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人无妾 卷一》 第1章 【序言 开心过日子】 曾听朋友抱怨,说她父亲最偏爱妹妹,学生时期,她只能念夜间部,早上打工,好让妹妹得以念大学,这件事一直纠结在她的心里,也成为她不快乐的原因之一。 其实小编的父母也会偏心啊!父亲偏爱小妹,母亲偏爱大哥,若小编样样都去计较,包准头发被小编拔光光。 人毕竟不是神佛,生活当然不可能事事顺心嘛(呃,也许神佛也有祂们的烦恼),重要的是自己决定怎么过生活。 就像这本《良人无妾》的女主角阿宝,纵使拥有二十一世纪的灵魂,纵使不认为女人只能依靠男人而活,但既然穿到了大邺皇朝,这个父权至上的时代,她也只能乖乖的遵守这个年代的游戏规则——女大当嫁,当然,另一半绝不可能是经由自由恋爱选择的对象。依照这个故事的发展,她披上嫁衣嫁给了鬼见鬼愁的晋王萧令殊。 她不怕晋王吗?阿宝其实是怕他的,因为他的不喜言语,因为他异于常人的诸多反应,因为他夜夜摧残她的腰(好笑详情见内文),但,她仍是乖乖嫁给他。 小编欣赏她从不曾为这婚事哭过或恼过,不浪费丁点时间在这种事情上,反而如何过日子对她还比较重要。 她的付出感染了其他人,尤其是晋王,大大的改变了他!从前的他,只是执行上位者的命令,面不改色的执行残酷的任务,绝不多说一句话。成亲后,为了保护她,他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惊人地说出一大串话;有人欺负她,他绝对站出来扞卫她,不让她受一点伤! 果然好的影响会有好的改变。 又如故事中另一对夫妻,美如天仙的江凌薇竟嫁给肥得如头猪的平王世子,在他人眼里,认为她嫁得不好,这样的婚姻必定日日难挨。孰料,她看清家中的势力,站稳脚步,且努力影响世子、改变世子,跌破众人眼镜,这绝对比只会哭哭啼啼不停抱怨,就这样悲伤难过的过一生来得幸福,不是吗? 小编仍然单身,也没有花不完的财富,但希望自己能学阿宝、学江凌薇,不管得面对怎样的未来,都能敞开心胸,认真过日子,开心的过每一天。最近心情烦闷?翻开《良人无妾》,也许你会发现,转个念头,生活也可以轻松过。 【正文开始】 正是阳春三月时节,桃花菲雨似人面。 威远侯府中桃花开得正艳,那漫天桃红仿似要惊艳了人眼,不知吸引了多少来客,赞叹不绝,每到三月份,威远侯府也会广发帖子,请京中关系相好的世家过来赏花。 威远侯夫人带着一群仆妇走过回廊,抬首看着院中今春的桃花,却无甚心思欣赏,想起刚才心腹陈安家的禀报来的消息,心里说不出的烦躁,脚步不停地往荣安堂行去。 荣安堂是威远侯府老太太居住的院落,自从老威远侯去逝后,威远侯府长子承爵,老夫人中年守寡,便迁居到府里最幽净的荣安堂,不问世事,过着清寡生活。威远侯不忍寡母孤独,便将府里出生的女孩儿放到老夫人身边承欢膝下,待得年纪大些,晓得世理,方送回各自母亲身边教养。 是以威远侯府中所出的姑娘们皆和祖母极是亲近,也十分敬重孝顺祖母。 威远侯夫人走进荣安堂偏厅时,老夫人正被几个孙女腻缠着,穿着一水儿春衫的青葱鲜嫩的小姑娘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昨天嘉华长公主府的宴会,声音清脆悦耳,说到精彩处,姐姐妹妹们都忍不住笑起来,也逗着老夫人连连开怀,周围的丫环仆妇们也跟着抿唇发笑。 一室欢堂。 看到这一堂欢笑,威远侯夫人勉强压下心中的忧虑,笑道:「你们这些孩子又在说什么,逗得你们祖母这般开心。」 女孩子们见到她,纷纷起身请安,其中一个被老夫人拉着手的绿衣裳的姑娘是最活泼的,清脆地回答道:「娘,咱们正和祖母说昨天嘉华长公主府宴会的趣事呢。」 威远侯夫人微笑着倾听,等姑娘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插嘴说完了,方道:「好了,你们也该回去了,可别扰了你们祖母歇息。」 老夫人嗔怪道:「赶她们作甚?她们姐姐妹妹的说话和乐,我一看到她们啊,心里就开心快活,特别是仪丫头,真真是一张妙嘴儿,昨儿竟然和长公主府里的那只鹦鹉学舌呢,听她们说那只鹦鹉最后都被仪丫头给绕晕了。」 仪丫头正是挨着老夫人而坐的绿衣姑娘,名叫李明仪,是威远侯府大房的嫡出姑娘,府中排行第七,长相端丽,性格活泼,极得老夫人的喜爱。 「这猴儿,就一张嘴能说了,连只鹦鹉也不放过,小心长公主生气,让你陪她鹦鹉。」威远侯夫人笑道。 李明仪嘟起嘴,为自己辩解道:「长公主才没有生气呢,她老人家可开心了。」然后活泼地说起长公主当时的反应,几个姐妹也在一旁搭话,比起李明仪的活泼无拘,其余的姑娘虽然也笑得欢畅,却有所收敛。 说了会儿话,威远侯府的姑娘们便识趣地起身告辞,偏厅里的丫头仆妇也极有眼色地退下,只剩下老夫人身边的心腹除妈妈在旁伺候。 除妈妈给老夫人换了一盏茶,退到一旁侯着。 威远侯夫人坐到老太太炕前的脚踏上,有些焦急地说道:「娘,刚才陈安家的接到消息,锦丫头的车队在城外驿站和晋王冲撞了。」 老夫人原本还带着笑意的眼睛瞬间犀利了,倒吸了口气,惊骇道:「与晋王冲撞了?怎么回事?怎地会和那个晋王……」 威远侯夫人也是一脸愁眉苦脸,叹道:「陈安家的说当时情况紧急,来回报的人也不怎么清楚情况,听说那儿正一团乱儿呢。儿媳担心,若是晋王自己不慎闹出来的还罢了,若是锦丫头那边的人出了状况,不小心冲撞了晋王,可就……」说着,自己也是一阵惊惧。「锦丫头几年未回京了,她身边的人对京里的情况不熟,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四弟可不是心疼?」 老夫人拧眉,脸孔绷得死紧,心中又惊又惧,惊惧过后是一阵生气,恨恨地捶了下铺着五彩富贵绣纹垫布的炕桌,恨道:「我早说过,那丫头就像她娘一样带衰!」 第2章 威远侯夫人低下头,不参与评论。 半晌,老夫人气过怒过了,恢复先前慈和的神色,又问道:「锦丫头几时到京?」 「按预计的速度,傍晚时锦丫头的车队就应该进京了。不过现下出了这等事情,却不确定了。」威远侯夫人答道。 老夫人点头,叫来了个丫鬟翠浓,吩咐道:「去看看几位老爷回来了没有,若是回来了,让他们过来一趟。」 翠浓屈膝行礼领命而去,过了一会儿,威远侯府中几位老爷都匆匆而来,大老爷威远侯和二老爷身上还穿着官服,可见是刚从衙部回来还未及换常服,三老爷和五老爷却是一身正服,可见是刚从外头回来。 老威远侯一共育有五子四女,其中三子一女为老夫人所出,余下皆是庶出。长子李继宪继承了威远侯爵位,次子李继常喜好风雅,在京中挂了个闲职,四子李继尧,现下驻守边境,一去十几年未归,三子李继行和五子李继权由于是庶出,帮忙打理家族生意,并未出仕。 今日威远侯府中的几位老爷是一同进门的,时间卡得真是太巧了,兄弟四个一同从外边回来,在门口遇到时,还不禁为这种巧合相视一笑,然方踏进家门,便见老太太身边的丫鬟匆匆忙忙过来,请他们到荣安堂。以为有什么重大事情,几人连衣服也未换,便匆匆忙忙来了。 确实是重大事情,他们四弟(四哥)唯一的女儿李明锦回京的车队与当今晋王冲撞了。 四个大男人同时倒抽了口气,脸色都变了。 「怎、怎么会和晋王冲撞了?晋王没有弄死锦丫头吧?」二老爷吃惊地说,心里开始为侄女的生命担忧了。 三老爷和五老爷都没有说话,但眼里有担忧和惊吓,他们并不担忧李明锦的生死,担忧的是威远侯府会倒霉,说不定晋王会迁怒于威远侯府,到时还不知道晋王要对威远侯耍什么阴毒的手段呢。别看威远侯现在风光,内里却已不如几代前的锦绣风光,一代代地没落,他们现在都是夹着尾巴过日子,就生怕当今随便揪个错处将爵位给夺了,因为也并不是没有这种例子发生,他们需要谨以为诫。 「胡说什么呢!」威远侯斥了一声,好歹做了十几年的大家长,很快便恢复了镇定,整理了思绪,问道:「现下情况怎样了?明锦无事罢?」 这事是先报予威远侯夫人听的,威远侯夫人苦着脸道:「回来报的人也说不清楚,我已让管家派人再去打听了,没事还好,若是有什么事……」 威远侯夫人未竞的意思大家都懂,当下便不言。 老夫人手中捻着佛珠,慢慢地说道:「先看看罢,不管事情起因是谁而起,明天咱们府里给晋王下帖子,由你亲自去陪礼道歉,即便不道歉,也表个心意。」 这话是对威远侯说的,威远侯点头,心里已经在琢磨着道歉的礼物,怎么样的礼物才能让晋王不计较这事情。当然,最重要的是,让晋王千万别惦记着威远侯府,因为以以往的经验来看,被晋王那种人惦记上的人,没一个有好结果。 老夫人叹了口气,继续道:「年前老四在信上说,锦丫头年纪大了,该议亲了,免得在边境呆久了误了花信。这次他狠了心让锦丫头回来为的是这事,让你们作兄嫂的多费心,给她寻门好亲事,也不枉他在边境一翻辛苦。咱们李家的姑娘自然是矜贵的,可是现下发生了这种事情,若是传出去,恐怕没人敢和晋王扛上,锦丫头的婚事也堪忧。」 听罢,众人都皱起眉头。 威远侯夫人跟着接口,含蓄地道:「恐怕咱们原先给锦丫头挑选的几个人选也不适合了。」说着,不着痕迹地看了眼老太太平静的面容,恐怕这些爷们儿还不清楚老太太心里并不怎么喜欢这孙女的,即便她是老夫人最疼爱小儿子嫡出的。 威远侯和二老爷与四老爷是嫡亲兄弟,到底怜惜这最小的弟弟常年在外驻守边境,不忍他唯一的孩子受累,纷纷说道:「不管如何,锦丫头还是好的,这孩子孝顺,四弟又不在,咱们多费心一二吧。」然后威远侯又对其夫人道:「此事夫人多加关照,待明锦回来,带她多走动。」 威远侯夫人自是应允。 「哎,晋王风评再不好,应该也不会去为难一个小姑娘吧?」二老爷有些乐观地说道。 二老爷这话刚落,所有人皆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心道怎么会有这么傻这么天真的人呢?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晋王是什么人,当今圣上气急了时,还曾指着他破口大骂「奸邪成性、酷戾狠毒」,作父亲的都这般说了,让他们这些甚至见识过他手段的外人如何能安心? 就在众人心绪不宁时,管家又接到了新的消息,飞奔进来报告了。 只见平时沉稳的管家这次十分的不沉稳,连头上的发髻都歪了,进来便哆嗦着嗓子道:「有、有消息了,听回来的人禀报说,晋王亲自押着五娘子的车队来问罪了。」 这不啻于晴天霹雳! 威远侯府炸开了锅,几位老爷被这消息炸得两耳发鸣,目光呆滞。 最后还是历经世事的老夫人反应最快,沉声道:「到底事情是如何,可打探清楚了?」事情总要弄个清楚,才好在其中占个理,相信就算是晋王,若不占个理字,届时也不可能做得太过份。 管家缓过一口气,回道:「老夫人,晋王的府卫将五姑娘的车队都围住了,属下派去的人不好明问。当时远远地便见到晋王带头,晋王府府卫围着五姑娘的车队,他们也看不清是个什么情况,到底不好说。」而且回来的人报说晋王衣袍上还沾着血渍,看着就一脸血腥杀气,胆小的人根本不敢靠近,哪敢去问。 既然不好说,你们这般大惊小怪做什么?! 被吓着的威远侯府的几位老爷忍不住瞪了眼管家。 老夫人捻着佛珠,沉吟道:「虽不知是何情况,但看来事情还不算坏,你们略作准备,到时也好有个应对。」 第3章 老夫人又吩咐了些该准备的举措,众人一一应了。 傍晚时分,夕阳斜照。晋王的车队已经回到京城,且在众目睽睽中,直接往威远侯府而去,让沿途围观的好些好事者不禁浮想联翩,也让与威远府有姻亲关系的人暗暗为威远侯府担忧,生怕威远侯府惹了这个煞星。 威远侯带着三个兄弟亲自去大门迎接。 夕阳的余辉灿烂若金,斜照在石板路上,将周遭的影子拉得疯长。远远地便看到晋王府中的府卫骑在高头大马上,皆是身材彪悍的年轻男子,穿着清一色的胸口绣有红色篆形「晋」字的黑底红边衣袍,神情肃穆,分例左右两边,中间是威远侯府五姑娘的车队,看起来还真像晋王以往押送犯人的队行。 最前面的马车车厢较大,车壁暗红色,隐隐带有琥珀流光,看起来名贵清奇,正是镇北将军爱女所乘坐马车。马车的窗帘掩得严严实实,车中安静无声,也不知道车里的人是何等心情能被晋王府府卫如此招摇过市地地押送入京,一路走来,所见之人莫不哑然无声,心里暗暗为此女可怜。 一路安静无声。 车队最前面领头的骑士是一名穿着玄衣银边长袍的男子,腰悬长剑,身形修长,长眉凤目,端坐在高大的骏马上,背脊笔直,眉目肃然自敛。端看风姿仪态,是个不可多得的俊美秀颀人物,只是再细看之时,那人眼中沉沉敛敛,似有无尽冷酷残忍,让人不敢与之直视。 车队在威远侯府前停下。 威远侯府的几位大老爷心中有些嘀咕,不知晋王这是闹哪般,若是真是锦丫头冲撞了他,他直接将人叉去大理寺或刑部便是,何以用这种押犯人的姿态押回来? 威远侯带着兄弟上前拜见,勉强笑道:「不曾想晋王今日前来,有失远迎,臣侄女给晋王添了麻烦,请念在她年纪尚幼,又素来在边境长大,不知礼数,莫与她一般见识。」 不管有错没错,先作个姿态。 面上带笑,心知这暗处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不禁有些为车里的侄女担心,虽还未清楚情况如何,可是现在看晋王的态度,生怕侄女莫名惹上晋王,不仅对她名声有损,以后也难说门好亲事,让他深觉愧对兄弟,早知应该早早地派人去将人接回来,也不致于与晋王撞见,生出这等事情来。 「无碍,倒是本王连累了她。」晋王淡淡地说道,声线低沉。 威远侯等人表示不解。 当下晋王府身边的府卫队长席远笑上前说明情况,他长着一张娃娃脸,笑起来时两颊便凹下两个酒窝儿,十分讨喜。席远翻身下马,姿势矫健如龙,煞是好看。 席远朝威远侯拱手施礼,说道:「当时王爷正在缉拿逃犯,不料那逃犯有党羽相助狡猾逃了,闯进了驿站,恰巧贵府小姐经过,帮了个忙,捉到了那犯人。若不是有贵府小姐高义出手相助,我等还未能如此容易捉住犯人,贵府小姐不愧是将门虎女,有乃祖之风……」 听着席远喋喋不休地称赞他们家里的姑娘,威远侯等人心里哭笑不得又有些憋屈,心说锦丫头的彪悍事迹就不用再叙说了,他们都知道这丫头被她父亲养成了个男孩儿,他们也是苦恼非常,恨不得将她的事迹藏着掖着。原本想她离京几载,京里应该早就忘记了她曾经干过的凶残事迹,可以说门好亲事了,可经你这大嘴巴一说,不是让京里的人都想起了她曾经干过的凶残事么,还怎么给她说亲事啊?你们都是故意的吧? 不管故不故意,席远轻描淡写地说明了威远侯府的五姑娘不仅没有惹着晋王,甚至帮了晋王一个忙,众人心中擦汗,真是虚惊一场。当然,对于席远口中所说的上书禀明圣人嘉奖威远侯府教女有功这种事情他们不敢居功,只要晋王不心血来潮地找他们麻烦就行了。 心里虽然是这么想,面上却一本正经道:「席护卫谬赞了,她小女孩家的,当不得如此。且王爷执行公务,缉拿逃犯,她既遇见帮了忙,也是理所当然之事,何须王爷亲自护送她回来……」 「自然当得!」晋王开口打断了他的话,「贵府千金帮了本王大忙,且还有在逃犯同党未肃清,若是连累了无辜是本王的不是。」 威远侯心中暗暗皱眉,虽然晋王说得合情合理,可是仍是觉得不对劲儿,晋王素来事务繁忙,哪有这份好心护送个勋贵之女进京,且还如此招摇过市,摆明着要闹得众所周知,分明是打着什么坏主意,让人心中忐忑不安。只是晋王行事狠辣,手段酷烈,没见他做过什么好事,坏事倒是干了不少,乍然听这话,没有一个人会觉得他是好心,恐其中有什么阴谋诡计。 威远侯抬头望向晋王,很快被马上骑士那双凌厉酷戾双眸逼得低下头去。 晋王抬手往后一摆,那些护卫在车队两旁的府卫纷纷让开,车夫识趣地将马车赶至一边。 晋王亲自带府卫护送回京,除去晋王不好的风评,确实是件极有面子的事情,威远侯心中略有得意,忙对马车里的人道:「五丫头,还不下来谢过王爷。」虽晋王多此一举,但他作了表态,他们只能感谢。 「是,大伯父。」 车里的人应答一声,声音是少女特有的清亮柔和。车夫跳下车,恭敬地将车门打开,先是两名穿着素雅容貌清丽的丫鬟率先下了马车,然后躬身立着,伸手将马车里的少女迎了下来。 最后下来的是一名眉目精致的少女,穿着一套柳青色斜襟深衣,袖口与领口绣有连珠团花锦纹,腰悬羊脂玉佩,飘逸娴静。少女由丫鬟扶着走到威远侯身边,裣祍为礼,遥遥地朝晋王行礼,以示感谢。 晋王的目光在她半垂的脸庞滑过,少女的姿态恭敬,半垂脸以示尊重,夕阳在她瓷白的脸蛋上投射出好看的剪影,半垂的眼睫遮住了那双清亮出奇的眸子。晋王的目光一掠而过,快得让人无法察觉,没有半句多余的话,说了声「告辞」,便带着那群让人有心理阴影的府卫离开了。 第4章 等晋王的府卫离开,在场所有人皆舒了口气,同时此事也很快在京城中传开来,众人纷纷猜测起晋王个中目的,使得无辜被牵连的镇北将军爱女又出名了一回。 二老爷回头看向身旁立着的侄女,关切地问道:「阿宝,可曾受伤?」 阿宝是李明锦的小名,李继尧为爱女所取,掌中宝珠之意,视女儿为他的珍宝,李继尧时常挂在嘴里叫惯了,时间一长,家中诸位长辈也跟着一起叫。 阿宝终于抬起头来,明媚俏丽的脸蛋上露出笑容,一个不小心,一颗小虎牙露了出来,笑得极为活泼可爱,「二伯放心,阿宝一切皆好。」 二老爷与四老爷同母所出,从小到大关系极好,又怜阿宝自幼丧母,身边没个女性长辈关心,父亲又常年驻守边境,一来二去的,极为关心这侄女,视如已出,见她笑得不失幼时可爱,心情也跟着好转,笑道:「阿宝长大了。」 「可二伯还是这般年轻。」 「你这丫头就是嘴甜。」 威远侯假意咳了声,说道:「先进去罢。锦丫头既然回来了,先去拜见你们祖母,省得她老人家叨念。」 阿宝听罢,乖巧地应了声是,神色平静地随着几位叔伯一起进了威远侯府。 到了荣安堂,接到消息的几位夫人都到了,正陪在老夫人身边说话,侯府的少爷姑娘们虽然知道阿宝今日回来,但因先前发生了那些事情,长辈并不欲让他们徒增忧虑,便没有通知他们,只给他们传话明日早上请安时再见回府的姐妹。 先前早有伶俐的丫鬟探听到门前的事情,早已回来禀明了老夫人,知道是虚惊一场,所有人都放下心来,这会儿倒是有心情说笑了。 阿宝跟在几位伯叔身后进来,依次拜见各位长辈,最后坐在炕前的脚踏上,依在老夫人身边。老夫人拉着孙女的手,怜惜地拍着她的背,连连说:「终于回来了,你爹可真是好狠的心肠,自己不肯回来,却要累得女儿也跟着他在边境吃苦……」 阿宝笑道:「阿爹是极想祖母的,可是边境连年战争不断,阿爹身负皇命,实在是走不开。年前北夷人南侵,那一场战斗阿爹还受了伤,养了好半个月才能起身,都瘦了一大圈儿,我……」说着,眼睛一红,哽咽出声。 老夫人大吃一惊,失声道:「不是说只是轻伤么?」 阿宝低下头试泪,哽咽道:「那是阿爹不欲让祖母和几位伯父叔父担心,才会说是轻伤,当时大夫都说若是阿爹醒不来,就、就……」说到伤心处,阿宝将脸埋在老夫人膝上,痛哭出声。 老夫人双目含泪,嘴里连连骂着老四骗她,怎么可以欺骗老母之类的。 眼看祖孙二人就要抱头痛哭出声,周围的人少不得宽慰,好半晌才止住了。 老夫人是真的关心远在边境的儿子,那是从她肚皮爬出来的孽障,虽然时常忤逆不孝让老母为他担心,但到底是骨肉亲情,如何不关心?听孙女说他受伤,心口一揪一揪地疼着,连带的也对阿宝去了几分不喜,怜惜起她小小年纪就离开这锦绣繁华之地到边境去吃苦。 威远侯自知若不是四弟在边境戍守,攒下军功,威远侯府也未有如今的辉煌,圣人也未必会如此待见他们家,心里是十分赞成四弟当年从军的决定,待他攒下军功后,也顺理成章地留在戍守边境,十几年未归家。也因是如此,威远侯对阿宝也十分看重,见祖孙二人说得差不多了,忙给妻子使眼色。 威远侯夫人笑道:「娘,四弟这下好了,俗话说大祸之后必有大福,四弟是个有福气之人,必定是没事的。锦丫头舟车劳顿,先前又受了惊吓,先让她去歇歇,有什么话明天问也是可以的。」 二夫人也插嘴道:「是啊,若是锦丫头累得出病,最后心疼的还不是娘您自个?」 老夫人拍抚着阿宝的手,笑道:「这丫头在我身边的日子最少,可我却最疼她的。老二家的,你素来与锦丫头好,便带她去罢。老大家的,宝衔院可收拾妥当了?」听到威远侯夫人笑应着一切皆妥当了,又道:「老大家的办事我放心,就怕锦丫头久不在,有不长眼的奴才欺她小姑娘儿生嫩,老二家的去看看她院里还缺什么,你帮忙掌掌眼。」 二夫人道:「娘放心,自从听说锦丫头回来,大嫂早已备人将锦丫头的院子仔仔细细地收拾过了,一应都是干净的,绝对不会亏待我们锦丫头。」 阿宝忙道:「让祖母、大伯母二伯母费心了,也让大家费心了。」 闲话几句后,阿宝终于被放行了,跟着二伯母离开。 待阿宝离开后,老夫人歪坐在炕上,面上显露了疲惫来,几位老爷见状,忙道:「娘可是累了?您可要保重好身体,莫要太劳累。」 老夫人接过丫鬟奉来的参茶抿了口,方问道:「锦丫头和晋王是怎么撞上的?先前丫头回来说得也不清楚。」 威远侯道:「这事我也还未来得及问清楚呢,晋王那里的常侍卫也说得不清不楚的,只说是缉拿逃犯的时候,锦丫头的车队恰巧路过驿站歇息,帮了他们一个忙。晋王怕那犯人还有同党,便亲自护送锦丫头进城了。」 老夫人手一紧,又问道:「锦丫头帮他们的忙?帮了什么忙能让堂堂晋王亲自护送个小丫头进城?咱们锦丫头好大的面子。」最后一句倒是嘲讽不已。 威远侯猜测道:「怕不是锦丫头的面子大,而是看在四弟的面子上罢。晋王虽然风评不好,但也是中宫养大的皇子,也是有自己考量的。」 静默了会儿,老夫人方道:「这事儿还是问清楚一下经过罢,也省得锦丫头年轻不知事,疏忽了什么。」 威远侯自然应是。 …… 另一边,阿宝跟着二伯母一路叙话,终于到了目的地——宝衔院,院中花木葱郁,墙角的桃花开得正妍丽。再进去,是收拾得干净的屋子,一切陈设崭新,屋子里的香炉中点着淡淡的薰香,丫鬟捧着干净温热的洗漱水恭候。 第5章 二夫人拉着阿宝的手,慈爱地说:「回来了就好,这些日子辛苦了。知道你回来,明凤那丫头一直嚷着要和你玩儿,可终于将你盼回来了。边境环境辛苦罢?瞧你都比家里的姐妹们还要清缄瘦弱,可真让人心疼。」 阿宝抿唇笑道:「我也挺想六妹妹的,几年不见了,六妹妹定然长成大姑娘了,我都迫不及待地想好好见见她了。」 二夫人不禁一乐,点点她的鼻子道:「你和她同年龄呢,你就大她几个月罢,你们姐妹俩倒是玩得好。」说着,凝视打量阿宝,只觉得微昏的光线下,少女精致的脸庞笑容明艳,尖尖小虎牙俏丽,面若春晓之花,身若柳絮,端的妍丽明媚,颜色比起其母更胜一层。 「六妹妹不仅生得好,性情也好,自小就和我投缘,我也喜欢六妹妹的,自然和她玩得好。」阿宝答道。 「你就捧她吧,她是怎么样的我不清楚?」 说了几句话儿,二夫人道:「你也累了,好生歇息,明个儿估计还有得忙呢。」说着,又敲打了院里伺候的丫头婆子,让她们尽心伺候主子,方且离去。 二夫人离去后,阿宝在丫鬟的伺候下沐浴更衣,泡了一回澡后,全身有些松泛,这时丫鬟也捧来了晚膳。阿宝坐在檀木制的八仙桌前,看了眼桌上的膳食,皆以清淡为主,有一蛊老鸭春笋羹,清蒸鲈鱼,百合鸡丝粥,还有两小碟爽口小菜,正好合适舟车劳顿的旅行人开胃。 「姑娘,二夫人依然记得姑娘的喜好呢。」雁声端来清水给阿宝净手,笑盈盈地道。 雁回盛了碗汤放到阿宝面前,淡笑道:「二夫人素来最是细心体贴的。」 雁声不明所以,皱着鼻子道:「二夫人当然贴心啦,几位夫人中,就属二夫人对咱们姑娘最好了。」 「憨货!」雁回不欲与她争辩,伺候阿宝用膳。 阿宝听着两丫鬟的话,脸上也带了笑,说道:「二伯母自然是好的。」便不再多言。 吃饱喝足,又洗漱干净,闻着空气中淡淡的薰香,看着窗外已经黑下来的天幕,脚踏实地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一个月的车程实在是太要人命了。阿宝惬意地缩在躺椅中,有些昏昏欲睡。 雁回看她这模样,有些心疼又有些忧虑。 这时,阿宝的乳妈妈华妈妈拿了瓶子精油进来,心疼道:「姑娘今日不慎撞到肩膀,虽然没有擦伤,但也不能大意,用些精油揉揉散散血色,省得明日受罪。」 听罢,雁回赶紧道:「还是妈妈细心,咱们差点忘记这回儿事了。」 说罢,雁回坐在到阿宝身旁,雁声也去将帘子放下,这才慢慢退去阿宝上身的衣服,露出左边一片肩膀,只见白腻的肌肤上从后肩至前面整个肩胛都呈现一种淡青色,已经积了瘀血了。看得三个忠仆又是一阵儿的心疼。 雁回的手艺极好,慢慢地推拿着,想起今天那一幕仍是有心余悸,问道:「姑娘,肩膀疼么?」 「有些疼。」阿宝含糊地说,被这不大不小的力度揉得十分舒服,整个人懒洋洋的,像只猫儿一样窝在榻上打盹。 「姑娘今日鲁莽了,若是您有个好歹,老爷该心疼了。」华妈妈眼眶红红地说。 「华妈妈,今日若不是姑娘,咱们的马车就要被那凶徒夺去,咱们所有人都该要遭殃了,说不定还要落个助纣为虐的罪名。」雁回沉声说,心里虽然觉得阿宝今日出手实在不妥,但她看得更深,知道是晋王在缉拿逃犯后,雁回方放下心来,虽然是鲁莽了些,但只要有晋王证实阿宝当时是迫于无奈出手,谁敢说威远侯府的姑娘的不是? 雁声的神经比较大条,过后的事情一般不会往心里惦记,这会儿还有心情称赞主人的英武来,「姑娘当时那一踢真漂亮,姑娘不愧是得老爷亲传,有姑娘在,凶徒也讨不了好。」 雁回嘴角抽搐,手痒痒的很想一巴掌呼上这憨丫头的脑袋,心里憋了股子的火气,想骂骂吧,她笑嘻嘻的听了,过后仍是没心没肺的快乐。 雁回还是不太放心,再一次问道:「姑娘,真的不需要叫大夫开些药么?」 阿宝快要睡着了,她有个好习惯,不择床,到了安全的地方,很能安然入睡,这也是边境的烽火中煅炼出来的。她住的地方离军营近,天还未亮就能听到士兵操练的声音,打仗时有时候一打就是一个月,其间各种声音更是骇人,等确定平安后,仍是能安然入睡。相比边境那般恶劣的环境,京城简直就是锦绣温柔乡,这么好的环境,也让她生出股子懒劲儿来了。 听到雁回的话,阿宝扔是拒绝,「不了,以前比这伤更严重的都受过,一点小伤罢了。」 雁回难过地背过脸,眨去眼中的湿意,为自家姑娘心疼。姑娘自幼失恃,父亲远在边境,养到老夫人身边,老夫人却不太喜欢姑娘,处处透着疏离,若不是威远侯夫人处事公道,二夫人也时常关心过问,没爹没娘的孩子还不知道怎么受刁奴欺负,这也养成了姑娘独立自主的性子。可能是太独立了,也可能是为了让老爷放心,姑娘跟着老爷去了边境后,为了适应边境恶劣的生活,跟着煅炼身体,摔摔打打长大,受的伤无数,与威远侯府中的姑娘相比,不是一句可怜道得尽。 阿宝见肩膀上的力道没了,奇怪地睁开眼睛,看到雁回眼睛湿润,知道她又开始感性地脑补些有的没的了,挠了挠头,安慰道:「我真没事,最多是酸疼两天罢了。乖,别哭啊,你姑娘我还没死呢!」 「……」 雁回沉默了下,满脸黑线地扭头,什么伤感都飞了。 阿宝看了眼漏壶,果断道:「夜深了,我去睡了,你们也早些儿睡吧。」 雁回无语,雁声没眼色的提醒道:「姑娘,现下才戌时(晚上七点),未到就寝时间呢。」 阿宝被自家丫环拆台,有些没好声气道:「我早睡不行么?」 第6章 「可是……你先前不是说呆会可能侯爷会叫你过去问话么?」 雁声的声音刚落,便有威远侯身边伺候的嬷嬷过来,给她行了礼,便道明了来意,「打扰五姑娘歇息了,侯爷问五姑娘若是还未歇息,若是未歇息请去书房一趟。」 「这是应该的。」 阿宝自觉起身,让雁回雁声帮忙穿妥衣服后,随着那嬷嬷一起去了威远侯的书房。 威远侯的书房里,除了威远侯还有二老爷李继常。 「阿宝来了,坐罢。」二老爷笑眯眯地说。他生得俊雅,下颌有美髯,看起来就一个风流美大叔。反之威远侯长得一张国字脸,看起来天生威仪,据说与逝去的老威远侯最像。 阿宝上前给两人请安行礼后,才坐到书房伺候的丫环鬟搬来的凳子上。等她坐定,丫鬟沏上茶,便下去了,屋子里只留下叔侄三人。 威远侯摸着下颔的短须,笑看已经长成大姑娘的侄女,亲切柔和地询问一些家常,例如阿宝爹身体怎么样了,伤势好了没有,边境战事忙不忙,有没有好好保重身体之类的,阿宝依着事实一一答了,也不管是好的坏的都说。 按阿宝心里的想法,自家老爹为了这一个大家子驻守边境,挣的是军功,还被钦封为镇北将军,给威远侯府镀了层金,若是家里的人不思进取,不知他辛苦,只当是理所当然之事,她可不干。谁亲也没有自己老爹亲! 然后轮到了二老爷,二老爷可比自家大哥询问得详细暖心多了,也由此可见二老爷是个比较心细的男人,除了询问自家四弟的工作身体状况,同时也关系阿宝的身体及生活学习状况,这一问一答间,也去掉了小半时辰的时间。 叙完了旧后,便开始进入主题了。 「明锦,你和我们说说今日的事情,怎么会碰到晋王那煞星的?你没受伤吧?」二老爷仍是问了一声,就生怕晋王缉拿逃犯的时候下手不知轻重连累了侄女。 阿宝笑道:「没有受伤,只是撞了下肩膀,并不碍事儿。」没有明说那一撞肩膀已经青黑了,又继续道:「今天我们到了城外的驿站时,原是想还有一个时辰就到京了,便让大伙在驿站歇息喝口水的,谁知不巧碰到了逃犯,那逃犯想要挟持我们的马车离开,我当时离得近,差点被他拿刀威胁,不得已只好自救了。」 听到「自救」这个词,两个年龄加起来快要一百的大男人心脏都颤动了,脸色奇怪地看着小姑娘的小虎牙在灯光中散发着森森寒光,只觉得那寒光好像是最锋利的利刃,下一瞬就会刺得他们的心脏鲜血淋漓。 不怪他们对「自救」这个词如此敏感,想起这姑娘八岁时,与一群世家贵女出门踏春,不巧遇到几只狂奔的野猪,侍卫当时离得远,别的姑娘都花容失色尖叫着瑟瑟发抖寻求保护,偏偏这熊孩子蹭蹭地爬上树折了一根树枝,刷刷刷几下地将那些野猪赶离,护着一群柔弱矜持的小姑娘且战且退,好不英勇。 她是英勇了,但是那凶残彪悍的形象从此深入人心,连那些京中文雅的公子们也被她吓得失跌于地,俊容失色。碍于威远侯府的声势,也因当时情况确实紧急,没人敢拿这事取笑她,还很感激她当时的义举。可是,尼玛这么凶残还有谁敢要这样的姑娘作媳妇啊?真担心她嫁不出去啊。 这事传开后,连圣上都夸奖她的勇气,皇后娘娘将她叫进宫里一翻赏赐,笑问她当时可曾害怕,八岁的小萝莉一点儿也不怕羞地答日:「自救罢了,再不自救,咱们都要被猪拱啦。」 可想而知,这个答案有多凶残,当时几位正在喝水的妃嫔都喷了有木有?!负责带她入宫的威远侯夫人当时听到她如此诚实的回答,一口气差点喘不过来,觉得这姑娘实在是没救了,谁要你自救了,你当时应该和你的姐妹们一样,符合世俗对女子的要求,柔弱地缩到一起让侍卫们保护就行了。 当然,这只是某位姑娘短短的十七年人生中其中一件小事情,除此之外,这姑娘从小到大的凶残之举还有无数,小时候那般凶残,还能体谅她年纪小,就算每次回答的话让人喷饭,也可以说成是童言无忌嘛。可是现在,还这般凶残闹哪般?而将她养成如此凶残的罪魁祸首当仁不让的,便是姑娘她爹了。 「两位伯父放心,阿宝自有分寸,除了让那钦犯断了腿,并未多做什么,想来晋王是明理之人,不会将此事放在心上的。」 「……」 两人眉头跳了跳,再次对这姑娘无语了,他们才不担心那犯人断手还是断胳膊呢,只担心她有没有不小心得罪了晋王,然后被晋王记恨,殃及全家。不过这种话自然不能对侄女说,对于侄女的表现,两人心中略觉失意,才回京就发生这种事情,且当时那么多眼睛都看见了,想捂也捂不住。原本想着,侄女离京几载,彪悍凶残的名声应该已经消得差不多了,现在给她说亲事正好,可是现在,他们不那么肯定了,更生怕有负四弟的托负,无法给侄女说门好亲事。 「晋王……为何会让府卫护送你进京?」威远侯又问道,这才是他关心的问题。晋王不会无地放矢,哪会这般好心情地护送个勋贵女眷进京? 威远侯上下都忍不住阴谋论了! 阿宝仍是笑道:「当时侄女有些吓着了,被揣扶进车里,也不知道后来发生什么事情,外头实在是极乱,听那位常侍卫说,好像有几个逃犯就潜伏在附近,我今日此举破坏了他们的计划,定会被他们惦记,晋王也要回京,就顺便护送侄女一程了。」 这说法倒是正常,可是驿站离京城已经不远了,阿宝走的又是官道,那些逃犯再大胆子,也不敢在官道中劫持朝廷命官之女,晋王此举显得多此一举。 两人又问了些细节,阿宝一一说了,没有丝毫的隐瞒,这和随行的侍卫回答得差不多,威远侯在心里咀嚼半晌,实在是不明白为何晋王会多此一举地如此嚣张地护送阿宝进京,让侄女凶残的名声又让人忆起来。 第7章 问明了话后,阿宝便退下了。 离开书房一段距离,阿宝对着昏暗的天空,暗暗地舒了口气,今天过得略惊险了一些,回来后还要安抚老人家,又要做好长辈的思想工作,生怕留下什么不好的名声,实在是累人,还不如在边境,虽然环境恶劣了些但却简单的生活。不过,今日晋王如此大张旗鼓地护送他们进京,虽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想来自己的亲事要有波折了,不知道爹若是知道会不会又要将眉毛拧成麻花了。 再次略感无奈。 「姑娘?」雁回唤了一声。 阿宝对着天空发了会儿呆,在雁回的叫唤声中回过神来。 …… 次日一早,阿宝被人唤醒时,便感觉到肩膀一阵麻痹的疼楚,小心地拉开肩头的衣服一看,昨日的青瘀已经变成了青黑,衬着白晰晶莹的肌肤,犹显恐怖。 阿宝心叹一声失策,小瞧了这伤势,估计要十天半个月才能消去了。 雁回雁声撩开盘花帐幔,伺候阿宝起身更衣,自然也看到了那片青黑色的撞伤,当场变了脸。 「别叫了,等会儿回来后寻华妈妈要些精油慢慢揉开就好。」阿宝说道,她刚回来,不必为了这点小伤劳师动众的。 雁声皱眉,雁回为她委屈,但阿宝既然已定下主意,两人只能闭嘴不言。 洗漱完后,又吃了些清淡的甜糕垫胃,阿宝便带着丫鬟往荣安堂去给老夫人请安。 荣安堂里,今日尤其热闹,正好是晨省时间,整个威远侯府的主子都到了,阿宝略略一眼看去,便被绕晕了眼睛,除了长辈,还有堂兄弟姐妹们一大群,离京几年,一个不留神小侄子侄女们都呱呱落地,被各种的奶娘牵着给老夫人请安。 当然,今日能这般热闹,也因是阿宝回来之故,几年不见,都有些面生了,怕连自家人都认不得自家人,是以自然也要见一见的。 阿宝踏进荣安堂时,发现来人已经差不多了,脸上便露出笑容,请起罪来:「我来迟了,让祖母及诸位久等了。」 威远侯笑道:「时间刚好,也算不得迟。」 有威远侯这位大家长开口,其余的人也纷纷地开口附和。阿宝是踩着时间过来的,并不算迟,不过她小瞧了威远侯府对她的重视,大伙皆早早地过来了,一是做给老夫人看,二是表现出自己对阿宝的重视。若不阿宝的爹现在有出息,单是阿宝孤身一人回来,谁会高看她一眼? 阿宝给诸位长辈请安后,也与几年不见的堂兄弟及姐妹们见礼。请安过后,因为还有出门工作,威远侯便带着几个兄弟及儿子侄子们离开了,留下一屋子的女眷陪着老夫人。 男人们离开了,女人们倒是比较好说话,阿宝和姐妹几个几年未见,都从萝莉长成了大姑娘,一时间有些陌生,彼此皆忙着暗暗打量呢。 阿宝扫了眼在场的堂姐妹们,其中一眼能看到的便是挨着老夫人坐在李明仪,是大房嫡女,姐妹们中行七,活泼俏丽,端的一派明朗大方。然后是二房嫡女李明凤,行六,面上含笑,站在二夫人身边,看起来端庄娴淑,不过在与阿宝相视时,俏皮地眨了眨眼,还有跟在几位叔伯身边的姑娘,最后是安静地站在威远侯夫人身边的少女,一眼望去,实在是美丽得出其,这是大房庶出之女,李明霞,行四。 阿宝在打量姐妹们,姐妹和几位叔伯母们也打量阿宝。阿宝十四岁被接去边境,一呆便是三年,连及笄时,恰巧因为当时战况严重,无法回京而错过了,便在边境中草草地让几位年长的有脸面的诰命夫人帮忙主持。三年未见,小姑娘长成了大姑娘,看着笑容明丽得体,气度娴雅端净,虽在外几年,却也没有染上边境姑娘粗野的气息。 老夫人心里也满意几分,威远侯府的姑娘,幼时在祖母身边接受教育,即便是庶出,那气度也是不错的。何况阿宝之父是老夫人嫡出的儿子,阿宝也是嫡出孙女,老夫人即便对阿宝生母有意见,孙女却是待见的。 陪着老夫人吃完早膳,众人便各种散去了。 李明仪和李明凤等人却没有跟着各自母亲离开,反而道:「娘,五姐姐回来了,我们极想五姐姐,想和她说会子话儿。」 阿宝生母早逝,父又驻守边境,阿宝自小养在老夫人身边,却是归到威远侯夫人名下教养的,二夫人在阿宝母亲去逝的时候照顾过阿宝一段时间,又碍着丈夫的原因,也待阿宝有几分情义,便得两房的姑娘与阿宝的关系皆不错。阿宝回来了,自然是想要与姐妹们一起亲热地说话了。 威远侯夫人和二夫人皆允了,只道阿宝刚回来,别累着了姐妹,便将她们放行了。 阿宝带着几个姐妹回到宝衔院。 威远侯府因老夫人在,兄弟并没有分家,五房同住一府下,兄弟姐妹们一起排行。现下威远侯府里共有十三个姑娘,大姑娘、二姑娘、三姑娘已出阁,剩下的四姑娘李明霞、七姑娘李明仪、十一姑娘李明妍皆大房所出,六姑娘李明凤、八姑娘李明霜是二房所出,九姑娘李明月、十二姑娘李明蕊是三房所出,十姑娘李明蓉、十三姑娘李明纹是五房所出。 现在来的姐妹中,便有李明霞、李明凤、李明仪、李明月,也因彼此年岁比较相近,在阿宝未去边境时,皆是与阿宝关系不错的姐妹,其余的还小,没有来凑热闹。 阿宝让人端来果茶,和姐妹们聊起彼此这几年的生活,虽然偶有书信往来,但却比不得当面聊天说话的,随着几句话时间,也将彼此几年缺失的时间隔阂去了十之八-九,如同当年在老夫人膝下,姐妹们玩笑在一起时的快活无忧。 「几年不见,姐妹们都长大了,乍然见之下,我还以为自己认错了呢。」阿宝感叹地说,「六妹妹和七妹妹也成了大姑娘了,我都要看花眼了。」 李明仪啐了声,指着她道:「你还是这般促狭,小心我拧你嘴儿。」 第8章 李明凤直接扑了过来,捏了捏阿宝的脸说:「阿宝就是这明快性子,和谁都处得来,阿宝不在,咱们可失了很多乐趣。」 阿宝作势推她,一个不小心扯到肩膀上的伤,眉稍微蹙,虽然掩饰得极好,还是让李明凤细心地察觉到了,只是阿宝没有表示,她也不好当着众人的面询问什么,只当不知道。 李明霞和李明月皆含笑不语。李明霞是大房庶出,李明月虽是三房嫡出,只可惜父亲却是侯府的庶出,身份上两人皆比不得阿宝三人尊贵,是以平时也比较沉言谨慎。 笑闹过后,众人忙询问了阿宝在边境的生活,阿宝略说了一些平常的,涉及战争等残酷的东西一笔带过,免得吓坏这些娇小姐们。阿宝说完了,又催促姐妹们说京中的八卦,大家都是在老夫人膝下一起成长的,比起旁的人家的姐妹们间多了些亲昵,在这种世家中是极为难得一见,姐妹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接着,阿宝认真听着,暗暗记下,当作是补充知识。 说到玩得要好的几个世家的手帕交姐妹时,李明凤一脸惆怅地说,「阿宝,你回来的时间刚好,下个月初,就是凌薇出阁之日了,她若是知晓你回来,定会十分高兴的。」 李明仪也惆怅起来,其他三个明也皆沉默不语,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重。 阿宝一看众女脸色,便知道江凌薇的婚事有内-幕,心中一个咯噔,便问道:「你们怎么了?凌薇要出阁不是好事么?没想到凌薇会这般快就嫁人了,亏我还时常与她书信,她在信上却没透露一声,太不够姐妹了。」 李明凤苦笑一声,道:「她哪里好意思告诉你,因为这亲事根本不是江家愿意的。」 「从何说起?」 当下几个明又七嘴八舌地为阿宝说明情况。 江凌薇是忠勇伯府家的姑娘,去年及笄,自小起便生得一张美人胚子脸,远远看去,犹如一朵风中梨花清雅出尘,美貌如仙,十分符合时下对女子的要求,弱柳扶风,贞静高雅。然而,江凌薇姑娘却是个外柔内刚的姑娘,看着柔弱,性格极刚硬,也是这般刚硬,才能与少有凶名的阿宝一见如故,成为好姐妹。 去年中秋节前江凌薇陪母亲去南山寺上香,倒霉地被陪平王太妃去南山寺礼佛的平王世子瞧见了,当场惊为天人,回家后便吵着闹着要娶江凌薇。 平王是当今皇上正德帝的兄弟,因是唯一在世仅剩的兄弟了,正德帝对他有诸多宠爱。平王育有三子,这平王世子是已逝的平王妃所生,余下两个儿子是继妃所生,平王世子因占了嫡长,待十岁后便被封为世子。平王世子是个没出息的,整日斗鸡遛狗,纨绔子弟一个,又长得肥头大脸,整就一个猪样,猪朋狗友一大堆,惯会欺善怕恶,实在不是什么良婿人选。 平王世子虽然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但却深得平王太妃欢心,他这次瞧上了江凌薇的美色,死活要娶江凌薇,平王被老娘儿子一起夹击,不得已只好腆着老脸去忠勇伯府为儿子求娶人家闺女。 就平王世子那猪哥样,忠勇伯府就算昧着良心也无法将爱女嫁过去啊,而且女儿长得这般花容月貌,他们还想将女儿送进东宫呢,怎么能让女儿给只猪糟蹋了?当下眼睛一闭,直接装死,表示要女儿没有,要命一条! 平王被正德帝宠坏了,被这么落脸,老脸也实在是挂不住,于是他耍赖了,直接跑进宫向皇帝兄长哭诉他被欺负了,心里恶狠狠地想着,我不要你一条命,我要你一户口本的命,看你还犟不犟。 正德帝还是个仁慈的皇帝的,对在世的唯一一位兄弟也十分爱护,听闻平王的哭诉,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当下便下旨,给平王世子与忠勇伯府之女赐婚,满足侄子的愿望。平王心里舒爽了,心道现下不嫁也得嫁,若是抗旨不遵,你们死的就是一户口本了。 忠勇伯府接到赐婚圣旨时,确实傻眼了,明明早就和东宫打好了招呼,明年选秀时,就将女儿送到东宫作侧妃,将来太子即位,就是皇妃了,再生个皇子出来,可比个亲王妃有前途多了,怎么剧本实然变了呢? 事实上,皇帝当场让人拟旨赐婚,太子接到消息时,程序已经弄好了,太子再力挽狂澜也没用,就这么成了事实。 江凌薇嫁定宁王世子了! 阿宝蹙着眉,听着姐妹们对平王世子的评价,什么「就是一头移动的肥猪」、「不仅长了个猪头还长了个猪脑袋」、「嫁给他还不如真的嫁给一头猪」之类的,心里也为江凌薇忧心。结婚就像女人的第二次投胎,嫁得不好,这第二次生命就白投了。而且江凌薇只是看起来很有仙气,不食人间烟火,但内里却是个颇有主见有个性的,她能接受这个结果才怪。 「等过几日得了闲,我去看看她吧。」阿宝说道。 威远侯府的姑娘与勇川伯府的姑娘玩得好,江凌薇摊上这种婚事,皆是极关心的,纷纷表示到时她们也一起去探望。 阿宝和姐妹们聊了前天,将离京几年的感情都补了回来,待李明仪等人一一告辞离去后,李明凤留到最后,拉着阿宝道:「你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 阿宝有些错愕,「怎么说?」 李明凤见她装傻,直接撸起袖子,就在阿宝身上摸起来,碰到阿宝的左肩膀,见她整个人都僵硬了,便知道伤在此处了,揭开一看,那触目心惊的瘀青让她倒抽了口气。偏那人还笑道:「不过是撞伤罢了,没事的。」 李明凤是个心细如发的姑娘,略一想,便道:「可是与昨日的事情有关?」 阿宝心知瞒不过她,点头承认。 李明凤想起阿宝从小到大的经历,不得不叹一声:「你真倒霉。」 阿宝点头赞同。 李明凤知道她为何瞒着,昨日晋王护送阿宝的车队回来一事,让不明就理的人以为阿宝惹上那个恶鬼晋王,连她这个呆在自己院子里的人也听到了风声,当时还为阿宝担心来着,何况那些不明就理的人估计已经埋怨上阿宝,生怕给他们带来灾难。虽然后来知道是虚惊一场,可是阿宝一回来就发生这等事情,在众人心里不免留下坏印象。 第9章 李明凤是与阿宝年岁相差几个月,是一同养在老夫人膝下的女孩儿,如何不知道老夫人对阿宝那种又怜又恨的态度,虽然老夫人掩饰得好,可总有疏漏的时候,加上后来她询问母亲,也知道一点儿内-幕。 待李明凤回去,二夫人见她恹恹不乐,奇道:「这是怎么了?你不是一直念叨着锦丫头么?她现在回来了,你们姐儿俩个怎地不多说会儿话?」 李明凤想了想,说道:「阿宝身子不适,我不打扰她歇息。娘,阿宝受伤了,是昨儿弄的,她却一直未吭声。我先前瞧了,整片肩都青黑青黑的,可怕极了,亏阿宝能忍得住。」说着,仿佛感觉自己的肩膀也疼了起来一样,忍不住摸了摸。 二夫人听罢,面露吃惊,很快便明白过来,说道:「阿宝是个明白人。」说罢,又唤了人送些消瘀散血的膏药到宝衔院去。 李明凤与阿宝一同长大,自小感情极好,李明凤刚出生时,阿宝已经没了娘亲,偏那时威远侯夫人怀着身孕,阿宝爹一个大男人哪里会照顾孩子,交给下人也不放心,只能将阿宝抱到二夫人这里让她一起养了,姐妹俩还真是喝同一个奶娘的奶水长大的。李明凤自幼早熟,二夫人也不一味溺爱于她,使得她明白很多事理,她也可怜阿宝境遇,对阿宝十分照顾,如同待亲姐姐一样,阿宝身上有什么伤都能教她心疼。 李明凤挨着二夫人,又道:「娘,大家都知道阿宝这次回来为了什么,你可知道祖母和大伯他们为阿宝定了哪家为亲?」 二夫人拍拍她的脑袋,「这不是你个姑娘家该知道的。」 一听这话,李明凤便明白了,恐怕是事情不顺罢,不禁有些忧愁。 被堂妹忧愁终身大事的阿宝这会儿没那个心思想这些,她回到京城后并不得闲,略作休息一日,开始忙活起来,匆匆过了几日,便去外祖母家拜见。 阿宝回京的事情外祖母家也得到了消息,前一日便收到了阿宝亲自写的帖子,对阿宝到来并不意外,反而是阿宝到了外祖母家时,自己意外了。 外祖家田家是书香世家,阿宝的两个嫡亲舅舅一个现下是太子太傅,另一位小舅舅正外放做官,加上田家几百年积累下来的好名声,田家的背景实在是够硬。不过这些是近几年的事情,早些年时,田家却是没落的书香世家,家世在京城这种出个门就可以撞到世家勋贵的地方来说,田家是不够看的。 田家素来门风严谨,只是不知从几代开始,仿佛受了诅咒一般,子嗣不丰,一脉单传,如此传了几代,也因人才的缺失,田家出现倾颓之相。好不容易到阿宝的外祖母进门,田家终于娶进了个能生的主母,三年抱俩哥儿,第五年生下阿宝的娘亲,这让田家差点乐疯了。 田家没有庶出子女,两儿一女皆是一母同胞,感情十分好,且两个儿子上进,少时便有才名,使得田家的情势突然变好起来。田家的小女儿便是阿宝母亲,田家两个哥哥对这唯一的妹妹那是十分疼爱的,田家虽然没落了,但因两个儿子努力上进,有重振门风的势头,在阿宝娘渐渐成长时,有些人家已经瞄准了田家,准备观望观望,若是田家两儿有出息,便为自家聘了田家女。 田家眼看着最小的女儿渐渐长大,心里也是打算着要为女儿择一门好亲事。对于唯一的女儿,并不需要用她来联姻或带来什么利益,田家的选择很多,唯一一点的便是要夫婿上进疼媳妇儿。 在田家女儿及笄那年,威远侯府第一个使了官媒过来给他们府里的四少爷李继尧说亲。威远侯府比起京中其他勋贵之家虽然有些没落了,但门风却是不错的,寡居的老夫人出身名门世家,孩子有这么个娘教育,应该也不错,加上威远侯府的四少爷李继尧又是嫡出,而且长这般大也没有传出什么不好的传闻,且让人敬佩的是,他并不因为出身矜贵而自持身份,由着家族安排出路,自己还努力读书刚考了个二甲进士,这可是那贵族圈中比较上进的世家子弟,很多夫人眼中的女婿人选啊! 只是,那时候田家的两个儿子官儿还没做这么大,田家并不是公侯之家联姻的对象,威远侯府怎么会突然想要来田家提亲呢?田家犹豫再三,看在李继尧肯上进态度又好的份上,最后还是允了这门亲事。 然而,等亲事允了后,方知道威远侯府为何会来提亲,原因出在那位四公子身上,这门亲事是他自己亲自求的。原来在一次宫中举办的宴会上,李继尧不小心多看了田家小姐两眼,便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了,回去马上央求着母亲去提亲,免得他看上的媳妇儿让人给叼走了。 当知道这个内-幕时,田家两位兄长只有一个想法:窝勒个去!宫中的宴会虽然说有个别名叫相亲宴,但也没有要你随便乱瞄别人家的妹妹啊?其实李继尧你的脑袋读书读傻了吧? 其实李继尧并不是读书读傻了,而是他遇到了初恋,并且想要打破「初恋都是没有好结果」的诅咒,且加上他又是老威远侯夫人最小的嫡子,从小就是在母亲及两个嫡亲兄长的宠爱下长大的,不知不觉中便养出了副熊孩子一般的中二性子。 虽然怀疑李继尧的脑袋读书读傻了,但是亲事已定下,也没法子了,过了年,田家小姐还是出嫁了。 田氏嫁到威远侯府后,李继尧与田氏也过了一段小夫妻俩的恩爱时光,可惜好景不长,田氏在生第一胎时难产落下了病根,女儿刚过了满月便去逝了,留下悲痛欲绝的丈夫抱着刚满一个月的幼女,分外凄凉。 田家两位兄长得知妹妹去逝后,也十分悲痛,但也难体谅这种事情,毕竟女人生产就像在鬼门关走一遭,挺不过的例子很多。田家悲痛过后,开始忧虑了,李继尧还没到二十呢,正是男人最年轻上进的时候,这时候死了老婆,又没有儿子,绝对要再续娶一个的,到时后娘进门,前妻留下的女儿怎么办?俗话说有后娘就有后爹,且前妻留下的还是闺女,这不是很多后娘桥段里面的必须铲除的碍事者么? 第10章 就在田家为妹妹留下的女儿的未来忧心时,他们那刚过了青春期却仍是不改中二病的妹婿又用行动告诉他们他对于初恋的执着,充分发挥了他熊孩子的性格,抱着女儿发誓,他这辈子再也不娶了,田氏就是他唯一的妻,阿宝是唯一的女儿! 当时听到他在田氏牌位前发下的誓言,威远侯老夫人眼睛一闭便昏厥过去了,其余人都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雷得不轻。从来只听说过女人在丈夫去逝后为丈夫守节的,可没有听说过男人要为死去的妻子守节的,他这是要闹哪般? 接着,李继尧确实用行动表达了他的决心,待满周岁时,他便排除所有反对声直接跑去参军了,将老夫人叨念着让他再娶一女为填房的话抛在了后头,并且对老母道,若再逼他,便这辈子就呆在边境不回来了。虽然儿子是个中二病性格太熊又不孝,但老夫人还真不敢再逼他了,甚至只希望想明白了后,自己受不了边境恶劣的环境回来。 而李继尧这一去,便是十六年,且让人跌下巴的是,他竟然还有做将军的潜质,没有靠家族靠关系,自己爬到了如今这个位置,也顺带地重振了威远侯府。 十六年的时间,杨过和小龙女都重逢了,可是李继尧仍是那个熊孩子的性格,继续呆着不回京,连其母派去伺候他的通房妾侍也一并踢了回来,他要为亡妻守身呢,哪有空理会你们这些魑魅魍魉?然后转身继续在边境蹦跶着。 老夫人气得半死,这些年来不知道在背后骂了多少句孽障,骂过后又要为他的人身安危担心。反观是田家,见到妹婿当真做到这程度,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也十分敬重这位妹婿,连带的对妈死爹不在的外甥女也无比的怜惜。 田家大舅田文儒知道外甥女回来后,便让妻子准备了,他也收到了妹婿托人送来的信,信里有让他为外甥女阿宝的终身大事把关的意思。当然,就算没有李继尧的请托,唯一的妹妹的女儿田文儒也是要好好把关的。 阿宝在田家二门下了车,拢了拢衣袖,便在婆子的引领下进了二门。 阿宝今日来得是时候,大舅舅田文儒今日恰巧休沐在家,见到阿宝自然是激动万分,看着已经长成大姑娘的外甥女那张与妹妹七分相似的脸庞,田文儒突然明白李继尧一直未再娶的决心了,一直有这么个长得像亡妻的女儿戳在那里提醒着他对妻子的深情,不是让他时刻记着自己发下的誓言,他哪还有心思再娶? 阿宝给大舅舅和大舅母行礼问侯,又与二表哥田宇楠和小表妹田宇诗见礼。至于大表哥田宇桥,阿宝知道他这时也被外放做官,大表嫂和两个小表侄都跟着去了,只是不见外祖母,不禁有些奇怪道:「怎地不见外祖母呢?」 「你外祖母回老家江陵去参加表舅公孙子的婚礼了。」大舅母答道:「她老人家说一辈子在京城中呆腻了,恰巧老家有喜事,便回去了。」 阿宝笑道:「确实是喜事呢。只可惜现在见不到外祖母,心里十分想念她。」 「莫急,再过两个月她老人家就回来了。」 阿宝心里确实是失望的,总感觉外祖母不在,舅家倒是让她有些不自在,特别是表妹田宇诗那双像x光一样的眼睛,没想到过了几年还是如此。 说来她和表妹没啥仇怨,要说有仇怨便是外祖母疼她比疼自己的亲孙女们更盛。田家大舅舅田文儒两儿一女,小舅舅田文斌一儿两女,其中田宇诗便是最小的表妹,今年刚好及笄,其他两位表姐已经嫁人了,两位嫁人的表姐年纪比较大,早已将祖母对阿宝的偏心看开,只有这小表妹一直心有不平,每次看阿宝的目光都带着异样。 世界上总有几个表妹是讨人厌的!这句话无论是针对阿宝还是针对田宇诗都说得通。 二表哥田宇楠与阿宝见礼后,一直有些惊奇迹地看着长得清丽文雅的表妹,很难将这个婷婷玉立、举止文雅的表妹与小时候直接将他摔打在地上的凶残小姑娘重叠在一起,虽然说那时他不过是扯她的辫子罢了,哪知道她人小小的,竟然直接扯了他的手就摔出去。 田宇楠想起母亲不小心透露的息信,赶紧收回目光,很快便遁去书房读书,连瞄一眼阿宝的空当也没有。 既然外祖母不在,阿宝在舅家坐了一上午,与舅父舅母用了午膳,便告辞离开了,并不若往常会在田家小住几天。 等阿宝离开后,田文儒看着自家的小儿子,想到阿宝的亲事,心中便活络开来了。他两个儿子都是不错的,大儿子田宇桥已经娶妻了,可以不提,二儿子现也到了可以说亲的年纪,虽然未出仕,但也是个举人,与阿宝倒是相配。而且他们表哥表妹的,又是亲舅家,阿宝嫁过来有他护着也不会吃亏。 田文儒越想越觉得可行,将这话与妻子陈氏一说,陈氏心里早有预感,并不惊讶,只道:「阿宝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也喜欢这孩子,只是阿宝是威远侯府的千金,上面还有祖母父亲,恐怕她的婚事老夫人自有主意罢。」 田文儒听罢,也略有些怅然,说道:「虽然我希望阿宝过得好,可是越不过威远侯府的老夫人去,若是她无心,便罢了。」 陈氏笑了笑,没搭这话,阿宝是小姑子唯一的血脉,若是作外甥女她自然是疼她的,但是若要作儿媳妇——算了吧,这等凶残的姑娘,儿子娶了她还能振夫纲么?会不会像小时候一样压着儿子打? 不行,这太凶残了,还是赶紧断了丈夫这种念头罢! 从舅家离开后,阿宝撩开车窗帘子看了眼天上的太阳,三月的阳光煦和,晒在身上暖洋洋的,并不热烈,正是一看中最好的时候。 「雁回,咱们去忠勇侯府。」阿宝突然说道。 雁回愣了下,便去吩咐车夫阿铁调转马车,转而去忠勇伯府。 自从赐婚圣旨下来后,忠勇伯府的气氛不太好,仿佛整个宅子上空都透着一种压抑的气息。递了帖子后,在等待的时间里,阿宝掀开帘子看着忠勇伯府门前的两对石狻猊,想起以前在京时时常与家中姐妹们来忠勇伯府作客的情景,现下回想起来,也不禁莞尔一笑。 第11章 威远侯府与忠勇伯算得上是世交,两府从先祖时期便交好了,这习惯一直续到现在,自然而然地,两府的姑娘们和公子们也是互相交好。阿宝在八岁那年踏春时因为野猪狂奔事件,护了江凌薇一次,江凌薇从此便将她当成了自家姐妹,感情好得让两家的姐妹们都吃醋。 很快地门房便得了话将大门打开,将阿宝迎进府去。 阿宝先去上房拜见忠勇伯夫人,阿宝来的似乎不太是时候,因为忠勇伯夫人此时眼眶微红,一看就是哭过了。阿宝看了眼一旁伺候的嬷嬷,心里琢磨着也不知道忠勇伯夫人这会是与丈夫吵架呢,还是为爱女伤心呢? 说来阿宝对这位忠勇伯夫人也极为敬佩的,这简直就是个妥妥的彪悍的贤妻良母型的人物。之所以说她是贤妻良母呢,是因为她十分符合时下对贤妻的要求,端庄通达,行事自有一套贤妻的标准,不偏不倚,将整个忠勇伯打理得井井有条,见过的人无不称赞。说她彪悍呢,确实彪悍,她极会利用正妻的职责,并且十分彪悍地编撰出一本《妾婢守则》,成为京城一绝,很多人看过后,无不称赞,连男人知道后,也挑不出毛病,反而还要脸色古怪地说她是个贤妻,将丈夫管得死死的,将小妾管得服服帖帖的,小妾想要勾引她老公?先去背《妾婢守则》一百遍,再抄个一百遍再说。 所以忠勇伯府中的孩子都是正妻所出,木有小妾通房的份儿! 阿宝有幸从江凌薇那里得知守则中的几项,顿时惊为天人,对这位夫人拜服不已,差点要问一声:其实你是穿的吧? 所以说,不能小瞧了古代女人的智慧,更不能小瞧了古代女人的彪悍。事实证明,在阿宝从小到大的生活中,她遇到了很多堪称彪悍的古代女人,而且还是世人称赞无比的有德世家女呢,生生颠覆了她的三观。 「阿宝来啦。」忠勇伯夫人让下人上茶后,亲切地拉着阿宝的手,笑道:「听说你回京了,我还想着你什么时候想起我这老婆子来看我呢。年前听我家老爷说镇北将军在战场上被北夷人伤了,他还好吧?」 「父亲现在伤势已愈,劳世伯和伯母关心,没事儿的。」 拉了几句家常后,忠勇伯夫人道:「你是来看凌薇的吧?」说着,眼眶又是一红,低声道:「我知道你们小姐妹俩好,你也去劝劝她,让她……让她……」低头试去眼角的泪后,继续道:「她性子犟,我知道这事情是委屈她了,她心里不好受,谁都不愿意见,知道你来看她,她应该会高兴的……」 待忠勇伯夫人一车子的话停顿时,阿宝才道:「伯母不用担心,凌薇虽然看着柔弱,却是最通透的人,她会明白的。」 阿宝这话只是安慰,任谁摊上这种事情,也会难以接受,何况是江凌薇如此心高气傲的女孩子,她虽然不自持着美貌,但哪个少女不对婚姻和丈夫幻想过?谁知天降灾难,不过陪母亲去庙里上个香,却招来横祸? 忠勇伯夫人勉强笑了下,便命丫鬟带阿宝去江凌薇的院子。 来到江凌薇所居的地方,阿宝便看到主卧室的门是从里面锁着的,整个院子静悄悄的,虽说闺阁女子不能太闹腾,但这也安静得过份了吧?江凌微弹得一手好琴,时常喜欢在自己的院子里自娱自乐,阿宝以前每次来都会听到琴声,这会儿没有听到有些不习惯。 「李姑娘,我们姑娘近来心情不好,整日将自己锁在屋子里,静悄悄的,老爷夫人都担心极了。」 听完丫鬟的话,阿宝便知道可能这是从赐婚的旨意下来后,便一直是如此了。说实在的,江凌薇如此消极反应大伙也能理解,不过是个小姑娘家,就遭到此事,任谁都会想不开的。 阿宝来到门前,不待丫鬟出声,自己就朝里头叫道:「凌薇,我是阿宝,我回来了,快给我开门。」 过了半分钟,里头才响起了声音。 一名穿着素淡的月白长裙的少女打开门,阳光微斜,精致柔弱的少女站在门前,仿佛误落人间的仙女,美得让人窒息。 阿宝的呼吸差点停止了,双眼发直地看着开门的仙女,几年不见,当初的萝莉小仙女变成了真正的仙女了。 只是,再仔细看清楚仙女的装扮时,阿宝囧了。 只见此刻这位仙女一手拄着长刀,头发高高束起,额头上绑着江湖侠客一样的青色布巾,一副雄壮威武的模样。丫鬟低下头,不忍睹目,同时也暗暗留意,发现幸好小姐近来心情不好,不喜人近身伺候,是以这模样才没有被人看到,不然传出去后还能看么? 接着,仙女用一种十分不仙女的粗暴动作将阿宝拽了进去,然后当着丫鬟的面呯的一声将门关上了。 「凌薇?」 阿宝小心地唤了声,坐在靠着窗的长榻上,看着对面贵妃椅上的少女,少女一双水汪汪的翦瞳瞅着她,看得阿宝心都酥了,有一种冲动,即便她要天上的星星她都撸袖子去给她摘下来。 江凌薇看了她半晌,然后眼睛一眯,柔美的小脸上露出一种十分仙气的表情,但出口的话十分刻薄,「终于舍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这辈子守着你爹不回来了呢。」 阿宝往后一靠,背垫着大引枕,无所谓地说:「我爹将我踢回来相亲嫁人。」 「可有对象了?」 「不知道,估计原本是有的,这会儿全都吓走了。」 江凌薇露出关心的表情,「怎么了?」 当下阿宝便将回京时在驿站发生的事情告诉她,总结道:「我知道我的名声原本就有些不好听,原本出外几年应该消寂得差不多了,可是这次的意外,可能京城里的人又要想起我以前的事迹来,恐怕以后难嫁出去了。」说罢,叹了口气。 江凌薇拍拍她的手,撇着嘴道:「晋王多事!我怀疑他一定是有阴谋,阿宝你成为他阴谋下的牺牲品了!」同样叹了口气,她露出一脸轻松的表情,直白道:「原本我以为自己够惨了,现在知道这事,我感觉轻松多了,未来也不是这般难过。」 第12章 「喂!」这种「原来有比我更倒霉,我突然觉得欣慰了」模样太可恶了。 江凌薇挪到阿宝身边,与阿宝一起窝在长榻上,两人挤成一团,就像小时候一样,你压我一下,我扭你一把,你捏一下我的腰,我拧一下你的屁股,两人互相搓揉,亲密无间。 闹了会儿后,江凌薇将脑袋歪在阿宝肩膀上,轻轻地说道:「阿宝,我可能一辈子就是那样子了。江家养育了我,给我生命,给我荣华富贵,我只能接受这桩婚事。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其实这张脸带给我什么呢?不若如当初那和尚说的,直接投入佛门,也省得一生不得清净。」 「胡说什么!你爹娘不是说那和尚是骗人的么?」阿宝骂道,略有些心虚。若是上辈子,她绝对是个崇尚科学的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好孩子,可是转眼便成为这个时空的一个刚出生的小婴儿后,阿宝就不那么坚定了,偶尔也会信信鬼神的。 江凌薇出生时,天降异相——其实阿宝觉得恰好那时天公作美彩霞多了点罢了,一名经过的化缘和尚便道此女命中矜贵,然则后半辈子却不得清净,若是将她送到佛前,可保她一生清静。忠勇伯府此时喜得爱女,哪里会听一个和尚的话?而且忠勇伯府的姑娘自然是矜贵的,相信以后也会嫁得不差,至于清净这等东西,是见仁见智了。 于是忠勇伯虎毫不客气地将那和尚丢了出去。 江凌薇嗤笑一声,即便做出这种嘲讽的表情,但脸蛋儿仍是十分的仙气,莫怪平王世子乍然一见之下惊为天人,要死要活地要娶她,阿宝自己有时候也受不了这般仙气的人儿,觉得江凌薇就如红楼梦里的林妹妹一般。当然,江凌薇只是长了林妹妹一样柔弱的身体和长相,但性子却颇为刚强又粗暴,不然也不会和阿宝这凶残货打成一团。 两人静默了会儿,江凌薇打破安静,说道:「你这次回来,应该是伯父想让你们家祖母给你挑门好亲事吧?可有人选了?」 阿宝不是正常世家女,与好友谈论自己的终身大事丝毫不害羞,说道:「我才回来几天,没有听到什么消息。估计是原本有人选了,不过回来那天发生的事情,人选又不适合了。」阿宝叹了口气,其实她对于自己嫁给谁没啥意见,反正这时代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得小辈插嘴的份儿,只担心自己这婚事会一波三折,闹得自家那熊货一样的傻爹又要乱操心。 「切,晋王真是太讨厌了!」江凌薇恼恨地啐了声,然后恶毒地说:「怨不得他年纪一大把了,且还是皇子之尊,却没成亲,哪家意将闺女嫁给这种恶毒成性的男人?就算他爹是皇上,也不能逼着人家将女儿嫁给他吧!果然是报应!」 「得了,留点口德吧,可能他没你说的那么坏呢?」阿宝推了她一下,长得这么有仙气,可是这嘴巴总是得理不饶人。 江凌薇用一种「你怎么这么天真」的表情看她,看得阿宝吐血,深深地反省自己真的有那么天真么?还是土着妹子太彪悍了,她一个外来货还没融入土着妹子的行列? 阿宝又在忠勇伯府消耗了一个时辰,快到晚膳时间才告辞离开。 可能是阿宝的到来让江凌薇发泄了一通,江凌薇沉寂了几个月后,终于奋起振作了,自换了套正常的衣服,略作打扮梳洗,亲自将送阿宝到了二门,然后才敛容,朝自己母亲的院子行去。 跟在江凌薇身后的丫鬟嬷嬷们看她挺直的背脊战意满满,这才松了口气,姑娘终于恢复正常了!正常好啊,正常了才能发挥她残暴的本质,去刷平王府的那些魑魅魍魉和那头猪! 离开忠勇伯府,阿宝想了想,又让人调转马车到东市乾元街的干果铺去买了些祖母及几位伯母叔婶及姐妹爱吃的果脯,由于人数太多了,打包的东西成了一个大包,雁回从干果铺抱着大包出来的时候,差点抬不起头来。 太丢脸了,哪有姑娘买果脯像这样直接一大包的?人家大多数只是买一点儿作面子罢了。 买了果脯后,阿宝才打道回府。 然而,马车刚出了东市不久,便突然停下了。 阿宝正在翻着零碎的几样果脯,边尝味道边塞雁回让她给评价,见马车停了时,雁回赶紧咽下果脯,问道:「阿铁哥,怎么了?」 「雁回姑娘,路被挡了,前头有事情发生。」车夫阿铁回答道。 阿宝闻言伸手悄悄掀开帘子,往外张望,很快便看到前面不远处,一队骑在高大骏马上的人马挡了他们的路,而且这些人的打扮很熟悉,黑底红边袍子,胸口绣着大红色篆形「晋」字,不正是晋王府的府卫么? 雁回也看到了,顿时脸色变得很难看。雁回心里还对回京那日发生的事情耿耿于怀呢,虽然说阿宝意外受伤与晋王无关,但晋王那般招摇地押着他们的马车回京的事情在京城传开后,她家姑娘好不容易沉寂下来的名声又涨了,这还不算,她担忧的是她家姑娘的亲事不会太顺利。 这队人马将路口都堵住了,且大多数路人一看到那些骑士身上的衣服便知道是谁,十分识趣地离开,连围观也没有,还真是有纪录性。阿宝透过马匹间的缝隙,看到中间被围着的人,似乎又在捉拿犯人? 阿宝只看了一眼,马上道:「咱们绕道吧。」惹不起我还躲不起么? 「是。」 阿铁正准备听从主子的话绕道时,突然阿宝眼皮一跳,发现其中一匹骏马上的骑士倏然偏首望过来,明明在一群大男人中,却仿佛遗世独立,十分具有存在感,让人一眼即能将目光放在他身上,一双点漆般的墨眸犀利无比,视线十分精准地落到了掀着帘子偷瞧的阿宝半掩的脸上。 是晋王! 阿宝吓了一跳,仿佛被什么强大的恶意锁中的感觉让她背脊发寒,忙将帘子狠狠一甩,躲在马车里装死。阿宝现在明白了,为何京中那么多人不待见晋王了,这眼神也太恐怖了,好碜人啊,被那双眸子锁中的人会觉得自己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恶行一样,根本不愿与他对视。 第13章 雁回见她这副没出息样,气不打一处来,差点又想撸袖子跑出去找吓了阿宝的人理论了——边境呆久了,雁回也干过几次这种事情,每次都是被阿宝和雁声气得脑袋发热,鸡血上脑就撸袖子干了,等干完后就要崩溃了,蹲在角落背景色一片黑。 马车才刚要调转过头,一道阿宝听过几次的陌生的声音传来:「哎,你是威远侯府的那个五姑娘的车夫吧?我记得你,里面的是五姑娘么?既然是五姑娘,便直接过去吧,不妨碍的。」 常远这个大嘴巴! 阿铁原是阿宝爹身边的亲兵,一次对北夷战争里脚受了伤跛了,不利于行,退出场战后,便被阿宝爹安排过来给女儿当车夫了。阿铁上过战场,见过血,杀过人,虽然晋王府的府卫身上有股肃杀之气,但阿铁仍是从容以对,淡淡地和出列过来的常远点头,说道:「恐扰了诸位大人办事。」 常远看了眼不远处的晋王,笑出两个酒窝,「没事,只是突然来了几个泼皮生事,咱们将他们叉下就行了。」说着,常远摆了摆手,那挡了路的府卫押着几个人很有秩序地让开一个通道。 阿铁看了眼那些被押着的人,恐怕不是泼皮这般简单,肯角跳了跳,脸上露出一副恭敬带感激的表情,说道:「那就多谢晋王殿下和诸位大人了。」 马车车轮辘轳,经过晋王身边时,马车里传来了清亮柔和的女音:「多谢晋王。」 晋王神色冷淡,高高地坐在马上,俊美的脸庞冷硬无情,只是眼神有些清幽莫测地看着掩得严严实实的马车。 直到马车离开了一段路,晋王方道:「将他们押回大牢!」 「是!」 …… 阿宝很快便将偶遇晋王这事抛开了,回到威远侯府,阿宝先去拜见了祖母,发现今天老夫人的脸色清清淡淡的,也不欲多打搅,将用漂亮的小罐子装着的果脯给了老夫人,便离开了。 三月的天气是和煦的,但屋子里仍是有些微凉,老夫人上了年纪,比较怕冷,挨着炕而坐,膝头上盖着一张毯子。 老夫人摸着手腕上的小檀木制成的佛珠,看着搁在小几上的小罐子,说道:「除妈妈,你瞧锦丫头如何?」 除妈妈正坐在脚踏上为她按摩腿,便笑道:「五姑娘自然是极好的。」窥了老夫人一眼,又道:「五姑娘虽然经常呆在边境,却未忘老夫人您的教导,那份端庄气度皆不输京中的世家贵女,可见老夫人极会调-教人。」 老夫人听罢笑道:「你这老货,就拿话来哄我。」 「哪能呢,奴婢这说的都是大实话,瞧瞧咱们府里的姑娘们,自会说话起皆在老夫人跟前长大,有老夫人细心指点教导她们,哪家的贵女比得上咱们府里的姑娘那份气度?而且也没有哪家的姑娘有咱们府里的姑娘们听话孝顺,她们都是极敬爱老夫人的。」 老夫人勾了勾嘴角,除妈妈的话听得极顺心,不是她自夸,确实没有哪府的姑娘有威远侯府的姑娘们友爱孝顺,虽然嫡庶有别,但除了吃穿用度上嫡庶不用,规矩礼仪上,所有的孙女都是一样的。而且老夫人对于孙女们也是用心调教的,调教得好了,将来说亲比较容易不说,若是嫁得好,对威远侯也有益。 不过,老夫人的舒心在想起孙女的婚事时,平添了几分抑郁,叹了口气,「锦丫头今年十七了,本去年就应该回京了,但因为去年战事忙,从回京的路上不太平,只能让她再留景城一年,是以耽搁了她的终身大事,今年无论如何,都得为她的打算了。只是……」 只是原本他们为李明锦看好的几家本来看在李明锦的爹现在的军功,都有些意动了,却因为晋王当时强制送人回京之事,纷纷没了消息,让老夫人一阵恼怒。明明都已经解释了事情的经过,可是有些人却偏爱自作聪明,为了不得罪晋王,纷纷装死不理会威远侯府的试探。 「五姑娘吉人自有天相,相信她也不会差的。」徐妈妈说道。 老夫人揉了揉太阳穴,说道:「老四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他将女儿送回来,也是想在京城为她谋个好亲事的。明锦也是我的孙女,我再恼她也希望她嫁得好,可恨这孽障,为了个女人要死要活,连家也不回,活该他女儿现在人嫌狗憎的……」 听着老夫人气怒之下的怒骂,徐妈妈没有吭声。这十几年来,老夫人只要想起远在边境的四子,都会动怒,每次动怒之下,会牵扯出负面的情绪,然后无辜的五姑娘便会受牵连。老夫人对孙女们都极好的,不偏不倚,却唯独对五姑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特别是五姑娘越大越像死去的四夫人时,总会勾起老夫人心中的悔意,认为若当初她没有答应为四子求娶田家小姐,便不会母子分离。这种情绪如此长久下去,老夫人唯有冷淡以对。 徐妈妈心里叹了口气,五姑娘面上看起来是个随和的人,其实心里都明白着,这些年她冷眼旁观府里的诸位小姐,精明的娇憨的端庄的通达的识时务的懦弱的,但却没有一人像五姑娘这般明白,小小的人儿,仿佛什么都看透了一般,无论好的坏的,她都微笑以对。 徐妈妈端来一杯茶,让老夫人喝些润润喉,恰巧这时,威远侯夫人拿着几张帖子过来了。 威远侯夫人眉眼俱带欢喜的笑意,先是给老夫人请了安,这才笑着道:「娘,刚才太子府送来消息,太子侧妃生了。」 老夫人听罢,手中的杯子一恍,也顾不得水溅湿了手,同样激动道:「可是真的?是男是女。」 威远侯夫人骄傲道:「来报喜的公公说了,是男孩。」 老夫人赶紧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说道:「筝丫头终于熬出头了!」 听罢,威远侯夫人眼睛也有些湿润。现在的太子侧妃之一的李氏李明筝是威远侯夫人第一个女儿,也是威远侯府嫡出的大姑娘,七年前被指给了太子作侧妃。太子是个宽厚仁德的,并不重女色,且十分看重太子妃,若不是那时李继尧在景城立了大功,李明筝根本没有机会被选入太子府作侧妃,可能一个良娣的名份就是顶天了。 第14章 这么多年来,李明筝在太子府中悄无声息的,每次威远侯夫人去探望她,发现女儿孤苦伶仃一人,总是淡淡的,心酸无比,直到去年诊出了身孕,威远侯夫人才真正放下心来,只要女儿有个孩子傍身,将来无论如何都不会差的,且太子妃多年不孕,终于在三年前怀孕诞下一子,自己有幼子照顾,也不会抢旁的侧妃的孩子养育。 「筝丫头是个争气的,明日你去看看她,顺便带些合适的东西去,至于药材这等东西就不用送了,免得被人钻了空子。」老夫人吩咐道。 威远侯夫人笑着答了,又道:「娘,这里还有张帖子,是昌平长公主的赏花宴,五天后邀请咱们府里的姑娘去赏花。」 老夫人心中一动,摸了摸手腕上的佛珠,道:「昌平长公主的爱子今年已有十八了罢。」 威远侯夫人一听便知道老夫人的意思了,笑道:「是呢,听说长公主之子周御一表人才,少年有为,上回参加科考,还中了个二甲第三名哩。」 老夫人淡笑道:「既然是大长公主邀约,便带上咱们府里的几个姑娘去罢。嗯,明锦、明凤、明仪、明月都带去。」 「知道了,这事情等晚膳时便告诉她们罢。」 李家算是大家族,虽然各院里皆有小厨房,但每到初一十五时,各院都聚集到大厅一起吃个家宴,当作联络感情。今天正巧逢十五,晚膳时除了未满三岁的孩子,各院的主子们都出席了。 晚膳时,老夫人宣布了太子侧妃诞下儿子的消息后,威远侯府上下皆喜形于色。 自从李明筝传出喜信后,威远侯府人前压抑着,人后威远侯夫人和老夫人不知烧了多少次香,求了多少佛,祈求李侧妃平安,也祈求李侧妃这胎是个男孩儿,现在终于心想事成了,如何不教他们高兴。 李明筝虽然只是太子侧妃,但也算与太子搭上线了,将来太子若是登基,威远侯府的光景会比现在更荣耀。李明筝这次生下一子,让威远侯府像是吃了枚定心丸一般,整颗心都落了下来。 李明仪也一脸高兴,那是她嫡亲的大姐,自然为她高兴了。阿宝观察了下,发现二夫人虽然笑得高兴,但有些清淡,三夫人和五夫人也同样脸上的笑容十分恰当得体,但阿宝总觉得违和。既然是违和,那么她们心里估计与面上显示出来的相反了。 阿宝笑着和姐妹们一起附和着谈论刚出生的小婴儿,未出阁的姑娘们皆发挥了她们的想像力幻想着让威远侯府无比挂心的小婴儿,直到威远侯夫人出声制止,姑娘们方收敛低头吃饭。阿宝心里却有些琢磨着,大姐这下心愿得成,应该不会再指着她的鼻子骂因为她爹爬得太高,才会牺牲她去做小妾了吧? 大房共育有三子三女,其中一子两女是嫡出,其余二子一女是庶出,嫡出的李景琛今年二十二岁,稳重持成,娶了工部侍郎之女,现在正外放做官,妻女等皆跟随其上任。长女李明筝因是威远侯府第一个孩子,虽是姑娘,但当时却是威远侯府中第一个出生的孩子,深得老夫人喜爱。李明筝性格高傲,因是威远侯嫡长女,尊贵非常,最是不屑俯小作低瞧不起姨娘小妾通房得玩意儿,自幼便有主意,打小就决定将来是要嫁入高门当正房奶奶的,谁知人算不如天算,成了太子侧妃。虽是太子的侧妃,也足够尊贵,但那也是个妾,将她呕得半死,心里记恨起阿宝父女来,这些年似乎从未平息过。 若说太子侧妃生了个大胖儿子是值得高兴的事情,那么老夫人宣布五天后昌平长公主府的赏花宴时,威远侯府上下都很慎重。 昌平长公主是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妹妹,身份尊贵无比。这会儿桃花快谢了,昌平长公主却突然弄出这么个赏花宴,京里谁不是门儿清,知道昌平长公主这会是为她那长子相对象来了。当然,据说昌平长公主不仅邀请了京中勋贵的小姐们,也邀请了各家公子前来赏花,颇为隆重,即便最后没让昌平长公主看上,不是还有其他的勋贵公子么? 除了年前已经订亲的李明凤、李明霞,其余已经及笄的姑娘们都害羞又期盼,只有阿宝满脸黑线地跟着姐妹们一起低头作害羞状。 不知为毛,就是感觉害羞不起来啊!!果然她的脸皮无敌厚么? 当夜,威远侯宿在妻子的房里,夫妻俩一翻夜话。 「太子妃给咱们筝丫头体面,允我这作母亲的去太子府探望,我打算明儿去看看筝丫头,老爷可有什么话让妾身带给筝丫头的?」 威远侯沉吟了下,道:「明天太赶了,不若孩子洗三时再去吧。」 威远侯夫人虽然仍在激动中,但听了丈夫的话也觉得在理,虽然太子妃给了体面,可这么赶着去,看着也不好,孩子洗三再去,到时也不算得扎眼。想罢,便应道:「老爷说得是。」 「你告诉筝丫头好好养孩子,不管如何,这孩子可是太子殿下的儿子,虽比不得太子妃所出,却也是尊贵的。对了,到时顺便也带上锦丫头一起吧。」 威远侯夫人惊讶道:「带上锦丫头?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威远侯夫人心知大女儿一直对四房有偏见,她极少在大女儿面前提及过四房,免得她置气。虽然现下女儿生下太子的孩子,但她还真怕女儿见到阿宝想不开,生生坏了姐妹情份。 「她们是姐妹,妹妹去探望姐姐有何不可?」威远侯不知夫人心中的顾虑,不以为意地说道:「这些年四弟在景城的功劳不小,北夷人时常南下劫掠,多亏有四弟在景城守着,朝中正是用人之际,四弟的功劳任谁也无法抹杀,锦丫头是四弟唯一的女儿,让她们姐妹俩亲近亲近未尝不可。」 威远侯夫人深知这个道理,只希望大女儿别那么倔,「那好吧,我顺便也带上仪丫头,这样不算得扎眼儿。」 威远侯觉得可以,夫妻俩便歇下不再说话。 …… 过了两天,阿宝随去给祖母请安,却不想被点了名。 第15章 威远侯夫人亲热地拉着阿宝的手道:「今儿是太子府四哥儿洗三日,我和仪丫头去太子府探望侧妃,明锦许久不曾见过姐姐了,侧妃极是想念,你也一同过去罢。」 阿宝看了眼老夫人,见她脸上带笑,显得慈眉善目,温驯地应下。 其余的几个明,除了较小的十一十二十三,皆一脸羡慕嫉妒,但是长辈决定的事情,也不敢说什么。 用过早膳后,阿宝和李明仪便随着威远侯夫人一起出门了。 李明仪到五月时便要及笄了,大抵是大房最小的女儿,被养出一副娇憨活泼的性子来,拉着阿宝叽叽喳喳地说着未见面的外甥,看起来对于自己大姐生的这个孩子是十分向往的。威远侯夫人含笑地看着她们姐妹俩凑到一起说话,心里十分乐意阿宝与女儿亲近。 阿宝虽然娘死爹不在身边,看着孤伶伶的,但因有个争气的爹,比府里其他几房的姑娘都要尊贵体面一些,除了二房当年抚养过阿宝占了方便,余下两房都想与阿宝结个善缘。威远侯夫人知道李继尧现在的份量,阿宝现在虽然前途不明,但有李继尧作后盾,以后绝对不会嫁得多差的。 太子府距离皇宫比较近,占地面积颇广,当年太子成亲出宫建府时,正德帝还亲自下令工部耗费一年时间,在原有府邸的基础上又扩建了一倍,布局更是精美无双。 马车在太子府前停下,虽然李侧妃生的是太子第四子,没有庶长子与嫡子的隆重,不过来送礼的人仍是不少,盖因太子现在位子还算稳固,正德帝也没有换太子的意思,大伙还是想多与未来的老板打好关系的。 两个姑娘随着威远侯夫人下车,很快便有太子府安排的嬷嬷亲自过来引她们进去。 「威远侯夫人可终于来了,太子妃先前还叨念着您呢,李侧妃生育有功,生下四哥儿,太子妃不知道多高兴。」 威远侯夫人脸上堆着笑,自然知道眼前这个嬷嬷是太子妃跟前伺候的,心思一转,便知道太子妃这是示好来了,恐怕这还是托了李继尧的福。「多谢太子妃厚爱,哪里劳得嬷嬷亲自迎接……」 两人你来我往地说着客气话,那嬷嬷温言软语,说出来的话让人极为窝心,视线若有似无地转到后头的两个姑娘身上。威远侯夫人只当不知,笑盈盈地随着嬷嬷进了后院。 威远侯夫人带着两个姑娘先去给太子妃请安。太子妃是个长相俊丽的女子,看起来年约三十左右,一身雍容华贵,脸上的笑容恰到其分,亲切中又透着威仪。 太子妃亲自扶起威远侯夫人,与威远侯夫人寒暄几句,视线移到了威远侯夫人身后的两个姑娘身上,最后落在阿宝身上,笑道:「这孩子有些眼生呢,可是府里的哪位姑娘?」 「是五丫头明锦。」威远侯夫人介绍道。 阿宝又朝太子妃屈膝行礼。 太子妃笑道:「原来是镇北将军的爱女,模样儿生得真是标致,你们府里的姑娘个个都是出挑的。」 「她小人家的,当不得您如此赞誉。」 你来我往的谈话间,阿宝收获了太子妃以长辈名义赏赐的一个通体翠绿掐丝的镯子作见面礼,让李明仪好生羡慕。 因为太子妃还要招待前来送礼的宾客,威远侯夫人便带着两个姑娘去了李侧妃的院子。 威远侯夫人时常到太子府探望女儿,对太子府也算是熟悉,婉谢了太子妃让丫鬟带路的好意,自己带着女儿和侄女一起去了李侧妃的院子。 李明筝所居的院子是按侧妃的规格来建的,距离主院比较近,院子里不少奇花异草,那靠主卧房的一丛海棠开得分外美丽娇艳。 阿宝倒是第一次来太子府,扫了一眼周围的环境,心知自家这大堂姐在太子府里过得还算是不错的,而且太子妃是个厚道的规矩主母,只要守好她的规矩,她也不会随便克扣后院女人的份例,更不会随便责待谁,典型的主母类型,而正德帝挑选这个太子妃,也是按着未来皇后的类型挑选的。因此,李明筝这个侧妃在太子府中过得还算舒服,即便嫁过来后多年无子,在太子心中也占了一定的份量。 威远侯夫人到来的时候,李明筝正靠坐在床上喝着鸡汤。可能是刚生产完,肤色还没有恢复以前的红润,脸蛋上的斑也还未完全消退下去,身上穿着一袭雪缎中衣,额头上绑着墨青色抹额,原本的瓜子脸圆了一圈,比以前的清冷高傲的美人态多了得圆润富态之感。 威远侯夫人的到来让李明筝十分高兴,然而在看到跟在威远侯夫人身后的阿宝时,笑脸微淡。 「娘,你们怎么来了?」李明筝放下汤匙,用帕子试了试嘴角,表示不喝了。 「自然是来看你的。」威远侯夫人见她皱着眉推开鸡汤,忍不住道:「你现在坐月子,多喝些鸡汤对身子比较好。」 一旁伺候的丫鬟翠袖听罢,抿唇一笑,道:「夫人说得极是,侧妃应该听夫人的。」 「就你爱乱操个心。」李明筝嗔了她一眼,那丫鬟眉目柔和,含笑看着她,李明筝叹道:「怪腻味的,先放着罢,呆会再吃。」等翠袖将鸡汤端走,李明筝道:「七妹妹和五妹妹也来了,过来给我瞧瞧。」 两人笑着上前,李明仪爱娇地搂着她一边胳膊,说道:「姐姐辛苦了,我的小侄子呢?」 「刚吃了奶在隔壁睡觉呢。」摸了摸妹妹娇艳的脸蛋儿,李明筝视线落到床前的阿宝身上,目光黯了黯,淡淡地道:「五妹妹越发的出挑了,也不知道以后会便宜了哪家公子,就怕那些公子不识佳人……」 「呵呵,这事也说不准呢。」威远侯夫人赶紧打断了大女儿的话,生怕她像以往那样来个冷言冷语,越说越不像话。明明都过了这么多年了,怎么大女儿还是放不开?「你们姐妹俩也有好几年不见了,五妹妹刚回来,我带她来看看你。你的身体怎么样?这生产后也可得小心,安心做月子,别犯了什么禁忌……」唠唠叨叨又是一堆。 第16章 李明筝忍耐地听了一会儿,视线从阿宝移到李明仪脸上,来回看了会儿,道:「娘你先歇一歇喝口水再说。这里闷,你们小姑娘家的不耐烦呆这儿,我让翠袖带你们去外头走走,嗯,今天阳光不错,翠袖你带两位妹妹到花园去玩罢。」 威远侯夫人一愣,看女儿眉稍间染上的冷色,心里叹了口气,便道:「好吧,有些话儿你们小姑娘家听了也不好。明锦明仪,你们便听你姐姐的。翠袖,看好两个姑娘,别让她们乱走冲撞了太子府里的贵人。」 翠袖笑着应了一声。 李明仪也不耐烦听母亲的唠叨,她还是个小孩子心性,根本不太听得懂,听到能出去玩自然好。阿宝心知自己再呆下去,这冷美人的姐姐指不定又要冷言冷语一翻,是以两人皆没意见。 说是带她们出去走走,不过翠袖也不敢带她们去哪里,出了李明筝居住的院子,便将两个姑娘带到太子府中的一处花园里去赏景。 太子府是当年正德帝让工部花费巨资所建,美轮美奂,花园很大,一眼望去,除了假山和开得正妍的奇花异草,还有漱玉池回曲廊,池中心建以观鱼阁,以九曲回郎与池岸相连,在这阳春三月,垂柳依依、柳絮纷飞的时节,分外迷人。 李明仪虽然来过几次太子府,但极少来这园子,马上兴冲冲地拉着阿宝往桥对面建在漱玉池上的观鱼阁而去。 快到池子中心,便看到观鱼阁中已经坐了人,两名穿着华贵头簪金钗珠环的少女坐于其中,周遭丫鬟安静地侍立一旁伺候,两人挨着栏杆而坐,旁边放着装了鱼饵的盘子,边低头喁喁笑语边往水中撤鱼饵,引得一群锦鲤争先恐后地来抢食。 看到正进退不得的两人,一名丫鬟低声说道:「郡主,七公主,威远侯府的小姐来了。」 见观鱼阁里的人已经发现了她们,也不好冒然离开,索兴大方地走过来,李明仪边低声对阿宝道明两人身份:「是荣华郡主和七公主。」 荣华郡主是太子长女,今年十四岁,苹果脸蛋红扑扑的,大眼睛水汪汪,看起来就像个天真可爱的邻家妹妹,只是眉宇间流露的娇横破坏了那份的亲切,多了几分肆意的骄傲。荣华是太子赵侧妃所出,因是长女,深得太子宠爱,性子难免有些骄纵。七公主是贵妃所出,身份尊贵,今年十七岁,因有个贵妃母亲,又素来会撒娇,正德帝十分宠爱她,曾经明言只要她高兴,由她自己挑选心仪的驸马。 李明仪看到这两人的组合,觉得嘴巴微苦,不过脸上仍挂着盈盈的笑意,与阿宝走进亭子,朝两人施礼请安。 荣华郡主年纪小,与威远侯府的女眷不熟,对两人维持表面应有的礼仪,倒是七公主眯起眼睛打量阿宝,突然道:「你很眼熟,李明仪,她是谁?」 李明仪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低声道:「回公主,这是我的五姐姐,刚从……」 「李明锦!」七公主脱口而出。 阿宝又曲膝行了一礼,大方地笑道:「没想到七公主还记得明锦,倒是明锦的荣幸。」 七公主一听,漂亮的眉尖微拧,语气中满是厌恶地道:「谁记得你了,本公主可不会记一个讨厌的人。听说年前那场战争,镇北将军不慎受了伤,你怎地不在景城照顾将军,反而回来了?真是太不孝了,我要禀明父皇,治你一个不孝的罪。」 李明仪听了点得差点跪下,倒是阿宝从容不迫,笑盈盈地道:「多谢公主关心家父。倒是公主误会了,因为家父伤势已好,明锦才回来的。」 七公主一看到她这张笑脸,气就不打一处出,恼道:「你除了笑就没有别的表情了么?几年不见,你还是那么讨厌。」 阿宝马上收起笑脸,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 李明仪好想哭,心说姐姐你别再惹七公主了,咱们家真的惹不起啊! 见自家七姑姑吃憋,荣华郡主有些吃惊,说道:「七姑姑,这人怎么让你生气了么?来人,将这个敢让姑姑生气的大胆的家伙丢到池里醒醒脑子!」 「郡主……」李明仪想求情,却被荣华郡主冷冷的一眼瞪了回去。 见两名粗壮的嬷嬷朝自己走来,阿宝后退几步,脸上的笑容微淡,仍是温声道:「郡主,明锦并未惹公主生气,而且公主也并没有说她生气呢。」 七公主冷笑一声,好整以瑕地看着被两个嬷嬷夹在中间的阿宝,懒洋洋地道:「好吧,我现在生气了。」心道我就是狡辩又怎么样?这里没其他人,就算她将李明锦推下池子,也没人敢说什么! 荣华郡主脸上露出可爱的笑容,娇憨地道:「听到没有,姑姑生气了,快将这贱婢丢下去。」 那两个嬷嬷得了令,伸手拑住阿宝的手臂,就要将她往旁边栏目拖去。 阿宝垂下眸,看了眼那池塘,眼看被拖到池边时,正准备拖着两个嬷嬷一起下水时,突然一道森冷的声音响起: 「你们做什么?」 这声音刚落,整个空间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 众人下意识地望去,便见观鱼阁外不远处不知何时出现一名穿着一身黑色长袍的男子,俊美的脸上线条冷硬,一双眼睛眸色冷戾,微微上挑的眼尾添了几分冷意,淡淡地望来,却让人感觉到一股子的冷意,背脊发寒,呼吸也轻了几分。 「五、五皇叔……」荣华郡主结结巴巴地叫道。 七公主脸上的笑容也僵硬了。 姑侄两个脸上的表情十分僵硬,紧张到身体都有些发颤,抖抖缩缩地起身上前,曲膝行了一礼:「见过五皇兄(五皇叔)。」 突然,哎哟一声响起,然后扑嗵一声,有人落水了。 李明仪的视线一直未离开阿宝,一副快要昏倒的表情,阿宝她……竟然直接将那嬷嬷绊下水了……表要这么大胆啊亲!这里是太子府呢!而且还在传说中可怕的晋王面前做这么凶残的事情,这下子她们都要完蛋了! 第17章 见大伙一副反应不过来的表情,阿宝一脸惊吓道:「快点去捞人啊,她刚才太紧张竟然打滑不小心摔下去了!」 「……」 阿宝虽然出声解释说明顺便提醒去捞人,可是观鱼阁外还站着个煞星,因其没有出声,一时间竟然没有人动作。 晋王的视线在七公主和荣华郡主两人身上掠过,两名少女被那冷戾的视线看得微微一抖,头上的缀珠步摇的那几颗珠子发出清脆的叮当声,若是平时,美妙不可言,可这会竟然是被吓得发抖使得它们叮当作响,让两名少女心里都又羞又愤,甚至埋怨起今日给她们梳头选发饰的丫鬟来。 没有人出声,那跌下水的嬷嬷还在水中扑腾着喊救命,声音十分凄厉,将远处守院的侍卫吸引过来,那几名侍卫匆匆而来,原本以为是发生什么事,可是当看到观鱼阁外不远处的男子及观鱼阁内噤若寒蝉的女眷们时,不禁头皮发麻。 两位刁蛮的公主郡主怎么与晋王对上了?太子殿下若是知道这事非扒了他们的皮不可! 「见过晋王殿下。」领头的侍卫上前请安后,迟疑地问道:「殿下,不知发生什么事了,这位嬷嬷……」侍卫认出那嬷嬷是伺候荣华郡主的嬷嬷之一。 晋王面容冷硬,眸色含戾,似乎连声音也是冷硬无比的,只听得他说道:「本王也很奇怪发生什么事情。」他的声线低沉,是好听的男中音,可是语调却十分的古怪,「原来我朝将士之家眷是可以任意被个刁奴拿捏欺辱,也不怕寒了边疆将士的心么?」 最后一句话意有所指,荣华郡主和七公主脸色发白,眼中有羞愤也有困惑,心里十分奇怪今日晋王为何会多管闲事,以他的性格,就算看到有人死在他面前,他不仅不会阻止,反而恶意地再让人去捅一刀让人死得更惨一些么? 侍卫脸上的神色有些僵硬,一眼扫过,自然也看到了观鱼阁中栏杆前还被一个嬷嬷拑住手臂的其中一名少女,心中暗暗叫苦,怎么今日偏偏是自己倒霉轮值守园?迟一天都好啊。 听到这话,那嬷嬷也从惊吓中反应过来,发现自己还拑着人家的手,这下子罪证确凿,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抖得声音也发不出,只能频频磕头求饶,磕得咚咚作响,听得阿宝都觉得额头似乎有点儿疼。 就在这静默中,那落水的嬷嬷再也无力气扑腾,身体往水下沉去。 荣华郡主皱起眉来,虽然一个嬷嬷死不足惜,但那是她的人,若是让她这么死了,以后她还有什么脸面在太子府立足,还有什么脸面对面外面的人?只能硬着头皮道:「五皇叔,都是这些奴才自作主张,妄测主意,请您别介意,先将她捞起来,再施以惩治,您瞧着可行?」 见晋王望过来,虽然被那双戾眸看得心寒胆颤,仍是挤出甜美可人的笑容。 「既是妄测主意,死不足惜。」晋王漫不经心道:「荣华长大了,相信太子也不愿意荣华身边有这种不识大体的奴才带坏了主子。」 那就是看着那嬷嬷去死了。 这下子,所有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好,想说什么,又忆起眼前这主儿手段之狠毒残酷,是个讲不通的,只能忍下。 翠袖和李明仪吓得脸色青白,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好。李明仪虽然也讨厌娇蛮的七公主,可是眼睁睁地看着有人死在自己面前,于她而言极受冲击,不禁看向阿宝。 阿宝眉头紧皱,看着冒着泡泡的水面,心神不定,暗暗握了握拳头,抬头看向晋王,正准备开口时,却见晋王似乎看了她一眼,说道:「可惜今日是个好日子!捞起来罢。」 今天确实是个好日子,因为太子第四子洗三的日子,若出了人命未免太不吉利了,也是打李侧妃的脸,晋王这点面子是要给的。 这特赦令一下,会水的侍卫早已第一时间将沉下水的嬷嬷捞起,又一翻忙乱后,那嬷嬷喷出一口水后,终于醒来了,醒来时便是一阵哭号,「郡主要救救奴婢啊,奴婢被……」 「闭嘴!」 这声「闭嘴」是三重奏,荣华郡主、七公主和那救人的侍卫一起喝止的,甚至有眼疾手快的嬷嬷赶紧抽了条帕子将那嬷嬷的嘴给堵住了。 正在这时,花园的月亮门中一群丫鬟仆妇簇拥着一个宫装俪人进来,待走得近了,才发现是应该在前头招待客人的太子妃。太子妃先前正在陪几位前来参加四哥儿洗三的官员女眷,不料却见荣华郡主身边的一个丫环飞奔过来与她耳语几句,骇得她当场脸色大变,告罪一声便匆忙而来了。 无论是晋王,还是七公主,甚至是镇北将军之女,都不是现在的太子府想要得罪的。当然,若按顺序来算,晋王排在第一,镇北将军之女排在第二,七公主还要排最末呢。宁愿得罪了七公主,也不能得罪晋王和镇北将军,太子现在还要倚重晋王和镇北将军呢。 太子妃一眼便将现场扫入眼底,脸上露出端庄得体的笑容,笑道:「原来五皇弟也在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晋王拱手还了一礼,道:「本王也不知道,只是恰巧经过。」 这时,七公主终于忍不住了,上前一步,大声道:「太子妃嫂嫂,是李明锦对本公主不敬,本公主欲惩罚她罢了,谁知嬷嬷会不小心掉下水。」 荣华郡主见七公主站出来,想起自己刚才的窘境,也有些恨上阿宝,忙道:「母亲,确实是李明锦惹七姑姑生气。」 太子妃脸上端庄雍容的笑容有些崩裂,心里恨不得抽死这两个不会看人脸色的熊孩子,先不论晋王的态度,李明锦之父去年在景城打了胜仗,正得圣心的时候,不知有多少想要人拉拢,偏这两个蠢货不客气几分都好了,还敢随便拿由头来刁难人家,果然被宠坏了。 太子妃的眼神黯了黯,七公主自有皇上和贵妃管教,她作嫂子的不能说什么,可是荣华郡主的心实在是太大了,没了分寸,该请个教养嬷嬷好好教教了。 第18章 看了两名骄傲地抬头的少女,太子妃心里虽恼面上丝毫不显,笑道:「你们小女孩家的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了?明锦是个知礼的好孩子,断不会对小七不敬。」 阿宝适时道:「回禀太子妃,明锦确实不敢对公主不敬,公主先前误会了。」说罢,抬头朝七公主露出个笑脸,小虎牙闪亮亮,七公主鼻子差点气歪掉,脸色发黑。 太子妃没给七公主和荣华郡主开口的机会,又道:「既是误会,你们也别放在心上。对了,五皇弟,你皇兄先前使人找你去书房一趟。」 晋王听罢,淡淡地应了声,「本王告辞。」说罢,带着随从离开,丝毫不拖泥带水。 晋王的离开也让在场的人明显松了口气。 太子妃看着因为晋王的离开明显又开始像孔雀一样抖起来的两名少女,脸上的笑容虽然得体,但阿宝明显感觉到了违和,能让她感觉到违和的事情便是不对,就见太子妃笑着对她们道:「明锦明仪,你们是来逛花园的么?」 阿宝拉着李明仪上前施了一礼,道:「是啊,侧妃说今天天气好,让翠袖带我们到花园里逛逛呢。太子妃,时间不早,我们姐妹也该去看大姐姐了。」 太子妃看了翠袖一眼,宽和地笑道:「嗯,去吧。」 又施了一礼,两人便告辞离开。七公主和荣华郡主脸色阴沉地看着她们离开,想说什么,但见太子妃还在,只能闭上嘴。 威远侯夫人见两个姑娘这么快就回来了,不禁有些惊讶,细心地发现女儿脸上还未退去的惊慌,心里打了个突,不过脸上却笑道:「你们回来得正好,嬷嬷刚抱孩子去前院了,你们姐妹俩在这里坐会。」 李明仪见威远侯夫人,便想将刚才的事情告诉母亲,听说她要到前院去参加孩子的洗三,只能咽下,和阿宝一起到偏厅里稍坐,很快有丫环奉上茶点。 翠袖安排好两个姑娘,便进了屋子,轻声对背靠着大引枕倚床而坐的主子道:「侧妃,两位姑娘刚才在花园里的观鱼阁遇到七公主和荣华郡主了,还起了冲突。」 李明筝微微惊讶,问明了事情的经过时,脸色有些冰冷,哼笑道:「不过是个庶女罢了,也敢如此嚣张,也不怕折了寿,怕是被她那娘给宠坏了,殿下可不只一个女儿!不过七公主……五妹妹倒是个幸运的,得罪了七公主后竟然有贵人相助。你瞧,这晋王今日怎么会这般巧地到那里?」 「晋王殿下恰好经过。」翠袖看得清楚,当时晋王确实是从花园中经过,只是让她惊讶的是晋王会插手这事情。 李明筝又哼了声,冷淡道:「我这五妹妹容易得罪人,但也是个运气极佳的,有贵人相助。」 这时,一个丫鬟掀帘进来,手中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两个果盘,上面盛放着两盘子红彤彤的草莓,色泽诱人,「侧妃,这是太子妃刚才让人送来的草莓,听说是庄子上产的,这草莓难伺弄,数量不多,没想到太子妃舍得送了两盘过来,说是给侧妃和两位威远侯府姑娘尝尝新鲜。」 听到这话,李明筝心中一动,等翠袖接过草莓让那丫鬟下去后,脸上带着冷意,「想不到我今天倒是沾了五妹妹的福了,连堂堂的太子妃也来示好,恐怕荣华今后不会再好过了。」 翠袖倒是有些高兴,柔声道:「这下子荣华郡主会有很长时间没法找您麻烦了,不是很好么?」翠袖十分不喜欢荣华郡主,仗着是太子的长女,被封了郡主,就真以为自己是嫡女了,时常帮着赵侧妃一起暗中给太子府中其他女人使绊子,连她主子也着过道儿,比赵侧妃本人还要讨人厌。 李明筝放松身体靠着引枕,也说不出好或不好,阿宝倒霉受委屈她觉得很好,可是被个外人欺负,又让她恼怒。当然,这事情还是高兴多于恼怒,至少荣华这小蹄子这次被太子妃恼上了,恐怕连赵侧妃以后不会太好过,虽不能让她们伤筋动骨,但给个教训她也是极高兴的。 「你将一盘草莓送过去给两位妹妹尝尝罢。」 「是。」 …… 偏厅里,见到翠袖送来一盘草莓,李明仪十分惊喜,不过等听说是太子妃使人送过来的时,又有些纠结了。 李明仪吃了颗草莓,挨着阿宝而坐,小声地道:「五姐姐,你说七公主会不会进宫去找皇上和贵妃告状,会不会牵连到咱们啊?七公主也特小气了,为何总要针对五姐姐呢?明明其他的几位公主都很大方识体。」 「告状是她的最爱,咱们管不着。」阿宝仍是很淡定,看得李明仪一阵羡慕,很快地她便知道阿宝为何如此淡定了,「这事得习惯!至于她为何针对我,不过是那次踏春,她和凌薇一起陷入野猪包围中,我及时救了离我比较近的凌薇,然后再去救她,害得她脸上被猪踢了两个蹄印,整整一个月见不得人,后来就恼上我了。」 对于这段恩怨,阿宝起初也是不知情的,后来是六公主偷偷告诉江凌薇,江凌薇又告诉她才知道,阿宝听了觉得真心冤枉,那时情况那般紧急,乱哄哄的她当时只是个矮萝莉,根本看不清谁是谁,听到离自己最近的尖叫声便先去救了,没想到只不过迟一点救人便被恼上。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只要见面七公主都喜欢针对她,阿宝久而久之也习惯了,大伙只是以为七公主看阿宝不顺眼,并不知道阿宝暗中躲过很多次七公主下的绊子。也幸好七公主贵为公主,她们见面的次数不多,倒是没什么大碍,只有今天倒是失策了。 听到阿宝的解释,李明仪脸皮抽搐了下,发现自己完全挤不出笑容来,当年那件事情她还小,是以没有跟着几位姐姐一起出门踏青,根本不知道当时情况是怎么样的。不过想象着七公主脸上多了两个猪蹄印子躲了半个月不敢见人,终于忍不住噗地笑出声来。 「别笑了,吃草莓!」阿宝一副正气地说道。 李明仪低下头,知道此时在别人家,不宜失态,摆出一本正经的模样。 第19章 不久后,威远侯夫人和抱着初生婴儿的嬷嬷回来了,威远侯夫人再和女儿唠叨了几句,方告辞离开。 离开时,太子妃又使了她的心腹嬷嬷过来相送,态度亲切和煦,让两个姑娘都有些受宠若惊,威远侯夫人也同样客气地感谢一翻。 不料在门口时,却与同样告辞离开的晋王又巧遇了。 所有的人呼吸都轻了几分,纷纷请安问候。 晋王脚步微顿,那双带着戾气的眼眸扫了眼众人,视线在某个半垂的脑袋上停驻几秒,淡淡地应了声,带着随从离去。 威远侯夫人看到女儿一副逃出生天的表情,不禁微微皱起眉头,等上了马车后,看着两个姑娘,说道:「仪丫头,你是不是做什么坏事了?」 李明仪还心有余悸,腻到威远侯夫人怀里,仿佛这样比较有安全感,说道:「娘,我哪有做什么坏事?我们都是无辜的!」 阿宝脸上带着微笑,看了眼轻易便被诈出话来的李明仪,心里有些好笑,也不用威远侯夫人问,便主动将先前在太子府花园里的事情告诉她,李明仪顺便在旁补充,不过她补充的内容都带有自己的偏见,七公主和荣华郡主的恶行被放大了几倍。 「娘,五姐姐没有不敬七公主,真的,我敢保证!」李明仪一脸严肃地发誓,然后又忧心道:「可是嘴长在她们身上,她们若要到太子和皇上贵妃那里倒打一靶,五姐姐会不会有事?」 威远侯夫人拍拍女儿的手,关切地看向阿宝,见她没有受到惊吓依旧笑意蕴然,放下心来,安慰道:「放心吧,太子和皇上都不是偏听偏信之人,而且当时晋王出面,太子妃又调解过了,她们并不占理,皇上不会随便定罪的。」 阿宝和李明仪都有些不太相信,她们可是十分清楚七公主的尿性,受不得委屈,绝对会闹开来,只是阿宝也实在是怕不起来就是了。 然而,直到过了两天,都没有听到宫里和太子府中有什么消息,倒是李明筝身边的奶嬷嬷借故回威远侯府探望姐妹时,去拜见了威远侯夫人,告诉她一些内-幕。 「听太子身边伺候的小高子公公说,哥儿洗三那天晚上太子殿下去了赵侧妃院子,不过没有留宿而且很快便离开了,这两天都没见荣华郡主去给太子妃请安,据说是病了。不过暗地里却说是被禁了足。」嬷嬷是奶大李明筝的,将李明筝当女儿一样照顾,这会儿见赵侧妃一系倒霉,脸上的笑容压也压不住,「夫人,咱们筝姐儿总算是熬出头了,不仅生了个哥儿,荣华郡主这回也被落了面子,怕是赵侧妃有很长时间不能再嚣张了。」 威远侯夫人抚着手上的子,淡淡一笑,她知道荣华郡主这次被禁足,恐怕其中还有太子妃的功劳,太子妃虽然是个端庄大气的,可是若事关唯一的儿子和太子府的利益,也不吝于出手。荣华郡主蠢就蠢在认不清自己的身份,以为自己太子庶长女的份量足以傲视群雄,连功臣之女也敢得罪,却看不清皇上现在正在重用李继尧,太子自然也要重视的。 「嬷嬷,这些事情看着就行了,可别乱去嚼舌根,省得给筝丫头惹祸,以后好好照顾哥儿罢。」威远侯夫人提醒道。 嬷嬷脸上堆着笑,「这个老奴自然省得。」 等嬷嬷离开后,躲在屏风后的李明仪笑嘻嘻地跑了出来,双眼亮晶晶的,「娘果然料事如神。」 威远侯夫人拍了下她的屁股,斥道:「都快要议亲的姑娘了,还这般淘气,以后不准再躲着偷听。」 李明仪讨好地笑了笑,悄声道:「五姐姐一定也很担心这事情,我去告诉她,放心,我只告诉她一人,不会多嘴的!」 威远侯夫人状似无奈地道:「嗯,去吧。」 …… 阿宝听到李明仪带来的消息后,并不怎么惊讶,不过也露出一副高兴的表情,见小姑娘还在高兴地唠叨着荣华郡主和七公主时,说道:「明天是昌平长公主的赏花宴,还不快回去准备准备?」 李明仪脸蛋一红,有些调皮地道:「你也是,我听祖母说,可能要在明天的赏花宴给你相夫婿呢,就不知明天出现的那些公子中哪位会是我们的五姐夫了。」 阿宝直接将她推到炕上,两人闹成一团。 昌平长公主赏花宴这天,阿宝和李明仪、李明霜、李明月等几个姐妹同坐一辆马车。已是温暖的春日末,马车里的小姑娘们都换上了绣衣阁送来的新做好的颜色鲜活的春衫,头上戴着今年流行的头饰,努力地板正身体,生怕一不小心便弄乱了发饰或弄皱了衣服。 相比正襟危坐的三个明,阿宝直接将背靠着车壁,打量三个年纪相防的堂妹。由于李明霞和李明凤已经定了亲,且下个月李明霞就要出嫁了,据说所定下的人家是五城兵马指挥司副指挥使家的嫡次子,虽不是嫁长子,但李明霞长房庶女的身份也足以匹配了,是以这次赏花宴两人没有跟着去。李明霜是二房的庶女,李明月是三房嫡出,今年就要及笄了,威远侯夫人和二夫人皆打算带她们出来见见世面,到时也好相个人家。 李明霜和李明月都有些紧张,绞着手中的帕子,相比之下,李明仪虽也紧张,但她知道自己是威远侯长房嫡女,将来无论如何也不会嫁得多差,倒去了几分对未来的忐忑,心里也有些期盼着赏花宴。 「五姐姐,你不紧张么?」李明仪腰身板直得有些累了,见阿宝随意地靠着车壁,也放软了身子,靠着阿宝,这样就不用担心发饰碰到车壁弄乱了。 阿宝见三个明都紧紧盯着自己,仿佛自己不紧张是件十分稀奇的事情——若是她知道在三个明心里,她年纪最大是最恨嫁的且似乎是最难嫁的,指不定会吐血。三个稚气的小姑娘眼巴巴地看着自己,阿宝马上一脸正经道:「不,我也很紧张。」 「……」 李明仪和李明月露出一种空白的表情,半晌勉强挤出声音:「是么,看不出来。」阿宝只要一正经,就是耍宝的时候,她们姐妹几个小时候没少被她逗。 第20章 阿宝噗的一声笑了起来,拉着两个妹妹的嫩手,又拍了拍坐得比较远的李明霜,含笑道:「不用紧张啦,听说到时会有很多京中贵女都到,咱们和她们玩在一块就行了,没什么的。」在阿宝看来,这种男女隔着一个湖的距离互相看一眼的相亲宴实在是太小意思了,她真的是紧张不起来啊。 在阿宝的安抚下,三个明终于放松下来,不过仍是小心注意着自己的衣服发饰,生怕弄乱了,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马车到了昌平长公主府时,便见门口出来的街道已经被许多辆马车挤满了,看来很多人家对昌平长公主这次的赏花宴都极为重视,皆携了家中适龄的女儿儿子过来。能得昌平长公主下帖子邀请的,皆是京中勋贵及宗室子弟,家世清贵,除了宫宴,极少会有如此之多的勋贵家族的姑娘公子聚到一起,大家皆不想错失这个机会,可以到这儿来掌掌眼,将来不管是挑媳妇或选女婿都有个大概印象。 嗯,可以说这个赏花宴办得特隆重了,不只是年轻的姑娘公子们的相亲宴,同样也是婆婆(丈母娘)相看未来儿媳妇(女婿)的好地方。 下了马车后,几个明皆柔顺地跟在威远侯夫人和二夫人身后,自有丫鬟过来引她们进公主府,刚进了二门,便见到昌平长公主带着十五岁的女儿周瑾迎了出来,见到威远侯夫人时,昌平长公主脸上扬起了笑容。 「威远侯夫人,可终于盼到你来了。」 昌平长公主修眉凤眼,标准的萧氏皇族的长相,脸上带笑,明艳动人,颇有王熙凤的派头。 威远侯夫人脸上堆着笑,对于昌平长公主自亲来迎有几分受宠若惊,忙上前见礼。阿宝等几个明也纷纷上前给长公主及被封为清宁郡主的周瑾见礼。 互相寒暄过后,昌平长公主挨个将威远侯府的姑娘都看了一遍,又夸赞了一遍,目光多看了阿宝几眼,心里有了个概念,方笑着转头吩咐女儿道:「阿瑾,带几个姑娘去花园那边的水阁玩罢,可要好好招待她们。」 周瑾颇有其母之风,大方地笑着应答,然后一边挽着阿宝一边挽着李明仪,带着李明霜等人一起往花园中的水阁而去。而昌平长公主侧带着威远侯夫人及二夫人一起到大厅里去,长辈与晚辈并不呆在一块儿,这也是给小姑娘们认识相处的机会。 一路上,周瑾笑着为众人介绍沿途的景致,很快地便到了花园中临湖而建的一处水阁,四周植着杨柳,水阁里已经坐了十几打扮华丽的妙龄少女,三两成群地坐在一起小声说笑着。见到周瑾带着威远侯府的姐妹们出现,少女们纷纷起身来迎接。 「好个阿瑾,半天不见人还以为去躲懒了,没想到又带了几位如花似玉的姐妹过来,原来是去迎接佳人了。」一名穿着粉色襦裙的少女走过来,行走间身上的环佩叮当作响,极为悦耳。 周瑾俏皮地皱了皱鼻子,「好你个柳絮儿,又来埋汰我!我带来的姐妹们都教你摸了个遍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哪有摸遍,至少现在这四位姑娘我都没有摸过!」 随着两人的调笑,阁楼里的姑娘们都忍不住掩唇笑起来。柳絮儿是翰林院柳大学士之女,与周瑾素来交好,两个姑娘时常玩在一起,玩笑之间也显示出她们的亲密。 「哟,我当是谁,原来是威远侯府的几位姑娘来了。」一道略显尖锐的声音响起,「果然咱们都比不得几位,竟然让阿瑾亲自迎接,连我这做姐姐的都没这荣幸呢。哎呀,听说镇北将军的爱女也回来了,不知是哪位。」 阿宝循声望去,见到一张有些眼熟的脸,长眉杏眼,脸盘儿略大,身段虽然不胖,但却给人一种略显微胖的感觉,与时下所追求的弱柳扶风的女子之美态差别甚大。 周瑾眉稍微蹙,脸上的笑容未变,仍是挽着阿宝的手,笑道:「乐宁姐姐,这位就是李将军的爱女李明锦,以前咱们都见过的。」然后又为阿宝介绍道:「明锦姐姐,这位是我平王叔的女儿乐平郡主。」 哦,原来是平王世子的异母妹妹,江凌薇未来的小姑子。阿宝趁着上前见礼的时候,打量几眼,心里暗暗摇头,知道她为何对自己满脸敌意了,怕是为七公主出头吧。如此说来,上回在太子府的事情,七公主也没讨得了什么好。 乐宁郡主微微一挑眉,上下打量了眼阿宝,冷淡道:「确实见过!不过几年不见,有些人啊,那胆子也跟着养肥了,连公主都敢不敬。」 水阁瞬间安静,在场的少女面面相觑,白痴都知道现在乐宁郡主现在是有意针对人了,为避免被殃及,纷纷没开口说话。 倒是阿宝不慌不忙地笑道:「郡主此话怎讲?明锦对公主素来敬重,郡主是明理人,可不要道听涂说污了郡主的名声啊。」 乐宁郡主冷笑一声,「伶牙俐齿!」 正说着,突然发现阁楼外不远处传来一阵喧哗声,众女抬眼望去,便见到湖对岸的紫荆花树下不知何时来了一群穿着飘逸长袍的年轻公子,远远听着叫好之声,似乎是正在吟诗作对子,其中最显眼的便是昌平长公主之子周御,长眉凤目,眉眼温润,笑容如沐春风,好一个端方如玉的公子。 那些年轻公子似乎也发现水阁中的少女,边忙着吟诗作词边悄悄往这儿看来,而少女们也摆出最矜持最美丽的姿态,脸上保持着微笑悄然打量对岸中的公子们,比对之下,发现果然其中最显眼的还是周御了。 惠风和畅,绿柳迎风,隔岸相望的年轻男女,添了几分诗情画意。 阿宝满脸黑线地看着再也顾不得吵架的小姑娘们,她脸皮比较厚,对着对岸那些嫩生生的少年实在是脸红不起来,不过怕自己不合群,也只能跟着摆出最矜持的姿态。 对岸那些勋贵子弟显然也知道水阁里的姑娘们正偷偷注意他们,皆有一翻表现,吟诗作词过后,又吩咐仆人搬来桌子文房四宝,将他们先前作的诗誊写下来,传予众人欣赏翻阅。 第21章 「阿瑾,不知道他们作了什么诗。」柳絮儿显然对那些公子所作的诗词极感兴趣,她出自百年书香世家,父亲是翰林院学士,家境薰陶,对诗词颇有研究,时常招集未出阁的闺中贵女们一起举办诗会,在这个圈子里颇有才名。 周瑾自是知道好友的性情,又见其他的姑娘虽然没说话,但也隐隐透露出一种想要观赏一翻的表情,笑了笑,招来一个穿着藏青色袄子的婢女,说道:「你去告诉我大哥身边的周童,能不能将诸位公子的诗稿拿来让咱们姐妹欣赏一翻,也合了这大好春光。」 那丫鬟笑着应了,便往湖的对岸行去。 一会儿后,丫鬟带着小厮周童过来,周瑾手中捧着那群名勋贵子弟的诗稿,少女们皆极有兴致地聚在一起观赏,就见乐宁郡主第一时间拿了放在最上面的周御的诗稿看了起来,然后嫣然笑道:「御哥哥的诗果然极具风雅。」当下便朗声将周御的诗念了出来。 少女的声音没有拨高的时候也颇为清脆,没有先前的尖锐刺耳,朗朗的声音传到对岸,也让对岸的那群穿着华贵的公子不禁望过来。 见乐宁郡主抢了周御的诗稿,其他姑娘面有不平,但也不好和她抢,只能拿了其他的诗稿看起来,边点评一翻,遇到做得好的,也朗声念出来,声音传到对岸,又别有一翻滋味。 就在气氛正热闹时,花园入口出现一群人,已有丫鬟率先过来说道:「郡主,各位姑娘,晋王殿下与七公主到了。」 「……」 声音嘎然而止,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反应不过来,气氛陷入一种诡异的状态中。 周瑾第一个反应过来,笑着对陷入沉默中的众女道:「知道了,各位姐姐,晋王殿下与七公主到了,请你们我一同去罢。」 她们出了水阁,与湖对岸的那群公子一起绕过碧湖,汇集在一株高大的紫荆花树下,此时正是紫荆花开的时节,紫色的花瓣落了一地。 昌平长公主与驸马周永言走在前头,晋王与七公主作为晚辈随行两侧,后头是一群勋贵之家的夫人们。远远的,昌平长公主的笑声便传来了,「你们先前在做什么这般热闹,远远的便听到你们的声音了。」 以周御和周瑾为首,带着两队人马走过来给长公主、晋王、七公主请安后,周御含笑道:「先前见春光明媚,不由兴起作了几首应景诗。」 周瑾接着道:「后来我们也想瞻仰一下哥哥和诸位公子的文彩,便着人拿来诸位公子的诗稿赏看,姐妹们都极感兴趣,正一起评赏呢。」 「你们倒是风雅!」驸马周永言拍掌笑道。 「可不是,听说御表哥的诗是作得极好的。」七公主笑语嫣然地插嘴道,娇俏的眉眼,是个十足美丽的公主,让一些偷看的勋贵弟子红了脸。 周御露出温雅的笑容,颇有些腼腆道:「公主谬赞了。」 「才没有呢,表哥作的诗可是连文山书院里的柳长青先生都赞许过的呢。」七公主看着眼前温润如美玉的少年,脸上笑盈盈的,「我这也是听几位皇兄说的呢。」为了证明自己此话不假,原本七公主想寻找人求证的,不过转脸发现一旁的皇兄是皇室中最可怕最不好亲近的那个,笑脸有些僵硬了。 在场的人看得分明,不禁在心里闷笑。 看到七公主的神态,昌平长公主心中微动,说道:「你们倒是懂得热闹。今日看到你们这些年轻人我心情也十分欢快,许久没这般热闹了,连赏个景也觉得极为舒心,不知你们可愿意陪我这老婆子一起游园?」 驸马也跟着道:「公主今日可有福了,连晋王和七公主都过来陪你游园。」 「他们自是有孝心的。」长公主含笑道。 夫妻俩一搭一和的,心思敏感的早已猜测出不同来,恐怕今日不只是昌平长公主想为爱子相看媳妇,怕是还有为七公主和晋王两人分别相看驸马和王妃的意思。明白这点后,在场的人脸色皆有些僵硬。 在场的姑娘和公子们都出自勋贵之家的多,他们家族并不需要与皇室联姻,也没有与皇室联姻的意思。当然,若换另一个公主来,在场的男人估计会有些意动,可是七公主刁蛮骄纵的声名远播,娶她可不是娶了个祖宗回家里供着么?还是算了吧!至于晋王……算了,听过他的事迹后,没一个姑娘会想嫁给他的,指不定刚嫁他就要被他折磨死了,而且皇上摆明着不喜这皇子,嫁给他实在没前途。 众人心思电转间想了很多,不过脸上仍是笑盈盈的。 昌平长公主将众人的脸色尽收眼中,在场诸人都是演戏高手,虽然开始有些惊讶,很快便收敛起来。昌平长公主的视线滑过柳大学士之女柳絮儿,觉得甜美精灵的柳絮儿极适合自家那性子阴郁狠辣的侄子,她十分看好柳絮儿。 说来昌平长公主举办这赏花宴一半是为了儿子,一半也是得了正德帝的授意。自从正德帝在太子有意提醒中发现,他还有一个五儿子没有成亲,孤家寡人一个,甚至连年仅十八岁的八皇子陈留郡王都有了王妃了,这一发现让素来不怎么关心五儿子的正德帝终于决定自己这作父亲的要尽职一回,绝对要在今年内将年纪一大把的儿子扫地出门,给他挑个王妃。 只是要给他挑选个王妃也不容易,首先这儿子性格实在是让人头疼,除了太子,似乎没有哪个皇子能与他心平气和地同处一室的,也没有哪位兄弟受得了他的脾气。其次他的事迹及风评在京中实在不好,勋贵大臣少有愿意将女儿嫁给他,况且在正德帝表现出对这皇子不喜之后,那些老狐狸们更不会牺牲个嫡女嫁过去了。至于品级低的小世家之女,正德帝再不喜欢这儿子,那也是他儿子,哪里由得外人折辱?于是他的亲事就这么一年一看地拖延下来,直到太子看不过眼,方提醒了有意忽视晋王的正德帝,才让他下定决心。 于是昌平长公主得了授意,便决定办这个赏花宴,宴请京中勋贵子弟到府里来,让晋王和七公主自己暗中相看,到时皇帝直接赐婚,也省了诸多麻烦。 第22章 至于七公主嘛,她年纪也算大了,正德帝决定一并地将儿子女儿的终身大事都解决了,省得看着两个剩男剩女在面前晃。而昌平长公主这作姑母的,对七公主的性格是有些不喜的,碍于皇帝的情面,只得答应下来,只要这两人没看中她儿子女儿,其他也不关她的事情。 想罢,昌平公主又看向与威远侯府的几个姑娘站在一起的阿宝,单从仪容仪姿来看,越看越满意,倒也适合她的儿子。 各怀心思间,一群人浩浩荡荡地陪着昌平长公主游园,等游园过后,倒又到清惠园去看戏,今日长公主请了教坊中最出名的戏班子天唱进府来唱戏,据闻天唱唱功极佳,他们年年皆推出一部新戏,且推陈出新,极受各家女眷喜欢。 清惠园中搭了戏台,众人可以坐到戏台对面的阁楼中看戏,端着托盘的丫鬟穿梭而过。 众人按身份入坐后,台上的戏也开唱起来。 座分左右两部分,左为男右为女,中间用屏风隔开,分出男女席。昌平长公主与七公主坐在右边首位,驸马周永言与晋王坐在左边位置,其他人依次坐在其后。这位置没什么特别,而特别的是,昌平长公主直接将柳大学士之女柳絮儿及镇北将军之女李明锦叫到身边陪她看戏说话,这便让人不由多想起来。 其实阿宝被叫来的时候,头皮也有些发麻,不过仍是和柳絮儿一道大方地过来坐在昌平长公主身边,陪昌平长公主说起戏剧来,阿宝对戏曲的了解不多,也没有柳絮儿丰富的学识,很快便沦为了两人的陪衬。这情景自然让一些人暗暗嘲笑起来,果然是将军之女,连戏曲这等东西也说不出个五四三来,文化程度可见十分低。 七公主瞄了眼屏风那边的男席,倒是可以朦胧地看见几个身影,视线直直落在屏风后的周御身上,转头又看了眼让昌平长公主留在身边的两女,银牙暗咬,她知道,这两人中一定有一人是自家姑母看上的儿媳妇,不管是哪个,她绝对不让她们嫁给周御。眼睛一转,看到屏风后与周永坐坐在一起的另一个身影,七公主心里有了主意。 「姑母,你怎么只和她们说话却不理侄女呢?」七公主撒娇地道。 昌平长公主好笑地点点她的鼻子,「你这猴儿时常来我这里玩,和你说话都腻了,倒是明锦丫头和絮儿丫头,姑母可难得一见。」 七公主哀怨道:「我就知道姑母不疼我了,不过也怨不得姑母,谁让明锦姐姐在这儿呢。说来明锦姐姐也是个好的,我以前与她有些误会,那时是我不懂事,过了几年不见却觉得颇为喜欢。明锦姐姐,前些天那事是我与你开个玩笑的,希望你别放在心上。」 阿宝惊讶地看着她,虽不知道这丫头要做什么,仍是谦逊地道:「公主客气了,明锦并未放在心上。」 「果然明锦姐姐最好了,我实在是太喜欢了。姑母,明锦姐姐这般好的人,若是能时常见面真是太好了,是不是。」七公主一派天真烂漫道。 昌平长公主有些明白这侄女打什么主意了,面上仍是笑道:「若是你喜欢她,可以时常招她入宫陪你说话的。」 七公主拍着手笑道:「好,就这么说定了。」 「……」 众人差点忘记了现在是来看戏的,只能看着姑侄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就将话给定下了,反而是当事人阿宝,一句话也插不上来,便沦为了七公主的玩伴。 女眷这边心思各异的时候,男眷那边也各有八卦。 驸马周永言作为长辈,自然要关心一下晚辈。驸马这份工作虽然不好干,但他与昌平长公主之间的感情却是十分要好,成亲前通房虽然几个,但在尚了公主后,那些通房也谴散了,只有两个年纪较大的得公主恩赐在府里养老,但也形同摆设,屁都不敢放一个。夫妻二十几年,两人极少红脸,堪称皇家恩爱夫妻的典范,时常得到正德帝的表扬。 「令殊啊,近来难得见你,是不是工作很辛苦?可别为了工作而累坏自己的身体,省得皇上担心……」周永言也是个温和人,与人说话和风细语,皇室中也只有他敢如此与晋王说话,话语中的殷切叮嘱关心,也比素来对这儿子没有好脸色的正德帝称职多了。 晋王脸色未变,淡淡地回道:「并不辛苦。」 「听太子说,前段时间竟然有人胆敢闯天牢劫钦犯,当时还让人逃了,皇上命你出城缉拿犯人,你没受伤吧?好像后来听说有勋贵女眷被涉及其中……也不知道何人如此大胆。」 晋王看了眼他忧虑的表情,唇角微微上扬,眼里有说不尽的冷戾,淡声道:「不过是前朝余孽,不成气候。倒是当时在驿站多亏了镇北将军大人的爱女李姑娘相助,方能及时捉拿住犯人。不过好像李姑娘不慎受了伤,也不知道她的伤好了没有。」 难得他突然说这么多话,周永言父子皆有些惊讶,后头坐在附近的勋贵弟子也拉长了耳朵,想听听镇北将军之女当时又做了什么凶残事情,那时看到晋王护送镇北将军家女眷的车队进城,闹得流言满天,可晋王府卫嘴严,是以没有人知道那时发生什么事情。 坐在周永言身边的周御闻言微微蹙了下眉,然后悄然看了眼晋王,脑海里忍不住想起方才在花园里看到的姑娘,他先前见过她的画像,但却没有真人来得生动灵活。这并不是他第一次见到她,十二岁那年,他在宫里见过她一次,当时中秋宫宴,宫里出现刺客,一个矮小的姑娘干净利索抄起身下凳子将挟持五公主的刺客拍晕了。他还记得当时那一幕,全部人都用一种惊呆兼惊吓的表情看着她,而小姑娘拍完人后,才发现自己做了不该做的事情,马上改变表情,换了一脸惊吓的模样,倒在身后发抖的宫女怀里。不可否认,当时看到这一幕,不知为何他只想爆笑,明明她惊吓的模样表演得十分逼真,活灵活现,脸都逼得发白了,可是他却感觉到她只是为了合群而假装出来的。 很多人都说镇北将军之女做事出人意表,不是贤妻之选,可是他却觉得这个姑娘活得十分真实有趣,只可惜男女有别,他极少能见到她,大半时间她常到边境陪伴父亲,更少见了。这次她回来,母亲曾同他透露,皇上正欲重用镇北将军,母亲也觉得镇北将军之女是个贤妻人选,欲选她为媳…… 第23章 想罢,温润的面容难得有几分发热,不敢再深想。 台上的戏正唱到高-潮,晋王突然起身,表示到外面走走,周永言知晓他不耐烦看这种戏剧,而且刚才游园时估计该看的也看了,含笑叮嘱几句,便让他离开了。 …… 「令煦表姐,别走这么快,小心摔跤。」周瑾叫道。 七公主萧令煦回头看向表妹,微微挑了下眉,努力压抑住脾气,笑道:「阿瑾,你不是说带我们去个好地方么?还是快点去吧,免得呆会戏唱完了,姑母要寻我们。」说着,七公主拉住走在后头的阿宝,努力挤出笑脸,说道:「明锦,你说对吧?」 阿宝努力压抑住欲抽回手的冲动,笑着应了声是。 她现在只觉得,自己就像是个老妈子,带着三个不懂事的小姑娘在别人家乱闯,这感觉实在不好。 戏看到一半时,七公主明显觉得无聊了,昌平长公主便吩咐女儿带着阿宝、柳絮儿和七公主在公主府走走,周瑾笑着应了,突然一脸神秘地对几个姑娘道带她们去个好玩的地方。离开时,阿宝还能感觉到其他的姑娘安安份份地坐着陪大人看戏,但那眼神却是十足的羡慕嫉妒——阿宝总觉得昌平长公主对她似乎另眼相待,七公主的态度也转换太快了,有些hold不住啊! 「表姐别急,很快就到了。」周瑾仍是笑吟吟地道,不急不徐,小小年纪,威仪尽显,比七公主还能沉得住气,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穿廊过院,经过一条九曲回廊,走过一道月亮门后,来到一处名叫绿柳山房的院子。这处院子安静而幽深,整个院子以林木为主,远远望去,一片翠绿色,仿佛置身在清幽的森林之中。 「就在前面啦,你们过来吧。」周瑾笑道,带着几个姑娘走入树林中以鹅卵石铺就的小道,很快便来到一处假山,假山有五米高左右,山下一条平石砌成的阶梯绕山拾级而上。 周瑾笑着请她们上去,几人不知其中乾坤,一脸狐疑地跟着上去,直到爬到山顶,看到建在假山之上的亭子时,不禁惊叹出声。微风徐来,站在高处眺望,虽不能将整个京城收入眼底,但那开阔的景致确实不枉她们此行。 几个姑娘纷纷赞叹,柳絮儿道:「公主府几时建了这处亭子的?」柳絮儿时常来公主府找周瑾玩,对公主府有几分了解,却不知道还有这种地方。 「去年三伏天气,京中很多人家的房子不是不慎起火了么?那时绿柳山房这边也被烧了几间房,娘亲让工匠来修葺的时候,顺便让人修了这处亭子,倒是方便了咱们看风景。」 正说着,已有丫鬟将茶点疏果端上来,七公主接了茶正喝着,突然望向某个地方,欣喜道:「这里确实看得远。」说着放下茶盏,起身扶着栏杆眺望,看着那个穿着青色绸衣的公子带着几个好友往此地行来。 就在看得入神时,坐在一旁的柳絮儿突然问道:「七公主,你看什么这般入神?」 七公主本看得痴然,被这声音惊了下,扶着栏杆的手一滑,又因此时吹来了一阵疾风,人又站在高处,身体有些摇摇欲坠。 「公主!」 「表姐小心!」 柳絮儿和周瑾脸都白了,看她身形摇晃随时可能要掉下去的样子,吓得都没了动作,倒是坐得比较近的阿宝忙站身探身伸手拉住她的袖子。七公主也被吓懵了,侧着身体就要往外摔出去时,反手拉住了阿宝的手,阿宝被她一扯,七公主是站稳了,一只手也捞住了柱子,可是阿宝却不慎被她拉得往栏杆翻了出去。 「啊——」 不远处正带着朋友往此处来的周御也看到从假山的亭子往下跌的人,俊容失色,直觉叫道:「小心!」 疾风在耳中呼啸,阿宝感觉自己像在玩游乐场中的垂直游戏,呼的一下从高空处垂直降落,心脏都要迸了出来,那一刻脑袋一片空白,什么想法也没有了。 所有人下意识地闭上眼睛不忍睹目,过了几秒,再睁开眼睛时,众人直扑亭子栏杆前,以为会看到摔得血肉模糊的人时,却发现好像并不是那回事儿。 假山下,应该摔得血肉模糊的人此时正被人抱住,而那人…… 「晋、晋王表哥……」周瑾结结巴巴地唤了一声,得到了下面男子森冷含戾的一瞥,吓得失语,心脏都有些不规律。 正巧这时,周御等人也跑进了绿柳山房,直奔而来,待见到眼前一幕,不禁有些呆愣。 四周除了风声鸟鸣,安静得落针可闻。 只有阿宝在真正地感觉到自己没有摔死时,拍拍胸口心里直呼庆幸,抬头正想感谢一下救了自己的好心人时,抬头看到的是男子坚毅干净的下巴,胡须剃得干干净净的,显得有几分斯文,再往上——对上一双含威带煞的冷眸时,阿宝也僵硬了。 现场的气氛有片刻的凝滞僵硬,不过很快地周御率先反应过来,温润俊秀的脸上露出关切的表情,询问道:「李姑娘可有受伤?」 阿宝愣愣地看向他,经他提醒,才发现自己还被人抱着,朝他摇头后,忙小声地对抱着自己的人道:「多谢晋王殿下救命之恩,我已经没事了,麻烦您放我下来。」阿宝低着头,感觉到那靠着的胸膛,还有笼罩着自己的那种难以忽视的有别于父亲的雄性气息,不禁有些拘谨。 自从回京那次在驿站遇到晋王,虽然过程中太危险,两人皆没有多少交流,但阿宝就觉得这个男人是非我族类,十足危险的存在,能远离就远离。她的直觉素来很准,既然觉得危险,那么这个男人绝对是在某个地方十足危险,打定主意遇到他直接装死。 晋王低首看她,自然只能看到个缩起来的脑袋……沉默地将她放下。 想来是刚才跌下来吓得狠了,阿宝着地的时候,腿竟然一软,差点跪了下去,然后又被一只手给拉住手臂。 第24章 阿宝身体一绷,勉强定了定神,又朝晋王道谢一声,想扯回被他拉住的手,却发现自己悍动不了他丝毫,不禁抬头看他,很快又被那种幽深冷戾的视线吓得头皮发麻,低下头去。 周御脸上的笑容有些僵,默默地将自己伸到一半的手收了回来,看向假山上方那几个吓傻了的姑娘,说道:「公主、阿瑾、柳姑娘,你们没事吧?」 几个姑娘也同样吓得不轻,经周御提醒,忙苍白着脸摇头,七公主等人也随之从假山下来。 「李明锦,你没事吧?」 七公主拎着裙子跑过来,美丽的脸蛋徒添几分苍白,没有往昔的任性娇纵,看起来倒是增了几分娇弱之美,也十分符合时下男子对扶柳之风的弱女子的审美,使得随周御而来的那几个公子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阿宝摇头,看她一副吓坏的模样,便知道她刚才也是无心的。 「你们先前在做什么?怎么会发生如此危险之事?」周御难得板着脸问自己妹妹,七公主身份贵重,柳絮儿是客人,阿宝是受害者,周御不好说什么。 周瑾纵使再沉稳,也不过是个未及笄的小姑娘,有些惶然地道:「大哥,我……我们在上面看风景,先前风有些大,令煦表姐没有站稳,差点被风刮倒,是明锦姐姐位住表姐,却不小心自己跌出去……」 「胡闹!」周御有些生气,虽然声音依然温雅柔和,可板起脸的时候也自有一股威仪,「这假山修得高,你怎能带几位姑娘到上面去?回头仔细母亲要骂你!」 周瑾何时看过兄长如此严厉的模样,周御一直是和风细雨,待人温柔体贴的,第一次被敬爱的兄长如此斥责,加上刚才一翻惊吓,让她难受得快哭起来。明明是七公主自己站在高处眺望,也是她累得阿宝为救她摔下山,可是最后挨骂的反而是她,让她十分委屈。 「表哥,你别骂阿瑾了,是我的错。」七公主心仪周御,对周瑾也是要交好的,不能让她挨骂怨恨上自己,只得出声为她辩护。小心地窥了眼晋王,讷讷地说:「我当时站得太高,没注意到脚下,当时风景太好,不小心看得妄形,絮儿问我话时让我吓了一跳,才不小心害得明锦摔下山的。幸好有五皇兄……」说着,突然注意到自家皇兄仍拉着阿宝,不由有些吃惊。 其他几人也看到了,不过想起事情情有可缘,倒也没有往他处想去,幸好这时晋王见阿宝已经不再手软腿软,倒也识趣地放开了手。阿宝松了口气,忙往一旁蹭去,在晋王瞥了眼过来时,马上一副正经状。 柳絮儿红着眼道:「对不起,都是我先前出声不小心吓到公主,要怪就怪我好了。李姐姐,幸好你没事,不然我真是太对不起你了……」 七公主有些无地自容,若不是她当时看得痴了,也不会被吓到。对于阿宝这次为了救自己摔下山的事情,七公主心里也是有感触的,突然也觉得她不是那么讨厌了。说到底,确实是柳絮儿出声吓她,不禁有些怨恨上柳絮儿。 周御意思地将妹妹训斥了一顿,然后对晋王道:「晋王殿下,先前多亏了你,不然……」如果镇北将军之女在公主府出事,又因为是妹妹带过来玩出的事,于公主府来说都脱不了干系,加上他也实在不愿见她出什么意外。 晋王淡淡地点头,最后看向七公主,直到看得她脸色发白后,才冷声道:「以后少自作主张,省得连累了旁人。」声音里是不带感情的讽刺讥诮。 七公主被晋王在这么多人面前毫不容情地斥责,又羞又愤,只是她素来怕这位兄长,只能站着乖乖挨骂,心里对柳絮儿越发的恼恨了。 因为发生了意外,众人也没心思再逛,便都回到惠和园。 昌平长公主很快得到消息,柔声地安慰了几位小姑娘后,特地将阿宝叫到面前,先是感谢了她救了七公主,又关切地询问道:「可有受伤?」 阿宝摇了摇头,脸上露出笑意,温驯地道:「不过是手上有几道擦伤,其他的倒是没事儿。」 晋王救了阿宝的事情,在周御的请求下,在场的人只字不漏,虽然当时情况紧急,可是阿宝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被个大男人抱住,实在是说不过去,于她的名声也有碍。在场的众人知晓这个道理,加上救人是晋王本尊,谁敢随便拿晋王说嘴,简直不要命了——周御的话可以不听,但是若是犯到晋王,等着死全家吧,没人会犯这种错误。是以昌平长公主只知道晋王救了阿宝,但实际情况怎么样的,倒是不怎么清楚了。 听到她的话,昌平长公主将她的袖子撸起,不禁倒抽了口气,只见一道长长的擦伤从手肘一直蔓延到手腕间,虽然伤口不深,但架不住它刮了一层皮,泌出了点点血渍,染红了白色的里衣,于女子而言也算是可怕的伤势了。这是当时阿宝跌出栏杆时,手与栏杆相擦留下的。 昌平长公主一脸怜悯疼惜,当下唤人去将宫里御赐的去血生肌膏拿来,送了阿宝一瓶。这生肌膏是太医研制的,所用药材昂贵,所制不多,宫里也只有几位受宠的贵人才有。 因发生这桩意外,这次赏花宴也草草地结束了。 回途的马车上,威远侯夫人和二夫人亲自查看了阿宝手上的伤,对着阿宝叹了口气,其他几个明也一脸同情地看着阿宝。 两位伯母叹气的原因是,阿宝似乎每回遇上晋王都没什么好事一样——即便这次被晋王好心救了。不过值得高兴的是,昌平长公主对阿宝的态度,她们心里都有个模糊的想法,昌平长公主可能真的看上阿宝,想让阿宝作儿媳妇,终于不用担心阿宝婚事了,能攀上昌平长公主对威远侯府也有利。 其实昌平长公主的想法也很简单,她看重阿宝的父亲李继尧,儿子若有这么个岳家,对他将来的仕途也有好处。虽然以她现在的地位,已经不求什么了,可是正德帝不可能真的万岁,新皇登基后,谁知又是怎生一翻情景。她要为儿子女儿尽早作好打算。 第25章 荣安堂里,老夫人将来请安的孙女孙子打发下去后,留下四个儿媳妇说话。 「长公主最近都邀请哪几家的女眷到公主府里作客?」老夫人摸着手中的佛珠问道。 威远侯夫人答道:「有柳大人的千金、平王府乐宁郡主、英国公府三小姐、五城兵马指挥使大人千金,还有明锦丫头。」说着,不禁又是一笑,「明锦丫头似乎颇得昌平长公主眼缘,长公主每次叫她过府去玩时,总会送她些不同的东西。」 二夫人跟着笑道:「可不是嘛,长公主前天还托人给明锦送来了一瓶百花玉露丸呢,明锦这丫头有心了,还给我们都送了。」 听到「百花玉露丸」,在场的女人都露出一脸羡慕又高兴的表情。百花玉露丸是太医院研制出来的美容药,听说制造过程复杂,用药昂贵,同样不能多制,一般只供给宫里的几位贵人,连几位公主想要,也得请示皇后娘娘才行。昌平长公主是当今皇上的胞妹,与圣上感情极好,但是听说她也只是得了一瓶百花玉露丸,竟然舍得直接送给了个小姑娘。 当然,在阿宝收到百花玉露丸时,便将它分别再装了瓶。一瓶百花玉露丸有九粒,给老夫人送了三粒,威远侯夫人和二夫人各两粒,三夫人和五夫人一人一粒,自己没留一粒。 三夫人有些忧虑地道:「长公主厚爱明锦虽然好,可是如此太过也不太好吧……」心里多少有些嫉妒,她的明月长得花容月貌,那天明明也跟着一起去赏花,可是为何没有入了长公主的眼缘呢?还是长房和二房当时都将机会给了明锦? 五夫人瞥了她一眼,笑道:「三嫂多心了,听说其他几家的千金同得长公主眼缘,时常叫她们到公主府陪清宁郡主一起玩儿呢。不过还是明锦丫头争气,甫一回京,就能得到贵人眼缘,今后婚事也不用着急了。」 三夫人恨恨地剜了她一眼,觉得她是在埋汰自己,「五弟妹,四弟如今位高权重,明锦作为四弟唯一的女儿,如何也不会差的。」 听着两人你来我往,老夫人有些心烦道:「好了,你们就停嘴吧,都多大人了,还像小孩子一样为点小事就红脸。」 两人赶紧收声,低眉敛容地朝老夫人应了一声。 威远侯夫人和二夫人在她们开始对掐时就作壁上观,特别是这两人的话题扯到李继尧时,明白这位四叔是老夫人心中的禁地,更不想掺和了。当然,老夫人对大儿媳妇和二儿媳妇之所以比较倚重,不仅是她们都是自己亲生儿子的媳妇,还因为她们识大体,不像余下两个总是削尖脑袋想表现些什么。 似乎因为提到了李继尧,老夫人心情不怎么舒畅,声音也阴沉了几分,说道:「老大家的,你说,昌平长公主可能看上明锦了?」 威远侯夫人笑着道:「兴许是的,昌平长公主那天确实同我透露了她的意思,不过这事没摆上明面上来,也没有定数,媳妇觉得还是先当作不知罢。」 老夫人呼了口气,点头道:「应当如此。周御一表人才,待人谦逊,颇得圣赞,前途不可限量。配明锦,倒也当得。」若是威远侯府能搭上昌平长公主的线,对威远侯府百利无一害。这也省了她再为孙女的终身大事担心,这也算是对小儿子有个交待了。 二夫人脸上也露出高兴的表情,她的明凤已经定亲了,身边只有一个庶女明霜,自然是越不过阿宝去的,对于侄女能有个好姻缘倒也不心酸眼红。倒是三夫人和五夫人心里有些不忿又有些无奈。周御有才有貌有家世,而且为人谦逊知礼,温柔体贴,确实是个好夫婿人选,哪个作母亲的都想将女儿嫁予如此优秀的男子,只可惜她们没有个在边境立功的夫君,女儿入不了人家长公主的眼缘。说到底,阿宝能入昌平长公主的眼,不过是因为李继尧的军功罢了。 然而,老夫人的高兴只持续了一天,第二天一大早,威远侯府便收到了几封从边境寄回来的信。 「娘,四弟来信了。今天一大早,信就送过来了,有好几封呢。」威远侯夫人手中拿着几封信,「四弟有心了,连续寄回来了几封信,不仅有寄给娘的,老爷和几位小叔都有,嗯,这里还有一封是给明锦的。」 老夫人高兴地从儿媳妇手中接过了信,高兴地道:「这孽障还算有良心!」 阿宝也是一脸喜悦,恭敬地从威远侯夫人手中接过父亲寄给她的信,也不知道没了她叮嘱,父亲会不会又只吃肉不吃青菜,常常不拘小节地和亲卫群殴打架受伤,然后满身伤的不处理直接躺到床上睡死……也不知道是不是男人都这么多毛病,纠正几年都纠不回来,她不盯着,毛病就上来了。 「这个孽障!!!」 突然一声怒骂将阿宝跑马的思维拉了回来,就见坐在上首位置的老夫人一脸怒容,气得脸都红了,吓得众人噤若寒蝉,明字辈的姑娘们都有些惶惶不安,不知道老夫人为何会生如此大的气。 威远侯夫人等也吓了一跳,明明先前老夫人还一脸高兴地看信,怎地现下却生起气来,直觉定是那位仍犯中二病的李继尧在信中说了什么让老夫人生气的事情了。 「娘,您先别生气,免得气坏了自己身体。」 几位夫人纷纷上前去宽慰,见老夫人仍是不见气消,心知此次非同小可。威远侯夫人极有眼色地暗示在场的明字辈的小姑娘离开,阿宝虽然很想知道自己爹又做了什么「好」事了,不过老夫人现在脸色确实恐怖,也不好留下,只得满腹疑问地随着几位妹妹一起离开荣安堂。 李明凤和李明仪分别走在阿宝两侧,皆担忧地看着阿宝。 每次四叔若是做了什么惹祖母生气的事情,阿宝总会被祖母冷待,甚至迁怒。她们觉得阿宝挺无辜的,这次祖母这般生气,还不知道阿宝会不会又受到牵连。 阿宝朝她们笑了笑,一边牵着两人的手道:「昨天长公主送了我一些好茶,你们也去尝尝罢。」 第26章 两个姑娘笑了笑,随阿宝去了。 …… 等小姑娘们都离开后,老夫人终于受不住那个气,捶着胸口骂道:「那孽障,不气死我不甘心么?以为人人都要像他那样,连这种荒唐的要求都提得出,难道是想让他女儿一辈子嫁不出去不成?!我威远侯府没有嫁不出去的姑娘,若是不成,直接让她去庙里当个姑子算了……」 听到这话,众人俱是吓了一跳。威远侯夫人和二夫人忙给她顺气抚胸,三夫人和四夫人忙找来茶水,除妈妈也急着去拿静心丸。 过了会儿,老夫人吃了一粒静心丸,无力地倚靠着大引枕,对大儿媳妇道:「你告诉老大,不管老四在信里提出什么要求,都别理他,当他死了算了!还有你们几个也一样,将我的话如实告诉老二老三老五他们。」 威远侯夫人劝道:「娘,您消消气,四弟是个明理孝顺之人,可能是您误会他了。」由于没看过信,威远侯夫人也不知道信中说了什么,依李继尧的尿性,可能真的会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也不一定。心里明白,嘴上却不能在老夫人面前说丁点不是,作母亲的可以骂自己的儿子,但却由不得旁人骂。 老夫人无力地摆摆手,将那封被她气怒之下抓皱的信递给她,「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威远侯夫人满腹疑问地摊开看了下来,等看到某一处时,脸色也僵硬了。 什么叫「我儿阿宝之夫婿,此生只能娶她一人,若有其他通房小妾者,皆不可为阿宝之良配!望母亲怜惜阿宝自幼丧母,为她择个清清白白、干干净净之夫婿……」难道男人有通房小妾,就是不干净的? 威远侯夫人一时间无法理解这位小叔的想法了,感觉到一种深沉的代沟。 不仅威远侯夫人无法理解,等威远侯府的四位老爷回来后,纷纷看过李继尧寄回来的信时,也觉得无法理解这四弟(四哥)的脑袋到底是怎么长的,为何总能提出一些让人哭笑不得的要求出来。 几位老爷聚在威远侯的书房里,将彼此的信都看了一遍,发现信中除了称呼不同,但内容却是一样的,连那句「我儿阿宝之夫婿,此生只能娶她一人,若有其他通房小妾者,皆不可为阿宝之良配!望母亲(大哥/二哥/三哥/五弟)怜惜阿宝自幼丧母,为她择个清清白白、干干净净之夫婿……」 几位老爷啼笑皆非,二老爷却拍着桌子笑道:「果然有四弟的作风!哎,周御可有通房丫头?」末了不忘促狭地问了一句。 威远侯冷笑道:「男子三妻四妾为正理,虽也有独一妻之人,可是暗地里通房却是不少,哪能让所有男子与他一般犯上这等痴病?不必理会他,周御品貌俱佳,实为明锦良配。」 三老爷和五老爷面面相觑,不好发表什么。其实他们觉得自从李继尧在亡妻牌位前发了那誓后,就一直无法理解他奇葩的想法了。他对自己苛刻不说,这会儿还管上女婿来了,依他这般苛刻要求,恐怕他女儿一辈子都嫁不出去。 「大哥,若是不听他的,我担心四弟闹起来……」二老爷最是了解这位兄弟,叹道:「只怕他会直接写信送到御案上,请求皇上为他作主。」 顿时,在场的大男人像吃了坨那啥一样,脸色憋得难看。 将前来喝茶的几位姐妹送走后,阿宝拿出父亲的信浏览起来,越看脸色越怪,最后有些忍俊不禁。 雁回重新沏上一壶花茶,笑问道:「姑娘笑什么呢?小心老爷知道你笑话他的信要生气了。」 阿宝将信小心地折起收好,说道:「因为我知道祖母今天为何那般生气了。」说着,又有些不可思议地道:「阿爹不会给几位叔伯写了一样的信吧?阿爹应该不会这么……不靠谱吧?」 不得不说,作女儿的还是比较了解父亲,李继尧还真这么干了! 雁回不知道她什么意思,但是雁声十分积极地响应道:「姑娘,老爷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姑娘好,一定会这么干的!」 看她一副狗腿的模样,雁回手痒痒的在她脑袋上拍了下,什么都不知道,也好意思来附和,猫狗打架都有她的份儿。 猜测出自己父亲可能又做了痴汉的事情,阿宝一时间有些同情祖母和几位叔伯,他们的神经又要崩紧了。其实阿宝也很奇怪,这种封建社会风气下,自己父亲是怎么养出这种性格的?某些时候,父亲李继尧的言行,让阿宝觉得十分有现代人的思想节操,以前还以为他也是穿的,后来发现并不是时,阿宝不禁开始膜拜起这个土着父亲,也很想知道他是怎么能有这么多超时代的想法的。不过研究了十几年,阿宝得出一个结果:李继尧思想之先进奇葩,已经超越了时代的局限性了,前途不可限量。 不说自己父亲,翌日一早,宫里便来了人,奉戚贵妃之命,召她入宫。 因为这事,威远侯夫人让管家好生招待宫里来的人,然后匆忙地过来给阿宝打点,直到觉得衣服首饰方面完全没有问题后,才带着阿宝到前院大厅去。 甫一进来,阿宝就随威远侯夫人上前请罪,直言让她们久等了。 请阿宝入宫的是戚贵妃身边的心腹嬷嬷与七公主萧令煦身边的宫女,对于阿宝因为更衣耽搁了些时间的事情,她们没有丝毫的不悦,仍是笑盈盈的。 「李姑娘可别多礼,是我们公主想您了,才让奴婢们过来请您入宫陪伴。」圆脸宫女楚荷笑着说,她气度稳重,说话不仅不慢,让人极易心生好感。「自从在昌平长公主府别过后,公主一直叨念着李姑娘,李姑娘还是咱们公主的救命恩人呢。」 阿宝谦虚地笑了笑,表示救公主是自己的本份之类。 另一位嬷嬷也笑着道:「既然李姑娘已经准备妥了,和咱们一起入宫罢。」 威远侯夫人忙让人给两位打赏,叮嘱阿宝几句,便让她们离开了,转过后身却有忧心忡忡。 第27章 「娘,您怎么了?五姐姐得宫里贵人赏识不好么?」李明仪奇怪地问,多少世家贵女盼都盼不来的福份呢。 对于阿宝能被贵妃召进宫的事情,威远侯府里的人知道后反应不一。老夫人说了一声知道了就没有其他吩咐了。二房同样担心,却是担心七公主与阿宝不睦,怕一次救命之恩并不能抵消曾经的仇怨。三房和五房却有些嫉妒,特别是两房未出阁的姑娘,心里又羡又妒。 「你懂什么,贵妃和七公主是这般好相与的么?」 威远侯夫人觉得小女儿被她养得太天真了,不禁有些忧愁。大女儿虽然够敏感,事情看得够透彻,却天生一副骄傲清高的性子,也算是长残了,小女儿因为是最小的,难免疼爱多一点,谁知又被养成了天真活泼的性格,完全没有丁点的忧患意识,看来小女儿的亲事她得慎重考虑一翻了。 …… 戚贵妃和七公主确实是不好相与的! 戚贵妃家世不显,能爬到这位置凭的不只是圣宠二字,某些时候连皇后也要避其锋芒,若没有点手段,怎么可能牢牢占着圣宠?戚贵妃育有一子一女,二皇子萧令杰、七公主萧令煦。相比七公主一副被宠坏的性情,二皇子萧令杰却是个有贤德之名的皇子,成年后便被封为贤王,可见正德帝对此子的厚爱与期望。 朝阳宫里,七公主正挨着戚贵妃撒娇:「母妃,女儿真的喜欢御表哥,您能不能让父皇为我和御表哥赐婚?」 戚贵妃却皱起眉头,不堪赞同道:「痴儿,这些日子难道你还不知道昌平打的是什么主意么?」 七公主咬了咬牙,恨恨地道:「我当然知道,姑母是看上李明锦的父亲的能力,想让御表哥娶李明锦为妻!可那又怎么样?我是父皇最疼的女儿,足以配得上御表哥了!」 「既然你知道昌平的打算,你便熄了这心。」戚贵妃语重心长地对女儿道:「你父皇再宠你也没用,你到底是女孩子家,上头还有太子呢,太子一系素来与我们不睦,将来若是太子上位,还不知道是怎生的光景。」叹了口气,戚贵妃不免有些忧心,「且昌平与皇上一母同胞,皇上最是疼爱这妹妹,若是昌平不愿意,皇上是不可能硬将女儿嫁给周御的。所以你也别总是拿你的身份压人,对于有些人来说,你的身份还不够!」 七公主呆了呆,母亲从来没有这般严厉地和她说过话,一直都是顺着她宠着她的,才让她养成这等娇纵的性子。可是当听到真话时,又让她有些受不住。想到自己不能嫁给心爱的御表哥,眼泪掉了下来,泣道:「母妃就不能怜惜女儿么?女儿是真的喜欢御表哥,愿意做御表哥的妻……」 「可是昌平不愿意让你做她儿媳妇,又有什么办法呢?」戚贵妃实事求是,对于昌平长公主,她虽然是贵妃,但也无可奈何。且随着年龄增长,年华老去,皇上的宠爱已经不如曾经了,现在不过是占着个情份罢了。幸好正德帝是个念旧的,对她们这些跟随他甚久的女人总有几分情义。 「难道……就没有人能让父皇改变主意么?父皇不是一向听母妃的么?」七公主犹有不甘道。 「闭嘴!」戚贵妃厉声喝道:「你仔细管好自己的嘴,别什么都只看表面不长点脑子。」 喝令完女儿,见她吓得低头垂泪,戚贵妃又有些头疼,怨怪自己将她宠得太堪,行事粗暴,从来不会将事情往深处想。与儿子的优秀比起来,这女儿实在是简单到让人头疼。 戚贵妃怜惜地将小女儿搂入怀里,半晌方道:「母妃骂你是为你好,你也别怨我。罢了罢了。」她叹了口气,风韵犹存的脸蛋染上一抹嫉妒,「谁说没有人能让你父皇改变主意?确实是有这么个人,如果她还活着,我也坐不到如今这位子,恐怕整个后宫都是她的天下了。你父皇甚至愿意为她谴散后宫,恁地痴情……」 七公主听得有些怔愣,忘记再哭,见母亲神情恍惚,不禁问道:「那人是谁?」 「你五皇兄的母妃。」 「怎么可能?」七公主脱口而出,一副被骗的表情,「谁不知父皇最厌恶的就是五皇兄,五皇兄十岁之前是在冷宫中长大的呢,若不是太子哥哥偶然发现从冷宫里跑出来的五皇兄,说不定五皇兄现在还呆在冷宫里呢。而且五皇兄长至十岁,还不会说话读写,像个哑巴一样,在上书房不知被多少人笑话……」 听着七公主娓娓道来五皇子的生平,戚贵妃暗暗摇头,打断了她的话,「行了,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切记得,离你五皇兄远一点儿,没事别惹到他。上回在太子府你和荣华刁难李明锦的事情,被你五皇兄遇见,若不是本宫压下,你少不得被你父皇责骂了。」 七公主有些愤然,她就是讨厌李明锦,乍然见之下旧恨一起,就管不住自己了嘛。原本在昌平长公主府李明锦救了她一命,她是心生感激的,可是这段日子随着昌平长公主的行事,让她又恼上了李明锦,甚至知道李明锦可能会嫁给周御后,妒恨再也压不住。 不过说到五皇子晋王,七公主又想起了先前的计划,对戚贵妃道:「母妃,既然姑母看上李明锦,咱们就让李明锦嫁不成表哥不就行了?」 戚贵妃眯起眼看她。 她掩着嘴笑道:「我觉得李明锦和五皇兄也挺相配的,不是么?」 听到女儿的话,戚贵妃直觉道:「不妥!」 「为什么?」七公主急了,恨恨地道:「难道真的任李明锦最后嫁给御表哥?我不答应!」 戚贵妃皱着眉头,耐心地给女儿分析情况:「晋王是太子一系的,若是让晋王娶了李明锦,得到了镇北将军的支持,太子一系的势力更加牢固,于你皇兄不利。」说着,叹了口气,「若是令杰没有王妃,本宫倒是可以求皇上将李明锦赐婚予令杰,只可惜……」 虽然已有威远侯的嫡长女进入太子府为侧妃,但李侧妃只是镇北将军的侄女,哪里比得上亲生女儿?加之李继尧这人的某种尿性,戚贵妃实在不希望李明锦嫁给太子一系的任何人。 第28章 「那可以让李明锦给皇兄作侧妃嘛!」七公主脱口而出,开口后越发的觉得这个主意好,「只要李明锦成为二皇兄的侧妃,也是二皇兄的助力了!」 戚贵妃简直被这个异想天开的女儿气得个仰倒,正想纠正她的异想天开时,一名宫娥在外头禀报道:「娘娘,公主,镇北将军之女李姑娘到了。」 「让她进来。」 戚贵妃抿唇,看了眼神彩飞扬的女儿,到底没说什么。 …… 阿宝随着宫娥嬷嬷进来,恭恭敬敬地给首位上的戚贵妃和坐在她身边的七公主行礼请安,等被叫起时,七公主已经热情地离席,走过来拉着她的手了。 「明锦你终于来了,我可是盼了你很久呢。」七公主娇嗔地说。 阿宝被她的热情弄得毛骨悚然,面上仍是挂着得体的笑容,一副感激的表情:「得公主惦念,也是明锦之荣幸。」 宫娥上了茶点后,笑着退到一旁,七公主拉着阿宝一起坐在戚贵妃下首位置。 戚贵妃打量姿态恭敬而从容的少女,明丽可人,虽然不是绝色,倒也容色可嘉。只是比起美女如云的皇宫,却见不得是最出众的,脸上保持着得体温和的笑容,笑容微深些时,嘴角抿出一颗小虎牙,让人觉得这小姑娘颇为可爱又亲切。 戚贵妃有些明白昌平长公主为何会嘱意李明锦了,除去镇北将军的原因,这李明锦明显是个温和讨喜的姑娘,昌平素来独裁霸道惯了,可不乐意要个身份高贵又会和她对着干的儿媳妇,自然想要给儿子挑个温和讨喜的姑娘。 阿宝偷偷地打量了眼戚贵妃,听说她今年已经四十好几了,不过因为保养得宜,看起来也不过是三十出头,一身浓绿色搭配的宫装,头上珠翠环绕,雍容华贵,颇具熟女的气质。此时脸上挂着柔和温慈的微笑,高贵中透着一种母性的光辉,让人一眼便生好感。 「明锦,本宫要感谢你上回在公主府时救了我这顽皮的女儿,当时若不是有你,也不知道她会摔成怎么样,这份情本宫记下了。」戚贵妃拉着阿宝的手,慈爱又感激。 阿宝当下自然又得表一次忠心,表示救公主是她义不容辞的责任,心里却暗暗吐槽,下次再遇到这种倒霉事儿,还是跑远一点儿,莫再沾上身了。 戚贵妃又与阿宝拉了下家常,七公主不耐烦听这个,嗔道:「母妃,今天明锦是女儿叫进宫里陪女儿的,您能不能别啰啰嗦嗦地问个没完?」 戚贵妃好笑道:「你这孩子,竟然嫌母妃啰嗦,改日母妃不啰嗦你,看你将如何?」 「到时我嫁了,母妃就啰嗦不到了。」七公主扮了个鬼脸。 阿宝:=__=!七公主女汉子,终于遇到一位说起终身大事而不是脸红羞涩的彪悍妹纸了。 「你这猴儿,连这种话都敢说,也不害臊!」戚贵妃说着,点头女儿的脑袋,自己忍不住笑起来。 「为什么害臊?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不是你们经常挂在嘴里的事情么?」七公主说着,亲热地揽着阿宝的一边手,笑道:「明锦,你说是不是?」她眨了眨眼睛,一派天真烂漫地说:「倒是明锦姐姐,生得这般花容月貌,也不知道将来会便宜了哪家的公子。」 「……」 阿宝突然有种重头戏来了的感觉,赶紧打起精神来。 正当七公主想再接再厉,戚贵妃欲要阻止女儿时,突然静鞭响起,外头响起了宫女太监们请安的声音。 「给皇上请安!」 「给太子殿下请安!」 「给贤王殿下请安!」 一袭明黄色常服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名年轻男子,一名三十上下,下颌有短须,温厚威仪,一名二十七八岁,温文尔雅,正是太子萧令玺与贤王萧令杰。 戚贵妃领着殿中的众人起身迎接。 正德帝扶起戚贵妃,笑道:「你们在说什么,远远的就听到小七的笑声了,有什么可乐的事情也给朕说说。」 众人请安后,戚贵妃与正德帝相携落座,接过宫女奉上来的茶盏端给正德帝后,方笑道:「还不是煦儿,未出阁的姑娘口口声声的什么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也不害臊,我都替她臊了!」 七公主拉着正旁德的衣摆,撅起嘴道:「本来就是嘛,父皇和母妃不是总说人家年纪大了,不应该再留在宫里吃闲饭了么?我刚才还说,明锦姐姐这般好的人,不知会便宜哪家的公子呢。父皇,我十分喜欢明锦姐姐呢,明锦姐姐救了我一命,我当时就想,若是能时时和明锦姐姐在一起玩多好。」 正德帝被她的小女儿娇态弄得一阵大笑,像个平常人家的父亲一般极为享受小女儿的撒娇痴缠。听到女儿的话,这才注意起站在一旁低垂着脸的少女,惊讶道:「你就是李爱卿之女?抬起头来。」 阿宝微抬脸,眼睑垂着,恭敬地上前请安。 正德帝打量着看了一眼,转头对太子笑道:「令玺啊,朕记得一个月前,李继尧在信上还和朕说起他女儿的婚事,可愁得狠。朕还以为他愁什么,现在看来是愁长得花容月貌的女儿随便便宜了哪个臭小子才对。」 太子笑道:「李姑娘纯孝,镇北将军仅此一爱女,舍不得也是应该的。」 「父皇,儿臣听说镇北将军是个妙人,想法也与众不同。」贤王和煦地说:「儿臣还曾听说过镇北将军曾在亡妻灵前发过重誓,当时颇为轰动,可见是个重情重义之人,父皇何不为镇北将军解决烦恼?」 在场的几位女性都被这话提起了心,阿宝有些忐忑,担心皇上听从贤王的窜掇,乱点鸳鸯谱,戚贵妃不知道儿子想要干什么,七公主怕自己没有和二皇子通气,最后导致皇上真的如了昌平长公主的愿。 太子眼神微闪,笑问道:「不知二弟有何好想法?」 第29章 贤王摆摆手,谦和地道:「太子别拿臣弟说笑了,臣弟哪有什么好想法?父皇英明神武,定有好主意,儿臣届时等着向镇北将军道喜沾沾喜气就行了。」 正德皇帝端着茶盏,听着两个儿子你来我往,没有说话。倒是戚贵妃见七公主几次欲言又止,生怕女儿忍耐不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赶紧道:「哎呀,你们关心皇上是应该的,可是别当着人家小姑娘的面讨论这种事情,瞧,都臊得人家抬不起头来了。」 此时低着头作害羞状的阿宝心中无语凝噎,心说其实你们可以当她不存在的。 正德帝看了眼脑袋快要垂到胸前的阿宝,脸上露出了笑容,说道:「确实是这个理,你们这些大男人可不许欺负人家小姑娘家。」 趁着这话题,戚贵妃忙示意女儿将阿宝带出去玩。 七公主虽然很想将阿宝塞到自家二皇兄后院去发光发热,可也知道不能急于一时,便带着阿宝离开了。 等两个小姑娘离开,正德帝与戚贵妃说了会子儿话,便带着太子离开了。 戚贵妃绞着帕子,看向留下来的儿子,问道:「皇上怎地来了?」难道就是带着两个儿子到她宫里逛一下就跑了?不带这么欺负黄脸婆的。 贤王喝了口清茶,淡淡地说道:「儿臣和太子原本与父皇刚讨论完了今年春耕之事,陈详告诉父皇镇北将军之女被母妃召进宫里,父皇便过来了。」 戚贵妃脸色一僵,咬了咬唇,恨道:「皇后这是什么意思?」 若没有皇后授意,陈详这死太监会突然和皇上说这件事情么?表明着不乐意让他们拉拢李继尧。 「母妃,七妹妹是不是有什么打算?」贤王肯定地问。 「那丫头能有什么打算?为了个周御都失心疯了,明知道昌平看上李明锦,她竟然想将李明锦嫁给晋王,后来觉得不妥,又想将李明锦给你作侧妃!」戚贵妃没好气地说。 贤王听罢,脸上露出遗憾的表情,若是他还未娶王妃,倒是可以娶李明锦。不过他知道,依李继尧的脾气,宁愿女儿低嫁,也不会让女儿去给人作妾,就算是皇子侧妃也不行。 李继尧所做的奇葩事情,正德帝早些年就知晓了,虽然觉得此人想法够奇葩,但却颇有实力,脾气还很合正德帝的胃口,曾开玩笑地与几个儿子说了他的某些事迹,所以太子贤王等人皆是知道李继尧择婿的标准,实在是让人哭笑不得。 所以,这也是为何正德帝方才对两个儿子的话没搭理,皇上现在重用李继尧,为了更好地控制李继尧,自然要将李继尧之女的婚事用在最有利的地方。 离开了朝阳宫后,正德帝带着太子往太和殿行去,一路安静无声。 正德帝突然道:「令玺,李明锦许予你为侧妃可好?」 太子一愣,虽不知道父皇何出此意,但仍下意识道:「父皇,此事不妥。」 大内总管张杰听到这天家父子俩的话,默默地带着跟随的宫娥太监退至十米远,远远地跟着他们。 「如何不妥?」正德帝看着自己培养一手出来的太子,他今年已经五十有五,不再年轻了,脸上出现了皱纹,往日犀利清亮的眼睛也显得黯淡。 太子笑道:「儿臣早些年已经纳了威远侯府的姑娘为侧妃,现在若再纳威远侯府的四房姑娘,生恐委屈了李姑娘。加之李将军是个性情中人,他只有这么个女儿,儿臣素来敬重他,知他的心意,臣也不好去做这个坏人。」免得寒了功臣的心。最后一句话,太子在心里默默地说。 正德帝想了想,笑道:「李继尧确实是个性情中人,他实在不像勋贵子弟出身,这性格倒也直爽了,却是不适合呆在京城。」一句话,同样定下李继尧以后人生奋斗的目标。 说罢,也不再提这事,反而提起了另一个儿子,淡声问道:「令殊可有调查出什么结果了?」 晋王萧令殊近来秘密奉旨离京,已有几天时间了,调查的是上个月天牢钦犯被劫之事。原本以为只是很平常劫囚犯的事情,可是谁知会牵扯出前朝余孽来。这事正德帝自然将之压下,让太子和晋王秘密负责。 「五弟昨天给儿臣送了信,言明今日会回京。」 太子如实回答,看了眼正德帝,正欲想不着痕迹地再提一提晋王的婚事时,突然远处响起一道尖叫声,正德帝和太子同时皱眉,这尖利的叫声倒是有些耳熟,很快地两人便想起了什么,同时脸色一沉,匆忙往前面的御花园行去。 …… 御花园内,夏花开得灿烂。 七公主带着阿宝逛御花园,脸上不觉有些忧愁,她越想越觉得李明锦给她二皇兄萧令杰作侧妃是个极好的主意,这样二皇兄不仅能拉拢到镇北将军,又能让威远侯府左右为难,不敢明目张胆地与太子站队,同时还能熄了昌平长公主的心,多好的主意? 至于镇北将军不乐意女儿作侧妃?没事,到时让她父皇直接赐婚,他还敢抗旨不遵不成? 只是,这事情该让谁开口呢? 阿宝跟在七公主身边,瞄见她脸上时而忧虑时而为难时而欢快的表情,虽不知道这姑娘在想什么,但依七公主的战斗力,即便手段简单粗暴,那也是杀伤力十足的,只希望她不要现在打什么歪主意。 正当阿宝有些漫不经心地想着时,七公主双眼亮晶晶地回头看她,亲切地道:「李明锦,听我二皇兄说,他在郊外有一处庄子,庄子里开了很多桃花,还有温泉,你一定没有见过温泉吧?那水的味道很奇怪呢,不过听说能袪百病,女人泡一泡,还有美容的效果。」 不,她当然知道温泉是什么,而且她泡温泉的时候,你们早就作古了。阿宝在心里默默地说,脸上却假装一副很好奇的表情,「真的这么神奇?」 「自然了!」七公主开心道:「虽然我觉得自己长得不错,可是若是皮肤能更白些就好了。皇兄曾答应过我,若是我想去泡温泉,他会让二皇嫂给我安排。李明锦,不若你也陪我一起去罢。」 第30章 「这个……我得回去问一下伯母。」阿宝迟疑地道:「而且我觉得天气热了,泡温泉不舒服,也没那么必要……」 七公主嗤笑道:「李明锦,你以为你是国色天香,已经美得不需要泡温泉了么?放心,本公主邀请你去,威远侯夫人还能阻拦不成?」她睨着阿宝,萧氏标准的凤眼微微含煞,一副不想听拒绝的表情。 卧糟!她几时这么说过了?这姑娘明明上一刻还天真无瑕,为毛下一刻就像个刁蛮无赖的女人? 正当阿宝想要继续拒绝时,一道清亮的声音传来:「我听见了哦,你们要去玩,我也要~~」 阿宝和七公主同时抬头,便看到不远处的假山上探出一个脑袋,那少年唇红齿白,漂亮得不可思议,只可惜一脸稚气,就像是个天真无瑕的孩童。而且也不知道他去蹭了什么地方,脸上沾了些泥巴,连束发的发冠也有些歪,碎发从鬓角滑落下来。 那少年也看清楚假山下的两人,发出哦的声音,指着七公主气愤地道:「原来是你这坏女人,我才不和你玩。」 「……」阿宝呆滞地看着他,很快发现这男子心智有问题。 七公主一看到他,勃然大怒道:「闭嘴,你给我下来!」 「下来就下来,怕你啊!」 等那少年七手八脚地从假山跑下来后,阿宝这才瞧清楚这根本不是什么少年,而是个身材成熟的昂扬七尺男儿。身上穿着昂贵的蓝绸衬衣,所戴饰品无一不是精品,可窥此子身份不一般。 「你这笨蛋,竟然敢偷听我们说话!」七公主恶毒地道,眉眼间可见对这男子的不喜,「你怎么不去当五姐姐的狗反而跑到这里来?小心又有人要砸破你的脑袋?给本公主滚,别来这里碍眼!」 男子抿起唇,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瞪着七公主,然后鼓起腮帮子,哼道:「你这坏女人,我打死你!」 七公主一听,脸色微变,就见那男子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弹弓和一粒硕大的珍珠,将那粒珍珠朝她们打来。 七公主下意识地往阿宝身后躲,珍珠朝阿宝疾弹了过来。 阿宝也赶紧闪了,看那粒珍珠打到旁边一盆兰花上,生生将花盆都打爆了,泥土四溅,可见他臂力惊人,心中直庆幸自己刚才闪得快。 「白痴,还不住手!」 七公主气急败坏地叫道,可惜那男子好像是打上瘾了,边用珍珠弹她们边拍着手笑道:「打坏人打坏人……」 可怜的阿宝:=__=!这无妄之灾……她都不清楚这男人是谁呢?! 阿宝拉着七公主赶紧跑,那男子在身后追,那些跟随而来的宫女在远处根本赶不及,只能在身后焦急地追赶着。那男子心智虽然不高,但却是个四肢健全的男子,而且速度十分快,很快就追了上来,伸手狠狠地将七公主推了出去。 七公主惊叫一声,发现旁边就是弯月湖,下意识地抓住身边的东西稳住身体。 阿宝被扯得整个人往后仰去,腰部撞到湖旁的大石头的凸起,痛得她眼前发黑,脚下一软,身体往后掉进湖里。 那男子发现有人掉水里了,还有些困惑不解,见七公主摊坐在湖边,又想将她推下去,七公主反应极快,狠狠地伸腿一绊,男子没有注意到脚下,也同样掉下了湖里。 那些终于赶到的宫女看到这情景,慌得花容失色,尖叫道:「有人落水了,快来救人啊——」 由于七公主带女眷进御花园赏花,侍卫全守在外头,无法及时到达,只能让一名会水的宫女跳了下去,将在水中扑腾的男子救了上来。 那男子喝了些水,也受到了惊吓,被救上来后,尖叫一声,当场号啕大哭起来,「呜哇哇,坏女人又欺负我……」 七公主根本懒得搭理这男人,惊恐地喊道:「还有李明锦呢,你们快去将她救上来!」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看着平静无波的湖面,似乎先前人掉到水里就没有浮上来过? 就在这时,一道冷硬的声音问道:「李明锦?」 「对对对,李明锦也掉到水里了……呃?」 回答完,七公主才发现这声音不对,抬头一看,却未并瞧清楚那人是谁,一道身影早就跳入水中了。 众人皆有些傻眼,因为先前那人动作太快了,竟然没有看清楚是何人。就在那人跳下湖去救人时,守在御花园外的大内侍卫已经被惊动了,随着他们而来的,还有皇帝的仪仗。 「怎么回事?」正德帝脸色不好地问道,看着坐在地上哭得没有形象的男子和同样摊在地上的女儿。 七公主看到皇帝和太子一行出现,脑子仍有些懵,正欲开口,那个正在号啕大哭的男子已经抬起哭得狼藉的脸,朝他们哇哇大叫:「呜哇哇……姑父,表哥,坏女人又欺负我,推我下水,我要芸芸……我要芸芸……」 不用说,这「坏女人」就是七公主了。而且这也是男子经常挂在嘴边的仇人,大伙心知肚明。 正德帝被他哭得头疼,正欲喝斥,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哗啦的声音,循声望去,便见十几米开外的杨柳垂岸处,一颗头颅露出水面,看得出来是个女子,那人困难地伸出手拽着垂在湖面上的柳枝,不过很快地,手上一滑,身体又落到了水里,水面冒起了水泡。 「李明锦!」 七公主傻眼了,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李明锦果然很彪悍」的想法,这种时候,她不是应该沉在水里等别人救么?为毛自己先爬起来了?果然连面对野猪都面不改色的人,会怕这点儿水么? 听到这声惊呼,再加上眼前所见,正德帝和太子等人已对事情的经过猜测得八-九不离十,看到那努力爬出水面的姑娘,心里竟然觉得好不怎么意外。不过,现在这种情况也让正德帝神色有些阴沉,太子反应极快,忙道:「你们还不快下去将李姑娘救上来?」 第31章 侍卫们下意识听令行事时,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他们是男人,若是下去救人岂不是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太子喝斥完也发现自己说错了,忙叫那群神色惶然的宫女下去救人,只是这湖深有几丈,不会水的人冒然下去,只有淹死的份儿,在场也只有先前救上那男子的宫女会水,其他的宫女皆不会,顿时有些迟疑。 就在这迟疑时,又哗啦一声响起,一个人钻出了水面,而那人怀里还抱着一人,往湖岸游去。 「五弟?」太子惊讶地唤了一声。 正德帝眯着眼睛。 七公主等人有些傻眼,他们没想到下去救人的会是那个心狠手辣、喜欢见死不救的晋王,有种想要抬头看天的冲动,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么? 一群人忙涌过去,几个宫女站在岸边想帮忙将人拉上来,可谁知晋王一手环着人,一手撑着岸边,哗啦一声,跃出了水面。 刚才的一避仿佛只是错觉,宫女们手忙脚乱的将晋王救上来的人接过来,七公主等人也围了过来,发现一身湿嗒嗒地躺在宫女怀里的人已经昏迷了,小脸煞白煞白的,眉头拧得死紧,仿佛在忍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连昏迷中也难以忍受。 「李明锦,李明锦……你怎么了?」七公主慌忙叫道,心头有些慌乱。她还想将李明锦塞到二皇兄后院去发光发热呢,可不能让她出什么意外。 「来人,去叫太医!」太子反应极快地命令道,转而又吩咐:「你们先将李姑娘送到丽景轩。」丽景轩是距离御花园最近的宫殿。 等粗壮的嬷嬷小心地将人抱走后,太子看向正德帝,发现他仍在看着站在湖岸边一身湿嗒嗒的晋王,心头不禁一跳,下意识地上前一步,轻声道:「父皇,璟珏和七妹妹都吓坏了,先让璟珏换下这身湿衣服罢,免得他受凉生病了。」 正德帝盯着杨柳树下一身湿衣的男子,青色的绸衣湿嗒嗒地黏在身上,白晰俊美的脸庞一片湿润,额角偶有汇集的水珠滑落,额角的湿发垂落在颊际,看起来颇为狼狈,却奇特地为那张冰冷坚硬的面容添了几分柔和,淡化了平日的冷戾阴霾。此时清风拂柳,波光潋滟,阳光从枝叶间疏漏下来,点点金光跳动在他身上,似极了那名美丽温婉的女子。 站在杨柳岸边的女子捧着夏日的荷花,巧笑嫣然回首,精致美丽的眉眼似嗔非嗔,红唇轻启,柔柔地唤道:「含光……」 「父皇!」 正德帝回神,岸边的男子形象深刻起来,眼里露出掩饰不住的厌恶,很快就收敛了所有的情绪,淡淡地道:「嗯,就依太子说的去罢。」 七公主胆颤心惊地被宫女扶起,而那男子仍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太子走到男子面前,蹲下-身,柔声道:「璟珏乖,不哭了,先去将湿衣服换下,不然会生病的哦。生病了就要喝很苦很苦的东西,璟珏也不想生病吧?」 闻言,正在哭的男子放正揉眼睛的手,抬起通红的眼看他,眼泪仍是一颗一颗的掉着,呜呜地说:「呜呜……太子表哥,我要芸芸……」 太子面不改色地道:「好,表哥马上让人将芸妹妹叫来,你先起来,不然芸妹妹会担心的。」 终于将男子哄好后,一行人往丽景轩行去。 …… 阿宝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趴在床上,迷迷糊糊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很快从周围的摆设上发现这是皇宫。 就在阿宝睁开眼睛时,一道惊喜的声音响起:「李姑娘可醒了?真是太好了。」 阿宝下意识地想起身时,腰椎传来一阵刺痛,脸蛋一白,颓然地倒回床上,发出低低的嘶声。那守在旁边的宫女吓了一跳,忙按住她的肩膀,说道:「李姑娘别乱动,太医说您的腰骨被撞伤了,不宜移动,皇上和太子殿下皆吩咐李姑娘好好养伤。」 阿宝识趣地没乱动,龇着牙等那股巨痛压下,心里想骂人,少女的腰伤不起啊,也不知道会不会留下后遗症,这么年轻外一腰椎劳损就惨了…… 在另一名宫女出去叫人时,阿宝从照顾自己的小宫女那里了解了事情,她被七公主这扫把星扯了一把撞到了腰失足掉下了弯月湖,因为撞伤了腰,加上她当时自救的行为,一个不小心在水中闭了气,于是就这么昏了。 至于先前追着她们——应该说单方面追着七公主打的人是英国公府的少爷,也是当今皇后的嫡亲侄子金璟珏,同时还是五公主的驸马,皇帝的女婿,身份金贵着。 当阿宝听说最后救她上来的是晋王时,眼角一跳,在宫女看不到的时候,手指用力地抓着身下的床褥。她记得落水时,由于被撞到腰,痛得根本没法控制身体,只能沉下水中,后来过了会儿积赞了力气,才开始胡乱地自救起来,谁知好不容易浮出水面,又因扯到腰间的伤,痛得再度眼前一黑,又沉下水……后来,好像被人咬了…… 想到这里,阿宝眼前发黑,忍住摸嘴角的冲动,觉得自己应该将这事划为一个意外,可能水下太黑了,晋王不小心撞到她罢了…… 一阵脚步声传来,阿宝抬首看去,便见到几个穿着华丽的宫装女人走了进来,走在最前面的赫然是当今皇后,其次是戚贵妃和五、七两位公主。 「明锦可是醒了?觉得怎么样?」皇后亲切地问道,脸上笑容端庄得体,看起来已年近五旬,圆脸富态相,通身气派,威仪雍容。 戚贵妃笑盈盈道:「谢天谢地,你总算是没事。」 七公主眼睛红红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又转头朝一旁的五公主投去厌恶的一瞥。五公主端庄沉稳,神色淡然,似乎没有发现七公主的视线一般,只是看向阿宝的眼神有些歉意。 阿宝知道这些人都是来慰问她的,也不敢托大,假装挣扎着起身行礼,很快便被「善解人意」的皇后及贵妃给按下了,连连让她歇息,别再拉伤了腰伤之类的。 第32章 「好孩子,这次是你受委屈了。」皇后温柔地拍拍阿宝的手,这种温柔配上那张富态的圆脸,显得情真意切,让人无法拒绝。 至少阿宝觉得皇后这种温柔让她十分舒服,不管她是假装的还是为了拉拢自己的父亲。 戚贵妃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然后瞪向一旁的七公主,嗔怪道:「小七,还不过来给明锦道个歉?」 七公主没有蠢到看不清楚情况,想起先前的事,心里又委屈又恼怒,明明这事又不是她的错嘛。 当她和金璟珏换过了一身干净的衣物,仪容也打理了一翻,便被叫到皇上面前。面对沉着脸的正德帝和眉稍微蹙的太子,七公主心里是有些悚的,特别是那个白痴儿还在大声抽噎着,好像生怕全世界的人都不知道他要找「芸芸」一样,更是让她心里恼火,脸色也跟着不好,喝斥了他一声「闭嘴」,没想到那白痴儿竟然又大声哭了起来,大声地朝父皇告状,说她是坏女人,欺负他之类的。 七公主与金璟珏不对付,是从小时候就开始的。打从她有记忆起,就发现所有人似乎对永远像个白痴一样的金璟珏多了份宽容,甚至连她父皇都疼这白痴儿比自己这亲生女儿还多,这让她如何受得了?她那时还小,不过是有一次在他吃东西时将一把沙子塞到他嘴里罢了,没想到他就认定她是坏女人,一直记仇到现在。 所以,这种情况下,金璟珏又哭得天崩地裂时,她父皇不由分说劈头盖脸就将她骂了一顿,当场将她骂懵了。明明是那个白痴儿先动手打她的,为何父皇每次都会护着那白痴儿? 七公主当时不明白,不过太子却是看得清楚的,似乎从晋王救人上来后不久,正德帝的心情就开始糟糕了,加上这两个孩子又闹腾起来,正德帝按平时情况,自然先骂的是智商正常的女儿,而不是一个永远智商停留在五岁的长不大的「孩子」。 幸好在正德帝动怒要惩治她的时候,皇后带着五公主萧令芸到来,戚贵妃也迟了一步到来,皇后和戚贵妃一起为她求情,五公主也将一直嚷嚷着要找她的金璟珏哄停了,才让皇帝息怒。为此,七公主心里又伤心又委屈,对五公主也恨得不行。 「明锦,对不起,又连累你了。」七公主真心实意地道歉,眼带愧疚。 阿宝心里咬牙,违心道:「没关系,明锦知道公主并不是故意的。」这简直就是个灾星,以后还是离远点吧。 这时,五公主也上前,歉意地道:「明锦,对不起,璟珏不懂事,请你别介意。」 「没关系。」 又说了会儿话后,那名先前照顾阿宝的小宫女端着煎好的药进来了。皇后等人见状,也知道该告辞了,皇后笑道:「太医说了,你这三天尽量在床上躺着,皇上也吩咐你好好歇息,这三天就先在宫里住着罢,有什么缺的尽管使人告诉本宫。」 皇后这笑脸实在是温柔得宛若温柔三年杀,阿宝能说什么?自然一副感激地谢恩了。 很好,到此为止,所有人对阿宝的印象都非常的好,认为这姑娘不仅有个厉害的爹作靠山,性格温驯柔和,识大体,该好好地考虑一下将这姑娘争取过来的可能,将她嫁给谁好呢?皇后一系和贵妃一系的首脑都开始转起了脑筋。 皇后等人离开后,阿宝喝完了药,躺在床上有些昏昏欲睡,又听到了外头传来一阵欢快的笑声,旁边守着的小宫女玲珑已经眼明手快地为阿宝将被子拉到脖子。 一张漂亮的脸探了出来,笑得弯弯的眉眼宛若天真不谙世事的孩童,为那张如画的脸添了一种无瑕明净的极致之美,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到床上的阿宝时,咧嘴笑起来,连粉色的牙床都一起露出来了有些傻气,转身将一个人拉了出来。 「见过五公主和金驸马。」玲珑上前行礼。 金璟珏根本没有理会玲珑,拉着五公主径直往里面的床行去。玲珑微微皱了下眉头,不过想起金璟珏宛若孩童的智商及五公主也在,到底没有阻止他。 「姐姐,你好了么?」金璟珏一派天真地问道。 阿宝看向五公主,也许没有皇后等人在,五公主的笑容真心了许多,拉着金璟珏坐在床前的绣墩上,说道:「阿宝,你回来得真是及时,我听说你回来了,却一直没空找你。」 阿宝朝她抿唇一笑,又看了眼天真不知事的金璟珏,心里为五公主可惜。 五公主的生母在生下她时便去逝了,死前只是个宫里小小的才人,身份不高,在这个拼爹拼家族的年代,又没有得力的母族,五公主根本不受重视,正德帝随随便便地将她丢给了当时还算得他欢心的刘美人养。刘美人养了她两年,刘美人也去逝了。于是又被丢给容婕妤养,又养了两年,容婕妤也暴毙了。然后转到了九嫔之一的婉嫔养,养了两年,婉嫔也去逝了。最后转到没有孩子的淑妃那里,没两年,淑妃也暴毙了——这下子,没有哪个妃子愿意养五公主了,幸好这时,五公主也已经八岁了,便丢到东六宫中的公主所里随便放养了。 五公主经历了这么多事,从小没娘,有爹像没爹一样,自然看得比较开,虽然不得宠,在这皇宫里也像是个透明人一样,但却有自己的一套生存法则。不过在阿宝十一岁那年的宫宴中用凳子直接拍晕了挟持五公主的刺客后,两人莫名地好上了。阿宝认识了真正的五公主后,再一次被古代女人的彪悍刺激到,不过却也由衷地觉得,皇家那么多位公主中,五公主无疑是最优秀的。 只可惜,这般优秀的女人,却嫁给了个智力有问题的男人。其实金璟珏并不是天生智障,而是后天中毒才导致如此的。阿宝隐隐约约从威远侯夫人那里知道,金璟珏这毒是代替了正德帝受的,所以正德帝才会疼他比自己的孩子都多,为此,正德帝再宠爱七公主,有时候也只有靠边的份儿。 也因为正德帝觉得是欠了金璟珏的,所以毫不犹豫便将最没存在感又不受宠的五女儿赔给了金璟珏。 第33章 「芸芸,一起吃~~」 在玲珑端上点心时,金璟珏欢呼了一声,却没有率先自己吃,而是捏起一块糕点,虽然不小心捏得不成样,但还是将之递到五公主面前。五公主神色不变地接过吃了,丝毫不嫌脏也不嫌难看,若是七公主,恐怕会直接暴走,这种东西都敢给她吃? 阿宝看她平静的面容,还有金璟珏没有杂质的眼神,心里叹了口气。她为五公主可惜的同时,又曾想过,或许五公主也喜欢有这么个最纯粹无质的人这么一心一意地待着她呢? 「今天真是对不起,璟珏只要见到七妹妹,总会比较激动。」五公主手里端着装点心的盘子,金璟珏在一旁吃得欢快,「原因我也知道,七妹妹小时候没少欺负他,我都看到了,所以他很讨厌七妹妹。」 阿宝摸摸鼻子,「放心啦,我没生气。自从知道他是你的驸马起,我就没生气了。」 五公主挑眉,「若是其他人,你就生气了?再抄起凳子砸人?」 「我是这么野蛮的人么?」阿宝生气地瞪她。 五公主又挑了挑眉,她的容貌并不算得出色,但却有一种沉凝的美丽,这挑眉的动作,莫名地添了一种让人想尖叫的率性之美。 阿宝哎哟地叫了一声,「我的腰好疼啊好疼啊……」 五公主不为所动,金璟珏已经吓坏了,双眼泪花闪闪,「疼?哪里疼?是不是要喝苦苦的药?你是好人,不要吃药啦……」 「……」 等五公主拉着她的驸马离开,阿宝颓然地趴在床上,简直生不如死。 天色渐渐暗了,阿宝在宫女的伺候下,洗漱擦脸,小心地将睡姿调为仰躺——腰部又垫了柔软的棉絮,在药效的作用下,痛苦地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阿宝梦见自己在海边玩沙子,突然海里跳出一只一人高的大螃蟹,挥舞着两条大拑子,一把掐上了她的脸,痛得她马上惊醒——醒来时,又被吓到了,双目瞪得圆溜溜地看着床前的黑影,阿宝直觉张嘴就要叫,然后被那只捏着脸的手捂住了嘴巴及鼻子。 「……」 殿内点着一盏宫灯,由于小宫女玲珑的贴心,已经将灯芯剪了,罩上灯罩,光线昏昏昧昧的,只隐约可见床前之人的轮廓。 首先,这是个男人。 其次,这是个背对着光线——逆着光的男人。 最后,这个男人力气恁地大,快要憋死她了。 阿宝原本吓个半死,以为这是鬼,后来发现捂着自己的手是有温度的,还未来得及松口气,陷入了一种窘境。阿宝用力地扒着那只捂着自己口鼻的大手,一不小心扯到腰部的肌肉,顿时一阵钻心的抽痛传来,痛得她闷哼出声,声音闷在喉咙里,显得怪怪的。 那人似乎也发现了她的窘境,终于松开了手。 阿宝大口地吸着气,小心地挪着抽痛的腰椎部位,等眼睛适应了昏暗的光线,这才看模糊地清楚了逆着光的那张脸,顿时倒抽了口气,惊吓之下,已然顾不得腰上的伤,手腿并用胡乱地拥着被子往床里缩,等缩完了之后,她又郁闷了。 话说,她到底在怕什么?这个男人三更半夜不睡觉跑到这里来,若是被人发现,她的闺誉受损的同时,他也同样讨不了好,传出去于他的名声也有碍,还会遭到皇帝的厌弃。 这么一想,阿宝顿时鼓起了勇气,小心地望过去,再次承受不住地垂下视线,不敢与那双眼睛对视。所以,她并非是真的怕他,而是那种莫名的第六感让她最好远离这个危险的男人。加上这人身上那种浓重的煞气,分明是非我族类,还是远着点儿吧。 一阵凉爽的夜风吹进来,宫纱轻曳。 阿宝感觉到有些儿冷,不由自主地扯了扯身上拥着的被子,偷偷地抬眼看着床前的男人,发现他仍是维持着那个姿势,就像尊雕像一般,一动不动。若不是那股阴森森的气息太强烈,阿宝都以为这是尊没生气的雕像了。想起先前睡得好好的,就是被这人捏脸给疼醒的,阿宝心里就一阵郁闷。 她好像没有得罪他吧?为何这几次出手相助,感觉分明是对她特别关注!而且她从来不觉得自己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能引起一个心狠手辣的皇子的特别注意,也不认为自己美若天仙,让他一见倾心二见脑残,更不认为小时候的自己圣母玛丽苏体质就与一个冷宫长大的皇子扯上关系,成为他心灵的救赎……所以,她实在不知道,他为何对自己这般另眼相待。 阿宝在胡思乱想着,只盼床前的男人快快离去,不要再用那双充满戾气的眼睛阴森森地看着她,看得她心中瓦凉瓦凉的。 想起在自己落水后快要昏迷时,这个人的举动,阿宝脸色又是一僵,开始昧着良心觉得,也许自己是特别的,所以一个不小心得到了这位心狠手辣的皇子的垂青了。 这么一想,阿宝努力鼓起勇气来,想朝他笑一笑,证明一下自己的魅力,然后发现:这眼神好凶残好煞气好可怕啊啊啊!!明明先前还算是平静的,肿么变化得这么快?她是不是曾经得罪过他,所以他现在报复来了,认为让她意外死去——摔死淹死什么的太便宜她了,所以他要亲手报仇折磨她,让她好好地活着,然后将她虐身又虐心,再杀她全家,最后将虐成渣女的她直接抛尸乱葬岗…… 正脑补得欢时,感觉到气氛越发的阴森恐怖,阿宝在心里飙泪了,她今天真是虐身又虐心,这日子没法过了。 直到维持着小白花一样弱者的姿势都僵硬了,那人还是像雕塑一样站在那里,阿宝也没辙了,加上她睡前喝了药,那药有助眠的作用,让她眼皮子快抬不起来,脑子也一片懵懂,实在是想躺下来好好睡一觉。 为此,终于鼓起勇气道:「晋王殿下,今天多谢您救命之恩……」 「……」 没有任何反应。 第34章 阿宝顿时累觉不爱了,觉得这个男人生来是克她的,几次遇见他时,她都陷于麻烦与危险中,然后他恰巧成了自己的救命恩人,果然是相杀不相爱的关系,必须远离的对象! ………… ……………… 阳光散漫地从窗口滑入室内,欢快的鸟鸣声扰人清梦,迫得阿宝终于从睡眠中醒来。 甫一睁开眼睛,阿宝吓了一跳,肿么就天亮了呢? 冷汗一下子就冒出来了,猛地跳起身看向床前——大魔王呢大魔王呢? 「嗷!!!!!」 阿宝惨叫一声,颤颤地扶着腰以一种扭曲的姿势倒在床上,泪花狂飙。 这一声惨叫惊动了外头的人,一阵脚步声响起,阿宝抬头泪眼朦胧地望去,看到皇后、戚贵妃、昌平长公主、清宁郡主周瑾、威远侯夫人等人走了进来。 「怎么了?」皇后率先问道,看到阿宝那扭曲的姿势,嘴角抽搐了下,很快转换成标准的温柔贤良的笑容,说道:「你这孩子怎地这般不小心,忘记自己腰上有伤了么?」 戚贵妃和昌平长公主等人也同样嘴角抽搐地看着床上的人,威远侯夫人已经不知道摆什么表情好,虽然她知道这个侄女某些时候很出人意料,但是在皇宫中如此出人意料真的好么?李继尧,你女儿这般出人意料你知道么? 只有周瑾是觉得阿宝这种抽搐的姿势极为好笑的,抿着唇站在一旁埋头偷笑。 宫女很快将姿势怪异的阿宝扶正躺好,在她腰下塞了柔软的棉絮,而太医和医女也很快地被请来了,太医给阿宝摸了脉,感觉她变得虚弱了,医女在阿宝腰上按了按,阿宝嗷的惨叫一声,很快地将脸埋在枕头上,以免自己叫得太难听吓到宫里的贵人。 年轻的医女检查过后,憋着笑,微笑着对皇后等人道:「李姑娘原本昨天撞伤了腰椎未好,今天可能动作大了点儿,拉伤了腰肌……」 「……」 皇后等人看向阿宝的眼神十分怜悯,这倒霉孩子,怎么会弄成这样呢?这下伤上加伤,还要在床上躺上半个月了吧? 阿宝两眼无神地看着前方,心里宽面条泪,恨死了害她伤上加伤的晋王了。 若不是他发神经三更半夜不睡觉将她捏醒,然后像根木头一样杵在她床前阴森森地盯着她,害得她强撑着等他说点什么,直到她再也撑不住迷迷糊糊地睡着,早上也不会在想起他时吓得以为他还在,吓得猛地跳起身来,才拉伤了腰肌…… 皇后等人原本是过来探望阿宝的,现在看到阿宝这可怜样儿,心里都抽搐之余同情起来。皇后赏赐了一堆的礼物,顺便吩内务府给阿宝用最好的东西和补品之类的,真有贤妻的范儿,阿宝都快要被感动哭了。然后其他人也不甘落后地又是送礼物又是送补品的,让阿宝发了一笔小财。 可是为毛开心不起来呢?(╥╯﹏╰╥) 听闻了阿宝伤上加伤的事情,正德帝似乎有些震惊,等听到皇后说是她起床时动作大了点儿,自己不小心拉伤的,正德帝突然无语了,觉得这姑娘似乎和她爹李继尧一样,偶尔挺逗乐的。 被逗乐了的正德帝十分大方地赏赐了阿宝一堆东西,让阿宝觉得自己这是为国捐躯一样。而后宫的妃嫔们见正德帝如此,也纷纷让人送了贵重的礼物过来慰问受伤的阿宝。宫里的贵人都有所表示了,那些公主与皇子妃们也不甘落后,同样地送来了一堆慰问品…… 阿宝捶床:为毛仍是觉得不开心呢? …… 周瑾一路憋着笑回到了长公主府,与母亲分开后,就匆匆地往兄长周御所居的院子而去了,直接跑到周御的书房。 「哥哥~~」 周御正在作画,听到妹妹的声音,赶紧将拉来一张宣纸,将那副已然完工的画像盖住,含笑地看着从门口轻盈地跑进来的妹妹。 「阿瑾怎么了?」周御好奇地看着妹妹一脸忍俊不禁的模样,他这妹妹素来成熟稳重,极少会有这般有什么欢快的事情快要憋不住的模样。 周瑾快要憋不住了,觉得自己急需要找个人分享一下,便忍着笑道:「大哥你知道我今天在宫里见到什么了么?」 周御温和地看着她,心中微动,知道母亲今天进宫为何,也知道昨天镇北将军之女意外落水的事情。皇宫素来是个藏不住秘密的地方,这事不过半天时间,宫里宫外的人都知道了,也知道了李明锦意外落水是被七公主和金璟珏连累的,更知道她撞伤了腰,被留在了宫里养伤。 等周瑾将她今天所见所闻娓娓道来后,周御既是好笑又有些担心,原本以为三天就能下床的伤,现在拖到了半个月,真是……总是让人感到意外的姑娘啊! 黑夜降临,整座皇宫陷入安静中,只有殿外花园里的夏虫声声鸣叫着。 有些吵。 阿宝想着,小心地翻了个身,突然发现床前又多了一道黑影,心弦一颤,然后十分淡定地再小心地翻过身,脑袋别过床里头,当作没看到。 过了一会儿,实在是顶不住那道如芒刺在背的目光,转过脸来,小心地扶着抽搐的腰拥被坐了起来,然后那个人竟然拿过床头前的大软枕递到她腰间。 阿宝:「……」 嗷嗷嗷!!天要下红雨了么?太阳要打从西边出来了么?她终于开启了穿越女的万人迷光环,吸引了传说中的幕后黑暗大boss,即将称霸这个愚昧无知的落后的封建时代了么?做皇后好呢,还是做女帝好呢…… 以上纯粹只是脑补,阿宝姑娘在对上那双含戾带煞的眼睛时,再也生不出丁点的妄想。 如同昨晚,灯光仍是昏昏昧昧的,但可以隐约瞧见床前男人的轮廓。阿宝现在知道小宫女玲珑就是某人监视自己的内应,有玲珑这般贴心地放行,所以这个男人真是如入无人之地,怨不得她先前状似不小心地弄出声响想将某人吓走也做不到。 第35章 阿宝很想问,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夜夜来这里盯着她吓得她都不敢睡很好玩么? 心里这般想着,但可恨的是,她没胆问出口,只能像个小媳妇一样,只要他出现,就缩在床里头用脑袋对着他。 不过,今晚这人似乎不准备当木头人了。 「你……还好罢?」 阿宝嘴角抽搐,觉得这人就像是在放马后炮,若不是他昨晚莫名其妙地吓她,她何至于此?真是太不合格了,差评,负分,滚粗! 不过心里的愤怒不敢表现在脸上,阿宝很淡定地点头,「还好。」 那人沉默了下,然后伸脚勾了一张绣墎过来,从容淡定地坐下,视线依旧不离她。 阿宝嘴角抽搐,快要抓狂了,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昨夜站她床前直到她睡着,吓得她今天早上醒来以为这人还在以致于落到这等境地,今晚难得他不当木头人开口了,以为他终于在她清醒时要离开了,谁知扯了张凳子坐在床前,一副淡定木头人的模样,到底想要干什么啊啊啊!! 借着光线不好,阿宝胆肥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很快吓了一跳,似乎那道视线十分犀利呐。 阿宝觉得不能再这样了,深吸了口气,勇敢地问道:「不知殿下深夜到此有何贵干?」 依然是沉默。 感觉自己好像在唱独角戏,心里头有些尴尬。虽然此时孤男寡女的,但却生不起什么危机意识,主要是她现在就是个伤患,连起身下床都要人扶着,这种惨境下若还能生出歹意,阿宝觉得对方就是猪狗不如了。或者再加上这人夜夜跑来当雕像,习惯了,便淡定了。 随遇而安素来是她的好品质,只要这事没传出去,对她无害,她可以坦然处之。 「殿下,若没什么事还是早些安歇罢。您这般……让明锦十分困扰。」阿宝委婉地说。 幸好,这回晋王没有沉默,开口道:「你怎地伤成这样?」 他的语气有些冷硬,声线却十分低沉,在这样安静的夜里,那种有些沙哑的男音滑过耳膜,让心头有种异样的感觉。阿宝心中一跳,也不知道是不是这种气氛下,才会觉得这种低沉的男声很好听。 一定是错觉!都怪月色太美好了! 「呵呵。」总不能说是他害的,谁知道他会不会报复?阿宝只能呵呵两声。 显然对方对她这答案不太满意,视线在她脸上逡巡,那种刺人的目光让阿宝又是一抖,才听得他慢吞吞地说,「大牢里的女人被鞭打五十下,仍能好吃好喝!你……实在是太弱了!」 「……」 阿宝看了他一眼,发觉他并不是开玩笑的,完全是嫌弃她太弱了,决定不再做小白花了,慢慢地挪回原位,躺下,将被子盖上脑袋,睡觉。 甫才盖上,被子被人强硬掀开。 阿宝闭上眼睛,假装自己睡着了,然后莫名地又想起了昨晚做的那个被大螃蟹用拑子掐住脸的梦——果然脸又被人掐了。 阿宝确定了,她一定是得罪过晋王,他现在来报复了。 突然,她整个人都离了被窝,身体落到一个怀里,那人粗鲁的动作拉到了她的腰部,痛得她张口就要惨叫时,一只手捏住了她的下巴,根本叫不出来,然后腰部传来一阵巨痛,阿宝双手狠狠地抓住那人的手,尖锐的指甲陷进了他的衣服中,那瞬间贲起的臂肌差点崩断她的指甲。 啊啊啊啊—— 三段式的惨叫在心里响个不停,阿宝冷汗涔涔,只想此时死了算了,她从没这么痛过。 等一切结束后,阿宝已经痛得说不出话来了,只能萎靡地缩在那人怀里,极痛之下,根本没有什么旖旎的心思,也顾不得这情景若是传出去,已经足以让她声败名裂,死去一百遍了。 那人将她放回床上,拿了帕子将她脸上的冷汗都试净,指腹在她眼角摸了下,微微的湿润,却没有泪迹。动作只是顿了下,便将手收了回来了。 他没有解释自己刚才的行为,只是淡淡地说:「睡吧。」 「……」 睡你爹的,痛死老娘了怎么睡?! 阿宝简直痛不欲生,腰部一阵阵抽搐的疼,让她觉得神经末稍都在颤痛着,没有经历过,实在是想像不到世间还有这等痛苦。 可能实在是太痛了,耗费了她所有的精神,阿宝催眠自己,睡了就感觉不到痛了,睡吧睡吧。 哽咽一声,终于睡着了。 床前的人沉默地看着,然后又伸出手,终于在那眼角下摸到了湿湿的泪痕。 只有睡着才会哭么? 他若有所思。 直到确认她睡着了,他方起身离开。 …… 「王爷,您去哪里了?」 一身大内禁卫装的席远奇怪地看着从黑夜中回来的男人,被对方瞥了一眼后,马上怨怪自己多嘴,管他去哪里,他只要做好自己的本份事就行了,一般在他面前多嘴是没好下场的。 想罢,发现那人已在他面前停下,在席远提心吊胆时,突然听到他说:「明日你去寻解神医。」 席远直觉这事与正在丽景轩养伤的某人有关,小心地道:「王爷,解神医闲云野鹤惯了,必不会乐意进京。」 然后席远发现某人高深莫测地看了他一眼,心弦一悸,直觉这男人开始蔫坏了时,果然听到那道宛若来自黄泉的声音说着十分残酷的话:「打伤他的腰,将他拖来。」 「……」 席远:=__=!为毛总觉得一点也不意外呢? 就在他纠结时,发现那人用一种十分森冷无情的眼神盯着自己,席远打了个哆嗦,结结巴巴地问:「怎、怎么了?」 「解神医治腰伤的手法不好,让他再改进,否则让他生不如死!」 第36章 「……」 玲珑捧着洗漱用具进来,便对上一双幽怨的眼睛,秀丽的美人双目含嗔带怨地瞅着她,瞅得她心头微跳,赶紧垂下眼睑,心里有些惴惴不安,好像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一样。 虽是如此想,但玲珑动作仍是没有停,想到自己的主子,对饱经重创的阿宝说了声对不起,心肠又硬起来。 阿宝像个半身不遂的病患一样,让宫女们伺候她洗漱后,懒洋洋地倚靠着塞着棉絮的大迎枕,神色黯淡,一脸疲惫。只是黯淡的神色下,神经一抽一抽的,暗暗摸着自己的老腰,感觉比昨天还抽疼,心知这绝对是后遗症。 在阿宝用简单地用过早膳后,太医和医女便过来请脉了。 对于阿宝今天的精神萎靡不振,太医和医女都感觉到奇怪,太医摸了脉后,说的话仍与昨天一样。而医女负责给阿宝受伤的腰按摩时,才碰到就见阿宝冷汗涔涔,死咬着唇一副忍耐着巨痛的模样,不禁吓了一跳,心头有些疑惑。 皇后和戚贵妃等人照例过来探望,就见太医和医女在一旁小声地讨论着什么。 等众人拜见过后,皇后问道:「孙太医,怎么了?」 太医沉吟了下,说道:「回禀皇后娘娘,臣只是有些奇怪,李姑娘的腰伤似乎比昨天重了。」 皇后和戚贵妃涌上心头的第一个想法便是:难道李明锦又不小心伤上加伤了?不过这种想法只是想想很快就否决了,没有人会这般蠢地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孙太医也说了,估计是伤患睡觉时不小心换了个睡姿弄到了,以后小心些便是。如此,皇后又少不得将丽景轩伺候的宫女敲打一遍,让她们仔细照顾,切不可偷懒耍奸,慢待贵人之类的。 一阵恩威并施下来,丽景轩里的宫女战战兢兢的,看得阿宝有些不忍又有些愤愤然,心头再次埋怨起那个莫名其妙行凶的男人,趁着众人不注意,幽怨地看了眼脸色煞白的玲珑,心中啧啧称奇,这演技还真好,她还有得学呢。 皇后想了想,说道:「孙太医,魏医女,你们这段时间悉心照顾李姑娘罢,其他的不必理会。」 孙太医和魏医女听罢,便知道宫里的贵人十分重视镇北将军之女,当下皆恭敬无比的应下了。 皇后与戚贵妃又是一阵亲切地慰问后,终于离开了。 在她们离开后,阿宝喝了药,又让魏医女上了药,然后看了会子五公主让人送来的杂书,眯着眼睛睡了。 才入睡不久,听到了对话声,阿宝迷迷糊糊地醒来,问道:「谁在外面?」 「李姑娘,是太子妃和贤王妃来了。」 阿宝的睡意完全去了,小心地挪动了下僵硬的腿,在宫女的伺候下用湿润的帕子净了脸让自己清醒一些,又拢了拢发,赶紧让人请太子妃与贤王妃进来。 极有国母风范的太子妃与一名美丽华贵的女子走了进来。太子妃着大红色宫装,雍容华贵,显得隆重而端庄。贤王妃身着石青色的宫装,衣饰与首饰荷包之间的色泽搭配得极妥贴,十分的颜色硬生生地衬出十二分的好,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太子妃制止了阿宝欲起身行礼的动作,笑容亲切不失优雅,说道:「你有伤在身,不必多礼。听说你受伤了,李侧妃十分担心,只是她不宜进宫,便托了我进宫来瞧瞧你。」 阿宝感激道:「多谢太子妃与李侧妃关心,请太子妃回去告诉李侧妃,明锦一切安好,不会忘记姐姐的关心的。」 太子妃唇角翘了翘,十分满意阿宝的识时务,忍不住瞥了眼一旁笑容轻浅的贤王妃。 贤王妃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气质华贵高雅,不经意间流露些许说不出的风情,让人眼前一亮,无法移开目光。太子妃和阿宝都捕捉到这点,此时两人心里皆同样想着:如此风情莫测的女子,莫怪贤王拿她当宝,京中盛赞贤王宠妻,当年便非她不娶。 只是,阿宝总觉得这贤王妃有些不对劲儿,被那双微挑的凤眼一看,寒毛都竖起来了。 「听说李姑娘为了救七公主不慎受伤,前儿忙没有亲自过来探望,还望李姑娘莫放在心上。」贤王妃声音极为妩媚动听,女人听了心头都酥了几分。 阿宝赶紧笑道:「明锦只是小伤,劳烦太子妃和贤王妃惦记,是明锦的荣幸。」 贤王妃掩嘴一笑,目光从阿宝脸上滑过,阿宝背脊微冷,总觉得贤王妃的目光有些奇怪,似乎她是个不应该存在的人一般。 贤王妃今日是进宫来拜见婆婆戚贵妃的,后来与太子妃碰巧遇见,于是便相伴过来探望阿宝。这几天,由于正德帝因为阿宝逗乐了他一回,对阿宝的诸多赏赐,使得后宫那群妃嫔为了刷正德帝的好感,纷纷让人送礼到丽景轩来,丽景轩空前热闹,皇子公主及皇妃也不甘落于人后,亲自过来探望一翻,让阿宝苦不堪言。 幸好,两人察颜观色的本事极强,见阿宝面上露出疲态,便识趣地告辞离开了。 方出了丽景轩,便见到前方负手而立的男人,身姿昂扬,气质高华,站在海棠花旁,男子的昂扬身姿与海棠花的妩媚清丽相得益彰。 听到脚步声,那人转过身来,俊美的面容上露出一抹温雅的笑容,拱手道:「见过太子妃。」 太子妃轻笑,悠然说道:「贤王这是来接贤王妃了?你们感情真是好。」 贤王妃抿唇一笑,低头作害羞状。贤王微微一笑,道:「太子妃取笑了,臣弟不过是恰巧经过,听闻王妃去丽景轩探望镇北将军的千金,方等上一等罢。」 太子妃又是一笑,见两人相视一笑,一副鹣鲽情深的模样,心头有些酸涩,又有些羡慕,更多的是讽刺。 等太子妃带着宫女嬷嬷们离开,贤王夫妻慢慢地走过御花园,时而交头接耳,时而相视一笑,眼波流转,情深意切。宫女太监远远地跟着,看着主子们之间情意融融,皆也会心一笑,却不知道夫妻俩的对话根本与表现出来的大相径庭。 第37章 「……李明锦是个怎么样的人?」 「一个美人儿。怎地,王爷可有兴趣再收个侧妃?」妩媚地看着他。 「李将军是个妙人,绝对不同意,父皇也不会答应的。」贤王的声音里透着可惜。 「李将军在璟城发展得不错,颇得圣宠,若是能将他拉拢过来,也是王爷的一得力助手,倒是可惜了。」说罢,贤王妃突然攀住贤王的肩膀,用一种在外人眼里十分甜蜜亲昵的姿势与他咬耳朵,「王爷,若要将李将军拉拢过来,李明锦是关键。您说,让宁王娶李明锦为妃如何?」 贤王含笑看她,眼里却是不掩惊讶,「你是说七弟?可是……父皇有意让七弟娶淮南王郡主为妃。」 「王爷怎地着相了?」贤王妃嗔道:「七弟与您关系最好,他母妃早逝,是您这作兄长的事事关心为他着想,他最是敬重王爷,婚姻之事虽是皇上作主,但若是在皇上为宁王与淮南郡主赐婚前,宁王率先提出倾慕于李明锦,皇上这作父亲的还能拒绝不成?」 贤王眯了眯眼睛,若有所思道:「王妃说得对,不过这事情得好生计划一下。」免得适得其反。 贤王妃抿唇一笑,退开身子,抚了抚鬓角的碎发,眯着眼睛看向皇宫的上空,暗道:上辈子没有李明锦这个人,这辈子……确实有所不同了。呵,到时就看鹿死谁手罢。 …… 痛苦的一天又过去了,阿宝借口腰疼睡不着,让太医开了有安眠作用的药,入睡之前,将药喝了,心中恶狠狠地想着,就不信她睡死了,他还能再将她弄醒折磨! 然而,事实证明,阿宝还是低估了某人的丧心病狂,睡着了都将你掐醒折磨。 阿宝在疼痛与睡眠中挣扎,看着床前的黑影,差点宽面条泪,药效下困盹的声音喃喃道:「王爷,若是明锦曾经做了对不起您的事情,请您原谅,明锦愿意下辈子做牛做马做猪偿还……」所以这辈子就先放过她罢。 「……」 没有听到声音,在阿宝以为他听进去时,身体突然腾空了,然后——再一次经历了昨晚惨绝人寰的事情,不过今晚这个人力道小了很多,但还是让阿宝痛得睡意全无,只能吸着气倒在他怀里,指甲抠着他的臂肌差点抠断了。 丧心病狂啊!怨不得作父亲的都要骂他酷戾狠毒,简直不是人啊啊啊啊!! 含着两泡泪,阿宝又哽咽着睡了,想着,也许她应该不顾身体回威远侯府养伤才对,就不信他有那胆子去爬威远侯府的墙! 皇宫果然是个可怕的地方,这伤真是越养越严重了。 至少阿宝是这么认为的,因为夜晚被摧残,睡眠质量不好,她的脸色黯淡无光,容颜憔悴,仿佛承受着莫大的痛苦,让给她请脉的孙太医与魏医女都百思不得其解。 魏医女给阿宝的腰背作了按摩后,寻了孙太医,将自己的疑惑告诉他:「孙太医,李姑娘的腰伤先前看着是严重了点儿,不过今天却有好转的趋势,李姑娘除了疼了点儿,今天比先前两天能坐上几个时辰也不会太累了。孙太医,不知您给李姑娘开了什么药?」 孙太医一愣,直觉摇头道:「李姑娘伤在腰椎,老圬只是开些滋补的药罢了。」想了想,又道:「魏医女,李姑娘吉人自有天相,咱们只需要治好她的伤便行。」 魏医女明白孙太医言意之下,让她不必多管,做好自己的本份事就行了。况且李明锦伤势渐愈,对他们而言也是有好处的,不必因为来个什么意外而累及已身。 于是两人打算守口如瓶,该干嘛就干嘛,没有多嘴说什么。 也因为两人的不多嘴,阿宝按按抽痛的腰肢,有种愤怒感,觉得自己迟早有一天会惨死在这皇宫里的,所以还是快点跑人吧。 打定了主意后,待到阿宝在皇宫养病的第五天——也是说她被推催残了四个夜晚后,终于觉得已经是极限了,在皇后又带着戚贵妃及两位公主过来慰问时,阿宝委婉地表示,她的伤好多了,起身不成问题,希望能回家里养伤,不想再留在宫里打扰了宫中的贵人们。 皇后等人稍微一愣,虽不知道她为何不愿意呆在宫里,却没有给她明确的答复,只是叫来了专门医治阿宝的孙太医与魏医女两人,询问了阿宝的身体状况,得到阿宝应当在床上躺一个月以免留下什么后遗症的答案时,皇后笑盈盈地让阿宝安心呆下了。 阿宝:=__=!再呆下去,她的老腰就要被人整得报废了! 宫里的太医说话总是保守几分,明明三分的病也要说成七分,阿宝虽然也知道其中道道,自己这伤躺个半月就行了,但他们如此说,也没法再反驳。 以为阿宝是无聊了想家里,皇后不仅大方地赏赐了阿宝很多珍奇古玩给她解闷儿,并且让人将威远侯府的小姐叫进宫来说话陪阿宝说话。皇后这一举措彰显了对阿宝的重视,皇宫内外的人皆看着,后来知道皇后这举动是正德帝授意的后,大伙的心思都活络开来了。 此时苦逼的阿宝不知道,以后还有更苦逼的事情等着她。 得了皇后的手谕,威远侯夫人带着李明凤、李明仪一起进宫,拜见了皇后,便来到丽景轩陪阿宝说话解闷儿。 「五姐姐,你辛苦了。」李明仪凑到阿宝耳边小声说,声音里无限同情。 先前阿宝被贵妃和七公主召进宫时,她还觉得阿宝得了宫里贵人的眼缘,是她的福份,心里隐隐羡慕。现在嘛,果然和她娘说的一样,贵妃和七公主都不是好相与的,阿宝进宫当天又是落水又撞伤腰,想到娘亲说,阿宝可能随时会陷入皇后与贵妃之间的较量中成为牺牲品,心里多少有些同情忧虑,果然这种福份不是谁都能消受的。 李明凤想的也差不多,二夫人是个精明谨慎的,早就将其中的关节想得一清二楚,同女儿分析过了。她今日进宫来,除了探望养伤的阿宝,也想瞧瞧她在宫里的处境。 第38章 阿宝对两位妹妹的想法一无所知,见她们略带同情的眼神,顿时心中泪眼汪汪,想着果然是自家姐妹疼人,天知道她夜夜被个丧心病狂的男人折腾,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好想回家啊啊啊!!妹妹们求胸埋!qaq 毕竟是宫里,虽有皇后的恩赐,但她们也不能久呆,两个明只呆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两个明离开后,阿宝正扶着墙慢慢地挪动活络身体时,宫女进来禀报,清宁郡主周瑾来了。 阿宝下意识地看向一旁伺候的玲珑,见她那张稚气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异样,很快又恢复成恭敬从容的姿态。可是阿宝仍是觉得面对这个小宫女,胃好疼,估计她今晚会给某人打小报告。 真是生不如死的生活!还是快点回家吧…… 阿宝由着玲珑扶坐到榻上,才让人将周瑾请进来。 「明锦姐姐今日感觉怎么样?」周瑾坐在阿宝对面的小杌子上,微笑地看着她,关切地问道:「不知上回送来给明锦姐姐的药好不好用?若是好用的话,我下回再给明锦姐姐送来。」 阿宝嘴角抽搐了下,呵呵笑道:「自然是好用的,多谢郡主。」 周瑾抿唇一笑,不经意道:「明锦姐姐不必谢我,其实这也多亏了我哥哥。以前我也摔伤过,半边身子都摔麻了,无法起身。哥哥心疼我,便去找了一位姓解的大夫配了一副活血去瘀的膏药,比宫里的太医配的好,效果显着,我用了后,很快就消瘀了,明锦姐姐可用了?」 在阿宝撞伤加拉伤的第三天,周瑾又进宫一趟,送了她一瓶子活血去瘀的膏药,孙大夫检查过后,发现这副膏药的配方极为难得,效果也好,便让阿宝用了。 阿宝点头道:「已经用了,效果不错,让郡主费心了。」 周瑾笑嗔道:「只要明锦姐姐这伤能尽快好就行了,省得大家都担心。」也省得她那哥哥心疼,要借着妹妹的手给人送药。 阿宝总觉得她笑得颇为暧昧,回想一遍周瑾之前的举动,不禁面上有些发热,又有些尴尬。不管哪个女人,被那样俊秀温柔的男人如春风细雨般的关心,皆会忍不住脸红心跳,虽然不至于一下子爱上,但阿宝对周御十分有好感,比起某个每天晚上让她伤上加伤的人好多了。 周瑾见她明白了,轻笑一声。母亲的意思她明白,对于李明锦,她没什么意见,母亲和兄长都满意的话,作嫂嫂也没什么。 玲珑瞅了眼周瑾,又瞅了眼面色微红的阿宝,若有所思。 「听说阿瑾进宫来了,是么?」 一道清脆的声音远远传来,间杂着宫人请安的声音,很快地两个少女走了进来,正是七公主和乐宁郡主。 周瑾的笑脸微敛,唇角保持着一种完美的笑纹,阿宝也收敛了先前的心思,两人皆忙起身迎接两人。 七公主和乐宁郡主的到来,使得丽景轩热闹起来。除了七公主外,乐宁郡主和周瑾的品级都一样,但却对周瑾颇有讨好之意,反而是阿宝这个应该被慰问的伤患被人忽视了。 阿宝瞅了瞅相谈甚欢的七公主和乐宁郡主,很快就收起了先前那种浮躁的少女心思,十分沧桑地叹了口气:虽然美男的关心很让人受用,但是那么多母苍蝇觊觎的美男,她还是敬而远之罢! …… 当天夜里,阿宝又经历了一次惨绝人寰的摧残,不过发现这次结束过后,竟然没有先前那般再痛到让她生不如死地想直接以睡眠逃避这等痛苦,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熟能生巧还是啥的,总觉得这男人突然手法颇为老练,感觉是进步了? 阿宝这两天算是明白了,这晋王……貌似是给她治伤来了,虽然手法极为凶残,但到底有好转的趋势了。 只是,不知为何还是感激不起来呢,反而每次都担心他三更半夜而来,这孤男寡女的,万一被人发现怎么办?她还要不要嫁人?不嫁人也不要紧,万一连累了家族中的姐妹们的名声,她就万死难辞了。 「睡吧。」依然是极为冷硬的一句话。 阿宝抿了抿嘴,闭上眼睛,吞下了原本要出口的话。 等阿宝睡着了,黑暗中人的方离去。 席远看着像个幽灵一样从黑暗中走来的男人,暗暗擦了下冷汗,提起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见那人就要视若无睹地走过,席远赶紧道:「王爷,解神医说您既然已经学会了他的手艺,他也该离开了。还有……解神医说若是您再敢威胁他,他就躲到海外不回来了,让您再也找不到。」 这大逆不道的话终于让那人施舍过来一眼,席远冷汗又冒了出来,听得那冷硬的声音道:「你告诉他,想尝尝本王用刑的手段就尽管躲。」 「……」 席远又擦了擦汗,绝对会生不如死的。所以解神医,你还是乖乖地在京里呆着吧。 …… 又几天过去了。 阿宝躺在床上,瞪着眼睛等了半宿,发现已经月上中天了,某个男人还没再来折腾她时,心中蓦地一松,顿时生起一种逃出生天的轻松感,心里感谢天感谢地感谢漫天神佛,她终于逃脱黑暗大boss的手掌心了。 于是阿宝心情十分舒畅地睡下了,觉得今晚一定会睡个好觉,说不定还有个好梦。 直到月影西沉天了,阿宝睁着干涩的眼睛,差点宽面条泪。 阿宝:>__<。。肿么办,今天没被摧残,竟然睡不着…… 被打扰习惯了,习惯性地等到他出现摧残她再睡,现在没人打扰反而不习惯!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魏医女在检查了阿宝的腰部的伤势后,笑道:「李姑娘恢复得不错,过几天就康复了。」心里却有些疑惑,按理说,应该没这么快康复的,起码还要半个月时间,可是事情却超出他们的意外。 第39章 不过,想起孙太医说的,现在宫里宫外大多数人都盯着李明锦,她的伤好于他们而言只有好处没坏处,再多疑问也只能按捺在心里。在这皇宫里,最不需要的便是好奇心和剜根究底的精神。 玲珑将阿宝的短衣拉起,拿着一瓶子药膏为阿宝按揉着腰部未散去的瘀血,听罢也笑道:「真是太好了,恭喜李姑娘!」 阿宝看着小宫女欣喜甜蜜的笑脸,抽着嘴角笑了笑,心里再次对此女的演技拜服,真是学什么像什么,也不知道晋王哪里找来的人才,若是她的那些婢女也有这等演技功夫,一定会成为宅斗高手。 涂了药后,阿宝慢慢地拉好衣服,穿戴整齐后,坐到窗前感受着暮春的明媚春光。 魏医女收拾好东西,朝阿宝福了福身后离开了,其他的宫女在外面侯着,屋子里除了懒洋洋地享受大好春光的阿宝,只剩下玲珑侍立一旁伺候。 渡过了几晚没人摧残的日子,阿宝终于确认了自己安全了,于是从先前欠虐的节奏恢复到没心没肺的模样,该吃就吃该睡就睡。而先前睡不着,并不是她真的欠虐,而是被摧残怕了,只想着痛完了快快入睡。所以在担惊受怕地等了几个晚上,确定某人不会再三更半夜来摧残自己,自然生活无比的舒爽。 看着阿宝昏昏欲睡的模样,真是惬意无比,玲珑默默地站着。 这种沉默地盯人的姿势,让阿宝再也惬意不起来,甚至有些无可奈何。好吧,阿宝虽然不知道在玲珑心里,她的主子是多么的狂拽酷霸叼炸天,但也体谅她一心向主,加上她今日一席话安了她的心,所以没有和她一般见识。 话说阿宝被折腾得差点成了欠虐体质时,玲珑今早突然向阿宝透露,她的主子在前几日奉旨离京了,阿宝这才知道为何这几晚都没被摧残,人都不在了,自然一切安好。听到这事,阿宝一下没忍住,不小心喜形于色,虽然收敛得极快,但还是让玲珑有些不满意。 阿宝以已度人,认为玲珑觉得她的主子多事给她治伤,而她却不领这个情,不仅不感恩,还因为人家的离开而欢天喜地,看在人家忠心的下属眼里,自然是狼心狗肺的表现。可是理解归理解,阿宝真的感激不起来啊,她到现在还是不知道,晋王为毛会这么多事为她治腰伤,虽然效果比想像中的好,可是这过程也特虐了,谁会感激啊?还不如让它慢慢地拖着好,也不用受那么多罪。 所以,虽然玲珑不满意,阿宝却没理她,反正过几天她就出宫了,以后没事绝对不会再进宫来受罪,相信以后也难见面了,自然不用理会个小宫女的不满。 就在阿宝被玲珑盯得不自在时,宫女进来禀报五公主与金驸马来了,阿宝赶紧让他们进来。 「姐姐,你好了么?」 好听的男声却是小孩子的语调,让阿宝每每听罢都有些感叹。阿宝看了眼五公主,朝金璟珏笑道:「多谢金驸马关心,明锦已经好了,过几天就可以出宫回家了呢。」 「哦,那太好了~芸芸开心,璟珏也开心~~」 玲珑送上茶水点心后,五公主便挥手让她下去,屋子里只剩下三人。 五公主手里端着点心盘子让金璟珏自个吃,朝阿宝冷冷一笑,说道:「你若是真的好了,尽快出宫回家罢,没事别出来招人眼。」 「怎么了?」阿宝有些愣,五公主平日淡然无争,极少会这般冷笑嘲讽。 五公主将阿宝打量一遍,然后点点头道:「小模样长得挺标志的,又有个有出息的爹,怨不得现在都成了香饽饽,一女众家求了。」 阿宝差点呛个半死,一脸惊讶地看着她,眼睛瞪得圆溜溜的,看在五公主眼里,就像只饱受惊吓的仓鼠,正在欢快吃点心的金璟珏觉得很好玩,伸出手指戳了戳阿宝的脸蛋,被五公主赶紧拉回了手。 阿宝根本没注意自己成了小孩子眼里的玩具,追问道:「什么意思?」五公主从来都懒得搭理别人,也不是个八卦之人,用她自己的话来说,人生苦短,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他人关她甚事? 五公主见她真是不知道,转眼一想便知道怎么回事了,怕是丽景轩上下都被皇后封了口,消息传不进来,阿宝养伤又不出去,哪里能知道。五公主当下道:「前日,我那好六弟和七弟都向父皇禀明欲娶你为妃,昌平姑姑也表示,她喜欢你,希望父皇能为你和周御表哥赐婚……」 阿宝手中的杯子掉到地上,愣愣地反应不过来。 六皇子和七皇子只在小时候的宫宴见过,长大后根本没见过他们,他们为何会突然提出要娶她为正妃?不过转眼一想,阿宝似乎又有些明白了,他们看上的是她背后的势力,威远侯府和镇北将军。 五公主见阿宝收敛了惊讶,心里冷笑,同样也在他们提出这事情时,早就疏理清楚了其中的关键。七皇子——宁王萧令典与贤王感情素来极好,是被打了贤王标签的人,娶了阿宝相当于将镇北将军拉到贤王的船上。至于六皇子——齐王萧令溪,他是皇后所出的东宫皇子,与太子一母同胞兄弟,若是他娶了阿宝,也算是为太子的地位巩固作奉献了。两者都是看上阿宝身后的背景,并不是真心欲娶她为妃。因为在阿宝回来之前,宁王和淮南王郡主、齐王和皇后侄女——英国公金家姑娘皆传过绯闻,大家都以为两王的王妃定是淮南王郡主和金家姑娘。 「放心吧,父皇没有给任何答复,连昌平姑姑私下寻他为你和周御赐婚,也被父皇推了。」五公主呷了口清茶,突然心里也有些担心阿宝的婚事了,经此一遭,真不知道她该嫁谁好,而正德帝也被两个皇子的举动点醒,知道阿宝的婚事不能随便定下,怕他会插上一手,阿宝的婚事不能由威远侯府作主。 室内陷入沉默中,除了什么都不懂的金璟珏欢快吃东西的声音,十分安静。 又坐了会儿,五公主便告辞离开了,消息带到,也是给阿宝心里有个数,至于其他的,五公主一个不受宠的公主,还真没法和皇后一系、贵妃一系及皇帝三方叫板,只能看事情最后结果。 第40章 五公主离开后,玲珑和两个宫女分别捧了个锦盒过来。 「李姑娘,这是昌平长公主府送来的礼物,祝贺李姑娘伤势康复。」 「李姑娘,这是齐王让人送来的礼物……」 「李姑娘,这是宁王让人送来的礼物……」 三个宫女,两个笑意盈盈地恭维着,一个却像个孩子般怯怯地看着她,看得她忍不住捂胃——演技不要太好,真的会让人胃疼啊! 阿宝觉得自己魔障了,只要与晋王牵扯上的人或事,她就适应不良,果然是被摧残出心理阴影了。 阿宝看到这些礼物就头疼,虽然打着庆祝她身体健康的名头送来的,可是未尝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大伙心里知道没有揭露出来罢了。阿宝摆摆手,让她们与先前正德帝和皇后赏赐的东西放到一起,决定等回家后再将之处理了。 知道自己成为香饽饽后,阿宝在宫里渡日如年,每天都会收到齐王和宁王送来的礼物,让她心中不安,直到孙太医宣布她的伤势完全康复,并且没有什么后遗症后,阿宝飞快地向皇后谢恩告辞,包袱款款地出宫回威远侯府了。 …… 昌平长公主府。 昌平长公主沉着脸对驸马周永言道:「别以为我不知道皇后和戚贵妃在打什么主意,想和本公主抢人,没那么容易!」 周永言递给她一杯温茶,柔声道:「别气了,李姑娘是个好的,又是镇北将军之女,会有那么多人求娶也不奇怪。」大家都不是傻子,这么个香饽饽摆在面前,谁不想咬上一口。怪只怪李明锦回来得太是时候,又没有及时定亲。 昌平长公主在丈夫的安抚下,气平了很多,将茶盏放到桌上,用帕子拭了拭嘴角,说道:「先前我就奇了怪了,还以为皇后这般赏识李明锦是皇帝哥哥的吩咐,倒没想到皇后这是为齐王打算,齐王若有个得力的岳家,也能助太子一臂之力。只可惜……齐王和其他年长的皇子一样,并不服太子。」 周永言眉稍微跳,对未来的局势也有些担心,只希望太子平平安安地上位才好,莫要像历史上那些废太子一般,最后都没落得好下场。不过想想这些与他一个驸马没什么关系,担心一下很快便放开了。 昌平长公主琢磨了会儿,道:「不行,过几日我要再进宫一趟,让皇帝哥哥给御儿和李明锦赐婚!」昌平长公主心里也有些后悔,若是先前她不用顾忌戚贵妃及七公主,直接下手到威远侯府提亲,也不会出这么多幺蛾子。 周永言皱了下眉头,心里有种预感,这事或许不会成。 看到威远侯府门前的那两尊颇有历史痕迹的石狻猊,阿宝心中泪内流面,不容易啊,她终于活着回家了。 马车直接进入二门才停下,阿宝甫一下车,便看到早已等候在二门的四个雁——雁回、雁声、雁云、雁然,这四个丫环皆是自小就在她身边伺候的,忠心必不用说,阿宝在宫里养伤半个多月,四个雁都担心非常,现在见到她平安回来了,皆是激动极了。 「姑娘,您终于平安回来了……」 雁回双目含泪,雁声直接冲过来拉着她的手哽咽道:「姑娘您是不是又不听话了,所以才受了这般大的灾难?老爷若是知道,又不知道怎么心疼难受了,说姑娘您就是只野猴儿……」 阿宝一脸黑线地看着她,敢情在这丫头眼里,她是那种惹是生非的人么?哪次不是旁人招惹麻烦她不小心被殃及池鱼? 威远侯夫人在接到阿宝回来的消息时,也在第一时间到了,与送阿宝回来的嬷嬷太监说话,这些嬷嬷太监皆是皇后宫里的人,颇有来头,威远侯夫人不敢待慢,客气地谢了一翻,又给几人打了赏,方送他们离开。 等宫里的人离去后,威远侯夫人看着阿宝有些削瘦的脸,想起这几天皇后一系和贵妃一系为阿宝的终身归宿闹得不可开交,就有些想叹气,拍拍她的手道:「哎,回来就好,先去拜见老夫人罢。」 阿宝完全不知道威远侯夫人将自己因为夜夜被摧残而瘦了一圈的事情归咎到自己的终身大事上,看她叹气,以为她也体谅自己受苦,心里颇为感动,想着还是家人好啊,回家真是太好了,以后不用再面对某个黑暗大boss了,她终于自由了嗷嗷嗷~~ 阿宝乖顺地应了声,跟着威远侯夫人往老夫人的荣安堂行去。 荣安堂里,老夫人正在佛堂里虔诚地拣佛豆,听到除妈妈进来说五姑娘过来拜见时,淡淡地应了声,又拣了会儿佛豆,方放下筷子。 等老夫人出来时,阿宝已经等了会儿,忙过去给她请安。虽然等了会儿,但阿宝脸上并无其他久侯不耐的情绪,挂着温和乖巧的笑容,软软地喊着祖母。威远侯夫人坐于一旁喝茶,含笑看着,只是眼里有些深意,心里再次叹了口气,看来老夫人这又是恼上阿宝了。 老夫人像平时那般,慈祥中不咸不淡地说了几句话,询问了阿宝的伤势,听到说没事了,便让阿宝回宝衔院去歇息。 等阿宝离开后,老夫人叹了口气,还未离开的威远侯夫人马上关心地道:「娘可是累了?」 老夫人捻着手中的佛珠,慈眉善目,但眼中却微含冷光,说道:「我这是愁锦丫头的终身大事,也不知道她将来归属如何。」因为皇后和戚贵妃一系的人插手,现在威远侯府反而不敢轻易给阿宝定下亲事,连昌平长公主那边也不敢轻易应允,就生怕一个不小心,得罪了任何一方的人,于威远侯府而言没啥好处。 威远侯夫人心下了然,心里也发起愁来,绞着怕子,觉得这侄女比她的女儿还要她操心。不过面上还是宽慰着老夫人,道:「娘亲不必担心,阿宝年纪也大了,今年总不能再拖下去,相信皇上会体谅的。」 老夫人瞥了她一眼,这儿媳妇是个稳重能干的,但也喜欢在某些时候装傻扮愣,不轻易做得罪人的事情,作为侯府的当家主母自然是好,可是作为儿媳妇,就感觉不太美妙了,没有哪个作婆婆的喜欢儿媳妇和自己装傻四两拨千斤。 「我就怕皇上乱点鸳鸯谱,届时老四那个孽障不识相地闹起来……」 第41章 听到这话,威远侯夫人嘴角也抽动起来,怎么也抚不平那种抽搐感,叹着气想到,怎么忘记了还有这么个乱调子的在呢? …… 阿宝不知道自家祖母及大伯母的忧心,非常愉快地回了宝衔院,迎接她的是几个雁及华妈妈妥妥贴贴的伺候。 沐浴更衣、吃饱喝足,阿宝像只懒猫一样窝在贵妃椅上,摸摸没啥痛感的腰肢,心满意足地将脚从裙摆中伸出来,在贵妃椅上一蹭一蹭的,脚趾头粉嫩圆润,胖乎乎的颇为可爱。 雁回雁声看到她这懒样,心知她回到安全的地方就是这德行,也没人说她什么坐没坐相,骨头发软之类的。 就在阿宝泛懒时,听说她回来的姐妹们纷纷过来探望。 阿宝正开心地与姐妹们说话时,九堂妹李明月状似无意地道:「当时听大伯母说,五姐姐这伤要躺上一个月,怎地这么快就好了?是不是太医当时误诊了,其实五姐姐并没有这般严重?」 除了李明凤李明仪,其他几个明意味不明地看着阿宝,脸上虽然带着笑,但神情各异。 阿宝表情一僵,很快便恢复正常,心里有些愤然,按正常情况,她是要躺一个月,可是谁让她经历了非人的摧残,由长痛变成压缩几倍的非人短痛,所以才会好得飞快。想到此,阿宝又感觉到已经好了的腰椎仿佛又开始抽痛一样——这心理阴影,真怕一辈子跟随着她了。 李明凤冷淡道:「九妹妹,五姐姐伤势好得快不是应该高兴么?难道真的让五姐姐躺上一个月才好?」 李明仪笑道:「五姐姐吉人自有天相,宫里又有医术高超的太医,自然好得快啦~~」 「就是啊,这多亏了孙太医和魏医女,还有皇后娘娘与贵妃娘娘悉心照料。」阿宝望着皇宫的方向,一副感激涕零的表情。 李明月讪讪地不再开口,其他几个明也识趣地转移了话题。 等几个姐妹皆告辞离去,李明凤又是留到最后的一个,伸手戳了戳阿宝的脑袋,恨道:「就你这没心眼儿的,又让人埋汰了吧?」 阿宝将小姑娘拉到怀里来,搂着她不放,呵她痒痒,两人又笑成一团。 过了会儿,李明凤叹气对阿宝道:「咱们家的姐妹们感情虽然不一般,可是架不住旁人挑唆,特别是三婶……九妹妹原本就是心高气傲之人,原本有祖母教导也是识大体的,可是在回到三婶身边,好好的九妹妹都被她教歪了。」说到几个女性长辈,李明凤最不喜欢的便是这三婶了。 李明月容貌虽然没有李明霞的绝色,但也是花容月貌,瓜子脸柳叶眉杏眼桃腮,比之阿宝不差,可以说两人姿色在伯仲之间。这两个月来,阿宝虽然倒霉事接踵而来,但后续发展也颇为让人羡慕,三夫人便是那个各种羡慕嫉妒恨的人,想着自己的女儿才情样貌上比阿宝也不差,可为何什么好事都让阿宝占了?特别是这几日,传闻齐王和宁王、昌平长公主都看上阿宝,欲娶之为妃的事情,更让一些见识短的人心里羡慕嫉妒恨,三夫人也不例外。这种事情她在李明月耳边唠叨得多了,使得原本还算沉稳的小姑娘也跟着心生埋怨。 阿宝静默了会儿,没有接口。 李明凤不知阿宝怎么想,见她不开口便转移了话题,「对了,过两天是平王太妃七十大寿,咱们一起去看看凌薇吧。」 阿宝心中一动,想到她在宫里养伤时,江凌薇就这么出嫁了,也不知道她在平王府过得怎么样?是直接抽死那头成为她夫婿的猪呢,还是折磨那头猪呢,还是……心里莫名的有些担心,担心江凌薇的战斗力太彪悍惹恼了平王太妃及平王继妃,还是去瞧瞧吧。 …… 在昌平长公主计划着再向皇帝请求为儿子赐婚及阿宝感动非常地回到家时,宫里的七公主亲自做了份甜汤端到太和殿。 「父皇,这是我做的甜汤,天气热了,喝些甜汤解解渴。」七公主笑盈盈地说着,又补充道:「这可是人家特地去问了御厨,放了一点儿野蜂蜜,味道清甜,却不腻味儿,父皇可一定要捧场哦~」 女儿的孝心让正德帝十分开心熨贴,将看了一半的奏折放到一旁,只要不涉及到政事及金璟珏,正德帝对七公主的宠爱是凌驾于所有女儿之上的。 在太监验过毒后,正德帝喝了口甜汤,不吝啬地夸奖女儿的好手艺,很捧场地将一碗甜汤喝了一半。 七公主发挥她的撒娇技能,只要没有金璟珏的时候,她对正德帝撒娇每每都会得到意想不到的效果,直到正德帝被她哄得开开心心时,七公主突然有些委屈地扁起嘴,背着身坐到一旁。 「朕的小七儿怎么了?」正德帝摸着女儿的发,慈爱地问道。 「父皇不疼小七了。」七公主带着哽咽的声音说。 正德帝失笑,「怎么会?父皇最疼小七了。来,和父皇说说谁给小七受委屈了。」 七公主在他的轻哄下,这才转过身来,用那双漂亮明丽的凤眸瞅着他。正德帝心头有些忪怔,他的所有儿女中,只有这双眼睛,是最像那个人的…… 「父皇,人家真的好喜欢御表哥,您能不能为小七和御表哥赐婚?父皇最疼小七了,可不可以……」七公主有些羞涩地说,明丽的双眸添上了几分水润,心里恼恨地想着,绝对不让李明锦嫁给周御! 席远推开门,便闻到空气中若隐若现的血腥味儿,娃娃脸上不禁有些担忧。不过这种担忧在看到坐在榻上翻看着秘信的人时,脸皮微微抽搐了下。 「王爷,京城有消息。」 半倚靠在榻上的男子此时身上只着中衣,微敞的襟前可隐约看到泌着血渍的绷带,俊美的脸庞除了惨白点儿,依然冷硬无情,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似的。 席远将手中的信递给他后,便愣愣地盯着那人胸口的绷带,想起那致命的一剑,心里都有些发悚,可是这男人依然像个打不死的蟑螂一般,躺了两天就起来了,若是太子知道这事,少不得又要骂人了,而倒霉的,依然是他们这些做下属的。 第42章 「滚!」 冷硬无情的声音让席远回神,目光上移,对上那双狠戾冰冷的眼眸时,席远冷汗唰的一下出来了,心知自己不小心看得太久了,被他厌恶嫌弃直接让他滚了。席远应了声诺,马上滚了。 「滚回来!」 方走到门口,那道声音又响起来,席远忙滚了回来,娃娃脸上堆着谄媚的笑:「王爷有何吩咐?」 那封信直接被啪到他脸上,席远忙接住,打开来一看,心里哎哟一声,心道齐王宁王周御你们这些不长眼睛的,竟然敢和这毒胚子抢女人,死了别和阎王老爷喊冤啊。抬头对上那双过于无情的戾眸,席远硬着头皮道:「咳,王爷,属下昨天收到玲珑的消息,据说七公主亲自做了甜汤端到太和殿请求皇上为她和周御赐婚,齐王心仪金家小姐,宁王与淮南郡主早有私情……」 席远滔滔不绝地说着自己的消息,心中内流满面,他一个暗卫出身的大内侍卫,就这么走上了一条八公的不归路,到处去扒啦人家的私事,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太子殿下怎么可以将他丢给这么个冷酷无情之人呢? 「请您放心,京中还有太子殿下,断不会让他们阴谋得逞的。」心中苦逼着,席远仍是十分尽职地道:「对了,平王太妃的七十大寿就在后天,皇上命所有皇子及诸位臣子家眷去为太妃祝寿。」虽然是命所有皇子是祝寿,但是正德帝已经下意识地忽略了他还有一个五皇子。 听罢,那人突然看了他一眼,冷声道:「回京。」 席远傻眼了,「现在?」 然后被扫了一眼,席远打了个哆嗦,硬着头皮道:「王爷,解神医说了,您的伤还需要再养个五天才能起身,皇上和太子也交待了,让您留在这里养好伤再回去。」这次的任务有些惊险,虽然将一从隐藏较深的前朝余孽皆捉住了,可是那些人拼了鱼死网破之心,不要命一样地豁出去,使得晋王不慎受伤。 回答他的,是某人直接消失在屏风后的背影,席远仰天长叹,这个男人任性起来真是要人命,早知道他当初就不应该表现得那么好,被太子看中丢给这个男人卖命。 屏风后,男人一丝不苟地换下身上又染湿了的衣物,然后换上干净的衣服,走了出来。 「走!」 席远叹了口气,跟随而上,顺便让人去将比他更苦逼的解神医一起带上。 …… 阿宝连续打了两个喷嚏,马上得来马车里的几个姑娘关切的目光。 揉了揉鼻子,阿宝笑道:「定然是有人想我了。」 李明凤无语地看着她,道:「难道就不是生病了么?」 「打三个喷嚏才是生病,两个是有人想我。」阿宝十分坚持。 李明仪好奇道:「打一个喷嚏呢?」 「有人在骂我!」斩钉截铁。 「……」 马车上,四五个姑娘面面相觑,然后忍不住噗地一声笑起来,李明凤扑上去戳着阿宝的脸,恨恨地道:「你这促狭鬼,就你歪理多。」 「怎么会是歪理呢?五姐姐素来是有嘴无心的。」李明月掩嘴笑道:「也只有五姐姐这般妙人,才会逗乐人。」 李明仪故作疑惑地挖了下耳朵,说道:「怎么空气这么酸呢?」 「你——」 李明月涨红了脸,恼羞欲言时,马车突然停了,车外响起了随行嬷嬷的声音,告诉他们平王府到了。 今天是平王太妃七十寿辰,威远侯府老夫人与平王太妃年轻时可是要好的闺中姐妹,今日自然带着自家儿媳妇和孙女们过来为老姐妹祝贺了,也借此时机与老姐妹聚聚。 平王太妃如今是宫里辈份最高且身份最为贵重的长辈,正德帝对在世的几位长辈颇为敬重,对于她七十的整寿,直接下令内务府协助平王府为平王太妃大办,并且让自己所有在京的子女及宗室子弟皆去给她老人家祝贺。在正德帝一声令下,没人敢打马虎眼,京中四品以上的官员及女眷都过来了,长长的马车差点将平王府前的那条街给堵了。 老夫人和几个媳妇坐在前头的马车,被得到消息的平王府管事嬷嬷迎了进去,至于姑娘们,还须得等上一等。 这一等就是小半时辰,虽然心头不耐烦,却没有人敢表现出来。 进了平王府后,又有穿着水葱色衣裙的丫环将她们迎到平王太妃所居的瑞安堂。 威远侯府的几个姑娘进去的时候,瑞安堂里正欢声笑语一室热闹,平王太妃与老夫人坐在一处说话,几个妇人及姑娘围在一旁含笑听着,偶尔插上几句,周围皆坐满了各府女眷,气氛容洽。 几人到来并没有引起什么关注,平王太妃和蔼地称赞了几个明后,便对老夫人道:「你们家的姑娘果然个个都是好的,像嫩葱一样,我知道你一惯最会调-教人,你家的姑娘都被你教养过,都不错,看得我眼都花了。」 几个明听得粉面含羞带怯,纷纷低头作羞涩状,平王太妃是京中说得上话的老一辈了,若是能得她夸奖的姑娘,于她们的闺中名声上也好。然而平王妃话题一转,又道:「不过看来看去,我还是觉得我家的孙媳妇阿薇是最好的,你可不能反对,有谁有我家这孙媳妇好呢?」说着,笑眯眯地拉着旁边的少女。 听到这话,所有人皆看着被平王太妃拉着的新妇打扮的少女,不管见几次,都忍不住心生震撼,被那种万丈红尘中不染尘俗的清逸如仙的气息深深地打动着。不过,平王太妃如此夸奖一个姑娘,虽然有这姑娘绝俗的长相气质的原因,不过却没人生起什么嫉妒的念头,只因为平王太妃的孙媳妇这等身份……实在是嫉妒不起来,反而深深同情这姑娘。 阿宝稍微抬头,看着被平王太妃拉着的姑娘——江凌薇,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凌薇自然是好的,只可惜嫁得不好。 第43章 「你眼光好,挑了个好孙媳妇儿。」老夫人附和着称赞道:「可是你这么自夸也不怕臊得慌,羞了人家……」 乐呵着说了会儿后,平王太妃对伴着一旁的江凌薇道:「阿薇,你带这些小姐妹出去玩耍,省得在这里听我们这些老太婆听些芝麻烂谷子事情,憋坏了她们。」 江凌薇起身,含笑地福了福身,说道:「听祖母的。」然后看向在场的年轻姑娘们,微微一笑道:「乐宁妹妹与几位公主在夏语轩中以文会友,你们也过去凑个热闹罢。」 众女纷纷应是。 江凌薇又朝一旁的平王妃福了福身,说道:「母亲,我便带她们去玩了,劳烦您辛苦点伺候祖母。」 平王妃略带福态的脸上有些僵硬,笑道:「瞧你这孩子说的,快去吧,和乐宁她们玩得开心点儿。」 甫出瑞安堂,江凌薇脸上的笑容便淡了,回头看了阿宝一眼,下巴微抽了下,然后端着仪态带着众位姑娘往夏语轩而去。 阿宝走在众女之中,默默地关注着江凌薇,左瞧右瞧,好像都没发现她有任何颓废之色,反而精神熠熠的,想起先前平王妃那有些不自然的模样,不知道该不该为平王府点蜡。 果然本性残暴的天仙姑娘不是这么好伺候的。 到了夏语轩,入眼的便是满院灿烂夏花,还有夏花环绕的亭子里比夏花更娇妍的少女们。 亭子里,几名少女或坐或立,聚在一起言笑晏晏,亭子外竖着屏风,上面挂着几幅墨迹未干的丹青,有风景画、人物画,画风不一,可见并不只是一人的画作。 乐宁郡主正和亲切地拉着清乐郡主——周瑾说话,听到丫鬟来报世子妃带着客人过来了,脸上的笑容微淡,起身去迎接。 「乐宁妹妹这里好生热闹呢,祖母叫我带几位妹妹过来,果然是来对了。」江凌薇笑吟吟地道,带着身后那群少女走了过来。 乐宁郡主冷淡地看了她一眼,应付了声后,笑道:「原来是祖母叫的,既然是祖母吩咐,几位姐姐妹妹都过来一起玩罢。」转头对亭内的几名公主及宗室郡主笑道:「几位姐姐,大嫂嫁过来不久,因为事情忙,还未有这眼缘拜见你们呢。大嫂,今儿几位公主都在,还不快过来拜见公主?您是这府里的世子妃,可不能失了礼数。」 听到这直白得不可思议的话,在场的姑娘都有些愕然,再看江凌薇,不禁有些同情。 平王世子是前平王妃所出,乐宁郡主与平王府的二少爷三少爷是现在的继王妃所出,是不同的娘生的,俗话说有后娘就有后爹,这话放在平王府是十分恰当的,加上平王世子那蠢猪一样的脑子,再对比其他两个兄弟的钟灵毓秀,也不怨平王对这儿子不喜欢。平王世子现在能呆在世子这位子上,还是平王太妃弹压着儿子的结果,可想而知,若是平王太妃不在了,平王世子这位子绝对保不住,江凌薇的下场也可以预见。 乐宁郡主不喜欢自家大哥,觉得像头猪一样的大哥是他们平王府的耻辱,恨乌及屋,连带的也不喜欢江凌薇这大嫂,特别是祖母平王太妃如此喜爱江凌薇的情况下,更讨厌了。 阿宝嘴角抽搐,突然觉得乐宁郡主真是个天真直率的好孩子啊,这厌恶之情也表达得这般淋漓尽致,是笃定江凌薇不敢去打小报告上眼药呢,还是觉得江凌薇这林妹妹似的天仙模样儿就应该柔弱任人欺?天知道就算林妹妹也不是好欺负的。 江凌薇淡淡哂笑,伸出手揽住乐宁的手臂,嗔笑道:「妹妹怎么说这种话呢?倒是显得咱们平王府没教养一样,小心你大哥听了又要告诉祖母说妹妹欠调-教了。」 「……」 看着脸色铁青的乐宁郡主,在场所有人有些不明所以,只有离乐宁郡主比较近的几人发现乐宁郡主的身形有些发颤,可见气得不清。 江凌薇放开乐宁郡主,笑着上前与诸位公主郡主见礼,众人纷纷还礼。 七公主见好姐妹被欺负,冷笑道:「难道平王世子妃觉得咱们皇室之女的教养比不得旁人?说话可要小心些,省得我那好堂哥觉得娶回个徒有其表的女人。」 「谢谢公主提醒。」江凌薇嫣然一笑。 见她全然不在意自己的话,七公主心中纳闷,又觉得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特么的憋屈。 这时,五公主开口了,「哎,你们都过来坐吧!阿宝,到这儿来。」 阿宝顶着乐宁郡主和七公主等人刺人的眼神,走到五公主身边,同她坐于一处说话。 阿宝边喝着茶边和五公主咬耳朵,「七公主今天气性似乎颇大,怎么了?」 五公主嗑着松子,同样压低了声音,「她脾气自然不好,据说前些天儿她亲自做了甜汤去太和殿,结果却哭着出来了,想必是去找父皇给她和周御赐婚,却被无情地拒绝了吧。」对于七公主的德行,五公主不愧是与她做了十几年姐妹的,多少能猜得出一些。 阿宝低头喝茶,为七公主这苦逼的妹子叹了声,有身份有地位有宠爱,可谓是天之骄女了,却偏偏上头还有个姑母作恶人不能婚姻如愿,怪可怜的。 「哎,不说她了,哪天你有空的话,到我的公主府来玩吧,璟珏说他挺想你的,希望能和你玩。」五公主嗑着松子说。 阿宝囧了下,纠结道:「那个……他是你夫婿,这种话……」 五公主瞥了她一眼,哼道:「难道你不知道他才五岁么?就当哄个孩子呗。」 「……」原来真当自己养了个儿子么?这一刻,阿宝猥琐地想着,不会他们成婚几年,都没有圆房吧?猥琐过后,又觉得有些对不起好姐妹,忙将此事抛开。 两人正说着,夏语轩又来了人,却是贤王妃和秦王妃。 在场诸人纷纷起身去迎接。 秦王是当今三皇子,因为自幼体弱,一直深居简出,后来身体虽然好了,秦王似乎养成了习惯,仍是深居简出,据说是个生性淡薄无争的皇子,不得圣宠。秦王妃出身世家,不过自从嫁人以后,夫唱妇随起来,也淡出了世人视线,与秦王一起宅在秦王府里,深居简出。 第44章 相比于贤王妃的绝色风情,秦王妃堪称清秀,站在贤王妃身边,完全被贤王妃盖过风头,更不显眼了。 「二皇嫂和三皇嫂怎地来了?」七公主挽着贤王妃的手,姑嫂二人显得十分亲密。 秦王妃旦笑不语,贤王妃调笑道:「听说你们在这儿开个诗会,也过来沾些文气。」说着,目光移到一旁的江凌薇身上。 「二皇嫂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当年可是一曲《十面埋伏》可是让我二皇兄引为知已。」 贤王妃似乎有些羞涩,脸上染上一抹飞红,看得在场的姑娘们艳羡不已,贤王与贤王妃伉俪情深,不知羡煞京中多少闺阁女子,众女心中皆有个想法,嫁人当嫁贤王,能嫁贤王这等品德高尚、温柔宠妻的男子,一生无憾了。 贤王妃与秦王妃就坐后,贤王妃望向江凌薇,眼神微闪,温和地道:「凌薇,好久不见了,最近过得怎么样?平王世子待你可好?」说着,掩唇一笑,弯弯的眉眼滑过几许幽光。 江凌薇唇角含笑,淡然道:「一切安好,劳贤王妃惦记关心,是凌薇之幸。」 贤王妃微微眯眼,仔细看了下江凌薇,发现她对于自己的处境并无任何颓废之意,也不因所嫁非人而自怜自伤,果然不愧是上辈子的天命皇后,倒是个能忍的。只可惜啊……她的命数已经打乱了,她倒要瞧瞧她最后被遗弃被下堂,会是何等光景。 江凌薇将人带过来,又坐了会儿后,很快又被人叫走了,似乎是忠勇伯府的人来了。在场的人也颇为体谅,笑着送她离开。 江凌薇离开后,因为有贤王妃这才女在,诗会办得更加活跃,乐宁郡主也放得开,和那些姑娘们聚在一起谈诗论词,颇为活跃。 「明锦,你怎么只是和五姐姐坐在那里喝茶,也过来作首诗让咱们品读一翻吧。」七公主颇为热情地叫道。 听罢,乐宁郡主、荣华郡主脸上都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等着阿宝出丑。在场的谁不知道阿宝时常往边境跑,在京城呆得不多,据闻还跟着镇北将军学过拳脚功夫,文艺方面却只是粗通罢了。在众女心里,这是个不通文墨、粗暴不堪的姑娘。 五公主拧起眉头,正欲开口时,阿宝已经一脸歉然道:「对不起,明锦对作诗之类的实在是不精通。」 「不会是不敢作吧?」荣华郡主笑得天真烂漫,却透着一股子恶意:「放心吧,就算你作得差,我们也不会笑话你的。」 乐宁郡主也在一旁起哄起来。 在场的众女目光被吸引过来,贤王妃目光微闪,抿了口茶没开口。 然而,七公主似乎觉得没劲,很快又道:「算了,既然明锦不擅作诗,也不为难你啦,让二皇嫂作首好了。」 乐宁郡主的荣华郡主等人凝眉,有些疑惑七公主怎地又改变主意了。其实七公主在开口的时候,心里就后悔了,虽然她知道姑母看中阿宝,想让阿宝作儿媳妇,心里恼恨,但阿宝救了她两次,早已抵得过小时候那次失误了,她本意也想报答的,只是若涉及到周御,她一步也不肯退让。所以七公主现在十分纠结,既想报答阿宝两次救命之恩,又恼恨阿宝和她抢周御。 见阿宝被这么轻易放过,其他姑娘看罢,心里颇觉可惜,特别有几个姑娘,在阿宝进来时就冷眼看着,看来看去,觉得是个寻常不过的女子,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论样貌比不过江凌薇,论文彩比不过贤王妃,想不透为何齐王宁王皆想要娶她为妃。想罢,心中越发的恼恨。 阿宝觉得这气氛十分微妙,摸了摸鼻子,又喝了几杯茶,感觉到膀胱憋不住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朝旁边的人告罪,让丫鬟带她去更衣。 解决了生理问题,阿宝刚欲回夏语轩,便见江凌薇的贴身丫鬟燕语过来,笑着对阿宝道:「李姑娘原来在这儿,倒不必奴婢再跑一趟了。」 「有什么事么?」 「我们姑娘在凌薇阁的偏厅里等李姑娘,想找李姑娘说会子话儿呢。」 阿宝让带自己去更衣的丫鬟先回夏语轩去向乐宁郡主告罪,直接和燕语离开了夏语轩。 刚出了夏语轩,一名丫鬟跑了过来,气喘吁吁道:「燕语姐姐,姐妹们都腾不开手,能不能麻烦你帮我们个忙。」 这丫鬟说得急,燕语蹙眉,问清楚是帮忙送平王世子要的东西到前厅给他后,迟疑地看向阿宝。 阿宝笑道:「既然是世子的事情,你告诉我路,我自个去找凌薇就行了。」 燕语想了想,这里是平王府没什么危险,路也不复杂,指路给阿宝让她自个去也没问题,便对阿宝指明了路,让她自个过去找江凌薇。 可惜燕语估计错误,某人是个路痴——当然,连阿宝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个路痴的事情,毕竟从小到大,身边从来不缺人引路,没有过迷路的经验,于是自信满满的姑娘按着燕语说的,穿过一条抄手游廊,再拐过一个院子,再走过一个月亮门,又左转…… 等阿宝走了很长一段路时,心里泛嘀咕了,江凌薇住得未免太偏僻了,难道平王府的人虐待她这个世子妃? 又走了一段路,穿过一道月亮门,阿宝一眼便见到站在荒芜的院子里假山旁的那道身影,感觉还挺眼熟的,正欲准备进去问个路时,假山下的男人突然转过身来,一双戾眸如电般刺来。 看清楚那人的脸时,阿宝脸上习惯性扬起的笑容僵硬了,习惯性地觉得腰疼起来,让阿宝再次意识到,自己这心理阴影可能真的要跟着她一辈子了。 阿宝战战兢兢,在那道有如实质杀伤力的犀利视线下,不禁想起那些夜深人静时的夜晚,求助无门时惨无人道的疼痛,越发的觉得腰疼了——哎,好想直接跑了。 虽然很想跑,不过阿宝总觉得自己若真的跑了后果会很严重,这种直觉太准了,只能磨蹭了会儿,才小心地迈进院子,隔着二十米距离,给院中的男人施了一礼。 第45章 「见过晋王殿下。」 晋王看着恨不得将脑袋埋到胸口的人,又是以头顶示人,眸光微利,突然道:「腰还疼?」 「……不疼了!」阿宝艰难地憋出这么一句。 「很好!」 很好神马啊!她一点都不好!整个人都不好了!!! 硬着头皮等了一会,发现对方又当木头人了,阿宝有种崩溃的感觉,终于鼓起勇气道:「臣女就不打扰殿下雅兴,先告辞。」 又福了福身,阿宝鼓起肥胆,没有等着听到对方回答,垂着头转身就往回走。 等出了院门,略加快了速度,拐过一条走廊后,直接用跑的。 慌不折路地跑,也不知跑了多久,心脏跳得有些快,阿宝终于停了下来,弯着腰双手撑着膝盖,气喘吁吁的。等终于缓过气后,阿宝拿出挂在腰间的帕子擦了擦汗,然后伸手整理着因为跑动而歪了的发钗,疑惑地看着四周,好像自己跑了一路,皆没有见到平王府的下人,虽知今日因平王太妃寿辰原因,大部分的仆人都调到前院去帮忙了,但也没必要空成这样嘛? 因为遇到了晋王之故,阿宝可不敢乱走了,朝前张望着,期盼来个平王府的下人帮忙给她带路。半晌后,终于泄气了,既然没人,只好自己继续找路了。 就在阿宝兜兜转转着,突然看到了疑似先前的那个院子,脸上的表情僵了僵,心道不会这么倒霉吧?如此想着,探头一看—— 阿宝对这个苦逼的世界绝望了!难道她真的是个路痴么?表这么坑人啊!>__<。。 这回假山旁的男人并没有背着门口站在那里,而是靠着假山在咳嗽,恰好正面对着自己,阿宝这么一探头,刚好两人四目相对。 好尴尬! 静默了会儿,见那人又开始咳嗽,阿宝犹豫了会儿,还是走了进去,这回距离他十米远,状似关心地问道:「殿下没事吧?」阿宝恨死自己的烂好心了,这种时候不是应该客气地问候一声就走么?不过鉴于这男人莫名其妙地好心给她治腰伤的份上——虽然她觉得自己不需要——阿宝做足了礼数,关心地问了句。 「没事!」 阿宝抿了抿唇,看着他唇边的血渍,衬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徒添了几分柔和,不再冷硬得像石头。既然他说没事,她也懒得理会了,迟疑了下,又道:「殿下,臣女似乎迷路了,劳烦殿下为臣女指点一下路。」说着,还有些尴尬,担心他误会是自己跑回来的,那就惨了。 幸好,晋王这人表情不多,平时端着一副冷酷无情生人勿近的表情,也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倒省去了她很多尴尬,希望他继续保持下去。 晋王站直了身体,在阿宝紧绷着神经中,走了过来,说道:「本王正要离开此地。」 等晋王走到门口时,阿宝还有些呆,待他回头瞥了眼过来,那眼神太可怕了,阿宝打了个哆嗦,马上跟上,心里有些忐忑,不过仍是乖乖地跟着他而行,看着他修长笔直的背脊,心里琢磨着他是不是伤得很重,先前他经过时,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儿,混合在略浓的药味中,可见伤得不轻。 走了一盏茶时间,终于渐渐地听到人声了,也看到了人迹。那些看到他们一前一后隔着一段距离走来的下人都有些惊愕,阿宝也同样心感不安,头皮都炸开来了,几次想开口告辞离去,可是前面那个男人没有丝毫停顿的背影,让她好几次失了开口的机会。 当他们穿过一条抄手游廊时,便见到两个穿着富贵的男子迎面而来,身后跟着两名随从。 「五皇兄?」 两个容貌出色的青年看到走来的晋王都有些惊讶,对周围经过请安的下人只是随意地摆了摆手。 「五皇兄,你方才怎么走了?一转眼就不见了,平王叔先前还找你呢。」一名气质矜贵的青年摇着扇子问道。那扇的扇骨是紫檀木所制,扇面上是一幅江南烟雨画,题有诗句,看起来颇有诗情画意,被这样矜贵俊美的男子摇着,不失风雅。 「吵。」晋王惜字如金。 两名青年听罢,不由得失笑,觉得这还真是有晋王的作风,不喜吵闹,对那些热闹的地方总呆不久,随时准备着神隐。 阿宝听到下人的请安声,知道这两人是宁王和齐王,见他们说话告一段落时,适时上前几步,垂首请安:「臣女见过宁王殿下、见过齐王殿下,给两位殿下请安。」 齐王萧令溪今年年方弱冠,生得玉面俊容,看起来就是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与晋王有几分相似,一身富贵骄矜之气,倒也合他东宫皇子的身份,摇着扇子看起来就像个锦绣乡走出来的翩翩公子。宁王萧令典比齐王小半岁,容貌不若几位兄弟的俊美,却也相貌堂堂,气质内敛温文。 齐王和宁王见到上前请安的阿宝皆有些吃惊,他们皆见过阿宝的画相,自然知道她的身份,不过也不好表现出来,只道:「你是……」 「臣女是威远侯府的五姑娘。」 「原来是镇北将军的爱女。」齐王轻笑一声,看了眼晋王,手指摩挲着手中的折扇,意味不明地问道:「你怎地跟在我五皇兄身后?」 阿宝发现三人的目光都落到自己身上,顿时压力山大,特别是知道齐王和宁王看中她爹的能力有意娶她为妃后,阿宝对这两位王恨不得敬而远之,想起先前在夏语轩中被那几名世家贵女冷眼相待,其中就有金家姑娘和淮南王郡主,都是这两人的原因,明明一人传出与金家姑娘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一人传出与淮南郡主好事将近,转眼却跑去和正德帝说想要娶她为妃,这不是坑人嘛,两个都是渣男不解释! 「臣女欲去凌薇阁寻找平王世子妃,带路的婢女有事离开,臣女原是自己去的,却不小心迷路了,寻了许久仍无法找着路,附近又没有人,急得不行,后来幸运地遇到了晋王殿下,托殿下的福,好心地带臣女离开。」阿宝斟酌着字眼解释,力求不要给人任何想象的空间。 第46章 只可惜阿宝低估了眼前两个渣王的深沉心思,听到这话,他们一下子就阴谋论了,怀疑地看着晋王,觉得这个心肠狠毒又冷酷无情的人不会这般好心地给个小姑娘指路,若是正常情况,管你直接死在那里,他也不会施舍一眼。特别这个男人简直不能称为男人,仿佛没有正常男人的需要一样,女人在他眼里就是空气,统统无视了。都这般年纪了,都没听说过他对哪个女人动个心思,连当年教导他人事的宫女都被他直接丢出宫殿,令他们父皇大发雷霆,却死性不改,害得他们想要送个女人给他拉拢他别去作太子的狗也没法子,这硬骨头实在是太难啃了。 难道……五皇兄也看上李继尧的能力,想要娶李明锦为妃?或者其实他这辈子想作和尚,对他而言娶谁都无所谓,反正女人就是摆设,所以为了太子拉拢李继尧而娶李明锦么? 宁王垂下眼眸,脸上温文的微笑不变,齐王心里有些愤怒,不悦地看着晋王,心道太子有什么好,让这个男人像条忠心的狗一样,舍得为太子如此出力? 两王心思相同,都觉得自己真相了,正准备说些什么时,却见晋王冷冷地看过来,两王马上萎了,难以承受那种像是从修罗地狱爬到人间的恶鬼一样的眼神,就算是兄弟,有时候也难以承受他过于残忍的目光,更逞论是曾经见识过他那些残忍的手段后。 「各位殿下,若无事臣女先告退了!」阿宝又福了福身说道。 「等一下!」齐王将扇子伸过来,遥遥地点了下阿宝,俊美矜贵的脸上露出迷人的笑容,说道:「这里距离凌薇阁还有段路,外一你再迷路怎么办?正巧,本王也要去凌薇阁寻平王世子,不若送你一程。」 齐王看着阿宝,越看越满意,颜好、温驯、有个好爹,娶她为妃正是适合不过。至于原先本想要娶的表妹金璟琋,虽然也好,可是想也知道有他大哥太子在前,英国公绝对会支持太子,娶了青梅竹马的表妹作用不大,还不如现在娶个岳家给力的对象。 阿宝头皮发麻,直觉拒绝道:「不用了,臣女可以找个人带路,不劳齐王殿下。」 齐王不悦道:「你如此拒绝本王,不会是瞧不起本王吧?」说着,心里也恼恨起阿宝的不识抬举,他堂堂中宫皇子给个莽夫之女带路,还胆敢嫌弃! 阿宝觉得,萧家的人无论男女都是太特么的讨厌了,简直比女人还要胡搅蛮缠啊有木有! 就在齐王不依不饶时,一道声音响起:「闭嘴!」 齐王嘴巴张了张,委屈道:「五皇兄……」 宁王蹙了蹙眉头,没有说话。 晋王冷淡地看着他,「像只鸭子,聒噪,德行!」 「……」 齐王备受打击,崩溃地看着晋王,似乎不敢相信他家皇兄这么说他,说他堂堂中宫皇子是只聒噪的鸭子。 阿宝埋下头,肚子憋笑得差点肠子打结,果然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六皇子因是嫡出,除了太子,所有皇子中他的身份最为尊贵,皇子们都避其锋芒,我行我素惯了,极少有人能让他放在眼里,普天之下,除了正德帝,就晋王能让他收敛一下。当然,这也因为晋王曾经的恶行吓到他了,有了心里阴影。 这时,阿宝也趁机告辞,没给齐王再开口的机会,施了礼便离开了。 等离开了三王的视线,阿宝擦了擦额头的虚汗,觉得先前的事情真是太考验心脏了,耗费了太多精神力,有种心累的感觉。 正当阿宝想要随便抓个下人问路时,燕语气喘吁吁地寻过来了,一见到她,燕语都快要哭了,扑过来道:「我的好姑娘,奴婢终于找到您了,您再不出现,奴婢就要以死谢罪了。」 阿宝见她又喘又累,颇感不好意思,忙道:「真对不起,我先前迷路了,好不容易才走到这里。」 燕语喘匀了气,带着阿宝往凌薇阁走,边走边询问阿宝先前跑到哪里去了,她去送了东西回凌薇阁,发现阿宝还没到,真是急死她了,又赶紧出来寻人。等听完阿宝的话,燕语眉稍拧起,了然道:「李姑娘应该是不小心走到了东院那边了,东院那一带素来荒芜,地形又复杂,平时都闲搁着,当差的下人也少,今儿下人都被王妃叫到前院伺候了……李姑娘没遇到什么事吧?」 「呃……遇到三位王爷了。」 燕语随意问道:「是秦王、齐王、宁王殿下吧?今儿太子和几位殿下都来了,奴婢还怕姑娘不小心和几位殿下撞见,没事就好。」 阿宝抿唇笑了笑,没有纠正燕语的话。 一会儿后,终于来到了凌薇阁。 凌薇阁原本不是叫凌薇阁,而是平王世子为了讨好江凌薇硬是让人改的名字。阿宝刚到凌薇阁的偏厅时,就听到一道低声下气的声音道:「……你放心,我听下人说了,乐宁那贱-蹄子给你气受,我明儿就让祖母收拾她,阿薇别生气啊……」 「妾身没生气!」江凌薇的声音有些忍耐。 「胡说,我听了都要生气了,你怎么会不生气呢?阿薇别气,我一定会给你出气的,你……」 「闭嘴!」 「……」 阿宝站在一旁等候,燕语走进偏厅,禀报道:「世子妃,李姑娘来了。」 「哪个李姑娘?来干什么?是不是阿薇要处置她?放心吧,交给我,我帮阿薇出气。」 阿宝嘴角抽搐,这男声听着还算个好听的男中音,可是话里的讨好谄媚之意连她都有些不忍睹目,而江凌薇最是讨厌这种像软骨头一样没主见又乱发脾气的男人,可想而知这男人盲目讨好的作法不仅没让江凌薇觉得好受,反而难受极了。 当然,江凌薇是个聪明人,既便难受,她也不会直接发脾气让自己处于不利地位,只听得她忍耐着道:「是威远侯府的李姑娘,我的好姐妹,她先前在宫里受伤了,妾身有些担心她,便叫过来说说话。」 第47章 「哦,原来是阿薇的好姐妹,还不快请她进来?」 「是。」 燕语应了声,出来偏厅,对阿宝笑道:「李姑娘,世子和世子妃有请。」 阿宝跟着燕语走进去,甫进门便看到坐在首位的太师椅上那一大坨的、白白胖胖的肥肉,晓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仍是对那塞满了太师椅的胖子吃惊极了。当然,这些年的表面功夫做得不错,心里震惊非常,但面上仍是一派平静,平静地上前就要行礼时,被江凌薇直接拉住了。 「咱们也不做这虚礼了。」 那头猪在一旁频频点头,「对对对,阿薇说得对。」陷在肥肉的双眼却是一眨不眨地盯着进来的人看,见她垂着头,恭谨而得体,脸上没有露出其他嫌恶的表情,心里满意极了,觉得果然是阿薇的好姐妹,和阿薇一样善良。 从阿宝的角度看,可以看到江凌薇的眉头又跳了跳,最后归于平静。 江凌薇睨向赖坐在一旁的胖子,说道:「外面正忙着,世子还是先出去帮忙爹招呼客人方是。」 平王世子摇了摇头,脸上的肥肉跟着左右颤动,挤得整张脸都看不清五官,实在是考验人的视觉,「我才不要去,太无趣了,没劲儿,有二弟和三弟在就行了,他们能很好地招待客人。」 阿宝心中皱眉,作为世子,自己疼爱的祖母的寿辰,不帮着去招呼宾客,反而在这里偷懒,实在不好吧? 这般想着,阿宝看向江凌薇,却见那双盈盈水眸滑过几许残暴,转脸却嫣然笑道:「世子这话可不妥当了,今日是祖母的寿辰,你作为这府里的长子,又是世子爷,可要担起责任来。而且祖母这般疼你,你也不忍心祖母的寿辰大伙都忙着,你却在一旁躲懒吧?」 平王世子看着江凌薇的笑脸,心脏咚咚地跳着,吞咽了口唾沫,很快便被美色给忽悠走了。 平王世子一走,江凌薇便拉着阿宝入坐,丫鬟上了茶后,自动退到门外守着,若有谁接近,她们能在第一时间知道,也给了阿宝和江凌薇说私密事的空间,不怕被人听了去。 两人如同当年未出阁时姐妹俩亲密的时候,挨坐在一块儿,只是江凌薇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最近还好吧?」阿宝抓了一块桌上切好的蜜桃吃着,边问道。 「好不好就这样了。」江凌薇换下一直端着的笑脸,有些惫懒道:「其实嫁过来后,发现情况比预想中要好,太妃是个明理的,世子比想像中听话,指东不敢往西,盲目听话,打他也不敢吭声告状,就是太没主见。剩下的烦心事儿就只有王爷偏心,王妃狼子野心,两个兄弟和妹妹瞧不起世子,连带的也看我不怎地顺眼,常暗地使绊子,不过都顶不住太妃一句话。」 这还叫好?阿宝突然觉得手中的水蜜桃不甜了。 江凌薇睨了她一眼,见她一脸愁容,不禁嗔怪道:「我娘方才来看我,又哭了一回,你不会也要哭吧?」对于自己母亲每见一回就哭一回,江凌薇也有些无奈的。 也因为忠勇伯夫人到来,太妃怜惜她,不用她去前头作吉祥物陪伴,江凌薇才能忙里偷闲地叫阿宝过来说说贴心话儿,谁知被她忽悠去前厅和平王一起招待宾客平王世子也跑了回来。当知道平王世子说有两个弟弟在,不用他忙活时,江凌薇恨得差点抽死他,到底他是世子还是那两个弟弟是世子,这种时候是最好拉拢关系、结交权贵的时机,偏生这头猪竟然觉得无趣跑回来了。若不是今天是太妃寿辰,不宜动手,江凌薇可能真的会控制不住拿鞭子抽人。 阿宝看着她美丽的脸上仙气也掩不住的煞气,小心脏都有些承受不住,忙道:「我又不爱哭,怎么会哭呢?倒是听你这么说,有些担心你罢了。」 「担心什么?我是这般好欺负的么?」江凌薇白了她一眼,有些话她不敢和家人说,怕他们操心,而且家人会被她某些大胆又出格的举动吓得心跳失常,少不得又要被叨念,与阿宝说就不一样了。阿宝看起来斯斯文文的,脸上常挂着温和的笑容,但却是个扮猪吃老虎的,凶残起来可是直接抽野猪扛凳子拍刺客的彪悍人物,很多话和阿宝说了,阿宝不仅能理解,江凌薇总会得到意想不到的效果,让她将阿宝引为知已。 其实在阿宝看来,江凌薇和她那宝贝老爹一样,都是思想太超前的人,封建社会的局限性下,他们还能养成那些奇葩的思想性格,阿宝也颇为惊奇的。不过李继尧是男人,他可以将思想付诸行动,江凌薇却不能,只能用清高、淡然如仙的外表隐藏自己那些出格的思想,憋着憋着,就憋成了忍者神龟,标准的天仙的外表,凶残的内在,十分具有欺骗性。 「这些天我也算是看明白了,世子那蠢是被养蠢的,有个词就叫捧杀,世子就是这类型。而世子的那两个弟弟,看着人模狗样的,心眼儿一点都不少,虎视耽耽地盯着世子的位置呢,总想着这府里的世子换他们来作,王妃自然也希望世子是自己儿子,没少在王爷那里吹枕头风。我敢肯定,若是太妃哪天不在了,王爷马上会将世子换人做,我这世子妃结果好点的话还有一席之地,结果不好的话,等着下堂呗。」 阿宝摩挲着手腕上的镯子,若有所思,「看来情况不妙啊……」 「还好吧,太妃看起来身子还算是健朗,而且她最宠爱的就是世子,连对王爷都不假辞色,况且是王妃了,王爷又是个孝顺的,只要有太妃在,这府里都算平静。至于世子……」江凌薇撇了下嘴,「不听话就抽他!」 阿宝看着她天仙似的脸蛋儿上的煞气,心里为平王世子点蜡,小声道:「你不会真的抽他了吧?」 「当然,鞭子还是你以前送的呢!」江凌薇一副女王御姐范儿地看着阿宝,直到阿宝脸上露出羞愧之意后,嗤地笑了声:「放心,只要他乖乖听话,我自然会好好待他,怎么说他现在也是我的夫君,估计这辈子也一个了,总要为自己找条出路,不能麻木地认命,活着没滋味。」 第48章 阿宝见她说得口渴,忙殷勤地给她倒了杯茶,江凌薇惬意地挨着阿宝的肩喝茶,然后想到什么,又道:「我到现在还没和平王世子圆房呢。」 「噗——」 阿宝口中的水蜜桃渣都喷了出来,喷得襟前的衣服都脏了,一脸呆滞地看着坦然自若的姑娘,心中抽搐,很想说,这种事情和她说真的好么?为毛她一点儿也不害臊呢?就算凶残也要有个限度嘛! 阿宝这没出息的模样自然被江凌薇嫌弃了,直起身体,离她远点儿。 招来丫鬟打了清水给阿宝清理干净后,江凌薇不悦地道:「这么吃惊作什么?难道你没看到咱们两人的体型相距甚大么?外一我被压死怎么办?所以我要求他去减肥,没减成不准圆房!」 阿宝叹气,怨不得她要寻自己说话,这种话是绝对不能和忠勇伯夫人说的,所以她就成了江姑娘倾吐的对象了。无力地道:「太妃知道么?这样总归不好吧?」她真担心这姑娘凶残过头,外一太妃不喜欢她了,到时在平王府真是孤立无援了。 「知道,不过太妃没说什么。」江凌薇咬了咬唇,眼角微红,发狠道:「你说得对,我一辈子还长,总不能这么糊涂地过下去!我不仅要当好世子妃,将来还要当上王妃,是我的东西没人能抢!」 阿宝拿帕子拭去她眼角的湿润,将她揽进怀里拍抚着。 说到底,江凌薇也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在父母娇宠下长大的小女孩儿,依她的家势样貌,嫁入高门、婚姻如意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一下子面临着不如意的婚姻,成为旁人的笑谈,夫婿本身就是个笑柄,夫家一窝子人虎视眈眈,没一天省心的,她面上看着不在意,其实心里早就难受极了,不敢在夫家表现出来,也不敢让娘家人操心,最后只能在阿宝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姐妹面前流露一二。 江凌薇默默垂泪一会儿,用帕子拭干净眼泪,阿宝也帮忙着将她略红的眼睛用脂粉掩饰过去,很快地便没人瞧得出异样。 「算了,不说我了,说说你罢?你先前怎么惹上这么茬的?先是受伤,后来又听说齐王宁王皆向皇上表示愿意娶你为妃……」 阿宝挠了挠头,十分诚恳地道:「其实我也不知道。」 「……」 江凌薇恨铁不成钢地戳着她的脑门儿,怒道:「你也给我争气一点儿,小心皇上觉得你是个祸害,勾得两个皇子为你争风吃醋,随便给你赐婚解决了你,到时有你哭的!」 阿宝苦着脸,心说现在被那两个渣王一搞,威远侯府也是骑虎难下了,根本不敢随便给她定亲,害得昌平长公主也只能入宫去求正德帝干脆赐婚,而不是自己亲自到威远侯府提亲,免得也和皇后一系、贵妃一系对上,那真是太不讨好了,若由正德帝亲自赐婚,也用不着得罪宫里的那两头。昌平公主的主意打得好,不想得罪人,可是这样一来,对阿宝而言,简直是太坑人了。 江凌薇早就想到这环节,当下只能一叹,心里为阿宝焦急起来。她自己嫁得不好,自然希望好姐妹有个好归宿,而不是成为萧家那些人的政斗下的牺牲品。可是她自己现在处境坚难,能为阿宝做的真不多,急死她了。 两人能说话的时间不久,很快地便又有丫鬟过来,说是席宴开始了,太妃叫江凌薇去作陪。 阿宝见平王太妃身边伺候的丫鬟对江凌薇客气的样子,这下真的相信太妃是疼江凌薇的,只要这府里有太妃在的一天,平王妃对江凌薇再不满也没辙。 很快地,两人便到了前院中摆满了席宴的院子,阿宝与江凌薇分开,她到几个姐妹中跟在威远候夫人身边,而江凌薇则回到平王太妃身边,伺候着平王太妃,尽心尽职的模样,比平王妃这个正经的儿媳妇还要高调,加上平王太妃张嘴闭嘴都是孙媳妇好,平王妃的脸色越发的不好。 众人看着平王妃有些僵硬的脸色,互视了一眼,谁也没说话。 席宴过后,平王府还请了教坊里的戏班子天唱到府里来唱戏,点的都是十分应景的祝寿的戏剧,大伙围着平王太妃而坐,边看戏边恭维着老人家,江凌薇从始至终被太妃拉着陪同一旁,时不时地被太妃问话,每每说一句就逗得太妃笑不拢嘴。这等殊荣莫说平王妃,亲孙女乐宁郡主也享受不到。 由此,也让众人知道太妃心目中最疼爱的还是众人眼中蠢笨如猪的世子,对世子妃也真是爱乌及屋。 平王妃涵养很好,除了表情僵硬了点儿,依然得体地与身旁的另一位宗室贵妇说笑着。 阿宝和威远侯府的几个姑娘一起坐在一群未婚的姑娘中,这些姑娘都是出身京中的勋贵之家,身份贵重,按着品级而坐,虽然彼此间在某些场合上见过,不过却不怎么熟悉。 阿宝落坐的时候,发现旁边跟着坐了名紫衣少女,少女娇俏的脸蛋上画了梅花妆,衬着一张略带婴儿肥的萝莉脸可爱得像洋娃娃,气质端庄娴雅,身上有一种高人一等的气势,颇带侵略性,与她站在一起,光芒气势完完全全地盖过其他人,应该是家势不错且在家颇受宠爱的嫡女,方能养出这等气势来。 阿宝朝自动坐在她身边的紫衣少女友好地笑了笑,在旁边的姑娘与那紫衣少女打招呼中,知道这位是英国公金家三小姐,也是当今皇后的娘家侄女,太子与齐王的嫡亲表妹、金璟珏的嫡亲妹妹——金璟琋。 英国公府论品级比威远侯府还要高一级,金璟琋应该坐在这桌的上首位置,可是却自然地走到阿宝身旁落坐,动作丝毫没有任何的不妥当,让人几乎以为她本来就应该坐在那里。 众女皆有些错愕,不过在看清楚金璟琋身旁的人是谁后,皆露出了然之色,也按着自己的身份入座,只有原本应该坐在阿宝身边的李明凤被挤到了一旁,无奈地看了眼金璟琋,忧心忡忡地与李明仪等人坐到旁边去。 台上的戏已经开锣了,咿咿呀呀地唱起来,阿宝没啥艺术细胞,也说不出好不好听,不过她十几年苦逼惯了,在公共场合习惯性会装b,一副聚精会神观赏的模样,轻易将人骗过。 第49章 阿宝在看戏喝茶,她旁边的紫衣少女慢慢地品着茶看她,看得阿宝觉得自己的脸皮都快僵硬了。 「你就是李明锦?」金璟琋突然开口道。 阿宝心说肉戏来了,很自然地转过头来,微笑道:「正是。」 金璟琋表情很冷淡,眼中神色十分复杂,夹杂着恼恨及不甘心,她的声音很低,在唱戏的声音中,只有两个人才听得见,她道:「我一直以为,令溪表哥会娶我为妃,我也一直努力和嬷嬷学习规矩礼仪,希望自己能配得上令溪表哥。」 果然是将她当成情敌了。阿宝心中略感无耐,很想告诉她,她真的没有看上齐王萧令溪那个朝令夕改的渣王,她完全不必将她这个路人甲放在心上。 「可是,前阵子令溪表哥却去求皇上为你和他赐婚,为什么会这样?明明他以前曾说,他的王妃只有我的,难道是我做得不够好么?」 「……不,你做得很好!」阿宝诚恳地道,除了太子妃,阿宝见过的最为端庄大气的女子,便是金璟琋,金家不愧是老牌的世家大族,对女子的教育十分严谨,金璟琋也是位合格的大家贵女,那份气度连公主也比不上的。 「是啊,大家都说我做得很好。可是,令溪表哥却选择了你!」她低头,就着喝茶的动作嘲讽一笑,将苦涩心伤掩盖在低首的那一瞬间,不敢在人前露出任何异样。「我原本不甘心,想瞧瞧你有何能耐让令溪表哥为你改变主意,舍弃我们多年的感情。」 阿宝扒拉着桌上的瓜子,嗑了几颗。 金璟琋睨着她嗑瓜子的举动,嘴角抽了下,又道:「可是看了你本人后发现,你根本比不过我。」 阿宝正要狗腿地赞一声她真有眼光时,又听到她道:「比不过又如何,男人要变心却不是女子能左右得了的,根本无须要任何借口解释,终究……」她又掩饰性地喝了口茶后,抬头嫣然一笑,端庄贤雅,柔声道:「幸好你出现了,让我明白男人这种东西果然靠不住,女人还是得靠自己。所以,今日我还得感谢你呢。」 阿宝风中凌乱了! 由纯良萝莉变腹黑女王,只用了短短几秒钟时间,阿宝见证了一位标准的古代大家闺秀的心理转变历程,不知为何莫名有种罪恶感。 可能是阿宝一不小心表现出来她的罪恶感,虽然短暂,但金璟琋素来擅长察颜观色,忍不住掩嘴一笑,「我现在有些明白为何五公主对你另眼相待,平王世子妃也与你交好,你确实是个有趣的人,外界那些说你粗暴不堪、悍妇的传言果然不可信。」 阿宝虽然不知她发现什么,面上仍是客气道:「金姑娘谬赞了。」 「……」 金璟琋突然手痒痒地好想欺负这姑娘,出一口憋闷之气,怎么有人能配合到这程度呢?明明看起来不阿谀谄媚也不谦恭忍让,可是却能在十分恰当的时候给个最恰当的反应,让人舒心的同时,也觉得特没劲儿了,欺负她都嫌掉份儿,不欺负心里又不舒爽……特么的难受。 金璟琋暗暗吸了口气,才将那股蠢蠢欲动的冲动按下,端庄娴雅地微笑道:「虽不知道李姑娘的未来如何,但我仍是希望李姑娘能找到如意郎君。」 这话不是逗人么?!阿宝心中抽搐,脸上也挂着得体的笑意,「借金姑娘吉言。」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 旁边一直关注她们的姑娘见两人从开始谈话到最后相视一笑,仿佛姐妹俩好一般,也被她们弄糊涂了,金璟琋这时候不是应该警告李明锦这小三,让她别痴心妄想嫁齐王么?怎地两人反而相视一笑泯恩仇了?真是太不争气了,看来金璟琋果然是金家闺秀,手段特婉转了,应该寄希望于淮南王郡主,希望她的战斗力彪悍一下,将那传闻中的悍妇削一顿。 李明凤等人看到这一幕,有些无奈地相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对阿宝的无奈与叹息,看吧,阿宝就是有这个本事,和谁都处得来,少有人能和她吵得起来,因为那真是太没劲儿了。 平王太妃的寿辰就在阿宝与金家姑娘的「相谈甚欢」中结束了。 傍晚时分,众人纷纷告辞离去。 威远侯府的老夫人离开时,平王太妃由着孙媳妇揣扶着亲自送出来,让老夫人感动一翻,嘴上却笑骂她年纪大了还瞎折腾,两老就在门前你来我往地笑骂几句,却透着一种纯粹的感情。 阿宝和几位姐妹跟在威远侯夫人身边,李明仪贴心地揣扶着老夫人,旁边站着阿宝,两个少女一秀美一娇俏,透着股勃勃朝气,看着就让人喜欢。 「你这两个孙女看着好,人有活力,我还有两个不成器的孙子,若是你们不嫌弃,就将你两个孙女送给我们家吧。」平王太妃慈爱地看着李明仪和阿宝。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脸色有些微妙,威远侯夫人心中已经计较起得失,李明仪闹了个大脸红,李明月等暗暗绞着帕子,恨不得将李明仪替弄来自己顶上,阿宝低头作羞涩状一脸茫然状。 老夫人也愣了下,然后笑骂道:「我老了,这些姑娘的事情可由不得我这老婆子操心,她们还有自己的爹娘呢。」 老夫人这话是变相的拒绝了,平王太妃听了也不生气,只是可惜地看了眼李明仪和阿宝,这两个姑娘的年龄恰好和剩下两个孙子相配。平王太妃拍拍老夫人的手,又说了几句话,方送他们离去。 上了马车后,老夫人面露疲惫,威远侯夫人体贴地过去为她轻轻地按揉太阳穴舒络神经。 突然,老夫人道:「今日锦丫头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与晋王遇上了?」 威远侯夫人听罢,愣了下,很快便想起了先前有人过来与太妃和老夫人禀报什么,当时老夫人的脸色有些不好,莫不是就是这事儿?这事她并不知道,所以现在听老夫人说有些奇怪,怎么阿宝与晋王扯上关系了,赶紧问道:「娘,怎么了?」 第50章 老夫人抿着嘴气道:「威远侯府的名声就要给那丫头败尽了,先前有人看到锦丫头和晋王一前一后从平王府东院那地儿出来,还遇到了齐王和宁王,也不知道这丫头怎地这般多事,其他丫头可没有她会折腾。」 威远侯夫人听罢,若有所思,笑道:「娘多心了,先前明锦已经告诉过儿媳,当时是平王世子妃唤她去凌薇阁说话,带路的丫鬟有事离开,她不慎迷路了,后来还是得晋王殿下好心带她离开。」 老夫人脸色微霁,道:「最好是这样!幸好平王太妃看在我的面子上,让平王府的下人不准乱说,不然这事传出去,就算锦丫头是无辜的,也不好。」 威远侯夫人心中嘀咕,人都是贪生怕死的,断不会敢去传那煞星的闲话吧?阿宝和晋王?她从来没想过这两人在一起的可能。 …… 威远侯夫人的想法是极对的,但她却忽视了世界上还有想要嫁人想疯了的人。 众人离去后,七公主还留在平王府中与乐宁郡主玩在一起,因心情不好,并不想太早回宫,很快从乐宁郡主的丫鬟那里得知阿宝曾经在府里迷路的事情。 「你说什么?五皇兄和李明锦一起从东院走出来?还遇到六皇兄、七皇兄?」 那丫鬟点头,说道:「好几个人都瞧见了,奴婢当时恰巧经过,也瞧见了,不过太妃让身边的心腹嬷嬷过来传说,让咱们不准乱说。」丫鬟说着,脸上露出害怕的表情。 七公主忍不住掩嘴笑起来,得意道:「果然是天意!李明锦这下子想不嫁我五皇兄都不成了!我就说嘛,明明这两人是极相配的!」 乐宁郡主却有些迟疑,说道:「这样不好吧?」她从母亲那里知道戚贵妃想让养在她身边的宁王娶李明锦,若让晋王娶了李明锦拉拢李继尧,贵妃定然不高兴。 七公主沉着脸不语,最后悠悠道:「好不好也由父皇说了算。」七公主知道,因为齐王宁王插手,李明锦的婚事已经由不得威远侯府和镇北将军作主,为了不让昌平公主和齐王宁王等人为李明锦的事情闹不合,她父皇势必要亲自出手解决此事的。 难得聪明了一把的七公主当下让人将此事透露给太和殿中伺候的小太监,让他将此事顺便告诉大内总管张杰。 …… 正德帝自然是关心平王太妃的,一天结束后,便召来了前去宁王府给宁王太妃祝寿的太监总管张杰,详细询问了太妃寿辰的事情。 正德帝登基不久后,亲生母亲就去逝了,这宫里没有太后,辈份最大的便是平王太妃,后来平王出宫建府后,将太妃接出去奉养,宫里的长辈更少了,其他的都是些品级低的太妃。正德帝亲近平王太妃除了她的辈份高的原因,还因为他当初还是个皇子时,平王太妃于他们母子有恩,心里对这位长辈是十分敬重的,原本平王太妃应该在宫里养老的,但她老人家希望与儿子住在一起,正德帝不愿违背老人的意愿,方让她出宫住到平王府上去。 正德帝听着张杰的报告,知道太妃的寿辰办得极为隆重,心里满意几分,等听说平王世子懂事了,竟然会陪着平王一起去招呼前来祝寿的宾客时,不禁微微一笑,暗道果然他将江氏女赐婚予平王世子是对的,江氏女素有美名,有贤妻之相,若不是年纪太小,他都想将江氏女许与太子。有江氏女这个贤内助,相信平王世子以后继承平王府后,也不会令太妃失望。 正想着,突然听到张杰的报告,正德帝眯起眼睛,「你说什么?」 张杰压了压腰杆,弥勒佛一般白胖的脸上未笑已带三分和气,说道:「实不敢欺瞒圣上,奴才也是听人说的,晋王殿下亲自将在平王府中不小心迷路的镇北将军爱女送到前院,后来遇到齐王和宁王两位殿下。」 正德帝脸上的笑容完全消失,面无表情地抚弄着手上的墨绿色的班指。 张杰见正德帝不说话,也没再说下去,而是细心地为桌上空了的茶盏添了些茶水。 突然,正德帝道:「张杰,当年那孩子第一个见的人,就是李明锦吧?」 听到这话,张杰着实愣了下。 张杰的记忆很好,这也是他最自豪的地方,过硬的记忆力帮了他很多忙,也让他一步一步地爬到这个位置上,甚至很多时候,人们忘记的一些小事情,他都能清清楚楚地记在脑子里,这也是正德帝倚重他的地方。很多时候,只要正德帝提了下,他便能清清楚楚地将那些快要忘记的事情详细地回想起来。 张杰小心地看了眼正德帝,小心地道:「确实如此,奴才记得,当时李姑娘还是个小小的人儿,跟着威远侯夫人进宫参加皇后娘娘的寿辰,不小心在宫里走失了,让威远侯夫人焦急得不行,谁知道李姑娘那般小的人儿,怎么有力气迷路到那个地方去。」心知皇上不愿意听到那个儿子的名子,张杰也略过不提。 正德帝很久未出声,张杰安静地立着。 许久,正德帝自言自语道:「果然第一个见到的人才是特别的,枉他那般痴然无知的境况下仍惦记了这么久……朕恨他,可他又是阿荆的孩子……罢了,朕一生不待见他,偶尔让他如意一回又何妨?」 张杰垂下眼,装作没有听到这话,心里暗暗摇头,幸好他没有接受齐王贤王的收卖为他们作说客,认清楚自己的身份,作好自己的本份事,才是在这宫里的生存之道。 平王太妃寿辰过后不久,威远侯府又接到了边疆寄回来的家书。 老夫人手中拎着那封家书,手指颤得仿佛得了老人病,满脸怒容,怒到最后,一副喘不过气来的模样,吓得几个儿子儿媳妇手忙脚乱。 所幸老夫人这些年经常这般被气过来了,很快便恢复正常了,吃了枚静心丸后,老夫人按着额头,哎哟地叫了声「我头疼」,然后将那封家书甩给了大儿子,顺便将几个儿子都轰出了荣安堂,并且放话让他们去搞定他那兄弟。 第51章 几位大老爷被轰出去后,屋子里还剩几个儿媳妇,老夫人对儿媳妇不是什么苛刻人,摆了摆手,留下大儿媳妇,让其他三个儿媳妇离开了。 威远侯夫人端过徐妈妈呈上来的药茶给老夫人,柔声劝道:「娘您也别生气了,四叔这也是心焦唯一的女儿,一片慈父心肠罢。」 老夫人冷笑,「难不成天下间就只有他作父亲,其他人就不是父亲了?瞧瞧有哪个作父亲的像他这般不着调的?那是皇上的儿子,由得他指指点点批评什么不是良人,绝对不能让锦丫头嫁过去之类的,人家都没开口呢,他倒是急起来了……」 老夫人越说越气,又捶起了胸口,吓得徐妈妈和威远侯夫人赶紧抚胸口的抚胸口,安慰的安慰。 等老夫人好不容易骂完,气也消得差不多,刚才那副喘不过气来的模样儿完全看不到,气息平稳,脸颊红润。威远侯夫人心中暗暗点头,果然是被不着调的小儿子气习惯了,这么多年来如一日地生气,身体反而越来越健朗,嗓门也越来越大,李继尧真是功不可没。 威远侯夫人适时道:「娘,其实四弟说的也并无道理,若不是齐王宁王插手,明锦的婚事早已定下了。」 老夫人叹了声,「这道理谁不知道?可是偏偏不仅两位王爷插手,他们背后还有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弄得锦丫头现在不上不下的,也不知道将她许给谁好。」老夫人喝了口茶,又道:「我现在只希望尽快将锦丫头的终身大事解决了,省得夜长梦多。」 威远侯夫人暗忖,哪里是夜长梦多,分明是被边疆的小儿子闹腾得头疼吧? 「娘,这事儿放着也不是个办法,不若找人去探探皇上的口风吧。」威远侯夫人试探性地说道。 「找谁去?」老夫人冷眼睨着儿媳妇,冷笑道:「老大是最适合的,但就怕一个不慎让皇上存了疑心,恼怒起来随便将锦丫头指了人,老四知道后又要闹。这种时候,一动不如一静。」 既然明白,为何还生这般大的气? 威远侯夫人一时想不明白,不禁蹙起眉头。 老夫人慢悠悠地喝着茶,已经心平气和了。 …… 另一边,被轰出去的几位大老爷互看一眼,不禁摇头苦笑,看来这回他们那好四弟奇葩思想又升华到他们这些正常人无法理解的程度了。 「大哥,怎么办?」二老爷问道。 三老爷和五老爷也同时看向威远侯。 威远侯看着手中的信,半晌叹了口气,说道:「还能怎么办,老太太为这事气急了,作兄长的自然要写信去骂骂他,让他明白为人子的孝字该怎么写。」 威远侯说得正气凛然,却看得余下三个兄弟一愣一愣的,以往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不是老大在前头和浠泥么?怎地这回一副要教训不听话弟弟的模样? 还是五老爷机灵,很快明白大哥的意思,当下也改了表情,一脸正气道:「大哥所言甚是,四哥这回也太拎不清了,竟然将娘气成这样,是该好好反省了。哎,我记得咱们家中的药库里还有支地参,是前些年我去北地查看生意时得到的,不若拿出来给娘补补身子罢。」 威远侯一脸感动的表情,「五弟有心了。」 「只要娘安好,一切都不算什么。」 「……」 二老爷、三老爷:o口o,这唱的是哪出? …… 宝衔院里,阿宝同样无语凝噎,这唱的是哪出? 田舅舅家来的老嬷嬷一脸慈详地看着阿宝,眼中含泪,欣慰道:「像,真像,像极了你娘,老太太念了你好久,可终于盼着姑娘回来了。老夫人想姑娘了,若是姑娘不忙的话,请姑娘去田家见见老夫人,老夫人让姑娘过去小住几天陪陪她老人家。」 老嬷嬷是外祖母身边的心腹嬷嬷,姓唐,也是当年奶大阿宝娘亲的奶嬷嬷,对阿宝就像是自己亲孙女儿一样。不过唐嬷嬷年纪是大了点儿了,不免有些糊涂,就像现在,拉着阿宝说:「姑娘的两位表哥现在都在,楠哥儿与姑娘是表兄妹,多登对啊……」 「……」 阿宝:o口o,登对神马啊,二表哥那白斩鸡的小样儿,她当年一扯就摔出去了!怕她怕得要死,根本不会娶她的!而且表兄妹是近亲,结婚对后代实在不好啊! 好吧,撇去唐嬷嬷说漏嘴的话,阿宝对于外祖母回京的事情是十分兴奋的,且对唐嬷嬷亲自过来请她,更是心生感动,拉着唐嬷嬷长着老人斑的手,阿宝柔声道:「唐嬷嬷怎地亲自来了?随便差谴个丫环过来说一声就行了,哪里劳烦得您亲自走这一趟。」 唐嬷嬷慈爱地道:「老婆子这身子骨还硬着,可是要看着姑娘成亲生哥儿,将来还要看姑娘的哥儿娶媳妇呢。」 阿宝脸皮抽搐了下,实在是无法作害羞状,忙道:「嬷嬷请稍等,待我去换件衣服,便和嬷嬷去看外祖母。」说着,阿宝又让华妈妈及雁云陪伴唐嬷嬷说话,打发雁然去禀报威远侯夫人她将去外祖母家,自己往房里行去更衣。 雁回利索地为阿宝更衣打扮,雁声打包着行李,说道:「姑娘这回可会在那边住个几天陪伴田老夫人?」 「嗯,我很久不见外祖母了,这回估计是要住上几天的,你且拣几套喜庆一些的衣服,外祖母喜欢我这样穿。」阿宝边在首饰盒中挑发簪,边说道。 「知道了,姑娘请放心吧。」 等阿宝整理得差不多后,雁然也回来了,手中捧着一份礼盒,禀报道:「姑娘,大夫人让人从库房送了份礼过来,让姑娘一起带去太傅府。大夫人说了,田老夫人与姑娘许久未见,若是留姑娘小住,让姑娘安心住下孝顺田老夫人。」 阿宝点头,既然威远侯夫人都这么说了,便开开心心地让雁声继续收拾行礼。 打包好行礼后,阿宝带着两个雁和唐嬷嬷一起出门直奔外祖母家。 第52章 大舅舅田文儒今日不是沐休,并不在家,家里有田老夫人和大舅母陈氏、二表哥田宇楠、表妹田宇诗,大表哥田宇桥回京述职,今天一早就进宫里,同样不在家。 「舅母,阿宝又来打扰了。」阿宝上前行礼。 陈氏扶起阿宝,含笑道:「说什么打扰呢,快进来,你外祖母正念着你呢。」 两人往田老夫人所居的院子行去,路上阿宝询问了大表哥及大表嫂和两个表侄的身体状况,同时向陈氏道喜大表嫂又有身孕的事情。 很快地便到了田老夫人住的地方,甫进门就听到田宇诗娇嫡嫡地和田老夫人撒娇的声音,陈氏进门便笑道:「老远就听到宇诗的声音了,说什么这般高兴?」 伴在田老夫人身边的兄妹俩见陈氏进门,纷纷起身向她行礼,看到跟在陈氏身后的阿宝,兄妹俩的表情一个嘟嘴一个不自在,阿宝看在眼里,叹在心中,看来她家可爱的外祖母似乎打算亲上加亲,让她和二表哥田宇楠当回林妹妹与宝哥哥了。 互相见礼后,阿宝欢快地扑到田老夫人身旁,撒娇道:「外祖母,阿宝想您了~~」 比之田宇诗不逞多让的娇滴滴的声音当场让田宇楠听得头皮发麻,木愣愣地看着像只猫一样滚到自家祖母怀里的姑娘,脑袋里想的却是某个凶残的萝莉曾经轻轻一扯就将他摔飞的情景……=口=与现在娇滴滴的样子太违和了! 陈氏扫了眼二儿子变幻莫测的脸色,神色未变。 田老夫人是个性子很柔软的老太太,她嫁到田家后,打破田家一脉单传的传统,为田家生下两儿一女,算是大功臣,公婆喜欢,丈夫疼宠,生活舒心,没什么烦恼,使得她这么多年来性格与未出嫁时一般,不见得变化多少,在田老太爷的保护下,性子略带点儿天真。田老夫人最疼的人便是女儿,可惜女儿早逝,便将一腔母爱倾注在与女儿长相相似的外孙女身上。 田老夫人刚回京,回到京的第一时间便找来儿子儿媳询问外孙女的事情,田文儒不欲多说让老夫人忧心,只挑了些平常事情来说,然后这下可坏事儿了,田老夫人知道外孙女竟然还没有定下人家,便动了心思,觉得外孙女若嫁到田家来,有自己的儿子护着,心里也放心。 田宇楠今儿难得没有出门,与妹妹陪着祖母说话尽尽孝心,谁知道说着说着,便听到自家祖母一脸热切地告诉他,让他以后要对阿宝表妹好之类的,言下之意不言而喻,幸好妹妹及时打断了老夫人的话,与祖母撒娇转移话题,不然他真不知道怎么反应。 田宇楠木愣愣地看着阿宝和自家祖母撒娇,上次见面匆匆看了一眼,不敢多瞧,现在细看之下,突然发现表妹也是个美人儿,如果小时候表妹没有那么凶残地将他摔打在地上,那么他也觉得娶个漂亮又爱娇的表妹也是好的…… 田老夫人拉着漂亮的外孙女左瞧右瞧,然后又看看旁边俊秀的孙子,乐呵呵地笑道:「我的阿宝和阿楠果然登对,阿楠以后可要对你表妹好,不准欺负表妹。阿宝……」 「祖母!」 「外祖母!」 阿宝和田宇楠的声音同时响起,打断了老太太乐呵呵的话,两人开口后同时对看一眼,又移开目光。 陈氏见状也忙打岔道:「娘,厨房做了阿宝爱吃的糕点,我让人去端来,你与阿宝都尝尝罢。」 「哎~~」听到阿宝爱吃的东西,老夫人的注意力又转移了。 在场的人暗暗擦汗,赶紧的,先将老夫人的注意力转移,再慢慢让老夫人打消这主意吧。 这一刻,除了老夫人,在场几位主子都有志一同地作了相同的决定。 时至晌午,外头的阳光变得炎热起来,也到了田老夫人歇息的时间。 田宇楠借口去读书,忙不迭地溜了,陈氏也带着女儿离开,阿宝住在老夫人这儿,直接在老夫人这儿歇下。 下人将床铺好后,阿宝笑眯眯地钻进田老夫人的被窝,将被子盖到下巴,眨巴着眼睛瞅着老夫人,素来清亮的声音添了几会软糯,说道:「外祖母,阿宝和您一起午睡。」 田老夫人见外孙女像只小仓鼠的模样,乐呵呵地应下了。 一老一少的祖孙俩欢快地躺一个被窝午睡,田宇诗撅着嘴跟着陈氏往正房行去,等到了正房时,恼怒地道:「娘,我才不要二哥娶阿宝表姐,要娶也娶舅舅家的表姐!」 「胡吣什么!」陈氏责备道:「这事儿没谱呢,不准乱嚷嚷的!」陈氏心里自有主张,见女儿如此沉不住气的样子,不禁想要叹气。 田宇诗见母亲凶自己,越发的委屈,跺了跺脚,气咻咻地坐到一旁,绞着手中的帕子,仿佛那帕子是讨厌的表姐,绞啊绞的。 陈氏端起下人呈上来的茶,让伺候的丫鬟都出去后,才对闹脾气的女儿道:「都多大的人了,还这般沉不住气,以后你嫁人后,让我如何放心?」 田宇诗顾不得生气,脸上带着羞红,嗔道:「娘怎地说到这个了?现在应该说的是表姐和二哥。我不喜欢表姐,不想让二哥娶个我不喜欢的二嫂回来,这不是闹得彼此都不好么?」 陈氏摇头,「你祖母是个软性子的人,这辈子最疼的是你早逝的姑姑,阿宝长得像你姑姑,老太太不免多偏疼点儿。你可不准在你祖母面前说三道四,惹着她伤心,小心你爹生气治你。而且,阿宝现在前途渺茫,先前听说齐王和宁王求皇上将阿宝指给他们,虽然没成,但有两位王爷掺和,谁敢再动心思?连威远候府也不轻再轻易给阿宝定亲。」 陈氏为女儿分析着,这也是她今日能沉得住气的原因,她家老爷是太子太傅,心里门儿清着,以前也生出让二儿子娶外甥好拂照的心思,不过自从昌平长公主府的赏花宴后,便熄了那心思了,现在又掺和进两位王爷,更不敢再提这事了。他们家老夫人是个软和性子,刚回京来对京里的事情知道的不多,自然按着以前的想法来,仍是想让外孙女嫁给自己孙子。 第53章 「娘,爹是太傅,连皇上也对爹敬重几分,若爹去求情,给二哥聘下表姐,也不是不可。」田宇诗道。 陈氏微怔,叹道:「是啊,你父亲与太子素来和睦,若他亲自求到太子那里,由太子出面,这事也不是不行。」 田宇诗又撅起嘴,想了想,跑到二哥的院子去找他。 …… 田文儒刚下朝,就被太子叫去了。 太子先是向田文傅请教了自己在一些政事上不懂的事情,等事完后,说道:「听说先生的母亲昨日从老家回来了?」 田文儒笑道:「正是,家母昨儿刚回到京,还带了许多老家的特产回来,太子若是喜欢的话,明儿臣让夫人使人送些过来,有些山货最是养人,大人孩子吃了都好。」田文儒心情不错,向自己的学生推销起家乡的土产来。 太子素来与田文儒感情极好,当下也不推辞,顺便又询问起田文儒的家乡江陵,听着田文儒说着江陵一个小城的事情也津津有味,这也是田文儒欣赏太子的一个地方,并不像其他皇子眼界过高,矜贵骄奢,懂得关心民生,虽然他只是平平而谈,但无形中却让太子了解到京城之外的一些地方诸事。 「先生的家乡在江南一带,听先生之言,孤虽未去过,但想象得到是个富庶之地。」太子总结道,然后想了想道,「许久未见田老夫人了,待孤有空,去探望老夫人。」 「哪里劳烦太子去看望家母……」田文儒忙推辞。 太子温言笑着,没给田文儒拒绝的机会,直接拍板决定了,明日就到太傅府去探望老夫人。 田文儒心里泛嘀咕,不知太子这闹哪般。 等说话结束后,田文儒终于告辞离去。 太子送走了太傅,听说晋王过来了,忙让他到书房来。 等听完晋王报告他的工作进展后,太子突然想起了什么,从书架旁的大花瓶里抱来一堆画卷,对晋王道:「五弟,这是京中诸位适龄的世家贵女的画像,你瞧瞧可有中意的。」 晋王没动手,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太子轻轻一笑,并未被他那种冷戾的脸色吓退,作为太子若连这点也受不住,那就白做了。太子打开其中一幅画像,慢悠悠地道:「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成亲了。上回孤向父皇略略提了你的亲事,本是让你去昌平姑母那里赏花看看有无中意的女子,后来你又忙起来,孤还未问你呢,可有看得中意的姑娘?」 「有。」 「……」 太子有些反应不过来,等确定那声「有」是出自素来半天都憋不出个字的某人之口,顿时惊奇了,忙问道:「是谁?」 晋王偏了偏脸,仿佛避开窗外打进来的阳光一样,冷硬的声音继续道:「威远侯府的五姑娘不错。」 「……」为毛一点也不觉得这个答案意外呢? 太子心中默默地想着,放下那展开的仕女画,微笑道:「五弟明日若无事的话,可愿与孤一同去田太傅家探望田老夫人?」 「……」 见他不语,太子又慢悠悠地追加一句:「听说田太傅的外甥女被接过太傅家小住了。」 「好。」 太子憋笑,咳了一声,又道:「好了,没事你先回去歇息吧,明日下朝后记得来这里等孤。」 傍晚时,田文儒和大儿子田宇桥先后进了家门。 阿宝和表妹田宇诗一左一右地扶着田老夫人迎接,互相见礼后,田老夫人坐在首位上,乐呵呵地看着儿子和大孙子,说道:「你们今天都辛苦了,许久不见桥哥儿了,桥哥儿可好?桥哥儿媳妇可好?两个孩子可好……」 待老夫人挨个都问了后,田宇桥方沉稳地答道:「都好。」田宇桥回京述职,妻儿并未带回来。 田老夫人是个极容易满足的老太太,只要儿孙平安康泰、万事顺达,什么都好。诸人也知道这点,所以面对老夫人时,若无其他大事,什么都说好,老太太听了笑呵呵的,心情开阔,身体也健朗。 阿宝许久未与大表哥见面了,一脸乖巧温驯地问候。 阿宝暗地里观察两位许久不见的表哥,田家兄弟都是那种书生型的男子,遗传基因不错,长相俊秀,一表人才,气质也是文质彬彬、谦虚有礼,不会像晋王那种一站在面前就是气势迫人,让人喘不过气来的类型。当然,二表哥田宇楠看起来虽然俊秀谦和,但想起他小时候调皮地扯自己辫子,然后被她摔飞,挂着两条鼻涕哭着跑去找大人告状的情景,阿宝实在生不出什么幻想。大表哥离京几载,被磨砺得越发的沉稳,看起来倒是个可靠的男人。 在阿宝心里,年长自己七岁的大表哥就像是亲哥哥一样,比小时候只会像个调皮的小男生一样欺负自己的二表哥好多了。 田宇桥对阿宝亲切地笑道:「阿宝长大了,姑父可安好?」 「阿爹一切安好,谢谢大表哥关心。」 廖廖地寒暄几句后,阿宝又坐回了原位,听着这一家子人和乐融融地聊着家事。 阿宝暗中观察着两位表哥,两位表哥也暗中观察她。田宇桥想起这位表妹现在就像个香饽饽一样的处境,暗暗蹙眉,看了父亲和小弟一眼,最终没有说什么。 田宇桥对已经去逝的姑姑还有些印象,对姑姑的早逝心里也颇为遗憾,不由得多关心这位小表妹。他与小表妹的年龄相差甚大,将之当成妹妹一样的。在他看来,现在表妹会处于这境地,也是李继尧这几年地位升得太快,几位皇子为了自己的私心都想拉拢李继尧为已用,才会不管不顾地瞄上李继尧唯一的女儿。 说了会儿家常,田文儒突然想起一事,忙道:「娘,太子殿下明日来府探望您。」 听罢,田老夫人吃了一惊,忙道:「我一个老婆子哪里劳烦太子殿下亲自来探望?可是有什么事?」 第54章 太子年幼时,田文儒便被皇上授予太傅一职教导太子,与太子有师生之谊,太子对他素来敬重,连带的对田老太爷夫妻也颇尊重,太子以前常到太傅府里,一来二去的,与田家人也相熟。只是再相熟,他也是堂堂东宫太子,未来的天子,田家从来不敢得意妄形,行事小心稳妥,从不因太子的礼贤而放肆。 田文儒无奈道:「我也不知,太子只说明日会过来,娘您心里有个准备,夫人到时家里就麻烦你了。」 陈氏忙应下。 田老夫人想了想,也不知太子用意,笑道:「太子是个好太子,他若来的话,你们就好生招待。」 田家上下皆应是,心里却想着,他们自然会好生招待,那是太子,谁敢待慢? 晚膳过后,又聊了会儿,见天色暗了,阿宝揣扶着外祖母回去歇息。 田文儒带着两个儿子去了书房,询问起大儿子今儿入宫述职的经过。 田宇桥回答完父亲的话后,话锋一转,说道:「爹,阿宝现在……」 「威远侯府现在骑虎难下,也不知阿宝将来会如何。」田文儒忧心忡忡地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阿宝是你们姑姑留下的唯一的孩子,我也是心疼的,听闻齐王和宁王向皇上求娶阿宝时,我第二天就单独求见了皇上,原是想向皇上禀明你们姑姑曾为阿宝和宇楠指腹为婚,让宇楠娶了阿宝,也省得皇上为难,可谁知皇上直接开口,让我不必忧心这事,阿宝的婚事他已有主张。」 听罢,田宇桥蹙眉,田宇楠暗暗拍拍胸口,太好了,不必娶凶残的表妹。 「爹,难道……皇上真的欲让阿宝嫁予皇子为妃?」 田文儒叹了口气,点头道:「皇上估计有这意思。」正德帝现在重用李继尧,对李继尧唯一的女儿怕是早有自己的算计,如此看来,齐王宁王折腾这一遭,不过是让皇上越发用心罢了。 田宇桥沉吟半晌道:「爹可知皇上嘱意将阿宝许哪位皇子?」心里琢磨着几位未娶妻的皇子,五皇子、六皇子、七皇子、八皇子,算来算去,田宇桥觉得八皇子陈留郡王是个好人选。 田文儒摸着下颌的胡须,说道:「圣意难测,左右不过是那几位未婚的王爷了,其他的已婚和还小的就不作考虑。」 等田宇桥兄弟俩从父亲的书房离开时,已经星月初升了。 兄弟俩并排着走,小厮举着灯笼照路,两人边走边聊。 「大哥,我可不想娶表妹,你千万别将表妹推给我。」田宇楠同兄长表决心。 田宇桥好笑地瞪了他一眼,问道:「阿宝哪里不好?」一个是弟弟,一个是妹妹,在田宇桥心里,两个都是好的,特别是两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若是他们结为夫妻,在他看来也是不错,只可惜世事难料。 田宇桥夸张地道:「只要一想起小时候表妹将我胳膊一扯就摔出去嗑掉了我一颗门牙,就生不起娶她的心思。」 「噗,怕是觉得丢脸吧。」田宇桥忍不住喷笑,「谁让你小时候那般调皮,总是扯阿宝的辫子,将她的头发弄乱衣服弄脏,欺负小姑娘很好玩么?也是你活该,刚好到了换牙的年龄了,天天露着缺门牙的嘴欺负小姑娘……啧!」 「大哥!」田宇楠羞愤欲死,不带这么插刀的。 田宇桥拍拍弟弟的脑袋,感叹着时光过得真快,弟弟妹妹们都长大了。 …… 另一边,阿宝窝在床上和外祖母说自己这几年在边境的生活,都挑一些愉快的说,淡化了战争血腥等事宜,也让老太太听得乐呵。 「我的囡囡果然长大了,还懂得给你阿爹种青菜吃了,外祖母都没尝过呢。」田老夫人摸着外孙女一头黑发,乐呵呵地道。 阿宝皱了皱鼻子,道:「外祖母你不知道,阿爹有个坏习惯,不喜食素菜,在军营里常偷偷地将素菜让属下帮忙吃了,听大夫说,常年食肉不吃素,会得病的。我和边境的几个大娘学种菜,阿爹看在我一片孝心下,不好倒掉,只能苦着脸都吃下了,荤素搭配才有营养,身体才会健康长寿。」 「囡囡懂得真多。」田老夫人十分配合地说。 「……」 阿宝很快纠正囧囧有神的表情,和心思单纯的外祖母探讨起营养食来。 外间伺候的丫鬟嬷嬷听到祖母俩偶尔传出的囧囧有神的对话,忍不住抿唇一乐。 夜渐渐深了,乐呵的祖孙俩方停了话歇息。 第二日一早,阿宝随外祖母起床,洗漱更衣后,陈氏带着女儿过来请安。 因为今日太子要过府来探望田老夫人,陈氏请完安后,很快便去忙了,将府中的下人都调动起来大扫除。田宇诗留下来陪田老夫人及阿宝一起用早膳,膳后田老夫人将两个小姑娘赶到院子里去玩,没了大人在,田宇诗免不了和阿宝斗起嘴来,隔了几年的空白感情那是飞快地拉近。 一天时间过得极快,很快便到了近黄昏时候。 田家众人准备就绪,听到下人来报老爷回来时,所有人皆起身,往门口行去,欲去迎接与田文儒一直过来的太子。 阿宝和田宇诗一起扶着田老夫人往门口行去,很快便见到田文儒、田宇桥等人的身影,当看到太子身边的男人一起走进田家时,阿宝的表情有片刻的空白,待那人扫了一眼过来时,打了个机灵,忙垂下脸,感觉好像腰又泛疼了。 事实上,看到太子身边的晋王时,田家的人心里皆是吃惊的,越发的弄不明白太子今日上门来闹哪般,不由得瞄向大家长田文儒。田文儒心中苦笑,他哪里知道太子带着恐怖的弟弟到府里来干嘛?面对浑身煞气凛然的晋王,他也压力山大啊! 虽然不明白,但田家人仍是一丝不苟地过来行礼请安。 太子今日穿着一身常服,对人笑得和煦,见田老夫人就要跪下请安,忙表示今日他是以学生的身份到太傅府里探望田老夫人,让他们不必太客气之类的。 第55章 很快地,众人到正厅落坐。 太子坐在首位,晋王次之,田老夫人坐位距离两人较近,其他人也按辈份而坐。 太子似乎想要表明他今日真的是来探望回京的田老夫人的,不仅带来了礼物,还耐心地询问田老夫人的身体及回老家途上的见闻之类的,让田老夫人又是惶恐又是感动。 问侯完了田老夫人,太子与田家父子三个聊天,其他人安静听着。 阿宝低眉敛目与田宇诗一起坐在角落,田宇诗十分紧张,拼命绞着手帕,还要保持淑女的模样。阿宝也很紧张,总感觉到脸上刺刺的,似乎被一道犀利的视线剜了一次又一次,想到视线的主人是谁时,又想伸手揉腰了——明明腰伤早已经好了,但看到那人时,心里阴影又来了。 等太子与田家父子的谈话告一段落,阿宝以为事情终于结束了她们该撤退了时,太子抿了口茶,突然说道:「没想到明锦今日也在,上回在宫里你被连累受伤,你姐姐十分担心,现在看你没什么事,明筝也可以放心了。」 阿宝很快便意识到太子说的「姐姐」是谁,听他叫自己「明锦」,感觉实在是怪异,赶紧起身道:「多谢大姐姐关心,明锦已无事,让太子和大姐姐挂心了,是明锦的不是。」 太子的视线不着痕迹地打量低眉敛目的少女,依然温和道:「明锦言重了,说来孤还是你姐夫呢,不必如此拘束。」 「……」 太子这闹的是哪般?! 阿宝心中咆哮,怨不得他会亲切地叫自己「明锦」,原来是自持是姐夫,这不太妥当吧?太子妃知道还不得郁闷死?心里想着,面上却适当地腼腆地笑着。 「说来先前在宫里害得你受伤,也是小七的错,父皇已经责罚小七了,那些护主不利的下人也被惩治过,只可怜你卧床养伤,孤在这里代小七给你陪不是。」 阿宝连忙说不敢,心里头感叹太子这亲情牌打得真好,而且这话说得真有艺术,让人一听就觉得太子是个好人,将来一定会是个明君,若是谁想反他,还真是没道理了。太子看着温和却不懦弱,因上头还有个皇帝,也不能表现得太能干或太强势,这个度得拿捏得精妙,让当皇帝的爹不会产生儿子惦记着自己屁股下那位置的危机感。 这是一位十分成功的太子! 而现在,这位成功的太子正忙着为他家亲爱的五弟相老婆,虽然面上一派认真地和阿宝说话,但眼角余光一直瞄着坐在他旁边的弟弟,见他依然是一脸冷硬的神色,坐得笔直端正,头发丝都没动一下,看起来就像个雕塑一样,但太子知他甚深,当初他十岁开始学习说话认字等事都是他亲手教他的,仍是从一些十分微妙的小动作可以看出他的心情。 例如当李明锦说话时,他的眼神会微微动一下,全神惯注地倾听着少女的声音,不若先前听其他人说话时的漫不经心。 等太子观察够了未来的弟妹和自己的弟弟,终于放过阿宝。 阿宝心中擦汗,坐回原位时,对上表妹有些嫉妒的表情,心里无语凝噎,总觉得太子今日带着晋王上门有什么阴谋,那种像被毒蛇盯上的危机感让她头皮发麻——阿宝想,也许是因为晋王在这里,她有些反应过度了。 待时间差不多时,到了晚膳时间,田家已经准备妥了席宴,田文儒和两个儿子陪太子及晋王到外间用膳,女眷们到里间用膳。 阿宝和田宇诗坐在一起,看她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不禁关心地问道:「表妹怎么了?」 田宇诗望了外间一眼,小声地同阿宝咬耳朵:「你不觉得晋王的眼神好可怕么?刚才他走过的时候,看了咱们一眼,好可怕,和外面传闻的一样,而且听说他还杀过很多人,手段残酷,吓得小儿啼哭呢。」 阿宝嘴角抽搐,想了想,道:「听说他杀的都是坏人。」 「坏人也是人!」田宇诗义正辞严,然后看向阿宝的眼神颇为指控。 表妹的品德太高尚了,让阿宝这个品德不太高尚的人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不会引起她的激烈反弹,便闭上嘴吃东西。 田宇诗却不放过她,她的精神先前高度紧绷,现在没有压力了,就想找个人来说话,不然自己会憋死的,阿宝自然是好人选了。 接下来,田宇诗开始搔扰阿宝,直到膳食呈上来,陈氏出声打断让她们好好吃饭,田宇诗才不甘愿地闭嘴,不过阿宝想,等吃完东西,估计田宇诗还会拉着她继续说,这是田宇诗的某些习惯。好吧,虽然田宇诗时常与阿宝闹脾气,但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姐妹俩曾经也感情深厚地挤过一张床说女孩子家的悄悄话。 女眷们用完膳后,外间的男人仍在吃,而且还喝起了酒——自然是小酌,并且边喝酒边考核起了田家兄弟的文学,苦逼的兄弟俩只得当场发挥。 田家兄弟苦逼,阿宝也很苦逼,用完膳后她们这些未出阁的姑娘可以离开了,田宇诗二话不说将阿宝拉到她的院子里,继续刚才的话去了。 丫鬟沏了茶,摆上瓜果点心后,便退下去了。 阿宝喝着茶,漫不经心地听着身旁的喋喋不休,想着今日太子上门来的用意,突然被田宇诗阴测测地凑到耳边说:「太子殿下似乎很赏识表姐呢,你说这是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阿宝十分纯良地看着她。 田宇诗啧了一声,自己抱着脑袋苦思起来,阿宝乐得看她纠结,然后坏心眼地来一句:「表妹这模样太不淑女了!小心舅母见着又要说教了!」吓得小姑娘赶紧端正坐好,绞着手帕继续苦思冥想。 果然小姑娘都是可爱的! 阿宝乐呵呵的逗着表妹时,很快便听下人来报说太子和晋王离开了。 阿宝和田宇诗都暗暗地松了口气,仿佛悬在头上的紧箍咒终于没了。打发丫鬟离开后,田宇诗对阿宝道:「好了,天色晚了,表姐也回去吧。」 第56章 阿宝笑了笑,问道:「表妹这么怕晋王么?」心里想着,似乎确实颇可怕的,那个人身上总带着一股子的腥煞之气,无其他几位皇子那种矜贵气息,仿佛是在黑暗中拼杀出来的修罗一样。 田宇诗用肯定不过的表情告诉她,晋王确实可怕,又小声地道:「怨不得他年纪这么大了,还没王妃,看一眼就觉得很可怕,哪个姑娘敢嫁他?」 阿宝眼睛转了转,开玩笑道:「他是皇子,想要王妃皇上直接赐婚就行啦,他根本不需要着急。」 田宇诗撇嘴,又觉得阿宝说得挺对的,跟着道:「也是,就不知道谁会这么倒霉被皇上挑中赐婚了。」说完,又甩甩头,「算啦,反正和我们没关系。」 阿宝觉得这句话十分顺心,也同意地道:「确实如此。」 表姐妹俩在此刻说得十分欢快,颇有英雄所见略同之感,关系也亲密了几分,直到三天后,当威远侯府接到赐婚的圣旨时,所有人都傻眼了,而阿宝的第一个反应是:腰又疼了。 这圣旨来得太突然了,突然得所有人都没有心理准备。 阿宝傻愣愣地谢了恩,傻愣愣地看着大伯威远侯让人赏红包给来宣旨的几位太监,傻愣愣地听着周围人的恭喜声,完全没有了平时的那副随时随地合群相。 阿宝如何也想不到,她不过是去外祖母家小住几天,一回来就被人拎到大门去接圣旨,这也太不科学了! 威远侯夫妻见阿宝那傻愣的模样,对张杰的贺喜声听而不闻,怕得罪这位皇帝跟前的红人,赶忙道:「呵呵,这孩子高兴傻了。」 张杰不禁莞尔,哪里是高兴傻了,分明是一副傻眼的表情,似乎闹不明白事情是怎么回事。张杰能明白大伙的心情,事实上若不是他知道正德帝赐婚的初衷,也不会想到正帝德会将镇北将军爱女赐婚给晋王。 众所周知,所有皇子中,正德帝明摆着不待见这儿子,甚至连他的婚事都有意识地忽略了,还得太子提醒才想起还有个儿子已经是大龄未婚剩男,原本大伙都想着,估计晋王这辈子不是单身过一辈子,就是娶个门第一般的世家女,镇北将军之女怎么也轮不到他的,前面还有齐王、宁王、周御排着队等着娶个岳家给力的媳妇儿呢。 在皇后一系、贵妃一系和昌平长公主都出手搅乱了阿宝的亲事时,所有人都觉得,皇上一定会将镇北将军之女赐婚给三人中的一人,不然也可以是其他的适龄皇子,可是万万没想到,会是赐婚给了一直被皇上忽视的晋王。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所有听闻了这道赐婚圣旨的人,心里涌起了这个疑问。 当然,正德帝仿佛都想起了那些未婚的儿子,今天一定要解决了他那些儿子的终身大事,这一天一共拟了四道赐婚圣旨,足够吸引人眼球,将京城的热闹气氛推向一个高-潮。 这四道赐婚圣旨的主角分别是:晋王萧令殊与镇北将军之女、齐王萧令溪与英国公之女、宁王萧令典与淮南郡王之女、陈留郡王萧令止与吏部尚书之女,而且这四道圣旨还按着每个月份中的吉利日子让他们完婚。 意思是说,下个月即六月初八是钦天监算出来的好日子,阿宝和晋王完婚后,七月初九这个好日子便是齐王与英国公之女完婚,八月的好日子是宁王与淮南郡王之女完婚,九月是陈留郡王与尚书之女完婚。 阿宝木然地坐在荣安堂的偏厅里,听着家里的长辈们讨论着那四道圣旨和众王的完婚时间,不禁满脸黑线,想着钦天监真是辛苦了,硬生生地将每个月都要弄出一个吉利日来给皇帝的儿子结婚,为毛总觉得正德帝越老越不靠谱的样子呢?明明以前还是个英明神武的美大叔来着…… 在阿宝端着一张正经无比的脸发散思维时,突然听到自己被点名了,赶紧更正经地望过去,脸上适时地露出了温驯的表情,微笑道:「祖母。」 老夫人看着阿宝的脸,这张脸越来越像四儿媳妇了,以前每次看着都觉得是种煎熬,那个女人害得她儿子忤逆母亲,独身一人跑到边境让老母为他担惊受害,简直是个不孝子,连着对这长得像四儿媳妇的孙女也冷冷淡淡,甚至时常迁怒于她。 可是现下,老夫人却有些叹息,再不喜也是她孙女,希望她嫁个体面的家族,而晋王实在不是个好夫婿人选,单是他那些绝情绝心的传闻就让人望之怯步,不敢将自家女儿嫁过去。当然,也有不畏惧传言想将女儿嫁过去的,却是少数罢了。 「锦丫头,还有一个月便是你与晋王殿下的成亲之日,时间是匆促点儿,不过圣旨已下,你且安心待嫁吧。」老夫人语重心长地说,算是宽慰一下孙女的心。在众人眼里,突然摊上这么个凶煞的夫婿,小姑娘都会害怕的,从接到圣旨开始,阿宝就一副浑浑噩噩的模样,老夫人心中微悯,脸上多了几分慈意。 阿宝垂下眼睑,温驯地应了声,老夫人又说了一些宽慰的话,这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听到祖母如此柔声和气地同她说这么多话,可阿宝愣是没怎么听进去,心头仍是有种不真实感。 「好了,你先回去罢。」老夫人说道。 阿宝应了声是,又同屋子里的几位长辈一一施礼,方离开。 等阿宝离开后,二老爷第一个道:「娘,皇上怎么会想到将阿宝赐婚给晋王呢?我起初以为不是周御也会是齐王或宁王的,实在是想不透。而且四弟听到这事会不会闹起来?」二老爷心中忧心侄女的未来的同时,又忧心他家那不着调的四弟会闹腾。 这话让在场所有人心中一凛,他们刚才都忙着讨论皇上这天的四道赐婚圣旨和其中的内-幕,都忘记了阿宝还有个让人头疼的爹呢。 果然,一提到某人,老夫人下意识地想抚额:哎哟,头又开始疼了。这都成了一种习惯反应了。 威远侯僵硬过后面上带怒,有些色厉内荏地道:「难道他敢抗旨不成?」 第57章 「四弟哪敢抗旨!」二老爷翻了个白眼,「他会做出比抗旨更让人头疼的事情来。」 「……」 不得不说,二老爷这话太有杀伤力了,现场气氛有几分的凝滞,在场诸人都无语凝噎。 老夫人正欲揉抽疼的脑袋,二儿媳妇颇有眼色地接手了,力道适中,让老夫人觉得脑仁清明了几分,然后当机立断道:「老二,你文章作得好,马上给老四写信,告诉他,不必再为锦丫头的婚事操心,皇上体恤,亲自为锦丫头赐婚了,顺便在信上多为晋王美言,最好顺着老四的要求都夸赞一翻。」 「……」 众人再次张目结舌,威远侯有些气弱道:「娘,这……不太好吧?」谎言总会有被拆穿的一天,到时反弹得更厉害怎么办? 老夫人看了他一眼,颇有大将之风地说:「能瞒一时是一时,等锦丫头与晋王拜堂成亲,事情已成定数,他能如何?」 「四弟可以撺掇阿宝休夫!」二老爷嘴巴极快地接道,说完后还自我肯定地点头,「若是晋王今后纳侧妃姨娘,这种事情四弟绝对做得出来,咱们不能小瞧四弟的战斗力。」 不得不说,二老爷实在是太了解那奇葩弟弟了。 荣安堂再次陷入诡异的安静,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想着:家里有个奇葩太让人操心了,哎哟,头疼! 最后,老夫人按按眉心,依然让二儿子给四儿子写信,先将他骗过再说。老夫人敢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李继尧离京十几载,对京城诸事根本不了解,只要他不脑抽地让人去调查,随便他们说得天花乱坠,他也只能相信。李继尧现在戍守边境,不能轻易离开,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回京,所以只要将他拖住了,他们也不怕他闹腾。 想通后,众人觉得这真是个好法子,二老爷一口应下了,保证会昧着良心将晋王夸得像朵花一样,人见人爱,是李继尧心目中最好的女婿人选了。 解决了李继尧的事情,几位大老爷相携去书房继续讨论了,留下几个媳妇陪着老夫人,商量着阿宝的婚事,一个月的时间太赶了,要准备的东西很多,少不得要商讨一翻。 …… 在大人们忙着商量怎么对付阿宝爹时,阿宝游魂一样回到了宝衔院,迎接的是华妈妈和四个雁或喜或悲的表情。 华妈妈是喜悦的,她奶大的姑娘终于定亲了,而且还是皇上赐婚,倍有面子,嫁的又是皇子,女人的体面福气都有了,如何不让她高兴? 而四个雁都是未出阁的姑娘,对男人也抱有一定的少女情怀幻想,想到自家姑娘要嫁给传说中那狠毒冷酷的王爷,不寒而栗,同时也为她们家姑娘的未来忧心,生怕她们家姑娘一个受不住嫁过去成了短命鬼。 「姑娘……」 阿宝看了看,果断地将喜上眉稍的华妈妈打发去给她做糖蒸酥酪后,然后看着四个神色忧虑的雁,不知怎么地,茫然半天的心莫名地安定了,果然有些事情就是这样,当有人比你更忧虑更茫然后,突然就觉得原来都没什么了! 不就是嫁个被骂成奸邪成性、酷戾狠毒的王爷嘛?虽然他貌似真的很可怕,气势也足以让人胆寒,但事已成定局,便试着接受罢。 阿宝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时,那四个雁很快又打破了她的阿q式安慰。 雁回:「姑娘,有些事情虽是捕风捉影,可是……风无不起浪啊。」 雁声:「姑娘,奴婢听说晋王杀人如麻,一个名字就能吓得京中小孩夜里啼哭。」 雁云:「奴婢也听说晋王不好女色,他视女人如无物,那个……似乎不行。」 雁然:「对对对,听说他厌恶女色,若不是贵为皇子,这辈子就是个和尚命了!不过南山寺的大师曾说他生辰不吉,命中五毒俱全,为不祥之人,方让皇上为之厌弃,就算出家当和尚自身煞气太重,冲撞了佛祖,是连佛祖也不收之人……」 所有姑娘皆看向雁然,都露出一脸惊恐相。 「雁、雁然,你怎地知道得这么清楚?」雁回结结巴巴地问,她们以前从来没关注晋王这人,回京不久,根本来不及打听多少事情。而雁然透露的事情,也足以让她们头皮发麻,鬼神这等东西大家都是敬畏的,到底一个人要有多可怕才会连佛祖也不收? 雁然清秀的脸蛋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我时常帮姑娘给各院送东西跑腿,和那些丫鬟熟悉后,比较能说得上话,久而久之,就什么都知道一点儿了。」 原来如此! 先前太过惊讶了,现在想想雁然的能力,也不奇怪了。当下几个雁都抓着雁然扒拉起晋王的八卦来,阿宝继续木愣愣地坐在一旁,听着雁然将她打听到的关于晋王的流言一一道出,心里又纠结了。 怎地听着听着,觉得那人除了是个皇子外,好像竟没一丝优点了呢?出生不久亲娘就死了,亲爹是个渣的,不知怎么想的,竟然直接将还是婴儿的他丢弃到冷宫里,并且不允许任何人探望他,将冷宫门深锁,只留了个哑巴太监照顾着。他十岁之前,不会说话,未习任何常事,像个傻子痴呆儿一般安安静静地呆着,直到十岁时有一天莫名地从冷宫中跑了出去,恰巧遇到经过的太子,太子心生怜悯,求得皇帝将他放出冷宫,将之接到中宫,养于皇后身边。 阿宝支着脸颊,有些不着边际地想着,每次听他说话都是又短促又生硬,大伙都说他沉默寡言不爱说话,喜欢装b装酷,但在她听来,那种生硬的声音,仿佛是不习惯说话……貌似小时候的经历有点可怜,所以一朝出了冷宫,懂得了世间常识道理后,知道了自己所遇到的不公平事,然后开始黑化了,但是发现造成他如此可怜童年的亲爹无论他如何努力表现,依然是个渣不待见他后,继续黑化,最后黑化成反派大boss,成为人人欲除之后快的大反派。按正常剧情这种反派是专门给主角刷的,为精彩剧情而添砖加瓦的终级炮灰!当然若是一部以反派为主角的书,他就来个反派大翻身,干掉渣爹,干掉刷他的主角,干掉所有反对他的人,和基友相亲相爱登上大宝,成为这天下的主宰…… 第58章 「姑娘,几位姑娘来看你了。」 雁回的声音响起,打断阿宝的脑补。 「姑娘在想什么,表情好怪?」雁声好奇地问。 阿宝努力纠正表情,一脸正经道:「没什么!」 雁回满脸黑线地看着她,她伺候阿宝这么久,不用脑袋想也知道她家姑娘又在脑补一些诡异的事情了,空气似乎都被她弄得诡异起来。 因为李明凤等人到来,这次八一八晋王当年的那些事儿的话题终于打住,忙将几个明请了进来。 李明凤等人这回过来是给阿宝道喜的,当然,也带着满怀担忧过来的,李明凤甚至在过来之前,已经想像着阿宝在得知自己的婚事后,像朵小白花一样凄楚无依、满怀无助的模样,谁知进来一瞧,却是端着一本正经样儿,哪有半点小白花柔若无依样? 几个明先是给阿宝道喜,其间李明月又被她那娘亲洗了回家脑,心里既嫉妒阿宝以后就是高高在上的王妃了,又可怜阿宝竟然嫁了一位不仅不得圣心而且声名狼藉的皇子,到底嫉妒多于怜悯,忍不住暗刺了几句,被李明仪和李明凤联手骂得哭走后,剩下几个明也识趣地告辞了,留下李明凤和李明仪两女。 两个明一左一右地坐在阿宝身边,这边李明仪抓耳挠腮地想着怎么安慰阿宝,那边李明凤小心翼翼地开口说着不着边的话,就怕伤了阿宝的小白花心,直到华妈妈将做好的糖蒸酥酪端上来,阿宝抓了块吃起来,边吃边看着她们,一副等着她们安慰的模样。 两个明:=__=!亲,你现在应该食不咽下才对,拜托敬业一点好么? 相比于阿宝对于自己即将嫁给晋王这件事情因为旁人比她还忧虑使得她一下子就淡定下来,其他人还在苦苦地纠结着这桩婚事,不明白为何正德帝会这般突然的赐婚,而且人选还这么出人意料,根本没有任何的预兆。 可以说,正德帝这老不修将所有人都耍了一通。 昌平长公主初闻之下,气得在家里摔杯子,差点就冲动地跑到宫里去摇着正德帝问他怎么可以如此冷酷无情无理取闹,到底是不是自己的亲哥哥啊,这样耍亲妹妹很好玩么?而之所以没有直接冲去,是因为驸马周永言发挥了他作驸马的职责,及时拉住了她。 昌平长公主与正德帝是一母同胞的嫡亲兄妹,因为有个皇帝哥哥,性格不免养得有些骄纵肆意,加上正德帝也疼她,使得她这一生从嫁人伊始,做什么都是顺顺利利的,什么事情都顺着她的心意来,早已忘记了被人拒绝的滋味了,现在却是最亲的兄长让她尝到了这等滋味,可想而知她有多难受。 「阿蕊,消消气。」周永言柔声安慰道,阿蕊是昌平长公主的小名儿,夫妻俩在一起,偶尔也会互称小名,当是一种夫妻情趣。 「我怎么可能消气?」昌平长公主差点对着不温不火的丈夫当成正德帝咆哮了,「皇帝哥哥明知道我想为御儿聘下李明锦,几次三翻进宫找他说情,让他直接赐婚我也不用得罪皇后和贵妃,可他前头明明答应得好好的,后头却将我看好的儿媳妇赐给了太子身边的一条疯狗,让我如何甘心?」 周永言微微皱眉,心知昌平从来没将晋王看在眼里,可如此口不择言也不好。见她在气头上,咽下纠正的话,说道:「圣上说只是考虑一下,并未真正答应。」 「既然考虑了,不就是答应了?」昌平长公主一脸理所当然,态度也十足地强横。 周永言心知她的性格强硬,只能顺着来,而且她的脾气总是来得快去得快,也没有反驳她,只是将她拉过来,温声安抚她,将她的脾气抚顺了,才开始同她分析起正德帝如此赐婚的意思。 「晋王素来与太子交好,又是养在皇后身边的皇子,晋王娶了李姑娘,得益的也是太子殿下和皇后,我估且以为,皇上会将李姑娘赐婚给晋王,其中也有太子的原因。」 昌平长公主眉头一挑,「你的意思是,太子说动皇帝哥哥将李明锦赐婚给晋王?」 「有这可能。先前不也是太子提醒皇上晋王还未娶妻,让皇上找你传话,让你办赏花赏邀请京中贵女到府里来,给晋王相看?镇北将军的爱女无论是从家世还是样貌上来说,都是出挑的,怨不得晋王会看上,当时才会出手救了李姑娘。」周永言说得头头是道。 「就他?」昌平长公主脸露不屑,「不是我这作姑母的说他,你瞧瞧他那王府,简陋阴森得和鬼屋差不多,他从未想过娶个女人帮他打理庶务,也不知道找个女人帮他暖床,甚至可能根本不懂得女人是什么东西,用来干什么的,你说这种人会突然开窍看上人家姑娘么?估计是太子觉得这是个拉拢镇北将军的好时机,顺便让晋王娶了罢了,不仅解决了晋王的终身大事,也将镇北将军拉到自己这边,一举两得。」越说越愤愤不平。 周永言一噎,有个过于彪悍的公主老婆,什么话都敢说,也说得特么的直白,很多时候只能被噎得难受。不过,周永言也有些不好意思地承认,自己老婆对晋王的评价还真符合广人民群众对晋王的认知。而且,作为个男人,周永言也听过一些私底下的流言,甚至很多人说,镇北将军之女嫁过去,估计就是个守寡的命……咳咳咳…… 屋子里夫妻俩的话题仍在继续,屋外温润如玉的青年面露怅惘之色,最后没再听自己父母说什么,慢慢地走回自己的院子。 到了书房,从大口花瓶众多画卷中抽出其中一张,慢慢展开,看着画卷里一身明媚春衫,抿着唇温婉浅笑、眉眼却略带违和之色的女子,心中一片空落落的。 他们果真是无缘么? …… 那边昌平长公主夫妻在猜测着正德帝为何会拟这样的赐婚圣旨,这边的贤王府的贤王夫妻也同样在猜测着。 贤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最后坐到贤王妃身边坐下,有些烦躁地道:「父皇会如此突然给五弟赐婚,莫不是太子在背后推动的?」 第59章 贤王妃蹙着浑然天成的秀眉,心里为这与上辈子不相同的事情而扰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脱离了既定的轨迹,让她有些心慌。 「昨儿臣妾进宫给母妃请安时,听母妃提起太子殿下有一次在太和殿比平日留得稍晚一些,然后父皇让所有伺候的人都退出太和殿,自己一人呆了很久,第二天,就下了这四道圣旨了。」贤王妃慢慢地解释道。 贤王神色有些晦涩,暗暗捏紧拳头,他倒是小瞧了太子的手段,还以为这太子作得久了,于对他们那不服老的父皇来说,太子就像悬在头顶的刀一样,随时有斩下的可能,加上他们这些兄弟推一把,迟早能将太子拉下这位置。 「王爷莫忧,晋王虽娶了镇北将军之女,但镇北将军却不一定能为他们所用。」贤王妃轻声道。 贤王望向自己的王妃,这个女人长相不是最精致美丽的,也不是在第一眼就能让人惊艳的,她就像那陈年佳酿,时间越长,味道越醇厚,越让人吃惊进而痴迷。不可否认,当初会娶她,也是因为她一曲惊艳了他的心,进而对她有好感,方将原本嘱意的对象换成了她。 贤王妃名叫古馨悦,是武昌公府的嫡长女,虽为嫡长女,但母亲早逝,下面有两个受宠的继妹,亲爹不喜,继母恶毒,继妹狠心,未出阁前,在武昌公府的处境并不太好。贤王当时原本是嘱意娶武昌公府受宠的嫡次女为妃,为此而将自己的婚事一拖再拖,谁知在武昌公府作客,听到一曲空前绝后的惊艳琴声,鬼迷心窍地认识了弹琴的主人,几次三翻偶遇,不免对她的处境多为怜惜,而这等怜惜渐渐地变了质,直到后来终于下决定娶她为妃,护于自己羽翼之下。 而他的王妃,成亲几载也让他觉得自己娶了个宝,颇有自己的见地,很多事情只要提点一下,便能推测出个十成十,简直是女中诸葛。如此,也养成了他很多事情喜欢与王妃说。 「悦儿想到了什么?」贤王伸手拢了拢她的发,温柔地问道。 贤王妃抿唇一笑,说道:「王爷不必着急,皇上此举,未尝没有打压镇北将军的意思,将镇北将军的女儿嫁予自己最不待见的儿子,可见一斑。」贤王妃想起上辈子正德帝病重时,对那几位手握重权的将军打压的打压,提防的提防,不禁暗暗摇头一叹。 贤王细细一想,却不得要领,实在不明白为何自己王妃会这么说。贤王妃很快醒悟过来自己太多的事情,当下忙道:「夫君不必多想,这只是妾身猜测的,就算晋王娶了李明锦,镇将将军此时人在千里之外,若皇上不召他回京,一时之间也是天下太平。」 贤王眉稍微展,正欲再问,突然见妻子眉稍紧蹙,一副忍耐着痛苦的表情,吓了一跳,正欲询问她可是身体不适,只见她已经捂着嘴干呕起来。 见妻子身体不适,贤王抛开了先前的事情,忙让人去请太医过来。 好一通折腾后,贤王妃靠坐在贵妃椅上,贤王坐在旁边握着她的手,慢慢地摩挲着,眉眼俱带笑意,温言细语,「悦儿这回可要给本王生个儿子啊。」 贤王妃嫁给贤王已有四载,就只生了个女儿,可让人心焦不已,贤王今年已二十有六,也想要个嫡子,现在自己的王妃传出了喜信,如何不欢喜,只盼着这个是嫡子才好。 贤王妃眉眼带着温柔的笑,信赖依恋地看丈夫,唇角抿出幸福的笑痕,眉眼间的风华惊心动魄,美不可方物,看得贤王心头一热,执起妻子的手置于唇边亲吻。夫妻俩凑到一起,喁喁私语,好不甜蜜,周围伺候的丫鬟嬷嬷见状,也忍不住偷偷地笑起来。 稍晚后,贤王离开去看女儿了,贤王妃因被诊出身孕,加之近来身体劳累过度,生怕对胎儿不好,被命令着躺床上歇息了。目送着贤王离开,贤王妃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消失。 嫁给贤王已有四年,却只生了个女儿,对她而言是一种煎熬。这种煎熬并非是她作为妻子对丈夫的歉意,而是觉得自己抢了别人的丈夫,老天爷要惩罚她,说不定让她一辈子无子,岂不是落得和上辈子一样无子下堂进而冤屈而死的下场?虽然丈夫这几年来依然如一的宠爱,明显一副对她情深意重的模样,可是打从心底她从来没有将心遗失在他身上。 感动是有的,但像母亲一样完完全全、没有自我地爱上一个男人,甚至以他为天,抱歉,暂时没有! 上辈子,贤王先后娶了两个女人,第一任王妃是她的二妹妹古馨语,可惜她那好妹妹命薄,被宠得太娇纵,吃不得苦,最后难产而逝,一尸两命呢。而贤王第二任王妃便是忠勇伯府的嫡女江凌薇。忠勇伯夫人与她母亲是亲姐妹,她与江凌薇还是亲表姐妹呢。 上辈子过得太苦,所有的亲人都将她抛弃了,她的两个好妹妹先后抢了她的姻缘,让她最后像货物一样嫁给平王世子那头猪,为世人耻笑,明明自己恪守本份,不敢犯一点儿错误,却被平王妃等人作贱。 后来平王太妃一死,没了压制,平王妃开始兴风作浪,算计平王世子做出失德之事,使得平王震怒之下直接上书废了平王世子的位置,而她这世子妃也跟着失势,然后又被平王妃以无子的理由逼着下堂,被谴回娘家,娘家却无一人为她讨回公道……最后呢,最后是她的那好弟弟好妹妹又将她算计了一次,以她为家族抹黑为由,送到了庄子里去自生自灭,最后孤苦无依地冻死在那个寒冷的冬季…… 伸手捂住脸,不让快要迸出的眼泪流下来。四年前,她还魂回来时就发过誓,让那些欺辱她的、背叛她的人都付出代价!她的好妹妹古馨语这辈子没有嫁给贤王,也没有难产早逝,还好好地活着,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开心?她有很多的时间可以慢慢地将上辈子的痛苦都施还在那些好家人身上,她的丈夫将来会是皇上,她会做皇后,让那些抛弃她的家人只能仰望她,她会过得比所有人都好…… 泪无声流下,湿了手心。 发泄一通后,贤王妃才让人打水进来净脸。 第60章 「王妃,您怎么了?」 面对贴身丫鬟夏天担忧的目光,贤王妃脸上多了几分暖意,笑道:「我只是太高兴了,这孩子盼了好久了……」 夏天脸上露出了喜气的笑容,仍是道:「王妃再开心也要注意一定,对身体不好呢……」 在夏天的絮絮叨叨中,贤王妃始终微笑着,等丫鬟将出去,贤王妃躺在床上,双手轻柔地抚摸着仍平坦的肚子,又忍不住想起晋王及镇北将军之女李明锦。 她记得,上辈子时没有听过晋王萧令殊和李明锦两人,正德帝的皇五子是皇后所出的齐王萧令溪。仔细想想,其实上辈子时自己也才好像依稀曾经听说过有个皇子病死在冷宫,这事当时在宫里晦莫如深,她那时大概七、八岁左右,依稀仍记得父亲有天从宫里回来,脸色苍白得可怕,悄悄和继母说什么十年前被关在冷宫中的皇子终于死了,皇上听到这个消息后却突然发了臆症,当场惊得呕血,甚至落了泪,现在已经病了,宫里正叫人去请南山寺的得道高僧进宫为皇上驱邪祈福……然后,再过了一个月后,萧令溪便成了皇五子,仿佛宫里都忘记了曾有一个被丢弃到冷宫里的皇子。 莫非,晋王其实也和她一样是还魂而来的,才在冷宫中保住了一条命,从冷宫中平安走出来? 这想法马上被她排除,晋王这人她见过几次,实在看不出这种煞星哪里像是还魂归来的了。 至于镇北将军之女李明锦,贤王妃也有些头疼,上辈子的威远侯四爷李继尧同样去了边境,在她未记事时,就已死在了战场上,自然也没有注意过李继尧的妻儿之类的了,反正记忆里的威远侯府是没有这个姑娘的,那这冒出来的五姑娘怎么回事? 揉了揉发疼的额角,贤王妃起身让人给她端了杯温水过来慢慢喝着,回想着自己在二月底听说威远侯府的五姑娘从边境回来当天就与晋王冲撞的事情,这事闹得整个京城人尽皆知,还道定然是威远侯府的五姑娘惹着那煞星了,不知道怎么被那煞星报复呢。她自然也听说了,骇然之下,不得不正视起这辈子莫名多出来的两个人,又调查了李明锦的事情,发现事情巧合得让她觉得似乎冥冥之中命运给所有人都画了个圈,将所有人的命运圈在里头,连系在一起。 她可以这么想,上辈子的李继尧之妻田氏生产时难产死了,连着腹中的孩子也没保住,李继尧伤心失意之下,根本不想活了,于是光棍地跑到边境去作死,没几下就将自己搞死了。至于这辈子,李继尧的女儿活了下来,李继尧有了牵挂,所以为了女儿,他好好地活着,甚至一路爬到了镇北将军这位置。 这两个不曾存在记忆里的人,被正德帝赐婚拴在一起,让她乍然听之下,也生出一种不可思议感。 当然,其实按正常来说,这两人其实都与她无关的,她现在要做的是平平安安地将孩子生下来,帮助丈夫按上辈子的命运轨迹,登上那位置。 如此想罢,贤王妃振作起来,忙让人将王嬷嬷叫进来。 王嬷嬷是贤王妃的奶嬷嬷,深得贤王妃的信任,上辈子那般艰难的情况下,也是王嬷嬷和夏天对她不离不弃,直到她死亡。所以她可以不信任丈夫,但对这两人却是无比信任的。 等王嬷嬷进来,贤王妃温和地让她坐下,方道:「嬷嬷,可找到解神医了?」 王嬷嬷摇头,叹道:「我让东子去王妃所说的地方都找过了,可真的没有找到一个姓解,名神医的大夫,而且东子问了很多人,那些人都笑着说哪有人直接叫神医的?又不是真正的神医,若是真叫这个名,才容易找哩。」 贤王妃心道,虽然名叫神医,可他的医术诡异刁钻,连太医也比不上,可不是神医么? 「嬷嬷,再让东子去找找吧,解神医行踪飘忽不定,定然是躲到哪里去了,让东子用心去找,定能找到的。」说着,贤王妃抚着自己的肚子,忧郁地道:「太医先前说我身子太弱,恐生产时有危险,若有解神医的药,届时就安全多了。」 王嬷嬷神色一凛,当下重重地点头表示,一定会让自己儿子东子尽力将解神医找出来。 …… 而被人叨念着的解神医此时在晋王府里正暴跳如雷,指着席远的鼻子破口大骂。 「我受够了那个男人,你们的钱我也不要了,我只求他放过我,让我继续闲云野鹤、当个天涯浪人!」唇红齿白、眉眼精致的男人顶着一头稻草一样的头发,身穿灰扑扑的长衫,撸着袖子咆哮。 席远微微偏首,淡定地避开他喷过来的口水,淡定地道:「神医啊,你还不了解我家主子的性格么?你欠了他一条命,就应该以身相许,你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想走没门!不然就打断你的腰!」 解神医觉得自己受够了,继续咆哮道:「为何你们近来总爱说打断我的腰?我的腰惹着你了碍着你们了?」 席远想了想,觉得不能说真话,不然自己一定会死得很惨,只得道:「因为有个人前阵子伤了腰,挺可怜的,所以……」所以他主子觉得不能让那人独痛,解神医这个只教了他粗浅的治伤手法的人应该陪着一起痛。 「所以你们看那个伤了腰的人可怜,就天天威胁着要断了我的腰?」解神医继续咆哮:「你们还是不是人啊,难道要所有人跟着一起痛才高兴么?」说着,暴怒地随手抄起一旁的药瓶子就砸过去。 席远自然很利索地躲过了,于是药瓶子直接朝刚进门的人砸去。 两人冷汗唰地一下就冒出来了,直到看到那人神色未动地微偏身体,药瓶子直接砸到他身后的柱子上,心才安定下来。 此时两人有志一同地暗暗擦汗,想道:总算没砸到他,不然他们都会死得很惨! 而进门来的人根本不看这凌乱的屋子——先前解神医大发雷霆,整个屋子都被他砸了,直接走到解神医面前,问道:「本王的伤……何时好?」 第61章 解神医没好气道:「还敢说!当时那一剑差点要了你的命,明明让你卧床再躺个五天,可才第几天你就不听劝回京,而且还不要命地骑马赶速度,一路颠簸下来,伤势过重,你差点死了知不知道?要不是有我,你还能站在这里折辱我么?所以,这伤起码要养几个月才好,你慢慢养着吧!」 晋王冷冷地看着他,席远在后头拼命给作死的解神医使眼色,让解神医警醒一点别再作死了。可惜解神医看不明白他抽筋一样的眨眼是什么意思,觉得他一定有眼疾,才会眨个不停。 作死的解神医的底气也在某人那种冷酷无情的目光下消失了,终于底气不足地道:「你这般急着伤好作什么?慢慢养才能恢复根本,将来才能长命百岁。」人都在意自己的小命儿,解神医这么说,不外乎是想让他爱惜自己的身体罢。 谁知晋王端着一张冷酷无情脸,却很认真地回答他的问题:「成亲!」 解神医:「……」 席远:=口=!我就知道会这样! 解神医终于接受了晋王即将成亲的事情,转头看向席远,问道:「这是什么时候定下的事情?」其实他心里想,是什么女人这般勇敢,竟然敢嫁给这个毒胚子! 席远非常淡定地答道:「就在你使着劲儿地捣鼓着新药,准备制好药作筹码和王爷谈判准备离京时。」席远瞄了眼某个男人,继续道:「你最近不是说府里很吵么?因为太子殿下让宫里的工匠过来修葺王府,准备将一些地方装修改善一下,好迎接这府里的女主人。」 席远这话刚落,解神医和他都感觉到空气祥和,气息温暖,不禁又看那向那依然端着一张冷酷无情脸的男人,解神医再次确定了,这个男人脸部有病,才总是维持着这种表情,其他的表情都没有了。 即将要成亲的男人是必须要体谅的! 解神医想罢,点点头道:「这王府原本阴森森的,重新修葺下也好,省得我总以为自己住进了风水不佳的鬼屋,半夜吓醒后都不敢睡。」 席远朝他使眼色,让他别嘴那么欠,省得又要倒霉。挨打不记数的孩子,指的就是解神医! 解神医问了席远晋王成亲的日期后,对晋王道:「王爷,您的伤并不妨碍您成亲,只要您小心一点儿,别太折腾就行了。」想了想,一本正经道:「当然,不影响洞房花烛夜!」 晋王点头,「很好!」 席远:=__=!突然觉得未来的王妃好可怜肿么破…… 在解神医为晋王的伤换药时,王府里的管家过来禀报道:「王爷,太子殿下派林公公过来了。」 晋王慢条斯理地将褪下的外套穿上,看向席远。 席远习以为常地接口道:「刘管家,是不是太子殿下有什么事情吩咐?」跟了个不爱说话的主子,作下属的只好代为开口了。 刘管家是宫里的太监出身,会读写算计,以前在皇后宫里当差的,能力不错。后来晋王出宫建府时,太子见他身边无人可用,便将刘公公送过来作了管家。刘公公这人管理能力不错,这些年也将晋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条,只是再厉害的管家,有个对庶物不上心,对金钱不上心的主子,也只能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不过自从皇上给他家主子赐婚后,刘管家觉得自己这管家即将否极泰来了,这府里就要迎来女主人了,有了女主人,府里应该不会再过得这么穷困潦倒、阴森森的像鬼屋了…… 「太子殿下让林公公给王爷送来一些田产商铺作王爷的新婚贺礼。」刘管家答道,声音里满是振奋。 这似乎不是什么值得费脑子高兴的事情,晋王依然表情不多,示意刘管家自己去处理了,抬脚就要走了。 「王爷!」席远叫住他,跟在这男人身边十年,席远可以说是除了太子外最了解他性格的人,委婉地提示道:「太子殿下一片好心,府里以后有了王妃,府里的开销也大了,总不能王妃嫁过来后,府里还像以往般,王妃若过得不体面,可会让人笑话的。」 晋王抬起的脚收了回来,眉头微皱,难得开口道:「怎么说?」 听到这话,席远和刘管家都感动得要哭了,这一刻两人皆下定决心,绝对要让晋王重视起钱财这等身外之物,不能像以前一样随便乱花,也不能让他明明做了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却没捞到一分好处,这王府真的是太穷了啊! 说实在的,作为一位王爷,虽然不得帝心,但也不至于穷到连下属都为他的财政忧心的地步。可是这位王爷硬是打破了常人的认知,席远只想叹两声。 席远知道自己主子十岁以前独自在冷宫长大,只有个哑巴太监照顾,什么都不懂,不会说话也不会听,十岁以后才开始接触这个世界,学习各种常识常理。大概是因为接触世界的时间太迟了,正德帝又不管他,所以渐渐的,性格变得奇怪起来,对很多事务的理解——有时候迟钝扭曲得真是让人发指,也难免让他有些事情的处理手段过于另类残酷,这是一种心智上的缺失。 席远在晋王十五岁时被太子派到晋王身边当差,太子殿下当时严厉地告诉他,晋王以后就是他的主子他的天他的信仰,他必须将晋王照顾好。那时他还觉得太子似乎有些反应过度了,等他开始跟在这位爷身边以后,他真想哭着喊着抱着太子的腿,请求太子收回成命。 由于这位爷对一些常识常理接受理解有偏差,使得周围的人也跟着遭殃。 例如说,这位爷对于金钱的没概念,那种没概念根本不是什么皇朝贵胄天生视钱财如粪土,而是不知道它们有什么用,看看其他皇子,哪个手里没有自己的私产的?可偏偏这位爷手中的钱来得不易,可去得也快。幸好王府每年都有内务府拨下来的亲王俸禄来维持王府的开支——估计他也不知道自己还有俸禄这回事,所以从来没有碰这笔钱的意思,不然依他不正当花钱的德行,可能王府的开支都没了,这不是让人笑话么?除了俸禄外,其他的私产,也只有当初建府时,内务府拨的几个皇庄罢了。 第62章 所以,太子也是知道这皇弟的某些性格及府中财政情况的,借着送结婚贺礼的名义,给他送庄子田产商铺来了,总不能让自己倚重的皇弟成亲以后,没啥钱财,最后成为靠妻子嫁妆过日子的软饭王吧? 太子殿下真是个大好人,必须给他点三十二个赞! 晋王翻着太子命人送来的账册,脸上的表情若有所思,然后道:「以后交给王妃打理!」 「……」 席远和刘管家有些纠结地看着他,心道男人没点私房钱好么?就算是皇帝,也有自己的私库,几位皇子也拥有自己的私产,绝对不会傻缺一样地全部都交给妻子打理的…… 大概是因为今日席远一席话让晋王开窍了,他开始询问起自己王府里的经济情况,刘管家十分感动,报了个数,又将王府名下拥有的皇庄田产位置及每年出息一一告知,席远虽不了解其他王府的财政情况,但也见识过一些,心里再次感叹,这实在是太穷了! 不过幸好太子殿下送了些田庄商铺过来,而且听来这些庄子的出息不错,商铺的位置也好,经营得好,也都是能赚钱的,看起来才没这般寒酸。 晋王听后仍是那副表情,漠漠的,带着些许冷硬,眼睛眨也不眨地看人时,十分的冷戾无情,让人腿脚发软。刘管家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想法,他伺候主子这般久,心知他不爱说话的德行,一个月能听到他说一句话,都是一种天大的福份了。 只有席远觉得,恐怕这位爷并不知道其实他的身家少得可怜,原本想让刘管家将其他王府的财政报一下刺激下他,想想又算了,免得到时坑了可怜的刘管家。 晋王让刘管家将账册收好后,起身去了太子府。 …… 晋王府这边热热闹闹地修葺屋子准备迎接女主人时,威远侯府这边也忙碌着准备阿宝的婚事。 一个月时间实在是太赶了,特别是阿宝要嫁的可是皇子,要准备的事情很多,而阿宝没有娘亲,她的婚事全程交给威远侯夫人和二夫人一起打理。 其他人忙碌着,作为新嫁娘的阿宝也不得闲,除了为未来的夫婿绣些荷包之类的小饰品,还要接受来自宫里的教养嬷嬷的临时培训,短短十几天的时间,阿宝虽然学习得快,看起来有条不紊,但也不知为何,人却瘦了一圈。 其他人见阿宝瘦了,皆以为她是太累了,纷纷叮嘱她别学得太累,连两个负责教导她的嬷嬷都自动地减少了学习的时间。只有阿宝知道,自己这是心理作用,吃得少又睡不好,不瘦才怪了。 在婚事定下后,五公主和江凌薇都过府来探望阿宝。 对于五公主萧令芸来说,阿宝嫁给自己的皇兄,以后就是皇嫂了,成了一家人,是有些开心的。不过想到阿宝嫁的是那位比自己还不受待见的五皇兄,五公主又纠结了,最后不知道怎么安慰,只得道:「以后你有什么困难,可以到府里找我。」 阿宝咧了咧嘴,心知又一个不看好晋王的人,连自己的亲人都不看好,晋王这做人到底有多失败? 五公主也发现自己这么安慰不太靠谱,又道:「不过你放心,五皇兄若娶了你后,绝对不会有什么杂七杂八的女人让你受气的,反正他看起来也不好女色,不会将什么女人都往府里带……咳咳,可能你会辛苦一点儿,虽然寂寞点,不过我会时常找你说话的……」 听明白她言下之意,阿宝黑线地看着她,这都笃定晋王不好女色到可能会让她守寡的地步了? 五公主安慰了一阵,见阿宝一脸无语凝噎,也觉得自己说得挺没劲儿的,神经一放松,道:「哎,你可能不知道五皇兄他有些异于常人,所以很多事不能以常理推之。」 这点阿宝十分附和,从那位王爷半夜三更不睡觉给她治腰伤,却让她痛不欲生可以知道,这位爷行事真是异于常人。 「当然,事情可能没外人传的那么不好,也许五皇兄娶了你后,就开窍了呢?」五公主安慰道。 阿宝继续作观望状。 五公主走了后,轮到江凌薇上门来安慰阿宝了。 江凌薇是个内心彪悍的妹子,天仙一样绝美的脸蛋上一片阴煞之气,霸气侧漏道:「你不是和伯父学过些拳脚功夫么?晋王敢欺负你,你抽死他,抽到他听话为止。」 「……我可能打不过他!」阿宝弱弱地道。 不是阿宝长他人威风灭自己士气,而是她只是粗学一些拳脚功夫罢了,即便她爹兴致勃勃地想让她当个彪悍的女汉子,但她每年在边境呆的时间不多,时常京城边境两边跑,加上祖母反对女孩子家太野蛮,不允许她爹胡来,所以阿宝学的也是些粗浅的功夫,身手比平常的闺秀利落一些,只是每次发威时都很倒霉的没选对场所。当然,可能论战斗力,江凌薇比她还会折腾。 江凌薇一脸鄙视,「打不过就用指甲挠他,挠不了就用牙齿咬他,女人的武器多得是,不拘一格。若他不吃野蛮这套,不是还有眼泪这等武器么?咱们可以先示弱,然后寻到他的弱点,再给他致命的痛击,让他永远无法翻身……」 阿宝一脸看大神的目光瞅着江姑娘,被她塞了满脑子的驭夫手段,还有各种女人心计,再次拜服。所以说,别以为穿越女就是万能的,可以玩转世界,将土着当傻b一样刷!你一个在和谐社会接受义务教育长大的妹子,怎么斗得过人家这种经过正统的宫斗宅斗教育长大的古代妹子?那种穿越前是个平凡人,穿越后就人见人爱、霸气侧漏、玩转后宫后宅男人的穿越女最不靠谱了! 还是洗洗睡吧,别做穿越女玛丽苏之梦了! 等江凌薇将阿宝教育一通后,拎着阿宝的一块颊肉,阴阴地问道:「记住了没有?」 阿宝在这天仙姑娘的凶残暴力下,小心地点头,表示记住了,其实心里没记下多少,因为她觉得,在绝对的武力面前,一切都是纸老虎,晋王给她的心理阴影太深了,她暂时没法越过晋王这座大山。 第63章 江凌薇满意地放开她,又伸手在阿宝身上摸了一通,脸上又露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继续鄙视:「就这点出息,竟然还将自己折腾瘦了!未来是自己的,你若不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哪有未来可言?」 接下来,阿宝被好姐妹训了一通,训得她满脸羞愧,抬不起头来。估计除了江凌薇,没有人发现她淡定的表相下,还有对未来的不确定,以及对这桩婚事的惶恐。即便安慰自己,其实没啥了不起的,不过是嫁了个没见过几次面的男人罢了,虽然那个男人看起来很恐怖,但也算是个高富(?)帅……安慰再多,还是会胡思乱想啊肿么办?tat 骂了一通后,江凌薇喝了口茶润喉,然后将阿宝揽住,唇凑到阿宝耳边,柔柔细细地道:「天无绝人之路,男人若是靠不住,咱们也不需要男人了,另寻出路!所以你怕什么呢?」 阿宝眨了眨眼睛,然后双手捂着脸颊,又眨巴着眼睛看她。 江凌薇微笑着将她的手拉下,又掐起她的颊肉拧了拧,嗔笑道,「以后若受了什么委屈,便来找我!咱俩是什么关系,只要有我在,我不会让你受欺负的!」 阿宝使劲儿地点头。 她被这妹子吓到了,所以这时候很乖很乖,什么都听她的。 大抵是被江凌薇吓到了,阿宝沉寂了会儿,又该吃就吃该喝就喝该睡就睡。 在距离婚礼前的几天,李继尧派的十几名亲兵拉了几车的东西进京,表示这是他这作爹的攒给女儿的嫁妆。嫁妆回来了,可是人却没有回来。 阿宝被叫到正厅的时候,便见到一张风尘仆仆的脸,惊喜地叫道:「易叔!」 正和威远侯说话的中年男人转过身来,看到婷婷玉立的少女,黝黑的脸膛上露出笑容,朝阿宝揖礼道:「姑娘,好久不见了!属下奉将军之命,将将军给姑娘攒的嫁妆送回来了。」 易叔是璟城的镇北将军府里的管家,也是李继尧的亲卫之一,曾经在战场上受了伤,退出战场后便给李继尧当起了管家,阿宝在边境时,接触得最多的便是这位管家了。 阿宝也还了一礼,含笑道:「易叔,好久不见了,我爹什么时候回来?」 易叔脸上的笑容微淡,叹了口气道:「姑娘,虽然皇上给了将军恩赐,允许将军回来给姑娘主持婚礼,可是临行前北夷人又有动静,将军实在没办法……」 阿宝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半晌勉强道:「我知道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晓得!易叔回去告诉爹,阿宝不怪他。」省得那个在她面前总显得感性的男人因为无法参加女儿的婚礼,自己先忍不住哭出来,然后又闹个没完。 易叔自然也知道李继尧私底下的德行,含笑点头,说道:「姑娘如此懂事,将军知道了定然会十分欣慰。这一眨眼间,姑娘到嫁人的年纪了……」 阿宝笑呵呵地听着他絮絮叨叨,知道易叔要呆到婚礼结束后再回璟城,越发的高兴了。 叙旧过后,威远侯又将易叔叫了过去说话,以便了解一下李继尧这些年来的事情。当然,除了威远侯,老夫人知道后,也将易叔叫过去,问了很多关于小儿子的事情。 因为易叔带回来了几车李继尧给阿宝的嫁妆,威远侯夫人与二夫人又是好一通忙碌,将这些东西整理后,添进嫁妆单子里。等两人将一切整理在册后,看着那张嫁妆单子,不禁暗暗咋舌于这丰厚的嫁妆。 田氏当初留下的嫁妆这些年一直在老夫人那里锁着,在阿宝的亲事定下后,老夫人便将钥匙交给了威远侯夫人,将之作为阿宝的嫁妆。田氏是田家唯一的女儿,当年的嫁妆几乎掏空了田家一半的家产,田氏去逝后,因有田家人看着,也没人敢贪墨田氏的嫁妆,直接留给她唯一的女儿。 除了田氏的嫁妆外,田家唯一的外甥女要出嫁了,田老夫人又使人送了自己大半的私房过来给阿宝添妆,加上现在李继尧让人送回来的,阿宝的嫁妆实在不菲,看得两位夫人也有些抽气。 对于父亲不能回来参加自己的婚礼,阿宝是难过的,但也只能接受。很快地,随着婚礼越来越近,阿宝也没空再为此难过,开始陷入了另一种焦灼状态中。 婚礼前的几天,阿宝已经停止了学习,让她一下子空闲起来,进入了待嫁模式。可是阿宝觉得,还不如忙碌呢,至少不会又胡思乱想。 当然,婚礼前的一天晚上,威远侯夫人作为代替阿宝母亲一职的存在,亲自捧着一个盒子,过来给阿宝作婚前教育来了。 阿宝接过威远侯夫人递过来的锦盒,看着威远侯夫人尴尬的表情,默默地想着,不过是春-宫图罢了,她可是连岛国动作片都观摩过的,理论知识可丰富了,虽然没有实践经验,但也知道是乍样一回事,没啥不好意思的。 等威远侯夫人尴尬地离开,阿宝对着灯光翻着锦盒里的春-宫图——错了,用这时代的话来说,是避火图,觉得这图实在是画得不咋样啊,人物失真,姿势只有超人才摆得出,真心觉得这不是人类能达到的极限。 阿宝不知道的是,一般这种婚前教育皆是母亲给女儿谱及的,威远侯夫人不是阿宝的母亲,又怕阿宝到时怕羞,自己也开不了口,只能让心腹去弄了这些避火图过来给阿宝参考,也当作是压箱底的东西。因为是给女孩儿家看的,所以自然画得不清晰,也较为失真。有一些专门绘制避火图的画匠,那是绝对的妙笔丹青,绘画得十分清晰香艳的,特别是宫里教坊所出的避火图,那才是真绝色,可惜阿宝没这福气浏览。 阿宝翻完后,将它们放回锦盒里锁上,按威远侯夫人的吩咐,让雁回将它放到箱笼最下面,当作压箱底的东西,一齐带过去。 …… 这边阿宝在吐糟这时代的避火图,那边的晋王面无表情地看着捧着一个雕刻着精美盘花纹的暗红色锦盒的太子殿下。 太子有些尴尬地咳了声,说道:「五弟,孤知道你……十岁才接触这个世界,有很多东西不懂,所以……」 第64章 「皇兄请讲!」晋王直言道,觉得他这般吞吞吐吐的他也辛苦。 太子可以和自己的妻妾过丰富的夜生活,但要他将此事宣诸于口,那也太考验人了,这时代讲究含蓄君子风,没有人会在口头上宣-淫的。可是太子觉得,若他家皇弟到时什么都不懂,伤着未来的晋王妃怎么办? 所以,太子只得让人寻了宫里教坊绘制的高清晰度的避火图,让他作为参考,也算是学习认识一些人事。皇子们长到十三四岁后,宫里会派教导人事的宫女过去教导他们,顺便夺去皇子们的第一次。可是晋王情况特殊,他十岁才开始接触真正的世界,十三四岁时,对世界的认知还留在孩童阶段,所以当时他毫不客气地将敢入侵他地盘的教导宫女踢出了他的寝宫,让安排这事的皇后差点都哭了。 想到那年的惨事,及整个皇宫诡异的反应,太子按按抽搐的嘴角,想想后来这事还是他去摆平的,顿时觉得自己年纪轻轻地就养了个超龄儿子,什么事都要为他打算。 晋王还是那副冷硬的表情,接过了锦盒后,并不忙着打开。 太子觉得自己该离开了,不厌其烦地叮嘱道:「你一定要仔细看啊,知道么?」 晋王点头。 太子终于忧心忡忡地离开了。 时至六月,天气炎热,日长夜短。 天微微亮,仿佛没睡多少时间,阿宝就被人给折腾醒了。 阿宝顶着一头乱发,呆滞地看着床前的两个雁,看样子还没有还魂呢。 雁回打来清水给她洗脸提神,雁声捧着衣服,笑道:「姑娘,今日是您的大喜日子,您不会忘记了吧?」 阿宝恢复了些神智,听到雁声这话,脸皮抽动了下,一副痛苦的表情:哎哟,总感觉腰疼啊! 连灌了好几口酽酽的浓茶,阿宝才打起精神来,然后开始了繁忙而辛苦的一天。 昨日,威远侯府的嫁妆已经送到了晋王府,那集合两家的丰厚嫁妆,简直称得上是十里红妆,差点没闪瞎京里众人的眼睛。等众人听说了这嫁妆除了半数是田氏当年留下来给女儿的嫁妆外,另外半数是镇北将军从璟城让人拉回来给女儿的,不由得感概李继尧宠女儿的程度,也暗笑晋王娶了个金蛋回来,这下子从所有皇子中最穷的瞬间变成最有钱的了。 至于其中的各种羡慕嫉妒恨,阿宝也只是听了个大概,对于众人的反应却是不怎么清楚的,是以也没有多想,仍在纠结着自己真的要嫁给一个不怎么熟悉的男人,而且还是个会让她一见就产生心理阴影、觉得腰疼的男人。 因为纠结太多,昨晚一晚上没怎么睡,就算睡下了,也是恶梦连连。 不过,终于事到临头后,阿宝反而淡定了,淡定地像傀儡一样任人折腾。 从睁开眼睛伊始,阿宝就感觉到身边的人来来去去,热闹得不行,由于没睡好,精神也不乍样,加上要装矜持,是以阿宝像根木头一样由着人给她打理折腾,对于过来贺喜的族中姐妹们,保持着羞涩腼腆的笑容即可。 直到那方红盖头落下,阿宝终于松了口气,抽抽僵硬的脸皮,也不知道这脸上抹了多少粉,心里有些担心会不会脸皮抽着抽着就掉粉了,也担心这炎热的六月天,到时汗流浃背的,脸上的妆粉被打湿,配上一身红衣,可不就像个厉鬼一般了? 「姑娘怎么了?」雁回陪在阿宝身边,感觉到了阿宝有些不安稳的气息。 眼看就要出门了,阿宝诚实地对自家婢女道:「脸上的妆粉太厚,天气太热,外一汗水糊了妆……」 雁回嘴角抽搐了下,觉得自己这主子又在想些不着边际的事情了,这种时候不应该要害羞,然后紧张得什么都注意不到么?剧情不太对啊! 「姑娘放心,因为今日姑娘大婚,府里准备好了冰盆子,不会热着姑娘的。」也不能让新娘热出病来,不然这喜事就成丧事了。 阿宝安心了,继续当木头,等待迎亲队伍过来。 夏日明媚,威远府外,朱红的地毯一路蔓延至晋王府,道路两旁除了维护秩序的侍卫,还有京中看热闹的百姓。不过当人们看到穿着大红色的皇室新郎官喜服的男人骑着高头大马前来,热闹的笑声嘎然而止。 看着马上那个面容英俊,神色冷硬,眼神冷戾的男人,挤来看热闹的百姓们终于想起这位爷的事迹时,特别是被那双仿佛有无尽的残意的双眼一扫,喉咙就像被人掐住了一般,再也无法出声。 于是,在迎亲队伍走过的地方,会出现了半盏茶时间的可怕安静,怪异极了。 随行在新郎官旁边的侍卫内流满面,很想对马上的男人诚恳地建议道:今天是您的大喜日子,好歹也笑一下啊,这副恶鬼一般的表情,人家还以为你是来迎娶仇人的女儿回去折磨的呢。 不必说,现下围观了新郎官后,众人对新上任的晋王妃又多了些同情。 迎亲队伍来到威远侯府后,在鞭炮声及锣鼓声中,喜娘扶着头顶红盖头的新娘子出来,一边出门一边高声喊着各种应景的喜话儿。 威远侯夫妻作为大伯、大伯母,代替阿宝的父母一职,一人拉鼓起勇气对面无表情的新郎官叮嘱,一人拉着温驯的新娘哭送。相比威远侯夫人轻松无压力地完成工作,威远侯这边困难重重,心中泪流满面,差点结巴得无法完成任务。 威远侯:tat,对着这张欠债一样的冷酷脸,他实在是无法说以后侄女就交给你了这种温情话……果然如传言一般,阿宝以后不会被家暴吧? 在威远侯的忧心忡忡中,阿宝终于被揣扶进了那顶十二人抬的花轿。 轿帘放下后,阿宝突然感觉到座位下方传来丝丝凉意,低头一瞧,发现轿中放了两个小冰盆子,俨然就像是在房里开了空调一样,先前一路走来的热意驱散了一些,也不觉得这一身厚重的嫁衣难受了。 第65章 阿宝是怕冷又冷热的体质,虽然也吃得了苦,但是有条件享受的时候不享受,那真是王八蛋了。所以每年夏天,阿宝都离不开冰块,晚上睡觉的时候,若没放冰盆子,那绝对是睡不着觉的。幸好威远侯夫人不是个苛刻的,从来没有短了阿宝屋里的冰。 阿宝伸手在冰盆子上吸取着冰上的冷气,轿子一晃一晃的,着实让人想睡觉,只可惜外边锣鼓喧天、炮声阵阵,像魔音入脑一般,难受得紧,此时只希望快快到晋王府,快快拜完堂,让她去歇一歇,当然,若在歇息之前,能喝上一碗冰糖水,那就是人间享受了。 就在阿宝的胡思乱想中,轿子停了,阿宝赶紧正襟危坐状,由着人掀开帘子,将她扶下轿子。 下了轿子后,手里马上被塞了一条大红色的绸带,不过想到绸带的另一头的人,阿宝背脊一僵,又生出一种腰疼的感觉。 接下来,阿宝由着喜娘扶着,开始了成亲的仪式。 由于嫁的是皇子,作为公公的皇帝是不可能跑到这儿来作高堂的,所以拜见高堂的时候,他们朝皇宫的方向跪拜。而这次的主婚人主要是由宗族中的长辈主持,虽然皇上不咋待见晋王,不过太子仍是请到了平王过来主持婚礼。 平王原先想着与太子结个善缘,所以在太子邀请时,便一口答应了。可现下看着即便正经历着人生大事,仍是一副乖戾无情面容的侄子,平王心里在暗暗后悔着,但仍是得硬着头皮为他们主婚。 礼成后,新娘在喜娘及女官的引导下,被走在前头的新娘官牵着红绸去新房了,其间因为新郎官腿长走得太快,差点扯得新娘子跌倒,连累得喜娘女官皆东倒西歪的丑事,众人憋笑得十分辛苦。 终于坐在铺着大红鸳鸯喜被的婚床上,阿宝的心情复杂起来,屁股上还咯着红枣花生桂圆莲子等喜庆物,估计整张床上都不少,这种像征着各种寓意的东西,原本应该是让女人高兴而羞涩的,可是现下阿宝却觉得,自己真的就要这么和一个陌生而可怕的男人过一辈子了…… 来到新房,现场有片刻的安静,那些跟着一起过来的观众们,你看我我瞅你,都想让个人出头去闹闹新人,只是当瞄见光站在那里就气势压人的晋王,没有人能壮起那肥胆儿,最后看向今日也来观礼的齐王。 齐王可是中宫皇子,嚣张不在话下,又是晋王的弟弟,这任务就交给他了。 齐王想咬死这些没胆的怂货,自己没胆闹,就推他去送死,还是不是人啊?他平时是嚣张了点儿——谁让他投了个好胎:亲兄长是太子母亲是皇后呢,对于晋王娶了自己想娶的女人他也十分不忿的,可是那都是在晋王不在场的时候才发泄出来,晋王一出现,他就像只小猫小狗一样听话了。 心中暗骂这群坑货后,齐王硬着头皮上前道:「五皇兄,咱们都想瞧瞧新上任的五皇嫂,快点掀盖头吧……」声音在那道森戾的视线扫过来时,自动弱了下去。 一旁端着各色吉祥如喜物什的宫女安静垂首侍立,连喜娘也勉强维持着笑脸,没人敢逼今天的主角。 幸好,晋王也十分配合地拿起红色称杆,挑起了新娘的盖头。 当新娘子那张敷了满脸白粉的脸抬起时,根本看不清原貌,不过碍于某位气势强大的人戳在那里,众人都昧着良心称赞起来,赞完后,速度地离开去前院吃席宴去了。 对于那些赞美,阿宝也听得十分亏心,她先前在镜子里瞧见自己今天的日本花子妆时,有种雷劈的感觉,弱弱地询问为她上妆的宫廷嬷嬷,知道这是基本的新娘妆后,便没了抗议。 这时,喜娘端着一个托盘上来,上面放着两杯酒,「请新郎新娘喝交杯酒!」 阿宝有种晴天霹雳感。 随即一个人坐到了她身边,两人只隔了半臂的距离,但仍是让阿宝觉得一股子寒意往背脊蹿。 一只大手先接过了那杯酒,然后托盘递过阿宝面前,阿宝只得小心地端起,垂着脸,艰难地与那人喝了交杯酒,感觉这个过程实在是痛苦致极——这虐心虐得真是太痛苦了。 喝完了交杯酒后,喜娘又说了些吉祥如意的话,然后终于示意新郎官该到外头给众人敬酒了。 等晋王出去后,阿宝终于松了口气,暗暗擦汗。 对于阿宝明显一副放松的模样,屋子里的宫女丫鬟们都颇为谅解,晋王什么都不用说,什么都不用做,单单是戳在这里就让人有心里阴影了,他离开了,众人心情都放松很多。 屋里的四个角落都放着冰盆子,驱散了室内的躁热。阿宝端端正正地坐在婚床上,偷偷瞄着屋子里穿着清一色红衣的宫女,这些宫女都是宫里借来的,因为晋王的大婚,皇后将她们弄到晋王府来帮忙。听说晋王府人口极少,丫鬟更没几个,太子看了不妥,又找皇后将人借过来充数,等婚礼结束后,阿宝估计得去买些丫鬟来用了。 晋王走后不久,太子妃带着诸位王妃及宗室夫人过来看新娘子了。 阿宝与太子妃见过几次,现下她们两人的老公又是皇室中关系最亲近的兄弟,所以太子妃待阿宝极是亲切,亲切得阿宝都觉得太子妃不愧是以未来皇后为标准的,其他人看在太子妃的面子及晋王那煞星不好惹的份上,也与阿宝言笑晏晏,十分亲和。 众人除了来看新娘子外,也是陪新娘子说话,以便让新妇认识一下他们这个大家族里的诸位女眷长辈,而阿宝要明确记住的除了几位宗室辈份最高的郡王妃外,便是成了妯娌的诸位王妃了,太子妃、秦王妃、周王妃(皇四子周王之妃),竟然没看到排行第二的贤王妃? 「贤王妃现在怀有身子,太医说她的身子骨较弱,需要安心养胎,所以今日没有来。」太子妃果然是个贴心的,不用问,马上给阿宝解释了。 阿宝羞涩状地点头表示知道,然后又羞涩地询问贤王妃身体怎么样,那羞答答的模样,让在场的女眷都忍不住好笑,又多了一些探寻,感觉似乎与传闻中的彪悍的镇北将军之女不符,估计是今日大婚,所以羞涩一些吧。 第66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随着赐婚开始,阿宝又在京里出名了一回,让人很容易便想起了这姑娘以前干的某些事情,不过那些都是她年少时干的,长大后时常京城——边境两地跑,倒是渐渐地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了。幸好这个时代是拼爹的时代,阿宝有个好爹,就算她彪悍了一点儿,婚事也不用愁的,谁知却被赐婚给了众人最不看好的晋王,叹息的同时,又有一些好事者赞道两人一悍一毒,也挺相配之类的。 众人漫无边际地聊天,想着那些传言,心里都有些好笑。直到时辰不早了,众人皆打趣着不再打扰她休息,颇为识趣地告辞离开。 表走啊……其实阿宝很希望她们留下来打扰她休息,不然今晚真是没法过了。 就在阿宝心中内流满面地拼命挽留着那些「识大体」的女眷时,华妈妈走进来,喜气洋洋的脸上笑得像朵花一样,问道:「姑娘,时辰不早了,是否要沐浴?」 洗白白呆会好让人啃么? 阿宝心中的悲伤逆流成河,仍作垂死挣扎,「先吃些东西再说吧。」她快要饿死了,差不多一天没吃东西了。 雁回雁声捧着洗漱的用具,过来帮阿宝将脸上的妆卸了,然后又将头上沉重的凤冠及钗环取了下来,阿宝摸摸头发,为了定型,也不知道抹了多少头油,油腻腻的一片,心里都有几分疙瘩。 等阿宝磨磨蹭蹭地吃完了东西,吃得撑不住时,华妈妈又过来了,「姑娘,王爷可能快回来了,您还是先去沐浴吧。」 阿宝瞥了她一眼,心里有些悲伤,这是赶着她快去洗白白让人吃呢。 实在是磨蹭不下去后,阿宝只得硬着头皮去旁边的耳房沐浴,为了拖延时间,阿宝将浑身上下仔仔细细地搓了一遍,慢腾腾的,直到华妈妈在外面催了好几声,才慢吞吞地从澡盆爬起来。 雁声、雁云为阿宝穿衣,雁回拿着干毛巾为阿宝擦试头发,雁然拿着香膏给阿宝抹香香,香喷喷的好让人吃…… 阿宝:=口=!这么赶着将自己弄得干干净净、香喷喷的让人吃……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不管阿宝怎么磨蹭,在几个雁利索的伺候下,仍是整理好了,该出去面对黑暗大boss了,恐怖的一刻到了。 阿宝回到房里的时候,便看到大马金刀地坐在婚床上——且貌似也沐浴过的男人,对上那双黑漆漆的眼睛,心脏不争气地跳了跳,忍住想逃跑的冲动。 哎哟,腰又疼了! 华妈妈带着几个宫女将房里都收拾好了——阿宝免不了又是埋怨这也特迅速了,然后对着两位主子施礼便走出去,几个随着阿宝来的雁见状,也施礼出去了,顺手将门给关上。 阿宝茫然地看着几个雁利索离开的身影,然后机械式地转过头去,看着坐在床上的男人——嘤嘤嘤,脸色好恐怖啊啊啊啊!! 「过来!」 低沉而冷硬的男声说。 阿宝心脏又不争气地跳了下,不是悸动,是害怕!这一刻,她不是像上回一样身上有伤,笃定这男人不会禽兽地对伤患者出手,所以她十分坦然,现在——这是新婚之夜啊!! 在那双黑黝黝的眼睛凝望下,阿宝听话地走过去,然后在屋子中央的八仙桌停下了,抖抖缩缩地伸手将桌上的茶壶拎起,翻出两个茶杯,倒了两杯茶,勉强道:「先前喝了这么多酒,王爷可是渴了?」 晋王看着她,然后摇头。 阿宝小心窥他,观察他的神色,脸色如平常一般,看不出醉酒的现象,莫非是慑于他的威势,所以没人敢灌他酒? 「我有些渴了……」 阿宝解释道,想以此拖曳时间,捧着茶杯慢慢地喝着,其实脑子里已经飞速地运转起来,希望能想个什么法子不用面对这男人。可是最后发现,尼玛什么想法都没用,因为他们是合法夫妻,且今天是洞房花烛夜,她要是脑残了才会拒绝与新婚丈夫洞房。至于那种什么咱们还是陌生人,不能滚床单之类的矫情的说法,算了吧,在现实面前,只有低头的份儿,就别矫情了。 如此一想,心里一阵沮丧。 尽管再拖曳,一杯茶也很快喝完了,阿宝磨蹭着想继续再倒一杯来喝时,突然见坐在床上的人倏地起身,吓得她手中的杯子一下子掉在桌上,杯子里的水也淋湿了桌面。等看到穿着一身宽松的石青色长衫的男人朝她走来时,阿宝脑子一懵,做出了一个事后让她自己都忍不住称赞自己勇气的事情来,直接绕到了桌子另一边。 两人隔桌相望。 阿宝又是一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有那狗胆绕着桌子躲他。 事实上,晋王可能也没想到她会有那狗胆,所以幼稚地陪她绕了桌子两圈后,便停下来,眯着眼睛看她,看得阿宝再也不敢绕圈子了。甚至在那样冷戾的眼神下,隐隐后悔自己下意识做出的反应。 正当阿宝打算温驯地绕到他身边表示自己服弱时,突然见他一手掌着桌面,身体倏地跃过了桌子,落到她身边,一双铁臂将她抱起——不是公主抱,而是手臂横在她臀部及大腿的地方,像抱小孩子一样将她抱了起来。 阿宝:=口=!这不符合剧情啊亲! 没给她风中凌乱的时间,晋王已经将她抱到了床前,然后将她放到了床上,开始剥她的衣服,而他的人也随之爬上了床,将她剥光后,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阿宝反应极快,滚到床里头,扯过被子将自己裹成茧。 她的反应快,男人的反应更快,扯着被子一角,抖了一下,将她从被子里抖了出来,大手按在她的胸口,防止她再滚到床里头,然后随之覆压上去,有力的手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看了会儿,俯首凑近,温暖的唇碰了碰她的唇,然后又张嘴咬了咬。 阿宝痛得差点泪花直飙,此时心里浮现起某些流言,不是说晋王不近女色到要出家当和尚么?现在是怎么回事? 第67章 接下来的事情,简直是痛不欲生,笨拙的前戏——简直不能当作是前戏,笨拙的进入——尼玛一捅到底痛死了有木有,然后流血了,没有任何快-感可言,然后被动的承受,腰肢被掐得紧紧的,疼死了。 ………… ……………… 等一切结束后,阿宝全身汗涔涔地瘫在床上,根本没有力气做其他了。 而压在她身上的某个男人,低哑的男声在她耳边说:「你太弱了!」 阿宝:「……」 太弱了太弱了太弱了太弱了…… 阿宝脑子的某根弦嘭的一声,断了,差点想要给此时正压在她身上的男人比中指! 弱你妹啊!比起其他养在深闺的贵女来说,她已经够强壮了好不好?!那些贵女会爬树么?!会打野猪么?!会拍刺客么?! 而让阿宝抓狂的是,那人以为她不明白,慢吞吞地起半身,用一种特深沉的眼神看着她,重复一次:「确实太弱了!」 这种莫名的冷艳高贵的鄙视意味……好想打人! 阿宝:(╬ ̄皿 ̄)╯╧╧要不是打不过他…… 男人压了她一会儿,终于离开了她的身,阿宝松了口气,感觉那里湿漉漉的,又酸又痛,虽然只有一次,但简直是痛得要人命,和她以前看到过的爱情动作片一点也不同,明明里面的女主角没有像她这么痛苦…… 阿宝那口气很快又梗住了,因为她还来不及收拢腿,又被人按住了双腿,让她羞愤欲绝的是,男人直勾勾地盯着她的某个地方,然后抬头看她,用一种十分平静的声音说:「你流血了……果然太弱了!」 「……」 阿宝羞愤欲死,将脸埋在枕头里,觉得自己没脸见人了,终于明白他为何说她弱了,只一次就一副虚弱到不行的模样,在战斗力暴表的某位王爷眼里,她确实是够弱的!阿宝真想咆哮他,女人的第一次都会流血的,也会疼得半死,能撑着不晕已经是她体力好了,大哥你还想肿么样? 过了会儿,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阿宝没太注意,又等了会儿,没听到声音,悄悄抬头,发现身边没人了…… 没人了?! 顾不得疼痛,阿宝拥着被子撑起身,环视满眼皆是大红色的新房,两根婴儿臂粗的龙凤双喜烛燃烧着,满室明亮,也可以将室内一切尽收眼底,发现真的没有发现先前压着她的男人的踪影。 阿宝心里有种古怪的感觉,怔怔地看着不远处燃烧的喜烛,一时间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新婚之夜,没见过几次面的老公将你睡了后,就跑得不见踪影了——这tmd的简直就是个渣男啊有木有! 想着,阿宝恨恨地捶了下床,感受着腰疼腿酸的痛苦滋味,再次捶床,最终因为身体太累,再也支撑不住,趴回床上昏昏欲睡起来。 今天实在是太累了,原本前夜睡得就少一大早地又被弄醒,然后一天忙碌,到了晚上,不能休息,还要辛苦地滚床单,虽然只做了一次,但却比她爬半天的山还要累。滚完床单,某人还要将你的精神虐一遍,真是虐身又虐心。进入梦乡之前,阿宝想着,莫非那男人发现她对这种事情的抗拒,所以愤怒地走了? 不知睡了多久,半梦半醒间,发觉下面某个火辣辣地抽痛着的部位一凉,阿宝打了个激灵,猛地瞪大眼睛,想也不想一脚踹去,却不料动作太猛了,扯到了腰肢和某个地方,又是一阵火辣辣的疼。 阿宝睁着干涩的眼睛,看着坐在床边稳稳地抓着她脚踝的男人,呆了呆,视线下移,发现自己先前穿上的睡袍被扯开了,而她的脚踝被一只手抓住的模样——这姿势真是太荡漾了,简直破了她的廉耻度! 阿宝脸色兀变,然后脸色由苍白转向粉红,再由粉红转黑,变幻个不停。 顾不得现在自己姿势不雅,阿宝赶紧收回被他抓住的脚,幸好他抓得不紧,让她收了回来,然后赶紧爬起身,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和他手中的药瓶,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只得呐呐地道:「王爷……」 他冷硬地道:「过来,上药!」 阿宝垂下眼睫,迟疑道:「王爷,这事由臣妾自己来就行了。」 晋王定定地看着她,在阿宝以为他不同意心都要提起来时,却见他将那瓶子药递了过来。 阿宝接过后,瞅了瞅他,又道:「王爷,麻烦您转个身……」虽然先前该看的都看了,可是在这明亮的灯光下,她也会感到难为情的耶。 半晌见他没动静,阿宝只得郁闷地自己转过身去为感到疼痛的地方上药,这男人先前简直是像只横冲直撞的野兽一样,没有任何的技术可言,直来直往,掐得她很多地方疼得要命,就着灯光一看,有些地方都留下了很重的痕迹,也不知道明日时会变成什么样呢。值得安慰的是,这个人……还算是好的吧,至少他先前的消失,估计是去给她找药。这般一想,心里那股憋闷火气消了下去。 想到这,阿宝很快又纠结了,也不知道他这么跑出去,有没有被人瞧见,到时大伙怎么想?虽然很想这么问问他,可是现在没胆问出口,只能在心里憋着。 等阿宝上完了药拉拢好衣服后,红着脸转过身来,发现他仍是直勾勾地看着她,看得她心惊胆跳的,先前的狗胆全部飞了。 幸好他没做什么,只是将先前因为外出而穿上的大红袍脱下,只剩下了里衣,然后将红色的帷幔放下,躺在了她身边。阿宝下意识地就要往旁边的位置挪,离他远点儿,反正这床很大,躺四五个大人也没问题,谁知她的手又被人按住了,然后一双手臂探过来,将她拢到了一具怀抱里,她的脸被迫贴在他的颈窝间,轻易地可以嗅到他身上那种浓郁的雄性气息,与父亲的气息极不相同,多了一种危险的感觉。 他的脸微微一撇,便抵着她的耳边,温热的呼吸喷拂在耳畔,让她极度不自在。以人类的几种睡觉姿势来说,这种像两只交颈缠绵的小兽一样的睡姿绝对不是最舒服的,甚至可以说极为影响睡眠的,实在是太难受了。更难受的是,她从小就一个人睡,最多也只是和姐妹们偶尔睡过一床,从来没有像这般和个陌生而又危险的男人同睡一榻,还如此交颈,好难受…… 第68章 阿宝挣扎了下,苦逼地发现,她越挣扎,拥着她的力道越紧,直到她过份了时,那男人抬脸问她:「不舒服?」 迟疑了下,阿宝还是诚实道:「对……」所以能不能放开她? 男人终于蹙起了眉头,沉默地看着她努力摆着诚恳表情的脸,想起了先前去将已经歇息的解神医挖起来时,他愤怒的咆哮,及对他不体贴没人情味的指责,果断地道:「忍着!」 阿宝:「……」 将她的脸按回原处,继续将她搂住,维持着小兽睡姿,男人先睡了。 阿宝僵硬了半晌,实在是抵不住身体的疲累,终于痛苦地睡下了,入睡之前更痛苦地想着,以后不会都要维持这种折磨人的睡姿入睡吧?这也特苦逼了…… …… 天蒙蒙亮,阿宝就从恶梦中醒来了。 她梦到自己穿着泳衣在海边玩,然后海里跳出了一只巨大的大螃蟹,直接将她压在晒得躁热的沙子上,使得她全身上下酸疼无比,又热又难受,汗流浃背…… 困难地睁开眼睛,大螃蟹换成了一个陌生的男人! 阿宝呆呆地看着他半晌,才忆起她昨日成亲了,嫁给了一个十分可怕又霸道的男人,被迫用一种不舒服的睡姿入睡,怨不得全身都酸痛无比。 此时屋角的冰盆子里的冰早就融化了,空气变得躁热,使得她发了一身的汗。 就在阿宝热得想起身时,猛地对上一双狠戾的黑眸,明明是微微上挑的凤眼,可却无凤眼的妩媚,漆黑凌厉得让人胆寒,让她觉得心都冰了半截,仿佛被一条潜伏在黑暗中的凶兽盯上了一样。半晌,那双眸里的戾色散去,显得有些迷茫,然后恢复了平常的默然。 「王爷……」 阿宝小小声地唤了一声,提醒他,天亮了,该起床了。 他含糊地应了一声,终于放开她,坐起身来。相比阿宝浑身大汗,连头发丝都沾了些水气,他看起来仍是清清爽爽的,仿佛感觉不到夏天的热意一样。 阿宝坐在床上,看他撩开红色的帷幔下床,叫道:「来人,准备水。」 「是!」 外头应了一声,很快脚步声离开了。 在他起身时,阿宝也拖着泛酸的身体起身,可能是昨晚擦了药,身体除了酸乏了点儿,并无太多的疼痛,至少她没有感觉到那种某个地方痛到走路都姿势不对的地步,不由得松了口气,因为呆会还要进宫谢恩呢,可不能教人瞧出异样,不然老脸都丢了。 见没有丫鬟进来伺候他更衣,阿宝想起这晋王府阳盛阴衰,估计能看的丫鬟也没几个,只得自己像个贤妻一般拿起摆放在一旁的箱笼上的男式衣服为他穿上。太过认真的阿宝姑娘没瞧见,原本正准备自己穿衣的人见她自动接过,于是收回了手,像位大爷一样等着她伺候了。 为他系好腰带后,外头响起太监的声音,禀明热水已经送到隔壁的耳房。水送到后,那些下人们又退了下去,然后阿宝被人又用抱孩子的姿势抱到了耳房去。 「臣妾自己来就行了。」 阿宝表示自己来,幸好这次他十分干脆地离开了。阿宝也不敢叫婢女过来伺候自己,生怕他等得久,只略略泡了下,洗去满身的汗渍,弄得清爽了,方起身穿衣。 等阿宝洗好澡出来时,几个雁及宫女们捧着洗漱用具进来,当然,还有一位宫里来的嬷嬷。 那嬷嬷先是笑容满面地给他们请安,说了些喜庆的话儿后,便去收取元帕了。 看到那方沾了血的元帕,嬷嬷神色自若地将之收入锦盒里,正准备离开时,发现一道森冷的视线紧锁着自己,悄然地抬头望去,对上晋王那双漆黑凶戾的眼睛时,差点吓得腿一软就要跪下。 「辛苦嬷嬷了,来人,给嬷嬷打赏!」阿宝明知道嬷嬷是来干嘛的,可是这一刻不得不厚着脸皮出声,再不出声,她又怕生出什么意外来。 昨晚某人那句「你流血了……果然太弱了!」将她噎得半死,这种话她不想再听一次,觉得十分的崩溃! 嬷嬷感激地看着阿宝,如何没看出晋王妃红得不正常的脸色,这种时候,哪里需要新妇出面?可是这里的情况毕竟与其他地方不同,此时晋王妃出声,让嬷嬷感动得要流泪了,接了赏后,忙不迭地离开,发誓以后再也不踏入晋王府半步了,那活阎王太可怕了! 洗漱完毕,两人相携到厅里,一名管事早已候在那里,见两位主子出现,忙让人将早膳摆上来。 早膳是些比较清淡的面食类的吃食,进入夏季,因为苦夏,所以早膳一般不会太油腻。 雁回将一蛊已放凉的百合粥端到阿宝面前,阿宝看了眼面前摆着一蛊蜂蜜甜粥的晋王,发现离他比较近的几样吃食都是以甜为主,而她面前的都是以咸为主,顿时了然了,原来这男人喜欢吃甜。 阿宝暗暗地记下他的喜好,然后默默地吃早餐。 早膳后,马车已经准备妥当,两人登上马车进宫。 坐在马车里,阿宝正襟危坐,微垂着脸,摆出一副恭谨的姿态,如此便避免了与同车中的男子四目相对的尴尬。 可惜她这种姿态摆得再好,也不得人喜欢,所以一只手将她的脸抬起来。 「抬头!」冷硬的声音命令道。 阿宝不得不正视他,明亮的光线下,清清楚楚地将这个人的五官看得分毫毕现。怎么说呢,萧氏的基因都是不错的,少有长得不堪的皇子皇女,随便一个都是龙章凤姿,晋王也继承了萧氏的好基因。只可惜再好的基因也经不得人糟蹋,残戾的眼神,冷硬的神色,教人望之生畏,哪敢多注意他的容貌? 那只抬起她下巴的手捏了捏她的下巴,然后收回了手,道:「不准低头!」 阿宝不知道摆什么表情好,只得低首温驯地应了一声,很快下巴又被人捏住了,迫得她抬起来。 第69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糟糕了! 正暗自叫糟时,突然他探身过来,俯首在她唇碰了碰,然后贴着她的唇不放。 「……」 阿宝直勾勾地看着他,直到他面无表情地退开,心里松了口气——幸好没来个舌吻,她会担心自己不小心咬伤他——很久以后自作孽的阿宝姑娘才知道,原来某位王爷之前根本不理解接吻是什么样的,只是凭本能地用唇碰唇罢了。 到了宫里,他们先去太和殿拜见正德帝。 正德帝的脸色淡淡的,从两人进来到行礼跪拜,正德帝都没有什么反应,甚至等阿宝跪了好一会儿后,才得到一声不咸不淡的「起身」。要不是知道皇室血脉不容混淆,阿宝差点以为晋王是捡来的了,就算不是捡来的,也绝对是遇到后爹了。 当然,这后爹对于晋王来说,是个渣爹,对于阿宝来说,他还算是给些面子的。他像是完全忘记了杵在一旁的儿子,对着阿宝亲切和蔼地叮嘱了几句,又扯到了阿宝的父亲,在阿宝恭敬地谢恩时,说了些勉励他们同心好好过日子的话,让人赏赐了东西后,方让他们退下。 正德帝不鸟他的儿子,晋王同样将他当作不存在,神色依然冷硬,仿佛对于他的无视根本没啥感觉。 真的没感觉么? 出了太和殿后,阿宝小心地窥了他一眼,无法从那坚硬如雕的脸上探出什么。 太和殿中,正德帝望着他们相携离开的背影,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有些怔忡。 「皇上!」张杰小心地唤了声。 正德帝恍然回神,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了黯然的神色,然后仿佛百无聊赖一般,幽幽叹了口气。 张杰瞧得心头一跳,张了张嘴,最后只能闭上。 …… 大抵是阿宝这种不算隐秘的偷窥眼神实在是瞒不住,晋王扫了一眼过来,然后阿宝没有心理准备之下,吓了一大跳,赶紧收回视线,又作出一副恭敬无比的姿态,自动退后一步。 不与丈夫同行,自动退后一步,这是宫里的规矩,阿宝十分认真地恪守着。 晋王扫了她一眼,便往前走去。 很快地,两人到了后宫,直接去皇后的凤翔宫。 两人来到凤翔宫时,太子妃等人已经等在那里了。今日是新妇入宫拜见,妃位上的宫妃及诸位公主、皇子妃皆来了。 晋王从冷宫出来后,因为太子的求情,后来直接养在皇后这里,算是半个皇后养子。当然,按规矩皇后也是皇子们的嫡母,所有皇子妃的正经婆婆。因晋王的母妃已经不在,所以阿宝名义上只有一个婆婆,不像贤王妃、秦王妃等人,除了皇后这个正经的婆婆外,还有丈夫的生母这些更正经的婆婆。 两人又对皇后行大礼,阿宝给皇后奉了茶,得到了皇后的赏赐。 皇后依然很亲切,温言地对两人说了些要相敬如宾过日子的话,又关心地询问了些晋王的日常生活,可比皇上这渣爹尽职多了。对于皇后的询问,晋王也保持着他沉默寡言的特色,十分简短地应了个字,多了就不肯说了。幸好皇后也知道他是什么德行,询问不过是例行功课,也没放在心上。 「晋王母妃早逝,本宫也是看着他长大的,当他是本宫自己的儿子一样,以后晋王就交给你了,你们明年给皇上添个大胖孙子的,本宫就开心了。」皇后笑眯眯地说道。 阿宝低头作羞涩状。 又拜见了戚贵妃及其他四妃后,阿宝与众位妯娌及公主们拜见,一圈走下来,也颇为累人。 晋王呆得并不久,一会儿后便离开了,去见众位兄弟,留下阿宝在这里与众人聊天。 等晋王离开后,七公主刚欲开口时,便听到五公主笑道:「这下好了,明锦成了咱们五皇嫂,咱们这些姐妹又多了个说话的嫂子了。」 五公主这话讨喜,在场的人都笑起来,一时间又聊了起来。而五公主也顺便将阿宝叫到她旁边,一副同阿宝颇为亲热的模样,让七公主每每插不上嘴。 七公主对阿宝是有些愧意的,总觉得皇上会给阿宝和晋王赐婚,是因为她的原因,当听到赐婚圣旨后,知道阿宝与周御不可能了,七公主极为高兴。可是她的高兴也只维持到外头流言大起的时候,对于自己那五皇兄是什么德行,七公主哪里不知道,也认为女人嫁给他,实在不是件幸事。 是以今日阿宝进宫谢恩,她原是想和阿宝好生说话的,可是五姐姐拉着阿宝不放,让她插不上嘴,不知怎地,又开始郁闷起来。 这边阿宝在凤翔宫里和萧家的女眷聊得开心,那边晋王面对诸位兄弟的调侃,面无表情,生冷的神色,很快便让人蔫了。 秦王、周王、宁王知道晋王的德行,平时极少会凑上去同他说话,与他不甚亲近,此时话也不多,只是在旁喝茶微笑,齐王倒是有话说,只可惜一看到这张脸,就自动蔫了。 唯有贤王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像个亲切的兄长一般,说道:「在这里要恭喜五皇弟了,五皇弟成家也算是真正成人了,以后可要保重自己,别再随便往危险之处去,省得大家都担心。」 众王听罢,眸光微闪,贤王这话听着担忧晋王的安危,其实也有暗示太子总将人派往一些危险之地当差的意思,端就看当事人怎么看了。 令人失望的是,晋王只是看了他一眼,淡淡地应了声,就没话了。太子也只是笑笑,笑仿佛并未在意贤王的话一般。 几位皇子喝了茶,聊了会儿,实在觉得没劲,便离开了。 太子将晋王留下,让人重新沏了茶,这才关切地道:「昨晚……还好吧?」 晋王点头,表示一切皆好,绝口不提昨晚发现他的王妃流血就跑到解神医那里寻药,然后被解神医嘲笑了一翻的事情。当然,事后他也将解神医揍了一拳拿了药就跑了,估计解神医今日会卧床不起罢。 第70章 太子想了想,今日一早也没听人说晋王府发生什么事情,估计是一切皆好的,如此便放心了。 在宫里转了一圈,两人回府时已经午时了。 正午天气炎热,阿宝又渴又累的,面上还要撑着一副端庄无比的样子,随着新婚夫婿回到府里,阿宝差点累趴下,不过瞅了眼一旁依然看起来清爽无比的男人,阿宝忙端庄坐着,不敢像以往一回到自己的地盘就形象全无。 贴心的华妈妈早就煮好了酸梅汤放着,阿宝足足喝了一碗,整颗心都舒爽了。抬头却见晋王萧令殊也在慢条斯理地喝着,眼睑微垂,给人的感觉冷硬又安静,让人不敢轻易打扰。 喝完了酸梅汤后,夫妻俩相坐无言,有些无所事事。 阿宝瞪着眼睛,左思右想,对于一个不爱说话的人,她若不主动的话,估计两人要在这里相顾无言坐到天黑,这也太折腾人了,她现在只想躺在床上好生地歇息一会儿。想罢,阿宝酝酿了半天的勇气,正准备开口时,一个小太监进来,让阿宝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散了。 清秀的小太监有些忐忑不安地进来,拜见两位主子后,喊道:「王爷!」 萧令殊抬头瞥了他一眼。 小太监也知道他的脾气,不用他开口,躬身道:「解公子请您去半夏阁一趟。」 回答小太监的是一声冷硬的「滚」。 阿宝缩了缩脑袋,心提得老高,以为这人生气了,有些怕连累到自己,恨不得马上躲回屋子里。 那小太监显然也有些胆怯,却奇异地没有连滚带爬地离开,硬着头皮道:「解公子说,他知道您一定会让奴才滚,若是您不去,他不小心说了不该说的话,请王爷您见谅。」 这是赤果果的威胁,阿宝觉得自己这般白的人都听懂了,相信晋王应该也懂了,顿时对那位住在半夏阁的「解公子」报以敬佩的目光。 萧令殊没有发脾气,只是说道:「去找席远。」 小太监得了令,十分安心地离开了。在他看来,有事情找席侍卫准没错。 小太监离开后,阿宝又酝酿勇气,正准备开口,刘管家过来了。 刘管家人到中年,身形发福,脸上堆着笑,看起来像个亲切的中年发福大叔,就是这位大叔脸上没胡子,白白胖胖的像颗大包子,说话的声音也比其他男人的细一些,但还算正常。阿宝想起雁然打听到的信息,晋王府刘管家是从宫里出来的太监,便不奇怪了。 刘管家先是给两位主子请安,然后又道了喜,方道:「王爷、王妃,现下可是让府里的下人过来拜见王妃?」 萧令殊看了阿宝一眼,道:「明日再说。」 刘管家不着痕迹地瞥了新王妃一眼,暗暗打了自己一个嘴巴掌,依然笑得像弥勒佛一般,说道:「还是王爷考虑得周到!王妃今日进宫辛苦了,奴才真不应该拿这事来打扰王妃歇息,奴才真是该死,没有王爷考虑周到……」 阿宝无语地看着他,这拍马屁的味道咋这般明显呢?不过刘管家这马屁一拍,不仅恭维了晋王,同时也提醒了晋王,新王妃累了一个早上应该歇息,也算是卖阿宝一个好。 果然,等刘管家退下后,萧令殊起身,走到阿宝面前,直接将她抱起——又是用抱孩子的姿势将她抱进内室。 阿宝风中凌乱了,这光天白日之下,几个雁还在看着呢…… 几个雁同样也有些傻眼,根本无法想象看起来那般不近人情的男人会做出这等举动,面面相觑后,还是雁回很快回神,忙跟着过去伺候阿宝洗漱更衣,服伺她睡下。 萧令殊并未跟着阿宝一起午休,见阿宝歇下,他便出去了。 直到感觉到那人的气息消失在屋子里,阿宝才安心地睡下,虽然说过程真是无比的蛋疼,但总管能安心地睡个觉了。 阿宝也没理他去哪里,躺了一会儿后,睡意便上来了,朦朦胧胧间,很快便睡了过去。 …… 半夏阁。 席远坐在床前,看着躺在床里头唇红齿白、却形象糟糕得像个中年大叔一样的男人,忍不住道:「神医啊,明知道王爷的性子是那样了,你何苦凑上去找打呢?」 解神医抽着气喝药,药太烫了,让他几乎忍不住将之掀了,每喝一口,胸口就隐隐抽痛一下,这伤得实在是太冤枉了,不就是嘲笑了他两句嘛,用得着直接一拳将他打成内伤么?那个男人果然太凶残了。 席远摇头,看他一脸不忿,觉得自己有必要让他明白,只是受了点内伤,还是那男人手下留情了的。 「我说你也别怨王爷了,若你没惹着他,依他的脾气,他还懒得搭理你呢!估计是你说了他不爱听的话,才出手的。神医啊,其实你还好啦,依他的手段,得罪他的人可没什么好下场……」接着,席远挑捡了几个例子告诉对方,让他长点性子,别再惹到那活阎王了。 解神医将席远的话当成药的佐料,就着药一起喝下去了,然后抖着眉看着席远,平静道:「说完了?」 席远点头。 解神医将碗放下,然后开始咆哮:「我不管他对敌人有多残忍,老子今天就告诉你们,老子不干了,要离开这里,回到我的乡野间去当个农夫,也不要留在这种诡异的地方……」 这般中气十足,看来受伤根本不严重嘛,定然是搞苦肉计,想让他们答应他的要求放他离开罢了!每隔几天都闹那么一次,也不嫌累。 席远吹了吹茶盏,慢条斯理地喝着茶,心思已经飞得老远。他家王爷现在正新婚燕尔,使得他这苦命的下属也得到了几天的假期,只希望王妃继续勾着王爷,让他别再做拼命三郎,接到差事就往危险地方凑…… 等解神医咆哮得差不多后,席远方问道:「对了,神医啊,我有些好奇,王爷好端端的为何打你?」 第71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因为我嘲笑了他!」解神医理直气壮地道。 真是好狗胆啊!怨不得王爷打他,这般没记性,连他都想打他了!席远感概一声,小声道:「你嘲笑王爷做什么?」 「自然是……」 声音嘎然而止,解神医一脸见鬼的表情瞪着门口。席远心中咯噔一声,忙回头看去,恰巧看到此刻应该陪在新婚妻子身边的某个男人,心头发虚,忙上前请安行礼:「王爷!」 男人走进来,挑了张椅子坐下,那双黑漆冷戾的眼睛直直地看着解神医。 解神医原本积了一晚的怒气在这种目光下,渐渐的消失了,甚至有些没志气地道:「又怎么了?不会你又让你王妃流血了吧?」 「……」席远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话,默默地低头为不知死活的解神医点蜡。 「帮本王制药!」 萧令殊冷声道,想着等他制好药后,再出手将这没长脑子的人整治罢。 解神医一听,勇气又回来了,哼笑道:「制好了后,我就可以离开了?」 萧令殊看了他一眼,随即起身离开。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后,解神医傻傻地问向席远,「他什么意思?」 席远娃娃脸笑得亲切,「意思是——现在是白天,不适合做梦!」 「……」 …… 阿宝这一睡,直到太阳渐渐偏西,方被热醒了,满脸大汗醒来,脑袋晕沉,看着陌生的地方,突然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茫然感。直到视线清明,看清楚了坐在床前的男人,顿时吃了一惊。 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刚睡醒警觉性不高,少了平时的装模作样,没能及时做出最恰当的反应。 他伸手捏着她的下巴,见她慢慢地收敛了过多的情绪,一副柔驯听话的模样,眸光微闪,凑过身去在她唇上贴了下,收回了手起身离开。 直到他消失,阿宝还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直到雁回雁声端着洗漱用具进来伺候她更衣,仍是有些摸不着头脑,遂问道:「王爷……几时回来的?」 雁声笑嘻嘻地道:「姑娘刚睡下不久,就回来了呢。」 「什么姑娘,以后要叫王妃!」雁回斥道,纠正雁声后,边给阿宝梳头发边道:「王爷回来后,一直留在这里了。王妃,看来王爷并不像外边传的那般可怕,只是不太爱说话罢了。」想起先前那男人直接抱她们家姑娘进内室的动作,雁回在心里默默地加了句:行事出人意料! 「也没有什么表情,看着有些可怕!」雁声补充道。 阿宝抚着水红色的袖子,若有所思道:「所谓流言都是人云亦云,上下嘴皮子的事情,有时候也说不得准!像你们家姑娘我,以前不也流言满天的?」 「那不是流言,而是真有其事啦!」雁声憨憨地道,无形中拆了阿宝台。 阿宝瞪了她一眼,见头发梳好了,拿了一枝缠枝凤钗插在发髻上,起身到外室去。 萧令殊正在外间靠窗的榻上翻阅信件,他看信件的模样极为沉静,夕阳淡淡地斜扫在他身边的位置上,折射的光线使他添了几许柔和暖意,仿佛融化了那种浑身透露出来的冷硬之色,显得十分的亲切迷人。当然,当他抬头望过来的时候,一切都是错觉。 天色稍晚,内院的管事过来询问是否要摆膳。阿宝看向萧令殊,表示一切以丈夫的意愿为准,十足的贤妻良母形象,暗暗在心里给自己点个赞。 晚膳很快摆上来了,天气热,阿宝没什么食欲,不过看着面前的男人慢慢地吃着东西,阿宝没胆搁筷不吃,也跟着味同嚼蜡地吃着,直到见他放下筷子,也适时放下筷子,就着丫鬟端来的茶水漱口,然后净手。 夏季日长,用完晚膳已至戌时,天色仍亮着。 阿宝如往常般去院子里溜达消食,顺便欣赏一下自己未来居住的地方,乍然看之下,发现很多地方都是翻新过的,连院里栽种的花木也是匠气十足,显然是刚移植不久的。想起先前雁然打听到的话,心里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 据说晋王不得圣宠,当年户部拨下来的建府资金是所有皇子中最少的,而工部的设计图因为没太多资金可用,只简单地修建,然后晋王住进去后,也因为此人不喜交际,行事乖舛,没人有那胆子敢上门拜访串门子,于是晋王府的人气越来越少,到最后也越来越阴森,不知情的还以为这里是个鬼屋呢。 成亲之前,太子请示了皇上后,命工部的人将晋王府修葺一翻,又添了些装饰,才有现在的光景。 实在是看不出什么好的来,过了两刻钟,感觉消食得差不多了,阿宝便顶着一身臭汗回去洗澡。 夜幕降临,阿宝披着长发坐在长椅上,吹着躁热的夜风,虽然睡意朦胧,但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实在睡不着后,阿宝叫来雁然问道:「王爷呢?」 「王爷在书房!」 阿宝呶了呶嘴,决定再等两刻钟,那个男人再不回来,她就先回去睡了。 然则,没到两刻钟,某个男人却回来了。 阿宝心里有些失望,她倒希望他过了两刻钟没回来,然后她才有理由说服自己,可以光明正大地先睡,睡着了后一切就不用面对昨晚那样的窘境了。 萧令殊回来后,先去沐浴,阿宝坐在梳妆台前用象牙梳子梳头发,忐忑不安地等着,有些神思不属,觉得新婚的第一天实在是难熬,她知道自己嫁为人妇,很多事情都要自己适应,而和陌生的丈夫相处,配合他的作息,一切皆在摸索中,这过程是无比的难熬,真担心以后不会都要这般熬着吧? 在阿宝的胡思乱想中,一身水气的男人出来了,见他头发有些湿,阿宝忙走过去,拿起搭在架子上的干毛巾擦试湿润的发尾。不同于她保养得柔滑细软的头发,他的头发黑得泛红,且有些粗硬,长度及腰,十分浓密,却意外的很顺直。 第72章 他安静地站着,等阿宝擦得差不多了后,伸手将她抱起——仍然是经典的抱孩子的姿势,阿宝已经麻木了。 然后拉灯,上床,又是和谐的一夜! 摔,和谐个毛啊!根本不和谐!要死人了! 浑身大汗地趴在床上,阿宝气喘吁吁,被动地承受着,感觉整个人都要坏了,明明昨晚只来了一发就睡了,为毛今晚是还来第二发?虽然没有了初次的痛苦,但仍是——很可怕啊! 低低的喘息声过了很久才停,终于一切结束后,阿宝整个人像从水中捞起来一样,就算室内放了冰盆子,仍是觉得热得不像话。 男人伸手在她额头上贴住,将黏在额头上的浏海往后梳去,用一种十分温情的动作细细地抚摸着她的脸庞,然后起身下床穿衣,很快又回来将她抱起,往耳房行去。 阿宝屁股坐在他手臂上,一脸破罐子破摔的表情,对于这个男人的行事作风已经绝望了,虽然和他相处只有一个白天和两个晚上,可也隐约地感觉到他某些不靠谱的行为,而且还莫名的有一种沉默的体贴——虽然这种体贴让她很囧。 泡了个温水澡后,披上轻薄的寝衣,阿宝又被人抱了回去,先前的被褥已经被守夜的丫鬟收拾过了。阿宝尽量控制自己的脸皮,不让它抽搐,心道这种事情很正常嘛,孔圣人都说「食色,性也」,她只要习惯就好了。 发挥了阿q精神安慰自己,阿宝摸着泛酸的腰躺下,然后又被人以小兽交颈的姿势被迫入睡,心头又涌起一种苦逼的心情。 …… 翌日,因为不用进宫,府里也没有长辈需要去请安,阿宝睡得稍晚一些,醒来的时候,发现旁边的位置已经空了。 阿宝心中一喜,觉得空气都清爽了很多,怨不得今天没有再梦到被大螃蟹压在沙滩上的恶梦,自自然然地醒来,感觉睡眠质量都好了很多。 叫来几个雁伺候她洗漱更衣,随口问道:「王爷呢?」 「王爷到练功房去了。」雁云答道。 等阿宝去用早膳时,萧令殊回来了,看他的样子,似乎煅炼完后洗过澡了,离得近了,能闻到他身上那种香胰子的味道。 两人安静地用完膳后,坐到正厅里,召见府里的管事及下人,也好让他们认认新王妃。 阿宝看了眼坐在旁边安静喝茶的男人,她可以将他的举动当作是给她撑门面么? 刘管家很快便将早就候在院子里的下人叫进来,除了各院的管事外,仆役并不多,在阿宝看来,作为堂堂王府只有这么点人,也特寒碜了。而那些在婚礼上来帮忙的宫女在今早给了赏钱后,已经撤回去了,只留下几个搭把手撑门面,过阵子也会回去。 阿宝瞧了瞧,除了各院的管事外,这府里的丫鬟竟然只有几个,除了一个在正院做些杂活,其他的都是在厨房伺候,虽说这府里先前只有一位主子,可这丫鬟的数量也特少了。 看来必须要买些人进来伺候。 阿宝心里琢磨着,脸上露出笑容,笑道:「大家这几日都辛苦了,刘管家,这个月每个人多发一个月的月钱罢。」 刘管家十分上道地躬身道:「王妃仁慈,你们还不快谢谢王妃的大恩?」那惊喜的语气,仿佛她做了天大的好事一般,让阿宝听得都要脸红了。 新官上任三把火阿宝没烧,估计有旁边坐着的那个男人镇着,阿宝根本不用烧,那些人就无比的恭敬听话了。当然,也不知道这府里的人是不是都是一条心的,这些还有待观察,阿宝说了些恩威并施的话,待众人恭敬地回话后,看向旁边的男人,看他有什么话要说。 不爱说话的男人回看她。 阿宝脸皮抽搐了下,不知怎么地,仿佛明白了他的意思,她说就好,他听着。 阿宝:=__=!她真心不嫌他说话生硬得罪人啊…… 说了几句话,让人给府里的管事下人都赏了红包后,阿宝便让他们散了,独留下刘管家和几位院子的管事。 接下来,阿宝与刘管家等几人商量买些丫鬟小厮进府的事情,刘管家听罢,自然大大的支持,不用阿宝提,他自己早就觉得府里有必要多添些人了。先前王妃没进门,王爷又是个喜静不爱管事的,人少点也没关系,现在王妃进门了,这府里有了女主人,总该要像些样子。 「好吧,刘管家,过几天你让人去找个可靠的官伢子,买些调-教好的丫鬟小厮进来,看哪里需要人手就填进去。嗯,挑人的时候,记得那些性子不定的不要……哎,到时官伢子来了,通知我一声。」阿宝吩咐道。 刘管家自然应好。 接着又询问了各院管事的工作内容,了解得差不多后,阿宝点头道:「以后这府里还劳烦诸位,我在此就先感谢诸位的辛苦了。」阿宝客气地说。 众人忙行礼嘴里连说不敢。 等各院管事离开后,刘管家亲自去将府中的账册拿出来,放到桌上,躬身道:「王妃,这是府里的账册,王爷说等王妃过门,便交给您管了。」说着,看了某个男人一眼,添了句,「交给王妃,奴才也放心。」 阿宝默默地看着他,这位管家好像无时无刻都不放过给他主子拍马屁及为他主子说好话的机会,真是太尽职了。 刘管家回以一个弥勒佛般慈祥的笑容。 好吧,阿宝见那男人没反对,便将账册收了。 一天时间便在阿宝看看账册,逛逛王府中结束了。 到了傍晚的时候,晋王按时回来同她用晚膳,阿宝同样吃的不多,然后他去书房,她到院子里散步消食,对着越来越热的天气愁眉苦脸。 往年每到五月中旬时,正德帝便会带着他的后宫及儿女们到京城郊外玉炼山下的皇庄避暑,京中世家大臣也会跟着去,不过今年由于每个月份都有皇子成亲,皇庄毕竟不宜办喜事,便决定今年不去皇庄避暑了,大家一起窝在京城里用冰块纳凉吧。 第73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今晚和昨晚没啥区别,消食完后,回去洗去一身汗,然后等不知在书房里折腾什么的新婚丈夫回来,然后——拉灯,上床,滚床单。 仍是苦逼的一晚,更苦逼的是,今晚来了三发。 阿宝越发的虚弱,揉着酸中带疼的腰肢,默默地想着:第一晚来一发,第二晚来两发,第三晚来三发,不会明晚来个四发,后晚来个五发吧? 如此一想,不禁头皮发麻,看着灯下的男人显得柔和俊美的脸不由有些惊恐。 「怎么了?」他微哑的声音问,将她的脸按在颈边。 阿宝直接装死,不想搭理他。 晋王没有母妃,母族那边也是晦莫如深,所有人仿佛都忘记了这事一样,阿宝纵然心里有疑惑,现下刚嫁过来,也不好让人去打听什么。所以,上头没有正经的婆婆镇着,又是已经出宫建府的皇子,只需初一十五进宫给皇后请安,这日子不要太美好。 阿宝现下在晋王府里,是当家主母,竟然比当姑娘时还自由多了。 以上是阿宝早上醒来时的一时感概,摸摸旁边空了的位置,默默地想着,若是没有这位在她头顶镇着就好了。不过做人要知足,别太贪心。 洗漱穿戴好后,萧令殊晨练回来了,与她一同用早膳。 除了新婚的第一天,接下来的两天,萧令殊都在她未醒时就起床去晨练了,怨不得肌肉这般紧实,每次抠他的臂肌,都差点抠断自己的指甲。阿宝小心地窥了眼他的身形,套在锦袍下的身躯修长结实,墨玉色的腰带勒出纤细的腰肢,想起夜晚时那副修长有力的身躯,虽然粗鲁了点儿……差点喷鼻血。 他突然抬头看她,神色安静,似乎有些奇怪的样子。 阿宝赶紧低头认真吃包子,不敢再胡思乱想。 等两人用完膳后,刘管家带着几个小太监捧了礼物过来,这是呆会阿宝归宁带回娘家给长辈的礼物。 「王爷、王妃,马车已经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出发了。」刘管家笑眯眯地说。 阿宝用帕子拭了拭唇角,抿唇笑道:「辛苦管家了。」 趁着早晨的阳光不烈,两人便出发了。阿宝自然是坐在马车里,萧令殊在外头骑马随行,十名府卫跟随,看起来颇有气势。 【卷一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良人无妾》卷一:一女众家求 作者:心晴 02、《良人无妾》卷二:新妇遭人嫉 作者:心晴 03、《良人无妾》卷三:升格当闲母 作者:心晴 04、《良人无妾》卷四:宠妻成典范 作者:心晴 05、《良人无妾》卷五:家主是王妃 作者:心晴 注2:本作品由豆豆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