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夫前妻再来电》 楔子 纽约 夏天的脚步进入尾声,午后的阳光柔和地洒在交错纵横的市街上,一辆银色双门跑车彷佛在测试引擎的效能般,飞驰过街头,停靠在街边的停车格内。 后视镜中,映出两张极为醒目的东方脸孔。女子清艳的脸庞罩着一层阴霾,神情淡漠,目光疏离地别向车窗外;男子则沉着一张俊脸,邃亮的黑眸燃着两簇怒火,颇有一触即发的气势。 不待引擎熄火,汪曦真即解开安全带下车,重重地甩上门,发出「砰」的一声。 她的举动彻底惹恼了韦以粲,他旋即解开安全带,跟着下车,扬声喊道:「小曦,你给我站住!」 「韦先生,你叫我什么?」汪曦真转身,眯起漂亮的水眸,凛声道:「你以为自己还有资格那样叫我吗?别忘了,我们已经离婚了,从现在起,我跟你再也没有关系,你也没有权利这样叫我。」 汪曦真这句话不只是说给韦以粲听,也是在说给自己听。 从现在起,她不再是韦太太了。一个小时前,法官下了判决书,他们的离婚协议正式生效。 从这一刻起,两人成为世界上最亲密的陌生人,她的喜怒哀乐,再与他无关;她的悲哀与苦痛,只能一个人承担。 「汪小姐,我只是想提醒你,下车时麻烦小力一点,别弄坏了我的『老婆』,修车费很贵的。」韦以粲不甘示弱地反唇相稽,故意将爱车戏称为「老婆」,藉此贬低她「前妻」的身分。 这句话彻底地激怒了汪曦真。 她踩着三寸的细跟高跟鞋,踱步到车门前,打量着这辆奥迪银色双门跑车。 他就是为了赢得眼前这个「老婆」,才撑着跟她维持超过三百天的婚姻吗? 思及两人的婚姻只是他们那些纨袴子弟的打赌游戏;那些甜蜜的承诺只是让她沉沦的谎言,一把怒火就不禁窜上她的胸口。 她毫不秀气地抬起腿,使劲地踹了他的车门几下,完全不理会疯狂又愤怒的行径招来多少异样的目光。 「喂喂喂!」韦以粲低吼道,箍住她的手臂,制止她失控的动作。「你这女人到底在干么?就算你对我再不满,有必要拿我『老婆』出气吗?」 韦以粲看着新车的车身掉了一大块漆,又瞥见她红肿的脚踝,一时之间,不晓得该同情「老婆」的惨状,还是要心疼「前妻」的脚踝? 「这一招是『前妻的逆袭』!」她敛去眼底浓浓的失落,回给他一记迷死人不偿命的甜美笑容,讥刺道。 汪曦真悲哀地想着,原来在他心中,她还是抵不过一辆跑车啊! 她的爱就这么廉价吗? 这一刻,她不只气他,更有点恨他。 恨他的玩世不恭,恨他把婚姻当作赌注,但更恨自己的软弱。明知道他是个爱情玩咖,她却还是耽溺在这段感情里。 「你!」韦以粲气得牙痒痒的,偏偏又拿她没辙。 她轻哼一声,转身,走进一栋砖红色双并公寓。 韦以粲见状,旋即跟上,两人一起搭电梯上楼,回到他们居住的公寓。 三十几坪的空间里摆了数十个纸箱,黑色真皮沙发覆盖一层米灰色帆布,一落落的原文书捆在角落,徒留下一座空荡荡的书柜。 「你这是在做什么?」韦以粲环视室内一圈,看着收拾得七零八落的家具,凛声问道。 「分家当。」她说得云淡风轻,指着玄关处的两只旅行箱。「属于你的私人物品全放在那两个皮箱里,沙发和电器是我用你的附卡买的,你可以过几天再找搬家公司运走。」 「现在是要来清算财产和家当就对了!」韦以粲凝视着她美丽的侧脸,从唇缝间迸出话来。 两人的财产可以一笔一笔细数清算,利用发票和收据划分得清清楚楚,但他们共有的回忆也能分割得这么彻底吗?那些付出的感情和真心,又该如何向对方索取偿还? 「对。」她简洁地说。 「沙发和电器都留给你,我一项也不要,我只要墙上那幅画。」韦以粲指着墙上一幅仿莫内印象派风格的画作。 「……那幅画是你送给我的。」她循着他的视线,两人的目光一同落在悬挂在墙面上的画作。 那幅名叫「秘密」的作品出自一位华裔女画家,画作本身的升值空间并不大,它最大的意义在于这幅画是两人的定情之物。 她在这幅名叫「秘密」的画作前,邂逅了韦以粲,也遇见了爱情,没想到他的真心背后却如同画作的名称,也藏着一个残忍的秘密。 「现在我后悔了,我要拿回那幅画!」韦以粲赌气地说。 汪曦真怒瞪着他。明知道这幅画是她的心头好,他偏爱跟她抢,就这么爱跟她作对,想折磨她为乐就对了! 「画给你,我不跟你抢。」她决绝地说。 反正他的人,她都不要了,留住那幅画做什么呢?提醒她的天真与愚蠢吗? 韦以粲怔了怔,没料到她会这么洒脱,连最爱的画作都不要了。还以为自己能藉着抢画的名目,多跟她纠缠一段时日的…… 「画先留在这里,我改天再来拿。」韦以粲说。 「钥匙。」她摊开手心,向他索取。 「什么?」他困惑地看着她。 她从包包里取出一份文件,递到他的面前。「刚才在法院里,我们有协议,我不要你的赡养费,但这间屋子归我,所以现在把这间屋子的钥匙还给我。」 「好。」她冷绝的态度彻底激恼了韦以粲,一股火气蓦地冒了上来。 他掏出一串钥匙,丢掷在强化玻璃的桌面上,发出「喀」的一声,重重地震慑了她的心,彷佛敲响了爱情的丧钟,刺耳地提醒她,两人的爱情已经到了尽头。 「是你的东西都要讨回去是吗?」韦以粲缓缓眯起黑眸,凛声道:「这件西装和领带是你送的,我也不要了!是你的东西我一件也不想要!」 他赌气地脱下西装、解下领带,狠狠地丢掷在原木地板上,一副和她缠斗上瘾的姿态。 他一直以为她说要离婚只是闹闹脾气,没想到她是真的不要他了。 「你身上的衬衫和皮带也是我买的,要不要也一并脱下来还我?」她倔强地回嘴。 曾经,两人陷入热恋时,她不只烧了一手好菜满足他的味蕾,甚至还一脸幸福地逛遍附近的男装店替他打理衣着,从西装、夹克、衬衫、领带,甚至连贴身衣物都替他添购。 如今他每脱去一件衣物,就彷佛朝她的脸甩上一记耳刮子般,教她十分难堪。 原来他情愿裸着身子,也不愿意留着她的体贴。 韦以粲严厉的眉眼纠结成愤怒的线条,他用力地扯开身上的衬衫,几颗钮扣弹飞到地板上,接着扯下皮带甩在沙发上,甚至连长裤都扒下来了,露出精壮伟岸的身躯。 「全都还给你,我一点也不稀罕!」韦以粲的目光带着一股恶意的挑衅,狠狠地瞪住她。 同样骄傲的两个人,谁也不肯先低头退让一步,两双愤怒的目光交缠着,犹如互相撕咬的野兽,想藉由言语激怒对方来掩饰自己对这份感情的在乎。 她的视线顺着他俊挺的五官往下移,瞥见他光裸的胸膛下,右侧的腰间刺着一双天使的翅膀,中间刺染着两人的英文名字——wayne&jill。 昔日爱的图腾伴随着甜蜜记忆,一幕一幕地浮现在她的脑海,刺痛了她的心。 当时的她傻得可怜,怎么会认为韦以粲是她的幸福呢? 「都不稀罕吗?」她挑了挑眉,挑衅地说:「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身上那件d&g的内裤也是我买的!不要说我这个当前妻的不通人情,那件内裤就留给你当纪念品,免得你沦为溜鸟侠。」 「那我还真该谢谢你的大恩大德!」韦以粲瞪视着她那张犀利又性感的小嘴,气得咬牙切齿。 怪不得知名作家会说——前妻是世界上最可怕的动物。 两人一旦没了婚姻关系,她竟与他清算得如此彻底,完全没有转圜的余地,彷佛他们相爱的日子对她来说一点意义都没有。 「不客气。」她倔倔地说,侧过脸,不让他瞧见自己泛红的眼眶。 「汪曦真,算你狠!」韦以粲深深地凝望了她纤瘦的身影一眼后,走到墙边取下画,几近全裸地走出两人同居的公寓,负气地甩门离开。 门扉重重地击向门框,发出「砰」的一声,她震了一下,心口彷佛被轰开一个洞,整个人都空掉了。 良久,她回过神来,伸手一摸才发现自己的脸颊爬满泪水,在韦以粲离开的那瞬间,她伪装的坚强终于溃决。 她弯下腰,拉开抽屉和柜子,把属于她和韦以粲的东西全都揪出来—— 有两人初次看电影的票根,那时他们在黑鸦鸦的戏院里情难自禁地拥吻着、写满甜蜜情话的小纸条、笑得傻里傻气的照片、令人心酸的结婚钻戒、织好了还来不及送他的围巾……所有琐碎的小细节见证着两人相爱的过程,当中,还有一片纪录着他荒唐行径的光碟。 如果不是这片光碟,她不会发现两人爱情背后的秘密。原来他把婚姻当作一场打赌——一票富家公子哥儿打赌两人的婚姻能不能撑过三百天。 可悲的是,在这玩笑的背后,她居然还一脸幸福地幻想着该如何度过两人的第一个结婚周年纪念日,想来真是讽刺。 他们的爱情不是输在彼此身分背景的差距,而是输给了理智又骄傲的自己,她没有办法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继续傻傻地沉溺在这段荒谬的婚姻闹剧里。 与其让爱玩的他在新鲜感褪去后将她甩开,不如由自己先结束这段感情,起码她还能保有最后一丝的尊严。她悲哀地想着。 汪曦真,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再坏也不过是如此而已。你不过是像以前那样,又回到自己一个人的生活罢了,何必去扮演别人生命中多余的角色呢? 她将脸埋在膝盖上,任凭泪水濡湿了衣裙,不断地告诉自己,这是她最后一次为韦以粲掉眼泪。 不必为结束两人的婚姻感到懊悔,不要舍不得他们的家…… 第一章 三年后 男人和自己的前妻见面,有以下几种可能—— 一、再续前缘。 二、索取赡养费。 三、争夺孩子的扶养权。 对韦以粲而言,再见到汪曦真的理由与上述三项无关。 首先,两人结束三百零七天的婚姻关系后,他飞往矽谷的分公司待了两年多,直到去年底才在爷爷的命令之下,回国接任「韦旭光电集团」执行长一职。 从离婚那天两人彻底撕破脸后,就未曾再见过对方了。 他曾自朋友的口中得知,三年前她毫不留恋地卖掉纽约的房子,回到台湾,在一家管理顾问公司担任商业分析师。 他想,应该没有一个男人会想跟一个把自己扒得只剩下一条内裤的前妻复合吧?至少他不会。 再者,他也没有积欠汪曦真任何一毛赡养费。 更加庆幸的是,在两人短命的婚姻里,他还不至于精虫冲脑到忘记做防护措施,所以并没有留下任何「纪念品」。 删除上述三项理由后,让韦以粲必须约离婚三年的前妻碰面,当然是为了——公事。 「西尔饭店」二楼附设的义式餐厅中,韦以粲一身玄黑色三件式西装,合身的剪裁衬托出他伟岸精实的好身材,俊逸的脸庞上两道浓眉微微地蹙起,一双深邃精睿的眼眸、高挺的鼻梁、性感好看的薄唇,全身散发出一股贵公子的优雅气质。 「先生,您的蓝山咖啡。」 女侍者将一杯热咖啡放在桌面上,忍不住多看了他俊帅的脸庞两眼。 「谢谢。」韦以粲颔首。 他翻阅着桌面上的卷夹,瞧见资料页面上印着「汪曦真」三个字,心绪浮浮的,过往的零碎记忆浮上脑海,没来由的一丝怒火窜上胸臆间。 即使分开了三年,韦以粲再想起汪曦真还是很……气。 气恼她的决绝与无情,居然能分得这么潇洒,而且毫不留情分。 他承认与一干朋友打赌说要追上她时带着几分玩笑意味,但后来他是真的爱上她了,是认真的想跟她过一辈子,没想到她说分手就分手,还用最难堪的方式将他赶出生命。 当韦以粲接获「立恩管理顾问公司」负责人于开衡的通知,得知他要休婚假,必须将手边的案子转由汪曦真负责时,心底不禁升起一股恶意的快感。 他要让这个三年前抛弃他的女人后悔,教她明白自己错过了什么。 沉思之际,一串清脆的跫音由远而近地来到他的桌边。 「您好,我是『立恩管理顾问公司』的汪曦真。」一道冷冽的语音落下。 汪曦真走到韦以粲的面前,定定地望了他几秒,将演练数十次的开场白流利地说出口,旋即礼貌性地与他握手。 她触及他掌心的肌肤时,感觉到他的手微微地使劲,还来不及抽回手,猝不及防地,一个轻轻的啄吻已落在她的手背上。 「好久不见,我亲爱的前妻。」他似笑非笑。 韦以粲抬眸对上了一抹娇孅曼妙的身影,邃亮的目光毫不客气地打量着她,忍不住比较着她跟三年前有何不同。 汪曦真穿着一袭白色丝质衬衫,下搭着一件黑色短窄裙,包裹着浑圆翘挺的臀部,清秀的脸蛋化上一层淡淡的彩妆,使得原本细致的五官更加立体、明艳动人,散发着一股轻熟女的性感魅力。 「韦先生,我是代表『立恩』来跟你谈贵公司与『蓝天』的并购案,不是来跟你叙旧的。」 汪曦真轻瞪了他一眼,急着和他划清界线。 她不是没有想过两人再见面的可能性,但万万没有想到会是在这样的场合。 这场午餐会议是在于开衡休假之前就敲定的,由她正式接过这个案子后,为了确保并购计划能顺利完成,所有的会议行程几乎没有任何变动。 也就是说,未来的几个月,她必须和自己的「前夫」共事。思及此,她隐约感觉到胃部一阵紧缩。 「因为我们的关系比较复杂,我总得先弄清楚你是要来和我谈私事还是公事?」 韦以粲双手环胸,靠向椅背,炯炯目光落在她漂亮的脸蛋上。 「除了公事之外,我不认为我们之间还有什么私事可谈。」 曦真俏脸凛下,迳自从公事包里取出预先准备的资料。 如果能够选择,她还真不想接下这个并购案。 无奈,从「蓝天3c企业」释出拍卖讯息后,她就开始研究它的营运状况和资产结构,公司上下再也没有人比她更熟悉这个案子了。 「当不成夫妻,也能当朋友嘛!」韦以粲揶揄道。 「很抱歉,我没有和自己的前夫当朋友的习惯。」 她轻瞪着他,沈声道。 「习惯是可以改变的。」 她的表情愈是淡定漠然,他愈是想挑衅她。 「韦先生,如果你今天不想谈公事的话,我不介意再跟你约其他的时间。」她作势要收回桌面上的资料。 他伸手按压住桌上的卷宗,制止她的动作。 她抬眸,表情倔倔地瞅看他。 「我有说不谈吗?」他性感好看的薄唇扬起一抹笑。 「这是我替贵公司准备的关于『蓝天3c企业』的资料,包括『蓝天』近十年的营运分析、资产评估、财务、税务和技术管理人员的调查报告……」 曦真将另一份档案递到他的面前,开始进行解说。 「如果这些资料您看过没问题后,我将安排『蓝天』的梁总与你进行初步的沟通。」曦真有条不紊地说。 韦以粲翻阅手边的资料,不得不佩服她的专业能力,调查报告做得十分详尽,怪不得于开衡会对她赞誉有佳。 「这份调查报告做得很详细。」韦以粲合上档案,好整以暇地盯视她。「既然你要协助我并购『蓝天3c企业』,你对我的公司了解多少?」 「这是我替『韦旭光电』做的资料,包括并购前的营运分析和之后的整合计划案。」 曦真从公事包里取出另一份资料,递给他。 韦以粲浏览了一下,又问道:「那你对我这个执行长又了解多少?」 「韦以粲,三十岁,『韦旭光电集团』接班人,去年底由美国分部调回台湾总公司,正式接任执行长一职后,上半年度营业额立即成长百分之十一,被『财星杂志』喻为最有影响力的企业接班人之一……」她语气清冷地念出关于他的资料。 她望着他,水眸微微地兴起一丝波澜。 两人热恋时,她只知道韦以粲家境富裕,但万万没有想到他竟是「韦旭光电集团」未来的接班人,直到去年底他正式接任执行长一职,登上财经版面,才晓得他的身分大有来头。 怪不得,他能玩世不恭地把婚姻当作游戏…… 「后悔了吗?」韦以粲挑了挑眉。 「后悔什么?」她困惑地问。 「后悔结束我们的婚姻。」韦以粲俊脸上慵懒的笑容强化了他狂傲的气势。 她定定地望着他,没想到这男人伤她伤得这么理直气壮,彷佛在她的伤口上撒两把盐是多大的乐趣。 有些事、有些伤,她习惯在心底加道锁将它牢牢地密封起来,没料到他不仅恶意地掀拔起她的伤口,还一副炫耀似的口吻。 「如果早知道我的前夫是『韦旭』的接班人,当初不应该只跟你要栋小公寓的,现在回想起来真的后悔得要命。」她不甘示弱地反唇相稽。 「你!」韦以粲真会被那张犀利的小嘴给气死。 「韦先生,还有其他的问题吗?如果没有的话,我们依照原订行程,下星期二我会和『蓝天3c』的梁总再跟你开一次会。」她着手收拾桌面上的资料。 「好。」韦以粲招手向侍者要了两份菜单。 「既然我们的会议已经召开完毕,我想午餐的部分就可以省略了。」 她拎起包包,一刻也不想多待。 「汪曦真!」 他深邃的黑眸冒着火,唤住她。 「跟我的前夫一起用餐,我怕会消化不良。」 她回给他一记冷笑,傲然地挺直背脊,踩着高跟鞋离开餐厅。 韦以粲气急败坏地将菜单丢掷在餐桌上,瞪视着她离去的背影。 没想到这么久不见,这女人还是一副跩兮兮的模样。 不过,如果她以为他还是当年的韦以粲,那她就错了。 他也要教她尝尝,什么叫「前夫的反击」! * * 「韦旭光电集团」的总公司位于内湖科学园区内一栋崭新的商业大厦内。 会议室内,为了并购「蓝天3c企业」的计划案,韦以粲偕同高阶主管,以及「蓝天」的代表梁哲修总经理、负责整合双方并购案的汪曦真等人,一起进行协商会议。 「这是我为买卖双方研拟的一些相关文件,包括意愿书、保密协议……」汪曦真将拟好的书面资料递给韦以粲和梁哲修。 「如果双方没有异议的话,『蓝天』有义务提供财务资料和营运状况,作为『韦旭』的出价依据。」 她和韦以粲对上视线,神情不自觉地变得严肃,一副进入备战的状态。 大敌当前。 虽然抱持着这样的心态来赴会太过可笑,但她就是不想让韦以粲看扁。 尤其这男人一双精锐的眼睛从头到尾直勾勾地盯着她,彷佛是在对她的表现打分数般,更令她不容出错。 「这方面我会配合执行。」梁哲修说。 「对于『蓝天』在台湾的营运部分我比较没有问题,有疑虑的是上海开设的二十家连锁卖场的经营状况……」韦以粲顿了顿,盯视着曦真,继续说:「汪小姐,对于这个问题你有什么看法?」 「梁总经理会配合您一起到上海营运处做实地查核。」曦真迎向他慑人的目光。 「你也在这次考察之行的名单内吗?」 韦以粲的双眸凝视她,语气平稳地说。 「是。」 曦真以极度公事化的口吻说,视线不经意地对上韦以粲挑衅的目光,按捺住内心的不悦。 「希望我们能合作愉快。」 韦以粲咧出笑容,饶富兴味地说。 「合作愉快。」 梁哲修误以为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礼貌性地伸出手,与韦以粲交握。 会议进入尾声后,韦以粲突然开口说道:「梁总、汪小姐,下星期六是我们公司二十周年庆纪念日,会在『西尔饭店』举办一个庆祝酒会,希望两人都能出席。」 「执行长的邀约,我一定准时赴约。」梁哲修说。 「谢谢执行长的邀请。」 曦真隐忍着满心不快,漾出一抹客套的笑容。 * * 会议正式结束后,与会的人员鱼贯地步出会议室。 汪曦真低下头,收拾桌面上的资料,一一放入手提包内。 「汪小姐……」梁哲修盯视着她优美的侧脸。 「梁总,有事吗?」曦真抬眸问道。 「下星期『韦旭』的酒会,我能邀请你担任女伴吗?」梁哲修毫不隐藏自己对汪曦真的好感。 从第一眼见到汪曦真后,梁哲修不只欣赏她认真专业的工作态度,她美丽聪颖的姿态更加吸引他。 正愁着没有适合的时机邀约她,没想到「韦旭」二十周年庆倒是给了他冠冕堂皇的理由。 「我……」 她犹豫着,眼角的余光不经意地瞥向正欲往门口迈去的韦以粲,就见他踅回脚步,一双邃亮的黑眸盯住她。 「好啊!」 她浅笑,带着几分赌气的意味,应允了梁哲修的邀约。 「那到时候我们再电话联络,看约在哪里见面。」梁哲修温尔一笑。 听见梁哲修的邀约时,韦以粲下意识地停住脚步,转过身,微眯起黑眸,观察着两人的互动。 凭着男人先天的直觉,不难看出梁哲修对她有意思。 她那张漂亮的脸蛋又带着几分倔倔的表情,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美感,很容易挑起男人征服的欲望。 「梁总,要邀请汪小姐担任女伴啊?」 韦以粲望着两人,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是的。」梁哲修点头。 「记得,不要让汪小姐喝太多酒……」韦以粲浓黑的眉毛挑了挑,一副叮咛的口吻。「两杯红酒是她的极限。」 「这是什么意思?」梁哲修疑惑地瞅看着两人。「难不成韦执行长先生跟汪小姐一起喝过酒?」 曦真严肃地瞪住韦以粲,一副要看穿他的虚张声势。 她不认为韦以粲敢公开两人曾经结过婚的事,毕竟那对他的形象而言,根本没有任何好处。 再者,两人连喜宴都没有举行,就像其他热恋中的情侣般,爱昏头时冲动地买了机票飞往拉斯维加斯的小教堂结婚,简单得连婚礼都称不上,也没有告知双方家长。 「她的酒量并不好,只要喝到第三杯就会乱咬人……」 韦以粲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语气变得有些暧昧不明。 一股热辣辣的赧红倏地扑上她的脸颊。 她怎么也没有料到,韦以粲竟然会把两人相处时的私密小事说出来。 「难不成韦执行长曾经跟汪小姐交往过?还是……」 梁哲修再迟钝,也感觉得出来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 「因为……」韦以粲直勾勾地望进一双怒气十足的娇眸,顿了顿后,邪气地说—— 「她是我的前妻。」 一抹恶意谐谑的笑容跃上他的唇角。 第二章 随着电梯一层一层地往下降,汪曦真的心情也跟着往下降。 光洁的镜面上,映出她纤丽的身影,就算脸上的妆容再怎么无懈可击,也掩饰不了她灰败受伤的表情。 她怎么也没有料到,韦以粲竟然会当着梁哲修的面,公开两人过去的关系,令她感觉既难受又难堪。 他就是打定主意不让她好过就对了,是在报复她这个“玩物”太早离开他设下的局,让他玩得不够尽兴吗? 她凛着脸,因抡拳而泛白的指节微微地泄漏了内心的忿恨。 “你还好吗?”梁哲修透过镜面望着她略显苍白的脸庞,关心地说。 “还好。”她怔了怔,这才意识到自己并不是一个人单独搭电梯,连忙漾出一抹脆弱的笑容。 “你真的是执行长的……前妻?”梁哲修小心翼翼地问。 “嗯。”她微窘,尴尬地盯着自己的高跟鞋。 “我看过他接受媒体采访的新闻,记得他说自己是单身,没想到他曾经结过婚。”梁哲修感到有些许遗憾。 与她相处的这段期间,他曾对她的美丽心动,有过好感,但还没有强烈到拿自己的事业开玩笑。 尤其是“蓝天3c”若正式并为“韦旭光电集团”旗下的子公司,那么韦以粲将会成为他的直属上司,追求未来顶头上司的前妻,无异是搬石头砸脚,自讨苦吃。 “大部分的人都不晓得这件事,那是我在美国念研究所最后一年的事……”考虑到三人必须共事一段时间,她避重就轻地一语带过。“就像很多热恋中的情侣一样,谈恋爱时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冲动地跑去赌城结婚,过了热恋期,发现彼此价值观差异太大,又匆匆分手,然后多年后莫名地发现自己多了一个‘前妻’的称号。”她自嘲地说。 “分得不愉快吗?”梁哲修侧眸望着她,尽管她说得云淡风轻,但他仍旧没有忽略她眼底一闪而过的那抹受伤神情。 “有一点。”她的笑容有几分苦涩。 “看来下星期的酒会,你更需要一名护花使者了。”梁哲修颇能理解她的处境,要跟一个和自己有段不愉快回忆的男人一起共事,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亏她还能表现得如此淡然镇定。 “什么意思?”她微讶。 “虽然我没有追求你的勇气,但我很乐意交你这个朋友。”梁哲修坦白道,眼底流露出对她的激赏。 “谢谢你的友情。”她会意过来,主动伸手与他交握。比起在职场上多一个暧昧示好的追求者,她更希望多一位坦率的朋友。 “不客气。”梁哲修笑了笑。 此时,电梯发出“当”的一声,两扇钢门缓缓地滑开。 她率先步出电梯,两人并肩一起走出大楼。 为了庆祝“韦旭光电集团”成立二十周年,韦以粲特地委托公关公司与活动企划部筹办了这场盛大的酒会。 会场内政商名流云集,许多知名企业家的二、三代接班人和时尚名媛都受邀出席这场盛会。 韦以粲一出现在宴会中,立即成为美光灯的焦点。他先接受几家财经媒体的专访,又以未来接班人的身份上台致词。 “现在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韦旭光电集团’未来的接班人韦以粲先生,上台为我们说几句话!” 韦以粲接过麦克风,清了清喉咙说:“感谢各位拨冗参加‘韦旭光电集团’成立二十周年庆的酒会,非常感谢董事会和股东们这些年来全力支持公司的每项重大决策,也谢谢每位员工的付出与努力,没有你们就没有今天的‘韦光’……” 他持着麦克风,精锐的眼光梭巡众人一眼,在靠近吧台角落的方向,一抹纤丽曼妙的倩影攫住他的视线,定住了他的心。 今晚,她穿着一袭紫藕色雪纺纱礼服,平口的剪裁设计露出她性感优美的肩膀线条,一头乌黑的秀发梳成典雅的发髻,优雅出众的仪表,完全不输给在场的任何一位名媛佳丽。 她红润的樱唇扬起笑容,更加柔化了脸部的线条,巧笑倩兮的模样犹如一只停驻在人群中的蝴蝶,骚动了他的心。 两人的视线隔着众多的宾客对上了,她的娇颜一沉,倏地移开目光。 “……谢谢大家陪着‘韦光’一起奋斗成长,希望我们再迎接下一个二十年,甚至百年,让‘韦旭光电’这个品牌推展到世界上的每个角落。”韦以粲简短地做出结语。 他将麦克风递给主持人后,匆匆走下台,在越过公关人员凯琳的身边时,被她扣住了手臂。 “以粲,那边有几家时尚杂志的摄影师想拍一下你今晚的穿着。”胡凯琳说着。 “好。”韦以粲只得停下步伐,在摄影师和采访编辑的指令下,随意摆出几个姿势,供他们拍照。 “韦先生,我们杂志想做一个企业菁英型男的单元,你方便接受我们的专访吗?”采访编辑乘机提出邀约。 “可以,但请你先跟我的秘书约时间。”语音方落,韦以粲即迈开脚步,急着往吧台的方向走去。 他见到曦真和梁哲修两人并肩站在一起,交头接耳的姿态看起来有几分暧昧,莫名地,他的心口泛起一股酸意。 “以粲,那里还有几家平面媒体采访你……”胡凯琳提醒道。 “你帮我把新闻稿发给各大媒体,我要先跟一个朋友打招呼。” 胡凯琳随着韦以粲的视线望过去,瞧见了汪曦真,怔了半秒钟后,旋即会意过来,立刻接口到:“我也看到了一个熟人,我陪你一起过去和她打招呼。” 胡凯琳挽着韦以粲的手臂,严然一副女主人的姿态,走到汪曦真的面前。 “学姐,好久不见!”胡凯琳艳红的嘴唇勾起一抹笑,目光挑衅地直视着汪曦真,恶意地踩中她的痛处。 曦真僵怔了几秒,体内泛起一股憎恶。 没想到命运这么残酷,阔别三年后,飞越了半个地球,他们三个人又在台湾相逢。 原来,有些事、有些人、有些痛,不是她想忘就能忘记的。总有些人,会不断地提醒她当年的愚蠢与天真…… 尤其是胡凯琳的那声“学姐”,不只刺耳,更把尘封已久的恩怨纠葛一并掀拔开来。 “胡小姐,你这句学姐叫得我好心虚啊!”曦真牵了牵唇,傲然地挺直背脊,敛去眼底所有的情绪。 “这位是……”梁哲修适时地开口,化解现场微妙的气氛。 “我是‘奥雅公关’的主任,胡凯琳。”胡凯琳从晚宴包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梁哲修。 “你好,我是‘蓝天3c’的总经理,梁哲修。”他礼貌性地与她交换名片,敏锐地意识到三人之间的暗潮汹涌。 “其实我是曦真学姐在美国念书时的学妹,虽然我小她好几届,她念研究所时,我还在大学部念书,但在学校只要说起汪曦真这个名字,大家都马上把她跟‘品学兼优’四个字联想在一起,她可是拿过学校所有的奖学金呢!”胡凯琳有意无意地提及往事。 胡凯琳左一句学姐、又一句学姐,那虚伪的嘴脸,让曦真倍感厌恶。 她永远不会忘记当年胡凯琳与几个富家女组成了一团千金帮,跷课、作弊、搞小团体欺负弱势同学样样都来,甚至拿钱要她替她们做作业、写报告,只因为她的拒绝,竟惹来自己成为韦以粲的“玩物”…… “谢谢学妹的赞美,看来毕业后你的成就也不错,这么快就晋升为公关主任,还争取到‘韦旭光电’的案子。”曦真语气平稳地说,抬眸对上韦以粲的俊脸,心口一揪,隐隐发痛。 韦以粲冷肃着一张脸,眼色微愠,全然没注意到两个女生的言语较劲,只专注在她和梁哲修熟稔的互动上。 “‘奥雅公关’是家母成立的公司,而韦、胡两家又是世交,既然‘韦旭’有案子需要承办,当然要交由我来执行喽!”胡凯琳挽着韦以粲的手臂,刻意强调两人的家世背景和关系。 “凯琳,我们公司正在进行和‘蓝天3c’的并购案,不如借此机会,帮我招呼一下梁总。”韦以粲瞟向曦真,说道:“汪小姐,能请你跳支舞吗?” 不待曦真的拒绝,韦以粲旋即牵起她的手,走向舞池。 此时,dj把原来轻快的舞曲换成适合跳慢舞的音乐,韦以粲顺势搂住她纤细的腰身,执起她的手。 “我没答应要跟你一起跳舞!”她试着想挣脱他的箝制。 “你也无法拒绝。”韦以粲的手臂微微使劲,让她娇软的身躯贴向自己的胸膛,凑近她的耳畔低语。“安分一点,所有的宾客都在看,我们丢不起这个脸。” “你以为我在乎吗?”她倔强地瞪着他。 “你要不要看看今天有多少媒体记者在?如果你想登上娱乐周刊的版面,尽管推开我好了。”他低沉的嗓音饱含着威胁的意味。 “阁下的魅力真是惊人,不只财经记者来了,也吸引时尚媒体的注意。”她压低音量,没好气地冷讽。 他坏坏地笑着,把她搂得更紧。 悠扬悦耳的音乐环绕着他们,她很自然地配合他滑开的步伐,一如多年前的默契。 两个慢舞着,她轻贴在他的胸前,感觉到他灼人的体热包裹着她,那股熟悉又好闻的古龙水漫进她的鼻端。 如此暧昧又亲昵的距离,教她的心漏跳了数拍。 “还记得我们的第一支舞吗?”韦以粲靠近她的耳畔低语,搂着她纤细的腰身,滑开步伐,一幕熟悉的画面跃上他的脑海。 她怔瞪着他,喉头泛酸,心狠狠地揪紧着。 那一晚,他让她以为自己是灰姑娘,遇上了王子,两人在圣诞派对上拥舞着,殊不知,他所有的殷勤与浪漫,全是诱陷她的圈套。 “不记得了。”她冷冷地说。 “那晚开车去宿舍楼下接你,然后我们进了一家精品店,我买了一套黑色的露肩洋装送你——”他凝望着她细致的脸蛋,提醒着她。 他仍记得两人恋爱时所有的细节,她甜美的笑靥征服了他的心,教他情难自禁地陷入这场不该认真的游戏里,深深切切地爱上她。 他仍记得她的吻,记得她的微笑,记得她的手艺,记得她在流理台前忙碌的背影,记得她为他调领带时的专注表情…… 至今,他仍然不懂她怎能决绝地提分手?再见到他,难道她没有一丝的后悔或遗憾吗? “对不起,我忘了。”她打断他的话,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他说喜欢她性感的锁骨,喜欢她优美的肩膀线条,喜欢看她穿露肩的洋装…… 然而,令她心碎的是,这些情话只是哄骗她上当的谎言。 “难道有很多男人买洋装给你吗?”他微愠,隐隐带着责备之意。 他末曾费心地讨好过一个女生,还以为那晚对两人来说有着特别的意义,没想到她竟忘得一干二净。 “不关你的事。”她赌气地说,撇开脸。 “该不会这件洋装是梁哲修送你的吧?”他沉下俊脸,质问道。 韦以粲立即联想到上星期在会议室发生的事,该不会她已经接受了他的追求? 一把无名怒火蓦地窜上他的胸臆间,焚烧着他的理智。 “韦以粲!”她瞪着他,一阵强烈的愤恨涌上心田,对他无礼的指责感到不满。 她娇悍地推开他,毫不在乎自己的举动惹来周遭人群的瞩目,快步地离开舞池,想找个安静的地方透透气。 韦以粲见状,旋即跟上,两人来到宴会厅外的露台上。 “回答我的问题。”他霸道地箝住她的手臂,强迫她迎视他。 “韦先生,请问你现在是用什么身份来质问我呢?”她好强地昂起下鄂,火气也跟着冒上来了。 她不想追究他在梁哲修面前提及过往的事有多令她难堪,也不想去指责他和胡凯琳联袂出现在酒会的画面对她有多残忍。 因为,从她签下离婚协议书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成了陌路人,她的苦痛、她的愤怒、她的不甘心,她所有的情绪都与他无关! “记住,我们离婚了,我不在你的管辖范围内!”她瞅着他,警告道。 “谁说你不在我的管辖范围之内?”他随口胡扯了一个牵强的借口。“我正在和‘蓝天’谈并购计划,谁知道你会不会因为和梁哲修过从甚密,进而释放出一些不对等的讯息,影响我的出价——” 她生气地制止他的指控。“韦以粲!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和胡凯琳一样,公私不分吗?” “我跟胡凯琳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她刚接任公关主任的职位,需要一点成绩,我只是做个顺水人情。”他解释道。 “你还真是有情有义。”她语气酸酸地说。 “你在吃醋?”他的眼睛为之一亮。 “你想太多了!”她娇声反驳,严肃地训起他。“还有,我跟梁哲修之间并没有不可告人的关系,如果你质疑我的能力和人格,认为我会偏袒‘蓝天’,那你随时可以撤换掉我,又或者等于开衡销假回来再协助你着手进行这个案子。” “对不起……”他意识到自己说得太过火了。 “韦大少,把你的道歉留给其他人,我承受不起。”她忍不住冷嘲热讽,旋即转身想走出露台,不想和他在无意义的话题上浪费唇舌。 “我都道歉了你还想怎样?”他箍住她的手臂,利用身材的优势胁迫性地靠近她,低垂的视线恰好对上她明媚的五官,两扇浓密的睫毛如蝶翼般轻轻颤动着,微启的樱唇张口欲辨,宛若是甜蜜的邀约。 “我一点都不稀罕你的道歉——”她倔强地说。 他不假思索地俯身,吻住她倔强的唇。 她微愕,未竟的言语全都消融在他的唇间。 她试着想推开他坚实如铁的身躯,无奈男女先天体型上的差距,让她彻底被囚困在他的胸膛中。 韦以粲扣住她柳腰的手臂微微使劲,让两人的身躯亲密地贴靠在一起,霸道地吻住她的唇,执拗的舌头探入她的唇齿间,坚决地撬开她紧闭的牙齿,重重地吻住她。 她愈是挣扎,他就愈加蛮横,一次比一次更加坚决,直到她屈服在他的热情之下为止。 他的舌热辣辣地探入她的唇中,纠缠着她的甜蜜,炽热阳刚的男性气息扑进她的口鼻,唤醒了她的感官,教她情难自禁地沉沦在他绵密浓烈的拥吻里。 他的吻炽热得让她几乎快喘不过气来,全身虚软地贴靠在他的身上,双手像有意识般攀住他的颈项。 她的唇仿佛是一把甜蜜的钥匙,开启了他的记忆,一股深邃的热情弥漫在他的心间。 此时,韦以粲终于明白为什么每次只要她出现在他的附近,他的知觉就会敏锐地锁定在她的位置。 为什么遇上她,他的脾气和理智就会失控? 原来,经过了这些年,他还是忘不了她。 他仍旧想要她。 她就像一朵美丽又危险的罂粟花,甜美且诱人;她的吻更像鸦片,吸引着他,然后无法自拔地上瘾。 两人在吻与吻之间喘息着,他低首注视着她被吻肿的红唇,心底有说不出的得意。 她仿佛由迷雾中回到现实,看着他的唇畔沾染着她的口红,在在显示出方才两人的吻有多么的激情。 “你……”她气恼地推开他。 “别否认,你也喜欢我的吻。”韦以粲逸出低沉的笑声。 “下次你再敢这样吻我的话……”她气得抡起双拳,恨不得一拳挥掉他脸上无赖的笑容。 他到底懂不懂离婚的定义? 就是两人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他凭什么还用这种方式吻她呢?难道他给她的羞辱和痛苦还不够吗? “怎样?”他挑了挑眉,痞痞地说:“你该不会想告我职场性骚扰吧?” “这样!”她不假思索地抬起脚,踹向他的腿胫。 “喔!”他很没志气地低吼一声,痛得俊脸都扭曲在一起了。 她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露台,徒留下他抚着抽痛的小腿,愣在原地。 是夜。 汪曦真中途离开酒会,上了计程车后,传一封简讯给梁哲修,佯称身体不舒服,先返家休息了。 回到位于市区的寓所后,她掏出钥匙,捻开灯,澄亮的灯光映出宽敞光洁的客厅,两房一厅的格局,足够她的单身生活。 她脱下高跟鞋,光着脚丫踩在冰冷的地砖上,仿佛有一股寒气,由脚底直窜上她的心窝。 当初,两人协议离婚时,她婉拒律师替她争取更优渥的赡养费,只拿走两人在纽约的房子,转手卖出后,她回到台湾,买了这间小公寓,想给自己造一个温暖的家,重新开始。 直到这一刻,曦真才明白重新开始有多么困难,并不是搬个家、换个地方居住,就能有崭新的生活。 时间过去了,但留在她心底的伤痕却一直没有痊愈,随着韦以粲和胡凯琳的出现,旧有的伤口又被掀拔开来…… 她从放置电视机的矮柜下取出一个小纸箱,里面装着韦以粲送她的旧手机、钻戒、数位相机、记忆卡、小纸条等,还有胡凯琳送她的“结婚三百天神秘礼物”——一张光碟。 不知道哪来的冲动,她又拿出光碟,放进电脑里。 荧幕上播放着一群男男女女在夜店包厢狂欢嬉闹的景象—— “各位,让我们欢迎爱情玩咖——韦以粲上台接受表扬!这家伙又成功地伤了一个女人的心,真是罪蘖深重的男人啊!”一名男子调侃道。 “terry,如果跟一个女人分手就有罪,那你也是该下地狱的一员。”韦以粲回嘴道。 “不不不!”男子搭住韦以粲的肩膀,笑道:“如果我们会下地狱,那我一定是下第十七层,你一定是第十八层地狱。” 韦以粲坐在沙发上,笑了笑,迳自喝着酒。 “以粲,你真的这么会追女生吗?”在一旁拿着摄影机的胡凯琳,把镜头对准韦以粲。 “不是我在盖的,韦以粲可是我们的‘超级情圣’。我还没有看过哪个女生能抵挡他的追求攻势……”名叫terry的男子不断歌颂他的“丰功伟业”。 此时,胡凯琳起身将摄影机架在脚架上,调了调镜头,对准韦以粲,他和几个穿着时尚的男女坐在半圆型的沙发上,举杯喝酒。 她从名牌包里取出一张照片,放在桌面上,表情的挑衅地说:“以粲,敢不敢跟我打个赌?” “赌什么?”韦以粲好奇地说。 “赌你这位‘超级情圣’是不是真的那么有魅力,能让每个女人都拜倒在你的西装裤下。”胡凯琳说。 “那有什么问题?这次的猎物是谁?”terry率先回答,严然对这样的打赌游戏十分熟悉。 “就照片上这个女生?”韦以粲拿起桌面上的照片,女子秀气的脸上不施脂粉,穿着寻常的衬衫和牛仔裤,手里捧着一叠书,一看就是那种勤奋向学的乖宝宝。 “她是我们学校研究所的学生,名字叫汪曦真,据说还没有男生能把到她。”胡凯琳直勾勾地望着韦以粲。“怎么样?有没有把握能追到她?” “这种女生,韦以粲应该不到三个月就到手了吧!”另一名金发的男子说。 “要不要试试看?还是你也对这种书呆子没把握?”胡凯琳使出激将法。 “就三个月。”韦以粲好看的唇角扬起笑容,将照片放进口袋里。 荧幕上的画面发出沙沙声音,接着又切转到下一个场景—— 同样是在一家夜店里,晕黄的灯光和桌面散乱的酒杯流泻出堕落的氛围,深色沙发上瘫坐着几个男男女女。 韦以粲一进到包厢内,立即成为大家的焦点。 “超级情圣,好久不见,还以为你这家伙追到汪曦真后就忘了我们呢!”terry勾住韦以粲的肩膀,把一杯红酒递到他面前。“这么久不见,先罚喝个三大杯!” 韦以粲豪迈地接过红酒,一饮而尽。 胡凯琳又将摄影机的镜头对准韦以粲,一群人继续嬉闹。 “怎么样?你啥时要甩掉汪曦真?”胡凯琳双手环胸,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恰恰相反。”韦以粲说。 “什么意思?你还不想跟她分手吗?玩不腻吗?”胡凯琳一脸鄙夷的神情。 “各位,从现在起,我要正式脱团,告别单身生涯。”韦以粲宣布。 “什么意思?”包厢内的男女吵嚷地问着。 “上星期,我和曦真在赌城结婚了。”韦以粲亮着无名指上的婚戒。 “你结婚了?我们的超级情圣决定要‘从良’去了?”terry半信半疑,没把他的话当真。 另一句染金发的男子冷噱道:“各位同学,在赌城的结婚能当真吗?” 拉斯维加斯的结婚登记手续相当简便,当地结婚气氛深厚,随处可见花招百出的结婚主题套装商品,使得许多热恋中的男女禁不住浪漫氛围的吸引,跟着潮流冲动地跑去结婚了。 “拜托,我们的婚姻也具有法律效力……” 韦以粲立即反驳,却惹来大伙儿的一阵嘘声。 也许对很多人来说,在赌城结婚是一时兴起,但他是真的想和汪曦真生活在一起。 “我真怀疑你和汪曦真的婚姻能维持多久?”胡凯琳挑衅地说。 “一个月。” “两个月。” “三个月是极限啦……” 大伙儿闹成一团,胡乱地喊着,全都把韦以粲和汪曦真的婚姻当成是这场打赌游戏的延长加时赛。 “如果他们的婚姻能撑到三百天,不要说我terry太小气,我就送你一台跑车!”terry豪气地喊道。 “冲着你这句话,再怎么样也要挺过三百天。”韦以粲半开玩笑地说。 一瓶又瓶的香槟和红酒陆续被送进来,包厢内的男女尽情地狂欢作乐,瘫醉成一团…… 影片播放完毕,她伸关掉电脑,这才发现自己的脸上不知何时又爬满了泪水。 她已经很久不曾再看过这张光碟了。 每次当自己又忍不住想起韦以粲的时候,她就会放这段影片来断了想继续爱他的念头。 有人说:爱的背后就是恨。 是不是她只能靠着不断地恨他,才能抑止自己的心再爱上他呢? 三年了,是不是她对他的恨不够深,所以,才会又对他的吻有感觉…… 第三章 星期三韦以粲和汪曦真在梁哲修的安排下,一起搭飞机前往上海视察“蓝天3c企业”在当地的营运和业务状况。 三个人下榻在失去的五星级饭店,放妥行李后,随即搭乘梁哲修安排的坐车,驱车前往各个分店进行视察。 整个下午,一行人在“蓝天”驻厂经理的陪同下视察了市区的几间分店,紧接着又进会议室听取简报。 白色布幕上秀出数据分析和图表,梁哲修持着麦克风站在讲台上主持简报会议。 “……以上就是近两年营业的分析图,刚成立上海分店时,的确因为商品陈列杂乱、设计动线不佳、退货维修等问题,造成业绩不甚理想,但近一年已经改善很多……”梁哲修说着。 曦真坐在长桌的一方,刻意忽略身侧韦以粲的视线,只希望这星期的上海考察之行能快快过去。 幸好同行的人还有梁哲修,否则以她现在的状态,根本没有把握能和韦以粲一起共事,原来遗忘是这么困难的一件事…… 她紧握笔杆,摘录重点,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会议上。 “接下来是‘蓝天’商品市占率的图表……”梁哲修继续做着简报。 室内仅剩投影机射出的蓝色光束投射在布幕上,韦以粲就黯淡的光线凝视着曦真线条优美的侧脸,他刻意滑动皮椅靠近她,感觉到她身上淡雅的香水味一丝一丝地沁入他的鼻翼,令他的心一荡,兴起了一股想吻她的渴望。 这不禁让他回想到上周末两人在酒会上的那个吻,明明她那张小嘴又利又毒,但她的吻却甜美得不可思议,让他心生摇曳。 他怀疑这一切都是该死的荷尔蒙惹的祸,否则他怎么可能有想靠近她的冲动? 但偏偏他对她的吻却又该死的有感觉。 “……未来的一星期里,我和驻厂经理会依序安排到各个分店做市场探查,这是我请助理拟的行程表,有问题可以提出来。”梁哲修做出最后的结语。 助理在梁哲修的示意下,依序将行程表发给与会人员。 简报结束,大灯亮起,室内顿时恢复光亮。 “暂时没有。”韦以粲接过行程表,翻了又翻,又转头望向曦真。“汪小姐,你呢?” “我没有意见,完全配合梁总的安排。”她淡淡地说,刻意低下头,拒绝与韦以粲的视线有所交集。 会议结束后,大伙儿收起桌上的资料,一起离开“蓝天”位于上海分公司的办公室大楼,搭着电梯下楼。 电梯内,曦真刻意站在最角落的位置,而韦以粲则一手拎着公事包,一手插在口袋里,横霸霸地站在她与梁哲修中间,气氛瞬间变得有些诡异。 “我助理帮我订了一家不错的上海餐厅,要不要一起去?”梁哲修热络地询问两人。 “谢谢,可惜我还有事忙。”韦以粲客套地拒绝。 “好啊!”曦真爽快地应允,透过镜面回给梁哲修一记笑容。几次相处下来两人已建立起不错的友谊。 “那晚上七点我在饭店的大厅等你。执行长不能一起来实在太可惜了,听说那家上海菜很地道呢!”梁哲修无意挑战韦以粲的权限,只是真心想与两人一起分享美食。 “不晓得上海菜有没有味道比较辣的菜可以点?上回我来大陆出差时,同事带我去吃一家四川菜,辣得好过瘾呢!”谈到美食,曦真整张脸都亮了起来,口吻显得有些兴奋。 “你也爱吃辣?”梁哲修眼角的余光瞥了身侧伟岸的男子一眼,瞧他沉着一张俊脸,那令人发笑的表情不像是汪曦真的前夫,倒像个“妒夫”。 “对啊!”她点点头,浅笑道:“我无辣不欢。” 韦以粲夹在两人中间看他们旁若无人般的谈笑风生,愈听愈不是滋味。她竟然当他的面勾搭梁哲修,是把他这个前夫当做“亡夫”,完全不用顾及他的尊严和感受就对了? “脾气那么差还吃辣,是嫌火气不够大吗?”韦以粲紧绷着脸,心情显得有些浮躁,冷冷地提出批评。 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她和梁哲修有相同的饮食爱好,心头就莫名泛起一阵酸意。 “谢谢执行长的关心。”曦真傲然地别开目光,看也不看韦以粲一眼。 梁哲修的视线游移在两人之间,隔着镜面的黑眸隐约浮现一抹饶有兴味的笑意,继续沉默地视察着这对“前夫妻”的互动。 此时,电梯抵达一楼,两扇镜门轻悄滑开,韦以粲率先走了出去,转过身,对着两人说:“汪小姐,我突然想到要跟你讨论一下今天实地查核的营业总额报告,还有当地税法的相关问题。” “在二十家分店全都考察完毕后,我会制作一份会议简报。”她不解地望向韦以粲。 “我想先听。”韦以粲霸道地说。 “既然执行长要跟你讨论公事,那改天比较不忙的时候,我们在一起去吃饭吧!”梁哲修十分识相,替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曦真旋即会意过来,韦以粲根本就是假公事之名,藉此找她麻烦! 晚上七点,上海一家知名餐馆内。 隔着一道古色古香的屏风,喧嚣的交谈声隐隐传进高级的包厢内。 方桌上摆放了一盘又一盘地道的料理,有油爆虾、红烧肉、腐乳空心菜、苦瓜咸蛋,还有一道用肉末、豆瓣、辣椒熬成的酱料做成的干烧鲳鱼,对嗜吃辣的人而言,是很好下饭的料理。 “吃啊!”韦以粲把一副筷子放到她的面前。 两人离开“蓝天”位于上海的分公司后,他藉由讨论公事的名义,带她来到一间隐匿在市区巷弄间的地道上海餐馆。 曦真瞟了满桌的菜肴,又抬眸瞪着韦以粲,维持一贯淡漠的口吻说:“不是说要谈公事吗?带我来这里干嘛?” “吃完饭再聊公事也不迟。”韦以粲说。 她对他古怪的行径感到不解,方才梁哲修约两人吃饭,他偏要谈公事,现在又带她来餐馆。 “你不是喜欢吃辣?我还特地帮你点了好几道会辣的菜。”他邀功似地说,就是不想让她和梁哲修单独相处。 当他说她爱吃辣时,现在她心底某一处的记忆隐约渗出来,过去热恋时甜蜜的景象扎刺着她的心。 她还记得韦以粲从来不吃辣,只要在菜里放一点辣椒,他就辣得舌头发麻,偏偏这男人忒爱讨好她,常假借着训练吃辣的能力,再可怜兮兮地向她索吻…… “辣死了!这道宫保鸡丁好辣啊,你想谋杀亲夫啊!”他囫囵吞下小鸡丁,用手扇着嘴巴。 “我不是另外帮你煮了一道清蒸鳕鱼吗?干嘛偷吃我爱吃的菜?”她起身,替他倒了杯白开水。 “我想试看看你爱吃的菜,到底是什么味道啊!”他大口灌着白开水。 “干嘛这么勉强?”她笑得一脸甜蜜。 “如果我每天都吃一点点,总有一天一定能吃辣的!”他讨好地说:“还不快点给我一个鼓励吻……” 她望着满桌佳肴,蓦地,一阵隐痛浮上心头。 “发什么呆?菜凉了就不好吃。”韦以粲瞅着她举筷发愣的表情。 她怔了怔,索性放下筷子,从皮包了掏出手机说道:“反正都要吃饭,不如找梁哲修一起来用餐。” 她想着两人相处的所有细节,胸臆间盈满浓浓的苦涩,也许多个挡箭牌,可以分散注意力,不会让她老是想起两人的过去。 “不准打电话给他!”一听到“梁哲修”的名字,他老大又不高兴起来了。 这女人是故意跟她作对吗?他特地带她来吃饭,而她心心念念的却是梁哲修,该不会她喜欢上那家伙了吧? “为什么不能打电话给他?反正你又没有要谈公事,而且你点这么多菜,我们两个人也吃不完。”她随口找理由搪塞,就是不想在公事之外和他独处。 “你干嘛这么关心梁哲修?该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他微眯起黑眸,口气近乎质问。 “就算我喜欢他,与你又有什么关系?”她微愠,深深地瞅了他一眼,收拾起放置在桌面上的手机,赌气地往外走。 如果她能轻易对其他男人动心,也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她第一次愿意让一个男人进入心底这么深的程度,没想到他却夺走了她爱人的能力。 她走出包厢,避开迎面而来的服务生,快步地走出餐厅。 韦以粲见状,旋即拿起账单,付了款,跟着走出去。 “汪曦真!”他在熙来攘往的大街上拽住她的手臂,阻去她的步伐。 “执行长,又有什么事?”她敛去眼底复杂的神情,倔强地问。 “你……”他真的快被这女人跩兮兮的姿态给气死了。 “如果你没有公事要谈,现在应该是我的私人时间吧?”她凛声,瞪着被握住的手臂。 “你要去哪里?”他霸道地不愿松手。 “我要去哪里,你管得着吗?”她抛给他一记冷淡不屑的眼神。 “你该不会是要去找梁哲修吧?”他的双眸闪烁着妒意,口气跟着酸了起来。 “是。”与其和他在一起老是会想起恼人的往事,她情愿找个谈得来的朋友小聚一下。 无视于他发怒的神情,她拿起手机,拨出一串号码。 “我是曦真……嗯……已经跟执行长谈完公事了……你跟朋友在用餐……那个地方我不太熟……好啊……那我现在这里逛一下,九点我在饭店顶楼的钢琴酒吧等你……掰。”两人约好碰面的时间后,她挂断手机。 韦以粲不知不觉地掐握拳头,难以置信她居然当他的面约梁哲修喝酒! 她看也不看他一眼,径自往前走,忽然想起行李收拾得太匆忙,忘了带卸妆油,又转身走进一家连锁药妆店。 韦以粲瞪着她纤丽的背影,明知道他已经没有管她的资格,但光想到她和梁哲修在一起的画面,就仿佛有一把怒火窜上他的胸臆间。 他跟着踏进药妆店,走过一排又一排的货架,终于找到她。 她把化妆棉、卸妆油等清洁用品放在购物篮里,然后在店内闲逛,研究架上的商品,消磨时光。 慕地,一抹高大的身影挡住她。 她顺着那双熟悉的皮鞋,扬眸瞪着韦以粲无赖的俊脸。 他随手拿起一瓶刮须膏,放在她的提篮里。 “你这是在干嘛?”她对他的阴魂不散颇有微词。 “反正你都要结账,就顺便嘛!”他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单手插在口袋里,兜绕在她的身边。 她刻意漠视他的存在,径自逛着药妆店,又从货架上拿了几款惯用的保养品放进购物提篮里。 “你跟梁哲修很熟吗?”韦以粲不甘受冷落,佯装在研究架上的面膜,伺机贴近她的身边追问道。 她拎着购物篮往前走,无视于他像只蜜蜂般在耳边嗡嗡叫。 “从我们离婚之后,该不会有很多男人追过你吧?”他打量着她美丽的侧脸,忍不住追问她的感情生活。 “你跟那些男人约会,也是第一次见面就让他们吻你吗?” 他尖酸的口吻拉住她欲迈开的步伐。 她顿了顿,傲然地反唇相稽。“是又怎么样?” “你跟那些男人也是约会三次就上床吗?”他咬着牙,从齿缝里迸出话来。 她又怒又怨的眼幽幽地凝瞪着韦以粲,他刻意提及两人热恋时的感情进度,不仅再次刺痛她的心,也伤了她的自尊。 在他的眼中,她的爱和身体都这么廉价吗? “你管得着吗?”她不甘示弱,挑衅地回嘴,瞥见架上摆放着的保险套,赌气地拿了一盒放进购物篮里。 “你居然还买保险套?!”韦以粲气得快抓狂了。 “以备不时之需嘛!”她硬是挤出一抹甜笑。“谁知道我们孤男寡女的会发生什么事。” 他们一如离婚前,不断地挑衅对方,以激怒对方为乐。 “你!”他的眉眼纠结成愤怒的线条,僵立在原地。 曦真拎着提篮,走到柜台,结完帐后,走出药妆店。 她跟着浮动的人潮,在这座陌生的城市虚晃着,夜幕低垂,华灯闪烁,将她包围在这片绚烂里,却照不进她冷寂糜暗的心。 她抬首,瞧见对街看板墙上挂着巨幅的结婚钻戒的广告。 热恋的记忆再度回到脑海。 两人第一次见面,他就霸道地夺走她的吻。 第三次约会,他在他右侧的腰间纹上了两人的名字,作为爱的图腾,并把自己送给她当“礼物”,让她彻底沦落在他设下的爱情游戏里,那甜蜜又如火的记忆扎刺着她的心…… 如果开始一段新的爱情,就能忘记过去的伤痕,她何必这么痛苦呢? 她走到街边的垃圾桶前,把方才买的保险套丢了进去,这才发现她顺手帮他的刮须膏结账了。 她犹豫了几秒钟后,还是把刮须膏留在购物袋里。 韦以粲和汪曦真不欢而散之后,搭着计程车返回饭店。 梳洗过后,他愈想愈不甘心,索性拿起电话,拨给梁哲修,随口编派了理由要他立即赶出一份报告,不让他赴她的约。 他脱下浴袍,换了衬衫和西裤,搭着电梯来到饭店顶楼附设的钢琴酒吧,推门而入。 慵懒的爵士乐音流泻一室,隔着玻璃帷幕可以瞧见整个上海的夜景,夜色低垂,华灯灿烂,他梭巡了室内一圈,在吧台前方瞧见那抹熟悉的丽影。 她换下白天的套装,穿着一袭黑色的洋装,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意缳成发髻,几缕发丝垂落在耳畔,平添了几分娇媚的风情。 她都坐在吧台前的高脚凳上,那端凝的姿态令他心悸。 “一杯龙舌兰。”韦以粲朝酒保说道。 她带着几分醉熏的酒意,缓眯起水眸,微讶道:“怎么是你?” “很失望吗?”韦以粲扯出一抹淡笑,佯装若无其事地坐在她身边的空位。 她横睨了身侧阴魂不散的家伙一眼,打开小皮包,翻找着手机,想拨电话给梁哲修,这才发现自己只带了钞票和房卡出来。 她抬头瞥了墙上的挂钟一眼,时针走到九与十的数字中间,原来她不知不觉已经愣坐了半个多小时,桌面上多了好几个空酒杯。 “在等梁哲修吗?”韦以粲侧眸瞥了她一眼,呷了一口酒。“他要我带话给你,今晚他有公事要忙,不能来赴约了。” 她不用想也知道这全是韦以粲搞的鬼! “谢谢你的告知。”她看也不看他一眼,赌气地喝光杯里剩余的调酒后,放了几张钞票在柜台上,踩着微醺的步伐,走出酒吧。 空腹喝了几杯调酒,令她头有点昏昏的,虽然还不至于醉倒,但她就是不想再和韦以粲单独相处。 韦以粲付了帐,旋即跟了出来,与她并肩站在电梯口。 “梁哲修不能来,让你失望到连喝酒的兴致都没有吗?”她一见他就闪的姿态,又再度惹恼了他。 一把醋火窜上他的胸臆。 她置若罔闻,不想回答他的问题,幸好两人住的楼层不同,她只要忍受到他走出电梯的那一刻就好。 电梯来了,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她率先按下灯号八,退到角落。 她刻意的沉默再度惹恼了韦以粲,他按下所属的十七楼之后,恶作剧地又逐一往下按,从十六楼按到八楼。 她咬牙,忍受他幼稚的行为。 电梯抵达十九楼时,进来了一对外国中年夫妇,当两人瞧见那一整排亮起的灯号时,眉头皱了起来,谴责性的目光望向韦以粲和曦真。 韦以粲一副“与我无关”的无赖表情。 曦真默默地垂下脸,忍受着外国夫妇责难的眼神。 抵达十七楼时,韦以粲率先走出电梯,曦真也跟着走了出来。 “韦以粲!”她瞪着他高大的背影,低吼道。 他背对着她,好看的唇升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就不信她能继续漠视他! 韦以粲悠哉地走到自己的房门口,一点儿也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 汪曦真气极了,快步跟上,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质问道:“韦以粲,你究竟想怎样?” “我想这样……”他转过身,霸道地困着她的肩膀,重重地吻住她微启的芳唇。 他的吻带着几分惩罚性意味,加重吻住她唇瓣的力度,舌头热辣辣地探入她的口中,汲取属于她的甜蜜。 汪曦真用力推拒着他的欺近,双手却反而落入他的钳制。 她愈是挣扎,他的吻就愈是野蛮,最后索性将她压在门上,给了她一个又热又深的吻。 她紧贴着他结实的胸膛,感觉到他的舌头徐徐地侵入,热呼呼的感觉卷烧而过,融化了她冷傲的矜持与理智。 即使分开了那么久,就算他以最恶劣的方式霸在她的身边,强悍地逼着她看着他,以折磨她为乐,但在气他和恨他的同时,她还是想要他。 她抵挡不住他热情的攻势,软弱地回应他的吻。 长长的走道中,两人激情的热吻,成为一幕旖旎的画面,令路过的房客忍不住害羞地别开眼。 两人在吻与吻之间喘息着,他由口袋里掏出房卡,旋开门,将她推了进去。 他运用身材的优势,将她囚困在墙壁与胸膛之间,遂亮的黑眸紧紧盯视着她酡红的双颊。 “放开我……”她虚弱地抗议着。 “不放。”他霸道地说。“我不会把你让给梁哲修!” “我跟梁哲修只是朋友……”她抬眸对上他如野兽般危险又炽热的眼神,有些后悔在药妆店时不该故意挑衅他。 “不管是梁哲修还是其他男人,我都不准他们靠近你,你是属于我的……”他温热的双手捧住她的脸颊,以一种饥渴的方式亲吻着她。 她无助地沉溺在他热情的索吻中,明知道两人的关系已经结束,早已是陌路人,但她还是熟悉他所有的一切,还是喜欢他的吻。 她全身虚软,忍不住将双手圈住他的颈项,被动地回应他的热情。 她说服自己只要一个吻,再一个吻,她就能推开他。 他的大手不安分地滑向她的背后,找到洋装的拉链,将它拉扯到腰间,温热的手掌隔着轻柔的缎面布料揉抚着她诱人的浑圆。 他离开她的唇,游移的吻来到她细致的颈项,宛若嬉戏般,亲咬着她小巧的耳垂和颈侧,挑逗着她每一个敏感地带。 她眼色迷蒙,仅存的理智推开他游移在胸前的大手,试着向抵抗他热情的进犯。 “韦以粲,结束了……”她能给的只有一个吻那么多。 “还没开始,怎么能结束?”一抹暧昧兮兮的笑容横上他的嘴角。 她还没意识过来,即感觉到他温热的大手顺着她白皙的大腿往上移,没入她的裙底,挑开蕾丝底裤,覆住她全身最私密的地方。 他火热的手指摩擦揉弄着那柔软细致的皱褶,在她体内掀起一波一波甜蜜的漩涡,仿佛有一道电力透过他的指尖,流窜向她的四肢百骸。 “啊——”她轻逸出一声甜蜜的娇吟后,立即倔强地咬住下唇。 他贪婪地欣赏她娇美的慵态,白皙的脸颊泛着一层绯红,水眸蒙上了情欲的迷雾,表情既脆弱又无辜。 他的长指探入她柔软的幽径,挑逗的举止更加狂野,仿佛在试探她的极限。 “说你要我……”他坏坏地威胁着。 “我不能要你……”她喘息着,呼吸愈来愈急促,抬起迷蒙的双眸瞅着他。 “为什么?” “我们离婚了……”理智告诉自己,她该推开他,但她的身体却更诚实的贴近他,教她慵懒地依偎向他。 “那又怎么样?”他的举止更加放肆大胆,低首吻住她微启的唇,吞噬她所有细碎的娇吟。 他在她的吻里尝到她的脆弱与寂寞,所有的一切都让他渴望更多。 即使分开那么久,即使有这么多不愉快的争执与对峙,他的身体还是渴望贴近她,他还是想她。 他记得她的吻,记得她的香水味,记得她身体的每一处敏感带。 他知道怎么撩拨起她的热情,如何瓦解她心底的那座倔强的城墙。 他给了她一个甜腻到极致的深吻,吻得她心神摇曳。 那瞬间迸发的热情,烧融了她的理智,跨越了时间的藩篱,仿佛两人未曾分离过,他们依然热恋着、强烈地需要彼此。 他离开她的唇,拦腰将她抱起,走向大床。 她躺在床上,犹豫着该不该逃开,但身体却又眷恋着他的热情。她迷蒙的双眸望向韦以粲,瞧见他利落地褪去西裤和衬衫,露出一身古铜色的肌肤,慕地,腰际那抹蓝色的图腾定住了她的目光。 天使的翅膀中间刺染着两人的英文名字,她怔了怔,有点不敢相信。 “怎么会……”她喃喃地说。 他顺着她微讶的视线,低头望向腰间的刺青。 “为什么不镭射掉?”他怎么会还留着两人相爱时的图腾?难不成他不怕新的情人会吃醋生气? “明天我们再来研究这个问题,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忙。”他欺近她,吻住她的唇。 他热情的吻唤醒她沉睡已久的欲望,他粗鲁地褪去横阻在两人之间的洋装和贴身衣裤,灼热的唇离开她的嘴,顺着她白皙性感的颈侧往下吻,挑逗的唇舌含住她甜蜜的蓓蕾,贪婪地吞噬她的美好。 漫天的欲焰卷来,煨烫了两人的身躯,他用膝盖顶开她的双脚,将灼烫的硬挺贴触在润泽的柔软地带,挺身,深深地埋入她的体内。 “啊……”她逸出一声甜蜜的低吟。 “说你要我……”他的嗓音在情欲时充满了诱惑的氛围。 “我要你……”她屈服在他热情的淫威之下,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适应着他,甜蜜地抱住他。 两人亲密的结合,任由欲望的烈火在彼此的身上窜烧着,他热情地在她体内律动着,带着她卷入愉悦又迷人的漩涡…… 第四章 清晨的阳光溜过窗檑的缝隙,洒落在静谧的卧房内,空气中飘悬微尘,散逸着欢爱后淡淡的甜腻气息。 汪曦真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慵懒地翻了个身,睁开惺松的睡眼,逸出一声低吟。 “啊——”她懒懒地打了个大哈欠,头昏沉沉的,感觉全身疼痛不已,仿佛刚跑完马拉松。 她勉强地睁开疲惫的睡眼,发现自己躺睡在一张陌生的大床上。 自从在管理顾问公司任职后,就开始了她游牧民族的生活,常常得飞到各地出差,今天上海、明天北京、包包里永远放着护照,行李箱总搁置在卧房的一角,随时准备飞行。 她缓缓地扫了卧室一圈—— 白色漆墙衬着淡咖啡色的地毯,同色系的贵妃椅上垂放着一件黑色洋装和贴身衣裤,还有浅灰色的西裤和男人的衬衫…… 男人的?! 她猛地从床上爬坐起来,白色被单滑下臂膀,露出她赤裸的身躯,白皙的肌肤烙印着无数绯红的痕迹,在在都说明了昨晚的荒唐。 她迟顿的思维终于清醒过来,昨晚……她和韦以粲上床了! 侧眸瞥了空荡的大床后,她偷偷吁了口气。幸好韦以粲不在房内,否则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样的窘境。 她拉起床单,裹住身躯,光着脚丫踩在厚厚的地毯上,拿起搁置在贵妃椅上的洋装,这才发现腰侧的缝线被扯开了,根本没法再穿回去。 对于昨晚失控的激情,她感到有些懊恼。 她揉揉疼痛的后颈,索性走进浴室里,放了一缸热水,将自己浸在水里,注意到不只胸前,还有肚脐和腰际的地方,也全都印着痕迹。 她怎么会……那么放纵自己呢? 若说一切全是酒精惹的祸,偏偏又没有醉得那么彻底。她记得他的吻,记得昨晚他如何放肆地在她身体里嬉戏着,热情又霸道地撩拨起她沉睡已久的情欲,让她愉悦地抛下矜持,忘情地沉溺在原始的律动中。 她并不是那么贪欢的女人,这一切的激情放荡全是因为她还爱着韦以粲。 即使他曾经伤她那么深,她还是忘不了他。 就算她倔强的不肯承认,也无法否认自己仍爱着韦以粲的事实。 只有他的吻,可以热情地挑动她的心,令她卸下防备与伪装。 昨晚她看到他右侧腰际还留着两人热恋时的刺青,难不成他也忘不了她? 梳洗过后,她抽起放置在架上的干净浴袍,套在身上,旋开门把,走出卧室。 她住的是简单的商务套房,而韦以粲则是住更高级的套房,除了卧室外,还附有起居室、书房和一座吧台。 她走到起居室,恰巧看到韦以粲拎着一个精品袋走了进来。 两人眸光相锁之际,她窘了一下,微微地垂下脸,无助地盯视着自己细白的脚趾。 “醒了?”他望着她窘红发热的俏脸,可爱得令他心悸。 “嗯。”她点点头,一时之间气氛变得暧昧起来。 “我刚到楼下的精品店替你买了一套衣服,等会儿可以换上。”他把提袋搁置在沙发上,走过去,牵起她的手。“先吃早餐吧!” 她望着被他握住的小手,驯顺地跟在他的身后,走到靠近窗台的地方。 雅致的餐桌上摆放了一束香槟玫瑰花,一壶热鲜奶茶、热咖啡、刚烤好的吐司、美式炒蛋等,看到出来这一切全都是他刻意的安排。 韦以粲体贴地拉开椅子,让她入座,两人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互相望着对方。 “我帮你叫了一壶热鲜奶茶。”韦以粲讨好地说,斟了一杯,放在她的面前。 “谢谢。”她声音低低的,表情有点不自然。 她捧着精致的瓷杯,贴近手心,在微凉的深秋清晨,感觉很暖和。 她有点惊愕,都分开这么久了,他居然还记得她爱喝用热牛奶冲煮的鲜奶茶……他这是在向她求和吗? 他也还爱着她吗? 她隔着杯缘,眼色困惑地瞅着他。 “吃吃看这炒蛋……”韦以粲定定地望着她不自在的表情,然后拿起汤匙,舀了一口炒蛋凑近她的嘴巴。 他突来的亲昵举止,教她心跳漏了数拍,发烫的双颊像少女般红了起来。 “我自己来就好。”她接过汤匙,轻送入口,秀气地咀嚼着。 他望着她秀气的脸蛋,娇瘦的身躯裹着过大的浴袍,整个人显得无辜荏弱,看起来很需要被宠爱,那脸红的模样,可爱得令他想亲吻她。 两个人,隔着一张方桌,沉默蔓延成暧昧的静默。 她垂下眼,撕着吐司,一小口、一小口,送入嘴里。 她的家庭不甚和睦,母亲对她有难以消弭的歧见,所以她很小就被送出国当留学生,在异乡国度学习独立,打理生活,鲜少被这样温情对待,更遑论被捧在手心上呵护。 在她二十七年来的记忆里,韦以粲是第一个宠溺她的男人。 她从来都不知道幸福的定义,但在他的身边却有幸福的感觉。 可惜,那样的时光太过短暂了。 如今他费心地安排这一切,是真心想爱她,还是…… 她压抑着悸动的芳心,连试探的勇气都没有。 叩.叩! 一阵清脆的敲门声响起,韦以粲起身,走到玄关,打开门。 曦真偏过脸,恰好对上站在门口的梁哲修,两人对看了几秒钟。 “请进。”韦以粲大方地侧身让他进屋,颇有几分宣示“主权”的意味。 他刻意要让梁哲修见到两人共进早餐的画面,企图断绝他对她的非分之想。 这一幕,让韦以粲和汪曦真的关系不言而喻,再笨的人也晓得发生了什么事。 “执行长,汪小姐,早安。”梁哲修瞅看了两人,打了声招呼。 “梁总,早安。”曦真硬着头皮,勉强挤出笑容来,糗得想挖个地洞钻进去,再也不想出来见人了。 “执行长,这是你昨晚要的资料,我已经整理出来了。”梁哲修将手中的资料袋递给韦以粲,斯文的脸上藏不住熬夜的疲惫。 当韦以粲用公事为由绊住他,不让他赴汪曦真的约时,他就明白这对“离婚夫妻”不单纯。 所以他传了封简讯到她的手机里,识相地不去打扰两人“重修旧好”。 “谢谢。”韦以粲收下资料袋,随手搁置在茶几上,又说道:“梁总,我和汪小姐有些公事要讨论,今天的分店考察和简报会议就先取消吧。” “好。”梁哲修温尔一笑。“那你们慢慢忙,我先告辞。” 送走梁哲修后,曦真忍不住责难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有其他的事要忙,原订的行程暂时取消而已。”韦以粲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折回餐桌旁,端起咖啡啜饮。 “你这样……会让我变得很尴尬……”她轻嗔,脸上又是一片绯红。 跳入职场这些年,她从来没有跟合作伴侣“公私不分”过,但遇上韦以粲总让她的理智断线,情况失控。 “你是我的女人。”他眼色温柔地与她欲言又止的目光纠缠着,霸道地宣示两人的关系。“我们两个人在一起,有什么好尴尬的?” 她的心狂跳着,仍旧一副倔倔的表情,但眼神却变柔和了许多。 韦以粲贪婪地欣赏她美丽的姿态,经过昨晚挑拨,缠绕在他心底的迷雾,一点一点地散去了。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离开她之后,他再也没办法好好稳定经营一段感情? 为什么身边的女人来来去去,就没有一个人能走进他的心底? 为什么新女伴抗议他腰间还留着她的名字刺青时,他会无动于衷,还舍不得去雷射掉…… 所有的问题都指向同一个答案——他爱她。 尽管有过那么多尖锐的争执,分隔了一千多个日子,那张离婚协议书中止了两人的关系,却无法停止他对她的在乎。 他太骄傲,不肯放下自尊追回她,却也无法投入一段新的恋情。 他强悍地霸在她的身边,要她看见他的成功,要她后悔,以为这是对她最完美的报复,其实却是对自己最甜蜜的惩罚。 只要她出现在他的身边,他就无法把持自己的心,情不自禁地陷入。 “小曦……”韦以粲凝睇着她,握住她的小手。 她的心底又是一阵温柔的牵动,令人心醉的往昔浮现眼前。 好久不曾听他这样唤她了。 小曦……这是他为她取的专属昵称。 “我们重新——” 铃铃—— 一串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告白,他微愠地瞪着那串坏人好事的噪音来源。 “你的手机在响。”她提醒他。 韦以粲起身走到茶几旁,拿起手机,看了来电显示,按下通话键,率直地说:“喂,凯琳,找我什么事?” 那声“凯琳”教汪曦真的眼色黯了,僵凝地坐在原位。 “对……我人在上海……谈几件公事……”韦以粲持着手机,走进书房内,依照胡凯琳的话,打开行事历。“你说几号?” “下个月二号是我的生日,你该不会忘了吧?”胡凯琳在电话的另一端娇嗔抗议。“我要举办一场派对,你来不来?” “那天我已经回台湾了,应该可以去吧!”韦以粲拿起签字笔,写下几个字。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爱热闹的胡凯琳年年都会开派对,邀请一票朋友参加,对韦以粲来说,胡凯琳就像一个被大家捧在手心的公主。 他们一票人曾经玩得很野,在青春扉页上留下许多疯狂的事迹,但随着年纪的增长,大伙儿鸟兽散地进入职场;随着年纪的增长,他敛起玩心,不再参与年轻时那些轻狂的游戏了。 他曾经气过胡凯琳,为什么将打赌的事告诉曦真。 但他又没有办法真的对胡凯琳发脾气,毕竟打赌说要追曦真的事,是他主动参与的,也是他对游戏太过认真,爱惨了她,他没有理由去怨怼大伙儿的嬉闹。 “我还以为你会见色忘友,有了前妻就忘了挚友呢!”胡凯琳酸酸地调侃道。 “想太多了,我先挂了。”他轻笑带过,匆匆结束两人的谈话。 当汪曦真听见韦以粲用一种很熟稔的声音叫着胡凯琳的名字时,她整个人犹如坠入冰层里。 她怎么会那么天真地以为两人真的能重新开始呢? 如果可以重新来过,当初她又何必选择结束呢? 她眼角的余光瞥向书房的方向,压抑住想窃听两人对话的冲动,任凭猜忌如蚂蚁般一寸一寸地啃噬着她的心。 她的胸口再度泛起痛意,不断揣想着韦以粲和胡凯琳的对话。 他们该不会又想玩什么打赌的游戏吧? 她又是游戏的一部分吗? 打赌她会不会第二次爱上韦以粲吗? 昨晚的激情和现在的浪漫,也是让她沦陷的圈套吗? 他们是不是私下在嘲笑她的愚蠢,只要一个吻,她又屈服在他的热情中…… 她气恼自己的软弱,更恨他的恶劣。 她不会给韦以粲再一次伤害自己的机会! 方才的满腔柔情早已消失殆尽,仅剩愤怒和恨意。 汪曦真站起身,拿起在沙发上的购物提袋,走回房间。 她褪去身上的浴袍,换上他为她挑选的贴身衣物和洋装。 深紫色的大v领洋装,露出劲肩的线条,白皙的劲项还留着昨晚欢情过后的痕迹,一个又一个深深浅浅的吻痕,仿佛在嘲笑她的堕落与天真。 她双手抅到背后,一寸一寸地将腰际的拉链往上拉,但拉到背部时,却卡住不动了。 “shit!”她气恼地轻啐一声,又是一阵蛮力的拉扯。 “我帮你。”韦以粲推开虚掩的房门,走了进来。 结束通话后,他在起居室见不到她的踪影,旋即来到卧室,恰巧撞见这一幕美丽的风景。 光想到他亲自替她挑选的蕾丝胸衣亲密地包裹住她诱人的浑圆,缎面洋装紧贴着她的每一寸肌肤,就再次挑动他体内那份野蛮的欲望,身体又狠狠地亢奋了起来。 他目光炽热,透过镜面端视着她性感的身段,凑近她的耳畔,低喃道:“果然露肩的洋装很适合你……” 他轻轻地将一个吻落在她的肩上,对自己的好眼光感到满意。 深紫色的缎面面料将她的皮肤衬得更加白皙,水嫩如丝,他温热的大手忍不住抚上她背部的肌肤,轻扯开陷入拉链夹缝里的布料,紧接着,俯下身,用唇齿咬住拉链,一寸一寸往上拉。 他的唇有意无意的摩挲着她背部的肌肤,慢条斯理地诱惑着她。 她浓密的眼睫下,目光极为冰冷,凝视着他挑逗的动作,任由他从背后搂住她,双手圈抱在她的腰间。 “今天哪里都不要去,留下来陪我好吗?”他搂紧她,凑近她耳畔低语。 她的背部抵靠在他的胸膛前,两人的身体亲密地熨帖着,她能明显感受到他下腹间情动的欲望,更明白他话里暧昧的暗示。 他到底当她是什么? 打赌游戏里的猎物吗? 还是寂寞时暖床的玩物呢? 她的心底升起一股对他的憎恨,眼神很轻很寒地瞪着镜中的他,红润的嘴角勾起一抹似是嘲讽、又似调侃的笑容,说道:“恐怕不行喔!” “为什么?”韦以粲扬眸盯视着她。 两人的视线在镜中相凝,却怀着不同的心事。 他注意到她的身体紧绷着,神态冷傲,与方才巧笑倩兮的模样判若两人。 “因为我们之间的游戏结束了。”她沉下娇颜,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她要在他愚弄自己之前,先甩了他。 因为爱上他,所以给了他伤害自己的权利。 这一次,她不会再傻傻地动情,不会再陷入他的圈套里,他们之间就到此为止,就当她是酒后乱性吧…… “什么游戏?”他一脸恍惚,不明白为什么才几分钟的光景,她又像个刺谓般与他针锋相对。 “一夜情的游戏。”她掰开他的双手,离开他的怀抱,走到贵妃椅旁,将衣服塞进纸袋里,捡拾起掉落在地毯上的小提包。 “什么叫一夜情的游戏?”韦以粲走到她的身边,箍住她的皓腕,微眯起黑蛑,审视着她冷傲的娇颜。 “你说呢?”她倔强地瞪着他,不答反问。 “难道你没有一点想回到我身边的意思吗?”他全身的肌肉紧绷,满腔的热情褪去,仅剩迷惑与愤怒。 “如果我想回到你的身边,当初就不会跟你离婚了。”她压抑住内心的苦痛,目光锐利地瞪他。 “昨晚……”他的声音梗在喉间,不晓得该如何说下去。 昨晚的一切是那般的美好,她毫无保留地回应他的热情,一次又一次地带给他极致的欢愉与惊喜。 “我喝多了。”她随口掰了藉口。 酒精成为两人放荡缠绵的理由。 “你喝多了?”他眼底蕴起怒意,没想到她从激情到退却只需要几分钟的时间。 “对啊!”她使劲地甩开他的手,揉揉被握红了的手腕。 “难道昨晚的一切对你一点意义都没有吗?”他绷着脸,不死心的质问。 一早,他费心地下楼替她挑选衣物,吩咐厨房张罗她爱吃的早餐,想制造浪漫的惊喜,想让她知道自己有多在乎她,而她呢?却把这一切当作是一夜情? “没有。”她口是心非。 “昨晚你说你要我……”他气得胸口急遽起伏,眼底掠过一抹受伤的神色。 “就……大家各取所需嘛!”她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但内心却苦痛地揪紧。 她不断地在心底告诉自己,不能动情,不能再陷入他和胡凯琳的打赌圈套里了。 碎了一次的心还可以补缀起来,但再碎第二次呢?她还能好好的吗? 第一次爱上他,他就已经夺走了她爱人的能力。 那倘若第二次爱上他呢?她还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呢? “各取所需?”气愤和不屑写满他的眼角,难以置信她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真狠! 比三年前还要狠! 他真是个傻瓜,明知道这女人是蛇蝎,是有毒的,沾惹不得,他为什么还对她抱持着一丝期待呢? “是。”她从唇缝里迸出话来,两人倔强的目光对峙,谁也不肯先屈服。 “还满意我的服务吗?”他的眉眼纠结成愤怒的线条,嘲讽地说。 “非常满意。”她赌气地说。 “我也很喜欢你昨晚的表现,果然换了个身份,从妻子变成一夜情的对象后,相处起来的感觉完全不同。”他漾出轻浮的笑意,毫不留情地重挫她骄傲的自尊。 两人到底相爱过,他太清楚她的弱点,他要刺伤她,他要让这女人尝尝什么叫痛的感觉! 她怔了半秒钟,眼底闪过一丝难堪的痛楚。 “谢谢你的洋装。”她深吸口气,勉强的挤出一丝笑容,佯装对他的话毫无感觉。 “不客气。”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反正我很常送衣服给女伴……原来你也跟她们一样,这么容易讨好取悦。” 他的话犹如钢针般,钉刺住她的心,教她既痛苦,又愤怒。 她双手抡紧拳头,隐忍着想脱下它的冲动,望着他冷厉的俊脸,故意挤出一抹风情万种的媚笑。 “为了答谢你昨晚的服务,这些是我的一点心意。”她把小包包里的钞票全都掏了出来,放在茶几上。 “你!”韦以粲气得说不出话来,瞥见桌面上那几张纸张,表情十分难堪,犹如当然被甩了一个耳刮子。 这女人是把他当成什么了? 泄欲工具? 寻欢的情夫? 还是午夜牛郎? “如果不够的话,我可以开支票给你。”她甜甜一笑后,拎起纸袋,傲然地挺直背脊,甩门离开。 门掩上的瞬间,屈辱的泪水再也抑止不住,溢出她的眼眶…… 第五章 在结束一周的上海视察之后,韦以粲、汪曦真和梁哲修三人搭着飞机返回台湾。 这对离婚夫妻在历经“一夜情”事件后,虽然在公开场合仍保持相敬如“冰”,但私下相处已经不只是唇枪舌战,根本就是极尽所能的嘲讽对方,以折磨对方为乐趣了。 最可怜的莫过于夹在中间的梁哲修,必须要隐忍这对阴阳怪气的“离婚夫妻”。 所幸这一趟业务考察十分顺利,回到台湾后不到一周的时间,已经进入并购计划的尾声,着手签约事宜。 三方人马在“蓝天”的会议室签约完毕后,又举行了一场记者会,几家专门跑财经线的媒体记者将韦以粲包围住,镁光灯闪个不停,不断追问他未来的动态—— “执行长,现在您成功地收购了‘蓝天企业’,接下来有什么计划呢?”男记者将麦克风递到他的面前。 “当然是着手进行‘韦旭’和‘蓝天’的整合事宜,让双方的股东和员工都获得最大的利益。”韦以粲一双邃亮的黑眸越过眼前黑压压的人群,落到站在一隅的汪曦真身上。 两人的目光相凝了几秒钟后,她又一脸冰冷地别开。 从两人两次相遇后,他发现自己又染上了一种坏习惯,会不自觉地在人群中寻找她的身影,会忍不住贪看她几眼,就算是招来她的怒视也无所谓。 “执行长,您职场得意,不晓得情场成绩如何?”女记者好奇地问道。 “有没有好消息要跟我们分享呢?”采访完正事后,另一名女记者也状似不经意地闲聊,看能不能挖出点八卦消息填充版面。 “我现在不是在发布‘好消息’吗?”韦以粲打太极地含糊带过,但视线还是不忘锁定在角落那抹纤丽的身影上。 汪曦真淡漠地自两人胶着的目光中挣开,眼底浮现一层怅惘,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矛盾情绪。 到底曾爱过,见到他如此出色耀眼,在气恼他的同时,也忍不住为他欢喜,只是她没有与他分享荣耀的资格。 她收回目光后,走到梁哲修的身边,浅笑道:“哲修,我先走了。” “等记者会结束,我开车送你回去。”梁哲修说。 “不用了,我搭捷运回去就可以了。”她笑着婉拒,顿了顿又继续说:“对了,原先负责主导这件并购案的于开衡已经销假回公司上班,接下来他会成立专案小组协助你们在业务、技术和人员方面进行整合动作。” 在于开衡销假回公司后,她主动提议退出这件并购,不想再接手后续的整合事宜,也不想再跟韦以粲有所交集。 他们的故事早在三年前就该结束,回归到最初的平行线。 “……是因为执行长的关系吗?”梁哲修试探地问道。 她秀气的脸上掠过一抹痛楚,既然被看穿了,也就不想费心否认。 “就算不能再继续共事,有空也要电话联络,我还等你介绍女朋友给我认识呢!”梁哲修体谅她的难处,玩笑地转移话题。 “那有什么问题。”她浅笑。 和梁哲修道别后,她悄悄地拎着公事包退出会场。 离开办公大楼后,汪曦真茫然地沿着砖红的人行道闲晃着,漫无目的地停立在街边,几班公车来了又走,她身边的人潮换过一批又一批,个个排队挤上那沙丁鱼般拥挤的车厢。 每个人都清楚自己的方向,有想回的地方。 只有她,孑然一身。 她觉得很孤独,明明身处在喧嚣的城市,却完全感受不到周身欢乐的气氛,不管工作的成绩再亮眼,也掩饰不了深沉的寂寞。 她始终不明白,她对韦以粲曾是一片真心,为什么得到的却是伤害? 是不是,她没有资格拥有爱? 这辈子,她注定没有被爱的权利吗? 一辆银色奥迪跑车呼啸过街头。 韦以粲坐在驾驶座上,熟练地握着方向盘,踩动油门,驰骋在街道上。 喜爱开名车的他,车库里收藏了好几部顶级房车,但他开来开去始终还是最爱这辆奥迪跑车。 当初返回台湾时,他花了不少钱才将这辆跑车运回来。 在与曦真分开后,他独自到矽谷工作两年多,唯一陪伴他的就是这辆跑车——他来不及送她的结婚三百天礼物。 他曾经幻想过她收到跑车后欣喜若狂的表情,没想到钥匙还没有递到她的手中,就先拿到离婚协议书。 前方的红灯亮起,他停下车子,等待行人穿越过斑马线,蓦地,后视镜里映出一抹熟悉的身影。 定晴一看,韦以粲瞧见汪曦真拎着公事包站在街边,像是在等公车的模样。 她比他早走半个小时离开记者会,他还以为她早走了,没想到却还站在街边。 “叭叭——”绿灯亮起,身后催促的喇叭声不绝于耳,韦以粲百般不情愿地踩动油门离去。 后视镜里,她的身影愈缩愈小,终究成为一个小点,消失在城市的一隅。 韦以粲宛若着了魔般,转动方向盘,在下一个路口回转,又绕回原路,寻她的身影。 汪曦真站在路边,伸手欲拦住计程车,没料到停在眼前的却是一辆银色的奥迪跑车。 车窗的玻璃缓缓降下来,映入眼帘的竟是韦以粲那张迷人的俊脸。 怔了怔,她凝视着他的座车。 这辆银色奥迪跑车,不就是他打赌胜利的“战利品”吗? 她的思绪再度紊乱,脑海飞掠过几个画面,每一幕都揪痛了她的心。 “亲爱的前妻,要不要我送你一程?”他探过身,痞痞地说。 “不用了。”她凛容,冷冷地拒绝。 “现在是尖锋时段,不好叫车,我载你不好吗?”韦以粲毫不理会自己突兀地将车子停靠在街边的举动,已引来不少侧目。 “你不怕我这个‘前妻’,动手伤了你的‘老婆’吗?”遇上韦以粲,她又失去平日的冷静优雅,活像一只刺猬般,张着一身刺。 “你想干嘛?”他防备地瞅着她。 “你应该知道,女人的醋劲不容小觑。”她作势想踹他的车身,但碍于今天穿了窄裙,为免春光外泄,只得作罢。 她昂起脸,不理会他,继续往前走。 韦以粲放慢车速,跟在她的身后,却惹来一阵催促的喇叭声。 叭、叭—— 后方开着小货车的司机不断猛按喇叭,并探出头来叫骂道:“马的!路是你家开的吗?开跑车了不起喔?要把马子滚一边去啦!” “老兄,我也不想挡路,但我家的女人就是不上车啊!”韦以粲扬声喊道。 语音方落,汪曦真顿时成为路人侧目的焦点,糗得她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小姐,快上车啦,我还有半车的货还没送欸!”坐在驾驶座上的中年男人朝着她劝道。 “对不起……”曦真糗极了,硬着头皮钻进车里,扣上安全带,催促道:“快开车!” “遵命,前妻大人。”韦以粲踩动油门,驶入车阵。 封闭的车厢内,音箱里流泻出一首轻快的摇滚乐,韦以粲随口哼唱着,握着方向盘的长指轻轻打着拍子,显然很熟悉歌曲的旋律。 “now nothing seems as when the leaves began to change……or how we thought those days would never end……” 她忍不住留意起歌词的涵意,歌词里描写着一个大男孩爱上一个十七岁女孩的故事,两人在夏天陷入热恋,做尽了所有甜蜜又疯狂的傻事…… 她拿起放置在架上的cd盒子,找到那首叫《all summer long》的歌。 “喜欢的话,我可以把这张唱片送给你。”韦以粲留意着她的举止。 “我自己买得起。”她倔强地说,又将cd盒子放回原位。 不晓得是不是相爱过的人都会在恋人的身上留下一些习惯,抑或是两人的音乐口味太过相近,记得分手时在整理屋子时,她对着近百张唱片,竟分不出哪一张是他的,哪一些又是她买的…… “难道你不知道有些东西,就是要有人送才有意义吗?虽然自己花钱也可以买得到,但就是少了点乐趣。”韦以粲对她好强的脾气一向没辙。 这女人简直是天使与恶魔的化身,可以在前一刻将他带往天堂,又在下一秒将他推往地狱。 直到现在他还是不懂,在上海的那一夜对她真的一点意义都没有吗? 明明她的吻告诉他,她对他是有感觉的,她给的爱也是那么热情,可是为什么才一通电话的时间就改变这一切? ……该不会她误以为他和胡凯琳之间有什么,才会瞬间翻脸? “所以你现在是在跟我炫耀你的‘战利品’,在嘲笑当年我有多天真吗?”她没好气地说。 看他毫无良心地开着“战利品”四处炫耀,还呢称为“老婆”,恶劣的行径简直无法饶恕。 本来她已经下定决心,退出并购案,远离他的生活圈,不再跟他有所交集,不理会他的挑衅,但他嚣张的举止又再度惹恼了她。 爱上他,她的心头犹如住了一头兽,对他的感情越深,越是驾驭不了那头野兽,无法割舍掉对他的感情,只能任凭心底那头兽咬着彼此,直到两人伤痕累累为止。 “什么战利品?”他困惑地问。 “韦以粲,少装出一脸无辜的表情!”她的眼角写满气愤与不屑。 “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战利品?”他放慢速度,将车子停靠在路边。 “你们一票公子哥儿不是打赌只要我们俩人的婚姻维持超过三百天,就送你一辆跑车吗?”她瞪了他一眼,轻讽道:“我看你不只开车技术一流,装傻的功力也是不容小觑。” 经她这么一提,韦以粲的脑海掠过几个画面,隐约记得两人自赌城注册结婚回纽约后,terry曾邀他到夜店喝酒,那天他高调地宣布闪电结婚一事,惹来大伙儿的讪笑,好像有人提议过送他跑车…… 但婚后,他全心全意在经营两人的婚姻生活,鲜少跟terry他们一群人厮混在一起,大伙儿也全忘了这件事。 “你怎么知道我跟terry打赌送跑车的事?胡凯琳告诉你的?”他追问道。 在他的一票朋友里,她唯一熟识的人仅有胡凯琳,除了胡凯琳,他想不到谁会告诉她这件事。 “她不只告诉我,还把你们当天聚会拍成光碟送给我当‘结婚三百天’的纪念礼物!”她瞪着他。 直到现在,汪曦真都不晓得该感谢胡凯琳的“热心”,还是该憎恨她的残忍。 “她拍成光碟送给你?”他微讶。 大伙儿一起聚会时,他晓得胡凯琳很爱玩自拍,一有新鲜玩意儿或买到战利品,立即会贴上blog供大家欣赏,喜欢受到瞩目,享受赞美。 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眼中那个玩得很野的“小公主”竟会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来! 他一直以为胡凯琳只是“告知”曦真打赌的事,没想到还烧制成光碟,当作礼物送给她。 这样伤害曦真,毁了两人的婚姻,对她有什么好处吗? “不要装也无辜的表情,真教人恶心!”她冷讽道,解开安全带,走下车。 韦以粲见状,旋即下车,箝制她的手臂,追问道!“所以你以为这辆跑车是terry送我的?” “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他澄清道:“那些只是terry开玩笑说的话,他根本没有送我跑车。” “是吗?”她半信半疑。 “这辆奥迪跑车是我买来要送你当结婚三百天的礼物。”他清锐的目光锁在她的脸上,解释跑车的由来。 她攒眉,研究他话里的真实性,瞧他的目光如此笃定坦然,好像这辆跑车真是送她的礼物。 “你要是不相信的话,我可以拿原购车证明给你看。”韦以粲箍住她纤瘦的肩膀,努力地想把两人之间的误会解开。 “算了。”她逸出一声叹息,望着他说:“我不想陪着你和胡凯琳继续闹下去,算我输可以吗?你们放过我吧!” 她累了! 打从向上司于开衡提议退出这件并购案开始,她就已经下定决心不再跟韦以粲纠缠下去了。 既然她割舍不掉对他的感情,那么逃离他总可以吧? “你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韦以粲眼底满是困惑,箍住她的双臂不放。 “我不想再当你们的玩物,放过我可以吗?”她激动地低吼,双眼满是痛苦的神色。 “玩物?”韦以粲再度被她搞得一头雾水,强迫她迎视他,追问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什么叫你是我和胡凯琳的玩物?” 她鼻头微酸,眼底浮着一层薄薄的泪光,哽咽地质问道:“这次你又跟胡凯琳赌什么?赌三个月之内能不能跟我复合吗?复合之后呢?再把我甩掉吗?拿别人的人生和感情开玩笑很有趣吗?” 韦以粲从她断断续续的话里拼凑出事情的真相,原来她态度转变是因为胡凯琳的来电。 “在上海的那个早上,我和胡凯琳的确通了电话,但我们并没有谈到什么打赌的事,她只是约我去参加她的生日派对而已。”韦以粲解释道。 “那不关我的事!”她用力地甩开他的手臂,拽着包包,转身离开。 “什么叫不关你的事!”他快步地跟了上来。 她的手肘被一股强势又温暖的力量扣住,被迫转过身,迎视他严肃的俊脸。 “我现在跟你谈的就是我们的事!我知道当初答应胡凯琳去追求你是很可恶的行为,一开始我确实是抱着游戏的心态接近你,但在画廊见到你的那一刻,我是真的喜欢上你。”韦以粲眼神坦然,语气诚恳地说。 她咬着下唇,没有答腔。 “如果没有喜欢上你的话,我不会标下那幅画送给你;如果不是真心想跟你在一起,我不会带你去赌城结婚。如果你曾仔细回想过我们短暂的婚姻,你会发现我是真心地爱着你。”他的黑眸紧迫地盯着她。 她的眼眶泛红,胸口被他这一番告白烫得热热麻麻的。 “我承认过去的我是个爱疯、爱玩的男人,但我还不至于荒唐到拿自己的婚姻开玩笑。”他好看的薄唇勾起一抹苦笑。 “你跟胡凯琳是青梅竹马,你要我怎么相信一个曾经欺凌过我的女生,找来追我的男人会真心想跟我过一辈子呢?”她眼底闪烁着委屈的泪光。 “你是说……胡凯琳曾经欺负过你?!”他的表情写满愕然。 他知道胡凯琳从小娇生惯养,脾气又呛又辣,喜欢发号施令,但没有想过她竟会做出欺负同侪这种事! “她对我的行为已经不是欺负而已!拿钱要我帮忙做报告,故意把我反锁在厕所里,让我缺考,拿不到奖学金、在我打工的地方故意找碴,让我丢了工作……”她深吸口气,继续说:“也许对你们这些有钱人来说,这根本不算什么,但对我来说,那份工作的薪水和奖学金却是维持我生活的一切……” 韦以粲从来都不晓得他和胡凯琳的恶意玩笑在她的身上造成了这么深的伤害,还一迳地埋怨她不听他的解释,抹杀了他对她的真心和感情。 原来在胡凯琳的玩笑背后,藏着另一个残忍的真相,而他竟然是伤害她的帮凶。 “我不知道胡凯琳曾经对你做过这一切……”对于自己成为伤害她的加害者,他愧疚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当时的他太过骄傲、太爱面子,被愤怒蒙蔽了理智,却忽略掉去探究她想离开的真正原因。 现在他才知道,在她的眼底,他是多么可恶又可憎的男人。 “无所谓,反正最坏的情况已经过去了。”她佯装洒脱,但泛红的眼眶还是泄漏了心底的哀伤。 韦以粲凝望着她伪装坚强的姿态,全没了她平日的娇悍与咄咄逼人,呈现出一个令人心疼的轮廓。 原来,他伤的不只是她的自尊,还有她一颗渴爱的心。 “我已经不是当年的汪曦真,不会再让胡凯琳捉弄于股掌之间,也不会再给你任何伤害我的权利了。”她好强地眨掉眼底的泪意。 他曾是她一生最温柔的托付,但换来的却是一颗破碎的心。 他让她以为自己可以结束寂寞漂泊的生活,有个安稳甜蜜的家,但得到的却是更深沉的伤痛与孤单。 他走向前,搂住她纤细的肩膀。 “放开我……”她在他的怀里挣扎着。 “对不起……”他强悍地箝住她纤细的双臂,紧紧地搂抱住她。 当她贴触到他强壮又温暖的胸膛时,不争气的泪水终于溢出眼眶。 “对不起……”他的大手揉抚着她的长发,恨不得能抚平她心底的伤口。 他抱着她,心底想起胡凯琳对她做的那些事,心疼得说不出话来。 如果,他能早一点遇上她,或许就能保护她,不受到胡凯琳的欺凌。 抑或,两人不是用这种方式相识的话,他对她的伤害就会少一点。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接受他的道歉,只是任凭囤积在心底深处的泪水,崩溃地泛出眼眶…… 第六章 位于市中心的一家夜店里,蓝色的灯光流泻出暧昧的氛围,dj正播放着欧美最流行的电音舞曲,带点迷幻的感觉让舞池里狂欢的男女摇摆得更加起劲。 胡凯琳为了举办生日派对,特地包下好友开的这家夜店,庆祝的花篮一路摆放到店门口,半圆的沙发上摆满亲友赠送的礼物,还奢华地用玻璃杯堆叠成一座香槟塔。 在众人的吆喝喝掌声中,胡凯琳开了一瓶顶级香槟,从香槟塔的顶端,缓缓地将金黄的酒液注入透明杯中。 “凯琳,生日快乐~~” “谢谢。”胡凯琳兴奋滴说。 “寿星小公主,来许个愿吧!”terry用餐具车推出了一个蛋糕,从吧台后方走了出来。 “好~~”胡凯琳站在蛋糕前面,闭上双眼,一脸虔诚许了愿望。 韦以粲沉着一张脸,走入烟雾朦胧的夜店,隔开簇拥住胡凯琳的人潮。 “wayne!自从你接任执行长一职后,怎么call你都call不出来……”terry热络地勾住韦以粲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姿态。“看来我们寿星小公主的面子真大,连wayne这种大忙人都能邀请来。” 胡凯琳一脸喜孜孜的表情,很享受众人的吹捧与宠溺。 “你带来什么礼物要送给我?”胡凯琳自然地向他索讨生日礼物。 “我有一件事要问你,我们先到一旁说话。”韦以粲审视着一身盛装的胡凯琳,口气严肃地说。 他知道挑这个时候向她质问光碟一事太杀风景,但他顾不了这么多了。 方才他从曦真的住处取得胡凯琳送她的光碟,观看过内容后,发现那分明是经过剪接,刻意误导她,摧毁她对两人感情的判断力。 “有什么事不能在这里说?”现场的灯光太昏暗,以至于让胡凯琳看不清楚韦以粲的表情。 “关于这片光碟的事,你确定要在这里说吗?”韦以粲扬了扬手中的光碟。 “什么光碟?”胡凯琳纳闷地问。 “你送给我和曦真‘结婚三百天’的礼物。”他的眉眼纠结成愤怒的线条,厉声质问道。 当他仔细观看过光碟后,发现这从头到尾根本是个圈套,一开始胡凯琳就在包厢里架好摄影机,拿出照片怂恿他去追曦真,而terry则在一旁吆喝起哄,让他没有拒绝的余地。 婚后,他到夜店赴约,胡凯琳依然玩着摄影机,看似拍摄大伙儿饮酒狂欢的画面,实际上却是设下让两人误解分裂的圈套。 他曾质问过胡凯琳为什么把打赌一事告诉曦真,她推说因为一时喝太多,说溜了嘴,现在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拼凑起来,发现一切根本是她布的局。 “你们都离婚三年多了,现在才来追问这件事,会不会太晚了一点?”胡凯琳怔了怔,没料到韦以粲会知道光碟一事,旋即又漾出一抹不在乎的笑容。 “为什么要把这张光碟拿给曦真?”韦以粲的眉眼更加森凝,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在一旁的terry见到气氛不对劲,连忙打圆场。 “有事我们进去包厢慢慢谈……”terry赔笑道,拉着两人走进堆放着礼物的包厢。 胡凯琳坐在沙发上,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端详着手上精心彩绘的法式指甲。 还以为这件事随着汪曦真和韦以粲离婚之后,已经全然落幕,没想到因为汪曦真的出现又被挑惹起来。 “为什么设局让我去追曦真?”韦以粲凛声质问。 “哪有为什么?”她一副无所谓地耸耸肩,轻笑道:“这种游戏我们不是常玩吗?打赌能不能把到哪个女生,或能不能要到哪个女生的电话号码吗?” “wayne,以前我们在美国念书、泡夜店时,很常玩这招啊,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terry试着缓和僵凝的气氛。 “你明明知道我对曦真是认真的,为什么还要破坏我们之间的感情,让她伤心难过?”韦以粲钳住她的手腕,厉声问道。 “我只是让她清楚你们结婚的真相,有什么不对?”胡凯琳把责任撇得一干二净,冷哼道:“如果她真的爱你,会舍得让你走吗?我看她八成也是把婚姻当作游戏,看准你的身价,想捞点赡养费吧!” “wayne,我看jill应该也没有多喜欢你,否则怎么会连夫妻间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呢?”terry很自然地说出曦真的英文名字。 韦以粲缓缓眯起黑眸,盯视着terry和胡凯琳。 “terry,你说到重点了。为什么曦真对我没有信任感呢?因为她认为我跟你们是一伙儿的,认为我也拿她的感情和人生开玩笑。”韦以粲严肃的眼眸紧盯着两人。 “难道不是吗?”胡凯琳甩开被箍住的手腕,昂起下颚,冷刺道:“当你答应去追求汪曦真的时候,就已经参与伤害她的计划了!” 胡凯琳的话,宛若钢针刺进他的心,教他再次意识到自己的残忍。 原来他和胡凯琳都是同样的恶质,差别在于他动了情,爱上曦真,怜惜她所受的苦与委屈。 “没错,我是参与你胡大小姐的计划,傻傻地去伤害我最爱的人。”韦以粲的黑眸藏着酸楚,语气严厉地说:“那你呢?又为什么要主导这一切?把自己的快乐建筑在他人的痛苦上是你的乐趣吗?” “谁叫她贱,抢走我的男人!”胡凯琳尖酸地啐骂。 “什么意思?”他激切地逼近她的面前,一副要她收回辱骂曦真的话的表情。 他压根儿不相信曦真会抢走胡凯琳的男人,因为他是她的初恋对象,也是她的第一个男人。 terry深怕韦以粲在情绪失控下,会动手伤了胡凯琳,把气氛愈弄愈糟,连忙跳出来缓颊。 “其实不是jill抢走胡凯琳的男人,而是胡凯琳喜欢上jill的好朋友蒋澈礼——”terry解释道。 “terry——”胡凯琳出声制止。 “反正就是胡凯琳跑去向蒋澈礼告白,谁知道蒋澈礼不但拒绝凯琳,还说自己喜欢的人是jill,所以凯琳才会一直找jill麻烦……”terry轻描淡写地交代事情的始末,不敢详述细节。 “那为什么会挑中我去追曦真呢?”韦以粲不解。 “一开始凯琳要我去追jill,但她根本不理我,所以我们才会怂恿你去追她,但怎么也没有想到你真的爱上jill。”terry说。 “……胡凯琳,我们之间的友情到此为止!”韦以粲冷绝地撂下狠话,走出包厢。 一向骄傲又爱面子的胡凯琳,旋即追了出来,激动地喊道:“韦以粲!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现在你居然为了一个女人跟我绝交?” 韦以粲转过身,眼色愠怒地瞪着她,厉声地说:“因为曦真对我来说并不是普通的女人,而是我这辈子最爱的女人!以后你离她远一点,要是让我知道你再找她麻烦……” “你想怎样?”胡凯琳昂起下巴,挑衅道。 韦以粲拿起冰桶,砸向那座三层蛋糕,顿时,奶油飞溅一地,引来其他宾客的尖叫。 “啊——”一群女生被韦以粲突来的举动,吓得放声尖叫。 “如果你不想你的公关公司接不到案子的话,尽管找曦真的麻烦。”韦以粲撂话警告。 “韦以粲……”胡凯琳气得浑身发颤。 “各位,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们狂欢的兴致,今晚开的香槟全由我买单,大家玩得开心一点。”韦以粲对着众人扬声喊道。 “胡大小姐,今天的酒钱算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说完后,韦以粲又对着terry道:“terry,记得把账单送到我的办公室。” 话普落,韦以粲如旋风般飙出夜店,留下一场难堪的残局让胡凯琳独自面对。 周末入冬的第一个冷气团来临,灰蒙蒙的天空飘起了细细的雨丝,使得天气更加的湿冷。 一早,曦真自暖烘烘的被窝中醒来,强忍着睡意,赶紧到浴室里漱洗一番,打开衣柜,挑选着适合的衣服,在一整排衬衫和单调的套装中,那件深紫色洋装显得格外醒目,她忍不住伸手抚摸着那柔软的缎面布料,眼前再次浮现韦以粲的轮廓,心里漾起了一种温柔又复杂的情绪。 前几天韦以粲跟着她回家拿取胡凯琳录制的光碟,看他的表情好像真的没有收过terry送他的车子,也许自己真的错怪他了…… 蓦地,一阵铃声响起,在静谧的清晨显得特别刺耳,曦真连忙拿起放置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接听。 “妈……对不起……我还在准备……对不起……我会早一点到……东西我已经弄好了……我已经安排座车去接舅舅和姨妈他们了……我会马上到……对不起……”曦真战战兢兢地接起手机,犹如一个做错事的小孩般,不断地低头道歉。 从小到大,她已经记不到在母亲面前说过多少次“对不起”了。不管有没有犯错,这三个字俨然成为她的口头禅,特别是在每个学期开学前索取注册费和生活费时更加难捱。 “今天是你弟弟的订婚宴,要你帮忙定个饭店、租辆车子,也搞得七零八落,要是做得这么不甘愿,那就不要做啊!”汪母在电话那端冷言冷语地数落着。 “对不起……我会马上赶到会场。”曦真唯唯诺诺地说。 两年前在大学任教的汪父自学校退休后,带着妻子与儿子汪凯轩,卖了台湾的房产,举家移民定居在澳洲。 这回为了汪凯轩要配合女方家的订婚仪式,一家人才特地自澳洲飞回台湾,所以他们的机票住宿、联络亲友、租凭接驳专车等琐碎细节,全有曦真一个人负责。 她连忙换上一袭淡粉色平口小礼服,穿上米色针织小外套,利落地绾起过肩的长发,扎成发髻,又画上妆,拿起包包和手机,套上高跟鞋,匆匆地招了辆计程车,直奔订婚的会场。 一路上,她拿着手机讲个不停,一会儿要确定租凭的专车有没有到指定地地点接驳亲友北上,一会儿又得联络摄影师全程拍照、盯紧纳聘车队准时等等。 十点整,她下了计程车,抵达订婚会场的门口时,见到双亲、弟弟还有自南部北上的亲友们都聚集在门口,从纳聘车队上取出要下聘的十二样礼。 “爸、妈。”曦真轻声地和双亲打招呼。 “怎么这么晚才到?全部的人就等你一个!”汪母指指手表,没好气地数落着。 “对不起,路上有点塞车。”曦真怯怯地说。 “曦真,你妈第一次要办喜事,比较紧张,口气差了一点,不要介意。”汪父缓颊道。 “没关系。”曦真扬眸忘了父亲一眼,脸上漾着笑容,心却难受地揪痛了。 “姐,摄影师怎么还不来呢?到底在搞什么?你有没有帮我约啊?”汪凯轩一脸被惯坏的表情,颐指气使地说。 “我再打电话催一下,可能是路上塞车了。”曦真拿起手机,走到会场的角落,拨给摄影师后,手机又响起。 凝视着荧幕上的来电姓名,她的心跳又漏了一拍。 这几天光忙着处理弟弟订婚的事,根本无暇思考她和韦以粲的关系。 “喂,小曦,你在哪里?我按了你家门铃,但你好像不在家。”手机的另一端,韦以粲买了早点和玫瑰花,想给她一个意外惊喜,不料却扑了空。 “我不在家。”她声音低低地说:“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想见你……”韦以粲低沉的嗓音饱含着无限的温柔。 “我在忙……”她冷寂的心房升起了一股温柔的牵动,旋即解释到:“我爸妈这几天从澳洲飞回台湾,我正在饭店帮忙订婚宴——” “曦真!” 一道严厉地嗓音突兀地插入两人的谈话中。 曦真持着手机,扬眸对上母亲微愠的脸,惶惶地说:“我要忙了……” “你在哪一家饭店?”韦以粲固执地不肯收线。 “‘京华酒店’。”她不假思索地回答他后,连忙收线。 汪母眼色锐利地盯着她,没好气地说:“订婚宴就要开始了,你躲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点跟我上去!” “是。”她怯怯地跟在母亲的身后,拾阶步上二楼的喜宴包厢。 包厢里正进行着传统的订婚仪式,长桌上摆满了贴满喜字的十二样聘礼,在媒人的指认下,介绍双方长辈认识,彼此寒暄了一会儿,互道吉祥话后,紧接着是受聘仪式。 曦真被一群观礼的亲友挤到角落,观看眼前温馨热闹的订婚仪式,媒人领着准新娘入场,新人交换戒指后,双方亲友轮流和准新娘合照。 她像个局外人似的,在观看一部喜宴电影,剧里的幸福都与自己无关。 她已经很习惯被晾在一角,默默地被大家遗忘,反正她从小就跟这一‘家’格格不入,只是见到准新娘的双亲搂着自己的女儿,说了好多叮咛和祝福的话时,令她羡慕不已。 有没有哪一天,她也能在父母亲的祝福下,走上红毯的那一端呢? 还是,像她这种带着原罪出生的小孩,注定只能站在角落羡慕别人的幸福…… 韦以粲开着车,来到“京华酒店”,原本要请泊车小弟帮忙停车的,但今天饭店每个楼层的宴客厅全都在举办喜宴,停车格已经客满了,他只得另外找停车场。 在附近兜了几圈后,他才找到空位。 停妥车后,他撑着雨伞,小心地避开柏油路的水洼,进入饭店的大厅,询问过柜台服务人员后,登上二楼。 在包厢入口,一个醒目的立牌写着“汪李喜宴”,还有一副结婚照。 他在一堆喜气洋洋的宾客中,瞧见了曦真。 她穿着一袭淡粉色的小礼服,忙碌地周旋在亲友中帮忙拍照。 此时,订婚仪式刚刚结束,一群人正由包厢里走出来,准备转移到喜宴餐厅。 “小曦!”韦以粲站在走廊上,出声叫住她。 曦真怔住,望着韦以粲,表情有点不自然,低声地说:“你怎么来了?” “我想你爸妈难得回台湾一趟,所以想趁着这个空挡来拜访他们。”韦以粲眼神诚恳地凝望着她。 仔细回想起来,两人在美国仓促地结了婚,又太快离婚,他根本来不及好好认识她的家人。 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拜访她的双亲,让她感受到他想复合的诚意。 “今天我们很忙——”她委婉地找借口拒绝。 “曦真,我不是叫你帮忙把那些礼盒搬上车吗?你还站在这里干么?叫你做点事也拖拖拉拉的!”汪母严肃地低训着,丝毫没有顾及曦真的颜面。 “妈,我马上去弄。”曦真卑微地垂下脸,连抬眸迎视韦以粲的勇气也没有。 “伯母,您好,我叫韦以粲,是曦真的朋友,我可以帮你们把东西搬上车。”韦以粲热络地自我介绍。 汪母调了调脸上的眼镜,看也不看韦以粲一眼,继续劈头训斥道:“今天是你弟弟的订婚宴,叫你来帮个忙就这么不情愿吗?想跟朋友赴约就去啊!” 曦真委屈地咬着唇,没有搭腔。 “伯母,事情不是这样的——”韦以粲试着想解释。 “好了好了,今天是凯轩订婚的日子,你就少念几句。喜宴快开始了,我们进去吧,那些礼盒我已经叫凯轩的朋友搬上车了。”汪父缓和妻子的怒气,打圆场道。 “我很忙,你回去吧。”曦真丢下话后,快步跟在双亲的身后离开。 韦以粲僵立在走廊上,看着汪家亲友们一一走进宴客厅。 不明白。 韦以粲望着眼前这一幕,心里充满各种疑问与困惑。 他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她,与平日自信优雅的模样判若两人,满脸惶恐,仿佛是个做错事的小孩,默默地接受她母亲情绪化的斥责。 而汪母的态度也令他不解,她的眼色严厉淡漠,完全没有母亲对女儿慈爱温情的一面。 难道是因为传统家庭重男轻女的关系吗? 现在回想起来,他才发现自己对她的了解少得可怜。 除了她叫汪曦真之外,其余的一切全然陌生。 他不知道她来自什么样的家庭,又为什么十三岁就出国当小留学生? 她鲜少提及自己的家,他也就没有追问过。 ……他连她曾被胡凯琳欺凌过的事也不知道。 忽然发现,他是个很失职的丈夫,连自己的妻子曾经经历过的伤痛与委屈,他都不明白。 究竟她心底还埋藏着多少伤痕与秘密? 是不是那道最深、最痛的伤疤,是他留给她的? 他走到长廊的一隅,默默地等待喜宴的结束。 从这个角度望去,恰好可以见到曦真坐在旁边,喜宴上闹哄哄的,大伙儿不断地互相敬酒寒暄。 好不容易,一个半小时过去,按照传统习俗,男方必须在喜宴还未进行到尾声时,现行离去。 韦以粲瞧见汪家的长辈一起身,步出喜宴包厢,突地,一个小男孩手里抓着气球,扑撞到曦真的跟前。 “小心一点。”曦真及时扶住顽皮的小男孩。 “谢谢,阿姨。”小男孩张着一口缺了两颗门牙的嘴巴,甜甜一笑。 “不客气。”曦真宠溺地摸摸小男孩的脸。 “阿姨,掰掰。”小男孩站在门口,朝着曦真挥挥手。 “掰掰。”曦真下意识地说。 “不能说再见啦!”一位发色斑白的老奶奶连忙拉下小男孩的手,凛声制止。 语音方落,走在前方的汪母转过身,回给她一记谴责性的冷眸。 曦真怔了怔,自责地捂住嘴唇。没有人跟她说过,参加订婚喜宴,离席时不能跟大家道别。 出了饭店大厅后,屋外大雨滂沱。 一票亲友拎着一袋一袋的喜饼,站在门口,等着司机过来接他们。 汪母顾不得大庭广众,扬起手,一个热辣辣的巴掌就甩上曦真的脸庞。 “啪!” “你是什么意思?明明告诉你,不能说再见,你还说!你是要你弟弟结几次婚?就这么爱给我找麻烦是不是?”汪母气得浑身发颤。 “对不起,我不知道……”曦真试着想澄清。 “我看在澳洲举行的结婚典礼你也甭回来了!”汪母斥道,故意借题发挥,将女儿排除在外。 “好了啦,曦真也不是故意的,大家难得见上一面,你就少说两句。”汪父拍拍妻子的手臂,缓颊道:“车子来了,我们先上去吧!” 汪家的亲友们一一坐上礼车离去,徒留她一个人傻傻地怔楞在原地,一抹难堪的痛楚沿着她的脸颊揪痛了她的心。 “你还好吗?”韦以粲快步地走向前,钳住她纤细的肩膀,端视她脸上的掌印。 他一直站在角落,默默地观看着曦真,看着她无心犯错,看着她卑微地道歉,看着汪母失控的巴掌甩上她的脸。 他怎么也没有料到汪母会当众打她。 因为一句再见,有这么不可饶恕吗?连自己女儿的自尊都不顾了? “我不知道不能说再见……”她喃喃地说。 “在这里等我,我去开车送你回家。”韦以粲心疼地摸摸她的发心,拿起搁放在伞架上的雨伞,快步走向停车场。 她眼睫上盈着委屈的泪光,神情恍惚,仿佛被打傻了。 雨势愈下愈大,一辆计程车飞快地疾驰而过,轮胎压过坑洞,飞溅起水花,打湿了她身上的衣裙。 她木然地伫立在街边,整个人仿佛空掉了一般。 就因为那句无心的“再见”,母亲立即否定掉她这几天的付出与辛苦。 难道不管自己怎么做,就是讨好不了她吗? 她究竟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连自己的母亲都接纳不了她呢? 她……就这么不值得被爱吗? 韦以粲开着车,停到她面前,见到她狼狈的模样,拉开门,心疼地拥她上车。 第七章 韦以粲脱下身上的外套,罩在曦真的身上,凑过身去,替她系上安全带,踩动油门,疾驰在雨幕里。 大雨像一根一根细针般落在城市的每一隅,更像扎刺进她脆弱柔软的心窝中。 曦真别过脸,隔着氤氲的玻璃凝视窗外的景致,眼底汇聚着泪水模糊了视线,却倔强地忍住,不肯哭出声。 当她接获母亲的电话,要她帮忙筹办弟弟的婚事时,很高兴自己被需要着,还以为终于能融入那个“家”了,没想到,一切只是她的错觉。 方才的那一巴掌,伤的不只是她的自尊,也将她旧有的伤痕掀拔开来。 被家人排挤,被自己的母亲讨厌。 “小曦,你还好吗?”韦以粲一边握着方向盘,一边轻声问道。 她左侧的脸颊隐约还可以看见淡淡的掌痕,眼睫上湿湿的,紧抿着苍白的嘴角不说话,刻意别过脸,回避他关心的眼神。 认识她这么久,他从没有见过她如此狼狈哀伤过,那模样感觉好伤心,好孤独,教韦以粲心疼得说不出话来。 究竟她的心里还埋着多少他不晓得的伤痕? 韦以粲腾出手来,覆在她白皙的手背上,发现她的手指极为冰冷。 “先回我家,把湿衣服换下来,免得感冒。”韦以粲当下作出决定,要不然以现在堵车的状况,开回到她居住的社区应该还得塞一个多小时,恐怕还没到家,她已经先着凉了。 他打了方向灯,转进巷内,抄捷径驶向自己位于市中心的寓所。 车子驶入大楼地下的停车场后,韦以粲熄了引擎,解开安全带,绕过车头,搂着她搭电梯上楼。 她一脸木然,驯顺地跟着他进屋。 韦以粲看着她哀伤无辜的模样,仿佛像个迷了路的小孩。 他带着她走到房间,拿了件干净的浴袍给她。 “先把湿衣服换下来,我替你泡杯热牛奶。”韦以粲温柔地叮咛后,离开房间。 她没有拒绝,也没有反抗,只是傻愣愣地坐在床沿,任凭伤痛的泪水溢出眼眶,脑海飞掠过几个片段,仿佛又回到那个大雪纷飞的冬夜,她搭着飞机,被送往寄宿学校…… 她又再一次被家人阻绝在外,又一次被抛下。 她不懂,为什么要由她来承担父亲外遇背叛的过错?还是她对那个家来说,本来就是多余的存在? 抑或是她注定不被喜欢,所以从小到大饱受欺凌,就连母亲也讨厌着自己…… 几分钟后,韦以粲端了一杯热牛奶走进来,发现她还是穿着一身湿衣服,苍白的脸上挂着两行眼泪。 “小曦……”韦以粲蹲在她的跟前,轻轻地拭去她脸上的泪水,柔声哄道:“我帮你把湿衣服换下来。” 他替她脱下针织小外套,拉下拉链,褪下洋装,将浴袍套在她的身上。 她兀自沉浸在哀伤的情绪里,没有阻止他的行为。 他走进浴室,拧了一条热毛巾,轻轻地擦去被泪水糊成一团的睫毛膏。 “你还好吗?”韦以粲柔声地哄道。 就算不了解她的家庭状况,但他多少猜得出来,那个巴掌只是个导火线,否则她不会这么难过。 “为什么大家都不要我?都讨厌我?我做错了什么?”她喃喃地说,眼泪愈淌愈多,顾不得自尊和颜面,难受地宣泄心中的悲伤。 “你没有做错什么事,错的是我们。”他望着她,想起她母亲刻薄的嘴脸,想起胡凯琳恶劣的欺凌手段,想起自己是因为赌注才去追求她,想起她默默地承受这么多不公平的待遇,不禁既自责又心疼。 “为什么就是没有人爱我?难道我就这么不值得被爱吗?”翻滚的热泪模糊了她的视线,也扭曲了整个世界。 她感觉好冷。 冷得全身都在发抖。 她仿佛回到十三岁那年,一个人躺睡在寄宿学校里,身体发着烧,昏昏沉沉的,嘴里喊着妈妈…… 她也想起了和韦以粲离婚的那一天,他甩门离开,留下她一个人。 她不喜欢这种被抛下的感觉。 她无可自制地抽搐着,蜷缩着身体,像是个迷路的小孩,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她脸上无辜、迷惘、受伤的表情,几乎扯碎韦以粲的心。 他将她搂在怀里,他结实的胸膛温暖得仿佛一堵墙,双臂紧紧地圈着她,给了她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你当然值得被爱,我就是最爱你的那个人……”他的大手抚摸着她的发心,柔声地安抚道。 她的脸贴着他的胸膛,倾听着他沉笃笃的心跳声,感觉他温暖的身体一点一点地煨暖了她冰冷的身躯,教她的思绪一点一点地回笼。 聆听着他真挚的告白,教她凄冷的心起了一丝温柔的悸动。 “小曦,睡一下。”他将她抱到床上,掀开被毯,盖在她的身上。 “不要走,留下来陪我好吗?”她柔声地说,扯住他衬衫的衣角,不让他离开。 她并不想在他面前表现得如此懦弱,但此刻的她,不想要一个人。 “我只是要去把窗帘拉上,让你能好好睡觉。”韦以粲走到落地窗边,轻轻地将窗帘拉上,室内的光线瞬间暗了下来。 他很自然地脱去衬衫,躺在她的身侧,环抱住她。 她的双腿好冷,碰触到他的小腿肚时,他直觉地缩了一下,继而更用力地搂住她。 “抱着我,就不会冷。”他把她搂得更紧,附在她耳畔低语。 她驯顺地伏在他的胸膛前,像个孩子般撒娇地说:“我不想一个人……” “你不是一个人,我会永远陪着你……”他亲吻着她的耳廓,深情地承诺着。 她偎在他的怀里,感觉到身上的浴袍微微松脱,隔着衣衫,两人的身体亲密地贴合着,他炽热的体息一点一点地煨暖了她。 他拉起她的小腿,环在自己的腰上,大手揉抚着她冰凉的脚丫。 她意识到这样的举止太过暧昧,怯怯地想缩回脚,却反而碰触到他下腹间的亢奋。 “不要乱动,要不然后果我可不负责……”他低哑的嗓音饱含着甜蜜的威胁。 她望了他一眼,脸红了起来,怯怯地垂下浓密的眼睫。 他情难自禁地将一个轻柔的吻印在她的睫毛上,紧接着是鼻尖,最后来到她柔软的双唇。 他给了她一个甜腻到极致的吻,炙热的舌深深地探入她的口中,热情地需索着她的甜蜜。 他的吻又湿又热,令她沉溺在他的滋味中,情不自禁地回应他的热情。 他的大手滑至她的腰际,拍开袍带,顺着她纤细的侧腰,滑向她柔软的丰盈,挑开蕾丝胸衣,轻轻地罩住它,粗糙的指腹抚弄着她的敏感蓓蕾。 随着他挑逗的举止,她的体内掀起一波甜蜜的涟漪,令她感觉既兴奋又炽热,仿佛有千百只蝴蝶在她的腹间飞舞。 他离开她被吻红的唇,俯身,定定地望着她,低喃道:“小曦,我爱你,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她抬起迷蒙的水眸,瞅看着他,柔声地说:“你是认真的?” “我是认真的。”他坚定地承诺。 “不是打赌?”她忐忑地问。 “不是打赌。”他急忙回道。 “不是玩笑?”她好害怕再次受到伤害,害怕那种拥有后又被抛下的感觉。 “不是玩笑。”她的话让他的心揪痛了起来,眼色认真地盯着她。“我对你的感情是一个男人遇上一个女人的渴望与爱恋,我爱你。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我绝对不会抛下你。” 她凝听着他笃定的承认,又再一次陷入他的爱里。 她的双手代替了言语,圈住他的颈项,以行动回应他的感情。 他墨黑的眼眸闪烁着对她的渴望,起身褪去阻隔在彼此间的衣衫。 就着微弱的日光,她望着他古铜色的健硕身躯,充满男性阳刚野蛮的力量,令她目眩,喉咙干涩,全身炽热。 她的目光顺着他诱人的腹肌往下移,瞧见他右腰侧的刺青,忍不住伸手抚着属于两人的爱的图腾—— wayne&jill 她的指腹抚着那蓝色的字迹,轻轻地印下一个吻。 原来他一直留着这个刺青,不将它雷射掉,是因为舍不得将两人甜蜜的回忆自心底移除。 他还是爱着她、惦记着她,一如她不曾将他遗忘。 当她的吻落在他平坦的侧腰上时,教他的身体升起一股炽热又激情的渴望。 他轻轻地将她推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拨开她垂落在额头的发丝,眸光炽热地凝看着她清丽的小脸,指腹轻抚着她微启的诱人芳唇。 他俯下身,吻住她的唇。 她的手,抚上他光裸的背肌,回应他的感情。 …… 激情过后。 韦以粲走进浴室,放了一缸热水,倒入能放松心情的薫衣草入浴剂,继而踅回卧室,抱起她疲惫的身躯。 她勾住他的脖子,慵懒地赖在他的怀里。 他抱着她,两人一起坐躺在浴缸里,他由身后搂住她,让她倚靠在自己的胸膛上,两人的长腿暧昧地交缠着。 他低下头,吻住她湿润的肩膀。 她舒服地躺在他的胸前,喃喃地说:“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爸是大学教授的事?” “没有。”他顿了顿,低沉的嗓音有几分抱怨的意味。“你从来都没有跟我谈起你家的事。” “你也没有问过我。”她抓起他的手,往虎口咬了一下。 他吃痛地皱了下眉,轻训道:“你想谋杀亲夫啊!” “是谋杀‘前’夫。”她忍不住提醒他。 他听到“前夫”两个字,眉头不自觉又皱了起来,抱怨道:“我不喜欢‘前夫’这个称号,以后不准你这么叫我。” “我也不喜欢‘前妻’这个称号,你还不是一直挂在嘴边?”她也翻起旧账。 “算了。”他放弃跟她争辩,反正她口才好,他也争不赢她。“我以前没问过你家里的事,是因为我觉得恋爱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与其他人都没有关系。” 现在仔细回想起,他把爱情想得太过简单了。 他不知道她来自什么样的家庭,有着什么样的过去,对她的一切都是模模糊糊的,难怪一旦出现争执与冲突,他会轻易地放弃两人的感情。 “喔。”她轻应一声,明白他的意思。 “如果你愿意谈它,我很乐意倾听。”他低声地说。 “听我奶奶说,我爸和我妈是相亲结婚的……当时我爷爷刚过世,所以就让他们在百日内结婚。我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感情基础,还是因为在长辈的压力之下,不得不结婚……”她回想着往事。 “总之,从我有记忆以来,我妈妈就不怎么喜欢我。我记得在念幼稚园的时候,我很皮,喜欢爬墙,有一回,我刚爬上围墙,一个小胖子从身后推了我一把,我整个人跌到全是砖头的深沟里……”再次忆起伤心的过往,她的声音忽然哽咽了起来。 他将她搂得更紧,仿佛能感受到她身上的痛楚。 “我的头撞到砖块,破了一个大洞,流了好多血,缝了好多针,我哭着喊妈妈,但我妈不但不理我,还训了我一顿,说是因为我太皮了,才会受伤。只有我奶奶对我好,她帮我搽药、替我洗头……” 伤痛的泪水再度溢出她的眼眶。 思及她曾被其他的小朋友欺负得头破血流,他的心再度揪紧。 他忍不住低头,亲吻着她的发心。 “每次只要我被欺负,我妈都觉得一定是我太不乖了、太皮了。”她胡乱抹去脸上的泪,继续说:“从小我就感觉得出来,我妈妈很偏心,只爱弟弟,不爱我,我爸爸也是,我都不懂为什么。后来等奶奶过世后,他们就决定把我送出国……” “是因为他们重男轻女吗?”韦以粲猜想着。 “小时候,我也以为是这个原因……”她吸了吸鼻子,哽咽地说:“直到我十五岁那年,从美国回台湾过年时,无意中在我爸爸的书房里找到一叠情书,每一封都是用英文写的……” “你看得懂?”韦以粲好奇地问。 “那时我都到美国两年了,只要不是太艰涩的单字或太专业的文章,一般的书信我还看得懂。”她解释道。 他理解地点点头。 “我这才知道我爸跟学校的女学生发生婚外情,而且那个时间点恰巧就是我妈怀我的时候。虽然我爸爸最后还是跟女学生结束了那段感情,但我妈好像把所有的错都归咎在我的身上……”她又难过地掉下眼泪。 这些年,她曾很努力地讨好家人,不管是金钱或者是亲情上,总是无止尽地付出,但换来的却是更深的痛。 而下午她母亲的那一巴掌,又再一次在她的伤痕上划下一刀。 也许母亲是婚姻里的受害者,但她是无辜的,为什么要由她来承担上一辈的感情纠葛? 她学不会释然,渴望温暖,所以当韦以粲向她求婚时,她几乎没有片刻犹豫,立即跟他前往赌城结婚。 现在回想起来,当初是因为她太寂寞了,太渴望家的温暖,以为结了婚,她就会拥有属于自己的家。 “你是无辜的,你没有错……”韦以粲把她搂得好紧,柔声地哄慰。 “我不喜欢被抛下的感觉……我不喜欢一个人……”她痛苦地低嚷着。 “小曦,你有我,你不是一个人。”他坚定地承诺着。 “嗯。”她点点头,用手掬起水,洗去脸上的泪水。 两人泡完澡后,他用浴巾包起她的身体,将她抱出浴缸,平放在大床上。 他让她枕在自己的大腿上,拿起吹风机,吹着她被水浸湿的长发。 她像个孩子般撒娇地赖在他的怀里,享受他的宠溺。 原来被照顾、被疼爱,是这么幸福的一件事。 暖烘烘的吹风机,仿佛不只吹干了她的头发,也煨暖了她的心。 她慵懒地闭上眼睛,枕在他的腿上,睡着了。 韦以粲关掉吹风机,凝视着她无辜的睡颜,拉起被毯盖在她的身上。 聆听了她苦涩的过去,让他更懂得如何爱她。 他俯下身,在她的颊畔印上一个吻,柔声地承诺道:“以后,你心底的伤由我来疗愈,让我当你的止痛药……” 是的,他想当她的止痛药。 让她受过的伤,不痛、不痛…… 第八章 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这是韦以粲对汪曦真最虚心的认错,也是最虔诚的恳求。 韦以粲为了要兑现自己的承诺,开始对汪曦真展开了串的甜蜜追求,首先是一天一束花。 从各色的玫瑰花,一直到桔梗、郁金香、香水百合等,以鲜花攻势高调地宣誓主权,几乎全办公室的人都晓得“韦旭光电集团”的执行长正对汪曦真展开热烈的追求,两人因公事而谱出恋曲,教所有意向的女职员欣羡不已。 但大家不晓得的是,两人三年前曾在纽约有过一段婚姻。 对于韦以粲的复合提议,汪曦真没有拒绝,也没有马上答应。 在两人重逢、历经了这么多事后,让她回想过去,一段婚姻的触礁,绝对不是单方面的问题,而是双方都有过错。 当时的他们都太过骄傲,不肯低头,只想当爱情里的赢家。 岂知,爱情里,两人在一起只要是幸福,都是赢家;如果两人在一起,只会不断伤害对方、以折磨对方为荣,那么全是输家。 曦真望着摆放在窗台上那一束束骄艳的花卉,火红的玫瑰、内敛香郁的香水百合、高雅的桔梗,仿佛在争奇斗艳般。 叩、叩!办公室响起一串清脆的敲门声。 “请进。”汪曦真扬声道。 “曦真,要走了吗?”同事易晓芃打开门,探身问道。 “等一下,我收拾一下东西。”汪曦真走回办公桌前,将电脑里的资料一一存档。 易晓芃在桌边,凝看着窗台前的花束,忍不住打趣道:“我看你的办公室快可以开一个花博展了。” 易晓芃拿起一束玫瑰花,凑到鼻尖,嗅闻着。 只要是女人都喜欢被追求,更拒绝不了这么浪漫的攻势,更何况玫瑰花可是爱情的象征。 就连新婚不久的易晓芃都对这甜蜜的追求羡慕不已,真的是太早被她的上司老公“吃”得死死的了,连一点浪漫的福利都没享受到。 失算啊! 易晓芃忍不住在心底腹诽。 “晓芃,怎么连你也开我玩笑?”汪曦真从荧幕前探出脸来,羞窘地抱怨道。 “你知道现在茶水里最热门的八卦是什么吗?就是——韦先生今天又送给我们汪小姐什么花了?”易晓芃调侃道。 汪曦真轻睨了好友一眼,但心底却是甜滋滋的。 上一回婚姻失败的痛太过刻骨铭心了,这一回她决定缓下脚步,不想再让爱情冲昏头,想多给彼此一些空间,想再了解对方深一点。 汪曦真将资料存档后,关起电脑,拉开抽屉,取出手提包。 蓦地,放置在桌面上的手机响起。 她拿起手机,凝看着荧幕上的来电显示,眼神不自觉变得好温柔,俨然就是一副沉浸在恋爱中的女人轮廓。 “喂……对……我要下班了……”汪曦真按下接听键,甜蜜地和韦以粲聊天。 韦以粲追求她的基本配备还包括了每天接送她上下班、深夜一通互道晚安的电话、积极地安排各种约会。 “我约了同事和哲修要一起去吃麻辣锅。”汪曦真握着手机说道。 她会答应过梁哲修要帮忙介绍女朋友,而易晓芃则欠同事周诗芸一个“伴娘礼物”,所以两人决定充当红娘,藉着吃火锅的名目,让他们认识一下。 如果能够激起爱的火花,算他们有缘分;如果两人没有花火的话,就随缘吧。 “我也要去。”韦以粲在话筒的另一端提议着。 “你又不爱吃辣,跟我们去干嘛?”汪曦真没好气地说。 “反正就这样说定了,我等会儿开车过去接你。”韦以粲霸道地说完后就挂断电话,完全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汪曦真望着断线的手机,无奈地苦笑。 真不知道一个闻“辣”色变的男人,缠着要去麻辣火锅店干嘛? “曦真,你前夫来电啊?”易晓芃是全公司里唯二知道她结过婚的人,另一个就是她的上司老公于开衡。 因为当时汪曦真想退出“韦旭”并购“蓝天”的专案,但于开衡并不同意,认为她处理得不错,双方签约事宜也相当顺利,偏偏当时正是她和韦以粲水火不容,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所以她只好央求易晓芃替她说情,才得以退出专案。 “易晓芃,你真的很爱取笑我欸!”她软软地娇拆道。 “哈~~”易晓芃扬声笑道。 “喂,你们两个要不要走了啊?”周诗芸直率地打开门,脸上晕染着一层喜滋滋的笑意。 “还要再等一个人。”汪曦真说道。 没办法,韦以粲硬要跟,她也只得答应。 “还要再等谁啊?你们该不会又约了其他女同事吧?你们自己答应过我,要把梁先生介绍给我的,不准再给我增加竞争者喔!”周诗芸半是认真、半是开玩笑地警告。 唉,熟女压力大啊! 为了要脱离败犬的行列,铲除“异己”是必要的。 “你有这么迫不及待要把自己嫁出去吗?”易晓芃揶揄道。 周诗芸走了进来,故意用臀部撞了易晓芃一下,数落道:“你这种幸福人妻没资格说话啦!” 在等待韦以粲开车来的空档,三个女生互相调侃对方,笑闹成一团。 市区一家以麻辣锅闻名的火锅店内。 空气中散逸着食物的香气,店内每张桌子都坐满用餐的客人,甚至连骑楼下的椅凳子、也聚集着排队等候进门的客人。 热锅上沸腾着红艳艳的汤汁,几乎每个客人都吃得不亦乐乎,唯独韦以粲苦着一张脸,迟迟不肯动筷。 韦以粲、曦真、易晓芃、周诗芸和梁哲修五个人围坐在一起,餐桌上摆放了牛肉、羊肉、猪肉、虾子和各式各样的蔬菜、海鲜类食材。 “执行长,你怎么不吃呢?”梁哲修注意到他几乎都没怎么动筷,只是一迳地凝看着汪曦真。 “是不是因为曦真没帮你服务呢?”周诗芸打趣道:“曦真,你好歹也尽一下女朋友的义务,服务一下男朋友啊!” 生性活泼开朗的周诗芸原本想在梁哲修面前装一下淑女的,但不到十分钟就破功,索性表现出熟女的真性情。 “他才不是我的男朋友!”曦真娇嗔道。 韦以粲用着像小狗般委屈又无辜的目光望着她,只要是曦真挟给他的,就算是砒霜,他也会甘之如饴。 “对啊,你们不是男女朋友关系,而是……”易晓芃顽皮地用唇语无声带过两人的关系。 “吃你的火锅啦!”汪曦真担心易晓芃真的说出口,故意把一只虾子挟进她的碗里。 “曦真,你是不是放错碗了?你应该挟进执行长的碗里吧!”周诗芸继续在一旁敲着边鼓。 “你真的要吃?”曦真瞥看了他一眼,也许两人没在一起的这段时间,他吃辣的功夫已经精进了不少。“想吃什么?” “只要你挟给我的都可以。”韦以粲眼巴巴地望着她。 她涮了几片肉挟进他的碗里,又替她烫了一些青菜。 韦以粲抄起筷子,将一块牛肉放进嘴里,慢慢地咀嚼着,在舌尖感觉到一阵麻,紧接着整个口腔如真火了原一般,一般热辣直冲脑门。 老天,这种像火烧的过的感觉,怎么会有人喜欢呢? “好吃吗?是不是有了曦真的加持,变得更加的美味呢?”周诗芸戏谑地追问道,完全不知道韦以粲惧怕吃辣的事。 “还……不错。”他硬着头皮将肉片咽下。 “会不会太辣了?要不要我替你叫另一个不辣的锅底?”汪曦真担心地说,深怕麻辣锅太辣,让他吃不消。 “不用,完全不会太辣。”韦以粲为了要保住男人的颜面,逞强地多吃了好几口。 “那就多吃一点啊,这家最有名的就是它的鸭血喔!”易晓芃热情地推荐,并从锅底捞起了好几块鸭血,递到韦以粲的面前。 “……谢谢。”韦以粲只得含泪接受大伙儿的热情。 大伙儿嬉闹面一团,互相交换职场里的趣闻,完全没有人注意到提议要付账的金主苦着一张俊脸,成为名副其实的“苦主”。 一次七次郞——成为韦以粲最佳的写照。 但指的倒不是他在床上的战绩,而是他与马桶缠绵的次数。 昨晚他和曦真的同事先完麻辣锅后,就感受到“一泻千里”的痛苦滋味,甚至因为胃部禁不起太刺激的食物,而引发了急性胃炎。 在曦真的陪同下,看完医生后,他躺在床上,面容苍白,身为男人雄赳赳的气势荡然无存,整个人虚弱得犹如一只病猫。 曦真倒了一杯温开水,又拿了一包药,坐在床沿,凝看着他,忍不住轻训道:“真的很爱逞强欸!不能吃辣,干嘛硬要跟去?” 她原以为韦以粲只是不爱吃辣,没想到是完全不能吃辣。 “因为我想更了解你一点嘛!”他委屈地澄清。 “了解我什么?”她困惑地问。 “我想彻底融入你的生活圈,想认识你同事,想知道你最好的朋友是谁,这样要是我不小心惹恼你了,才晓得要跟谁求援。” 他的话,令她的心底漾起一股甜蜜的暖流。 “那也不必吃辣啊!”瞧他一副病歪歪的可怜模样,她是既无奈,又心疼。 “因为你都挟进我碗里了,我能不吃吗?”他黑黑的眼眸直勾勾地望着她,口气带着一股酸味。“而且我要让梁哲修知道,谁才是你的男人。” “我都说了,我跟哲修是朋友,你少找他麻烦了。”她娇嗔道,真受不了他的小心眼。 “你居然还替他说话?”他立即抗议。 “我们本来就是朋友嘛!”她轻瞪了他一眼,又继续说道:“而且我们今天聚餐的目的,就是要帮哲修介绍女朋友。” “所以今天是他的相亲宴?” “对啊,撮合他跟诗芸在一起。”她点点头。 “早知道今天是梁哲修的大日子,我就不去凑热闹了。” “没想到你吃辣不行,倒是很会吃醋。”她调侃道。 “还不是你把我这个前夫变成醒夫的。”他自嘲着。 “不要再跟我耍嘴皮子了,快把药给吃了吧。”她体贴地拆开药袋,将几颗药丸放置在他的手心。 他仰头,把药丸放进嘴里,配着温开水吞下。 服完药后,他指着自己的嘴巴。 “干嘛?”她一脸不解。 “亲亲。”他像个孩子般耍赖,要求她的吻。 “亲你的大头啦!”她弹了弹他的额头。 他一把搂住她,将她揽往怀里。 她重心不稳,整个人跌坐在他的大腿上,双手很自然地环住他的脖子。 “亲亲。”他继续缠着她。 “不要啦,你满口药味,我才不想亲你。”她软软地拒绝。 “亲亲。”他继续闹着她。 “你很烦欸……”她甜甜地抱怨,完全没辙,只得低下头,将一个亲柔的吻印在他的唇上。 他欲罢不能地想加深这个吻,没想到她却用力地推开他,捂着唇,飞快地跑进浴室里。 她突如苦命为的行为,令韦以粲不解,好奇地跟进浴室,只见她伏在马桶上,干呕着。 “小曦……你会不会太过分了?我的吻有这么恶心吗?居然让你想吐……”韦以粲见她呕吐的模样,大受打击。 “不是的……呕……”她开口欲解释,但喉头又升起一股恶心感。 “还是你也得了急性胃炎?”韦以粲关心地猜测着。 汪曦真伏在马桶上干呕了好几分钟,仔细想想,自己并没有哪里不舒服,也没有吃到不干净的东西,怎么会想吐呢? 该不会…… 她仔细想了一下,上个月的生理期好像没来…… 老天,不会这么巧吧?! “我得急性胃炎也没有像你吐得这么惨耶……”韦以粲担忧地说:“还是你吃了不干净的东西,食物中毒?” 汪曦真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男人果然都是直线思考的生物。 “但没道理啊,这两天我们吃的东西几乎都一样,要是你食物中毒的话,我怎么可能会没事呢?”他继续唠叨地碎念着。 “我不是急性胃炎,也不是食物中毒。”她没好气地说。 她已经够不舒服了,没想到这男人还一直碎碎念。 她起身,旋开水龙头,掬起水,漱漱口。 “不是急性胃炎,也不是食物中毒……难道……”韦以粲慢了好几拍,这才想起怀孕的可能性!他轻拍一下额头,急急说道:“我下楼去买一下验孕棒!” 语音方落,他披着外套,立即冲下楼去。 韦以粲买了验孕棒回来后,立刻拿给汪曦真。 几分钟后,她拿着验孕棒由浴室里走出来。 他紧张地追问道:“怎么样?” “两条线。”汪曦真说出结果。 面对这样的结果,她其实是惊讶大过于喜悦,因为从没有想过自己会有当妈妈的一天。 和韦以粲那三百多天的婚姻生活里,两人在热蜜月期,完全不想让“第三者”破坏他们的两人世界,所以都会小心翼翼地做好避孕措施。 两人分开后,她一直沉浸在情伤的痛苦里,根本无法再恋爱,也不敢奢求会有家庭,会有为人母的一天。 “两条线?”韦以粲听得一头雾水,还在努力研究着使用说明书。 “就是中奖的意思。”她又再一次发现这男人除了会碎碎念之外,在某些方面还真的是迟钝得可以。 果然,结婚前还要多观察和相处才行,看来她得延缓复合进度了。 “也就是我要当爸爸了!”韦以粲立即兴奋地环抱住她。 “欸……”她逸出一声甜蜜的叹息。 “什么时候有的?”他追问道。 “大概是上个月我在你家过夜的那一次吧!”她算了算生理期,应该是那时候怀孕的才对。 “我们才上床两次,你就中奖了,看来我的精子战斗力很强嘛!”韦以粲忍不住为自己的“彪炳战绩”感到自豪。 “你很得意吗?”她轻瞪了他一眼。 “当然!”他笑得贼贼的。“这下子,我就不怕你跑掉了!” 她轻捶一下他的胸膛。 “小曦,嫁给我吧!”他执起她的手,印下一个吻。 一开始,他还担心两人的复合之路遥遥无期,没想到现在多了个小家伙来帮忙,立刻把他这个“前夫”升格为爸爸。 “我考虑一下……”她神色认真地说。 两人的第一段婚姻结束得太快,多少在她心里留下了阴影,这一次她不敢再贸然地投入婚姻里。 反正“前夫”和“孩子的爸爸”,这两个身份又没有互相抵触,所以她有足够的时间可以好好考虑,是不是要把他这个“前夫”再变成“丈夫”。 “没关系,你慢慢考虑。”他大方地允诺她。 反正两人的孩子都先霸道地“住”进她的肚子里了,他就不相信她还能跑到哪儿去。 他搂着她,笑得一脸灿烂,整个人沉浸在当爸爸的喜悦里。 尾声 一年半后 一位身材伟岸俊挺的男子,右手拖着行李箱和育婴袋,胸前背着一个小男婴,嘴里还咬着一个奶瓶,狼狈地出现在机场,引起众多旅客的侧目。 男人背小孩本来就不多见,尤其是这种跟婴儿抢奶瓶的奶爸更是不多见。 “哇~~”小男婴突地放声大哭。 中气十足的哭声,再度引起大家的注意力。 “不哭、不哭,爸爸拿牛奶给你喝喝喔……”韦以粲连忙腾出一只手,将嘴里的奶瓶塞进小男婴的嘴里。 “哇~~”小男婴摇摇头,哭得更加用力。 “该不会是尿布湿了吧?”五十多岁的欧巴桑见到他一个大男人手忙脚乱的模样,热心地说:“找个椅子坐下来,把小朋友放下来……” “你这样背着他,他看起来很不舒服欸。”另一个头发斑白的奶奶也加入育婴阵容。 “婴儿的背带太短了啦,你把他的屁股都吊住了。” “你一个大男人要带这么小的婴儿,很辛苦喔!”另一个老奶奶心疼地说道。 “不会啦!”韦以粲笑得有点不好意思。平常都是孩子的妈在带小孩,今天因为“情况特殊”才沦到他充当奶爸。 一群欧巴桑七手八脚地解开韦以粲胸前的背带,将小男婴放在长椅上,她们热心的行径让他感觉到台湾果然是一个充满人情味的地方。 人间处处有温暖啊! “哇~~”小男婴被抱到长椅上,依旧放声大哭。 “检查看看是不是尿布湿了?”另一名欧巴桑催促道。 “在这里?”韦以粲抬眸望了望聚集在他们父子俩身后的那票热心人士们,面有难色,迟迟不肯动手。 要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解开儿子的尿布,那岂不是会让儿子露出小小“巨龙”?光想起来就教人尴尬啊! 俗话说:“家丑”不宜外扬。 “是啊!”路人奶奶附和道。 “还是你要去育婴室?但我怕你一个大男人背小孩进去不太方便,毕竟可能会有妈妈在里面喂母奶什么的……”熟女妈妈说道。 “哇~~”小男婴像是使出吃奶的力气般,号啕大哭。 “廷廷不哭喔~~来~~爸爸秀秀~~”韦以粲慌乱地抱起小男婴,不断拍着他的背,安抚他的情绪。 “小孩的妈妈呢?”老奶奶鸡婆的关心道。 “我们就是来机场找妈妈的……”韦以粲委屈地说。 “韦以粲!”一道清冷的女音突然切入。 围在父子俩身边的熟女妈妈们,循身望向女子。 “小曦!”韦以粲的眼睛霎时毫了起来,犹如溺水者突然抓到一根浮木,急着把“烫手山芋”塞给孩子的妈。 果然不是人人都有当奶爸的潜力。 儿子好像跟他不对盘似的,只要碰到他就哭闹个不休,完全不配合。 汪曦真连忙放下手中的行李,接过小男婴,将他搂抱在怀里,柔声哄道:“廷廷乖乖,妈妈抱抱……” “牙~~~”小男婴见到妈妈,立即止住哭声,趴伏在她柔软的胸前,发出愉悦的笑声。 “原来孩子的妈妈来了。”老奶奶说道。 “对不起,打扰到大家了。”汪曦真表情微窘,抱着小孩向大家致歉。 “没关系啦,男人本来就不懂带孩子,我们当女人的要有肚量,体谅他们一下,多教几次就会上手啦!”另一名欧巴桑说。 大伙儿旋即作鸟兽散,徒留下他们一家三口。 “你干嘛带廷廷来机场啦!”曦真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轻训道。 方才她在柜台办理登机手续时,突然接获保母的电话,才晓得韦以粲放着班不上,跑回家里把小孩给带出门,连尿布、奶瓶、行李都带上,还将小廷廷背在胸前,父子俩俨然在上演“千里寻母”的戏码。 “因为他说他想妈妈。”韦以粲一脸委屈。 “是吗?”她挑了挑眉。 “好吧……”他硬着头皮承认。“是我想老婆。” “谁是你老婆?”她娇睨了他一眼。 “我想……我前妻。”他愈说愈卑微。 唉,说到“前妻”这两个字,简直就是他胸口永远的痛。 当初曦真怀孕时,他旋即开口求婚,她说要“考虑一下”,没想到这一下竟是一年半! 将近五百多个日子,他都过着“没名没分”的生活,求婚的次数比国父革命历程还要坎坷。 这一回,他只好使出苦肉计,动之以情,抱着儿子上演“千里追母”的戏码。 “我只是去香港出差三天而已,你带着廷廷来干嘛?”她忍不住柔训道。 “那就让我们父子俩陪你出差嘛!”他委屈的表情活脱脱像个深闺怨“夫”。 “我是去谈公事,又不是去观光,你们来干嘛啦!”她拒绝他的提议。 怀孕后没多久,她就办理留职停薪,专心在家待产,现在才刚复职不到一个月,就带着两个“拖油瓶”出差洽公,成何体统? “那二选一。”他狡猾地提出要求。 “什么二选一?”她摸摸儿子粉嫩嫩的圆脸。 “第一,让我跟儿子陪你出差。” “休想。”她不假思索地拒绝。 “第二,嫁给我。”他墨黑的眼眸闪过一丝狡黠的凛光,甜蜜地威胁道。 “韦以粲,你这样算求婚吗?”她柔柔地瞪了他一眼。 这男人愈来愈没诚意了! “这一年多以来,我求婚不下三十次了,什么鲜花、钻戒、包下餐厅、亲自下厨爱的晚餐等等……”他一一细数使用过的求婚招式,只差没登报求婚。 “喔。”她轻哼一声后,继续逗着儿子,不理会他抗议的表情。 其实她也不是故意拒绝韦以粲的求婚,只是觉得维持现况也还不错,两人同屋而居、同床而枕,又有个可爱的小廷廷来凑热闹,在她心中这已经就是甜蜜家庭了,所以也就不再执着那张婚事上。 “你再不答应,我就登报求婚咯!”韦以粲的求婚招数都快使尽了。 “如果你想永远让我当你的前妻,就尽管登报吧!”她一副无所谓的表情,继续跟怀里的儿子玩耍。 韦以粲垮下俊脸,再度出现“怨夫”的表情。 机场里,传来催促前往香港旅客登机的广播声,唏真连忙将儿子塞进韦以粲的怀里。 “乖,快点带儿子回家去,三天后记得来机场接我回家喔!”曦真叮咛道。 韦以粲无奈地接过儿子。 “小廷廷,乖乖听爸爸的话,妈咪三天后就回来,不准给爸爸惹麻烦喔!”曦真摸摸儿子的头,在他粉嫩嫩的脸颊印上一个吻。 “噎~~牙~~”小男婴仿佛听懂妈妈的话,发出牙牙的声音。 “等会儿开车小心一点喔!”曦真飞快地在他嘴上轻啄一下后,拎着行李,匆匆进入登机门。 “拜拜……”韦以粲抱着儿子,依恋不舍地挥手道别。 唉! 求婚尚未成功,前夫仍需要努力。 数日后 夜幕低垂,月光溜过窗帷,洒落了一片浪漫的光圈。 昏暗的卧室内,传出一阵阵甜蜜的喘息声,柔软的大床上,他俯下身,沿着她敏感的颈侧落下无数个细碎的吻。 汪曦真抚着他泛着光泽的肩线,以及弧线优美的后背线条,最后情难自禁地拱身贴身他,修长的美腿圈住他结实的侧腰。 在情欲激涌处,两人亲密的结合,犹如两头甜蜜撞击的野兽,耽溺在原始的欢愉中。 她感觉到他抵进她体内最深处的地方,盈满了她的空虚,她忍不住逸出一声声愉快的叹息,圈抱着他结实的背,与他漫漫飞行到云端,享受着极致的快乐。 在每一次缠绵中,她总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浓烈的情感,他的出现弥补了她生命中的缺憾。 他们拥抱,他们合而为一。 他让她感受到自己不再是孤单的,而是被宠溺、被疼爱的…… 激情过后,韦以粲环抱着她,喘息着,脸上晕着满足的笑容。 她的额头抵靠着他的腋窝,倾听着他略显急促的心跳声,忍不住将脸贴向他的胸膛,亲吻他心脏的地方。 韦以粲半坐起身体,捻开床头的灯,捞起脱放在地板上的长裤,从口袋里取出皮夹,掏了几张钞票放在她的枕头上。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突兀的举止,惹来汪曦真的抗议。 做完爱后,他竟然在她的床头放钞票,那岂不是把她当作是…… “使用者付费嘛!”他墨黑的眼眸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还装作一副无辜的表情。 “什么叫使用者付费?”她拉起被单,遮住胸前,跟着坐了起来,忍不住娇嚷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要不然换你付我钱也可以,方才我的表现也是有职业级的水准。”他厚着脸皮邀功,对自己的“战绩”颇为满意。 她娇瞪了他一眼,柔训道:“你就这么爱当情夫还是牛郞吗?” “我也是不得已的啊!”他垮着俊脸,抱怨道:“谁叫你一直不给我名分!” “你……”她简直对这男人无赖的行径没辙。 韦以粲又变下腰,从口袋里取出一个蓝色盒子递给她。 “二选一。”韦以粲瞅看着她,瞧她脸上还留着爱后的红晕,就让他忍不住想再“提枪上阵”。 “什么二选一?”她看着眼前蓝色的盒子,隐约明白他要干嘛。 她虽然没有结婚的冲动,但还满享受被求婚的感觉。 每次看他绞尽脑汁地制造惊喜,就令她感觉好甜蜜,所以她迟迟不肯太早答应他,免得婚后他要是罢工,不再制造浪漫怎么办? “第一,收下钞票。”他看着她,心底盘算着,要是这女人敢收下钞票,今晚就使出“前夫的反击”累死她。 “不要。”她想也不想地拒绝。 “第二,收下戒指,接受我的求婚。”他打开纸盒,小小的指环上闪烁着一米星光。他不给她拒绝的机会,拉起她的手,将戒指套牢在她的无名指上。 “你很霸道耶!”她甜甜地抗议着,但心底却是喜滋滋的。 “你没有拒绝的机会了!”韦以粲执起她的手,轻轻地印下一个吻,神色诚恳地说:“汪曦真小姐,可以看在小的每个晚上都‘勤奋不懈’的分上,赏我一个老公的名分吗?” “你这样好像把我当作是需索无度的女人欸……”她甜蜜地抱怨道,轻弹一下他的额头。“我才没有那样,明明就是你……” 她脸红了,完全说不下去。 “那是我战斗力太强可以吗?”他佯装委屈地说:“但你也把我使用了这么久,你也知道,商品会折旧,男人的身价也会随着使用期限而下降的……” “好啦,我答应你啦!”她漾出一抹甜蜜的笑容,凝看着他。 完全受不了他一副深闺“怨夫”的表情。 “哈~~”韦以粲兴奋地大笑,抱着她又亲又吻。 她甜蜜地偎在他的怀里,不禁想着她真的好爱好爱这个男人。 爱他像孩子似的天真与无赖。 爱他宠溺她和儿子的模样。 爱他锲而不舍的求婚精神。 爱他的霸道与温柔。 而她也发现到,韦以粲对她的爱是没有极限的。 温柔没有极限,热情没有极限,心甜,也没有极限。 编注:于开衡和易晓芃的爱情故事,请见采花1018【结婚大作战3】《实习女婿》。http://.dddbbb/html2/94537/index.html 后记 我想言情小说的世界里,除了总裁密集度冠居全球外,离婚率的数字也不容小覤,而离婚夫妻再复合的成功率更是高达百分之九十吧! 爱凑热闹的我,怎么可以错过这么热门有趣的题材,当然也得写一对怨偶来好好玩一下啊! 开始企划大纲时,友人问我这次的书名是什么,我都有点不好意思说出口,最后才怯怯地在msn上写着《前夫前妻再来电》。 友人还笑道:你把热门关键字都取上来了。 哈~~ 没法子,最近想书名想得头都快痛了,没啥特别新的创意。 其实我本来是想把书名取成「前妻的逆袭」之类的,但好像太恶搞了,只好放弃。 而故事的灵感则来自于小劳勃道尼主演的「钢铁人2」,但内容跟钢铁人还有小劳伯道尼有什么关系吗? 一点关系都没有! 如果每个创作者都有个谬斯女神的话,那小劳勃道尼应该算是我的谬斯女神,每次看到他主演的电影就会激发出很多有趣的点子。 虽然实际上能用在书上的可能不多,甚至完全用不上,但每次看他的作品,脑子里就会有许多想法。 快,快点给我上映「福尔摩斯」第二集!(呐喊ing) 闲聊完毕,绕回正题—— 故事里有一段剧情是韦以粲和汪曦真在车上一起听的歌曲叫〈allsummerlong〉,是由kidrock(摇滚小子)所主唱,有兴趣的朋友可以上youtube点来看看,还不错听,我很喜欢这首歌的旋律和歌词。 还有,这次书展,出版社企划了一个超佱赠品——【番外篇大补贴】,里头收录了许多作者写的番外篇,小的也贡献了一篇,是采花1007【结婚大作战2】《恶女良妻》中的那对欢喜冤家,有兴趣的朋友也可以愿意一下…… 最后再做一下新书预告,下一本即将登场的是欠大家很久的《游戏婚姻》里的姐妹作——妹妹纪向柔和厉呈韫的故事《非爱勿婚》。 不过还是得等过完年,让我吃得肥肥的,才有力气把这对存货出清。 最后的最后,祝大家兔年行大运、万事大吉、财源滚滚~~~(会不会拜年拜太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