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如玉剑如虹》 第1页 [gl百合] 《美人如玉剑如虹》作者:一只白白【完结】 文案 大旱三年,公主扮作长袖的女,一支舞祈来了春雨。 水袖扬起,垂落在杀手身上,害她误了时辰被抽了三十鞭子。 一别数年,小龙女落在她手上了。 公主:贴贴!美女贴贴! 内容标籤: 天作之合 古代幻想 搜索关键字:主角:公主,刺客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小甜饼合集,啾咪 立意: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第1章 初遇 国师说,公主禀国运而生。 这句话倒也没说错,公主出生的那一日,僵持数月的边关首战告捷,她满月那一天,将军向皇帝奉上了荣狄王的头颅。 皇帝看了一眼白髮雪眉的国师,觉得他年纪轻轻就白了头,一定是为国家呕心沥血伤了身体,以后不能骂他是神棍了。 公主十六岁,荣狄的骑兵也休养生息了十六年,不出意外,边关又打起来了。 皇帝有点忧心,荣狄王臣服这些年励精图治努力练兵,为的就是给他掉了脑袋的爹报仇的这一天,而他的国家天天歌舞昇平的,十几年没仗打兵器都快锈了吧? 「爱卿,依你看寡人应该怎么办啊!」 皇帝抱着国师的大腿哭成了一个二百斤的傻逼:「你看我死了你也不好过啊!」 国师把皇帝英俊的脸推远了一点,从袖口抖出一张荣狄的招贤书,清清冷冷的瞥一眼:「你死了我转头就投奔荣狄王。」 皇帝:「…………」mmpm,nmb。 国师掐指一算,算到皇帝在心里素质三连,于是特别冷漠的道:「住脑,去给你家老祖宗上个香,微臣保管你旗开得胜。」 皇帝心说你也知道自己是「微臣」,你个胆大包天的老不死,朕小时候你就敢打朕手板心,长大了连朕娶什么老婆都管。 没错,国师把皇帝从小管到大,皇帝小时候还以为他是个少白头的美青年,直到他的小女儿到了出阁的年纪,皇帝才反应过来,不对啊!这神棍好像一点没变! 考虑到国师的特殊能力,皇帝脑内安静如鸡,不敢再bb了,乖乖答应去祭祖。 结果仪仗都准备好了,边关一封文书传过来,皇帝为了鼓励士气御驾亲征了。 「长安公主乃是静和皇后所出,是您骨中之骨,肉中之肉,可代替您前往祭祖。」 国师照旧不行礼,披着一头雪色髮丝站在皇帝边上,尽管被皇帝突如其来的一手打断计划,仍旧不疾不徐安排好一切。 皇帝对虚无缥缈的东西没兴趣,也不乐意听国师说这个,听了一耳朵就光顾着点头了,还不忘把国师往旁边扒拉扒拉。 「国师你让让,朕快看不到皇后了。」 妻奴皇帝语重心长:「你没娶老婆你不懂,这马上万里赴戎机了,赶紧亲热下。」 皇帝想了一下,又补充一句:「对了国师,我老婆能照顾自己,不劳你费心了。」 国师:「…………」 万年单身狗国师面无表情,不过皇帝以己度人,猜测他心里肯定在素质三连。 当然,国师心里素质三连与否皇帝不太确定,但没两天,公主被杀手劫走、皇后忧思过度而病倒的消息就传到了边关。 皇帝气的哐哐拍桌子,素质何止是三连,怒吼道:「随行侍卫都是猪吧!!!」 丢了公主的猪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皇帝又一拍桌子,眼不见心不烦:「丢出去砍了!砍了!朕要你们这群猪何用!」 将军看不下去了,劝道:「陛下,侍卫失职在先理应将功补过,现在当务之急是赶快把公主找回来,实在不宜耽搁时间。」 皇帝一想也是,他这御驾亲征一时半会儿的也回不去,只能修书一封传给京城的国师,暴躁道:「也罢,公主金枝玉叶,若是出了差错,杀了这群猪也于事无补。」 侍卫捧着信,不敢看皇帝阴沉沉的脸色,一边抖腿,一边战战兢兢的回京了。 而此时的公主已经被杀手挟持十八个时辰了,从大声唿救到精疲力竭,公主逐渐放弃,为了喝一口水连撒娇都用上了。 「杀手哥哥,求求你了,我们歇一会儿行吗?就一会儿!我的胃都快要打结了!」 公主看着身侧飞速掠过的山林,委屈巴巴的锤了下杀手的肩膀:「我好饿啊。」 她的力气不大,更何况又滴水未进的饿了一天,对于久经训练的杀手来说更是不痛不痒,就连被猫挠了一下都算不上。 杀手抬头看了一眼月色,冰冷的银色面具反射出凛凛寒光,冷声道:「忍着。」 「忍不住了,我们什么时候能歇一歇,我好渴,我都一天没喝水了,也好累啊。」 公主垂头丧气的趴在杀手肩头,她的胃里翻江倒海,却偏偏什么也吐不出来。 她是在祭祖的仪仗里突然被杀手劫走的,侍卫连杀手的影子都没看到,公主就没了,至今为止已经被扛着逃亡一天了。 逃亡就逃亡,还要被人扛着跑,这个动作一直都压着公主的胃,特别不舒服。 罪魁祸首冷哼了一声,她的音色十分清冷,就是透过面具传来时会有些闷,听起来雌雄莫辨,但威慑力十足:「闭嘴。」 第2页 公主大声喊:「我就不!!!就不!」 说完,她又痛苦的锤了一下杀手有些单薄的肩膀,崩溃道:「要么现在杀了我,要么放下我再给我弄点吃的,你自己选!」 杀手面无表情,无视公主继续赶路。 倒栽葱的公主肚子饿得咕咕叫,嗓子里火烧一样的疼,愤怒的拍了一下杀手有点挺翘的屁股,冲着她喊:「嘤嘤嘤!!」 杀手:「…………」她的动作顿了一下。 公主大声bb:「怎么?你有意见吗!」 没错,刚开始公主的确很怕杀手,对方冷冰冰的一句闭嘴就能把她吓的一个激灵,结果没到三个时辰就听习惯了,现在恶从胆边生,公主都敢去摸老虎屁股了。 杀手把娇气的公主放下来,从腰间解下一只水囊丢到她怀里,冷声道:「喝。」 如果不是僱主要活人,杀手本来不必在意公主的死活,但谁让对方出了一千两黄金,哪怕是为了金子公主也必须活着。 公主靠着树干坐下休息,一边揉胃一边捧着水囊小口喝水,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杀手,说道:「哥哥你不累吗?我好睏,被你扛着又睡不着,我从没吃过这种苦。」 杀手瘦削又高挑的身子完全隐没在树荫下,注意着是否有侍卫追来,根本就没打算听公主说话,甚至都懒得敷衍一句。 公主提着裙子站起来,冲着杀手的耳朵大声喊:「嘤嘤嘤!杀手哥哥我困啦!」 杀手:「…………」真麻烦。 杀手冷酷无情的给了公主一个手刀。 第2章 身份 公主醒了,后颈还有点疼,不过不要紧。 她躺在干燥的地上,旁边生了一堆火,暖烘烘的火光下,杀手脱了衣裳,正往后肩上的伤洒药。 雪白的肩膀上,血迹触目惊心。 公主大吃一惊,杀手竟然是一个女人,还是个身体很好看的女人,就是胸口平了一点—— 杀手的身形十分瘦削,几乎看不出一点女子柔软的弧度。 杀手也发现她醒了,冷冷的看过来一眼。 公主一下子心软了,试探的道:「疼不疼?」 在男人掌权的朝代,同为女子,公主对女人总是宽容一些,理解她们的难处,再说了,女孩子被男人绑架,是事故,被帅气姐姐绑架,那叫故事。 然而杀手一言不发,连一个眼神都欠奉。 公主养尊处优,第一次被无视,立刻不开心的叉腰:「很好,女人,你成功的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就喜欢女孩子对我没有好脸色! 杀手:「……」 这不是她第一次见公主。 在两年前的祈雨之祭中,公主端庄大方,以一支惊艷的游龙舞祈来入春后的第一场雨,解了百姓的燃眉之急,和现在的无赖模样几乎是天壤之别。 十分钟后,公主放弃了架子,试图撒娇:「姐姐,姐姐,理理我嘛——伤在你身,痛在我心!」 杀手:「……」 杀手的脑子里好像有一百个小蜜蜂。 她动作飞快的上完了药,把衣襟合上,唇色因为失血透出一丝苍白,语气平淡的道:「习惯了。」 公主脑补了一堆话本子,真诚的道:「好惨。」 杀手点了下头,说:「还行。」 她的命悬在刀尖上,朝不保夕,手上的血洗不干净,比不得公主,一出生就是国师钦定的吉兆。 可这会儿公主的命就捏在这个杀手的手中。 公主也想明白了,嘆了口气,凑到火堆旁挨着杀手坐下,说:「可见国师错了,吉兆都是假的。」 杀手:「嗯。」 她盯着火,脸上的面具被烤的有点烫,于是取下来丢在一边,还顺手给火中的烤兔子翻了个面。 公主大惊失色:「你摘面具干什么?」 在话本子里,杀手在人质面前露出真容一般只有一个可能:杀人灭口。 杀手:「……」 她看了公主一眼,见对方如避蛇蝎,吓得花容失色,不由摸了一下眼尾,神色一下子冷了下来。 平心而论,杀手比不上公主天香国色,却也有几分动人的清冷,唇上一颗小小的红痣,看起来像渗出的一滴血,只是眼尾一道寸长的伤疤吓人些。 公主吓了一跳:「你要干什么?」 杀手一言不发,丢给她一只兔子腿,一个干馒头,而后又把面具扣回了脸上,沉默的令人害怕。 公主犹豫了一下。 看来不是要撕票,不过她为什么生气? 是……她看到的那道疤?其实并不吓人,还让杀手多了几分寻常女子所没有的冷冽,让人腿软。 不过杀手到底也是女子,所以才这么在乎吗? 公主悄悄看了一眼杀手。 那么生气,还是把一整只兔子上最肥美的兔腿让给了她,也没有对她怎么样,是僱主的要求吗? 杀手:「是。」 公主这才发现,自己不小心把心里的话说出口了,不过杀手回答的这么直接,还真是让人意外。 她捏着兔子腿,一边吃一边看杀手的脸色,小心的道:「那……是谁让你把我从大典上带走的?」 杀手的动作顿了一下。 公主热泪盈眶,哐哐捶地:「替我谢谢他!我的天,鬼知道祭祀的吉服有多重!我数了一下,光脖子上带的项鍊就有十二串!头冠至少十六斤!」 第3页 杀手:「……」 公主是王朝的吉兆,诸如久旱求雨、祭祀列祖这样的大事,一直以来都是公主的任务,莫非她每一次庄重从容的表象之下心里都这样一言难尽么? 公主真心实意的道:「唉,我好惨。」 她犹豫了一下,说:「杀手姐姐,你是不是也觉得国师说的吉兆完全就是骗人的?倘若我点一炷香就可以让边关大捷,自己也当逢凶化吉才对。」 杀手:「嗯。」 很好,她已经是一个合格的煳弄学大师了。 公主的眼睛亮了一下。 对神权大于王权的雍国来说,这样的话是大不敬——不可以质疑国师的任何决定,哪怕是皇帝和公主也不可以,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贊同这个说法。 杀手没有回答,转过脸拨了拨一旁的火堆。 火光下,公主的眼眸比星子还要明亮,她一眨不眨的望向杀手,一下子对她充满了好奇与热情。 「真的吗?」 公主说:「你也这么想?」 杀手的指节不自在的蜷了一下。 她垂下眼,惜字如金:「对。」 作为一个自小被训练的杀手,杀手的脑子里除了杀人,就是黄金,大臣与百姓拥护神权,神迹让所有人坚信国师的无所不能,其中却不包括杀手。 公主开心的笑了。 「好吧。」 她说:「尽管这个山洞有点简陋,不过也没有那么差劲——暂时住几天还可以,如果是一两个月的话,我身上会起疹子的,要早点带我离开这。」 杀手语气平淡,道:「只停一天,僱主在山下准备了一处别院,等甩开追兵,就带殿下过去。」 公主立刻追问:「那你和我一起住吗?」 杀手:「……」 她说:「不错,你逃不了。」 当年在祈雨祭上,公主的披帛被风吹落在杀手肩上,她停下脚步,为此挨了一顿鞭子,其中有一下险之又险的擦过眼尾,留下了一道骇人的伤疤。 没想到两年后,台上扮龙女的小公主落在了她的手上,在边关大捷之前,她都没机会回到皇宫。 第3章 亲亲 同居一点都不愉快。 公主娇气的要命,夜里一降温,她就冷的受不了了,小仓鼠似的钻进杀手怀里,飞速团成一团。 杀手的脸色不太好,道:「出去。」 在死人堆里待久了,她一直不喜欢和人肌肤相亲,觉得噁心,十分容易回忆起尸体冰冷的温度。 公主哭丧着脸。 公主死都不放手,中气十足的喊:「我不!」 杀手:「……」 她咬着牙,把衣裳脱了给公主穿上,自己守在洞口的火堆旁,一吹晚风,就一点睡意都没有了。 公主不太开心:「干什么?嫌弃我呀。」 杀手没说话。 公主太柔弱了,冻一个晚上就会得风寒,在这荒山野岭也没个大夫——她只会杀人,不会看病。 「……太过分了,你是第一个敢拒绝我的人,等我回了宫,一定要让父皇杀你的头,叫你认错。」 公主嘀咕了一会儿,在干草堆上睡过去了。 火光下,她的容光比天上的明月更加动人,难怪被百姓当做神女来跪拜,杀手看了一会儿,不自觉摸了下眼尾的伤疤,又似是触电似的收回了手。 第二日,杀手发现自己得了风寒。 「……」 杀手瞳孔巨震。 作为习武之人,在数九寒冬之时浸泡在寒潭中也未得过风寒,更别提一场小小的夜风,可身上灼烫的体温却做不得假,口中也不知不觉干的要命。 公主见她脸色不好,小心道:「你怎么了?」 杀手一言不发,她的肌肤被烧的绯红,脑子里也混沌许多,一举一动却让人看不出一点端倪来。 在一人吃了一个冷馒头之后,她用干草掩好洞穴,对公主道:「我去处理追兵,你在这里等我。」 公主大喜过望:「你快去!」 「……」 杀手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忽然道:「山林之中多狼,在官兵找到你之前,别成了它们的午餐。」 她话音刚落,一声狼嚎远远的传了过来。 公主:「……」 公主痛苦的道:「呜呜呜,那你早点回来啊。」 杀手一个起落,消失在了茫茫林海之中。 洞口洒了驱狼的药粉,只要不离开山洞,公主就不会出事,她已经处理了一路留下的痕迹,只要在另一个方向上留点线索,就能彻底摆脱追兵了。 杀手一走,就是一个多时辰。 公主心中十分害怕,只觉得这一个时辰似乎有一整日那么漫长,又不敢擅自离开,怕葬身狼口。 天上下了雨,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山洞口的药粉也被沖走了七七八八,生人的气味儿立刻引来了野兽的窥探,渗人的狼嚎生在林子中此起彼伏。 公主:「!」 公主吓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大气也不敢出,抄起一块石头当防身武器,在心里念了杀手一百遍。 躁动的狼群一点点围了过来。 公主心态崩了。 「呜呜呜父皇!救命啊——国师,国师救我!」 公主一边哭一边往外扔石头,认识的人几乎喊了一个遍儿,手软脚也软,哭的是上气不接下气。 第4页 好在最后关头,杀手赶了回来。 一只闪烁寒光的银针射穿了头狼的脑袋,几乎就在电光石火的一瞬间,狼尸倒在了公主的脚下。 公主哆嗦了一下。 杀手又利落的解决了几头公狼,把驱狼的药粉洒在山洞口,生起一堆火,靠着石壁一动不动了。 公主十分委屈:「餵——」 见杀手无动于衷,她小声哭了一会儿,心中又是难过,又是害怕,小心翼翼的凑到火堆旁烤火。 杀手冰冷的面具映着火光,只露出小半片苍白到病态的肌肤,她一动也不动,猩红的血水从指尖不住地滴落,不一会儿就染红了公主柔软的衣裙。 公主吓了一跳:「……杀手姐姐?」 她叫了好几声,却一个字的回答也没听到,不由心急的凑上去听了下杀手的心跳——听上去沉缓而有力,尽管对方看上去不太好,可至少还活着。 应该是昨日肩上的伤处裂开了。 公主犹豫了一下,抽出杀手的匕首,把贴身的内衫割下三指宽的一条,给杀手处理了一下伤口。 她的指尖挑起药粉,抚上杀手冷玉一样白到通透的肩背,吹去细小的石粒和尘土,在皮肉翻卷的伤处留下一片清凉,和死人的冰冷、黏腻不一样。 「……」 杀手久经训练,意识十分清醒,不过是失血过多,身上没什么力气,所以才没回应公主的唿唤。 「奇怪,血都止住了,为什么还在出冷汗?」 公主摸了一下杀手的掌心,不同于一般女子的柔软,杀手的指尖上有习武留下的薄茧,肌肤冷的吓人,和昨天夜里的温暖天差地别,她发烧了吗? 杀手十分不自在,却没有收回手。 公主的手十分柔软,如天上的云朵落在指尖,在轻柔的触碰之中,不知不觉生出一股奇怪的痒。 隔着一层金属,根本感受不到额头的温度,公主掀开杀手的面具,对上她清明的、漆黑的双眼。 公主:「我草!」 杀手十分清醒,只是肌肤被烧的绯红,少了几分生人勿近的冷意,唇上一颗小小的红痣,看起来像一滴渗出的血,让她多了几分女子独有的柔媚。 又吓到了。 杀手想,大雍国千娇万宠长大的公主,想来身边的侍女也无一不是美人,谁让她如今容貌有损。 她夺回公主手中的面具,用上了七分力道,疼的公主倒吸一口凉气,气得小脸通红:「干什么!」 杀手十分冷淡,道:「不敢有污殿下耳目。」 「?」 公主十分不可思议:「什么意思?这山洞里不是狼尸就是干草,吓得我心惊胆战的,你……你还不让我多看看美女解压,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杀手:「?」 她本是一直侧身对公主,不想让她注意到自己的伤处,一听这话,不由转过身道:「你不害怕?」 「怕什么?怕你吗?」 公主不太理解,感觉沟通出了问题:「你不是说不会杀我,过了这两天,还要带我去山脚下的别院小住吗?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不会打算食言吧…」 杀手:「……」 她对上公主惊疑不定的眼眸,指了指自己的眼尾,那道伤疤并不浅,也不短……蜈蚣一样横在眼尾和脸颊上,看起来十分骇人,完全不可能无视。 杀手又一次重复:「我容貌有损,你不怕吗?」 公主恍然大悟。 果然,作为女人哪怕是杀手也会在意容貌。 她凑近了一点,指尖点了下杀手唇上诱人的小小红痣,花瓣儿似的唇在伤疤上轻轻的亲了一下。 第4章 动心 在林子里吃了三天烤鸡和干馒头之后,一众追兵没了影子,杀手把公主带到山脚下的一处别院。 说是别院,其实不过是个大点的宅子,带个空荡荡的小院,荒的连蚊子都不生,倒也十分干净。 公主:「哇——」 杀手的唇动了下,道:「殿下觉得简陋吗?」 公主没听清。 公主双目含泪,小碎步冲进卧房,一头扎进软绵绵的被子里,感动道:「呜呜!终于有床睡了!」 杀手:「……」 她也走进室内,只见公主使劲儿蹭了两下锦被的缎子面,一双眼眸亮晶晶,道:「是织云锦!还绣了我最爱的百蝶穿花图!和寝宫的一样舒服!」 「……」 杀手蹙眉,走近了一点,伸手抬起她的下颌。 公主吓了一跳:「诶?」 近距离一看,那双明月一样动人的眼眸果然多了一抹水光,如被水洗过似的,看起来更清亮了。 「你哭什么?」 杀手不太理解:「我不会杀你,有人出了一千两黄金,待边关的捷报传来,你就可以回宫了。」 她的动作有一点生硬,却比平时温柔了许多。 公主:「……」 公主幽幽的道:「我一想到接下来的几个月里要和姐姐一起住,就忍不住流下了喜悦的泪水。」 杀手一个字儿都不信。 她换了一身女装,把高束的青丝放下来,对公主道:「殿下先休息,我去买点东西,片刻就回。」 公主立刻忘记伤心,被女色吸引了注意力。 为了动手方便,杀手一直穿鸦青色的男装,这几日在林子里一直没沐浴,被血一染都发黑了,一换上天青色的衣裙,看起来清冷、秀美如一竿竹。 第5页 公主小脸通红,说:「好……」 天知道为什么——她一看见杀手唇上小小的红痣,就觉得诱人极了,忍不住想摸一摸,亲一亲。 杀手看了她一眼,道:「殿下不要想逃。」 公主:「……」 公主愤怒的道:「快走!不要耽误我补觉!」 说完,把小被子往头上一盖,捂住有点发热的脸颊—— 杀手一说话,唇上的小红痣也随之一动一动,在雪白的肌肤上如渗出的一滴血,太诱人了。 杀手:「?」 杀手出去了,公主脸上的热度还没退下来。 她咬住被子角,小声道:「太狡猾了,对我用美人计算什么本事,呜呜——我就吃这一套!!!」 还未走远的杀手:「……」 杀手沉默的摸了一下脸上凹凸不平的疤痕。 公主才是美人,还是个牡丹花一样雍容华贵的美人,尽管性子跳脱了一些,却也一样可怜可爱。 她是想逃走吗? 毕竟……一个杀手没有被信任的理由,可能公主只是说一些动听的话麻痹她,从而找机会逃走。 杀手忍不住在半路折了回去。 公主不仅没有逃走,还在房间里角色扮演,亲自上演了以自己为主角的百合小话本,还是18x。 杀手:「……」 杀手不自在的别过头,听的脸有点烫。 平心而论,她的姿色不过有几分清丽而已,更何况如今容貌有损,又在祭典上绑架了她……不被公主畏惧已是万幸了,又怎么敢奢望被她迷恋呢? 杀手心中酸涩。 与此同时,边关的局势似乎也有所好转,陛下御驾亲征,首战告捷,荣狄大军被迫退兵三十里。 将军心绪激盪,道:「陛下乃是真龙天子,区区荣狄不足为惧,三月之内必让敌人俯首称臣!」 「真龙天子?」 皇帝扬了扬眉,道:「爱卿,此处只有你我二人,就不必说这种话了,不如来谈一谈战况罢。」 「诺。」 将军应了一声,起身道:「陛下,荣狄岁岁朝贡,每一年献上的牛羊战马不计其数,早就伤了元气,十余年来养精蓄锐,也定不是大雍的对手。」 「朕知道,朕又不是活够了。」 皇帝翻了一下地形图,道:「若真和你上奏的摺子中说的一样,我大雍歌舞昇平、久未练兵,与荣狄兵力悬殊,实不可力敌,鬼才会御驾亲征。」 将军无语:「……您这话也太直白了些。」 皇帝理直气壮,道:「咱俩谁跟谁。」 他还是七皇子的时候,就认识将军了,彼时的将军是罪臣之子,抄家之后被充作宫中的洗马奴。 太子被将军他爹参过几本,二人颇有几分不愉快,整日以折腾将军为乐。 当时人微言轻的七皇子仗义执言,为将军他爹平反,而将军在先皇驾崩之后就一刀砍了太子的脑袋,让七皇子登上了皇位。 正因这过了命的交情,皇帝才放心把边关交给将军,无论国师如何劝说,也一直不曾收回兵权。 「君臣有别,这话纵使您说得,臣也听不得。」 将军一拱手,话锋一转,道:「公主在祭祖之时失踪,以致于军心大乱,好在陛下亲征,首战告捷,军中士气大振,想来区区荣狄已不足为虑。」 「不错。」 皇帝道:「依朕所见,大军再过月余就可攻占荣狄王庭,经此一役,我大雍再无后顾之忧了。」 将军沉默了一瞬,又道:「公主失踪一事……」 他想起军中四起的流言,什么「国运有损,天助荣狄」一类的话,人人自危,若不是斩了十几个逃兵以震军心,恐怕这数十万大军竟会不战而溃。 「唉……」 皇帝合上地势图,嘆了一口气,无奈道:「长安失踪了,朕的将军和士兵们倒是比朕还心急。」 将军:「……」 他当然心急了! 在登基之后,饱受后宫女人摧残的陛下废除了三宫六院,长安是他和静和皇后唯一的女儿,皇后身体不好,万一公主有个好歹,皇帝就绝后了啊! 皇帝视线一转,道:「爱卿似乎有话要说?」 将军沉默了一下。 国师言,公主之安危关乎国运。 可国运又岂可尽繫于公主一人之身? 他的心坚定了下来,利落的跪下,道:「臣定不负陛下所託。」 第5章 追求 公主失眠了一夜之后,决定追求杀手。 追求人是一件技术活。 公主思前想后,也只在话本子上看过追求心上人的法子,一时有点儿拿不准主意—— 她与杀手都是女人,代入话本子有点困难,把谁当男主角呢? 这么一考虑,就过去了半个多月。 杀手:「?」 这一段时日以来,她见公主一直茶饭不思、日渐消瘦,心中十分沉重,一张脸比平时更加冷淡。 公主唉声嘆气。 她亲手绣了一方手帕,委婉的暗示了一番,可惜杀手的文化水平不太够,诗词没读过几首,也看不懂什么叫「一方素帕寄心知,横也丝来竖也丝。」 杀手放下了匕首,道:「殿下不高兴?」 她这几日学了不少哄人的法子,一盘苹果都被削成了小兔子,端端正正的摆在盘子里,特可爱。 第6页 公主幽幽的道:「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杀手瞭然。 杀手道:「晚上吃红豆糕,糖加双倍。」 红豆糕很好吃,但公主还不死心,把兔子苹果丢到一边,一屁股坐在杀手腿上,问:「瘦了吗?」 杀手看了眼自己半个时辰的成果,点了下头。 公主:「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杀手:「是憔悴了,明日带胭脂给你。」 她的表情十分冷淡,眸光如淬火的刀锋,一言一行标准的近乎公式化,看不出一丝暧昧的情愫。 公主大怒:「你嫌我憔悴?!」 公主使劲儿咬了一下杀手的肩膀,想了下,把一整盘兔子苹果全都端走,一块也不给杀手留下。 杀手:「……」 杀手摸了下肩头的牙印,一句话也没说。 公主回房狠狠地补了一层胭脂,狐疑的对着镜子看了小半个时辰:「我憔悴了?脸色不好看了?」 镜子里的美人十六七的年纪,明眸皓齿、色若春花,姝丽如一株含苞的牡丹,哪里有半分憔悴。 不过经过这一日,公主也发现了,杀手这种武力值大于文化程度的女人,一辈子也没见过几个追求者,不太适合委婉的暗示,打直球才是硬道理。 一到晚上,公主觉得机会来了。 她换了一身水绿色的纱衣,精心描了眉毛,化了个特别心机的妆,乍一看楚楚可怜,十分动人。 杀手:「……」 女子之间倒是不讲究什么非礼勿视,可这身衣裳也太轻薄了一些,纱衣下动人的曲线清楚可见。 公主绿茶三连:「姐姐,外面黑黑,人家怕怕。」 说完,十分小鸟依人的往杀手怀中一倒。 杀手:「……」 她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但没把公主丢出去。 「干什么这么僵硬?」 公主小心的勾了下她的尾指,脸颊绯红,小心思昭然若揭,道:「天气那么冷,和我一起睡嘛。」 杀手把她抱到床上,一掀被把人裹成个粽子。 公主:「?」 公主奋力挣扎出来,顺便「不小心」的露出了一小片雪白的肌肤,乌髮凌乱,媚眼如丝的喘口气。 「殿下不必如此。」 杀手的口吻一如既往的冷淡,一伸手,轻而易举的制止了公主的挣扎,又为她合上散乱的衣襟。 公主抬起下颌,小猫儿似的哼了一声。 没错,按照话本子的发展来看,公主只要一点暗示,一直在隐忍爱意的杀手就应该「兽性大发」的扑上来了,然后二人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 尽管发展快了一点儿,不过这不重要。 杀手的语声十分沉静,任谁也听不出其中的半分感情,道:「哪怕不是为了一千两黄金,我也不会伤害殿下,如果害怕,我明日就送殿下回宫。」 公主:「啊?」 我裙子都脱了你就跟我说这个? 杀手沉重的看了她一眼,从窗口跳出去了。 公主:「???」 公主终于发现哪里不对了,赶紧扯开被子从床上跳下来,冲着窗大喊:「等一下!你给我回来!」 我、我堂堂一国公主,放下身段去诱惑一个杀手,她她她,她居然把我裹成个粽子,放在床上就跑了,跑了? 这不科学,我们明明是两情相悦啊! 公主不理解。 在山洞那一日,她亲了杀手眼尾的伤疤,这个冷的像雪一样的女人就融化了,她的耳根通红,却没有躲开公主的吻,还学会了给她削小兔子苹果。 她的每一次亲近,杀手表面上无动于衷,其实耳尖儿已经红透了……她一动情,唇上的红痣就会变得格外艷丽,诱人亲吻,难道这还不是喜欢吗? 公主嘆了一口气:「女人的心思真难猜。」 公主痛苦的关上窗,一边总结失败经验,一边裹紧小被子睡着了,而杀手在房顶上唿唿吹冷风。 公主在引诱她,杀手心知肚明。 她是习武之人,没学过诗词歌赋,听不懂什么叫「横也丝来竖也丝」,却看得见公主水润的眼眸、绯红的脸颊,自然也听得出她生涩又缱绻的情意。 可她是个杀手。 还是一个女人。 杀手的生活一向朝不保夕,没有身份,也没有户籍,夜出昼伏、不见天日,这个特殊的任务让她度过了人生中最安逸的一段时光,没有血和噩梦。 公主是天之骄女,是大雍的掌上明珠,还是个美人儿,全天下的男人没一个不想做公主的驸马。 可女人做不了驸马。 公主也不会跟着一个杀手,过地沟里老鼠一样的生活,更可怕的是,她或许不是真的喜欢杀手。 一个被挟持的名门贵女,竟会爱上挟持自己的杀手……听起来是天方夜谭,可这样的事确实很常见,尤其这个杀手生的有几分颜色,对她又不错。 杀手在暗阁中听过很多这样的事。 她的师父和几个师兄都有类似的经歷,甚至自己也遇见过,可这样的感情无一例外,皆是以悲剧收尾,阁主说:不要相信,这并不是真正的感情。 这并不是真正的感情。 可公主亲过来的时候真的好动人。 第6章 驸马 第7页 第二日,杀手把门一开,道:「我带你出去。」 公主大惊失色,「我不回宫!」 杀手:「……」 杀手道:「不回宫,带你出去转一转。」 她在狼爪下救过公主一命,这十几天来,二人又日夜相对,公主这才一时兴起,对她动了情思。 杀手是个女人,做不了驸马,也不想公主越陷越深,心知不能一直拘着她,否则又和当年一样。 公主想了一下:「是约会吗?」 杀手沉默了一下,道:「是。」 她的心中升起不为人知的渴望,又在一瞬间被压下,神色一如既往的清冷,看不出半分的改变。 公主欢唿了一声:「好耶!」 说完,从衣柜里扯出三套衣裙,一件一件在身上比量,还不忘问杀手:「姐姐喜欢我穿哪一件?」 「绯色的怎么样,会不会太艷了……唔,鹅黄也不错,母后说鹅黄最衬我的肤色,不过水绿也可以诶——」 开心的像个小撒娇精。 杀手直女三连:「不会,好看,都可以。」 话是这么说,她的视线却停留在了一件绯色的留仙裙上—— 两年前公主扮龙女的时候,就穿了一件绯色的留仙裙,层层叠叠的纱衣如牡丹的花苞一样艷丽,金色的披帛被风吹落,绮丽的像一场梦。 公主小脸绯红:「原来你喜欢这个颜色?」 杀手没有反驳。 她觉得公主很美,无论鹅黄、水绿……任何一种颜色穿在她的身上都很美,可蒙了一层雾似的绯色最适合公主,增一分则太艷,少一分则嫌太素。 公主眨了眨眼,狡黠的对杀手笑了一下。 下一刻,她把那件绯色的留仙裙收了起来,当着杀手的面换了一套鹅黄的月华裙,小表情非常得意,对她娇气的哼了一声,像一只名贵的波斯猫。 杀手:「……」 杀手还来不及失望,公主就用水润润的小眼神看了她一眼,柔软的身体依偎过来,在她的耳垂上吻了一下,吹了一口气,小声道:「别生气,晚上穿给姐姐看,自己的老婆给别人看到了多亏呀。」 杀手:「……」 她的唿吸都停了,有一瞬间心跳如擂鼓。 公主一下子明白了,杀手就吃这一套!! 她捏着一束柔软的髮丝,坏心眼的搔了一下杀手的耳尖,语声又轻又软,道:「姐姐,怎么脸红了呀,是不是开始期待晚上了?坏女人,色色。」 杀手:「……」 她的身体有点发烫,唇上的小红痣艷丽极了。 哪怕在心中告诫了自己无数次,名门贵女和杀手之间没有真正的感情,那是一种病,可一听到公主动人的语声,一切抵抗的举动就都溃不成军了。 公主又凑近了一点儿,身体轻轻的贴合在杀手的身上,如同一只温暖的、柔软的白鸽,点了下她唇上的小痣,就在杀手以为她会亲过来的时候—— 「你在期待什么?」 公主幽幽的道:「昨天晚上你是怎么对我的心里没点数吗?现在后悔了没?说后悔了就亲亲。」 杀手深吸了一口气。 杀手说:「殿下,再不出门天就黑了。」 公主:「……」 公主愤怒的拎起裙子,走出了房门! 说起来,在别院也住了快一个月了,她还是第一次出门,附近就是一个民风淳朴的小镇,今天还是市集,路边的小摊上卖什么的都有,热闹极了。 「哇——」 公主一手糖葫芦,一手糖人,开心的脚步连也轻快起来,对杀手道:「这个好吃!这个也好吃!」 作为一只笼中鸟,她出宫的次数屈指可数,不是在祭典上祈雨,就是在马车上昏昏欲睡,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市井,和百姓说一句话也觉得飘飘然。 杀手道:「市井的吃食,比不得宫中精细。」 公主在宫中吃多了山珍海味,偶尔尝一下市井小吃,自然觉得新鲜有趣,可若每一顿都吃寻常百姓的饭食,别说公主,又有几个名门贵女受得了? 公主大吃一惊。 公主举着糖葫芦,追问道:「真的吗?可是这个超级好吃,甜丝丝的……比我吃的花糕都甜!!」 在宫中,用膳的规矩极多,一种菜不得吃超过三筷子,也不准吃太多甜食,菜品精緻且素雅,少有鸡鸭鱼肉一类,怕身姿不够轻盈跳不来祈福舞。 杀手:「?」 杀手奇怪:「宫女也敢剋扣殿下的饭食?」 公主幽幽的嘆了一口气:「是国师的命令。」 国师是大雍的神明,连皇帝也必须听从他的指示,否则就会有天谴降临,所有人都对这一点深信不疑,公主从小到大听得多了,最怕的就是国师。 杀手理解。 杀手从小到大最怕的也是阁主。 公主小声抱怨:「国师像个假人一样,明明已经七老八十了,看起来还和二十几岁一样,我小的时候见过他一次,冷冰冰的没有一点活人气儿。」 而且从不让她和常人接触,百姓只要知道,公主的一举一动关乎大雍的生死存亡,这就足够了。 杀手垂目看她。 公主飞了个wink过去,甜丝丝的道:「姐姐,不是说你,你是冰山下还埋着一座火山,人家亲一亲,你自己就化了,多可爱呀,跟他可不一样。」 第8页 杀手:「……我没,算了。」 她放弃反驳,叫公主又挑了一只竹篾编的小兔子,放在手心爱不释手,于是丢给摊主几个铜板。 摊主拿了钱,甜言蜜语的夸了一通,净挑好听的说,公主听得有趣,取出一块碎银子来,在半空抛了抛,小贩的眼珠子也黏在银子上,移不开了。 公主道:「老闆,你看我们是什么关系呀?」 她依偎在杀手怀里,道:「说对了这块银子就是你的,说错了就让我的好姐姐把你摊子掀了。」 杀手面无表情。 摊主琢磨了一下。 摊主果断道:「二位女才女貌,天生一对!」 可惜了,这小姑娘生的美若天仙,怎么偏有磨镜之好?走不到两步路,就要和一旁的女人耳鬓厮磨一番,这二人的关系就是个瞎子也该看出来了。 公主把银子丢了过去,道:「当赏!」 她高兴了小半天,在回去的路上还对杀手兴致勃勃的道:「可惜不能暴露身份,不然就会有侍卫追过来,我都想直接告诉他了——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本宫是大雍公主,身边这位是我的女驸马!」 杀手复杂的看了她一眼。 第7章 定情 半夜,公主果然穿上了那件绯色的留仙裙。 她伏在一张柔软的贵妃榻上,朦胧的轻纱如一层绯色的、令人想入非非的雾,笼住蚌肉一样柔软莹白的肌肤,乍一看和祈雨祭上的龙女一般无二。 杀手:「……」 杀手听见自己干涩的语声,说:「这不合适。」 这不合适,能见到公主如此情态之人,只有未来的驸马,可只是想一想,她就嫉妒的面目扭曲。 倘若有一个男人见到这样的公主,她一定会挖出对方的眼睛,再割了他的舌头来一泄心头之恨。 公主对她飞了个wink:「有什么不合适的?」 杀手一动不动,她的身体从没放松过,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就好像自己是一尊雕像、又或一块石头似的,道:「深更半夜,这恐怕于礼不合。」 不,不止如此。 她对公主动情,也于礼不合。 公主无语了。 ——你一个杀手,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连大雍的律法都一直视若无物,还好意思说「于理不合」? 她抚了一下髮丝,幽幽的看了杀手一眼,有点不开心的道:「坏女人,总说这样的话破坏气氛。」 杀手:「……」 她听见自己的心脏在狂跳,口干舌燥,似乎有一股奇特的感觉从心口涌出,一直流向四肢百骸。 一个杀手,连是非都不在乎,又怎么会在乎人情理法?只是公主……公主怎么可以被人唾骂呢? 公主见杀手不做声,气唿唿的捶了下床。 她的长髮柔若丝绢,浓如泼墨,有一缕落在白玉似的耳边,也遮住了那双明亮的、动人的眼眸。 杀手伸出手,拂开了那一缕鸦羽似的长髮。 公主的眼眸里染上了一丝促狭的笑意。 杀手:「……」 杀手这才惊觉,她的手一直没有收回,而是被诱惑了一样落在公主的脸颊上,轻柔的抚了又抚。 公主支起身子,对杀手的耳尖吹了一口气,又轻又柔的笑了一下,道:「姐姐,还没有摸够呀?」 她的动作羞涩又大胆,由于气质高贵,才没有半分风尘女子的轻浮,反而有如神女对子民施恩。 杀手动情了,忍不住道:「殿下——」 公主又靠近了一点,拉住心上人的手,放在自己纤细的腰肢上,一伸手,把她的面具丢到一边。 「我叫长安。」 她亲了一下杀手眼尾的伤疤,轻柔的力度如一只蝴蝶落在了花蕊上……再向下,是唇上艷丽的小小红痣,最后是看似锋锐、实则柔软的过分的唇。 公主说:「母后叫我长安,从今以后,你也可以这么叫我……告诉我,喜不喜欢我这样对你?」 杀手终于忍耐不住了。 这是公主,也是她从两年前开始的一场梦。 她一伸手握住公主的手腕,将这朵艷丽的牡丹压在贵妃榻上,不住的亲吻心上人花瓣一样的唇。 公主脸颊绯红,小声道:「坏女人,色色。」 杀手气息不稳。 一夜过后,公主从梦中醒来,一想到自己有了一个女驸马,也不知皇后会如何惊讶,就忍不住吃吃的笑了起来,用手指小心描摹杀手清丽的眉眼。 杀手睁开眼。 公主理直气壮似的凑过去,道:「亲亲。」 杀手:「……」 公主:「?」 公主自己贴过去,在杀手的唇上亲了一下。 亲完,她若有所思的道:「姐姐,你是不是早就对我图谋不轨了?情浓之时,你还叫了我一句小龙女,问我哪来的那么多水,是见过我祈雨吗?」 杀手:「……」 杀手的表情一片空白,道:「什么?」 作为一个杀手,天底下最荤的地方,江湖、青楼和军营她去过两个,什么下流话都听过,床上说几句助兴也不意外,但这话怎么可以说给公主听! 公主幽幽道:「说的是你,脸红的也是你。」 杀手一脸我不能接受的样子。 公主捧着她的脸亲了两下,道:「这有什么不能接受的?比起这个,春宵一度之后连心上人的名字都不知道,这才可悲吧?心肝儿,你叫什么?」 第9页 杀手沉默了一下,道:「廿九。」 公主:「?」 杀手的语气十分平淡,道:「我这样的杀手在暗阁之中不说上百,至少也有几十个,阁主不会给工具起名字,反正不过十几年,就会更新换代。」 公主:「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杀手看向她,有一瞬间,她的目光柔和的不可思议,安抚道:「没关系,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公主哭完了,又想起自己被拒绝的一二三四五六次来,忍不住翻旧帐,道:「我还有一个问题。」 杀手摇了摇头,道:「不,不重要了。」 不重要了。 无论这段不容于世俗的情意可以维持多久,又是否会在公主回宫之后就消弭,都已经不重要了。 一个阴沟里见不得光的杀手,有生之年能揽明月入怀已是人生一大幸事,又何必顾虑那么多呢? 她的眉眼舒展,生涩的对公主笑了一下。 第8章 皇帝 一个月之后,荣狄的王庭变成了大雍的辖区。 尽管公主失踪一事令百姓惴惴不安,忧心上天降下惩罚,可边关大捷的消息还是让人十分振奋。 人们奔走相告,为这一场胜利而欢唿,并且在心中生出了疑问——公主,真的是禀国运而生吗? 公主:「这个问题问得好。」 她举着一串糖葫芦,吃的开心极了,促狭的对杀手道:「心肝儿,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喜欢你吗?」 杀手悄悄竖起耳朵。 公主对她的耳尖吹了一口气:「不告诉你。」 杀手:「……」 杀手垂下纤长的眼睫,暗自唾弃了一下十分期待的自己,听见公主说:「不过边关大捷,按照暗阁的规矩,你是不是要履行承诺送我回宫了呀?」 杀手低不可闻的应了一声。 她停下脚步,听见四周的百姓在议论纷纷,一个卖炊饼的少年问父亲:「爹爹,国师不是说公主是上天恩赐给大雍的祥瑞么,可这一次打荣狄,公主失踪,没去祭祖,咱们也把荣狄打下来了呀?」 挑担的汉子道:「谁知道呢,小孩子家家不要妄议国事,那可是国师,国师说的话会有错么!」 公主听得有趣,也一同驻足听父子二人争论个不停,笑吟吟的对杀手道:「我是大雍的祥瑞吗?」 杀手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公主的眼眸水润润,道:「我是你的小龙女。」 她勾住杀手的尾指,亲昵的密不可分,语声之中多了几分笑意,道:「心肝儿——放心好了,我是不会回宫的,咱们一块去见你的僱主好不好呀?」 杀手道:「这不合规矩。」 况且……公主怎么会不回宫呢?国师和皇帝是如此的珍爱她,战事一结束,大雍的金戈就会立刻指向暗阁,哪怕是阁主也不会想和一位帝王为敌。 公主:「我是你老婆,我说的话就是规矩。」 杀手一时之间竟然无言以对。 大军凯旋归来的那一日,一只白鸽飞落在小院之中,杀手取出密信,果然是暗阁传过来的命令。 「大军凯旋,速送公主回京。」 「切记,务必将一切痕迹伪装成荣狄所为。」 杀手沉默良久,道:「殿下,我们该启程了。」 公主在她肩上咬了一口,道:「坏女人,都说了不要叫我殿下,你昨天夜里不是左一个长安、右一句小龙女叫的亲热么,怎么又变得冷冰冰啦?」 杀手改了口,语声多了几分缱绻:「长安。」 公主娇气的哼了一声,把鸽子拎到小厨房,关在草笼子准备晚上炖了,道:「你都不用说,我就知道你在想什么——无非是觉得我的感情不长久。」 她看过很多话本子,恋爱知识很丰富,尽管没有实践过,可对付杀手这样的雏儿绝对手到擒来。 杀手涩声道:「我……没有户籍,况且女人也做不了驸马。」 若要她眼睁睁看着公主嫁人,心如刀绞,还不如一刀杀了她来的痛快,况且她也活不了太久了。 皇后一向体弱,自产下公主之后,十几年来再无所出,作为大雍的掌上明珠,公主的安危被一国之民所关注,哪怕是暗阁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讳。 公主抱住了她,柔声道:「谁说的,我可是公主,一声令下,户籍还不是要多少就有多少?况且做不做驸马又有什么关系?我还不想做公主呢。」 杀手心口一暖,道:「已经足够了。」 尽管一切蛛丝马迹都指向荣狄,可从一开始杀手就违背了命令,以真正的自己接近公主,阁主为了灭口,或许任务完成的那一刻,就是她的死期。 其他同门避之不及,可杀手义无反顾,如果无尽的黑暗可以被一轮明月结束,这个结果也不错。 暗阁的车马来的很快,事实上,附近的小镇上一直有人监视,看起来似乎是来接应杀手的同伴。 杀手提起心,这些人都是生面孔,她一个也没有见过,不知是不是暗阁最近新培养出来的工具。 马车上下来了一个人,杀手一见到他的脸,脸色一瞬间就白了,身体僵硬的行礼,道:「阁主。」 阁主是个中年人,一张脸过目即忘,唯有一双眼睛如鹰隼一样锐利,似乎在闪烁着凛凛的寒光。 公主大为好奇,道:「这就是暗阁的阁主?」 第10页 杀手脸色苍白,沉默又坚定的挡在她身前。 公主勾住她的尾指,柔声道:「是不是在担心我呀,心肝儿——放心好了,他不敢对我怎么样。」 阁主闻言,深深地看了一眼公主,语声低沉一听就是假音,道:「不错,真正的主子还没到,在下不过是一条看门犬罢了,怎么敢对公主吠叫?」 杀手有一瞬间的紧张。 很快,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到了,车上下来一个带着斗笠的男人,身上裹着一件深色的斗篷,看不出装束如何,只能感受到一股可怕的沉默在蔓延。 尽管隔着一层斗笠,公主也感受的到,斗笠下男人的眼眸正一瞬不瞬的看向她,温柔却也冷酷。 公主端庄的行了一礼,道:「父皇。」 杀手瞳孔巨震,感觉自己错过了好几章剧情。 男人取下斗笠,一旁的阁主则恭敬的垂首,将斗笠和斗篷捧在手上,斗笠下的男人俊美威仪,衮服上绣的金龙昭示出他的身份——大雍国的帝王。 他神情复杂的看着公主,道:「你长大了,长安,并且和你的母亲一样聪慧,如果不是国师在你出生之时的预言,朕一定会立你为第一位太女。」 公主无语了:「算了吧,您连个先生都不给我请,整日里不是让我跟母后做女红,就是和宫中教习一起练舞,哪家的太女不学治国之道学这个。」 不愧是亲女儿,说话跟她爹一样直。 皇帝理直气壮:「那得怪国师,你一出生,他就说公主是国运的化身,一旦朕将来把位子传给了你,岂不是坐实了他的说法?亏本买卖朕不干。」 公主想了一下,觉得有道理:「对,怪他!」 父女二人说了一会话,其乐融融,浑然看不出在一个多月之前,亲爹才让手下的杀手绑架女儿。 杀手的额上渗出了冷汗。 气氛分明很平和,可怎么看怎么怪异,她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为什么刚到别院的时候公主会哭。 别院的一切都是皇帝提前备下,卧房的被子用的是织云锦,还绣了公主最爱的百蝶穿花图,她一定认出来了,知晓天下有谁对她的喜好如此知悉。 禀国运而生的公主,连侍女也不敢和她多说几句话,更别提知晓她的喜好,除了皇帝还有谁呢? 第9章 三次 神权大于君权,一直以来皆是如此。 可是皇帝不服气。 「鲁迅说过——从来如此,便是对的吗?」 皇帝的神色晦暗不明,道:「每年都要拨出五分之一的赋税,给国师修问仙塔,你知道五分之一的赋税是多少雪花银么?可以养活多少百姓么?」 「臣知晓,只是……」 将军嘆了一口气,道:「陛下才登基不久,天下未定,民心不齐,先前实行的政策在短时间之内无法动摇神权根本,而且国师似乎也有所察觉。」 皇帝沉默了一下,道:「不错,朕与静和的女儿已经成为了他巩固神权的工具,朕……本来那么期待这个女儿,如今一见到她,心中十分复杂。」 将军道:「这就是您与国师的博弈了。」 倘若捨得这个女儿,就是彻底和国师撕开了脸面,若是不捨得,就是让君权向神权妥协的开端。 皇帝道:「朕连手足都砍了,还差一个女儿?」 只是捨得一个长安,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长安,只要国师一句话,他与皇后的儿女就会成为神权与君权斗争的牺牲品,这就是根深蒂固的神权。 将军道:「那陛下如今有什么打算?」 皇帝冷笑了一声。 当然是削神权! 「朕与皇后鹣鲽情深,静和体弱,产下长安之后就坏了身体,不宜生养,先让国师把长安的声望推到最高罢,神权高高在上,总有跌落的一天。」 他的语气很平静,道:「众所周知——朕爱江山但更爱美人,什么神权、君权,为了静和与长安一切都可以不在乎,不是吗?国师也会这么认为。」 将军一惊:「陛下是想……」 皇帝打断了他,道:「下去吧,哥舒,去国师的手伸不到的地方,边关苦寒,他这样有洁癖的仙人可不会离开京城,记住要多关注荣狄的动向。」 将军:「是。」 临走之前,将军道:「臣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鲁迅是谁?」 皇帝:「……」 皇帝:「不知道,反正就是鲁迅。」 回忆结束。 皇帝看着长大的公主,一时之间有点感慨。 公主会心一笑,道:「女儿长这么大,没有求过您一件事,今天有一个请求,您一定要答应。」 皇帝温柔一笑:「你说。」 就喜欢和聪明人说话。 公主泫然欲泣:「女儿喜欢上了一个人,就是那个杀手——可她是个女人,做不了驸马,这辈子不能嫁给她,女儿做这个公主,又有什么意思?」 皇帝:「……」 这个展开着实有点没想到。 公主嘤嘤嘤:「女儿要私奔,请父皇给女儿准备一千两黄金,还有一份户籍——呜呜呜,您也不想女儿败坏家风的吧?没户籍女儿可就是妾了!」 皇帝的表情十分奇怪:「这个……」 朕虽然想削神权,可你怎么说也是朕与皇后唯一的女儿,不会要你的命,倒也不必为了保命这么委屈自己,朕方才看了,那杀手容貌都已经毁了。 第11页 公主:「?」 等一下?我真的不是勉强啊,我老婆那么好看父皇你和阁主是瞎了吗?那道伤疤完全不能掩住她的美貌,甚至让我老婆看起来更帅气了,真的啊! 皇帝有点没法接受,试探性的道:「朕于心不忍啊,要不给长安送十几个貌美如花的美男子?」 公主:「……」 公主:「父皇,你就是看我感情太顺利,所以一看到我和杀手,就想起了自己追母后时的艰苦岁月,所以嫉妒的看不下去专门来给我使绊子吧?」 皇帝:「大胆,怎么可以把实话说出来!」 有点可惜。 他生性多疑,对亲生女儿的话也不全信,尽管这一段时日的密报也的确表明,公主与杀手亲密的非同寻常,似有磨镜之好,却也放心不下想再光明正大的安插几个监视的探子,以防国师还有后手。 公主认真的思考了一下。 公主道:「一千两黄金,一本户籍,您再给女儿买个大宅子,这个别院离城里太远了,还没有马车,每次去都累的腿疼,回来夫妻生活不和谐。」 这就是同意在削神权之时被皇帝掌控动向了。 皇帝故作生气,道:「朕再给你买个马车,私奔的女儿住什么大宅子,小心被国师逮回去,他最疼你这个小丫头片子,才会让你和女人做夫妻。」 说罢,对一旁的阁主吩咐了几句。 公主:「爱您!」 公主一头扎进杀手怀里,情不自禁的吻了一下她的脸颊,拉着已经头脑空白的杀手跪下,给皇帝扣了三个头。 「女儿……多谢父皇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 公主深知,这一别就是永久,为了不引起国师的注意,皇帝不会再来第二次了,而在削神权之后她这个被神权捧起来的公主,也不适合回到宫中。 她伏在地上,一滴眼泪砸进了尘土之中,却还是坚定的道:「是女儿不孝,与人私相授受,对不起母后的教诲,恐会惹她伤心,今后就不必再见面了,我今日拜别父皇,祝您今后可以得偿所愿。」 皇帝的目光有一瞬间的柔和。 不过很快,他又变回了那个杀伐果断、不拘小节的帝王,把女儿扶了起来,道:「承长安吉言。」 说罢,皇帝坐上马车,回到了另一处战场。 公主与杀手靠在一起,许久没有说话。 杀手有心安慰一二,可又一向不善言辞,只能一下又一下的亲吻公主的额头,安抚道:「没事。」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卑劣,在知晓公主无法回到宫中的那一刻,在心中竟然升起了隐秘的狂喜。 公主果然很难过,她算了半天物价,有点苦恼的道:「一千两黄金够用几年呢?是不是要的太少了,我又不会赚钱,坐吃山空会很快就变穷吧?」 杀手:「……」 杀手道:「一千两黄金够用很久,而且我可以赚钱,不会让长安吃苦。」 公主眼含热泪,一把抱住她:「好耶!」 公主说:「那我今天还要再吃一串糖葫芦!糖人也要!我觉得我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伤害,而且晚上可以从两次变成三次!我最近都有好好锻鍊,身体素质提高了好多呢。」 杀手脸红了:「三、三次恐伤身体。」 公主:「心肝儿,一到晚上,我想起受过的委屈就会咬着被子偷偷的哭,呜呜呜,人家哭哭!」 杀手:「……」 三次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