《姝华》 第一章 乱世之初 南州城,云墨阁茶楼内。 这个时候的天气在午时稍感炎热,而云墨阁的凉茶在整个南州城是出了名的招牌,所以整个茶楼座无虚席,为了使各位客官多喝几壶茶,特意请了个说书人此时来云墨阁讲书。 只见那说书人拿了把提字白折扇站在桌椅中央,微微晃了晃折扇,开始讲道:“各位客官捧场,小生自是感激。宁国气数已尽,且听我细细道来。”敢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议论皇族之事,其实已经不是什么令人惊讶的事了,只听那说书人继续道:“我们大宁国十八岁的皇帝刚即位不到一年,后宫以裴皇后为首,朝政以裴枢密使为领头羊,裴家如今握着皇帝的女人,皇帝的军队,连林太尉和参知政事都将女儿嫁给了枢密使,朝堂之上已经没人敢对枢密使指手画脚了,不过裴家却是不敢在此时造反,客官们认为这是何故?” 说书人满意地看着四周低低讨论的客人,又摇了摇折扇,道:“机要之处在于两个人——当今圣上的亲哥哥,也就是封地在大宁国西南方的西河王和同样握有重兵的何节度使。”说书人顿了顿,拿起茶杯微微抿了一口茶水,微笑道:“这茶是好茶,客官们可要好好品尝。” 当即便有性子急的人喊道:“别扯些没用的,西河王和节度使又怎么了?” 说书人也不怒,向着那位客人的方向赔笑道:“这位客官倒是问了个好问题,”随即说书人转了个身,面对众人,继续道:“咱们大宁国实际上已经被三分,只不过裴家,西河王,何节度使三处势力尚在潜伏,分别控制大宁国的北方,西南方,东南方;要说裴家势力最强,完全可以拉小皇帝下马自己上位,但裴家却不得不顾及若是他家夺权剩下两家联合起来对他裴家夹击,到时他裴家肯定落个满门抄斩,什么好处都没有,还把到手的天下拱手让人。如今局势僵持,各地均不平静,怕是也只有位于正中部的南州城才能平静地与各地往来贸易,但是——”说书人故意顿了顿,道:“一旦三大势力若有一方有所行动,最先被攻占的肯定是南州城。” 听及此,众人又是一阵议论纷纷,说书人笑笑,道:“诸位别紧张,这些只是小生的个人见解,皇室斗争波云诡谲,我等只是随意揣测,做不得数的。小生的目的本在于给诸位客官助兴,不如说说红尘如何?” 见众人安静下来,说书人才道:“现下大宁国四大美女——北有倾国楚楚娇,西有绝色似甄宓,东有满家芳华俏,道是北边参知政事的老来女楚惜嫁给了裴枢密使,西边夏节度使的女儿夏甄嫁给了西河王,东边被先皇贬至田州城的满尚书的二女儿满芳也即将嫁与何节度使的长子何凌为妻,如今四美也只剩下了满家三娘——满华还未出阁,而且此月初七,南州城一年一度的姻缘会,许多未出阁的娇娘子会来许愿求姻缘,况田州城是南州城的邻城,说不定到时满家三娘会现身南州城,诸位客官可要早早定下茶楼靠窗位置,一睹佳人风采。” 众人听着说书人前面的话还在顾自浮想联翩,但听得最后一句话后又对说书人如此做派又有些不喜,但终究有些人禁不住佳人诱惑,还是找茶楼老板定位置去了。 说书人后来又说了些什么,但是已经听不太清了,看着他还在摇着白折扇,诸位客官言笑晏晏,如此倒还是一如往常的世俗生活,只是他们都不知道,真正的乱世已经要开始了。 ——————————————————————————————————————————-————— 一年一度的南州城姻缘会终是在此月初七到来了。 南州城姻缘会本在晚上才会对人们开放种在城心湖中的姻缘树,但姻缘会盛况一年堪比一年,时间还在青天白日时各家商铺已经在兜售各种好寓意的商品,湖边上也是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而此时的南州城门也是各地马车涌入,一片繁华景象。 一辆普通的马车行驶在拥挤的街道上,跟在马车旁的丫鬟远瞧着打扮甚是普通,像是寻常商家小姐的丫鬟,但近瞧时却也玲珑生动,她敲了敲马车壁,对里面的人道:“三小姐,我们已经进城了。再等一会儿功夫就会到我们今晚下榻的客栈,白天稍作休息,晚上我们再去姻缘会,明早动身回田州城。” “晓得了。”一只纤手似乎准备要掀开车帘,深色的粗布车帘衬得她手白如葱根,细腻如玉,让人浮想联翩,但最终却好似兴致缺缺,把手收了回去,而路边偶然看见这一风景的路人们还未回过神来的时候,马车已经拐过一个街角,只留下一片烟尘在光下虚浮,如梦幻泡影。 是夜,依旧弥漫着喧哗吵闹的市井气息。 城心湖畔,湖的另一边没有灯光,没有渡船,有的只是偶尔吹过的一丝凉风,带着湖畔的柳枝摇曳,还有坐在湖边的望着对岸的一名女子。 这时从那名女子身后跑过来另一名女子,借着对岸的灯光能辨识出她是那个灵动的丫鬟,她站在那名女子身边,道:“三小姐,鱼食拿过来了。您……不去求姻缘么?毕竟老爷让我们来南州城——” “碧青,给我吧。”女子稍稍转身,出声打断了碧青,白色的薄面纱遮住了她一半的脸,但她那映着对岸火光的潋滟的眸子里却有她自己独特的风情,眼里水波浮动时,已是秋波暗送,就依着这样一双独特的眼睛,就算看不见她的整张脸,也让人赏心悦目。 此女子正是田州城满家芳华中的满华,宁国四大美人之一。 满华拆开袋子,开始慢慢地往湖里撒鱼食,没人看见她那薄面纱下的樱唇扯出了一抹嘲讽的笑。 求姻缘?她现在又有何资格去求属于她自己的好夫君?姐姐满芳被父亲指给何节度使的长子何凌为妻,不过是父亲借嫡女来向何策表明忠心之举。只要何策一死,必是长子掌事无疑,而她的姐姐那时也成为了一方霸主的正妻,身份高贵;想她满华仅仅只是一个妾室所生的女儿,要不是她自己争气,让她爹认为自己还有用处,要知道她的琴棋书画样样比得上满芳,容貌也和满芳一样位列宁国四大美人之内;若是她无能懦弱,恐怕也和后宅那些不争气的庶子女们一样,不知道死在了哪个不起眼的角落了,一生籍籍无名而已。 她好不甘心,凭什么只是因为一个出身,她的母亲,她的未来夫君,甚至她一生的命运就永远要低满芳一头? 可她现在也毫无办法,不是吗?而且她现在还得和她厌恶的姐姐搞好关系,若是以后她嫁的人背叛了爹爹或是与她和离后她也有个去处。 说到此次求姻缘,她爹已经派人去南州城最出名的寺庙求了姻缘签,让主持写下她的本命姻缘走向,而这个走向暗示了满华的真命天子就是何节度使手下驻守在田州城的徐家的长子,好让她嫁给徐家长子少些阻拦,毕竟她这个出身于被贬尚书的庶女的身份还是低了些,若是加上天命,这事也好成一些。而她此次来南州城姻缘会,只不过是走走形式,好让徐家知道她满家三娘是真的来过南州城,是真心实意渴求一个真命天子,而她这番“求得”的真命天子就是徐家长子。 满华思及此,握住鱼食袋的左手顿时一抖,小半袋鱼食“哗啦哗啦”地掉进了湖里,而满华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浑然不觉,望向对岸的神情冰冷。 她只是不甘心,她在暗处样样都在与满芳比较高下,而最终提醒她早就输了的事实就是她是个庶女。 第二章 湖畔之遇 此时不远处传来脚步声,稳健而有力,不像是躲在暗处悄悄行事的侍卫。 满华回过神,皱了皱眉,知道在暗处的侍卫没有阻拦来人——暗处的侍卫不会阻拦自己人或者满家惹不起的人。 真是惹人厌啊,好不容易出了满府来南州城偷得半日闲情,还有人来相扰。 脚步声越来越近,而满华依然在漫不经心的撒着鱼食,装作浑不自知。 碧青此时也反应过来,低声对满华道:“三小姐,有人来了。” 想必是来人听见了碧青的低语,出声道:“在下冒昧打扰小姐雅兴,还望小姐不要介怀。” 是个陌生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浑厚,她从未听过这声音,不知是哪家的公子,身份非富即贵。 满华起身,将鱼食递给碧青,自己向那公子微微福了一福,道:“今晚这城心湖之地本就喧嚣,哪来打扰之说?公子客气了。” 满华能感觉到他在打量着她,看来他也并不认识她,而自己此番来南州城就是商家小姐的打扮,不必担心他会识破。 男子继续道:“这位小姐为何不去湖中姻缘树求姻缘?一年一度的南州城姻缘会,可是好多女子盼着的呢。” 满华此时才对上他的眼睛,方才她稍稍低头,既能显出她的内敛,又能方便男子打量审度他眼前的这个女子,虽然她这身月白色的衣裙虽不贵重,但该显出身量的地方却是做工极好,即使稍稍远一些,也能让人觉得窈窕好逑。 她的这些小心思在每次爹爹带她外出遇到权贵时便会频频使用,久而久之,她的声名被那些权贵远播,再加上她姣好的容貌,让她这个毫不起眼的庶女也跻身宁国四大美女之列,要知道其他三名可真真正正是惹不起的大家嫡小姐。 “姻缘本由天定,若是到真正待嫁不如己意之时,回想今日自己所求岂不有‘竹篮打水一场空’的遗憾和悔意?不如不去找那些不痛快,高高兴兴出嫁。”满华一边温柔地说着一边却在心里嘲笑,要知道她最恨的事情就是天注定,她穷尽一切想要改变,但是依旧无能为力。 但她相信男人们是喜欢这些说词的,他们需要的是一个安安分分守在后宅等他回来的女人,而不是已经知道自己夫君是谁的时候,还在心里肖想其他莫须有男人的女子。 满华平静地看着眼前的一身玄色衣袍的男子,他的轮廓深刻又刚硬,与他的声音甚是相配,看起来像是习武人家的公子,不是那些卖弄文采就能博得天真少女芳心的粉面纨绔。 满华此时眼神移开,余光瞟见他衣袖上的绣着金丝的袖尾,还有他腰间系着的紫色香囊——虽然夜色昏暗看不清楚是何图案,但能看清应该是出自闺里女子手笔的苏绣。 果真是大家里的公子,还是个有了心仪女子的公子。 男子顺着满华的眼光看向湖面,顿了顿,才回道:“原来小姐如此通透。” 满华知道眼前的男子看清了自己眼睛,才估摸着时间移开自己的视线,这样在眼神转换之际,就算你双眼无神,而转换视线所需的眼球转动也能给你的眼睛添几分灵气,这样既可以避免直直热忱地盯着对方造成的尴尬和对方的不喜,还可以为自己博取几分好感,更可况她满华水盈盈的双眸,这样流转之间已是媚态天成,勾人而使人不自知。 “那公子又是为何来此处?这里既不亮堂,也不热闹。”满华随意问道,看来这个男子也许只是偶然行至此处,只是与所遇之人交谈几句,不会也不必深交。 “求完姻缘,随意走走而已,不想在此地遇到小姐。”甚是爽朗的回答,不模棱两可,是个直性子。 只是带了女子的香囊还来求姻缘的男子,应是两情相悦、好事将近了吧。 “公子是个男子,怎的学起女子来求姻缘了?”满华轻快地出声调侃他,眉眼弯弯,显得有些俏皮但却又不失她该有的端庄。 男子似乎有些尴尬,过了一会儿才出声道:“……受他人之托罢了。” 见他似乎有难言之隐,满华也不再追问,周围顿时沉默了下来。 男子见此情形,似乎有些无措,又开口道:“小姐既无心于姻缘之事,应是早早回了住处,今晚南州城鱼龙混杂,难保有不轨之人欲行那不轨之事,在下看小姐身边仅有一个小丫鬟,小姐还须多多注意。”虽然他不知道那些暗处的侍卫是谁的人,但似乎不像是眼前这位身份应该只是商家女的侍卫。 “我家就在这城心湖附近,家中商铺人来人往甚是吵闹,无甚办法只好出来散心,小女子未曾如公子想的这般细致,敢问公子如何称呼?”满华心情稍霁,既然他给了个台阶,她便依了他的意,顺着台阶下好了。 “敝姓……于。” “谢过于公子,小女子先行,今晚吉时吉日良辰美景,公子只需尽兴玩赏。”满华提着裙摆一只手搭着碧青,缓步离开,裙裾摇曳翩跹,洒在裙摆的蔷薇水的味道借着风力俘获着男人的嗅觉,真真是让人迷醉。 男子望着满华离开的方向,默默地从怀里掏出一根姻缘红绳,稍一转身便顺手抛入了湖中。 然后他也坐在满华刚刚喂鱼食的地方,看着远处灯火通明,听着男女的嬉闹调笑,而自己身旁却是寂寂寥寥,只觉孤寂感伤。 想来刚刚的那个女子要么是有无尽心事要么就真真是达理通透至极,宁愿看着别人热闹,也不愿自己去添一份热闹。 而这边已走出男子视线的满华停了下来,低声对碧青道:“待会让马车在城心湖旁的商铺街先走一趟再回客栈。还有今日之事,若是老爷没有问起,就休要再提。”既然说了她家住在城心湖旁,自然戏份是要做足了的;而今日她遇到的所谓于家公子的事肯定会被侍卫一并报与她爹,只是至于这于家,倒是从未听说过呢。 碧青乖顺地答道:“是,三小姐。” 第三章 梦里迷途 似乎是回到了满府,瞧这院里的一直都在的杏树上的杏儿刚刚成熟。 “三小姐,三小姐!老爷请您过去呢。”陌生的小厮站在院门口大声唤着满华,带着讨好的意味。 满华的娘亲杨氏本在院里督促着满华绣一朵金丝镶边的牡丹,一听见是老爷要见满华,已有了皱纹的眼角被笑意填充而微微上扬,轻轻颤颤,依稀可见当年风华,她温柔地摸了摸满华的头,道:“我家阿华果真是个妙人,想她袁氏的女儿是嫡女又如何?终究有一天会比不过我的阿华。” 满华安静地被杨氏牵着,看着门口那陌生的小厮,又侧头看着年华不在却风韵尤存的喋喋不休的杨氏,还是决定帮助她。 看着一心沉浮的在男人身上的母亲,满华还记得杨氏经常对她说的故事。 那时先皇还健在,满尚书在京城风光无限,娶了袁家的嫡女,不到一年时间便给满尚书添了嫡长子满恒。 袁家和满家联合后决定支持三皇子,而另一些以裴家为首的大臣则决定支持是日后皇帝的二皇子。 满尚书忙里忙外搜集着对二皇子不利的证据,加上当时后宅中有怀了满芳的袁氏而并无其他女人,在与袁氏合作的紧要关头满尚书不敢去找其他女人,只是经常去袁府赴会,看歌妓舞女,吟诗赏乐来舒缓身心。 满华的母亲杨氏便是当时卖入袁府舞女中的一人,她对在数次宴会上不近女色、只知道赏景喝酒的才子满尚书有了不少好感。 可杨氏又哪知道满尚书不找女人只不过是怕在合作的关键时候因为女人而惹出不必要的麻烦罢了。 之后杨氏便在袁府的下人们口中得知满尚书娶了他们的大小姐,但这个大小姐似有跋扈之名。 于是杨氏在心中怨怼袁氏,在她看来,没有人能比满尚书更加优秀,唯一的遗憾便是娶了一个身份高贵的恶妻。 杨氏开始每日想着满尚书,盼着他能来袁府赴会。 在接下来的几次袁府府会中,每次杨氏在舞蹈之时便会对满尚书秋波暗送,满尚书偶尔也会在朦胧昏醉之时会对这样的惑人的杨氏面露痴迷的神情。 懂得男人心思的杨氏在心中窃喜,趁着满尚书出去醒酒之时,她也跟着他去了袁府的观园。 后来杨氏便趁四下无人之际向满尚书表露心迹,在一个男人最需要女人的时候她恰当地充当了解语花的角色,当然这朵解语花不仅体贴温柔还魅惑撩人。 于是满尚书每次来袁府的赴会也变了味道,与杨氏也越发热切了起来。 看着每次都很急切的满尚书,杨氏很是心疼,越发觉得袁氏不是个贤妻,对满尚书每次的要求都是有求必应。 直到杨氏怀孕,被袁府赶出了府,他们才断了往来。 杨氏去找了在妓院卖身的姐姐,不顾姐姐的反对在那里生下了满华。 再后来杨氏在妓院卖艺,而皇位之争也到了尾声,先帝在临死之际传位于二皇子,打发了包括满尚书在内的许多支持三皇子的大臣,但袁家在最后时刻叛变并依附裴家,袁家也是本想在京城保住地位,不想像满尚书一样被打发到地方去当父母官,可袁家也没有想到裴家的心那么大,想要控制新上位的小皇帝从而自己揽权,自己墙头草的行为惹来裴家的不喜,在清除三皇子余党的时候便也一并发落了袁家,但念在他袁家的功劳的份上从而让袁家还能留一份颜面留在京城,但官职已是毫无实权。 袁家背叛的行为导致满尚书与袁氏的不合,但考虑到袁氏为他生下一儿一女,他便不提和离,但却是在离京之前喜欢流连在外面女人的温柔乡。 如此这番,昔日的满尚书又遇见了杨氏,当满尚书得知杨氏并不介意他的贬黜还安慰他愿意跟他一起跋涉去田州城时,心花怒放的满尚书带着滴过血认过亲的满华和他宠爱着的杨氏回了府,给了出身低贱杨氏的妾室的身份,完全不给袁氏留一点面子。 杨氏总能在恰当的时候以最恰当地姿态出现在自己喜欢的男人面前,这样的女人怎能不让男人流连? 只不过到了田州城后满尚书又娶了其他女人,而袁氏与杨氏却是积怨颇深,好似袁氏和杨氏并不是特别在意后宅中的其他女人而只是想把彼此撕碎而已。 而儿时的满华总是被杨氏利用而换来她心中的老爷来一趟她的院子。 杨氏以为满华对此并无丝毫不满,并认为她为她的女儿争取到了来自父亲的爱。 可满华却从不这样认为,作为一个庶女从小被袁氏和其他人欺负,许多事情她早已通透,对于杨氏这种明明就是为了自己的自私行径却打着为他人好的旗号的做法甚是不喜。 但即使杨氏如此又能如何?整个满府只有杨氏在她衣服破了的时候细细叮嘱她并给她做新衣;整个满府也只有杨氏会在她最无助最彷徨恐惧的时候给她唱着民谣哄着她入睡。 满华对自己这样的母亲无法表述自己的感情,既不恨极也不爱极,但她总归是在能见着爹爹的时候帮着自己的母亲,这样不管怎样对自己都是一种有利的做法。 这次也是一样,虽然她爹刚刚娶了新欢来杨氏的院子的可能性并不是很大。 满华向着她爹爹的书房走着,在走廊上碰见了往新姨娘院子里急急走着的府里总管。 总管看见满华,行了一个口头上的礼节,便作势要走。 满华只觉得奇怪,既是爹爹要见儿女们,为何总管又去找没有子嗣的新姨娘那呢? 满华拦住了总管,问道:“总管可知爹爹今日为何要见阿华?” 总管看来是真的着急,也不看着满华的脸,好像只是想快些离开,对满华道:“三小姐,老爷今儿个跟新来的四姨娘在泛湖呢,姨娘说天热难耐,老爷让我回府取来姨娘的玉骨扇,三小姐莫不是弄错了?还请三小姐容奴才先行。” 满华听见管家言语,只觉心陡然一沉,提着裙子便往杨氏的院子里赶。 快到院子时迎面撞上了满芳,满华匆匆认错后继续跑着,来不及思考为什么满芳的面色比她还要慌张。 “杨氏啊杨氏,你我斗了这么多年,今天你落入我的手中,我定是不能让你再逍遥!”极度厌恶的口气是出自袁氏之口,也正是她这句话打消了满华推开院门的念头,她躲在门口长得茂盛的盆栽后面,屏息不语。 “我也曾想过下毒无声无息的杀掉你,但你每回让我计不得逞,既然你不喜欢聪明人温柔的死法,让我就让你死在你认为的‘泼妇’手中!让我看看是你的专勾别人相公的狐狸皮硬,还是我的钗尾利!”袁氏的声音渐渐变调,好像很兴奋,同时室里响起了利器划破血肉的声音,残忍得让人恐惧。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的满华蹲着的腿已经麻木时,袁氏从院里走出,步履潇洒,神清气爽,她身后的心腹丫鬟拿着一支钗尾沾着血的金钗,才豆蔻年华的满华定定地看着她们,她想她永远也不会忘。 那只钗是满芳的,爹爹当着所有儿女的面只给满芳一人定制的钗。 还有一件事她不会忘,就是她是个低贱的庶女,而满芳是满府嫡女,身份的差异就决定了满芳随时可以像袁氏一样轻而易举地让她死得很惨。 满华想这是第一次她这样渴望权力和地位,以前的她只是为求自保而不敢去伤害别人而已。 杨氏的死没有给满府造成一丁点影响,就连她一生心爱的老爷一眼也没有再来看过她。 满华只觉得周身寒冷,并且心也已经由当时的疼转为冷。 风吹起了马车的车帘,吹散了满华额头上的汗意,她睁眼时瞥见了熟悉的街道,微微整理了妆容,恢复了端庄挺直的坐姿,唇紧抿着。 她又要回到满府了呢。 起点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a><a></a> 第四章 满家芳华(一) “嗒嗒”的马蹄声最终是停歇在了满府门口。 “三小姐回府——”拉长了的守门小厮的声音依旧是那么熟悉,就连观园里那四四方方的天空依旧是晴得不见些许云彩。 满华走在观园的石子小路上,看见了坐在凉亭里柔柔地摇着扇子的满芳,嫩粉色的衣裙,黑亮的发尾和薄纱状的裙裾被风微微吹起,美得就像是花丛里的粉蝴蝶。 满芳此时也回过头看见了满华,她微笑着向满华招手,温柔如水的声音轻轻对满华道:“妹妹,回来了?” 满华也笑着,对满芳福了一福,道:“久不见姐姐,瞧着姐姐愈变愈美,难道莫不是婚期将至,好让我未来的姐夫一看见姐姐就欢喜到心坎里去了?” 满芳但笑不语。 待满华行至凉亭时,满芳便拉住满华让她坐下,对她道:“的确是婚期将至,可姐姐有一难言之隐,不知妹妹可愿帮衬姐姐一二?” 满华闻言甚是惊奇,迟疑道:“姐姐可要折煞妹妹了,亲姐妹哪有不愿意帮的忙?” 满芳径直道:“妹妹明日可否陪姐姐一道去城里最好的绣庄?眼看着婚期将至,姐姐的婚被却是……”其实满府里曾有过满家二小姐不擅绣工之说,据说是外面请进府的绣娘多的嘴皮子,而这个绣娘最终被袁氏以偷盗主子钱财为由赐死,但毕竟只是那个绣娘的一面之词,空穴来风的流言还没传开便被掐息了火苗。 只不过满华想不通为何满芳要将这种事情告诉她,还让满华帮忙选她的婚被,难道满芳就是笃定了她满华不敢告诉别人?还是袁氏在等着满华借此事打压满芳时自己来反咬一口? 满华在心里摇头,她知道袁氏有多看重满芳,不会想在满芳婚期将至的时候出一点差错,像婚被这样重要的闺房之物,怎会让满芳自己出面而且还借他人、更何况是袁氏最恨的杨氏的女儿的手? 这种无偿的好处满华想要但不敢要,估计全府上下除了满芳和袁氏及其心腹知道外,就只有她一人知晓了。 果然是不能说漏嘴呢,这么多年都瞒过去了,若是突然在满芳婚期之际出了岔子,到时第一个死的就是她满华。 这样的好处满华她是不要,但不代表她不与满芳同去。 满华似是听懂了满芳的意思,笑着回道:“姐姐莫不是婚被的绣图还没有主意想去绣庄里瞧瞧?妹妹自然乐意之至,姐姐能高兴出嫁,妹妹的心也才能安稳呢。” 满芳好似要解释什么,却被身后的丫鬟拉了拉衣角,满华见此情景,便把站在远处的碧青唤来,对满芳道:“妹妹舟车劳顿身心俱疲,不知姐姐可还有其他要事?” 满芳看着满华,轻轻叹了口气,道:“是姐姐思虑不周,妹妹回去可要好生休息,姐姐明日再来找你。” 看着满华的身影行至远处出观园的石拱门时,满芳身边的丫鬟荷红着急质问道:“二小姐,你为何要告诉三小姐你并不能绣好婚被?还让她随我们一道去绣庄?大夫人本来已经交代好了人选绝不会路出马脚,可二小姐你……” “告诉了她又如何?满华她绝对不会说出去的。还有,你现在是我的丫鬟,不是大夫人的人,可要记住了。”满芳把玩着扇面,摸着扇面上精致的牡丹毫无情绪地对荷红说道。 “婢子一直谨记着二小姐才是婢子的正经主子,可三小姐……”她并不是什么单纯的人啊。荷红在心里暗叹。 “我已经跟娘说过了婚被的事我会自己做主,她也应允了。满华是我妹妹,姐姐和妹妹一起去绣庄有什么不妥吗?”满芳不再看荷红,准备起身回院子。 荷红无奈,低着头匆匆跟上。 而这边满华半道上被她爹爹——满封成身边的亲信给请过去了,此时已行至满封成的书房前。 满华推开门,看见正襟危坐的满封成,行礼道:“满华见过爹爹,爹爹安好。” 满封成也不绕任何弯,问道:“这次你遇见了淳于鸿的儿子?” 淳于鸿是宁国京城里的金吾卫上将军,而他的独子淳于珩已被任命为诸卫上将军驻守在南州城北边的云州城,是裴家那边的势力。 听见满封成如此问她,心下明了,便回道:“女儿从未见过淳于将军,那人是不是淳于将军女儿并不知晓,他只说他姓于,而女儿也只说是住在附近的商家女,我们草草交谈几句便散了,他似乎并未起疑,也无丝毫异样。”满封成看着满华说出每一个字,稍稍松了一口气,当晚暗中的侍卫见来人是淳于珩时,便刻意将距离拉远了些,防止被他察觉什么,侍卫报来只知他们见过面,而谈话内容并不知晓,如今满华行事如此进退得当,甚合他意。 于是满封成便笑道:“甚好,甚好!我满家阿华自是不同于其他庶子女,我满封成有满芳和你两个如此贴心的女儿,真是福气盈门。” 满华也只是微笑,既然满封成强调着她是个庶女,不要希望和满芳较高下,满华就顺着满封成的意,说道:“姐姐才是牡丹真国色,女儿顶多是那芍药,怎能和姐姐共比肩?” 听及此,满封成更是高兴,毫不吝惜的又夸赞了几句,此事就算是揭过了。 满封成又对满华说道:“如今我已安排好了徐家附近的人手,到时徐家便会得知你去了南州城姻缘会,而且得到云游大师的姻缘指点,过几天我再去见徐家人,把你的亲事也定下来。” 满华听了,微微皱眉,不语。 满封成见她如此,有些不喜,想了想以为她见过淳于珩的丰神俊朗后春心萌动,不知轻重,问道:“阿华可有心事?” 满华见满封成语气已经有些不快,便怯怯地说道:“女儿本不敢驳爹爹的决定,可……都知道姐姐出嫁在即,何家长子迎亲的队伍已从许都出发正在路上,如今姐姐还未正式嫁人,爹爹便忙着奔波女儿这个庶女的亲事,外面的人知道了,对姐姐,对爹爹的声名皆是不利。” 满封成顺着满华说的想了想,也确是如此,他的声名与女儿的亲事相比,满封成肯定会顾及他自己,见女儿如此替他考虑,虽稍有愧疚,可更多的是理所当然,也不再摆冷脸,和颜悦色地问满华:“那阿华认为该当如何?” “女儿去南州城一事徐家必须让他们趁热打铁地知晓,故徐家附近的人手照旧,爹爹只需等姐姐出嫁后再去徐府即可。” 满封成皱眉,道:“不妥。不在这风头上成了这事,等过了要紧时日,怕是徐家人已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满华又道:“爹爹不必担心,终究是姐姐和您比较重要,只需让那些徐家附近的人手还传一条消息——就说满家三小姐得到大师指点后日日夜夜为徐家长子绣着福运香囊,情根深种。” 满封成听后点了点头,道:“也只能这样,至少能让徐家对你有着好印象,不过这也够了。等你姐姐婚事忙完,我再去徐家时只需稍稍提到命定姻缘一事,再把你的苦处说与他们,自然和在这风口上成事差不了多少。” 满封成见目的达到,便说:“路上颠簸难耐,阿华可要早点歇息。” 满华依旧微笑,行了礼,道:“能为爹爹分忧,女儿喜不自胜,哪还有疲累呢?” 满华说罢便退出了书房,仰头看了看天上的云,强烈的阳光让一向不愿认输的满华自己却不得不低头——她努力了那么久,同样与浮生安逸的满芳声名在外,可她依旧不如满芳。 满华摇摇头,信步走着,她不舒坦,满芳也休想安心嫁人。 想来她受的罪,她娘的死,她依旧是不能释怀。 第五章 满家芳华(二) 梦里声静月分明,完全不似满华临睡前浮躁的心。 早早起身净面,今日跟满芳出行需戴面纱,让碧青在施妆时将眼睛和眉画得更精致些,还在额头上贴了梅花形的花钿,选了素净一点的衣裳,为保不让他人闲言她抢了满芳的风头。 巳时,满芳携着荷红来到她住的小院,满芳今日穿着鹅黄色的纱裙,手持的扇子上面绣着颜色亮丽的蝴蝶,头发挽着倭堕髻,整个人显得柔美扶风,是丽人颜色。 满华见着满芳时依旧行礼,满芳便上前扶她,两人看起来甚是亲密。 但满华却拉着满芳在院子的杏树下坐着,对满芳低语道:“姐姐,妹妹想来姐姐即将嫁人,嫁了人可就要许久都见不着姐姐了,更何况姐姐要前往山远水远的许都,妹妹有一物想赠予姐姐,好做念想。”说罢满华便向碧青使了个眼色,碧青便回房拿东西去了。 少时,碧青便拿过来一个红的透亮的瓶子,递给满华,满华对满芳道:“妹妹曾听人说‘百合熏肌香旖旎,仙裳应渍蔷薇水’。这是妹妹专门保存在这红玉琉璃瓶里的蔷薇水,娘亲特地教我制的,想来众多闺秀只知蔷薇水应采每日蔷薇花之露水,这样虽稍有香气,但不长久;但这蔷薇水却是用白金为甑,采蔷薇花蒸气成水,积而为香,洒人衣袂,久久不歇。” 满芳本来刚开始略带好奇地瞧着这个漂亮的小瓶子,听见满华提到她母亲,神色微微有些不自然,道:“这等物品怕是少有,妹妹还是收回去吧。” “既然这物妹妹决定送与姐姐,哪有收回之说?姐姐可在嫁衣衣摆上洒些,如花容颜加上缱绻香气,姐夫定会拜倒于姐姐的石榴裙下。”满华调侃的语气让满芳稍稍自在了些,也不再推辞,将那小瓶子接过,递给荷红,道:“可要好生收着,我要一并带去许都。” 看着荷红略带迟疑地收下了那个瓶子,满华只是笑笑,拉着满芳的手,道:“走吧姐姐,再聊上几句可就要到正午了。” 满府的马车悠悠地行驶到了整个田州城最大的绣庄前。 两位主子分别在被各自的丫鬟搀扶着下了马车,当即便有路人侧目,但她们却依然是莲步飘摇,身姿妍丽。 绣庄接待客人的下人看见二位的打扮便迎了上来,道:“二位小姐需要点什么?现下苏绣和蜀绣的绣品卖得正好呢。” 满华上前一步,低声对那人道:“成品的婚被,现下样式多否?” 那下人听见“婚被”便已明了,往里面的一人使了使眼色,对满家芳华道:“两位贵客,那位是我们的掌柜。” 远处那人急急走了过来,笑道:“二位小姐,请跟小人来,包您满意。” 女子若是不擅绣工,并不是什么好名声,这种情况要不是母亲相助,就是请绣娘到家里去帮忙,而大户人家有时为了避免口风不严的绣娘败坏了名声,也会选择去绣庄购买成品的婚被。 满芳的娘亲袁氏的闺阁之年正是她家的繁盛年华,她的父亲宠她,故而绣工也是平平,帮不了满芳;而绣庄的成品婚被价格确实很贵,不是大户人家根本买不起,因为绣庄里的生意人就是看中了这些世家小姐们怕走漏风声,故在高价格的同时在送货方面的保密性也是很好的,不会叫别人察觉。 掌柜带着两位小姐来到了一间装修很是精致的房间,里面摆的成品婚被的样式的确很多。 两人来来回回看了几遍,最后在两个图案上徘徊——麒麟和鸳鸯。 若是满华,她定会选麒麟,想着麒麟送子,自己的孩子终归是比那男人虚无的宠爱要强得多。 不过满华相信满芳是选的鸳鸯,像她这种从小生活地无忧无虑的嫡女,终是在闺房里喜欢幻想着一生一世一双人。 满华对满芳道:“姐姐,妹妹瞧着这鸳鸯绣得很是精致,很漂亮,寓意又好。” 满芳也点点头,道:“相较于麒麟,我也是更中意鸳鸯。” 敲定了之后,荷红便作势要跟着掌柜出去结账。 满华却拦住了她,对满芳道:“姐姐最近喜事将临,怎能破财,让妹妹付钱也好沾沾姐姐的喜气。” 满芳听此想了想,若是拒绝了她,难道你不让别人沾你的喜气?如此便是不妥,也由着满华去了。 碧青拿着钱袋走出了房门,跟着掌柜走到了楼梯拐角处,拉住了掌柜,低声对他道:“掌柜,我家小姐还想要一床婚被,但上面却不要绣图,我家小姐想要练练手。” 掌柜疑惑地看着碧青,他也是第一次看见要买没有绣图婚被的人呢,掌柜点点头,不过却没有说什么,送上门的生意他能不做吗? 经得半日,事情终是告一段落了。 两人回了满府,正准备在观园里分别,满芳叫住了满华,她从腰间取下一枚香囊,解开活扣,从里面倒出了一颗系绳彩色的小石头,塞到了满华手里,对满华道:“今日你送了姐姐蔷薇水,姐姐身上也没有什么贴身物品,那姐姐便把这个开运石送给你,同样作为念想。一经分别,真是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 满华打量着她手里的这个小石头——红蓝紫三色斑斓瑰丽,釉色行迹处,只觉暮沉霞飞,秋山烟云无数,看起来是个宝贝。 不过满华是知道这个开运石是袁氏在满芳儿时于皇庙求得的,当时袁家权势大,也得以出入皇家寺庙,正逢当时满芳生病体弱,袁氏便去那求了这块石头,让满芳日日带着。 满华看起来很是高兴,她对满芳笑道:“妹妹我今日用一瓶水换了姐姐的宝贝,真是占了便宜。” 满芳也笑:“哪里是什么宝贝,只不过是块比较漂亮的石头罢了。” 两人就此别过,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不过在路上时,满华把别在腰间的开运石取了下来,攥在手中。 她可不敢明目张胆的将此物系着,袁氏若是在满芳未出嫁之前见着了,肯定不会放过满华拿着她求给她女儿的东西,即使满芳解释是她送给满华的,众人也只会认为满华系着是为了迫不及待地炫耀这样一个好东西;袁氏若是在满芳出嫁之后见着了,就更不会放过她,到时无人解释,她满华想要背什么样的黑锅那就可都要由她袁氏说了算。 满华将此物藏好,待有机会上街时,找个里满府远点地方随意丢弃就好。 她现在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第六章 婚嫁前夜 “小姐,已经很晚了。”碧青看着还在灯下做绣活的满华,关心道。 “嗯,已经好了,把灯吹熄了,再把蒙在窗户上的遮光布取下来。”满华看着婚被正中央刚刚绣好的大红色的“寿”字,满意地笑着,而将熄未熄的火苗也还在诡异地闪烁着。 大户人家在娶妾时,准备的床帐和婚被上便会绣着“寿”字,毕竟时人迷信,怕娶了不是正妻的女人会折了自己的寿,同时一般上了年纪的老爷们在娶妾时则更会注意这一点,生怕消受不了美人恩似的。 到时满芳的婚被上若是被绣上了“寿”字,想着未来正是年纪方刚的姐夫看见这被子上的绣图定会神情古怪,哪家的妻子会在新婚之夜祝自己的丈夫不要折寿呢。 而那时的满芳又能如何解释?虽然这件事情很容易被何凌怀疑满芳是被人陷害,毕竟满芳名声很好,可这件事满芳自己解释起来却是依旧不易,更何况满芳的婚被根本就不是她自己绣的。要是满芳解释这并不是她的被子,就会让别人觉得你是一个连自己闺房之物都管不好的毛脚女人,又何谈去做一个细致的主母?若是满芳沉默而无言以对,默认的满芳只会让何凌觉着这个女人怯弱,任他人摆布罢了。 到了许都满心期待的满芳没了袁氏的庇护,也没了丈夫的宠爱,又该如何? 只不过是让她也尝尝那种无依无助的滋味罢了。 满华期待着,以至于等待何凌迎亲队伍到来的那段时间过得非常快。 满府的探子接到了消息,说是何凌明日到达田州城,所以今日满府便开始张灯结彩,比原来要热闹喜庆许多。 而夜晚满府的婚庆灯笼依旧亮堂,袁氏在满芳院中拉了她说了好一会儿话才离开。 满华的院子却是漆黑一片,想必是早已歇下了。 但此时却见一个人从里推开了满华的院门,轻轻地向满芳住处旁的别院走去。 见她蹑手蹑脚地行走,而且手中紧握着一个小瓶子,不知装的是什么。 可她好似并不能确定放置嫁妆行李的别院是哪一个,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 今晚守夜的荷红早就注意到了那个总在试图隐藏自己身影的人,见她似乎终于决定走进一个别院——而那个别院就是放置二小姐此行重要物品的别院。 荷红见她推开了房门,便叫上一个小厮跟着,靠近了那人影便道:“是何人在此鬼鬼祟祟!”同时让小厮上前将那人制住。 待荷红看清来人面容时,暗暗吃了一惊,不过遂又松了一口气,对那人道:“原来是三小姐,三小姐安好。” 荷红转身看了看满芳的院子依旧安静并未有何异动,低声对那小厮道:“大夫人的命令,带走。” 荷红又对转而满华道:“烦请三小姐动身,大夫人有请。” 他们一行人便行色匆匆地去了袁氏的住处,并未惊动任何人。 如此一来别院基本无人照管。 而满华在离开别院时,微微侧头看见一个身影快速进了房间,终于安下心来,沉默地跟着荷红走着。 在远处时便能看见袁氏院子灯火通明,仿佛早有准备,让人有些恐惧。 进了院子便看见敞开房门坐在主位上摆弄自己手指的袁氏,十指蔻丹鲜红,看起来是新染上去的,不过乍一看来不知是染料还是红血。 荷红走上前去对袁氏低低说了几句。 而满华此时看着这个光鲜亮丽的女人,即使年华不在也依旧喜欢穿着亮色的衣裳,戴着成套的金首饰,面容虽不显老但是让人能感觉到这个女人的刻薄世故。 满华跪着,对袁氏道:“阿华见过大夫人,大夫人安好。” 袁氏却未叫她起来,也不看她,依旧看着自己的手指,缓缓道:“明日阿芳出嫁,我这个做娘的心里始终不安稳,眼皮直跳,莫不是今夜有事要发生?看来阿华这么晚了也不好好歇息,想必同本夫人一样,替阿芳担心着呢。” “说吧,你为何要去阿芳的别院。” 袁氏说着说着便走下了主位,站在满华面前,用一根手指抬起满华的头,神色倨傲。 满华用怯怯的眼神望着袁氏,蠕动着嘴唇,迟疑道:“我之前送给姐姐一瓶蔷薇水,夫人您是知道的吧?” 袁氏不语,那瓶蔷薇水她已经让大夫仔细查过,没有任何问题,而且那蔷薇水做工极其精致,大夫都说制这瓶水的人应当是手艺极好,于是袁氏示意满华继续说。 “想必姐姐最近已经开封用过了,若是不及时将其蜡封,香气便会四散。姐姐对我说她会在嫁衣上洒上一些,可我怕等姐姐到了许都,这瓶蔷薇水估计已是毫无香气,那我不是辜负了姐姐对我的期待?可……我白日见姐姐忙里忙外,也抽不出空闲,我同时也不想因为这点小事打扰到姐姐,就想趁着晚上去姐姐的别院做好蔷薇水的蜡封。”满华自然知道开封的是多疑的袁氏,同时她正估摸着,应当事儿已经成了。 袁氏听及此,依旧是让满华跪着,派荷红去取了那红玉琉璃瓶。 荷红取来小瓶,对袁氏道:“各类物品齐全,并未有任何丢失。”其实当时满华并未走进房间,而荷红也是谨慎起见,稍微点了一下物品,并未细看。 袁氏点点头,稍微把玩了一下小瓶,丢给满华,道:“你就在这里将它弄好,别像你娘那样尽耍些下贱手段,这些年来你一直安分,本夫人也并不会为难你。” 不会为难?那这些年袁氏克扣她的东西又如何说起?每次行礼哪次又不是长跪加上冷语?满华在心里冷笑。 满华拿出先前握在手里装着蜡的小瓶,袁氏马上让人上前查了查,那人点头后满华才继续行事。 等满华从袁氏那里出来的时候,已经微微有些眩晕,不知道是几更天了,来时的月亮也隐到了云里,天色昏暗。 碧青马上从角落里跑出扶着满华,满华低声道:“成了?” “是的,已经换过了,压在了最底下,装车时也不会被发现的。”碧青低低的声音说完便消散在空中,两人仿佛一路无话,只有裙裾摩擦的轻微的“沙沙”声偶尔传出。 第七章 命运始变 莫约一月之前,远在千里之外的宁国京城里。 裴府气派异常,从远处看时便知道是大户人家。 一个身着兵甲的男人急速走进了裴府,下人们并未阻拦,而他仿佛常客一样,不时便到了裴府的书房。 推开门,看见一个正伏在案几上看着奏折的男子,那男人恭敬地下跪,沉声道:“臣下陈能叩见主公。” 男子抬头,莫约是到了而立之年,眼神沉静看不出丝毫情绪,而他的那对剑眉将他的神色更加犀利严肃,嘴唇紧抿着,看着跪在他面前的陈能。 陈能是山匪出身,但本不是无理蛮横空有武力之人,被官府招安后便参加了武试,脱颖而出后便一路扶摇直上,官职也到了现在的诸卫上将军。 不过,他很感激裴言卿在武试上对他的知遇之恩,并愿意为他鞍前马后。 而该男子便是一掌朝政的裴枢密使——裴言卿,他对陈能开口道:“何策的儿子何凌将会在一月后到达田州城迎娶满封成的二女儿满芳。” 陈能道:“主公需要臣下做什么?” “你前去云州城,与淳于珩汇合,这次我们要突然行动攻下南州、田州两城,并将何策的儿子活捉,这样我们才能抢占先机,不能再这样平静下去了。” 陈能依言点头,道:“如今四方安宁,南州城的确可以趁其不备一举拿下,不过何凌到达田州城,驻守在田州城的何策的势力——徐家肯定会加派人手,估计有些难办。” “何凌既是娶妻,满芳又是名满天下的美人,其中关键,我想你既然能坐到这个位置,定是不必我再多说。” “是。臣下谨遵主公军令。”陈能的声音有力而且坚定,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豪气油然而生。 而一月之后正是满芳的婚期,此时何凌已经骑马到了满府门前,火红的身影挺拔,俊秀的面容此时正是意气风发。 “吉时到——”喜婆拉长的声音在今天却不显得刺耳,反而添了几分喜庆。 满府门口的鞭炮炸了几挂后终是静了下来,不过人声却愈是鼎沸——被丫鬟轻扶着的满芳走了出来,身着火红的绣着大朵大朵牡丹的嫁衣,连红盖头也用金线勾了边,华美又大气,莲步行处,身姿也是袅袅娉婷,令人肖想不已。 何凌下马,走上前去牵住满芳,又低头在她耳边说了什么,满芳微微愣了一愣,便似小鸟依人般向何凌的方向稍稍靠了靠。 何凌眼中笑意更盛,狭长的丹凤眼也微微挑起,直叫一些女子芳心暗许。他牵着满芳,向着何凌骑的马后面的空马车走去,如此和谐的场景令众人都是歆羡不已。 不过此时的田州城城门口,陈能率了五千精兵,将南州城交给淳于珩,而自己绕过南州城行小路快速来到了田州城。 守城的士兵有的还未叫喊,便遭遇身首异位;而靠近城内的士兵见此景便立刻去徐家报告有人想要攻城。 正待满芳即将上马车之际,只见徐上将军身着铠甲骑着黑马大声向这边吼道:“世子请赶快离开,裴家兵来攻城了!” 本来此时许多无事的城内巡逻士兵在满府门口看着世子娶妻正心胸荡漾不已,听见徐将军的吼叫后便想集结在一起,可民众已经开始骚乱,于是现在场面混乱一团。 徐将军正对面已经来了陈能的大波人马,而徐家的兵力还在城外显然已经来不及赶往这里,徐将军骑着马努力往人群中挤了挤,想要去掩护何凌。 而此时的何凌刚刚上了马,想要将满芳也拉上来。 只听“嗖——”地一声,何凌右肩中箭,他微侧头,眉头紧皱,看见了一脸得意的陈能晃了晃他的弓箭。 何凌此时已是右手无力,背部疼痛难忍,只能将身体伏在马上,左手紧抱住马的脖子,防止自己掉下去。 徐家在等兵力到来时只能眼睁睁地观望着何凌被打晕,带到了对方的马上。 此时的满芳也被陈能的副将横放在马上,红盖头不知去了哪,虽然神色慌张眼含水光,发髻也稍有凌乱,不过却依旧楚楚,让男人想要怜惜。 陈能扭头看了满芳一眼,调笑道:“何凌这小子真有福气,娶得了这么美的娇娘子,不过他的媳妇儿他自己还没看着一眼,就被我们给观赏了。” 陈能的士兵此时也是士气大涨,依附声纷纷响起。 满芳已是气极,眼泪流下,看着那边同样横放在马上的昏迷的何凌,却又无计可施。 不过调笑归调笑,若是徐家的兵力此时到了事情反倒有些不好办了,陈能还在等。 如他期待的一样,远处的一声“报——”让他顿时松了一口气。 “报陈将军,淳于将军已在田州城外,南州城已占领。” 南州城本来是贸易之城,没有什么大家驻守在那,自是好得手。于是淳于珩完事后边赶来旁边的田州城,让徐家即使兵力赶来也毫无胜算。 这边徐上将军本来见兵力已差不多到齐想要跟对面的陈能一较高下,但见后面还有援军,而且数量不少,内心忌惮,如今硬拼肯定是拼不过他们,可自家主公的长子还在对方手中,进退两难之下,无奈喊道:“退兵——” 徐上将军骑马扬尘而去,而陈能这边欢呼声不断,在马上的淳于珩拍了拍陈能,道:“弟弟来迟,哥哥莫怪。” 虽然陈能和淳于珩同为诸卫上将军,可陈能年岁比淳于珩大了许多,而且陈能阅历也比尚还年轻的淳于珩丰富许多,所以陈能与淳于珩互称兄弟。 本来陈能就想将南州城交给淳于衍,可陈能还未提及淳于珩便主动要求要攻南州城,说是要找人。 “哎,不迟不迟,刚好刚好!你在南州城要寻的那人可有找到?” “没有。”语气平平但也稍有抑郁。淳于珩有些不自在,他提早攻下南州城,之后他去城心湖附近的商铺挨家挨户的找那天晚上的女子,可无任何结果,他唯一记得的就是那天晚上她盈着水光的眸子,那眼里还有对岸的红亮灯光,如七彩琉璃般剔透,他以前从未见过。 不过陈能的话也提醒了他——他要是寻到了那个女子他又会如何对她?他似乎从未想过。 不过当他听见要攻南州城和田州城时,第一件事便想到了南州城的那晚的女子,想要去寻她,便提出了要攻南州城。 现在想来他真是做了他此生不计后果的最冲动的事,就为了只有一面之缘,不,准确地说只有半面之缘的女子。 可是他好像并不后悔,反而因为没有找到那个女子有些遗憾。 陈能拍拍淳于珩的肩,似是安慰,仿佛想起了什么,道:“东有满家芳华俏。刚刚哥哥我见着了满芳,真真是个梨花带雨的娇娇美人,如今到了满府,不如与哥哥一起去看看那满华?” 淳于衍摆了摆手,道:“算了。我回驿馆休息,要准备回京述职了。”说罢便骑马走了。 而此时的满封成带着长子满恒在暗中侍卫的庇护下抄暗道出了城,已经准备去许都找何策。 他后院的一干人等皆是四散,等碧青报给满华消息时,在杏树下绣着香囊的满华微微一笑。 满华对碧青道:“你若想走,你便快走,再留在这满府可是生死未卜,你我一起长大,我并不想害你。” “可小姐——”碧青有些迟疑。 “你应该还有亲人在世,他们可比我对你要重要得多。”满华柔声道。 碧青双眼顿时盈满了泪,跪下对满华说:“小姐,若是碧青此生还能再遇小姐,定会结草相报!” 满华点点头,不语。 而陈能在人去楼空的满府找到满华时,满华还在绣她的香囊,看见来人,笑道:“小女子满华见过将军,将军安好。” 满华她有这个自信,满芳都能被掳走,她为什么不行? 没了满家,她和满芳同为阶下囚,这是她唯一能与满芳真正一较高下的机会了。 于是满华笑得愈发灿烂,看得陈能一阵晃神。 第八章 不失良机 陈能在晃神中似乎看见了他记忆中的那个明媚女人。 她也曾笑得如眼前的满华一样灿烂,她因他而嫣然一笑,只为他一个人。 多少年了?他一直在听她的话:听从官府的招安,实现他的戎马生涯,最重要的是一个人也要过活地好。 他有很久没有见她了,很久很久,久到他刚从山里出来时见的那棵树苗已经长得比他两个人都要高了。 她冰凉的身体,永远睁不开的眼睛,陈能不想再继续想下去了…… 满华放下香囊,对陈能道:“小女子如今家破人亡,不知将军能否帮忙指条明路?小女子往后该何去何从?” 陌生女子温柔的声音让陈能回神,而听见满华所语的他却微微感觉惊讶——他做山匪的时候也好,做将军的时候也好,他已令不少人妻离子散,而这些人无不在见着他时破口大骂,悲天悯人,还从未有过像满华这样问询他,让他帮助她的人。 陈能收好他心底永远不愿意揭开的往事,沉声对满华道:“在下在此之前就听过华姑娘的美名,不过华姑娘就相信在下一定会帮你?你爹可是何家的人,而在下可是让你们满府零落凄凉之人。” 满华看着陈能,也许是因为长期奔波而使他的面容略显沧桑,刚刚他在面对满华时那种大男人沉溺于悲伤的表情却无妨于他的气概,反而有一些铁汉柔情的味道,满华依旧温柔地回道:“生者总要想着如何去生存,爹爹抛下满府的一干人等不知逃去了哪里,而我本是一介女流,从不过问政事,爹爹是谁的人与我这闺中女子又有何干?至于满府零落,眼下将军帮助了我不就使小女子以后不必凄凉度日了吗?” 陈能听后大笑,粗犷的声音显出他的不羁,对满华道:“若是满芳有你这般伶牙俐齿,满封成估计就不会迂回行事将她嫁与年少不更事的何凌,直接嫁给老滑的何策,那满封成想攀的关系不就更亲近了?” 满华微笑,她很高兴,第一次有人在她面前光明正大地贬低着满芳,没有丝毫忌讳。 满华道:“那将军可愿意帮助小女子?” “愿意,当然愿意,”陈能顺着满华的话笑着回道,不过他顿了顿,收起了笑脸,又道:“不过你毕竟是满家的人。而满家却是何家的人,华姑娘可以不在乎,可本将军不能不在乎。” 满华也不再微笑,她知道不能再装傻了,眼前这个看似大咧的男人,却同时也是一个饱经世俗沧桑的男人。 两人一都严肃,气氛就有些紧张,满华直接表明了来意:“小女子想和将军一道北上去往京城,不知将军这个‘愿意’是个什么样的‘愿意’法?” 陈能见满华通灵,而且她又将话已挑明,他回道:“虽然不知道你是出于何种目的想要去京城,既然你想跟着我们走,那你就是战俘,坐着囚车,同你姐姐一道,看京城诸位权贵里有没有意图想收了你们两位名声在外的美人的人,毕竟你们也曾是世家小姐,若是去了军营那种糙汉子待的地方,估计也活不了几天,陈某就权当是怜香惜玉罢了。” 满华松了一口气,她想要的也不过是同满芳一起去往京城而已,她点点头,道:“这样也比呆在这里自生自灭的好,满华谢过将军。” 听及此,陈能觉得他越来越不懂世家的小姐们了,他将话说得是如此粗俗,将她今后的生活说得如同奴籍的女子一般,眼前的这个女子不应该双眼含泪一幅受了侮辱想要一死了之的绝望表情吗?怎的还来感谢他呢? 不过这整个世上除了他心里的那个她,陈能已经不想在其他任何女人身上花心力思考无关紧要的问题了。 陈能不再看满华,转身,背过身子对满华道:“既然你愿意,一会儿会有兵来带你过去,你跟你姐姐住一间牢房吧。”说罢,便大步地走了出去。 现在的陈能还不知道他将满华带去京城是一个多么大的错误。 而满华再次看到满芳时,满芳正穿着一身素色,头发也只简单地挽了一个髻,什么配饰也没有,坐在铺着茅草的牢房地上的一个角落里,而她的眼神则看着另一个角落,双目怔怔。 听见声音,满芳抬起头,看见了满华,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跑上前,道:“妹妹你怎么也来了?” 满华微微侧头用眼神示意满芳她旁边还有一个狱卒,满芳点头,安静了下来。 一旁的狱卒还在不停地打量着两个美丽的女人,虽然他想出言调笑,但这明显得等到将军们用完了不要了才会轮到他们,他现在还只能看着,却觉得已经是心痒难耐。 狱卒走了之后,满华拉着满芳,流着泪道:“姐姐……你知不知道我们要被送去京城供那些权贵们亵玩?” “……怎么会呢?”其实满芳的心里已经有些不安了,她被人关在这里,无人问询,也无人交流,没有人来救她。 她会成为别人的玩物,满华的话似乎在这样告诉她。 谁可以帮帮她? 看着抽泣的满华,满芳试图转移着自己的不安,问道:“爹爹没有带你走吗?你怎么被抓进来了?” 满华等的就是满芳问她这句话,在满芳正彷徨无助之时让她真正绝望。 满华掩面,似是哭得更伤心了,她道:“爹爹丢下了我们,带着大哥一起走了,我看见……那些士兵在府里烧掠,其中有一个还砍下了正在反抗的大夫人的头。”袁氏的确是死了,不过尸身俱全;至于满华走之后那些士兵有没有洗劫掉满府的钱财,她可不知道。 “怎么会这样,爹怎么可能不顾娘亲只带了大哥离开?那些野蛮人怎么可以对满府行如此下作之事?”满芳瞪大了眼,已是有些站立不稳,神色震惊至极。 满华见状上前扶住她,让满芳靠在她的肩上,满芳哭着,喃喃道:“妹妹……姐姐可只有你了。” 满华笑着,轻轻拍抚着满芳的背。 满芳啊满芳,爹爹抛弃了你,贼人想要凌辱你,心里可还好受吗?痛苦吗?绝望吗? 袁氏对她满华所做的事,还有不管你满芳是有意还是无意对她满华做过的事,满华觉得终是上天眷顾她,给了她想要的机会。 第九章 阴差阳错 而这边的驿馆内,陈能给裴言卿修书一封,道是他与淳于珩很容易地就攻下了两座城池,还故意在信的末尾提到了满家芳华,像他这种明明在谈公事时还能言语其他的不羁的性子还真是少见。 之后陈能便抱了两坛好酒,去淳于珩的房间打算找他提前庆庆功,说说话,毕竟淳于珩之前一直驻守云州城,而陈能却留在了京城,两人已是好久没有聚在一起了。 陈能敲了敲门后便推开,淳于珩正在擦拭着他的龙泉剑,若有所思。 淳于珩见是陈能,便放下剑热切地招呼着陈能坐下,两人便聊开了。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都面色微红,淳于珩已似有醉意,向陈能问道:“大哥,你说你要是看见一个你觉得漂亮、性情又通达的女人,你会去找她吗?” 陈能第一反应便是:这世上除了她还有这样的女人吗?不过陈能稍后便反应过来,“嘿嘿”笑道:“看来你这小子甚是年轻,自己想女人了都还不知道。” 不过也确是如此,淳于珩父亲的正妻,也就是淳于珩的母亲死了之后,淳于鸿便未再娶,虽然他想找个明理的女人关照还小的淳于珩,但他既对亡妻有思恋,也怕自己无端死于战争中,凭白耽误了别人的姑娘。 只是可怜了淳于珩,儿时没了母亲,淳于鸿只知教儿子如何习武,如何精忠报国,可从未在男女之事上对他提点过一句,到了别的大户人家该找通房的年纪,他还在武场里傻傻地习武。 如今淳于珩已是二十有三,也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男女艳事他的确听其他公子哥们说过不少,可他却想像他爹那样,一生只娶一个姑娘,一生就对她一个人好。 听见陈能的话,淳于珩像是被人说中了心事,面色已看不出来是因为喝了酒红了个透,还是因为自己被人窥探到了秘密的尴尬。 他“咳”了一声,掩饰道:“弟弟只是问大哥会如何做。” 陈能看出了些端倪,开着淳于珩的玩笑,喝了一口酒,笑道:“抢过来啊。” 淳于珩顺着陈能的话头想了想,许是微醺的关系,他幻想着他将她抢过来时那双他喜欢的眸子里映着他淳于珩的脸,他抱着她,摸着她的脸,他似乎感受到了他用手触碰她睫毛的感觉。 好舒服。 他好像还想做些什么,是什么呢?淳于珩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但身体却是大汗淋漓。 陈能见淳于珩想得如此苦恼,道:“是哪家的姑娘啊?弄得我的弟弟如此惦念。” 淳于珩愣了一愣,哪家的姑娘?他并不知道啊,淳于珩能他说只见着人家一半脸,连话都没有说上几句,甚至连人家姑娘的名字也忘了问?如此没谱的事,他自己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淳于珩便回道:“哪有的事,哥哥说笑了。” 陈能似是相信了淳于珩的话,想起了牢房里的满家芳华,对淳于珩道:“如今宁国四大美女已有两女在此处,不如哥哥将她们带来你挑一挑?给你估计也会让她们比给京城里那些人要好过一些。” 淳于珩顿了顿,想起今日他拒绝了陈能去看那满华,要是现在依旧拒绝,怕是有些不妥,大不了待会儿送她们回去好了。 淳于珩点头,算是默认了。 而陈能拍了拍淳于衍的肩,暧昧地笑笑。 之后陈能便大步走出,随意找了一个士兵,让他去牢房带着满家芳华来淳于珩的房间。 陈能走出房门后,便也没有再回去,他可是个懂情趣的人,提着一个空酒坛,摇摇晃晃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此时的牢房内,满家芳华已经被告知淳于将军想要见她们。 满华和满芳跟着那个士兵,行走在昏暗的牢房甬道内,满华垂着头默默地走着,而满芳却因为她从未遭遇过的此情此景而感到紧张,不知不觉地绞着自己的衣摆。 满华想着这个淳于将军可能是淳于珩,也可能是淳于鸿,但淳于珩的可能性要大一些,在此之前满华也听说过淳于珩驻守在云州城,想来裴家应该不会舍近求远。 上次在南州城姻缘会上满华与淳于珩见过,但满华相信淳于珩根本就不知道她是谁——据满封成的话来说就是,那天之后淳于珩根本没有查那晚发生的任何事的动静。他不是戴着女子香囊求着姻缘吗?怎么还会在他对那个女子热切时还来找她们? 男人果真都是如此,三心二意,切莫相信。 不过淳于珩不是她满华的目标,她想在京城里获得更大的靠山,获得更多的权利,虽然满华知道如今没了满府,她的处境会更艰难,机遇也是更加难求,更何况她的父亲并不效忠裴家。 满华想要努力,她如今也算是摆脱了满府定亲的本命,她的男人她想自己做主。 若是锁定了淳于珩,满华就没有任何机会再往上爬了。 满华一边走着,一边考量着,打定主意后便悄悄地将几缕发丝放到胸前,到时她在灯光下面低头会有更多的阴影会帮助她挡住她的脸,也会让她显得更怯弱,没有胆量,容易让男人失去兴致。 满芳则一路上都是不安地在打量周围,满芳记得在她成亲那天突然有人骑马冲出将她拦腰抱上了马,那种眩晕感至今都让她感到心有余悸,对这种到处都是男人的地方感到有些恐惧。 少时,那士兵便带着满家芳华进了淳于珩的房间。 士兵推开门,对淳于珩行过礼后便带上门走了出去。 满华则是在推门时看了一眼房间里是谁之后便安静地低下了头,而满芳表情却略微古怪——眼前的男人面目俊秀,轮廓深刻且刚硬,她是有好感的;可想到就是他这样的人领的头杀了母亲,令满府支离破碎,满芳却什么好感也提不上来。 淳于珩在低头喝酒,见她们进来也没有抬头,不知是醉了还是没醉。 不一会儿,他抬头,看见了一名低着头怯弱的女子和一名眼神正望着它处的女子。 淳于珩的意识已有些朦胧,他好像看见了他喜欢的那对眼睛。 他好欢喜。 习惯了不露丝毫声色的淳于珩对满芳招手,沉声道:“你,过来。” 而后又叫了人将他从未细细看过,甚至根本没有打量的满华送了回去。 满华在离开淳于珩的房间时,听见他问满芳:“姑娘可曾在今年六月初七去过南州城姻缘会?” 满华袖里握拳,心里已是有了些猜测。 第十章 北上京城 满华独自呆在牢房里,她想着为何淳于珩会问满芳这样的问题? 不过满华和满芳的眼睛的确有些相似,毕竟是同一个生身父亲。不过细看的话会发现满芳的眼角有些微微向下,带了些楚楚可怜的柔弱状态;而满华的眼角向上,则多的是女人的妩媚惑人。 满华不会相信那晚的淳于珩能对她一见钟情,更何况那时他腰间还系着别的女人送他的香囊。那么唯一能解释他如此问满芳的原因就是——满华那晚的小心思起了一些作用,让淳于珩有了印象深刻的一部分,所以在见满芳时,看见满芳是如此漂亮,动了想要满芳的心思,加上满芳的眼睛与满华有几分相似,估计有些怀疑满芳到底是不是那晚的女子,想用此话来试探满芳——若满芳是那晚的女子,这句话可以拉近关系;若满芳不是,那淳于珩就没有什么顾忌了。 其实不管是什么原因,最本质的东西只不过是淳于珩看上了满芳而找的借口而已。 思及此,满华便放松了下来,蹲在牢房的角落扯出一抹嘲讽的笑——男人总是会用各种借口哄骗着女人,一骗就是一辈子,她的母亲杨氏不就是被道貌岸然的满封成欺骗了个彻底?她到死也对满封成死心塌地不变衷心。 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并且还是一个从未正眼看你的男子,真是凄惨,真是……愚蠢。 不要沉溺在男人的谎言中,你不会属于任何人,你只属于你自己。满华最后再告诫自己一次。 满华就这样靠着墙,头枕在膝盖上,静静地睡了过去。 而满芳一夜未归。 第二日,两位将军启程回京,满芳在第二日被送回来,与满华一起,两人同乘一辆囚车,而何凌坐着一辆做工和布料都及其精致的马车,行在两位将军的马匹之后。 满华与满芳虽然说是坐的囚车,其实也就只是粗布马车。女子毕竟比男子娇弱,若是在路上不适生病,还会耽误行程,还不如一开始就杜绝这种事情发生。 此时,在满家芳华的马车上。 满芳的神色稍显疲惫,头靠在马车车壁上,神情却没有什么起伏波动,和往常一样温婉安静。 满华看着满芳的表现不像是昨晚发生了什么,满华稍感疑惑,却不愿意否认自己昨晚的猜测,迟疑地问道:“姐姐,昨晚淳于将军没有对你怎么样吧?” 满芳正在养神,听见满华担心地问她,满芳便睁开眼,回道:“什么也没有发生,他喝醉了拉着我的手不让我离开,我们一起在桌子上趴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他酒醒了便让人送我回来了。” 满华觉得不可思议,她还是第一次听说酒后不乱性的男人,又问道:“他可对你说过什么?” 看满芳的样子确实是昨晚没有休息好,毕竟她这种从小锦衣玉食的大小姐,对床的要求自然很高,闷闷地回道:“淳于将军是个莫名其妙的人,不知道是喝醉了酒还是为何?他问我是否去过南州城姻缘会,是否会去求姻缘,我一一答了之后淳于将军已经拉着我的手睡着了,挣脱也挣脱不得,只得由着他了。” 看来喝醉了的淳于珩也许将满芳当成了那晚的女子,尽管他自己也不确定,但却是在这样的女子面前放下了戒心睡了下来,由是观之,淳于珩对南州城姻缘会那晚的满华是很有好感的。 满芳撑不住睡了,而满华则透过时不时吹起的车帘看着车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中途不知行到了哪里,一大队人马停了下来开始休息整顿。 满芳依旧在睡觉,满华下了马车透气,在守着她们马车的士兵的视线下,像远处走了走,士兵看了她好一会儿,看她终于停在了某处,也没有什么异动,便做自己的事去了。 其实满华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不自觉走远了而已。 要说满华此次去京城,最好的结果便是让裴言卿纳了她,可这应是很难,因为从满封成日常提到他时,满华便觉得这个男人并不是什么好糊弄的男人,可以说是利益和私欲分的很明白的男人。 裴言卿的正妻是林太尉的嫡女,第一位妾是楚姓参知政事的老来女,这两位女子的背后的高官背景便已奠定了裴言卿在朝堂上不可动摇的地位。第二位妾是一个商家女,家中富裕至极,南北都有她家的铺子,正是这三个女人,在权和财上给了裴言卿莫大的支持,也是他现在能成一方之霸的一个重要原因。 虽然不知裴言卿是否喜好女色,但他娶回家的女子都有他自己的目的。 满华忽然有种前路茫茫的感觉,她静静地望着远处内心却波涛汹涌。 她满华不会认输,她既然还活着,她就会为自己努力着,不为别的,只为让自己舒心。 在整个车队最前面的淳于珩早就注意到了满华稍稍走远的身影,望着满华行走的侧面,他感受到了那晚在南州城姻缘会那女子离开时的感觉,她的裙裾依旧摇曳,仿佛还有淡淡蔷薇的味道飘了过来。 可满华微微一转身,只给淳于珩留下那纤美的背影。 他想让她转过身,他很想很想。 淳于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向满华走了过去。 满华听见了朝她走过来的脚步声,依旧是那样稳健有力。 淳于珩站在满华身后,不知道说些什么,迟疑了一小会儿,终是下定决心,问道;“姑娘,我们之前可有见过?”淳于珩觉得自己是不是已经有些魔怔了,只要是关于那个女子的事,他都想去问询,想要去求证。 满华听见了淳于珩的声音,别无它法,只能转过身迅速低头行礼并回道:“小女子满华见过将军,将军安好。只不过小女子之前一直养在深闺,鲜少见外人,将军莫不是弄错了?小女子与将军也只有昨晚的一面之缘,之前并未见过将军。” 淳于珩记了起来,昨晚满家芳华一起来见他,他并未看满华一眼就让她走了。 可淳于珩并不不想放弃,道:“姑娘能否抬头?” 于是满华无奈抬头,她的眼睛对上了他的。 满华的眼里映着他淳于珩的微红的黝黑的脸,她的眸子依旧是那样水灵,很漂亮。 淳于珩细细地看着她的脸,突然脱口道:“我们一定见过。”像是什么也不顾了,他的声音里夹杂着兴奋和喜悦。 满华莞尔,道:“将军莫不是对每个陌生女子都是如是说过?”她顿了顿,又道:“风开始大了,请将军容小女子先行。”说罢,便朝马车走去。 淳于珩不能解释他看见满华的脸时的激动,他看着满华离开的身影,想要抓住什么,却又毫无头绪,只能呆在原地默默无语。 不过那双眼睛却是像极了,她当时说她是城心湖附近的商家女,不是满府的小姐,也不是那宁国四大美人之一。 她不会骗他的,他想。 可是淳于珩现在却有些烦躁,他想要确定什么,但就是毫无办法。 好难受。 第十一章 一舞倾城 在北上驶往京城的途中,只要是在休息整顿期间,满华若是下了车,她便能感受到来自淳于珩的目光,刻意而热烈。 久而久之,满华便不再轻易下车了,选择躲着淳于珩。 满华只是觉得不应该在这种时候招惹其他男人,那样只会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罢了。 可满华总觉得淳于珩的眼神里的热烈稍夹杂着一些疯狂,虽然满华自己也说不出这是为什么,但这却让她有一种不可控制的不安,她很讨厌这种感觉。 在路上走了莫约一个月以后,这一路人马终是到了京城。 何凌被裴府的人接走,说是作为何家的长子,身份高贵,要一并参加明晚给陈能和淳于珩的庆功宴,而满家芳华依旧被关到了牢里。 此时,光线昏暗的牢里。 一名自称是裴府的侍女对满家芳华道:“请问哪一位是满家二小姐?” 满芳听见声音,站起身,对那侍女道:“正是小女子,不知这位姑姑有何贵干?” 那侍女也不拖泥带水,直接了当地道:“满家二小姐芳名远播,才艺定然也是极好的,正巧枢密使大人要满家二小姐在明晚庆功宴上给诸位大人表演助兴,现在请允许婢子带您去厢房好好梳洗更衣。” 而这个侍女仿佛这时间才注意到旁边的满华似的,道:“想必这就是满家三小姐吧?看起来也一样是个名副其实的美人呢,枢密使大人宽宏,听说您与您的姐姐交情甚好,也让婢子一并带您出去。”虽然这些话听着甚是入耳,可那侍女的声音却是一点恭敬之意也没有,她那有些沙哑的女声像是冬天里的瑟风,冰凉而又让人心刺疼。 侍女说罢,也不等满家芳华有所回应,便让一旁的狱卒打开牢房的门,一路无话地将她俩带去了裴府的一间下人房,临走前说了一句:“今日请两位小姐好好休息,不要随意走动以免冒犯了府里的主子们,明日再给二小姐准备表演的物事。” 待那侍女走了之后,满芳万分焦急地问道:“这该如何是好?我怎能在那么多人面前抛头露面?” 满华看着这样的满芳,也不知道她是真的单纯到不了解自己的处境还是想让满华替她出面,既然裴言卿要何凌会以何节度使的长子身份参加晚宴,而且还要本来要嫁与何凌为妻的满芳在众多男人面前卖弄表演,不是羞辱何凌是什么?他何家赔了长子和城池,还要被俘的长子来参与敌军的庆功宴,连长子的未婚妻也要像一般的奴籍戏子一样在男人面前表演示好,若是何策知道了会不会气地跳脚? 男人啊,切忌在动怒时冲动,若是何策真是忍不了想要做些什么,裴言卿才好钻他的空子;若是何策忍了,裴言卿可以权当此次是一次试探,反正他裴言卿会稳赚不赔。 可满华来这京城是为了什么?为了权力,为了地位,她才不会管别人会怎么看她,虽然不知满芳是否真的内心彷徨无措,甚至觉得自己被别人羞辱了,可满华想顺了满芳的意。 她得赌一把,赌赢了,可以向她的目标迈进一大步;输了,也不过是随意跟了一个男人,往后的路更加崎岖罢了。 满华看着满芳,迟疑地道:“要不这样吧,姐姐,我替你去表演,你待在房中即可。要不然的话,你让姐夫怎么看待你?让世人怎么看待满府的嫡女?” 满芳想也没想就推脱道:“不可。裴家点了名让我前去,若知道是你,会不会为难我们还有何凌?” 满华在心里嘲讽地笑笑:她满华去替她满芳是可以,但若是被发现了就是不行,因为这样会把她满芳拖下水,对满芳自己无益。 果真还是想着自己的呢。 满华心中已有对策,对满芳道:“姐姐不必担心,妹妹前去舞蹈,而姐姐你在帘后抚琴伴奏即可,这是一举两得的事,姐姐既没露面,也没有违背裴家的话,这样不是最好了吗?” 满芳考虑了一下,愧疚地道:“真是难为妹妹了,要是爹爹知道你如此为我、为满家着想,他一定会很欣慰的。” 满华安抚似的按了按满芳的手,放柔了声音道:“妹妹是满家的人,自是知道如何去做,姐姐尽管放宽了心罢。” 满华见满芳似是放下了心来,便开始思索明晚的各项事宜。 准备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第二日裴府的婢子便照着满家芳华的要求,带来了一把古琴,和一身红色的薄纱状的舞衣。 舞衣分为外罩衫和内衫,满华用剪刀减去内衫腰间的布料,然后又剪短了裙子的下摆直至能露出自己的脚面。 而后满华便在镜前梳妆,妆面浓艳;而她却未在头发上下多少工夫,不想让摆弄精致的头发转移了那些本该注视在她脸上的视线,只是在发尾、裙摆、袖口洒上了依兰水,想在嗅觉上也俘获人心。 夜晚很快就到了,即使在裴府的下人房也能听见外面的丝竹声和人们的喧哗声。 裴府的宴厅内。 裴言卿坐在主位上,虽然宴会难免有些奢靡世俗让人迷神,可他剑眉下的眼睛却好似总是清明,眼神总是犀利透彻,他举杯,微笑道:“今日庆祝陈将军和淳于将军战事顺利,大家吃好喝好,孤先敬大家一杯。” 说罢便仰头喝下,干脆利落。 众人纷纷应和,皆是举杯饮酒。 放下酒杯,裴言卿又道:“既有赏心乐事,怎能没有良辰美景?孤专门为陈将军和淳于将军准备了节目,大家可要一并欣赏。” 忽而裴言卿好像注意到了什么,道:“何世子可不要不习惯北方的规矩,既然到了孤这儿,玩好吃好可是第一位的。” 众人听见裴言卿的话,都望向坐在席末的何凌,本就低着头的何凌面色更加难看。 说罢裴言卿便示意身旁的侍女,侍女点头领意。 不稍时便有泠泠琴声响起,可大家只看到了帘子背后一个模糊的身影,不知是谁。 好似有股香味飘来,是女人身上的香味。 众人被转移了视线,都望向了门口。 满华一袭红衣飘飖,风吹起薄薄的纱衣,似乎能看见内里纤瘦不可一握的盈盈腰肢;双脚十指被染了同样艳红的蔻丹,玲珑如白玉的脚趾圆润而且看似柔软无骨,叫男人们都想握住好好把玩一番。 此时的满华就是全场的主角,每个男人都注视着她,谁也不例外。 琴声开始由舒缓转变为应和舞步似的急促节奏,满华开始在宴厅中央起舞。 满华的母亲杨氏绝对是个成功的舞姬,她教会了满华如何在跳出美艳的舞蹈时向周围脉脉传情,叫男人们心痒。 满华记得母亲对她说过:舞时不可直仰无娇柔之态,故她在直仰时便面露娇嗔柔弱;不可低垂无翩翩之姿,故她在低垂时亦如那开屏孔雀;不可比偶无参差之致,故她的舞步时缓时快,交换得宜;不可联接无猗扬之美,故她在红袖翩跹时依旧能大胆地眉目传情。 她母亲还道:须偃仰得宜,才能顾盼生情。这句话就是说的此时舞地吸引了全部视线的满华。 此时谁还去注意那琴是谁在弹呢?满芳即使琴艺高超,还不是做了满华的陪衬。 淳于珩从满华进来时便一直看着她,直到她舞毕,依旧在看着她,那似乎喝醉了酒的眼神里透露着热切与占有,嘴唇抿着牙齿紧咬,握着酒杯的手青筋暴突。 满华下跪行礼,道:“民女满华参见枢密使,大人安好。”说罢便抬头看向裴言卿。 此时看着满华的裴言卿的眼里,那里正布着迷蒙的黑色的欲,让人有些恐惧。 裴言卿看了她好一会儿,移开视线,道:“下去吧。” 满华依旧如她来时那般自如,空气中的依兰香味叫在场的众人都记住了这个美艳到几欲成精的女子,让人心甘情愿地堕落。 谁也没注意到淳于珩从宴厅偏门出去的身影。 第十二章 轻微疯狂(一) 满华不知道裴言卿的最后看她的眼神是什么意思?那里面的确有普通男人看到美丽的女人时那种简单的*,可裴言卿给满华的感觉却好像裴言卿已经认识她好久了。 与这种深沉难测的男人相处一定是很累的吧? 满华随意地走着,走进了裴府的观园。 裴府的观园比满府大了许多,微黑青的名贵太湖石耸立在正中间,以石为中心又建了个圆形的小荷池,盛夏时节,这里已是满池荷花,随风轻摇,还有阵阵香气。 现在府里的奴才们估计都在宴厅边上忙活着,而裴言卿的女人们在这个时候应该都在自己的院中,故而观园里一个人也没有,静悄悄的。 满华坐在荷池边,将脚伸进了池水,冰凉的感觉让人神清气爽,缓解了些暑气。 估计过些时日就会有权贵过来找裴言卿讨要她们姐妹了吧?若是裴言卿不要,自然会大方送人笼络人心。 裴言卿今晚的眼神让满华隐约没了把握,她相信那些男人们绝没有看过那样的妖娆舞蹈,可能够强力控制自己的男人的确是不好上手。 没来由地满华内心一阵烦躁。 忽而满华背后传来了一阵急促又踉跄的脚步声,速度很快。 满华还未回头,有人便将她抱住了,属于男人的炽热胸膛的撞击和浓烈的酒味让满华无措和眩晕。 满华开始挣扎,微微一偏头便看见了满脸通红和眼神迷蒙的淳于珩。 淳于珩见她不安分,便将她抱地更紧,他将头埋在满华的颈间,努力的吸着属于满华身上的依兰香气。 满华感觉到了淳于珩粗重的呼吸和他身上的火热,她身上的薄纱舞衣似乎已是要抵挡不住,来自男人身上的热气仿佛要将她燃烧。 满华极力想要自己冷静下来,便没了动作,即使她的手和身体依旧在微微的颤抖,满华自己也是第一次碰见这样粗鲁的横冲直撞的男人。 淳于珩见她不再挣扎了,也发现了满华的轻微颤抖,便空出一只手来将她的头发拨到一边,唇已经开始安抚性地移动亲吻吸允着她的脖颈;另一只手依旧将满华的腰箍地紧紧地,还时不时的轻轻抚摸着。 满华觉得他的温度似乎快要渡给了她,她的脸和耳根也开始发热,这种不能由她自己控制的感觉让她一阵厌恶,却依旧放柔了声音——满华可不想在一个男人醉酒的时候惹怒了他,道:“淳于将军?你怎么了?” 听见她温柔地声音,淳于珩停下了他的动作,将满华的身体转到正面,然后又将她紧紧抱住,让满华的头靠在他的胸前,淳于珩将他自己的头轻轻地放在了满华的头顶,含糊地道:“你就是她,对不对?” 满华的上半身被这种怪异的姿势扭着,已是极不舒服,她看不见此时淳于珩的表情,不知他是愉悦还是不快,只得试探地回道:“将军您是不是认错人了?” 其实男人此时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已是极其性感,加上他又常年习武,身材结实硬朗,容貌俊秀刚毅,想必是受京城的贵女们欢迎的,可满华不能在没有得到裴言卿的发落的时候让自己的身体出现半点意外,不等淳于珩回答,满华又道:“将军能否先将小女子放开?好难受……” 满华在说这话时头微微上仰,来自女子的气息吹到了淳于珩的颈部,他整个身体忽的怔了一下,浑身只觉酥酥麻麻地很舒服,从未有过的震撼感觉让他很是陶醉;可当他听见了怀中女子的话,却又好像想起了什么,放开了她,转而用一只手用力捏住了满华小巧的下巴,向上抬起,而另一只手将满华的柔荑反剪到她的身后,看着满华的眼睛里再次倒映着他淳于珩的脸。 淳于珩看着那双让他着迷的眼睛,嘴角微微上扬,完全不似他平常严肃又沉闷的武夫样子,前后的反差让这个男人愈发迷人。此时的淳于珩好像想要确认什么,他再次用唇吻上了满华的眼睛,伸出舌尖讨好似地舔了一下她的鼻尖。 他边吻着,边对满华喃喃道:“我不会认错的,你就是她,是你先骗了我。” 男人的气息里夹杂着烈酒的气味,而且他毫无章法的动作让满华的脸变得更加红了,她打算依旧不承认,虽然知道淳于珩应该指的是什么事,但他无凭无据,就这样趁着醉酒胡言乱语着,凭什么让她承认?更何况现在若是承认了,对她一点好处也没有。 满华看着淳于珩痴迷的神情,听见他用笃定的语气说着他肯定的事实,不由地将声音微微提高,仿佛已经带了愠色,她道:“那将军能否说说小女子是哪里欺骗了将军?将军与小女子毫无干系,小女子何德何能要欺骗将军这样的大人物!” 淳于珩见她的声音不再温和,而且她的话又完完全全否定了他的猜测,淳于珩霎时间觉得很苦涩,他自从见过她之后就一直想着她,他冲动过想要寻她,他睡觉时梦见她,要知道他从未对一个人这样上心过,难道就只有他淳于珩一个人这么难受?她为何不肯承认?她又在害怕些什么?有什么东西是他淳于珩给不了她的吗! 淳于珩看着她艳红诱人的唇吐露出伤人的话语,仿佛被人下了疯魔的蛊一般,猛地吻上了满华的唇,想要就此堵住她那些没心没肺的话,牙齿碰撞的声音在寂静的观园里很是清晰,同时也很暧昧。 满华被他这样鲁莽的动作撞地一阵头晕,并且唇上也已吃痛,她用力咬住了淳于珩想要伸进来的带着酒味的舌,直到两人的口腔里都弥散着血腥味。 淳于珩感受到了她的不情愿,松开了满华的唇,对自己流着血还在痛着的舌不管不顾,又猛地抱住了满华,由于太过用劲,满华便被淳于珩推入了池中,而淳于珩自己也抱着满华落进了荷池里。 落水时动静太大,池里的荷花的茎也开始大力摇摆,好似在诉说着观园里两人疯狂又暧昧的行径。 第十三章 轻微疯狂(二) 落水后的淳于珩猛然一下清醒了许多,可温香软玉在怀,却比之前朦胧只靠着直觉来做事的时候更加渴望拥抱着那个女子。 想来刚刚满华怒视着质问他的表情,他说不出正在下沉而又无力的内心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感受,淳于珩抱着满华在荷池中游动,两具身体紧紧地贴合着,两人沾湿的头发也在池水中凌乱地搅合在了一起,直到碰到了中央太湖石的底座,淳于珩将满华抵在石壁上,认认真真地不敢带着一丝亵渎的意味看着满华溅了水的脸,满华的眼睛并没有看他,好似刚刚的落水让她惊魂未定。 淳于珩见满华没了刚刚的气势,让满华的头乖顺地放在他的颈窝,对着满华的耳朵低语,像是一种蛊惑似的道:“我且问你,上月初七你可去过南州城姻缘会?” 此时的满华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这个男人的执拗,心里叹了口气,可每当她想到那天晚上淳于珩还佩戴着别的女子给他绣的香囊时,她就觉得眼前的男人表现出来的一切行为都是可笑的,令人厌恶的。 母亲还在世时满华就见识到了来自满封成对母亲的三心二意能让一个深爱着她的女子有多么伤心,多么无助,多么孤独。 可世上又有多少女子在男人甜言蜜语地展开攻势时能认清楚那个男人的伪装呢?又有多少女子在自己深陷之后面对男子的背叛时,还找了许多不同的理由来为那个所谓的深爱开脱呢? 一切都是借口,男人的不专情就是他们的本质。 满华平复好了心绪,眼前的淳于珩无论再做何事也影响不了她的心境,要说影响,也不过是正常的生理反应罢了。 满华不带丝毫情绪的声音开口对淳于珩道:“淳于将军能与陈将军恰好在家姐成亲之日攻下田州城,那么将军应是知道家姐会在上个月姻缘会之后不久出嫁吧?小女子身为满府庶女,家姐为满府嫡女,嫡女待嫁之期将近时,家中一切事宜皆以姐姐为先,身为庶女的小女子怎敢去南州城为自己求姻缘?” 淳于珩见她始终不愿意承认,自己却毫无证据,她也还说的在理,可他依旧不想放弃,不然这如何解释他淳于珩在看见眼前这个女子时的莫名激动与欣喜? 淳于珩相信他自己的感觉是不会骗他的。 淳于珩又道:“你去过也罢,没去也好。那我再问你,若你去了南州城姻缘会,你可会为自己求一段良缘?” 满华听着淳于珩此时的声音有些僵硬,像极一个孩子的赌气时的语气,可为什么满华会觉得这个时候的淳于珩像个单纯的孩子?他不应该是情事丰富喜新厌旧的讨厌男人吗? 不过淳于珩既然这样问她,那么她满华就让他彻底死心好了,满华像一个胜利者一般用得意的语调对淳于珩道:“当然会了,小女子从未去过那样的盛大场合,若是能为自己再求一段好姻缘,不是两全其美的事情吗?” 可她的语气在淳于珩听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在他眼中,此刻的满华就像一个单纯的未知世事的闺中女子,用无比憧憬的语气向他人炫耀着的对自己未来的夫君,未来的感情生活充满了向往,完全不像那晚淳于珩自己见过的那样清冷达理又通透的女子。 他还能说什么呢?淳于珩感到了无措的彷徨和无奈的不快。 满华见淳于珩果然无话可说,便开始准备拨开淳于珩握住她腰间的手,想要脱离他的禁锢。 淳于珩见满华开始挣扎,也来不及思考接下来该如何去反驳她,想也没想就对满华道:“不许走!” 她不肯承认又能怎样?她现在不是在他的怀里吗?他抱着她温暖的身子,他们在池水里彼此依偎,这就够了不是吗? 不对,还不够,他还想要什么,但满华的出声打断了淳于珩此时凌乱的思绪,她道:“将军为何要如此为难小女子?等到待会儿宴席散了,观园里来来往往人来人去,发现你我在这池水里相拥,小女子现在虽然微不足道,可将军要让身为阶下囚的小女子连最后在人前的尊严都不要了吗!” 不,不是这样的,我并不想伤害你,我只是想要亲近你,淳于珩在心里默默道。 可他却说不出口,因为刚刚满华提到了人来人往,那种喧哗的场景让淳于珩想起了他最初来找满华的目的。 刚刚她在宴席上,在那么多人面前风华毕露,在场的所有男人们的视线都围着她一人转动,那些目光*而且带有侵略性,仿佛她一人在那时就征服了所有男人。 他不允许,刹那间的嫉妒让淳于珩防不胜防,他见满华自如离开的身影,明明那么妖艳却又让人觉得不可侵犯,好似她那朵花是开给所有男人用来观赏的,绝不可能让他淳于珩来采撷收藏。 他不甘心,他借着酒劲和满华身上的香气追她到了这寂静的观园。 可当只有他们两人时,淳于珩见到了满华身姿曼妙的背影,他那时浑身的戾气和不满便消失地无影无踪,他的心也安定下来,只想静静地抱住她。 可他与满华接下来说的那一番话,又重新激起淳于珩内心深处的疯狂。 他依旧在满华的耳边低语,道:“为难你?不让你安分呆在这儿,难道还让你像刚刚那样在别的男人面前卖弄?你不用说你微不足道,就算你满华是一粒尘埃,那同样也能入得了我淳于珩的眼,一样能让人感觉刺痛。” 满华听见淳于珩的话,便决定不再与不可理喻的淳于珩打太极,冷冷开口道:“将军说这话也不怕因为小女子而拉低了自己的身份?难不成将军的这些伎俩在别的女子身上好用,到了小女子这却不中用了,所以恼羞成怒,想要在人前毁了一个女子最重视的清白?” 淳于珩见满华依旧抓着刚刚的话题不放,的确有些恼怒,可他淳于珩珍惜她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去如此恶毒地毁了她? 满华趁热打铁道:“将军既然坚持我们之前见过,烦请将军拿出证据,若将军再如同今日一样无理取闹随意搂抱,为了自己,也为了满家,小女子只好以死谢罪。” 满华说罢,便用尽全身力气挣脱了淳于珩稍有松懈的手,留下呆在原地的淳于珩,想着在回去后要如何对满芳解释她浑身湿透而且衣裳凌乱。 淳于珩却还在池子里愣着——满华说他今日是无理取闹,他如此认真地想要珍惜一个人是无理取闹? 忽的,淳于珩的嘴角勾出一抹笑。 我的满华,你要证据是吧,日后我若拿了出来,你就可得乖乖的。 第十四章 意料之外 不知是什么时候了,裴府宴厅的庆功宴已经散了,裴府的总管看了看坐在主位的裴言卿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道:“主公,天色已经很晚了,您看您今日是去哪位夫人房里,还是回书房?” 裴府里,不论妻妾大小,均称为夫人,并没有姨娘一说,只不过分的是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这样的顺序罢了,外传是裴言卿为了彰显后宅和谐、妻妾均都安分守己而给裴府的下人们定的规矩,不过这也体现出了裴言卿的为人谨慎——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称呼而已,既有入门顺序,又能安了一个出身高贵、一个家财万贯的两个妾室背后的娘家的心,让他们觉得裴言卿娶了他们的女儿是从心里看重她们并且是在真心待她们好;而且就裴言卿准备在宴会上利用满芳一事而言,请满芳出去时也没忘一并请出那个对裴言卿而言利用价值很少的满华,为的就是在外人看来他裴言卿做事仁慈,顾忌人家的姐妹情深,树立一个仁德的霸主形象。 不得不说,裴言卿在考虑每件事上,都有他自己要达到的目的。 裴言卿听见总管的问询后,手里摆弄着酒杯,问道:“今日出场的怎会是满家的三小姐?不是已经交代过了满芳必须出场的吗?” 裴言卿的话看似漫不经心,可就是让人感觉寒到了心里,被问的总管身体颤了一颤,还是犹豫地回道:“满家二小姐今日出场了,只是未露面而已,刚刚席上那个古琴就是满家二小姐弹的。” 见总管提起刚刚的宴会,裴言卿的脑海里又浮现出了那一抹入破舞腰红乱旋的绝妙身影,美好的东西总是能让人印象深刻,难以忘记,直到形成怀恋;而至于那舞曲,若非琴师的出众鬼才或者名声很大,总是让人很难记住的。 不管是满芳自己想要她的妹妹替自己受这等羞辱,还是她满芳的妹妹满华自己不知轻重想要讨好嫡姐,事情已是如此,只不过若是事情都按照裴言卿想的那样发展的话,这次攻城计划就是锦上添花了;虽然细枝末节未能与他想的一致,不过何策反应说来应是差不了多少,只需等到消息传给何策,就看何策自己怎么选择了。 不过今天的满华倒是让裴言卿想起了自己年少轻狂时做过的一些荒唐事,他很久都没有想起了。 总管见裴言卿沉默,只得在一旁无所适从地干站着,不知道裴言卿在想些什么,不过总管自己却隐约觉得不安,想着明日还是把负责这件事的侍女赶出府好了,毕竟她办的事跟主公的要求的确实不一样。 裴言卿放下酒杯,对站在他身旁的总管问道:“老夫人可睡下了?” 总管只觉得很莫名,不是刚刚还在说宴会上的差错吗?怎的又扯上了好端端的老夫人?虽然觉得奇怪,却也只好战战兢兢地回道:“刚刚还听府里的小丫鬟在说呢,道是老夫人自己觉得宴会喧哗声让她的心静不下来,还未歇下呢。” 裴言卿点点头,道:“那现在就去老夫人那里吧,今日府中事务繁重,孤还未去给她问安呢。” 总管每次见裴言卿去给所谓的老夫人问安就愈是觉得裴言卿是个守礼守孝道的好主子,要知道现在的老夫人可不是裴言卿的生母,只是裴言卿的父亲去世前娶的一个冲喜的女人,那时裴言卿的父亲已是病得连洞房都入不了,不过却因在临死之际娶了一个女人还硬生生地多活了两个月,而在裴言卿的父亲死后,与他关系亲密的女人都去给裴言卿的父亲作了陪葬,而这个未洞房的女人却留在了府里,成了一个活寡妇,外人说她命大也好,说裴府欠她的也罢,反正横竖她是留在了这裴府里,裴言卿后宅的每个女人都要敬着她,裴言卿也得守着所谓的孝道伦常每日去给她问安。 总管领命,提着灯笼在前面给裴言卿开路。 月明星稀,照得裴府的小路上也甚是亮堂,不过总管依旧在前面小心翼翼地提着灯笼走着。 等裴言卿到了老夫人所住的盈福院,里面依旧灯火未息。 总管提着灯笼与守门的丫鬟交接了一下,丫鬟进去禀报,而总管留在院外守着,裴言卿一人大步跨进了院子。 盈福院里的杏树高高大大的,盛夏的风吹着,树叶彼此摩擦也传出了“沙沙”的响声。 所谓的老夫人其实也并不是很老,甚至看上去还稍有几分姿色,倒有一些徐娘半老的味道,不过她却衣着朴素,穿着深色的衣服,浑身上下竟是一件饰品也没有,连头发也只有一根旧旧的桃木簪固定着,而且簪子花式简单,颜色不均不齐,像是年代久远的东西;一只手拿着佛珠,一只手拿着一卷佛经,在主位上等着裴言卿进门。 裴言卿进了门之后便礼节性的问候了老夫人一句:“杨夫人,安好。” 杨夫人点点头,示意身旁的丫鬟给裴言卿搬凳子,她放下佛经,道:“公子同安,不知公子这么晚了还来老身这里是为何事?” 见裴言卿不开口,杨夫人便摆摆手屛退了周围的丫鬟们。 这时,裴言卿才开口道:“杨夫人可还记得孤对你的许诺?” 杨夫人闻言,抬头平静地看着裴言卿,道:“公子能让老身在此安身立命,享尽荣华富贵,已是让老身倾尽所有也是大恩难报,老身又怎敢忘记公子嘱咐老身的每一句话。” 裴言卿听及此,对杨夫人又道:“后宅妻妾之事,想必杨夫人比孤这个男人懂得要多,想来孤上位许久,后宅皆无所出,仅仅只有禾雨诞下一女,杨夫人认为此事如何是好?” 杨夫人看着眼前这个神情仿佛面露担忧的男子,叹了一口气,配合地道:“公子应挑取吉日,另娶新妇进门才是。” 杨夫人又想了一想,道:“公子可是已有中意人选?” 裴言卿嘴角微微上扬,道:“裴府西南角,满家三小姐,杨夫人可知道应如何做了?”说罢,便不再此地做任何停留,推门走出。 杨夫人见他走后又拿起佛珠和佛经,轻轻阖上眼睛,缓缓地转动着佛珠,喃喃道:“是,公子,老身自是知道如何去做了。不过,满家三小姐……罢了。” 第十五章 云升云起 是夜,晚风带了些许凉意,满华在摆脱淳于珩后并且在宴会结束之前快速地回了裴府的下人院。 果不其然,满芳在满华进门的那一刻,看见满华浑身湿透,发髻凌乱便立刻迎了上来,吃惊地道:“妹妹,你去哪了?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个样子?我还真要寻思着要不要请裴府的下人去找找妹妹,毕竟我们刚刚来这儿,姐姐还以为你迷路了呢。” 从下人房去宴厅,再从那地方回来,只要是走过一遍的人怕是基本上都不会忘的吧?满芳这是在讽刺她满华没能像她满芳一样从宴厅里好好走回来还把自己弄成这样一个狼狈样子么?不过还真是庆幸她自己在这个时间恰好回来了,若是满芳找了下人去寻她,先不说裴府的下人们会不会搭理满芳,但只要是撞见她与淳于珩搂抱在一起可就真的是解释不清了。 满华的脸色有些苍白,轻咳一声,虚弱地道:“谢谢姐姐关心,妹妹只不过见天气闷热,而裴府的观园里又有乘凉的荷塘,夜里天色昏暗,没有注意到池边的青苔,一不留神就掉进了水里。” 满芳像是听见了什么大事一样,作势要慌慌张张地出门去,不过却被满华拉住,问道:“姐姐这是……?” 满芳忧心地看着满华,道:“妹妹得注意自己身子,我们现在寄人篱下,现在不比在田州城满府时,姐姐去给你找大夫看看。” 听着满芳这一派说词满华倒是不以为然,她满芳曾经是满府嫡小姐,何曾做过要亲自去请大夫这种下人才做的事?要是满芳现在想要出府,定会把满华现在的狼狈样子说了出去,那时裴府的下人们怎么看她满华?她满华要是病了还好说,但若是真让满芳请了大夫来,而且满华又无甚大碍,那真可是落人口舌,不仅让自己的嫡姐跑腿不说,人家以为你这个满家有无可无的庶女还当自己是娇气的官家小姐呢。 这个恩情满华想来她可承受不起。 满华用感激的神色看着为她担心的满芳,摇了摇头,道:“不碍事的姐姐,既然你都说了我们是寄人篱下比不得满府,那就别在这种时候给别人找麻烦了,妹妹我要是真生病了再找大夫也不迟。” 满芳想了想,迟疑道:“那就依了你吧,妹妹若是感觉身体稍有不适,可一定要告诉姐姐。” 满华看着对她表现地如此真切的满芳,又感激地笑笑,道:“现在你我姐妹相依为命,妹妹还要仰仗着姐姐呢,姐姐说什么便是什么。” 听见满华如此说道,满芳才做了罢。 想来满家芳华今日都是身心俱疲,不稍时洗漱后均上了床,打算歇息。 躺在简陋的床铺上的满华又想起了今日裴言卿看她的表情,暗暗叹了口气,裴言卿是个难测的男人,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走上他这条路。 如今的她还能怎么样呢?只能等待时机,只要裴言卿未发话将她们满家姐妹发落给谁,那一切就还未成定局。 今日的夜晚终归是有那么几个人难以入睡,前路难测,两相茫茫。 第二日一早,裴府门前。 穿着依旧素净的杨夫人走出了裴府的大门,一边走,还一边跟身旁亲密的丫鬟聊着。 只听得她道:“公子后宅无子,老身这一把年纪了还要给裴府操心。” 旁边的丫鬟回道:“老夫人莫要太过心急烦忧,得注意着自个儿的身子,您一心向佛,主公又宅心仁厚,上天是庇佑着的,许是要不了多少时日后宅的哪位夫人就有了呢。” 杨夫人转了转手里的佛珠,叹了叹气,道:“但愿如此吧,此行去皇庙,老身要再向佛祖诚心祷告,保佑公子多子多福,心想事成。” 丫鬟又应了几声,杨夫人一行便走到了备好的马车前,丫鬟将杨夫人扶上了马车,不一会儿便走远了。 守着裴府大门的小厮见杨夫人的马车走了,便去报与总管。 此时,裴府书房内。 总管对正在看着奏折的裴言卿道:“主公,老夫人近来总说自己心神不宁,想去皇庙住几天静静心拜拜佛,马车一大早便走了。” 裴言卿头也未抬,道:“知道了,下去吧。” 裴言卿虽说现在已经掌握了宁国国政,可每日也依旧会让众臣去皇宫参加早朝,虽说皇帝不出席,可样子总是要做给天下人看的,并且每日的奏折也会命人搬到裴府书房来阅批。 总管领命,府里的妻妾也好,老夫人也罢,她们的一些动向总是会由总管下面的眼线监视并报给他,他再挑取一些重要的报给裴言卿。 看来老夫人此行裴言卿是赞成甚至是提前知道了的,总管心领神会,便跪安退下了。 可等到总管刚走出书房门,便看见淳于珩风尘仆仆地走了过来,于是忙请安道:“见过淳于将军,将军安好。” 淳于珩点了点头,问道:“主公现在可在里面?” 总管回道:“将军可有要事要报?主公并未命人传唤将军。” 淳于珩又道:“确有要事,本将军现在要见主公。” “将军请稍等,待奴才为您传报。” 不稍时,淳于珩由总管领进了书房,裴言卿依旧未抬头,只是道:“何事?” 淳于珩便回道:“臣下淳于珩见过主公,臣下想请命去田州城一趟。” 裴言卿终于抬起了头,浓墨一样黑的眼睛看着跪在桌前的淳于珩,道:“理由。” 淳于珩看着裴言卿,不紧不慢地回道:“驻守田州城的徐家在城破之日仓惶逃走,粮草兵械想必余下了很多,当时因为俘虏了何凌,想要尽快将他送往京城,这些杂碎事情臣下便先拜托副将照管,现在何凌安全了,细枝末节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臣下想返回田州城亲自料理好这些事情。” 裴言卿不语,过了一会儿才道:“也好,要是何策冲动行事,有个将领在边界稳定军心,你办完事之后再返回京城,孤还有其他事要你办。” “是,臣下谨遵主公命令。” 第十六章 许都烟云 宁国东南方的许都,何家势力范围内。 道是满封成带着长子满恒在去投奔何家的途中遇到了撤军返回许都的徐上将军,一行人平安到达了许都。 徐上将军在田州城驻守多年,与满封成关系不错,本是属意想让满封城将满芳嫁给他的长子为妻的,可谁知最终徐上将军自己看上的人家的好闺女要嫁给主公的长子,当满封成再来与徐上将军谈论孩子的婚嫁事宜时,满封成的意思便是将他的一个庶女嫁给他的长子,两人便谈地有些不太愉快,但当徐上将军见满封成带着自己儿子像逃难似的狼狈请求与他同行时,作为一个武将的爽朗不似文人那般的迂腐性格,不仅忘了那些不快,甚至有些为满封成担心。 进了许都还未去面见主公时,徐上将军便作无意状问满封成道:“满大人可曾担心过此次见主公会被主公迁怒?毕竟主公的儿子是为了迎娶你的女儿才在田州城被俘的。” 满封成也是稍微有些忧心,可这件事又不能全怪他,谁知道裴家的军队会在他女儿嫁人那天突然攻城。 满封成叹了口气,回道:“多谢将军关心,我也有话要告知将军,还请将军不要误解,”满封成顿了顿,继续道:“将军此次丢了城池还未能救下世子,将军应多多关心自己才是。” 徐上将军不语,虽然此话听起来像是提醒他不要管闲事的嘲讽,但是事实确是如此,反正这次面见主公他们俩一个也逃不了。 两人之后便一路无话地去了何府大宅,守在门口的何策亲信好似应经等候多时了。 那亲信皮笑肉不笑地对二人道:“主公在接到消息后便让奴才日日守在门口等着二位大人,请两位大人跟着奴才去面见主公。” 何策坐在书房里用指节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桌面,他眼边的皱纹沿着眼角延伸,年龄莫约也是五十上下,何策正在敲桌子的行为看似漫不经心,但却是对自己儿子已是忧虑至极。 想着他的儿子何凌天资聪颖,不论再长的赋不出一个时辰便能倒背如流,平时问起家国之道时也能如数家珍般地快速答出,本来何策就已经考量着待何凌娶妻之后便着手慢慢教他接手政务,可谁知裴言卿那个可恶的毛头小子非要在各方均无防备之时半路杀出一刀,还目中无人地羞辱他们何家,真当他何策是吃素过来的人么?实在是可恶至极。 何策的手慢慢握拳,握在手中的纸渐渐被蹂躏地不成样子。 徐、满二人在何家亲信的带领下进了何策的书房。 二人下跪请安后,徐上将军却依旧将头磕在地上,请罪道:“臣下未能保住田州城,未能救回世子,请主公降军法处置。” 何策冷哼一声,道:“罚自是要罚的,眼下最重要的事是孤最得意的儿子在裴言卿手上!” 跪着的满封成见何策稍微冷静了些,出声道:“主公,此事急不得,木已成舟,现在应是要详细筹谋才是。” 何策只是冷冷的瞥了一眼满封成,满封成忙解释道:“裴家既将世子抓走作为人质,肯定有他们想要谈的条件,臣下私以为我们现在最需要的就是稍安勿躁,裴言卿巴不得我们因丢失城池、世子被俘且受辱而乱了阵脚,他才能捡漏,等到裴言卿试探够了,自会找我们来谈条件,想必只要裴言卿未达成条件,世子就还是安全的,我们也可以为暗地里安排人手营救世子而争取时间,尽量能让世子平安归来而我们又未多增损失。” 满封成一边说着,一边悄悄关注着何策的反应,见何策开始凝眉沉思,又道:“如今臣下的两个女儿已经到了京城,她们名声在外,定有很多权贵争夺,想必会被裴言卿发落给他想要拉拢的人,到时她们也可以为我们搜集情报。” 何策听及此,开始正视跪着的满封成,他的两个名声响亮的女儿在他满封成面前也不过只是为他的公事服务的棋子罢了,如此冷血冷情,虽然何策早有听说,并且从满封成此次抛妻弃女只带了个嫡子来投奔他已是可见一斑了,那他的两个女儿会不会行事像了满封成?若是一心愿意效忠于一人那自是极好的,如此一来枕头边的情报可是要准确地多,可要是满封成的两个女儿背叛了她们的爹,背叛了何家,那他们这边拿到的消息岂不是对何家极为不利? 何策看着满封成,道:“都说出嫁从夫,你能保证她们在京城许了人还能一直为孤效忠?” 满封成笑道:“想必有个道理主公是极为清楚的——没有用的人还留着干什么,杀了便是。”说完满封成依旧胸有成竹地笑着,带着文人特有的儒墨气息,想必当时的杨氏就是被他这一副伪善的面孔给欺骗了吧?若只是光看着他的表情,谁又知他正在说着大义灭亲的话呢? 何策听见满封成如此干净利落地为何家的利益考虑,而满封成于裴家的梁子自先皇在世时便已结下,自是不必担心满封成会背叛何家。 何策对满封成的话的确是赞同的,于己无利的人自是应该早早除去,他对满封成点点头,道:“那满尚书可有何计谋?” 满封成见何策心情转好,回道:“主公可别折煞了臣下,臣下这尚书自先皇时已被贬黜,哪担当的起呢?不过至于世子一事,臣下窃以为我们要等到裴言卿对我们提出条件之时,再做出实际应对,现在应让京城的探子多多了解裴言卿的明确动向,莫要再像此次田州城失守一样措不及手,防止他裴言卿再使些什么诡计。” 何策笑道:“孤说你是尚书你就是尚书,还管他那劳什子先皇,早就投了胎的短命鬼,还不知道他再世能否为人呢。” 听及此,何策便是认同了他满封成的提议,这让满封成彻底放松下来,看了一眼旁边一言不发并且还要去领罚的徐上将军,又再次在心里感叹了一下作为文人的嘴皮子功夫可比他们这些舞刀弄枪的真功夫在主公面前管用得多了。 第十七章 所得如愿 几天后,杨夫人所坐的裴府的马车从皇庙赶了回来。 下了车,杨夫人就对她的亲信丫鬟道:“贺枝,你去见总管,就说老身想要见见公子,有话要对公子说。” 贺枝领命退下,不一会儿便传来消息说裴言卿在书房等着杨夫人。 裴府书房内。 裴言卿见杨夫人进门,便放下了手中的事务,道:“杨夫人在皇庙住着可还舒心?” 杨夫人点点头,道:“托公子的福,老身一切都好,近日不知公子是否事务繁忙,可不管如何都得注意自个儿的身子。” 裴言卿神情放松,就连他的剑眉也一起柔和下来,没有了那种对待政务的犀利模样,与杨夫人谈话的样子就像是真的与家人话家常一样,只听得他道:“听总管说杨夫人有话要对孤说,不知是何事?” 杨夫人听言后,沉默了一下,便道:“公子别怪老身多嘴,老身想着公子已过了而立之年,可后宅仅有一女,老身为此日夜烦忧不已,哪想在皇庙里佛祖给老身托梦,说是在裴府西南方的下人房里有一对自南方来的姐妹,其中较小的那个若是让公子娶进了门,便能如愿。” 裴言卿不语,少时,便回道:“既是佛祖的意思,那杨夫人便看着办吧。” 杨夫人听见裴言卿应允,道:“那老身就着手开始给公子准备迎娶新人了。” 说罢,杨夫人便道旅途劳累伤神,回去自己的盈福院歇着了。 晚饭过后,杨夫人便让贺枝去告知裴府后宅的三位夫人到观园里来,说是一起散散步,聊聊天。 最先到观园的是裴言卿的正房夫人——林喻萱,林喻萱是林太尉的嫡女,也是最早嫁给裴言卿的女人,虽然一直无所出,但是外界对她的评价却是极好的,都说她贤良淑德又能容人,有大家主母的风范。 只见得她穿着妃色的对襟绡纱衣裳,连对襟上也用红色的丝线绣了精致的花纹;下着蜜粉色的苏缎长裙,裙裾上用了银色的钱勾了边,腰间还别了一个红色宫绦,宫绦的流苏上边用了小块的雕刻别致的岫岩玉作装饰;再看她的高高的凌云髻上插着云凤纹的银簪,还配有一支珐琅彩银步摇,整个人的华贵雍容之气浑然一派,虽然长相清秀,可她周身的贵族气势可不是小家小户的女子能学的来的。 想必不少权贵心中的主母做派就应是林喻萱这个样子。 再进来的便是裴言卿的第二房小妾,也就是裴言卿的三夫人——戚禾雨,她是商家女,可是她家的钱财在裴言卿还未完全掌权之前可是起了不少作用,也是整个裴府里唯一有孩子的女人,尽管是个女孩,但总比另外两个没有的好。 戚禾雨虽然家里富裕,可终究娘家没有官权,戚禾雨的父亲也曾想过通过他的女儿在裴言卿身边吹吹枕头风谋个一官半职,也好光耀门楣,可裴言卿只道能在经商方面能与给戚禾雨娘家方便和好处,其他的就莫作那些无谓的肖想了,戚禾雨的娘家只好做了罢。 故而戚禾雨在府中的地位始终是比不上另外的两名官家女,行事一向秉承着低调的原则,从未听说戚禾雨与其他两名夫人发生口角或者不和的传闻,外界都说她是个温柔可心、小鸟依人的女人。 现在看来确是如此,远远地看去,来者戚禾雨就是一个弱柳扶风、身姿娇柔的女子,米绸色的襦裙搭上只有一支珍珠碧玉簪的倭堕髻,把戚禾雨整个人衬得更是柔弱,不过这样却能更容易激起男人们的爱怜之心。 戚禾雨早就看见了林喻萱,不过却一直走到林喻萱跟前时才慌张抬头,施施然行礼道:“妾身见过大夫人,大夫人安好。” 林喻萱点了点头,随意道:“妹妹可知娘把我们叫来所谓何事?”因为杨夫人是这裴府里唯一的长辈,而且日常里裴言卿又对杨夫人极为尊敬,裴言卿后宅的女人们都称杨夫人为“娘”。 戚禾雨轻轻地摇了摇头,好似不敢看林喻萱一般,一直把头微微低着,用她那同样娇娇弱弱的声音答道:“姐姐都不曾知道,妹妹又怎可能知晓呢。” 林喻萱听到戚禾雨这般说道,正准备说话,听见了观园另一边有人交谈的声音,两人都微微侧头,看见了与杨夫人一起过来的楚惜,楚惜正与杨夫人有说有笑,聊得好像很开心。 楚惜是宁国四大美人之一,民间说的“北有倾国楚楚娇”就是说的楚惜,她是参知政事的晚来女,虽然不是嫡女,可楚家就她一个女儿,生的又是绝色,不仅她的娘疼她,她爹照样在楚惜未出嫁之前宠着她,故而她的性子说得好听点就是活泼,说得难听便是跋扈,可因为楚家权势大,在楚惜没有出阁时便没有人敢轻易与她对上,也没有人敢在她面前嚼舌根,自然也没有人提醒楚惜就算她爹再疼她爱她不也是一样为了拉拢裴言卿而嫁给他做了妾。 不然为什么都说无知也是一种福气呢。 楚惜的性子张扬不肯服输,自然她的穿衣打扮也是如此,鲜艳的珊瑚红的撒花洋绉裙,袖尾和裙裾都用金线勾了花样;项上戴着七彩玛瑙项链,耳环也是嵌了南洋珍珠的赤金坠子;盘着与林喻萱同样是高髻的飞天髻,对称插着两支云雀衔珠金步摇,同样是华贵的风范,好似就是不愿意低了林喻萱一头。 楚惜察觉到了林喻萱和戚禾雨二人在远处看着她和杨夫人,便愈发与杨夫人亲近起来,攀谈道:“娘,妾身上次托父亲给您带的檀香珠可还好用?” 杨夫人笑答:“老身近来看佛经时都把它拿在手上呢,檀香香气果真能宁神静心,二房用心了。” 楚惜也笑着回道:“哪有的事,娘高兴了我们才能高兴不是。” 眼瞧着快行至林喻萱、戚禾雨二人面前,楚惜这才仿佛看见了她们般,道:“妹妹见过姐姐,跟娘正聊到兴头上呢,没见着姐姐,姐姐莫怪。” 林喻萱微笑着看着楚惜,摇摇头,表示并不介意。 戚禾雨等着楚惜说完,这才向着楚惜行了礼,之后林喻萱和戚禾雨二人一起向杨夫人行礼。 杨夫人示意她们都起身,道:“既然你们都齐了,那就说件事吧。” 三人均是点头,好像都不明所以。 “这个月十六宜嫁娶,届时会有新人入门,你们可要好好相处。”杨夫人依旧笑着,眼角的皱纹明显。 第十八章 各怀鬼胎 三人听见杨夫人口中所语,皆是有些吃惊,楚惜脸上的自得神情便如烟般来的快去的也快,之后三人一阵沉默,神色都有些晦涩不明。 林喻萱最先反应过来,迟疑地问道:“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杨夫人一见她们三人的表情便心下明了,慢慢悠悠地道:“老身前几日住在皇庙,幸得佛祖托梦说在裴府西南角有一对从南方刚到京城的姐妹,若是公子娶了较小的那个,便能香火得续,故而老身一回府门便找到了公子给他说与了这事,公子也同意了。” 戚禾雨这时也打算插话,虽然她的声音小,不过在场众人也都能听得见,她道:“不过……裴府的西南角,不是下人们住的地方么?” 听见此话的楚惜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不过林喻萱面色云淡风轻,不过想必心里也是不太好过,想想她们两人的娘家背景,高贵如她们,怎么可能容忍一个奴籍女子嫁给裴言卿?戚禾雨家中有钱无权也就罢了,一个毫无背景又身份低贱的女人也能嫁进裴府与她们再分得裴言卿的宠爱? 荒唐,真是荒唐至极,那种女人怎么可能配得上裴言卿。 林喻萱的声音依旧淡淡的,有些疑惑地问道:“既然娘想一手操办此事,不知娘见过了那位姑娘没有?” 杨夫人瞥了一眼林喻萱,道:“想必不用老身去亲自见了,公子应是满意至极的。” 听及此,三人的表情都变得有些古怪——什么叫裴言卿对那个即将过门的女人满意至极?难道他们早已暗通曲款?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裴言卿每日去了哪些地方、歇在了何处都是有眼线报给各自的主子的,更何况那个女人还在裴府,怎么可能在自己的眼皮子下面勾到了裴言卿? 三人又是一阵沉默,杨夫人继续道:“那名女子是满家三小姐,是陈将军和淳于将军在攻破田州城后带回京城的战俘,你们整日不出门,老身此番出门可是听见大街小巷都在议论她呢。” 林喻萱又道:“娘这话可怎说?” 杨夫人面无表情,不争气地看着三个女人,也就是杨夫人的这般表现,提醒着在场的三个女人:这裴言卿要娶新妇的事怕是板上钉钉了。 杨夫人道:“满家芳华的名声想必你们也听说过,估计只要宁国的男人,没有不知道四大美人是谁的,满华便是那满家三小姐,并且前几日在庆功宴上一舞倾城的女子也是满华,男人的事左不过女人,右不过权势,现在整个京城的男人都知道满华不仅长得美,而且艺技高超,都在议论这满华会被哪位大人要回家。” 之前的庆功宴三个女人倒是听下人们说过有个长得很美的女人在宴席上跳了一段舞,可她们都没有放在心上——哪个宴会没有歌舞姬助兴的?并且自宴会之后裴言卿依旧行迹规律与平常无异,她们三人就完全没有留意这件事,想来着实后悔。 楚惜作为四大美人之一,又生长在京城里,听见如今不仅她的丈夫可能要被突然出现的满华抢走,连她楚惜在京城的风头也一并抢走了,便有些沉不住气,道:“她如今的身份怎能配得上主公?还和奴籍女子一样在宴会上卖弄身姿,这样的女人怎配进裴家的门!” 楚惜的这番话几乎说出了其他两个女人的心声,三人都看着杨夫人,都想听听杨夫人如何作答。 杨夫人冷哼一声,完全没有了刚刚对待楚惜的和颜悦色,冷冷地道:“若是你们自己的肚子争气,能为公子生出个儿子,哪会有现在这般事。” 说完,也不再理会这三个女人,对一旁的丫鬟道:“贺枝,我累了,回去吧。” 杨夫人毫不避讳的话都深深刺伤了这三个女人,林喻萱刚进裴府时就怀上了裴言卿的孩子,可没过多久便意外滑了胎,至今再也没有怀上过;而楚惜也同样有过孩子,她和进门没多久的戚禾雨几乎同时有了孩子,可戚禾雨的孩子生了下来,她楚惜却小产了。 林喻萱打破沉默,依旧平淡地道:“既是知道有新妹妹要来,都准备着吧。” 戚禾雨犹犹豫豫地想要说什么,林喻萱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问道:“妹妹可是有话要说?” 戚禾雨道:“有新妹妹进门,自然是喜事,可妹妹我从未在这种场合下送过见面礼,也不知送什么东西好,不知二位姐姐有什么建议。” 这句话无疑是在打二人的脸,按照戚禾雨的意思,林喻萱和楚惜便是经常给自己丈夫的小妾送见面礼了?那她们二人是有多招夫君厌弃,才对送小妾见面礼这种事有了丰富的经验? 林喻萱依旧雷打不动,表情也没有什么起伏,回道:“首饰、值钱的布匹自是可以送的,其他的新奇玩意儿亦是可行,不过不要直接送金银钱财。” 楚惜连看戚禾雨一眼都不愿意,冷冷道:“妹妹可以写信回家问问你的娘亲每回都送了些什么。” 戚禾雨用贝齿轻咬下唇,看起来楚楚可怜,一副想要争辩却又不敢说道的柔弱表情。 林喻萱看着一直以来都不和的两人,制止道:“好了,既然都知道是什么事了,就回去歇着吧。” 既然林喻萱都如此说了,三人只好散了伙,往自己的院子里走去。 而在楚惜回去她的宁秋院的路上。 楚惜停住了脚步,在广袖里的手早就握成了拳,对她从娘家带到裴府的陪嫁丫鬟道:“云歌,你可知那贱人住在下人房的哪间?” 云歌不敢看自家主子这时的凶狠模样,本来在杨夫人那里就受了气,又在刚刚被林喻萱和戚禾雨又堵了一回,想必已是恼羞成怒,想要找人发泄。 云歌低头回答道:“婢子是知道的,请夫人随婢子来。” 云歌在心里祈祷,希望她平时听其他下人们的消息是准确的,不然要是没有找着,估计今晚若是裴言卿不来自家主子这儿,一整晚宁秋院都休想安宁了。 第十九章 措不及防 当裴言卿的后宅女人们都在观园里时,裴府的下人房内。 裴府的总管到了满家芳华的住处,认出了正在绣香囊的满华,径直上前,道:“这位就是满家三小姐吧?” 满华放下手中的物事,站起身,对总管福了一福,道:“正是小女子,不知您找小女子有何事?” 总管笑了笑,直截了当地道:“小姐在京城孤苦无依,主公为您找了一个好去处——想迎娶小姐为裴府的四夫人。” 满华愣了愣,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还正中了她的下怀,那晚的裴言卿的确对她似乎有些兴趣,但却绝对不会是给她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的兴趣。而且之后直到现在裴言卿也未找过满华,也未对满华说过任何暗示性的话,可以说这个男人的消息完全是完全没有任何的征兆性的事。 眼前的这个男人在那晚一直站在裴言卿的身旁,想必是裴言卿的亲信,由他传来的消息应该是错不了的,并且裴府也没有这样一个闲工夫来欺骗玩弄一个什么也没有、还要看别人脸色行事的女子。 满华面露慌张,不安地看着眼前的总管,道:“为什么要娶小女子?小女子与你家大人只不过才有一面之缘而已。” 总管回道:“一面之缘就够了,主公很喜欢你。” 满华听言有些娇羞地低下了头,害羞使她的声音低了去,听得满华道:“真的吗?你家大人真的喜欢小女子吗?” 不过未等总管再次答话,满华又抬起了头,面色上的红润仿若桃花一般妍丽,美眸里娇羞的水光叫人怎么看也看不够,满华想起了什么,慌张地道:“可小女子如今娘家破败,只有一个姐姐,小女子又何德何能叫大人看上?小女子自惭配不上你家大人。” 总管看着这样小女子心性的满华,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自己的主公又怎会是一个儿女情长的人呢?裴言卿后宅的女子,要钱有钱,要权有权,若不是杨夫人的那番话,总管自己也找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来说服自己为何裴言卿要娶娘家已经破败,而且还是裴言卿自己导致满家破败的满华。 这样心性单纯,不谙世事的女子,在京城这样的权谋之地,怕是活不了多久吧。 主子们的事,自己又有何权利干涉呢。 男人们对于柔弱的女子,内心总是会有一种保护的*,更何况满华作为宁国四大美人之一,满华刚刚的单纯柔美激起了总管作为一个男人心里的怜惜,故而才会在站在满华的角度为她之后的生活设想。像满华这样的女人,应该无论何时都能利用男人为自己留一条后路吧。 总管的面色放松下来,不过却依旧说着违心的话,完成主公交代给他的事,他道:“主公不会在意这些事的,既然主公想要娶您,自然是要真心待您的。” “阿华不会嫁给裴言卿的,你们死了这条心吧。”满芳这时从门外走进,想必她听见了刚刚两人的对话,下意识地阻止道。 总管和满华都抬头看着满芳,见她面色焦急愤懑,满芳继续道:“你们裴家害我满家家破人亡,我的妹妹怎么可能嫁给这样的人。” 总管听言只是微笑,看来他准备的一套说辞在正主满华身上用不了,倒是在满华这个姐姐身上要派上用场了。 满华面带担心地看着满芳,不过她的心里却是冷笑着:看来她在牢中对满芳说的满府的惨状在满芳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样的满芳会不会对京城的权贵们都持着厌恶、甚至是仇视的态度呢?想必若真是如此,满芳在京城里无论被发落去了哪位大人家里做小,怕她也是抵死不从。在满芳看来她的做法是在维护她的尊严,维护满家的尊严;可那些掌权者估计就不会这么认为了,满家的背后是何家,满芳的不从就是忠于满家,想着何家的表现,这样有异心的女人恐怕在京城里没有哪个男人是心甘情愿地宠着的吧?等新鲜劲头一过,那么等待满芳的又是什么呢? 满华内心突然充满了期待。 总管对满芳道:“这位看来就是满家二小姐吧?要嫁的人可是三小姐,三小姐自己都还没说不,二小姐何必这样着急呢。” 满芳没有回答裴府总管的话,行动完全不似平常的那个温柔的满芳,她上前一大步拉住满华,对满华道:“妹妹,你告诉他,你不会进裴家的门,你不会嫁给一个给满家带来不幸的人。” 满华感受着满芳心里的不平,听着满芳激动的言语,面露踌躇的神情,不看满芳也不看总管,只是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裙边。 总管似乎怕满芳将满华的情绪也带了出来,厉声道:“满家二小姐这样说又是什么意思?不会进裴家的门?那你们现在站着的地方可不就是裴家的地盘?既然进了京城,就应该弄清楚谁惹得起,谁又惹不起,好好掂量掂量自己,还以为这里是你满家的地方?你以为你还是那个满家受宠的嫡女?” 最后一句话很明显是针对满芳的,满芳也许是第一次听见这样重语气的话,捏着满华胳膊的手在收紧的同时也在颤抖着。 满华见状轻微地拉了拉满芳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说话,满华上前,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道:“既然裴大人看上了小女子,小女子高兴都还来不及,又怎会拒绝大人的意思呢。” 总管闻言面部表情由阴转晴,道:“还是三小姐识趣,主公看上的人自是有她的不同之处,”他顿了顿,又继续道:“现在由奴才领着您去裴府的外宅,本月十六是府里的老夫人亲自选的宜嫁娶的吉日,到时迎亲的队伍会从外宅把您接到本家。” 满华听后点了点头,又怯怯地道:“小女子想和姐姐一起走,可以吗?” 总管笑道:“自然是可以的,以后您也算是裴府的主子,主子的话,奴才自是要听着的。” “二位小姐请随奴才过来,马车已经备好,外宅的丫鬟婆子已经就位,两位小姐今晚就可以在外宅歇息。”总管说完,作了一个“请”的姿势,之后三人便向裴府门口走去。 等到楚惜来到这个院子时,已是安安静静,毫无人息。 云歌见楚惜的表情阴沉,忙传唤了路过的一个奴才,问道:“这里住着的两个女人呢?” 那奴才见是二夫人身边的丫鬟,忙回道:“刚刚裴总管带着她们出去了,听其他的奴才们说是带去外宅了。” 楚惜听见后,面色更加不好——这个女人裴言卿是有多宝贝,在出嫁前还带到外宅去藏着,难道还想在进门时八抬大轿当个正妻似的娶进门么! 云歌瞧了瞧楚惜的神情,把那个奴才赶紧打发走了,小心翼翼地问道:“夫人,那……现在怎么办?” 楚惜怒极反笑,不过笑地却让人不寒而栗,她道:“不急,总该有个时候见着的。” 第二十章 见招拆招 在去外宅的马车上,满芳一直心情抑郁,忍不住问满华道:“妹妹,裴家对我们满家做过的事,你既亲眼所见,为什么还要同意嫁给裴言卿?” 满华正通过偶尔被风吹起的窗帘望着车窗外,眼神飘忽,听见满芳的话,沉默了半晌才悠悠回道:“我们还有别的法子吗?姐姐。” 满芳看着如此神情的妹妹,她冷静了下来,最终无可奈何地道:“总归是会有别的出路的。” 满华回过头,认真地看着满芳,流泪道:“别的法子?姐姐总是会这样安慰别人。我们被俘而来到京城不就是准备当玩物送给那些当官掌权的、有钱有财的人吗?妹妹我现在还能有个妾的身份,妹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满芳看着这样自嘲的满华,不语。 满华用手抹去滑到脸颊边的泪,继续自嘲道:“裴言卿也是一方霸主,不管他是不是想真心待妹妹,在这京城里,没有比去裴言卿那里更好的地方了,姐姐不这么认为吗?” 满芳抱住此时看起来已是脆弱至极的满华,想不出在此绝境的情况下还能说些什么来安慰满华,只得喃喃道:“我们姐妹相依,姐姐会永远真心待你。” 被满芳抱住的满华将头靠在满芳的肩头,睁开水光朦胧的双眼,眼中划过一丝狠戾。 你我姐妹相依自然是好事,亲爱的姐姐,但愿你的真心不要是一颗黑得已经开始腐烂的心。 托姐姐的福,要知道妹妹我是替了你才得以在裴言卿面前露面呢。 姐姐,你不用担心,不用彷徨,你既然如此全心全意对待妹妹,妹妹又怎会辜负了你,你的归宿,妹妹一定会让你满意的。 妹妹一定会让你绝望地、心甘情愿地承下妹妹的恩情的。 马车中的满家芳华演着姐妹情深的一幕,可谁又知道彼此心里想着些什么呢。 二人坐着的马车拐过了几个街道,就到了同样气派的裴府外宅。 满家芳华被分到了两个不同的房间,中间只有一条走廊相隔。 姐妹二人道别后,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不过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夜里,裴府的外宅很安静,满芳房中的灯已经灭了,满华的房中依旧灯火通明。 满华沐浴过后,穿着裴府下人们拿过来的杨桃色蝶纹寝衣,坐在妆镜面前,看着镜中的自己。 镜中的满华眉头轻蹙,眼神没有焦距,好像在想着什么。 “吱呀——”是门突然打开的声音。 本来安安静静的房间突然被这样的声音划破了宁静,满华下意识地望向门口。 来人是裴言卿。 只见得他穿着蟹青色的锦袍,身量高挑,一进门就给人一种压迫性的气势。 满华此时已是管不了她现在的穿着是否适宜见客,忙下跪请安道:“民女满华见过大人,大人安好。” 裴言卿点点头,走到满华跟前,亲手将满华扶起,这样一来两人便挨得极近,都能听见两人衣物摩擦的声音。 低着头的满华嘴唇紧抿,她不知道这个捉摸不透的男人在这种时候来女人的房间是为何事。 若是裴言卿像寻常男子般爱寻花问柳,她满华如今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如临大敌。 满华站起身后,裴言卿就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示意满华坐在他身旁。 满华依言坐下,低着头,双手无措地摆放在腿上,不敢看裴言卿。 身旁男人的视线仿佛一道灼热的火光,满华将靠近裴言卿的侧脸上的头发拨到一边,露出她完美的侧脸。 这样的行为在男人看来是女人们下意识的动作,可就是有很多男人在这一刻被女人的妩媚所吸引。 听得裴言卿道:“孤听总管报来,你姐姐不愿意你嫁入裴家?” 是来试探的么?满华心下有了猜测。 满华慢慢地抬起头,用牙齿轻咬着嘴唇,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般,不过满华也只是沉默了一小会儿,便道:“姐姐确实是说过这样的话,不过她现在已经想通了,愿意小女子嫁给……大人。” 说到最后一句时,满华的脸上飞过红霞,在明黄色的灯光下熠熠生辉,如画般美丽,她满华宁国四大美人之一的名号不是白白得来的。 听见满华这样说道,裴言卿的神情也放松下来,两人周身的气氛也缓和许多,裴言卿继续道:“那你呢?你自己可愿意?” 裴言卿说这话时声音低沉温柔,像是情人间的低语,想要诱导着满华表露自己的心意。 满华本来抬着的头瞬间撇了过去,面色更加红润,眼睛上狭长的睫毛像小扇子一般扑闪着,灵动而富有生气,像是一颗小石子丢进了心湖,泛起了层层的涟漪。 满华娇嗔道:“大人能看上小女子,小女子高兴都来不及,怎会不愿意?” 之后裴言卿像是听见了满意的答案一般低低地笑了起来,随意问道:“在京城的这些时日里,可还想家?” 听见裴言卿如此问道,虽然是平常的一句关心人的话,但满华的心里却骤然收紧,裴言卿果真还是不信她,还在试探她,既是如此谨慎的一个人,为何要花费心力在她这样一个如今身后什么也没有的女子身上? 满华想不明白,可眼下她必须得回答裴言卿的问题。 若是满华说想家,裴言卿会不会认为她的心里和满芳一样偏向满家,想着何家?若说是不想家,出门在外不会想家的儿女是不是有些太过铁石心肠? 满华心里已是下了决定,既然今后要走裴言卿这条路,满华就得让裴言卿信任她,哪怕是一时也好。 满华重新在裴言卿面前跪下,裴言卿只是看着她这般动作却没有阻止,满华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力,她道:“主公,小女子今后如此唤您,可以么?”满华顿了顿,裴言卿依旧无所动作,她继续说道:“小女子既然已是来到了京城,现在又得裴家庇护度日,心中自是感激至极,爹爹背后为谁做事,与小女子这闺阁女子无干,小女子只知应出嫁从夫,更何况能嫁给自己心仪的男子,小女子心中自是乐意之至。”说罢满华抬起头,用自己潋滟的眸子认真地望着裴言卿似笑非笑的镇定神情,楚楚可怜。 裴言卿没有说什么,却是又将满华扶起,但不过此次他将满华捞进了怀里,裴言卿身上淡淡的熏香味道让人安心,他的手正一下一下地抚摸着满华披散着的头发,似是安抚。 裴言卿低低的声音在满华耳边响起,他道:“人前唤孤主公自是可行,成亲之后只有我们两人的时候,你可得唤孤夫君。” 裴言卿听着满华凌乱的心跳声,嗅着她发间沐浴过后带着的沉醉清香,两人沉默着拥抱了许久。 第二十一章 又生一计 良久,裴言卿放开满华,而满华乖顺地靠在裴言卿的怀里,欲语还休的模样直想让人爱怜。 裴言卿抓住满华一缕头发,在手中把玩,他对满华低语道:“你可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孤可以在成亲时送给你。” 不过满华久久没有回应,裴言卿转而摸着满华的脸,光滑如卵石的肌肤触感让人赞叹,裴言卿问道:“怎么了?” 满华握住裴言卿抚在她脸上的手,而他也顺从地将满华的手包裹在手心里,两人如此亲密,气氛暧昧。 满华答道:“小女子并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不过却有一个请求,不知……”满华知道此刻最好的回答应是什么都不要,只要眼前的这个男人疼她宠她,想必这些说辞都是男人们爱听的自欺欺人的话,可有些事情不在这个时候利用男人的新鲜劲和怜惜欲成了的话,成亲之后再提起会加大难度。 如此一来,能成就是乐事;不成就权当使用裴言卿对她所谓的喜爱作筹码,试探一番究竟有多真实好了。 裴言卿的动作停下,看着满华欲言又止的徘徊模样,玩味地问道:“什么请求,嗯?” 满华双手盘在裴言卿的脖子上,满华身着薄薄寝衣的身子贴着裴言卿阳刚的身躯,再一次拉近了二人的距离,两人都能感受到来自自己身体的躁动不安。 明显体会到这种感受的裴言卿直接了当地在满华的脸上轻吻了一下,温柔地看着她,这时的满华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道:“小女子想和姐姐一起嫁给主公,好不好?” 满华撒娇的口吻令裴言卿突感一阵酥麻,不过听见话的内容的裴言卿却沉默了。 满华继续解释道:“小女子如今只有姐姐一个亲人了,小女子得了主公垂怜,有了主公这样一个好的归宿,想要姐姐一样过得好。而且……小女子私心并不愿意与姐姐分离。” 满芳不是口口声声道不愿意满华进他们裴府的门么?怎么如今自己也想倒贴进来了? 女人果真是善变的动物,趋利避害实属天性。 “你如此为你姐姐着想,可曾想过她会领你的情?”裴言卿仔仔细细地看着满华的脸,想从她的脸上找出一丝哪怕是一点不自然的痕迹。 可惜,没有,满华刚刚说过真心实意的话的红唇还微张着,不管怎么看满华的脸依旧是那张完美的脸。 脂粉未施,像是寒冬里纯洁的白梅花。 裴言卿突然想起了那晚她跳舞时秋波暗送的魅惑神情,在场的男人们的视线都随着她的舞动而移动着,那晚的她像一个媚骨天成的妖姬。 可现在的满华却如弱水一般的纯净,心心念念地为自己姐姐后路想着,不惜与她服侍同一个丈夫。 满华到底是被满芳逼迫着在他面前坦白还是满华自己真切地站在满芳的角度为她考虑的? 裴言卿由这个问题很容易就联想到了那晚本应是满芳出场的晚宴,满芳自己拉不下面子,就让自己单纯无害的庶妹替了自己是吗? 答案似乎显而易见,满芳这样的女人虽然很美,可是她的自私也很容易让人厌恶。 满华将头靠在裴言卿的脖颈旁,道:“姐姐是愿意的,她亲口告诉小女子的。” 满华低语时的温热气息扑在了裴言卿的脖子上面,裴言卿将满华抱地更紧。 少时,裴言卿笑答道:“既然如此,那此月十六,你们姐妹一起嫁入裴府,你姐姐排在你后面,为五夫人罢。” 听言满华眼里的笑意更胜,满华本来只是想让认为自己只能是自己未来丈夫的正妻的满芳被自己最憎恶的人纳为妾,尝一尝被羞辱的滋味,虽然若是没有满华自己插这一手,满芳的结局也只可能是被京城的哪位官员纳为妾室,但满华就是想让满芳在她的眼皮子低下受辱。不过没有想到会在裴言卿这里收获意外的惊喜——她满华依旧是四夫人,满芳若是作为五夫人在礼节上是否还要唤满华一声“姐姐”? 真是令人舒爽的一幕,满华想她是非常乐意看到这一幕的。 之后满华与裴言卿有无可无地闲聊着,可裴言卿今晚却并不打算留在这里,满华将裴言卿送走后,只觉浑身放松,可以得个好眠。 裴言卿是一个体贴女人的男人,可这现在却不足以让满华这样的女子动心。 满华已是很久没有碰到能让自己兴奋这么久事情了,故而她第二日很早就去了满芳住的房间。 满芳将满华迎入房门,满华拉住满芳的手坐下,满华道:“姐姐,你可愿意和妹妹一起嫁入裴家吗?” 满芳像是听见什么天方夜谭一样惊讶地看着满华,道:“裴言卿觉得娶了你还不够?要让我们姐妹一起服侍他?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满华平静地看着满芳,道:“姐姐,你究竟还在介意些什么?期待着什么?有人会带着我们离开吗?你到了京城还在期盼着嫁给何凌为妻吗?不可能了!我们现在除了自己争取,没有人会帮助我们。” 满芳现在只是不能接受自己已经落得如此任人摆布的狼狈田地罢了,什么家仇国恨,对于满芳来说不就是一个不肯接受现实,不肯放下尊严的借口而已。 满芳沉默,无论是满封成还是袁氏,从小对满芳的教导就是让她如何做一个合格的主母,满芳自己也不会想到自己也会有一天成为自己母亲口中厌恶的妾室吧? 接受不了吗?放不下你的骄傲吗?现在的事实就是逼得你满芳不得不接受,不得不去承认。 之后呢,满芳你想去怨恨谁呢?造成你到了这样的一个窘境的可是裴言卿,与她满华可是毫无干系。 相信像裴言卿那样运筹帷幄的男人是不愿意好好待一个不安分、甚至是仇视他的女人的。 姐姐,你可不能让妹妹失望啊。 满芳默默无言了良久,终于道:“妹妹,姐姐不能……”可满芳又顿了顿,继续说道:“裴家害我满家至如此境地,姐姐怎能心甘情愿嫁给一个这样的心狠的男人。” 果真还是不甘心吗?可满芳你的不甘心真的与满家有关系吗? 若是真有关系,你满芳又没有能力自己复仇,那满芳你为何不在满家覆灭的时候与它一同死去。 苟活至今,说什么都是为自己的*开脱而已。 满华紧握着满芳的手,试着在言语上逼迫道:“若是我们一起嫁入满家,也好有个照应。不管裴言卿是贪图美色也好,想要真心待我们也好,妹妹与姐姐一直相依,我们可以相互扶持,妹妹只有姐姐了,难道姐姐也想像爹爹那样抛弃下整个满府、抛下妹妹独自离开吗?” 满芳明显很为难,可这并不是一个满芳不愿意她就能不嫁的事,既然裴言卿那里已经敲定,自然迎娶她们二人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满华现在要做的就是要满芳自己接受这个事实,不然若是成亲当晚裴言卿去了满芳那里,话就很难圆过去。 满芳下了决心,道:“姐姐不会不顾你的,我们是至亲的人,裴言卿就算是娶了我,姐姐也不会与他同心,后宅深似海,京城的官家小姐可不似小城小镇上的小家碧玉般单纯,你我一同嫁入裴家,也可以防着被她们先入门的小姐们欺了去。” 满华点点头,道:“还是姐姐想得周到,妹妹从未想过这些。” 满芳叹了口气,虽然始终没有说出她是迫于命运而嫁入裴家,不过满华相信满芳心中对某些事物的期待已经开始坍塌。 等到满家芳华一同嫁进裴家后,一切事情怕是没有满芳想得那样简单,毕竟她是从小被保护得很好的嫡女,袁氏的残忍面目终是不会轻易在她期望过高的女儿面前表现。 满芳会被她所认为的不幸的命运改变成什么样子呢?满华期待着那一定是她愿意见到的样子。 第二十二章 姐妹出嫁 从那日之后,有专门的教习嬷嬷来到裴府外宅教满家芳华妇人礼仪,因着满芳先前要嫁给何凌,故而袁氏在这方面已是将她教导地很好,教习嬷嬷与满芳的关系愈发贴近,老人家总是比较喜欢顺了他们的心意而且又知书达理的温婉女子,不过虽然这一对比下来满华在礼仪这方面的学习进度确实要比满芳慢了许多,但是满华的努力模样却叫嬷嬷刻薄的话想说也说不出。 自从那夜以后,裴言卿再也没有出现在裴家外宅。 满家芳华在每日重复的练习礼仪的生活中很快就到了她们要嫁给同一个男人的日子。 七月十六,宜嫁娶、出行、冠笄、上梁、会亲友。忌招摇、九空、九焦、九坎。 满家芳华穿着同样的粉色嫁衣,盖着粉色的盖头,虽然布料精致,花纹华丽,但却无时不刻在提醒着她们是要嫁与人做妾。 因为今日不宜招摇,所以她们在裴府外宅内上了轿,轿子与平常时日裴府使用的轿子没有什么两样,没有鞭炮声,没有亲戚捧场,走在京城的街道上时平民们依旧做着自己的事情,像这种官家轿子他们已经见得够多,没有必要再大惊小怪了。 可这些人并不知道轿子里坐着的两位名动宁国的美人是裴言卿新娶的二位夫人。 教习嬷嬷平时里与满芳较为亲切,故而裴家外宅的下人们便以为满芳是裴言卿更偏爱的那一位,所以在从裴府偏门进入时,下人们便让满芳的轿子先进,将满华排在了后面。 今日的裴府与往常没有什么不同,与平常一样安安静静,只不过在裴府正厅里,裴府后宅的女人们已是翘首以盼多时。 杨夫人坐在主位,身着牡丹暗纹深红色吉服,头上的发髻也用名贵的白玉簪固定着,整个人年轻了许多,不过目中威严犹在,其他三个女人在她还未说话时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坐在杨夫人身边较低的位置的是林喻萱,她今日也是盛装打扮过的,大红洒金鸾鸟华服,依旧挽的是高髻,发髻上的首饰繁复,不过从做工和镶嵌的宝石来看就知道是价值不菲,她这个正室夫人的架子端地挺足。 楚惜和戚禾雨穿着同样式样的粉色锦服,只不过楚惜身上戴着的首饰要比戚禾雨多了许多。 裴言卿没有到场,依旧在宫里与权臣们商量政务。 莫约半个时辰过后,满家芳华两人的盖头被身旁的侍女揭下,将她们领去正厅面见先她们进裴府的门的女人们。 依旧是满芳先被侍女引进,满华跟在满芳身后进入。 两个粉色的袅娜身影进入正厅时,除了杨夫人安然自若,其他三个女人的表情皆是有不同程度的变化。 不是说只是娶一个的吗?怎么现在却要娶了这一对姐妹花? 就算她们再怎么惊疑,现在要做的却是接受事实——裴府的后宅又来了两个女人要与她们分得裴言卿的宠爱。 直到两人并肩站在正厅的中央,面对着杨夫人的主位方向,两人端端正正给杨夫人下跪行礼齐声道:“妾身给老夫人请安,老夫人安好。” 杨夫人笑道:“起身吧,以后你们与她们一样叫老身为娘即可,不用那么生分,都是一家人。” 等到两人起身,旁边的侍女便上前递茶水,让满家芳华给杨夫人侍茶,不过与刚刚一样,侍女先将茶水递给了先进门的满芳。 杨夫人摆摆手,不喜道:“你这丫头怎么做事的?怎的先将茶递给了五夫人?” 那侍女一听杨夫人突然开口的薄怒语气,吓得手抖了一抖,转而立马将茶递给了站在满芳身边的满华,头也不敢抬,道:“还请四夫人、老夫人恕罪……” 满芳的手那时正尴尬地伸着,收回的动作僵硬,面色虽然因为胭脂的原因依旧红艳如花般美丽,看不出些许异样,可她低头用牙齿紧咬下唇的动作出卖了满芳此时十足十的难堪。 为何满华是四夫人,她满芳却是五夫人? 刚刚下人们让满芳先通过偏门,让满芳先进入正厅,故而正厅里的奉茶侍女误会了满芳才是四夫人,出错其实情有可原。 杨夫人缓声道:“够了。连主子的位分都看不明白的没眼色丫头裴府要着又有何用?打发出去吧。” 之后正厅里除了刚刚那个被拉出去的侍女的求饶声外,再无其他声音,气氛沉闷压抑,一点也没有娶亲的喜庆轻松。 满华此时缓步向前,走到了杨夫人跟前,躬身道:“请娘用茶。” 杨夫人此时虽说是在喝茶,可她的眼睛却是一直在看着满华,其实满华从一开始进正厅就感受到了杨夫人直勾勾地、毫不避讳的目光,不过满华却不能在这时随意四处打量通过眼睛余光来判断杨夫人的用意,现在只有目不斜视才能在看不起她们姐妹的裴府女人面前挺直身板,撑起端庄的气场。 满华一直微微低头,双手接过杨夫人的茶盏后退到了一旁。 满芳很快神色恢复自然,同满华一样给杨夫人侍了茶。 之后满家芳华便按照裴言卿女人的位分顺序,依次给林喻萱、楚惜、戚禾雨奉了茶。 今天的小差错起因虽然是一个小丫鬟,可当时满芳也是做出了接茶盏的动作,恐怕那四个女人不会猜测是满芳自己不知情而做出的不合乎礼仪的事情,要知道你自己若是嫁人连自己在府中是第几个进门的都不知晓,是不是太过荒唐、不合情理了?她们肯定会认定满芳就是一个礼仪没有到家的毛糙女人。 只不过她们都心照不宣,不会现在挑破,她们都不愿意在今天拂了裴言卿的面子。 但是楚惜除外,她近期心里一直不舒坦,满芳现在撞到她的枪口上了,楚惜又为何不借此机会在新来的妾室面前立立威信? 故而满芳在奉茶行礼至楚惜时,楚惜冷哼了一声,嘲讽道:“妹妹以后还得仔细些,今日因为你处理了一个小丫鬟,日后恐怕不要毛脚到连你自己都看管不好。” 满芳低着头,唇因为牙齿的用力啃咬而有了深深的齿痕,满芳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平和,她答道:“姐姐说的是,妹妹知晓了。” 楚惜自己顺了一口气才肯放满芳走。 第二十三章 洞房花烛 满芳最后还要向在她位分之前的满华奉茶。 她在端茶时眼睛的余光似乎看见了满华嘲笑的神情,可满华印在茶杯水面上的脸满是无奈。 满芳跪在满华面前,双手捧着茶至头顶,说话的语气有些僵硬,道:“请四夫人用茶。” 站着的满华俯身接茶,神色倨傲。 看着跪在满华面前恭敬奉茶的满芳,满华只觉得浑身舒畅。 这就是身份和权利带给人的奇妙反应,满华想要更多。 接下来由侍女交代杨夫人以及三位夫人送给满家芳华的见面礼,天花乱坠的首饰、器物的名字,已经被人送至二位姐妹的日后要住的院子。 满家芳华跪谢。 之后杨夫人便道:“四房今后住着抚春院吧,五房挨着四房,住在吟夏院。” “晚上公子回来之后自会决定去哪房歇息,都散了吧。”杨夫人面露疲色,贺枝见状连忙扶着杨夫人,之后杨夫人便起身离开了正厅。 林喻萱和戚禾雨见杨夫人离开后也立即起身,楚惜本想留下来继续会会这对姐妹,可若是自己单独留下难免会落人口舌,也只好同她们一起离开。 而后满家芳华重新披上盖头,分别被送至各自的院子,等着看裴言卿今晚作何选择。 亥时时分,安静的裴府终于传出一声:“主公回府——” 总管热情地迎了上去,道:“主公今晚要去哪位新夫人房里?老夫人交代四夫人住在抚春院,五夫人住在吟夏院。” 裴言卿似乎早有断绝,当下即道:“去四夫人那儿吧。” 满华依旧披着粉色的盖头端坐在看起来还是崭新的沉香木雕花大床上面,听得她院子里的春梨急急进门道:“四夫人,主公往我们的院子来了。” 满华早就料到会是如此,她的位分在满芳之前,按照顺序今夜也应该是满华侍寝,就算将这件事按下不提,裴言卿对满芳的微妙态度怕是今日也轮不上她。 满华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又等了约有半柱香的时间,院外的奴才对裴言卿请安的声音响起。 俄而,裴言卿推开房门,在床上端坐着的粉色身影立即吸引了他的视线。 男人的脚步声向着满华靠近,不过不得不说满华确实感到有些紧张。 裴言卿坐在满华身边,用秤杆挑去满华的盖头,看着她的脸。 满华的脸的确是很完美的一张脸,再加上她娴静如水的神情,是男人们平常肖想的谪仙一样的女人。 裴言卿温柔地道:“你今日一整天怕是还未进食吧?孤让厨子做了份小面,正候在外面呢,要不要吃点?” 满华惊讶于裴言卿的体贴,回道:“要不先把合衾酒喝了吧。”挑完盖头,接下来的规矩应是喝酒,满华不想违背了规矩。 裴言卿摩挲着满华的脸,不过却大声让外面的下人将面端了进来,裴言卿对满华道:“空腹喝酒伤身,阿华先吃点可好?” 裴言卿哄人的暖心语气让满华的面颊一阵发红,再加上亲昵的称呼,满华突然不想知道为什么这个男人要对她这么好,满华只想享受此时裴言卿对她的真切疼爱。 满华食毕漱口后,裴言卿与满华对视喝完了合衾酒。 做完这些事后满华有些无措,想起应是在此时服侍裴言卿宽衣,便起身道:“夜深了,阿华为夫君宽衣。” 裴言卿听后,调笑道:“夫人怎得如此心急?” 之后一把将满华捞入怀中紧紧地抱住,裴言卿一边轻咬着满华的耳垂,一边低声道:“今晚孤想宽了阿华的衣,阿华愿意否?” 满华明白了裴言卿言语中的暗指,娇羞道:“夫君——” 满华的声音让裴言卿觉着更热了,用力吻住满华,翻身将满华压在身下。 帘幕低垂处,尽是红浪翻滚,香暖到床头床尾,缱绻至屋里屋外。 此时寂静寥寥的吟夏院,满芳处。 满芳依旧端坐在床上,连盖头也没有揭下。 吟夏院的大丫鬟夏芙道:“夫人,您先歇下吧,主公怕是……今晚不会来了。” 满芳依旧不为所动,也没有说话。 夏芙揣测不到满芳此时的心境,只得又道:“抚春院的灯都熄了好久了……” 满芳摆了摆手,声音没有丝毫波动,道:“下去吧,等会儿我自会歇息的。” 夏芙担心地看着满芳,道:“夫人要不要传一点吃食?吃完婢子再服侍您上床歇息。” 满芳的声音陡然变得严厉起来,道:“本夫人让你下去你没有听见吗?” 夏芙无奈,只得关好房门退下了。 听见关门的声音,满芳缓缓地扯下了自己盖头,悠然地走到了妆镜前。 满芳一边自己拆着自己繁杂的发髻,一边借着明亮的灯火审视着镜中泪迹斑斑的脸。 满芳想到了此时怕是在娇羞承欢的满华,内心一阵踹不过气,压抑得很。 满芳自己这十多年来的名门嫡女的高贵身份,在今日溃不成军地轻易崩塌。 她满芳做了别人的妾,还是最小的那个妾,日后难道在见着自己的亲妹妹的时候还要亲切地叫满华一声“姐姐”?连裴言卿原本的妾室也敢对她在言语上冷嘲热讽,她们离开正厅时仿佛看一眼她们姐妹都带着不屑的表情。 她满芳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想她在满家时,谁不是小心应承着她,父母也是疼着她护着她。 满芳觉得上天给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可满芳又何曾想过她如今受的这般屈辱的感觉满华早就学会笑脸相迎了。 满芳的发此时已是全然放下,乌黑的头发在明黄的灯光下显得流光四溢,满芳摸着镜子上映出的自己的脸,臻首娥眉,还是那般美丽。 若是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她满芳会好好地嫁给何凌,何凌才是她心中的夫君,永远都是。 是谁让她落得如今这番田地的? 毫无疑问是裴言卿,她满芳如今所遭遇的一切都是拜裴言卿所赐! 而满芳自己现在却嫁给了自己最恨的人。 满芳的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头趴在了梳妆台上,双手紧握着,空旷的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墙面上由烛火映出的影子看起来寂寞又凄凉。 第二十四章 抢占先机 等到满华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辰时了。 不过裴言卿已经早已不在身旁,他昨晚睡过的地方早已是冰冰凉凉。 要不是满地凌乱的衣衫和空气里的暧昧气氛,满华也许会认为昨晚是自己做的春梦。 房外一直守着的春梨听见起身的响动,推开房门,脸红地看着室内的一切,看着坐起来的满华,问道:“夫人,您可是要现在起身?不过主公体谅您,交代过了,您今日不必去老夫人和大夫人处问安,可以在床榻上多歇一会儿。” 满华动了动自己酸痛的身子,只想沐浴解乏,她对春梨摇头,道:“不必了,把沐浴用的水抬进来吧。” 春梨点了点头,出去时顺便开了窗透气,上午的阳光通过窗户照了进来,虽然不是很刺眼,但能让人仿佛依然置于睡梦中。 裴言卿这里她进行得太过顺利,满华说不出来裴言卿到底哪里不对劲,他昨晚进门时询问关心满华是否用过吃食的行为可以勉强用刻意为之来解释,但他们欢好时裴言卿下意识里对她的温柔与体贴却无法用虚伪做作来开脱。 何况裴言卿面对这样的满华根本就没有必要细心温柔,就算他随心所欲也没有人敢说他裴言卿的不是。 其实自裴言卿提出要娶她为妾室时,就有一些稍微偏离了满华的思维轨迹。 罢了,现在的情况不就是满华身上什么能够让裴言卿利用的也没有,裴言卿还愿意宠着她满华。这样就可以了,为什么要想那么多呢? 春梨和另外一个丫鬟将浴桶抬至屏风后面,然后扶着满华下床,另一个丫鬟开始收捡地上的衣物。 春梨看着床单上的血迹,叮嘱着那个丫鬟将这件床单叠好放置在衣物的最底下。 而后春梨扶着满华走进屏风后面,服侍满华沐浴。 虽然像这种小妾进门只要夫君不介意进门女子是不是处,妻室和长辈们是不会管的,不过若是处,自己院里的下人们也会将证据保存着,防止以后被传自己进门后的孩子不是夫家的流言。 “其他几位姐姐住在何处?”满华沐浴时向春梨问道。 “大夫人现下住在重华院,她旁边的院子就是老夫人的盈福院;二夫人和三夫人分别住在宁秋院和暖冬院,她们俩离得很近。”春梨一边给满华擦拭着身子,一边对满华道。 满华看见她身上还有青紫的痕迹,下意识地抚摸了上去,仿佛那里还残留着昨晚裴言卿吻她时的火热和占有欲。 春梨见着满华的样子,笑道:“主公很喜欢夫人,夫人很有福气。” 满华也只是应景地笑笑,并未再将话头接下去。 为何她满华要得到一个男人的喜欢才算是有福气? 满华自己所谓的福气都应是她自己争取的,而不是因为一个男人而得来的。 满华非常不喜欢春梨的这个说法。 既然裴言卿这里能够暂时稳下来,那么满华就要开始做其他事了。 想必何家一定会想尽办法来救何凌,她满华也想分一杯羹,让何家记住京城里还有个有利用价值的满华。 沐浴过后,春梨找来几套颜色艳丽符合满华年纪的衣衫,不过最后却让春梨找来一件颜色稍微素净点的薄纱衣,满华道:“待会儿我想熟悉熟悉裴府,不必太过招摇。” 春梨明了领命,开始给满华梳妆,在用到首饰时,春梨见满华还打算使用她原来的发饰,想起昨天老夫人和其他三名夫人赏了好些东西,问道:“夫人,昨日送来的首饰里也有标致的样式,您要看看吗?” “不了,就这个吧。”满华制止道,虽然戴着她们赠的东西能够表现出满华想要与她们亲近,在碰见她们时也可以借由她们自己送的东西可提起话头来拉近关系,但昨天明摆着她们都看不起娘家什么也没有了的满家芳华,若是在现在戴着那些东西,只会让她们认为满华像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家子女人一样,刚得到稍微名贵一点的东西就迫不及待地往头发上插,这样的话只能让她们更加看低了自己,于己无利。 将一切打理好后,满华用过膳食,春梨便在前边引路,带着满华逛这偌大的裴府。 在行至裴府中央的观园处时,满华发现了在荷池中央的巨大太湖石背后的地方还有一个凉亭,与淳于珩纠缠的那晚由于太湖石的遮挡,还真没有发现。 此时何凌坐在凉亭里,手上拿着一支玉箫正在把玩。 何凌听见脚步声,抬起头,看见了满华,神情表露出了一丝惊艳和讶异,不过也只是一瞬,何凌又将头低了下去。 何凌自参加完晚宴后便以裴府客人的身份住在裴府的客房,其实也就是裴言卿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囚禁并且监视着何凌而已。 何凌是第一次见到满华,而满华这副打扮明显就是裴言卿后宅的女人,故而对整个裴家都没有好感的何凌是不愿意搭理满华的。 满华也是第一次见到何凌,只不过裴府除了裴言卿一个男人外,再多出来的男人就都是下人了,而这个男人又是世家公子的气质和扮相,也只能是何凌了。 春梨见满华停下看着凉亭的方向,以为满华想要稍歇片刻,但远见亭子里有个男人,拿不定主意,迟疑地问道:“夫人,要去歇歇吗?” 满华移开视线,道:“不必了,去别处再逛逛吧。” 现在并不是详谈的时候,撇开不知能否信任的春梨,这光天白日若是他俩待在凉亭被别的下人看见乱传一气,名节的问题是事小,但何凌是何家的人,要是裴言卿知道了怕是再也不会信满华了,这才是大事。 两人走出了观园,满华作无意状问道:“亭子里的公子经常待在那吗?” 春梨回道:“那是主公请进府的客人,具体的情况不太清楚,只知道他喜欢每日待在观园的亭子里,有时会吹箫,有时只是发呆,很奇怪的一个人。” 看来得找机会将她的身份告诉何凌,得先让何凌信任她满华。 第二十五章 姗姗来迟 裴言卿今日早朝归府后,便去了书房处理政务。 而淳于珩快马加鞭来去莫约二十天,在满华成亲后第二日回了京城。 裴府,书房内。 “臣下淳于珩参见主公。”淳于珩一路奔波,此时显得有些风尘仆仆。 见裴言卿抬起头看向他,淳于珩道:“田州城事宜已经打点妥当,且何策没有任何动静,臣下回京复命。” 裴言卿道:“很好,现下有另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去做。” 作为金吾卫上将军淳于鸿的儿子,淳于珩实力很容易就得到了裴言卿的赏识,但在得到一个诸位上将军的职位后便奉命去驻守云州城,一直没有一展身手的机会,直到陈能领命与淳于珩一同攻打南州、田州二城,淳于珩开始感受到自己父亲淳于鸿所说的金戈铁马的热血滋味,现在裴言卿又郑重地交代他需要他去做一件事,淳于珩觉得自己会一生像父亲淳于鸿那样效忠主公。 可以后淳于珩真的不会背叛裴言卿吗?谁又说得准呢。 淳于珩的声音认真又沉重,他道:“不知是何事?” “孤现在要你在暗中监视何凌直到我们直面何策,近期暗中的侍卫报来何凌虽然未与任何可疑的人接触,但也过去了不少时日,孤预计何家已是准备在京城安排人手,甚至已经安排妥当。你之前驻守云州城多年,又与何家交手过,应是比孤手下的任何人都熟悉何家的方式。” 淳于珩心下明了,叩头道:“臣下领命。” 裴言卿不再看淳于珩,只说了句:“下去吧。” 淳于珩走出书房时,听见了一个女声,她道:“夫人,这边是主公的书房,没有主公的允许,连书房面前的庭院也是不让进的。” 春梨看见从裴府书房走出的淳于珩,行礼道:“婢子见过淳于将军,将军安好。” 淳于珩在走出书房的那一刻就看见了满华,比那晚他抱着的满华更加美丽。 刚刚的丫鬟唤的“夫人”是唤的她?盘着妇人髻的满华显然已经嫁人。 满华嫁人了?他才刚走二十天不到满华就已经属于别人了? 淳于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耳朵一阵轰鸣。 春梨见淳于珩直直地看着满华,神情古怪,以为是淳于珩不认识新进门的满华,解释道:“将军,这位是四夫人。” 淳于珩听见春梨的声音,掩饰着自己的失态,他道:“原来是四夫人,在下有礼了。” 满华也微笑着对淳于珩福身,她道:“将军安好。” 满华看着淳于珩想要质问她的表情,依然微笑着,道:“想必将军日常事务繁忙,妾身就不打扰将军行事了,先行一步。” 淳于珩待在原地,满华经过时发尾和裙裾的蔷薇水的味道还在空气里,提醒着他,满华已经是他淳于珩永远触碰不到的人了。 满华嫁给了主公。 她嫁给了裴言卿。 淳于珩靠在裴府走廊的柱子上,第一次他觉得身上的兵甲是如此沉重,而他的心更加沉重。 如同过度劳累的脱力的感觉,自他小时候刚习武那会儿就再也没有感受过了。 可他现在就是这样的感觉,无奈和无力。 想着刚刚如同陌生人般与淳于珩打招呼的满华,还有满华刚刚的笑靥,无不在说着主公待这个女人怕是极好的。 而这个女人,是他淳于珩喜欢着的女人。 淳于珩双手握拳,手上的青筋凸起,他突然想起他这次去田州城的另一个目的。 满华不是说那晚在南州城姻缘会上的女子不是她吗?淳于珩可是找到了证据,满华不承认也得承认。 淳于珩想着自己之前与满华相处的几个片段,除了在姻缘会上的那晚他们和平相处,虽然不能说是交谈甚欢,但总能说是心气平和,可之后的每次相遇淳于珩都在被满华的言语所刺伤。 甚至他们两个相遇时的场景满华也想要抹去。 淳于珩觉得他心有不甘,至少得再去见满华,让她承认他们在姻缘会上时遇到过的,淳于珩不想自己一个人唱独角戏。 唉,单纯地说来,淳于珩不就是想再见满华一面么? 淳于珩出了裴府,骑着马信步走着,不想在街道上碰见了骑马回府的陈能。 陈能拍了淳于珩的肩,道:“我远瞧着弟弟无精打采,何事惹得弟弟烦心?” 淳于珩摇了摇头,道:“多谢哥哥关心,只不过是行路劳累罢了。” 淳于珩想起了什么,突然来了精神,他问陈能,道:“主公近日可有迎新人进门?” 陈能笑道:“有啊,咱们从田州城拉回京城的满家芳华就在昨日双双嫁给了主公,主公行事低调,街上的百姓怕是都不知道此事,主公艳福不浅啊,四大美人中的三个他都收入了囊中。” 昨天?那他要是早回来几天,事情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淳于珩不自然地和着陈能笑着,道:“确是如此。” 陈能继续道:“你这个年纪连个女人都没有,上次哥哥好心帮你,当时你自己也选了满芳,可你却甘愿做那柳下惠,要不然满芳现在不就是你的了?” 满芳的模样淳于珩现在想都想不起来了,只要淳于珩开始想女人,那么那个女人的面貌一定是满华。 淳于珩回道:“弟弟无心花柳之事,效忠主公才是正事。” 陈能摇了摇头,道:“就算你无心,可你们淳于家就你一个独苗苗,你爹也会要你娶妻的,与其娶个你爹给你安排的女人,还不如娶进一个自己看得对眼的。” 自己看对眼的已经是嫁给他人为妇,而淳于珩自己却为情所困。 淳于珩与陈能聊到此已经是开始苦笑了,淳于珩道:“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再说吧。” 淳于珩为了不让陈能看出异样,将陈能问他的问题抛给了陈能自己,淳于珩道:“哥哥为何也不曾娶妻?” 陈能没有想到淳于珩会问自己,愣了一愣,陈能才神伤地回道:“娶过,死了。” 淳于珩提起了陈能的伤心事,噤了声,而后两人一路无言,皆是心事重重。 第二十六章 意料之中 是夜,戌时时分,满华的抚春院内。 满华洗漱过后,春梨便询问道:“夫人,现在要休息吗?今日主公怕是会去五夫人那。” 满华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半轮弯月,悠悠道:“梯横画阁黄昏后,又还是,斜月照帘栊。这么清朗纯净的明月,只能孤身一人独自挂在空中,是在是可怜。” 春梨看着满华眉头轻皱的神情,以为满华介意主公昨日刚与她温存,今日又去了满华的姐姐满芳那而心里抑郁,开解道:“夫人要不要拿什么东西来消遣一下?瞧着时间还尚早。” 满华想了想,道:“随意拿把琴过来吧,闲来无事,抚琴消遣时日,还能伴着美丽的月色,也是一桩乐事。” 春梨便领命下去了。 而正当此时,满芳的吟夏院内。 裴言卿刚一进吟夏院的院门,满芳便迎了出来,道:“妾身给主公请安,只不过妾身今日身子不适,不能服侍主公,望主公恕罪。” 裴言卿似笑非笑,上前用劲捏住满芳的下巴,迫使满芳抬头看着裴言卿,裴言卿道:“你既然嫁进了裴家,又何必故作姿态。你若是还有些身家,孤会陪你玩玩;可现在你什么都没有,连像你妹妹那样乖顺都学不会,又有几个人会在意你现在这副模样。” 满芳紧抿着唇,眼睛没有看着裴言卿,只不过神情上的倔强显而易见,道:“主公误会了。妾身近日身子确实不爽,还望主公体谅。” 裴言卿松开了满芳,随意指了一个丫鬟,对那丫鬟道:“你家主子既然身子不利索,就要好好养着,别出门将病气过给了别人。” 而后裴言卿头也不回地出了吟夏院的门。 刚刚那丫鬟、还有夏芙在裴言卿走后就立刻上前扶住了满芳,柔声道:“夫人,地上凉,别跪久了,回屋里去吧。” 两人将满芳扶进了屋子,夏芙对那丫鬟试了个眼色,丫鬟便即刻退了下去,夏芙对满芳劝慰道:“夫人,您可不能对主公这样硬气,夫人您有这般丽色,说句软话,主公自会宠爱您,而且主公对待其他各位夫人都是一视同仁,也都极好的。” 满芳的眼角已经湿润,别过头去,道:“我这没有别的事了,你下去吧。” 夏芙叹了口气,只好退了下去。 满芳想起了何凌来满府接她的那一天,何凌对她极尽温柔呵护,连在何凌骑马避难时也没有忘记将她扶上马,那样待她满芳如珍宝的男人才是她想要嫁的男人啊。 可自己如今已嫁给他人,满芳与何凌再无可能。 满芳的眼泪又流了下来,看着蜡烛火光的影子映在墙壁上的影子摇曳着,自己影子也被灯光拉长着,两相陪伴,只不过零落着满地的冷冷清清。 裴言卿走出满芳的吟夏院时,便听见旁边的抚春院正琴声泠泠,婉转悠扬,心气平和,不哀不怨,一下就如沐春风般抚平了裴言卿刚刚的不快。 跟在裴言卿身旁的总管见裴言卿听见这琴声而停了下来,面色也好了些,总管便心下有了断绝,便问道:“主公,可是要去四夫人那儿?” 裴言卿点点头,总管便在前面为他引路。 而此时淳于珩见何凌房中的灯熄了之后,便让暗卫继续守着,淳于珩开始在裴府里找满华住着的抚春院,这还是他特意从裴府的下人口中打听得来的。 等淳于珩到了抚春院旁,将身形隐在暗处,却看见了裴言卿走了进去。 淳于珩的心骤然紧缩,他知道这个时候应该转身离开。 可想到之后裴言卿会去拥抱他整日心心念念的女子,淳于珩就觉得他的双脚似乎灌了铅一般沉重。 裴言卿会亲吻满华,抚摸满华…… 淳于珩觉得自己快要疯掉了。 可偏偏那个拥有自己喜欢的女子的男人是自己效忠的主公。 淳于珩一直站在离抚春院不远的地方,眼睛里有些东西已经是不复清明。 这边当裴言卿走进院门时,春梨便惊讶着想要行礼,可裴言卿用手势示意她不要出声,春梨点了点头后退在了一边。 春梨看着裴言卿阔步而行的身影,心下明了——主公确实很喜欢四夫人,看来四夫人能够得宠一段时间呢。 裴言卿推开房门,看见了长发如瀑正对着窗口的月亮抚琴的满华。 月下美人朦胧似梦,也不过就是这样的感觉了吧。 而满华好像并没有注意到裴言卿轻轻推门的声响,专注地拨着琴弦,时不时望着天上的月亮,神情平和。 裴言卿缓步上前,从背后抱住了满华。 琴声戛然而止,同时也伴随着一声惊讶的娇柔抽气声。 满华看清来人是裴言卿后便将头乖乖地靠在裴言卿结实的胸膛前,道:“主公怎的这个时候……” 裴言卿捏了捏满华小巧的鼻子,温柔地道:“孤想孤的四夫人了,有什么不妥吗?” 满华闻言便娇羞地笑着,道:“明明今天早上才刚刚分开,夫君就会开妾身的玩笑。” 裴言卿亲了亲满华笑着上扬的眼角,贴着满华的耳朵,低声道:“孤是不是在开阿华的玩笑,阿华一会儿可以自行检验。” 满华的脸更加红了,她将头埋入裴言卿的胸前,不肯出声。 裴言卿看着满华的表现便低低地笑了起来,将满华横抱起来,步入内里的床榻。 一番巫山*过后,裴言卿抱着满华已经熟睡,而枕着裴言卿手臂的满华却睁开了眼。 今晚裴言卿不会宿在满芳那里自是情理之中——满芳还放不下自己的尊严,裴言卿也没空陪满芳周旋。在裴言卿眼中,满芳是自己要嫁入裴家的,而满芳的故意躲避和倔强肯定会让裴言卿不喜;而在满芳看来,裴言卿看上了自己的妹妹还不够,连自己也要一并娶了,骄傲如满芳怎么会让这样的男人如愿,怕是相比之下她的姐姐愈发喜欢那个涉世不多的、温柔待她的何凌了吧。 不过近期不能风头太盛,本来让其他三个女人有了针对满芳的话头,满华可不想她们将视线转移到自己身上而成为众矢之的的那个人。 可满华自己也没有料到,其他三个女人所得知裴言卿娶她的理由就足以让满华不能在这裴府的后宅安然行事。 而院外的淳于珩在听见琴声突然莫名地断了的时候,转身用极快的轻功出了裴府。 第二十七章 朝会谒见 满华再次醒来的时候,亦是同样的情况——身旁冰冰凉凉,裴言卿早已不在身旁。 想必这样的男人永远不会为了女人而放弃他的江山。 而此时,春梨也进门来,隔着帐帘向满华道:“夫人,已经卯时了,该起身了,待会儿还要去重华院大夫人那给她请安呢。” 之后春梨听见账内响动,便服侍满华起身洗漱梳妆。 “不用去娘那里给她请安吗?”满华疑惑道。 春梨回道:“老夫人静心佛事,不愿意别人去打扰她,也就是主公每日会去看看她,每月十五众夫人才会去老夫人房中给她问安。” 满华点头,看着正给她挑衣物的春梨,道:“装扮还是素净点吧,本分些的好。” 春梨领命。 出了院门,满华便打发春梨去满芳的吟夏院询问满芳是否已经去了林喻萱的重华院。 不稍时,春梨小跑回来,而后面满芳与她的大丫鬟夏芙正出了吟夏院的门。 满华调整了情绪,上前对满芳道:“姐姐,咱们一起去重华院吧。” 满芳点头,眼眶还是微红,虽然用粉遮住了些,可依旧能窥见满芳的些许憔悴,眉间依稀有些轻愁,已经不是养在深闺的天真少女模样了。 满芳从夏芙的口中知道昨日裴言卿从她的吟夏院出去后去了满华的院子里,看着眼前面色依旧姣好美丽的妹妹,满芳心里暗沉,看着满华的眼神多了些掩饰不住的疏离。 虽然满芳现在内心里依旧是不愿意委身于裴言卿,可裴言卿同时也是满芳名义上的夫君,自己的夫君在自己这里没有和颜悦色地与自己说过一句话,转身就去了妹妹的院子,这让满芳情何以堪。 更何况裴言卿还说过她满芳不如她的庶妹满华。 自己还是满家二小姐时,谁人不说她满芳才是那艳冠芳华的牡丹,谁人又敢说满华比她满芳要好。 可是现在自己成了后宅中的一个有无可无的妾,自己的夫君认为自己的妹妹比自己要好。 满芳深吸了一口气,任由着自己的心抽痛着,她不甘心。 自己的妹妹,没有远见的、愿意屈身于裴言卿的满华,她绝对不可以比自己优秀。满芳心底有个声音这样告诉她。 满华嘴角微微上扬着,看着满芳的面上不再掩饰的对她的陌生感,心如明镜。然而满华却好似没有注意到依旧牵起满芳的手,满芳僵硬地任由满华牵着,在春梨和夏芙两个丫鬟看来,她们姐妹的感情是在是好。 何止是感情好,姐妹服侍同一个夫君还能相处地风平浪静,简直是姐妹情深。 满芳一路上默默无言,倒是满华时不时提醒着满芳注意脚下的路。 满华依旧是满芳记忆里的满华,没有变化,因为满府的遭遇已经将满华从儿时起就改变了个彻底。 不过满华倒不想现在就与满芳撕破脸,到时满芳自己忍不住了动手,在别人眼里才会对满华自己这个受害人最有利。 满家姐妹到达林喻萱的重华院时,林喻萱微笑着端坐在主位,听着坐在下面的戚禾雨说着什么。 看见进来的两人,林喻萱示意戚禾雨,戚禾雨见后点头不语。 满家芳华向着林喻萱齐声道:“妾身见过大夫人,大夫人安好。” 林喻萱依旧微笑着,看起来是一个和颜悦色很好相与的人,满家芳华请安后,便即刻就赐坐了。 楚惜依旧是姗姗来迟的那一位,打扮地光彩照人,确实担得起宁国四大美人的称号,不过其他几位夫人来请安时都只带着一个丫鬟,可楚惜却硬是带了两个,眉目里的傲气估计也不输于任何一个正房夫人。 林喻萱对每回皆是如此的楚惜都是一笑带过,但却好似林喻萱什么时候都是从容地笑着的。 楚惜上前,也只是微微福了一福,眼里丝毫没有作为妾室应有的恭敬之色,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妾身见过大夫人。” 林喻萱照样什么也没有看见似的,笑着赐了座。 林喻萱见众妾室都来了,关心地看着满芳道:“昨日听说妹妹身子不爽利,主公去了四夫人那,也不知妹妹现下身子可是舒服些了?” 满芳本来在路上与满华相处时还在介怀这个事情,现在又被林喻萱重新提起,本来稳定好的情绪又不自然了起来,只好低着头,僵硬地回道:“谢谢大夫人关心,妾身好多了。” 林喻萱继续道:“瞧着妹妹这面色也不红润,若身子还有什么不适的地方,可要请大夫来看看,你们远道而来,水土不服还是情有可原的。” 楚惜看着满芳低着头一副恭恭敬敬承下林喻萱关心的乖巧模样心下就一阵厌烦,冷冷道:“妾身看来,五夫人不是身子不适,怕是昨天主公去了四夫人房里,五夫人不甘心,心火太旺而致面容憔悴吧?” 满芳不语,可在衣袖中的手已经握成了拳。 其实楚惜的一句顺嘴的嘲讽已经说中了满芳一半的心事,另一半嘛,自然是不甘心自己没有嫁给何凌为妻而嫁给裴言卿为妾。 不甘心又能如何,在别人的地盘,可不会给你随心所欲的权利,满华每次说服满芳时总要在这个方面提点提点她。 可愈是如此,满芳愈是会认为是别人在逼迫着她,心中的恨将会愈多,到时的满芳也只会变得和后宅里普通的妾一样,就当她满芳现在对后宅的糟粕事纯净得像一张白纸,可日后满芳不争也得争,心不狠也得狠。 林喻萱见楚惜为难满芳,对楚惜道:“好了,今天早上她们两姐妹还是一块来的呢,不要胡乱说话。” 楚惜瞥了一眼林喻萱,别过头去,嘲讽道:“姐妹两个感情还真是极好的,让我们这些平日里也是互称姐妹的人学也学不来呢。” 说罢楚惜意味深长地看着戚禾雨,戚禾雨也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绢帕。 林喻萱不再理会什么都想压别人一头的楚惜,转而对满华道:“四夫人也是刚刚进门,主公连着两日都宿在你那里,五夫人不舒服,你也得仔细注意着自己的身子。” 戚禾雨坐在满华身边,听见林喻萱如此说道也看向满华,道:“是啊,男人总不如女人自己体贴自己,妹妹初来乍到,注意些也是好的。” 林喻萱是在提醒她不要太过狐媚裴言卿让自己的身体吃不消而得不偿失么?就算她林喻萱不提醒,满华也不会傻傻地当后宅女人堆里记恨的靶子。 满华现在什么也没有,裴言卿只不过对她有一股子新鲜劲,而其他先进门的夫人们可是陪着裴言卿过了好些年,她这个新来的,还真是需要注意些呢。 满华感激地看着二人,回道:“大夫人和三夫人说得是,妾身记下了。” 林喻萱见满华也是恭顺的模样,话少,不知她的深浅。 日后还得再查探查探。 “今日就到这里,都散了吧。”说罢林喻萱便起身,身旁的丫鬟连忙扶着她进了内室。 第二十八章 两相争执 戚禾雨在林喻萱离开后便站起身,对在场众人道:“莺莺还等着妾身呢,也不知道这几天是怎么了,莺莺比以往更是粘她的娘亲。” 莺莺是戚禾雨的女儿,也是裴言卿的第一个子嗣,现在只是唤着小名莺莺,下人们称呼她一声莺小姐,说是要等到莺莺的周岁宴的时候再取正式的名字。 看来裴言卿对他的第一个孩子还是比较重视的,取一个名字都要在正式宴会上宣布,也怪不得现在有了孩子的戚禾雨也能在傲气逼人的楚惜面前硬气一些,不必再像以前刚刚进裴府那会儿事事都得对楚惜低眉顺眼,小心翼翼。 就像此时虽然戚禾雨说的是一句普通的告辞的话,可戚禾雨娇楚的眼神明显就是看向楚惜的。 这句话也算是戚禾雨回了刚刚楚惜的那个意味不明的眼神了。 在楚惜听来,戚禾雨这句话就像是当着她的面炫耀似的,当下便站起身,眼中划过一丝狠厉,道:“妹妹可要好好管教主公的孩子,可不要让她学了自己那个身份低贱的娘亲的小家子气。” 戚禾雨闻言微笑,向着楚惜福了一福,又将身子转向满家芳华,道:“莺莺平日里都很乖巧,可这几日要是找不着妾身便一直哭闹,奶娘都安抚不住。” 她戚禾雨的确是身份低贱,楚惜说的并没有错,戚禾雨的娘家说白了就是无官无职空有家财万贯,可戚禾雨现在有了裴言卿的孩子,也是第一个孩子,自认为出身高贵的楚惜现在不也和林喻萱一样连个蛋也下不出来么? 不然裴言卿也不会娶了家室落魄的满家芳华进门,而且她们还是数一数二的美女。 思及此,戚禾雨看向满家姐妹的眼神也就稍稍变了些许味道。 杨夫人说裴言卿娶了这对姐妹里较小的一个,也就是满华后,裴言卿的后宅才会有人生下儿子。可这第一个男孩是满华自己生出来的,还是后宅其他几个女人中的一个生的? 林喻萱不好说,谁人也探查不清林喻萱这个正室在当年流产之后还能不能再生。若是满华先一步生下了儿子,那对戚禾雨自己的孩子在裴言卿心里、甚至是在裴府里的地位都会造成一定的威胁。 戚禾雨看着眼前的这对姐妹,满芳的头微微低着,一副恭顺的模样;而仔细应承着戚禾雨与林喻萱的满华也和满芳一样是个面若桃花的美人,却也还中规中矩,戚禾雨看不出来她们之间有什么端倪。 可这一对姐妹真的关系如此之好,甚至好到可以齐心共同服侍同一个夫君吗? 戚禾雨不信,而满华更是不信。 不过有些事情总是要一步一步进行,只要最终的结果是对自己最有利的,中间的那些不可告人的手段又算得了什么。 戚禾雨说罢便准备离开,可楚惜见戚禾雨在满家芳华面前并不是特别买她的帐,上前一步抓住戚禾雨的袖尾,厉声道:“你也就是个生女儿的命,不过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庶女而已,你又能得意到几时?自己的命数自己可要摸识清楚,不要不知天高地厚。” 两人的丫鬟见此情况,都在踌躇着要不要上前将两人劝开。 而此时的满芳依旧是低着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恍若无人;满华则是表面上用一副担忧的神情看着争执的戚禾雨和楚惜,也不知如何是好,内里却抱着看好戏的心态,看两人在争执的过程中会不会口不择言漏出更多有用的消息。 戚禾雨的眼睛已是水光波动,她拿着绢帕掩面道:“姐姐的提点妹妹哪一句没有用心听过?可莺莺……”说着戚禾雨看着院外等着的暖冬院的奶娘,奶娘也是神情焦急。 戚禾雨继续哽咽道:“妾身不知何处不如了姐姐的意,莺莺是主公交代于妾身的,妾身又怎能辜负了主公……” 楚惜哼了一声,松开戚禾雨袖尾的时候用了些劲,戚禾雨柔柔弱弱的身子退后了几步,差点撞上了她身后的桌椅。 而后楚惜便带着两个丫鬟,看也没看剩下的三人,如来时那般气势浩荡地离开了林喻萱的重华院。 戚禾雨也止住了泪,一言不发地带着她的丫鬟也离开了。 看来现在什么筹码也没有的满家芳华还不值得她们在意,两人走的时候连看一眼也觉得多余,不过照今日的情况来看,戚禾雨和楚惜的梁子怕是早就结下了吧。 楚惜虽然张狂,可也不是无脑般地张扬;戚禾雨虽然柔弱,可也不是任人欺凌的主。 还有林喻萱,一直待人和煦,却不知内里是个什么样子。 满华起身问询坐在她身旁的满芳,道:“姐姐,妹妹见你心情阴郁,要不要在裴府的观园里走走再回院子?” 满芳没有看满华,似自嘲般道:“罢了,主公说让我好生待在自个儿的院子里,又怎敢肆意随处走动,姐姐就先回去了。” 说罢,也不等着满华想要说些什么,带着夏芙离开了重华院。 春梨此时上前,道:“夫人,是回抚春院吗?” 满华面色平静,道:“阳光明媚,不在这府里走走岂不是辜负了这样好的天气?” 春梨点头会意,领着满华在裴府散步。 行至观园,裴府气派的园林设计确实让人叹服,不过满华作无意状地看了一眼亭子里的何凌又将眼神移向了别处。 满华道:“我见府里的夫人们似乎都不愿意出来走动。” 春梨叹了口气,回道:“大夫人和二夫人小产后,大夫就交代不要经常出来吹风,故而两位夫人平日里都不经常走动;三夫人素日里偶尔也会摆弄花草四处走走,可自从生了莺小姐后也就整日待在房里。” 所以,按照春梨的说法推断的话,府里的各位主子们近日也不会到这观园里来,下人们也不敢到主子的地方乘凉,更何况还有何凌日日待在这,所以这个亭子就只有何凌会来了,别人都没这空功夫。 满华心下了然,她已经莫约知道该如何行事了。 满华抬头看了看天色,对春梨道:“日头升高了,我也有些累了,回院子里去吧。” 第二十九章 深夜魅影 这天夜里,抚春院里。 春梨从院外走进,看见坐在窗台小桌边正在看书的满华,道:“夫人,今日主公去了二夫人那。” 满华听后,放下手中打发时间的书,道:“晓得了。服侍我歇下吧。” 满华知道她现在还没有摸清裴言卿的性子,要让自己在裴言卿心里有一定的位置,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 春梨服侍满华上了床,放下床帐,吹熄了烛火都便关好房门出去了。 深夜,满华起身,穿上了自己事先藏在枕头下面的衣衫,提着火光暗淡的灯笼出了抚春院的门。 今夜无星无月,看来过了这几日天晴后又该下一场雨了。 天色昏暗,满华手中提着的灯笼的红光映上了满华的脸,铅华未施的脸在漆黑的夜里显得愈发妖艳,像是暗夜里美丽的毒株曼珠沙华。 满华静静地走着,传来的声音也只有她自己能听得见的裙裾和袖摆的轻微摩擦声。 照着这几日春梨带着她在裴府四处散步得来的对裴府的熟悉度,满华以最近的路走到了裴府的观园。 四下无人,蛐蛐和青蛙的夏日鸣声此起彼伏,荷塘里的荷花在晚风的吹拂下轻轻地摇动着。 满华静默地走向了白日里何凌一直待着的凉亭。 亭子内部还是比较宽敞的,有一个石桌,三个石凳围着中间的石桌分开摆放。 最里面的石凳被支撑着石桌的石柱给挡住了,只要外面的人不走进墙角的这个亭子,是不会看见这个石凳的。 满华此时就坐在最里面的那个石凳上。 忽的亭子外闪过一个黑影,最后停在了荷池边,他的视线看向了亭子内执着红灯笼的满华。 小坐了片刻,满华起身,如来时那般从容,施施然离开了亭子。 黑影挺拔的身形在如此漆黑安静的夜里有一种莫名的压迫感,他看着满华的背影,道:“四夫人。” 满华听见声音,停住了脚步,稍微扭转了身形,对着黑夜里的那人道:“淳于将军从妾身出抚春院门时就开始跟着妾身,不知……将军此行所谓何意?” 淳于珩从远处一步一步地向着满华走近,直到他坚毅阳刚的面庞也映上了满华手中的灯笼的红光。 淳于珩看着满华的脸,他从何凌那里出来后,想要去满华的抚春院去看一眼,结果正好看见提着灯笼从院内走出来的满华,淳于珩不明白为何满华连个丫鬟也不带就这样随意出了院门,心下疑惑,便在她后面跟着,直到满华到了观园坐到了亭子里。 忍住自己想要去触摸眼前的美丽脸庞的*,淳于珩掩饰道:“那夫人在夜深人静时单独出院又是为何?” 满华看着这样板着脸的淳于珩,蓦然间笑了,道:“妾身只不过是睡不着随意走走罢了。” 淳于珩见到巧笑倩兮的满华,脸上微热,不过灯笼的红光倒是替他遮掩地挺好,不苟言笑的脸还是那般严肃,谁人也不知道此时的淳于珩已是心跳加速、浑身紧绷。 淳于珩轻咳一声,移开了视线,道:“上次……在下喝醉了酒,冒犯了夫人,还望夫人不要介意。” 满华看了一眼淳于珩,沉默了。 淳于珩对满华说的这句话叫她如何回答是好?说不介意,那是不是只要有个男人如此对待她满华她都不会介意?满华自认为她还没有那样下贱;说介意,她满华当时只是一个从田州城带回来的战俘,就算是不会看手握大权的臣子们的脸色,她也不敢目中无人地说自己介意,要知当时那种情况,有人看上你别人还会只说是你的福气。 一阵静默,淳于珩也感受到了两人之间的尴尬——满华现在是裴言卿的女人,而淳于珩是裴言卿的臣子。 淳于珩想起了那一晚在这裴府的荷池边他抱住了满华,满华身体的触感直到现在依旧刻在淳于珩的脑海深处,想抹也抹不去,甚至现在两人孤男寡女的,淳于珩见到满华楚楚的面容,那晚的所有细节都变得愈发清晰。 这样的满华应该是她淳于珩的,可为何她却成了裴言卿的女人。 淳于珩只感觉自己心里很压抑,他奔波半个多月为了证明他们之间的曾经,但是回来时佳人已嫁他人为妇。 还有昨晚,裴言卿进入抚春院没有多久,悦耳的舒爽琴声便戛然而止,甚至后来还有东西倒地的声音,淳于珩想也不用想就能知道他喜欢的女人在那之后在别的男人身下承欢。 这一切无不在提醒着淳于珩的坚持是一件可笑的事情,应该及时刹住车放弃对满华的一切念想,主公的女人可不是作为人臣的他能肖想的。 可是明明是淳于珩先遇到满华的,不是吗? 一想到放弃,淳于珩就感觉自己最爱的东西无偿地送给了别人,内心里隐约的嫉妒让淳于珩倍感苦涩。 淳于珩不想放弃,满华本来就应该是他的。 满华这样美好的女子一定得是他淳于珩的。 淳于珩看着默默不语的满华,严肃沉静的眼中闪过了几丝疯狂。 淳于珩重新将视线移动到了满华精致的脸上,道:“华姑娘,嫁给主公……是你自愿的吗?” 淳于珩本能想要回避满华已经嫁人了的事实。 满华见淳于珩对她转换了称呼,不知这个男人又想做什么,低下头,声音闷闷地,道:“自愿又如何?不自愿又能如何?这些都不是妾身能够决定的。” 满华咬重了“妾身”这个词,她现在已经嫁了人,姑娘这个称呼她可是再也担不起了,同时满华见淳于珩在夜晚依旧能够自由出入裴府,肯定是得到了来自裴言卿的什么命令,自己之后还得小心行事。 满华的话在淳于珩听来意思就是满华是身不由己,并不是她自己自愿的,淳于珩心里比之前舒服了些许,并没有注意满华话里的重音,语气明显轻松了许多,道:“华姑娘之前真的没有去过今年的南州城姻缘会吗?” 满华此时已是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了,眼前的淳于珩不知为何死死揪住那件事情不放,上次难道她还没有解释清楚吗? 自己已经嫁了人,就算淳于珩你死缠烂打地追问又能得到什么结果?满华在心里嘲讽。 只不过得到的是一次又一次的否认罢了。 但是令满华没有想到的是,淳于珩对此已经是早有准备。 第三十章 无奈僵持 满华保持着她那优雅的笑容,看着淳于珩的脸,郑重地道:“淳于将军,妾身确实没有去过今年的姻缘会,以往每年的南州城姻缘会也都没有去过。” 淳于珩听言,唇紧抿着,黑黑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满华说出一个字。 淳于珩此时看她的眼神好像就在看不听话的宠物一样,完全不像他日常里的正经模样,虽然依旧严肃,但是也多了几分邪气,满华的脊背渗出了些许凉意。 满华突然感觉到面对这样的淳于珩有一股油然而生的恐惧感,让人想要后退逃离。 满华见淳于珩没有回答她,便又开口道:“不知将军还有没有其他事情想要问询妾身?没有的话妾身就先回去了,夜已经深了,将军日夜事务繁重,也要早点歇息。” 满华说罢就打算转身离开,可是天旋地转间,她被淳于珩横抱了起来,手中的灯笼也顺势飞了出去,落进了荷塘里,“哗啦——”的溅水声过后,灯笼里的火光也熄灭了。 在满华吃惊的瞬间,淳于珩已是腾空而起,抱着满华出了裴府。 双脚没有落在地面让满华没有安全感,她本能地紧紧抓住淳于珩胸前的布料,耳边呼呼的风声暗示着满华不知淳于珩要将她带去哪里,她没有任何周旋的余地,满华闭着眼睛,身子紧贴着淳于珩。 淳于珩对满华的这种本能的贴近行为理解成了对他的好感,对他的信任,对他的依赖。 看着满华柔弱无骨的纤细腰肢贴着他淳于珩的身体,她的头乖顺地埋在他的怀里,近期淳于珩的不安和嫉妒一下就被巨大的满足感所填充,让淳于珩的嘴角有些得意地微微上扬。 其实满华也不知道自己小小的动作也能引起一个过于纯情的男人的巨大反应。 这样的男人只要获得来自他真心喜欢着的人的一丁点肯定,就会欣喜若狂。 还真是简单的男人呢,不过对于满华来说她总是喜欢把一个人想得及其复杂。 满华若是把每个人都当做单纯的人,就好比满华此刻若是将淳于珩的所作所为理解成对她的一种爱慕和欣赏,满华想必凄凉地早就死在了满府的某个角落里吧。 不是她满华不愿意活得简单,而是世事要求她变得复杂。 不过淳于珩在高兴之余也没有忘了正事,最后将满华放置在了自己宅邸的后花园里。 此时淳于珩的将军府也是寂静寥寥,没了照明的灯笼淳于珩和满华都看不太清对方的面色。 满华在落地的瞬时稍微松了一口气,不过仍旧有些不安,不知道淳于珩想要做什么。 她甚至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满华猜测淳于珩几次三番地纠缠她,无非是对她有些兴趣,不过对并没有多少交集的满华与淳于珩来说,淳于珩对满华的兴趣肯定不是欣赏,只是没有得到过感到不甘心而已,淳于珩若是想要自己的身子的话,满华估计现下也没有反抗的余地,只能任由淳于珩摆布,好在满华的处子之身已经给了裴言卿,她现在只能希望淳于珩对她的这份热情和关注能早日消散,不要成为她在裴府束手束脚的障碍、亦或是一份不安定的随时都会爆炸的火药。 淳于珩像是怕满华想要逃走一样,虽然放下了她,但淳于珩的结实的大手依旧包裹着满华的柔软的小手。 其实淳于珩也只是私心想要离满华更近一些罢了。 过了一会儿,淳于珩低低的声音响起,他道:“望华姑娘不要介意在下刚刚的唐突,可你真的不愿意承认你去过吗?” 淳于珩想着若是满华自己愿意承认了,那就证明满华对他还是在意着的,准确地说是对他俩的过去是在意着的,淳于珩其实并不想逼迫满华承认。 虽然淳于珩始终不明白就这样的一个会面问题满华却不愿意承认。 满华也只不过是想少些麻烦罢了,毕竟她现在的夫君是裴言卿。 满华决定不再淳于珩周旋,既然淳于珩总是这样问她,那干脆直接一点好了,满华道:“妾身私以为自己没有什么东西是值得将军惦记着的,不知将军到底要从妾身这里得到什么?” 淳于珩听见满华所问的瞬间只想脱口而出:“我想要的就是你。”不过淳于珩又想了想,如果他要是这样对满华说的话,那岂不是与一般的强盗欺压民女有什么不同?淳于珩在幻想着满华的心甘情愿。 淳于珩同时忽略了满华是裴言卿的女人,想必他还一直都接受不了,若是满华心甘情愿,淳于珩会选择忠于他的主公,还是会选择享受与自己心悦的女人的一场欢情呢? 不过淳于珩怕是等不到了,满华自己都认为自己是个自私自利的女人,哪还会有那份心分给你淳于珩呢? 满华将这理解成一场交易,淳于珩想要的东西无非就是满华自己的身子,而满华想要的也只能在心里奢求着以后淳于珩不要再来纠缠她。 一个拼命地想要追逐,一个拼命地想要摆脱。 半晌,淳于珩才回道:“在下并没有想要求华姑娘什么。” 满华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里也不再掩饰自己的心绪,面上讥讽神色尽现,明显淳于珩的话在口是心非,难道真要她承认了淳于珩才如愿了么? 真不知道淳于珩这样做有什么意思?想要满华的身子满华刚刚也给了淳于珩机会让他直接提出来,打开天窗说亮话,对彼此都是好事一桩。 可淳于珩好像就愿意和满华这样耗着。 满华感觉到淳于珩握住她手的大掌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像是在对待珍贵的东西一样。淳于珩的手心如同他的身体肌肉一般硬,还有长期拿兵器所造成的茧子,这种触感满华感受得很清晰。 不过满华现在并不关心男人的这些小动作,她觉得自己的耐心快要被眼前的淳于珩给消耗殆尽了,道:“妾身如今已嫁为人妇,还望将军自重。将军硬要妾身承认在出阁之前私见了外男,妾身无话可说,清者自清。” 满华说罢想要把自己的手给抽出来,可淳于珩听见这话却气急败坏地将满华的手握得更紧了,好似要把满华的手腕捏碎一般。 满华刚刚的话如同冰刀一般,不仅让淳于珩疼,而且他的心也凉了个彻底。 夜色中看不见淳于珩此时有些扭曲的表情,不过当淳于珩稳定好心绪再次说话时,声音沉闷了许多,道:“四夫人既然不想承认,那在下拿出的证据可是让四夫人不想承认也得承认。” 说罢,寂静黑夜里的响指声音清晰,满华可以从远处看到有人提着灯笼走了过来。 满华莫名地心里涌上一阵不安。 第三十一章 因祸得福 灯笼的火光愈来愈近了,同时满华的不安也愈发放大了。 最先走过来的看样子是府里的侍卫,身后提着灯笼的看身形应该是个女子。 那侍卫上前道:“将军,人带过来了。” 淳于珩挥了挥手,那侍卫便下去了。 而后,满华借着灯笼的火光看清了侍卫身后的那个女子。 是碧青,满华想她不会看错。 淳于珩在满华看清了来人之后便一直打量着满华的表情,敏锐地捕捉到了满华神色上一闪而过的惊讶,淳于珩的嘴角再次微微上扬。 碧青看清了淳于珩身边站着的满华,眼泪立马流了下来,道:“三小姐……” 满华见碧青这般表现便知道了淳于珩对碧青应是说了些什么,那晚满华蒙着薄面纱,可是碧青却是已经完完全全地暴露在了淳于珩面前,想必淳于珩在碧青那里已经套出了她的身份,也难怪淳于珩如此地笃定。 没想到在南州城的那晚就是如此的匆匆一见,淳于珩也能记清碧青的样貌,并在此之后于茫茫人海中找到了她。 满华现在果真如同淳于珩所说的那样,她就是承认也得承认,不承认也得承认。 那满华就陪淳于珩玩玩,也算是给淳于珩对这件小事如此上心的“回报”好了。 淳于珩见这对主仆似是有话要说,默默地站远了些。 碧青哽咽道:“三小姐,您近日过得可好?将军说您在京城受了不少罪,过得十分不舒心。” 满华摇了摇头,抬手抹去了碧青的眼泪,碧青愣了一下也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态,继续道:“多亏淳于将军救了婢子,不然婢子也活不到今日,也见不着小姐了。” 听着碧青激动的话语,满华心里感到一阵暖意,刚刚面对淳于珩的警备眼神也放松了下来,满华道:“怎么说?” 碧青稳定了一下情绪,道:“当时婢子从满府逃出来之后,便想去寻在田州城的家人,哪知等婢子回去的时候已是人去楼空,城中百姓大多都说战事乍起,得快些逃命,不过婢子当时什么也没有,家人也找不着了,只能做了难民,还是后来淳于将军接济了婢子,才不至于饿死街头。” 满华点点头,问道:“淳于将军可有问过你什么?” 碧青道:“并没有问过婢子什么,只是偶尔会聊聊天。淳于将军为人和善,那天和婢子说起了那晚在南州城姻缘会的事情,才知道原来将军不姓于而是姓淳于,婢子见淳于将军说起您和二小姐在京城过得并不是特别好,故而恳请将军将婢子带来京城,婢子想帮助小姐。” 满华在心里冷笑,淳于珩哪里是人好,将碧青带来京城也不过是为了利用碧青逼满华就范承认罢了。淳于珩如此对碧青说说道道,让碧青以为淳于珩早就知晓了满华的身份,所以碧青也就多多少少对淳于珩说起了满华的事情,很容易就将碧青的话给套了出来。 不过碧青入京对于满华来说或喜或悲,喜的是若是满华将碧青买入裴家,那么满华在裴府里就不用花心思找那可以信任的人了,从小和满华一起长大的碧青就是最好的人选;悲的是满华在接下来一段时间里还要另外想法子应对淳于珩,她和淳于珩的事情绝对不能败露。 满华叹了一口气,对碧青道:“以后莫要再唤我小姐了。” 碧青闻言双目圆瞪,很是吃惊,满华今晚是临时出门也未作打扮,故而象征着她已嫁人的妇人发髻已是披散下来,还是碧青记忆里满华就寝散发的美丽模样,碧青只觉得双腿发软,道:“小姐,为何……” 满华见碧青一副吃惊无措的受伤模样,解释道:“我已经嫁了人,以后得唤我夫人。” 碧青听及此稍稍松了一口气,原来不是她家小姐不要她了,不过随即又担心起来,道:“不知夫人是哪家的夫人?” 看来既是唤的夫人,应该也就是那家人的正室夫人了吧,不过碧青的心却依旧放不下来。 满华面无表情地道:“裴府四夫人。” 碧青看着满华,默默无言,果真和碧青所忧心的一样,她心目中最优秀的小姐还是给别人做了妾。 碧青道:“不知婢子有什么地方可以帮到夫人?” 碧青已经下定决心,而且在告别满华的当天也她曾这样说过:“此生若再遇小姐,定当结草相报。”碧青和满华,从来都是一条船上的人,碧青也从未做过他想,只想看着小姐满意,帮助满华做她想要做的事情。 满华移开视线,看着别处,道:“我想让你进裴府,做我的左右臂膀。” 满华还在满府时,许多时光都是与碧青一起度过的,许多事情也是由碧青帮助她完成的,满华信任碧青,没有丝毫怀疑碧青的理由。 碧青咬紧了下唇,心下已经开始计较如何能进得裴府,恭敬地道:“婢子知晓了。” 在一旁的淳于珩见她们已经谈了些许时候,便上前对碧青道:“你先下去吧,在下与夫人还有事相商。” 满华也在思索如何能让碧青进裴府,可淳于珩的突然插话打断了她的思路,心下一阵烦闷,打起精神应对淳于珩要与她“相商”的事宜。 碧青听见满华既是嫁与了裴府,可为何现在又与淳于将军在一起,而且在碧青与淳于珩的聊天过程中,碧青也感受出来了淳于珩对满华的好感和欣赏。 只不过那时还不知道满华已经嫁人的淳于珩只是想着与满华亲近的人拉近关系,想象着满华在见到碧青之后认同了他们之间的过去,淳于珩能离满华更近一步。 碧青认为既是满华自己做的决定,定然有她自己的道理,碧青想了想,将灯笼放在满华脚边,自己按着原路返回自己的住处。 满华在看着碧青独自离开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的时候,将身子微微转了过来,用水光波动的眼睛看着淳于珩,道:“淳于将军,你能听妾身一番话吗?” 第三十二章 另谋出路 “将军为了一件小事也能如此细心认真,妾身实在是佩服。可将军知道妾身为何始终不愿意承认此事?”满华认真地看着淳于珩,盈水的双眸好似有道不尽的千言万语。 满华如此说来,已经是向淳于珩坦诚了,淳于珩内心一阵欣喜。 可是淳于珩依旧面无表情地严肃着,长期与兵营中的男人们以上下级的关系相处造成了淳于珩习惯性地掩饰自己的心情,他回望着满华,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满华已是双眼湿润,两行清泪流了下来,正准备开口,一双温热的大掌覆了上来,轻轻地替满华抹去那晶莹透亮的眼泪。 淳于珩的动作完全是下意识地去完成,当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连忙将手尴尬地收回,虽然淳于珩的面上看不出丝毫动静,可是内心里却是夹杂着窃喜、心疼以及羞愧。 满华的眼泪让淳于珩不自觉地想要怜惜,可当他触碰到满华的那一刻却让淳于珩满足地无法自拔,但同时淳于珩又觉得自己再一次冒犯了佳人。 淳于珩恨不得狠狠地揍自己一拳。 淳于珩的动作让满华一愣,但满华看见淳于珩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仿佛刚刚那样体贴人的动作不是他做出来的一样。 两人又回复到了刚刚的状态,满华继续道:“妾身为满府庶女,在满府时一切按照爹爹的意思行事,爹爹不希望妾身暴露身份,故而在那晚妾身对将军撒了谎,并且在北上京城的途中妾身依旧按着爹爹的吩咐行事,否认了当晚我们见过面;之后妾身被迫加入裴家,已为人妇,自是不能再和其他男子有任何牵连,还望将军不要介怀妾身如此行事。” 既然满华已经承认,淳于珩对她为什么要隐瞒的原因就没有丝毫兴致了,不过刚刚满华的话却真切地告诉了淳于珩一个信息——满华是被迫嫁给裴家的,淳于珩之前的猜测并没有错。 淳于珩松了一口气,不过既成的事实已经改变不了了,他只关心一个点,道:“那你现在喜欢上了主公吗?” 满华闻言低头,道:“喜欢与不喜欢又有什么区别?妾身为主公的女人,自然是要替主公分忧解难,可如今满府破败,身不由己,不能像前面三位姐姐那样对主公的政途有所帮助,怕是红颜易老,虽然妾身一心一意对待主公,但是主公不知什么时候再迎娶新人,到时想必主公连妾身是谁都记不起来了吧?” 说到后面时满华已是有些哽咽,听到满华诉说着没了娘家的她在裴府举步维艰,不得已只能靠色相来讨好裴言卿的状况,不由得更加心疼满华。 若是淳于珩自己能早些回来向主公求娶满华,满华又何必经受这些苦难? 都是他的错。淳于珩想。 满华现下脆弱的模样让淳于珩只想拥她入怀温言细语地安慰她,虽然淳于珩为一介武夫,像这样的“细活”也是第一次想去做,但淳于珩不想让满华误会成是他淳于珩想要轻薄于她。 满华这样的女子需要像瓷器一样小心翼翼地去珍惜和保护。 淳于珩的手握住了,不时却又松开了,他没有安慰过女人,不知如何去做,稍微有些无措。 低着头的满华看见了淳于珩的小动作,知道了淳于珩心下矛盾,但却不知淳于珩是为何矛盾,她刚刚表现地如此脆弱不堪,只不过是想激起淳于珩内心的不忍和同情,好让主动权不全在淳于珩那,可是淳于珩的动作却又让满华思索着她刚刚有什么地方是值得让淳于珩考量徘徊的吗? 满华干脆就默默无言,等着淳于珩自己道来。 过了一会儿,淳于珩才对满华道:“华姑娘莫要心伤,今后若有能帮得到姑娘的地方,在下一定倾力相助。” 满华闻言顿感不可思议,淳于珩思量半天说出来的就是一句安慰她的话?难道眼前的这个男人是真的是喜欢上了她? 满华虽然想到了这一点,但是却又马上否决掉了。 只能说淳于珩对她有好感,毕竟满华生的美,美丽的女人对于男人来说总是会有一种无法抗拒的吸引力。 喜欢啊,情爱啊,都是骗人的。 既然淳于珩对满华许下了这个承诺,那满华也不必再想如何让碧青脱离将军府再进裴府了,直接利用眼前这个男人所谓的承诺好了。 满华踌躇了一下,像是真的有什么地方需要淳于珩帮助一样,淳于珩见状心潮就有一点澎湃——他真的能够帮到他喜欢的女子。 满华迟疑地开口道:“妾身在裴府里除了姐姐再无他人可以交心,但姐姐日常里并不在身边,还要服侍主公,故而妾身想让将军帮忙让碧青进入裴府与妾身相伴好吗?” 这对于淳于珩来说是一件简单的小事,淳于珩回道:“本来碧青就是为了华姑娘才入京的,在下好人做到底,请华姑娘放宽了心罢。” 满华感激地点点头,从裴府中出来已经耽误了好些时间,得回去了,不然再这样耽误下去再回去的话,早起的奴才们要是看见淳于珩带她回府,可就有些麻烦了。 于是满华对淳于珩道:“将军能否将妾身送回裴府,妾身再呆在此处怕是不太合适。” 淳于珩还在想着接下来该和满华说些什么,可满华的这句话点醒了他,他莫名其妙地将满华带到他的将军府,满华没有生他的气已经是好脾气了,于情于理也该早点将她送回去。 淳于珩向满华走近,道:“华姑娘,得罪了。” 说罢,便像来时那般将满华横抱起来,不过这次没有上次那般心急,双手稳稳地将满华抱着,依旧让满华的头靠近他的胸膛,听着他为她而加速的心跳声。 淳于珩将满华轻轻地放在她的抚春院中,倏忽间又消失了踪影。 离开时淳于珩摸着自己的心口,他想这是他活了这么久来第一次如此的满足。 不过想到满华是裴言卿的女人,淳于珩皱起了眉头,双手紧握,心里涌上来的明显的妒意让淳于珩倍感苦涩。 淳于珩想了许久的人,裴言卿却轻而易举地得到了,他抱着自己心爱的人就能满足,可裴言卿从满华那里得到的东西比他要多得多,满华会为裴言卿生子,会一心一意地对待裴言卿。 淳于珩坐在裴府观园的荷花池边,神情复杂。 他不能做出背叛主公的事,不能。 淳于珩在告诉自己的同时胸口却很沉闷,踹不过来气,有如千斤重石压在他的身上。 第三十三章 石亭计谋 依旧是在今夜,楚惜的宁秋院内。 楚惜和往常一样,每回裴言卿来她的院子时,总是和白日里一样打扮得招摇生艳,与她的美貌很是相称。 同样与她的容貌很称的是裴言卿来她院子里的次数,十日里有五日裴言卿都会来她这。 也难怪楚惜嫁了人之后依然像从前未出阁那般骄横,满家芳华未进门前就数她最得宠,她楚惜有美貌,有身段,有极好的家世,暂时未把新进来的满家芳华放在眼里。 依着杨夫人说的那番话,满家芳华也只不过是娶进门用来生孩子的,她们怕是不知道呢,还以为裴言卿是看上了她们才娶了来宠着。 不过让楚惜堵心的是男人总有那么一段新鲜劲,她还担心裴言卿几日都不会来自己这里。 没想到这才过了两日,裴言卿就回心转意,看来裴言卿是真心喜欢自己的。 林喻萱算什么?戚禾雨有了孩子又如何?林喻萱只不过比她早进门而已,戚禾雨一副任人拿捏的模样,见了就让人生厌,裴言卿在整个裴府后宅里最喜欢的就是她楚惜。 不过最近戚禾雨好像不太听话了,以为有了孩子自己的身板就能硬的起来? 楚惜想到了自己的孩子,虽然她没有证据说是戚禾雨或是林喻萱干的,但是令她在观园里滑倒的带青苔的石子她却还一直保留着,即使石子上的青苔已经干死,不过楚惜却一直记得那青苔的模样。 那时裴府的观园正巧从南方拉过来一批石头,包括那在荷池正中央的名贵太湖石,杨夫人说是有几颗带青苔的石子掉落在观园的道上也无可厚非,是她楚惜自己不小心脚下而流的产,与他人无干。 楚惜自己也无话可说,不过她始终咽不下这口气。 凭什么她楚惜的孩子没有了,戚禾雨的孩子还能好好活着? 楚惜冷哼一声,不过面上对着裴言卿却是柔和了许多,裴言卿此时就睡在楚惜身旁,楚惜凝视着裴言卿的睡颜,楚惜怕是自己见了也会惊讶于此时自己眸中的柔情似水。 这个男人待她极好,裴言卿宠她,对她和林喻萱之间的较量也是睁一眼闭一只眼,上次流产虽然有些伤身,却不至于不能让她再生。 她会有一个裴言卿的孩子,楚惜看着身边的男人,微笑着轻轻地将头靠在裴言卿的肩上。 对于楚惜而言,裴言卿现在就是她的所有,她很爱这个男人。 而裴言卿在刚刚与楚惜欢好的时候,虽然楚惜在床帏的热情如火和放得开定是会叫许多男人神魂颠倒,不过裴言卿却想到了另外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虽然一时半会儿不会想起,但这几天总会在某个时候突然浮现在他的脑海中,她的音容笑颜,同样风景如画。 第二日,众夫人赶早去了林喻萱的重华院请了安,因着裴言卿昨晚歇在了楚惜的宁秋院,楚惜今日比以往来得更晚,连刚开始还愿意瞥一眼满家芳华,现在是看一眼也觉得污了自己的眼。 即使满家芳华是宁国闻名的美人,可是只要裴言卿不喜欢,再美又有何用?只不过当裴府多了两双筷子而已。 经得昨晚,楚惜的心算是安定了下来,她还是裴言卿最喜欢的女人,这裴府后宅里,谁也比不上她。 就算楚惜每次晚到林喻萱不也一样什么也不敢说?就算楚惜每次明讽戚禾雨不也一样没有人敢违背她? 众人散了之后,满家芳华一起经过观园,满华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凉亭,不过时日尚早,那里什么人也没有。 之后满华快速地回过头,与满芳状似亲密地一起走着。 满华现在不能与满芳有任何明面上的隔阂,不然现在其他三位夫人已是不屑至极,再传出姐妹内讧那真是让整个裴府的人都看着她们的笑话。 只不过这一路满芳的表情始终是恹恹,满华瞧着她这几日的状况,就知道她还未醒悟自己现在处于何种境地,估计还在怨天尤人,还在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满芳终归是要真切地体会到后宅女人的狠毒时,怕是才会彻底认识清楚自己走上了一条怎样的路。 不过到那个时候处于被动的满芳怕是想做些什么,时候都已经有些晚了吧。 这与满华又有什么关系呢?满芳遭遇的所有不幸她都是愿意看见的,并希望这一切都拜她满华所赐。 午休过后,满华对春梨道:“出去走走吧,觉着屋子里闷得很。” 春梨点头,看来这姐妹两个一个喜静,一个喜动,满芳自进门之后除了去重华院给林喻萱请安时才会出她自己的院子;而满华这几日总会时不时地带着丫鬟到处走走。 不过这样也好,让丫鬟们认为满华有这样的习惯,这样之后的一切都会变得好办一些,可以省一些掩饰行踪的麻烦。 当满华再次走到观园时,何凌依旧坐在他经常坐的位置。 只是当何凌听见满华她们走进来的脚步声时,抬头看向了她。 那眼神里没有了刚开始见到满华的敌意,平静无波,看不出些许情绪。 满华见何凌看她,对他微微一福,道:“妾身见过公子,公子是府上贵客,若是下人们服侍不周,可一定要告诉主公,主公叮嘱全府的人都要好好招待公子。” 何凌闻言,道:“四夫人客气了。” 春梨有些奇怪地看着两人,前日和满华一起见到何凌时,何凌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可今天还能和满华说上几句话,也许是今日那位公子的心情不错? 春梨并没有生疑。 满华向何凌点点头,何凌看见后又将视线离开,用手指轻微敲击了凉亭的护栏。 而后满华对身旁的春梨道:“走吧,没想到这本应该是府里最凉快的地方也不尽人意。” 说罢,春梨跟上满华,两人如闲庭散步般离开了观园,并没有丝毫异状。 不过等到满华的身影已经看不见时,何凌又抬起了头,看着满华离开的方向,手里还紧紧地握着一张纸条。 第三十四章 色授魂与(一) 裴言卿这半个月来行迹规律,不过外传满芳生病一直未能侍寝,故而裴言卿只是轮流着去了其余几位夫人那里,不过依旧是去楚惜那去的最多,相信林喻萱也不敢明面上说些什么,毕竟她最早进门,到现在都没有所出,裴言卿去妾室那里去得勤,林喻萱还不是一样,这半月里每次早会面对来自楚惜的耀武扬威还是温和地笑着,做出一个谦和温驯的主母样子,谁又知道她暗地里是不是恨得咬牙切齿。 满华这半月里来也算是大致摸清楚了裴言卿来后宅的习惯:满芳是因为一开始就不识抬举,故而裴言卿肯定不会自己拉下面子去她的吟夏院;至于包括自己在内的其余的女人,裴言卿总会每个人那里都轮着去一趟,由于楚惜会派人去堵裴言卿,而裴言卿估计也乐得有女人为他争风吃醋,所以楚惜这招屡试不爽,裴言卿去她那里去得最多。 不过楚惜的确有这个资本用这样明显的手段去争宠,她楚惜才不会怕后宅女人那些拈酸吃醋的风凉话。 而裴言卿每次来满华这里对她都是极致的温柔,处处体贴着她,也不知道裴言卿是否对后宅每个女人都是如此?但是看见裴言卿对待满芳的方式,也可以看出来他的骨子里并不是一个对别人柔和的人,相反的可以看出,不论是政事还是女人,裴言卿想要的都是绝对的臣服。 这样的男人想要留住心实在是很难。 现在只能慢些行事,只要裴言卿还记得满华,那么满华就一定还有契机。 后宅的权利也是一种权利,像满华这种为自己筹谋的女人,她是一定要争一争的。 那种被压迫着的生活满华过怕了,也不想再过了。 这半个月来裴府新换了一批丫鬟,因着在裴言卿娶满家芳华时有丫鬟不懂事,连府里主子的位分都分不清楚,故而裴府的总管在清理她时,也顺便疏通疏通了府里的下人,打发出去了一批人,故而又新近了一批丫鬟。 而满华的抚春院这也分到了一个丫鬟,满华叫她春菁。 何凌已经好久没有去凉亭了,取而代之的是每日都会去小坐片刻的满华。 这日裴言卿将淳于珩招进府中询问了何凌近况后,路过凉亭时便看见了满华袅袅的身影。 而满华也听见了脚步声,微微侧头,看见了淳于珩,对他嫣然一笑,道:“淳于将军安好。” 何凌在这裴府里的行踪淳于珩是最清楚不过的,以前他喜欢日日待在这凉亭里面,但是最近却不知为何突然转了性喜欢待在他自己的小屋子里闭门不出。 刚刚淳于珩还和裴言卿提到了这件事,照理说来何凌不愿意走动是极好的一件事情,不过淳于珩觉得这件事情有地方不太对劲,但裴言卿却未放在心上——人都在他裴言卿的眼皮子下面,还派了人日日监视着何凌,又有什么需要担心的呢? 淳于珩的思索被满华的音容笑貌所打断,忙回道:“见过四夫人。” 这也是淳于珩认为比较奇怪的一个地方——何凌是每日不来这凉亭了,可是满华却又好像喜欢上了这个小亭子,每天都会来坐一坐。 那天晚上满华独自出现在凉亭就是为了给何凌递消息,利用了凉亭里石凳的位置优势留下了一张小纸条,而这张纸条只有每天出入凉亭的何凌才能够看见,其余路过的奴才也好,主子也罢,都看不见最里面的那个石凳。 那张纸条里面告诉何凌她满华是何家那边的人,何家会派人来救他,但是需要告诉满华现在到底有多少人在监视何凌,救人也需要合适的机会。 但其实满华并不是何家的人,可以说她并不是任何一方势力的人,即使满华嫁给了裴言卿,满华依旧是忠于她自己利益的人。 满华之所以这样对何凌说,是因为何凌现在被变相囚禁在这,裴言卿还紧紧盯着,相信只要是有一点来自何家的消息,想必现在对于在如此困境中的何凌无疑是一种安慰,是满华最容易取得何凌信任的办法。 至于满华想知道的另外一条信息,对于向裴言卿这样谨慎的人,肯定会让他手下最信任的人来主管监视何凌的任务,故而满华根据裴言卿手下的臣子来裴府的次数,猜测淳于珩和陈能是最有可能的两个人,所以满华在纸的背面留下了这两人的名字,来问询何凌是否知晓,若是知晓按敲指节的次数来告诉满华到底是谁。 不过经过那天晚上在裴府意外撞见淳于珩的事情,满华心里就已经对他的怀疑最大,只是需要何凌证实一下而已。 那天何凌最后一次出现在凉亭,告诉满华那个主管这件事的人是淳于珩,剩下的就要看满华的了。 若是陈能的话,满华扪心自问没有他的任何裂缝,所以如果是陈能的话,满华倒还无甚办法,只能等真正属于何家那边的人来救何凌了;但是若是淳于珩的话,凭着淳于珩对他的兴趣,满华还有几分把握。 蓦然间,满华想起了那晚淳于珩将她抱在怀里的场景,还有他为自己拭泪的动作,虽然满华心中闪过刹那间的愧疚,但这并不能阻拦满华想要利用淳于珩的决心,她的把握更大了。 一个男人对她还说不明的情愫和她满华想要做的事情比起来,简直是微不足道。 满华想要的只不过是这个男人心甘情愿为她赴汤蹈火。 淳于珩看着这样的满华,又看了看满华身边的碧青,也就是现在满华的春菁,都是对满华和他之间的事的知情人,于是淳于珩想和满华说说话。 淳于珩向满华走近了些,但是又保持了一个合适的距离,避免有人经过裴府观园时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不过淳于珩倒是想把可能引起的那些误会坐实。 淳于珩还在思索到底要和满华说些什么,但是满华却开口道:“淳于将军,妾身有一件事想要问问您,可以吗?” 第三十五章 色授魂与(二) 淳于珩面色不改,回道:“自是可以,不知在下何处能够帮助到夫人?” 虽然他依旧一本正经,可是回答满华问题的速度似乎出卖了淳于珩此时内心的欣喜。 满华继续道:“将军可了解近来住在裴府的那位贵客?” 淳于珩心下一沉,难道满华日日坐在这里就是在等何凌? 满华难道不知道那位所谓的裴府贵客就是被俘于田州城的何凌吗? 淳于珩心下觉得奇怪,但是他转念一想——满华的确是从未见过何凌。在田州城何凌迎亲满芳时,何凌才第一次出现在田州城,那时的满芳都才是第一回接触何凌,更何况是满华呢?后来田州城被破,满家芳华与何凌分开押解,满华就更无可能见到何凌了。 不过,为何满华要询问关于何凌的事? 淳于珩答道:“在下并不是很清楚,既然是主公的贵客,想必裴府的总管应该比在下要清楚得多。” 满华听及此,面露憾色,叹了一口气,道:“是吗?那位公子的箫声实在是好听,妾身想向他请教乐理,可不知为何最近他不来这里了,而总管整天为主公奔波,都见不着他的人影。” 满华很欣赏何凌吗?像何凌那样的文弱公子吹吹一个普通的萧管就能让满华在这里等了他半个月? 淳于珩突然觉得恼怒——何凌那样的书生能上战场吗?他吹个萧吟首诗在眼下能顶个什么用?还不是被人束手束脚囚禁在这里。 淳于珩浑身紧绷,极力使自己的声音平和,僵硬地回道:“是啊,以前偶尔经过此地听见乐声,也觉得是余音绕梁。” 满华听见淳于珩的话,会心一笑,灿然如花,道:“没想到淳于将军作为武将也能静下心来欣赏曲音,妾身实在是佩服。” 淳于珩看见满华对他笑时,不自然地别过头,脸上微热。 他现在的心情就是被眼前的这个美丽女子所牵引着,一丝一毫都因为她而波动,但是这样受制于人的感觉却让淳于珩觉得心甘情愿。 这一刻,似乎满华想要从淳于珩这里得到什么,淳于珩怕是都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吧。 何凌是何家的人,要是裴言卿的眼线看到满华向何凌请教乐理,会不会认为满华是何家那边的人而不再信任她,不再宠着她? 淳于珩不想看见满华如寻常的后宅女子那般,因为夫君宠幸别的女人而伤神忧愁,他喜欢满华的笑,喜欢满华明亮的眼睛,满华的什么他都喜欢。 满华唯一让淳于珩讨厌的事情恐怕就是她嫁给了裴言卿吧? 但是现在的满华还能笑得这样轻松,看来裴言卿对她一定是极好的。 可刚开始的时候满华明明是不愿意的,是裴言卿逼迫她的,她会喜欢上裴言卿吗? 淳于珩突然觉得自己的一心一意变得毫无意义,甚至他从未开口告诉满华自己喜欢她。 淳于珩自己告诉了满华又能如何?她已经嫁给了裴言卿,淳于珩知道自己若是表明心迹只会让满华烦恼,会让满华避着他,淳于珩不想如此。 可淳于珩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只要满华出现在他的视野里,淳于珩的视线就会追随着她,移不开眼睛。 就这样吧,至少现下满华还会对着他笑,还愿意和他说话。 淳于珩兀自烦恼了许久,但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自己认为单纯美丽的、需要男人呵护的女人是一个冷情的,甚至是要利用他的坏女人吧? 因为淳于珩现在领着裴言卿的命令管着何凌的监视事宜,裴府暗线的情况他了如指掌,满华在这亭子里坚持了小半个月,怕是心里已经决定是非要等到何凌不可了,淳于珩决定帮助满华。 他会帮满华将府里的暗线引开,不会让满华与何凌接触的事传到裴言卿耳中。 淳于珩不想看见满华被人误解,也不想满华与其他男人传出谣言靡事。 淳于珩决定后,忽然轻松了很多,他回望着满华,道:“四夫人不必忧心,既然夫人诚心想要向那位公子请教,如此赤心,想必那位公子也愿意与夫人交流一二。” 满华听见淳于珩似安慰的话后,轻轻点了点头,回道:“若是这样那就好了,多谢将军。” 满华知道淳于珩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淳于珩并没有怀疑她,甚至还赞同满华和何凌的会面,满华的心终于是安定了下来。 淳于珩好像真的很容易相信她呢。 不过这样甚好,不是吗?不用再多费力气。 这时春菁示意两人旁边的观园走廊有人经过,淳于珩心下明了,看着满华,对满华道:“告辞。” 满华此时也移开了视线,仿佛此时还是刚刚开始时淳于珩无意经过观园的情景。 淳于珩迈着稳健地步子离开了裴府的观园。 春菁看着淳于珩离开的背影,对满华道:“夫人,淳于将军应该是喜欢您的。” 满华摆弄着她的指甲,神色冷然,漫不经心地回道:“是真的喜欢我这个人,还是真的的喜欢我这副皮囊,又有谁知道呢?你为他不平吗?” 春菁低下了头,道:“婢子只是觉得淳于将军是想要真心待您的,并无他意,您才是春菁的主子。” 满华沉默不语,即使春菁不表忠心,满华也知道从小与她一心的春菁是不会背叛她的。 过了一会儿,满华悠悠道:“这样半真半假的心甘情愿才能让人利用得没有丝毫愧疚感呢,你说对吗?” 可是满华心里的那丝愧疚依旧存在,满华骗不了自己,或许是因为淳于珩从未做出想要伤害满华的事情。 春菁毫不犹豫地回道:“确实是如此。” 而出了裴府的淳于珩没有回他的将军府,而是直接拐向了京城最大的乐器行。 掌柜一看见淳于珩浑身的派头和气势就笑脸迎了上来,询问淳于珩需要什么,寻思着一身武夫行头的淳于珩是不是要买些女人家惯使的乐器讨好娇娘子。 而淳于珩却指了指一个用和田墨玉做的萧,对掌柜道:“我想要这个萧。” 何凌会做的事他淳于珩也要会做。 第三十六章 里应外合 许都,宁国东南方何家境内。 何府,何策的书房内。 何策的脸上青筋暴起,眼角的皱纹愈发明显,面色阴沉可怕,手里用劲握着一个纸团。 而这边在许都有了宅邸的满封成被何策传唤,现下已经走到了何府书房外。 何府的总管推开门,示意满封成,何策正在书房里面等着他。 满封成点点头,大步走进了书房。 “臣下满封成叩见主公。”满封成在跪安时偷偷瞥了一眼何策的神色,看见了何策明显不悦的脸,想必是何凌那边又有了不好的消息。 何凌看着跪地端端正正的满封成,声音依旧抑郁,道:“起身吧,孤找你有事相商。” 满封成心下不安,惴惴地起身,也没敢抬头看何策。 何策道:“孤近来收到了两个消息,可惜都没能如孤的意。” 满封成略微思索了一下,道:“可是裴言卿提了什么过分的要求?” 何策闭上眼,长舒了一口气,随即又睁开,面色没有之前那样凝重,可是依旧严肃得可怕,道:“京城那边的虽然人手早就已经安排好了,可是何凌被裴言卿盯得太紧,将他变相囚禁在裴府,孤的人都没办法下手去救他。这几日,裴言卿的探子给孤的人传来消息,说要用孤的儿子换两座城池——一个泸州城,还有一个渝州城。” 满封成听后沉思,道:“我们现在本就丧失了先机,让裴言卿能够耀武扬威。若是再将这两座地势险要、易守难攻的两座城池给了裴言卿,以后的交战……,怕是对我方极为不利。” 何策听后也沉声道:“你作为一个文官都知道这两座城池对于孤来说的重大意义,就更别说裴言卿了。” 满封成听及此也大致明白了何策要他过来到底是商量什么,现在京城人手就位,就是缺了一个营救何凌的机会,裴言卿要是没有了何凌,这样何家才能够有契机扳回一局。 可是照何策的说法,何凌要是不出裴府,那么戒备森严的裴府对于何家的人来说,要进去救何凌几乎就是一个损兵八百、自折一千的活儿,甚至说不定到时候损失惨重并且还没能救出何凌。 要是能让何凌出府就好了,可是按照何凌的身份,还有他对于两家的重要性,裴言卿怎么可能让他走出裴府? 那么现在何家在裴府里、并且与裴言卿亲近的人,就只有满封成嫁给裴言卿做妾的两个女儿了。 满封成也不能确定他的两个女儿到底能不能成事,但现在要是不给何策一个计谋让他的心安定下来,估计满封成自己也别想好好地从何府的大门站着走出去。 满封成对何策道:“主公莫要心急,臣下有个提议,主公……?” 何策看了一眼满封成,道:“说。” 满封成抬头,看着何策,眼神定定,道:“臣下有两个女儿已经嫁给了裴言卿,可以让她们试一试。” 何策以为满封成是要让她的两个女儿吹一吹裴言卿的枕边风,便冷哼了一声,道:“裴言卿要是沉迷于女色,怕是京城楚家的女儿早就迷得他神魂颠倒了,还要等你满封成来多一句嘴?” 满封成听到何策的呵斥后并没有恼怒,尝试解释道:“主公能否听臣下继续道来?” 何策神色里的不满已经是愈发明显了,只是用了一个眼神示意满封成继续说。 满封成都感受到自己额头流出的汗在下滑,满封成强迫自己依旧像不为所动的那般镇静样子,道:“裴言卿的确不沉迷于女色,可是后宅女眷总要有个时候出门拜佛烧香,再三个月后就是新年,到时裴言卿肯定会让全府的人去皇家寺庙拜佛祈愿,这在裴言卿的父亲掌权时就已经留下来的习惯。而外传世子是裴言卿府上的贵客,主子们到时都出门烧香,留一个贵客在府里成何体统?裴言卿这样维护着自己对外的形象,到时不可能将何凌单独安置在府里,只要何凌一出府,我们才有机会。” 何策听了满封成话,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道:“你的意思是让你的女儿提醒着裴言卿,不要忘了裴言卿自己给何凌对外设定的贵客形象,好让孤的儿子在那天能够顺利出府?但是裴言卿估计不会轻易相信你的女儿,你可是孤这边的人。” 满封成道:“并不是让臣下的女儿去给裴言卿提这件事,她们可以成为潜伏得很好的棋子,这样的事还不值得让她们暴露,臣下的意思是让后宅那些争宠的妻妾去给裴言卿说这件事才是最保险的方式,而臣下的两个女儿要做的事,不过是向其他女人强调世子的重要性,相信那些女人很愿意得到一个在裴言卿面前表现的机会。” 男人的政事总是不希望有女人插手,可是满封成步步都将女人也算计在内,连女儿也不当亲生孩子看,果真是个老奸巨猾的人。 何策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道:“就照你说的做。不过孤得了另外一条消息,说是西河王并不愿意和孤联手对付裴家。” 满封成闻言也稍感疑惑,西河王本来就是宁国皇室的人,裴言卿这个外姓人觊觎皇帝的位置应该会引起西河王的不满,想要将裴家除之而后快,照理说来西河王和何家联手应该是最适当不过了,可为何西河王不愿意? 满封成迟疑道:“也许西河王还在观望,看我们是否能够做一个可靠的盟友;又或许西河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希望等我们和裴家争斗到两败俱伤,或者是一方勉强胜出时,保存实力完好的西河王再趁机渔翁得利。” 何策用手指的指节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道:“罢了,不愿意就不愿意吧,相信裴言卿也不会乐意见到置身事外的西河王的,这本来就是我们三家的斗争,谁都跑不了。到时西河王肯定会心甘情愿地与我们结盟的。” 满封成点点头,附和道:“主公说的是,与西河王结盟不过就是时间问题。” 何策用手揉了揉太阳穴,之后又对满封成摆摆手,道:“下去吧。” 满封成一颗悬在嗓子眼儿的心终于落回了肚里,跪安后赶忙退下了。 第三十七章 抚春院事 白日里了得到了淳于珩无形的承诺,满华安下心来,以后与何凌见面想必能够高枕无忧了。 离何凌来京城早已经过去了不少时日,何策为了救何凌肯定将京城的人手安排稳妥,而满华作为满封成的女儿,肯定会被何策视为他的棋子,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有线人来找她和满芳。 满芳已经失宠,只要她不向裴言卿主动低头,估计裴言卿绝对不会再踏入她的吟夏院一步。 美则美矣,脾气太倔可就不好了。 那么这件事情就只能靠满华了,而满华这边已经就位,就算何策的人不来找她,满华也会亲自去找何凌,他日后得救了可要记得满华在他何凌最困窘的时候帮助过他。 若是满华日后在裴府的行事败露,这就是满华的退路。 这时春菁推开门走进,打断了满华的思路,春菁对满华道:“夫人,今晚主公会来抚春院。” 满华点头,仔仔细细地看着铜镜里自己美丽的容貌,抚摸上了自己的脸。 修长纤细的手指衬着满华光白如月的皮肤,真真是赏心悦目的女色美景。 满华道:“你说一副好的皮囊能够留住一个男人多久?” 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问询还未退下的春菁。 春菁低头沉默不语。 满华叹了一口气,她得找机会在裴言卿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要知道裴府后宅的前三个女人钱权都不缺,而满华只能紧紧攀住裴言卿才能让自己在这后宅中有一席之地,才能够保全自身。 希望在此之前自己能够低调地安身立命,满华的资本还不够多。 满华道:“你退下吧。” 春菁领命,带好了门,安静地退下。 而后春菁准备去厨房交代今晚抚春院的吃食应向着裴言卿的口味,满华在春菁刚进裴府的时候就仔细交代过她。 却没想到春菁刚出院门就碰见了从外面回来的春梨。 春菁是最后才到抚春院的,虽然现在她替了春梨做了抚春院的管事大丫鬟,但春菁依旧对春梨放低了身份,会乖顺地叫春梨一声“姐姐”。 春梨看了一眼春菁,道:“阿菁这是要去哪?” 春菁恭敬地回道:“婢子去膳房交代今晚的吃食,今晚主公会来抚春院。请姐姐恕阿菁先行。” 春梨看着春菁离去的背影,才真真切切体会到了自己已经不是抚春院的大丫鬟了,连裴言卿今晚会来抚春院都是通知的春菁,满华也让春菁去交代晚膳。 春菁对春梨态度恭顺,照着春菁现在于抚春院的位置,本就不需要做这些的,可春菁依旧谦和地对待抚春院每一个比她先到的下人。 春菁的如此态度也让春梨心中的抑郁无处发泄。 别人都放低姿态了,你还去为难别人,就是你的不讲理了。 “春梨姐姐,今日可是闲着了?”旁边一个打扫庭院的小丫鬟对春梨打招呼,春梨立马从愣神中缓了过来。 春梨回道:“啊,是的。自从春菁来了,我倒是轻松了不少。” 那个小丫鬟神神秘秘地对春梨道:“春梨姐姐,你知道现在为何春菁能得咱院夫人的宠信吗?” 春梨也是一直疑惑这个问题,为何春菁就这样轻而易举地代替了自己? 春梨摇了摇头。 那小丫鬟叹了一口气,道:“人活一张脸。” 春梨定定地看着小丫鬟,道:“什么意思?” 那小丫鬟凑近了春梨,低声道:“据抚春院的其他下人们传,春菁长的像咱们夫人未出嫁时的闺阁丫鬟,夫人是从南方来的,山长水远也回不了娘家,探不了亲,许是恋旧,就让她做了这抚春院的大丫鬟,姐姐你说这不是走了狗屎运么?” 原来是这样,就靠着那一张脸皮,春梨自己就被莫名其妙地刷了下去。 春梨思及此,看着小丫鬟一副关心自己的模样,笑地勉强,随意回道:“是啊,春菁的命好着呢。” 小丫鬟见春梨这般表现,有些替春梨打抱不平,道:“夫人也真是的,明明姐姐你做事又挑不出任何差错,为何要让别人替了你?春菁刚来几日什么都不熟悉,咱们抚春院的其他下人还得帮着她。” 春梨听言心有些下沉,心中的抑郁被小丫鬟的话给激了出来,对于满华这样的决定有些不满,面上的笑也维持不了了,只能竭力使自己平静下来,春梨不想让眼前的这个丫鬟发现自己的不对劲。 春梨再次说话时,声音已是有些沉闷,道:“夫人的决定,又怎么会是我们这些下人能够左右的,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才是要紧的。” 小丫鬟没有听出春梨语气里的不自然,只是见春梨自己都不讲这件事放在心上,自己一个人说着又有什么意思?便絮絮叨叨地拿着扫帚继续打扫庭院。 春梨听得那小丫鬟道:“春梨姐姐可真是好肚量,若是我,我可容不下她,我觉得夫人不用春梨姐姐这么好的人,还真是看走了眼……” 小丫鬟说着说着自己便走远了,春梨一个人站在院子门口,藏在衣袖中的手已经握拳握了许久。 春菁此时从膳房的方向向着抚春院走来,看见了还站在抚春院门口的春梨。 春梨听见脚步声,侧过头,看见了回来的春菁。 春菁对春梨微微一福,便打算向院里走去,想要向满华复命,看满华有没有其他什么要交代的事情。 春梨依旧站在原地,看着春菁的方向久久都没有移开视线,神色复杂难以捉摸。 春梨觉得那个小丫鬟说得很有道理,凭什么春菁凭着一张脸就能从一个刚进府的微末丫鬟成了一个院的掌事丫鬟?而自己在裴府呆了这么多年努力得到的位置就这样轻轻松松地拱手让人? 春梨此时心里及其不舒服,可又无话可说,毕竟这是主子的决定,就如春梨自己所说的那样,她没有权利左右主子的想法,她只是个下人罢了。 可是,春梨的心中依旧是不甘心。 第三十八章 按部就班 晚膳时分,裴言卿并没有如约到抚春院。 满华装扮精致,看着同样精致的一桌子菜色,面色平静。 春菁推开门,看满华并无明显的不悦神色,稍稍松了一口气,但还是小心翼翼地对满华道:“夫人,现在主公正在二夫人那里用膳,您看要不要不等了,菜都已经凉了。” 满华闻言皱了皱眉,平常楚惜并不会针对满华,满芳的失宠加上裴言卿对满华在人前并不是特别上心,楚惜早就不屑于花费精力在满家芳华身上,故而楚惜往往只会去截林喻萱和戚禾雨的机会,可是今日为何会对满华出手? 而正在此时忽的从窗外闯进一个黑影,春菁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被那人打晕了过去。 之后那黑衣蒙面人单膝跪地,道:“在下见过华小姐。” 满华看着这个黑衣人,使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好让自己不会在气势上弱了下去,对那人道:“你是何人?” 既然知道自己的名字,还准确地进了她的抚春院,看来极有可能是何策那边的人。 果真是来了呢。 满华心下已经有数,听得那人并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而是兀自问道:“华小姐可还记得自己是满家的人?” 满华现在若是回答自己已经嫁人,娘家的事于己无干,怕是今日为了不走漏消息,眼前这个看起来功夫不弱的黑衣人必定会置满华于死地。 满华根本没有选择。 于是满华回道:“那是自然,爹爹在为谁做事,阿华当然就是谁的人。” 那人继续道:“华小姐果真是明事理的人,现下世子落难于裴府,需要华小姐的帮助。” 满华也正巧近期打算和何凌正式谈一谈,这个黑衣人又要来递何策传来的准确的消息,真是再好不过了。 满华点头,道:“不知阿华能够做些做什么?” 那黑衣人道:“裴言卿已经被楚惜给绊住了,华小姐不必着急,在下为您详细道来。” “三个月之后就是新年,裴府有在除夕那日去皇庙烧香的习惯,而且是全府的主子一同前去,对外裴言卿声称世子是裴府贵客,主子们倾巢出动,哪有单独留着贵客在府的道理?况裴府的下人和裴言卿的女人们都不知道世子的身份,现在只有裴言卿的臣子、华小姐和芳小姐知道世子被变相囚禁在裴府的事情。华小姐和芳小姐需要做的就是向其他妻妾们强调何凌的贵客身份,她们可以让裴言卿莫要忘了在新年那天找个地方好好安置世子,到时世子一出裴府,我们的人前来救世子就容易许多。” 黑衣人说完,又顿了一顿,道:“华小姐需注意的是,这件事情切莫亲自和裴言卿提起,提防裴言卿对华小姐和芳小姐生疑。” 满华听后凝眉沉思,怪不得今日楚惜会来拦裴言卿,应该是何策的人动了手脚;至于刚刚眼前这个人提的谋略,可行是可行,但是满华尚未在裴府站稳脚跟,满芳根本不入裴言卿的眼,要是这个时候和其他三个女人谈论此事,会不会以为满家芳华想要向她们之中的某一个示好,希望依附她们之间的一个? 满芳只要现在不伤及满华的利益,她会如何去联络和帮助何凌满华根本不会去管,也没有那个时间去管。可是若是事情真的发展成满华想的那样,那她以后在裴府的行事可就要束手束脚了,计划需要进行,但是也不能妨碍满华以后的路。 她得仔细筹谋筹谋了,看来今晚裴言卿去了楚惜那里还方便了满华。 满华决定先应下来,这是何家要求她和满芳做的事情,而且现在何家已经把满华和满芳当成自己的棋子,若是不听话,知晓了何家行动的满家芳华肯定会性命不保。 满华道:“是,阿华明白了。” 那黑衣人见满华神色凝重,看来已是知晓了事情的重要性,看着这样的满华,黑衣人觉得即使不开出不合作的后果,满华也会知道该如何选择。 黑衣人道:“那华小姐好生休息,在下告退。” 说罢,那道黑影又从半开的窗户闪了出去,速度快得让人咂舌,好似刚刚的一幕完全没有发生一样。 满华透过窗户看着窗外半圆的月亮,神色复杂。 她或许可以来一个一箭双雕,这是最好的情况了,但是这样的双面间谍的活计,做不好可是会死人的。 而黑影出去后,便立即去了吟夏院,想要通知满芳这件事。 因为满芳“病”着,早上的朝会林喻萱都给她免了,故而满芳已经很久都没有踏出她的吟夏院了。 满芳凝视着镜子,神情恹恹,而突然闯入的黑影让满芳受惊不小。 黑衣人看了看气色不太好的满芳,以为她如此神态是为了裴言卿而争风吃醋所造成的,有些怀疑满芳是否能够像满华那样干脆利落地帮助何家。 不过主子的命令是要告诉满家芳华二人,但他感觉满华似乎更能让人信任,可是他只能服从命令。 于是黑衣人稍微安抚了下满芳,便对满芳说道何家想要她做的事情。 满芳听见何家想要自己出一份力去救何凌,她是很乐意的,满芳已经许久未见到何凌,或许因为这件事情还能够再见一面让满芳挂心的何凌。 于是满芳痛快地应下了。 黑衣人见满芳也没有拖泥带水,之后叮嘱了她需要注意的事情,便迅速从裴府脱身了。 黑衣人走后,一直将自己锁在房间里的满芳将夏芙唤了进来。 满芳对夏芙道:“明日我要去大夫人的重华院参加朝会。穿颜色亮一些的衣裳吧,这些素色衣裳这几日穿着让别人一看气色就不好。” 夏芙偷偷瞥了一眼满芳,心下惊异,不知为何这位夫人转了性,突然愿意出去了。 难道是想通了?依着满芳的貌美,裴言卿也不会亏待满芳的,看来吟夏院也要热闹起来了。夏芙心想。 夏芙高兴地见自家夫人开了窍,自然是喜不自胜地应了。 满芳自己也很高兴,第一次她觉得自己在这裴府里有了想做的事情。 满芳想看见何凌好,何凌一直都是她心里的那个男人,一直都是。 第三十九章 男人心事 待春菁醒来后,满华才命人将布下的菜撤了下去。 今日裴言卿应该会歇在楚惜那里,满华让春菁服侍她梳洗。 而在此时,楚惜的宁秋院中。 这边楚惜与裴言卿用完晚膳后,裴言卿便起身要往外走。 楚惜立刻站了起来,拉住裴言卿的衣摆,撒娇道:“主公这是要去哪?” 裴言卿似安抚地道:“今晚孤本应歇在四夫人那,你早些歇着吧。” 楚惜一愣,为何今日裴言卿会去满华那里,云歌不是报来今日裴言卿会去戚禾雨那里的吗? 她楚惜还没有落魄到要和一个没有任何资本的妾来争宠。 楚惜的张狂或许让她忘了她的身份也是一个妾,而林喻萱随时可以用主母的身份压制楚惜,只看林喻萱愿不愿意这样去做。 楚惜思及此,心下对云歌很是不满,但面上对着裴言卿却还是维持着完美妩媚的微笑,柔声对裴言卿道:“原来主公是要去妹妹那,那……明日主公可要来妾身这里。” 裴言卿用手指宠溺地刮了刮楚惜的鼻梁,似是默认地道:“乖乖歇下吧。” 说罢,裴言卿便带着总管走出了楚惜的宁秋院。 但终究裴言卿也没有给楚惜一个口信,到底他明日来不来楚惜的宁秋院。 而楚惜没有那个闲工夫管裴言卿是如何回答的,她今日的所作所为就是在抢满华的宠,这让楚惜觉得很没有面子,有失她楚惜的身份,于是裴言卿前脚刚走,楚惜就将云歌唤了进来。 云歌一进房门看见楚惜明显不悦的神色,便立马跪了下来,道:“请夫人恕罪。” 楚惜瞥了一眼云歌,沉声道:“既然知道自己错了,那你应该知晓怎么做了吧。” 云歌颤抖着,一下又一下重重地扇着自己的耳光,虽然云歌并不知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云歌相信自己不问比问清楚的惩罚要少。 云歌将自己扇得头晕眼花,耳朵都有些听不清了,脸就更不必说,早就高高地肿了起来。 她的面前似乎又浮现出了云舞死时七窍流血恐怖场景。 云歌和云舞都是楚惜的陪嫁到裴府的娘家丫鬟,而云舞已经死了快一年了,尸体被随意地扔到了城外的乱葬岗,连自己的爹娘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云歌看着高高在上的楚惜,视线模糊,她每日在楚惜面前都是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生怕自己走了云舞的那条不归路。 楚惜看着时候差不多了,云歌的嘴角已经开始渗血,用唇微微抿了一口茶,悠悠的声音却如冰一样寒冷,楚惜道:“好了,下去用冰敷着,明日不要让别人看出来。” 说罢,楚惜便叫另外一个丫鬟进来服侍她更衣。 云歌赶忙应下,也不管身边刚刚进来的那个丫鬟担忧的眼神,急急下去找消肿的法子,她不能给楚惜惹麻烦。 而梳洗过后躺在床上的楚惜忽然想起来了一件事情——为何今日裴言卿要撇下她楚惜转而去满华那里?平常她抢林喻萱和戚禾雨的宠时,裴言卿不也顺了她的意?难道裴言卿同情满华的处境? 楚惜想到这,脑海里又浮现出戚禾雨面对外人时那楚楚可怜的眼神,冷哼一声,心中不屑。 都是同样的货色,装可怜来博得男人的同情,这样又怎能抓住男人的心?裴言卿宠爱楚惜,像她楚惜这样的才是裴言卿喜欢的,其他女人又算什么! 虽是如此,但是楚惜心中依旧有一股莫名的不安。 同样是今夜,抚春院内。 春菁扶着满华正准备歇下,房门突然被打开了。 满华向门口看去,正对上了裴言卿的目光。 春菁见也抬头看见了裴言卿,对他请安后便退下了。 满华心下讶异,但面上依旧平静,翻身下床,跪安道:“阿华见过夫君。” 裴言卿将满华亲自扶起的时候便将她带进怀中,嗅着满华身上让他感觉舒服的味道,裴言卿感觉很放松。 满华轻轻靠在裴言卿的怀里,沉默不语。 过了一会儿,裴言卿将满华放开,两人一起坐在床上,裴言卿摸着满华顺滑的黑发,低声道:“孤有东西想要送给你。” 满华扑闪扑闪地眨着眼睛,水盈盈的眼眸看向裴言卿,似是无声地向裴言卿问道:“那是什么?” 裴言卿爱怜地摸了摸满华的脸,将总管唤了进来,总管向二人行礼后便将一个精致的长盒子递给了裴言卿,之后又跪安退下了。 裴言卿又将满华揽入怀中,他的大手将满华的手握住,用满华的手轻轻打开了那个盒子。 里面是一支簪子,簪身是金制的,簪头上是两朵木槿花,相互依偎着,用珐琅料彩绘的花瓣,在房中晕黄的火光下,流光四溢,看起来很是华美。 裴言卿侧着头看满华的表情变化,在满华耳边低语道:“喜欢吗?” 男人在耳边吐露的热气引起满华轻微的战栗,于是裴言卿将她抱得更紧,满华面色羞红,声音细小,道:“只要是夫君送给阿华的东西,阿华都珍视并喜欢着。” 满华和裴言卿的身影渐渐倒在了床榻上,裴言卿低低的声音醇厚性感,他道:“这裴府里还有一个景色不错的地方,阿华明日可愿意与孤一道去看看?” 满华听言心下疑惑,这裴府里还有什么地方是她满华没有注意到的吗? 不过既然裴言卿愿意带着她去,满华又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满华主动地亲上裴言卿薄薄的唇,二人唇舌交缠一阵后,满华喘息道:“阿华愿意。” 裴言卿亲吻着满华的脖颈,留出空隙的时候对满华道:“明日晚膳过后,到孤的书房门口候着。” 满华面色潮红,裴言卿借着床帐外透过的光线看着满华的神情,他的身体也开始热了。 媚眼如丝,绝色尤物,想必说的就是此时沉浮在*里的满华。 真真是勾人而使人不自知。 裴言卿非常喜欢这个时候的满华,实在是太漂亮,让人心甘情愿沉沦。 床帐内鸳鸯交颈,言语暧昧,月亮羞得都隐进了云里。 第四十章 芳华离心 第二日清晨,林喻萱的重华院内。 楚惜还未到之前,满芳穿着一身湖蓝色的蛟绡纱衣裳娉婷而入,看起来比之前精神好了许多,整个人都显得光彩照人,这才是满芳平日里应有的姿态,她的美并不输于满华,也不会输于楚惜。只不过她们三人各有千秋罢了。 满芳依次对林喻萱、戚禾雨、满华行了礼。 林喻萱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温温柔柔地笑着,让人给满芳赐了座,并对满芳道:“妹妹气色好了不少,应该多出来走走。” 满芳柔声应下了。 满华也面露喜色,关心地看着身旁的满芳,满芳看见满华也对她微微一笑。 在他人看来她们两个依旧是感情很好的好姐妹,提起四夫人绝对不会忘记五夫人。 昨日那何家的暗线既然能够来通知满华,那肯定也通知了满芳,满芳今日重出吟夏院门,就代表着她是要有所行动的。 满芳是为何能够在这样短的时间调试好自己别扭了许久了心情?亦或是她是为了什么而牺牲了自己的喜恶? 不外乎两个理由。何凌或者满家。 满芳若是舍不得满家,那她从一开始就应该明白自己应该讨好裴言卿,从而得到对何家有利的消息,这样也是间接地帮了在许都的满封成,但是满芳并没有这样去做。 满芳是被逼嫁入裴家,虽然这是满华从中作梗的结果,但是满芳却愿意舍弃裴言卿的宠爱,舍弃她这在裴府唯一的依靠来守身,甚至得到暗线的消息后便立刻打算有所行动,满芳的这些作为不得不说都与何凌有关。 看来她的姐姐是真的喜欢上了何凌呢。 既然满芳想要冲锋陷阵,那就遂了她满芳的心愿,让她去思索如何对其他三个女人说道,如何去解决来自她们的猜忌,而满华现在需要蛰伏,因为满芳的这些努力终归都是要记到她满华的名下的。 在裴府时满芳你能够事事如愿,但是到了裴府,你的好妹妹会尽量帮助你如不了愿。 满芳不是喜欢着何凌、心甘情愿为他付出吗?那被自己喜欢的男人看低又会是一种怎样的折磨? 看来满芳这时的临门一脚让满华又有了一个不得不去见何凌的理由。 满华看着满芳微笑着的侧脸,自己也微微露出了些应景的笑意。 只不过那笑意里面的那几分意味,怕是没有人能够看出来。 朝会结束后,满家芳华结伴从观园里经过回自己的院子。 而半月未出现在亭子里的何凌,又一次坐在了那里。 何凌看见了满华,便站起身,随意问候道:“四夫人。” 因为何凌在接亲那天没有见过满芳,之后因为被俘而再无机会见到满芳,故而何凌看满芳的装扮以为她只是裴府里的一个普通的夫人,也只是礼节性地向满华问道:“这位是?” 而与满华并肩站着的满芳在看到何凌的那一刻便觉得一股满足感油然而生——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还能够再见到何凌,并且还是一个安然无恙的何凌。 不过为什么何凌会认识满华呢? 满华对何凌笑道:“这位是五夫人。” 何凌听后也只是对满芳微微一笑,他并不在乎站在满华身旁的女子是谁,之后便移开了视线看向满华。 满华见满芳出神的样子便轻轻地推了推满芳,而正在这时,满华的绢帕掉在了地上。 满华弯腰准备捡起她的绢帕,但满华却在捡绢帕的时候看向何凌,对他点了点头。 何凌心下领会。 满芳看着何凌,可是何凌在看过她一眼后就再也没有看向她,仿佛满芳就真的是这观园里的一个过路人。 刹那间,那种满足感又被浓浓的失落给冲淡了。 对啊,何凌并没有见过她满芳,并且她已经嫁给了别人。 他们就是路人关系而已。 待满芳再次回过神时,满华已经向何凌告别,并且已经拉着满芳走出了裴府的观园。 走到抚春院时,满华看着满芳,道:“妹妹许久未见姐姐,姐姐可要进来坐坐?” 满芳的确有话要问满华,她没有出吟夏院的这小半个月里,是否发生了什么事情是她满芳不愿意看到的? 满芳回道:“自然是要的。” 而后春菁找了个借口将夏芙支开,守在了满家芳华谈话的房门口。 房间里,满华亲自为满芳沏茶,面上带着几分悠然的笑意。 满芳面无表情,想了想便试探性地问道:“刚刚那位公子……” 满芳还未说完,满华便道:“他是何凌。” 满芳听言惊讶地看向满华——满华怎么会认识何凌? 可满华依旧保持着她的淡然表情,只听得满华道:“姐姐可有什么要问的?姐姐你久不出门,妹妹很乐意为姐姐答疑。” 满芳直接问道:“你怎么会认识他?” 满华看着面色略微焦急的满芳,回道:“何家要我们帮助何凌,妹妹怎么可能连自己要帮谁都不认识呢?” 满华的话其实并没有回答满芳的问题,因为答案似乎显而易见。 不过满芳问满华的第一个问题不是关于她们如何帮助何凌,而是问的满华是怎样和何凌相识的,她的姐姐也注意到了自己似乎错过了什么吗? 看来在满芳心里,何凌是很重要的一个人呢,重要到关乎她自己性命的任务也可以排在后一位。 满芳闻言沉默了。 直到昨日满芳才从那个暗线那里得到消息,而满华与何凌刚刚在观园里的互动却在提醒着满芳:满华早就与何凌见过,或者已经详谈过,可这些她满芳都一无所知。 何家也觉得满华的作用比她满芳大吗? 为何裴言卿觉得满华好,何家也觉得满华好,甚至她喜欢的男人也将视线放在满华身上? 她满芳又有什么地方不如她满华! 怕是满芳从来没有想过她今日的一切都是她自己选择的,都是她应受着的。 满华一口一口地抿着茶水,看着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满芳。 满华知道满芳不继续追问她,便是对从心底对满华疏离了。 就因为一个男人,连面上的乔装和谐也不愿意维持了吗? 忽的,满芳抬头,对满华歉意地笑笑,道:“原来是这样,姐姐的身子怕是没有好个彻底,先回去歇着了。” 满华点头,将春菁叫进来送满芳出了抚春院门。 第四十一章 裴府密院(一) 满芳走后,满华坐在主位上品茶。 照现在的情形来看的话,满家芳华已经有了明显的分歧,并且满芳似乎并不打算和她商量如何救何凌。 那又如何?满华原本就打算自己一个人完成这件事,多出来的满芳只不过是她满华的挡箭牌罢了。 春菁送走满芳后返回了满华身边,对满华道:“五夫人面色很不好。” 满华放下茶杯,道:“不好才是对我们最有利的情况。” 春菁听着满华的话,想着原来她们两姐妹表面上很热络,在满府时满芳也会派遣下人时不时来送些东西略表心意,背地里不说如何,至少对外来看甚是和谐情深,现在满芳已经决定和满华决裂了吗? 春菁略微想了想,便明白了些许,问询道:“要遣人盯着五夫人吗?” 满华没有回答春菁,却道:“春菁,你认为姐姐是个怎样的人?” 春菁沉默了些时候,看了看满华毫无起伏的表情神色,道:“婢子也说不清楚,有时候觉得她是真心替夫人您着想,但有时候却……” 春菁后面迟疑着的话满华已经明了,在满华看来,满芳对她确实是亦真亦假。 满华想起来她在满芳面前提起满华的母亲杨氏时,满芳的表情僵硬,要么是对满华心存愧疚,要么就是做贼心虚。 还有满华的母亲死的那天,满华碰见了慌慌张张的满芳。 满芳是知情的,毫无疑问。 满芳还在满府时曾以各种理由约满华出府游玩,亦或是送满华一些新奇的玩意儿。她的这个姐姐若是真心想让满华好,那就不会让她成为众多庶子女中最扎眼的那一个,好在后来满封成觉得满华有用处,才真正让她从那些无名的庶子女中脱身,不然按照满芳这个嫡女对一个庶妹的关心程度来看的话,已经能够让满华成为庶子女里的那个众矢之的。 满芳对满华的每次关怀都能让满华收获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真是她的好姐姐。 满华对春菁道:“满芳的言行让你都觉得不可信任,那你说有没有注意她的必要呢?” 春菁低头回道:“婢子知道如何行事了。” 说罢满华便起身进了内室,走到妆镜前拿起裴言卿给她的那个盒子,对春菁道:“今天下午的装扮按照这支簪子来配。” 春菁点头应下了。 而满芳的吟夏院内。 走进房间的满芳依旧觉得胸闷,夏芙见满芳神情抑郁,试探性地向满芳问道:“夫人身体可有不适?” 满芳并没有看夏芙,坐在床沿上看着地面,朝夏芙轻轻地摆了摆手,道:“下去吧。” 夏芙欲言又止,不知刚刚满芳和满华说了什么,原本今早还精神奕奕的满芳到现在又成了郁郁寡欢的模样。 夏芙对她家的夫人知之甚少,裴府里的下人都说四夫人和五夫人的感情很好,平日里也确实是如此,可为何今日两人会不欢而散呢? 难道夫人好不容易愿意出吟夏院是四夫人不愿意看到的吗? 尽管如此,夏芙也只得领命退下。 到了整个房间只剩满芳一人时,满芳的头轻轻地靠在枕头上,看着床幔顶部。 眼泪顺着眼角流了出来,滴到枕头上形成了一小块湿渍。 在满府,人人都说她满芳是最好的,哥哥疼她,娘亲疼她,爹爹也护着她,谁人又敢在她满芳面前提起满华的一点好? 为什么现在会成这样?满华不会比她好,绝对不会! 她要救出何凌,她要证明她比满华强。 至少得让何凌知道这一点。 可是如今她该如何行事?满华连碧青都能弄进裴府,想必已经筹谋已久,肯定暗处还有人在帮助满华。 而她满芳呢?似乎真的是一无所有,甚至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尽管现在如此艰难,但是满芳只要想到何凌,就会轻松许多。 她会帮助何凌出去的,她会努力的。 满芳抓住床单的手骤然收紧,神情凝重。 她不会和满华合作,她满芳要向她喜欢的人证明自己,要向现在看轻她满芳的人证明自己。 满华又算得了什么,裴言卿又算得了什么,只要她能够在何凌心里有个位置让她喜欢的男人记住她。 日薄西山,用过晚膳后的满华如约候在了裴言卿的书房门口。 满华梳着随云髻,将裴言卿送给她的那支珐琅彩木槿金簪斜着插进了发里,看着既妩媚又醒目。 满华稍微等了一会儿,裴言卿便推开门从书房里走了出来,一眼就看见了站在书房前院的满华。 看见满华戴着他送的簪子,裴言卿走上前牵起满华的柔荑,动作温柔。 而后,裴言卿打发走了总管,又让春菁回了抚春院。 四下无人后,满华声音低低娇娇地,对裴言卿道:“夫君,我们要去哪?” 裴言卿轻轻地摩挲着满华的手,然后又在满华额上留下一吻,不过却并没有回答满华的问题,只是牵着满华兀自向前走着。 两人都静默无言,男子的脚步声和女子的裙裾摩擦声在静寂的氛围里听得额外地清晰。 刚刚裴言卿在满华的面上留吻的动作让她的面色微红,满华听着自己的心跳声,感受着裴言卿很大很温暖的手,她亦步亦趋地跟在裴言卿身后,看着裴言卿的手执着她的。 淳于珩牵满华的手的时候似乎没有这种感觉,也许是满华和裴言卿关系特殊的原因,可为何现在满华将淳于珩与裴言卿作对比呢? 或许这两个男人在满华的心中都有他们各自的作用。 两人绕过书房,来到了书房后院。 难怪满华不知道裴言卿所说的那个地方,书房这片地方平日里就不是女眷们能够随意进入的,更何况是书房的后院。 满华墙上有一扇漆红木门,不过却上着锁。 裴言卿牵着满华来到门前,裴言卿拿着钥匙开了锁,牵起满华的手,用她的手缓缓地推开了木门。 当推开门的那一刻,满华的眼睛所触及到的景色的的确确如裴言卿所说的那样很是不错,同时满华也认为这是她到目前为止见过的最美好的地方。 第四十二章 裴府密院(二) 进入满华眼帘的是大片大片的木槿花林,现在正值木槿花的花期,重瓣的粉色花朵很是让人迷醉,虽然此时已经接近暮色,木槿的有些花朵已经闭合,但是看得出白日里花开得正繁盛。 这样的场景真的很美,满华突然体会到为何先人会写下“有女同车,颜如舜华”来称赞女子貌美。 裴言卿看着满华面上的震惊和欣赏神色,轻轻地用指节敲了一下满华的额头。 满华回过神,抬头看向裴言卿,见裴言卿的嘴角微微上扬,完全不似他平常面对臣子时的那般严肃和犀利。 裴言卿的眼中倒映着满华的脸,满华此时也专注地看向裴言卿。 仿佛在这个时候他们在这书房后院的壶中天地里就只有彼此。 满华此时已经完全不知道裴言卿带她来到这里想要干什么,就像满华嫁给裴言卿的那一天晚上,裴言卿对她的温柔体贴让满华不想思索为何这个心机深沉的男人对她这样地好。 满华只想静静地享受,管他是一时兴起还是别有原因。 而此时裴言卿眼中的满华有了漫天木槿作陪衬后显得愈发娇丽,眼眸流转似雾朦胧,樱唇轻启欲语还休。 裴言卿看向满华的视线柔和,而满华的微笑和面上的少女天真让他倍感放松,忙碌了一天之后的他在看见满华的笑靥后觉得疲倦都一扫而空。 这是其他女人给不了的感觉。 裴言卿对满华道:“这里漂亮吗?” 满华看着裴言卿微微点了点头,随后挣脱了裴言卿的手,转为环抱住裴言卿的腰,将头靠在了裴言卿结实的胸口上。 满华的声音细细小小的,她道:“夫君对阿华真好。” 裴言卿顺着满华的姿势将满华圈在他的怀里,两人紧紧相贴,裴言卿道:“你是孤的女人,孤自然会对你好。” 那不管是裴言卿的哪个女人,都会这样对她好吗? 裴言卿都会带他的女人单独来这个地方吗?满华突然想问裴言卿。 随即满华在心里摇了摇头,她不能这样去问,可是满华又是何时开始在乎裴言卿对她的好呢? 裴言卿对满华好,不像她的父亲满封成那样宠着哪个女人就当着全府的面赏赐她,好似满封成的宠爱对于他的妻妾是一种施舍一般,是永远不会平等的夫妻关系;而裴言卿对待满华,真的就像是一个丈夫体贴关心着他心爱的妻子一般,细致之处无微不至,时不时会给你一个小惊喜,就如裴言卿送给满华发簪,又如裴言卿不带任何侍从,只带着满华来到这个繁花如画的地方,拥抱着她,对她低声说着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见的话。 当一个人对你的好让你形成了习惯,你就会变得患得患失。 满华不想习惯裴言卿对她好,她要守住她的心,告诉自己男人都是一样的,都会像满封成抛弃她娘杨氏一般,在一个女子年华逝去的时候会去另觅新欢。 没有谁会对你一直好,但是至少裴言卿现在还愿意对她满华好,知足吧,这就够了,满华不会对她和裴言卿的一生一世抱有任何期待。 是的,不会去想、去念、去盼、去望。 满华还是那个世故又复杂的满华,没有变,以后也……不会变。 满华靠在裴言卿胸前的神色由看见美丽景色的惊艳欣喜变得平静无波,她感受着眼前这个男人的体温,听着他的心跳声,与满华最亲密的男人此时正将她紧紧地护在怀中,岁月静好。 可是他们都知道,裴言卿不会因为满华这样的一个妾而放弃后宅其他女人,而满华也不会因为裴言卿的一点点温柔情意而放弃自己的自利权欲心来全心全意地守着一个男人。 至少现在不会。 那样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平凡生活不适合此时的他们。 而后裴言卿放开了满华,用手轻轻地抬起满华的下巴,然后低头吻了上去。 两人的气息交缠着,身旁的花香飘散着。 裴言卿吻着满华,时不时对满华柔软的唇施以吮吸啃咬,吻得满华情迷意乱。 过了一会儿,裴言卿抱住满华靠在了一棵木槿树下,放开了满华的唇,而满华此时主动踮起脚,亲上了裴言卿的喉结,喘息道:“心悦君兮君知否?” 虽然满华承认她心跳加速,但心下却明确地知道现在她与裴言卿是在逢场作戏。 裴言卿闻言沉默了,不过抱着满华的手却在收紧,并且已经开始亲吻满华的脖颈,火热而暧昧。 而满华却在继续她的告白,她的手扶住裴言卿的肩,道:“夫君……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人人都认为这是两情相悦的男女彼此之间许下的最美好的诺言,可谁又曾在道出此句时,还想过前面还有一句“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呢?既然两人都打算恩断义绝,又怎可能有“不相离”一说呢?不过都是不切实际的幻想罢了,这句怕是用来安慰单相思的人是最合适不过的话了。 满华断断续续的喘息声音让裴言卿动情,而后来两人的激烈动作让他们背后的木槿树都簌簌摇晃。 不断有木槿花的花瓣落到两人身上,而满华在保持她的最后一丝清醒的时候看到了裴言卿眼里对她的渴望。 以前在床帏里视线昏暗,尽管暧昧至极,但是裴言卿对她的细心呵护让满华总是认为裴言卿在什么时候都是冷静的,而现在,在那漫天花雨里,裴言卿看向满华的那如狼一般的掠夺目光却让满华心底涌上一股异样,让满华觉得她是真切地被裴言卿需要着的。 这样主导别人的感觉很好,可是满华却享受不了多久,两人站立着的动作让满华有些吃力,满华的意识已经渐渐模糊,以至于到后来满华只能乖乖的趴在裴言卿的背上,任他胡作非为。 裴言卿的眼里的确如满华看到的那般,*深沉,一如他第一次在淳于珩和陈能的庆功宴上见到红袖翻飞的满华的感觉。 女体温香玉软,性格柔和专情,裴言卿是真的想要疼爱满华,至少满华比其他几个女人心思干净、听话懂事得多。 第四十三章 裴府密院(三) 满华再次醒来时,睁眼便看见了满树的木槿花,反应过来她还在裴府书房的后院里。 身体略微感觉不适,但满华挣扎着起身,而后她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满华侧头,看见了拥她入怀的裴言卿。 刚刚满华的发髻已经有些凌乱,故而裴言卿将她的头发拆开四散,看着满华双眼迷蒙的惹怜模样,情不自禁地轻轻地摸了摸满华的头,然后让她轻轻地靠在自己的肩上。 不过裴言卿自省,刚刚的确是有些过火了。 满华看见身上的衣衫大部分已经穿好,外罩衫因为是纱制的,估计刚刚在树上的摩擦已经将它毁地不成形了,而满华现在身上披着裴言卿的外衣,地上临时放了一张凉席,想必是之后裴言卿遣人拿进来的,裴言卿就扶她睡在上面,然后等着满华醒来。 每次满华醒来身边都不见了裴言卿的身影,而这次裴言卿一直都守在她身边? 为什么裴言卿要对她这样好?满华始终没有想明白。 现在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月亮都已经过了树梢头,借着泠泠月光可以看见裴言卿柔化了的俊美五官,想必在裴言卿还是个少年郎时,应该也有不少风流韵事吧。 裴言卿突然开口对满华道:“阿华喜欢木槿吗?” 刚刚经历情事的男人声音略微有些喑哑,性感的声线让满华敏感的身体有些轻微颤抖,她的身体仿佛还沉浸在刚刚的火热余韵中,听见裴言卿的话就本能地想要有所回应。 满华声音软软糯糯,回道:“喜欢,阿华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好看的景色。” 满华想起裴言卿送给她的那支珐琅彩木槿金簪,又看见了如此大片的、精心种植的木槿花林,想必裴言卿是及其喜欢木槿的;而就满华自己而言,没有什么东西是特别喜欢的,除了那虚无的权利和地位,因为一旦你将视线过分倾注于某个东西时,那件物事往往会成为你的弱点。 不过这个地方的景色确实让满华感到惊艳,想了想喜欢木槿也没有什么不妥。 更何况这样可以迎合裴言卿,何乐而不为呢? 满华继续道:“仿佛芙蓉花,依稀似芍药。赋质无乃薄,风动亦绰约。木槿是讨喜的花,阿华怎么会不喜欢。” 裴言卿沉默了一小会儿才再次开口,似是在对满华说道,又像是自在自言自语:“木槿……的确是讨人喜欢的花。” 但是裴言卿似乎并不想继续说木槿,另起话题,道:“阿华在满家排行第几?” 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家常话题,裴言卿也会有这个时间关注他女人们的这些问题吗?照他后宅的情况来看,除了满家芳华是例外,其他女人进门不外乎都是另有目的。 今日裴言卿也有这份闲心,还是他对每一个女人都编织着这样的柔情陷阱? 满华本分地回道:“阿华排行第三,上面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都是大夫人所出。而阿华的娘亲只是妾室,虽然有个三小姐的名号,但和姐姐是不能同日而语的。” 通常妾室所生的子女都会习惯性地在别人面前称赞正室的孩子来求自保,满华所言让裴言卿蓦然间有些心疼她。 而满华知道现在她和满芳比起来,裴言卿更加中意满华,她这样对裴言卿说,也只不过是为了让裴言卿想起满芳在他心中最让裴言卿不待见的那一面罢了。 正室嫡女大多都如满芳一样的性子,裴言卿为京城大家贵公子,现在又是掌权者,这样的女人想必见过不少,也不差她满芳一个,更别提不愿意买裴言卿帐的倔强的满芳。 裴言卿见满华提起了满芳,想起满芳那日的不情不愿的神色,又看了看此时怀中的温柔可人儿,两人的确是不可同日而语,他知道满华说的是两人的身份,不过裴言卿却是说的是两人的性子,满芳现在给裴言卿的感觉就是在家里被人疼宠惯了,以为事事都能顺着她的意,真是让人有些厌恶。 更何况在裴言卿心里面,是满芳自愿嫁给他的,那满芳婚后的不乐意又是什么意思? 欲擒故纵吗?裴言卿才没有那个时间陪她玩游戏。 而裴言卿之所以让满华排在满芳前面,一是因为满华本来就是他属意的人,理应如此,管她满芳是满华的姐姐还是妹妹;二是因为在满华的操纵下,裴言卿以为是满芳利用满华在他面前陈述此事,对满芳从一开始就有些不喜,不愿意拒绝满华,他娶满芳不过是为了顺着满华的意,也是给自认为不可一世的满芳一点教训。 裴言卿没有继续说话,满华见状也只是沉默着,但是满华能感受到裴言卿抱着她的手在收紧,让满华感受到了一种被珍视的感觉。 之后二人相拥着低低说了些话,不过都是满华在答着,裴言卿在随意问着,都是些无关的家常问题,周围寂静,月色圆满,花正繁盛,两两相望,浮生安宁。 聊到了后半夜,空气已经有些微凉,裴言卿抱着满华回了抚春院。 而后裴言卿并没有打算留下来,而是准备回书房。 春菁看见神色略显疲惫的满华被裴言卿抱进来的那一刻,低着头一副恭谨样子的春菁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她家的夫人果然是讨裴言卿欢心着呢。 裴言卿叮嘱了几句后便离开了,但是就是那几句叮嘱,让春菁都替满华感到暖心。 春菁服侍满华梳洗,欣喜地对满华道:“夫人,主公待您真好。” 春菁都这样认为吗? 满华自顾自地摇了摇头,但是她愿意承认今日的确是过得很舒心。 春菁看着满华的神色,见她并没有什么太过惊喜的表现,便不再提起裴言卿的事,也沉默了。 来自裴言卿的温柔呵护像是一张蜘蛛网,而很久没有得到过温暖的满华如一只小心翼翼的飞虫,努力地在黑暗中辨清方向,她不能就这样迷失了自己。 一向自诩冷静自私的满华也会告诫自己这些事情吗?她只不过是孤独太久罢了。 一个男人而已,不值得。 第四十四章 人前人后 夜深人静时,林喻萱的重华院的灯却还未熄,她在等一个人。 虽然已经知道了预料中的结果,但是林喻萱还是想知道会不会有更差的局面出现。 坐在主位上的林喻萱神色淡然,没有了平日里她对待众女眷的温柔包容的笑,看起来脸上的傲色并不比楚惜少几分,清秀的脸上锋芒毕现。 毕竟她也是大家出身的嫡女,自是有她的傲气和手段。 这时,林喻萱的心腹丫鬟环汀走了进来,对林喻萱道:“夫人,人到了,正候在外面。” 林喻萱点了点头,示意环汀将那人带进来。 那人低着头,向林喻萱请安后,便道:“夫人,主公先前抱着四夫人回了抚春院,现在四夫人已经沐浴歇下了。” 林喻萱神色未变,问道:“四夫人只去了书房?” 那人点头,道:“是的,四夫人下午用过晚膳后便去了书房,直到现在这个时候主公才将她抱着回了抚春院。” “抱”满华回她的抚春院?真是不枉费她林喻萱等到这个时候,这个消息可真是“惊喜”呢。 林喻萱沉默了一会儿,对那人摆手,道:“继续盯着,本夫人不会亏待你的,你想要的,本夫人等时候到了自然会给你,要知道你选择投靠本夫人才是你这一生做出的最正确的选择。” 那人见状便识趣地跪安退下了。 环汀看见林喻萱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自己左手的玉镯子,知晓了自己的主子心中烦闷,试着对林喻萱道:“这四夫人会不会太不懂规矩了?明明都告诫过了,书房是不允许后宅女眷进入的。” 林喻萱抬头瞥了环汀一眼,冷笑道:“规矩是给人订的,只要主公喜欢,有何不可?” “看来宁国四大美人果真名不虚传,一个赛一个的狐媚,勾引男人都是她们的看家本事。” 环汀知道林喻萱的矛头指向的是楚惜和满华,此时又见她家夫人的面色十分不好看,环汀便安分地不再插话了。 林喻萱下午时在总管身边的眼线告诉她:裴言卿今晚并没有点名去哪位夫人房中,想必是要在书房处理事务。 要不是刚刚那个人在满华出抚春院后报给林喻萱满华去书房的消息,她估计现在还会把今晚当做裴言卿留宿书房的普通夜晚,也不会花心思注意到裴言卿新娶的这对姐妹花。 看来真是不简单呢。 下午晚膳时分,林喻萱听完这则信息后便心下有些莫名地不安,想着应该不稍时不自量力的满华便会被总管从裴言卿的书房处赶出来,可是等到林喻萱用完晚膳也没有从书房附近传来任何关于满华的消息。 还能发生什么?裴言卿一定是让满华进去了,况且如那个人所说的那样,裴言卿还亲自将满华抱着回了抚春院。 真是好本事。 林喻萱思及此,袖中的手已经紧握成了拳。 裴府众人皆知裴言卿在人前最疼楚惜,那么照今日的情况看来事实并非如此。 要知道裴言卿可从未让楚惜进过他的书房,后宅的女人中进过裴言卿书房的只有杨夫人。 现在又多了个满华。 林喻萱想着每次朝会时满华一副唯唯诺诺的恭顺模样,还以为她虽然美,但是少了一些灵气,认为裴言卿并不会有多喜欢她,之后裴言卿来后宅女人房中的次数也证实了这一点,故而林喻萱并没有在那对姐妹身上花费多少精力,将她的注意力转到了楚惜的肚子上。 裴言卿去楚惜的房里次数最多,难保楚惜不会再次怀上。 可是现在又多了一个烦心的女人,还是一个有野心的女人。 林喻萱最讨厌的就是这种明里一套,暗地里又一套的女人,就如同外里是个贞洁烈妇,内里却和寡妇一样不知羞耻。 真是让人厌恶。 可是深宅里的怨妇,谁又不是这样的呢?大抵都如林喻萱自己厌恶的这般模样。 打扮地花枝招展的满华能够去裴言卿的书房成功地钓到了裴言卿,就证明满华并不是一个心甘情愿守着她现在的位置的女人,满华想要裴言卿的宠爱还好说一些,毕竟林喻萱嫁给裴言卿也有了些年月,裴言卿的确是一个吸引女人的男人;若是满华想要的更多,林喻萱自己也得防着,甚至先下手为强。 而且那对姐妹花中的满芳身子也好了起来,她能有这样的妹妹,难保姐姐不是一个扮猪吃虎的同路货色。 还有有了孩子的戚禾雨…… 细细思索下来,竟然现在后宅的每一个女人都能对她林喻萱造成威胁,没有一个是安安分分的。 对了,裴言卿娶这对毫无背景的姐妹花的理由便是想要得子,照现在看来,难道满华真是第一个生下裴言卿儿子的人? 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一个妾要是先生下了男孩,她这个无所出的正室颜面何存! 如果满华真的不知天高地厚敢生下男孩,那么满华就必须得死;如果满华是个聪明人,林喻萱不介意让满华多逍遥几年,横竖只是是个妾室罢了,年华老去时,又有谁还记得她? 满华死后,一个妾室所生的孩子自然是由她这个主母抚养,林喻萱会让那个孩子忘了自己的亲娘的。 林喻萱未出嫁前是身份高贵的嫡女,出嫁之后是裴府位分最高的女人。 她不会容忍任何一个女人动摇她的地位。 林喻萱为了林家能够更上一层楼而嫁给了裴言卿,那么她就会一直守着这个位置,不会让林家因为她林喻萱一个人而蒙受羞辱,她会一直是林家的骄傲。 林喻萱绝对不会让一丁点污迹抹到林家的面上。 房间里烧了许久的蜡烛灯芯跳动,灯光在林喻萱的脸上留下阴影,再加上林喻萱脸上的阴狠尽显,环汀见状都有些不寒而栗。 不过转瞬即逝间,林喻萱的心情又平复了下来,面上看不见刚刚的动怒的迹象,声音依旧柔柔和和的,一如林喻萱在人前的那般模样,对环汀道:“环汀,服侍我歇下吧。” 环汀领命,跟在步履从容的林喻萱身后进了内室。 第四十五章 结盟事宜(一) 第二日早晨。 出了院门的满华遣春菁去满芳的吟夏院问问满芳是否已经过去了。 春菁有些迟疑,因着昨天明显姐妹两个都不甚愉快,今日还会一起过去么? 于是春菁如是询问了满华。 满华笑着回道:“是她先不顾姐妹情谊,与我何干?” 春菁明白过来,转身立刻去了吟夏院。 春菁不稍时便回来复命,和满华想得一样,满芳今日不会和她同路。 满华也只是一笑而过,带着春菁去林喻萱的重华院。 而正值此时,林喻萱的重华院里。 满芳是第一个到的,向林喻萱请过安后便坐在一旁,林喻萱抬头看了一眼只身前来的满芳,淡淡地笑着。 忽的,满芳看向林喻萱,道:“大夫人,妾身有事想和大夫人相商。” 林喻萱看着满芳诚恳的眼神,点了点头,只不过她的笑虽然还挂在脸上,但是满芳觉得似乎变得有些不对劲,只听得林喻萱道:“等会儿你留下来吧。” 林喻萱的这句话堵住了正欲继续开口的满芳。 而这时戚禾雨走了进来,向林喻萱请安,看见了比她早到的满芳,有些讶异满芳今日没有和满华一起,坐到位置上之后,随意说道:“妹妹今日到的真早。” 满芳回道:“今日醒的比较早,无事便早早来了。” 之后便相顾无言。 等到满华和楚惜都到了之后,林喻萱对满华道:“四夫人昨晚可是累着了?看着精神有些不济。” 语气是满满的柔和关怀。 于是众人将视线移到了满华身上,并且都有些晦涩不明——林喻萱这样说是什么意思?她们昨天接到管事房的消息都说裴言卿留在了书房,难道裴言卿昨晚临时去了满华那里? 那么是满华使计让裴言卿去了她的抚春院?还是裴言卿自己主动去满华的抚春院?想必只要是女人都会比较倾向于前者。 昨夜满华的确是歇息地有些晚了,故而今早气色稍有不济。林喻萱这样问询她,是知道昨天满华去了书房?但是看其他几位的表情,又像是不知晓昨日满华去了裴言卿那里一般。 林喻萱是在针对满华吗? 为何一向只是照顾满家芳华表象面子的林喻萱会在满华去了书房之后对她说这样的话? 一句话就可以让满华成为众矢之的,看来在书房承宠是裴府后宅女人的敏感点,林喻萱已经开始注意满华了。 但是昨天夜里,裴言卿在抚春院就只有那样一小会儿时间,并且未在抚春院留宿,今早也未从抚春院里出来,现在看来就林喻萱一人知道这件事,满华不能就这样在众人面前自乱阵脚。 满华对众人笑了笑,不过笑得有些勉强,看起来就应了林喻萱所说的精神不济,可满华却道:“多谢大夫人体恤妾身。昨天夜里忽感身体不适,妾身知晓一个土方子,于是便叫丫鬟去厨房找找有没有妾身要的物事,没想到半路碰见了给主公端宵夜的总管,之后主公便来妾身的院子小坐了一会儿,并没有在妾身这歇息,回了书房。” 刚刚林喻萱这话并没有说透彻,但是她的意思于这些混迹后宅的精明女人怎么可能猜不到。 满华却要让这些事情变得透彻,毕竟当事人是她,她说的才是真的,不是吗? 林喻萱听了满华所说的后,还是有些担忧地看向满华,道:“原来如此,身子不适还是要叫大夫,有些土方子不可信。” 满华看向林喻萱,回道:“妾身知晓了。” 而楚惜表现地最为明显,由刚刚的讶异敌视又转为了不屑,视线瞥向了一边。 要知道连男人都进了你的院子你都留他不住,这样的女人在那个男人心里又有几分的位置。 戚禾雨闻言后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只要没有人提到她,戚禾雨每次朝会时都沉默着不说话,像是因为娘家没有官权而习惯性地做出“少说少错”的低调态势。 而满芳像是在思索她自己的事情。 众人又小坐了片刻,林喻萱才让大家都散了。 林喻萱带着她的丫鬟起身走向内室,而满华也起身问询满芳是否一同回去。 满芳看了满华一眼,面无表情,道:“妹妹先回去吧,姐姐久不出院门,想要在府里逛逛。” 满华微笑,道:“那妹妹就先行一步,正午日头高,晒着呢,姐姐可要早些回来。” 满芳应了一声,可是依旧不冷不热,看向满华的神色也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两人交谈的模样在重华院的下人们看来一如往常,姐妹还是姐妹。 待只剩满芳一人时,林喻萱的大丫鬟环汀向满芳走近,对满芳笑道:“五夫人,大夫人有请。” 满芳其实在环汀向她走来的时候就有些犹豫了。 满芳知道她若跟着环汀去了,说的好听是请求和林喻萱结盟,说的不好听就是满芳想要寻求林喻萱的庇护,可是不管如何,满芳都得付出代价。 满芳忽然想到了她的娘亲袁氏,作为正室的袁氏又是如何看待满封成的妾室的呢? 杨氏的模样蓦然间出现在满芳的脑海中。 满芳收在袖中的手收紧了,又放开了,听到环汀的话时却又握紧了。 最终满芳已经下定了决心,她所能期许的只有何凌了,满芳愿意为何凌做她能够做的事情。 满芳想要的是何凌安好,而作为裴言卿正室的林喻萱想要的不过是一个裴言卿而已。 她们并不冲突,满芳的心安下了。 于是满芳命夏芙在重华院外等她。 夏芙领命退下,看着满芳和环汀两人的身影走向重华院的内室。 夏芙能够感觉得到,自家院里的夫人,似乎已经不再是刚刚来到裴府时那个眉宇间满是自悲自怨的忧愁女子了。 但是现在这样的满芳却让夏芙感到心安,要知道以前的满芳让裴言卿久久不来吟夏院,如今在夏芙眼里满芳已经是一个准备去争一争的蜕变女人了。 可是夏芙却不知道,能让满芳去争一争的人,并不是掌管着全府人喜怒哀乐的裴言卿。 第四十六章 结盟事宜(二) 环汀引着满芳进入内室。 林喻萱正横卧在一方美人榻上,用单手支撑着她的头,眼睛也是合着的。 听见有人进来的声音,林喻萱缓缓地睁开眼,面上没有她一贯微笑的林喻萱让满芳安定下来的心又有些不安。 满芳向林喻萱请安。 林喻萱点点头,向环汀摆了摆手,环汀便搬了一个圆凳放在美人榻的旁边,然后示意满芳坐下。 之后林喻萱起身,坐在榻上的身姿依旧雍容。 待满芳坐好后再看向林喻萱时,林喻萱正微笑着看向她。 林喻萱道:“妹妹不知有何事要找姐姐相商?” 林喻萱这话虽然说得亲近,但是她的言下之意颇有些“为何不与你那要好的妹妹商量”的味道。 满芳知道她来找林喻萱不会经历一个简简单单的过程,很有可能林喻萱会对满芳的诚心表示怀疑或者是保守态度,甚至想要一分力气都不出来套取满家姐妹的弱点。 在林喻萱眼里,亦或者说在整个裴府眼里,满家芳华从来都是一体的。 林喻萱会怀疑她和满华的关系是否像刚刚加入裴府时那般亲密,或者她们姐妹俩早就不和。 会怀疑满芳是否开始嫉妒自己的妹妹,从而想要找个靠山,利用林喻萱的手来为自己争宠。 其实若是告诉林喻萱她喜欢的并不是裴言卿,反而能够轻而易举地得到林喻萱的信任,但是何凌的事情满芳绝对不会暴露,她不会置何凌于一个不安全的境地。 而且满芳喜欢何凌的事情,她并不想任何人知道,已经嫁给别人做妾的满芳,又有何资格再嫁给一方正主的长子呢? 说多了,想多了,也只是让别人嘲笑,自己苦笑罢了。 满芳道:“姐姐知晓妹妹在京城无依无靠,故而……” 林喻萱将视线从满芳的脸上移开,没等满芳说完就打断满芳,道:“我们都是一家人,既然你嫁给了主公,那么裴府就是你的依靠,妹妹此言之意姐姐实在是听不懂。” 满芳到底是初入后宅深水,什么筹码都没有就让正室“庇护”你?左不过到了最后也只是两人聊聊天,一个心情急切,一个悠闲着打太极罢了。 林喻萱让环汀上了茶,被打断的满芳沉默着看向手里的茶杯,林喻萱微抿了一小口茶,倒真是有几分话家常的味道,林喻萱道:“你们姐妹进裴府也有一小段时日了,你们从南方来,这里的生活可还习惯?” 满芳回道:“托姐姐的福,一切都好。” “听说妹妹在满府里是正室所出的大小姐,而四夫人在满府只是一个庶女而已。” 听见林喻萱提起满华,满芳抬头,看向林喻萱的视线有些复杂——林喻萱的确是说到了满芳的痛处之一,满芳就是打心底里不满裴言卿让满华的位分排在她的前面,还说满华比自己更讨男人喜欢。 满芳从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地方比不上满华,从小的奉承和满华的谦让已经让满芳变更不了这样的认识。 满芳道:“确实是如此,不过妹妹并不明白为何主公会让阿华先进门。” 林喻萱笑道:“男人喜欢罢了,喜欢谁不就宠着谁。姐姐瞧着妹妹也是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现在身子也调理好了,主公自然会宠着你的。” 满芳闻言心里难受得很,她要裴言卿的宠爱又有何用?女为悦己者容,满芳喜欢的人并不在身边,那她这灿烂如花的容颜也只是开给自己孤芳自赏罢了。 不过尽管如此,满芳还是顺着林喻萱这似安慰的话轻轻点了点头。 林喻萱这话像是在拒绝满芳这显而易见的请求,意思是你自己有能力去博得男人的宠爱,又何必寻求她林喻萱的庇护?也难怪林喻萱从刚开始到现在一直和满芳绕着弯,满芳自己有这个资本,还要让林喻萱来帮她,那满芳你这是在炫耀呢,还是不知天高地厚想要利用林喻萱呢? 林喻萱本就不是那柔弱好欺负的人,这点林喻萱自己和满芳都很清楚。 满芳道:“妾身来姐姐这里,就如姐姐所猜测的那样,我们的姐妹的感情并不是像外人所看到的那般。而妹妹,是真心想要助姐姐一臂之力。” 虽然满芳这话说的突兀,但是终究是到了正点上了——林喻萱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看向满芳的视线并不像之前那般柔和,多了一丝凌厉。 仿佛那才是真正的林喻萱。 林喻萱道:“怎么说?” 满芳心下一横,她知道林喻萱感兴趣的是什么了,也知道自己该如何去做了。 …… 满芳出林喻萱的重华院时,已经快要到正午了。 夏芙见满芳出来便立刻迎了上去,用绢帕轻轻地拭去了满芳额上的薄汗,想着酷暑天气里,林喻萱的房里应该是有冰的,为何满芳还会出汗呢? 肯定是自己今早选的衣服厚薄不太合适,可是自家夫人的身体并不是怎么好…… 夏芙见满芳直直地走着,忙跟了上去,并未在这个问题上多想。 而满芳一如她今早进重华院那般看起来心事重重,虽然如愿以偿,但是满芳面上看起来并未有丝毫轻松。 林喻萱刚刚的冷厉表情足够让满芳记住很久了,满芳也不知道自己选择和林喻萱呆在一条船上是对还是错。 不过总的说来,林喻萱是整个裴府里权势最大的,由她说给裴言卿的话所起的效果终归是要比别的女人要好的。 满芳思索着,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裴府的观园。 何凌在亭子里,从满芳的视线里看过去只看得见他的背影。 高大挺拔,能够给女人一个安心的怀抱,满芳曾被何凌温柔地抱过,就在她要嫁给他的那一天。 她知道那种心有所属的感觉。 多么地让人怀恋。 可明明已经听见满芳的脚步声的何凌却并没有回过头去看是何人经过此地,仿佛站在原地遥望他的满芳就是一个不相干的人。 事实上何凌对裴府发生的一切都不感兴趣,更别提他会花心思去注意他身后走过了谁。 满芳看了一会儿,再转身回院时眼中已是有些酸涩。 她会让何凌注意到她的,何凌能和满华说上几句话,难道连看她满芳一眼都不愿意? 满芳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第四十七章 与凌相约 看见满芳回吟夏院后,春菁急忙跑回抚春院。 “夫人,五夫人回去了,从大夫人的重华院里出来的。” 满芳挺有眼色的,知道跋扈的楚惜不容人,有了孩子的戚禾雨依旧说不上话,只有看着和气的林喻萱才能做到满芳想要做的事情,更何况林喻萱还是这偌大裴府里的正室夫人。 照今日早晨林喻萱对满华说的那句话,满华敢肯定林喻萱是一个表里不一的女人。 满芳一旦和林喻萱系到一条绳上,那么满华就要愈发小心行事了。 表面上的温柔只要装到林喻萱对待后宅妾室的那个地步已经够了,既不输了自己正室的气势,又能镇得住妾室;不过林喻萱背地里的阴狠却不知道到了何种地步了。 “好了,既然她回去了,那我们也该出去办正事了。” 春菁应了一声,便跟在满华身后出了抚春院的门。 走到裴府的观园时,满华看见了坐在凉亭里的何凌,面上露出惊喜讶异的神色,看起来喜不自胜,出声道:“公子。” 何凌闻声回头,也看见了满华,道:“原来是四夫人。” 满华提着裙摆快速走到凉亭面前,看起来就像是得到了心爱之物的天真少女,轻盈可爱。 而在远处房顶上的淳于珩正看着这一幕。 以往满华见到淳于珩时可不是这个态度,但是何凌就轻而易举地让满华流露出天真的少女情态。 淳于珩感觉他越来越讨厌何凌了。 真不知道何凌有什么好,不就会吹**,懂点乐理吗?淳于珩拿出别在腰间的萧管,面色不太好。 他现在也会了,只不过乐理依旧不懂,但是却能吹出一两首曲子。 当满华往裴府观园这个方向走来的时候,淳于珩就将观园周围的人都打发掉了,不会有人知道此时满华见过何凌。 满华此时缓步走进凉亭,对何凌福了一福,道:“妾身见过公子。” 何凌点头,然后两人坐在凉亭之中,春菁站在凉亭外留意周围的情况。 满华坐下后,面色就变得不是那样轻松,对何凌道:“主公传来消息,说是打算在新年时,裴府主子全部出去上香时来营救公子,公子可要有所准备。” 何凌看着面色凝重的满华,道:“裴府戒备森严,即使裴言卿不在府中,想必要救下我也非易事。” 满华知道何凌在担心他的父亲功亏一篑,继续道:“公子不必担心,既然主公通知了妾身与妾身的姐姐,自是有我们俩内定的任务,到时你会出府,出了裴府事情自然要好办地多。” 何凌看着冷静的满华细细地道与他这些事,没有一丝一毫小女儿的扭捏态度,很是干脆爽利,再加上满华美丽的容颜,何凌突然觉得这样的满华很是让人怜惜。 这些事情就不该是她一个女子该做的事情,她已经嫁了人,本来只需要相夫教子,可是满华却愿意以身赴险,为了何家,为了他而与她现在的夫家周旋。 何凌敬重这样的满华,这样的女子值得男人去珍惜。 何凌道:“那夫人千万要小心行事。” 之后满华有些欲言又止,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何凌见状,道:“不知夫人还有什么事情要在下配合?” 满华叹了一口气,担心地看向何凌,道:“不知公子对妾身的姐姐……?” 何凌想了一下,道:“夫人是说满芳吗?怎么了?” 满华点点头,道:“是的。虽然主公通知了妾身与姐姐,但是妾身现在并不能确定姐姐是否还忠于何家。” 见满华提到了满芳,何凌想起来迎亲那天的火红的身影,两人就在那一天有过短暂的接触,田州城被破之后,已经过去了不少时间,虽然听说满芳生的美,但是终究没有亲眼所见,更何况满华说的满芳有可能不会忠于何家又是什么情况? 事实上何凌与满芳有过一面之缘,但是当时在场的满华将满芳的身份以五夫人而带过去了,何凌并未多想,也没有想过五夫人会是他的未过门的妻子。 何凌道:“怎么说?虽然在下与夫人的姐姐有过婚约,但是并没有对她有多挂心。” 何凌这句话说得可真是绝情,不知道满芳听见了会作何感想? 满华闻言,像是放松般舒了一口气,道:“姐姐近日与大夫人亲近,大夫人帮助她争得了很多宠爱,妾身想姐姐是不是喜欢上了裴言卿,不然为何要与大夫人走得那么近?” 何凌听及此,眼神变得有些闪烁。 一个曾经要作为他妻子的女人却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喜欢上了别人? 满华见何凌神色有变,又道:“更何况,姐姐当时还是主动想要嫁给裴言卿的。” 看来照着满华所说,何凌的确有理由怀疑满芳是否还是何家的人。 短时间之内就能为自己另谋出路,满芳这样的女人是否还值得信任? 何凌现在也只是庆幸自己并未娶满芳。 何凌的沉默让满华觉得效果达到了,一个本来就该是他女人的人,却在他落难之时另攀高枝,就算何凌对满芳没有什么感情,想必何凌对满芳的好感也所剩无几了吧? 何凌道:“多谢夫人提醒,那在下就以夫人提供的消息为准。” “公子抬举妾身了,能为公子做事是妾身的荣幸。” 之后满华便带着春菁缓步离开了裴府的观园。 路上,春菁对满华道:“夫人,您这样告诉那位公子,只要五夫人和他一对峙便会有些出入,您为何还要如此?” 满华笑着回道:“满芳绝对没有机会见何凌,更何况喜欢何凌的满芳不会让裴言卿怀疑她的,现在何凌信任的是我,能和何凌说上话的还是我,她满芳在何凌心中是个怎样的女人是我说了算。” 而这边满华走后,何凌凝视着满华离开的方向,神色复杂。 何凌想起他在田州城中的那一箭,他当时正在拉着满芳上马。 可是佳人心易变,那么他何凌也没有必要多作留恋,只是希望满芳不要破坏他父亲的计划。 满芳这样的人一定是很惜命的,若是计划提前暴露了,何策肯定会杀她灭口。 故而满芳喜欢裴言卿又如何,她为了自己的命也不会将何凌的事情说出去的。 这样的女人太不讨喜了。 第四十八章 中秋将近 之后这几天裴言卿都去了满芳那里,故而下人们都在传身体康复后的五夫人的好日子到了。 当然,这些下人们讨论得多的话题自然会被长期留驻凉亭的何凌听见。 他记得当时满华身旁站着的那个五夫人。 那么满华与她应该是要好的吧?何凌突然来了点兴趣,便向每日服侍他的小厮问了这几日传地正热的五夫人。 那小厮道:“四夫人和五夫人是亲姐妹,感情好着呢。” 后来那个小厮说了些什么,何凌却再也听不进去了,果然事情都如满华所说的那样。 满芳这样的女人,于他父亲的计划还真是不利啊。 又是一早朝会过后,满芳被林喻萱叫进了内室。 林喻萱随意地坐在美人榻上,对满芳道:“这几日主公对你可算满意?” 满芳抬头看向林喻萱,虽然有些惊讶于林喻萱的直白,但是还是回道:“主公他……很热情,妾身谢过大夫人。” 林喻萱见满芳的如此表现蓦然一笑,道:“男人嘛,碰见美人不都是这个样子。” 在那日她们俩达成约定后,满芳知道裴言卿这几日来她这有林喻萱提点的功劳,可是有一件事情,满芳却不能让林喻萱知道。 裴言卿并没有碰她。 若是林喻萱知道裴言卿并没有碰满芳,肯定会放弃虽然生的美,但是却迷不住男人的满芳。 满芳不想如此,所以她得骗着林喻萱。 林喻萱的那一笑让满芳松了一口气,以为满芳是初尝情事害羞罢了。 林喻萱道:“主公在你病好之后肯定会去你那的,只不过是时间的早晚而已。毕竟他不想让外人说他因为偏爱某个夫人,而又冷落了谁,关于女色的东西,总是对他在人前的形象无利。” 林喻萱的这句话道出了裴言卿的原则:一切都以他的政事为先,女人只不过是调剂生活的一部分,当然也可以是工具。 满芳应道:“那也得需夫人您早早提醒才是。” 之后林喻萱对环汀使了一个眼色,环汀便拿来一个小盒子递给满芳。 满芳错愕地接下,林喻萱道:“打开它。” 满芳依言打开,里面盛满了一个个的黑色小药丸。 林喻萱道:“侍寝完记得吃一颗,可别辜负了本夫人的‘好意’。” “若是你有了孩子,那之后的事情可就由不得你了。” 林喻萱是有这个资本去威胁满芳的,现在两人在一条船上,投靠林喻萱的满芳是仆,林喻萱是主,林喻萱想要满芳下船,满芳就绝对不敢不照做。 林喻萱不想满芳有孩子,满芳知道,她也不想有裴言卿的孩子,不过只是有些担心这些药会不会让她绝育。 这个问题当然不能明面上问林喻萱,问多了只会让林喻萱增加对满芳的怀疑罢了。 在林喻萱面前只需要好好地听她的话就够了。 好在裴言卿并不碰她,这点暂时不必太过忧心。 林喻萱见满芳点头,面上才又有了微笑,对满芳道:“你这般听话,是个精明人。” 满芳回道:“能得大夫人庇护,是妾身的福气。” 满芳没有退路了,这是她选择的,即使满地荆棘,为了何凌,她也会走完。 八月十四,中秋的前一天晚上。 裴言卿去了满华的抚春院。 一阵翻云覆雨后,裴言卿让满华的头枕在他的肩上,另一只手环抱着满华,两人贴地很近。 裴言卿低声道:“明日就是中秋了,阿华到京城来,还未好好看过京城市井吧?” “嗯?妾身有主公就够了,不去看市井。”满华其实已经很累了,身体还沉浸在刚才的氛围中,用鼻子轻轻蹭了蹭裴言卿的脖子,顺着裴言卿的意思慵懒地撒着娇。 裴言卿爱怜地在满华的背上抚摸着,轻声道:“明日你可以出府去逛逛,中秋的晚上街坊里有很多趣事呢。” “好……”满华说着说着闭上了眼,睡着了。 裴言卿顺着满华的背抚上了她柔软的头发,又吻了一下她的额头,也闭上了眼。 睡着后的满华做了一个梦。 她穿的和农间的村妇一样,头发随意挽着,背后背着一个青竹编的背篓,里面放着一些野菜。 满华很吃惊于自己这般毫无边幅的扮相,但是不得不说,她整个人看上去要活泼自在许多。 那才是真正脱尘自然的美,不需要任何修饰。 但更让满华吃惊的是,她身边有两个孩子,正一只手牵着一个。 有一个贴心的女孩,还有一个好动的男孩。 满华突然觉得很暖心,这种感觉从来没有过,即使算计满芳得逞时也没有现下在梦里这般满足。 她牵着他们在林荫小道上走着,走着走着便看见了一道篱笆围着的木屋。 当满华走得近些的时候,便听见有砍柴的声音,一下又一下。 此时两个孩子挣脱了她的手,高兴地跑进了院子里,一边跑一边唤着“爹爹”。 而梦中的满华却微笑着走进院子,与她平日里面上算计的沉重有很大的不同。 满华看着那个身材魁梧结实的男人将两个孩子抱起,转身向她走来。 虽然满华却看不清那个男人的面容,但是梦里的满华替那个男人拭汗时却笑得很幸福,没有一丝伪装的痕迹。 满华惊醒。 发现外面还是漆黑一片,裴言卿还将她抱在怀里。 刚刚梦里的真实感压地满华很是无措,那样的生活才是她想要的吗? 梦里的男人,两个孩子,触动了满华的心。 那样的满足感让人觉得无法被替代。 可是满华现在已经没有选择了,她嫁给了裴言卿,裴言卿的后宅有许多女人,她永远也过不了那样的生活。 明明知道不可能却还是要期许,满华突然有些明白满芳的心情。 但是满华却在心里自嘲,没有满芳那般执迷不悟。 不可能就是不可能,一如世故复杂的满华不可能抛下目前让她有安全感的权欲,一如裴言卿也不会因为女人抛下他的江山。 满华还得照着她现在的路走着,并且要不回头地走着。 她相信世上没有一个在她年华老去还愿意守着她的男人,她做过的事情不会轻易被原谅,而她自己也不会被救赎。 她儿时的遭遇,她母亲的死,都在警告满华这些幻想碰不得。 既然决心在权欲里沉浮,这些虚无的东西还是趁早抛开的好。 可是为何此时的满华却觉得她活过的这十五年是如此的累,为何现在的她又是脆弱到满脸泪痕? 满华还是那个满华,不会……变的。 第四十九章 中秋朝会 八月十五,满家芳华嫁进裴府已经快满一个月了。 由于今日是这个月的十五,故而早上的朝会改于杨夫人的盈福院进行。 众人都是掐着准点到的盈福院门口,连一贯偏好迟来的楚惜今日也未拖沓几分,原本带着两个丫鬟的她也本分地只带了一个。 林喻萱见众人都齐了,她才领着头带着一干女眷进了盈福院。 杨夫人端坐在主位上,穿着绛红色的金罗蹙鸾吉服,挽的发髻、戴的首饰也都是极为端正规整的。 五位夫人一同下跪行礼,杨夫人原本微笑着看着这一切,但是在看到跪着的满华时,眉头微蹙。 众人起身后,杨夫人道:“今日中秋,皇后午时要回娘家用膳,四房今日穿得这般素净,虽然妾室上不了桌子,但是在裴府门口迎接皇后时怕是不太合适吧?” 虽然杨夫人说的是问句,但是语气却是十足十的指责。 满华今早到的时候便瞧见林喻萱也和杨夫人一样穿着正装,楚惜、戚禾雨、还有满芳穿得也都艳丽许多,发髻上的首饰也比平日里精致些。 原本满华是想第一次朝会面见杨夫人应该不能穿得太招摇,给杨夫人留下一个本本分分的妾室的模样。 满华的这个推测在平常的十五那天是适用的,因为杨夫人自己本就喜淡一点颜色的衣衫,又因为静心修佛时常不会去碰金银首饰,故而平日里十五这天来面见的夫人们都是穿的极为淡雅的。 但是今天不一样,皇后要回裴府,就算妾室不和他们一同用膳,穿着肯定也不能如此素净。 明显是有人存心的,满华并不知道此事,也没有人说起过。 想必是每年八月十五皇后都会回裴府,裴府的主子和下人们已经习惯了。 可是上月才嫁进裴府的满华是肯定不会知晓的。 但是看满芳都亮出了合情合理的打扮,满华自己“一枝独秀”肯定说不过去,难怪杨夫人会责怪她。 满华低头回道:“妾身知错,可妾身并不知晓皇后娘娘……” 不管中间有什么曲折,总得先向杨夫人认错,后面的话才好说出口。 杨夫人摇了摇头,打断了满华,对林喻萱道:“大房,你来说。” 林喻萱恭敬回道:“妾身知晓两位新来的妹妹不知道今日皇后回府,故而在昨天已经遣人去通知了四夫人和五夫人,今日五夫人的装扮就挺合适的。” 满芳也道:“是的,昨天午后大夫人派来的人就告知了妾身要早做准备。” 楚惜瞥了一眼不打算为自己妹妹辩解满芳,又看了一眼低头面露无措的满华,不屑地哼了一声,道:“正室生的孩子,果真和庶出的不能比啊。” 听到楚惜的这句话,满华袖里的手握成了拳。 满芳此时道:“我们姐妹都嫁了人,都是平起平坐的位分,哪里还有什么嫡庶之分?妾身想四夫人一定是有更重要的事情才不小心疏忽了吧?” 虽然满芳这句话看似为满华开脱,但是实际上却也有一点针对满华的意味。 昨日裴言卿去了满华那里,那么更重要的事情指的就是服侍裴言卿。既然能够全心全意想着如何服侍男人而忘了同样重要的中秋皇后回府一事,那么平日还不绞尽脑汁想着怎样缠住男人? 夫人们的神色都有些微妙变化。 杨夫人听及此,厌恶地看了一眼跪在下面的女人们,但是就那一瞬,看不出杨夫人是针对的谁,但是众夫人都知道杨夫人此时已经甚是不悦了。 于是纷纷住了嘴,而满华本来也没想再去反驳——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说多了也毫无益处。 杨夫人道:“够了。四房现在知道了就长个记性,散了朝会回去再好好打扮打扮,不要让裴府丢了面子。” 满华依旧低着头,应了声。 而后杨夫人又向戚禾雨问了些许莺小姐的情况,戚禾雨笑着答了好多,杨夫人总算是面色上有些回暖了。 在朝会即将散场的时候,杨夫人突然道:“四房,你留下来。” 闻言的众夫人面露担心的神色,向满华递去同情的目光,虽然不知道是同情的成分多呢,还是幸灾乐祸的成分多。 众人都散了,满华一人还跪在地上。 杨夫人道:“地上凉,起身吧。” 满华依言起身。 满华以为杨夫人会继续就这刚刚她的错误来对她进行说道,但是杨夫人却道:“你的父亲是满封成?” 满华很奇怪杨夫人为何会问她这样的问题,要是问满封成的事情,找满芳来也是一样的,虽然心下疑惑,但还是回道:“是的。” 杨夫人好像想起了什么,道:“他当年可是京城有名的才子呢,好多女子都喜欢他这样的。” 但这句话却不像是对满华说的,更像是杨夫人一人在喃喃自语。 于是满华沉默不语。 是啊,要是女人不喜欢满封成这样的,满华的母亲又怎会这一生都只是心心恋恋着这一个男人。 可是喜欢有用吗?那个男人不念几十年的情分,连最后一眼都不愿意来看她的母亲。 可悲的是,她母亲到死时都还想着满封成。 情啊,爱啊,不可信,真的不可信。 杨夫人道:“你下去吧。” 满华领命退下,离开时看见杨夫人蹙眉沉思的样子,一瞬间让她想到了自己那个总是愁绪满怀的母亲。 满华的心有些不平静,她的耳边似乎又传来袁氏杀她母亲时那凄厉又狠毒的笑。 或许杨夫人与满封成有些关系,但终归两个人是天各一方,再怀恋又有什么用呢? 这句话同时也是告诉满华自己的。 不要花太多时间去怀恋,那些对不起你的人,你要去一个一个地去讨回你应得的东西。 春菁在盈福院门口等了些许时候,见满华缓步走出,并且面色凝重,稍微有些担心,拿出绢帕拭去满华额角的细汗。 满华出来时被刺眼的阳光换回了思绪,见面色担忧的春菁,对她笑笑表示自己没事。 第五十章 裴家皇后(一) 满华回了抚春院后便立刻让春菁换了发式,让春菁拿来一支她从满府带出来的缠丝玛瑙花簪,还有在盒子里保管地好好的那支珐琅彩木槿金簪。 或许满华更适合艳丽招摇的装扮,因为她的美本就是张扬的,让人无法忽视。 但当满华凝视镜中光彩照人的自己时,她却想到了梦中那个洗尽铅华、钗环褪尽、身着褐布的满华。 那个满华看起来是那般纯真简单,而现在的自己早已经不是了,甚至老天没有给过她天真的机会。 上天执意如此,她出身满府庶女,满华是认这个命的,但是她的命却不会只是由着天。 满华对着镜子轻轻抚上自己妆面完好的脸,眼神坚定,一如她真实的强势模样。 可是谁又知道她触摸的是皮囊下那颗早已被凄凉充盈的心。 快到巳时的时候,装扮完毕的满华刚刚走出抚春院门,便看见了同样从吟夏院里走出的满芳。 满华微笑着,对满芳道:“妹妹见过姐姐。” 其实就如满芳早上所说的那样,满家芳华平起平坐,满华在满芳面前并不需要做什么,甚至于常理来讲,作为五夫人的满芳还要向满华道一声“姐姐”。 可满华得做给裴府的人看,不管她的好姐姐怎么不待见满华,可满华对待满芳的谦逊温和的态度一如往昔。 满华从在满府时就没有相信过满芳,那时的满芳还愿意待满华好,至少表面如此;当然就更别提此时寻求和林喻萱合作的满芳了。 故而满华也没有什么好失望的,她是要报复满芳的,她就是见不得满芳好。 而满芳此时也看见了比平时装扮更加盛丽的满华,从容的步履摇曳生姿,满芳不得不承认,满华周身的气质让一个丝毫不知情的人来看的话,她也不见得会被认成庶女。 满芳深吸一口气,平静地回道:“原来是妹妹,现下时候已经差不多了,咱们一起去裴府的宴厅等皇后娘娘。” 满华闻言笑地更加灿烂,走到满芳身边,而后两人并肩向着裴府的宴厅走去。 午时,裴言卿和皇后裴语珺所乘坐的两辆马车到了裴府。 在宴厅里得到消息的女人们起身,向着裴府的正门走去。 在守门的护卫推开裴府的正门时,以杨夫人为首的众女眷齐齐下跪,道:“参见皇后,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裴语珺主动上前扶起了杨夫人,然后又让其他人免了礼。 裴语珺看到了满家芳华低头恭敬的样子,对站在她身边的裴言卿道:“哥,你什么时候又新娶了两位夫人?也没有问过本宫的意见,好歹前面几个嫂子本宫也是熟识的,难道嫁出去的女儿就真是那收不回来的水啊?” 裴言卿笑着回道:“皇后娘娘执掌后宫事务日夜操劳,臣下自作主张不让这些小事扰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身份尊贵,臣下的妾室怕是如不了您的眼。” 裴语珺闻言娇嗔着看了裴言卿一眼,兄妹间的感情似乎很好。 裴言卿虽然这样说着,但还是让满家芳华两人上前,抬起头看着裴语珺。 裴语珺身着绯罗蹙金刺五凤华服,金线绣成的五只凤凰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容貌虽然要比四大美人稍有逊色,可她的红唇水眸和她身上的凤凰一样抢眼。 裴语珺刚刚虽然向裴言卿撒着娇,可她周身的气质却不是普通的小女人有的,皇后母仪天下的贵气雍容在她的一颦一笑间自然流露。 或许这又是一个不好相与的人,但总归是在那深宫里,与这裴府后宅不相干。 裴语珺微笑看着她身边的裴言卿,等到满家芳华走到她面前时才稍微转过了头看向她们。 就在裴语珺在见到满华时,面上闪过了一丝惊讶,不过转瞬即逝,估计除了裴语珺自己知道,其他人谁都瞧不出来分毫。 而后裴语珺依旧笑着,道:“是两位美人,哥哥真真是好福气呢。” 但之后裴语珺却再未看满家芳华一眼,上前牵住林喻萱的手,亲昵地道:“林姐姐,本宫瞧着她们不像京城人士,哥哥从哪里娶回来的?” 自小生活在京城的裴语珺和京城的大多数贵女关系都很好,林喻萱和她的妹妹林喻雨是裴语珺未出嫁前经常来往的熟人。 故而林喻萱能嫁给她的哥哥裴言卿在裴语珺看来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可是当裴言卿又娶了闻名宁国的美女楚惜后,裴语珺曾劝说林喻萱宽心,可最终林喻萱也没有落个准的口信,自此之后两人的关系便不再像以前那般好。 但是两人每次相见时总是看起来亲昵的很。 林喻萱答道:“姐妹俩是从南方满家过来的,先皇时满家还在京城任职尚书一职呢。” 既然提到先皇时期在京城任职的辉煌,那么现在肯定是家道破落了罢,不然又为何提到当初? 裴语珺心下明了,向着林喻萱笑着点点头,之后又走回裴言卿身边,只不过经过满家芳华时作无意状瞥了一眼。 之后一行人便去了宴厅,身为妾室的几个女人在见他们落了座之后便都告退了。 回抚春院时,满华想起昨天晚上临睡前裴言卿说要让她晚上出去逛京城的晚市,她似乎是应下了。 能出府也好,就如同满华在满府时也渴望出府,做什么都好,至少没有在满府时的那种压迫感。 裴府宴厅里。 皇后裴语珺坐在筵席的主位,两边分别坐着裴言卿和杨夫人,林喻萱坐在皇后正对面。 裴言卿给裴语珺细心地挑了一些她爱吃的菜,随意问道:“皇上近来对娘娘可好?” 裴语珺小口小口地吃着,回道:“有哥哥在,他怎敢对本宫不好。” 不过她的语气似乎并不是很开心。 裴言卿继续道:“怎么了?” 裴语珺叹了一口气,道:“他最近宠着德妃呢。” 裴言卿闻言笑道:“娘娘嫁给皇上已经有好几年了,难道还不知道任他宠谁也不会忘记娘娘吗?” 确实如此,此时宁国的朝政已经由裴家把控,京城的皇帝再能耐也没有翻盘的机会,傀儡皇帝若是还想坐在那个位置,他自会待裴语珺好。 “哥哥说得是,本宫想多了。” 第五十一章 裴家皇后(二) 中途裴府的总管附在裴言卿耳边说了什么,裴言卿便早退去了书房见外臣。 而裴言卿走后裴语珺也放下了筷子,道:“还请杨夫人慢用,本宫好久没有回这裴府,不如林姐姐陪本宫走走吧?” 虽然裴言卿待杨夫人如自己的亲娘,但是裴语珺却没有裴言卿这样大方,一个和她的父亲连房都没有圆的女人又怎能做的了这裴府的长辈。 故而裴语珺每次对杨夫人也只是做做面子工夫,私底下都是不愿意看杨夫人一眼的,也可以说裴语珺从来没有将杨夫人当做是裴府的人。 林喻萱应声,两人起身后,杨夫人也跟着站了起来,道:“老身恭送皇后娘娘。” 之后裴语珺和林喻萱便离开了宴厅。 杨夫人的大丫鬟贺枝见她的主子也无心于吃食,便试着道:“老夫人,咱们也回去吗?” “这里都没有人了,自己一个老家伙孤身呆着有什么意思。” 杨夫人此时的神情并不像她平时修佛的淡泊神情,那面上的怨恨和阴冷让她的面色可怖。 不过走在杨夫人身后的贺枝却什么都没有看见。 在宴厅后面通往观园的走廊上,裴语珺停下了脚步,对站在她身旁的林喻萱道:“林姐姐,你还在介怀吗?” 林喻萱的眼睛直视前方,面色平静无波,但是却没有丝毫的笑容,道:“介怀什么?” 裴语珺扭过头看着林喻萱,眉头微蹙,道:“你难道不是还在介意哥哥娶妾的事情么?” “娘娘说笑了,主公是裴府的主子,是妾身的夫君,以夫为先,妾身怎敢去指手画脚主公的事情。” 裴语珺意味不明地看了林喻萱一眼,继续道:“当年你流产后,哥哥便娶了楚惜,你当时是那样喜欢本宫的哥哥……”裴语珺顿了顿,见林喻萱没有丝毫反应,又道:“你对哥哥心灰意冷,本宫能够理解,但是你一直没有所出,难道不是在介意他有了别的女人而不愿意生下哥哥的孩子吗?” 林喻萱闻言,叹了口气,道:“妾身谢过娘娘,但是娘娘并不需要为这些事情费心。” 裴语珺用不争气的眼神看了林喻萱一眼,之后便有些愤慨,道:“本宫和你自幼相识,论辈分本宫还得唤你一声‘嫂子’,自然是想你过得好的,如今后进门的妾都有了孩子,再过几个月哥哥还要办一个大的百日宴,哥哥是重视孩子的,要是她们谁生下了儿子,你这个正室的面子又往何处搁!” 裴语珺一番激烈的言论后,林喻萱回她的声音依旧淡淡的,道:“是啊,你我自幼要好,原先你也劝过我,你为我好我是知道的,是我自己执迷不悟以为可以守着一个男人过一生,不过现在已经放下了。” 裴语珺想起见以往谈及这个话题时林喻萱和她争论的神情,可是今日的林喻萱却异常平静,裴语珺也安静下来,道:“放下了?” “可惜已经太晚了,妾身自那次流产之后已经不能再生育了。” 裴语珺吃惊地看着面色依旧无波的林喻萱,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以为林喻萱是介意裴言卿有别的女人而不愿意生孩子,还以为林喻萱还和以前未出阁前的她一样感性,幻想着裴言卿是那个可以护她一生的男人。 没想到林喻萱已经不能够再生孩子了。 同时现在的裴语珺和林喻萱都知道,官场里的男人于无感情的女人间的亲密都是看女人身后的筹码的。 林喻萱继续道:“刚开始得知主公要娶楚惜时,妾身的确如皇后娘娘所想的那样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可是如梦幻泡影的东西总是会破灭的,妾身醒悟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放下了这份感情,因为妾身身后是林家,妾身又是林家的嫡长女,所以现在妾身只记得一件事:要做一个谦和的裴家主母,牢记任何时候都不能给林家抹黑,也不能让任何人看轻了林家。” 裴语珺听后沉默了一会儿,道:“那哥哥知道这件事吗?” 林喻萱反问道:“若是娘娘自己,那您会告诉皇上吗?” 裴语珺怔了一怔,牵起林喻萱的手,道:“自是不会,不过林姐姐你放心好了,只要本宫在一天,哥哥后宅那些妾室就永远不会威胁到你的位置。” 林喻萱不语,之后两人便沉默了许久,但是她们都知道,从今天林喻萱毫无保留地告诉裴语珺后,她们俩的关系似乎又和从前一样好了。 裴语珺见两人间的气氛有些沉重,想起林喻萱还有个未出阁的妹妹林喻雨,以前裴语珺和林喻萱出门时便喜欢跟在两人身后,是个活泼可爱的姑娘,便道:“喻雨的婚事可有着落了?” 林喻萱见裴语珺提起她同母的妹妹,神情便有些放松,回道:“还不是小姑娘性子,喜欢上了淳于将军,缠着爹爹说非要嫁给他。” “淳于珩还是淳于鸿?” 林喻萱娇嗔,道:“不是淳于珩还有谁?不过上次回娘家时听妹妹说他的父亲淳于鸿倒是有这个意思,但是他儿子好像不为所动。” 此时谈及林喻雨的两人就好像是谈及了一个共同的妹妹,裴语珺道:“干脆本宫直接下旨将两人凑一块得了。” 林喻萱摇摇头,道:“不可。喻雨好胜着呢,一定要淳于将军喜欢上她,她才嫁,强扭的瓜她还不要呢。” 裴语珺道:“那还是算了,省的到时喻雨埋怨本宫,只是那样可爱的一个姑娘,又会有谁不喜欢呢?” “是啊,在妾身心中除了林家很重要以外,再在妾身心里分量很重的就是喻雨了,那样率真单纯的女孩,应该是要被夫君捧在手心里的。” 林喻萱的确是这样想的,林家的女儿里总要有为林家牺牲自己幸福的人,虽然林喻萱对裴言卿在情感上已无所求,但林家在官途上却要仰仗裴言卿,故而林喻萱这个嫡长女已经被迫将这个责任担了下来。但是同时林喻萱心里又是不甘心的,为何是林家选的是她?为何她的妹妹却可以过着无忧的生活,甚至可以任性到想嫁给谁就可以嫁给谁。 可现在事实就是如此,林喻萱不能去改变,她只能改变自己。 那些妾室们可不要企图拉她下马,她一定会在那之前让你死得很惨,她最讨厌的就是不掂量自己的人了,特别是女人。 第五十二章 木槿花簪 酉时,皇后回宫,裴府的大小主子都要去裴府正门相送,不过据说杨夫人身体不适,午后大夫来时说需要卧床休息,便没有出来送裴语珺。 由于晚上皇宫中还有中秋晚宴,故而皇后裴语珺和身为臣子的裴言卿都得回皇宫。 裴语珺被裴府的众女眷簇拥着,林喻萱走在裴语珺的身旁,两人一路上说说笑笑,气氛倒也和谐。 突然,裴语珺似乎注意到了什么,侧过头对一直默默无言的满华道:“四夫人,你喜欢木槿吗?” 满华道:“回皇后娘娘话,妾身喜欢木槿。” 裴语珺正准备再说些什么,从另一边,裴言卿也走了过来。 裴语珺转移了视线,亲切地唤了声“哥哥”。 之后两人各自上了马车,临走时,裴语珺掀起了车帘,对满华道:“午时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头上的木槿簪子甚是好看呢。” 说罢便扬长而去。 可是皇后对满华说话时的那个神色却不像是称赞别人的时候应该有的。 意味不明,或者说满华根本不能断定裴语珺刚刚和她说的关于木槿的事情是一时兴起,还是刻意而为之。 或许是因为皇后这个位置位高权重,裴语珺张扬惯了,心情不错的时候想到什么就直接说了。 但裴语珺的张扬却和楚惜的肆意不一样,裴语珺能够很好地在特定的人面前把握住分寸。 所以裴语珺能做一个体贴的妹妹,能做一个知心的姐妹,也能做一个母仪天下的皇后。 而在京城贵女圈以跋扈出名的楚惜只能做裴言卿后宅的一个妾。 一干女眷跪在裴府门口,齐声道:“恭送皇后娘娘。” 众人跪到直至看不见皇后马车的影子时才起身。 起身后,因着皇后临走前留下的那句话,满华头上的那支珐琅彩木槿金簪成了一个新的话题。 林喻萱微笑着瞥了一眼那支簪子,道:“果真是很漂亮的一支簪子呢,与今日四夫人的服饰也很是般配,平日见你穿得朴素,不过现在看来四夫人也通晓妆容之道呢。” 林喻萱的意思是她平日里清淡的样子便是不懂如何打扮了么?想必更重要的是在讽刺她作为一个庶女不能像嫡女满芳一样精通这方面的东西吧? 满华到底会不会,林喻萱自己不也说过了——“通晓妆容之道”。 那满华就乐意接下了。 满华道:“这是妾身还在田州城的时候娘亲送给妾身的呢,现在妾身虽然身在京城,但是这支簪子也算是娘亲留给妾身的念想,也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只是做工还入得了眼罢了。” 满华这般解释也是合情合理,林喻萱便不再说什么。 而楚惜早就在起身后不屑地看了满华一眼,便带着丫鬟走了。 可戚禾雨却发现了那支簪子并不是像满华所说的那样“不是名贵的东西”,她娘家是经商世家,商行遍布宁国,接手的货物各式各样,从小耳濡目染的戚禾雨也知晓了许多判断货物价值的办法,故而她一眼就看出来满华的那支簪子的簪身是金质的,并非酷似黄金的黄铜,而是上等的黄金制成的;再加上那朵木槿的成色质地就知道是珐琅彩勾出来的东西,这支簪子肯定不会是便宜货。 一个普通的妾室能够拿出这样的东西给满华吗?更何况是在离京城很远的田州城,那里的首饰精品肯定做工比不上京城,这支簪子在京城应该都是少见的东西,想想都不太可能是满华的娘亲送给她的。 满华隐藏了什么东西,戚禾雨敢确定这一点。 戚禾雨看向眼神温柔怯懦的满华,想着满华平日里本分的打扮,她也和自己一样希望从穿戴上的低调保守来保护自己吗? 要知道戚禾雨刚刚嫁进裴府时,由于戚家没有官权,娘家给戚禾雨带进裴府的嫁妆首饰都是很贵重、很稀少的珍品,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在权势浩大的裴府能够撑起面子,故而没少抢楚惜的风头,但是吃了楚惜的苦头之后戚禾雨便学乖了,知道如何打扮来迎合楚惜的要求,如此一来也替她自己少了不少事情,过得也舒坦许多。 素来很少有女子能够懂这方面的行情,但是懂一些的戚禾雨今天却看出了些门道。 满华从一开始进裴府就是低调恪己的模样,想了这么多的戚禾雨愈发觉得满华并不是她表现出来的那个样子。 更何况满华嫁进裴府时就知道如何去保护自己。 思及此,戚禾雨看满华的眼神也有了些许变化。 众人四散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当满华回到抚春院后,就将那支簪子取了下来,放进了妆奁。 满华总觉得皇后别有用意,可是自己却找不出丝毫的理由。 或许是满华自己想多了?满华又看了一眼那支珐琅彩木槿金簪,是裴言卿送给她的。 她的夫君是裴语珺的哥哥,而裴语珺也许以前见过这支簪子,如今戴在满华的头上,故而皇后也大致知晓了现下这裴府后宅里谁最得裴言卿的心,今日看裴语珺和林喻萱的关系又很是要好,会不会是裴语珺在提醒林喻萱? 可是这一切都是满华的猜测,没有任何东西能证明她的猜测是正确的。 满华想起那天在林喻萱的重华院朝会上她针对满华的情景,以及今日中秋早上的所发生的事情,虽然这件事情满华还不能确定是不是林喻萱做的,但是这些迹象都在告诉满华:林喻萱已经先于戚禾雨和楚惜来提防着她了。 或许这里面还有她姐姐满芳的一部分功劳呢。 不管满华作何猜测,得出的结论终归只有那一个——那就是现在满华在注意满芳的同时也得小心着林喻萱。 林喻萱会打一场什么牌,对于满华这个进入裴府还不到一个月的妾室来说,还有太多要观望的地方,满华现在能做的只能是谨言慎行,不让别人抓到一丝把柄。 至于皇后提及那支簪子的事情,看来不必再多费心思在这个上面。 满华将身上艳丽的衣裳换下,准备着晚上的出行。 满华用过晚膳后,便有丫鬟来通知满华说马车已经备好,可以随时前往裴府大门。 满华应下,带着春菁走向裴府大门。 第五十三章 月圆中秋(一) 当满华走到裴府正门时,觉得很是安静,远瞧着离正门最近的裴府管事房里没有多少人来往。 也应是如此,今晚裴言卿赴中秋宫宴,不定什么时候才会回来,想必各个院子的主子也不会向平常一样来打探消息。 守门的侍卫替满华打开正门,看见一辆马车和一个便装的男人,但是他持刀的端正动作却在告诉满华他应是一个侍卫,应该是裴言卿派过来保护满华的。 不过今天晚上只有满华一个人出府吗?满华还以为裴府后宅的女人们今晚都会出行呢。 裴言卿此举是在告诉满华在他心里是一个独特的存在吗? 还有上次书院后面的木槿林里两人的密会,现在想起来还是会让满华面颊发烫。 谁又知道裴言卿是怎么想的呢?既然是满华单独出府,那真是再好不过了,至少暂时不用去想怎么去应付那帮女人。 满华觉得轻松许多,面上带着一丝发自内心的、微微的笑容。 走近马车后,便装男子下跪请安道:“见过四夫人,在下为裴府侍卫长,奉命保证夫人今晚的安全。” 满华让他起身,温和地对他笑笑,道:“谢谢,那麻烦侍卫长了。” 男子怔了怔,不知是因为满华客气的道谢还是因为满华对着他笑,有些不自然地道:“夫人唤在下为裴耿即可。” “你姓裴?” 听到满华注意到自己的姓氏,裴耿面露满足骄傲的神色,道:“在下的父亲原本就是裴府的侍卫长,对裴府忠心耿耿,故而在下出生时裴府的老爷便赐了裴姓,后来现在的主公对在下很是赏识,让在下自父亲死后接下他的位置,裴姓是父亲能力及忠诚的证明,在下很珍惜。” 满华点点头,顺着裴耿的话,道:“原来如此,第一眼见你就觉着你是个忠心老实的人。” 裴耿闻言沉默,脸上有些发热,不知道该如何回复满华。 满华瞧见他的嘴角上扬,表明他真的很高兴。 真是一个单纯的人呢,不过刚刚满华只是心情不错才和裴耿多聊了几句,没想到还能碰见一个如此憨厚羞涩的男人。 言毕,满华便打算上车,裴耿见状连忙搬出脚凳,用手遮住马车门的顶框,防止满华磕着碰着。 上了马车后,裴耿问道:“夫人想去哪?” 满华来过京城后便就只待过裴府和裴府的外宅,根本就不熟悉京城商铺街道布局,想着昨天晚上裴言卿说有很多热闹的地方,既然裴言卿都向满华提了出来,那在中秋夜晚的街市上应该是有什么东西是让裴言卿印象深刻的,或许满华可以去看看,于是她想了想,道:“哪里热闹就在哪停吧。” 人多的地方终归是有什么东西是吸引人前去凑热闹的。 其实满华是更倾向于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坐一坐。 裴耿见满华通身都是淡雅素洁的气质,还在想她会不会喜欢去茶楼或者戏院这些文人墨客爱去的地方,虽然他生在京城,但是这些地方裴耿自己知道的不多,习武人士不愿意拐弯抹角的心思让裴耿也不喜欢去这些地方。 而裴耿在他小的时候就喜欢在各种节日里从裴府偷跑出去玩耍,他最喜欢的就是这些日子里的夜晚那些在街上玩杂耍的人,他记得还偷过他阿娘的一个铜板去打赏别人呢。 本来刚开始还有些担心四夫人会不会有些不满,但是现在看来这个担心是多余的了。 以前在元日那天是裴府的主子去皇庙上香的日子,身为裴府侍卫长的裴耿总是担着保护裴府后宅女人的责任,那三个夫人是京城出了名的贵女,行事也娇气,还以为这个世界上就他自己的娘子是个随和的人。 没想到四夫人也是一个好相与的人啊。 裴耿对满华的印象本从刚开始就很好,现在甚至觉得裴言卿娶了满华是个非常正确的选择。 服侍这样的主子也让人心甘情愿一些。 裴耿在知晓的了满华的意思后,便打算驾车去他在中秋晚上爱逛的地方,人自然是很多。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街上商铺的灯笼火光也亮了起来,中秋晚上虽然有人选择呆在家中吃月饼赏月,但是有些骚客喜欢品茶看月色,故而有很多有好的赏月地方的酒楼茶馆都会有很多人前去,街上的铺子也赶着今晚的人潮,将闭门的时间也往后推了推。 故而现在街上的景象也不比白天的时候差。 马车在街道上缓慢走着,街上的杂声几乎都要将“哒哒”的马蹄声给掩了过去。 满华将头轻靠在马车壁上,闭上眼养神。 走着走着,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满华的身体随着马车向前倾了一下,睁开眼,问道:“怎么了?” 驾车的裴耿马上回道:“夫人,前面人太多了,马车过不去,您看是去别的地方还是下车走走?” “下车。” 满华下了马车之后,裴耿让她在原地等候一小会儿。 附近有个小酒楼,裴耿决定将马车停在那后给小二一点银钱,好让酒楼的人看着马车。 在原地看着人来人往景象的春菁对满华道:“夫人,京城的人可真多啊。” 满华也正看着此般景象,虽然路过的人里有些还偷偷的瞄一眼站在路边的满华,但看见满华的穿着和头上的妇人发式也能猜得出满华嫁的是大户人家,这样的女子看看就够了,招惹不起的。 而满华听见春菁如此感慨,道:“是啊,自田州城和南州城被裴家占了之后,想必裴家势力边境的人都赶着往里迁呢,京城在他们眼中还是挺安全的。” 月亮在逐渐升起,现在满华稍稍一仰头便能看到那一轮圆月。 春菁顺着满华的视线看见了皎洁的月亮,想起了去年她们还在生活在满府,现在不仅身处异地,而且她家小姐也嫁与人做妾,世事变迁。 春菁听见满华微微叹了口气,之后满华又用低低的声音说道:“八月中秋,月圆人不圆呐。” 春菁想着兴许满华是想起了她的母亲,正准备出言安慰,却听得两人身后有一个男声唤道: “四夫人。” 第五十四章 月圆中秋(二) 满华和春菁二人闻声回过头去,一眼就看见了在人群中鹤立鸡群的淳于珩。 淳于珩现在不应该在皇宫里参加晚上的中秋宫宴吗?怎么会出现在市集上,并且还碰见了满华。 满华看到淳于珩时,浑身的轻松感觉一瞬间便消失地无影无踪,满华承认淳于珩总是能够轻易调动自己的情绪。 也许是淳于珩之前对满华的死缠烂打让满华对他有些抵触,抑或是满华从心底下意识地害怕眼前这个男人认真。 满华总是感觉淳于珩如果一旦认定一件事情就会想方设法地去完成,而且要完美地完成,一如上次淳于珩逼迫她承认他们曾在南州城姻缘会上见过面,并且淳于珩拿出的证据最终让满华哑口无言地处于被动地位。 淳于珩日常里是一个习惯了严肃认真地对待公务,并且对待属下也不怒自威的诸位上将军,凭着他俊朗的外貌和结实挺拔的体格,相信走到哪里都不会有人忽视他。 像淳于珩这样有好的背景,自身还有一个很高的官职,不错的样貌,满华相信他是不缺女人的,何苦要来纠缠她一个嫁了人、并且嫁的还是他的主公的女人。 满华也曾想过是不是裴言卿还是不信任她,想要找人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不过像她这样一个柔弱扶风、手无寸铁的女人还不必动用一个将军吧? 所以现在满华也只能向淳于珩喜欢她这个方向去假设,才能解释醉酒时对满华的冒犯行为、对他们之间回忆的在乎、很容易就相信满华的话,愿意从满华的角度去设想并帮助满华…… 细数下来的这些行为都可以理解成淳于珩因为喜欢而想要靠近满华,甚至有些淳于珩对满华的一些小动作满华能感受到他在珍惜着他和满华的相处时光。 即使事实如此,那又怎样?现在他们身份有别,满华最先考虑的就是尽快断掉他的念想。 现在的满华想要同时取得何家一方和裴家一方的信任,不管最后哪一家先倒满华都有退路。这样的双面间谍的活计对于满华一个女子来说已经很是冒险了,一旦被任何一方发现,肯定会被秘密处死,连影都没有,但是一旦成功话,满华这辈子一直到老都可以安然无恙、舒适随意地好好活着,甚至还会有满华一直想要的权利和地位。 在这种情况下,淳于珩若是对满华抱的是那样的态度,简直是在给她添麻烦。 但这都只是满华的猜测,淳于珩并没有对她说过他喜欢满华之类的话,两人之前的肢体接触最多也只能说明淳于珩对她这个人有好感抑或是对她的身体感兴趣,并不能证明什么。 现在满华还是要应付这个已经快要走到满华和春菁面前的淳于珩。 因为满华认为最好不要将这个男人激怒,上次淳于珩醉酒时那不同于寻常时的浑身邪气和满面阴霾让满华恐惧,想要躲避。 即使满华自认为她现在的心智能够应付这个男人一段时间,但这样的做法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你越是顺着一个男人,那么那个男人往往会得寸进尺,会想从你这里得到愈多。 真是让人烦心啊。 不过满华虽然心里想了许多,但是面上却没有表现出分毫,对淳于珩福了一福,道:“妾身见过将军。” “将军从这个方向过来时看见裴府的侍卫长裴耿了吗?” 淳于珩指了指他身后的那个小酒馆,道:“在那个店门口看见了的,不过他跟在下见过面后回裴府了,将车留了下来好送夫人回府,主公似乎有事情要让他去做。” 是吗?裴耿就这样连一个招呼都没有给满华打就回去了?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吗? 淳于珩继续道:“裴耿让在下转告夫人:主公另外派了一名暗卫来保护夫人,夫人觉得累了,就会送夫人回裴府。” 满华道:“原来是这样。” 看来淳于珩是来告诉他这件事情的,并不是像前几次那样刻意而为之,这次是满华多想了。 满华刚刚还在担心今晚她和春菁是否要走着回裴府,看来这个担心是多余的。 满华心下想着淳于珩应该没有什么事情需要转告了,那就赶紧离开。 “妾身想去前面的热闹处看看,那……就此别过,妾身谢过将军举手之劳。” 可是淳于珩却没有想轻易放过满华,道:“夫人虽然来到京城一月,但是却从未逛过这京城市井,在下对京城很是熟悉,知道每年中秋之夜哪些地方比较有意思,这样夫人不必因为不熟悉而白费功夫。” 淳于珩这个诸卫上将军很闲吗?闲到能带着他主公的女人逛集市吗?更何况满华在得出淳于珩于她是个麻烦的结论后,并不想和淳于珩相处。 满华闻言笑道:“将军真是热心肠呢。主公今晚去皇宫赴宴,将军若是陪着妾身,这样没有关系吗?” 今晚的中秋宫宴应该是从四品的官员都应该参加的,凭着淳于珩的官职,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淳于珩还会以为满华会因为他提出的充分的理由而答应,没想到满华却因为担心他而不愿意,内心突然涌上了一阵喜悦,道:“夫人不必担心,家父在筵席上就已经能够代表淳于家了。” 满华知道淳于珩这是坚持着要与她一起了,那种烦闷的感觉又回来了,满华极力使自己平静下来,道:“可是妾身觉得有些不太妥当,毕竟妾身嫁了人,和将军一个男子这样并肩走在街上终归是不合适的。” 就算是淳于珩因为自己接触女人少而不擅于应付女子,但是要让他听出满华语气里的不甘愿还是听得出来的。 满华难道刚刚并不是担心他而是在找理由推开他吗?满华难道就那么不愿意和他待在一起吗? 思及此的淳于珩心情立马又跌了回去,纵使前后从面色上看不出什么变化,但声音终究是沉了一沉,淳于珩对满华道:“在下并不想对夫人做什么,夫人尽管放心。” 满华听着淳于珩明显认真了许多的语气,看着淳于珩黑色的、深不见底的眼眸,知道她是拗不过淳于珩了。 第五十五章 月圆中秋(三) 满华踌躇了一会儿,道:“那就麻烦将军了。” 满华说话时一直看着淳于珩的表情,但是让满华失望的是,淳于珩的脸上什么起伏都没有。 之后,淳于珩带着满华来到一处人头攒动的地方,蒙着面纱的未出阁女子很多,当然已婚的妇人也不少。 本来是淳于珩走在前面,满华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因为这里人实在是很多,满华不得不向淳于珩的方向贴近些。即使如此,也有突然出现的行人从两人的中间走过,将两人很近的距离拉开,满华害怕在这样的情况下和淳于珩走失,悄悄地拉住了淳于珩衣袖的一个角。 满华见淳于珩并没有因为她的一个小动作而注意到她,便转移了注意力仔细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由于两人身高的关系,再加上淳于珩似乎没有感觉到似的,并没有回过头来,故而满华没有发现淳于珩嘴角的上扬。 街道两边有很多的商贩在兜售物品,有的女子在跟商贩争论价格,也有女子拿起贩卖的首饰试戴的,向着站在身边的夫君腼腆地笑,虽然都是寻常人家的模样,但是这样的场景虽然世俗但是却是最平淡的、令人向往的生活。 满华第一次逛这样的街市,在满府跟着满芳出游时都是去那种大家小姐去的商铺,自己出行也是依着满封成的命令,而到了京城就更加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或许这里的氛围激发了满华从未表现出来的小女子的心性,轻轻地扯了扯她抓住的衣袖,淳于珩停下脚步,看向满华,道:“夫人,怎么了?” “我想去看看。”满华说着指了指旁边的那些热闹的摊位。 淳于珩见她眨着眼睛,潋滟的眸子在周围灯笼是不是闪烁的火光下显得湿漉漉的,和孩子向着爹娘投去一个小可怜的眼神只为一根糖葫芦一样。 “好。” 满华听见淳于珩的应答后,便松开了他的衣袖,带着春菁走向街边的摊位。 满华或许是因为周边太嘈杂而忽略了刚刚淳于珩说那一个“好”字声音的低沉粗哑。 而淳于珩一直看着满华的背影,窈窕好逑。 淳于珩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虽然面上依旧是那绷着的英俊的脸,但是那明显深邃了许多的眼神出卖了他此时看向那个女子的情绪。 满华走着,看见一个摊位上用簸箕盛了许多干的木槿花,并且都还是完好的,该重瓣的还是重瓣,一朵一朵的很好看。 木槿花…… 裴言卿是对这个感兴趣的。 小贩见满华停下了步子,堆着笑,道:“这位夫人,现下正是木槿开花时节,这是用小的家中后院新开的木槿制成的,您买回家泡成茶,再加点冰糖放凉了喝,夏天清热是极好的,小的敢保证这里面绝对没有一朵是陈年的。” 满华用手翻动了一下,没有放久了之后的褐色痕迹,应该是新鲜的木槿在短时间之内制成的。 木槿花茶,是个不错的主意。 满华让春菁过来付过钱之后买走了一些。 之后满华绕到一个算命先生的摊位前,看着有些岁数了,左手拿着一根杆子,摸着他的长胡子,眼睛平视着前方,似乎没有看到满华,而那杆子上面挂有一面黑旗,上面写着“相逢见来缘,离别赠安鸢。” 满华见着那位先生面前的桌上摆满了用纸折成的小小的鸟,想必就是他的“安鸢”。 这时淳于珩也走了过来,那位算命先生的眼神里终于聚了焦,道:“老夫可以赠给二位一只平安鸢。” 淳于珩笑道:“为何刚刚这位夫人站在这里你却没有说送给她一个,难不成只能一个送给两人,另外一个还要付钱吗?” 这时的算命先生的眼里好像只有淳于珩一人,他对淳于珩道:“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算命先生顿了顿,他的声音苍老沙哑,好像一口气说这样多的话让他很费力,不过他又继续道:“坚持初心,方有转机……” 淳于珩听着他的一番话,不知道这位算命先生所言是针对的哪一件事情,正准备详细询问时,见他已经用小楷毛笔快速地在一只平安鸢上填了字,递给了满华。 刚刚满华站在这里的时候,这位算命先生没有丝毫的表示,但是当淳于珩走过来之后却决定送出一只平安鸢,连那些不明所以的话都是看着淳于珩说的,满华还以为他会将平安鸢递给淳于珩。 没想到却送给了自己。 接过后,满华看着巴掌大的一个平安鸢上写满了小字,这里的灯火有些暗,有一些细微之处并不能看清楚,大概能看得出来是一些祝福平安的话。 得到祝福的时候心里终归是高兴的。 满华向着这位算命先生道了谢,却看见他已经闭上了眼睛,右手还抚着自己胡子,好像刚刚发生的一切都于己无关。 满华最后又看了那位算命先生一眼,往前走去。 淳于珩见满华走了之后也跟着离开了那个算命先生的摊位,并没有多留意那位算命先生的话。 如果一个算命的人说的一句话要是都能决定别人的命运的话,天下要皇帝干什么,要臣子干什么。 满华向前走着,人也渐渐少了些,这条街已经快到尽头了。 穿过这条街巷后,尽头是一条河,应该是皇宫周边护城河水的来源,可是这里却没有什么人,也没有灯光,寂静寥寥,只能听见远处人们的嘈杂声和周围风吹过裙裾的“沙沙”声。 这种忽然安静下来的感觉让满华有些不安。 满华下意识地回头,看见了淳于珩也停下脚步,站在离满华几步远的地方,眼睛望向的是满华的方向。 淳于珩在身后火光的映衬下,影子被拉长,身形看起来高大许多,似乎可以完全遮挡住满华的身体,将她纳入他的范围之中。 就好像没有一个人站在满华这边的时候,她只需要一回头,就能够看见离她不远的淳于珩定定地站在那,眼神追随着她。 满华在那一瞬间觉得很安心。 第五十六章 月圆中秋(四) 满华和淳于珩四目交接的那一刹那,将头转了回去,再见到这般宁静又昏暗的场景时,满华想起了她今年在南州城的城心湖旁的场景。 那天晚上,满华坐在城心湖的湖边,望着对岸如琉璃般华彩绚烂的灯火,独自一人“享受”着暗夜里的寂寞和世事的不公。 满华也想起来那天晚上从她身后走过来的淳于珩。 一如现在满华耳边听到的属于淳于珩的稳健有力的脚步声。 淳于珩看见满华停下脚步,便走上前来。 淳于珩见满华在南州城姻缘会那样热闹的场合都会选择一个安静的地方小坐,以为她是喜静的一个人,本来就是想带她到这个地方吹吹晚上的凉风,虽然晚上看不太清如白日里一样美丽的波光粼粼的河面,但是也好解一些暑气。 更重要的是,淳于珩想和满华这样单独相处。 春菁见淳于珩和满华两人并肩站着,默默地站远了些。 春菁能够感觉出来淳于珩是喜欢着她家夫人的,她在田州城被淳于珩接济的那段时间里,春菁和淳于珩聊起了满华,那个时候春菁知道那天晚上的“于公子”的身份后,便看出了些许端倪;现下在京城看见淳于珩和满华两个人的相处,春菁更加确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对于满华一直保持着疏离的态度,春菁是站在她家夫人一边的。 虽然满华和春菁是主仆关系,但是从小满华和春菁一起长大,满华的变化春菁是看在眼里的: 从一开始因为满华的娘亲杨氏身分低,再加上幼小又单纯地满华不会看人脸色而受到欺负,所以总是躲在角落里一个人低低地哭,还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以免让别人听到后又继续嘲笑她,那时早上春菁替满华整理床铺的时候总是能发现枕巾微湿。 到满华后来学会在别人的暗讽下因为不服气而巧妙地回一些让嘲讽她的人哑口无言的话,但是满华事后又觉得自己这样做地不对,还想了一些法子小心翼翼地讨好别人,希望别人能喜欢她,当然能够起一些作用,至少拿人好处手短,但不过也是助纣为孽的法子罢了。 真正让满华整个人都发生变化的想必还是满华的娘亲杨氏的惨死,那天晚膳时分春菁找了许久都没有发现满华的身影,还是在杨氏院子门口成堆的花盆后面看见眼神呆滞、双腿已经蹲到麻木的满华,那晚满华抱着春菁哭了许久。从那天起,满华开始变得深沉,知道去筹谋不再让步,也知道了如何让自己变得狠心从而想要去报复伤害她的人。 也是从那时起,满华就很难再相信任何人了,知道身份和权利于一个人的重要性。 春菁不会对现在这样的满华去评论什么,满华一直是她心里的小姐,单纯的满华也好,世故的满华也好,都是满华这一个人,满华想要做什么春菁就尽量替她完成,满华替她在满府受过的那几个巴掌,春菁会记一辈子。 至于淳于珩,春菁虽然感激他救了自己,但是她家夫人要如何对待这个男人,春菁都不会去指手画脚。 只要她家夫人自己高兴就好。 淳于珩静静地站在满华的身边,循着满华的目光看向了河面上中秋圆月的倒影。 满华身上惯用的蔷薇水的气息和临近河边飘散出来的清新水气混合着的气味似有似无地弥散开来,吸引着淳于珩将目光又渐渐地移到了满华的侧脸上。 还是那天晚上他和满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样让他惊艳。 其实淳于珩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就那天晚上的寥寥几句让自己记住并挂心着眼前的这个女子。 可世间又有几个人在面对自己喜欢的人心猿意马的时候知道是为何。 缘生缘起,仅此而已。 满华突然道:“淳于将军,你可有喜欢的人了?” 满华也只不过是想着南州城姻缘会上淳于珩腰间系的是一个出自女人手笔的香囊,既然会佩戴那个女子的香囊,想必也是对她有好感的吧,满华觉得看淳于珩平时严肃正经的样貌真的看不出他是个三心二意的男人,但是事实如此,说不定招蜂惹蝶的能力和一本正经的满封成差不了多少呢。 满华此句之意旨在提醒提醒淳于珩想想他到底有多少个红粉知己罢了。 满华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淳于珩便很快开口了:“在下……”但是之后又打住沉默了一下,继续道:“在下并没有喜欢的女子。” 之后没有等满华说话,淳于珩便问道:“那夫人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满华闻言也只是一笑,带着些许的嘲讽意味,她喜欢什么样的男子是能由她自己决定的吗?在满家未倒之前她得依着满封成的命令喜欢徐家长子;在到京城嫁给裴言卿后,她得喜欢作为她夫君的裴言卿。 不过因为淳于珩看到的是满华侧面的关系,只能看见满华上扬的嘴角,在淳于珩看来满华好像很高兴和他谈到这个话题似的。 满华道:“妾身喜欢稳重而运筹帷幄的男人,就如主公一样。” 淳于珩看着满华圆润的嘴唇吐出一个一个伤人的字词,高兴地告诉淳于珩她喜欢着别的男人。淳于珩忽然有一种冲动想要大声告诉满华—— “我喜欢的女子是你——” 然后看着满华不敢置信却又害羞的神情,吻上他想了许久的唇,吻遍他想到心都发疼的女子。 看着满华在他的怀里娇喘吁吁,面色羞赧,眼神因为动情而媚色四溢,像一个勾走男人魂的狐狸精。 可是淳于珩不能这样做,他能做的只是求而不得,辗转反侧,寤寐思服。 之后两人又沉默了一阵子,满华便决定回府,因为满华莫名觉得身旁的淳于珩变得有些危险。 淳于珩没有反驳,过了一会儿两人所在的地方便来了一辆马车,虽然马车还是先前满华来的乘坐的那辆,但是驾车的人满华并不认识,应该是淳于珩所说的那个暗卫,淳于珩命他将满华送回裴府。 而在原地的淳于珩看着马车远去的方向,双手握拳,甚至能够听见骨头摩擦的声音,像是在极力的忍耐什么。 淳于珩站了许久,刚刚送满华回去的那个男人回来向淳于珩复命,道:“将军,已经将平安夫人送回去了。” “回府。” 淳于珩此时的声音冰冷,男人感受到主子的不悦情绪后便不再多言,跟在淳于珩的身后返回了将军府。 第五十七章 迷雾迷踪(一) 当天晚上满华回了裴府之后,时间还不算太晚,便将买来的干木槿花又挑了一遍,分了两拨,质地好的打算留给裴言卿,质地稍差些的满华用来试着泡了一壶水,木槿花味苦,满华加入冰糖,试了两、三壶后,调整到了一个合适甜度。 裴言卿会喜欢这个的。 而在满华未回府之前,林喻萱的重华院内。 环汀走到坐在妆镜前的林喻萱身后,道:“夫人,抚春院那边来人了。” 林喻萱的眉往上一挑,而后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往脸上敷着一种红色的凝膏,过了一会儿,才道:“不是说让她没事少往这边跑,今天主公不在府中,抚春院那位又能有什么事。” 环汀看着林喻萱有些不耐烦的神情,想着外面候着的那位神色比较焦急,还是试着又说了一句:“她说是很重要的事情,务必要让夫人知道。” “传。” 林喻萱放下手中的物事,让环汀给她拿来一件披风披上,慢悠悠地坐在主位上,眼神瞥了一眼跪在她面前的女子,之后便移开了视线。 “说吧。” “夫人,四夫人今晚出府了。” 林喻萱听到这里,目光立刻直勾勾地盯着说话的女子,说话的语气里明显带了几分惊讶的意味,道:“出府了?谁准她出府的!” 跪着的女子抬起头来看见林喻萱的脸色,就知道林喻萱一定会对这个感兴趣。 那女子继续道:“婢子也不知道四夫人如何能堂而皇之地就这样出了裴府,也许是今天晚上主公不在府内……” 林喻萱打断她,直接问道:“抚春院那位可有同行的人?” “婢子看见是裴侍卫长驾的车,四夫人还带了一个丫鬟。” 林喻萱反应过来她说的裴侍卫长指的是裴耿,裴耿听命于裴言卿,难道是裴言卿让裴耿陪着满华出去的? 林喻萱有点不太确定,她更愿意猜测裴耿和满华之间有些什么,在主公未在裴府时想行一些苟且之事,要知道在裴府后宅的女人们想要出府,一般是不被准许的,当然杨夫人作为长辈,她要出府自是没有人敢说什么,其他的要出府也是去皇庙祈福拜佛。 满华既然能够顺利出府,还乘了马车,定然是裴耿帮了她,至于丫鬟,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再加上一个望风使罢了。 满华刚来一个月就耐不住寂寞了?还有如果林喻萱没有记错的话,裴耿应该是有妻室的人。 有妇之夫和有夫之妇都能凑到一块,而且还是在裴府勾搭上的,不得不说满华真是会勾引男人的贱人。 那位女子见林喻萱沉默了,并且眸底尽是瑟瑟的寒意,又立刻道:“可是裴侍卫长刚出门没有多久便回府了,再也没有出去过。” 听及此,林喻萱觉得她刚刚想的有些简单了,需要改变她的推测。 既然裴耿驾车回府单独将满华留在了外面,满华会不会要去见什么人?若是她和裴耿有私情的话,绝对不会让裴耿一个人先行回裴府的,更何况他们出行要用到马车,想必离裴府不近,回府的话也需要一个车夫,那么裴耿一个人先回来是不是满华避免让裴耿知道什么而找了借口将他打发回了裴府? 那么满华回府的时候应该会有另外的人驾车送满华回裴府。 而且裴耿应该不会对一个女人唯命是从到那个地步。 故而能够让裴耿听话的,要么是裴言卿,要么是裴言卿的近臣。 所以满华去见的人要么就是裴言卿本人,如此一来什么都好解释;要么就是满华私自去见了裴言卿的臣子,并且还是经常出入裴府的臣子。 满家姐妹从南方来,按照满芳的说法:满华基本上在田州城长大,不熟悉京城布局,在京城也没有认识的人。 满华不可能在裴府勾上裴言卿的臣子,她没有那个机会的。 如此一来,满华去见的,就只能是裴言卿了,并且还让裴府侍卫长一路护送过去。 裴言卿不是在宫中参加中秋晚宴吗?怎么才分别这样小半天就不乐意了? 真是惹男人喜欢的美娇娘呢。 林喻萱面上扯出一抹冷笑。 环汀见主子的这般模样,再见跪着的女子看着也没有什么想要说的事情后,便道:“你下去吧,这里没有你什么事情了。” 林喻萱却道:“等等,你明天早上去裴府大门处打听一下那辆马车回来时驾车的是谁。” 之后那名女子便领命下去了。 环汀在那名女子走之后,对林喻萱道:“四夫人是不是也太大胆了些?” “那也要看她的胆子是谁给的。” 环汀小心翼翼地看着林喻萱的脸色,知道自家夫人应该是有些打算了。 书房破例也就算了,竟然晚上还将人带出裴府,是说裴言卿宠爱满华呢?还是应该说满华会拿捏男人呢? 林喻萱曾经以为裴言卿去楚惜那里去的多,并且还对楚惜明抢般的争宠睁一眼闭一只眼地容忍叫裴言卿对一个女人的宠爱。 到了满华这里,林喻萱真正理解了一个男人若是对待他喜欢的女人,给她的宠爱是会让其他女人嫉妒的体贴柔情。 即使现在一心扑在林家地位上、只想保住自己正妻地位的林喻萱也还是会嫉妒,毕竟那个男人她曾经在乎过。 试想要是抚春院没有那个女人作为眼线,林喻萱估计到现在还不会去注意身世破落的满华吧? 看吧,这就是裴言卿对满华的宠爱,不愿意让她接触后宅的深水,借明面上宠着楚惜来保护他的娇娘子。 裴言卿还真是费了一番心思呢,只不过现在被林喻萱发现罢了。 楚惜算什么,裴言卿之所以不责怪楚惜过分的争宠行为,追根究底还不是把她们几个当成一样的来对待,谁都没有区别,哪一天晚上去谁那里都是一样的。 或许在裴言卿心里就满华一个人不一样,但是谁又知道这种不一样会持续多久?至少现在的事实应是如此。 亏得楚惜一天到晚因为裴言卿去她那里次数多而在众夫人面前耀武扬威。 脑子不好使的嚣张女人又何必跟她一般计较。 林家在朝中的地位尚在,就算裴言卿再宠一个女人,也不会威胁到林喻萱,但是若是照裴言卿的这个宠法,可能满华就是第一个生下男孩的女人。 裴言卿怎样宠爱一个女人,林喻萱可以不管,但是若是满华生了男孩,情况便大不相同了,对于此,林喻萱还是那一句话:满华得死,孩子是主母的。 威胁到她林喻萱和林家的一切东西都会消失的。 第五十八章 迷雾迷踪(二) 第二日朝会过后,林喻萱得到消息,说是昨天晚上送满华回来的并不是裴府的人,将满华送到裴府门口后,便留下马车独自走了。 不是裴府的人?那满华到底见的是不是裴言卿?林喻萱觉得现在得来的消息好像又让她不能确定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了。 不过她对满华是愈发感兴趣了呢。 中秋节过后,裴言卿连着几日都去了楚惜的宁秋院那里,直到今天晚上才来满华的抚春院。 对于楚惜这几天给林喻萱摆的面子,林喻萱浑不在意,反倒是在朝会的时候多看了几眼满华,并且满华也感受到了林喻萱对她的“漫不经心”的一瞥,还有时不时来自戚禾雨的目光。 戚禾雨也开始注意到她满华了吗? 满华自问日常里和戚禾雨见面相处时没有做出什么让戚禾雨值得注意的地方。 既然戚禾雨也开始注意满华,那满华的行事也要愈发小心了。 提起戚禾雨,满华想起下一个月就要到莺小姐的百岁了,又是一个不让人省心的宴会呢。 莺小姐虽然身份上是个庶女,但是毕竟是裴言卿的第一个孩子。 戚禾雨凭这个能在众夫人里稍微抬起头,裴言卿同样也对这个孩子很重视。 看来礼物也得细细想一下应该送些什么呢。 满华还在想着,听见外面有给裴言卿请安的声音,毫无表情的面上提起灿然如花的笑意,从内室走出准备去迎接他。 满华在门口对裴言卿请过安后,两人一起走进房内用晚膳。 而满华此次在饭后准备给裴言卿上的茶正是用中秋节那天晚上买的木槿花泡的。 满华给裴言卿沏好茶,对他一笑,俏皮地道:“夫君,尝尝,这回的茶可和往常不一样。” 裴言卿依言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原本带着兴味的表情却在喝了一小口后有了些变化。 但并不是满华想要的变化。 只听得裴言卿道:“这些木槿花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裴言卿的声音平静,让人听不出喜怒,可前后表情的变化让满华一点防备也没有,满华也只好提起心,好像没有看见裴言卿的神色似的,道:“夫君不是刚刚还在问妾身在中秋晚上去哪里逛了么?妾身想着夫君喜欢木槿,瞧着有人卖这木槿花便买了些,用来泡茶给夫君……” 满华还未说完,只见裴言卿站起身,将满华拦腰抱起。 满华惊叫一声,失手打翻了茶杯,茶杯落在地上立刻碎了个彻底。满华还没有弄清楚情况,裴言卿便用手扳正满华的脸,吻住了她的唇,似乎不想让其他的东西让满华分心。 守在外面的春菁听见屋内茶杯破碎的声音,想要进门收拾残碎,哪知她一推门便被屋内凌乱的景象给镇住了。 “出去。” 从未听过的如此低沉的男声让呆愣的春菁立马反应过来带好了门。 那个声音里面带着的命令意味让人不自觉地想要下意识地去完成他的要求。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向在抚春院过夜的裴言卿半夜便离开了。 春菁在裴言卿走后,有些不安地推门进了内室,看见了满地残碎的衣衫,还有躺在床上浑身青紫、嘴唇还在流血的满华。 “小姐,不,夫人……您还好吗?”春菁被吓地语无伦次,赶忙走到床边询问满华的情况。 “扶我去……净身……”满华声音细小,呼吸声沉重,感觉动一下都会耗尽身体里仅存的那一点体力。 春菁将满华放平,再给她盖上薄被后,便立刻下去准备热水。 姿势舒服了许多的满华看着床幔的顶部,耳边还回响着裴言卿的那一声一声的重复的低吼。 “阿华,阿华,阿华……” 是在叫她吗?裴言卿平日里也是如是唤她的,那声音却平静又柔和,但是今天晚上却和平常大相径庭,裴言卿的声音里所含的情绪太多,不管是从他的声音里得来的,还是从他粗暴的发泄般的动作来看也好,满华能感受到裴言卿的愤怒和她从未见过的残暴的一面。 是为什么呢?只是因为那一壶木槿花茶呢?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呢? 木槿是裴言卿喜欢的花,这应该是没有错的,不然也不会专门在裴府里腾出一大块空地,并且还是书房后面的空地来种植大片大片的木槿花林。 那天裴言卿带她去那片木槿花林的时候,也是和平常一样温柔,甚至后来还愿意和她像平常夫妻那般聊天,一个手握重权的男人愿意去耐心地迁就你,这让满华是暖心的,也是高兴的,可是为什么今天会这样呢? 是满华自作多情地去认为裴言卿喜欢木槿花了吗?还是在裴言卿心里的木槿花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满华想要知道,但是却同样知道一个事实——这些事情目前她绝无机会知晓。 最初满华嫁进裴府的时候,春梨带她熟悉裴府,满华记得走到书房外时,春梨只是提到这个地方后宅女眷不要进去,并没有提到书房后面还有一个秘密的地方,春梨进府已经很长时间了,竟然都不知道裴府有这样的一个地方,那是不是意味着这个地方对于裴言卿来说是有特殊含义的一个地方,那为何裴言卿要带满华去那里?是裴言卿临时起意做的事情,还是裴言卿想要说明什么呢? 至于后来满华去书房的第二日,林喻萱便有意无意地开始针对满华,是林喻萱知道木槿花对于裴言卿的意义呢?还是单纯地嫉妒满华能进入不允许后宅女眷进入的书房呢? 真是混乱啊。 身上疼痛的部分像火烧一般地难以忍受,裴言卿吮吸时用劲非常大,甚至可以用啃咬来形容,若不是裴言卿嘴里还叫着满华的名字,满华还以为裴言卿把她当成了别的女人。 裴言卿果然还是像满华对他的第一感觉那样,是一个难懂的男人。 满华才蓦然发现自己对裴言卿的喜好知道的是那样少,甚至连他最喜欢什么都不知道。 好累……不想思索为什么了。 春菁将热水抬进房内后,走到满华床边发现满华已经睡着了,只是还在渗着血的嘴角配上满华苍白的脸让春菁看着有些担心。 今日的情况的确有些异于平常。 第五十九章 百岁宴礼 那天过后,裴言卿好久都没有来过抚春院,春菁问过抚春院的下人,说裴言卿当晚离开时面上并没有什么愤怒或者厌恶的神情,下人们都还以为是裴言卿有急事临时走了。 裴言卿走后,满华思前想后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在裴言卿心里,木槿花肯定有一个故事,而且还是裴言卿不想别人知道的故事。 既然这次由于满华的自作聪明导致她自己触了霉头,但是终归还是知道了一件裴言卿不希望他人提起的一件事情。 可因为这件事情,满华会失宠吗?应该不会的,就算满芳在裴言卿面前敢摆自己清高的架子,放低姿态让林喻萱去游说裴言卿后,裴言卿依旧会去满芳的吟夏院,因为裴言卿似乎并不愿意让自己后宅女人的种种在人前成为话题。 或许裴言卿认为后宅的不和谐也是男人的一种无能。 更何况重新吸引男人的方法很多,没有爱情的权色交易里面,女人只要还有颜色,就还有作用。 满华当下最重要的事情应该是九月份的百岁宴。 戚禾雨的孩子,裴府的第一个孩子,宝贝的莺小姐。 戚禾雨出身商贾世家,家什富足,自小估计也是见惯了那些南来北往的商贩们出售的各种商品,当然她见过的珍品奇货肯定也是不少,送给莺小姐金银物事戚禾雨是瞧不上眼的,更别说现在根本没有什么身家的满华也拿不出一件像样的珍品,故而在这个方面满华肯定是投不了机也取不了巧。 要说满华现在最多的就是时间,要不给孩子做一些衣服?现在孩子小,衣物做起来也快,趁着还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可以把一年四季的衣物各做一套,也算是诚心诚意了。 刚好上次进门时各位夫人送来的好的布匹满华还留着,料子好,孩子穿着也舒服。 满华想起那晚裴言卿对她撕扯衣服,噬咬啃食的粗暴动作,应该短期内是不会来抚春院了,那满华也可以静下心来亲手做这件事情。 满华抬头看着窗外明媚的光景,想着原来在满府的时候,抬头时还能够看见院子里的那棵杏树,现在那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而满华也把自己从一个牢笼关到了另一个牢笼,心里空荡,或许只有她认为的权利能够填满,情爱之类的,终究是要被辜负的啊…… 京城的淳于家有两个府邸,为人父的淳于鸿一个,子淳于珩一个。 淳于鸿将军府的书房里,只有父子两人。 “林家那丫头你看着怎样?为父觉得性子挺好的,活泼又大方,而且又是大家的贵女,礼数也周全。”淳于鸿也是一个面对下属时习惯严肃着面孔的老将军了,以至于和淳于珩说话的时候,不像是和他在讨论,倒像是命令他娶那姑娘一样,不过淳于鸿心里的柔软处一定有一处是留给淳于珩的,看淳于珩现在眼神里明显的放松就可以瞧出来了。 不过说实话,淳于珩活到这个年岁从头到尾都没有记住过几个女人,更别说像林家一个京城大家,子女多的去了,淳于鸿说的“林家那丫头”淳于珩还真的不知道说的是谁。 此时他又想到他心里的那个人,她的背影也好,她的容颜也好,还有她的清冷通达无不吸引着淳于珩,他真的不想娶别的女人。 “儿子不喜欢她。”淳于珩直视着淳于鸿。 淳于鸿一听淳于珩很干脆地就拒绝了,有点讶异,想起上次林喻雨那小姑娘托他将她亲手绣的香囊转交给淳于珩的时候,淳于珩可是没有拒绝直接收下了,怎么现在又不喜欢人家了? 淳于鸿还以为两人都互生情愫了呢,当时恰好淳于珩在云州城,离南州城很近,淳于鸿便叫淳于珩去南州城的姻缘会,求个什么信物,等回到京城的时候再往林家那小姑娘手里一递,两人的事儿不就成了嘛。 不过淳于珩回来这么久了都没有什么动静,故而今日淳于鸿怕自家儿子在感情上迟钝,叫来提点提点他,两人不要出了什么误会,那丫头看着真的挺讨人喜欢的,和淳于珩也挺登对。 现在可好,淳于珩直接告诉他并不喜欢那个丫头? 不过淳于鸿的担忧倒是真的,淳于珩要是早点对满华下手的话也不会现在每天晚上辗转反侧了。 更何况淳于珩根本都不知道那个香囊是什么意思,淳于鸿给了他,那他就戴上了,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只不过在穿铠甲的时候认为戴着有几分女气,也就在穿常服的时候偶尔戴戴,现在里面的香料已经没有气味了,淳于珩也就搁置不用了。 至于今年南州城的姻缘会,也是淳于鸿让他去求一个什么姻缘红绳,淳于珩到了那里才知道那根红绳是要送给心仪的人的定情信物,可是他当时也只是有些疑惑为何淳于鸿要让他来求这种东西,随意走着便碰到了满华,那时两人聊了几句,满华走了之后,还不知道自己对满华一见钟情的淳于珩心中烦闷,便扔了这根对他来说毫无意义的红绳。 “你不喜欢喻雨那姑娘?为父不是记得小时候你还带着她爬过树。” 淳于珩也只是无奈,对淳于鸿的说法不可置否。难道他小的时候跟哪个姑娘玩过,现在都得喜欢她? 不过淳于鸿提起林喻雨,淳于珩倒是记起来她是林喻萱的妹妹,是有点印象,不过已经记不清楚长得什么样子了。 淳于鸿见淳于珩思索的模样,便知道自己家的儿子可能连对方是谁都想不起来了。 思索片刻,淳于珩依旧答道:“不喜欢。” “既然不喜欢,你还收人家专门给你缝的香囊?” “儿子并未收到过女子送的香囊,只有父亲给过儿子一个,就在今年五月份。” …… 淳于鸿突然觉得自己做了那么多就好像是在对牛弹琴一样。 年轻人的事情,他不想管了,随缘吧,当年和淳于珩的娘不也是这样过来的么? 淳于鸿清了清嗓子,道:“为父不管你怎么想的,你自己决定吧,两情相悦才是好的。” 淳于珩终于松了一口气,应了声准备回去,淳于鸿叫住他,道:“别忘了九月份主公府上的百岁宴,你去吧,为父就不去了。” 淳于珩见父亲的神色蓦然间变得凝重,也郑重地点了点头。 第六十章 百岁前夕 在莺小姐的百岁就要到的前几日,满华将她制作好的衣物亲自送去了戚禾雨的暖冬院。 暖冬院的装饰没有满华想象的那般豪华,整个院子的风格和戚禾雨平日里低调的行事作风差不多,也是中规中矩的。 戚禾雨并没有亲自出来接待满华,而是派了暖冬院的大丫鬟冬晴在厅堂里接应。 冬晴并不是戚禾雨的陪嫁丫鬟,据说戚禾雨的陪嫁丫鬟在替戚禾雨受过的时候死了。 这是满华来之前春菁打听到的消息,只不过春菁在打听时那些下人们似乎并不愿意说出是谁做出的事情,但是据春菁反映回来他们支支吾吾的表情,满华猜测左不过是楚惜罢了,戚禾雨没有孩子前在她的面前唯唯诺诺不敢反抗,那时要是楚惜真的兴起想要整一整戚禾雨,丫鬟替她挺身而出而身亡也不是没有可能。 冬晴向满华行过礼后,便解释道:“莺小姐这几日总是爱哭闹,夫人和奶娘都在里面忙着呢,不便出来见四夫人,还请四夫人见谅担待些。” 戚禾雨是真忙还是假忙,又有谁知道呢?她要是不想见满华,满华自然是见不着的。 不过,满华猛然间想起了那天早上朝会的时候戚禾雨和楚惜两人之间的争执,好像起头的原因就是关于莺小姐,并且当时戚禾雨也说过莺小姐那几天喜欢哭闹,甚至还有奶娘神色担忧地等在重华院门外,难道到现在莺小姐还是那个状况吗?孩子一直哭的话会不会是生病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不过至少不是大问题,戚禾雨早上朝会的时候神色一如平常,若是她有意隐瞒莺小姐的什么情况的话,在走神的时候也还是会泄漏一些情绪的,但这些都没有,甚至戚禾雨还有那个精力去是不是注意满华。 满华点头,之后直接说明了来意,然后让春菁将装着衣物的精致盒子递给了冬晴。 冬晴笑着接下,客客气气地道:“四夫人有心了,肯花时间亲手做这些东西,莺小姐一定会喜欢的。” 既然戚禾雨只是派了一个丫鬟出来和满华打交道,本来就是预计着满华不会久留,见冬晴的场面话说完,满华也道:“那既然如此,请代妾身向三夫人道声好。” 满华说罢,冬晴将东西交给了身旁的丫鬟后,便亲自送满华到暖冬院门口。 临走时,满华又道:“听你说莺小姐哭闹,会不会是因为身子哪里不舒服?现在天气热,莺小姐虽然小吹不得风,但也要注意些。” 冬晴也只是应了一声,面上还是一副送客时摆出的笑容。 之后满华便带着春菁离开了暖冬院。 满华刚刚的话也只不过是试探试探冬晴罢了,她是暖冬院的大丫鬟,戚禾雨的事情想必是知道不少的,那么莺小姐的情况也应该是了解的,刚刚若是满华的话正中莺小姐的情况,冬晴肯定会神色不自然地想要去掩饰,因为裴府里并没有关于莺小姐的什么传闻,有的只是关于百岁宴会的种种消息。 但是冬晴的神色前后并没有什么变化,看来是满华多疑了。 而这边暖冬院里。 冬晴送走满华后,便端着满华送来的精致盒子进了内室。 冬晴听见莺小姐还在一声一声地小声抽泣着,奶娘和戚禾雨正在安抚她。 “见过夫人,四夫人送来的是一些亲手制给莺小姐制的衣物。” 戚禾雨原本也没指望满华能送过来什么珍品物事,倒是见满华没有如她想的那样送一些自以为宝贝的东西,因为莺小姐的啼哭而有些烦闷的心反倒舒服了不少。 冬晴将盒子打开,给戚禾雨过目。 戚禾雨随意扫了一眼,又将视线转到了莺小姐身上。 戚禾雨刚刚瞧着衣服的成色和料子的光感,莺小姐穿起来应该会很舒服,满华应该也是用了一些心的,不过还是道:“待会儿给大夫看一下吧,没有什么问题便搁在那。” 冬晴应声退下。 莺小姐还在哭着,声音都已经有些嘶哑,奶娘抬头看了一眼戚禾雨的神色,道:“夫人,要不给小姐喂点水吧。” 戚禾雨面色有些焦急,点点头,让奶娘从八仙桌上的那个茶壶里取水。 那个茶壶是林喻萱在戚禾雨生了莺小姐时送的,当时林喻萱说这个茶壶有些来头,是裴言卿送给她的,但是林喻萱自己并不喜欢品茶,便将它转手送给了平日里无事喜欢摆弄花草和品茶的戚禾雨。 戚禾雨是很高兴的,因为她看到那个新茶壶的时候就知道是上品,茶壶的材质是铸铁的,据说长期泡茶对身体还会有好处,并且里面还有一个用竹子顶尖的细枝编的的一个滤网,就算是一壶开水也是满满的竹香。 故而戚禾雨就将这个茶壶不做别用,里面备好的总是给莺小姐喝的水。 戚禾雨松了一口气,原本她以为莺小姐是得了什么病,暗中给娘家写信让他们找了一个靠得住的大夫给莺小姐瞧了瞧,大夫只是说莺小姐的心跳不太规律,但是这是像莺小姐这般小的孩子的正常状况,让戚禾雨不必担心。 戚禾雨提着的心算是放下了,不管是从莺小姐是她的女儿还是这是裴府的第一个孩子的立场来看,戚禾雨都不希望莺小姐出任何一点差错。 之后莺小姐的哭闹被戚禾雨归结为天气的关系,便也不太注意了,但是依旧还是花了很多时间去哄爱哭的莺小姐。 奶娘有时见戚禾雨神色疲惫也会说些漂亮话开导她:“莺小姐这样爱哭,真是水做的人儿,以后肯定是一个水灵灵的美人。” 听到这样的话,戚禾雨的心情还是会好一些,不过对于莺小姐的情况还是有些担心,不知道这是不是出于一个做母亲的对孩子本能的关心。 不过连大夫都说让戚禾雨不必太担心,似乎是戚禾雨自己想的太多了。 看着摇篮里莺小姐安静的睡颜,戚禾雨才感觉到自己在这裴府后宅里并不孤单。 第六十一章 百岁宴会 裴府的下人们精心准备了好几天,九月十一就是莺小姐百岁的日子。 正式的宴会于晚上在裴府的宴厅举行。 晚上戌时,宴厅里一派灯火辉煌。 这次宴会请了京城一些大的官员还有他们的女眷,整个宴厅都热热闹闹的,但是等裴言卿到的时候,整个都安静下来了。 杨夫人和林喻萱依次坐在裴言卿两边的下座,戚禾雨抱着莺小姐坐在杨夫人身边,楚惜坐在戚禾雨对面,满家芳华挨着坐在戚禾雨身边。 今天晚上的莺小姐很安静,这让戚禾雨放下了心,不过这几日莺小姐都安静地很,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 裴言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莺小姐取名为裴明莺后,便宣布宴会开始,大家可以随意敬酒喝酒。 明字辈本来是男孩用的,裴言卿既然给莺小姐取了明字辈的名字,就看得出他是真的很重视他的第一个孩子。 当然,裴府后宅的女人们现在估计就只有戚禾雨一个人还能够真心微笑。 戚禾雨将给莺小姐喂水的那个铸铁茶壶也带了过来,见莺小姐嘴有点干,便用筷子蘸了点水抹在莺小姐的嘴上。 可是就是这一个动作,让戚禾雨的微笑挂不住了,反而有了几分掩饰的意味在里面。 这几天莺小姐睡觉时间长,戚禾雨一旦发现莺小姐嘴唇有些干的时候也是像刚才这般做的,同时莺小姐嘴唇会配合地蠕动几下,但是—— 现在莺小姐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戚禾雨试着轻轻摇了一下莺小姐,也没有发出婴儿的那种“哼哼”的声音。 戚禾雨身上顿时冷汗直冒,抬眼看了一下周围并没有人注意到她的不自然,于是起身对裴言卿道:“主公,这里酒气有些重,妾身带莺小姐去透透气。” 裴言卿看了一眼戚禾雨,挥了挥手,表示准许了。 这个宴会的举办有一些莺小姐的原因,同时也是为了之后裴言卿和一些臣子熟络互动的觥筹交错。 有些事情总得喝酒才显得真心实意。 在戚禾雨离开之前,满华已经借故出去透气,因为满华并不喜欢这样人多的场合,更何况这个宴会与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戚禾雨抱着莺小姐快步走出了宴厅,走出众人的视线后,戚禾雨脸上慌张的神色已经掩饰不住了。 恰好在走廊上,戚禾雨碰见了满华。 戚禾雨停住了脚步,定了定神,摆出一副自如的模样,回望着满华向她投过来的目光。 满华道:“妾身见过三夫人。”满华身后的春菁也跟着请了安。 之后戚禾雨打算随意找一个借口摆脱满华,毕竟戚禾雨不打算让任何人知道莺小姐的不对劲,但是在此之前,满华道:“姐姐能给妾身看一下莺小姐吗?妾身很喜欢孩子呢。” 虽然满华这是说的客气话,但是戚禾雨意味深长地看了满华一眼,小心地将孩子递给了满华。 满华原本也没想会抱到莺小姐,还以为那样宝贝莺小姐的戚禾雨最多只会给她看一眼,没想到戚禾雨竟然将孩子递给了满华。 满华接下。 见抱着莺小姐的满华,戚禾雨道:“莺小姐现在睡得很熟,妾身正要抱她回暖冬院呢,宴会太吵闹,怕闹着她。” 满华刚刚是听见步点有些快的、似乎着急的脚步声才看见向她走来的戚禾雨的,不过现在戚禾雨却是一副气定神闲的表情。 满华有些奇怪,看了一眼闭着眼睛的莺小姐后就将莺小姐还给了戚禾雨。 戚禾雨接过之后便带着冬晴离开了,脚步声和刚刚一样快,却没有了刚刚份焦急。 满华在外面吹了一会儿风后,又再次回到了宴厅。 而这边戚禾雨回到暖冬院后,便让奶娘看了看莺小姐的情况,戚禾雨是第一次做娘亲,总没有奶娘对小孩子的一些事情清楚。 奶娘看过莺小姐后,“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道:“夫、夫人,莺小姐似乎是昏过去了……还是快请大夫过来吧……” 戚禾雨听后,赶紧让冬晴去找娘家联系好的那个大夫,而她自己则握紧了椅子的扶手,心沉到了底。 莺小姐的状况印证了戚禾雨心里的不安,她总是觉得莺小姐的情况不是正常孩子的表现。 要是莺小姐有一点情况怎么办? 完了…… 不,还是有方法的…… 戚禾雨神色凝重,若是莺小姐的情况真的很糟,那么唯一的解决办法也是有的。 戚禾雨沉重的面色时上闪过一丝狠戾。 冬晴让那个大夫秘密地从裴府的侧门进来,连拉带扯地将大夫快速带到了戚禾雨的暖冬院。 本来那个大夫还一脸心烦的表情,但是看到戚禾雨似严肃的脸后,连忙低下了头,请过安后进了内室去看莺小姐的情况。 看了半天,大夫也吃了一惊,道:“夫人,小姐这是中毒了。” “能看出来是什么所致吗?” “小姐脉搏先快后慢,现在已是极不规律,而且已经昏迷,想必是一种慢性毒物,老朽看这并不是常见的毒物,并且每一次的量还很少,看这情况小姐已经服用很长一段时间了,情况很不乐观,心力已经开始衰竭了。” 莺小姐的所有事情都是戚禾雨在亲力亲为,是谁钻了空子要害她的孩子?! 戚禾雨顿感身心力疲,道:“还有救吗?” “在下可以一试,不过若是没有救回来,老朽也无可奈何,人命由天。” 之后大夫便在旁边写着药方,一边写还念叨着:“甘草四十钱,制南星五钱,蝉衣三钱,天麻三钱,水煎,分两次服用,每两个时辰一次,还要加三钱的参片……” 戚禾雨的心在收紧,看来莺小姐此番真的是凶多吉少,都要用人参去吊命了,她还只是这样小的一个孩子! 是谁的心这样狠,戚禾雨的指甲嵌入了她的手中。 那个要害她孩子的人,不仅想要她的孩子死,估计也想要她戚禾雨彻底翻不了身。 莺小姐这么久没有见过外人,那么莺小姐如何了自是她戚禾雨的责任。 要是莺小姐中毒身亡,她戚禾雨也彻底完蛋。 戚禾雨大口大口地吸气,越想越气愤的面容在旁人看来有些可怖。 若是让她找出那个人,戚禾雨发誓不会放过她的! 第六十二章 转嫁之祸(一) 百岁宴之后的第二日,春菁还在替满华梳妆,春梨走了进来,道:“夫人,大夫人命您赶紧过去一趟。” 满华有些疑惑,每日例行朝会满华都是会按时过去的,为何今早林喻萱还专门派人过来通知她过去?并且时间早了这么多。 “发生什么事情了?” “来通知的丫鬟什么也没有交代,只说让夫人快些过去。” 看来是发生什么要紧事了,会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吗? 满华思索了一下,最近也没有发生什么事情的征兆,看来只有等自己去了重华院才能知晓一二了。 收拾妥当后,满华带着春菁去了重华院。 满华还未走进重华院的厅堂的时候,便听见了抽抽提提的哭声,应该是戚禾雨的声音。 满华走进后看见戚禾雨果真坐在她的位置上抽泣着,还一下一下地用绢帕拭着眼泪,见满华进来的时候哭地更大声了,而坐在主位上的林喻萱则皱着眉头,也是一副为难的表情。 整个厅堂只有她们三个人和她们各自的丫鬟,楚惜和满芳都没有到场。 根据现在这个情况,看来导致戚禾雨现在如此“伤心”的罪魁祸首除了她满华没有第二个人了。 “妾身见过大夫人、三夫人。”满华对二位行了礼。 “起身吧,今天的朝会临时取消了,找你来有事情。”林喻萱叹了一口气,看着满华的表情有了一丝同情。 就是不知道她那同情是真心实意还是暗地嘲讽。 今天早上虽然没有将楚惜和满芳到场,但是这每日例行的朝会突然取消,只要是人都会好奇为何会临时取消,更别说是那时时注意各院情况的后宅女人们了。 要是林喻萱现在将各院的夫人都请到了她的重华院,知晓了情况的众夫人反倒还会使消息的扩散程度慢一些。 所以林喻萱的做法并不是想压下这件事情,而是希望打听消息的下人们通过彼此的议论把这件事情闹大。 看来是对满华极其不利了。 “三夫人,你自己说吧。”林喻萱让满华坐下,给她上了茶。 满华镇定住精神,打算细细听戚禾雨道来,她倒要看看,满华自己在什么地方做了什么事情让戚禾雨这样潸然泪下,梨花带雨。 戚禾雨的哭声慢慢小了下来,开始道:“昨天晚上妾身怕宴会吵到了睡着的莺莺,中途便和主公说了要带莺莺回暖冬院,路上碰到了四夫人,四夫人说她喜欢孩子,想要看一看莺莺,妾身便将孩子递给了四夫人,但是——”戚禾雨说到这,抬起头来看了满华一眼,里面满满的都是埋怨和憎恶,和她平日里看人的柔柔楚楚的眼神大相径庭。 满华听戚禾雨说这一段话,并没有什么问题,昨天晚上的情况就是这样,她就看了一眼莺小姐就将她还给了戚禾雨,这点时间她能做什么?更何况当时戚禾雨和她的丫鬟一直盯着满华,满华想做什么也做不了啊。 不过戚禾雨既然提到了莺小姐,那应该事情就是和莺小姐有关了。 满华想起昨天晚上戚禾雨抱着莺小姐向她走来的时候那焦急的步点,是不是自那个时候莺小姐就已经出了什么事情? 难道戚禾雨想让满华做那替死鬼?明明现在整个裴府都知道裴言卿重视着莺小姐,莺小姐现在出了让戚禾雨担待不起的事情,然后想让满华替了她? 应该*不离十了,满华觉得事情应该会很糟。 “昨天晚上妾身回暖冬院后,便发现莺莺有一些不对劲,后来奶娘来看也认为莺莺不像是熟睡的样子,但是前面宴厅里主公又在给莺莺办着宴会,妾身怕扰了主公,只是自己悄悄地请了一个大夫来看看莺莺,没想到那个大夫说莺莺中了毒……” 戚禾雨说道这里,又开始哭了起来,林喻萱看戚禾雨的情绪又控制不住了,便道:“真是可怜的孩子,才这么小就被人下了毒手。”这句话林喻萱是看着戚禾雨说的,之后林喻萱便将视线从戚禾雨转到了满华身上,继续道:“昨天晚上宴会刚刚开始的时候,莺小姐都还是好好的,怎么会出了这样的事情……” 既然林喻萱看着满华,那么她的意思就是满华做了这件事情了。 这么容易就露出破绽的事情满华才不屑做,应该说稍微有一点脑子的女人都不会傻傻地往枪口上去撞。 可是现在戚禾雨昨天晚上根本就没有接触过其他的人,只有满华抱过了莺小姐,她如何替自己开脱? 真是有点棘手。 “大夫人,”戚禾雨喊了一声,哭声变大了,哽咽道:“您知道吗?大夫昨天晚上说莺莺心力衰竭,要用人参吊命……那么小的一个孩子,竟然都要用到人参,可见下毒之人心有多狠!莺莺的情况有多凶险!” “救回来了吗?”林喻萱问道。 现在满华也是担心着这个问题,莺小姐活着和死了那情况可是两重天。 “还好昨天晚上用药及时,现在情况好多了,只不过脉搏还是不齐,有呕吐情况出现。大夫说是九死一生,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满华提着的心稍微放下来了一些,不过戚禾雨既然说了这件事情,那么就一定是要将下毒之人这个名号安到她满华的头上了。 不过现在戚禾雨也没有直指满华是那个人,满华也不能直接说“不是我做的。” 别人都还没有挑明,你就急着辩解,在不知情的人看来就算是没有关系也有关系了。 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事情还是少做的好。 满华道:“对于莺小姐的情况,妾身深表同情,但是妾身还是不明白为何大夫人要将妾身找来。” 林喻萱摇着头看了满华一眼,仿佛在说满华死鸭子嘴硬,她正准备说话,戚禾雨突然站起身,走到满华面前。 “啪——” 耳光响亮的声音在安静的厅堂里格外地刺耳。 只见戚禾雨似乎是因为气愤而喘息着,众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柔弱的戚禾雨竟然会上前打了满华。 第六十三章 转嫁之祸(二) 戚禾雨那一耳光下了十足十的劲,满华的脸偏向了一边,在那之后,火辣辣的痛蔓延开来,肯定会肿胀的。 看来戚禾雨的柔弱还真是要看人的,没有什么背景的满华在戚禾雨眼里,估计想怎样拿捏就怎样拿捏吧? 满华都不敢碰她那一半的脸了,估计一碰就疼地厉害,戚禾雨真是下了狠手啊。 戚禾雨见满华只是偏过头去,视线并没有看向她,但是戚禾雨莫名觉得满华的眼神很冷,似乎看穿了她的打算,这让戚禾雨有些心慌,于是又抬起手打算再打一耳光。 林喻萱用唇抿了一口茶,对戚禾雨的行为并不阻止,似乎对戚禾雨异于平常的表现很感兴趣一般。 但是戚禾雨的这一耳光估计是她临时起意的,在她的手还未落下的时候满华将戚禾雨的手给抓住了,若是连着两个耳光打在同一个地方,照着戚禾雨的那个狠劲,估计满华有很久都要避着裴言卿了。 这个时候林喻萱出来打圆场,道:“哎呀,戚妹妹,都是一家人,怎么……” 戚禾雨好像还是很激动,打断了林喻萱,道:“四夫人敢害妾身的孩子,这是她该受的!我的莺莺还那么小,她都下得去手,呜呜……” 想必这是戚禾雨在人前最失态的一次了,但这才是真情实意的流露,只有这样才能把他人的同情和怜惜都转到戚禾雨身上,把怨责都转嫁到“狠毒”的满华身上。 若说狠毒,满华是承认的,因为算计的事情她也做过不少了。 但是如此没脑子的害人方式,满华还真不会自己将自己往火坑里推。 满华看着泪眼朦胧的戚禾雨,她的眼角都红了,在别人面前摆弄柔弱真真是选的极好的法子,这般模样,叫人如何不怜惜! “还请三夫人拿出证据,既然都说莺小姐中了毒,那中的是何毒?与妾身的干系又是从哪里得来的?”满华紧箍这戚禾雨的手,也用了劲,看着戚禾雨的眼神凌厉,不似往常。 林喻萱和戚禾雨之前想必就在暗处留意满华了吧?做都是做给不知情的人看的,戚禾雨再柔楚,骗不了满华,也骗不了抱着看好戏心态的林喻萱。 而且这件事情并不是满华做的,不定是戚禾雨自己想要利用孩子趁着宴会的风头再为自己争一争,也说不定是林喻萱自己做的,当然也有可能是楚惜。 满芳不可能去害戚禾雨,她为了何凌不会让自己有置于风口浪尖的机会,她要做也是巴着戚禾雨,想着怎么完成何家交代她的事情。 反正莺小姐中毒这件事情落到了满华头上,对她们任何一个人都不亏。 戚禾雨道:“莺莺昨天都好好的,昨天晚上见了你才发了病,中了毒,不是你做的,难道还是妾身这个做娘亲的要害自己的孩子?” 戚禾雨甩开满华,又继续道:“证据?哪个害人的人还会专门留下证据?四夫人说笑也不是这么个说法。” 现在事实确实是戚禾雨说的那样,只有满华有嫌疑做这个事情,以往几个月莺小姐从未出过暖冬院的门,也没有接触过旁人,而且那天满华去送百岁宴礼的时候,看戚禾雨什么事情都是亲自上阵,别的人想要下毒或者干什么收买人再下毒的勾当还真不好下手,难道这件事情真的是戚禾雨自己做的? 若是戚禾雨自己做的,事情如何发展那可是她自己掌握着的,那么满华又如何翻盘? 这时,厅堂里跑进一个丫鬟,神色焦急,给三位夫人请过安后,对戚禾雨道:“夫人,莺小姐又吐了。” 戚禾雨也慌了神,对林喻萱道:“大夫人是明事理的人,妾身希望大夫人能够好好处理这件事情,妾身先告退了。” 说罢,便和那丫鬟来时一样,快步走出了重华院。 整个厅堂里就剩下了林喻萱和满华。 林喻萱也看见了满华刚刚神色的变化还有戚禾雨那般的哭闹,心下明了,叹息一声,对满华道:“四夫人,这件事情确实是你的不对,孩子还什么都不懂,你也下得去手,真真是心太狠了。” “如此,这戕害子嗣一事是大事,主公又额外在意莺小姐,四夫人这回是做了傻事啊。” 林喻萱看向满华的眼神里满满是同情,方才她提到裴言卿,难道是要将事情报给裴言卿,让他做定夺吗? “老夫人也喜欢莺莺,这件事情还是由她老人家定夺吧,子嗣事重可不能轻易就做了了断。” 林喻萱连着说了许多,想必是不想让满华辩解,可满华也知道向她解释也是无益,毕竟满华出了事,林喻萱也是乐意看见的。 难怪林喻萱不自己做决定,杨夫人喜欢莺莺,自然会狠狠地罚满华,满华日子肯定不会好过。杨夫人知道了,那裴言卿肯定也会知道的,由杨夫人对裴言卿开口的话,那可比后宅任何一个女人开口作用大多了。 林喻萱隔岸观火也还谋划着暗里投枪。 事发突然,满华什么防备也没有,只能见机行事,既然林喻萱都这样说了,那满华也只能在这挤出来的时间里找对自己有益的东西,毕竟戚禾雨什么证据也没有,满华还是有机会为自己翻盘的。 不,是一定要翻盘,要是冠上了戕害子嗣的罪名,满华今后跟个废人又有什么两样。 戚禾雨是故意栽赃也好,真的无辜怀疑满华也罢,只能从戚禾雨身上入手了,别的人就更难找到头绪了。 满华抬起头直视着林喻萱,而林喻萱眼里的同情之色仍在,在满华看来,只不过是林喻萱对满华现在的处境的嘲笑罢了。 满华道:“大夫人都已经有了打算,妾身又还能说什么?” 林喻萱笑着,道:“妹妹果然是识相的,自求多福吧。” 说罢林喻萱便起身回了内室,未再看满华一眼。 林喻萱走后,春菁上前,道:“夫人,咱们赶紧回去吧,脸上的伤得先处理处理,留了疤就不好了。” 满华皱着眉,脸上的疼痛在提醒着她,这件事要是不能完美地摆脱,她要受的痛苦是这个的千万倍。 第六十四章 盈福院事(一) 满华皱着眉,她的右脸已经肿了起来,整个厅堂里面,重华院的一个下人都没有,春菁看着满华脸上的情况,想借一块面纱稍微遮挡一下,可现在的情况明显是林喻萱就想让满华以这个样子回去。 满华看着春菁面带焦急的神色,面色清冷,道:“就这样吧,遮与不遮,不都在告诉别人我的脸不对劲吗?走吧。” 在回抚春院的路上,碰到的下人虽然都恭敬地向满华请安,但是他们在起身离开时无意看向满华的脸的惊讶视线,已经达到了林喻萱想要的效果。 林喻萱认为满华这次是无能为力去为自己开脱所以才想尽力去虚张声势,混淆视听来一击致命吗?看来林喻萱连咸鱼翻身的机会好像都不愿意给满华。这样的确是会给满华造成麻烦,若是满华真是那柔柔弱弱的闺中女子,想必那些流言都会让满华自乱阵脚吧?看来林喻萱自己也很迫不及待呢,难道林喻萱觉得满华会给她带来威胁吗? 满华现在的家世背景等一切东西基本上都是比不上林喻萱的,除开满华现在唯一的筹码——她的容貌,要是林喻萱认为这个都能对她造成威胁,那么同为四大美人之一的楚惜还能在林喻萱面前那么嚣张?照林喻萱的性子,她是不屑于因为嫉妒而去浪费时间去对付别人的,楚惜就是个最好的例子,她在林喻萱面前张狂,林喻萱看似容忍,实则是对楚惜的行为不屑,林喻萱不屑将楚惜作为自己的对手。 再说林喻萱是从满华去了书房后院那天之后才针对满华的,那么是裴言卿给满华的这一次“特权”,让林喻萱警惕起来了吗? 看来林喻萱现在依着戚禾雨的想法暗地里推手,是想防患于未然。 满华一边走着,一边沉思着,走到观园里时,看见了何凌,何凌也看见了满华。 戚禾雨这一巴掌可真是用劲呢,何凌在看到满华的第一眼就皱了眉,看向满华的眼神充满了担心和问询。 何凌还真是好骗呢,满华挑拨他和满芳的关系,还想利用他将何家作为后路…… 满华看着何凌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直接扭头走了。 走了几步满华才发现,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留下来了。 果然在你觉得所有人都对你有所图谋、没有一个人是真心待你、极度地需要一个人理解的时候,只需要一个真心实意的眼神,就能让你暖心。 这与情爱无关,不过满华会记得这个眼神,至少这能够让满华尽心尽力地办好何家交代给她的事情,让何凌安全出这裴府。 而何凌在满华转身的时候,看见了从她眼角流下来的眼泪,看见了她坚毅的背影。 这样的一个女子,何凌想要去呵护,这样的心情对于何凌来说好像从来都没有变过。 何凌会记得那天他和满华在凉亭里面,满华心心念念地替他考虑,做着一些她本可以置身事外的事情,她是一个不一样的女子。 他刚来裴府的之后,只是觉得裴府里面唯一可取的地方就是这景色还不错的观园,何凌知道裴言卿抓到他是要和他的父亲做交易,何策如此一来也是处于被动地位,这些事情让现在被俘却又无能为力的何凌心情低沉,只有这观园里的景色能让他稍微放松一下,但是自满华为他做了那些事情后,何凌觉得他整日在这凉亭里除开思索他父亲的事情之外,似乎满华身上的蔷薇香气还会时不时萦绕鼻尖。 满芳是她的未婚妻,但那是曾经,现在她是谁,嫁了谁,似乎与何凌都毫无干系。 因为现在何凌想到满家人,第一个浮现在脑海里的就是满华。 满华回到抚春院后,春菁用拿来冰块给满华稍作处理,又拿来应急的药膏轻轻地给满华抹上,清清凉凉的感觉总算是让那灼热的疼痛感减轻了些。 不得不说林喻萱办事效率高,下午是盈福院的大丫鬟贺枝来亲自给满华报消息,说是老夫人请满华过去。 满华的右脸的肿胀是消了下去,但是还是有一些指印残存,春菁给满华找来面纱遮住。 然后三人一同前往杨夫人所在的盈福院。 路上,贺枝突然问道:“四夫人,请恕婢子冒昧,想必老夫人是为什么请您过去,您是清楚的,您做过那样的事情吗?” 满华心下疑惑贺枝为什么要这样问询她,林喻萱要是报给杨夫人消息的话,肯定是将对满华最不利的言语说给杨夫人听,而这些长辈一般都是以孩子为重,贺枝不当着满华的面给她脸色看已经是好事一桩了,又何来这一问? 虽说如此,满华还是回道:“这位姑姑既然这样问询妾身,想必是认为其中有疑点,现在的情况妾身只能说一句‘清者自清’,妾身并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 贺枝听完后又看了一眼满华的神情,点了点头,之后便一路无言,三人走到了盈福院。 走进厅堂,不用想肯定后宅的众夫人都在,只不过碍着杨夫人蹙眉没有说话,其他四个女人也不敢起个头聊天。 贺枝走到杨夫人跟前,在她旁边耳语了一阵,杨夫人抬起头看了满华一眼,不过满华却看不懂杨夫人那抬头一瞥就移走的目光。 心疼?满华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满华想起自己小时候娘亲也会用这种目光看着她,感觉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而且满华看着杨夫人,似乎真的有点像她的娘亲。 两人有点相像又如何?杨夫人是裴府唯一的长辈,指不定在裴言卿面前说一句话比林喻萱说十句话都要管用,这次戚禾雨咬定是满华下毒害莺小姐,杨夫人不会让她好过的。 “妾身见过老夫人,老夫人安好。” “起来说话。” 待满华再抬起头的时候,杨夫人看向她的眼神里,有苛责,有厌恶。 唯独没有刚刚满华看见的心疼。 看来是满华真的看错了。 第六十五章 盈福院事(二) 戚禾雨的视线一直黏在满华的身上,满华起身后,她好像都快要从她的座位上站起来控诉满华。 而杨夫人却对戚禾雨摆摆手,戚禾雨看着杨夫人的脸色,按耐住自己的情绪没有起身。 杨夫人道:“赐坐吧,大家都坐着。” 杨夫人没有看满华,面无表情,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 满华坐在了满芳的旁边,而满芳在满华坐下来的那一刻,还担心地看了满华一眼。 只是不知道真假罢了。 一时间,整个厅堂里静地不得了,杨夫人面色阴沉不发话,其他女人也不敢自作主张把矛头挑到满华身上。 满华的心也提了起来,莫不是杨夫人在等裴言卿吧? 不稍时,外面传来的小厮的通报声告诉满华,裴言卿真的过来了。 真是不妙,上午才被戚禾雨诬告,下午就提堂审理,满华现在什么证据也没有,她是无辜的又有谁会相信? 况且裴言卿要是定了满华的罪,那就相当于是定了满华之后的命运了。 满华现在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她们的动作太快,防不胜防。 后宅女人的阴谋水深,满华是第一回体会到了。 裴言卿进了厅堂后,众夫人起身向他请安,坐在了杨夫人身边的另一个位置上。 “孤听说莺莺病了?” 戚禾雨一听裴言卿问到莺小姐的情况,眼泪顿时就流了出来,她的眼泪一向收放自如,配上她的面容,真的是能够让人怜惜的可人儿。 杨夫人似乎是不喜戚禾雨这种动不动就眼泪盈眶的柔弱女子,在戚禾雨准备声泪俱下地一番的时候,先开口道:“公子,是这样的,三房说莺小姐中毒了,而且在此之前就只有四房抱过莺小姐。” 裴言卿抬头看向满华,满华也毫不心虚地回望着裴言卿。 “娘的意思是四夫人给莺小姐下了毒?”裴言卿的声音没有起伏,只不过看向满华的眼神多了一些其他的意思。 “老身可没有这样说。”不过杨夫人在说这话的时候,看了一眼缄默不语的满华。 “禾雨,莺莺中的是什么毒?”裴言卿眉头皱了皱。 戚禾雨用绢帕擦了擦眼泪,道:“大夫说那毒药少见,还是慢性毒药,莺莺差一点就救不回来了……四夫人她要害莺莺啊……” 这时满华起身,道:“妾身有话要说。” 戚禾雨厌恶地看了一眼满华,林喻萱和楚惜投来的目光明显是看好戏的,而杨夫人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严肃着脸,看上去心情不是怎么好。 “说。”裴言卿的视线从戚禾雨转到了满华身上,那视线里的考量意味已经不容满华忽视了。 满华定了定神,不知道她的“先下手为强”能不能为她争取一个主动地位,要是全权交给戚禾雨来说的话,有些被动了。 “妾身私以为三夫人的话站不住脚跟。”满华不理会那些女人的目光,直视裴言卿,只要裴言卿相信了,其他人再怎样也翻不出个什么名堂。 “哦?”裴言卿只是挑眉,声音和情绪并没有什么大的起伏,示意满华继续。 “刚刚娘亲说妾身抱过莺小姐,这个妾身是承认的,但是三夫人说妾身要害莺小姐,妾身担不起这个罪名。” 满华打算继续,戚禾雨一见满华似乎还有话要说,有些心虚,站起身来准备道出她自己的说辞,不料裴言卿没有看戚禾雨一眼,视线始终在满华身上。 满华一见这个情景,心稍微安定了些,至少裴言卿的心还没有完全偏向戚禾雨,还愿意听满华的辩解。 满华道:“首先莺小姐是三夫人的宝贝,也是主公您的第一个孩子,妾身没有那个胆量与主公作对。再者莺小姐被三夫人护着不见其他的人,直到昨天才抱出来面见众人,难道妾身就一直带着毒药等着三夫人把孩子递给妾身的时候给莺小姐下毒吗?更何况妾身还真料不到如此护着莺小姐的三夫人会将孩子递给妾身,如果妾身像三夫人那样防备着别人的话,想必绝对不会把孩子递给她不信任的人吧?” 满华顿了顿,看了一下厅堂里的众人,神色皆有不同的变化,稍稍松了口气,又道:“还有一点,三夫人刚刚说那是慢性毒药,想必刚刚服用药性不会太猛烈,怎么三夫人一回到暖冬院莺小姐就发了病?而且还差点救不回来了,妾身有些疑惑,还请三夫人解答一番。” 楚惜虽然现在只是大概地了解事情的原委,但是听着满华一板一眼的问询,本就看不惯戚禾雨不对盘的楚惜嘴角上扬,开口嘲讽道:“自己管不好孩子还赖到别人头上,不要这里丢人现眼了。” 戚禾雨这个时候不说话了,只是用绢帕掩面拭泪,作可怜姿态。 裴言卿道:“孤看这件事情还有疑点,现在还不能说是四夫人下的这个毒,再请个大夫来看看莺莺,总有一个大夫知道莺莺是中了什么毒。” “但孤把丑话放在前面,要是查出来是谁要害孤的孩子,孤不会轻饶她的。” 裴言卿说罢,也不看厅堂内的这一干人等,直接走了出去。 杨夫人见裴言卿走了,也发话道:“都听见了吧?听见了就散了,没弄清楚的事情还说的那样信誓旦旦,真是让人不省心。” 杨夫人说着看了一眼林喻萱,便起身进了内室。 看来现在就要等另一个大夫说是中了什么毒,满华再做打算,她的那一耳光不是白挨的。 满华要揪出这个人,不过现在已经能够确定的是,戚禾雨在栽赃她,只是不知道是谁想要去害莺小姐。 满华一见厅堂里剩下的这四个女人就心烦,于是便推脱身体不适,带着春菁离开了杨夫人的盈福院。 而楚惜见一个主角走了,也觉得没趣,也带着云歌回去了。 林喻萱这个时候轻轻的拍了拍戚禾雨的手,戚禾雨原本以为是林喻萱在安慰她,正准备道谢,没想到林喻萱却对她道:“来重华院一趟,有事要说与你听。” 戚禾雨怔怔地点了点头,不知道林喻萱是个什么打算。 第六十六章 连环计谋(一) 裴言卿刚刚也只是说这件事情还有疑点,但是不是疑点若是未解决,那么满华还是那个要受过的人? 现在最重要的几个问题是: 莺小姐中的是什么毒? 这样的慢性毒药是被那个下毒之人投在了什么东西里面? 下毒之人是谁? 第一个问题,莺小姐中的毒,按照裴言卿的说法,多来几个见多识广的大夫指不定就找出来了;第二个问题,莺小姐才过百岁,能接触的东西很少,应该是很好排查的;至于第三个问题,那就不好找出来了,满华现在已经有些把握能够证明莺小姐中毒一事与她毫无干系,但是对于真凶满华却不报太大希望。 要知道戚禾雨那样疼爱莺小姐,几乎莺小姐就是戚禾雨在整个裴府里的支撑,若是戚禾雨自己给莺小姐下毒来争宠,那么戚禾雨自己不会傻傻地留下证据的;若是下毒之人是裴府后宅的其他女人,那就更没法子了,戚禾雨整日紧紧盯着莺小姐都能让她得手,下毒的手法是要有多隐蔽才能做到如此。 走一步看一步吧,满华要一点一点地寻找蛛丝马迹,像刚刚”油嘴滑舌”般的拖时间终归不是一个好法子。 而此时在林喻萱的重华院内。 戚禾雨低着头,衣袖里的双手紧握着拳。 林喻萱一边悠闲地抿着茶,一边看着戚禾雨的神情。 二人已经交谈过一番,并且林喻萱很明显地处于上风,戚禾雨处于被动地位。 “怎么了三夫人?本夫人的条件你可接受?”林喻萱笑地柔和,但不似她在人前的那般,倒是有一种笑里藏刀的意味。 似乎戚禾雨要是敢拒绝违背了林喻萱,她就走不出这个重华院。 戚禾雨抬头看向林喻萱,她的贝齿紧咬着下唇,脸上还残存着哭过的泪痕,眼神里透露着愤恨。 一向以柔楚面貌现身的戚禾雨竟然也有这样的一面。 “大夫人要求妾身做的事情,妾身又怎敢不做。” “本夫人为你准备了一盆上好的观景南天竹,借以表达本夫人对你能够识得大体的敬佩,同时也祝莺小姐早日康复。”林喻萱对环汀使了一个眼色,环汀便出了内室令一个小厮搬进来林喻萱说的那盆南天竹。 林喻萱说是上好的盆栽,果真是如此,经过修剪的南天竹形状及其好看,送人也不失林喻萱的身份。 不过戚禾雨根本没有在乎林喻萱为她准备的是什么,看向林喻萱的眼神依旧是及其地不友善,道:“谢过大夫人,不过妾身福薄命薄,享不起大夫人的赏。” “咱们都是一家人,不说见外的话,”虽然林喻萱说着的是寻常的客气话,但是语气却是不容人拒绝,林喻萱没有等戚禾雨再开口,直接对环汀和那抬花盆的小厮道:“待会儿你们可要亲自送过去,不,你们现在就送到三夫人的暖冬院去。” 环汀和小厮领命,出了内室。 戚禾雨道:“如此一来,大夫人还有什么吩咐,没有吩咐妾身就退下了。” “莺小姐还病着呢,你先回去吧,对了,那盆南天竹可是本夫人最喜欢的花草,送你了你可要好生养着。” 戚禾雨没有应声,也没有跪安便从林喻萱的重华院快步走了出去。 而林喻萱看着戚禾雨的愤愤离开的身影,面上的得意神色丝毫不减。 戚禾雨从重华院回到她的暖冬院时,那盆南天竹已经安置好了。 因着戚禾雨平日里喜欢摆弄花草,她的院子里也有很多漂亮精致的植物,也有专门关照这些玩意儿的丫鬟,见戚禾雨回来了,上前道:“夫人,刚刚大夫人遣人送过来一盆南天竹。” 那盆南天竹在其他盆栽间一相互映衬,就不显得有多么独特了,仿佛暖冬院的院子多了这一盆南天竹或是少了它,旁人也瞧不出来有什么不对劲或者不和谐的地方。 戚禾雨顺着丫鬟指着的地方看见了那株南天竹,冷声道:“把它砸了。” 丫鬟有些左右为难,道:“刚刚大夫人的丫鬟还交代婢子要好好照料着呢,夫人要是砸了没有关系吗?” 戚禾雨听见林喻萱的名号心中就一阵恼火愤懑,但是刚刚林喻萱也叮嘱过她要将南天竹照顾好,不过现在戚禾雨心里气不打一处来,道:“把它移开,放在我看不见的地方。” 说罢,直接走进了里屋,也不管院里对于戚禾雨的行为不解到面面相觑的下人。 大夫人赏了一盆南天竹来安慰三夫人,为何三夫人还不领情?还大动肝火? 碍于戚禾雨的命令,打理花草的丫鬟只得把那盆南天竹移到了角落里。 戚禾雨走后的重华院内。 环汀做好林喻萱交代给她的事情后,向林喻萱复命。 环汀欲言又止,不过想了想还是问询道:“夫人,刚刚直接就告诉三夫人那件事情,不怕她反咬我们一口吗?” “你不是看见她刚才的表现了么?三夫人也不是个极顶聪明的人,而且牵挂太多,舍不下的东西也多,总有一个拌地住她的脚。” 林喻萱摆弄着她的指甲,保养得益的双手在投射进来的阳光下显得朱玉生光,再加上林喻萱悠悠闲闲的模样,旁人要是不听现在她说的话,哪里又会去想在外声名极好的主母林喻萱会逼着一个妾走投无路,从而不得不去服从林喻萱的要求。 ”更何况,三夫人她没有那个机会反咬我们,这件事情从她进了我的重华院开始,一切就由不得她自己了。” “那四夫人那里,还要……?” 林喻萱抬头,看向窗外,半晌才道:“这次算她走运,本来想着在她根基还不稳定的时候就斩草除根,不过因着三夫人自己犯了一个愚蠢的错误,本夫人可以钻一个空子,而且获得的东西,远比除掉一个四夫人要多得多。” 环汀看着林喻萱有十足十把握的样子,也不再言语,她要做的,就是好好服从林喻萱的命令,不要逾矩一步,当年环沚的死就是林喻萱不念旧情的最好例子。 第六十七章 连环计谋(二) 裴府的总管亲自去找了一个大夫,春菁在打听到消息之后就去报给了满华。 大夫前脚刚到暖冬院,后脚满华以探望莺小姐为由也去了暖冬院。 戚禾雨站在莺小姐的摇篮旁边,面色有些苍白,看见大夫身后的满华,戚禾雨正准备让冬晴请满华到外面的厅堂,却不想暖冬院门口的丫鬟来传报说是裴言卿也过来了。 原本冷冷清清的暖冬院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大夫看了看莺小姐的情况,又向戚禾雨询问莺小姐最严重的时候的事态,毕竟先前那个大夫已经给莺小姐服过药了,许多症状已经不太明显,现在来看呕吐和心律不齐这两种种症状可是很多药物都可以引起的。 于是大夫向裴言卿禀明需要查看一下莺小姐的日常起居用具,他也不敢怠慢了,要说莺小姐现在的症状,只需要再开几副药,喝了就会康复,寻常人家这就够了,大夫自己也怕和当官的接触,后宅女人的弯弯道道他也见了不少,一见裴府的人来找他说是裴府的大小姐中了毒,他就知道指不定又是出自裴大人的哪位夫人的手笔。 大夫见裴府的正经主子裴言卿都坐镇于此,知道他是想彻查了,故而自觉向裴言卿说明自己想要查看的物件。 戚禾雨就这样看着大夫一个一个地排查,手握地越来越紧。 直到大夫检查到那个铸铁茶壶的时候,打开来看见了那个用竹尖编织的滤网,拿出来看了看,转身对裴言卿道:“大人,小的已经知道了大小姐是怎样中毒的了。” 戚禾雨盯着大夫手上拿着的那个滤网,心中有些不安,难道那个东西有什么问题吗?她一直以为这个茶壶只有戚禾雨自己接手没有什么问题,便没有让最开始给莺小姐看病的那个大夫查看,是她忽略了这个吗? 对了,这个茶壶可是林喻萱送给她戚禾雨的。 竹子…… 南天竹…… 完了,都完了…… 只听大夫道:“这个滤网是用南天竹的竹尖制作的,南天竹全株有剧毒,虽然服用少量可以入药,但是这样每次喝水都将这些南天竹竹尖全部浸泡,日积月累也难怪大小姐会中毒。” 戚禾雨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开始脱力,林喻萱肆无忌惮地对她提出条件,还不怕她反咬一口,已经是知道戚禾雨自己绝无还手之机了。 “南天竹?妾身见三夫人院子里好像有一株。”满华忽然想起来她进门的时候那株剪裁规整的南天竹被搁置在角落里,还有些奇怪为什么不将这样漂亮的观景植株排放在院中小路的两边。 裴言卿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戚禾雨,戚禾雨的眼神已经明显有些慌乱,之后裴言卿遣人到院子里将那盆南天竹抱进来。 正在这时,外面报来说是林喻萱来看莺小姐了。 戚禾雨身边的冬晴见戚禾雨有些不对劲,身体有些不稳,于是扶了扶她,小声问询道:“夫人,您没事吧?” 戚禾雨没有回答她,紧盯着门口,目见着林喻萱气定神闲地带着环汀走了进来。 冬晴见戚禾雨没有反应,也不敢擅自行动,只能站在背后扶住她。 “妾身见过主公,妾身来看看莺小姐。”林喻萱一进厅堂的门便看见坐在主位上的裴言卿,向他请安,然后又看见站在一旁的满华,道:“四夫人也在这呢。” 于是满华向林喻萱福身请安。 之后下人将那盆南天竹抱了进来,大夫看了看南天竹的情况,道:“这南天竹的顶端明显有被人修剪过的痕迹,剪下来的竹尖已经足够去编织一个滤网了。” 现在看来事实已经能够确定了。 裴言卿看了看现在神色已经及极其不好的戚禾雨,便移开了视线,道:“禾雨,你自己说。” 戚禾雨瘫软到跪在了地上,道:“主公这是在怀疑是妾身自己害了孩子吗?” 裴言卿不语。 “妾身如果说自己是冤枉的,主公相信吗?”戚禾雨的视线定定地看向裴言卿,可是裴言卿根本就没有看她,而是看着那盆南天竹若有所思。 见裴言卿的这般表现,林喻萱道:“莺小姐是中什么毒了?三夫人怎的如此说话?” 戚禾雨看向林喻萱的视线已经是厌恶至极,满华见她们俩只见的互动,似乎有隐情在里面,道:“莺小姐长时间服用南天竹泡过的水而中了毒,并且刚好三夫人院子里有一盆南天竹。” 林喻萱听后,面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道:“三夫人你怎么能这么傻呢?主公来你院子的次数是少了些,可是你也不能在莺小姐身上做文章啊。” 裴言卿起身,对戚禾雨道:“孤对你太失望了。” 这个时候,外面管理庭院的丫鬟跑了进来,道:“请主公听婢子一句话,这盆南天竹不是我家夫人的,是今天下午大夫人遣人送过来的。” 环汀见状上前辩解道:“我家夫人今天下午并没有送什么东西给三夫人,三夫人和我家夫人聊聊天就离开了。” 环汀下午和那小厮一路过来的时候专门注意了周围是否有其他下人,确保没有人发现他们给暖冬院送了这盆南天竹,故而现在那个丫鬟争辩什么也都是白费力气。 那丫鬟急地都快哭了,道:“今天下午不是环汀姐姐您和一个小厮送过来的吗?夫人她是冤枉的啊。” 林喻萱看向戚禾雨,摇了摇头,同情地道:“三夫人,你这种计谋使得多了,可就没有人相信了,先前是四夫人莫名被你冤枉下毒害了莺小姐,现在又是妾身。” 说罢,林喻萱叹了一口气,看向表情很冷的裴言卿。 裴言卿道:“三夫人既然这样不懂得看管莺小姐,禁足一个月,孩子转由大夫人教管。” 之后裴言卿拂袖离开了暖冬院,一眼都没有看过戚禾雨。 “你满意了吧?你满意了吧!” 突然,戚禾雨也不管这里还有站着满华,疯了一般向林喻萱吼道。 第六十八章 始末原委(一) 在场的众人都被戚禾雨这失控的喊叫给怔住了,不过林喻萱看向戚禾雨的眼神依旧没有变,无奈中带着一些同情,对扶着戚禾雨的冬晴道:“你家夫人受了些刺激,好好照顾着,不要怠慢了。” 说罢,林喻萱起身向外面走去。 戚禾雨看向林喻萱的眼神凶狠,再加上她脸上的泪痕,乍看起来还挺可怖,她对着林喻萱离开的背影喊道:“林喻萱!你会遭报应的——” 林喻萱没有理会戚禾雨,步姿优雅地离开了暖冬院。 这场戏看到这里,满华也大致明白了,莺小姐这件事情肯定与林喻萱脱不了干系,可为何戚禾雨一开始的时候要去找林喻萱帮忙? 莺小姐这件事情差不多已经成了定局,满华看着歪倒在地上正在失神的戚禾雨,虽然满华对于这件事情还有诸多疑惑,但是戚禾雨现在这个状态肯定不会再多说什么,就算戚禾雨现在像平时一样,也不见得会告诉满华什么有用的东西,于是满华出言道:“三夫人要好好注意自个儿的身子,妾身就先退下了。” 听到此言的戚禾雨没有看满华,不过却道:“等等,四夫人。” “三夫人还有什么事吗?” “我对不起你。”戚禾雨抬头看向满华,她好像已经冷静了下来,面上已经没有刚刚悲痛欲绝的神色,而是面无表情的平静,不过戚禾雨眼底的波涛汹涌出卖了她此时的心绪并不宁静。 满华听及此就知道戚禾雨会告诉她的绝对不是这一句话。 冬晴扶起戚禾雨走进内室,戚禾雨转头对满华道:“我知晓你想要知道的东西,有兴趣的话就进来吧。” 满华点头跟了进去。 戚禾雨命冬晴搬进来一个圆凳让满华坐下,道:“我是真心实意地向你道歉的。” 满华不语,要是她今天下午靠那几句话拖时间的话,那么现在和戚禾雨一样憔悴的就是她自己了。 戚禾雨叹了一口气,见满华没有回应,只得继续道:“其实在那天宴会上,我就已经发现莺莺的情况不对劲,我害怕别人发现这件事情,尤其是主公,所以我当天晚上急着赶回暖冬院给莺莺看大夫,不想在回去的路上碰见了你。” “而且当时莺小姐的情况很严重,你怕主公怪罪于你,故而临时起意想要把这件事情转嫁到我的头上。”满华平视着戚禾雨,回道。 戚禾雨点点头,道:“是的,当时莺莺已经昏迷了,并且后面大夫来看说是中了慢性毒药,要知道莺莺的所有东西都是经过了我的手的,所以那个时候我已经决定想让你来担下这件事。” 满华见戚禾雨像是平常聊天一般地讲述着她要害自己的情形,对戚禾雨的话也是半信半疑,照刚刚戚禾雨和林喻萱对峙的那个情况来看,这毒难道是林喻萱下的? “那刚刚三夫人为何要对大夫人说那样的话?”满华问出了自己的疑问,关于林喻萱的问题,戚禾雨说还是不说决定了她刚刚说的那些话的可信度。 戚禾雨顿了一下,好像下定了决心,道:“林喻萱她抢走了我的莺莺,我会让她付出代价,我可以告诉你关于林喻萱的事情,但是你得保证在我对付林喻萱的时候你要帮我。” 看来戚禾雨刚刚的一切做派都不是在作假,不过戚禾雨和林喻萱关系不好,并且楚惜也和她不对盘,戚禾雨在这裴府后宅活地也真够憋屈的。 “三夫人是怎么确保妾身是值得你信任的?” 戚禾雨认真地看向满华,道:“我只是知道你想要的绝对不仅仅是裴府后宅的一个妾,你的心很大,林喻萱绝对会拦住你的路。” 满华听到戚禾雨此言,看着戚禾雨严肃了许多的神情,道:“妾身会帮助三夫人的。” 戚禾雨见满华应了,就知道满华的性格如她猜测的那样,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 “四夫人的那支木槿金簪可要少戴,虽然我不知道是谁送给四夫人的,但是那簪子的质地做工可不是凡品。不仅仅是我从此物看出来了你日常的伪装,想必明白的人里还有皇后娘娘。” 满华听后心里一惊,难怪自那天之后戚禾雨便开始有意无意地看向自己,原来是那支金簪的问题,还好她当着裴府后宅女人面只是戴过那一回。 “要知道,皇后娘娘和林喻萱关系好着呢。” 原来如此,难怪皇后当天离开的时候当着众人的面提到了满华头上的簪子,看来真的是在提醒林喻萱。 “多谢三夫人提点。” 满华现在虽然是答应了戚禾雨的要求,但是不代表满华会尽全力去帮戚禾雨,毕竟这只是一个稳住戚禾雨的法子,同时满华最在乎的还是她自己的利益。 “我告诉你这些是我和你结盟的诚意,我们的利益并不冲突,我想要报复林喻萱,你也想要踩下林喻萱,我们可以呆在一条船上。” 是的,满华现在已经信了戚禾雨,她的确想要的很多,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就直接将主意动到了林喻萱的头上。 总感觉林喻萱是个难对付的角色,戚禾雨的弱点是莺小姐,楚惜喜欢着裴言卿,满芳爱着何凌,唯独林喻萱身上,满华没有发现任何弱点。 这样的冒进会不会风险太大了? 不过现在满华似乎没有选择,想要了解更多,就得顺着戚禾雨的意思,况且这对满华并没有什么损失。 “的确如此。”满华见戚禾雨看破了她想要的东西,也就不像平日里那样伪装了,声音也渐渐冷了起来,给人一种可信干练的感觉。 “那好,我告诉你,莺小姐的毒是林喻萱下的,并且还是林喻萱亲口告诉我的。” 戚禾雨看着满华,吐出一句让满华觉得不可置信的话。 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满华觉得之前戚禾雨对林喻萱的种种表现也就可以得到解释了。 但是满华还是认为戚禾雨的这句话有点不对劲。 ——————————————————————————————————————————————— 作者的第一次话唠:南天竹的确是全株有毒的,而且是一种观赏植物。但是用在婴儿身上的效果不清楚,所以这个情节是作者自己的脑补,作者只是知道如果成人服用过量的话,潜伏期是2到3个小时,严重的时候会昏迷,肌肉痉挛。谢谢各位读者的支持。^_^ 第六十九章 始末原委(二) “是不是觉得难以相信?我这个受害人被她堂而皇之地告知我的女儿被她下了毒。”戚禾雨看着满华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讶,于是她的嘴角向上扯了扯,似是自嘲一般。 满华不语,戚禾雨继续道:“今天下午你们都离开盈福院之后,林喻萱将我叫去了她的重华院,直截了当地告诉我,莺莺的是她下的毒,但是却没有告诉我下的是什么毒。恐怕她也知道如果主公想彻查莺小姐的事情的话,最后肯定会查到她的头上,故而她威胁我说不能让主公怀疑到她的头上。” 戚禾雨咳嗽了一下,刚刚对林喻萱的嘶吼似乎耗尽了她的力气,神色疲惫,站在戚禾雨身边的冬晴见状给她递了一杯水。 不过满华倒不觉得戚禾雨有什么可怜的,想要陷害别人的时候下手不留情,自己遭了罪自然会是一副憔悴模样。 “林喻萱拿我的娘家和莺莺威胁我,因为主公此次南下行军的关系,各地都有谣言说会战火四起,所以好多地方的商行都害怕会到自己的地盘上打仗受损失而关了门,故而现在需要来自掌权者的消息的情况越来越多,戚家没有官权,因为我嫁给了主公而在这方面疏通了许多,不过林家的权势也同样很大,他们要想阻隔官府的消息很容易,这只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林喻萱说她既然能给莺小姐悄无声息的下第一次毒,就有可能会下第二次,第三次,如果我不按照她说的去行事的话,莺莺肯定会被她害死!” 戚禾雨满脸的无奈和悲痛,满华牵起她的手握了握,表示安慰。 满华想了想刚刚的情景,如果林喻萱的要求像戚禾雨说的那样的话,为何戚禾雨要对裴言卿说她自己是冤枉的?并且后面还有戚禾雨的丫鬟出来指证,这一切都和林喻萱的要求相悖,看戚禾雨的模样,她是绝对不会拿娘家和莺小姐开玩笑的。 果然,戚禾雨道:“我能嫁到裴家,就是为了娘家的商途,自是不敢因为我的一己私利而影响到戚家的发展,莺莺也是我的心头肉,割舍不下,对林喻萱的行为再恼怒也只能无可奈何地答应。” “刚刚你和大夫人之间的对话,看起来并不像是合作关系,倒像是她一手操控了这一件事情。”满华将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似乎戚禾雨是被林喻萱给利用了。 戚禾雨看着满华思索的表情,解释道:“这不过是她林喻萱的一个掩人耳目的一个幌子罢了,她这样告诉我,知道我为了自保同时也要考虑到不暴露她林喻萱,肯定会找第三个人来顶罪,于是我对她虽然厌恶,但是至少知道实情的我不会对她再多加提防,所以,最终事情的走向只能随着林喻萱的算计来改变,她捅破这个幌子,成为了最后的赢家,她害了我的莺莺竟然还要替我管教莺莺?!” 戚禾雨越说越激动,喘息了几口气之后,又叹道:“可是我真的没有想到她想要抢走我的莺莺,林喻萱当时并没有说明下的是什么毒,所以当她将那盆南天竹送给我的时候,我根本没有想到她在威胁着和我交易的时候还想要害我,林喻萱精于算计,她这连环计谋真是用的好极了。” 原来是如此,整个事件已经变得清晰明了了,本来最开始林喻萱就想要害莺小姐,那个铸铁茶壶本来是裴言卿送给林喻萱的,林喻萱加了一个南天竹的滤网转手送给戚禾雨,戚禾雨估计是因着裴言卿的面子没有去多查,而且南天竹这种植物在南方多见,北方见的也不多,戚禾雨没有发现也实属正常,不过戚禾雨对莺小姐这般照看都能让莺小姐服用了这么久带毒的水,足以见得林喻萱在挑选毒物时的思虑周全了。 如果戚禾雨没有把这件事情闹大,或者说她一开始没有去找林喻萱,那么林喻萱也不会从戚禾雨身边抢走莺小姐了吧?而且现在莺小姐不也救回来了,只不过这个莺小姐已经成了林喻萱的莺小姐。 戚禾雨说完后,便躺在了美人榻上面,合住了眼睛,似乎是累极了。 冬晴见状,道:“四夫人,奴婢送您出去吧。” 满华点头,带着春菁出了压抑的暖冬院。 回去的路上,满华碰见了来暖冬院接莺小姐的环汀还有另外一个重华院的丫鬟。 环汀向满华请过安后,对满华道:“四夫人,三夫人的情况还好吧?” 戚禾雨的情况怎么可能会好?你家夫人使计抢了别人的孩子,还指望别人过得一如平常?满华真是不得不承认林喻萱实在是太过虚伪。 “三夫人已经歇下了,要不你们明天再去接莺小姐?”戚禾雨的表现没有触动满华,满华只是觉得莺小姐实在是太过可怜,才到百天就被拖入这后宅的浑水里,于是忍不住插了一句嘴。 环汀起身向满华一笑,道:“四夫人,三夫人的事情您就别管了,您这个时候才回去,想必三夫人对您说了不少事情吧?四夫人您是清白的,您自己应该比谁都要清楚,如此一来,您觉得要陷害您于不利的境地的三夫人说的话还值得信任吗?” 满华不语,看着环汀的微笑,觉得背脊发寒。 只听得环汀又道:“我家夫人有话给四夫人,莺小姐的事情可是主公一手做出的决定,四夫人您是聪明人,自己可要好好思索一番,可不要信错了人,还有,这裴府后宅谁的话分量更重一些,想必四夫人您是心知肚明的。” “那请转告大夫人妾身谢过她肯提点妾身这些事情了。”满华的表情没有变化,既不惊讶,也没有感激,犹如一潭深水,见不着底。 “婢子还要去接莺小姐,恭送四夫人。”环汀半跪着摆出一副恭敬的模样。 在走到回头时已经看不见环汀人等时,春菁问道:“夫人,您觉得她们谁更可信?” 满华看着在黑暗里蜿蜒的小路,一如她现在于裴府后宅里缓慢地前进,还要时不时提防着从身旁突然出现的毒蛇猛兽。 满华叹了一口气,道:“谁能给我最多的利益,我就信谁。” 第七十章 黑夜漫漫 当天晚上满华回到抚春院后,久久不能入眠,她承认自己的确是一个冷血又自私自利的女人,可是她的心还没有狠到要对一个无害的孩子下手,林喻萱从莺小姐一出生就思虑周全开始算计着戚禾雨、算计着这个孩子,既然林喻萱能够无情到这个地步,那么她也真是一个难对付的角色了。 至于戚禾雨告诉满华她想要报复林喻萱,满华认为在没有找到林喻萱的弱点的时候,对于林喻萱这个正室夫人,怕是无从下手。 故而满华也只是期望这不是戚禾雨一时冲动所做出的决定,若是如此,满华选择坐山观虎斗就是必然了;若是戚禾雨真的有后招,那满华也不介意助戚禾雨一臂之力。 戚禾雨所在乎的东西都能被林喻萱给威胁到,看来她要报复林喻萱也不是易事啊。 裴府的后宅里子嗣只有莺小姐一个,楚惜和林喻萱都流过产,关于林喻萱的事情,府里的消息是少之又少,只知道她当年流产时死过一个陪嫁丫鬟;楚惜是不慎摔倒,只是不知道这个摔倒是真摔还是假摔,最后楚惜迁怒了扶她的那个丫鬟,被楚惜命人活活打死,平日里见楚惜身边的大丫鬟都不敢抬头正视楚惜,想必这样的事情她还真做的出来。 那么照现在的情况看来,满华觉得自己并不能在这个时候要孩子。 戚禾雨估计是在孕中查出来是女孩,所以避免了和楚惜遭一样的罪,毕竟楚惜和戚禾雨怀孕的时间也差不了多少,要是两人都流产了,估计也是会引起别人的怀疑和不好的猜测,但是戚禾雨的莺小姐出生之后,裴言卿给予莺小姐的东西好像远远超出了莺小姐作为一个庶女所应有的东西,比如一个盛大的百岁宴,还有莺小姐的大名裴明莺,用的是男孩才能使用的明字辈,是不是因为这些东西让林喻萱有了危机感,所以才导致林喻萱想要对莺小姐下手? 如果连起来想的话,林喻萱连一个庶女都容不下,那么楚惜流产的事情是否与林喻萱有关系呢? 满华坚信楚惜的摔倒绝对不是偶然,就像楚惜讨好裴言卿和杨夫人那般,细枝末节的事情她都记得很清楚,所以楚惜在杨夫人面前也能说上些许话,裴言卿去她院子里的次数也多,虽然平时楚惜性子张扬,可是在遇到她认真对待的事情时,楚惜也是一个仔仔细细的人,故而她如果怀孕的话,流产就是偶然事件的可能性就小了许多。 可是满华却想不明白林喻萱为何会流产,要说当时林喻萱进门的时候,裴言卿可就只有她一个名正言顺的女人,林喻萱要是怀了孩子,肯定是整个府里被捧到天上护着的那个人,怎么可能生不下来孩子呢?和那个不明原因死的陪嫁丫鬟又有什么千丝万缕的关系吗? 所以,关于她们流产的原因即使现在扑朔迷离,可是这些表象无不都在说明一个事实,暗中的那个人随时都注意着裴府后宅各个女人的动向,并且会将男孩出生的几率降到最低。 因此,满华在这个时候有了孩子,无疑是将自己推上了风口浪尖,众矢之的。 更何况何家那边还有交代的任务,劳神的事情太多。 更重要的是,满华现在没有靠山,那个人既然能够让楚惜的流产变成连楚惜自己都无法辩驳的意外,那么对于什么都没有的满华来说,是不是直接弄死她就能一劳永逸了? 估计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死在这里也激不起个浪花。 孩子对于后宅的女人来说是影响一辈子的事情,虽然很重要,可是现在满华却要不起,她不能拿自己开玩笑。 蓦然间,满华又想起了那个梦,梦里有一双可爱的儿女,还有一个可以让她不带任何杂质笑地很幸福的男人。 那样在山野无忧的一辈子肯定是很舒心的吧? 她不奢求世上有那样的男人存在,可是满华心里也是有一处柔软是留给孩子的。 果然梦就是梦啊,这些东西估计是满华一生都求不到的东西,一开始她成为满家的女儿就注定要去接触权利,要去遵循地位尊卑,从一开始不敢伤害别人,只能瑟缩在角落里自我安慰,到后来也学会去谋划,去暗算别人,开始深谙心计,满华现在是想回头也回不了了。 所以满华必须不回头地在权欲的道路上走下去,她要是不主动,她的下场虽然不一定会是最凄惨的那一个,但是一定不是什么光彩的死法。 满华现在需要的是契机,一个赢得主动地位的契机。 满华不能像满芳那样去求助林喻萱,林喻萱不是省油的灯,明明是要挟戚禾雨替她办事最终却连戚禾雨一起给算计了,不知道满芳求得戚禾雨庇护来完成何家交代给她的任务,会不会最后连自己也搭进去了?同样的,楚惜傲气到不屑于同任何人结盟,看她趾高气扬的对待林喻萱的态度就知道了;戚禾雨多变,前一秒还在谋算着怎样算计你,下一秒就可以低头想和你合作去对付其他人;至于满芳,满家芳华早就因为何凌这一个男人而心生嫌隙,不可能谈到一起的。 到头来,还是只有满华一个人在踽踽前行,能合作的也不是真正能够信任的,但是只要她还活着,她就会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而努力着。 满华辗转反侧,看着弯弯的皎月在那不可触及的天空里,月亮下也没有她的母亲院子里的那棵杏树,过去的已经过去,现在想起母亲的死,满华的心已经不像当时那般震惊疼痛,只是依旧伤感,袁氏已经死了,她的母亲应该可以安息了。 满华抚上自己已经有了泪痕的脸,是为她母亲一生的不幸福,同时也是因为自己变得不像原来那个单纯烂漫的自己。 她的现在的心里只有权利和她的野心,满华会让那些看低她的,陷害她的,利用她的那些人付出代价。 第七十一章 此心将暖 第二日一早满华去林喻萱的重华院参加朝会的时候,路上就已经能够听到一些风言风语了,昨天裴言卿面色不佳地离开了暖冬院,再加上林喻萱昨天晚上趁热打铁去将莺小姐接到了她的重华院,如此阵仗,怎能叫别人不注意? 朝会时,戚禾雨因为禁足而没有参加,林喻萱留下一句“她要亲自去挑给莺小姐的奶娘”,就提前将朝会给散了。 满芳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倒是在满华的意料之中,只不过楚惜沉思着离开的模样让满华多看了她的背影几眼。 现在后宅里唯一的孩子都是林喻萱的了,只要林喻萱不向莺小姐提起她的生母是戚禾雨,其他的人又怎敢在莺小姐面前提起?终归莺小姐会不认得她的生母的,林喻萱绝对会这样去做。 下午,裴府书房内。 裴府总管见裴言卿将手中的奏折放在了一边,便问道:“主公,今天晚上您去哪个院?” “去抚春院吧,她受了委屈,去看看。” 春菁告诉满华这个消息时,满华并没有想到今天晚上裴言卿会来她的抚春院,那天晚上裴言卿的粗暴动作和不愿意留宿的行为让满华以为裴言卿会隔很长一段时间才会再想起她。 不过既然如此,满华还是吩咐下去准备一些裴言卿喜欢的吃食,不过这回,满华将那包干的木槿花给束之高阁了,并且也不打算再拿出来。 傍晚时,裴言卿到了抚春院,在丫鬟的服侍下,二人用过了餐,满华服侍裴言卿洗漱后,丫鬟们便退了出去。 刚刚有下人们在,满华还能在裴言卿面前表现地自然一些,可是现在两人独处,满华就会抑制不住地想起那天晚上如同凌迟一般粗暴情事,那个时候,抱着她的裴言卿像是在对待另一个女人。 可是裴言卿的嘴里唤出的却是她的名字,一声又一声的“阿华”,满华不会听错的。 裴言卿今天和平常没有什么不同,好像那天晚上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一样。 满华有些无措,正在这时现在裴言卿一把将她扯进了怀里,让满华坐在他的腿上。 “阿华对莺莺的事情怎么看?” 裴言卿这是想试探什么她什么吗?他都处罚了戚禾雨,难道不是认为满华就是清白的吗?为何要如此问她呢? “妾身只是觉得莺小姐很可怜,毕竟三夫人是她的亲生母亲,母女分隔还真是让人痛心。”满华为了掩饰她现在有些不安的心情,双手环上了裴言卿的脖子,将头轻轻地靠在裴言卿的肩膀上,这样一来裴言卿就看不见她的表情。 满华的回答也是中规中矩,不得罪任何一方,安分守己。 “大夫人出身名门,把莺莺交给她孤也放心。”满华不觉得昨天晚上裴言卿在林喻萱和戚禾雨之间看不出来两人有不对劲的地方,裴言卿这句话印证了满华的猜测,裴言卿是不是原本就想林喻萱去管教莺小姐而顺水推舟将孩子给了她,所以就发了一句话就解决了这件事? 毕竟戚禾雨和林喻萱谁更重要一些,稍微权衡一下就知道林喻萱拥有的背景对于裴言卿来说更加有用,戚禾雨自己不也说因为谣言的原因很多商行都关了店门了吗?这样一来戚家的资产肯定也是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照这样看来,莺小姐在裴言卿的心里也没有多重要,裴言卿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包庇林喻萱而罚了戚禾雨。 正当满华思索时,裴言卿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阿华不觉得在三夫人那里受了委屈吗?” 委屈……吗? 满华突然觉得裴言卿这一句话可以让她泪流满面。 从来没有人问过满华是否委屈,甚至连母亲杨氏和春菁在她被冤枉和无助的时候都只是安慰她一句“不要想太多,事情很快就会过去的”。 “事情很快就会过去”这句话教会了满华忍耐是何物,可是她心里的委屈又有何人知晓?只不过是自己独自品尝着心里那无人知晓的苦涩难受罢了。 可是裴言卿却问了满华这一句话,让满华觉得她是被裴言卿珍视着的,他是在乎她的感受的。 满华深吸了一口气,微仰着头让眼泪没有流出来,稳定了一下自己的鼻息,回道:“实话说来,当三夫人指着妾身说是妾身害了莺小姐的时候,妾身心里说不委屈是假的,但是主公后面不是信了妾身是清白的吗?妾身现在已经觉得不委屈了,只要主公相信妾身就好。” 听了这话的裴言卿将满华的身子扶正,那只带着剥茧的大手抚上了满华的右脸。 满华的右脸现在已经完好如初,刚刚的忍住没有流出的眼泪在她的眼睛中打转,故而她的眸子在蜡烛火光的照射下显得晶亮剔透,单纯又无辜。 可是满华的美是张扬的,故而纯洁的表情在她的脸上在男人看起来又像是一种无意的诱惑。 “还疼吗?”裴言卿的手轻轻地在满华的脸上摩挲着,感受着满华肌肤滑腻的触感。 满华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裴言卿吻了吻满华的额头,蜻蜓点水一般,他道:“孤一直都是相信你的。” 满华的眼泪彻底决堤,裴言卿一直都是相信她的,他是信她的。 裴言卿这个时候不再说话,他的薄唇像是带了火一般吻去满华脸上的泪珠,让满华觉得自己的脸热的发烫。 满华自问没有什么东西是值得裴言卿去利用的,她有的仅仅只是她自己这一个人而已,她似乎有点愿意相信裴言卿对她好是真心的。 两人成亲时,裴言卿顾及她的身子,让她先用过吃食再喝合衾酒;两人相处时,裴言卿也会温柔地考虑她的感受;再后来,裴言卿带着她去了那片秘密的木槿花林,和她聊着家常…… 更重要的是,裴言卿信任她。 这些事情满华无从解释,只能得出裴言卿现在是喜欢她的,愿意迁就着她的,她无法阻止自己的心不去胡思乱想,因为这个男人的好自己是真切感受到了。 就这样吧,裴言卿愿意对她好,她也会全心全意地对他好,裴言卿是她的夫君,她是他的女人。 —————————————————————————————————————————————— 推荐一下小伙伴的作品哈: 鬼鬼的:玛丽苏蜕变蛇蝎女[bookid==《仙乐踪》] 春春的:谁说只有双修能成正果,我偏要入制衣道![bookid==《仙本无衣》] 第七十二章 木槿疑云 戚禾雨禁足一个月之后,出来再见众人时并没有什么大的不同,只不过比原来变得更沉默,朝会时大多数时间都是低着头,对林喻萱的态度一如往常般的恭敬,好似之前的那件事情根本没有发生一样。 自那天晚上满华下定决心要真心实意地对待裴言卿时,似乎裴言卿也感受到了她的投入,近期来她院子里的次数变多,满华自己也似乎喜欢上了给裴言卿准备各式各样她自己亲手制作的东西,比如吃食,又如她自己替裴言卿缝制的寝衣。 原来放下心里的顾及单纯地享受来自男人的宠爱也是一种不错的体验。 而且满华也能感觉到她和裴言卿之间的升温,她现在喜欢哪些菜式,裴言卿能记住并在用膳时给她夹一些,刚开始满华还受宠若惊,不过次数多了满华只能感觉到很暖心。 估计现在唯一横亘在她和裴言卿之间的秘密就是木槿花了,满华感觉得到她不能向裴言卿提起这个问题,似乎这在裴言卿的心里占的地位很重要,不论裴言卿有多宠爱她,满华觉得裴言卿都不会再和她提起任何关于木槿花的事情。 满华也试着去侧面了解一下裴言卿和木槿花的联系,但是据春菁得来的消息,下人们并不知道裴言卿喜欢木槿花,而且整个裴府似乎就只有书房的后院有那一片木槿花林,奴才丫鬟们也不知道这件事情。 之后满华便认为关于木槿花她是不可能得到什么消息的,如果裴言卿愿意告诉她,她会静下心来聆听;如果裴言卿不愿意告诉她,满华也不强求,就像现在满华虽然想着全心全意地对待裴言卿,可是她同样也没有放弃何家的那条暗线。 那是满华的退路,因为她知道要是何家、裴家以及西河王三家相争,总有一家会被先解决掉,满华表面上是裴府后宅的女人,但是她选择的双面间谍的路却可以保证无论裴、何哪家处于上风,都是会对满华有利的局面,至于西河王方面,满华不做肖想。 他们都有秘密。 满华现在对裴言卿的感觉只能说是找到了一个依靠的肩膀,爱并说不上,因为满华现在并不愿意为了一个男人没有任何保证的宠爱而放弃让她最有安全感的东西。 她只是因为愿意不带任何猜测地去接纳一个男人,从而心变得有些柔软了而已。 不过满华冷情的那一面依旧存在。 因为后宅的女人们都知道在莺小姐的那件事情里面,满华是被戚禾雨冤枉的那一个,故而裴言卿去满华抚春院的次数多也并没有人多说什么,只不过楚惜不像以前那样连一眼都不屑于看满华,有的时候也会无意间看上几眼,总是以微笑示人的满华也以微笑回复她。 杨夫人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个月是十一月的十五,在杨夫人盈福院的朝会差不多该散了的时候,杨夫人发话让满华留下来。 满华以为是裴言卿近期宠着她,杨夫人想当面训诫几句,让她不要太过缠着裴言卿;而对于知道满华嫁进裴府缘由的三位夫人来说,杨夫人将她叫去难道是要说关于孩子方面的事情?毕竟满华是因为杨夫人说可以给裴府带来儿子才娶进来的,并且裴言卿现在也宠着她,杨夫人又看重孩子,因为这个让满华留下也没有什么说不过去。 一想到孩子莫约是这些女人的敏感点,心里难免都有些不舒服。 朝会散了之后,杨夫人的大丫鬟贺枝将满华请进了内室。 这是满华第二次和杨夫人两个人私下里对话,上一次还是中秋的时候因为满华着装不当,杨夫人将她叫进内室,结果说的却并不是这一件事,而是和她谈起了满家,谈起了满封成。 这是满华疑惑的一件事,另外一件事情她自己也无法解释,那就是杨夫人给她的那一种熟悉感。 从满华进裴府开始,和杨夫人接触地越多,满华觉得越能在杨夫人身上找到她母亲的影子。 就像现在,杨夫人侧着身子坐在榻上,留给满华的侧面就让她觉得有一些像她自己的母亲。 不过就算是如此,杨夫人对她的态度不冷不热,不像一般大家族里的长辈对掌家的长子妻妾管教都很严,或许是因为裴老爷在世的时候她与裴老爷并没有圆过房,在其他人看来杨夫人应该只算是半个裴府的人,不过裴言卿愿意供着她,倒也没有人敢说什么,而且杨夫人自己也是深居简出,行事都很低调,整日与佛经相伴,如此知足的态势也让下人们很敬重她,并且杨夫人很少对后宅的女人们要求些什么,女人们似乎是因为裴言卿的关系对杨夫人也很是尊敬。 整日祈经诵佛,杨夫人一定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不然也不会到佛经里去寻求清静。 “坐吧。”杨夫人话毕,贺枝便搬来一个木凳让满华坐下。 “公子近期都爱去你那里。”这个并不是问句,杨夫人用肯定的口气说了出来,眼睛直视着满华。 满华点头默认。如此一来杨夫人也并不是不沾后宅之事,裴言卿的动向她都知道地很清楚。 “公子待人一向是不错的,不论是臣子还是他的女人,就连与他什么关系也没有的老身他都想得很细微,照顾地周全。” 满华不知道杨夫人说出此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叫她来难道就是说一些家常话吗? 不确定杨夫人用意的满华也只得应道:“是啊,主公待妾身也非常的好。” 满华这说的并不是假话,并且近期她和裴言卿不论是身还是心都靠的很近,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嘴角自然地上扬,是发自内心的认同杨夫人的观点。 杨夫人看着满华的神情,然后摇了摇头,道:“有些事情,终究是信不得的啊。” 满华觉得她似乎每次和杨夫人说话都会碰到这样的情况,杨夫人说出的话有时让满华不知道她的出发点在哪里,就像上次杨夫人莫名地提到了满封成,这次又说“有些事情不能信”。 满华也只能顺从地点点头,见杨夫人神色平静,应该是心情还不错,于是试着问道:“主公喜欢木槿吗?” 杨夫人垂眸沉默,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事情,再抬头看向满华时,只是对她道:“你回去吧。” 满华只得依言退下,不过满华觉得杨夫人一定是知道什么事情的。 第七十三章 除夕将近 眼瞧着日子一步一步的接近除夕,何家那边肯定都已经等地迫不及待了。 故而满华也在准备着找个时候和其他夫人们谈论起此事,因为这件事情肯定不能由满华或者满芳亲自出面和裴言卿说,必须得由前面三位夫人中的任何一位向裴言卿提起,否则依着裴言卿的性格,满家芳华肯定会被怀疑从而引火烧身。 故而在十二月份的时候,满华找了一个机会在朝会上提起在裴府住了快半年的何凌。 “主公说他是裴府的贵客,一直都是好好待着的,怎么了?”林喻萱看向提起这个话题的满华。 何凌的身份对于后宅的女人们来说一直都是神秘的,因为裴言卿没有公开介绍过他,也没有宴请过他,只是像林喻萱说的那样,一直都是以处客之礼好好待着的,下人们中甚至还有传他是裴府的远房亲戚的都有。 只不过后宅的女人们都很听话,没有人刻意去打听贵客的身份,都安安分分地呆在自己的位置,裴言卿没有说的,只要不影响到自己,她们都不会去问。 “三十那天不是全府的大小主子都要去皇庙吗?那这位贵客应该怎么办?”满华说到这里,林喻萱也就明白了。 主子都不在府上,将一个贵客单独留在府里,这可不是待客之道。 “四夫人对裴府还了解地挺清楚的。”楚惜莫名地插了一句嘴,眼角一挑,看起来还是那般傲气。 满华知道,裴言卿这几个月来抚春院来地勤,好像是裴言卿就借满华在戚禾雨那里受了委屈这个理由而光明正大地宠着她,楚惜估计有点看不过眼,但是却又不能说什么。 楚惜跋扈众人皆知,但是她只会在裴言卿面前做一只乖顺的小野猫,像她这样一心系在裴言卿身上的女人其实要比林喻萱简单地多。 满华笑着回道:“妾身也只是了解自己应该了解的事情,不想像上次中秋节那般犯了不该犯的错误。” 话说到这里,想必懂一点人情世故的都会去考虑除夕那天何凌应该怎么办,因为在她们的眼中,何凌是客;但是在裴言卿的眼中,何凌只是一个棋子,好好监视着就是了,只不过这个贵客完全没有贵客的样子罢了。 朝会散了过后,行至半路的满芳又被林喻萱的大丫鬟环沚给请回了她的重华院。 “你知道那个男人的身份吗?好歹你们也是一起从田州城过来的。”林喻萱抬头看着外面的景色,漫不经心地向满芳问起这个问题。 但是满芳绝对不会暴露何凌的,她原本就是想依附着林喻萱从而安安稳稳地帮助何凌。 “妾身并不识得他,只是记得当时淳于将军和陈将军一路都优待于他,他坐的都是专门为他准备的轿撵,看来是主公非常重视的人。” 满家芳华有嫌隙,这个林喻萱早就从满芳这里得知,刚刚的朝会上满华提起住在裴府的何凌时也是一副不认识的茫然表情,满芳此时也说不认识他,关系并不好的两人口径一致,似乎有点可信。 并且满芳这样一说,林喻萱反倒对何凌的身份没了兴趣。 裴言卿不让后宅的女人涉足政事,从他限制女人们进书房就可以看出,并且连送夜宵吃食之类的借口都是不可以的。 故而裴言卿没有专门交代何凌如何如何,肯定是与女人们不能插手的事情有关。 那么这与林喻萱就无任何关系了。 可林喻萱哪里知道,满家芳华是有隔阂,但是同时她们必须得完成同一个任务。 更何况何凌是满芳愿意在这裴府后宅卑躬屈膝、依附旁人的唯一理由。 “那你对四夫人的话怎么看?”林喻萱转过头看了满芳一眼,悠悠闲闲的模样让人根本猜不出来她正在打算着什么。 林喻萱虽然是在问她关于满华说的事情,但是林喻萱希望得到的是满芳的见解,她不希望自己于后宅的一颗棋子是一个草包,即使她能够提供一些有用的消息,但是打听消息这种事情,奴才丫鬟也是可以做的,并不少她满芳一个,要想林喻萱庇护她满芳,至少得拿出些林喻萱能够在其他人身上拿不到的东西。 “妾身私以为四夫人的顾虑是有一些道理的,并且妾身认为可以让贵客和我们同行去皇庙祈福。”满芳终于说出来她在心里憋了好久的话,她按照何家的要求在做,何家肯定会救走何凌的。 林喻萱沉默了一会儿,另起话题道:“你妹妹最近得了宠,不要盯她盯得太紧,有人会替我们做这件事情的。” 楚惜吗?如果楚惜也开始注意满华,那满芳这边的确是可以松一些,可以防止自己和林喻萱的关系被提早曝光于诸位夫人间,同时楚惜的眼睛里揉不得一点沙子,有一点风吹草动,楚惜自己就会声势浩大地先下手。 满芳应下后,林喻萱便叫她退下了。 过了几日,等到裴言卿来林喻萱的重华院的时候,林喻萱对裴言卿说起了这件事情,并且将满芳的意思转说给了裴言卿,只不过是以林喻萱自己的名义。 裴言卿抬眸看了林喻萱一眼,要知道林喻萱是后宅的女人们中第一个在他的面前提起何凌的人,不过林喻萱不知道何凌的身份,提起也无可厚非。 只不过林喻萱说的这个建议,倒是让裴言卿在想是让何凌留在裴府,还是和他们一同出行。 各有利弊。 自那天满华提起这个话题后,林喻萱和楚惜都在裴言卿的面前提到了裴府的那位贵客。 戚禾雨依旧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莺小姐转交给林喻萱后她就一直是这个样子,满华还以为她会再利用一些机会于裴言卿面前争一争,如果没有戚禾雨之前告诉满华的那一番话,满华还真的以为戚禾雨没有了孩子便彻底对这后宅的日子失望了呢。 林喻萱是最早提起的,故而楚惜再说的时候,裴言卿已经有了决断,楚惜没有占到丝毫便宜,当时她见裴言卿不冷不热的态度,再加上裴言卿宠着满华,估计又将这些债加到了满华的头上。 第七十四章 除夕出行 除夕的前一天晚上,其实满华是有一些忐忑不安的,虽然她猜测裴言卿会选择将何凌一同带出去,因为像他这样的掌权者最在乎自己于百姓人臣面前的形象,但是将何凌留在裴府又是最安全的做法。 不过第二天出行时,倒是让满华松了一口气,车队给何凌也备了一辆车,在车队的正中间,他的旁边是满家芳华的两辆马车。 裴言卿倒是还没有放下戒心呢,将他们三个放在一起,裴言卿肯定是预料到今天肯定会有来劫走何凌的何家人,从何凌到现在也差不多有小半年了,也足够何家人在京城至皇庙的路上安插好人手。 并且裴言卿肯定一直在找那个在裴府给何家传递消息的那个人,满芳因为怕被裴言卿发现而从未去找过何凌,满华见何凌的时候有淳于珩替她隐匿消息,估计在裴言卿那里就只是还在怀疑满家芳华都有嫌疑,故而将他们三人的马车并排行进,是要等待会混乱的时候看谁会去掩护何凌吗? 这种不被人信任的感觉还是让满华心里有些不舒服,虽然她的确是与何家有联系的人。 两位将军,淳于珩和陈能骑马在行在车队的最前面,他们的后面就是裴言卿的马车。 时辰到了之后,车队启程前往城外的皇庙,一切和以往除夕的时候没有什么不同。 满华已是无心于沿途的景色如何,双手在衣袖里已经是握成了拳,并且出了些薄汗。 要是等会儿何凌真的有什么危险,她要去挺身而出证明给何家的人看吗?如果她站了出去,那裴言卿这边又如何能瞒过他的眼线? 难道注定不能双全? 不,还有一个可能,如果满芳先出手呢?她那样喜欢何凌,满华不信她对于身陷危险的何凌无动于衷。 对,如果满芳先冲了出去,倒是可以方便她满华。 若真是这样,那就可以放心了。 行进了不知道多久,外面都只能听见山林鸟雀的叫声,想必已经是进入了山路。 快了,快了,何家的人应该就要出现了。 满华的心跳的越来越快,当外面响起刀枪相接的声音时,她的心反倒静了下来,这已经算是完成了任务,何凌能不能脱离裴家的控制,那就是何家自己部署的问题了。 满华掀开车帘,见车帘的外面已经溅了一些新鲜的血液,裴府的一部分随行的侍卫和一群蒙面人正在打斗着,另一部分开始护送后宅的女眷,分不清来源的惊叫声不绝于耳。 裴言卿已经骑马从小路上直接去了皇庙,留下两位他信任的将军善后,更何况今天裴府出动的力量并不只有表面上的这些侍卫。 看来即使何家救出了何凌,损失肯定也不少。 很快地,衣着很明显和蒙面人不同的另一波人冲了出来,很显然应该是裴家的人,快速地围到了何凌所在的马车四周。 此时,何凌也下了车,只不过是被人拿刀抵着脖子要挟着下了车。 陈能和淳于珩此时也到了何凌马车的周围,只不过因为丫鬟小厮的胡乱逃窜,场面依旧显得很混乱。 “夫人,快些走吧。大夫人她们已经撤离了。”春菁面色有些苍白,可能是第一次见这样的血腥场景,不过她好像是强镇定着精神,提醒着满华。 “再等等。”满华透过车帘的缝隙,看着外面的情况,满芳还没有动。 “你们放弃吧,何凌你们是不可能救走的,如若你们要硬拼,本将军不介意让他血溅当场。”淳于珩骑在一匹毛色黑的发亮的骏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些蒙面人。 “世子怎能屈辱地寄人篱下,裴家囚禁世子还以命相要挟,不要太过卑鄙。”这个时候蒙面人的领头站出来说话,何家的主力与裴家的两位将军有些僵持不下。 何凌不会武功,要是现在裴家杀了他可是易如反掌,对裴家一点损失都没有,不过对于何家,那可就是致命伤,何策看好的继承人不能出事。 何家估计没有想到裴言卿并不是一个贪心的人,宁愿什么也得不到也不会便宜了别人。 周围的喊杀声依旧还在,满华见满芳已经偷偷下了车。 满芳今日穿得朴素,给人的感觉没有大过年的那般喜庆,但是给人的感觉不会那般惹眼,难道她是一早就做好了准备吗? 真是不知道满芳的打算究竟是怎样的? 只见满芳小心翼翼地往何凌的方向小心地靠去,在快要走近的时候,从她的衣袖里拿出了一把小巧的匕首,以她最快的速度向离何凌最近的裴家的侍卫刺去。 满华见满芳的动作,似乎就已经预见了她的结局。 这样明目张胆地维护想要去维护何凌,暴露了自己,还真像她做满家大小姐时候随心所欲的风格啊。 被刺的侍卫一见是裴言卿的妾室,有些无措,满芳并没有看他人的反应,直接又进了一大步,不过在她再次准备下手的时候,就被裴家的人给控制住了。 果真如裴言卿预料的那样,满家芳华里至少有一个是何家那边的人。 满华这个时候也下了车,慌张地喊道:“姐姐——” 领头的一见满华,皱了皱眉,满芳已经暴露,肯定是不能再要的,于是飞身将满华控制住,拿刀架在在了满华的脖子上,若是满华有一点动作,马上解决掉。 “放心,我没有满芳那样傻。”感受到冰凉的刀刃,满华强行镇定住自己跳地飞快的心,低声对领头道。 “拿我要挟他们,虽然不会有太大的作用,但是至少可以洗脱我的嫌疑留我这一颗棋子在裴府,同时现在也可以拖延一些时间。”满华侧着头继续对领头快速说道,裴家那边的人也因为这个角度看不见满华的脸,只能看见满华因为“害怕”而紊乱的步子。 淳于珩的视线自满华一下车就被她吸引了过去,虽然主公有交代说满家芳华都有可能是奸细,但是淳于珩却一直相信满华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看着满华被那人挟持,淳于珩的心一下提了起来,面色原本就严肃的面色蒙上了一层寒霜。 第七十五章 坠崖惊魂 上皇庙的山道比较狭窄,估计双方带过来的人都不是很多,其实很适合速战速决,如果在双方都没有人质的情况下。 见何家手中突然有了人质,两边的目光都一下聚焦到满华身上。 两方僵持着。 陈能看见何家拿一个妾室威胁他们,道:“没用的,死了这条心吧,主公的女人可以有很多,但是何家的这位公子可是只有一个。” 淳于珩不语,他一直注意着满华脖子上的那块刀刃。 这样一来,满华怎么可能是何家那边的人,淳于珩心里莫名地对裴言卿怀疑满华这件事有些介怀。 “在下并没有说要用她来要挟你们。”领头的心里同意了满华的做法,但是现在他有一个更好的方法。 “什么?” 领头的蒙面人并没有作出解释,下一秒就甩开了满华,直接攻上前去,剩余的蒙面人也群起而上,这措不及防的场景让裴家这边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斩杀了几人。 于是场面又混乱起来,而满华被领头的蒙面人一甩就甩到了路边,脚踝狠狠地撞上了路面上坚硬的石头,手臂上也有多处擦伤。 真是为了做戏一点都不留情啊。 因为满华落到了路边,旁边就是急陡的山崖,她明显能感受到自己的身子在枯枝落叶上缓慢地下滑,尝试挪动了一下身体,可是脚踝出传来的揪心的疼却让满华又不得不放弃。 突然,有一对打斗的人朝着满华的方向靠近,其中一个人正在后退。 满华躲避不及,稍微往后仰了仰,身下并不结实的沙土迅速往下滑,满华的身体也顺着就滑了下去。 “救命——” 淳于珩刚刚还看见满华坐在路边,何家的人也没有人上前伤害她,可是这一声“救命”让淳于珩连忙转过了头,可是满华已经不见了。 淳于珩的心骤然紧缩,好像他的心被突然挖去了一块。 身旁感觉刀锋又近,淳于珩又不得不回头继续应对何家的人。 只不过这次淳于珩好像是杀红了眼一般,砍杀速度比之前快了许多。 听见一阵马蹄声近,好像是从山下又来了另外的人。 领头的蒙面人喊道:“援兵已到,快把世子交出来,否则连你们也要葬身于此,看裴言卿舍不舍得他的两个将军都死在这里!” 淳于珩和陈能看见来的果然又是一大批蒙面人,对视了一下,陈能道:“何凌可以给你,但是你们要允许裴家的人安全离开。” 领头的人听闻此言,示意手下的人不必再打斗,双方至此都停了下来,他道:“自是如此,何家一向都做公平的买卖。” “不过刚刚掉下去的那个女人我可不负责。”领头人专门提了一下满华,他是希望裴家的人去把她找回来的,不知道她掉下去之后还有没有生还的可能,若是死了,再往裴府里安插人手可不是好办的一件事情,满芳已经暴露了,不管是何家还是裴家肯定都想除她而后快,已经没有再插手的必要了,裴家会处理好满芳的事情的。 于是何凌被交到了蒙面人的手中,蒙面人也准许他们顺着山道往上去皇庙里与裴言卿会合。 看似公平的交易完成后,只留下满地的血迹和尸骸,惨不忍睹。 何家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连接送何凌的马车都备下了,可是何凌却并不打算上马车,道:“我并不是何凌。” 说罢,“何凌”脱下了他的人皮面具。 “主公就是为了尽可能引出你们何家在京城安排的势利故意拖到现在的,你们的大批兵马现在都在山道上,而山下主公已经派兵等着了,跑不了的。” “还有,别想着往山上的皇庙去,主公已经从另外一条新修的栈道撤退了,你们没有别的出路了。” 领头人拿刀抵上“何凌”的脖子,道:“带我们去那条栈道,否则你就得死。” “没用的,你们这么多人,想从栈道走也是不可能全身而退的,主公的人马肯定已经往山上来了,更何况,我本来就没有想活着回去。” 而这边,残存的裴家的侍卫以及淳于珩和陈能正准备从栈道往山下行去。 但是淳于珩却调转马头想要往回走。 陈能拦住了他,道:“一个女人而已,没有必要,而且那边估计打得正火热,有危险。” 淳于珩看了看一直被押解着的满芳,眸色暗了暗,冷峻异常:“既然内鬼已经试了出来,那么四夫人就是无辜的,她是主公的女人,就算是死,尸身也要送到裴府。” “主公若是重视她,自会派人来找她,与你没有一点关系。” 她是主公的女人,到死都会背负着这个名号,的确与他淳于珩一点关系都没有。 可是他现在心里就是空荡荡的,被人挖走一块心的疼痛感犹在。 他要找到她,一定要找到,主公怀疑她,不珍惜她,那么让他淳于珩来信任她,爱护她! 主公要是不在乎她,那他可不可以请求主公将她赐给他? 他好后悔没有告诉她,他是喜欢她的,他一直都在想着她。 找到她了一定要说给她听,给她说千千万万遍。 不知道她还能不能再听见。 “主公的事,就是臣下的事,并且四夫人本来是不需要遭这个罪的。”淳于珩没有再看陈能,留下这一句话就骑马扬长而去。 被留在原地的陈能面色严肃,用佩剑挑起满芳低着下巴,问道:“你妹妹和何家到底有关系没有?” 陈能想起来当初满华是自己主动请求和他们一起入京的,而是满芳是被俘从而被迫入京,若是这样,那满华是内鬼的可能性反倒比满芳高,可是现在试出来的内鬼却是满芳。 并且刚刚何家人对满华的表现似乎也在说满华与他们一点干系都没有,但是陈能就是觉得刚刚的情况有一些不对劲,至于是哪里不对劲,陈能却又说不上来。 “说。”陈能皱着眉盯着满芳苍白的脸,仿佛不从她嘴里得到一句话就不会放过她一样。 第七十六章 她的选择 淳于珩骑着马回到刚刚经历过厮杀的地方,空气里的血腥味还没有散去,一片寂静,只听得见他的马打响鼻的声音。 看来何家的人没有回头往山上走,并且裴言卿的人估计已经把他们解决地差不多了。 淳于珩下马走到满华滑下去的地方,山道林多树杂,朝下看也只能看见一片枝蔓交错,其他的什么也看不见。 “四夫人——” 淳于珩试着喊了一声,可是却无人应答。 之后淳于珩查探了一下周边的情况,满华落下的这个位置沙石很不结实,轻轻地用靴子蹭一下都会顺着有些陡的下坡往下滑落,况且她当时肯定还受了伤,那个领头的蒙面人将满华甩出的时候应该用了不小的劲。 她受了伤还从这里滑了下去,不知道伤势现在该有多严重。 淳于珩的手紧握成拳,可以隐约看见手上的凸起的青色的血管,俊眉就快要扭成一团,没有稍作迟疑也从满华不见的地方就着山势滑了下去。 而这边的栈道上,满芳紧咬着下唇,本来她的整张脸就只有她的嘴唇还有一些红润,现在被满芳死命咬着也泛了白,刚刚路上淳于珩和陈能的对话她都听见了,今天中间那个马车上的人并不是何凌。 那也就是说何凌今天根本逃不出去,并且何家还遭受了不小的损失。 可是她满芳现在已经暴露了,知道和不知道已经没有什么差别了,她在做出决定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这颗棋子会被何家舍弃,会被裴家斩尽杀绝。 何凌还没有逃出去,但是满芳已经帮不了他了。 满芳不服输地回望着陈能具有压迫力的视线。她小巧的下巴上冰凉的剑鞘提醒着她若是不说,她绝对不会好过的。 现在对于满芳来说,她的命运已经成了定局,挣扎也好,妥协也罢,都是一样的。 满芳冷笑一声,道:“我的妹妹和何家?陈将军莫不是在说笑吧?我曾是何凌未过门的妻子。满华她又算个什么?连帮何家的资格都没有。” 陈能面色不改地审视着满芳。仿佛试图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 “陈将军不相信我说的话?如果将军你能解释刚刚何家人对满华的态度,再来怀疑也不迟,不过我并不希望别人将我和满华相提并论。” 满芳此刻说话的语气应该是她此生用过的最重的语气了。眼中的一丝不屑和讥讽似乎是针对满华的,不过她身上的冷汗却泄漏了她此时的摇摆和不安。 但是也只有她一个人知道罢了,满芳不确定陈能是否相信了她,还好的是。陈能已经抽回了那冰凉的剑鞘。 “见到主公时,和主公好好说说吧。一日夫妻百日恩,主公可是一直惦记着你们姐妹俩呢。” 陈能从马上下来,牵着马走向狭窄的栈道。 满芳见陈能不再逼问她,身体放松下来。可是一听见“一日夫妻百日恩”时,眼中的嘲讽神色可是真心实意的,裴言卿从一开始要娶她们两个说不定就没有安好心。不说满芳到现在都还是处子,裴言卿来她的院子从来都不碰她。本来这件事情满芳也是打算忍辱负重的,裴言卿如此倒是随了她的意,但是从满芳明白这个事实起,她就知道裴言卿并不信任她们姐妹俩,至少不信任她满芳。 故而满芳虽然每天从观园里经过,但是却不敢上前和何凌说上一句话。 她不知道满华是怎样和何凌取得联系并且逃过了裴言卿的眼线,从何凌看满华的视线就看得出来,他和满华的关系似乎要比他和她满芳这个未过门的妻子要好得多。 这也是满芳一直很介怀的一件事,裴言卿觉得满华比她好,何凌也和满华关系好,满芳名义上的丈夫和她心爱的人都觉得她的妹妹比她好,满芳真的不知道她是哪一点不如满华。 满芳倒是想亲口去问一问,但是不知道她还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 不过满芳却不得不承认,满华的有些手段她虽然没有见到,但是却比满芳自己在原地守株待兔要有用得多。 所以,何凌还有出去的机会,满华她是帮着何家的。 她满芳暴露了不要紧,不是还有她妹妹吗? 今天这件事情过后,满华是可以被证明是无辜的,不过满华摔下了山崖,不知道还能不能完好无缺地再回裴府。 可是,满芳现在已经没有选择了,她自己已经没有回旋的机会,唯一的希望只能寄托在她的妹妹身上。 希望满华还平安无事。 还有,裴言卿要和她说什么呢?知道她满芳是何家安插在裴家的棋子不应该直接杀了她吗? 突然,满芳心底涌上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裴言卿能利用别人利用地这样彻底,那么留她满芳一命肯定是她还有一定的价值。 她不想被裴言卿摆布,那个男人是满芳这一生最恨的男人。 陈能一行下了山后,他直接去了裴府给裴言卿复命。 “主公,内鬼已经试了出来,如您所料,满芳确实是那颗棋子。”陈能单膝跪地,神色恭敬地向裴言卿说道。 “淳于没有和你一起回来?” “四夫人坠崖,淳于将军去寻人了。” “怎么回事?” 于是陈能又把当时的情况给裴言卿说了一遍。 不过末了,陈能道:“臣下怀疑四夫人也是暗棋,不过满芳却矢口否认,臣下也没有证据。” 裴言卿的剑眉皱了起来,面色阴晴不定,道:“四夫人当时没有离开是个疑点。” “主公英明,臣下也觉得这里有些问题,可是何家对四夫人下手毫不留情,不然四夫人也不会坠崖,现在生死不明。” “派人去找,把四夫人找回来,满芳可以先关押着,还有用处。” 裴言卿的一句话就已经敲定了满家芳华该何去何从。 陈能领命退下,他想着当时满家芳华入京的时候,姐妹两个似乎感情很好,同吃同住,关系并不像是满芳今天所说的那个情况,是满芳太会伪装还是她在撒谎维护满华?(未完待续) 第七十七章 崖底情迷(一) 淳于珩滑下来之后发现越到底部坡度越缓,并且他身上穿着的铠甲磨损情况也不是特别严重,看来山势并不像在上面看到了那样凶险,只不过周围的树枝桠叉太多,淳于珩用手护住头部时,手上被划了几道口子,身后的斗篷也估计也不成样子了。 淳于珩站起身,发现这里并不是最底部,而是快要接近底部的一块巨石,周围层层叠叠的树林挡住了巨石下面的情况,照现在这样的情况看来,满华应该也在这个周围才是。 之后淳于珩仰头看了看上面的情况,依旧是树林阴翳,从这里要想再上去,怕是有点困难,越到上面越是陡峭,即使他自己能勉强上去,但是身上带伤的满华怕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要找到满华,也不知道这附近有没有什么野兽出没,拖的时间越久,满华就越危险。 淳于珩用腰间的佩刀一路清理着他两旁胡乱长着的植株,这里明显没有人来过,一切都是最原始的状态,他为了记住哪些地方他来过,又一路做着标记,终于在不远处发现了一抹粉色的身影。 淳于珩飞快地跑了上去,发现已经昏迷了的满华。 满华的发髻已经松散,头上的发饰也不知道掉在了何处,一头青丝散落在地上,全身都粘着沙土枯叶,纱制的外衣已经被刮破几处,很明显是从上面滚下来的,而不是滑下来的,淳于珩抱着满华替她稍微检查了一下,还有鼻息。没有大出血,不过淤青和擦伤倒是随处可见,不知道四肢有没有骨折的地方。 伤势还不算太严重,多亏了到这里缓下来的山势,淳于珩的心稍微放下来了一些,他现在心里早已经被失而复得的喜悦感所充满。 淳于珩抚着满华的脸,抹平她轻皱着的眉毛。现在的她安安静静的。不会像平时那样表现出一副拒他千里之外的神情。 满华温热的身体现在正在他的怀中,没有反抗,没有挣扎。仿佛就像是在他的怀里睡着了,要知道淳于珩从来没有这样轻而易举地接近满华。 他们之间似乎也从来没有这样平静过。 总是他一味地想要靠近,满华却一味地想要躲避,淳于珩能够感受到。 淳于珩拿出他一早备好的伤药。开始替满华处理伤口,轻轻地拉开满华的衣袖。蔷薇水的香气扑鼻而来,满华有在手腕处和衣摆洒蔷薇水的习惯,这个香气对淳于珩来说真是熟悉地不能再熟悉了。 他们第一次在南州城姻缘会见面时,她熠熠生辉的水眸和萦绕周身的蔷薇水香气就让他忘不了。淳于珩甚至一度认为南州城的姻缘会就是上天安排他们两人相遇的。 不过事实却并非如此,南州城一别,再见已如陌生人。然后还没有等他淳于珩从田州城回来,满华已经嫁给他人作妇。他连开口告诉满华他喜欢她的机会都没有。 仿佛老天在戏耍他,满华口里心心念念的是她的夫君,是他淳于珩的主公,只有淳于珩自己整天单相思,而且似乎永远得不到回应,他们永远不可能在一起。 不过淳于珩却不后悔,就像现在满华安静地呆在他的怀里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淳于珩的鼻尖缠缠/绵绵的是满华身上的香气,或许连淳于珩自己都不知道,他已经无法自拔,单纯的一个拥抱不会让他满足,一旦在清醒的时候烙下情感的烙印,就会想要得到更多,如同服食了让人上瘾的毒/药。 淳于珩见满华原本白嫩的藕臂现在已经布满了青青紫紫的痕迹和还渗着血的伤口,动作放地更轻,生怕弄痛了她,眼神里的小心、温柔以及心疼想必是淳于珩从来没有流露过的表情。 淳于珩说白了就是一介武夫,习惯了板着一副严肃的面孔对待下属兵卒,他的父亲淳于鸿从小对他的要求就是要杀伐果断,不轻易表露心迹,不管是从表情上还是从言语上,对敌人的犹豫就是往自己头顶多悬了一把锋刀。 可是淳于珩对待满华,总是那样的小心翼翼和全心投入,因为每次近在眼前的她,实际上却是远在天边,他只能默默守住那份躁动的情感,每次到了嘴边的话却要生生地咽回去。 只因为她是主公的女人,她的心里没有他,他的那些话会给她添麻烦,说不定她不愿意再看见他。 淳于珩在他领兵的战场上永远是冲在最前面的那个人,可是对于满华,对于这种从来没有接触过的陌生感觉,他第一次犹犹豫豫的。 纵使淳于珩现在心绪繁乱,但是还是一丝不苟地用药酒轻轻地在满华手臂上的淤青按摩着,没有注意到满华轻颤着睁开的眼睛。 满华知道她刚刚落入了一个人的怀中,结实的坚硬胸膛给予她的怀抱刚硬但是动作却异常温柔,恢复了意识的她想睁开眼看看是谁这样如珍宝似的对待她。 满华觉得她看见了一个不一样的淳于珩。 她对淳于珩的感觉若即若离,靠近他是因为淳于珩能够帮助满华在裴府里隐藏行踪,特别是满华在见何凌的时候,她知道淳于珩替她支开了一些裴府的眼线;想要远离他是因为淳于珩在单独面对满华时,看似严肃律己的英俊面容下面隐藏的那一丝占有的疯狂让满华本能地想要逃避,而且淳于珩在南州城姻缘会上腰间别的那个女子的香囊告诉着满华淳于珩他是有喜欢着的人,淳于珩靠近她只是一时的兴趣,如所有男人一样,总是喜欢自己身边环绕着一群莺莺燕燕。 可是现在呢,淳于珩眼里的专注让满华震惊,她知道她现在肯定狼狈至极,模样肯定不堪入目,可是替她上着药的淳于珩就像是在轻轻地擦拭一个宝贵的瓷器那样。 他为何会在这里?这里不应该是崖底吗?难道是裴言卿派人来救她了? 这里似乎只有她和淳于珩两个人,若是裴言卿派人来的话,肯定不会让淳于珩就在此地替她上药的。 淳于珩有力的心跳一声一声地在满华的耳边响起,一如她现在自己的心跳。(未完待续) 第七十八章 崖底情迷(二) 这样的感觉让满华很不自在,更何况男女授受不亲,已经有人妇自觉的满华也不会心安理得地呆在另一个男人的怀中,于是她唤道:“将军……” 淳于珩听见满华的声音手微微抖了一下,有少许的药酒溅出,他虽然面不改色,但是刹那间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和尴尬,不过却被淳于珩掩饰地很好,他道:“夫人,您感觉还好吧?” “将军能不能先放妾身下来?” 淳于珩将自己背后的斗篷卸了下来,铺到地上,然后依言将满华放在斗篷上面,现在鼻尖没有萦绕着满华身上浓郁的香气,怀中也没有了她温热的身躯,仿佛从梦里一下被拉回现实,淳于珩内心一阵失落。 满华现在稍微动一动都能感觉到自己浑身酸痛,擦伤的地方和衣物接触摩擦也时刻拉扯着满华的痛觉,她试着动了动自己的脚踝,记得刚刚在山道上的时候她就觉得疼痛难忍,不知道情况严不严重。 淳于珩见满华的注意力在她的脚踝上,问道:“脚踝受伤了吗?” “嗯,似乎是扭伤了。” 淳于珩单膝跪地,托起满华受伤的那只脚,道:“夫人,请恕在下冒犯了。” 满华张了张口想要拒绝,但是看着淳于珩认真不掺杂一丝杂质的神情,又慢慢地合上了唇,静静地看着淳于珩将她的的鞋子脱了下来,又脱下她的帛袜,将她的小巧的玉足握在手中,虽然淳于珩是正正经经地替满华查看情况,但是满华却觉得面上发热。淳于珩是除裴言卿以外的第一个握住满华足部的男人。 淳于珩见满华脚的外踝有淤斑,问道:“现在还疼吗?” 满华摇了摇头,道:“并不,但是在山道上时却疼得厉害。” 淳于珩眉头又皱了起来,道:“不要尝试行足内翻,虽然扭伤的部位暂时不疼了,但是看着这淤斑的大小。情况还是有些不太乐观。怕是韧带松弛关节依旧不稳,强行活动的话可能还会反复扭伤,出去后要让大夫好好看看。” 淳于珩自小习武。对普通跌打损伤的常识积累了不少,听他这样说,满华记下了他说的注意事项,边听边点头。像一个听话的乖宝宝。 满华见淳于珩说地差不多了,于是将脚稍微向上抬了抬。不想让淳于珩手指上的薄茧触感继续吸引着她的注意力,同时又转移话题道:“……嗯,是主公让将军来寻妾身的吗?” 而淳于珩好像没有看见满华的动作似的,他再次轻握住满华想要撤离的脚。替她穿上帛袜,起身,道:“晚上这里会很冷。在下去寻一些干柴,夫人请在原地稍候。主公的人也许今晚、抑或者明日便会来接夫人回府。” 他并没有正面回答满华的这个问题,不过淳于珩并没有动机来主动找她吧? 淳于珩为何会在这里满华并不太在乎,淳于珩会在这里就说明了满华从这里离开的可能性大了许多,她只在乎她自己还能不能完好地返回裴府。 满华在淳于珩离开后,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发现崖底的此地应该是一个很隐秘的地方,除了刚刚淳于珩行走留下来的痕迹,其他的地方好像都从来没有人造访过一样,裴言卿的人估计想要来寻她也得花很多时间。 今晚看来不得不在这里歇上一晚,还好有淳于珩在这里,若是只有她一个人,身上带着伤不能四处走动,不能找食物也生不了火,说不定连一个晚上都撑不过去。 现在她能依靠的就只有淳于珩了。 淳于珩的速度很快,因为刚刚在找满华的时候他就在注意哪有枯木干枝,哪里有能吃的野果,在野外时关注这些事情对于淳于珩来说已经形成了习惯,行军途中积累的经验也帮了他不少。 独自留在原地的满华一直集中精力注意着周围,她虽然知道淳于珩不会走太远,但是也不敢放松警惕,于是在听见淳于珩回来的动静时,满华立刻就往淳于珩的方向看去。 四目相接,就好像一个妻子在翘首盼望自己的丈夫归来。 淳于珩不知道是不是就他一个人在这样想,不过满华对上他的视线后又连忙偏过了头。 满华也在这样想吗?为什么不敢看他?是在害羞吗? 虽然这些猜测都没有答案,但是淳于珩突然觉得心情出奇得好。 淳于珩很快就将火生了起来,将他采的一些野果放在了斗篷上面,方便满华取食。 满华道了一声谢之后,两人都默默无语。 淳于珩席地而坐,坐在满华的对面,透过晃动的火苗看着满华皱眉思索的样子。 或许满华想地太过入迷,连淳于珩这样大大方方的直视都没有反应,而淳于珩正在想满华为什么要皱眉。 他想抹平那美如远山黛的秀眉,淳于珩喜欢满华笑着的样子。 她在想主公吗?刚刚她就问过是不是主公让他来找她。 他好想说不是,不过这样一来他自己又如何向她解释?若是说是的话,淳于珩已经能够想象地到满华面上不自觉的满足微笑,他并不想在满华的脸上看见她为别的男人而笑。 即使是她的丈夫,他的主公,也不行,所以只能模棱两可。 淳于珩发现他找不出满华忧心的其他理由,所以他肯定满华是在想裴言卿。 近期因为何家的事情,淳于珩经常出入裴府,裴府的下人说过不少四夫人受宠的言论,他自己也在离开裴府书房时听见裴言卿对裴府的总管说晚上要去抚春院。 淳于珩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裴言卿是他该敬重并且忠心的人,他本来就不应该肖想主公的女人。 可是他控制不住,就像现在,淳于珩就想上前抱住满华,嗅着她身上让他着迷的香味,感受着让他整夜整夜想到身子都发疼的温香软玉,在她的耳边说着他喜欢她,他想要和她在一起。 喜欢上主公的女人,淳于珩承认是他的错,但是满华却是他先遇到的,本来满华就应该是他的。 可是为何事到如今会变成这样。(未完待续) 第七十九章 崖底情迷(三)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满华虽然因为疲累而没有什么食欲,但是还是知道要食用一些东西保存体力,可是淳于珩找回来的野果够他们两个人吃吗? 满华如是询问了淳于珩,淳于珩表示这些东西都是留给她一个人吃的。 刚刚淳于珩在找柴火时,发现他们所在的这块像是平台一般从山体凸起的巨石并不怎么大,没有什么出没的小动物,能够食用的野果也很少,淳于珩怕满华担心所以为了加快速度就只是摘了她的份,他自己一顿不吃也没有什么。 不过明日得想办法从这里离开,这里没到崖底,若是裴言卿派过来的人从山脚开始找起,估计发现他们的可能性不大,看明日能不能从这里下到底部,应该到崖底也没有多少距离了,并且这里能够供他们两人使用的东西并不多,今天晚上还能将就一下,明天可就不行了。 满华知道淳于珩这种性格的人说一就是一,说二就是二,即使那些酸酸甜甜的野果子很开胃,但是满华还是留出了一部分。 “今晚在下会守夜,夫人请早些歇息。” 淳于珩所做的这些事情、所说的那些话,无不给满华一种安全感,仿佛只要他在这里,就不会让她出现一点意外。 这样的人为何会有了喜欢的女子还要来招惹她呢? 不管怎样满华都认真地向淳于珩道谢,她很累并且满身是伤的确需要休息,并且满华是真心实意地谢谢淳于珩细心地照顾她。 满华侧着身躺在了淳于珩的斗篷上面,面对着火堆闭上了眼睛。 可是她却睡不着,因为刚刚想到的一个问题到现在都没有想出一个好的解决办法。 现在就她和淳于珩两个孤男寡女。若她是裴府后宅的那些女人,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更何况近来她承裴言卿的宠多,相信不论是哪个夫人都是将这个情况看在眼里的。 若是满华出去时,有人诬陷她和淳于珩有过什么,那么她是想说也说不清楚。 其实这样的事情要看裴言卿相不相信,不过不管是哪个男人。要是知道自己的女人单独和别的男人在外过了一夜。估计都不会不去介怀和猜疑吧? 满华身上的衣物在滚落下来时被树枝等物划地不成样子,再说她的脚在没有得到正当医治前也活动不了,那她和淳于珩出去时再怎样也需要淳于珩搭一把手。裴言卿派来接应他们的那些人要是看见他俩勾勾搭搭的样子,要传出什么难听的话很容易。 而且后宅的那几位想必都不是省油的灯,巴不得看见这种情况,并且再来加一壶油。添一把火。 说不定要是解决不好这个问题,她再无在裴府立足的机会。 更何况今天裴言卿能让她的马车与何凌的马车一排行进。裴言卿就并不是完全地信任她。 满华真是看不明白裴言卿这个男人,一边对她好到让满华心甘情愿地想要对一个男人全心全意的好,一边还要去怀疑她,不信任她。其实裴言卿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对满华那么好。 要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呢?好像并没有什么办法,这个问题没有头绪再加上身上伤处的隐隐作痛让满华久久不能入睡。 突然,满华听见有枯枝落叶被踩住的声响。是淳于珩的吗? 而且离她越来越近,满华从自己的思绪里回神。提起精神,满华相信淳于珩会注意着周边情况的,其他的东西应该近不了身,那么靠近她的,就只会是淳于珩了。 淳于珩想要做什么? 满华尽力使自己的呼吸平静下来,佯装成睡着的样子。 淳于珩刚刚其实想了许多,满华是他想要守护一生的那个人。 主公不相信她,他相信; 主公不珍惜她,他珍惜。 这种心情他想让满华知道,主公有许多女人,但是他淳于珩只想要她一个,就像他爹淳于鸿对待他娘那般。 淳于珩走到满华身边,看着她轻颤的修长睫毛,知道她并没有睡着。 估计她已经察觉到他走近了,是想装睡来试探他到底想要做什么吗? 这样也好,至少他在说那些话的时候,她能听见,他也不必尴尬。 淳于珩的手抚上了满华细嫩滑腻的脸庞,他认为满华什么时候都是很美丽的,就算现在闭上了他最喜欢的晶亮眼眸,她紧抿的粉唇一样能让他挪不开视线。 “举杯独饮相思酒,此情单恋不可求。” 淳于珩贴在满华的耳边,用他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喃喃出这一句话,湿热的气息让满华的心快速跳了起来,他的话似是极度地深情,又像是得不到从而极度地感伤。 淳于珩他说他喜欢她,这似乎是在满华的预料之中,因为之前淳于珩对她做过的种种事情让满华知道淳于珩至少对她有好感,可是淳于珩完全不像是会对女人说这种话的人。 “听见了吗?” 淳于珩感觉到了满华在听到他这句话之后身体的轻颤,她肯定是听见了。 他突然不想就此作罢,淳于珩想看见满华知道后的表现。 淳于珩为何会问她?他知道她没有睡着吗? 满华还来不及思考,满华的唇就被印上了一个柔软而又温热的东西。 至此,满华不得不睁开眼,看着闭着眼睛将唇贴到她的唇上的淳于珩。 淳于珩英俊的面容在满华面前放大,满华震惊地看着这一切。 这一次,淳于珩并没有喝醉。 满华挣扎着想要推开他,不过她的身子已经被淳于珩从背后环上,挣脱不得。 淳于珩的舌头企图撬开满华的牙关,满华已经准备咬住他的舌头从而让他退却,哪想淳于珩空出一只手将满华的下巴捏住,一点机会都不她。 满华只能被迫地承受着淳于珩带着占有气息的吻,不过结束时,她也是娇喘吁吁,双颊上也染上了胭脂般的红霞。 稳定了一下自己气息的满华对淳于珩道:“淳于珩,我希望你记住,我是主公的女人,而你,是他的臣子,这一辈子都是这样!” 不留一点情面,仿佛刚刚同样沉浸在那个带有太多情绪的吻里面的那个女人不是她满华。(未完待续) ps:将军终于表白了,作者君自己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很久了。挥挥小手绢,飘走继续码字。~\(^o^)/ 第八十章 崖底情迷(四) 满华说罢,直视着淳于珩黝黑的眸子,他的眼睛在跳动的火光里灿若星辰,满华能看见他眼底的自己,反之淳于珩亦如此,现在满华被淳于珩抱住,他在听见满华警告的话语之后却依旧没有放手的意思。 那种来自女人直觉的危险感又再一次爬上满华的心头。 不过满华现在带着伤,不宜随意大肆扭动挣扎,只能靠冷下来的面色撑着自己的气场,若是淳于珩真想做什么,满华除了像刚刚那个吻一样被迫接受,她没有别的选择。 淳于珩看着满华的脸良久,终于动了动他的嘴唇。 “我知道。” 满华紧张的心情稍微放松了一些,淳于珩是个明理的人,并且男人在他的事业和他的女人做选择时,一般都会放弃美人,而爱他的江山。 满华的父亲满封成就是个最好的例子,正室夫人袁氏的娘家没了权势之后,满封成何曾正眼看过她?要不是袁氏育有一子一女,而且都是满封成看好的嫡子女,如若不然,满封成说不定都会休妻另娶。 淳于珩知道就好,他会知道应该如何做抉择,满华觉得淳于珩就不应该告诉她这种事情。 满华准备开口再劝说,淳于珩用手抚上了她的唇,动作温柔。 这让满华想起了裴言卿,裴言卿总是会在两人亲密之时缱绻柔和地对待她,而淳于珩在满华的印象里似乎都是一个强势的形象,或许是因为他醉酒那晚对满华的行为太过肆意,又或许是因为他紧追满华揪着南州城姻缘会的那件事不放。 现在于满华来说,裴言卿在她心里的所占的位置似乎要比淳于珩多得多,不管是在情感上。还是在他们所能给予给她的东西上。 不过淳于珩突然温柔下来的动作却依旧让满华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满华的预感是对的,只听得淳于珩道:“你是主公的女人又怎样?我是主公的臣子又如何?” 淳于珩说这样的话是不想放过她了吗? 满华听后,心沉了一沉,她不知道淳于珩要的到底是什么,若是想要她的身子,大可不必这样和她干耗着,就算淳于珩现在对她为所欲为。满华也会为了自己而忍气吞声。最后不过是又多恨上一个人罢了。 淳于珩继续道:“我认为这些并不能影响我对你的感觉。” 满华觉得她拿淳于珩简直毫无办法,有些示弱地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仅仅只是想让你知道罢了。” 淳于珩说罢,放开了满华。不过却依旧紧挨着她盘腿坐着。 躺在斗篷上的满华脱离了淳于珩的怀抱,内心里没有丝毫轻松安心的感觉,现在她反而认为淳于珩映着火光的英俊侧面让她觉得有些不好受。 没错,是压抑。是落寞,满华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看待现在的淳于珩。 他是八面威风的将军。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怕是都会有人去给他找来,他并没有这个必要委屈他自己想着一个已为人妇的女人,也没有这个必要独自冒着危险下来找她。 就像裴言卿那样,他也没有必要柔情蜜意地和满华相处。 满华自己是第几次想到裴言卿了?她自己也说不清楚。自从她放下心里的顾忌全心全意待裴言卿以来,满华几乎就要认为裴言卿可能是她这一生对她最好的男人,可是今天的事情让满华明白。裴言卿并不是完全信任她。 蓦然间,满华心里有一些苦涩。虽然只是刹那间的事情,但是却足以让满华本来就不怎么好的心情又低了一低。 现在满华心情低落,睡意全无,看着同样目视火堆不语的淳于珩,有些能够体会到他的心情,淳于珩对满华毫不掩饰的好感她知道,他认真向她诉说的神情让满华私心不想去怀疑他,不过有一个问题一直哽在满华的心底,为了使她自己不再想一些关于裴言卿的事情,于是她问道:“将军不是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吗?” 淳于珩被满华的声音唤回思绪,侧头看向她,似乎有些诧异,不过依旧回道:“有,她叫满华,是田州城满府的三小姐,是主公的四夫人。” 很明显满华和淳于珩所说的并不是同一件事情,满华其实是想问那个出自女人手笔的香囊的事,而淳于珩似乎是在奇怪满华何出此言。 “我在南州城姻缘会上看见了你佩戴了别的女子绣的香囊。” 满华已经将话挑明,而淳于珩的解释决定了他刚刚对她所说的那些话是否可信。 听见这句话的淳于珩似乎心情转好,他俊朗刚硬的面部线条似乎柔和了下来,道:“那是我爹想撮合我和一个女人转送给我的,我并不知情,对那个女人一点印象都没有。” 自刚刚满华发问,淳于珩都一板一眼地在回答,一丝不苟的表情让人不得不信服。 满华似乎也没有听说过淳于珩的什么风流韵事,京城里的人对他的评价大多都是年轻有为,有他父亲淳于鸿当年的风度和仪态,是难得的武将,加上他被裴言卿重用,经常出入裴府,这些话连裴府的下人都背地出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有一个很久之前在满华心底一闪而过的念头现在又被她给想了起来。 “那夫人在未出阁前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淳于珩突然反问满华,打断了满华的思路,现在他们两人好像都是忽略了那些令人尴尬的事情,就像平常那样聊天说话打发时间。 “大抵是成熟稳重的吧。” 只有成熟稳重的男人才有可能手握重权,并且牢牢地把握住它,也只有那样的男人,才能帮助满华得到她想要的东西。 似乎裴言卿就是这样的男人,满华再一次想到了他。 这样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了裴言卿的意识让满华不知所措,她现在对裴言卿到底是什么感觉? 满华发现她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 满华见淳于珩听到她的话后又陷入沉思,又想起来她刚刚想到的那个想法。(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 终会愧疚 满华记得那天是淳于珩和陈能两位将军的庆功宴,淳于珩喝醉后在裴府的观园里强行拥吻她,胡乱地和她说过一些话。 满华曾经想过淳于珩若是真的喜欢她,说不定她借机可以利用淳于珩的权利和背景,不过当时却因为香囊的问题,满华只能猜测淳于珩是对她有兴趣并不是真正的喜欢,故而也只是在不得不去见何凌这种没有选择的情况下,冒险利用了淳于珩,那时的满华不知道淳于珩对她的兴趣能保持多久,也只是试了一试。 现在香囊的问题由淳于珩亲口解释,并且淳于珩明确地告诉满华他喜欢她,之前的一切顾虑都得到了解决。 何家既然还想继续安插着她这枚棋子在裴府,她一个人行动怎么可能避过那些裴府的暗卫眼线去向何家递消息? 满华一个人在这裴府里似乎显得举步维艰,一边要提防着那些女人给她使绊子,一边还要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替何家做着事情,有的时候也会觉得心累,但是不这样的话,满华会离她想要的东西越来越远。 现在在满华的心里,她对裴言卿的态度她自己都觉得有些混乱,对淳于珩的话,最初其实更接近于权色交易,满华和淳于珩的每一次比较亲密的接触都是淳于珩强迫她的,她也不介意利用他对她的兴趣来帮助她自己完成一些事情。 不过对于满华来说,最重要的依旧还是她自己,因为只有她自己才不会背叛自己。 淳于珩的权利的确能够帮助满华很多,更何况他即使在知道满华是他不能染指的情况下,还依旧决定告诉满华他对她的感觉。 是割舍不了了吗? 淳于珩喜欢她。肯定是想从满华这里得到回应,即使他口中说着只想让满华知道就好,但是满华相信如果自己喜欢的人同时也对自己有意,想必也是圆满的一件事。 那么她给他回应,淳于珩把他的权利用来帮助她、庇护她也是可行的吧? 虽然是虚情假意的回应,但是这样的逢场作戏满华会让尽量让自己做到淳于珩满意的。 满华就着自己因虚弱而略显苍白的脸色,起身低着头道:“淳于将军。主公是不是并不相信我?” 淳于珩本来还在思索自己是否像满华说的那样是个成熟稳重的男人。听见满华低下去的声音,再加上之前她皱着眉思索了很久,似乎现在的这个问题解决了满华为什么看起来心情抑郁。 淳于珩从南州城姻缘会上第一次见她就觉得她达理通透。看来她也是明白的。 “主公将我和姐姐同何家的世子一起留在最后,不就是在怀疑我们对裴家不忠么?虽然爹爹是何家的人,可是我是主公的人,怎么可能会背叛他呢?” 满华的声音听起来很失落。可是淳于珩却无言以对,因为事实就是这样。 “你是清白的……”淳于珩除了说这句话。他找不到别的话来安慰满华,他突然觉得那些只谈论风花雪月的骚客也并非没有用处,至少他们会安慰女人,不像他现在这样词穷。 满华似乎并没有因为淳于珩的这一句安慰使心情好起来。反而开始落泪。 她低着头用贝齿咬住下唇,眼角滑落的泪在淳于珩看来异常刺眼,他让满华的头靠在他的肩上。道:“这次何家对你的态度已经证明了你的清白,回到裴府后主公不会再怀疑你了。” 淳于珩边说着。一边用他的手替满华轻轻地拭泪。 “他从来都没有相信过我,从来都没有!” 满华说的这是实话,只不过是在情绪地表达上略微激动了一些罢了,眼泪也止不住地往下掉着。 淳于珩转而将满华拥入怀中,轻轻地抚着她的背。 满华继续道:“我从一开始被迫嫁入裴府,就知道日子注定不会比在满家好过多少,主公他能怀疑我一次,也能怀疑我第二次,我没有丝毫辩驳的权利,这次是因为我得到将军的救助才得以捡回一条命,那下一次是不是我死了才能证明我是清白的?” 淳于珩听后才知道原来满华心底原来是如此委屈,见满华伤心欲绝的模样,他的心也跟着抽搐,把他在心里一直酝酿着的话说了出来:“我相信你,一直都是相信你的。” 满华现在虽然是在做戏,不过听到淳于珩的这句话还是觉得温暖无比。 不过男人的温暖满华要不起,裴言卿就是一个最好的先例。 “我一直敬重主公,把他看作最重要的人来认真对待,可是为何他不相信我!” 淳于珩用手勾起满华的下巴,再一次吻上了她的唇。 这一次满华没有丝毫挣扎,感受着来自淳于珩的细细缠磨,这吻里带着的温柔怜惜的意味满华能够体会地到。 不知道过了多久,淳于珩松开她,郑重地道:“不要再为他伤心,让我来保护你,珍惜你。” 淳于珩此时的神情已经褪去了他对待下属时的刚毅严肃,已经完全柔和了下来,眼里的情意也不再掩饰。 看着这样的淳于珩,满华心里滑过一丝愧疚,他对她的感情似乎很纯净,她不应该这样去利用他的感情。 这样的话只有淳于珩对她说过,知道她嫁了人的同时还能说出这些话语,满华不得不承认她被淳于珩的话给感动了。 但是谁又知道这样的绵绵情意能够持续多久?一想到她自己的父亲和其他的一些权贵,满华就觉得手中有权的男人在对待女人的态度上大抵都是一类人。 淳于珩没有正妻也没有妾室,照淳于珩关于香囊的说法,似乎他的父亲已经在物色人选,淳于珩娶妻甚至娶妾都只是时间问题。 现在淳于珩还能信誓旦旦地说着让女人心乱的话,但终归满华在名义上是裴言卿的女人,同时淳于珩的家世肯定也不会容许他没有正经的女人来传宗接代,满华知道淳于珩对她的这一点点飘渺的感情不会持续太长时间。 思及此,满华心中的愧疚感少了许多,就当这是一场交易吧,直到淳于珩厌倦了她。 满华回望着淳于珩,刚刚还挂着晶莹泪珠的迷人眼眸里多了一些复杂的情绪,道:“我知道了。” 然后双手环住淳于珩的脖颈,主动贴上了他的唇。(未完待续) ps:将军和女主之间这样的关系大概会持续一段时间,越写越心疼纯情的将军。~(┬_┬) 这个可是我自己写的啊,挥挥小手绢,面壁缓缓再码字吧。~╯﹏╰ 第八十二章 平安回府 第二日一早,满华醒来时,淳于珩已经不在这里了。 似乎周围还残存着属于他的阳刚气息。 不稍时,淳于珩从远处走了过来,对她道:“夫人,在下刚刚去东边察看了一下,发现那边可以下到底部,下去后主公的人才好找到我们。” 满华点点头,之后淳于珩将满华背了起来,朝东边走着。 他们所在的这个地方是往东倾斜着的,所以最东边距离崖底最近,从那里下去是最合适的。 待两人平安下去后,发现崖底的这个地方似乎是山上皇庙里的僧人在野外修行打坐的地方,地上还有许多木桩,可以供僧人们放置蒲团,前方好像还有石梯从山底一直延伸到山顶的皇庙。 不过这里好像没有去外面的路,只能从这里往山顶走。 看来这里真的是供山上的僧人们使用的地方,他们恰好到了这里。 淳于珩也反应了过来,道:“咱们往山上去吧,皇庙里什么都有,在那里歇息也对你的伤势有好处。” “好的,阿珩。” 听见满华如此称呼的淳于珩脚步顿了一顿,虽然没有说话,但是满华能感觉得到他将她护地更紧,在行走时也尽量减少满华在他背上的颠簸。 从昨天到现在,满华发现其实淳于珩照顾女人的细心程度其实并不比裴言卿差多少。 而且即使淳于珩不提上山的事情,满华也会建议他上山。 因为这样的话不必以孤男寡女的形象直面裴言卿的人,满华和淳于珩又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山上的僧人想必也不会乱说,这样一来即使那些女人想要找事。空穴来风没有什么证人的事情想要站稳脚跟也不会是一件容易的事。 满华的心情终于好了许多,本以为这个麻烦不可避免,没想到还是天公作美帮了她。 石梯坡陡且长,快要到正午的时候淳于珩才背着满华走到山顶上,一路上淳于珩虽然没有怎么说话,也没有要求休息,但是满华从他额头上滑下的汗珠能够发现淳于珩其实是在靠他的耐力支撑着。说不定他已经很累了。 路上满华掏出她的绢帕给淳于珩拭汗。刚开始淳于珩还有些表情不太自然,会向满华道谢,之后便渐渐地习惯了这样的关心。 这样的场景若是还有第三个人在此。不可能不觉得这对俊男美女之间什么事都没有。 等两人到了皇庙时,在门口扫地的僧人认识淳于珩,却不认识淳于珩背上的满华,不过也没有说什么。将淳于珩迎进了会客的厢房。 那位僧人给淳于珩和满华上过茶后,便带好门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皇庙的住持推开门走进。 “将军,四夫人。”住持对淳于珩和满华行了点头之礼,之后看向淳于珩,道:“将军昨天留在山道上的马已经被庙里的僧人牵到了后院暂管着。将军什么时候想下山,老衲让他们再牵出来。” 满华没有来过这里,有些疑惑住持为何会知晓她的身份。不过这时住持将视线从淳于珩移到了满华身上,道:“四夫人。老衲已经备好了大夫,见将军背着您上来,伤势肯定不轻,待您梳洗后,大夫会来给您察看伤势。” 满华看着这个几乎年近半百的住持,云淡风轻的脸上一副祥和的神色,看不出什么,但是他的这一番话下来,他好像料到她和淳于珩会来这里似的。 今年裴言卿做了这么多准备,想必皇庙方面也得到了相应的吩咐吧? 住持似乎是猜到了满华的心思,解释道:“主公一早就派人过来通知四夫人不慎坠崖,淳于将军冒险去找寻的消息,老衲去四夫人坠崖的位置探查了一番后,便预计着你们很可能会沿着那边的石梯上来,于是便临时备下了这些。” 连住持都唤裴言卿主公,看来皇家的寺庙已经和皇姓宁家没有一点关系了。 之后住持再唤过来一个僧人,让他带着淳于珩和满华去供客使用的住宿厢房。 不过淳于珩将满华送到厢房后,就骑马离开了皇庙,他昨天返回来救满华完全是他自己的意志,他必须得先去裴府向裴言卿禀明情况。 不过这是淳于珩第一次不想去见裴言卿,满华昨天才愿意接受他,他其实更想呆在她身边,就算是再走一遍那样陡的石梯也甘之如饴。 淳于珩一直觉得自己好像还在梦里,以前他常梦见满华对他笑靥如花,依偎在他的怀里。 可是昨天晚上满华不仅仅心甘情愿地让他抱着,还主动吻了他。 淳于珩只觉得面上发热,或许他真的可以试试向主公请求将满华赐给他。 待满华梳洗、大夫来替她看了伤、写了药方后,住持来到了她的厢房中。 住持道:“请夫人稍事歇息,主公的人马很快就会接夫人回府。” 满华道谢。 主持继续道:“夫人可要考虑清楚,不管是主公还是淳于将军,都不会容忍别人有丝毫的欺骗。” 说罢,意味深长地看了满华一眼,离开了厢房。 住持说的这些满华知道,可是她已经回不了头了。 当天下午,裴府的马车便到皇庙将满华接回了裴府。 满华回到抚春院后,春菁看着满华平安归来都抑制不住地流出了泪,然后春菁又向满华交代了后宅的各位夫人知道满华回来还送了一些东西。 她们送的不外乎都是一些金银首饰,布匹之类的东西,倒是林喻萱送过来的一盒蜜饯吸引了满华的注意。 “这个给大夫查过吗?”林喻萱在莺小姐身上动过那样的手脚,满华本能地想要提防着她,虽然满华现在也没有什么是值得林喻萱去特别介怀的。 “婢子将夫人的情况说与了那个大夫,大夫说以夫人这样的状况吃这些蜜饯没有任何问题。”春菁回了满华,又道:“大夫人说夫人这次伤身肯定免不了要喝一些苦药,所以让人送过来这一盒蜜饯。” “她倒还有心了。” 春菁迟疑了一下,道:“还有,五夫人一直没有回吟夏院,下人们都在传五夫人已经死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三章 满芳之死(一) 晚上,裴言卿去了满华的抚春院。 而在楚惜的宁秋院内,大丫鬟云歌正在向楚惜说着最新打听来的消息。 “四夫人身上的伤势并不是太严重,就是脚上的伤比较厉害,来给四夫人看伤的大夫都说恐怕日后是跳不了舞了。” 楚惜听见满华日后跳不了舞后,面色好了一些。 云歌看了看楚惜的脸色,有些踌躇,又继续道:“今天晚上主公去了四夫人那里。” “她侍不了寝主公还要去陪着她?!”楚惜的秀眉拧了起来,她本来还在想着这几天满华养伤裴言卿肯定会来她这里,没想到今天晚上楚惜就打了自己的脸。 楚惜当年小产的时候,她还记得裴言卿并没有来看望过她几回,只是送了好些东西。 满华她算个什么!凭什么霸着裴言卿? “主公兴许只是过去看看,指不定不会留宿在抚春院。”云歌知道楚惜听到裴言卿今晚的动向后肯定又会发脾气,这种情况自抚春院那位获宠比她家夫人多后经常出现,她也不得不找一些理由来安慰楚惜。 不过这些理由连云歌自己都不相信,就更别说是楚惜自己了。 裴言卿要是决定去了哪个女人的院子,一般都没有中途离开去别处的,除了回裴府的书房处理政务。 如果说真要处理什么政务,裴言卿都不会先去温柔乡,再回书房,所以今天晚上裴言卿肯定会留宿抚春院的。 “真真是一个狐媚子!上天都看不过眼让她摔断了腿!” 楚惜骂了几句后,紧接着“哐当”一声,桌子上喝茶的小瓷杯便被楚惜扔到地上碎了个彻底。 云歌赶忙站到一旁。低着头不敢再多言一句,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楚惜拿她来出气。 抚春院内。 满华的脚踝上过药之后不宜多动,故而裴言卿在进来的时候摆摆手让满华不必行礼。 裴言卿在询问过满华的伤势情况后,又道:“你的姐姐和何家有牵连,阿华是看到了的吧?” 下午春菁对她说过满芳的情况,满芳在裴府的下人眼里是无缘无故地不见的。满华不能确定裴言卿是否已经将暴露了自己的满芳给杀掉了。 裴言卿进来时。满华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虽然她也不知道是怕裴言卿问起满芳,还是怕裴言卿提起淳于珩救她的那件事情。 现在裴言卿提起了满芳。满华只得强打起精神应付他。 “妾身也不知道姐姐为何会做出这样的傻事,当时妾身见姐姐迟迟不离开,有些担心她的安危,没想到她竟然是想留下来保护何家的世子。” 满华的眉头轻皱。似乎也很疑惑,软糯的声音听起来也像是在替她的姐姐担心。 “妾身听说姐姐还没有回府。夫君有她的消息吗?” 裴言卿坐在满华身边,抚了抚满华柔软的青丝,道:“现在她正在裴府的外宅,不过已经快不行了。阿华想去看她最后一眼吗?” 裴言卿和满华说话的语气和平常没有什么不同,但是满华却觉得冷汗直冒。 满芳快要死了吗?她是被带回裴府外宅的时候就已经不行了,还是裴言卿拷问满芳而将她折磨到不行了? 并且裴言卿为何要问她是否想要去看满芳?裴言卿还在怀疑她吗? 满华实际上找不到裴言卿到现在依旧不信任她的理由。照说那天何家的人态度已经最大程度上证明了满华的“清白”。 裴言卿刚刚所说的其实就是要让满华去看满芳,满华没有选择。 “姐姐她怎么了?很严重吗?”满华看向裴言卿。水灵灵的眸子里印满了惊讶。 “那阿华过几日替孤去看一看她,可好?” 满华点点头,裴言卿宠溺地刮了一下满华的鼻子。 说罢,裴言卿亲自将满华抱上了床榻,昨天还在另一个男人怀中安眠的满华现在又被自己的夫君抱在怀里,总觉得有些心虚,将脸埋到了裴言卿的怀里。 不过在满华看来,裴言卿的怀抱和淳于珩的相比,裴言卿似乎能给予满华更多的安全感。 这是因为裴言卿是她名义上的夫君吗? 裴言卿还以为满华不敢看他的动作是在害羞,道:“你受了伤,今天晚上孤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过了几日,满华满华脚踝处的伤势好了些许的时候,裴言卿派了马车接她去裴府的外宅。 随行的人竟然是陈能。 看来裴言卿是真的想要从满华身上找出什么名堂来了。 满华已经无法形容她现在的心情,曾经那个男人对她是那样的好,现在才发现原来一切都只是表象而已,裴言卿不相信她,这就是事实。 知道又如何?满华还不是一样得一如既往地顺着裴言卿,他信或者不信,满华想要的,只有他能给。 即使如此,满华好像并不能将她和裴言卿看成像她和淳于珩那样的交易关系,因为知道事实的满华的心是苦涩的。 既然从一开始就没有信任过她,为何还要对她好,为何还要让她心存希望。 她不会知道答案的,除非裴言卿愿意告诉她。 现在满华得做好准备,不能再让裴言卿扰乱她的心神。因为去裴府外宅并不一定是去见满芳,也许这是一个陷阱。 马车行驶了一会儿后停了下来,骑马一直跟在马车旁的陈能上前,似乎和什么人在说着话。 俄而,马车的车壁被人敲了敲,道:“夫人,陈将军临时有事,由在下送您去裴府外宅。” 这声音…… 是淳于珩? 满华的心安定了下来,陈能的冷静总是给她一种捉摸不定的感觉,若是淳于珩,那么事情应该还不会变得那么糟。 满华应了一声,之后马车继续行进至裴府外宅。 淳于珩亲自扶满华从马车上下来,满华没有去看他的视线,但是她知道他灼热的视线一直追随着她。 他都不会掩饰一下吗?满华有些怀疑陈能是不是被淳于珩找借口给支开了。 之后淳于珩便只带着满华一人进入了裴府的外宅。(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章 满芳之死(二) 眼瞧着时日快要到正午了,淳于珩带着满华走到一处厢房前,那正是满芳出嫁时在裴府外宅住的房间。 门口的丫鬟端着饭菜,见满华走了过来,请过安将盛有饭菜酒水的托盘递到满华手中后,便退下了。 这是什么意思?让她送满芳上路? 裴言卿是想试试看她到底能不能亲手杀了满芳吗? 淳于珩此时看向满华的神情似乎是欲言又止,这更让满华确定了心里的猜测。 是这样啊…… 满华觉得胸闷透不过来气,手中的托盘仿佛有千金重。 “夫人,在下一直守在不远处,有什么事情直接唤在下的名字就好。” 满华抬起头看见的就是淳于珩替她担忧的神情,他继续道:“夫人只要自己问心无愧,清者自清,更何况夫人本来就是清白的。” 恐怕只有淳于珩一个人还固执地相信满华与何家没有任何关系吧?还这样拐着弯地来安慰她。 如果现在带她来的是陈能,满华简直不敢想后果是什么。 满华向淳于珩点点头,推开门走了进去。 “姐姐?”满华带好门后试着唤了一声,但是却无人应答。 满华继续向里走去,看见了躺在床榻上的满芳。 满华赶忙上前将托盘放在床边的小桌上,走到床前。 这个时候满芳因为听到了声响而缓缓地睁开了眼,声音也很虚弱,道:“是谁……?” “满华?”满芳似乎是很惊讶,她想不到满华竟然会来到这里。 满华看着满芳形容枯槁的样子,整个面部都瘦了一大圈。虽然五官依然精致,但是因为太瘦而有些突出的骨头却让人看着有些吓人。 “姐姐。”见到了满芳,满华的心情似乎平静了一些,应声道。 此时的满华妆容精致,风华妍丽不输以往,甚至因为嫁了人而平添了一些成熟的风韵。 若是有人见到了现在的满芳,凄凉消瘦至此。怕是没有人会说她是那个四大美人的满芳吧? 满芳闭上了眼睛。似乎很累,她悠悠地道:“我说裴言卿怎么还要吊着我的一口气,原来我这个在他口中不知好歹的女人也还有用处。” “看来裴言卿也不相信你啊。” 满芳说罢。便挣扎着起身,满华见状将她的枕头放好,让满芳靠在上面。 “是呢,他不相信我。我知道的。” “我还以为裴言卿有多喜欢你呢,他让你过来干什么?送我上路?”满芳勾起她的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毫不掩饰对裴言卿的厌恶。 满华点头。 之后两人一阵沉默。 “突然觉得和你聊聊天也是不错的,对于我这样一个将死之人,脱去平日里的那些伪装你应该是不介意的吧?我知道你是恨着我的。”满芳突然另起了一个话题。头也微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满华。 “是,曾经在满府的时候我不仅恨你。还厌恶你,不过现在是依旧恨着。但是却又可怜你,可怜你的愚蠢!”满华看见这样彻底落魄了的满芳,不知道为什么心底却没有丝毫的快意,反而从一开始走进这里的压抑久久散不去。 满芳听后并没有生气,面色依旧苍白,神情没有什么变化。 她道:“裴言卿也说我愚蠢呢,可是你们都不懂喜欢一个人就想要看见他过得好的心情。” 满华摇了摇头,道:“大小姐果然是大小姐,从小被爹娘无微不至的照顾着,不用考虑其他的事情,只用整天待在自己闺房里幻想风花雪月,并且被他们安排好的夫君也是一个称你心意的郎君,我该说你是无知还是依旧单纯呢?你对一个男人抱有那么多期待,你以为你为他付出了那么多,他会在意的部分又有多少?实话告诉你好了,在何凌心里,你就是一个另攀高枝的势利女人,你做的这一切,他都不会知道!” 满芳听见最后一句话时,神情变地哀戚,自嘲道:“他怎么看我,我说不在乎那是假话,可是只要想着他能过得好,能回许都何家,我就已经满足了。” “可是妹妹你呢?你容易满足吗?你想要的东西很多,但是我只是在乎何凌一个人而已。” 满芳的话戳住了满华的痛处,现在裴言卿不相信她,那她想要的那些东西不就越来越远了? “姐姐说的对,我是一个贪心的人,想要的很多,但是我还有机会,但是姐姐嫁给了主公就注定与何凌形同陌路,这一辈子也再无可能。” 满华其实从心底厌恶着满芳这样的少女情愫,以为只要有一个心爱的男人,就拥有了一切,凭什么她们作为女人要替一个男人而牺牲所有? 满华的母亲是如此,就算是满芳的母亲袁氏还不是介怀他的丈夫有了妾室,但是她们都没有去怨恨是罪魁祸首的满封成,反而选择了彼此嫉妒相杀。 满华不会理解满芳为什么在知道何凌对她无意的情况下,还能为何凌做这么多,甚至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至少满华现在不会懂。 在满华看来,男人是跳板,是利用的工具,如果可能的话,她根本不会允许自己委身男人,不会允许自己靠容貌身段取悦他们来保全自己,来求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满华现在觉得满芳凄凉,那对于光鲜亮丽的她来说,内心还不是一样的凄凉孤寂。 “是啊,我们没有可能,从一开始嫁给裴言卿的时候,我就知道的,不用你提醒我。” 满芳说着,眼泪从她的眼眶里流出,一颗一颗地滴到了她自己的手背上。 “知道我为什么恨裴言卿吗?就是因为是他掐断了这样的可能,但是却又留给我一丝希望。” 满芳说到这里,眼泪抑制不住地快速往下掉着,提到裴言卿时已经是咬牙切齿,带着泪光的明亮眼眸里蓄满了恨意,仿佛如果给她一次能够杀了裴言卿的机会,想必她会毫不犹豫地杀了裴言卿。 但是满华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却有一点疑惑,什么叫裴言卿给满芳留了希望? “怎么说?”(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章 满芳之死(三) 满芳说出了一句让满华讶异的话。 她道:“我现在依旧是处子。” 裴言卿竟然从来没有碰过满芳?满华简直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裴言卿一开始就没有信过我们姐妹,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惊讶的。”满芳看了一眼满华,又继续道:“他这样做了,我就越不甘心,因为至少我觉得我还有那个资格配得上何凌。” 裴言卿没有碰满芳,却为何碰了她满华? 照现在这样的情况看来,裴言卿的确如满芳所说的那样从来没有相信过她们,那为何会在对待她们姐妹俩的态度不同?如果裴言卿对待满华像满芳一样的话,满华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反倒是裴言卿这样的态度让满华想不明白。 裴言卿留给满华的疑问似乎越来越多,如果不是何凌的这件事,满华也许不会认识到裴言卿对她的好仅仅只是表面现象。 “算了,不说他了,我现在已经快死了,妹妹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满芳面上的愤恨稍缓了些,无奈和绝望渐渐显现了出来,她知道就算她再怎样憎恶裴言卿也改变不了她自己会死在他手上的事实,并且她满芳还绝无挣扎的可能。 满华深吸一口气,道:“我母亲的死和你有关系吗?” 她一直记得那天她往她母亲的院子跑去的时候,撞上了同样慌慌张张的满芳。 满芳眼神开始变得空洞,似乎陷入了回忆中,良久才道:“二姨娘的事情我并没有参与,当时我去找娘的时候,被她院子里的丫鬟告知她去了二姨娘的院子。等我过去的时候,我在外面就听见了二姨娘的尖叫和我娘的声音,吓坏了的我只想赶快离开,没想到碰上了你。” “这件事情我一直觉得心里愧疚,娘她是怎样对待你们的,我是知道的,可是我却不能向娘提出一点不是。她会迁怒于我。说我胳膊肘往外拐,当我在知道在那天过后,二姨娘病故。就知道二姨娘的死肯定和我娘脱不了干系,所以我决定尽量对你好来减少我心里的愧疚。” 满芳说什么?说她自己对满华好? 难道满芳之后带她上街出游,甚至和她分享她绣工不好的秘密都是处于对她的愧疚?满芳都没有想过这些事情对于满华来说是真的好还是害了她吗? 满华突然觉得满芳真是被保护地太好,她那些单纯的示好在满华眼里可就是处心积虑了。 满华其实一直觉得满芳并不像她表面那样单纯无辜。没想到事实还真是完全相反。 她姐姐的这一生还真是符合她不谙世事的大小姐风格啊。 没有出嫁前一直是被满府宝贝着的嫡小姐,出嫁后还有自己一直喜欢着的男人。满芳的这一生都是在为她自己的意志而活,没有人能改变她,除了她自己。 可是她满华呢?权利和地位真的是她想要的东西吗?只不过这些东西是最能给她安全感的物事罢了。 她想要的也不过是简简单单的生活,这样心累的日子其实已经让她厌倦。 可是满华现在已经没有选择了。 “我告诉了你想要的。你得向我保证一件事情。”满芳再次出声,打断了满华的思绪。 “什么事情?” “你必须先答应,否则。我还留着的后招会让你彻底失信于裴言卿。” 满华没有丝毫迟疑,道:“好。我答应。” 满芳此时看向满华的眼睛里熠熠生辉,仿佛她要交代她这一生最重要的事情一样。 “一定要让何凌平安回到许都,算我求你。” 满家芳华当初因为何凌这一个男人分道扬镳,现在又因为何凌而重新达成一致。 就算满芳不交代她这件事情,何凌只要一天在裴府,作为何家眼线的满华不会不帮助何家。 满华安慰似的拍了拍满芳的枯瘦的手,道:“我知道了。那天你也看到了,何家觉得我还是有点用处的,既然我还活着在裴府,这点用处就是给何凌备下的。” 听见满华这样说,满芳紧绷着的面色终于放松了下来,眼泪又往下流着。 末了,满芳情绪稳定些了的时候,她又道:“你要小心林喻萱,她不是省油的灯,还有她在乎着的是她主母的位置,还有她背后的林家,裴言卿的宠爱她根本就不放在眼里,她是个没有心的狠毒女人。” 满华点点头,之后眼见着满芳亲自拿起床边小桌托盘上的一壶酒,大口大口地往嘴里灌着,满华从来没有见过满芳这样失态的样子。 喝完这壶酒,估计满芳也活不长了。 一壶酒还没有喝完,血就从满芳的嘴角流下,她手上的酒壶也掉落到了地上。 清脆的声音,溅开的碎片和酒液,还有满芳上扬着的唇角边的血,满华估计一生也忘不了。 “姐姐。”满华不知道为什么,她想最后再叫满芳一声,但是这句真心实意的话满芳已经听不见了。 满华看见了满芳她是笑着死去的,能为何凌赴命她就这样开心?若是没有何凌,说不定满芳现在还安然无恙地活着。 那她是不是也可以替自己活上一回?不要那些权利,也不要那些劳什子地位,就按照她自己的心愿活上一回? 那么她死的时候也能像满芳这样心满意足吗? 满华扪心自问像满芳这样她做不到,她害怕背叛,害怕欺骗,害怕利用,只要和人有关系,这些黑暗面似乎就不能避免。 只有冷冰冰的权利才是不会背叛她的东西啊。 重要的是她若是为谁付出了,她也要感受到同样程度的好,她满华没有满芳那样善良,因为一个不喜欢自己的男人而白白丢了命,更重要的是,那个男人还丝毫不知情。 “你真是傻啊,说你愚蠢你还真的认下了。” 满华没有发现她已经泪流满面,虽然她根本不知道这些泪是替满芳流的,还是替她自己流的。 她走上前去,掏出绢帕替满芳拭去嘴角的血迹,再将扶着她还温热的身体,让她平躺在床上,笑地温婉的满芳看起来像是在做一个美梦。 “你是轻松了呢……”(未完待续) ps:好吧,姐姐死掉了,(┬_┬)姐姐本来是个正面人物,就是因为她的大小姐心绪和单纯造成了她和女主之间有些误会,她原本是想照顾女主的,但是和女主之间的误会却越来越深,到死的时候才有机会讲几句真心话,死地还真是………哎╮(╯▽╰)╭谢谢订阅的各位亲,真的很谢谢你们。 第八十六章 此心不改 满芳死后,满华在她的床边坐了良久。 以前和满芳在暗地里较量的日子历历在目,她其实一直很羡慕满芳的嫡女身份,到满府内传出满芳要嫁给何凌的消息时,满华一度觉得她这辈子再怎么努力,也抵不过满芳她一个身份所存在的作用。 现在呢?满芳已经香消玉损,她是心满意足地解脱了,可她满华还在这世间的泥泞里挣扎徘徊。 一个人真的很累呢。 满华叹了一口气,站起身往外走去。 一推开房门,站在远处的淳于珩就立马走了过来,看见了满华虚浮的步子和苍白的脸色,询问道:“夫人,您没事吧?” 还好这个人是淳于珩,若是陈能的话,想必刚刚她和满芳说的那些话就足以让陈能当场杀了她。 “阿珩,姐姐她死了,她死了!” 淳于珩关怀的语气让满华下意识地喊出了这句话,眼泪夺眶而出,淳于珩扶住了满华的身体,让她倒在他宽敞的怀抱里,出言道:“那并不是你的错。” 满华知道淳于珩是知晓满芳的这件事情的,站在裴言卿一方的淳于珩也知道裴言卿今日让满华来这裴府的外宅到底是干什么的。 满芳必须在今天死去,否则死的人可不是她满芳一个。 满华选择的路她还得继续走,淳于珩的价值她也得牢牢把握住。 推开房门走去房间的那一刻,满华就知道她又要带上那副做作的面具,去面对淳于珩,去面对裴府的那些人,其实她还没有来得及告诉满芳。她满华也喜欢和满芳这样聊天。 什么也不考虑,就是单纯地说真心话。 见到满华的这般表现,她就知道淳于珩会怜惜她,要知道满华刚刚可是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姐姐,不表现出绝望、惶恐、心伤的神情那才让人讶异呢。 满华喃喃道:“主公他……我……是我亲手杀死了我自己的姐姐,阿珩,我连自己的亲人都能下地了手。我是罪人……” 淳于珩亲吻了一下满华的额头。道:“这是主公的命令,别想太多,回去好好休息。忘了今天的事。” 满华也不再说话,只是将脸埋在他怀里无声地哭着。 过了好一会儿,当满华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的时候,道:“谢谢你。阿珩,我才知道。这世上还有比主公更好的男人。” 说罢,满华从淳于珩的怀中抬起头,眼眸含情地看着他。 “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女人。” 淳于珩直视着满华的眼睛,说着这世上最动听的情话。黝黑深沉的眸子仿佛看进了她的内心,要把她完完全全地映入他的眼底。 满华在心里自嘲,不知道淳于珩若是知道了她的真面目还会不会说这样的话。 若真有那个时候。想必淳于珩说她心如蛇蝎,估计满华也不会有丝毫的怨言。 不过就算这句话是淳于珩随口一说骗她的话语。满华也莫名地觉得很开心。 之后满华出了裴府的外宅,送满华上了马车,不过却没有像来时那样一路随行。 淳于珩骑马去了陈能府上。 陈府的小厮将淳于珩带去了府上的练武场,说陈能在那里等他。 刚拐了一个角,练武场还没有进入淳于珩的视线,只听得有什么东西“簌簌”飞来,淳于珩反应过来后反手抓住了那支木枪。 顺着木枪过来的方向,淳于珩看见了站在远处的陈能。 “看来年轻就是好啊,反应还能这么快,我还以为你有了喜欢的女人脑子一热什么都不管了呢。”陈能丢下了他手中的另一把木枪,向淳于珩走了过来。 “但是那是主公的女人,我劝你还是尽早放弃,该娶妻就娶妻,不要给自己找麻烦事。” 陈能坐在台阶上,拿起放在台阶上的水壶猛灌了几口后,视线看向淳于珩。 “她是被迫嫁给主公的,我们心里都有彼此。”淳于珩被陈能提到了痛处,他就是一直在介怀满华是裴言卿的女人,并且裴言卿还不珍惜她,现在他们都知道了彼此的心意,这个事实就更让淳于珩恼火。 “女人的心思你这个没有碰过女人的能摸透?别被她利用了,她不是什么单纯的女人。” “她是个好女人,是我喜欢的人。”淳于珩定定地看向陈能,对他说的话一点都不认同,满华在他心中是那样完美,怎么可能是像陈能说的那种女人? 陈能摆摆手,摇了摇头,道:“得得得,我知道你听不进去别人说她一点不好,罢了。” 之后回归正题,陈能道:“今天主公交代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满芳死了吗?” “死透了,她亲手杀的。” 淳于珩说到这里的时候,脑海里晃过满华出来时那失魂落魄的身影,还有她满脸的泪痕,心里突然一抽,有些难过。 “她和她姐姐之间说了什么,你知道吗?” “满芳死在她手里就够了,主公还要怀疑她什么?还嫌她不够伤心吗?”淳于珩一直相信满华与何家没有一点关系,故而今日满华和满芳之间的谈话淳于珩并没有像陈能交代的那样去留意,反而觉得裴言卿下的命令有些过分。 “啧啧,还真是被迷了心窍了。”陈能听见淳于珩的这些话,就知道他没有去听,那个女人还真是有些本事。 在陈能的心里,满华的嫌疑一直都在。 “不过也没有什么关系,她在裴府主公也不会让她得到什么消息的,而且何家此行一出,那就是逼地他们何家自己要快些做决定了,是要何凌,还是要那两座城池,反正主公已经在准备谈判了,如果何家还犹犹豫豫,那么何凌肯定是活不了了。” 陈能是知道这个事实所以才让淳于珩护送满华去裴府外宅的,而且今天陈能在淳于珩半路拦住他的时候,莫约就猜到了淳于珩是对满华有意的,再加上前几日淳于珩孤身一人去救满华,就更让陈能确认了他的这个想法。 淳于珩一直被陈能视作他的好兄弟,见他第一次有了喜欢的女人,其实也是替他高兴的,所以今天也没有多加阻拦淳于珩,由着他去了。 不过淳于珩说满华对他有意,陈能可不太相信。(未完待续) 第八十七章 一错到底 “我还是想提醒你一句,按照我的经验来看,四夫人八成是一条美女蛇,你还是注意点的好。” 陈能在满府第一次看见满华的时候,就觉得她和普通的闺中女子不一样,即使他用难听的话恐吓她,她也依旧面不改色地要求和他们一起来京城,虽然不知道满华的目的是什么,但是已经足以证明她并不单纯,似乎背负了很多事情。 淳于珩这时也坐到了台阶上,没有理会陈能刚刚说的那些话,而是道:“等何凌的事情结束后,我准备和主公说,让他把阿华赐给我。” “你如果想看见她死的话,尽管可以去主公面前说。” 陈能拍了拍淳于珩的肩,起身打算走开。 “你自己好好想想,你和她没有可能的,我要去向主公汇报满芳的情况了。” 陈能离开前留下这一句话,便径直走开。 淳于珩心中思绪万千,在他确定满华同样对他有意后,他想要得到满华的想法在他的心里愈演愈烈,有的时候淳于珩想到他可以和满华相守一生,他的心里就抑制不住地兴奋和满足。 陈能的这一盆冷水,虽然浇醒了他,但是他心里对满华的感觉却没有丝毫的冷却。 难道他们就一直这样名不正,言不顺? 不行,绝对不行! 淳于珩的双手已经紧握成拳,骨头也在“咯咯”作响,面色阴沉可怕。 而满华这边在回到裴府后,一直在思索何凌的问题。 这次何家营救他的计划失败了,很明显是在告诉裴家,他们何家并没有谈判的诚意。不过这也是裴家有错在先,是他们先绑了何家的儿子,还要让何家拿两座城池来换,这件事情让谁来说都是何家占理。 这样一来,既然何家有了这一次行动,想必也会有第二次,只不过现在的主动权在裴言卿这边。只要何家还想要这个儿子。他们就得暂时听着裴言卿的话。 谈判的时间肯定会被推前,裴言卿肯定不会给何家第二次准备的机会了。 那么何凌不是就难以逃出生天了? 满华思及此,心沉了沉。她才答应满芳就发现要完成此事很难。 除非何家心甘情愿的满足裴家的条件。 见机行事吧,她在这裴府还是有一点作用的,至少裴言卿愿意表面上待她好,这点就足够了。 之后又过了几天。一切都差不多恢复正常的时候,满华再次找机会见到何凌。 现在府上到处都在传五夫人遭山贼刺杀身亡的消息。而裴言卿也发话会尽全力找回满芳的尸身,裴府里也没有人知道当天行刺的人是要来救何凌的,因为何凌还安然无恙地呆在裴府,裴言卿对封锁消息这一方面做地很好。 满华其实觉得没有必要这样急着见何凌。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满华想亲口告诉他满芳是为他而死的。 虽然满华可能完不成她对满芳许诺的事情,但是让何凌知道满芳对他的心想必也是满芳愿意看见的。 就当是满华回报满芳心甘情愿地把她的命交出来吧。 “公子,何家这回没能营救成功。再找机会可就难了,妾身……” “我知道的。这次没能出去,下回就更难了。”何凌摸着他手上的白玉萧,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公子,妾身还有一事。” 何凌见到满华的表情突然变得郑重,问道:“怎么了?” “妾身的姐姐,满芳,她死了。” “最近裴府里的下人不都在说她是被山贼杀死的吗?据说尸身都还没有找回来。” 何凌长得温润俊朗,他一皱眉就有一种淡淡的愁绪在里面,仿佛是带着同情。 不过他的所说的话里,却是透露着对满芳的不在乎,就像是看待一个路人的死一般。 满华继续道:“当时何家人来救你的时候,满芳为了救那个假的何凌而暴露了自己,裴言卿下令将她给秘密处死了。” 不过何凌的表情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他道:“她若是能聪明一点,就知道在那种时候就不应该暴露自己,白白丢了性命,不值得的。” 满华看着这样的何凌,他说出这样的话似乎就像是在说落花随风飘走一样简简单单,满华突然想大声地嘲笑满芳:这就是你所谓的坚持,他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可是满华知道她笑不出来,甚至有一些为满芳难过,她付出了那么多,就被何凌的一句“不值得”就轻轻松松地给带过了。 满华迟疑了一下,又道:“她是为公子你而死的。” “是啊,她为我而死,所以我说不值得,她完全可以心安理得地坐享裴府的一切,她既然当初主动想要嫁进裴府,就不应该像一颗墙头草两边摇摆,一边攀上大夫人去争宠,一边还帮着何家,不知道她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满芳的事情,大多都是满华转告给何凌的,当初满华是想挑拨离间满芳和何凌,让何凌更加信任她一些,没想到何凌还真的很信任她,满芳在他眼里原来是这样的不堪。 满华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口,可是满华却不知道这一次的踌躇,下次再想说就没有机会了。 “怎么,你同情她吗?你总是在替别人着想,你替你自己想过吗?” 突然,何凌起身,里满华近了一些。 满华觉得有什么事情开始偏离正轨了。 “你替我的事情殚精竭虑,你的姐姐死了也是这样一副忧心伤神的表情,你自己呢?你都不心疼你自己吗?” 何凌他…… 满华想对满芳说一声对不起,何凌现在的状态是她想要的,若是何凌真的对她有异样的情愫,那么何家的这条退路已经铺地差不多了。 请原谅她的自私,她是真的害怕回到小时候那种任人摆布欺负的生活。 “公子你……妾身不懂公子是什么意思?” 突然,何凌向前一步,扣住满华的头,一下子吻了上去。 蜻蜓点水一般的吻,轻轻触碰就稍瞬即逝,但是却足以对两人造成震撼,不过满华的震撼是因为她心里突然积育起来的歉疚。 何凌松开满华,直视着满华带着慌张神色的眼睛,道:“懂了吗?”(未完待续) 第八十八章 意外孕事(一) 满华蓦然间想起了那天晚上淳于珩对她的喃喃低语。 她感受到了那个男人想要占有她的心。 何凌亦是如此,不然也不会在知道她已经嫁了人还对她做出这样出格的举动。 他们喜欢的都是满华的另一面。 她接近淳于珩是为了利用他,接近何凌也是为了利用他,她和淳于珩也好,和何凌也好,能够保持着这样的关系都是基于身为男人的他们对她满华有好感,满华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把这样的好感发展成感情,何凌和淳于珩的举动只会让满华感到愧疚和心累,若仅仅是一时的兴趣,对彼此都好,至少满华会认为她是心安理得的。 但同时,满华却又不得不承认如果参杂了感情,有的时候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亦或是事半功倍。 满华深吸一口气,尽量使自己混乱不安的心平静下来,她现在还得应对何凌。 她后退一步,便靠上了凉亭的石柱,看着似乎想要从她这里得到回应的何凌,道:“公子……为何要告诉妾身这些?” 何凌见满华后退,神色微微有变,道:“我只是在想以后说不定都没有机会说给你听了,抱歉,刚刚是我莽撞了。” 满华没有回应他。 何凌又坐了下来,道:“但是我刚才的行为都是出自我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没有丝毫想要轻薄你的意思。” 满华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道:“公子若没有其他的事情,妾身就先回去了。” “我只问你一个问题,若日后有一个机会和我一起回许都。你会和我一起走吗?” 满华此时已经转身欲走,听见何凌的话也没有回头,不过她能够想象地到何凌此时的眼神。 那一定足以让女人心动,更何况何凌的本身就是一个温柔的翩翩佳公子。 这样的一个男人,有家世,有地位,有才华容貌。还不介意你有过其他男人。这一定是很多女人梦寐以求的男人吧? 满华从来没有想过她会以类似私奔的方式离开裴府,何家这条路不过是等裴家失败之时预备的下下策罢了。 满华的脚步顿了顿,道:“妾身现在的心很乱。望公子恕罪。” 说罢快步离开。 何凌也并没有阻止,只是一直看着满华身姿优美的背影。 满华不能给何凌一个准确的答复。 若她说会的话,那不是显得她水性杨花?何凌或许当下不会这么认为,但是之后他要是想起满华这样草率的应答后。肯定会这样想的,要知道满华在何凌没有表露心迹的时候是完全不知情的。这样的突发/情况都能让她应下的话,那是不是只要是个男人对她这样说,她都会答应?更何况裴府又没有亏待满华,她没有理由答应何凌。就算她是替何家做事的人。 若她说不会的话,满华在想会不会让她彻底切断了何凌的这条路,今天的这些事情是何凌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意外情感。满华不想因为自己的一句不经过头脑的拒绝而让它消失殆尽。 实际上她自己私心也是不愿意的,不说她对何凌没有任何感情。同时满华也不想去许都面对满封成。 两边都是大户人家,呆在哪里都是一样的,男人能宠她一时,谁又能保证得了一世? 如果硬要她说出答案的话,满华想必是会拒绝的。 春菁在观园门口等着满华,见满华面色有些不太好,询问道:“夫人,您感觉不舒服吗?” 满华一路走过来时只是觉得心烦,近期发生的事情太多,感觉一件还没有缓过神来又紧接着来了另外一件事情,春菁这一问,满华突然觉得有些疲累,近期真的是太劳心伤神了。 她轻叹一口气,道:“扶我回去吧。” 又过了大概一个月,满华的脚踝处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当时大夫说最好不要再跳舞,防止反复扭伤,但是也需要适当的活动。 不能跳舞这一点满华倒是不太在乎,她嫁了人,像那样抛头露面的机会几乎没有,跳不跳得了舞已经没有多大的关系。 不过满华最近不太愿意在朝会完了之后在偌大的裴府像以前那样时不时散步,似乎是因为最近养伤食欲不振,而且易疲劳,她更愿意呆在抚春院随意做些绣活,看一些典籍就早早休息。 春菁说今天晚上裴言卿会来抚春院,满华觉得经过满芳的事情之后,他似乎更喜欢她了。 估计她和裴言卿都心照不宣的是,这是用满芳的一条命换的。 依旧像往常那样,满华提前备好裴言卿偏好的吃食,然后等着他。 不过满华却觉得眼皮很沉。 于是等裴言卿进门的时候就发现满华单手支撑着头睡着了。 满华安静的睡颜看起来清丽婉雅,修长的睫毛在轻轻地颤动,这样的事情他是第一次遇见,去其他几位夫人院里的时候,哪个不是在他一进房门的时候都毕恭毕敬地候着,甚至楚惜都是亲自到院门口等着他的,但是裴言卿并不觉得满华此举有什么不妥,反倒觉得她有些可爱。 在外迎着裴言卿进来的春菁一见这个情况立马心就慌了起来,想上去提醒满华。 不过裴言卿却制止了春菁。 他走上前去,用手指轻弹了一下满华的额头,薄唇的嘴角向上勾起。 春菁见裴言卿好像并不打算怪罪她家夫人,算是松了一口气,满华平时都不会犯这种错误的,而且春菁也留意到满华最近嗜睡,没有怎么活动却睡地时间比之前要长一些,看来这次受伤真的是一下子伤到元气了。 满华睁开眼,刚睡醒的朦胧水眸就这样眨呀眨地看向心情不错的裴言卿,单纯无辜的同时却又很勾人魅惑。 “今天做了些什么?有这么累吗?”裴言卿捏了捏满华滑腻的脸,坐了下来。 终于回过神来的满华连忙跪到地上,道:“请夫君恕罪,妾身,妾身并不是有意的。” 满华自己也吃惊于刚刚这件事情,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最近裴府是没有什么大的风波,所以心神也跟着放松下来了? 裴言卿看着一向温柔乖顺的满华也会有懊恼的神情,突然觉得很有趣,道:“你觉得如何才能让孤恕了你的罪?”(未完待续) ps:今天七夕,刚刚和基友讨论出了一个小剧场,笑笑就好: 作者(阿雪):七夕啊,身为单身汪的阿雪想把男主借来约会,男主你是不介意的吧? 男主:(没有说话,但是他乖乖地走了过来。) 阿雪笑地非常灿烂,就知道你为了“幸”福不敢不听的话。 女主:不行。 听到这句话的男主又立马走了回去。 男配:为什么不选我? 女配:滚!@##@#@(估计是出于阿雪把她写死了的怨念吧,好可怕~) 编编:先完结,完结了再借。 慧慧(阿雪的好伙伴):拿去拿去,顺便给我复制一个。 结局:由于多方势力阻挠,阿雪还是以一个单身汪的身份度过了七夕。 番外:阿雪看着男女主花式秀恩爱,承受了一万点伤害,进了医院。 (对了,后面的ps内容是不收费的,所以作者君最近话多了起来~) 第八十九章 意外孕事(二) “妾身……”满华现在很无措,她一直力求不在礼节这些小事上出错,结果现在她竟然犯了这样低级的错误,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还有,裴言卿的语气明显就是打算调侃她,这让满华更加无法决定改用何种态度来应付他。 不过裴言卿这时牵起满华的手,意思是让她起身,不过满华起身还未站稳时就被裴言卿一把带进了怀里。 “你今天都做了些什么事情?”裴言卿低低的声音在满华耳边响起,湿热的气息让满华轻颤,红霞攀上了她的面颊。 “和……平常一样,没有什么不同。”满华的声音似乎是因为害羞也低了下来,头靠着裴言卿的肩,不敢抬头看他。 春菁见状,她再呆在这里似乎有点不太合时宜,可是两人还没有用过膳…… 最终春菁决定还是出去算了,她的脸都开始发热了。 不过这时裴言卿却叫住了春菁,道:“四夫人近来可有身体不适的地方吗?” 春菁只得回道:“夫人她最近是有点嗜睡,比平常睡的时间要长,而且食欲也不怎么好,兴许是养伤吃了那些药的缘故。” “妾身没事的。”满华见裴言卿的神色变得有些认真,不会又让大夫过来吧?她最近闻着药味都想呕吐,好不容易不用再服用了,她不想又一次喝那些苦得倒牙的药。 裴言卿闻言轻吻了一下满华的额头,继续道:“让大夫过来看过了吗?” “没呢,要不婢子现在就去请大夫?”春菁知道满华厌恶喝药,不过见裴言卿的这般神情,估计就是要让她现在去请大夫。于是就主动请缨了。 果然,裴言卿示意让春菁现在就去。 离开时,春菁的嘴角弯了弯,看来主公对她家夫人真的很好。 不稍时,大夫过来后为满华把了脉。 大夫向裴言卿拜了一拜,道:“这位大人,贵夫人有喜了。大概一月左右。” 满华的心顿时沉到了底部。 她最近因为要服用有助于脚伤康复的药物而没有服用她自己准备的避子药。怕两者相克对身体有害,因为服用当初避子汤药是她自己的决定,所以也没敢询问大夫。只得停下,没想到还真有了孩子。 怎么办? 裴言卿这次真的是喜形于色,道:“好,你待会儿离开的时候记得去管事房领赏。” “谢过大人。不过贵夫人胎象极为不稳,不知道夫人近来是否忧思过度?” 满华最近不出抚春院。的确是在想何凌和淳于珩的事情,不过这种事情是绝对不能让别人知晓的,一点苗头都不能让人看出来。 满华决定以她脚伤的由头掩饰过去,故而道:“最近一直在养伤。心中难免有些烦闷。” 大夫似乎是信了她的话,又叮嘱道:“那夫人现在有了孩子,可要放宽心。不要像现在这样,还有不要维持同一个姿势过久……” 大夫的话满华一一记下。不过她却感觉这个孩子肯定保不住。 不止是早就对满华开始留心的林喻萱,还有对她敌意越来越强的楚惜,至于戚禾雨满华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情,她说要找林喻萱复仇到现在都没有什么动静,也没有来找过满华,照现在看来,前面的两位夫人估计是不会让她生下来的。 但是满华会尽她最大的努力来保护这个孩子,怀孕对于她来说的确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同时这也是一个美好的意外。 因为满华心里的柔软处只留给天真无邪,没有心计猜疑的孩子。 送走大夫后,裴言卿比之前心情更好,搂住满华的腰身就开始亲吻她,这样的裴言卿似乎是满华印象里最激动的样子。 可是满华面上虽然洋溢着幸福的笑,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放大。 以后她不仅在后宅的那群女人面前小心翼翼,估计连淳于珩她现在都无法面对了。 满华才告诉淳于珩她所谓的心意,转身就有了裴言卿的孩子,是不是对淳于珩太不公平了? 现在裴言卿已经抱着满华走向床榻,虽然知道裴言卿今天晚上不会做什么,但是满华心里依旧不平静。 裴言卿是她腹中孩子的父亲,他也要成为满华不可割舍的存在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满华一想起她现在有了孩子,看见裴言卿后心就会软下来。 满华似乎忘了裴言卿之前并不信任她。 更何况她现在已经证明了自己的清白,裴言卿现在对她的态度就是最好的证明。 她还能再相信这个男人一回吗? 满华依偎在裴言卿温暖的怀抱中,她觉得很安心。 同样是今夜,林喻萱的重华院内。 林喻萱的大丫鬟环汀道:“大夫人已经睡下了,四夫人那边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就快回去。” 那人道:“婢子每次过来都是要紧事,还望姐姐替婢子通报夫人一声。” 虽然林喻萱这个时候是刚睡下估计还没有睡着,但是环汀还是有些犹豫要不要去叨扰她。 环汀看着那人焦急的神色,道:“好吧,如果你的消息让夫人不能满意而牵连到我的话,你的三个月月俸都交给我,如何?毕竟主子睡下了,她要责罚的话,第一个就是我。” “环汀姐姐敬请放心,婢子在这裴府里这也有几年,孰轻孰重还是分得清的。” 环汀将林喻萱请到厅堂时,林喻萱的面色果然有些不太好看。 “说吧。” “大夫人,四夫人她有了身孕。” 林喻萱原本有些不耐烦的神情顿时变得认真,道:“你再说一遍?” “就今天晚上,大夫来给四夫人把的脉,说是有喜了,那大夫走之前还去了管事房领了赏。” 林喻萱面上的讶异神色一晃而过,又问道:“多久了?” “大夫说是一个月左右。” 至此,林喻萱此时的面色已经完全恢复如常,似乎是很有把握,道:“环汀,赏她一些银钱,做地很好。” 那人领了赏之后又快速地将身形隐没在黑夜里,离开了重华院。 林喻萱冷哼一声,道:“四夫人啊四夫人,这些可都是你自找的,到时可不要怨我。”(未完待续) 第九十章 皇宴前夕(一) 满华本想将她已有身孕这个事实越晚拖出越好,哪想林喻萱第二天就让她的想法落了个空。 林喻萱以她要宣布一件喜事开了头,对其余两位夫人说出来了满华有孕的这个消息。 “哟,恭喜四夫人,多久了?”楚惜笑着看向满华,问道。 戚禾雨也简简单单贺了一声喜之后,又低下了头,还是一如往常的闷闷的样子。 “大夫说一个月左右。”满华保持着她平时的淡然神色,不温不火地回答道。 “四夫人是个有福气的,又得主公欢心,这不,二月底是皇后的生辰,主公让妾身到时候也给四夫人备一辆马车,一同去皇宫。”林喻萱也是笑着,仿佛在知道满华有孕之后这重华院的厅堂就洋溢着一种喜气洋洋的氛围。 林喻萱在说着“又得主公欢心”的时候,视线看向的是楚惜,不过楚惜明显没有搭理林喻萱的意思,看都没有看林喻萱一眼。 楚惜拨弄着她的指甲,一双纤纤素手生得很好,抬头瞥了满华一眼,道:“还真是母凭子贵呢,只是不知道怀的是不是个儿子。” 看来林喻萱说的也并不是不能让楚惜在意,楚惜最在乎的就是裴言卿的宠爱,林喻萱这一提她肯定心里不服输想要回一句。 林喻萱看向满华,道:“二夫人就是有些口直心快,女孩主公也是喜欢的,莺小姐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坐在满华身旁的戚禾雨听到这句话时,身形微微动了动,不过却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裴言卿喜欢女儿,那是因为裴府里还没有女人给他生下儿子。 不然的话。杨夫人也没有那么容易就同意满家芳华这两个什么身家都没有的女人嫁进裴府吧? 之后林喻萱又好心好意地叮嘱了满华一些需要留心的事情,这朝会便就这样散了。 在回抚春院的路上,满华在想林喻萱为什么会这么快就知道这个消息。 昨天晚上大夫刚刚下了定论,似乎林喻萱转眼间就知道了一样。 抚春院有林喻萱的眼线吗?抚春院自从进来一个春菁后就再也没有来什么新的奴才,如果说是眼线的话,那肯定是被收买的,是背叛了她的。 抚春院的各个奴才昨天晚上就被心情好的裴言卿挨个都赏了。他们都是知道的。那么满华想要排查的话似乎无从下手。 “夫人,主公对您真的很好呢,还让您去参加皇后的生辰宴。”春菁走在满华的身后。叹道。 春菁提到的这个也是让满华在意的一件事,照理说来,裴言卿要带女眷的话也只会带林喻萱这个正室夫人,她这个妾室连皇后省亲时都没有资格和他们一起用膳。裴言卿让她去参加什么皇后的生辰宴还真是在抬举满华。 不过裴言卿现在掌权,他想带什么女人也没有什么人敢说不是。 难怪楚惜今天早上越到后面越是阴阳怪气地说着话。句句都带着刺。 满华看她不是心直口快,而是妒火攻心。 以前满家芳华刚入裴府的时候,楚惜是得宠的那一个,对满华的态度就是看一眼都觉得她楚惜掉了身价。 现在呢?不得不说在这裴府里。裴言卿最宠的就是满华,现在满华也有了身孕,楚惜当然看不过眼了。当初莺小姐还在戚禾雨身旁的时候,能直起腰的戚禾雨还不是被楚惜说地抽抽搭搭。 似乎好事都让她沾了光。还有说当时满家芳华在山道上遇袭的时候,也是满华的运气比满芳好才得以生还,不像满芳现在连个尸身都没有找到。 满华又想起了满芳,不知道裴言卿是将她好好安葬了,还是随意丢在了城外的乱葬岗了。 她不敢问裴言卿,满芳的那些事情最好都不要再在裴言卿面前提起。 满华也随意道:“是呢,主公对我很好。” 只是依旧不知道真假罢了。 对了,刚刚的事情都是林喻萱告诉的满华,那么让林喻萱准备马车的人是裴言卿,会不会是裴言卿将她怀有身孕的消息告诉了林喻萱? 满华越想越有这个可能,若是裴言卿直接告诉林喻萱让满华同去皇宫的话,林喻萱肯定会搬出规矩来打消裴言卿的想法,这个时候裴言卿肯定会说满华有了身孕,他想带着她来体现他自己对这个孩子的在乎,驳回林喻萱的反对。 这样一来,林喻萱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怀了孕的女人对于裴府来说是宝贝,裴言卿要这样来彰显他对满华的宠爱,林喻萱也只能是由着他去了。 那抚春院到底有没有林喻萱的眼线? 不过有与没有对于满华接下来的日子几乎没有什么影响,她的所有吃食都是春菁一手准备的,各院送来的东西也会交由大夫一一探查并且都放地远远的,裴言卿的动向各院早就从管事房那里知悉,实际上抚春院也没有什么能供林喻萱利用的消息。 而且满华在有孕期间并不想花费那么多心力在找出一个叛徒的事情上,等她平安生下了孩子,再来清理门户也不迟。 平安生下孩子,总觉得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呢。 满华叹了一口气,最近似乎越来越多愁善感了呢,是有了孩子的缘故吗? 而这边的重华院里。 “夫人,人到了。”环汀将昨天晚上的那人带进来。 那人向林喻萱请安后,林喻萱问道:“四夫人的大夫都定好了吧?大夫说没说四夫人的胎象方面的事情?” “婢子打听到的消息是,大夫每半个月会来看一次情况,还说过四夫人的胎象不稳固,不要忧思过虑,再就是一些寻常的该留心注意的事情了。” 胎象不稳,忧思多虑,她近期不是在养伤吗?有什么需要她劳神的? 胎象不稳对于林喻萱来说倒是一件好事。 林喻萱继续道:“下次大夫来的时候,你找个隐秘的地方告诉他,让他不要再告诉四夫人胎象不稳之类的消息,要让他说一切都好。” “可是,要是大夫不从呢?毕竟每次春菁都给了他赏银,婢子怕他不会做这等事情。” “她会给银子,你不会给?又不是让那个大夫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他该怎么开药就怎么开,只是一句话的事情而已。”(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章 皇宴前夕(二) “夫人,主公今天晚上去了抚春院。”在楚惜的宁秋院里,云歌对楚惜道。 “她受伤时主公陪着她,她有了身孕主公也要陪着她,她都不能侍寝,是靠什么把主公留在她的抚春院的?” 云歌还以为楚惜会像往常那样摔东西或者发脾气,没想到今天却在这里忧神蹙眉,云歌一时还无法回过神来。 不过这倒有些像未出阁前的楚惜,楚惜在知道自己要嫁给她的心上人裴言卿的时候,也会忐忑地问云歌和云舞:“你们说他会喜欢我吗?” 楚惜在裴府的这几年,变了许多,特别是在楚惜自己小产后,脾气变得越来越暴躁。 云舞的死就是一个最好的证明,并且还是楚惜自己亲手处死云舞的。 云歌还记得那个场景,小姐变得不像小姐,倒像是恶毒的怨妇。 “你也答不出来吗?”楚惜见云歌没有回答,又自言自语道:“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有什么好的?空有一副好看的皮囊,在人前也是畏头畏尾地连大气都不敢出,这样的女人也能迷住男人?” “夫人您也很好看的。” “是啊,我是京城里的第一美人,可是主公他现在不喜欢我了啊!”楚惜的目光突然变得很凶狠,她攥在手里的绢帕也被她绞地不成样子,仿佛此刻满华要是在楚惜的面前,楚惜都能将她撕成碎片。 “主公兴许只是贪恋一时的新鲜感,过了之后还是喜欢夫人您的,这几年主公不都是一直宠着您的吗?” 楚惜抬头看着窗外,眼底滑过一丝凄凉,道:“若他再也不回头了呢?我未进裴府的时候。她宠着林喻萱,满华进府后,他会不会又舍了我转而宠着她?” 云歌看着这样熟悉的楚惜,褪下凶狠面目的楚惜皱皱眉都能让人心疼不已,这样的美人又有哪个男人是不喜欢的呢?更何况她家的夫人全心全意地喜欢着主公,娘家也有权势,主公没有理由撇下她的。 云歌出言安慰道:“不会的。夫人您的筹码比四夫人要多得多。主公不会舍下您的。” 楚惜好像没有听进去,又继续道:“她现在有了孩子,主公能让她参加皇家的宴会。若是她把孩子生了下来,主公岂不是要将她捧到天上去了?” “不行!我不能让她生出来,我要让她意识到,这个孩子就是她噩梦的开始……” 一脸伤心痛苦的楚惜一下子变了面孔。流露出来的阴狠神色让云歌颤了颤。 此时云歌清楚地认识到:楚惜还是那个楚惜,她再也回不去了。 楚惜原来出嫁之前虽然有跋扈的声名。但是在云歌心里,她的小姐至少在出嫁之前没有露出过这样的神色,楚家的人无不依着她的心意,那个时候的楚惜还是单纯的、甚至可以说是善良的。 可是当楚惜嫁给裴言卿后。云歌有的时候都不敢看楚惜的表情,不敢提一句不是,生怕她像云舞那样被楚惜迁怒致死。 楚惜只要还是楚惜。依旧是她云歌的主子,她若是想要做些什么。云歌还是只能照做。 只是可怜了无辜的四夫人。 二月中旬,给满华巡诊的大夫到了裴府,等他进了裴府的大门后,却被人拦下来了。 大夫道:“不知这位姑娘有何贵干?老朽还要去给贵府四夫人诊脉。” “四夫人的胎象是不是不稳?” 大夫想了想,道:“上次来把脉的时候的确是这样,过了小半月老朽也不知道四夫人的情况究竟如何。” “那如果情况依旧如此,还望这位大夫帮婢子一个忙,告诉四夫人一切都好。” 那大夫听后眼睛都瞪了起来,道:“医者仁心,老朽不会做这样坑蒙别人的事情,姑娘去找别人吧。” “哎,等等,大夫,话不能这样说,你要是告诉四夫人这件事后,她更加心焦,岂不是对养胎更加不利?您要是告诉她一切都好,四夫人心情愉悦对她腹中的孩子也好,况且您该怎样调理就怎样调理,又不会有什么问题。” “相反的,大夫对四夫人实话实说,四夫人平日里就不怎么能控制住她的脾气,要是本来就思虑过度的她在服用了您的安胎药后起色不大,难保大夫您下次过来的时候不会怨怼于您。” “婢子说的这件事,不仅对四夫人好,对您同样有利呢。” 大夫皱着眉略微思索了一会儿,好像是这个姑娘说的这个理,摸了摸他的长胡子,道:“确实是如此,老朽明白了。” “婢子谢过大夫。” 满华在听见大夫说一切安好的时候松了一口气,最近她总是梦见有人想要害她,还以为这样心神不宁会影响腹中的孩子,看来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的。 在春菁送走大夫后,她服侍着满华用了安胎药。 安胎药实在是苦涩地厉害,满华让春菁早就备下了蜜饯,这些蜜饯虽然出自林喻萱,但是似乎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这盒蜜饯在林喻萱送过来的时候,就让春菁给大夫看了看,而且满华在养脚伤的期间服用那些汤汤水水之后也吃过一些,没有什么明显的情况,便放下心来。 同时这些蜜饯酸酸甜甜的也很好吃,满华在服用过安胎药之后吃了一些来消除口中的苦味。 近期林喻萱发话说让她朝会不必过来了,多多休息,好好养胎,这是满华求之不得的事情,减少见她们的次数,满华就会感觉安全许多。 并且裴言卿来满华的抚春院的次数也不比之前少,这同样让满华受宠若惊,若是裴言卿得知她怀孕后时不时来看上一眼,满华还觉得自在一些,但是现在她又不能侍寝,他还来地这样勤,裴言卿的举动倒还真的让满华从心里有些感动。 若是这样的状态一直能够持续到她生产就好了,可是月底就要去皇宫参加皇后的生辰宴,满华有点莫名地担心,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一样。 真希望她的担心都是多余的。(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章 皇后生辰(一) 二月二十五日,皇后裴语珺的生辰。 满华觉得她的右眼跳地厉害,也许是这几天睡地不太安稳的缘故,小腹总感觉有下坠感,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不过上次大夫来都说没有大碍,一切都好,应该是她自己多虑了吧? 宴席上的女眷基本上都是官员们的正室夫人,她们看见林喻萱后,都热切地打着招呼,不过却总时不时地瞄一眼站在林喻萱身后的满华。 林喻萱要是不主动介绍她,想必那些夫人们也不会主动问,一看满华的装扮就知道应该是裴府后宅的妾室,主动问了不是让林喻萱掉面子吗? 反正林喻萱从头到尾都没有向那些夫人介绍满华,那些夫人们看满华的视线也都有些奇奇怪怪,不过满华没有太在意,她只是希望能早点回去,人多的地方她见了就有些心慌。 宴席开始的时候,皇后裴语珺和裴言卿有说有笑地一同进来,倒是没有看见皇帝的身影。 众位官员好像也是见惯了这样的场面,似乎有没有皇帝都是一样的。 满华看着她面前一道道精美的菜式,没有什么胃口,这个时候有一宫女上前给她递了一碗酸梅汤,说是裴言卿特地嘱咐给她的。 满华抬头看向裴言卿的方向,他也正好在看着她,那深邃的眸子仿佛只有满华一个人。 满华装作害羞似的移开了眼睛,可心里却久久不能平静。 真的不知道她遇上裴言卿这个男人到底是福还是孽? 满华突然有些不明白自己以前为何要纠结裴言卿相不相信她的问题,只要这个男人愿意对她好,她也能觉得心安,男人这样的权利动物。你又能指望他为你放弃多少东西呢?这样就够了。 宴席过了一半的时候,女眷们都用膳用地差不多后开始彼此聊天说话,官员们还在敬酒应酬,皇后似不胜酒力出去了。 之后一个宫女来给满华传话,说是皇后在御花园等她。 满华心下疑惑,皇后要找不也应该找的是林喻萱吗?为什么要找她满华? 虽然满华有些不解,但还是让春菁给林喻萱打了声招呼后。让那个宫女带路去了御花园。 等到了御花园后。裴语珺果然在那里等着她。 “妾身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满华跪下行礼,忍住小腹不适的感觉。等着裴语珺让她平身。 裴语珺好像看了她半晌,才道:“你有了哥哥的孩子,快起来。” 满华压下心里不安的感觉,裴语珺找她到底是要干什么的?满华想起上次裴语珺离开裴府的时候。提到了她头上的木槿金钗,裴语珺也是知道什么的吗? “本宫和大夫人关系很要好。你是知道的吧?” 满华没有说话,轻微地点了点头。 “那好,你听本宫一句话,生下的若是男孩。把孩子主动给大夫人。” 裴语珺的这句话好像就已经给她的孩子下了定论。 这么快就来了吗?若是满华不想给,难道皇后打算在这就把她解决了? 这个孩子是裴言卿的,裴语珺能够安安稳稳地在后宫里过日子。她哥哥的贡献肯定少不了。 “可是主公并没有这样交代过妾身。” 裴语珺给她身边的嬷嬷递了一个眼色,嬷嬷走上前来往满华的膝盖上踢了一脚。满华吃痛跪在了地上,小腹有些疼痛,不过应该没有见红。 春菁还未惊呼,就被刚刚带她过来的那个宫女给捂住了嘴,固定住了身子。 “你搬出哥哥?你以为哥哥喜欢你?”裴语珺用手勾起满华的下巴,让满华直视着她,她尖尖的指甲在下巴上摩挲的痛感让满华紧咬住下唇。 满华听及此,依旧没有说话,裴语珺听到关于裴言卿的事情似乎变得很激动。 “你也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裴语珺的眼神突然变得飘忽,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往事。 俄而,裴语珺放开满华,神色恢复正常,道:“本宫是在给你指一条明路,你自己若是抬举主动将孩子给了大夫人,你还可以保一条性命;若是等大夫人自己出手,想必你也活不了了。” 裴语珺的语气倒像是在真心地劝慰满华。 满华知道林喻萱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她,说不定她连孩子都生不下来。 要主动把孩子给林喻萱来保命吗? 满华突然觉得心如刀绞。 现在能够采用的只有拖延战术了,先应下来,要不然裴语珺要是再来刚刚那一下,满华不能确保自己还承不承受地住。 “妾身明白了,谢谢皇后娘娘提点。” 在得到满华的应允后,老嬷嬷将满华扶了起来。 “你是个识相的人,你想要的绝对不是后宅妾室这一个可有有无的位置。”裴语珺看着满华,直勾勾的眼神似乎看穿了满华的内心。 裴语珺针对的是满华腹中的孩子,并没有想要针对她的意思,不然也不会说她是个可怜人。 是啊,裴语珺并没有说错,她满华就是个可怜人,什么都护不住,包括她自己。 “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慧眼神聪,妾身的那点心思瞒不过娘娘。” “她当年要是和你一样就好了。” 她?她是谁?裴语珺这句话虽然显得突兀,但是却足以让满华引起注意。 “不过若真是和你一样,那么她也不就不是她了。”裴语珺叹了一口气,眉间的轻愁像是化不开的雾,顿了顿,又继续道:“本宫从来没有见过哥哥对一个女人这么细心过,你要好好珍惜,女人这一生能遇上一个肯对自己好的男人就够了,那些冷冰冰的权利地位又暖不了人心,不要也罢。” 裴语珺说完,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了。 那个宫女在裴语珺离开时也松开了春菁的禁锢,春菁得以放松就快步上前问道:“夫人,您要不要紧,您的面色都有些发白了。” 之后春菁又蹲下身准备查看满华膝盖的情况,却被满华的言语阻止:“我没有什么事。” 裴语珺的最后的话让满华仿佛身陷无边的浓雾,不知道要往何处前行。(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章 皇后生辰(二) 裴语珺是皇后,后宫的女人都要看她的脸色行事,她的权利,她的地位当朝已经没有女人能够企及,但是她却告诫满华那些权利和地位没有意义? 当然裴语珺的前提是要有一个愿意真心待她好的男人。 不过也难怪裴语珺会说出这样的话,皇帝被裴家整地不像个皇帝,他肯定不会给裴语珺好脸色看的。 但是真的有那种愿意一生都只是待你一个人好的男人吗? 很难说,所以满华还是得找好退路,不能把她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侍奉男人身上。 同时,满华心里却有一丝动摇。 若真的有那样的男人呢?满华会愿意和他相守一生到老放弃自己现在所追求的东西吗? 满芳因为一个男人而死,裴语珺有权有地位却依旧希望有个对她好的男人。 满华在想她坚持了这么久的东西到底是不是错误的。 但是心底却有另一个声音告诉她,男人都是不可信的,只有自己才不会背叛自己。 真是一个心烦的问题呢。 满华抚上自己的小腹,刚刚裴语珺让她突然下跪似乎对腹中的孩子有些影响,她感觉有些隐隐作痛,但是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 她想着她和裴语珺在这里说了会儿话,前面的宴席应该已经差不多了吧? 满华决定回府后就让大夫过来看看。 不过满华前脚刚走出御花园,就被人叫住了。 “四夫人。” 满华闻声回头,看见了陈能。 “在下能在皇宫里看见四夫人,还真是稀奇事。” 说实话,满华对陈能的好感不多。总是感觉他是个不好惹的危险人物。 满华吃不准陈能的意图,不过能够确定的是她看见陈能心情就抑郁了下来,道:“妾身能在御花园外看见不在宴席上的陈将军,还真是碰巧。” 陈能笑了笑,道:“四夫人还是一样伶牙俐齿。” “主公宠爱四夫人,宠到能让四夫人参加这种皇家宴席。” 陈能向满华走近,满华本能地想要后退。 “陈将军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满华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陈能已经离她很近了。这让满华觉得似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来让她喘不过气。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长得很漂亮?” 陈能伸手摸了摸满华的脸,满华震惊之余赶忙伸手拍下了那只在她脸上游走的手。 他并没有防备满华的动作。似乎就是想要满华躲开,若是陈能强势起来的话,估计满华躲也躲不过去。 “看来你还是有些自觉的。”陈能后退一步,与满华隔开了一些距离。 陈能的这一系列动作弄地满华莫名其妙。陈能刚刚的触碰让她冷汗直冒,满华深吸一口气。道:“妾身不知道陈将军意欲何为,还请将军明示,况妾身也不是那种任人可以随意轻薄的女子。” “暂且是相信你的,刚刚已经证明了。” 证明?刚刚他的那些动作是在证明她满华是不是一个可以任男人轻薄的女人? 莫名地。满华心里有一些愤懑,陈能凭什么要这样对她? 陈能看了一眼满华,道:“在下对刚刚的行为向夫人道歉。还望夫人莫要往心里去。” 满华不语。 陈能继续道:“在下今天专门等着夫人,是想要告诉夫人。不要欺骗淳于珩,不要利用他。” 他这样一说,满华才想起来今天在宴席上并没有看见淳于珩的身影,淳于家只有淳于鸿一个人出席。 不过满华现在并不想见他,她现在有了裴言卿的孩子,当着淳于珩的面说不出那些骗人的假话。 “若他知道主公今日会带四夫人你来参加宴席,估计他也是会来的吧。” 陈能越说,越能加重满华心里的负罪感。 是,她满华是对淳于珩没有男女之情,她的确是想要利用他。 陈能是来警告她的,看来陈能是知道满华和淳于珩之间的事情的。 或许陈能和淳于珩的关系是真的很好,知道了这件事情的陈能并没有告诉裴言卿,转而替淳于珩着想,来找满华让她不要欺骗淳于珩的感情。 “多谢将军,妾身是被迫嫁给主公的,至于对淳于将军,妾身是……真心的。”满华的眼角有些湿润,不知道是出于愧疚,还是真的是在做戏,她自己都分不清楚。 “可是主公对你很好。” 陈能仿佛没有看见满华的眼泪,只想知道她是不是在说假话。 “陈将军应该是知道主公其实是不信任妾身的吧?既然这样,妾身为何不找一个真心待自己的男人?” 陈能看着满华的眼睛看了良久,道:“但愿你说的都是实话。” 说罢,陈能转身准备离开。 走了几步,陈能回头,道:“你可是淳于珩那小子喜欢的第一个女人,不要伤害他。” 之后陈能大步离开。 直到看不见陈能的身影的时候,满华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她是淳于珩喜欢的第一个女人,陈能的这句话似乎一直在满华的耳边回放。 那么她决定要利用淳于珩的这个想法,是不是真的错了? 可是木已成舟,满华想反悔也反悔不了,唯一的方法就是继续把戏做下去。 满华心里犹如压了一块重石,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告诉她,她不应该欺骗淳于珩,她是一个坏女人。 春菁上前一步扶住满华,道:“夫人您的状态很不好,咱们赶紧回去吧。” 春菁的声音仿佛一下子将满华从混乱的思绪里拉了出来,春菁一直都是这样,不管满华做了什么,她都不会说一句不是,不管满华要做什么,她都会尽力去帮满华完成。 还好身边还有一个可以信任的人。 春菁扶着满华往回走着。 过了午时,官员们都准备着打道回府,而满华也坐上了她来时的马车,结束她心惊胆战的一天。 坐在马车上的满华闭目养神,她还得思索孩子的问题。 若是她真的生下了儿子,真的要把孩子当做交易的物品“卖”给林喻萱来保全自己? 满华越想越觉得压抑,突然听见马车外有人惊呼的声音。(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章 生命之痛 满华原本没有太在意外面的人在吵闹些什么,但是她的马车却忽然一下停了,驾马车的人一声招呼都没有打。 马车的速度本来就有些快,这样一下子急急地停了下来,导致满华突然前倾并且滑倒在了地上。 春菁听见马车内“砰”地一声,暗暗觉得不妙,马上掀开车帘查看。 然后看见了紧闭着眼、面色惨白坐在地上的满华,似乎已经晕了过去。 “来人啊——” 春菁已经不知如何是好,也跌坐在地上,慌慌张张地喊着。 等满华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抚春院内室的床上,她看见了红着眼圈站在床边的春菁。 满华已经预感到发生了什么,同时春菁又是这个模样,满华只觉得心里仿佛被掏空了一样。 她还尝试抱着一丝希望,问道:“孩子还在吗?” 春菁一听见满华问这个,眼泪立即就流了出来,道:“夫人……” 春菁觉得自己说不出口,但还是向着满华摇了摇头。 孩子…… 真的没了…… 满华只觉得突然有股怨气直冲上她的心头,她现在虽然觉得浑身无力且虚弱,但是满华还是将被子抓出了褶皱。 而脸上早已泪流满面,连枕巾都晕出了一块湿渍。 “啊——” 满华惊叫一声,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力气,但是这并不能缓解她心里的痛。 春菁连忙走到跟前,道:“夫人,不要太伤心。孩子总还会有的……” 满华冷静了些,问道:“是怎么回事?” 她要报仇,为这个才陪伴了她两个月不到的孩子报仇。 春菁胡乱地抹了一下她面上的泪,道:“下午的时候,路边的小酒楼里有个喝醉了酒的男人突然冲到了正道上,恰好撞到夫人您坐的那辆马车,车夫不得已紧急停了下来。导致了夫人在马车内的跌倒。不过那人当场就已经死了。” “恰好”撞上的?这也太巧了吧? 一般官员用的马车在街道上行驶的时候,平民百姓们都会退让,就算有醉的厉害不知道东南西北的。酒楼老板也会送一碗醒酒汤喝了之后才会让顾客离开,今天这样的事情让满华撞见了,可见满华的运气不是一般的“好”。 春菁继续道:“后来主公也过来看您的情况,然后把您抱上了他的马车。赶回裴府让大夫过来,结果大夫说已经见红。孩子肯定是保不住了,主公又请了几个大夫,还有宫里的御医,说的都是同样的话。最终主公也只得同意让夫人您服下汤药,排尽体内的污物。” “大夫不是说胎象一直平稳的吗?怎么可能这样程度的颠簸都承受不了?” “那个之前给夫人诊脉的大夫似乎是受到了谁的指使,才给夫人说一切安好。后面几个大夫都说即使没有今天这件事情,这胎也保不了多久。还说夫人最近肯定有小腹下坠的感觉,这已经是小产的先兆了。” 原来都已经算计好了。 下手还真是快啊…… “大夫见瞒不住了,就说出是府上的一个丫鬟让他这样做的,主公于是让全府的丫鬟都过来让这个大夫指认,哪想这个时候突然报来说抚春院的春梨暴毙身亡了。” 春梨,肯定是她了,那么她背后的那个人是谁? “后来主公让人把春梨的尸身抬过来让大夫看,结果大夫说就是这个丫鬟让他这样做的。主公见从这个大夫口中再套不出什么话来,便下令绞死了。” 为何她这一胎会发生胎象不稳的情况?并且还有人故意不让她知道。 有人给她下了药?满华觉得可能性不大,她的东西都是由春菁接手的。 春菁…… 不,她不应该怀疑春菁,至少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春菁在替别人做事。 那么,她唯一用过的出自她人之手的东西,就是那盒蜜饯了。 这盒蜜饯是林喻萱送给她的。 况且春菁去找大夫印证说没有问题的。 又和春菁有关。 满华现在突然觉得无论是谁她都不可以相信了,若春菁真的和林喻萱有关,那么春菁她知道满华的那么多事情…… 满华想想就觉得可怖,同时也觉得心寒。 不过现在还是不能确定的,满华道:“春菁,我感觉有些不太舒服,你再去找个大夫过来。” 春菁担忧地看了一眼满华,领命出了内室。 满华没有等多久,春菁便带着大夫进来了,是给她看脚伤的那个大夫。 之后满华让春菁将那盒还剩有很多的蜜饯的盒子拿了出来,让大夫看看。 大夫问道:“夫人怀疑这个有问题?” 满华点头,不过春菁此时的面色已经有些不太好看了。 不知道是因为满华怀疑她而觉得心里不舒服,还是因为心里真的有鬼。 “上次这个小丫头来找过老朽,让老朽看过这盒东西,以夫人的情况来看,服用这个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没有问题?是满华的思路错了吗? “上次春菁去找您的时候,妾身是脚上有伤,不过这次妾身是小产了。” 大夫一听小产,眼睛瞪得老大,道:“夫人的意思是,您在有身孕的时候还在吃这盒东西?” 满华一见大夫的神色,就知道这盒蜜饯肯定有不对劲的地方。 于是满华点头。 大夫道:“这盒蜜饯用应该是用三七蒸出的水浸泡过很久,若是像夫人扭伤,伤口处有淤血,吃这些蜜饯有加快恢复的作用,但是有了身孕,三七可是要禁用的啊。” 满华现在已经明白了。 杀她腹中孩子的凶手就是林喻萱,她一早就在满华身边做了准备。 到此,事情已经差不多明了了,春梨肯定是林喻萱那边的人,至于春菁,她只是按照大夫的话如实地转告给了满华,是满华冤枉了她,她并没有异心。 送走大夫的春菁回到内室时,满华对她道:“我不该怀疑你的。” 春菁听见满华的话,最开始有些惊讶,然后又摇了摇头,道:“如果婢子是夫人的话,也会有同样的想法的,只要夫人还信任婢子,婢子就一直替夫人效力。”(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章 幕后黑手 晚间,满华还在床上休息,听见外面有些动静,似乎是裴言卿来了。 只见裴言卿一边走进,一边询问春菁关于满华的情况,他的身后还跟着御医。 裴言卿坐在床边,满华想起身向他请安,结果却被裴言卿制止,然后他轻轻拍了拍满华的手,似乎是想让她安心。 裴言卿看向她的眼神充满了疼惜。 御医问道:“夫人最近可有服用什么活血的药物吗?” 看来裴言卿也觉得她的小产是一见蹊跷的事情。 这是一个机会,林喻萱是你先起的害人之心,这报应也该是你林喻萱受的。 满华摇了摇头,道:“妾身不太清楚。” 御医继续道:“那夫人能给老朽看看最近夫人经常服用的东西吗?” 满华于是吩咐让春菁拿了一些安胎药的药渣,还有那一盒蜜饯,然后道:“菜式是每天都会换的,就这两样是每天都会吃的东西。” 于是御医查看了一下这两样东西,在见到蜜饯时面色有变,对裴言卿道:“主公,想必夫人小产的原因肯定和这个东西有关。” 御医将那盒蜜饯呈给裴言卿,然后说了这些蜜饯是用三七的汁水泡过的,三七是活血的药物,怀有身孕的人应该敬而远之。 之后御医又道:“还好夫人小产地早,因为如果继续这样用下去的话,胎也保不住,同时还伤了母体,越晚滑胎对身体的伤害越大,若真是那样的话。说不定……以后都不能有孩子了。” 满华听后心里一惊,如果没有今天的事情的话,想必她还被蒙在鼓里,要真是像御医说的那样的话,她这辈子也别想有孩子了。 林喻萱,你好狠。 裴言卿皱着眉,向满华问道:“这盒东西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满华此时的面上的震惊神色犹在。眼角也滑下了泪。突然抱住裴言卿,道:“怎么会这样?大夫人她怎么会想要害妾身的孩子!” “这个是林喻萱给你的?”裴言卿的面色沉了下来,说出的话仿佛都带着寒气。似乎已经处于发怒的边缘。 满华抱着裴言卿已经泣不成声,春菁见此情况上前一步,道:“是的,这盒蜜饯是大夫人在四夫人回府的那天遣人送过来的。” “去把林喻萱叫过来。” 林喻萱过来的时候。满华已经平静地靠在裴言卿的怀里,脸上仍残有泪痕。面色惨白,像是一个一碰就碎的瓷娃娃。 林喻萱进入内室的时候,面上依旧保持着她平日里的温和笑容,仿佛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是和她有关系的。她就像一个局外人一般施施然地走到裴言卿面前,给裴言卿请了安。 “你知道孤找你过来所谓何事?” 林喻萱平身后,回道:“妾身不知。” 裴言卿指着他手中的装有蜜饯的盒子。道:“这个你还认得?” 林喻萱此时好像才看见裴言卿手中的东西一般,道:“这个的确是妾身送给四夫人的。” 满华虽然面作可怜状。但是眼睛一直是看着林喻萱的,林喻萱她表现得这样平静,还大方地承认这个东西是她送的,难道林喻萱她还有后招?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林喻萱就算是不承认也没有证据指明这盒蜜饯是她送的。 满华的心开始提了起来。 只见得裴言卿将他手中的东西一下使劲扔了出去,正好砸在林喻萱的脚边,盒子里的蜜饯散落了一地,林喻萱估计是还没有反应过来裴言卿会发这样大的脾气,惊叫一声朝旁边倒去,还好有她的大丫鬟环汀把她给扶住了。 林喻萱的平静神色终于发生了龟裂,面上没有了笑容,对裴言卿道:“妾身不知道主公是什么意思。” 裴言卿的面色变得异常的冷峻,仿佛已经没有那个耐心和林喻萱再耗下去,他道:“孤说你蓄意害了四夫人腹中的孩子,你可认罪?” 林喻萱听闻此言,看了一眼裴言卿怀里的一直没有说话的满华。 满华轻微地瑟缩了一下,感受到她的反应的裴言卿将她抱地更紧。 “四夫人的孩子不是一直都好好的,跟妾身又有什么关系?难道不是前天的那个人突然冲出来导致四夫人小产的吗?” 裴言卿此时不再看林喻萱,好像觉得看一眼林喻萱都会觉得嫌恶,他指了指那个御医,道:“你来告诉她。” 于是御医又将刚刚的话给林喻萱说了一遍。 听完后的林喻萱笑了笑。 满华真不知道为何林喻萱在这种时候还能笑地出来,看来裴言卿每个月就十五那天才去林喻萱的重华院估计也是例行公事,他们两个人的关系真的很不好,不然林喻萱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无视裴言卿的面色,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 抑或者,那盒蜜饯在林喻萱眼里根本就算不了什么证据。 林喻萱果真有她杀伐果断的一面,这个时候还能这样冷静,如果她不是一开始就做好准备了的话,这种情况要还是能够临时随机应变,可见此类人有多难以应付。 不过林家是真够大的,撑地林喻萱的胆子也是这样地大。 那么林家如果想要上位的话,裴言卿估计也不得不严阵以待。 只听得林喻萱道:“主公这些话可是冤枉了妾身呢,妾身也担不起‘戕害子嗣’这个罪名。” 林喻萱见裴言卿面色依旧不好,也没有说话,她又道:“四夫人不是刚回府的那会儿扭伤了脚踝,妾身送给她这个可是一番好心好意,三七能祛淤血,对四夫人的伤势不是再好不过了吗?是四夫人自己没有注意,有了身孕还吃这些东西。” 这样的情况似乎在意料之中,抑或是从满华看见林喻萱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从外面进来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林喻萱可以替她自己脱身。 林喻萱就是打着替满华好的幌子,在她身边埋下隐患,放松她的警惕,从而达到她林喻萱自己的目的。 不过这次还算是老天帮了满华,让她提早小产,不然要是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耗下去,那终生都不能有孩子的后果真的让人背脊发寒。 林喻萱还真是什么事情都做的很绝。 满华看着一副委屈表情的林喻萱,如临大敌。(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章 又一黑手 满华她知道现在林喻萱说到了这个份上,裴言卿要罚也不是什么重罚了。 如果满华一直揪着不放,最后说不定林喻萱还要倒说是她的不是。 刚刚林喻萱不就提起她小产的事情是满华自己没有注意吗?看来若是林喻萱自己安排的事情,她总是为自己想好了脱身的退路,满华现在不得不退步。 再纠缠下去,估计讨来的好处肯定很少,还不如先让一步,再从长计议,满华不相信林喻萱是个没有缝的蛋。 照林喻萱的手段,想必做过的亏心事也不少,蛛丝马迹肯定是有的。 满芳说过林喻萱她并不在乎裴言卿的宠爱,她只在乎林家。 如果是这样的话,想要斗垮林喻萱,还真的要详细筹谋,一个环节都不能出错,因为林家的权势尚在,指不定裴言卿会像上次莺小姐的事情那样包庇林喻萱。 满华此时道:“主公,妾身不怪大夫人,这件事情是妾身不好,妾身不知道有孕不能吃这种东西……” 裴言卿最终也只是说林喻萱送过来的时候没有说明白,罚林喻萱抄佛经,当然这并没有对林喻萱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罚地也很轻。 虽然这件事情林喻萱是这样解释的,但是裴言卿的面色一直都很阴沉,估计他也觉得林喻萱的解释有些牵强,可同时又能解释地通,要说林喻萱是出自好意,也有那么几分,不然的话,他可以完全不惩罚林喻萱。 之后裴言卿离开抚春院,去了书房。 在满华正准备睡下的时候。外面有人报来说宁秋院的云歌求见四夫人。 云歌?她这个时候来干什么? 满华于是让人把云歌带了进来。 “婢子见过四夫人,四夫人安好。” 云歌给满华行了一个标准的礼节,然后道:“这么晚了还来叨扰四夫人,还请夫人恕罪。” “反正我也还未睡下,你过来有什么事情吗?”满华耐着性子询问,她小产后元气大伤,又加上今天晚上的事情。满华其实已经很累了。 云歌应该就是代表着楚惜。满华是在是不知道楚惜有什么意图,横竖不会是什么好事,从平日里楚惜看她的眼神就能看地出来。 “婢子……不。四夫人,您身体还好吧?” “大夫已经看过了,接下来只需静养,并没有什么大碍。” 云歌微微点了点头。眼里尽是踌躇之色,道:“四夫人……” 满华摆了摆手。直截了当地道:“说吧,二夫人让你过来干什么?简单地慰问我的情况的话,也犯不着这样大晚上的就过来吧?” 云歌听见满华的话,当即又跪了下来。道:“四夫人,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意思? 满华对春菁使了一个眼色。让春菁将云歌扶了起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 满华的直觉告诉她,云歌要说的事情肯定和她小产有关系。但是云歌不是楚惜的人么?楚惜会让她过来交代一些什么呢? “前天那个撞马车的人,是我家夫人安排的。” 满华现在很震惊,不过见云歌还有想继续说的话,便没有开口插嘴。 “夫人本来是想给您一个下马威,没想到四夫人您却因此就小产了。” 满华原本是知道那样轻微的颠簸应该是不会小产的,根本原因还是林喻萱动的手脚。 看来楚惜那一方是不太清楚满华这边的真实情况,以为满华小产的全责是她们的。 可即便是这样,楚惜也没有必要派人过来告诉满华真相,因为满华现在也怀疑不到楚惜的头上,死无对证的事情,多半是要烂在肚子里永远不为人知的。 而且就她小产这件事情来说,她倒还要感谢楚惜让她提前小产。 真是有点可笑,明明别人包藏祸心,却阴差阳错地帮助了她。 到现在为止,满华依旧不懂云歌此行来的目的,告诉满华这些,对楚惜又有什么好处? “是二夫人让你过来的吗?” 哪想云歌摇了摇头。 “是婢子自己心里过意不去,等我家夫人睡下后来找四夫人您的。” 楚惜的这个大丫鬟倒有点意思,自己的主子做了亏心事,还来替她主子来给别人道歉。 云歌见满华不语,有些拿捏不准满华此时的心情,道:“婢子知道四夫人肯定很难原谅我家夫人的行为,但是这是我家夫人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我家夫人她……太在乎主公了。” 所以呢?云歌此次过来是想让满华如何?让裴言卿别再往她的抚春院里来? 满华冷声道:“在乎一个人并不是你家夫人可以用来伤害别人的理由。” “可是如果不是主公宠爱您,我家夫人也不会做出这等事情。” 这倒是她满华的错了。 裴言卿来不来她的院子是满华能左右的吗?楚惜以前拦下戚禾雨和林喻萱的份是因为裴言卿根本就不怎么喜欢那两个女人,要不然如此善妒的楚惜也不会让戚禾雨生下孩子,早就采取一些极端的方式让戚禾雨小产,就像满华这次就搭上了一条人命。 楚惜这样直接的方式也让人防不胜防呢。 满华已经没有耐心再和云歌对话下去,无非就是什么要让满华不要缠着裴言卿之类的话,满华道:“你下去吧。” 云歌见满华已经有不悦的神色,也不好再说什么,于是退了下去。 “夫人,您就这样让她走了?”春菁问道。 “不让她走难道还要让她继续呆在这里说一些废话吗?她虽然心里有愧,可她终究是楚惜的人,楚惜好,她才能过得好,要不然也不会说出这些让人烦心的话。” “况且,她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用处,她不会指证她的主子,以死谢罪的话,我抚春院还解释不清人为什么死在了这里。” 这次满华要谢谢楚惜的“祸心”,但是下一次楚惜出手的时候,可就不一定是帮她了。 楚惜的这件事情,也要记在账上。 这后宅的生活,真是片刻宁静都不能得到。(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章 陈年往事 满华在闭门休养一个月后,身体是好地差不多了,但是心情是日复一日的沉重。 转眼间已经到了四月份,这个月十五的朝会后,杨夫人将满华叫进了内室。 “距你小产后也过了这么长时间,身体还好吧?” “多谢娘关心,妾身一切都好。” 杨夫人看了满华许久,道:“你应该唤我为姨妈。” 满华原本是低着头的,听到杨夫人的这句话,惊讶地抬起了头,看见了杨夫人平静无波的面色。 杨夫人,杨姓,她是母亲的姐姐? 满华简直不敢相信,她知道她的姨妈曾经是京城的名妓,怎么可能会嫁入裴府这样的门第。 难怪满华觉得母亲和杨夫人有长相相似的地方,但是满华从来没有想过保养得宜,甚至看上去比她母亲还要年轻一些的杨夫人竟然会是她的姨妈。 “我知道你很惊讶,或许也会疑惑为何我一开始不认你。” 满华看着似有千言万语要说的杨夫人,心里顿时间掀起的惊涛骇浪突然间平静了下来,满华轻轻地点了点头。 “你的母亲固执,当初我劝她不要跟着满封成离开,会吃亏,但是她一意孤行,满家现在落得这番田地,想必她也好不到哪去。” 满华听到这里眼泪流了下来,道:“姨妈,她是被满封成的正室害死的,死的时候面目全非,好不凄惨!满封成一眼都没有来看过她,更别说替她送终!” 杨夫人听后面上并没有什么变化,她道:“我已经猜到了她的结局大抵会是如此。人各有命罢了,她自己的选择,怨不得别人。” “我现在之所以向你提起这些事情,包括我的身份,是不想你再走上你母亲的老路。” “知道裴言卿为什么要娶你吗?” 满华摇摇头,她一直没有弄明白的问题会在杨夫人这里得到解答吗? “是因为我的女儿,你们眉眼之间长得有些相似。她名唤杨素华。多以木槿之名在酒楼卖艺。当初你的母亲之所以给你取名为满华,就是因为我的女儿刚死去不久,想把你当成我们共同的孩子。哪想之后她又遇见了满封成,带走了你。” 杨夫人此时提到了她的伤心事,语速明显慢了下来,道:“素华生前救过落水的裴语珺。因裴语珺从而结识了裴言卿,之后她和裴言卿情愫暗生。可裴言卿是裴家的大公子,前途无量,裴家哪会允许他和一个艺伎勾勾搭搭牵扯不清?我劝过素华让她放弃裴言卿,我们这个家世连给裴府当丫鬟都会被人家嫌弃。更别说扯上裴府的大公子。” 素华,阿华,原来如此。那天晚上裴言卿肯定是叫的她表姐的名字。 满华的心一沉到底,原来裴言卿不仅一直没有信过她。连对她的好都是因为她的表姐。 杨夫人静静地看着满华的神色开始转变,又继续道:“那个时候裴老爷的身体已经开始不行,作为接管整个裴府人选的裴言卿这个时候更不能传出什么香/艳事情,不过裴言卿那个时候对我女儿或许是真心的,他们两人竟然约定要私奔!但是裴语珺不知道是怎样知道这件事情的,她找人毁了我女儿的清白,就在我女儿和裴言卿约定着私奔的那个地方,当着裴言卿的面夺走了我女儿的清白。” 难怪裴言卿会对满华那样粗暴,想必那件事情也是裴言卿不会想要回忆起的一件事,他喜欢的女人在他的面前和别的男人欢/好,真的不知道裴言卿当时会怎么想。 不过裴言卿那个时候还真是年少轻狂,私奔那种主意都能想地出来。 是爱到深处可以放弃一切了吗? 满华突然有些羡慕她已经死了的表姐。 有个男人愿意为她放弃一切,只要她一个人。 “素华她当场咬舌自尽,裴言卿也回到了裴家,再之后裴言卿找到了我,让我嫁给他的父亲,说保我一世安好无虞,因为是裴家对不起我女儿。” “当时我没了女儿,你的母亲又带着你投向了满封成的怀抱,对于孤身一人的我来说能够脱离奴籍安安稳稳过好下半生自然是好事,不过我想的似乎太简单了,裴言卿不是让我白白地享用这裴府的荣华富贵,而是借用我的手帮他打理后宅的这些事情。” “林喻萱的小产,楚惜的小产,都是出自我的手笔,裴言卿不会让林家、楚家这些权势大的家族的女儿在裴府里坐稳位置,所以吩咐我做这些事情,同时让他的那些女人相互猜忌,他裴家害死了我的女儿,我也很高兴地接下这些害死裴家子嗣的活计。” 杨夫人全程的叙述表情都没有什么太大的波动,但是已经足以听得出来杨夫人因为表姐的死一直对裴家怀有恨意,她之所以能听裴言卿的吩咐做事,只是因为这些能替她女儿报仇。 “你母亲当初不听我的劝,因为一个男人远走高飞,在看见你进裴府的时候,我当时在想,如果你和你的母亲一样,我决定不帮你,如果你能在这裴府的后宅保住自己的心,我才会帮你,否则,我帮了你还不是帮了裴家。”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我想你在经过这么多事情之后,特别是你这明显有蹊跷的小产,裴言卿也只是轻罚了林喻萱,马车的事情也没有详细调查,一旦查清,牵扯出来的可就是那些女人身后的家族,裴言卿不会去冒这个险,在他心里,最重要的就是他的权利,女人的事情永远比不过他手里的权利,你应该看清男人的本质,他们都是不可信的,你能信的,只有你自己,为自己找好后路,不要把一切事情都寄托在男人身上。” 满华觉得杨夫人说出了她的心声,满芳的事和裴语珺的话曾经还使满华动摇过,但是现在,她不会再在男人身上乱花一分心思,她要为自己而活。 满华上前抱住杨夫人,道:“姨妈,我不会再相信男人,我只属于我自己!”(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章 心生一计 待杨夫人说完后,满华又向杨夫人说了她小产的细节。 杨夫人听后皱了皱眉,道:“那么这件事情无疑与林喻萱脱不了干系了,楚惜那性子也只做的出那样的事情。” 满华道:“林喻萱的秘密被她自己守地太好,我抓不住她的弱点。至于楚惜,同样也是知之甚少,只是知道她爱裴言卿,善妒。” “后宅的那些女人都是我看着进府的,她们的一些事情我还是清楚的。” 于是杨夫人给满华说起林喻萱的小产是因为当时她的陪嫁丫鬟环沚不规矩,想要成为妾室,杨夫人就利用她给林喻萱下了过量的堕胎药,结果环沚到死都还以为她为杨夫人死守秘密可以助她取得杨夫人的信任,毕竟杨夫人是这府里唯一的长辈,环沚要想成为妾室还得经过杨夫人的许可,但是环沚的此行此举彻底激怒了林喻萱,林喻萱将其处死,而她自己却再也不能有孩子,但是她不能有身孕的秘密林喻萱一直都没有让裴言卿知道。 至于楚惜的小产,杨夫人只是趁着裴府装饰观园的时候抛了几颗带青苔的石子就轻松地解决了问题,后来楚惜迁怒当时扶着她的那个丫鬟,也就是云舞,也处死了她。 杨夫人之所以告诉满华这些,是因为杨夫人想到了一个计谋,可以同时拖两个女人下水。 也就是楚惜和林喻萱两个人。 不过满华却想到戚禾雨,或许满华也可以将她也拉下来,莺小姐的事情戚禾雨虽然是受害者,但是如果结果不是那样的话,满华早就废了。 若是这次的计谋能够成功的话。在这裴府的后宅里,唯一清清白白的就是她满华了。 满华郑重地告别了杨夫人,回她的抚春院好好想想细节。 当满华回到抚春院的内室后,谴退了春菁,打算一个人静静地思索,突然有人从背后蒙住了满华的嘴。 满华心下一惊,这会是什么人? 似乎是个男人。满华觉得有些熟悉。 “四夫人……” 是了。就是他,淳于珩。 他到她的内室来干什么?就算他会飞檐走壁,这样大白天的也不怕被别人发现吗? 还没有等满华说话。淳于珩扳正满华的身子然后吻上了她的唇。 一番唇齿交缠之后,淳于珩道:“我一个多月没有见你从观园那里经过,我想你……” 这一个多月满华一直在养身子一步都没有出过抚春院的门,自那天他们确认关系后。满华总是在朝会后经过观园时,看见另一边的走廊上淳于珩的身影。估计是满华这一个多月没有现身,淳于珩急了? 或许淳于珩已经知道她静养的原因是什么。 满华看着淳于珩在深吻之后对她着迷的本能反应,刚刚在杨夫人那里坚硬起来的心又出现了一丝裂痕。 这样在感情上单纯的淳于珩总是能够引起满华的愧疚感。 满华一边在心里反驳着自己软弱的那一面,一边对淳于珩道:“阿珩。我觉得我配不上你。” 淳于珩是颗重要的棋子,满华不能因为自己的心软而忘了男人的本质。 淳于珩听见满华这样说,他也沉默了。 看来淳于珩是知道满华之前怀有身孕的事情了。 满华环抱住淳于珩的腰身。扑进他的怀里,道:“可是我也是身不由己。我是主公的女人……我拒绝不了他。” 淳于珩抚摸着满华的头发,道:“我都知道,我曾说过我就是在清楚你是主公女人的情况下,还是克制不了我心里对你的那种感觉。” “身体好了吗?” 满华一下子哭了出来,道:“阿珩,她们见我有了主公的孩子,都要害我,要害我……” 淳于珩连绵的吻又落在了满华的脸上,吻去她的泪珠。 来自男人嘴唇的灼热感觉像是烙铁一样一下一下地烙在了满华心上,这样被男人视如珍宝的感觉她只在淳于珩这里体验过。 等满华平静了一些后,淳于珩道:“阿华,你听我说。” 满华看着淳于珩一丝不苟的神情,不知道他想要说什么,如果是安慰她的话,大可不必神色这样的认真,这样一来满华连大致方向都猜不出来。 “若你愿意,我便放下一切带你走,我们会恩爱一世。” 满华看着淳于珩此时深情的目光,想要回避,因为她觉得淳于珩这样的目光实在是……太过真挚。 不行,若是应了淳于珩,那么她刚刚和姨妈说的那一些话又算什么?她未出世的孩子的仇又应该找谁去报? 淳于珩见满华犹豫,又道:“我带你走,我这一生就只有你一个女人,不会再让你像在这裴府后宅一样如履薄冰。” 最终,满华还是摇了摇头,道:“我不能险你于不义,你为了我这样的一个女人,放弃你的前途,放弃你的地位,不值得。” 满华知道,淳于珩或许现在喜欢她喜欢地紧,能够说出这样的话,谁能保证若干年后淳于珩不会后悔?那个时候满华就真的是没有任何退路了,完全任由男人摆布。 男人再动听的情话也别想打动她。 为了避免淳于珩再说一些让满华动摇的话,满华主动地吻了淳于珩,两人倒在内室的床上。 一个下午,满华和淳于珩都在内室上演着火热的情事,或许这样的回报让淳于珩忘了问满华答案是什么。 是跟他走还是不走呢?无从知晓。 之后淳于珩临走前,满华对淳于珩道:“每月十五,你来找我,好不好?” 十五的这天晚上,不出意外的话裴言卿是会去林喻萱那里的,为了稳住淳于珩,也只有如此了。 她会为淳于珩织一个甜蜜的梦境,那里面的满华爱的就是他淳于珩。 可是若在梦外的话,满华这次不会让那些莫名其妙的愧疚感拖着她的步伐,淳于珩是肯定要被辜负的那一个。 虽然满华在心里对自己这样说着,但是仍然有一个不同的声音在质疑着她的良心。 不要怪她…… 请原谅她……(未完待续) ps:简介里的那句话出现了。\(^o^)/ 第九十九章 结成同盟 满华镇定思索后的第二天,寻了个由头就去了戚禾雨的暖冬院。 满华进院子的时候,看见了正在修剪花草的戚禾雨。 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仿佛后宅的一切事情都与她再无任何关系。 见满华走了进来,戚禾雨起身,道:“四夫人来了?进去坐吧。” 两人走进了内室。 满华还是决定先试试戚禾雨的态度,这么久了她是觉得没有任何希望就这样放弃了,还是仍然在等待机会? “三夫人这日子过得还真闲适。” “你不会无缘无故过来的,我也没有忘记我们两个人的约定,有什么事情?” 满华见戚禾雨的如此表现,就知道她还有那份心思,便将杨夫人所想的那个计谋转述给了戚禾雨。 末了,满华道:“我既然告诉了你这些,是希望你能给我提供一些帮助。” 满华让春菁拿过来一颗用绢帕包裹着的石子,递给戚禾雨,道:“这颗石子上的青苔可是这次的关键。” 戚禾雨看了那颗石子一眼,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为什么要我帮忙?” 满华微微一笑,还未待戚禾雨细看就把石子收了回来,道:“裴府的人都知道三夫人喜爱花草,三夫人出面也不容易引起怀疑,至于为什么我会知道这么多,这一点三夫人就没必要知道了,你应还是不应?” 此时戚禾雨面上的淡然脱世的神色已经完全褪去,露出一抹狠厉的神色,道:“如果不应的话,我不知道我还要等多久才能有机会。” 不过戚禾雨却突然话锋一转。道:“既然是你提供的计划,肯定你替你自己也打算好了,我不想像上次那样和林喻萱合作被她骗地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次戚禾雨学聪明了? “三夫人这是不相信我吗?” “话也不能这么说,毕竟在这件事里,我也要参与,你得让我觉得我还有保全自己的退路。” “三夫人还真是谨慎,那我告诉三夫人一个关于我的秘密。可好?” 秘密? 满华凑近戚禾雨。低声道:“我和淳于珩……” 戚禾雨听完一脸地不可置信,道:“你竟然背叛了主公,和别的男人……!” “别那么大声。这个秘密想必已经足够三夫人来要挟我了,三夫人现在可放心我不会反咬你一口了?” “你的胆子也真是太大了,难道就不怕我想主公告密,先把你拉下水。独自一人完成你所说的那些计划?” “首先,这是只是我口说无凭的事情。三夫人有证据能证明我和淳于珩有关系吗?再者,我刚刚说过了这颗石子上的青苔才是关键,三夫人刚刚看清了吗?” 经满华这样一说,戚禾雨还真拿满华没有办法。 “刚刚是开玩笑的。四夫人莫见怪,既然我们是合作关系,我不会做出出卖伙伴的事情。不过就像你说的,你告诉我的那个秘密并没有什么证据。我凭什么相信你?” 满华拿出一块玉佩,道:“这个是淳于珩贴身佩戴的东西,我是信任三夫人才把它交与你,淳于珩天天和主公共事,想必主公也是能认得出来的。” 好像淳于珩并没有佩戴饰物的习惯,除开上次淳于鸿给他的那个香囊,这个玉佩只不过是满华想要骗一骗戚禾雨罢了,若真是把她自己的弱点交给了戚禾雨,怕被反咬的那个人估计就要变成她满华了。 不过她知道戚禾雨肯定会相信的,满华前面已经卖了那么多关子,最后才拿出来的东西是很让人有信服力度的,更何况在戚禾雨心里,估计对满华的戒心不是特别高,因为戚禾雨上次陷害满华之后,戚禾雨彻底失势,满华还能不计前嫌地听她倾诉,安慰她,最后与她合作,这一点想必就让戚禾雨潜意识里对满华有几分放心。 “我知道了,我会将这个东西好好保管的,事成之后再还给你。” 满华和戚禾雨两人对视了一下,达成了共识。 当天下午,满华就把从杨夫人那里得到的带有青苔的石子交给了戚禾雨。 这其实就是杨夫人院子里盆栽的石子,是北方特有的泥炭藓,不过却成活得少,在盆栽里也鲜见,而当年楚惜一直以为导致她滑到小产的石子是从南方运过来的石料上掉的。 而且楚惜自己还保存了当年的一些证物,估计是她自己也觉得蹊跷,亦或是不甘心。 当楚惜再次看见让她会记一辈子的东西时,会去猜忌些什么,那就看楚惜自己那边的了。 如果楚惜知道自己当年是被陷害的,依着她的性子,估计被她认定的那个人会吃不了兜着走。 之后戚禾雨将自己精心修剪的一株花草再掺上满华给她的那些带着青苔的石子,送给了林喻萱。 林喻萱并没有生疑,因为现在的戚禾雨在她眼里估计是没有什么筹码,咸鱼也翻不了身的那类人了,而且戚禾雨整天没事就在修剪花花草草,抽出个空闲送给林喻萱这个来示好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毕竟林喻萱是正室,妾室为得庇护送一些东西来讨正室的欢心也不是没有的。 过了几天,早上朝会散后。 满华在重华院的院子里看见了戚禾雨送给林喻萱的那株花草,对戚禾雨道:“三夫人,你知道那是什么?大夫人院子里就数这株最奇特好看了。” 戚禾雨还是平常的那副模样,对满华的话回答也是淡淡的语气,似乎想要减少别人对她的注意力,想早点离开重华院。 满华见她和戚禾雨搭话的声音吸引了楚惜的注意,于是又继续道:“长势很好呢,也不知道是怎么料理的,连石子上的青苔都是绿油油的。” 戚禾雨随意应了一声,这在重华院的下人看来是最普通的对话了,没有人去注意楚惜此时有些僵硬的面色。 满华和戚禾雨一前一后地离开了重华院,楚惜一个人在最后。 楚惜命云歌去刚刚满华和戚禾雨在说的那个盆栽里取回了一颗石子。(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 孰是孰非(一) 满华相信已经起了疑心的楚惜会做出她想看见的事情的。 或许楚惜她现在正在懊悔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发现,不过她平日里对重华院的东西不屑一顾的态度估计也不会太注意。 当年的事情是裴言卿属意杨夫人做的,当然最后杨夫人说是意外那就是意外,说那颗石子是从南方拉过来的石料上掉的,那么那就是事实,楚惜再怎么疑惑也怀疑不到杨夫人的头上。 所以她的不甘就只能转化为迁怒,怪那个当时扶她的那个丫鬟。 可是现在情况不同了,如果楚惜认为当年出手的人是林喻萱,那么就要另当别论了。 想必楚惜已经去调查过了,那些青苔是北方才有的,并不是像杨夫人所说的那样,而且这件事情又和林喻萱有关系,楚惜肯定已经生疑,抑或是有了定论。 莺小姐被裴言卿交给林喻萱教养时,楚惜的神色就有些不太对劲,满华记得楚惜难得一见的沉思表情。 这样一来,林喻萱有了抢孩子的事实,那么当年害她楚惜腹中的孩子也是有可能的事情。 满华只需要坐着看戏就好。 这几日的朝会,满华见着楚惜对林喻萱越来越不对劲的眼神,知道起了一定的效果。 终于,在四月份初九的朝会,楚惜有所行动。 那时众夫人刚刚坐下,林喻萱还没有来得及说一句话,楚惜就直接从她的衣袖里拿出她一早准备好的匕首朝林喻萱冲了过去,楚惜离林喻萱坐得也近,结果就是等林喻萱身边的丫鬟环汀反应过来的时候,林喻萱的脸上已经被划了好几道口子。还好林喻萱有避让,加上丫鬟出来阻止,最终锋利的匕首没有刺到林喻萱脖子的要害部位,刺伤了林喻萱的肩膀。 这样的情况大大出乎了满华的预料,就算楚惜再怎么直接,也没有必要采取这样鱼死网破的形势,她是彻底不想在这裴府的后宅里呆了吗? 一旁的戚禾雨也震惊地看着这个场景。丫鬟们的尖叫此起彼伏。乱成一团。 然后可以看见重华院的下人们慌慌张张地跑出去叫大夫,叫杨夫人,去报给主公。而楚惜这个时候也歪坐在了地上,两眼无神空洞,似乎刚刚她的那些动作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她手上的匕首还滴着血。华美的衣裳也沾了丝丝的血迹。 不一会儿,裴府的侍卫过来将楚惜手里的匕首卸下。这个过程楚惜没有丝毫挣扎,仿佛已经放弃了一切东西。 之后大夫急急忙忙的跑进来,看着他一把老骨头还这样颠颠簸簸地跑着,想必他已经知道发生的事情有多严重了。 满脸都是血的林喻萱看起来很是吓人。似乎还没有从刚刚的噩梦里缓过神来,一直捂着自己的脸,血都从她的指缝里向外流出。流到了她的手腕上,丫鬟们赶紧扶着她进了内室。大夫也提着药箱地跟了进去。 一大波人都去了林喻萱的内室后,厅堂里反倒安静了下来。 “你们满意了吧?” 坐在地上的楚惜突然说了一句话。 “你们的目的不就是要让我对付林喻萱吗?呵呵,你们真是了解我,我还真忍不下这口气。” 楚惜又干笑了几声,听起来好不凄凉。 满华和戚禾雨都沉默着。 这个时候,外面报来说是杨夫人过来了。 杨夫人看了一眼楚惜,又看着还有血迹的主位,叹了一口气。 贺枝只好另外再搬一把椅子。 “怎么回事?” 杨夫人没有再看明显还在晃神的楚惜,看向满华和戚禾雨,问道。 “不用别人来说,我自己来。”楚惜看着地面,出声道。 于是楚惜就说她本想杀了林喻萱,结果突然发现让她活着也没有什么坏处,让毁了容的林喻萱整天面对着她那张丑陋的脸也是一件“乐”事。 杨夫人听后,摇了摇头,似乎是在同情楚惜,道:“你为何要做出这样的事情?” 楚惜的神色突然变得很是狰狞,喊道“林喻萱这个贱人!她害了我的孩子!” 之后两行清泪从楚惜的眼角流下,道:“如果不是她,我会有一个和主公的孩子,当时大夫都说了可能是男孩,我如果生下了他,戚禾雨的莺小姐什么都不是!满家芳华又怎么可能会入的了这个裴府的门?!都是林喻萱的错!反正现在主公也不喜欢我了,那么我痛苦,我也要拉着林喻萱一起痛苦……” 看来楚惜她已经很绝望了,其实若是她能再忍耐一阵,裴言卿估计也会回心转意,男人不会在一个女人的歪脖子树上吊死的,楚惜她只是一时失宠而已,她长得好看背后娘家又有权势,还怕裴言卿会忘了她吗? 杨夫人好似没有看到楚惜这样绝望无奈的模样,道:“你应该知道自己做了这样会有什么后果吧?” “知道,当然知道,可那又如何,主公他不喜欢我了,他不喜欢我了!我变成什么样子他又不会在乎,还不如做一些让我好过一点的事情。” 看吧,这就是沉溺于一个男人的温柔的后果,真是可怜。 楚惜完全可以详细筹谋再来下手,或者退一步来讲,她可以找一个替罪羔羊,她本来可以不需要这样以身犯险的。 她因为一个男人葬送了自己,没有去责怪她心爱的男人心里装不下她一个女人,却要和另一个女人拼个你死我活,真是悲惨,曾经所谓的天之娇女,也不过如此。 和满芳比起来,楚惜的下场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 杨夫人道:“贺枝,把二夫人扶起来,坐在地上成个什么样子,怎么发落等主公来了再说。” 楚惜就像是一个木偶人,被贺枝拉起扶到了一旁的位置上。 整个过程她都只看着地上,完全不知道楚惜她现在究竟在想些什么。 之后厅堂一片寂静,没有一个人说话,都在等着裴言卿过来,倒是听见内室那边时不时传来几声惊呼。 林喻萱的那个情况,看起来似乎很严重,楚惜她既然想要这样做,那么她就不会手下留情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一章 孰是孰非(二) 裴言卿从皇宫一回到裴府,就来了林喻萱的重华院。 楚惜一听见重华院门口的小厮通报说裴言卿来了的时候,她的头就抬了起来,看向门口,在见到裴言卿时,张了张口,但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大夫人的情况怎么样了?”裴言卿第一句话是问的林喻萱。 杨夫人起身向裴言卿福了福,道:“大夫还在里面。” 于是裴言卿径直走向了内室,看都没有看一眼楚惜,即使楚惜现在浑身血渍显得有些狼狈,在这厅堂里面算是最现眼的那一个了,可是裴言卿好像根本没有看见楚惜那一直跟随着他的眼神,直接就走了。 在厅堂里的几位夫人又都去了内室,楚惜一个人坐在她的位置上一动不动。 满华走进内室的时候,药味和血腥味混杂着的味道实在是有些难闻。 林喻萱躺在床上,应该是昏了过去,差不多整个脸都被白色的纱布包裹着,只露出一只闭着的眼睛,还有她那残留着红色口脂的唇;肩部上的伤应该是比较严重的,眼见的纱布裹了一层又一层,但还是能看见渗出的一些血迹。 在一旁洗手的大夫见裴言卿进来了,赶忙上前,道:“贵夫人的这个情况实在是有些严重,脸上的伤口有些深以后会留疤不说,更重要的是右眼被匕首划到了,想要复明很难……” 裴言卿不耐烦地看着絮絮叨叨的大夫,道:“不要说这些你治不好的,她有没有生命危险?” “啊,没有,这个倒没有。” 林喻萱面容被毁。右眼已瞎,满华真不知道她以后要怎么活下去。 她一定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这样的一天吧? 但是满华看见这样的林喻萱,心里却没有丝毫的快感,难道是这里太过压抑的原因? 而站在一边的杨夫人好像是见惯了这种场面似的,要知道杨夫人她在做名妓的时候,什么龌蹉肮脏的事情没有见过,没有经历过?像这样女人争风吃醋的事情见的也不少。 杨夫人道:“这位大夫。你帮她再看一看。我这个媳妇一直没有孩子,诊了脉再看看怎么调理调理?” 环汀本来想上前说些什么,但是她看裴言卿默许。也只能干站在一边,什么都不能做。 环汀明显是知道她家夫人是不能再有孩子的,林喻萱本打算是尽量把这个秘密能拖多久是多久,没想到今天在对林喻萱最不利的情况下。又揭开了林喻萱的另一块伤疤。 于是本来就只带了一些外伤用药的大夫又硬着头皮去诊女儿家的病。 “这位大人,贵夫人她……她根本不会再有孩子了啊。” 大夫心惊胆战地说出了自己犹豫半天才准备说出的结果。 裴言卿的面色略显惊讶。道:“你确定?” “大人您就是借我十个胆子也不敢骗您这样的大户人家啊。” 一直面露同情神色的戚禾雨在听见大夫说了这样的话后,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 原来林喻萱抢走莺莺并不是偶然,若是她抢不走,估计也会把莺莺弄死。 因为孩子对于林喻萱来说。就是威胁,她自己都不会再有孩子了,怎么可能会让妾室再有孩子? 一个不能再有孩子的正室。估计林喻萱她这个正室也当不成以前的那个样子了。 戚禾雨突然觉得上天赐给林喻萱这种报应真的很解气。 这件事情之后,楚惜肯定是废人一个。林喻萱也不用说了,就算她坐在正室的那个位置,她还敢出来兴风作浪? 那么,对于戚禾雨来说,这后宅里面,就剩她和满华两个人还好好的。 戚禾雨攥紧了她手里捏着的那个玉佩。 林喻萱原本宽敞的内室一下子挤进来这么多人,难免会显得拥挤,于是裴言卿走出了内室,打算去厅堂里再好好了解情况。 之后楚惜交代了她是存了害人之心没错,但这都是因为林喻萱当年害了她的孩子。 满华突然替楚惜感到悲哀,她在给自己心爱的男人声泪俱下的诉说的时候,有没有提防过自己的枕边人? 下令让楚惜小产的那个罪魁祸首就是裴言卿,满华看着这样的场景实在是觉得讽刺至极。 裴言卿就这样平静地听楚惜说着,楚惜说完后,裴言卿道:“你有什么证据吗?” 于是楚惜又将自己认为林喻萱是凶手的言论说了一遍,提到了林喻萱庭院里的那个盆栽,说那个里面还有一模一样的青苔,她化成灰都记得那些青苔长得是什么样子。 裴言卿下令让人把院子里的那个盆栽搬到了内室。 林喻萱的大丫鬟环汀一见这个盆栽,就喊道:“这个盆栽是前几天三夫人送过来的。” 戚禾雨见环汀提到了她,施施然起身,道:“妾身是送给了大夫人一盆花草,但并不是这一盆,因为妾身并没有以石子来装饰花盆的习惯。” 于是裴言卿让裴府的总管此时去戚禾雨的暖冬院查看,看戚禾雨所说是否属实。 戚禾雨心里突然很不平,当时林喻萱说那盆南天竹不是她送的,裴言卿没有求证就认定是戚禾雨的责任,现在事情关系到两个有权势大家的女儿,裴言卿就一字一句都要去求证了? 她商家的女儿也没有这样不堪,既然这样看不起商家的女儿,为何还要娶她,她戚禾雨也是个有血肉之躯的人,也是有情感的。 裴言卿漠视她,楚惜欺侮她,林喻萱抢走了她在这后宅唯一的寄托,这样的夫家,戚禾雨还真希望她从来没有嫁进来,若她嫁的也是商家的儿郎,会不会好过一点? 戚禾雨想起满华说她和淳于珩有关系,淳于珩难道都不介意满华是裴言卿的女人这个事实吗?他都不介意满华是残花败柳,还真是……让人羡慕呢。 她戚禾雨这辈子嫁了人感觉就没有被真心对待过,裴言卿对她的态度不冷不热,她自己还要在官家小姐面前收敛锋芒,看她们的脸色行事,戚禾雨真的很厌倦这样的生活。(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二章 孰是孰非(三) 戚禾雨一想到一直以来和她作对的两个女人日后都不会好过,心里压抑着的快感蹭蹭地往外冒。 可是促成这件事情的是她戚禾雨吗?她只不过是搭了一把手就这样轻松地得到了她想要的东西。 戚禾雨了一眼站在她身边的满华,这件事情里满华还只是说了几句话而已,就把这么多人都牵扯了进来。 满华她既然有这样的谋略心思,那么以后会不会像这次对待楚惜和林喻萱这样对待她戚禾雨? 戚禾雨又再次握紧了她手里的那枚满华给她的玉佩。 这个时候,楚惜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看向环汀,道:“你说那盆东西是三夫人送的?三夫人送的?!” 环汀看着面色突然变得狰狞的楚惜,后退了一小步,道:“婢子不敢说谎……” 是了,这样才对,戚禾雨送给林喻萱这盆花草,然后再吸引她楚惜的注意力,陷害……林喻萱。 不然不可能那么巧合,满华也有份。 所以,林喻萱是被陷害的那一个?! 那害了她楚惜孩子的那个人是谁? 究竟是谁?林喻萱还是戚禾雨? 可是现在她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已经没有机会再去调查了…… 楚惜突然扭过头来,恨不得用眼神将满华和戚禾雨两个人给剜下来两块肉,喊道:“你们两个贱人——” 声音简直是撕心裂肺,裴言卿皱了皱眉,示意旁边的丫鬟上前把楚惜的嘴给堵住。 然后楚惜接着想要说的:竟然敢利用我来对付林喻萱。终究是没有说出来。 说了会不会引起裴言卿的注意呢?已经无从知晓了,反正裴言卿现在已经对楚惜开始厌烦了。 不稍时,总管从外面快步走近道:“主公。三夫人所言属实,奴才刚刚查看了暖冬院的盆栽,没有铺过石子的痕迹,也询问了下人,都说三夫人没有这样的习惯。” 环汀一听是这样的结果便急了,道:“婢子没有说谎啊!” 杨夫人瞥了一眼裴言卿的不悦神色,似乎裴言卿的心情今天貌似很不好。 于是杨夫人道:“拖下去掌嘴。” 一直在林喻萱身边顺风顺水的环汀估计也没有预想到她也会有被人打脸的一天吧。 裴言卿沉默了一阵。最终道:“那看来真的和大夫人脱不了干系了。” 对于现在的裴言卿来说。朝堂局势上面估计林家是最不安分的一个,楚家相对来说安分一些,但是林家的权势又很大。裴言卿还不得不顾他们的面子,可林喻萱做出了这样的事情,林家和楚家要是知道了,不知道会说是谁的错?裴言卿又会偏向谁? 到时裴言卿的态度估计就会决定了这两家谁会一如既往地支持他。楚惜这次给裴言卿添了一件大事,不然的话裴言卿今天面色也不会一直都很难看。 楚惜小产的事情是裴言卿自己下的命令。这个他自己是很清楚的,结果裴言卿后宅的女人却因此闹了起来,他肯定不会在调查上花太多功夫,最多只是走走形式。多半会顺着楚惜的解释,让林喻萱背下这个黑锅。 满华看着被布团堵住嘴的楚惜,她的上挑着的眼角还残有泪痕。甚是狼狈,楚惜有没有想过她一直爱着的主公会对她做出这样的事情? 楚惜和林喻萱。在外人眼里,一个是永远看不起别的女人心里只有裴言卿一人的善妒女人,一个是从容大度连裴言卿娶妾也不会面露不悦的正室夫人,她们的心底,想必也是苦痛居多吧? 既然是这样,那和满华的心境又有什么不同呢?只不过是理由不同罢了。 满华突然觉得她看见她们现在的状况没有丝毫快感的原因就在于此,因为她们都同样身不由己。 此时满华看了她身旁的戚禾雨一眼,发现她的眼神飘忽不定,似乎在思索什么。 忽的,戚禾雨起身,对裴言卿道:“主公,妾身还有一事相报。” 满华大概明白她要说的是什么了。 裴言卿道:“说。” “四夫人和淳于将军通奸。”戚禾雨在说这句话时,没有用她平常那样柔柔的语气,反而不拖泥带水地每个字都说得很清楚。 满华在内心叹了一口气,如果戚禾雨能遵照她们之间的约定,等这件事情完了之后把玉佩还给满华,那么戚禾雨估计还能在这后宅里过上安安稳稳的日子。 可是戚禾雨并不打算这么做,满华说她是贪心呢?还是提防别人提防过了头呢? 看来戚禾雨经过莺小姐的事情之后,她还是没有学聪明。 总之,这条路是戚禾雨自己选择的,那么满华也就不客气了。 裴言卿在听后,满华能看得出来他已经发怒了,杨夫人本来一直平平静静的脸色也显露出了惊讶,侧过头看向满华,好像希望从满华面上找出一点否定的神色。 这时,满华也只是悠悠开口,道:“三夫人,妾身在这后宅里安守本分,不知道三夫人是怎样知道的,也不知道三夫人说的这淳于将军,指的是淳于珩呢,还是淳于鸿?” 戚禾雨没有看满华,而是继续对裴言卿道:“主公,是淳于珩将军,妾身是有证据的。” 裴府的总管看了看裴言卿的面色,然后主动走到戚禾雨面前,示意戚禾雨将她所说的证据交给他。 满华看着戚禾雨将她给戚禾雨的那枚玉佩交到了总管的手上。 总管转交给裴言卿。 等裴言卿握在手里后,戚禾雨道:“这枚玉佩,是淳于将军的贴身之物,上次他们两人……,妾身碰巧看见,待他们两人离开后,妾身捡了起来。” 裴言卿听见戚禾雨这样说,即将发怒的面色似乎又静了下来,他对总管道:“派人去把淳于珩叫过来,说他有东西掉在裴府了。” 满华听着戚禾雨自编自演的理由,轻微地摇了摇头,或许是戚禾雨临时决定要这么做的,不然也不会说地这样漏洞百出,而且站不住脚。 不说淳于珩待会儿过来了不认得这枚玉佩,估计裴言卿若再详细问一问戚禾雨,她也撑不了多久。 更何况,满华瞧见裴言卿沉静下来的面色,满华猜测他也觉得戚禾雨的说法靠不住,这件事情是戚禾雨冲动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三章 孰是孰非(四) 不过,裴言卿既然也由着戚禾雨,去让淳于珩过来,想必心里也是有些疑虑的。 这就是男人的通性。 满华好像从来都没有被裴言卿信任过呢。 罢了,满华现在已经不对裴言卿抱有任何想法,他和表姐的事情的确让人唏嘘,但是却与满华无干,裴言卿曾经对她的那些好,满华就当是替死去表姐代收好了。 没有过多久,淳于珩走了进来。 “臣下见过主公。” “这枚玉佩是不是你的?” 裴言卿将手里的玉佩亮给淳于珩看。 淳于珩摇了摇头,道:“臣下并没有佩戴玉饰的习惯,也不识得这枚玉佩。” 裴言卿并没有点明让淳于珩过来是要证明通奸一事的,而是说让淳于珩来领他自己掉在裴府的东西,如果东西真是淳于珩的,想必淳于珩也是会有所表示的。 戚禾雨神色微变,她见淳于珩面上一点波动都没有,看上去就如他自己所说,根本就不识得这枚玉佩,满华一早就在骗她? “那三夫人说你和四夫人通奸,你怎么看?”裴言卿现在的语气感觉已经不把戚禾雨说的事情当一回事,就算这枚玉佩是淳于珩的,又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戚禾雨说的话是属实的?又怎么能证明当时和淳于珩在一起的那个女人是满华? 难道戚禾雨以为就凭她说的这几句话就能够让满华彻底没落了?裴言卿还没有那般信任她。 都只不过是拿不出切实证据的片面之词罢了,更何况满华和淳于珩的事情还是满华自己告诉她的,道听途说的戚禾雨只需要稍微深想一下就知道,仅仅凭着一个玉佩是很难让通奸这个罪名坐实的。 最多是让裴言卿怀疑满华罢了。 看来戚禾雨是被报复的快感冲昏了头,怕满华也能威胁到她。所以就迫不及待地想要把满华也拉下水。 不过,戚禾雨应该会得不偿失,今天裴言卿的心情并不好,她这样的风言风语只会让裴言卿更烦她罢了。 说不定裴言卿还会迁怒于她,因为今天这件事情,楚惜和林喻萱两个人,裴言卿现在估计谁都不会有什么大的惩罚。能让这件事情尘埃落定唯一办法就是要看今天之后。林楚两家的态度,以及裴言卿偏向的是哪一家。 所以戚禾雨现在无疑是撞到了枪口上,一件并不能说的特别清楚的事情在这个时候拿出来说。这是没有看准凑热闹的时机。 淳于珩听见“四夫人”和“通奸”二字,有些震惊地抬起了头,看向裴言卿,似乎是听见了什么不可置信的玩笑话。道:“子虚乌有的事情。” “主公应该是知道臣下并不喜欢在身上携带什么饰物。” 裴言卿笑了笑,道:“赏给你的那些东西你都送给了别人。” 淳于珩的神情依旧恭恭敬敬地。道:“主公说笑了。” 从裴言卿的角度来看,淳于珩是个忠臣,他的性格想必裴言卿用人也特别清楚,估计一开始就没有打算相信戚禾雨说的话。再加上戚禾雨的证据并不足,裴言卿很难去相信。 之后裴言卿让总管送淳于珩出去了,这个过程里。淳于珩都没有看满华一眼。 看起来这两个人就像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边的那种情况。 送走淳于珩后,裴言卿的面色又冷了下来。对戚禾雨道:“你眼花就不追究你什么了,好好呆在你自己院子里,不要再出来乱逛,这样的话不要再随便乱说。” 这就是戚禾雨冲动的下场,她如果有耐心一些,抓住一些实质性的证据,再来扯下满华也不迟,估计戚禾雨是想在今天把事情都了结了,没想到她自己画蛇添足,没有讨着什么好处,反而让裴言卿说她眼花,还让她禁足。 而这段小插曲过后,裴言卿开始说今天楚惜和林喻萱的事情。 最终的结果就是,林喻萱好好养伤,等养好了再说背上黑锅的林喻萱再怎么罚的问题;楚惜是被禁足到下人房里,好好反省。 看来裴言卿也在林楚两家徘徊,林家权势比楚家稍大,但是不安分;楚家现在是裴言卿在文官方面权势最大的忠诚依附者,这件事情,就看裴言卿自己是怎么取舍的了。 等事情都结束的时候,已经正午都过了,满华走出重华院时,顿感外面的阳光甚是刺眼。 满华相信淳于珩来找她的时候,是不会留下什么证据的,让戚禾雨发现什么蛛丝马迹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那么经过今天的这件事情,想必淳于珩会想戚禾雨是怎么知道他和满华的关系的。 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满华亲口告诉戚禾雨的。 为什么满华要这么做呢?为了打压戚禾雨罢了。 估计淳于珩已经明白了,他,准确的来说,是他对满华的那份感情,被满华利用了。 满华知道淳于珩不会去主动告诉她一些情报,而满华自己也不会去试探淳于珩来获得何家想要的情报,因为那样太容易暴露,一旦牵扯到政事,满华相信男人的触觉会很敏锐。 那么也就这样吧,如果淳于珩还来找她,她就摊牌。 其实满华内心里还有一个她不愿意相信的理由,那就是她不忍心再这样对淳于珩。 即使满华在杨夫人面前说过那样决绝的话,即使满华通过裴言卿又再次认识了一遍男人的本性。 早早断了吧,对谁都好。 本来满华还想等淳于珩先厌倦的,没想到是自己先不能心安理得地承受来自淳于珩的感情和他对她的好。 这个后宅里,终究只剩她满华还“清清白白”的,对她威胁最大的那些女人,似乎都已经尘埃落定,以后满华只要安逸地过日子就行了。 她一直追寻着的权利啊、地位啊,不都是为了这之后安稳的日子的吗? 可是,为什么满华依旧觉得心里空空洞洞的。 满华又想起了裴语珺对她说的那些话,裴语珺的权利、地位,不需要她自己去苦苦追求,裴言卿已经帮她安排好了,可是她稳坐高位时快乐吗? 虽然此刻阳光洒在满华身上,但是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的温暖。 一切都和她想象里的似乎不一样。(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四章 真真假假(一) 满华慢慢地在回抚春院的路上走着,觉得这裴府太安静了。 以前在走这条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路时,总是会想很多事情,现在一下子放空,倒不是这裴府太过安静,而是满华的内心太过寂寥罢了。 裴言卿以后还会再娶的吧?到时候还要像现在一样斗来斗去的吗? 满华突然觉得自己所做所想的一切,都没有尽头。 有了第一个林喻萱,也会有第二个。 难道她这一辈子都要耗在后宅的是是非非里面,靠着像这样将对方彻底斗败来求得心里的暂时安宁吗? 现在想想都很累呢,更别提以后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了。 满华叹了一口气,暂时的安宁也总比没有的好。 当满华回到抚春院后,让春菁服侍她歇下。 什么也不用想,睡一觉就好。 满华又回到了她上次的那个梦里,她有两个孩子,还有一个让她安心幸福的男人。 似乎是一个早晨,孩子们还在睡觉。 满华坐在妆镜前,看着镜子里素面的自己。 她通过镜子看见了站在身后的那个男人。 是谁? 等她看清那张脸的时候,满华心下惊讶,可是镜中的她却笑得很温婉。 是淳于珩,满华不会看错的。 他似乎是才起身不久,上身就随意穿了一件短布衣,露出了他精壮的胸膛。 满华想起她和淳于珩第一次坦诚相见的时候,她是脸红到不敢看他的,她记得。 而梦里的满华仿佛已经习惯了见到这样的淳于珩,她随意挽了一个简单的髻。正准备起身时,在背后一直看着她的淳于珩按住她的肩,示意她不要动。 随后淳于珩拿起桌上的石黛,想要替满华描眉。 梦里的她笑道:“怎么突然想起要做这样的事情?” 淳于珩顿了顿,犹豫地道:“以前总是见你妆容精致,现在的你却撇下了这些物事,我总感觉这样平淡的日子不适合你。以前你身着华服。妆容妍丽,还能笑地从容,处事游刃有余。仿佛那种生活是为你量身定制的。” “那你希望我回去吗?” 淳于珩一下子抱住了她,道:“不,并不。” 快速而简单的几个字从淳于珩口中说出时,满华能感受到这个男人异常地在乎她。 梦里的满华依旧笑着。道:“我这辈子有你和孩子们就够了,你不需要想这么多。” 满华见到梦里的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惊讶已经不能够形容她的心情,用不可理喻似乎又重了一些,总之她平日里用来说服自己不要相信男人的那些言论一瞬间仿佛从脑海里被清空,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很羡慕这样的自己,一辈子有人替你着想,一辈子有人在乎你。 最重要的是不必所有的事情都一个人扛着。 梦终究是梦啊。 等满华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并不是窗外的天色,而是坐在她床边一直无声无息的的人。 她刚刚做梦时。梦见的那个男人。 淳于珩好像一直在看着她,至少满华醒来时就发现他一直盯着她的脸。 满华还没有从那个平静而幸福的梦里缓过神来,见到淳于珩时,心猛然间收缩。 从未有过的感觉。 “你睡了很久,还哭了。”两相对望时,淳于珩打破了沉默。 此时的满华已经清醒过来,梦里的事情是一回事,现实里她要怎样对待淳于珩又是另外一件事情。 而且经过刚刚的那个梦,满华潜意识里竟然会相信淳于珩会对他的妻子专情一辈子,可是显然他的妻子不会是满华,如果裴言卿胜了,她会一直呆在这裴府后宅里;如果他败了,那么满华会辗转去许都。 满华觉得不应该这样和淳于珩耗下去,是她愧对于淳于珩在先。 “淳于将军,你突然造访,想必是有什么要紧事吧?” 满华坐起身,淳于珩并不蠢,以前只是太过相信她而已,但是今天的事情,淳于珩肯定是察觉到了什么,他过来是要找她求证什么吗?还是想要来报复她,说她欺骗了他的感情? 反正这些事情满华在决定利用淳于珩的时候,就知道淳于珩的一切反应都是她应受着的。 “我们单独相处的时候,你都是叫我阿珩的。” 淳于珩离她很近,他在说这句话时,满华觉得他就像是贴在自己的耳边说话一样,她因为不确定淳于珩此时到底想要做什么,而微微有些紧张,不由得想要和他拉开距离。 淳于珩忽略了满华最直接的话语暗示,反而察觉到满华不自然的动作,道:“你为什么要躲?” 那种不可控的危险感又再次萦绕在满华的心头,她每挪动一段距离,淳于珩就会追上来,直到满华的背靠在了精致的雕花床沿上,再无退路。 满华看着淳于珩冷峻的面色,推测这个男人是不是已经处于发怒的边缘,但是他说出的话,却又好像很冷静。 淳于珩的手抚上了满华的脸,但是心里有着莫名恐惧的满华,在淳于珩抚上她的那一刻,偏过头,打算躲开。 此时淳于珩用两只手指握住满华的下巴,将她的头扳正,迫使她重新看着他。 淳于珩眼里的满华,再也不是他印象里那个柔柔弱弱的形象了,眼神也不再单纯无辜,变得世故而复杂。 冷漠,这是淳于珩从满华的面色里读出来的情感。 “我是主公的女人。” 满华每多说出一个字,淳于珩的面色就越发阴暗。 “所以呢?” 淳于珩的话语就如同他此时的表情一样,好像满华再说一句不如他意的话,就会发生一些连满华自己都想象不到的事情。 满华已经能够感觉到她在淳于珩目光的压力下,背后已经出了些许冷汗。 她尽量维持着自己的冷漠的面色不要因为她自己的紧张而出现裂痕,但是却没有再直视淳于珩的眼睛的勇气。 故而满华移开目光,仿佛没有看见淳于珩不悦的面色一样,继续道:“所以我们没可能,同时,我也厌倦了你。”(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五章 真真假假(二) “阿华这是在说笑吗?” 满华因为移开了目光,看不见淳于珩此时的表情,但是他的语气和刚刚想必似乎是放松了许多。 是她的错觉吗? “你说你是主公的女人,这一点我一直都很清楚,我并不介意;你说你厌倦了我,可是刚刚你醒来的时候为什么要用那样缱绻的眼神看着我。” “你想要对我隐瞒什么?” 满华觉得她无法去反驳,但是今天一定要和淳于珩划清界限。 淳于珩说完,凑近了满华,似乎想要吻她。 满华想要躲开,奈何淳于珩固定她的下巴时用劲很大,满华动弹不得,只能将视线重新移回到淳于珩的面上,希望她的排斥不喜的神色能够阻止淳于珩的行为。 看到满华此举的淳于珩果然是停了下来,不过他的另一只手却抚上了满华的眼角。 “这双眼睛很好看,我最喜欢到这双眼睛里面倒映着我一个人。” 淳于珩面色好了许多,用一种近乎着迷的眼神看着满华。 这个男人是要疯了吗? 他明明能看出来现在的她和平日里判若两人,为何不质问她是个善变的女人?为何不质问她利用他的感情? 他这样做只能让满华越发愧疚,甚至满华心里涌上一种她自己都不会承认的心疼的感觉。 这样的心情让满华眷念淳于珩的温暖,因为满华潜意识里已经明白,淳于珩知道她在利用他,但是他自己却依旧在自欺欺人,给自己一个离谱的理由来说服他自己。认为满华和他还有可能。 满华从来没有这样厌恶过自己。 她怎么能这样呢?明明利用了这个男人,还舍不得放弃自己和他的这种人人都不会容忍的关系。 她还真是一个为了一己私利坏到不行的女人。 满华的嘴角向上一勾,面露出嘲讽的神色,仿佛淳于珩这样的动作一文不值,道:“将军这是怎么了?我说厌倦了就是厌倦了,哪有什么隐瞒?难不成,将军爱上了我?舍不得我?” “将军难道今日没有看见吗?三夫人因为你我这件事的噱头惹主公不悦。被他禁足。连出来的日子主公都没有交代,况大夫人面容已毁,右眼已瞎。二夫人被禁足在下人房里,这样一来,整个后院主公就会宠着我一个人,至于将军你。只不过是我计划里的一小步,难为将军你这么在乎我。还如此配合我,妾身先谢过了。” 这样的满华看起来真的像深宅后院里的一个怨妇,因为一个男人和其他女人争得死去活来,可怜又可悲。 “你说你这样做是为了主公?为了裴言卿?!” 淳于珩的英俊的面容变得有些疯狂。满华感觉他捏住自己下巴的那只手好像要把自己的骨头捏碎。 “是!我是主公的女人,我为了他有什么不对!” 满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喊出这句话的时候,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滑了下来。 原来满华也有说着违心的话而感觉到歉疚的时候。 见到此情此景的淳于珩反而安静了下来。用手抹去她的眼泪,用他柔下来的声音道:“为什么要哭?你还委屈了吗?你一哭我就心疼。” 就像是在安慰她。哄着她一样。 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为什么她已经挑明了,淳于珩还要对她这么好? 满华没有吭声,面对淳于珩此时柔化的面色,以及他眼底明显的包容,她直接闭上了眼睛。 这样真实的她淳于珩都无条件地接受了。 这是满华从来没有预料的事情,她想过淳于珩指责她,甚至是羞辱她,但是从未预料到淳于珩没有丝毫犹豫地就这样接受了。 淳于珩的手没有再紧箍着她的下巴,转而抱住了她,让她贴近他。 满华没有挣脱,对于淳于珩的感情,到现在为止,她已经不知该如何回应,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对待。 她只是知道愿意这样包容她的男人让她的心跳得很快。 淳于珩此时喃喃道:“是,我就是爱上了你,就是舍不得你,阿华满意了吗?” 不是的,满华不想听见他这样说。 为什么事情的发展会变成这样? 她自己都明白自己是一个自私又自利的女人,为什么淳于珩不介意? 满华倒觉得如果淳于珩现在羞辱她,她才会觉得这是一个正常的男人该有的表现。 满华现在不想睁开眼,不想看见淳于珩深情的眼眸。 如果满华知道谁利用了她,不管是谁,估计她都不会原谅,为什么淳于珩还能做到如斯?真的如他所说,他爱她,舍不得她,所以她的一切他都接受? 满华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男人。 虽然至此满华不得不承认她受到的震撼很大,但是他们要在一起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她是一个深宅妇人,他是一个将军,各有各的牵扯,满华不能去连累他。 摆脱她,淳于珩可以有更好的前途,满华的存在,对于淳于珩来说,肯定是个污点,是件对他极其不利的事情。 两人沉默着,淳于珩开始轻吻她的脖颈,一下一下,带着呵护的意味。 再接着下去,满华感觉她会弥足身陷。 从来没有哪个男人能带给她这样的震撼。 满华使出她平生最大的劲去推开淳于珩,喊道:“你走吧,为什么我都言尽于此你还这样执着?!” 淳于珩松开了她,退后一步,道:“我自己也不知道,可是我见不着你就会心焦,看见你笑我也会觉得舒心,看见你哭会觉得心疼,你的一举一动都能影响我,我做不到不对你执着。” 又是情话,又是情话! 今天的情况不是在满华在说服他,反倒是淳于珩在让她身陷泥潭,不能自拔。 “你做好准备吧,我已经决定带你走,但是到时你有选择的权利。” 淳于珩在这样深深地看过她一眼后,转身走了。 连刚刚的那一份温暖也带走了。 他说要带她走?怎么做?什么叫她有选择的权利? 此时她对杨夫人说过的那些话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满华心底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对她说:信他吧,他都能对你做到这些,还有什么让你犹豫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六章 生死诀别 实话说来,满华想不出来淳于珩到底要怎样做。 淳于珩让她来选择,她到底走不走呢? 走的话就意味着她今后能够倚靠的就只有淳于珩,不走的话要继续留在这个宅子里面和裴言卿的女人们斗来斗去的? 是选择相信淳于珩还是选择一个人心累地活下去? 满华不知道该怎样选择。 满芳因为何凌而死时,她能笑得很幸福;满华的母亲因为一个男人而死的悲凉,况且杨夫人还叮嘱她不要相信男人。 满华的心很乱,没有头绪。 过了几天,府里传出楚惜从下人房里被放出来的消息,说是转为禁足在她自己的宁秋院里了。 很明显,裴言卿是决定偏向楚家了。 那么林喻萱肯定是讨不到一点好处了,包括她背后的林家。 果然,又过了几日,林喻萱的重华院里传出林喻萱自杀的消息。 林喻萱是自杀的,还是有人逼她死的,估计没有人知晓,当然这与满华一点干系都没有,反正林喻萱是再也影响不到她了。 林喻萱一死,看来裴言卿是想要端掉林家了,林家除非有兵权,才敢和裴言卿一较高下,不然的话,就只能是静待被随意安插一个理由被抄家的命运。 林喻萱如果不现在死,等林家被抄家时她也得死。 只不过先死反而能减轻痛苦,给林家一个“反”的理由,这样的话,裴言卿才能够在舆论上占据上风,然后合情合理的铲除他觉得不安分的家族。 如果林家敢公然反抗裴言卿而不是选择暗地里运作的话。想必一定还有武将支持他们,这样的话,武力造反是最快能解决问题的办法了。 还有被林喻萱教养着的莺小姐也回到了戚禾雨身边,这下戚禾雨也应该安分了吧? 不过这几天关于淳于珩走时留给满华的那句话时不时地就让她想了起来。 心中有种莫名的不安,或许就是因为不知道他要怎么做才会觉得心里不上不下的。 是担心吗?满华不知道。 满华这几天对外称病,一直安安静静地呆在自己的抚春院里。 裴言卿也没有来看过她,似乎是因为要处理的政务太多。不仅仅是林家的事情。还有对外与何家谈判的事情。 满华趁着阳光和煦的时候让下人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庭院里,晒晒太阳。 闭上眼睛,很多人的面容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每个人的命运都是自己定的。自己怎么选择就要背负怎样的命运。 最终在别人看来凄凉的,自己却能苦中作乐、心甘情愿。 这时,春菁走过来告诉满华说裴府总管想要见她。 满华睁开眼睛时,裴府总管正走了过来。 “奴才见过四夫人。四夫人身体可好些了?主公让您去书房一趟。” 满华轻微皱眉,书房是裴言卿处理政务的地方。从来没有让他的女人们去过,至少满华是闻所未闻。 让她去书房干什么? “主公有交代是什么事情吗?” “您过去了就知道了。” 总管还是一副什么都不愿意告诉的模样。 满华应下,回内室将妆容衣着整理了一下之后,便和总管一同去了书房。 当她看见跪在地上。双手被反绑着的淳于珩后,这几日努力使自己静下来的满华心又提了起来。 淳于珩在这里…… 裴言卿还把她叫了过来。 这是淳于珩的计划,还是他的计划已经失败? 满华茫然。这种事情来得太突然。 她定了定神,保持着和平日里见到裴言卿时一个模样。上前请安道:“妾身见过主公,主公安好。” “你近来病着,如果不是有什么要紧事孤也不会让你来这里。” “不知妾身能为主公分什么忧?” 淳于珩一直低着头,没有看满华。 既然淳于珩人都在这里了,看来裴言卿要说的事情是和他们两人有关系了。 被发现了吗?裴言卿是怎么知道的呢? 不过满华现在没有什么怨怼愤懑的心情,倒是觉得解脱了,没有以前在满府时那种不甘退居人下的心情。 她自己做过的事情她自己会负责的。 现在她想要报复的人,已经报复过了,唯一觉得还有亏欠的人,是淳于珩。 她的确不该把他拉进来,她一介女流,死了一了百了,没有几个人会在乎,他们男人,终归天地要比女人广阔许多。 裴言卿此时道:“淳于将军和林家联手准备造反,孤打算先处死他,再去拿下林家,阿华觉得如何?” 他为什么要问满华这种事情? 难道是要当着满华的面处死淳于珩,还是要她亲手去杀了淳于珩? 不然为什么要让她知道这种事情,还让她来书房这种地方。 不论让满华怎么选择,满华的心都在收紧,她低着头,不想去面对裴言卿一副掌控全局的表情。 “这种事情对于妾身一个女子来说,说的话又怎能做的了数。” 裴言卿没有再问满华什么,而是让总管出去拿了什么东西。 之后总管再进来的时候,手上抬着一个托盘,上面只有一个酒杯,一个酒壶。 这样的场景让满华联想到满芳死去时的场景。 裴言卿道:“淳于将军以前也算是功臣,不如阿华你来敬他最后一杯,可好?孤记得阿华一直是很听话的。” 看来裴言卿已经替满华做好选择了,根本就不用满华自寻烦恼。 裴言卿还真是喜欢使出这样的伎俩,用自己人来捅自己人。 让她送满芳上路是第一次,送淳于珩上路是第二次。 满华抬起头来看裴言卿,在她眼里,裴言卿是第一次给她这种感觉。 像是寒冬里能让你瑟瑟发抖的寒风。 “妾身……遵命。” 满华已经对自己如何接下酒杯完全没有印象了。 她只是记得,淳于珩帮了她,她利用了淳于珩,最后反而要亲手杀了他。 满华在内心里祈祷:不要让她再看见那深情的眸子,千万不要。 她走近淳于珩的时候,淳于珩一直低着的头抬了起来。 一如既往地熟悉,深情里带着关心,没有丝毫掩饰。 满华道:“将军,您是功臣,那么这一杯,妾身就先干为敬。” 说罢,满华仰头喝下。 辣酒入喉,谁成全了谁,满华不知道。 她只是不想看见淳于珩死,所以她先来罢了。 也不知道她这一生唯一任性的一个决定,还是为了一个男人,到底值不值得呢? 满华感觉到自己眼皮很重,手中的酒杯掷地有声,身旁似乎还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是谁呢?满华已经听不出来了。(未完待续) ps:he信我。::>_<:: 第一百零七章 岁月静好 满华是因为感觉到颠簸才醒来的。 这种感觉,是在马车里? 眼皮好像依旧有些沉重感,看东西还有些模糊。 等一切都清晰的时候,满华才意识到这真的是在马车上。 她在那个她熟悉的怀抱里。 淳于珩道:“醒了?身体有什么不适吗?” “我……这是怎么回事?” 淳于珩知道满华会问这个问题。 于是淳于珩就把他一早准备好了的说词给满华说了一遍。 这是他和裴言卿的交易,因为与何家交涉在即,林家这件事情要是处理不好,裴言卿可能会面临内外交困的状况,所以淳于珩此时提出,让他露出一点要结盟的苗头,林家肯定会给淳于珩抛橄榄枝,因为淳于珩手中有一定的兵权,林家想必这个时候正缺这样东西,然后淳于珩再推脱一番,等林家给地筹码更高时再应下,这样才会尽可能减少林家对淳于珩的怀疑,等淳于珩假意投靠林家后,那么林家要造反的证据就很好收集了。 既然是交易,淳于珩能够帮裴言卿快速解决这个林家这个问题,那么淳于珩也提出了他自己的条件,就是要裴言卿把满华事后给他。 裴言卿同意了但是却有一点要让淳于珩做到:他们两人此生不能再次进京,其余的裴言卿一概不管。 看来在裴言卿的心里,果然还是他的权利最重要啊。 不过既然像淳于珩说的这样的话,为何会有赐酒的那一幕? 满华如是询问了淳于珩,淳于珩还没来得及说话,外面传来一个声音:“这个是我想出来的。” 是陈能的声音。 陈能也在? 满华突然感觉浑身变得都不自然了。淳于珩察觉到满华的紧张,轻轻吻了吻她的面颊。 于是满华的注意力又被淳于珩给吸引了过去,放松了许多。 陈能继续道:“本来淳于是想让你自己决定跟不跟他走的,但是我一直都不太相信你,所以淳于在和主公提这件事情的时候,我在一旁插了话,结果没想到主公也同意了。” 满华在想如果那杯酒她真的给淳于珩喝了会怎样?现在的结果虽然是满华宁愿自己死去。也不愿意亲手杀了淳于珩。但是如果满华当时真的选择了自己,淳于珩会放弃她吗? 似乎知道满华会想这样的问题,陈能道:“主公说如果你把那杯酒给了淳于。那么淳于会娶一个主公安排的姑娘。” 满华听及此看向淳于珩,带着一丝埋怨意味的清澈眼睛就这样直直地看着他,淳于珩的心都化了,他道:“别听他胡说。如果你把那杯酒给了我,我就把你硬抢出来。不会娶别人的。” 驾车的陈能听及此大笑了几声,调侃道:“又是一个被媳妇儿吃地死死的兄弟。” “我们现在要去哪?”满华的嘴角也不自觉的弯了起来,感觉离开了裴府,果然一切都轻松了起来。 “去黎南山。陈将军以前的地盘。” 这个时候陈能又插话道:“说实话,你自己喝下那杯酒后,我就信了你。我叫你‘弟妹’,没有意见吧?” 淳于珩道:“她没有意见。” 满华娇嗔着看了淳于珩一眼。没有说话,但其实已经默许,如果真要她回答的话,说不定出于女子的矜持,犹犹豫豫的又让淳于珩取笑她罢了。 接着淳于珩就吻了上来,毫无征兆,满华惊呼一声,意识到外面还有正在驾车的陈能,又立马闭上了嘴,生怕她和淳于珩的动静被陈能听了去。 如满华所希望的那样,陈能好像什么都没有察觉到,自顾自地开始说:“想当年我在黎南山做山匪的时候,那里风景秀丽,怎么瞧怎么美……” 刚开始满华还能听地进去陈能在说些什么,后面等淳于珩用舌撬开她的牙关的时候,满华的注意力已经全部在淳于珩身上,陈能再说了些什么她已经没有那个精力再去注意了。 满华只是知道她现在很满足,仿佛一身的包袱都卸了下来,或许她真的可以过上梦里的那种生活,满华有预感这个和她相拥着的男子能够给她真真正正想要的。 陈能说着说着察觉到马车内没有人应声,叹了一口气,道:“果然还是年轻人啊。” 当然,他的这句话也没有被马车内的两人给听进去。 过了些许时候,淳于珩放开了满华,满华此时面颊羞红,如芙蓉娇美,再加上萦绕在两人之间的暧昧气氛,淳于珩还想再去一吻芳泽,不过却被满华阻止了。 满华尽量放低声音,道:“外面还有人呢。” 但是照淳于珩的态势,好像并不介意还有个陈能在外面。 于是满华起身脱离淳于珩的怀抱,借掀开车帘的动作来掩饰自己面上的羞涩和心里抑制不住的满足感。 可是淳于珩好像现在每一分每一秒都离不开满华,又从满华身后抱住了她,头靠在满华的肩上,两人看起来很是亲昵。 满华见淳于珩没有什么额外的动作,就是这样安安分分地抱着她,也由着他去了。 他们现在正行驶在山道上,周围的散漫着清新的味道,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丫杈,投射到并不怎么平整的山道上,落下星星点点的光影,鸟儿的声音唧唧喳喳但是却又不觉得吵闹,一切都给满华一种静好的感觉。 更重要的是,她现在选择愿意相信她身后的这个男人。 来自男人的温暖包裹着她,同时也包裹了她的心。 满华突然想起一件事,轻声对淳于珩道:“阿珩,你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的。” 满华看着马车车窗外的景物,似乎已经能够依照她梦里的情景想象出他们以后的生活。 满华自醒后嘴角一直是自然上扬的,以前的生活里从来没有哪个场景能够给她这样的感觉。 她轻启朱唇,道:“我们会恩爱一世。” 这句话淳于珩曾认真对她说过,现在她也认真对他再说一遍。 (全文完)(未完待续) ps:下章是交代男配们结局的番外,请谨慎购买。(>﹏<) 第一百零八章 番外 ps:这章是大多是交代男配女配的结局,请谨慎购买。^_^ 何家最终决定以两城换回何凌,不久,何策因病逝世,何凌继位,后来第二年何凌在亲自探查瘟疫病情时,死于瘟疫,时年二十四岁,尚未娶妻亦无子嗣,上位者大多对他评价不高,倒是很受许都周围百姓的爱戴。 是以这样势力对峙的局面并没有持续太久,莫约八年之后,裴家一统天下。 平民百姓里总是有乱世里掌权者的一些传言。 一些说书人,行走四方的南北商人、四海为家的诗画才子等,从他们的口中可以略知一二。 一位说书人道:“往昔还有宁国四大美人,如今四美里只有北边的楚惜为当朝贵妃,依旧艳冠京城,风华犹存。西边的夏家美人夏甄在西河王降了之后,不知和西河王去了何处;南边的满家芳华自当年田州城被破之后也不知所踪,有人说她们嫁给了当今皇上,有人说她们在乱世逃命时踪迹早已不可探寻,可怜红颜命薄总是易逝……” 一位爱好收藏仕女图的官员在和同好聊天时,谈到:“在下偶然得到一次机会进京面见圣上,在他的御书房看见了一副画工及其精致的仕女图,据说是已经仙逝的孝元皇后,但是眉眼和皇上未登基时的正室夫人有很大出入,在下私以为倒是觉着像四大美人里的满华,这位美人在坊间流传的画像在下见过许多,决不会认错的!不过谈到满华,在下没有看见圣上的那幅画的时候,觉着何家世子笔下的满华才是万金难求的佳作。现在看来,圣上的那幅画和何家世子的功力也是不分伯仲啊……” 后来这位官员的说法被传了出去,民间又流传着何家世子困窘在京时,与四大美人之一的满华还有当时为人臣子的皇上的三人不可言说的叵测情事,之后被当朝皇帝听闻后,下令销毁一切话本、禁止再编造和皇家有关的故事。 一位南北行镖的镖师道:“在下是南州城人氏,当年淳于将军来南州城时英姿飒爽的模样至今还能想象地出来。不过在下一直想当将军的梦一直没有实现。只得改行做了镖师……遗憾的是,淳于将军在当今圣上剿灭逆臣林太尉的时候不慎身亡,可我有个同行据说在经过黎南山时见过一个和淳于将军长得非常相似的男人。兴许淳于将军没死呢,但是他也不会在那种地方吧……” 一位身在许都有着徐娘半老风韵的艺伎道:“以前何节度使还健在的时候,何家世子经常会找奴家,听奴家弹琵琶。可等世子从京城回来之后,为什么突然喜欢上了作画?画的还是同一个女人。再也没来找过奴家,奴家难道没有那个女人漂亮吗……” 一位刚刚被选进宫的秀女道:“后位空悬,皇上自登基一来就一直没有立后,皇上的意思说是先皇后甚得他意。暂不立后,皇上也有忘不了的女人吗?还有啊,真是羡慕皇上的菁贵妃。现下得宠不说,据说以前是杨太后身边的丫鬟。身份如此低微也能坐上高位,我要是能得到贵妃的位置,让我当个丫鬟我也是不介意的……” 皇宫里,杨太后处。 各宫各院都一直巴结着的菁贵妃一有时间都守在杨太后身边,有人说她是靠着杨太后的关系才有的今天,也有人说皇上看中了她能得杨太后欢心才有了现在的位分。 不过菁贵妃倒是对外面这些传言不闻不问,每日都去杨太后宫里,现在她就和杨太后在聊着天。 “每次和你聊起阿华和她的娘亲都有说不完的话,你说她要是现在没走,日子不也和我们一样安稳?”杨太后用唇抿了一口茶,叹息道。 “小姐她所做出来的决定不会让她自己吃亏的。”面对杨太后多次这样的叹息,菁贵妃也只是微微一笑,安抚安抚就过去了。 她还如以往一样,满华做出什么决定她都是支持的。 “但愿如此吧,她和她娘一样,为了一个男人不顾自己。” 杨太后又换了一个话题,道:“这几日据说楚贵妃病得更重了?” 菁贵妃回道:“是的,老毛病了,御医说过需要卧床休息。” “你替哀家去一趟吧,这么多年身子一直调养不好不能侍寝也倒是可怜见的。” 菁贵妃领命退下,带着宫人去了楚贵妃的宫里。 待下人传报后,一直很少见外人的楚贵妃同意了菁贵妃进去,本来菁贵妃还打算报一报杨太后的名号的,看来也不必了。 菁贵妃走到床边时,楚贵妃才被宫女们扶起,她看起来面色真的很不好,白惨惨的一片,眼睛也没有以往的光彩,看上去就像是时日无多了的人。 “你来的正好,我有话要问你。”楚贵妃虽然是一副病怏怏的模样,但是那副不屑的表情还是能够表现地一如当年,她并没有看菁贵妃,声音即使有些沙哑破碎,可是依旧能够带着一些命令的意味。 “不知妹妹有什么地方能够帮到姐姐。” “皇帝……皇帝他这么多年还记着四夫人?为什么这后宫里那么多新颜色,他还记着那一个跟别的男人跑了的女人?!”楚惜的语气仿佛心有不甘,但是到了现在她终究还是认命了的,只不过她的骄傲不允许她低头去寻找她不被一个男人喜欢的理由,可估计到了临死之际又不愿意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所以拉下她的自尊来问一问曾经和满华关系紧密的菁贵妃。 “孝元皇后姓杨,名素华,前几日皇上叮嘱史官这样写上去的,他记挂的女人并不是四夫人,而是四夫人的表姐。” 其实楚贵妃在听见孝元皇后的名字后便再无心听下去了,只是喃喃道:“原来他并没有挂心满华,那个女人不是满华,我并没有败在喜新厌旧这个词上!是皇上太过恋旧了……” 菁贵妃看着楚贵妃一脸满足的神情,摇了摇头,便嘱咐楚贵妃宫里的宫人要好生侍奉,打算回自己宫中。 出了楚贵妃的地方,菁贵妃抬头看了一眼高墙之上的月亮,叹息道:“本宫终究还是做不到告诉她真相,孝元皇后姓满,名华,不过是皇上让人封了口,从不为外人道罢了。” 当朝元帝裴言卿驾崩后,那本史书内容的流传又让作为四大美人之一的满华的命运又跌宕了起来,不仅仅是她和元帝的故事,她和何家世子的故事,甚至还有人说她和早逝的淳于珩将军也有一段不可告人的密情。 所以,后人称满华为奇女子也好,称她为妖姬也好,终究是历史上传奇女人里浓墨重彩的一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