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舅爷拐媳妇 卷四》 第一章 【正文开始】 简凝并没因安平公主的态度消沉太久，左右她已经决定了，即便安平公主现在生气，她也不打算改变主意。倒也不打算跟安平公主说真话，此刻安平公主只是气她，若是知道真相，只怕会内疚。 简凝并不希望安平公主那样。 没等到荣安堂来叫人，简凝缓过来后就打算去给陶老太太请安。 只没想到才出门，迎面就遇上了程氏张氏，以及简成元和于氏。 简凝上前行礼叫人。 程氏张氏原就喜欢她，今儿又听简成元说了周长瑾对简凝的看重，虽说周长瑾是叛党贼子，但却也是前朝的皇太孙。若是他如今能坐稳这江山，那和之前的齐铭却是不一样的，虽然都是皇帝，可他们的皇后分量，却天差地别。 程氏急走一步扶了简凝，嗔怪道：「你这丫头，在自己家里还这么见外做什么？」 简凝没应声，只点了点头。 一行人回了屋里，简成元想到方才陶老太太交代的话，却有些不乐意说。在简成元看来，简凝就是打了简明珠，那也肯定是简明珠做错了事，该打。 既然该打，打得轻和打得重又有什么关系呢？ 再说祖母都已经安抚了简明珠，又何必再来说一次简凝。 程氏自然知道儿子的态度，且她和儿子的态度也差不多，她压根就不打算说，主动岔开了话题道：「听你大哥说你不舒服，若是不需要请大夫，就早一点儿歇着。其他的事儿有你大伯母二伯母和大哥大嫂在呢，你不用管。」 简凝没想到，她打了简明珠那么狠的一巴掌，居然连被说一句都没有。大哥和两位伯母向着她不意外，可祖母也向着她的吗？ 简凝立刻为之前的想法羞愧不已。 是啊，祖母疼了她这么多年，她还怀疑祖母，简直太不孝了！ 因此送走程氏和张氏后，简凝也没急着和简成元说自己的打算，而是决定先去给陶老太太请安，「大哥，我先去见祖母，回头再去找你，我有事儿和你说。」 简成元面露难色，不赞同道：「还是算了，你先歇着吧！」 简凝正羞愧着，便道：「我过来不去见见祖母，似乎不好。」 这会儿去了，祖母未必会见。 而若是见了，只怕也是说教。 简成元便道：「我一会有事要出去，你还是先跟我说什么事。祖母那里都是自家人，什么时候去见不行，不必急在这一时。」 简凝这才被劝住，跟着简成元去了书房，把自己的打算说了。 简成元是聪明人，简凝一提，他便理解了简凝的意思。他虽然不像安平公主那样怀疑简凝到底是真喜欢还是假喜欢，甚至他以为简凝是真喜欢周长瑾，虽然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但这是事实。 可没想到，她却不愿让世人知道。 简成元心里不免心疼，不仅仅是为简凝提出这要求日后需要面临的是什么，还因为她提出这要求，也说明了她实际上心里压力也很大。并不像三婶喝骂的那样不要脸，实际上她承受了很多。 她这是多喜欢周长瑾啊？ 喜欢到愿意受这么多委屈。 周长瑾，就有那么好？ 简成元不提答不答应，只劝道：「阿凝，便是不提咱们家手里握有的兵权，便只看周长瑾到现在仅仅只占了皇宫，并没做出其他事，就可以看得出，他并不是个被仇恨蒙蔽双眼，会滥杀无辜的人。甚至我了解他，如今他坐了那皇位，我甚至觉得他会成为一位爱民如子的好皇帝。既然如此，那他肯定不会对付成国公府，除了他未必有那个实力，也因为他怕因此有损百姓利益，有损咱们国家利益。」 打仗少不了伤亡，这是一害。 而不管两方谁胜谁败，这都会让各方势力有机可趁，这是二害。 因此简成元断定，周长瑾不仅不会对付成国公府，相反，周长瑾还会笼络成国公府。避免了伤亡，同样依然有人帮他把守边关。这是简成元的猜想，虽然家中长辈未回他做不了主，但实际上他在最开始就已经接受了周长瑾。 「因此，便是周长瑾身为皇帝，却也不敢不顾我们家的态度，而强抢了你去的。阿凝，你若是没那么喜欢他，不如便算了吧？」 「别的地方大哥不敢说，但至少军中，你可以尽管挑，只要是你喜欢的，不管是谁，简家都能让他娶了你。」 简凝情绪再低落，听了简成元的话也不免失笑。 这难不成是硬赖着人家啊？ 她根本没犹豫便摇了头，「大哥，不，我真的想跟了周长瑾。」 简成元无奈，也隐隐有点恼火，「你就那么喜欢他？」 那么喜欢他吗？ 简凝不知道，不过却坚定的点了点头。 简成元恼道：「他有什么好，他的年纪，做你爹都快可以了！而且他一把年纪了身边从没女人近过身，说不定是有什么问题，这样的情况下你胡乱嫁给他，谁能放心啊？」 大哥真的非常疼她。 可是，她却要骗大哥。 简凝故意拧了拧眉，有些不高兴道：「大哥，你这话就过份了，他年纪哪里大了，正当好呢！而且……而且他也没问题。」 虽然没有见过用过，但简凝知道，周长瑾的确没问题。 他那么喜欢她，和她靠近时有的变化，她也是感觉得出来的。 简成元一开始没听出来简凝话里另外的含义，脱口就道：「你怎么知道他没问……」话到一半卡了壳，他瞪大眼，看着简凝半晌也问不出后面的话。 他一个大哥怎么好问妹妹这些！ 他憋的脸色通红，气得猛然站起，二话不说就往外走了。 简凝愣愣的看着门口，几乎一眨眼的功夫，他就没了人影。 不过简凝知道，这下子大哥应该不会再劝她了。 简成元气得回了上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拿起茶壶嫌倒茶烦，直接拎起壶嘴就往嘴里灌了起来。 于氏看得目瞪口呆，「夫君，你干什么呢？」 简成元咕嘟咕嘟喝了几大口，一抹嘴唇放下茶壶，指了门道：「你叫人都离得远远的，再把门关上！」 这是要说什么？ 于氏心底疑惑，但却老实的赶了人关了门。 简成元也没让他猜，实在是简凝说的话对他的冲击太大了，他一个做大哥的不好问，只能回来找媳妇。于氏比简凝大不了多少，往日又和简凝好，由她去问正合适。 简成元咬牙切齿道：「那个周长瑾，简直就是个畜生！阿凝才多大，过完年才及笄，他呢？一把年纪的人了，居然哄了阿凝一个小姑娘委……委身于他！简直禽兽不如！」 于氏也被唬了一跳。 「这……这未免也……」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简成元脸色发青，一挥手，道：「你去问问，问清楚点。」 于氏可不想去，「你不是从阿凝那里知道的？」 「就是她那里！」他的好妹妹亲口说的！ 于氏道：「既然如此，那还去问什么？阿凝连这个都说了，再问也问不出其他答案来。我看你不如去找三婶，好生劝一下才好。」 第二章 于氏在回来的路上，已经从简成元口中得知了安平公主的态度。 她这一提醒，简成元倒是想起了简凝说的，不要名分的跟在周长瑾身边的事了。这事儿他肯定是不同意的，他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想法，只是还得问过安平公主才行。 「我先去一趟公主府。」他立刻做了决定。 简成元才刚出院门，便迎面撞上了安平公主打发来的吴嬷嬷。 「吴嬷嬷，你怎么过来了？」简成元吃惊道，「是三婶有什么交代？」 吴嬷嬷点点头，跟着行了礼才双手奉上一封信，「公主给您写了封信，打发老奴给您送来。」话落顿了下，看着院内压低了声儿，「郡主怎么样了，没事儿吧？」 怎么能没事，事大了！ 简成元叹了口气，接了信没立刻打开，而是道：「阿凝在屋里，嬷嬷去看看吧！」 吴嬷嬷却拒绝了，「老奴就不过去了，信给您送到了，您看了先给老奴个答复，老奴还赶着回去回话呢。」 这么着急吗？ 左右没人敢凑上来看信的内容，简成元索性就在门口看起了信。 可等看完信，他却是道：「不行，嬷嬷，我还是跟你走一趟吧！」 吴嬷嬷脸色微变，却没多问，忙随了简成元一路往外。 安平公主回来后心里难受，没忍住又哭了一场，这会儿眼睛有些红肿，正吩咐下人煮了熟鸡蛋在滚着。冷不防听下人说简成元来了，惊得她手一松，直接就把鸡蛋给摔了。 简成元进门，正好伸脚拦住了正滚着的鸡蛋。 安平公主哪里还能顾得了那些，急得脚步匆匆上前，一把抓住了简成元的双臂，「元哥儿，你怎么来了，是阿凝那边……」 简成元知道，安平公主这是误会了。 他忙打断道：「阿凝没事！三婶你放心，阿凝没事！」 安平公主这才平静一些，松开了简成元，但依然着急，「那你这会儿怎么会过来？」 简成元先打发了屋中下人，请了林贺守在门口，这才凑近安平公主，低声把从简凝那听来的事说了。他本就因是男人提起这个不方便，如今对上的又是安平公主这个三婶，因此话说完，简成元已经脸色通红，直想抬脚离开了。 安平公主却愣了很久。 她自以为了解女儿，知晓女儿这么做是有苦衷的，但却万万没想到…… 「她……阿凝她，亲口说的？」安平公主好半晌才问出来。 简成元道：「是！阿凝亲口说的！只不过，她不愿名正言顺嫁给周长瑾，她说不想要名分，想就这么没名没分的跟着周长瑾。」 安平公主脱口就道：「那怎么行！」 简成元没接话。 可安平公主说了这一句，后面却也不再说了。 她微垂了眼睛，放在桌上的手却慢慢握成拳，且有越握越紧的趋势。简成元看到她复杂的神色，虽然没有办法感同身受，但却可以大致猜到她心里此刻是什么样的心情。 他便一直等着。 安平公主知道，周长瑾对大齐皇室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他愿意放过齐氏一族的女眷，有九成是因为简凝。她写信给简成元，原是想说若简凝和周长瑾做了什么交易，以自身来换取谁的命的话，让简成元一定要阻止的。 虽然一面是家人一面是女儿，但在安平公主心里，自然是女儿更重要。 可却没想到，简凝不仅是真心喜欢周长瑾的，她还把自己都给了周长瑾！ 简凝这么做，即便没有不共戴天的仇恨，她也是要生气的。身为女子，无媒无聘，岂可就这么不检点的让男人得了身子！ 更何况如今周长瑾是来报仇，就算放了女眷，可几个侄儿，还有族内其他亲人，却肯定是要被周长瑾杀了的。简凝知道这样的后果，却还要跟着周长瑾，甚至想要没名没分的跟着，这她却有些接受不了了。 男人，难道比家人还重要吗？ 安平公主内心非常矛盾。 一面气简凝，一面却也知道这算是好事。阿凝若和周长瑾真的互相喜欢，她想保下几个侄儿，说不定有希望。 可这样的话，却是在拿亲生女儿做交易。周长瑾现在喜欢阿凝，兴许会同意，会不怪阿凝，可日后呢？ 后宫三千，今日周长瑾喜欢阿凝，来日喜欢上了旁人，会待阿凝如何？ 安平公主浑身一颤，根本不敢细想。 简成元见她始终不表态，心里有些着急了。他和安平公主不同，因为他不姓齐，所以他更在乎的就是简凝，即便简凝做错了事，那也一样是他疼爱的妹妹。 简成元想了想，到底先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三婶，阿凝若真是没名没分的跟了周长瑾，那成国公府就没有办法给他撑腰，便是周长瑾喜欢她护着她，可护得了一时却护不了一辈子。宫中险恶，若是一不小心着了旁人的道，那可就麻烦了！」 宫中的情况安平公主自然最清楚，虽然心里矛盾着，可一听简成元的话，她还是立刻就紧张了起来。 「她……她怎么就偏要喜欢上周长瑾呢！」安平公主咬牙说道。 这话简成元也不知道怎么应答。 好在安平公主也不需要他回答，想到若是女儿没名没分的跟了周长瑾，以后可能会遇到的事情，安平公主也顾不得其他了。 「你有什么办法？」她忙问简成元。 简成元道：「三叔不是还有一个女儿吗？」 让阿凝用简明珠的身份？ 安平公主顿时感觉到一股恶心，可拒绝的话涌到嘴边，却始终没有办法说出口。让阿凝以简明珠的身份嫁给周长瑾，成国公府可以名正言顺做她后盾；而齐氏一族没有见她的机会，自然明里暗里也怪不到她；就是阿凝，想要没名没分的跟了周长瑾，还不是心里也知道喜欢周长瑾不对，怕给齐家蒙羞，怕让她这做娘的难做吗？ 可简明珠，却是简松临和薛小玉生的女儿！ 安平公主即便不喜欢简松临了，想到被这么对待过，想到简松临暗下里居然那般看不上她，心里还是气不过。 可简松临如今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讨生活呢，他已经得到了报应，她还计较什么？就算恶心一点又怎样，她忍一时恶心，却能帮阿凝这么大的忙，也算值了。 安平公主心里百转千回，抬头看向简成元，却是问道：「你爹，你祖父，他们真的会臣服周长瑾吗？」 虽说大齐皇室没什么有用的人，但是成国公府却掌握了大齐三分之一的兵力。而成国公简振安又是已经去世的太-祖皇帝的结拜兄弟，他一向效忠大齐，他回京后，真的会也认命吗？ 安平公主实际上心里还存有幻想。 特别是得知齐钰已经逃出皇宫后。 简成元知道安平公主的心思，他果断的点了点头。 即便祖父和爹不肯臣服，他也会劝他们同意的，和周长瑾对上，便是真的能赢，却也注定要死伤大半。而成国公府满府女眷和孩童都在城内，真打起来，周长瑾会放过吗？ 他不会！ 大齐命数已尽，不值得他们付出这么多了。 第三章 安平公主绝望的闭了闭眼，道：「那就按你的意思办吧！」 「是，三婶。」简成元的声音里也多了几分涩然。 简成元得了准话，倒也并没有第一时间告诉简凝。 直到两日后，周长瑾纡尊降贵上公主府的门，吃了闭门羹转而往成国公府来时，简成元引了周长瑾进书房，才决定把这事儿说出来。 周长瑾便是铁打的身子才两日也不能伤好，可因着简凝，他到底还是只带了蒋涛蒋毅，闯进了兴许存在极大危险的成国公府。却没想到还没等说明来意，简成元便反手关上门，直接一拳招呼上来了。 蒋涛蒋毅武功都极好，只听着屋内拳风便已急了。 周长瑾却更快一步喝住了两人，「都好生待在外头！」 话音一落，结结实实受了简成元一拳。 简成元是真的惊到了。 他的确生气，气周长瑾禽兽不如骗了简凝。可他打这一拳不过是为一个摆出简家的态度，好叫周长瑾不敢小瞧罢了，却没想到周长瑾居然不闪不避，受了这一拳。 而一拳之后，更是像个废物一般，「咚」一声摔倒在地。 「主子！」门外蒋涛蒋毅齐声大喊。 周长瑾躺在地上，却是撑着道：「没事！」 蒋涛蒋毅只好收了声。 简成元上前一步，蹲在周长瑾面前，「……苦肉计？有必要吗？」 简成元是在周长瑾手下做过事的，在南疆那半年，他可是知道周长瑾的真正实力。这么一拳就被打倒，即便周长瑾脸色装得再像，他也不会相信。 周长瑾一笑，伸手解开了外袍。 大氅里头是深色外袍，而解开外袍，里头只穿了件白色的家常衫子。此刻胸口处，那白色的家常衫子已经被染成了红色，且那红还在不断的蔓延。 简成元面色微微一变，他刚刚那一拳就是打在这儿。 他自不会认为自己多么武功盖世，只问道：「你受伤了？」 「是凝凝伤的。」周长瑾答非所问。 简成元刻意忽略了他是怎么喊简凝的，奇怪道：「阿凝伤的？她那么喜欢你，怎么可能会伤你？」 凝凝喜欢他？ 嗯，的确是有一点，但那么喜欢，却不是。 周长瑾并没有打算说出他和简凝私下的事，他道：「失手。」 失手？ 失手，所以差一点点就伤到心脏？ 这可是要命的！ 简成元压根儿不信。 周长瑾并没有跟简成元解释的意思，他手撑地，努力站了起来。 简成元冷眼瞧着他那还在不断冒血的胸口，即便心底疑惑重重，但却还是冷静道：「要不要给你请个大夫看看？」 周长瑾自去寻了椅子坐下，闻言摆了摆手。 「没事。」他说道。 他都这么说了，简成元便也不再多管，到他旁侧拉了椅子也跟着坐下。 周长瑾如今虽然占了皇宫，把持了朝政，京城也整个儿在他的掌握之中，但他却并未登基为帝。所以即便已经知道他的身份和打算，简成元这会儿也没有去跟他行什么君臣之礼，除了暂时还不承认周长瑾上位者的身份外，也因为因简凝的事简成元心里还存着火气。 好在周长瑾并不在意这些。 他得知简凝这两日住在成国公府，安平公主那边不肯见他，便索性找上门来。如今成国公和长子次子都不在京中，这家里能说得上话的，就是身为嫡长孙的简成元了。 「我今儿上门，是想和你商量下迎娶令妹的事。」周长瑾开门见山，只提到简凝时，避讳了闺名。 这周长瑾，倒真是好厚的脸皮！ 要是他伤得没这么严重，简成元定是要好好收拾他一顿的。只可惜刚才不过一拳，周长瑾竟就露出了那样严重的伤，倒不知是真伤还是苦肉计了。 简成元有些怀疑，没答话，只冷哼一声盯着他胸口看。 周长瑾两手搭在椅子扶手上，人懒懒的靠在椅背，并没因简成元的态度而有所退缩，「不知道令妹回来可有把事儿和你们说了，她的心思我知道几分，只无论如何我也是不能同意的。」 这话有些没头没尾，简成元听着没品出味，干脆不答，而是恶声恶气道：「那你想如何？！」 周长瑾神色却忽然认真起来，「我总是要明媒正娶她的。」 说话间他甚至坐正了身子，满脸严肃的看向简成元。 简成元不由也正襟危坐，有些想不明白道：「你当真要娶舍妹？她虽是姓简，可身上却也流有一半齐家的血。」 周长瑾闻言呵的一声笑了，颇有些什么都不管的架势，「那又如何？」 「她身上虽有一半齐家的血，可却也是我简家第三代的大小姐，是我简成元最疼爱的妹妹。你一时喜欢对她好，若是哪一日不喜欢了却又想对她不好，我简家可是不会眼睁睁看着的。」简成元说起这些云淡风轻，似乎是在和周长瑾聊家常一般，「所以你最好可以仔细考虑清楚了，再做决定。」 周长瑾何须考虑。 他为简凝可以不要命。 他因简凝而答应放过齐钰，放过齐家六岁及以下男童。 这已经是最好的证明。 他道：「是啊，成国公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吧？倒是不知，他是只带着两个儿子轻车从简，还是带领大军想要救驾呢？我自是不愿和他对上，不过简成元，你若是理智的想一想，应该也不愿我和他对上吧？」 简成元眼神微闪，立刻明白了周长瑾的意思。 他可以用祖父手中的兵权威胁周长瑾，而同样，成国公府早已经被周长瑾打发人暗下里看住了。若是祖父那边在城外真的有动作，周长瑾定然不会放过府中众人。 这也是他早就决定劝住祖父和父亲的原因。 周长瑾却无意惹得简成元不高兴，他要娶简凝，简成元日后就是他的大舅子，于情于理，都该好言以对。 「你放心吧，我对令妹，一片真心。」他说道，顿了下，更是扔下一个重磅炸弹，「我可以向你保证，今生今世，我身边只有她一人。」 简成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什么？」他愕然的看着周长瑾。 周长瑾不嫌烦的又重复一遍：「今生今世，只有她一人。」 怪不得阿凝那么喜欢他。 甚至被他哄得连女儿家的清白身子都交给了他。 简成元半是生气半是不敢置信的想着，周长瑾连这样的保证都做出来了，他本人……虽然年纪大了些，可生得却真是英挺俊朗，人又极有本事，这样的人还真未必有几个女人能招架得住。 更何况，是自家单纯年幼的妹妹。 简凝自己愿意，简成元本就没想过再强硬反对，如今又见周长瑾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自是不再多言。他只道：「你总要记住自己说了什么话才好！至于明媒正娶，阿凝那边只想没名没分跟着你，既然你明白她的心思，那我就说和三婶商量的结果，的确要明媒正娶，但这人的身份，得换一换。」 周长瑾眉头一皱，道：「你是说，简明珠？」 简成元有些惊讶，脱口就道：「你怎么知道她的闺名？」 第四章 周长瑾没有回答的意思，只一脸的果然如此。 简成元却已经反应过来，简明珠在被送回简家之前，连三婶都不知道在哪里。如今看来，应当也是阿凝告诉的周长瑾了，简成元有些无力的想，女生外向，阿凝这样，让他这当大哥的都没法谈条件了。 周长瑾手指轻点着椅子扶手，想了片刻，却是没立刻答应这条件，「若是你们对外说是简明珠，等到大红花轿从成国公府离开，也抬的是简明珠可怎么办？」 他这是担心简家偷龙转凤。 简成元好悬没被他气昏过去，简明珠的确是外室女，可如今既然认了回来冠了简姓，那也就是正经的简家女儿了。周长瑾这意思，怎么简家因他毁了一个女儿不够，还得再毁一个？ 他气道：「你都哄了阿凝做出那样的事了，单只因这，简家就不可能再做什么！再说，没道理我简家要在你身上折了两个女孩儿的道理！」 简成元气得简直想说脏话。 周长瑾却是一头雾水。 他都哄了阿凝做出那样的事了。 哪样的事？ 他怎么想都想不明白简成元这话的意思，索性直接问道：「我哄了凝凝做什么了？」 简成元一张脸都气绿了，呵，凝凝，叫得倒真是亲昵！ 「行了！这事儿不是一日两日就能解决的，你那边一摊子事还等着办呢，等你都办完了，早点儿将亲事给办了！」他没好气道，「可别到最后孩子都有了，对不上月份，旁人该笑的也是我简家！」 孩子…… 周长瑾终于后知后觉听懂简成元在说什么了。 他蹭一下站了起来，哪里来的孩子？ 简凝有了孩子？若是简凝有了孩子，那也不会是他的，他根本就没碰过简凝。难道是齐钰的？可简凝和齐钰，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因了简成元糊里糊涂的话，周长瑾彻底急了。 「好！」他先满口答应下来，而后才提条件，「她在哪里，我先要见一见她！」 简成元见周长瑾一瞬间便满脸急色，心底有些不屑的冷哼一下，可随即又有了几分满意。不管周长瑾之前做了什么混账事儿，至少他没赖账，且是真的在意阿凝。 能这样，便也不错了。 「你急什么？就算真有了孩子，也不是一日两日就能知道的。这会儿不能见，成亲后再见！」简成元语气不客气起来，说话间更是大步走向门口，开了门做出请的手势，「既然咱们已经达成共识，你也该走了。既是要成亲，那便该按着规矩来，三媒六聘，缺一不可！」 周长瑾一拢外袍，地上的大氅都忘了捡，直接就冲了出去。 周长瑾匆匆走远，蒋涛进屋拿了大氅，随着蒋毅一道追了上去。简成元看着，略略犹豫一瞬，到底也抬脚往外跟着了，周长瑾早晚要登基为帝，又是要娶阿凝，他不管是于国法还是于家礼，都该送一送。 可才追出去没走多远，就瞧见有小厮摔在了地上。 而再抬头，不远处的二门口，更是两个仆妇也跌在了地上。 简成元望着往外去的路上空空荡荡，心里有了不好的猜想，抓起那小厮还不等问，小厮就已经结结巴巴道：「大少爷，那裴……裴瑾闯……闯后院里去了！」 简成元那个气啊，万万没想到周长瑾还会干这一出。 他顿时没了好脸色，将那小厮松开，立刻吩咐道：「去，守住门，另外再招十个家丁往后院来！」 简凝此时正在荣安堂里。 自那日被简成元劝过，没到后头来见陶老太太后，这两日她倒是都有过来给陶老太太请安。只可惜，陶老太太均以头疼为借口，并没有见她。倒是不知今儿个是怎么了，她已经没打算过来，陶老太太却是打发人叫了她来。 简凝到荣安堂的时候，发现不仅大嫂于氏没来，就是两位伯母也都没来，倒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简明珠和简成贵在这儿。简成贵正拿了个白糖糕乖巧的坐在陶老太太跟前，而简明珠则穿了一身绯色袄裙，恭敬的站在一侧。 薛小玉和简松临是什么样的情况，简凝已经知道了。既然薛小玉「牺牲」了那么多，只要简明珠和简成贵不找事，简凝自也不会为难他们姐弟，权当没看见是了。 她恭敬的给陶老太太行了礼，可因着简明珠姐弟俩在，并未说什么关切老人家这两日头疼的话儿。而只是叫了人，便问道：「祖母，您找我？」 这两日陶老太太不止没见简凝，她也没见简明珠。 当然，对简明珠那边也用的是一样的理由。 今儿简明珠得了下人的信过来见她时，可是好生说了一番关心她身体的话，直把陶老太太哄的眉开眼笑，差一点就抱着简明珠喊心肝了。可简凝过来，却干巴巴的没一句关心，这一对比，陶老太太打从心底就有了点儿不悦。 不过到底是疼了多年的孙女儿，这点小事陶老太太也没记在心上，这不悦一闪而过，她便笑着朝简凝招了招手。 简凝上前两步，却并未挨近。 简明珠和简成贵，不管哪一个，她都不愿意接近。她管不了陶老太太对他们亲热，但即便是在陶老太太跟前，她也不愿做出和两姐弟亲亲热热的假相。 陶老太太的面色终于挂不住了，「阿凝，你可知道，我今儿个叫你来是为了什么？」 陶老太太面色冷凝，语气里似乎还带了淡淡的指责意味。 简凝不愿相信心中的猜测，便摇头道：「不知道。」 陶老太太重重叹了口气，一颗心原本有八分偏着简凝，这会儿却也只有六分了。她侧头看向简明珠，就见简明珠仍和原先一样站着，脸上没有半分委屈的表情，可若是仔细看，她脸颊上被简凝打过的那一侧，好像还微微有点儿红印。 陶老太太伸手，拉了简明珠往跟前走了两步。 简明珠顺从着她，却是满脸诧异道：「祖母，您有事吗？」 陶老太太没说话，只拉了她在身前站定，才转头看向简凝，「那日的事，祖母知道你是因为心情不好冲动了，所以并没有训斥你。可这两日你也该冷静下来了，怎能还什么都不做，也不知去跟你妹妹说一句道歉的话？」 别说简凝，就是简明珠也非常意外。 她只以为陶老太太偏心简凝，所以那日只以一套头面打发了她。却没想到还有后续，而后续竟然是当着她的面，这般的训斥简凝！ 简明珠不由反握住陶老太太的手，心中激动不已。 原来陶老太太并不是那般偏心不讲道理的。 感觉到简明珠的情绪，陶老太太越发觉得简明珠又懂事又可怜，她轻轻拍了拍简明珠手背，再看着简凝仍然一动不动站着，语气不由就严厉起来，「不管怎么样，你们都是嫡亲的姐妹，你又是做姐姐的，别说妹妹有错也该忍着让着。如今还不一定是明珠的错，而你又打人又发火，事后难道不知道该表一表歉意吗？」 实际上，简凝是理解陶老太太心情的。 在她老人家眼里，简凝是孙女儿，简明珠也是孙女儿。 第五章 甚至，因为简明珠这么多年流落在外，如今更是爹娘一并走了，单只留下她和简成贵，陶老太太说不定会因着她可怜更疼爱几分。 可理解归理解，但让她给简明珠道歉，这是不可能的事！ 简凝根本没打算解释，也不想说话惹陶老太太生气，便只一低头，语气平静的道：「祖母您若是无事，那孙女就先告退了。」 她这番态度，陶老太太却当真是被气着了。 可她这十几年就从不曾凶过简凝一回，气得直喘却也只是道：「简凝！」 简凝微微俯身，转身往外走。 简明珠一面轻抚着陶老太太的胸口，一面高声道：「姐姐！你这是什么态度，对我你怎么样都行，对祖母你岂可这般无礼！」 简凝脚步一顿，并没有想接话的意思。 简成贵却不吃白糖糕了，抬头眨巴着眼睛看了简明珠一瞬，忽而起身跑向简凝，到了近前将手中白糖糕往简凝身上一砸，跟着就猛地扑了上去。 简凝不过身子一侧，脚步轻移，她往后退了两步，简成贵却冲了出去。他本就得薛小玉和简松临的疼爱，被养得白白胖胖很是敦实，这么直接冲出去，一下子摔趴在了门槛上。 「咚」地一声响后，简成贵便嚎哭了起来。 简明珠是真的疼爱这个弟弟，她慌不叠松开陶老太太，三两步奔上前抱起简成贵，「贵哥儿，你怎么样，你怎么样了？」 简成贵咧着嘴，嘴里却是带了血。 「怎么流血了？撞到哪儿了？」简明珠急的声音里已经有了哭腔，一面紧搂着简成贵，一面伸手捏着他下巴去看他的嘴。 这才发现简成贵的门牙竟然掉了一颗。 简成贵嚎哭着抱住简明珠的脖颈，「姐姐！姐姐！打！打！」 他一面哭喊，一面伸手指向简凝。 陶老太太也脚步匆匆赶了上来，见简成贵只是掉了一颗牙，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头的火却更旺盛了，她转头指着简凝，好半天才道：「简凝！贵哥儿这么小，他还叫你一声姐姐，你怎么能……」 简凝见她说不下去，到底没忍住气接了话，「所以，祖母您的意思是，因为他小，我便该站在原地，被他砸了一下不算，还应该让他撞一下。又或者，被他拳打脚踢，顺便再咬一口？」 简明珠原先是想在陶老太太跟前留个好印象，方方面面都拿捏着度，不少时候都是伪装。可如今，因着聪明，她自是猜到了薛小玉不再出现的原因，这是为了她和弟弟能顺利进入简家。 虽然这也算是她的家，可在这家里，和她最亲的却只有简成贵。 娘不能在身边护着她，她应该好生保护简成贵才是，如今因为简凝害得简成贵受伤，她再也装不下去了，脱口就道：「你简直强词夺理！那些都是你想的，贵哥儿才不会那么做！他只是……他只是见你对祖母不敬，不过是为祖母出一口气罢了！」 她把简成贵的行为，推到了陶老太太身上。 陶老太太下意识看向还咧嘴哭着的简成贵，面上泛起几抹心疼，而看向简凝，面色却更冷了几分，「阿凝，快给你弟弟妹妹道歉！」 简凝想到从前的安平公主。 那会儿她和大伯母二伯母还有嫌隙的时候，祖母次次这般不管不顾的拉偏架，娘忍受的未免也太多了。当初她劝娘头头是道，如今换做她，她居然也有些沉不住气想发火了。 心中微叹，简凝知道，这种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冷静的对陶老太太道：「祖母，虽然他们回到了简家，算是简家已经认下了他们。可是在我这里，他们是爹对不起娘的证据，不论如何，我都不会认下他们的。」 「祖母，您想认他们，想疼他们，我自不敢有意见。但您自个儿疼就够了，不能要求我也待他们好，实际上那日若不是简明珠跑到我面前大放厥词，我不会打她的。」 「日后也一样，她若是硬要找事，我不会饶了她。当然，她若是不到我面前来晃，我也只当没她这个人，决不会去找她的麻烦。」 简凝说完，没看简明珠一眼，只朝陶老太太一屈膝，转身就走。 这一回，没人再拦她。 陶老太太看着她的背影，面上有理解却也有恼怒。 而简明珠，背对着简凝，却是气得浑身发抖，咬着唇嘴里都已经有了血腥味。虽然简凝语气平淡，一番话里没有哪一句是直白的侮辱她，可她却明明白白的听出了简凝话里对她的鄙夷。 简凝看不起她！ 同是爹的女儿，简凝凭什么看不起她！ 是，她是外室女没错，可简凝呢？她当她还是从前高高在上的郡主吗？若是没有简家，她已经成为阶下囚，只怕很快，不是被砍头，就是被送入军营，充当军-妓！ 还敢看不起她！ 简明珠狠狠咬着唇，忍着怒火。 若不然，她怕她会不顾一切的追上去。 她想杀了简凝！ 不，不是杀了，她想要有朝一日，简凝能跪在她面前求她！ 一定会有那一天的！ 就算是靠着简家，简凝这辈子也别想嫁到好人家了。而她却不同，即便是外室女，既然简家已经承认了她，她定然能嫁到如意郎君。到时候若简凝有什么事，她一定会狠狠踩一脚！ 便是简凝真的跪下求她，她也不会帮！ 简凝丝毫不知道简明珠的心思，她还未走到荣安堂的院门口，便耳尖的听见从外传来的匆匆脚步声，很快，周长瑾随意拢着外袍，一脸急切的映入了眼帘。 简凝停下脚，诧异道：「你怎么来了？」 周长瑾看见简凝，一肚子的问话却突然卡在了喉咙里，他目光从上至下，在简凝腹部停了一瞬，继而便移开了。 「我来看看你。」他说道。 「哦。」简凝应了一声，一时却是无话。 蒋涛蒋毅看着这样的情况，忙后退两步，同时把荣安堂守门的婆子也给赶到了一边。两人倒是一左一右的，暂时充当了门神。 简凝并未沉默太久，她向外看了看，问道：「你来，没见我大哥吗？」 论理，这种时候，大哥不应该同意让周长瑾来见他。 周长瑾道：「见了，我是来跟你大哥商量和你的亲事的。」 简凝微拧眉，正要说话，外面便响起了简成元的声音，「好你个周长瑾！你这混账，给我出来！」 简成元声音里怒气冲天，这还是简凝第二次见他这么生气。 第一次，是知道她和齐钰的事儿…… 简凝心下有一瞬间的发紧，很快便反应过来，抢在周长瑾之前疾步赶到外面，看着大冬日已经脸色通红一头大汗的简成元，惊道：「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简成元不看见简凝还好，一看见，更是气得几乎跳起来。 当着下人的面他不能多说，因而便快步上前，把简凝往身后一拉，直接就冲也跟着出来的周长瑾招呼了上去。 蒋涛蒋毅还不等迎战，周长瑾索性一脱外袍，迎了上去。 第六章 论武功，两人都是个中好手，更甚至周长瑾还要更厉害一些。可偏偏他旧伤未好今儿又被打了一拳，过招不过两回，他胸口位置血越流越多，败势便也明显起来。 其他人不知道，简凝却是最清楚他伤势如何。 他逞能这副模样和简成元打，可是要死人的！ 眼见蒋涛蒋毅干着急不敢动，简凝气得，直接冲了上去。 她本身就会武功，心里也知道周长瑾不仅不会伤她，就是对大哥定然也不会过于下狠手。反倒是大哥，瞧着恼怒非常，说不定真会不小心伤了周长瑾。 因此她上去一把拉住周长瑾，将他往后一推护住，便迎向了简成元。简成元一脚踢出去，眼见着换了人，忙忙收回不急，竟是脚下一踉跄，愣是往一侧冲出去了几步。 简凝忙上去想扶他，「大哥，你没事……」 简成元气得，一把甩开了她。 勉强稳了脚步，再看简凝，简成元忍着没骂，可却把自己的脸给憋成了猪肝色，最后只好道：「你以后可别后悔！」 简凝低了头，心里也大概明白了，周长瑾定然是惹了简成元了。 可她回头看了眼周长瑾，见他白色的家常衫子前胸快整个儿被血染红了，也没心情再说其他。只小声道：「大哥，他伤势严重，我先去看看他的伤。」 简成元：「……」 他疼这妹妹有何用？ 简凝最后，带着周长瑾去的是简成元的书房。 虽然气到险些吐血，但简成元为怕有人说闲话，到底是跟着一道去了。倒也没请大夫，简成元身为武将，家里这方面的药自是早就配好了的，他没让简凝动手，亲自给周长瑾上药。 他本是抱了几分给周长瑾颜色看看的心态，谁知道把周长瑾的家常衫子解开，瞧见那胸口骇人的伤处和还在隐隐往外冒的鲜血时，饶是从战场上刀光剑影杀过来的，简成元脸色也微微变了变。 是被吓到了，也被惊到了。 他本就因为周长瑾说是简凝伤到他这儿而感觉不对，这再看伤处，心中的疑惑就更重了。若阿凝真那么喜欢周长瑾，再如何也不该下这样的死手吧？ 可周长瑾也没道理骗他。 但若说阿凝不喜欢他，那又为何会被他骗去身子，还宁愿没名没分也要跟他？而且方才，可是不管自己，跳上来阻止他和周长瑾对打，那担心的模样可做不了假。 简成元是真的有些糊涂了。 因为简凝被留在外间，他没再刻意用力想让周长瑾疼，而是正常的一边给他上药一边低声问：「这真是阿凝伤的？」 周长瑾嘴唇发白，脸上也没有血色，闻言只轻点了下头。 简成元便又问：「你不怪她？」 这伤处紧挨着心脏，若是阿凝在伤他的时候手微微一偏，周长瑾此刻就没命了。 周长瑾听了这话，唇角却微微一弯，道：「不怪。她动手的时候，手偏了一下，这就足够了。」 简成元没能立刻听懂。 直等帮着上好药，又给包扎好了，才反应过来。周长瑾的意思，是简凝在伤他的时候偏了一下手，没要他的命，所以这就足够了。 他惊道：「所以你没还手，就老老实实让她伤你？」 此刻回想起来，周长瑾觉得自个儿也实在够胆大，若简凝心里真的一点没他，他此刻已经是死人了。不过好在，他的胆大得到了极好的回报，简凝也是在意他的。 虽然，这在意不够重，不够多。 但他有日后的长长久久，有的是机会让简凝最在意他。 他没回答这话，只叫了从前在南疆时对简成元的称呼：「成元，你出去，让我和凝凝说说话。」 简成元：「……」 他能不答应吗？ 他就算没带眼睛，也知道周长瑾对简凝是什么心了。 他冷着脸出了门，看见虽然安静坐在外间，但脸上明显极其不安的简凝，冷声道：「我就在这外边守着，你进去，快着点！」 简凝一愣，继而却有些犹豫。 「大哥，若是他没事，那我就……」 「你少来！」简成元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去吧！快着点就好，我已经和他说了要尽快办你们的亲事了，你若是还有什么要和他说的，抓紧说，以后直到大婚，你们不许再见面！」 哪里有未婚夫妻还见面的，不合规矩！ 简凝到底进了里间。 浓重的血腥味混着药味，很不好闻，可是看着安安静静坐在那里等着她的周长瑾，简凝脚步虽慢，但却并不曾迟疑。她直走到周长瑾面前才停下脚，他已经穿好了衣裳，是简成元的。 简凝从外面已经看不出他的伤，只是看着他没有血色的脸，到底有些担心，「你快回去吧，招了太医看看。」 周长瑾因是坐着，目光不由自主就落在了简凝的腹部。耳边便又响起了简成元的话，简凝难道真的有了身孕吗？如果是真的，那肯定就是齐钰的了。 这个孩子，不能要！ 他可以不介意简凝和齐钰在一起过，但却绝对不愿意帮着齐钰养孩子。可若是他不愿要这个孩子，简凝可以接受吗？ 周长瑾的目光有些飘忽不定。 简凝还是第一次见周长瑾这副模样，尤其是发觉周长瑾似乎好几次若有似无的往她腹部看。她不由自主摸了下腹部，奇怪道：「你怎么老盯着我肚子？」 周长瑾却是伸手，温热的大手盖在了她的腹部。 简凝浑身一僵，下意识想要退开。 可周长瑾下一刻问出口的话却叫她愣住了，周长瑾问道：「凝凝，你很喜欢小孩子吗？」 好端端地，怎么会突然提起小孩子？ 难道，是周长瑾想要她给他生孩子？ 想到这里，简凝的脸顿时红了。 她不知道内心深处真正的想法，只是下意识就道：「我……我还小，还……还不适合要孩子。」 周长瑾眼前一亮，猛地抬头看向她，「所以，你是决定不要这个孩子，是吗？」 简凝终于觉出不对了。 「什么孩子？哪来的孩子？」她疑惑问道，直接扒开了周长瑾的手，后退了两步。可语气里的恼怒还没散去，她却想起了对简成元说的话，顿时脸色更红了，「是不是我大哥跟你胡乱说了什么？」 简成元是乱说的？ 周长瑾道：「你大哥说……」 话未说完，他猛地拍了下额头。 简凝吓了一跳，忙追问道：「我大哥说了什么？」 周长瑾却是已经低低笑了起来，他真是……真是疯了。简成元那般说，他居然会想到齐钰身上，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脑子了。 真是关心则乱。 他原只是低低笑着，可想到简成元会这么说的原因，笑声越来越大，在简凝还在满脸狐疑时，长臂一伸，直接把简凝拉过来抱在了怀里。 简凝惊得「啊」的叫了一声。 外间简成元立刻站了起来，急急问：「怎么了？」 简凝被周长瑾紧紧抱在怀里，而他像是没听见外间简成元的声音般，把脸埋在简凝的肩头，虽然笑声已经压抑下来，但却身体一抖一抖，明明是在压抑着笑。 第七章 这是发什么疯呢？ 简凝只好对外道：「没事。」 简成元撇撇嘴，直觉不对。 可简凝都说没事了，他也不好意思闯进去看，只好不高兴的咳嗽了两声。 可这对周长瑾来说，半点用都没有。他抱着简凝，鼻尖闻着简凝身上淡淡的桂花香，心里开心极了。 简凝被他笑得不自然，又怕伤到他，轻轻挣扎了两下没挣开，便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臂，「你在笑什么？」 听出简凝的声音里已经有些着急了，周长瑾好不容易忍下来，拉了简凝的手看了看，却是不答反问：「你手还疼吗？这两日可有按时上药，有好一些吗？」 简凝瞪他：「你到底在笑什么？」 周长瑾一手箍着她的腰，一手却腾出来轻轻碰了碰她的嘴唇，她唇上有伤，才两日，还没好。他不敢亲她的唇，便在她唇畔轻轻落下一吻，而后才凑近她耳边。 「你是不是跟你大哥说，你已经是我的人了？」他声音极轻，温热的气息扑在简凝耳畔，却让她的脸火烧火燎起来。 她的确和大哥说了这话，只不过是权宜之计。 她说的时候并没有太过羞涩，可这话叫他说出来，又是抱着她贴在她耳边，却整个儿的变了味。让她不仅是脸，通身都不自在起来，一种说不出来的酥酥麻麻，从未有过的感觉席卷全身。 她动作略微大了些，「你放开我！」 周长瑾耍赖：「我不放！」 简凝再要挣扎。 他便喊疼，还紧皱着眉，好像真的伤口疼了。 简凝只好不去看他，偏头看向一侧，却如坐针毡。 周长瑾见她不仅是脸红，耳朵根和脖颈都红了，再想到刚才说的话，不知不觉呼吸就变了。他声音越发的低，似乎还带了点儿暗哑：「你大哥还说，叫我尽快娶你，说若不然你肚子大起来，怕是要被人笑话。」 简凝走又走不掉，挣扎又怕伤了他，偏他不要脸尽是说些这样的下流话。简凝实在是没了办法，急得眼泪都下来了，「你……你能不能别说了！别说了！」 眼见着简凝都被他逗哭了，周长瑾也不敢了。 他忙哄道：「好好好，我不说了，你别哭，别哭。」 他伸手小心翼翼给简凝抹眼泪，简凝却觉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再也不要见周长瑾才好。没地儿去找那地洞，她没了办法，只好转头，朝着周长瑾另一侧的胸口扑了去，直把脸深深埋在那儿，动都不肯再动一下。 周长瑾抱着她，只觉得心被她填的满满当当。 不仅是满足，还有从未体会过的幸福感。 因这幸福感，他半点儿感觉不到伤口的疼了。 「我要走了，不过我方才和你大哥已经说好了，三媒六聘，我会名正言顺娶你过门。」他说道，「你就安心待在成国公府等着，我会尽快登基，尽快迎娶你，举行封后大典。」 「不要！」简凝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 只还不等她再说，周长瑾便继续道：「你大哥已经去见过你娘，你娘也同意了。没名没分跟着我，便是我可以保证一辈子对你好，你娘和你大哥也担心。你别怕，我们已经想到了解决的办法，你嫁给我，用的是其他身份。」 简凝问道：「什么身份？」 难道隐姓埋名，然后再嫁他？ 周长瑾道：「你用简明珠的身份嫁给我。」 用简明珠的身份嫁给周长瑾？ 简凝想也不想便拒绝了：「不行！」 正如她在陶老太太那里说的，简明珠是简松临对不起安平公主的证据，简凝打心眼里厌恶简明珠的存在。又如何能为了所谓的名分，而用简明珠的身份。这不仅她接受不了，就是娘，即便为了她迫不得已的接受，心里还不知道要憋屈成什么样呢！ 再有，这辈子因她提前找到薛小玉，简明珠没能冒充娘的亲生女儿，但是前世娘那般不喜欢她，只怕就是误会了简明珠才是亲生的。 这样的心结，根本不会因为这辈子变了，就能轻易解开。 简凝觉得，她不去收拾简明珠，已经是格外的仁慈了。 没名没分算什么，且不说她本就不介意这个，就算她真介意，真想为后半辈子要一个保障，那也万万没有用简明珠身份的道理！ 简凝的坚定，让周长瑾意外，同时也让他心底生出了些许不满。 他事事为着她考虑，她却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他。 周长瑾一皱眉头，道：「嫁给我，很丢人吗？」 简凝怔了怔，没想到周长瑾会突然说出这种话。 周长瑾却没给她回答的时间，很快又继续道：「还是说，你不愿和我站在一起。除了因为身份，还因为被放出去的齐钰，你怕他知道，你嫁给我？」 有这样的想法吗？ 简凝羞愧的想到，没有。 自她把齐钰放出去，的确曾想起过齐钰，但却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她甚至还悄悄打发了陈娘子去找齐钰，所为的，不过是想让他保全自己，不要和周长瑾走到对面硬碰硬罢了。 还有，周长瑾已经答应放过齐家女眷和六岁及以下男童，若是可以，她希望齐钰能带着这些人离开京城。 虽然周长瑾会放过他们，可别人却未必会。 只有离开，走得远远的，走到没人知道他们身份的地方。 他们才能够彻底安全。 简凝偏开头，轻声道：「没有，我没有这样的想法。」 周长瑾追问：「那为什么？为什么你不答应？」 简凝听得出来，周长瑾这是不高兴了。她没有第一时间解释，而是转回头，目光平静的看着他，久久都不曾移开。 半晌，她微垂下眼睛，似在想什么。 可周长瑾看着她，见她沉默的时间越久，心里越是生出了一丝捉摸不定的不安。说到底，他清楚的很，若是他对简凝的喜欢有九分，那么简凝对他，最多不过三分。 他突然闭上眼睛，长叹一声道：「依你，我再想办法。」 他这样一副拿简凝毫无办法的无奈模样，不止是他自己暗暗心惊，就是简凝，也心里不是滋味起来。她只不过是在想，女人的事说给他听不知他能不能理解，却没想到还没说，他却已经先妥协了。 一个人对你这么好，当你不能回以同样的好时，那滋味并不好受。 简凝看了他一眼，软声道：「我是在想，和您说，您不知道能不能理解。」见她一开口周长瑾就看了过来，简凝便没停顿，「简明珠的存在，证明了简松临对不起我娘，她是简松临的外室所生，我若是用她的身份出嫁，我娘便是同意，那也是为了我好，打落了牙齿和血吞。」 可这样，未免太过残忍。 「再说，您也知道我的情况。这辈子虽然她没能冒充我娘的亲生女儿，可前世，后来我娘那般的不喜欢我，说不定就是和她有关。」 这样的情况下，她又怎么能再用简明珠的身份嫁人。 简凝说完，周长瑾心里什么不快都没有了。 「凝凝，对不起，我误会你了。」他歉意的道，「是我想太多，是我不……」 简凝摇了摇头，轻轻拍了下他的手。 第八章 可不就是想太多。 刚才问她肚子里的孩子要不要，怕是以为，她真有孕了，还是齐钰的吧？可即便这么想了，他却还是克制着，没有做出过份的事。甚至，还在征求她的意见。 简凝真是不知道，到底要说周长瑾什么了。 他这样一个男人，却有这么傻的一面，说出去谁信呢？ 简凝的心，控制不住的软了又软。 「没事。」她说道。 周长瑾想到简凝说的前世，前世他这时候在干什么呢，他若是知道，一定会好好保护她。绝不会让她被齐铭和裴如月欺负，也一定会帮她找出真相，绝不会让安平公主不明真相的嫌弃她，厌恶她。 可是前世，那是简凝的前世，他应该是见不到的吧？ 这么想着，周长瑾心里一半是心疼，一半是自责。 他只想着是为了她好，却没想过，那好可能是她根本接受不了的。 「凝凝，你什么都别管，给我点时间，我来想办法。」周长瑾郑重的保证着。 简凝却知道，这事儿于周长瑾而言，一样难办。 她知道这个人为她付出了什么妥协了什么，是真的不愿他再为难了，她抬起头，认真的看着他，大胆的说出心中的想法，「您不是说，会一辈子对我好的吗？既然如此，又何须在乎其他，只要您对我好，我是您的妻子，还是您身边没名没分的女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当然有区别。 周长瑾道：「若你只是没名没分的女人，我焉能不娶妻？便是皇后之位可以空着，妃位却一定是要有人的。」 跟着他一路走来的那帮兄弟，现在可能暂时还没什么想法，等到他真的登基为帝，有女儿的人家可就不好说了。而且他便是做了皇帝，后宫也需要人打理，这所谓的打理当然不单单是后宫的事儿，那些交给太监宫女也未必不行，这打理的，是和大臣家眷的交际。 若简凝只是没名没分的女人，他再宠爱，也不能让她出来交际。 可他并不愿再另抬其他女人出来。 简凝并没想过周长瑾后宫只有她一个，即便知道周长瑾对她的在意。但若是登基为帝，不管是出于哪方面的考虑，他的后宫都不可能不再进人的。 而且，两辈子，她都不曾有过这样的想法，她又不是公主，郡主都是太皇太后疼爱特封的。她自小就知道要嫁给齐铭，自然从不曾想过齐铭的后宫只有她一个。 须知道，之前简松临还曾劝她大度呢。 就是外祖母，前世今生，也不曾对齐铭再有其他女人而说什么。毕竟，外祖母也是这样走过来的，即便早年太-祖皇帝那般的喜欢她。 这世上的男人啊，大多都不可信。 尤其是，还有个比任何人都离谱的简松临。 因此简凝听了周长瑾的话，半点儿没犹豫就道：「这是自然，你只管纳了就是，这和我并不冲突。只要你护着我，我想便是你的妃子，也不敢对我太过如何。」 话已至此，周长瑾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简凝这是……这是早就做好了他会三宫六院的打算了。 他一时又是气又是无力，只觉得他刚刚想的简凝对他有三分喜欢怕是都多说了，简凝对他，说不定连两分的喜欢都没有。 他手落在膝上，有些烦躁的张开又握起，握起又张开。 简凝却趁机起了身，听着外面简成元又咳嗽了，催促道：「时候不早了，你真的得走了。方才的事儿你别为难了，就按我说的办吧。」 她半点儿不觉得委屈。 相反，她觉得极好。 她至少可以像鸵鸟一样缩了头，不必面对齐氏一族人的指责。 而且这么没名没分，也省了周长瑾再去头疼。 周长瑾也知道再说下去他怕是会忍不住发脾气了，因此只摆了摆手，「你先出去，我跟你大哥还有话要说。」 简凝点点头，担心的看了他的伤一眼，转身走了。 外间的简成元早已经坐不住来回的走了，见简凝一出来，忙上前一步拉了人，瞪着眼睛道：「让你说两句，你说了这么久，还没完没了了！行了行了，你赶紧回房去！」 简凝被他说的脸红，忙道：「那我先回去了。」 简成元忙挥手，撵了人重又关上门，这才大步进了里间，「说清楚了吗？阿凝这里没问题吧？是不是我即刻开始准备就行了？」 周长瑾脸色难看的摇了摇头，「她不同意。」 「不同意？」简成元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答案，他惊道：「为什么？她不同意的话，那要怎么办？」 难道真要没名没分跟过去？ 简成元不由有些后悔，刚才怎么就光顾着催人走，而不问一声呢。 周长瑾没有解释的心情，他一想到简凝对他有其他女人的事儿半点不介意的模样，心里就一阵阵心塞。他起身，长腿阔步向外，边走边道：「我再想想办法，你别管这些，你按着咱们之前说的，依然尽快准备起来。」 这能行吗？ 简成元心里不确定，但想着回头不然再去劝劝简凝，因此就道：「那行，那我这边准备着，你也快着些。」 说到这里他停了一瞬，估摸着爹和祖父快马加鞭，应该再过小半月就能赶到了，若是在这之前亲事还没成，他还真担心到时候祖父顾念和太-祖皇帝的兄弟情谊，而不听他的劝。 他再次催道：「未免夜长梦多，你真得快些。」 周长瑾无声点头，抬脚大步出了书房。 而书房院门口，蒋毅对着简凝又点了点头，躬身目送她走了。等她走远，一回头瞧着周长瑾带着蒋涛已经走近，蒋毅便忙凑了上去：「主子，刚才郡……简大小姐叮嘱小的，说您伤得重，叫小的好生照顾您呢，说是千万别叫您再伤到了。」 他本是想来讨个好，谁料这好听的话说完，周长瑾看都没看他一眼，甚至还冷哼了一声，从他身侧大步走了。 蒋毅挠了挠头，有些愣在原地。 蒋涛抬脚，作势踹了他一下，低声喝道：「还不快着点！」 没长眼睛似得，主子一出来脸就黑着，想也知道心情不好。这种时候啊，最好当自己不存在，什么话都不说才是。 简成元知道，若简凝以简明珠的身份出嫁，那定然是不可能从公主府出门的。因此这嫁妆，他便也没想着去和安平公主商量，找了管家过来，直接就吩咐了下去。 不过是一个女孩儿的嫁妆，成国公府自是备得起。 他把事儿吩咐下去，因着闹了这大半天，便回了后院，想着先去跟陶老太太以及程氏张氏说一声，免得她们担心是出了什么事。 程氏张氏的确在荣安堂，就是于氏都抱着儿子神情不安的等着。 简成元进门，瞧见众人脸色皆不好，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程氏指了指内室的方向，道：「你祖母，倒下了。」 简成元心中一惊，忙抬脚就要进去。 程氏却忙又拽住他，压低了声儿道：「没什么大事，明珠说是被阿凝惹气的，这会儿她在里头陪着呢，你就别去了。」 第九章 去了，别回头老太太把火往儿子身上发。 程氏可舍不得。 听程氏这语气，简成元也听出了些不对劲，他同样压低声音问：「怎么回事，阿凝惹了祖母生气了？」 程氏小声道：「我们一来，连老太太的面都没见到，是明珠出来说的。倒是方才你二婶问了下人，说是明珠和阿凝有几句吵嘴，老太太让阿凝道歉，阿凝不肯，这才惹了老太太不高兴。」 仅仅是不高兴就倒下了，程氏也有点气恼。如今是什么时候，正是京中高门大户家家都不得安宁的时候，便是真不舒服也该忍着点儿，婆婆倒好，在这关头闹出事儿。 程氏索性劝简成元离开，「你外头一摊子事呢，该忙就去忙你的，家中这边不用你担心，有我和你二婶，再不济还有你媳妇呢。」 张氏点点头，意思也是让简成元走。 简成元知晓陶老太太没大事，再想着这事儿竟是又和简明珠有关，倒是并不想就这么走了。简明珠既然已经被认了回来，未出阁前便是留在府里，出阁后也代表着简家，他身为兄长有义务管教。 毕竟这孩子跟着薛小玉长在外面，规矩礼仪甚至思想，只怕都有问题。这时候再管即便不能管好，也起码大差不差，跟她说了事情的严重性，好叫她别在外头惹出事，在家里闹出风波来就行。 倒也是巧，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拒绝，内室就传来了陶老太太的声音，「是元哥儿来了吗？元哥儿，你进来。」 简成元给程氏一个安抚的眼神，抬脚进了内室。 屋里不止简明珠，简成贵也在，他坐在陶老太太的床头，正手里拿着个小弹弓在玩，听见脚步声头都没抬，更别提给简成元行礼了。 倒是简明珠，很恭敬的屈膝叫了人。 简成元只淡淡扫她一眼，便看向陶老太太，「祖母，您哪里不舒服？打发人去请太医没有，孙儿叫人去给您请了孙太医来看看吧？」 陶老太太还真不是装的，她是真的心里不舒坦，可听了这话，却没顺着应下。她不愿折腾长孙，只摇头道：「没事，我歇一会儿就好了。而且这都什么时候了，现在想请太医，哪是那么方便的事啊！」 话落也不给简成元说话的机会，又继续问：「元哥儿，方才，是不是那周长瑾来了？他来干什么？」 简成元瞧着陶老太太也不像有大碍的模样，便没坚持请太医，老实回话道：「他来提亲。」 只是说完这话，他瞥了简明珠一眼。 简明珠的确被这消息炸懵了。 虽然人还站着没动，但垂在身体两侧的手却猛地攥成了拳。提亲！周长瑾到成国公府来提亲，成国公府适龄的女孩儿，可只有她一个！ 她虽不知道周长瑾真实身份，但却觉得，周长瑾想要夺得这天下江山，那便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跟安平公主的女儿有什么瓜葛。所以简凝便自动被她排除在外，而简冰，不提同样是安平公主的女儿，单只年纪，便也被排除了。 所以只有她。 而用的上提亲二字…… 难不成，周长瑾是为了得到祖父和伯父们的支持，想要让未来的皇后出自成国公府？ 简明珠从未觉得她回来是这么正确的一件事，皇后！那可是皇后啊！她若是真的做了皇后，简凝算什么，还不是她想叫跪就得跪，想叫站就得站着的？ 还有娘。 也不知她哪里去了，能不能吃得饱穿的暖。 若是她做了皇后，肯定叫人找娘回来，好生的孝敬她。 她忙竖起耳朵，一个字也不敢漏的听简成元和陶老太太说话。 陶老太太已经从于氏口中得知周长瑾想要娶简凝的事了，她没有意外，只是追问道：「那你可答应了？」 简成元正欲说，余光扫到简明珠伸长脖子探头探脑的，顿时心里一阵不悦，他索性开口撵人：「明珠，我和祖母有话要说，你带着弟弟先出去。」 简明珠虽然心里万般不舍，但因着简成元的态度，却愈发肯定了一点。周长瑾的确是想娶她的，要不然，简成元没道理让她避开。 她微红着脸退了出去。 外间的程氏立刻一个箭步冲上来，「明珠，你祖母和你大哥说什么呢？」 简明珠心中又是羞涩又是自得，只红着脸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大伯母您想知道，一会儿问大哥就是了。」 话落她拉着简成贵，脚步匆匆出了门。 留下程氏和张氏面面相觑，完全不懂她是怎么了。 屋内，简成元已经回答了陶老太太的话。 陶老太太得知这门亲事算是板上钉钉了，脸上也有了笑模样，她道：「既然那周长瑾让你不用管，那你就别管，阿凝嫁妆这里，我给她再加个一万两银子，其他的你自个儿看着办就是。」 听了这话，简成元不由纳罕。 不是说祖母是被阿凝气到的吗？若是真被阿凝气到了，那不该还给阿凝这么大笔银子做陪嫁吧？ 简成元想到什么，便直接问什么。 陶老太太却也没否认，她长长叹了口气，招手叫简成元走近，紧紧抓住了他的手，「元哥儿，祖母叫你来，还有另一件事。如今你三叔音信全无，明珠和贵哥儿虽然回到府里，但身边没个长辈不说，连个倚仗都没有。元哥儿，你是他们大哥，你以后可得看顾着他们点才是啊！」 简成元没答应也没拒绝，只道：「他们都姓简，都是我的弟弟妹妹，我当然不会看着有人欺负他们不管。」 陶老太太想说的却不是这个。 她想起之前简明珠对上简凝，连说句话的底气都没有，虽然她承认简凝说的也有道理，可心里还是觉得难受。都是她的孙女，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希望她们姐妹相亲相爱，却绝不希望看到简明珠被压的死死的。 简成元拍了拍陶老太太手背，劝道：「祖母，您别多想了。如今明珠和贵哥儿回了府，比从前跟着薛小玉在外面好太多了。而日后，祖父和爹他们很快就会回来，只要他们不做什么出格的事，简家自然会护着他们。」 陶老太太还能说什么？ 话都叫简成元说完了。 她松开简成元的手，转身躺回了床上，长吁短叹起来。 简成元如何不知道她的心思，无非是要他的承诺，可他再是承诺，也没法对简明珠像对简凝那样。他背着手想走，犹豫片刻，到底是撂下了一句话，「祖母，阿凝的性子您还不知道吗，只要明珠不惹事，阿凝不会如何她。而只要她不惹事，我定然也会护着她。」 陶老太太忙转过身，眼巴巴看着简成元，道：「阿凝已经得了好亲事，元哥儿，你能不能答应祖母，给明珠也找一门好亲事？」 原来这才是陶老太太的目的。 简成元认真想了下，道：「只要她不眼高手低，虽是外室所出，我定然也能给她挑一门不错的亲事。」 陶老太太是村姑出身，虽然后来跟着成国公做了国公夫人，但实际上最是不喜欢和那些高门的媳妇太太打交道。她没有认准高门的心，只觉得凭着成国公府的门庭，只要人对简明珠好就可以了。 第十章 因此她立刻高兴起来，笑呵呵点了头，「好！」 终于把陶老太太哄高兴了，简成元出了门，瞧见简明珠并未等在外面。他皱了皱眉，想着左右她的事不急在一时，便没去管她。 倒是把要给简凝准备嫁妆的事说了。 这事儿程氏和张氏早就心中有数，由程氏出头，立刻就交代说不让简成元管。她们都是看着简凝长大的，多的没有，但原先简凝是简家第三代唯一的女孩儿，这两人都是给侄女儿预备出添妆的。 如今简凝要嫁给周长瑾，准备一份嫁妆也不算什么。 只两人看着简成元，目光中却都流露出一丝不安。 简成元知道她们在担心什么，他抬头看着外面，觉得大概真的是因为要过年的缘故，今儿个竟是个太阳高照的大好晴天。他往外走了一步，眯着眼抬头看了太阳一瞬，而后在眼前有些发黑的晕眩中，淡淡开了口。 「比起一家子人的命，被骂几句，算得了什么？」 程氏看看于氏怀中的小孙儿，到底没吭声。 而张氏想着自家仅比简成佳和简冰大一岁的小儿子，也沉默了。成国公府并不是叛军贼子，只不过大势已定，选择了归顺罢了。 大齐已经无人可以领头，气数已尽了。 稍晚些，于氏听了简成元的话去见简凝。 只在那边还没一会儿，她就被简凝劝服，又回去了。还跟简成元道：「阿凝主意大着，她打定了主意，根本就劝不动。既然周长瑾已经说让等着，那你就等着，说不定他会有更好的主意。」 简成元只能等着了。 有了娶妻之事的吸引，周长瑾动作便快了起来。 不过才三日，他便遣送了太皇太后和太后裴心蕊往城外的尼姑庵带发修行。而齐铭虽然没杀，却已不再是之前关在冷宫，而是暂且关进了天牢。 另外的齐氏一族宗亲，却不论男女，都没有抓。只在各个府邸门口全都派了驻兵看守住，允了每日往里送各样吃食，却不许人出入。 周长瑾这样的做派，令很多人吃惊不已。 只因在忙着他的登基事宜，在这样的大喜事之前，倒是没人多嘴问。 大年初三，周长瑾正式登基为帝，改国号为周，年号寿康，史称寿康帝。而就在当日，从宫中由礼部送了十几车的长长队伍的聘礼，一路送到成国公府。 普天之下便皆知，寿康帝要迎娶成国公府的大小姐简凝为后。 这消息传出来时，整个京城都沸腾了。 先是安平公主，原本她的确是打落牙齿和血吞，同意了让简凝以简明珠的身份嫁给周长瑾的。只后来简凝那边没同意，周长瑾让简成元等消息，简成元便也告知了安平公主。 再后来便没了信儿，她心里还在想着是不是事情有什么变动，却没想到，太皇太后和裴心蕊被送进城外的尼姑庵后，周长瑾会来这么一出。 他这是直接把简凝给架在火上烤了。 安平公主倒是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左右她在这公主府里，只要周长瑾不做什么，外人根本闯不进来。而府内的人不能出去，只要她不去刻意打听，外面什么风声她都可以避而不听。 简凝却不一样。 她就在外面，即便之后进了宫，也一定会听到。 她本就因此事愧疚，到那时，她如何受得了？ 这段日子安平公主一直待在家里不曾出府，可今儿个却是坐不住了。她叫了林贺一路往大门口赶去，虽知道今日不能出去她心焦，出去了更是递了话柄给人说闲言碎语，但她还是没有退缩。 而的确如她所料，她顺当的出了府。 这消息，睿王府这边也得了信儿。 睿王依然没有回府，这段时日周长瑾加大了力度对这边的看管，虽然他是为了防止齐钰回家，但睿王妃和齐姗这段日子却都不敢出府。 只从下人口中得知简凝居然要做皇后了，齐姗再也忍不住。冲不出府，却是第一时间跑去了睿王妃的房里，把正因着头疼而小憩的睿王妃给叫了起来。 「娘，您可知外面的消息，简凝她要做皇后了！」齐姗大叫道，情绪十分激动。 睿王妃却没能第一时间回神。 「做皇后？」她茫然的问道，却突然眼睛一亮，「这么说，皇上他……」 齐姗没好气的打断她，「不是皇兄！是那裴瑾！哦不，周长瑾！是周长瑾已经登基为帝，改国号为大周，今日更是吩咐礼部，听说送了十几车的聘礼，全往成国公府去了！」 睿王妃明白后，却并没有像齐姗那般生气。 相反，她十分高兴，「真的吗？消息作准？阿凝，她当真会嫁给周长瑾，当真会做皇后？」 齐姗不明白睿王妃为何一副十分高兴的模样。 睿王妃倒也不用她说，见齐姗肯定的点了两下头，便道：「太好了！阿凝她做了皇后，到时候咱们就可以传信出去求见她。你不是说了吗，周长瑾在乎她，那么咱们求她一求，定然能让她救下你大哥的。她和你大哥和你一道长大，感情深厚，绝不会看着不管的。」 齐姗却高兴不起来。 即便知道睿王妃说的是真话。 她沉默了片刻，到底忍不住，语气极冲的道：「求她？不用求她，她只要还是个人，还有良心，她就该救下大哥和堂兄！她虽然姓简，身上却流着一半齐家的血，这般没脸没皮的嫁给周长瑾，已经够叫祖宗丢脸了。若是还敢见死不救，别说她，便是齐蕴仪，死了都没脸见列祖列宗！」 她连安平姑姑都不叫了。 睿王妃却被她吓出了一身冷汗，忙扑上来捂住了她的嘴，「你可闭嘴吧！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你可得心里有成算才行。这话若是阿凝听了，她不会与你为难，可若是传出去叫那周长瑾知道，你仔细你大哥还没救回来，你就先折了进去！」 齐姗吓得打了个颤，可跟着声音虽然小了点，但却依然不客气，「折进去就折进去，又有什么了不起？反正这个样子，还不如死了的好！」 她说着，眼泪大滴大滴的掉了下来。 本是天之骄女，可现在，却已经是板上钉钉的阶下囚。 想到被关在这睿王府出不去的日子，想到还没有音信的爹和大哥，想到自打出事后就没有传来半点消息的夏青瀚，齐姗心里一片悲苦。 有那么一刹那，她是真的觉得不如死了好。 可是想到简凝，想到遭遇了这样的事，原本该和她一样是阶下囚的简凝，不仅没有半分落魄，反倒是还要做皇后了，她又真的不愿意死。凭什么，凭什么什么好事都到简凝身上了，那周长瑾，他是瞎了眼吗？ 京中好女孩儿那么多，他就不会睁大眼看看吗？ 齐姗被睿王妃抱在怀里，耳边是睿王妃压抑不住的哭声，她却像是半点没听进去一般，咬着唇，暗暗的想。她齐姗并不比简凝差什么，那周长瑾是不认识她，若是认识她，未必就不能也看上她。 若是周长瑾看上的是她，她一句话就可以救下大哥。 何须去求简凝那个虚伪的贱人！ 第十一章 而此时的简凝，也被周长瑾这乍然送来的消息砸的措手不及。便是简成元，也是满脸的不敢相信，颇有些昏头昏脑的先一步去见了礼部的人。 圣旨还没到，先到的是聘礼，因此简凝并没去。 另一边简明珠得知了这消息，却是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主动从三房的小院出来。打发了跟前的王婆子去外院打听消息，她则带了两个小丫头，一路往简凝这里来了。 两个小丫头不敢劝她，且瞧见她今日格外奇怪，头先几日她虽不来找简凝，但在屋中时也时常露出志得意满，睥睨天下的神情。可与今儿个一比，头先几日在屋内的模样，简直不够看的。 可今儿，她又是为什么呢？ 简明珠并没有停下脚步给她们解释的意思，不过是两个上不得台面的小丫头，她要说的想说的，可不是给她们听的。不过她们跟着她，一路往后去见简凝，倒是也能有运气跟着听一嘴。 简凝正在猜周长瑾的意思，简明珠大摇大摆的打开下人进了门。虽说这家中人都知道简凝才是真正该尊着敬着的，但今儿个简明珠特别的底气足，两个小丫头被她差遣的在前头横冲直撞，因着陈娘子被简凝打发去找齐钰了，这儿的下人没拦住，倒真叫简明珠闯进了屋。 简凝坐着不动，只是有些诧异，简明珠前头的亏是还没吃够，又赶着上来吃吗？ 「你来干什么？」她冷声问道。 简明珠倒也不进屋，她今儿穿了一身大红的绣缠枝花小袄，脸上上了妆，站在门口叫日头有打在脸上身上，端的是明丽端方。 她呵呵笑道：「你还这样对我呢？」 简凝有些不明所以，没说话，只盯着她看。 简明珠难得的竟然也不生气，她伸出手，慢条斯理的看着指甲，好一会儿才笑道：「大周的皇上已经正式登基了，听说……原先你的那位表哥夫君被关进了大牢，只怕要不了多久就会……呵，不提这个。只说你娘吧，我爹娘去了哪儿，想必你应该也是清楚的。如今你娘不愿进成国公府的大门，你若是想保住她，难道不该求求我吗？」 简凝像看神经病一样的看着简明珠。 真是有病。 求她？ 简凝根本就不屑理她，冷冷看了眼跟着她来的两个小丫头。两个小丫头已经从简明珠的话中，猜到了她的底气是什么了，原本应该是不怕的，可谁知叫简凝这么一看，竟纷纷瑟缩了下。 简凝这才吩咐身侧的青湘青黛，「把人丢出去！」 青湘青黛跟着她，虽没有正式习武，但到底跟的久了，力气是大了不少。别说简明珠一个，就是简明珠加两个小丫头一起，青湘青黛也能把三人一起丢出去。 简明珠见简凝还是这般态度，顿时又是惊又是怒，她一指简凝，毫无形象的道：「简凝！你就不怕吗？！」 简凝倒真是好奇了，简明珠今儿是吃错什么药了？ 她问道：「怕什么？」 简明珠吸一口气，赶紧又摆出了一副得意状，「你不求我，还故意得罪我，你就不怕我治你的罪吗？就，就算不怕我好了，难道你连皇上也不怕？」 简凝终于感觉出了不对劲。 她疑惑的道：「这和皇上有关系？」 简明珠坚定道：「当然！便是你不知道，你身边下人也该能打听到，皇上吩咐礼部，已经往府里送了十几车的聘礼。他这全……」 「那跟你有什么关系？」简凝直接打断她。 简明珠气死了，简凝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她大声道：「那都是送给我的！我就要做皇后了！」 简凝看着简明珠，神情很是复杂。 她可以肯定，周长瑾绝对和简明珠没有任何交集。那么简明珠，她到底是怎么会有这么个想法的？她哪里来的自信，周长瑾要娶她，还是娶她为后…… 周长瑾喜不喜欢她都不用谈，单她的出身，一个不曾进过门，如今又没有消息的外室生的女儿。别说做一国之母了，只怕一般高门都不会要这样的儿媳妇。 简明珠太过可笑，以至于简凝对她生不出半点儿恼怒情绪，只到底没忍住，眼神像看大傻子一样。 可简明珠并不是大傻子。 她只不过是太自视甚高，又有些把成国公府想的太过强大，因此简凝这般直白的眼神，她如何看不懂。如果人真能因为生气而头顶冒烟的话，那简明珠的头顶铁定已经冒烟了，她快气炸了，伸手指着简凝，满肚子的火一时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发。 青湘青黛却是忍不住，双双笑出了声。 青湘稳重些，只道：「你怕是听错消息了。」 青黛却不客气的讽刺道：「论出身，论长相，论品性，除非那大周皇上瞎了眼，不然看上我这样的也看不上你！」 她嘴快，自个儿说完瞧着简明珠的脸色都绿了，顿时得意不已。 可青湘却被她吓的差点没跪下，抢在简凝之前狠拽了下她，又急又恼道：「胡说什么呢！什么话你都敢说，这命是不想要了吗？！」 青黛这话说的，要是在外面，那都是掉脑袋的罪名了。 简凝虽没训斥，但到底警告的看了她一眼。 这般口无遮拦不是好事，尤其她以后是要进宫当差的。 再转头，对着简明珠道：「行了，就算你要出嫁，在府里待不了多久，但你弟弟总要待的。回去吧，趁着这笑话还没有彻底闹开。」 简明珠可是打着炫耀的目的来的。 这目的没达到，简凝瞧着不咸不淡，两个丫头倒是说了一肚子嘲讽人的话，她哪里愿意就这样离开。就算她暂时还不是皇后，收拾不了简凝，但收拾两个丫头却肯定行的吧？ 简明珠左右看看两个吓得缩着头的小丫头，一时气怒，竟左右撸撸袖子，想自个儿亲自动手的意思。 外面却先一步响起于氏的声音：「明珠？你在这里干吗？」 于氏脚步匆匆，虽问了一嘴，但走进来却根本没时间看简明珠一眼。她视线一直落在简凝身上，才一进门就先摇了头，「阿凝，不行。你得换衣裳，也得再重新梳妆，快快快，不然要来不及接旨了。」 虽然没闹明白周长瑾怎么会突然来这一出，但简凝知道，他定然不会不顾自己乱来。这事儿现在看是不好，但说不定还有什么后续。 且她既然已经决定跟了周长瑾，那就没有再拿乔任性的必要。 因此微一点头，简凝便随了于氏进了内室。 周长瑾已经登基为帝，大齐再也没有了，简凝便也不再是郡主。作为成国公府的嫡出小姐，她只需要穿戴的稍微隆重一点就行了。 简凝和于氏就这么走了，青湘青黛也忙跟了上去，留了简明珠还撸着袖子傻愣愣站在外间，她是怎么都想不明白，怎么简凝不见棺材不掉泪，于氏这大嫂也跟着瞎胡闹。 就算要接旨，那打扮的也是自己才对啊！ 因着被皇后这尊贵的身份吸引着，简明珠即便觉得不对也不肯去多想。 她愣愣站了一瞬，猛地往于氏带来的婆子跟前冲了去。 第十二章 那婆子瞧见她一副要干架的姿势，吓得忙要后退。 简明珠却是直接攥住了那婆子的手，急道：「大嫂是干什么，圣旨已经来了吗？就算圣旨来了，那也该带我去打扮，怎么却带简凝去了？难道她不知道吗，是我要嫁给皇上，是我！」 「二小姐！你疯了不成？皇上要娶的是大小姐，怎么会是你，你是什么身份你……」那婆子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因着是于氏的陪嫁，实在震惊于简明珠的不要脸，险些连心里话都要说出来了。 「简凝？！」简明珠一声尖叫，「是简凝？怎么可能！！！」 内室正在给简凝挑首饰的于氏听见这尖叫，手一抖，手中一根金钗直接掉在了地上。她顾不得去捡，回身看着门口惊道：「这是怎么了，她怎么在喊你名字？」 简凝却猜到了原因。 她不欲多说，只道：「没事儿，不用管她。」 于氏也的确没那么多心思去理会简明珠，左右外面有下人在呢，也不可能让简明珠出什么事。因此便放开此事，继续忙活了起来。 简凝收拾齐整出来时，简明珠还依然在外面。 只此时的她和来时却已经完全不一样了，这会儿她脸色白的跟纸一般，整个人杵在外间像傻了似得，直到简凝和于氏不搭理她，从她身边走过时，她才突然眨了下眼，回过神来。 「简凝！」她急急叫了一声，人也跟着追了上去，「你知道，你早就知道对不对？」 简凝虽然不打算对付她，但却绝对也不想看见她。 此番见她知道真相后还是这么紧抓着不放，也有点不耐烦起来，「是，我早就知道了。但却没想到，你还存有这样的心思，看来你对自己的身份并没有一个很好的认知。不过既然此时知道了真相，我想你日后应该不会再犯糊涂了。」 说完这话，她转身就走。 简明珠之前得意，无非是因为觉得周长瑾不会放过齐氏一族，有安平公主那样的一个娘，就算成国公府会护着简凝，她的身份地位也定然要一落千丈的。而意识到这种想法错误后她还敢来耀武扬威，那是因为觉得自己要做皇后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还有什么好怕的？ 可是此刻知道一切都是她多想了，羞耻心自然有，怨恨愤怒也不少，可她却也最是识时务。 不仅不敢再追，她连声儿都不敢出了。 但圣旨送到了成国公府，她即便是外室女，也一样要出去跪地迎接。她跪在最后，明明身上穿的是新做的冬袄，可却半点儿不觉得暖。她哆哆嗦嗦，不仅手脚冻得冰凉，就连嘴唇都紫了。 彻底的没指望了。 若是简凝嫁给别人，她还能指望着自己嫁一个身份更高的。 可简凝要做皇后。 这世上，还有身份比皇上还高的人吗？ 没有！ 她注定要被简凝压着了，永无翻身之地了！ 就算寿康帝看见她，喜欢她，也纳她入宫，那也不过是个妃。 到那时，她照样要跪简凝。 更何况，成国公府压根不会允许一门两个女孩儿进宫。 简明珠跪在那儿，绝望的五指并拢，死死抠着地。 圣旨仅仅早周长瑾先一步到成国公府，这边众人刚刚起身，他便已经带着人进来了。这几日他忙，是真的忙，身上带伤还这么忙，他原本应该看起来很憔悴才对。可不是，他看起来简直容光焕发，特别有精神。 才从地上起来的简家人，再一次要跪下。 周长瑾却一个箭步上前，先扶了陶老太太，「老夫人不必多礼。」 陶老太太有些不安。 她往日虽不喜欢出门交际，可身为一品国公夫人，每年都必须进宫磕头谢恩的。周长瑾已经登基为帝，从前跪太皇太后和裴心蕊是跪，如今跪周长瑾也是跪，她并没有半点不情愿。 可周长瑾却扶住她不许她跪，虽说是要娶自家孙女了，可谁敢和皇家人论家礼。之前的安平公主，高兴的时候不让她请安，不高兴的时候让她请安她也不敢不请啊。 简成元也有些意外，要说周长瑾才刚登基，这时候最该重视规矩才对。只不过想到如今周长瑾还没有处理齐氏一族，虽说可以理解为还没来得及，但更多的，简成元却觉得只怕和简凝有关。 因此他看了简凝一眼，虽没下跪，但却态度恭敬的上前引了周长瑾去了前院花厅。 周长瑾没叫留，女眷这边自然都退下了。 陶老太太刚才是惶恐不安，可这会儿一路往后院走，心里却是很高兴。周长瑾的真正身份她自然已经知道了，不说现在是一国之君，之前也是前朝的皇太孙呢，这样的人给她这般的礼遇，这只怕是满天下独有的一件了。 她知道，这都是因为简凝。 因此虽然心里还有点儿气简凝前几日太过分，但到底对简凝露出了笑模样，好似不再记得那日的事一样。 简凝此刻，却是真无心去关注她。 周长瑾乍然将要娶她的事儿传了出去，虽说知道他不会害她，但却还是想要早一些问清楚的。只是周长瑾和大哥去了前院花厅，她该用个什么理由跟过去呢？ 陶老太太知道简凝和简明珠是真的不可能姐妹亲热了，因此见简凝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便先打发了她回去，倒是把简明珠给一路带回了荣安堂。 简明珠一直憋着没敢哭，可进了荣安堂上房，却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着，她更是直接抱住陶老太太，虽然没哭出声音，但身子却抖的剧烈，很显然是伤心到极点了。 陶老太太带她回来，本是想告诉她，简凝做了皇后，她是可以沾点儿光的。既然简凝不喜欢她，那不管心里多想要这个姐姐，最好还是都别过去碍眼。 本还在想这话有点儿不好开口，却没想根本不用她开口，简明珠就已经哭成了个泪人。 陶老太太又心疼又着急，连声问：「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啊？」 简明珠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只是不停的哭，一直哭到眼泪都流干了，还依然发着抖。 周长瑾这里，并没跟简成元解释什么。 他来不过是因为想快些迎娶简凝进宫，虽说三媒六聘，但因着要赶在成国公一行人回京之前，所以时间必定是赶得很紧。 今儿个聘礼已经送了来。 他私下，已经着钦天监挑了最近的吉日迎亲了。 这会儿他就是在告诉简成元，选定的迎亲吉日是初六。 一般人家嫁女儿，从订婚到女儿出嫁，短则也得要两三月，长的一两年，两三年的都有。因此虽然简成元也知道应该早点儿把简凝嫁出去，但等听说选的吉日是初六，不免也有点儿急了。 「初六，会不会太赶了？」 周长瑾娶妻心切，又生怕再有变动，若不是看重简凝，他都恨不得年前那日得了简成元的同意，立刻就把简凝娶进宫。 「不赶！一切都有礼部的人在忙着，至于宫里，虽说暂时没有新修宫殿，但让凝凝先跟我住着就是了。皇后的坤宁宫可以慢慢修，等修好了再搬就行。」周长瑾说道，「还有嫁衣，宫里几十个绣娘日夜不休的在忙着，最迟明儿，嫁衣一定能送来。」 第十三章 帝后同住？ 哪朝哪代，也没有这样的事情。 简成元若不是亲眼所见，实在是想不到周长瑾居然是这般沉迷女-色的人。但这女-色是自家妹妹，简成元什么也不能说。 于是这事儿便就这么定了。 简成元便又问：「您这回是什么意思？」 身份不同了，他说话便也谨慎了。 周长瑾知道他想知道的是什么，倒不用瞒着谁，只是想着这会儿简凝应该是更想知道的，他就偏偏有点不想说。做出这样的决定，没人知道他有多难，尤其是他做这决定，简凝却还以为他定然会三宫六院拨拉不少女人入宫。 她叫他心塞一回，他就还她一次抓耳挠腮却打探不到消息。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他来意已经说明，又没有见简凝的打算，因此便起身欲走，「行了，好生准备吧！」 简成元忙起身跟上。 可见周长瑾一路往外，竟真的没有去见简凝的意思，他倒有些意外了。周长瑾就不是个讲规矩的人，真讲规矩，上回就不可能在书房里和简凝说那么久的话！ 这会儿他都已经登基了，又上了成国公府的门。 他若是真要见简凝，这家里没人敢拦着。 可他居然并没有要见！ 这葫芦里到底在卖的什么药？ 简成元一路送他往外，是真猜不到。 简凝也猜不到，她实在寻不到理由，最后干脆不寻了，就直接的找了出来。左右这是在成国公府，在自家，她做事儿出格点也未必就会传出去了。 再则，她即将贵为皇后，就算有人想说什么，也只敢偷说。 妄议帝后，谁也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她紧赶慢赶着，的确将要追到了。 而前方周长瑾也似乎有感觉一般，走着走着突然停下，转头看了一眼。简凝一路几乎是小跑过来，气喘吁吁地正要开口，却见周长瑾迅速又转了回去，且伸手对着简成元一摆，不知道说了什么，简成元要下跪，他却抬脚步伐极快的几步就拐了个弯，没影儿了！ 简凝直接愣住了。 还是简成元又起身，回头看过来喊了一声「阿凝」她才回神，忙又提着裙子追了上去。 「大哥，他这是怎么了？」 简成元哪儿知道啊，正走着呢周长瑾突然摆手让他不用送了。 他不敢硬要送，便要跪安，结果刚一跪下就听见大步远走的声儿。再一抬头，可不正是么，一眨眼的，周长瑾就不见了。 他摇头：「不知道。」 简凝忙又问：「那他刚才说了什么？」 简成元道：「就说不用送了！」 简凝只好换个问法，「那之前呢，之前你可有问他，怎么突然就……」 「问了！」 简凝眼睛一亮。 结果简成元又继续道，「但他没说。」 这大喘气的！ 简凝恨恨瞪了简成元一眼，虽然知道这会儿再追怕是也追不上了，但仍然提起裙子又奔了出去。 简成元想想，摸了下鼻子，也跟上了。 周长瑾还真没来得及这么快走，因为他刚一出成国公府的大门，迎面安平公主就跳下马车，急匆匆要进。 两相对上，两边都停下了脚。 安平公主站在下首，原赶来是想看简凝的，结果现在见到了做出这事的人。问周长瑾当然是最好，但见了周长瑾，见了新帝，她这个应该是被圈禁在公主府的前朝公主，到底该不该下跪呢？ 论理，当然该。 不管是为了子女，还是为了太皇太后，又或者她自己的命。 但她愿意下跪吗？ 骨子里自然是不愿的。 可不跪行吗？ 怎么想都不行。 安平公主一咬牙，撩起裙子就要跪。 却没想到周长瑾动作却比她更快一步，在她腿弯之前，一阵风般从她身侧走过。她还没反应过来，从宫里出来的马车便在马车夫扬鞭抽打马屁股时，猛地蹿了出去。 安平公主弯了一半的腿便又直了起来。 而一转头，却看到简凝已经出现在了大门口。 「娘！」简凝顾不上追问周长瑾，惊讶的喊了一声。 安平公主抬脚，却觉得脚下有千金重，压得她几乎快走不了路了。但她仍然一步一步跟着上来扶她的简凝，进了成国公府，去了简成元的书房。 她依然没从简成元口中得知周长瑾这么做的用意。 但等简成元出去，留下两母女的时候，安平公主拉着简凝的手，却是已经没了想问的心思。 她长长叹息一声，最后交代道：「初六，还剩三天你就要嫁了。嫁人后便不能跟在家一样了，不是做姑娘了，又是在那样一个地方，你自己得保重。」 「他现在喜欢你，对你是好，可男人的喜欢……」安平公主顿了顿，却觉得这世上的男人，有简松临那样的，自也有另一样的，因此只道，「在他喜欢你的时候，你也好好待他，不管怎样，在他心里有个位置。至于日后，娘是帮不了你什么了，但是你还有祖父，还有大哥，你大哥是真的疼你。」 安平公主这话，让简凝红了眼睛。 尤其是那一句，娘是帮不了你什么了。 如今这天下改姓周，娘的确是什么也做不了了。 「娘……」简凝哽咽道，「我以为您会怪我，会怨我，会不理我。」简凝一直是这么以为的，她并不知道安平公主和简成元一直都有联系。 女儿都要出嫁了。 而且是嫁进宫，这以后，她怕是想见女儿一面都不可能了。 毕竟她的身份，不适合再次进宫，而她也不想进了。 这即便不是她们最后一次见面，只怕也差不多了，安平公主不愿女儿带着这样的心情进宫，一面帮着擦眼泪，一面却很肯定的道：「胡说什么呢，娘没怪过你，没怨过你，也不会不理你。娘之前那次是故意的，是想让你不要为了齐家，而牺牲自己。」 简凝的眼泪还没收住，却突地又增多了。 「娘，对不起，我……」她不仅仅是为了齐家，她也是真的喜欢上了周长瑾。 安平公主笑着打断她的话，「我知道，你是真的喜欢上周长瑾了。这又有什么，他文武双全，长相英俊，你喜欢他也没什么不对的。早些年，这京里不知道多少女孩儿想嫁他，就是到后来，也依然有，这是正常的。」 「再说，也正是因为你，齐氏一族的女眷才得以活命。」 那些女人若是还要恨简凝，可以，先死了再说。 毕竟她们的命，可是因着简凝才能留下的。 安平公主这般发狠的一想，正要说出口，简凝却抢先一步道：「不止是女眷，还有三表哥，而且他还答应了我，齐氏一族的男童，六岁及以下的，他也不会下杀手。」 这却是安平公主还不知道的。 简凝一直都还没来得及告诉她。 安平公主愣了一瞬，继而喃喃道：「他不怕吗？」 不怕这些孩子长大，找他报仇吗？ 简凝也不知道周长瑾怕不怕，反正他是答应了。 她之前没多想，但现在安平公主一说，她却也有些心惊。 第十四章 虽然谁也不知道，这些孩子长大能不能长成气候，会不会去报仇，去想夺回江山。但这到底是一分危险，若说周长瑾放过齐氏一族的女眷是因为简凝，但对他自身其实也没多大危害，但放过这些孩子，意义却不一样了。 安平公主的心咚咚跳着。 想到周长瑾方才的举动，再想到除了太皇太后和裴心蕊被送去了城外的尼姑庵，其他齐氏一族的人都还住在各自的宅子里，她心里就有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虽然这是好事，但这却的确叫她心惊。 她不知道这事儿是不是真的，便暂时没打算和简凝说，只紧紧握着简凝的手道：「阿凝，你听着，你是简家的女儿。以后齐家的事，你不要管不要听不要问，嫁了人，好好过自己的日子，知道吗？」 虽然成婚的日子赶得很紧，但简凝却并没有被慢待。 聘礼闪瞎人的眼，嫁妆却也不遑多让。 陶老太太这边出了一万两银子，又从自个儿的私库里拨了好些东西。程氏和张氏给的添妆都是从嫁妆里捡的精贵品，另外还一人给添了三千两银子。到了于氏那里，明面上她没给银子只送了东西，但只有简凝知道，私下里于氏给了她一万两。 陶老太太都才给一万两，于氏的这一万两简凝是怎么也不肯接受的。 于氏笑道：「你快拿了吧！这里是你大哥给你准备的，虽说他有三个妹妹，可自来最疼你。到我这儿，也一样，你大哥去年去南疆的时候，那段日子多亏了你。要不然就算我能撑得过来，身上定然也是不好，还有你侄儿也是一样！」 这是说她有孕后，直到生下孩子的月子里。那段时间简成元在战场上，她那会儿本就情绪容易波动，再担心简成元安危，的确是多亏了简凝陪着她，开导她。 可一万两也太多了些！ 大哥虽是长子嫡孙，可却也一下拿不出这么多钱，这应该有一半是大嫂的嫁妆。 于氏送来的是十张一千两的银票，简凝知道不拿一点肯定不行，于是就拿了两张，把剩下的又给推回去了，「祖母和两位伯母都给了我钱，我进宫也花不了什么钱，大嫂你这里我拿两千两，剩下的你还是拿回去吧。你们过日子也需要钱，皓哥儿又在一日日长大，且你也不可能只生皓哥儿一个，以后总还要再生，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生孩子养孩子花费不多，可总得给孩儿置办家业，简凝说的不是虚话。 于氏却不应，她甚至板起脸来，道：「你这是看不上你大哥，也看不上我的皓哥儿呢！男子汉大丈夫，要前程要产业自己挣去，若是靠着家里靠着女人，那像什么样？给你你就拿着，你进宫花钱的地方才多，一朝天子一朝臣，你这会儿进宫难不成宫里还能都是老人？正是两眼一摸黑的时候，这钱你必须拿着！」 说着把银票又推回来不说，还又从另一只袖子里又拿出六张银票。 简凝都看愣住了，难不成大嫂还要给她？ 她还真的猜对了，只不过却不是于氏要给，看着简凝脸上的震惊，于氏也忍不住笑：「这还有六千两，却不是我和你大哥给的，是你另外三个哥哥。虽然你二哥不在京城，但他们弟兄几个早就商量好了，所以这银票也早就都收在你大哥手里的，拿着！」 于氏这般利索的一喊，怕简凝再推辞，起身就要走。 简凝只好傻傻接过来自四个哥哥的「爱」。 于氏才抬脚，还没迈步呢，又坐了回来。 只这回她脸上再没刚才的爽朗气了，不知为什么，在简凝抬头看向她的时候，她脸色居然慢慢红了。然后顶着简凝诧异的视线，硬着头皮摸到了胸口处，抽出了两个小本子，而后手盖在上面顺着桌子推到简凝面前。 简凝惊道：「不会还是银子吧？」 于氏摇头，憋了好一会儿才憋出声，「不是！」 说祖母不方便来和简凝说这事吧，婆婆和二婶总是适合的，可偏偏她们说什么她年纪和简凝相仿，又一直处得极好，由她来说再合适不过了。 可她成婚才几年啊，还算是个新妇人呢，哪里好意思说那些。 「你拿着，晚上撵了下人，自个儿偷偷看。」话落怕简凝不上心，又叮嘱了一句，「听大嫂的话，一定要看，看仔细了，看懂了才行。若是有什么不懂，明儿出嫁前，一定要找机会问我。」 说完这话，脸红的跟煮熟的虾子的于氏爬起来就跑了。 实在不是于氏想说这些，这都是简成元让她说的。 周长瑾身边一直没有女子近身，虽说简凝说她已经是周长瑾的人了，但简成元仍然有些担心。这男人从前身边没女人，那么一把年纪了，肯定是因为对女人不感兴趣。既然不感兴趣，那该懂的肯定不懂，简凝又年纪还小，那就更不懂了。 周长瑾他不敢去教，只能叫于氏来教简凝了。 毕竟若是两个都不懂，胡乱着来的话，最后伤的实际上还是简凝。 虽然已经两世为人，但简凝还真是没想到于氏给她的是什么。 毕竟姑娘家，没成婚前，就算知道成婚后肯定会有洞房花烛，却也不一定知道，在出嫁前还得看这个学这个。姑娘家本就是羞涩的，都以为那是男人该看该学的呢。 因此当简凝看到那两个小本子上白花花的妖精打架时，一下子就把书给扔了。 屋里动静惊到了外面，青湘青黛便一面走过来一面问：「主子，怎么了？」 从前都喊简凝郡主，如今不能喊了，干脆的两人就喊起了主子。 「没事！」简凝高声应答，然后飞快捡起小本子，忙塞回了被子里。 青湘青黛进来见没事，便是看见简凝脸红扑扑的也没多想，冬日天冷，屋里烧了地龙，脸红一点正常。两人帮着在屋里收拾了番，因着明日简凝出嫁，天不亮就得起床梳洗打扮，所以两人忙完后便催着简凝早些上床歇了，别第二日顶着黑眼圈。 简凝答应了，等两人下去，却是又摸出了那小本子。 这一晚上，简凝把两个小本子从头翻到尾，直到最后确定都懂了，才合上睡觉。 要不怎么说是兄妹呢，简成元担心的，简凝虽然觉得是多余，但实际上也上了心。她倒不是怕周长瑾会不小心伤了她，她是被简成元说的有点儿不安，担心周长瑾会不会不行，若是那样，她都学会了，总不至于什么办法没有。 这一场婚事十分盛大。 虽然简凝一直蒙着盖头看不见，但出了府，听着处处的欢呼声就知道了。 于百姓而言，这天下悄没声息换了姓，他们半点儿不在乎。只要老百姓能有好日子过，反正上位者是谁也没他们好处，他们没能力也没心情管这么多。 简凝坐在花轿里，轻轻拿帕子按了下眼角。 虽然娘也过来送她出嫁，但却一直没出她的屋，到底是委屈了。 可是周长瑾，他又何尝不委屈呢？ 世事难两全。 如今这样，已经算是最好的了。 第十五章 京城难得这么热闹，凡是没有离不开事的人都出门了，包括住在热闹区边上最脏乱的巷子里的人。人人都往外跑，住在这儿的一对夫妻听得响动，那妻子便也出去打听了消息，待回来后，那似乎不良于行的丈夫就赶忙问了。 「是出了什么事儿了？成国公府打进来了？」男人的声音里带了隐隐的激动。 「呵，怎么，你还在做美梦呢？」这般刻薄说话的女人不是旁人，正是从公主府带着简松临「私奔」的薛小玉，她不客气道，「就算是真打进来又怎么样，你以为，你还能回去呢？」 一听这话，简松临的脸立刻黑了。 一双眼睛看着薛小玉，恨得像是淬了毒似得，那眼底真的有杀意。 薛小玉却半点儿不怕，她先是看了眼简松临的两只手，跟着往下，又看向简松临的两条腿，而后停在了他的两腿之间。其实从公主府出来时，简松临虽然只有单手单脚，但好歹还是能活动的，可他不甘心被薛小玉这么带走，他想回成国公府，继续做他的三老爷。薛小玉逮了一次两次，还真怕哪一日不注意真叫他跑了，于是很干脆的，把简松临的好手好脚也给废了。 如今的简松临是真正的废人一个。 没有薛小玉的话，别说逃跑，吃饭都吃不成。 看简松临又恨又拿她没办法的模样，薛小玉长出了一口气。 心情好了，就更有心情逗简松临生气了，她道：「不是什么大事，你也知道的，那周长瑾得了江山已经登基为帝了。今儿个，正是他娶妻的日子。」 简松临并不知道周长瑾要娶谁，且他听了这个也不感兴趣，因此便垂了头不吭声了。 薛小玉伸脚踢了他一下，「你就不想知道，他娶的是谁吗？」 简松临冷哼一声，道：「娶谁也不是娶明珠，你得意个什么劲？」 知道了一切真相，简松临恨死了薛小玉。 如果简明珠不是薛小玉生的，真是安平公主生的，他敢保证，安平公主不敢对他这样。 薛小玉也不生气，呵呵笑道：「明珠以后不会嫁的差的，这个不用我操心。但这新帝娶的妻你也不陌生，说起来也真是巧，跟你一样，都姓简呢！」 简松临终于有了点儿兴趣，「那是谁？」 薛小玉道：「是简凝呀！」 简松临猛地一下瞪大了眼，声音尖利的喊道：「你说是谁？！」 「是简凝，是你的女儿，简凝。」薛小玉笑眯眯说道。 简松临气得又想跺脚又想拍手，可两样他都做不到，最后竟是瞪大了眼身体一僵，就这么气昏了过去。 薛小玉看着他慢慢合上眼，脸上的笑意淡了淡。 静静看了一瞬后，眼底露出的温情尽数消失，又变为了恨。 她朝着简松临的脸上狠狠吐了一口痰，转身出去浆洗衣裳了。 安平公主虽然给了她银子，但并不够用一辈子，要养活简松临和自己，她得做活。 简凝虽然坐在轿子里，但依然知道，半道上的时候周长瑾居然赶来迎亲了。 这寻常人家娶妻男子才会迎亲，他居然也来迎亲了。 简凝不由得弯了弯嘴角。 跟下来是一顿晕头转向的忙乱，等到终于被扶着进了新房，简凝累得都有些站不住了。好在扶她的不是青湘青黛，是周长瑾，男人高大有力，不管旁人眼光半揽着她，几乎把她身上的重量全都承了去。 进了新房落坐在喜床上，耳边喜娘的声音简凝并没听清楚。 真的是累，而且又因为要嫁的是周长瑾，她心中没有惧意，不自然就有些松懈。 直等周长瑾拿了喜秤挑开大红盖头时，她才突然有些紧张。 当眼前一片通红的遮挡消失，她下意识转头，看向了周长瑾。 而周长瑾也正在看她，他眼神明亮，眼底盛着笑意，满满当当，都是她。 周长瑾并未穿龙袍，他就如寻常男子娶妻一般，穿的是大红喜服。倒不是龙袍还未做好，而是因为简凝的凤袍没做好。 周长瑾和齐铭身段差距较大，且他也不可能穿齐铭的龙袍改制出的新龙袍，所以忙着做他的龙袍，凤袍这边就慢了些。 最后，几十个绣娘没日没夜的赶工，也才在初五当晚送了做好的嫁衣到成国公府，当晚那些绣娘们也跟去了，就是怕万一简凝穿着不合身，她们好连夜改。好在是量好了简凝的尺寸才做的，竟是意外的合身，再不需要多动一针一线。 因此成亲简凝穿的便是大红嫁衣，周长瑾想了想，便就也没穿龙袍，而是索性随了简凝。 「是不是累了？」他浓眉俊脸，声音更是温柔的好像能滴出水，取了大红盖头丢到一边，一双眼睛却目光灼灼看着新婚娇妻，一瞬都舍不得移开。 好像生怕眨眨眼，简凝就会不见了似得。 这样的目光，简凝几乎一瞬间脸就红了。 她下意识「嗯」了一声，待反应过来后却又忙摇头，「不，我不累。」 怎么可能不累，寻常人家女儿出嫁都累得厉害，更何况她嫁进宫。这一日下来跟着她的人都要累到快爬不起来，而她头顶上的凤冠，颤颤巍巍的，更是像要把她细长白嫩的脖颈压断了似得，直叫周长瑾看的心都跟着发颤。 他正要说话，佟姨先开了口：「皇上，该和皇后喝交杯酒了。」 周长瑾的家人都已经不在了，但当初和自家男人一道救了他的佟姨，却算得上他的家人。因此周长瑾并没有介意她是守寡之人，今儿个大喜，早几日就接了她进宫，虽然请了喜娘，但今儿佟姨太过高兴，前前后后着实跟着忙了不少。 她从喜娘手里接了托盘，上头酒杯里已经斟满了酒，往周长瑾面前一送，含笑道：「就算是想要皇后休息，那也得等喝完交杯酒再说。」 大约这是成亲时候该注意的。周长瑾不懂，但佟姨既然说了，他便忙接了酒，递了一杯给简凝。 两人本就挨坐在一起，这会儿要喝交杯酒，手臂交缠，人更是凑到极近，好似连彼此的呼吸心跳都能感觉到似得。一人饮下半杯，交换了又喝对方杯里的，虽然周长瑾那杯他刻意只剩了一个底子，但简凝喝完，还是像喝醉了一般，脸色酡红，眼底已经有些迷蒙。 她的确不甚酒力，但其实更多却是羞的。 真的变了。 今儿这是大婚，两辈子以来第一次嫁人。 嫁了人后，她便是妇人了。 是一个男人的妻，要陪着他走过余生。 若是运气好，他们兴许会直到白头。 简凝想着，飞快的抬眼看了周长瑾一眼。她一直都知道周长瑾生得好，可从前并不曾仔细去看过，如今他们已经成亲，她第一次以看男人的目光去看他。 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非常英俊，娘说从前不知有多少女子想要嫁给他，除了他的身份，大概也因为他这相貌吧？ 就连裴心蕊，都那么喜欢他。 简凝看着他的眼睛，觉得那眼睛像是盛满了星子一般，只看一眼，就让人不由自主深陷其中。 怕自己会露出异样，她只能迅速躲开视线。 第十六章 她却不知，她这般羞怯的模样在周长瑾眼里，又是怎样一种用语言都形容不出来的极致风光。他心心念念，想得到许久的人，如今不仅乖巧的坐在他旁边，还含羞带怯的偷瞧他，他只觉得心里鼓胀胀的，好似一种叫做幸福的感觉快要溢出来似得。 这两人，眼里哪还有旁人啊！ 你看过来我看过去，眼神都要腻在一块儿了。 不仅是最熟悉周长瑾的佟姨，就是喜娘，伺候的宫女，青湘青黛，还有一些从之前佟姨住的城外寨子过来的妇人和孩童，瞧着这两人的模样都觉得屋里待不住了。 「皇上！」本抢了喜娘的活，想要唱撒帐歌的佟姨再也忍不住了，她微抬声音叫了声周长瑾，将一个装了五色彩果的小簸箕塞给了他，「这枣子花生和栗子，您可都得记得往床上撒，往皇后衣裙上撒。一把栗一把枣，小的跟着大的跑，您可千万别忘了。」 撒这五色彩果讨的是个好意头，周长瑾明白，笑着接下，待佟姨招呼了满屋子的人走了，便抓了一把，往简凝手里送。 这个不能不接，简凝红着脸立刻伸出手。 可临到头了，周长瑾却又缩回了手。 简凝不解，「怎么了？」 周长瑾笑笑没说话，把那一把抓的几样丢回小簸箕里，重又抓了一把，却全是花生。 待简凝接了，他便问：「这是什么？」 简凝老实回话：「花生。」 周长瑾笑出了声：「花什么？」 生…… 简凝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可却不能不答，因此只得低声道：「生。」 「什么？」周长瑾却作没听见状，又问一回。 这人，就是要看她羞窘的模样吗？ 简凝羞得生出怒气，狠狠瞪向他。却见他笑容极大，眼角眉梢都飞扬着，而那笑容里像是因为逗她成功而得了逞似得，又带着几分得意几分花花公子般的促狭。 没想到他是这个样子的周长瑾。 简凝的心突然就疯狂的跳了起来。 两人走到如今这一步，一直是周长瑾在走，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而如今，也该换她走了，她把一手的花生丢了一半在自己裙子上，剩下一半往周长瑾喜袍上放了去。 仰着脸儿，虽然脸颊红通通的，却一本正经的道：「生，生，生。你想要几个，我给你生几个。」 说着这样的话，简凝也忍不住弯了眼睛。 这样阳光，这样鲜活的简凝，周长瑾见过。但挨得他这么近，像是快要扑进他怀里，还说要给他生孩子的简凝，他却是第一次见。 难得的，他居然觉得脸颊烫了起来。 可有一瞬的不好意思怕什么，这可是他期盼了很久很久的，即便让人觉得不好意思，他也高兴，也不会往外推。 他举起手，把小簸箕里的五色彩果往床尾整个儿倒了去，丢下簸箕，便一把抱住了简凝。一手托着那凤冠，一手揽着简凝的后背，他便欺身吻了上去。 一个带着急切，压抑不住激动的吻。 像是撷取，像是占有，他来势汹汹。 简凝真的扑在了他怀里，一只手抓着他的衣襟，一只手攀在他结实有力的臂弯上。两人都才喝了酒，酒香弥漫于唇舌间，简凝跟着便像是醉了一般，只觉得心里酸酸麻麻，被周长瑾亲的身子发软，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 周长瑾爱极了简凝的唇。 又香又软又甜，简直让他恨不得永远不松开。 可对于都是新手的两个人来说，想要延长这场亲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周长瑾胆大厚脸皮，没一会儿就知道如何在接吻时换气。可简凝又是惊又是慌还带着羞，哪里能想到这个，只觉得自己如漂泊在大海中央的浮沉小舟，要随着周长瑾而生，随着周长瑾而死了。 很快的，她就因为呼吸不畅而险些背过气去。 周长瑾再是留恋不舍，也只得松开她的唇，却没放了她的人，依然那般抱着她，见她有些急促的喘着气。 小脸儿越发的红，唇儿却越发的艳，大口大口的喘气时胸前起起伏伏，周长瑾好生生一个男人，哪里还忍得住，很快的呼吸也粗重起来。 可是却不能就这样怎么了简凝。 简凝妆没卸，凤冠没除，衣裳都还没脱呢。 简凝羞得抬不起头，不许他看，快速的埋到了他胸口，带着喘气闷闷道：「你，你等下喊青湘青黛进来。」 周长瑾没吭声，抱着简凝的手突然用力，跟着便起身，将简凝横空抱起，送到了屋里临时摆放的梳妆台前。 放她坐下了，他才在她身后站定。 「叫什么下人，我来帮你。」 寻常男儿娶妻，这会儿定然是要出去喝酒陪客的，可周长瑾身为皇上，还是个权倾朝野，淫-威存了多年突然造反的皇上，谁敢叫他去陪客。 就是原先跟着他的那班老部下，因着知道他原本的身份，知道他本人真正的能力，也一样不敢。 他笨手笨脚的，倒还真的帮简凝把凤冠卸了。 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披散下来，周长瑾弯下腰，凑在简凝的脸上亲了一下，「来，我伺候你沐浴。」 这男人，真是疯了。 要不是自己身上没什么好图的，简凝都要以为周长瑾是居心不良，对她这么好，是别有用意了。 简凝站起转身，略微犹豫了下，就紧紧抓了他的手。 「嗯？」周长瑾轻声，微微挑起了眉。 简凝没问什么周长瑾到底喜欢她哪里的话，不用再问了，反正喜欢就是喜欢，周长瑾对她的好，已经是恨不得把心捧给她了。 她抓了他的手，鼓着天大的勇气，终于开了口：「还是我伺候您吧。」 这话惊得周长瑾眼睛都瞪大了。 他怀疑他是不是出现幻听了。 简凝真的要伺候他沐浴吗？ 她……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吧？ 可简凝紧握了他的手后便松开，去开了门准备要水了。只外头人却比她快一步，她才一打开门，蒋毅的声音就传了来，「皇后娘娘，皇上吩咐的席面已经送来了，您现在要用点儿吗？」 他不提简凝还不觉得什么，一提，简凝是真饿了。一大早天不亮就起来准备出嫁，一直到现在，一天过去了，她也不过只吃了几块糕点，就连水都没能喝上几口。 她回转头，看着满脸期待僵在脸上的周长瑾，老实的道：「我饿了。」 得，饿了就吃呗。 他再是期待接下来的事儿，也舍不得让简凝饿肚子。 一连串的宫女进进出出，桌子很快便摆了个满满当当，简凝看过去，桌上好些都是她喜欢吃的菜。她彻底放开了心，便大方坐下端了碗，还顺当招呼了周长瑾一起。 「你应该也饿了吧，一起吃吧！」 周长瑾喜欢她这副亲近自然的模样，坐到她身边也拿了筷子，虽然不是很饿，但依然先夹了一块红烧肉吃了，「赶紧吃，吃饱了才有力气。」 简凝见他直接就夹红烧肉，想到他在城外时候说过的话，心中正有些觉得难受，结果下一瞬听了这话，好悬没把刚吃进嘴里的米饭喷出去。 第十七章 简凝是真饿了，周长瑾见她吃的香，自己反倒是没心情吃了。只捡着她喜欢吃的菜，一样一样夹给她，很快就在她碗里堆出了个小山尖。 简凝发现怎么吃都吃不完时，终于抬起头。 「你吃，吃不完我再吃。」周长瑾一本正经。 简凝无言，这人还爱上吃剩饭剩菜了不成？ 她这里是有些无奈，可不提守在边上伺候的宫女们一个个大开眼界，就是青湘青黛也都觉得是大开眼界了。说实话，她们俩知道皇后打小就喜欢皇上，也知道皇上更喜欢皇后，但却着实没想到，这两人的感情已经到这般地步了。 成亲当日，洞房花烛夜怎么都该是害羞的，不好意思的。可这两人，居然就这么对坐着大快朵颐，甚至皇上还说要吃皇后吃剩下的…… 她俩可算是再一次知道了皇上有多喜欢皇后了。 原先闹出造反的事儿时，其实这俩丫头是最紧张的，本来是一对互相喜欢的人，若是因了这事儿彻底反目，不提可不可惜，单只自家主子以后会多么伤心难过，她们就不敢想了。 好在啊，虽然出了那么多事，最后结果依然是好的。 用了饭，宫人们便全部被打发了出去，青湘青黛想留下伺候简凝更衣都没得到允许。身为下人不敢不听话，可作为知道最多的两个人，她们退出去前看的人均是周长瑾。 俩人心里同时在想，不会皇上要帮皇后更衣吧？ 简凝方才吃饭是穿的嫁衣，冬日的嫁衣一层又一层，单只靠她一个，根本就没办法脱下来。若皇上真的要帮忙……好像也没什么不可能。 屋中地龙烧的旺，穿着单衣也不会觉得冷。最后周长瑾要了水，简凝便只穿了中衣中裤随他进了净房。方才的确是周长瑾帮着简凝脱了一层又一层嫁衣的，因此这会儿，她主动上前帮周长瑾宽衣。 周长瑾因在屋里早已经脱了外面大氅，里头穿的并不多，一件长袍，简凝有些微的抖着手给脱了。到里面是一层家常的长衫，再次抖着手脱了，里面便是白色的棉布中衣了。 中衣里面，便什么都没有了。 简凝的手放到周长瑾腰际中衣的系绳上，手僵在那儿半天都没能动弹。倒不是怕解开中衣要面对的胸膛，她是怕，都走到了这一步，接下来要脱的可就是裤子了！ 到底是脱还是不脱呢？ 简凝的鼻尖慢慢沁出了汗。 其实周长瑾也没比她好到哪儿去，但胜在男人高大，简凝又是垂着头，因此比她高了一个头还多的男人即便浑身紧绷面色紧张，但简凝依然不知道。 这样的僵持对简凝来说为难，对周长瑾而言更难，他只觉得被简凝逼的整个人都快爆炸了，再也忍不住，握着简凝的手，带着她解开了系绳。 跟着也没允许她退缩，拉着她的手摸到了裤腰，一鼓作气脱了下去。 简凝忍不住「啊」地一声尖叫。 周长瑾却没管，单手勒住简凝的腰，踢掉裤子，抬脚大步进了浴桶。浴桶极大，装下两个人绰绰有余，但衣裳湿了贴着身，又跟没穿衣服的周长瑾紧挨着，简凝到底是没那么厚的脸皮，不好意思的死死闭了眼，怎么都不肯睁开。 周长瑾坐在浴桶里，简凝则坐在他腿上，他看着新婚妻子不敢直面此时的模样，闷闷的低声笑着，口中哄道：「没事没事，这不算什么，以后你总要习惯的。」手上却不停，不客气的解开简凝的中衣，又拽了她的中裤，伸手掬起水，顺着她胸口大红色的肚兜上泼了去。 虽然已经过去十多日，但周长瑾胸口伤势严重，还没好全。 简凝忙睁眼转头，可关心的话还没问出口，周长瑾就再次吻住了她。 简凝不敢太过挣扎，怕不小心碰到他的伤，因此只能紧扒着他的手臂往后躲。这般拒绝已经很明显，周长瑾一顿，慢慢放了她。 简凝这才抓紧时间喘着道：「你的伤还没好全，不能碰水。」 周长瑾眼底的失落一瞬消失的干干净净。 他笑道：「没事，这水浅，且我注意着呢。」 即便他这么说了，简凝也依然不放心，勉强在浴桶里转了身面对着他，硬是坚持着帮他擦了身体，催着他先出去。周长瑾拗不过，且简凝这般关心他让他心里美滋滋的，于是便听话的穿了衣裳，但却硬是也帮着简凝擦了身，然后抱着她一道出了净房。 经了这番，后头的事便顺理成章了。 大婚之夜新房的喜烛是要燃一夜的，而有了这灯火通明，已经快往三十奔的男人犹如老房子着了火，若不是怜惜简凝是第一回，只怕一晚上都不能叫简凝歇着。 但即便如此，那也硬是折腾了两次。 只不过，却要了三次水。 等到最后简凝累得已经几乎没有知觉了，周长瑾才总算是放了她睡觉，自个儿将人抱在怀里放在身上，不仅不觉得重得压人，还觉得这是一种甜蜜的负担。 这一晚，于周长瑾而言，是他人生中最幸福的一晚。 幼年便失去一切亲人，后来的许多年里，他就没有真正的开心过。即便这回终于夺得江山，可想到死去的亲人，他依然开心不起来。但只有今天晚上，即便躺在床上了无睡意，但只要想着抱在怀里的温软热乎身体，他就觉得幸福。 一种这辈子，第一次有的强烈的幸福。 可于另一些人来说，今晚虽然一样夜不能寐，但却只有不幸。 睿王府里的齐姗是一个。 已经不再是侯府的裴家，上上下下却皆都如此。 老侯爷裴明祥和老妻冯氏倒是还好，因为周长瑾早就把势力露了出来，所以他们也并没有太过摆长辈的架子，尤其是冯氏，不管心中怎么想，但在裴明祥摆了脸色的时候，她更是极力从中调停。 如今周长瑾造反做了皇帝，虽然裴家不复从前是挺遗憾，但却绝对不像齐家。会要担心被杀头，担心被圈禁，裴家，最多不过变成平民。但手里有银子，京城待不住，带着钱跑了就是。 两人都看得开，倒是儿子媳妇有些看不开。 但看不开也没办法，姓齐的都没办法，何况是他们。 这个家里，说起来最难过的，应该就是裴如香了。裴如香的肚子早已经大了起来，她回家就是为了能把这孩子生下，原还做着自己上不了高位，却可以靠着孩子走裴心蕊那条路的美梦，可谁知道晴天一个霹雳，直接就改朝换代了。 齐铭被打入大牢，只怕早晚会被杀。 那她呢？ 做不成太后，享不了荣华富贵，难道还要因此丧命吗？ 毕竟，她怀的也是齐家的孩子！ 这孩子不能生，生下来就是死不说，也同样会带累了她！可难道她这做娘的，要亲手杀了这孩子吗？裴如香做不到，是，这么多年，其实她也看清楚齐铭的为人了，那根本就是个不值得的男人。 可即便当初跟了他的原因不单纯，后面知道他的为人更是时刻有告诫自己，但真到了这一日，真到了他被打入大牢面临死亡的时候，她的心还是狠狠的疼了。 第十八章 原来这么多年，她早就已经喜欢上齐铭了。 这孩子，即便会带累她，但却是齐铭的孩子啊。 齐铭第一个孩子，也许也是他唯一的孩子，若是真的没了，齐铭白来这世间走一遭，死后连个香火也不曾留了。 裴如香怎么都下不去这个手。 有句话叫患难见真情，这家里的人最早是喜欢裴如月，后来又是喜欢裴如香，那都是因为齐铭的缘故。如今没有齐铭这个外在了，看着大着肚子的裴如香，裴明祥和冯氏，还有她爹娘裴忠和方氏，他们想着裴如香的性子，倒都真心的劝她，劝她打了这孩子。 毕竟京城应该是待不住了的。 而若是要离开京城，她怀着齐铭的孩子，肯定是走不掉。再者，就算能走掉，她一个生了孩子的妇人，再想嫁人怕是也不那么好嫁。反正这孩子就是个累赘，还不如打了，以后离了京城，靠着她的长相和家里存下的银子，说不定还是可以找到个不错的男人嫁的。 裴如香翻来覆去的想，虽然不舍，但还是决定听话。 只这到底是她的孩子，她不想亲自动手。 今儿个是新帝娶妻的日子，虽然那皇位换了个人坐，可好笑的是，皇后却没换。简凝依然做了皇后，自己倒没有觉得多么难受，但这家里，肯定有个难受的人。 裴如香这晚特意没关院门，衣着整齐坐在外间，静静的等着。果然，没等多久就有小丫头飞快跑来回禀，说是裴如月来了。 裴如月脸上带着疤，往日出门总会遮掩一二，可今儿个却不。她昂着头走进来，脸上的疤一点儿遮掩也没有，叫人一眼就能看见。 「啧啧啧，是不是要伤心死了呀？」裴如月一进门就没好话。 这段日子于裴如香而言，的确不好，尤其是她是落了两胎才有的这个孩子，身子本就差，再经了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吃不好睡不好，其实这孩子就是不打，也未必能生下来。 她坐在椅子上，闻言只淡淡抬头看了裴如月一眼。 裴如月没在裴如香脸上看到预想中的神情，脸色微微一变，出口就更是恶毒了，「抢了亲妹妹的姻缘，甚至不惜毁了亲妹妹的脸，裴如香啊裴如香，你原本定然是以为会得到至高无上的地位吧？可是，老天爷有眼啊，你做尽那么多坏事，这不，报应就来了！」 裴如香终于开了口，「我不伤心，不绝望，你大概很不好受吧？可惜啊，你越是想我伤心，越是想我绝望，我越是会活得好好的。」 裴如香真是太了解裴如月了。 发生这样的事，裴如月高兴吗？ 其实不见得多高兴，她已经被毁了脸，虽然一直没出嫁，但身后一个侯府做靠山总归是好的。可只要想到裴如香大着肚子，想要得到的什么都没得到，反而是彻底把自己毁了，她就不介意自己没靠山了，只要裴如香过的不好，她就高兴了。 可裴如香居然说她会活的好好的！ 裴如月哪里还忍得住，一个箭步上前，直接逼在了裴如香面前，「过得好好的？你肚子里已经有了齐铭的孩子，你怎么过得好好的？齐铭要死，他的孩子难道能活？你难道不被牵连？」 裴如香面上有些不安，但仍然伸手一把推开裴如月，起身一脸肯定的道：「你可别忘了，新帝的皇后是谁，那是一直和我交好的简凝。有她在，只要一句话，我自然什么事都不会有。」 裴如香边说，边抬脚往门口走，「反倒是你，呵，你才该想想，你这样一个丑八怪，以后连侯府这个靠山都没有了，你该怎么办。」 丑八怪！ 她会变成丑八怪，还不都是裴如香弄的！ 裴如月气得脸色大变，想也不想的就往裴如香扑了过去。裴如香加快两步，走到门口的台阶边。裴如月撞过来的时候，她反手把裴如月往后一推，直直摔了出去。 台阶下有一块大石头。 裴如香计算好了地方，这般一摔，腹部正好撞在了那石头上。短暂的无知觉后，她的面色扭曲起来，疼，空气中有了血腥味，而她也能感觉到，好像有什么在快速从她身体里流失。 她突然控制不住的哭喊起来：「孩子！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在这夜里，哭声凄厉，很快吵醒了满府的人。 当听到匆匆脚步声靠近时，裴如香终于安心的闭了眼。好了，孩子没了，裴如月也将会受到惩罚，这以后不管跟着家里人去哪儿，都没有这个讨厌鬼，总是提醒她做了什么蠢事了。 此刻，城外的一处破庙里，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从里走了出来。瞧见外头眼巴巴等着的人，他叹了口气，道：「放心吧，睡一觉就好了，你那一下打的不重。」 眼巴巴看着他的是个面白无须的年轻男人，听了这话终于松了口气，拍拍胸口，抬脚就要往里去，「我去看看。」 他匆匆进去，很快又出来。 「睡着了，不过额头都红了一大片了，而且脖颈里也红的厉害，明儿个醒了，该不会要收拾了我吧？」他看着大胡子男人，很是有些害怕的模样。 大胡子男人摇了摇头，道：「不会！都什么时候了，没有咱们，他寸步难行，哪里还会杀咱们。」说着却顿了下，又道：「不过还真不好说，我瞧着睿王世子那模样，好似很看重和惠郡主，咱们前次瞒了他，今次又干脆打晕了他，那和惠郡主既然进了宫，都这个时辰了只怕生米也煮成熟饭了，睿王世子醒了若是大怒，还真不知道会不会做出出格的事儿。」 那小年轻真的被吓到了，「那，那我跑吧！」 大胡子男人想了想，挥了挥手，「想走就走！」 小年轻又问：「那您呢？」 大胡子男人伸手捋了一把胡子，道：「我？我不走，我得陪着睿王世子。我一家老小都是睿王世子救的，如今我已将他们都安顿好了，只剩我独身一个，这条命就留给睿王世子了！」 小年轻没说话，转头就走。 大胡子看着他很快没了身影，搓搓手跺跺脚，转身想往屋里去。可他才一动，身后就传来了脚步声，他猛一回头，就看见小年轻又回来了。 「你怎么又回来了？」 小年轻道：「我也就剩自己一个了，我的命也是睿王世子救的，我是趁他不备打昏了他，可我是为了他好！他不会杀了我的，他要真想杀我，那我把命再还他！」 大胡子轻声一笑，说了什么，齐钰便没听清。 他躺在这破庙最里处，睁眼只能看到浓重的黑，无边无尽的黑，就好像是在预示着他想要做的事不能成功，前路一片黑暗一般。 他是逃出了宫，带着雄途大志，也走运逃出了城里，甚至的确很快就召集到了一班人马。可有什么用，明着他不敢，暗地里几次想往城里去，却有一次这样的想法就死一批人，他手里人本就不多，哪够这么死的。 他只能叫那些人想法子退到附近的村落里。 第十九章 这周长瑾，把持朝政十几年，不止是朝中一多半的文官，他是连武将也收服了。他虽然逃出来了，可却连去哪里搬救兵都不知道，他根本就不知道周长瑾的势力到底到哪儿了！ 他只能等，等成国公回朝。 成国公是皇祖父的结拜兄弟，又一直镇守西北，手上有着西北三省的十万大军。若是他一路回来，哪怕不能立刻带回大军，也肯定会带回一批精兵，能见到他，这后面的事儿也就有人商量了。 可谁知道，周长瑾，他居然要娶阿凝！ 不，不是要娶，他是已经娶了！ 三日前的事儿他被瞒着，今儿个他们说漏嘴他听见了，结果怕他干出危险的事儿，就被打晕了。 其实没必要的。 就算没被打晕，他也一样什么都做不到。 阿凝好不容易救了他出来，他若是不管不顾的回去，第一时间就会被抓起来。若他被抓了，周长瑾会放过他吗？不会，甚至周长瑾对他，可能会比对齐铭还狠！ 想到这儿，齐钰突然紧张的握住了拳。 自己和阿凝之间如何，周长瑾是都知道的，他娶阿凝应该是真的喜欢，可会不会介意阿凝之前喜欢过自己呢？甚至，阿凝还想办法放了自己…… 周长瑾，他会不会因着这事，而对阿凝不满？ 他会不会，做出什么对阿凝不好的事？ 齐钰一颗心高高的提起，却是再也躺不住了。若是因为他反倒是要害了阿凝，他是万万不愿的，他避过门口两人，动作极轻的起身，从这破庙的后门溜了出去。 身为男人，他都会吃醋，都会因吃醋而失去理智。周长瑾也是男人，他又怎么可能不会呢？ 阿凝喜欢的是自己，就算嫁给周长瑾，那定然也是有原因。只怕是因为救他，又或者是因为想要救齐氏一族的其他人，但不管哪样，她都不会是真的喜欢周长瑾。 既然如此，她跟了周长瑾就有危险！ 不是真的喜欢一个人，装不出来，演也不像的！ 齐钰裹着身上外袍，冒着寒风从快步走变成了大步跑，他知道阿凝想救他，也想他去救其他人。可是若是要因此牺牲了阿凝，他宁愿不活，也宁愿不救。 他要回去。 只有他回去，被周长瑾抓了，甚至被周长瑾杀了。 周长瑾的醋意才会消失。 那时候，周长瑾会好好待阿凝吗？ 齐钰不知道，但是却可以期盼一下，毕竟除了这个，他也做不到别的了。他是那么的无能，他还想夺得江山迎娶阿凝，他太自不量力了，他根本就做不到。 好在还有成国公府在。 周长瑾既然是名正言顺的迎娶阿凝，既然是封了阿凝为后，那么想必他心里也是在意成国公府分量的。有成国公府在，想必他不敢对阿凝做什么。 齐钰一路跑的飞快，可到底路程不远，一直到天边蒙蒙亮了，他才终于走到城门口。 城内和城外，一面是死，一面是生。 他回头看看空无一人的身后，到底大步上前，敲响了城门。 简凝极其疲惫，但大概是因为换了地方睡觉的原因，周长瑾刚有动作，她立刻就醒了。只到底是又困又累，努力了好几回，眼睛才勉强睁开了些。 周长瑾昨儿晚上打了赤膊，这会儿动作倒是麻利，没叫人进来伺候，自个儿就穿好了中衣。本是想悄悄下床穿上中裤的，结果却听见声响，瞧见简凝醒了。 周长瑾便重又坐回了床上。 大红喜烛快燃尽了，但却还有亮光，就着这光亮，周长瑾帮简凝把睡乱的长发拨了拨，「怎么醒了？」 若是当初简凝嫁给齐铭。大婚第二日也是要起得很早的，还有许多事儿等着做呢。可她是嫁给了周长瑾，那就没那么多事儿了，新朝刚立，宫里又除了两人再没有其他主子，所以这一大早简凝尽可以睡。 简凝迷迷糊糊的，只道：「你怎么起得这么早？我是不是也该起了，今儿个，是有什么事要赶着做吗？」 周长瑾因是坐着，怕有风钻进被子里，因此便帮着简凝又把被子给裹了裹，这才摇头道：「不需要，你尽管睡，今儿没什么事。」 可这是大婚后的第二日，她能尽管睡吗？ 简凝没应，只问道：「什么时辰了？」 「卯时刚过。」 这么早，简凝真有些不想起。 别说现在是冬日，她又浑身难受，就算是往常她住在宫里的那些年，她也没有这个时间起床过。 可是到底已经为人-妻了，哪有夫君起床自己还睡的，就算是睡，那也得等把周长瑾送走了，她没事儿的时候再回来睡。这么想着，简凝就撑着床想要爬起来。 可她刚一动，就感觉到身下似乎有什么流出来一般。 昨儿个第一回她还好，周长瑾抱她去洗的时候她是愿意的，可第二回实在是累的脚趾头都不想动了，于是她就拒绝了。至于后来……好像是周长瑾拿了帕子帮她擦的，因此……就不怎么干净。 简凝想到这儿，脸一下子火烧火燎的。 而周长瑾看到她露出的肩膀，雪白圆润的肩头，才刚一露出，周长瑾便立刻想到昨儿晚上手在她身上游走时候的美好感觉。顿时声音一沉，人也往简凝靠近了些，「看来，是为夫昨晚上不够努力，所以我们凝凝才这么精神，还能爬起来？」 我们凝凝？ 谁是你们凝凝啊？ 有这样一个脸皮比城墙还厚的夫君，简凝再是容易害羞的性子，也害羞不起来了。毕竟次数一多，也就能习惯了。 「没有的事，你且厉害着呢！」简凝毫不违心的夸了一句，然后一拉被子，蒙住了脸。 简凝这话，是真的惊住了周长瑾。 不过瞧见简凝说完就缩回被子里蒙了脸，他又觉得好笑了，还当她是真的奔放了起来，谁料话音都没落呢，人就缩了回去。 身为男人，被自己的女人这么夸了，那就没有不高兴的。周长瑾嘴角含笑，回忆了番昨晚，是真的觉得自己的确不错，最后那次要不是看简凝实在累得不肯动了，他也不可能退而求其次，而让她用手…… 说起来，自己昨儿晚上并没满足。 抬头看了眼还黑漆漆的外面，周长瑾拉了被，人又重回了被窝里，将不肯面对他的简凝重新带入怀里，他压低了声儿问：「可还疼？」 才一晚上，哪里就能不疼了。 可为了不让他担心，不让他多问，简凝摇了摇头，小声道：「好多了，不怎么疼了。」 简凝还没来得及穿衣裳，周长瑾听了这话，便直接伸出了手。 简凝吓了一跳，万万没想到他问这话的意思，竟然是想再来一次的。她忙伸手推着他的胸膛，满脸惊恐的抬头看着他道：「不，不行，不能再来一次了！」 周长瑾满心失望。 他以为简凝是真不疼了，想着他若是快一些，应该不会耽误早朝，可没想到…… 虽然失望，但这当口他却不肯承认，大手在简凝腰侧轻轻捏着，道：「你想什么呢，我是突然想到你昨晚上说腰疼，所以想帮着你捏捏。」 第二十章 真的吗？ 简凝不信。 可周长瑾竟然真的一本正经给她捏腰，捏完左边换到右边，两边都捏完了，他就收了手，「有没有好点儿？」 简凝：「……有。好很多了。」 这男人，若真是没近过女人身的，顶多就是幻想多点儿，好奇多点儿。但近了身的，尤其是像周长瑾这种，旁的男人都生了几个孩子的年纪，他乍然近了女人身，那真是再强的自制力都难以冷静的。周长瑾要不是真担心会伤了简凝，昨晚上忍不了，这会儿更是不会忍。 但就算担心伤了简凝，他这会儿看着被大红喜被盖着，只露出个脑袋的简凝，想着被子下她什么都没穿，他也待不下去了。 飞快的掀开被子下了床，一面快速穿衣一面道：「我得去上朝了，你别管我，继续睡，等饿了再起。」 简凝想了想，轻应了一声。 周长瑾已经登基为帝了，可是对着她的时候却依然我来你去，半点儿没有在她面前摆皇帝架子的意思。既然他这般，那她也没必要再想太多，左右只要他都不说，旁的也没人能说她了。 周长瑾走后，简凝又睡了会儿，等到再次睁眼时外面天已经亮了。屋里有了响动，除了青湘青黛进来伺候，佟姨一大早也过来了。 因着在城外的山寨里和佟姨有过几日相处，简凝虽然见了她不至于陌生，但这种时候佟姨过来，她却着实是有些难为情的。 佟姨却是极其喜欢她，即便如今早已知道了她的身份。可毕竟，周长瑾这么多年一心只想着报仇，简凝是他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真的看入眼的女人。 这么多年过去了，恨自然有。可更多的，佟姨一把年纪却是已经看开了，能报仇自然好，但能好好活着，有人知冷暖，有人爱有人陪着的过日子，那才是更好。 老人家笑呵呵上前扶了简凝，道：「是皇上吩咐臣妇来的，说是您身上疼。您呀，可别不好意思，女人都有这一朝的，谁都跑不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周长瑾…… 他可真是疯，这种话怎么也能跟别人说！ 但等佟姨拿了一个乳白色的小玉瓶，跟简凝说了那玉瓶里的乳膏怎么用，且她真的用后发现居然很有效时，她就不这么想了。 佟姨的男人和儿子都不在了，如今据说是只留了个孙女儿和她相依为命，但即便新朝建立佟家在朝中是不可能站一脚了，她也依然是周长瑾最尊敬的人。 既然如此，简凝就不可能叫她伺候。 因此沐浴更衣，梳妆打扮之后，因着周长瑾还没回来，简凝便拉了要走的佟姨，留她下来一道用早饭。 周长瑾的命是佟姨和男人救的，而周长瑾十岁之前，也是佟姨养的。虽然周长瑾的身份在那儿摆着，但这么多年下来，佟姨的确已经把周长瑾当晚辈看待了。 简凝是周长瑾的妻子，自也是晚辈。她见简凝真心，于是便没拒绝。 简凝自小在宫里长大，这宫中人实际上并没有太过大换血，而又有周长瑾的早早交代，所以这早膳便和从前一样，不仅丰盛，还大部分都是她爱吃的。 两人这边正吃着时，外面青黛的声音就传了来，「主子，佟小姐来了。」 佟姨一听这话，立刻站了起来，神情有些慌张的行礼道：「皇后娘娘，臣妇的孙女儿突然找来，只怕是有什么事，臣妇先行告退了。」 简凝有些意外，既然来了，叫进来便是，何须要匆匆离开？难道佟姨和佟小花之间会有什么不能说出来的事儿吗？ 因为这个孙女儿是佟家留下的最后一点血脉，佟姨担心她也会活不了，所以就给娶了个贱名，想着好养活。而佟小花，简凝当初在山寨时候虽没见过，却也是听佟姨提起过的。 虽然心中这么想着，但看佟姨急得直往门口瞧，简凝便也没阻拦，点了头道：「那好，您先去忙，若是有什么事，只管来说一声。」 这是周长瑾当长辈尊敬的人，简凝便也极其客气。 佟姨点了头，来不及再说什么，便脚步匆匆赶了出去。刚出大殿，就见孙女儿穿了粉色小袄，已经随着宫女往这边走了。 佟姨飞快的迎上前，抓了佟小花的手就道：「你这怎么就跑来了，我不是叫你在房里等着的吗？好了好了，咱们这就回去！」 她语气里的急切掩都掩不住。 佟小花虽被拉着转了身，但脚却稳稳踩在地上，不肯动一下，「祖母，我……」 只她刚开了头，面色立刻就扭曲了下。 佟姨狠狠掐着孙女儿的手，再次开口道：「小花，跟我回去。皇后娘娘正在用早膳，等她闲着召见了，祖母再带你过来。」 佟小花的脸上出现一抹倔强，但当余光看见佟姨，瞧见祖母虽然狠狠掐着她，但脸上却没有半分狠色，有的竟然是满满哀求后，她神色到底松了松。 佟姨顾不得高兴，忙将她拽了出去。 这事儿简凝虽有疑问，但并没有放在心上，刚才佟姨在她不好问，这会儿叫青湘青黛守在门口，她便将蒋毅叫了过来。 虽说宫内按理是不该有男人，可如今情况特殊，而蒋涛蒋毅又是一直跟着周长瑾的，所以这两人暂时便还留在宫里。因年前那次遇刺，即便是在宫里周长瑾也担心简凝，所以便只带了蒋涛在身边，而把蒋毅留给了简凝。 「主子，您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如今简凝是他正经的主子了，蒋毅越发恭敬。 简凝实际上昨晚就想问了，只到底是大婚之夜，没忍心打破和周长瑾之间好不容易的平静。而至于今晨，想问出口时也忍住了，虽然知道她问，周长瑾肯定会答，但实际上她也清楚，她问了，周长瑾心里不会高兴。 或者不能这么说。 应该是她问了，周长瑾肯定会难过。 蒋毅一直跟在周长瑾身边，倒不如问他，「蒋毅，你可知……皇上，他为何突然昭告天下，要娶我？」 蒋毅只以为简凝是想问关于周长瑾的一些个人喜好，毕竟他也知道了，从前都是自家主子剃头挑子一头热，直到如今，皇后娘娘才改了心思，第一时间打听这些是正常的。 但没想到，简凝问的却是这问题。而这问题，别说答案，他光听了都觉得一头雾水。 「皇上不该娶您吗？」蒋毅纳闷，没有女人不想名正言顺嫁人的吧，怎么皇后娘娘难不成和一般女人不同？ 蒋毅这么答，简凝便清楚了。 她和周长瑾说的话，应该蒋毅不知道。 那看来，这个问题就只能问周长瑾了。 抬头看了眼外面天色，简凝换了个问题，「皇上一早出门前可有用了东西？」 往日里是会用一些，但今儿个没有。 蒋毅老实的摇头，「今儿个皇上没用，因为起晚了，没来得及。」 下人随主子，蒋毅和蒋涛这兄弟俩，一样至今没跟女人有过什么接触，因此这话脱口就出来了。可说完发现不对时已经晚了，看都不敢看简凝一眼，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第二十一章 主子的事下人是没有资格议论的，更何况昨儿晚上是周长瑾的大婚之夜，蒋毅说这个话就更不合适了。 简凝也有些不自在，但好在屋里没旁人，她便只作没听见，拧着眉道：「你跪下做什么，起来！既然皇上早上没用东西，那他什么时候会回来，你先去吩咐，叫御膳房在皇上回来前给他的早膳备上。」 蒋毅忙不迭的退了下去。 周长瑾下朝后，却得知了个新消息。 齐钰被抓到了！ 且还是他自个儿送上门的！ 得了这消息，周长瑾立刻就皱起了眉头，昨日才成亲，齐钰的事今日就冒出来，他不能不怀疑，齐钰是故意的。 他第一反应就是把这事儿瞒着。 才刚成亲，新婚夫妻本该是如胶似漆，分都分不开的。若是齐钰的事儿叫简凝知道，他敢肯定，绝对会影响他们刚成亲，还没完全建立起来的夫妻情分。 他低声吩咐蒋涛：「这事儿不要传出去，你去，将人送回睿王府，把人关进去便是。」 蒋涛听令离开，周长瑾转身欲回去找简凝，却不想一回头，看到的竟是佟小花，她独自拎了食盒站在不远处，见周长瑾回头，立刻扬起笑。 「长……」她刚开口，便把长瑾叔这称呼吞了回去，「皇上，您还没用早膳吧？」 周长瑾走过去，看着这个比自己小了快十岁的姑娘，从前她都喊他叔，这进了宫，倒是立刻就改了口。 「是还没用。」周长瑾伸手去接佟小花手中的食盒，「是佟姨叫你送来的吗？正好，皇后应当起身了，我拿回去和她一块吃。」 周长瑾算是看着佟小花长大的，即便佟小花懂规矩的喊了他皇上，但他还是只当自己是长辈般，就如从前那么待佟小花。 可佟小花听了这话，神色却有一瞬间僵硬。 因此，便也慢了半拍，竟真叫周长瑾抓住了食盒。反应过来后，她才忙往后退了一步，又将食盒夺了过去，「我也一起去吧，我还没见过皇后娘娘呢，皇上，我可以一起去吗？」 周长瑾看着佟小花，思考一瞬就应了。 都这个时辰了，凝凝应该起身了。 皇宫依然还是从前的皇宫，但人却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那些人了，他太忙，没那么多时间陪凝凝，未免她一个人的时候会乱想，的确应该叫人陪着她。 小花虽比她大几岁，但到底是个还没出阁的姑娘家，她们应该有的聊。而佟家如今只剩下小花这一点血脉，他已经打算认小花为义女，将她风风光光嫁出去，再让她将来的次子姓佟，也算是他能为佟家做的一点回报了。 佟小花得了同意，脸上的笑就更真切了。可等周长瑾转身走在前，而她跟上时，那脸却像是变戏法似得，一下子冷了下去。 可周长瑾却并没有看到。 周长瑾回来的时候简凝早已经吃过了，只不过身上发懒，便哪里都没去。屋中正好暖和，她就亲自动手跟着青湘青黛一起整理小件的嫁妆。 这成亲太过着急，大件的可以放进库房后面慢慢规整，但屋里这些小件的，却是需要拿出来一一放着，毕竟许多都是她未出嫁之前用惯了的。 听外面报说周长瑾回来了，她便叫青湘青黛停手，迎了出去。 「回来了。」简凝对周长瑾，从前就是用得着的时候极尊敬的喊您，惹气了就一口一个你，所以虽然迎了出来，但对周长瑾的态度却十分坦然随意。 佟小花原以为这前朝的和惠郡主虽然嫁了皇上，但却应该深知自己身份，在皇上面前就算不是大气不敢出，至少也该比寻常人见到要更怕几分更尊敬几分才对。 可谁知道却不是！ 这简凝看着皇上的目光十分平静，别说怕几分，连尊敬都看不出来，她就像是把皇上当同等人对待一般。 佟小花眼中有戾气快速闪过，飞快的低了头，可抓着食盒手柄的手却更用力了几分。 然周长瑾和简凝都没注意到这一点。 周长瑾上下瞧了眼简凝，笑着点了点头，「什么时候起的，吃过早膳没？」 简凝已经看见佟小花了，不过依然是先回答他的话，「有一会了，吃过了。」这才看向佟小花，「这是？」 昨晚上周长瑾到底行不行，到底会不会，简凝是切身体会过的。因此对于从前流传的说什么他不让女人近身的事儿，简凝就不信了，若是没有经验，昨晚上根本不会能那般的。 她甚至还控制不住的想起裴心蕊。 还是后来想到周长瑾之前那日送她回家，在公主府门口跟她说的那番，从不曾喜欢过裴心蕊的话，她才把这怀疑打消。 但不是裴心蕊，应该就是别人吧？ 就是他带来的这个女孩子？ 佟小花做的还是姑娘打扮，只不过不论是穿戴还是气质，看起来都不同于宫女，所以也难怪简凝想歪。 周长瑾即便对佟小花有了打算，但这当口却不方便当着佟小花的面说，因此便只侧身跟简凝解释道：「这是佟姨的孙女儿，叫小花。佟姨吩咐她送了早饭过来，她正好也想来见你，所以我便带她过来了。」 原来这就是佟小花。 再一想早上佟姨一听说佟小花过来，立刻吓得面色大变匆匆离开，简凝便愈发觉得她的猜测正确了。 心里难过吗？ 也许有一点，但这会儿却半点没跑出来。 简凝甚至还将佟小花认真打量了一番，不得不说，佟小花生得不错，而且既然是佟姨的孙女儿，那有这般不输千金小姐的气质便也正常了。 简凝面上露出和气的笑，正要开口，却见佟小花放下食盒，噗通一声跪下了。 单只她姓佟这一点，简凝就不可能受她的大礼，她甚至都没去看周长瑾，便忙一步上前扶住了佟小花。 周长瑾也不悦的板起了脸。 「小花，你这是干什么呢？」不等简凝开口，他已经训斥道，「都是自家人，别来这一套。赶紧起来，你若是吃过了就先回去，若是还没有，就也坐下吃一点儿。」 在周长瑾看不见的那一面，简凝的脸已经疼得皱在了一起，她不敢置信的看着面上带着甜笑的佟小花，不敢相信她来扶佟小花，佟小花居然用指甲死死掐着她的小臂。 她在屋里穿的薄，只觉被掐的头顶都疼出了汗。 这佟小花在干什么？ 是在气，气这皇后之位给了她吗？ 佟小花面上一点儿异样都看不出，她笑着站了起来，道：「早就听闻皇后娘娘生得好，今日一见，果然如此。」话落，朝着周长瑾眨眨眼，「皇上，我给皇后娘娘下跪是天经地义的，您气什么呀？」 周长瑾却似乎真的生气了。 「不许胡闹！」他语气依然严厉。 佟小花吐吐舌头，更用力的掐了简凝一下，「我已经吃过了，皇后娘娘，那我就先走了，您若是有空，一定要召我过来，我很喜欢您。」 说完这些，她才终于松开简凝。 简凝前世是自小就不得齐铭喜欢，所以没想过去怎么争宠。而今生早早就不打算嫁给齐铭，因此即便重来一次，也依然没去学过。 第二十二章 眼下面对的佟小花，虽然过分的很，但她是佟姨的女儿，简凝到底不愿周长瑾为难，这一次只能暂且忍了。 「好啊。」她笑着说道。 佟小花也笑，但心里却在大骂：虚伪！ 佟小花走后，周长瑾便简单的交代了佟小花自小是他看着长大，很乖巧，很懂事，很聪明之类。因为天没亮就起床，一直忙活到现在，他实在是太饿，之后对佟小花的打算就没来得及说。 而简凝听着，便一一点头记下了。 即便有些棘手，但这佟小花，她肯定是要面对的。 一直等周长瑾吃完饭，简凝跟着他去一边净手时，才吞吞吐吐的，问出了一直横在心头的疑问。 周长瑾净手的动作当时就一停。 简凝见状，面色便有些不安。 却没料到，不过短短一瞬，周长瑾就加快了速度，净完手，转身看向了简凝。 「我其实原以为，你昨晚上就会问。」 「你没有。」 「后来，我以为你今早会问。」 但没想到，她一直忍到现在。 简凝张了张嘴，有心想说些什么，却又觉得说不出口。若是说她是担心伤了他，他会信吗？应该不会吧，毕竟她现在到底是问了。 简凝不吱声，垂下了头。 周长瑾却握住了她的手，他用的是冷水净手，因此手有些冰。简凝被冰的轻轻抖了一下，但却并没有抽出手。 耳边是周长瑾的声音，「我很高兴，昨晚其实我是怕的，怕你会问。而今早，我是一半怕一半又有些期待，期待你问了，这事儿就了了，而不是让我一直悬在心头。」 「但你直到现在才问，我才发现，我真的很高兴。凝凝，你一直没有问，是不是也有顾虑，是不是因为，你也在乎我？」 简凝没想到周长瑾居然知道她的心。 她一时眼眶一热，鼻子也跟着酸了，「我……我是，我是在乎你。」 周长瑾长叹一声，抬手托着她的双颊，迫使她抬头看向他。 简凝这才发现，周长瑾的眼睛也有点红。 周长瑾道：「我既然昭告天下要娶你，自然就不会把你置于被人人指责的境地。我不仅答应你放过齐家女眷，放过齐家六岁及以下男童，我还决定，放过齐家所有活着的人，包括齐铭。」 这消息就像一道惊雷，炸的简凝傻了。 彻底的傻了。 周长瑾，他知道他在说什么吗？ 血海深仇，他居然…… 震惊过后，简凝心底是再也压制不住的心疼，她看着周长瑾，一句话也说不出。心像是被撕扯成了好几块，可每一块，似乎都在让她开口。 「你……你别……」 可是那些到底是她的亲人。 她又实在说不出，让周长瑾报仇的话。 周长瑾用力的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睛便如刚被清洗过的宝石一般，闪闪发光，「是，我放过他们所有人，若是他们还要怪你怨你，那可以，他们的命是因为你才能留下的，若真想怪真想怨，先自杀了再说。」 能活着，只怕没人愿意去死。 至少周长瑾就敢确定，齐家那帮贪生怕死之辈不会。他不杀他们，他要叫他们眼睁睁看着，这江山到最后，依然是姓周。 周长瑾继续道：「虽然不杀他们，但他们也不能离开各自府邸。虽然不杀他们，但已经死了的太-祖……」 「别说！」简凝忽然伸手，紧紧捂住了他的嘴，「别说！什么都不要再说！你想做什么，你就去做，不用告诉我！」 周长瑾知道，简凝定然是猜到了。 是，他可以放过活着的人。 但死了的，那些当年杀他满门的罪魁祸首，即便已经变成一截一截白骨，他也不能放过。 只盼着这样。 等到他百年之后，到了地底下见到皇祖父，见到父王，即便他们会气他怪他，但依然愿意骂他一句。而不是，彻底的不愿见他。 虽然今日才是简凝大婚后的第一天，但睿王府齐姗从一大早，就在叫着要进宫见简凝了。简凝真的嫁给了周长瑾，据说这两日就要举行封后大典，既然简凝在周长瑾心中这么重要，那她肯定可以见到简凝。 睿王妃自是劝了。 虽然她也急，虽然她也担心，但人家才新婚，这种时候求上去，就算简凝那边什么都不说，但周长瑾肯定会不高兴的。 可很显然，她劝不动齐姗。 齐姗早上起得很早，特地挑了秋里才做的新冬衣，仔细上了妆，挑出了配套首饰，在铜镜前左右前后照了无数遍，确保很完美了，才带着丫头一路往大门口去。 齐姗都已经想好了，万一那守门的兵卫拦她，她要怎么说。但却没想到匆匆赶到大门口叫开门，却正见到一辆马车匆匆过来，在大门口停下了。 这种时候，谁会来睿王府？ 难道是爹吗？ 齐姗的心咚咚跳了起来，想要大声的喊，催爹赶紧离开。但想到今日的打算，想到爹既然已经回来了，那定然就是什么都知道了，于是那话到了嗓子眼，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马车停下，先跳下来的不是爹的随从，而是蒋涛。这人齐姗虽然没见过几面，但却的确是认识的，这是周长瑾跟前的大红人，他来睿王府干什么？ 难道，是简凝想见她？ 齐姗胡思乱想着，就想抬脚出去，可还不等守门的兵卫阻拦，她在看见马车里下来的齐钰时，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大哥！ 大哥怎么回来了？！ 这一瞬间，齐姗先是欢喜，可紧跟着而来的情绪却是失落。大哥居然回来了，简凝说到做到，那她岂不是没有机会见简凝了？ 见不到简凝，那就也见不到周长瑾了。 齐钰站在睿王府大门口的时候还有些不敢相信，他没有被杀，没有被打，虽说也不曾好吃好喝的供着他，但他怎么想等着他的都不该是——被送回家。 可他真的被送回来了。 他侧身，看向蒋涛。 蒋涛却有些看不上他，不是看不上齐钰的能力不足，而是看不上这人居然跟自家主子抢女人，之前甚至还抢过了自家主子。 因此他冷声道：「怎么，还要我请你进去啊？这是你自己的家，不会找不着路吧？」 如今的齐钰，又哪里会在乎这些冷嘲热讽。 他看着蒋涛，问出了心中的疑问：「我被抓到的事，周长瑾应该知道，他就这么放过我了吗？他……不杀我？」 要叫蒋涛说，齐钰的确该杀。 不杀，那就是隐患啊！ 可既然主子吩咐了他不杀，那他只有不杀。 「这你可得谢谢皇后娘娘，是皇上看在皇后娘娘的面子上才决定饶你一命的。」蒋涛说道，故意把话往难听了说，「虽然你没资格跪谢皇后娘娘，但若你还有良心，回了家在自家跪一跪也是可以的。」 皇后娘娘…… 说的，是阿凝吧！ 她跟周长瑾求情了？ 而周长瑾，居然真的因为阿凝，放了他？ 齐钰此刻，宁愿真的去死。 齐姗却忍不住，即便她很聪明，知道她和睿王府此刻的处境，但是听见蒋涛这般羞辱齐钰，却依然一下子炸了。 第二十三章 她一下子跳起来就要往外冲，「你混账！你说什么呢，你再说……啊！干什么，你们放开我，放开我！」 她话没说完，就被守门的兵卫伸手拦住。 这帮人都是粗人，若不是周长瑾下了命令，如今守在前朝留下的王府门口，府里男人又不在，家丁管家也被赶走了，一屋子女人而已，他们做点儿什么都可能。 这只能看什么事都不能做，即便是守着门的兵卫，也一样不耐烦再应付额外的事儿。齐姗这么看不清现实，他们就直接不客气的伸手，管你是不是郡主，管你是不是大家闺秀，不吃你豆腐已经够客气了，还想人怜香惜玉，那不可能。 因此一个伸手拦，一个直接抓起后领把人提起，在齐姗惊恐的挣扎喊叫时，不客气的把人往屋里一扔。 齐姗重重的摔在地上。 蒋涛见了，冷哼一声，转头看着傻呆呆的齐钰，直接伸手把人推进了屋。 「关门，不许人出来，也不许人进去！」蒋涛吩咐道。 齐钰进了门，又愣了片刻，才伸手去拉齐姗。齐姗根本不知道齐钰曾图谋造反的事儿，她只以为齐钰是被周长瑾抓去，因此才折磨的他一身狼狈，人瘦的快脱了形。 即便方才被摔的不轻，但齐姗爬起来，仍然抱着齐钰一下子哭嚎出了声音，「大哥，怎么办，我们怎么办啊！爹还没回来，我们却被关在府里出不去，大哥，我还这么年轻，我不想死，我还要嫁人的啊！」 齐钰伸手，有些僵硬的拍了拍齐姗的后背。 「姗姗不哭，不会死的，你不会死的。」简凝都能求了周长瑾不杀他，又怎么会不能保下齐姗呢，只怕如今睿王府的人不能外出，就是简凝的功劳。 若不然，血海深仇，周长瑾怎么会不报！ 惶恐害怕了多日的齐姗，在听见齐钰这般说了后，觉得终于拨开云雾见到了晴天，「大哥，真的吗？我不会死，娘也不会，你也不会吗？」 齐钰想了想，点头。 齐姗破啼而笑，「那大哥，我还能继续做郡主吗？还有嫁人，大哥，你不知道，事情发生后夏青瀚一次消息都没送来。大哥，我不要嫁给他，我要重新挑郡马！」 真是天真的妹妹。 再也回不到过去了，能不死，已经是万幸。 齐钰松开齐姗，抬脚往上房走，边走边道：「姗姗，其实为什么一定要嫁人呢，不嫁人也挺好的。和娘，和我，我们一家人在一起不好吗？」 齐姗站在原地没动。 但她的声音却快一步喊了出来，「大哥，你是什么意思？不嫁人……你不是说我们不会死吗，那为什么我不能嫁人？」 齐钰停下脚，道：「因为，我们已经够麻烦阿凝了，不能再麻烦她了。」 这是什么意思？ 齐姗脸色一白，虽然再不愿承认，也不得不承认，大哥是没有办法的。他们虽然不会死，但那不是大哥的功劳，那是简凝的。 简凝！又是简凝！ 齐姗紧紧的握起拳，心中暗道：不，不会一直这样的！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会改变！ 一晃三日，若是寻常女孩儿出嫁，这会儿该是三朝回门了。但简凝，她却并没有想这个事，她的身份不适合，她并不想破这个例。 周长瑾虽有心，但已经收到了消息，成国公已经带人在回京的路上了。虽然和他预料中的一样，成国公并没有带领大军回来，但据说，他父子三人却也依然带了各自的亲兵，据说加起来也有快三千人之多。 这些人周长瑾并不能不看在眼里，虽然这点人对如今的局面不会造成太大影响，但若是成国公真的不管不顾起来，死伤多的，定然是他这一方。 除了论个人来看实力差距太大外，还因为简凝。他总不能对齐家那边下了手，转了头，又对简家也下手，他总要顾虑简凝的感受。 因此三朝回门这一日，周长瑾便背着简凝，打发了人往成国公府走一趟，是要去接陶老太太和程氏张氏的。 周长瑾自己也知道，安平公主不会来。 但眼下成国公就要进京，还是先安全为重吧。只等后面成国公彻底归顺，到时候再寻机会，让简凝出宫见安平公主好了。 这一日成国公府这边却是有准备的，皇后虽然不能三朝回门，但却可以召了娘家人进宫说话。因此程氏这边还递了信去给安平公主，只不过安平公主拒绝了。 倒是有人不请自来，那就是简若云。 见到这个小姑子，程氏和张氏知晓她干过的事后，即便不是对她们，两人也不愿搭理了。这是安平公主倒霉，也是简松临过份，但若是过份的是她们的夫君呢，简若云会不会也帮哥哥，害得她们亲生骨肉认贼做母，自己却养孽种啊？ 因着有这层不满，即便知道做的过了陶老太太会不高兴，但程氏和张氏依然站在同一条线上，只凭着自己心意来。 简若云却顾不得她们，回了府，第一时间就找了陶老太太。她知道因为简松临和薛小玉私奔的事儿，连陶老太太也怪上了她，因此才一进门，便直挺挺给陶老太太跪下了。 即便听到那双膝砸地的声音很响，陶老太太也依然没有半点儿心软，但到底转头看了过去。 可只一眼，她就忍不住了。 简若云长得不好看，但从前倒也还算勉强能看，可是现在……现在的简若云，那才真叫瘦的皮包骨头，脸颊深深凹陷，颧骨却高凸，眼窝深陷，眼睛底下青黑一片。 而她跪在地上，那头发看起来也稀疏许多。 陶老太太箭步上前，急问道：「你怎么了？你怎么这副模样了？是那姓夏的欺负你？」 简若云泪如雨下，她抱着陶老太太的腿哭道：「没有，不是的。娘，我求您，您今儿个若是进宫，带我一起，带我一起去好不好？」 简若云这副模样，进宫肯定是不合适的。 但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何况简若云是陶老太太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如今简松临这个和她双胎的儿子不见了，再瞧见她这样，陶老太太再多的不满也都忘了。 「起来！你先起来！」她把简若云硬拉了起来，「你跟娘说，你这是怎么了？既然不是夏正宜欺负你，那你怎么会这样？还有，你要进宫做什么，你是有什么事要求阿凝？」 简若云说的，无非就是安平公主之前的威胁。 虽说因周长瑾造反改朝换代，但简若云也没能安心几日，毕竟眨眼间简凝就做了周长瑾的皇后，想也知道在娘和姑姑之间简凝会选谁。而她自来就对简凝各种不好，又险些害得简凝被简明珠占了身份，简若云怕的连简凝出嫁都称病没敢来。 可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今儿个一早她照镜子，是真有些不敢认那镜子里人不人鬼不鬼的自己了，因此想到今儿简凝可能会召娘家人进宫，她没了办法，只能求回来。 「娘，我要见阿凝，我一定要见阿凝。娘啊，求求您，求求您救女儿一命吧！」 陶老太太看着女儿这样，三分是生气，七分却是心疼的都要碎了。 第二十四章 但她却很理智，跟简若云说：「你这副模样进宫不像话，阿凝才成婚，大喜的日子看见你哭哭啼啼岂不触霉头？你别担心，今儿个我进宫，我跟她说，她别的事情不听我的，这事儿总该听我一回。你是她嫡亲的姑姑，我是她祖母，她怎么都得顾着这情面的。」 陶老太太态度很是自信。 可简若云看着她，却慢慢摇了摇头，「安平公主恨我入骨，她不会就这么算了的，只要她开口，阿凝肯定会向着她不会向着我。娘，您带我进去，我保证不哭不闹，我一定好好跟她说。」 提到安平公主，陶老太太也有些不确定了。 实际上虽然安平公主斩钉截铁说简松临和薛小玉私奔了，但陶老太太内心深处就是觉得不信，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出再大的事那孩子也不会就这么一走了之的，安平公主肯定是在撒谎！ 但她却抓不到把柄。 连十几年同床共枕的丈夫，安平公主都说翻脸就翻脸，简若云不过是个小姑子，安平公主就更没道理饶过一马。 因此陶老太太到底点头，同意带简若云进宫。 家中男人不在家，陶老太太就是家里地位最高的人，她做了决定，程氏张氏再不愿意，也拦不住。 简凝没想过三朝回门，也没想过在祖父和两位伯父要回来的当口，周长瑾会派人去接了祖母和伯母们过来。虽说意料之中的没有安平公主，但简凝依然是高兴的，到底是出嫁之后见到了家里人。 这两日在宫里，周长瑾的确待她方方面面都好，可男人再好，也挡不住她想家，这是人之常情。 只是没想到，简若云也会跟着来。 简若云特意打扮过了，换了衣裳梳了头，一脸苦色疲惫也被厚厚的粉遮掩了一二，但这样，却反倒是更衬托的她狼狈。许是哭得太多脸太干，那粉不服帖，瞧着像是走路步伐大些，那粉都在扑簌簌往下掉。 可简凝心中，却没有半分怜悯。 在众人按着规矩给她下跪时，因为简若云的到来，她甚至慢了一拍才拉起膝盖已经要着地的陶老太太，而后及时拦住程氏。张氏和于氏那边也有青湘青黛扶了，唯独简若云，结结实实跪在了地上。 简凝也并未叫起。 安平公主对简若云恨之入骨，简凝对她同样也厌恶无比。毕竟，若不是薛小玉在最后关头舍不得亲生女儿，她和简明珠早已交换了身份。她会在薛小玉身边长大，喊薛小玉娘，而简明珠则会假冒她，让娘在接受丈夫有外室的同时，更被恶心一把。 想到此，简凝就不免想到前世，虽然再也回不去，虽然除了周长瑾没人知道那些她尘封在心底的回忆，但那时候发生的一切，她都没有忘。 程氏和张氏本就不喜简若云，因此即便看出了简凝的意思，二人面上也没有半点儿异样，笑着夸了一回气色好，便顺从的坐在了一边，接了宫女送上的热茶。 陶老太太虽然也坐下了，可却不时看向简若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简若云原本是真的不想触简凝的霉头，可看着这样的差别待遇，还是忍不住了，她不怕没面子的跪一跪，都这种时候了谁还在乎面子呢？ 她就怕，就怕跪了也没用！ 她控制不住的红了眼眶，眼泪慢慢模糊了眼睛，微抬着头，满脸哀求的道：「阿凝，阿凝姑姑错……」 「放肆！」她话才开头，青黛就不客气的打断了她，「皇后娘娘的闺名，也是你能叫的？」 这虽然不是简凝吩咐的，但不得不说，青黛此时的做法简凝很满意。想也知道，安平公主这十几年就没对不起简若云过，简若云干的那些事，实在不是人干的。 简若云被呵斥的一愣，继而眼泪唰就下来了。 她是成国公唯一的女儿，虽然长的不大好看，但也曾是掌上明珠来的。嫁了人，夏正宜不是重女色的，府上除了一个打小就伺候他的丫头抬的老姨娘，这么多年身边就没有过别人。 她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啊！ 何曾，被一个下贱的丫头呵斥，也不敢吭声了？ 说到底，她虽然做错了，可那都是为了帮三哥，她帮自己的亲哥哥，有错吗？简若云想到此，扭头直直看向陶老太太，心中有着怨恨，却也有着滔天的委屈。 凭什么她是为了三哥才这样的，那日在公主府娘不帮她，今日进了宫，简凝的丫头都能训斥她，娘却只顾坐在一边喝茶，理都不理她一下！ 凭什么呢！ 陶老太太叫她看着，不知怎地心中竟真有些心虚了，她知道坐在上首的小姑娘还是她的孙女儿，可是这孙女儿如今住在这宫殿，虽然身上的衣裳是家常料子，妆容也没怎么变化，可往那上头一坐，沉着个脸，竟就真有了那压人的气势。 陶老太太再不敢如前几日因简明珠的事，那般和简凝说话了，她开口之前甚至还起身，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皇后娘娘，若云到底是您的亲姑姑呢，今儿个咱们娘几个说话，有什么话坐下慢慢说才是，您说对吗？」 简凝这才微微一笑，道：「祖母，您先坐下。」 简凝的态度让陶老太太心中一松，忙点点头坐下了，又看简若云，示意她起来。 可简若云却没敢动。 因为简凝立刻就开口了，「夏夫人，不知道你今儿个进宫，是有什么事？」 喊她夏夫人，这分明就是不把她当一家人了。 简若云再顾不得其他了，趴在地上，咚咚就重重磕了几个响头，而后尽量忍着哽咽道：「皇后娘娘，臣妇是真的知错了，旁的不敢求，只求皇后娘娘能饶了臣妇这一次。您只管说，只要您能饶了臣妇这一次，您让臣妇做什么都行！」 她是真下了狠劲儿，抬头的时候，额头都磕红了。 她也是真没办法了，这段日子她都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早先是怕，怕安平公主不管不顾做出什么，后来是真下了狠心，要把女儿给推出去了，那会儿就是愧。 等到得知周长瑾造反，外头改朝换代时，她才终于喘了口气。想着这下好了，大齐都不存在了，安平公主再也不能怎么她了，可谁知道晴天一个霹雳，简凝居然做了新朝的皇后！ 简若云知道，就算安平公主被困在公主府出不来，不能亲手怎么了她，但是有简凝这个做皇后的女儿在，依然是想报复就能随时报复的。 她想来想去，除了回娘家，求了娘家人一道进宫的机会，指望着简凝能看着娘家的面子上饶她一次，是再无他法了。 简若云哭得实在凄惨，看着上首简凝不为所动的模样，陶老太太忍不住，抖着唇又劝了一句，「皇后娘娘，若云她是真的知道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谅她一次吧！」 再说，简若云当年的确做错了事。 可那不是没造成任何后果吗？ 简凝，不是一样在安平公主身边长大，简明珠不是也没能冒充安平公主的女儿吗？ 既然一切都没变，又何须那般斤斤计较呢？ 毕竟都是一家人啊！ 第二十五章 这些话陶老太太虽然没说，但屋中的几人都看得出来，于氏年轻，脸上就有点为安平公主和简凝不平。程氏和张氏却都是过来人了，一左一右的拽了下于氏，阻了她开口。 简凝早就知道了，祖母的确疼她，但却不是只疼她。对于祖母来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同样也疼简明珠和简若云。 只不过，她注定是要让陶老太太不高兴了。 没说原谅还是不原谅，简凝淡淡道：「夏夫人放心，表哥和表姐的亲事我会劝了我娘，依然交由夏家长辈做主。」 简若云听了这话，愁云惨淡的脸上顿时露了一抹笑，只这笑还没彻底打开，便猛地僵住了。 这话，并没有说放过她的意思。 果然，简凝继续道：「只不过夏夫人干的事不是好事，即便没有成功，也得叫外人知道才行。若不然，谁跟你这样的人交好，那岂不是置身于虎狼之口了？」 简若云神情一僵，片刻后，脸色便突然有些狰狞，「你这是打定主意，就是不肯放过我了？」 这是真面目露出来了。 简凝从前就不怕这个姑姑，如今更没有再委屈自己应付她的道理，当即就脸色一沉，吩咐道：「来人！请了夏夫人出去！」 简凝这当真是一点情分都不念了。 陶老太太惊的一下子起了身。 简若云更是完全忘了哭，她看着简凝，大怒道：「是，我是做错了，可造成什么后果了吗？并没有，你依然在你娘身边长大，简明珠依然在薛小玉身边长大，我即使错了，没有造成不好的后果，你为什么不能放过我？」 「你当真要赶尽杀绝，当真要逼死我吗？」 「亏得你表哥自小就疼你，亏得你表姐和你一直交好，简凝，你这样就不觉得亏心吗？不觉得对不起他们吗？还是说，你一直都很虚伪，根本就不是真心和瑶瑶交好，所以你才能这般无情无义！」 对于简若云的指责，简凝只道：「我若是不在乎表哥表姐，你做的事不仅会被天下人知道，你还会被夏家休妻。」 虽然她说的清清淡淡，可简若云听了，却眼睛一瞪，脖子一梗，继而却犹如一口气被人抽走一般，瘫在了地上。 这是彻底死心了。 被简凝喊进来的宫女走到她身侧，一左一右就要扶她起来，陶老太太冷眼看着这一幕，对简凝是真的失望了。 这孩子的心太狠，太狠！ 「都住手！」她大喝一声，起身朝着简凝硬梆梆的行了一礼，「既然皇后娘娘有事要忙，那臣妇告退了！」 话落走到简若云边上，不客气的推开两个宫女，以自个儿略显瘦弱的身子，直接撑起简若云就往外走。陶老太太在家时常伺候自己那小院子，因此很有一把子力气，简若云正好如今又瘦了许多，她倒是半点没有吃力。 陶老太太就这么不客气的带着简若云离开，程氏张氏都有些坐立不安，两人忙起身走到简凝面前，急急解释道：「皇后娘娘，您别生气，老太太这就是……」 简凝摆摆手，也起了身。 「大伯母，二伯母，你们不用多说，我都懂的。」跟简若云这个手心比起来，她这个手背的肉不够重要，「你们不用跟我这么客气，我虽然做了皇后，可还是从前的我。从前在您二位身边长大，以后……」 她话没说完，陶老太太居然又折了回来。 本就是乡下妇人出身，又没人叫她学什么规矩礼仪，因此她一时气恼脾气上来，站在门口就不客气的道：「千疼万宠就养出你这么个白眼狼！你出嫁时候我还给了你一万两银子添箱，你还我！」 老太太这话一说，程氏和张氏的脸都挂不住了。 臊的！ 两人都知道简凝刚才话的意思，因此也没有跪下请罪之类，一人拉了简凝的手重重握了下，便匆匆转身，上前总算是把陶老太太给拉走了。 于氏因有话要和简凝说，还没走。 简凝吩咐青湘去拿银票，这边便没敢再耽误时间看向了于氏，虽说是做孙媳妇的，可在国公府，要是陶老太太真想给她罪受，于氏也跑不掉。 于氏自然也明白这个理儿，因此就没讲虚礼，凑到简凝跟前小声又快速的道：「您打发的陈娘子出去，昨儿晚上回来了，只是还没打听到您要的消息。至于您外祖母那边，来宝来福都去过，虽没机会到她老人家跟前，但却能远远看上一眼，说是老人家过得还不错，身体也还好。倒是裴家那位，听说病了，起不来身。」 陈娘子还没打听到消息，意思就是齐钰还没找到。 这种时候，没有消息也不是坏消息。 既然周长瑾已经放过了齐家的所有人，那么齐钰不回来才是更好的选择。他手里有人，不管去哪儿，日子都比留在京城的好。只是……睿王妃和齐姗还在京城，齐钰怕不是那种会丢下她们的人。 而且，还有她。 她已经嫁给了周长瑾，已经对不起齐钰。 若是齐钰可以忘了她，去安生过自己的日子就好了。 简凝点点头，没跟于氏提齐钰的事，不管怎样，不能让成国公府和齐钰再牵扯上关系。周长瑾毕竟是男人，论理，为了避嫌，她此时都不该想齐钰不该找齐钰的，只她就算不喜欢齐钰了，齐钰也还是她的三表哥，她不能不管。 至于裴心蕊，只怕是心病居多。 不过不管她是什么病，简凝都不会去管的。 倒是外祖母，简凝是真的想把外祖母送去安平公主府。 于氏急着要走，见简凝沉吟着不说话，便安慰道：「你不要再想宫外的事了，皇上爱重您，您和他好好过日子就是。至于您外祖母那边，您大哥如果有空，会帮您过去看看的。」 简凝忙摇头，「不用了大嫂，不要让大哥再去了。」 实际上简凝也知道，周长瑾既然那么在乎他，就不可能不叮嘱人好好照顾外祖母的。外祖母在城外吃穿用度的确会差上很多，但却绝对不会有人敢苛待她，就怕……就怕她心里难受，想不开，甚至——怪她！ 若是能去母亲身边，母亲身边有人了，外祖母也有人陪着说话，那再好不过了。 不过在心里想了一瞬，简凝就坚定的道：「我知道她没事就好了，不用再让大哥过去看了。大嫂，你赶紧回去吧，别回头赶不上，祖母怪你。」 说话间青湘已经拿了银票过来，简凝接过，便递给了于氏。 于氏却不肯要，「您干什么呢？您是简家的女儿，您出嫁，于情于理简家都该出银子。祖母只气头上那么一说，您别计较，就算真计较了，也别跟银子过不去啊！」 简凝笑笑，态度却坚定，「没事的，我不缺银子用。再不济，日后缺了就问你和大哥要，这个你还是帮我送去。」 瞧着简凝是认真的，于氏赶时间，只好叹着气收了。 转身快步往外走时，心里却在想，这多亏自家婆婆是个好的，要是遇上个陶老太太这样的，她可有的受了。不过这样一想，却又体会到了程氏的为难，心里就默默想着，以后对婆婆可得更孝顺一点才行，还有二婶也是，毕竟她们也是不容易。 第二十六章 于氏离开后，简凝挥手让青湘青黛下去，自个儿没挪动，还高高坐在主位上，只是却在发愣。 周长瑾脚步匆匆进来时，简凝并没有回神，因此他就看见那高高的椅子上，瘦小的简凝坐在那，就跟个可怜的小孩似得。神情怔怔的，眼神木木的，只看一眼他的心就疼了。 「怎么了？」他走到近前，轻声问了一句。 简凝这才发现他回来了，忙不迭要起身。 周长瑾却伸手按住了她肩膀。 简凝没挣扎，只仰着头道：「您怎么这会儿回来了？」 这个时候，周长瑾应该正在忙着呢。 周长瑾拍拍简凝肩头，示意她往一侧挪了些，而后坐在她身边，伸手把人抱进了怀里放在腿上，「听说成国公府的人匆匆走了，我正好刚忙完，就顺便回来看看。你刚才在想什么，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实际上他根本没忙完。 他刚刚正在议事，成国公就快到了，得想个对策出来。可是听了禀报说成国公府女眷到了又匆匆离开，他就担心是有什么事，所以放下正事就赶了过来。 简凝虽然不知道真相，但猜也能猜出来几分。 这当口周长瑾正忙的不可开交，是真没什么时间的。 两人这三日几乎一有时间就黏在一起，已经很亲热了，简凝乖巧的坐在他怀里，闻言就道：「没有什么事，就是一些女眷之间说的事，您不用担心。」 周长瑾看她一脸认真的模样，低头轻轻亲了下她的耳垂，「倒也不是担心，就是正好没事，知道了，所以就来看看。若是你有事，我正好可以帮你解决。」 简凝伸手揽了他的腰，将脸贴在他胸前，「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是什么事都解决不了的。您又要忙前朝的事又要管我，又不是有三头六臂，可别把自己累坏了。」 周长瑾就道：「累坏了，你会心疼吗？」 简凝轻轻嗯了声，又觉得自己这样的反应似乎不够正式，于是微抬头，凑在他已经有点儿小小硬硬胡须的下巴上亲了一口。 「会，肯定会。」她说道。 周长瑾的心就一软再软，犹如三月的春风刮过。 他紧了下手，但没说话。只是心里却在感叹，实际上她就是他的小姑娘，他可是看着她，从八岁的小孩儿长到如今，出落的亭亭玉立，嫁与他为妻。 可是他却发现，她虽然和他在一起，依着他，顺着他，甚至在床上……因为他这个老男人突然识了肉滋味太过热衷，她也只在实在累得动不了的时候才会拒绝。其他时候，不管是什么地方，什么姿势，她从都不说一个不字。 可是，他依然能感觉到她的疏远。 他们虽然在一起，但也只是看起来亲亲密密，她不知道是不信任他还是怎样，心里有话总是憋着，心里有事也不肯说。哪怕是想知道太皇太后和齐钰的消息，她也从不曾在他面前表露过一分一毫。 她有着近乎完美的表演。 若不是太过喜欢她，太过了解她，他真会被骗了去。 周长瑾很不喜欢简凝这样，可是他没办法。 简凝已经这么乖巧听话，他还能怎么样呢？ 他抱着简凝，下巴轻轻放在她肩头，无奈的长叹了一声。 「怎么了？」简凝轻声问。 周长瑾犹豫一瞬，到底没忍住，「凝凝，咱们已经是夫妻了。夫妻之间，不是你什么都得听我的，顺着我，也不是尽量的不给我添麻烦。而是应该坦诚，应该心里想了什么，就跟我说什么，应该有麻烦，第一个想到我。」 他抬头，扶着简凝的肩膀让她后退一些。 「凝凝，你不知道，你需要我，我会很高兴。」他看着简凝的眼睛，一字一句慢慢说道。 简凝没有对他完全敞开心门，那他就更不能再遮遮掩掩。 总有一个人要主动，要先完全的敞开。 周长瑾说到简凝心里去了，她的确是不想再麻烦周长瑾。因为她，周长瑾付出了那么多，牺牲了那么多，甚至还要为她在外面应付原来的一班兄弟。 她又怎么能还拿自己可以解决的事，再去麻烦他呢？ 可是看着周长瑾的眼睛，简凝很清晰的认识到，周长瑾说的是真的。她需要他，他会很开心，哪怕因此会麻烦。 简凝仔细想了想，也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是，我是成了您的妻子。既然如此，我是不是不应该缩在您身后，我应该站在您身边，也为您分担一些，不是吗？」 周长瑾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闷不吭声的小妻子，心里竟然会有这样的想法。 他震惊的看着她，久久都说不出话。 简凝以为自己哪里说错了，看着他的神情就有些疑问，「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周长瑾眨眨眼，眼睛彻底亮了。 他用力将简凝拉入怀中，而后抱起她激动的在屋里来回转了几个圈。简凝吓的想要尖叫，却突然听见了他的笑声，那笑声先是低低的闷闷的，可接着就好像再也控制不住般，越来越大。 他笑得恣意，笑得畅快，笑得舒心。 等到把简凝放下时，他眼角边甚至都笑出了泪。 简凝见他这般高兴，也忍不住弯了唇角，「您这是怎么了？」 「高兴！特别高兴！」周长瑾说道，低下头噙住简凝的唇，狠狠吻了她一通，「没想到，我的凝凝这么懂事，这么贤惠。我太高兴，老天爷真是待我不薄，居然将你送到了我身边！」 简凝有些不好意思，「我做的还不够……」 「够了！足够了！」周长瑾笑着打断她，看着她，就像是怎么都看不够怎么都亲不够似得，又吻了上去。 这一番缠绵下来，便到了用午膳的时候。 今儿个周长瑾力气极大，简凝都觉得嘴唇被他亲破了，用手摸的时候还有一点点疼。也不知是因为疼，还是先前周长瑾的话起了作用，反正坐下吃饭的时候，她就不像往常那样了。 「我要吃虾！」她对周长瑾道，等周长瑾夹了虾送到她面前，她又摇头，「您帮我剥！」 上菜的宫人们还没有全部退下去，闻言虽然不敢抬头看，却忍不住都竖起耳朵。想看看皇后娘娘这么骄纵无状，皇上会不会罚她，谁知道她们听见的居然是皇上笑呵呵的声音。 「好，我给你剥。」 宫人们直到退到外面的时候都还在想，皇上在皇后娘娘面前，未免也太好说话了，连声朕都不称。而皇后娘娘也是，居然就你来我去，真把皇上当寻常人家的夫君了吧？ 宫人们倒是不敢对此有意见，只不过却着实咂舌。 这般背地里忍不住说起时，却不想就被暂且也住在后宫的佟小花听去了，佟小花又再往外传，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大殿里，简凝吃着周长瑾给她剥的虾，想了想，就真把今日的事儿说了。她道：「虽说没造成严重的后果，可错了就是错了，没有那样不好的后果是我幸运，但却不能因此就算她没错。我没原谅她，还同她说要把她做的事儿告诉夏家，您觉得可以吗？」 周长瑾只打发人去成国公府请人，却并没想到简若云也来了。 第二十七章 他脸色微沉，语气里就有了丝训斥的意思，「那你还不告诉我？若是我说不可以，这事儿难不成你就要忍着了？」 简凝没吭声。哪里会忍着呢，她现在是皇后了，就算真的不做什么，光是吓也要吓到简若云。今儿个简若云那副模样，她敢说一定有她如今身份的功劳。 见简凝不说话，周长瑾还以为自己话说重了。 从前只把她当个可以利用的棋子看待，那会儿在她面前想怎样就怎样，可如今她是他心尖尖上的人，是他的妻子，他就觉得得千小心万小心，可千万不能吓着她。 「你跟我说是对的，不管什么事，你哪怕是拿了主意，也该给我说一声。不是有句话叫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么，你跟我说了，两个人想解决办法，总比你一个人想的好。」他说道，又问，「你想告诉夏家，是告诉夏正宜，还是告诉夏老太太？」 若是告诉夏正宜，那要么他见，要么他们一起见。 若是告诉夏老太太，那就需要召了夏老太太进宫。 简凝道：「我想告诉夏老太太。」 周长瑾想了想，却对简凝只有这个做法不满意，「光只告诉夏老太太还不够，既然那简若云这么大方帮别人的外室，这就证明她对外室对姨娘是很认可的。既然如此，你也别召夏老太太进宫了，打发你身边的人去一趟夏家，将事儿告诉夏老太太后，再问问看夏正宜可有姨娘外室，若是有，就赏点儿东西。若是没有，我给他赏个姨娘下去。」 简凝听的目瞪口呆。 虽然周长瑾的法子狠，但不得不说，简凝觉得解气。 是啊，简若云不是帮薛小玉的吗？ 那好啊，那也叫她尝尝，自己的男人重视姨娘，甚至想让姨娘凌驾在她头顶是什么感觉。而若是夏家知道了简若云干了什么，定然会明白宫里为什么要赏姨娘，只要夏家明白了，那姨娘就也明白了，不用她再说，简若云的好日子就彻底到头了。 周长瑾道：「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话能用在这里吗？ 简凝也不知道，不过却是觉得周长瑾脑子的确比她好使。左右她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当即就对外喊了青黛，吩咐她去夏家走一趟。 周长瑾看了就笑。 是得让青黛去，这丫头嘴又快又毒，去了才能真的办好事。 青黛从夏家离开时，简若云已经被气得昏过去了。 而夏家的老太太脸色也一片铁青，看着站在一边同样冷着脸的儿子，嫌弃的道：「行了，这事儿就交给我来办，你自去安心当你的差，这家里……」她看了眼旁边还有些不明白的曹姨娘，「这家里就算没有女主人，可是对外的交际却也需要人去走，娘会帮你再相看一个出身清白的姨娘，以后这家里就让她来管。」 曹姨娘是伺候夏正宜的丫头，为人老实本分，若是叫她给简若云气受，只怕即便简若云被她气到了，也会同样毁了她。 而且自己年纪大了，管理家事是真有些力不从心，倒不如再给儿子纳一房小了。 夏正宜点头应下。 实际上单看简若云生得那么丑，他的后宅却只有个被丫头抬起的姨娘就知道，他这人对女色不是太感兴趣。夏正宜肖父，是个武痴，不仅自个儿练得一身好武功，一儿一女教导的也不错。 他往日基本不进曹姨娘的房，因此曹姨娘身下只有早年生的一个庶女。至于简若云，夏正宜若是在家，自然会睡在主屋，可同样的十日里也要不了简若云一次。 因此他往日虽然觉得简若云长得丑，但却并没有太过在意。只是今儿个知道简若云心也那么丑后，他就有些担心了，嫡出的一儿一女，可别被简若云给教坏了。 因此他离开前还叮嘱了夏老太太一句，「娘，您这回给儿子挑个知书达理的，最要紧是心好，要对翰哥儿和瑶瑶好才行。」 夏老太太岂能不看重嫡出的孙子孙女，闻言点了点头。 这边的打算，夏老太太自然告诉了夏青瀚和夏瑶。 夏青瀚这段日子过得很不好，齐姗对他满心抱怨，可实际上她不知道，夏青瀚是真的喜欢她。这段时日更是一直想要出去救他，但无奈被简若云发现了不对，找了夏正宜狠狠打了他一顿，如今夏老太太跟孙子孙女说起这事，都还是去他屋里说的。 他还趴在床上起不来呢。 得知了这事，不要祖母再说，夏青瀚就觉得对简凝满心愧疚了。 至于夏瑶，女孩儿到底向着娘，心里其实对简凝是有点儿怪的。但当她去安慰简若云，却从简若云口中听了一大段骂简凝的话，且简若云半点儿不觉得自己错的离谱时，夏瑶就清醒了。 她是个聪明姑娘，清醒后就看得更远了些。 实际上简凝这么做半点儿都不过分，她这么做，已经是最轻的报复了。至少这事情只有家里人知道，保全了她和哥哥的名声，不至于让他们被外人指指点点说有个那样的娘，不至于让她们难做人。 若是简凝不顾忌他们兄妹，只要把这事儿往外面一说，那么他们兄妹就彻底毁了。至于爹，爹的年纪并不大，有新的姨娘进了门，爹还会再有其他孩子的，他们即便毁了，对于爹来说也不算是致命的打击。 夏瑶想了很多，彻底想明白后，就觉得无论如何，得谢一谢简凝。 当然，除了谢，她心里还有另外一个念头。 得知妹妹想要进宫，夏青瀚趁着祖母离开屋中没人，立刻不顾忌的抓了夏瑶的手，「瑶瑶，你递帖子进宫求见，把我名字也写上去，我也要去见阿凝！」 夏瑶没多想，只道：「我一个去就可以了，我会跟她说我们都明白她的意思。」 夏青瀚摇头，认真重复，「瑶瑶，我也要去！」 夏瑶心中一跳，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大哥！」她抖着唇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夏青瀚松了夏瑶的手，却是摸上了她的脸，「我的妹妹很勇敢，对不对？即便没有娘，没有哥哥，瑶瑶一个人也可以的，对不对？」 夏瑶的眼泪立刻就下来了，「大哥……」 夏青瀚闭上眼，有眼泪无声的掉了下来。 「对不起。」他轻声说道。 夏瑶和夏青瀚的信次日递上去时，成国公府这边，简成元急匆匆进了宫。 周长瑾在御书房等他，见了他后便道：「成国公和他的三千亲兵驻扎在城外三十里处的陆家村。」 简成元也得到了消息，跟着这消息一起来的，还有来自他爹简松沛的一封信。一整张信纸上只有两个大大的字，混账！那字力透纸背，可想而知写的人有多么生气。 「皇上，臣简成元，请命出城去说服成国公。」他跪下行礼说道。 周长瑾眼睛直直盯着他的脸，「你有几成把握？」 简成元道：「十成。」 便是没有十成，他也一定会让它变为十成。 不管周长瑾是为了简凝，还是他真有那般气度，结果都是他真的饶了齐氏一族所有人的命。 第二十八章 他连这一点都能做到，还有什么他做不到的，简成元敢肯定，这天下交给周长瑾来治理，只会越来越好。 周长瑾上前扶起简成元，交给了他一封信。 「若是劝不动，最后把这封信交给成国公。」他说道。 信是被密封好的，简成元看了一眼便收入怀中。 从宫里出来后他没再回家，而是拿了周长瑾给的腰牌一路出了城。 当他赶到成国公安营扎寨的陆家村村头空地上时，这边将士们正在吃午饭，成国公的确没敢带着大军归来，即便知道京城事态严重，可哪怕能放弃大齐的国土，却也没办法放弃边关的百姓，那可都是一条条活生生的命。因此到最后，他带着两个儿子和三千亲兵赶了回来，这一路赶来自然听了一路消息，等到这陆家村时，已经把京城的事儿都弄清楚了。 周长瑾……倒也不能说是乱臣贼子。 可他登基为帝后，按理是不会放过齐氏一族的。成国公简振安和早就去世的太-祖皇帝是结拜兄弟，兄弟已经不在了，他的后人成国公有能力又岂能不管。再说，他的一家老小都在京中，周长瑾若是要收拾齐氏一族，按道理也不会放过成国公府。 毕竟，当年他也是跟在太-祖皇帝身后，帮着一起打的江山。 可谁知道越接近京城，得知的消息越让他目瞪口呆。 周长瑾不知有何等能力，干出造反这等大事，如今除了他，居然再无其他反对之声。 周长瑾至今还不曾杀齐氏一族任何一个人，即便是原本的皇上齐铭。 周长瑾登基为帝后立刻娶妻册封皇后，那皇后居然是他的嫡长孙女——简凝！ 周长瑾如今有个特别推崇他的大舅子，那是他的嫡长孙——简成元！ 虽然简齐两家暂时没死人，这是个好消息，可得知自己的嫡长孙居然这么软骨头的没有抗争一下就缴械投降，甚至还让自己的嫡长孙女嫁给了周长瑾，简振安好悬没气背过气去。 因此就有了简松沛看见自家亲爹这般，气得写了混账两字回去的事儿。 这会儿父子三人在帐中吃饭，饭没什么好饭，就一人两个大馒头，菜的话一个青菜豆腐，一个红烧肉。对于他们这种行军打仗的人而言，饿了吃这些就已经顶好，可这会儿父子三人围坐一起，却没一个人拿馒头夹菜的。 简振安耷拉着眉头，一脸苦大仇深的看着桌上的饭菜。 简松沛有点儿怂，小声说：「父亲，儿子已经写信回去骂过元哥……」 「你别跟我提他！」不等儿子说完，简振安就是震耳欲聋的一声吼。 简松沛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愣是被吼的抖了抖。 看见大哥这般凄惨，简松毓投去了个同情的眼神，只是他却没有说话的意思。但是爹和大哥不饿，他饿啊，肚子都咕咕叫了，因此趁着爹生气没看桌子，他默默朝馒头伸了手。 还没碰到馒头，简振安的眼神扫了过来。 简松毓脸色一白，硬着头皮喊道：「爹……」 简振安瞅着他，冷声道：「你饿死鬼投胎啊？」 简松毓收回了手，可一大早就一碗稀粥，连早上都没吃饱，现在能不饿吗？ 两兄弟你看看我，我瞅瞅你，得，谁也不同情谁了，都怪可怜的。 就这当口，解救他们的人来了，有将士在门口回禀道：「国公爷，府上的大公子来了。」 大公子？早二十年大公子是简松沛，可如今的大公子，那就是简成元。 元哥儿来了？！ 简松毓眼前一亮，简松沛眼前却是一黑。 这个蠢货，这当口来干啥呢，往枪口上撞，让老爷子打断他的腿吗？ 简松沛正急得想法子呢，简振安已经回身提起马鞭，冲出去看着脊背挺直站在门口的简成元，不等孙子行礼，直接一鞭子就下去了。 鞭声一响，简松沛身上就是一抖，「元哥儿！」 简成元却仅仅只是皱了皱眉头，是疼的。可却没有躲没有求饶，依然身姿如松一般站着，哪怕随即第二鞭第三鞭跟着就来，他也依然垂头拱手行礼，「孙儿，见过祖父。」 看着孙子这样，简振安眼底有意外，可很快那意外就被怒火压了下去。 眼看着简振安又挥起了鞭子，旁人不疼简松沛却是疼了，这可是他的嫡长子，他的第一个孩子。因此一下子扑上来挡住简成元，张着手道：「爹，不能再打了，你会打死人的！」 简振安行伍之人，即便年纪不轻了，可那力道却也是要人命的。 简振安的确很气，下手也的确用了十成的力，可是他抽的却是简成元的手臂和肩头，到底是避开了脸的。如今简松沛拦在前头，却是正对着他，这叫他如何再下得去鞭子。 「老大，你让开！」他厉声道。 「爹，真不能再打了，再打真会出事的！」简松沛不会说话，只知重复。 外面都是将士在看着，若是因他这一句就真不打了，简振安如何下得了台。他脸色越发冷了，大声道：「简松沛，你他娘给老子让开！」 简松沛被他爹吼的耳朵都发麻了，腿也有点站不稳了，可还是没让开。 即便小时候挨打次数极多，非常怕这亲爹，但现在这可是他儿子啊。 不能让，再怕也不能让。 简松毓不忍看他大哥那副怂样，只好站出来，「爹，事情都已经这样了，咱们还是看看该怎么办。您打他有什么用，再打，这事情也发生了，改不了。」 「就你会说！」简振安瞪了简松毓一眼。 简成元不怕吗？不，他怕！ 可是接下来他还要做让他更怕的事，他握紧拳头，咬了咬牙，伸手拉开了简松沛。一脸平静看向简振安，道：「祖父，您若是不打了，那能不能容孙儿说句话。」 简振安立刻又举起鞭子，「你反了天了！」 简成元噗通跪下，道：「请祖父，进宫见皇上。」 如果说先前简振安只是生气，只是想打简成元出一口气，那么此刻他被气得，是真有了想杀人的心思了。他原还以为孙子是有为难之处，并不是真如传言一样是没有骨气的软骨头，可是现在孙子来劝他进宫，这不易于一巴掌狠狠打在他的脸上。 叫他进宫见皇上！ 那可不是带着这帮将士去，那是叫他卸下兵器，带着两儿子去。 那是带着臣服和归顺的心，背弃太-祖皇帝，去跪周长瑾。 这怎么可以！ 他气得脚下一个趔趄，往后退了两步后，一把抽出了旁边将士身上的佩剑。 「爹！」简松沛大喊一声。 简松毓也惊呆了，「爹，不可！」 简成元却依然没躲，他看着直刺向他的剑，道：「那祖父您想如何呢？忠于大齐，和皇上死扛到底吗？您在城外，可是祖母，母亲和二婶，还有弟弟妹妹们都在城内。您是要为了大齐，让整个简家的女眷和孩子为他们陪葬吗？」 简振安脚步一顿，长剑也在简成元胸口处停住。 简成元继续道：「还有我的皓哥儿，祖父您还没看见过呢。」 第二十九章 「哪怕不提咱们家，您真的要为大齐尽忠，那您可有想过现在是什么情况，齐家还有人吗？您要效忠于谁呢？而那个人值得您效忠吗？尤其是，要带着简家那么多条人命的鲜血去效忠，齐家还有这样的人吗？」 简振安手一松，长剑落了地。 简成元道：「皇上和齐家，您最清楚，那是有着血海深仇。可是如今多久了，您应该有派人去打听消息，齐家可有死了哪怕一个人？」 「皇上的为人您也清楚，不管是在朝为官时做的实事，还是六年前旱灾时的赈灾举措，又或者去年南疆平叛，如今对咱们成国公府网开一面。您肯定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他不是忌惮您手中的兵权，他是担心西北百姓的安危！」 「这样爱民如子的好皇上，您说他坐不好这皇位吗？」 周长瑾因着心中有事，怕简凝担心，便没去陪她用饭。 而简凝在准备用饭之前，收到了夏瑶想要进宫拜见她的帖子。 简凝的确厌恶简若云，且也已经不客气的收拾了她，可是对于夏瑶，这么多年的相处她是真的挺喜欢这个姐姐。因此她想了想，便决定见夏瑶，若是夏瑶理解她，那之后自然可以照旧走动。但若是夏瑶不理解，怪她，那这个姐姐她只能就不要了。 这边刚把消息传出去，下一刻，佟小花就拎了个食盒闯了进来。 佟姨是怎样的存在，宫里这些机灵的人自然看的分明。而皇上和皇后娘娘对佟姨祖孙又是怎样的礼遇看重，他们更是看得清楚。佟小花闯进来的确不合规矩，但若是他们硬拦下，之后佟小花打击报复躲不掉不说，就当下都说不定会被皇上和皇后娘娘处罚。 既然如此，自然没人敢硬拦。 而没人敢拦，佟小花一头闯进屋内，环视一圈，见果然没看见周长瑾，便不顾青湘青黛还在，不客气的上前把食盒重重摔在桌上。 青湘青黛均吓了一跳。 只对上的是佟小花，青湘沉着脸，但并未敢呵斥出声。 不是她怕佟小花，而是她想得深，不想因为佟小花，而叫简凝为难。若是为了个佟小花而害得皇上和皇后娘娘不和，那不值当。 青黛却是忍不住，连皇上都舍不得这么跟皇后娘娘甩脸色，她佟小花是个什么东西，进门来就摔摔打打，真当自个儿是这皇宫的主子了？ 因此她张口就呵斥道：「放肆！」 佟小花闻声冷眼看过去，却仅是不屑的扯了扯唇，并未搭理。 这不是看不起青黛，这是看不起简凝。 青湘青黛的脸色彻底变了，不提皇上究竟有没有纳了佟小花的意思，就算有，简凝身为皇后，佟小花见面也得下跪行礼。她不知行礼已然有错，还这般目中无人，若是还忍着，以后不定会忍多少呢。 因此两丫头齐齐看向简凝，等她示下。 简凝却知道，佟小花并不是普通的姑娘家。 虽然看起来是柔弱的模样，但她敢保证，若真打发青湘青黛上去，吃亏的一定是她们。这两丫头跟了她这么久，简凝可不舍得她们伤了。 因此她坐着没动，眼神却锐利的落在佟小花身上。 佟小花一声冷笑，道：「怎么，你这虚伪的人，不装了？」 这是在说之前简凝被她掐着，却忍下没露出异样的事。 虽不知佟小花的恶意从何而来，但想到之前的猜测，简凝也知道应是和周长瑾有关。简凝是早就把佟小花认为是周长瑾的人，因此心里是接受的，可之前那次没多想，这会儿却不知为什么，心里就有些不舒坦。 但身为皇上，就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 因此简凝极力压下这不舒坦，面色平静的道：「你不也不装了吗？」 那日若真是说装，佟小花才厉害，脸上是甜甜的笑，手上却是死命的掐。 想起那日的疼，以及之后两日还需刻意避开周长瑾，简凝敛下眼睛。不高兴是肯定的，可是她却不能也这么对佟小花，即便周长瑾最后帮的是她，对上佟小花的祖母佟姨，周长瑾定然也会觉得歉疚。 那么，还是得让周长瑾看清佟小花的为人。 顶好以后井水不犯河水，她并不想每日见到佟小花这样的人来请安。 简凝没有动怒的迹象，佟小花却被气得不轻。 正如第一次见简凝，她以为简凝应该战战兢兢，应该对周长瑾带着讨好一般。到了此刻，她也一样认为简凝不该在她面前摆谱，大齐都没了，简凝就是有着血海深仇之人的外孙女，能有什么资格？ 她祖父是太子太保，更是为了太子和长瑾叔而死。 她爹她娘，也同样为保护长瑾叔死了。 而祖母这二十来年，把长瑾叔当自家晚辈看待，方方面面，无微不至。 若是没有她的亲人，长瑾叔早就死了，又何来的如今复国成功。若是没有复国成功，简凝又如何做这皇后？ 佟小花脸色铁青，一双眼睛像烧着火一般，带着满满的仇视。 不过她并没有冲上去如何了简凝。 她甚至声音只微微提高一些，并不像非常气愤的模样，她道：「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有脸坐在这里，跟我说这样话的。你难道不知道你的好外祖父做了什么吗，杀尽了大周皇室的所有人，若不是我祖父，我爹我娘，长瑾叔也活不到现在！就因为他喜欢你，所以你就有脸坐在这儿，做她的皇后？午夜梦回，你不怕吗，你不愧吗，你看不见也听不到，枉死的大周皇室众人一个个哀声惨叫吗？」 简凝没做声，但却一瞬间在气势上矮了一些。 佟小花见状有些失望，但立刻又继续道：「即便这些你不在乎，那你喜欢长瑾叔吗？我想，你肯定不喜欢吧？若是喜欢，又怎么能让他陷入这样的境地，捧你这样的仇人外孙女做皇后，为了你放过灭族的仇人，你陷他于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你陷他于即便死了，也没脸去见周家的列祖列宗！」 说话间她疾步逼近，「所以，你一定不喜欢他，你是在利用他，是吗？」 佟小花的脸上明晃晃的写着两个字。 虚伪！ 而简凝的脸色，早在佟小花说话的时候，因她每说一句便白一分。等到佟小花停下，简凝的脸色已经苍白如纸，落在双腿上的手也不知何时紧紧握成了拳。 佟小花停在简凝面前，怒瞪着的眼底有着隐藏的得意。 像是在等，等下一刻简凝受不了崩溃，等下一刻简凝主动提出离开。 可她注定失望了。 简凝很快就松了拳，脸上也慢慢有了血色。 她站起来，甚至脸上还挂了淡淡的笑，「我会陪他。」 她只说了这四个字。 我会陪他。 不管人是不是真有死后，不管死后周长瑾要面对什么，她都会陪他。 是，她记得他为她做到了什么。 因此她也会为他，尽最大能力做到能做到的。 佟小花面上的神情一点点皲裂，她万万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第三十章 「你！那你对得起你的家人吗？你的那些亲人，如今即便没有失去性命，但还不如死了，一个个被圈禁在各自的府邸，就犹如行尸走肉一般。可是你呢，你却在这皇宫，嫁给了害他们如此的仇人，你不觉得愧疚，不觉得对不起他们吗？」佟小花说道，再也没有之前的淡定，从她的声音里便可以听出来。 简凝面露疑惑，「佟小花，你到底想干什么？」 东一榔头西一棒子，佟小花向着谁？ 还是说，谁也不向着，只想赶走她，独自留在周长瑾身边？ 佟小花有些惊愕的看着简凝，她实在是没想到，简凝不过是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怎么就能有这么好的心性。她不管从哪方面说，一般人早该受不住了，可简凝，怎么就能这么淡定，像是根本不在乎的模样？ 她没有心吗？ 简凝没有心情应付佟小花，不是怕，而是想到在没嫁给周长瑾之前，就是佟小花陪在周长瑾身边的，她就觉得有点烦，有点厌恶，有点不想面对。 「我想你过来应该是没事，那么我这里不欢迎你。」她伸手一指门口，「走吧！」 佟小花气得猛一跺脚，「你凭什么赶我走？你当你是谁，这里是长瑾叔日常起居的寝宫！除了她，谁也赶不走我！」 这是仗着周长瑾的喜欢，还是仗着有佟家的恩情？ 不管是哪一种，只要她想留在宫里，那简凝都不能长长久久让着。 「你若是想要留在皇上身边，那我劝你最好出去。」她冷了声音，「若不然真的闹开，脸上最先难看的也是佟姨。」 留在皇上身边？ 佟小花心头一跳，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简凝。 「你，你知道我……」她的心思埋在心底最深处，连祖母都不知道。 简凝觉得她碍眼，微侧了头不看她，沉声道：「出去！」 佟小花彻底明白了简凝的意思。 简凝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知道她也喜欢长瑾叔。 所以此刻，就拿这事儿来威胁她，想要她妥协。 可……可若是真的妥协，那祖父的死就是白死了。从小就没有爹娘的她，这么多年的苦也白受了。还有，简凝已经做了皇后，她就算跟了长瑾叔，撑天也就是个皇贵妃，哪怕能和简凝分庭抗礼，名声上到底也低了一截。 凭什么啊？ 这不行！ 她为什么要受了委屈还要低人一等，跟不跟长瑾叔不重要，反正她也没想过这梦想能成真。而就算跟了长瑾叔，长瑾叔又不喜欢她，那日子也未必好过。还不如按着原计划，只要逼得简凝出宫，她就有一万个办法杀了简凝。 简凝死了，长瑾叔的眼里才真的有可能看到她。 这么一想，佟小花立刻就做了决定，她不仅没走，还大摇大摆坐到了桌边。 简凝是真没想到，佟小花居然是这么个难缠的角色。 这是得有多大的自信，才敢这么来？ 以为她不敢告诉周长瑾吗？ 还是以为，她不敢动手扔她出去？ 「青湘，你去看看蒋毅回来了没，若是回来了，让他去请皇上。」简凝吩咐道。 简凝猜得对，佟小花是真的认为她不敢去告诉周长瑾。 因此她话音一落，佟小花惊的一下子就跳了起来。 只她还没来得及开口，简凝就继续道：「还是，佟小姐想让我请佟姨过来？」 不管是周长瑾还是佟姨，佟小花都不想。 她一砸桌面，目光冷冷看向青湘，「我看谁敢出去！」 这还真是个不讲道理的家伙！ 「蒋毅！」简凝冲外面喊了一声。 外面回话的是宫女，「回皇后娘娘的话，蒋大人还没回来。」 蒋毅是简凝打发去给周长瑾送吃的了，他不在，简凝也懒得打发人再去外面叫侍卫，既然佟小花认为她不敢，她非要敢一次给佟小花看看。 青黛脾气急，受不住，当下就想不管佟小花要干什么，她非得闯过去不可。 简凝却在她抬脚时把她挡在身后，瞧见佟小花脸上升起得意，她反身抽了青湘青黛的腰带便箭步上前，三两下绑了佟小花个结结实实。跟着，抽了自己的腰带一团，塞进了怒极想说话的佟小花嘴里。 把人这么绑好，也没管佟小花眼底的恨意，直接拉了椅子推她坐下了。 待青湘青黛从屋里寻了腰带出来各自系好，简凝往佟小花对面一坐，吩咐道：「青黛吩咐开饭，青湘去见皇上，待皇上用过午膳，立刻请他过来。」 佟小花怎么都想不到，简凝竟敢真的对她如此。 她坐在一边，眼睁睁看着简凝用了一顿丰盛的午膳，虽然她没有银牙可以咬碎，因为堵了嘴也咬不到下唇，但一番折腾下来，她却觉得自己似乎去掉了半条命。 是活生生给气的！ 因此当周长瑾进门时，她又气又委屈，眼泪唰一下子就下来了。 周长瑾也被眼前的一幕惊到，没有第一时间去给她松绑，而是问向一侧刚刚净完手的简凝，「凝凝，这是怎么了？小花……做错了什么？」 佟小花听了这话，险些没气得背过气去。 这简凝真是红颜祸水！ 都这样对她了，长瑾叔第一时间不是来救她，居然是问简凝自己做错了什么。 自己根本什么都没做！ 佟小花再也忍不住，即便被堵了嘴，也依然呜呜叫出了声。 简凝没回答周长瑾的问题，而是道：「您先帮她松了绑再说吧。」 周长瑾看了眼佟小花，却是吩咐站在边上的青湘青黛，「你们给佟小姐松绑。」 以佟小花现在的模样，青湘青黛上前，简凝还真不敢保证佟小花会不会动手打她们。因此轻叹一声，她走上前道：「还是我来吧。」 刚解开腰带，佟小花就一下子跳开，扯了口中简凝的腰带，先是照着地上似恶心一般吐了两口，然后就冲上前抱住了周长瑾的手臂，「长瑾叔！长瑾叔您可要给我做主啊，我……我再不济也是您看着长大的，可简凝她又是绑我又是堵我嘴，她把我当什么了？我在她眼里，难不成连下人也不如吗？就这样对我，我的脸往哪里搁，我……我祖父若是还在世，我爹娘若是还在世，知道了我被这样对待，他们伤心也要伤心死了……」 佟小花一针见血，一张口就说到了周长瑾心中最愧疚的地方。 面色微变，但看了眼简凝后，周长瑾却还是对佟小花开口，「那是皇后！」 言下之意，皇后的名讳，佟小花没有资格叫。 周长瑾的确对佟家有感激有歉疚，也的确打定了主意像对待自家长辈一样奉养佟姨，像对待自家晚辈一样照顾佟小花，让佟小花能给佟家留个继承血脉的子嗣。可即便如此，他自小就知道自己的身份，哪怕多年来隐姓埋名的生活让他已经不是太在意，但如今做了皇上，君臣之别依然得摆在第一位。而退一万步哪怕不说这个，他想收佟小花为义女，那就还存有个孝道在这里，即便简凝年纪小，但既然是他的妻子，那就是佟小花的义母。 佟小花敢直呼简凝的名讳，一样算是大不敬。 第三十一章 佟小花都傻了，眼泪还在不断的掉，可看着周长瑾，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周长瑾见状也不好跟她再计较，耐着性子道：「你还做了什么？怎么惹着皇后了？」 除了大不敬，还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周长瑾压根就没想过是简凝故意找茬，哪怕他觉得简凝这么做是有点儿过了，可是以他对简凝的了解，若不是被逼急了，简凝根本不会做出这种事。 佟小花傻了半天，终于忍无可忍，气得一张脸憋得通红，「长瑾叔！您是不是问错人了，您应该问的是简……」在周长瑾一瞬间冷若冰霜的脸下，佟小花没敢再喊简凝的名字，可是这么一委屈，却当真是忍不住了，抹着眼泪嚎哭着，冲了出去。 周长瑾拧着眉，静静的看向门口。 简凝却抬手摆了摆，撵了屋中伺候的。 「要不要去跟佟姨解释一声？」她走到周长瑾身边，轻声问道。 周长瑾听见简凝的声音，眉头慢慢舒展开，看着她，饶有兴趣的道：「你不怕？」 简凝一笑，道：「您想看我神色慌张的跟您解释？」 周长瑾想了下，在心里摇了摇头，他可不想。但面对简凝，他面上却是不露分毫，倒是把心中的疑惑露了个十成十，「说说，干出这种事儿，你是怎么保持的这么冷静？」 他对佟姨的敬重简凝是知道的，因此简凝的行为他就有些难以理解。她就算不是怕，那也应该是担心他会多想才对，怎么能这么平静，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得？ 简凝道：「两点。第一，就算真是我找茬，是我做错了，您明面上应该也不会训斥我，反而会尽量维护我的面子。」这是因为她如今是真正的孤身一人，周长瑾那么喜欢她，那即便她做错了，明面上也会给她撑腰。顶多，背地里再惩罚。「第二，您不应该不了解我的为人。若不是佟小姐做的过份，您知道的，就算是看在不让您为难的份上，我也不会同她计较。」 简凝仰着头，小脸上一派自信。 周长瑾却格外喜欢她这自信，他对她好，最希望的就是她知道。 她心里没存其他想法，这般坦然的信任他，哪怕真是她做错了，他也不会怪她。 「机灵鬼！」伸手刮了下简凝的鼻子，周长瑾寻了地方坐下，「说说吧，怎么回事，小花干什么了？」 虽说是意料中的事，但周长瑾真是这副态度，简凝却又是高兴又是有些不好意思。 没有隐瞒，她老实的把佟小花的不对劲说了，「……我怎么都想不通，若说我唯一得罪她的地方，那就该是嫁给了您。可是您的身份摆在这儿，她更应该清楚，您的身边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就算没有我，她也没办法一个人独占您，那为何还对我那般敌对？实际上我都不会找她麻烦，这个人是我，于她而言也是好事不是吗？」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他的身边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 那他的身边要有多少女人？ 佟小花没办法一个人独占他。 佟小花是他什么人，凭什么独占他？ 凝凝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简凝话说完了，周长瑾的脸也彻底黑了。 偌大个宫殿此刻只有他们两个人，简凝话音落地，周长瑾没接口，屋中一下子陷入了安静。因为周长瑾黑下去的脸，因为地方空旷久久没有声音，屋中的气氛越来越不对劲。简凝不迟钝，她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可是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她哪里说错了。 「……我，说错了？」扛不住这奇怪气氛，她主动开口。 周长瑾紧紧咬了下牙，问：「你觉得，佟小花，是我的女人？」 先是给他安了个裴心蕊，他解释了。 这会儿又给他安佟小花了？ 简凝眨眨眼，问：「她不是吗？」 周长瑾呵呵笑了一声，眼中带上了危险的味道，「哦，她是我的女人，你半点儿不难受，倒是接受的很好嘛！」 这心里到底是有他还是没他？ 周长瑾不了解别的女人，也没有可以讨论女人的人，但是将心比心，他想起齐钰心中就有杀意，这才是真的喜欢。而也因为真的喜欢，所以再想杀齐钰，想到她会难受，他也只能硬生生忍下。 她倒是大方的很，瞧着可不像有半点儿难受的模样。 他都什么还没说，她却已经给他下了评语，他的身边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 还要有谁？ 周长瑾濒临发火边缘，奈何简凝并未注意到。 她在周长瑾说她半点儿不难受，倒是接受的很好时，难受了。 真是很奇怪的事情，原先只有一点儿的不舒坦，现在却已经是难受了。想着在她之前，周长瑾就先跟佟小花在一块，也许像抱她一样抱佟小花，像亲她一样亲佟小花，像在床上对她这般那般一样对佟小花…… 简凝其实不大懂什么是嫉妒，但是此刻，她却因嫉妒而有些发怒。 站在周长瑾面前，想着这些，就好像真的看见了那一幕又一幕，猛地抬起头时，简凝眼底就半含愤怒半含委屈。 眼里润了水珠儿，却偏又瞪着，这么一副又生气又委屈的模样，她自己瞧不见，但落进周长瑾眼里，却是根本记不起先前还在气什么了。她这副模样，和先时在床上被他欺负的哭了鼻子，想生气却又压抑着不敢怒，只能边哭边瞪眼的时候太像了。 周长瑾心中一动，呼吸便热了起来。 长臂一捞，本就站在面前的人儿便被捞入了怀里。 简凝正生气着呢，被他这么抱入怀里，更是控制不住的想，他会不会也这么抱佟小花呢？这样想着，哪里还能平静下来，那本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落了出来，她也头一次不合作的挣扎，竟真从没防备的周长瑾怀中挣扎了出去。 周长瑾一愣，继而回了神。 跟着起身上前，再次紧紧抱住了简凝，低头看向她的眼，「怎么哭了？」顿了顿，他又道，「哭什么？我那么委屈都没哭，你倒是哭上了。」 简凝才不承认自己因这个哭呢。 她一吸鼻子，仰了头瞪他道：「谁哭了？我可没哭！」 周长瑾是真没见过小妻子这般模样，眼泪都落了一脸了还不承认哭，他是又好气又好笑，伸了手捻了她的泪珠儿，沾上她的唇，「好，你没哭，那这是什么？」 简凝羞愤的扭过头，想起他方才的话，「您委屈？您委屈什么？」 有人说年纪大的男人会疼人，这话其实不尽然，关键还要看站在男人跟前的是什么样的女人。是简凝这样娇滴滴的，被他放在心尖尖上的女人，周长瑾的确会疼人，他对着这么个小妻子，那是天大的火气，没人哄都能自己按下去。 即便心里还有气，但那气也立刻换成了委屈，「我不委屈吗？先是裴心蕊，后是佟小花，我清清白白一个人，你倒是不管谁都往我身上推。」 说着这话，周长瑾也不抱着简凝了，手一撒，又委屈又生气的瞪了简凝一眼。 清清白白一个人？ 这话简凝听得懂，也同样听得懂周长瑾话里的暗示。 第三十二章 那就是说，他对佟小花和裴心蕊一样，都是不喜欢的。 可是怎么可能？ 若是没人陪着他试过，他怎么那么会！ 简凝忘了哭，但看着周长瑾，眼里的怀疑却清清楚楚。 周长瑾这下子是真委屈上了，话都说到这种程度了，简凝居然还不信？他对她的心，全天下没人不知道的，只她这个当事人，居然还以为他有其他女人！ 委屈之后，心里是真的有了气。 凭是谁，付出那么多还不被信任，心里都接受不了。 周长瑾这一瞬间不想看见简凝怀疑的眼神，他二话没说，转身就要走。 可在他抬脚的一瞬，却有一只手快速拉住了他的手。 那手又小又软，可抓得却是极紧，「您说的都是真的？」 周长瑾觉得头顶都快气冒烟了。 好在简凝没有等他回答的意思，很快就自言自语道：「可是怎么可能呢？不是佟小花，难道还有别人？那又是谁？」 「简凝！」周长瑾气得，第一次吼了简凝一声。 简凝也不甘示弱，反正是他叫她有什么都要说出来的，于是立刻道：「肯定是有人！要不然，您怎么会懂那么多，怎么会那么熟练，怎么会那么久，肯定是有人跟您试过！」人在气头上，害羞也不知是何物了，一口气就把心里话全喊了出去。 周长瑾怔了怔，继而面色就古怪起来。 懂那么多，姑且不算是夸奖。 可那么熟练，那么久，这肯定就是夸奖了。 周长瑾再也不气了，身为男人，被这么夸，他恨不得生个尾巴骄傲的甩上天。 「这么说，你是对我很满意喽？」他笑眯眯看着简凝。 简凝眨眨眼，这人怎么还得意上了？ 周长瑾的确得意，上前一把抱起简凝扛在肩上，大踏步去了里间。 「啊——」简凝惊叫，「你干什么？」 「你啊！」管什么青天白日，管什么于理不合，周长瑾将自己和简凝一并扔上床，很快的按着简凝的说法，让她再一次体会了一次。 龙床地动山摇。 等终于一切都云消雨歇时，周长瑾抱着简凝，依然是得意的口吻，「以后打消你那些愚蠢的想法，我这是天赋异禀，老天爷偏爱，并不是除了你还有其他人。」 这话方才简凝已经听了好些遍，自是早知道自己是误会了，因此这会儿闷不吭声，只悄悄伸手，在周长瑾腰间的软肉上掐了一把。 哼，得意的臭男人！ 佟小花哭着回到和佟姨暂住的宫殿。 她这么久没回去佟姨本就在担心，因此一瞧见她，立刻迎了上来。 「小花，你怎么哭了？」刚看清佟小花的脸，佟姨便惊叫起来。 佟小花满肚子委屈，看见祖母再也忍不住，扑上去抱住佟姨呜呜哭了起来。 佟姨男人早年就不在了，独生的儿子也没了，如今只剩下佟小花一个亲人，自然是疼得跟命根子似得。因此虽然猜到是和简凝那边有关，她也没第一时间问缘由，而是摆手叫小宫女去外头守着，带了佟小花进屋里好生安慰了一番。 待佟小花哭声渐消，她才问：「小花，你不是去给皇上送饭的吗？发生什么事了？」 佟小花张嘴就要说，可看着佟姨脸上的关切，却突然又闭了嘴。 「怎么了这是？」佟姨着急。 佟小花摇摇头，道：「没什么。」 佟姨道：「没什么你会哭？别瞒着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说。」 说了又有什么用。 说了，说不定只能得到一场骂。 那样她会更难受。 佟小花一抹眼泪，索性撒了谎，「真没什么，就是看到皇上对那简凝太好，心里难受！」 虽是在屋里没外人，但一听这话，佟姨还是沉了脸，「小花！」 佟小花面色不变，心里却是一声苦笑。 看吧，这都还没说呢，祖母就着急了。 她起身就走，「我有些累，先回屋歇着了。」 孙女这般态度，佟姨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肯定是发生什么不愉快了，且十有八-九，是孙女的错。这事儿她肯定是不能去问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因此不管佟绾小花的态度，她急急跟了进屋，「小花，你可不能犯糊涂啊，君是君，臣是臣，即便你是佟家的女儿，在皇上和皇后娘娘面前，你也一定要守规矩才行！」 佟小花踢了鞋子上床，脸朝里蒙住被子，权当听不见。 佟姨站在床边，面上有几分为难，「小花啊，你听祖母的话，挟恩图报这种事，咱们不能干。再说，自来就有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道理，咱们家本就有责任护着皇上，你万万不可因此而不知轻重，对皇后娘娘不尊敬啊！」 以佟家的功劳，只要佟小花不乱来，皇上是不会亏待她的。 佟家如今只剩下佟小花一个，佟姨没了别的指望，只盼着她能过得好。 可这话听在佟小花耳里，却是无比的刺耳。不能对皇后娘娘不尊敬，简凝是个什么东西，配得到她的尊敬吗？长瑾叔更是，见了女人走不动路，仇不报了，对她也不好了，亏得她从前那么喜欢他！ 佟小花一口咬住被子，压住了抽泣声。 佟姨又站片刻，见佟小花始终不肯听她的话，只得转身出去。可心里却在想着，这皇宫她们住着本就于理不合，再看孙女这样，她真得早些和皇上说搬出去的事儿了。 周长瑾却在次日，简凝见夏瑶和夏青瀚时，叫了佟姨过去。 佟姨心里是有些不安的，因此见了周长瑾，面上便有几分讪讪的。 因为简凝只说了佟小花态度不对，周长瑾虽然不满，但对佟小花到底还存着几分昔日情谊，更何况又要给佟姨面子，因此见了佟姨便仍和从前一样，在她下跪之前扶了她，吩咐人给她赐坐。 佟姨只敢半挨着坐了，「皇上，您召臣妇来，是有什么事吗？」 周长瑾见她拘谨，便开门见山道：「是关于小花的事，佟姨，朕想跟您商量收小花做义女的事儿，待来日给她指婚，便以公主之名下嫁。长子自是随夫姓，但是次子，朕想让那孩子姓佟。」 佟姨惊的一下子站了起来，「皇上！」 周长瑾点点头，道：「这还得看您的意思。」 她难不成会不乐意吗？ 怎么可能！ 佟姨噗通一声跪下了，「臣妇谢皇上！谢皇上！」 周长瑾忙起身上前，扶起她道：「佟姨，您跟朕不必说这些，若是没有佟家，朕未必能站在这儿呢。这样，既然您同意，那就回去跟小花也说一声，朕这里给皇后交代下，收义女的事儿，交由皇后来一手操办，到时候您也得帮忙才是。」 佟姨知道，周长瑾前朝还有事忙呢。 「好，好，臣妇一定好好帮皇后娘娘。」千恩万谢的退出御书房，佟姨满脸是笑，连先前想的说早点儿搬出宫去的事儿都忘了。 简凝这边见了夏瑶和夏青瀚，却没想到两人跪下后就没打算起来。 看着两人这般模样，青湘青黛都微微皱眉，猜着两人是不是要给简若云说情。 第三十三章 就连简凝也不由这么想了，因此两人没起身，她便也不再强求，往后退了两步，道：「表哥，表姐，你们想要如何，直说吧！」 夏瑶看了夏青瀚一眼，却是示意夏青瀚先开始。 夏青瀚低头，先是重重给简凝磕了个头，但开口时，他却没喊皇后娘娘，「阿凝，我和瑶瑶也是这两日才知道娘做了什么，今儿个过来，我们是想谢谢你。」 「谢我？」简凝讶然。 夏青瀚点点头，夏瑶开了口，「阿凝，你的良苦用心，我和大哥都懂。只是没想到我娘……她居然会做出那样的事，虽说是她干的，可我和大哥身为儿女，一样感到抱歉。」 话落，她也重重磕了一个头。 简凝没想到他们居然是来感谢的。 她叹了一声，走上前弯腰扶他们，「一码归一码，我没怪你们，你们也不用抱歉。」 可夏青瀚和夏瑶依然不肯起来。 「阿凝，我想求你件事。」依然是夏青瀚先说，「你知道我和齐姗，我们原就已经要订亲了。虽说如今发生了很多事，但我对齐姗的心依然没变，阿凝，你能不能帮帮我，我想娶她。」 简凝没有立刻答应下来。 她看着夏青瀚，很快就发现了他面色有些不对，「你已经跟家里说了，而家里不同意？」 夏青瀚的模样，很像是被打的伤了一回，如今还没好全似得。 夏青瀚原就没想隐瞒，因此老实的点了头，「是，但是我依然想娶她。」 简凝没有立刻答应。 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但实际上她的心是偏向齐姗的。被一辈子关在睿王府，和嫁一个真心喜欢她的夫君，走出睿王府，很显然后者对齐姗更好。 可是这样的话，周长瑾应该是不会再用夏青瀚了。 这代价是毁了夏青瀚一辈子的仕途，简凝有些不敢决定。 她看向夏瑶。 夏瑶却低着头，并没有要给哥哥说情的意思。 简凝一来是拿不定主意，二来齐姗到底姓齐，因此她道：「你等我问过皇上，再给你答复。」 夏青瀚有些失望，但知道再强求就是为难简凝了，因此便点了头。 夏瑶这才抬起头，膝行几步到简凝跟前，她拉了简凝裙角，将简凝拉的蹲了下来，「阿凝，我想求你一件事。我……想嫁一个人。」 夏瑶这是有喜欢的人了？ 不止简凝，连夏青瀚都顾不上自己，猛地抬头看了过来。 「表姐，你想嫁给谁？」简凝想来想去，也想不到夏瑶喜欢的是谁。 夏瑶脸色一红，可是眼睛却不敢再看简凝，而是涌满愧疚情绪的低了头。 「齐钰。」她声音低的犹如蚊子哼哼。 可简凝和夏青瀚都听见了。 简凝震惊不已，夏青瀚却猛地起身冲上来拉了她起来，「瑶瑶，你疯了！」 夏瑶和齐钰，从前连私下的接触都少之又少，简凝记忆里的，夏瑶更多是打趣她和齐钰，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居然喜欢齐钰！这事儿关乎她一个女儿家的名声，简凝立刻撵了屋中伺候的，又命青湘青黛也去守了门。 「表姐，你确定你是认真的吗？」屋中没外人了，简凝便再次问道。 夏瑶低着头，认真的又点了两回。 「我不同意！」夏青瀚厉声道，「瑶瑶，你死了这个心，我不同意！」 夏瑶抬头，倔强的道：「你凭什么不同意？你都能娶齐姗，我为什么不能嫁齐钰？」 夏青瀚气道：「那能一样吗？我和齐姗是两情相悦，可是你呢？齐钰根本就不喜欢你！」齐钰被放走的事儿，很多人都还不知道，因此夏青瀚只以为齐钰和齐铭一样，都被下了大狱，「再说，你提这要求，你分明是在为难阿凝。难不成你是想阿凝为了你，去跟皇上求情，让皇上放了齐钰吗？你可有考虑过阿凝的为难？」 夏瑶一下子就哭出了声。 「我……我……」她哭着握住简凝的手，道，「阿凝，我没那个意思，我不求你。我就想嫁给他，他活着也嫁，他要是死了，我就给他守寡……」 都能说出这样的话，很显然是深思熟虑后做的决定。 可夏瑶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的齐钰？ 简凝真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 她是有些为齐钰高兴的，有人这样的喜欢他，比自己对他真心多了。 可是…… 简凝摇了摇头，道：「表姐，三表哥早在年前就已经被皇上放出宫了，至今都没有消息。你即便是想嫁，我也帮不上忙。而且……」在夏瑶面前，她不能说别的，只能道，「而且你嫁给他和表哥娶齐姗可不一样，你会一辈子都出不了睿王府的。」 一辈子都出不了睿王府。 夏瑶也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听了这话，很明显怔了怔。 这是怕了。 知道怕就好，虽说很高兴齐钰有人这么喜欢，但这样便是不提兄妹犹如换亲般难听，就说相当于毁了夏瑶一辈子，简凝就不能不说清后果推她上去。虽然她希望齐钰能有人陪，但若是日后夏瑶后悔，毁的可不止她一个，齐钰也同样会被再伤一回的。 可夏瑶似乎真的对齐钰情根深种，她很快就咬了牙，道：「我不怕！」 「夏瑶！」夏青瀚急得连名带姓叫她。 简凝也跟着叹气：「表姐，你回去再认真想想吧。」 前世夏瑶就过得极不好，难不成这辈子还要不好吗？ 前世她和夏瑶并未太过亲近，而且也自顾不暇，可这辈子，明知前方是火坑，她又如何能眼睁睁看着夏瑶跳。即便夏瑶什么苦都不怕，别人避如蛇蝎她却甘之如饴，但齐钰……并不喜欢她，她便是有再柔软的心，又能熬得下去吗？ 毕竟，齐钰究竟能不能喜欢上她，多久能喜欢上她，这都是未知数。 夏瑶含笑摇了摇头，狠劲甩开夏青瀚，又给简凝跪下了，「阿凝，我是认真的，你不必再劝我，我什么样的后果都想过了。阿凝……求你……成全我。」 她是真的不觉得苦，这番求人的话，她甚至是笑着说的。 她没有期待，并不指望得到齐钰的喜欢，所以她对什么样的后果都能接受。 连夏青瀚都不劝了。 他看着夏瑶，很久很久才眨了眼，可是立刻就偏过头，抹了一把眼睛。 简凝也知道再劝没用了，她把齐钰年前就被放出宫的事儿说了，「……你若是这般坚定，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但三表哥如今下落不明，你若是直接进了睿王府，万一他不回来，你可就是……」 就是一辈子守活寡了！ 「他不是被关在大牢吗？」夏瑶惊了下，然后脸上便是止不住的高兴，「我知道了，我不介意，他若是不回来，我就在睿王府帮着侍奉睿王妃好了。」夏瑶说着，看了眼夏青瀚，「毕竟姗姗要嫁给我大哥，以后睿王府只剩下睿王妃一个人，未免太孤单了些。」 这兄妹俩果然是嫡亲的，打定了主意均是九头牛都拉不回。偏他俩又聪明，什么样坏的结果都想到了，说出个花来也打不消他们的想法。 简凝静静想了一瞬，上前扶了夏瑶起来。 第三十四章 「这事儿我这里自是没问题的，但同样的，我得问问皇上。」夏正宜这个人周长瑾要不要用，要怎么用，这个简凝暂且都不知道。夏青瀚和夏瑶是他的嫡出子女，若是瞒着他应了两人，夏正宜一恼之下就算不敢干什么，不好好当差那是肯定的。 到了如今，在简凝心里已经不知不觉把周长瑾排在第一位了。 夏瑶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复，脸一下子就红了，垂着头，好半天才扭扭捏捏的道：「阿凝，对不起。」 她这么说，简凝心里却是一酸。 「表姐，你误会了，我没别的意思。」她知道夏瑶是误会她还舍不得齐钰，可她真没有，而且若论对不起，那也是她对不起的居多。对不起齐钰的一片真心，对不起夏瑶的姐妹之情，她竟不知道夏瑶是什么时候喜欢上齐钰的。 简凝没说这个，而是实话实说：「是姑父那里，你和表哥的事儿我便是答应了，也不能瞒着他的。」 夏青瀚和夏瑶的脸色都微微一变，不过很快两人便收起了异色。 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两人自然就不会留回头路了。 简凝吩咐青湘送了兄妹俩出去，犹豫了下，没立刻去找周长瑾。 周长瑾这会儿也的确有事，简成元从城外回来了，同行的还有简振安和简松沛简松毓。三千精兵被留在城外，很显然，简成元劝动了他们。这消息周长瑾先一步得知，因此早在几人进宫之前，就亲自迎到了城门口。 简振安骑马在前，还没靠近，便远远瞧见了城墙上有人。 虽然隔得远看不清，但只看个身形，简振安心里就有了猜测。而一路到近前，那本站在城墙上远眺的人已经下来，竟是开了城门，已经等在了城门口。 简振安跳下马，紧跟他身后的简松沛简松毓也跳下了马。 简成元先一步打马经过他们，到了城门口才一跃而下，给周长瑾跪下了，「臣，幸不辱命。」 周长瑾弯腰，亲自扶了简成元起来，「简爱卿辛苦了，快快请起。」 简振安瞧着，眼睛闪了闪。 周长瑾扶起简成元后，转头看了过来，他面上含笑，但脚下不动，也不出声。简振安知道，周长瑾已经登基为帝，这是在等，等他下跪，等他承认。 可他能不承认吗？ 他不能，不仅是为了妻子儿孙，也因为简成元说的对。 他不过是犹豫一瞬，便大步向前，在周长瑾跟前抱拳弯膝，就要跪下行礼。 才跪一半，却有人一把托住了他。 「成国公镇守边关，保我边关百姓多年安危，实在劳苦功高，不必多礼。」是周长瑾，他扶住简振安，又伸手虚扶了一把已经跪下的简松沛简松毓，「两位简爱卿快快请起，从西北到京城，三位爱卿一路辛苦了，快随朕入宫，先洗漱一番再说话。」 这般礼遇，足够了！ 简振安父子三人跟着进了宫。 简凝因没去找周长瑾，是一直到晚膳时候周长瑾打发人过来说有宴会，请了她也过去时，她才从宫人们嘴里得知祖父和伯父们回来了的。两辈子她和祖父伯父们都不亲近，前世因不知道简松临的死因还能不知者无罪，可这辈子她可是清楚知道简松临现在是怎么回事的，因此过去的路上她心里多少有些心虚。 却不想到了周长瑾宴客的大殿，才一露面，就察觉到了三道关切的视线。 坐在左侧首位的是头发和胡子都有些花白的简振安，他的下首是简松沛，而在他们对面坐着简松毓和简成元。她一进来，简成元倒是还好，但是其他三人看向她，却是目光里露出满满的关切。 似乎快速将她打量了番，瞧她看起来的确不错，三人眼底的关切才弱下去了些。只不过紧跟着三人却是同时起身走出来，竟是纷纷要给她下跪行礼。 简凝唬了一跳，虽是跟祖父不亲近，但仍然上前扶住了他，「祖父！」 简振安也没有硬要给她下跪的心思，无非是做给周长瑾看的，简凝急急上来拦住，他便也不跪了。简凝又忙扶了简松沛和简松毓，口中一一叫道：「大伯父，二伯父，你们可还好？」 说起来简家三父子同时待在京城的时间并不多，而每次回来家中妻子儿子一堆，能分给简凝的精力就更少，可即便如此，对于简凝这个简家第三代最年长的女孩儿，三父子也同样是看重疼爱的。 简松沛和简松毓笑呵呵的说了好，便留了时间给简振安了。 简振安却有点儿不大敢认孙女了，原先小小的一个，看见他就吓得远远跑了，如今却已经出落的这般亭亭玉立，甚至都做了皇后娘娘了。 老人家觉得鼻子有点儿发酸，孙女出嫁，他可是没瞧见呢。 忍住了这感觉，他伸手拍了拍简凝的肩头，「你可还好？」 他这话问的格外认真，也并不仅仅是字面意思。他是在问，简凝嫁给周长瑾，到底是心甘情愿，还是被逼无奈。他紧紧盯着简凝，好似简凝若说是被逼无奈，他下一刻就要跳起来给她出头似得。 简凝眼底含着泪花，郑重的点了点头，「祖父，我很好。」 到底是君臣，因此这顿饭吃的并不算太过尽兴，等用完饭送走了简家父子几人，周长瑾招了蒋毅，吩咐煮两碗面上来。简凝实际上也没吃饱，不过她没心思吃，因此等面送了上来，她吃了个荷包蛋后，便拿着筷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挑着，眼睛却时不时的往周长瑾看。 周长瑾倒是饿了，大口大口的吃着面，见简凝总盯着他瞧，看了一眼碗，便将面碗里的荷包蛋夹到了简凝碗里，「赶紧吃。」 简凝看着荷包蛋，「我吃不下了。」 周长瑾纳罕：「那你一直盯着我的碗，不是想吃荷包蛋？」 她有那么馋吗？ 她这辈子，是真的没过过一天的苦日子，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啊。 这样想着，简凝就想把荷包蛋再夹回去。 可刚一动作，却想到她是没过过苦日子，可周长瑾却过过很多年。因此即便后来生活好了，他也懂得各种各样的享受了，可是骨子里对粮食却依然是珍惜的。这荷包蛋，在他从前定然是想吃都吃不到的好东西。 简凝便没夹回去，而是送到嘴边，大口大口的吃了。 她本就饭量小，两个荷包蛋几根面，她是再吃不下了。周长瑾一碗面吃完，见她不肯再吃，端了她的碗过去，大口大口也给吃完了。 然后拿了帕子擦了嘴，便认真的看向简凝道：「说吧，什么事儿？」 他早就看出简凝是有话要说了，只也不知是什么话，她很为难似得。 简凝本就要问他意见，因此便老实道：「是夏家表哥，他想娶齐姗。」 夏青瀚。 周长瑾皱眉想了想，便立刻允了，「只要他爹同意，我这里没意见。」 简凝也猜到这事儿怕是好说，因此不见高兴，反倒是脸色又沉了两分，「还有……夏家表姐，她想嫁给齐钰。」 周长瑾的脸色一瞬间就冷了。 简凝正襟危坐，任由周长瑾的目光落在脸上。 第三十五章 或许是因为看出了她的坦然，周长瑾心里的紧张消了三分，周身气势便也压下了些，「你夏家表姐，多大了？」 简凝道：「比我大一岁。」 那年纪可不小了。 周长瑾挑眉，问：「这个年纪还没订亲？」 女孩儿出阁早的有十三四岁的，晚一些也基本十六七岁，夏瑶这个年纪没出嫁可以理解，但以夏正宜和简若云的身份，她这个年纪还没订亲，这就有些不大正常了。 简凝从前也问过夏瑶，夏瑶说是夏正宜想多留她两年。 可是现在看来，兴许真有这原因，但夏瑶自己只怕也不想嫁吧？想到昔日夏瑶的打趣，简凝就觉得有些心疼，这个傻姐姐，既然喜欢齐钰，为什么不早些表露出来呢？是因为中间横隔了她，还是担心之前的身份不匹配？ 简凝是一丝一毫都不想让周长瑾不快的，因此不仅把夏瑶的理由说了，还把自己的猜测也说了：「如今她嫁给齐钰，那算是格外低嫁了，所以她才敢求上来的吧。我没答应她，一来不知道对于夏正宜您有什么打算，二来这事儿关乎齐家，也得您来决定。」 周长瑾心里还真是不舒服日尧。 即便简凝看起来像是一点儿也不在意齐钰了，但是想到夏瑶的举动，他就不舒服。 可这不舒服他却连说都不能说，因为连他自己都有些瞧不起，堂堂七尺男儿，未免太过小心眼了。可是他控制不住的想，齐钰有什么好呢，好到即便要被终身圈禁，夏瑶也愿意嫁给他。他既然这么好，那若是自己没逼迫凝凝，凝凝会不会也愿意？ 周长瑾看向简凝的目光里就出现了探究。 察觉到周长瑾的眼神又有些不对了，简凝大概是这段时间被他宠坏了，胆子贼大，即便知道他可能是在介意什么，但也半点儿不知道后退一步，竟主动逼了上去。 「您是在想什么呢？」两人本就挨得近，简凝不仅人靠近了，还伸手拉了周长瑾的衣襟口，直接把人拽到了面前，「想什么就说什么，夫妻之间要坦诚，这话您可别先忘了。」 这的确是周长瑾说过的话。 他是真想知道答案，当然此刻也的确有些冲动，因此脱口就道：「你呢？若是没有嫁给我，你会不会哪怕明知道嫁给齐钰后过的是什么日子，也依然会嫁？」 他倒还真是在介意。 不过简凝却不生气，想着他的介意是吃醋，她忍不住又是想笑又是觉得心疼。想笑自是因为高兴，因为周长瑾的吃醋证明了在乎她。可心疼却是因为这人还是没自信，这倒不能说是他多疑，这该是自己做的还不够，所以才叫他心里不安的。 简凝很想斩钉截铁的告诉他不会，但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若真这么说，太假，周长瑾反倒是更不信吧？ 她松了周长瑾的衣襟口，改为拉他手，然后起身绕到他跟前，坐进了他怀里。 周长瑾虽然有些意外，但抱住她后，却依然下意识紧了紧手。 简凝认真的看着他，道：「我也不骗您，若是不知道对您的心意，我大概真会嫁给他。」喜欢是真的喜欢，只是不是爱，简凝没说这个，「旁的不说，单是因为我才害得他一点反击之力没有就沦为阶下囚，我便不能看着他去死，自己去做简家小姐。」 简凝知道，不管是周长瑾愿意放齐氏一族女眷，还是因为成国公府，她都不会有事的。 但齐钰，若不是周长瑾喜欢上她，她求情，就一定会死。 周长瑾心中一疼，立刻想要道歉：「凝凝，对……」 简凝先一步捂住他的嘴，继续道：「但那是以前的我，现在的我，您问这问题，我真不想回答。因为生气，生您的气，也生我自己的气，我对您的喜欢表现的还不够明显么，您不信任我，那大概是我做得不好吧。」 「凝凝！」周长瑾急急叫了简凝一声。 简凝却没允他再说话，而是凑上去，堵住了他的唇。 她一手抱着他的脖颈，一手抓着他的手，一个吻不等深入就退开了，「不要再说那些，我说这个不是为了让您歉疚，只是让您知道我的真实想法。再说，您没有对不起我，即便有，您饶了齐氏一族那么多人的命，真论起来那点儿对不起根本不算什么。」 周长瑾心里轻叹一声，若是他没有喜欢简凝，那么那点儿对不起根本都不会存在。 可是他喜欢上了，那这喜欢的最初，到底是有些不纯。 不过事情已经发生，再想也没用了。 如今看来，心中不由庆幸，庆幸虽然开头不好，但结果却不错。简凝话里的意思他已经明白，现在简凝的心里，他已经重过齐钰。至于从前，他没必要再去纠结了。 他低头，轻轻啄了下简凝的唇，道：「齐钰在咱们成亲的第二天，自己回来了。」 简凝惊的一下子坐正身体，「他回来了？」 周长瑾没在意简凝的激动，点头道：「人我已经吩咐蒋涛亲自送回了睿王府，你表姐若真是想嫁给他，只要夏正宜同意，齐钰同意，那便随她去。」 若是齐钰成了亲，日子过得还不错，想来凝凝的歉疚也能少些。 那样的话，想起齐钰的时候应该就更少了。 齐钰被抓回来了，还被送回了睿王府。 说心中没有波动是不可能的，可这个结果，似乎已经是最好的了。 简凝不敢深想齐钰如今心里是什么感受，只道：「那好，那我明儿个就让人传信给夏家。一份给表哥表姐，一份给夏老太太，她老人家得了消息，夏正宜也就知道了。」 这是怕夏老太太和夏正宜会瞒着夏瑶夏青瀚。 她考虑很周全，周长瑾便应了。 「那睿王府那边……」简凝有些想见见齐姗。 说到底，她还是想知道齐钰现在怎么样了的。还有就是不知道齐钰愿不愿意娶夏瑶，若是不愿意，她还能通过齐姗帮着劝劝，又或者告诉齐钰，她不是被逼，她是真的喜欢上了周长瑾。 毕竟事到如今，她宁愿齐钰是恨他，也不愿意齐钰还忘不了她。 周长瑾把脸埋在简凝的肩头，深深吸了口她身上淡淡的桂花香，做了决定：「不然，你叫齐姗进宫，若是夏家那边愿意，就叫她和夏青瀚见一面。至于齐钰那边，这消息就让齐姗传吧。」 即便已经知道了简凝的心意，但是他能允许她见齐姗，却不能允许她见齐钰。 这样简凝已经很高兴了，「行！那明儿个我就叫青湘青黛去办！」 这事儿说完，周长瑾便说起佟小花：「……我已经和佟姨说了，收佟小花做义女的事儿要昭告天下，这个让佟姨协助你来办。而佟小花年纪也不小了，嫁人的事迫在眉睫，这个也不用你管，只回头吩咐佟姨自己送客，她会去打听的。」 这是告诉简凝，他会尽快打发佟小花出宫。 简凝倒还真不至于怕佟小花，即便不叫下人，她也能把人给收拾了。 「行，那你择了日子跟我说，我办起来。」 第三十六章 简振安一行人回府却没再骑马，四个大男人挤在一辆马车里，简振安目光冷冷的落在下首的简成元身上，问道：「你三叔那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即便他在边疆，但家里发生了那么大的事，自然要送信过去。 他在回京的半道上得了消息，此刻尘埃落定，才终于有时间问起。 即便心里很不齿简松临的行为，但简成元还是一五一十的把事儿交代清楚了。 简家一门，倒还是第一次出了简松临这样的人，因此听后父子三人脸色都极难看。 简松毓有些疑惑道：「老三那个人贪图享受，一点儿苦都吃不得，按理说他不该做出带着女人私奔的事儿。元哥儿，这事是不是还有其他隐情，安平公主说他是私奔，那你之后可有查过？或者，你三叔有没有受不得苦，悄悄往家里送消息？」 简成元道：「查过，一点儿消息都没留下，也没往回送信。」 简松毓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语道：「这可真奇怪了！」 简振安脸上怒气却更重了两分，冷哼道：「他这肯定是身上带的银子足够，若不然只怕早回来了！不过他这样不回来倒是也好，索性死在外面，权当我没生这儿子了！倒是他在外面生的那两个孽种是什么意思，怎么就留在府里了？！」 简成元听话听音，明白了祖父这是看不上简明珠和简成贵。 他道：「因为突生皇上这事儿，三叔带着人私奔了，三婶那边连简冰和简成佳都不敢留，简明珠和简成贵没地方去，我便只能允了他们进府。」 爹娘都走了，两个孩子在外面根本活不下去。 既然姓简，安平公主那里又不介意，没道理不把人接进府。再说，祖母那边对简成贵还好，对简明珠却是当成第二个阿凝，也疼得不行呢。 「简明珠？简成贵？」一听这名字，简振安的声音都拔高了。 简成元不敢说话，只垂了头不吱声了。 简振安一肚子火的回到成国公府，因提前打发人回来送了信，因此才下马车便瞧见了以陶老太太为首的一众人正等在门口。甚至不用问，简振安一眼就瞧见了亲密的扶着老妻的小姑娘，生得和阿凝有七八分像，本该是讨喜的，可是一想到她的出身她的名字，简振安就一肚子厌恶。 因此他对一众人视而不见，大步越过就要走。 陶老太太却看不清现状，只觉着当家的终于回来了，当即就哭着朝简振安伸了手，「国公爷，咱们女儿，咱们女儿可等着你救命呐！」 陶老太太往前扑，简明珠为了扶她，自也跟了上去。且因着她想讨好陶老太太和简振安，等陶老太太话音一落，便也跟着抓了简振安的衣袖哭道：「祖父，您快帮帮姑姑吧，夏家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姑父要纳妾进府，以后夏家都要由姨娘来当家了。」 简振安自是疼女儿，可即便如此，简明珠抓住他的时候，他依然一袖子甩开了。 简明珠再想不到会发生这种事，没有防备，竟直接被甩出去，一头撞在了门口的石狮子上。 简明珠的存在，昭示着简振安没有养好儿子。再加上她居然敢叫明珠，又没规矩的在大门口提起简若云夫家内宅的事儿，简振安心中恼怒，手上力气就没控制。 行军打仗的大将军，力气能小吗？ 这一下，众人不用看，只听那「咚」一声响，就知道简明珠撞得不轻。 可不是不轻，简明珠只觉得眼前一黑，跟着就眼冒金星，痛的她受不住哭了。可她到底是聪明的，只默默掉着眼泪，然后一面摸向撞到石狮子的头，一面委屈的看向陶老太太。 简振安这祖父岂止是不喜欢她，这根本就是厌恶她，她只有陶老太太了。 被孙女这一看，陶老太太的确心软了，她本就是个耳根子软的人，再加上最近有简凝对比着，便越发觉得简明珠乖巧贴心。简振安一回来就这么对简明珠，陶老太太本就不是多怵这做丈夫的，因此立刻就变了脸色。 「国公爷，你这是干什么呢？」她不满的抱怨一句，忙招呼下人一道去扶了简明珠，「明珠啊，你怎么样，撞到哪里了，是不是疼得厉害？」 简明珠含着眼泪勉强一笑，「祖母，我没……」 「血！明珠，你流血了！」陶老太太看见简明珠放下的手红成一片，立刻惊叫着打断了她的话，「来人，元哥儿，快，快打发人去请太医，明珠受伤了！」 简成元被唬了一跳。 只他点了头还没开始应声，简振安便冷冰冰喝道：「请什么太医，请个大夫看看就行了！」又看向陶老太太，「有什么话进府去说，在大门口一惊一诧，没得叫人家笑话！」 简振安丝毫没遮掩愤怒，陶老太太被他的模样吓到，也一时不敢再说话。只心疼的扶住简明珠，又不断冲简成元使眼色。 程氏却等众人都进了府，才拉了简成元，道：「你出城一趟也累了，那些事儿不用你管，先跟你媳妇回屋去。」 简松沛也慢了一步，「……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为着个外室女，倒累着儿子，她傻吗？ 当娘的心疼儿子，打眼一看，就知道儿子出去一回遭罪了。亲爹在边上看着还让儿子遭罪，她还没算账呢！ 狠狠剜了简松沛一眼，程氏挥手撵于氏，「去，跟元哥儿回去，瞧瞧他伤哪儿了！」话落才带着嫌弃的看向简松沛，「你想去荣安堂你自个儿去，旁人你别管！」 打发了简成元和于氏走了，程氏没理脸一下子垮了的简松沛，叫了贴身婆子就道：「去，随便请个大夫就是了。」 陶老太太大约是孙子太多，所以一直有些重女轻男。之前偏疼简凝，不论是出身还是简凝这孩子得她喜欢，她都是没什么好说的。可如今呢，为着个外室女要方方面面烦她的嫡长子，老太太太糊涂，她可不糊涂。 陶老太太糊涂不糊涂不好说，但看不清现状却肯定是真的，带了简明珠进荣安堂，忙不迭叫下人先帮着处理伤处时，她就转了头抱怨起了简振安。 「国公爷，我说你也是，就算外头遇着什么不高兴的事，那也不能回来拿明珠出气。你拿个小姑娘出气，这叫什么事啊？亏得是没破相，若是破相了，姑娘家家的可怎么好！」 简明珠小心觑着简振安，见他脸都青了，再不敢任陶老太太说了，「祖母，我没事的，祖父也不……」 简振安根本就不把简明珠看在眼里，自然也当没听见这话，只对陶老太太道：「这名字是谁给她起的？旁人脑筋坏了，你也跟着坏了？明珠，她也能叫明珠吗？改了！」 简明珠话未说完就被打断，本身脸上就有几分不甘，再一听这后面的话，脸色一瞬间就白了。 她不能叫明珠。 这是来自嫡亲的祖父，对她的轻视。 她从前从爹的口中听说过很多次祖父，她知道祖父是大将军，带兵打仗特别在行，保了边关百姓一二十年的安全。她不知多仰慕这位祖父，听爹说祖父疼爱女孩儿，她更是幻想过许多次认祖归宗后，被祖父疼爱的模样。 第三十七章 可现实……为什么是这样的？ 没有疼爱，只有轻视，只有厌恶。 先前因疼而掉的泪刚止住，这会儿就因又愤怒又自卑，眼泪再次汹涌的流了出来。她为什么不能叫明珠，她是爹的女儿，是成国公府的二小姐，为什么不能叫明珠？ 「祖父！」她哭着大喊了一声。 简振安没理她，只一声厉喝站在简明珠跟前的下人，「带她出去！」 下人战战兢兢扶了简明珠出去。 陶老太太也不敢说话了，往后面一退，有些不安的看着简振安。 简振安不想讨论简明珠的事，他问道：「若云是怎么回事？怎么就需要我去救命了？夏正宜无缘无故的欺负她？」 虽说疼女儿，可简振安对女儿和女婿的性格，也十分了解。 听他问起这个，陶老太太才终于敢说话，将简松临当初想换孩子的事儿简若云在里面担任了什么角色一说，便忍不住抱怨道：「……虽说是错了，且错的很离谱，可到底没酿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啊？阿凝那丫头，小时候又乖巧又体贴，也不知道她娘是怎么教的，越长大越伶牙俐齿心胸狭窄，那可是她的亲姑姑，她都能下得去手！」 「再说，她和瑶瑶一向交好，如今这般对若云，以后瑶瑶和翰哥儿的亲事可怎么办？她真是，一点亲情都不念，亏我疼了她这么多年，结果就养出了这么个白眼狼！」 陶老太太村姑出身，且又怕生怕事，但因为跟着简振安从最苦的日子走过来，所以之前简振安见她长进不了，便想着反正儿女都已长大，她就待在后院便是了。 可如今看来，他真是错了。 即便不叫她出府，她光是在这家里，就能搅乱不少事！ 不仅愚蠢，而且还不能为他人考虑。 真是庆幸，这事儿一出，他就发现了。 他知道训斥是没用的，因此深深看了陶老太太一眼，便转身走向上首坐下，问道：「我还没问你，咱们几个孩子中，你最疼谁？」 陶老太太一愣，不明白简振安怎么会突然问这问题。 不过想了想，她还是答了，「我都疼，但若一定要挑一个，那就是老三。老三苦啊，因着尚了公主，一身的本领没处使不说，还要被公主一直压一头，我是真心疼他。」 想着简松临现在不知所踪，陶老太太眼泪都下来了，「国公爷，你说老三能去哪里了呢？他从小到大都在京城，身边一堆人伺候着，这如今也不知去了哪儿，身边可有人伺候他？国公爷啊，明珠和贵哥儿是他疼爱的孩子，咱们就算看在他的份上，也不能对两孩子太坏啊！」 归顺周长瑾，已经算是对不起去世的老兄弟。 因要保住齐家人，周长瑾对老兄弟的骸骨做什么他也不能吭声，这又是对不起老兄弟的一条。 如今老兄弟的嫡女，也被他的儿子给欺负欺骗了，简振安是真的恨不得简松临死在外头！ 他压着怒气没有说狠话，而是深吸一口气，将那对老兄弟的歉疚表露了出来，「其实，我一直有件事儿没告诉你。本来我是打算瞒你一辈子的，可没想到老三也做了同样的事，你如今还那般想着他，我是真不忍再瞒着你了。」 老三做了同样的事？ 是什么事？ 陶老太太心里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简振安可不管她心里想什么，直接残忍道：「其实老三，不是你生的！」 「什么？！」陶老太太一声尖叫，「不可能！不可能！」 她最喜欢简松临，除了因为生简松临的时候她过上了好日子，还因为简松临是几个孩子中长得最好的，她确定那是她生的，和若云是双胞胎，怎么可能不是她生的？ 虽说长子次子都有姨娘，但国公爷，却是连通房都没有的！ 不是她生的，那难不成天上掉下来的？ 看着陶老太太的模样，简振安垂下眼睛，遮掩了眼底的嘲讽，「怎么，你不信？你仔细想想就知道了，哪怕不看老大和老二，单看若云，她和老三是双胞胎，怎么可能老三长得那么英俊潇洒，她却长成那样？」 「你仔细想想，老三的确有地方像我，可有地方像你吗？老大老二还有若云，那可是都有地方像你的。唯独老三，不仅不像你，他还长得不大像我生的，那皆是因为她的生母貌美如花，我收用他生母后，才得以生下他的。」 简松临的好样貌的确是事实，再加上简振安又一脸认真，陶老太太不想还好，一想，还真就觉得简松临有可能不是她生的。 只不过还强撑着，不肯信。 「国公爷，你、你是在骗我吧？」 简振安道：「这种事儿我怎么会骗你，我不怕告诉你，他生母就还养在城外呢。要不是觉得愧疚，这事儿我都瞒了几十年，的确是想一直瞒下去的。说起来当年我能顺利换了孩子，真是多亏了老大，你生的那个一落地就死了，是我当时陪你说话引了你的注意力，由老大把孩子换了的。」 陶老太太当年生简松临和简若云的时候，年纪已经不小了，怀的是双胎不说，还因为过上好日子补的过多，所以生产的时候有些难产，当初简振安的确因为担心，不管不顾冲进了产房，陪着她直到生下孩子。 这一样一样都能对上，陶老太太再不想相信也得信了。 她的孩子一出生就死了。 简松临，是简振安在外跟野女人生的。 亏得她还疼了那么多年！ 门口被亲爹的话惊到的简松沛，正迎着弟弟和弟媳的惊愕目光，简松毓更是问道：「大哥，你真干过这等混账事啊？」 他哪里干过了？ 他怎么没有印象啊！ 可爹说的那么真……难道是年道久远，他忘了？ 不对，这么大的事，他怎么敢忘。 简松沛正要摇头否认，屋里陶老太太竟直接冲了出来，也不知哪里来的劲，居然把五大三粗的简松沛直接拽进了屋。一手紧紧抓着手臂，一手高高抬起，便要往简松沛脸上扇。 这是亲娘，孝顺的简松沛愣愣的没敢反抗。 简振安却在那巴掌打下去之前，上前猛地抓住陶老太太的手，「你干什么呢？这是老大，你难不成想打他？反正你生下来的孩子一出生就死了，老大不帮忙也不能活过来，这是你亲生的儿子，你打他干什么？」 陶老太太可听不出来简振安的意有所指，她形容癫狂，用力的挣扎起来，「你放手！你说的那叫什么混账话，今儿个我非打死这胳膊肘往外拐的畜生不可！你也给我等着，我一会儿再跟你算账！」 农户家的夫妻可跟贵族家的不一样。 那是恼了夫妻可以直接打起来的，没谁尊谁卑的说法。 听了这话，简振安终于冷冷一笑，再次用力，干脆提起陶老太太扔到了一边的椅子上，「你也受不了啊？我还以为你能受得了呢，老大还是你的亲生骨肉你都受不了，那阿凝凭什么要放过若云？说阿凝白眼狼，若阿凝真是白眼狼，若云的事就不会只夏家知道，满京城都会知道了！」 第三十八章 「到那时候，你才知道瑶瑶和翰哥儿的亲事有多难！」 陶老太太便是再蠢，也明白过来简振安是故意的了。 她顾不上生气被摔到椅子上，抓了扶手，仰头满脸期待的道：「你骗我的，你骗我的是不是？」 简振安也坐下，却只冷哼一声，并未答话。 陶老太太脸上就出现了笑模样，「我就知道你是骗我的，老三是我生的，和若云是双胞胎，这个不会错！」 话是这么说，可最后一句说的有多没底气，她自己最清楚。 这是心底存了怀疑了。 毕竟仔细想想，简松临长得的确没有地方像她。 原来竟是一场闹剧！简松沛抹了抹额头的冷汗，抱怨道：「爹，您怎么开这么吓人的玩笑，吓死儿子了！」又看向陶老太太，「娘您也是，刚才那模样，像是要吃了我似得！」 若是往日，陶老太太此时会笑骂着让他滚开。 但此刻，她看着简松沛却很不自然，不知道接什么话，只干巴巴笑了下。 简振安将一切看在眼里，心里有些发凉于老妻对长子的态度，再看向简松沛时眼底便有些后悔。他这番话，可别叫长子和老妻之间出了隔阂，想到此，他立刻撵了简松沛，喊了简松毓进来。 听了一场闹剧的简松毓嘴角有些抽抽，这会儿叫他进来准没好事。 果然，简振安吩咐道：「你去见一见那两孩子，跟他们说改名的事，男孩儿改叫简诚，诚信的诚。女孩儿……就叫简明，明白的明！」 简诚还好些，可简明，这哪里是女孩儿的名字？ 但简松毓也不敢说什么，应下后快步出去了。 陶老太太倒是嘀咕了句，「都叫习惯了，改什么名字……」 这种事简振安不信陶老太太不懂，因此也懒得再跟她解释，只道：「既然你自己也难以忍受，甚至气到亲生儿子都骂畜生，那以后阿凝和安平那里，你给我闭紧嘴巴，不该说的一句不许说！」 陶老太太想到方才简振安故意撒的谎，面上有些讪讪。 「那若云那里，难道就不管了吗？」这可千真万确是她的亲闺女。 简振安也有些头疼，他怎么就生出了这么两个混账东西！ 「你别管，我晚上见一见夏正宜。」他交代完了便起身，实在是不想和陶老太太待在一处，「你往后若是没什么事，就别出门了。还有简诚和简明两个，没什么事也别见了。」 简诚倒是无所谓，可那么贴心的明珠……陶老太太有些舍不得，但一看简振安的脸色，想到简松临身世的存疑，她又咽回到了嘴边的话。 只眼看简振安要走，她不由紧张的站了起来，「国公爷，你这是要去哪？」简振安一年到头着家的次数少，因此即便弄了个专门说话的书房，但却并没有放铺盖收拾出暂住的地方，且他又没有姨娘和通房，陶老太太想到他方才的话，急道：「你要出城去找那女人？」 哪里来的女人？ 简振安难掩心头烦躁：「根本就没有什么女人！」 真没有吗？ 陶老太太心中高兴，还想再确定一下，简振安却已经大步出了门。 简松毓走了，简松沛和张氏还在，而远远瞧着程氏也过来了，简振安等人到齐了才吩咐道：「你们娘一向就没管过家，老大媳妇老二媳妇，以后你们不仅要管家，荣安堂这边也管起来，不要什么人都往这里放，什么信都往这里送。老大，眼看着开春了，你再去多买些种子菜苗什么的回来，另外整个荣安堂里的花草全都拔了，叫你娘把时间都花到种菜种庄稼上去！」 简松沛忙应了。 程氏和张氏却对视一眼，知道这算是半软禁陶老太太了。 两人应下后，程氏说起来这儿的原因，「大夫已经来看过了，说是明……」明珠二字才说一半，张氏就碰了她一下，程氏聪明，立刻改口，「说那孩子没大碍，休息几日好好养养就没事了。」 简振安淡淡「嗯」一声，道：「我去书房，你吩咐人送铺盖过来。」 这是要住在书房了？ 程氏心惊不已，但答应的却很迅速。实在是这段日子被陶老太太闹烦了，如今终于有人能治住她，程氏难免高兴。 简振安进了书房，又叫了管家过去，好生问了这一年里发生的事儿。 周长瑾起床准备上早朝时，简凝又没爬起来。 这不是因她懒，实是因为昨晚被折腾狠了，两人成亲后虽说周长瑾就格外热情，但昨晚……简凝可以负责任的说，昨晚周长瑾即便热情程度和大婚那夜一样，但黏她的程度却比大婚那夜还要甚。 一次又一次，即便她累得睡着了，周长瑾也没有放过她。 而刚刚起来的时候，周长瑾甚至是从她身体里出来的…… 简凝想到此，虽又困又累的眼睛睁不开，但却满脸酡红，跟喝了酒般艳若朝霞。周长瑾穿好衣裳回头瞧见这一幕，心里是七分喜欢三分不安，好像因为这一切太过美好，太过幸福，总害怕是梦，会消失一般。 坐到床边俯下身，他深深看了简凝一瞬后，吻了上去。 「唔……」突然被堵住嘴，简凝迷迷糊糊发出声音。 怕她半梦半醒间不舒服，周长瑾并未太过贪婪，只在她唇上浅尝辄止，然后又忍不住亲了亲她的脸，她的鼻尖，额头，还有雪白的脖颈和小巧的耳垂。 简凝就是再困，也被闹得睁了眼。 「怎么了？」察觉到周长瑾格外的依恋，简凝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周长瑾虽然有时说话行事都很流氓，但要他表露此刻心底的不安，他却真不好意思说出口。轻摇了摇头，他拉下简凝的手，亲了下她的手心，「没事，我走了，你继续睡。」 简凝撑着道：「真没事吗？」 「真没事！」周长瑾笑道，「快睡吧，一会儿我来陪你用早膳。」 简凝没等到周长瑾下朝回来，却先等到了陈娘子。 她昨晚睡下时就跟青湘青黛说了，因此两丫头起得早，一大早一个往睿王府去接齐姗，一个先往夏家告知消息，后又去了成国公府。先前简凝留了陈娘子在外头，是让她帮着找齐钰的，如今得知齐钰已经回了睿王府，她便想把陈娘子叫进来，问问看之后是什么打算。 陈娘子的本事简凝知道，陈娘子的为人她更是信任，所以她不想留陈娘子在身边，想要问问看她愿不愿意去城外外祖母那里。外祖母年纪大了，前世这个时候更是早已经不在了，简凝到底是有些不放心的。 安排个人过去，也好经常问问情况。 因着陈娘子不是外人，简凝正在梳头时便让她进来了。 陈娘子捧了个黑漆描金木匣子，进了屋，便送到了简凝跟前，「娘娘，这是今儿奴婢过来之前国公爷给的，交代说这是他给您的陪嫁。」 祖父给的？ 简凝示意梳头嬷嬷停下，接了木匣子打开。瞧见木匣子里并排三层放的东西后，一屋子人全倒抽了口气。简振安给的陪嫁未免也太多了些！ 第三十九章 最左边是一叠子银票，面值一千一张；中间是两指宽食指长的金条，约莫有十几块；最右边则是小半格的珍珠，全部莲子米大小，成色极好！ 简凝盖上木匣子，问陈娘子：「祖父昨儿回去，是发生了什么事？」 陈娘子道：「国公爷回来后，在大门口二小姐就摔了一跤，不过后来请了大夫看说没大碍。据说国公爷还和老夫人吵了一架，下令说后面若没什么事，就不让老夫人出荣安堂了。哦，还有二小姐七少爷改了名，如今二小姐叫简明，七少爷叫简诚。」 简明，去掉一个珠，这名字可就完全变味了。 而简诚，简凝问：「知道是哪个诚吗？」 陈娘子这些全都打听清楚了，「是诚信的诚，二小姐是明白的明。」 简凝便知道了简振安的意思。 说高兴还真谈不上，她对这两姐弟这辈子是只想忽略不理会的。但担心却是真的，祖父看似给他们姐弟改名字，可实际上却是祖父自己心里过不去，这大概是连简松临这亲生儿子都给怪上了。 虽说简松临的确应该怪，但可别因此气到祖父的身子。 简凝便看向青黛，「你去库房看看，瞧瞧有什么补身子的药材，选了拿来我瞧瞧，送些给祖父。」 青黛应是退了出去，陈娘子看了眼梳头嬷嬷，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忍住了。 简凝梳好头，便打发了梳头嬷嬷出去，瞧了瞧陈娘子的脸色，奇怪道：「嬷嬷，是不是还有事？」 陈娘子有些慌乱的摇了摇头，「没有！」 简凝也想不出陈娘子能有什么事，因此便没在意，只道：「我倒是有事要和你说，往后我就在宫里了，你是怎么想的？」 陈娘子有些意外，青湘青黛可是直接跟进宫的，难道对她还有别的安排？ 「您是还有什么吩咐吗？」她看了眼简凝，问道。 简凝道：「你的能力我清楚，为人我更是信任，所以我想，你愿不愿意去城外尼姑庵，暂且待在外祖母她老人家身边。我不方便常常过去见她，她和娘又不在一处，她如今年纪大了，又遭了这事，我有些不放心。」 陈娘子却没立刻答应。 不知是想到什么，她羞窘的脸一下子通红，然后便屈膝要跪。 简凝之所以是这般客气的问她，便是敬重她教授了她武艺，此刻居然见她要跪，忙起身扶住了她，「嬷嬷，你这是干什么？有话你直说就是了。」 陈娘子被拦着跪不得，可却不知怎么开口似得，张了张嘴没出声，倒是把自个儿的脸憋的更红了。 简凝如今也算是过来人了，即便陈娘子的年纪比她大一轮还多，但瞧那通红的脸，心里也有了几分猜测。她倒是为陈娘子高兴的，「是谁？」 陈娘子没想到简凝居然看出来了。 硬着头皮红着脸，到底是小声道：「……是蒋毅。」 周长瑾跟前的蒋毅？ 简凝还真不知道，陈娘子什么时候和蒋毅看上眼了。 不过蒋毅这人简凝自是满意的，虽然意外，但陈娘子如今才三十出头，并不算老。能有个贴心铁肺的人一起过下半辈子，这是好事，她笑道：「这是好事啊！你怎么不早说呢，什么时候的事，蒋毅应该还没跟皇上说，你们是怎么商量的？」 陈娘子红着脸道：「奴婢还没答应他。」 不管是什么年纪的人，遇到爱情这事，那都是一样的。 简凝也不打趣陈娘子，单看她这模样就知道是看上蒋毅了，因此便道：「既是喜欢，那你就应下，我一会见见他，然后这事儿我来跟皇上说，争取挑个良辰吉日，让你风风光光嫁给他。」 陈娘子却慌忙摇头，「娘娘，奴婢到底是嫁过人的，这是改嫁，不好太过了。再有奴婢不能生，所以……您和皇上知道，同意了就行。」 所以虽然喜欢，但还没答应，也是因为不能生的原因吗？ 简凝紧了紧抓陈娘子的手臂，道：「只要蒋毅愿意，只要你们互相喜欢，其他的就都不是事。不过你若是真不想大办，那就带着青湘青黛，蒋毅那边叫了他的兄弟们，只热热闹闹吃顿饭？」 陈娘子这才点头，应了好。 齐姗没问青湘简凝为什么要见她，她只知道这是个机会，一个难得的可能错过就再也没有的机会。把青湘挡在外头，她带着丫头几乎把衣柜翻了个底朝天，最后才好不容易打扮满意。 而青湘过来没有避着谁，所以此时齐钰已经知道，并赶了过来。 「青湘！」青湘是简凝的贴身丫头，看见青湘，齐钰便有些激动，「你怎么来了？阿凝……不，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她还好吗？」 虽说如今一切都变了，但是看见齐钰，青湘依然恭敬行了礼。 「您别担心，娘娘一切都好。」不能再称齐钰世子，青湘不知怎么称呼，只能敬称您。 齐钰也没心思注意这个。 他满脑子想的都是简凝，简凝是真的好吗？ 他不信。 简凝又不是真的喜欢周长瑾，她委曲求全嫁了过去，又救下齐氏一族所有人的命，她不知道为此付出了多少，不知道这段日子有多难熬。是他没用，救不了她，却还要靠她才能活命。 青湘一直认为简凝喜欢周长瑾，所以看齐钰神情不对，只以为他是接受不了身份的转变，又或者是对简凝有兄妹情谊而担心罢了。她想了想，因王府里目前下人较少，且都是原本王府里的人，便低声劝了句，「您别担心，娘娘和皇上是多年的感情，皇上心里一直惦记着娘娘，非常爱重娘娘，所以和娘娘当真是好到如蜜里调油。便是您，您耐心等着，也会很快有好消息的。」 一辈子圈禁在这王府，齐钰可能不会缺少女人，毕竟王府里还有不少的丫头。 可若是想娶个般配的千金小姐，甚至真心爱慕他，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如今夏瑶主动求嫁，齐钰日后到底是有人陪了，所以青湘觉得这是好消息。 齐钰却是想不到能有什么好消息，且听到简凝和周长瑾好到如蜜里调油般，他一面是不信，一面却有点儿恐慌。难不成是真的？可周长瑾一直惦记着简凝，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惦记的？那简凝呢，简凝不是喜欢他的吗，怎么能和周长瑾那么恩爱？ 他心里知道，若这是真的，简凝的日子会好过很多。 可虽然不该，但他真的不希望这是真的。因为，那会显得他很可笑。 齐姗打扮好出来，瞧见的便是齐钰失魂落魄的模样，她一看心里就有气，「大哥，皇后娘娘要见我，你可有什么话要我带给她？」 齐姗私下都是叫阿凝的，此时想要让齐钰难受，偏偏叫了皇后娘娘。 齐钰果然面色一白，张了张嘴，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青湘瞧着兄妹俩相处有些不对劲，可想着这事儿和她无关，便也没问，因着耽误了不少时间，便对齐姗道：「时间不早了，咱们走吧！」 齐姗收回看向齐钰的眼，目光冷冷落在青湘身上。 第四十章 往日毕恭毕敬喊郡主的丫头，如今腰不弯了，敬称也没了，当真是狗眼看人低！ 「走！」她冷声说道，大步就走。 青湘这才发现她格外打扮了番，皱了皱眉，朝着齐钰一福身，快步追了上去。 齐姗到的时候，周长瑾已经下了朝，正跟简凝一道用早膳。 因着没有外人，打发了陈娘子先去收拾住处，简凝便跟周长瑾把她和蒋毅的事说了。 周长瑾还真不知道这事，不过蒋涛蒋毅都是跟了他十多年的，从前是他的贴身小厮，如今是他身边的近身侍卫，一样得他的看重。而陈娘子又算简凝的半个师傅，他也见过，大致知道人不错，因此对于这事倒是很高兴。 「这个蒋毅，闷不吭声的，倒是厉害！」他笑着看向简凝，「只蒋毅有着落了，蒋涛却还没有，你瞧瞧你身边的，可有适合蒋涛的？」 其实简凝还真考虑过，就是这两日的功夫。 蒋涛蒋毅长得都不错，而且如今做了禁卫军，自也算是不错的前途了。青湘青黛两辈子对她忠心耿耿，她原是琢磨着青黛性子急，和沉稳的蒋涛极是般配。青湘沉稳，和有些跳脱的蒋毅也很不错。只想着寻了机会两方都露点儿口风，瞧着他们愿意不愿意了。 却没想到，陈娘子和蒋毅先互相看上了。 如今只剩下蒋涛一个，她倒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再看看吧，先把眼前的事忙完，之后青湘青黛年纪都到了，也该嫁了。」 周长瑾也不过是随口一问，娶媳妇的事儿合该蒋涛自己去努力才是。 简凝又把简振安给她补嫁妆的事说了。 周长瑾听后沉默了一瞬才道：「成国公这是疼你。」 简凝点点头，忽而想到前世，其实于祖父和两位伯父而言，他们常年驻守边关，和她两辈子是一样的不够亲近。但这辈子祖父都能这般待她，那么前世，兴许也有什么是她误会的吧？ 两人用过饭，青湘青黛领着宫人进来收拾时，回禀说齐姗来了。 周长瑾虽然放了齐氏一族所有人的命，但实际上对齐家人依然厌恶，且齐姗又是未出阁的姑娘家，因此他立刻便起了身，「我去御书房处理才进上的奏折，回头午膳回来用。」 「好。」简凝送他到门口。 齐姗已经等了有一会，可是先前周长瑾和简凝在用饭，青湘便要请她去隔壁偏厅稍候一会。她没愿意，固执的就等在廊下，此刻瞧见周长瑾要走，她更是万分庆幸，若是真去偏厅等着，一准儿就错过了。 她不敢做的太过，因此只小幅度拉拉衣摆理理裙子，便款步上前屈膝给周长瑾行礼，「……见过皇上。」一时不知如何自称，她停了一瞬才开口。 周长瑾本就不高兴见她，又见她连跪都没跪，心底不快便又重了两分。 只齐姗是简凝特意请过来的，他忍了一脚踢出去的想法，没搭理，只朝着简凝点了下头，「我走了，你先忙着吧，别送了。」 简凝点头，「好。」待他一走，便伸手扶了齐姗起来，「姗姗，咱们进屋说话。」 齐姗有些愣，她今儿衣裳和首饰都是千挑万选才定的，方才行礼的角度也在家练了好多回，可以露出她最好看的侧脸，修长的脖颈，已经微弯的唇角。她为这难得的见面机会准备了许多，怎么周长瑾……似乎连理都不曾理她，就走了？ 是因为简凝也在吗？ 她抬起头看向简凝。 比她还小一岁的简凝，短短日子不见，居然让她有些不敢认了。 除了眉眼身段彻底长开变漂亮了，还有脸色红润，神态里带了三分春意三分疲倦。早在打了想跟周长瑾的主意时，齐姗就在家找了老嬷嬷进房学了，如今一瞧简凝，想着那老嬷嬷说的，就恨得咬了咬牙。大哥还在为她难过伤心，她却日日跟周长瑾胡闹，简直不知廉耻！ 拼命忍了把简凝甩开的欲-望，齐姗低头「嗯」了一声，随着简凝进了屋。 简凝前世就和齐姗交好，今生也一样，虽说后来发生的种种事情让齐姗似乎和她疏离了些，但因着齐姗是齐钰的妹妹，是和她有两辈子缘分的表姐，她便也没放在心上。在宫中一直都是独自一人，如今见了熟悉的齐姗，自然亲近非常。 两人进屋坐在靠窗的罗汉床上，简凝热情的吩咐青湘青黛又是上茶水又是上瓜果点心，即便两人对坐当中隔了个小炕桌，她依然越过去拉了齐姗的手，「姗姗，我今儿找你来，是有两个好消息要跟你说的。」 齐姗虽然精心打扮过，但一打眼简凝就发现她瘦了许多。 想着这段日子她过的不容易，简凝就有些急切，没等齐姗问便把事儿说了，「昨儿个夏家表哥进宫来了，你知道是为什么吗？他跟我说，他想娶你，所以我今儿个才匆匆叫你来，你看是不是要回去和四舅母商量下，看什么时候成亲？」 齐姗非常吃惊，「夏青瀚说要娶我？」 齐姗原本的确喜欢夏青瀚，可是自周长瑾造反她被圈在府里出不去，夏青瀚没去见她，她的消息也送不过去后，她心里就怨上了。说起来她如今想跟了周长瑾，并不是因为喜欢，只不过是知道如今这天下最尊贵的人就是周长瑾，她跟了周长瑾，便也可以水涨船高罢了。 简凝笑道：「是啊！夏家表哥是真的很喜欢你。」 是吗？齐姗勾唇，露出的却是冷笑。 夏青瀚不过是将军之子，喜欢她又有什么用，给不了她荣华富贵，给不了她权势地位，更救不了她娘她大哥还有音信全无的爹。这样的喜欢连鸡肋都不如，她要来又有何用？ 齐姗的不高兴太过明显，简凝语气便有些迟疑了，「姗姗，你不愿意吗？」 齐姗不想说这个，只岔开话题道：「你说两件好事，那另一件是什么？」 简凝道：「是夏家表姐，她昨儿也来了，她想嫁给三表哥。」 齐姗的面色突地变了，声音尖利道：「什么？夏瑶想嫁给我大哥？」 简凝的高兴在齐姗的态度下消失的干干净净，她看着齐姗，慢慢道：「不能吗？」 齐姗冷道：「我大哥喜欢的人是你！」 简凝见齐姗，并没有屏退下人，甚至青黛就跟在旁边伺候着。 因此齐姗话音一落，青黛紧跟着便开了口：「你、你在胡说什么呢！」 她怒瞪了齐姗一眼，正要赶去外间，青湘快步走了进来，同样冷冷看了齐姗一眼后，对简凝道：「娘娘，夏小姐来了。」 夏瑶就在外面！ 齐姗刚还一脸怒色，听到这话，气焰瞬间低了下去。 简凝看着青湘的脸色，就猜方才的话夏瑶怕是听了去，只她此刻没功夫见夏瑶，便吩咐道：「你请了夏小姐去偏殿暂候。」 青湘应是退出，简凝又打发了青黛，这才重又看向齐姗。 齐钰喜欢她的事儿周长瑾知道，所以她并不怕被人说出来，但说出这话的人是齐姗，她心里不免就有些心寒。因为这并不是齐姗激动之下的脱口而出，只看齐姗眼底浓到无法忽视的厌恶就知道了，于女人而言名声最重要，齐姗这是厌恶她到都顾不上齐钰了。 第四十一章 齐钰可是她的亲大哥，如果因为厌恶她而毁了她，那同样也是毁了齐钰啊！ 再说，齐姗为什么厌恶她？ 简凝蹙着眉头仔细思量着。 她和齐姗是表姐妹，前世虽说后来齐姗嫁了人和她没了联系，但在嫁人前两人的感情并没变，甚至因为齐铭对她不喜，齐姗还同情她，时不时进宫来看她。而这辈子因为习武，她和齐姗接触的更多，感情原也是比前世还好的，可怎么…… 简凝开门见山：「姗姗，你似乎对我有什么不满。」 她用的是肯定句，且直接就这么问出来了，齐姗虽自认相貌不差简凝多少，若有机会也一样能得周长瑾的喜欢，但因为简凝已经做了皇后，她并没打算撕破脸。因为除了周长瑾，简凝还有成国公府做后盾，而她，却是什么都没有。 挣扎一番，她摇了摇头：「你想多了。」 简凝的性子，向来是你对我好我便对你也好，而你若是对我不好，那我自然也不会再搭理你。可是齐姗，因着对齐钰的愧疚，她待齐姗到底是不一样的。 没再继续问，而是又把话题拉了回去，「夏家表哥求娶你，你愿意嫁吗？」 齐姗很明显的听出简凝语气没先前那么亲热了，她撇撇嘴，垂下了眼睛。呵，这当了皇后果然就不一样了，她可是记得清楚，年前那次在宫门口见到简凝，简凝可不是这态度，甚至当初还说大哥被抓都是她的错！ 想到此，齐姗再次抬头，可看着简凝面色淡淡，话几次涌到嘴边都说不出口。 虽说因为简凝，大哥的确受了一段时间的苦，可如今回了睿王府，那段时间的苦便不能拿来要挟了。她还是不说为好，不然简凝若是不应，说不定还会因此对她有了防范，更甚者——会出手对付她。 至于夏青瀚，齐姗当然不想嫁，她果断的摇了头。 简凝可不知道齐姗那些心思，她看齐姗拒绝，忍了又忍，到底是有些放不下她，「姗姗，你之前不是和夏家表哥互相喜欢的吗？若是你不同意，之后……再想嫁人，怕是不好找了。」 简凝说的是真话，可齐姗听在耳里，却觉得无比刺耳。 再想嫁人怕是不好找了，哦，就她可以嫁皇上，自己却连想找个嫁的人都不好找了？她心里不快，语气便极冲：「嫁不出去就不嫁，我这样的嫁给谁就是害了谁，夏青瀚不是你的表哥吗？你怎么能想着害他？」 娶齐姗，对夏青瀚来说的确不是好事，可齐姗却是最没资格说简凝的人。 因为简凝本就从心里偏向她，她这是不识好人心！ 简凝也不高兴了，想不出到底是哪里惹了齐姗这般对她，简凝便觉得怕是因为她做了皇后，而齐氏一族却沦为阶下囚，所以齐姗是怪上她了。若是齐家所有男丁都被杀了，她会愧疚自责，但如今连齐铭都还好好活着，她半点儿不觉得愧疚。 因此态度便也冷了下来，「既如此，那你回去吧。」 话落她起身，想着也不叫齐姗带话了，直接再叫青湘走一趟就是。 齐姗抿抿唇，垂着眼睛遮去了眼底的愤怒，跟着下了罗汉床。 简凝吩咐青湘送她走，转而亲自去隔壁见夏瑶，当看到夏瑶面色如常，见了她甚至还弯起唇角笑了笑时，简凝松了口气，以为先前可能是误会了青湘的意思，夏瑶并没听见齐姗的话。 她笑道：「表姐，我叫姗姗回去跟三表哥说了，回头有了消息，立刻给你送去。」 夏瑶实际上听见了齐姗的话，此刻忍不住想，若是消息是从齐姗口中递过去的，那即便齐钰会答应，齐姗也能给搅乱了。毕竟方才那一瞬间她可是听得清清楚楚，齐姗的语气里对她是瞧不上的。 不过她本就只是来求了简凝和周长瑾的同意，并不打算靠他们。只要他们同意了，那她自有自己的办法，至于今天过来，她是为了来帮夏青瀚打听消息，以及再见简凝一次的。 嫁给齐钰，进了睿王府，从此以后她见简凝怕是也难了。 「好，不过你和皇上同意这事就行了，其他的我自己来办。」她说道，已经心中有数的道，「不过我大哥那边，齐姗是不是没答应？」 简凝是真觉得想不通齐姗的行为，叹着气点了点头。 夏瑶当然失望，那是因为心疼夏青瀚，要知道今儿个大哥以死相逼才得到了娶齐姗的机会，可是齐姗居然不愿意嫁。得知这消息，她可以想象大哥会有多难过，但实际上，她此刻却觉得这是好事。 齐姗这样，不适合嫁给大哥。 而不娶齐姗，那大哥未来不管娶谁，照样是夏家的继承人。 「好，那我一会儿回去跟大哥说。」她不着急离开，上前拉了简凝的手，「阿凝，我们坐下，好好说一会话。」 两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姐妹，因为简若云的阻拦，偷偷摸摸交往下两人反倒是更心心相惜。就像之前得知夏瑶喜欢齐钰，简凝心疼夏瑶一般，夏瑶从未因为喜欢的人喜欢简凝，而对简凝有任何敌意。 实际上若不是齐钰被圈禁，对齐钰的喜欢，她会一直隐瞒下去。 两人一上午说了许多话，从儿时偷偷摸摸去睿王府练武，到后来慢慢长大遇到的许多有趣事儿，再给简若云做的事道歉，最后叮嘱简凝忘掉从前，好好过眼下日子。齐家那边，对于周长瑾而言始终是横在心上的刺，夏瑶知道她若是进了睿王府就没机会再和简凝说体己话了，因此不管简凝是如何想的，她只把自己认为不能做或者是必须少做的，一一都给简凝说了。 最后简凝送夏瑶离开时，眼泪都下来了。 而另一边，齐姗好不容易得到进宫的机会，哪里愿意就这样离开。虽说青湘在宫里伺候了许多年，可到底是个下人，平日里有些地方能去，有些地方却是没资格去的。而齐姗却不同，齐铭待她不是太差，她对御书房这边比青湘熟悉得多。 再加上有心算无心，半道上她就甩掉了青湘。 倒也真巧，她没见到周长瑾，却见到正跟禁卫军中一个侍卫说话的佟小花了。 在宫里看到女人，虽说看着年纪不小，但却是做姑娘打扮的，齐姗就愣了愣。而这给了佟小花时间，直接跑到她跟前，挑眉上下看看，因着不认识，她态度倒是极好：「你是谁？怎么到这里来了？」 齐姗眼中有防备，「你又是谁？」 佟小花眼珠子一转，道：「我是皇上的义女，马上就要昭告天下了。」 这么大年纪还做义女？周长瑾是不是脑子坏掉了。齐姗心里腹诽，但却不那么防备了，甚至言语中还有些讨好：「我是阿凝的表姐，你可以叫我姗姗。」 「你姓夏？」 齐姗摇头，只还没开口，佟小花脸色已经变了，「你姓齐？！」 齐姗虽感觉有些不对劲，但仍下意识点了点头。 佟小花呵呵一声冷笑，二话不说，抬手就给了齐姗狠狠一巴掌。跟着也不给齐姗反应的时间，便往上一扑，直扑的齐姗往后倒下，她勉强伸手撑地稳住没摔到头，但佟小花却已经不客气的坐到她身上，倒也不是下死手，只又撕她脸又扯她头发，完全是毫无章法的泼妇打架。 第四十二章 齐姗整个吓懵了，直到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疼才慌忙抱住脸，鬼哭狼嚎起来。 因为两人离御书房不远，周长瑾自是被吵到，很快赶了过来。可当命人把佟小花拉开时，齐姗已经狼狈到像刚从乞丐堆里被扒拉出来似得，她长这么大，虽经历了被圈禁的害怕，可那毕竟有家人陪着，且吃穿用度也没在第一时间就恶劣。但被人压在地上打，这真是头一次，因此即便佟小花被拉了起来，她依然抱脸躺着，叫声也丝毫没有停下。 周长瑾看得厌恶无比，但想着她是简凝请进来的，又有些头疼。 「小花，你这是干什么？」他移开视线，先问向佟小花。 还用问吗？当然是打人！佟小花没吭声，只看向齐姗的眼里却突然有了杀意。 这目光太过凶恶，即便没抬头齐姗也感觉到了。 但她却不敢看过去，不是怕佟小花再对她怎么样，她刚刚只是被吓到了，实际上早年简凝和夏瑶习武，她也跟着学了些，即便不能把佟小花如何，但也绝不是只有挨揍的份。她不敢看过去，是因为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定然是狼狈不堪，美貌全不在了！ 这该死的叫小花的女人！ 千万别给她机会，不然她一定要弄死这女人！ 她忍着疼，咬着牙，垂头爬起来朝着周长瑾出声的方向跪了下去，「皇上，能否给民女找个地方梳洗一番，民女这般模样，若是叫皇后娘娘瞧见，怕是要惹她伤心了。」 佟小花当即便要跳出来，这是拿简凝来吓唬她吗？ 周长瑾冷冷扫了她一眼，吩咐一旁的蒋涛：「领她去偏殿梳洗下。」这事儿若是能不叫凝凝知道，那最好就瞒着，左右齐姗进宫的机会也没那么多，不必怕露馅。 蒋涛正欲答应，佟小花却抢着开了口：「长瑾叔，还是我带她去吧！」怕周长瑾不同意，又忙解释：「蒋大哥是男人，不大方便，我和她都是女孩儿，且我知错了，您就叫我将功补过一回吧？」 齐姗做大度状，只提梳洗不提要个说法，不管是她有自知之明还是故意这般，周长瑾都由了她。因为佟小花这事儿虽然做的很不对，但打都打了，也算给佟小花和那班对他放过齐氏一族人不满的兄弟出了口气，他就算罚也顶多私下训斥两句，不可能叫齐姗再打回去的。 但这并不表示，他就认同佟小花了。别的不说，单齐姗是凝凝请进宫的，佟小花这么做就是没把凝凝看在眼里。 因此他环视一圈，冷斥道：「谁叫你跑到这里来的？佟姨应是与你说过了吧？待认义女的事儿一过，你就要嫁人了，回去安心做点儿针线，没事就别再出来了！」 这不仅是变相的限制佟小花，这还是给身边纵着佟小花的侍卫提了醒。因此他话音一落，除了佟小花惊的倒抽了口凉气外，其他再没人发出任何声音。 周长瑾转身大步回了御书房。 众人各自散去，蒋涛上前请齐姗起身：「齐小姐，走吧！」 齐姗爬起来，见佟小花神色怔愣着站在一边，心中除了怨恨还升起了一丝疑惑。方才看着周长瑾对佟小花似乎并没有多好，可佟小花……怎么看起来像是失魂落魄，很不对劲似得？她往周长瑾方才离开的方向看了眼，再看佟小花，心里便猛地一跳。 不会吧，不会是自己猜的那样吧？ 可佟小花，年纪不小了，又往这边跑，再看此刻模样，还真引人怀疑。 她没着急走，反是靠近了佟小花一步，低声道：「你真是知道错了？」 佟小花回神，瞧着齐姗近在咫尺的脸，那脸上还有她刚刚挠到几次的血印子，顿时怒火滔天，再次伸手。蒋涛吓了一跳，可还不等他出手阻拦，齐姗稳稳一把攥住了佟小花的手腕，饶是愤怒的佟小花用力挣了两下，也没能挣出来。 佟小花气得低喊：「你想干什么！」 齐姗根本没避蒋涛，直接就道：「你喜欢皇上？」 虽是不确定的问句，但几乎立刻，佟小花的脸色就不对了。 蒋涛跟在周长瑾身边十几年，自是知道佟小花的，她对主子一口一个长瑾叔，怎么可能喜欢主子呢？可看着佟小花的脸色，蒋涛再迟钝也知道，齐姗说对了。他一时太过震惊，齐姗和佟小花互相拽着走开几步避过他时，他也没想着第一时间跟上去。 佟小花压低声音道：「你别瞎说！再瞎说，信不信我杀了你！」 齐姗猜不到佟小花为什么对她那么大恶意，但很巧，她和佟小花心有灵犀想到了一处，她也想弄死佟小花。 轻笑一声，她道：「你既是喜欢皇上，那要弄死也是弄死简凝，弄死我做什么？」 佟小花狠狠打了一个激灵，虽说她的确想弄死简凝，但……「你不是她的表姐吗？」 就知道有戏！齐姗眼睛一亮，冷道：「是表姐又怎样，我恨她！」 佟小花虽说不喜欢齐姗，但更厌恶的的确简凝，毕竟除了简凝得到周长瑾的人和心外，她还魅惑周长瑾，使得周长瑾昏了头，那样的血海深仇都不报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齐姗说恨简凝，佟小花居然看她奇迹般顺眼了两分。 她隐晦的看了眼蒋涛，道：「既然你恨她，那为什么你不动手？」 齐姗道：「我见她的机会太少，且每回她身边都有一堆伺候的人，硬来怕是我还没动手就先被抓了。而若是想其他办法，我进宫机会太少，想不知不觉下手更是没人配合。」 佟小花心头狠狠一跳，见蒋涛走过来了，便改口道：「你少胡说！再胡说，我撕烂你的嘴！干愣着干啥，快走快走，我拿了我的衣裳给你换！」 蒋涛这才想到，齐姗的衣裙已经不能穿了，宫女的衣裙给她穿怕皇后娘娘有意见，所以换了佟小花的倒是正好。因此他便没出声反对，跟着一道去了佟小花的住处。 佟小花胡乱挑了一身衣裙给齐姗，因着屋中只有她们两人，便再次问道：「你说你恨她，为什么恨，她干什么了？」 齐姗说了齐钰的事儿，「……若不是她，我大哥之前岂会进宫，岂会被抓起来过那日子。这段时间在家，他整个人像是被抽了魂似得，我瞧着他连活下去的心思都快没了。偏还以为简凝是被迫的，心里又担心又自责，殊不知简凝早就不要脸的喜欢上了皇上，跟皇上好的跟什么似得呢！」 齐姗这话说到佟小花心坎上了。 「可不是！要不是她，长瑾叔岂会变成这般，血海深仇都不报了！」她跟着说道，「要是没有她这红颜祸水，我想长瑾叔定然会清醒些，大周皇室是如何被虐杀的，我祖父和爹娘又是如何没命的，只要他清醒了，齐氏一族所有人，都该被千刀万剐！」 她说着看向齐姗，那眼神若是刀子，的确就把齐姗给千刀万剐了。 齐姗不由自主抖了下。 佟小花想杀简凝的心从最开始就有，因此这会先放了齐姗，追问起了她说的其他办法，「还能有什么办法？下药不成？」 第四十三章 齐姗极力镇定下来，闻言点了点头：「是，我可以想办法弄来药，你要吗？」 佟小花盯着她看了会儿，突然笑了，「好啊！」 佟小花和齐姗的心思，没人知道，而齐姗被打的事儿，各方没人说，简凝也没得到信。 简凝这边和周长瑾一起见了蒋毅后，便想着等认义女的事儿一过，就把两人的亲事给办了。因着这个，简凝叫了青湘青黛，也问了一回这事。两个丫头年纪都近二十了，这个年纪若是跟二十五才能放出宫的宫女比是不大，可简凝却不愿两人两辈子都蹉跎，所以还是想着尽早能把她们嫁了才好。 青湘立刻不好意思的红了脸，推说道：「奴婢全听娘娘的。」 青黛倒是大胆，直言道：「奴婢想找个对奴婢好的，家里事儿少的，其他就无所谓了。」 简凝是有些舍不得她们的，所以也不想把两人嫁的太远，若是离得近，还能进宫里来伺候的话，那顶好就是嫁给周长瑾跟前的禁卫军了。所以她就琢磨着，到时候一一问过蒋毅，再跟周长瑾说了，挑几个不错的来叫青湘青黛看看，看中了再说话。 这事儿得再往后放一点，简凝问过后，便忙起了认佟小花做义女的事儿。她前头几年也学了不少，如今又有佟姨帮衬着，所以倒也不至于抓瞎，该请哪些人，该准备什么样的席面，可能会突然遇到哪些事，还有是怎样的一个流程，这些不用她一一去过问，自有下面的人拿好了章程上来，她只要看了没问题就行了。 天一日日暖起来，钦天监那边选中的二月初十就快到了。 佟小花主动到简凝这里来了一趟，有了前次的事儿，她倒是也不装，只随意福了一礼，就开门见山道：「我想请齐姗过来，若是我去请怕是皇上不会答应，你去请吧！」 自打先前绑了她，两人就注定和好不了了，所以简凝也不在意她的态度。只不过她突然想要请齐姗，这就有些不对劲了，佟小花可不仅仅是因为喜欢周长瑾才针对她的，佟小花心里是还记着血海深仇，难不成是动不了她，所以想动齐姗？ 简凝坐着没动，看佟小花的眼里却带着审视。 佟小花心中着急：「怎么了，齐姗可是你的表姐，她交好我对她来说也是好事，怎么你还不乐意了？」 「你打什么主意呢？」简凝淡淡问道。 佟小花脸上有一瞬的不自然，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了，「我能打什么主意，就是喜欢她，想和她做朋友。反正不喜欢也没什么办法，我还能杀了她不成？」 她说了这话，简凝倒真是觉得齐姗没危险了。 可却不信佟小花没有其他打算。 正好她也的确想见见齐姗，上个月底，夏瑶居然没带行李没带下人，一个人闯进了睿王府。这过去了十多天了，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情况，若是叫了齐姗来，不管怎样她也能打听到点儿消息。再说，她倒是也想看看佟小花打什么鬼主意。 认了义女，她这公主就算名正言顺了，以后进宫的机会多的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若佟小花真有什么打算，她想早一些知道，也能早一些解决掉。 「行吧！」简凝应了下来。 佟小花大喜，许是看着将死之人心里郁气少了些，竟是笑眯眯的给简凝行了礼，走了。 到了正月初十这一日，齐姗进宫没有第一时间去见简凝，而是早早随着领她的宫女去了佟小花的住处。屏退下人两人进了内室，齐姗脱了衣衫，从肚兜里缝的小袋子里拿了个小纸包出来。 佟小花接过，手指有些发抖，「这是什么？」 齐姗道：「砒-霜！」 佟小花虽有一颗杀人的心，可实际上从小到大住在山寨，只知道身边的确不断有人死去，但她却没真正见到杀人的现场。想着这一小包东西就能要了简凝的命，她吓得手一松，小纸包就掉到了地上。 齐姗瞧着，没有捡，「你不会是怕了，要反悔吧？」 佟小花没吭声，犹豫着蹲下捡了起来，「谁怕了，你且等着吧！」 她有什么好怕的，简凝本就该死！只要杀了简凝，闹出这事儿，她这所谓的认义女大事自然就不成了。再之后，这砒-霜可是齐姗拿进宫的，给简凝下药的人也是齐姗早早就买通了的，自有齐姗做替死鬼，和她没干系她有什么好怕的。 齐姗嘴角小弧度的弯了弯，道：「东西我已经拿了来，后续该如何做就靠你了。我得赶紧去简凝那边，她如今做了皇后脾气可大着，我若是不去，回头她一恼之下还不知要如何。」 佟小花冷笑一声，道：「她也威风不了多久了，快去吧，后头事我都安排好了！」 简凝死的时候，身边人正好是齐姗，这结果更好！ 齐姗面露微笑的出了门，可是才一出去脚步就慢了，不能去太早，得等佟小花那边动作了才好。要不早不晚，到那边刚落座简凝就毒发是最好的，那样的话，她可以咬死不认砒-霜是她带进宫的，反正后续的事儿都是佟小花干的，她可不信佟小花会做的干净到不露一丝痕迹。 可她们不知道，这一切全被陈娘子看在眼里。 后宫男人不方便行走，但陈娘子却很方便，且简凝觉得佟小花不对劲，早两日就吩咐陈娘子暗下里盯着她了，所以这会儿佟小花和齐姗的计划全被陈娘子知道了。她没着急去告诉简凝，她还跟着佟小花，倒是要瞧瞧，究竟是谁被收买了。 这样的毒瘤，不能留着。 佟小花没在自己住处多待，她是不乐意真的做周长瑾义女的，所以这事儿越早曝出来越好。深呼吸了几次，她换了身宫女的衣服便快步出去了，一路低着头，陈娘子愕然的发现佟小花混进了坤宁宫。坤宁宫早就修好了，但因为周长瑾想时刻都能见着简凝，所以一直到前两日，为了办认义女的事儿简凝才搬过来。 可佟小花居然没被盘问，就被守在宫门口的太监放了进去，这不对劲！ 即便是坤宁宫的宫女，衣服也和外面其他地方伺候的一样，她还抬着头，她那脸即便守门的太监不认识，也断然不会认成皇后娘娘身前伺候的熟脸的。陈娘子在远处仔细将两个太监的脸记下，跟着进去，就瞧见佟小花一路非常顺利，最后居然进了坤宁宫内的小厨房。 这个时候还早，小厨房还没忙活起来，只有一个厨娘露了头，快速把佟小花拉了进去。 陈娘子饶到后面的窗下，屋里那厨娘的声音就传了来，「那女人身边伺候的收买不了，所以只要这毒下进去了，回头有人过来端了，直接送上去就是。」 佟小花跟着道：「是，宁可错杀，不能放过！只要能杀了她，便是旁人死一两个也不要紧，左右也是值得，以后我再补偿那家人好了。」 那女人应该也是赞同的，很快屋里就传来打开纸包窸窸窣窣的声音。 听到这里，陈娘子便不在等了，将窗子打开，直接跳窗而入，伸手去拿佟小花。 第四十四章 佟小花吓了一大跳，连连后退两步，瞧见了陈娘子的脸，心中一沉的同时眼底出现了杀意。不能叫陈娘子活着出去，不然她不仅杀不了简凝，她自己也完了！ 她在山寨里是学过拳脚功夫的，当下转头一瞧，一手提了一把菜刀，主动攻向了陈娘子。 她是下了狠劲一定要杀陈娘子的，陈娘子若想手下留情，那自个儿就有危险。犹豫一瞬，佟小花一刀竟砍到了她肩头上，陈娘子吃痛后再不肯忍，手上攻势便急了起来。 佟小花哪是陈娘子的对手，很快便节节败退，手中菜刀也掉了一把。 而紧跟着被陈娘子钳住手，她又急又慌，拼尽全身力气将菜刀挥向陈娘子脖颈里。陈娘子出肘一挡，将佟小花的手推了回去，因着出力太大，佟小花整张脸都往前倾，她又没陈娘子高，那刻意抬高的菜刀便直直朝着她的脸砍来。 刀砍入肉里，陈娘子大惊，可那刀还是顺着佟小花的脸划了下去。 「啊————」佟小花的惨叫声顿时响彻天地。 简凝此时正在和齐姗说话，许是和佟小花一样，觉得简凝是将死之人不值得计较，今儿个齐姗的态度出奇的好。 坐在简凝对面，她轻笑着道：「我爹回来了，多亏了皇上手下留情，爹想着他在外头也成不了事，倒不如回来，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总归是好的。」 四舅舅回来了，这也算是好事吧！简凝又问起夏瑶，「夏家表姐和三表哥……他们怎么样？」 齐姗顿了下才道：「一开始不好，大哥不理她，要赶她走，可她实在是太厚脸皮，不仅赖着不走，晚上宁愿睡地上也不肯离开大哥的屋。下人只有女眷，她会武功，那些人根本拉不动，大哥又不好亲自动手，于是就这么糊里糊涂的留下了。不过她对大哥倒是真好，对我娘也极孝顺，大哥不知道怎么样，但是爹娘对她却都是喜欢的。」 岂止是喜欢，简直要比对自己这亲生女儿还要好了。齐姗知道，无非是因为如今大哥被圈禁，所以爹娘对夏瑶除了感激还有些愧疚罢了。 不过她也没说什么，夏瑶虽然是不咋样，但跟着大哥做个妾室也不是不行。等日后她在皇上身边站稳脚跟，再看着大哥那边怎么办好了，不过如今她可得做好准备，一会儿简凝毒-发身亡，皇上一定会特别伤心，她不仅要想法子推责，还要想法子留下，好生安慰皇上才行。 这可是个难得的好机会！ 简凝听后松了口气，再看齐姗，突然就问道：「你进宫后先去见了佟家小姐，是有什么事吗？」 齐姗眼皮子一颤，忙道：「没、没啊，能有什么事！」 陈娘子不曾回来，简凝暂时还真不知道齐姗和佟小花凑在一起说了什么，但只看齐姗这么一副被吓到的模样，说没事简凝压根不信。 她深深看着齐姗，并未言语。 齐姗心里慌乱，但好在提前就想好了怎么说，强自镇定下来道：「左不过是羞辱几句，你如今是皇后，她就算想杀我，也得掂量掂量，哪里敢亲自动手。」 佟小花想杀齐姗？ 简凝心里一惊，但一想，却觉得还真有可能。她上下将齐姗打量一遍，正要说话，突然便听见一声尖叫，她面色一变，立刻起身就往外走。 齐姗没听出来那声音是谁，只是有些烦躁，这个时候闹出事儿，那佟小花若是叫人送来了掺杂砒-霜的吃的喝的，简凝不在，给谁吃啊？ 心中虽在抱怨，但她仍是起身跟了出去。 才到外间，青湘就一头闯了进来，一向沉稳的她此时脸色煞白，慌乱的道：「不好了娘娘，佟小姐的脸毁了，佟小姐的脸被毁了！」 简凝吓了一跳，一把攥住青湘的手腕，「脸被毁了？别急，你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青湘深吸一口气，道：「在小厨房那边，佟小姐和陈嬷嬷起了争执，不知道怎么了那菜刀就砍到了她脸上，现在一脸的血，伤得很重！」 「打发人去请太医了吗？」简凝说话间就往外走。 青湘忙跟上，「打发人去了。」 简凝突然停下脚，道：「你亲自去见皇上，先别提陈嬷嬷，只说佟小姐伤了脸，请他过来。」 若是旁人就算了，可佟小花不一样，她是佟家留存世上的唯一血脉，她出了事，周长瑾一定十分看重。打发走了青湘，简凝又打发青黛去请佟姨，为着这次认义女的事儿，佟姨这个时辰在御膳房做最后的确认呢。 简凝赶到小厨房的时候，佟小花脸上的血已经流满了一张脸，她靠在一侧的灶台上，双手想要摸脸又不敢，只能大张开不断的发着抖。许是疼得太厉害，又或者想到毁了容，她没去管陈娘子，只是不断的尖叫嚎哭着。 可是当简凝过来的时候，她却像是有心灵感应般，猛地转头看了过去。在看到简凝因疾步走来而有些发红的脸颊时，她的面容一瞬间无比扭曲，猛地大叫道：「我杀了你！」就扑向了简凝。 简凝没有防备，虽然及时后退一步，但依然被佟小花抱住了手臂。佟小花像是突然化身为大力士一般，钳制着她的右臂，抬手就往她脸上撕。 简凝忙偏头躲开，却不想脖颈里挨了她一下，顿时火辣辣的感觉就传了来。因着刺激太大，佟小花此刻犹如发了疯，简凝这会儿又不敢再伤她，一时居然只有躲的份，好在这儿还有陈娘子，还有已经听见动静赶过来的宫人，因此到底是很快将佟小花给扯开了。 佟小花失了机会，又被一左一右抓住胳膊，动弹不得便又哭又骂犹如泼妇骂街：「你这毒妇！你这贱人！你得了长瑾叔还不够，你还要毁了我，你的心怎么那么黑啊，你会遭报应的，你会不得好死的！」 她形容癫狂，又满脸的血，即便骂的这么难听，简凝也不好跟她计较。只道：「你伤口还没处理就哭，眼泪流进伤口，回头怕是更难治。你若是还想要你那张脸，最好消停一些，我已经打发人去请太医了，马上就来。」 佟小花当然想要那张脸，她止住了哭，但是却愤怒的瞪着简凝，依然是面容扭曲着，「你等着，我要杀了你，我一定会杀了你！」 简凝正要劝她最好不要有太大的面部表情，外面就传来了嘈杂声，竟是佟姨和周长瑾一起赶到了。 佟姨走在前面，刚一瞧见佟小花的模样，当即就白眼一番，晕了过去。 周长瑾忙扶了她交给蒋涛，再看佟小花和简凝，一个箭步冲上来揽了简凝，声音都有些抖了，失态的道：「你伤到哪里了？怎么会流了这么多的血？太医！」不等简凝回答，他就忙怒吼一般喊道：「太医呢？蒋涛快去请太医！快！」 简凝忙松开佟小花，抓住他的手急急道：「你别急，我没受伤，我身上这是佟小姐的血。太医已经打发人去请了，应该马上就到了。」 「真没受伤？」周长瑾冷静一些，可却还不放心，又低头去检查。简凝身上沾了佟小花不少的血，因此看起来着实有些吓人。 第四十五章 或许是因为受伤严重疼痛难忍，佟小花更容易被刺激到、她伤成了这副模样，这是一眼就能看出来多严重的，可是周长瑾居然只看了她一眼，就全身心的扑到了简凝身上，区别对待太过分明，佟小花突然崩溃了。 「长瑾叔！长瑾叔你怎么能这样！受伤的是我，受伤的人是我，你怎么能看都不看我一眼！是简凝害我如此的，是她毁了我的脸，你杀了她，你帮我杀了她！」佟小花越说越激动，竟是剧烈挣扎起来。 恰在此时，外面响起呼喊：「太医来了！太医来了！」 「小花，你别动，先叫太医给你看看伤。」佟小花伤得实在太吓人，周长瑾顾不得计较其他，先叫了太医上前。 佟小花却不肯配合：「长瑾叔，上回她绑了我的事你不管，这回她把我的脸毁成这样，难道你也要算了吗？你这样……昏庸……」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蒋涛忙一个手刀将她劈晕了，再说下去，那都够杀头的罪了。 周长瑾的脸色有些难看，吩咐道：「把人抬到偏殿去，刘太医你跟上。」待宫人送了佟小花和佟姨走，他皱眉吩咐蒋涛：「出了这事，认义女的事今日是不成了，你好生去安排接待大臣及其家眷。等成国公府的两位夫人来了，女眷这边交由她们先招呼。」 这说的是程氏和张氏，蒋涛应了忙退下。 周长瑾这才看向简凝：「咱们也过去。」 简凝的心里其实是有些慌的，虽说她是什么人周长瑾理应知道，可毕竟佟小花是真伤了，还和陈娘子有关。女儿家最看重容貌，佟小花脸上留下那么严重的伤，大罗神仙也没办法帮她恢复的。 不过她了解陈娘子，陈娘子绝不会故意伤佟小花，她应下，回身给了陈娘子一个安抚的眼神。 太医先给佟小花看伤，因为她被劈晕了，倒是方便。可仔细看了下来后，太医就无奈的摇了头，这跟性命肯定无关，但这脸……以后是彻底毁了。 周长瑾叹了口气，道：「该怎么治怎么治吧！」又指了被扶着靠在一边椅子上的佟姨，「等会儿再把佟姨叫醒。」 刚才刺激太大，立刻叫醒，周长瑾怕她受不住。佟家如今就剩下她们祖孙二人，佟小花就是佟姨的命根子，就这样毁了脸，想到佟姨醒来后的反应周长瑾就有些头疼。 他并不是相信简凝会出手害佟小花，可这事儿发生了，佟小花性子再坏也不会自己伤自己，所以肯定是和简凝有关。这不是小伤，他一时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弥补佟家了。 两人去了隔壁正殿，简凝没有着急换衣裳，而是叫了一直站在门口的陈娘子进来，主动发问：「陈嬷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陈娘子噗通一声跪下，但她到底是见过大风浪的人，虽然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害怕，但还是冷静的把事情说了，「……待齐姗走后，奴婢想着不能立刻拿人，不然就不会知道您身边还有谁被收买了。于是就仍跟在佟小姐身后，她穿了宫女的衣服，不被盘问就进了坤宁宫，而进了小厨房后更是有厨娘迎了她进去。奴婢躲在后窗，亲耳听到佟小姐和那厨娘说，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只要能杀了娘娘，便是旁人死一两个也不要紧，左右是值得的，她以后会补偿。」 话落，陈娘子从袖笼里拿出方才趁机收起来的纸包，虽说里头砒-霜已经被倒出去了，但纸包上还有残留，太医定能一眼看出。 「这就是齐姗带进来的装砒-霜的纸包，而小厨房那边的厨娘被奴婢打晕了，那倒入杯子的应该也还在。」陈娘子举起手，把纸包递上去。 青湘上前接了，送到周长瑾面前。 周长瑾这才知道，佟小花是自作自受。居然想杀了凝凝，他伸手接过纸包，怒得「腾」一下起身，可才迈开一步，又想到方才晕倒的佟姨，想到为了救他和姐姐而死的佟大人，想到英年早逝的小佟大人和其夫人。即便佟小花做错事，只要不是真的杀了凝凝，为着这些人，他都只能放过。 但想到方才佟小花叫嚣的那些话，周长瑾的心就一点一点硬了起来，佟小花的所作所为，他不能再忍了。她自己不识好歹，只等她嫁人后生下次子，让佟家的香火得以延续，佟小花这个人，他不会再见了。 陈娘子看着周长瑾的脸色，心里越发的不安，她不愿简凝为难，主动道：「奴婢不小心伤了佟小姐的脸，奴婢愿意赔她，奴婢愿意毁了自己的脸来赔！」 蒋毅一早就守在周长瑾身边，在陈娘子跪下的时候他就浑身紧绷，此刻听了陈娘子的话更是大惊失色，猛地冲出来跪在了陈娘子身侧。 「皇上，臣来赔！」他紧紧抓了陈娘子的手道，「臣是男人，臣这脸要不要都无所谓，臣来赔！若是佟小姐不满意，臣可以把命也赔给她！」 陈娘子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她猛地一把甩开蒋毅的手，「不用！这是我的事，和你有什么干系，不用你管！」 她这是不想连累蒋毅。不等蒋毅说话，简凝先开了口：「嬷嬷，你别急，你先说是怎么不小心伤到佟小姐的？」陈嬷嬷再不小心，简凝也不相信会那样伤了佟小花，只此刻不便说的太直接，她便只能朝蒋毅使了个眼色。 蒋毅立刻明白过来，忙催道：「是，你说，你快说，把事情原原本本说出来！」 陈娘子虽然还没反应过来，但她本就是实诚人，便老老实实道：「奴婢知晓除了那厨娘没有旁人再被收买，琢磨着够了，就想先抓了人来禀报娘娘。谁知道佟小姐见了奴婢却是拎起两把菜刀，许是想杀了奴婢灭口。但她不是奴婢的对手，奴婢很快打落了她一把菜刀，另一把她趁机砍向奴婢脖颈，奴婢躲不开，只能屈肘挡一下，谁料她用力太猛，整个人扑了上来，于是那刀就砍到了她自己脸上。」 这么一说，那就更怪不得陈娘子了。 佟小花的脸是她自己砍伤的，想到佟小花和齐姗暗下里想要自己的命，简凝甚至想说一句活该！ 她立刻转头看向周长瑾，道：「皇上，这就是个意外，您也听见了，那一刀是佟小姐自己砍的。陈嬷嬷也是人，总不能她砍过来就这么受着，若是要赔礼道歉没问题，我也可以去给她道歉，但是再要别的说法那就太委屈陈嬷嬷了。」 因为佟小花的身份，简凝没把话说的太难听。 但是刚刚醒来，这会儿正来寻周长瑾的佟姨听了，却目龇欲裂。她的小花还昏迷不醒，整张脸都被毁了，可皇后娘娘却觉得她们若是要说法，会委屈了一个嬷嬷！ 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小花是佟家唯一的血脉，难道她的一张脸，还比不过皇后娘娘跟前的一条狗吗？ 她也不要人禀报了，直接就冲进了屋，看着简凝再没从前的好脸色，而是狠狠剜了一眼后，直挺挺给周长瑾跪下了，未语泪先流：「……皇上，小花是佟家唯一的血脉了！便是您不看臣妇的面上，看在我们家去世的老爷，还有我那早早就不在的儿子媳妇份上，也给小花一个说法吧！」 第四十六章 周长瑾忙起身想扶佟姨起来。 佟姨却是不肯，她泪流满面的跪着，态度很坚持。 周长瑾无奈，看了眼陈娘子，却因佟小花实际上是自作自受，而无法说出把陈娘子交出去的话。说起来陈娘子是凝凝打发去办事的，没有半点错。而伤了佟小花，那也是出于自卫，任何人都不可能在危险来的时候不动。 陈娘子是简凝的半个师傅，是蒋毅的未来妻子，她身上一点错都没有，不管是佟小花还是佟姨，若是要如何了陈娘子，周长瑾都没办法违心的答应。 周长瑾不说话，佟姨的眼泪慢慢止住了，她不敢置信的看着周长瑾，心一点一点的凉了。她想起孙女平日私下里念叨的那些话，突然古怪的笑了下，道：「皇上，您这是真的，为了个女人，不顾血海深仇，不顾前朝旧臣，不顾那些跟着你多年，甚至为了你而死的人了吗？」 这话就像一个个响亮的巴掌！ 周长瑾一瞬间白了脸色。 简凝哪里看得下去他这样，可同样的，陈娘子她也一定要护，她走出来挡在周长瑾面前，快速把事情真相说了，「……佟姨，真相就是这样，您觉得这样，也一定要陈嬷嬷出来给佟小姐一个交代吗？」 话落又想到齐姗，便吩咐蒋毅：「你去把齐姗带来！」 蒋毅知道，齐姗被抓来佟姨就是想不信也得信了，所以他看了陈娘子一眼后，连周长瑾的意思都没征求，爬起来就跑了出去。 佟姨本是不信孙女会有那么大的胆子，可是想到孙女平日里私下的那些话，想到提起皇后娘娘时孙女那恶狠狠的脸色，她心里狠狠一跳，觉得这恐怕是真的。 她脸上有些不自然，可却避开了简凝的目光，而瞧见周长瑾和简凝的目光一样时，她猛地低下了头。 就算是真的又如何，那些事儿不是没发生吗？没发生，这就不能治罪，既如此，她的孙女，佟家唯一的血脉被毁了脸，她要一个说法又怎么了？ 她又不是要皇后娘娘如何，她只想要杀一个下人，难道这也不行吗？她的孙女，再如何，也比一个下人的命值钱吧，毁了脸，这毁的就是孙女的命啊！ 佟姨老泪纵横，终于又抬起头，「皇上，臣妇不求其他的，臣妇只是要一个说法啊。臣妇不敢跟皇后娘娘叫板，可臣妇孙女的脸，难不成还比不过一个嬷嬷吗？难道在皇上的眼中，不仅是皇后娘娘重要，连她身边的下人，也比我们这些跟皇上打拼的老臣家眷还要重要吗？就连忠臣之后，一张脸被毁成那样，难道也不能要一个说法吗？」 简凝知道，佟姨这么做是因为疼爱佟小花，可是她还是愤怒了。分明就是佟小花自己过份，怎么还能反咬一口，不仅想要陈嬷嬷的命，还这么逼迫周长瑾！ 她气道：「那佟姨您想如何？想要陈嬷嬷的命吗？！」 佟姨也知道，想要陈娘子的命怕是要不到，毕竟还有个蒋毅掺杂在其中，再有就是简凝也不会同意。她吸吸鼻子，道：「皇后娘娘严重了，臣妇不敢。」她说道，抬起头看向陈娘子，「小花毁了脸，她也一样就行。再者，她是哪只手毁小花脸的，就砍了哪只手给我，我带回去给小花，也叫小花消消气。」 简凝几乎气炸了，「佟姨！是佟小花自己拿了菜刀，自己控制不住砍伤了自己的！你若是想要手，应该去砍了佟小花的手！」 陈娘子的眼泪再次落了下来。要么说她的命好呢，早年她不过是个流落街头的孤儿，结果遇到了陈家人，虽说她不是心甘情愿嫁给她男人的，可是陈家给她吃喝，她男人最后却是为了救她才没的命，这可比大部分男人强太多了。 再之后，她为了给她男人报仇差点被杀，是简家大爷救了她一命，还给她找了个活，伺候了简凝这个好主子，这是天大的恩情啊。她还遇到对她那么好，不嫌弃她年纪大嫁过人还不能生，依然愿意娶她的蒋毅，这会儿主子又为了她做到这般，够了，值了！ 不就一张脸一只手吗？ 她一把年纪了，也无所谓了。再说，真毁了脸砍了手，就有理由不嫁给蒋毅了。蒋毅可比她小好几岁呢，如今又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完全可以找个貌美的小姑娘做媳妇儿，那才对。 她伸手一抹眼泪，突然起身冲到桌边，拿了茶杯一砸，捡起了一块碎片举起手，看着佟姨道：「是不是我把自己的脸毁了，把手剁了，你就不计较了？」 佟姨被她的模样吓了一跳，没能第一时间回应，简凝却已经上前抓住了陈娘子的手，「嬷嬷，你干什么呢！」 陈娘子挣扎了下，不小心露出了右手手腕连带着小臂，她自己没觉着什么，可简凝却突然瞪大眼，紧紧的攥住了她的手，「陈嬷嬷，你，你这小臂上有个胎记！」 陈娘子微愣：「……是，是啊。一直都有。」 简凝的眼泪都要下来了，她拉着陈娘子喊道：「周长瑾，你快来看，陈嬷嬷小臂上的胎记和你的一模一样！」 佟姨浑身一震，不敢置信的看了过来。 而周长瑾动作更快，当看到陈娘子手上的胎记时，他的眼睛一下子红了。然后他撩开衣袖，露出了自己的小臂，是连起来像三角形一样的三个圆点，一模一样。 陈娘子一脸茫然，看看自己的手臂，又去看周长瑾的。一模一样的连起来就会变成三角形的三个圆点，这不应该是天生的，倒像是人为的，「这是为什么……」 周长瑾眼泪都要下来了。 「姐，你不认识我了吗？」他说道，把手臂和陈娘子的紧紧挨着并排而放，「你看，你看这印记，这是你亲手烫下的。你说怕自己下手没轻没重，所以先烫的自己，果然没烫好……你除了左手小臂上有，脚踝那也有，对不对？那个烫的更不好，那是你最开始烫的，你当时疼了很久。」 陈娘子满脸震惊，虽然她不记得她是不是疼了很久，但她脚踝上的确也有！ 「你叫我姐，所以我们是姐弟？」她说道，却突然又摇头，「可我不记得我有弟弟。」 单看脸，周长瑾记忆里只有姐姐还是小女孩时的模样，而如今的陈娘子，他前几日听简凝说也不过才三十出头，可是看起来却似乎三十好几岁一般。这样一个和记忆里的小女孩没有重合，年龄又差距略大的人，难怪站在他面前他也认不出。 「你不记得小时候的事了吗？」想到姐姐自小就一个人在外，不知吃了多少的苦头，周长瑾声音就有些发抖，话落不等陈娘子回答，便坚定的握紧了她的手，「你是我姐，我确定，你姓周，是前朝太子和太子妃的长女，你叫周长佩。」 「周长佩。」陈娘子轻声念了一遍这名字。 然而还是一点印象都没有，她一点也不记得了。 见陈娘子如此，周长瑾再也忍不住侧过脸，有眼泪快速滑下，砸落到地上消失不见。简凝心疼不已，忙对陈娘子道：「你有没有遇到过什么事，所以忘记了小时候？你之前是说你夫家姓陈，那你本来姓什么，可还记得？」 第四十七章 陈娘子道：「不记得。我只记得我是个孤女，没爹没娘，流落在街头没有落脚的地方。后来是遇到了陈家人，他们见我可怜，就把我带回去了。」 再后来她就嫁给了她男人。 周长瑾知道，姐姐肯定是在逃跑的时候遇到了什么事，所以才忘了他，忘了自己是谁的。他道：「没事，忘了就忘了，想不起来就算了。但是只看咱们俩手臂上这印记，你也该知道我没骗你，你的确是我姐姐。」不记得也好，小时候不是什么好回忆。 陈娘子点了点头，单就周长瑾和她有一样的印记，这就已经是证明了。更何况，周长瑾连她脚踝上也有印记都知道，这个可是连简凝和蒋毅都不知道的。 她居然不是没名没姓无父无母的孤女吗？她原来姓周，叫周长佩，这个名字还挺好听的。她叫周长佩，是周长瑾的姐姐，那也就是说，她是公主了？ 这下子她再也不用担心让简凝为难了。 「皇上，你说我是你姐姐，那我就是公主了，对不对？」见周长瑾立刻点了头，周长佩便推开他，伸手指向还跪在地上的佟姨，「那她要说法，我还需要给吗？她孙女的脸的确是和我打斗时候伤的，可是那是因为想杀了娘娘被我发现，她想杀我灭口，一时失手自己砍到自己的，那还需要我给说法吗？」 「姐！」周长佩的语气太不好，周长瑾不由叫了她一声。 佟姨却浑身一震，只觉得身上力气都被抽走一般，瘫在地上忍不住想要发抖。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一个嬷嬷，居然摇身一变，变成了皇上的亲姐姐？ 可是皇上再怎样，也不敢拿这种问题开玩笑。 所以她的小花，这个亏是吃定了！ 她的眼泪啪嗒啪嗒的落着，对着周长佩，深深跪了下去，语带哭腔的道：「臣妇不敢！臣妇不敢！」 周长瑾叹了口气，上前扶了佟姨起来，「佟姨，快起来。小花那里，朕一定派最好的太医给她治疗，用最好的药，一定会尽力治好她。」 佟姨还能如何，只能不断的点头。可实际上她知道，孙女的脸，再好的药也治不好了。而方才她那般行为，实际上已经是在消耗皇上对佟家最后一点愧疚了，小花做的事太错，而她又为了给小花出气错上加错…… 可她只有小花一个亲人了，小花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她不能不给讨个说法啊！她又岂会知道，豁出去不要老脸，却偏偏碰上了公主呢！ 等到蒋毅捉了还没走掉的齐姗回来，即便知道砒-霜就是她带的，佟姨也提不起任何兴致了。只是想着齐姗是简凝的表姐，她站在一边，到底没忍住看了简凝一眼。 亲表姐都想杀她，她心里是什么感觉呢？ 而亲表姐做了这样的事，她要求情吗？ 让佟姨失望了，看到面色煞白还不断发着抖的齐姗，简凝心里一片冷硬，半点想为她求情的心思都没有。她虽然自觉对不起齐钰，可是对齐姗却没有半点亏欠，齐姗居然想要她死，这样的人她为什么还要救？ 周长瑾看向简凝，见简凝面色平静，眼神坦然，心里便明白了。他连审问都没有，直接问周长佩道：「姐，你看见她是哪只手拿了砒-霜递给小花的？」 周长佩看了眼简凝，实话实说道：「右手。」 周长瑾便吩咐蒋毅，「砍了她的右手，拿帕子包了，送去给小花。」这次的送手可和刚才佟姨要周长佩的手不一样，刚才佟姨是为了给佟小花出气，而此刻周长瑾的吩咐，却是要告诫佟小花。 她和齐姗做了一样的事，齐姗的代价是付出了一只手，而她除了自作自受毁了脸，其他的看在佟家的份上，饶了她。 佟姨立刻明白过来，可是却什么话都不敢说。 齐姗直接吓傻了，见蒋毅真的去拔剑，吓得猛地就尖叫了起来：「阿凝！阿凝救我！救我！不是我，是佟小花，是佟小花要杀你，和我没关系啊！」 周长瑾如果要齐姗的命，简凝可能会忍不住求情。 但要砍齐姗的一只手，简凝直接移开了视线。齐姗敢带砒-霜进宫，敢想杀她，那就要做好了承受这一切的后果才行。这事儿即便齐钰心里怪她，她也不会阻止。 蒋毅手起刀落，直接砍掉了齐姗的整个右手。 齐姗的尖叫声猛地一停，而后便软软倒了下去。 饶是周长佩，也有些不敢看这血腥的一面了，她侧过身子挡在简凝前面。周长瑾回头看了眼，示意蒋毅把齐姗的断手捡起拿布包了，送到了佟姨面前。 佟姨怕，虽然她刚才那般的要周长佩的手，但她此刻见到真的被砍下的手，还是怕的不敢拿。 可是她又不能不拿。 她知道，虽然先前她的话问倒了皇上，让皇上无言以对。可是实际上皇上并不是不介意，他心里到底是气了的，佟姨只能忍着恐惧，接过那还热乎的手，几乎是咬着牙半闭着眼，一路出门去了偏厅。 正殿这边，周长瑾吩咐人把齐姗拖下去，「简单包扎下，然后把人送回家去！」 简凝对此什么话都没说。 她和周长佩回房换了衣服，虽说周长佩的身量比她高些也壮些，可是和佟小花的却相差不大。这会儿佟小花的认义女自然是不行了，且也不可能再有了，但周长佩的出现倒正好救了急，所以便用了先前给佟小花准备的衣裳和首饰。 于是收拾打扮好后，简凝便带了周长佩出去。 蒋毅依然被留在这里，就见着他一个没注意，他的陈娘子就变了。先前分明是普通的嬷嬷衣裳，很是有些老气横秋，无端的就让人看起来老了几岁似得。可是现在呢，一身华服，满头珠翠，通身气派，这是谁？ 陈娘子怎么会…… 周长佩这辈子也是第一次做这样的打扮，她很有几分不自在，觉得连走路都不知道该怎么走了。简凝只好拉了她的手，一路带着她出去，可当看到蒋毅傻傻的模样时，周长佩冲他笑了下，好像一下子就不觉得紧张害怕了。 前面正在热闹着，可是刚刚醒来的佟小花，却在得知了佟姨说的真相后，又忍不住落了泪。 「小花！」佟姨紧张的拿了帕子给她擦泪，「别哭，别哭啊，你这脸才上了药，可不能哭啊。」 佟小花也不想哭，可她忍不住。 「祖母，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害她毁了脸的人是长瑾叔的姐姐，那不仅讨不回公道，她甚至还要被嫌弃厌恶了。有一个简凝还不够，这还又再来一个周长佩，她可怎么办？ 佟姨沉声道：「小花，等会儿前头宴会结束，我去跟皇上说。咱们祖孙，今儿个就搬出去，至于你的亲事，咱们出去了，祖母帮你寻摸。」 可那会嫁什么样的人？她原本，就算做不了皇后，定然也能做皇贵妃的。再不济，今儿个不是就要认她做义女吗，那她就是公主，她是可以有自己的公主府，食俸禄，有爵位的！ 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佟小花一想到未来的要过的日子，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流，心中的懊悔一阵又一阵，根本就止不住。 第四十八章 另一边，齐姗是直到傍晚才醒的。 一醒来手上便是剧烈的痛，她只看了一眼，便立刻尖叫起来。可很快的，就有一只大手捂住了她的嘴，堵住了她的声音。 「姗姗，别叫了。」出声的不是睿王，而是一侧的睿王妃，「咱们能活命，全靠阿凝。你……你已经糊涂了一回，不能再惹事了，再惹事，这家里所有人都会被你害死的啊！」 齐姗想说她没惹事，想说她很疼，很委屈，想骂简凝心思歹毒。可是等到睿王松了手，她还没喊出声，两颊就被掐住，然后睿王就端了一碗哑药，一点点全部倒入了她嘴里。 全部喝完后，齐姗得到了自由，她惊恐的道：「爹你，你给……」才说个开头，她就停住了，嗓子火辣辣的疼，说一句话都受不了。 睿王叹息着揉了揉她的头发，道：「以后，别说话了。」 这是什么意思？齐姗瞪大眼，「爹，你……」短短时间，她再开口，已经声音嘶哑，有些说不出了。 是哑药！爹和娘，给她灌了哑药！ 周长瑾要认佟小花为义女的事儿，原本知道的人并不多，且大部分都是原本山寨那边的人。文武百官以及今日进宫的各家女眷都并不清楚，他们得到的消息是皇上要册封公主，如今拉出来的是周长佩，知晓了她实际上是周长瑾的亲姐姐，众人都很容易就接受了。 倒是有三个人难以接受，那就是成国公府过来的程氏和张氏，以及简成元的媳妇于氏。 因着于氏和简凝年纪近，又关系亲密，所以程氏和张氏帮着招待客人，打发了于氏悄悄去跟简凝说话：「怎么好端端地，突然冒出个姐姐？这人从前是你跟前伺候的嬷嬷，如今突然成了皇上的姐姐，你在她面前态度可要尽快转变过来，切不可再像从前那样了。」 这媳妇和小姑，关系向来就是亲了不好远了不是，最为难处。 佟小花和齐姗的事儿，简凝并不想往外说，她只笑道：「大嫂只管放心，大姐不是那样的人，而且大姐也马上要出嫁了，日后留在宫里的日子并不会太多，影响不了什么。」 周长佩的年纪摆在这儿，周长瑾再是想姐姐，也不会拦着她出嫁的。 于氏一听就放心了不少，又交代几句，便走开了，她今儿也忙着呢。 周长佩从前吃了太多的苦，因此周长瑾给她的封号是长安，希望她长久的平安，安乐。赐她万石的亲王俸禄不说，还另外又拨了二十万两白银，要为她好生修缮公主府，在公主府修好之前，她便暂时留在宫中。 晚间宴会散了后，简凝没留在坤宁宫，又搬去了周长瑾那边，出了佟小花被毁容齐姗被剁手的事儿，她对坤宁宫有了迁怒，不想住了。而因为周长瑾和周长佩失散了二十多年，如今好不容易找回来，所以周长佩便也跟着搬到了隔壁。 这晚饭，三人就是聚在一块儿吃的。 要说周长佩，其实的确过过苦日子，那是还没被陈家收养的时候，后来被陈家收养又嫁在陈家，那日子就一日日好了。到后来虽说经历了生死，但被简成元救下送到简凝身边后，虽是下人，但担当了简凝半个师傅，吃穿用度自然好上许多，而重话简凝都极少说，更别提旁人了。 在安平公主府的时候，阖府上下对她都是极尊重的。 所以当晚饭甚至比中午的宴会还要丰盛，而周长瑾又不断亲自给她夹菜时，周长佩就有些手足无措了，「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夹，而且娘娘一向待我极好，我之前在娘娘跟前什么好东西都吃过的。」 虽说是被认了回来，且周长瑾的态度也很坚定，但过了中午那会儿，周长佩心里还是有些不安。毕竟她是真的一点记忆都没有，从前对周长瑾就很尊敬，这如今周长瑾做了皇上，她就更是敬重万分。突然这个高高在上的皇上变成了她弟弟，还对她各种的好，她是真有些受宠若惊。 周长瑾的眼里的神采就暗了下去。 他这是太急了，太想弥补，以至于导致周长佩一时有些接受不了。简凝拍拍他的手，笑着道：「大姐，快吃吧，不然一会菜都凉了。」顿了顿，又道：「我娘都叫我阿凝，你以后也这么叫我吧。」 周长佩也知道，自己的行为可能是伤到了弟弟，于是应了简凝一声，这顿饭她就挑着周长瑾给她夹的，据说是小时候她爱吃的菜，狠狠吃了个饱。虽说后来是瞧见了弟弟脸上的笑，但她走的时候是恨不得想抱着肚子的，实在是撑着了。 简凝将一切看在眼里，对这姐弟俩无奈的摇摇头。 她真是，第一次见到周长瑾的这一面，也是第一次见到周长佩的这一面。 不过想到姐弟俩这么做都是因为心里有对方，她又觉得心里暖暖的，不禁也想到了简冰和简成佳。她琢磨着，等天暖和些，去城外看外祖母的时候，顺道去成国公府，把他们也接上吧。 不过眼下么，她有更重要的事做，一个是给周长佩送去消食的药，一个是叫了青湘青黛，瞧瞧她出嫁时候的嫁妆里有哪些适合周长佩的好布料。这次公主的朝服倒是做了两套，可常服做的都是佟小花的，她想着朝服这是临时救急，但常服定然要好好帮着做几身才是。 好在如今天暖了些，做几身春装，跟着多做些夏装好了，这个不费功夫。 忙活完简凝才回去，周长瑾正靠在屋里的床上发呆，简凝都走到他面前了，他才猛地回神，一下子站了起来，「回来了，怎么这么久？」 简凝可没想到，周长瑾居然还有这么发呆的模样，且他语气里似乎还隐隐有抱怨的意思。 简凝觉得好笑，道：「大姐吃多了，你回头再一起吃饭，可不能再那样了，我给她送消食药的时候，她正在屋里来回走着呢。」又道：「我又去库房挑了几匹布，大姐从前的衣裳以后都不合适穿了，先帮她把春装做了，然后跟着还要做夏装，所以就忙了会儿。怎地，你这是有事？」 周长瑾有些懊恼：「大姐没事吧？要不要请个大夫看一下？」 话才说完，又拐到简凝身上，「你……你没事吧？」 他方才在那看似发呆，实际上脑子却在转个不停，除了想周长佩的事，也想着简凝。今儿个发生的事，说起来当时最害怕的应该是周长佩，可简凝受到的惊吓与委屈却也绝对不少。 毕竟是有人要她的命。 佟小花和齐姗，前者他不能处置，这是让简凝委屈。后者齐姗，不仅是她表姐，还是她最亲近的闺中密友。可谁知道，就是这样的关系和感情，齐姗却想杀她！ 周长瑾想到此，不由觉得只砍了齐姗的一只手，是不是惩罚太轻了？ 简凝的笑敛了敛，可很快就又再次笑起来，「我没事。」 经历了重生，经历了有个简松临那样的爹，又经历了改朝换代，她还嫁给了改朝换代后的皇上。她虽然还是少女的模样，但心理承受能力却已经非常强大了，说到底，亲爹都能那样对她，旁人再如何，她都觉得不是不可能。 第四十九章 但可能发生是一回事，不介意又是另一回事。 她介意，所以周长瑾要砍齐姗的手，她一句话都没说。 「有你真心对我，有娘、祖父、伯母、大哥大嫂以及外祖母真心疼我，甚至大姐，在之前也是因为不想我为难而宁愿毁了脸赔出手，我为什么不在乎这些在乎我的人，而要为那些不在乎我的人难过呢？」简凝抓了周长瑾的手放在腰上，轻轻贴近他怀里，「姗姗这样对我，难过也只有那一瞬，不在乎我的人恨我的人，我没必要为她付出太多感情。」 即便只有一瞬，那也是真的难受了。 周长瑾的手紧了紧，「对，不要难过，我永远会对你好的。」 简凝抬起头，佯装出不信的模样，「真的？可我瞧着，你一认回大姐，就看不见我了。」 虽然脸是板着的，可眼睛里的狡黠却骗不了人，周长瑾不过短暂愣了一下，就明白了简凝的意思。他伸手不客气的捏了捏简凝的鼻尖，道：「好哇，敢打趣我了？」 简凝还真不至于为这事吃醋，可是她了解周长瑾和周长佩，所以便道：「我说认真的，大姐这人有些慢热，而且她没有记忆，短时间对是你姐姐的事儿可能不会有很强的认同感。所以你别太着急了，给自己一点儿时间，也给她一点儿。」 周长瑾点点头，想着简凝和周长佩的关系，道：「以后还需要劳累你了。」 简凝嗔怪道：「这不是应该的吗？」 是啊，人人都说他为简凝付出的多，可简凝为他又何尝付出的少了。何况他还有一件事……周长瑾亲了下简凝的脸颊，吞吞吐吐道：「凝凝，咱们多要两个孩子好不好？」 简凝一听这话，脸色就微微变了。 虽说她跟周长瑾在一块不过才三个月，但想到周长瑾的年纪，她是很想早些给他生个孩子的。旁人像他这个年纪，长子再过两年都能娶妻了，可是他呢，不仅是遇到她才交代了童子之身，她嫁他这么久，那事儿可没少了，可她的肚子就愣是半点儿动静都没有。 难道她不能生？ 刚有了这念头，简凝忙摇了摇头。怎么可能，若说前世的她不能生，那好歹还有个由头，那会儿她身体的确差。可是这辈子，她不仅早早就把身体调养好了，还学了武，她肯定能生的。 周长瑾就见她变了脸色，还猛地摇了摇头，不由紧张道：「你怎么了？你……你不愿意？」 虽说在心里那么肯定，但实际回答，简凝还是有些没把握，「咱们成亲时间也不短了，可我一直没有动静，我在想，是不是我和大姐一样，都不能生？」 说起来周长佩也是习武之人，身体也很好，可她却一样不能生。 简凝想到她，对自己的身体就没那么自信了。 周长瑾见了简凝的脸色，这才意识到自己干坏事了，他一时有些犹豫，可瞧着简凝实在是很忐忑的模样，到底没敢瞒着了，「不，不是你的问题。」 这下轮到简凝惊了，「那是你的问题？」 她喊出口后才意味着这是什么，忙又想补救，周长瑾只好抢先一步，「我也没问题。是我瞧着你年纪小怕危险，就想再等两年，所以……」他凑到简凝耳边，压低声音说了一句。 简凝的脸色一瞬间爆红，抬手不客气的捶了他一下。 「我没事，像我这年纪生孩子的也不是没有，我又自小身体好，没问题的。」 周长瑾却不同意，「再等一年，等明年再说，以后的日子那么长呢，不急在这一时。」 简凝没吭声，心想着这事儿周长瑾说了可不算。 左右他不可能忍住不碰她，而只要他碰她，她就有办法。 因此就不提这个，而是问道：「你怎么突然想起提这个，还有，为什么想要多生两个？」 周长瑾沉声道：「大姐不能生，蒋涛那边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成亲，我想着咱们有了孩子，叫孩子时不时的去大姐那住几日。」 周长佩原先为了不能生拒绝蒋毅，除了不想耽误蒋毅外，也因为她自己也喜欢孩子。 这个简凝倒没有什么不同意的，不过想着周长佩说不能生，那是从前在民间的大夫瞧的。后来到她跟前伺候，因着她孤身一个寡妇，简凝自是没理由说让她去找大夫看这方面，但如今既然她要嫁人，又自己想要孩子的话，何不让太医给看看呢？ 她把这些跟周长瑾说了，「……宫里的太医医术高明，说不定能治好大姐。若是能生出自己的孩子，大姐定然会更高兴，你说呢？」 自打周长佩是公主这事儿传开后，蒋毅的脸上就没有笑了，从前他是一心想着求娶周长佩，且他也觉着自己肯定能娶得着。可现在呢，现在周长佩成了皇上的亲姐姐，可他不仅命是皇上救的，他还是个下人。 当初他和大哥被救后跟了主子，可都是签了卖身契的。即便如今他们都进了禁卫军，可这出身却不会改变，想也知道，身为下人，如何能娶主子？ 当周长瑾拉了太医院一帮老太医给周长佩诊脉的时候，他更是绝望了。 瞧瞧，这是看着周长佩能不能生呢，若是能生，就更没他什么事了。这世上谁的女儿愁嫁，皇家的女儿也不愁，说起来如今周长佩穿的年轻了，也打扮起来了，更有老太医跟在身边管着饮食，那皮肤气色一日日被养的，说是三十多了，可瞧着就跟二十多似得。 本身就长得不差，这样还不知道多少人会来求娶呢！ 蒋毅觉得天都黑了。 等到老太医那边点头说不出半年就可以调养好周长佩的身体，而周长瑾叫了蒋涛蒋毅，把他们的卖身契还回去的时候，蒋涛激动的看向弟弟，可蒋毅却仍然耷拉着脸，跟谁欠了他钱似得。 周长瑾不乐意了，「怎么，你还不想要啊？」 蒋毅心说，要不要的又有什么用，媳妇都娶不到了，别的他也不在乎了。 这个傻弟弟哟！ 蒋涛气得，一脚就踹了过去，「还不快上前接着！」 被哥哥这么一踹，蒋毅想起来了，他可以不介意，但是大哥说不定介意啊。于是爬起来上前，伸手恭敬的想接卖身契，可这拿到手里怎么就抽不动呢？ 一抬头，对上了周长瑾咬牙切齿的表情。 蒋毅一怂，忙想下跪。 周长瑾伸脚，直接托了他膝盖，「朕瞧着你这是很不乐意啊？怎么，你是看不上长安公主？」 要不是周长佩喜欢蒋毅，而蒋毅之前又不介意周长佩二嫁以及不能生，周长瑾还真不愿意叫周长佩招蒋毅做驸马呢，蒋涛都比他好！ 长安是谁？蒋毅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顿时整个人激动的抖了起来。虽说被托住腿跪不了，但他一下子就抱住了周长瑾的腿，「主子，您这是同意我娶公主了？」 瞅他这模样，周长瑾嫌弃的一脚踹开了他。 大周国库充盈，因此周长佩和蒋毅的婚礼周长瑾便打算给办的隆重些。 第五十章 原本蒋毅和蒋涛已经是在外置办了宅子的，可蒋毅如今要尚公主，驸马爷自然就只能跟着公主住公主府了，所以那宅子蒋毅便十分大方的送给了蒋涛，还附带送了个消息：「大哥，你就没瞧见皇后娘娘跟前的青湘，经常私下偷偷看你吗？」 「去！」蒋涛一脚踢出去。 可蒋毅却窜得极快，眨眼间躲到院子里，还一副自得模样的道：「大哥，明儿我跟公主成亲，以后我可就是驸马爷了。你见了我虽说不用下跪，但你也得尊敬点，不然仔细我治你个大不敬之罪。」 蒋涛一口就喷了出去：「滚蛋！」 就这么个蠢货，半年前跟皇上面前，要不是他，还不知要闹出什么笑话来呢。 打发走了不靠谱的弟弟，蒋涛面前不由便出现一张温柔大方的脸，实际上他又不傻，怎么会不知道青湘在偷偷看他。从前他是觉着等皇上皇后大事忙完，他就可以直接去跟皇上皇后求了青湘，但如今……青湘若是嫁进来，那就要有一个公主妯娌，蒋涛和周长佩接触不多，但心里就真有点怕，怕委屈了青湘。 毕竟青湘若是嫁他，那就是大嫂了。 罢了，再等等看吧，先把蒋毅的事儿忙完再说！ 蒋毅和周长佩的婚礼的确非常隆重，整个京城的达官显贵都到了，就是周长瑾和简凝，在把周长佩送出宫后也乘上马车，先一步去了公主府。周长佩成亲当日，一国最尊贵的两个人都来了，可想而知这是多大的脸面。 所有人就都知道了，皇上啊，那是非常在乎这个姐姐。 当然了，也非常满意这个姐夫，要不然不至于这么给做脸。 不过帝后二人并未在公主府久留，这边儿参加了大礼，两人就走了。有他们在，那些来参加喜宴的人到底有些不自在，而今儿个难得夫妻两个出了宫，周长瑾便决定陪简凝在外面用个午饭。而用完午饭后，简凝先要回去见她娘齐蕴仪，跟着还要接了简冰简成贵，几人一道出城去见外祖母。 两人中午选在了京中最大的酒楼德兴楼用饭，这儿最近才出了个全鱼宴，简凝听后一直想来尝尝，所以周长瑾今日才带了她来。 帝后要来用饭，提前得了消息的店家早早就挂上了今日休店的牌子，等到简凝和周长瑾来了，店家亲自迎了两人上楼入座，掌柜的跟在其后一一问清楚两人可有忌口，可有偏好之类，得了确切消息，掌柜的先一步退了下去。 德兴楼既然是京中最大的酒楼，那厨艺高超的大厨自然不止一个两个，今儿个又没其他客人，几个大厨带着帮手专做他们这一桌菜，因此速度很快便上菜了。 可谁料，这第一道鱼头豆腐汤刚送上桌，简凝便立刻变了脸色，捂嘴干呕起来。 那上菜的小二吓得脸都白了，还是掌柜的稳住他，带着他一道下了跪。 周长瑾顾不上他们，他紧张的看着简凝：「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简凝摇了摇头，正想说话，鼻尖便又闻到了一股子鱼腥味。按理这些鱼都处理的极好，本是应该闻不出的，可她这会儿非常时机，愣是鼻子尖的不得了。 周长瑾找到了「罪魁祸首」，立刻摆手撵人：「先撤下去！」 等那鱼头豆腐汤端远了，简凝才终于停止干呕，吩咐青湘道：「你去吩咐一声，今儿个给做些清淡的来，至于那鱼，你们看着自己若是吃不完，就赏下去吧。」 打发了青湘青黛下去，简凝才摸着小腹，笑着看向周长瑾道：「你别紧张，我这……是有宝宝了。」 「什么？」周长瑾惊得声音都变调了，「什、什么时候的事？」 他怎么一点儿也不知道！ 简凝有点儿不好意思，拉着他的袖子摇了摇，小声道：「你可还记得，就是两个月前，那一次在御书房……」 记得！怎么不记得，周长瑾记得太清楚了！ 那是他第一次和简凝不在床上，因着刺激太大，他那回就没控制住。 简凝当时是怎么答应他的？ 说回去尽快处理。 所以，这是回去后根本没处理？ 简凝的脸色证明了一切，不过她可不怕周长瑾，还一副很有理的模样道：「那我也是没办法，我都跟你说了我身体很好，想要个孩子。你一直不同意，那我只能自己想办法，再说了你可别生气，我现在是双身子的人了，你吓到我，对我对宝宝都不好。」 呵，她还有理了！ 周长瑾都要气笑了，可是瞧着她那得意的小模样，还真是打不得骂不得。到最后也只憋出一句：「你怎么也不早说？今儿个大姐成亲，又吵又闹的，万一你和孩子有个闪失怎么办？」又道：「我看吃了饭咱们哪也别去了，立刻回宫，直等你把孩子生了，咱们再说其他的。」 他其实都想饭也不要吃了，谁知道这外面的饭干不干净，听说女人怀胎前三月最是危险，若是有个闪失他是真吃不消。但想着如今是真没人有这么大胆子，而今儿个折腾了半上午了，就算肚子里的孩子不饿，凝凝也该饿了。 谁知道他这一说简凝可不乐意了：「我又没什么事，一会儿吃过饭你忙你的去，我傍晚一准回宫。」 这会儿是初秋，两人成亲到现在也快一年了，如今的简凝脾气可大着，决定了什么那势必就要做到。当然了，这么久以来她其实也只在五月的端午，八月的中秋，给安平公主和太皇太后送过东西。 真说见面，自打她嫁给他，这还是第一次提出要见。 这当然不是说她就不想娘，不想外祖母了，相反的她其实很想。可是顾虑着他，怕他心里不好受，所以才一直压抑着，不肯主动提起来。于情于理，周长瑾都没办法拒绝她，因此他沉默片刻，到底点了头。 简凝向他保证：「你放心，我比你还想要孩子，我肯定会格外小心，保证我和宝宝都平平安安，一点事儿也没有。」 周长瑾更在意的是她，但闻言却只摸了摸她头发，「嗯」了一声。 谁料吃过午饭，周长瑾却并未离开，而是一路送简凝去见安平公主了。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简凝脸上的不淡定便忍不住了，眼看着再过一条街拐个弯就到了，她一把抓住周长瑾的手，道：「你还跟着我？」 周长瑾原是肃着脸，简凝一问，他便缓缓笑了开，「嗯，我陪你。」 简凝沉默片刻，伸手摸了下肚子，而后便直接道：「我不去了，回宫，我跟你回宫！」 她知道周长瑾是担心她怀着孩子不放心，可让他放过齐氏一族的人已经够难为他，哪能还能再让他跟着去见娘，去见外祖母？两人即便结为夫妻，合二为一，可早已泾渭分明的立场是无论如何也跨不过去的。 他早早退了一步，她又如何不能再退一步。 反正除了之前两次的送东西，娘和外祖母身边都有她的人，她见不到人，但却通过信，也知道她们都过得还不错。既如此，那就再等等又如何，左右如今她应该也有两月左右的身孕了，十月怀胎便能生产，也等不了多久。 第五十一章 简凝态度坚定，不等周长瑾答话，就扬声对外吩咐：「调头，回宫！」 周长瑾却反握住她的手，快速摇了下，跟着便对外道：「不用停，继续！」 「周长瑾！」简凝急得叫他名字。 周长瑾却笑了笑，是那种笑入了眼底，真正发自心底的那种笑。他小心翼翼抱住简凝，柔声道：「你别多想了，你嫁给我到现在，可还一次没见过岳母呢。哪有女婿不许妻子回娘家的，自古以来就没这个道理，乖，高高兴兴的，不然垮着小脸，一会儿岳母瞧见还说我欺负你了呢。」 简凝的眼泪唰一下就下来了。 即便不提周齐两姓之间的深仇大恨，单指进宫的女子，谁能时常回娘家？ 有那得宠的，一辈子可能有个几次，但更多的，是一辈子一次也没有。 周长瑾又心疼又无奈，「快别哭了，你可是马上要做娘的人了，孩子还没出生你就哭，仔细以后生出个小哭包来。若是女孩儿咱们护着些也就罢了，若是男孩儿，这江山以后怎么交给他？」 想到以后生个小哭包，等到做了皇帝，有什么大事儿了他就只会哭，简凝顿时被逗得又哭又笑。她不乐意的捶着周长瑾的胸膛，嗔道：「你怎么能这样，这可是你的亲生骨肉，你怎么能说是小哭包呢？」 见她终于不再念着刚才的事儿了，周长瑾忙道：「我该打，该打！只要孩子他娘不哭了，那我再也不说了，可好？」 叫他这一说，简凝还哪里敢哭，忙把眼泪擦干净了。 简凝去见齐蕴仪的时候，周长瑾这边是林贺过来作陪的，而瞧见快一年不见的齐蕴仪面色红润，气色极好，瞧起来倒像是年轻几岁似得，简凝心里是再没有担心了。 倒是齐蕴仪担心，抹了一回眼泪，便先责怪起她来：「你这丫头，好好过你的日子便是，怎么还回来见我了？你这一来，也不知他心里怎么想。」 简凝看到这样的娘很高兴，如同从前一般抱着她的手臂，撒娇道：「可是我好久都没见娘了，我想您了。」 齐蕴仪又何尝不想女儿呢，可简冰简成佳她还能偶尔一见，但简凝，她却是再不该见的。她道：「你想我，只要想着我在宫外过得极好，那见不见的也没什么两样。想我的时候，你就好好过自己的日子，我瞧着你如今年纪也可以了，你跟他成亲这么久，也是时候要个孩子了。」 简凝摸摸肚子，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娘，我已经有了。」 「当真？」齐蕴仪惊喜不已，看着简凝还平坦的肚子道，「是不是还没到三个月？你这丫头啊，月份还浅着，就应该待在宫里好生养着，你乱跑出来做什么？」 简凝道：「我没事，身体好着呢。」 可生孩子于女人而言，那不管是在什么人家，都是一件危险的事情。齐蕴仪不放心极了，抓着简凝方方面面的一通问，又叮嘱了再叮嘱，这才总算放过。 简凝瞧着娘，想到方才走出去的林贺，却是突然道：「娘，我如今在宫里过得很好，也有能力照顾好弟弟妹妹。国公府那边，有祖父和大哥，他们也会偏疼几分弟弟妹妹，所以您……您不用因为放心不下我们，而不敢往前。」 齐蕴仪一惊，忙道：「你这丫头，你胡说什么呢？」 简凝一直都有关注娘家，又如何不知道府里发生的事，何况她刚刚还看见了林贺出去时眼底的不放心。她劝道：「娘，林统领对您一片真心，您已经因为简松临苦了前半生，后半生左右是在这府里，您便随了自己心意，又能如何呢？还能有人敢说您不成？就算有，还有我呢！」 见简凝说出这样的话，齐蕴仪也知道她在宫里过的如何了。 想来是真被周长瑾宠在了心尖上疼着，所以才敢这么说的。 她抹了抹因高兴而掉出的泪，笑道：「好了，娘心中有数，你别管了。」 简凝也不好再多劝，于是只能岔开话题，道：「我见了您，还想去城外见见外祖母，一晃一年多没见她老人家了，她定然也想我了。一会儿咱们出城，顺路去接上弟弟妹妹，咱们一家四口都过去吧？」 「不行！」齐蕴仪态度强硬的拒绝了，「你还没出三月，不能出城，你当城外的路好走吗？你听话，你外祖母那边我每半个月都会打发人去瞧一次呢，她好好的，你不用担心。若是真想见，那也得生下孩子再说，不然你这样跑去，她知道了还要再为你担心一回。」 简凝在周长瑾跟前撒撒娇发发脾气，那即便是想要天上的月亮，周长瑾也会去给她摘了来。可是在齐蕴仪跟前，那是想也不要想的，所以她的出城计划到底是被打消了。 而前院周长瑾看着站在他面前不卑不亢的林贺，沉默片刻道：「你就打算一直这样了吗？一直待在这府里，一直不清不白的两个人在一起？」 林贺不知道周长瑾的意思，只微低头，一言不发。 周长瑾道：「虽说林家的二少爷不小了，但男人嘛，不管什么时候娶妻，都不会有人意外。」 林贺浑身一震，有些不敢置信的抬起头。 看着周长瑾眼底的了然，他几乎是控制不住的噗通就跪下了，「臣林贺，谢皇上！」 周长瑾叹了口气，道：「起吧！若是林二少爷娶得贤妻，日后多叫你妻子往宫里走动走动。皇后年轻，朕又国事繁忙，很需要人陪一陪。」 林贺声音极其响亮，「臣，遵旨！谢皇上！」 周长瑾没再说话，听闻外面有脚步声，先一步转身出去了。 简凝是在腹中宝宝四个多月的时候被允许出宫见外祖母的，她原是想跟上回一样先去见娘，然后再绕到成国公府带上弟弟妹妹，可结果出了宫，马车夫得了周长瑾的吩咐，却直接一路往城外去了。 在城内还好，出了城，路一差，简凝才发觉不对劲。 她从周长瑾怀里撑起身子凑到窗边，将车窗帘子一掀开，就惊住了，「咱们这是去哪儿？好像已经出城了！」 周长瑾把她拉回来，「这路不好，你靠着我别动，仔细颠着你。」 简凝回身看他，疑惑道：「咱们不是说好了，先去接娘，然后再去接冰冰和佳哥儿？」 周长瑾大手轻抚在她已经微微凸起的小腹上，道：「天一日日变冷，你一个双身子的人哪里适合那般绕来绕去的？我已经打发人去接弟弟妹妹了，岳母那边一早也打发人去送了信，她自己会过去的。」 原来是这样，简凝点点头。 而此时齐蕴仪和林贺其实已经先一步到了，今日的齐蕴仪穿了一身白底绣红梅的小袄，下身是大红的马面褶裙，因这天冷外头罩了件浅杏团花织锦披风，这样一番打扮，若是远远看去，只以为是哪家新婚的小娘子。 而此刻齐蕴仪的脸色的确跟新婚小娘子那般红艳艳，她被林贺小心扶着，可嘴里却不住的在念叨着：「你非说好看，可我哪里适合穿这些，这裙子太红了，这袄子太嫩了，还有这披风……这给你三妹妹穿还差不多，我哪里能穿啊！」 第五十二章 她说着停下脚，一副想要回去换了的架势。 林贺笑着拉住她，「哪儿啊，三妹妹有适合三妹妹的，你也有适合你的。谁说这衣服不适合你了，这穿着多好看呐，别说我看着挪不开眼，就是三妹妹不也说了，她瞧你穿的好看，回头也要学你这么穿呢。」 齐蕴仪脸色却更红了：「胡说什么呢！」 林贺不说了，扶着她的手紧了紧，「好了好了，你不是说许久没瞧见岳母想了吗？咱们快着些，得赶在皇后娘娘来之前过去才行，不然一会儿人都到了，咱们的事儿你又不好意思说了。」 这倒也是，齐蕴仪觉着一日两日不说没事，时日长了还不说，那太委屈林贺了。 于是就这么半推半就的，被林贺推去见了昔日的太皇太后刘氏。 宫外的衣食住行自是比不得从前在宫里，可宫里只是四方小天地，到这宫外虽依然被困在尼姑庵，但却觉得天地间都开阔了一般。早先刘氏挂念女儿和外孙外孙女，以及被打在大牢的孙子齐铭，可后来见周长瑾没有要他们的命，慢慢也就放开了。 到后来简凝做了皇后，她明白了原因，心里就更没有担忧了。 说恨，那是真不至于。若真是恨，那也该周家恨齐家，如今大齐被灭，天下改了姓，无非是技不如人。既然是自己没本事，那还有什么好恨的，人家没要你的命，那已经是天大的仁慈了。 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女儿了。 原以为是嫁了个好人，谁知道是嫁了个披着人皮的狼，虽说是她亲自下令毁了简松临，之后猜也猜得到简松临过得是什么日子，但她女儿的人生，却也已经被毁了。 被那样伤过，之后又被软禁于公主府，刘氏这一年来想起一次就要哭一次。 若说唯一的恨，那也就是恨不能陪在女儿身边，不能时时刻刻看着女儿了。 所以刘氏如今的身体，说好算不上好，毕竟每日都有忧心的事。可说差却也绝不算差，毕竟不放心女儿，哪怕是硬撑她也得撑下去，不放心啊！ 反倒是和她住在一个院子的裴心蕊，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刚被赶来尼姑庵的时候还能日日哭嚎，到如今眼泪已经流干了，人也只能躺在床上熬日子，反正是起不得了。 刘氏往日对她是真不怎么喜欢，可到了如今，这到底是她名正言顺的儿媳妇。两人在这城外也算是相依为命，互相结伴了，只要裴心蕊有一口气在，她就不能不管。 刘氏出宫时，跟了她大半辈子的陈嬷嬷被她放出去了，如今跟在她身边的是后来才来的一个姓蒙的嬷嬷。刘氏想了半天女儿，叹了口气便吩咐蒙嬷嬷，「去瞧瞧那边，瞧瞧早饭可吃下去了，若是还没，问问午饭想吃什么。」 蒙嬷嬷应下出去，才到门口又忙忙回来，「老太太，大小姐来了！」 如今是不适合再称呼太皇太后和公主的，蒙嬷嬷就一直喊老太太和大小姐了。 刘氏一听说齐蕴仪来了，顿时眼睛一亮，忙就起身要出去迎。不过到底年纪不小了，又有去年冬天那一场宫变在，她的身体是不如从前了，起了两次没能起得了身，还是蒙嬷嬷上前扶了她才站起来。 而这么一耽误，齐蕴仪已经进来了。 刘氏看着齐蕴仪的打扮愣了愣，继而眼泪就下来了，「蕴仪，你，你这是……」虽说心里有了猜测，可不知道是不是事实，刘氏没敢直说，只道：「你看起来气色很好！」 「娘。」齐蕴仪上前一步，想要说什么，又没好意思开口。 离得近了，刘氏把女儿上上下下都打量了一遍，又伸手拉了她的手，这才小声问道：「是谁？什么时候的事？他……他待你是真心的吗？」 如今齐蕴仪虽说是皇后娘娘的亲娘，可却已被软禁在府里不得出门，刘氏这是不放心。毕竟她知道齐蕴仪手里不管是银子还是珠宝，那都不少，就担心是有人看上这些，故意哄着她的。 齐蕴仪道：「是林贺。」 「是林贺？」刘氏有些震惊，但一想，却又觉得在意料之中。 齐蕴仪点头，很快又继续道：「娘，昔日公主府里的我，已经于两个月前死了。如今，我是林贺新娶的农门寡妇，是上了林家族谱，住在林家的林二太太了。」 这下子刘氏是真的震惊了，许久之后她才再次开口，「阿凝她……还好吧？」 「好，算算日子，阿凝已经有孕四个多月了。」齐蕴仪道，「今儿个我会来，就是宫里送了信，说今儿个阿凝要来看您，因此我提前一步过来了。」 刘氏已经一年多没见着最疼爱的外孙女了，听了这话忙抹了眼泪，抬脚就要往外走，「我去迎阿凝，我去迎阿凝。」 齐蕴仪没劝，忙和蒙嬷嬷一左一右扶了她准备出去。 简凝却已经跟周长瑾携手一道进了小院，离得很远，简凝一看着正房门口那走路都要让人扶着的老太太，便哽咽了：「外祖母！」 刘氏也看见简凝了，当然，还有她身侧的周长瑾。 男人高大威猛，却以小心翼翼的姿态护在外孙女身边，刘氏的心彻底安了。她推开蒙嬷嬷和齐蕴仪，一路疾步上前，到了跟前噗通就跪下了。 「外祖母！」简凝惊叫起来，忙蹲身去扶刘氏。 刘氏却很固执的给周长瑾磕了头，周长瑾叫了起，她不要人扶，自个儿撑着起了。 外头的动静并不小，这小院不算大，虽然躺在床上起不得身，但裴心蕊耳朵却灵敏着。虽说她只听到那男人说了一个字，但只需要这一个字，她就认出来他是谁了。 是裴瑾吧？ 哦不，他姓周，叫周长瑾。 是周长瑾吧，他来干什么呢？ 裴心蕊突然无比痛恨自己这不争气的身体，她要是好好的，这会儿就能出去瞧瞧了。可她根本就动不得，因此只能招了伺候她的小丫鬟过来问：「外面，是不是皇上来了？」 当初刘氏和裴心蕊被送到这尼姑庵，身边伺候的人都一起送了来的。早前裴心蕊浑浑噩噩，所有的时间一半用来伤心周长瑾，一半用来担心齐铭，根本就没想着给身边人找出路，当然也没心思拿捏那些人。在周长瑾吩咐下来不用多管闲事时，她身边昔日贴身伺候的，竟有不少偷了银钱珠宝跑路的，以至于后来她跟前没人伺候了，还是刘氏叫了个小丫头过来。 这是个年纪不小的丫头了，只是脑筋有点儿缺根弦，所以才没心思走，且伺候起来也老老实实，没那鬼点子。听了裴心蕊的声音就忙赶了过来，这会儿也没犹豫，立刻就答道：「是皇上来了，皇后娘娘也来了，皇后娘娘好漂亮啊，像是天上的仙姑一样。这会儿都跟老太太进上房了，哦对了，大小姐也来了，大小姐也变得好漂亮！」 老太太和大小姐，裴心蕊想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是谁。 但皇后娘娘，却是不要想，她就知道是说简凝了。简凝！那本该是她的儿媳妇，本该是嫁给齐铭的啊！如今呢，如今她的齐铭还被关在大牢，可简凝，却抢了她的男人，去做皇后娘娘了！ 第五十三章 裴心蕊想着这些，不知怎地身上突然有了劲，竟是一抬手，直接挥掉了旁边小几上她的早饭。她如今身子弱，早饭便是稀粥加小菜，一些好克化的东西。这么打在地上，顿时汤汤水水流了一地。 小丫头再是脑筋缺根弦，也知道干活累啊，当即就抱怨了，「哎呀，又要打扫！」 裴心蕊猛地看向她，因为太瘦，昔日一双好看的眼睛怒瞪起来，就好像眼珠子都要蹦出来一般，很是有几分骇人。她冷冷喝骂道：「滚！滚！滚出去！」 小丫头吓得抖了抖，果然转身就跑。 而裴心蕊看着那大敞的门，感受着那一阵阵寒风，却是没多久就闭上了眼睛。 再也没能醒过来。 十月怀胎，简凝十分顺利的生下了她和周长瑾的嫡长子。 一个一出生就哭声震天响的小孩。 简凝身子一向好，有孕后又是有太医严格把控着饮食，自个儿每日也没断了适当的运动，因此孩子生下来后她也依然很有精神。只不过听着这震天响的声音，她却是有些犯了愁，这孩子可别叫周长瑾给说中了，真是个小哭包啊！ 这可是嫡长子，不是嫡幼子啊！ 好在这孩子只是刚出生那会儿哭得响，其后喂了奶，就乖乖的不哭不闹了。 孩子还没出生时周长瑾就给起好了名字，若是女孩儿就叫周娇，若是男孩儿就叫周复。复，意有光复大周的意思。 周复和他爹说的小哭包完全不一样，除了刚出生时哭得震天响外，后头从小到大，就连简凝都很少见他哭。 而唯有一次他哭得让简凝印象深刻，那是在他四岁时青湘出阁。 青湘出嫁时已经二十五了，这时候周复四岁，简凝肚子里已经怀揣了第二个。而周长佩也已经生下了个女儿，青黛更是早在周复两周岁时嫁了人，这会儿刚好生下一对双胞胎儿子。 而青湘，原本青黛出阁时简凝也想帮她相看，可谁知她竟是下跪求不嫁。 这丫头自小就稳重，这好也不好，不好的是，她闷在心里的话谁也不肯说。简凝压根不知道她喜欢蒋涛，只见她坚定的不肯嫁，还当她的确是不想嫁人，劝了几回无用后，就只能任由她不嫁了。 因为有了儿子，简凝看谁都不靠谱，唯独青湘最得她看重，所以青湘就一直跟在周复跟前。这也就导致了在周复四岁时，蒋涛主动跟青湘表白，两人求到简凝和周长瑾跟前，得了允许准备成亲时，周复舍不得，再一次哭声震天。 这小子才多大点儿，就搁那嚎哭着不许青湘嫁人，说是等他长大了嫁给他。 简凝无奈极了，只能把臭小子踢给他爹，在周长瑾一张冷脸的威压下，这臭小子不喊了，只一抽一抽的可怜巴巴掉着眼泪。 最后看得简凝实在心疼，只好哄他：「等你以后长大了，一定给你娶个特别漂亮的媳妇儿，就像青湘那么漂亮，行不行？」 四岁的周复白白胖胖，眼睛黑漆漆跟葡萄似得，被哄了后小心翼翼看了眼周长瑾，而后就讨好起简凝来了，「不，娶个像娘这么漂亮的媳妇。」 简凝被他一本正经的模样逗乐，刚一笑呢，肚子就疼了。 于是臭小子被他爹单手提着丢给姑姑，眼睁睁看着他爹把他娘给抱走了。 不过这回周复小人儿没生气，因为从这以后，他就有了个叫娇娇的小妹妹。 睁开眼睛，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床帐，简凝有些不知身在何处。 只是浑身的无力感却很严重，好像手和脚都抬不起来似得，她不由在心里想，看来这真的是老了。不是年纪老，而是因为周长瑾的先一步离开，她虽然答应了他，一个人也要好好活下去。可身体却明显更懂她的心，没病没伤，却一日日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想起临闭上眼晴的那一刻，床前哭倒的一众儿孙，简凝是又欣慰又难受。 这些孩子们都是孝顺的，可她……却再也不能陪在他们身边了。 重重叹了口气，简凝的眼睛慢慢亮了起来，虽说离开了儿孙，可是就要见到他了吧？他走了才三个月呢，自己这么快就追来了，他应该没走远。 「表……表哥，简凝她没事吧？她不会死吧？」 突然有声音传来，简凝没听出这是谁在说话，但因为提到了她，便自然而然的竖起了耳朵。可是心里却是不高兴的，她一把年纪了，又是皇太后，这到底哪里来的小姑娘，怎么这般不懂规矩，居然敢直呼她的名字！ 是在慈宁宫门外吗？那些下人都是干什么吃的，一个个的都跑哪里去了？ 「不会！她又不是面捏的人，不过是摔了一跤，怎么会就死了。就……就算是死了，那也是她的命，谁叫她这样的天还往外头跑，明知道自己身体不好，走路还不带眼睛！」正想着，突然传来一道少年的声音，带着慌乱的才变声时候的声音，难听，但却熟悉。 是齐铭！ 简凝心里顿时一团火气，但同时，她也察觉出了不对劲。齐铭早在几年前就死在了大牢里，而就算没死，他也已经到了暮年，怎么都不该有这样的声音。 「郡主。」青湘温柔中带着哽咽的声音响在耳边，「郡主，您别听，别听那些话……」 简凝觉得身子很重，很是费了些力气才转了头看过去。青湘不是一个越老越俏的老太太，她居然变成了小姑娘，雪白的皮肤，越发衬托出她眼睛哭得红肿。 「该死的裴如月！我想杀了她！」青黛还是急性子，还是私下里乱说话。 「青黛！」青湘呵斥，「你还嫌事情不够乱吗？还想给郡主惹事吗？」 「我没有。」青黛小声的说道，看着简凝，眼泪大滴大滴的往外滚落。 简凝用力的闭了下眼，再睁开，一切如常。 她终于接受了现实，她回来了，居然过了一辈子后，她又回来了，回到了最初的时候。她没死吗？也是，她的身体是不好，但也不至于摔一跤就会没命。应该是太担心太着急又太生气，所以一时才背过气去的吧？ 简凝有点恍惚，若是这样，那难道她和周长瑾的那一生，都是梦吗？ 不，不会。那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她的夫君，她的儿子，她的女儿，都是真的。 简凝伸手，一边一个抓住青湘和青黛，「扶我起来！」 两人吓了一跳，青湘忙就想劝，可是瞧见简凝脸上难得的坚定，不知怎地，就咽下了已到嘴边的话。她有一种预感，即便她说了，郡主也不会听的。 好不容易坐正身体，简凝不得不承认，她此时的身体真的是太差了！ 四肢冰凉，好似不断的有凉气涌入身体一般，人是冷的发颤，可这么一番折腾，她额头和身上却都冒了虚汗。要改变，既然回来了，她又才不过十三岁，一定要改变！ 「青湘、青黛，我问你们，外祖母到底……怎么样了？」那一世外祖母寿终正寝，这一世她不信，不信外祖母才这个时候就不在了。 青湘忙道：「奴婢去打听过了，太皇太后只是身上有些不好，并没有性命危险。」 第五十四章 青黛跟着道：「郡主，应该是裴如月故意的，她故意想看您笑话！」 虽然已经过去了一辈子，虽然她已经不大记得当时裴如月说了什么，但她却记得清楚，裴如月是想她死的。所以裴如月的故意，绝对不是想看她的笑话，应该是知道她身体不好，又和外祖母最亲近，就想不费一兵一卒，让她自己死吧？ 这样，皇后之位可就腾出来了。 在那一世，简凝自然是恨的，可更多的是恨齐铭。因为那时年纪还小的裴如月，耍的都是些对她起不了大作用的手段，所以最后她也只是抬了裴如香出来。但这一世，裴如月已经生了这样歹毒的心思，那自然和齐铭一道，都不能放过！ 得知外祖母没有性命之忧，简凝放心后便想到了娘，想到了周长瑾。 这一世娘应该是误会了，那么简明珠应该待在娘的身边，这个阴谋她必须要揭穿。 而周长瑾，他此刻应该是故意被关入大牢的。 做了几十年的皇后，三个月的皇太后，简凝再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了。她清楚的知道周长瑾的能力，也知道他身后的实力，更看得出他故意被关的用意。 说起来齐铭真是蠢，他居然真就顺着周长瑾的意思大开杀戒了，他这正是自个儿一步步在毁灭大齐！他的智商，哦不，他应该没有这东西，他又蠢又坏，的确不适合做一国之君。 简凝摇摇头，不再管齐铭，而是继续想周长瑾。 她必须去见他。 他若是也带有之前的记忆还好，若是他一无所知，自己不往前一步，那这一世他们只怕就走不到一起了。有了前世几十年的夫妻恩爱，有了复儿和娇娇，她这辈子非他不嫁。 「青湘。」在两个丫头身上来回看了两眼，简凝最终选定了青湘，「你现在就出宫，去成国公府见我大哥，跟他说明我现在的情况，说我想回家。」 青湘还没应声，青黛先急了：「郡主，成国公府那边……」 简凝摇头打断了她的话，抬抬下巴示意青湘出去，而后对青黛说：「你去见太后，跟她说，让她请太医过来给我看病。」 不管成国公府那边是因为简松临死因不明而不喜欢她，还是因为误以为她是外室女而不喜欢她，只要她还姓简，大哥就不会不管她。前世他连简明珠都管，这辈子自己在宫里若是被人欺负，那也相当于是成国公府被欺负，大哥不会不管。 而至于她请太医，裴心蕊虽然拗不过齐铭，不敢放了周长瑾。但给她请个太医，即便是看在成国公府的面子上，聪明人裴心蕊也不会拒绝。 青湘青黛出了屋，齐铭立刻看过去，问道：「郡主打发你们去干什么？」 虽然心里恨死了齐铭，但青湘青黛却不敢有丝毫怠慢。 两人纷纷行礼，青湘道：「郡主打发奴婢回成国公府，说是要回家。」 青黛道：「郡主打发奴婢去见皇太后，想请她老人家给请个太医，郡主身上有些不好。」 原来真没死，齐铭不由松了口气。 虽然他心里更喜欢裴如月，但简凝长得漂亮，只要安安静静不说话坐在那儿，他也是喜欢的。她那么漂亮，就单只看看，他就觉得高兴，但就是她身体太不好了，其实她如果身体好，让他能做点儿什么的话，他也许更喜欢她也说不定。 「小安子，你去叫刘太医过来看看郡主！」齐铭转身吩咐贴身太监安林，而后看着青湘犹豫一瞬，挥了挥手，却是对青黛道，「小安子去请刘太医了，你哪里都不要去，进去伺候郡主。」 青湘快步走了，青黛点头，又退了回去。 没有人注意裴如月，自然没有人发现她的失望，以及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杀意。 「表哥，咱们要不要去看看简凝？」她垂头提议。 齐铭想到现在的简凝，定然是因身体不适而面色苍白，了无生气。光是一想他就觉得嫌弃，因此摇摇头，拉着裴如月道：「不了，天儿这么冷，咱们先回御书房去。」 青湘回来时，简凝刚灌下刘太医开的药方煎出来的一大碗奇苦无比的药。实际上她的身体真没什么大碍，不过是因之前的一次落水有些体寒，再加上她自小被养得娇，一有不舒服就缩在屋里能一个冬天不出门，身体不经过锻炼，又怎么能好起来。 简凝这会儿听医嘱好生吃药，吃完了就撑着身体在地上走了几步。 青湘带回简成元允许的回复后，简凝穿上厚厚的披风，抱着暖炉，强硬的叫人抬了轿子来，一路去了慈宁宫。这一次没人拦她，她顺利见到了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的脸色很难看，比前世在城外待了两年也老了几岁时还不如，这都是气的。她疼爱的外孙女，捧在手心的女孩儿，被亲娘厌弃不说，又遭齐铭不喜，她如何能不气。若不是还担心着简凝，她真能气得撒手去了。 见着简凝，太皇太后急得就想从床上起来，「你这丫头！这样大冷的天，你身上又不舒服着，跑出来做什么？」又去训青湘青黛，「你们也是，叫你们伺候郡主，你们……」 「外祖母。」看到躺在床上的这一世的外祖母，简凝不知怎地就有些难受，「外祖母我没事，您身体不好，别气着了。」 才说两句话，太皇太后已经剧烈的咳了起来。 陈嬷嬷忙过来撑住她，一面又轻轻给她拍抚着胸口，好一会才让她停下。 太皇太后脸上出现了几分疲倦几分不舍，瞧着坐在床边的简凝，伸手怜惜的摸了摸她的脸，「阿凝，都是外祖母不好，一直拘着你在宫里，如今就算是想把你嫁出去，也不知谁好。而你，更是没能认识其他人，若是外祖母有个不测，留下你一个，你可怎么办呢？」 说着话，太皇太后眼睛就湿了。 简凝忙握住她的手，道：「外祖母，既然您担心我，不放心我，那您千万不要有事。您只要健健康康的活着，才能护我，不是吗？」 可人的身体，有时候真是有心无力啊！ 太皇太后没答话，只道：「你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外祖母已经这样了，简凝又哪里能拿齐铭和裴如月的事来让她操心，因此只道：「齐铭要娶裴如月，太后已经同意了，我再留在宫里，似乎也不大好。外祖母，我想出宫回简家，等您身体好些了，您给我赐婚，行吗？」 太皇太后没想到简凝被逼到这种地步了。 一时想到安平公主的确是不管简凝的，而她又已经有心无力，若简凝不自己想办法，这辈子还真是就毁了。她咬了咬牙，觉得不管怎么样，她也一定要撑下去，要活着给简凝赐婚，看着她嫁出去才行。 「好，外祖母答应你。」太皇太后道，「阿凝，你去了简家，记得要多往你祖母跟前走走，尽量要讨得她的喜欢。再有便是你两位伯母，如今你祖父和两位伯父不在京城，家中是你大哥当家。而你大伯母和大嫂，你更是要多多接触，你大伯母那边，你手里有什么上好的药材补药，只管送。而你大嫂和你年纪相差不大，那些金银首饰外祖母给你留了许多，你挑些好的，送给她。一旦你遇着了喜欢的人，记得，第一时间进宫告诉外祖母，知道吗？」 第五十五章 简凝一一应下，当天就含泪出了宫。 同样的地方，同样的人，但是他们之间的感情却完全不一样了。 简凝下马车时，成国公府的大门口只有大嫂于氏带着下人在等，这一世简成元没跟周长瑾去南疆平叛，于氏嫁给他后有了身孕，如今刚好过了前三月。她看起来略有些丰腴，但脸色白里透红，显然身体养得极好。 等简凝下了马车，她才淡笑着迎上来。 在她行礼之前，简凝先扶了她，「大嫂，你有了身孕，怎么还跑出来了？」 简凝的手凉，因此扶的是于氏的衣袖，但就算这样，那凉意也隔着衣袖传了过去。于氏心中一暖，再看简凝，神情便有了变化。这是个很体贴的姑娘呢，不仅免了她行礼，还怕冰到她。 「娘那边在忙着走不开，我一听说你要回家，想着我还一直没曾见过你，便自告奋勇的来了。」于氏笑道，把手中的暖炉塞到简凝手中，「走吧，外面风大，咱们进去再说话。」 于氏并没有带简凝去见陶老太太。 简凝前世就和陶老太太翻了脸，这辈子也大致能猜到原因，自然不会多嘴过问。随着于氏去见了程氏，及后将于氏留在程氏那，撑着身体又去见了回张氏。这辈子两位伯母和安平公主之间的嫌隙并未解除，但好在两位伯母都不是那等把事儿迁怒到下一辈身上的，反倒是见简凝气色不好，人也太过单薄，很是关切了一阵。 简凝从宫里带了不少东西出来，两边走了一趟散去不少，回到程氏给安排的住处后，才让青湘跑了一趟荣安堂，把仅剩的一根人参送给了陶老太太。 东西那边倒是收下了，但话却没有一句。 青湘回来的时候，脸色就有些不好看，见简凝没老实待在床上，反倒是扶着青黛在屋里来来回回的走，就忙紧张上前道：「郡主，您身子不好呢，这样冷的天，还是赶紧到床上暖着吧？」 简凝已经走了好一会，脸颊微微泛红，看起来气色都好了些。 她笑道：「没事，我这么来回走着并不冷。倒是你出去一趟累着了，先歇歇，一会儿大哥回来了，你还得再去跑一次。」 不管大哥知不知道简明珠的存在，她都要说出来。 前世娘和林贺夫妻恩爱，后来更是高龄产子，给林贺生了个非常可爱的儿子。这辈子的娘却过得那么不快乐，这一点是她接受不了的，哪怕不为了给自己正名，但只为娘的幸福，她都不能不管这事儿。 待简明珠的事儿曝光，便是祖母还怪娘，可其他人却定然不会再怪了。 青湘想到在荣安堂遭的冷脸，就有些担心去见了简成元是一样的结果，她倒是不怕被冷着，可她怎么跟郡主说啊？郡主如今过的已经如此不容易，要是亲祖母亲堂哥都不管不理，那是真的再没人肯给她出头了。 简凝猜到她在想什么，道：「你只管去，我不会因着他们的态度而受不住的。再说大哥和祖母不同，大哥他……肯定会见我的。」 想到前世大哥那么疼她，这辈子却连见大哥一面都有些麻烦，简凝心里也有点儿酸。 但她坚信，大哥一定会见她！ 简成元一直到天擦黑才回来，青湘等在他回房的半道上，还没等行礼，简成元就先开了口：「是简凝让你来的？」 青湘忙行礼回话：「是，郡主说想见您。」 简成元看了看天色，漠然道：「叫她一刻钟后来书房。」他正好也想见她。 简凝得到消息后不由想，这就是两辈子的区别了，前世她好好的，只是担心她心里不舒坦，大哥都不避忌男女有别，依然亲自往她屋里来。可这辈子，大哥是知道她身体不好的，也知道祖母不欢迎她，可就这样仍然没打算过来。 此一时彼一时，简凝也不敢有怨言，要知道这辈子的确是她没跟大哥亲近的。再加上有爹娘的事儿夹杂在中间，大哥同意她回简家，都已经是顶着极大压力的了。 穿好厚厚的披风，又抱了暖炉，简凝才出门。 简成元回房换了衣服，看了回于氏后才去书房，当听见脚步声他从书里抬起头，就看到个略有些臃肿的身影进了屋。那臃肿并不是说简凝胖，相反她的脸非常瘦，下巴尖尖，脸色雪白，没什么血色的模样。 只看一眼，到底是有着割不断的血脉亲情，简成元微微皱了下眉，心里就软了些，吩咐跟着进来的青湘道：「去关上门。」 大冷天儿，门开着可是一阵阵寒风。 青湘过去关门，简凝却吩咐她：「你和青黛先找了地方待着，半个时辰后再过来接我。」 简成元再次皱了皱眉。 他想不明白这个堂妹有什么话要和他说，能用得着半个时辰这样久的时间。不过这是她刚进府，又当着下人的面在他这里说的话，因此他并未出声。 待屋里只剩下兄妹俩了，简凝才看向大哥。 她醒来还不到一天，记忆里的大哥还是那个听说她快不行了，大冬天不管不顾冲进宫，看着她就掉眼泪的老头子。可是这会儿，大哥却还是个不到二十的年轻小伙子，因着她的身份起身站了起来，但身姿挺拔，不卑不亢，当得起一个丰神俊朗。 真好！ 「大哥。」简凝开口，「齐铭要娶裴如月，所以我搬出宫了。」 这消息暂时还没传开，虽说之前有风言风语，可毕竟还没有板上钉钉。因此简成元听了这话，惊讶之后便是勃然大怒：「什么？皇上要娶裴如月？娶？那你呢？」 大哥果然不管什么时候都会给她出头。 若是她没有重新回来，若是她真的死在宫里，那大哥之后也会给她出气吧？ 若是没有她，周长瑾成功后，哪怕是为着她，为着她被逼死相当于简家被齐铭不看在眼里，大哥也不会帮着齐铭去对抗周长瑾。这样的话，周长瑾应该会放过成国公府。这样一想，简凝的心情越发好了。 她实话实说道：「我自然是出宫，另行再嫁。」 「岂有此理！」简成元气得猛地拍了下桌案，当即抬脚就走，「你在家等着，我进宫一趟！」走到简凝身边，又忍不住停下训斥，「发生这种事，你怎么早不告诉家里？被人这般欺负到头上，也不知道送个消息回来，就这么自己真听话的跑回来了？」 简成元真是有些怒这个妹妹不争气了。 若是旁人家，发生这种事兴许心里再气也只能吃个哑巴亏。可是他们家不是，若是没有成国公府的一门父子齐上阵，大齐的边境还不知道会怎样呢，因着有他们才能保得下大齐十多年的安稳，如今皇上居然敢这般的欺负他们简家的女孩儿，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能就这么认了。 简凝突然伸手抓住简成元的衣袖，「大哥！」 简成元第一反应就是甩开，毕竟他正在生气。可是一扭头，看着简凝瘦的没他巴掌大的小脸，看着她根根见骨的手背，他那力气就怎么甩都甩不出来。 这丫头怎么这么一副模样啊！ 这在宫里，过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日子？ 第五十六章 简凝趁机道：「大哥，我不想嫁给齐铭！你如果要去，能不能想了其他法子出气？」 简成元顿时气乐了，「你觉着我能拿齐……你注意点，别这么直呼皇上的名讳。」 这一打岔，他忘了要说什么，简凝便趁机把另一件事说了出来，「还有一件事，大哥，我查到我爹在外面养的外室生的女儿找到我娘冒充了我，现在我娘相信了。大哥，我需要你的帮忙！」 这个消息可比前一个消息更让人震惊。 简成元不敢置信的道：「三叔有外室？」 简凝点头：「没错，这人你可能不认识，但是祖父祖母，大伯二伯，还有两位伯母以及家中伺候的老人，他们肯定都知道。这人叫薛小玉，她生的女儿和我同年同月同日生，大哥，你可要帮帮我！」 简凝连这样详细的消息都知道，简成元也不得不信了。 他考虑片刻，看着简凝道：「我先去查一下，回头给你消息。」顿了顿，看着她的模样又道：「之前一直听说你身体不好，这样，你回去先歇着，等会儿我请了千金堂的老大夫过来给你看看。」 这是大哥的关心，简凝虽然知道自己身体怎么回事，但依然应下了。 简凝暂且在成国公府住了下来，虽然心急如焚的想见周长瑾，但此时一来她的身体不允许，二来她身后能靠的只有大哥，在没有获得大哥的完全信任前，她什么事都不能做。只要等大哥得知了真相，那么即便一时半会娘不肯信她，她也能有了带着下人自由外出的机会。 到那时，他虽然没本事闯入天牢，但却绝对可以去找蒋涛和蒋毅。 而除了他们，她还知道城外的山寨，接佟姨等人进宫时，她可是陪周长瑾一起的。 简成元的速度很快，不过才三天，他就查明了公主府的确有个和简凝年龄相仿的女孩儿。他还打听到，那女孩儿就连容貌都有七分和简凝相像，虽说这女孩儿身边的确是跟了个妇人，但他却不知道那妇人是不是薛小玉，是不是三叔的外室。 只虽然不能确定这个，但三叔有外室生下女儿的事，却肯定是真的。 简成元有心想把这事告诉祖母，可想到祖母纠结于三叔的死，又放弃了。 可爹和祖父都在边关，这信一来一回快马加鞭也得大半个月，他把信儿送了过去，但却并不打算就什么都不做干等着。他想着不论如何，他也该把这事儿去跟三婶说一声，看看三婶是因为什么那么确信，简凝不是她亲生女儿的。 简成元在去公主府之前过来见了简凝，把这事儿跟她说了。 简凝立刻道：「大哥，我跟你一道去！」 简成元不赞同：「暂时还不知道真相如何，你过去，只怕三婶不乐意见你。」 简凝要的只是外出的机会，自然没想着能这么轻松就让娘相信，但这话却不能说，她道：「只要我能见到薛小玉，我就有办法让娘相信。」 简成元到底带上了简凝。 除了他俩，程氏也跟着一道去了，这当然也有简凝送了一大堆礼给她和于氏的原因在，但更多的，却是因为她担心儿子。 安平公主这个妯娌，程氏最初只是觉得傲慢无理，但自打简松临死的莫名其妙后，她这心里就有些怵了。虽然如今从简凝口中得知了另有原因，但已经根深蒂固的想法一时却难以改变。 安平公主敢杀简松临，未必就不敢杀简成元，有她跟着，多少能说些道理阻止，心里也安心些。 三人到了公主府门口，自是不出意料的被拦在门外，而很快的，去回禀信儿的下人回来，便无奈的对他们摇了摇头。 「公主说了，谁也不见。」 简成元道：「你去跟三婶说，我有重要的事要见她，非常重要！」 公主府的下人，即便面上对程氏和简成元客客气气的，但实际上他们却并不会怕。这回话的人方才被骂了一通，这会儿心里正有些不痛快，听了简成元的话脸一扬，只从喉咙里发出两声低沉的呵呵声，并未应下。 简成元面色微变。 简凝却先他一步开了口：「你去跟娘说，关于我的身世，我有话要说。」 「简凝！」简成元惊讶喊道。 程氏也一脸不赞同：「阿凝，你胡说些什么呢！」 虽然不是那一世了，可对她好的人还是对她好，哪怕从前接触的并不多。简凝笑笑，依然对那回话的人道：「快去！」 等那人一脸震惊的跑远了，简凝才看向不高兴的简成元和程氏，「大伯母，大哥，我娘是铁了心的不肯见我们，不说出这个只怕今儿见不到她。」 程氏把简凝往后拉了两步，不赞同道：「那你也不能这么直接说，你娘都没说，这就是顾虑着你的名声呢！你这样说了，那些下人会怎么想，若是背上个外室所出的名声，你以后可怎么办？」 程氏原本是不信简凝才是安平公主所生的，都是做娘的，是不是自己的孩子怎么能弄错。可是这会儿想到简凝的名声，她却有些不确定了。 或许安平公主，也是不确定？ 所以才没闹出真相，所以只是暂时不肯搭理简凝？要这么想，那就能解释的通了，不然再怎么疼简凝，得知她不是亲生的，而是丈夫的外室所生，也应该无法善待吧？ 简凝可不知道她想了那么多，只是她的问话，简凝却也不能太过直接回答。不管是确定自己就是亲生的，还是日后大齐会被灭，周长谨做了皇上，她作为皇后无需在意这些个。 好在回话的人很快来了，这一回让人打开门，请了三人进去。 三人踏入正房时，安平公主正高高坐在上首，她第一时间看向简凝，当看到简凝难看的脸色时，她面上有了变化。 是一种关心和厌恶交织着的矛盾表情。 「娘！」简凝却没有犹豫，看着安平公主比前世嫁给林贺生下最小的弟弟时还要憔悴苍老，她的眼圈就忍不住红了。 安平公主扭开头，没搭理简凝的称呼。看了眼简成元后，目光在程氏面上停下，「你来干什么？你知道了什么？」 程氏知道的不多，因此一时倒不知道要怎么说，可看着从前光鲜亮丽的安平公主，如今一打眼瞧着竟然像是比她还老了几岁似得，那心里不知怎地，除了三分快意，居然还生出了七分不忍。 都是做女人的，更何况程氏的夫君也有妾室，程氏只要代入一想，就能感同身受了。若是她辛辛苦苦在家给简松沛管着家，孝顺着长辈，可他却在外面还养了个外室，甚至那外室生的孩子还和元哥儿一般大……光是这么一想，程氏的牙就忍不住咬起来了。 因着对安平公主生出了同情，程氏便没在乎她言语中的不客气，只看着简凝道：「是阿凝，她查出了一些事，跟我们说了，我们今儿带她回来走一趟，免得被其他人在你们母女之间钻了空子。」 安平公主神情有些松动，转头看向简凝。 第五十七章 见着简凝通红的眼睛，她忍不住眼睛也红了，只说出口的话却是硬梆梆的，「你不在宫里好好待着，跑出来做什么？什么身世不身世的，你还能有其他的身世吗？你年纪也不小了，多陪陪你外祖母，眼看着就要嫁人，也好好拢拢皇上的心。行了，进宫去！」 她话说的急，若是不注意听，的确只能听到她的不满。 可她真的只是不满吗？ 重来一次，简凝却觉得她听出了安平公主话里的其他意思。她道：「可是娘，表哥已经决定娶裴如月了，这个太后也同意了。外祖母被气得不行，可表哥以死相逼，她老人家也没了法子，我只能出宫了。」 果然，她这话一说，安平公主并未第一时间训斥她没用。 相反的，安平公主一脸怒色，蹭一下起身，如同简成元刚得知消息一般，一副急匆匆想去找齐铭要说法的模样。 简凝再也忍不住，抬脚扑上去抱住了安平公主的手臂。 「娘！您被骗了，您被薛小玉和她的女儿骗了！」她有些激动的道，「我才是您亲生的女儿，我才是，若您不信，您只要把薛小玉叫来，我立刻就能证明给您看！」 阿凝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吗？ 安平公主真的很想相信，可是想到简松临死前说的话，她又觉得都到了生命的尽头，简松临真是没有道理再骗她啊！还有薛小玉，薛小玉日日哭丧着一张脸求她，说想见见阿凝。若阿凝不是薛小玉的女儿，薛小玉为什么要做出这番模样？ 一想到薛小玉那张脸，安平公主就恨得浑身发抖。 再想到若是她真让简凝见了薛小玉，那薛小玉岂不是就得偿所愿了？明珠被薛小玉养大，非常信重薛小玉，她就算是想杀了薛小玉解恨都做不到。而阿凝……阿凝她疼了十三年啊，就算不是她的孩子，就算厌恶的要死，可是她也下不去手伤了阿凝！ 安平公主痛苦的闭上眼，眼泪大滴大滴滑落的时候，她再也忍不住，狠狠一甩手，把简凝甩了出去。 简成元眼疾手快，忙接住简凝。 简凝踉跄着站起身，看着安平公主的模样，心里却是一阵阵疼。 「简松临那个混账临死之前说的话，还能有假？」安平公主的声音冰冷无比，「他亲口承认，当年在东山寺，他抱着你换了我的女儿！光靠他一个人自然没这能耐，还有你的好姑姑简若云，他们兄妹都是一副畜生心肠，他们亲口说你是薛小玉生的，还能有假？」 可他们，实际上也是被骗了啊！ 简凝想要喊出来，可是喊出来又有什么用，她没证据。 而安平公主因为太过伤心太过愤怒，面容已经有了几分扭曲，她指着门口道：「最后一次！顾念着从前的情义，我不杀你。但是你给我滚，以后你再敢出现在我面前，我绝不会饶你！我是怎么杀了你爹的，我就怎么杀了你！」 明珠只护着薛小玉，她若是先一步杀了薛小玉的女儿，明珠事后知道也无法挽回了。到那时，为着薛小玉的女儿，她不信明珠会跟着去死。 简凝看着安平公主这样，心都要碎了。 该死的薛小玉，该死的简明珠，她们这辈子居然成功了！ 从娘这边的路是走不通了，她若是想要让娘知道真相，只能和前世一样，从薛小玉或者简明珠身上入手。简凝深深看了眼安平公主，伸手一把抹了眼泪，扶着简成元出去了。 回到马车上，不用程氏想法子安慰，她先叫住了简成元，「大哥，你身边是不是有一个伤了手的妇人？她夫家姓陈，人称她陈娘子。」 简成元惊道：「你怎么会知道陈娘子？」 简凝苦笑道：「就好像我知道我是我娘的女儿，而我爹和姑姑都是被薛小玉欺骗了一样，我不仅知道陈娘子，我还知道她武艺高强。大哥，你能让陈娘子到我身边来当差吗？」 不过是在庄子上做事的一个婆子，简成元自然没有什么不舍，只是简凝的话里透露的信息太多，他仔细一思量，没再多问，但心里却已经确认了简凝应该有养了一批人，能给她提供消息。 因此简凝在第二日要带着陈娘子出门时，简成元问过她不要带下人，便没勉强，十分开明的放她出去了。 倒是陶老太太知道了，很是不高兴。 程氏回来后觉得简松临有外室的事儿不能不说，因此就跟陶老太太说了，同时也提了薛小玉。陶老太太知道一切都是因薛小玉而起，想着简松临已经死了，而薛小玉还好好活着，她对安平公主的恼怒就有一大部分转移到了薛小玉身上。 而误会简凝是薛小玉的女儿，她更是看简凝不顺眼起来。 「一个女孩儿家，说出去就让她出去了，她是什么身份？」她不客气的训斥程氏，「叫你管家，你就是这么管的家？她那样的身份想外出就外出，你知道她出去干什么去了？」 程氏低着头，心里暗暗恼怒着。她儿媳妇已经有了身孕，她也是马上就要做祖母的人了，居然还被婆婆这么指着鼻子骂。 「就这一次，下回她再出府，我拿你是问！」陶老太太冷道。 程氏难得还了嘴：「她可是郡主，真要想出府，媳妇怎么拦？」 陶老太太一噎，跟着就道：「她算哪门子郡主？！」 程氏道：「三弟已经不在了，公主那边都没放出消息，咱们家若是放出消息，会不会让三弟在底下不得安息，被人指指点点啊？」 真要打嘴上官司，陶老太太又哪是程氏的对手，顿时被气得脸色涨红，老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出去！一点点事都办不好，我看见你就烦！」 简凝可不知道因为她，程氏还跟陶老太太吵了一架，当然，如果知道程氏居然吵赢了的话，她应该会给程氏鼓鼓掌。 这会儿，她已经到了被周长瑾掳来住过的别院了。 她没带青黛，只带了陈娘子和青湘。 她猜测蒋涛和蒋毅应该在别院里，这样带来了他们各自的媳妇，想来即便是月老保佑，她此行也该是顺利的。 将马车夫赶走，三人步行到别院门口。 陈娘子前去叫门，倒也真是巧，门一打开，露出的正好就是蒋毅的脸。只他还不等问陈娘子是谁，就一眼看见了站在后头的简凝，他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简凝笑了笑，道：「蒋毅，你们主子叫我过来的。」 蒋毅有些不信：「主子？」 他怎么不知道主子和和惠郡主有什么联系？ 可这处别院没外人知道，和惠郡主居然知道这里，又说不通。 简凝收起笑，淡淡道：「怎么，你不请我进去？」 蒋毅可不是那么好忽悠的，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道：「您说是主子叫您过来的，倒是不知，郡主您有什么证据？」 简凝看了眼陈娘子，走近一步，道：「你们主子的手臂上，有一个胎记。那胎记是三个圆点，若是连起来，便是个三角。」 陈娘子一听这话，下意识伸手按在右手手臂上。 而蒋毅，他则惊得下巴都快要掉了。 简凝被请进府，才刚坐下，蒋毅把蒋涛也叫来了。 第五十八章 「见过郡主。」蒋涛倒是规规矩矩给简凝行了礼。 简凝看他们兄弟一眼，又左右看看陈娘子和青湘一眼，除了陈娘子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震惊中，其他三人面上都是一派淡定，丝毫没有因为这次见面而多看对方一眼。 简凝心道，看来这人和人之间的缘分，真的是和时机有关啊！ 蒋涛主动开口：「郡主，您说您是主子叫来的，请问主子叫您来，有什么事儿？」 简凝高坐在上首，面色倒是不知不觉间就如同前世那般，很有几分皇后的架势。她眼见着蒋涛开始有些不自然，越发的恭敬后，才缓缓启唇道：「这事儿需要保密，我暂且不能跟你们说，你们想想办法，掩护我先去见周长瑾一面。」 她直接喊出了周长瑾这个名字，蒋涛和蒋毅身上同时出现了杀意。 只是很快，又慢慢褪去。 蒋毅嘴快，不客气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事儿，居然连我们兄弟都不能说？再说，去那天牢里见人，和惠郡主您不会是在说笑话吧？我们兄弟哪里有那本事，若真是有人有，那也该是您才对，您只管去见了就是。」 这都不是好忽悠的人啊！ 简凝道：「我自然知道你们有这能力，我若是不知道，又岂敢开这个口。我不仅知道这个，我还知道，周长瑾这次是故意的，他若不愿意，这大齐谁能抓得住他？」 又被她说中了一项。 蒋涛的脸色便越发凝重了，「和惠郡主，您是打从哪里知道这些的？」 不怪他们谨慎，实在是两人都跟了周长瑾十几年，又一直都是贴身办事的，若周长瑾真的跟简凝有来往，他们不可能不知道。他们兄弟俩是一点蛛丝马迹都没发现过，偏偏简凝又知道这么多，他们就在想，会不会是出现了叛徒。 简凝还真不介意名声，尤其是在自己人和周长瑾的人面前。 因此她无比淡定的道：「你们想一想也能知道了，我既然知道这么多，还知道他手臂上有人为的胎记，除了和他关系亲密，还能是怎么知道的？便是你们的人里出了叛徒，除非是你们二人，不然谁会知道他身上哪里有胎记？」 她这话说的太直白了，以至于还是姑娘的青湘都羞红了脸。 「郡主！您……您不可胡说啊！」她也是个不知情的。 蒋涛和蒋毅则完全石化了，和惠郡主在说什么，说和主子——关系亲密？难道说，她是主子的女人？所以，主子才会把一切事情都告诉她？这……这不可能吧，和惠郡主虽然姓简，可身上却流着齐家的血，主子既然恨齐家人入骨，又怎么可能喜欢和惠郡主？ 再说，两人年纪的差距也有些大，主子这么饥不择食的吗？ 「还不信？」简凝叹息一声，「他的左脚脚背，有一道疤。」顿了下，简凝的声音有几分酸涩，「他的大腿根，有几道老旧的鞭痕，这是在你们还没到他身边时受的伤，你们如果伺候他沐浴，应该也知道。」 蒋毅还真知道。 也不用蒋涛再开口了，他噗通一声就给简凝跪下了。 「郡主，您不用再说了，我们带您去，带您去！」 简凝道：「其实你们想知道更多，我还可以继续说，只是就怕说了，回头周长瑾会跟你们计较。行了吧，先想办法带我去见他，不过城外山寨那边，佟姨和佟小花，你们记住一定要保护好。」 得了，连这个都知道！ 蒋涛也跟着跪下了。 跟蒋涛蒋毅确定了时间，简凝便带着陈娘子和青湘走了。 到了外边马车上，青湘才急得紧紧抓了简凝的手腕道：「郡主，您方才胡说些什么呢？不管您是不是有什么打算，可您这是在败坏自己的名声啊，若是传出去，您日后可怎么嫁人啊！」 简凝道：「我就嫁他便是。」 青湘道：「可是他被关入大牢了！」 一直闷不吭声的陈娘子接了话，「你刚才不是听说了吗，他身边的下人都能有办法让郡主去见他，这说明正如郡主所言，他是故意的。他若是想出来，轻轻松松就可以出来了。」 不对，这不是重点，青湘急道：「关键是，郡主您一直在宫里，奴婢和青黛一直伺候左右，您到底是什么时候和他有联系的？」 除非是在梦里，不然根本没可能。 简凝笑着拍了拍青湘的手，道：「别急了，仔细回家了被人看出来。放心吧，我心中有数，我肯定会嫁给他的。还有你，你方才可有注意看蒋涛，你觉得他怎么样？」 青湘的年纪，其实也好出嫁了。 她脸一红，扭了头道：「郡主，您别再说这些了……」 这是害羞了，简凝没再打趣她，转而看向陈娘子，问道：「方才我一直瞧着你，觉得你神情有些古怪，你是有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陈娘子忙摇头。可想着自个儿右手手臂上的三点胎记，觉得除了简凝，其他人她也没机会问了，因此犹豫片刻，到底是掀开衣袖，露出了自己的胎记，「郡主，您看看。」 简凝只得再次做出震惊的模样，「怎么会！你……你怎么……」 陈娘子就确定了，「这么说，您刚才说的那个叫周长瑾的，他的手臂上有和我一模一样的胎记？」 简凝点头：「是！一模一样！他还跟我说，那是他姐姐烫下的，他是只有手臂上有，可他姐姐除了手臂上，脚踝上也有。」 陈娘子的声音都有些抖了，「我、我也有……」 简凝让她掀开裤脚，看了一回才道：「那没错了，你是他姐，亲姐！」她握住陈娘子的手，「太好了，等蒋涛他们传了消息来，我就去告诉他这个事，他找了你十几年了，没想到误打误撞，却被我给碰上了，他若是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这辈子她早有先机，周长瑾是的确少走许多弯路。想到前世他那一副恨不得把心都挖出来般的对周长佩好，简凝不免有些高兴，这辈子即便两人从零接触，有周长佩在，这都能让周长瑾对她不同些。 陈娘子有点儿茫然：「可是我一点儿也不记得。」 简凝陪她说了一会话，彻底安抚她后，才告诉她，「你本来的名字叫做周长佩，是前朝太子的嫡长女。不过暂时你在我身边还不能恢复身份，咱们需要等等再看，你且记住了，今日发生的事万万不可说出去，不然可就是害了你和周长瑾了。」 陈娘子应下后，她又嘱咐了一番青湘，自然得到了肯定答复。 蒋涛蒋毅的动作很快，简凝是在第二天的晚上，被陈娘子带出了成国公府的。和他们汇合后，便上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于夜色中匆匆而行，很快到了天牢这边。 因为早已安排妥当，简凝很轻松的进去了。 周长瑾一个人一间牢房，因为是晚上，他们赶到的时候他已经睡下了。牢房里灯火昏暗，简凝站在牢房门口，只能依稀看到他白色囚衣后背一道又一道的血痕。 她心里一揪，不由小声催促蒋涛：「快点啊！」 蒋涛打开牢房的门锁，先一步进去走到床边，「主子。」 第五十九章 周长瑾其实已经醒了，原以为是旁人，因此便继续装睡。却没想到等人走近一开口，居然是熟悉的声音。他不悦的睁开眼，人还未坐起，已经低声呵斥起来，「你怎么来了！」 蒋涛自然察觉出他的不悦了，忙让开到一边，叫他看简凝，「主子，小的也没办法。实在是和惠郡主找到别院，说是有要紧事必须要见到您才能说。」 和惠郡主？ 周长瑾看向简凝，他和这和惠郡主可没什么交集，她倒是好能耐，居然能骗动蒋涛蒋毅来见他！周长瑾非常了解蒋涛蒋毅，自然不会认为是他们蠢，那么就只可能是和惠郡主太本事了，倒是不知是谁派她来的。 可他还没想清楚，简凝却已经眼泪啪嗒啪嗒掉个不停了，而当着蒋涛的面，她更是一下子扑进了他怀里，本是想要紧紧抱住，可之后又好像是担心伤到他，那手就只张着，并没有放下。 可哭哭啼啼的声音却已经响了，「你怎么这样了？你怎么会受伤？为什么不好好保护自己，你不是有那个能力的吗？为什么要老老实实被打？」 看到这一幕，蒋涛松了口气，悄悄退了出去。 而周长瑾——怀里趴着个又软又暖的身体，这辈子第一次和女人这么接触，他着实是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这一回神，他就有些恼了，两人本就没什么接触，骗了他的人不说，居然还往他身上扑！ 他伸手一抓，便轻轻松松将简凝抓开了。 那胳膊，细的似乎还没他手腕粗，这让他原本十分不客气，也在一瞬间卸了手上的力，怕一不小心弄折了这胳膊。 维持着两人的距离，他沉着脸打量着简凝。小姑娘他从前见过，只知道胆子小，但却生得好。 这会儿一看，大约是牢房灯火昏暗看不清的原因，需要眯着眼仔细一点儿。这么一仔细，他就不得不承认，这和惠郡主的确是生得好看。白嫩嫩的一张小脸，俏丽的鼻子，小巧嫣红的嘴，大眼睛里汪着的泪不断往外冒，多看一眼心就要多跳一下。 我见犹怜，楚楚可人。 他心里不自觉就冒出了这样的形容词。 「说！」但他仍然冷冷吐出一个字。 简凝一愣，要知道前世即便最开始，周长瑾也不曾对她这么凶过。而到了后来，特别是她嫁给他以后，一直到他永远的离开，他宠她甚至比对女儿娇娇还多。 简凝心里委屈极了，眼泪一瞬间冒得更多了。 「我要说什么？」她挣扎了一下，他不肯动，她便可怜兮兮道，「你松开我，你力气太大，抓得我都疼了，我的胳膊肯定被你抓得留下痕迹了。」 周长瑾简直都要气笑了。 谁给她的胆子啊，都这个时候了，还敢在他面前这么说话？ 简凝不挣扎了，只认真看着他道：「你不信吗？你不信，你可以把我衣袖卷上去看。」 衣袖卷上去？ 周长瑾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上，而自己的手下，掐的正是简凝肩膀。 这要是卷上去…… 这姑娘，未免也太不讲究了些！他脸上升起一抹不自在的红，微移目光，到底是松了手。但声音却更冷了两分：「你是谁？谁派你来的？」 简凝并未发现他的异样。 她只是在想，若不是前世和他有过那样美好的一生，此刻在这逼仄阴暗的牢房里，他这样气势大开，她肯定会被吓到腿软。 「我是简凝。」她并没有趁机后退，反倒是还往周长谨跟前走了一小步，「没有人派我来，是我自己要来的，我怕我若是不来，之后就见不到你了。」 这话一说，周长谨就震住了。 乍一听，这话似乎很没道理。可是实际呢，实际上他从这里出去后就是收网的时候，到那时他会夺回本属于大周的江山，对齐氏一族，自然是该杀的就杀了。 和惠郡主简凝，因着姓简，看在简家的份上他应该不会杀。但见肯定也是没有机会见的，她身上毕竟也流着齐家的血。 想到此，周长谨的眼底出现杀意。 简凝和他过了一辈子，岂会看不出他这一瞬间的心思，她忙伸手抓住他的手，「周长谨！你信我，没有任何人叫我来，我只是……做了一个梦，梦醒了我就来了。」 那一世她最开始就告诉了他自己是重生之人，这一世她依然想说，可这么没头没脑的撞上来定然不能和那一世一样，所以她便打算借助于梦的说法。 「梦？」周长谨低头看了眼。 一双又小又白的手，就跟被谁虐待过一般，那手上一点儿肉都没有。可却力气极大，那么用力的抓着他，像是害怕他会跑了似的。他犹豫了下，虽然感觉很奇怪，但并没有甩开。 简凝激动的直想扑到他怀里哭一场。 他一定不知道在他走后自己有多想他，那是真的度日如年，虽说那会儿一把年纪说思念很可笑，可她就是想他。那三个月如同三十年，她是实在熬不下去了。 而回到这一世，她又是一直到现在才见到他，他若是也有记忆该多好。那他一定会紧紧抱住她，一定会非常心疼她，一定会像那一世那样对她好…… 简凝的眼泪像是止不住的春雨，她无声的落着泪，哽咽的开了口：「……你说过，要我哪怕一个人也要好好活下去，我真的很想听你的话，可是我做不到。在你走后的三个月我就撑不住了，你知道吗，复哥儿和娇娇都在控诉我这个做娘的，说在我心里你比他们重要多了。这两个孩子，没有我他们还有彼此，还有各自的伴侣，可是你没有我怎么行。没有我，你就是一个人了。」 「不过当我醒过来的时候我却很庆幸，我又能见到你了，这一次我不用你委屈，不用你苦苦等我，这一次你可以站在原地不动，因为我会来找你。不管路有多远，有多难走，我都会来的。」 她本是借助梦来说，可越说越多，越说越细。 那一幕幕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即便到如今，也依然历历在目。 周长谨目光深深的看着她。 看着她脸上的怀念，痛苦，欣喜。 这是梦吗？ 如果是梦，她怎么能记得那么清楚，怎么能说的那么详细？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在说起孩子的时候，那脸上浮现的温柔，是不应该出现在她脸上的。 故意骗他？ 怎么会！且不说他可以确信亲近的人不会也不敢背叛他，就算真的出现意外有人背叛他了，这世上也绝对不会有人比她知道的更多。她知道的太多了，简直像是他肚子里的蛔虫。而且她说的他不想跟成国公府对上也是实情，他的确不想，只不过是一直想不到好办法而已。 「对了，忘记告诉你了，你走后没多久，因着一次吵嘴，大姐家的彤彤把她夫君揍了一顿。她那夫家告到了大姐那里，结果大姐带着蒋毅上门，把彤彤的夫君又揍了一顿！」简凝说道，却因为前世就没弄清楚原因而有些好奇，「你说彤彤的夫君到底和彤彤说了什么？」 周长瑾试探着问道：「……大姐？」 简凝正色道：「对，大姐，周长佩。」 第六十章 周长瑾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因着说话间简凝已经走到他面前，他想也不想的便伸手握住了简凝的腰。那腰肢纤细，好像一手就能掐断一般，他便改为半揽，手张开托在了一侧。 「我……我是怎么找到她的？她没死吗？」他的声音紧张的都有些发抖。 简凝不忍，软了身子靠着他，伸手安抚的拍着他的胸膛，「说来真的很巧，在梦里大姐是我身边的嬷嬷，她武艺高强，还是我的半个武功师傅。后来我嫁给你，大姐也跟着进了宫，一次佟姨的孙女小花想要暗害我，被大姐发现，两人对峙时佟小花伤了脸。当时佟姨要说法，大姐怕我为难，就愿意也毁了脸并砍了手，我不同意，就在阻止她的时候发现她右手手臂上有人为的胎记。」 简凝的手移到周长瑾的小臂上，道：「当时我就喊你去看，因为你虽然没说过，但是我看到过你手臂上有一模一样的胎记。就因为这胎记，你认回了大姐，而你说出大姐除了右手臂上，还有脚踝上也同样有这样的胎记后，忘了小时候事儿的大姐也信了。」 周长瑾是彻底的相信简凝了，可是这一切却又那么的荒唐！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道：「我当时，可有说这胎记是怎么来的？」 简凝道：「你说是大姐烫的，她一开始怕弄痛你，所以先在自己的脚踝上做试验，她脚踝上的胎记烫的很不好，显见是当初吃了很多苦头的。」 这些事儿，除了大姐，只有他知道，这是连佟姨都不知道的事…… 周长瑾托着简凝腰的手握成了拳，倏地，又打开。他坐正身体，这一次是以男人的眼光去打量简凝。那绝不是梦，也许是他的另一辈子？周长瑾不知道该如何去定义，但是从简凝的话中他却可以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面前这个哭哭啼啼的女孩子，曾是他的妻子。 可她只是个小姑娘，他怎么会……喜欢？ 是，他承认她的脸的确是漂亮的，可对于成熟男人而言，她这样的身板真的一点也不吸引人。 周长瑾觉得他一定是疯了，他居然在思考要怎样去养好她，养大她。 这么小肯定不行，他会有罪恶感。 这么瘦肯定也不行，抱起来说不定骨头都会嗑着他。 想着这些，他松开了简凝。 可简凝却依然赖在他怀里不肯走，抓着他的衣襟问：「那虽然是我的梦，可我却觉得是真的，你信吗？你信不信，其实咱们上辈子就是夫妻，所以我那不是梦，而是想起了上辈子？」 周长瑾不想回答她的问题。 他问：「那大姐现在也在你身边？」 简凝不高兴的撅撅嘴，但仍然老实回话：「齐铭要娶裴如月，我正好趁着这个时机出宫回了简家，因为是才梦到的那些事，我就这两天才把大姐找到身边。不过我那天去找蒋涛蒋毅的时候已经透露给她了，她很吃惊，今儿我来她也想来见你呢。」 「那她人呢？」周长瑾急道。 简凝的脸彻底耷拉下去了，好么，这是大姐比她重要太多了是吧？ 「我没带进来，我知道，见着她，你只怕更不想搭理我了。」说来真是气，周长瑾方才虽然抱了她，可是她敢肯定，周长瑾对她绝对绝对没有男女之情。 那一世他那么喜欢她，可是现在呢，现在居然抱着她都半点儿反应也没有了。 周长瑾承认，简凝说的是真话，可是只要看她还瘦瘦小小这样类似撒娇时还一脸孩子气，他就实在无法跟她讨论这个。于是他立刻想到了蒋毅，「你说大姐和蒋毅打去彤彤的夫家，蒋毅被我赐去了公主府？」 简凝「噗嗤」一声笑了，她紧紧抱着周长瑾的腰，仰着脸道：「想知道？」 周长瑾被她笑的不自然，抱的更不自然。 可才一伸手想把人拉开，简凝就抢先一步道：「不许推我！不然我不说了！」 还真是任性！上辈子的自己那么好说话不成？怎么就养了她这么大的胆子！ 心里腹诽着，但周长瑾到底没抬手，简凝得意，笑得更开心了，「想知道的话，那你亲我一下。」 她嘟起嘴，看着周长瑾不为所动的模样，只好偏了脸，妥协道：「亲脸也可以。」 周长瑾看着她，微微咬了下牙：「你梦里，我可有打过你？」 简凝脸一黑，这人，这辈子真是好不可爱！ 但可恨的是，她依然爱…… 好吧，没事儿，他不肯亲她，那她亲他好了！ 简凝猛地凑上去，因为个子低，只亲到了周长瑾的下巴。他在牢里待了好几日了，下巴上的胡子没有及时刮，扎的她嘴唇都疼了。虽然得意于趁他不备亲到了，但她还是娇气的揉了揉嘴唇。 牢房灯火暗，可是离得这么近，她的唇被手一揉，看上去倒是红艳艳十分招人喜爱的模样。 周长瑾想到这里，身体微微有些僵，语气便刻意带上了催促，「行了，亲也亲了，说吧！」 这语气，为什么有点儿委屈的感觉？ 简凝想着，也不敢这会儿就太过份，便老实道：「蒋毅做了大姐的驸马。」 「什么？！」周长瑾满脸惊愕。 不是他看不上蒋毅，实在是蒋毅的卖身契如今还在他手里，而听简凝的话蒋毅在那一辈子是和如今一样的。既然如此，那就算卖身契还给了他，他也依然是个下人，自己是昏了头不成，居然让他娶大姐？ 简凝只得跟他解释：「大姐先前嫁过人，只是后来那人没了。遇到蒋毅的时候，连咱们都还不知道大姐身份时，两人就已经看上眼了。蒋毅他不嫌弃大姐嫁过人，也不嫌弃大姐不能生养，他是一颗真心的待大姐，大姐也同样。所以咱们哪里还能拘泥于身份，有情人能成眷属是美事，大姐喜欢的，咱们当然是支持了。」 这么说的确是有道理，可周长瑾心里依然有些不得劲。 「那彤彤？」 简凝道：「后来认回大姐，咱们给她找了太医调养了身体，大半年才调养好。」 所以说大姐实际上还是能生养的。 简凝见他陷入沉思，忙又拍了拍他胸口。 前世周长佩和蒋毅感情有多好她是看在眼里的，她可不希望周长瑾会搞破坏。再说现在重要的也不是别人，她都找到他面前，都趴在他怀里了，他怎么就不能多看看她呢？ 「咱不说这个了，说说你现在怎么打算的？」她说道，「我已经住回了简家，你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前世我祖父和伯父们是大哥劝住的，咱们要不要想个法子，先收拢了我大哥？」 虽说这具身体又小又瘦，可到底是个身上带着香味的小姑娘。 而且不客气的贴在他怀里，一手揽着他的腰，一手在他胸口轻轻拍着。 说到底他也是个正常男人，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如果上辈子她真的是他的妻子，那定然知道如何挑-逗他。 周长瑾板着脸拿下简凝的手，然后不顾她眼里的抗议把她推开了些，「你倒真是向着我。」 第六十一章 他突然有些好奇，前世他是怎么对齐氏一族的？那些人可是她的亲人，他如果真的杀了那些人，那其中可是包括她的亲娘安平公主，以及一直疼爱她的太皇太后。难不成，她一点也不恨他？ 她对他的喜欢，居然有那么多吗？ 其实这一次简凝还真的没想过要保下齐氏一族的那些人，只要他和那一世一样放过齐氏一族的女眷，然后她撑天再跟他求一个饶了齐钰。至于其他人，那时候这些人可从没感激过她，不仅如此，后来很多年过去，这些人私下里提起她都还是恨之入骨呢。 既然如此，那她何须委屈周长瑾，让周长瑾那么难过？ 左右他们不会感激，那不如就叫周长瑾去报仇好了，起码那样他不会觉得愧对于列祖列宗。 简凝道：「我自然是向着你的。」 面对小姑娘满是爱慕的眼睛，周长瑾觉得有些承受不住。 他道：「我考虑之后再说，行了，你进来太久了，先回去吧。」他有心想要提醒点什么，可是一想简凝如真的跟他曾经历了一世，那现在还真不用他再提醒了，索性就闭了嘴。 简凝此番等于什么承诺都没得到，就是他的态度都和那一世大相径庭，她如何甘心就这么走了。 她站着不动，问道：「你什么时候出去？」不等周长瑾回答，又道：「出去后要去哪儿？会去见我吗？你打算什么时候娶我？是让我偷偷跟你走，先坏了我的名节，还是等你登基，再跟简家提亲？如果是前者好办，如果是后者，到那时若是我祖父和伯父们回来了，只怕就有些难办了。」 得亏周长瑾嘴里没有水，不然绝对要喷出去。 听听这都是说的什么话，偷偷跟他走，先坏了名节！ 他没好气的道：「难道我前世坏了你名节？」 简凝老实点头：「对啊！先开始你带我去了别院，再之后送我去了城外的山寨，最后还想扣我在皇宫，只是后来出了点儿事，你就又把我带去了别院。最后咱们成亲，那也是赶在我祖父回京之前办的，不然未必能那么顺利。」 周长瑾：「……」他真不该问的。 周长瑾难以接受这些，简凝也难以接受他现在态度这么平淡，只是此时却也不好逼他。 抿了抿唇，她看着他身上带着血痕的白色囚衣，只好换了话题，「你伤得严重吗？」 周长瑾松了口气，摇头道：「没事，一点点皮外伤，做做样子的。」 简凝放心了，见他短时间似乎真的不能给她答复，虽然不舍，但也只能决定离开了，「那好吧，你好好想想，若是想好了，就叫蒋涛或者蒋毅给我传话。」顿了顿，「若是超过三天还没想好，我想你了，就再来看你。」 「这里很危险！」周长瑾厉色道。 简凝委屈：「那我想你了怎么办？」 周长瑾还真没见过这样的女孩子，胆子这么大，却又这么娇气，偏偏她说的有理有据，让他不得不相信她是他的妻子。周长瑾如今的年纪，若是其他人早已经有儿有女了，他因为身份特殊不敢叫女人近身，可是瞧见可爱的小娃，何尝不心动，心喜。 对简凝方才的话，他除了激动于找到大姐，实际上对她说的复哥儿和娇娇也很在意。 他倒是没有喜欢她，可打发了她，那复哥儿和娇娇怎么办？ 他没回答简凝的话，却突然冒出了一句，「复哥儿和娇娇，他们长得像你还是像我？」 简凝眨巴眨巴眼，一下子笑开了，「复哥儿眼睛像我，眉毛和嘴巴像你。娇娇则像我，你还说娇娇像是一个小小的我，特别漂亮！」 周长瑾沉默一瞬，将她上下看了一遍才道：「回去了多吃点儿饭。」 因为周长瑾的这一嫌弃，简凝离开时都没有太舍不得。 她如今是瘦了点儿，可皮肤白头发黑，一张脸也和从前一样漂亮，他居然还嫌弃起身材了？ 要是没有从前他的没脸没皮死缠烂打，她还瞧不上他呢！ 她这可真是冤枉周长瑾了。 周长瑾的确没看上她，但却真不是觉得她的身材不好，而是因为她本就年纪小，人又生得瘦，即便看着她那张精致俏丽的脸，也依然还带着几分青涩。他要真是喜欢，那他就有问题了，哪有个正常的大男人喜欢小孩子的道理？ 他就是希望她多吃点儿，快快长大。 倒不是说真就接受了有她这么个妻子，这也是她表露的太黏糊，周长瑾话赶话。 谁知道刚还窝在他怀里赖着不肯走的小姑娘，一瞬间变了脸色，气性很大的扭头就走了。周长瑾瞧着空荡荡的怀里，空荡荡的牢房，等着对上进来的蒋涛时，还有些不敢置信。 蒋涛看着周长瑾却有几分怨念：「主子，您跟和惠郡主的事儿，瞒着别人也就算了，怎么连小的也瞒着？」他想得亏他没有太过得罪和惠郡主，不然以后不尽等着穿小鞋的吗？ 周长瑾正看他不顺眼呢，养那叫什么好弟弟，居然敢觊觎大姐！ 还有他，这么长时间还没发现不对，难不成竟真是个蠢的？ 蒋涛没等到回答，便带着疑惑看向了周长瑾，结果就见周长瑾正用看蠢货的眼神看着他，还不等他说话，周长瑾就不耐烦的摆摆手，道：「这事儿没有下次！回去吧，三日后送信给她，让她继续耐心等，其他事情暂且不变。」 这个她指的是谁蒋涛自然明白。 可正因为明白，他反而有些糊涂了，他好像没办坏什么事啊，那主子为什么这么看他？ 只这疑惑他就不敢再说了，埋在心底嘀咕着，默默退了出去。 牢房恢复了安静，周长瑾便重新躺下，只这会儿却没法心平气和的睡觉了。一闭上眼想的就是方才简凝说的话，将那话整个儿来来回回仔细想了几遍，他越发觉得那或许真的是他上辈子。除了简凝口中他爱她爱得跟命根子一般难以理解外，其他的倒都像他做的事。 所以，她真的是做了一场梦梦到了那些呢，还是借着梦的说法，实际是从上辈子而来？ 因为实在无法辩驳，即便他不是个迷信的人，也不得不信了。 想过了这些，他便又想到简凝。 他喜欢她的时候她定然不像现在这么小吧？她后来是什么模样的？看她今天在他面前的行为，那是真的亲密，且半点儿不知道怕他。周长瑾拧着眉想，若是这辈子还娶她，那可得管好点儿，决不能再发生这种事了！ 他还是喜欢温顺听话的女人。 不像这和惠郡主，敢情从前的胆小都是装的，实际上气性大着，刚才就敢甩脸色走人了。 就这么迷迷糊糊想了大半夜，可周长瑾万万没想到的是，他这晚居然做梦了。 梦里他要比现在再年长一些，而有个陪在他身边的女人，长了和惠郡主的那张脸，但却很是温顺听话，正一手抱了个小女孩，一手牵了个小男孩。三人走到他面前，女人还没开口呢，那小女孩和小男孩就脆生生的喊了一声「爹」！ 两个孩子一点儿不像和惠郡主，一个赛一个的像他。 第六十二章 尤其是那男孩儿，简直像是和他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天还没亮，周长瑾就从梦中乐醒了。 结果迎接他的是空荡荡的牢房，哪里有什么小男孩小女孩。 长叹一声，周长瑾心道：两个孩子分明都像他，和惠郡主说瞎话了！ 而「被说瞎话」的和惠郡主，她一脸不高兴的出了牢房，上了马车见到一脸不安的周长佩，这才稍稍把脸上的火气收了些。「大姐放心，周长瑾他没事儿，今儿个是不方便，等过些日子他出来了就会立刻来见你的，我方才已经都跟他说了。」 简凝没让周长佩跟着，其实更多是为了能有机会先一步和周长瑾串话。当然也的确有怕因周长佩分心的意思，但她也怕回头还得跟周长瑾从头说起，周长佩会误会。 周长佩点了点头，脸上的不安消了点，「其实我一直都没印象，倒也不着急见面，只要他能好好的没事，那我就放心了。」 她最怕的就是亲人还没见着，万一再出个什么事。 她没有家人的记忆，虽然陈家人对她好，但那毕竟不是血脉相承的亲人。 所以对于周长瑾这个弟弟，她实际上真的挺在意。 「他会没事的。」简凝安慰了一句，又拍了拍周长佩的手。因着马车不大，周长佩的身份还是她大姑姐，所以在马车里两人是并肩坐在一道的。挨得这么近，简凝看看周长佩胸前，又看看自己胸前，忍不住就想那一世了。 须知那一世，她也非常的有料！ 可是现在呢……现在她居然被周长瑾嫌弃了…… 回到简家，坐在沐浴的木桶里，简凝低头看看，自个儿也嫌弃了。 第二日她早上就多吃了一个包子，吃完药又出去走了两刻钟，累得气喘吁吁时又吩咐人送上了点心。吃吃吃，她要赶紧把那一世的自己吃回来，只边吃她也边在思考着怎么逮薛小玉和简明珠。这两人她都要逮，一个爱女儿就有了软肋可以威胁；而另一个贪生怕死没见过多少世面，就像前世那般吓一吓，说不定也会吓出真话。 那一世她只让周长佩一个就可以，可是如今却不行了。 周长佩对公主府是陌生的，而简明珠和薛小玉身边也定然有人伺候着，周长佩一个人想抓她们两个不靠谱。那找大哥？行倒是行，可简凝却更想找蒋毅，除了给周长佩创造机会外，也因为蒋毅是周长瑾的人，她为什么不用自己夫君的人呢？ 明明更名正言顺。 因此在第三日，蒋毅过来送信时，简凝就吩咐上他了。 那日去见周长瑾时蒋毅没去，不过他已经从蒋涛那得了确切的消息了，和惠郡主的确是自家主子的女人。不仅如此，主子似乎对她还很看重，她可是敢在主子面前耍小性子的人！ 须知这天下最尊贵的太后娘娘在他们主子面前都要伏低做小呢，这和惠郡主敢这般，那还能凭什么？当然是凭主子对她的宠爱了！ 所以简凝一开口，蒋毅立马就应了，「郡主您放心，小的一定把事办好！」 简凝又叫出周长佩，对蒋毅道：「蒋毅，大姐跟你一起去，你照应着点儿。」话落才想起还没跟蒋毅解释，犹豫了下，因为周长佩就在跟前实在不好瞒着，便说了实话：「大姐是周长瑾的亲姐姐，这事儿那天在牢里我已经和他说了，虽说他还没见到，但是已经认下了。」 这妇人是主子的亲姐姐？ 还要跟他一起去公主府劫人？ 蒋毅只觉得这是晴天一道霹雳，这要是叫主子的亲姐姐有个什么闪失，他的小命还要不要？ 他刚想拒绝，周长佩已经道：「赶早不赶晚，这几日公主府那边的事儿郡主都已经和我说清楚了，咱们现在就过去吧！」 蒋毅敢拒绝吗？为了小命，他是真敢的！ 可看他扭扭捏捏，周长佩好歹比他大了几岁，瞧着他就跟个小孩儿似得。因着在民间生活了太多年，走镖又三教九流都打交道，所以周长佩的行为多少就沾了些市井习气，这会儿可不是那一世她在简凝跟前待了好几年的。因此他根本没给蒋毅拒绝的机会，提着他的衣领就朝外走了。 她一身好武艺，力气也大，蒋毅没防备，就这么被她给提了出去。 待反应过来时，两人都已经出了成国公府的大门了。得，别的不说，就冲周长佩这把子力气，这能把他提出府还不惊动人的能力，行吧，就这么闯一下吧！虽不是飞檐走壁，但两人一路行的也极快，蒋毅便是满肚子疑问，想着这主子的亲姐姐就也是主子，也没敢多问。 简凝早把公主府的布局和周长佩说了，还亲自画了图，那日去公主府时她也打发了人暗查了一番，所以薛小玉和简明珠就住在一个小院子，且一人上房一人偏房，这些周长佩都知道。 带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又是在睡梦中，两人合作那真是轻轻松松。 把人带出去也没往成国公府去，因为放客栈还得留个人看着，所以周长佩干脆走了一趟，把人给送蒋毅蒋涛暂时待的别院去了。到那边把人放下了，蒋毅瞧着拎了简明珠一路的周长佩，脸不红气不喘的，心里就真有些忍不住了。 「主子，您这身功夫，跟哪儿学的？」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他不该问的。 哪知道先有点儿恐慌的居然是周长佩，她连连摆手道：「你可别叫我主子，要不你就喊我陈……」她本是想说陈娘子的，可话到嘴边她想起如今她也有名字了，还挺好听的，于是就改了口，「你要不就喊我长佩姐吧！」 蒋毅险些没给她跪下，这我哪里敢啊！ 可看着周长佩真诚的眼神，认真的表情，他还真就说不出其他话来了。 他只得道：「不、不早了，您、您还是请回吧。」 周长佩回了成国公府，把这事儿跟一直等着的简凝说了，第二天一大早简凝就带着她又出门了。这是赶时间，得先去会一会薛小玉和简明珠，回头还得再往公主府赶。 陶老太太一直叫人盯着这边，得知这信儿气得一早起来就摔了根玉簪子。 打发人去把程氏叫到身边，张口就道：「你去跟她说，她既然这么喜欢往外跑，那以后就搁外头，不要回来了！」哪有姑娘家老往外跑的，还是天刚一亮就走的，「就跟她那个娘一样，不知检点，一点儿女孩子家的脸面都不要！」 这回程氏也有点回不了嘴了，实在是这事儿她也觉得难办了。 阿凝到底在忙什么，怎么总是需要出去？ 程氏决定，这回简凝回来，她一定要问问。 简凝一路快马加鞭，这会儿已经赶到周长瑾的别院了，她没去见薛小玉，其实那一世从娘的嘴里她已经知道薛小玉是什么样的人了。现在威胁恐吓是没用的，更甚至因为知道她在乎安平公主这个娘，为了不让安平公主忌恨上，她根本不敢如何了简明珠，薛小玉说不定还会有点儿有恃无恐。 倒是简明珠，她可以试试。 先见了简明珠，将人叫醒后，简明珠先是一脸茫然，跟着发现住处不对劲就有些恐慌，但等看到站在床边的她时，却慢慢镇定了下来。 第六十三章 不一样了，简凝得承认，这一世的简明珠和那一世不一样了。 「你是简凝？」简明珠镇定的喊出了她的名字。 简凝知道想恐吓此刻的简明珠不容易后，便死了这心。前世的简明珠被养得有点小聪明，可却浮于表面。可是此刻的简明珠，大概是在娘跟前待的时间不短了，不仅是整个人的气质和那一世不一样，就是那一双眼睛，一眼看过去也让人一时猜不到她的心思。 薛小玉其实也是个有能耐的，只怕这一世事情和那一世不一样，薛小玉教了她不少。 简凝笑笑，道：「看见我，不下跪行礼吗？」 简明珠微微僵了一下，跟着就露出嘲讽的笑：「你也配？」 好样的，这底气，是真足！ 那一世饶了简明珠，也是因为娘答应了薛小玉要护着他们姐弟，可是这一世，简凝不会手软了。她道：「配不配的，你很快就知道了。」 话落她看都不再看简明珠，转身就走。 简明珠到底年纪不大，再镇定这会儿见简凝这么轻易放过她，也觉得有些不安了。眼看着简凝走到了门口，忙喊道：「你去哪儿？」 简凝去找了蒋涛：「叫两个眼生的人，半个时辰后把这两人堵了嘴，送到公主府去。」 虽不知道简凝到底要干什么，但既然是主子都放在心上的人，蒋涛自然爽快应了。 简凝赶到公主府时，安平公主才刚起身，一大早儿子简成佳哭着来寻她，被闹了一场，这会儿她正一面皱眉揉着额头，一面任由下人帮着梳头。 「公主……郡主来了……」内室门外响起小丫头鼓足勇气的声音。 安平公主揉着额头的手停下，可眉头却皱的更狠了，沉默片刻，她声音冷冷道：「不见！」 小丫头却并未立刻退下，安平公主烦躁的一抬头，就见小丫头轻颤着身子让到了一边，而原本站在她身后的简凝向前一步，进了内室。 安平公主脸上立刻就出现了怒意。 只是简凝昨儿睡得晚，今儿起得早，饶是这段时间身体调养好了一些，但这么一折腾，脸色还是不好看了。再加上这段时间她虽是胖了两斤，可人本身太瘦，脸上又根本没长肉，安平公主拿她当亲生女儿疼了十几年，瞧着她这般，那火憋在心口硬是发不出来。 她语气硬梆梆道：「你好大的威风，居然敢硬闯我公主府了？」 简凝哪里看不出她在克制。 其实她已经信了，信自己不是她亲生的，可她到底还是不忍心如何了自己。其实两辈子，不管安平公主怎么看她，对她都是好的，都是疼的。 越是明白这个，简凝就越是心疼。 简松临死就死了，偏临死前要承认换了孩子。简若云也是，简松临都死了，她完全可以抵死不认啊！难不成，还能是简松临把她咬出来的？要真是这样，那娘会相信自己不是她亲生的可就太正常不过了。 她道：「娘，今日，我是来告诉您真相的！」 简明珠被绑了手堵了嘴蒙了眼，可是知道要去公主府，她脸上没有丝毫惊慌。怕什么，爹死了，姑母也是不知道真相的，只要她和娘不说，她就是安平公主的亲生女儿。她自然不会说，那娘会说吗？娘当然也不会，除了自己是她唯一的女儿外，也因为只有自己是安平公主的亲生女儿，她才能活下去。 这，是事实！ 她不用害怕，不用担心，她就是货真价实的公主府小主子！ 简明珠身上没有丝毫狼狈，她端坐身体，高昂着头，比任何时候都有气势。 马车停下来她也不怕，这是到家了，跟简凝比起来，安平公主会护的人一定是她。至于简凝，说破了天去也改变不了事实，毕竟拿不出证据。 「明珠，救我！救我啊！」 可当听见薛小玉的哭喊求救声时，她的镇定一瞬间溃不成军。因为嘴里的布团被取出了，她看不见但还是听着声音面向了那面。 「奶娘！奶娘你怎么了？」她惊慌的叫着，又没头苍蝇的左右转着头，「娘，您在吗？您在哪儿？为什么，您不是答应我放了奶娘的吗，为什么又抓了奶娘？奶娘她犯什么错了？还有我，您救救我啊！」 简明珠是薛小玉亲手养大的，小时自然吃的薛小玉的奶，她也知晓认了安平公主便不能再喊薛小玉娘了，因此就改口唤了奶娘。 安平公主对简凝是一半心软一半厌恶，对简明珠也是同样。她以为简明珠是她亲生女儿，流落在外十三年，她自然无比心疼，自然想把一切好东西都捧到简明珠面前去弥补她，可偏偏……偏偏简明珠什么都知道，却还依然护着薛小玉。 薛小玉可是她这个做娘的仇人，不共戴天的仇人！ 她杀了简松临后，也是想送薛小玉去跟他作伴的，他们既然相爱，活着不能正大光明在一起，死了她却可以成全他们。可偏偏简明珠不同意，她亲生的女儿不同意，一定要护着薛小玉，还威胁她，若是她敢杀了薛小玉，就要跟着一起去死…… 想起简明珠那时的模样，安平公主只觉得心都像是在被人用钝刀子一刀一刀的割，疼啊！可再疼，她也得忍着，谁让她舍不得，舍不得这个从出生起就没在身边待过的女儿呢？一想到她疼了十几年的女儿其实是薛小玉生的，而她生的简明珠却一直流落在外，安平公主就满心愧疚。 一半愧疚一半疼，她觉得她的命都要快被榨干了。 就比如现在，简明珠和薛小玉都只是惊慌，可她却已经红了眼眶，正在强忍着眼泪了。简凝很想拉住她的手，又或者抱住她，想安慰她，想给她一些力量。可是真相没有曝光之前，她一定接受不了。 深吸一口气，简凝向前一步，正好挡在安平公主面前。 薛小玉余光瞥见这一幕，心底顿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果然，简凝很快开口了，「简明珠，你说薛小玉没犯什么错吗？」 听见简凝的声音，薛小玉忙喊道：「小姐！」 她这是喊简明珠的，而简明珠听了这一声小姐，身子一抖，居然奇迹般冷静了下来。她循着简凝的方向看过去，一瞬间脸色变得十分难看，「简凝？是你吧简凝，你……你怎么敢这么喊奶娘，你怎么敢！」 她一副在为薛小玉不平的模样。 而薛小玉也很快道：「小姐，您不要这么说，不……」 她话未说完，抓了她的周长佩已经看到简凝的示意，立刻往她嘴里塞了个布团。她还有些茫然，可往简凝这边看过来时，发现简凝面上带笑，正侧身看向安平公主，顿时反应了过来。 然而她被堵住嘴，只能呜呜咽咽的喊不出来，没有扰到安平公主的心神，却反倒让简明珠慌了。正常人被蒙住眼本就会慌，更何况又被绑了手，又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可她喊她的，简凝却是用了力，把安平公主拽进了屋。 安平公主当局者迷，并不明白简凝是什么意思，因此进了屋听见外头简明珠似乎也被堵了嘴呜呜着，顿时就急得要出去。 第六十四章 「娘！」简凝笑着拉住她，「您还没明白吗？」 安平公主沉下脸，恼道：「明白什么？」耳边听着简明珠的声音，她的心便也跟着一抽一抽的疼，忍不住就出言难听了起来，「我真是昏了头，居然听信你的话，这么对我的女儿……」 这话一说，她的眼泪就下来了。 简凝心恼，自己还是太急了。 「娘，你仔细想下方才薛小玉的反应！」她不敢再卖关子，忙道，「她不是说我才是她亲生女儿的吗？那今儿是她头一回见我吧？那为什么她被拉出来的时候只惊慌看了您这边一眼，立马就跟简明珠求救了？还有，我一开口，她便是瞎子，只听声音也该能猜到是我，除了我，谁还敢在您面前这么大胆？更何况她不瞎，她难道看不出我和简明珠有几分相似？既然脚趾头都能猜到是我，那为什么第一时间不是哭着看向我这个她的亲生女儿，反倒是喊简明珠了？」 「娘您再想想，她喊了简明珠后，简明珠是不是立刻镇定下来，是不是立刻就想找我兴师问罪了？她这是在提醒简明珠，提醒她不要失态，不要露陷！」 这有些事当局者迷，可旁观者一提醒，再顺着这思路一去想，安平公主便也觉出不对来了。她心头大惊，可面上却还下意识的反驳着：「可简松临和简若云，他们都说是换了，当年我生产后简松临偷偷抱住了孩子，之后是简若云帮着换了一个。这些都是他们亲口说的，我分开来审，他们绝没有串供的可能。」 其实还不止这个，她用了诱饵，那亲兄妹俩狗咬狗咬的可激烈了。但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事儿，她不想说给简凝听。 「那若是他们也被骗了呢？」 「什么？」安平公主惊呼。 简凝道：「我是说，简松临和简若云，他们也被骗了。简松临自作聪明，可是却没想到，薛小玉在最后关头舍不得了，于是他抱去的孩子不过是换了身衣裳，又重新抱了回来。」 这……这可能吗？安平公主犹豫不定。 简凝也不逼她，只道：「做娘的，真没几个舍得跟亲生的孩子骨肉分离的。为了好处自然有人能舍得割下这一块肉，可若是不割下这块肉，也能得到好处呢？」 安平公主面色一凛：「这话怎么说？」 简凝道：「不用把亲生女儿交出去，可却有人认定了这个事实。那么假使有一日东窗事发，您一生气杀了我，她不吃亏吧？死的是您的女儿，又不是她的，而她的女儿您则会当成亲生的，在外苦了那么多年的亲生女儿，您会不会把一切好东西都捧到那亲生女儿跟前？」 肯定会，她就这么做了。 「你又是愧疚又是想要弥补，当然了，您定然也想杀死薛小玉。可若是您的亲生女儿不同意呢，若是威胁您，您杀了薛小玉她也跟着死呢？那您还能杀吗？您敢冒险吗？」简凝每说一句，安平公主的脸就白一分，等她话落，安平公主脸色煞白，居然腿脚一软，一屁股摔坐在了地上。 简凝急忙想去扶，可她如今的身体还真扶不动，因此便也跟着摔了下去。安平公主本能的抱住她，给她做了肉垫子。 「娘，您没事吧？」简凝慌忙要起身。 可安平公主却突然抱紧了她。 说不出一句话，只觉得心里恐慌的厉害，愧疚的厉害，也愤怒的厉害。几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安平公主把简凝抱得很紧很紧，这是她女儿，这肯定是她女儿！ 简松临和薛小玉，他们那样的人怎么能生出这么好的女儿？乖巧懂事，听话体贴，却又冷静聪明，即使遇到这样的事也不慌，还能帮着她找出真相！这肯定是她的女儿！ 简凝回以同样的拥抱，沉声道：「娘，咱们有话回头再说，先解决眼下的事儿。」 安平公主静了片刻，松开简凝，「好！」 薛小玉和简明珠，她哪个都不会放过！ 两人进屋里连一刻钟的时间都没到，再出来也没有遮掩，两人的眼圈都有些红。而安平公主脸色还白着，但神色里却多了冷色，那看向简明珠和薛小玉的眼睛，好似带了刀子。 简明珠瞧不见，薛小玉却是打了好几个冷颤。 这也让她终于明白刚才觉得不对的是哪里了，她看着简凝，心中的惧怕让她几乎一眨眼就泪流满面了。而周长佩也聪明，立刻抽走她口中的布团，她当即就激动的要说话，可张了嘴，努力了几次，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还别说，还真叫她演出了那种见着亲生女儿，想接近却又怕给女儿惹来麻烦不敢接近的模样来。 然而安平公主神情如常，并没有波动。 「奶娘，奶娘你还在吗？」突然的安静让简明珠心慌，她不再喊叫，而是没头苍蝇一般四处转着头。 薛小玉泪流满面的看着简凝，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般，「在，在。」 简明珠松了口气，正要再开口，简凝突然离开安平公主大步走向了她。在她面前停下，袖子一卷，露出了她不知何时握在手里的匕首。 薛小玉觉得心跳都停了一瞬，「阿凝，你想干什么？！」 简凝道：「我已经和娘说清楚了，我才是她的亲生女儿，简明珠是假的。既然是假的，你说我想干什么？」说着话，凉凉的匕首就贴在了简明珠的脸上，她却转头问向安平公主：「我讨厌这张和我长得很像的脸，我要毁了这脸再要她的命。娘，可以吗？」 安平公主心中信任居多，再加上也知道简凝是刻意做给薛小玉看的，因此很镇定的点了点头：「随你。」 「娘……」简明珠又惊又怕，可那凉凉的匕首贴着，她不敢挣扎不说，连大叫都不敢，只可怜兮兮道：「娘，我才是您亲生的，我才是您的女儿啊！」话落又忙想去找薛小玉，「奶娘，奶娘你帮我说说话，我没有怪过你，你也该劝劝你的女儿才是！」 人在最恐慌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最亲近的人。 简明珠求饶是本能，可之后求薛小玉，却是因为亲近。 安平公主心里更定了两分，也不给薛小玉开口的机会，就道：「本宫累了，原就只生了一个女儿，今儿个一定要个结果。薛小玉，你来说，到底谁是你生的？你指出来，本宫就听你的，立刻要了她的命。」 她语气平淡如常，简明珠却感觉到贴在脸上的匕首一松，跟着就是落地的清脆声。她知道危险没有了，立刻道：「还能有假，是简凝，简凝是爹和奶娘的女儿！奶娘，我救了你已经是极限，现在不能再救你的女儿了！你对我若是哪怕有一分的真心，你也知道该怎么做！」 这话还用简明珠说吗？ 薛小玉难道不疼亲生女儿，偏要去疼别人？可她更知道，身为母亲，十几年没见孩子想的要死的母亲，她不可能轻易说出之前斩钉截铁说的话。 因为说出来就不是救了明珠，而是害了明珠了！ 第六十五章 正确的做法，是经过一番艰难抉择，她反口，说简凝才是安平公主的女儿。只有这样才对，艰难抉择是因为多年下来对简明珠有了感情，同样疼爱这孩子；但反口，却是因为不管什么时候，母亲都会更爱自己的亲生骨肉。 薛小玉演的很好，没人打扰她，她哭得整个人都在颤抖。 简凝示意抓住简明珠的人松开简明珠的眼睛，而终于得到光明时，简明珠就不敢置信的看向了薛小玉，因为薛小玉悲痛喊道：「是，明珠是我生的，明珠是我的女儿！」 简明珠傻了，傻过之后就是炸了，「奶娘！你在胡说什么？！」 她不敢相信，难道她亲娘想要她死吗？ 为什么？为什么？ 没有人不想活着，没有人不害怕死，简明珠因为太害怕，根本就没办法静心思考，根本就想不到薛小玉的良苦用心。偏偏就在她又惊又怒时，安平公主淡淡道：「阿凝，果然你才是我亲生的。既然这样，你不管是先杀后毁容，还是先毁容后杀，都随你吧！」 话落，她转身欲走。 简凝立刻露出一脸喜色，快速捡起地上匕首，「是，娘！」 她是真恨不得毁了简明珠的脸，就因为她们相像，所以才会让娘误会。若是她们不像，薛小玉想要将计就计只会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因此她拿着匕首眼中一狠，速度快的任何人都来不及阻止，便在简明珠一侧脸颊上划了一刀。 「啊——」简明珠的惨叫顿时响起。 安平公主已经背转了身，手一瞬间握起，但却撑着没转头。 薛小玉随着本能，也撕心裂肺的喊道：「明珠！明珠！」 眨眼间简明珠的半边脸便已经被血染红了，而那血还在不断往外冒，看着无比的骇人。简明珠从小到大何尝受过伤，磕了碰了都极少，这会儿被伤成这样，还是伤在脸上，她哪里受得了。 「贱人！贱人！」她发怒的骂了简凝，又怨恨的瞪向薛小玉，「奶娘！你撒谎！你撒谎！你不得好死！你会不得好死的！」 薛小玉这辈子只生了简明珠一个，那是十几年里都陪在她身边的宝贝闺女，她在看到简凝下手时就屏住了呼吸，而在看到简明珠脸上的伤，看到那汩汩往外冒的血时，她只觉得心都被扯成五六七八块了。 疼啊！ 可是再疼，也疼不过亲生女儿说她会不得好死…… 简凝将匕首下移，放在简明珠心脏的位置，慢悠悠的道：「放心，等我杀了你，就送她和你一起，你们一家三口就可以在底下团聚了。」 虽然简凝此刻眼中没有半丝情绪，可简明珠就是觉得她看到了杀意。安平公主是彻底不管她了，而简凝又是真的想杀她，她怎么办？ 怨恨彻底被恐慌取代，她不敢乱动，只能眼巴巴看向薛小玉，以口型喊娘。薛小玉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想不明白，为什么简凝半点儿不怕，为什么那么有底气，为什么那么狠毒的心。 难道是跟安平公主学的吗？ 安平公主杀了夫君眼睛都不眨，她也要效仿？ 她正慌乱着，简凝转头看她，笑容里带着几分叫人说不出的心惊，「薛小玉，你如果说想先死，我可以先杀你。免得……你看到亲生女儿死在前头，心中难受。」 薛小玉太清楚了，相比于简明珠，她更危险。 已经被逼到这份上，她哪怕知道现在反口风险极大，也立刻反了口，「阿凝！我真是没想到，你怎么是这样歹毒心肠的人！对明珠就算了，毕竟你们有利益相争，可是我……我是你的亲娘啊，你怎么能也想对我动手？」 简凝唇边勾起一抹冷笑，放开简明珠走向薛小玉：「你是我亲娘？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帮我保密，却要说破真相？你想害我？」 薛小玉强自镇定：「我是见不得你这般没有人性！」 简凝道：「哦，所以即便我是你亲生女儿，你也想要我死。大义灭亲，是这个道理吗？」 薛小玉活了大半辈子，还真是第一次见到简凝这样的人。她不懂，不懂为什么简凝不怕，为什么这么淡定，为什么这么有恃无恐。难道简凝真的有什么证据？真的掌握了什么消息？ 薛小玉心虚的闭上眼，声音却无比痛苦：「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夺了明珠十几年的幸福生活不说，现在还想要杀了她。那样，我的良心过不去，我便是死了，也定然会下地狱吧？」 简凝笑：「你以为你现在死了就不会下地狱吗？」 话落，手上用力一刺，刺中了薛小玉的腹部。 不至于要人命，但疼，真疼，薛小玉不敢置信的睁开眼，眼底恐惧满满：「阿凝！我，我是……」 不等她说完，简凝回头看简明珠：「说真话！说真话，我饶了薛小玉。不说的话……」她拔出匕首，对准了薛小玉心脏，「我杀了她！」 已经见识了简凝的可怕，简明珠相信简凝是说真的。她若是不说，简凝的确会杀了娘。可是她能说吗？她不能，她如果说了，那不止是娘，就是她也活不了了。 她抿紧嘴唇，垂下了眼。 简凝笑眯眯靠近薛小玉耳边，道：「你瞧，这才是真心狠。」 身上疼痛传来的时候，薛小玉眼中神情复杂，但是到底没有说出真话。简明珠的确是真的心狠，可那是她身上掉下的一块肉，是她的亲生女儿，只要她的死能换来简明珠的活，活得好，便也值了。 而且，她死了，简凝再想要人开口就更不能了。 明珠不会说的，简凝就真的有口难辩了。 不想再被简凝一下下的折磨，薛小玉最后看了简明珠一眼，见她仍然低着头，眼底闪过浓重的失望。而下一瞬，她用力的咬了舌头。 「咚」的一声响，简明珠惊讶的看过来，看着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薛小玉，身后人一松手，她便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而很快，有骚味传来，她吓失禁了。 屋里的安平公主站在门侧，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看到简明珠这副没出息的模样，不管她是谁的女儿，安平公主都打心底对她生出了厌恶。不是说若是杀了薛小玉她就跟着一起去死的吗？怎么阿凝给她机会，她却不吭声呢？ 安平公主心中着恼，早知如此，她早就杀了薛小玉了！ 白让薛小玉多活这么久，还住在公主府，吃她的喝她的！ 外面再次传来简凝的声音，这一回她是和简明珠说的，「说真话，我饶了你。若是不说，我就送你去见你爹娘。」 那一世做了几十年的皇后，简凝不是第一次见到死人，而她还没来得及动手薛小玉就自尽了，因此她恨不得去补上两刀，又哪里会因此而害怕不安。可简明珠就不同了，她自小就被保护的好，如今死的又是薛小玉，她根本受不得这刺激。 这会儿简凝拿着带血的匕首又威胁她，她想着刚才简凝就是用这匕首杀了薛小玉的，吓得一嗓子就嚎出了真相，「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我是我娘亲生的，我不是公主的女儿，这是我娘教我这么说，说这样我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磕磕巴巴说出一切，她伸手就想抓简凝，简凝起身后退一步，她只堪堪抓了简凝的衣角，「我说了，我什么都说了，你是不是现在就放了我？」 第六十六章 简凝本来是想杀了简明珠的，但是现在忽然改了主意。 她踢开简明珠的手，将那匕首也丢到薛小玉旁边，转身进了屋。 「娘，我想放了简明珠。」她说道。 安平公主彻底知道真相，此刻恨不得出去在薛小玉身上补上几十刀，恨不得在简明珠身上也补上几十刀。可提出这要求的是简凝，这事上她真正对不起的就是简凝，因此不敢发怒，只问为什么。 简凝淡淡道：「她一个女孩子，又毁了脸，就这么出去，能过什么日子？那样的话，不比直接杀了她更解气吗？」 一个妙龄少女，没人护着，又身无分文，这么出去会过什么日子都不用想。安平公主沉默片刻，点了头：「叫她把薛小玉的尸体也带走！」 于是简明珠就这么伤着脸，穿着还带着尿臊味的衣服，将薛小玉的尸体顺着地面拖出了公主府。至于日后她过得如何，简凝和安平公主都没再打听，这件事到了这里，已经彻底了结了。 安平公主吩咐人丢了简明珠和薛小玉用过的一切还不够，还硬是叫人把她们住过的院子也整个推倒，决定重盖了。 而当天简凝就留在了公主府。成国公府的陶老太太满脸怒容等到夜深，也没能等到教训简凝的机会。 简凝留下是有要事要做的。 她并不打算听周长瑾的话，只待在家里乖乖等消息，周长瑾这一世看她时眼里半点情愫都没有，她必须要跟着他，赖着他，必要时候还得勾-引他。所以，她想毫无后顾之忧的去。 在去之前，她要劝安平公主改嫁。 用过晚饭，简凝提起昨晚，「昨晚我身边的人轻轻松松就进了公主府，还带走了人，可公主府的侍卫却直到今早都没发现。娘，如今这府里的安全是谁在负责，我想见见他。」 安平公主吩咐人去叫了林贺。 林贺来得很快，和简凝记忆里一样，进门后先是飞快看了眼安平公主，然后才对她行礼：「郡主，您找卑职？」 简凝看向安平公主，「娘，我想和林统领私下谈。」 安平公主是信任林贺的，因此点点头，转身往外，「那我去看看你弟弟。」 安平公主一走，简凝便撵了屋中下人，到最后只剩下她和林贺二人。 林贺面露凝重，道：「郡主是不是有事要吩咐卑职？您尽管吩咐。」 「林统领，你这么多年过去也不曾娶妻，是还惦记我娘吗？」简凝没有多少时间耗在公主府，因此直接就开门见山了。 身为侍卫统领，却暗自觊觎已为人妇的公主，这罪名可不小。虽然这的确是林贺多年不娶妻的原因，但就这么被简凝叫破，他还是心中一慌，立刻跪下了，「郡主说笑了，卑职不敢。」 是不敢，却并不是没有。 若是在寻常人家，林贺娶了安平公主，简凝即便已经长大没有跟着一起入林家，但对于林贺也依然要十分尊敬才行。因此她虽没扶林贺起身，却上前一步蹲下，和林贺平视了。 「若是我支持你呢？」她说道，「这样，你敢不敢？」 林贺不敢置信的看着简凝：「郡主！您可知您……您在说什么？」 简凝笑笑，道：「简松临配不上娘，娘那么好，又还那么年轻，若是以后漫漫余生都只能一个人过，身为娘的女儿，我会觉得很心疼。林统领对我娘的心意我知道，相信我娘更清楚，既然林统领不打算另娶妻，为何不试一试？」 林贺的心叫简凝说的火热起来。 是，他这辈子娶不到安平公主，便打算再不娶妻，孤独终老。 是，如今他能陪在安平公主身边，应该满足才对。 可简凝说的也对，安平公主还这么年轻，简松临又是那样一个人渣，他为什么不试一试？当年安平公主是觉得他年纪小，可十几年已经过去，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青涩冲动的少年了。他已经长大，肩膀足够有力，完全可以护得住她！ 他不试，就什么都没有。而若是试了，说不定能成功…… 看着林贺的反应，简凝笑容更多了些，她起身道：「起来吧，我娘那边，你要努力。」 跟林贺交谈过后，因着这两日都有明里暗里的劝安平公主，所以简凝便放心的留下一封信，只带了周长佩离开了。她原倒是想带青湘青黛的，可她这一世本身就身娇体弱，再带两个比她好不到哪里去的，一路上也是拖累周长佩。 更何况还不知道周长瑾那里是什么情况，还是只她一个的好。 她倒也不担心安平公主会因她私自出走而处罚青湘青黛，安平公主不是那样的人，再加上她留的信说的很清楚，再不济还有林贺在，自己卖了他好，他想来也会劝解一二。 没有后顾之忧，简凝怀着期待的心情住进了周长瑾的别院。 因为那一世在这里住过，因此她便还选从前的院子从前的房间，不止蒋涛蒋毅，就是那别院里原先伺候的人都有些懵了。实在是简凝对这里太熟悉，可他们却分明没有伺候过简凝，所以难不成是他们年纪大忘性大，不记得事了？ 简凝之所以来别院，便是因为蒋涛蒋毅是周长瑾身边最亲近的人，一旦他要启动后续计划，就不可能不告诉这两个人。 果然，厚着脸皮在这边才住下五日，简凝就等到了周长瑾。那是一个深夜，周长瑾回来后直接进了内室，没管简凝正睡的熟，抓着她衣襟直接把她抓了起来。 很不舒服，简凝立刻睁了眼。 屋中本留有夜灯，虽暗，但离得这么近，却能看清人。冬夜里周长瑾赶了夜路，这会儿进了屋，眉毛上都沾了水汽。 「你回来了！」简凝声音不大，但惊喜却很明显，她伸了手去帮他擦眉毛，「赶夜路回来的？是不是很冷？快脱了衣服上来，被窝里很暖和。」 她说着话，还不顾周长瑾拉着她衣襟，往里头挪了挪。 周长瑾都忘了他是来兴师问罪的了，看着被让开的一块地方，看着简凝身上的白色中衣，看着她脸上一脸真诚的邀请，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这姑娘……什么都不懂吗？ 居然邀请一个正常的男人上床？ 「快点啊！地下多凉！」简凝又不是傻子，当然看得出周长瑾拉她起来时脸上带了怒意。她其实可以猜到为什么，无非是因为她的不请自来，还对蒋涛蒋毅指挥来指挥去罢了。 可她不这么做不行。 只看周长瑾刚才的愤怒就知道，他这心里根本就还没有她，她若是不主动一点儿，只怕周长瑾会把她彻底忘了。而这么做也很明显不是吗？周长瑾两辈子这个时候都没有女人，他只要对自己有一点例外，那么她这个他的第一个女人，自然能慢慢走进他心里。 她想着，索性伸手帮周长瑾脱外衣。 赶了夜路，周长瑾的确冷，现在若是有个温暖的被窝，有个温暖的人抱着，的确是好。他正好想试试看简凝是嘴上说说，还是真的有这想法，因此便没动。 第六十七章 简凝当然是认真的，帮周长瑾脱到只剩中衣，瞥了眼他的裤子，她提议：「你要先上床，还是先洗个热水澡？若是不洗，你这中衣太凉了，不若全脱了再上来？」 周长瑾用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着简凝。 半晌二话没说，把简凝往里一推，掀了被子就上了床。 简凝离得不远，所以清晰的感觉到凉意刺骨，她这一世身子不好，本就特别怕凉，因此没忍住就打了个冷颤。可人都已经上了床，她话也说了，再加上能和周长瑾这么接近，她的确觉得，哪怕是刀山火海，她也想去他怀里。 因此她便没管凉不凉，直接扎入了周长瑾怀中。 温暖又柔软的身体紧紧贴在身上，那种感觉有多好，周长瑾形容不出来。但自打认了裴明祥这个义父，一向在乎享受的周长瑾敢说，他这辈子，第一次感觉这么好。 「有没有暖和一点？」简凝打着冷颤问。 周长瑾低头看看紧紧抱着他的少女，沉默一瞬，伸手推开了人。 简凝心里一慌，「怎么了？」 周长瑾声音低沉，但却没有波动，「我身上太凉了，你别挨着。」 这是担心她被冻坏吗？ 简凝心里一喜，几乎立刻就道：「没关系，我可以受得住！」 这姑娘，到底喜欢他什么？ 周长瑾不管怎么想都想不出自己到底有哪里值得简凝喜欢的，说长相，不提齐铭长得不错，就是齐钰也长得很好，简凝怎么看不上？说年龄，他这年纪几乎快和简凝去世的爹差不多大了，难不成她不喜欢年纪相仿的，偏喜欢年老的？说身份，她本就是尊贵的出身，自己从前的身份不值得她喜欢，如今知道自己真实身份，她更应该躲得远远才是，难不成她故意靠近，为的是让自己折磨她？ 不用问周长瑾都知道不是，这姑娘是喜欢他，但不是傻。 她这是真的以为自己会和她的梦里一样，也那么爱她吗？所以她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而是因为他是他，所以才邀请他上床，目的就是想和他发生什么！ 周长瑾忽然有些不舒服，对那个简凝梦里的自己。 他还不知道，这感觉叫嫉妒。 这么走了下神，那柔软温热的身体又慢慢靠近了，这一回似乎是怕他赶人，抱着自己小心翼翼的。那手慢腾腾从自己腹部走过，落在了腰侧，他等着那手落下，可那手却是一根手指一根手指，最后才慢慢贴在他腰侧。 中衣很薄，他的腰很凉，她的手却热。 周长瑾不由自主的抖了下。下一刻，便又想把简凝推开。 她一副看起来很怕冷的模样，他是为她好，他怎么就不懂呢？ 「我身上好像不够暖，我有能让你暖的法子，你要试试吗？」说这话的时候，简凝心里是有些泄气的。两人躺在一起，她甚至在他怀里，紧紧抱着他的腰，可他……他居然呼吸都没乱！怎么的，难不成这一世他要做柳下惠不成？ 周长瑾微微眯眼：「什么法子？」 简凝往他身边又挪了点儿，贴得严丝合缝了，放在他腰侧的手才往下。这一回她有些犹豫，不知道是该快点还是该慢点，快点就怕前奏不够，看不到他的反应。而慢点，就怕还没行到目的地，就被他喊停。 实际上这一犹豫，动作就慢了。 周长瑾虽然没近过女人身，可却不是傻子，简凝的手往下时他心里就有了猜测。正因为如此，他一瞬间整个身体都僵了，呼吸自然也变了。简凝听见他的反应，总算得到了满足，手指张开正要行动，周长瑾一把抓了她的手，一翻身，压在了她身上。 而他们的手十指相扣，贴在被褥上。 简凝眼睛一下子亮了。 可随即却失望，因为即便周长瑾呼吸变了，脸色也涨红了，可是看着她却久久没有动。 她正要说话，周长瑾却压了下来。 他猛地噙住她的唇，似乎有些恼，他咬了她一下。 「唔！」简凝吃痛轻叫，但并未躲开。 周长瑾不会接吻，但咬了她一下后，却觉得那唇又软又甜，他居然有点儿舍不得离开。简凝便不管唇上的疼，主动用一只手勾住他脖颈，一点一点带着他，教着他，慢慢加深这个吻。直到吻得两个人嘴都疼了，简凝才依依不舍的放了周长瑾。 得了自由，周长瑾看向身下的简凝目光却深不见底。 「这些，都是你们曾经试验过很多次，才得出的经验？」 简凝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周长瑾这是吃醋了，而且是吃他自己的！ 抿了抿有些红肿的嘴唇，简凝道：「你这是在吃自己的醋？」 呵！怎么可能！ 周长瑾面色一变，立刻翻身就要走。 亲都亲了，还能不负责任就走？简凝忙跟着起身，从背后抱住了他，已经微微隆起的胸贴在他后背上，简凝故意蹭了蹭，而后搂着他脖颈的手便腾出一只，送到他面前：「你叫我多吃点儿，你瞧，我是不是长了点肉？」 简凝这段时间吃的的确多了些，平日除了谨遵医嘱好生服药，也跟周长佩学了点儿她身体目前能承受的锻炼方式。只是时间这么短，这身体素质便是提高，也高不到哪里去。而说到长肉，脸上的确圆润了点儿，手腕也没那么细的惊人了，可胸……这真是很难长肉的地方。 但周长瑾，到底不是柳下惠。 除了不是柳下惠外，他心底深处对简凝也有好感，特别是她提及的那两个孩子。 这样几番原因下，使得他此刻被简凝这么抱着，还真就有了反应。 可还是那句话，当他的手抓住简凝手腕时，即便简凝长了些肉，也依然瘦的让他觉得好像稍微用点力就能把这手腕给掰断了。这让他想到简凝的年纪，即便有人家这个年纪的女孩儿出嫁的，可她还没及笄，他的理智让他没法这时候就对她做什么。他没敢用力，谁知道他退了半步，简凝却往前进了一大步，不仅不肯松手，还故意在他后背又蹭了蹭。 「你要走吗？」可不是，他的确打算走。 周长瑾声音听不出情绪的「嗯」了声。 「不能走！」简凝立刻道。 周长瑾很不喜欢两人这样的姿势，他手往背后一转，便捞到了简凝的腰，把人给带的半躺在床上，面朝着他了，才挑眉问：「我为什么不能走？」 简凝老实道：「你走了，我多没面子？」 蒋涛蒋毅，还有别院原本的下人，一个个的，可都以为周长瑾很喜欢她呢。 就为这？她要是说个别的理由还好，说这理由，周长瑾理都没理她，立刻就要起身。 简凝无奈了，只好又道：「我冷！」 周长瑾拧眉：「方才你不是把被窝暖得很热？」 简凝道：「那是有汤婆子，且我暖了很久。现在汤婆子已经凉了，被你一折腾，被窝里也凉了！」她看着周长瑾仅穿了单薄的中衣中裤，这样冷的天，真是看着就觉得心疼，「而且你常在宫里行走，应该也知道我身体一向不好。到了冬天尤其畏寒，我现在就可冷了。」 第六十八章 是吗？周长瑾看向她，就见简凝猛地打了个冷颤。 其实简凝畏寒，周长瑾的确知道，他也知道原因，是跟裴如月有关。 屋中灯火昏暗，简凝为着显出可怜，并不肯钻进被子里。她长发披散，人又瘦小，缩在大大的中衣中裤里，微仰着脸带着期盼的看着他，当真是可怜巴巴。 是，今儿个不是那日在牢房的楚楚可怜了，今儿个是可怜巴巴。 这可怜巴巴让他觉得，他要是真走了，就太过分了…… 再出去也是折腾下人，深更半夜又这么冷，周长瑾思衬片刻，到底拦腰抱起简凝放进床里侧，又拉了床被子出来，自己也跟着上了床。简凝人瘦小，一床薄被裹紧实了，趴在周长瑾怀里依然宽松。这样周长瑾没了心理负担，可简凝却忍不住长叹了一声。 但也没再折腾了，再折腾，回头冻坏了周长瑾也是她心疼。 如今就安慰自个儿，到底他是对她不同的，对她是心软的，也就够了。 可她畏寒不是撒谎，这样被抱着虽没多久就有暖意传来，但也仅限于上半身。她的腿脚特别的凉，在被子里实在撑不住，最后只能摸摸索索的钻出去，进了周长瑾被子，踩在了他的小腿上。跟个冰块似得，周长瑾本就没睡着，立刻被她冻的更清醒了点儿。 简凝被裹着不能动，因此只抬起头，眨巴着眼看他。 被这眼睛盯着，周长瑾觉得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火又有慢慢上来的意思，他伸手直接捂了简凝的眼，道：「睡觉！」 简凝弯弯嘴唇，乖巧的应了。 谁让他嘴上说的冷漠无情，可实际上却是微微分开腿，夹住了她冷冰冰的脚呢。 这一晚简凝睡得很熟，周长瑾也同样，他拿出的被子薄，因此这么裹了简凝，也依然挡不住女孩儿柔软温热的身子给他带来的感觉。寒冬腊月，又是才从牢房出来，有这样个温暖还带了香味儿的女孩抱在怀里，周长瑾不得不承认，3感觉很好。 只要是第二天他不是被人亲醒的，那感觉就更好了。 简凝被他锁在怀里一夜，一夜就像睡在个大暖炉里，第二日舒服的早早醒来，一眼就瞧见周长瑾已经冒出胡须的下巴。想着那一世无数次在这怀里醒来，无数次亲吻他的下巴，简凝就没控制住，微仰了头亲了上去。 亲了下巴觉得不够，又想去碰嘴唇。 动作一大，可不就把周长瑾给吵醒了。 可早上刚刚醒来，周长瑾还有些茫然，只觉得是他主动抱住了怀里的人，因此当那柔软的触感落在他唇上时，他随着本能就配合的低了头。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吻了，技术不说有多大的进步，但却绝对比昨晚第一次要好的多。 这样的感觉比昨晚还好，周长瑾不由有些贪恋，抱着简凝翻了身。 他不断加深这个吻，两人正亲得不可开交时，突然有人闯了进来，且声音也同时响起：「阿凝，快起来，听蒋毅说长瑾回来了，你可要去……」见见他三个字还没说出，只看到床上有人压着简凝，周长佩习武之人下意识就想冲上去收拾这登徒子。 周长瑾看到周长佩已经完全愣住了。 还是简凝先一步回神，在周长佩冲到跟前时道：「姐，他就是周长瑾！」 周长佩停在床边，愣愣的看着还趴在简凝身上的弟弟，「你就是我弟弟？」 我再是你弟弟，你也不能瞪大个眼看我现在的模样啊！ 周长瑾臊得脸色通红，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话：「姐，你先出去一下。」 周长佩这才反应出来她本来是想干什么的，本来是想打登徒子的，可没想到登徒子却是自家弟弟。她忙点了头转身就走，可都走到门口了，却又回头：「长瑾，阿凝年岁还小，你暂且不可乱来，再等两年的！」 一段时间的相处，周长佩对周长瑾这弟弟还没几分感情，可跟简凝却是真处出感情了。一半自然是缘于简凝日后将会是她的弟妹，可另一半则是她感激简凝帮她找到家人，也真心喜欢简凝的性子，两人相处的很好。 然而现在，简凝一点也不感激她。 这和周长瑾关系好不容易进步一点，结果她这一打岔，后果不用想。 果然，周长佩一出去，周长瑾便立刻松开简凝，有些狼狈的起了身。嘴唇都被他亲得红肿了，可他就这么走了，未免太不负责，简凝气得忙伸手捞他。 周长瑾正侧身坐起，简凝一捞，就捞到了他的两腿之间。 然后两个人都石化了。 前世已经和周长瑾做了一辈子夫妻，简凝再傻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其实她现在特别想安慰下周长瑾，这是正常的，毕竟他可不是太久没有女人，他是一直都没有。但他如果需要，她随时都在啊。可这事儿别说对于周长瑾了，就是个十几岁的少年郎，也一样觉得羞耻。 所以她默默缩回手，脸转向里，想把自己重新裹起来。 周长瑾的确尴尬难堪的不行，可是简凝这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却又气得他忍不住咬牙。因此他抓住了简凝往回缩的手，直接用中衣的袖子，一点一点在她手上擦了几遍。 「继续睡！」只丢下这句话，他下了床。 简凝实际上也不好意思了，前世虽然两人孩子都生了，可这辈子到底还没到那一步。发生这种事，周长瑾越是尴尬难堪，她也越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于是便听话的缩进被子，继续睡。反正她年纪还小，身体还需要养，这样冷的天，的确应该多睡一会儿再起。 周长瑾和周长佩一番认亲完毕，简凝还没出来。 周长佩看向周长瑾的眼神，慢慢的就不对了，合着她吩咐的晚了？ 她不赞同的看着弟弟，起身想过去看看简凝，可虽然想不起从前，但有简凝这段时间的日日念叨，周长佩也很容易就进入了姐姐的角色。临走之前，她到底是教训了弟弟：「这一次既然已经发生了，那就算了，可以后千万不能再这么乱来，阿凝还小呢！」又道：「你现在的情况危险，不适合有孩子，阿凝的身体也不适合。再说，哪怕她身上流有一半齐家的血，可你若是要娶她，那也不能这么随随便便，总要明媒正娶才配得上她。」 周长佩可是清楚简凝有多喜欢周长瑾的。 房里的事，周长瑾怎么好意思跟周长佩解释。虽然他确定这是他亲姐姐，可这才是第一次见面，让他立刻就进入到弟弟的身份，这有点难。想着反正简凝应该会解释，于是周长瑾含含糊糊应了，逃一般出了正房。 一切铺垫已经做好，下一步应该是逼宫了。 走到院子里时周长瑾回头看了眼正房的方向，想到简凝说的简成元，他倒真的思考起了可能性。毕竟他一向是不想和成国公府走到对立面的，不是怕，而是一旦真的对上，于边疆百姓而言，却绝对是一场灾难。 他的确想夺回大周的江山，可却不是以毁了百姓的安危为前提。 第六十九章 因为周长瑾身份暴露，齐铭大怒之下将往日与他走得近的官员关的关，杀的杀，一时间闹得京中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可在这当口，一直被他关在天牢里的周长瑾却不见了！ 齐铭并不知道周长瑾的真正实力，他只认为周长瑾从前不过是仗着他仗着裴家的势，要不然，怎么会那么容易就被他捉住打入了天牢。因此周长瑾的出逃，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裴心蕊，定然是裴心蕊见他不肯放人，所以背着他私下救走了周长瑾！ 齐铭气坏了，气裴心蕊的不守妇道，也气裴心蕊的不顾大局。 因此得了信之后，他当场就掀翻了裴如月送到跟前的养生茶：「该死！该死！」 裴如月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当即吓得顺势跌在了地上，只还没如往常一般轻呼叫痛，齐铭就像没看见她一般，起身就欲往外走。 裴如月是太过意外了，当然也有委屈，这些时日她在齐铭这里受的委屈，比从前十几年的都还要多。她一直憋着没敢说，一是因为她也知道，简凝突然的退出让齐铭心里不开心，二是如今京中风声鹤唳闹得极大，她不敢这当口找事儿。 可……可齐铭不是一向最喜欢她，怎么能掀翻了她，却视而不见呢？ 裴如月嘴一瘪，眼圈便红了：「表哥，表哥……」 齐铭气得脸都是青的，因着不理，裴如月又连着喊了他几声，这更让他觉得烦躁，好似脑子都快要炸开一般。他猛地收住脚，转头怒瞪过去。 裴如月微垂着头，因为看不见齐铭的神情，便还和从前一样，娇娇软软的撒娇抹泪：「好痛……表哥，是不是阿月做错了什么，表哥你不要生气，阿月知错了，你原谅阿月好不好？」 她这副模样，往日在齐铭面前无往不利。 不管她是想因此暗害简凝，还是有什么想要的，跟齐铭示弱。 可是如今齐铭正在气头上，又因为简凝毫不留情丢他出宫心里有了结，再看裴如月这般，不知怎地就觉得无比矫揉造作。他脸色不变，可却恼的咯吱咯吱咬着牙，见裴如月说完也不抬头，仍然一下又一下的抹着泪，他终于忍不下去了。 「既然知道错了，还坐在地上哭是干什么，让朕扶你起来吗？」 「朕不过是掀翻了养生茶，你这是什么样子，倒好像是朕把你推倒的，你是在诬陷朕吗？」 借裴如月一个脑子，她也想不到齐铭会说出这话。 她脸上还挂着泪，抬起头呆愣愣的看向齐铭，连话都不会说了。 齐铭眼底却出现了浓重的厌恶，看了她一瞬后，转身出去叫了安林：「朕去坤宁宫见母后，你亲自出宫一趟，去招成国公府的简成元，即刻入宫见朕！」 安林领命而去，齐铭也一路疾步进了坤宁宫的大殿。 裴心蕊才得知周长瑾逃走的消息，虽说明白这样会惹得儿子不高兴，可得知周长瑾没事了，她却难掩喜悦。齐铭进来的时候她正高兴，还有心情打发宫人去上一碟子糕点进来，瞧见齐铭冷着的脸，她也不过片刻的不自然，立刻就热情招呼道：「皇帝怎么过来了？哀家正好有些饿，叫了些点心，皇帝要不要也用一些？」 齐铭在裴心蕊面前站定，却没应声，只冷冷看着。 裴心蕊被他这样的眼神看的发毛，可仔细一想，自己又什么都没做。就算是他关了周长瑾，想要杀周长瑾，可自己还是心疼这唯一的儿子，怕他真的寻死觅活，因此到底顺着他，同意了送简凝出宫，让他娶裴如月。 自己这个做娘的，已经够好了！ 为了儿子，可是压抑住不曾跟周长瑾有什么，更是不曾救他！ 裴心蕊越想，便越是觉得心中有委屈也有愧疚，因此再看齐铭的眼神，她心里就也生出了恼意：「皇帝，你这是干什么？哀家脸上是有什么不成，你一直盯着看？」 齐铭终于开口，却一张嘴就是质问：「母后，周长瑾，是不是您放的？」 裴心蕊惊道：「什么？」 齐铭冷笑：「还装吗？朕没瞎，方才已经看见您笑得有多开心了！还要吃点心，要不要朕吩咐人给您送点酒，让您喝一杯庆祝庆祝啊？」 「皇帝！」裴心蕊气得一下子站起来，喝道，「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齐铭怒道：「那您呢，您可知道您做了什么？周长瑾，他姓周，不是姓裴！您可知道您就这么放了他，不异于放虎归山！您可知道，就因为您心里那点子见不得人的龌蹉心思，给朕，给大齐，留下了多大的隐患！」 裴心蕊听不下去了，她简直要昏过去。再也没想到，她一直洁身自好，即便心里对周长瑾再怎么喜欢，也不曾越雷池一步。可是到了儿子嘴里，却变成了见不得人的龌龊思想。 在他心里，自己这个做娘的到底是一副怎样的形象？ 裴心蕊气得浑身都在发抖，她再也忍不住，狠狠一巴掌打在了齐铭的脸上。 「畜生！」她大声骂道。 齐铭长这么大，这还是第一次被打。他自出生就是皇子，金尊玉贵，到三岁登基做了皇帝，这些年来，就是太皇太后对他，也都只是言语上的苛责。却没想到周长瑾不足为惧了，他已经真正意义上的做了大齐的天子，掌管了大齐的天下，可母后，却在这个时候打了他。 她居然敢打他！ 一瞬间，齐铭看向裴心蕊的眼里，怒气满满，最深处甚至隐隐生了杀机。 是的，这么多年他是如何在周长瑾眼睛底下憋屈煎熬的，他就是怎样去恨裴心蕊的。的确没有陪心蕊，就没有他，没有周长瑾的支持，就没有他成为皇帝的机会。可是周长瑾再支持他，原本的他也没资格以下犯上处处管教他，现在更是前朝余孽，那就更不能放过。而裴心蕊，身为他的母后，大齐的太后，可是却不守妇道和外臣不清不楚，这也是丢大齐的人，丢他的人，让他哪怕死了也没脸去见列祖列宗的！ 所以这杀意，还真不是突然冒出来的。 知子莫若母，哪怕齐鸣眼里的杀意一闪即逝，可裴心蕊还是快速的捕捉到了。这是她的亲生儿子啊，她拼尽全力生下他，十几年如一日的照看着他长大，为他费劲心思为他弹精竭虑，只为了能让他在那个位置上坐稳。 可是他呢？他是怎么回报她的？ 他不仅侮辱她，看不起她，他甚至还想杀了她！ 裴心蕊突然觉得很累，心里一片寒凉，她一句话也不想说了。 她一直以为周长瑾喜欢她，可是当周长瑾的身份暴露后，她才知道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罢了，周长瑾的所作所为，其实和她并没有多大关系，如果一定要说有，那也不过是利用罢了。 男人已经伤了她一次心，可更过分的，却原来是她身上掉下的一块肉，疼了十几年的孩子，也一样会背叛她。 她垂下手，脱力的瘫软在椅子上：「没有，不是哀家放的。」 齐铭却不信，看向她的眼里依然满满怀疑。 第七十章 裴心蕊苦笑道：「是真的。哀家要是真想放他，又怎么会等到今天？你现在若是真担心他一走会闹出不好收拾的事，那就不该在哀家这里闹腾，你该想法子，先去捉人。」 难道真不是母后放的？ 可若不是母后，那还能有谁？ 齐铭可不信周长瑾是靠自己出去的，想来想去想不到可疑的人，他看着裴心蕊，冷笑道：「自然是要抓，朕已经打发小安子去了成国公府，一会儿简成元就会来见朕了。那周长瑾，他插翅难逃！」 叫简成元来抓人？ 裴心蕊张口就想阻止，可看着齐铭眼里对她满满的厌恶，又硬生生把阻止的话吞回了肚子里。他要找，那就叫他去找吧，他那样对简凝，不管简成元在不在乎简凝这个妹妹，都不可能不管不问的。 实际上最近她一直在好奇，为什么成国公府还没人进宫来要说法。 安林的确没请动简成元，是程氏这个做娘的出面请的罪。 安林回了宫，自然也不敢编排成国公府什么不好的地方，只一五一十道：「国公府的大太太说了，简成元前几日突然就得了一种怪病，请了太医也请了外头的大夫，可是瞧了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如今正躺在床上起不来，大太太还说要跟着奴才来给您请罪，奴才想着她来也没用，就给拒了。」 齐铭没往其他地方想，只道：「好端端地，怎么会得怪病？找的是太医院哪位太医去看的？」 这个安林还真没问，这就是他的失职了。他有些不安的正要摇头，一边的裴如月却突然开口道：「对啊，好端端地，怎么可能会得怪病？表哥，要我说，这应该是简成元故意的，说不定是简凝出宫说了什么，他就是受了简凝撺掇，知晓你要用人，想要为难你，所以装病不肯来。」 简凝出宫，最初的确是去了成国公府。 这一点齐铭清楚，正因为清楚，他便也认可了裴如月的说法。抗旨不尊简成元是不敢，但想为简凝讨个说法装病，这个却极有可能。他眼中疑惑顿消，周身好像冷了好几度一般，抬起手狠狠拍了下面前的龙案。 安林吓得一下子跪到了地上。 裴如月也吓得垂下头，肩膀缩了缩。 「前有豺狼，后有虎豹吗！」齐铭抬头，目光落在裴如月身上时露出了几分歉意，但一移开，便满是阴狠，「成国公府好大的胆子！这是以为没了他们成国公府，朕就无人可用了？居然敢……敢拿这事威胁朕！」 裴如月没敢出声。 可安林了解齐铭，这时候齐铭说这话，分明是想要他顺着接口的。只是想到方才裴如月的好心帮忙，安林实在干不出这等现场就过河拆桥的事儿。 齐铭左等右等等不来下坡的梯子，再一低头瞧见安林缩着脖子的模样，顿时一脚踹了上去，「废物东西！干什么还愣着，还不快去公主府，接了简凝回宫！」 安林飞快的看了眼裴如月，领命走了。 裴如月却是彻底傻眼了，她再是想不到，她那一句给简凝上眼药的话，居然让齐铭生出了接简凝进宫的心。这时候去接人代表着什么，裴如月心知肚明，这代表着她的皇后之位泡汤了…… 这下不用装，她的眼泪自动就噼里啪啦掉了下来。 瞧她哭得这么真心，本就有点儿愧疚的齐铭心里也有些难受了，他上前两步搂了裴如月入怀，安慰道：「你别难过，这只是权宜之计。再说，就算简凝做了皇后，我这心里最喜欢的也是你。」 裴如月哪里甘心，她已经有点不信齐铭的话了。 抽噎着，她小声道：「表哥，没有别的法子了吗？没有简成元，可以找……」 「阿月！」齐铭打断了裴如月的话，「你听话！」 裴如月还能说什么？她已经听出齐铭是不高兴了。 可安林再次空手而归。 这一次齐铭的怒火还未彻底发起，周长瑾便带人攻进了宫，往日看起来牢不可破的森严宫殿，如今简直是不堪一击。齐铭得到消息还在慌乱，连如何应对都还没来得及考虑，周长瑾便已带着周长佩和蒋涛，领了一众将士攻入了御书房。 当周长佩的剑指向齐铭的时候，他吓得一下子拖过裴如月，挡在了身前。 其实周长佩只不过是想制住他，虽然听了周长瑾说起从前，对他也很是怨怪，但还不至于这当口就杀了他。可谁知道他太过贪生怕死，也太过自私，把裴如月往前一推，反倒是害得那剑刺入了裴如月右胸。 周长佩吓了一跳，因不认识裴如月，忙抽走了剑。 裴如月捂着伤处，没因周长佩而害怕，而是不敢置信的转头看向齐铭。 齐铭神色凄惶，眼里却没有她，他伸手指着正往这边走的周长瑾，声音发抖的道：「周、周长瑾，你想干什么？你想干什么？」 周长瑾淡淡瞥了他一眼，对于这样的跳梁小丑，他实在不愿再费口舌。吩咐了把齐铭暂且软禁，裴如月则被送去了裴心蕊那里。蒋涛过来请示太皇太后那里要怎么办时，周长瑾皱起眉，有些头疼起来。 按着他原来的想法，即便可以放过大齐的女眷，但也定然是要把人聚集到一起软禁起来的。可如今……旁人还好说，但太皇太后那么疼简凝，他若是那么做了，简凝会怎么样？会不会很难过？会不会……哭？ 周长瑾皱眉不语，周长佩却不客气的白了蒋涛一眼：「都是女眷，放在那也坏不了事。先只拘着就是，多的事等着你去忙呢！」 这样行吗？ 蒋涛看向周长瑾，见周长瑾久久没有反应，默默退了下去。 看来主子也是认可这么办了，这和惠郡主哟，真是不简单啊！ 简凝并不知道这些，她此刻被蒋毅半强制的带到了前世待过的城外山寨，不仅见到了等着她的佟姨，还见到了一脸好奇看着她的佟小花。 佟姨自是知道周长瑾做什么去了，因此见到蒋毅不跟在他身边，却是陪着个陌生的姑娘来了山寨，这就让她对简凝不得不重视起来了。 虽说周长瑾算起来是君，但因着是她看着长大的，所以佟姨便将他看作晚辈，这些年没少为他身边没有女人而操心。最严重的时候，她甚至怀疑周长瑾是不是有什么断袖之癖，还是后来周长瑾跟她把其中为难说清楚了，她才总算放心。 那么如今…… 佟姨笑着，但眼睛却不着痕迹的将简凝打量了一回。她一直住在这城外山寨，简凝又几乎长久居于宫中，因此自然是不认识。但看简凝不论相貌还是气质都是一等一的出众，佟姨还是喜欢的，起码很配得上周长瑾。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她就上前扶了简凝，跟蒋毅道：「这是哪家的姑娘啊？」 蒋毅不傻，自然不敢说出简凝的身份。他只笑呵呵道：「佟姨您就别问了，您只要知道，是主子吩咐我把人送来的就好。这两日外头乱，主子担心简大小姐的安危，所以叫她来住几日。」 蒋毅话虽没说清楚，但意思却表明了。 佟姨确定了简凝是周长瑾的心上人，因此便热情道：「简小姐，外头冷，咱们里面说话。」 第七十一章 再见故人，还是那一世那样结局的故人，简凝心情很是复杂。 但她也知道，前世虽然是佟小花自作自受，但周长瑾后面的许多年里，想到佟家还是忍不住叹息的。他本就是个记恩的人，哪怕佟小花和佟姨都有些过份了，可是想着已经去世的佟大人，还有小佟大人和妻子，哪怕后来他封了佟小花的儿子一个世袭罔替的爵位，也依然觉得亏欠。 这一世若是能够改变，还是改了的好。 哪怕她依然不喜欢佟小花，但这样，起码会让周长瑾心里舒坦点儿。 应了佟姨的话，简凝看了眼佟小花。 佟小花也听明白了蒋毅话里的意思，因此看着简凝，她就有些不喜欢。只是没想到简凝看着她，却是露出了温和一笑，因着不知道简凝的身份，又见简凝实在笑得漂亮，佟小花心头的敌意便稍稍褪去了些。 她跟在后头也想进屋，佟姨却嫌她吵闹：「你出去玩去。」 佟小花嘴一撅，还没说话，简凝已经开了口：「我也叫您佟姨吧，这姑娘是谁？我一个人也有些怪无聊的，能叫这姑娘陪陪我吗？」 佟姨有些为难，自家孙女心里的念头，佟姨明白。可这孩子生下来就没爹没娘实在可怜，佟姨疼她如心肝一般，虽知道她有些念头不对，但也舍不得下狠心去管去说。这会儿想着简凝得了周长瑾的喜欢，若是一会小花哪里说话得罪了，那可是麻烦的。 佟小花却已经一下子窜进屋里了，站在门内对佟姨道：「祖母，我就留下来陪陪她！」 事已至此，佟姨也没法拒绝了。 简凝和她没什么话说，因此问了简凝有没有什么爱吃的，有没有什么忌嘴的，得了都没有后，佟姨便警告的看了眼佟小花，转身出去了。 佟小花的确是不会尊敬简凝的，蒋毅不好进门，屋中没旁人了，她便目光灼灼看着简凝问：「你和长瑾叔，你们什么关系？」 简凝想到佟小花的性子和心思，道：「我喜欢他。」 佟小花皱眉，等了片刻没等到下文，忍不住催促：「然后呢？」 简凝道：「没有了啊。」 这叫什么回答？你喜欢他，这能是你们之间的关系？ 佟小花不高兴，可猛地，却明白了，「你喜欢他，那他喜欢你吗？」 简凝长叹一声，没回答。 这意思佟小花就知道了，不喜欢呗。她看着简凝，那弱柳扶风一般的身姿，那雪白的皮肤，乌黑的长发，手撑着下巴微垂眼睛，那一副落寞孤寂的模样看的她都有些心疼了。可长瑾叔，居然连这样的美人儿也不喜欢吗？ 那长瑾叔喜欢什么样的人？ 不喜欢自己就算了，自己身份不对等，也不是大美人，可这位…… 佟小花有些警惕的道：「那他为什么叫蒋毅送你来这儿？」 佟小花倒是挺聪明，不过简凝自有应答：「因为我祖父，我伯父，甚至我的哥哥们。」 佟小花又懂了，这是看着她家里人的份上，所以照顾了她。 原来长瑾叔不喜欢她啊，既然是同病相怜，佟小花对简凝的敌意就没那么多了。想着简凝先前的话，反倒是附和道：「这山寨的确没什么好玩儿的，若是天暖的时候还好，我可以带你出去抓野鸡野兔。可是如今太冷，出去没什么可抓的不说，就你这身子……」 这姑娘嫌弃的模样简直要溢出来了。 简凝便上下将她看了两回，赞道：「我最羡慕你这样了，你身体一定很好吧？我就不行了，从小就身子不好，不过如今我正想着虽然晚了些，但若是从现在开始练武，学得如何不说，定然能练出好身体吧？」 佟小花听得眼睛都亮了，简凝说一句她就点一次头，跟小鸡嘬米似得。 「对对对，你说得对，肯定可以的！而且现在学也不晚，我瞧着你也就十三四岁的模样，从现在开始学，要不了太久你定然能打得过普通男人！」要知道因为喜欢练武，虽然练的不怎么样，但从小到大，佟小花可没少被佟姨念叨。 简凝便也眼睛发光的看向她：「你会武功吗？那你可不可以教我？」 佟小花就只会个三脚猫的功夫，但瞧简凝满眼崇拜的看着她，虚荣心得到满足，竟是夸下海口道：「没问题啊！那这样，明儿一早我来找你，你看起来太弱了，先开始咱们先慢跑，然后尝试着扎马步。对了，你能在这边待多久？」 简凝道：「应该不会太快走。」 如今周长瑾对她的确是有些不同，但却跟那一世不一样，现在对她根本就没有迫不及待见她，想时时刻刻和她黏在一起的心思。所以要简凝说，她还真不确定周长瑾什么时候来接她。 她是不高兴的，佟小花却很高兴，想着那她有时间好好教简凝了。 却没想到，周长瑾来得很早。 简凝在山寨不过才待两天，刚被佟小花鄙视了两个早晨，周长瑾就在第二个早晨出现了。他穿了黑色披风，冷着脸，大步走过来时眼里没有佟小花，只有简凝。 然而佟小花一点也不羡慕，因为周长瑾走到近前，一把抓了简凝的手，瞧着就像是要把简凝提起来般。她看着吓得心跳都停了一拍，反应过来后才忙道：「长瑾叔你、你干什么？」 周长瑾没看她，只冷道：「小花，你先回去！」 佟小花哪里敢走啊，阿凝这么娇娇柔柔的小姑娘，长瑾叔那凶模样，看着像是要把人吃掉一般，她担心啊！但她也怕，因此只小声道：「长瑾叔，有什么话咱们慢慢说，阿凝身子不好，你别伤到她，也别吓到她。」 这真是，简凝不得不承认，这一世她都有些喜欢佟小花了。 不过她也知道周长瑾为什么生气，因此就道：「小花，你先回去，我没事的。」 佟小花感动的不行，简凝这是不想连累她，可正要说话，周长瑾扭头一个冷眼瞪过去，她就蔫了。最后只好一步三回头，不情不愿的走了。 简凝曾和周长瑾过了一辈子，对他方方面面都了解的很透彻，因此她知道周长瑾此时是真的生气，也知道，周长瑾即便生气，却还在极力克制，手上并未真的用力。 简凝没敢叫疼，其实疼也是她自找的。 佟小花已经走远，她往周长瑾跟前迈了一小步，垂头道歉：「对不起。」 她这分明是知道他气什么。 所以，她的确是故意为之！ 确认这点，周长瑾越发恼怒，抓着简凝手腕的力气不由自主加大，空着的那只手也伸出，掐了简凝的下巴迫使她抬头：「你还知道对不起？」 简凝不得不迎向他，可他的问话却让她羞于见他。 说是再爱他，可到底是想在他手里救下娘，救下外祖母，救下……齐钰。其他人她统统可以不在乎，周长瑾若是想要报复，她统统可以不管不问。可是娘和外祖母，还有那一世已经被她坑害了一回的齐钰，她却真的没办法不管。 所以周长瑾行动时，她之前部署的人便给齐钰送了信。 齐钰是做什么了？ 第七十二章 她信中叫齐钰走，但齐钰如何做她却不知，她当时的想法是，齐钰走也好留也罢，她能做的就是如此了。现在周长瑾这般生气的找上来，所以齐钰……他难道是和周长瑾对上了？若真是如此，她便也不能再做什么了。 简凝走神了，直到下巴被掐疼，才猛地反应过来。看着周长瑾阴沉着脸，一副已经到盛怒边缘快忍不住的模样，她张了张嘴，道：「就这一次。我保证，我发誓，这辈子就这一次对不起你。」 周长瑾几乎要被气笑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口口声声爱他，是他的妻子，还给他生了孩子，可实际呢，实际却故意做让他生气，让他会留有后患的事！即便被他抓个现行，也依然大大方方承认了，连个否认都没有，还敢大言不惭的说这辈子就这一次，哪里来的自信，觉得自己会原谅她？会再给她有下一次的机会？ 周长瑾相当生气，没应答，而是猛地松了简凝的下巴。 他习武多年，手上几处都有厚茧，简凝皮肤娇嫩，叫他一掐，那雪白的下巴上立刻就通红一片，瞧着竟有些骇人。简凝却并没有避开不叫他看的意思，哪怕他松手时手上厚茧划拉的她脸疼，她也依然仰着脸，保持抬头看他的模样。 「我知道你想报仇，我不会阻止，也不会为别人求情。只是……只是我娘生我养我，外祖母从小就疼爱我，而三表哥……我已经对不起他一次，所以这一次我没办法看着不管。」简凝冷静的道歉，「我知道这么做不对，是对不起你，但我跟你保证，除了送信叫他走外，之后无论再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管的。」 简凝说了一大堆话，可周长瑾却只听进了一句。 什么叫已经对不起他一次？ 简凝是长居宫中的郡主，齐钰却是王府的世子，两人虽是表兄妹，可接触却并不多，哪里来的对不起？周长瑾心里有些不舒服，眉头越发紧锁，思考着简凝哪里能对不起齐钰。确认了这辈子似乎不可能，他不由就想起简凝所说的梦里了。 可是在梦里，她又能怎么对不起齐钰？ 一个貌美少女，一个英俊少年，再加上对不起，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 他这是险些被戴了绿帽子？ 周长瑾脸色黑如锅底，转头不去看简凝下巴上骇人的红痕，慢悠悠道：「……对不起？」 那一世的事简凝并未打算瞒着周长瑾，只是先前两人关系摆在那，周长瑾又还未开始行动，她不便说。到如今，周长瑾想知道她自然没有瞒着的道理。 她把那一世发生的事儿一五一十全部告诉了他。 周长瑾听完险些没惊掉了下巴，他居然干了那些事？利用简凝，强迫简凝，还不惜把自己弄得凄惨可怜，让她心疼？更甚至……放过齐家女眷不是不可能，可居然齐家的男人他都放了？ 周长瑾很想不信，但他若真没这么做，简凝此刻也不会说出除了安平公主和太皇太后外只保一个齐钰的话。而且这段时间下来，周长瑾自认可以看清简凝，她没撒谎。 他刚这么想完，一扫眼，就看见简凝脸上的不自然。 他错了！简凝撒谎了，周长瑾略一思索，便捕捉到了方才简凝说话时候的不对劲：「哦，只是齐钰喜欢你？那你呢，你不喜欢他？」 简凝在这事上撒谎了，那时因为最开始她和齐钰互相喜欢，后来即便齐钰和夏瑶的女儿都嫁出来了，周长瑾也时不时要拿这个事儿来说说她，说一次她就觉得亏欠一次，这一觉得亏欠，自然不管他说什么都听之任之。 这辈子她再也不要了。 轻轻皱了下鼻子，简凝板着脸，非常认真道：「对，我要是喜欢他，就不觉得对不起他了。就因为他喜欢我，而我一颗心都在你身上，所以才觉得对不起。」 是吗？如果她的眼睛不要转来转去就是不敢看他，那他还会相信点。可她分明一副心虚的模样，他又不瞎，哪里看不出她在撒谎。 她不是喜欢他的吗？怎么还喜欢过齐钰不成？ 是了，正因为她喜欢齐钰，所以他才会强迫她，故意扮可怜让她觉得心疼。而她被他这么一强迫一扮可怜，便立刻软了心肠，当真如他所愿了，所以才对不起齐钰。 这样一想就对了。 可这样一想，周长瑾对齐钰的心情就更复杂了。原本因为齐钰姓齐，又是大齐皇室子孙，他只有一颗杀了他的心。可现在，他是一半反感厌恶齐钰的存在，因为齐钰险些让他戴了绿帽子；另一半么，却是觉得这家伙的确是有些可怜，因着喜欢简凝想去造反，结果还没开始就被自己抓了，喜欢的简凝也投入了自己的怀抱，当真是可怜。 「周长瑾？」简凝忍不住轻轻叫了他一声。 周长瑾知道她想要什么答案，可是低头一看她那带着红痕的下巴，他就一句话也不想说了。这丫头，下巴被掐出了那么深的印子，不疼的吗？ 瞧她一惯胆子大的，被掐疼了怎么就不知道叫一声？ 周长瑾不乐意理她，手一拉：「走！」 「啊……」他抓着简凝的手一直没松，这会儿又一拉，简凝吃痛，没忍住就轻叫了一声。 「怎么了？」周长瑾停脚，扭头看过去。 简凝下意识的挣了挣手，他一问又忙摇头，顿了下才道：「周长瑾，你不生气了吗？」 呵，你以为呢？ 周长瑾冷笑一声，松开她的手，看到那手腕上的红痕甚至比她下巴的还要深，气得深深吸了口气。而后也不说话，托了她的肩膀一屈膝，直接将人抱了起来。 简凝就这么带着满脸惊疑的被他抱回了屋，放到屋中的罗汉床上，他转身又出去了。 简凝小心的拍拍胸口，还好一路没瞧见佟小花。 周长瑾很快又回来，见她这副模样，虽然给她手腕擦药的时候动作很轻，但口中却是不客气：「怎么，拍胸口，你还真知道怕啊？」 怕你？那是不存在的。 她是怕佟小花，那姑娘要是发现她被周长瑾抱回来，指不定能吃一肚子醋。还不是时候，虽说以后总会发现，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简凝不说话，周长瑾就当她默认了，只声音更冷的道：「我瞧你平日在我面前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真把我当你夫君的样子，怎么手和下巴都这样了也不知道吭一声？还是说……」他擦好手腕停下，抬头不确定的道：「还是说你是故意的，为了叫我心疼？」 相比于那一世她刚知道周长瑾喜欢她，就面对着他痴情疯狂的追求，简凝厚着脸皮在心里承认，虽然后来回想起很喜欢，但其实现在他嘴硬心软，明明心疼她喜欢她却还偏偏冷着脸冷着声的模样，她也喜欢。 这是另一种感受，相当新鲜了。 简凝便故意做出小心翼翼的模样：「那你心疼了吗？」 「呵……」回应她的，是周长瑾一声冷哼。 这人，又开始嘴硬了。 简凝也不勉强要他承认，手腕被擦好了，她往前凑一些，微仰着下巴嘟着嘴，小声道：「周长瑾，你轻点儿啊。」 第七十三章 一句话说的悠扬婉转，气得周长瑾狠狠瞪了她一眼。 这都什么时候了，下巴都红成了那样，居然还敢勾-引他，这是真不知道疼吗？心里带着火气，给简凝下巴擦药的时候，他动作就比擦手腕时重了些。 「唔……」简凝老老实实出声，「疼……」 周长瑾被她哼的心都颤了颤，忙喝道：「闭嘴！」 「哦。」老老实实应了，简凝不吭声了。等周长瑾手指上药膏用完，垂眸重新去小玉瓶里挖时，她凑上去亲了下他的鼻尖。 软软的唇，香香的味道，周长瑾猛地抬头。 简凝顺势往下，在他唇上蜻蜓点水来了一下，然后迅速后退，认真道：「特别疼，你不许我说话，我就亲亲你，亲亲就不疼了。」 妖精！ 周长瑾暗骂一句，一手抹掉指腹上的药膏，长臂揽过简凝，低头用力亲了上去。只刚一用力，立刻想到她下巴和手腕上的红痕，她被养的太过娇嫩，一点儿力气就会留下极大痕迹，他得动作轻些。 简凝积极配合着，一个吻两人缠绵了不知多久。等终于分开时，不出所料的，简凝嘴唇被周长瑾亲肿了。 「疼吗？」周长瑾有些责怪自己的孟浪。 简凝笑眯眯摇头：「不疼，亲亲就不疼了。」 得，就和这丫头没法认真说话，这就是个一门心思要亲他要抱他甚至要……睡他的妖精！ 周长瑾既然来了，简凝就不肯再留下了，谁知道他这一走下次什么时候来，还能不能记得她？他对她的喜欢……是有蛮多的了，可比那一世还少很多，她不敢赌。 所以周长瑾要回去时，简凝就赖着也跟上了。 躲回自己住处许久的佟小花，越想越觉得自个儿不仗义，虽然她和简凝相处时间并不长，可是两人同病相怜，都是悄悄喜欢着周长瑾，都不被周长瑾喜欢。而且简凝年纪小，又那么崇拜她，还曾开玩笑说自己教她习武就算是她半个师傅了。 可哪有师傅丢下徒弟的？ 那这师傅未免太过分了！ 越想越觉得自己过份，佟小花暂时忘记了对周长瑾的害怕，鼓足勇气跑了出去。在原来的地儿没找着人，她又往简凝暂住的地方跑。 简凝正在和佟姨说话，她要走，请佟姨转告佟小花。却没想到佟小花跑过来了，于是简凝便拉了佟小花避开佟姨和周长瑾，到一边说话去了。 她们一走，佟姨笑着跟周长瑾道：「简小姐性子好，小花那般顽劣她也能容得下，这样好的性子，也是你的福气。只不过若是日后真要她陪在你身边，我瞧着她也得能立起来，不然太软和了容易被拿捏住。」 佟家只有佟小花这点血脉，周长瑾自然知道佟小花性子如何，说实话看到简凝和佟小花亲热的到一边说悄悄话，他也是意外的。可佟姨这话，的确是为他好，可听她以挑剔的口吻说简凝，周长瑾不知怎地心里有点不舒服。 不说简凝并不是真有一副好性子，就说她那像是真正经历过的一辈子，即便他真那般的爱她宠她，做了一辈子皇后，她也不是立不起来的人。 周长瑾压下这不该有的不舒服，淡淡点了头。 佟姨见他不愿多提，便不吭声了。 而一边佟小花知道简凝要跟周长瑾走了，顿时不开心了，「你不是说不会很快走的吗？这才几天啊，你怎么就要走了？」 简凝想了想，道：「我大哥那边，需要我去说一下。」 佟小花这就明白了，简凝不是骗她，这是长瑾叔有事需要简凝帮忙，不得不走。可若是这样的话，那长瑾叔刚才怎么还那么对简凝啊？ 这才短短一会儿，简凝下巴上的红痕即便擦了药也没能消掉，而嘴唇也有些红肿，再加上她拉着佟小花的手，手腕也露出来了些。佟小花上上下下看了她两遍，转头看向周长瑾时，眼里都有恼意了。 「长瑾叔好过分！」她小声道，「他明明来找你去帮忙的，不对你好一些就算了，怎么还能弄伤你？」 简凝心中一动，快速想了回佟姨是如何对佟小花的，便摇了摇佟小花的手，道：「小花，你快别说了，你声儿太大，回头他要听见了。」 佟小花知道祖父和爹娘都是为大周而死，祖母又把长瑾叔从小养到大，所以佟家和她之于长瑾叔那是有不一般的意义。因此她半点儿不怕，道：「没事，长瑾叔听见也没事的，阿凝你等着，我去找长瑾叔帮你要个说法去！」 「小花！」简凝忙死死拉住她。 怪不得那一世佟小花胆子那么大，原来即便不知道她的身份，佟小花若是想如何，也一样大胆，一样什么都敢干。因为佟小花早已先入为主，觉得佟家对周长瑾有恩，所以便可以与别人不一样。 说到底，佟姨太宠她了。 这一世不能再发生那样的事，简凝便劝道：「小花，你真不能去。我知道你跟我是不一样的，可是你知道吗，我祖父我伯父甚至我哥哥们，他们都是武将，都是能为周长瑾所用的。可即便这样，你瞧我都那么小心翼翼巴结他讨好他了，他还对我这么坏。所以你听我的，千万不要仗着佟家的恩情做什么过份的事，因为一旦触碰到他的底线，你不会想见到那样的结果的。」 能有什么结果？佟小花有点不放在心上。 简凝认真道：「佟家于他有恩，那他登基为帝后论功行赏，一个爵位定然是跑不掉的。你身为佟家的女儿，你的孩子以后可以有一个过继到佟家，那这爵位就是你孩子的。而你，你也同样会风光大嫁，便是不说封你做个公主郡主，但肯定有许多陪嫁，也一样能嫁一个极好的男人。可若是惹闹了她，这些就可能都没有了，这本就该属于你的，若是没有了，岂不是太亏了？」 是啊，这可是祖父和爹娘的鲜血换来的！ 佟小花不由自主点了点头，但想到她这么大还不曾出嫁，为的可不是这个，她为的是长瑾……叔。但看着简凝认真劝她的模样，她又有些打退堂鼓了，她可没有简凝生得好，长瑾叔连简凝这样的都不喜欢，那她就更没有希望了。而且简凝说的对，她是佟家唯一的血脉，自然该给佟家留个香火的。 若是她嫁给长瑾叔，哪怕不说辈分，哪怕长瑾叔也喜欢她，可皇子又如何能过继到佟家？ 佟小花脸上一瞬间就露出了伤心的模样。 简凝却松了口气，她知道，她是劝住佟小花了。 佟小花放弃了，但看着简凝，却低声道：「阿凝，你长得漂亮，年纪又还小，而且你家人也是一大助力，你听我的，你别放弃，一定要努力一把！」 简凝没能明白她的意思，「嗯？」 佟小花干脆说明白了：「我是说，你一定要让长瑾叔喜欢上你！」 带着佟小花寄予的厚望，简凝上了马车。宽敞的马车里周长瑾坐在左侧，简凝上前紧挨着坐在了他旁边。 周长瑾正闭着眼假寐，简凝的靠近让他不由自主微偏了点儿身子，简凝默默瞅了他一眼，脸一扭，往后退了点儿。 第七十四章 温软的触感远离，周长瑾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好一会儿，他睁眼看过去：「你倒是和小花处的好。」 佟小花的事儿，短时间内简凝并不想告诉周长瑾。因此便道：「怎么，不行么？」 这能有什么不行，只不过小花长在乡野，被佟姨宠惯了，他有些意外小花会对她不一般罢了。 周长瑾不答，简凝却想到方才佟小花说的话，往后一靠，笑道：「知道为什么吗？」 周长瑾还有些不想搭理她。 他过来明明是兴师问罪的，怎么到最后却变成什么事儿没有，反倒是还将她带回来了？ 简凝也不要他回答，笑眯眯道：「小花说我长得漂亮！」 哦，所以小花是看你长得漂亮，就跟你好了？ 周长瑾没把这话问出口，因为看着简凝脸上得意的神情他就已经知道了答案。可恼人的是，他还没法反驳，她这般得意的笑着，眼睛亮晶晶的，是真的漂亮。小花因她长得漂亮和她交好不是不可能的，齐钰不就因她长得漂亮喜欢了她？她可是内定给齐铭的皇后，齐钰喜欢她，可已经是大逆不道了！ 再说还有他，不照样也……英雄难过美人关吗？ 意识到这点，周长瑾迅速转头不看了。 简凝眼尖的发现他的耳根都有些红了，便慢慢慢慢，又挪到了他身边，丢下一颗：「周长瑾，你知道小花喜欢你吗？」 周长瑾愕然不已：「什么？」 简凝点头，道：「是真的，我刚到山寨的时候，小花以为我跟你有什么，对我可是很有敌意的。后来我试探了她一回，才得知原来她喜欢你。」 简凝认真的看着周长瑾，等着周长瑾的叱责，或者否认他不喜欢佟小花。 结果周长瑾却是上下将她打量了一遍，有些紧张的道：「那她可有伤到你？」 简凝身子不好，可佟小花却自小就学了些功夫，她要是动起手，再来个简凝也不是对手。 简凝愣了愣，继而心里就有些酸了，这人从不肯承认喜欢她，可实际呢，还不是把她时时刻刻放在了心上。也不跟他别着劲了，简凝一把抱住他的腰，扎进了他怀里：「没有啊！我不是跟你说了吗，小花觉得我漂亮，所以喜欢我，不仅没欺负我，还教我锻炼身体呢！」 或许这是事实吧，可你能不能……别抱着我，用这么骄傲的口吻说？ 周长瑾想拉开简凝，只手刚一碰到她手腕，她就叫了：「别碰我，疼！」 得了吧，在山寨他根本就不是抓的这只手！ 周长瑾无奈的松了手，嘴角却忍不住勾了勾。 因为简凝不肯回公主府和成国公府，最后便跟周长瑾一道进了宫。 周长佩之前是因为武艺好又担心弟弟，所以才跟着一起杀进了宫，但如今已经控制了几乎整个京城，她便退了下来。因着早一步已经在宫里住下了，所以等到简凝，她便来请简凝去给她安置的地方暂且住下。 简凝摇头，指着在前面和蒋涛蒋毅说事的周长瑾，小声道：「大姐，不是我不想跟你去，实在是这两天我在城外待着，周长瑾这会儿叫我和他一处呢。这晚上……他是不是住御书房这边？我估计我也要住这里了。」 她一副不是很愿意的模样，周长佩看了，却半是尴尬半是恼怒。 这个阿弟，和他说了多少次了，怎么还是如此？ 虽说他已经过份的要了阿凝的身子，可阿凝真的还小，如今还没名没分，岂能在宫里就…… 她拍拍简凝的手，怒道：「你别急，我去跟他说去！」 「算了，大姐你别去。」简凝忙拉住周长佩，「他这几日太累了，今儿去城外时瞧着面色也不好，怕是有什么事正烦心。大姐你别管，给我留好地儿，晚点我安抚好了她，再看看过去。」 周长佩到底心疼弟弟，就深深叹了口气，真心道：「辛苦你了，阿凝。」 简凝摇摇头，指了指周长瑾那边，一路小跑过去了。 周长瑾前脚进了御书房，简凝后脚就跟进来了，不用问周长瑾都知道她是和周长佩说了什么，要不然这会儿根本不可能在这儿。蒋涛蒋毅已经被打发出去，周长瑾才拿下皇宫，身边没有得力的太监，因此叫了可信的小太监守在门外，他便亲自去把御书房的门关上了。 这会儿的御书房，其实和那一世她提剑闯入时很像，那时候她怒不可遏，在这里重剑伤了周长瑾。简凝难得忽略了周长瑾，将这处四下细细打量起来，寻找那个地方。 周长瑾见她模样，倒是想不起问她为什么又骗周长佩了。 跟着她打量了一圈，瞧着她眼中满满怀念模样，他一时头脑发热，不知怎地就道：「怎么，想起齐铭了？他如今被关在大牢，你要见见吗？」 这满嘴的醋味…… 简凝压根没搭理他，硬拉了他的手到那一世伤他的地方，抱住了他。 周长瑾不自然的挣了下，口中却不客气：「怎么，想用美人计让我答应？」 简凝个子低，见他一直说些有的没的，好好的氛围都被他给搅和没了，老夫老妻了，一个没注意，那抱着他腰的手一松，不客气就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胡说什么呢？我是想起我的那个梦了，那时候你夺了皇宫，我提剑闯了进来。」她说着眼里有了泪花，将脸埋在他胸口才继续道：「我伤了你，若不是当时一时心软，你可能就死了。你那时候真傻，怎么也不知道躲，就那么任由我刺中了呢？」 周长瑾狠狠咬着牙，在简凝没看见的地方，艰难的完成了一次情绪转变。 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被人打那处！ 要不是见她已经哭了，他一定要打回去！ 当然，后来他的确打了回去，不过那是后话了，而且也换到了榻上。 周长瑾默认了简凝留下，虽然他口中没说，但实际上他已经默认了简凝未来的身份。何况他的态度已经算不得什么了，蒋涛蒋毅拿简凝当女主子，像对他一样死心塌地就不说了，还有个周长佩呢。身为他的大姐，可心早已经偏到简凝那边去了。 所以他默许简凝留下后，给安平公主和简成元都送了信。 安平公主这里是第一次得到消息，而简成元那里却已经是第二次了。前次齐铭让他进宫他用病躲过时，就已经暗下里和周长瑾有了联系。当时他并没承诺什么，甚至心里也没多么相信，后来是蒋毅带他悄悄看了次简凝是怎么和周长瑾相处的，当时他就恨不得捂上眼睛。 实在是没眼看。 有一种特别强烈的，想不承认那是他妹妹的心情。 当然，一段时间下来，他如那一世一样，已经变了心态。 接到周长瑾信后，便在成国公府自己那处院子里单独开辟了个地方，去安平公主那把青湘青黛接了来，做出了简凝回府的假相。没办法，简凝不肯回，周长瑾不说放人，简成元说句怂话，为了满府上下，他也不敢和周长瑾对着来。 至于安平公主这边，有早前简凝两方劝说，安平公主的确已经对林贺不一样了。 第七十五章 发生了这事，有简凝之前的信，有林贺投桃报李不断劝阻，再一想简凝这样其实对于齐家而言也是好事，安平公主便也默认了。 唯有一个齐钰，因妹妹齐姗已经出阁，他将睿王和睿王妃偷偷送出城外后，便带着一帮人马又杀了回来。但终究寡不敌众，即便周长瑾从简凝那里得知了那一世的事，对他存了戏耍的心思次次都没有下死手，但几次仗一打，齐钰还是伤了数回。 最严重的一次，他竟是从马背上摔了下来，伤到了头。 也就因这么一摔，次日醒来，他整个人都变了，拿出早就备在身边的金银财宝，给手下一帮人统统分了，最后只带了两个手下，跑去了夏瑶嫁的人家，抢走了疯疯癫癫的夏瑶。 简凝回来的时间太短，又有周长瑾那边牵着，所以对夏瑶这边仅仅是打发了两个仆妇混了进去。夏瑶已经疯疯癫癫，她嫁的这家人本就不在乎她，家里家生的下人一个个也嫌弃的不行，于是就花钱又新买了两个仆妇来伺候。 齐钰去抢人，这两个仆妇没少帮忙，因着卖身契是假的，所以帮着人逃出去后，这两个人便往成国公府去找简成元了。说到这里不得不说，简成元这个哥哥，那真是不管什么时候，对简凝都是好的，也因此从两个仆妇口中得知了发生什么事，更是眼前又黑了一回。 所以他一个没忍住，独自一人跑去皇宫逮人了。 简成元是简凝的哥哥，所以他一来，蒋毅进门禀报时脸便是对着简凝的。 简凝听完倒是看向周长瑾，等着他的表态。 「请他进来。」大舅兄是不能不见的。 送给夏瑶的两个婆子是简成元帮着找的，也是他想了办法，让这两个婆子顺利到夏瑶身边的。夏瑶是他表妹，简凝提出时他没觉得不对，但要是知道简凝还有后手，他……想到那两个婆子形容的夏瑶的傻模样，简成元有点儿说不出狠话。 姑父和姑姑到底是怎么想的，夏瑶是他们的嫡女，怎能就这样任人糟蹋？ 跨入大殿，他便将这些想法甩出了脑海，看着高坐上位的周长瑾，简成元顿了顿才撩开袍子下跪行礼：「臣简成元，参见皇上。」 周长瑾道：「简爱卿请起。」 简成元起身，又被赐坐后，周长瑾才问：「简爱卿匆匆进宫，是有什么事？」 虽然已经默许了简凝和周长瑾的事儿，甚至周长瑾已经登基为帝，可简凝和他到底还是无煤无聘，一进来就见着简凝在龙案前帮着研墨，再对上周长瑾一本正经的表情，简成元就觉得有些牙疼。分明是个骗小姑娘的禽兽，装什么正人君子呢？ 简成元并未坐下，双手抱拳低头行礼道：「皇上，臣来接家妹回家。」 简凝本就猜到他无事不登三宝殿，但却没想到他居然是来接她的。正如那一世一样，祖父和伯父们没回来之前，她就嫁给周长瑾才好。不然，会不会有什么变故她都不敢说。 因此她立刻就道：「周长瑾，我不回去！」 简凝居然敢直呼周长瑾的名字，这让简成元震惊之余还有些惊吓，要不是看周长瑾面色变都不变，他险些想跪下给简凝请罪了。这也太大胆了！不过……这也证明，周长瑾的确有真心，要不然不能这么纵着阿凝。 周长瑾舍得简凝走吗？ 说心里话，舍不得。 可是他在简凝面前端姿势端习惯了，因此虽然心里想拒绝简成元，但面上却并没有半点表露。甚至他还对简凝挥挥手，道：「你先下去，我和你大哥说说话。」 简凝是真不想回去，虽然她确定周长瑾的确已经喜欢上她了，但有多喜欢，会不会坚定的要娶她，这些她却不知道。若是他被大哥说服，今日真叫她回家，她不敢赌这个后果。 「我不下去！」屋中没下人，大哥又是她最亲近的，因此她很不客气的道，「都是自家人，你有什么话跟我大哥说，你直说就好，我们兄妹之间没有不能说的。」 谁跟你那么亲密啊？ 不对，谁给你那么大的胆子这么跟周长瑾说话的啊？ 这回简成元是连周长瑾脸色都不敢看了，立刻就道：「皇上，家妹自……」可他正请罪呢，就发觉上头声音盖过了他的。 「听话！」周长瑾声音里带着三分严肃七分无奈，「我和你大哥有正事要谈，你若是不听话，那我可要生气了！」 「生气？」这点小事就要生气吗？简凝心里没来由的一阵酸涩。 周长瑾顿了顿，板着脸道：「对，生气。我生气了，晚上你就不许进御书房！」 好哇！这是不许她上床？简凝柳眉倒竖：「你敢！」只才一怒气满满的说完，小鼻子一皱，她眼睛就红了，「好，你既然这么想要我走，那我走，我现在就走！」 周长瑾能这么放走她吗？ 见她眼一红，他又叹了口气，忙把人给拉了回来。要不是顾忌着简成元还在，最见不得简凝这样的周长瑾，这会儿都想狠狠吻简凝一回，吻的她没心思东想西想才好了。 这么一想，周长瑾就觉得简成元碍眼了，朝下首还低头弯腰的简成元一看，道：「简爱卿，有什么话你就赶紧说吧！」 简成元敢发誓他听出了周长瑾的言外之意，那意思就是，有什么话你赶紧说吧，说完赶紧滚吧！这真是……前所未有的荒唐！要是上面站着的不是自家妹妹，他都想冒死劝谏周长瑾别因美色误事了！ 深吸了口气，他放弃了和周长瑾单独谈话的心思，只道：「家妹过了年就十四了，这般年纪的姑娘家没名没分的待在皇上身边实在不像，家妹身为成国公府唯一的女孩儿，自然不能这样继续下去。皇上若对家妹无意，那还请同意臣接家妹回去，若是有意，那还请皇上尽快拿出态度来。」 成国公府的女儿，即便简凝自己甘愿没名没分，那也得她先不姓简才可以。 简凝没应声，但被周长瑾握着的手却一僵。 周长瑾知道，她这是心里不确定，紧张了。他没让她有太久的忐忑，很快就道：「简爱卿不是已经将令妹接到成国公府了吗？既然如此，便开始准备嫁妆吧！」 准备嫁妆，那就是立后了！ 虽说那一世已经嫁给了他，做了他一辈子的皇后，但此时听到他这样说，简凝却还是激动的想要落泪。她不想去深想他愿意娶她有没有简家的原因，她只知道她又可以嫁给他了，可以一辈子陪着他，可以再见到他们的复哥儿和娇娇了。 简凝一瞬间反握住周长瑾的手，红红的眼眶里蓄着的泪顿时夺眶而出。 这是激动到哭出来了？周长瑾有些好笑，手上一用劲就想把人拉入怀，可余光一瞥却看见简成元还在，于是硬生生克制住，道：「简爱卿还有事？」 当然有事，即便知道自己在这里已经非常讨人厌了，但简成元还是道：「回皇上的话，臣有话要私下和家妹说。」 简凝诧异，大哥是来找她的？ 「那我跟大哥出去一下。」摇了下周长瑾的手，简凝毫不留恋的撒手就走。 第七十六章 周长瑾眼睁睁看着兄妹俩就这么从他面前走了，好悬没气吐出一口血。对简成元还好，更气的是简凝，刚才打发她出去她倒是有话说，什么自家人有什么话直说就好，他们兄妹之间没什么不能说的。 可现在呢？现在他们是自家人，他是外人，所以说什么都要避开他？ 一直到简凝回来，周长瑾都还黑着脸。 简凝却没能第一时间发现他的不对，她当时和两个婆子交代的时候完全是随口一说，说是若有人来抢夏瑶，只要瞧着是对夏瑶好的，那就里应外合配合一把。可她真是没想到，齐钰居然会去抢夏瑶，他是跟她一样，也多活了一辈子吗？ 那一世自打夏瑶嫁给齐钰，她就再也没有见过了，哪怕后来她应允了给夏瑶和齐钰的女儿找个好婆家，也是那女孩儿带了信进宫见她，即便给了机会，夏瑶也没肯迈出昔日的睿王府半步。 但是她和齐钰，却都去得早。 齐钰是早年伤了身体，后来又伤了心，即便一年又一年有夏瑶陪着，也没能熬到四十。而夏瑶也一样，她自进了睿王府就只为齐钰一个而活了，伺候着睿王睿王妃去世后，齐钰一死，她便跟着一条白绫一道去了。 倒不能说可怜，也算是有情人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同年同月同日死了。 但这一世若齐钰和她一样，也多活了一辈子的话，有他这时候陪着夏瑶，对夏瑶而言也是好事。经过了那一世几十年的陪伴，他定然会好好待夏瑶的，只是她还没来得及看见夏瑶是什么情况，也不知能不能治好。 「你到底在想什么？」等不到简凝的发现，周长瑾只好主动表露了不满。 简凝是一面觉得神奇，一面又觉得担心，周长瑾问话时她说话也没过大脑，直接就道：「在想齐钰。」 「在想齐钰？」周长瑾豁然起身，长臂一伸，将简凝圈到了面前，「你再说一遍！」 为着齐钰，那一世他可没少斤斤计较，怎么这一世她都说她不喜欢齐钰了，也没任何地方表露出来的，怎么他还是这副模样？ 问心无愧，简凝一脸淡定的道：「听大哥说，齐钰把夏瑶表姐抢走了。」 这话倒真引了周长瑾的注意：「齐钰抢走了你表姐？」 简凝点头，道：「没错，夏瑶表姐比我大一岁，十三岁时被姑母许配了人。可是成亲半年后便疯了，方才大哥来说，今儿个齐钰闯入了夏瑶表姐的夫家，将夏瑶表姐抢走了。」 这是什么意思？ 齐钰不是喜欢她的吗，怎么又去抢了个有夫之妇？还是个疯了的有夫之妇？ 简凝给他解惑：「在我梦里，夏瑶表姐因着和齐钰也算从小一起长大，所以一直喜欢他。后来齐钰被圈禁在原先的睿王府里，夏瑶表姐便求了咱们，没名没分拎着行李就进去了。后来他们生了个女儿，咱们帮着给许配了人家没多久，齐钰就去世了，而他去世的当日，夏瑶表姐也以一条白绫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周长瑾皱了下眉：「你是说，齐钰他也可能做了这个梦？」 「你可真聪明！」简凝发自真心的夸了句才点头，「我觉得也是如此，在现实中他们可没什么接触，这么突然抢了人，想来想去只有这一个可能了。」 倒真是巧，她梦了一回，齐钰也梦了一回，那他呢？ 他好歹也是跟简凝过了一辈子的，还生了一双儿女呢，怎么他就没也跟着梦一回？ 周长瑾心里非常不舒坦，原只有些不爽另一个自己和简凝过了一辈子，这会儿也不爽齐钰了。哪怕齐钰这会儿带走夏瑶，之后大概不会再有什么动作了，但只要想到齐钰多了他没有的记忆，他就觉得之前对齐钰下手轻了。 简凝心里却是满满的高兴，她依着周长瑾，温柔道：「真好，我找到了你，齐钰也找到了夏瑶表姐。有情人终成眷属，这是好事，对不对？」 虽说方才她避开了他，但这会儿倒是什么都不瞒着，全说了。 周长瑾不好再计较，又见她满脸幸福的依在他身上，便淡淡「嗯」了一声。 周长瑾早已将齐氏一族全部拿下，漏网之鱼就是齐钰一家，他没有下令捉拿，所以虽然京城已经戒严，但却只是不好进罢了，齐钰带着夏瑶还是很轻松就出了城。 他犹豫了下，没带夏瑶往睿王和睿王妃逃走的方向追去。 夏瑶嫁过人打过胎是有夫之妇不说，她如今还有些痴傻，他带走她虽然顺利，可一路上却被她又抓又挠，身上旧伤未愈又添了新伤。可是想到这个人是那个大好年华时，就无怨无悔进了睿王府，默默的温柔无悔的陪伴了他一生，还给他生了个女儿的女人，他就一点也生不出责怪的心思。 不仅如此，他还觉得无比心疼。 她已经跟他苦了一辈子，怎么这辈子会更苦了呢？ 她爹娘不管她，她那副模样在夫家也不过是熬日子等死罢了，他知道这么劫走她会让她留了恶名在外，可他管不了了。她都已经过了那样的日子，还在乎名声做什么？不管这辈子他能怎么样，但是他相信，这世上只有他对她最好了。 若是不在他身边，她去哪里都不会好的。 有了那一世的记忆，齐钰知道周长瑾有多么喜欢简凝，即便如今很多事情都变了，但有些感情是上天注定的，当得知周长瑾要迎娶成国公府大小姐为后时，齐钰更是这么想。 他彻底放心，没再去找睿王和睿王妃，打发了身边两个小厮去送信，便带着夏瑶隐姓埋名入了乡野。夏瑶如今的身份，不管他怎么说，爹娘都是看不上的。他不想与父母对立，也不舍得夏瑶受一点点委屈，所以只能这么不孝的离开了。 这些事简凝却是打听不到的，齐钰带着夏瑶离开，自简成元和她说过后，她这辈子直到白发苍苍，也没再听过他们的消息。不过知道他们在一起，她便不再担心了。 她得了周长瑾的承诺，打算早一些出府备嫁了。 她是在晚上跟周长瑾说的，刚从城外山寨回来的那晚她留宿在了御书房这边，之后便顺理成章，在周长佩恼怒的看着周长瑾的目光里，一次次留宿了下来。只这么些天了，还和从前一样，虽然两人睡在一张床上，虽然她也以冷为由滚进了周长瑾的被窝，但周长瑾一直坚持拿一床薄被裹了她，这么多天没有一天例外。 此刻她说了话，周长瑾却久久没有理她。 双手都被裹在被子里，没睡着就不能放出来，因此简凝没办法，只能拿头去拱了拱他的胸口：「我跟你说话呢，我想明儿回家。」 周长瑾很多时候是想把怀里的人丢出去的，这么冷的天还不老实，真当他不会怎么了她？他闭着眼，有些压抑道：「回家？」 简凝道：「是，回家备嫁。大哥肯定会很快就把嫁妆备好的，因为我必须赶在祖父和伯父们回来之前嫁给你。」 周长瑾睁开眼，眸色清亮看不出情绪：「白日不是还不想回？」 第七十七章 简凝老实道：「白日是你什么都没说，我怕这一走你就忘了我。现在你已经跟大哥承诺了，那我就可以安心回去备嫁了。」想着两辈子她其实都是匆匆嫁了他，简凝真有些遗憾，「我回去得给你做一些针线，在梦里就因为嫁给你匆忙没来得及，如今我什么事儿没有，正好可以安心做了。」 周长瑾道：「你在宫里不一样能做？」 简凝抬头看他，看了片刻后突然笑了，磨蹭着往上爬了点儿，咬着他下巴道：「怎么，舍不得我？」 周长瑾伸手扒开她的嘴：「别留下印子。」 简凝又凑上去：「我轻轻的。」 周长瑾张手盖在她脸上：「简凝，你行了啊！」 简凝撅撅嘴，亲了亲他的掌心。 周长瑾浑身一僵，本就乱了的呼吸更是一瞬间粗了起来，他忍无可忍的隔着薄被掐了简凝的腰，咬着牙道：「简凝！你再乱来，你信不信我找别的女人了！」 简凝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什么？」她就在他怀里，他居然说出找别的女人？？？ 周长瑾沉声道：「我是个正常男人！」 简凝气坏了，低喊道：「难道我不是正常女人吗？你没瞧见，我又长了些肉吗？这一次可不止是脸上！」她说着，还费尽力气的想挺挺胸膛。 她不说还好，一说，即便被裹起来什么也看不见，但周长瑾还是能想象得出。这几日她可没少来招他，大冷天儿沐浴后穿着个中衣挨着他，那衣领故意咧开，里头粉色的肚兜他都瞧得清清楚楚。 深吸一口气，周长瑾拉了自己的被子往上，直接把简凝的头脸都给盖住了，这才道：「等你及笄再说！」 可及笄，那还要好久啊！ 有了她晚上的这一闹腾，周长瑾到底还是决定同意让她出宫了，因为他突然发觉，简凝若是像昨晚那样多来几次，他大概只有两个下场。要么是被她憋死，要么就是不顾她年纪硬是要了她。 这两样都不是他想见到的，因此次日他就吩咐了蒋毅送人。 简凝也是有些怕了，先前她的确会乱来，会故意想勾-引周长瑾，可每次他似乎都很拿得住，并不太为她所动的模样，她为此可是懊恼了许久。但昨儿个晚上她总算是证明了自己的魅力，这样冷的天，昨儿晚上周长瑾洗了三次冷水澡。 穿着中衣中裤下床她都觉得冷，何况这样的天洗冷水澡。 最后她难过又心疼的哭了，周长瑾才留在了床上。 所以哪怕次日没见到周长瑾，但是她依然乖乖的出了宫。因着她如今对外是说在成国公府，所以她今日是做了普通丫头的打扮，却没想到蒋毅没直接带她出宫，而是带她去了慈宁宫。 和那一世一样，周长瑾打发人送太皇太后和裴心蕊去城外尼姑庵。蒋毅在慈宁宫门口跟简凝低声道：「主子的意思是，您若是想把老人家接走，也是可以的，只要这事儿瞒着外头，对外依然说老人家在城外尼姑庵就行。」 那一世最后是林贺跟娘接了外祖母。 周长瑾不知道那一世的事，她也没有说过这些，可他还是……还是为了她，要放过外祖母吗？简凝自然希望能接外祖母和娘住一起，但她没开口周长瑾就这么做，简凝更是觉得羞愧了。 她喜欢他，可他似乎两辈子都更喜欢她。 正如他所言，他是个正常男人，他不碰她，真的只是因为不忍心。她应该再多吃点多动动，早日将身体养好，早日及笄，到那时候才能做他真正的妻子，给他生儿育女。 简凝对蒋毅摇了摇头：「再等等。」 就算想接外祖母走，也最好是把人送到城外了再接，现在还不是时候。 太皇太后并不知道简凝和周长瑾的事儿，她深居宫中，得知周长瑾夺得天下后为自己担忧的少，但却时时担忧着齐铭，担忧着安平公主和简凝，因此一个月都还没到，老人家本就身体不好，如今更是站都站不住，全靠人扶着了。 好在简凝私下里跟周长佩说了，这慈宁宫有太医有医女，她身边伺候的人也够尽心，再加上心中有牵挂，所以才撑了下来。 此刻见到简凝，她一愣之后眼泪便下来了：「阿凝，你怎么来了？你可还好？你娘呢，她可好？还有你表哥，你四舅舅一家……」 简凝疾步上前扶住她，眼泪也忍不住跟着下来了：「外祖母您别担心，我娘很好，我也很好。四舅舅一家已经逃走了，我们都没事的，您别想着我们，也该想想自己，您身体怎么样了？」 简凝没提齐铭。 太皇太后反握住她的手，哽咽道：「你表哥……是不是你表哥不好了？」 齐铭并没有死，但齐氏一族却已经死了不少人，而齐铭想活太久也不可能。如今不过是周长瑾最恨的便是齐氏一族的皇室子孙，要留着慢慢折磨罢了。 可这些人简凝并不能说他们死有余辜，可却也没办法再去劝阻。她永远也忘不了那一世周长瑾死的时候，要求复哥儿，不要将他葬在大周的皇陵。那是因为他愧，他觉得愧对大周的列祖列宗。这一世，哪怕他做的事杀戮太重，她宁愿陪他下地狱，也不愿他直到死，内心深处还带有那样深的愧。 简凝直白的道：「外祖母，大周和大齐，有血海深仇。」 一句血海深仇，堵住了太皇太后未尽的话。是啊，她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周长瑾的格外开恩了。太-祖皇帝当初灭人的国家，杀人的满门，这才是真正的毒辣。 「你怎么来了？」太皇太后不再问齐铭了。 简凝道：「我来看看您，也想问问您，出宫之后，叫娘去接了您一起住好不好？」 太皇太后多聪明的人啊，一听这话就察觉到不对了。哪怕成国公府再厉害，也没办法让简凝有底气说出这样的话。她目光灼灼的看着简凝，道：「怎么回事？」 简凝道：「新帝要迎娶我为后。」 简凝出自成国公府简家，新帝若是不想大开杀戒，若是想还收用旧人，这倒是很不错的选择。太皇太后看着简凝，道：「你跟他谈条件，要他放人？」 外祖母这是以为她是被逼的了。 简凝摇了摇头，道：「外祖母，我真心喜欢他。而他也没用我谈条件，方才我来，是他说可以接您出去的。」 太皇太后听了这话，脸色有了几番变化，可最后却是苦笑了下，挥开了简凝的搀扶：「不用，我听他的安排，出宫去城外的尼姑庵就好。」 简凝心里有点儿难过，但她不想骗太皇太后，她道：「外祖母，您便是生我的气，不愿意理我见我，可是我娘，她却是没错的。如今天下改了姓，新帝娶我，她也没能力不同意。」 太皇太后并不是生简凝的气，但她仍冷声道：「这是我和你娘的事，不用你来管，你走吧！」 那一世外祖母并没有怪过她，可是这辈子外祖母好像已经怪上了。对着太皇太后的冷脸，简凝说不出话，只能默默退出去，交代了医女要好生照顾着太皇太后的身体。 第七十八章 简凝走后，伺候太皇太后的陈嬷嬷才道：「您这是真怪上郡主了？」 「哪能呢，只是她还小，还不懂。这男人现在看着成国公府，看着她的美貌，的确可以对她予取予求。但日后呢，成国公府不可能一直这么风光，她的美貌也不可能一直保持，等到那时候再想起这些旧事……」太皇太后叹息道，「血海深仇啊，到那时候若周长瑾受不了了，阿凝会如何？」 陈嬷嬷抹了抹眼泪，道：「您既然是为郡主好，又为何那般态度，郡主都要哭了。」 太皇太后道：「我不这样，她心一软，等事儿做出了，以后惹得不好收拾就麻烦了。」 从慈宁宫这边走一趟，出宫后简凝都不敢去公主府了。她怕安平公主和太皇太后一样，一样怪她。她也怕，怕安平公主会让她救出齐铭，因为她并不想。 她回了成国公府。 一直到第二天，林贺过成国公府来见她，她才知道安平公主并没有生她的气怪上她。林贺还带来了好几车的东西，这都是在简凝还小的时候安平公主就已经备下的，给她的嫁妆。 林贺还带了安平公主说的话：「她想让你照看简成佳。」 倒不是安平公主为了和林贺双宿双飞而不想管儿子，实在是因为她的身份摆在那，哪怕被软禁在公主府一辈子不出门，对简凝来说都不是好事。简凝的确会成为最尊贵的皇后，可后宫佳丽三千，除了她还会有其他的妃嫔，安平公主不想做别人拿来攻讦她的靶子。 还有就是简成佳，为了简成佳好，把他送回成国公府才对。可成国公府第三代孙辈那么多人，安平公主又亲自杀了简松临，孩子送回来她担心，担心陶老太太会对孩子不好。 这辈子没有简冰，简凝已经觉得伤心，对于简成佳这唯一的弟弟，不用安平公主说，她也会尽全力去照顾。 见她答应后，林贺才道：「公主不放心太皇太后，所以这边假死后，想去山上陪太皇太后一段日子，不知道可不可行？」 简凝忙点头：「当然可以，我来安排！」 林贺便点点头，准备退下。 简凝却叫住他，道：「林统领，我娘假死之后便不再是安平公主了。她可以是任何身份，你……请你照顾好她。」 林贺知道简凝的意思，实际上他也正朝着那方面努力呢，他郑重的点点头，道：「您放心，在卑职心里，一直是公主最重要！」 因为要赶在成国公父子三人回来之前嫁给周长瑾，所以简凝的婚期很急，可就有那不长眼色的人，在成国公府最为忙碌的时候，偏偏上了门。 来人简凝再熟悉不过了，是裴如月和裴如香。 实际上原本裴如月的娘方氏想要跟着一起过来的，可永平侯裴明祥却觉得，他的长孙女可比儿媳妇方氏强太多，所以这上门给简凝道歉，非得长孙女陪着小孙女才行。 下人报到于氏那里时，因着她不太清楚周长瑾和裴家到底有没有什么深厚情谊，也不太清楚简凝和裴如月之间有没有什么过份的矛盾，所以看在周长瑾的面子上，便叫人领到了简凝这里来。 人都到门口了，简凝便见了，她倒想知道裴如月这会儿来见她，会以什么样的脸色什么样的态度。 裴如香已经嫁了人，做了妇人打扮，裴如月则通身灰白色，再配着惨白的脸儿，看起来很有几分可怜。而进门见了简凝，裴如月还没开口，裴如香便抬脚踢了下她膝弯，又一按她肩头，直接把她按的跪在了简凝面前。 于氏大吃一惊，忙朝后退了两步。 简凝扶了下她，想了想，道：「大嫂，这儿我自己一个人就好，你先回去吧。」 于氏有些不放心：「真的可以吗？」 简凝点点头，吩咐青湘送她出去，而人才一走，裴如香便一脸谄媚的笑道：「郡主，家妹先前在宫里着实糊涂，竟然不知天高地厚得罪了您，今儿个家父命我将她带了来认错，您是要打要骂悉听尊便。」 这对姐妹，真是大难临头现原形啊！ 简凝在心中摇了摇头，看向跪在地上但面上明显还有不服的裴如月，还真就来了次仗着身后有人欺负人了，她笑道：「打骂就算了，裴如月那日的行为的确过份了些，但怎么说呢，我并不怪她。」她这话一说，裴如月立刻惊喜的抬头看了过来，简凝便笑眯眯道：「我知道，她是太喜欢齐铭了，所以才那样对我。既然如此，就这么着吧，她那么喜欢齐铭，我就送她去陪齐铭。裴大小姐，你看这样行吗？」 去陪齐铭，齐铭可是在大牢里！ 裴如香的脸色一下子就黑了。 而裴如月却是吓得白眼一番，竟是晕了过去。 着嫁衣，上花轿，再走一回熟悉的流程，嫁一个熟悉的人。也不知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心有灵犀这回事，当简凝在心里想，这一世周长瑾会不会和上次一样，也亲自过来迎亲时，她就听到了更为热烈的喧闹声。 青湘青黛随在花轿左右，青黛声儿大，对着车窗帘子就跟她道：「主子主子，皇上着了大红喜袍亲自来迎亲啦！」 简凝坐在花轿里，听到这话的时候，觉得心好像也跟着花轿一般一上一下颠了起来。若不是顾忌不能叫旁人瞧见她今日这新娘子的模样，她几乎要忍不住掀开车窗帘子看出去。 好在没让她等太久，大红花轿便已经抬进了宫，而她也被周长瑾领着送进了已经重新休整好的坤宁宫。 大红盖头被喜秤挑开，映入眼帘的，是周长瑾那张英俊不凡的脸。与那次的眉眼含笑欢欢喜喜不同，这一次即便到了此刻他也板着一张脸。 简凝一见便冲他不高兴的撅撅嘴。 他这才像是三月春风吹皱了湖水般，彻底笑开了。背对着屋中人，只冲着简凝一个，眼睛弯弯，唇角也弯弯，瞧他前后这样大的转变，简凝只觉得心里鼓鼓胀胀都被一种叫幸福的东西装满了。 要不是此刻屋中还有人，她简直想要跳到他身上去，抱着他的脖颈，好好奖励他一场亲吻。 喜娘撒了帐，他们也喝了交杯酒，周长瑾身为皇上原本不用出去陪客，然而他怕留在喜房真的要忍不住过洞房花烛夜，所以还是出去了。 佟姨也跟着出去吃喜酒，屋里只留了周长佩和佟小花。真是齐妙，这一世周长佩和佟小花相处得很好，而她嫁给了周长瑾，佟小花居然还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阿凝，你可真厉害！」佟小花满脸崇拜的道，「虽说我当时的鼓励是真的，想让你成功也是真的，但没想到，你真的成功了！」 周长佩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好奇的看看佟小花，又好奇的去看简凝。 简凝怕她在佟小花跟前说漏嘴，忙拉了她的手道：「其实我也没想到，我就想着我喜欢他，这世上我最喜欢他，我若是不能让他喜欢我，并且嫁给他，是我的损失，也是他的损失。所以就什么都没想，一门心思去努力了。」 周长佩到底插了一句嘴：「可是长瑾很喜欢你啊，你是说是你主动的吗？我一直都以为是他先看上了你，不顾你年纪小，做出……」 第七十九章 「长佩姑姑，长瑾叔真的很喜欢阿凝吗？」佟小花激动的打断了周长佩的话。 简凝来不及阻止，周长佩已经点了头，「当然，非常喜欢。」 可简凝担心的事没发生，佟小花不仅没有半点儿生气的迹象，她看简凝的眼睛反而更亮了。她虚心求教道：「阿凝，你跟我说说，跟我说说你是怎么做到的好不好？」 这是要她传授经验？ 还不止是她，周长佩的耳朵也竖了起来。 简凝不由觉得好笑，那一世蒋毅一开始不知道周长佩的身世，因此不顾周长佩的反对，大胆的示爱了。但是这辈子，周长佩的身份早早恢复，蒋毅在她面前就完完全全一副下人模样，因此反倒是周长佩先看上了他。 所以周长佩是想学习学习，去努力一把？ 实际上简凝真没什么经验，不过是因为她了解周长瑾，再加上她有个编造不出来的梦，还有她简家女儿的身份，林林总总加在一起，才有了现在这样这个好结果罢了。 她想了想，道：「真心吧，喜欢一个人，要一颗真心。但前提是那个人值得喜欢，若是不值得，千万不可为这样的人浪费真心。」 周长佩听了若有所思，佟小花听了却有问题：「这么说，长瑾叔值得？」 简凝点头：「不知道他在其他人那里值不值得，在我这里是值得的。」 周长瑾好奇：「这话怎么说？」 简凝道：「这话的意思就是，一个人可能对某个人是值得喜欢的，但是对于除了那个人以外的其他任何人，都不值得。」 佟小花立刻接话：「这意思就是，长瑾叔对于你而言是值得喜欢的，可是于我而言就不是。」 事实的确如此，可这么一步步忽悠的佟小花这么认为，简凝还真有点儿不好意思。好在旁边还有个周长佩，她很赞同的点了头，道：「小花，你真聪明。」 佟小花和周长佩在这边陪着简凝用了一回饭后才走，而她们走后简凝起身走了会儿消了食，见周长瑾还没回，她便去沐浴更衣了。待她梳洗好刚刚坐到床边准备绞头发时，周长瑾被两个小太监扶了进来。 简凝抬眼一瞧，心里就存了疑惑。 这真是喝醉了？ 打发了两个小太监，青湘青黛简凝也给打发了，那一世周长瑾早前是习惯蒋涛蒋毅伺候，后来他们成了亲，偶尔需要帮忙也是她，绝对不会要其他宫女来伺候的。因此打发了人关了门，简凝便去净房打了温水端来，不管是真醉还是装醉，她都心甘情愿伺候他一回。 周长瑾根本就没醉。 因此见简凝就这么不管自个儿还湿漉漉的头发，又是忙着给他擦脸擦手，又是忙着给他脱鞋脱袜，到底是装不下去了。猛地一下坐起，把简凝也按着坐在了床边，拿了旁边早就准备好的干帕子，帮简凝绞起了头发。 简凝倒没被吓到，只笑他：「装醉？」 周长瑾也不瞒着，懒懒「嗯」了一声。 简凝自个儿是不爱喝酒的，可是却一直以来都喜欢他喝一点儿酒，然后亲他，闻那酒味儿。此刻一听他这懒懒的音调，顿时就觉得心肝颤了颤，而后便顺着本能转头，非常准的捉住了周长瑾的下唇。 周长瑾偏头躲开，道：「臭！」 「什么？」简凝声音立刻变了。 周长瑾好笑：「我说我，喝了酒，有酒臭味儿！」 简凝摇头：「酒香。」 周长瑾挑眉：「你喜欢？」 简凝总觉得他的神情有些不太对劲，但还是老实的点点头。 周长瑾继续给她绞头发，道：「绞干净头发，我先去洗漱，待我回来再说。」 这话的意思……是说今晚他们真的要洞房花烛？ 简凝心中期待，也不贪恋这一刻的温存了，立刻夺了他手中的干帕子，道：「我自己来，你赶紧去洗漱。」 周长瑾低声闷笑，果真把帕子给了简凝，起身走了。 所谓的洞房花烛夜，简凝想的真是太美好了，第二天起来除了满屋子的酒味儿，还有就是她得了一双酸的连拿筷子都拿不动的手。倒是很有原则的某人，一夜风流之后精神抖擞，早朝回来后把她从床上捞起来，还很有兴致的一口一口喂她吃饭。 直气的简凝恨不得咬他手指。 周长瑾笑着躲开，伸出指头捏了捏简凝的脸颊，道：「的确有点儿肉了，还得再多吃点儿。」又凑近，贴着她的耳边说了句悄悄话。 简凝本是闹着玩的，听了他这话，脸色羞红的同时，竟真的拉了他的手过来，磨着牙齿带了点力气的咬了一口。 周长瑾根本不在乎这点儿疼，他笑眯眯道：「手这么咬可以，其他地方可不行。」 简凝骂他：「老流氓！」 简凝是过了十五岁的及笄礼，才跟周长瑾圆的房。 虽才过去一年多，然如今的她已经和两年前完全不同了，不仅又长了些个子，整个人也长开了，从前的小姑娘如今变作了大姑娘。两年的时间她有心，又有周长瑾提溜了好几个太医专门负责她身体，因此用她的话来说，她早调养的壮如牛了。 这一年多她并没有故意再去闹周长瑾，他们成了亲，她已经做了皇后，即便周长瑾一直没有碰她，但因着今时不同往日，她并没有提出说不许周长瑾另外再找其他女人。当然，她也没有装大度，贤惠的给他张罗。 好在，周长瑾也没有那个想法。 但这一年多，即便她每晚睡下都自觉裹了被子安安静静，然周长瑾却时常大晚上要起床，若不是真的忍不住了他会需要她帮忙，她还真以为这一世他要清心寡欲戒除女色了。 这一年多，周长佩到底嫁给了蒋毅，这其中有周长佩自己大胆的努力，却也离不开简凝对周长瑾的软磨硬泡。她一次次说梦里周长佩和蒋毅多么恩爱，说的次数多了，周长瑾就觉得他若是再拦着，就真的十恶不赦了。 佟小花也以公主身份嫁了人，不仅如此，她还一口气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长子留在夫家，次子虽也养在一处，却跟着姓佟，将来是要回到佟家，承袭佟家爵位的。 而安平公主也改名换姓嫁给了林贺，又生了个小男孩。如今他们一年中有半年时间在林家，剩下的半年则在城外尼姑庵的山脚下，买下一处宅院，陪着太皇太后过日子。 因此简凝及笄礼一过，周长瑾终于松了口气觉得能彻底尝尝美人儿滋味时，简凝却开始想到复哥儿。须知那一世周长瑾也是说她年纪小，不急着要子嗣，是她耍了点儿小手段，才叫复哥儿早早来到世上的。 那是他们第一个孩子，虽说来的出乎周长瑾意料，但那时周长瑾可是非常看重他，非常疼爱他。 因此在迟到的洞房花烛夜这晚，昏黄烛光下，简凝不顾跟周长瑾发亮的眸子，先提了这事：「论着时间，我也是时候怀复哥儿了。」 女子有孕，前三月后三月都不能行房事，而中间几个月也不能太过频繁太过激烈，周长瑾可是早早就跟太医打听过了的。对于一个打算先最少过两年二人世界的男人来说，突然得知这消息，不亚于晴天霹雳。 第八十章 他有些不敢置信的道：「这么早？」 简凝道：「不早了，像你这般年纪的男人，许多人都开始抱孙子了，你却连儿子还没有呢。」 周长瑾脸一黑。 期盼了许久的洞房花烛夜，在这一瞬间怎么就那么让他嫌弃呢？他斜睨着简凝，语气危险的道：「你这是嫌我老？」 的确是有点儿老，但是她并未嫌过。 简凝眉一挑，故意道：「怎么，我若是嫌你，你要怎样？」 两人都是才沐浴过不久的，周长瑾沉身压上来，轻轻咬了口简凝的脖颈，道：「吃了你！」 简凝怕痒，被他闹得想笑，却又觉得心里火烧火燎。到底不是真正的小姑娘了，前世两人那方面很和谐，都这个时候了，说不想是不可能的。 「我跟你说真的，若是错过这段时间，生出来的，会不会就不是复哥儿了？」因为这一世没有前世乖巧的妹妹简冰，简凝是真有些怕。 虽连梦都没梦过简凝口中自己的儿子，但听的次数多了，简凝这样一说，周长瑾还真就沉默了。总是听简凝提起，他其实也早就认定了他的长子叫周复，若是没有了这个孩子，那他们的女儿娇娇呢？会不会也跟着没有了？ 他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兴许真就是个苦命人，「那你算算，算算他的生辰，看看大概是什么时间有的。」 简凝算了一回，给出的日子居然就是她刚刚及笄之后。 周长瑾一听，不由恼恨的瞪了她一眼。这下不是担心简凝有了复哥儿他的福利就没有了，这下是担心若是他不够努力，这几日简凝没能怀上孩子，回头若是这辈子没有复哥儿，简凝会怪他。 「别说了，春宵苦短，咱现在就努力！」他说道。 当简凝如愿有孕时，某人就更不肯承认自己老了，旁人像他这般年纪的确可以抱孙子了，但那是因为自身各方面条件也差，只能靠后代。他不同，他即便再过十年，也照样能叫简凝生儿子。 可他的高兴没能持续太久，在简凝嫁他一年半后肚子没有动静时，朝中就已经暗流涌动，不过是顾着他对简凝好，还有就是成国公府的势力，暂时没敢提罢了。如今简凝好歹是有了身孕，那后宫就皇后一人，她不能伺候皇上了，总得有旁人来伺候。 于是便有大臣上折子，意思是皇上该充盈后宫了。在没有简凝之前，周长瑾一直没近女人身，是因为时机不对，怕留有后患。但有了简凝之后，哪怕因她年纪小他忍着没碰她，也只是在吓唬她的时候说过找其他女人。 实际上，有了她，他根本就没再想找过。 一个已经够他烦的了，再来一个，他如何受得住？再说，她那么喜欢他，他若是去找其他人，他几乎可以想像得到，她便是嘴上不说什么，背地里也要哭死过去。 更何况她如今有了他的孩子，是他们的复哥儿，这种时候他岂敢乱来。若是有个万一，复哥儿没了，简凝只怕会恨死他。而他，也很期待复哥儿，他绝不会让复哥儿有个万一。 那上折子的大臣当场就被训斥了，而退朝后成国公府的五个公子哥恰巧都在京城，竟是一个接一个的上那大臣家喝了茶。不止他们，就连周长佩和佟小花这两位公主，也各派了各自的驸马上门坐了坐，打这以后，这大臣一辈子再也没敢提让皇上充盈后宫的事儿。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 简凝躺在产房，死死抓着床单用力时，周长瑾听着她的喊声心慌意乱，担心的不顾众人反对，直接冲入了产房。也就是当他借了手给简凝抓着，看着她满头大汗，痛的眉心紧锁时，那一世发生的一切便一点一点浮现在了眼前。 才八岁的她，出宫的时候险些摔倒，是他一手抓了她，将小小的她整个提起，令她双脚离地。 她有着超出年纪的冷静和机智，他觉得她不像是小姑娘，抓着她的衣领威胁她时，她竟跟他说出了一切秘密。 他心疼她，但却依然利用她。 可是她看他的眼里却带着满满的孺慕之情，她是那么相信他，以至于没发现他不该有的喜欢，以至于没发现他另存的利用她的心思。 他利用了她，困住她的时候，将她喜欢的人关在了冷宫。他毁了她的国，她的家，他还想要杀了她所有的亲人。可是她，即便他一时孟浪欺负了她，她却还傻傻劝他，让他跟裴心蕊好好过日子…… 她得知了真相，提剑杀入了皇宫。 他赌一把，没有躲，任她要杀要剐。可是她看似狠心，但动手的时候却到底偏了偏，没有忍心真的杀了他。不仅如此，出宫遇到刺客，她也一样舍不得他死。他那时候才知道，她心里也是有他的。 他半是强迫半是示弱，终于留下了她。他放过了她的女性长辈，后来又放过了齐家男人的命，她傻乎乎的感动着，却连想见娘和外祖母也不敢提。她在他面前变得小心翼翼，变得受了委屈也闷在心里，变得一点儿也不像她了。 她啊，真是个傻姑娘。 是他深深爱着的傻姑娘。 她给他生了一对特别好的儿女，在他百年之后，她答应他一定会好好活下去，他也嘱咐了儿子和女儿，一定要好好照顾她。可是结果，他死后没多久，她就也跟着走了。 看着她日日夜夜思念他的模样，看着她白日里发呆，晚上却又睡不着，看着她生命的最后一刻却好似解脱一般嘴角带着笑，周长瑾的眼睛慢慢红了，有泪控制不住的一滴一滴落了下来。 简凝察觉不对，抬起头时，身下突然一松。 小孩子哇哇的哭叫声响了起来，复哥儿出生了。 产婆忙着将孩子抱起，然而孩子的爹娘却好似没听见他哭叫一般，正旁若无人的彼此看着对方。 简凝有些虚弱的道：「周长瑾，你哭什么？」 顿了顿，她忙又道：「其实不疼的，我喊，是因为喊出来就有力气了。你别担心，真的没那么疼。」 周长瑾说不出话，他反握住简凝的手，紧紧的，紧紧的，许久许久之后，才慢慢道：「阿凝，绾这辈子，我一定不会先你而去了。我会好好活着，我会陪着你一起，我会等，等到最后，和你一起走。」 简凝一怔，继而眼泪也下来了，她声音发颤的道：「周长瑾，你想起来了？你……你都想起来了？」 周长瑾点点头，道：「是，对不起，这辈子让你受苦了。」 简凝哭着摇头，周长瑾将她紧紧抱入了怀里。 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的周复，依然哇哇大哭着。 【全书完】 注：相关书籍推荐： 1、《国舅爷拐媳妇 卷一》作者：唐韵 2、《国舅爷拐媳妇 卷二》作者：唐韵 3、《国舅爷拐媳妇 卷三》作者：唐韵 4、《国舅爷拐媳妇 卷四》作者：唐韵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