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掉下个二丫头》 二丫头启程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沧然而涕下。” 许久未回家的小人儿刚走到窗边,便听到这样的句子。想来,独自一人寂寞山林的感觉不太好吧。窗外人忍不住地偷笑。想看看这停留客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夕阳余光印入窗中,更是把窗外倩影映入窗中。 接着,一声若隐若无的叹息声从窗内传出。“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想本尊辛苦遭逢十五载,却养不出一个乖女娃,现如今,只得看看天地,呜呼哀哉!” 窗外停留的人儿啊,再也忍不住了,一拳打烂了窗户,并跳了进来,结果把窗边人扑倒了。 闯进来的,是个女娃娃,看年岁不过十五,然却不施粉黛,不穿裙袖,一袭劲服倒是显得她格外英气。 被她扑倒的是一个白发的青年,由于涂了很厚重的脂粉,根本看不清相貌。女娃娃由于不甚注意,把这人扑倒后,自己整个人儿都贴在他身上。但她显然没有发觉这件事,而是从口袋中掏出一张帕子,开始在这人脸上使劲儿地搓,一直搓到这人脸上的粉都没了,才高高兴兴地跳到了地上。 阳光透过那被打碎的窗子照到了这青年脸上,女娃娃直愣愣地盯着他看,不知怎地,她突然想到了寺庙里高高在上的菩萨,只因为,她觉得只有菩萨可以与眼前这美人儿比一比。 可她一张口,说出的却是,“师~父~,您今儿又化了几层水粉啊~”那活菩萨轻挑一指,弹在了女孩儿那光亮亮的脑门上:“我涂的粉都被你抹了,自己数数去,你这人真好,回来不打声招呼也就算了,还把窗子打坏了,又得连累老子去修理了!” 女孩儿杏眼圆睁,倒退了几步,打量起眼前人:“师父,我思您心切,你听到您声音急得和什么似的,就把窗户打碎了。不说别的,就说这脂粉,我昨儿个下山一趟,发现,今下最流行的是金钱花味儿的,您还用着百合花味儿的呢。而且,这味儿比起去年的,又淡了几分。难道,您这几年,都是用的同一个?” 那美人立刻堵上小丫头那嘴:“这段时间,佩囊少了好几个,哪里是因为别的?你一开口就是狠话,轻点声儿,当心把山上的别的配囊给吓走。呸呸呸,老子不过是懒得换而已,哪里就穷了?老子没钱,你这小丫头片子还不会赚钱?白让老子养你养了这么些年。”那美人,一边说,一边用袖子抹去脸上并不存在的泪。 那女孩儿一听到“佩囊”二字就暗道不妙,担心眼前这人发现自己把配囊带走去救济百姓的事。可忐忑不安地等了半天,却只等了一句话,“话说,二丫,你也十五岁了,该回去了吧?” 被称为二丫的女孩儿顿时喜出望外,连以往最讨厌的名字被唤出来,都没有反应过来。“我啥时候可以回家?” “要回去了,也不珍惜一下和我这老人家相处的时光!得了,就现在!你可以回去了!” 那美人突然拍手,门口一下子多出了几个黑衣人。恭恭敬敬地向这两人行礼。美人师父点头示意他们起身。 这时,一个穿着蓝色华服的少年匆匆跑了进了,由于没看清门槛,摔了下来。眼见他就要和地面来一个亲吻,一条白色的丝带拉住他的腰,把他拖起。他顺着丝带望过去,看见一个穿着白色骑马装的美丽侠女。他一喜之下,向她行了个半礼:“在下柳门韩家嫡系,韩昕。特奉表叔雁门骆家家主骆萧天之名,带二表妹,骆新,骆小娘子回家。多谢表妹护脸之恩,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不知。。。” 那侠女张了张口,还没说出什么,韩昕公子便听见一声男儿音“奴家辛辛苦苦救了昕郎,昕郎可要娶奴家为妻呀!“。 公子干笑几声,便说道,”可惜,在下已有婚约,恕难从命!还望骆二娘尽早动身。毕竟,此处距离江州还是很远的!“ 侠女向那公子做了个福,便转过身来,对眼前美人耳语道:”师父,下次你再敢阴我,我定会要您好看!不,没有下次了!“然后,她退了几步,向美人行了一大礼,”多谢师父养育之恩!“随后转身,与那一群人,一同离开。 美人师父看着丫头那渐渐离开的身影,突然放声大笑,笑着笑着,哭了出来,“丫头啊,人心险恶,你在深山中,不谙世事,太容易吃亏了!” 二丫头进门 那侠女终于踏上了回家的路,一想到可以摆脱那糟老头子(?)的魔爪,她心里就美滋滋的,连身边那长得有点贼眉鼠眼(?)、老用色迷迷(?)的眼睛往她身上瞟的蓝衣小郎君都变得面目可亲了不少。 而侠女这些年来了解到的世界,全是江湖,没有庙堂,更没有亲人。 侠女眼中的世界,就是山下与山上。 山上是在她面前拼命耍宝卖萌的师尊。而她刚上山时,师尊还是那么高大优雅。可自从她开始下山历练后,师尊就再也不是当初样子了。每每她问及当初那个仙气逼人的师尊的下落,师尊只会把他脸上的粉全涂到自家徒弟脸上! 为减少看见这个逗比师尊的脸,侠女更是经常下山历练。 侠女很早就开始看山下的人家娶亲了。 但是,比起成亲,她更好奇归宁。 城里的归宁,永远没有村里的精彩。 因为,城里人的生活,实在太无味了! 她经常看见村子里有闺女回娘家。回娘家的闺女总是穿着一身红,手上分别拎着大母鸡,旁边站着大帅锅。闺女一喊累,帅锅就放下身上的担子,让闺女找个石头或从担子里拿出个板凳让闺女坐下,接着从担子里取出水壶,打开壶盖儿,小心翼翼地喂给闺女。等闺女喝完,帅锅就问她哪里酸,哪里酸,他就给闺女揉哪。侠女觉得,这就是理想归家之旅。 可是,轮到她自己,就完全不一样了。 她被严严实实地藏到了一只马车里,小郎君也不在她身边,而是在马车外面骑着高头大马。马车周围都是骑着马的黑衣人,看起来,非常像话本子上描述的山贼抢亲。可是,她的手没有被绑,她的嘴没有被堵,她的脚没有被捆。而且,马车里面有好多东西,床铺什么的有几套,坐具什么的,都是沉香木制的,茶具什么的一看就知道是上好的玛瑙,还有几个穿着上等绸缎的女的跪在里面,给她端茶递水,弹琴唱歌,拍蚊吹风。 侠女懵了,老老实实接受了这几个姐姐的照顾,一路上连车窗都没翻过,倒是那小郎君,隔着车帘问过好多回她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侠女遇到这情况,只做一件事——装睡! 车终于停了。 侠女到家了。 可她还没下车,就听见一阵“哗啦哗啦”的铃声响起,只听得一堆人从远及近地跑了过来,根据脚步声判断,还是一群女的! 侠女懵了——什么时候女的这么多了? 侠女觉得,这些女的估计就是她自家的三大姑八大婶七表妹六表姐九姨娘四丫鬟二管事五婆婆,侠女深为自己以后的日子难受——听说宅斗这玩意儿一不小心可以害死人,她以后怎么活? 侠女在这边正发愁呢,可她身边人却不这么认为,尤其是她身边那已被老爷任命为大丫鬟的左宁不禁在内心感慨道:都说二小姐上山拜仙人为师,十年终成正果。果不其然,别看她现在还一副武林人士的打扮,可她在车上的所作所为一点也不比其他几位小姐差,接杯喝茶,听曲点评,抚琴唱歌都做得极好。难怪老爷告诫说,千万不要小瞧自家二丫头。嗯,跟她混,有肉吃。二小娘子,以后,您就是我左宁的绝对上司了。 与左宁心思相同的丫鬟不在少数,但是,此时的侠女只牵挂一人——她之前一见钟情的村长家的二表哥的三姨娘家的五表弟的六堂兄王二狗! 二丫头与狗娃子 二丫头是个专一的人,大家都知道。 二丫头是个沉迷于武侠话本的人,大家也都知道。 所以,当二丫头走到这村子中唯一的一个戏场子,借喧天的锣鼓召集村民并告诉大家,她喜欢上了王二狗时,村子里没有一个人感到意外——又要有好戏开演了! 这个村子名叫田桑村,村里面的人世代种田,村里的百姓也是十分质朴,从来都是夜不闭户的。只是这村里面有几个相对比较特殊的人,其中一个就是这王二狗。原因很简单,王二狗是个孤儿。 这年头,村子里已经没有什么穷人了。 而王二狗也确实不算穷。他能吃能睡,干起农活来也是一把好手,真是天生的庄稼汉! 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小子遇上了贵人,纵身一跃成了读书人! 村里人都记得这王二狗被送来的场景。 那是一个雪天。一个颇有风姿的道士急匆匆跑到村长王薏仁家里。 王薏仁和这道士倒是很熟,因为他之前在村子里干过好多件好事,比如救了村子里的大火,找到了村里丢失了的几十头牛,甚至治疗了村里的一场疫病!村里人都将他当做活神仙,每次他来都拿出最好的浊酒招待他,甚至还宰鸡杀鸭,端出几碗猪头肉来。 只是这一次仙人貌似十分匆忙,连头上的簪子都歪了。 王薏仁丝毫不在意,吆喝着妻子蔡米粒多炒几个菜,自己则亲自去地下室里取酒,并让儿子去杀一只小嫩猪,儿媳去替仙人洗外套。 可是仙人却直接摆手,只想要一杯茶。 王薏仁立刻知道这仙人的含义,叫一群人都离开了,整个老屋里只剩下这两人。 “仙人,您有什么事?有事请直说,小老儿我随时恭候!”王薏仁首先开口。 “一个孩子,男的,不知道拿他怎么办。”仙人直接答复。 “好好好,俺家还缺一个娃娃,您要是不介意,暗收他当儿子!不,当俺弟弟,村里的大老二!”王薏仁连声应下。 “不,我只要你给他取个名,然后照顾他到五岁,就让他走吧!”仙人直接说。仙人很喜欢这个王薏仁,因为他十分坦荡。他选择这王薏仁收养孩子的原因就是在于此。 “哈哈哈,那俺就说这是俺家远方亲戚的孤儿得了!反正俺老王家也不过在这里落户了几十年,亲戚啥的村里人都不知道。”王薏仁笑了起来。 “话说,你真的不愿意挣回自家的从前光荣吗?其实,这孩子,真的算得上是你的远方亲戚!”仙人有些无奈。 “难道,他是,,,怎么可能?”王薏仁惊得把倒茶的手都抖了,水直直地溅到了他的手上。滚烫的水泛起了白雾,可是在这雪天里,白雾也升不起!只是王薏仁手上突然出现的红肿还说明着刚刚发生的惨案。 王薏仁疼得嘶了一声,仙人却是直接从兜里拿出一个药瓶,倒了一个药丸到他手中,然后把药丸捻成细粉直接敷到了王薏仁的手背上。手背上的伤瞬间消失。 “如你所想,只是切切不可和他提起!这瓶药你且收好,都快抱孙子了,怎么还这么莽撞?”仙人瞪了王薏仁一眼,便转过头去。 王薏仁哈哈大笑,不再多说。过了半晌,他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似的,又开了口:“他,会去哪里吗?” “自然,他的归属就是那里,怎么可能不去?” “可是,我是真心不愿意!您是知道的,我家之前为了,。。。凭什么?您说,到底凭什么?”王薏仁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似的,竟直接站了起来。仙人原本以为他会再发疯,可谁知他只是回到了内院,取出了一个盒子,一个与这一家显得格格不入的极致精美的盒子。 仙人自然知道里面是什么,更知道他到底有什么不平之意。 “我王家给他彦家做牛做马多少年,可到头来不过是拿得此物!他既然是她的后人又何必再往那里去?” “不是因为她,他还不配这个姓呢!只是他只该去那里,那是他命里的!” “仙人啊,我王珞自隐居以来就不愿自家后人前往那纠纷之所,可您这样不是将,,,罢了罢了,您曾无数次救我乃至我祖上,这事儿,我定是帮定了!”王珞老泪纵横,将盒子又放回了内室。他入了厅堂才发现茶都凉了。 厅堂中空空荡荡的,只有一个包袱和一瓶药。 农户家很少敬奉神仙,只是在厅堂里供奉一个财神爷而已。但是这王家从来只奉天地,不事鬼神。今日这王珞竟然拿出一根香插在久未使用的香炉上敬奉。只是这香炉太久没有使用,里面的香灰都硬了。可这王珞竟然将香硬生生地插入了炉中还没有断裂! 一番祭拜之后,王珞直接用掌风吹灭了灯火,挥灭了香上的袅袅烟气。 蔡米粒敲了敲门就闯了进去,只看见一个双眼无神的夫君。 “仙人呢?怎么没有留下他来?”蔡米粒直接问道,貌似心情不好。 “玧姬,这些年真的辛苦你了!我们要不要。。。”王珞急不可耐地说,可玧姬却是直接用手堵上了他的嘴不让他说出来:“别说,这都是我心甘情愿的!而且,比起那里,我更喜欢这个村子,至少在这里,你只有我一人了!” “好!” “话说,仙人这次来是干啥的?你快老实交代!” 突然一阵孩子的哭声传来,玧姬一听见哭声急着去抱孩子,可是她一看见这孩子的相貌就愣住了:“是她的后人?” “对,我想叫他王二狗,以后就叫他狗娃子,贱名好养活!” “有道理!” 王二狗后来长大了,七岁那年选择跟着村里的大人出去闯闯,没过多久就回来了,还带了一大堆书。 因此,当村子里的男娃娃们都争着跑着去当兵的时候,这王二狗却去读书了! 多亏仙人赐福,这村子年年风调雨顺。在这样的村子里,家里孩子多的,都会想着去当兵,谋出路。不当兵的,也想着去京城中找点差事干。当兵吃不了苦,头脑也不够灵活的,就会待在家中种种地。 村子里的地很多,从半山腰到山脚下,从山脚下到山涧边上,全是村子里的土地,而且全是肥沃的土地! 当然,村子里的人依旧没有多少读书的——书太贵,也太少,只有城里的娃娃读得起!可这王二狗,不光有书读,还读成了!村里的读书人都觉得他是个神奇的人。连他是个孤儿的这件事都很少有人提到了。 村里人对于他的普遍观点,只有两个字——神童!但是,对于男的,女的来说,王二狗这几个字的含义又不一样了。 王二狗今年十八,大名叫王霖。他的名字据说是仙人取的。仙人为什么会给这个男娃取名,大家都不知道。但是,王二狗越长越有仙人风范。 村里男的纷纷叫他仙娘儿,觉得他虽然读书很有成就,却长得和城里的小娘子没有多大差别。村里女的暗地里都喊他“那人”,偷偷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男人们,总听不懂女人之间的暗语,只当成女的朝秦暮楚,见一个爱一个。女的看不惯男的总看美人儿,却不想两者在美男的观点上达成共识。 然而,真正让王二狗——一个“空”有美貌的读书人名震村里的,还是仙人,不过,这回的直接原因是仙人之徒——骆新。 王二狗快满十八了。这个村里的人都认为,男的十八当娶亲。可是,身为读书人的王二狗只想好好考个功名,毕竟,刚考中秀才的王二狗还在为乡贡的名额发愁。 谁知,就在他生辰那一日,“仙人”来了。 农村人有啥重大日子,都要把自家院子整得到处红,以此来图一个吉祥。为了保佑王二狗长命百岁,在他生辰那天,村里人更是给他穿红戴绿,镶金带银,把一个帅小伙儿打扮成娇媳妇儿。王二狗刚出房门,就被一大群媒婆拉住。可是,她们刚打算介绍媳妇儿给他,就发现,娇羞的王二狗比村里的所有未出嫁的少女儿都美上几分,也就村西头的尤三寡妇可以和他比比美。 媒婆一惊,说不出话。王二狗被人拉着走不了路,脸又红了几分。 突然,一阵铃声响起,把在场的人儿的魂儿都叫了回头。村里人循着铃声一看——白白的布料把这个大红世界给破坏了!谁这么没品?竟然比我们媒婆还嚣张?敢在大喜(?)的日子里撒白绫(?)?活得是不是太累了?一群媒婆心中叫骂。 可是接下来白绫上出现的,却是一位绝美女子。她脚套银铃儿,手持白卷。看见众人把目光集中在她脸上,也没有丝毫影响,只是淡定的把白卷展开:“奉仙人之名,前来告知众人,王霖命贵却硬,容易克妻,二十一岁之前不宜婚配。仙人怜其才华,特赐字月娘,以补全命中缺妻之意,到二十一岁,仙人自会亲自前来为王月娘改字。”说完,女子便消失了,只留下一张白卷。 王二狗感激涕零,自此关门谢客。而村子里,从此以后,多了个白衣侠女,逢人就说,王二狗是她的人。 村里人原本对王二狗不能娶亲之事就心有不甘,偏偏又有一女子到处宣扬王二狗的归属,更是十分不满。可是,和这女子相处久了,却发现,这女子直率豁达,好打抱不平,便渐渐理解了这女子对王二狗的一片痴情。 而这女子,便是那前来宣扬仙人之意的二丫头,骆家二小娘子骆新! 二丫头见家奴 “二娘子,快下去吧。家中女主人等您已经很久了。”将二丫头从回忆中唤醒的,是一阵如银铃般清脆的声音。 她扭头一看,原来是那个穿着最漂亮的女孩儿叫她的。 经过这些日子的摸索,她已经把这几个青春靓丽的女孩儿的性子都摸清了,然而,她只记得一个左宁。 左宁,果敢能干,是这几个女孩儿中唯一一个敢和她当面顶撞的人。她也就是这些人中品级最高的那个。 二丫头一边应声,一边向左宁倒去。左宁毫无武功根基,根本接不住人。眼看二丫头就要倒入她怀中,左宁心一横,眼一闭,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只希望二娘子可以不要摔伤。 然而,她等了半天都没有人落入她怀中。睁眼一看,二小娘子,已经扬起车帘,在韩家三郎韩昕的帮助下,下车了。 韩昕,韩家中排行老三,正是韩家中第一风流人物。平日里鲜少出门,多在家练武习文,只是今儿个恰赶上自家亲戚的二娘子回门,才出门,与左家有婚约。 左宁只好叹了口气,然后匆匆跟上二娘子。 就在左宁即将跟上二丫头时,二丫头突然来了句:“左宁,你身上真香。” 左宁一听,脸立马红了,喏喏地来了句:“今儿个,奴家涂得是兰花味儿的胭脂。” 左宁的声音不大,可是刚好让二丫头和她周围的人都听到了。 韩昕一听就笑了:“兰花味儿的胭脂,正是贵府的常配胭脂哪!” 当左宁来到二娘子身旁,才发现周围的一圈人儿都魔怔了!左宁百思不得其解,可是,这韩昕却是个明白人儿! 韩昕如今已有十八,虽是鲜有出门,每每出门却必干大事,因而也算得上是见多识广。可他初见骆二小娘时,亦被她容貌震惊。而这些素来在家中的丫鬟嬷嬷们,更是在私下比较府中各位小娘子的长相,如今见到如斯美人,怎能不惊? 而那群见到二小娘的丫鬟嬷嬷们,都陷入了这样的一个疑问——谁说山养丫头就是糟蹋人呢?她们一边思索,一边打量眼前人。 眼前这二小娘,可水灵了。墨色眉,浅黛发,柳叶眼,樱桃嘴儿。那骑马装贴贴身地穿着,头上的堕马髻相当惹眼,若是她腰上别上个马鞭,连他也有点想做被她马鞭抽打的马儿了!而她那皮肤,比许多大户人家用白粉敷的还要嫩上几分。 众人一时都呆了。不仅仅是看呆了,还要加上吓呆了!要是那些个娘子都向这二娘子学习,往山上跑,那她们日后还有什么好日子过? 突然不知哪里传来的一声咳嗽声,把众人都惊醒了。 大家突然想起来自己到来的目的,赶忙整理起仪态,擦一擦口水——当真是丢死人了! 这咳嗽的人,正是左宁! 左宁眼见众人都收拾得差不多齐整了,便向前迈了半步,站到了二娘子左侧。 家奴中,最突出的一个嬷嬷站了出来,向二小娘行了个礼:“二小娘,一路辛苦了。老大人等着您吃咸茶呢!” 二丫头愣住了——这些人,难道不知道,她应该先去找个地方换衣服吗?为何,要先让她吃茶? 她转过头,用求救式的眼神看着左宁。 左宁一看就明白了:“二小姐周车忙碌,无法直接去拜见老大人。允嬷嬷去和老大人说二小娘子马上到吧,二小娘子的衣服还没换呢,这样去见大娘子未必有失体统。” 那嬷嬷像是才意识到似的,连忙打了自己几个耳光:“是老奴不好。老奴这就去回老大人。” 那嬷嬷终于走了。 可她走之前,还用余光瞄了一眼二丫头。 二丫头反应敏捷,顿时冲着她笑了笑。 接着,左宁扶着二丫头上了马车。 二丫头再见师父 据说,师父都是很疼人的。 可是,这二丫头却觉得,自己认了个假师父! 上山以来,她从没过过几天的好日子。 据说,平常的师父对于徒弟的态度都是宠上了天的! 一有什么难的工作,这师父就会说:“徒儿,这个工作太累了,你别做吧!” 一有什么问题,这师父就会说:“徒儿,这问题你是不是不懂?不打紧,我教你。” 一有什么困难,这师父就会说:“徒儿,你先休息,不打紧!” 而自家师父的状态就是——什么是徒弟?死命使唤的,就是徒弟! 白天,这师父会让她替他调香,说:“这山上的xx花开了,你去采一些,做做香料。挤出来的花汁,也别浪费,用来做花露。砍下的枝条也别闲置着,可以烧烧火,毕竟,山上不可起火。” 晚上,这师父会要求她配药:“山下有人家染了病,你且去配点药。方子我已经做出来了,你照搬就行。山下人家多是农家人,没有时间和精力慢慢熬药,你且去做几个药丸子,别忘了撒点糖,患病的多是孩子。” 而这些,仅仅是刚上山的情形。 刚上山时,她仅仅是个三五岁的孩子,除了熬药制香,别的都不会做。 她长大之后,这师父对她的要求越来越高。 起初,他的要求仅仅是让她熟读医书,打打拳法。 可日子久了,他便让她去写方子,练功法。 如果仅仅是这样,也便罢了。 可后来,他的要求竟变成了。。。 唉,这师父是个老腐朽,觉得,女子若是不懂琴棋书画,便是无用。而身为他的徒弟,不能练就出神入化的武术,便是给他丢了脸面! 而如果仅仅是这样,也便就罢了。 这师父偏偏还告诉她,女子若是不能走遍天下,便是枉活一世。女子若是不能行侠仗义,便是暴敛天物! 她很疑惑:为什么她要做这些?家里人不是让她只要安安心心地长大就行了吗? 是的,很小的时候,她的家里人,便告诉她,她什么都不用学,因为,她的那一张脸,足够让她一世幸福! 所以,一开始的时候,她还会按照这师父的话做做,即使心不甘,情不愿。可是时间久了,她便根本不愿意这么做了! 这师父也不是一个等闲之辈。 他知道自己徒儿生了二心,也知道她生二心的根源在于她的家庭,便决定替她拔去这段因缘。 而这段因缘的依靠,是她的记忆。 对于一个才三五岁的孩子来说,删除记忆太过残忍。因为一不留神,那孩子就会被伤到根基,变成一个没有真实感情和自己想法的傀儡! 可是,为了他的大业,也为了这孩子的将来,他必须这么做! 一个平凡的夜晚,他删除了她的记忆。 从此,世间多了一个侠客,少了一个纨绔。 而她的命运,也产生了极大的改变。 她原本应该一生荣华富贵,没有丝毫生命危险。 可现在,她的命运,却是一团黑暗。 她的人生中,虽有大富大贵,却也有大起大落。 她一世会遇到无数朋友,却没有一个能陪她走到最后。 而她最可悲的,就是她的姻缘。 她原本会子孙满堂,可现在的她,虽有子,却没有后人。虽有伴侣,却没有白首之人! 而她,现在选择了回家,那么,她就应该有选择的权力了——是选择她原本的人生,还是被他修改后的人生。 这,便是她师父今日到来的原因。 “骆新,你,可愿意听从师父的安排,走上与原本人生轨迹不一样的道路?”睡梦中的骆新,听到了师父的声音。这声音,渺远,渺远,而又渺远。她甚至感觉,自己若是说一声“不”,这声音便会再也不会出现! “我原本的人生,是什么样的?”骆新问道。 “像他人一样。” “那,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我选择和原本的人生不一样的人生,但是,不是因为我师父,而是因为既然有不一样的道路,那我为何要走那条已经被千人万人踏过的路?” “你可知晓,你若是走了这条路,这世间会有多少变故?难道,仅仅因为一个与众不同,你便决定走那条路?你未免也太浅薄了!” “我想,我师父虽然不靠谱,却从不害人。他虽然让我吃了很多苦,但是目的都是为了救人。这样的一个师父,可能会让一个能够霍乱苍生的人存在吗?” “记住你这句话。”那声音渐渐隐去,再也没有踪影。 这师父离开了骆家,前往了江州刺史府,告诉那刺史,明日骆府咸茶宴的后半场,去骆府竹林里的池塘。 因为在那里,他会遇到他这一世的贵人,也便是他的妻子。 “左宁,你在哪?” 左宁在马车中突然听到自家娘子喊她,应声:“娘子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没事,我只是,好像做了一场梦。”二丫头迷迷糊糊地回答道。 “是您最近太累了吧?”左宁笑了出声。 “也许吧!”二丫头干笑了几声,感觉到自己的心,一阵又一阵地发疼。 最初的故事 谨以此篇,记录这一切倘若没有发生的情形。 倘若,二丫头没有选择师父安排的命运,她的人生会是如何? 她会安安静静地参加咸茶宴。众人被她的美貌惊讶,想让自己家的儿郎娶到这样的一个美人儿。 而这美人,不仅能歌善舞,还是一个江湖中人,通晓不少江湖规矩,出身更是高贵非凡——堂堂骆家嫡出的大娘子,岂是普通江湖中人可以相比的!这样的一个女子,娶回家就相当于带了一个部队回来! 求亲的人,越来越多。骆府的门槛快被踏破了。 这时候,当朝圣人将这美人直接赐给太子为妃! 骆家人都很满意。 骆新也知道,自己应该高兴,却不知道为什么,一直高兴不起来。 她被赐字“鸾越”,在万千人的祝福中,进入了太子府。 鸾者,凤也。 骆新也当用这个字,谁让她是现在的太子妃,未来的皇后呢? 若是她曾拜仙人为师,成亲当日,会有青鸾鸟前来为这对新人送上祝福。大典上,青鸾当众揭开面纱,将这美人儿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暴露人前。随后,青鸾会口吐人言,为这太子妃,本朝,送上祝福。 而与太子的见面,将会在洞房之时。 太子为皇室彦家的嫡次子。年幼时曾厮杀在战场上,立下赫赫之功。此二人年幼时曾见过一面,可惜太过久远,他们都记不清了。只是乍一相见,都觉得彼此熟悉。久而处之,都有那种独有的心悦。只是他们分不清这种心悦之情是来源于初见时的熟悉,还是长久相守的习惯。 此后,她为太子生子养女,太子极为宠她。到太子登基时,太子甚至不肯选秀,后宫中,只有皇后,也就是先前的太子妃,还有就是她的几个陪嫁丫鬟。原先的大丫鬟左宁由于太过年幼,没有去陪嫁,而是被老大人许给了骆家的小郎君为丫鬟。 后来,那些陪嫁丫鬟,纷纷争宠试图向上攀爬,甚至将主意打到了皇后的头上! 圣人大惊,将这几个丫鬟贬为庶人,并开始选秀。 宫中的妃子进了一批又一批。可是,宫中妃子的个数始终没有超过十个。 圣人总是在派人偷偷监视那些宫人,一旦发现她们对于皇后有丝毫的伤害,就会让这些宫人和她们的主子回家。 而这些妃子的等级,完全与她自己的家族中的势力挂钩。 皇后由于自小身子骨极弱早亡,但是圣人却活了很久。 为了照顾皇后留下的子女,让她的孩子能成为下一代圣人,圣人比她多活了十七年。 十七年后,太子继位,皇后的所有子女也都有了自己的归属。 于是,这上一代的圣人就在他当初迎娶太子妃的那一天安然去世了。 御医检查之后发现,是自然死亡。 而骆家的后人们也十分争气,虽然也有那些膏粱子弟,但是也是有不少人才出没的,起码代代都有人入朝为官,虽然都只是一些不过五品的小官。 这两代的圣人都顾念骆皇后的旧情,对于骆家格外优待。 而左宁则成了小郎君骆潭深的妾。据说是因为骆潭深酒后乱行,第二天被误闯房间的丫鬟撞见了这两人相拥而眠的场景,左宁才被骆家匆匆给了个名分来平息此事。 骆潭深破了修行的道,无法继续修行,只能守在骆家,断了仙缘。 而在左宁当了妾没几年后,便被扶了正。骆郎君虽然为此入狱两年却没有后悔过。在此期间,骆郎君还拒绝了圣人给他和公主的赐婚。之后这两人琴瑟和谐,相伴一生。 而王霖则意外救了柳家的二小娘子,对她一见倾心。甚至不顾嫡庶之别、身份之差,想娶她为正妻! 柳家原本是不愿意的,直到这二小娘子诊为不治之症,而她的唯一心愿就是嫁给他。 两人最终还是成亲了。 圣人封这二小娘子为“婉郡主”,赐字“宁钰”。之后,这两人休戚相关,生死与共,羡煞旁人。 而所谓的不治之症也不过是为了骗娶宁钰的方法而已! 后来,王霖以文臣的身份出使西疆五国,圣人大喜之下,封了他万户侯。 而王霖最后被人证实是当今圣人的失散多年的儿子,认祖归宗之后,封了郡王,恢复了本姓。至于收养他的人,则被翻出来了陈年旧事,恢复了祖上的清白。 只有茗,曾经恍惚间见过骆新一面。几年后,他再见骆新,她已经成了皇后,二人再无瓜葛,也不能再有瓜葛。 茗曾宴请新皇与新后前来他的领土——雨谭。雨谭的美景让骆新大为震惊,并不停地赞美。二人走后,茗特地为骆新画下雨谭万里江山,只为博佳人一笑! 骆新满意地接下,可是她却读不懂其中的深情。 只有茗在知道她的满意之后笑得灿烂,笑得坦率。 伺候茗的人都说,从来没有见过天皇笑得那么开心。 可是,那一笑之后,茗就再也没有笑过了。 自此,雨谭再也没有了晴天。雨谭的百姓都说,是龙王爷赶走了太阳。 但是即便没有阳光,雨谭的百姓也生活依旧。 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不能因为你的心情不好就活不下去! 沉迷在失去中的人,早晚得为了这份沉迷失去更多的快乐。 二丫头,你可懂事? 父母亲此生最希望的便是自己的孩子能够长大,能够懂事。 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可是这二丫头却从来没有将自己的师父当成自己的父亲。 其实二丫头也没有把她的父亲当成父亲过。 二丫头很小就没有了自己的亲生母亲。她一开始以为她的母亲可能就是死了,可是后来随着她渐渐地懂了事,渐渐地认识到一个与众不同的,只属于逆天徒的世界,她便知不是母亲死了,而是母亲不要她了。母亲不仅不要她了,还不要了她的父亲。 她愤怒,她痛苦,她难受,她焦灼,她甚至认为整个世界都抛弃了她! 渐渐的,她甚至产生了一种死亡都是解脱的危险想法。 某天夜里,她趁着家人不注意跟着鬼魂的指点跑到了屋外。那些鬼魂,原本都是好心的,希望她能够在外面找到自己的幸福生活。可是他们却貌似忘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现在她还只是个五六岁的孩子,而且这种孩子一看就知道是大户人家里面出来的娃娃,那些人贩子怎么可能放过这个小娃娃呢? 也许是上天的庇护,这个孩子真的没有被人贩子发现。 她成功地逃离了那个将要困住她一生的家。她想独自去寻找自己的母亲。 可是她才离开家,没有多久便被人打晕了装了起来。被装了起来的人,意识总是模模糊糊的。她看不清周围的一切。 几天后,她到底是平平安安的回到了家。只是当家里人问起她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她就好像是失忆了,一般什么都忘了。 家里人找她找得发疯了。他们甚至连附近的土匪窝都踏平了,可就是没有找到一个小小的她! 而当他这样平平安安的返回到家中之后,家里的这些人却再也没有一个把她当做自家的孩子了。他们只将她当成了魔鬼。 其实连魔鬼这个词他们都不认为能够涵盖她所有的一切。谁让她是一个这样糟糕的人呢?糟糕到让全族人拼尽全力去寻找,却又寻而不得。糟糕到连自己返回家时都不肯告诉自己的家人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样一个孩子到底哪里值得这些人的关爱? 幸好骆家不是只有她一个娘子。不管怎么样,这个小娘子将来也是可以发挥重大作用,让骆家再次发扬光大的。谁让她姓骆? 只是到底怎样去调教她,把她调教成一个可以被家族利用的棋子,还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居然说什么虎毒不食子,可是如果这个子儿本身就是有毒的,那么老虎就算再有毒,再能食子又又有何妨? 只要不闹出人命,不,就算闹出人命,在这江州中骆家也是独大的! 至于那些所谓的江州太守,江州刺史,江州人又有几个把他们放在眼中?世袭罔替的权贵,不论在哪一方面都是让人望而生畏,敬而远之的。 豪门大家之中,又有哪一户人家内部是干净的,没有血腥的呢? 朱门虽红却不及家族背后的血腥所染成的红色沉重。 仙人,可愿养我?(师父往事) 如果一切没有开始就好了,没有开始也就没有结果。 普罗山上的雪常年不化。可是,山上的人却从来都不会感受到寒冷,因为山上的人都是仙人。 何为仙人? 是长生不老,谓之仙? 还是法力高强,无人能及,谓之仙? 其实那些仙人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成为神仙了吧?活的时间越长,他们就越会遗忘自己最初的使命。直到最后,他们终于走上了,与自己设想时截然不同的道路。 也曾有人疑惑过,也曾有人后悔过,可是相比较于成仙的好处,他们实在是不愿意在意这一些些微的得失,谁让他们是仙人呢? 世人总以为修成了仙,便可以无所顾忌,却怎么会知道成仙只是脱离凡俗的第一步而已。 成仙之后,自有等级划分,等级不高,连出山门的机会都没有。而一旦有仙人出现,这些仙人便会被上界安排至不同的修仙场所,防止他们为祸人间。 而师父却从来没有过这种被管束的经历。 他似乎是天生地养的神仙,一出生便站在了仙人的最顶峰。按照道理,他应该去仙界了,至少他已经有了进入仙界的资格,而且他进入了仙界,必然能够谋得一个很高的职位。可惜他始终没有进,只是一直在这山里面转悠。 普罗山的雪景很美。 师父很喜欢。更准确地说,他仅仅是不想离开,好像是有什么人在这里等着他。 普罗山上的小仙子们对于这位师父可谓是神往至极,谁让他年纪轻轻,偏又法力高强。 可惜他就始终没有看上别的仙子。 寻常仙人成仙之时,情根是不会轻易斩断的,可师父的情根却自他一出世,以来便是断了的。也有旁人问起过他的情根的下落,他始终是摇了摇头,不愿提及此事。常人都道这仙根是这位师父的一个死穴,切勿提起。可又有几人知道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早已记不清了。 情根对于仙人来说是极为重要的一件事。 没有情根就意味着无缘神道,也就再也没有晋升为神的资格。 师傅并不在意此事。 他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脑海中隐隐约约有人告诉他一句话,他此生只为守护一个人,而不是为了修成神,成至高无上,斩灭天地的神。 一日,他像往日一样行走在这普罗山旁赏雪。可这一日,他却算到自己命中注定之人的出现! 他起身,离开了这个地方,来到了江州。 江州,有一个半大的娃娃在街上闲逛。而此时,刚好是夜晚,有许多东西盯着她,不仅仅是人贩子,还有邪修,鬼魂! 他下意识地把这些不算正道的都打理掉,然后把这个奶娃娃送回了家门口。 这个奶娃娃很喜欢他,张嘴就是:“师父,可愿意养我?” 这师父其实并没有名字,可是她一张口喊他的就是师父。因而,他记下了这句话,把“师父”二字当成了自己的名字。 他轻轻咳了几声:“以后,师父我会等你的。你以后不要再随意出门了,外面不安全。” 这小团子的脸皱成了一个包子,可是为了让好不容易忽悠过来的师父满意她,她也只得应了。 哪里来的外人(神秘人的独白) 我,很少离家。 力量薄弱的时候,是因为没有自保能力,母亲不太允许我出门。力量强大之后,倒不是只与母亲有关了。我一向喜静,不太愿意出门;再加上我对于母亲的了解,也不是很愿意离开家。反正在家在外也没有什么不同的。 雨谭也算得上是一个大国,虽然位居岛上、与世隔绝,可说到底也还是一个面积极广的大国。 雨谭中有无数起伏不定的山川,有无数琢磨不定的深谷,还有许多香的花,都在四季的变化之中酝酿着。 春有早苗、山花,夏有青莲、油籽,秋有黎米、残菊,冬有浊雪、小麦。 樱花开放的时候,处处都是香甜可口的。 桃子满枝头的时候,处处都是浓郁的果味儿! 我,曾以为在家中便可以看尽天下风光。可后来我才知道,我眼中的美景在被誉为泱泱大国的朔朝之中根本不值一提。 自古以来,各个国家就有修建花园庭院的习俗,人们似乎认为这样就可以将天下美景收入瓮中,却又怎知,清水出芙蓉的美貌? 比起人为美景,我更倾心于自然风光。 年少轻狂,不懂得岁月的残酷,稍微大一点,虽然说已经懂得珍惜时间,把握当下,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精力去成长了!所幸,我一出生就站在权利的顶峰之上。可即便如此,我依旧没有感觉到满足。 我不是朔朝人,可是我却十分向往朔朝的风景。自从有一次偶然路过朔朝的皇城,我便爱上了这个国家:朔朝皇城极度辉煌,根本不是一般区域可以媲美的!终于,我说服了母亲,令我拥有可以去朔朝一转的机会。 我等这一日当真已经太久了。 从前的我只知道遵从母亲的指令,在母亲的安排下度过自己的每一世。 不错,我确实算是一个老妖精并且有无数次的转世,只是每一次都是被困在母亲的牢笼下无法离开。可是我很清楚:母亲之所以如此困住我,不是因为我这个人,而是因为我的父亲——与我长相近乎一模一样的我的父亲!母亲对于父亲的爱有多深,我很清楚,他们之间的故事,我更是清楚,只是无论如何,她都不该将我看做另一个父亲啊! “你最像他的是眼睛,可是最不像的,也还是眼睛。”这是母亲说的原话。 我很清楚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是我与父亲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啊,母上大人。”我戏谑地称呼着她。 母亲一向都清楚这些事,只是故意推脱着不愿意面对罢了。 我却直直地揭开了母亲的伤疤,让她痛不欲生。 她为此将自己关在房中,几日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女官们捉急了,担心她的意外死亡会连累她们。可我知道,这些都不足以威胁到她的存在。 真正有能力威胁到她的,从来只有她自己罢了! 她终于出了房门。 那时,我正好在门口。 她居高临下地盯着我看。我不言,她亦不语。终于,一个女官从我们身旁匆匆跑过,打破了这份平静。 她这才开了口:“你可以去,但是必须给我一个非去不可的理由!” 我淡淡笑了:“父亲托梦给我了。” 母亲明明知道父亲早已魂飞魄散不可能托梦,可还是选择相信了我这笨拙的谎言了,并允许我离开。 如果走尽朔朝,我都不能知晓自己的向往,那我就不打算回去了。 “找不到你父亲的遗物,你就别回来了!”我转身以后,只听得母亲这样的一句话。 从此,我多了一个使命。 只是我没有想到,这一去,便是整整十年。 我也没有想过,这一去就会改变自己的命运轨道。 二丫头回家 家是人永远的避风港。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人年轻的时候总喜欢仗着自己气血方刚想往外面跑,直到老了才想着落叶归根。 而骆新明明还没有年轻起来却想着出门,还没有老去却被人一把拉回了家里! 骆新的心里是极为不快的。 她呆在家门口,把小嘴撅的老高。 众仆人一看见失踪已久的二小娘子回家了,慌慌忙跑进了院子去汇报。可家里面只有一群娘子,没有一个愿意为了这个不懂事的孩子抛头露面的,虽然到门口接孩子根本不算抛头露面,虽然朔朝对于女子的约束极少。 内部没有人愿意出去接,外面的仆人又不敢把二小娘子往屋内拉,以至于二小娘在外面呆了整整一天! 天又要暗了。 小郎君终于要回来了。 家中只有一位小郎君,就是骆新的亲哥哥,骆潭深。深郎君一看见自己的亲妹妹孤零零的在门口晃悠,顿时快马加鞭冲到门口将骆新一把抱上了马,然后离开了骆家! 骆老大人一听到这事,青筋暴起,把手中好好的一个杯子扔到了地上:“孽畜!他怎敢?唉!”话音未落,她便开始剧烈咳嗽,身旁的丫鬟赶忙上前替她舒气:“老大人,您且消消气,谁让这二小娘子不懂事啊?您且消消气。” 说着,又来了一个丫鬟举起一杯茶恭恭敬敬地递给老大人。老大人接过茶,呷了口,便放了下来,而之前的那个破碎的茶杯早就被清理干净了! 骆潭深带骆新去的地方名叫乐灵楼,在《天下名楼集》中被点评第一人逍遥散人夸赞为:“风尘虽有佳肴伴,妙音更胜奇酿意。”换而言之,乐灵楼中乐音最佳,美酒次之,而食物只在末等。可这乐灵楼中的客人却极少为乐音而来,而仅仅为后两样,其一在于乐灵楼中有一味一日仅十坛的美酒——狸果酒,据说原名叫狐狸果酒,而朔朝人向来讨厌狐狸,才只保留了个“狸”字和揭示酒原料的果字;其二则在于乐灵楼中的菜。乐灵楼中的菜每日都是提前准备好了的,连客人到来的时间都必须提前预备好,否则,前来品尝的客人只能在大厅里享用食材相同却由于时候不当差上几倍的同等美食。对于比较穷或者赶时间的江湖人士乃至平民百姓来说,能品尝到乐灵楼的饭菜已经算是大幸,可是对于那些讲究美食的人来说,这些事根本不能容忍! 可是对于骆潭深和骆新来说,这普普通通的饭菜也足够了。 骆潭深看着骆新飞快地扫干净了三大盘菜,并不断要求小二加菜。终于,在骆新吃到第十五盘的时候,她吃饱了,甚至吃撑了。 骆潭深看见骆新圆滚滚的肚皮和她那满足的笑脸,这才让小二把盘子收了下去。随后,他摸了摸骆新的头:“新儿,最近怎么了?为何离家出走?” 骆新一把扑向了自己的哥哥:“母亲,不要我了!” 骆潭深感到衣服有点潮湿——骆新哭了? 他拍了拍她的背:“没事,以后,你还有哥哥!”说着,他把骆新抱了起来,在桌上留足了银两,然后出了门,牵着马儿回了家。就在这回家的路上,他还拿出常年备在身边以防妹妹哭的手帕拿了出来,给她擦干净了眼泪。 他向着骆新温柔地笑了:“新儿,下一次,不要怕,哥哥会一直守着你的!要骑大马吗?” 骆新一听见“骑大马”这三个字,就和没事人似的,吵着要哥哥把她抱到了马上。 骆潭深当然很乐意这样做,毕竟比起看见妹妹哭,他更想看见妹妹笑呢! 夕阳照到骆潭深的脸上,将他那原本就干净清秀的脸照得格外白净,骆新看呆了:“哥哥,以后我一定要嫁给你!” “可是我们是亲兄妹啊,这是不行的,傻丫头!” “那那那,我找个和哥哥一样秀气的嫁了不就行了?到时候再生个和哥哥一样温柔的娃娃,也得是男娃娃,这样才像哥哥!” “那,等你长大了,再说吧!” 潭深护妹 “没有人可以教训我妹妹,除了我自己!” 第一次知道自己有个妹妹,还是骆潭深七八岁的时候。母亲紧握住他的手:“记住一件事,无论何时,你都得护住你的妹妹!” 这一句话自此进入了他的心头,就再也挥之不去了。 原本他以为自家妹妹肯定会与他一样享受全家的恩宠,可谁知,母亲的突然离去却让她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 而今的他,才不过十二岁,但是,他也已经享有盛名——江州第一小郎君!他的名不光仅仅是因为他的外貌,更是因为他的能力!他曾以一己之力单挑江州洛林寺三大金刚,最后只以些微的劣势败了! 一战成名,他就此荣登《霞客榜》!这《霞客榜》一开始叫《侠客榜》,上面有名的尽是一群英雄好汉,当真是不辜负侠客的名字!可是后来,此榜上出现一位百年难遇的天才,真名已经无人能知,只晓得他的江湖名叫做“霞青”。这位大侠行侠仗义三四十年,最后却惨死于小人之手!哪怕是小人最后被绳之以法也无法令武林众人平息怒火!为了纪念此人,《侠客榜》特改名为《霞客榜》。 骆潭深带着骆新归家了。 像往日一样,骆潭深一回家便去拜访老大人。 老大人一见骆新便来了气,直接将一个茶杯砸向了骆新,边砸嘴里边念念不舍:“孽畜!还知道回来!家族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眼看那茶水就要溅到骆新身上,骆潭深赶忙伸手去接,将整个茶杯完完整整地拿了回来,嘴里还念叨着:“老大人,您且不要乱丢杯子,这些杯子都是上了《云檀古物》的,打碎一个可就少一个呢!”骆潭深虽然是笑着,却让老大人感觉到不毛而栗。 骆潭深一边说着,一边将杯子递给老大人。 老大人接过了,手却又抖了一下,险些没有扶稳。 而被骆潭深护住的骆新早就被弄得懵了,她还太小,什么都不懂。 也许正是因为这份不懂,才会让她有一个还算不错的童年吧! 出了老大人的院落,骆潭深便抱着骆新离开了。府中众人都觉得他的行为不太妥当,毕竟,骆新也已经三岁了,可以自己走了。可骆潭深却是一句话驳回了:“这是我妹妹,我想怎么宠就怎么宠!” 府中众人再不敢多说一句话,谁让骆潭深便是一个煞星呢!这家伙仗着自己是小郎君,连老大人都不怕,更何况是他们这一群在老大人手下讨生活的呢? “我也知道你们这些人没有几个愿意对新儿好的。我并不在意此事,只是若是哪一天我发现新儿再像今儿个这样一日没有吃东西,你们所有照顾她的人,都得给她饿上三天三夜!如果她有哪里不舒服,我必然要打得你们几日下不来床!” 这几句话,硬生生地将众人心中最后的一丝计量打灭了! 他们本以为这小郎君只是随手保护一下自己的妹妹,可没有想到,他是真心疼爱她!甚至为了她得罪老大人也在所不辞!这样的一个人,若是不能收为己用,便是极大的威胁! 这些话,都被有心人原封不动地传给了老大人。 老大人冷哼一声,拍桌而起:“哼!不就是个没有母亲的孩子吗?竟然敢这么嚣张!当真是活久了都不知道谁是当家人了吗?骆潭深,骆新,你们的好日子也该到头了!” 风雪归人 “今日烟花易冷,莫点蜡烛吹风!感时风雨初至,不知雪夜人归!” 夜深了,一道寒风吹过,似有人在空中唱歌。此刻,若有人循着歌声望去,便会发现,在江州唯一一栋因为高度而名列《天下名楼集》的云檀楼上,有一人在唱歌! 唱歌的人,是一位道士,仙风道骨的。若有人看见他便会觉得眼前一亮顿时神清气爽,而这道士唱出的歌当真是动人心弦,令人竟心生向道之意! 当真是一修为颇深的道士。 那道士明明仅仅是坐在那边喝酒,却已经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江州城的云檀楼,素来以高度为名,就是因为在此楼上,人们可以日日俯瞰整个城市,仰望头顶星空!而这一次这道士的到来,更是令云檀楼的夜晚显得格外不同凡响。 据说云檀楼是一位仙人修建的。这位仙人常年身穿道士服,风流洒脱,极爱饮酒,因而在楼主人赠予他一壶上好的酒之后,他意兴大发,畅谈人生,点化楼主,变出一楼!而这被变化出的楼就是云檀楼。 为了纪念仙人,这楼主人特地给后人下了一条要求:世世代代尊重道士,若有道士愿意在楼上吟诗一首,对月当歌,那么便免去他这一顿饭钱,还另外送他一壶老酒和几日的食宿。 云檀楼的酒很简单,向来只分清酒,老酒,醉酒,花酒,还有今日才出来的果酒。可是从来没有人敢因为这名字小瞧过这些酒,谁让这些酒名都是仙人留下来的。 来这楼里的人鱼龙混杂,可是真的敢把这几种酒都喝遍的,至始至终只有仙人一人! 清酒味甘,初入口时顺滑生津,再入口时,神清气爽,最适合读书人饮用。可是若是连续喝上三杯,便会才思尽断,提笔忘字。 老酒味道醇厚,极为适合那些饱经风霜的江湖人士或者常年在战场上厮杀的将士们饮用,也只有这样的酒可以令他们暂时忘却自己身负的责任或者漂泊的身世。因而,这酒据说有消除罪恶的作用。 醉酒则适合那些不曾经历大风大浪,却总喜欢诉说苦楚的俗世人,或者那些踌躇满志却无处施展的混世人,又或者那些隐于世间不为人知的客人。喝下此酒,则可以暂时忘记心中的想法,将世间百态当成一场大梦,而梦醒时分,则会长笑而去,不再有厌世的想法。 而花酒,则是采用云檀楼独有的白玉菩提牡丹花蜜和云檀楼下独月湖中独有的千羽睡莲花蜜所混合而酿的。若是时间不对,没有这两种花,制作者也不会轻易造酒,而是采用云檀楼更不为人知的灵草仙葩酿酒。这酒由于制作工程复杂,也仅仅只有皇亲国戚或者世家大族才喝得起。 而最近才出现的果酒,则是为了迎合广大客户的猎奇心理,用各种各样的水果蔬菜制作而成的酒。由于这些酒每次出现都是种类繁多,数目巨大,因而除非家中请客,否则一般不买这种酒。 这位道士不仅喝了老酒,还喝了别的任意一款酒。喝完酒之后,他还要求云檀楼的楼主出来,要和他谈人生。 楼主来了。 这位楼主由于早年受仙人点拨,已经脱离半个轮回,有半仙之体。而他一看见这位道士,便破了几十年没有破的静颜关——这个道士正是真正造楼的仙人! 今日云檀楼楼外的风雪貌似有点大,可云檀楼楼里却是难得一见的温暖。 论道 什么是道? 怎样才可以找到道? 江州的雪大,一个晚上都没有停止。到了第二天,天空中依然飘荡着雪花。可云檀楼上的客人却一直络绎不绝。谁让这仙人决定在这个地方住上几日呢? 听说仙人与道士不同。看破天机知晓人的命运是个道士都懂。可是可以做到改变你的命运的,却从来都只有仙人。 虽然说天意不可违背,哪怕是仙人也不能改变自己的命数。但是如果大能做的事与自己无关,而且与世界的轨迹无关,那么,就算改变了点又有什么不同呢?话虽如此,但是,并不是所有来找仙人的人都是有这样的目的。比如说,一个老者。 这个老者身旁有一个少年。 他们像寻常的过来找仙人的一样,排了很长的队才轮到了他们。侍卫并没有让仙人接见这些人的打算。因为他们觉得这一老一少的搭配十分奇怪,而且,这些人不想让仙人有丝毫的风险。 他们本以为自己拦住了他们,就可以让这些人进不来,可谁知。他们还是进了。而且是得到了仙人的认可进去的。 这些钱来求仙人办事的很少有老人,多半是青年人或者中年人。他们或者是为自己的事业考虑。或者是为了自己的姻缘。或者是为了一些别的事情考虑,比如说身体上的问题。但是却真的极少有老人。 仙人很好奇——什么样的事能让一个老人亲自前来? 老者说:“老朽是来论道的。”什么?寻常人竟然来找仙人论道?活腻了吧?所有人都在嘲讽,觉得他是闲的无聊,没事儿找事儿。可仙人不是这么认为的。 那楼主也来了。 他随便找个地方就坐了下来。坐下来之后,他奋力地将自己早已习惯性禁闭的双眼睁开了:“听说,这楼中,竟有些人借求道的名义接近仙人。不过。老朽并不认为你是真心人,所以希望你们这两人能证明一下自己真的是来求道的!” 这楼主虽然是在笑,可是却没有几个感觉到温暖,反而是感到骨头在发寒! 而那少年却是慢悠悠地从老者旁边走了出来:“我们到来此处,没有闹事,就是最大的证明了!又该如何证明呢?” 这少年的语气,让那一群侍卫十分不爽,甚至那一群人已经摩拳擦掌打算给这两人一个教训了!正当这群人往前一步一步的逼近了,这仙人大手把那一群人全都扫开了。 仙人收了手,吐了一个字:“可。” 老者大笑,仙人也跟着大笑。 论道还没有开始,这老者却先认输了。 旁人摸不清头脑,但这三人却是知晓其中的道理。 仙人突然要求左右离开,并向楼主鞠了个躬,希望他能帮忙,只留下了这老者和这少年。 众人散去。 那仙人饮了一口酒,淡定的问道:“你们两人究竟谁是主谁是仆?”老者不语。少年淡笑。 仙人又继续说了一句,“我不管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但是有一句话一定得记着,这是朔朝,是我所在的地方。只要有我在,你们不管是什么人都不可以造次!”那少年哈哈大笑:“听君一席话,可真令我欣喜若狂!早听说这位仙人平易近人,却没想到言辞如此惊人,真是令我开了一次眼界!”仙人不语。 “你所不知道事还多着讷,没必要用什么开眼界,这种事来随随便便的忽悠人。你这厮看着年纪小,但是谁也不知道你真实的年纪吧,天皇。”少年眼神一变。那老者突然要上前去维护他。少年呵退,“切莫如此担忧。我们两人不过是论道而已,不算大事。” “这一主一仆的身份当真是难以判断。莫说是读书人喜好就是这江湖人士也总喜欢找个人做个伴。但是。太过年幼的孩子总是会难免令人起疑心的。”少年摩挲着手,好像在思考。他点了点头。随后,从他身上升起一道烟。烟雾散去。再不见少年踪影,只见一个长相极为平凡的青年人。 命运无常 如果说,你命中注定会喜欢上一个与自己命运完全不相同的人,那么你会信命吗? 想找仙人问一问自己母亲的下落的骆潭深,突然被仙人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骆潭深很尴尬,可他是洛骆家堂堂小郎君,尴尬这种事是不可以表现出来的。 仙人忍俊不禁,止不住的咳了咳清了清嗓子,然后说道:“你这一世就是被身份二字所限制,若是离开了这二字,你什么都没有了,可你却会拥有了一切,可是,正因为这二字,你什么都有了却也失去了一切。” 骆潭深笑了:“人人总说这世界上最潇洒的,便是做一个世家子弟。世家子弟多好,不愁吃不愁穿的,甚至可以娶几房的小妾。可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我从小就被像贵族一样的教养着,可是我的所见所闻却从来没有贵族该有的样子。我也曾怀疑过,后来我也渐渐地懂了:时过境迁,就是贵族必然衰败,新式贵族也将会崛起。我本该自由,却甘愿被套上这贵族的锁链。无论如何,我心甘情愿。” 仙人大笑拍桌而起:“你这小子,正合我意。当真是不负了你这仙人的资质!你有仙根,更有仙缘。哪怕今日我丝毫不指点你,来日你也必登仙途。只是我还是想提醒你一句话,珍惜眼前人。” “还将旧时意,惜取眼前人么?然而我知道,这骆家已经容不下新儿和我了。只是我希望仙人您可以帮我做一件事情:替我好好的照顾她。新儿是骆家的二小娘子,前几日才偷跑出府,却不知怎么的,意外的回到了大门口,然后被骆家人扔在门外整整一天,那一日刚好没有下雪,所以她才没有被冻死。可是若是连我都不在她身边,那她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呢?我实在是不敢想象!我是个男人,总是要成家立业的,总是要去外面闯荡的。那骆家知道我和新儿已经没有母亲的支撑,而父亲偏偏又是一个爱听枕边风的人。这偌大的骆家已经没有了我二人容身之地,若是我常年带她在我身边,定会给她引来更大的麻烦!所以,恳请仙人带走她!” 仙人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子,在骆潭深前扶了扶珠钗,然后对他开口了:“这是你妹妹日后长大要变成的样子。你二人今日别后,就很难再见,为防止你认不出她的模样,我特意变化给你看。你再次见到她时,她必然会完全失去你的记忆。这一点是你做出这样的选择之后的结果。我这次来确实是为了寻一个徒儿,原本你是最合适的人选,可是你却把这个名额,硬生生的让给了你妹,你难道不惋惜吗?” 骆潭深没有直接回答他:“母亲走之前告诉我要好好保护妹妹,可是若是我上了山,修了仙,便再也没有保住她的力量了。我的妹妹,我知道她没有仙缘的:她生性爱闹腾,怎么培养都不可能成为第二个仙人。所以我并没有想让她成为一个仙人,只是想让她学一些本事,活成一个属于她自己的人,一个完完全全独立于世家之外的人。” “你真的是一个好哥哥。” “可是我永远不会得到她的原谅了吧?” “命运无常,造化弄人,到底是人主导了命运,还是命运主导了人呢?”仙人飘然而去,不知所踪。 二丫头与师父 很多时候,人与人之间的相逢就是那么微妙。明明还没有想好如何见面,那人就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只是这个时候,到底是真的意料之外,还是对方蓄意安排,就没人知道了。 骆新见到了仙人,姑且算是意料之外罢。反正对于现在的骆新来说,什么事情都没什么差别,谁让她现在只是一个小孩子呢? 骆新从来都是一个乖孩子,至少感觉上看来是这样的。她不哭闹,不撒娇,不犯浑,饿了就要乳母喂食,渴了就和丫鬟要水,困了就自己跑到小床上去睡觉。而她做过的唯一一件与众不同的事情,可能就是突然跑出府邸吧! 为此,骆家主开始替她选师父——骆家上下都达成一致,只要骆新找到一个像样的师父就可以安定下来不再胡闹。可是,给骆新请了无数的师父,没有几个合她的意。 骆新只想有一个仙人师父。这话终于传入了家主的耳中,家主十分不高兴:一个小丫头片子竟然想让仙人当她师父,简直是胡闹!仙人之徒当然只能够是他的儿子了,而且不能是现在的小郎君,谁让他的母亲早就不知道滚哪里去了。最好仙人收他的小妾的孩子,只有这样的娃娃,他才好掌握! 这家主的心思,骆新从来都不知道。因为她对于家主从来是敬而远之的。 现在的骆新只是很高兴,一直很高兴,因为她随手找来的一个师父就是大能,因为师父答应了当她的师父。 骆新总认为自己家里人很普通,除了她哥哥之外其他人都很没用,可她哪里知道,这些人只是不想在她身上浪费时间而已! 骆府中多的是本领高强神通广大的人,只是骆新眼中所见,心中所想,从来都只有她哥哥一人而已。 当然,还有一个意外出现在她眼前的便宜师父。 “师,师父,您,您跟我回家了?”骆新结巴了,她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才算是顺了。 她的模样倒映在师父的眼中,显得傻透了。可是师父却是一点也没有嫌弃,反而径直摸上了她的头:“乖,跟我走吧!师父带你回家!” “家?这就是我的家啊!”骆新愣住了片刻,竟然任由师父摸上了她的头,要知道骆新平日里可以根本不允许别人接近她的,更不要提让别人摸她的头了! “失去了母亲的你,还有家吗?”仙人突然发问。 骆新才没有理会仙人话语中的含义,只是自己在一旁顺势说道:“谁说的?我明明还有很多大人的!老大人,大人,还有很多的姐姐,蓝姐姐,风姐姐,彤姐姐,还有,还有。。。” “那你的家里面有师父我吗?”仙人直接打断她的话,不再理会她类似于发神经的话语。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那些师父怎么可能和您比较得起来?”骆新直接狗腿了起来,虽然她当时并不知道狗腿的含义,但是,她到底还是知道,怎样做才会让师父高兴,谁让她经常看见姐姐们这样做的。 “乖孩子,跟师父走,师父会成为你终身的依靠的。”仙人并没有中计。他显然是没有把骆新的话放在心上。 “嗯,好!” 二丫头从未想过自己会这么轻而易举地被师父说服,然后带走。但是真的要发生的事,又有多少人可以说准呢? “傻丫头,你还是太单纯了。” 护你一世 骆新最开心的事情就是认了这个师父。 这个师父不仅带着她离开了像囚牢一样困住她的骆府,还带着她四处奔波走动。但是她始终不知道,她的师父是如何正大光明地带走她,并且给她负上仙人之徒的宝冠,并让她摆脱被说三道四的命运的。 她看见的,只有师父一直挺拔的身姿和不会弯曲的脊梁! “骆家主,我想带一个人离开。”仙人刚出现在家主面前,就直接进入主题了。 “呦呦,仙人大驾光临啊!真的是令我骆府蓬荜生辉啊!只是可惜,我骆府什么都不多,多的就是人!”一个女子站在家主身旁突然开口。只是她明明说的是好话,却让人觉得无端的嘲讽。这不是一种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的感觉,而是一种赤裸裸的鄙视! “蓝丫头,别多嘴!仙人哪,真是不好意思,我家丫头向来‘乖巧’恐怕难以跟随仙人。我家恐怕只有儿子能入仙人的眼吧!”家主直接呵斥她,冷冰冰地说道。 “凡事总有意外,骆家主如此担忧自家女儿被本仙人带走,难不成您女儿有什么难言之隐,以致不堪大雅之堂?”仙人皮笑肉不笑地说笑着,状似没有被这两人的一唱一和弄得不愉快。但是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这骆府中缺再也没有一人知道了吧? “你这到底是哪来的破道士?张嘴闭嘴的都是要人,还敢说我们骆府的人的不好,真真是活腻了!郎君您也别跟他废话,这人明摆了就是一个江湖骗子,要人还不知道是打什么坏主意呢!您也别和他瞎折腾,直接给几两银子打发走得了!反正我们骆家银子还是一大把的,听说这。。。”一个打扮得好像是奴才的人开了口。只是这个奴才真的是很大胆,竟然直接说出了要把仙人赶走的话,这家主的脸也开始变色了,红的黄的绿的都转了一圈! 家主终于气不住了,这家里一个两个的,到底还把不把他放在心上了?一个拍桌声响彻了整个大堂,把将要开口说话的人的话都吓掉了:“胡闹!这里哪有你插嘴的份儿,赶紧给我走一边去,别给我丢人了!你,你,你,还有你,别想着再出风头了,这里还有外人在场!”话没说完,这家主就指着几个有开口说话想法的人,叫他们咽下口中的话。 仙人看到这家主的脸终于变黑了,心里有点微妙:“这年头,人都是难做的,道士更是不好混!唉!我只是想收个徒而已,至于原因嘛?我都和你们府里的小郎君说好了,唉!” “小郎君?这话说的!还越发真了!哎呦,您当小郎君是个宝,我可敢当他是个。。。”一个小妾打扮的女的似乎忘记了家主刚刚发的火,竟然胆大到直接开了口了! “闭嘴!”家主果然冲了那女人一下,那女人显然没有想到家主连自己的面子都不给,眼泪哗哗的全出来了,整个大厅里都是她的哭泣声。家主的面子顿时挂不住了,一个快步赶到她身旁,将她打横抱起,再回到了座位上。那女子顺势在家主怀里蹭着,还撇了一眼整个大厅里的姬妾! 仙人下意识地咳了一声:“那这人到底是允不允许我带走?” “带走吧,反正,不过是个丫鬟而已!我骆家的女儿从来都不会轻易出门的,出门的只会是丫鬟!”那女子的举动显然逗到了家主,家主的脸色变得正常了起来,口中说着话,还不住地给那女人换个坐姿,让她坐得更舒服一些,过了一会儿才如梦初醒般的意识到,这女子长得如此美艳动人,只配他一人欣赏,就直接解了自己身上的衣服盖在了她的身上,还离开座位挡住了仙人的视线! 女子显然十分满意家主的做法,直接躺倒在这家主日常坐的小床上,露出了一个脑袋,灼灼地盯着仙人看,好像想吞了他! 仙人理都没有理她,只是继续发问:“您就真的不怕寒了她的心吗?” “一个小丫头片子而已。”家主一答完就赶紧地转头看自己的如花似玉的小娇妻,一看见她这么恃宠而骄,脸都变了形!他正要直接跑出去,那女子却是慢悠悠地开了口,和刚才的话比起来更是风情万种:“家主,您这可说不得,女儿家,正是联姻的绝妙手段啊!我们正需要一个人才,只要这人儿能有出息,一家都有好日子喽!您就不为我、你还有我肚子里的孩子考虑一下吗?” 家主原本打算生气不理她的,可她这简简单单一句话立刻让他变了脸:“呀!又有了?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天大地大,它最大!” 二丫头与潭深 其实,二丫在安静的时候,还是很乖的。只是,她为何总是假装自己那么欢脱? 第一次见到新儿的时候,还是她一岁大。那时候,母亲刚刚离开。 潭深一开始也不是很愿意管这个小丫头的,只是偶然听说这个孩子很乖,他才想起来去看看这个母亲大人的女儿。当然,潭深也是有点想念母亲了。他曾在心里无数次地祈祷,希望她可以像母亲多一点点。只是,他从来都不知道这个要求容不容易实现。 那时的潭深术法初入门道,因此可以偶尔窥见天机,看到别人的未来。这一次,他也打算看看这丫头的未来。 “小郎君,您不能随便进去的!这里可是。。。”一个嬷嬷突然叫住了他。 “嬷嬷,您叫我什么?”潭深难得想搞一次恶作剧。 “小郎君哪!” “那小郎君的含义是什么?” “未来骆府的主人。” “所以,我即是未来的家主。您还愿意为了一个只有联姻价值的小女孩儿挡住未来家主的路吗?” “当然不愿意啊,只是。。。” “既然嬷嬷已经同意了,那就请嬷嬷保密了!以后我还会常来的!” 嬷嬷让步了,给他让开了一条路。 小郎君终于看见了自己这个独一无二的妹妹。一开始,他很嫌弃她:“明明母亲都走了,怎么还这么没心没肝的睡觉?” “这只是一个孩子而已!” 小郎君急急忙忙抱起了她,毛手毛脚的差点把她弄掉了! “啪”,女娃娃真的掉了。小郎君与嬷嬷都傻了眼。 可这女娃娃倒是很坚强,竟然爬了起来! 明明才只是一个一岁大的孩子而已。 骆潭深的眼睛深邃了几分。他连忙把嬷嬷赶了出去,只留下他与她一大一小点互相瞪着眼。 嬷嬷一离开,小郎君就赶紧把她抱入怀中,高高托起,仿佛这是世界上最宝贵的珠宝。 “她总算是走了,终于可以好好看看你了,我的妹妹。” 他的眼睛里满是温柔,缓缓将这小丫头揽入怀中,哄着她入睡。刚刚的那一下掉落差点把她伤了,幸好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用了点术法,否则她肯定得哭了! 不过这倒也因祸得福,她的身体貌似与他修炼的法术十分契合,这一点点术法就让她有了起身的能力。 只是,她这身子骨,怎么这么脆弱?身上的肉都没有几两,根本比不上他之前抱的赵家的满月的小子? 听赵家的小郎君说,女娃娃小时候总是比男娃娃长得快,可是,这孩子。。。 想来,是她被虐待了吧?以后,他一定得多多照顾她。 他走出了房门。 那嬷嬷立刻迎了上来:“小郎君,您人也看了,是不是。。。”她手中比划了几下,小郎君看出她眼中对于金钱的渴望,一阵恶心感泛上了心头:“吴嬷嬷,您也是个老人了,怎么连府里的小女娃娃都照顾不好?” 小郎君此刻虽然是笑着,可是这吴嬷嬷却是感受到了一份含义,心中暗道“不好!”。 果然,小郎君接下来的话让她忍不住地下跪。 “您也是一个老人儿了,也该养老了!” “您不能辞退我,我,我可是。。。”吴嬷嬷气得跳脚,可是刚要反驳却意识到自己不能得罪那个人,否则整个家的人都要陪葬! “哦?是允水姑娘吗?她这还没进门做我母亲,就有这么大的派头了,是吗?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招待’她的!” 小郎君的脸色越发阴沉,吴嬷嬷只觉得自己的喉咙被人捏住了,差点扭断,连向四周人求救都做不到!可是,她记得明明身旁有很多丫鬟奴才在活动的,怎么,都不来阻止这个疯子呢? 吴嬷嬷终于获救了。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小郎君猛地转过背,又变成那个温润的小郎君。他淡淡的说:“你且去吧,以后,这里不用你来伺候了!” 吴嬷嬷赶紧点头,连声说“是”,从此再也不愿意踏入骆府一步。 而小郎君在吴嬷嬷走后终于坚持不住了,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府里的人都知道小郎君晕倒在这二小娘子的门口,于是更是将二小娘子认定为牛鬼蛇神! 可是,却没有人敢在这小郎君面前说一句话,因为,他们亲眼看见吴嬷嬷被小郎君遣走了,据说,原因就是这二小娘子。 二丫头离府 “你就不想再回家看看自己的母亲和父亲还有自己的兄弟姐妹吗?”一跨出大门,师父就像突然想起来似的问道。 “都要走了,还有什么好看的?左不过,又徒增烦恼而已。”骆新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可是师父却看见了她紧握的拳头。 “这可不像个三岁的娃娃,倒像是七老八十了!你师父我,都不像你这样!”师父半调侃地笑道。 “师父,我知道!只是您不是也说了吗?我母亲亲生的又不在身边,父亲就是个男的,一堆妻妾,哪里还顾得上我?我兄弟姐妹一大堆,又有几个是真心待我的?”骆新嘟起了嘴,半撒娇地说话着。 仙人始终不为所动,不论是之前看见的骆府娇妻还是现在看见的这活泼小萝莉骆新都入不了她的心:“小小年纪就如此心性,不错不错,为师越来越看得上你了。只是,你还有一个哥哥呢?他待你我瞧着倒是不错,而且是真心的!” “他?他,是我将来的夫君!”骆新一听见哥哥这两个字直接跳了起来,嘴角更是咧成一朵花,只见女娃娃的稚嫩,再也看不见世家的教养! 仙人的开口总是带着一丝丝的寒意,明明就是有些遗憾的事,从他嘴里说出来更加让人难以接受:“真可惜,他命中无姻缘。” “怎么可能?你是匡我的吧!他可是骆府小郎君,迷倒江州一大片的。。。”骆新无力地回答道。其实,很早以前她就有所察觉,只是不想相信而已! “他的姻缘线已经不在他的手中,而落到了你的手中。只要你顺天应人,他自然会有姻缘,可你若是选择逆天改命,便没有人能与他长伴了!”仙人揉了揉骆新的脑袋,骆新抬起头来,眨巴着眼睛:“我,我不懂。。。” “你当然不可以懂。你要是懂了,这天下就要大乱了!你这一世本不该有仙缘,是你哥哥执意让与你的。你这一世本不会重返天界,是他替你求来的一丝机会。你原有千载万载的时光,却由于一件错事贬落人间。只可惜,自你踏入人间的第一步开始,你便已经注定前路坎坷!这一世,你原本应该荣华富贵一世的。。。差点说漏嘴了,该打!”仙人直筒筒地倒出一堆骆新根本无法理解的话,可是言多必失,仙人竟然在无意间吐露出一些十分可怕的真实!而他一开口,连自己都后悔了! “师父,您别打自己嘴巴子了,我看着有点难受。。。”骆新的眼睛猛地亮亮的,仙人叹了一口气,就俯下身把她抱了起来,再也不顾周围的人的眼光,径直离开。离开过程中,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闲聊。 “傻孩子,师父不过是做一点小错事,就会自己惩戒自己。那你知道要是犯了大坏事,这人该怎么办呢?” “送官府?” “傻孩子,这世界上有很多的坏人不是官府可以管制的。” “那,那,那,交给哥哥?不不不,哥哥肯定不行,还是交给师父吧!” “哈哈哈,你这孩子还真是歪打正着了!他们确实会交给师父我!只可惜,倘若有一日,你犯了大错,我也会无法帮助你的!” “那什么叫大错?” “世人有许多罪,但大罪不过几个,我今日就告诉你,日后你定当牢记在心!颠倒时空,其罪一;杀戮生灵,其罪二;破坏因果,其罪三。” “之前,我听哥哥讲了本朝罪状书,上面讲述了七千八百六十九条罪,桩桩件件都是要掉脑袋的大罪,为何到了师父这里就变成了三罪?” “这世间的任何罪,你犯了我都能保住你,只有这三条,一个都不能犯!” “师父您果然最疼我!” “傻丫头!” 两人渐渐走远,可是仙人的眉头却不禁一皱,像是感受到什么令他讨厌的气息。不管怎样,先保证这傻丫头的安全才是第一要紧事!仙人在身上施了一个遁形法,才继续和她开始唠叨:“傻丫头,你怕背书吗?” “背背背背书?”骆新瞬间慌了,要知道骆新对于骆府并没有什么想法,但是有一个是映象颇深的,那就是永远背不完的书! 仙人一看她这样子就知道,想让她好好雪姨还是难度颇大的!不过不打紧,只要骆新不想着逃跑,她就一定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医者! 只是,骆新的性格貌似不能学习毒术啊!看来要教给她的医书都得反复斟酌! 假哥哥的追逐 江湖上的风雨,早晚是要经历的。很多人误以为江湖自己一辈子也不会踏足,其实这种想法很明显就是错误的。因为只要一个人离开了家门就已经算是踏入了江湖。 自从跟着仙人之后,骆新再也不去想其他人和事了。师父待她真的是极好的,当然得除了背书这件事。 只是,暂时,骆新无法去背书。 为了让骆新更好地掌握医理,仙人一直带她到处搜集草药。这一日,他们在一个村子前停了下来。 “师父,为什么不走了?”骆新有点迷茫。虽然他们经常赶路,也在不同的地方住宿,但是很少会到小村子里来。 “乖徒儿,师父有点急事,得先离开一会儿,你先别进村,这村子里有古怪!”仙人眉头皱了起来,吩咐完就直接离开了。 骆新立刻明白师父停下来的含义:这村子里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原本骆新就是安安静静地呆在门口,可是突然一个小球滚到了骆新的脚边。 骆新捡起球,想把这球送回去。身旁突然传来了她哥哥的声音:“新儿,你可还好?” “哥哥?”骆新微微愣住。她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见自己的哥哥。 还是从前那个哥哥。 骆新下意识地冲到他的怀里,撒娇着:“哥哥,我好想你!” 不知道为啥,她突然感觉到,这个哥哥的身体僵硬了片刻。很奇怪,哥哥以前最喜欢她抱住他的,可现在,他怎么一点表示都没有了? 难道,这不是她哥哥? 哥哥突然俯身,摸了摸她的头,笑着问她:“怎么了,新儿?见到我,你这么不太高兴?” 骆新摇了摇头,犹豫了半天,还是往后退了几步,嘴中还是念念有词:“哥哥,我想去找一点最近才认识到草药给你,好吗?” 说完,她就跑到了林子里去了。 哥哥并没有追来,或者说是他对于自己的伪装太过自信了吧。一碰到那个人,骆新就闻到一股淡淡的烧焦味。放在其他时候,她也许不会在意,可是放到现在,她却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师父曾经告诉她,为了保护她的安全,他特地给她下了一层禁令,凡是靠近她的妖魔都会被灼伤,只是烧焦的味道十分淡,不是学医之人根本无法辨识出! 骆新往丛林中跑去。 丛林中素来有很多精灵。精灵很少伤人,但是很喜欢搞恶作剧。之前,有师父庇护着她,这些精灵都不敢接近她。可是,现在只有她一人了,精灵们还会有什么顾虑呢? 精灵们不住地捉弄她。但是被人与妖的誓言约束,他们只敢发出怪响,拨弄拨弄她身上的衣服,并不敢对她有什么实质上的伤害。 可是,即便如此,她也已经快要哭了出来。 “哥哥,哥哥,你在哪里?”她下意识地大喊。 那个假哥哥听到了她的声音立刻反应过来自己被她愚弄了,顿时怒不可竭,打算冲过来抓住她。 声音越来越响了,可是,骆新已经分不出是精灵的声音还是那个假哥哥的声音了。 她的步伐越来越虚。 对于一个才那么一点点大的孩子来说,能与非人的生灵纠缠,甚至纠缠之后还能侥幸逃跑的,实在是太难做到了。 可是,骆新还是做到了。 她知道,自己不可以像其他女子那样肆意撒娇。她的生命虽然源于母亲,却被母亲抛弃,父亲养她却难得正眼看她,只有她的哥哥是真心对她好的! 可如今,连哥哥,都是假的了。 没事,我还有师父呢!骆新,只能这样安慰自己,绝对不能给师父添乱!也许,正是这样的一份信念,才让她成功做到了一切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的吧? 真哥哥的冰冷 有的时候,走投无路之下,真的会梦想成真。 突然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那原本如同野兽般撕扯着发狂的精灵声,那如蛆附骨般的假哥哥的脚步声都没有了。 骆新的耳畔里,只剩下她自己的脚步声在回荡。 丛林向来很幽深。 可是一道白光闪过,整个丛林都变得亮堂堂的。 迎着白光而来的,是她的哥哥。 原本骆新也怀疑这哥哥的真假的,可是见到那张脸她却再也没有怀疑了:还是那张熟悉的脸庞,甚至额间还有着几个月前她为他画伤的花纹,但是这花纹却是丝毫没有变淡。好像,一切都与几个月前相同,只是那张脸比起从前,消瘦了太多! 骆新见到了自己的哥哥,哭喊着扑入了他的怀抱。 骆潭深也是紧紧搂住她,轻轻拍打着她的背部:“新儿不怕,哥哥真的来了!哥哥在这里!” 骆新不会知道哥哥在她身上设下了追踪咒,只要她一有意外他就会立刻得知。那追踪咒将她遭遇的一切都告诉了他。他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飞到她身旁,可是,即便他匆忙赶到后就将那个妖怪一刀斩灭,那闪现的白光就是他的刀影也没有办法弥补上她心头的那一丝伤痕! 而骆新又发现了几件比起哥哥消瘦更让她难以忍受的发生在哥哥身上的事情:哥哥身上的味道变了,哥哥的怀抱冷了。 哥哥身上从来都是一股青草般的香味儿,每次扑到他身上,她都会死命地嗅一嗅,可是如今,这哥哥身上的香味儿竟然变成了冰霜的味道。原本温暖的怀抱竟然因为这个味道变得冰冷了起来。 “你不是我哥哥!我要去找我哥哥!”骆新突然拼命地拍打他。为什么?为什么再次见到他的时候,他会瘦了这么多?为什么这些日子他都没有来看她?为什么分别以后,她从来都没有想过他一次,只有在性命收到威胁的时候才想到了他? 骆新突然死命地捏了一把自己的脸与腰上的一团肉。不过几个月没有见面,她就长胖了许多。可是,她的长胖是建立在哥哥消瘦的基础上的,这让她于心何忍? 骆潭深一把抓住她正在揉捏自己的手,呵斥道:“新儿,别胡闹了,我就是你哥哥!你还记得我带你回家说过的话吗?我可以完完整整地讲给你听!” 骆新心里很难受,她好想问问他,没有她的这几个月他到底是怎么过的,怎么会瘦了这么多,可是她一张口却是:“那个家伙也知道的!”骆新一开口就后悔了。可是这世上从来没有后悔药。 骆潭深哀求般的开口:“那,如果说,我知道你哪个口袋最喜欢放糖果呢?” 这是,哥哥第一次这么低三下四地求我吧?骆新心里更苦了。 她从来都知道,哥哥是一个多么骄傲的人。可是如今,哥哥却为了她,放弃了这份尊严! 她是一个不被人期待的存在。只有哥哥是真心疼她的。可如今的她对哥哥做了什么? “我没有口袋!”骆新闭上了眼睛,眼角流下了两行清泪。骆新渐渐地失去了意识。 失去知觉前,她好像听到了师父的声音:“别闹了,这当然是你哥哥!” 师父,我终于,等到您了! 骆新她当然知道!只是,哥哥身上的味道变了,不再像以前的那个他了。而这所有的一切,都让她忍不住地逃离! 奈何缘浅 “你最终还是想选择那条路吗?”一看见骆新昏迷了,师父连忙开口。 “您知道的,我只能修行那条路!”骆潭深看着骆新睡着了,知道她现在至少是安全的,便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心疼地盯着她看,然后轻声回答道。 “真是,可惜啊!你浪费了你大好的姻缘,大好的前途,大好的时光!”仙人有些难受,忍不住感叹了几声。 “您当初不也是如此吗?”潭深浅笑。自从修道之后,他逐渐变得清冷,倒不是他的本意,而是修炼的功法所致。 “我不记得了,但是,我与你又不太一样。记忆中的我,貌似从未有过家人。你,真的不该如此的!”仙人哈哈大笑,笑骆潭深的痴,笑骆潭深的傻,还笑话自己的人生,笑话自己的将来。成了仙,就没有人生了,成了仙,就没有将来了。可是这事,已经不光他知道,潭深也知道了。只是不知道为何,他们依旧选择了成仙。 “我心甘情愿!” “反正暂时不打紧,只要不到最后一步,总还会有机会的!只是过程苦了一点,还是那句话,只要你入我门下,我就会让你不留遗憾!” “可是,应该没有不留遗憾的人生吧?” “你妹妹要是有你这份觉悟,也不至于要被送到我身边吧?” “没事,我会定期来看她的!” “你真是一个好哥哥,可惜,她不是一个好妹妹。更准确的说,以后的她不会是个好妹妹!” “这些事,若不是我知道事情的原委,我一定会骂您,可是如今,我只想说一声‘谢谢’。” “你觉得,仙人就是圣人吗?你实在是太高估我了!我也算是人,也有七情六欲的,我怎么可能不会生气,不会动怒呢?” “您不会。” “是谁给你的这份勇气让你能够当着我的面如此放肆?” “是您。” “呵。” “您原本可以强行带走我,但是您没有选择这么做,而是选择了遵从我的意愿带走了我的妹妹。您明明可以逼我改变修行的功法,可是您并没有这么做,而是选择相信我。” “不论怎样,我绝对没有你说的那么好!我贪杯,好吃,甚至居无定所四海为家,你妹妹托付给我真的可以吗?” “可我也知道,是您给了无数的不能够被官府接纳的村庄生活下去的勇气,是您给无数被拐卖的少女回去的方向,是您将无数孤苦老人的生活打理得一尘不染,是您。。。” “你这些都是从哪里听来的传闻?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这块玉牌,我曾到过无数的地方都看见过。持有玉牌的人曾告诉我,只要对着这玉牌许愿,就会有仙人帮他们解决一些问题,除了您,我不知道还有谁会如此好心。” “这世上未必只有我一个仙人,也许是物有相同人有相似吧。” “每家每户挂着的画像都与您一模一样!” “也许,这世上神仙都长差不多啊。而且有一件事,我可能得告诉你了。我是一个无心之人,成仙之后便丢失了之前的记忆,走遍大江南北阅尽天下凡尘,却没有一个人,一件事能让我记挂。分明已经面对过无数次的别离,可我始终不会有丝毫痛苦。这样的一个我还有哪里值得你去尊重的?” “太上忘情。” “师父师父,我怎么在这里啊?咦,这里怎么会有一个长得这么精致的大哥哥?大哥哥你是谁?为什么我看见你,那么想哭,却又哭不出来?我好难受!呜呜!” “这是。。。怎么,怎么可能?她怎么会忘记我?” “刚刚的那个人,暂时还不是她,但很快就会是她了。她总有一日得在使命与家族之间作出选择,在这之前,我必须先封存一些她与家族之间的记忆。” “我懂了。” “她会是一个好孩子,一个好妹妹的!只可惜,现在的她,还只能如此!” “好。我以后会偷偷保护她的!” 二丫头入山 仙人帐下不留仙,凡尘弟子入瓮中。我道满壶不再领,不知弟子惟一只。 一句顺口溜般的诗瞬间走遍天下。而故事的真相从来只有当事人才知道。 骆新从没有想过,那个用一根糖葫芦拐走她的就是传说中的仙人。 长大以后的骆新将这段经历当成了自己彻头彻尾的黑历史,生怕别人知道:我堂堂骆府二娘子怎么可能被一根糖葫芦就给拐走?拐走我的怎会可能是一个普通的糖葫芦,当然是世界上最好吃的糖葫芦了!于是仙人买通了一个糖葫芦商贩,要求他们定制糖葫芦,广告用语就是,仙人之徒最爱的糖葫芦。 ———————————— 仙人所住的山上少有人出现,倒不是因为这座山危险,而是因为这座山上的奇珍异宝实在是太多,人们都怕自己忍受不住这份诱惑,才选择了远离。那些世家大族也很少有人有胆量占领此山,起先是因为占领这座山头的世家都会被别的家族私下里使绊子,后来则是因为,仙人入住了这座山头。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骆新发现自己对于家人的记忆越来越模糊了。 起先仅仅是忘记了一些事情,可后来却是一张一张的脸,到最后就是情感。 情难忘,忆相逢,几回回梦与君同。可惜,当情感的凭借人与事都忘记以后,再深切的情也无法保留下来了。 人们常说,感动人心的往往只是三言两语或者不经意间的小事,可实际上,当一个人的情感消失殆尽以后,再感动人心的画面都会变得苍白无力。 骆新是这样,仙人更是这样。 骆新始终不懂自己的师父。 她不明白为何师父对她如此百依百顺,更不清楚师父为何如此不合常理。 师父的为人处世明明是可当模范的,可她却一直被他身上的矛盾之处困惑。 而她,所保留的记忆,只剩下了与师父相识的部分了。 因此,师父成了她唯一的依靠。只可惜,这样的保留,随着时间的推移,也渐渐地变成了伤害:以前她感受到的所有温柔都化为灰烬,她只敢依靠自己的师父。 —————————————————— 记忆变得越发模糊了,可是山林的风光在她面前却是越发清楚。 在失与得之间,骆新选择了后者。 在过往与将来之中,骆新选择了将来。 人的出生无法决定自己的方向,只有未来才可以决定这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当走出家园的一刹那,骆新便只能将家里的一切抛之于脑后。 而现在,骆新更是只能选择走下去,不停地走下去。 她会渐渐不再是她自己,而是一个真正的、不为绝大多数世家所接受的江湖人士。 也许她还算是名门望族中的一员,但是,这种名气却绝对不会被她的家族接受! 而她哪怕是丢失了全部记忆,也不会忘记刻在骨髓中的骆家祖训、世家标准。 也许,日后的人见了她还会感慨一声:“果然是虎父无犬子,世家无凡品。” 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在所有的一切结束之前,她还是那个被人们熟知的女侠。 可是,如今的她,那个还只会寻找师父庇护的她,始终都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娃娃,一个开始哭闹开始撒娇开始活着的女娃娃! “师父,我们大概要走到什么时候呢?这山也太深了!”骆新抱怨了起来。 “哈哈哈,山深自有留人处。你要是累了,我就来背你吧!”仙人笑呵呵地开了口。 骆新的脑海中终于闪过了哥哥骆潭深的身影,只是片刻,她就再也想不起来了!她失神地开了口:“哥哥,……师父!” 一句话说完,她就已经恢复了神智,可是她却再也不是那个骆新了! 她再也回不去了! 彻夜难眠 深夜是最让人痛苦的时刻,所有在白天的伪装都会在此刻崩塌。 骆新失眠了。与往日不同,她是高兴地失眠了。 当记忆的失去成为一种习惯的时候,人要么就是纠结于过去,要么就是开始期待未来。骆新虽然不知道自己失去的记忆到底是什么,但是直觉告诉她,并不是什么好的记忆:每每想到那些事,她都会感到无名的恐惧。一开始只是觉得不安,可是日子久了却会感觉到疲惫。失去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它就像是无声的流水缓缓地腐蚀着那些看起来还算是很美好的事物,只有当那些事物再次被人提起来的时候,人们才会意外发觉这些食物早已经腐朽不堪,再也经不起一丝折腾! 静水无声,流水无情。被腐蚀的不光是美好,还有丑恶。在遗忘的面前,一切都是平等的。 这是骆新离开家的第一站,也将会是她人生的终点站。可是骆新并不知道,她只知道,这个地方很好看。 山路坎坷,很难让人一睹四周的美景。只有当人不再具有赶路的想法时,并且站在一个观景的好地方的时候,人们才可以意识到此处的风景到底有多么美丽! 小小的骆新并没有理解风景的美,只是觉得,这里的每一件事物都适合吃,只是不知道到底能不能吃! “师父,我们山上的东西都可以吃吗?看起来很诱人!”骆新终于忍受不住夜晚里因为山上动人景色而引起的饥饿感。她顺着炕榻的边缘缓缓下了地,吃劲地拔起桌上的烛台,一溜烟地跑到门口,推开房门,乘着如水的夜色潜入了师父的房间,一推开房门就说出了这句话。 可是,床榻上没有师父。 “不能吃,生吃的从来都不是美食,只有经过种种复杂的工程才可以制造出适宜自己肠胃的美食!”突然出来的师父又说出了一些没头没脑的话,但是很奇怪的是,骆新貌似听懂了。 “那师父愿意教我怎样做美食吗?我我我,我不想读医书了,我想做美食!做能够给天下人吃的美食!”说到最后,骆新的眼里开始闪光,可是声音却是低下了许多,连脸庞都变得通红! 这就是她本心的选择吗?师父突然问道:“医者可以医尽天下人,可是,你想做的美食,从来只有最不被人瞧得起的厨子才需要去做,就算你以后因为美食,没有什么钱买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你也愿意?”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揉乱她的头发。骆新的头发本来就是十分凌乱的,可是现在却变得像鸟窝! 活下去不需要勇气,只是能勇敢做出自己的人生选择的人,才是真正的强者。 但是,这样的一个选择,只会彻底毁了她! 不是所有的选择都适合一个人的。 一个人也许真的会有无数的机会,可以成为她想要成为的人,但是,机会不等同于选择,就像爱好不等同于事业一样。只有那些极少数的人才可以选择自己真正喜爱的职业,这种人,我们称之为,幸运儿。 而骆新,始终不是幸运儿。 她身上背负的,永远比她以为的多。 这样的她,根本没有机会选择自己想要的人生。 而不能成为人们心目中应该成为的对象的骆新,到底该怎么办? 师父用了点法术让骆新睡了,可是,彻夜难眠的人依旧还在犯愁着。只是这一次从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人。 梦境之伤 真实易虚幻,虚幻亦真实。 当一个人沉迷于梦境时,也可能是他她最危险的时候。 “圣人,这小殿下恐怕已经命不久矣,无力回天了!能否活下去,还看他是否能够熬过此夜!”太医此话一出,圣人的脸上瞬间变了颜色,想他征战十余载多次触碰死生边缘都没有皱一下眉,可如今,他却为了这一个未满十岁的孩童丧了神智。 其实,这个孩子明明与二儿子是同时出生的,可是一个却是天上一个却是地下:身为哥哥的不能保护弟弟,反而常年卧病在床,身为弟弟的却总是在尽力维护哥哥,因为哥哥比他失去的实在是太多。而他们的父亲,如今的圣人对于这两个孩子也是满怀愧疚:若不是他当年挺入大漠,九死一生,怎会惊得皇后险些早产? “那么,就等今晚吧!”圣人难得的一丝疲惫,使他变得与寻常的父亲并没有多大的差别。 但是,即便如此,太医依旧不敢将他当成一个普通人——他是大朔的天子,而且是千百年来不爱美人爱江山的难得一见的奇人! 太医对于这位天子是敬重的。因此对于他的儿子也是尽自己的所能挽救的。只是,许多时候,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医术虽然可以救人,但是也不能保证每一次都能成功!失败,总是在所难免的。 “祝您好运,我的小殿下!” ———————————— 彦之很疼,是从里面向外面的发疼。与往常的疼痛不一样,他这一次的疼始终没有办法停止。 也许,睡一觉就好了吧? 彦之第一次那么困,也是第一次相信梦可以救人。只是,到底救不救得了,就不算他的事情了吧? 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场梦他越睡越舒服,连疼痛都不见了踪影。 第二天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身上的病都好了。 原来梦真的可以救人。 ———————————————— “救人,得从自己做起!有时候,哪怕是以自己的命为媒介也在所不惜!”这话,是师父教导她的。 可是,世界上的人那么多,怎么可能各个都就得了?模糊中,她好像这样问道。 “那么,只要你问心无愧就够了。”仙人叹了口气。 那如果,救人得用灵魂来救人呢?我也得救吗?骆新突然想起师父所说的灵魂不能轻易割舍的话语,于是反问道。 “旁人不可能会通晓灵魂割裂的方法,即使有也不会愿意去尝试,因为,灵魂割裂的痛苦远非常人所能接受的。但是,你不一样,你的灵魂一向是破碎的,因此即便救人也不会有多大伤害,但是,。。。”(你一旦以自身破碎的仙魂救了人,功德虽然至高,但是却会早亡!)不知道为什么,师父的话越来越模糊,到了最后就全没了。可是师父到底是传授了她灵魂分离的方法。只是,现在在梦中,她突然想试一试,反正梦中的都不算是真的! 只是,就这样一个大胆的做法,令她的灵魂再也没有办法收回那个碎片的机会,而她此生再多的功德,也弥补不了她因为失去了一片灵魂而损失的快乐。 灵魂代表的是七情六欲,而她失去的这片灵魂所代表的情感,就是爱情。 至于彦之,原本应该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可他因为这一个小碎片而成为了有情之人。 形同陌路 人有相似却无相同,在我面前的你,还是你吗? 骆新睡得可香了。 骆潭深与仙人的谈话她一句话都没有听见,不过即使听见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因为她很快就要彻底忘记了! 骆潭深将自己的宝贝妹妹抱回了她的房间。 房间里面很空,除了炕榻,就是书桌,别的什么都没有了,雪白的一片显示出这家人的清贫。可是,骆新曾经的房间里却到处都是玩具,还有一些女儿家才懂的情趣,就连墙壁都是被涂上了香粉,嫣红的一片诉说着主人的温柔。可是,现在的骆新却得面对这样枯燥无味的家,这让他于心何忍? 若只是这样也便罢了,那书桌上的尽是一些枯燥乏味的医书,书上的内容只有文字没有图片。而文字,要么是一些密密麻麻的小字,要么是一些深奥的连他都极少接触的古文字! 骆新明明是一个只喜欢读话本子的小丫头,平日里就算是一些夹着图画的文章她都未必乐意背诵,可现在。。。 这真的还是他妹妹吗? 她当然是,不论她变成什么样,她都是他妹妹!是他将要用一生来疼爱的妹妹! 骆新的眉头皱了起来,就像她过去做了噩梦一样。一般来说,她的眉头过一会儿就能放松下来,只要他向她输一点内力,可是,今夜她却始终没有睡得安稳。 只好将她抱起来了。 骆潭深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的妹妹真的有些许不幸。可是,无论如何,最难过的日子将要过去,她终究会迎来光明的! 只是,她的光明里,没有他! 夜匆匆而过。 骆新醒了。 她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人的怀里,感觉很诧异。她想立刻逃离却发现那男子怎么也不好放开她:他的胳膊抱她抱得太紧了,而且他的怀抱也太温暖了,更不要提他的眉眼让她感受到几分的熟悉。 只是,骆新无论如何去回忆自己的记忆都无法找到这样一个人! 搜索枯肠而不得。 那人睡得极香,好像几天几夜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但是,他还是得清醒过来的。 他身上的衣服都是绸缎,连花纹都是极为细致的,而骆新身上的不过是粗布白衣,这两人怎么可能会有瓜葛呢? 而且,骆新记得很清楚,自己虽然是雁门骆府的千金却没有过过几天好日子,是师父将她带走,给了她全新的人生! 那人终于醒了。 他醒了之后发现骆新正眨巴着眼睛盯着他看,脸上不禁升起一团红云:“新儿,你难道没有见过哥哥我吗?” 此话一出,骆潭深才意识到不对:现在自己的妹妹已经忘了他,他这样问岂不是在自取其辱? “哥哥?我好像是有哥哥的,但是我的哥哥肯定不可能是像大哥哥这样既温柔又好看的好人!”骆新继续眨巴眼,笑道。可她的这一句话虽然是笑着说出来的,却是让骆潭深的心寒了! 她是真的不记得他是谁了! 骆潭深的手臂松了开来,骆新趁机从他的怀里跳了出来。 这一切的发生都在电光火石的刹那间,骆潭深来不及反应却也知道,他是真的从她的记忆中消失了! 比起彻底封印记忆,还是用虚假的记忆掩盖原来的记忆要好上一些。这道理骆潭深很清楚,而仙人更是明白。 骆潭深无法用语言与骆新讲述他与她之间的故事。就让这一切灰飞烟灭吧! 心死之人已经不需要亲情了。 敲门声响起。 骆新一蹦一跳地去开门。 进来的仙人一看见骆新就瞪大了眼睛:“新儿,你怎么又缺少了一魂魄?” 原本正在暗自神伤的骆潭深听到这话立刻冲到仙人面前要去抓住他的衣领:“记忆的丢失怎么会导致魂魄的缺少?你到底干了什么?” 一开始,他貌似真的抓住了仙人,可是当他试图威胁他的时候,才发现眼前的仙人早已离他三丈远,飘到了骆新的身侧,并且这挡住了她的眼睛,捂住了她的耳朵。 骆潭深的威胁瞬间失去了威慑,而仙人的反应更是冷淡:“你难道不知道,你的妹妹从来都不是完整的魂魄吗?” 骆潭深面露痛苦。 他确实不知道。 只是现在,知道与不知道又会有什么不同呢? “师父,您干嘛蒙住了我的眼睛和耳朵啊?”一个稚嫩的童音打碎了僵局。 骆潭深匆匆离开,只丢下一句:“我还会找机会来看她的!” 可是,你再来,还能干什么呢?让她恢复记忆吗? 宅斗小白二小娘 “二小娘子,您真聪明!竟然看透了允嬷嬷设的套!”这两人一进马车,左宁就激动地和自家娘子说道。 “套?什么是套?好吃吗?”二小娘一脸茫然地问道。 “套,就是套路啊,圈套啊,等等这些东西呐!”左宁急了,担心二小娘啥也不知道,然后在府中吃亏。 可这二小娘何许人也? 仙人之徒也!冰雪聪明,活泼可爱,一点就透。她突然想起自家身份,于是淡定地问了一句:“这套,是不是宅斗的产物?” 左宁一听到这句话,整个人都开始冒星星了:“娘子,您,怎么这么聪明?” 然而,知道了答案的二小娘本人,却一下子瘫倒在桌上。 记得话本子里的宅斗,什么阴谋诡计都能使得出。然而,自小在深山中长大的二小娘,根本就不懂这些,她就是个只会耍刀弄枪的粗人!左宁也考虑到这些,所以她安慰二小娘,说:“娘子,您别担心,我会……” 然而,她还没说完,二小娘就堵上了她的话:“咸茶是什么?能喝吗?你们府什么时候开饭?我早饿了。车上的干粮点心昨天就没了。” 左宁一怔,天啊!都忘了二娘子食量超大,这一整天她连饭粒都没碰,怎么办?急啊! 左宁在这儿为二娘子的食量犯愁,允嬷嬷在那儿为二小娘的机智犯愁——她原以为这二小娘就是个外地来的便宜小姐儿,随便忽悠忽悠就过去了。然后自家大人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把她找个人家嫁了,自家郎君的仕途就更顺了。可现在看来,是她想得太简单了! 左宁,在反复思量后,终于想出好主意了:“娘子,您知道什么是吃咸茶吗?” 二小娘愣住了:“茶不咸,难道还是甜的?” 咸茶不仅是可以喝的一味茶水,还是真正可以当饱的美食。江州古时多清苦人士。他们平时为了节省时间下地忙活,经常在家里以食咸茶顶替午餐。此外,举凡婚娶、寿订、添丁、新居落成、外地远归、病愈出院、遇险脱难等,江州人士定要请邻居、亲戚、朋友、同事等到家大摆“咸茶宴”。平日里说起找邻家、看亲戚,肯定是有事相求。可是一旦提起这吃咸茶,乡里乡亲的便都懂了——得了!这家人不错,有喜事还知道找我们分享一下,看样子今儿个又有好日子过了!而前来吃茶的,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平日里,男男女女,老老小小的经常闹不愉快,可是,一到吃咸茶的时候,各个儿喜笑颜开,只因为,这咸茶老少皆宜。而平日里的种种不快,都在这难得一现的咸茶宴中消失殆尽了。 后来,江州经济渐渐发展起来,不少中原地区的大户人家也搬至江州。在这些大户适应乡村生活的时候,他们对于江州咸茶从一开始的鄙视到后来的接受。而我们柳门骆家,便是其中对于咸茶最早接受的一家。 二小姐一边听着左宁介绍咸茶,一边提壶往嘴里灌水来缓解饥饿。当她一听到咸茶可以当饭吃的时候,手上的动作停了,整个人的眼睛都在发亮。 左宁终于说完了,二小娘一把拽住她,要她带她去见老大人。左宁顿时脸瘫:“娘子,您,至少也得穿好衣服再走啊!” 可不是? 现在的二小娘为了缓解饥饿,特地把原本穿得好好的衣服解了一层。而如果真的要出去见老太太,别说衣服不能解了,就是穿得完完整整的侠女服都不能出去见人! 二小娘似是也考虑到这点,眼巴巴地看着左宁。 左宁下意识地问道:“娘子,最开始为您准备的粉色绣金襦裙呢?我记得,之前让您好好看着的呀!” 二小娘像犯了什么错的小孩,低下头,呆呆地说:“那条粉色的裙子,之前一不小心,被我当成了抹布!”接着,她从桌底下掏出一条背后沾有大块油斑的襦裙!似巧不巧,这油斑并没有落在裙摆上,只要有什么外套之类的遮挡住,便不会有人发现。 左宁眼神一冷:“还好,奴之前还拜托韩三郎君定制了一条白色大袖罩和白金流苏簪。完全可以遮住这油斑!” 二小娘一听就乐了:“果然还是我家左宁最机灵!”然后她匆忙换好衣服,跟着自家丫鬟下了马车。 就在这时,她又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了左宁一句:“宁儿,这老大人,大娘子,女主人,到底是谁啊?” 左宁痴痴地笑了:“就是您的亲祖母啊!您日后要学的,还多着嘞!” 二小娘进老大人院 二小娘一下马车,就扯着左宁——骆府太大,她不能丢了这个宝贝儿丫鬟! 确实,两人转转悠悠花了近半个时辰才来到了老大人的院子。 二小娘脚软了——她从没有走过这么古怪的路,于是她在门口找了个角落,打算安安静静地蹲会儿,做一只小蘑菇。 刚想蹲下来,左宁就开始嘟囔:“娘子,您可得快点起来,骆府里的人来来往往很多,一不小心被人看到您蹲在地上的话,您的形象就不保啊!而且,之前,您说要到处看看,我们才独自行动,还耽误了些许时间,再磨蹭下去,老大人就不高兴了!” 二小娘有点怂了,更想瘫软在地上:“可以不去吃饭吗?我。。。” 就在此时,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出现了! 为首的一位穿着华贵的夫人看了路边的这两人一眼,转身和一位丫鬟打扮的低语了几句。 一个丫鬟笑着从队伍中出来,低下头和她们说道:”二位,可是要来参加今日的咸茶宴的?没带邀请函,就算是府中人都不可入内的。我们家大人刚好缺几个陪她闲聊的人,请二位一同进来吧!“ 主仆二人面面相觑,应声而起,跟在这群人后面。 话说,左宁便是这骆府丫鬟,为何这点规矩都不知道呢? 原来左宁并不是这骆家中家养的丫鬟,而是柳门的一个大户左家的小娘子。左家因要前往洛远发展,特请骆家照顾自家闺女,故骆家将左宁设为这二小娘的大丫鬟。由于二小娘常年不在府邸,左宁便也乐得清闲,一个月七八两银子,也不必向老大人掌家娘子之类的府中贵人请安,自然不知道其中的奥妙!更何况,左宁两岁就离开父母,至今也才十二岁,根本不知道自家身份,也从未有过想与骆家郎儿之类的人扯上关系的想法,因而对于这些情况,她平日里更是不愿理会。 好巧不巧,这名带骆家主仆进门的夫人,正是左家娘子柳门嫡系柳岩蝉! 柳娘子离江州已有十年,离开之后,没有一日不思念自家闺女,故,明明与约定时间相隔还有三年,她却硬是要求丈夫给她一份今日咸茶宴的请柬,好借机见见自家女儿。而到老大人府前,她看见左宁,一眼便认出这是自家闺女——她长得和年轻时的自己一模一样!而她以为,自家女儿虽是客居,但骆家人必定是以娘子待遇待她,这旁边女子穿着朴素,一定是骆家给她配的丫鬟。 于是,二小娘和左宁跟着柳娘子进了老大人的府邸。 老大人的府邸,并不是在骆府中,而是在骆府外,与骆府有一道长长的甬道相连接的。 府邸前,挂的匾额上闪烁着几个金亮亮的字——一品诏命夫人! 柳娘子身边的丫鬟把请柬寄给门前穿着金甲的护卫,护卫便放了行。 一群人进入甬道,甬道中只有几束火炬照亮道路。柳娘子冷哼了一声:”骆家这几年,气势越发嚣张,连甬道都敢修建了!想必,这甬道背后的府邸,也远非其他人家可比了吧!古语有云,“管中窥豹,只见一斑”,想来这骆府必是深得其中玄机吧!“ 果然,跨过甬道,众人看见的便是一片青绿的竹林,一抹湛蓝的天空。竹林中的路,与骆府其他的小道一样铺撒着鹅卵石,竹林深处,传来阵阵笑声——骆府的老大人一行人,正举办着咸茶宴举办得十分高兴呢! 柳娘子突然没有了去咸茶宴的念头,打算转身离开。 就在这时,她又瞅见了自家闺女,便低头抚了抚她的额头,对她轻声说道:”儿,过几年,娘就接你回去。你在熬几年就够了!“ 左宁一脸茫然:”这位夫人,奴打小就是孤儿啊!“ 柳夫人脸一沉,但又对她继续说道:”不打紧儿,以后,吾便是你娘。汝与吾早逝之女太像了!以后,若汝有事,即可前来找吾,吾家虽不甚显赫,未被授予侯爵之位,但亦可尽犬马之劳!“ 她一边说,一边把一块玉佩往左宁的怀里塞着。塞完,柳娘子就离开了。 左宁仍是搞不清楚状况,对二小娘喊道:”娘子,快走吧!老大人估计等急了!“ 二小娘含含糊糊地说,”好。不过,我倒觉得,你以后要发了,那位娘子,绝对不是普通人!“ 虽然柳娘子走得急,但是她的丫鬟们走得不急。这两人的对话,自然是都被她知晓了。 柳娘子暗暗发誓,定要让骆家人好看,但是,那个女孩儿,虽然只是个要嫁人的小娘子,却也绝非池中之物,很可能会让她的计划难以实现。 而就目前来说,和骆家翻脸,显然也还不是时候。 骆家,到底要怎样去击垮,仍然是要从长计议的。 柳娘子与骆娘子的二三事(番外) 柳岩蝉是个美人儿,而且是个大美人儿。 一个美人儿最容易有的,就是杂七杂八的情事儿,然而,柳小娘子却是个意外,她对于情事向来一字不通。 可是她的亲友们,却早已暗暗地开了窍。 她最好的朋友,便是骆家的九小娘——骆云曦。而骆云曦喜欢的人,就是她六哥——骆满堂。 骆满堂英姿非凡,经常穿一身贵气逼人的墨衣,以彰显嫡子的恩宠。 而骆云曦却仅仅是侍妾的女儿,由于侍妾没有名分才记名在掌家娘子的名下。 侍妾,是在再次生育的时候死的。她死前,告诉了骆云曦一个秘密——骆云曦不是老爷血脉,而是一个侍卫的女儿! 那时的骆云曦正值豆蔻年华,却意外地发现自己早已深深爱上了自己的五哥!原本发现之后的她,是崩溃的。可母亲告诉她了,她便再次将这不可能的事,变成了自己心中的一份念想! 可是,满城皆知,骆满堂喜爱的,是柳家嫡女柳岩蝉,骆云曦的好朋友! 云曦云曦,云运光兮,光不度,晨曦初起,夜将至! 那一夜,她即将出嫁,屋中灯火尽熄,只是为了问夜来人一个问题,“五哥哥,要是我不是你妹妹,你会宠着我吗?” 那一夜,夜来人匆匆离去,只是因为,他说不出心中的那个答案——就算你是我妹妹,我也会只宠你一人! 那一日,她大婚,嫁的人,是举世闻名的英雄——护国将军左彦殊,闺人心中俊郎君! 那一晚,她辞别,淡淡地问新娘子:“若不是左将军求御旨来娶你,你会答应五郎的求婚吗?” 那一刻,她未听到的答案是——会的,我会用余生,以你的方式替你照顾他! 可是,千差万错,这老天爷,却和所有人开了个玩笑——骆满堂外出征战,还没有上战场,却被一群流寇所杀! 这帮流寇来势汹汹,且各个武力非凡,骆五郎虽是自小练武,但实战经验不足,过于深入敌营,最终命丧!死前,他仍以一己之力,杀死敌方数十人! 他死后,未被随从及时收尸。当随从们终于找到他的尸身时,尸体已经腐烂,全身上下都是被刀剑划伤的痕迹,可想而知,他生前经历了怎样的一场恶战! 而他的两只手,至死都没有被敌人打开——一只手中握着断剑的把柄,他拼死守住的荣耀,另一只手中握着一枚没有主人的簪子,簪子带了血,却依旧带着那样惊人的美丽! 当他尸体被运回家中的时候,所有的人,都惊呆了——这个连侍妾都未有过的小郎君,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完整。而他一直紧握在手心中的簪子,却丝毫未损! 当今圣上得知此事之后,为国家丧失一栋梁之材深表遗憾。为安抚骆家人,特册封骆家掌家娘子为一品诰命,骆家五郎为六品飞骑尉。 而为了防止国内少年效仿骆五郎这种虽为英雄却不可忍辱,武艺高强却不懂变通的行为,圣上特要求普及《孙子兵法》。希望少年郎可以不止英勇,更讲谋略,除了要有担当意识,更加要有团队意识! …… 经过圣上的推崇,众人皆知骆家五郎英勇无双,却再不知骆家五郎心悦柳家岩蝉——他行军路上紧握不放、誓死扞卫的那枚簪子,正是一枚他亲手雕琢的冷玉蝉簪! 这枝簪子,最终陪着五郎一起前往了地下。 临下葬前,骆云曦不顾自己未满一个月的身孕,前来见五郎最后一面,可惜终究还是没能赶上! 当她得知了五郎手中所持之物后,对于柳岩蝉的恨意更是加深了不少! 而柳岩蝉,则是以圣上亲封的护国夫人的名义正大光明地为骆满堂送了最后一程,甚至为之洒泪! 众人皆惋惜——为何骆家五郎如此福薄,错过了柳家娘子! 灿若星辰二小娘 一个人,可以有多美? 没有人知道这个答案。 世间美人,终是少有的。 幸或不幸,美人难得遇见。即使遇见,也不是同一年代,若想比美,终究不可能。 江州城几十年来,也只出了两大美人,一是嫁为人妇的柳岩蝉,二是骆府小娘子骆云曦。 而当今江州,却再难提及美人二字,只因为,柳岩蝉太过耀眼,令其好友云曦亦黯然失色,引得整个江州人士只知柳夫人,不知左将军。 而柳夫人为防止夫君担心家中混乱,特向圣上请旨,与夫君共同征战! 因而,一代美人四方流浪,终日难有归属。连自己才出生没多久的女儿都不可以留在身边! 而江州人士为防止自家女儿有此境遇,都将女儿偷偷珍藏,待到其十五岁时,给她举行成人仪式,为其取字,将其嫁人! 而今日的咸茶宴,正是老夫人为二小娘准备的成人大典! 当二小娘进入大厅的时候,所有人都震惊了——何处来了如此美人? 当知晓,这美人,便是二小姐本人时,那些坐在厅上喝茶的娘子们都不淡定了! 虽然说,美人易祸国,可这种美人,无论如何都是不包含这骆家二小娘的。 因为,骆家二小娘骆新自幼上山拜仙人为师,年方十二便下山四方救助百姓。 且不说其神仙相貌,单论其品行就绝对是万中无一的。 而且,这二小娘救人,不分贫富,不论老少。不少朝中勋贵都蒙受其恩惠,若是家中儿郎有幸得其青眼,那仕途便定是一帆风顺! 因而,为了娶这天仙一般的二小娘,就算是花光了全部家当也是值得的!毕竟,不论你花多少钱,她都可以帮你挣来。 娶妻如此,夫复何求? 宴席上的气氛彻底变了。 左宁从未见过这种场面,有点不知所措。 而二小娘,却是直接寻了个借口,带着左宁离开了宴会。 而宴会中,因为没有了这二小娘,一些事,更加可以轻松交谈,比如,骆家二小娘打算什么时候嫁人,骆家还有几个小娘子没有找到人家。 一出宴会厅门,二小娘就拉着左宁开始狂奔——宴会厅外是竹林,寻常鲜有人至,故左宁也没有声张。毕竟,谁会想到,二小娘刚一进门,老大人就打算将她嫁出去! 二小娘终于停了下来,她的眼前是一片湖。竹林幽湖,本是极美的场景,可是一想到其主人背后的心思,就令人心生抵触。 “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娶阴丽华。”两人背后突然传出这样的一句话。 “谁?”左宁立马喝住。 “新科状元王霖,即将上任礼部尚书,特来向骆二小娘子求亲。”那人淡淡说道。月光之下,那人的身形更加模糊,却分外清秀。 “你凭什么向二小娘求亲?”左宁再次喝道。 “更深露重,二小娘却只携一丫鬟来此游湖,我与二小娘一见倾心。二小娘由于船位不正,失足落水,为救二小姐,仆衣衫浸湿。二小娘匆匆离去,却遗留一块标有骆新二字的玉佩。”说着,这人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 “还没和小娘子介绍,仆原名王二狗,表字月娘。”说着,他低头向二小娘行礼。 “今日,仆已满二十一,尚未娶妻,也无侍妾。家中贫寒,难以娶亲,圣人念及臣子辛苦操劳三载,特允诺仆自选妻子,并愿封其太行郡主,食禄千石,以防止仆后继无人。”这青年人又来了几句,彻底打消了二小娘心中的顾念。 左宁刚想开口,二小娘便说:“好。我嫁!” 二小娘及笄 未过几日,二小娘册封的册书、与圣人赐婚的册书一齐批下。 府中之人得知二小娘由于圣人赐婚于王霖而册封为成为郡主,俱是一惊——王霖家室贫寒,且命硬过人,故难以娶亲。不少勋贵家族对于命数不相信,却又偏偏看不上这年纪轻轻的尚书,只因为他麻衣出身,背后没有世袭罔替的家族。可而今,圣人竟将王霖之妻直接册封为郡主! 满朝勋贵俱是一震:骆府如今不过是百足之虫之势,府中除十多年前凭空出世的五郎以外再无显赫人物。但是,无论如何,骆府都是关内的名门望族! 令骆府上下更是喜出望外的是,前来报信的礼部官员,还递上了及笄礼的单子。 老大人接过单子,翻开一看,这第一页上的来宾名单上,竟将皇太后作为了正宾! 。。。 及笄礼开始了。 二小娘安安静静地在东房里呆着。目所能及的,只有眼前的几寸土地。耳所能闻的,却是整个殿堂。 观礼者跨过门槛,到座位就坐。而家主则貌似在门口一位又一位地迎接客人。 当仆人来报皇太后驾到时,全场肃穆,家主前来迎接的声音竟有些许颤抖! 很快,太后入座,其余宾客也到位。 这整个过程都是在不断奏乐的。而奏乐声一停,就意味着及笄礼正式开始! 赞礼唱:“笄礼启”。 他稍微停顿了一下,又继续唱起“请笄礼主人致辞”。笄者的两位大人起席,到场地中,向全场一揖,并致辞。致辞毕,这二人再向全场一揖,向正宾一揖,正宾答礼。此二人便由此归位。 赞礼由唱:“三加开始,请将笄者出东房。”乐者奏乐。正宾起席。主人起席。将笄者从东房内走出,正宾一揖将笄者,将笄者正坐于笄者席上,面向香案。赞者把梳子等物奠在笄者席的南端,执事将发笄奉至笄者席后。 接下来,便是及笄礼的重头了。 发笄需要三加三拜。 这第一加,为木笄,罗帕和中衣。正宾吟诵祝词后,为笄者梳头加笄。赞者为其正笄,笄者对来宾行礼,之后归房换素中衣,由赞者协助。 之后为一拜。笄者着襦裙出房后,面向父母亲,行正规拜礼。这次是表示感念父母养育之恩。 接着是二加。赞者为笄者去笄,有司将发簪交由正宾。正宾为笄者加簪。赞者正簪,宾客对笄者行礼。笄者退,回房换深衣。 随后便是二拜。笄者着深衣出来,面向正宾,行正规拜礼。这次是表示对师长和前辈的尊敬。 然后就是三加。这次正宾为笄者换上的,是钗冠。这次仍是宾客对笄者施礼,而笄者回房换上的,是大袖礼服。 最后便是三拜。笄者着大袖礼服、钗冠出房后,面向挂图,行正规拜礼。这次是表示传承文明报效祖国的决心。 时间在不断流逝,置醴、醮子、字笄者、聆训,一个接一个地展开。可是这笄者却已经丝毫不在意了,只打算到她需要说话的时候应和几声就过去了,毕竟在场的人,没有一个她认识的。 终于,正宾来为笄者取字了。 正宾起身面向东,念祝辞曰:“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爰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于假,永受保之,曰烨鬿甫。”笄者答:“某虽不敏,敢不夙夜祗来。”笄者心中一震,不表露丝毫,便又向宾行揖礼,正宾回礼。正宾复位。 随后,笄者认真听取两位大人教诲,向众来宾一一行礼。 最后,自家大人面向全体参礼者宣布:小女笄礼已成,感谢各位宾朋嘉客盛情参与! 两位大人与笄者向全场再行揖礼表示感谢。 及笄礼终于结束。 笄者,已然成人。 就在她自家大人打算接近她时,她淡淡的一句话,令这大人悄声离开:“骆七哥,我阿母,在哪里?” 是的,给她举行成人礼的两位大人,没有她的亲阿母。 左宁默默来到骆新身旁,喊道:“娘子,这一天,您也累了,赶紧回房休息吧!” 骆新苦笑:“你记得,本宫是你娘子啊!” 左宁应声,越发感觉,这些日子对于二小娘的指点是值得的! 二小娘月下划船 及笄以后便是大姑娘了。大姑娘马上就要嫁人了。可是这骆新却并不急着想嫁人。她觉得自己还没有享受够这骆家的荣华富贵呢! 而骆家人也巴不得她晚点走,姐,她虽然急了,急,可是到底还没有封郡主还没有修建郡主府呢。 不论是册封郡主主还是修建郡主府,都需要花很长的时间。 趁着这些日子,骆新决定好好的到处玩。 她之前曾在府中的池塘那边撑过船。 可是,这府中的池塘实在是太小了,让她觉得实在是玩的不够自在。因此,她决定出府。 骆家原本想派几个丫鬟跟着她,防止她出事,再配上几个侍卫暗中保护她。 可是这骆新就是个火爆脾气,一听这个话就来气:什么叫我要人保护,明明就是我保护她们! 这事是老大人跟她说的。她看着老大人年事已高,也不便跟她多做计较,便安安静静地出了老大人的家门。刚一出来,她就直接轻功一甩就走了人。只留下一群丫鬟,个个大眼瞪着小眼不知所措,呆在原地。 话说这骆小娘到底去了何处?君且勿急,且听我慢慢道来。 这轻功虽然是个好东西,可是对于骆小娘来说,却并没有多大的用处。她最多也不过就移动个几百里罢了,而且就算是移动隔几百里,她也得花上好几个时辰的时间。 因而行走江湖时,人们一般用的是马车而不是轻功。毕竟在马车上人好歹还能休息休息,而动用轻功的话,则会忙于奔波。除了那些专门做买卖的人才会动用轻功,否则一般人是不会轻易动用的。当然,这里的买卖可不是一般的买卖,而是指盗窃。江湖中人对于盗窃这一词还是十分隐晦的不愿意直直白白的说了出来,毕竟在江湖中行走,遇见小偷小摸是很难免的,甚至不少人将那些小偷小摸的人封为了盗贼乃至盗圣!当然,侠客们真正将偷盗说为买卖的原因很简单——没有人希望自己堂堂一代大侠还会遇到小偷还着了他的道这样的事情被其他人给知道。 这些事情,骆新都考虑到了。 原本的骆新十分喜欢以女装的身份出去,谁让他长的娇艳?武功又高,如果遇上个懂行的人称她一声侠女,她更是乐得欢喜。 可惜如今不行了。 江湖中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一旦女子许了人家便不可以轻易地抛头露面。 侠女当然可以继续做侠,只不过得做一个蒙面大侠。江湖中人一看见这种蒙面女侠,便知道,她已经许了人家不可以轻易地和她勾搭。 而那些未蒙面的女子,江湖中人则是可以轻而易举地和她称兄道弟。 当然蒙面女子可能还有另一层含义——这个女子出身大户。 因此,江湖中人表面上和那些未蒙面的女子勾肩搭背的,实际上向往的却是那些蒙面的女子。心中更是将那些蒙面女子的面纱下的容貌,肖想过无数次。 骆歆从来都带着面纱,自然也被这些人肖想过,甚至被他们肖想成一大女神。谁让她武功高强,身材又好。虽然无数人知道面纱下面的可能是一张天仙般的面孔,也可能是一张魔鬼般的脸庞。但是他们丝毫不介意,反正将来不是他们娶。 而今日江州城内,江湖上传来一道非常漂亮的消息——江州有美女出现,而且这个美女刚好在湖面上泛舟,而且是在夜里泛舟! 江州的侠们痴狂了! 不仅仅是少侠痴狂,大侠痴狂,连老侠都痴狂了! 为了围观美女,这一群人特地在江州唯一的湖附近摆了整一圈的摊子。 摆摊子倒是其次,他们只是想看看有谁敢上前去和这个美女勾搭。 摆了一圈的摊子都是茶摊。 而江州城素来有湖边摆摊的习惯,因此,他们这些举动并没有引起其他平民百姓的注意。更何况,近几日月色正好,江州城的一些百姓们都想特意的看看这边的风景,于是也来到此处凑了个数。 而当那美女出现在众人面前时,众人皆惊! 众人惊的并不是她的貌美,谁让她的面上也跟寻常女子一样蒙了一层面纱,而是他周身的布料。这一圈布料都是上等的绸缎做的。连绣工都是上好的。也许你会感到惊讶,凭什么这月光之下隔了整整一个湖,他们都能够判断出这女子身上的衣服是上等的。很简单,因为她身上穿的正好就是一种特制的月光缎。 何为月光缎?《衣华图鉴》中有记载:“皎似月,盛如莲,美如仙。”这皎说出了月光缎的色泽,一般来说,越名贵的衣服颜色越深。朝廷上下官员的衣服颜色中没有一个是偏白的,而这月光缎却恰恰相反,越好的布料颜色反而越淡,最好的竟是白色,准确的说是银白色。这女子身上的刚好便是最顶尖的可以用来进贡给皇家的银白色的布料。 而这第二句却是在形容月光缎在月下的形态。一般来说,衣服都是被制衣者所掌握的,可这月光缎却是个另类,其布料根本没人可以掌控,哪怕是最顶尖的设计者都改变不了它在月光下会如莲花般绽放的特点。 而这最后一句则是夸赞穿上月光缎的人能够瞬间从平凡人变为仙女。俗话说佛靠金装,人靠衣装。此话用来形容月光缎就是最适合不过的。谁让月光段不仅有衣品,更有人品。话说这月光缎的人品到底是怎么表现出来的呢?很简单,月光缎本身便会发出一种淡淡的香气,这种香气不是后工制造的,而是它天然就带有的。这种香气能够令闻到的人产生一种幻觉,感觉眼前的女子貌若天仙,但是对人体是没有毒素的,因此,月光段非常受女子的欢迎——试想一下,哪怕你无比丑陋,都能够因为此衣变得貌胜天仙,你难道不会愿意为了这区区一匹布料,一掷千金吗?而月光缎素来很难出现。每一次它的出品都是由江州的骆家独自推出的。据说这是当年洛家先祖迁移到江州之后研发出来的。除了骆家人没有人知道此布料的做法。这便是骆家何以屹立不倒的原因。 月下赏美人固然是一大乐事,但是今儿个最让大家开心的,不是赏到了美人,而是赏到了布料。 哪怕是女子也纷纷跑过来想看看这美人儿,甚至还在想办法拦住她,从她身上骗到或者买下这布料呢。 是无论是想去找美人勾搭的还是为着布料而来的,最后都没有得偿所愿。因为就在半夜的时候,这个女子突然消失了,只剩下一只舟,孤零零的在月下飘荡。 我忘记了什么?(二小娘独白) 久未归家的人,无论什么时候回家都能对家中的事物有所感应。可是我对家里的事物的印象却是从未见过,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我不敢仔细推敲。 而且不知为何我始终觉得家中有一个人好像在等我。那人一袭白衣,容貌世所罕见,可我只想把他当做我未来的夫君,所以我才坚定不移的以为王霖即是他。因而,王霖真的会对我很好吧,我便是这样想的。 想来除了王霖,我也不该认识其他人吧! 他与我估摸着算是半个老乡吧!说实在话,我是真的喜欢他,也有可能,我仅仅是喜欢他身上的那种气质。 可是不管怎样,我真的不想再见到那个我极为想见到的人,仿佛一见到他便会令我伤心欲绝。 这样的情感波动,我从未有过。 算了,我也不想有。谁让我已经有了那个我最爱的人? 话说二狗他真的很可爱,明明是想把东西送给我,却偏偏给了左宁。他肯定是害羞了吧? 我呀,一早就看穿了他。不过不打紧,以后我和他的日子还长着呢!他既然这么害羞,我也不好,太直白呀! 哎呀呀,我真的觉得自己好通情达理呀! 左宁那丫头还老是说我这个不行那个不行呢!得了得了,我只要找个好夫婿,不就一辈子都不用愁了?做侠女啥的,哪里比得上相夫教子重要?谁让话本子上都是这么写的? 我要做个好女孩,所以我一定要好好的相夫教子。至于那个我难以忘怀的人也便放了吧! 昨儿个去的江上竟然引起满江畔人的轰动!我当真是魅力十足呢!只可惜以后估计都不行了吧? 我不后悔嫁给他。 嫁给他是我一生所愿。 谁让他和,和。。。那么像? 我曾经想用一世去让那个人等我长大,可直到我长大后才意识到我和他貌似一辈子都不可能。可是我并不后悔遇见那个我已经遗忘的人。 只是可惜,哪怕是我及笄,我都没有见到他! 只是,他,到底是谁?为什么我怎么也想不起来他是谁?我好想再见他一次,谁让,他给予了我直面生活的勇气? 潭深失妹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希望自己从来没有救过你,也许这样你就不会如此吧! 小郎君是家中最后一个知道妹妹要嫁给王霖的人。 这一段时间以来,骆潭深一直都忙于打理家中的生意,明明负责的是自家大掌事,可掌事由于犯错被辞退了,导致他这个未来的家主只能到处奔波。 骆家虽然是大家族,但是这么多年来,历代家主都是胸无点墨之人,致使附属家族欺上瞒下,而掌事向来以权谋私,导致整个家族有些入不敷出。为查确债务,他只能亲自前往。而家中的主要业务都早已转移到更加偏僻的岭南地区,防止商业机密被人盗窃,因而这段时间,他连妹妹归来的事情都硬生生地错过了! 可骆潭深不知道,他最爱的妹妹如今早已记不得他了,只记得她最爱的一个人是一个穿着白衣(其实是银色的),身带玉佩(其实是一块家令),手上总是不离一把木扇(其实是紫檀镂空镶金扇)的俊秀少年(其实是清丽公子)。因而,当她看见王霖时,才会那么轻而易举地爱上他! 可是,对于别人来说,这些事不过是骆新喜欢上王霖的借口而已! 别人看你,永远是隔纱相顾,或者说,是带着有色眼镜去看你,唯有你自己看自己才是可以最清楚的,最透彻的! 可是不知道为何,总有许多人喜欢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去俯瞰世间百态,站在最顶尖的地方衡量自己。 而骆潭深却从来没有这样做过。 他太清楚,太明了,以至于他的每次活动都完完全全是按照理智进行的。结果,却是他失去了自己的妹妹! “如果你有了妹妹,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存在呢?” “应该不会有什么不同吧,我又不是没有过妹妹。” “寻常人生的女儿就算是和你有一半的相同血统,你也应该是不太会在意的。可是,如果是爱你的母亲大人的女儿呢?你还会是现在这个说冷不冷说热不热,待人从来只用半片心的样子吗?” 惊鸿一面(男主独白) 如果要问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话,大概就是一次偶然的偷窥吧。 那时候,她的武功很低,根本没有察觉出我在跟踪她。是的,游船之后我就开始跟踪她了。 一开始,我觉得这个女的有点莫名其妙:一个大家闺秀会独自一人出来游船,还不带着丫鬟?这人是不是有病?看她的举动,应该是个正常人,难不成是因为嫁的人太糟糕了,所以打算找机会自杀,但是没想到自己这么吸引人,所以打算灰溜溜地跑走换个地方自杀? 我越想越觉得不爽:竟然有人敢在我眼皮子底下自杀?!是不是嫌弃我这个少女杀手不够格?老子都没打算让你死,你竟然敢在我面前亡?你信不信我一把手刀将你打晕坏了你的好事? 还是跟着她吧! 我本以为她不会注意到有人跟踪她的,毕竟她的轻功实在太差了。 可是没想到,在一个拐弯的地方,她突然撒了一把药粉。 麻醉散?! 一群人被放倒了。 我汗颜,幸好我站得远。 又来了一个转弯的地方,她又放了一把粉末。 这次我学乖了,拿出一个小板凳打算数数被放倒的人。 结果,这一群人在不停挠痒。 痒痒粉?!什么鬼? 我对这个女子越来越好奇了。 不过,在跟踪她前,我得先数数有多少人跟踪她了。因为她身上的秘密太多了,我真的担心人太少,不够我挖掘。 接下来,又是几个拐弯的地方,她又撒了几把粉末。 结合下这些材料,我确定了,这个女的不是个白痴,就是个医女。 不过相比较于医女,我觉得她应该是白痴——谁会想用这样一些整人的东西拦住别人的追踪?明明应该用迷路香,勾魂水之类的啊!而且就算是医女,她也不够格——哪有医女只会做一些整人的东西的? 有点索然无味了。 跟着她的人越来越少了,貌似除了我也没有几个了。 我不想再浪费时间在一个无聊的人身上了。 我打算离开了。 又要到一个拐弯的地方了。 她估计又要拿出粉末了吧? 就在我离开的一刹那,一个娇憨的声音突然响彻了这一巷子:“跟我这么久,也该出来了吧?” 她,发现我了?原来她武功这么高,早知道我在跟她了? 我心中一喜,刚打算出现,就有一个影子抢先在我之前出现:“不愧是仙人之徒,果然反应灵敏。” 仙人之徒?!天哪!宝藏女孩啊! 不走了,继续看戏。 那女子冷笑一声:“说,是谁想让你来杀我的?” “你得罪了那么多江湖人士,还好意思问?本公子这就替天下武林扫除你这个败类!” 本公子?好强悍的口气,老子纵横这么多年,都没有这么称呼过自己,顶多也就自称为本仙君,本尊,老大人(大人是当时对父母的尊称。本文中除了级别高一些的祖父祖母辈的会称为老大人,一般都是用父母作为称呼的,防止有歧义。)我而已,也没有这么嚣张啊! 我已经想好了,接下来要把这个男的好好收拾一顿。不过,我可能得先看看他的相貌,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啊。 那男子,当真长得令人过目不忘!果然精彩!一脸鼻青脸肿,牙都掉了几颗,以后找起来不要太容易啊! 我笑得极为得意。 笑声有点大了,被听到了。 “谁,谁在那里?”听到这声音,我愣住了:这真的只是一个在飘荡多年的女侠?明明只是一个怯懦的弱女子而已啊! 身旁的一个男的刚打算出来,我一脚把他踹到了地上:敢打扰老大人我的登场,不要命了? 那人掉到地上,激起一层灰。地上太脏了,我都不想出现了,可是,为了在仙人之徒前露个脸,我还是有必要登场的! 可是,又来一个人想抢我风头了! 一不做二不休,我干脆把所有人都踹了下去,然后我就像救世主一样出现在她面前了。 她看见我,嘴都圆了。嗯,看来我的样貌还算不错。趁她不知道,我顺手溜走了她的面纱。嗯,长得马马虎虎,比不上我的百分之一,不过放到人群里,也算是鹤立鸡群了。 我刚打算开口,她就抢先开口了:“你头上有树叶!” 我跑了。 直到好久才反应过来,为什么跑的人是我,而不是她,明明,我的武功比她高太多了。 直到好久我才反应过来——见她第一眼,我便已经失了分寸了。 人的心只有方寸大,一不留神就填满了。我的心装了她,就再也容不下别的人别的事了。 潭深深几尺(骆潭深番外) “新儿,这些年,没有我陪在你身边,你可还好?” 新儿很小就离开了家门。 第一次离开是她自己偷偷溜出去。第二次离开是她被家人送上了山。 第一次是我接了她回家。可第二次,她的身旁却没有了我。 我不在意这一次的分别,谁让我是家族的嫡子。可是我在意她! 谁也不知道我有多么担心她会被人拐走。 她第一次离家时,我不知道。我知道时她已经被送回了家,多亏有一个好心人帮忙。可是我在外这么多年,自然知道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救她。能够如此准确地找到她的人,也只有那位仙人了吧? 所以我才会直接求仙人收她为徒,直接求仙人带她脱离苦海! 我终其一生恐怕难以摆脱骆家带来的枷锁,但是她不一样。 她有强大的母亲一脉的支持,她有仙人之徒的身份的庇护,她的未来一定会是一片光明! 只有我,会陷在这份黑暗中,无法挣脱。 可我心甘情愿。 想来如今她也已经快十五岁了。十五及笄,她也快要找婆家了吧?我听说当今太子彦克早年曾经被一个自称仙人之徒的女子所救,想来就是她吧! 据说太子自被救后心心念念这位女子,非她不娶。想来,他恐怕早已知晓了她的身份了吧? 嫁入皇族虽然不一定是什么美好的事情,但是如果那个人是真心对她,那么即使皇族内部斗争再过凶狠,那人都愿意护她一生吧? 我如今在海南,离江州太过遥远,无法及时收到消息,连她什么时候回家的都不知道。不过,估摸着时间她已经到家几日了吧? 只是,我没有想到,在海南收到的第一封信竟然是她被册封为郡主将要嫁与王刺史的事情! 王刺史是个什么人?江州刺史王霖?上面还写着是新儿与他私定终身?新儿主动私定终身?是谁允许他们胡乱编造的消息? “给我备马,我马上返回江州!”我看完信之后愤怒异常,冰冷地下命令。 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些仆役看到我这个样子都被吓了一跳。而我由于怒气攻心猛地喷出一口老血,跌倒在地。 “小郎君!”仆役着急地叫了起来,并扶我起来。门外的侍卫听到屋内的声响都聚集起来。 我深知自己早已步入修仙道路,不能轻易动怒,可是一旦想到新儿所托非人,我依然无法接受——那个姓王的我曾经有过几面之缘,一看就知道是一个可以为了晋升不择手段的人,否则也不会在短短的几年时间里就成为刺史! 可是当我真的冷静下来之后,才发现有诸多疑点:其一,新儿如何成为郡主;其二,新儿怎么会错过太子;其三,新儿怎么会结识王霖。 这些问题让我彻底安静下来。 我在仆役的搀扶下站起了身,挺直了腰板,然后郑重开了口:“给小郎君我备马,你们则呆在这里。想来你们也跟我好多年了,这里的事情也应该会自己处理了吧?不需要我操心了吧?” 一群人不敢吱声,生怕一开口就被我指责,毕竟我刚刚的样子他们都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里。从他们互相交织的眼神中,我似乎读出了一句话:以后千万不要随意招惹这骆府的小郎君,他比骆府的老大人还要可怕! 至于我,接下来要去做的事情,自然是去京城了。 骆新的事情我不认为和当今圣人丝毫关系都没有。 南曲不可游 仙女并非池中物,且向瑶池寻踪影。 在山上的时候,骆新就听说过江州南曲的美女了。 与其他地方不相同,江州的南曲是真的出美女,而且那些女子都是土生土长的江州人,而不是人贩子拐来的! 南曲东曲一般都是达官贵族的逍遥场,只有在这江州城中,才是皇城艺坊、皇宫秀女的桥梁。 而江州南曲东曲的第一个入住条件就是,女子必须是完璧之身,而且要有一定的身家。只是这江州南曲一向是被骆家单独垄断,因此,就连官家女子也得看着骆府的脸色才能入住。 而骆新,自然是对这个地方百般好奇。 昨日游湖,骆新虽然是极为满意的,可是想到湖面上站满的人就觉得浑身扫兴!因此,这一次的出游,她必须想一个万全之策,而这万全之策的第一关,就是她的小丫鬟左宁! 左宁是骆府的家生子,也算得上是接受过南曲的调教的。若是没有左宁帮忙,她无论如何也是混不进南曲的。 只是,她才回家,左宁就有点不高兴:“娘子,您昨晚上去哪里了?府里的人都快急疯了!” 骆新脑子一动,突然有了主意:“南曲,我去南曲那边转了,差点就进去了!” 左宁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南曲?那里都是达官贵人的千金所居住的地方啊!您去那里干什么?那里守卫森严,没有门牌根本不能去,就连我们府里的管家也只有一块门牌而已!” 骆新一下子知道了不少消息。 左宁虽然为人谨慎老成,但是骨子里还是一个大大咧咧的孩子,自然是很容易被骆新套话。 只是,骆新该怎样用这些消息还是个疑问。 几天以后,骆新终于成功骗出来了门牌。 为了更好地去南曲游玩,她将自己打扮成管家的儿子,并将管家的查户习惯摸得一清二楚。而换上男装的她真的是极为英俊潇洒,比起她哥哥也不成多让。 南曲的姑娘多半是身负绝顶才艺的,如今她有了骆府的门牌自然是可以轻易进出南曲的每一户。因此,她就有更多机会欣赏南曲的美女了! 南曲是一个房区。 房区外面守卫森严,无骆家门牌不可以轻易靠近,否则骆府侍卫可以直接斩杀了入侵者。 而每一家每一户都是独门独院的,门户之间不可以轻易走动,以免有害人之心的人趁机而入,伤了里面的女子。门户之外也有重兵把守,而这些人多半是各家的府兵。 朝廷有规定,每家每户都不能有太多府兵,但是,对于官员的子女却是格外优待,允许他们有一些保护他们安全的特殊人才。因此,江州南曲的治安是整个江州城乃至整个朔朝都是数一数二的。此外,这些府兵也是互相配合,因为一旦有一户遭受了伤害,其余的也不会太安全。为了维护这些女子的安全,他们必须将这个南曲建成铜墙铁壁! 而这些南曲女子唯一的可以见面的机会就是每日的早课。 早课是由骆府提供的。骆府一直负责着皇族的乐坊的培养,因此他们最知晓皇族的喜好。 为了让骆府的人给她们美言几句,这些女子也都是下了一番心思,轻易不敢动口舌之争。 至于夜晚,则是管家派人定期检查这些女子的才能。 只是,评分标准是什么,则没有多少人清楚。 骆新正是利用了这些漏洞去南曲游玩。 她去的第一家是南曲最角落里的一家。 这家离其他人家最远,府兵也是最多,一看就是个身份显赫的官员的府兵。 递上门牌,那些府兵也并没有像外面的府兵那样立刻哈巴狗似的给她开门,而是派人通报了一声,等里面的丫鬟出来说了句什么,才勉强同意了骆新的进入。 一进门就是一座假山。 假山遮挡住了骆新的视线,让骆新看不到里面的风景。 跟着丫鬟沿着路走,发现这路上的风景与自己家的一模一样。骆新忍不住地开起了玩笑:“这里怎么和骆府一样啊?” 那丫鬟意有所指:“不与骆府一样,还该与哪里一样?” 骆新没有继续理会她,可是,这路上的景色真的是与骆府越来越像,简直就像是骆府的翻版! 进了大厅,骆新往正位上一坐,吆喝着:“快叫你家姑娘出来!” 丫鬟退下。 但是,来的不是一个女子,而是一个男子。 骆新原本在喝水,一看到这个男的猛地把水吐到了他身上:“大,大人?您,您怎么来了?” 骆新虽然回家以后没有见过她父亲,但是她还是听了一些关于她父亲的介绍的。眼前的这样有些瘦削却有有一些苍老的正是她的父亲! “我不来,难道还留着你在这里捣乱?” 父亲的这一句话,让骆新十分不高兴,可是她不敢和父亲顶嘴,谁让她现在穿的是男装的。 她原本以为父亲也要和她一起走,可是突然一个长得极为妖娆的女的跑了出来一把抱住了她:“奴家还以为您是嫌弃奴家了呢!没想到您还是回来了!咦?您的胸口怎么这么软?你,你你你不是家主?来人啊!有人私闯民宅啊!” 那女的突然掉到了地上。 父亲瞪了她一眼:“这么久不见,连我长什么样都认不出了?还想进我家家门?就你这德行!啊啊嘁!谁在背后说我?你还是快回房吧,今晚我去找你。” 那女子像得了圣旨一样高高兴兴地走了,临走前还不忘和骆新做一个鬼脸。 骆新刚想问什么,父亲就开了口:“这是你大哥的母亲,也是我的第一任妻子。” 骆新看了一眼父亲,发现父亲的脸上满是疲惫不堪的神色。都说父亲喜欢找一些妖娆的不上台面的女子,难道都是因为这个女人? 哄孩子 做错了一件事,就得做很多事情来弥补。 “既然,你闯入了这个不该来的地方,那么你就应该做一些事情来弥补你的过错。”父亲的一句话让骆新的脸由红到白再到绿。 “这第一件事情就是好好照顾她。”父亲一说完这话就走了。 那女子揪住父亲的衣服:“阿沈是个大骗子,嫌弃檀檀不好看就要走了!阿沈是个大坏蛋,睡了人家就要走!”父亲很无语,仓皇地跑了出去,连外衣都忘了。 而那个自称檀檀的女子看见父亲落荒而逃,格格地笑了起来:“阿沈!哈哈!阿沈!” 檀檀有的时候很吵,有的时候却也很静。吵的时候像苍蝇一样嗡嗡地说个不停,而安静下来的话,她就会变成石头,发着发不完的呆。 檀檀很奇怪,总是会问许多关于父亲的事情,比如说骆新与父亲是什么关系,再比如她的孩子。 可是,当骆新问起檀檀与父亲的关系时,她却只会说一句话:“阿沈是檀檀的人。” 檀檀不说,不表示骆新不想知道。骆新做梦都想知道檀檀与父亲的故事。只是,撬开檀檀的嘴难度实在是太大了。 一个月两个月就这样过去了。 檀檀在骆新的照顾下越发稳定。终于有一天,檀檀拉住了骆新,说要给她讲一个故事。 檀檀清了清嗓子:“我接下来呢,要讲一个故事。故事的主人公反正不是你也不是我,到底是谁我也不知道,只是我睡着的时候总有一个人在我耳边讲,所以我才记下了。 “我记性不好,好多事情都忘记了,可是这件事情却是怎么也忘不掉,因为那个人总是在不停地讲,就好像在讲自己的一生一样。有时候我也嫌她烦,就像你嫌弃我一样。可是,我还是得把这个老掉牙的故事讲出来。 “那是一个修仙之人与一个富家公子的故事。那个修仙的人,是一个很漂亮很漂亮的女子,但是她好像缺根筋,就被自己的师姐师妹坑了,结果掉到了凡间。掉到了凡间她也不着急,毕竟天上总会掉下各种各样的东西,虽然这些东西都会被人们捡走,但是很快就会回到天上,因为它们不是人间的东西,总是呆在人间会影响平衡的。于是这个女仙就在那里等师父找她,为了防止师父找不到她她就呆在原地等了很长很长时间。可是等到她身旁的小树苗都变成参天大树了,师父也没有过来,于是女仙知道师父是不要她了。 “等的时间太久了,女仙也忘记自己是谁了,这时候,她遇到一个富家公子。那个富家公子看见她就喜欢得不得了,几句话就把她变成了他的人。女仙啥都不懂,一直到她肚子大了才知道她变成了女人,再也不是女仙了。 “女人把娃娃生了出来。可是那个男的早就跑了。准确的说,他好像自从发现她肚子里的孩子之后就没了踪影。可是女人很傻,总是觉得那个男的会回来,于是就在与他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呆着。那颗小树苗是她唯一的朋友,它总是会告诉她许多远方的关于他的消息。有一天,树告诉她,那个男人即将娶妻了。 “原本女人并不想去找他的,可是,这个娃娃是个人,不能不吃饭,而她,虽然有母乳,但是她到底是仙体,凡人总喝仙乳会暴毙的。于是女人只能去找他。 “那个男人确实接下了孩子,但是也伤了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原本也可以杀了他的,但是她想到自己的孩子还是需要他照顾的,就没有动手,而是任凭自己的血不停地流。 “女人以为自己要死了,可是树却救活了她。但是她从此变得痴傻了起来,再也不知道自己是谁。” 故事讲完了,骆新有点诧异。她虽然不知道檀檀是如何恢复记忆的,但是,这里面的男女主角除了檀檀与她父亲根本不可能是其他人:她的父亲太好面子了根本不会让其他人知道檀檀的存在,也不会让檀檀认识其他人。 “其实,我有的时候也会觉得奇怪:到底是我变成了那个女人,还是那个女人在托梦和我讲故事。只是那个故事太深奥了,我不懂。” 这是檀檀第一次用“我”来介绍自己。骆新更加确定檀檀就是故事中的女人。 檀檀的眼睛中有无限凄凉,与往日的她判若两人。 骆新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没事的,一切都过去了。” 现在的檀檀就是一个孩子,只要哄哄就够了。 骆新拿出随身携带的丝帕,抹去了檀檀脸上的脂粉,露出了一张清丽无双的脸颊。而这张脸颊上最动人的就是那一双一眨一眨的像蝴蝶一样调皮的眼睛。 难怪父亲要给她涂上那么重的妆,分明是不想让人看到这张脸啊! 只是,明明这样一个傻傻的女孩只要哄哄就行了,可是为什么父亲宁可用大把大把的时间去与那些妖孽女子调笑也不愿意哄她呢? 不过不打紧,以后有她陪着檀檀。 生死局 活着的人往往要背负起比死者曾经背负的更加重的扁担。 死亡从来都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你拥有的使命可能会被别人以其他的形式继承下去。而你却因为过早的结束生命而不再拥有与使命等同的价值。 中途放弃的人只会成为功德榜上的记录,而不会为后人知晓:阅读功德榜的难度远远比熟读一个成功者的事迹麻烦很多。 檀檀最后便成了一个记录。只是记录她的不是功德榜,而是家族秘史。 檀檀死了,骆潭深的身世才能不被人知道,他也才会安全:修仙者在朔朝是一个禁谈的词汇,因为前朝的公主据传就是由于修仙引得朝代覆灭的。为了证明朔朝不与前朝有瓜葛,朔朝的开国圣人曾经许言,凡有人习得修仙之术,不论身份,不论家世都会被处以极刑! 在骆新的照顾之下,檀檀渐渐开了智,不再像一个孩子一样成日的哭着闹着,反而像一个知识渊博的老者一样成日地读着书,发着呆。 骆新也曾试着读那些书,却发现自己读不懂:檀檀读的,要么是上古的书籍,要么是前朝或者本朝的史书。 都是骆新平日里最厌烦却也必须读背的骆家典故。 骆新虽然不愿意提及,却也不妨碍她知晓这些事情。 因此,她还是试着与檀檀交流:“普罗帕酮吗?那位前朝的修士吗?” 檀檀一惊,猛地抬头问她:“你知道他?” 骆新像是听到了什么很奇怪的话一样:“这,只是常识。准确,是各个世家都必须通晓的事情:普罗帕酮,前朝余孽,逃亡百年终被圣人斩杀。与其有关的人都被灭了全族。” 这样教科书般的一句话,却令檀檀的眼睛彻底失了神:“他,当真是死了?” “当真!”骆新没有多想,只当檀檀是在发病,就没有理会。得病得久了,人也会失去神智吧?骆新这点还是能理解的。 只是,若是仅仅是失了神智也便罢了,遇到这种情况,只需要戳几针、来几贴药就可以了。可问题是,檀檀不是失了神智啊! 檀檀下意识地按住书桌,貌似想从书桌旁站起。可是还没等到她站起来,她就“扑通”一声倒在了桌旁。 看起来就像是久坐无力一样。骆新并没有把这当回事。 可是檀檀继而从桌上拿起一个茶壶,貌似想倒茶到茶杯中。倒茶的时候,手抖一下,溅出几滴茶水貌似并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当然,就算偶尔烫了一下手,也不算大事,用浸没了井水的冷手帕敷一下就能好了。 反正骆新是医者,是不会让她出意外的。 但是,若是檀檀存心的呢? 热水溅到了她的手臂上。好巧不巧,茶壶里是一滴不剩了。而檀檀的手臂上已经红得发紫,肿得起了泡了。 骆新慌了,迫切地跑去翻医药,想去将檀檀的手臂救好。 可是她一来一回也不过片刻的功夫,檀檀的手臂就恢复如初了,连一丝红色都没有留下。 骆新愣住了。 她站在远处看着檀檀。 檀檀像突然失了魂一样,嚎啕大哭,甚至几次晕眩过去。 每一次晕眩,骆新都想赶忙上前去给她扎几针,醒醒神。 可是,每一次,她都会很快苏醒。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醒来之后继续哭。 骆新一点一点地向檀檀靠近。原本她还觉得檀檀是个孩子,可是现在,她却没有这种想法了:接近檀檀的每一步都是无比的艰难,因为她每走出一步,都感觉自己好像在顶着千斤重的石块行进。许久以后,她才知道,那份超出寻常的重力是源于修仙者的威压!这样一份威压,轻则令人丧失神智,重则使人魂魄破裂! 而骆新却意外因为魂魄的不完整以及魂魄的强悍,免受了威压压制魂魄的苦痛,只是被压制地寸步难行而已! 将进酒 酒不饮,人自醉。 许多年以后,骆新曾经问起檀檀,当日她为何那么疯狂。檀檀当时已经回归神界,早已不再挂念那些前尘往事,只是反问了一声:“你可还记得当初你最想抱一次的母亲?” 一个人就算再淡定再从容,在知晓自己最在意的人的下场是多么悲凉时,也忍不住会失去理智,何况是突然意识到自己早就已经没有亲人的人呢? 檀檀最终还是平静了下来。 她没有继续发疯,也没有继续读书,而是用手上灵力凝聚而成的火炎将所有的书籍灼成灰烬! 骆新有点难过,倒不是因为眼前的这些书,而是因为檀檀的火炎不光烧毁了书,还弄伤了她自己的手。原本白皙的手掌因为这火炎变成了紫色,而且这种源自于灵魂的火炎是无论如何也治不好的! “值得吗?”骆新忍不住地发问。 而檀檀却哈哈大笑了起来。 她手上突然出现了一个茶几,茶几上是一个酒壶,两个酒盏。缩小的茶几悬浮在檀檀的手心上,可这茶几一碰到了桌面就展开了,连同茶几上面的酒具一同展开了。 “人生从来都抵挡不住一杯酒。些许的醉意总会如烟如云般笼罩着你,让你忘记一切烦恼。你可愿意来这么一杯酒?来自上仙界的一杯酒!”檀檀的话就如同酒香一般醉人。骆新忍不住的陷了进去,可是却在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猛然惊醒:“上仙界的酒,我这下人界的人却是万万使不得的!” 檀檀哈哈大笑了起来,仿佛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你果然是仙人之徒!只有真仙才有资格来往下人界与上仙界的!而且也只有真仙才有资格讲述上仙界的事情。只可惜,我也不习惯饮酒,否则一定会畅饮此杯!果然还是得浪费这一好酒!” 骆新不解,却也没敢问原因:很多时候,说活只会加重悲伤,而不言不语却会缓解伤痛。 檀檀将酒分别倒入两只酒杯中,之后就将酒洒倒在了地上。 上仙界的酒不论是什么气味,什么浓度,一旦洒倒在下人界的地上都会变得浓厚无比,酒气几日都无法散去。 这散不去的酒味让檀檀彻底变了一个人。 她变得茫然而不知所措,一看就知道是一个平日里滴酒不沾的人。 她哭了,她闻着这酒味竟然哭了起来! 骆新原本想像过去那样安慰她,可是许多时候这真的不是安不安慰就有用的。很多时候,必须将堵塞的情感释放出来才可以缓解那些伤痛! 而伤痛只能缓解不能治愈。治愈伤痛的唯一方法就是,彻底放下。 而仙与神的差别就在于能不能放下。 人成了仙就会丢失绝大多数的情感,而仙成了神就会放下最后的一点执念。 檀檀始终没有办法成神就是因为放不下这最后的执念,而如今,她的执念已经自己消散了,她只得成神,永久地离开上下界,再也没有办法回来了! 可是,檀檀还是放不下,这上下界里面还是有她放不下的人啊,她如何能够安心成神? 这一壶酒是檀檀与上下界最后的联系了。这酒味一旦消散,檀檀也就只能回归神界了。(据说神界中人自乱世以来就不会再有增加了,能够去神界的人说明他本来就是神界的,能够去神界只是回归而已,而不是成神。) 醉酒的檀檀向骆新提出了最后一个请求:“能不能让我见见我的儿子,骆潭深?这是我最后的心愿了!” 倾世 记忆是可以骗人的,但是记录却不会。人们往往更愿意去相信自己的造物,而不是会选择相信自己:脑海中的一切都不算是真实的,只有自己亲眼目睹的才可以不被怀疑——即使是怀疑,也必须得等自己见过以后才行。 但是即使是在人们已经习惯了选择性怀疑的今日,仍然有一件事情是大家都不会去怀疑的,那就是他们眼中所见的美一定是真实的。 美丽虽然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不再复返。但是至少在你看见它的一刹那,美是真实存在的。 美不可能独立存在,它必须依附在形体之上,才可以被人感受到,才可以被人接触到,也因此才能被人夸赞一声美。 美不是凭空而降的,而是被人夸出来或者欣赏出来的。 骆新并不想去欣赏美,更不乐意去夸赞美:在师父身旁的那么多年,她已经习惯了师父的盛世美颜,她甚至连带着连自己的模样都不愿意去多看几眼。而原因只被她归结于几个字——不过皮囊而已。 她总是这样去开导自己。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不过是一个借口而已:她知道自己无法去真正喜欢上一个人。 审美疲劳看似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可是只有真正没有心的人才会不愿意去欣赏周围的美。 骆新的名字里面虽然有一个“新”字,但是这个“心”与她的“新”是不相同的。 骆新也许这一辈子都无法读懂爱情的含义。但是,就在见到骆潭深的一霎那,她心动了。 可惜,心动不是喜欢。而骆新自见到骆潭深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彻底明了了:她此生无法真正爱上一个人! 明明骆潭深长相是如此精致,明明骆潭深的语气是那样的温柔,甚至连看着她的眼神都是那般的宠溺! 可是她看见他之后,第一瞬间感受到的是寒冷,其次才是他的温柔。 而骆潭深身上的气度明明远非王霖所能及,可她却唯独对王霖有好感,根本没有喜欢上他,这个她同父异母的亲哥哥! 多少年以后,骆新才意识到,她之所以无法对骆潭深产生当初的感情,全是因为他们曾经的感情太过深厚,以至于被师父彻底封住了,根本不是她自己的问题! 至于这个骆新无法读懂的喜欢一词,含义实在是太过深奥了。 喜欢,首先得有与人继续接触下的勇气,这就需要被别人的外貌吸引:不一定得是因为美,也可以是因为丑。千篇一律的美丽也可能会因为人的差别而被忽略,丑到特色鲜明,也可能会被一些人奉为尊品,趋之若鹜。 而没有外貌的吸引,就失去了一个最为理想的接触渠道,如此,排名在第一位的勇气就消失了。 不过,即便没有第一,也有第二。而这第二便是家世。 许多人将家世归结为身家,即一个人本身拥有的财富的总额或者是一个人本身相当的价值。前者根据时代的不同,表现的形式也多种多样。但是后者却是难以衡量的:你可以说出一个纨绔子弟有多少的钱财,但是你却难以描绘出一个画家画出的画会在后世有多大的价值;你可以说出一个商铺的每日的营业额为多少,却不能说出这商铺里面的事物在几十年之后的含义。 这是身家的含义,却不是家世的含义。 家世来源于父母言传身教,而身家则可以是后世的培养。 可惜,总有一些事情无法用语言传达,只能通过一些其他事物来表现。后世人称之为基因,而当时的人们理解为血脉。 骆潭深无论是相貌还是家世都是出类拔萃的。前来找他的骆新在惊见他的一霎那,真的感觉自己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人。即使见过,也应该是在梦中。 总而言之一句话,骆潭深这个骆府的小郎君不愧是檀檀的儿子,也不愧是江州第一小郎君。他整个人都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就和她的师父一样。 可是师父他好歹有人的感觉,毕竟他还喝喝茶,涂涂粉啥的。 原来只是女儿家才喜欢的事情。可师父这样一做,却也符合了潮流,显示出他的与时俱进,虽然他原本的长相要比涂上粉之后好上很多倍! 但是他还是选择了这样做,就是因为他知道,只有这样子做,他才算是人,至少他这个人能让骆新能感觉到,骆新还算是活着,而不是被囚禁在什么奇怪的地方:骆新曾经不止一次被人问过仙人是个什么样的人。每每被人问起师父,她总是会用极为俏皮的话语介绍师父的一些“小毛病”。那些人或者是从来都不认识她师父的只是偶然听起过仙人的说法,因而对仙人产生了好奇。亦或者是一些好事之徒听说骆新与师父就这样孤男寡女地呆在山上产生了奇怪的念头。而这些产生奇怪的念头的人,或者是前朝的余孽,听说过仙人的事迹想要打探一下虚实以便挟持仙人帮助他们复国。或者是本朝的探子,想用尽手段绞杀一切威胁国家的分子,因此视仙人为眼中钉。亦或者是一些喜好奇谭的普通百姓,想了解一下非常人的事迹以便向街坊邻居吹嘘一番。 而骆新则是来者不拒,都给他们认真介绍自己的师父。 她的师父很温柔很和善,就是偶尔会耍点脾气,一副很爱面子的样子。可是实际上却是顶好说话的。 可那些人心目中的仙人就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只懂得帮助他人却不会追寻自我的人。 其实这样的人,貌似有很多,佛陀,仙人都是一样的。 但是,佛与仙到底还是不同的。 佛以己身度化万物,而仙则已魂魄扭转乾坤! 佛的渡人亦是渡己,可仙则是以自己的全部换取万物的平安! 佛总以崇高世界为理想,呼吁自己也呼吁他人拥有信仰,相信来世,以轮回循环的说法鼓励人们向善。 而仙则不会如此。仙即是仙,也曾经为人懂得人世苦楚,却也更加珍惜这世间的美好。因此他们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维护世间的和平。哪怕,这个世间并不需要他们的存在! 骆新懂得自己师父的苦楚,因此更加在意他。而人们惊愕于仙人的人情味儿,更加尊重他。 可是,她的哥哥骆潭深,却比仙人更像仙人! 也许是错觉吧,骆新总觉得自己见过他,而且很熟悉他。 可是,真正让骆新动容的,不是那份熟悉,而是那种冰冷的气息!那种气息她师父也曾经释放过一次,可这一次就让她永世不得忘怀——修仙万道中最常见的一道,无情道! 练就无情道的人,只有修炼至顶级才会恢复本性,重新拥有所谓的人性。而骆潭深由于修炼太浅,竟然无法自由收放气息,才会被她感知到。 修炼无情道的人将会生生世世倾城绝代,只可惜最终还是会为了一个人倾尽自己的一世,而那人便是他们的生死劫!也是他们成仙与入魔的唯一界限。 日常勤奋骆夫人 自从嫁给了王二狗之后,骆新就觉得自己的人生圆满了。 每天早上第一眼看见的,都是二狗那英俊的脸庞,每天晚上都可以抱着王二狗牌抱枕睡觉。 当她有什么想吃的的时候,王二狗就会大手一挥,“想吃啥,和我说,我全包了!” 是的,至今为止,这礼部尚书府上,只有王二狗、骆新、左宁三人。可悲的是,左宁不会做饭,王二狗不会种花,骆新不会持家! 因而,王二狗只好和左宁商量商量,分做家务。可怜堂堂七尺男儿,成了下锅夫! 而这郡主府,不是没人前来应聘当仆人,而是,来应聘的,全是年轻貌美的小娘子! 应聘的时候,都是王二狗主持——他阅历最广,另外二人是十窍通了九窍。 为保护王二狗安全,骆娘子总是会在门口安安静静地呆着。 来人进门,总是看不见娘子,只看见阿郎。 虽说,江州城中人人尽知骆娘子的倾国容貌,可是前来应聘的小娘子们,各个只知晓王尚书的青年才俊。 而当王尚书真的笑盈盈地在她们面前出现时,姑娘们,连话都说不出口。 每每遇到这种情况,骆新就把袖子一撸,把大厅门一关:“今日郡主府已接待足够多的客人,请各位明日赶早!” 那些女子只得灰溜溜地离开。 长此以往,这三人干脆不招工了,毕竟,人多事多。 而自从没了这些闲事之后,骆新就彻底成了一摊软泥。 王二狗是孤儿,无父无母。骆新又是出嫁的女儿,与娘家再无瓜葛。左宁此时也只当自己是个被卖身的丫鬟,根本不知道自家富贵。 这一家三口,倒是相处地极为融洽。 可是,这三人都知道,京城中,没有多少平静日子。 为了珍惜身边人,他们都在尽心尽力做好自己。 王二狗天天规规矩矩上朝。 左宁天天认认真真整理家务。 而骆夫人成日里不知所踪(?)——其实,她是天天跟在自家郎背后转悠! 京城虽在天子脚下,有南北衙兵,但是,在发生真正暴乱的时候仍然是没有丝毫作用。 京城多勋贵,各个家中都有护卫。这些兵,统称为府卫。然而,这些人仅仅在平日里官员出府的时候才会被启用。若是微服私访,更是起不到丝毫作用。 之前,骆娘子对于暗卫抱有幻想,但是,王阿郎却硬生生地把她最后一丝念头戳破了——府上配私卫是杀头的大罪! 幸亏圣上封骆新为郡主,这府邸才有了些许护卫。不然,左宁这习惯蹲在一间小屋子的小丫鬟,早被这府邸的规模吓到了! 江州盛行园林。自家园林便是疏朗开明、厅榭典雅、花木繁茂、水廊逶迤。而家中采取的生活习惯仍是古时作风,比如坐法采取跪坐而不是当下流行的垂足坐,用的虽然是带有可拆卸的多摺多牒围屏的床,可仍然是低脚床而不是高足床。虽然为了配合时代,有坐具的推出,但是使用频率极低。 而到了京城,左宁才发现,坐具已经得到了广泛推崇,这背后最大的助力还是自家姑爷! 是的,跪坐虽然是自古以来流传下来的习惯,但是长期跪坐,容易导致下肢冰凉,对于一个人的身体状况影响极大。 而当今社会的主要生产力是农民,农民由于长期在土地上耕种,需要极强的体魄,长期跪坐难度极大。 当今圣上在认真听取后,下令将京中最近三年积余的竹藤全部编制成坐具并拿到京中东市里出售。贵族们一见是皇上钦点的物品,立刻疯狂采购,把坐具文化发挥到了极致。 而西市中的胡商们也早早看到商机,开始卖坐具了! 左宁被相中 左宁进入郡主府后,深刻感觉到自己的各方面的能力不足。原本她以为自家娘子会和自己一样对京中的生活感到手足无措,然而,真实情况并非如此。 自家娘子才没几天,便对京城中的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弄得清清楚楚。提及京城中的风俗习惯,她也能讲得津津有味。 自家娘子怎么能这么聪明?急煞我也! 为了了解京中文化,左宁只能拜托娘子带她出去转转。可骆新只是瞟了她一眼,“我得去保护自家二狗子,免得他被人拐跑。你还是乖乖蹲家里吧!” 左宁一听,眼泪哗哗的下来了,把好好的一个人儿,哭成了一滩水。骆新见状,摸了摸左宁的头:“乖,不哭了,你家阿爷同意了,就去。我也不识路!” 左宁一惊,立马跑过去找阿爷:“阿爷,带我和娘子出去转转吧!我们到京中这么久了,还没有出过门呢。” 这尚书刚下朝,正在书房中处理公务,由于事情很杂,正恼火着,原来打算把闯入书房中的人随意寻个由头打发出去,可是一见眼前这梨花带雨的女儿,心中蓦然想起一句词——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邑鲛绡透。当他想起这句诗时,也回忆起,自己第一次见左宁的场景。 那时,左宁才只有一岁,自己也才十岁,但是已懂得为自己的将来谋前程。为趁早摆脱贫困的窘境,他竟不知天高地厚地跑到左家去拜访左大将军! 但左大将军并不在府中,在府中的,只有传闻中的柳娘子和她的宝贝女儿左宁。是的,王尚书早已猜出左宁便是左家的小娘子! 柳娘子生性仁厚,并不曾怪罪他乱闯府邸之事,反而表示愿意资质他继续学习。而柳娘子怀中的那个小女娃,他也有幸抱过——当真是小巧精致。而那女娃的眉眼间,竟有与柳娘子有几分相似!柳夫人一听,就笑了,是的,她的女儿怎么可能不像她? 而,到今天,左宁不知为何成了骆府的丫鬟,陪着骆新嫁给了他。而他,已经成了三品尚书了! 仔细看看左宁,越发感觉和年轻时的柳娘子一模一样。这点小发现,让他心中开始不住地欢喜。越想,王霖越情不自禁地想靠近左宁。 左宁看自家姑爷眼神有点不对,连忙喊自家娘子:“娘子,姑爷不说话了,您赶紧过来问问,行不行。要是行的话,今儿个,我们就可以下馆子了!” 王霖似有了几分意识,连忙乱应道:“行,当然行,你说什么都行,只要……”只要,你肯嫁给我。后面的话,王霖还没说出口,就把它吞回去了。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和口无遮拦。 恰在此时,骆新来了。 而左宁还在笑着问他,“只要什么啊?阿爷快说吧,我好去和娘子汇报汇报。” “你家娘子高兴。”王霖涩了涩嘴,回复道。 左宁一听到这句话,高兴地跑了出去,而她一跑出去,就撞到了一个结结实实的胸膛。 “哎呀!”她叫了一声,抬头一看,是一个长相极为清澈的青年。 四目相对,左宁的火气更大了:“这里是郡主府,不是可以随便跑进来的!” “在下易秋,上亲封的护卫。” “是的,宁儿,你也不要再闹了!”王霖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左宁耳旁,左宁刚嫌耳朵痒,回头打算瞪一瞪那个喊她的人,结果发现,站在她身旁的,是自家娘子。 “哈哈哈……”左宁的笑声很大,也传得很远。 这样爽朗的笑声,我还是在与她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听到的吧。王霖心中暗暗想道。 王霖突然来了句,“宁儿,可想嫁人?”然而,他说话的声音很低,在场的人没有一个听到。 只有左宁貌似听到了有人喊她小名,可是她再仔细一听,却发现什么声音都没有。想来,是被自家娘子给吓到的缘故吧!左宁这样一想,笑得更加开心了。 “既然,今日阿爷已有护卫,那么,自家娘子可以与咱家出门了吧?”左宁痴痴一笑,王霖随口便应了下来。 就这样被人轻易安排了一日的行程的骆娘子并没有丝毫不满,反而兴致勃勃地拉着左宁出门了——自从进京,她从不曾认真逛过京中的风物。 王霖与易秋 易秋的事,骆新和王霖都知道。 王霖是一文弱书生,行走在京城中难免会冲撞贵人,圣上虽然十分看重王霖,却也知道,给予一个臣子莫大的恩惠虽然可以令其对自己更加尽心,但也会令其陷入困境,惹来杀身之祸。因而,圣上特将御前的一员大将赐给王霖做侍卫,一方面,可以保护王霖安危,另一方面,也可以监督王霖。 臣子们知晓此事,对王霖更加忌惮,却又有些可怜他,因为皇上虽然看重他这人,却对他的言行不甚放心。 而真实情况,只有这三人知晓。 那日,圣上特传召这两人进御书房。 ”王霖易秋给圣上请安!“一进书房,这二人便向圣上行礼。这朝代中,文臣与武将地位等同,但由于武将常年穿甲,便只要行半礼,而文臣则要行全礼。故,当这二人起身时,王霖比易秋慢了半拍。 “赐座,看茶!”圣上身旁的宫人吩咐道。 于是这二人分别坐到龙椅两侧的座位上。 “不知今日圣上有何事吩咐?”易秋坦然问道。 “今日召你二人前来,是为京中安全。自古以来,京城安危重于皇权,而京城之中,文臣安危最难保全。所以。。。”圣人话未说完,易秋,便打断:“可圣人,此人何德何能让臣这一品武将守护在侧?” 圣人眼微闭,露出痛苦的表情:“就凭,吾子!” 殿中众人俱是一惊。 圣人也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太子曾蒙受其点拨之恩,才未曾篡位。事后,他向朕坦言此事,朕才决心要力保此子!可惜,若未逢而立便晋爵,终是有违祖制,才会让其屈居三品尚书职位!” 圣人虽是在轻描淡写,可这殿下二人却无此感受。 而这二人中,最震惊的,便是王霖! 当王霖还在思考何时见到太子的时候,圣人又给这二人来了一份惊喜——他交给易秋一份金书铁券。 易秋未伸手去接,圣人笑了:“这是我从前与你的约定啊!” 易秋继而坦然接过。 随后,圣人前往内室,取出一把宝剑交给了易秋。 易秋接过后,忍不住地大笑,久而久之,竟哭了。 随即,易秋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将剑拔出鞘,插在地上,并用手掌之力震碎剑鞘。一旁的王霖对易秋的举动百思不得其解,而圣人却是眯眼笑看。 易秋突然单膝下跪:“多谢上赐鱼肠剑!我族已寻觅多年,今日,终于得偿所愿。” 圣人轻笑:“鱼肠剑是什么?千年前,它可是就碎了啊!” 易秋仰头,看见圣人头上突然漾起一抹微光,那是真正的帝王紫气。而在他附近的王霖,头上竟也有同样的一抹光!易秋大惊:“上,王霖莫非是。。。” 圣人微微颔首,并挥手示意二人离开。 出宫之后,易秋首先向王霖告别:“王尚书,日后,还请多多指教!” 王霖轻笑,给易秋行礼送别。 易秋骑的是马,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而王霖在将要离开时,背后有宫人唤他:“王尚书,太子有请!” 。。。 第二日,易秋如往常一样上朝,却因为坐的位置偏前了一点,被圣人大声斥责,竟从从一品的骠骑大将军贬为从三品归德将军!如果仅仅是连降三等也就罢了,可圣人偏偏又派他去看守王霖。这可真是君心难料啊!朝中众人素来看不惯易秋与王霖,这下更不把这两人当回事。 王霖下朝后,便将此事告诉骆新,却独独没有告诉左宁。 而骆新由于打算去京中置办一些产业,便将此事抛掷脑后。 骆娘子回忆家族史 不知不觉中,骆娘子已经成亲一载了。 王尚书依旧在原地踏步,安安静静地做着尚书;左宁也对于京中的生活更为熟捻,可以用最少的钱买到最新鲜的菜。 只有这骆娘子,自从易秋到来之后,便除了吃就是睡,不然就是和易秋比划,挑逗自家郎君。 可近日,这骆娘子却连房门都不再出了,成日昏睡着。 昏睡过程中,她回忆起自己的家族史,而她得知这些,都是因为她的那一场婚礼! 。。。 左宁说,婚礼有六礼,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迎亲,然而,这次的婚礼,由于是圣人赐婚,而且骆新已经贵为郡主,地位等同于太子之女,因而,婚礼的举行直接在京中的郡主府。 郡主府是什么样的,没有人知道,但是,圣人指定的,一定是极好的。 而王霖,在参加这次宴会前,一直都在江州当刺史。到骆新及笄时,他已经回京晋职为尚书,难回江州了! 骆家人,对于这场婚礼,由起初的满意转变为担忧——骆家人素来以江州为根基,与这陇西世家早已无丝毫关联! 世家,向来以地域为界。 北方多年征战,南方却趋于安稳。 骆家,自认无力逐鹿中原,便早早地萌生迁移之意,举族前往江东。 江东土地富饶,其中又以江州为代表。而江州除了土地资源的先天优势,还具有交通便利的后天优势。 族人先派遣本族的附属家族前往江州,查看一下当地情况。其后,购买产业这个问题,被骆家人考虑到了。 陇西素来以中原地区自称,归根结底,是因为陇西的经济水平在这片土地上素来数一数二。而江东,连耕种都是难事。 可是,倘若骆家真的要前往江州,势必会贫穷,因为,江州的生活水平,会让所有的钱财化为乌有。毕竟,没有市场的地区,根本不可能流通货币。而骆家人为了防止自家财产贬值,早已用黄金充当家产! 可是江州人士,连黄金都没有见过。 骆家家主,名为雁骆闵,人称雁门骆郎,是当时最有可能成为雁门大姓的领航人。此时突然意识到了其中的商机——不懂黄金,其实是最大的机会! 骆家凭借那些附属家族,很快将整个江州盘下,并请当地的刺史写下地契,请当地的五老作为见证者。 地皮有了之后,骆郎要求那些族长去向当地人收购黄金,用农具进行交换。 当地人只懂耕田,却时常从土地里挖到黄金,却不知其价值,得知农具可以促进耕种,纷纷同意这些交换。 那些黄金开始成批成批地运向骆家本地。 而那些附属家族,则在骆郎要求下,开办丝厂。 第一批丝绸生产出来后,是直接赠给当地人的。 当地人不懂布料,但是知道这些丝绸穿着舒服,也就欣然接受。 而第二批,第三批的丝绸,当地人全是用粮食交换的。多余的丝绸,则全部运到北方,让骆家人赚了一大笔! 那些附属家族就此在江州落地生根。 之后,骆郎跟随开朝圣人四处征战,被封为国公。 其后,骆郎恳求圣人赏赐自家江州以及周围领土。圣人欣然同意,因为,当时的江州,仍是蛮荒之地。 骆家由此正式搬迁至江州。江州的路,也由当时的骆国公建起。 。。。 骆家,曾经真的是显赫至极。 只可惜,时至今日,骆家连朝廷,都没有涉足。而骆家原本的附属家族,已经散去了大半。 骆家原有的领土,已再不含江州了——江州成为交通要地之后,圣人以江州之人的奉养为交换,从第三代国公手中拿走了江州的所有权! 骆新不由得一叹。 当时她的婚礼,虽然是按照皇族的规模,却没有骆家人参与。 而她成亲之后,前往京中的骆家人,却是越来越多。 骆娘子怀孕 左宁最近很纠结,自家娘子越来越能吃了。 以前,她最喜欢吃的是羹,觉得粥太稠一吃就喊饱。可如今,她却非常想吃粥,觉得羹完全没有味道!最可怕的是,她竟然变了胃口,喜欢上自己完全不喜欢的东西了! 之前,她最爱的是栈鹿肉馅的馒头,她总说这种馒头的肉质细腻,比起消熊馅儿的要好吃许多。可她现在却喜欢上了后者。 如果,仅仅是一个馒头就可以解决的事儿就算了,可惜的是,她竟然喜欢吃上了菠菜! 吃菠菜也就罢了,可她竟然喜欢吃金桔了! 左宁日日以泪洗面(?),终究还是决定为了自家娘子再精心打磨打磨自己的厨艺。 可是,自家娘子却不高兴了:“你那么胖,一定是偷吃了的缘故,所以,你不可以再做饭了!” 左宁的内心深处是崩溃的! 最后,还是自家阿爷,把想要出去吃的娘子拉住的! 左宁委屈的不行,阿爷也只敢用眼神安慰她——孩子,你干得不错! 从此以后,阿爷再也没有跨进娘子房间一步。 当娘子闻起来的时候,左宁也能配不知道该怎么说。 其实,左宁也知道原因——娘子怀孕了! 怀孕的女人有六忌讳。 1.忌抑郁——否则生子易患结核类疾病 2.忌惊恐——否则生子易患癫痫症 3.忌药饵——否则易破血动胎 4.忌大怒——否则生子易脾气暴戾 5.忌妄语、妄念——否则生子易逆反 6.忌嗜卧、忌登高越险——否则易堕胎 为防止娘子这胎胎象不稳,左宁忙着做适合她口味的膳食。 说起这骆娘子被查出有孕,真真是巧合! 骆娘子身体向来强健,月事从未有延迟,因而,当娘子没有出现月事的时候,这左宁便和阿爷汇报了。 阿爷心中大喜,估计十有八九便是她有了。可是,阿爷也不敢轻易下判断,便要求御医提供一下她最近的身体状况。 那登记簿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六脉滑数,尺脉尤甚”。 可阿爷顿时心生疑惑,为何这御医迟迟不肯汇报情况? 阿爷以为,是骆新不太在意自身情况,所以对于这些事情并没有什么感觉。可是仔细想来,终究觉得并非如此。 骆新医术精湛,恐怕早已知晓此事。那她为何不声张?想来,是担心自己胎位不正,才迟迟不说吧! 这边的阿爷在想象自家良人的温柔贤淑,却哪里知道,自家良人正为着这身孕烦闷呢! 今日,御医仍同往常一样的来看望骆娘子。骆娘子一脸纠结地问御医:“御医,我们商量个事儿行不行?我想。。。” 御医火速拦住骆娘子的话语:“请郡主莫要为难老臣!老臣迄今为止已为御医数十载,替您掩盖怀孕痕迹已经很艰难了。若是您堕胎,那臣可万万担不起这责任!” 那骆娘子更加沮丧:“不就是有一回大意了一下吗?怎么就怀上了?完蛋了,以后没有好日子过了!” 是的,骆娘子虽然精通医术,却丝毫不知晓如何堕胎,所以她才会让自己腹中的孩子慢慢长大!而王尚书对于妻子的贤良淑德的感受,全是他的想像! 话说,这骆娘子既然这么精通医术,那为何连堕胎药都不会做?原因很简单,她师父早已知晓她首胎必是男儿且有匡扶天下的能力。鉴于骆娘子那喜好自由的性子,他只能将写有堕胎药的方子逐一毁去。 王霖纳妾 男人,有个三妻四妾,是寻常事。本朝的法典中,也明确规定了妾的数目。 因此,对于王霖来说,纳妾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但是,纳妾的对象,对于他而言,则是大事! 王霖是尚书,而且是礼部尚书,因而,他的行为若有丝毫不合规矩,便会被人弹劾! 可是,自从他的良人有子后,他便想娶妾了! 然而,他始终没有机会。 一日,一只小轿子被送入了郡主府。 府中众人没有几个知道。 而府中的人,原本就不足五人! 知晓此事的只有王霖,易秋。 左宁,是偶然发现府中多了一个人,才知晓了此事。而骆新,却是一直到孩子满月,才知晓的! 原来,丞相十分看好王霖,想和他示好,但是又不想太引人注目,就偷偷用了一顶轿子,将自己的庶女送入了郡主府。为了防止他的女儿逃跑,丞相还偷偷把自己的女儿捆了起来。 而易秋,从轿子被抬进府中的一霎那就知晓了。他成日地呆在府中的最高层,用一只鹰察看府中的状态,府中的风吹草动他全知道。 当王霖终于批完这一日的文书时,天已经黑了。 他原本想向自己妻子的房间去的,但是,他顾念她肚中的孩子,还顾忌她现在有些火爆的脾气。 其实,他心中,最想纳的妾,是左宁,温柔可人,而且真的很软萌。其实,若是他早一点意识到左宁就是左家的大小姐,那么无论如何,他都会娶她为妻的。只是,可惜了,他,已经娶了骆新了。 骆新,虽然不是他喜欢的那种类型,但是不管怎样,他还是蛮喜欢她的,因为,她是他的妻啊。 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骆新的场景。 骆府竹林,幽暗深潭,缓缓行舟,落落水洲,纤纤素手,细细竹竿,微风一颤,满池莲花。 是的,那一天,他第一眼看见的,是一个在骆府荷塘边用竹竿够莲花的女子。那女子穿着墨色长袍,一看便知道,是骆府中的小娘子。 可谁知,当他轻易许下一生的承诺,满怀期待地娶回来的妻子,却是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是的,一个陌生人! 新婚那晚,他受到了惊吓,打算匆匆离去。可是,酒劲上来了,他一时没有忍住,便与那陌生人做了真正的夫妻! 第二天醒来,那陌生人笑得灿烂无比,不停地喊他“月娘”,还告诉任何人,这个字,是她告诉他的。 月娘? 确实,这个名字,是一个女子告诉他的。 可他没想到,那个女子,竟然,成了他的妻子! 其实,他想告诉她,他已经有了一个新的字,叫做“风深”。可不知道为啥,这句话,他怎么也说不出口。 “阿爷,请喝茶。”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他接过那杯茶,露出来的一张脸,和年轻时的柳娘子长得一模一样! 他的手,突然抖了一下,整个杯子从他的手中滑下,水溅到了他的身上。 而他的手,被飞溅的水滴,煎得通红:“左宁,宁儿。。。” 左宁一见水洒了,立马跪下来替他擦身:“都是奴的错,奴不该打碎杯子。” “不是你的错,你永远都没有错,错的是我。”是我误以为你被骆家当成了小娘子,精心呵护地长大了。 王霖从回忆中惊醒,顿时懊悔了起来,后悔自己又想起了过去的事。 其实,骆新也不错,只是,我没法像喜欢左宁一样喜欢她吧。 王霖抱着这样的遗憾走进了他的房间,而房间里,有一个美人儿在等着他。 那美人的长相,像极了左宁。 骆娘子产子 生孩子便是走一遭鬼门关。 骆新曾给许多的孕妇接生过,因而,在她生孩子时虽然没人知道,她却也丝毫不担心。 是的,骆新产子时,府中并没有人。 王霖很早就上朝了。 易秋跟着王霖一起去。 左宁正在街上买菜。 而新来的姨娘,则回到了自己的家,等着王霖迎她回去。 在骆新与王霖分居不足三天,王霖便纳了丞相府的庶女。这两人不过同居了三五回,那女子便有了身孕。 得知自己有身孕时,那女子无疑是十分惊喜的。 当初父亲送她入郡主府时,她是满心的不愿——三品大员一定是个糟老头子!可见到王霖的那一刹那,她的心便化了。 这二人的第一次,因有药物的作用,两人都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感。 这女子名为伮若。于是,王霖便给她取了个新字——凝戚,希望可以与她休戚相关。 而这女子的有孕也得益于那一次的药物。因而,这女子的身孕竟与骆新相差不到一个月! 当骆新在忙于生产时,王霖已经下了朝,得知自己在柳丞相府中的良人已经快生了! 王霖第一个念头便是去丞相府! 而骆新,刚查觉到自己快生产,便意识到自家良人即将归来,故,等了片刻。 可惜,到她因为产子的剧痛晕过去了的时候,她依旧没有等到她的良人! 她的良人,此刻正在别的府中,看着自己心目中的良人生产! 丞相府中知道这自家二娘子即将生产,夫婿又在旁边都分外卖力。原本只需要两三个产婆,一个替孕妇搂腰,一个在旁边安慰孕妇的,可现在却一下子来了五六个!按照丞相府的规矩,庶出的娘子不配用真丝枕的,只配用那种丝绸缝制的硬枕。可今日,这姑爷来了,谁还会在意这么一点规矩?连相府的嫡女,都暗暗嫉妒起自家的姐妹。可她,依旧在心里看不起她——凝戚再得宠也不过是个妾,而她以后可是要当朝中官员的正妻的! 是的,满京城的人都知道这王尚书十分宠爱自家小妾,就连小妾回门了,他都日日去丞相府,再不回郡主府! 而此时的郡主府中,只有骆新一个人,由于生孩子虚脱了,独自一人倒在血泊中,下腹一阵又一阵地出血。 “娘子,娘子!来人啊!娘子出血了!”刚回家的左宁一进卧室,便看见倒在坐具上的骆新。 左宁见娘子怎么也喊不醒,但也眼见她身下越来越多的血,想起她从前的叮嘱:“若我独自生产晕了过去,不用急,也别喊醒我。且将银剪刀在火上烤上一烤,然后用我平日里教你的方法破腹产子!” 左宁的泪水再也止不住了。 她到娘子的医室中取出剪刀,将她肚子里的孩子取了出来。 骆新整个过程十分平静,一直到左宁用针替她缝补起肚子,她才疼得醒了过来:“宁儿,我的孩子呢?” “生了,都生了。” “那不是挺好的吗?你为什么又哭了?” “奴家,仅仅是高兴而已,才不是因为娘子的孩子只活下一个而难过!” “什么?我的孩子?不是一共三个的吗?” 骆新心如死灰! 左宁急了,想安慰安慰自家娘子,却发现越说越是错:“娘子,您别急,府中不是只有您一个人有了孩子。不久前来的兰娘,也生了。还生了三个!” 骆新一下子什么都清楚了。 她,对于王霖再也没有了期待。 “没事。现在,让我好好休息吧!且告诉我,这孩子是男是女吧!”若是男儿,必会像他父亲一样薄情,那与其让她日日夜夜面对着一个缩小版王二狗,不如让她去死!可是若是女儿,那,她倒是有了活下去的动力。 “男儿呢!您生的可是嫡子呢,而且是嫡长子呢。”左宁被泪水弄得糊了的脸上硬是被她自己挤出了一个笑脸。 而骆新的心,早已麻木,也不再觉得意外:“把这孩子抱过来吧!” 听到自家娘子的命令,左宁飞速地把孩子抱了过来。骆新原本想把这孩子摔死的。可是一看到他那种脸,却再也下不去手——那孩子和王二狗长得十成十的像,唯一与王二狗有所不同的,也仅仅是他那厚厚的耳垂。 骆新的心突然化了——也许,我以后还有期盼。骆新笑了。 郡主府不招人 郡主府中多了很多人,但是多的只是主子,没有奴才。 而这兰娘,还是抱子与王霖一起进门的,这下无疑就是在宣告所有人她在尚书心目中的地位! “凝戚,你才坐满月子,别乱动。我去和主母说一声,毕竟,你以后得经常见她的。”王霖深情地对兰娘说道。 “不碍事,姐姐应该已经知道我来了吧。毕竟,她可是练家子,我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只会舞文弄墨的穷酸文人而已。”兰娘安慰道。 王霖心下一紧,确实,自家妻子武力值爆表,但是就是因为她武力值如此高,才会让他觉得,自己在她面前抬不起头来。 他一直喜欢的,都是那种贤良淑德的女子。 在没有遇见凝戚之前,他一直以为骆新的所作所为便是世家女子的做派,所以从来没有敢对她有过丝毫不满。可是,当他见到左宁时,才发现自己认错了人。 在其后与左宁的接触中,他渐渐意识到,骆新身上根本没有大家闺秀的气质,不是他真正想要的妻子。 而在遇到酷似左宁的凝戚时,他的心彻底沦陷了! 凝戚凝戚,其实便是“宁妻”啊! 他爱左宁爱到发疯,却不敢表露出丝毫爱意。其一,因为左宁生性憨厚,根本无法明白他在日常生活中微微透露出的爱意。其二,因为骆新太过聪明,他的爱意若是被骆新知晓,很可能让左宁受到伤害! 而知书达礼的凝戚,不仅有着酷似左宁的外表,还有一颗真正懂他的心! 王霖带着凝戚到了大厅,见到了正在哄孩子的骆新。 王霖看见她怀中的孩子,微微一愣:她,也生了? 而凝戚却看见了骆新身旁的左宁,霎那间什么都明白了。 原来,她只是一个替身而已! 可是,即便是替身,她也已经心满意足了! 凝戚原本只是一个庶女,只能作为联姻的工具。承蒙父亲抬爱,她才有了王霖这样一个万里挑一的良人。 虽然,她只是个妾,却没有被她夫君苛责过一次。而她的娘亲,在她记忆中,从来没有被父亲温柔对待过。 她的娘亲,只是小门小户中出来的,在相公府中,总是像一只被惊扰的小雀儿。可是,她却被她的娘培养成真正的淑女。 柳家也是陇西世家之一。 一直以来都是推崇彪悍的个性。 可是,很多大权在握的人,并不希望自己的良人是个彪悍的,那样的话,家庭不和睦。 柳岩蝉就是个彪悍的。 但是她有勇有谋,懂得进退有度。而她良人左大将军又是个粗中有细的人,所以这两人相处融洽。 可是,事实上,江浙一带的人,很少有喜欢彪悍的女子的人。他们都以为,这是悍妇,娶回来就是克夫的。 好巧不巧,这王霖就是江浙人。 柳相公就是考虑到这一点,才将自己的二女儿许给他做妾的。 柳相公是最喜爱二女儿的。可惜,她母亲才去世没多久,她得知此事,差点撞柱自杀!她身体又素来柔弱,在三年守孝期后,更是失去了活下去的愿望。因而,明明她还未满十五岁,他仍是将她捆起来嫁给了王霖。 这些事,凝戚都懂,只是,她现在看到了左宁,又对自己的父亲多了几分感谢。 “娘子。”她向骆新行了个大礼。她的头硬生生地砸到了地上,可她的脸色却没有丝毫变化。 一旁的王霖看着心疼,却不敢说什么,只是用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骆新却是连个眼神都不肯给:“郡主府不招人,要来的话,自便!毕竟,这当家的人,从来都不是我。” 说完,骆新便抱着孩子出去了。 第二天,府中招了四五十名仆从。 旁人眼中的郡主府 “你知道吗?京中最近新建了个郡主府!” “哎?这难道皇太子有了女儿?可是这太子今年才十五岁啊!这,皇家不是有规定。。。” “哈哈哈,你想啥呢?还不是这圣人为了加封王尚书弄出的名堂!尚书已是正三品大员了,可是圣人担心这王尚书还是难在朝中立足,就想法子加封他的妻子。哪怕这王尚书娶的妻只是小门小户里出来的,也能立马和皇族沾上亲啊!” “这圣人真给王尚书脸面呢!” “可不是!” ————王霖入京前,圣人已经在为他新修郡主府 “你知道不?。这王尚书啊,娶了个大户人家的闺女!” “什么大户人家?分明就是个乡野村姑!不过是攀上了王尚书,才高了我们一等!” “你别胡说,好歹也是骆府的嫡女,虽然从小在山上放养着,可也不是我们能比的。” “呵,听说这小娘子脾气挺大的。家中老大人给她办个宴会,她还中途跑了出去,结果落水,被王尚书所救,才让王尚书娶了她。说不定,这还是一家子联合起来算计王尚书的呢。王尚书虽然是外出做刺史,但是也不意味着他就在圣人眼中失了宠啊!” “那骆家,如今也真是衰了,竟然要靠嫁女儿的方式谋取前途。” “骆家之前不是有个五郎的吗?明明死了还被晋爵。现在的骆府郎君不也是不错的吗?” “我和你说啊,你别声张,据说,这骆五郎的死不是山贼做的,而是朝中有人算计的!至于这骆府的郎君,又能成什么大气候?朝中没有人帮衬他,他竟然去伽罗那边打仗去了!明明已经二十多了,却还未娶亲。估计这骆家要绝后了!嫡系没有人了啊!” “骆家明明有三个嫡子五个嫡女的啊,怎么算绝后?” “这你都不知道?骆家家主虽然娶妻两任,但是只有前一个才是大户出的,据说好像是韩家,就是那个柳门韩家。第一代家主曾经是开朝柳宰相的门生。而她因为实在看不上这家主的窝囊样,就直接休了他!只留下了一子二女便净身出户了。其后,她好像嫁给了某个王爷当正妃,而那王爷还是她青梅竹马呢!后来,这家主虽然又娶了几任妻子,却再也没有娶到这样人家出来的了。毕竟,哪个大户会将自己家心爱的女儿给人家当填房的继室?而且,这家主是真的不上道啊!” ————骆新嫁入郡主府时别人的话语 “听说没?这王尚书娶了柳相公的女儿,还与她有了三个孩子!更难得的是,他今日竟然在朝堂上请圣人给她加封为郡主!” “这王尚书也太狂了吧?他就算再疼爱那个女的,也不能让她当郡主啊!难道这郡主就是我们街上的随处可见的青菜吗?” “先听我说完!这圣人真的同意了,还给这新郡主亲笔写了个封号——淑,真真是大度!” “那,他原来的妻子,还是郡主吗?” “一个郡主府中,当然只能有一个郡主啊。不过,那骆娘子还是正妻啊。” “那骆娘子的正妻位置也快保不住了吧?” “怎么会?她也生了一个孩子呢!男儿呢!这才是真正的嫡子啊!” “哎,只是可惜了丞相的女儿啊!” “没什么可惜的。她之前,也不过是个庶女,这辈子再好也不过是给一个穷书生当妻子而已!哪有可能遇上像王尚书这样的人,愿意心甘情愿地宠着她?要知道,当初她生产的时候,这王尚书可是连家都不回,直接去丞相府找她的!” “这王尚书为什么不让她在家生产?” “因为,骆娘子自从怀了孕,性子大变,王尚书一点也不想让她知道这郡主的事。” “王尚书,是真的宠爱这郡主啊!” “哎,可惜,他没法将她提拔为妻啊!” “谁说的?只要。。。” ————凝戚生产之后 “你知道吗?骆府被抄家了。” “什么?!” 可知故人心 纸,始终是包不住火的。 很多事情,不是你想让人家不知道,就可以让人家不知道的。 这个世界上,多的是你意想不到的事情。 娘子有孕,不想让自家官人知道,是常有的事。可是真正能够避免的,又有几个? 官人知道娘子有孕,自然会顾及她肚中的孩子。这一顾忌,再不注意,就可能让夫妻二人产生别离之感。常有人说,小别胜新婚。可是若是久别呢? 久别重逢更添欢喜的场景,往往只出现在友人之间。而夫妻二字却不然。 这个不然,一不小心,便是一世的悔恨! 男女之间的关系,始终是纷繁莫测的。没有缘起,却可以有缘灭。因而,很多人,都不愿意提一提,这闺中怨意。 这些道理,骆新,都懂。 再过些日子,她便去哄哄王霖,想来,他就会和自己和好了吧。毕竟,他们两个孩子都有了。 可是,就在今日,江州传来一个消息——骆府被抄,自己的亲哥哥因为在外避过一劫,可其余的骆府众人都被收押了。 祸不单行,她也失去了郡主地位,仅仅是王霖的正妻。 王霖,你可还是我良人? 今日的骆新,已无家可归。 她想到的唯一救自家的方法,就是向王霖求救。 可是,她又该怎样求救? 她苦苦思量了许久,才想出一个方法——再次怀孕! 她虽然生了嫡子,可是她自己在府中的处境却是越发艰难。如今,王霖已经许久没有和她圆房了。 若是以前,也罢了。自古从来没有妾压过妻子的道理。 可现在,那妾成了郡主,也便成了府里的女主人。她,仅仅是个挂名的娘子而已! 于是,她今日,叫左宁用尽方法,只为了让王霖入她房中。 今日的她,为了拉拢王霖,想尽一切方法。可惜,哪怕是点上了迷情的香料,他口口声声喊着的,依然是“凝儿(宁儿)”。 骆新落泪了。 她已经孤立无援了。 今日,她与王霖圆房,靠的不仅仅是左宁,还有凝戚。 可她,却将一切过错推给了凝戚! 左宁刚想找王霖,让王霖去见娘子。凝戚便已经从窗户那边看见了她。 凝戚便趁王霖不注意,出了门。 “兰娘。”左宁低头对她行礼。 “是娘子叫你来的吗?” “是。” “好,你等会儿,我马上就把王郎带出来,不过,最后进娘子院落时,千千万万不要提起我的名字。” “谢谢兰娘。兰娘,之前您的堕胎,真的很抱歉。。。” “我知道,不是你的错,也不是娘子的错。只怪我福薄。” “嗯,今日之事,真的要谢谢兰娘呢!” 一会儿,凝戚和她的丫鬟压着王霖出来了。王霖貌似被灌了不少酒,根本没有丝毫意识。 这三人一直走到了骆新的院子前,才分了手。 “你且带夫君走吧!快些走,不然,我可能会后悔的。”凝戚面带凄凉之意,小心翼翼地将王霖交给了左宁。就算是她亲手给的人,到真的要分开时,她仍是忍不住地回头。 她亲眼见着左宁背上了自己的良人,一步一步地向骆新的屋子中走去。 她亲耳听着良人一遍遍喊着“凝儿(宁儿)”,一直没有停止过。她虽然知道,自家良人喊的不是她,可她多希望喊的就是她啊! 这一次,想必,是他生命中唯一一次可以和左宁如此亲密接触的机会吧! 因为,他是真的喜爱那个女子,所以,即便在骆新怀孕期间,他可以占有了她,他也不愿意。 也许,这便是真爱吧! 就在这时,一道光闪了她的眼。 她揉了揉眼,打算离开骆新的院落。身边的丫鬟突然出声:“哎呀!那丫鬟身上挂着的玉佩,不是嫁入左家的大娘子身上挂着的吗?怎么会到了一个小小的丫鬟身上?会不会是她偷了的?” “怎么可能?想来,是你看走了眼吧?”凝戚反问道。 那丫鬟见自家娘子这么说,也没有多说什么。 可是,凝戚却又明白了什么——这骆娘子身边的丫鬟,正是十年前自己的姑姑托骆府照顾的她最爱的女儿啊!这次骆府,是真的完了! 当今朝堂上,一个集体独大,便是陇西世家。而这世家中分为文武两类。文家分为柳门,赵门,雁门。武家分为左门,齐门。 文家中的每一门都有多个姓氏。但是,只有这一门中的嫡系才配用门室的大姓。 武家的每一门都只用一个姓氏,以彰显武家的得天独厚。 别看武家只有二门,这二门的子弟哪怕是旁支都是真正的天之骄子! 而这两大武家中,又以左门为尊。 当初,自己的姑姑嫁的,正是左家的嫡长子左彦殊! 这样的话,别说是自家良人了,就算是自己的亲生父亲柳丞相知晓了此事,也是半点都不敢干预此事! 不是自家父亲真的没有能力,而是比起文臣,当今圣人更信赖武将!尤其是现如今年仅四十便已袭爵的护国英雄左大将军! 这次,真的得看天意了!凝戚又一次感到了自身的渺小。 她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因为自己日日夜夜衣不解带地照顾娘亲却没有让她活了下来。 如果是,上一次,是天灾,那么,这一次,只能是人祸了。 如果说,天灾我们可以接受,是因为老天爷真的拥有超出常人的力量。 那么,当我们面临着那些人为的祸端时,我们又应该怎么办? 这个世界上,多的是我们不能干预的人和事。 为了保全自己和家人,活着的人,切切要知晓自己的分寸。 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有必要接受你的一切。 宁香归何处 骆新,又怀孕了。 知道这事的王霖很后悔。 那一日,他明明是和凝戚喝酒的,怎么就醉了?怎么就去了骆新那里? 说实话,他是真的不愿意再多碰骆新一下的。 其实,若不是因为左宁,他真的想把她休了! 但是,到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他好像闻见了自己衣衫上的兰花味。府中用这种味道的胭脂的,一直以来,都只有左宁一个。 原本,醒来看见骆新的王霖,是有点烦躁的。可是,当他发现这个小细节的时候,便再也升不起一点火气。 只是,他没想到一件事,骆新竟然拿着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要挟他,让他替骆家开脱! 骆新,真的有脑子吗? 成亲已有两年,连孩子也已经近一个月了,她难道一点点长进都没有吗? 官场上的事,向来瞬息万变。可是,最后做出决策的,从来都只有那一位九五至尊! 这骆家的事,若不是有他的默认,怎么可能会发展到抄家的地步? 王霖遣退了身旁所有人,烦闷地躺到了床上。 屋内似有香味。香气为伴,他很快就睡着了。 在梦中,他看见了一个华衣女子。初见时,只能看到她的衣饰,看不清她的容貌。可是,她身旁的气息却是。。。 “宁儿!”他第一次正大光明地这样叫她。 “阿爷,我要走了,要到一个很远的地方去。”那女子笑了,隔在他和她之间的雾气全部消散了,真的是她!可她说出的话,却让他思绪混乱。他不吭声了,只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西方有我夫君,我得去找他。阿爷,我知道,您一直心悦我。可惜,小女子无福消受。这次向您辞行,只希望您惜取眼前人。无论如何,一定要保护好娘子。这便是我对您最后的乞求了!” 王霖越听越感觉不对劲,突然一下子惊醒过来,才发现这是一场梦! 可是梦的感觉,太不对劲了! “易秋!”王霖从床上的茶具中挤出了几滴水,往嘴里猛地一灌,才让自己的声音有了那么几分力道。 易秋飞快地冲了进来:“王尚书,可有事?刚刚骆娘子来了几转了。” 他一下子惊醒:知道左宁不在了的,可能只有他一个了! “去找找骆娘子的陪嫁丫鬟,就说,我今晚去找她娘子,不过,暂时让她先保密。”王霖越说越冷静,可是他的掌心已经快被他自己掐出血来了! “是!”易秋只把这件事当成小事,根本不懂其中的意思。 易秋转身就要出去,王霖又一下子把他喊住:“若是带不回左宁,你便别回来了!” 易秋瞬间意识到王霖的担忧与无力感。但他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他很早就知道王霖和他一样喜欢左宁了,只是这些事情,王霖根本不知道! 易秋出门后,就向西市那边走,可是她常去的店铺都转遍了,都没有看见她的身影。 他突然一个翻身,沿着墙壁在京城中寻觅那个人的身影,可是始终没有找到。 她,真的不见了? 可是,她能去哪里? 难道是有人要绑架她? 他突然想起圣人在交给他鱼肠剑时给他的锦囊。 他手握锦囊,独自站在京城中最高的城墙上,看着血红的夕阳,将锦囊慢慢展开。 锦囊上只有几句话:若是王霖有事,可直接唤京中所有的护卫。若是骆新有事,不必在意,骆家必毁。若是左宁有事,速速离京,别再回来——她是左家人,别让她牵扯到京中的纷乱! 所以,他这是得离家出走了? 幸好,他从来没有将这中华之地当成自己家。 易秋躺到了城墙上,听着西市的钟声响起。 集市要关门了。 人们要回家了。 他也得行动了。 只是不知道,这个离家的左家娘子,该去哪里找。 而且,就算他找到了她,也不可能再把她当成之前屁颠屁颠跟在他后面的小丫鬟了吧? 这两人的命运,开始了真正的纠缠! 不堪回首赠 左宁丢了。 骆新终于知道了。 易秋被王霖派出去以后,再也没有回来。 王霖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上了。 可是他还记得和左宁的约定,于是迟迟没有告诉骆新。在以后的一段日子里,他也在拼命向圣人争取骆府的宽恕。 可惜的是,当骆新知道了左宁失踪后,这一切都变了味。 骆新觉得,这是王霖在报复她,报复她以手段逼着他去援助骆家。 因而,她成天郁郁寡欢。 终于,她流产了。 流产后的骆新在床上躺了三天,才下了床。而这三天,王霖一直都在忙着营救骆府众人。 一下床,她就跑到了王霖的书房中。看见的是一个模样憔悴的王霖。 她的心很疼。 可是她,接下来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诛心之言。 “既然家中已有妾,为何不趁机多添几个丫鬟?这一来二去的,说不定府上又能多添了几个孩子。”骆新惨笑道。 王霖看着她的样子心里很疼。她虽然不是自己最爱的人,但她好歹也是自己的妻啊! 可如今,她却变得这样憔悴。 王霖正想说点什么,却被骆新抢先一步:“姓王的,你行行好,放过我吧!孩子,我不要了,我只求能净身出户!” 王霖闭上眼睛,良久才应了一声:“好!” 放妻书官府很快就批了下来,也许是因为,这两人都是名动一方的大人物吧。不过一个是因为美名出名,另一个则是因为毁誉。 王霖觉得,自己真的是对不住骆新。毕竟,所有的约定,都是他先负了。 他曾经说过给她一世的安稳,给她一对儿女。可惜,现在她有了儿子,却不肯要。她有了安稳日子,却不屑一顾。 除此以外,他还背负了与左宁的约定。 在别人看来,都是骆新的错。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是他的错。若不是他误将骆新当成左宁,也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而骆新现在满脑子里都是仇恨。她再也记不得王霖对她的好,再也记不得她师父对她的教导。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杀光群主府所有人! 突然,王霖对她说了一句话,让她放下了所有的仇恨:“左宁身边,会有易秋护着她的。还有,我们的儿子,凝戚也会好好待他的!你给儿子取个名字吧!” 骆新的心,软了:“许柠,王许柠。” 说完,她便要离开了这京城,前往东方了! 离开京城前,她特地买了一身男装换上。 西市里的人并不太认识这名满京城的骆娘子,只当做是某家小娘子买男装出门玩玩。 这个朝代很流行女子穿男装。 这个朝代也很流行男子出门佩剑。 因此,当换装成男子的骆娘子去铁匠铺买剑时,铺主人只当做又有哪家大户人家的子弟打算出门装装侠客了。 可惜,没人知道此刻的骆娘子心中只有一件事——帮助在东部的部队灭掉高句丽! 准备好一切物资的骆娘子终于离开了京城,向远方前行。 此时的她,还不知道,命运将会给予她一场怎样的馈赠! 假如有机会(潭深独白) 如果有机会,我绝对不会让你嫁给那个人的! 我曾经以为所有人都会喜欢你,宠爱你,疼爱你,就像我和你的师父那样。 可是,事实证明是我想多了,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像我们那样爱护你。保护你我的习惯。我很清楚。我也曾想过不保护你,不守护你,可是好像不这么做,我就会于心不安。 我很怨自己给予了你过分的关怀,以至于不论是你还是我都已经认不出彼此的地位了。我们只是普通人,所以总是会不断的犯傻,犯痴,以为所有人都是自己意想中的那样。可事实却永远不会是这个样子的。 新儿,你知道吗?我们家家里的那棵花树,上面的花又开了呢!可我知道,你再也看不见了,我也再也看不见了。我们家已经被抄了。曾经辉煌一时的雁门珞珈终于败落了。 我也曾经怨过自己,怨自己,为什么要生在这样一个家?怨自己为什么出生没有多少天,便已经失去了自己的母亲。 很少有人提到我的母亲。 我的母亲和你的不一样,她只是一个平凡人家的女子。她没有显赫的家世,也没有特殊的才能,有的仅仅是一副美丽的皮囊。但是她却入了父亲的眼,成了他的第一个妻子,也是他所有妻子中唯一一个没有被记入家族谱中的一个。我曾经深深地怨过自己的母亲,怨她为什么没有一个显赫的家族给我依靠,怨她为什么没有一些独特的才能或者一些珍藏的书本令我有其他学习的机会。 可是不管她如何,我依旧是无比刻苦地努力学习。不知道为什么,我学习的速度总是比别人快一些。我一开始并没有把这当回事,只是后来与其他人有了接触才发现原来我有这样一个特点。日子久了,时间长了,我竟然发现自己可以渐渐地不眠不休。于是我用比其他人多出来的时间去学习。 我不喜欢学习,可是除了学习,我好像真的一无是处。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还喜欢到处乱晃,很小的时候,我只能在家门附近的几户人家的屋顶上面晃,但是慢慢的长大了,我竟然能够很快的移动到其他的城里面去。我便趁机去了几间道观里面找书来看。因为听人家说道观里的书都非常的深奥,而且每一本里面貌似都含着极高的武学。所以我就很纳闷了:道观里的书如果真的这么难,那为什么道观还是不愿意向人关门呢?是的,我所认识的道观,没有一间半夜会关门的。 道观里的书真的十分的有趣。我时常会看着入了迷,嗯,导致第二天没有及时赶回家,家里人都以为我失踪了。时间长了,我发现自己在梦中好像能看到更多更远的东西了。我时常在梦中看到一些奇怪的景象。但是我却不可以把这些景象告诉其他人。这成了我的秘密。直到后来我遇见了仙人,我才知道这些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更准确的说是对于修仙人士来说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但是这些事情对于我来说并没有什么真正的含义。我觉得自己一生当中最幸运的事情是遇到三个人,很巧的是,这三个人都是女的。其中一个是我二娘,一个是新儿,还有一个……是她。 二娘就是新儿的亲生母亲。 我九岁那年,她母亲入府。她一看见我就喜欢的不得了,把我当作了自己的儿子。我从未有过像那段时间一样快乐的日子。 可是她还是走了。 我为了她,我心甘情愿去照顾新儿,谁让新儿是她的女儿! 只可惜,一切都是那么的令人悲哀。我的妹妹,我虽然一直在你身旁守护你,可是你却依旧是那样莽撞! 你很小的时候特别喜欢哭。我不知道你哭什么,所以每次就陪着你哭。每一次我哭了你就不哭了,真的好奇怪。 后来你去了山上,就再也没有哭过了。但是想来你也不知道我去山上看你吧! 我总是半夜的时候去山上。 山上路很陡。 但是我不怕,因为我要去见一个对于自己来说极为重要的人。 当然我不敢直接去见你,因为我没有脸去见你。但是我可以去见你的师父啊! 关于你的情况总是他告诉我的。 后来你长大了,你师父开始给你布置任务了。 他给你布置的每一项任务都必须由我看过,但是每一次你执行任务的时候,我都不可以去见你,甚至都不可以去帮你。 在你做任务的时候,唯一能够接近你的,只有你师父。因为你只有通过一次又一次的任务,才能够解开自己身上的魔咒。 我不知道你身上到底背负了什么,但是我很清楚,那不是个好东西,否则我不会在看见你的时候,总能够感觉到你附近有黑气飘过。 后来你长大了,我说的话你也不听了,你甚至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可是我不怪你,谁让你是我的妹妹? 但是你选择嫁给了他!和你说过多少遍,不要嫁给他,可你偏偏听不进去! 新儿,你还记得我吗?我是你哥哥啊!唯一一个会一直守护着你的哥哥呀! 新儿,你是不是又做噩梦了?别怕,有哥哥我在! 今日你做得很好,我都看见了。只是以后,哥哥估计不能陪你了。哥哥必须要复兴骆家,即使,我是真的不喜欢这个家。 人生若只如初见(骆新独白) 嫁给你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的一生都会栽在你的手上,无论你会怎样对我。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吗? 你肯定不记得了吧? 我知道,你从未把我放在心上,也知道你所有的柔情都不会交与我。只是我还是期望有一日能够真的让你回心转意,让你愿意主动去疼我、爱我的。 与你成亲,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日子。 我始终不肯家中多来几个丫鬟与奴才就是不想破坏这份美好。 只可惜,这从来都是我一个人的幻想吧? 不,应该还有左宁。 只可惜,幻想终究还是幻想,梦再美也是当不了真的! 让你改变的前提是我先改变。 我失败了。 我始终是一个善妒的悍妇。 我始终没有办法变成你心目中的那个人。 我一看见你与凝戚在一起,我就气的发狂! 我无数次的想去乞求你的原谅,可是一份莫名其妙的自傲心理挡住了我的去路:我从来不会轻易低头,现在又何必低头呢? 你有你的骄傲,我有我的自尊。我可以容忍你的再纳小妾,哪怕是停妻再娶我也可以接受,谁让这一切给我的家族带来的荣耀都起源于你呢? 可是,我不能容忍你的无视! 你怎么能够在纳妾的时候都不告诉我一声呢? 你怎么可以在我为了我与你的孩子奋斗拼搏的时候不去理会我的苦楚,只去在意你的那个小妾呢? 这一切,我都能容忍,因为我是真真切切地爱你,只是,不能容忍你对于们的孩子熟视无睹,更不能容忍你为了自己的前途抛弃了我的家人! 设计再次怀上你的孩子是我不好。 只是,你为何要如此翻脸无情? 你,难道真的不能可怜可怜我吗? 至少,不要让我们的孩子成为一个罪臣家属啊! 我知道,你喜欢的人一定是一个贤良淑德的女子。她不一定有倾国倾城貌,但一定是你理想中的如花美眷。 你是一个孤儿,从小到大没有吃过多少福,只是一味的吃苦,这也导致你在追求自己想要的幸福的时候过分极端,在即将到来的美好面前惊慌失措。 我知道你喜欢的人到底是谁。 你喜欢的是左宁吧? 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只是不到最后一刻,我都不愿意相信、更不愿意承认罢了! 我也很喜欢左宁,那么乖巧,那么温柔。但是,左宁,她始终无法真正的成为你的妻子,所以你只能娶我,对不对?(这里是骆新的脑补,骆新自始至终都不知道左宁的真实身份,所以她根据以前阅读的话本子推断出这样一种情况。换一种解释就是,骆新对于王霖用情至深,以至于无限美化他) 我不在意,所有一切我都不在意。 你不要当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其实,什么都知道了。 只是,是我自作多情了而已! 离开你,我好像好潇洒。 可是,只有我知道,自己心中到底有几分的不舍。 你一定不会有这种感觉吧? 毕竟,动心的,从来都只有我一人而已! 错爱 如果可以再来一次机会的话,我一定不会那样轻易地选择放弃,至少这样,我不会感到后悔! 与你相识太早,竟然让你遗忘了我。 寒江万里路,却无丝毫水。分明曲中意,到底一场空。 我曾来到这万里寒江,为了解救一方黎民。你虽是一书生却也是十分仗义。 那一日,寒江上恰好下着雨。 我执伞而来,却被一个痴傻的你拦住了路:“敢问娘子,这里可是寒江?” 你一身狼狈,明明手上有伞却又不愿意打起,只是任凭雨水打湿你的衣服。 我故作姿态,嘲笑一声:“这位郎君有伞却不愿意打,有路标却不愿意去看,当真是一书生!莫不是读书读傻了?” 你却没有与我纠缠。我起初只道是你不懂得凡尘世事,被空书误了终身。可却怎知是你胸中自有丘壑,不愿意在这小事上苦恼:“多谢娘子。听娘子的意思,这里便是寒江了?” 我不曾想到你如此聪慧,也如同你没有想到我这样胡搅蛮缠:“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是,我自当在此处停留,不是,我则应该离开了。”你的话似乎别有深意。可是,当时的我却没有意识到这份深意,只是继续发问。 许久之后,我才意识到,我的深情是他的枷锁,我的爱意是他的烦恼。也许就是因为对于我的纠缠太过厌烦,他此后才会愿意去娶那种贤良淑德的女子的吧! 于你,我是愧疚的。 “这里确实是寒江,只是不知道,郎君所为何事。” “救人!”你的回答斩钉截铁,甚至惊飞了许多的鸟儿。 可是我却是有了些许的怀疑:“你不过一个书生,有什么能力救人?” “救人不分尊卑,这种指向对象,不仅仅是被救者,也是在描述施救者。”你的话,如同经史子集一样古板。我听得直挑眉:“你所要救的可是一书生?” “娘子是如何得知?”你喜出望外,这样的一个表情很令我意外。 可是我还是正了正嗓子开口:“我此番前来也是为了救人。只是救人的消息只有一个书生成功传了出来而已!” “那书生是我的同窗,我们已经有许久未见了。” “我带你去救人吧!” “这,太麻烦女侠了!”听到这句话,我终于有了些许的感动。只是,我依旧没有听出这一声“女侠”背后的疏离之意。 人救出来了。 你受了不少伤,脸上都被划了一道,而我更是满身疮痍。 一场大战之后,你我都瘫倒在地。 你是心病大于身上病。毕竟在此之前,你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而这一次,你却是拿起来了武器,彻底消灭了妖! 我则是单纯的劳累与伤势。这妖太过危险,就算是我师父恐怕也很难成功杀死吧? 我从未修仙。 师父也知道我并没有修仙的资质,因此从来没有教我修炼的功法,只是教会了我许多降妖除魔的神通,从来没有教我灵力的开发,只是教会了我内力的增长。 我这一世,注定是一个普通人。因此,我想有一个稳定的未来。 你,也许可以适合我。 “以后,你就再也没有这张脸了!” “比起你的命,真的不值一提!” “最后的关头,你真的很勇敢!” “没有你的帮忙,我也只是逞匹夫之勇而已!” “书生不是不讲究送命吗?” “我将来,必要为民请命,保佑万里河山!寒江,也只是这大朔朝的一个角落而已!” “祝你成功实现理想!” “其实,我也想与你一起走遍天涯。” 那逆行倒施的妖孽违背了人与妖共同制定的规则,所以我这次前来是有大运相护的,才侥幸捡回了一条命。 被救出来的人很多,可是我已经无心再去一一查看。我太累了,直接倒地不起,再也不愿起身! 黑暗,无止境的黑暗吞噬了我。 这种感觉很让我熟悉,却又很让我安心。 只有这样寂静的黑,才能容忍我的存在吧? “女侠?娘子?骆,骆娘子?” 唤醒我的是一束火光。 醒来时,我身旁已经没有人了。只有我一个人静静地躺在一张床上。 床很软。 为了赶往寒江这座古城,我已经有数不清的日子不能好好睡一觉了。 我起身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子,发现该上药的地方都已经上好了药。 一个丫鬟进来了,她手中拿着一盆热水,还有一个毛巾。 “娘子,您醒了?”丫鬟开口了。 “我这身上的伤,是谁替我抹的药?” “是王郎君。” “那他。。。” “他只上了可以涂药的地方,一些不太方便的1地方,就由我代劳了。” “这真是一个温柔的人啊!” “是啊!真想知道这样优秀的人会娶谁为妻呢?” “你觉得我合适吗?” “其实,娘子,您不适合他,或者说,他不适合您。我很欣赏您与他,但是你们是真心不合适!” “为什么?” “你们二人,都太会拼命了。若是目标相同也便罢了,可是若是目标不同,你们只会如同寻常夫妻一般,同床异梦。” 可是当初的我,却偏偏是对他着了迷,丝毫没有理会这丫鬟的话。 我记在心里的,已经不再是那个狼狈淋雨的少年,而是一个在我陷入困境时站在我面前的那个男人! 我曾误以为,你可以让我托付终身,可是到最后才发现,仅仅是一场梦。 —————————————————————— “你不该对她有丝毫爱慕之意!” “是谁?” “你真是麻烦!只能将你的这份江湖情义彻底抹去了!” “不!” “你没有说不的资格,谁让你是她的儿子!听着,你要娶的,只有那种贤良淑德的女子,你要做的人,只能是朝中勋贵!” “我要娶的,只有那种贤良淑德的女子,我要做的人,只能是朝中勋贵!” “你从未见过骆新,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我从未见过骆新,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搞定!只是,你这张脸,还是莫要留下一丝伤痕吧!伤疤太丑了!” 纷乱时代 皇权惧世家。世家怕皇族。可这两者往往互为倚仗,才维护起一个国家的稳定。 表面上一团和气,背地里却在互相瓦解政权。只有百姓在这二者的缓冲带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当然,百姓还有一个极为特殊的用途——确定最高政权所在。和平年代这种用途貌似极为苍白,可是一旦到达战争时代,政权的更替就全在百姓流传的歌谣之中。 不是世家压制住皇权,就是皇权打击了世家。而骆家身为一个极为老牌的世家,显然成了这已经开幕的世家与皇权争夺政权的第一仗。 至于序幕,是公孙家族的落败。 皇权更迭从来都是以血为媒介的。 只是为了维护皇权的稳定,一般都是提前选太子防止出现皇帝突发意外提前驾崩的事情。这种情况极容易导致世家趁乱而起,挟天子以令诸侯! 如此,必会使皇权旁落世家大兴,再没有制衡局面的出现! 如果果真有这样的局面出现,那么所有人都难辞其咎,而这将会成为天下百姓的劫难! 据史书记载,前朝就是这样灭亡的。谁让前朝皇帝只有一个独女,女子称帝怎能服众? 因此,朔朝皇室才会从世家跃升为皇族,成功谋取最高政权。 前朝公主据说以神器鱼肠剑斩尽乱臣贼子堪称奇迹,可惜前朝必亡,即使是神也无力扭转局面。 公主临死前将宝剑交于朔朝开国皇帝,唯一一个愿意为她浴血至死的臣子,彦明川。 彦明川,名护,字明川,陇西世家雁门嫡子,由于年少尚未承袭爵位,仅仅是在公主身侧担任一个都尉,负责保护她的平安。 彦明川不负众望成功登上帝位,算如今已经太久太久,久到连那些世家都不复当初的荣光! 安逸的日子太久,久到连那些曾经最沸腾的血脉也已经冷凝。后代们倚仗着先祖的功勋贪图享乐。可幸亏总有那么少数人撑起家族门面,才使得家族不算是后继无人! 可惜,这代的皇帝不肯! 他不愿让自己的儿子接手这样的烂摊子,因此才会从十多年前就开始布局:让左家嫡女被骆家偷出成为这家的婢女,由左家发难一举拿下骆家;迎娶公孙家的小女,并利用她毁了公孙家。 只是,当他看见自己的儿子来到大殿之上求娶公孙家的女儿时,他的心真的动摇了:他这么做,真的对吗? 公孙家掌握着醒魂之术,可以唤起死灵为己所用,而这样一个家族不能被自己把持,就必须毁灭,否则会成为敌人的利剑! 因此,即便他被那个公孙娘娘深深迷住,却也不得不亲自下令处决了她的家族:她的家族若有一人活着,都只会是成为整个皇族的祸患! 虽然他也想过留下这个女孩儿,可是,现在的她茫然无知,几年之后,她还会如此吗? 斩草须除根。 有公孙家的血脉的孩子,更是不能留下! 直到他看见了自己的儿子与公孙灵霜,才意识到,这些其实都不算是大事,只是他太习惯于杀戮,才会引发这些事情——这一位皇帝曾经亲自领兵灭了北方的蛮夷部落狼族,而狼族的头领就是他亲手擒获的。 那头领不过而立,却也是一桩好汉,竟自杀殉国! 其实,这些事情都可以避免的。只是,他年轻时做事太过决绝,才会导致现在的局面。只是,他从来没有后悔过。 寒食不语宁 今日是寒食,又是一年清明将至了。可惜,该在身边的人都不见了踪影。 骆新心下一片苦涩。 离开了京城,她才发现自己举目无亲,就连选择的方向都是那样的随意。说起来是去东部灭了高句丽,可是高句丽在哪里,怎样到达高句丽,她倒是一点也不清楚。 她虽然曾经是一个纵横江湖的女侠,也曾挺身而出行侠仗义,甚至纵马奔腾不惧风雨,可是她到底是一个女子,一个渴望稳定的女子。在成亲之后,她就不再理会江湖风雨,因而,她对江湖上的事情变得不再敏感。 这份不敏感,令她失去了对于朝堂的判断性,这份不敏感也使得她失去了自己的依靠。 原本,她可以与王霖长相厮守的,如果她还是当初的那个骆女侠的话。 如果她还是当初的她,她肯定能够保住自己的家族,守住丈夫的心,看住丈夫的人,甚至动用自己在江湖上的势力将整个骆家发扬光大,令自己的丈夫跨上人生的巅峰,甚至推他登上帝位! 可是,回到了骆府以后,她就忘记了自己是谁了。 骆府中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光鲜亮丽,让她心生向往。 她将江湖中的一切嗤之以鼻,认为华贵才是人生的追求。 可是,她又哪里记得,当初年幼的她努力摆脱的,正是这副华贵的枷锁! 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骆新自诩小女子,自然不愿意受这样的陈规拘束。因此她兴高采烈地穿上富贵的衣裳,遗忘了自己的另一个比起骆家女儿高贵上无数的身份——仙人之徒! 她似乎忘记了自己的师父成日里用上好的冰玉蚕丝当地毯,拿千年的寒冰玉做桌子的情况了。 她更加遗忘了仙人曾经劝诫她“富贵不过须臾,安守才是大道”的真理。 她沉迷上了王霖的客气,喜好上左宁的陪伴,却忘记了,彬彬有礼的君子成了亲也当有凡夫俗子的模样,陪伴自己的丫鬟也是需要找夫家的。 如今的她,早已是孤家寡人一个,没有前途也没有退路,所知道的,只有一条极有可能是虚假的消息。这样的她,还会有什么好日子过呢? 慌乱之中,骆新想到了死亡。 也许,死了就行了吧? 骆新突然开始畅想死后的场景,也许王霖知道了自己的死讯会对自己心怀愧疚,再对她的儿子好一点吧?也许师父在知道了自己的死讯之后会几天不高兴吃喝吧?也许,那个看起来有些关心她的哥哥会想念她吧? 突然间她想起来了:在一个与往日相同的日子里,左宁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她想问问缘由,可是左宁只是挤出一个苍白的笑脸说道:“娘子,我的娘子,无论什么时候,你都必须要坚强!” 她当时觉得左宁有些傻气,就像过去一样,总是会为了一些小事情而担忧。于是她笑道:“不是还有以后吗?你怎么这副德行?谁让你不愉快了?我去教训他!” 可是左宁却是拦住了她:“没有以后了,娘子您要好好的!” 那时候的她还没有什么太多的想法,只觉得是当时的左宁太多心了。可是她现在却意识到:当时的左宁可能已经知道了凝戚的存在,只是不敢告诉她而已! 。。。 从回忆中惊醒的骆新像感受到什么一样,一直盯着西方看。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只是觉得,那里好像有人在找她。 西方的某地,左宁也像感受到什么似的,跑到了窗户旁。 可是窗户外只有与往日一样的天空,还有与往日一样在高空中飞翔的贵族。 图门格瑞斯对她的举动有些许诧异:“宁,你可是有什么不适?” 左宁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刚刚恍惚中好像看见了娘子。” 。。。 骆新突然叹了一口气,放弃了寻死的念头。 而她不死的原因正是因为这些她在意的人与在意她的人。 其实,她也没有多少朋友。 只是,在她苦痛的时候,总是会有几个人陪着她。而那些人恰好次次都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并且从来都只是那几个。 因此她才有了继续往下面走的勇气! 寒食节,从来都是一个十分重要的节日。 寒食节时期有拜扫展墓、禁烟、祭祖、寒食、插柳、踏青、蹴鞠、植树、秋千、赏花、斗鸡、馈宴、咏诗等。而这些活动一般只在繁华地区才有。 骆新虽然打算离开朔朝的繁华之地,但也不意味着她就会放弃朔朝的传统! 她骨子里始终都是一个朔朝人! 哪怕她已经离开了故乡,无法去先祖栖息地祭祖,哪怕她现在离开了京城,无法像去年那样在桥边杨柳下荡秋千,她也依旧可以在这野外之地,荒芜人迹的深山中插柳(江淮间寒食日家家折柳插门)净肠(寒食节去野外采集野菜,不仅锻炼身体,而且也满足了人体所必须,一举两得)。 更何况,离这不远处还有一间寺庙,她完全可以去那里品尝一些寒食的特有食品(寺庙在过节日时都会提供与节日相符合的特定的斋饭,以表示我佛慈悲)。一想到将要吃到寒食粥、寒食面、寒食浆、青精饭及饧等美食,她顿时觉得刚刚想赴死的念头简直是蠢爆了:明明人世间还有那么多美好的事情,她为什么要这么想不开呢? 骆新高高兴兴地向寺庙奔去,可是她的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个疑问:为什么她会知道这里有一间寺庙?明明她之前根本没有来过这里啊! 在骆新很小的时候,骆潭深曾经带她到这里见过大佛,因为这座离京城不算太远的寺庙里有一尊据说十分灵验的佛像。当时的她哭着闹着要哥哥带她来就是为了许愿让自己的母亲早点回家,可是,幼小的她又如何懂得佛可理会天下事,却唯独不愿意去插手男女之间的事情,尤其是男婚女嫁? 然而,这一些事情她都不记得了。 进了寺庙,她在一个小和尚的引导下进了禅房,开始品尝斋饭。 这间寺庙名叫禅云寺,由于这里的炒奇(即将糕面或白面蒸熟后切成骰子般大小的方块,晒干后用土炒黄)非常有名,又有一个诨名叫骰子寺。不过出家人对于骰子这种赌徒用具还是比较忌惮的,于是就用蕴含骰子之意的六博来当作本寺的自称。 可惜,一人之口无法堵住天下悠悠之口,骰子寺的名字还是被叫开了,于是禅云寺的方丈就写了一个六博寺的牌匾挂了起来。偏偏这位方丈又是百年难得一遇的书法奇才,他当天写的牌匾晚上就被人合伙偷走了! 从此,这骰子寺的名字就彻底叫开了。 骆新品尝着骰子寺特有的骰子炒奇,只觉得满心欢喜。突然,一个老和尚闯入了她的房间,一看见她就连忙大呼:“姑娘,莫要前往东方,否则,你便会失去所有!” 骆新一惊:这个老和尚是如何得知自己的目的地的?她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连口中的糕点也顾不得细嚼了,直接跟着这和尚跑了出去。 那个替她送茶水来的小和尚一看见她往外面跑,就连忙拉住了她:“施主切莫急躁。这寺庙里又规矩,不能随便乱跑以免冲撞了神明!“ 她一看见老和尚要跑走了,没忍住脾气,直接冲了和尚一下:”可是刚刚那个老和尚不是就在跑吗?而且是从这个房间里跑出去的!“ 小和尚并没有因为她的无理取闹而愠怒,只是从容地答道:”这个和尚算是佛门中人,不会与神明相撞的,而且,有缘之人日后定会再见!施主何必急于一时呢?” 骆新只好看着老和尚从自己面前跑走,暗自神伤,并且给这个老和尚记下了一笔。 可是,她却不知道,这和尚正是给她指明方向的明灯。而且他们很快又要再次见面,并且交谈的。 而这一次交谈的内容将会影响她的一生。 不过如此 这个世界上,男女之间不是只有爱情的,还有亲情。 如果说,爱情是婚姻的开始,那么亲情就是爱情的延续。当柴米油盐慢慢磨去两人之间仅剩的情感以后,也只剩下了亲情。 骆新太过炽热,如同火焰一样强势地入驻了王霖的心头。王霖就算是只想要那种温婉的女子,可是与她这种女子接触久了,也会慢慢地被她那来源于生命的灼热融化。这种融化不是爱情,而是一种建立在男女之别上,来源于日夜相伴的一种尊重。 可是王霖不懂,凝戚不懂,骆新更是不懂! 正是这份不懂让这三个人陷入了情感的漩涡。 王霖告诉凝戚,他对于骆新没有什么爱情,只是亲情与责任。可是凝戚硬是从他的眼中读出了与亲情不相同的感情——她自小跟着身为侍妾的母亲身边,练就了一身察言悦色的本领。 凝戚亲眼目睹了母亲为父亲独守空房的悲凉,也见过她被嫡母指责的场景,因此才会在进入这郡主府后处处小心谨慎、谨言慎行,可谁知,王霖疼她、爱她,给她郡主的身份(这郡主身份是圣人看在王霖的份上赏给凝戚的,美其名曰:不想让柳家人没名没分的入了这郡主府。凝戚自幼聪明伶俐,自然知道其中的奥妙)。可即便如此,也无法改变她被出身压抑到自卑的内心! 凝戚太怕自己会因为年老色衰的缘故而被王霖舍弃,可是,她貌似忘了,论颜色,她根本比不上骆新,论可爱,她根本比不上王霖心目中的白月光左宁,而令她成功摆脱这庶女侍妾的命运的,仅仅是她的温婉! 王霖只是一个平凡人,至少现在是的。 他没有体验过荣华富贵的滋味,即使是现在,他也不敢主动享乐,因为他深知,自己只要有一步跨错,就会走上万劫不复的道路,谁让自古以来,官场就是一个十分复杂的地方。 没有贵人相助的王霖能够成功成为礼部尚书,这已经是一个白衣所能达到的最高荣誉——礼部自古以来都是儒家的嫡系子孙才可以进入的中央机构。礼为天下先,不忘鬼神,常拜天地,才可以保佑皇族乃至天下都得到上天的祝福,国家才能长治久安! 而能够成为礼部尚书的王霖,只不过是一个任职没有十年的普通人而已! 最看重资历的礼部是如何将王霖选进去的呢? 而柳府是为何将这样一个可以送入皇族的女儿(朔朝有传统,当朝圣人非嫡系的子孙可以娶朝中的国公、亲王等勋贵的非嫡系的庶女来提高自己的地位,同时也以此表明自己绝对不会沾染皇权的心志。圣人归去后,继任圣人将会封自己的庶兄弟郡王的头衔,而他的妻子的地位也将至少达到五品)许给一个看似没有前途的白衣呢?(朔朝历代都没有白衣封相的传统,能够荣登相位的至少得是陇西世家这样的大家族的子弟。因此,许多人都将三品的实事官员当成了白衣的最后归宿。更何况,白衣由于不懂得治家之道,绝大多数都会面对后继无人的惨状,以致最后门庭衰败,再次归于白衣。因此,世家大族自朔朝开国以来就没有增多过。但是,现任的圣人貌似有心开创新局面,借军功的由头选上了一批小世家。不过小世家与白衣到底有所不同,而且圣人也打算打击一些不法的大族,因此,许多世家大族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原因当真很简单:王霖跟随的先生是隐世的大儒——柳酒寒。柳酒寒,名罗隐,字符珏,尊号酒寒。由于这人极爱喝温酒,又素来讲究以寒玉饮具品酒,就给自己取了这样一个尊号。自古以来,儒家大学都讲究在大成的时候给自己取一个尊号,以此区别于名与字,表示儒家之人,敬仰父母、感恩师长,却又欲结交天下儒者的宽广胸怀。尊号不同于名与字,可被任何人称呼,表示天下儒家本一家(儒家后来因为各种原因分割为多个学派,但是每一派虽然都有自己的独到理念,但都是彼此尊重的,因此才会有“天下儒家本一家”这种说法)的道理。而柳酒寒又比当代的所有儒家大学都要出名,(柳酒寒创立了酒学派,此派奉行为天下办实事,却又拒绝过多的不合于平民的享受,因此,王霖才不懂何为富贵)因而,柳酒寒这个名字也是被叫响了! 而柳酒寒正是儒学嫡系柳家的嫡子,与这一代的柳家家主正是同级,因此家主才会想着借王霖这个女婿的由头,将柳酒寒带回京中。 这一些,王霖与凝戚都不知道。 他们虽然心中有些嫌隙,却也还是愿意彼此相伴,这不光是为了他们本人,也是为了他们的孩子。 当然,王霖还是将几个丫鬟收为了自己的房中人,只是,凝戚不愿意插手而已:凝戚的母亲曾经告诫她,不要以为一个男的可以为一个女人求取一些她本不需要,亦或者应该不具有的东西就是在爱她,也许只是因为这个男的对这个女的心怀愧疚而已! 凝戚只当王霖心中只有别人,对她不过是逢场作戏,贪恋她母族的权势而已。可是,她又如何知道,王霖对她也是有真心的呢? 凝戚也曾想过,假如她先一步遇见王霖,结局会不会不太一样。可是,每每当她有这样的一个念头的时候,她都会告诫自己:你只是一个庶女,你没有选择的权力! 她曾无数次地羡慕与她同岁的嫡系的姐姐可以拉弓射箭锻炼身体,而她只能呆在母亲身旁一针一线地做着女红。 她曾经无数次地想像姐姐一样去书院里学习,可是母亲只是拉住了她的手告诉她,她不可以! 其实这些也没什么! 毕竟,到最后父亲也会给她选一个各方面都适合的世家大族或者偏远一点的皇族血脉当正妻的。只是她没有想到:她竟然会被许给一个白衣! 如果只是一个普通的白衣也便罢了,成亲没多久就可以和离,可她一见到王霖便失了神志,一步也不愿意离开他,甚至为他做妾也心甘情愿! 明明,她是一个高贵的柳门的柳家血脉啊! 可是,谁让她遇见的,是一个她甘愿为之消亡的男人呢? 遇见这样一个男人,哪怕是为他去死,她也心甘情愿。因此,她才会愿意为了骆新的母家把自己的夫拱手相让,只是为了他名义上的好听而已! 可是,许多时候,情感上的事情真的不是让一让、忍一忍就算是过去了。 婚姻需要礼让,但是情感必须要坦白,尤其是在夫妻双方都还不算太过熟悉的时候。 抑制在心中的情感总会有爆发的一刻,一旦爆发,后果便会是难以预料的。 夫妻之间还是要坦诚相待才可以长久下去的。 而不能做到这一点的夫妻不在少数。 王霖与凝戚看似天作之合,却也不过如此。 骆裘初见秦刃 高句丽的民风彪悍。 因而,本朝征战多年依旧无功而返。 骆新(现在改名为骆裘)曾听说过本朝前不久才派遣军队来讨伐高句丽,但是当她来到本朝与高句丽的分界线时,看到的却只是林海丛丛的场景——眼前所见的除了树还是树,根本没有人影! 也许就是因为这两国的边界线太过模糊吧,才鲜有军队在此处交战。 可是,这原本应该是一片葱绿的山林中却有一道炊烟升起。 有人! 骆裘奔了过去,可惜,只见一块光秃秃的雪地,还有满地的尸体。 附近没有帐篷。 这场战争已经结束了。 骆裘叹了一口气。他终究还是来晚了! 雪覆盖在尸体上,使幸存者失去了最后的呼吸。 骆裘站在这儿,仿佛看到了这些人在千百年后化为土地的养料滋润出新一批树木。 天道循环,这些人征战破坏树林,多少年后,这些人又将变为尘土! 而后人只能通过日后翻土看到的兵器与铠甲才能知道这里曾经发生了一场战争! 骆裘向这些士兵行了一个礼,便开始从这些士兵身上卸甲了! 空气在振动了:一支箭羽划破空气,直直地刺到他面前! 他瞬间拔起箭羽,将其折断,大啸:“什么人?” 回应他的,是满林鸟的惊飞的声音。 “举起你的手,不要呼救,这里现在只有我们两个!”骆裘突然感到脖子上有一丝的凉意——那是刀的锋刃! “年轻人?如此火气,当心娶不到婆娘啊!”骆裘边开玩笑边按照他的吩咐做,发现,刀刃上倒映的除了自己黑不溜秋的脸以外,还有一个雪白的脸庞。 好生精致!骆裘咽了咽口水。突然,那名男子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痛苦。 趁现在!骆裘飞快地来了个后踢,直直踢到那人的胯部。 那人没料到骆裘会做出这样的事,顿时愣住了。而骆裘趁着这个空档,反客为主,夺刀,制人。 那人现在落到了骆裘的怀中,骆裘由于身高的问题,只能死命地踮起脚尖向他的耳朵呼气:“美人儿,现在,是谁要谁的命啊?你可不要搞错哦!” 那人倒是个硬气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左右,我已经是个死人了!” “落到我手中,你当然是个死人了!敢拿箭威胁我,你真的是活得不耐烦了吧!”骆裘冷笑一声。 突然,骆裘感觉到头晕目眩:“你这刀,上面淬了毒!”说着,他便晕倒在了地上。 那男子得救了。 他随即拿出个哨子吹了几声。 “将军!”一群人匆匆忙忙跑了过来,把那男子围了起来。 “您,受伤了?”其中一人问道。 “不是什么大伤。你们赶紧把这些士兵掩埋了吧。还有,把他们身上的刀剑都卸了吧!你们身上的佩刀,也好久没有换了啊!”那男子面带沧桑,许久才开了口。 这群人听到这消息后,感激涕零。他们原来以为将军已经死了,打算再在这片林子里转几天寻找他的尸体,好带回京中。可没想到,将军没有死,还记挂着他们。 这次仗,打得着实惨烈。他们带的所有士兵,都战死了。但是,论起输赢,他们是真的赢了——将军用七万大军灭了敌方十万大军!只可惜,这次征战后,将军就失踪了! 其实,将军原来打算自杀的,可是看到一个小偷小摸的人在战场上乱摸死人,他就气不打一处来!这才出面恐吓他的。可他没想到,这人武功这么高超,看来确实是一个人才!(ps:小偷你都觉得是人才,那什么人能不叫人才?将军:他的临危不惧绝非一般人所能拥有!ps:你是被他调戏上瘾了吧?将军:滚!) 突然,有人问道:“那这个倒在地上像泥潭一样黑的矮个子怎么办啊,将军?” 将军一听这话,俯身在他身上摸了摸,结果从他怀中掏出一块上好的羊脂玉。 “把他带走吧!”将军吩咐道。 “可是,他是个来路不明的陌生人,万一对我们的接下来的行动有影响怎么办?”又一个人问道。 “放心,我们接下来的行动,他会发挥很大的作用的。这么小的身板,当飞贼可是再好不过!”将军脸上的洋溢着笑容。 众人一下子看呆了,可接下来将军的话,却把他们所有人都吓到了。 “我们接下来的行动,可是要逐一策反高句丽的大臣哦!” “将军!您这是要(老)臣的命吗?”他们异口同声地说道。 只有那骆裘依旧在将军怀中睡得十分香甜——除了将军,没有一个人相信这个半道来的人。 “别忘了,之前那一场仗,是我一个人打的!”将军周围的气息一下子变得非常可怕,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这时候,一个人突然站了出来:“确实如此,但是将军,我们也只是第一次配合您!” 将军仰头大笑,然后把怀中的骆裘重重的扔到了地上:“小子!别装睡了!起来走!” 那个黑小子,是在装睡?!这一群人更是大吃一惊。 被扔在地上的骆裘吃痛地叫了一声,然后屁颠屁颠地跟上将军:“美人儿,别跑!刚刚我听到那群人都喊你将军!带上我,带上我!我超乖的!” 那将军头也不回:“刚刚顶撞我的人,你叫啥?” “薛古。”那人淡淡地回答道。 “好,我记下了!” 战争赋(借鉴《招魂》) ————谨以此篇献给那些在战争中死去的军人 孤少呆且偏执兮,着白布与明光。 领此奋战兮,期保兵以险胜。 下无所考此盛荣兮,长噫吁而愁苦。 孤告义从曰:“有人得胜,我欲加之。 中有退者,汝可杀之。” 义从对曰:“得令! 上命必将从;若我辈逃之, 恐后之谢,不能复用。” 龙武出阵求战曰: 吾将战兮!去君之烦忧, 何为高句丽?舍君之乐处, 而离彼不祥些! 吾兮将战!东方不可以缺些。 长人千仞,惟鳞是细些。 十日代出,锁子马甲些。 彼皆习之,山文乌锤些。 归来兮!不可以讬些。 我且战兮!南方不可以止些。 雕题皓齿,得生肉以祀,以其黑夜不当。 蝮蛇蓁蓁,封狐千里些。 雄虺九首,往来倏忽,吞金以磨其心也。 且战兮!不可久留些。 我兮将站!西方之害,流沙千里些。 旋入雷渊,拔刀即可将止些。 幸而得脱,其外旷宇些。 赤象若蚁,玄蜂若泥些。 五谷可生,丛菅是食些。 其土烂人,使仪刀且得些。 彷徉有所倚,广大无所极些。 且站兮!恐贼遗自些。 我兮将战!北方不可以止些。 增冰峨峨,飞雪千里些。 且战兮!不可以耗些。 我将战兮!君无上天些。 虎豹九关,啄害下人些。 一夫九首,拔木九千些。 豺狼从目,往来侁侁些。 悬人以嬉,投之深渊些。 致命于帝,然后得瞑些。 必胜!往恐危人些。 我且将战!君无下此幽都些。 土伯九约,其角觺觺些。 敦脄血拇,逐人伂駓駓些。 参目虎首,其身若牛些。 此皆甘人,求死!希自亡灾些。 我且战兮!入修门些。 工祝招君,背行先些。 秦篝齐缕,郑绵络些。 招具该备,永啸呼些。 我且战些!反故居些。 天地四方,多贼奸些。 像设君室,静闲安些。 高堂邃宇,槛层轩些。 层台累榭,临高山些。 网户朱缀,刻方连些。 冬有穾厦,夏室寒些。 川谷径复,流潺湲些。 光风转蕙,泛崇兰些。 经堂入奥,朱尘筵些。 砥室翠翘,挂曲琼些。 翡翠珠被,烂齐光些。 蒻阿拂壁,罗帱张些。 纂组绮缟,结琦璜些。 室中之观,多珍怪些。 兰膏明烛,华容备些。 二八侍宿,射递代些。 九侯淑女,多迅众些。 盛鬋不同制,实满宫些。 容态好比,顺弥代些。 弱颜固植,謇其有意些。 姱容修态,絚洞房些。 蛾眉曼睩,目腾光些。 靡颜腻理,遗视矊些。 离榭修幕,侍君之闲些。 悲帷翠帐,饰高堂些。 红壁沙版,玄玉梁些。 仰观刻桷,画龙蛇些。 坐堂伏槛,临曲池些。 芙蓉始发,杂芰荷些。 紫茎屏风,文缘波些。 文异豹饰,侍陂陁些。 轩辌既低,步骑罗些。 兰薄户树,琼木篱些。 我且将战!何远为些? 室家遂宗,食多方些。 稻粢穱麦,挐黄梁些。 大苦醎酸,辛甘行些。 肥牛之腱,臑若芳些。 和酸若苦,陈吴羹些。 胹鳖炮羔,有柘浆些。 鹄酸臇凫,煎鸿鸧些。 露鸡臛蠵,厉而不爽些。 粔籹蜜饵,有餦餭些。 瑶浆蜜勺,实羽觞些。 挫糟冻饮,酎清凉些。 华酌既陈,有琼浆些。 归来反故室,敬而无妨些。 肴羞未通,女乐罗些。 敶钟按鼓,造新歌些。 涉江采菱,发扬荷些。 美人既醉,朱颜酡些。 嬉光眇视,目曾波些。 被文服纤,丽而不奇些。 长发曼鬋,艳陆离些。 二八齐容,起郑舞些。 衽若交竿,抚案下些。 竽瑟狂会,搷鸣鼓些。 宫庭震惊,发激楚些。 吴歈蔡讴,奏大吕些。 士女杂坐,乱而不分些。 放敶组缨,班其相纷些。 郑卫妖玩,来杂陈些。 激楚之结,独秀先些。 菎蔽象棋,有六簙些。 分曹并进,遒相迫些。 成枭而牟,呼五白些。 晋制犀比,费白日些。 铿钟摇簴,揳梓瑟些。 娱酒不废,沈日夜些。 兰膏明烛,华灯错些。 结撰至思,兰芳假些。 人有所极,同心赋些。 酎饮尽欢,乐先故些。 我且将战!反故居些。 尉曰: 我且将战!我且将战! 生若不为兵甲兮,何时为? 死不于战场上兮,何处去? 若余贪图功名兮,可择进士! 寒窗苦读已我弃兮,何苦攀附? 我且将战!战必有吾! 折冲未有我兮,心担忧。 参军不识我兮,茫无措。 我必有一战!死亦不悔! 孀妇必有归属兮,我不担忧。 佳儿将有义阿爷,我不心疼。 我且将战!战必有我! 生,当为军户,才可执役求。 死,不于战场兮,则魂无宁处! 我且将战! 且用清歌入组织 高句丽人十分喜欢歌舞,尤其是本朝歌舞。 因而,秦刃决定让自己的部将打扮成本朝的歌舞团的人去寻求部落的保护。毕竟,现在的高句丽国力强盛,一个小小的外族歌舞团在他们的眼中不过是下三品的人! 然而,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为了成功策反高句丽,将这个曾经臣服于本朝却背叛本朝的小国打得毫无招架之力,当歌舞伎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秦刃要求薛古带他至他们的军营。 军营中一片空荡荡的,连酒水都没有了。 坐回主座,秦刃要求把军中还剩余的人全都叫来。 在帐中的,除了他的几个老部将,还有一些年轻的小兵以及歌女! “老兵全都战死了!”也不知是谁发出这样的叹息,整个军营中的人都感到心凉。 “但是我们的使命没有结束。我们一定要拿下高句丽!”秦刃拍桌而起,“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才是真的凶险。我们要混成本朝的歌舞团加入莫离支部落。之后将莫离支策反,将整个高句丽搞得天翻地覆!” “这不可行!我们的士兵都是铮铮铁骨的汉子,绝不可以做那下三滥的玩意儿!”一个部将站了出来,秦刃知道他,刘琼,一个小门小户里出来却可以一当十的猛将! “呦呦呦,瞧瞧这美人儿,虽然不白净,比不上这秦将军,但也明明就是那种完全可以充当歌伎的人啊!这样十足的中气唱起歌来,肯定是一绝!”骆裘晃出来了,掏出一把折扇戳了戳刘琼,随后又摆摆手打算走了。 刘琼第一次被人这样调戏,气不打一处来,刚拔刀打算把眼前这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砍了,就发现自己的刀劈不下去了——眼前那个黑不溜秋的丑家伙竟然单单凭一把折扇架住了刀! “够了!”秦刃长啸一声,把刘琼的刀,骆裘的扇都从他们的手上震掉了! 接着,秦刃仰起头:“我现在分配一下任务,只说一次,你们都得给我记好了!我扮女装,而你们都不需要!男的都给我去训练唱歌去,愿意留下来的女的如果会跳舞就继续跳。会唱歌的女的先帮忙训练训练这群大老爷们,如果有男的可以跳舞的一定要把他们好好培养。至于我,你们先等一下。” 听到秦刃的指令,那一群人还有点不太服气,可是接下来他们见到了秦刃却再没有一个人敢不服气:从秦刃刚刚进去的地方出来的,是一个美女,而且是一个比秦刃矮上半个头的大美人! 寻常美人不可能兼具气与形,可这美人偏偏就拥有了两者。而她的眉宇间传出来的冰冷肃杀的气质,让这群大老爷们儿即使想把这个美人不当秦刃都没有办法! 看到秦刃这般打扮的骆裘心中满是不悦:乖乖咚地咚,老娘我就算是本色演出也没有他滴个女装美啊! 秦刃太惊艳了,以至于他背后又出来了一女子都没人注意到。 那女子轻咳了咳:“秦小娘子相貌自然是极好的。可惜她在战场上失去了自己的哥哥,只能投靠到我们歌舞团来寻找一个庇护。为了让她忘记自己的哥哥给她带来的创伤,所以她又重新取了个名字叫沧澜。希望歌舞团的各位都好好照顾她!” 这女子话说完,这些人才反应过来她说了话,又过了半晌才明白其中是什么含义,都忍不住地哈哈大笑,却再也不敢提出离开的事。 而那原秦刃现沧澜却向这一群人请了个安:“还请多指教!” 众人的脸都崩了——一个大美人一张嘴一动手都是男子样,真的是浪费了一张美脸! 站在沧澜身旁的女子再次张嘴:“秦将军已经将歌舞团所有的事物都交给我了。从现在开始,我就是歌舞团的团长,今后你们的所有工作都得和我汇报!至于一些格外的工作,秦将军也交代了,先找薛古!” 沧澜并没有顾忌这群人的眼光,向这女子再次行了个礼:“公孙大娘,以后请您多多指教!我歌舞虽看过不少,但依旧没有练习过。希望您先让我好好练习一番,然后让我来辅助您的各项事件!” 公孙大娘微微颔首。 接着,那沧澜一挥衣袖,向所有人宣布:“众将听令!从今日起,所有人都分男女两团,男团团长为薛古,副团为刘琼。薛古主歌,刘琼主舞。女团为主团,团长为公孙大娘。而我则是公孙大娘的义女,负责协调她的工作。” 骆裘突然发现自己不属于众将的范围之内,慌忙地开了口:“那我呢?别忘了,我也该属于这个团的!” 沧澜用冷眼瞟了他一眼:“你个子不高,长得不白,声音有点沙哑,还会小偷小摸,能干啥?” 骆裘哼了一声:“我会医术!” “医术?!”众人脸色都变了。 戏弄秦美人儿 美人儿如水,不逗逗不够味儿。可是,如果要逗的美人儿姓秦,叫沧澜,那就另当别论了。 经过几个月的测验,骆裘终于意识到这点了! 范例一: 骆裘给美人儿送美白膏,刚好美人儿在练舞。美人儿舞姿飘逸,令人惊叹。骆裘突然想到了以前与王霖参与宫宴时从门缝里窥看到的宫宴舞。但他一开口却是:“比我家隔壁的小猫扑蝶好看多了!” 那美人儿动作一滞,然后找了个地方随便一坐,端起他刚刚放下的膏就吃。吃完之后,把那碗儿递给骆裘:“比我家远方亲戚做的枣泥丸子苦多了!” 骆裘冷哼:“小美人儿要白净点才够看!” 沧澜半卧倒在床上,瞪了他一眼:“天生丽质的人,都在努力变白,你这样的糙人却在浪费粮食?” 范例二: 沧澜要练习双人的胡旋,可与她搭档的人却生了病,目前和她身高匹配的只有一个骆裘。于是公孙大娘叫来骆裘当备选。 沧澜一看见是骆裘当她的搭档,脸色有点难看。 骆裘却是自来熟的搂住沧澜,一派胡旋老手的感觉。接着,骆裘捏了她一把腰上的赘肉,貌似自言自语地说道:“还算瘦,估计就算是高难度的举高高也很容易吧!” 话音未落,骆裘眼色就变得轻佻了许多:“要不,我们先转上两圈试试?” 眼见骆裘就要开转,沧澜立马喝止他:“胡旋二人转不是闹着玩的!” 这时,公孙大娘掀起门帘走了进来:“你们两人,要不要试试磨合磨合?胡旋搭档如果仅仅是要一时半会儿就配合默契的话,难度很大的。” 听到这话,骆裘对着沧澜抛了个媚眼。 沧澜温柔地笑了:“大娘,骆郎貌似眼神不好,可能会跳不好的。” 公孙大娘一听这话,眉毛都拧一块了:“这年头选个跳舞的还真麻烦。要不是看这小郎君这么有女子相真不想选他。可惜,啧啧啧,沧澜还是我先和这小郎君练练手吧!省得他踩了你的脚。” 之后的一段时间,沧澜都被公孙大娘单独调教。据说,每每调教完,沧澜都会更娟秀几分,走路更像女人一点。 但是这些事情,骆新都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每一次沧澜要被调教的时候,公孙大娘都会给骆新下达一些新的命令,比如说,补充草药、描摹药帖! 看着那些成堆的、被公孙大娘送来的书本以及一卷又一卷十分干净的纸张,骆新只觉得自己头大! 他到底是哪里得罪了公孙大娘?平日里,他们两个人也不怎么对上号吧? 骆新被困在书本里再也爬不出来,一旁的离死不远的沧澜瘫倒在地上不停地喘着粗气:“够了!灵儿!我还是一个爷们儿呢!哪里要这样用功?” 公孙大娘掩唇轻笑:“可是您现在是沧澜,不是我们尊敬的秦大将军啊!” 公孙大娘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一条绸带铺到了沧澜的身上,把正在做高难度的工作的沧澜压倒了! 沧澜有些不高兴,直接跳了起来,刚好看见公孙大娘一脸温柔地看着她。 沧澜脸红。 公孙大娘有些暗暗叫爽,却还是找了个地方席地而坐,娇喝道:“看什么看?继续做个十来个!” 沧澜默默转身。 公孙大娘看见这样乖巧的沧澜,心下说不出的满足。 看来,以后还是要把沧澜和骆裘少接触一点为妙。话说,骆裘这个女娃娃老穿男装不难受吗?公孙大娘有些许无奈。 大概是因为身形不稳吧,沧澜又摔倒了。 公孙大娘看着沧澜噗通一下掉到地上的笨拙的身影,笑得更加开心了。 灵乐堂进村 没有谁能够抵挡住美人儿的诱惑。 这条真理对于日常生活中只有刀剑马匹的高句丽人,也是通用的。 而仔细地和高句丽人接触,这一团人才意识到,不是高句丽不懂舞蹈,而是他们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本民族的特有舞蹈!就算是有,在本朝人眼中也与没有差不多。 毕竟,这个舞团的人,都是朔朝人。 这个舞团打算前往的地方是莫离支部落的老家。而莫离支就是当今高句丽朝堂上最具有话语权的人。 曾经的大队卢已经实力衰退了。 新升的莫离支犹如明星一般,照亮了王廷。 高句丽王对于现任的莫离支很是宠幸,因为此人不仅懂得刀剑马术这些高句丽人引以为傲的东西,还特别喜欢搜集舞伎歌姬献给大王。 而大王最好这口。 寻常人都喜欢看女舞伎跳舞,可这朝大王却单单喜欢看男舞伎起舞。旁人问起此事,他也只会说:“男儿有阳刚之气,不像女子只会忸怩作态,成何体统?” 上效下行,不久,全国的人都讲究养歌姬舞伎了! 但是,真正养男舞伎的,依旧只有当朝国王一人! 一群人打出了“灵乐堂”的招牌,一路遇到城镇就停下来表演。 高句丽的城镇多为山城。 而这一片土地上,别的不多,就是山多。 因而,他们没走几天就得表演一次。 他们的表演精彩绝伦,把当地人都唬得一阵一阵。每一次他们找到地方开饭时,都可乐呵了,因为所有人都争着抢着要收留他们,给他们提供伙食。 高句丽的民风很淳朴。 只要你对他们其中的一个人好,那整个民族都乐意向你敞开胸怀。 为了刷一把高句丽百姓的好感度,这一群人都不要钱,只要求各个村子的人给他们提供饭和住宿的地方,以及表演的地方。再多的话,也就是一些化妆工具了。 他们之所以只打算收取这么一点报酬,不止是因为想谋取这一个种族人的好感,更是因为他们到现在还只在农村里晃悠! 是的,高句丽真的很大! 打仗期间,这一群人就很疑惑:明明只是一个小地方的人,为什么有这么多充足的兵员?而现在,他们清楚了——地方大了,人当然多! 而高句丽人一向喜欢以血缘关系划分村落,这就使得他们在村子里行动时相当放心。毕竟,一个姓的人的矛盾会相应少一些! 而论起在高句丽最开心和最不开心的人,当属是骆裘和沧澜。 骆裘自从离开山之后,再也没有吃过多少鱼,可是在高句丽的农村里,没有几家人不会捕鱼。而他有空还会帮着村里的老人家捕鱼。 可沧澜却根本受不了现在的生活状况! 沧澜是男的,虽然他现在是女装,可他到底是男的! 为了维持女性的外貌,他得时时刻刻使用着缩骨功,甚至大鱼大肉的都不能吃,因为他一吃就会放松筋骨,就容易破功! 这一点,骆裘刚好也知道。 于是骆裘打算趁机收拾她,以报她之前欺压他的仇! 于是,骆裘有空没空就端出一碗鱼肉,在刚刚表演完的沧澜面前晃悠。 如果单是晃悠的话,沧澜还是忍得住的!可问题是,骆裘太嚣张了,他一边在嫌弃着鱼肉的滋味,一边在往自己的嘴里塞着。在塞的过程中,他不光是慢慢嚼,还是刻意时不时靠近沧澜,向她吹气。 若是那村里人寻常调制的鱼肉也便罢了,毕竟秦刃家里也不是没有不会做鱼的好厨子的。对于沧澜来说,这些鱼肉并不甚出色。可这骆裘为了气沧澜是真的费尽心机,怎么可能只用村里人自家制作的鱼肉来诱惑沧澜呢?因而他每次品尝的鱼肉都是他特地去四周的山上搜集的山泉里养的鱼儿,就连调制鱼肉的酱料都是他特地到村子里搜集的植物然后混合制作的。为了防止这沧澜对于鱼肉产生抵抗力,他还天天换着花样的调制酱料。 村里的人原本还有几个姑凉打算找机会把这骆裘绑了回去做夫婿的。虽说这骆裘矮了点,但到底会点功法,做的鱼又很好吃,自然颇受姑娘的喜爱。可是一看见骆裘对沧澜的殷勤劲儿,她们的心都碎了一地:这年头男神都早已心有所属,而且他喜爱的对象还是这歌舞团的一枝花,她们这群山里出的人拿什么和她比? 而对于沧澜眼馋的男的更是不止一个,可是,他们一想起骆裘的武艺就浑身发冷,根本不敢靠近沧澜。但是若是他们知道沧澜是个男的,可能连想死的心都有了吧?! 而团里的一把手公孙大娘对于这件事是一点点都不担心,毕竟,这两人都是男的!根本不会发生什么。 可是,就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这两人却发生了谁都没有料到的事! 沧澜终于忍无可忍了! 她决心对骆裘出手。 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她发现,骆裘有个特性——一旦头沾了枕头就会睡得很死。 因而,一个夜晚,她特地趁着骆裘不注意,把他给捆了起来! 不止如此,他还去召集了所有歌舞团的人,让他们一起到了骆裘的房间。 被召集的都是跟着秦刃打江山的男的。 大晚上的不睡觉他们虽然有点不爽,但是考虑到自家顶头上司的感受,他们一个摇头都不敢做。 可当这一群人来到骆裘房间时,却惊讶地发现:恢复了男装的秦将军正在骆裘的房间里烤鱼吃!而本屋的主人却被捆在床上,口里面还塞着一个麻绳编成的团! 不是说,这两人关系极好的吗?难道是误传? 众人俱是一愣。 可那正在美滋滋地吃着鱼的秦将军却在招呼着大家过来:“骆裘这小子有好吃的也不懂分享,所以,今儿个我做主了,把他给捆了,我们一起在这边吃鱼!毕竟,我们明天就要到莫离支部落去了,吃点好的才有劲表演呢!” 薛古开话了:“那别的人怎么办?她们可是没这口福啊!” 秦刃笑了,把薛古看得一愣:“我早就给她们送过去了!” 众人一听这话,高兴得和什么似的,把骆裘这段时间里辛辛苦苦搜集起来的鱼吃得一点不剩,就连酱料都被这一群糙老爷们给舔光了! 骆裘恨得是咬牙切齿,却是半点都奈何不了这群人! 突然,一碟鱼送到他面前。骆裘刚想扭头忽略,可他的肚子却实实在在地叫了! 端鱼给他的,是秦刃。 秦刃一看他肚子叫了,立马把鱼收走了。 一边收,秦刃还一边哼着最近才学会的歌儿。 而骆裘听着他唱的歌儿,顿时脸都红了——真的很好听! 一直到秦刃从他面前消失,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中了秦刃的美人计! 难道王二狗没有他帅吗?我竟然被这么一个老和我作对的人迷住了?骆裘有些许不甘心。 可是当他试图回忆起王二狗的帅脸时,却发现自己已经不太记得起来了! 而当他想在脑海中寻找一个帅哥时,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秦刃?! 骆裘对于人生已经深感绝望了! 一舞倾城 昨儿个,大伙都吃了一次烤鱼,虽然拿出烤鱼的人心不甘情不愿。 宴会已经进行了一次,苦难也被这一群人遗忘。虽然这群人都知道接下来的必定更加艰难,但是想到成功之后的奖励,他们也不觉得痛苦了。 高句丽的皇城藏得很深。 即使这一群人在前往皇城之前反反复复地向村里人询问皇城的路,他们也都说不清。最后,还是一个会养鸟儿的小伙子交给他们一只能找到路的鸟儿他们才安心地出发了。 高句丽的城池很深。 莫离支部落由于在皇城中也是如此。 这一群人花了几天的功夫终于进了莫离支在皇城中的府邸。 可是,就在他们打算表演时,沧澜却病了。 舞姬很难寻。像沧澜这样既有容貌又有舞技的更是难寻。 一个个节目接连着上台表演。 可是,沧澜的病却越来越重。 她的病,成了公孙大娘心上的一根针。 众所周知,针是不伤人的。 可是,针却会戳人。 公孙大娘的心被戳的一阵一阵的,明明不疼,却又隐隐地让她感觉到难受。 宴会上的莫离支大人终于等得不耐烦了:“听说,你们这灵乐堂有一绝色舞姬,是唯一能跳起霓裳羽衣舞的人,不知今日我可有幸瞻仰一二?” 公孙大娘恭恭敬敬地向他行了个礼,刚想向他说明情况,却发现,那个原本应该在床上卧病的人已经起身,甚至进了大殿! “沧澜今日偶感风寒,不曾及时到来,还望大人海涵。” “秦姑娘这话真是见外,您能来舞一曲可谓是真真让这莫离支府邸长脸呢!” 沧澜客套话不多说,很快就开始起舞。 公孙大娘在一旁看得是忧心忡忡,而莫离支大人却是满心欢喜。 突然沧澜停下舞步,向莫离支大人行礼。 大人不解,示意她往下说。 沧澜颔首:“沧澜今日得见大人,深感荣幸,突发奇想,想献上一曲剑舞。那霓裳羽衣舞虽是我朝圣人所创,却也差点导致灭国之祸。为弥补上大人未见霓裳羽衣舞的遗憾,沧澜想边唱边舞!” 那大人原本有几分气,可听她这几句话,不由得心头一跃,点头称赞:“可,此舞过后必重重有赏!现还请舞姬大人用小人这大王御赐的宝剑作舞!” 沧澜接剑,边唱边舞。这莫离支细细听歌,竟发现此女所唱竟然是天竺语的佛经! 佛经难得一见,在那朔朝中也是被皇家、世家大族乃至僧人所垄断的!而在高句丽中,哪怕是国王有心学习,也不可得真经! 而今,这一小小舞女竟然会唱天竺佛经! 朔国大兴,只此可见一般! 而沧澜的舞,这莫离支大人却也是不敢轻视了。 唱着的佛经,正大光明。 舞着的宝剑,冰冷严肃。 跳着的美人儿,本来应该是带有些许娱乐色彩的,可是,在灯光的照映下,在佛经的簇拥中,在宝剑的扞卫下,竟让人产生了一种想要臣服的欲望! 她,只是一个舞女,一个下贱的舞女! 也幸好,她只是一个女的,一个柔弱的女的。不然,我身为高句丽的莫离支大人,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一舞结束,沧澜昏了过去。 公孙大娘赶忙将她抱起。 剑,从沧澜手中滑落。 那莫离支大人从地上拾起那把剑,对公孙大娘笑容满面地说道:“今儿起,劳驾你们灵乐堂驻扎莫离支府。这样动人的表演,我们皇城已经好久没有见过了!不过,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让秦姑娘好好去休息吧!毕竟,佛经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资格念的!” “多谢大人体谅!”公孙大娘说完这话,便离开了大厅。 “你们都退下吧!”莫离支大人手一挥,便让所有的丫鬟奴才都出去了。 大厅里空荡荡的,只有几束灯火在闪耀着。 莫离支大人看着他那大厅上的正位,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似的,眼泪都流了下来:“儿,你在那边可还好?” 回答他的,只有满堂的风声。 莫离支往事(番外) 莫离支家族是后起之秀。 没有人知道莫离支是如何发家的。好像之前从来没有有过这个家族一样。 高句丽比起朔朝更看重血缘。满朝文武都是世袭的。他们担心,如果不这样做,就会一不小心触怒他们的神灵。 神灵,很少赐福给这个国家。他们好像遗忘了在这个满是山林的寒冷地带还有一个强大的新生国家。高句丽人总是满怀期待地祈求着神灵的保佑,哪怕神灵从不将他们放在心上。 就在高句丽的附近,有着一个与其相仿的国家。这个国家强大而美丽,这个国家生机勃勃而历史悠久,这个国家总是一呼百应,哪怕有灾难,却总会早早结束! 这个国家,是真真的神的宠儿!而且,从来都不止一方神祗保佑! 高句丽人羡慕着,羡慕着,却又不敢妒忌着。他们深怕自己若是有一丝妒忌便会招来灭国之祸! 国家,向来难建。 真正的国家不止需要民族的独立,更加需要治国的栋梁! 高句丽人骁勇善战,却鲜有治国能人出现。连国史都是长期被笼罩在那个国家的阴影下的。 那个国家,已有千年历史,却依旧屹立不倒!明明已经改朝换代多年,却仍然保有不变的初心! 高句丽,想向那个国家学习,却不知所措;想成为一个独立的国家,却无可奈何。 高句丽的王族,一直在等一个机遇,一个可以向全寰宇的人宣告独立的机会! 终于,那个千年古国又开始改朝换代了! 可惜的是,不论是王族还是贵族,都没有能在这种绝境中寻求到富贵之人! 一个姓莫离支的家族横空出世,辅佐当时年仅十三岁的王子夺得王位,甚至成为一方霸主! 即位的王子感激这一家族的辅佐,想将其册封为贵族。可惜却被族长婉拒。 那族长的话语令这位年轻的王一生难忘:“我族愿世世代代为您驱使,但,在此之前,请允许我族代表高句丽国家向西方天竺求取真经,请来真神!” 王,感动了,偷偷将这莫离支族册封为仅次于王的一族,只待这一族归来! 可是,这位王,至死都未等到莫离支一族的归来! ————时空分割线 几百年之后,莫离支一族终于从天竺归来。 这几百年内,天竺也是饱经风霜,国乱不断,甚至险些灭亡! 但是,天竺到底是存活了下来,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而天竺的祸乱,最后没有波及旁人,只伤害了一个年仅七岁的孩童! 那个无辜的孩童便是如今的莫离支的大儿子! 那一年,战乱将消,佛家也有所预感,可惜,这场战乱因为血起,就必须要用血来平息。 满朝的僧人用了整整七载才算出那命运尊贵可以消弭战乱之人! 可这却苦了莫离支一族。 莫离支一族看着自己一族的族长的唯一亲骨肉被佛火活活烧死,却无可奈何,只因为,他们是客而不是主! 火熄灭了,孩子也化成了灰,也许真的是因为他命贵不可言吧,连骨灰都是纯金色的! 那父亲原本想把这孩子的骨灰收走,却不被允许,甚至当地官员以这一族的通关度牒相要挟! 一整族的安全,与一个小子的尸骨,孰轻孰重? 那父亲,只得带着族人离开,官员们也深吸了一口气,因为,那父亲是自天竺开国以来唯一学会了所有的佛经的外族人,他们根本惹不起! 可是,在所有人都不知晓的一个夜晚,一座佛塔却失窃了,失窃的不是别的,正是那孩子的骨灰! 一群侍卫在整个皇城搜刮了很久,却连嫌疑人的影子都没有看见。 他们考虑到偷窃的人可能是莫离支一族,可是,看守国门之人却早在几天前就汇报给国王,那莫离支一族的人走了的消息。 想来,是哪个贪财的盗匪偷了的吧?侍卫只能这样结案。 侍卫在佛塔外搜剿,却不敢去佛塔看,因为他们罪孽深重,不敢踏足佛塔。 而就在佛塔内的一个角落里,一个身穿佛衣的僧人抱着骨灰坛子在哭泣! 血浸满了僧人的衣服,可他的背部还有一只箭羽没有被他拔掉,若他此刻出去,他必死无疑! 可是,他要是再不出去,便出不去了! 那才不过而立之年的僧人轻轻抚摩这骨灰坛,将脸贴在那冰冷的金器上,轻声地说着:“儿,爹来带你回家了!大兴安岭的高山上有着我们的府邸,还有你国王舅舅在那里守着我们的家呢。我们快点回去吧,爹还想带你去吃深海的鱼儿,深山的熊儿,穿最罕见的毛皮,养最宝贝的参娃娃呢!” 只可惜,冰冷的金器怎么也不会染上人的体温。 。。。 莫离支的族人都知道自家族长去接他儿子的骨灰。 但是,他们都没料到族长还能回来。 而今后,这名族长,带领着整族人成功回到了高句丽,途中奇迹般的没有一人死亡! 唯一的意外,大概就是族长自己的儿子吧! 但是,族中没有一个人敢提及此事。 只是,莫离支的祠堂每年七月十五都会打开,莫离支的族长每个月十五都会不知所踪。 而莫离支的祠堂,时至今日,都只有一个实实在在的灵位。 别的人,根本没有资格进去。 沧澜发怒 猛兽总是在沉睡,只是猛兽睡得太久了,似乎就让人忘记他原本锋利的爪牙了。 这次的表演很成功。哪怕是中途生病的沧澜也成功地结束了表演。只是可惜,莫离支大人并没有欣赏到沧澜最佳的舞姿。公孙大娘有些惋惜。 公孙大娘最擅长的恰好是剑舞。 似乎由于血统的原因,公孙大娘自小便比寻常女子高上半头。而就气力来说,寻常男子都不是她的对手,因而她才轻易地把伪娘子真郎君的沧澜抱走了。 回到临时住所后,公孙大娘给沧澜喂了点水,她才悠悠转醒:“大,大娘,劳驾您,把那骆裘叫来,我有事儿找他!” 公孙大娘面有不快:“明天不行吗?你今天可得好好养养!” 沧澜浅笑:“您难道忘了,那骆裘到底是个行医之人啊!” “可是,男女授受不亲。”公孙大娘硬声拒绝,可是话音刚落,她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位绝世大美人儿其实是个纯爷们,而且是个打仗要比谁都要狠上三分的纯爷们! 沧澜笑而不语,公孙大娘紧张得手心冒汗,两腿发软,在心中不住地骂自己怎么忘记了他原本的模样。想着想着又站起了身儿,向沧澜行了个礼:“那,秦将军,奴婢这就叫他过来!”说着,公孙大娘转头离开了这间房间。她现在要担心的,已经不是那柔弱的沧澜了,而是那彪悍的骆裘! 熟悉沧澜的人都知道,沧澜本身应是那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当她还是秦刃秦将军的时候总是喜欢板着个脸,以此来表示将军的威严。若是他笑了,必然是将要有什么人要遭殃,而且,笑得越是微小,说明那个人要倒的霉就越大! 可是,当秦将军变成沧澜之后,情况就恰恰相反了。 沧澜爱笑。 她的笑容很美。 她的每一个动作都会令人如痴如醉,因而,她的笑被赋予了美的名义。 而美人儿生气时,只会蹙眉,甚至说话都会比平时轻上几分,就是为了让变了心的人主动回心转意。 可是沧澜,并不需要这么做,因而,她只会去笑。 笑的时间久了,别的表情都没了。 可这并不代表她就不会发怒。 一时的温柔不一定会长久。 但是一时的暴躁绝对不会是空穴来风。 当我们习惯了一个人的温柔时,若是他(她)突然一下子暴躁起来,也不要觉得他(她)之前是带着面具的。 也许仅仅是因为,他(她)觉得你太儿戏了而已! 当公孙大娘像往常一样叫骆裘去给沧澜看身体时,骆裘并不觉得意外。 只是,他没想到,这次与沧澜的会面,会改变很多事情。 他像往常一样,捏着棵路边随处可见的野草就出了发。 出发时,他看见公孙大娘一脸严肃的表情顿时产生了想要调戏她的欲望:“公孙大娘,您真的很美!” 公孙大娘并没有看他一眼,甚至当做没有他这个人存在。 骆裘明明自讨了没趣,却依旧在那里笑得开怀。 骆裘?骆新?(女主独白) 人最大个悲哀就是必须将自己变成一个自己完全不想成为的人。 我也有如此悲哀。 很小的时候,师父就告诉我,如果我不满意自己的生活,他完全可以帮我改变,成为另一个我。 每每听到他这样说,我都觉得他在开玩笑,毕竟,师父不是个正经人。 自我记事以来,我就发觉我的师父是个活宝。他总是在不停地撒娇卖萌,甚至有时候还要求我给他唱儿歌! 可我也知道,师父是真正德高望重的神仙!他掐指一算,便能算出天地浩劫,手指一弹便能将灾害扼杀在襁褓之中。我很敬佩他,却也知道我根本做不到。因为,我是骆家的二娘子骆新,生下来就得作为联姻的资源,长得美或者不美都没有属于自己的幸福可言。直到,我遇见了王霖。 从前,我从不知道一个人可以如此风光霁月,飘然若仙。他站便是站,他坐便是坐。不忸怩作态亦不过分夸张。如果,能够与他长相厮守就好了。我曾这样想。 他向我提亲时,并没有直接对我说,而是对着左宁说。是他在害羞吧。我曾这样想。 及笄时,他不方便到,便送我一只他亲手做的木簪。“且将君发揽,日日伴妾身。”是他在想我吧。我曾这样想。 成亲时,他揭开我那红布盖头,竟吃了一惊,久久才回过神。是他被我惊艳了吧。我曾这样想。 婚后一年,日子和美,如果这样便是一世,也未尝不好,毕竟,他这一世也遇不上比我更美的人了吧。我曾这样想。 我并没有夸张过我的美。见我的人没有不被我惊艳的。虽然他们并没有说,但是,我一直都知道。就连我那素来不靠谱的师父,都曾告诉我,他此生不会再遇见比我更美的人了! 我怀孕了。 我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可惜,我却忘记了,我虽然是他的妻,却不能是他唯一的爱人! 我怀孕了,他便纳妾。 我不习惯料理家事,他就将家事交与那妾室。 如果仅仅是这样,便也罢了。可惜,不止如此。 我母族被抄,他袖手旁观。 我宁儿丢失,他也不去寻找。 我曾以为他是我良人,我可以托付一生的人。可他的所作所为,却令我齿寒! 骆新啊骆新,身为女儿,你这辈子都无法真正保护自己的家人。 骆新啊骆新,身为女儿,你这辈子都无法真正的拥有自己的珍宝! 既然如此,骆新,你又何苦身为女儿? 一身劲服换去一袭红妆,新姓取代旧时名。 从此,我便不叫骆新,改叫骆裘! 皮毛大衣虽然粗鄙不堪,却也足够保暖。 新装虽然有无限的可能,但到底不及旧日衣的贴心。 我既然选择纵马奔驰,也就不需在意自我的形态。嚣张也吧,温柔也罢,都不过是皮囊而已。又何必要去考虑? 只是,我没有想到,在我如此不堪的时候依然可以遇见我的神明。 师父总说,如果自己真正爱一个人,会将他当作自己的神明。 我曾以为,那王霖是我这一世的神明。可是,到我真正需要他的时候,他却已不知所踪。我生产时是这样,左宁失踪时是这样,就连我骆府满门被抄,他也依旧是这个样子! 我本以为,他本就是这样冷血。 可谁知,在那凝戚面前,他却是那样维护她! 他确实是神明,只可惜,从来都不是我的神明。 离开不属于我的神明,我很开心。 可是,我接下来,却意外遇到了一个不可能只属于我自己的神明! 秦刃,很美,他长相柔美,却比起王霖更多了一份阳刚之气。哪怕是用缩骨功化身为女子也是千娇百媚,无人能及。 他为男子时,可以于百里外取人首级,率千军万马攻城略地。 他为女子时,可以肆意歌唱,舞动苍穹。连身为女子的我,看了他的表演都忍不住心动了。 我日日找机会与他亲近,时常借送药给他的机会调戏他。 我很希望他能打破我的痴心妄想,可他偏偏却是那样与我唇枪舌剑,给了我疯狂幻想的机会。 我,明明知道,他对于我不过是同一个团体的战友之情,我却偏偏将它当成了爱情。 我,明明知道,像他那样高傲无双的将军,必然凯旋而归,会令无数待字闺中的女子趋之若鹜,可我一个残花败柳却对他起了妄念! 我更加想接近他了,只是,现在的我唯一想做的,却是让他讨厌我。 如果,他讨厌起我,那我是不是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从他身旁离开了? 我知道,他身体偏寒,严冬时节不能多吃鱼,不然会引起旧伤复发——当初他诱我上当借的伤势,就是寒冬时节来到——可我却在他面前拼命吃鱼,还是配了那种我精心为他一人准备的调料。可每一次,他都忍住了诱惑。 就在我准备放弃的时候,他却突然以男儿身出现在我面前,捆了我,拿了我的鱼,搜刮了我的调料,还让全体男子在我的房中吃烤鱼! 他终于吃了,可偏偏是在那场至关重要的表演之前! 不,这样,他肯定会失败的!他怎么可以失败!我唯一的神明怎么可以落败? 那一天晚上,他吃得很快活,我却看得心疼。 第二天,他果然生病了。可他还是,抱病起舞。 可我知道,他终究会发现烤鱼的不当,会来找我的。 与其让他来主动找我问清楚,不如让我直接给他一个交代! 而我想到的最好的交代便是自杀。 于是,就在我来到他的窗边,听到他苦苦哀求照顾他的舞姬给他梳妆打扮的时候,我就已经决定赴死了。 我像往常一样,背着草药筐就出门,因为我知道,要是我不这么做,会被他以为是畏罪潜逃。 刚刚推开大门,就像往常一样,看见了守在门口的薛古和公孙大娘。 薛古素来很少说话,可是,今日他却对我笑了笑,想来是因为吃了烤鱼的缘故吧。 而公孙大娘则像往常一样和我打招呼:“裘儿,今儿个又去采药啊。”我忙点头。可是,她接下来却一把搂住我:“今晚上再多做点烤鱼啊,这味儿太香了,让人欲罢不能!”我更是点头点得像小鸡啄米一样。于是,她终于放开了我,让我走了。在我快要从她的视线中消失的时候,她突然冲着我喊道:“早去早回啊!现在天气太冷,连沧澜都冻病了,你这小身子板,也别在外面多耽搁啊!” 我顿了顿,泪水都流了下来,我也想回,可我不能回来啊! 我来到一条江边。江面上虽然有冰,却也被人凿开了个口。 十二月的冰极冷,跳入这样的江,我必然会没有活路。 可我还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将草药筐放到了江边,然后选择了一个勉强可以容纳我的洞眼跳了进去! 高句丽的十二月,太冷。 高句丽的河水,也太冰。 跳入河中的我,连骨头都快被冻僵了。原本想要浮起的欲望,在我的遏制下,在手脚失去知觉的影响下,终于彻底消散了! 所以,我终于要死了吗? 为我的神明而死,我不后悔! 只是,为何在我即将昏死之前,会看见我那神明的幻象? 也许,是老天给予我的最后一丝仁慈吧! 不可动情(将军独白) 我是一个男人。 提起男人这个词语,你们能想到什么,是一帆风顺的仕途,还是功勋卓着的战袍,还是终日忙碌的身影? 很抱歉,这些我都不需要去考虑。 我唯一能向你们提起的,恐怕只有女人了。 男人说女人和女人谈女人是不一样的。 男人谈女人往往是从家世、外貌、身材这些方面考虑,说实在话,有没有才华对于我们男人来说并不重要,如果不是要娶妾的话,才华又有什么价值?而且,即便是要娶妾,也不一定要找什么才女。才女嘛,解解闷儿就行了,如果不是真心喜欢的话,可能连娶进门都不想吧。当然那些被后世称为穷酸秀才的读书人估计很喜欢这样的女人吧。 只可惜,我不是这种人。 至于女人嘛,身为一个男人,我还是不需要多说了吧。说到底,我只是一个粗老爷们儿,没必要弄懂那些娇滴滴的女娃娃的心思。 我很早就和女的打交道了。 我家门风还算是正,没有闹出什么丫鬟失踪、奴才被卖、主子遭遇不测的事情,但是家里的丫鬟奴才侍妾还是一个都不能少的!毕竟,如果这些人都没了,那么偌大的房子怎么撑得起来呢?托他们的福,我这个长房嫡子总算是“平平安安”地长大了。 是的,我不是长子,只是一个嫡子。我的母亲也不是我父亲的原配,而是续弦,只不过他的前一个妻子至今也不知道是怎么死的。而她生的儿子在她死后没多久就染病死了,据说是被传染的,但是好像不是身边人患的病。 我父亲对于他的第一个正妻并没有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属于他的东西走了,还是那么莫名其妙的走了,让他有点不快。但是好歹也是他的妻子,也是得好好安抚安抚她遗留下来的孩子的。只是可惜,那个孩子没有福气,连三岁都没有就死了。父亲终于恼火了,把家里面的一些手脚不太干净的、干活儿不太麻利的全都清理了。之后,他才娶了我母亲,据说,我母亲和他的第一个媳妇儿长得还有那么一丢丢的像。 说到底,他心里面还是喜欢她的吧。只是可惜,他反应的时间太长了,当他真的敢面对自己的情感的时候,她已经不在了。连她的孩子也不在了。 其实,这些事情我也是和那些和他身边的老奴才打听了好久才打听出来的。其实打听这些纯属是弄着玩的。只是平日里闲的没事儿找点事儿干干的。 我父亲是一个有点古板的人,在他面前母亲总是有点畏首畏尾的,可能是因为她整整比他小了十八岁的原因吧。但是,我并没有把这件事当回事儿,因为我母亲在其他人面前永远都是那样端庄。 我只喜欢我的母亲,喜欢不了别的女子,就算是父亲的前妻复活了站在我的面前,我也不可能喜欢她的,尽管画像上的她和我母亲长得一模一样。 事实上,我厌恶女性反感女性,却唯独接受得了我自己的母亲。这到底是为什么呢?我真的不懂了。 我从小到大都看不起我的父亲,因为他爱着的人分明不是我的母亲却偏偏娶她进门,他分明不喜欢一堆侍妾丫鬟却偏偏容纳了她们。但是,对于男女之事,我只能去找他。 我来到他的书房门口,刚想跨进去就犹豫了:万一他笑话我怎么办? 可是他早已感知了我的到来,让我进去了。 其实我从来没有进过他的书房,毕竟我没有办法喜欢上一个无法爱自己的妻子却偏偏要守着她的男人。身为父亲,他算是称职,但是身为丈夫,他不算合适。其实,除了丈夫的职位他无法胜任,在别的方面根本没有人比他优秀! 第一次进入他的书房,我惊呆了。 和我臆想中的一样,他的书房富丽堂皇镶金戴银,只是进入之后第一眼看见的画像,满屋的屏风都仅仅是一个女人的画像! 他,真的很爱那个女人吧?我第一次感知到这样的事实。明明我很早就知道他不爱母亲,只爱那一个女人,可是为什么我的心会那么的疼?是为我的母亲不平吧! 我推开屏风,看见他在桌上作画,那一副画,恰好又是那个女人的画像!他见我未吭一声就进门,也并没有恼怒,只是笑着问我:“你觉得这张画和你母亲像吗?” “像,太像了。”怎么可能不像?要知道我父亲当年发了疯地找我母亲除了因为她和那个女人长得十成十的像,还因为我母亲是她那一族最后的嫡脉了。虽然那个女人临死前都闭口不提我母亲,但是父亲还是知道她的最大的心愿——替她好好照顾我母亲。 父亲一听这话,脸都红了:“哪里有那么像?明儿(我死去的哥哥的名字)你实在是太夸张了。” 我不忍心戳破他的幻想,却还是不得不告诉他真相:“我不是明儿啊,大人!” 他愣住了,我又赶紧趁机跟他介绍我当下的状况,以免他失去意识晕了过去:“我发现,自己除了自己的母亲没有办法接触任何一个女的。” 他又笑了。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我进入了书房才第一次看见他的笑脸,他以前总是板着一张脸,冷冰冰的让人无法接近,可是在这个书房中,他却始终在笑。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他笑起来如此动人。 “没事,时间长了就行了。明儿,当初我见到你母亲之前我也是这个样子。可是见到你母亲之后,我却再也没有丝毫对于女性的排斥感了。”他开始为我讲诉他与那个女人之间的往事,当真是羡煞旁人。可我也知道,对于他现在的妻子来说,这样甜蜜的往事无疑会使夫妻关系恶化! 真可怜,我母亲陪伴他已经近二十年,他依旧只爱那个女人。 我打算转身离开,可他接下来的话却让我动容。 “其实,对于蓝悦(我的母亲)我一直心里面有所愧疚。我只把她当成了你母亲的替身,这对于她来说,是很不公平的。可是我也知道,除了这个办法我真的别无他法了! ”我第一次见蓝悦是在一场婚礼上。当时她的父母要将她嫁给一个她完全不认识的人做妾,只是为了补上他们家的债务。我救下了她,并娶她为妻。但是你母亲的丧期未满,我根本没有动手碰过她,直到现在为止,我依旧是仅仅与她维持基本的夫妻礼节。但是我们都知道,彼此成不了彼此的救赎,因为双方的心头都有一个最爱的人。 “爱,可以改变一个人,也能毁了一个人。我的一生因为你的母亲的离开而失去光明,但是你不一样,你的一生才刚刚开始呢!“ ”是啊,“我接过了他的话,”但是,大人,您最爱的大儿子早在十多年前就死了,我只是您的二儿子罢了!“ 他笑了,又一次笑了,只是这次眼泪都掉了下来:”对啊,明儿早就死了。你今年才不过十二岁,怎么可能是他?“ 我知晓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刚打算离开,便又和他说了一句:”从今以后,我都会呆在军营里面了,没事不要找我!“ 说完,我便离开了。 之后整整八年的时间,我都在军营里长大。军营中很少有女人,所以我的异常并不是那么明显。终于,我有了一次领兵打仗的机会,只是没想到,这次打仗会遇见一个名叫骆裘的有意思的小伙子。而我竟然对他产生了不一样的情愫。 原本我以为自己是真的变态了,竟然喜欢上了一个男的。可是,当我真的把快要冻死的他从水中捞起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他是她! 脑海中突然回想起十二岁那年离开父亲书房时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无论何时都要遵从自己的本心,哪怕你觉得不可动情。“ 海之尽头有仙人 “你,到底是谁?”这是骆裘醒来时听到的第一句话。 骆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质疑身份。 但是她很快就冷静下来了,因为她发现自己的衣服并没有丝毫破损,只是略微湿了一点。甚至连她的身体的轮廓都没有显示出来,所以这人一定是在炸她。 她下意识地回答道:“小子,是谁给你的胆子,竟然让你质疑你爷爷的身份?老子可不怕你!老子家里面可是专门炼毒的,封楼,封楼你听说过吧?那可是这世间少有的毒门世家呢!小爷我可是里面的一大高手呢!” 那人笑了,笑得十分爽朗。而他的阵阵笑声,不断在江边回荡,竟然将这江边的寒气驱散了一半。 骆裘刚苏醒的时候并没有认出这个与他交流的人。不仅仅是因为他刚刚醒过来的时候头脑有些昏昏沉沉,也因为这个人始终是以背面对着他的。 直到现在,那个人的笑声将他的意识唤了起来,他才认出眼前的这个人——秦刃,或者说,沧澜。只是眼前的这个沧澜是以秦刃的形象出现在她的面前。 一个水壶被秦刃扔给了她。她随手一扭,将里面的水直接往嘴里灌,可是直到水进了喉咙,喉咙变得火辣辣的,她才知道,这水壶里装的是酒。 “咳咳”她忍不住地咳嗽了。 秦刃也走到了她面前,把她手中的水壶直接拿走了。 骆裘明明心里面十分高兴,却故意装得不耐烦地骂道:“别打扰老子的好兴致!” 那秦刃一听这话就乐了,直接蹲了下来摸了一把她那湿漉漉的脑袋,寒意顺着手沿着手臂钻到了他的身体里。他止住了自己想要打寒战的欲望,对她说了一句话:“女孩子家家的,就别喝这么烈的酒了,喝多了伤身。而且,就算你医术精湛,也不意味着你毒术高明啊!” 骆裘被人真的戳穿了身份。可是她并没有丝毫不爽。也许是因为发现的人是他吧。 “那又如何?反正我就是要从军,就是要打打杀杀的,嫁不了人,我也无所谓了。反正我的一生早已经废了。”骆裘气鼓鼓的说。 骆裘以为,秦刃会疯狂嘲笑自己的不切实际的梦想,谁知,他竟然把自己的外套披到了她的身上。 “谁说女子不可以从军?远的不提,就本朝而言,曾有多名女子在建国时期发挥了重大作用。其中还有一位公主呢。而且是高祖最疼爱的女儿。”秦刃的这几句话把骆裘炸的是外焦里嫩。她原本想出的怼秦刃的话半句都没有用上,反而是被秦刃安慰了。虽然她心里的不快又多了几分,可是稍微琢磨了一下他话中的含义,她更是吃惊了。这个平日里向来和她不对盘的秦大将军竟然像吃错了药似的鼓励她的行动。是这个世界玄幻了,还是眼前的这个人根本不是本人? 骆裘陷入了沉思。 秦刃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便主动开了口:“这个酒的名字叫海之尽头有仙人。喝了这酒,平日里不敢说的话都会顺理成章地说出来,不少人因此说出了自己心目中潜藏的情感,与自己心目中的另一半成功走到了一起。而且一旦喝了这酒,这辈子都不可以对与自己喝同一杯酒的人说谎。因为一旦说了谎,对方的心就会疼。由于喝这酒的多半是夫妻,所以这酒一直被世人推崇为家庭和睦的秘药。最难得的是,就算一个人一辈子和形形色色的人分别喝了无数次这种酒,也只有第一回会发挥作业。骆娘子,不好意思,我是第一次喝,而且,你对于这酒的气味如此陌生,想来也是第一次喝吧?” 骆裘的内心是崩溃的。 海之尽头有仙人,山之起源遗人家。这句诗是自己很小的时候送给师父的一句话。原本她以为师父当年根本没有听到,可是自从知道了这种酒,她就感受到了师父深深的恶意——他不光听到了,还把前半句编成了酒的名字。最难得的是,当初师父还问了她要不要做一种可以让夫妻无法相互欺骗的酒时,她竟然同意了。只是可惜,当年年少的她根本没有想到十几年后的今天,这酒会火爆到如此地步。 秦刃看着骆裘那呆滞的样子,以为她是被自己的举动吓到了。但是他并不生气,因为这样的情况他早已预料到了。 他随手将酒壶里的酒都喝了下去,然后独自一人发着呆。 其实秦刃并没有将那种酒给她喝,因为他也有属于自己的不可告人的秘密。而且即便他发现骆裘是那种自己无法讨厌的女的,他也不能将这种不讨厌当成爱。毕竟,他之前是一直将她当成男的看的。 他给骆裘喝的酒其实是山之起源遗人家。 这种酒唯一的作用就是致幻。如果饮酒者本人面前出现的是自己喜欢的人,那他她便会以自己最期待的服饰出现。如果不是那个人,那么也便不会发挥作用。 其实,对于这种具有独特作用的酒他从来都是不相信的。可是到了今日,他却不得不信。因为他今日明明穿的是沧澜的衣服,用的是女人的身形,可她却一直死命地抬头看着他,还在看见他面容的第一眼喊了他“秦刃”。 所以,一切都很明了了,她喜欢他,而且是非常喜欢。 只是很可惜,他并没有那么喜欢她,因为喝这种酒见到的幻觉必须是饮酒者本人见过的。而且,即便是出现了幻觉,也不一定是因为爱情,也有可能是因为亲情,甚至友情。 而她与他,也能马马虎虎算得上是战友。 不过以后,她得多受点他的照顾了,毕竟一个女子就算再能拼,也不能单独作战,不然就会像高祖最爱的那位公主一样,明明天资优越武力惊人,却因为单枪匹马闯入敌营而被敌人抓住,最后成了单于的妃子。而本朝的国土也被迫割让了几百里给单于。 其实单枪匹马作战的还有一个人,就是十多年的骆家五郎。只是,这骆裘如此不正点,想来也不会和雁门骆家有什么瓜葛吧! 香魂何处归 人是生灵之长,因而虽然有生老病死的忧患,却也有更易追求到的仙道。 人若是死了,便会魂归地府,接受地府的审判。 但是总有人由于自身或者外界的原因而难以归还地府,以至于魂魄缺失。 可奇怪的是,当这些人魂魄缺失后虽然失去了这辈子的记忆、身份,却也能进入轮回了。 只是从此以后,他们生生世世多病早夭。 凡人称这种人为天人,而替这些人寻回魂魄的为逆天徒。 天人的前世不是凡人而是神仙。逆天徒据说也是仙人的转世。 逆天徒数量稀少,却极难寻见,不少天人究其一生也没有碰上一个逆天徒。 而逆天徒不仅需要有足够好的命数,还需要有高超的医术。 好巧不巧,骆新刚好符合逆天徒的要求,甚至跟着自身师父学过逆天徒的术法,可是却一直没有成为真正的逆天徒! 原因太过简单。 天人是不可以成为逆天徒的。 天人寿命太短,难以接受逆天徒的考验。但是有一点毫无疑问,那就是,骆裘是个先天性的逆天徒。他一出生就能识人魂魄,判断人的命格。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小小年纪,骆新就知道了许多连大人都未必知道的奇事,连心理也比寻常人脆弱个几分。 后来,师父封印了骆新的逆天徒的天赋并且封住了她的少时的记忆,就是希望她可以健康成长。只是谁也没有想到,骆新会成为骆裘,甚至还因为受不了内心的愧疚而跳河自尽! 跳进河里的一刹那,骆裘就已经死了。 他不是被水冻死,不是因为窒息而死,而是因为他的魂魄散了。 他的心已经先死,所以跳进河中的时候,他的魂魄已经离体,由于附近没有什么可以凝结灵魂的器具,所以他已经死了。 在他死去的那一刻,师父就已经发觉了。 可是,师父无法救他,因为这仅仅是他生命中的生死劫第一劫。 如果他能够在三个时辰之内被人从水中救出,并且被那个人用内力逼出体内的寒气,那他估计还能活下来,可是如果没有,那他必死无疑。 然而,这仅仅是第一步。 真正麻烦的是后面几步。 那个人必须背负极大的气运,并且极擅长长啸。能够在他醒来后用啸声震醒他的魂魄,和他快要闭合的五窍。只有这样,他才能魂魄归位。 然后,那个人必须用神酒修补他的魂魄。可现在,世间上流传的神酒都是他师父研制的,寻常人根本不可能接触。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那个人必须喝光他刚刚喝的酒。随后,他身上的死灵之气会流转入那个救他的人的体内。若是那人泄了元阳,就算有气运乃至龙气护体,也活不下去。而那人若是死了,他也就死了。而且,这次骆裘的死,会令他自己和救他的人一起魂飞魄散,永世不得再生。 好巧不巧,骆裘真的遇到了这个人。而且,那个人还误打误撞地按照要求救了他。 师父松了口气。 其实,若是可以的话,他真想自己去救自己的徒弟。 只可惜,能救他的人,必须是凡人,而且必须是心灵至诚的凡人。 可是,救骆裘的人,明明身负无数人的人命,却能拥有这样澄澈的内心,实在是不正常。 那个叫秦刃的男人救骆裘的时候,师父也在场。 就在这两人打算离开时,师父用通天镜照了一下他的灵魂。 那人的灵魂明明缠着无数的血气,却有一道淡金色的屏障护住了他。 而屏障之下,他的灵魂整个呈现出白玉色,分明是神魂! 只是这神魂中貌似参杂了别的颜色,师父定睛一看,那里面被这白玉魂魄护住的,分明是自家宝贝儿徒弟缺失的魂魄。而自家徒弟由于是被人舍弃的仙神,魂魄才呈现透明的色泽! 其实,真正救了自家徒弟的根本不是眼前的这个秦刃,而是他自己。是他自己小时候献祭出的魂魄在最后关头救了他的性命!而秦刃下意识地做出救他的举动全是因为骆裘从小就被自己的师父教了无数次救魂魄将散的人的方法。这种方法是做逆天徒的基础,因此,关于它的记忆已经骆裘被刻入了自己的灵魂,哪怕仅仅是一个魂魄的残片,却也可以救自己一命。 求人不如求己,救人就是自救。师父的脑海中突然回想起当初自己发现骆新割魄救人时骂她,她回的这句话。当年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肯交代自己魂魄的去向的,没想到今日竟然在这小子身上发现了。 师父走近了骆裘,将他抱在了怀中。可是骆裘却没有丝毫感觉,仿佛在他周围的,仅仅是空气。 可是师父却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的徒儿的身体由冰冷变得温暖的过程。 只要你活着,就好。哪怕灵魂不完整当不了逆天徒也是可以的。不管怎样,师父都会罩着你,除非师父死了。因为,就算是老天想要你的命,我也不会让老天带走的!只是可惜了,你的魂魄是被你自己献祭的,不然师父一定会替你拿回来。不过不打紧,等这个男人死了,你的魂魄就可以完整了。 师父终于离开了。和他来时一样,没有一个人知晓。而他的宝贝徒弟,也许至死都不会知道,真正救他的不是眼前这个人。 可是,对于骆裘来说,是谁救的又有什么差别。毕竟,他现在心里眼里只有秦刃。而他的师父,一直只是一个不停捉弄他,使唤他的马马虎虎合格的师父而已。 至于他曾经最想成为的逆天徒,也由于他自身灵魂的缺失而被他自己给遗忘了。 到现在为止,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遗忘了太多的事情,比如当初他为什么上山,比如他与自己的师父的初次见面,比如他学会的逆天徒的手段。 而现在,因为他的复活,他终于回想起一些逆天徒的手段,也苏醒了他先天的逆天徒天赋。 只是可惜,他苏醒的这些比起他之前学的,根本不值一提。甚至连跨入逆天徒的门槛都算不上。 但是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已经足够多了。 毕竟,现在的他,只能算是一个刚刚接触灵魂的普通人,连与灵魂对话的能力都没有。 苏醒 假如有机会能够重新拿回自己失去的东西,你会愿意去这么干吗? 你们不该来的 死人是不会说谎的。 “你们不该来的,这里不欢迎你们。”灵乐堂的人都在喜滋滋地跟着大管事找住处,可骆裘却听见了这样一句话。 莫离支部落里有鬼!而且是道行极高的千年大鬼!骆裘迅速反应过来。 他手上的铃儿在接近莫离支大门的一刹那便开始疯狂作响,响的频率是他今生头一次遇见。 明明他已经恢复了记忆,甚至取回了自己的魂魄,自己的记忆,可他死命回想曾经的经历,都没有找出这样修为的一只鬼! 其实,骆新是遇见过这样的鬼的,只是她再也没有想起来的机会了。 七夕节番外 横跨两世的情缘—— 左彦殊与柳岩蝉婚前曲 左将军是一个风流少年郎。他平日里除了打仗就喜欢去青楼。 他甚至四处留情,把不少青楼女子直接纳为侍妾,所以他才不过十七岁便已经有了多处宅子,每一处宅子里都藏有一个美娇娘,几个小娃子。 这些美娇娘互不知晓,各自过着各自的平安日子。就算她们有人知道了对方,也不会把这事当回事儿,毕竟,这些女的都是青楼里出的,能找到一个终身的依靠就足够了。 可是总有几个女的自命不凡,想做他唯一的女人,想让他做她的夫君。 每次遇到这样的女人,左将军就会直接把她送人。要是这女的还算乖巧,就把她送给一个平凡人家当正妻,要是她不乖了,就直接把她扔给自家的下属。是死是活他都不会过问。 可是,有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的竟然以什么二十一世纪的新女性的身份自居,用计把他变成了一个男风院的小馆儿! 那一日刚好是七月初七,他武功最薄弱的时候。 那个女的为了防止他今日之后就会说出这件事,直接找人封了他的武功,夺了他的身份! 可那些人到底是低估了他。 他之所以能成为一大将军,绝对不是依靠的世袭罔替的功勋,而是他的强大的实力! 他逃了,逃到了一户人家的后院里,貌似还是一个大户人家。 追兵走了,可是他的危机却也才刚开始——万一人家认出他,他不是没有命了吗? 他身上的软骨散发作了,晕了。而他身穿的正好是小馆儿们常穿的那种薄衣! 在他迷迷糊糊的时候,他被人救了,救他的人身上挂着一块玉牌,上面貌似写着个“蝉”字。 那人,好像是个女子。 前世唯情—— 太子与骆新的别离情(太子独白) 她还是走了,整个后宫再也没有了温暖。 每天早晨,我都等着她喊我起身。可是翻个身子一探身旁,却只摸到冰冷的被褥。 每日中午,我都等她给我送茶。可是等到最后,等到天黑,只等来了母亲给我的一壶酒。 一醉解千愁。 我喝了下去,半夜醒来时,发现身旁睡着一个女人,好像是哪个宫里的娘娘。 我离榻而去,冲到了母亲的宫殿中,发现她的床上躺着一个和我年纪相仿的少年郎。 我抑郁地返回书房,却在不经意间撞到了一个柜子。 柜子被我撞坏了。 我被柜子撞伤了。 坏掉的柜子下显露出一封信。 我拿起那封信,发现是新儿的遗书! 这封书信,看起来很平常,可是只有我知道,如何让它变得不平常。 我揭开这封信的本来面目,发现上面只写了一句话——七月初七勿忘卿! 我发疯了似的砸柜子。 柜子彻底报废了。 一堆信掉了出来。 每一封都写了很多不同的内容,可是我只想知道心里面的密语。 那里面的每一句话连起来,竟然变成了一首又一首的诗歌! 她不是平日里最讨厌写诗的吗? 最后一拳打了下去,柜子彻底报废了。 最后一张信纸终于出现了。 和别的信纸不一样,这张信纸是她亲手编织的,写出的字是用她的头发缝制的。 上面只写了一句话:想我的时候就拆一个柜子吧,里面应该有我给你留的物品。别拆的太多了,不然你以后就没法想我了。 盼鬼 骆裘喜欢和鬼打交道。 当他听到那声音时,便决心夜游莫离支部落。 其实他还受到了沧澜的要求,谁让骆裘是这一群人里面唯一一个通灵之人,而就在这短短几天的时间里,灵乐堂中的人士除了沧澜和他的身上都发生过灵异事件。 其实一开始都没想到是灵异事件。 在朔朝人的眼中,高句丽始终是蛮夷之地,不可能出现鬼怪这样的高等生物,更何况朔朝人从来都认为高句丽人看不起本朝人! 朔朝人只是简单单的将自己所遭遇的不公正的对待,归结为高句丽人对于朔朝人的仇视。因此,他们认为,只要时间过得久一点,便可以结束了。 正是这种狂妄的民族自信,让他们丧失了基础的判断能力。 要知道,如果是人为的,那么无论怎样一点蛛丝马迹也能被发现,可若是不是人,那就真的无能为力了。 可是他们就一群人,明明在军营中混了那么久,却没有一点点思考。 单一的考虑方式暴露了他们最后全军覆没的原因。 掌事确实告诉部落里的人,这灵乐堂是才来的新人,还是外族人,需要他们多多担待。因此,高句丽人对于他们还算是相当不错。可是这部落里的人,一个个比山中的虎豹还猛,因此,下手难免会有轻有重的。给人的感觉就是,整起人来都不讲究手段。灵乐堂的一群人不满了。他们急切地去寻求庇护,可是,哪怕是公孙大娘去和莫离支大人汇报,也丝毫没有作用——谁会愿意为一些新人出气?谁理解这一群新人的心思?更不要提,这些新人原本就是供部落里的人消遣用的。 在高句丽,歌舞伎的地位确实比起朔朝的要高上些许,但是前提是得是本国人。高句丽的人们再维护歌舞伎,也得他们是本部落人,实在不济才轮到本国人。至于朔朝舞女,抱歉,你们在高句丽也许连个狗都不如。 但实际上,高句丽人是真心向往朔朝风景的。 在灵乐堂一行人没有进入莫离支部落前,高句丽的百姓对于他们很是欢迎。一开始,他们以为,是百姓平时太少见到歌舞表演,才会对他们产生好奇心,继而欢迎他们。可是时间久了,却发觉貌似不是这么一回事。 不错,莫离支人是看不起这一群人,但是仅仅是看不起他们的身份而已。莫离支人在渐渐了解了这一行人之后便开始对他们改观了,直到现在终于接受了他们,而迄今为止,不过才短短几天罢了! 沧澜对于莫离支人由一开始的反感到了如今的喜欢,而对于收服高句丽更是势在必得——每一个村子里的人,每一个部落里的人都对于朔朝文化呈现出莫大的喜欢,像这样的一个民族凭什么要因为那少数领导的昏庸而失去了真正的发展? 所以,当骆裘告诉沧澜这里有一个道行极深的鬼怪时,沧澜心动了。她渴望通过这一个鬼了解莫离支部落的一切,只有这样,他们才能真正掌握莫离支部落。 可是,鬼真的那么容易见到吗? 讲鬼 每个人心目中总有一点盼望自己与众不同的念头,随着年岁的增长,这样的念头也许会变淡,但是绝对不会消失。 对于莫离支大人来说,唯一渴望自己与众不同的地方就是自己可以看到鬼。 可惜他从来只是一个普通人,而且是一个被剥夺了通灵之力的普通人。 已经很久没有人提及莫离支的出身了。 莫离支虽然是正统的高句丽血脉,却也曾经前往天竺求学佛经。 当他们离开时,莫离支首领偷偷取回了自己儿子的骨灰。 如果真的就是这样一个简简单单的故事也就罢了。可偏偏之后的十几年内,莫离支的不少嫡系血脉莫名其妙的死了,莫离支家族面临即将灭族的危险! 莫离支大人亲自算卦,才知晓,正是他盗出了自己儿子的骨灰才引起这样的祸事! 要想结束这样的灾难,要么他把骨灰送回原地,要么他亲自废了自己的通灵之力,再不与儿子相会! 莫离支大人果断选择了后者。 而莫离支部落曾经从天竺归来的消息也由于其他部落向莫离支部落的渗透而渐渐消失。 日子久了,连莫离支大人本人都将自己当成了一个普通人。 按照道理,如果一个人能够权倾朝野,并且家中关系和睦那么这个人就已经算是与众不同了。可惜,这位大人,从始至今期盼的只有一件情——可以再见儿子一面。 他的儿成了他的心病。 他常常半夜惊醒,痛哭不已。因为他一旦睡着,便可看见自己的儿在向着自己哭泣。 他曾经找过无数江湖道士,要求他们前来寻找自己儿子的魂魄。 那些江湖道士真的很会打盘算。每一个都是简简单单的告诉他,他的儿子已经投了胎,投胎到某个富家子去了。 莫离支大人,明明知道自己的儿正在这府中煎熬,却还是非常受用这些客套话。可他的心却在一次又一次的滴血。 尽管明明知道这些江湖术士中,骗子是一抓一大把,可是为了那渺茫的,能够让他见到儿子的想法,他依然是紧握住这根救命稻草。 他自觉自己从来都不是一个好父亲,在自己的儿子最需要自己的时候没有挺身而出。所以他在无数次的寻找能够真正解放他儿子的办法,哪怕牺牲他的性命也在所不惜!毕竟他欠的债实在是太多! 所以当骆裘告诉他,他是一个逆天徒可以召唤出府中潜藏已久的鬼魂时,他的内心是十分高兴的。他比府中的任何一个人都要清楚,这鬼魂的来历,也比府中的任何一个人都要更加盼望这个鬼能够真正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所以当骆裘以鬼为名义向他求取精血时,他毫无犹豫的当场就割伤了自己的手腕,整整拿出了三大瓶。 骆裘震惊了。他更加明了这个鬼的不同凡响。就在他即将离开之际,那个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硬汉向着他跪了下来,只求他能让自己见鬼魂一面。 骆裘应允了,毕竟,让鬼魂见见这大人也是计划中原本就约定好了的一环。 只可惜他并不知道这鬼与莫离支大人的瓜葛。 候鬼 等待是个极为漫长的过程。 真正决定等待的长度的,从来都不是等待所花的时间,而是被等待的人的重要性。 这个鬼,对于这一行人来说实在是太过重要了,以至于才到晌午灵乐堂的人便都聚集了起来。 然而,真实情况是,这一群人中没有一个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即便如此,这一群人依旧是半声不吭。因为,他们是军人。 莫离支部落的位置比较特殊。在这个部落所在的山区里,没有寒意,哪怕是冬天,在太阳升起的时候,也是温暖如春。而到了中午,则是炎热,如夏季般的炎热。正是因为这些原因,前来投靠莫离支部落的人才会越来越多。至今为止,莫离支部落已经发展成最强大的部落了,而莫离支本就是王位以下的第一人! 这一群人等得是越发焦虑。 他们本以为可以尽早的接手自己的使命,可是,直到天黑,他们都没有等到最想看见的那个人。 墨色染上了天幕。 月亮从平地上升起。 今日升起的月极亮。 惨白的月色,照在这一群人的身上,令他们想起了昔日穿起的银光色的盔甲。好战的基因,自从他们进入了这片森林就一直在蠢蠢欲动。 他们多么希望自己能够纵马于战场上裹尸于马革中! 可惜,终是妄念!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阵铃铛声。 起初,他们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可是时间久了,这铃铛声越是越来越响。 到底是铃铛离他们近了,还是铃铛被人摇得越来越大声了? 他们不敢多想。 这附近很干净,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有他们自己的影子。 影子照在地上,被拉得很长很长。可是他们并不在意此事,他们只想知道铃声是从哪里来的,甚至忘记了他们来时的目的。 第二处铃声响了起来。 第三处铃声响了起来。 终于,第四方处铃声也响了起来! 他们被包围了。 “南无阿弥陀佛。”一道佛音突然传来,苍老而有力道。 “施主们,汝等身上血债太重,可否入我门中?”那些人闻言俱是一惊,大怒:“我等何来血债?” 话音未落,一道绳索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众人定睛一看——被绳索捆住的只不过就是个几岁的小孩子! “何人绑架此等幼子?速速现身,让本大爷好好教训教训你,莫要再做这欺压儿童之事!”军中一名叫长无期的少年站了出来,将这孩子抱在了怀中。 “着孩子出现的倒是凑巧。你莫不是看上了这孩子,打算捞回去给自家妹子当郎君?”一个叫莫寒山的人直接问道。他问的极为直白,让长无期不知道怎么回答。 那孩子冷哼一声,打算挣开绳索,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无知小孩,还不快快放了你大爷我?”长无期四处寻找声音的源头,结果发现正是这怀中稚子所言!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这个孩子到底该不该放呢? 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清楚问题的答案。但是他们知道一件事——自己是军人。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因此,他们绝对不可以轻易离开此地! 没过多久,沧澜大人,骆裘大人,便真的来了! 鬼谈 “若笛伽!”不知道哪里传来的一道急切的喊声,将那个孩子的挣扎声全部吞噬了。 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个跌跌撞撞冲过来的人。 这个人看起来约莫三四十岁,面上却没有胡须,也没白发,有的只有一双看起来平淡无奇的眼睛。 这些人终于忍不住了:他们可以容忍一个无知的孩童,平白无故的出现在这一群人之中,可是他们无法容忍一个成年人冒冒失失的闯进来!他们是一群有尊严的军人! 有人上前,试图把那个人拉走,可那个人眼睛一瞪,便把所有想让他离开的人哽住了。 他到底是谁? 而那个孩童,一看见他就急切的扭动起自己的身体,向他喊“父亲大人!” 父亲?这个人是这个孩子的父亲?一群人愣住了。 那个人一下子拨开人群,一把抱住自己的孩子,一瞬间流出两道清泪,一转眼便消失的了无踪迹。 而他们期待已久的两位领头人,却和这个人一起消失了。 终于,公孙大娘赶到了。 公孙大娘告诉这一群人,那个人就是莫离支大人!说完这话,公孙大娘便让众人散去。于是众人满怀惊讶,却依旧灰溜溜的走了。 这几人离开人群后便来到了莫离支大人的书房。 上一次沧澜与骆裘求血时因为事态紧急并没有仔细打量这个地方。 这一次他们终于看清楚了书房的全貌! 莫离支大人的书房十分干净。 几卷连朔朝都难得一见的佛经平摊在书桌上,书桌上还有一幅没有画完的画。 书架上除了佛经还是佛经,整个书房完完全全是按照佛教徒的要求布置的,连焚的香都是檀香。 世人都以为莫离支大人是个真正的莽夫,只懂得舞刀弄剑,没有丝毫学识,所以他的蒙受恩宠完完全全是偶然的,根本经不起时间的推移。就算他现在取代了大对卢的地位,日子久了他也还是会沦落为平民的。 另有一种人则称莫离支大人是个识时务的俊杰,谁让他一直都躲在部落中不去上朝也不去理会朝中的乱政呢?他仅仅是借由部落中有鬼的来头,就把那些想要拉拢他的人弄得无处可去。可见是一个真正的智者! 可是这真正的莫离支大人一直深居简出,真的在为自己的儿子坐着奋斗。 若笛伽,是他最疼爱的儿子。 可是却那样轻而易举的死了。 他心里很痛苦。 他一直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活过来,自己的儿子能够陪在自己的身边。 可是到最后他的儿子不光没有复活,连他本人都失去了与儿子沟通的能力! 至此,他羞于见人,再不愿离家一步。 而现在,他终于可以看见自己的儿子了! 他无比感谢骆裘与沧澜。 骆裘为了让他以后依旧可以看见自己的儿子就给他和儿子连了同命结,这样这两人便不会再有分开的时候了,即使分开,这两人也会很快重逢,完全不需要担心世人的冷嘲热讽! 莫离支大人对于骆裘更是感激涕零。 沧澜见此,也一把拉住骆裘,把他带了出去。 骆裘心下不解:“这接下来不是策反的最好机会吗?” 沧澜头上的青筋暴起,缓缓放下了骆裘的手:“欲速则不达,让他们多享受享受父子时光不好吗?” 几世父子情之缘起(番外) “如果可以,我想请您做我永远的父亲。您意下如何?” 若笛伽与莫离支有几世的父子情缘。可惜世世代代都不能长久相伴。 若笛伽的前身是佛前的一只老鼠,由于偷吃了佛祖的灯芯提早修成了人形。 而莫离支便是那位纵容若笛伽的佛。其实他也算不上是纵容,只是觉得修行不易,不应当过分苛责旁人。所以,当他看见若笛伽吃灯芯时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若笛伽很讨人的喜欢,尤其是这佛山上的僧人。他很得意,以为这全是他修炼出一副好皮囊的原因。 确实,若笛伽长得十分漂亮,就像是蜡油做出来的一样,可是,真正让若笛伽被僧人们喜欢的原因却不在于此,而在于他和佛长得极为相似。 这座山上只有一尊佛,却也将方圆千里内的人畜生灵治理得井井有条,僧人们是真心敬仰他。 据说,这位大佛是先于释迦牟尼佛之前诞生的,因而不愿意像其他佛一样前往西天。 据说,这位大佛不喜好名头,所以直接回绝了西天对于他的封号,乐滋滋地当个无名佛。 据说,。。。 关于这位大佛的传奇故事有许多,每一件都令众人神往,因而在看见若笛伽之后,他们下意识地愿意保护他,哪怕他仅仅是妖。 但是,不论是人还是妖,终究是本性难移。 万年前,曾有人与佛为友。为了救这人,佛带他进入了西天。最终那人苏醒,却也对西天之物起了歹念,卷走了西天的几本佛经,并贩卖到人间界,险些引发人间道的混乱。 而今,这若笛伽则用酒水代替茶水,硬生生地让佛破了戒。 与那人不同的是,若笛伽是好意相邀,希望佛可以饮酒一杯纪念良辰,而那人却是突生歹意。 可是,不论怎样,破了戒的修佛之人就必须得去轮回转世,而引他破戒的人则生生世世不得好死。 佛心怜他,不愿意连累他,毕竟那日佛也有错在身,尽管是佛自己强加于己身的。 执法佛不愿意为难这位无名佛,但也不肯轻易放过若笛伽。就在这时,若笛伽突然叩头请罪,撞地自杀,让血溅满了一地。 执法佛恼火了:佛门清地怎么可以容忍妖怪的血玷污?而这若笛伽的本意却是希望自己以命换取无名佛的清白!可惜他仍是错了。 无名佛知道,在佛门处自杀的,只要非得道之人都会犯大不敬之罪,死后必会魂飞魄散。为救若笛伽,他不顾执法佛在场施法就回了若笛伽的魂魄,只不过,只是徒劳而已。 原先执法佛不愿意给这无名佛施加刑法,可是一见他如此偏袒这鼠妖,顿时心中有不快——无名佛是他敬仰的前辈,却不顾佛门禁令,一而再再而三地做这样违背佛理的事,当真是罪无可恕!即使他有心减免刑法也无济于事,谁让释迦牟尼佛自成佛以来便处处制定规章制度呢? “曾经,成佛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可如今,哪怕是佛祖本人也不得安稳,既然这样,我为何不下凡游历几次,体验世间百态呢?”无名佛莞尔。 执法佛知道,他这是在替这鼠妖分担刑法,只是下凡游历,若是不能保留本心,便会无法重回佛位,他何苦为了这家伙牺牲至此? 若笛伽笑了:“那既然如此,您可愿一直罩我,做我的父亲?” 执法佛惊了:“不可!这。。。”尊者可不是你这小妖可以接触的!可后面的话,他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 “自然可以,谁让我前世欠了你呢?因果循环,俱是命数。虎兔相逢,也未必是死劫。”无名佛又笑了。 于是无名佛亲自护住这鼠妖的魂魄,带他去投胎转世。 而之后的几世,当真是若笛伽早死,无名佛守护他的遗骸。 可惜无论是哪一世,无名佛都无法亲眼看见若笛伽有后,更无法看见他死后的魂魄。一直到无名佛成了莫离支,才出现了不一样的情况。可惜,这短暂的美好时光终究是不被西天诸佛所容忍,莫离支还是失去了通灵之力,也失去了他的信仰。 万幸的是,莫离支与若笛伽遇见了一个人,一个救他们于水深火热中的人。而这个人好巧不巧的不是骆裘,而是他的师父。 捉鬼 鬼永远没有人厉害。 可是人却总以为鬼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事物。鬼永远没有魔可怕,而魔永远没有人可怕,人最可怕的便是人心。 从前的从前,骆新从来都不要去考虑别人的想法。她有自己的师傅护着。就算她闯下弥天大祸她都不担心,谁让她是仙人的徒弟? 她也曾考虑过师父到底关不关心她。可是到了最后,她突然意识到,其实关不关心又有何不同,只要她一遇到什么危险,她都会轻而易举的遇见转折。都说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前提是山重水复疑无路,可是时至今日,她依旧不懂这两句话的含义。 就连这次,他原本应该算是捉鬼失败,可是鬼却莫名其妙的出现了,而且还是被绑好的! 从昨天开始,他便和沧澜在准备捉鬼的道具。 为了引鬼前来,他们特地用了族长的血,最后鬼确实出现了,可是令他吃惊的是,这鬼根本不是老鬼,而是一只小鬼,一只只活了几年的小鬼! 按照道理,一个婴孩就算前世的功德再高,也不可能直接拥有百年道行的! 除非有人愿意用性命作为交换。 可是谁会愿意用自己往后生生世世的性命换取一个鬼的成长呢? 骆裘不懂,沧澜更不懂! 也正是因为这份不懂,才会令骆裘捉鬼失败。 捉鬼是有风险的,可是骆裘从来都是不知道的,因为他从没有遇到过真正厉害的鬼,就像少女时的骆新从来也不会遇到真正的困难一样。 鬼是有戾气的,哪怕是听取佛法修成的鬼佛也是有很强的戾气的。这种戾气就相当于修道者的灵气,而骆裘就算再强悍也不过是个普通人。也许他可以撑下鬼佛的几次攻击,但从未与鬼有过接触的沧澜却是早早昏迷了,他更不可能心平气和地和鬼佛打了! 突然,鬼佛冲着他吐了一口黑气,骆裘没注意,直挺挺地吸取了。 可这黑气是有毒的,他一吸就浑身无力,败局已定了。 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秦刃,你难道不是大将军吗?为什么不能保护我? 骆裘认命地闭上眼睛。 鬼佛的黑气再次袭来,一个轻笑声却传了出来:“呵,一个奶娃娃竟然打过了一个成年女子,当真是厉害至极啊!” 风声突起,黑气散开,骆裘得命。 活过来的骆裘急切睁开双眼,想知晓自己救命恩人是谁,可那站在房顶上,最有可能出手救他的人,却是一个看起来最不可能救他的人——一个混混打扮的人! 也许人不可貌相吧,骆裘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果然,鬼佛和那人打了起来,那人却根本不敌鬼佛。 鬼佛随手把那人抓了起来,扔到了骆裘旁边。而骆裘则乖乖的束手就擒。 天又黑了几分,骆裘心中更加不安,可他身旁的小混混却开始睡觉了。 就在骆裘放弃自救的一刹那,一个他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他的师父! 今日的师父没有涂脂抹粉,没有扭捏造作,而是穿着一身贵气逼人的紫色长袍,披散着属于他自己的黑发。 “新儿,我来晚了!”师父温柔地说。 骆裘的泪水终于忍不住地流了下来。 那鬼佛察觉到一个厉害的人的出现,立刻打算离开,却被他轻而易举地打回原形,还将他系上绳索扔到了人群密集的地方。 做完这一切,师父便消失了,而那个小混混也不见了。 沧澜醒了,认为是骆裘一人力挽狂澜地捉住了鬼佛,对他更是钦佩不已,可是此时的骆裘只顾着去思考自己的师父,再也没空去管别人。于是他遵循和莫离支大人先前的约定,和沧澜一起将莫离支大人迎到了鬼魂所在的地方。 画鬼 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没有人能够停留在曾经的时光中,哪怕是鬼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缓慢改变。 鬼,是世间百态中最奇妙的一种。《世世如语》中有一章介绍鬼:“无形无色,眼不见却非净。”因而,天下最有名的画家都曾期待与鬼见面,希望可以用自己的画笔打破这所谓的鬼的神秘面纱。 可是,当鬼佛若笛伽真的出现在世人眼前时,却没有人希望他被人画出来。 若笛伽死时只是一个孩子,可是以鬼佛的形式展现在大家面前的却是一个少年。 活着的若笛伽冰雪聪明,可爱活泼,像一只粉嫩嫩的团子,在谈话聊天时,却像一只小老鼠一样,虽然狡猾却也稚嫩,明明世事不通却可以轻而易举地勘破他人设下的陷阱。 只可惜,这样一个举世无双的婴孩却不得不早早死去。 而重新复活的若笛伽,确实还是一个孩子,可是这个孩子却已经不再如白纸般干净。他由于过早地接受世俗的教化变得狡黠,由于过早接受鬼气的污染变得无比邪恶,哪怕他是生生地被转化为佛也无法改变他已沦落为鬼的事实。他只能在鬼与佛之间徘徊不定,再没有转世的机会。 但有一个人并不希望他如此堕落,有一个人不希望他就这样消逝,这便是莫离支! “我的儿,若笛伽已经这样整整三十年了。”莫离支终于开口了。此刻的他一下子老了三四十岁,可是他的眉宇间的忧郁之气终于消失殆尽。 骆裘沧澜原本已经打算离开了,可是看见大人变成这个样子又不忍让他一个人与鬼佛相伴。 “我知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高句丽素来与朔朝没有瓜葛,而近几年来更是只有战争!这都是拜你们所赐,是吧,秦刃,秦将军?”莫离支大人一字一顿地讲述出他们到来的目的。骆裘沧澜大惊失色,可是考虑到这两人高超的易容术,他们并不认为莫离支大人说的是真的。 莫离支大人一步一步走向了沧澜,用手抬起了她的下巴:“真真是一张极为精致的面容,可笑的是,明明是男儿却偏偏要以女子身示人,甚至改名改姓,不肯承认自己的真实身份,真真是一个能够忍辱负重的‘男子汉’啊!” 沧澜的脸霎时间雪白,而骆裘却在谈笑:“哎呀呀,大人莫要开玩笑,这沧澜可是我灵乐堂的头牌呢!要是连她都是一男子,那我灵乐堂岂不是满院的花花都比不上一棵草了?” 莫离支大人哈哈大笑:“郡主大人真真是机智过人,只可惜,连您都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吧?不过也罢,我可以帮你们策反,谁让,这个王朝是真的将亡了呢?只是,这样的事,还是需要你们二位帮忙的!” 两人见大人态度突变,不禁心生疑惑。 而大人只是一句话便让这两人的顾虑彻底打消:“我自始至终只想守着若笛伽,守住我的族人!” 随后,莫离支大人请这两位出去了,而他自己则独自一人在书房画出了若笛伽的几张真佛画,和他臆想中若笛伽成人的图画。 如果说鬼佛一定是死气缠绕,那么莫离支大人手下画出的真佛画,则满是温柔满是慈悲。 若笛伽的绳索很早就被莫离支释放了,而若笛伽也早已受到莫离支的度化成了真正的佛。至于这莫离支则因为心系部落,心怀天下而迟迟不愿返回佛山,尽管他早已恢复记忆而他的使命也从来没有守住河山,守住天地! 大厦将倾,何人可逃? 可否不往? 谁家旧时人,偏做无情郎。转头留心意,低眉不愿答。 在人少的时候从军要么是为了家族声誉,要么就是为了所谓的自由。骆裘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这些情况,可是日子久了,他就全都知道了。 只可惜,总有一些人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这些秘密即使是对于他们而言最放松的时候,他们也不可以轻易说出。因为一旦把这些事情说出来,他们就再也不可能过伤自己心目中的生活了。 很多人厌恶军营生活,可也总有那么一些人将军营当成自己的救赎。 灵乐堂即将成为过去式了,可是,这些人的故事,却还没有真正展开。 战场上的人终究是要回到战场的,而不属于战场的人也该离开了。 沧江水澜(彦之独白) 君王要有仁心,可是到底什么才算是仁心呢,父亲?我为了百姓选择的到底是对,还是错? 我是朔朝的皇太子,本姓彦,单名一个之字,而秦刃,仅仅是我的化名而已。 我不想成为一个像父亲一样的帝王,哪怕我天生应该是帝王。所以,我才选择了离开,选择了战场。 我曾经以为,自己终其一生会在战场上厮杀,最后落得个马革裹尸的下场。可谁知,我遇到了她,骆裘! 这个不像娘儿们的女的,打乱了我所有的计划,逼得我只能放弃了死亡的想法,逼得我去用纵横之术谋取江山! 我不喜欢皇族,我一直都知道。但是我更不喜欢自己的朋友被人玷污!哪怕仅仅是被人取走身上的财物而已!(ps:这里有必要解释一下情况,在《骆裘初见秦刃》这一章中曾经出现骆裘给死去的士兵卸甲的情形,被秦刃误以为是骆裘在盗窃他们身上的财物。真实情况是,被雪压住的战士未必都死亡了,也有可能是暂时昏迷而已!而战甲为了保住士兵的性命都是做得很厚重或者很坚硬的,一般来说没有多少医者可以简简单单的透过战甲就能判断出一个人的生死。而秦刃根本不懂!) 骆裘,你当真是踩了我的痛处!所以我才会取走她身上的一块玉(ps:这里有必要再进行一下科普,古代人经常四方游历,经常游历的后果就是归家之后家人都不认识。当然,若是和家里人长得一模一样当然一下子就能反应过来,如本篇小说中的柳家的三个女子。但是这种情况其实十分少见。为了验明自己的身份,古代人往往在身上准备一块物品作为凭证,而好巧不巧,骆裘的就是那块被秦刃取走的玉。为了以后可以和家人相认,骆裘只好跟在秦刃后面。) 画外音:其后的事情,这两人好像总有点暧昧,却又如何都说不清道不尽。因为这两个人都有不同的信仰,所以即使是一起共事很长时间,这两人还是不懂彼此的想法。更准确的说,是秦刃在拒绝骆裘的靠近。 我素来厌烦有人主动靠近。更何况,在军营中,我始终是一个另类——一个连姓名都是假的人! 我是一个空降兵。 每一次我要去军队,父亲都会给我打理好一切,让我做一个将军。而秦老将军也乐得清闲。秦老将军并不是陇西世家的人,而是岭东世家的人。岭东的历史远远没有陇西悠久,所以岭东世家也不甚出名。但是毫无疑问,秦老将军是一位顶天立地的汉子,而且他还是我的授业恩师! 只可惜,我的军事才能终究还是有限的。 与高句丽一战,让我清楚认识到了自己的不足。我很清楚:我根本没有将帅之才,太过容易感情用事! 可是不管怎样,我还是得去做一个强大的人,至少得为了我的下属。 在宫中的时候,我总觉得自己是多余的。 父亲母亲更加疼爱二弟。因为他不仅乖巧,而且聪慧。如果是他来这里应战的话,效果一定比我好上太多了吧?我总是这样感慨万分。并不是我妄自菲薄,而是他,真的从小就上了战场。 我身子骨极弱,不能习武。就连师父秦将军都是在我十来岁时才开始正式传授我武功的。而二弟他,却是自幼习武。他才七岁就学有所成,十五岁就开始出征。而他十五岁时,我才刚刚接触武功!可实际上,我也就仅仅比他早从娘胎里出来几柱香的时间而已! 册立皇太子的时候,父亲母亲其实更属意他,是他主动让给我的。我至今都还记得他对父母说的话:“哥哥比我大,就应该得到比我更多的东西!长幼有序,身为皇家人,又怎能为了我一个人乱了规矩?” 规矩?呵,弟弟啊,规矩到底又算个啥?你哥哥我原本就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更不该挡住你的路啊!这个朔朝只能有一个皇帝,但是这个皇帝,千不该万不该由我来当啊! 我单名只有一个字,之。我出生的时候就不被父母待见。父母眼中从来就只有弟弟,可是,我并不介意,因为我与他只能存活一个。 活着,原本是一件十分愉快的事情,可是,我却感受不到这份快乐。 十五岁以前,我只是一个读书人,由于常年身体不好,只能躺在床塌上。我原本以为自己就会在床榻与书房之间来回奔波。可是后来,我遇到了一个人。 我十五岁那一年父亲又娶了一房小妾。据说这是公孙家的独女,才不过十二岁。我知道这是政治联姻,只是,还是觉得对那个女子很不公平。公孙娘娘很快被封为贵妃,因为她怀了龙嗣。为了让她安心,父亲特地让她的姐姐来看她。那个娘娘我见过,一脸的稚气,却挺着个大肚子,真的有些可怜她。只是,我没有资格去同情她。 全皇宫的人都在怜悯我,因为我早已被御医症断活不过二十岁。 可是,她却是那样鲜活地走进了我的生命,成为我苟延残喘时唯一的一束光! 那一天,弟弟告诉我,他要去接一个人。 我很诧异:什么人会让他去接? 原来,是公孙娘娘的姐姐。 据说,原本应该嫁入宫中的是这个姐姐,但是父亲觉得姐姐地位太低不想娶,才娶了妹妹。 “一个被父亲嫌弃的女子而已,有什么好看的?”我冷哼一声。 弟弟才不愿意理我,自言自语:“公孙灵霜,可是远比娘娘本人好看多了的。” 那又如何?你敢去娶她吗? 趁着弟弟不知道,我还是去看了那个女子。据说公孙灵霜与公孙宛如同岁,但是一个却入宫为妃,一个却无人问津,只因为投胎不同。 我向宫里人打听了一转,才知道她的所在。 她在驯马场驯马,穿的是一身淡粉色的服饰,只有她的马鞭是蓝色的,上面多处破损。 那是我第一次去驯马场,并不清楚这里的规矩,所以直接冲撞了一匹马! 马失惊了,竟然扬起马蹄要将我踩在脚下! 我猝不及防,只能干望着。 附近明明就没有人。 可是,突然间一大群人涌了过来:“快救救太子爷!” 而那个公孙家的女孩儿,抡起马鞭,抽到马上,让马儿急停的场景,令我永世难忘! 自此,我开始练武。 不过如此(公孙大娘独白) 人活一世总有太多的无奈。逍遥自在终是难得。 我姓公孙,父亲是当朝的三品大员,母亲也是世家大族,只是后来败落了。我幼时也见过钟鸣鼎食的繁华景象。可惜父亲的一招不慎竟将整个家族的前途断送了。连我都被送入了宫中成了舞坊的舞女。但我并不希望自己一世如此度过,于是在一个名叫秦刃的将军来挑选歌女时,我选择了跟他走。 那名将军只选了我一个人。可我知道,这不是出于一个上位者的仁慈,而是因为军营中的歌姬舞姬从来都是军队建立后才开始培养的。 我自小以男装打扮跟在父亲身旁,看过不少的舞蹈,乃至剑法,因此对于舞蹈有一些独特的见解。也就是这些见解才令我在进入舞坊不过三年便已经成为宫中的红人。 可是,直到我见到这位秦将军,我才发现,自己对于歌舞的见解依旧算是浅薄。 跟着秦将军离开时,我并没有抬头看他。他也一直没有开口。 直到离开宫门,他才开了口:“阿灵,是你吗?” 我猛地抬头,盯着他看了许久才认出他的身份,然后狐疑地开了口:“之,之哥哥?” 我从未想过,那个所谓的秦将军的儿子会是他。就像他从未想过,那个名动京城的宫廷舞姬公孙大娘会是我一样。 我的年纪从来都是被虚报的,只是,他永远都不可能知道了,就像当初该入宫的是我而不应该是妹妹一样。公孙府从来都是以两个同时出生的并蒂莲花的美名被人知道,可是,现在也只有我知道,这是一个弥天大谎:我其实比所谓的妹妹还要小上整整一岁。 我冲入他的怀抱,如同五年前一样,那时的我十一岁,他也才十五岁。 我本以为我们会立刻离开京城,可谁知,他拉着我的手直接入了大殿! 一点都不避嫌。 早朝早已结束,可是大臣们却没有回去,貌似还在商量着国家大事。我原本想挣脱他的手,可是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他来到了圣人面前径直下跪:“请圣人给我俩赐婚!” 圣人一看我的打扮就知道我是什么人怒斥他:“荒谬!你怎么可以。。。” “这是您欠他们一家的。”他十分淡定地回答。 “传旨,赐婚!给朕的太子与公孙家的女儿赐婚,以后,就让太子移居太子府吧!少在宫里面呆了。”圣人疲劳地下了敕令。 这是我做梦也没有想到的。 直到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圣人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出于对我名义上的妹妹,实际上的姐姐的愧疚! 只是,我还是感到十分满足,因为,我竟然如愿嫁给了他! 成亲以后,我二人就隐藏姓名去了军营。可是,夜半没有人的时候,我还是会请他去我的营帐中喝茶的。 军营的纪律十分严明,我们虽然成亲却也不可以如同新婚时那样亲密。而他作为将军,自然得以身作则,不能随意寻欢作乐,哪怕我已经算是他的妻。 可是,在这个军营里,只要有人在,我们就只能是单纯的上下级关系。 多少次在商量大事的时候,他也让我旁听。我知道,他是为了让我能跟上他的步伐。 可是,我知道,别人却不知道,他们只当成我狐媚惑主,甚至怀疑我是敌人的细作! 终于有一次,他打仗失败了,被送进了医帐。 军营里的人都以为是我泄了军机,因为那一次我刚好听到了机密!他们要求军营里的女子检查我是否还是处子之身,想要以此判断我有没有真的狐媚惑主。因为军营里面,除了一些特定的女子,都必须是完璧之身。 而我,早已成亲。 恰在此时,他不顾自己的伤势赶到了这个营帐里,护住了我,以免我遭此耻辱(古代女子被验明正身除非是有正当理由否则都算是耻辱)! “除了她,我便再也不踏入军营半步!”他的一句话吓退了所有人。我知道,我从此以后都会是安全的了。 只是他的伤口因为处理不及时,成了隐患。 医者不能(骆裘独白) 医者,救济天下,却不可以救助自身。 医者,虽可以救助天下,却不能包治百病。 我五岁开始学医,十岁开始治疗活人,十五岁才算是小有所成。 我深知行医不易,一不留神就会被他人谩骂,多年积累的口碑毁于一旦。可是,我却始终没有想过放弃。 从前,我最盼望的是嫁一个如哥哥般温柔的书生,他开书院我开医舍,两人相互扶持恩爱非常。 我本以为,世上的读书人都是那些稳如泰山之人,就算会娶上几房小妾也不会忽略了自家主母的。毕竟,唯有主母所生才为嫡子。 可我终究还是高估了自己,低估了他。 书生之所以愿意去书院,不是因为喜好,而是因为生活所迫。若是可以,谁不希望自己能够一世荣华?书院虽好,却也不过恰好度日,收入绵薄,难有积蓄。 就像医女,虽然深受世家大族的欢迎,却也不过是被当成使唤的仆人一样。虽然朔朝对于平民百姓和世家大族都是同等优待,但是平民到底还是平民。 而王霖,他便是从平民成长起来的,又怎愿意再次变为平民? 我虽从未经受过世家教育,但也并不意味着我不懂家族恩怨。 身为医女,我自从小便在许多世家当中打磨,即使不愿过问也会有无数人在我耳边絮叨。 我衷心的感谢他们。 因为有他们的存在,我才会在几次波浪中侥幸存活下来。 然而,我最终还是为了他放弃了世家的尊严。 可我最后到底收获了什么? 一个已经不复年少的人,一个无法被自己抚养的孩子? 呵,医者难自医! 如果说遇到王霖是我的劫难,那么遇到秦刃,则是我的烦恼。 我从来没有想过会遇到一个像他这样不负责任的人!他真的是我见过的最不爱护自己生命的人。 医者最期待的就是那种积极配合治疗的病人,可是这个病人,蛮横无理,还不认真吃药!明明他是一体双魂,必须更认真地服药,可他却是熟视无睹,根本不在意自己的性命。 寒山无期 山上的雪花终究是要融化的。 没有人愿意终生为冰,冷心冷意,只是不得已而为之罢了。 寒山与无期很早就相识了。 只是,这份相识让二人都十分痛苦。 天地万物都应该有存活的意义,可这两人却注定一世坎坷。 因为,他们明明是仇人却结为了兄弟。 莫家与长家都是江湖门派,曾经亲如一家人,儿女更是结为亲家。可是突然有一日,莫家嫡孙被杀,所有的证据都指明是长家所为! 两家都不相信。 于是把这事往下面调查,结果发现杀人者正是长家庶子长歌,而指使者则是莫家嫡女莫哀歌。原来这莫家嫡女为了维护自己应该继承的家业不被弟弟侵占,于是勾搭上了长歌。 长歌怎么也忘不了那个初次见到莫哀歌的晚上。 那时候,长歌正在艺坊里训练歌舞伎。 也许是天分有限,这些歌舞伎不论怎样做都达不到长歌本人的设想,急得长歌冷汗直下。 长歌是这个地方的艺师,也是这个地方艺坊的总负责人。他虽然是庶子却深受重视,这不仅因为他的母亲深得家主疼爱,也因为他本人是一个能干的人。 长歌的母亲很美,而且很温柔。长歌也继承了母亲身上的特点,只是,他似乎比母亲多了一丝忧愁。 母亲很早就离开了。 长歌的父亲舍不得让长歌受苦,就执意将他送离了主家,跟着他本人打理艺坊。 而长歌的母亲离开后,长歌就再也没有笑过。 他的脸上终年覆盖着一层挥之不去的寒意。 他怎么也忘不掉母亲临死前对他说的话:“孩啊,莫要怨你父亲。你父亲,他也是无力回天哪。” 长歌知道,这是一场死局。只是,无论如何,这一局都已经结束了。死去的人虽有遗憾但是也比活着的人要饱受折磨要好上很多。 其实母亲也不算是全输了,至少她还保住了他,这个她唯一的孩子。 而他的父亲,母亲的挚爱,也算是赢了。 父亲与人打了半辈子的交道,唯一一场胜仗就是这一局。只可惜,他还是失去了母亲。 长歌回忆着往事,顿时心中一堵,他将那些歌舞伎送回了家,之后,便独自一人坐在空荡荡的艺坊里。 艺坊里到处都是大红色的丝缎。母亲说过,她这辈子最想穿着红嫁衣嫁给父亲,向全天下宣告他们两人的故事。可惜,母亲终其一生没有达成所愿。 长歌饮了一口茶。 灯火开始摇曳。穿堂的冷风飕飕而过,可是长歌身上却开始发热。 倾盆大雨突然出现,长歌无法离开,可是他却知道,自己现在不得不走,因为他被人下了药。 若是换了以往,长歌也许不会中这种药,只有这一日,只有每年的这一日,他才会对于这药束手无策! 这药,名为勾魂思,专门让人回忆起自己最痛苦的记忆。而长歌的痛苦就是母亲。今日,是母亲嫁人的日子,也是她一切苦难的开端。 从前的日子里,母亲总会在这一日替他封住功法,好让他感受感受寻常人的痛苦,从而令他更加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安稳日子。自母亲离去,他依旧会这样做,只是每一次他散去功法的时候都会闭门谢客,只有这一次,为了三日以后的一场宴会,他才不得不用普通人的身体出现。 勾魂思让长歌举步维艰,他沉迷于失去母亲的痛苦,更是难以动身。 他的身子突然开始发抖,那不是因为燥热,而是因为恐惧,因为他知道接下来会看见什么! 母亲的死状! “喝了这杯酒,你就解脱了。”一个如同魔鬼般的声音传入了长歌的耳中。 长歌缓缓睁开了眼。 一个穿着红色嫁衣的女子在他面前笑着。 隔着丝缎,长歌看不清她的长相。 长歌从来不喝酒,因为母亲不让他喝。 可是,这女子的声音却再次传来。长歌像入了魔一样将酒一饮而尽。 那女子继续为他倒酒。 一杯两杯。 长歌是用茶杯喝的酒。艺坊里没有酒杯。 长歌的意识渐渐模糊了。他突然抓住女子的长衣袖,一把扯断,把女子的手腕握在手中,力气之大差点把女子的手腕骨碾碎! 女子假装吃痛,让他心生内疚从而挣脱出来。 长歌面上有些难堪,明明自己平日里接触的也都是一些佳人,今日为何如此把持不住? 女子突然起舞。 动人的舞姿让长歌心中一动。 她边舞边唱《越人歌》,刚唱到“心悦君兮君不知”就突然停住。 屋内气氛突然暧昧了起来。 可是长歌却突然跑了出去,任凭大雨打湿自己,因为他认出这个女子就是他弟弟长家嫡子的三日后将娶的妻子,莫家嫡女莫允儿! 可其实,这女子是莫家嫡长女莫哀歌。 莫哀歌继续在屋内起舞。 屋内屋外根本没有屏障,有的只有几道丝缎。 莫哀歌估摸着长歌此刻身上的药性将要发作,更是卖力地跳。 长歌身上的火并没有被酒消磨,反而越发猖狂。他的理智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 突然他看见了莫哀歌,冲入了屋内,将原本整齐的丝缎弄得七零八落。 而莫哀歌却一点不注意,继续跳着舞,渐渐远离长歌,这个失去了理智的野兽。 如她所料,长歌对她更感兴趣了。 虽然是失了理智的长歌,但是这时的长歌更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莫哀歌也知道他想要什么,当然是现在他所能看见的唯一一个女人,莫哀歌本人了。 只是,为了让他更在意她一点,她必须这样做! 大雨停止了。 屋内彻底凌乱了。 红色的丝缎全都掉了。 地面上全是凌乱的衣物。 床榻上,莫哀歌的身上压着长歌。莫哀歌不敢动,因为她知道,要是自己一个乱动,惊醒了这位长家真正的贵公子,她的下场会很惨。 昨夜,什么都没有发生。 长歌最后虽然抓住了莫哀歌,还将她放倒在床,却是直接昏迷了。 长歌的功力太过深厚,以至于被下了药都能缓缓挣脱开。 可是,第二天一早,长歌却还是坚决要对莫哀歌负责。 后来,这两人真的发生了关系。 原因很简单,莫哀歌骗娶了长歌。 几次云水之约以后,长歌的心彻底落到了莫哀歌的身上。 而之后的事,就是那么轻易发生:莫哀歌与长歌被人陷害,成了替罪羔羊。 只有长歌的父亲知道一切的主谋,可是,没有人愿意相信他,哪怕他是长家家主。 而莫家因为这莫名其妙的冤屈与长家成了仇人。 寒山的雪,终究是不可以融化的。 江州司马 莫家与长家都在江州。 江州自古就是一个英雄人物聚集的地方。 这里所说的英雄人物不光是指江湖豪杰,也是指文人雅士、喋血将军。 莫家有一子,名为云暖,字寒山。此子素来不喜江湖纷争,于是弃武从文,背离家族传统成了一名书生。 为防止家中父母派人跟踪,他一向只敢躲在深山书院里读书。 这寒山当真是读书的好料,仅仅一年的时间就顺利通过了书院内部的考试,结了业。当时书院想给江州招收几个司马,帮江州太守打打下手。寒山想到自己的父母昔日对自己的疼爱,很是懊悔自己的冲动,一时之下竟然想到了回去! 夫子虽然不太情愿让寒山离开,可考虑到他家的特殊身份,还是只得放行。 一入书院便不得轻易离开,否则就会被逐出书院。夫子知道这个道理,寒山也是十分清楚。只是,寒山从未想过,离家一年就会让他开始怀念家中的生活。 莫家不算是大富大贵,但也算是当地的豪门望族。 莫寒山以江州司马身份回家,让所有的莫家人都吃了一惊、喜出望外,而其中最高兴的就是莫寒山的弟弟莫云允。 莫云允今年才七岁,还没有到取字的时候。一听说寒山哥哥回来,高兴地和什么似的,连饭也顾不上去吃。 莫寒山看见自己的弟弟自然也是十分欢喜。 他弟弟素来体弱,家里人都担心他活不过十岁。而莫寒山今年也才十二岁大,并没有经历过多少分别,因此对于这些事情虽然很懵懂却又记在心中不敢忘怀。 谁让与这些事情有关的,是他唯一一个同父同母的弟弟。 莫云允没有看见自己十岁生日的太阳。 莫寒山从那一日起才给自己取字为寒山。山长水远始终不含有一个云字,更不用说允字。 而莫寒山在那一日选择了离家出走,只因为他再也看不见自己最钟爱的弟弟。 山长水远又如何?云雾缭绕又如何?我愿意放弃自己的大好前程只为了你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哥哥,我想去当一个兵,一个普普通通的士兵。” 你是我的弟弟,你是最年轻的江州司马的弟弟,你怎么可能会成为一个普通的士兵呢? 就在莫寒山为了这个弟弟打算卸职的时候,平日里老与他不对盘的百夫长戏虐地和他开口:“呦,江州小司马打算去哪里?带上我吧!” 不对盘仅仅是表象,这两人其实算得上是结过生死的兄弟,只可惜一人姓莫一人姓长,这两人注定不能成为朋友。 只是,如果离开这江州,也许他们就可以成为好朋友了吧? 莫寒山笑问道:“那,你真的愿意和我一起去?不论将来会遇上什么样的艰难险阻,哪怕有性命危险?” 那名叫长无期的少年倒是笑了:“我也算是干过不少事,解决了不少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怎么可能被你这个文弱书生的一句话给吓退了?” “战场,我想去的地方是战场。”莫寒山闭上了眼睛,不敢看他。 长无期倒是无所谓:“反正离了家就好。我已经快发麻了,江州的生活太安逸了!” 茗不可品 很多时候,见与不见并会有很大的差别。 见也许会感到高兴,可是不见却更能成全。 有时候不合适的见面也许会破坏掉那份最初的心情,谁让相思从来都只能是一个人的事情呢? 而茗,最后悔的就是与她这样不伦不类的再次见面。 第一次见面时,她还才及笄,未必能记住他的模样,更何况她之后遇人不淑,估计说什么也不会愿意提及以前的事吧。 可是这一次,她是在为她的事业而拼搏奋斗,又如何记不住一个顶替了她师父功劳的他呢? 茗心里有点苦涩,谁让这些时日里他为了追寻她的步伐失了分寸,乱了阵脚呢? 不过不管怎样,他还是见到她了,只不过这一次的见面当真是一言难尽! 谁让现在的他只是一个小混混呢? 不过,在这高句丽里,倒是没有什么所谓的混混,只有黎民百姓,因此茗才能在这里混得虽然算不上风生水起,却也是津津有味。 算了算时辰,她应该快到这里了吧? 自从昨日开始,她每一天都会到他这里来转悠一圈,美其名曰,是为了替莫离支部落的贵客检查身体,实际上是为了给他找找茬,好替她的师父出一口恶气! 昨天的时候,他倒是没有考虑到她会来,因此早上的时候还是像从前一样,特地地去厨房里拎了几桶的热水,在房间里洗澡。 而她,貌似是因为离开了那囚禁她的郡主府,便变得越来越豪爽了,敲门之后见他没有反应就直接把门踹开了! 那时的他刚好才穿了里衣,还没有系上腰带。 他虽然已经吩咐了看门人不要让人进来,但是,整个高句丽对于医者都是十分尊重的,看门的人一看来的是她,就直接躲到了一旁。 她一进门就看见了地上的水渍。顿时眉头一皱:这个男的不光是一个爱抢风头的人(误),还是一个不爱干净的人(误)! 茗的房间比较宽敞,足足够两三个人一起住。而骆新也是顺着水渍,走了几道门才走到了里室。 莫离支部落的每一间房里面都会配备一个单独的浴桶。浴桶的用途很多,不但可以供洗澡,也可以用来湿润空气。因此放置浴桶不光是为了方便沐浴,也是为了防止空气干燥。 骆新一进里室就因为里室里蒸腾的雾气失了方向,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那个怀抱很舒服,与王霖的一点也不一样。王霖的虽然也很温暖,但是被他抱在怀里的时候还是偶尔会感到疼,因为王霖太瘦了,身上并没有什么肌肉。可是,这个怀抱不一样,虽然骆新明明是自己撞进去的,却没有感受到丝毫的难受,就连她的脸也没有那种撞到硬物的感觉。 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陷入了海绵里,一点不适都没有。 她闭上了眼睛,嗅了嗅那怀抱的味道,里面只有水的味道,而且是大海的水的味道! 她突然想起来自己从前跟着师父去海边玩的经历。那时的她还特地往水里钻,结果半天没上来,差点让师父以为她被海淹死了,从此再也不肯她游海!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这么大一片海绵,都是海的味道,她,无比迷恋。 她忍不住地往那个怀抱里钻了钻,直到头顶的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她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骆姑娘,您可以从在下的怀里离开吗?在,在下得穿衣服了。”听起来,那个人的声音似乎在笑,可是,骆新抬起头,却发现,他的脸上已经满是红晕,根本没有嘲笑的含义! 而他的眼中,满是深情。 这么强烈的情感,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骆新瞬间慌乱了。 慌张中,她忘记了自己过来的目的,只是赶紧往后退。 他的脸上露出了几分痛苦。那表情好像在说:你可不可以,再多抱我一会儿? 骆新幡然醒悟,发现自己这样一个粗人竟然能读出这样细微的表情,实在是太过不寻常。唯一的一个解释只有:这个混混长得太妖孽了! 对!她不能被美色诱惑! 骆新张嘴了,高声恐吓:“你,你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叫人了!别过来!”她一边说,一边往后面缩,连方向都没摸清楚就往后面缩,结果撞上了浴桶,然后一个不注意,直接掉入了浴桶里! 浴桶的水不算深,但是她却沉醉了:这浴桶中满满都是他的味道,更准确的来说,是海水的味道! 骆新会水。 南方的人多半是划水的好手,只有北方人才可能不懂水性。而江湖上的人,更是各个懂水,否则哪天被人害了都不知道! 但是茗,他不知道。 茗不是朔朝人,对于朔朝的一些事情都是无法理解的。因此,当他看见浴桶里冒起了泡泡,却没有她挣扎的动作时,他瞬间慌了! 他直接钻进了浴桶里。 浴桶很深,而莫离支部落为贵客修建的浴桶更是格外深,里面完完全全可以让两三个人同时站着,而且彼此之间还隔了很远的一段距离。 茗一进水,就看见了骆新。骆新的一脸沉醉落在了茗的眼中就变成了昏迷。 她,她昏迷了?赶紧渡气啊! 茗想也没想,一把抱住她,一边用嘴给她渡气,一边把她往上面拉。 骆新觉得自己的唇上有异样。她睁了眼,出现在她眼前的,是茗加大的脸庞。 水下的他格外好看,但是,他现在在做的动作却是她所不能容忍的! 骆新甩了茗一个耳光,茗却始终没有放开她。于是她来了第二下,第三下。 终于,两人的头部都出了水面,茗才放开了她,而他的整个脸都被她打红了。 “你,可还好?”茗抢在骆新开口大骂之前就开了口。而他的话让骆新摸不着边际:“什么好不好的,明明是你在占我的便宜!”她虽然有点生气,可是在他那样温柔的话语下,她发现自己所有的想要脱口而出的脏话都消失不见了。 眼前的他,不再有往日的混混的感觉,反而像是一个世家的郎君,那么的潇洒,那么的迷人。而他被沾湿的里衣更是勾勒出他的身材,当真是极为好看。 见到他湿漉漉的样子,骆新才意识到自己的全身也是湿的,立即羞红了脸,要往水里钻。 可是,现在浴桶里的水已经凉了,再泡下去只会得病的。 茗伸手点住了骆新的穴位,把她从水中抱起,并将她领到了衣柜前,让她自己找几件衣服换上。 骆新忍不住地问道:“那你呢?” “我在外室那边放了几件外衣,我穿外衣就可以了。”他说着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里室,只留下骆新一个人。 骆新穿好衣服,出了里室,也许是因为这个房间是给男的准备的缘故吧,骆新哪怕是穿上了最小的衣服,也还是嫌大。 而外室的茗貌似已经等她等了好久,看见她出来了,就进去收拾了一下她的衣服,并交给了她:“女孩子家的,不要把衣服落在男的那里,以免遭人口舌。就算是成过亲的,也不要不爱惜自己,也许还有人在等你呢。” 他的几句话,让骆新感动得热泪盈眶。骆新好久没有遇到对她这么好的人了,她太感动了。 茗将骆新送出了房门。 骆新刚要离开,就回头和他笑了一声:“我明天可是还要来的!” 茗笑着点了点头。 可是茗知道,他不能再像这样和骆新见面了。对于她的爱,只会随着与她接触的机会越来越多,而一发不可收拾。 而他的母亲,未必会允许他娶一个生过孩子的女人的。 咫尺天涯 相逢不知意,误求故人盼。可来纷扰时,但咏些许絮。 一张脸可以有多大的变化? 从眉清目秀到不忍直视只需要一场意外,可从勉强能看到堪称佳作却需要整整几年。 不动皮不磨骨不细画不微调可能一辈子也不会成为自己理想中的人物。可是,人的心却始终在变化。 相由心生,外在无法改变内心,可内心却能左右外貌。 因而,许多时候,人不由得生出人非故人的感慨。 从来都只有熟人才算是故人。那些只有一面之缘的,连旧人都算不上。 那日捉鬼以后,骆裘一行人便成了莫离支部落的座上宾。 那名叫若笛伽的小鬼竟然把骆裘的女儿身讲了出来,这一来二去的,整个部落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骆新看这事已经不算是秘密了,就恢复了自己的女儿装还有名字,当然还有一个原因:这个军营里的人都不知道骆家的事情。 被奉为座上宾的不仅仅是这灵乐堂中的人,还有那一日突然出现又消失的小混混。 骆新对于那个小混混十分不满,因为所有被归到他头上的功劳都是属于她的师父的。 至少,在骆新看来是如此的。 那小混混倒也算是上道,知道这些日子骆新找他麻烦都是因为他“抢”了她师父的功劳,所以也没和别人提及这些事情了。至于昨天发生的事情,二人更是连提都不愿意去提! 可是这一日,骆新却没有来找他! 茗其实蛮期待骆新的到来的。说到底,骆新只是太过年轻才会这样以意气用事的。但是这人是真的很好。 一般人遇见骆新这种时常无缘无故的来纠缠自己的人,早晚会厌烦上对方,就像彦之一样:即使是在知道骆新是在给他送药的情况下,彦之还是没有办法对她升起丝毫好感,就是因为她太烦了!(画外音:他貌似忘记了是他自己取走了骆新的身份玉佩的事情带来了这一系列的后果,否则骆新不会一直纠缠着他,直到她几乎忘记了王霖,又遇见了茗。) 可茗不一样。 茗到底认识骆新有多长时间了,连他自己都记不清了——他认识骆新的时间已经长于骆新跟着她师父的时间,却依旧短于他度过的岁月! 茗不是神,更不是仙,因此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源于他的本心。只是,即便是源于他本心,他也没有意识到,与骆新的认识的时间到底有多久! 谁让他一直以为小孩子不算是人呢? 而骆新对于他而言,一直都只是一个小孩儿,直到她十五岁及了笄,他才勉强将她当成是一个人。 这样的一种意识,使得他的出现注定无法太早,无法让骆新在遇见王霖以前就喜欢上他。可这样一种意识,也让骆新足够优秀,没有让茗认识一个像其他女子一样刁蛮任性枯燥乏味的女孩儿:哪怕是真爱也得有彼此成长的空间,过早的相逢只会让那份本该美好的心动在含蕾之时枯萎! 茗懂这一点,但是骆新不知道。 后来骆新曾经问起茗,问他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茗只是和她讲了一讲她十五岁那年发生的事情,却只字不提她十五岁以前的故事。 被人们都知道的才是历史,才是事迹,可是那些鲜为人知的,却变成了故事。 ———————————— “听说江州骆府的嫡女出生了,整个骆府都在大摆筵席呢!” “不过一个女娃娃而已,又不是带把的,不能传宗接代,到最后只能是‘卖’出去,有啥高兴的?” “女娃娃咋了?问题是她家大人啊!骆府的掌家娘子可不是寻常人家的,母家后台硬实着呢!你敢小瞧人家?这可是骆家美好前程的起点呢!” “一个女娃娃能有啥用场?老子嗝个气她就能晕了,又不能下田种地养猪喂鸡,难不成要像供个祖宗一样供起来,这骆府的前程就能好转了?” “粗俗!我怎么想起来和你分享这好事呢?这宴席是在云檀楼,你怎么可以错过呢?全城的百姓都能去免费吃上三天!” “兄弟,这你可就太有意思了!咋哥俩谁跟谁啊?一起去吧!” “算了,你去吧,我还得找人再问问一些事情,这三天我只能呆一天。” “哎?瞧你这猴急的德行,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别的都算是个啥?” “你是庄家汉,不知道我这个做账房的人的烦躁!这小娘子一出生就引来凤凰异象,你说,我家主子能不着急吗?” “凤凰?这难不成,是凤命?未来的。。。” “知道就成,别说了!我家主子正难受着呢!” 茗听到这话,感觉还是有一些意思的,便一跃而起,到了云檀楼的最高层,隔着重重帷幕,看见了那个被放在一筐小篮里面的她! 软软的一个小团子,却没有什么人来看她。看起来还算是可爱,却也仅仅是可爱而已! 只是,这个孩子,当真还是不受宠爱啊! 不受宠爱的孩子,就算能登上凤位又有什么意义呢?左不过成为家族的棋子吧? 茗其实还是有点同情这个孩子,但是,这孩子的命运到底如何,又如何是他一个人就能决定的? 但是,这些事情,他却是永远不可能告诉她的,至少是不能告诉“骆新”这个人。 就像昨天一样,哪怕他们两人距离那么近,心却那么远。 这样的结果并非茗心中所想,可是,如果想要和她走下去,因素实在是太多太多! 茗无法预料出他们两人的结局,也难以保证过程是能让骆新满意的。要是纵他一世他都难以保证骆新的满意,那么茗又该如何与骆新走下去? 更何况,骆新的心早已由于一次失败的婚姻而冻结,如今又怎么可能轻易地打开? 就算是打开又有什么用?即便他们能够是在他自己的国度又有什么意义? 茗说到底有些失望了。 可是,失望难过又有什么意义? 他对于骆新而言应该只是一个路人吧? ———————————— 经历了昨天的事情,骆新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对于那个混混还有一些好感。 只是到底是什么情感她还是不是很清楚的! 说到底,骆新还是没有办法正视自己的内心。内心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只有走进了之后才可以读出其中的感情。可是这一次的走进,骆新很明显是不太相信自己的。 所以,才会在明明和他约好之后,只敢呆在门口,却不敢进去。 隔着门,骆新听见了茗的呼吸声。倒不是茗的呼吸声有多重,而是他刚好也靠着门而已! 一扇门隔着这两个人,两人却不是很清楚。 茗由于痛苦,无法去开门,他想着骆新到来的时候肯定会敲门。 而骆新屹在门口,听着茗的呼吸声,反倒是忘记了自己要到来的缘故。 骆新心里很踏实,至少在此刻,茗还是存在的。 可是茗却是很不安,只想着怎么去面对骆新,怎样才可以让骆新,没有那么讨厌他。 可茗不知道,骆新现在已经没有那么讨厌他了:如果说一开始有99分的讨厌度,现在应该也只剩下了30分了。而这30分也未必是真的讨厌! 可茗还是选择了离开,从高句丽直接离开了,返回了他自己的国家! 高句丽虽然美,但是,也只是因为骆新,他才愿意去停留,如今骆新也快离开了,他又有什么理由留在这风景如画的高句丽? 左不过,他的这次旅行只是一个笑话而已! 国不国 真可惜,平安总是难有的。 茗才回到了自己的国家,就发现,这个国家要和高句丽开战了! 十年多的时间改变了很多事情,比如母亲的容貌,比如国家的名字。 母亲比起从前更加美丽动人,可是国家现在却是在准备着和高句丽开战,只因为高句丽有了投奔朔朝的想法! 原来那骆新一行人得到高句丽大人的同意后成功面见到了高句丽的王。高句丽的王成功被骆新说服,打算向朔朝投降,成为朔朝的附属国! 而高句丽所在的地段恰好是一个集结灵气的特殊地段,不论是人还是妖亦或者是鬼都十分喜欢,因此这里才会出现若笛伽这样的鬼佛,也出现了一大批武力高强的士兵! 高句丽说到底也只是因为这些奇特的灵气才成为了一个独特的国,而一旦开战,这些气息必定会全部消失!衡量得失一番,他的母亲怎么可能会犯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呢? 茗特地去问他的母亲,想得到一个解释。 很长时间之后,他的母亲终于出面见他了,可是她那美艳无双的脸上却是一片冷淡,吐出的言语更是那样的令人心寒:“你离家这么久只是为了一个女子,那么我难道不可以为了你攻下整个国家吗?” 茗大惊。 他咬住苍白的嘴唇,只是呆呆地发怔着。脑海中无法想出一句回复的话语,只知道,全完了!母亲全知道了! 茗唯一一个惧怕的人就是他的母亲。 他的母亲不是人,而是妖,一只拒绝封神的大妖! 妖的寿命正常不超过万年,可是他的母亲却是已经活了亿年的老妖精,见证了天地变更,神佛现世,看见了无数数不清的故事。 而就连她自己也曾经经历过一场爱情。 可惜,她的爱情无法拯救那个注定下地狱的男人,她的法力没有扭转住他的国家的命运。她最终还是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万里之外都能清晰可见的高楼被大火无情吞噬,她却被困在高楼外的法阵中,看着他被自己施下的火烧死!不!她的本意明明是烧死叛徒的!他明明告诉她,这个楼里关着的是叛徒的!可为什么,为什么是他自己! 他不是说好了要和她一起离开这个地方,摆脱一切的烦恼的吗?现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法阵开始运转,她被传送到了远方。 她拒绝了神明的封赐,只想做一个妖怪,养育他与她的孩子。可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死胎——凡人与妖是不可能有后的,即使有后,生出来的也只能是肉体,没有灵魂! 她为了这一个孩子求那她曾经绝对不可能低三下四地去乞求的仙人:神明是比仙人高级上不知道多少倍的,她都拒绝去接受神明的封赏,可是如今为了这一个孩子,她却只能选择向自己曾经连看都不愿意看上一眼的家伙低头! 那个不知名的仙人还算是有点能耐,竟然将神明的残魂引入了她的肚子,而那个被引入她肚子里的神明之魂好像也是一个她曾经拜见过的大神,一个为了下界的仙子丢弃了灵魂的大神。 不过不管怎样,这个孩子总算是成了人了,只是,她不可能让这个孩子当一个普通的孩子,她要让他享受人世间最美好的东西!什么荣华富贵,什么奇珍异宝,只有她有,她肯定会给他! 只要这个孩子还活着就好! 可惜,现在的他,貌似脱离了他该有的人生。 她并没有多难受,也没有多心酸,孩子大了,总该有自己的生活的。 可是她不能容忍自己的孩子喜欢上一个生过孩子的女人! 凭什么,她的儿子不能娶上一个世间上最优秀的孩子,只能娶上这样一个平凡而又无能的孩子? 江州骆府算个什么东西?被灭门的孩子有什么用处?哪里比得上他的儿子? 她的儿子的人生,当然得是最好的,最完美的!就得像他的父亲一样完美才可以! 那种不入流的人,不配得到他的喜欢,一点点逗不行! 就算是九天之上的神也未必有能够配得上他的! 要知道,她的儿子的魂,可是神!至高无上的,执掌神界的神! 就算他不具有神的魂,她也能把他变成神,甚至能让他变成最强大的神——神明中有一种说法,不完整的神明之魂不再是原来的神。因此茗算是一个全新的人,只是身上带着神明的魂魄碎片而已。在投入轮回的时候,轮回之力会用转世之后的父母身上的气息补上那个新生婴孩的魂魄,这样出现的孩子自然不能算是神明的转世了! 只是,现在发生的这一切都已经不算是茗能够去把握的事情了!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一个是最爱他的母亲,一个他最爱的人。牵连的不光只有他一人,还有两国无辜的百姓! 两年一瞬 高句丽受制于战乱之苦已经整整两年了。 两年的时间足够发生许多大事,高句丽投奔了朔朝,再次成为朔朝的附庸国,那些个灵乐堂的人表明自己的身份,摇身一变成了这次外交的大功臣。可是还未等到加封,这些人又被派到高句丽的最前线去打仗。而与他们交战的就是高句丽原先附属的国家——银海和。银海和是一个奇怪的国家,很少有人能找到银海和的确切位置,但是银海和的实力确实是十分强盛的! 这些年,朔朝太子彦之与他的下属为了与银海和开战已经死的死,伤的伤,曾经并肩作战的伙伴如今已经有一半都离开了战场!新来的士兵虽然源源不断,可是可当将才的却越来越少! 彦之最遗憾的就是莫寒山与长无期的离开。 据说莫寒山与长无期是世仇,却意外成了知己。在战场上,他们始终是相互扶持的! 没有人能够让他们离开对方,除了死亡! 最后让他们分开的确实是死亡。 莫寒山与长无期这两人在战场上配合默契、犹如一人。朔朝的军队配置有一些不当的部分,尤其是盔甲与长枪的搭配。穿上盔甲虽然能够刀枪不入,但是由于盔甲本身太过沉重,很少有人能够在穿起盔甲的同时握得住长枪。 因此,朔朝军队常常是将穿着盔甲的士兵当作重甲兵,拿起长枪的士兵为捷战兵。每一次出兵的基本作战部队都是由一个重甲兵队与两个长捷战兵队组成的。这两者相互配合,倒是在战场上游任有余。而莫寒山与长无期则在主动搭档,成了突击队! 这两人中,由莫寒山穿盔甲,长无期持枪。莫寒山擅长隐遁功法,不易被敌军发现,而且也能对长无期起到保护作用。长无期擅长轻功,很少有人能够让他停下步伐,因此特别适合搅乱敌情,杀他们一个片甲不留! 然而,在一次行进过程中,这莫寒山却被人下了药,导致未能前往战场。而长无期还是像往日一般去战场剿杀敌军,却没想到中了埋伏。 长无期身死,死状无比惨烈。而敌人也是将他的头颅割下,送到了莫寒山的营帐中。 莫寒山当时恰好才缓了过来,一看见长无期的头,顿时失魂落魄,暗中斩杀了敌军的细作,并且亲自去敌军给长无期讨回公道! 可是,莫寒山并不知道敌人早早为他设下了埋伏。 他没有遇到什么障碍就成功潜入了敌营。 可是一进主帐,他就被拿下。 哪怕他身上穿着的是做工精细的盔甲,也不能抵制住千人万人的攻击啊! 可是,他到底是成功逃了出来,还掳走了敌方的主帅。 就在他将主帅押运回自家营地的路上,那主帅成功逃脱,并且杀了他! 原来这主帅是故意被他掳走的,目的就是为了打听到高句丽的营帐。而高句丽由于曾经在山林里设下许多鸟类的爪牙,银海和的部队早已被知晓了驻扎的地方,只是他们从来没有人敢孤军深入而已:银海和的人太过稀奇,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只有这傻小子莫寒山报仇心切,才着了银海和的道! 如今,银海和已经探知了高句丽的营地所在,也就不需要再多浪费时间在这里了! 那主帅刚打算离开,就被人吆喝住:“既然来了,何必要急着走呢?不如坐下来喝口茶,商量商量议和的事情?” 那主帅愣住了。 电光火石之间,一人出现在他的面前,还没有看清容貌,他就觉得头部一疼,昏了过去! 模糊间,他似乎听见一个人在向他背后的人抱怨:“哎!干嘛打晕他!还想着恐吓他一下呢!” “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还指不定是谁在恐吓谁呢!” 主帅是被冷水浇醒的。 浇醒他的和先前他看见的倒不是同一个人。 这个人看起来是个医女,可是打扮却更像一个男的,虽然长得好看,却有一些痞里痞气的感觉,让他有些不快。 “原本该杀了你的,可惜,太子爷爷不让!”他她的一句话,让这主帅的心都化开了。他用劲地咬了自己的嘴唇一下,才遏制住他想坦白的愿望。 “你杀了我吧!我什么都不会说的!”那主帅倒是一个硬骨头,让另一个人愣住了片刻,可是他她随即轻笑了:“杀了你?呵!你不过一个监下囚,有什么资格求死?更何况,我曾经答应过师父,医术只能救人,不能杀人!” 主帅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却让他吃了一惊:眼前的这个女子正是天皇托他寻找的画像上的那个人! 可惜,这个人的心已经老了,眼睛里再也没有了光,就像是被困在囚笼里的金丝雀,出也出不去,可是别人要是想走近她也是不可能的!她的脸上写满了生人勿近的冷漠气息,想必,连她的心房也是紧闭的吧! “放我走!我可以让这场战争停下来!” “我凭什么信你?” “就凭我是吉桑家族的一份子!银海和帝国的士兵!本次领兵的元帅!” “那么,你不如写下一封停战协定吧!这样,我也好给其他人一个交代!” “如你所愿!” 吉桑元帅很快写下一封停战协定。 很快,他就被放了回去。 银海和果然按照协定要求退了兵。 只是不知道,这次和平到底能够持续多久。 彦之下令要求将所有战死沙场的士兵的名字记录了下来,并就地安葬。而在他们的陵墓之上,则派遣了几个由于战争心灰意冷且又无家可归的士兵在这里安居下来,给他们昔日的战友扫墓。 班师回朝的那一日,彦之特地把替那些士兵准备的功德榜掀开了帷幕。 “他们的英灵将会一直驻守在这个地方,保卫国家!”彦之的一句话,抚慰了所有士兵的心! 斯人已去,可是活着的人仍然需要坚强下去,因为他们还有未曾完成的事情。 至于莫寒山与长无期的骨灰,则被彦之带走了:他们唯一的心愿就是两大家族早日化解矛盾,只可惜,直到他们死亡也没有亲眼目睹! 路过莫离支部落的时候,骆新请求离队休息一段时间。 公孙大娘一下子就读懂了她心中的想法,堵住了彦之想要反驳的话,只是向她眨了眨眼:“早点回来!” 骆新愣住了半响,呆呆地点了点头:“好!” 她走进了与茗最后见面的房间。 这个房间的布局一直没有改变,因为莫离支大人十分感谢茗,所以在他走了以后特地下令不让任何人动这个房间里的一草一木,只是定期让人打扫而已。 房间里很干净,就像那一日她闯进来时看见的一样。 明明已经过了两年,可是这里却没有丝毫改变。 可惜,她已经老了!见证了沙场的残忍之后,她就已经老了! 骆新突然哭了起来,这两年来,她都没有哭过,可是一回到这里她就止不住地要哭泣:她已经无家可归了! 所见非所求 一个人到底想要的是什么,也许只有濒临死亡的一刻能够知道吧。 骆新以前以为自己想要的是自由,可是见了王霖之后便觉得是他,而离了王霖倒是再也没有想法了。 想来,人活着就仅仅是为了活着吧。在军营里的每一天,她都觉得自己活着就是最大的幸福,因为她每一天都得看着那些进进出出的士兵,出去时都是活蹦乱跳的,可是回来的时候却有太多太多是被抬着回来的了。 被抬着回来还不打紧,顶多少个胳膊缺根腿的,不少还仅仅是被银海和的炮弹打得昏迷了,变成了孩童的心志几针下去就行了。可是那些没有被抬回来的,却是真的抬不回来了! 在战争年代,死亡是最不值得一提的玩意儿了! 活着的人甚至连掩埋死人都不能够进行,因为死去的人太多了,活下来的人根本来不及在掩埋好之后再去进行晚上的休息! 死人无法掩埋到位,紧随其后的,便是疫病了。 战争年代之所以死人,倒不是在于战争本身,而是在于战争伴随而来的疫病。 疫病不难治,但问题在于疫病波及的范围太广了,整个军营的十个有九个都染上了! 骆新最后还是染上了疫病。病中,她模模糊糊看见的,便是那个只见过一面的人! 明明只是一个混混,可是为什么,她就对他恋恋不忘呢? 当骆新的病被别的药师治好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救人未必有作用,在这个战争纷起的时间段里,只有以战止战一条出路! 骆新披上了盔甲,拿起了长枪,成了军营中唯一一个背负着如此沉重之物的人,一个女人! 军营里的女人还是很少的。之前的那些歌姬舞女都被送走了,只剩下公孙大娘与骆新。公孙大娘是彦之的妻子也是在现在才被大家伙儿知道的。 骆新倒是没有感到多大的意外,因为公孙大娘的每一句话都会打动彦之的心。除了她,彦之根本不可能听进去任何一个人的话! 如果说,彦之是利刃,是一柄难以掩盖锋芒,却也容易失控的利刃的话,那么公孙大娘就是把控他的刃鞘。 当骆新成为军人的那一日,彦之就将她的玉佩归还她了。 可是看到那一块玉佩,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无家可归,除了前进,再也没有后退之路了! 一股热血涌上了她的头颅。骆新竟然用刀砍玉佩,将玉佩分成了两段! 她刀工太好,玉佩被切断的时候连玉沫都没有出现多少。只是,这样一个被切碎的玉佩,到底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呢? 彦之看见这个场景倒是没有什么触动的。只有公孙大娘感到了惋惜。 公孙大娘到底出身非同一般,一眼便识出这块玉佩的价值。 北有南山,山上结枝,枝上栖凰。凰独喜此枝,特以沫相濡,结为南山玉。这是《世世如语》上对于这种玉的记载。而见过南山玉的人无一不被玉质惊艳到:此种玉澄澈通明,乍看像夜明珠般闪烁,久戴则会与自己的体肤无差别。不少人将这种久戴的南山玉称之为入骨玉。入骨相思君知否,说的就是这种玉! 一般而言,南山玉很少送人的,一送便是送给自己最为重要的人。更何况南山玉极为难得一见,连公孙大娘也只是在传说中听说过而已!这块玉一定是骆新的极为重要的人送给她的,可是这彦之却是不问缘由就取走,难怪骆新总是在找机会为难彦之,竟然是这块玉佩惹的祸! 公孙大娘由此以后更是心疼骆新,毕竟是她的良人惹的祸,她又如何能够置身其外呢? 骆新果然是一员猛将!她的加入使得部队以摧枯拉朽之势连打了几场胜仗,她甚至被尊称为战场女战神! 只可惜,一个人的能力终究是有限的。她到底还是着了一回道,整个左臂都中了毒,难以握起长枪了。 一切都发生在白驹过隙之间,骆新听到求救声,一时救人心起,赶忙过去,可看见的却是一团空气,她顿时意识到自己陷入的竟然是一个陷阱! 多说不宜,还是早早脱身为妙。可是她还来不及脱身就被一群人围攻! 她到底是一个实战经验十分丰富的人,几个转身便离开了陷阱,可是左手由于持枪的缘故,没有带上手甲,到底被射中了一箭。 战场上的每一刀、每一箭都是有毒的。骆新怎么可能安全离开了? 一阵眩晕,骆新再次陷入了陷阱。就在这时,一个人救了她! 她看不清来者的脸,只能闻见一种熟悉的味道,可是再次苏醒的时候却连那味道都不见了! 醒来以后,她闻到的只有被烈火烧熟了的砍刀和浓酒的味道,当然还有一股淡淡的草药香。 草药香是从她的手臂上传出来的,可惜她的手臂却像失去了知觉一般,感受不到草药的清凉。 身旁也没有人,连看守军营的侍卫也没有。想来救她的是之前她见过的士兵吧,否则她不会感到熟悉。只可惜,这士兵的手法不够娴熟,竟然没有选对草药,还把手上的绷带缠得乱七八糟的。 骆新一时无话,吃力地爬了起来,打算拆开绷带重新包扎。可是彦之却走了过来拦住了她:“不许动!” 骆新看见他,突然想到了她那枚被自己砍断的玉佩,“哇”的一下哭了出来:“你这人真不讲理!明明我手上的伤口包扎得怎么失败,还不肯我重新包扎!” 彦之气得拔刀而出,“晃荡”一声,他的刀拔了出来,可是公孙大娘也是笑盈盈地出现在他与骆新之间。 彦之暗道不妙,刚想解释自己拔刀的举动,可公孙大娘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径直坐到了骆新旁边。她的眼中只有骆新。彦之只好委屈巴巴地收起来了刀,站在她旁边,一声不吭。 “你可不要怪之哥哥,他也是第一次给人包扎的。”公孙大娘一开口,骆新就呆滞了:得了,这么丑陋的绷带是她的顶头上司弄的,她该怎么办? 骆新正在这为自己的举动后悔着,可公孙大娘却是熟门熟路地替她揭开了绷带,开始重新包扎了。 绷带以下的左手惨不忍睹,连皮肤都是紫色的了。紫色的皮肤上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将整个手都吞没了。 骆新还要求公孙大娘把手臂上的衣服掀起。这手臂上的情况更是惨不忍睹,只有紫色,肿得没有形状了! 公孙大娘心疼了,轻柔地替她包扎。骆新原本迫切地想知道到底是谁救了她的心突然平静了下来。 她突然意识到,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她自己,没有人可以一直保护她。曾经的师父,现在的彦之,也不过是在能够救她的时候才施以援手,并不能每时每刻都呆在她的身旁! 到底,还是只能自己救自己啊! 刹那芳华 枯萎的花朵与鲜活的花朵都是一样引人注目的。 没有感情的人也终究会变得有感情的。 被束缚的话语终究还是无法脱口而出,就像被蒸发掉的清晨的露珠,再也没有出现的机会了。 茗知道,自己终究没有机会再来一次了。 最恰到好处的时间已经被他失去,以后的日子里无论再多的机会,他都不可能再把握住了,因为他根本没有与自己的母亲一较高下的机会! 可惜,到底命中无缘! 如果,当初他还有一次机会与骆新再见,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不!不行!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拖累她的! 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天他都很开心,只是,这样的快乐是偷来的! 偷来的到底是不真实的。 道理谁都懂,可是愿意一试的终究还是少数。 只是可惜了,那一日未曾送出去的花朵。 原本刹那的芳华可以惊艳到她,只是原本终究只是原本,假设最终也还是假设! 茗摆弄着手中的花朵,却突然像感受到什么似的,冲了出去! 没有人注意到茗的离开,除了他的母亲。 可是即便是他的母亲,也没有过多在意他的离开,因为她知道,他就算是逃到了天涯海角也是逃不出她的手掌心的! 茗来到了骆新的身旁,那时的她恰好昏迷。他来得太过匆忙,没有带什么药草,因此只能抑制住她身上的毒性不再向她周身扩散却不能够彻底治愈。而她身上中的这种毒是一种特制的毒药,只有银海和的境内才会有这种毒药的解毒草!即使在银海和境内,解药随处可见的。可是这种药一旦离开土壤就会瞬间消散,再也没有形状更不用说功效! 银海和的士兵开始向骆新身边聚集。 茗很清楚这些人并不是为了骆新而来的,仅仅是为了使命,为了吉桑将军给他们下达的指令。每一个被活捉的活口对于战争的胜利都可能会起到决定性的作用。因此,他们必须全力抓捕骆新! 茗并不愿让自己心爱的人再徒增烦恼,但是他也并不愿意让自己的子民失望。因此他只能将骆新隐藏了起来,而自己则换上了高句丽的服饰。 那些士兵虽然看到骆新一个大活人突然消失不见有些不愉快,可是一看见茗还是十分高兴的。 茗没有抵抗就跟着他们离开了。 兴高采烈的士兵将茗押进了主帐。 可是他们高兴了,大将却不高兴了:“您,您怎么来了!” 吉桑一见茗就认出了他的身份。 茗虽然有些许的尴尬,但是还是忍住了。沉默了片刻,他突然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画像,对吉桑郑重地开了口:“这画像你且收着,画像上的人无论如何你都不可以伤害!” 吉桑原本还有一些不明了,可是一看见那张展开的画卷,就顿时什么都懂了:画像上的那个女子皮肤白皙,貌美如花。可是如果单单是论相貌的话,吉桑也未必会有些许吃惊,毕竟天底下的美女实在是太多太多,吉桑也不愿意记住这么一个人。可是她的眉眼竟然与天母大人给他的画像上的那名女子一模一样,这又怎么可能是巧合呢? 除非,他们所说的是同一个人! 只是,怎么可能呢?这母子两个已经太久没有见面,怎么可能一见面就针锋相对呢? 吉桑压下心头的疑惑,只觉得有些许的难过。 他是一个无父无母的人,一出生就是由天母大人收养了的。天母大人待他极好,甚至教他读书,赐予他姓氏,让他不再无根可依。 可惜,如今的天母大人却与天皇产生了误会,这如何能够不让他难过? 原本就是一个武夫,皱了眉也皱不出美人的姿态,只是让人无端端地觉得有一些好笑:那么粗犷的一个汉子硬是嘟着嘴挑着眉,虽然没有张牙舞爪地故意说着吓唬人的话,可是他的每一言每一行都有一种在戏弄人的感觉,虽然这并不是出于他的本意。 只可惜,吉桑身旁的茗并不愿意去笑话他。 茗离开了军营。 但他一离开就被人叫住了:“你难道还想这样下去,而不是争取一些改变吗?” 这句话只让茗发笑。 是的,那么搞笑的吉桑没有让茗发笑,可这样一句鼓励他的话,却当真让他笑岔了气! 可笑着笑着,茗的眼泪都出来了。为了遮挡住他的眼泪,茗只得闭上了眼睛! 天空上的云似乎失去了颜色,只因为他的伤痛! 泪滑下了他的脸庞。 茗的起先闭上的眼睛只能睁开了:除了睁眼,他想不出任何一条能够掩盖自己情绪的方法了!起先的闭眼只是为了遮盖住他眼中的泪光,可现在既然遮不住了,他又有什么高深的方法掩盖呢? 也许,直面就是最好的选择吧! 茗终于有勇气去看那个与他试图交谈的人了。只是看了一眼就让他失了神:与他交谈的正是他幼时看见的仙人! 只是,着仙人不去守着他的道馆神像,前来找他倒是所为何事? 茗傻笑着看着他。 仙人突然摸了摸他的头,叹了一口气:“傻小子,你怎么会不懂的呢?你到底也是,唉!” 仙人的话令茗摸不清头脑。 不论是前言还是后语,茗始终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可是,仙人到底还是仙人,仅仅是一句话便让茗下意识地同意了他的一切请求:“你可想变强?” “想!做梦都想!”茗毫不犹豫的回答成功让仙人笑了起来。 “你当真被她保护地太好了!” 场景骤变,茗与仙人突然出现在一间简陋的房间里。 这个房间十分干净,只有一个画卷,一张小床。 茗有些疑惑:“这里是哪里?” 仙人浅笑:“这里是你前世在凡间时候的住所。” 茗瞬间知道自己前世绝非寻常人,只是,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还是不敢知道的他生怕自己前世是一个强者,这样虽然可以救得了自己喜爱的人,却不一定能保证他也会像自己一样护着她。可他也害怕自己的前世还不如自己厉害,因为这样的话,他就只能不断容忍着与她分别的痛苦,再也不能与她接触的时候,哪怕只有一瞬间也不会是可能的! 茗并不是不知道这世上有唤起人前世的记忆与力量的法术,只是当两种意识同时存在于一个人的体内时,从来都只会有一个占上风,而另一个则会被永远吞噬掉! 只是,无论如何,对于骆新都是没有什么必要的吧?毕竟,骆新不一定喜欢他啊!他做这些努力难道都是为了白费力气吗? 一想到最后可能的结果,茗突然失去了往下奋斗的决心。可不过一个转身,他又舍弃了那消极的念头:他所求的从来都只有一个她,过去是她,现在是她,将来也还是她! 而不让她受伤害的唯一方法,不就是让这个身体一直为他所掌握吗? 对啊,就是这样的!这样也就足够了! 年下初晴 何为神?何为人? 凡人总是自习能够读懂天意,却不知自己所了解的不过是沧海一粟。天将大权束缚在自己手中却给了神明与天意接触的机会。神明明可以掌握天意,篡改天意,却终究选择了无为而治、与天长存。 没有人敢说到底是天的对,还是神做的对,亦或者是人做的对。 只是,当所有的一切真相都展现在眼前的时候。天才会意识到自己受了欺骗,人与神才会意识到,其实他们一直都是伙伴。 茗从来都没有想到过自己的前世是会有那么强大的力量。 当仙人开始祭祀的时候,他疼得几近昏迷过去,不是因为这个仪式本身让人难受,而是当力量涌进他的体内时,他忍不住的、想喊疼。 疼,是真的很疼! 这种疼不像是被虫蛇咬伤的时候那种锐痛与麻意。也不像是被利刃割破的时候那种刺痛与冷意。 被虫蛇咬伤之后,只要把毒素吸出来,便可以恢复如初。被利刃伤害后,只要把留在体内的刀屑取出来就行了。可是茗现在经受的这种疼痛却是发自身体里面的、没有办法掩盖的疼。 在痛苦的面前,岁月也会显得苍白无力。 分明是寒冬腊月,可是茗身上却是一阵又一阵的热气在直冒。 炎热,炎热再炎热。 热气越发浓郁了起来,连房间里的气候都变成了酷暑。 可是酷暑不是终结。 暑热乍停,寒冷将至。甚至让人产生了一种堕入冰窖的感觉! 茗身上的寒气终于让他无法忍受他想放弃了。 放弃吧,只要他一闭上眼睛就能够放弃。一场梦过后他又会变成一个凡人。一个无力支撑梦想的凡人。 凡人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比起天地间的万物,他们拥有更多选择的机会,他们拥有更多可能的幸福。可是,不是每一个人都愿意忍受凡人的孤苦。 凡人虽然有无数的可能,但是可能终究只是可能,在这里是他只是这样一个处在在这个世界的最底层的普通人。想要向高处仰望该是何等的艰难。 还好有人愿意帮着他。 他不知道仙人是为何帮他。他身上的感觉让茗无端地觉得很熟悉。就好像过去、现在、将来他好像一直在指引着他,一直在告诉他该怎么做,怎么做才可以,可是他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地方值得他就这样的亲身相助。 但是他若连帮助自己这样的陌生人都不愿意计较回报,那么自己、又何必这样子拘泥于这些没有必要的事情。 年下真的很冷,可是这种寒冷终将停止。 茗的身上突然产生了一种极为特殊的暖意。这种暖不再炎热、不再激烈。而是带着一种淡淡的温柔,那么温馨,那么美好。 一切都要结束了吗?茗突然生出了一丝不舍。这种残酷的伤害,对于他而言竟然变得那么的美好。 如果有朝一日。他能够变为世间最强,恐怕还是得感谢这位新人吧。 可惜终究一切还是可惜呀。 即便他把这些力量接收了他依然感觉不到。另一个自己的出现。好像由始至终都只有他一个人的存在。 茗蒙了,他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会这个样子。按照道理不应该有前世的记忆让自己痛苦吗? 仙人不知所踪。 这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这样简陋的房子虽然让他产生了些许熟悉之感,却也让他觉的无端的奇怪:不论钱是他到底是个多么厉害的人,这一世他都不应当连自己前世的一点点能力都打不到。他的前世到底经历了什么,他已经有一点不敢去想象了。 未知的事情,总是会令人感觉到无端的恐惧。就算明明是再简单再轻易也不会让人去有相信的愿望。 茗知道,当自己拥有了这么强大的能力之后,就算那位仙人反驳自己,自己不一定会相信。哪怕那位仙人告诉自己的是真相,他也不见得乐意去相信。 因为他总觉得,这些他经历的一切背后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 他不知道这份阴谋对于他而言究竟是好是坏。更不想知道。这一场阴谋到底是谁为他安排的。他很讨厌这样的一种自己束手无力的感觉。可是现在,除了束手无力,他还能去做什么。 他只是一个人,只是一个平常人,只是一个平常的不能再简单的人,哪怕背负上神的力量,他也不会拥有像神那样强大的内心。 如果说他有与前世相同的力量之后,还能够与前世的自己进行对抗,就算自己最后的结局是毁灭。他也不会觉得有丝毫的后悔,因为他已经得偿所愿了。 他仔细地观察这个简陋的房间,希望可以看出一些过去自己的痕迹,从而使得自己变得强大起来。可惜的是他怎么也找不到。 找不到哪里都找不到。难道他真的难道再也找不到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了吗? 仙人突然踏了进来,他就像救世主一样突然出现。茗希望从他的脸上找出一点自己过去的影子。 像是知道他心中的所想,仙人也是无奈的摆了摆手:“如果是我知道你的过去究竟是何等存在,我又何必在像现在这样努力?真的,我连自己的记忆都丢失了,又如何能够帮得了你呢?”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茗他竟然一下子抓住这仙人质问他:“不论我前世是谁,我都不希望他出现,因为我能感觉到他一定会伤害我所在意的一切!他的力量是这样强大,强大到我现在就算没有能够完全融合,都能够感受到自己蓬勃的生命力以及不可消磨的活力。我分明只是一个凡人却已经不用休息了。我分明现在是想向你道谢,却只能像这样抓着你不能够放手,就是因为他隐藏的情绪让我不得不这么去干。他太暴力了,以至于,连我都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他。” “那就不要去面对他了。不去面对他,如果能够让你感觉到舒适,那你就千万不要去面对他。不去面对他,如果能够让你最爱的人得到救赎,那你就千万不要去面对。”仙人突然诚恳的劝他。 可惜呀,可惜!当接触到仙人的一瞬间。他就知道了自己是谁,自己将要成为什么样的人。而他的前世,是个什么人也是在他的头脑中慢慢的呈现。 茗的前世是一个非常温柔的人。温柔到他连身侧沾染上一只小虫都不愿意伤及性命。他感觉到自己的前世是一个温柔而强大的人。那么温柔的他,突然让茗觉得,自己这一世,不过是在模仿前世的自己,甚至连前世自己的万分之一都没有达到。 原来,原来啊,原来他是一个这样糟糕的人。可是,为什么他始终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这份糟糕反而自鸣得意呢? 那种暴虐的情感,突然从他的眼神中彻底的消失,他意识到我原来自己终究是一个温柔的人,不论是过去,不论是现在还是将来他都无法去伤害自己所在意的每一个人。 可惜世间难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他闭上了眼睛开始感受这个世界的温柔,他突然意识到,其实,这天下到底是美好的,只是他从来不愿意去观察而已。 可是对于现在的他而言,强大与否已经不重要了,有了这颗温柔的心。即便在黑暗的世道,他也依旧能够守住自己的操守。 他缓缓的松开了抓住仙人的手。仙人也顺势整理了一下他的衣裳。 茗的手心略微移动。这整个房间就再也没有了一丝的寒冷。仿佛是乍雪还晴,却分明是初春才有的美好。 年下依旧可以温暖。 半世寒酸(仙人独白) 如果你的人生。就是在为了别人做一次又一次的成全,你会是什么感想。 我不知道你有什么想法,我只是想在这里谈谈我自己。 说实话,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做那么多的善事。因为我分明是一个无心之人,没有记忆之人。可是我就是那样,忍不住的想,多帮别人做点事情。 时间长了,日子久了。那些曾经对我怀有怀疑的人。都不再怀疑我了。他们或者自己受过的恩惠或者他们的朋友受过我的恩惠,因此便对我有所感恩。但实际上他们对我怎么看我并不在意,我只知道我想不停的做好事,因为只有做好事才会让我觉得满足。 我救过很多人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很多人都不记得我救过他们。不过,我也不想理会这些事情。谁让我是仙人啊,仙人就是应该不停的帮助别人的。 不帮助别人的仙人不算是好仙人。 很久之前我并不知道帮助别人的含义,可是在遇见我的徒儿之后,我突然意识到我这样帮助别人的意义:我帮助别人,不是为了逞一时之快,而是为了挽救自己平淡无奇的生活,就像她一样。她总是在不停地寻找乐趣,寻找自己生活中的闪光点,就是为了不让自己掉入日常生活的苦恼。 活着,貌似真的很无趣,很乏味,可是就算这样无趣,这样乏味,我们也需要活下去。因为,死亡是未知的,未知的比已知的更令人感觉到恐惧。 人们敢于在活着的时候做个人选择却不敢轻易的选择一次死亡。因为当你活着的时候你好歹还有一个所谓的前程,可是当你真的死了的时候你却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生与死并没有多大的差距。真正能够感动到人的,不是生与死的差距,而是活着的意义。 我早就找到了活着的意义,就是不停的守护世人,守护自己在意的人。是的,徒儿就是我在意的人。 我从前帮助别人是不问缘由,可是自从遇见了她之后,我却意外知晓,原来人生也是可以有亲近之人的。 从此以后,她的一切都被我放在了心上。只要她所在的地方有危险,我就会去帮她。倘若她有难以言说的苦楚,我就去替她偷偷地解决掉。我有时候也会问自己,值得吗。可是我每一次这样问自己,我心里面想着都是,值得。当然,若是你知道,在自己面前的是他她,是你唯一的徒儿,你当然也可以对他这么好了。 然而,我不光只对她一个人这么好,我对他有关的人都是这样的好,以至于连我都以为,我可能对她产生了情感。其实我也很想有情感的,只是我不能有。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能够很快的恢复自己的感觉,使自己变得与当初一样,一样的薄凉。 虽然面对徒儿的时候,我能够产生别的感触,可是感触只不过是瞬间的事情长久保留下来的才是真正的情。为了让自己不遗忘这种感触,我每一次都会将它记录下来。时间长了,日子久了,我才意识到自己对于徒儿到底关心到了什么程度。这种程度的关心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超出师徒之间的了。 我有时候也会在想,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关心她的,可是想了想又觉得没有必要去知晓这个问题的答案。 很多事情就是不可以有答案的。因为一旦有了答案,你就会觉得之前所想的一切都在轰然崩塌。 只是,我只是还是有一点点觉得疑惑:为什么、为什么那个人的记忆,会在我这里?难不成,是我与那个人有什么关系?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的?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小仙人,怎么可能会接触过那样强大的一个人?更何况那人身旁的都是一群精英份子,我若是能够与他相识又怎会落的留在了下人界这种地步? 满天神佛都知道,那个人为了区区一个仙女,竟然自毁神魂流落人间,成了残魂。我不过偶然之间获得了残魂,将他引入了那个娃娃的体内,又怎么可能跟他真的扯上什么关系呢? 反正我已经认命了。我这辈子也不可能超过仙的范围了。没有情感就不能看破仙与神之间的隔阂,没有情感就不能够体会到人生百态。功德再多又有什么意义。归根结底,不过一场空。神与天地重岁,不死不灭,永世长存。能够消灭他们的只有天地的浩劫!而仙与神一比,便不过是蜉蝣沧海之差。我又何必去贪恋红尘? 说真的,那小子的命数真让我感到羡慕。他那强大的法力是我一辈子也得不到的。我由衷的为他感觉到庆幸。 我承受不了别的情绪。在我身上仿佛只有正,没有恶。我所有的情绪都是美好的。不带丝毫瑕疵的美好,时间长了,连我自己都觉得有一些虚假,可是我确实就是这样一个人。如果说天地间有一个人与我有相近的魔力,但是满身都是恶,我也不会觉得意外。因为,这天地间是必须存在平衡的。我的善必然要有一个人的恶来维持。那个人,我不知道是谁,可是我真的不希望有这种人的存在。我已经活的暂时没有意义了,我不希望像我这样的人,还有很多。 活着不好吗?活着当然好。没有人敢说活着的不好。可实际上,如果不能如自己所愿的活着,那么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那个满身都是邪恶的孩子呀,我希望你能够愉快地长大,不要被仇恨蒙蔽了你的心智,不要被烦恼遮盖住你的视线。你的丑恶会由我来替你背负,只要我能够找到你的存在。我会用我所有的功德来更改你的命数,甚至用我所有能给予你的一切,让你活得开心自在。 我不可能收你为徒弟的,因为我已经答应了新儿,只收她一个人。但是,我能够让你,有可能拥有你想要的一切。天上的月亮,我是不可能给你摘下来的。但是我可以给你变出那种永远不会被人夺走的只属于你的月亮。你不要紧张,不要担心,你一定会感觉到幸福与快乐的。 朋友啊朋友,我只希望你走过一生还是少年,不要被仇恨蒙蔽了头脑,更不要遗忘自己的本性变得不伦不类。朋友啊朋友,我只希望你此后的日子都满是阳光,满是温柔,而不是被人虐待,被人伤害。开心就好,不计其他。 当然那个不算完整的朋友,我也无法太过担心他,我现在只能想一个人,也就是那个孩子。那个苏醒了记忆的孩子,果然还是被神宠爱的啊。他的前世似乎知晓自己无法以完整的记忆出现,竟然将记忆附在了我的身上,虽然这件事是之后我才意识到的。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对他就真的丝毫不关心。毕竟谁会想到有大能会将自己的记忆封存在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人的身上呢? 希望这天下都是难得的太平,如此,才会让人不再寒酸。 一门之隔 我经历了漫长的痛苦,只为再次拥你入怀。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茗非常柔和的声音问仙人,这样柔和的声音出口的时候,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仙人笑而不答。 茗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名堂,却也不恼。因为,现在他只想做一件事情,就是去寻找骆新,寻找她是为了不让她在流离在外,至少要给她一个家。 茗向仙人告了辞便离开了。仙人的脸上始终都有一种极为神秘的微笑。明明继承了前世的能力,明明茗身上的法力按照道理应该比这仙人高上不少,可是仙人身上仍然有一股极为强大的威压令他无法反抗。直到后来茗才知道,这股威压的来源,还是因为,魂魄。如果茗身上的不是仙人的给予的魂魄,他根本不会对仙人有丝毫的感觉。可惜,正是因为仙人将魂魄度给了他,还将他前世的记忆交还他,他这一辈子都会不得不向仙人低头。 这应当是一个秘密。 一个谁都不知道的秘密。 一旦这个秘密暴露出去,茗就真的危险了:没有人可以将自己的弱点无条件的暴露出去,因为一旦暴露,到底会面临什么,无论是谁都不想知道。 茗知道,骆新可能还会在前线打仗,所以就急匆匆地想赶到前线去。 可是,当他闭上眼睛,试图去感受骆新的位置的时候,却意识到,骆新此刻遇上了危险! 而这危险的来源正是他最爱的母亲。 母亲大人,您在此刻想干什么呢?茗皱了皱眉。 多少年来,茗都被一些事情所困扰,比如说母亲让他一遍又一遍的轮回,再比如说,他体内始终难以保留的灵力。修行本就是不易之事,而在茗的身上,修行就更加困难了。他身上仿佛是一个无底的漏洞,总是将修行所获得的灵力不断卸掉。他的十年修行,只相当于普通修士的一日,修行的效率如此低曾经让他十分难受,可是母亲却只将这件事当作平常。 他不敢向母亲询问,只敢将这件事引而不发,抑制住自己心底的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因为只有这样子,母子关系才能够达到平衡。他的母亲很强大,但强大的同时,也意味着强悍。即便这样的强悍并非出于她的本意。可是,时间长了,她也会将强悍当成理所应当的事情。 他飞快的赶到了骆新的所在地。其实,在平常的时候,他是找不到骆新的,可是,就是那一刻,那一瞬间,他突然感受到了骆新的所在,突然地飞奔过去。 茗完全不在乎这样的飞奔对于他的损耗到底有多大。 千里路程瞬间而过,茗并非仙神,只是空有神力而已。这份多出来的神力在他横跨的时候,被他彻底消融了。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身体都轻盈了许多,随时可以离开地面,飞升上界。 这就是传说中的仙人吗?茗突然意识到为什么母亲会不如此不在意身边人的安全。3这附近所有的一切对于仙人而言,不过是手指一动就能毁灭的存在,因此又何必为他们煞费苦心?可是,母亲到底是不曾伤害过一人啊。只是,为何会有她毁灭了一个国家的传言呢?这刚升起的念头突然被茗压下,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念头不应当出现,至少不应该出现。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若是母亲滥用自己的法力,只会被天道覆灭,可是若是她善用自己的法力,她则会被天道接受。 路越来越短了。茗渐渐觉得到,他仿佛曾经来过这。并且在这里发生许多事情。 修炼无长短,寒暑不知。茗他不知道,自己的这一番休息,到底用了多长时间。他还以为他只休息了两天,最多不超过三旬。可事实上,已经过了整整一年了。 一年的时间能够改变太多的事情。比如说一年前那个鲁莽的骆新已经成长为现在的将军了。她更加成熟,更加睿智,以及一举一动都不敢轻易造次。就连现在,分明是她被茗的母亲压制的连话都不敢出,依旧倔强地抬着头。 “就是这样的你,想要勾引我的儿子?你未免也太自不量力了吧。”茗刚打算进来,就听见自己的母亲这样子质问自己喜欢的人。茗心中一阵钝痛,不禁忍住了呼吸,连话语都不愿意说出口了。 骆新此刻已经落入了自己的母亲的手中,若是自己此刻贸然冲进去,母亲即有可能会突然下杀手,让她彻底灰飞烟灭!这样的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第一世的时候,他曾经特别喜欢一只小兔子,觉得那只小兔子乖巧聪明。可是某一天那只小兔子咬了他一口,他就再也没有见过它了。直到第二天,他听见母亲身边的下人偶然提起一句那只兔子肉真好吃。他才从下人的口中得知,自己的母亲抓住了那只兔子,并且硬生生地把它炖成汤,然后分给他的下人吃掉了。 而现在。骆新在她的手中,就像当初的那只小兔子。只要他稍微做得过一点,她就会彻底从他身旁消失!现在他所能做的只有尽力的去保护她,却不能够去改变她将要面临的一些事情。 这是他的悲哀。 茗有些自嘲,可是他却并不只在因为这件事而难过。 实际上,他们两个中的一个一旦出现什么意外,都会是令他担心的事情。 可是,很奇怪的是,眼前的一切突然瞬间消失,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可是,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吗?茗无法相信自己的五官,只相信自己的直觉。 当他闭上眼睛,试图接近那扇门的一瞬间,他就意识到自己堕入了黑暗、堕入了深渊。模模糊糊见他意识到这黑暗中似乎还有一道落隐落现的光线。他下意识的抓住了那根光线。 在他的手上,原本,只是模糊的光线变得越发清晰,甚至变成了一根绳,想要带他逃离这个变得黑暗的世界。 黑暗,突然不复存在。 茗的身侧突然变成一片光明,当他再次睁眼后,他发现自己又返回了那个简陋的房间,仿佛一切都只是他的错觉。真的是错觉吗?他费尽了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找到她的所在,却只是一场梦,一场虚无缥缈的、不可能真实的梦。 “现在的你不要去找她了,还是在这里安心的养伤吧。你身上的伤至少得有一年的时间去休养。”仙人突然出现,他说出的这几句话让茗的心中十分痛苦。他不明白,自己到底是见到了她,还是没有见到她。这个问题让他太过难受、太过痛苦。他终于忍不住的说了出来:“那我到底有没有见到她?就在刚刚,我分明见到她与我的母亲对峙。可是,黑暗与光明交替之后,便再也看不见她们二人的踪影了。我不相信这是梦境,因为梦境的感觉不可能这般真实。” “那么,你是想听真话,还是听假话?假如说真话,是让你那么难受,你也能够接受吗?假如说假话,是那么的圆满,你还愿意去相信吗?” “真话又如何,假话又如何,我只想知道他们两个人到底是相安无事还是针锋对麦芒。哪怕,在你面前我是那么的不堪一击,我也还是想问一问。”原本茗非常强硬的语气在说话的期间却越来越低了。他眼睛的偏激在见到仙人的一刹那更加是消失得连影子都没有了。因为他能够感觉到仙人身上的功德之力貌似更加厚实了。就连他身上的神力都未必能够比得上。 “你放心,他们二人不可能这样直接针尖儿对麦芒的。女人之间的事情不是我们可以干涉的。”仙人有点想笑,却到底忍住了。反正无论如何这家伙总是不得安生,不如把话给他挑明了,好让他死心。虽然说他看见的有一点是真的就是这两人对上了,此外,他也找到了这两人所在的地方。可是仙人到底是抢先他一步,给他布置下了那个房间的幻象。那个幻象刚好是他最不想看到的,所以,他才会陷进去。在他心理最虚弱那一刻,仙人启动了一个阵法,才将他传了回来。至于黑暗与光明的交替,不过是这阵法发挥作用时的特征而已。 不错,他是与自己日思夜梦的人曾经只有一门之隔,可是这一门之隔,又有如何?隔了一层幻象,还隔了一个传送阵法。 但是这些事情他是不可以这样子跟他说的,因为一旦告诉他这些事情无疑就是在说明仙人的法力远在他之上。而仙人的能力,一旦被天道观察到,便会引发动荡。天机就会失去,而这些无辜的百姓就会遭受到灭顶。那怕这些事情都应当与百姓无关。 当世界真的要毁灭的时候,就必须有人站出来保护。而现在,在这个能够站出来保护的人已经不是他了。 曾经的他,是天道在人间的代言人。可是现在天道决定选择这个孩子。这个孩子就算比他年轻,却也是一个有感情的人,而不是像他这样没有感情的傀儡。 现在的他更需要去成长,就像他所爱的人一样。他们两个如果始终是这样不够成熟,只知道相守,不知道成长的话,他们两个无论如何都不会有美好的结局的。 他希望自己的徒儿幸福,自然也希望他图二的归宿也是一个强大的人。因此,这个孩子必须要成长。 而且这一门之隔,仅仅是一个开始。 一年的时间也许会让他变化很大。但是无论再怎么变化,他都会是那个少年,那个心中只有温柔的少年。幸好他从未被世俗沾染,所以他才能够去守护自己在意的一切。这样温柔的孩子还是少接触一点黑暗吧。至少要等到他拥有承受黑暗的勇气才可以吧。否则他早晚得被黑暗的真相压垮住的。 仙人突然在想,自己的从前会不会也是这样一个少年。也许他真的可以从这个孩子身上找到自己的过去。 眼睛一睁一闭。那个孩子就开始修练了。只是这一次,他好像在修炼特定的功法。 仙人略微算了一卦,才意识到。他是在修炼天道交付给他的通天彻地的功夫。此功法一旦修成,他便可以直接拥有神的威仪,甚至能摆脱六道轮回之苦。这种身份被那高高在上的神明视为假神。但是,却被其他世道中的人却理解为救世主。 救世主必须在六道轮回之外。因为只有这样的人才有机会不与任何一道亲近。 孩子,你真的需要去长大。现在我就尽量的将在人间存活的方法教给你吧。仙人在心中暗暗的想到。他已经意识到自己身上的力量越来越薄弱。 自从那份记忆被归还给那个孩子以后,他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算而今,他只剩下百年光阴。分明,他只是一个存活不过万年的小仙人。而仙人的寿命起码也得十多万呢! 可是现在的他却已经不得不面对死亡。其实死亡也没有什么可怕的,大不了就是彻底消失。只是,一想到他所在意的人还没有好的将来,他便觉得有些许的心疼。 其实他在意的并不只有他的徒儿,还有这个大朔的江山,还有这大朔的子民! 可现如今,皇位不稳。原本应该是死去的人却活了下来,这人天生暴戾,一旦登上帝位,这天下一定会遭遇血海洗涤!可偏偏此人便是当今的太子。即便是皇族以为他身死,另立了嫡次子为太子。可是,只要他还能活着回去。他便肯定会顺利继承皇位,除非有人让他放弃皇位。否则,像他那样的孩子,是绝对对不可能丢弃自己应该拥有的一切的! 这一切,他又得好好的布置一番。 这一位嫡次子倒是和善可亲,但是还有一个在外飘零的皇子。 遇到了嫡长子的变动,却不知道会不会因为这次变动,连这个皇子都会动了谋取皇位的野心。那个皇子,还偏偏与其他孩子不一样,他是先皇后的一子,是先皇后唯一拼命生下的最后的孩子。只要当今圣上认他回去,他必然是享受最好的待遇,拥有全天下最美好的生活。只要他想,不要说江山就算是他要这个圣人的命,也只怕这位圣人不会拒绝的。因为他对于先皇后的爱,实在是太过深沉。 “到处都是混乱。谁能想到现在看起来国力强盛,一帆风顺的大朔朝之下会涌动着这样的波浪!”仙人忍不住的感叹着。 这皇位的更迭确实会动摇国家的根基,一旦不留意。这片江山甚至连崩塌都是可能的。现如今,只能期望,这些人都莫要失了神志才好。 现在还是不用说那些事了,还是好好地盯着这个孩子要紧。 这孩子的情况还是比较复杂,一年的调理,其实只要休息半年就行了,但他说一年还不是因为他得让这个孩子在半年的时间之内经历各种各样的打击,各种各样的历练。只有这样,他才能够脱身而出,成为一个银海和合格的帝王,才能守护住他所想要的一切。 而现在的他实在是太过幼稚了。 希望,他可以早日成长,不要再有这样的一门之隔的遗憾了。 两年前是这样,两年之后还是这样,人生能有太多的两年,可是,像现在这样足够青春的两年,已经不多了。 门内暗潮 与茗所想的相反,门内是一片的祥和,甚至祥和到了他难以想象的地步:两个理应成仇的女人却在十分融洽地交谈着。 如果茗看到这样的场景一定会感叹一声:女人真是奇怪。 不过这气氛诡异的原因却很简单。 茗的母亲,虽然知道骆新的身份,但是骆新并不知道她的,否则这两个人一定会吵起来的。 事实往往就是这样啊。 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知根知底的时候,就会懂得怎样去让他不生气,不冲动。 生气与冲动是一个人情绪的外在表现。每个人都会在不同的时候选择释放这样容易被人以为顽劣不堪的情绪。对于茗的母亲而言。这个小娃娃实在是太简单了,根本不需要花什么心思。 茗的母亲名字叫做九伊。她从一出生开始,就能够读懂其他生意的内心。 可是,她不能读懂骆新的心,就像她从前不能够读懂仙神的心一样。但是,骆新的表情可以出卖她的那些内心想法,她才会觉得放心。只是,在与这个孩子真的打交道的时候,她还是注意着。 其实,能不能读懂内心,对她而言并没有什么必要的。她早已经读透人间百态,一颗心对于她而言又有什么意义呢? 只是,像这样无力的感觉再次升起的时候,她还是想要哭泣,就像很多年前一样。 很少有人知道,九伊曾经的身份就是神族。因为是神才能够不需要去接受摒弃神的封赏,所得承受的怒火。因为是神族,才可以不需要去接纳神明的内心。 只是她现在选择了丢弃。以至于,人们都以为是这一大妖怪不识抬举,不愿意上天听封,却哪里知道,这些事情背后的故事。 九伊的内心涌起一团苦涩。 自从来到银海和这个被神明遗忘的地方以后,她都快遗忘了过去。她自己改名为尾,别人都喜欢尊称她一声尾大人。 连姓氏都被她掩藏了。 很少有人自己主动抛弃姓氏,姓氏从来都是被人剥夺的。 但是九伊不一样,她是自己丢弃的。 九伊就是九黎一族的族长。九黎为神,生生世世都不需要去轮回转世,他们只要动一个念头就可以改变天地格局。 读懂人心,只是他们最起码的事情。 九黎族是神族,是高高在上的神族。他们不需要修行就可以与天不老与地无疆,可是,九黎族长九伊却想着不修正道,修行神道。 对于九黎族而言,神道即为旁门左道,而他们所谓的正道才是正道。 他们所选择的正道是人道,即为贪图享乐的俗人之道。当然,他们有资格这样去做,因为能够转世成为九黎一族的,都是积累了无数功德的善人! 只是,这九黎一族的族长当真是与众不同,她竟然想着去修炼成真神! 因此,神明才会给她一个惑乱江山的使命,希望她认清现实,不要苛求完美。 此事结束,她确实不再愿意苛求完美了,只是她竟然怨恨上了神明! 这与神明的初衷不相符合。 但是,又有什么必要呢? 神明既然是神明,就不可以有人的感情了。九伊不懂,但是他们却不是能够不懂事的主! 于是他们看着九伊掩盖住自身神族的气息,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妖族,接着再伪装成人族,却不选择干涉。因为真正的神明是不可以干预其他人的选择的,哪怕九伊是神族。 只可惜,她到底没有回归!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依旧没有忘记那个人,依旧没有选择回去! 自选择离开神界之后,她也再也不会有自我了。神性是她的本性,可她现在却在掩盖,这样的她,怎么可能会不苦涩? 仙神与凡人终究是不同的。虽然对于她来说,一些普通的仙神,根本不需要被她放在眼里,但是,现在的她与仙神之间的差距已经不再是实力差,而是地位上能力上所存在的些许差别了!她不可以说破天机,因为现在的她是伪装成人类的妖,就算是懂得法力,也不能随意暴露。谁让她是妖怪呢? 谁让她只是一个会“惑乱朝纲”的妖怪呢? 银海和是一个十分喜欢怪谈的国家。这个国家里的所有人都以搜集怪谈为荣,因此虽然这个地方没有仙神,却因为他们当地人的畏惧产生了许多山妖野怪。 这些野怪一见到她就臣服了。因为尾身上的力量实在是太过强大了。 那些山野精怪原本是没有办法做到幸福,但是尾却可以做到,甚至还能做到将幸福赐予他们呢。除此以外,她也可以读透天机,改变天命,甚至可以改变天意,因为她不需要被天道所束缚! 但是,她逃不过自己的命运——她将为了一个永远不可能回来的男人耗尽自己的生命! 这是她自己选择的。 虽然她逃不过自己既定的命运,但是她却可以改变自己儿子的命运,至少不会让上天成为她儿子的主导。 只要她的儿子能好好的活着就好。 可是他活着的前提就是,不要让他触碰感情。感情会使他盲目,会让他失去自我,会让他忘记自己应尽的责任。 因此他千万不能被感情束缚。冷心冷意,灭情绝爱,他才能够幸福。 幸福是非常难得一见的事物。 她与她的儿子都不配拥有。 “这个房间有什么特别的。”九伊十分淡定的问道。她自然知道,这个房间对骆新而言是什么意义,可是她偏偏希望,由骆新她自己说出来。如果说她对于骆新的答案不满意,那她以后遇见自己的儿子的时候可以告诉自己的儿子,这个女人不是真心的爱他。当然,不论骆新说什么她都是不会满意的。因为,九伊对骆新原本就没有期望。没有期望,又何来失望。 “这只是个房间而已。这个地方有许多的与它相同的房子,只是这个房子只属于一个人而已。”骆新的回答不算太让尾意外,还算勉强可以接受吧。 “只是这一间房子这么好看,不能在这里一住还真是可惜了。”九伊的话说得很平常,就像在跟熟人闲聊一样。可分明,他们两个并不相熟。 因为不相熟,所以才能够这样随意的交谈吧。否则的话,他们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骆新是这样想的,但是九伊却不是这样想的。 九伊的到来本来就是处心积虑的。 “其实不在这里住也没什么不好的,反正这里的房子还是很多的,随便找个地方都可以住下来。您是新到这里的吗,要不要我向您找一找房子?”骆新的一本正经反而把九伊逗笑了。九伊突然意识到,其实这个孩子还是蛮可爱的。如果不是因为她拐走了自己的儿子的这件事让她无法对这个小女娃娃好一点的话,她对于骆新至少应该无所谓的。 只是现在,身为茗的母亲的尾却万万不可以对她有丝毫的善意。对他的善意便是在伤害自己的儿子。 “我只是偶然间经过这里而已,经过这里,路过了这个房子,觉得有些好奇,所以过来看看。看到之后的结果让我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这样好看的一个房子,不让人居住,只是给他留着,反而让人住到其他的房子,真的让人有些心寒哪。”九伊的话,始终不离开这个房子本身。不讲房子的主人,只讲房子,也许这就是九伊的高明之处。 她知道,如果问房子的主人骆新难免会起疑心。会怀疑她与主人的身份,但是如果她只提这个房子,就不会有任何事情了。 “是吗?这一点我倒是没有想到,您真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呢。”骆新的痴呆样子,又一次逗笑了九伊。 不知道为什么,对这样一个孩子,九伊始终无法讨厌的起来,毕竟这个孩子是真的蛮可爱的。 而在骆新眼中的九伊也是一个十分美丽的人。很漂亮,真的是很漂亮,除了用漂亮这个词,她不知道到底该用什么词来形容。也许还有一个词可以用来形容吧,就是威仪。威仪这种东西,貌似很难得一见。 骆新活了这么多年,也没从几个人脸上看见。 九伊虽然脸上显得年轻,可是到底是老了。年轻与年老不一定在于容貌。也能从周身气派能判断出。除了气质,还有骨骼。威仪这种特殊的气质是最需要时间积累的。但是不是每一个人都会积累出这样的气质。因此,更多的时候,人们是通过骨骼来判断出年纪的。你不能认识出年纪大还是年纪小。手一碰就能够判断出年龄,到因此产生出一种特殊的职业叫做摸骨人。骆新不是摸骨人人,但是她跟着师傅学了点摸骨的皮毛,能够从中判断出人的年龄。 实际上,判断出人的年龄是摸骨中最常见的一种,甚至连摸骨的大雅之堂都登不上。骆新十分好奇这个女人的年龄,就故意滑倒了,摔到了她的身上。 一碰到她的身体,九伊就想躲开,但是骆新怎么可能让自己白白摔上一跤呢? 她顺势抓住九伊的手,将九伊往自己的怀里一凑。电光火石之间,骆新突然翻了个身,跑到了九伊的下方! “噗通”一声,骆新与九伊都掉到了地上,可是却是骆新护住了九伊! 骆新掉到地上的那一刻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脑后一顿疼痛。可是,她不能用手判断自己到底有没有流血,因为,她那唯一有用的右手正抓着九伊的手,而她的左手早已在一年前就与她的手臂一起废了! 好奇怪,真的好奇怪! 不知道为什么,骆新无法判断出九伊的骨龄,而且九伊的手很暖,让她那早已失去知觉的左臂都变得温暖了起来。 这份难得一见的温暖,让骆新忘记了自己头部的伤痛,更让骆新忘记了自己刚刚莫名其妙地救了九伊的事情。 她忍不住地想在此刻多停留一会儿,哪怕片刻都可以! 可是,现在的骆新,是真的不懂! 而在骆新怀中的九伊,却也愣住了。 与骆新不同,九伊是知情的。 她知道骆新为何救她,也知道为什么她那傻儿子茗谁也没有喜欢上,却独独喜欢上她一人的缘故了! 她突然想起那一日茗给她传回来的一封信,那是茗第一次给她写信,也是最后一次给她写信。 那封信上只写了一句极为简单的话,却让尾,茗的母亲尾永远失去了欢笑:“我找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女子。” 似曾相识?一个女子? 难道一个女子都比养育他的母亲还要重要吗? 尾看到那封信的时候,差点毁了那封信。她很想去把茗带回来,可是,她也知道,即使她能把茗带回来,她也不能带回来他的心! 因此,她才将国名改了,改成她为他造出的只属于他一个人的湖泊的名字——银海和! 茗曾经说过,他想看见一个银亮亮的海,海上可以没有生灵,但是一定要平安。 是的,银海和从来没有过和平。在茗小的时候,银海和只是一片混乱,到处都是山精野怪,到处都是战争,连幼小的茗都曾经被战争牵连,没有躲过一劫! 茗的第一世,就是在银海和的战乱中死去的。 尾虽然好不容易赶到了茗的身旁,但是到底是晚了。 尾抱着茗渐渐冰冷的身体,只听得茗一句断断续续的话,甚至连话都算不上,只是一个不断停顿不断重复的词语:“银,银,海和,和……” 银海和,曾经是茗的一个梦,一个渴望和平的梦。 尾在茗死后终于爆发了。她以极为强大的妖气镇压了这次叛乱,从此银海和再也没有内斗! 而茗,他的第二世,则是在一片祥和的银海和中醒来的。 这是茗十分久远的记忆。 在这段记忆中,尾还是一个温柔的母亲。她虽然是一个大妖怪,却从来不会主动杀人,直到那一次叛乱。 从此以后,尾再也不会被人称为尾,而是被人毕恭毕敬地喊一声“尾大人”。 她的手下喊她尾大人,朝中大臣喊她一声天母,百姓则尊她为神明,哪怕现在的她明明披着妖怪的外衣。 只有茗,还会在做梦的时候喊她一声,娘,平日里,连他都是毕恭毕敬地喊她“母亲”,甚至有时候还会加上“大人”二字。 似有暗香 那一日殿台上,是谁牵着谁的手,是谁躲在谁的怀抱中? 那一日火焰,到底是谁离开了谁?是你我互相错过,还是你我重新的开始? 我们之间明明可以不需要等待那么漫长的时间,可是宿命却让我们互相分别。 一层又一层的相隔终于使得我们失去了彼此。 我不再哭泣,不再相信,因为我读出来了你那句没有说完的话语:“等我!” 多少年来,我只知道在原地等待着你,却不知道这天下所有的人都可以回来,只有你,只有你,是我必须要去寻找的存在! 只有我主动去找你,你才可以出现。 现在的我,终于再次见到了你,可是,我们之间,却已经成了不可能。 九伊百感交集。 她从来没有想过会这样的遇见他,遇见自己当初心爱的那个男人。可是如今的他,却连当初的一点味道都无法被她闻出来。若不是这样一次,如此相近的靠近,她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他到底是谁。 我等你等了太久太久。可如今,我们却真的错过了彼此。 我以为,期待与等待便已经足够慰藉我的余生了。却不知道很多时候,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就注定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不是,一直都不是。 我从来没有过期盼。可是结果却是这样的让人难过。 不不不,不难过,不难过,至少,你还在,我还在,我们还活着! 现在的我该感觉到何其的庆幸:你还是当初的你。 可我却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我了。 一开始的心动,现在回想起来,只会成为一次又一次的伤痛。 我从来没有想过曾经的蜜糖会变成现在的毒药! 日后,再有日后。我到底该如何与你相见?还好,还好你不知道我是谁。我突然感觉到了一丝的庆幸。但是,现在,请让我。独自痛苦。 ———————————————————————————————— 骆新不可能知道九伊的想法,因为九伊不会也不可能告诉她的。当然,按照道理,九伊也不应当告诉她。 这一次,九伊还是九伊,再也不是尾了:尾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能够支撑起世界的妖怪。她之所以能够支撑起这一个世界,完全是凭借她想等候他的决心!可是,若是他等待的人回来了,那么,尾还会有存在的意义吗? 也许,从此以后,九伊都不会愿意再成为尾了。 不如就让尾彻底消失吧。 九伊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希望能够听他喊自己九伊。 她心心念念着当初的美好,渴望回到过去,不愿再面对现实。 可是,现实到底是现实,尾注定是尾而不能是九伊了! 九伊只能是她的过去,却不能够成为她的将来,人注定只能朝前看,不能向后看,否则,早晚得变成过去的附庸! —————————————————————————————————— 骆新的魂魄是不完整的。 这是九伊在自身激动的感情消失以后才意识到的事情。 原本,她应该很早就注意到这件事情了,可是,之前的她一直只顾着感伤所谓的春江花月夜,感伤所谓的秋边一雁声。 千言万语,她试图用几句话来描述出来,甚至,万千愁肠,她都打算拿一刻代替! 可是,她到底已经不是曾经依偎在他的怀抱中的九伊,而是执掌着整个银海和的尾大人! 九伊突然知道自己为何这些年来都找不到他了:一个不完整的魂魄,怎么可能被人找到? 她一直在等待的是一个完整的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残缺的他! 残缺不是一种美,而是一种伤害。 对于她而言,这是一种远远比死亡可怕上无数倍的感觉! 神是不死的。 但是神不是没有刑罚的。 对于神明而言,有无数的可以让他们生不如死的方法。 而现在,尾终于意识到,那无数方法中的一条,经历起来的时候,到底是有多么的可怕! 为了自己所爱的人心疼,好正常。 只是,若是这份心疼迟缓了几千年呢? 尾几千年来都在苦苦等待的人啊!为何,会是一个不可能有记忆的人了? 当魂魄破碎的时候,只要经历轮回,就必然会失去记忆,生生世世,都不可能是同一个人,哪怕用的是同一个灵魂。 不吃,茗也是一个魂魄不完整的人,但是他只是不完整,而不是破碎! 不完整可以轻易补全,只要有一个极为强大的生灵愿意用自己的灵力去替他补全就可以了。 但是,破碎的魂魄,却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只有犯下弥天大罪的人才会被破碎灵魂。 被破碎的灵魂永世都不得恢复,除非他的魂魄能够被修复,或者他能够成仙或者神。 这两者貌似都是不可能的。 而后者的可能看起来更大一点,实际上却只是一条死路! 魂魄破碎的人仙根早已断裂,根本不可能成仙。 —————————————————————————— 九伊可以哭泣,尾却不可以。能够沉迷在过去的痛苦中的,只能是九伊,而不能是尾:尾是王者,九伊则不是。尾可以肩负起天下,九伊却只愿意躲在一人的怀抱里。 曾经,尾为了自己的命运而感伤,却也因为自己的命运迟迟不愿意与过去的自己诀别:她相信自己的大王不可能会死,这是她最后坚持的一份来自过去的信念! 事实证明,她的王没有死,却再也不会是她的王了。 躲在骆新怀中的九伊在无声地哭泣,看着九伊哭泣的尾却在替她清除泪水。 九伊与尾在此刻不断起着冲突,可是,再多的冲突都改变不了她们始终是一个人的事实! 一个人么? 尾最终还是占了上风。 毕竟九伊对于她而言只是过去罢了,而尾才是真正有资格的人。 只有尾才能有资格肩负起银海和的将来,只有尾才能保留住骆新的存在。 也只有尾才可以假装大无畏地成全别人。 尾突然觉得自己抛弃自己的姓名是一件多么嘲讽的事情。她突然意识到,哪怕自己不会去主动找自己的命运,命运也会前来寻找她。 命运从来不会因为自己身份的改变就不再存在,如果真的要违背命运,就必须以自己的本名直迎而上,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给自己带上假身份! 尾笑了。 她抬起来了自己的头颅。 泪水早已被她自己抹去,不懂修行的骆新根本不可能识得出来。 原本,尾想要告诉她,她的名字,不再是为他等待了千万年的九伊,也不再是护住了银海和千万年的尾,而是九黎族的族长——九尾! 九伊指向过去,尾指向现在,而九尾则指向未来。 只是,当九尾抬起头的时候,突然发现,骆新早已昏迷。 骆新的头部在滴血。这是九尾在起身的时候才观察到的。 地上的血迹已经凝固了,可是,骆新却还是没有苏醒的痕迹。 身为人族,要是流血过多,就会很难存活的。 骆新流的血不算少,但是也不算多,只是刚好让她不至于丧命而已。 九尾从骆新身上飘了起来,开始检查骆新的伤势。 除了昏迷,骆新身上最大的伤就是左臂。流出的血止住了就行了,只有她的左臂,需要好好静养。而且由于治疗的最有效时间里面,她没有得到正确的药材,现在要治疗的话,难度还是很大的。 虽然她的傻儿子茗给她进行了简单的处理,但是解药,他却是没有带着。 都怪九尾她自己! 她当时特地为拆散骆新与茗,给几个士兵进行了洗脑,让他们一找到机会就用这种难以解救的毒药来毒害骆新! 现在,她后悔了! 如果不是茗给她进行了处理,她恐怕早就死,九尾也只能等她的下一世了。 甚至连她的那个傻儿子,都会随骆新而去! 现在,虽然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了,可是,她,还是得将这个孩子带走呢! 若是不带走,这个孩子只能带着一根残臂终生了。虽然她不在意,她的儿子不在意,可是,别人会在意的! 与他们无关的人会在意这件事情,甚至会对于这件事的关注度超过了理应具有的范围。 原本九尾与茗的身份就全是依靠九尾这一人的强大的能力才争取而来的。 茗由于是血肉之躯,必须不断重塑再生,银海和的臣民们对于他的这一举动本来就有所不满,现在,若是他娶了这样一个身负残疾的女子,他的地位就更加岌岌可危了! 为今之计,只有将她快些治好。 她若是没有被治好,只能任人摆布,可是若是她被治好了,她就至少会能够掌握住自己命运! 只要她能活着就好! 九尾再次仔细地替她查看了一下伤势。原本,一个人被撞到地上是不应该产生多少血的,可是骆新由于自己的魂魄不稳,连身体都异常脆弱,头部更是与常人不同,只要稍微有点碰撞就会流许多的血。 因此,这次九尾将她带走,不光是为了替她治好手臂,也是为了替她续命:她可不希望自己好不容易遇见的人这么容易就离她而去了呢! 骆新在模模糊糊中,似乎闻见了一阵香味。 这香味道不重,却很是让人心醉。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四周都是极为不熟悉的场景,漫山遍野的,全部都是鲜花,而且都是一群雪白的鲜花! 这些花都很好看,各个都是重瓣的花儿,只是没有什么味道。 不,不是没有味道,而是他曾经闻见过最芬芳的味道,才会觉得这花的味道太过寡淡。分明是一种浓烈的花香,可如今在她的眼中却变得淡如寡水。 她突然想起昏迷前见过的那个女子,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她就觉得眼熟,分明从来没有见过。 只是,还没等到她在仔细琢磨这件事,她就发现,自己的左手臂能动了! 曾经被褐色的花纹覆盖的手臂,已经被人洗得洁白如玉,连先前的紫色斑痕都不见了踪影。 那些可怕的紫色斑痕曾经伴随着她征战沙场。她就是因为这疤痕才赢得了弟兄们的尊重! 可是如今,没有了这疤痕的她,还有什么能够威慑手下的手段呢? 难道依靠她这张脸蛋? 看玩笑的吧? 骆新的嘴角抽了抽,然后就站了起来,舒展舒展筋骨,抖擞抖擞精神,打算在这里转上几圈缓缓神儿。 虽然说,这里是一个陌生的环境,但是并不意味着骆新就难以在这里生存啊! 她不知道将她掳来的人打着的是什么主意,但是不论是好是坏,她都不能够坐以待毙! 一个人可以将自己的后背交付给别人,但是被交付的对象起码不能够是自己的敌人。 因此在敌友不分的情况下,千千万万不能随意将行动,但是,如果真的太过陌生的话,还是得进行必要的观察的。 以不变应万变,为上上策;以守为攻,为上中策;以观察待入瓮,为上下策。 可是当处境不明的时候,此三策的顺序却是反着来的。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要想立于不败之地,就必须将死生置之度外。而将死生置之度外的一大表现就是,在可能暗藏着生命危机的地方随处乱走! 骆新自然知道自己此举不当,可是,她却已经别无选择了。 两年的战场历练,让她彻底失去了对于生命的敬畏,而这是医者的本心! 她救过的人远远没有现在她见过的死人要多。她到现在杀死的人,都可能已经比她救过的人要多了! 这样的她,早已不能算是仙人之徒了吧? 她突然想起前不久听到的一段对话: “这些日子,我们又端了不少银海和的老窝!真的让人感觉太爽了!” “说真的,那银海和的人真的脏,血溅到衣服上,怎么洗也洗不掉,若不是还有那些乐坊里的婆娘,还得和这血腥味儿一起睡觉了呢!” “那些婆娘?你想啥呢!她们早走了!现在给我们洗衣服的都是一群老得不愿意离开这里的高句丽的老家伙!” “呵!你说什么糊涂话呢!给我点幻想不行啊?现在这样的日子真的让人很疯狂呢!高句丽太冷,又成日和几个男的一起取暖,偏偏他们还各有各的毛病,要么是半夜会说梦话,要么是半夜会梦游,要么是半夜会起来去练剑!我容易吗我?现在还不能去随意更换床位!我简直要爆炸了!” “忍一忍吧!都没有几天日子要过了,何必呢?说不定,你还得指望这些兄弟帮你收拾行礼呢!” “可是,现在真的是生不如,唉!” 一阵失魂落魄。 骆新突然间又闻到了那种香味,那香味极淡极浅,好像在引着她前行。 是祸是福又有什么不同呢? 骆新叹了一口气,便缓缓离开了此处,追寻着香气而去。 她不知道等待着自己的到底是什么,但是祸福相生,又能躲过哪个呢? ———————————————————————————— 是谁贪恋谁的温度,是谁寻觅谁的踪影? 海棠初沾晕,柳树空折枝。 且将花语云玉石,蹒跚孩童自不知。 九夜一茗 让人与人之间产生差距的到底是什么? 到底是天赋,还是机遇? 是自己所给予自己的,还是他人赠送给你的? 不过九夜,茗就完成了神力的融合。 白日的时候,他遵循仙人的指示,不断修行功法。那功法似乎是他天生就会的:只要他开始运转,就会觉得浑身舒畅,甚至连曾经参与征战造成的隐疾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这一世的茗三四岁就开始征战沙场,一着不慎,被人下了套,差点死于非命,虽然命被救了回来,但是与常人相比终究还算是不足)。 茗之前曾经咳血,可是现在他的喉咙却再无腥甜之感,连咳嗽都没有了。 就连他的皮肤都比往日白上了几分,再也看不见当初的枯黄色。只是,他腰上的一道银月色的痕迹却一直没有消除,反而随着修炼的功法的增进却来越明显。 夜半之时,他都会发现自己的那道痕迹会突然变深,甚至与月色相映照,越来越冷,但是夜半一过,那边就会恢复原状,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也曾问过仙人那道痕迹到来的原因,仙人却只是浅笑一声:“这得问你的前世啊!我又如何得知?” 前世吗? 可是,茗搜寻记忆都找不到那道痕迹的由来! 不,好像,还是有的。 ——————————————————————进入回忆的分界线———————— 每一次轮回的时候,他的身上都会出现这道痕迹,他也曾经请求自己的母亲帮忙,让她替自己消磨掉这个奇怪的痕迹。可是母亲却只是变出来了一只奇怪的只长着一只银白色的角的奇怪的马,然后摸了摸他的头,与重心长地感叹:“这个,也许可以让你理解!” 那只银色的马,据茗身旁的人说,名字叫做独角兽。 据说这独角兽是被朔朝从属的七国领域之内的独月国奉为圣物的特有生物。 独角兽以银色为尊,象征着希望。因此,独月国虽然在七大国中为最弱的一国,却始终没有消失,就是因为他们国民的每一天都在努力坚守着自己的希望,完成自己的使命,成为自己心目中理想的人! 但是许多事情并不是仅凭一己之力就可以改变的:这个国家的处境是十分艰难的。 与其余六国相比,这个国家显得是更加弱小。他们的弱小并非是因为他们的不够努力、不够勤奋,而是因为外界的干预。 自称中立之国的轮日国实际上有两股势力,一股是轮日皇族为代表的金日熊,另一股却是以逆天徒为代表的三金乌。金日熊势力对于独月国是竭尽全力地扶持,可是三金乌势力对于独月国却是尽可能地打击。 一助力一打击,这个国家在这一张一弛中竟然变得寸步难行。 只是,难道自己身上的那个痕迹当真与独月国有关吗? 茗犹豫了。 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这个世界的微妙。 从前,他只觉得那个独角兽是母亲给他的小玩具,而独月国的传说也只不过是与他相距甚远的故事。哪怕银海和的附近就是七国之地,独月国就在那里,他也没有想过要真的去那里看一看。 —————————————————— “茶水终于尽了,命运也终将展开。我的儿子,你在远方可好?我将为你上演一场戏,一场瞒天过海的戏!只是,这场戏不只是为了你,也是为了你所喜爱的她!我将为我的过错买单,哪怕以后将永远被你嫌弃,我也终将不后悔!因为这是我自己做的选择。”九尾站在银海和的神殿之上,感受着远方的儿子的气息。 大战将至,这附近的几个国家无一可以幸免于难。天竺有堕神河的庇佑,幸许可以侥幸逃过一劫,但是朔朝必须得为自己的狂妄买单! 没有什么事情是所谓的该负责任与不该负责任。朔嘲没有保住高句丽是他自己的无能,却偏偏让几个小生来收服它。收服它之后,竟然还想让银海和和他打架。他当自己很了不得吗? 就在此时,九尾突然感受到诺心的苏醒。他本以为我心会早上几天或者晚上几天的,可是没想到他偏偏就是在这个时候醒了。 “又来事了。”九尾有些无奈。 她原本想趁着骆新没醒的时候把他送走的。可是既然她已经醒了,那就只得改变方法了。 不能直接把她送到她应该去的地方。可是,说谎吧,尤其是对着那个灵魂撒谎,她又是真的说不出口。如此都只能使用阵法把她给送走了! 其实,手段倒是在其次。反正无论怎样,骆新都会被她平平安安地送离开这个地方,离开银海和,离开这个她千百年来为自己、为茗,也为骆新准备的家! 九尾怅然:我若是早那么一点点遇见他,现在会不会不一样? 是的,若是她早一点见到她,她便可以变成男子伴随在她的身侧。也许她暂时没有办法想起前世的记忆,做不回当初的那个人,可是她不在意!她真的不在意! 只要有她在,就足够了! 可惜,终究还是不行! 九尾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人生如梦,神生无味!不以空字盖乾坤,也不用乱字说天下!大道无常,天行有常。我们都不过是天地的棋子,又何必感伤?只是,我到底是不甘心啊!” 九尾纵身一跃,跃入神殿之中。这神殿只有她一人有进入的资格,其余人,哪怕是她的儿子茗都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神殿里面空空荡荡的,却异常宽广。这神殿里面不敬神不尊鬼,只上供了一尊白色的龟甲像。 龟甲难得成像,一旦成像就必须几天几夜香火不断,以此表示敬意,因为,龟甲是通灵的。 而白色的龟甲更得寻觅多年才可以寻见,即便寻找着了,将它刻出人形也是要花上多年进行学习的,一个手抖就会毁了这龟甲像! 眼前的这尊龟甲像洁白无瑕,恰似美玉,还栩栩如生。 而这龟甲像上面的淡淡的黄晕正是被常年灼烧的烟火熏出的! 九尾将那小巧玲珑的龟甲像收入了一个檀木盒子里。 檀木盒子一收,整个神殿都暗下了不少。 九尾端坐到了敬奉神像的花座之上,不言不语,开始施法照亮整个神殿。 原本漆黑的神殿突然明亮起来了,渐渐地,光芒越来越强,从这个神殿里溢了出来,整个银海和的人都看见了那个光彩夺目的神殿! “快看!神殿显灵了!大家快拜啊!”百姓们争相转告,并且一同向着神殿的方向下跪。 九尾突然感受到整个银海和的百姓的敬畏之心,以及他们的欲望! 贪婪,当真是人的本性,可是,若是他们不贪婪,没有所求,神又该从哪里获取除了自身修为以外的力量呢? 九尾笑着满足他们的所求。她太久没有感受到神明的强大了!当妖怪当久了,差点连神样都丢了! 但是不论怎样,九黎一族族长终于回到世间了,只是她以一个崭新的名字、全新的身份开始而已! “神明不死,凡人无祸!”九尾从花座上面站起,果真是一派济世救人的神仙气派。 只是,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却已经不再是能够用善或者恶这简单的两个字可以说明的了。 七国之乱早该开始,可是一直是她制止了这种事情的发生。现在,她回归神位了,这件事情,也应该开始了! 命里有时终会有,命中无时莫强求。 意阑珊 “这里的风景当真是极美!” “那可不!整个银海和内就属这座山最美!诺,你看这地段,又高、又远还又广!偏生还又没有多少人来打扰,这样一个地方不美不是太不正常了吗?” “可是,为什么银海和不叫雨谭了呢?” “这两个名字里面都有水字,有啥差别?难不成,你说了银海和就没人知道了?你说了雨谭也没人懂了?” “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银海和的这个名字还是不如雨谭得人心啊!” “就像现在的帝王,不论如何也不如上皇如人心意一样啊!” “话说,上皇真的是一名女子?为何总觉得她行为举止中有些许男子之感?” “此话怎讲?” “我曾经听说,这上皇就是曾经的那位镇压了整个雨谭境内的妖魔的大能!整个雨谭都尊她为主,可是她却甘心为了自己的孩子退居二线。如今,这帝王出走在外,回来后又整日魂不守舍,当真是辜负了帝王的风度,也辜负了上皇的美名!” “得得得,你这消息还是旧的呢!我和你讲,这帝王又出走了!上皇都快急疯了!国不可一日无君的,可这帝王人在心不在,在心不在人的,也是个多事的人!” “话不能这样说,这些年,帝王也是干了不少事情的。虽然说,他每一次转世都会重新再来,但是,也不表示上皇会重新再来地教他啊!哪一次上皇会让这帝王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长大了?不都是唤醒他的记忆、逼着他提早成熟吗?” “这哪里是在教育孩子啊!分明是在养仇人!别说了!这些事情,都不是啥子的好事!我们还是自己聊着乐呵乐呵得了!别说出去!” “哟?说啥好玩的?也来和我们说上一段?”一长得有些贼气的男子拉住了这两个正在茶馆里喝茶聊天却还侧耳相倾的人。 那两人原本想挣脱的,却发现挣脱不出来! 这二人中的一人往这男子背后一看:一个长相极为潇洒、穿着极为讲究、却把一连的酒瓶子挂在背后的男人正冷笑地看着他们! 是他!酒若!那之前称霸雨谭的大妖怪之一! 据说这酒若最喜欢恶搞,因此总是拐一些性子慢悠悠的、又痞里痞气的男子当前锋。只要这男子发现什么表现比较怪异的、可能在谈论一些好玩的事情的人,就会向酒若汇报! 据说,这酒若现在是上皇的一大侍卫,专门负责查看百姓的状况! 运气不太好,他们两个遇上了! 这酒若查看状况可不是闹着玩的,要是被他发现,他们谈论的话题与帝王还有上皇有关,那么他们的小命儿可就要玩完了! 两人面面相觑,紧张地说不出话来。 偏生这酒若还有一双能够识别出真假对错的火眼金睛,这下,他们真的是插翅难飞了! 怎么办才好? 那酒若让那男子走到一旁,自己出面拉住这两人的肩,点了点头:“不要多问了!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都是真的!” 这是酒若第一次不开玩笑。 那两人都有些意外。 直到这两个人感觉到自己的肩上轻了很多,才意识到这不是在做梦! 当真是如此? 这银海和、这雨谭,还有什么未来呢? 乱世初醒 人不能总是活在过去,也得寻找将来。 过去的事情总是会将人淹没,可是将来还是未知的。 你可以说出自己喝过多少酒,见过多少人,有过多少经历,可是你永远算不出下一个人生的十字路口,你会遇到什么人,经历什么事。 人们习惯于用已知的事情推出未知的事情,却忘记了哪怕是他们本人在该经历事情的时候做出的判断也未必相同:以赌博代替理智算是一种方法,但是运气不会一直伴你左右,哪怕你是上天注定的宠儿,也会有马失前蹄的时候。 诚信、希望、慈善、正义、勇敢、节制、宽容,是人的七大美德。 这七大美德曾经在一个独特的地方孕育出七大国家,这七大国家分别是轮日国、圣火国、久木国、心水国、酉金国、里土国、独月国。 七大国家以轮日为尊,独月为末。原本七国应当相安无事,可是后来七宝骤现,七国惊动,连逆天徒都千里迢迢地跑来想瓜分一杯羹。 异宝现世必有奇兽相护。确实,在人们想要夺取异宝的时候,确实有奇兽出现。 可是这些个理当不通人事的珍奇兽物竟然知晓人言,要求七国人民尊重他们,他们便会替他们赐福! 赐福! 天大的喜事! 这七大国家都忘记了自己本国的传承:无论何时,概不奉神。竟然将这些个兽类送入祠堂! 可惜各家祠堂都差不多,而且谁也不服谁,因此只好由神兽本人确定去谁家祠堂。 被神兽选中的祠堂就成了神殿。 而祠堂的主人则成了皇族。 七大国家原本没有皇族,只以家族度量势力,甚至不以国界为要紧事情。 可是,当皇族一出现,整个局面都变了。 皇族向平民百姓征收税务,以供养神兽。可神兽又未必需要那样多的奉养,便将多余的转交给皇族。皇族一开始还会将财物返还百姓,可是时日长了,再加上有一些小人的阿谀奉承,皇族竟然也开始贪图享乐,将那些个财物暗地里挪给自己与自己的亲友。时间长了,那些个神兽该享用的财物也被皇族挪用了! 神兽不满,将皇族地位褫夺,另立了新皇。 新皇即位后,小心谨慎,为了防止自己的家族重蹈覆辙,便开始注意治下。渐渐地出现了大臣。大臣的本分就是为了给皇族出主意。 一开始,大臣只有文臣,因为每一个国家都以为自己的国家是唯一一个被神赐福的国家。 可是后来,七大国家都知道了其余六国神兽的存在! 不是唯一的,那么把它(拥有神兽的国家)变成唯一的不就行了? 各国都开始为了神兽而展开争论。一开始,争论仅仅是朝堂之上的,相当于论辩,可是时间久了,各国都意识到:只有拳头是比言论更加强硬的手段! 各国开始征收部队,准备战役。但是谁也不敢先开头:开弓没有回头箭,一旦开始就再也停不下来了。 终于,导火线出现了:独月国的一个青年被轮日国的一名大臣意外杀死! 独月国是一个反常的国家,它没有与其他的六大国家一样为争夺神兽而准备着军队。 国民们遵从神兽的想法,不去追求那些虚无缥缈的“力量”,而是遵守本心,努力追寻自己的梦想。即便最后可能会失败,但是他们不会后悔:有梦想才会有方向,哪怕在梦想的道路上头破血流,他们也依旧不会后悔! 可是,他们似乎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梦想与希望从来都不是同一样东西。 骆新一听完这位老伯对于独月国的记载,就觉得十分有趣:这个地方太有意思了!不光是这里的故事有意思,竟然还出现了神兽!神兽啊,传说中的神兽啊!太有意思了!实在是太太太有意思了!骆新只觉得,自己的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滴血液都在叫嚣着:让开!放下来一下那个孩子,让我来! 骆新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当,但是她面上依然是半声都不敢吭。他生怕被人发现了他本来的面目,然后让他们失望。 说实在的,骆新并不清楚自己是如何来到这个地方的。她沿着花丛走,就来到了这个地方,据说这里叫孤月国,她就留在这里,不打算走了:她不知道为什么,对于这个国家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由于她是突然出现在神殿那边的,神兽还对她行了一个礼,她才在这里混得这样如鱼得水的。 因此,她才万分小心,生怕自己漏了馅。 其实他哪有什么本来面目,不过是她所以为的理所应当而已。 骆新自从来到这个国家之后,就被尊为上卿,各个地方都对她敞开大门。原本应该很快活的骆新,开始因为这个国家的事情发愁了:她对于这些百姓的关照很感动,却不知道该如何回报,只能这样做了。 她开始希望这个国家的人得到幸福,但是她到底只是一个外来人,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做。她能够察觉出这些故事的不对劲。但是到底是哪里,又是怎么一回事,她却是真真切切的不知道。 突然间她半开玩笑的与那老人家来了这么一句:“你们这样奋斗,神兽可分给你们什么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 那老者突然哽咽。 原先呛在他喉咙里的那一口水,硬生生的被他自己吐了出来,差点吐到了骆新的身上! 老者大惊,赶忙拿出手帕来替她擦拭。只是骆新却开始了新一轮的沉思:只是这一次和上一次不一样,她仅仅是在思考一个问题,什么是希望? 以骆新的小脑袋瓜儿,打死了她,她也不会弄清楚这些事情——她连这些人为什么要做的原因都毫不知情,又怎么可以帮助他们继续解决问题呢?只是,这些事情,说起来好像是理所当然的,可是实际操作起来貌似却又有些莫名其妙。 他们从来没有怀疑过神的真实性。当然他们也不需要去怀疑:因为神就是神,在神面前,一切都是虚幻。 可是,若是他们都在否认自己存在的价值的话,那么梦想与希望还有什么意义呢? 骆新不懂,只是有一些疑惑而已!要是有她的头头彦之殿下在就好了,她只懂吃喝玩乐,领兵打仗,舞刀弄枪,救死扶伤,别的都是白纸一张,点墨皆无! 轮日迷情 何处是神州?江山风流未归一。不求富贵不遇险,可堪回忆亦忧愁。 刚告别了骆新,彦之一行人便迷了路。按理说,这高句丽离朔朝不过几百里,几日快马加鞭便到了。可是,现在,他们却越发感觉自己走错了地方。 路况越来越陌生。 可是他们一路上都做了标记,都没有遇到先前做过的。 彦之翻出地图,打算寻一寻路。可一旁的薛古却已经径直向前。 “且停下,此处不是回朔朝的路。”彦之喝住了薛古。 薛古翻身下马,也拿出随身携带的锣鼓。“铛铛铛”的锣鼓声响起,整个部队的人都停下来了看着薛古。 彦之有点光火:薛古这小子平日里可听话了,今日却这么闹腾?当真令人不省心! 可是还没等到他开口,薛古就走到了他的马前,向他行了一个礼:“禀告殿下,这里是通向轮日城的必经之路。” 彦之诡异一笑:“轮日城?不应当是轮日国吗?” “附庸之国当属城。”薛古的回答严谨认真,就像他这个人一样。 彦之知晓,薛古原先是轮日国的子民,甚至还是轮日国王室的一员。可惜,还没有来得及享受王室的恩惠,他的父亲就被莫须有的罪名害死!薛古的母亲将他赶出家门了,他只得背井离乡,四海为家!若不是遇上了军队,他定不会再次接近这个国家的! 不要说接近了,连消息都没有打听过! 只要一闭上眼睛,薛古就会想起自己的母亲,自己的父亲,自己的家人! 王族又如何? 在这轮日国中,根本没有自由可言! 除非,那些个神兽都没有了,这些事情才会彻底消失! 只可惜,没有人会将过错归结于神兽的。 无人愿意去追究上天的旨意。而这神兽就是上天的代言词。 神在九天之上,安稳度日,只留下这世间万物苟且偷生,不堪喜怒。 薛古的脸上突然湿润了起来。 公孙大娘原本坐在马车中,听闻到锣鼓声便下了马车。而看见此情此景,更是心中苦涩:女人家本来就是水做的,一遇事情就容易哭哭啼啼个不停。虽则,公孙大娘依旧是保持着冷静,不曾火上浇油,而是淡定地拿出了一张手帕交付于他:“这天下大事再多,也不过是对于我们当代人而已,后人不懂我们的苦恼,也恰如我们看前人那样,只笑时人痴,未曾选择最恰当的方法!而我们所能做的,从来都只有管好当下!因为只有现在是我们可以掌握的!” 薛古听得懵了。他虽然是帝王之后,可是到底没有被当成王位的继承者培养。家族只教他兵法,让他当一员武将,而没有传授他从文之道!这样出现的他,只懂得行兵打仗,而不知晓文韬含义。入营之后,他虽然也开始读书习字,可到底只是当成闲事,没有太当一回事,因而这薛古自始至终也只懂得上阵杀敌,不懂得谋略的含义。可是即便如此,在军营中,薛古仍然是难得的人才,极为杰出的将领! 可这公孙大娘却不同。 公孙大娘自幼饱读诗书,谋略必是相当不错。即使她现在只是一个地位低下的舞女,也不意味着她不会杀敌!她与薛古说的话是含蓄的,以至于薛古难以理解。但是,好歹是名门望族出的人儿,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该怎样让他听懂呢? “要是想家了就回去看看吧!我们一起陪你回去!”公孙大娘郑重的语气让薛古震惊了。 但是被震惊到的,不光只有薛古一个,还有她的良人彦之。 彦之表情有些微妙:“灵儿,这,恐怕不好吧?要不然。。。” 彦之一脸幽怨地看向公孙大娘,可公孙大娘连个眼色都没有赐给他! 看见自家媳妇儿这个样子,彦之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话,假意咳嗽了几声,顺手挠了挠鼻子,似笑非笑地来了一句:“这里的风有点大,我都没有听清你们的对话,你们可以再讲一遍吗?” 公孙大娘这才意识到彦之的不对劲,扭头看向他,发现他一脸幽怨地盯着她看。她心下暗道不妙,赶紧揽过彦之的肩头。可是彦之比她高,她这一举动不光没有揽住,还把自己砸进了他的怀里。 彦之被自己的小媳妇儿的模样蠢到了,忍不住地揉了揉她的脑袋,又故意咳嗽了几声:“行了!就照她的意思办!”然后就把她拉进了一个没有人的地方,然后才把她的脑袋从自己的怀中放出来。 如他所料,公孙大娘的脸上果然是一片通红。刚刚她撞进自己的怀里的时候,她的脸庞就有一点发红,刚好被他捕捉到了。而在他说出那样维护她的话的时候,她整个耳朵都红了! 真的很可爱啊! 彦之忍住笑意,又摸了摸她的脑袋,甚至还故意将他的头发揉乱了。 公孙大娘自知自己犯错了,也就没敢声张,换作平时,早就扑上去咬他了! 可是公孙大娘还是那样理不直气也壮地一半撒着娇一半撒着泼地威胁着他:“你敢再揉揉试试!” 彦之果断选择了无视。 公孙大娘开始没骨气了,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低下了头。 彦之的双眼也渐渐开始忽明忽灭,犹如被风吹动的蜡烛。可是转瞬之间,他的眼睛又恢复了正常:公孙大娘突然喊了他一声。 “怎么了?”彦之很是和善地问候着她。 公孙大娘却是有些遮遮掩掩地说着:“没事,只是觉得,刚才有一瞬间,你的眼睛好像有点奇怪。” 彦之突然笑了起来,把公孙大娘再次搂进了自己的怀里,尽可能地用自己最温柔的语气对她说:“我只是在想,什么时候可以光明正大地叫你的名字,而不是叫公孙大娘,这个明显具有轻视意味的名字!要知道,我们若是可以早一点回去,你就不需要再接受这样的名字了!” “别!我可不在意!”公孙大娘下意识地捂住彦之的嘴,“我希望你可以做一个合格的大帅,而不是一事无成的皇子!” 彦之不再言语。只是微妙的情绪在这两人间弥漫。 突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出现了,打破了这样的氛围:“将军,我们是不是该走了?” 两人猛地抬起头,发现所有人都围绕在他们身旁。 彦之看着公孙大娘越变越红的脸,笑得更加灿烂:“得了,我们走吧,去轮日国!” 相逢 七国之地中,唯一一个与朔朝还有高句丽直接相通的只有轮日国。 彦之这一行人走了没有多久,就顺利到达了轮日国。 这轮日国果真是不同凡响。朔朝与高句丽相连的地段是森林,因此,朔朝与高句丽总是比较难以沟通的。可是他们刚走过一段比较崎岖坎坷的出高句丽的道路,眼前的林木便开始稀疏,路也变得平坦起来。而当他们彻底踏入轮日国的一刹那,才像如梦初醒般意识到:这轮日国的路从一开始就是极为平坦通达的! 三国交接的地方,素来是战乱难消的场所。只要这相邻两国的国民产生一点点小矛盾,再有一些不怀好意的人添油加醋煽风点火,这件事情就会上升到国家层面,进而可能会引起国家动荡! 因此,高句丽以山林作为屏障,朔朝以将边界民众迁居百里为依托。可这轮日国当真是与众不同,竟然直接在边境处设立了四通八达的道路,只在入城处修建了几个哨岗。 彦之等人正想感叹轮日国国力的强悍,可是薛古却是轻叹了一口气:“轮日国从来都不需要守卫。” 确实,轮日国有两大势力镇守,不是一般人可以轻易撼动的。这两大势力各有神兽相护,表面上一团和谐,背地里却是明争暗斗。闹闹腾腾几百年了,也没见过什么高下之差。凡是知晓轮日国的,都是单单地觉得,这轮日国当真是强大,内斗不止竟然还能不断发展! 可是,身为王室的薛古却是知晓真实情况的:轮日国王族表面上与逆天徒是旗鼓相当,实际上是根本不敌!以至于他的父母都成了这场权力的角决的牺牲品!若不是因为逆天徒他们顾忌神兽的力量,他们早就把这个国家私吞了! 只是,不知道他的母亲,还有没有活下来,估计,是没有吧。 薛古的脸色越发苍白,彦之趁着他不注意,悄悄在他的怀里塞了些他平日里最喜爱吃的青骡饼。 薛古感到自己的怀中一硬,慌忙低下头,看见了怀中的饼。眼泪再次流了下来:近乡情更怯,这青骡饼是他母亲在送他走之前揣在他怀里的,当时匆忙出逃的他虽然是又渴又饿,却是硬生生地一口都没吃。直到他饿昏倒在了一家店的门口,那店主看他可怜,才赐给他几口吃的。 而那饼早在他昏倒的时候就被店家扔了:那饼上已经发了黑霉,再吃就要吃坏肚子,甚至出人命了! 可是薛古自此却是爱上了青骡饼的味道,每每吃起它,总是会吃不饱,只因为那是母亲离开前给他的唯一的东西,哪怕以前他是真的不喜欢吃这种下贱的食物! 就在薛古回忆往事的时候,众人进了城。 这轮日国的城内果然是不同凡响,处处都是金光闪闪的,差点亮瞎了一行人的眼!而且,这轮日国国民的打扮也当真是不同一般:他们不像朔朝百姓那样终日穿着层次分明的衣裳,也不像高句丽的百姓那样成日地穿着厚实的衣服、戴着厚重的帽子,而是只穿了简简单单的三层衣服,一层薄纱或者大皮草,一层中衣和一层里衣。薄纱是春夏时节穿的,大皮草则是深秋冬季的时候穿的。 他们的服装追求效率,讲究简略,再加上这七国之地向来暖和,因此这简简单单的三层就足够应付了。 彦之拉着薛古,让他把轮日国的情况一点一点地讲述出来。 薛古并没有注意到,在讲述这件事情的时候,他的心情已经好上许多了。 只是,想到母亲,他的心里总是有一些苦涩。 “请问,你们是从外面来的吗?有没有见过一个叫薛古的孩子?”一个女子原本在城墙那边缩着,可是一看见这一群人立刻冲上前来,把为首的彦之拉得快要摔了下来! 那女子的力气当真是惊人的大。 明明穿着破烂不堪,头发胡乱地披散着,脚上的鞋子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丢了的,可是她就是能够把彦之抓得够呛! 彦之最终还是摔倒在地。 那女子突然丢下彦之,跑到地上嚎啕大哭:“薛古啊!我的儿子!你去哪了?” 薛古一看见这个女子便觉得眼熟,正要向前看看她的脸,公孙大娘却是拦住了他:“你的母亲不是主动送你走的吗?她怎么可能会因为这件事情变得如此不堪?” 薛古定了定神,仔细打量了这个女子。 这个女子虽然衣着破烂,但是能够依稀辨别地出是王族才能够使用的布料。更何况她的头顶已经有花白色的头发,脸庞更是苍老,定是他的母亲无疑了! 薛古不疑有他,直接上前去抱住她:“母亲!是我!我回来了!” 那女子突然哈哈大笑,紧接着薛古大喊一声,倒地不起!血,地上突然都是血! 女子站起身,卸下伪装,露出了原本的模样,竟然是一名妙龄少女! “呵!我当这薛家叛逆到底有多厉害,也不过如此,一个小陷阱就上了当!当真是辜负了薛氏王族的名义!也难怪会失去了王位的继承权!” 刘琼一见薛古被刺,立刻站了出来,想和那女子决一生死。那女子口一开一闭,刘琼却已然倒地不起! 原来这女子使得是毒针! 看样子,这轮日国很早就知道了彦之一行人要经过这里,于是特地派这女子在这里伏击他们。 薛古与刘琼情同手足,又恰好是彦之手下最后的两员大将,若是趁此机会将他们斩于此处,不光会削弱彦之部队的能力,还能解决薛氏王族的后顾之忧,当真是一箭双雕! 可是,这薛古到底是硬气,在受了毒针之后还能抓住那女子,质问道:“我只想知道我母亲的下落!” 那女子长得极为清丽,一双大眼睛若两汪清泉,眨起来令人如痴如醉,恍若神仙妃子,可她的举动却是那样伤人! 她用赤足踢断薛古抓着她的衣裳的手臂,用极为冰冷的语气开了口:“那个女人吗?她不是早就被我父王娶进王城,享受荣华富贵了吗?你和那女人长得一样!一定会夺走我父王的宠爱的,所以,你该死!” 所以,母亲她没有死吗? 薛古突然忘记了自己中了毒针,下意识地抓住那个女子的脚。那个女子的脚落入他粗糙的手中,被他弄得极痒。那女子试图挣开,却没有成功,而周围的彦之的军队也早已将她围得水泄不通。她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偏偏远处来了一个人解了她的燃眉之急:“咦?你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来的人,正是骆新! 骆新刚要走进,就被那女子口中的毒针射中,昏倒在地,危在旦夕! 那女子用恶狠狠的语气开了口:“想要她活,必须放我走!” 彦之只好摆摆手,让部队让出一条小道。 而薛古也是只得放了手,他深知自己命不久矣,不能再让女人为他受苦! 就在那女子即将离开的一刹那,骆新突然睁眼起身:“哟!谁说我要死了?是你吗?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不知道你骆家祖宗的厉害?” 骆新突然出手,迅如闪电,眼看就要抓住那女子,那女子神秘一笑,众人感觉眼前一暗,突然烟雾出现,众人闭上眼睛。 眼睛一睁开,那女子就不见了踪影。 彦之等人顿时感觉不好了:跑了一个刺客,这下可怎么得了? 可是骆新却是笑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既然那女子是轮日国的,那我们早晚会知道她的身份的!话说,这两个人,你们真的不要了?” 骆新指了指在地上的薛古与刘琼。 彦之懒得理她,公孙大娘有点迟疑地开口:“都中了毒针了,还有救吗?” “我是仙人之徒啊!这天下哪有解不开的毒药?”骆新笑了起来,去抓刘琼。只是这一抓竟然让她惊呼了出来:“哎呀!这刘琼竟然是个女的!” 什么?刘琼是个女的? 这消息把众人都轰的是外酥里嫩,简直比薛古是王族、彦之是皇子还让他们吃惊。 刘琼,那是个什么存在? 一个能够与众将领打成一片,还同吃同住的,竟然是一个女子? 而且,这刘琼可是比薛古还能杀人的存在,在战场上,她要是说能杀第二的人头数目,那就没人敢说自己能杀第一了。像这样一个彪悍到骨子里面的人,怎么可能是女的? 骆新却是呵呵笑个不停,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众人:“得了!你们在这轮日国也算是结了仇,还是跟我去独月国混吧!” 彦之终于点了点头。 众人才到轮日国,却已经不得不去独月国了。 至于薛古与刘琼那两个病号,他们早在前往独月国的马车上就被骆新给治好了。 琉璃月 独月国的月亮仿佛是琉璃做成的。 孤月国的月亮只有单独的一种光泽——银色,冰冷的没有丝毫感情的银色。 但是孤月国的天空却是近似于深蓝色的琉璃。 据说,深蓝色的琉璃与海水极为相似,而海水是象征着最沉重的悲哀。 孤月国白日的时候是一片希望,处处洋溢着激情,可是一到晚上就会变得极为苍凉。 苍凉的气氛连一向皮得不能再皮的骆新都无法容忍,因为这种像海水一样的颜色总是会让她想起海水的气味,一个与海有关的人。 “独月国的月亮虽然自从我到达之后的每一天都能看见,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看见她,总想着哭呢!”骆新半开玩笑地和彦之等人说着。 落月满屋梁。 彦之一行人到达独月国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 独月国与轮日国虽然是紧邻的,但独月国的主城只有一个,因此从轮日国走到主城这儿还是花了不少时间的。 只是刚跨进主城的门,众人皆惊讶了:这独月国的天空是真的很美! 美得让人想哭泣。 恍惚间,一行初次到独月国的人竟觉得自己的眼前出现了一位羽衣蹁跹的白衣仙子,独自飞上了月亮! “据说,这独月国是当年嫦娥飞升月宫的地方,月神嫦娥曾经在这里流下悔恨的泪水,因此这里的月亮与其他地方有所不同,而且是被月神护佑的。”公孙大娘的介绍连到了独月国有一段时间的骆新都未曾听闻过,谁让自古以来,月亮就是一个人人都向往的净土呢?关于月亮的传说实在是太多了,以至于连月神的起源之地都被人遗忘了。 “我倒是听说过另一种版本的故事,”骆新揉了揉脑袋,“独月国的人都以为月亮是罪恶的化身,在独月国出生的人都是背负着诅咒的人。他们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达成他们的理想,希望终究只能是希望,永远也不可能成为现实!” 骆新的讲述太过真实,把这一群人再次惊醒:是的,即便嫦娥被尊封为月神,可是到底也只是神话中的故事。其余地方的人见不到这样的月,只能感觉到月光的柔和:他们心中的月亮是美好的,哪怕只有一面却是光的象征,无数找不到路的行人都是依靠着这月光寻到自己的家的方向。 可是,只有这里,只有独月国能够见到这样寒凉的月!而寒凉,往往意味着罪恶! 独月国的月,又名神罚之月,不再是月神嫦娥的传说中的家园,而是封印着罪恶的月。而独月国的神兽独角兽则是被上天派来的镇压罪恶的神兽! 带山有兽焉,其状如马,一角有错,其名曰?疏。?疏通人言,知人事,只是千万年来只有一只是真的存活了下来,就是这只现隐藏真名的独角兽。 原本独月国是罪恶的象征,可是后来无数的?疏在此处自杀,竟然将当地人的戾气全部磨灭,只保留下百姓的一种情感——希望! 独月国自此而成。 但是,朔朝人并不愿意想考虑这种独月国的来历,他们眼中的月亮只有一种含义,就是团圆。 当月光照耀下来的时候,人们都应当团圆。 骆新有点鼻子酸了。 可是她还是十分镇定地对他们说:“我,马上带你们找地方住!这里的人,我可是都认熟了的!” 骆新的一句话,安慰了这一行又渴又饿的人。 这独月国与轮日国一样,都没有什么守卫,因此他们才顺顺利利地走了进来。只是这独月国内好像没有什么客栈,只有一户又一户的人家。 彦之一行人素来是露宿习惯了的,已经习惯了在野外随便找个地方就驻扎下来,这一次进城还是比较窘迫的,要不是有骆新的存在,他们可能又得出城了! 骆新带着他们来到了一户人家。这户人家从外面看起来与其他人家没有什么不同,甚至连灯光都十分昏暗。可是一走进去,就发现,里面全是亮堂堂的,到处都是欢声笑语的人:原来这里竟然是一个客栈! 独月国就是这样一个奇怪的地方,客栈与人家并没有什么外观上的差别,只有走了进来才会发现里面别有洞天! 而骆新找的这家客栈虽然简朴,但是十分宽敞,一看就知道能容纳下许多人! “这些客官,是打算打尖儿还是住店啊?别看我们店面简陋,我们这儿可是唯一一个能够容纳百万军队的大店呢!先前那些来我们这儿帮忙的轮日国的大军也都是住在我们这里的!”那小二的口气中满是自豪,对于这一行人的打扮丝毫不觉得意外,只是在他们都入住了之后,才叹了一口气:“又要变天了!” 吃饱喝足后,各人去了各人的房间。 骆新没有睡意,就随意地坐到了客栈的大堂中:“小二,再上一次菜吧!” “得嘞!您且稍等!”小二也没有什么睡意,只是麻木地端着饭菜。 饭菜很合口。只是,骆新并不是为了吃。她只是闲得无聊,想找点东西看看而已!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小二,住店!” 骆新寻声望去,那个她心心念念的人,竟然出现在她眼前了! “得嘞!”小二迎合着。眼看他马上就要去接待那个人,骆新赶忙叫住了他:“你且请那个人与我一桌,可好?” 小二看了看桌上没有动的饭菜,对于骆新的想法倒是猜中了个大半:“好嘞!” 独月国有个传统,陌生人是可以随意拼桌的,就算是直接请另一个人吃饭也是可以的,这唯一的意义就是减少不必要的浪费。 那人被小二引了进来。与两年前见面不同,他这次穿着银白色的衣裳,看起来华贵而有气度,只是他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斗篷差点盖住了他身上的光泽。 那人一进来就看见了她,不等小二引荐,他就直接做到了她的对面,直到小二惊呼一声:“原来你们认识啊!”他才意识到了此举的不当! 他慌慌张张地打算离开,连头上的斗篷都没有来得及卸下! 可是她却拉住了他:“别走!” 别走?在和他说吗? 茗愣住了。 茗点了点头,原本只是想随意地迎合,可是一出口却是那样的郑重:“好。” 一席无话。 今夜的琉璃月好像没有那么冷了。 磐石路 磐石无转移。 独月国一旦到了早上就会变得平淡无奇,只有那看起来不是十分起眼的道路记录下来了这曾经发生过的一切——磐石路,七国之地普遍采用的建路材料。一旦有颜色映在上面,就能够保留上好一段时间。但是这石头本身是没有什么特殊的颜色的。 轮日国的金色道路、独月国的银色视感都是源于这种石头。 只是,当这石头在吸纳色泽的时候,是不会发出丝毫光辉的! 长此以往,这七国便有了确定早晨的到来的标志:磐石路的发亮! 当最后一丝月光彻底被地面吞噬的时候,孤月国神殿顶端的那颗磐石开始发光。守夜人将被那微弱的银光唤醒,撞响了迎接黎明的钟声! 独月国的百姓开始准备起身,打算去神殿拜见神兽。 当阳光照耀在地面上的时候,所有人都开始准备这一日的工作,而这第一项就是去面见神兽。 独月国的王宫里面没有举行早朝的大殿,只有神庙有。这倒不是由于独月国的大臣们不会处理政务,而是因为独月国的大臣们始终都在尽心尽力地干好自己手头的事情,才会不需要去向王族、向天下百姓求助的! 长此以往,王宫里的大殿也失去了存在的价值,因此王族也是直接将早朝改到了神殿。原本神殿只是百姓向神兽祈福的地方,可这样一个变动发生以后,这神殿便具有了另外一重身份:朝堂之事颁布的地方! 一个国家最忌讳的就是谣言,尤其是与政治密切相关的谣言。一旦这种谣言出现,整个国家都会动荡不安:立国根本一旦被动摇,国家就会彻底陷入危难之中。而与政治有关的谣言永远是最容易让立国之本被动摇的。 当朝堂之事的颁布变得公开的时候,谣言就会显得苍白无力:百姓们已经知道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了,又怎么可能被人轻易的蒙蔽,因此这进入神殿成了每个独月国百姓最自豪的一件事情:他们不需要接受其他人的恩惠,就能够看见一道又一道政令的颁布,也许在这件政令的发起过程中,他们没有起到丝毫的作用,可是亲眼目睹这样的颁布实施过程就是让他们极为自豪的事情。 在独月国内,王族始终没有高高在上,就是因为这样的一件事情。 说白了,这种事情对于独月国的百姓们并不算是最让他们感觉到自豪的。 身为独月国的一员,固然能够有很多其余六国的享受不到的待遇,但是真正让他们感到高兴的从来都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他们可以感受到真正的平等。 诸神赐予人生命、赐予人幸福,却也赐予人苦难!苦难与幸福是人生中必不可少的,在这两个事物的面前人人都是平等的。但是,在更多的时候,人与人之间还是不平等的:总有人富可敌国,也有人揭不开锅;总有人权势滔天,也有人身不由己。这些不平等渐渐的迷失了自己前进的方向,人们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存在的意义。但是那些平等的事物却让人恢复了活着的勇气:活着本身就是一次负重前行,若是前行过程中不能够获得理想的成就,甚至连成就的千万分之一都没有拿到,甚至连自己的方向都捉摸不透、自己的希望也化为乌有,那么活着还会有什么意义呢? 可是,这独月国却是不一样的,人们可以在这里获得自己想要的,哪怕仅仅是一瞬间。 而人们一直追寻的,除了梦想,便是平等了。 一旦来到这孤月国,哪怕你并非本国的百姓,你也可以去参与这早朝! 第二天一早,骆新就赶着彦之一行人去神殿了,当然,也包括茗。 其实骆新一直不知道茗到底是谁,只是单单的喜欢他而已。可是,若是有一日,她真的知道了他是谁,他们还能这样相处下去吗? 薛古与刘琼一开始形如一人,可是现在,薛古身份暴露,刘琼女儿身也显露,这两人之间原本纯粹的友谊变得不再纯净,连见面都支支吾吾的! 即使他们都受了伤,但是,心上的伤真的要比身上的伤重上很多! 薛古刘琼一直都在相互欺骗。如果说,薛古隐藏身份是迫于无奈,刘琼隐藏身份也是出于好心,可这两人太过亲密,难道就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男人之间,只会有友谊,即使是别的想法也会因为责任而隐瞒。但是男女之间则是不同的:男女始终是有别的,这样的相别只会让他们更容易产生好奇,产生其他的情愫! 刘琼自知女儿身,却愿意主动接近薛古,可见薛古对于她是何等重要!可是薛古心中只有家国朋友,没有爱情,根本给不了任何女子希望! 而当他知晓自己母亲的下落的时候,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此生定要保护母亲周全,再不能只顾自己! 人的生命只能为一人活着,其余人对于自己只能算是责任。薛古从前选择的是为自己而活,只有这样他才有见到母亲的机会,可是从现在开始,他决定为母亲而活,别人,他谁也不想管! 薛古自知资质有限,不能保护国家,只能守住一人。而他偏又天生寡言少语,在两个女人之间注定是得得罪一个偏袒一个的。 他虽然羡慕彦之与公孙大娘的爱情,欣赏骆新重获新生的勇气,可是他到底是被命运驱使的王族,注定不能随心所欲! 因此他只能对刘琼视而不见! 而刘琼则由于女儿身被识破,无法再像从前一样与大家伙儿嬉戏打闹,自然也没有注意到薛古的刻意疏远。反正,薛古对于她而言,只是一个上司而已! 故作冷淡欲相弃,哪知情深难忘怀。 可笑他人独瞧出,局中二人自不知。 薛古与刘琼在这里云里雾里的,可是骆新与茗却没有如此。 骆新难得一见茗,自然是百般珍惜与他的再见。此时此刻,即便茗刻意为难她,她也绝对不会多说一句话! 可是,偏偏茗对她,又是那般温柔,让骆新感觉到自己恍若梦中! 如果这梦还能再长一点就好了。 骆新贪恋着茗的温柔,竭尽全力地对他好,而茗则努力与她一直陪伴下去,只希望这一次能够在独月国遇上生机,让他本人不用再受寒意折磨,让他们永不分离! 日后就算母亲拦住他,他也不会再将骆新置于危险的境地,哪怕牺牲他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希望不灭 独月国始终都只是一个小国。 乱世出英雄,贤臣领太平。如今,彦之一行人刚以为自己获得安稳生活,却不得不再次离开,只因为神兽的一句话:“这些人会带来灾难!” 灾难?到底什么是灾难呢? 独月国固守一方,任凭两大势力为了自己这一个不繁华、不重要的地方拔刀相对,本来就已经有一些不明智了,如今还赶人离开,也算是太过分了! 骆新气得跳脚,眼看就要冲上去,茗却一把拉住她。骆新不明觉厉,只是幽怨地看了他一眼。 茗站了出来,从这向神兽参拜的队伍里站了出来,才意识到,这条队伍到底有多长! 原先,这一行人原本就是排在最后的,隔着无数人的脑袋,自然看不到前面的神兽,可是即便茗站了出来,还是看不见神兽,只能看见神兽身上散发出来的银光,而神兽的大小则只有米粒大,根本看不出轮廓! 一般人看到这样的情况,估计早就会惊慌失措,要知道就连彦之的部队里都有不少士兵被神庙的威严所镇,连气都不敢喘;这整条队伍中都是对独角兽心存向往的人,他们渴望得到神兽大人的恩赐,渴望获得神兽大人的指点,站在这里久了,连那些没有什么所求的人都忍不住地向往起神兽大人的荣光!而那些原本自诩心志坚韧的士兵也想着不劳而获,得到神兽的恩赐! “神兽大人,可否请我问一句,什么事情算是国家的灾难?”茗稍稍运了一下气,让自己的声音能够被所有人听见。他的声音原本就具有感染力,再配上内力的运行,整个大殿的人都被震慑住了。彦之的一行人开始从这次如梦如幻的朝拜中惊醒,一转眼就看见满堂的银色、高高在上甚至遥不可及的穹顶、密不透风的人墙队伍,还有独自一人站在旁边、自成一队的茗。 这一群人差点惊呼了出来。 落单的茗在这人墙之旁变得格外的渺小。 可是他依旧抬起头颅,认真地寻找那个几乎仅凭肉眼不可能看见的神兽本尊,而此时的他与神兽之间的差距仿佛就是人与天之间的差距! 到底是蚍蜉撼大树,还是人定胜天呢? “灾难由天定,而不由人决定,无论你们是否留下来,我们都会遭遇到灾难的!”神兽大人的话语充满了疲惫之感,不再具有威严,也不再具有神性,嘶哑的感觉已经没有了神应该有的姿态,反而变成了年老者的训言,令人感觉到痛苦。 原来不是人与天之间的较量,而是人与人之间的沟通!之前的一切压抑仿佛是瞬间消失掉了,只剩下一片祥和。这种祥和不是来源于外界的生活,而是在来源于自己的内心。 突然间,神兽的虚影在所有人面前出现,高大威武这两个字根本概括不了神兽的形象,她分明是一只看起来瘦弱不堪的小鹿,只是额前长了一只小角罢了! 她突然站了起来,踏了两下脚下的尘土,将星辰似的光泽引入了神殿。殿内原本过分刺眼的银色消失了,只留下星光! 她从顶端的坐台上走了下来,每走一步都会留下一些星屑,当星屑的光泽消散后,便会变成纯银! 这,便是神兽吗? 一举一动都会引发异象,难怪会让其他几个国家的人那么向往。 没吃过猪肉的看见猪跑也不会有什么想法,可是吃过猪肉的、知道猪肉滋味儿的,一看见猪跑就会想到放在桌上热气腾腾的肉片儿,怎么可能会对猪没有想法呢? 其余六国想必也正是知道了神兽的好处,才会不停征战的吧?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那神兽走到了茗的面前,向茗重重地磕了一个头,用只有她与茗能够听到的话语开了口:“请您救救我们的国家!” 神殿之中的所有人都被神兽大人突如其来的这一举动震住了。可是他们还没来得及互相交谈,就被朝廷下了逐客令。国王站在神殿的最高处读着神意:“今日吾偶遇故人,故及早解散早朝,烦请百姓朝臣皆离开。吾有心与故人交谈!” 神兽大人的逐客令一下,众人皆识相地离开了。 毕竟,如果这名男子是神兽大人的故交的话,那么也绝非等闲之辈,也是不可以轻易得罪的! 所有人都离开了,只留下了茗、神兽还有骆新、彦之、公孙大娘。 除了神兽,谁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留下来,可是神兽大人却是很清楚:这几个人将要改变独月国乃至七国之地的命运! 堕心寒毒 月亮代表的是寒意,这件事情似乎已经被许多人遗忘了。 当人群如潮水般散去之后,整个神殿都变得空荡荡的。原先的暖意消失得再无踪迹,只剩下了寒冷! 月神嫦娥在天上过得日子也是在忍受着这样的寒意的吧? 骆新忍不住地遐想着。自从来到了这个国家,她发现自己的思维活跃了许多,许多以前不会去思考的事情都开始思考了。而当她真的亲眼目睹到他的存在的时候,她突然觉得,这个国家对于她而言是天堂! 要是可以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只是,这到底是她的一厢情愿。 就从这一群人进入神殿的那一刻开始,骆新突然感觉到自己身上一阵又一阵地发冷! 她尽量地撑着,不让别人注意到她的异常。 可是,到现在,她还是忍不住了。寒意彻底吞噬了她,她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朦胧中,似乎有人在喊她。 “是该喊你新儿,还是该叫你烈儿。”这是她沉睡之前听到的最后一个声音。 ———————————— 黑,一切都是那么漆黑。 骆新仿佛是被人囚禁在水中的人,怎么努力挣扎都摆脱不开这份黑暗。 窒息的感觉让她无法行动,她甚至觉得自己恍若梦中,都没有必要再去挣脱:挣脱不了的事情,又有何必要去挣脱? 可是,就在她沉迷其中的时候,有声音出现了。 一开始仅仅是水声,可是时间长了之后,却变成了人声。 刚刚的水声渐渐地被人声吞没,只留下了单独的人的声音。 这人声让她觉得有一些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却好像不曾在哪里听过。 只是,当声音停息下来的时候,她终于平静下来了。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并没有被抛弃,只是进入了另一段时间当中去。 突然之间,声音再次响起,内容与刚才貌似不一样了! 她开始认真倾听了,因为她意识到,这个声音可能就是救她于危难之中的救赎! “你真的会一辈子不忘记我,永生永世对我好吗?”先响起的是女子的声音。骆新像搞恶作剧似的也模仿着那女子的语气说话,竟发现自己的声音与她十分相似! 到底是巧合,还是别的? 骆新不敢多想。 “那是自然,不对你好,我该对谁好呢?”那男子的声音也让她感觉到一些熟悉。好像就是她之前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难道,他们之间的姻缘,当真是前世注定? 不不不,也有可能是后世发生的事情!她怎么可以这样武断? “可是,我宁可你从来没有认识过我,因为只有这样,我们才会不需要面临可能出现的天灾!”天灾?到底什么才算是天灾?骆新虽然无数次听到天灾这个词,可是,她却从来不懂其中的含义,因为她总有人护着! “但是,只要我们一直走下去,不就行了吗?你从前可没有这么害怕过呢!”那男子似乎在笑。可是骆新却从他的语气中听出来了恐惧:他在害怕! 到底有什么可以值得他去害怕的呢? 骆新开始思考这段对话了。 从前,从前是什么时候呢? 从前是无数次征战沙场的痕迹,那里曾经流下过她的眼泪,却没有他的身影。 她曾无数次期待他的到来,可是最后,她谁也没有等到! 骆新有点疑惑。 突然间,天地突旋,周围的一切都开始发亮,那是光明的颜色,也是希望的颜色。 寒冷终于消失了,骆新苏醒了。 当她醒来的时候,发现一切都和她没有苏醒前一样,貌似不同的只有她一人而已! 堕心寒毒,苏醒人魂,任何有缺陷的人在中此毒之后,都会回归自己最初的模样,哪怕仅有瞬间! 向死而生 当活着没有机会的时候,也许只有死亡才可以救人。 “也许我应当郑重的向你们介绍一下我是谁,我是独角兽你们当然可以这样直接称呼,因为你们具有这个资格。”独角兽的话语让这一行人有一点点没有头脑,他们不明白,为什么在他们面前独角兽是这样的亲切和蔼,不再具有丝毫神兽的架子。 神兽大人似乎知道他们的不理解的地方,却也不愿意做过多的解释。 解释,有的时候会被人以为是掩饰。掩饰是比一切都要苍白的话语。 “我将我的神托付于你们。我的神就是这位名叫骆新的女子,你们也许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你们也许不愿意去将她理解为你们中的一员,因为在你们看来,她身上有太多太多的昏暗点,但是我见过她闪烁的一切,我知道她的美丽,知道她的善良。而我之所以能够如此清楚她,是因为我见过前世的她。 “前世的她算是神族,可惜,她终究为了一个人抛弃了自己的身份,后来,她再一次转世为仙人,却再一次与那个人产生了情感的纠葛,如果仅仅是这样便也罢了,可是这千万世以后,她依旧跟那个人不离不弃。不离不弃,芳龄永存,如果是这样便也罢了,可她的魂魄已经不再完整,他们两个之间还能有未来吗?”神兽大人意有所指。 骆新杯神兽大人奉为神明,自然是十分疑惑的。可是,比起这件事,她更在意那个与她纠缠了太多次的那个人! 只是她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不该多问这件事情。 这只独角兽是开天辟地以来第一位。 她拥有撼动天地的力量,也拥有保护世界的决心,可惜她生不逢时,不曾跟随着开天大神四处奔波,也没有赶上封神大典,改写世人命运。 她没有父母,只有那位赐予她生命的神明陪伴着她。 她没有子女,后来的独角兽都是其他人制造出来的,与她无关! 她躲过了天地浩劫,可是她的神主却没有躲过。 她归根到底只是一个普通的兽族,不过是神主的恩赐才令她脱胎换骨而已! 而今,神主大人有异常,她又怎么能够放她不管? 可是,这整个国家的百姓,她不能够丢弃啊! 就在她左右为难的时候,茗出现了! 茗身上的神力暗示着他已经能够背负起国家的责任了。 更何况,他身上的血脉恰好是那位大人的,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能够容纳真神,那么一定是那位大人,那位引发封神之战却能够从容离开的大人! 如此,她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只是,现在她自己的神主大人,还能够存活下来吗? 神兽大人真的不放心! 从前的从前,她都没有出现过这样脆弱的情形:刚刚的寒毒她虽然不是刻意释放的,可是骆新神主大人到底是被困住了!她虽然不知道骆新大人看见的是什么,但是一定不是什么太美好的东西,谁让这寒毒诞生出来的意义就是死亡呢? 死亡不是结束,也有可能是开始。 每一段路程的结束,都是为了新一段的路程的展开。 这些道理都是神主大人教给她的,可是,现在的神主大人又如何能够懂得这份道理呢? 比起让神主大人痛苦,她更希望神主大人幸福! 因此,她才会在第一次感受到神主大人存在的时候就派人去找她!就是希望她能够享受荣光! 而今,那个人已经出现了,神主大人也应该苏醒了! 而寒毒,是唯一一个可能唤醒她的事物。 向死而生,才能永生!这才是寒毒的真意! 河泽风水 水泽所在之处皆有生灵,但生灵的正与恶皆由当地风水衡量。 独月国风水已经乱了套,没有丝毫道理可循,若不是有神兽的镇压,这个地方早已被多余的势力侵袭。 可是偏生这神兽已经萌生了死意,只要骆新一出现什么意外她绝不可能会袖手旁观,如此,生又与死有何差别? 也许唯一的差别仅仅在于,她是否还护着这个国家吧! 神兽虽然想死,但是骆新不愿意她死!骆新虽然没有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但是好歹也是知道,什么叫生死之别的。 活着还有希望,死了却是什么希望都没有了。活着说明自己有不得不去承担的责任,可是死了却是表明自己在逃避这样的责任! 如果想要活着,就必须得为了自己的每一天而努力,可是一旦死了就不一样了! 死了的话,自己身上的荣耀便化为自己的历史,背负着的一切责任则要么会变成他人的责任,要么会由于无人继承而化为乌有,再也没有愿意去认领! 这样的事情,会有多少人愿意去接纳呢? 如果你轻如鸿毛,便不需要去考虑义务与责任的差别,可是,若是你本身就有责任的背负,凭空而降的义务又怎么可能让你心服? 骆新忍不住地开口:“可是,无论如何,我都已经不算是神兽大人您的神主了!现在的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您又何必背负起我的安危呢?” 神兽吃惊地看着她。按理说,修炼到了一定境界的生灵是不可能表现出表情的差距的,可是骆新却从她那与刚才没有丝毫差别的脸上读出来了情感的变动! 骆新突然想起来了师父的教诲:神兽力量的强大与它的情绪有关。很多人以为神兽的力量只与主人的能力强弱挂钩,实则不然。神兽的力量与它的心境有关,心境越稳越容易发挥出自己原有的力量。而它原有的力量的强弱只与它的情绪有关。情绪一旦出现波动就会让神兽的力量打折,喜怒哀乐这些情绪对于神兽的影响远远是比不上震惊的情绪的。而震惊的情绪从来也只有将死的神兽才会出现! 所以,这位神兽大人是打算赴死了吗? 可是,到底为什么呢? 骆新开始探寻这件事情背后的原因,而不再愿意去听神兽接下来的话语。 她闭上眼睛,感受着这附近的气流。 从她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开始,她便与这个世界脱了轨。她再次进入了与之前昏迷时相似的黑暗,可是这一次她并没有感受到那种寒意,以及难以挣脱的压力。 她突然忍不住笑意,在这个荒无人烟的黑暗领域中哈哈大笑了起来。 风水的领域。 骆新正想着,果然,这里的模样就变了。一道又一道独特的符号出现,幽暗的地面从远处的暗潮中显现。 那个新出现的地面上满是符文,而且都是一些与风水有关的符文。 骆新大喜。 从前的她从没有想过自己会遇到这样特殊的情况,可是遇到之后,她却觉得惊喜:传言有一种风水领域,只要一旦踏入其中便会极容易知晓这一切的真相。但是这种领域貌似只有古神才会使用,现如今已经太久没有人能够用得出来了。 当这个能够看破世间宝物出现在骆新面前时,骆新是一刻都不敢耽误,直接运转起了师父曾经教给她的阴阳五行原理,想要借此发现一切奥秘,改写这个国家的命运! 毕竟,这个国家,是她来到之后的唯一一个感受到自己还活着的国家。 只有活着才会有希望此话不假,可是若是自己的家族都消失了,自己的血亲都失散了,那么活着与死了还有何异? 骆新之所以愿意付出那么多,完全是因为她已经没有家了。 在风水领域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会伤及性命的。 果然,才没有半晌,骆新就觉得自己开始头晕目眩了。 得尽快了! 骆新体内的生灵之力开始疯狂涌动。周围的环境有黑色变为白色。 暗色的纹理终于彻底出现了,连色泽都变成了金色。 又有晕倒了,但是还是得坚持住! “宅以形势为体,以泉水为血脉,以土地为皮肉,以草木为毛发,以舍屋为衣服,以门户为冠带,若得如斯,是事俨雅,乃上吉。”骆新以上吉的标准看这个国家,却突然发现,这个国家的一条顺河被改成了逆河!长久以往,这个国家怎么能够兴盛呢? 骆新开始着急了。 他不在细看这个地方的风水,直接从这个幻境中离开。 但是她来得太晚,去得太急,竟然再一次伤了她的身体。 “噗”的一声,骆新吐出了一口老血。 众人见他原本仅仅是闭上眼睛,可是就这么片刻功夫,她却脸色苍白,嘴角含血,心中不知作何感想。 神兽却是清楚其中的原因,刚想来帮助她,却被她拦住了:“你想死我可以成全你,可是你将这个国家的百姓视为何物?” 神兽一听这话就知道了骆新刚刚去干了什么。 自然,查看风水这种事情对于凡人来说,就应当遭受天谴,可是对于神来说,却不会有丝毫伤害。 只是,风水除了相看,还需要纠正呢。 走位太多的风水,就必须以命来抵。可是,独月国却从来没有轻易杀过一个人。这样的国家,怎么可能逆转风水呢? 国家必亡。 彦之还没来得及呵止住骆新,骆新就开始质问神兽了:“他们尊重你,敬重你,将你视为神明,可是你却甘心为了一个人类抛一下自己的尊严,甚至抛下你的子民,你于心何忍?是这些人,这些年来对你不够好,还是你太过不懂得珍惜?” 骆新的话语,灼灼逼人,神兽看似无所应答,其实她早已料到了这个场景。 只是不管怎样,由骆新说出来,总是比其他人说出来让她舒服太多啊! 神兽大人笑了:“若您不让我死,我自不会去死,更不会让我有死的机会。没有人不会爱惜自己的生命的,请您放心。只是,逆转这个国家的命运,实际上是一件太难了的事情。” 神兽大人的言语有些支支吾吾的。 但是骆新还是很有耐心的等待她的解释的。 只是,骆新很有耐心,其他人未必有啊! 他们只知道骆新吐了血,只知道骆新被神兽奉为主人,却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样的感觉,让他们太过难以适从了。 飞蛾扑火 许多时候,明知道是飞蛾扑火,却还不得不做,因为,只有有飞蛾扑火的勇气,才可能会有改变命运的机会。 国力的强大与弱小,从来不是一朝一夕便可以更改的。 自从来到这个地方,彦之便已经注意到了这个国家的脆弱:很少有大国能做到,一个神殿便能够容下所有国民的。这倒不是因为大国的百姓不够虔诚,而是因为他国家实力越强,领土也会随之增长,当实力大到一定的程度的时候,一个时辰,两个时辰的时间根本不够从国家的这一边赶到国家的另一边。可是他这个国家刚好够赶了。这不是因为国家的小,还能是因为什么原因呢?果然,独月国是七国之中最弱小的那一方。彦之,心中暗暗的下了个定义。 小不小还在其次,国民团不团结,又是另一方面。如果一个国家的国民十分团结,那么就算这个国家的国土再校,每个人在一起发挥出作用时,也能发挥出相当于一个大国的实力。但是发挥出实力的前提是这个国家确实面对到了危机。 独月国虽然面临着危机,可是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并不多。大多数人更是以为自己的国家太平无事,根本不会想到国之栋梁的神兽已经萌生了死意! 彦之有些为这个国家感觉到惋惜。 他是个朔朝的皇子,更是皇位的继承者,按照道理是不该考虑这些事情的,毕竟这七国越乱,朔朝才会有统一的可能性!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想到骆新的无力的样子,他的心竟然有些隐隐作痛,好像是发自内心的悲苦! 他刚想站出来为骆新说上几句,可是他的理智却告诉他,他不该这么做,除非他想破坏骆新与公孙灵霜的友谊! 对呀,他做这一切可以是都为了公孙灵霜啊! 彦之突然清醒过来了。 一提起公孙凌霜,彦之就和变了一个人似的。原本弥漫在他脸上的冷气渐渐地散去,温和的笑意爬上了他的脸颊。如果是都为了她一个人,不也可以解释的通吗?因为灵霜与她是朋友,所以他在意她,因为灵霜的朋友有难,所以它必须出手相助! 反正彦氏皇族一向都是个多情的种子,谁会以为他做得不对?更何况,朔朝的国力不是几个愿意为了红颜一笑而怒发冲冠的圣人就能败落下来的! 彦之满怀信心地开了口:“如果你们是为了独月国这个国家的命运进行考虑,那么我可以帮助你们。我大朔朝正直扩充国土面积的时候,独月国的归属能让我们更加强大。我们这支部队前不久刚刚收复了高句丽,同银海和才打过一仗,军事力量,你们根本不需要担心,因为我们就是最强大的助力!” 彦之的话充满着信心。 公孙灵霜下意识地看向了他。她并不是特别清楚其中的利益纠葛,即使她在彦之身旁呆了好几年,可她依旧在拼命仰望着他:于她,他是救她出地狱的神明!她曾经只将他当做自己梦中的念想,自己活下去的勇气,可是他那样努力地与她陪伴,与她成长却是真的让她想不到的。 而昨夜,他竟然喊她“公孙灵霜”了! 那是她与他之间的密语,是他们都心照不宣的情话。 她喊他“之哥哥”,他叫她“灵儿”曾经是这两人最美好的回忆! 可是后来,公孙家败落了,曾经的门当户对的金童玉女变成了身世悬殊的心上人,换作是旁人,可能早就放弃了这种爱了! 更不要提年少不懂情滋味的他们! 可他们到底是坚持下来了。 彦之成了公孙灵霜最向往的将军,分明他从前体弱多病,根本当不起这重担。 而公孙灵霜则成了彦之最好奇的舞伎,分明她从小舞刀弄枪的,不喜欢歌舞升平的场景。 他们再次重逢,虽然是以假的名字却是真的情感! 正是这种飞蛾扑火般追求真爱的心,才让他们最终走了下去,直至现在生死相伴! 飞蛾扑火,真的是在自取灭亡吗? 彦之以为并非如此。 只要有足够多的飞蛾,火怎么可能不被扑灭?就算是满天大火,也敌不上坚守岗位的勇气! 众志成城。 而独月国这个国家缺少的就是这样飞蛾扑火的勇气! 但是不打紧,只有有他,有他的将领,有他的部队,还有她的相陪,他就会不惧死生,只知奋战! 不论是活着还是死了,他都不会是单独的一人。 “你可知道,你到底答应了什么?”神兽分明是在他身侧说话,可是她的声音却好像从天边传来,与起先她与骆新交谈的声音不一样,这样的声音才有神的感觉,而刚刚恰似人类的话语,果然只是他们的幻想! 彦之这样想着,其余人也这样想着,只除了骆新与茗。 骆新从神兽声音的变换中听出了她生的意志,而茗则由于神力的觉醒,知道刚刚发生的一切都不算是虚假的! 先前那个有情感的神兽是她,现在这个没有情感的神兽也是她! “吾自然知道若有尔等相助,国家不但可以不再面临如今的困境,甚至可能一跃成为七国中最强的一国,只是,尔等必将为此付出代价,甚至血染沙场马革裹尸!这并不是吾的本意!”神兽的话再次响起,仿佛是神谕一般在揭示他们将要面临的命运。可是骆新不在意,彦之不在意,公孙灵霜不在意,茗更不在意! 而只要彦之不在意得失,那么他的部下就不会有一人在意的! 死也应当有死的光荣! 反正都是飞蛾扑火,多加上几只小蛾子不是更有机会吗? “那么你们可知道我国形式?”神兽终于松口了。 “这,自然等您告诉我们了!”彦之笑着回答,可是神兽大人貌似并不满意这个答案。 “大战将至,尔等却将之视为儿戏!不搞清楚状况,仅仅因为一日的歇息就想着出力,果真是一群疯子!”神兽的话似是在指责,实则是在关切他们,这一群人如何能够不懂? “可!”彦之的短短一个字就说出了他的态度,他愿意去接纳神兽大人的教诲! “那么,这些国情,吾只交予吾主骆新!这次大战也不能由尔等负责,必须由她执掌全局!”神兽的话彻底打击了彦之的自信心。 彦之刚想反驳却被自己克制住了,只是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这倒是为何?” “她的灵魂中被刻下了独月国的烙印!生为这国战,死为这国死,而尔等若是担任将领,必死无疑!”神兽大人的话让他们无法回答,谁也不会想到这独月国暗藏着此等玄机,他们都只当这是一个极为平凡的地方! “米粒之华也可当日月,只是相对而言,必不可作为全部!”神兽留下此言便匆匆消失了。 神殿中还留下了她的足迹变化出的银屑,可是却再也没有了她的影子。 ————————————————我是视角转换的分界线———————— 银海和的神殿之内。 九尾正侧卧在花台之上,感受着七国的气运变化。 突然之间,独月国的气息猛冲,变得极为强大! 九尾并没有觉得惊奇,只是顺势伸了个懒腰,飘到了神殿的最高处。 黑夜已经降临了,各家各户都在点着灯火,等待家人归来。 漫漫长路虽然有两侧屋内映出的灯光,但是到底还是微弱的,不能给人照亮一切。 九尾神念一动,所有的道路上都多出来了两侧的街灯,灯火通明的程度完全可以与白日的阳光媲美! “就让人们感谢神明的恩赐吧!”九尾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笑意。 果不其然,人们都在为这凭空出现的灯火而感谢神明! 夜晚本是妖怪出没的时段,可是明灯却可以让许多小妖怪望而却步,留下的只有那些能够混迹于人群之中的大妖怪。 “飞蛾扑火,螳臂当车,到底为何会获胜,难道没有人告诉过这些渺小的人类吗?”九尾变化出一只折扇,在这神殿顶上跳起了舞蹈。 神之舞可以保佑天下太平,却不能够消除人心中的邪念。 以战止战终究算是下下策,可是不去思考如何免战,而是想着一味的引战也是祸国殃民的大忌! 幸好,这战争不是要发生在银海和,可是即便他们想引战到银海和,这里的大妖怪们也能随了这些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娃娃的意吗? 但是,如果战争的目的是出于维护本国就不一样了! “且看这群凡人如何去折腾吧!” 烟花突然绽放,节日即将展开。今日是银海和的夙夜节,家家户户不闭门,当真是一团和气。 隐藏在烂泥下的真容 朽木不可雕也。 心水国曾经是一个十分安定的国家。 这国的国民遵循着节制的美德,不贪图意外的财富,不争取格外的辅助。他们依靠着敏锐的直觉、过人的机智,趋利避害,成就斐然,成为这三国乱象中唯一一个不被牵连的国家。 换了其他的国家,面对这种情况估计早就被消灭了。 但是心水国不一样。 他们勤劳勇敢、自强不息,却被人嘲讽,认为是一个只懂得欺上瞒下的国家,谁让他们的神兽是蛇! 可是心水国的百姓并没有觉得后悔,谁让这是守护他们的神兽呢? 小狐汔济,濡其尾,无攸利。心水国确实面临着这样一个情况。 心水国、独月国、久木国三国自成一方天。这三国中,久木国势最大,却不擅长谋略:他们以诚信立本,为人却傲慢得不愿撒谎。 独月国以希望为本:他们知道去倚仗他国给予自己的力量,他们知道自己只需要不停前进下去就可以了。但是,他们未必能够正确认识自我。 他们只知道一味的追求自己的理想,却不知道对于那些不合时宜的理想进行打消。 对于别人,他们可以选择熟视无睹,可是,对于他们自己,他们则会选择放任自流。 其实,放任自流又能算作是什么事情呢? 顺其自己的成长未必算是不好的事情,只是,不认清自己是比没有倚仗还要可怕上万倍的事情。 只有心水国,看起来与其他国家不同。 但是看起来不同有什么含义吗? 如果说,久木国致力于自身发展的话,那么独月国就是依仗着他国。毕竟独月国本身的祸端不是由本国引起,依仗着他国,无疑是一个明智的选择,能够有效地解决措施:祸端是由谁引起的,就应当以同等的力量解决。以外力引起的,应当从外部解决;由自身引起的,应当向自身寻求解决的方法。以外治内无疑是错误的,以内治外也是起不到作用的,毕竟不对症下药是永远治不好病的。 心水国民风淳朴,能忍常人所不能忍,成常人所不能成。分明最弱小的独月国就在他旁边,他们也没有乘着战乱打压他! 因为他们深知,趁人之危非君子。 心水国这个国家的人从来都以商人的形式出现,他们以商为业,不意味着他们不会进行征战。 战争,是刻在七国的骨子里的事业。七国中的人都必须随时准备着为下一场突如其来的战争忙碌,就算不是本意,不是本心,也是不可拒绝的! 如果一切太平也就罢了,可是两国之间冲突却是难免的。 心水国与独月国之间刚好产生了一次纠葛。 心水国国王的幼子死了。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但是他的尸体是在一个不该出现的地方被人发现了。 那就是独月国的国门之外! 心水国国民积压在心中的愤怒与不满,终于找到爆发的机会了。 世上从来没有完美的人完美,这是别人所看到的华丽的外壳。 心水国国民最大的缺陷便是嫉妒。 其实心水国国民的情感根本算不上嫉妒。 嫉妒好歹得有着想争取的意识,觉得是自己的权益受到了侵害。可是这国国民却连争取都不敢去争取! 他们深深向往着独月国的处境:分明独月国是三国中最弱小的一个国家,可是他们却得到了两大势力的关切。这份关切不一定是正方向的,但是一定对这个国家的实力有所影响。 独月国其实只要有一点点向上的野心便可以一拥而上,成为这三个国家之中最强大的那个国家,可是偏偏这个国家就是没有。 因为他没有,所以他变得弱小,但是弱小的国家又不会让有想要侵占的欲望,尤其是对于心水国这种国家。 心水国之所以打算与毒液国开战,仅仅是因为一个皇子死了。 若是没有这个皇子的,这个国家根本不愿意去这么做。 心水国国民太过护短,以至于,只要谁侮辱了他家人或者与他家有关联的人,他们都会毫不犹豫地拿出武器威慑对方! 死未必会发生,但是恐吓却是可以的。 心水国的法典太过完备,心水国的百姓的修养也太过高,他们不习惯于伤害别人,但是一旦有人动了他们在意的人,他们便会毫不犹豫地进行反击。 很多人以为他们的这种反击是毒蛇露出了毒牙,让真正有毒的毒液从他们的獠牙中流出。 谁让他们的神兽是蛇呢? 已经没有人记得心水国到底是一个多么克制的国家了。 在神兽未出现之前,心水国是唯一一个发展起来的国家。 他们主动与朔朝的前朝嘎斯莱特国建立友好的关系,谋取这个国家国民的帮助。 嘎斯莱特国一直与心水国接壤,直到现在朔朝也是心水国最强大的助力! 嘎斯莱特国这个大国从来都会对任何臣服于她的国家施以援手,而心水国正是依靠着这个大国发展了起来。 但是后来,嘎斯莱特国灭了,朔朝出现了。 朔朝不喜欢这种主动向他们示好的国家,差点端了心水国的老巢! 就在同年,神兽出现。 心水国的美玉本就有蛇纹的感觉,只要将玉放到有阳光照映的地方就能够出现特殊的一闪一闪的蛇纹印记!因此这国的神兽是蛇并没有引起这国的百姓的疑问。他们甚至觉得,这蛇是神明送与他们的神使! 只要有蛇神的所在,处处都会变成饱含美玉的地方!虽然朔朝不愿意再与心水国建交,但不意味着别的国家不愿意! 只要有玉,心水国还是有生存下来的机会的! 心水国不像其他国家那样视金钱如粪土。他们深知钱财来之不易,因此格外珍惜。他们用玉去与天竺进行交易,将换来的钱财去向轮日国购买武器。 心水国就这样慢慢地强大起来了。 他们觉得自己的钱财来之有道,因为他们是向蛇神大人上了贡品的! 但是其他国家不这样认为。 他们认为这些钱财都是骗来的! 除了心水国,没有一个国家会像这样“役使”神兽。其余六国都将神兽所赐予的宝物珍藏了起来,只有心水国光明正大地拿了出来! 也只有心水国的神兽不会去干涉国内内政! 你看桥上的人是风景,桥上的人看你也是风景,此话不假。 其余国家也是真的在嫉妒心水国。 嫉妒从来都是互相的,没有人可以摆脱这个漩涡。心水国以为只有自己在嫉妒这其余六国之人,却怎知其余六国人也在嫉妒他! 如果一直这样单纯只是嫉妒便也好了。 可是偏偏发生了一件命案。 心水国的皇子死了,死在了独月国的国门之外! 这件事,如何能让心水国人心服! 独月国一开始并没有担忧此事,毕竟他们还有轮日国的保护。 可谁知,轮日国拒绝出兵:这只是独月国与心水国国家之间的矛盾,轮日国没必要踏这趟浑水! 独月国第一次失去盟友。 很快,心水国便下了战书。 独月国上下乱成一团,所幸在这个节骨眼上,彦之一行人来了,还答应出手帮他们! 局势乍变。 只是,彦之一行人的加入会让情况彻底转变的:这将不会再是独月国与心水国内部的矛盾,还有了朔朝势力的入侵! 心水国可以借此谋得同盟,但是这事却并没有在独月国的考虑范围之内:独月国根本没有真正从事军事的人!他们只需要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行了! ——————————我是银海和分界线—————— 朝堂之上。 “报!独月国与心水国即将开战,起因是心水国皇子的死讯!”一人匆匆闯入大殿,却没有被人拦下。 所有人都被这个消息惊呆了:怎么会!心水国的皇子之死怎么会引发两国交战! 所有人都看向九尾,等待着这位大人的解释。 大殿之上端坐的神明貌似并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只是拿起了一个注满了茶水的酒盏饮了一口。 “今日茶水味道不错,诸位难道不愿意给我赏个脸,喝上一口?”九尾似笑非笑地开了口。 大臣们暗道不妙,这是有人将要倒大霉的前奏! 突然,一个愣头小子离开桌面站了出来:“尾大人,您怎么可以这样不管自己的附庸国呢?” 九尾眼睛微眯。 突然间,那个少年化为了一只狐狸,从衣服里面划了出来。 “小狐儿,你还是莫要声张了,省得惹人嫌!”九尾终于开口说话了,把那只本是人的狐狸吓得胆战心惊! 它试图向九尾冲去,乞求她的原谅!可是无论如何,它都没办法踏离这个它所在的地方一步! 那只狐狸终于屈服了,它直接向着九尾的方向下跪了。 九尾对于它的反应很满意,随手又解开了它身上的咒术。 一团白雾升起,狐狸的影子不见了,一个人的人形终于出现了。 白雾散去,那个狐狸果然变成了一个人! “告诉轮日国,支援心水国!”九尾的话彻底安抚了那个孩子的内心,也让朝中大臣们悬在半空的心踏实了。 银海和素来与心水国交好,若是银海和帮了独月国才会真真的让心水国寒了心呢! 突然间,众人眼前的九尾从大殿上消失,出现在大殿门口! “您,您要去哪里?”大臣们异口同声地开口。 “去寻找真相!”九尾淡然一笑。 初升的太阳的光芒照耀在了九尾身上,众人第一次认为九尾就是他们的神明! 是的,虽然九尾无数次挽救他们于危难之中,可是银海和的人从来都只当她是窃国的妖怪,只因为,银海和是一个被神明诅咒的不会有神明出现的国家! 不知道多少年前,最后一个神明离开银海和时曾说出这样的一段预言:“当黑夜中的灯光灿如白昼的时候,当初升的太阳能够照到皇宫的大殿以内的时候,属于银海和的神明才会真正归来!” 如今,异象已经出现了,神明终于归来了! 只是,为何这位出现的神明是曾经扰乱过朝廷的她呢? 可是,银海和的人们此刻都不得不承认,除了九尾,他们再也不可能在银海和的境内找不到一个可能是神明的存在了! 九尾不知道这些大臣的想法。实际上,即使她在银海和呆了这么多年,仍然不愿意去了解这个国家的一切。 她现在只有唯一的一个愿望:找出那个孩子死亡的真相! 她早已在暗地里策划过许多让七国混乱的方法,但是绝对不能是以血的代价为前提的! 这个孩子的死是意外,也是变数,如果任凭这样发展下去,会造成不可磨灭的损伤的! 她必须止住这些不该出现的损伤的出现! 她还记得那个孩子是谁,因为那是唯一一个没有被她的真面目吓到的孩子,正如初见她的他那样! 真是的,怎么又提到他了呢?明明他已经转世成为骆新了啊! 九尾苦笑。 人生最遗憾的莫过于已经得到的和已经失去的,可是九尾她到底有什么得,有什么失呢? 神是孤独的,永远都不可能有人相陪的。 那些被泥潭覆盖着的神像的本尊,还会有多少人去在意他们到底是还依旧存在着还是早已意外消失了呢? 岁月变迁腐蚀掉了太多的神明! 天空中的神已经十不存一了!就连她的族人都被她掩藏了起来,以期躲过神明的大劫! 可如今,神明,是不是应该再次现世了? 太多的妖怪、太多的人类打着神明的旗帜、干着恶人的事业,这样的人间,难道应该成为永恒吗? 九尾的心一寒,不愿意再去思考得与失了! “当神明再次降临人间时,人与鬼将会亲密无间。”九尾突然想起自己封印神力之前下的这个咒语。 咒语的力量已经开始运转了,可是鬼却始终还是安稳如常,被困在鬼界中无法挣脱。 难道是她的咒术没有下准吗?九尾忍不住地思考这个问题。 当然不可能。 人与鬼之间的隔阂从来都只有一道六界之门,只是这道门被她亲手封住了,无法被其他生灵察觉到而已! 可如今,六界之门已经面临被破封的危险了,这个心水国皇子的意外死亡就是最好的表现。 面对此情此景,她到底该怎么做呢? 九尾突然停止住自己的步伐,随便找了个地方落了脚。 她落脚处正好是一个小茶肆。 她原本只是想找个地方歇一歇再继续赶路的,谁知,这个停留彻底改写了一切! 暂且一战 和平只是暂时的战争是难以避免的很多人期待最后的结局就是和平,但是更多的人以为战争才是一切的宿命。 战争的时候才会有优胜劣汰,和平的时候并没有所谓的有所谓的利益。和平的时候,弱小者并能够名正言顺地站起来,打压那些强大的人。旁观群众,往往只看弱小者的发言,抵触一些事实,因此总有一些人依仗着自己身份低微而有权者变得理屈。 其实有没有理,大伙儿自己的心里都清楚。只是你若是说出来了就什么都不一样了。 心水国总是会咽下太多的泪水。 他们习惯于将所有的事情都埋藏到那心中。一直都没有人愿意给他们一个解释的机会。 这一次他们终于打算站出来了,可是想站出来的,不只是他们这一个国家。 枪打出头鸟,可是枪不打出头虫啊! 心水国就算得到了轮日国的帮助,可他们得到的也不过是三个师的军力。 而独月国拥有的是一个军区的实力! 差距悬殊。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轮日国只派出了三个师的实力去援助心水国,正如也没有人知道独月国的军力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一样。 彦之一行人是兵分五路来的,每一队都是相当于一个师的士兵总数。再加上他们到来的时候是以观光团的形式到来的,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怀疑。 只有轮日国的士兵周身穿着盔甲,仿佛唯恐天下人不知道他们将要开战的消息! 其余四国之人都惊呆了。 轮日国很少这样咄咄逼人。 在他们的映象中,轮日国总是那样笨手笨脚地尽力去让每一个国家的人高兴。客现在这样缺了二两劲、只知道去维护领导的人,当真是轮日国吗? 轮日国何曾这般不要形象过? 天下有乱当出,有治当隐,这是轮日国治国的根基,可是现在这个轮日国又有哪里像思考过这种高难度的问题的国家? 他们,从来都只倚仗着自身,因为在七国之中,他们即是正义! 维和部队从来都是轮日国皇族的直系部队,这倒不是由于轮日国国力的强盛,而是因为轮日国背后的势力的强大! 轮日国背后是银海和。 而银海和是一个不会被人轻易遗忘的国家。她引以为豪的不只有辽阔的疆域、富饶的民生、神奇莫测的故事,还有极为强悍的军事能力。 正是这样的军事能力给银海和奠定了万年基地。 如果没有这样的能力,也许银海和根本出现不起来! 银海和的原有领域就是海盗肆虐的场所。当地土着实力薄弱,难以应付那些四海为家的神出鬼没的塔桑德人,而土着自己居住的地方又恰好是鬼怪势力发展的源头,根本难以形成属于本国的文化,若不是尾大人的腾空出现,这个即将称霸一方的银海和恐怕根本出不现! 可这银海和到底还是出现了,塔桑德人也终于退位了。 塔桑德人的来历成迷,消失成怪,但是也没有人愿意去考虑失败者的下场! 当然,并不一定只有战败才算是失败,很多战争不是发生在战场上的,而是发生在其他方面的。 银海和就是七国的天,七国的百姓都习惯了这件事。 可是偏偏这他们认为是天的存在与那朔朝开了一战,就再也没有站起来的能力了? 七国中人原本不相信这件事是真的,可是往日哪次轮日国派兵不是派几个军团的战力的?这一次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可能会不让七国百姓议论纷纷呢? 轮日国始终保持着沉默。 ————————我是故事背景到剧情的分界线———————————— “心水国的挑衅我都知道的。”彦之的话,让一群人懵了。 骆新呆在独月国已经好一段时日了,只知道吃吃喝喝的,别的都没有过问过。可是众人一听到彦之的话以后,看过彦之一眼,就扭头去盯着骆新了,仿佛她什么都知道。 骆新吓得咽了咽口水,她总不能说自己刚刚在想今天的饭菜吧?所以十分直爽地来了一句:“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一边说着,一边向茗靠着。 茗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嘴角都咧成一朵花了。 可是他还是咳了咳按压住自己心中的躁动:“我知道这件事,就在前天,心水国国王的幼子的尸体被发现在独月国的国门之外,被心水国百姓以为,是独月国国民不施以援手才会导致这样一件事的发生,因此心水国国民群情激愤,想灭了独月国!” 灭国之事仅仅是为了一个年幼无知的孩子的死亡? 就算这孩子是心水国国王的唯一子嗣也未免太过草率、不成体统了吧? 更何况,这个孩子还并非心水国国王的独子! 众人皆不理解。 但是很多事情不是你说不理解,就可以不要去面对的。 该来的还是会来的。 薛古注意到没有人愿意提及此事,便自作主张开了口:“此事,我倒是清楚缘由。” 骆新向来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子,赶忙开了口:“虽说你知晓此事,但是恐怕对于当前局势的破解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意义吧?毕竟,死者为大!” 死者为大这句话由谁说出来都觉得正常,可是由骆新说出来,却变得那样不真实。 一时之间,所有想要怀疑骆新的话语都被大家吞了下去。他们不是不知道骆新的才能,论起行兵打仗、救死扶伤,这整个军队里没有一人是她的对手! 可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始终觉得骆新不可以被相信! 信任是人与人之间最起码的联系。抛开这个词,什么都会变得虚无缥缈! 谁让这个词是人与人之间一切友好关系的根基呢? 也许,自始至终都是他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吧? 彦之一行人突然这样想道。 在军营的时候,没有人没有受过骆新的恩惠。 骆新为医者的时候,便是竭力为他们进行治疗,为将领的时候便是全力以赴地在战场上厮杀! 这样一个才能出众的人,本应该得到大家的尊重的。可是不知道为何,却被所有人排斥,只因为当初彦之说过的几个词:“会点小偷小摸的!” “不管怎样,一场战争总是难免的!”公孙灵霜突然接话。 骆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除了她与茗以外的人都面面相觑了好半天才点头说是。 但是他们到底在想什么,在说什么,是真的与她无关的! 反正,马上就又要开战了!她又得有的忙了! 流年不利 不是每一次的温柔都会得到对等的回报。 总有一些人会习惯性地践踏着它,直到你的耐心被彻底磨灭掉。 这是师父教给骆新的道理,但是骆新一直都不理解其中的奥妙。 反正,不开心也是一天,开心也是一天,做自己不就行了,何必要去在意别人的感受呢? 骆新不是一直都一帆风顺的。她也曾经面临过许多次的危机。 可是每一次她都顺利度过了。 许多人都习惯性地将她度过危机的原因归结于她的师父。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拥有像她的师父那样强大而又和善的师父的。因此,就算她做得很优秀、很恰到好处,别人都会以为这是她师父的能力,而不是她本人的能力! 任何与她有关的话题都是跟他师傅有关联的,甚至连她本人都应当是附属于她师父的! 她根本没有独立的人格,仅仅是他师傅的附属品而已! 她所有取得的成就都与她的师父有关,她所有干成的事情都是她师父恩赐给她的,分明无数次解救村民于水火之中在是她本人,而她的师傅仅仅是起了点指导的作用,在她危难的时候帮她度过了难关而已! 可是到了别人的口中,就变成了她本人一无是处,但他的师傅才华横溢,无人可比! 应该在她身上的光芒都不见了。 按照道理,这样长大的孩子应该是有一颗闭塞的心的。但是骆新却并没有变成这样。 非议实在是太多了。 每当骆新遇到这样的事情的时候,她都会莞尔一笑,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反正,真的没什么的。 可是到了现在,她开始变得在意,因为有一个她想去在意的人! 装疯卖傻习惯了,她甚至以为自己的本来面目就是这个样子,但是万幸她还是有变回自己的机会的。 “今日跟你比往日不同了。”公孙灵霜的话说得很到点,让我骆新不愿意去反驳。当然,骆新素来也不喜欢反驳她说的话,因为她公孙灵霜是她自从进了军营以来唯一的一个朋友。 “不同就不同吧,有什么好讲究的。”骆新一边这样说,一边脸都红透了。 “呵呵,我还没说有啥讲究呢,你就这样承认了,难不成真的跟他有瓜葛。”公孙灵霜冲着骆新不停地挤眉弄眼的,还不住地朝着茗看,似乎是想让骆新他不要去忽略他的存在一样。 被公孙灵霜说破了心事,骆新的脸变得更红了,但是她还是强装着镇定。毕竟只要她本人不承认,就算这家伙又能够说翻天的本领,也没有丝毫的价值。 茗走了过来:“你们慢慢聊,我还有点事,过会儿再来找你。” 公孙灵霜一听这话,脸上的表情都变了,她没有想到这两个人之间关系这么好,但是她也很清楚这两个人见面不过几次。 “你当真决定好了?到现在为止我都不知道他的名字呢,你呢,你知道吗?你还知道他家的身世吗?你知道他的性格吗?他知道你多少?他跟你接触的时间能让你彻底放心了?他的父母是谁,会不会对你们两个之间的关系产生阻挠?这些都是问题,你怎么一个都没有问过?”公孙灵霜的语气越发的急促。她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快,直到最后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才虚脱的倒到了地上。 刚刚与神兽大人见完面,这些人都才松了一口气,才三三两两的开始往回走。 彦之刚刚是想跟公孙灵霜一起走的,但是公孙灵霜推说让他去多跟神**谈点事,就把他给忽悠走了。茗,貌似还有一些不知道大小与难度的事情急着处理,所以也得先行离开。其他的几个人,也是成双成对地走,甚至彼此之间都保留了一些距离。因此当公孙灵霜昏迷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 现在这两人刚好走到了神殿之外,其余的人也都离得比较远。骆新赶紧替公孙灵霜检查身体,却意外地发现她怀孕了。 孕妇本来就容易情绪激动。公孙灵霜她刚刚稍不注意就昏迷了,可见平日她的底子有多么糟糕! 如果仅仅是底子差便也罢了。可是她偏生为了一场战争又在高句丽那里多呆了一段日子,更是让他的身体变得极为虚弱了。平日里虽然有耐心调养,但是经不住肚子里的那块肉的折腾。偏生高句丽附近又是比较寒冷的地方,她经过这番折腾显得是越发的单薄。可她自己偏还不知道自己有孕,还是像平日里那样折腾着处处忙里忙外的,再加上最近的日子里两大将领就产生了矛盾,可是累坏了她了! 在这种情况下,孩子该怎么办呢? 战争快要打响了,可是还是有越来越多的问题出现,比如说粮草问题,比如说人口内部的关系问题,再比如说将领内部矛盾的事情。 这些看起来十分简单的小事情却极有可能对最终的结果造成极为严重的损害。骆新不得不认真考虑了。但是她毕竟不在这个位置,能够考虑这些事情的事情有限,而这些事情,从来都只有一个人说得有用,那就是公孙灵霜。 如今公孙灵霜怀孕了,不能太过操劳。 一切都变得越发的复杂。 军中素来不允许带女子进入其中,除了歌女舞伎,就是为了防止某些军中将领的妻子怀了身孕,却在征战过程中不小心流产造成以后无法繁衍后代。面对这样丧失了女性基本能力的女子,那些军人该如何自处? 可是,总有一些女子不认命地想要进入军营。她们女扮男装,却又与军营中的男子暗生情绪。在水到渠成之后怀有了身孕。 面对这样的情况,有好几种常见的情形。其一,那个女子被发现了身份,被逐出了军营。其二,那个女子在征战的过程中,不小心受了伤,害自己连孩子都没了,但是这仅仅算是轻伤小事。更可悲的事情莫过于,那个女子也像其他士兵一样像往常一样行动,最后战死沙场,以至于根本无人发现,他到底是男还是女,是否怀孕了。 人们总以为这种愿意前往军营的女子是英雄。可实际上呢,这女子一直活得太过艰难。 这下该如何是好。 面对自己的姐妹,骆新到底该怎么做才行呢? 她抱住公孙灵霜,无声地哭泣。 多少年来,她被人挖苦被人唾弃的时候,她都没有哭泣过,可是如今为了她这唯一的朋友,她竟然哭了。 当真是不利的时间段啊! 雪上加霜(上) 太多的事情都会出乎人的意料。 独月国位于朔朝西南方位。这个地方别的特点都没有,就是热。一年到头不是酷暑就是暖春,根本没有朔朝国域内经常出现的秋高气爽的季节,更没有高句丽那样冰天雪地的寒季! 一开始,众人来到这片土地还是蛮享受的,可是过了几日就觉得难受了:这里处处都是蒸人的暑气,哪里有高句丽来得清爽? 如果仅仅是炎热便也罢了,朔朝的将领能够容忍下,可是这七国之地不仅炎热还十分潮湿! 湿热地区最容易滋生细菌,而细菌最容易传播病毒。 偏生这湿热地区内又最容易产生毒虫野兽,这些毒虫野兽只要稍微有一小点沾染到人的身上,人就会感染上剧毒,继而中毒身亡! 但是一个人的死亡并不算是什么大事,问题是这个人的尸身若是处理不当,便会引发时疫,这才是最可怕的! 刘琼刚好被一位老者传染了疫病。 一开始并没有什么人注意到,只当她是与薛古再起了矛盾,才闭门不出的。 可是接下来的几日,她都躲着众人,似乎有些古怪。众人也没有多想,只是公孙灵霜还是照常向她送饭。 “刘琼妹妹,饭我就放这儿了!你可得记得吃啊!”这一日公孙灵霜还是向前几日一样和刘琼打着招呼。果不其然,上一顿的饭菜刘琼还是一口都没动。 “拿走吧,公孙娘子,我不饿!”刘琼终于开口说话了,声音嘶哑难听,与往日她故作成熟的嗓音不同,这一次的声音仿佛是从厉鬼的嘴里发出来的! 公孙灵霜一惊,赶忙跑到里室里看她! 闯入屏风,她惊讶地发现,此时的刘琼哪里有丝毫昔日在战场上的风光与神采,只有满脸的红肿、瘦削的脸庞以及无神的双眼! 公孙灵霜手中端着的装有饭菜的食盘全掉了! 门外的侍卫一听见房里的动静下意识地喊了出来:“公孙娘子,里面出了什么事情?” 公孙灵霜下意识地反应过来:此事不宜声张,否则刘琼恐怕会有性命之忧! 公孙灵霜虽然没有见过疫病,京中最近的一次疫病流行还是二十年前,但是不妨碍她的父母将这件事情讲给她听! “没什么事情,不过是我不好,失手打碎了碗筷,耽误了刘琼妹妹吃饭!”公孙灵霜故作轻松地回答。 门外守卫顿时松了一口气:“吓煞我等!要不还是我们进来收拾吧!您可是千金之躯,实在不能让碗筷的碎片割伤了您!” 刘琼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惊慌,她用眼神哀求着公孙灵霜,希望她不要同意侍卫的请求。 公孙灵霜颔首:“可是,我还得自己收拾啊!你们还没吃饭呢,不能耽误你们啊!” 公孙灵霜此话一出,刘琼就长呼了一口气。门外侍卫也哈哈大笑:“那您慢慢收拾!” 危机貌似解除了,可是这公孙灵霜与刘琼都知道,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 公孙灵霜虽然不懂医术,但也知道疫病难以医治还容易传播,甚至有传言说,只要踏入得疫病的人所居住的地方就会染上这种病! 治疗疫病的法子素来只有一个,那就是用火焰活活烧死得疫病的人! 只要病源没了,就不会有人染上了! 可是,刘琼可是难得的猛将,怎么可以就这样杀死她呢? 公孙灵霜陷入了沉思,突然她抓住了刘琼的衣袖,一板一眼地对她说:“你等着!我找骆新来救你!” “别!她不可能(救我的啊)!”刘琼语气细若悬丝,仿佛下一刻就会倒地身亡!她深知自己与骆新结怨已久,难以保证骆新会救助她!毕竟在刘琼的眼中,骆新一直只是一个贪图小便宜的小毛贼而已! 就算骆新懂医术,在刘琼的眼中,她所学的也不过是皮毛而已! 可是,除了骆新,真的不会再有人愿意去救她了! 刘琼只是一个小门小户里出来的人,没有什么后台,单凭武艺与决心从一个小兵硬生生地打成了将领,进入了军营的核心区! 为了隐瞒她女子的身份,她必须处处小心谨慎:寻常的将领士兵们一起沐浴的活动她不能参加,因为一参加她就会暴露无遗,可这却让其他将领士兵们以为是她看不起大家,才不会愿意与大家一起活动;晚上睡觉的时候,她也总是一个人缩在角落里,防止别人触碰到她发现她的真实身份,而不是与大伙儿共同取暖,导致大伙儿以为她生性古怪,不能与常人接触;她每次训练的时候出了汗都不敢脱衣服,就是怕别人看出门道来,可是旁人却以为她是身患恶疾不能轻易暴露! 目中无人、生性古怪、身染恶疾,这便是大伙儿对她的全部看法。她因为不懂医理,又没有嫁过人,不懂得男女之事,才会简简单单的相信,只要与男的睡一觉就会怀孕!因此她处处小心,不敢主动和男子接触,甚至有的时候连话都不敢说!可与她同为女子且隐瞒自身身份的骆新却不一样了。骆新精通医理,自然知道男女之别,能够完美地掩藏自己。再加上她成过亲,知晓怎样才能与周围人保持适当的接触才会不让自己的女儿身暴露。再加上骆新平日里给士兵将领们把脉医治,早就取得了将领们的心,她又怎么可能轻易地被暴露呢?若不是因为若笛伽的存在,可能她的身份根本就不会被发现吧? 即使被发现也不会被人大肆宣传的! 因此,刘琼对于骆新是有一些嫉妒的。她不明白:为什么骆新能够在男人堆里混得那么好,为什么她在女儿身暴露之后不但没有引起公孙灵霜的反感,反而成了她的朋友! 分明,刘琼与公孙灵霜认识得更早啊! 而且,骆新那样纠缠着彦之,难道彦之不会对她厌烦吗?要知道,刘琼曾经亲眼看见彦之对骆新的背影翻白眼的!他怎么可能容忍这样一个可能对他怀有目的的人接近他最爱的女子的呢? 刘琼不懂,因此她更加讨厌骆新了。 平日里,她就尽量自己处理伤口,生怕被人发现真实身份。 可如今,她的女儿身暴露了。一切貌似都该不一样了啊! 公孙灵霜应该开始关心她,甚至和她成为朋友了;那些将领士兵们也应该知道她的苦楚,原谅她、理解她啊!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一切都与她设想的不一样啊! 公孙灵霜确实开始关心她了,但是只是每天来看看她而已,直到今天才与她说过一次话。 将领士兵们也没有像知道骆新是女儿身以后无比尊重骆新一样尊重她,而是将她当做闲话家常的鲜活材料,在背地里用污言碎语谈着她! 就连她心怡已久的人薛古都对她视而不见! 刘琼绝望了! 从军以后,她唯一喜欢上的人就是薛古。 而她喜欢上薛古仅仅是因为他说过的一句话:“我希望你可以变得更加强大,而不要为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人与事烦恼!” 无关紧要吗? 刘琼闭上了眼睛,泪水划下了她的脸庞。 自从得病之后,她倒是看得更加清楚了:其实她对于薛古来说,也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已! 所以,她活着还有意义吗? 刘琼突然想起那日初见薛古的场景。 那一日,她才是一个刚入军营的小兵,虽然在家中学了一些武艺,但是家中的手段在这军营中根本不够看:军营中讲究的是力气与耐性,武艺虽然能够在一时半会儿之间发挥出巨大的作用,但是在战场上厮杀的时候只能够作为边角料,根本不够挺过一个来回! 这一日,刘琼被看管她习武的将领训诫了。从没有在家中受过委屈的刘琼顿时感觉鼻子酸了,打算找个地方哭一下。 可是她刚找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打算哭一下,刚哭出点声音,就突然听见有人挥刀的声音! 有人! 刘琼赶紧藏了起来,打算去偷看一下是谁在练武。 是薛古! 当时刘琼并不知道他是谁,只是惊叹于他的勇气:正值寒冬腊月的时候,他却上半身一丝不挂地在练刀! 他的刀法犀利,银光片片乍起,惊起一片林鸟! 刘琼忍不住地感叹一声:“好刀!” “是谁?是谁在哪里?”薛古突然发话,开始寻找人影。 刘琼更是将自己缩得小了几分,不想被他发现,可是当薛古转到她所在的方向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薛古用白色的绷带遮住了眼睛! 她根本没有必要担心自己是谁! “反正,不是敌人!”刘琼笑了起来。 薛古却还是冷着一张脸。自从薛古的脸出现以后,刘琼就惊呆了:世上怎么有这么好看的男的?只可惜偏偏是个瞎子,不然还是可以好好欣赏一下的!当然,薛古脸上的冷意她也是读出来了的,只是她还是觉得自己可以尝试着靠近靠近他一下的,谁让薛古是瞎子呢? 薛古貌似并没有对于自己眼瞎的事情有丝毫遗憾,只是淡然地笑了一声:“不要老想着哭,要学着去战斗!今日,你便来和我过两招吧!” 刘琼愣住了:什么?和盲人过招?要是打不过,不就是打她自己的脸吗?可是,就算打过了也胜之不武啊! 刘琼犹豫了。 薛古却是将一把枪扔给了她! 好枪!银光冷枪头,红色瑛穗带,紫檀木枪身。刘琼在手上比划了几下,发现这枪握在手上极为舒服。 “来!”薛古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刘琼到底是一个练家子,经不起挑衅,竟然真的和薛古打了起来! 枪刀争锋素来都是一种看头,毕竟最后的结局要么是枪头挑了持刀人的刀,要么是刀锋毁了这木制的枪身。 比武素来点到为止,可是这两人初次见面却是谁也不想让谁。 倒不是因为他们结怨已久,而是因为这两人刚好都有着一肚子的火气没有地方撒! 雪上加霜(下) 高手之间的对决从来只在一击之间,但是高手与菜鸟的对决也是一击定胜负的。 刘琼与薛古都算是高手。 一阵银光飘过,雪染刀枪。刘琼手上的枪被薛古手中的刀挑了,而薛古手中的刀则被刘琼的枪打穿了! 明明是用的刀枪,却偏偏使出了用枪刀的手法,果然厉害!两人都在心下赞许着对方。 薛古开了口:“在下薛古,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刘琼。”刘琼脸上绯红,只敢说出名字,不敢再说别的。 “那么,兄台为何刚刚无缘痛哭?分明兄台使枪如此漂亮!”薛古的话与他的形象不甚符合,让刘琼愣住了。他说的话句句在理,而且十分精巧,不但没有怪罪刘琼误闯进来的罪,也没有提及她砍坏刀的事情,反而是在问候她! 刘琼的心一下子就软了,刚想说什么,却还是忍住了,摇了摇头。 薛古貌似听到了她摇头的声音,浅笑了起来:“那就行。我希望你可以变得更加强大,而不要为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人与事烦恼!” 刘琼猛地抬头看向薛古,可是隔着一层绷带,她根本看不出他的瞳孔颜色以及其中的含义! 她忍不住多看了薛古几眼。 薛古脸上的笑容极浅极淡,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它吹散,一场雨就能将它淹没! 他的笑容就像这寒冬里面的烛火,明明连自身都保不住了,却还妄想着要去温暖他人! “当真可笑!”刘琼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薛古却没有什么反应,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 一片寂静。 他突然开口打破了这份安宁:“你,可愿意明天还来陪我练武?” “自是愿意!”刘琼很轻松地就答应了,反正她闲来无事,随便干什么都可以。 薛古又笑了起来:“好!明日我还在这里等你!” 就这样,薛古与刘琼渐渐熟悉了起来。 刘琼一直以为薛古只是一个瞎子。可是有一天在战场上她手中的长枪被人夺走,即将死亡的时候,是薛古救了她。 而那一次薛古的眼睛上并没有系上绷带。 薛古的眼睛在刘琼面前越来越大,直到刘琼感觉到自己唇上一软的时候,才意识到他现在正趴在她的身上! 刘琼刚想离开,可是薛古却在她耳边轻说了一声:“别冲动,刘琼!” 原来,他一直知道她是谁啊! 刘琼突然想起她刚刚看见的薛古的眼睛,里面满是冰冷,只是在角落中流露出一丝的温柔,与他的人相同的温柔。 原来薛古一直都不是盲人,只是他习惯性地用绷带掩盖自己的真实神色。 原来在人前的薛古只是一块冰块而已,他仅有的温柔都给了他的武器! 当然,从此以后,还会多了一个她! 这场战争后,二人形影不离,众人只当他们是生死之交,却怎知是刘琼彻底喜欢上了他! 当刘琼看见薛古那满是寒霜却依旧透露出几分关切的眼睛时,便下定了决心要守护他一辈子! 可是,现在,这一辈子的守护还能有吗? 刘琼又哭了。 从前她很少哭,因为无论何时,都有薛古陪着她,可是如今,只剩下她一人了! 一个人的日子,过久了倒也是习惯了,便不觉得清苦。可是若是在过惯两个人的日子后再一次进入一个人的生活,便会觉得整个世界都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已经没有光明了! 至于刘琼染上疫病,也是在她本人意料之中的。 前几日,她刚出城门就被人打晕,扔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那个地方里面全是一些老人,一些吃着不干净食物的老人。 刘琼动了恻隐之心,就随手拿出了点盘缠,递给了这些老人。那些老人都抓住她的手感谢了一通,可是只有一个手上满是泡泡的老人没有接钱,反而打了她! 那老人一边打她还一边骂她:“小蹄子!我呸!不好好在家相夫教子的,跑出来出什么风头?” 虽然那老人被其他老人拉住了,但是他的手是真的碰到了她,甚至还抓破了她的皮! 如今,她的手也起了像那个老人手上的泡泡一样的泡,估计就是那个老人传的吧? 刘琼苦笑了一声。 我真希望自己可以像你一样强大啊,薛古,可惜,我到底办不到!刘琼在心中暗自神伤。 她知道自己不像薛古那样有才华有本领,还有过人的耐心。她知道自己仅仅是一个普通人,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 既然如此,她为何还要活下去呢? 刘琼闭上了眼睛,不愿多想别的事情了。 反正,她自始至终都配不上他! 化干戈为玉帛(上) 骆新还是来了。在公孙灵霜的强烈要求下,她果然还是出现了。 刘琼冷冷的看着骆新:“想也不要想!我是不会让你救我的!我就算要死了,也不会肯你救我的!你只要敢救我,我便直接在你面前抹脖子得了。” 刘琼的话语并没有把骆新给吓住:“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你这家伙,怎么还是这样子?一脸倔强的连句好话都不敢跟我说!果真是恨我入骨。可我还真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你呢?”骆新嘴角裂出一个坏笑。 刘琼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骆歆砍了一击手刀。啪的一声,她被骆新给打晕了。 “小样儿,还敢跟我斗?门都没有!”骆新高兴的一跳一蹦的转悠了起来,只留公孙灵霜站在门口散发出了可见的怨念:“骆新,我是让你来救人的,不是让你来打人的,你有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骆新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但是即将踏出房门的那一刹那,他还是附在公孙灵霜的耳边说了一句:“灵儿姐姐,现在你可是怀孕了,怎么能够不注重自己的身体?还这么操劳呢?” 骆新的话把公孙凌霜吓得一个机灵:什么?她怀孕了?就在这战争将要开始的时候,她怀孕了? 公孙灵霜瞬间拦住骆新,一刻不停地把她往外面拖。骆新不敢有丝毫动作,因为她生怕自己惊扰了公孙灵霜的胎。公孙灵霜也是仗着这一点才敢这样的使唤骆新,放在往日里,她根本拽不动骆新。 “说吧,怎样才能够把她给救回来?”公孙灵霜拉着骆新进入了一个小房间,怒气冲冲地问道。 骆新早就料到公孙灵霜会是这个反应了。 公孙灵霜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不在意自己,以至于现在连自己怀了身孕都不知道。 “你确定不应该问一下自己还有多长时间生产吗?话说,你难道连月事不在都不知道吗?”骆新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这样反问。“刘琼那边我肯定会管好的,因为我是一名医者,为医者,最不希望看见自己的身旁有人得病。我也听说过,疫病其实也不过是一些比较小的疾病而已,可是军中人数太多,自然只能想到将人灼烧的法子,但是我不一样啊,难道对于我你还不放心吗?” 骆新的话句句在理,让公孙灵霜哑口无言。 “我自然是信你的。” “那不就行了?”骆新笑了起来,“我肯定要救了她,毕竟我也不想让一个人失望啊!” 这两人都知道他说的是谁。 刘琼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上,自己的身上都被抹了厚重的药膏。 “你醒啦?”进来的是骆新,她的手上端着许多的药汁还有一些绷带,一闻就知道是那种非常苦的。 刘琼最讨厌吃苦的:“把它拿开!” “哟哟哟,还上了火呀?可别上火呀,你身上这要可是最忌讳发脾气的。只要你发了脾气,它可是会发作是难保不会瞬间要了你的命呢!”骆新的话,阴阳怪气的,让刘琼听着就有些火大。可是刘琼却不敢发火,因为她知道自己跟骆新虽然说是没有啥好关系,但是她也确实没有必要去蒙她。 “骆新,你是医者,但是我不是你的病人。你可得想好了,救我,不会给你丝毫的好处,所以你现在可以立刻出去”!刘琼的话,越是寒冷,越是让骆歆产生了医治她的念头。 “大娘子嘛,难道你不知道这疫病一旦被人发现就是死路一条吗?自古军中医治的药上来很少,一旦发现有人染上了这种能够传播的疾病,病源必须被就地绞杀,而且杀人的方法还是直接用火来处理。这法子可不仅仅是把你烧光了,还得把与你有关的人、与你有关的东西全部烧光了。你要是死想死,死的可不会只有你一个人。之前跟你接触过了、这段时间跟你接触过的、反正一个两个的就不用说了,只要是与你接触过的一个都不可以活下去!你就算不为了你自己考虑,你也要考虑考虑你身边的人了:公孙灵霜,薛古甚至还有我们的顶头上司彦之,都会为了你这么一个人死于非命。难道你就一点自责的态度都没有吗?”骆新的话异常的冰冷,这是刘琼从来没有见识过的一面。 刘琼只知道医者仁心,从来不会轻易的给人不快,可是像骆新这个样子蛮横不讲理的医者,她还是头一次遇见。 骆新说的是真还是假,刘琼她确实不知道,但是疫病确实是个可怕的东西,自古以来,军中物资紧缺,是不可能为了她一个人花费过多的力气的,当然为了可能的疾病杀掉所有可能的病原体也是正常的。 “我可以答应你,毕竟我也不想那些人死啊。”刘琼的口终于松了。 骆新还有站在门外的公孙灵霜都松了一口气。 刘琼的屋外的侍卫已经全部被公孙灵霜暗地里调走了。 幸亏刘琼自从发现自己身体不适后,就再也没有出过门,否则连那些侍卫都可能成为病源。 还好骆新给他们进行了确认,发现他们连丝毫染病的迹象都没有,否则这个消息一旦传了出去,整个军中定然会民心大乱。 军心不稳,向来是行兵打仗的大忌。 这刘琼到底也没有那么傻,没有想着在自己临死之前拉几个垫背,看来还是一个良善之辈,就算是良善之辈,也起码不是一个恶人。 骆新虽然平日里就感觉到刘琼对她有些不满,但是既然他这人做事不算是太过分,那么也没有必要让他多吃些苦头。 医者虽然以救人为己任,但也可以在治病,遇到让自己不爽的人时,给他施加一点苦头。 但是对于刘琼骆新实在是不想下这个手。 刘琼家世一般,学识上也是有所欠缺的,因此,她在军中混了这么久,也不过是给薛古打下手,就是因为她虽然能征善战,但是不懂谋略。 这样的人最容易被人利用了。 骆新叹了一口气:“好好听话,乖乖吃药,我保你药到病除。” 刘琼点了点头:“我知道,只是我在意的人应该都没有染病吧?” 骆新抬头看了看她一一眼:“你放心,他们都好得很,只有你不够好。” 刘琼面露苦涩的表情:“我自然知道。”这军营州哪有人比我的情况更惨呢?这一句话,刘琼始终没有说出口。 骆新当然也不希望她说出这样的话。 医者必须先有舍身为人的品质,其次,还得有调动病人的积极性。骆新这两点终于都达到了,看样子这病有十之八九的可能性消掉了。 军中的情况也会稳定。 这是谁都希望看到的场景。 化干戈为玉帛(下) “其实你也没必要觉得有多难过,毕竟得病这样的事情都算是难免的。就连我小时候也曾经得过病了呢。”骆新一边给刘琼处理着身上的药膏,一边向她说着。 刘琼静静的听着。 对于骆新她向来知之甚少,但是她却十分的嫉妒她。 是的,嫉妒。 骆新她好像什么都拥有。她有爱她的人和她爱的人,她有视她为知己的闺密,她甚至赢得了军中所有人的心,而且她还有着出众的外貌,不俗的谈吐,一看知道是大户人家出的。 而刘琼却仅仅是一个小门小户出来的,与她根本无法相比。若不是在这个军营中,她们两个甚至就会像两根平行线一样,永远都不可能产生交集。 其实刘琼也想过,如果她们不在一个军营里,会不会情况不一样?要是她们在战场上作为盟友出现,说不定还能够成为彼此的朋友呢! 可是命运就是这样的微妙,让她们在同一个军营中出现,让骆新的光芒彻底掩盖了刘琼,使得刘琼变得一文不值。 面对此情此景可以干什么?大概只能够认命了吧? “其实你还是蛮幸运的。”骆新的一句话,刘琼摸不着头脑。 幸运吗?她吗?为什么她总觉得自己在倒霉呢? 刘琼可不敢把自己的话说出来,谁让骆新现在是她的医者呢?虽说医者仁心,但是面对着像骆新这样的医生,她真的是没了法子,更不敢有丝毫的怨气,因为她不能保证骆新会不会趁着机会给他加点佐料。 虽然说这两人之间真的没有发生过什么明面上的冲突。可试想一下,一个是得到万千宠爱的天之娇女,她只要一出现,就能够让别人将万千目光投奔到她的身上。另一个则是平凡却也有能力的丑小鸭,总是在自己的道路上越行越远,不断的奋斗着。虽然说现在的她还是那样的不起眼,但是总有一天她是可以飞升到一定的境界的。 可是偏偏这丑小鸭就提前遇到了骆新这样的天之娇女,怎么能不让她心中有所触动呢? “你说吧,我听着。”刘琼开了口。 骆新傻笑了起来:“哈哈哈,我还当你是什么呢!总是看不起人,只知道修行的目中无人之辈,没想到你实际上也是一这么温柔的人呢!不过说到温柔吧,我确实见过能打动到我内心的人。好像是在梦中吧,我见过那样一个人。那个人一出现,所有的光芒都会随着他动而流转。可是不知怎的,我怎么却靠近不了他。每次我想靠近他,总会感到自己仿佛被火烧的一样!炙热、灼烧那便是我所有的感觉了。倘若我试图跟他交谈,我便会感觉到自己的骨头都要被碾碎,然后被那个梦送了出来!每次醒来的时候都会发现自己的脸上满是泪水,不知道来处,却又是那般的真实。”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想必这些事情是骆新从前经历过的吧? 刘琼被骆新的话震住了。她从来没有想到过骆新也会有这样的境遇,这难道便是传说中的求而不得吗? 有些让人感到压抑呢。 就在刘琼感伤的一刹那,骆新将药强行灌入了她的口中。 发生了什么?刘琼一脸懵逼。她只觉得自己的嘴被人猛的一开一闭,然后喉咙里面有一股极为苦涩的味道划了过去。 就这片刻的功夫,她都感觉自己的病貌似轻了一点,但是接下来她却下意识的想吐。可是真的要吐的时候她就发现自己喉咙里面好像什么东西都倒不出来。 “你刚给我灌了什么?”刘琼忍住了恶心的感觉,恶狠狠地问着骆新。 骆新就是不停地在旁边的一个小本子上记录着什么,并没有抬头搭理她。只是在结束的时候才如梦初醒的跟她说了一句:“你刚刚在问我什么呀?哦,对了,我刚才给你喂的药,你可千万不要吐出去,一旦吐了,你就要把你的元气给伤了!嗯,当然是就算是想吐,你也吐不出来,因为那个药我已经看着你喝下去了。” 什么鬼?那该死的骆新居然趁着她不注意给她下了药? 刘琼是感觉自己刚才真的是良心被狗吃了,明明自己在替他婉伤呢,她竟然趁着这个机会给她倒药!嗯,这骆新果然是个混账!她果然对她还是太仁慈了! “那你现在在干嘛呀?”刘琼不满骆新的表现,想故意挑点刺。 骆新还是连头都没有抬:“哦,你说这个呀。我现在在整理你的资料,看看你有什么忌口的,还有什么不能碰的。毕竟这种病我也是第一次医治,总不能保证自己药到病除呀,肯定得多做几次尝试。” 刘琼瞬间感觉天灰地暗,一把抱住骆新的大腿开始嚎啕大哭:“姐姐呀,你把我当成了什么?” 骆新此时正坐在桌子上,淡淡的喝了一口茶,然后开了口:“你当然是我的病人啊!难不成不该给病人最适合的药方吗?可偏生你又从来没有看过病,我只好自己进行尝试了!” 刘琼一脸呆滞:确实,她自从进入军营之后,从来没有找过任何一个医者看病。因此,没有人知道她的身体状况到底是什么样子。而在家中的时候,她也极少看病,所以根本不知道什么药该吃,什么药不该吃。时间长了,她体内积留了很多毒素,导致她明明是个女子,皮肤应该白皙透彻,现如今,连一个糙汉子都不如。 难怪她有的时候吃下药都会感觉浑身不适,甚至冒出不少的鸡皮疙瘩,原来是这个原因啊! 不管怎样,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把自己的身子养好,否则其他的都是不应该考虑的事情。 刘琼是这样想的。 骆新突然开了口,然后色迷迷的看着刘琼:“你想不想把自己变得更具有女人味一点?” 刘琼被她看着起了鸡皮疙瘩却还是点了点头,虽然她不懂什么叫做女人味,但是总觉得自己不该一直和个糙汉子一样,毕竟这样还是太对不住自己了。 现在的这个刘琼说自己是个男的,恐怕没有人会怀疑它的真实性,因为刘琼的整个人的皮肤都是非常黑非常九甚至就连脸上都有很多粗糙的毛孔。 她整个手上更是不像平日的那些女孩子家家那样平滑,就连骆新刘琼这个与她一样一同在战场上厮杀的人的皮肤都要比她好看上好多。 反正不管怎样,骆新总是不可能害她的,这一点刘琼还是相信。毕竟骆新已经承认了她是她刘琼的医者。医者与病人之间是不可以有一丝怀疑的,否则这病便治不好了。 危言耸听 人心是最可怕的东西,或者说,连东西都算不上。 刘琼门口的守卫才被撤走,就开始有人散播谣言:刘琼已经命不久已。 人当真是一种极为聪明的生灵。他们能够从那些微不足道的痕迹中判断出一些其他生灵难以意识到的事物,比如一个人的死亡,再比如,一些势力的兴起。 自从进入七国之地以后,彦之部队里的人个个都十分提心吊胆的,因为他们深知这片土地上最容易蔓延的是疫病。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刘琼突然不愿意出门,还成日地把自己在房内不愿意出门,公孙灵霜骆新更是经常从她那边进进出出,表面上看是一片祥和,实际上却说明着刘琼极有可能患上这种疾病。 一开始人们并没有认为刘琼患了病,但是架不住她门口的侍卫的直觉。刘琼门口的侍卫对于她的身体状况、习惯的出行方式与作息时间都是极为熟悉的。 虽然刘琼这个人平日里面很少与人接触,但是她很讲究自己的作息规律。换作往日她一天至少出去七八百趟,偷偷地进行各种各样的锻炼。 可现在刘琼要做的事情中,却再也没有出门了。到底是她不高兴出门,还是她不能够出门呢? 侍卫们曾经试着跟公孙凌霜探讨过这个问题,但是公孙灵霜这个人别的特点没有,就是口风特别紧。她没有说过一丝半毫关于刘琼的事情。 而骆新就更不用提了,这些侍卫都受过骆新的恩惠,根本不会去主动地问她,更何况,就算他们试图接近骆新并且与她交谈和洽,可只要他们想从骆新的口中得到个一丝半解,骆新就会立马翻脸并且不停地责备他,因为他们擅离职守。 “不做好本职工作,只关心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吗?这就是你们工作的态度!”骆新曾经就用这样的话斥责过那些试图从她嘴里翘得一些特殊病人情况的无聊之人。 但是,这些侍卫都是很清楚的,骆新平日里为人谦和,根本不会用任何严厉的话责备别人,因为这样的话会很容易令他们情绪突变,产生一些不必要的疾病。 可是,自从骆新知道了刘琼的事之后,就好像吃了炸药一样,只要跟他提到刘琼,她就会跟你翻脸,这难道不是最好的证据吗? 骆新与公孙灵霜双自以为将刘琼的事情藏得十分好,却不知道跟刘琼很久的侍卫们都意识到了不正常,即便他们早已经被撤走,可是他们依旧有些不放心。 就在这个晚上,那些侍卫挤在一起开始戒酒消愁。 “唉,我说兄弟,你别老唉声叹气的,我们不过是被卸了个职儿,没啥大不了的,反正不当这边的事,我们还可以做更多的训练呢,难道不是吗?”一个侍卫看着与他经常搭伙的那个人不停地唉声叹气,忍不住的安慰着他。 那个唉声叹气的侍卫冷哼了一声:“哼,你以为是什么事呢?这样的情况发生了只能说明我们这个团体不行!可实际上,我却不这么认为。我们在那女人那儿任职多久了,怎么可能还会是因为自身才能不够被免职。我估计是那个女人有病了,所以说才不出门呢!要是她身上的病传播到我们身上,我们该怎么办?我们可是跟她最近的人,你难道不为我们考虑考虑吗?” “想啥呢,我们怎么可能会有病啊?你没有注意到那两个经常来的找那个女人的人吗?她们都看起来一切正常,我们也不可能有事啊!再说了,难道那个女的闭门不出,就一定是有病了吗?”旁边又一个换班的人,跟着两个人开着玩笑。 “可是还真有可能!公孙灵霜倒是不提了,骆新却和那个女的不对症啊,怎么可能会这样不停来找她、来看她呢?原因只有一个,就是这个女的肯定染了什么恶疾!要是那个女的染是那种容易流传的也就是最可怕的那种疫病的话,我们可就惨了!哎,你们还记得吗?前不久骆新医官还给我们每个人都进行了检查呢,说不定就是因为那个女的!现在我们大家可得小心谨慎呢,虽然说,那骆新医官当时说我们都没有事,但是我们没事,只能说明我们是强壮的。换了其他人,一不小心进了那个人的屋子被染上了什么不该染上的东西,你说这该怎么办呢?”最后开口说话的那个人说的话句句在理,让其他三个人都愣住了。 一个人顺手拍了一下他的肩头:“小子,看不出来啊!你平日里一个字都不涂,没想到肚子里这么有货。得了,我们这几个兄弟的身家性命都指望你一个人了!据说这疫病,一旦被人发现,他周围的人全部都要被卡擦了我们的命都由你来负责了!”说话的那个人再发咔嚓音的时候,把手往脖子上,那么一架,众人都理解了他的意思。 “没事的,毕竟如果我们没有得病反而是反过来去告发那个女人,我们说不定还可以升官晋爵。但是如果我们被解散出来,什么都不说,人家只会当作是我们办事不利!因此我们只要把这一关给翻转过来,我们便是在理的。就算以后那个女的证明了他并没有患病,可是只要我们这么干了,就说明我们是没有问题的,我们知道自己的职责所在,而不是自己犯了错!”那人又开口了。他说的话句句在理,众人都点头称是。 “那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呢?”第二个开花的人问了起来。 “当然是把这消息传出去了。不过,在此之前,我得先去和我们的彦之将军说上一声才可以!”那人又开了口,再提到彦之将军的时候,他特地的加重了语气。 “只是这彦之将军若是不相信我们说的话,该怎么办呢?”一个人提出了疑问。这个方法虽然好,但是他们毕竟只是个看门的侍卫,人人微言轻的估计起不上什么作用啊。 “彦之将军对于别人都不在意,但是却有一个人让他十分的在意,那便是他的妻子,公孙凌霜。如果他知道自己的妻子成日的呆在另一个人那里,就算是一个女人的寝室,,他都会格外关注那个女人的。要是再证实那个女人确实身染恶疾,彦之国师怎么可能会轻易的放过他呢?他越是不轻易的放过他,那么我们也就会越安全了!”那个人进一步的分析了时局,众人更是点头盛世,他们并没有想到去找谁,该说什么怎样做,可是这个人却是什么都考虑到了。 “哈哈哈,我们四个人中能有你一个这样机智的人,真的是三生有幸啊!”其余几个人都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确实,一旦那个女人被证实犯了病,那么这三个人就真的可以平步青云了。 莲子心苦 “什么公孙灵霜,她成日的往那边跑!”一听到这个消息,彦之的脸顿时气得通红,把前来报信的那个人吓了一跳。 彦之,一向是个极为稳重的人,他的脸上很少出现什么情绪波动,就算是打了胜仗有是那样面无表情,可是如今为了这样一个小小的女子,他却是这般的难受。 这二人果然感情深厚。那个报信的人忍不住的感叹道。再加上,彦之虽然是当朝的太子,但是到底是长期混军营的,也不知道还能不能保住这一个太子之位,但是就冲他这份重情重义的性子来看,他是当真不适合皇位。 “是的,所以希望您看看那个女子到底有没有出现什么问题。要是出现了问题的话,可能出故障的可就不仅是她一个人,还有您的妻子,甚至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报信的人,平淡的说着。他旁边的搭档却是愣了一下,看了他一眼:她肚子里有了孩子,这些事情,这个人怎么都没有说呢? 彦之冷笑了起来:“我凭什么相信你所言非虚?万一你是敌军派来的卧底,又该如何?” “公孙灵霜肚子里有没有孩子,我确实不知道。但是军营中最近经常开安胎药,我实在想不出军中能有几个人需要用这份药!这件事情也是我今天早上才知道的。”那个报信的人说话不缓不慢的,确实,他也是今天早上才发现这件事情。 这个人的名字叫凌辰东,祖上是从医的。他精通医理,自从军以来却鲜少操作,因此众人都不知情。 今日他看见骆新要求几个士兵去搜集一些常见的药材:紫苏、杜仲,还有阿胶。 其他的药暂且不说,就提一提这杜仲。杜仲是明显的安胎必备之药,别的紫苏可以推说是感冒伤风,阿胶可以说是女子体弱多病,只有这杜仲,是胎象不稳才不得不使用的药材! 而整个军营中,能够怀孕并且身子虚弱的是人,恐怕只有公孙灵霜一人了吧? 但是这些事情凌辰东,是无法向彦之直接直说的。他只是用淡淡的一句话解释了理由:“我的祖上是行医的。” “行医?你姓什么?”彦之的脸色渐渐变了,不再是刚才的苍白无力,而是渐渐地稳定了下来。 “凌。”凌辰东回答的。 “是那个,对对对,就是那个曾经誉满天下的凌若轩的后人吗?”与凌辰东,一起来的那个人大声惊呼了出来。 凌若轩,几千年来才得以一现的名医,却因为在前朝时遭遇不公正的态度而被驱逐流放。后来彦家皇族花费数十年都没有找到他的后人,据传闻,他的后人早已死于非命,或者早已经隐姓埋名,可谁知他的后人就在这个军营之中! 彦之,深吸了一口气:“凌老先生,是你的什么人?” “家父。”凌辰东,低下头回答道。 “好!”彦之点头。 彦之,带着凌辰东还有其他的一伙人冲入了刘琼的房间。 此刻,刘琼的房间里面只有刘琼还有公孙灵霜。 公孙灵霜,一看见这个样子就知道是事情暴露了。 可是他不能够让彦之影响刘琼的心情,便只好要求他们别进来。 公孙灵霜,推开屏风出去了。 彦之一边质问她:“你为什么?”一边让凌辰东进去给刘琼把把脉。 公孙灵霜惨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您嘛?您到现在还能够再失去将领吗?再失去将领您还能够有打胜仗的机会吗?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您不懂吗?” 彦之转身不再看她,眼中却已经饱噙了泪水:“可你万万不该带着我的孩子来到这啊!” 公孙灵霜愣住了。 她知道不是自己的朋友说的事,而是她们太不小心暴露了,如果仅仅是把刘琼的病暴露出来,便也罢了,可是如果是她怀孕的消息传出去,那么便真的什么都没了:自古军中有一条法则,一旦女子有孕,必须把这女子驱逐出营。 凌辰东很快便回来了:“将军,那女子确实得了失忆,只是刚好被治了而已。估计没有什么传开的危险。” 彦之轻微的点了一个头:“传令下去,公孙灵霜违反军中法纪,罚禁闭九个月!不满九个月,任何人不得放她出去。能看她的只有一人,骆新!” 公孙灵霜的眼中噙满了泪水,刚想开口,却被彦之呵止住了:“还没完呢,急什么急?军令如山难不成你还想违抗不成?刘琼身患恶疾,但已被骆新制服,可能需静养三个月。这段时间变有凌辰东代替她尔等可知?” 三个月?这样的惩罚根本不是对着刘琼,而是对着公孙凌霜她本人吧! 三个月的时间足以结束一场战争。彦之这是彻底打算把刘琼推出军内的核心圈,打碎她的一个武将的梦想吧! 一场战争能够让无数的人建立功勋,三个月之后还会有多少人记得这薛古的副将刘琼呢? 公孙灵霜突然下跪:“请彦之将军收回成命!” “你凭什么命令我?就凭你是我们军营中的唯一一个训练教坊的人,还是凭着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这两种身份,恐怕都由不得你胡来吧?毕竟你只是一个女子一个没有实力,只能够依附男人的女子!” 彦之话像冰一样让公孙灵霜不毛而栗。 公孙灵霜差点摔倒,但是却被彦之抓住了。 公孙灵霜试着挣脱彦之的手,却怎么也摆脱不掉。到最后,彦之终于放手了,可是她本人却不小心滑倒了。 公孙灵霜摔倒之后,下腹一阵坠痛,血流到了地上。 彦之刚想说上什么,凌辰东立即上前把公孙灵霜抱走。彦之却根本没有阻拦他,因为他知道此时此刻只有凌辰东一个人能够解救她的性命。 公孙灵霜最终还是活了下来,只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却没能过活下。 当彦之在外面苦苦等候了三天三夜之后,凌辰东终于出来了。 “她还活着吗?”彦之急切地开了口。 “生不如死!” 彦之一听这话就知道是她肚子里的孩子丢了,让她无比的难受,可是彦之的心里面难道就好过吗?这可是他们第一个孩子。 “那个孩子有形吗?”彦之问凌辰东的语气十分平淡,可是背后暗藏着像风暴一般的感情。 “原本就是死胎,又怎么可能活的下来呢?”凌辰东的话彻底让彦之寒了心。 “要想根治时疫,就必须用极猛的药,这种药,不要说服上,就是闻上一次都会让孕妇的身体损害几分!您觉得这样的情况下去,孩子还能够保住吗?”凌辰东的解释让彦之的心里面更加难过。 “咎由自取而已!这几个月里你就和骆新一起帮她调养身体吧!骆新虽然是个懂医之人,却不懂人心。”彦之吩咐着。 “是。”凌辰东离开了。 今日的风格外的寒冷,却只有彦之,一个人在外面吹着。 莲子心苦,我又何尝不是呢?彦之苦涩一笑。 王女有情 战争终究要来临。 轮日国的军队已经准备出发了。 像往日进军的轮日国军队一样,他们选择在半夜出发。 当第一束束阳光照耀到心水国的土地上的时候,心水国的门铃已经沙沙作响,心水国国门口的侍卫也看见了远方的友人。 侍卫们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一看见到了轮日国的人立刻赶到前面来替他们拉马牵牛。 “这一路上,您辛苦了,大人。”侍卫们向着最前面的一辆马车行礼。 “辛苦倒未必。不过此番前来必定会有大收获!”回答的是一个苍老的老人的声音。 拉开马车车门的事一少年。少年一见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位老者,顿时知晓这位老者就是刚刚说好的人,而且地位非凡:这老者穿着打扮都极为讲究,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威严气息,一看就知道是论日国中的大家,而大家是掌握着轮日国的命脉的。 轮日国有一个传统,凡是有一定能力的人都被尊称为大家。因此,轮日国的权利波动向来很大。但也正因为这样的波动,才保证了轮日国国内始终有最强悍的实力。 正是因为这样的波动,才使得年老却依然能够生居高位的人凤毛麟角。 那少年更是不敢轻易地怠慢他,从怀中拿出了一个板凳,并伸出手臂恭恭敬敬地请他下来。 老者顺势下来,但是他下来之后没有立刻停住,而是像那个少年一样呆在那儿,手中还模仿着少年接他的动作,似乎还在等待着什么人。 接着从马车仅仅里出来的是一个带着面纱的人。 那老人顺势拉下了车帘,对着上面的人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那人下来了,拉着老人的手下来了。 一旁的少年不敢吭声,生怕自己得罪了什么人。突然一阵风吹过,那个神秘人的面目面纱被吹起,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张极为年轻的脸,更难得的是,这位年轻人竟然是一位女子! 如果是彦之一行人在这里,肯定能够认出来,这位女子就是当初害他们差点折损两大奇才的人! “这一路上真是辛苦您了”那女子向老者说的,并略微行了个礼。 老者毕恭毕敬的接受着,身体却始终保持着搀扶那个女子的姿势:“倒是不辛苦,只是公主殿下这般前来实在是有些没有必要啊!” “国师大人莫要如此担心。您不是也亲自请来了吗?”那被称为公主的女子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老者。 什么?这次来的竟然是公主和国师?! 轮日国只有一位公主,她的名字叫做西沙。西沙深得国王的宠幸,再加上她天赋非常,不是一般的战争,不会轻易出场,而且只要她出场,他们每一场战争都会打胜仗,因此,国王殿下封了西沙富国公主的旗号。 原本这心水国以为轮日国并没有对这场战争多上心,却怎么知道她们竟然是派了最强大的西沙公主前来? 如果单单是西沙公主便也罢了,这位国师虽然年事已高,却也是德高望重,极擅长布阵施法,此次前来更是一大助力!传言,这国师能够以一当万,足足相当于一整个军团! 有这二人在又怎么可能会失败呢? 原本胆战心惊的心水国顿时松了一口气。 使者引着二人进入了城门,径直进入宫庭。 这一路上,处处都是雪白。 宫殿里更是处处都是白色。 如果说路上的雪白是因为心水国常年挂的白玉所发挥出的荧光,那么宫里的雪白就有些不同寻常。 可是这两人却也是没有丝毫的变化,他们一路走着,门一路开着。开过了九九八十一道门之后,他们终于进入了最顶上的皇城。 心水国果然易守难攻。 这二人心里面不禁感叹到,如果没有别人的引路,他们进了这国内根本找不到丝毫方向! 出来迎接他们的是国王。 这心水国的国王仪态非凡、相貌堂堂,看着就令人心旷神怡,难怪将这整个心水国治理得的有条不紊:心水国中相貌越出众,能力越强。只可惜,这么优秀的国王,却因为一个孩子的死丧失了神志。 “欢迎热烈欢迎您的大驾,让我们这个国家蓬荜生辉!”国王说着客套话。 这一些人也是一客套话回着:“我们带着轮日国的光辉前来兴旺新水国,一切都好!” “此战一过,自是一切都好。”这国王意有所指。 “那是自然,我们定当竭尽全力保护这美丽的国家!”国师接了下来。 “自然相信两位的能力。” 那公主自始至终什么话都没说。她突然纵身而出,翻身上马,借力打力,从王城中冲了出去,生擒了一只鸟。“没想到这心水国国内也是不安全,竟然被人下了套!” 公主冷笑了一声。 那国王看着公主手上的鸟,蹙了蹙眉:“想必这是那些外来人的本事吧,这独月国可是没有这能力的。” “还来了外人吗?前不久我才收拾了一些外人一顿,估摸着就是去帮助独月国的那一批!”公主笑了起来,她这一笑让周围人都觉得有些寒冷。 “那便更好了!”国王接着笑了。 其实公主与这些人的物什起冲突也是在她意料之中的,毕竟想到达独月国要么是从心水国这边走,要么就是从轮日国这里走,他们没有从心水国走过,所以就只从那里走。其实,他们还有一种走法,但是这一种做法却是最下策:在独月国的另一边,有三国最强大的国家,久木国。凡是从久木国国内经过的人,必须要拿出点好处来才可以,而久木国这个国家第一个要求就是从经过的士兵必须究抛弃军队物资才能通过。 当然,除了久木国,这独月国还有一个邻居天竺。只不过这天竺,被堕神河包围着,任何神兽都不会让自己的势力范围跨过去的。正因为这个缘故,独月国才不得不与这三个国家打交道,而不能从另一边出来。 独月国一直无法发展下去,就是因为它深陷其三国之内,一旦有什么意外状况发生,就会四处碰壁,四面楚歌。 它注定没有活路。 这样一个国家还有什么发展前景呢? 可是这个国家偏偏就是夺得了轮日国的关注。 离开了轮日国,独月国现在还取得了另一组其他势力的帮助。这组势力貌似也并非寻常之人,估计轮日国想在这场战争当中获胜还是艰难呢。 但是,既然公主说他们曾经交手过,那么公主对于这些人的情况必然是十分了解,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此时的公主将鸟儿化成了零散的碎片,洒向了天空。 阳光照在公主的脸上,把公主的脸照得格外精致动人。 她突然想起了那个顽劣不驯的王室成员薛古:明明是王室中人却偏偏还要叛国而出,当真是吃了豹子胆了! 可现在这轮日国国内恰好缺乏人才,说不准将来还是他给为了保住自己的王位,斩断一切意外。身为这个王室中做姐姐的,必须斩除一切祸端! 谁让薛古的母亲若来深得他父亲的喜爱呢? 听说这若来与她父亲相识甚久,明明都早已芳心暗许,可成亲的时候,若来硬是被薛古的父亲抢走。正因如此,她的父亲才会对若来言听气从,幸好这位公主聪明,没有人让薛古呆在轮日国,不然,这若来一旦知道她的儿子还活着,肯定会让自己的父亲想尽法子的让他回来! 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神女无心 “萨呀来吧呀哟 我们在等您哪 看这天下呦呦 请您来拉福呀 。。。” 灯光照亮了人影,人们在这开始肆意高歌。 即将开展战争的人们的心灵也是十分沉重的。 若非情不得已,谁愿意背井离乡,远到他国,为其他人买命? 可是很多事情就是这样,一旦开始就再也停不下来。 “公主殿下还在想那个人吗?”国师端出一杯酒,坐到了公主身旁。 那公主明显喝的有些醉,醉醺醺的,一时半会儿没有认出人:“像谁呀,你在说啥?哈姆迪儿,你此刻难道不在我身旁吗?” 国师愣住了,他没想到公主会这样,连身旁的一点点事物都看不出来:此时的他,明明就是一个糟老头子,怎么可能跟公主心目中的哈姆迪儿,相提并论呢? “大家再弹奏一曲,再弹奏一曲!再高歌一曲!这草原上的歌真是怎么听也听不够啊!”公主发了话,众人更是卖力的表演,篝火旁边一派温馨。 轮日国素来不喜好音乐,只有这位西沙公主与众不同,特别喜欢音乐,尤其钟情于草原音乐。投其所好,心水国这次举办的宴会,就是模仿草原民族的篝火晚会。 士兵们都为这样一次难得一见的欢笑惊了头脑,忍不住了多喝了几杯。 可是,这其中的真正滋味到底有几人能明白? “哈姆迪儿,”西沙公主突然抱住了国师,“别离开我!” 那国师原本是想下意识地躲开的,可是看见公主醉成这个样子,还是忍不住的弯下了腰,摸了摸她的脑袋:“只要您一切安好,便什么都行!” ————————我是第二天的分界线———————— 独月国神庙的神殿之中。 “轮日国已派兵前来,目前距离我国只剩下十余里,而且他们已经放言挑衅。我等若是再不出兵便是损了我国的威严!”门口的守卫向大家汇报着情况。 轮日国来的可真不凑巧,彦之一行人到了三天,他们便来了,而且一来就是干大事,打算直捣黄龙,根本没有做过多的停留。 “要战便战,有何可以担忧的?”骆新放话出来了。 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到骆新身上:确实,现在的她有说这个话的资格,现在的这个独月国也有打击这其余二国的资格。 骆新她成功的医治刘琼副将中可能的疾病。这病原体消除了并不算大事,但是最难得的是使的手段不是从前硕朝中最擅长的火烧治法。 由骆新医治的人相比较于从前貌似更加的强大了。他们不再惧怕再次可能出现的疾病,反而能够从容的出没各种各样的场所。即使他们暂时性的身体有缺,可是一旦治疗结束,他们的前途也是非同寻常的。 据说朔朝的皇帝曾有一位就是因为前几任都死于非命,而且身患同种疾病。这个皇帝刚好很小的时候就沾染了,所以他才能够顺利的继承皇位。在骆新的指导下,这些个人都提前遭受了疾病的打击,因此,现在可以算得上是天不怕地不怕了! 虽然说彦之对如今的情况有些不满:他没有照看好自己的妻子,反而让她意外地流了产了。可是彦之知道这件事情,也怪骆新不得,谁让他的妻子是一个那样在意别人的人呢? 骆新的话,让许多人都受到了鼓舞。他们自然愿意追跟随着骆新的步伐,去把轮日国士兵杀的片甲不留!但是此刻却有一个人蹙了眉头,那便是骆新最在意的人茗! 茗的表情有一些苦涩,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呆呆的看着骆新。 “自是可以。”神兽大人对于若心的话,是完完全听从的。她知道骆新并非常人,更知道这是她的主人,她要是不听话,还有谁能让自己的主人放心呢? 国家大事,就这么定了,说真的,彦之都觉得有些草率。可是明知道如此草率是不当的,彦之还是不敢说不敢多说一句,因为现在的骆新是整个军队中的精神支柱,又怎么是他可以撼动的了的呢?再加上骆新与神兽关系非浅,这几件事加起来她便是这个国家中神一般的存在,他又怎么反驳的呢? 早朝终于散了。 茗拦住了骆新:“新儿,跟我走吧,我有事想问你。” 骆新并没有想到茗会找他,但是还是应了声:“自然是可以的。” 骆新曾经拒绝过很多人的事情,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但面对茗,她就没有办法说出任何拒绝他的话语,就好像答应他,是她应该做的一样。 骆新也曾试着寻找出问题的答案,可是她发现,无论如何她都找不到。 找不到便罢了,骆新这个人反正不是一个喜欢纠缠的人。见他欢喜,便多见见也许这样子就能够解开一切呀。骆新就是这样的安稳如山。她的这个性子极冷极淡。分明对所有人都是如此的寒凉,可因此,他的反应也并没有让任何一个人感觉到任何难受。 谁让她是一个无心之人呢? “怎么了?有事吗?”骆新的问题,直白而粗暴,让茗一时间有些语塞。 “没有事情,难道就不能叫住你吗?”茗无端觉得好笑,便故意摆出一副无赖的表情对着她。 这也是骆新第一次见到茗这样的面孔,有一些意外呢:“不是说没事就不可以,只是我最近有一些小忙,所以说很多事情都没有注意到。” 骆新说的话确实被茗猜中了。很正常,骆新事情很多,与她打交道的有那么多人,她怎么可能时时刻刻的陪在自己的身旁?想要她陪在自己的身旁,就必须让骆新是一个一无是处的人,可是显然骆新不是的。 第一次见到骆新的时候,茗就意识到这是一个绝不平凡的女孩。她机智果敢,能够轻而易举的将一切不可能的事情转变为可能。在她身旁,一切人的光辉都会随之暗淡,连茗本人也不例外。 明明知道自己活的时间远远长过骆新,可是他活着的意义却比不上骆新致这些年来一直在朔朝做的一切。到了现在,她还在边疆努力的与其他军队作战,虽然说与她作战的人中有茗的同伴让茗有一些难以接受,无法处理。但是无论如何她都是在奋斗的。这样一个积极向上,不停奋斗的女孩,当真让茗感到有些意外呢。 茗最喜欢的就是骆新身上这一种拼劲,可是她的拼劲,来源于于她的纯。 与情有关的事情,时至今日骆新也不懂,也没有办法说出喜欢两个字。 分明他们之间已经接触了这么长时间,分明他们之间已经经历了过不少的事情,可是却还是远远不够的。在骆新的心中,这些事情依旧算不得大事,经不起她的心灵波动。 骆新是个神而且是一个无情的神。虽然现在的她难以修仙,没有修仙的资质,可是他的所作所为到底算是九天之神,与那些端坐在神殿中的神仙又有何差别呢? 神爱众人愿以命相护,这不正是骆新本人的写照吗? 只可惜神也无心。 篝火起,战场走 夜晚还没有结束,可是太平的时光已经过去。 号角声开始作响。 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夜晚将不会太平,因为夜晚是袭击营地的最佳时机。 就在轮日国的助力到来之前,骆新等人已经在城外设下了营地。他们一直等候着部队的到来,只为下一场战争的开始做准备。 当轮日国的部队到来之后,骆新等人早已在磨刀练枪,虽说这临阵练兵有一些没有价值,但是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上太多! 轮日国驻扎的地方在一处峡谷处,此地地势较高,难以进攻,因此被选为营地。但是这个地方也有一个致命的缺陷:高处不胜寒,这个地方偏生又太冷。素来习惯温暖的轮日国百姓只得往下移上几分才能够保证舒适。 因此,这次晚宴他们并没有在营地举行,而是在营地之下的一处悬崖底下举行的。 骆新等人早已埋伏在附近。他们一看着这些人喝得不省人事,连忙从栖息的地方出来,向骆新汇报:“已醉,可以行动。” 骆新点了点头,小声地嘱咐着他们:“既然他们已经醉了,就不必管他们。兵贵神速,我们只需要把他们的粮食武器劫走了就管用了。轮日国物资充裕,心水国也算是这七国之中数一数二的富豪,不抢白不抢!可是,这独月国却缺少必要的军资,长此以往恐怕并非发展良策。我们若是不趁此机会来上一场掠夺,这独月国在我们离开以后可还有发展的机会?” “不愧是老大,打劫都有理!”众人的心情十分复杂,他们本以为骆新是个医者就会有一些菩萨心肠,可是现在看来,她却连一点点慈悲之意都没有! 当真是辜负了她医者的身份。 也有人不是这样想的。 狼群的声音突然响起,一只只幽绿色的眼睛从夜空中出现。 这些个狼貌似闻见了骆新等人身上的活人味儿,竟然自作主张地想要走靠近他们! 狼是凶狠的捕食者,任何进入他们口中的猎物都难逃一死。 就算是强悍的捕食者,在成群结队的狼群面前也会沦落为羔羊。 一群人紧张了。 他们试图屏住呼吸,让狼察觉不出他们的所在地。 但是他们不敢点火,因为他们一旦点火就会被人发现,他们的袭击营地的计划就会落空,他们的领头人就会怪罪他们:他们承担不起这些个责任! 狼群在慢慢逼近他们。 死亡的羽翼从他们面前闪过。 他们突然开始为自己的冲动而后悔,更开始为自己的自信而难受:谁说这七国之地十分安全的?明明啥都没干都能够碰到狼群,要是他们真干了什么事儿,谁知道会触犯什么呢! 一群人想着要打退堂鼓了。可是他们转念又想到了他们来之前立下的军令状,又觉得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沙场上刀刀剑剑的素来都是不长眼的,就算他们现在死在这里,也是不算什么大事的! 可是,为什么,他们的心中还有一些不甘心呢? 到底是哪里让他们不甘心? 他们都是有家有业的人。每个人都有着自己深爱的妻子与子女。就算他们是孤家寡人一个,可是,在远方,在他们心目当中的远非总有一个让他们魂牵梦萦的存在! 出身富贵的人们都跑到圣人的两侧当亲军,就算他们不去当亲军,他们也可以去当一个将军,不用在边疆这边吃苦。只有那些小门小户里出来的或者家里有什么犯事儿的人才会跟着这种到处游荡的边关军营跑,只期待着能够打一场胜仗然后告老回乡! 可是现在,已经不是什么告老不告老的事情了。 他们已经深陷在这错乱的七国之地中,再也没有回去的机会了! 家里有婆娘的开始想婆娘,没婆娘的开始想姘头,没姘头的开始想宅子,没宅子的开始想田地,没田地的开始想私存,没私存的开始想神明。 他们都期待着自己遇上转机,因为他们有太多活下去的理由,却没有几个去死的由头! 活着本来就不容易,又何必要去平白无故地牺牲呢? 可是士兵的职责告诉他们,他们不能够后退,一旦退后,他们就成了逃兵,再也没有站起来的机会了! 更何况,在那个名声比生命重要的年代里,他们怎么可能愿意为了生而放弃了战死沙场的机会呢? 只能以死谢罪了! 众人闭上了眼睛,打算迎接死亡。 “还不快走!”一声吆喝把众人惊住了。 他们睁开眼睛,发现眼前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明暗的急速变化让所有人都没法立刻接受。他们伸手揉了揉眼睛,才恍然意识到,挡在他们眼前举起篝火的正是他们的头儿骆新! 灯光刺激下,狼群窜如鼠蛇,定睛一看,可以发现这些狼身上都有浓烈的火光! 狼群身上的火势越来越猛,没有火的狼要么逃窜,要么替他们的同伴扑火,身上有火的狼只能不停打滚嚎叫。 这火确实救了他们,却也吵醒了不该吵醒的人:轮日国的士兵。 狼嚎叫的声音越来越大,就算这一群人跑了整整七里,也能够听见狼的哀嚎声! ”话说,头儿,您怎么会直接把火点着了?这下弟兄们不是都得暴露了,不能再偷袭营地了吗?“在逃亡的过程中,一个士兵犹豫了半天,终于问了出来。 ”你们都是我的士兵,也算是我的人了。要是我不对你们负责,你们哪里还有走下去的机会?更何况,死了不就生命都没了吗?你们要是想好好混着,就必须活下来!当逃兵有什么大不了的?明儿个我就会让你们找回场子,不用再受狼群的气!“骆新看问话的那少年年纪轻轻的,想来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只是真的不懂而已!对于这样懵懵懂懂的孩子,不认真培养,当真是可惜了!骆新这样想着,便也更加用心地和他讲着。 “当逃兵当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若是连逃兵都当不了,岂不是很悲哀吗?”一个女声突然响起,紧接着,锣鼓声再次响起! 灯火通明,宛若白天。 骆新一行人终于感觉到了危机,一场大战将至! 战场初争 骆歆与西沙公主终于对上手了。这两人一见面便觉得彼此都有些眼熟。 “这个人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两人都私下里想着,但是嘴上却不可以这样开口。 “你这家伙,姓甚名什?竟然敢挡着姐姐我的道路。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骆新故意痞里痞气地开口,她想着这个女子虽然身份不明,但是浑身上下的打扮都表现出一副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感觉,可见地位非常,因此一定要给他来个下马威才罢了! “呵,哪里来的乡间女子?如此粗鲁,当真是和独月国有关的人都是群疯子了?快让开,让我捅了这独月国的大门,好显示显示本姑奶奶的威风!”这公主也是不看事的主,直接跟骆新杠上了。 多说不益。二人思索着,便都开始动起了手头上的武器。 哗啦啦的马铃声响起了。这二人同时冲出战场,开始砍向对方。 这轮日国选取的扎营之地倒是一片齐整,可是离了这营地就只剩下了丛林。 为了防止那个女子反应过来把自己给砍了,让首战就落了下风。骆新特地在刀上抹了一把粉末,直到马冲到那个人面前时才把刀给拔离了刀柄。 当的一声,兵器相碰。二人就再也没有机会接触了。 这二人一冲出去,背后的千军万马也跟着冲了出来。两方势力成敌对状态,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冲啊!”不知道是谁开的头任凭这地面上卷起的沙尘将一切都淹没! 士兵们争先恐后的往前面跑着:不把敌人砍下来都不出他们的威风! 可是他们也深陷入沙尘之中,再也找不到其他的事物。 灰蒙蒙的天空映照着一切,现在已经不再是黑夜了。 这公主到底是个嫩的,没有扛得住骆新的粉末攻势,而是硬生生地接受了下来,结果却迷了眼睛,甚至险些被骆新斩于马下! 刀光剑影之中,识不出东西南北。 飞身撤退期间,分不出敌人我方。 这战火四溅的时候,连受伤与否都难判断出来。 可是,一旦被人压制下了马,就不可能完好无损! 公主受伤的消息还是传了出去,在战场上的主帅都受了伤,士兵的气势又如何提的上来呢? 国师很快赶到战场,解救下公主。他仔细看了看公主,发现她仅仅是中了一点点迷药,并没有什么大碍,就放心的交给了两侧的侍卫,而他自己则冲到了前面:“而尔等听着声情,此女便是头一份大礼,拿下此人!日后想加官进爵,都不在话下!” 国师的话,成功地鼓舞了将要衰败的人心。 但这一边被国师使了阴招的骆新也是不甘示弱:“大伙儿听着了,拿了这老头,砍了那女娃娃,保证你们吃香的喝辣的!这一辈子的逍遥快活,可就全指望今日!” 那国师说的话确实是不错,可是他到底在这个轮日国的军队中只是个二把手,不能给出太优厚的待遇。而骆新,此刻在独月国也算得上是独挡一面,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他给出的诱惑,偏偏又是如此丰厚,让这些士兵想不努力都是不可以的。 国师看着自己这边的士气依然不够高,便希望用战鼓声音唤起全军的士气,可是见效甚微。 骆新也不甘示弱,忙叫自己身侧的人敲锣打鼓。 而她自己则又往战场里面去了,顺手砍翻了几个人。 血溅到了骆新脸上,让她变得格外的妖艳。 骆新忍不住地舔了一下嘴唇,发现自己的嘴上都有了一丝血腥味。 连砍了几个人,骆新身旁总算是没有什么人敢靠近了:轮日国的人,终于认识到了一个事实,这个身上满是血腥的女子杀起人来比谁都狠。为保小命,这一群人只得让开。 骆新身旁没有什么人了,可是她依旧不敢放心,毕竟战场上会发生什么,谁也没有办法预料。 果不其然,就在下一刻,突然来了一个大汉拿着刀硬生生的向她砍了过来。 “臭娘们,拿命来!竟然敢伤害我们的公主,简直是活腻了!”那个大汉长的是五大三粗的,浑身上下都没有几件遮挡的衣服,而他身上仅穿的几个布料把他身上的肌肉条显得是格外的清楚。 纯肉搏的? 骆新对于这种人看都懒得看一眼,直接冲着他的下三路砍了起来。 果不其然,这个人虽然勇猛,但是底盘确不稳,只是几下便让他的脚步乱了分寸,连手中的刀都握不稳了。 骆新眼看自己将那么勇猛的一个大汉戏弄在股掌之间,顿时觉得兴高采烈,忍不住的大笑了起来。 那大汉觉得自己被人侮辱了,干脆忘记了章法开始胡乱地砍了起来。骆新原本不想把他当回事,可是这失去了方寸的大汉战力却直线上涨,好几次都要砍到她要紧的地方,幸好都被她躲了过去。 “啪”的一声,骆新手上的刀被他砍了下来。 “没了武器,我看你拿什么跟我斗?女人家家的,还是滚回去生孩子吧!”那个大汉哈哈大笑了起来好像在嘲笑骆新的自不量力,接着,他又拿着刀追着骆新砍砍砍。 骆新不停的跑。 她的手由于刀被夺了,有些轻微地发抖,使她一时半会儿地不敢拿兵器。可是这个大汉子的耐力也是非同寻常,竟然把骆新追的没了力气! 他又砍了下来。骆新不小心摔了,开始在地上打滚。 那大汉眼看自己即将成功,却也是不敢失了分寸,两腿一架,将骆新压了下来,骆新无法从他的胯下挣脱开来:那汉子看着人高马大下盘不稳的,可是腿上的力道还是十足的,只是用小腿就让骆新难以动弹! 那大汉拔刀,眼看着骆新就要被他给砍,突然间大汉发出啊的一声尖叫,倒在了骆新身上。 又是浓厚的血腥味。 骆新尽力地把大汉推开,当她气喘吁吁地爬出来的时候,已经找不到救命恩人的痕迹了。 战场上现在是一片混乱,没有人能够认得出彼此,只能够认得出对方的衣服。骆新一行人穿的是白色的衣服,论日国一行人穿的是金色的衣服,人们只凭着衣服的颜色去互相砍杀,根本不注意对方的身份。之前高高在上的人都掉了下来,在这一刻,只有士兵没有将军,更没有所谓的郡主公主! 只有当战场上的人再次敲起战鼓,鸣金收兵的时候,才能判断出这一仗到底是谁胜谁负! 活下来的人多的便是胜,活的人少的便是输。 在战场上,人的命就是这般不值钱。 骆新也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了。 现在的骆新已经找不到自己的刀了,只能够拿起那个大汉的刀继续去砍人。 刀与枪是最适合战场的存在了。骆新本人更习惯性地用刀,因为刀只要胡乱的抹上去就可以了,而枪却必须精准地射中,最要命的是枪只能射人、杀人,却不可以砍人头算军功。 反正现在核算军功还是去通过砍下来的人头的数目来进行计算的。一顿乱砍滥收下来,一个人要是能砍到十来个人,就算是了不得了。 毕竟在战场上能够活下来已经算是不容易了,还有多少人能够想着去收割人头、立下军功呢? 没有足够的实力,就算是杀了人,也只能看着自己的人头被别人夺走,这便是战场的残酷。 骆新太久不上战场了,差一点忘了这件事情。 收军的古声锣声敲响了,两方都退了兵。 清点了一下人数,骆新才知晓这一次是他们胜了、敌军败了。 敌方的人数以肉眼所看,也不过只有七八百来人,而他们这边却还有几千人没有出动。 擒贼先擒王,果然是这个道理,正是因为骆新提早的让他们的最高战力下了战场,才会引发这样的功勋,换作以往,根本是不可能的在。 这场战争一直持续到了太阳升起。 当灰尘散去的时候,人们才意识到已经是第二天的白天了,而且快到午时了。 上午的战争已经算是结束了,两方都开始打扫战场了。 战争的时候,虽然双方都是努力的猎杀对方,但是清理战场的时候,两方人马都保持着默契,不再伤害对方,毕竟两方都有损失的战友,谁也不能趁机占谁的便宜! 刹那柔情 作战这是一种常见的外交手段。 当语言上的表达出现问题时,文化的交流融洽往往会变得极为加艰难,一个拳头打响的战争在这种情况下会非常有用。当遇到商业往来上产生冲突的这种情况的时候,战争变成了最有效的措施。 可是有效并不等于全部,很多时候还要讲究效率的。每个国家都希望自己能够获得长远的发展,而战争无疑会破坏发展,甚至使得发展彻底中断。虽然说有些民族以战争为本性,但是他们不认为在自己弱势的时候发生战争是很好的一件事情:人人都希望当个胜利者,战争自然也有胜也有负,那么为什么不抓紧一切时间休养生息,让自己获得更大的胜利呢? 因此,不论是哪一族人,哪一国人,只要是人,只要是会起争斗的人,都希望能够在战争年代暂得和平,就算是片刻也是可以的。 骆新与西沙进行了多次较量,战争时期长达一个月。这一个月以来,一直都是骆新的主场,虽说西沙公主也取得了不少的胜势,但是和骆新比起来还是不值一提,原因很简单,西沙到底是个一年轻人,虽然会用很多特殊的能力,但是牺牲也是跟着逆天的!人类修行了的一些法力,到底还是不太容易在战场上使用,毕竟它太容易误伤人。一个肆无忌惮的使用特殊技巧,一个却畏手畏脚的,不敢发挥出本事,此消彼长西沙公主想不败都不可能! 骆新自然也能察觉出西沙公主的实力有所保留,毕竟有一次恍惚之间,她好像被西沙公主一下从马上推出了十来里,虽然说这只是一次偶然发生的事情,但是骆新从来不相信任何偶然:所有的偶然都是必然。 为了防止西沙能够意识到局势的不利,并且找到机会扭转占据骆新决定与他提早订合约。 在签订合约之前,她先下了止战令,闭门不出,任凭西沙等人,在门外叫阵。 那西沙到底也是在战场上打过的人,对于骆新的举动还是有点清楚的,知道他是想签订合同所以才这么干的,因此她也早早的去跟心水国的人民沟通了。 一来二去的三四天的时间过去了,这两个人终于和自己的势力谈好了合同的内容。 他们清点人数,确定了到底是谁胜谁负,之后便是互相商讨,约定找个时间来商议。 商议的时间自然也不算战争时间,但是双方依旧准备了充足的兵马,毕竟在确定好要和谈的各方要求之后,安全也是需要保证的。 由于西沙这边的损失远比骆骆新惨重,所以这一次是由骆新进入心水国进行和商。 但是为了保证骆新的安全度,还是提出了要让他们对场所进行选定,并且进行布置,目的就是为了保住他们的安全。 签协议的那一天,是西莎公主在等候着骆新。 当二人都出现时,发现对方都穿着战袍:确实,在没有宣布最终停战之前,任何意外都不可以发生,战袍,只是其中的一个防范措施而已。就像现在骆新带了一大批的兵马过来,也并没有人觉得意外,谁能保证不会出现突然而来的意外呢? 骆歆认真地看了看合同,觉得合同还算是写的可以,她的意见确实都提到了,公主自己的想法也有体现,并且之前二人在那两三天的通信的时候,已经将合同订的差不多了,所以这次过来完全就是走个形式。 毕竟战争还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能够不投入人力,不投入物力,就能够解决的事情,谁不希望多做做呢? 当然,这次的合同还是让利给独月国比较大的,比如说之前独月国与心水国争夺的一块地,这个合同上就明确的要求把地归还独月国。独月国的人认为是自己的正当维权,心水国也没有在这上面多纠缠,也就是要求独月国将几处河流归还给他。 独月国的人很少使用河流,因此并没有太过在意。骆新在独月国的神殿求助的时候,也特地将此事提了出来,看到独月国的人没有啥反应,才允许了此事。 这个合同签的十分的顺利,因为他们两个早已经无数次的看过了草稿。 签字画押之后,骆新与西沙终于觉得可以不用打了,激动了抱了起来。 一开始,们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直到陌生的温度传递到指尖的时候,他们才意识到,原来此刻,他们在进着拥抱。 异样的情愫弥漫在这两人之间。 讪讪然收了手,二人只觉得自己的脸色铁红。怀中的柔软之感明明早已消失,可是隔着铠甲她们还能感受到之前到味道。 要是戴着手套就好了,二人都这般想着。 只有极为亲密的人才能够进行拥抱,虽然说七国之间的民风比放,但是像这种事情:像这种敌人互相拥抱的事情还是很少见的,毕竟只有朋友才能够尽兴。 离开各自的立场,骆新其实还是蛮喜欢这妹子的,她够潇洒,在战场上厮杀的时候一点点都不磨磨唧唧的!她将人指挥起来非常流利,非常爽快,甚至整个军团中都没有一个人敢反驳她的意见!骆新甚至曾经亲眼看见过西沙将一个逃兵砍下了,换成她自己根本不敢这样去干! 只可惜,西沙曾经伤害了两个人,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原因的话,骆新肯定会愿意跟她做朋友,可是现在只能够说是这两个民族之间的矛盾缓解了,却不能说他们两个人的立场可以消除,除非西沙公主不再是西沙公主。 西沙公主也是很欣赏骆新的,因为她觉得骆新虽然是朔朝人,却不像朔朝的其他的女子那样子懦弱无能,反而是有一种七国的女子的强悍之感:七国素来以战争为荣,七国之中,更不乏虑下赫赫战功的女子,因此西沙公主是很欣赏她的。当然,西沙公主并不认为之前自己伤害薛古快要杀死了刘琼有什么问题,毕竟薛古很可能夺走皇位,夺走属于她弟弟的皇位,而刘琼只不过是他的一个罢了。 可惜西沙也知道,就算这两国签订了合约,也不过是表示两国之间可以建立正常的往来,不至于像过去那样再起摩擦,至于她与骆新的关系还是很难缓和的。但是不管怎样,在此刻外交的时候,他们两人必须表现出亲如一家人,这不仅仅是他们本人的愿望,也是国与国之间渴望的一种外交模式。 “衷心的希望心水国能够与独月国建立友好的外交关系,不再因为之前的事情发生冲突。”西沙公主对着骆新笑了笑。此刻的她代表的是整个心水国,心水国自然是希望能跟独月国建立良好的外交关系,就算不是想跟独月国,而是想跟独月国背后的朔朝,她也必须这样说。 “自然是可以,我独月国一直期待着心水国的友谊。”骆新也是用着一副官腔打着话。虽然说这样的官腔会让人觉得有些不适,但是此刻却是不可避免的。 合同已经签订了,一切都好转了,什么都不用担忧了,战争很快就消失了,这是所有人的愿望。 自从打了两年的仗之后,骆新彻底理解了战争的残酷,更不希望战争的延续,因此,对于她而言,这样一个结局是再好不过的。 到了第二天,两人都带着合约返回了各自的国家,至于国王能不能接受合约,就不关他们的事情了,作为外交使节的她们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不可退让 真正能够决定战争的进行与停止的从来不是广大百姓的愿望,而是那些统治者的心思。遭遇战火的往往是百姓,但是引发战火的、终止战火的却从来都不是他们。 因此,真正避免战火,挑动战火的方法,向来只有一个,就是让百姓成为国家真正的主人,让国家的一切意识都建立在群众基础上。 独月国确实做到了这一点。 当合同传回独月国的时候,百姓们争相颂扬这里面的内容! 一开始,百姓们对战争的结束感觉的高兴,这意味着他们又可以向往日一样辛劳,向往日一样出去玩了!可是认真研读了内容之后,独月国的百姓却不再满意:这不是他们想要的结束! 独月国期待的结束,从来都不是这个样子,他们不希望自己的国家有任何一片土地被其他国家占领,哪怕仅仅是一片没有任何价值的水域。 一开始,他们只将河流当成不需要的领土,可是,当他们真的思考起合同的内容时却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分明是他们胜利了,为什么还要他们割地? 于是到了第二天早上,独月国的神殿里面挤满了人群。他们都向神兽提出一个要求。他们只希望神兽大人能够满足他们唯一的一个心愿:让他们亲自上战场,把心水国搅个天翻地覆! 是的,独月国的人太过暴躁,以至于一点点打压都无法忍受,分明他们的实力与心水国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可现在为了所谓的国家名义,他们还是忍不住的要挺身而出! 神兽无法拒绝这个要求,因为他的所有力量都建立在人们的意志之上,只要人们不同意、不乐意,她是连神兽的位置都保不住的! “既然如此,那你们便前往前线投奔骆新骆大人吧!”神兽开口了。 独月国整个国家的男丁倾巢而出,他们呼朋引伴的集结向军队冲了过去。 骆新,等待的,原本是神兽的可的许可信件,却没想到自己等来的是一大批平民士兵。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骆新,有些不明觉厉。在骆新的认知中,只要签订了合约,就不需要更改,士兵们认认真真地休战回家休养生息就足够了!她从没想过要撕毁合约,更从来没遇见过像独月国这样,只要想战就直接冲出来的国家!虽然说他见识过的国家也不多。(“▔?▔)汗 “参加军队打胜仗!”一个小老头笑着回答的,他细眯的眼睛看不出他原本的想法。 骆新认识这个小老头,这个小老头是她经常去的,卖糖球的一家老板。这个小老头,平日里乐呵乐呵的,总是笑个不停,没想到今日竟然也跑到外面想来打仗! “打仗?打什么仗啊?这战争才刚结束,还打不起着呢!”骆新,觉得这些人的举动未免有些太奇怪了。于是她顺手放了手上紧握的枪,吩咐着士兵们去给这些人端茶送水。 “国之疆域不可或缺,一块散失举国皆崩!”小老头的话十分简单,一听就知道,绝对是神兽大人的说辞。这个神兽大人,别的特点都没有,就是特别的不爱说话,因此,每一次开口都简明扼要。骆新,就是因为这一点,才区别出了神兽大人说的话和寻常人说的话。 “签好的合同,还可以撕毁了吗?”骆新,想到自己辛苦奋战了那么长时间,最后还是不得不违背个合同,重新再来就觉得,眼眶眶上一阵酸疼。 泪水快要憋不住了,可是骆新不敢擦拭。 她难得的开始思考今后的事情,只觉得自己前途渺茫。身旁的那个说个不停的小老头被她彻底遗忘了。她只听到了心碎的声音。 就在此时,她的眼角突然润滑了起来,好像有什么在抹去她的泪水。这手法极为轻缓,仿佛是在擦拭世界上最美丽的珠宝! 骆新终于回过神来,发现站在自己身旁的是茗! 茗! 骆新刚想扑到他怀里,却见他摇了摇头,用眼神向她示意往别的地方看。 骆新乖乖听话,发现这次来的人不少,除了独月国本国的居民,还有彦之、薛古、凌辰东。 “开战就行了。”开口的是彦之。这一个月过后,公孙灵霜好好多了,因此彦之才能够随着这些人一起出来。骆新一看见自己的上司来了,只好点头说是,分明她已经不想再打了,却又不得不打。 ——————————我是心水国那边的分界线———— “这个合同恐怕不会让独月国的那群人满意呀!”西沙公主到了心水国居然得到了这样一个答案! “那么,难不成我们还要违反合约继续开战?这样做可非君子所为!”西沙公主病,不希望再次开展,毕竟实在是没有必要。 “其实这件事不需要我们担忧,独月国那边肯定会先行违约的,”一直沉默不语的神兽突然开了口,“在他们看来,是我们无能比不得那些外来军队才会失手。因此他们在面对这样能够大获全胜的场景,为什么不继续一把头地把我们彻底消灭呢?” 神兽大人的话,让心水国的国王,还有西沙公主都愣住了。不错,独月国是七国之周实力最小的那个国家,却也是七国之中最自不量力的国家!在骆新这一行人到来之后,他们毫无戒备的就全盘接纳了他们,却没有考虑过骆新这一群人拼死拼活的打一场仗,从他们这里得到了什么?这样自不量力的一个国家是很容易为了自己的自大送命的! 西沙公主直到现在才明了了,为什么独月国无法在七国之中发展起来,只能靠轮日国偶尔的救济才能够生存下去:这样一个只懂得自欺欺人,夜郎自大的国家,有何面目在这七国之地生存? 七国之地向来纠纷非常,若是每个人都像他们这个国家一样,不懂得依靠自己,一味的依靠外力的话,怎么可能有进步呢? “既然如此,那么我们不妨再次开战,这一次彻底把独月国给灭了不就可以了吗?”西沙公主的话极为狠毒。她虽然对于作为对手的骆新十分欣赏,但是不意味着她对骆新所在的阵营有好感。两方开战,将领无罪、士兵无辜,他们的所作所为只在乎立场,只在乎目的。如今,另一方即将毁约,那么这一方又怎么可以坐视不理、任其妄为呢?就算这一方曾经战败,也不意味着这一方的战败者,个个都是孬种啊! “那就还得麻烦您了,公主殿下!我心水国必会拿丰厚的酬劳赠予您带回国的!”神兽大人开口了。这心水国的神兽,果然是经商的一等一的好手!原本心水国给予的利益就多,现在还翻了几翻,士兵更愿意为他们效力了! “那就谢谢您了,不管怎样,收人钱财,替人消灾,这是我们的本分!更何况我轮日国与心水国也时常有经济上来往来,互利互助也是很有必要的!”西沙公主说的话字字都是真的。当然,前一次作战时,西沙公主本人并没有考虑到战争结束之后的影响,以及她使用自己的力量给士兵们造成的伤害。可是现在她不担忧了,只要有这心水国的神兽相助,她就根本不用担心自己的士兵受到影响:据传闻,这薪水国的神兽有一宝贝,能够保卫士兵不被自己人伤害。此刻只要求得了这宝贝,不用担心他们还会战败! “神兽大人,如果想让我们更加认真地打一仗,只需要拿出一件东西就行了,心水玉!”西沙公主又来了一句。 心水玉是只有神兽才能够产出的一种玉。此物一出,世间动容,不要说扭转整个战局,就算是扭转十个百场,甚至千场占据都不是问题。 “自是可以,只是烦请这次战争之后,公主殿下一定要将此语完完整整归还来,否则便会引来祸端!”神兽大人一口答应,但是也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西沙公主自然理解其中涵义:非本国人,滥用其他国家的神物便会很容易丧命,这是七国之地,一个自古乡流传的规矩。身为轮日国王族的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那么,就请神兽大人、国王陛下在此恭候我等的凯旋!”西沙公主向神兽以及国王郑重的行了一个礼,便告辞了。 西沙公主出了王宫,便让军队快速回营:“传我命令,火速归营,等候大战!” “得令!”士兵异口同声。 西沙公主快马加鞭赶回营地,却发现,军营已经被火烧了! 原本该是欢声笑语、载歌载舞庆祝和平的夜晚,如今却变成生离死别! 西沙公主到处寻找国师大人的踪影,却只见满地的破碎不堪的尸身! 终于,她在主帅营帐中找到了国师焦灼的尸体,可是她却发现,国师大人的脸上有一块难以烧焦的皮。 她顺手撕开那张皮,出现在她眼前的不再是国师那张苍老的脸,而是一张青年人才有的脸。 “哈姆迪儿!”西沙发疯了!这一刻,她不再是西沙公主,而是哈姆迪儿曾经最爱的一个牧羊女,紫台思西沙! “公主,国师大人还有气!”西沙身侧的侍卫嘶吼着提醒她。 西沙终于反应过来了。 西沙看着哈姆迪儿还在起伏的胸口,霎时间平静下来了,用她尽可能温柔的声音喊他:“哈姆迪儿,你为何不告诉我,你是谁?” 哈姆迪儿胸口的起伏越来越缓和。他突然“啊”地叫了一声,手猛地往上一抬,就再也抬不起来了! 哈姆迪儿已死! 西沙将他温柔地揽在自己的怀中,用她这一世最温柔的声音给他唱着歌儿: “萨呀来吧呀哟 我们在等您哪 看这天下呦呦 请您来拉福呀” 她竭尽全力地放轻着嗓子,可是奈何她刚刚喊他的名字的时候已经叫破了喉咙,原本应该轻柔悦耳的声音此刻却显得格外沙哑难听! 可是众人都知道,这是西沙殿下最后的温柔了! 西沙不流泪,因为哈姆迪儿曾经说过,他即便死亡也不会让西沙哭一次的! 可是,现在那个不想让西沙哭的人走了,西沙该怎么办才好呢? 西沙突然响起今日哈姆迪儿对她的吩咐:“这次由你去与神兽以及国王交流吧!我太老了,不想动了!” 原本她以为仅仅是国师自恃身份,不肯屈尊前往弱国心水国,可如今她才知道,这是哈姆迪儿将生的机会让给了她,将死亡留给了他自己! “国师的尸体不用掩埋,直接火化就行了。”西沙公主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了。她的声音已经不再沙哑不再难听,只是冰冷异常,再也没有了温度。 众人都知道,西沙公主回来了,再也不会离开了! 那个十二岁便联合朔朝南疆的黎嫩部落策反朔朝并永久性占领朔朝南疆的西沙公主回来了! “各位放心,此战必胜,独月国必亡!”西沙公主安抚着众人。 哀莫大于心死,轮日国的部队的心确实都死了! 很多不该退让的事情是切切不可退让的,否则后果只能自己一个人苦苦承担。 生死有命,祸福人为 永远不看要小看你的任何一个敌人,也许,下一刻他就会给予你致命一击。 这是骆新第一次见到彦之的另一面,不近人情而且热衷于杀戮。以往的彦之在她眼中就是一个对部下关怀备至、对爱人掏心掏肺的主帅。可是直到现在,她才意识到:任何一个能够成为主帅的人都会是一个懂得取舍、喋血为生的人! 这轮日国军营中原本就只剩下了一些残兵败将,可是彦之还是下了屠杀令,只因为,轮日国对于独月国而言,终究是一个隐患! 轮日国军队驻扎在悬崖峭壁之旁,位据此处不光可以窥看四周形式,还可以化守为攻,只需要几个小兵就可以将那些试图劫营的军队毁灭! 第一次,骆新为了袭击营地,借用了夜色。可惜路遇狼群,士兵们不得不暴露,最后他们只得和喝得醉醺醺的军队打仗。即便最后是赢了,骆新也觉得胜之不武。 可是这一次,轮日国军队都放松了警惕,根本没有巡查,才给了彦之等人可趁之机。 轮日国的守卫被全灭了。 血流成河,满地尸骸,可是彦之仍然是不想放过任何一个试图着去通风报信的士兵!古往今来的战场上,逃兵、俘虏都不可杀的,可是,这杀红眼的彦之是什么都管不了的! 之前骆新没有偷袭到的营地被彦之偷袭了,之前骆新没有杀害的士兵被彦之杀尽了! 骆新忍不住地闭上了眼睛,直到彦之将那轮日国国师拖出来给大家看的时候,她才睁开了眼睛! 而她睁开眼睛的原因还是在于那几近入土的国师的咳嗽声! 轮日国的国师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满脸皱纹,眼睛炯炯有神。他的衣服由于被彦之拧着已经变得皱皱巴巴,甚至连衣袖上的暗纹都由于被彦之拖在地上走而满是尘土。他的身体很单薄,在彦之那只茁壮有力的手中,他整个人都如同一只被风吹折的风筝一样,接近消亡了。他苍白的脸色显示出他的病态,甚至彦之的这几下不算故意的折腾都让他咳嗽个不停! 国师是被彦之扔到众人面前的。 那满身灰尘的国师当真是狼狈不堪,掉落到地面上之后,他更是猛地咳嗽了几声。传闻中法力滔天的国师竟然只是这样一个不堪一击的糟老头?众人不免有一些失望。 骆新盯着他看了许久,忍不住地同情起他,可同情的理由不是由于他的年老,而是因为他手上有着因常年拉弓射箭才产生出来的老茧! 分明是一个习武之人,却比寻常人还要单薄上几分,这怎么能不让骆新心疼? “难道不能放过这个可怜的老人吗?”骆新有些心疼,“要是灵霜看见了,也一定会要放过的他!” “可是,你不是灵儿,我又何必去这样干呢?杀了他,才会给他的伙伴们一个交代,不杀他,只会让他难以生存下来!”彦之冷笑了。果然是妇道人家,没有见过世面,不知道什么是该说、什么是不该说的。 可是,公孙灵霜不也是这样的吗? 彦之放下了国师,打算饶了他一命。 那国师却用颤颤巍巍的手臂爬了起来,唾了一口口水:“独月国的士兵果然是群鼠辈,只知道依靠强权才能生存!” 彦之没有丝毫表示,可周围的那一圈的独月国的士兵却开始大放厥词:“你懂啥?你这样的老家伙,我一刀就能剁了。。。” “够了!”彦之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那个士兵住了嘴。在彦之的面前,那个士兵连大气都不敢出了。他猛地一跪,丢下武器撒腿就跑,直到跑了很远才感觉到自己捡回来了一条命,开始大口呼气。他一边呼气还一边拍着心口:“吓煞我也!莫怕莫怕!” 彦之走向了那个国师,众人本以为他会把国师身上的绳索解了,可谁知道他却是背对着国师,胡乱刺了他几下! 国师大笑而亡,死前还放声大喊:“等着我,我的同胞!” 众人穆然。 许久过后,彦之才深吸一口气,开了口:“将他扔回主帐中去吧!” 一个替国师解开绳索的士兵犹豫了半天终于开了口:“将军,这国师的手一直合拢着,好像拔不出啊!” “那就砍了,当给那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女娃娃一个教训!这还用得着将军教你们?”一个兵娃子笑了起来。 彦之没有作声,他只觉得奇怪:都说这轮日国的国师有以一敌万的本领,可怎么这么容易就被他拿下来了呢? 刀起刀落,国师的手与臂膀分离了。 从国师那只紧握住的手中滚出了一只竹筒,沾了血之后勉强看出筒内有东西。 士兵将筒子递给了彦之。 彦之读给大伙儿听:“西沙公主,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此战必有一主帅阵亡,我以我身换你命,望你惜命,莫要再战!” 彦之读完之后,有些纳闷:“大伙儿可明白这其中的含义?难不成这国师是来求死的?” 此时的彦之身上已经没有了那一种肃杀之气,众人只当他是一个寻常的主帅,可是一想到他刚刚的举动,大家都有点心里发毛。 凌辰东惊呼了出来:“这竹筒里面另有玄机,众人快拿火烤它!” 大伙儿顺着凌辰东的指点一看,果然,那竹筒本该是泛着绿光,可是这个筒却有着些许的黄光流转。 一开始,众人都只以为是竹筒里有东西才如此,可现在看来却并非这样。 那竹筒在被火烧了之后,渐渐浮现出了一些小字。这些小字密密麻麻,而且形状古怪,摆明了不是朔朝与七国的文字。 “这是朔朝南疆的文字,大概是一封情书。”凌辰东有些纳闷:这个国师一大把年级还能写情书?谁会看得上他? 骆新有些好奇:“那可以麻烦凌郎君讲讲其中的内容吗?” 凌辰东点头:“其实只要几句话就概括尽了。世家贫女难濡沫,家破国灭始知君。堪护芳华几春秋,运不得逆命可改。只可惜,情爱终究是虚幻,比不得势力角决!要是那女子与男子从始至终都没有互相隐瞒,也许就不是这样一个结局了!” “未必,也许他们会更痛苦!”彦之笑了,“毕竟,两个国家之间不可能是永世的朋友的。几年前的朔朝南疆不照样被轮日国策反了吗?要知道,他们之前可是敌人呢!” 寒夜星火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本不该成为发展的主旋律,可是在乱世当中却是一大利器! 独月国遭遇了火灾。 就在独月国全员出动剿灭完轮日国部队的时候,独月国起火了! 弱小的独月国从来都没有意识到生存的意义,以为一切事情只要自己不断努力就可以实现。直到现在这样面临着生死劫难的时候,他们才恍然大悟,明了自己之前到底干了什么错事! 他们千不该万不该将自己最在意的人遗留在那个从来都不算是安全的国家里! 而现在,他们所遭受的一切,都是轮日国对于他们的报应! ——————————我是几天前的分界线—————— “公主殿下,我们真的有必要去偷袭吗?要知道,这独月国除了天堑这一条路,就再没有办法过那条藏魂河了!”有一个士兵明显有些担忧,不停的问着西沙公主。他的声音不算大,但足以被所有人听见。 “你这是在怀疑本公主的想法吗?”西沙公主冷笑了一声。 这独月国之所以这么多年都没有被消灭掉,不仅仅是因为那两大超级势力的密切关注,也因为这独月国先天而来的优势——葬魂河!葬魂河除了它的主人,没有任何人可以通过。想要通过他的人,就必须具有圣火血脉。圣火血脉是圣火国王族才具有的。这圣火国一向以宽容为明,很少有人真的愿意去主动挑衅别人。因此想要让圣火国的人过来,除非是有人将他们惹到不能再忍,否则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可这西沙公主偏偏就具有圣火国的血脉:她的母亲是圣火国的王族。 但是即便是圣火国的王族,也不是每个人都能跨过的,要想跨过此河,必须需要心如死灰! 而这西沙公主早已放弃了生活下来的希望。 自从知道他死了,她便觉得人生已经没有了价值。 从前的从前,她只想着他们之间也许还能再有一次机会见面,那怕他已经不爱她了,哪怕他被她伤害得那么深。可是至少他还活着!她记着她对他的评价太过自私,太过狂妄,总是喜欢以己度人,不知道让别人自己想想。他甚至责怪她对一些没有必要的人的关怀,觉得就是因为这些关怀,才会令那些人停止不前。他也希望她不再冷血无情,毕竟,在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后,他总觉得他做的实在是太过分了!他尽力地朝着她所想的方向改变,可是她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改变的必要了:她所在意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她这么干下去,究竟又有何意义呢?现在的她连活下去的欲望都没了。 反正她再也得不到他的爱。 既然成不了他想要的样子,那么她干脆不要再理会自己的模样了! 可是她哪里知道,他爱的就是这个浑身都是缺点的她! 葬魂河的水在退去。 在西沙公主面前,一切都变得苍白无力。 独月国自诩城池固若金汤,可是,他们引以为傲的护城河在某些人的眼中不堪一击。 “既然你们用火来埋葬他的尸骨,那么我便也用火来让你们消失殆尽吧!”西沙公主的话极为残忍。 战场上牺牲总是难免的,但是没有必要像这样子伤害无辜群众。当然,如果有人事先违反了这条规矩,那就没必要在意了。 “如果说一定要有人当恶魔的话,那么便由我来当吧!”西沙公主笑了起来。她的面容此刻无比神圣,可是她手上的火焰却是那般的妖娆。 火焰如蛇一般,攀爬在西沙公主的衣服上,却伤害不到她分毫,就好像是她孕育出的一样。西沙公主吻着这火焰,呢喃着:“去把那些城里面的人都吞了吧,我的乖孩子。” 火种从西西公主身上跳了下去,沿着地面像城市蔓延。 最先起火的不是城墙,而是圣殿,这是西沙公主安排好的。 西沙公主突然从众人面前消失了。 下一刻,她便出现在神殿之中:“最后一只?疏,就让我来终结你的性命吧!只要你死了,这独月国就会失去生存的意义,他们所有人都会走向死亡!” “死亡确实是不可避免的。在今日之死的的确确是我的命数,可是独月国的百姓却不会死!他们将会不断地茁壮成长,甚至拥有与伦日国相媲美的力量!”?疏笑起来了,“我自知能力卑微,无法实际的帮助到他们,只能够不断地鼓舞着他们,让他们不至于找不到前进的方向。可现在我不担心了,因为我找到了比我更适合带领他们的人。我死而无憾!” “呵呵,好一个死而无憾!你可知道你这死而无憾,会让多少人伤心欲绝?这个才是我所期待的画面呢!”西沙公主的手上突然闪现出一条火蛇嗖的一下向着?疏咬去。 “圣火国的血脉嘛?当真难得。”?疏摇了摇头,“可惜我并不希望死在你手上,而且你也是杀不死我的。” ?疏身上突然发出一阵强烈的银光,把西沙公主击退了几步,火蛇彻底消失了。 这?疏果真是厉害,西沙公主暗暗想着。 就在这时,一个女子从天而降,她穿着华丽,宛若仙人,让西沙公主离不开眼。 “戏台子还没搭好,你们就开始唱了?当真是无趣。”那女子移开挡住脸庞的折扇,只露出了半张脸。 “躲躲藏藏的算什么好汉?快给我下来,我把你一并干了!”西沙公主骂道。 “?疏,快回来吧,你的使命已经完成了!”那女子吩咐着。 ?疏应声:“是。” 说完这句话,?疏的身体就开始消散,神殿之中,只留下了一颗极为小巧的蛋。 “既然?疏一死,你也该走了吧,西沙公主?”那女子继续问道。 西沙公主自知技不如人:“走也可以,只是你会不会拦着我,不让我继续杀戮?” “怎么会呢?独月国的这次灭亡是他们的命啊,我怎么可以更改上天的旨意呢?”那女子一直掩面而笑。 “这是我第二次听到天命了,”西沙公主有些伤感,“上一个跟我提天命的人已经归西了,难道你也想尽早离开吗?这人世还有不少值得你留恋的,你未免也太。。。” “莫要这样想。不是每一个提到天命的人都是希望死亡的。新生、兴盛、衰败、毁灭都算是天命!你这一次可以得胜,但是下一次就未必了!”那女子突然消失,不留丝毫痕迹。只有那枚蛋还表明着刚才发生的都不是梦。 “遇上了疯子!”西沙公主转身离开。她知道,那个家伙不是自己可以打倒的! 幸好她不是敌人。 独月国的火从神殿而起,在高空中看去,仿佛是几束明星。可惜烧灼的气味、缕缕的黑烟都说明了这个城市已经成了死城。 麦花纷飞(现世) 独月国沦为了人间地域。 偏生这火灾又是在夜间引起的。弥散的火焰在黑夜之中,让月亮都变得暖和起来。 曾经以清冷着称的明月,现在已经变得温和。 曾经满是霜寒的独月国,现在已经变得炎热异常。 远远的看过去,独月国还是跟从前一样,明焰滔天,可是这火的实质却:改变了从前的从前是温柔的月光、软和的星光,可现在却是毁灭的火炎! 可这城池在其他人的眼中,却从来没有变过:火光还是火光,月光是亮的,火光也是亮的,那么月光与火光又有什么不同呢? “还有人活着吗?”西沙公主阴森森地开了口。她站在城门之外,看着那独月国外浩瀚无尽的天地,却再也不愿意看那个被她转变为炼狱的时空! “公主殿下,离去的人就让他们逃了吧,没必要再去纠缠了!毕竟。。。”她身旁的侍卫开了口。这个侍卫谨慎措着词,因为他觉得不论怎么样活着的人总要为活而努力着,没必要为了已经死去的人而牺牲更多人的生命!这样的行为近乎于暴君,更何况这种事情对于公主的形象只会有损害,不会有帮助! “我所做的事情,难道要你说吗?你不过是个士兵,可还有必要去管管我?与其问问我要做什么,不如考虑一下你该如何。今日的活你干了?今日的训练,你完成了?要是这些事情你都没有做好,你还有何理由来说我?要是你都做好了,那么你也应该考虑考虑,你到底是什么身份?有何资格这样与我讲话?”公主突然收起了身上的那种煞气,在这个士兵面前变成一个真正的将领。她的转变太过剧烈,再加上她身上的火焰突然被她收了起来,竟然让那些人产生了错觉,仿佛他们之前经历的那一场火烧毁一座城市的罪名,不过是其他人强加在她身上的一样,眼前的的这个她才是最真实的她。 现在的她浑身都是光明。 在这样一个她面前,士兵只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是。不过他又几时是个人物了,这士兵突然这样想的,他自始至终都只是一个小兵而已,哪里有资格说上她一句呢? 那士兵猛地一下跪了下来,旁人看到他这个样子,都争着要扶他起来他可却是硬是不让人扶,自己站了起来! 那公主的眉心略微动了动。突然她收起了整座城市的火焰:“传令下去把独月国的人都杀了,一个都不能留!” “不!”那士兵近乎绝望地喊了出来,可是他的呼喊声在公主面前却没有丝毫价值,谁让他只是一个小兵呢? “禀告公主,在一个装饰豪华的房间里,我们看见了一个装束比较特殊的女子,现在不敢轻举妄动,希望公主可以去一探究竟。”一个士兵向公主行了个礼,然后向她陈述了一件貌似平淡无奇的小事情。 “不过,一个女子而已,有什么值得你们这样大惊小怪的?”西沙公主有些不以为意,“且慢,你说是一个装束比较奇怪的女子吗?赶快带我去看看!” 公主的反应突然变了,让这些人都觉得有些惊讶: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公主的态度会急速转变? 旁人敢这样想着,那讲述这件事情的士兵却不敢这样想。他连忙点了点头,带着公主出发了。 那个女子长得极为漂亮,所穿的衣服貌似跟这独月国的人没有什么差距,可是脖子上的挂饰却是略些不同 那西沙公主端详了很久,突然大笑了起来:“哈哈哈,赏!重重有赏!你这孩子竟然找到了朔朝太子的皇子妃公孙灵霜!这可当真是大功一件!” “什么?皇子妃?”那一群吃瓜群众终于忍不住了,惊愕的叫了起来。 那个接受封赏的士兵很淡定,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是。” 这朔朝太子素来喜欢与自己的妻子共同出征,成了一段佳话,没想到在这个独月国里,竟然隐藏着这位旷世奇女子,怎能不让这些人心生向往呢? 可如今,西沙公主想要留下这个女子确实别有意义的:她想用这个女子牵制住彦之,让他再也不会有翻身的机会! 在屋内的公孙灵霜早已察觉出了这一切。她不动声色地呆在那里,一言不出,仿佛这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没有关系。 屋内只有她一人,刘琼早被她找了个借口推出去了。这公孙灵霜当真不是一般人。她只是偶然间经过神庙发现神庙里面的火焰已经失去了光辉,就意识到这个国家即将遭遇危难。身为主君,她又怎么可以让自己的部下遭此不测呢? 如果说这次危难只能由有少数人活下,那么她自然希望她与刘琼都能够活下,可是如果这次危难,只能由她们两个中的一个人活下,那么,她还是希望活下来的不是她,而是刘琼——至少刘琼在将来还能够帮助她的丈夫,助他一臂之力,而这些事情,是她,这样一个束手无力的她,根本不能做到的事情,因此,她根本没有存活下去的必要! 窗内突然飘来了麦花。 毒液国终年寒冷,因此这个地方只能种小麦,不能种其他。当麦花开散遍地的时候,整个地方都飘满了洁白的花瓣,醉人心脾。这洁白的花瓣掩盖住了一切黑暗,让整个世界都变得晶莹剔透,更不用提原本就是晶莹剔透的独月国,可这独月国在现在却要消失了! “其实有这麦花为伴,这独月国消失的倒也不算太亏!”公孙灵霜惨笑了起来。 活着的人总是要努力去寻找希望的,而她的希望自然是那个人,那个永远能够化险为夷的人,那个永远能够转败为胜的人,那个永远能够扭转乾坤的人!只有在那个人身边,他才能够得到安稳,只有在那个人身边,她才觉得自己活着还有意!义 现在那个人不在她身边了,从此以后那个人都不会停留在他身边了,她心中突然涌出一片酸涩。可是久而久之,苦涩却变成了甜蜜涌到了他的心头。 “你可要一切安好。”公孙灵霜祝福着。 “将军,您的想法真好!我们果然打了那轮日国一次措手不及,想必这整个军队估计都该要崩了吧?”一个小兵开始夸耀了起来。他们的主帅果然是非同寻常,简简单单的一个计策就杀死了国师,毁坏了轮日国引以为傲的营地! “那是自然!各位现在都辛苦了,不妨好好的歇息一晚吧,明日我们还要赶着回去呢!”彦之对于自己的功劳也是毫不谦虚,赶忙着要大家休息:如果不能好好休息,明日赶早回去肯定又要上万一遇上了伏兵,他们可是要倒霉的! “那是自然,您的话就是圣旨,我们谁敢不服啊!”几个士兵开始打趣。 突然之间,彦之感觉到自己有些心慌,但是片刻之后,那种感觉就消失了。 彦之不是没有过心慌的感觉,只是这次心慌到来的太过巧合,让他忍不住地多想了半会儿。 就这半会儿的出神,都让他感觉到了蚂蚁噬心的感觉,心头极痒极难熬,渴望着找一个人发泄一下,却发现自己想要找的人都化为了尘土。 刹那之间,彦之睁开了双眼。惊魂未定的他连忙想着拿水喝。他眼神示意了一下身侧的侍卫,侍卫就赶紧拿出一个水壶来。 不够,怎么也喝不够。 一壶接着一壶的水被他灌进了喉咙,可他却还是想着要喝水。 凌辰东看到彦之这个样子有些疑惑,赶忙按住他要继续取水的手,柔声地问道:“您怎么了?” 泪水突然划过彦之的脸庞。半晌之后,彦之像是才堪堪感受到脸上的泪水,急忙用着铠甲抹去了。 冰冷的铠甲好像刺激到了他,他好像突然清醒了过来。 “没什么,大概是杀人杀多了吧,竟然觉得有些不太适应!”彦之深吸了一口气,才做到半开玩笑的说着。 众人一听这话都忍不住的哈哈大笑:不太适应?他们的主帅,竟然觉得不太适应?开什么玩笑,他们可是天天舔刀子、走在死亡边缘上的人呐!有什么好不太适应的? 众人只当彦之的这句话是开玩笑,丝毫没有想过这背后的玄机。 就连彦之刚刚流下来的泪水都被人遗忘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大伙儿都理解的。 彦之也是如此。 凡事再苦,笑一笑总会过去的,有什么有必要去在意的呢?在意太多,会让你变得软弱,到最后连做自己该做的事情的勇气都没有了,这是所有人都最忌讳的。尤其是那些舔刀子为生的人。 “话说,这轮日国的地方应该有不少美味吧,我们既然到了这个地方,怎么能够不好好收拾收拾,把那些个玩意儿找出来呢?”一个士兵半开玩笑的一句话,让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要是我们能够找到,是不是就由我们来吃啊?” “我可是会做饭的!这独月国虽然用贵宾的仪式待我们,可是饭菜却不尽然合意。虽说在外征战苦日子过多了,但是能够有机会品尝一下家乡的饭菜,又怎么可以错过呢?”一看起来就五大三粗,颇有厨子样的士兵开口了。他一边说,一边从身上拔出一把精细的小刀把玩着。 “好话都被你说尽了,我们拿什么拍马屁?啊呸,开口啊!”一群士兵丢了铠甲赤裸着胳膊,开始暴打那个士兵。 那士兵有些无奈,边捂脸,边声张:“哎!打伤了我,谁给你们做美味儿啊?” 他这话说得,好像军中没了他就没人会做菜似的。 可是他这话当真起到了作用,一群人都不打他了! “都别争论了!这主帅同意了你们的要求了吗?这就开始要讨论吃啥了,是想显示出我们军队治兵不够严谨吗?”总算有一个明白人站出来说话了。 那些士兵的兴致像瘪了气的皮球儿,一下子就全消失了! “那是自然的,不然呢?大家伙儿辛苦了整个晚上才拿到这么点报酬,不好好款待一下,怎么服了众人呢?”彦之收起来了开玩笑的面孔,一本正经地说着。 一想到有好吃的,每个人的积极性都被调动了:人就是这样子,只要有一点点利益可图就会变得不知所措。这些人现在的不知所措,是有缘故的,而且在某些意义上,也是值得的。他们这些人经历了太多次的考验,现在确实应该好好享受一个晚上了。 不过一个晚上,应该没有事情吧? 轮日国的营地距离独月国还是有些距离的。但是没有人会去想独日国的人此刻会在干些什么。因为他们都以为独月国是这七国之中最安全的地方。 既然是最安全的地方,就不会有任何意外发生。 就算轮日国他们当中有人想害了这独月国的人,也只会白白断送了性命! 毕竟葬魂河的水不是那么好喝的,葬魂河的路不是那么好走的。 论安全,没有一个地方比得上独月国,既然如此,他们又有何必要去担忧呢?担忧的人总是多心了, 突然之间,彦之看到了一些花煞是好看:“这白茫茫的花是什么呀?看着还怪有意思的,好像,在哪里见过。” “那个呀,那个好像就是麦花!据说开花的时候异常漂亮,满是洁白。在这麦花的花海中游历,总会被染得一身白,颇有一种走过一生的感觉。只可惜这花寿命太短,终究还是遗憾啊!” 不知怎的,彦之他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妻子公孙凌霜。彦之挠了挠头,默默的笑了起来:“想啥呢?她现在肯定要比我安全多了!” 是的,公孙玲霜此刻确实还是安全的,因为轮日国的人还以为她有作用。 可是,一旦公孙灵霜不配合他们,不想按照他们的指令去行动,那么她的生命将会也如同这麦花一样,绚烂出现、仓促消失,不会再被人提及到了! 可是,当真不会被人提及到吗?麦花谢了,麦子就熟了。就算人们欣赏不到麦花美丽,可是能够吃到小麦的香甜,这不是麦花存在的一种意义吗? 只是换了个形式而已。 麦花纷飞(前缘) 我所求的不会是漫长的时光,而是鲜花盛开的那一刻,当花朵绽放的时候,我的存在便也没有了意义。 我不再苛求重新开始,毕竟麦花随风飘散,开始与结束并没有什么不同。一旦到了微风吹过,我离开枝头的时候,我便已经死去了。 无人关心麦花的芳香:庄稼汉的一世能够有什么荣耀? 那些有闲情逸致的人都已经习惯了莺莺燕燕,偶尔换个清汤小菜他们也会觉得稀罕,但只是因为没见过而已。可是无论如何他们都不会愿意思考其中的差别。反正,只不过是一生而已! 蜉蝣神龟都是生,长短亦有何妨? “之子于归,宜其家室。这话当真是极美,可是为何,人们在诗句中只用桃花这样描述呢?”年幼的公孙灵霜读书读得满是欢喜,却始终没法弄清楚这些诗句的选材。在她看来,很多事物都能用来指代这首诗。 “那么灵儿觉得,什么花更适合这首诗呢?”母亲和蔼地摸了摸她的头,脸上的细纹都变得清晰可见:她已然老了,可是自己的女儿公孙灵霜还很年轻!婴儿肥嫩的小脸儿让她忍不住地想要掐上一掐,可是她到底还是忍住了心头的触动,只是淡淡地摸摸她的未长全的发角。 “麦花!当然是麦花了!我前不久才随父亲出府去看那些个农民耕种。那金黄色的大地上洒满白色,果真是天地间最漂亮的一番景色!再说了,麦花寿命短暂,可是小麦却是人人必须的口粮。我们怎么可以只看见小麦,而看不见麦花呢?”公孙灵霜的话让她的母亲深受触动。 母亲叹了一口气:“只希望,你莫要像这麦花啊!”麦花太苦,不适合你。 公孙家的宅门太深,根本没有麦花能够进入。那些个穷苦百姓,终其一生也不能够想象出公孙家内的辉煌! ——————————我是公孙灵霜长到十一岁的分界线———————— “灵儿,你可希望我带什么东西回来?”彦之半打趣地和公孙灵霜商量着。 “麦花,当然是麦花!”公孙灵霜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当真?”彦之有些意外,他虽然不知道麦花是什么东西,但是和五谷杂粮之类的东西放在一起的,总不会是什么名贵的玩意儿。 彦之故作严肃的咳嗽了几声:“你确定?这么廉价的东西你也要?” 公孙灵霜冷眼瞪了他:“你从何判断出来它是廉价的事物?” “好好好,那当然不是廉价的事物!我父亲虽然曾经告诉我,凡是与五谷杂粮有关的都不算是什么稀罕的,但是不稀罕未必等同于廉价。更何况我这次是出兵打仗,又不是去游山玩水的。你要是不说清楚了,就不怕我带不回来吗?好啦,好啦,和你开玩笑的,我怎么可能不会带回来?就算别的东西不带,你要的话是一定的带回来的。”彦之原本打算逗公孙灵霜了,只看到她脸色有点发白,嘴巴都有点点略微气歪了,再加上落井下石非君子所为,他才忍住了一堆数落的话,这样说着。 他并不知道什么是麦花。只是凭着经验说着话儿。但是他注意到,当自己说的那些“廉价”“父亲说的”这些词语的时候,公孙灵霜的眼睛中似乎有一道精光流转了起来,但是顷刻之后又消失不见。 “既然你这么知道分寸,那之前你说过的话,我就当没有听见,你也就当自己不成说话吧!如此一来,我们二人就算是扯平了。好不好?”公孙灵霜憨憨一笑。她刚想着躲避彦之的视线,可是她却又觉得不够庄重,只好按下那种躲避他的愿望,冲他一笑。 彦之只是瞅了她一眼,原本并没有带什么情感。 可她那一笑却让他霎那间失了魂。 彦之不是没有见过好看的女人,皇家内苑,数不清那些个被掩藏的娇娥,女人可以具有的所有美丽都被这些人摆弄殆尽了,时间久了,他已经对女人失去了兴趣。 只是他没有见过像她这样怎么可爱的女孩儿。 也许,等到她长大了,这种情感便会消失,可是至少现在,这种情感没有被丢失! 至少现在,对于公孙灵霜的评价,他还是只有一个词语,可爱。 当然,现在的公孙灵霜并不算是女人,顶多算是个娃娃。 彦之见过太多的美人,可是却很少见到像公孙灵霜这样清丽脱俗的娃娃。 皇家中,也不缺孩子,宫里面的女娃娃往往比那些个大人还要厉害上三分。可也正因为她们的厉害,让她们丢失了孩子的天性。 而这些孩子长大了,也只与皇城内院的那些女人没有什么不同。 如果说那些个曼妙女子都是盛世繁华,袅袅出现,红颜半老。那么公孙灵霜就是那洁白的雪花。 冰雪未必寒冷,只要它落到手心中,它很容易就会融化了。 可当暴雪初至的夜晚,雪花纷飞,满地凄沧,只留得世间一片白银。而那些个繁花似锦的景象,早就无影无踪,在雪花中,只留下枯枝败叶与冬风相合。 可这彦之却偏偏没有见过麦花,只能用雪花与她相比,若他真正的见过了麦花,便会觉得公孙凌霜与麦花更为相似:一盛开便白头,还未出现就注定了结果。 麦花初绽,不敌风雨不知味。 家破人尽,未入红尘未亡人。 “你的所求我会尽力去达成的,但是你也不要忘记了之前我们约定好的事情:我回来的时候,你就得嫁给我。这样可好?”彦之感觉自己表现有些异常,连忙收敛神色,故意捂脸不看公孙灵霜,假装淡定的说着。 可他心里面却在嘲笑着自己:一朵花就想娶了公孙家的嫡女吗?怎么想奇怪! 彦之笑道自己的自不量力,就算他贵为太子也不是用来这样做的!强娶民女吗?那公孙家他可不是寻常人家,就算是寻常人家也没有资格这样干! 更不用提,这门户森严的公孙家族了。 他们两个的这次见面已经算是于礼不合。再私下提亲更是不该幻想的。 身为皇族中人却没有皇家的规矩,这彦之当真是无法无天惯了的! “自然是可以。说真的,我还担心你带不回那种花,毕竟那种话实在是太难得了。”公孙灵霜低声的说着。她的话短短续续的,犹豫了半天才说清了。可她并不太相信彦之能够把这种花带回来。 她从来没有怀疑过彦之的能力。可是这一次她却不得不怀疑。 田地里偶尔才会出现的麦花,到了人们的眼中却变得一文不值。 不要说能带回来,就连辨别出来,在此刻也会显得格外艰难! 就算能够认出来,也带不回来。 小时候,公孙灵霜也试着采摘着麦花。可是那花的花瓣太轻、太柔,根本拿捏不住。她跟着麦花跑了一路,惹得满身都是白色的花瓣。一个不小心,她跌了下来,打了个滚,黄灿灿的麦芒将麦花都替换下去了。 第二天,彦之这就离开了京城,出兵去了。 出兵的时候,公孙灵霜并不知情。他也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向公孙灵霜告别:好歹还是个皇族,好歹还要个脸面,要是真被那些个小老百姓拉住了问这二人的关系,公孙灵霜的脸面会置于何处呢? 彦之可以不要脸,但是公孙灵霜,他的心上人却不能没有脸! 离开京城的一路上,他都在考虑着心上人所做念念不忘的麦花是个什么玩意儿。犹豫了很久他终于向着他身旁的副将开了口:“你们可知道什么是卖花?” “卖花?花干嘛要卖?呃,嗯!对对对,卖花!当然知道卖花!卖花是一种生意,一种非常悠久的而且极为流行的生意,那些个老婆婆小娘子都喜欢干这事儿,用来贴补家用!嗯嗯。。殿下是不是也想去卖卖花呀?唔唔,要是我能够变小一些的话,我,我可以,我也可以帮殿下卖很多花的!话说,殿下当真是不同凡响,竟然想到了靠卖花潜伏进入敌人内部的方法!我们这群人都没有想到呢。嘻嘻嘻,传令下去,就说我们要去收购一些花朵,因为我们来卖花!不不不,花朵太不容易保留了,等我们找个地方扎了营再说吧,殿下您看怎么样?” 彦之有一些哭笑不得:“我说的麦是小麦大麦的那个麦,并不是你们说的买卖的卖!你这些个话说得真快,我都反应不过来了!” “未曾听过此花,不知道是个什么。”那副将一听彦之的话,就知道自己之前拍的马屁都拍到了马屁股上了。热脸贴冷屁股的感觉让他有些光火,他干脆连马屁也不拍了冷言回答着。 也罢。等到以后再说吧,这一次恐怕是带不回来了。 彦之有一些感伤,可是想到之后还会有很多地方要去就先将这事情放在一旁,打算过些日子再说。 可是彦之不知道,这一个“过些日子”便已经成了遗憾。 公孙灵霜用数不清的日子等着彦之的给她准备的麦花,而彦之由于怎么也找不到麦花只能多次徘徊在公孙家的大门之外,不敢进去。 数不清的日子之后,公孙灵霜成了艳绝宫城的公孙大娘,一颦一笑都满是妖娆。而彦之则隐姓埋名成了秦家的一个儿子秦刃,前来挑选艺伎。 他们飞快成亲火速离京,心照不宣地不提从前的麦花礼物。 又是一年麦花纷飞,可是人却再也不是当初的人了。 沙火 圣火国神殿中的琉璃墙上突然出现了一道火光。 这火光颜色与寻常大伙儿看见的红色火焰不相同,而是淡淡的金色。 金色象征着太阳。七国之地中只有轮日国与太阳有关。可为何这圣火国内会出现轮日国的印记呢?那些个祭司都没见过这样的画面,茫然而不知所措。 直到许久之后,一位年事已高、浑身只见白色的大祭司才用那种老迈却不显混浊、苍劲却又不显刻板的声音描述出一个问题:“为什么我们不去让天选之子一看究竟呢?” 他的提议得到了祭司的肯定。 在圣火国的祭司等级划分中,白衣祭司位居二等,首席则是赤衣祭司,也就是这位白衣祭司所说的天选之子 天选之子仅有一人。历代天选之子都是王室所出。而一旦成为了天选之子,就再也没有了竞争王位的资格。 这一代的天选之子今年才十岁大,修为却早已臻于化境。 这位天选之子的封号为赤珠。 而这位白衣祭司的封号叫白发。 当白发向赤珠汇报这特殊的情况时,赤珠并没有表现出太过意外,或者说,他脸上的表情没有感到意外的人该有的神情。 他只是默默地听着。 但这并不表示他就无动于衷。 长叹了一口气之后,他终于开了口:“我们可能不得不禀报神兽大人了!” 赤珠突然从这白衣大祭司眼前消失,不知所踪,只留下一句话在这空荡荡的房间中徘徊。 虽然听到了赤珠的回答,可是白发的心里始终放心不下,左眼皮更是跳个不停! 白发忍不住地掐指一算,发现自己远在轮日国的亲人有了异动,只得匆匆地向神殿日常的晨昏定省的祭司汇报了情况,赶紧离开这圣火国的神殿。 为了赶时间,白发只得从圣火国的护城谷——往生涯这行走。 往生涯,名为往生,实为送死。过此涯者若没有足够强悍的内力,哪怕凭借着神明的双翅都只能堕入谷中,再难离开! 而往生涯的崖底是一处风眼,一旦误入其中,就会瞬间被撕为碎片,无人可以幸免于难。 白发却不以为意,轻轻一飘就过去了。入了轮日国,进了那家中,他才发现,自己的家人完好无损。 白发素来以神目着称,他能隐约察觉到未曾发生的事情,亲眼目睹许多已经发生的事情。 可是现在他的能力却失灵了。 白发隐约觉得有些不太对劲。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惊呼声:“你们看!圣火国被沙吞噬了!” 白发急忙冲了出来。 果真如此。 哪怕他身在轮日国,距离圣火国还有一些距离,可他却能够看见以肉眼可见的沙柱在圣火国的范围内鞭挞! 白发顾不得思考原因,赶忙向圣火国冲去! 就在这时,一阵狂风向他袭来! 白发下意识地施法阻拦,可这风破了他的法,将他重重地扔到了地上! 一口老血被白发吐了出来。 那一刹那,白发恢复了神智,不再急忙回国。当他爬起来的时候,发现赤珠正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不要单独回去,跟我一起出发吧!” 赤珠伸手扶他。 白发下意识地接过他的手站了起来。 虽然白发现在是满肚的疑问,可是他依旧默不作声:服从是圣火国祭司的基本素养。 苍颜 “报将军,我们刚刚抓住两个行踪诡异的人,一老一少的,看起来没有什么危险的。但是他们口口声声说要见将军!”一侍卫赶到主帐中,向彦之汇报情况。 彦之眉头轻皱。 原本彦之打算午时三刻就出发,迎着正午的烈日,就不需要担心那些个不长眼睛的邪祟冲撞了这些人,导致他们的魂儿归不了家,甚至被军队的煞气害得连魂魄的影子都没了。 一开始,彦之并不相信鬼的存在,可是自从到了莫离支部落,亲眼目睹了若笛伽的存在以后,他就不得不相信鬼的存在。 鬼也算是活着吧,彦之是这样想的。 若是彦之没有爱过公孙灵霜,那么他不会愿意去在意这样的小事儿,可是既然他深爱着她,那么他就必须想办法让自己多活几年。 只有这样,公孙灵霜才能有家! 如今的彦之尽量不去可能会冲撞鬼的地方,因为,在他看不清楚的地方,他根本分不出什么是人,什么是鬼。鬼与人之间的界限在很多时候并没有那么清晰。不论是在人能看得到的地方,还是在人们看不到的地方,都隐藏着许多非人非鬼的事物。这些生物也许比鬼更加难缠甚至更加危险。他们隐藏在黑暗之中,伺机窃取着人们身上的、对于他们有利的东西。他们希望借助这些东西一飞升天,逃离鬼怪的世界。 是的,鬼怪的存在,对于人来说就是一种灾难,但是他们本身,却是不得已而为之!他们无法转世,无法离开人世间!他们在人间有着让他们值得珍惜的东西,他们为了这些东西,甚至连投胎的机会都不要了!长此以往,他们渐渐的失去了本我,变成了没有意识的空壳。 鬼怪,也便由此而生。 鬼怪难死。 人们对于鬼怪的态度,更多的是同情,而不是消灭,因为他们之前也是有智慧的生灵,只是误入了歧途而已。对啊,他们不能死! 强行把他们杀死的话,那些收割他们的灵魂的人也会堕入炼狱,再也没有生的机会。 那些度化鬼魂的人,或者是僧人,或者是道士,也或者是逆天徒。 与其他有信仰不一样。 逆天徒,他们的出现就像是一种天降奇兵。无人知道他们为什么出现,但是当他们出现的时候,他们已经站到了度化鬼怪的第一线。 强大年轻、生机勃勃是逆天徒的特征。 只有仙人的转世才能够接受得住逆天徒的传承,也只有那些灵魂完整的人才不至于被逆天徒的封印压垮了神智。 不少人将逆天徒当成修行的另一种方式。 而逆天徒的结果必然是超神入圣。 神是人所能够想到的修炼的最高等级,其上的圣更是人们不敢想象的。 据说在圣人的面前,神也不算是神,只能算是普通人了。 而万物苍生在圣人面前,仅仅是蝼蚁。 或者连蝼蚁都不如。 蝼蚁至少还有气,而万物苍生在圣人的面前只有死。 “我等自远方而来,特来拜会朔朝皇子,不,朔朝的先太子彦之。”那两个莫名其妙的人一被引进来,那年老者就抢先开了口。 很奇妙,即便是那老者抢先开口,也没有让人觉得突兀,因为他说的恰到好处,不卑不亢。 “对于你们的来历,我并不感兴趣,我只想知道你们所谓何事?”彦之正色回答的。对于他而言,是这些事情都不算事情,赶紧回去才是大事。 “不要回去,那里已经没有家了。”旁边的那个小孩突然开了口。他那满身的红色早已经让人离不开眼了,可是他这一开口简直是狂妄到了极点:不要回家了?他们的所作所为与这个孩子有什么关系?就算有关系,这个孩子也不该用这种语气跟他说! 他当自己是什么人? 彦之有些恼怒,却并没有感觉到烦躁,毕竟他要回去是光明正大的回去,而不能这样胡乱的,随随便便的就出了门。 他和她约定好了,当她看见月色的旗子的时候,就说明他平安回去了! 当然作为一支军队的主帅,该有的排场还是得有的。不然破破烂烂地回去只被大伙儿当成是贫民。 其实,被当成贫民也是无所谓的事情。只是在这时候,平民都是没有价值的,贫民就更不用提了。 当然,对于他们这种人情况更加严重。 这两人被彦之当成了平民,而且是那些狂妄自大的、不懂得权力的重要性的普通人,因此彦之并没有打算把他们的话当成一回事,只是以为这两个人是来敲诈勒索的,拿上几分钱便会离开。 他随手招来身边的人,附在他的耳朵里说上了几句。那人立刻点头会意。 他转头扭脚就进了库房。过了一会儿,那人出来了,手里捧着一大盒的黄金放到了这两人的面前:“诺,这是我们将军赏你们的,你们快点回去吧,不要再随便闯军队了,其他军人可不是无像我们这样好糊弄的,还送钱给你们!” 那老者一看这个样子,顿时有一些不太乐意的。他突然眼睛一闭一睁的,整个人身上的气息都变了,白色的衣服霎那间间变成了灰黑色,连头发也变得一团漆黑,他原本蓝色的眼睛在睁开来之后突然变成乌黑色,一股浓烈的黑气在他身旁弥漫开来:“你且站住,你可知我们到底是什么人?我们要是求的是金银珠宝,只要闭上眼睛就能够拿到。我们要是想求的是高官俸禄,只要说上几句话,别人就会将我们视为圣人!可是我们偏偏来到了这里,这个看起来什么都有,却又什么都没有的破军营中,你觉得我们该是为了什么而来呢?” 彦之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一看见这人这个样子,立刻站了起来,连忙呵斥住那个孩子:“行了,不用这样干了,实际上,我们不需要用这个方法来给这些人添堵。” 添堵?怎么会呢?怎么可能会有人不喜欢金银珠宝这些东西? 那个孩子只是个新兵。他几天前还只是一个在大街上玩泥巴的嫩娃娃,偶尔也会到军营中学点把式。可现在他却成了彦之手底下的一名士兵。 彦之被他敬奉为神明。现在他的生命喝制住他了,他只得照办。虽然说他一点都不明白其中的含义。 反正他说的总不会是坏的,毕竟神兽大人是那么的信任他!那孩子默默想着。 毕竟,彦之主帅是除了神兽大人以外,他最敬佩的存在。 “嗯,独月国已经被灭了。”那人开了口。 开口的不是那个刚刚从黑暗处又褪为苍白的老者,而是他身旁那个火红色的孩子。 彦之彻底惊呼了起来,脸上的表情动容了! 皇宫中的人很少有能够让自己的表情改变的时候。他们只会在该笑的时候笑,该哭的时候哭。也只有在他们实在是情不能自已的时候,他们才会出现别的表情。 那种情况被他们称为意外。 一旦涉及到公孙灵霜,彦之就是情不能自已,哪怕他知道这件事情可能是假的,甚至极有可能是假的,但是一想到她在那儿他就彻底失了理智。 “她,还好吗?”彦之突然疯了似的把拳头打到那孩子面前。他刚想威胁他,就意识到,这只是一个孩子,一个无关紧要的孩子。他怎么能够下得去手? 彦之看着那孩子离军营的墙壁比较近,顺势把拳头冲向了那一面墙。 分明拳头没有真正的打到墙上,可是那墙却真的粉碎了。 在墙崩塌的一瞬间,地面上闪现了一粒泪珠。可是瞬间之后,泪珠就消失了。 那泪珠不是被蒸发掉的,而是被人硬生生地抹去的! 眼泪抹去了,就不会有人知道他哭过吧? 彦之转身对着那孩子。 那孩子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手上变出来了一只红色的手帕。 “火焰可以熄灭一切水珠。”那孩子淡淡地说着。 泪再一次从彦之脸上浮现,可是除了彦之与那个少年,还有不远处的老人,就没人知道这件事情了。 至于那些个小兵,根本没有人理解发生了什么。 “你们都退下吧!”彦之有气无力地开了口。 众人都退下了,只留下这三个人。 彦之呢喃着从怀中掏出一朵早已发黄的白色麦花,眼睛早已经失去了神智:“这是我当年就看见的花,只是没有亲手交给她而已!” ——————我是破解的分界线———————— 那一年彦之出兵,刚刚出了城门,他就看见满天的白色麦花。 他一时失了神,又想起来了公孙灵霜。 “您,还走吗?现在退回去还来得及。”副将开口。他知道,彦之是一个从来没有出过门的皇子。一看他那文质彬彬的样子,就觉得他不能上阵杀敌,出来一趟只是自寻死路而已! “怎么可以不出门呢?我得先下马看看!”彦之笑了起来,翻身下马。 他开始在这片田地里奔跑,反正只要离了军队,就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人了。 “老头子!你说,这麦花开得好不好看?”一老太太突然开口。 彦之刚好在不远处,原本只以为是错觉,可是仔细一看,却发现不远处有一对正坐在地上的老夫妻。 这对老夫妻的不远处有着锄具,穿着也比较朴素,还打着好些个补丁,一看就知道是土生土长的庄家汉! “啊呸!哪里有花啊?我只看见满地未成熟的麦子!”那老公公有些无语,对于自家娘子的特性,他不是第一次知道。 彦之微微一笑,小跑着离开了这里。 彦之从军的第一天,抓了一整天的麦花! —————————————————————————— “麦花本就是易飘散的事物,它只有两世,一世在地上飘荡,一世在天上徘徊。”那红衣男孩感叹一声,不知道是感叹彦之对于麦花的悉心照顾,还是在感叹那个等待麦花了半世的女子! 你也只有两世,一世享受尽人间富贵,一世却受尽世间折磨。彦之有些难过。 “麦花前世当真是幸福,接风雨、吸地气,只有她想不到的,没有她干不成的!”彦之沉吟片刻之后开了口。如果说,每个人的一生只有两味,那么一定是甜与苦。她的前半生肯定是吃尽了她一世的甜,而她的后半生只会有数不尽的苦!幸亏她死得早! “其实,随风而去,又何尝不是麦花自己的心愿呢?毕竟,麦花一向轻薄如羽,能飞荡在空中也该是圆了它飞天的梦了!”白衣老者开口了。 彦之突然冲着那老者看了又看。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注意到这个老者:他在那红衣男孩旁边太不出众了,以至于他都没有确定清楚他的存在! “如果不是麦花本人,就没有必要替它做决定了!麦花的人生只能由它自己做主,其他任何人都无权干涉! “我曾经见过一朵麦花的精魂。它花了整整十年才修成妖体。比起其他花妖,它真的厉害上太多了!可是它能够修炼成型的原因很简单:它的那一株麦子格外硕大好看,所有的麦子都被当成了种子保存了下来。第二年,那一些种子成功破出了土,成了那一年饥荒中为数不多的救命的口粮!可是,当我问起它最大的满足时,它憨憨地笑了,说,它最开心的事情还是跟着这风看过许多风景!众人只当麦花离开了枝头便已经死亡,却怎么知道,离开也是开始呢?”那红衣少年继续讲述。 彦之手中的麦花略微动了动。突然那麦花跑到了那少年的手中! “快把它还给我!”彦之紧张的连声音都变了。 那少年不急,只是摸了摸那麦花。那麦花突然变得满是金黄! 彦之怒斥:“你到底干了什么?” 突然之间,那朵麦花上黄光大作,光芒褪去后,麦花变得洁白了起来,就像刚刚被彦之采摘下来的那样。 彦之忘不了那朵麦花被他采下了的样子,洁白到了极点! “这花,便是我曾经交谈过的同一棵麦子上面的。刚刚,我只是度它成人了而已!它上面写满了深切的思念,时间久了,它只会被思念压得连成妖都做不到了!”红衣男孩一边解释着,一边把麦花交给彦之。 彦之盯着麦花看了许久,才出了营帐。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他们不去独月国了,而是改道去久木国了! 隐心 人生苦短,无你更苦。 彦之下的最后一条命令就是所有人赶往久木国。可是,下完这条命令之后,就再也没有人知道彦之到哪里去了。 而他下的倒数第二条命令就是,军政大权交给骆新,由她担起主帅的责任。 也有人想挑衅骆新的威严,甚至有人心中不服。可是无人能够在茗的手下游走上三招,更无人能够坦然说出自己没有受过骆新的恩惠。 当然,他们更不敢说,自己之前完全没有看不上骆新的机会。而彦之将骆新任命为主帅之后,也正大光明地说出“我曾经看不上那个名字叫做骆裘的娘炮!但是我真心敬佩眼前这个纵横沙场的骆新!”的话语。 此话一出,还有谁敢质疑骆新的本事? 就算没有这话,大伙儿也会尊重她,因为神兽大人奉她为主! 原本,彦之的部队已经不算多了,在与西沙公主的部队一战之后,就所剩无几了。偏生不少有能力的将领在这接连的几场战争之后也折了大半,现在只剩下刚刚缓过来的薛古、医术精湛的凌辰东了。 刘琼与公孙灵霜还在独月国内,彦之下落不明。 只可惜,茗不肯当兵。 在几次接触之后,骆新发现凌辰东虽然武艺不高,但是谋略文采还是极妙的。恰好这军中从来都没有一个真正的谋士,凌辰东便顺利成章地当了军师。 至于薛古,一开始倒是擅长谋略,武功也算是不错,可是自从被西沙公主打压之后,只练武功钻研帝王心术,再也没有谋士的风范了。 骆新有些无奈,自己接手的竟然是一个烂摊子。现在,他们只能在这里多待一些个日子,才能够把剩下的事情开展下去。 骆新知道,虽然现在的事情繁琐了一些,麻烦了一点,可是这般安排下去,她的能力会得到显着提高,而且部队也能够得到战力的提高! 彦之奉行的是人海战术,只要人够多,不怕打不了胜仗! 可实际上,朔朝的部队并不适合这样的战术。 朔朝人虽然勇猛,却少有谋略,骆新仔细检查过这些死去的士兵以及受伤的士兵的伤口,发现,他们都是被人偷袭至死或致伤的。 而独月国人大多比较年轻,虽然经历过不少训练,但是太过稚嫩,力道反应不能与朔朝老兵比较。但是独月国用的盔甲是皮甲,比较轻薄,适宜作战。 而朔朝战士,则因为自己用的铠甲行动迟缓,难以有较快的反应速度。 而前不久,他们从轮日国的军营中搜集出不少皮甲、藤甲、竹甲、铜甲。 轮日国的皮甲与独月国的没有多大的差别,藤甲则火烧不裂、水浸不透再加上轻便非常,特别受到群众的喜爱。而竹甲与藤甲的特性有些相似,只是没有藤甲那么大的抗破坏力了而已。与之互补的,是竹甲可以直接扛刀!至于铜甲,则比朔朝常用的盔甲轻上不少,而且十分扛刀。 为了中和两种部队的优劣,骆新亲自教导独月国人暗杀之道,并且让他们使用铜甲。铜甲一般为灰色,不太让人注意,配合上大部队的攻势,就不需要担心安全问题了。 而他们中的精英,则被选为藤甲兵。之所以不让他们当竹甲兵,是因为竹甲比藤甲要重上不少,以独月国的士兵的体质,根本担当不起这样的重量!这样只会让他们难堪! 而难堪,是骆新最不希望他们面对的。 骆新终究还是那个喜欢救人的骆新。每一次他们出现了什么问题,骆新总是会第一个出现,小心纠正他们、指点他们,甚至改进他们。 而朔朝的本来队伍,则用藤甲、皮甲、竹甲以及改进的盔甲重新开始训练。 很快,所有人都接受了这个新的主帅。 看到这样高兴的骆新,茗的心里也是十分喜悦的。他这一世正是因为骆新才变了颜色,不再是当初那样的灰蒙蒙的,而是满是光辉! 月亮一般的柔和第一次在他的心中波荡,他是第一次感觉到生命的意义。 茗曾以为,自己终其一生也不能离开母亲给他设下的枷锁。那样由爱展开的枷锁,是他怎么也不愿意破坏的! 万幸,他在无数的岁月里见过太多人,才会对她这样倾心! 她,就是他黑暗生活中的一束光,也是他这辈子都不会放弃的存在! 现在,就让他当她手中的刀吧! 如此,他便也心满意足了! 若干年以后,当人们提起骆新的时候,都会提及一个在她身旁不离不弃的男人,可是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军营外不远处的一座山上。 一个男人坐在这山顶上,饮酒作乐。他不是直接坐着地上的,而是坐在一卷火红色的狐狸皮上。狐狸极为机警,很少有人能抓到它,可是这人身下不仅有狐狸皮,还是一张极为完整的、一丝缺陷都没有的狐狸皮!他的身旁还有一只黑色的鸟儿,仔细一看,会发现它有三只脚。 那鸟儿突然飞了起来,回来的时候,它的嘴中有一只瑟瑟发抖的信鸽! 那男人点了点头,黑鸟就放下了鸽子。 鸽子很高兴。它刚想逃离这里:动物的本能告诉它,这眼前的男人极为危险,比刚刚擒住它的大鸟还要厉害上很多倍! 突然之间,那男人手上的酒杯微倾,一滴酒掉到了那只鸽子身上,鸽子竟然变成了人! 那鸽子好像什么都没有意识到,还想像鸟儿一样飞起,可是却力不从心! 它笨重地挪动着身体,身体还保持着蹲着的姿势。分明浑身雪白,却硬是要踩得尘土飞扬,把自己身上的白色都染成了黑色! 那黑鸟嘎嘎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竟然变成了人,在地上打起了滚来! “这只鸟真的是信鸽吗?八哥都没有它搞笑!”那黑鸟变化出一位血红色衣着的少年,模样甚是好看! 突然之间,那只白鸟瞅准机会,化而为鸟,逃离了这里! 红衣少年一脸惊愕,旁边的那名男子却拿出酒杯扔了出去! 白鸟瞬间落地,连信都被震了出来! 那男子手一收,信与酒杯分别落到了他的两只手附近。他的双臂一开,两手微张,东西就分别进了他的手心之中! 他一个急转身就飘到了那红衣少年面前,顺便双腿互叉,安稳地坐了下来。接着他将左手的信放进了怀中,右手中的酒杯放到了红衣少年面前。 “喝光它!”那男子下着命令。 酒杯中原来是一点水珠子都没有的,可是到了红衣少年面前却满是酒! 红衣少年闻见这浓厚的酒味就皱了眉,连忙摆手:“我可不能喝酒!我一喝酒就吐火,而且不把东西烧干净就静不下心!万一误伤到了您就没办法了!” “你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够烧到我了?”那男子轻笑着。他本就穿着华服,贵气十足,可是他的笑却比天上的太阳还要耀眼三分,衣服在他身上瞬间暗淡无光了起来! 分明他身上的衣服是天衣,世所罕见,可是在他容貌的衬托之下,也不过是尘土! 刹那之间,百花暗淡,群草斗艳!阴阳之气霎那间流转加速,方圆万里的修道之人都感觉到自己身上的修为枷锁松动了起来! 就在风云即将变化的一刹那,他突然收住了笑容,一切恢复如初。除了那些修道之人,无人能够知道刚刚发生的事情! 那红衣少年见怪不怪,握住鼻子,强行扒开嘴,直接把酒倒入了喉咙! “咳咳咳,”那红衣少年感到喉咙一阵辛辣,有点恼怒,“这酒太烈了!啊啊啊!我要吐火啦!”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由自主地长大了嘴。他感受到火焰在喉咙里面来回晃荡、越涌越烈!眼看他快要按压不住火焰了! 说时迟那时快,他耳边突然回荡起那男子的话语:“闭上嘴!” 他眼睛稍微一斜,果然看见那男子在他身侧施法,只是,他好像用的是传声法啊! 少年有些纳闷:为啥救他不用灭火咒而是用传声之法给他下命令啊?要是他可以吞下这团火,他早吞了啊!救命啊!未来的主人是个疯子,连基本的常识都不知道啊!如何救自己的疯子主人,火势很大刻不容缓,在线急求! 那少年欲哭无泪。 突然之间他感觉到自己的喉咙一松,整个人身上的火气都消失了! 突然,他身上的血红色褪去了,只剩下纯粹的白。 白色还在不断变化着,越来越多的花纹从他身上浮现出来,他整个人都感到了轻松! 花纹瞬间褪去,白衣变成了华服。 那个原本风风火火的少年瞬间稳重了起来,慢慢站直了腰板。 少年向那男子叩首道谢:“多谢您的帮助!” 那男子微微颔首。 白色的鸟儿早就消失得没有踪影了,但是这二人现在却不愿意再去管他。 反正,无论那只鸟儿能不能将信传到位,都不会对计划有影响。 当然,那只鸟儿身上确实也有一封与本来的信基本上一致的信,只是与原件比起来差了几个字而已! 那男子不住地看着军营,神情恍惚。 少年叹了一口气:“您要是真的想她,想让她回来,是可以强行唤起她的记忆的!魂魄碎了又如何?拼起来不就行了?反正您又不是第一次这样做!” “可是,拼凑魂魄,她会疼的啊。而且,她身边有比现在的我更适合的人。更何况,就算她能够成为一个魂魄完整的人,也只会成为逆天徒中的一人,距离她应该有的成就还要走上很远的路。我希望她可以一步登天,而不要再在凡世间折腾!只要熬过这一世,她便能够成神了!只要熬过这一世,她就可以解脱了!”那男人突然有些伤感,但是面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 他突然回头看了看那个少年,发现少年一脸懵懂! 如果单单是这样一脸懵懂便也罢了,可他又偏生学着那些感花伤逝之人不住地叹息! 山东的驴子学马叫。 那男子却也没有怪那个孩子,只是用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寒冷、痛苦、委屈、失望、感动、欣喜,这些情感全都交杂在一起,被思念的外衣覆盖了起来。甜味与酸味交相辉映,味道尝起来当真是极好的! 那少年刚想说这种情感的味道真好吃,打算嚼一嚼再回一回味儿的! 突然之间,一股辛辣的味道传了出来! 火热的感觉充斥了他的整个口腔!向来习惯吃辣的少年竟然忍不住地要咳嗽了!那是复仇的怒火,年纪太小的他根本承受不住! “水!快给我水!”少年绝望地喊了出来。 可是却迟迟没有他心目中所需要的水出现在他面前:少年与那那男子都知道,感受情感的味道时是不能够吃任何东西的,就算是一点点的水,也会让他彻底沉迷在这份情感之中,再也出不来! 水始终没有出现,可是辣味却没有消尽! 突然辣味没有那么浓郁了,倒不是因为辣味真的散尽了,而是因为极为浓烈的苦味弥散开来了。 这世上从来没有一次苦味会比辣味强,再猛烈的白酒也只是辣味为主。一旦苦味强烈了,酒就会很难被人赏识了! 一开始,苦味出现的时候,少年只觉得自己的喉咙和缓多了。可是时间久了,他却发现,那遍及整个口腔甚至从鼻子里飘出来的苦味竟然薰出来了他的眼泪! 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可是他却说不出一点话。 他所有的感观都被这阵苦味封住了,所剩的只有味觉。 漫长的苦味让他品尝了好久他才知道了这种情感的味道——失望! 辣味再次袭来,明明已经习惯了这阵味道,可是它再次到来的时候,他仍是猝不及防! 苦辣交织。他品了好久才读出,这一份辣的含义是绝望。 麻木了。 他不想品尝这些情感了。 他虽然尝过不少人的情感,却从没有品尝到过这么复杂的! 恍惚之间,他看见一位女子向他走来。甜美的感觉在他心头升起,可是,那女子却离他而去,落入了他人的怀抱! 他的心彻底陷了。咸味覆盖住他的心。 他忽的一下从这道情感大餐中出逃,可是绝对的寒冷冻住了他,让他一动不能动! 大雪封情,圣人隐心。 他猛地惊醒,发现自己卧倒在狐狸毛上。幸好那狐狸极大,才让他没有卷一身的灰! 他四处寻找那男子的踪影,却不知道,那那男子还在他身后,静静地看着他。 “苦吃多了,也就不哭了。”那男子摸着他的头安慰着他。 那孩子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主人,莫要难过,她不要您,您还有我呢!” 那孩子只是忍受了一时的苦,便守不住自己的本心了。他根本无法想象自己的主人这些年来到底经历了什么! “我的心都给了她,我还能如何?”那男子苦笑。 圣人并非无心,只是心被遁隐了起来而已。 得到圣人的心,便可以世世得到上天的眷顾。 可是,一旦那个得心之人的魂魄不再完整,眷顾就将变成诅咒永世不得摆脱! 除非,他的魂魄补全并且成为神。 堕涯 我是生是死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你活着就足够了。你未强大起来前的黑暗都由我来背负。 “这新上任的主帅看着不太威风啊!不五大三粗的,不高高大大,也好意思说自己是一个军人?这未免太滑稽了吧?长得这样细皮嫩肉的,家去给自家人暖暖床铺不是很好吗?干啥又辛辛苦苦、万里迢迢地跑到这刀剑不长眼的地儿来活受罪呢?” “可不是?那样一个小娘儿们都能立下赫赫功劳?那我们这群人都成了什么了?国公了吗?啊呸!分明一副鸡肋的模样,不过顶着个神医的头衔才能够立下功勋!她没了那些什么膏膏药药的,有啥资格在这地方上面混?左不过一个江湖术士而已!说不定她治的那些个兵,都不是她救活的!不过说起来,她的样貌,当真是不错的很!” 两个藤甲兵在路上走着,每人的一只手中握着个酒壶,另一只手中则互相勾搭着,依靠着前进。 他们一人一句地说着话,三言两语地聊起来了他们的新上司。突然像想起来了什么似的,二人争相撺掇了起来,将手中的酒壶倒进了对方的嘴里! 苦的辣的甜的一股脑都冒上了头,连话都开始胡乱了起来。 酒没了,壶也丢了。 那两人相视一笑,脑子里红的黄的绿的都摇动了起来,端端的个美人儿到了他们脑海里面就全成了燎人的香气,迷迷糊糊地让人难以忘怀。 人生三大幸事,有酒喝,有酒喝,有酒喝。酒有了就什么都有了。 “照你们这样说,我们是不是可以在战场上醉倒,就能收割起来一大把人头了?”一人的笑声从他们二人背后传来。 这二人原本就走得昏了头,根本顾不得前面与后面的东西。再加上现在深更半夜的,醉汉一大片的,他们也不觉得自己犯了错:在这个朝不保夕的时候,什么都不值得他们去在意,除了生命。 可是,对于一些人而言,总有许多比生命更加重要的东西。 比如,自由。 茗追寻了近千年的自由终于被他找到了。 自由的代价未必昂贵,但是自由的象征却必须去搜集。 他不知道看过多少生老病死才见过一个活生生的人!现在,他又怎么肯将那个活人变成死人呢? 死亡未必是肉体的消亡,心灵的沦丧也算得上是死亡。 溺死的人不知道被火焰吞噬的痛苦,自由的鸟儿不懂得深海的孤独。 死海之中,没有生灵,有的只有那些还没有意识的到自己活着的物种。那些物种被人称为微生物。 而活着的本质就是知道自己是否活着。 在这种定义下,茗也许连活着都算不上! “拔刀!”冰冷的声音响起,寒冷的刀意将这两个醉汉惊醒了酒! 他们不是没有见过刀,只是没有见过这样锋利的刀!他们不是没有见过这样锋利的刀,而是没有见过这样凌烈的刀意! 在战场上呆久了,死亡也不算大事,因此,宁可去威胁那些只想要钱不想要命的青年雇佣兵,也莫要去威胁真正上过战场经历过死亡的老兵:他们是真的不怕死! 可是在这一刻,这些人,是真的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 他们转过身来,骚味从他们身上散发了开来。 他们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腿发抖,下半身一片凉意,低头一看:自己不知道何时尿到了身上,隔着甲衣都能闻到味道! “啊啊啊!您是!是您!”二人之一终于惊叫了出声。这人语无伦次,只知道跪倒在地,把腰间的刀拔了出来,扔到了地上! “铛”地一声,刀落到了地上。 那人瞅了一眼刀,发现它就在身旁,只好用劲把刀踹到了旁边! 莫要怪我!那人心中暗念。 另一人虽然也被茗吓到了,却不愿意屈服! 他挺直腰板气势汹汹地开了口:“怎地!死就死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唠唠叨叨的不算好汉!十八年后我可以卷土重来!” 茗看着那人突然笑了起来,故作忸怩地揽住了那人的肩:“我当你是个有胆说没胆认的嫩崽子,没想到这娃娃的皮下隐藏着这样耿直的一个魂!你是认准了我不敢杀你才这样放肆的吧?分明你的腿比谁都抖得凶!” 那人突然笑了起来,整个人都变了颜色,酒气从他身上一扫而去,就像他从来都没有喝过酒一样。黑暗中看不清模样,但是仔细认来,却发现他与茗长得一模一样! “不这样,你又该如何出动呢?”身穿藤甲的茗笑道,而另一个藤甲兵也在茗的手下变回了自己本来的面目:骆新! 另一个茗突然捂住胸口,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上蹿下跳的让他不得安心!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骆新,口中忍不住地怒号了起来:“难道,喜欢你有错吗?” 泪水从他脸上流下,另一个茗将一把刀直接插入了他的心口!他忍着疼痛挨了下来,天空中飘起了细雨。 他吐血了,拔刀而出,落荒而逃。分明他比起那个真正的茗要强大上无数倍,可是在她面前,他却不敢动他! 就算她不在,他也不会动他。 那个茗慌忙之中到了离骆新的阵营最近的一座山头,变回了那个华服男子。 那只黑鸟化作的孩子还呆在那里,看着他一次又一次地吐血,干着急:“您明明可以躲开的,为什么要硬生生地扛下?您知道的,得过您祝福的人是有杀死您的机会的!” 华服男子喊道:“长弈,难道我让你进化,就是为了责备我的吗?” 被称为长弈的那个孩子叹了一口气:“得令,九上人。” 风断时残笑不禁,莫道狼心非良人。 “总算是得救了!”骆新不顾形象得坐到了地上,“那人太厉害了!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样厉害的人!幸亏有你啊,茗!” 茗看着骆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笑意染上了眉头:“还得多亏大将军的妙计!” “唉,他要是再多杀几个人,我军营中就要没人了!”骆新忍不住的感慨。 “但是,他杀的那些好像都是对您不利的人呢!”茗小声说道。 骆新扭头看向他,一脸困惑。她刚想问问,却忍住了,回头开始自言自语:“哎!我知道那些人都不觉得我有什么本事,不过是依靠着公孙灵霜与彦之的关系才上位的!但是,那就如何?既然我当了这个军队的头儿,所有人的安全都得由我护着啊!” 茗看她看得出了神。 此时的骆新身上仿佛被赋了一层神光,让茗离不开眼。可下一秒,茗就觉得自己刚刚绝对是被驴踢了! “话说,这尿到底是哪只马身上弄下来的?这么难闻?我得赶紧去洗干净,再把那只马刷白白了!这么难闻的味道,一定是平日里拉肚子的玩意儿吃多了!” 茗有些无奈,叹了口气就跟着骆新离开了。 煞红莲 地狱中归来的红莲,极美却也危险。 “零落红尘里,放眼莺花渡。”一女子依在树上,闭目养神,嘴中呢喃着。 “这些日子过去了,身上的伤可好了?”一男子眯眼笑着,虽说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觉得他的脸上满是温柔。 “原本就没有什么伤痕,你却偏偏要说是大伤。白白浪费了我好些时日!”那女子睁开眼,走向男子,眼角间流露的满是风情,异常美丽。 男子婉儿,月白色的衣裳上,不知从何处沾染了花瓣。 “杏花雨未至,何处落酒情?”那男子接下,仔细一看,他竟然是凌辰东! 凌辰东一向隐世而居,处处都有住所,处处都有药圃,因此他才有空去照顾这个倔强的女孩儿! 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是在大火中。那时,独月国处处都有火,他恰好离开军营,找了个借口去那边去采药。众人见他武功低微也帮不上什么忙,就随他去了。 他看见杜月国那边火光冲天,有些好奇,便走近了。结果,他却意外被人打晕,扔进了一个房子里。 这房子里有他,还有一个女子。那个女子身上都是伤痕,还被人下了迷情散。那女子的相貌极为丑陋,凌辰东却也是无所畏惧:他见过太多病人。不少得病之人往往状况极为惨烈,比起这女子的相貌还要可怕得多。只是他们是在身上,而这人是在脸上而已。 凌辰东,突然听见外来传来声音:“这娘们虽然长得丑,但是身子还是干净的。不如便宜了我们哥儿几个?” 凌辰东心下一惊,连忙为这女子把脉。他身上没有药草,连银针都被收走,可是,他还是想着去救她! 但是他没想到,药效太强,那女子竟然用着极为大的力气压住了他! 他深知那女子并非出于本心,因为她的口中不住地喊着一个人的名字“薛古”。 他知道薛古,也知道她。她苦恋薛古,却一直得不到回应,哪怕她女儿身暴露,薛古也对她是避之犹恐不及! 凌辰东不是薛古。他爱她。自从他第一看见她潇洒的背影,他就知道她是女子,深深地爱上了她! 而现在,要脱离这困境,非得她醒过来才行! 而这种药,恐怕只有一个办法能够破解。 凌辰东第一次心甘情愿...... 就在这时,那些士兵闯了进来! 他们骂骂咧咧地把凌辰东扔在了地上,将一大壶药直接灌进了刘琼的口中! 原本有些清醒的刘琼又被迷晕了。 凌辰东被压在地上,刘琼还将那些人当成了薛古,不停地在笑。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量,凌辰东拔出一个倒在他旁边的士兵的身上一把刀,把那些人都砍倒了! 血流得到处都是。 可是刘琼却还没有清醒。 凌辰东终于决心主动一次,用自己的方法唤醒她! 幸好这个地方偏僻,在昏倒前,凌辰东庆幸着。 刘琼比凌辰东醒得早。她醒来时看到了一切,她就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清楚地记得自己是被人从背后偷袭才昏迷了的,记忆中有一张脸比其他人都要看得多好多次,好像就是这个现在躺在她身旁的男人。 刘琼轻轻摸了摸凌辰东的脑袋,还将他的头发缠在手上玩弄着。 凌辰东醒来,发现刘琼正那样戏耍着他,有些意外。 凌辰东轻咳了一声:“我会对你负责的。” 刘琼本以为,这男人就是逢场作戏,打算等他醒来就给他个了断的。 可是现在,她却觉得,以后跟着他过过日子,倒也是极好的。 反正,她已经没有资格去喜欢薛古了。 她只是一个平民。 她跟着他到了一个地方住了下来。 他虽然军中有事,却还是每天都会回来陪她的。 她曾经以为,这样便是一生,毕竟,大火到来的时候,公孙灵霜也逃了,彦之的部队也一定安稳如山,薛古应该也是平安的。所有人都会好起来的! 虽然说,最近凌辰东来得少了,但是,她还是很满足。毕竟,她有了家了,而在这之前,刘琼早已无家可归了! 而刘琼是被赶出家门的,被赶出去的,除了她,还有她母亲! 这一段时间,凌辰东越来越忙,只能用信鸽传递消息。 而他最近的一封信,却打破了这份她对于美好生活的期待:公孙灵霜已死。 刘琼的心里鼓起太多的滋味。但是最浓烈的,还是 愤怒! 一阵恶心感席卷了她的全身,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有孕,可是,孩子的父亲未必是他! 绝望的情感漫上心头,刘琼第一次感觉到屈辱,打算直接去死! 她突然想起凌辰东在走之前嘱咐她天天喝的药,以及给她留的锦囊。 她突然意识到,他可能早就知道自己怀孕的事情了,可是,他并不在意这个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 可是她在意啊! 她拆开锦囊,发现里面只写了一句话:书桌上的盒子里有堕胎药丸,对身体无副作用。 刘琼一下子都懂了。 为母则刚,但是对于那些敌人的孩子,自己又如何能够生育下去呢? 药丸服下,腹部一阵剧痛,再次醒来时,只看见身下一滩血。 凌辰东当真是对她极好的。 她突然跑到镜子面前照照自己的模样,发现自己变得白皙胜雪,美貌异常! 她又想起来了凌辰东和她说过的一句话:“这些药你慢慢喝,总有一天你会感谢这些药的!” 刘琼自从当兵以后,就和汉子无异,她正是凭着这一点才成功在军营里立足的!因此,她也不再愿意去做一个女性,像女子一样梳妆打扮了:她由于饱经风霜已经太早干涸了。 可是现在,她却再度年轻了! 按照凌辰东留下来的锦囊,她火速回到先前的军营。回到军营时,她发现凌辰东就站在门口等她,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你终于回到这个属于你的舞台了!” 是的,她回来了! 凌雨相 用我的一生来记住你,哪怕你在我的岁月里并没有留下什么真实的痕迹。 对于凌辰东的表现,刘琼并没有丝毫意外:他总是一副云淡风轻事不关己的样子,可是与他接触久了,她才知道,在他那颗看似冰冷无情的心下,掩藏着多少温柔。 那些个她悔恨难眠的日子里,是他给她端茶送水,鼓励她不断活下去的! 而他平日里故意不停地磨药、煮药甚至教她熬药,让她在他走了之后还能够好好地安稳地睡过每一个晚上,都是他的帮助! 当她选择了回到军营,而不是继续呆在那个温暖舒适的家里的时候,他也是给了她支持的。 当凌辰东看似无意地问起她归来的原因时,她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公孙灵霜死了。” 凌辰东的脸上出现了意外的神情。 这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见他脸上出现裂痕。平日里的云淡风轻的面具被瞬间打破,他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 信被掉包了,有人动了手脚,就是为了让她回来,否则,以刘琼与骆新的关系,她未必会在这个时间点回来! 到底是谁想让她回来?这个人怀抱了什么样子的目的? 凌辰东不得而知,但是他万幸,自己给她配置的堕胎药里没有害她的成分,否则他会后悔一辈子的! 但是,即便如此,他还是要谢谢那个人。若不是因为那个人,刘琼根本回不来,而不久之后的战争很可能会摧毁了那个地方。若是刘琼继续像那样一味躲藏,再发生那样的事情,她一定会彻底疯了的! 他不想让她受到一点点委屈。 “你这一次回来,时机恰好,但是我并不推荐你以刘琼的名字回来。我查过了,刘琼是罪臣之后,而刘家也是在十多年前遭受了曾经政敌的打压而被灭了!说不定,你之前的事情也与这些人有关系。”万千个观点从脑海里闪过,但是在现实中只有一刹那。凌辰东瞬间收敛了自己的神色,赶紧提出别的事情让刘琼转移注意力。 刘琼点头:“那你说,我该如何回来?回来就回来吧,有什么大不了的?” 凌辰东眯了眯眼:“那么,你可知道,公孙灵霜死去的消息整个军营里都没有人知道?” 刘琼愣住了,她刚想开口质问,可是却忍住了,因为就连她自己也不愿意相信这个事情是真的! “大家都只知道一件事情:在独月国中,有刘琼刘副将守着公孙灵霜。那么现在刘琼副将回来了,公孙灵霜去哪里了?你忍心将这件连你都不确定真假的事情告诉大家吗?”凌辰东的话句句紧逼,让刘琼无法回答。 她瘫坐在地上,原本就已经红肿了的眼睛再次红了起来。 梨花带雨的美人儿从来能打动一切凡夫俗子,但是却打不动凌辰东的心。 凌辰东弯下了腰,叹了一口气,将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她身上:“地上寒,你可不要再伤了身子了!” 刘琼应声而起,差点把凌辰东撞坏。凌辰东眼看就要倒地,刘琼顺势拉住他,结果反而被他握住,一起摔倒了! 落到地上做垫背的,是凌辰东。 军营外虽然很少有人走动,但是也不是没有人。 他们俩在这里起争执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看到了。 “军师,这是怎么回事啊?”一过来凑热闹的军人有些疑惑。 “哈,这是我妹妹,叫凌雨相,知道我们在这里当班,特地过来的!别看她这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可能打了!我刚刚就是不想让她进来,才被她压住的。”凌辰东粲粲一笑,忍不住地咳嗽个不停,“唉,姑娘大了不中留啊!” “那没事!我们主帅可就是女中豪杰呢!她肯定会接纳她的!”那士兵哈哈大笑了起来,回头就去训练了,“得嘞,就不打扰您和妹妹的事了,一会儿您自己带她去军营吧!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这士兵刚走,就顺手拉走一批打算凑热闹的人:“他们兄妹俩在交流感情,你们凑啥热闹?” 一路上骂骂咧咧的,人终于散了,军营外只剩下凌辰东与刘琼两人。 “凌雨相?好奇怪的名字,还有,我为什么要和你姓?改个假名而已,至于吗?”刘琼有些光火,觉得是凌辰东不尊重自己的意志。 “那么,你想叫什么?刘家虽然是罪臣,但是该有的记录还是一条都没少。你取名竟然敢顶着个刘姓出来,还不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众人:你就是刘琼?”凌辰东有些失笑。 这些,刘琼确实没有想到,但是她还是不甘示弱:“那么你凌家还是神医呢!就没人记挂你们家吗?” 看着刘琼那气鼓鼓的样子,凌辰东忍住了欺负她的欲望,叹了一口气:“凌家一脉单传,隐世而居,没有人会去追究凌家人的!而你不一样,你无论如何,也算是我的妻了吧?” 刘琼听到这话,有些感动。她不停地念着自己的新名字,突然发现其中玄机:雨相就是霜。 “谢谢你,以后便叫我雨相吧!”凌雨相高兴地接下这个名字,只是好一会儿过去了,她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呆在凌辰东身上,迟迟没有起来。 凌雨相匆忙爬了起来,脸变得通红,可是当她想到自己的家仇,还有公孙灵霜的死,她顿时感觉自己焉了一口气。 凌辰东缓缓爬起,掸掸衣服,就轻笑了起来:“你是我妹妹,我不保护着你,我该保护谁?” 凌雨相愣住了。她瞪圆了眼睛盯着凌辰东看:“可是,明明,我们!” 凌辰东按住了她的嘴:“比起我莫名其妙的妻子,他们更愿意相信你是我妹妹。” 无数的情感被凌雨相从凌辰东的眼中读出:不忍、痛苦、难过、遗憾,但是最深沉的,还是不带丝毫掩饰的保护欲。 凌雨相了然:无论她想干什么,凌辰东都会帮她的,哪怕他并不希望她这样做。 这样一份炽热的感情,她曾经无数次希望可以从薛古那里得到,但是现在她再也不需要了:她已经找到那个愿意容纳她一切的人了! 母亲,您说的那个人,我当真是找到了。 普天之下,未必只有一个人会愿意接纳你的一切,但是在最需要安慰的时候能够遇到这样一个人,便也足够了。 望青川 凌雨相的到来让部队中最后缺乏的一部分补全了。一个完整的军队不止有士兵、有主帅、有谋士,还得有将军。 之前彦之一直担任将军一职,虽然他也有先后任用长无期、莫寒山、薛古、刘琼乃至骆新这几个相对而言优秀的士兵,但是他们都是以副将的名义任职。副官这样的事务,说算是将军也算是将军,可是说不算也不算。再加上刘琼为了部队的方便调动又屈尊于薛古之下,整个军营也不过分成了四股军队,至于后来长无期、莫寒山先后战死,虽然有骆新担任副将,却也不能改变实质:缺了一个能当头的将军,只能让才能略微差一点的刘琼升了上来。可偏偏这刘琼的女儿身不久之后又暴露,那些士兵对于这个新来的女将军有些不服气,彦之才让刘琼留在后方不上前线。 可现如今,时局大改。 自从彦之离开军队已经过了几个月了。这几个月的时日里,骆新将部队反复整合,大胆任用军师凌辰东,让他调配一下军队里的后勤配备。 这凌辰东当真是一把好手,不仅熟读军书医术精湛,就连后勤调配那些琐事都十分了得。原本部队的粮草衔接就时常断断续续,几次小战役都在后勤上吃了大亏,不是粮草被烧毁了,就是饮用水源被堵上了,要不然就是什么羊皮筏子、货运马车缺了。虽然最后都没有被困多久,可是也死伤过不少士兵。就连这几个月的时间,若不是有凌辰东在这里安排着资源,恐怕连这一点都挤不出来! 至于军队里的人才,骆新也是找了许久,才发现了一个左江。 而骆新所知道的姓左的,只有陇西世家当中的左门。 左门是没有旁支的,所有左家人都得做好上战杀敌的准备,只是有主副家之分而已。 至于左宁,骆新是不可能相信她是左家人的,哪怕她与这个左江长得极为相似。 左家人有一股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傲气,那是左宁一辈子恐怕也得不到的。 更何况,奴仆是没有姓氏的,他们的名字都是主人随手赏的,就算是碰到了那个高官的姓氏,也不过是因为名字好听才出现的。 那些个朱雀门内的人家啊,都不把这些奴仆当回事儿,尤其是家养子。 家养子是指那些和自家签订了死契的奴仆。 他们不需要根本没有赎身的机会,终身大事都由不得他们自己做主。主人高兴一点,还会赐一趟好姻缘,当然嫁的还得是个家养子。主人不高兴,就只能孤独终老,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甚至那些私下偷偷成亲的家养子被主人发现了私情,还会直接被乱棍打死呢! 当然,也有一些天生丽质的家养子被哪位达官贵人或者自家的主子看上,被收了房,暂时过上一段好日子。可是若是他们有所出,也许还会有点出路,可若是无所出,且又失了宠爱,就会直接被当成丫鬟继续奴役! 但是除了家养子,还有一些暂时应召过来打打下手的奴仆。 这些奴仆可能身份尊贵,也有可能极为低贱。因此,很少人愿意与他们产生瓜葛。 但是,即便如此,骆新还是将左宁当成了朋友! 这个世界上,爱情太多,友谊太少。意外相逢能够成就露水姻缘,惊鸿一瞥能够成就旷世绝恋,青梅竹马就是举案齐眉的极佳人选,互相敌对就是虐恋情深的开始,就连平淡无奇的上下级关系都会成为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的起点。 可是友情好像难以在上下级之间展开。 地位的悬殊会扼杀萌芽,观点的相左会阻碍进一步的发展。 可是偏偏这骆新与左宁就成了朋友! “你要记住,以后由我罩你们!”那是骆新对左宁许下的第一个诺言,但是不是只针对她一人的。 当初跟着韩昕郎君一起去接骆新的不是只有左宁一人,但是最后跟着骆新进了郡主府的只有她一人。 骆新是当真喜欢那个姑娘,虽然不算特别漂亮,但是聪明伶俐,极善机巧之物,让骆新十分满意:她从前走惯了山路水路,就是走不惯这青砖大路,也不习惯这车水马路。分明一个轻功几个时辰就能解决的事情,硬是得在地上慢慢悠悠地走着,不许骑马不许用功,她整个人都快发霉了! 要是没有左宁,她的日子都会变得灰暗起来。 可是现在,骆新的身旁却再也没有了左宁。 自从她失踪以后,骆新就不愿意留在那郡主府了。 府上的主人已经换了,连良人的心都变了,即使有她的骨肉在那里,但是她是那种为了一个孩子就埋葬掉自己的血海深仇的人吗? 骆新不相信,骆家的衰亡与王霖没有丝毫关系。 骆府被抄封是王霖传的旨意,这是她后来才知道的。王霖深受圣人信任,若是他开口,这偌大的骆家怎么可能会没有留下几个活口? 骆新对王霖早已心灰意冷了。 可是想到她的骨肉,想到了无音讯的左宁,她还是记挂着京城的。 左宁曾经最喜欢唱一首名叫青川的歌。《青川》就是描述这七国之地的风景的歌,只是它是借了一位美人讲述的而已! 这美人美在眼波流动时恰如清波流转,雪白肌肤上的娇儿眉青如山峰。 美人的一颦一笑分明都是一样倾国倾城,可是这女子硬是美出了一份柔情似水。 而在七国之地中,温柔是最致命的伤口。 这姑娘的百万柔情最终害惨了她,让她身败名裂再没有活下去的欲望。 她自尽求别人证实自己的清白,可清白再重要也比不上一条鲜活的生命! 从此,青川的水再也不如从前那样美丽了,据说是她那心上人,用自己流下的眼泪封印住了青川上所有的生灵! 就连他本人也化作了青川中的一束光,漂浮不定,再也离不开她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而那首名为《青川》的歌就是他曾经给她编写的。 一曲成真,他成了七国之地的第一位预言者。 那首歌是古曲,歌词的含义只有七国之地中的人才能明白。 骆新一开始听到这首歌,就不算特别喜欢,可是架不住左宁的喜好,也就经常哼唱。 这一次,她在青川上偶然哼唱,竟然引发了异象,见到了那束光! 化为光的大预言家向骆新讲述了这个悲惨的故事。 这普天之下,也再没有比这位大预言家更懂得这歌的含义的人了吧? 颜良祸 旧时泪,心犹乱。一时不查再难相逢,偏生情更浓,月满桥头心上悬。 自从再也见不到刘琼之后,薛古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以前许多有意无意的交集却变得连见也见不到了。 他原本已经习惯了刘琼神出鬼没的身影,甚至习惯了她的很多细小动作。 突然之间看不见她,他甚至还是觉得有些不适应,就好像一些自己该有的生活被消磨掉了一部分一样。 如果仅仅是一小部分便也罢了,可是却偏偏是一大块! 缺失的部分太过庞大,以至于他闭上眼睛好像都能够看见她的踪影。分明不算是什么非常出众的美人儿,可是他就是对她念念不忘,就像是她早已融入了他的生活,成了他岁月里面的一部分一样。 也许,只有忙碌才能够改变这一切了。 每日早晨薛古习惯了的唤醒声,被他用部队三更时候的打更声替换。铛铛铛的更声响彻了整个军营,可是只有他一人夜梦难寐早早地苏醒了。 打着哈切的士兵交换着岗位,他们总算是可以安眠了。夜灯之下的薛古却在通读史书,只希望自己能够找到拿回王位的方法:他用这样的方法麻痹了自己,更麻痹了他那颗动了情的心。在感情无所寄托的时候,也许渺远的理想也能够成为救命的稻草!溺水中的人,无论什么能够让他们得救,他们都会不顾一切地奔赴,哪怕他们知道最后的结局还是毁灭! 再也看不见她了吧?蜡烛都开始流泪了。 薛古从前都是鸡鸣时才苏醒的。可现在当他揉揉眼睛从成堆的书本中解脱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每日薛古醒来时看见的言笑晏晏的脸庞,被他用冰冷的战衣代替。 他离开书本,匆忙换上新的铁质盔甲就开始一天的训练。他从来都只让刘琼和他一起训练,因为他发现,只有刘琼才能够跟得上他的步伐,不会被他甩得太远。 到了现在,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只有她一人了:他比起一般人要强大太多倍,那些人根本跟不上他的节奏! 又是一次完虐!薛古有些无奈。 看着满地被他打垮的士兵,薛古缓缓走出了演武场,只淡定地说了一句:“明天再来!” 背后传来一阵鬼哭狼嚎。 午休,下午的训练,晚上的阅读。。。 一天又这样过去了。 薛古也曾后悔过自己对刘琼的疏远,也曾想过假如他没有这样干,他们之间是不是会不一样! 可是,历史是不可能再次重来的! 即便还有机会,薛古依旧会这样故意疏远她,哪怕他知道最终他会为此失去她,他也义无反顾! 薛古一直都知道,自己这样一个被轮日国遗弃的王族是没有自由的。 他必须离开那轮日国的是非之地才能够保证自己一世平安。 而与他有关的任何人都可能会面临与他一样的情况。 轮日国与其他国家不一样。 一日为轮日国人,终身为轮日国人,哪怕跑到天涯海角他们都不能够摆脱这样的身份:他们必须为了自己的身份付出最后一丝鲜血,才不辜负祖国对于他们的养育之恩。 而他们每个人的灵魂上都被刻上了轮日国的烙印,直到死亡,他们才能够解脱! 而这份烙印也给了轮日国人超乎寻常的力量。轮日国以这份力量为豪,只有极少数的人才会以这份力量为锁链。那些极少数的人被大家认为是疯子。 薛古的父亲就是这样一个疯子。 薛古的父亲英俊潇洒风流任性。分明他身上有那么多的缺点,可是却没有人敢当面指责他的肆意妄为:那些指责他的人都被人意外的杀死了。人们都将这些人的死亡归结到薛古父亲的实力。 他曾经潇洒了整整二十年,却因为一个女人放弃了这样的自在。 女人再美也美不过他本人,这倒不是他自夸,而是事实就是如此。轮日国公认的美男自始至终都只有他一人,在他之前,没有一人被这样高度评价,在他之后,连神似他的人都少之又少! 而他身上最吸引人的就是那份狂放不羁,可是,成了家的他却更加接受着百姓的爱慕。 琴瑟和谐再没有比这一对更和谐的人了。 可惜,这一对的结局,早已被注定。 人人都得为自己年轻时做过的荒唐事情买单,而薛古的父亲做过的最荒唐的事情就是曾经大庭广众之下宣称自己想要脱离轮日国。 当然,那时的他已经喝醉了,并不算什么事。可是他接下来却将那些对他的看法不满的人当场暴打! 那些被他暴打的人中并不缺乏地位极高的人。 他们记挂着薛古父亲的能力,因此并没有直接对他发火。更何况薛古的父亲一直没有成亲,他们都想着将自己的女儿嫁给这个已经被确定下来的储君。 是的,薛古的父亲原本就该继承王位。 他虽然出生旁支,却觉醒了整个王族中最强大的能力。他成为下一任帝王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只要他们的女儿嫁给他,就会立刻成为王后,而是这件事情不光是为了他们的女儿,也是为他们自己的筹备。只要薛古的父亲即为,他们自己也是水高船涨,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到时候,属于他们自己的时代就要到来了! 可是这薛古的父亲却偏偏娶了薛古的母亲。 轮日国王族的姓氏并不是薛,而是轮日。薛,仅仅是一个辈分而已,就像西沙公主,她的封号的第一个字“西”也是这样来的。 薛古的父亲叫做都烟。 燎燎烟尘起,寂寞无行路。 都烟是一个不同凡响的人,只可惜他没有生对地方。若是他出生在朔朝,他一定可以打下一片江山。可是他出生在轮日国,就只能这样苦苦生存。 他原本可以风光无限,却硬是被人折了翅膀,只能狂放不羁以慰心伤。分明天下少有的英才,只能浪费时光在儿女私情之上:他确实爱着薛古的母亲,只是没有那些人认为得那么爱而已! 可是到了人生最后,他看见她为他留下的眼泪,他是真的哭了。 只可惜,她嫁的人是不够爱她的他! 若是他再多爱她一点点,他也会想尽办法地斩杀那些可能会威胁到她的人,就像从前那样。 从前的都烟手下永远有用不完的兵,无人知道他们的来处,只知道他们的可怕。 千年灯火 我们在这里等着那些人的到来,一直等着,不会停止。 久木国是一个笃实的国家。这个国家里面的每个人都会为了一个誓言而花费上自己原本就宝贵的和什么似的时间。 他们素来珍爱生命,更尊重别人的选择。他们甚至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合乎情理、丝毫都不令人意外的。 毕竟诚信是他们的立国之本。 与那精于计算的心水国不一样,这久木国的人在一场生意之中不但不会盈利,甚至连保本都做不到。 可是即便如此,这久木国也从来都没有真正的亏损过。 久木国的资产总是在不停上涨,而且速度要比其他几个国家上涨得还要快上几分。 人人都当久木国是傻子,可是只有久木国国人自己知道他们傻不傻。 反正,他们一向如此。 久木国只会强大,到最后没有一个国可以和它媲美。 除非,他们自取灭亡。 “话说,那左大将军真的是一了不起的汉子!仅凭他一人就击退了百万雄兵!靠的是什么?自然是那无双的智谋! “左门的府邸有多高的门槛,你们又不是不知道!那千万里的朔朝河山可是全依靠着这一人,他能不厉害吗?”说书人说的是眉飞色舞,可其他人却是异常冷静、无动于衷,这些故事于他们来说都太过老套,他们都不太愿意搭理他了。 “话说,这些客人,你们为什么不愿意让我省点力气、讨几口茶水,给点银子,也让小子我高兴高兴啊!”这说书人一看情况不对,立马转变话题。 “让你的兴致提高了,那我们可就是难过了!毕竟我们跟你也不太认识,有什么必要给你这一点钱呢?每一次动手,都得几两银子几两银子一口气地往外面拿的呢,只有这样才拿得出手呢!”一个汉子阴阳怪气地叫了起来。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扭捏着摸了摸了女人的耳朵。 那女人一看就知道是他的妻子,跟他长的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刁钻刻薄难有喜色。据说做夫妻久了,夫妻都会长得越来越像!这两人实在是太像了,走出去无论是谁遇见了他们两人都不会怀疑他们俩的关系,就算是顶傻的个傻子,也不会去怀疑的。 这两个经常到这茶馆里喝茶,大伙儿都认识。男的卖羊肉,雪白如花的羊肉皮儿往门口上一挂,大伙儿就都散开了:晦气!白天的还卖羊肉!还是这种血腥味儿极重的羊肉!难道就不怕半夜里羊儿的魂来找你咩咩叫吗? 那女人是一个卖针线的女的。活计做得不错,可是脑子却不灵光,总是把金子当成银子,把银子当成金子。和她打交道的买家总是得赊上一大笔债,可是每次却又经不起诱惑,再次走入这家店! 直到看见那男人在一边磨刀准备砍羊的时候才会愣住:咦?这女的去了哪里? “姑娘哎!声音(生意)要上门了!我在准备上好的羊肉膏子,打算咋们今晚开饭!”那汉子吆喝着,一女子声音便会从背后传来:“得嘞!” 出来的人总是比画上面的人丑上几分,可是这个出来的女的也未免太丑了吧? 一群人看着这丑女顿时有些气不过,一人直接吆喝了起来:“哎!快上饭!饿死了!” 骆新等人便也学着这个人发话。 饭菜很快就到了,众人吃得还算是满意。赶了半天的路,进了这久木国也只找到一家店,他们怎么可以轻易放过呢? 在战场上,饥一顿饱一顿总是难免的。 可一旦离开了战场,就必须吃好喝好! 久木风情 久木国到底敬奉的是什么,不是久木国之人是不会明白的。 他们一直追求着卓越,一直寻找着诚信,哪怕为之付出生命。 来到久木国之后,骆新一行人感受到这久木国的赤诚:他们来吃饭的分明是一个注定会亏损的店铺,却也还是办得风生水起。 在这久木国国内,是不需要担心财力的! 久木国是唯一一个商品不设置价格、免费提供给内部人员的国家,因此这些店铺的含义就是给过路人行个方便,让他们不至于有上顿没下顿地平白无故地跑去挨饿。 毕竟,一旦进了久木国,除了吃,别的都不算是问题。 对于久木国人来说,无论是什么人,只要入了这久木国的境内,便都是客人了。 安定平稳、不会被人轻易打扰,这便是最真实的久木国。 走在久木国的大街上小巷里,除了从容,你不会有一点其他的感觉。只要你认真品尝久木国的滋味儿,你就会发现:这满地的滋味儿都缺乏了苦味儿。 苦,从来都不在久木国的菜单里。 一喝上这家店的汤,骆新就觉得浑身舒坦。 羊膻味儿满满的在口腔中荡漾,吸气呼气在此刻都没有啥必要了:这颤颤巍巍的羊肉膏子味儿好像你的嘴再开合开合就全散去了! 分明你还没有动上那一星儿半点儿的满当当、圆滚滚的羊肉丸子,可你就觉得自己的嘴里面已经满了! 那香味儿已经让你饱了! “这白天卖羊肉,不怕半夜羊羔羔找你啊!”隔壁的一汉子扯皮着一张脸,悠闲悠闲地剔着牙。 这隔壁的汉子长得粗犷,鬓发蛮横地长着,根根竖得和天线似的,眼睛裂得老大,快要闭不上了。你朝他一看就觉得自己终于见到了真实的夜叉,晚上回到了家连觉都未必睡得着。而他喉咙一开始拉,就如同洪钟被撞了一样,偏偏这钟粗糙不平,这撞钟的人也喝醉了,原本应该整齐有序的悦耳钟声只变得胡乱了起来,这样的声音当真让人十分不爽。 可是考虑到这主人未必出于坏心,这久木国中的人也差不多都是这样的打扮,也就没人说个什么了。 骆新等人在旁边看得纳闷,却也只敢低头吃肉,不敢说话。 话说,这羊肉的膻味儿真重,不要说骆新觉得稀奇,就连珍奇异兽吃得差不多腻歪了的茗都觉得有些新奇:他从来没有吃过这样味道香醇的羊肉!难怪那大汉说“半夜羊羔羔找你”呢! 凌辰东倒是没有什么意外。他行走江湖走习惯了,这久木国也曾踏足多次,对于这里的情况比较清楚,他甚至还在这里买了一套房,就是为了有事没事过来转转。可是现在,他也只能跟着大家一起挤一挤客栈了。 谁让他们是一个整体呢? “其实,主帅,您不需要这样紧张。久木国的国民一向看起来粗糙而且彪悍,虽然有些容易犯糊涂,但是绝对不会轻易惹事儿的!”凌辰东眼睛一瞥,突然看到骆新原本放在桌上的手缩了拳放到了桌子下面,便意识到是她看到久木国的民风这样彪悍,担心自己无法保全所有人,有些紧张,就这样小声地安慰她。 骆新确实是在担忧。 但是她担心的并不是这件事情。 她现在只能考虑一件事情:这一营的军人该驻扎在哪里? 久木国民风彪悍,各个都比得上两三个寻常的士兵。即使经过了这几个月的艰苦训练,骆新也无法保证自己的士兵在与久木国国民起冲突的时候能够活下来。刀刀剑剑的砍到身上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为了防止部队的人身份被发现,骆新特地让大伙儿卸了盔甲,暂时装作百姓的模样。原本只要他们克制一点,不触犯众怒就可以了,可是谁知道这国的画风与他们之前看见的几个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呢? 独月国积贫积弱,物质生活单调精神生活充足。 这样一个国家是用抽象主义的画风的。处处讲究理想,而不顾及实际。 心水国则太过注重现实。他们以利益为手段,不断将人才笼进来。在重金的诱惑之下,几乎没有什么做不成的事情。 这样一个国家用的是现实主义画风。就算不用走进来也可以想象到其中的辉煌的模样。 至于久木国,则是一种夸张的画风。 在这个国家里面,好像什么都是可以的,又什么都是不可以的。 太多的机会与诱惑让到了这个国家的人迷失了自我。可是当他们真的成为久木国的一份子的时候,却又不懂得节制,只能够浪费太多的机会,白白葬送了自己一世! 这不仅仅是悲哀,也更加是人生! 骆新不想读懂久木国的世界,可是当她真的走近这个世界的时候,她只觉得这个世界疯狂! 久木国也是唯一一个神兽没有被供奉起来的国家。可即便如此,久木国也依旧强大到无人敢隐藏其锋芒! 毕竟,这才是最真实的久木国。 而这样的久木国,也是最凄凉的一个国家,就算用冰火两重天来形容这个国家也不为过:毕竟这个国家里面都是一些不算富裕的人。 最聪明的久木国人去了心水国,最弱小的久木国人去了独月国,只留下那些不聪明、不弱小,甚至有一些憨厚的久木国人守着这片土地。 这些人,外表丑恶,但是内心却极为柔软。他们不具有真正属于自己的能力,只能依靠着善意不断前进下去。 而这些,也是他们为什么能够强大起来的缘故。 比起过分依赖他人的独月国人,久木国人当真算得上是刚强的。 他们总是能够发现真正的、属于自己的缺点,并且不断去改正,最后走向成功。 比如说这卖羊肉、卖针线的夫妻两个。卖羊肉的男的知道杀羊不太光彩,就专门去找那些快被狼抓到的羊,留着自己喂养。由于这男的一向比较缺心眼儿,就由女的来养。到这些羊儿可以被宰杀的时候他再杀。卖针线的女的知道自己不会认钱,就让男的看钱。当有人要付账的时候,总是会看见这男的,就是因为这女的根本算不来钱! 时间长了,这两人也都习惯了自己的职责,也慢慢开始积累财富了起来。 现在,他们虽然还是在亏钱,但是比起之前已经好上很多了。 而这一夫妻俩的状况就是这久木国绝大多数家庭的状况。 现在,久木国还在亏损,但是再过一段时间就不会再这样了。 毕竟,人都是会成长的。 左家威严 战场上可以没有一个主帅,但是不能没有一个左家人。 左家人从来只有一个血脉,一个传人,其余的都没有出现。当然,这里的传人只有男的没有女的,就像左家人,除了嫡系血脉,旁支都是没有血脉关联的人。 与其说左家是一个世家,不如说,左家是一个门派。左家与齐家虽然都是这朔朝的肱骨之臣,但是只有左家是真的做到了一脉单传。 而这左江就是左家旁支中的一员。 左江,本姓韩,却并不是那柳门韩氏的成员。 他的本家只是一个平民家族。这家族太过平凡,不光在史书上都没有记载,就连族谱都没有编写过。 原本,左江应该成为孤儿的,多亏了他父亲有一个好上司,他才免去了这样的命运——而在朔朝的那个时代里,孤儿是什么都得不到的。 左江的父亲叫韩秦步,字昌盛。他将一手白银枪使的是出神入化,微风凌厉!一个好汉三个帮,可是这韩秦步却犯了孤军深入的错误,在一次撤退中意外走失,最后尸骨无存! 自古,撤军便是大事,一旦不留神儿,损失便会远远超过作战时战败的那一方的损伤! 即便签订了休战协定,可是只要有一方在撤军时“误闯”(不论是否有意,甚至是被人陷害)了敌方军营,敌方都可以以窃取自身的机密的理由斩杀了闯入者,而这一举动并没有违反两军交战的基本原则。 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是,如果这人身上背负着不少功勋的话,他的死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而韩秦步无疑就是面临着这样的一个情况。 他原本只需要看着这一支名义上属于他的个人军队前进,不需要去管其他的事情的。可是,他偏偏听到了一个女人的求救声,一时热血冲上了脑颅,转身上马去救人! 可是,这战场附近,哪里会有什么良家妇女在游荡呢? 他赶了过去,却只看见一个衣衫尽裂的女子在地上哭泣。他刚想去问问,却被人从背后打晕了! 那女子站了起来,随手解了头发,露出一张清秀无双、世所罕见的脸庞——都烟! “哼!不枉我苦苦设计了这场戏!真如探子所说,这韩秦步韩副将果然是个傻子!连战场上少有女人出现的基本道理都不懂,他活该落得如此下场!”都烟一边解衣服,一边感慨。他随手把这衣服扔到了地上,露出了他精壮的身材。分明刚刚哭得梨花带雨、醉人心弦,可是那衣服一褪、头发一开,他就再也不是那柔弱的样子了。 “可是,这韩副将又没有和我们起什么冲突,我们为什么还是要杀了他?而且还是借别人的刀?”一士兵有些迷糊。要知道,现在这朔朝可是只跟着南疆开战,与他们并没有什么直接瓜葛。 更何况,他们为了杀这一个人还打晕了不少南疆的士兵,才找到一组配合他们的人! “兵不厌诈。朔朝出了这样的英才,却不能够被我们收为己有,那么,我们只好毁了!只是可惜了那套白银枪法,以后估计得失传了!”都烟有些感慨。确实,他对于这韩秦步起了爱才之心,可这韩秦步偏偏不识抬举,如此只能毁了! “那么,为什么不直接把他绑回我们国家呢?”那前面发问的士兵又提出了一个问题。 “啪”这个士兵被身边人狠狠地揍了一下。“要是他真到我们国内,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甚至窃取了我们国内的机密文件回国了该怎么办?你负责啊?”那身边人恶狠狠地咒骂起了他,手上的动作还是一点也不消停。 那士兵总算是长了点脑子,抱着那人的大腿就开始痛哭:“我知道错了!请您原谅我!” 那人被这样一缠,原本打算教训他的话被梗在了口中,再也说不出来了,也只好作罢! “不过,我们还是把这人处理干净了,抬回去吧!就说是轮日国的一点诚意。”都烟想了很久,才开了口。 韩秦步的尸体是这次战役中唯一一个被千里迢迢运回去的遗憾。 左家大将军看到他的这个样子,心中一阵顿疼。 大将军已经年老了,正是感慨时光的时候,更不要提他对这韩秦步产生了爱才之心,想收他为义子呢! 可是现在,他只能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明明,他们两人都约好了,只要他们一回去,他就将他记在自己名下,让他进了左门! 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大将军对于韩秦步是有些愧疚的,因此他特地亲自去送他回家! 马车刚到门外,他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运气的声音! 这声音仓促有力,一听就知道是一个练了起码有三五年的练家子在运功! 他急忙掀开门帘,只看见韩家的那破草房外只有一个少年在拿着一个破棍子在比划! 他比划得津津有味,甚至能偶尔打得转气流! 这棍法竟然与韩秦步的枪法极为相似,难道! 大将军一时大喜! 突然,一个核桃壳儿被打向了这孩子。大将军有些恼火,朝着核桃壳儿的方向一看,发现是一个满脸横肉、穿着锦衣的胖小伙儿!这小伙儿往那孩子身旁一站,顿时显得那孩子瘦弱不堪、寒酸异常! 那小伙儿又拿出了一个核桃,这一次直接用核桃来砸孩子! 那孩子也不吭声,只是忍着。 那小伙儿哈哈大笑:“你这枪法再好看有个鬼用!你那老不死的父亲上了战场肯定不会回来了!不如把这枪法卖给我,我还给你几分赏钱!” 那孩子浑身开始发抖,咬紧了嘴唇,打算直接离开。他原本就走得心不在焉的,所以直接撞上了走向他的大将军! “您,您是。。。”那孩子看到大将军有些迟钝,茫然不知所措。 大将军径自把他抱了起来:“乖孩子!莫怕!有爷爷替你撑腰!咋们腰杆子硬着呢!不怕他!” 受到刁难的时候没有说话的孩子突然趴进大将军的怀里哭了起来:“爷爷!他们都说我是没爹的孩子!你快告诉他,我不是!” 那孩子很早就知道自己父亲离了家门去当兵。时间太久了,他连父亲的样子都记不得了!他和母亲一直相依为命,这几年来,母亲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稳定一点的工作可以养活他们两个,就是给刚刚那胖小伙儿家里打工! 正因为如此,他才不敢撞了那小伙儿! 大将军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当然不是!他父亲可是我左门之人,我最年轻的儿子!我怀中抱着的当然也是我最小的宝贝儿孙子,左江了!” 这是左江第一次见到他的爷爷,要知道,无论是韩秦步还是他的妻子,都是孤儿。 无名少将 我会为了你终身赎罪。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个青年,长得俊秀,穿得整洁,赤手空拳地打垮了一群土匪,并且用这些土匪强行收编了逆天徒的军队。 一战成名,这青年当真是年少有为,可是问起他的名字他却不言不语,只是简简单单地告诉这些人,他是骆新主帅手下的一员极其普通的将军。 这青年不光收编了逆天徒,逼死了神兽三足乌,还接连打下了里土国与酉金国。里土国的神兽是琥珀土猪,实力在里土国、酉金国、圣火国之中最弱小,因此他被打下也实属正常。可是酉金国不一样! 酉金国位居这里土国与圣火国之间,实力也算得上不错,虽然很少发生战乱,但是也不算是泥瓦盖的,怎么这么轻易就消失了呢?更何况那圣火国的祭司们时不时地就到酉金国传道,酉金国从圣火国之中学到了不少好东西,现在却变得这样脆弱,怎么能够不让人们起疑心呢? 好巧不巧,就在酉金国被这将军攻打的时候,圣火国灭亡了! 这时间太过凑巧,以至于酉金国连帮手都没了。 当那青年气势汹汹地率领着军队到达酉金国国都门外的时候,酉金国的国王直接将地图拿了出来。 酉金国王室世代相传一句话:圣火息,酉金碎! 如今圣火国已经不见踪影,酉金国又岂能独活? 消失了,就好了! 酉金国的神兽是颇梨蝎。蝎子有毒,但是一旦伤了生灵自己却未必有伤口。 颇梨蝎一生都没有蛰过人,但是却还是难逃一劫! “世事无常!”蝎子感慨道。 酉金国的国都大门开了。 那只军队进了。 蝎子拔出了自己身上的毒针,自残至死了! 一切都结束了! 酉金国彻底消失了! 滴水一样的人却席卷了七国之地的大半,覆盖了三个国家! 那青年当真是非同一般! 只可惜,那青年不能够在一个地方呆久。 他将酉金国占领了,便顺手也拿下了圣火国,虽说这圣火国早已变为废区,可是到底也是一块完整的地皮啊! 生当有趣,但是战争却并不有趣。那青年终于停下征战的步伐,开始以决绝的背影来面对着世人。他本来就已经没有活下去的欲望了,失去了她,他灵魂之火就已经熄灭了。 现如今,他又怎么能够轻而易举地活下去呢? 只是在做出最后的告别之前,他还想多做一点事情。 他知道,她最想看见的是天下太平。 天下太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大,只有将整个世界变成一个整体,才能够达到这个目的;要小,只要能够占领下一个地方,让那些战乱的人有一个归属,便算是达到了目标。 他知道第一个理想太过遥远,第二个理想还有些现实,所以他便果断选择了第二条路。 骨子里的高傲让他不愿再去奴役自己曾经的同伴。他最终决定用自己的力量重新打造出一支零散的暂时的军队,因为只有这个样子,他才能够让自己的同伴们放心,甚至安心的接受他所做的一切。 不然他根本不知道以何面目去再次面对他们。 独月国的人都死光了。 那城大火烧尽了独月国,让他们连归属的地方都没有了。虽然说那些人能够在久木国获得一段安逸的时光,但是他们早晚是要回去的,毕竟久木国并不是他们真正的家园。 现在她所能做的就是尽力给他们打造一个家园,一个全新的,让这些人满意的让这些人不会再去回忆起自己的家的家园。 难度很大,却也很容易实现,只要这个七国之地再也没有战争。 现在这一群人正在做的便是统一七国之地,只要这个地方一旦统一,就不会有战争了。 这人的想法很到点,但是他还是忽略了什么。 他似乎遗忘了七国之地祸乱的根源:神兽! 那种超乎常人的力量,会让无数人趋之若鹜,就算是死也心甘情愿! 那青年收服国土异常轻松,却从来没有想过背后的可能的原因。 当然,他也不可能会知道的。 就在他征战的那些日子里,一个女子向天神乞求。她以自己的性命为担保,想要让她在意的人活下! 满天神佛都不愿意实现她的愿望,因为那个人是必死之人。 只有一位圣人站了出来,甚至替她背负下来一切。 圣人开口,天地变色。 满天神佛敢怒不敢言,最后只得将这一切归结于虚妄! 一场梦而已,何必执着?满天神佛如此安慰自己。 活下来的人不懂得惜命,死去的人又回不到人间。 生生相错,永不相见,这就是他们的命运。 为爱痴缠至死方休,谁道人间无真情?自是不见有心哭。 “你们都在这里等候吧,过一段时日,主帅就该来了。”最后一次篝火上,那青年开了口。 这是他第一次当着这些他的士兵的面穿上战甲,也是他最后一次了。 从前的他一向是白衣挂身,片甲不沾。可今日,他却特地穿上了战袍,好像今天是个与众不同的日子。 大伙儿原以为,他会纵酒狂歌并告诉他们他是谁,可谁知热情的等待,却只换来这一声浅浅的低语! “那又怎样?不论您说什么,我们都是高兴的!只要您高兴就行!”大伙儿争先恐后地表着态,他们隐隐约约的意识到,这是自己唯一一次表忠心的机会了。 “好!拿酒来!不醉不休!”原本在低沉地开口的他,声音突然激昂起来了。 士气异常高涨,所有人都觉得心满意足。可是喝到最后,唯一一个没倒的还是只有他! 失去了心的人是不会醉倒的。 “只剩下我一个人还醒着吗?”他苦笑了起来。 篝火之下,他开始搬运这些士兵。 “一个个的,真重!”背负着这些人,他突然感觉自己背负起一切。 这些鲜活的生命,终于不用再为战争而吃苦了。 只要这几个地方还是统一的,这些人就再也不需要在战场上纵马奔驰了! 那样的话,他们的家里人也会安心很多吧! 他仰头大笑,只觉得岁月安好。 可惜,再美好的岁月都不属于他了。 他的温柔已经没有了界限,因为它的界限已经消失了。 那个照亮了他全部生命的女孩,再也不会出现了! 失去了那个女孩,他的名字都没有了含义。 也许多少年之后,他还会再遇到一个像她一样的女孩,只可惜那时他已经老了,而她也不再是她了! 他突然想到,如果他们俩没有经历这些事情会怎么样,也许会走在一起吧! 但是更可能,他们会成为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再也没有接触的机会。 赠君一言 你永远也不会想到自己下一刻会遇见什么人,会经历什么事情。 久木国、轮日国、圣火国这三个国家都在一个共同的城市里汇聚。 这个城市名为海蚀,被一个月牙形状的湖泊包围。 这三国谁也不服谁,不愿意将这一块土地割让出去,最终,三国的神兽说出来了同样的一条神谕,才了结了此事:海蚀不归这三国之中的任何一个国家。 如今圣火国消失了,按照道理,这个海蚀国就应该属于这其余两个国家中的一个了吧? 可是,那凭空出现的一个将军攻占了七国之地中将近一半的土地,甚至还强行争夺下了海蚀城! 久木国怒了,轮日国火了! 这两国开始在本国内招收兵马,打算大战一场! 骆新等人本着凑热闹的心思也跑出去转悠。他们在久木国呆了也有一段时间了,钱也快耗尽了,很快就没有地方住了。一个人一天花个几文钱住个房子不算贵,花上几文钱吃饭也还算可以,但是若是一群人呢? 骆新很早就想抽身离开,但是这一大群人闹起来也不是说着玩的,再加上有店家忽悠着让他们继续住,这一大群军人自然是起哄着住了下来。 骆新也不是没有想过逼着他们离开,可是难得有一段放松的时间,还是让他们好好享受一阵子吧。 不知道怎的,她总感觉即将有大战展开。 “骆帅,难道我们不趁机打劫一番吗?”凌辰东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着。自从骆歆接手了这个军营以后,他就发现,这个女子虽然能干却也很脆弱,算不上是经受不起打击,却也不能承担太多的东西。也许这便是女子的柔弱吧! 凌辰东不知道骆新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是她的眼角中貌似总流露出一些伤感。与其说这个女子是主动被世间抛弃,不如说她是被自己所在意的一切毁灭过一次。虽然骆新在面对军营中的人总是极为和善,在茗的面前也是十分轻松,可是当没有人在她身旁的时候、当她只有一个人的时候,她好像就只身背负起这世界一切沉重,却不被世人接纳一样。 没有人见过骆新的眼泪,因为将军是不需要去哭泣的。眼泪只留给弱者,而将军是强者,是得背负起所有人生命的强者! 这一切,都只能她一人承担。 少女的骆新有师父替她遮风挡雨,有哥哥在背后替她暗箱操作。 初入伍的骆新有彦之在她前面挡着祸端,有公孙灵霜跟她扯着话。 可现在,彦之走了,公孙灵霜不在她身旁了! 茗虽然是她所在意的人,可总有些话她不能说! 军营中,也许再没有一个她能全部讲述的人了! 这便是主帅的悲哀。 “去!怎么不去?”骆新扭头笑道。 战场上的腥风血雨没有将她的脸沾染上一丝半点儿的伤痕,她依旧美得不合常理,恍若仙人。就算是素来不在意他人容貌的凌辰东也在霎那间动容了。 燕雀惊魂,凌辰东轻咳了一声:“那么,我们为什么不赶快行动起来呢?” “自然!”骆新点头,声音中带着不可置疑的威严,让人忍不住地想要臣服。 只可惜,她是一个女子。凌辰东有些感慨。 女子误国,历朝历代都在不断地将女子赶离权力中心,但最善于煽动人心的,依旧是他们尽力驱赶的女子。在有些时候,那小小女子也能够发挥出重大作用。 若是这主帅是男人就好了。凌辰东忍不住地在叹息。 一时之间,天云变色,万物扭转! 光阴在火速移动,阳光早已从地上消失,天空之中,一轮明月高高挂起,连密布其上的层云都在瞬间化为乌有! 那乌云不是自己散去的,而是被明月压去的! 明月无情,淹没这世间最后一丝光亮,整个世间都黯淡了! 凌辰东看着这世间异变,半声都不敢吭。 他身旁的这女子突然化身千万,将明月驱逐,把岁月揉化,分明是无形的时空,可是在她的指尖,却变成有形之物。那是何等风华绝代! 可是当这女子做完这一切的时候,却香消玉殒,再也不见踪影。 凌辰东猛然惊醒,忽然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一场噩梦,可是梦从来不是毫无缘由的,他又不是一个相信神鬼的人,又怎么会做上这样的一个梦呢? 一时恍惚。 可是他突然又感觉到了疑惑:这眼前的一切怎么好像都没有丝毫变动呢? 万物有始终,天地有本气。可是此刻,所有的气都好像停滞了一样,没有任何东西在运转。就连他自己也觉得气儿都喘不上来了。 “莫慌,这是我想要找你。”一声音传来,让凌辰东有些疑惑。他转身一看,正是一个华服男子与一个华服少年。 那男子见之可亲,观之忘俗。手中的扇儿不动自摇,脸上的表情未笑还笑。 那少年机灵可爱,憨态可掬,他不停地在挠着头上的耳朵,向凌辰东挤眉弄眼。 “你,你们是?”凌辰东惊呼了出来,他认出了这两人的身份,“圣人?” 凌辰东不确定地喊了一声,那两人点了点头。那少年却故意板着一张脸,冷哼一声:“什么圣人不圣人的?我家主人才不是圣人呢!你可听好我家主人的名讳!” 那男子点了点少年的头,少年立刻化身成为一只纯白色的三足鸟儿。它叫了起来,猛地飞到男子的肩上,不看男子,也不看凌辰东,就好像它在生气一样。 凌辰东有些怪异:他竟然从鸟儿的脸上读出来了生气? 如何解释智商的突然上升?在线等,不急的,反正那鸟要吃了他?! 凌辰东一脸惊慌,以为这鸟儿是来吃他的,连忙开口:“我的肉可不好吃!” 可是话一出口,他自己都想笑。 那鸟儿突然转头,冲他直叫。凌辰东原本以为这鸟儿的叫声应该是沙哑的声音,可没成想却宛如天籁! 凌辰东听得入了迷,那鸟儿一见自己又吃了亏,浪费了口水,就只好变成了少年,赖在那男子身上不下来。 那男子摸了摸少年的脑袋,终于开口了:“我希望,你可以好好照顾这个军队。只要你这样干了,你们家的恩怨,自然会有人去洗雪。” 凌辰东冷笑:“我为何不自己去这样干?想报仇,我早干了!” 凌辰东说完就给了自己一个巴掌,他原本想说的并不是这句话,可是他一开口,就变了! 他说出来他心里最真实的最不该被人知道的想法。 他突然意识到,这几次言不由衷都不是他的本意,而是有人指使的。想必,这就是神的威严吧! 凌辰东刚想拒绝,可是他还是忍不住地说了声“好”。 语音刚落,周围的一切气流就开始运转。 一切事物又开始了变动,那两个人都不见了踪影。 不远处的山上,那少年问那男子:“您既然有通天之能,为何不直接改写命运呢?” 男子苦笑:“她若归来,第一个不会原谅我的。而且,这军营中唯一的一个变数也只有凌辰东一人!” 纵横千年 沙场纵横千万年,到头犹似一场梦。分明皇位正当人,却如犬马劳碌命。 凌辰东许久都没有回过头来,毕竟这两人的出现太过古怪了。 凌辰东也不想再去考虑这件事情了,毕竟,自始至终他都一直没有想过别的事情,他只想带刘琼走而已! 刘琼,是他惟一的执念。 也许刘琼都不记得是怎样见到他的了,可是,他第一眼看见她就再也忘不掉她了! 美人太多,可是不少都浮于表面,没有内涵,只有那极少数拥有着可以勘破一切的魔力,让人陷入她们的陷阱之中。 刘琼便有着这样的魔力。 为了她一个人,就算凌辰东毁掉这整个天下,他都不会在意。 反正,这个天下早就负了他们一家! 凌,是上古的皇族。 万物飘零之际,只有圣人愿意去造人。这苏醒过来的第一批人,是三皇五帝,他们代表的辉煌早已被后人遗忘,就连他们的部落都快被后来的人吞并了! 为了让自己的种族存活下来,这三皇五帝的几大部落做出来了一个惊世骇俗的举动:合并部落! 部落合并,归于一家,原本衰落的远古文明迅速转醒,天地间的灰暗之色终于被他们这一个团结一心的部落淹没了! 本来一切都是好的,可是天神却硬是要这人间界推出一个首领。 三皇五帝原本就只是人们的宣传,其余部落因为这几个部落合并了本就对这所谓的三皇五帝有所顾忌,现在更是私下联合打算围剿他们! 原本最有机会成为皇族的部落被那些凡夫俗子联合一些邪神毁灭得一干二净,可是他们还不愿意放过这个实力极强、甚至代表着古代文明的群体,竟然对他们下了诅咒,让他们世代单传,再也不得有第二个儿子! 子嗣一脉被封,这整个种族就离毁灭不远了! 首领终于被选出来了,却不是这三皇五帝的部落,而是一个当时也算得上是强盛一时的部落:寒日部落。 而那传闻被灭掉的部落,就是落月部落。 落月部落当时确实是所有人都被杀了,只有一个小孩儿刚好被丢在寒日部落的一户人家那儿才被免去了死亡,可是罪恶的诅咒也落到了这孩子的身上。 可是此刻,这孩子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寒日部落的孩子。 后来,那孩子的父亲成了首领,而他的儿子自然也成了最有可能成为首领的人了! 那落月部落的血脉果然是不同凡响,这孩子比起其他的土生土长的寒日部落的人都要强大上很多倍,是当之无愧的未来首领! 在寒日部落的拜日仪式上,这孩子已经被封了下一任的首领。 上古的首领与后世的帝皇是不一样的。首领必须有天地的任命,一旦被封了首领之位,子子孙孙都会得到神的庇护,再也不受疾病的打扰,除非,那一族的血脉彻底断绝! 而寒日部落的首领当时只有那落月部落的孩子一个孩子。他也以为这孩子是他自己的,就不愿意再生养了。 拜日仪式上,明月蔽日。 本应该出现在天空中正上方的炎热的太阳没有出现,而是宛若银盘的月亮占领了整个天空! 月光美得动人心弦,让人的魂魄都快离了躯体。 人们都知道了这孩子的真实身份,却再没有一人敢杀了那孩子,哪怕他才只有六岁! 一个六岁的孩子,能够有什么出息?就算他应该成为首领,只要他活不到十六岁,继承不了首领的位置不就可以了吗? 人们开始想尽办法地折腾那个孩子,可是那个孩子到底是上天庇护的孩子,怎么可能被这些人伤害到了呢? 那个孩子最终安稳地活到了十六岁。 可是就在他即将继承到首领之位的那一日,一个孩子出生了! 原首领有了一个私生子,虽然这首领比私生子的母亲大了整整四十岁。 老夫少妻的婚礼在当时不被人接受,只被人们当成笑柄,可是一想到那私生子可以继承首领之位,而不是那个落月部落的孩子,人们都觉得心满意足:只要不是那个克死了一个部落的孩子即位首领就行了! 人们并不愿意去在意真相。 那孩子就在距离他应该得到的首领之位只有一步的时候失败了! 他从天之骄子一下子变成了人人唾弃的落水狗。 不,狗都比他高贵,至少,狗还有家,而他没有! 但是那孩子不骄不躁,开始钻研草药,隐姓埋名,救了不少人,甚至娶了一方娇妻、纳了许多美妾,生了一个儿子和许多的如花似玉的女儿。 他化姓为凌,自称凌九郎,祖上深居山中,甚少出门。 由于这凌九郎会做事情,又会送人情,不少女儿都给那些各个部落的小首领的儿子当妻子,那些人对于这凌九郎的儿子都有好感。 偏生这寒日部落的首领无子,大家也都商量着让这凌九郎的儿子当新一任的首领。 寒日部落的首领并不是真的没有儿子,而是他活的时间太长,他的唯一一个儿子早在他八十岁之前就去世了,而他的孙子死得更早,在这首领七十岁的时候就死了。 他虽然有重孙、重重孙,可是到底都太小,而这首领以文化教养闻名,不再以武力征服世界,因此,大伙儿都将他奉为神明。 原本的神界的敬奉制度被这寒日部落的首领毁得八九不离十了。 这首领也是一个明白人,知道自己按照道理并不该继承首领之位,他之所以能够继承,全是凭着那些无能之辈对于诅咒的恐惧! 可是不管怎样,这凌九郎也承认,他自己是根本做不到像这个首领一样的创举的! 但是,这寒日部落的首领,也做不到这凌九郎愿意去做的事情。 如果这寒日部落的首领愿意退让一下便也罢了,如果这凌九郎不愿意去争夺一个首领之位也就算了。 可是这两人却偏偏尖锋对麦芒,谁也不让谁! 首领之位最后还是由寒日部落的人拿走了,那凌九郎最终还是没有拿到他该有的首领之位。 凌九郎不甘心,设计毁了首领世袭制,将另一个寒日部落的人换掉了那应该继承首领之位的先首领的重孙! 首领世袭制被禅让制取代了。 混乱时代开始了。 千百年的混乱战争依旧洗去不掉凌九郎的后代身上的诅咒,可也洗不掉他们身上的神的祝福。 而那寒日部落的两任首领的血脉虽然传承了下去,却没有了神的保佑。 凌氏一族世世代代以行医为生,不违背祖上的心愿,处处救死扶伤。可是他们的心灵的深处,仍然埋藏着首领或者说,皇位的梦想。 毕竟,这是他们应得的。 公孙遗影 公孙灵霜死了,骆新终于知道这个消息了。 与其他人不一样,骆新显得极为冷静,好像这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一样。 确实,若非如此,彦之,又怎么可能轻易地放弃自己的军权呢?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果真如此!古人诚不欺我!”骆新有些感慨,怪叫似的瞪了一下手下的将领,“看什么看?没见过人家说诗吗?这一个两个的,今天的工作是完成了?都闲的没事人似的,该干嘛赶紧去!别在这凑着热闹!” 人都退下了,诺大的主张中只留下了骆新一人在想念着她。 “你这家伙,说好了要跟我一起回去的,怎么就一个人先走了呢?”骆新又怪叫了起来。她的手直直打打在桌面上,把那硬壳儿似的木桌桌面砸出了一个坑!闷声闷声的响声传了出去,大伙儿还以为主帐遇了袭击。他们正要赶进来,就听见骆新又一声吆喝:“干啥呢?我没事!” 一听见骆新这中气十足的声音就没有人敢进去了。 平常的骆新虽然说吊儿郎当的,老是跟他们开着玩笑,却从来没有说过一句重话。今日她这样反常,大伙都有些意外,却也不敢多问一句,只怕伤了她的心。 要知道,公孙灵霜,公孙大娘,曾经劝诫过他们:“这骆新骆神医端的是好人,只可惜他太固执了。” 这样固执的老好人,注定是要吃大亏的。 如果是骆新愿意多说点什么,大伙儿也未必这样难过,可就是因为她什么都不说,众人的心才都揪着。 要是有公孙灵霜在,就好了。 茗呆在外面听着主帐的动静却不敢进去,因为他并不算是军营中的人,他要是就这样子进去了未免会让骆新难堪。 要是有公孙灵霜在,就好了,就没人会让她这样难受。 可是,难道就连茗,骆新最爱的那个人,都代替不了公孙灵霜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吗? “怎么?你在难过吗?是为了新儿吗?别难过,骆新她一定很喜欢你的!”恍惚之间,茗好像听见了公孙灵霜的声音。可是他抬头一看,周围却空无一人,只有他身旁的主帅营帐,还有刚刚从他身侧掠过的风。 怎么又想到她了?茗有些无可奈何。 对于公孙凌霜,茗更多的是感激,而不是别的情感,因为若不是她,他与骆新根本不会跨出那最后的一步。 骆新确实是个好女子,却不是一个善于交谈的人。 正是因为她的不善交际,不懂情感,才会使得他们错过了很多的岁月。 年轻人的生命原本就很宝贵,在战场上,时间更是匆匆而逝,不等旁人! 而茗与骆新,之间相隔的又何止是身份,更加是心灵! 情感的表露只是一个方面,但最让他们痛苦的还是不得相守的烦恼。 替他们解决这一切的都是公孙灵霜。 一年前,茗与骆新再次见面。与三年前不一样,这一次,两人都认清了自己的情感,知道根本离不开对方。 可是即便如此,他们也并不觉得承认,就是一件合适的事情。 毕竟,比起承认,隐藏也许更加是对对方的一种保护。 骆新虽然倚仗着嫁给王霖的事情,没有被骆府被抄的事情纠缠。但是她到底与王霖和离了,这样的他本就没有资格追求幸福,再加上和离之后的女子都是把名字记到娘家的,因此她是应当成为监下囚的。 骆新不想跟他在一起,就是不希望他被牵连。 而茗是银海和的君主,却被自己的母亲威慑着,没有丝毫权力!这样的他何尝不担心自己护不住骆新! 哪怕是现在,茗与骆新这样亲密,他们也无法提及自己的家庭。 毕竟都太难启齿了! 就算公孙凌霜费尽心思,终于让这两个人跨过了自己的心灵防线,走到了一起,可是他们依旧不敢将自己的一切对对方都毫无隐瞒。 他们担心,毫无隐瞒将会成为他们情感的结束。 这是这两人都不愿意看到的情况。 茗犹豫了很久,终于站在在了主帐的营帐口。 隔着这一层门,他好像听见了骆新的惋惜声。 泪水从骆新的脸上划下,不断的打到她的手心上。她的手掌早已变得通红。 可是骆新并不知道疼痛。 谁让死去的是公孙灵霜! 为什么,死去的不是她自己呢?骆新仰头看着营帐。 雪白的帐篷顶将骆新与天空隔开,不然她定会直指苍穹,质问着天为何要强行夺走她的性命! 可惜,隔着这一层营帐,她什么都干不了,就算没有隔着这一层,她也什么都干不了。 斯人已去,他们还能做些什么事呢? 如果是公孙灵霜在这里,她会怎么安慰骆新呢?茗脑海中突然想起这样一个问题。 茗记得很清楚,每当骆新苦恼难受的时候就会习惯性的将自己一个人关起来。 这个时候,只有公孙灵霜能够缓解她的愁苦! 而每一次,公孙灵霜貌似都是端着一壶茶进去,再端着一壶茶出来的。 那么,他是不是也能这样干? 茗开始想法子了。 “灵儿,寒酒茶。”茗突然听见主帐中传来一阵轻声的呼唤,这声音细若悬丝,若不是茗功力极为深厚,他当真不知道此事! 寒酒茶吗? 茗笑了起来。 他摇身一变,变成了公孙灵霜,匆忙从厨房里拿了一壶新沏的寒酒茶就跑进了主帐,丝毫没有注意到其他人怪异的表情:其余人虽然并不知道公孙灵霜已经死了,但是她的突然出现还是让一群人愣住了。 骆新踌躇许久,才嗤笑了一声:“想啥呢?她不是早就不在了吗?” 就在这时,化身为公孙灵霜的茗走进了主帐,将茶稳稳地放到了桌上:“还未夜深,何必饮酒?” 骆新听到熟悉的声音忙转过头来,扑进了茗的怀抱中:“灵儿!他们都说,你死了!” 泪水沾湿了茗的衣服,茗有些僵硬,不敢做声,毕竟,这件事情,他根本就不知情! 茗模仿着公孙灵霜的习惯,摸了摸骆新的眉心:“傻丫头,我不是在这里好好的吗?” 骆新根本没有认出这个公孙灵霜是假的。因为茗假装的公孙灵霜实在是太像她本人了! 茗曾经花了几个月的时间去研究骆新身旁的每一个人,她的挚友公孙灵霜又怎么可能不被她了解呢? 寒蝉凄切 若有来生,我希望你可以只做一个平常人,再不入风云变化的时局。 这是茗第一次心疼骆新。 曾经茗以为,自己可以那样一直站在骆新的身旁,陪她经历风雨,替她接纳黑夜。哪怕是绝境,只要有他在,她就可以获得一些温暖。可是,每一次,在她最孤独的时候、最痛苦的时候,他都会站不到她的身旁! 真心喜欢一个人,必须去不断接纳她的一切。她的过去是需要了解的,她的现在是可以接触的,而她的未来则是难以确定的。 而想要与一个人一辈子陪伴着,就必须知道她的未来! 想知道一个人的未来必须花费出许多的心思。茗曾经以为自己做的已经够多了,可是她现在才意识到:不够,不够,他做的还是不够的! 看着他怀里的骆新,茗好想不停地摇着她,让她振作起来,告诉她,她就算失去了公孙灵霜,可是她好歹还有他! 可是,他不敢这样做,他知道这样做只会让她更加痛苦,让她深深地怪罪她自己,因为她从来没有遇见过一个真正属于她的朋友! 茗是知道的,骆新只有过两个朋友,一个左宁,一个公孙灵霜。 左宁早已不知所踪,而公孙灵霜则死于非命。当烈火逼向她的时候,她是痛苦的,却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火焰是从西沙公主的手上滑下来的。 火焰逼近着她,贴紧了她,开始焦灼她的身躯。 她开始口干舌燥,皮肤上涌现出无数的汗珠子,汗珠子不住地往下滴,却怎么也落不到地面上。 骨肉开始融化,咯吱声在她身上的每一处筋骨处都徘徊着。钻心的疼痛让她整个身子都蜷曲了起来,她甚至都闻见了焦糊的味道。 她终于死了,不是火烧死的,而是窒息而死的。 当火焰终于退散了的时候,她早已化成了灰烬。 “这女子,竟然是。。。”西沙公主看见了她化成的白色灰烬,惊讶地叫了出来。 麦花纷飞飞几许,却做枝头头等风。普罗帕酮,前朝修士之首,据说因为私下结交公孙家族等朔朝权贵被皇族追杀甚久。据说,公孙家族曾被这普罗帕酮搅得天翻地覆,乃至险些伤了根本,因此公孙家族才会紧紧跟着圣人的指示,对自己的附属家族下达了普罗帕酮的追杀令。这两族本来应该是不死不休的关系,可是现在看来,貌似却并非如此:那肉身化作白色灰烬的秘术,只有普罗帕酮知晓! 化身为粉末,正是不想让自己身上的秘密被人知道。这公孙灵霜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呢,这样让她迫不及待地要去隐藏? 西沙公主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好随她去了! 反正,只不过是一堆粉末而已,随便打扫了、扔了不就可以了吗? “传令下去,把这公孙灵霜死亡的消息泄露给彦之,我倒要看看这男的还有什么脸面和我继续打仗!”西沙的脸上阴沉沉的,可是嘴角的那一抹笑容尽展现出她的得意! 一切如西沙所料,彦之丧失了继续参与战斗的信心,甚至强行将公孙灵霜死亡的消息隐瞒了下去,将骆新改为新的主帅! 而这些事情,其实是不该被隐瞒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彦之选择了隐瞒,而茗当成自己毫不知情。 公孙灵霜死的时候,茗刚好到了那里,只可惜他晚了一步,没有救下她! 如今这躲在他怀里的骆新是这样的脆弱不堪,恰似那风中荡漾的寒蝉。 这该叫他如何告诉她,公孙灵霜已死的真相呢? 要是他真的是公孙灵霜该多好! 假面真心 伪装总是会被识破的,可是带着真心的伪装却没有人能够看透。 “若有一日,我不得不离开骆新,你能不能替我好好照顾她?”那是公孙灵霜与茗第一次单独见面的时候,她问他的。 茗有些疑惑:这个女人好生奇怪!分明她离开骆新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是她为何要这样郑重地问他?朋友从来都只能陪你一段路,更多的道路都必须自己走! 尽管不明所以,可是想到骆新,他内心最在意的那个人,茗还是点了点头:“自然如此!毕竟。。。” 公孙灵霜强行打断了他的话:“她离不开我!” 茗原本由于自己的话被打断,有一些气恼,可是看到她的那泪眼汪汪的样子,他又忍不住地低头:“那,我懂了!” 泪水终究还是滚到了地上,可是落泪的不是公孙灵霜,而是茗! 英雄无泪,但是茗从来都不是英雄。 “新儿,她当我是姐姐,大概是因为她从小就没有见过几次母亲的缘故,只与师父一起长大的原因造成的吧!”公孙灵霜背对着茗,似乎也察觉出了茗的不太对劲的情绪。 茗听到这样的话语晃了晃神,不再言语。 反正,他不懂! “我希望你可以学一种秘术,这是我们公孙家族引以为豪的!只要你习得这种秘术就能够让人完全以为你是另外一个人!”公孙灵霜的话一出口,茗就强硬打断了她:“天下变化之术有那样多,我又何必学习你这一家的独门秘术?你就不怕我泄露了出去?要知道,朔朝可是明令禁止有密法传承的!” “你不会泄露,因为,你是真心在意她的!”公孙灵霜的话就像魔鬼引诱一样让他沉沦。 此时的茗修为较浅,根本没有办法抵挡住修炼了公孙灵霜的言语暗示。 言语暗示,恰好是公孙家所保留的密法的一种,只是这种暗示与寻常人说话貌似并没有什么不同,也便没人意识到其中的差距。 当茗想起来这件事的时候,骆新已经离开了他的怀里了。 一阵寒风吹过,茗终于决定要使用那密法了。他身上的气息渐渐变了,就连气味也有了些许的改变。 原本茗身上弥漫的是终年不化的冰川之感,闻起来也是一种薄荷似的、让人精神为之一阵的味道,可是现在,他身上的味道变成了一阵浓烈的脂粉味儿,还有一种淡淡的米糕香。 公孙灵霜脂粉原本都应该由鲜花酿造,可是战场上更多的是野草与血液,哪里会飘起花的香呢? 公孙灵霜也只能用粮食来调配脂粉了,只是为了不耽搁军中人的饮食,她只能从自己的份例里面克扣! 为了不让人起疑心,她故意说是自己最近又涨了二两肉,得减肥。 众人也只当她是爱美,没有想到背后的深意:脂脂粉粉的调配又怎么可能是一次两次就能成功的呢?她每一份新的胭脂的拿出都是花了几个月的口粮才做成的! 茗也曾经见过她调制脂粉的样子,那样专注的眼神根本不是一个寻常的歌舞伎所能拥有的! 也许,就是因为她这样的与众不同才会让骆新另眼相看的吧! 至于公孙灵霜说过的,骆新将她当成姐姐的话,茗是真的不敢去相信! 密法一转,人气骤变! 茗的脑海中突然出现许多画面。这些画面支离破碎,却是一股脑儿地涌入了茗的脑海,让他无法立刻接受。他开始喘着粗气,忍不住地缩了起来。 骆新瞬间移到茗的身旁,将他的手轻轻地拿起,放到了自己的脸上。 柔软细腻的感觉传到了茗的指尖,让茗有一些疑惑。 茗的大脑终于清明了起来。他刚回过神来就发现:在自己面前的正是骆新放大了的脸庞! 茗一时之间有些失神,竟然忍不住地捏了一把:嗯,手感不错! 当然,茗打死也不会承认这种情感的来源是他本人的!他虽然也有这种念头,但是从过去到现在,茗与骆新产生过的为数不多的几次亲密接触也不过是衣服擦边而过而已! 太过克制的感情总有一日会爆发的,而茗的第一次爆发就是借着公孙灵霜的名义,哪怕公孙灵霜已经不在人世了! 镇魂铃声蓦地响起,把这些个人的魂儿都惊出来转了一圈儿! 茗从铃声中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干的事情,不由得连脸都红了! 可是骆新却是大大咧咧的,丝毫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只是浅笑了起来:“灵霜,从前你捏我的脸都老用劲的,现在怎么这么轻呢?我都以为你变了个人呢!” 骆新的话一传到茗的耳朵里,茗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了一些极为陌生的画面。茗辨识了很久,才意识到这是公孙灵霜与骆新之间发生的一些事情。而这些讲的都是同一件事情:公孙灵霜捏骆新的脸! 茗之前从来没有使用过公孙家族的密法,只觉得那密法是忽悠人的。可是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这密法能够成功的本质还是在于记忆的转移。只要这密法开始运转,伪装者就能够拥有一些被伪装者的记忆,只要伪装者拿捏得当,举动根本不会与被伪装者有丝毫不同! 毕竟,不论是伪装者还是被伪装者,都是一个一直在不断变化的人,又会有多少人观察出其中的些微的差别呢? 可是,茗知道,骆新有这个观察出来的能力,只要她注意看一看,就没有什么能够逃出她的手掌心! 可是,骆新也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她根本不愿意分不清真实与梦境! 她明明知道公孙灵霜已经死了,眼前的这个人根本不可能是她,可是她还是忍不住地想要对他好! 她心里从来都和明镜一样,只是她自己不愿意去醒过来而已! 当然,除了她,茗也希望她能够做这样一个梦! “怎么不可以?我想过了,老捏你没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我自己捏自己的脸呢!”茗学着公孙灵霜的口吻开口,可是他原本想趁机嘲讽她一样,就像平日里面的公孙灵霜一样! 可是,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无论何时,只要她身旁有人他都难以平静下来心情,哪怕那人对她没有任何恶意! 对于她的关心让他失去了分寸。 就算茗也知道,这样的关心是没有必要的,可是只要涉及到她,他真的就会变了一个人。 也许很苦涩,也许很难受,但茗却甘之如饴。 骆新躲在茗的怀里哭。 茗知道骆新再也不会以为公孙灵霜已死了。 哪怕是谎言,他也不希望她受到任何伤害。 只是难道她要做一辈子的公孙灵霜吗?茗突然想到这个问题,如果做一辈子的它能够让她高兴,做不做又有何妨?只是这样长久的欺骗下去,当她知道一切的真相的真相后,不会让她更加难过吗? 为今之计,必须要用掺着真话的谎言来告诉她公孙灵霜已经再也回不来的这件事情! “新儿,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只是以后我再也无法陪在你身边了。彦之,已经不愿意再去继承皇位,打算离开朔朝那是非之地了。身为他妻子的我,又如何能够独善其身?我也该走了,以后的日子只能由你一个人过了。”骆新一听到这话就有些感慨。 她知道她与公孙灵霜早晚会分开,可是她从来没有想过战争还没有结束,她们就已经要分离了!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公孙灵霜没有死,只要她没有死,她们总有再见面的机会。 “好好的,你哭啥,我又没死,你难不成在咒我呀?”披着公孙灵霜的皮的茗给骆新添着堵。 骆新也不恼,只是摇着头。 茗轻轻地叹息了一声,替骆新拂去她的眼泪。他脑海中突然出现了几段重影,全是公孙灵霜安慰她的样子! 原来,在茗不知情的时候,骆新也这样哭过吗? 茗有些愧疚,他对于她的泪水始终是无可奈何的,可是现在,直到变成公孙灵霜的现在,茗还是感觉到无可奈何,因为他根本无法成为真正的公孙灵霜,真正地让她从痛苦里面走出来! 他始终还是太懦弱了! 茗感慨万分。 强硬地接纳记忆让茗意外头疼。 可是茗不敢表现出疼痛,只是硬撑着向她笑着。 骆新曾经有一瞬间以为这人是不是公孙灵霜本人,可是她身上的味道与昔日的公孙灵霜没有丝毫差别,她也只能感慨一声,是自己想多了! 刚刚“公孙灵霜”的反常被骆新理解为是她要分别时的难舍之情,刚刚“公孙灵霜”身上出现的别的味道被骆新理解为是她才和别的人接触过的缘故。 骆新从前也见过公孙灵霜与茗交谈过几次,每一次交谈完,他们身上都会染上对方的一些味道。虽然茗身上沾染的味道比不得彦之身上沾染的浓郁,但是刚好逃不过骆新的鼻子。 骆新的鼻子由于常年与药草打交道变得分外灵敏,因此她也只能感慨是自己的鼻子太灵敏了! 一声感慨。 骆新虽然也有点抱怨“公孙灵霜”先找了茗之后才找了她,但是她也知道,她这样做是为了她好! 换了旁人,骆新根本不会让她有丝毫机会去接触茗的! 这是骆新对于公孙灵霜与茗的信任,也是骆新对于自己的自信。这样的自信不是毫无缘由的,而是有根源的! 骆新对于这些事情还是很明了的,只是她有点不舍而已。 送君千日终须一别,骆新都懂的,也就没有必要去难过了,反正以后还会有见面的机会的。 “那,你早点走吧!不要让他等得太久!”骆新突然笑了起来,茗只觉得自己的心撞了小鹿,碎成了一地却满是幸福的味道。 “好。”茗点了点头,离开了营帐。 骆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泪水再一次从脸上涌现而出:什么嘛!明明是茗,偏偏要幻化成公孙灵霜,你真的当我看不出来吗? 是的,茗由于公孙家秘术的缘故,表现得与真正的公孙灵霜没有丝毫差距,可是,茗有一点是不知道的——公孙灵霜永远不会想让骆新看见她的背景,因为她的右脚上有过扭伤,走起路来总是会比旁人慢上一会儿,这个事情是骆新后来逼问彦之他为什么不带她离开独月国的时候,她才知道的! 而她的扭伤正是几个月前为了替骆新采一株可能对她的毒有用的草药,才从悬崖上滑下去的! 这事情,就连骆新也被蒙在鼓里蒙了好久,茗又怎么可能会知道呢? 都铎王 才华不能代表一切,但无能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都烟太过任性,看来还是只有你适合王位。”那犹如魔鬼一样的声音环绕在一个男子的耳畔。男子将他视若无物,那声音却突然严厉了起来,高声地喝止住了他:“都铎!你当真对王位没有丝毫觊觎之心?你可知道,只要你登上了王位,你就可以获得你想要的一切!全天下的荣华富贵、全天下人的性命、全天下的。。。” “可是,我还会有他吗?”那被称为都铎的男子冷眼盯着那张试图诱惑他的丑恶嘴脸。就在他盯住那张脸的一刹那,周围的一切都变了! “都铎!我诅咒你生生世世都不得达成所愿,再无子嗣!”那声音越变越尖锐,越变越可怖,就像是一个被人戳破了气的气球,一开始还会死撑着呆在那里不动,可是时间长了还不是跑到了上空去打转盘旋? 纸老虎而已,何必嚣张? 冰霜爬上了他的脸庞。 都铎知道,自己这一世早就不会达成所愿,既然如此,那人的诅咒又有什么意义呢?现在,他的同血脉的哥哥都烟没法当王只能逃窜,可是他的儿子不一定要逃窜啊! 从知道都烟要去娶她的那一刻起,都铎就已经下定决心:若他的哥哥没法当国王,他一定会想尽办法让他的儿子当王,哪怕是要他的命! 都烟未必记得都铎,但是都铎却忘不了都烟,从都烟救了他的那个平凡的午后开始,都铎就已经将都烟当作一辈子要守护的对象了! “为什么要救我?”被人差点打折了腿的都铎喘着粗气问着那个挡在他面前的都烟。 那时的都烟也才七八岁,与三两个壮汉还有一较高下的机会,可他一旦对上五六个大汉就没了法了,就像现在这样:都烟为了护住才四五岁却老得罪人的都铎被五六个大汉拳脚相加! “我是你哥哥啊!”都烟半开玩笑地说着。 阳光落在都烟的没被打坏了的半张脸上,宛若天使吻过的味道:当真衬得他十分好看。可是他另外半张脸上却全是青紫色的肿块,若不是由于他那已经被打得撇向一边打鼻子还有略微流血的眼眶,当真无法让人相信这两个半脸都是长在一个人脸上的! 还好没有打歪了嘴。 都烟当真聪明,他虽然被打得快岔了气,但是说这话的时候还是用那半张完好的脸对着都铎说话。 幼小的都铎记下了都烟的话,并且决心做一个像都烟一样的男子。 可是都铎不知道,那一次都烟救他只是受了神兽大人的委托,还有,他为了那次耍帅,整整半年都没法出去转悠,只能窝在床上养病! 而这一次,那语句带有诱惑性的人,正是都烟曾经得罪过的一个十分有名的修魔者! 那修魔者本以为都铎与都烟从未见过面,这都铎根本不可能会愿意去偏袒一个没有见过面的、只能算是一个血脉的、名义上的哥哥的。 可是他想错了。 恼羞成怒之下,那修魔者只好将矛头直指都铎本人以及他的后人,可是那修魔者又怎么会知道,都铎早就决定将都烟的孩子视为己出呢? 更何况,都烟的孩子也一定是她的孩子! 都铎后来终于知道了都烟的为人,但是他同时也知道另一件不为人知的事情:都烟曾经向自己的母亲发誓,这一世只会娶一个女子,也只会与那一个女子有后代! 那修魔者最终还是死了,只可惜哪怕那个修魔者死了,也没有人解开那个咒语,都铎只能背负起这一份诅咒,这一份哪怕是神兽大人也无可奈何的诅咒! 这份诅咒困扰了都铎无数个夜晚,哪怕他现在已经成了都铎王,他也没法摆脱这样一份记忆。 可是,这些过去对于他而言无比沉重的事情,现在他已经不再放在心上了。 不过如此!王冷笑。 刚刚都铎又陷入了那个梦境,猛然醒来时他才意识到自己是在上朝。 底下的大臣还在争执中,可是都铎却早已有了对应的方案。 都铎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些轻微的发麻,就挺了挺身板,向两侧的侍卫挥手示意,让他们喝止住大臣。 朝堂寂静。 都铎咳了一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关于这件事情,你们还有什么话好说?”王换了个姿势,用手托住下巴,并用目光扫视了一遍这下面的臣子。那些臣子面面相觑,始终不敢表态。 轮日国的都铎王,有勇有谋,无人可以争夺其锋芒! 可是十几年前,他却是一个无人愿意多瞧上一眼的普通王子。 当神兽的即位神谕现世的时候,所有人都惊讶了:那都烟虽然狂放不羁、不服管教,可是才能却不知道比都铎不知道强上多少倍! 正是因为这份出众的才能才让都烟成为大伙儿眼中的最优秀的王族,也成为轮日国已经被登记在册的储君。 即使都烟娶了一个不该当王后的人,也没有必要做得这样决绝啊! 都烟毕竟是王族,还是曾经被封为储君的王族。一旦被封为储君,结局只能有两个:一个是成为国王,还有一个就是被下一任储君杀死! 百姓们拥护着都烟,因为都烟身上有着最杰出的力量,至于这都铎,则连替他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可是,最终,都铎还是当了王。 没有人能够说清楚真正的缘故,但是大伙儿还是兴高采烈地跑去参与新王的登基大典,毕竟,这可是新王的第一份能够给予众人的恩惠! 可是,登基大典那一日,新王始终没有出现。 没有人知道新王去了哪里,也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消失。 大家只知道,从那以后,都铎王就真的成了王了,却再也没有了笑容,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容! 原来那个总是宽容和善的都铎王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近乎于冷血的君王! 可是,无人在意这轮日国的王是否冷血,众人都只知道一件事,在他的手下,这个国家开启了黄金时代! 原本就强大的轮日国比以往更加繁荣昌盛,就连逆天徒都得看轮日国王室的脸色:至少得装一装表面样子。 而在此之前,逆天徒是根本不看他们的脸色的! 国内的富人越来越富,穷人也越来越少。那些不断努力上进的人总会有机会挣到钱,而那些不愿意上进的人则再也没有机会改变命运:只有奋斗才能真正地改写命运,别的都没有用处! 在这样一个安定强大的国家里,还有一件事情让大家不是非常满意:都铎王没有自己的儿子! 后继无人这样的事情,大家是真的不希望发生在这一位英明神武的都铎王的身上的。 流年醉苦意,寒影照人心 世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而是我爱你爱到无路可退,你却连眼神都无法给我一个。 世上最苦涩的眼泪,不是失败者的泪水,而是失去者悔恨交加的泪光。 “王,薛止王子死了!” 一侍女跌跌撞撞地闯入朝堂,丝毫不顾及自己的仪容在大殿之下颤抖着喊了出来! 刚说完这句话,她就猛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么不恰当,竟然一下子惊得跪到了地上! 原本这侍女就有些气喘吁吁的,再加上她说出来的消息太过惊世骇俗,大臣们都以为她是过分自责才这样失态的,可实际上,她是为了自己盲目的举动而难过的:在轮日国,那些大庭广众之下行为不端的女子到最后只能草草嫁人,找不到一个如意郎君的。 那女子失声地痛哭了起来,滴答滴答的水声让大伙儿对于这个女子产生了一些同情,可是一想到可能是这个女子断送了都铎王唯一的血脉,这些朝臣始终无法真正地原谅她! 大臣们群情激愤,不住地责备着这个胆大包天的女子,而真正的造事者则在背后偷着乐,丝毫不在意她往日的“好朋友”的死活。 可这女子还是那样默默地承受着一切不属于她的愤怒,而她自己则什么都不去辩解。 反正,天塌下来,都不会害到她的朋友。 高处的都铎王早已知道这件事的结局,他飘了下来,将那个女子扶了起来,还替她拭去了眼泪:“这都不是你的罪。你幸苦了。” 那女子原本只是在为自己的前途担忧,可是猛地一听到这都铎王安慰她的话,泪更是止不住了! 这些日子,都是由这个女子照顾那年少的薛止王子的。薛止王子身子骨一向子极弱,连神兽都断言他活不过十岁。可这王子在这个侍女的照顾下,硬是活到了十一岁! 原本薛止的寿命就只有十岁,那么他这辈子多余的一年寿命是从哪里来的? 是这侍女求来的。 这侍女以自己十年寿命才换得这王子五年寿命,可这王子还没有活到十五岁就意外死去了! 原本,这侍女一袭青色的长发就为了那王子染了点雪白,可现在,王子的早亡让这侍女一夜黑发! 可是,这侍女并不需要这青春年华,她只想要自己的小王子能够活下来。 侍女刚刚确实在为自己的事情考虑,但是她没有觉得自己辛苦,她只以为这些事情都是她应该做的! 那都铎王的话,当真是苦痛了她! “可是,这是您的儿子啊!”那侍女终于喊出来了自己心中所想,泪水已经从她脸上消失,只有决绝的神色在她脸上浮现! 都铎王不言不语,只是还保持着搀扶那侍女的姿势,想让她先起身。 那侍女也不是一个不懂事的主儿,直接抓着他的衣袖就爬了起来。 众人的眼神有些动荡,他们似乎察觉出一些不同寻常的意味。 那女子猛然下跪:“请王莫要杀了那犯事的侍女,她都是为了我!” 此话一出,群臣愕然! 分明杀人凶手不是她,她却还要替人出面,该说这丫头是真傻还是真傻? 都铎王还是一声不吭,只是挥手示意她下去。 侍女离开。 群臣还在小声讨论个不停,感觉自己逮到了什么天大的八卦! “这件事情不要告诉西沙!”飘到王座上的都铎王冷不丁地冒出来了这一句话,让整个朝堂都安静下来。 王不是不打算管这件事情的吗? 那我们这样激烈的讨论,王不是都听到了吗? 王知道我们讨论的内容会不会杀了我们啊? 等等,难道王不知道我们讨论的内容吗? 话说,刚刚王扶那侍女的时候有没有做梦(都铎王什么都好,就是有一个时不时就会睡着的坏毛病,问题是他睡着了还未必闭上眼睛)啊?他要是没做梦我们是不是都得咔嚓一声脑袋搬家啊? 啊啊啊,如何让某个可能听到谈话的大人物忘掉刚刚发生的一切?麻溜点,挺急的! 刚安静下来的朝堂瞬间又闹腾了起来,连两个氢原子和一个氧原子结合起来的某种物质的沸腾都没有这么闹腾。 嘟嘟囔囔的声音原本应该让都铎有些烦躁的,可是他就是烦躁不起来! 也许是因为他没有那么疼爱薛止吧! 都铎有些感伤。 反正,该说的话都说尽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那西沙本就只爱她弟弟一个人,要是连她弟弟都死了,大概她就会连这个父亲都不认了吧? 西沙确实也不算是都铎的血脉。她只是都铎的前妻的女儿。 都铎的前妻是独月国的公主,她喜欢上了她国的将军,却不得不嫁给都铎。 这前妻虽然与都铎有了两个孩子,可是还硬是嘴硬说这孩子不是都铎的,而是那将军的。 后来,那将军死了,她也自杀了,只留下才十三岁的西沙和七岁的薛止。 薛止是西沙一手带大的,他们的母亲从来没有管过他们。 正是这样的经历让西沙在遇见自己最爱的人的时候过分理智,又偏偏在他死去之后那样的疯狂:她的疯狂与她的母亲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而西沙的母亲,是圣火国的皇族的一员。 圣火国与独月国其实应该算是一个国家,可是却很少有人知道这其中的秘密:圣火国的皇族都是由独月国的皇族中挑选出来的,每一届独月国的皇族都有几个幸运儿会去接纳圣火国的传承,而西沙的母亲正是那个独一无二的宠儿! 可惜,她太自以为是,把力量当成了一切,却忘记了人区别于其他生灵的真正原因:人有头脑,而非蛮力。 西沙则流传了都铎的头脑以及她母亲的力量,因此才能这么能干。 只可惜,她也遗传了她母亲的疯狂! 而疯狂在很多时候会成为压垮那智者的最后一根稻草:原本智者的理智就比许多寻常人都要薄弱,而西沙的理智神经还像她母亲一样脆如薄纸,这下子怎么能够让她承受得了她弟弟的死亡呢? 她的意中人不过与她相处过半年,她就为了他的死那样疯狂,要是她知道自己护了近乎十年的弟弟被一个侍女和她的伙伴害死了,这两人还没有受到丝毫的惩罚,那她将会疯狂成什么样子呢? 大概会想毁灭世界吧?(西沙不会这样干的,她还有没法割舍的人) 又一天的早朝结束了。 那两个侍女相继喝下了毒酒。 这毒酒不是都铎王给她们的,而是她们自己拿出来的。 最终,一个人倒下了,另一个却没有倒下。 没有倒下的那个人踢了踢倒下的人的身子,冷笑了一声:“你死了不就行了?何必要连累我死?” “哦?那你是不打算认账了吗?”一个女声突然闯进了那侍女的耳朵。 侍女正要看看那人到底是谁,却感受到一份灼人的痛苦:是火焰在烧灼她的躯体! 是西沙! 果然是西沙! 西沙玩弄着手上的火蛇慵懒地开了口:“本来打算让你舒服一点死,可是你自己不识抬举,也就别怪我了!” 西沙转身离开这间屋子,只留下一堆灰烬和一个躺在地上的女尸。 可是很快,这个女尸到底是谁也没有人知道了:西沙已经在放火,打算烧了这个地方了! “阿止,你一路走好!” 泪水划过西沙的脸庞,却怎么也滑不到地上:泪水都被西沙身上的由于运用火蛇而产生出的热气蒸发尽了! 善 莫要忘了本心。 “这轮日国虽然贵为七国之首,可是却仍被逆天徒限制,终不得自由。” “日后,我定会让轮日国摆脱逆天徒的控制!”不足十岁的西沙说出如此豪言,着实吓了她父亲一跳! “那你可知道何为明君,何为暴君?”都铎不假思索地来了一句,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感到有些意外:这样的问题,一个不足十岁的女童又怎么可能说出答案? “明君与暴君从来只有一个区别,明君不轻易滥杀,暴君却总会杀人!杀戮是区别这两种人的唯一一个区别!”西沙眨巴着眼睛不停地看着都铎。都铎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咳嗽了几声,才勉强开了口:“是善。明君守着心底的善,无论何时都不会轻易地遗忘它、丢失它。可是暴君却失去了或者舍弃了它。” “善吗?可是父亲,我如今早已经失去了它!”西沙睁着无神的双眼,疑惑地望着天空。 她感受到了一份前所未有的孤寂,更意识到自己这大半生所做的事情都失去了意义。 年少的西沙心中所想的只有自己的国、自己的家。为了这国,她狠心伤害了爱她至深的哈姆迪儿,让他无家可归,到处流浪。为了这家,她残忍伤害了本不该牵连到的刘琼,把那薛古打得半死! 可现在,她的所作所为还有什么意义? 哈姆迪儿死了,为她而死。 薛止死了,她唯一的希望也丢了。 现在的她早已由于使用圣火国秘术而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了。原本她还期望自己的弟弟能够不要像她这样满手血腥,成为一个明君的。可到了现在,她什么都不在意了:她的希望已经变成了绝望,她还有什么活下去的必要呢? 都死了才好呢!都给哈姆迪儿和薛止陪葬才好呢! 刚离开那屋子不久,西沙就口吐鲜血,晕了过去。 她不过是一时情急,不知所措,可是身旁的那一批人都急得团团转:“怎么办?公主晕倒了?怎么办?” 突然,一个极为温和的声音传入大家的脑海中:“交给我就行了。” 循着声音往上一看,一个华服男子站在墙上。微风袭来,却卷不起他的衣袖。众人一时恍惚,直到他再次开口,才惊觉自己刚刚失了神智:“这样,可行?” “自是可以!”那争先恐后的一致回复成功取悦了那男子。 那男子不紧不慢地摇了摇手中的折扇,风越来越小,甚至近乎消失了。 多年以后,这些侍卫回想起那华服男子的身姿,依旧感动得热泪盈眶:“那是我们最接近死亡的一刻。轮日国的人都知道西沙公主是何等受宠!要是她是在我们身旁死去,我们根本脱不了干系!偏偏当时我们一群人之中没有一个人懂得那种救人于将亡的奇妙医术!我们曾经以为自己将要迎来死亡,可是他却从天而降拯救了我们!若不是他,也许我们早已不在人世了!” 轮日国很是灼热,哪怕是偶尔飘来的清风都是从其他国家捎来的。 可是那一日整个轮日国都迎来了一阵醉人的凉意,犹如暴雨冲刷后晴光微露的那种感觉。 男女老少争先恐后地出了门,只为了感受这份难得的、上天赐予的温柔。 支花旧语 我叫九支,我的好姐妹叫花之玉,可大伙儿总喊她花花。 据说,我的祖上是九黎部落的人,可是后来九黎部落消失,我的祖上便也没有归处了,到最后,我这一支只留下我一人了。 而花花她更倒霉。她是朔朝南疆的黎嫩部落的遗民,注定只能被人买卖,再也不得离开奴籍! 对于花花,我是同情的。 可是,我也不需要去安慰她,因为她足够积极,可以面对一切风雨! 花花总是乐呵呵的,好像什么都难不倒她! 可是,花花,也还只是一个和我一样大的孩子啊! 这个世界好玄幻,什么都长了脚,甚至长了翅膀。 酸的苦的辣的都长了脚跑到了她头上,可是甜的鲜的都长了翅膀从她身旁飞走了! 失败的是她,成功的却不是她。 我真心为花花心疼。 可是,我能够帮她的终究还只是少数。 终于有一次,我能够堂堂正正站到她面前替她遮风挡雨了,可是那一次仅仅是我们认识的开端。 “那些平日里和我好得像一个人一样的都没有出来替我出头,你凭什么插手这件事情?”那时的花花才刚经受了一次折磨,可是却很快找到了我。她整个人虚弱至极,苍白的脸色、细若悬丝的声音都让我格外难受。 “不要说是因为同情或者欣赏,前面的那个理由不够充足,后面的那个理由不够真实!”她一开口说话就把我的所有想法都碾碎了! 我讪讪的笑了:“除了这个原因,还能有什么理由呢?” 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花花出神地看着我。半晌之后,她才悠悠开了口,却只说出了一个“好”字! 从那天开始,我和她便有了更多接触的机会。 ————————我是正常叙述的分界线————————————— “九支,你好傻啊!你有没有为了自己做的事情后悔过?比如说。。。” 不曾后悔,毕竟,这是我做的选择。 “那你可知道,她没有喝下那毒药?听说经过九黎部落的人的手中的毒药都是甜的,可那家伙竟然没有喝!当真辜负了你那一番心意!” 飘荡在半空中的灵魂已经没有了动静,只是静默地呆在那里。若不是从她身上飘散出来的阵阵阴风,那个少年也许早就忽略了她的存在! 华服少年忍不住地打了个冷颤,突然感觉这周围的一切都变得诡异了起来:难不成这女鬼当真是个傻子,才会对这发生的一切都听之任之,不管不顾? 和傻子交流,会不会让他变傻啊? 华服少年快速地扫视了一眼这个女鬼,发现她通身透明,寻常鬼怪的那种乳白色的质感在她身上一点点表现迹象都没有,若不是因为她身上带着的那鬼怪才会有的阴风,他也许都不以为她是鬼了! 毕竟,她是真的很奇怪。 她明明是九黎部落的人,却没有真神之身,只有半神之身。 她明明是服毒自尽,灵魂中却没有寻常服毒的鬼怪具有的那种污浊浑厚的感觉,就连她的阴风都是那样的绵长。 这是这少年第一次这样欣赏一只鬼,也大概是他唯一的一次以人的观点思考这些事情了。 这少年就是长弈。 才化形为人没有多久,九上人就让他去接引一只鬼魂。本来他也不想这样干的,可是,一听到这只鬼是九黎一族的后人,他就真的想这样干了:九黎一族啊!他主人所在的这一族啊!他怎么可能会错过呢? 可是当他真的接到了这只鬼的时候,他却迷茫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来接引她,也不知道她有什么值得他去接引的:这只鬼不过是半神,死后也没有神魂,有什么必要去接纳她呢? 才做人没有几天的长弈突然觉得做人是一件十分复杂的事情:明明就是那人辜负了她,可是她还是傻傻地接纳着她。如果他做了人也会变成这个样子,那他不妨不做人了! 反正他之前也只是一只神兽而已!再做回神兽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念头刚刚出现,长弈就感受到一份锥心的疼痛! 可是片刻之后,他就感受到一份暖意,不再疼了。 那份弥补了他心头的含义的暖意,正是九黎一族才有的特殊灵力。而这份力量的来源自然该是九支了! 长弈终于确定自己没有找错人了! 毕竟,不是九黎一族的人就使用不出那份力量嘛! 长弈高高兴兴地离开了。 他将九支收入了一个魂魄囊中,只留下一阵聚集不散的暖风在原地打着转儿。 那风似在悲啼。 良久,一个女子形态终于从这风中浮现,仔细看她的音容,竟与九支无异。 那就是花花,花莫语。 “花莫语,后改名花之玉,守在那半神九支身旁只为报答她曾经的一念之恩。” “您今日竟然身穿玄龙罪(玄龙罪,神明为迎接大战才穿着的衣裳,制法复杂,令人魂颤。由于身穿此衣之神一般都是为了将一些需要特殊处置的妖鬼人佛进行绞杀,,而被绞杀的人多半是神明,所以又称诛神之衣)了,尾大人。”花莫语轻笑着瞪了那男子一眼。 那男子也不闹腾,只是有些感伤:“这千百年来我都以女子之身独自抚养茗成长,可没成想,他却连您这至亲之人都无法见上一面!” “那又如何?我花莫语斩杀的都是一些有罪之神,可是如今天要亡我,我又哪敢不从?”花莫语依旧那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好像什么事情都与她无关,只可惜她那眼角的泪痕出卖了她。 欲说还休,休道君愁人不愁。 花莫语最终还是选择了离开,九尾的刀也终究没有向她真的用出来。 这两人都心知肚明,他们若是真要打上一场,一定是不分伯仲的! “这事情,你打算怎么去和上面的人交代?”花莫语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面孔,正色地问道。 “九黎一族早已叛逃出界,又有什么好交代的?”九尾摊手,可是眉头却皱了起来。确实,对于这件事情,九尾也不是十分理解的。 从恢复了从前的记忆以来,九尾对于眼下的事情倒是有些模糊了。可是不管怎样,他也不可能去把花莫语交出来,哪怕花莫语本人已经被视为堕神! 毕竟,花莫语终究还勉强算是九黎一族的神的,哪怕她仅仅是嫁进来的神明。 “泪水只由当代人流,汗水只有当代人背,而未来的人们则会拥有着希望与光明,再也不需要去背负当代人的罪孽!”九尾畅快了起来,刚刚困扰他的云雾瞬间消散,晴热的阳光映照了进来,让喜悦再次席卷了他的全身。 花莫语的脸色图有些苍白,血从她的嘴角上滑了下来。 可这些,九尾并没有看见。 突然,花莫语晕倒,九尾则背对着她说出了这样一句话:“我还有一个名字,。。。” 地面乍裂,昏迷的花莫语没有控制住身型,一时不稳,打碎地面。 九尾随手掩盖住花莫语的踪迹,并将大地封合好了,才转身离开。 地府中沉睡已久的藏龙猛然惊醒,只留下一句“大势已去”的话语就继续沉睡了。 好像什么都没有变样,却又好像一切都变了。 背后的故事 谨以此篇,送给那些以注定哀伤的故事。 1.初见光明 刘琼突然想起那日初见薛古的场景。 那一日,她才是一个刚入军营的小兵,虽然在家中学了一些武艺,但是家中的手段在这军营中根本不够看:军营中讲究的是耐性,强调的是术法,持久才是硬道理。而那些个武艺很明显是不走这条道路的。武艺讲究快速取胜,经常有一招致命的情况。而在实际打仗的过程之中,一招干翻一个人的只有那些十分精锐的部队,即使是这种部队还会有失手的时候呢,更不用提那些只强调术法的武艺的修行者。 从朔朝开国以来,武术就逐渐被人遗忘了。 武学讲究三个字:术、道、武。这三道自古以来就争执不休,甚至几次交锋,到现在,武学三派最终变成了武术与武艺两派,而其中的变化过程,则非习武、练武、懂武之人不能理解。可是即便如此,这两派也是争执不休的! 而朔朝的皇城甚至只将这两种武学追求当作了是修仙之事,不再做大范围的推广! 确实,不少修武之人也懂得修仙之事,朔朝这样做也是不可厚非的。可如此一来,却是实实在在地苦了那些个平民百姓,尤其是那些以武为生的家族。 刘琼的家族就是一个上古流传下来的武学家族。 与其他武学家族不一样,刘家分术家与艺家两家,而刘琼刚好是艺家之人。 偏生这军营之中的修炼方法又近乎是锤炼肉身的方法,与当下流行的武术这一脉密切相关,这可是当真辛苦了刘琼! 习武者最忌讳两种修行方式并驾齐驱,可是刘琼现在只能这样做,才能保证自己能顺利活下来! 女子生性喜好干净,可是刘琼却爱不得干净:军营里面都是大老爷们儿的,唯一的一个女的还与主帅关系匪浅,她又是女扮男装的,怎么可以去自讨没趣呢? 她是中途进来的,只比骆裘晚进了一天。 可是,她却不如骆裘那样擅长和人打交道,毕竟她只是一个女子。 有一次,她将带血的衣物拿出去洗涤,正好碰上了骆裘。骆裘什么也没有和她说,只是多看了她一眼。 不过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刘琼却隐隐约约地察觉出,骆裘知道了她的女儿身,也许是她的错觉吧? 刘琼摇了摇脑袋,把这个念头赶跑:开什么玩笑?她可是把所有蛛丝马迹的地方都藏好了的! 但是,她还是得谢谢骆裘,因为他是唯一一个告诉她隐秘的河道的人。 可是,一想到他只比自己早进来了一天,她就感觉到自己浑身不舒服。 算了,早进来一天也是一天啊!她只能这样安慰着自己。 那一天,她出门正好撞见薛古,他刚好在河道旁练武,一身横练打出来的肌肉在这河面上分外惹人注目。 刘琼忍不住地多看了他一眼。 薛古练完武,就离开了。 他从刘琼藏身的草丛旁走过的时候,故意咳嗽了一声:“这个地方好像还没有军营后面的一个温泉安全呢!至少那里只有一个人的位置。” 薛古走了,刘琼记下了这个地方,也记下来了这个人。可是她没有想到,为了找这一处温泉,她花了整整三天的时间! 难怪骆裘不知道! 找到温泉的刘琼有些得意忘形了,她甚至没想过薛古为什么要说出这个地方来。 她将泉眼细心地围了起来,表明其中有人,就猛地钻了进去! 温泉水浸润了她的整个身子,刘琼只觉得自己浑身舒坦! 刘琼痴痴傻笑,突然想到了薛古,小脸儿变得通红。 其实薛古早就记住刘琼了。 他曾经在招新兵的时候看见她,只不过当时他在帐篷外,她在帐篷里。 一里一外相隔的只是一道门,几张布,可是却不能够算他们的初次见面:薛古能看见刘琼,可是刘琼却看不见他! 一群大老爷们的声音里突然响出一阵铃铛般的清脆的声音,莫说是薛古映象深刻,就算是其他人也难以忘怀吧? 可是,这不是让薛古记下刘琼的缘故。 当时让薛古记住刘琼的不是别的,而是她那双太过明亮的眼睛。 一张黑黢黢的脸上硬是眨巴着一双亮堂堂的眼睛,就像一汪清泉一样令人神往。 薛古真的记下了刘琼。 见过那么多的士兵,走过那么多崎岖坎坷的路,可是真的让薛古记下的人,大概也只有刘琼一个吧! 那双眼睛,让他想忍不住地护住那个依旧青涩的少年。 2.画卷不敌故人颜 “郎君,画取出来了。” “你,且退下吧!” 书房内,只有王霖一人。 这是只属于王霖一人的书房,平日里没有他的允许,即便是凝戚也不得进入。 他看着那被层层叠叠地包裹好了的画卷,缓缓地展开。 画面上是一个过分美丽的女子,她肆意的笑容如同盛开的芍药,妖娆醉人,可是她的眉眼却好像是六月的荷花,清纯透彻。 你,难道不会后悔吗,我的妻,骆新? 你走,原本应该是我高兴的开始,可是不知道为何,我并没有这份喜悦。 我们之间,到底又有什么地方改变了? 我不敢去思考,毕竟,我好像真的从来没有认识过你。 你那样鲜活的生命是可以照亮我的人生的,就算没有你家族的势力,娶你,我也没有后悔的。 我好像曾经见过你。 王霖叹了一口气,将画卷收了起来。他原本想着将画卷放到一个无人的角落里的,可是他不知道怎地竟然将这卷画放到了他的藏宝阁中! “郎君,记得帮我画张画!” “我,还是不画了吧!” 王霖突然想起那一日凝戚想找他替她画张画像的时候他坚决反对的情形! 可是,为什么,他之前替骆新画像答应得那样轻易呢? 这一次,王霖将这画像拿出来,就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区别对待这两个女子的理由。分明,凝戚更应该是他喜欢的人,可是,为什么他一想到骆新,心会这样的疼呢? 他不是最喜欢那种温婉贤惠的女子的吗? 他不是最讨厌那种风风火火的女子的吗? 他不是,从来都没有喜欢过骆新的吗? 可是,为什么,一想到骆新,他就觉得自己好像缺了一块? 缺失,其实并不算是什么太大的事情,反正王霖也是一个在朝的有权势的官员,说自己清清白白的,恐怕也没有多少人相信吧? 虽然,王霖真的是官场中难得一见的清官。 “这画,你可是送过去了?郎君他怎么说?”一旁的卧室内,凝戚正依靠着太师椅,慵懒地问着话。 “不曾说什么!”在下面的奴仆有些瑟瑟发抖。 这娘子平日里看着和和气气的,可是一旦动起怒来,真的是谁也拦不住的,到底是柳家出来的啊! 那奴仆终于从这房间里出来了,连忙抹了一把汗! 总算是死里逃生! 这郎君与娘子各个都不是好惹的! 他真的有些怀念之前的骆娘子了! 新储君 有的时候,活着更加需要勇气。 得知薛止死讯的时候,都铎并没有觉得意外:命里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到底无!能够有西沙这一个乖巧伶俐的女儿他便已经心满意足了!至于儿子,他根本连想都不敢想! 大概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吧,都铎对于九支所做的事情一直都是持观望态度的。观望不意味着不知情,更不意味着毫不在意!与西沙所想的相反,都铎对于自己的子女一向是关爱有加、从不厚此薄彼的,就连西沙任意妄为、斩杀部队、重伤薛古的事情他都连提都没提过! 可总有一些人想要的越来越多,而不知道停止。欲望不是高山滚石,滚石最终会找到归宿,可是欲望却不会。欲望就像一匹野马,你不吆喝、不拦着,它根本停不下来! “沙沙她,最终还是知道了止儿的死讯了吧?”刚解下朝服换上白色丧服的都铎王如是问道他身旁的侍卫。 侍卫点头。 都铎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确实,若不知道止儿的死,她怎么可能会那样轻易地对那两个侍女下毒手呢? 也许是这些年来,他太宠爱西沙了吧,才会让西沙在宫廷中这样胡作非为! 那两侍女不是西沙杀的第一对,这些年来,西沙越来越看不惯落尘,老是找着机会治理她还有她身旁的侍女。可是落尘她又有什么错呢? “说起来,落落的儿子可还活着?上一次他可是被沙沙害得不轻呢!”侍卫刚替都铎拉上衣服,都铎就突然想起了这一茬事,“沙沙的那一手毒针也不知道是和谁学的,找个机会替她都熔掉了才好呢!省得她将来找不到婆家!” “这,这可是您替她寻的老师呢!就连那针都是您亲自替她打磨的!”那答话的侍卫有些感慨,这都铎王当真是极宠爱西沙公主,万年陈铁做的毒针说做就做,说熔就熔,一点也不犹豫! “禀告王,那些毒针都已经被西沙公主本人融化掉了,她觉醒了圣火国的血脉!” 都铎王一听这话,脸色立刻变了,手因为激动而不停地发着抖,就连声音的音量都控制不住了:“什么?她怎么敢!” 圣火国的血脉觉醒必须要有无数人的鲜血作为祭品,才能成就一人的血脉! 而那些个被献祭的人将会永世不得转生,除非那献祭者再次复活他们! 复活需要的成本远非献祭可以比较。 人死灯灭,凝聚魂魄的魂灯在无数年以前就已经随着阴神的消失化为乌有,这天地间唯一一个据说还保留着魂灯火种的地方就是那传说中存在于轮日国地下的古神旧址! 轮日国位居七国之地中心,集此地的阴阳五行于一体,才有幸凝聚成了这个独特的地方,可实际上,历代王室挖地三尺都没有找到那古神旧址! 若是仅仅是需要一个独特的地方便也罢了,这复活仪式更需要的是源源不绝的灵力,只有这样多的灵力才有可能将那些个已经可能投胎了的魂魄拉回来!可是就算耗尽七国之地的灵力,也未必能够复活一人:一人只有一世,那些人若是正常死亡、心中没有愤懑之情,根本不可能会在死者之地多做停留,就算他们愿意停留,被召唤回去,也未必能够找到一个适合他们的躯体、令他们重返人间! 唯一的办法就是让那个让他们死去的人给他们重塑身体。 可都铎知道,要想塑造一个人的身躯,就必须得用比唤起那些人的灵魂多上百倍的灵力,而这样强大的灵力,又岂是一个未满十五岁的西沙所有的! 可即便有这样强大的灵力,也还是远远不够的! 西沙必须以自己的魂魄献祭一把神剑才可以引领他们的魂魄归体,若是她献祭神剑不成功,就连她自己都会化为游魂,永远被轮回拒绝,飘荡在人世间,不能附身人体、甚至连死物都不能依附,还得不停防着被修炼鬼道的道士妖魔抓住,终日心惊胆颤,直到魂魄之力耗尽! 都铎王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哥哥都烟,若是他能够动用此法复活他的话,他又怎会让薛古飘零在外那么多年?这些年来,都铎都在不停关心着薛古的下落,却迟迟不敢接他回来就是因为他知道,只要薛古一回来,他就会被那些都烟的仇家撕成碎片! 那些个与都烟结仇的势力,有不少就连都铎都没法得罪。若是都铎有一半的都烟的头脑,他又怎么会惧怕呢? 莫说都烟只有薛古一个懂事的孩子,就算是都烟有四五个像西沙那样叛逆的孩子,他也能有办法护住的! 可现实永远比理想残酷。 都铎思绪飘了很远,半晌之后,他才想起来一个很致命的问题:他好像还不知道薛古是死是活呢! 都铎的脸瞬间又黑了。 “薛古王子并没有死。”总算是有一个懂得看脸色的侍卫说了一句合适的话。 都铎的脸色终于好看了那么一丢丢,他的心情也好了那么一丢丢。 可是,一想到自己家的桀骜不驯的女儿,都铎还是觉得头大:“吾后继无人,几番考虑之后,还是觉得先储君之子薛古·轮日适宜王位,尔等且吩咐下去,过段时间准备诏书,并且将他找回来!” 这话一出,侍卫们个个都跪了下来:“这可使不得啊!使不得啊!您还正当年轻,又怎么可以轻易立下储君?万一您日后有了更合适的人选不是更好吗?” “是啊!与其选一个早已离开王室的薛古王子,不如让西沙公主成为国君啊!西沙公主虽然生性顽劣,但是也是听得住劝的!” “您就算不选西沙公主也可以从旁支中选一个适龄的少年,大不了回头慢慢教养就是了!可是这薛古王子,他的父亲是失败的储君,在国内也没有多少支持者,万一这薛古王子意外离去,那不就是真的群龙无首了吗?” “我意已决!还有,将西沙公主打入地牢,没我允许,谁也不可以私下去见她!她胆子大了!竟然敢杀这么多人!平日里胡闹也就够了!可是,现在,哼!”都铎王不顾围着他跪倒在地的一群侍卫大臣,直接离开了此处! 呆在原地等大臣们有些疑惑,而那些侍卫更是不敢轻易揣度圣意:连往日里最受宠爱的西沙公主现在都没有那么受宠了,他们还能干什么? “照我看来,是王太过疼爱西沙公主,才会让她在地牢中呆上一段时间,避一避风声。”开口的是一个跟在都铎后几十年的老臣。 “此话何解?”一个年轻一点的大臣开口问道。 “女子称王难以服众,多少年前,朔朝也曾经出了一个女皇,虽然也是雄才大略,却也被人诟骂!朔朝的前身最后一个皇太子也是一个公主,却没法守住皇位,因此,王才会不让她当储君的啊!至于人选,你们莫不是忘记了,这些年来的皇室的新生儿哪有一个比得上我们都铎王的风采?更有哪一个有半分都烟王子的仪态?连这点要求都达不到,还谈什么当王呢?再加上,西沙公主才与薛古王子打过几场架,还差点要了他的命,要是不暂时把她关上一段时间,谁能够保证薛古王子不会随便找个借口打发了她?现在王提前处置西沙公主,处罚的力度肯定不比薛古王子重,日后薛古王子提到这件事情,大伙儿也都有个说法拦住王子啊!这你一言、我一语的,难道说不过一个没有什么太多政坛经验、只知道行兵打仗的王子?”那老大臣继续分析着。众人听了都点头称是。 都铎王独自一人走在黑暗的小道上,附近并没有什么人。 冷风渐渐吹来。 都铎王忍不住地搓了搓手。 一件毛皮衣被人从后面披到了都铎王的身上。 都铎王随口就喊了起来:“不需要了!这天也不算太冷!” “王难道一直都是这样逞强的吗?”一女子的轻笑声从都铎王的背后传来。 都铎王猛地一震,原本在他身上披得好好的衣服竟直接滑到了地上! 都铎王瞪着眼睛回头一看,是她!真的是她! “落尘!”都铎王忍不住的喊了出来。 那女子点头:“这么多年,辛苦您照顾我的儿子了!” 都铎王原本想说一句,没有的事!可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都铎王突然想起十几年见到落尘的场景。那时候,明明是他与哥哥都烟同时见到她的,可是,到了最后,她还是和他哥哥走到了一起。 这些年来,都铎与落尘一直是君子之交,从未跨过雷池半步! 说他们二人从没有产生过一丝动摇是不可能的,只是这两人都知道彼此的身份,不敢轻易说穿而已! “有你这句话,我再辛苦,也是值得的!”都铎王终于豪爽的笑了起来,他是都铎王,怎么可以被人轻易动摇情感呢? 就算是他喜欢的人,也不可以动摇他半分啊! 都铎王将衣服拿了起来,掸了掸,才递给了落尘:“这件衣服还是由你穿吧!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们这些人可是要好好照顾落落啊!”(落落是都铎特地给落尘定的封号,以区别于他自己的妃子) 都铎王的后宫中,除了一个王后,也就只有落尘这里是他会时不时地来上个几次。 其余地方,都是各大家族为了巩固自身势力送进宫中的傀儡。 王,是注定孤独的。 都铎背负的是轮日国的万里江山,他是无论如何都不可以轻易倒下来的! 为了这江山,就算他死,又有何妨? 可是,即便他死,落尘也不能死啊! 这天下,离了他的手,也必须得由落尘的儿子接手! 这大概是他唯一的一点私心了吧! 逆命 生命的交换未必是等价的。 虽然穿上了粗糙的囚服、套上了沉重的黑锁、进入了那破旧不堪的地牢,西沙依旧不知道要去悔改。 反正,她早已失去了希望。 “这样的结局,你是不是早已经料到了?”地牢之中,一个男子从背影中走了出来。 这男子身穿玄色衣裳,黑气从他身上慢慢弥散开来。一声咳嗽从他身旁传了出来,可这人的嘴却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好了!你们都出来了,就好了!”那男子冲着他身旁的黑气叹了一口气,那些黑气竟然乖乖地移动了出来。 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过,那些黑气的形状终于出来了:他们是一群人! “这些人都是被你害死的亡魂。”看着西沙那双茫然的瞳孔,那男子有些无奈,只好耐心地解释着,希望她可以回心转意,不再执迷不悟。 “那又如何?他们该死!”西沙这话一出口,那玄衣男子的表情就立刻变了:“哎呀!什么该死不该死的?你个还没到二十岁,啊呸!连成人都不算的个奶娃娃,一开口就是啥死的活的,真不怕忌讳!” “那又如何?”还是一样的话语,可是那玄衣男子却硬是从其中听出了一些不同,他有些想死皮赖脸地打消她的死心,可是,到底他们不熟,这样的方法未必奏效! 要是她和新儿一样就好了!那玄衣男子有些烦躁。 一提起新儿,他就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骆新当真是一个胡搅蛮缠的丫头!安安静静地做她那小郡主不好吗?认认真真地做她那王夫人不好吗?自古以来,哪个男的不是娶了几个妻子的?就算没有凝戚,也会有别人的啊! 可是,无论如何,骆新都是他唯一一个徒儿! 让她受委屈,终究还是会让他不安的。 西沙看着那玄衣男子将那一群黑气收进了他体内。 原本西沙以为,那男子在被黑气吞没后会变周身散发出黑气,可实际上,她想多了! 进入他体内后,他开始发出淡淡的白光,宛如神仙! “天神去其三,人神已成土。伪神称圣者,仙神似交融。这几句《四神歌》,你应当听过吧?”那玄衣男子缓缓开口。 他咏唱出的《四神歌》竟然让西沙的头脑中出现一片混乱战场的画面! 无数的人相互征伐,地面上的血有红的、有白的、还有绿的,天空中飘散着极为诡异的味道,那是烧灼尸体的味道。神的尸体散发出来的味道是甜的,人的全都是腥味,魔的则是暗黑的味道。这些种族不知道为何互相残杀,分明在西沙所知道的记载中都没有这件事情! 就算有战争,也只有人族的战争。 更何况,当时竟然有人能够弑神!这根本不可能是真的啊! 一个女子拿起长枪,将长枪直直透过西沙的身体射入了另一个神的体内。无色的液体飞溅到西沙的唇上,西沙下意识地舔了一下嘴唇,发现是甜的味道。 被长枪划穿的地方是西沙的手臂。 可是西沙并没有感觉到有多疼痛。 画面急转,那个射穿西沙的女子被不断加封,直到最后战争停止,那女子却被处以斩刑,理由竟然是弑神! 可是,当初不是你们要她弑神的吗? 西沙有些疑惑。 这段时间以来,她不断地跟着那女子征讨四方,她不知道那女子的姓名,但是也知道那女子不受人们的欢迎,只因为她太过凶残。 凶残,不应该成为理由,比她凶残的人大有人在,人们之所以称她凶残,大概是因为她太过勇猛了吧? 这整个厮杀的战场上,没有一个人、神、魔能够在她手下走过十来招。 若是她的“凶残”能够被人利用也便罢了,利刃的存在就是为了替持刀者解决难题的! 可是,她却不甘心于做一个被人利用的兵器。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会轻易死去的吧? 女子终于被行刑了,可是却没有一个人会为了她哭泣:她只是一个不该有情感的武器而已! 西沙也没有为了她哭泣,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她死去的时候,她会有些心疼。 幻境终于破碎了。 一逃离幻境,西沙就急冲冲地问那玄衣男子:“你到底想干什么?” 那玄衣男子被西沙一把抓起、按在墙角上,西沙的手劲极大,差点把那男子压得喘不过气来! 那男子也不恼怒,只是轻轻地呼了几口气,便幽幽开了口:“你刚刚看见的应该是你的前世。” 前世吗? 西沙的手一松,那男子直接滑到了地上,他浑身瘫软了下来,嘴里却还是念念有词:“这七国之地里的百姓都是上辈子参合了人会战的有罪之人。按理说,这场战争结束之后,人族就算不是功劳,也应该有苦劳吧?可是偏偏,那些参与其中的人,都被下了诅咒,生生世世只能在七国之地轮回,不得离开此处!你也是其中的一员。” 说到最后,那男子看了一眼西沙,西沙只顾着思考,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 那男子站了起来,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服,然后就反向压制住了西沙:“女孩儿,你想脱离这个诅咒吗?” 被困住的西沙并没有从气焰上被那男子压倒。她用力地踹了那男子一脚,却发现,自己怎么用力也踹不中他! 不是因为那男子身法诡异,难以预料,而是因为那男子分明被西沙踹中,可西沙本人却没有感到触及到任何东西。 就好像,他不是一个活人一样。 也是,能吸纳鬼的人,又怎么可能是一个普通人呢?西沙有些嘲讽自己的无知。 没有踹中那男子,西沙并没有预料到。大概是用力过猛的原因吧,西沙整个人都由于那一脚的踏空而摔了下来! 原本西沙以为自己要真的摔下来的,可是谁知道,那男子竟然接住了她! 接住她的不是一个实体,而是一团气,一团散发着些许暖意的气流。 那男子轻咳了一声,西沙匆忙站起,脸上绯红! “我是骆新的师父,这一次来,是来度化你的!” “可是,我不是魔鬼,也不是鬼怪,凭什么需要度化!”西沙嘴硬地回答着,可是她心里面想的却是:凭什么这样温柔的一个“鬼”得是骆新的? “因为你杀戮太多,天地不容!”男子有些苦恼地闭上了眼睛,脸上流下一行代表着慈悲的泪水。 “那您,可以给我讲讲关于骆新的故事吗?”西沙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这样问道。她是真的羡慕骆新了,骆新什么都有,而她却一无所有! 既然这男子是来度化她的,那么,是不是只要她没法被他感动,他就会一直陪在她身旁不走了? 西沙没有告诉那个自称是骆新师父的人,在她的前世中,一直有一个魂跟着她,那魂魄身上的味道与这男子一模一样! 那男子曾经无数次替她的前世挡住伤害,到了这一世,也不知道他还愿不愿意这样做了。 毕竟都结束了。 男子回答的却是干脆利落:“当然可以!” 西沙喜出望外,可是不久之后,她又后悔了:怎么他连骆新小时候背书背不上打小抄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西沙听得一脸苦涩,可是那男子却是讲得津津有味。几个故事讲完之后,那男子终于意识到西沙的苦瓜脸,停了下来:“要不要我带你出去转转?” “好啊!”一想到能够离开这破地牢,西沙就觉得自己气都顺了! 那男子点头,将西沙收入衣袖之中。 衣袖里空空荡荡的,只有西沙一人。而她只要伸出个头就能够看见外面的景色! 不知道怎么一回事,西沙意外信任这个男子,就好像是出于本能一样。 “我们到了!” “到了哪里?” “新储君的册封典礼。” “真好!”西沙一脸苦涩,却被那男子放了出来。 那男子化作一团气围住了西沙:“不要担心,没人会认出你的!” 隔着那团气,西沙也像其他人一样进入了大殿,满殿里都是欢声笑语,苦涩的,大概也只有她本人了吧! 断刃 锋利的刀刃终究会断裂,不论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 上古时期,阴阳二气化作神明,他们的名号为阴神与阳神。阴神主死生,掌轮回,以无情道为长,其后的诸多神明大多出于她的门下,即便是现在的朔朝,也少有修仙者不修行无情之道,只因为,这是唯一一个与轮回挂钩,且可以让他们摆脱再次轮回、直接步入仙门的修道途径。 而阳神则掌管过去、现在、将来,主时空,以有情道见长。偏偏这有情道只有与阳神关系匪浅的人才能有机会修炼。 阴阳二神先后离世,只留下混乱的神界、人界以及魔界。那时候,这世道并未划分出六界,且只有几个神。而阴阳之神,是那时候唯二的至高神! 无人知道这至高神是如何消失的,他们消失的地方只留下了阳神的佩剑——缎锦如。而那把剑已经断了! 据说,当缎锦如被人发现的时候,上面还写着几行字:“天神去其三,人神犹烟土,伪神称圣者,仙神似无别。” 据说,缎锦如代表着阳神的意志,自缎锦如断裂的那一刻起,这一切神明的祝愿就都将消失不见! 自此,世间已无神明,即便有神明,也不会是新的神明:没有古神的祝福,根本不会有新神出现,而这世间能够给予祝福的,从来都只有至高神。 只有至高神才能够开启神的进阶路,只有神的进阶路开启,才会有新神的诞生! 为了防止至高神意外身死导致的无神出世的惨状的出现,至高神都制作了一把能够承载他们神力的神器来维持着神的进阶路的开启,缎锦如就是出于这个目的才被制作出来的! 可是,缎锦如却断了。 残缺的神器被下了诅咒:无论是什么人拿到它都会不得好死! 这是阴神下的诅咒,就是为了防止有人企图盗取残缺的神器中的机密,继而威胁神明的安全。 可是,阴神却没有想到,这残缺的神器最先害到的,还是神明! 为了让新神进入神界,那些酒神忍受住诅咒的痛苦,维持着神界之门的开启。可是他们没有想到,这样的维持只会加速他们神力的消亡! 神力一旦彻底消亡,那些神明就会与凡人无异。而失去力量的神明也会受到诅咒的伤害,不得好死! 死去的神远远多于新生的神,而那些新生的神也没有过去的神的力量。 神明终于决定关闭通往神界的大门,把那缎锦如扔到了人间界! 也许是命运吧! 缎锦如被才出生的失去记忆的仙人捡到了。 也许是因为仙人从来都没有想着要利用神剑的力量,也许是因为仙人早已经变成灵体,所以他才没有被神剑吞噬! 这些年来,仙人都带着缎锦如。 缎锦如十分精巧、锋利,哪怕只有一半,也能够当作一把好刀! 虽然,这把刀只有一半,不过也刚好,仙人他很少使用武器,因此,即便缎锦如是残刀、即便缎锦如在仙人的手中,也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情! 可是这刀却偏偏被西沙拿到了手! 就在西沙落到仙人身上的时候,缎锦如滑过了仙人的腰间、滑到了西沙的手中! 那刀开始发出奇异的光辉,把西沙点得亮堂堂的! 西沙只是凡人,根本受不了缎锦如的力量。刀一碰到她的手,她的身影就开始变薄! 血不停地从西沙口中流出,仙人绝望地闭上眼睛:要想救西沙只有一个方法! 用复活之法! 浴火 死亡不是结束,也有可能是开始。 仙人曾经想着不用那种最残酷的复活之法复活那些被西沙杀死的人的。可是现在,他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现在需要用这样的方法复活的,已经不光是那些无辜的百姓了,还有西沙本人! 复活之法极为残忍,必须以命换命、以血替血!为了复活一人,就可能得用几十人的血气(常人依靠血气生活,此气不绝,就没有性命之忧)或者几个仙神的灵气! 可如今,仙人身旁根本没有那么多的能量,他所有的,不过是他一个人,还有一把断剑——缎锦如! 据说,缎锦如曾有过剑灵,那剑灵倾慕于阳神的仪态,再加上她背负着血海深仇,就请求阳神将她化作剑灵、让她以自己的力量替族人报此深仇大恨! 阳神最终还是应允了她的请求。 缎锦如本有嗜血之欲,却因为那阳神的点化,让她失去了对于杀戮的渴望。 缎锦如自此成为神剑之首,可是其中的杀机却从没有一刻消失! 人人都知道,缎锦如是阳神的宝刃,日日被他带着,却哪里知道,只要缎锦如离开阳神,就会成为一把凶剑,斩尽一切生灵,在这世间再无敌手! 大概是出于这个缘故,阳神才会在身殒的那一刻毁了缎锦如吧! 可是,现在,仙人却不得不借助缎锦如的威力让西沙再次复活:只有她复活了,那些个亡灵才可以重返人间,毕竟,他们不该死! 仙人自从骆新离开之后,就开始在阴司里处理一些人间界与阴间的事情,这些年来,他一直忙于奔波,屡屡遇见与骆新有关的亡灵。说到底,对于骆新的进步,他是欣慰的,可是,一旦遇见这样多枉死的灵魂,即便是见证过无数死亡的他也无法忍受! 他必须得救回这些人,哪怕为之付出他的全部! 可是,见到了这为祸者西沙,他的心中突然有了一丝动摇:这样无力的一个女子,又怎么可能有那样强大的力量? 他看见了西沙的过去,知道了她背负的使命,突然有了一种想要救她的冲动! 可这样的冲动,到底值不值得呢? 仙人不知道。 强大的灵力从仙人体内拔出,这是仙人第一次亲眼目睹自己所具有的力量:这股力量被他握在手中,暖和了他的身体、照亮了他的灵魂。他第一次感觉到,原来仙力也可以这样温暖! 就像太阳一样! 这些年来,无论是神还是仙都没有了情感。 古老的神明为了不让自己的力量流失,选择了沉睡或者对于人世间的事情视若无睹,新生的神明原本就是修行无情道才得以成神的,再加上他们的力量原本就薄弱,更是为了追求更加强大的力量彻底封锁了自己的情感! 至于仙人,又为何不去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呢?毕竟,神都是这样的了! 偌大的人间界,只有仙人一人到处奔走。 这些年来,仙人也累了! 他已经不愿再照顾更多的人,只想着早早结束自己的生命早早快乐:他知道,自己终身没有进阶的机会,因为他天生没有情感。 既然没有情感,又怎么能够修得神明之位呢? 能够成神的,必须得是完整的生命,一旦缺乏了情感,就注定无法完整了! 就像他最疼爱的唯一弟子骆新一样! 仙人抽出的力量被他自己打入了剑中! 原本暗沉的剑开始发出耀眼的光芒! 剑在被修复。可是修复的速度却是那样的缓慢,若不是因为这剑附近的能量的气泡在不断消失,连仙人都不知道这剑在被修复了! 还是不够啊! 眼看着西沙的身体在消失,可是仙人却束手无策! 怎么办! 以命交换吧! 仙人心一横,将这断剑直接插入了胸膛! 心上的精血滴落到剑上,剑在修复了,剑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了! 神剑上突然爆发出极为强大的灵力,一把抓住西沙,把她的整个肉身吸了进去! 以剑为意,天为炉盖,地为炉火,仙为铁器! 仙人的血滴到大地上,每一寸土地都开起来了红色的鲜花! 落到地上的血开始变淡了。 这血的颜色一开始还是红色,可是到了最后都变成了白色。 当神的血液变成白色的时候,就意味着神即将死去! 白茫茫的雪花开始飘散,这世间的温度好像都消失了! 可是,那该醒、该活的人却还没有醒! 而那不该死的人,又该死了! 这些年以来,仙人不知道到底救过多少人,可是到了现在,却没有一个人能够为他站出来! “万物本就无情,哪里能有有情之物?你当真是一个笑话!” “无情又如何?我即便无情也不会忘记自己的使命!” “那我便夺走你的情,坏了你的道,让这个世间再也没有有情道的用武之地!” “这,不用你来操作!我自己来便好!” 这些是什么? 为什么会有人在争持?争持的还是有情道与无情道? 等等,难道这个世界上的有情道早就不见了吗? 那么我会的有情道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仙人有些惊慌。 他看着眼前的画面匆忙闪过,明明知道这些都是幻觉,可是还是忍不住地心惊胆战:这些年来,他所追求的有情道,难道竟然已经消失了吗? 突然,一声山崩地裂的声音响起,这些画面消失了,仙人的头再一次疼了起来! 又是新的画面吗? 不,这一次不一样! 真实的灼烧感让他几近昏迷,那个用冷水浇醒他的女人便是那个发誓毁灭有情道的女人! “哟!你醒了?”女子残忍地笑着。 这女子分明是神明,可是现在却已经披起了恶鬼的衣裳! 仙人知道,再不救她,她就会彻底堕落了! “你。。。”仙人刚开口,就被她打断:“这一次,你的剑也救不了你了!缎锦如的剑灵已经被我送去轮回了,你就算想找帮手都找不到了!” “剑灵轮回?简直荒唐!你难道忘了那几十万年前的祸端?”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让仙人说出了这样的话语。 那女子莞尔,恶鬼的感觉从她身上消失,地狱的焰火开始在她身上扭转! “那也是你答应了的!你的剑,自然也是等同于你的意识!”女子的笑让仙人有瞬间的失神,可是仙人的嘴仍然在不断地回击她,这一次,仙人终于意识到,这些回击她的话是出于这个人的本意,而非他自己的意愿:“阴神,你既然掌管着地狱,就不该插手其他的事情了!有情道、无情道又有什么差别?难道大道必须忘情吗?” 那女子见恐吓不住他,也嘟起了嘴:“可是,轮回之力日渐式微,再不去补充就再无轮回了!我也得消失了!” “那么,就用我的力量去补充吧!我本就是时空之神,哪里需要信仰去维持呢?可是,你却不同啊!”仙人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从那女子身上唤出了一把剑——缎锦如!仙人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把剑! 此时的缎锦如还是一把完整的剑,一把除了她的主人谁也无法掌控的一把剑! 那把剑贯穿了仙人所在的身体便碎了! 仙人抚住心口,感叹了一声:“果然是一把好剑!只可惜,不是一把可以弑主的剑!你的手也是被她割坏的吧?” 仙人看着自己用手指着那阴神。 阴神努力掩盖着自己手上的伤口,却还是被仙人一眼看穿:地面上流了许多鲜血,虽然被阴神竭力掩藏着。 阴神的脸上有些古怪:“你造的剑太好了!这下好了!以后神界之门没有人可以撑住了!” 仙人一阵苦涩:“无事!我到底活不久了!就算这次不死,也没有几天活着了!这是我的命数!” 仙人的视线一阵模糊,半晌之后他才意识到:是他自己附身的肉体毁灭了! 一代至高神就这样死了? 仙人有些忧伤。 一阵光芒引着仙人前进。 魂魄状的仙人幽幽地跟着这光走。 终于,他看见了一个高大的神像。 是阳神! 仙人震惊地看着那神像,神像突然碎了! 碎裂的神像里面还有一个小像,那是仙人本人的模样! 像是有什么在引导他似的,仙人附身到那座小像上。无数数不清的画面融入了仙人的脑中。仙人失去的记忆终于补全了。 但是,现在的仙人再也不是从前的那个阳神了。 他只是一个飘散在天地间的没有情感的仙人而已。 这把剑、那段情,都与他无关了。 “故事也该结束了,七国之地也该终结了!这人世间原本就不该有一个这样满是神兽的地区的!”仙人轻笑着。 他的肉身完全愈合了,那是缎锦如的神力在修补他的身体。 仙人看了一眼缎锦如,里面西沙的魂魄还在适应着这把剑。 确实,她也有好久没有回来了。 西沙就是缎锦如曾经的剑灵,由于缎锦如杀气太重才会使得西沙难以把控自己,生生世世都被困在这七国之地,再也难以离开! 可是现在,都该结束了! 地上的或红或粉或白的花都被仙人用缎锦如的火焰焚毁了。 这些来源于神或者仙的力原本就不属于人世间,这人世间更不该有什么被神恩眷的事物存在! 能够改变人的命运的,本来就应该只有他们自己! 这千万年以来,人世间都没有神的存在,不是照样很好吗?那朔朝、那突厥、那高句丽,不都是没有神的存在吗? 现在,仙人要做的仅仅是把神明之力从七国之地夺走而已! 那些有着神力的神兽,都是阳神的神力化作的,现在,他也只是要取回自己的东西而已! 可是,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还有什么事情忘记了呢? 为什么他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再变化成仙的呢? 还有,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的魂魄不完整呢? 罢了,还是把西沙先唤醒再说吧! 勿施于人 魂魄不再飘散了,身体也趋于稳定了,可是苏醒的却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灵,一个剑灵。 剑灵,是没有追求自由的权利的。 地牢中,到处都是灰蒙蒙的:墙壁上、地板上、囚衣上!这满地的老鼠的死尸、这整个天花板的密集的蛾虫、这无处不在散发的腐烂的气息,在西沙苏醒的那一刻都全部消失了! 苏醒来的西沙,依靠在仙人的身上。她刚醒来,就惊见仙人的心上插了一把剑! 西沙急得去拔剑,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触不到那把剑:在她与剑之间有一道无形的屏障,使她无论如何也碰不到它! 西沙最终只得放弃了。 低下头来,西沙发现自己身上穿着一件极为华贵的衣裳,那衣裳的制法远胜过她从前穿过的所有衣服。女子素来有爱美的心思,穿到新衣服的西沙高兴地跳了起来,连忙试着去旋转衣裙! 衣袂飘然,似有风至。当裙衣开始扭转的时候,整个世界都会为之倾倒!哪怕再平凡、再不起眼的女子,在换上新衣的时候,都会得到神的赐福,让她们感受到生的希望!每逢此时,所有的曾经遭受过的苦难都会焕然消失! 又是新的开始了! 年轻的女子喜欢新衣,因为新衣能表示家里人对于她们的宠爱;年老的女子喜欢新衣,只因为只有穿上新衣的时候她们才能够回到少女时代,感受那份属于青年的美好;中年的女子喜欢穿上新衣,只因为只有在她们穿上新衣的时候才能够从繁忙的家务中挣脱出来! 一件普普通通的新衣记挂了太多人的心思。 一件普普通通的新衣改写了太多人的命运。 西沙,也还是只当自己是个人而已。 因为是人,才会喜欢新鲜的事物,因为是人,才会眷恋起生的滋味。 可是她,已经不是人了。 当阳光照到西沙身上的那一刻,西沙感觉到一份从未有过的疼痛:那阳光似乎在灼烧着她!这是活着的西沙从来都没有经历过的事情。 习惯了阳光的灼烧后,西沙一阵恍惚。半步踉跄,西沙只觉得自己的整个身子一重,再也爬不起来! 嗖的一声,那把贯穿仙人身体的剑到了西沙身旁。 剑支撑着西沙起来。 哪怕西沙无法接触剑,哪怕剑无法靠近西沙,可是西沙依旧能够从那剑中感受到永无止境的力量! 就是这份力量让西沙知道了她已经非人的真相! 挣扎起来的西沙努力地去触及那对于她而言犹如烈火的阳光。 剑没有拦住她。 毒药,当真是毒药了! 火焰一样的感觉再次席卷了西沙。在西沙触及阳光的皮肤处,火焰在跳闪着。渐渐地,火焰遍及了西沙的身体,西沙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一阵疼痛! 原来即便死了也还会疼啊! 西沙一阵苦笑。 原来,活着是一件那么美好的事情吗?美好到,即便自己已经死了也无法忘记这件事情吗? 那些被自己害死的百姓,那些被自己化为厉鬼、永世不得转生的百姓,他们的现在,难道不是比自己还要苦上一万倍吗? 自己虽然不得转生,可是到底还有一息之所,可是,他们呢? 他们又哪里有地方可以生存了? 难道要不停地躲在这仙人非死非生的躯体里吗? 呵!当真是愚蠢! 西沙冷笑。 可是说起愚蠢,她又何尝不是呢? 这江山、这天下,分明从来没有属于过自己,可是自己却为了这片天地牺牲了一切:爱人没有了,弟弟丢失了,母亲早就不在意她了,就连父亲也被那个女人夺走了! 人生有几苦? 生灵有几难? 天地有几劫? 这些事情,西沙从来都不在意,她只在意自己的一家人! 为了这一个家,她倾尽了一切,为了这一个家,她耗尽了所有的少女情怀! 多少年来,她奔波在外,身前身后都是数不清的伤疤。 多少年来,她不得安生,只要她闭上眼睛就能看见枉死的无辜的百姓! 她又何尝不知道,战争本来就没有什么进行的必要,可是,为了她的家人,她不得不亲自上战场! 战场上无数次的刀锋剑影她都挺过来了,朝堂上无数次的明争暗斗她都扛下来了。 可是,她到底换来了什么? 大概,是寂寞吧? 时间久了,连她都记不得自己家人的模样了,可是她硬是挺着一口气、苦苦地回到了轮日国,只因为,这里是她的家! 万里求人拔刀助,百步空失栋梁材,这些事情她不是没有经历过! 可是经历得太多了,她也便麻木了。 可现在,她那颗麻木的心,已经苏醒了! 西沙看着地上还没有消失的阵法,毅然决然地走了进去! 这阵法正是复活之阵! 那剑看着西沙走进的身影,开始慌乱了!它不住地锤击着仙人,希望仙人可以尽早苏醒,拦住西沙! 可终究还是枉然! 阵法开始运转。 阵法发出的白光把西沙整个灵体都吞噬了! 原本隐藏在仙人体内的灵魂全都飘了出来。 他们在阵法的引领下,再次变成了人。 一个两个的,不停地往外面冒着。 很快,这个地牢就被撑破了。 可是仙人依旧没有醒,西沙也没有出来! 地牢,彻底崩塌了。 所有的罪犯都逃了出来。 可是逃出来的,除了那轮日国的囚犯,就是独月国的子民,里面根本没有西沙,也没有仙人! 七国之地的所有神庙都开始崩塌了! 那些个神兽也一个接着一个的消失了。 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这七国之地中,好像再也没有了神力。 古神之地的出现震惊了七国之地的所有人,更加震惊了轮日国的百姓:他们曾经都当这古神之地只是一个玩笑! 但是,最吃惊的还是只有两个人,一个是都铎,另一个则是彦之。 都铎知道西沙消失后异常苦痛,不愿意再去参与新储君的册封典礼,而按照正常情况,这新储君的册封典礼必须有国王的全程参与的! 而此时的彦之混迹在人群中,得知了独月国所有百姓惊现在古神之地的消息之后,竟然觉得有些许的释然:想必,她还活着吧? 自始至终,彦之都不愿意去相信公孙灵霜的死讯,可是现在的他也早已经失去了去核实的勇气了! 就让这段情感彻底灰飞烟灭吧! 彦之从人群中消失,再没有人知道他曾经到达过轮日国的消息。 苏醒过来的仙人捧着那再次断裂的缎锦如,忍不住地感慨:“即便是剑灵也是一条生命啊!你又为何再次这样不在意呢?” 即便已经隔了无数的岁月,缎锦如依旧是那样的耿直,愿意为了自己所在意的一切彻底毁灭!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莫惮年华空似水,到乡不抵烂柯人 死过一次的人才会知道生命的宝贵。 那些个活得好好的人、事事顺风顺水、滋润非常的人,又怎么可能会知道活着的好处呢? 这暗无天日的地牢终于要开始崩塌了!仙人看着这些被复活之法复活的百姓,心中不禁产生出一些满足:他素来讨厌刑法,认为这普天之下的“法”不过是庸人的枷锁、智者的利器、平凡人的依仗、勋贵们的家奴。制法者不受于法,不制法者被法所限,这就是历朝历代法的悲哀! 至于这法到底是什么样的内容,当有另一种说法了。 “以人制法,人难免有亲疏之意、贵贱之分,以天制法、以天量法,才是上上之策!”仙人一本正经的模样,与往日里嬉皮笑脸的样子一点不同,果然是阳神本尊了! 可惜,他这样的尊荣没有维持上一炷香的功夫,这一切就都变了! 一道风刃向他袭来,仙人徒手接下,却发现自己伤了筋骨:那被风刃割破的地方正流淌着血,点点滴滴地落到了地面上! 一看见自己手上有伤,仙人就开始炸毛,大叫了起来:“什么人?竟然敢伤害本神!啊呸,本仙!有本事出来和我比划上三五招,本尊保证让你不看着本尊绕道走!” 他这一声大叫直接震碎了地牢!无数的百姓从地牢里逃了出来。这逃出来的,有重获新生的独月国遗民、有被困在轮日国终日不见天日的囚犯,也有被迫离开、试图逃避责罚的侍卫。 “还没封神呢,你就自称本神,当真是不害躁!”一少年声音传入了仙人的耳中,仙人有些轻微的不爽,可是这少年说的却也不算是错的。 仙人看了一眼那少年,那少年身穿华服,气宇轩昂,可这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当真的让仙人不爽。 那少年所在的地方也不算是非常偏僻,只是刚好居高临下地看着仙人。 仙人素来习惯低头看人、看花、看虫、看山川河流、看世俗百态,哪里被人这样低着头看过? 再说了,如今的仙人恢复了上古时代的记忆,地位也是今时不同往日了,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委屈”! “少年,我敬你是一个修道之人,且下来看看,与我聊上一道!我保证你道到意改,绝不会再这样轻易地信口开河,惹是生非!”仙人看见这少年,突然想起他自家的熊徒弟骆新,脸色瞬间好看多了,声音也自然了好多。 “罢罢罢!我自有主人,你也有徒儿,不需要再在我这个无关的路人身上多下功夫!你没那心思,我也没那力气!”那少年说话极为嚣张,语气跋扈得想让仙人一把拍扁了他! 可是最终,仙人还是忍住了。 不知为何,此番仙人恢复记忆却没有恢复从前的心境。修行的记载中,恢复前世记忆的大有人在,却极少有人像仙人这样不受之前的记忆的影响、还保存着本世的性格特征的。 莫非是因为仙人的前世是神,而且还是那种地位极为尊贵的上古之神,才会遇到这样的状况? 仙人的心里有些许的感动:果然前世是一个大佬就是与众不同,能够省去很多麻烦! 霎那之间,一个念头以光速掠过仙人的脑子,让他心下一哽:也许是因为他不是完整的阳神的魂魄的缘故。 仙人脸色有些不对,但是顷刻又掩盖了过去:怎么会呢? 苦笑之后,仙人只觉得这俗世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了:若是连他自己都怀疑自己的身份,那他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呢? “这轮日国江山将会进一步扩大,逼向朔朝、接壤天竺、遥望银海和、内容久木国。”仙人不住地叹息。这千古江山、变化多端,今日是这家的、明日就是那家的。 想来这轮日国,也未必能够在这片大陆上坚守住万年光阴吧。就算能够坚守住万年光阴,也未必能够保留住这一代王位吧! 神力消退,这七国之地、这曾经神力最为充裕的七国之地也就要从这东方大陆上埋葬掉了!这样的埋葬未必是真的陷入海底、也未必是真的凭空消失,而是失去了他特有的名声,不再与朔朝古国齐名而已! 如此一来,这七国之地势必要变成哪一个大国的附庸,按照如今的形势来看,朔朝是最佳的一个国家! 头脑越清楚的,在这世道中存活得越艰难。 幸好这仙人不需要在这七国之地中讨生活。不然,他真的活得太艰难了! 人生难得一次潇洒,难得一次自由,如今的仙人啥也不想要,只想像现在这样好好的活着。 可是,他却把自己的心系在了一个不太着调的骆新身上,这倒是他的无奈了! 骆新现在飘如浮萍,让他十分着急,可是他现在已经变成了鬼使,不能轻易干扰人世间的事情,否则他一定会尽自己的全力帮助她的! 若非如此,他又怎么肯骆新被人下毒呢?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为人父,为人母,都少不得替自己的子女着想。这一着想了可就是一辈子。 人生本无趣,何苦惹来事?于是若是那自己在意之人,又何苦多事呢? 好端端的一个神一个仙却是喜欢给自己多揽一些事,当真是倚着自己年轻,更准确的说是,不老,而恣意胡来了呢! 那少年一直都没有走,或者是因为他不愿意走,亦或者是因为他不高兴走。不过说到底这事又与他有啥关系?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莫笑少年狂,莫欺少年穷。少年在上有前途,何可比这半老者,弱不经风雨,壮不过赢马。 “这天下终将会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我们这些半老的、老不死的,都会被你们赶超了的!”仙人忍不了这样的感觉,不停地惋惜着、惋惜着,还感叹了起来! 那少年原本还嘟嘟囔着觉得这“老不死”不够意思,太傻太天真了!可一听他这句话立马就喜笑颜开:“不止呢!还应算是我主人的天下!” “主人?”仙人立刻警觉起来了,他开始释放自己的威压,想把这少年口中的主人的身份给逼出来! 那少年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在仙人出手的一瞬间就开始往外撤,可是他到底功力不够,只得以原形出逃! 仙人定神一看,发现那少年的原形就是这逆天徒阵营的神兽:三足金乌! 七国原本相安无事,可就是那逆天徒横空出现、半路打劫,才破坏了这七国之地的和平!如今,这三足乌近在咫尺,可到底还是差了不多不少的一步,仙人就能逮到这三足乌、逼他交代清楚了! 只可惜,当仙人惊知到这一事的时候,那三足乌已经逃了! 仙人看见的不过是那三足乌的残影,若是这厮再强大一点,仙人可能连残影都看不到:三足乌是太阳使者,可与光阴较速度。 “幸好我不是那烂柯人,不然连三足乌都认不出呢!”仙人似笑非笑地叹息了一声,就离开了。 “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鹿死谁手。”一声音似透过千万光阴,传入了所有的在七国之地的人的耳中。 无人知晓其来源,只觉得那声音异常苍老、却又异常鲜活。 若说岁月有声音,大概就是这样子吧! 一听此言、感受颇深,足足的一次醍醐灌顶! 阴阳逆行 “阳神,这至高无上的地位,你果真不要?你宁可粉身碎骨,也不想保留住这地位?你可知,你今日这一死,就再也回不来了?” “不怕!这世间阴阳五行本就是最基础的道理,有你即有我,你即不死,我亦不死,我若一死,你也无踪!” “呵,可我想要的不是你的死,而是你的魂魄颠位,永生不得再回神界!” “我既如此,你又如何能够返回神界?你我本是一体,何苦这样自相残杀?” “你且住嘴!你这无耻小人,凭什么说与我一体?若不是古神,你又怎会出现?又怎会与我一体?” “古神?”阳神一阵心寒,说出的话也是那样的无力,却依旧有着神威,“古神为何而生、为何而死,你难道不清楚吗?” 真正的远古之神从来就只有一位,那就是古神。后来的阳神、阴神、五行神虽然也贵为至高神,却终究不敌古神之力。 古神一现,天地蛰伏。她眼波一转,日月开化、万物尽生。她眉宇一皱,这世间就开始停止运转,再滋生另一个新世界。 天地一神,未免孤独。 万物尽在手中,也难免无趣。 于是这古神以自身为阳,以手凝气造出了这世间第二个神——阴神。 阴神与古神长相极为相似,却始终无法习得古神的全部法力,只习得其中的轮回真谛与死生之术。 此时的阴神已经可以创造万物、掌管万物、乃至毁灭万物了。 可她一味地只知道毁灭不知道创造:在阴神的眼中,这个世界上的生命已经太过丰富了。这样多的生命早晚会将这整个寰宇都填充满、不留任何的空间的! 无数的生命被阴神收割了。 可是阴神却不以为意,只觉得自己收割的还不够多! 古神制造的生灵太多了,阴神怎么收割也收割不尽! 可偏偏这世间没有一个可以去安置亡灵的地方,那些个亡灵只能被阴神随便找个地方放置了起来。 而她选择的地方,就是她的心上。 心上有三寸,却可纳千万。翻山倒海尽卿身,心头未必满三寸。 原本这阴神乃是神身,自然可以容纳万千生灵,可惜她由于长久收割灵魂,神体已经有了一些裂痕。那些个来自另外两大陆地的古怪气息借机进入了阴神体内、缓缓地腐蚀着她的灵魂、还有她心上的亡灵。 终于有一日,古神停下了制造生灵的身影。她巡视四周,发现自己制造之物都失去了灵魂,只剩下残骸! 古神大惊,唤来阴神一问其缘由。 在古神的威严之下,阴神的神力有了一丝波澜。这一丝波澜放在往日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是对于如今的阴神来说,却是致命的打击! 那些个古怪气息瞅着这波澜,开始在阴神体内兴风作浪!它们驱使起那些个被它们控制的阴神的神力、以及被阴神收在心上的亡灵! 力量开始沸腾! 阴神不堪重负,开始崩溃。 那些亡灵、那些她体内的灵力开始溃散! 阴神悔不当初,恨自己不曾意识到这世间变化,只知道一味地收割亡灵! 看官们须知,这世道并非只有东方大地一片天地,在这东方大地之外,还有西方大地、南方大地两片大陆。 这两片大地各有各的神明、各有各的造物主。西方大地在朔朝的时候以西单金科里森塔国最为杰出,而南方大陆据说是一个灭神之地,虽然也有类似于神明的存在,可是终究不算大道。再加上它灭神的本质,两大大陆都不敢轻易与它来往。而即便是东西方两片大陆,也是甚少往来,只因为这两方神力体系不一样,彼此的神力都会成为对方的毒药! 如今这阴神就身中剧毒,难以摆脱! 而最好的救助方法,就是让她拥有创世之力,只有这样的力量才能够让她不被这世间的一切吞噬殆尽!可这天地既然已经出现,又如何再出来一个创世神? 即便再有创世神出现,也不可能是被古神创造出来的她啊! “这天地里的一切都无意义了!”阴神突然感慨了起来,“她再生、她再死,都已经与我无关了!谁让她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她了!” 阳神的表情也有一些动容,但是顷刻之间,就被他掩盖住了。 这偌大的天地,失去了古神当真是无味至极! 阳神只见过一面古神,就是在他出生的时候,可是就是那一面,就让他再也放不下她了! 就算阴神与古神再相似,他也无法对阴神产生任何感觉,谁让阴神只是古神的一个复制品呢? “既然如此,我便以自己的灵魂为诚意吧!我将我的一半灵魂归还于造我的古神的残魂,将我的另一半灵魂投入转生!而我多余的知识就莫要转生,只是被封印起来,静待有缘人前来可好?” “当然可以!” 这分离魂魄的方法是只有创世之神才可以知晓的。 古神以自身为祭品,强行毁灭了东方大陆,并且唤出阳神、给予他神力。 至于阴神,则以生灵之力,重新创造万物。这一次阴神与阳神共同配合,创造出一片可以容纳生灵与死灵的大陆! 可后来,阴神阳神都纷纷思念古神。为一见古神残魂,二人都争相进入轮回。如今这阳神的魂魄分割,也只是因为阴神对于阳神的出现不满而已! 毕竟,若是没有阳神,古神也只会是阴神的了! 储君与帝王 “褪功名,不恋富贵,不求功勋,卿觉如何?” “善!但不若取名、得富贵、找功勋。” “为何?视功名为尘土,将富贵等闲视之,皆快矣!岂可言非?” “功名利禄,常人都视为等闲之物,我却不以为。追名逐利乃人之本性,逆本而为,非大奸大恶之人,即大善大德之人。可这普天之下,又有多少后者?屈指可数!” “汝果非池中之物。” 夜半,距离轮日国地牢被打碎已经有三五个时辰了。 这三五个时辰之内发生了许多事情。 可也有许多事情都不会发生了! 都铎王知道,自己最喜爱的女孩儿再也回不来了,就像他最尊敬的哥哥再也回不来一样! “这江山最终还是你的了,哥哥!可惜,你却再也看不到了!不过不打紧,你的儿子会替你看、替你守,甚至替你保护的!”都铎有些失神。 手中的杯盏不知是何时倾倒了。都铎的长衫已被酒水打湿,直到一阵风吹过,他迫于寒冷的裹挟、忍不住地打了个喷嚏,他这才意识到了自己衣衫的潮湿。 潮湿的衣服不能久穿,不然很快就会得病了。 一国之君如何能够被区区伤风击倒? 都铎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的! “侍卫安在?”都铎轻声地问着,可是却无人回复他,与他呼应的只有穿堂的凉风。 是了,是他自己把下人都叫走了的,这与其他任何人都没有丝毫关系! 都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幸好没人在此,否则便会有人看到她那副不堪的容颜。 世人都道都铎王世所罕见!虽说他比不得上一任储君的风华绝代,可那上一任储君并没有称帝,也自然没有帝王的威严,这都铎王却真的有了帝王之实,其威严莫说是远胜于上一任储君,就算是当今的帝王,也极少出现一个能与他相比的人!这样一个帝王又如何不可以被世人称赞? 可到了此时,这个将自己关在房间中已经整整三天的都铎王,哪里还有半分往日的仪容? 莫说他头发已经散乱,衣衫已经不整,眉眼间的疲惫之感清晰可见,更不要说他满脸的胡子拉碴,就说他那鬓发,在这短短几天之内已经白了不少! 刚一出声,就有一片夹杂着几根白发的头发遮住了他的视线。透过这一花白的瀑布,都铎心里又一阵苦涩泛滥。 已经老了吗我? 老了,也好!至少,我可以安心退去了! “你可还记得我们的约定?”记忆中,年轻的储君问着他那刚刚成年的弟弟。 那时的都烟狂妄却又内敛,生机勃勃却又不时说出一些饱含岁月沉淀而具有的智慧!他身上的闪光点太多,在他身旁任何人都会黯然失色,更不要提他身旁那才成年的弟弟。 那弟弟虽然年少,可是一开口眼神却犹如火炬,声音也犹如洪钟,竟然让人忘记了他脸上没有消退的稚嫩:“鲜血只留给当代人,绝不殃及后人!” “是啊!后人是无辜的,可如今的我,却真的辜负了您的期许啊,哥哥!”已有苍老之色地都铎王发自内心地呐喊了出来! 那喊声一出,他整个人都如同焰火燃尽后残留的鞭炮,除了青烟,已经没有别的东西可以释放了! “我终究还是不如您啊,哥哥!”最后一声叹息之后,都铎王闭上了眼睛,再也睁不开了。 他似乎进入了一场梦。 在梦中,他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他知道接下来该发生的一切,却始终不愿意去面对。 可最终,他还是选择了接受! 遇见都烟、见到落尘、成全他们···没有什么与过去不一样,可是他仍然是安心接受,只因为,他是未来的都铎王,整个轮日国都必须依仗的君主! “一旦踏上了帝王之路,生生世世都摆脱不了帝王的宿命!我的儿,你可知?”那是父亲临终前告诉他的最后一句话。 到了这一刻,他终于彻底明白了! 帝王之位不光意味着无上的荣耀,也意味着不尽的职责!哪怕你知道最后的结局,你也必须不停地走下去! 这是王的宿命。 那一声喊声引来了侍卫奴仆。 看见那苍老的都铎王,不少侍女都哭出了声:“我的王啊!您,到底经历了什么?” 哭声阵阵,不绝如缕,可无论这些人怎样哭泣,都没有惊醒沉睡的都铎王! 大伙儿开始慌了。窃窃私语之声如鬼魅一般开始在人群中飘散。恐惧,对失去帝王的恐惧压垮了这些跟随都铎王少则三年,多则二三十年的仆从! “王!” “你们莫要惊慌,王只是睡着了而已!”一个浑身上下只看得出皱纹的女子走了出来。 她今年已经近八十了,枯黄的皮肤里写满了皇族的艰辛。可她那双眼睛却依旧澄清明亮,宛如孩童! 这老者是照顾都铎王变老的。在她第一次接触到都铎王的时候,都铎王才刚出生。那时的老者才正当壮年,看见那一个软乎乎的小团子只觉得自己心下一暖,便决心一辈子守护他! 后来,那少年渐渐长大、开发神力,有了预知未来的本领。从此以后,整个皇城中都再无一个用心险恶之人! 因为,那些个用心险恶之人,都被这年少的皇子亲自斩杀了! 而像她这样眼神始终清明的人,在轮日国皇城中不少。这皇子只会留下这样心志单纯的人,再加上皇族中人丁稀疏,即便想要有人兴风作浪,也翻不起大浪! 这老者跟随王多年,最得他心,也最懂他意。 老者知道,这王早在十多年前就知道十年后这七国之地上的所有神力都会消失,为了守住这七国之地,他不得不提早布局! 只有提早布局才可以保证在神力消散的时候,这七国之地还能够在这片大陆上有一席之地! 要知道,这七国之地依仗的就是神力、神兽,才在这片东方大地上坚守了那么多年。 一旦神力神兽中有一物消散,这个地方就只能沦为其余几个大国的附属。 万幸的是,在这些事情发生之前,轮日国已经兼并了七国之地的绝大多数土地。算如今,这七国之地只剩下了轮日国、心水国、久木国,还有一股没有归宿的势力。 都铎王知道,那股势力最终会归于轮日国的手下,未来的轮日国注定会独霸整个七国之地,成为一代霸主! 可是,即便如此,他还是不甘心啊! 他失去了他最爱的女儿,那个从出生的一刻起就被他当作珍宝却一次又一次深入险境的女儿! 这些事情,那老者如何不知情?可是她不能告诉这些人啊! 一旦告知,这些侍卫奴仆必定会对于那新来的储君有一些不满,这不满的种子只要在他们的心上播下,就会开始生根发芽。根与芽一开始并不是那么起眼,可是一旦长成就会引发巨大的动荡,而这些,是这老者不愿意看见的,更加是都铎王不允许发生的! 身为都铎王的老奴,那老者岂会不知轻重? 这厮! “明明还有美酒佳肴甚至还有歌舞助兴,可怎么就是没人欣赏呢?哎!” 空荡荡的大殿里面只有仙人一人了。(侍卫侍女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但是这并没有停止住仙人吃下美食的兴趣。仙人一瞅没啥人,就随便找了个地方一坐,然后开始吆喝着:“还有啥好吃的?尽情往上端!” 他这一吆喝,着实吓到了那一堆侍卫侍女的。 仙人才辞去鬼使的差事,身上的鬼气还没有消干净。到现在,他看起来还是一脸的惨白,再加上一身麻袋似的衣服,活活得就像是一个死人堆里面爬出来的尸体! 虽说那仙人气宇轩昂、神姿出众、仪态万方,当真是好端正的一个男儿! 可是,目前的仙人,却只不过是一个周围鬼气沸腾的凶煞之人! 往日他温柔可亲的笑容,到了现在也变得犹如恶煞!几近成形的鬼气缠绕在他身旁,甚至在不停地讨好着他! 好一幅诡异的画面!好一个奇谲的仙人! 一个侍女吓得打碎了酒杯。 一个侍卫听到酒杯碎的声音,慌慌张张地丢了手中的剑,跪倒在了地上! 一个侍女被刚刚那个侍卫的剑划破了衣裳,“啊”得惊叫了出声,跪倒在了地上,缩到了角落里。 一个侍卫听得“锽铛”一声剑落,又听见酒杯破碎、女人惊叫的声音,吓得将酒倒到了旁边侍女的杯子中! 一侍女素来滴酒不沾,正要喝水,杯中被刚刚那个侍卫倒满了酒,没注意,一股脑子全喝了下去。一杯接着一杯地喝,她终于喝倒了! 一只小狗儿意外跑了进来,吓到了角落里正在偷吃的猫咪。猫咪跑了出来,踩在了昏迷的侍女身上,把角落里的侍女搅和到了昏迷的侍女的身旁。醒着的侍女不敢吱声、瑟瑟发抖,昏迷中的侍女对着她说起了梦话。那醒着的侍女当成自己遇到了鬼,开始疯狂大叫! 这叫声终于吓到了狗儿,狗儿开始乱跑、乱吠,不断打碎这个酒瓶、那个水杯! 忽然之间,灯熄了,一片黑暗之中,大家都开始乱叫!杯子碎裂的声音、狗子狂叫的声音、人哀嚎的声音、刀剑落地的声音、布料与布料之间的摩擦的声音,一时之间全都传入了人的耳中!当真是一片混乱! 突然之间,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王来了!” 整个大殿里面都安静下来了。 大殿的帘幕被猫儿啃掉了,阳光透了进来。 这温暖的气息终于让所有失去理智的人都回过了神来。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意味着王的到来,紧跟在王身后的,便是新的储君——薛古! 大殿里一片狼藉,王的眉头皱了。 可是王一眼就看见了那位端坐在席上不停地吃喝的仙人:“仙人啊!您可算是来了!” 那些微微恢复了理智的侍卫侍女心里一阵嘀咕:王怎么会认识这样一个古怪的人!还称他为仙人?简直了! 仙人停下手中的举动,凭空冲着王抱拳:“自然!”他话音刚落,就匆忙起身。眼见他手指一动,整个大殿就变了样:横着的站起来了,坐着的跑起来了,吃着的停下来了,喝着的茶水变了,猫儿狗儿的都在外面叫个不停,整个大殿都恢复了常态!就连那仙人也穿上了上好的绸缎,真的有了仙人的模样,就连他身上的那团鬼气都消失不见了! “幸好有您在!不然真的没法了!” “哪里哪里?还得感谢您对于那些朔朝的军队的照顾呢!” “来者皆是客,生客,熟客,稀客;归人都为朋,新朋,老朋,高朋。” “来者皆是客,何曾有归人?” “来者安之若素,且不谈过往,只谈今意。” “归入非归人,所想非所见,所求非所愿。” “桃李栽来几度春,一回花落一回新。府县尽为门下客,王侯皆是平交人。” “衣冠半是征战士,穷儒浪作林泉民。遮莫枝根长百丈,不如当代多还往。遮莫姻亲连帝城,不如当身自簪缨。看取富贵眼前者,何用悠悠身后名。我已看过无数岁月,本不应当这样在意一代人的故事,可是这其中偏偏扯到了我的徒儿,还望您行个方便,莫要为难她!” “是哪位侠士?竟然有幸成为仙人的徒弟?是那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勇者,还是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的谋士,亦或者是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的忍者,更或者是曾为大梁客,不负信陵恩的忍者?” “都不是!弯弓征战作男儿,梦里曾经与画眉。几度思归还把酒,佛云堆上祝明妃。只可惜,她极有可能落得个悠悠往事空留迹,尽在行人感慨中的结局啊!” “女子吗?沙。。。她。。。我!好!”最后的那一个好字花费出了王的全部力气,他那一字振聋发聩,将所有人的心都照亮了! 黑暗的时代,终于要结束了! 光明的时代,终于要到来了! 那些少年、老年、中年,终于再也不要晨起动征铎了!更不要夜夜杯盏照人影、暖人胃!这一切,终于都要结束了! 那些侍卫听不懂这两人对话的玄机,只知道,战争是要结束了!一切都要恢复正常了!毕竟,毕竟他们的新储君就是那另一个势力的大将啊! 侍卫们开始相互拥抱,王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了起来:“那女子名叫什么?” “骆新!” “是她!怎么会是她!” 都铎王第一次惊叫出声,众人都有一些意外:不就是一个人名吗?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跟着都铎王很久的人都知道,他很少像这样表现失常的。 “那骆家可还好?要知道,那法子可是。。。”都铎王附在仙人耳边问着,仙人皱起了眉头,但是很快又放松了下来。他按住了王,凑在他耳边轻声地说:“骆家已经被灭了!那事情也不会有人追究了!所以,我才会希望你可以替她正个名的至少让骆家不会消失吧!” “我懂了!”都铎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明日就是薛古的即位仪式了!我打算提早退位了!” “可是,你还算年轻啊!何必呢?那位置不是世人都渴求的吗?” “我本就福薄,没有可能多生几个孩子,后宫佳丽三千,可是我心中的只有一个。祖下留下的基业我也算是保住了,没有让这份基业毁在我手中!再不提早离开,我真担心自己会忍不住地毁了它!”都铎说话的时候,似有热泪在眼中流转,但是他硬是忍住了哭泣的欲望! “你当真是辛苦了!”仙人此话一出,都铎的脚下就多了几分湿润。 他终究还是哭了! 海蚀之城 海水有形,侵蚀无意,终于有一日海水的侵蚀创造出了一个城,这座城的名字就叫海蚀之城。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战场,有战场的地方就会有硝烟。当烽火开始蔓延的时候,所有生命都会被迫卷入战场,直到他们生命的最后一刻。 战争,都是有型的,可是战场却是无形的。那些只将有人流血、流泪的战争,当成战争的行为,其实是最无知的行为。 战争有型却非形,形态上的战争自然是流血流泪还流汗,可是真真正正的能够归结到战争这一类的,可不是只有这样流血流泪的战争! 太多的战争,都已经不再流血流泪了,而是在破坏人心了! 没有人知道海蚀之城是何时被攻破的,只知道,在它被攻破的时候,没有一只军队走近过。 一息之间,海蚀之城就有了主。 无主之地变得有主,无家之人突然就有家可归! 无人知晓那海蚀之城的城主的感动之情。 这偌大的城市一向是只有城主主持的。 城主由这海蚀之城的三大势力共同推出。这三大势力并没有依靠家族联系。维持这三大势力发展下去的,从来都只有一个东西:信仰! 信仰很虚幻的。 没有人见过神明,可是他们却为神明之力所倾倒,再也不愿意返回原来的那个真实的世界了! 神鬼之说素来比其他任何事情都会好上三分!人们对于自己有一种发自心底的不信任,就好像他们从来都不愿意相信自己可以干的事情一样! 但是,当人们真的做到了、或者亲眼目睹或者听说了有人做到了的时候,人们的心就开始变化了! 原来,人并非是真的一无是处,原来人也有存在的价值! 自己做到了的,就会感觉到自豪,继而期望能够多做几次。 可是倘若并非是自己做到了的,又该如何面对呢? 是羡慕别人的成功,还是嫉妒别人的成功,亦或者是无视他人的成就? 想来最后都不是,或者说是不止如此吧? 人的内心太过复杂了。 没有人可以准确衡量出一个人的阴暗面。 但是,我们可以试着去改变自己。 成功者的改变当然要比失败者容易太多了! 那些失败的人最终找到了一个可以解决一切问题的方法——向神寻求庇护! 毕竟,神明是所有人的啊! 而这海蚀之城中,唯一的神明只有城主。 只有城主是独立于这三大势力之外,也只有城主可以将三大势力玩弄于股掌之间! 而城主,是没有办法有后人的——他在成为城主的那一刻就被逼吃下了绝育的药,而他甚至是吃百家饭长大的! 也许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吧,城主才会那样在意海蚀之城的每一个子民,甚至甘愿为他们去死! “启明,我要走了!这些年来,真的是辛苦你了!跟着我这样一个无法有后人的人,连自己的子女都没法有!你真的活得很累!”一年迈的男子对着一个十分年轻漂亮的女子说着。 此女子年方二八,美貌轻盈,星眼柳眉,朱唇榴齿,桃脸蝉发。端端的美人却嫁给了一个糟老头儿,当真是有些可惜! 那女子的手被那双极为粗糙的手紧握着,可是她却也不恼,而是好声好气地说着:“夫君,怎会?我既然是你的人了,又怎会背叛你呢?只是,你明明还那样年轻,又何必说‘走’呢?” 那年迈男子转身,瞪大眼睛看着那女子。女子笑而不答,只是用手指了指他的腹部——那里插着一把剑! 血一滴一滴的落到了地上。 那城主终于倒地不起了! 血干了,血腥味开始弥漫。 那女子冷冰冰地擦去地上的血,将那男子的尸体搬到了另一间房间里。这间房间并不算太远,那女子走了几步也就到了。 房间里面只有一对衣衫不整的男女。 男子一见她来,就匆忙起身,亲热地抱住了她,女子掐了他腰间一把,让男子赶紧收拾一下,把那城主的尸体搬进去。 房间里还有一个女子,娇靥晕晕,皓腕凝雪,残破衣服间流露出的柳腰身一看就知道一舞惊人,非仙子可比! 可那女子一直昏迷不醒。 “瞧你那德行!要不是城主迷上了这丫头,用尽法子地想讨好她,我也不至于要这样赶尽杀绝啊!”那女子感慨了一声。 男子乐呵呵地打理好,不断地瞟着那女子和地上那女子,竟觉得自己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这地上的女子分明比她好看上不知道百倍,可为何自己在享用了地上女子后还是要替她杀了呢?有点可惜啊!不如。。。 那男子正打着主意,满不在乎地应了声:“那女的好像没有许过人,就连城主也没有动过她!” “什么?那老家伙竟然没有碰过她?我才不信呢!我被他自小养大,不知道从小到大被他明里暗里动过多少次!再加上他养了不知道多少丫鬟、侍妾,哪个是干净的!肯定是你弄错了!不然就是他没有机会吃上!看来倒是便宜了你这小子了!”那女子有些感慨,“也罢!你就将她收了房吧!毕竟,她可是你第一个女人啊!说不定这次一过还会怀上你孩子呢!” “可是,我将来可是要当城主的,怎么可以有后啊娘?”那少年有些疑惑。 “呵!那现任城主到死也只当我是一个孤女,哪里知道我是前城主的女儿?只要你做好,就没人会知道了!把她毒哑了就是了!”那女子冷笑。 那男子有些感慨。确实,他这名义上的父亲实在是太傻了,一年到头的只知道管理城池的事情或者去找侍妾看丫鬟的,连自己的母亲什么时候怀上了他、生养了他都不知道! 就连他入府与母亲相见,都是被母亲一手策划好的! 而他成功成为城主的候选人,则是他自己的努力。若不是母亲告诉了他他的身世,他也将会一直被蒙在鼓里的! 好好的一个城主,就是因为太爱好女色、还太看重权力,竟然落得如此下场,当真是可惜! 那男子叹息一声,把那衣着破碎的女子背在了自己身上,发现那女子太轻薄根本背不住,只好捧在了自己手心里。 那女子似乎感受到男子的靠近,向他的怀里蹭了蹭。 男子终究还是打开药瓶,灌入了他自己的口中,喂入了她的嘴中。 女子刚要反抗,嘴唇又被男子咬住。男子再次将一大口水灌入了她口中! 女子终于吞下了药。 男子拔出了那把插在他养父身上的剑,斜着插入了自己体内,一口血被他吐到了自己身上、还有怀中这女子身上! 母亲赶忙替这男子擦干净口中的血迹,扶着他走了出来。 他们身后是一个被火烧着的房间! 这三人身上都被灰沾满了,被血搞脏了! 刀鸣魂散 你听过刀鸣的声音吗? 那是全天下,最暗沉、又最澈亮的声音了。 没有沾上血的刀,只会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落到地面上的声音闪亮地令人震惊,好像从另一个世界里发出来的一样。 而沾上血的刀声音就会变得暗沉,当血液一滴一滴滑落的时候,这世间所有的一切都黯然失色了。它偶然间再次的碰撞,此刻竟然如古钟一样苍老。刀被拿起、放下,血也随着刀身飞溅。终于一滴血划入了呢的喉咙,铁锈的腥味在喉咙里蔓延,回味的时候,貌似还有轻微的甜。 王走近了仙人。 仙人突然捂住了胸口,半往后退着推辞着:“都铎王,请您离我远点!” “开什么玩笑?敢这样和我们王大呼小叫?活腻了吧?”都铎身旁的一侍卫拔刀而出,眼看他就要挡在都铎王和仙人之间。 都铎王呵斥住了他:“慢着!”手砍下了刀,飞快奔赴到仙人身旁,就在这时,从仙人的心上飞出了一把剑! 那是一把破旧不堪的剑。 可是那好歹也是神剑! 那就是神剑缎锦如! 那是,西沙啊! 那剑从仙人体内飞出,把仙人的魂震了又震。仙人的魂魄由于恢复了从前的记忆,原本就有些不太稳定,这缎锦如一出,更是不稳定了! 仙人竟然直接倒地不起了! 王没有去扶起仙人。 就在这个所有人都以为王会扶起仙人的关头,王竟然没有扶起仙人,而是不停的盯着那把剑,仿佛自己的魂魄都被它夺走了一样! 那把剑确实美得惊心动魄,莫说王,就连他们都未曾见过这样一把好剑。 只可惜,这把剑已经断了,而且还没有剑鞘。就算这把剑再名贵,也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 爱剑之人会将这把剑当做座上宾,粗人会把它当作菜刀砍骨头、剁肉,别提有多锋利!至于不用剑的人会觉得当挂饰太昂贵,当武器太瘆人,当刀用太血腥,毕竟,这把剑上是破的,有邪气! 而王,那位掌管着一方天地的都铎王,怎么可能会不是一个爱剑之人呢? 只是,为何这都铎王看着这把剑的表情有些奇怪? 都铎王终于拿起了那把剑,把剑插入了自己的胸膛! 不尽的血流到了地面上。 那血不是正常人的鲜红,而是金色,纯金色的神血! 都铎王,不是人? 金色终于散去了,都铎王突然口吐鲜血。此时的血终于不是金色的了,而是正常人一样的鲜红色。 地面上金色的血都消失了,只剩下了一些红色的零散的血。 都铎王开始咳嗽了,他原本光亮的黑发变得银灰了起来,一瞬间老了十岁! 仙人终于恢复正常了。 他看见自己身旁的满头银发的都铎王,和他心口的那一把缎锦如就什么都明白了:是都铎王自己甘愿为了自己那个不上道的女儿送命啊! “有何必要呢?你于她不过是一世的父亲,而她于你也不过是一世的女儿而已!”仙人有些看不惯了,他素来无情,并不愿意搭理这些人世的纷争,只是看不过去了才会说上那么几句。 “是我欠了她,终究是我欠了她!千万年以前,是我害了她一族,如今,我为她做这点事情又有何大不了的?”都铎王苦笑。 “你不过是她的儿子而已,那时候你还小,那些事情都应该与你无关!”仙人叹了一口气,“千万年前的恩怨,何必执迷不悟?” “我自愿堕入轮回,在这个世道里驻守生生世世,只因为我想一报她的生养之恩!这个初衷,我从未改变过!” “你此生已经成了她的父亲,护她一世、保她富贵,又何必多做事情?神血难修,神性难醒,你怎么可以自断前程?” “这些神血,不是我的,而是她的!这份神性,不是我的,而是她的!自生养了我,她便将自己身上的一切都托付于我,我就算以命相换也在所不惜!是我欠她的!” “可是那份神血的量,难道不是你养出来的?我从未见过一个人有你这样多的神血!你离神位只有三步了!” “我体内,还有她的一魂一魄,如若我体内的魂魄不能归位,她必会沦落为邪剑,难道仙人您此刻还有压制住她的能力吗?您若有这能力,又何必以自己的心头血灌养着她?” “我就算没有,也比你此刻的状况要好!用心头血供养,百年即可复活,而且也能补全她的魂魄,就算回不到神剑品质,也起码不是邪剑!可你这样做,不怕她反噬吗?毕竟,你这神血未必纯粹啊!” “若我以自己其余的魂魄镇压住我的神血呢?我与她的血本来就同源,再加上我这千万年以来积累的功德,怎会护不住她?” “神血、神魂、甚至连你自己的魂都搭上了!只为了这一把连我这个制造者都未必在意的剑?” “您若真的不在意,又怎会以血供养?” 都铎王笑了。 脸上满是鲜血的都铎王笑了。 满是银发的都铎王用一张布满鲜血的脸笑了。 即便这都铎王已经年老,即便这都铎王已经快要魂碎,可他笑起来依旧惊心动魄! 微风吹了进来,将花瓣洒落到了都铎王的身上。 小猫儿小狗儿都跑到了都铎王身侧,舔着他身上的伤口。 都铎王的身上都是伤口,被缎锦如震碎的伤口! 这些小猫小狗,还有后面匆匆赶来的小鸟儿都来替他舔伤口,奇异般的,这些伤口都被他们舔好了! “造物主还是垂怜你的。” “可我以后都不归他们管了。” 仙人长久地叹息着,脑海中却突然闪现出几幅画面: “这山上的花真美,可惜终究不能够长存,我的孩子还年幼,却不能够被我保护了。”一女子站在山崖之上,冲着他笑道。 “孩子终究要长大的,你且放心,我定会救出你的孩子!只不过,你可不可以不要去做那样的傻事?我可以仅凭自己一身之力救出他的,甚至救出你的族人的!”他着急地询问着,渴望那女子改变自己的想法。 可那女子摇头了:“何必呢?您是高高在上的阳神,您为我选路、传我法术,已是我最得意的事情了!您要知道,这世间万物,不是只能被古神创造的,古神也有许多无能为力的地方,比如说,她对您、她对阴神,再比如说,我对我的孩子!我希望我的孩子能够翱翔九天,而不要像我这样被束缚在一把剑之内!” “既然是束缚,又何必这样做呢?” “至少,能够。。。”让我留在您身边吧!她突然顿了顿,笑了:“我想用我自己的力量守住我所在意的一切,哪怕自己变成恶灵!堕落为邪剑!” 可惜,终究还是不能如你所愿啊! 一道灵魂从缎锦如中浮现了出来,那是西沙的魂魄,也是缎锦如的剑灵! 都铎王使出了吃奶的劲,才勉强够到了这道魂魄,可惜,他忘记了一个事情:剑灵是没有实体的! 就让我再看你一眼吧!哪怕你看不见我!我曾经的母亲,我如今的女儿! 缎锦如的剑灵消失了,都铎王的魂魄也彻底消散了! 遗留在地面上的,只有都铎王的躯体,还有插在他心上的完好无损的、犹如新开锋的神剑——缎锦如。 尘落尘落 这是注定的旅途,也是一切的开端。 远古的神明也不算得上是万能的。他们总会面临各种各样的生与死的考验。为了应对这些考验,他们就用自己的影子作为化身,替他们承受一些劫难。劫难过后,一些影子会消散,还有一些影子能够有幸活下来。那些消散的影子会化为能量返回他们体内,而那些存活下来的影子则被他们赋予了生命、送入了轮回! 一开始,这些影子与常人无异,可是时间久了,这些影子却由于本身能力的匮乏,再也变不成魂魄,只能慢慢地再次变回影子,这个过程被他们称之为“影褪”。 影褪先短命,后魂散,最后消散。当七魄失了四魄的时候,灵魂就没有轮回转世的资格了。当三大主魂中有二魂出现极为严重的破碎的时候,魂魄就无法依附到死物之上了! 寻常生灵转世,都会跨过轮回之门,走过转魂街道。轮回之门送他们去转世,转魂街道上有给他们修补魂魄的匠师,只要他们的魂魄没有破损太严重,他们都能被修复好。 可这世界上有几种人是不能被转魂街道上的匠师修魂魄的,一为神,任何与神有关的都只能用神力修补,而那些匠师最厉害也只有仙籍的,或者体内有半残神魂的半神。莫说仙籍不能补上神魂,半神不能对付住神魂,哪怕是精通修补魂魄之术的完完整整的神也未必治得服神魂:神魂必须用神魂去修补。 而那些神影化作的人,也算得上是神。 他们最终的结局也只能影褪了。 影褪是一件极为可怕的事情。 到了后来,神影所化身的人越来越少了,最后只剩不超过三个人。 这几个人都先后见过面,他们每一次见面都会引发一些动荡。尽管这些动荡对于历史轨迹来说算不得大事,但对于他们而言,却从来都没有是小事情过。 千万年的岁月,亿万年的时光,都仅仅是为了此刻的重逢,哪怕一切的一切都已经不再是当初的模样了。 “王,一命抵一命,真的算得上是虚妄,生命从来都不是等价的。您为何要这样不爱惜自己的生命呢?”一声轻呼,将大殿里的人都唤醒了。 站在大殿的台阶上的,是一个女子,估摸着就是她刚刚开口的。 在场的,不是侍女不是侍卫,就是大臣还有骆新那一伙人,还有就是这个刚刚走进来的女人。 除了这个女人,别人未必敢在这个场合下开口:那个女人不像是一般人。 这女人的长相算不上极美,在场的比她美丽的大有人在,就连不少侍女都比她漂亮一点。可是,那是因为这女子已经不再年轻了! 这女人,已经有白发了!花白的头发,足以说明她为何这般长相平凡了。没有倾国倾城色能够抵得上时光的侵袭,除非她不是人。 她走了进来,她向着都铎王的方向走了进来。 大殿中只有一个都铎王,就像这大殿中只有一个门一样,她必须沿着这条路走,就像她必须从都铎王身侧经过一样,因为都铎王挡住了一切道路,一切前往酒席上面的其余座位的路。 除了参加酒席,人们想不出任何一个她到来的原因,毕竟她向来不管事情。 据说,她叫落尘,据说,她是薛古的生母,可是,她这样晚才出现,是她才知道自己的儿子回来了,还是别的缘故才让她出门呢? 毕竟,这位封号为落落的女子,可是出了名的不管事情啊!就算有人要把她的丫鬟打死、甚至要害死她本人,她都不会说出一句话的。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叫“没必要”。 这是骆新第一见到这样的女人。她的眼神中只有冰冷,她的全身只有寒霜,她就像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一样,让人不毛而栗,只想远远逃离! 可是,骆新最终还是放下了茗紧握住她的手,走向了这个冰冷的女人:“您是?” 骆新没敢用“你”这个字眼,而是用了“您”,因为她隐隐约约觉得这人与薛古有一些相似,再加上这女子身上的服饰比较特殊:她这通身虽然没有什么金银首饰作为装点,也没有什么珍贵的颜料用来制作布匹,更没有轮日国皇室才用的首饰、颜色,甚至只穿着与侍女无差别的衣服。可是骆新却硬是看出来了那衣服上暗藏的纹饰、她身上潜藏的不同于丫鬟的气息。再加上她身上的那种若有若无的特殊的气息,骆新真的被她吸引住了! 相似不相同,想近不想离。 至于薛古本人,则被那女人身上隐隐传来的气味困惑住了:这味道为何那样像他的母亲? 她走进了大门,走到了都铎王的身侧。 所有人都以为她会直接离开,可谁知,她停了下来。 大臣们愣住了:她不是对王无感吗? 侍女们愣住了:她不是想念儿子吗? 侍卫们愣住了:她不是王抢来的吗? 骆新愣住了:嗯,我刚刚喊了她吗? 薛古有些疑惑,也许他是唯一一个没有愣住的人吧:这些人都怎么了? “我是落尘,薛古的母亲。”那女人的话让薛古喜出望外,却没有让其余人有任何疑惑,毕竟其他人早就知道或者早就猜到了。 “我真心希望你是为了薛古而来的,可惜,你不是。”仙人叹息了一声。 “是,我是为了都铎王而来的!”落尘点头,“小古的路需要他自己去走,我到底帮不了他!” “我想做的,从来都只有一件事:毁灭七国之地!”落尘的话一出口,所有人的脸上都出现了诧异之色:开什么玩笑?七国之地怎么可能那样轻易毁灭? 可是一向嬉皮笑脸的仙人却是一脸严肃地开口问道:“您贵姓?” 毁灭七国之地与姓氏有关系吗?这个世界怎么了?错乱了? “我没有姓氏,没有家族,甚至没有亲人,我的族人喊我孟韩姬,他们都说我是这个家族最先诞育出的一个孩子。可我知道我没有家!那些人不过是想利用我的力量而已!”落尘冷笑,阴森森的表情在她脸上呈现。她只不过是用一双冷眼瞧了一眼大伙儿,人们就觉得自己堕入了冰窖!鬼魂的哭嚎开始在人们周围翻腾,可是人们却没有真的进入地狱! “你是九黎一族中唯一一个由神影化作的神明?”仙人惊呼了出来。 九黎一族?那个满族皆是神明的神秘种族?怎么可能? “那是我曾经的身份。如今,我只是一个神影之神!你们害死了这世上最后一个神影所化作的人,你们都该死!”冷意彻底包围了这个大殿,当人们从寒意中清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都铎王的尸体和他心头的那一把神剑都消失了! 乍暖还寒 寒风吹过,骆新苏醒了。 睁开眼的骆新看见的是一个过分雪白的世界。 谁将平地万堆雪,剪刻作此连天花。洁白的雪花静静地飘着、飘着,纷纷扬扬的,像一片片羽毛、像一团团丝绒,又像棉絮、像蒲公英的种子。 雪开始转悠了,渐渐又大起来了。北风呼啸,天寒地冻,大雪纷飞,河面上结了厚厚的冰,冻僵的流水在冰下低低地呜咽着,崎岖不平的小路铺着厚厚的积雪,所有的坑坑洼洼都不见了。 塑方的雪花在纷飞之后,却永远如粉,如沙,它们决不粘连,撒在屋上,地上,枯草上!屋上的雪是早已就有消化了的,因为屋里居人的火的温热。可那些个不够温暖的火,却让屋上的雪越发肆虐了起来。别的,在晴天之下,旋风忽来,便蓬勃地奋飞,在日光中灿烂地生光,如包藏火焰的大雾,旋转而且升腾,弥漫太空,使太空旋转而且升腾地闪烁。 骆新突然想起来了师父教导她的话。 大雪有三侯,一候鹃鸥不呜;二候虎始交;三候荔挺出。 如今,该是哪一候呢? 身侧传来一声“吱呀”,骆新扭头一看,发现是一名老者推开了满是雪花的门,走到了她面前。 那老者打扮得古朴,一身古老的弁服,其隆重性仅次于冕服,那几千年前祭祀时候才穿的衣裳。而且最难得的是,他这身衣裳是黄朱色的。 这老者的打扮很庄重,可是他推开的门却很破旧,只是被他那样轻轻一推,就掉地了。“噗嗤”一声,这门就整个儿掉进了雪里,雪地上只留下一个深深的印子,就像是被人硬生生地剥开了! 骆新愣住了,思考了一下跪到了地上:“老伯伯!我不是故意的!您不要怪我!我有钱的话就赔钱!” “言下之意是,您现下没钱了?”老者笑了。 骆新没想到自己的话一下子就被看穿,脸一下子就通红了。 那老者也没有继续去和骆新打趣,而是把门又按上了去。 嗯,这老者真厉害,一按就按好了,一看就知道他经常拆门。骆新忍不住地在心里嘀咕。 那门,看起来很值钱。可是,却也太破了! 骆新挠了一把头,刚想离开就被那老者后面的侍卫拦住(哪里来的侍卫?我怎么不知道?骆新的心里满是崩溃的小情绪。可惜,无人哄哄她!)了。这两个侍卫一看就知道家世显赫,穿着打扮都是上上重的,就连武器也是极为古老的年代才有的传言有灵气的剑! 骆新眼看自己逃不掉了,脑子中一道灵光闪过。 她掏出一把粉末,往这些侍卫脸上一甩,侍卫立马昏迷。 骆新得瑟地一笑:“呵呵!还想和我来斗?回去再修炼个几十年吧!” “果真是唯女子难养啊!”一道太息声从骆新的耳边闪过。骆新只能认出是那刚刚的老者的声音。她刚想回击,就发现自己脑后一阵疼痛,她昏了过去! 昏迷之前,她还是觉得有些不爽:这么高的武艺还要带侍卫?有没有天理了? 骆新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大殿里。 又是一个大殿?等等,难得我之前也是在大殿里面吗? 骆新陷入了沉思。 大殿的正上方升起了高高的火炉,蒸汽布满了整个大殿,一点寒意也没有。可是,在这大殿之外,却还是一片雪白:雪无时无刻不在肆虐着。 一个人、一个陌生人从背后抱住了骆新。凭着行医多年的经历,从他的呼吸中、接触时的温度中,骆新认出他是男性。她心下一阵紧张:什么人?竟然敢对她这样动手动脚? 她刚想挣脱,却发现自己的两只手臂整个地被人卸掉了,背上被点了穴,就连腿脚都被人移了位! 她刚打算开口,就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分明她没有被下药,分明她的口舌还能动弹,可是她就是说不了话! 骆新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情况。 她真的慌乱了。 她开始颤抖。 就在这时,那男子轻轻放开了她,帮她装上了手臂、替她解了穴位,甚至恢复了她的腿脚的位置! 但是他没有让她有说话的能力。 “你走吧!”那男子开口了,柔柔的声线带着一丝刚气,宛若镇魂的曲调一般平复下了骆新乱撞的心。 骆新缓缓起身,转过头来,却只看见了那男子的背影。 那男子明显不想告诉骆新他是谁。可是骆新却是记下来了这个背影。 她想以后有机会报答他,因为一看见他那落寞的背影,她就有些心疼。 突然之间,声音回到了骆新的身上,骆新终于开口了:“那么,为什么那些你的手下会来抓我?”(骆新虽然逗逼,但不意味着她不聪明) 那男子微微晃动了一下身子。他原本单薄的身体在此刻更显单薄。 他,终于开口了:“因为,他们知道你是我妻子的转世。他们知道,你此刻会来。他们还把你当成了我的妻子!即使我早就告诉他们,我的妻子已经死去了!我的妻子只有一个!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 话说到最后,那男子的嗓音有些沙哑了,那是由于过度的激动而带来的沙哑。 那男子没有咳嗽,只是叹了口气,掩盖住自己现下的中气不足。 骆新感慨一声:“那这样就好了!” 说完她就打算离开这里了! “慢着!陛下!您不能让她走!她的魂魄可以让那位醒来!”这是刚刚砍晕了骆新的老者的话语。 骆新一听这话就不爽了,冲着那老头做了个鬼脸,把什么尊重老者、礼让幼子的话都抛到了脑后:别人敬我一寸,我可敬他一尺,可是别人要是惹到了我,我也不会轻易放过他!这个老者,我才没有必要去尊重呢! “你们的陛下都说了让我走,可是你还拦着,难不成,你有什么不臣之心?”骆新此话问得十分刁钻,把老者一下子呛得无言,而她接下来的一句话更是让老者郁闷,“难道你们‘那位’有我这样天生丽质、秀外慧中、暗香盈袖、倾国倾城、温婉娴淑、千娇百媚、仪态万千、美艳绝世、明目皓齿、淡扫峨眉、清艳脱俗、香肌玉骨、婉风流转、美撼凡尘、聘婷秀雅、娥娜翩跹、如花似月、风姿卓越、顾盼流转、清丝纠缠、美愈天人、艳冠群芳、剪水双、楚楚动人、姿容绝代、如花似玉、窈窕淑女、气质高雅、樱桃小口、小鸟宜人、善解人意、玉指如葱、肤如凝脂、眉如新月、秋波流转、粉妆玉琢、桃腮杏脸、楚楚动人、贤良淑德、秀色可餐、水灵秀气、完美无瑕、娇羞可爱、婀娜多姿、人面桃花、天生尤物、芙蓉如面、冠压群芳、风华绝代、绝代佳人、一代容华、月里嫦娥、华如桃李、桃羞杏让?” 男子微整身姿,老者不住搓手取暖,可这大殿之中到处都是蒸汽,哪里来的寒冷? 骆新顿了顿,再次语惊八方:“这些我都做得到,可是你们的‘那位’做得到吗?” 骆新直直地冲了出去。 她一冲出去就再次昏迷了。 等到她苏醒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正被茗抱在怀中。 这是她与茗自见面以来最亲密的一次接触,也是最后的一次了。 茗刚想开口,就被骆新的喷嚏喷了半张脸! 骆新迅速掩盖住口鼻,只觉得自己的身子很冷,就像刚刚在那片雪地里一样。 可是,这轮日国不是号称永世不冷的天国吗?为何她还会觉得这样的寒冷? 一面之狂 终究还是见到了你,哪怕你已经早已不是她了。 好像是风吹过,却也好像什么都没有出现。 石块划破水面的时候似有响声,可是若是这石块击向的是海洋,则会没有任何回应:海的宽厚不是你这一小块石头可以惊扰得起来的! 一丝发划过了骆新的眼睛。 一个男子从她视线中飞快闪过! 分明只有一眼,甚至只有半目,可是骆新却被那男子的身影震住了:那人就是她在那个满是冰雪的世界里见到的人!哪怕仅仅是一个背影,可是她也无法忘怀! 骆新刚想挣扎着起来,却发现那人早已不见踪影,就好像刚刚只是她的错觉而已! 错觉吗? 骆新苦笑。 怎么可能啊! 那人身上的气味被她刻在了脑海中,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忘记的,更不要提他原本就极有特色的背影! 就是他! 那人就是他啊! 骆新无力地摔倒在了地上,分明她离那个救命恩人只有一步之遥,可是她就是怎么也见不到他! 就在刚刚,就在她从茗怀里苏醒的时候,她突然感受到茗的气息与他有些许的相似。这样的相似,像是从灵魂中飘散出来的。骆新感受到茗与那人有着灵魂上的相似,可是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她根本无法问出口:因为她甚至感觉到自己的魂魄都与这两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师父,魂魄到底是怎么来的?为何会有人的魂魄存在些许相似呢?”年幼的骆新曾经这样问着师父。那时的她才学了点逆天徒的皮毛,就觉得自己应该对于魂魄之说了解极为透彻,可是后来她才意识到,自己当初的想法完全是错误的! “魂魄,都是来自于这世界弥散的气。阴阳二气相互交融,魂魄才算是完整的。而魂魄的相似,可能是偶尔的误差,也有可能是前世今生的牵连,还有可能是这二人世世代代都产生过多次交集,才会映上了彼此的气息,而最后这种可能是最不可能的!每一次轮回都是在将整个魂魄重新洗刷,能保留下的不过万分之一,又怎么可能会那么凑巧每一次都保留那一份产生过交集的部分呢?”师父的话似在耳边响起,骆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是啊,这两个人怎么可能还是当初的人呢?就像那个男人当初说的一样,哪怕是转世也已经不是“那个人”了! “哈哈哈!”骆新半跪在地上仰天大笑,这世界再无让她郁闷的事情了! 可是茗却将一方丝帕递给了她:骆新的脸上有着一片潮湿。 骆新冲着茗笑了,茗的脸有些红,却还是看着她把泪水拭去了,才默默扶着她起来。 她已经求仁得仁了,又何必去贪求更多的不属于她的东西呢? 突然之间,骆新冲着一个角落匆匆看了一眼:一道视线似乎一直盯着她,让她忍不住地想去一探究竟! 沿着视线看过去,骆新看到了一个男子,那个男子就是他!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那种难以以语言文字来描述的男子啊! 看他背影时只觉得他落寞,可是看见他的真容,骆新却只有一句话想说:“你真的还是一个人吗?” 微风为他留步,鲜花为他盛开,猫咪在他脚边蹭着,小狗围着他不肯人走近,就连鸟儿也在他周围打着转儿不肯离开! 可是,却没有一个人看见他! 他看着她,眼神极为专注,却没有丝毫炙热,甚至没有任何温度,就好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一样! 不,这不是他的全部情感,他的眼神中似乎还有一些别的! 骆新刚想走近他,他却消失不见了。 “别!”那个“走”字还没说出口,他就已经不见了。 空荡荡的角落,自娱自乐的骆新,这大概就是别人眼中发生的一切了! 骆新再次哭泣,泪水还没流出就被茗堵上了。 茗笑着:“何必呢?一场噩梦而已!很快就过去了!” 是啊,只是一场梦而已! 何必要去当真呢? 骆新与茗的互动并没有被其他人注意到,就连那个角落里面的异象也没有人观察到: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只在都铎王、落尘,还有薛古的身上,又会有几人观察到他们呢? 只是,为何会心有不甘呢?骆新长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放下了这件事。 银海和的深宫中。 一男子正在处理政务。 突然,那个匆匆闯入骆新的世界的男子闯进来这片安宁的时空! 处理政务的正是九尾! 九尾屏退左右,看了那男子一眼:“你,见到她了?还带她进入了过去?” 那男子点头。 九尾硬生生地甩了他一个巴掌,怒气冲冲地呵斥道:“你岂敢?” 那男子嘴硬:“那难道不是你的心愿吗?那千万年的时光,不就是为了再见她一面,哪怕她已经不是她了吗?就算是假的,不也足够吗?” 九尾没有说话。 那男子却消失了,融入了九尾的体内:原来那男子就是九尾的前世! 只可惜,他等了太久太久却等不到她的一次转世! 终于,他忍受不住那份痛苦,硬生生地将自己投入另一个时空,在里面无数次地期盼可以再见她一面。 可惜他至死也没有见过她一面! 就是这份残余的思念,让九尾一直心绪不稳,难以把控,如今,他前世的思念已经彻底消散,他也可以一展雄图、成就大业了吧? 九尾放声大笑:他等这一天已经不知道有多久了! 那份说不出道不明的情愫竟然是对她的思念啊! 他到底与她纠缠了多少个轮回啊,明明他已经成了神,可是这份思念还能够困扰着他! 如今,这份情感已经消散,她也应该不后悔挡住他的道路了吧? 毕竟,他与自己的前世可是完全不一样的人呢! 至于他那儿子,呵!也该和他好好算算明帐了吧? 这些年来,他不知道为他处理了多少烂摊子,若不是他资质不够,他又何必如此操劳? 从雨谭到银海和,还不是因为他的任意妄为? 如此不成大器之人,又如何当得起一国之君的宝座?既然他已经恢复了男儿身,为何不直接取而代之? 反正,有没有他的儿子这个傀儡帝王,这银海和也不会有什么差别! 还有那落尘,在轮日国这么多年,也没有把轮日国发展成为七国之地独一无二的势力,甚至让几个王族都为她失了神智,如此之人,果然是女子本性了!一嫁了人就忘了自己的使命,真的和他那儿子一个德行啊! 唉!看来,最后还是得由他亲自出手啊! 九尾一边叹气,一边笑。 这天下,终究还是银海和的天下啊! 夺命温柔 “孩子,莫怕,我是你的母亲!”落尘一把揽住了薛古,薛古在她的怀抱中感受到来一种久违的温暖。 可突然,落尘却惨叫一声倒了下去:她的胸口被薛古用一把并不锋利的刀贯穿了! 那刀正是她离开薛古之前送他保命的利刃,也是这世间唯一一个可以斩杀神族的武器! 刀被薛古拔了出来,薛古没有丝毫的留恋。 他冷漠地起身,用身上穿着的新衣擦去手上的鲜血。 到底,他还是亲手杀害了自己的母亲啊! 在光明无法到达的地方,黑暗似乎在不停飘散。 曾经的曾经,人们将黑暗当成光的背面,可是只有那些真正走进过黑暗的人才会知道:黑暗才是万物的开始,没了黑暗,就连光明也失去了存在的价值! 薛古小时候最常听母亲说的一句话,就是“这天下终究还是你的”。 终究还是他的吗? 确实,当真如此。 这个地方里总是遍及着黑暗,可是恰恰是那些不算是太引人注目的、让人喜悦的黑暗才产生出了真正的光明! 光明,当真是令人感动的。 曾经薛古以为自己终其一生也回不到那个被母亲挂念的国家,曾经他以为自己一辈子也见不到那个被母亲赞赏有加的都铎王,曾经他以为隐藏身份便是他的一生! 可是,就在某一天,一切都变了。 曾经那个灰头土脸的慢慢悠悠的傻小子薛古,一下子变成了轮日国的新储君,而那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西沙公主则猛然中变成了一个监下囚,甚至意外死亡! 这一切到底是怎样发生的呢? 薛古无法理解。 但毫无疑问,薛古对于这些事情是感动的! 可是现在,薛古却后悔了起来:要是他没有成为储君该多好!要是他没有走进这个国家该多好啊! 至少这样,他就不需要亲眼看着都铎王的死去,至少这样,他就不需要自己去背负起母亲的血! 母亲说过的,王必须要承担一切,哪怕是至亲的血债! 不过一个人的血债而已!不过是他母亲的血债而已! 可是为什么,他的心这样疼痛呢? 杀死自己的至亲,果然他还是一个变态吧? 薛古跌跌撞撞地离开母亲的身侧。可他刚一离开,又发了疯似的跑到她面前,哭诉着要她醒来! 可是这人是他自己杀的,到底醒不醒得来,他难道自己不知道吗? “弑母者,当天诛!”不知道是从何处来的九尾,正静静地看着薛古,似笑非笑。 薛古点头。 一息之间,薛古的头掉落到了地上。 是九尾动的手。 可是却没有人看得见他是如何出手的! “你凭什么杀他?”骆新冲了出来,向着九尾撕心裂肺地叫喊着! 九尾的身上分明还有那个人的气息,可是做出的事情却是那样残忍!骆新不相信自己的眼,只觉得这些都是一场梦! 刀起刀落,九尾脸上的面具被骆新砍下来了,面具下的,还是那个人的脸,却再也没有了那个人的情感:他看向骆新的眼睛中只有冰冷! 茗终究还是喊出来了“父亲”二字,可九尾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九尾一步一步地走向了骆新,轻佻地勾起她的下巴,眼神一片清明:“这样的女子也称得上是绝色?茗,你真的是瞎了眼吧?” 一阵钝痛从九尾的手上传来,原来是骆新捡了从薛古手上滑落的刀,刺伤了九尾! “这把刀,锋利吧?不要随随便便瞧不起女人!”骆新瞪了九尾一眼,可是九尾的心却再也起不了波澜! 九尾终于放开骆新了,可是他手上却没有流出任何血迹,就连刀伤都没有! “即使是神也是分等级的,就像神的子嗣也未必是神一样!”九尾浅笑,声音中满是冰凉,可是却还是那样有致命的诱惑!分明知道他是毒蛇,却还是心甘情愿地想让他吞噬! 薛古的尸体还在地上躺着,落尘的血液还在地面上肆意着。可是九尾却好像毫不在意,哪怕落尘是他的族人! “茗,从此以后,你便不再是我的孩子了!你还是银海和人,你还是银海和的王,可是,你却不会再是我的儿了!”九尾还在笑,“谁让你只是一个窝囊废呢!” 突如其来的一股强大的力量震住了除九尾以外的所有人,那是仙人在动用自己的魂魄之力! 仙人知道,自己终身也无法变回阳神,甚至成神无望。可是,他见不得自己的后辈被欺凌! 哪怕,他得为此送命! 可是仙人在九尾眼中,犹如蝼蚁! 黑发瞬间苍白,仙人似乎一下子老了千岁! 可是他的攻击落到了九尾的身上却惊不起丝毫波动! 而仙人则在刚接触到九尾的那一刻就彻底消散了! “师父!”骆新看着师父一点一点地从自己的眼前消失,泪水再次流出! 骆新的喊声没有被仙人听见:仙人消散得太快,就在骆新还未喊出口,他就消失了! “新儿!”似乎是风在喊她,又好像是师父在喊她! 这大概就是师父留给骆新的最后一句话了! “我骆新,这一辈子都蒙受仙人照顾,如今,仙人既然已死,我便以死回报吧!”骆新撞墙而死,再无法苏醒。 九尾看着骆新的尸体,不言不语。 心突然疼了起来。 九尾捂住心口,迟迟无法动身。 终于他起身,离开了这个混乱的地方,飘到了银海和的皇城。 他带走了魂不守舍的茗,用自己的意识侵占了他的躯体。 茗终于坐到了银海和的王位之上。 他用九尾式的笑容从容地开了口:“传令下去,即日攻占七国之地!” 那样酷似九尾的笑让所有大臣不寒而栗! 大臣们不敢问缘由,他们只敢俯着首用一个词回答着:“是!” “那样就再好不过了!”披着茗的外衣的九尾显然把大臣们的所作所为看在眼里,可是即便如此,他也不愿意过多解释:谁让他一直是以女子的身份现世的呢? 如今,他占了自己儿子的躯体,也省得自己的儿子无地方可去了吧? 他果然还是仁慈的呢! 只是,死亡到底是什么滋味呢?为何他这么想一探究竟呢? 九尾摇了摇头,显然不愿意再去理会这件事情。 毕竟,他可是不死的神明啊! 在银海和的某处农家里,一男一女正起着争执。 “我说师父,你为何不把这死里逃生的方法早点教出来?白白让我担心!我可是要被你吓死了!”那女子有些不高兴,怒斥着那男子。 男子叹了一口气:“没办法,要救的人很多,我一旦声张,你表现得不像死了师父该怎么办?” 女子苦着脸:“白白浪费了我那泪水!” 断文 此书不坑,但是目前缺乏灵感。 二丫头没死,但死期不远。 师父没死,他可是主角。 男主没死,他死不死都是男主角。 主角政营都死过几轮了,但是死了的主角不会复活,这本书有玄幻色彩,但是仅限于这个七国之地才会描述清楚,东方大地上基本上是不修仙的,即便有仙人也是隐士的多。 骆新和左宁以及她的哥哥骆潭深以后都见不到面了,永世错过。 至于反派,唯一的一个非常明显的也只有九尾,但是他与骆新算队友。九尾可以与天下人为仇敌,但是唯独不会伤害骆新!即使伤害了也是无意的。 最心疼缎锦如,可惜越写越生气:我家好好的一把剑怎么被人调教成了这样? 至于现在这一步,一开始根本没想到:根本不打算把轮日国皇族引入神的!对于那些皇族来说,神太遥远了! 寡母有疾 “这样温柔的神明难怪最后会被逼向死亡呢!”黑暗之中,一个戴着斗篷的女子在信步前行着。 她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一样,手上的灯笼突然落地,紧接着,不远处的一个人就轰然倒地了! 那个倒地不起的人,貌似只是一个刺客。 女子干笑了几声,最终消失在茫茫黑夜之中!地面上只留下一只破碎的灯笼,明灭可现。 咚咚的锣鼓声突然响起,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走向这这个小小的灯笼。她手中牵着一个孩子,背着一个孩子,怀里还有一个在吃奶的孩子。 这些孩子都很乖巧,很安静。可是他们一看见那灯笼就躁动了起来:那只灯笼散发的不是寻常灯笼的橙黄色的光晕,而是幽绿的光泽! 妇人见状慌忙叫住那个正在向灯笼跑过去的大孩子:“若儿,当心脚下!小心有,不干净的东西!”她不敢说出“鬼”这个字,晚上说鬼,鬼就到! 刚说完这话,背后的孩子就开始闹腾,妇人只能赶紧卸下怀里的孩子,把后面的装孩子的篮子放到地上、捧出孩子。可怀中的孩子刚离开了她温暖的胸脯就开始嚎嚎大哭,妇人也只好继续摇着铜鼓,哄孩子。 幽绿的灯笼被大孩子拿起来了。 大孩子刚回到母亲身旁,中孩子就抢走了灯笼! 中孩子刚抢着灯笼,小孩子就哭着要灯笼。 小孩子还在这儿哭着要灯笼,大孩子仗着自己个子高、有力气又夺走了中孩子手上的灯笼! 就在这争持中,灯笼再次落地了! 这一次灯笼灭了! 灯笼刚一灭,周围一群鬼火升起,飘散在这几个孩子周围! 孩子们激动地靠近着鬼火,妇人大叫了起来! 到了第二天早上,灯笼灭了,孩子们追着并不存在的鬼火转悠,而妇人则是又哭又笑停不下来。街坊们看见这个女人都觉得她很可怜: “你听说了吗?昨儿个那个家里死了丈夫的李寡妇疯了!” “疯了?怎么会?那李寡妇不是蛮坚强的吗?” “坚强有个啥用?在这个男人当家做主的世界里,女人就是无能的象征!” “话可不能这样说,那李寡妇可是一个难得的妙人儿啊!她可是。。。” “其实这些事情我们说来说去的又有什么用处?要当事人说着才可以呢!毕竟,哭的笑的都不算我们的事情,我们又该用什么立场去说明呢?” “要是那李寡妇没有嫁给那陈官人就好了!谁会想到陈官人没能读出个名堂来呢?李寡妇还和他生了个小孩子,收养了两个大孩子,这下子她更是嫁不出去了!” “本来寡妇就没啥人要呢!李寡妇没人要也是正常的事情!” “可问题是这李寡妇人不一样啊!李寡妇可是这整个村子里难得的又勤劳又好看的人啊!要是她出生在富贵人家,保准谁都想娶了她回家!” “可是她就是一个平民。而且她现在还疯了!” “疯了就算是毁了吧!” “何必呢?你说的毁了这句话也未免太过了吧?” “不然呢?难道你会娶一个疯子回去,一个带着拖油瓶的疯子?” “她未必是真疯。”一个穿着打扮都与常人不一样的男子走了出来。 这男子背后跟着一个活泼灵动的女子。那女子有着说不尽的明眸皓齿、看不完的眉宇温柔。一副乖巧的感觉让人心生怜悯,当真是可爱至极啊! 那男子就是消失已久的易秋,而那女子就是骆新曾经想念了很久、直到现在也念念不忘的左宁! 左宁看了那妇人一眼,终于幽幽开了口:“那女子只是中了邪以至于老毛病犯起来了而已!她只要疏通一下经脉就行。” “那便由你来替她疏通一下吧!男女有别,我还是不能太过干涉!“易秋只是叹息着,并没有什么举动。 左宁点了点头,手上突然出现一道白光,白光进入了那李寡妇的身体就消失不见了。 周围人将易秋和左宁当做神明。 可左宁没过一会儿就皱起了眉头:“她是心病,我帮不了!” 话音未落,一阵风吹过,左宁与易秋就失了踪影。周围人都当自己遇到了神明,纷纷感慨李寡妇命不好,连神明都救不了她! 李寡妇周围的孩子突然哭了出来。大孩子哭得眼睛红了:他是为了自己的母亲难受。中孩子哭得迷迷糊糊的:她是为了大孩子那副样子难受。小孩子哭了:她是什么都不懂,只知道跟着哥哥姐姐做,总归不是错误的。 隐在角落中的左宁突然看见一个女子走了过来,慌不择路地跑远了:就在她身后,骆新刚好路过! 那样灿若朝阳的感觉,除了骆新还能有谁? 易秋看着左宁走,也连忙跟上去了。他一把拉住左宁:“你还想逃避到何时?她不是就在这里吗?” 左宁不语。半晌过后,她才开了口:“我已经不是那个左宁了,她也已经不是那个骆新了!我希望她记住我,但是我又自私地希望她不要记住我:我们都回不去了!那些个无忧无虑的日子已经没了!她的手上的鲜血的味道我隔了这么久都还闻得到,而我手上的烙印,也表明我没有退路了!” 左宁伸手,手臂上有一个极为诡异的花纹,那是前朝皇室的特有的标记! “既然回不去,看看也好啊!”易秋摸了摸额间的碎发,只觉得空气中飘散出一些与众不同的味道,好像是从刚刚那个寡妇身上传出来的。 奇怪?刚刚怎么没有闻到呢?易秋只觉得有一些纳闷。 突然,他将左宁背起,一下子滑出了好远! 左宁叹了一口气:“是我连累了他们!” 易秋摇了摇头:“不是你的错!是这些人的命数!” “你从前最不相信命数的,可是如今,你也变得相信了起来。” “人都是会变的!只是或早或晚而已!” “我们的任务应该已经完成了吧?” “早就结束了!只是想让你散散心才特地逗留一日的!” “可是我们却遇到了不该遇到的人,撞见了不该遇到的事情!” “无妨!” 就在他们的背后,大火突然吞噬住了整个城市!千钧一发之际,一把剑腾空而出,斩断了这滔天火焰! 那把剑通身黑暗,毫无装饰,甚至散发着死气。可即便如此,它仍然是却死死守护住那李寡妇还有她身旁的孩子! 火散了,一个男子从剑旁边走了出来。这剑太大,以至于这男子的身影都被遮盖住了。 也对,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神剑,哪有那么多能够主动守护人类的剑? 剑生来就是为了杀戮的。 守护人的剑也只有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明才会愿意去把握。 可这男子,即便浑身死气,身上的灵气犹如柱状粗大,也不是神明啊! 他到底为何要守护住这一位寡妇呢? 风落楼寒 我见穿堂风,终不如你身影。 李寡妇是一个可怜之人。她年幼的时候母亲逝世,青年的时候兄弟接连上了战场,家中老父亲无人照应,只有她一人苦苦支撑着门楣。 不久之后,她嫁了人,嫁的是她自小青梅竹马的陈官人。 陈官人一表人才,相貌堂堂,见过的人都纷纷夸赞这是一位真正的读书人:白面儒冠轻纱衫衣,一言一词掷地有声,清谈用例凿凿有据。 可惜,这样一个读书人没有选择任何一个富家女儿作为妻子,而是娶了一个没有任何家产、地位的女子,李寡妇! 对他而言,夫妻和睦才是第一要务。那些个大户人家里出来的姑娘又怎么会愿意接受他的思想呢?他自始至终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守护住无辜的百姓,哪怕牺牲自己的生命! 陈官人确实很早就有了出息。未满弱冠之年,他就已经在银海和的大殿之上与各方豪杰唇枪舌剑,与英雄人士拳脚交加! 这一次殿试之后,陈官人就出了名。 可真正成就陈官人的不是这件事,而是他多次牢牢地把持住了文官、武官中的第一宝座,不让任何人夺下! 这样一位旷世奇才,那些富贵人家的女儿又何尝不是想破了脑袋地试图窜入他的怀抱中呢? 她们苦心经营,试图在他面前显现出自己最美丽的一面,可是他却熟视无睹:这些把戏对于他而言没有丝毫价值! 女儿的鞋袜时常会出现他的道路上,那是平常百姓家的女儿试图引起他的注意。每当此时,那些个小小的木屋之上总会传来一声温柔的吆喝:“官人,可否替我捡起掉落的衣物?” 银海和的房屋都是木质的,而且女儿家都会单独划出一个小楼居住。富贵人家讲究一点,给这小楼留出一个独立的、可能很大的庭院,给有闲情逸致的女儿家找点事儿干。寻常人家就没那么多讲究了,他们将女儿家的房屋做成一个小小的木屋,除了一个窗户、一个台阶、一个里面才有的门,女儿家就再也接触不到外界了! 也正是因为这些原因,那些个平常人家女儿家才只能用假意偶然掉落的衣物吸引陈官人的注意力。而富贵人家的女儿家,则连这点都做不到! 终于,陈官人弱冠了,可以提亲了。 他不愿早早娶亲,才拖延至今,可是即便到了弱冠之年,他依旧不愿意娶亲:他生怕自己娶了一个不能理解自己的妻子,使得自己的抱负无法展现! 就在这时,他遇见了独自支撑家庭的李寡妇。 那时的李寡妇还不是寡妇。 那时的陈官人还好好地活着。 那时的李寡妇与陈官人阔别多年,这一次意外的见面与初次相见并无不同。 可这二人却是情根复起,难以再拔! 十多年前的李寡妇与陈官人早已心有灵犀,他们都渴望着一国太平、百姓安居乐业! 十多年前的李寡妇与陈官人早已青眼有加,只觉得此生再难有第二个人如他她般动人! 十多年的李寡妇已是一个粉雕玉砌的奶娃娃,一言一行有板有眼的,机灵劲儿全写在眼睛上。 十多年前的陈官人已经开始拉弓射箭,文墨武艺日日相伴他左右,连眉宇之间都有一份与寻常少年不一样的冷静沉着! 他们见面了,因为他们家离得很近。但是男女有别,他们不可能毫无缘由地见面! 原本不会有交集的二人产生了交集,甚至一生都不会分开,仅仅是因为一只风筝! 李寡妇不玩风筝,她的哥哥玩。 陈官人不玩风筝,他喜欢拆风筝。 李寡妇家的风筝跑到了陈官人家的院子里,陈官人手痒了就顺手拆了那风筝。谁知道这李寡妇偏要陈官人还她被拆了的那风筝,陈官人手上的刀抖了抖就直接砍到了李寡妇面前! 那时的陈官人年轻气盛,玩心太大。 那时的李寡妇怼天怂地,不敬鬼神。 刀没有砍中李寡妇,可陈官人的心却被李寡妇砍了一刀:她那冷静沉着的模样一下子冷下了他那颗躁动的心。智慧从李寡妇的眼睛中倾泻而出,陈官人知道,自己的心没了,可自己却有了一颗李寡妇的心,一颗机敏谨慎的心。 在陈官人的眼中,李寡妇是极美的,她那扑蝶般的睫毛停了下来,没有被刀破坏丝毫。他忍不住地丢下他求父亲求了几十天才求到的好刀,只为了向她喊一声:“伤身之事,以身相报可否?” 那确实是一把好刀! 陈官人分明没有砍下来,可是李寡妇的前额的鬓发还是被刀气割断了。 李寡妇没有见过像陈官人这样彬彬有礼的武人,只觉得好笑。可是她那素来冷静的心也被搅乱了:这样一个鲜活的少年,不正是她梦中的夫婿吗? 李寡妇喜欢武人。 可是寻常武人只谈武学,不讲文墨。 这陈官人刚好是文武双修,才堪堪入了她的眼。 李寡妇没有太在意这件事,只是轻笑一声:“待君归来日,望君不负奴。” 后来,陈官人搬了家,李寡妇将这件事念叨了好久,几年后,她终究还是忘记了。 直到后来,李寡妇的门前来了一个迎亲队伍,李寡妇才想起昨日她又见了陈官人一面: 灞桥残柳,细雨微斜,只引得伞儿飞飞、马儿淋淋。 池头香树,白衣卿相,竟追得车儿窜窜、衣毡透透。 一阵风吹过,原本就是勉强握住伞柄的李寡妇更是为了看住手上的活计,只得放弃了那把伞。可一男子跨过池塘,在马车上乱窜了半天、引得衣毡浸湿,才将那十分普通的伞交还了她! 那把伞,是母亲留给她的遗物。因此,虽然那伞的伞骨早已经破旧不堪,连伞面也换过不知道多少回,可是她依旧留住了那把伞,只是为了留一个念想! 她接过了那把伞,发现了他的狼狈,以及狼狈相之下他的一句调侃:“拆风筝之事,当以追伞相还!” 剑眉星目、举世无双的陈官人不知道,他这一句话,能够让多少女子感激涕零!可是他不在意那些人!就像过去,他看见路上有女子衣物都会视若无睹一样! 他只在意眼前这一个人。 一见到她的模样,他就认出了她! 她好像也认出了他。 虽然李寡妇不承认,可是她心中却是将那个斩断她鬓发的毛头小子的模样记得可熟了! 她开口,声音依旧,语气未变:“卿池鱼,奈何驾马而去,踏马而来?” 短短几句,陈官人的心便乱了。 陈官人匆忙回家,将早已经备好的八抬大轿的聘礼再次检查,只待明早的黎明! 李寡妇再次被丢下,满心愤懑,可惜也只能硬着头皮去哄家里的老人入睡。 一夜不太平,第二天满城风雨,皆道陈官人提亲之事! 轮回姻缘 “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注定短命的。你与他只能够有一个人活下去,至死方休!”那年老的父亲一听到外面的动静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父今年已有八十,年轻时的模样已经没有多少人记得了,就连他身上的传说都都没有多少人知道了! 人们只知道,这位李姓的老者年轻的时候曾经有着赫赫英名,可时过境迁,李老已经老了,还会有谁记得他的过往? 这世上最后一个记着李老的辉煌的,只有他的妻子——王氏! 王氏没有名字,因为她出身太过卑微。她生下来就被家族认为是不详之人,只因为她出生的那一天天狗吃月! 王家原本还算是银海和中数得上的家族,可就在她出生的那一日,一场大火烧了王家的藏书阁,千年积蓄毁于一旦,王家的传承原本就已经岌岌可危,再加上这一出,王家的传承彻底断了! 王家的人都将这件事归结为这王氏的出生。因而这王氏一出生就面临着死亡:王家人要将她溺死! 这时候,李父路过了。 李父身手矫健,一下子就听到了院内的声响,隔着墙壁都感受到了火焰的灼热! 他顾不得私宅不得乱入的律法,匆忙翻墙而入,却看见了那个将要被溺死的婴孩! “这孩子,我养了!”李父高声呐喊,把那些人都愣住了。 他旋即冲上去,夺走那孩童,原本哭哭啼啼的孩子到了他怀中竟然安静下来了。 李父觉得这孩子与自己有缘,便收养了她。 孩子长得很快,不过十五年,她就长大了。 王氏知道,李父与她毫无血缘关系,可是他仍是为她耽误了很长时间:三四十岁的男子,娶一个二十岁的女子在这银海和内还是很常见的,可他却为了她拒绝了所有的女子,安心养她长大! 终于,她长大了,可是他却已经年老了。 五六十岁的单身男人注定只能孤独终老,而寻常的五六十岁的男子都已经有几代后人了! 王氏知道自己亏欠了李父,可是王氏不知道如何回报他。 李父总是那样云淡风轻,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王氏根本不知道他这样一个人想要什么! 一个男人,大概最想要的就是女人吧?这是她的一个朋友告诉她的。 王氏也想到自己将来嫁了人,李父会很孤苦,就不停地打听适合李父的女子。但那些年过四十的单身女子也不多了,就算是单身,也多半是寡妇了!李父光明磊落了一辈子,怎么可能最后只得与一个半老徐娘、残花败柳过完余生呢? 王氏不甘心,不停地打听,直到最后她才意识到:最适合嫁给李父的其实是她自己! 但王氏知道,李父是不可能答应的。 李父只将她当成孩子,从未对她动过任何心思,哪怕她如今艳若桃花、倾倒海棠,他也从未多看过她一眼! 这个男人的心硬如磐石,根本动摇不得。 最终王氏被家族接走,只因为她的姐姐不愿意出嫁。 出嫁的前一天,李父送她回家,却被她设计一道:她怀上了他的骨肉。 李父不知道这事情。 他当时只觉得自己喝了酒昏昏沉沉的,第二天清晨,他离开了房屋,再不见昨晚的那个女子的身影:这么多年,他根本不知道她身形是什么样子。 很久之后,王氏被人抬了出来,身旁还有一个女儿。 李父带走了那个孩子,还有一句侮辱性的话语:“这王氏不知道哪里找的野男人,这样不上道,白白浪费了她那光辉的门楣!” 据说,王氏嫁进去就没有与夫君同过一张床,可是十个月之后却生下来了一个女孩儿。 生下女儿不打紧,女孩儿的来源也不打紧,她生的只要不是男的,不是别人家的男孩儿就不打紧!可是就在这个时候,王家突然倒台,王氏的背景彻底没了,再加上她在外面有了孩子,她又有何颜面再在夫家生活? 她那夫君眼馋她很久了,毕竟不是每一个女子都像她这样肤若凝脂的。可是大半年碰不到,再加上哥哥弟弟的给他房里塞了不少人,他也就不挂念着她了。 因而,在王氏被送上毒药的时候,她那不成器的丈夫也没有出来看上一看! 左不过一个陌生人而已,又何必在意? 最终,王氏死了。 可王家已经败落,这王氏这样辱没了夫家,又该如何处理她? 一个扁担抬出去就得了,从哪家抬出来的就送到哪里去吧! 至于那个女孩儿,就随意吧!反正那李父是个老好人,养了王氏,再养养她闺女不是很好吗?再过上几年,把那孩子接过来,继续用着不是很好吗? 反正那李父也只是一个没有后台的人而已! 在那个拼家族的年代里,李父的家底儿薄得很,根本不够看! 要是他不薄,又怎么可能就这样随随便便找个地方就住了下来,还养起来了别人家的孩子? 王氏的夫家姓什么后来也没人知道了。 王氏到底嫁没嫁过人也没人知道了。 那些个知道王氏的事情的人都死了,就在一个天狗吞金乌的日子里,那些人都死了! 一个城的人莫名死亡,活下来的只有一个老人,一个小孩儿。 老人背着一个担架,据说担架上面的是他的妻子,而他怀里揣着的是他的女儿。 原来这老者的妻子也没能熬过这场天灾,被害死了! 为了防止这天灾蔓延,老者只能够将这一个小城都烧了! 有人曾经无意间路过那个被火烧毁的小城,城里面至今都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腐烂的气息,墨黑的乌鸦成日地盘旋着,就连草儿都不愿意在这个地方活下来! “能够活下来,就好了!”那老者一边和人谈着那座城的故事,一边哄着怀里的孩子。 老者打算找一个地方安定下来,于是在和人打听情况。 那些老者听说了这老夫少妻的故事,一开始有些感慨这位老者艳福不浅,可过了一会儿却又感伤这老者被命运无情抛弃! 家丢了,人散了! 老者最后只能独自一人养大孩子! 听过故事的人都为他流泪,忍不住地多帮了他几次。这老者也是一个有力气的帮过这城里的人干过不少事情,人们总算是理解为何那年轻女子愿意嫁给他这样一个老家伙了! 这样一个能干的人,即便比不少青年人都要老上太多,也还是精力旺盛、不输少年啊! 只可惜,他命不好! 如今李父郑重地询问女儿的意愿。 女儿点点头:“自是愿意!” 李父叹息着,进了内院,咳嗽声传得很远、很远。 李寡妇看着父亲年老弯曲的背影,心中产生了些许失落:父亲又老了很多呢! 争渡争渡 没有人能够想出一个万全之策来规避一切风险,人们所能做的只有竭尽所能地降低风险发生的几率以及降低发生之后的损失。 陈官人知道,自己向李寡妇求亲只会带来更大的风险。可是他终究还是没能够压抑住自己内心的那份冲动! 柴扉轻开,那如诗如画的佳人就在门口笑意盈盈。 心弦寸断,那唇枪舌剑势不可挡的官人竟然在此刻瞠目结舌! 衣冠乱了,折扇歪了,陈官人的小厮慌了:“李姑娘,陈官人来向您求亲来了!”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可我只想折柳相恋!”陈官人憋了很久的话终于说了出口,这一句耗尽了他的才华。 他匆匆忙忙地想逃离,却被小厮绞了衣角,事后回想起来,他是多么感谢这位小厮,若不是他也许自己就会抱憾终身! 那李寡妇沉默良久,终于开口:“不若将柳絮放入锦囊,日日夜夜相伴,哪怕春季已过,柳意依旧可以长存?” 陈官人一听这话,连忙答应着:“自是极好!” 陈官人的聘礼进了李家的柴门。 李姑娘这人也踏入了陈家的门楣。 陈官人的父亲早年离家,家中如今只剩下了他的母亲还要照应。几年之后,这位生育了陈官人的一大功臣终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安然入睡,享年四十。 又过了几年,李姑娘的家人也尽数不在人间,这独留的夫妻二人相互扶持着,打算共度余生! 可世事难料,那陈官人意外失踪,直到如今还尸骨无存! 李姑娘成了李寡妇,为了躲避陈官人这些年招来的仇家,她只得带着一大家子的孩子在这个不起眼小村落中生存! 就在陈官人不见的第二天,李寡妇就遣散了全府上下几百人,只带了自己的几个孩子、银票还有一些细软的物品就离开了那繁华之地。 李寡妇知道,这陈官人若是有一日无法归来,日后就永远回不来了!想要他性命的人实在太多,想要他骸骨的也更是数不胜数,为了保住他的血脉,她只能隐姓埋名,不再返还! 谁让,她已经成了陈家人呢? 一想到这儿,李寡妇的心里就满是甜蜜,哪怕她知道自己再也见不到陈官人,只能带着与他的回忆进入墓地,她也不曾后悔:能够嫁给这样一位传奇人物,她死而无憾! 终于,到了。 沿途不断地更换衣服、购置空车马、起早贪黑,乃至躲过无数次追杀,她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停下来歇脚的地方了! 这样的日子,对于李寡妇而言还算不错。 李寡妇太久没有在这样的小村落里生活了,离了繁华的地方,貌似哪里都是家,又都不是家了。 李父是一个很能干的人,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时常带她出去游玩,每一次都会将她累的够呛,甚至不少时候,她连饭都吃不上一口! 可正是这样的日子教会了她如何去堂堂正正地讨生活。 李寡妇不会武功,也只是能写得一手好字,做的几首歌儿,却也活得有滋有味的,就是因为她那父亲。 如今想来,李寡妇是多么感谢父亲对她的那份与众不同的爱啊! 如果不是他,也许李寡妇早已经被暗杀了无数回了,可是如今,她父亲也已经离开了人世,她身旁除了这几个孩子再也没有旁人了! “真是孤身一人了!”李寡妇叹息着,就抱着孩子、拖着孩子、背着孩子地出去觅食了。 可是她没有想到自己会以为遇到这样的情况:一个灯笼竟然让她回忆起十几年来一直困扰着她的梦魇! 她难以从梦中惊醒,只能神思恍惚,犹如痴呆。 而她的身份,也因此被人知道了。 若是她只是带着三个孩子,也许她也不会那么容易被人判断出她的身份。 可是她手中一直紧握着一把武器,一把被世人称为可切金断玉的武器,才让人不得不认出她的身份! 那是一个小小的簪子。 据说,是银海和的最高统治者赏给那陈官人的。 陈官人一直觉得自己武艺高强,不需要那簪子,就在向李寡妇求亲的那一日,以这个簪子作为最后一道聘礼! 此物一出,天下人都知道了他的诚意。 可惜,他终究还是命不久矣,难以与李寡妇相守一生! “听说,那黄泉路上,有一种难得的风景。我好像终于看见了!”李寡妇终于清醒了一次,就在她被那男子救下的时候,她清醒了片刻! 那个男子,她见过! 正是这样的感觉催促着她的意识快点苏醒,可是,当她醒来的时候,却发现眼前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了! 错觉吗? 李寡妇惨笑。 她终于不再疯狂,而是昏迷了过去。 骆新看着一女子莫名地昏倒,连忙把她带入了自己与师父的藏身之处,顾不得她与师父此刻的身份! 众人也没有多想,赶紧跟上,看看这李寡妇是否还有的救! 推开大门,再推里门,进了厅堂,男子们纷纷避嫌,站在这普普通通的厅堂里等着消息。而女子们则跑进了卧室,看看骆新是如何救她的。 可进入了卧室,里面却还有一个穿着麻衣的男子惊愕地看着这一群人:“新儿!成何体统!快把这些人都赶出去!” 女子们一见到大老爷们儿,还是一个这样精致的男子,有些脸红,只好任凭着骆新将她们赶出去。直到她们被赶了出去,她们才意识到不对:“咦?我(们)是来看看李寡妇的我(们)是检查你有没有问题的,凭什么赶我们出去?” 骆新眼角一抽,二话不说就关上了门,一边关门一边大喊:“没见过大美人儿吗?我就是一个!我比那李寡妇好看多了!” 众位姑娘心中不爽:好看?就凭你?啊呸! 各个男的一听这话,多瞟了骆新几眼:嗯,是个美人!比自家的媳妇儿未婚妻老伴儿好看多了。 几个误闯进来的奶娃娃一脸生无可恋:妈妈爸爸,我要回家! 房间里,师父认真地检查着李寡妇。 他从容地给她扎了几针,李寡妇就再次转醒。她一看见师父就扑了上去:“父亲!找你找的好辛苦!” 骆新一见这样子火冒三丈:我师父是尔等凡人可以轻易触碰的吗? 可是,她一想到这李寡妇昏迷的样子,只好收起火气,把想要张牙舞爪的欲望压到了心底,一言不坑地去墙角里画蘑菇。 至于师父则是将李寡妇扶了起来,尽可能缓慢的向她陈述一个事实:“我不是你的父亲。” 李寡妇一听这话,眼泪哗哗的下来了。 泪水虽然让李寡妇的视线模糊了,却也让她分辨出眼前这个人不是师父。 梨花带雨的模样并没有让师父的如铁一样的心动摇,可李寡妇终于认清楚了现实:她已经不再年轻,不再有撒娇的资格了。 刃脊 走在刀上,不得不低头。 陈官人死而复生了。 或者说,他从来没有死过。 陈官人名池鱼,字暮龙。原本陈官人只想娶一个女人回去,给自己的家里交差。可遇见了她,李寡妇以后,他的想法就变了。 那时的陈官人已经功勋卓着,无人敢唤他的名字。只有这个女人,只有这个小女人竟然喊出了他的名字! 池鱼思故渊。 离家那么久,离她那么远,可他脑海中能够出现的还是只有她一人! 她对于他而言是特殊的。 就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他才会在“死去”了那么长时间后还会回来保护着她,分明这些小事根本不需要他去担心了,分明他已经下定决心离开了:他已经安排了许多人护住她,就算他不出现,她也不会有事情的! 可惜,他到底没有忍住! 那把护住李寡妇的刀不见了。 那个守着李寡妇的人失踪了。 最终李寡妇只有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了,尽管她的孩子还在她身旁,尽管仙人、骆新还守着她,可她还是觉得自己很孤独。 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让她知道刚刚自己呆的小城镇化为乌有,也许她就不会这样烦躁了。 可惜,她不知道! 仙人不会告诉她,骆新不会告诉她,就连她的孩子也不会告诉她这件事! 因为他们更希望她开心! 可惜,她不得开心! 自陈池鱼死后,她的心就依靠着这几个孩子牵连着。她才陷入了一场噩梦:自己的孩子都死了!现在该让她如何安心? 李寡妇,没有名字。自出嫁后,陈池鱼才给她取了个名字——茶。池鱼思故渊,可故渊太幽深,太孤苦。但池塘所做出的茶,却可以是清香的。 陈池鱼无法想象她如同糖糕一样甜美的日子,但是他可以想象她如同一杯茶的模样! 清澈见底,却又不失韵味,除了偶尔荡起来的茶叶儿,这茶汤中似乎不会再兴起任何波澜。如水一样的清茶是她的本相,也是他喜欢她的缘故。 如果说,那西沙公主如同火焰一样以掠夺为满足,那公孙灵霜如同麦花一样飘零却不忘本,那么陈李茶就像一杯茶一样似寡淡无味却又不失香甜。她就是一个寻常的妇女,早早地负上了夫家的姓氏,不愿再舍去。她接受着陈池鱼对于她的一切要求,无论好坏。可陈池鱼知晓她心中的想法,陈池鱼愿意去观察她的任何一个细小的动作!若是他对她漠不关心,也许他早就以为这一段姻缘是他强求来的了! 要是她不幸福,也许他这辈子都无法原谅他自己了! 可直到后来,他才知道,哪里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了吧? 她与那几个孩子走了很远的路。 这一路上,据说很平安。 可是他却是很清楚,这一条所谓平安的道路上,死了多少人! 她刚一出城门,就被一个仇家盯上了! 为了掩盖行迹,她特地黎明出发,就像他过去办案一样。 过去的陈池鱼一直在外面奔波,常常只留下一把刀伴在她身旁。他与她时常几年几年的见不到,可每一次,他千辛万苦地回来,都会给她带上很多的礼物! 陈李茶的心就是这样被他感化的。 陈李茶是一个有些无趣的人。可也正是因为她这样无趣的性格,她才能够与陈池鱼那样相伴下去。 她是那样的稳重、那样的坚强,好像没有任何事物能够压垮她一样! 原本,陈池鱼以为,这个世上真的没有什么能够压垮她的。可他没想到,在他刚离开没多久,她便将那个陌生人当成了自己的父亲! 分明她知道,自己的父亲早已经死去,分明她知道,自己已经不再有撒娇的资格,可是事到临头,她还是希望有一个肩膀可以依靠! 难道,他这些年来做的还不够多吗? 可惜,现在的陈池鱼,却已经没有资格守着她了:他已经继承了家业,成了刺客! 陈池鱼的家庭,是一个刺客家庭。为了守住家族里的成员,他们必须在妻子生下儿子后隐姓埋名开始从事老本行。 在这之前,他们可以像常人一样生活,像常人一样读书、学武,乃至当官。 可一旦他们有了后人,他们的平淡生活就会彻底消失:不是他们不想平淡下去,而是他们的主家不允许! 陈家,是银海和唯一的一个皇族刺客。 本来,姓陈的人实在太多,再加上陈家从来都是一脉单传的,也就没有人想到会是他们家担当皇族刺客。 为了掩盖皇族刺客的身份,陈家总是会不停地招惹仇家,最后借由仇家的名号死亡。因此,哪怕陈家世世代代早亡,也不会有人怀疑陈家的身份。 人们虽然很同情那陈李茶,却不会想着去帮她,大抵也是出于这个缘故吧:谁会愿意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付出一切? 冰冷的思想将人们的心冻住了。 但被冻住的人,从来都没有骆新还有她的师父! 仙人救了陈李茶,也便是护住了她的孩子:她的孩子们各个不足十岁,最小的那个还呆在她的怀里,着急地大哭。 陈李茶清醒过来后,便急着向仙人道歉:“老先生,实在抱歉!” 仙人一听这话,鼻子都被他吹了起来:“什么老先生?我这样玉树临风,怎会老?” 陈李茶愣住,将怀中的孩子缓缓放到一边,跪了下来,才开了口:“老先生这话可就差了!您虽然相貌出众,可一头雪白的不加杂质的发色,岂是我等可以有的?叫您一声老先生也是不错的!” 仙人虽然满头白发,却从未被人称过老。再加上他的模样只不过十七八岁,平日里他甚是以此自豪,如今被这陈李茶这样一叫,只觉得修为大抖、心境不稳,开始疯狂咳嗽! 骆新呆在角落里,笑得浑身大颤,却不敢吭一声。 陈李茶低头,没有看见仙人此刻铁青的脸,更闻不到骆新的笑容。她自小跟随父亲学了不少旁门左道的知识,对于头发的研究极为到位:发色越白,说明年纪越大,这是修仙之人也无法更改的定律!无人可以消除时间的痕迹,只除了那些真正有大功德的人,就像九尾那样! 否则,即便是阳神转世,自杀后,所有的功德都会因为死而丢失了。 古神虽然仁慈,却从来都不会滥用仁慈。 她规定了时间法则,就是为了让这个大陆上的百姓安居乐业,而不是为了让那些身负特殊能力的人自在潇洒! 可为了逃避时间,无数人都在努力修行。而这东方大地上,除了七国之地就再也没有适宜修行地地方了! 如今,这七国之地的神兽或死或隐,七国之地的神力接近衰亡。 终于,就连最后一个适合修仙者生存的地方也丢失了! 这样的世道,也许只剩下那些普通人可以生活了! 就是在这样一个世道里,九尾以一己之力守住了银海和上的无数小妖小怪们,维持住了人与妖之间的平衡。他一方面管住妖怪让他们不至于在这个时代里失去了性命:妖怪们死后不得转世,只能被炼狱镇压!另一方面也守住人类,让他们可以安居乐业,不至于被妖怪侵蚀。 至于人与人之间的纠葛,九尾又如何不会管呢? 九尾知道,这片大陆上的妖虽然有不少是由怨念产生的,但绝大多数都是服从管教的。只有极少数的,需要他去强行镇压。 这一出陈李茶遇火灾的事,顶多就是妖怪与人勾结,然后想加害陈家罢了,和李寡妇并没有什么直接联系。 也许,她最大的错误,就是嫁给了陈池鱼吧? 可这些事,九尾并不在意。 他坐在银海和皇宫的大殿上,听着大臣们汇报起了这一出事,脑子里只有一个挥之不去的身影——骆新! 他心里一阵烦躁:不是已经把他的前世的愿望了结了吗?这家伙怎么还不走? 大臣们说的事情是一件接着一件,可九尾硬是半句都听不进去了。直到身旁的侍卫大着胆子在九尾耳边嘀咕了一句,他才清醒了过来,连忙答应着:“善!” 大臣们表面上很正常,心里面却都炸开了锅:今日这陛下怎么这么好说话?神了啊! 大臣们心里都是喜滋滋的,可有些人却是不爽了:“今日陛下这么好说话,油水该从哪里捞啊?” 确实,这陛下身旁的侍卫不知道多少次借着帮大臣们传话的借口捞了不少油水。可如今,这捞油水的机会好像丢了? 九尾刚清醒,就听见身旁的侍卫在暗暗的骂他。他心下一阵不快,故意装作失手,把滚烫的茶水扑到了那侍卫的身上。 侍卫“哇”地一声惊叫了出来,猛地摔倒在地。 这侍卫刚想爬起来,就被后面的战士拿着刀架在了脖子上:“殿前失仪,该当场杖停二十!” 这侍卫的老脸儿都青了,可是他也只敢应和着去熬刑:他知道,若是敢违背刑罚,就算这陛下宅心仁厚想护着他也是护不住的! 这侍卫只得认命。 那九尾看着地上,眼睛一片乌黑,也不知道他在看哪里,在看什么。 刚刚侍卫被架走,九尾没有吱声。 现在该继续商定国事了,九尾还是不说话。 既然这九尾不说话,那他们就也不说话吧! 这整个大殿突然陷入了一片寂静。 有道是,敌不动,我不动。大殿上的人不动,大殿下的人就更不敢动了:大殿下都是一群犯了事的妖怪或者人。他们虽然犯了罪,但罪不致死。为了给那些人或者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这九尾才让人将他们千里迢迢地送过来。 只是,九尾没想到,这一群人与妖之中会出现一个他从未想到的人。 原来,那里有风 “起风了!阿母,你快看!”稚嫩的女声响起,所有人的眼光都跟着她移动。 房屋的外面,叮当作响的风铃不住地摇曳,房屋的里面,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固了。他们试着去向外看,却只看见满地的落叶。他们分明清楚地听见风铃声,却好像怎么也看不到一样。 也许,没有了那女孩儿的吆喝,他们可能连风铃声都听不见吧! 现实,往往就是这样的。 所有人拼尽全力地去追寻梦想,却只能在理想即将成就的那一刻与之擦肩。 梦想到底是什么?理想又到底是什么? 也许,什么都不算吧! 成年人的世界没有梦想。 成年人的世界可以有理想,却不能够有梦想。梦想是属于孩子的童话,理想是只有成年人才懂得的现实。 一个人可以为了理想奋不顾身,却很难为了一个梦想不断争取。因为他们认为,梦想是难以达成的。 成年人经过打磨以后,总是会变得理智。他们不再乐衷于天空,而是渴望踏实的土地。孩子们总喜欢看天空,看星星。他们相信,在天空之上自有光辉:只有翱翔于九天之上,他们才能够一揽辉煌! 就像现在,大人们从地上看见了风。他们从落叶的聚散中看出风的流转。 那个小女孩儿,则是从天空中看见风。 她看见了风铃,意识到风的经过。也正因为如此,她才大胆地告诉母亲风过了。 风过了,一切都会好的。 这世上,流速最快的大概就是风了吧? 风来无踪,风去无影。太多的情绪被刻在风声中,人们期待着风的移动可以带走自己的情感,好让自己那些不该也不能被人发现的情愫彻底不被人发觉! 但是更多的人期待的是风能够带走他的故事! 风是会讲故事的。 它与落叶相伴,听到了树的故事,与风铃相随听到了人的故事。 它把一切的被人们深藏到了心底的故事都带走了。它本该无情本该轻松,却因为这几个故事变得沉重了起来! 风真的很沉重,沉重到它们还未到达目的地就消散了。 他们也有自己的理想,也有自己的希望,却因为这些不需要背负的事情变成了碎片! 被他们带走的悲伤,是真的不存在了。 被它们裹挟的故事是真的离开了。 它们的理想是走遍天下,可它们的希望却是生灵无忧无虑。 风本无喜无悲。 风也应该算是无情无意的。可它们却产生出了真实的情感。 就好像做梦一样。 渐渐地,连他们的诞生都变得格外有价值了起来。 大人们看着树叶卷地,只想到自己命运的坎坷。 愿意看风的小孩儿则把眼睛骨溜溜地转,把那铃铛看得出了神。分明是死物的铃铛在他们眼中却变得格外有生机,这也许就是孩子的本质吧! 孩子,是无辜的。 难道,还要让孩子背负起他们祖辈留下的罪孽吗? 像是被惊醒一样,陈李茶不停地向仙人磕着头,嘴里只反复说着一句话:“求您救救孩子!” 事到如今,她也无法救别的人了。 陈李茶本就是一个性格寡淡的人,她只在意自己该在意的人,不该在意的人就算死在她面前她都不会表示出一点震惊。 可一旦牵扯到她在意的人,她就会和变了一个人一样。 陈李茶很在意她的孩子,无论是不是亲生的。 她的大儿子,是被陈池鱼从河岸旁捡到的。那时的大儿子还不像现在这样机灵。他父亲说让他在河岸旁等他,他就一直等着,等了好久,他父亲都没回来。 直到后来,陈池鱼碰见了这个孩子,才告诉他一句话:“你的父亲上了天空!” 大儿子的父亲,犯了事儿,被判了斩刑。 大儿子没有家了,陈池鱼才收下了他。纳入家谱后,陈池鱼高高兴兴地将他记载在叔父的名义下,因为他知道,叔父特别希望有一个后人,可惜,他不能生育! 祭酒 “这落叶,真的像极了我。”陈李茶叹息了一声。 原本被落叶迷住了眼睛的人们都回过了神来:骆新在想着茗,仙人在想着西沙,还有那些隐藏在黑暗之中的守护着陈李茶的刺客,则在想着他们心上的人。 平静的心,无意间被人惊扰起。 骆新不再去思考这世间的一切,毕竟,她又一次失去了茗! 虽然她早已经习惯了与他分别,可这不意味着她想与他分别:女人也许就是这样患得患失,得到时想着失去,失去后又在后悔。就是这样的迟疑,才会让女人永远干不了大事吧! 可即便骆新不想理睬陈李茶,仙人却还是把她推向陈李茶的身旁。 骆新回头瞪了一眼仙人,才缓缓地开了口:“夫人,您哪里像这落叶了?” 陈李茶笑着。 她原本就姿色出众,这一笑更是让人移不开眼。往日的陈李茶胜在干练。算计的心思从她的眼神中流转,让人们不得不去远离她。可如今,这病了的陈李茶,则是带着一种病态的美。咕咕转的眼珠子都染上了疾病的神色,被深深的倦意替代了。这样的病美人就连自负貌美如花的骆新都觉得心在颤颤的:好美的一个人! 骆新的心沦陷了,就在这一刻,她的心彻底沦陷了! 看!陈李茶开口了!她冲我笑了! 啊!太美丽了! 骆新按压下心中的躁动,才缓缓地开口说话。 陈李茶的话早已说出,可是到骆新的耳边的时候,好像已经过了整整一个世纪:“我应当飘零,居无定所!” 骆新瞬间崩溃:这么美的小娘子怎么可以居无定所?我养着! 骆新刚想开口,就被仙人按住。 仙人强行捂住骆新的嘴。骆新呜呜了半天也没有说出话。 骆新生气了,咬了仙人一口。 仙人自恃身体坚硬扛了下来:“您确实应该离开了。” 陈李茶走了,带着她的三个孩子走了。 三个孩子恋恋不舍地看了骆新和仙人一眼。他们觉得这师徒二人很好玩,意外地很好玩。可是,就这一眼,却让他们笑出了声:仙人手上有一个整整齐齐的巨大的牙印子! 陈李茶并没有理会自己家的熊孩子。她知道自家的孩子很苦,难得笑一笑,要是被她一问,坏了兴致也就不好了。 仙人所在的小茅屋里。 骆新刚挣脱仙人的束缚,就啐了他一口:“让那寡妇带一群孩子留在这里不好吗?” 仙人捂了捂手,心中感慨:这骆新越来越狠了,咬人死疼死疼了,他不过是中途换了一下手,结果两只手都各被咬了一大口。 好气!可是即便如此也得保持微笑。谁让他是师父呢? 仙人笑着开了口:“难道你不知道有一堆刺客跟着她吗?你觉得我们这种逃犯再带上一大堆刺客,不是太高调了吗?” 骆新语塞。 银海和的大殿上。 “呵!我们也该整理一下银海和。体系了吧?”冰冷的话语从银海和唯一的一位王的嘴里说出,让人不毛而栗。 “启禀陛下,这刺客体系乃是尾大人特地为您的安全设置的,这万万不可销!”一大臣立刻站出,向九尾提议。 其余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觉得还是跪下迎合:这银海和的实权一直都在尾大人手中,这陛下算个啥! “孤几时不知道这银海和是我的天下,还是尾大人的天下!尾大人如今失踪,这国家大事自然该由我做主!尔等还敢说不!”披着茗的皮的九尾霸气侧漏,让大殿内的大臣们纷纷离开座位,站到了一侧:“不敢!” 这话一说出口,他们就后悔了:要是尾大人知道这话,还不是得打死他们! 九尾轻笑,让大臣们的心揪了起来。 就在这时,九尾朝天一喊:“清若何在?” “在!” 一男子恭恭敬敬地跪在了九尾面前。大臣们都知道,又有妖怪该倒霉了。 清若,是九尾手下专门负责管理妖怪的大将。只有他出手,就会有作怪的妖怪受死! 可这一次,他们却都算错了。 那九尾的话说得太过简单,简单得让大臣们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传令下去,把那只给陈李氏添麻烦的妖怪绑了!” 绑了?怎么会这么简单?往常不都是直接杀了吗? 大臣们听得是一脸错愕,可是联合一下刚刚陛下的表现,他们好像全都明白了:果然,他们的陛下还是仁慈的,还是和善的,还是那个当初的单纯的陛下! 只是,这样,真的可以服众吗? 打个巴掌给个枣子这一招看起来会屡试不爽,可是时间久了总是会有一些腻歪。 毕竟,枣子不够甜,巴掌不够响。 那些妖怪成日地被九尾威慑住,心里自然也会有些郁闷。如今,九尾换了具身躯,自然也好顺势改一改国家的风气,把银海和真正地建成人与妖和平相处的地方。 这一步骤需要的时间太久,也许用尽这具身子的寿命也做不到吧!可是九尾别无他法: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想保护着这具身躯,到底是因为这具身躯是他名义上的儿子,还是因为别的,也许,连他自己都说不清吧! 雨开始下了,陈李茶带着孩子们去陈池鱼的墓上扫拜。 陈池鱼的遗物被陈李茶随身携带。 陈池鱼的纪念墓,倒是到处都有。 陈池鱼虽然得罪了太多的人,可是也施了不少的恩惠,因此,他死的消息传出去以后,全国都在替他建坟墓! 借物思人未必有用,可是无物可以依仗更是不行的! 没有依仗,逢年过节的,她又该如何去祭拜呢? 每到一个地方,陈李茶都会去找陈池鱼的墓祭拜。 大火吞噬了一切,所幸,陈池鱼的墓在野外,没有被波及。 在陈池鱼的墓前,陈李茶似乎看见了一个人!一个和陈池鱼一模一样的人! 是他!真的是他! 陈李茶差点惊呼了出来,可是哪怕她认出来了他,她也不能够与他相认! 只有陈池鱼的唯一的一个大儿子记得陈池鱼的模样。 那个大儿子,现在暂时叫李吉儿。 李吉儿看着陈池鱼,问他为何那么像他的父亲。陈李茶解释:“他是你的叔父。” 鲟鱼 “对,我是你叔父。”陈池鱼很快应和了下来。他的迎合速度之快,连陈李茶都怔住了。 陈李茶咽了口口水,把挂在嘴边的“你凭啥应下来”的话吞回了肚子里。 她脑海里想的是,陈池鱼,你为啥要这样与我一条心,可她嘴里说出的却是:“快!快见过你叔父!” 李吉儿一下子哭出了声:“不!这就是我父亲!” 李吉儿一边哭,一边耍赖似的在地上打滚。眼看着陈李茶就要招架不住了,陈池鱼立刻拉住李吉儿的手,柔声道:“对,我就是你的父亲。” 陈李茶刚想反驳他,就被陈池鱼的话说得焦里焦外。那一句话,陈李茶一生都难以忘怀! 陈池鱼说得格外慢。为了哄好孩子,他不得不说得慢。可是,即便他放慢了语速,陈李茶依旧觉得,他这话如同雷电一样迅捷,把她的脸打得通红:“你确实喊陈池鱼父亲,但是,你也是记在我的名下的。我是陈池鱼的远方亲戚,也算得上是你的父亲。你的父亲,在死之前,把你还有你阿母,还有你的弟弟妹妹们都托付给我了。” 李吉儿一听这话,猛地笑了起来,连打滚撞到了硬石块的疼痛都被他忘记了! 李吉儿一蹦一跳地窜了起来,陈李茶却只得叹了口气。她收走了祭祀用的物什。 就在陈李茶即将离开的一刹那,陈池鱼握住了她的手腕! “请您松手!”陈池鱼没有松手。他心里想的是,他握着自己的妻子,又有何不妥? 可是,接下来陈李茶的一句话让他整个人堕入了冰窖:“您莫不是忘记了,我是陈大官人的妻子?而您,只是。。。” “是啊!我又如何能够与陈大官人相比?”陈池鱼叹息了一声松开了陈李茶,可是,即便如此,他仍然是,不想让陈李茶轻易离开! 陈池鱼看着陈李茶僵硬地转身的动作,心中一阵酸痛,终于,他忍不住地开了口:“你不是来祭拜陈大官人的吗?” 陈李茶原本就僵硬的动作更加僵硬了。她身旁的李吉儿拉了拉她的手臂:“阿母!” 陈李茶没有反应,李吉儿只会更加用力地拽了拽她,更加大声地喊她:“阿母!” 陈李茶终于反应了过来:“啊,对啊,我们,是来祭拜,陈,大,官,人,我的,夫君,我那早逝的,夫君的!” 陈李茶说的每一个字都在耗尽她全身的力气。在提及她的夫君的时候,她更是憋足了气,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陈李茶知道,她丈夫没死,就好好地呆在她面前。 可是,她不能说! 陈池鱼想装做自己毫不知情,可是,他做不到! 他是真的不能够做到无动于衷啊! 这是他最爱的女人,他最疼的儿子,他最喜欢的小女儿,他最后悔生出的小儿子! 这些,都是他最在意的人! 可是,现在的他,必须装作毫不在意,毫不知情! 只因为,他想要他们活下去! 陈池鱼的背上,还残留着抗下火灾的伤痕,可是,他很快就又得去接受新的鞭伤:他的叔父曾经告诉他,若是他为了自己的妻儿的安危再次出现在人前,那么他就必须承受上百次鞭挞! 身为刺客,必须躲在黑暗中。 陈家,不是一般的刺客,是皇室的刺客! 正是这样特殊的身份,才要求他们必须比寻常的刺客家族更加努力地活下去! 哪怕,他们不想这样地活着! “这是我丈夫的衣冠冢。”陈李茶缓缓地介绍着。 陈池鱼在一旁认真地听着。 陈池鱼听着陈李茶讲述他自己的故事,就好像他从来没有认识过陈李茶一样。 陈李茶没有拿出别的祭祀品,只是拿出来了一只鲟鱼,她说:“这是我夫君最爱吃的鱼。” 确实,陈池鱼特别爱吃鱼,为此,陈李茶拜了不少名师,只为了烧出一次好吃的鲟鱼。 而这一次,陈李茶拿出的鱼,是活鱼! “正常不都是拿烧好的鱼祭拜的吗?”陈池鱼有些困惑了。 陈李茶摇了摇头:“夫君从来都不喜欢杀生。只是每一次都是他亲自选鲟鱼、亲自杀鱼、剁鱼。一开始,我以为是夫君对吃鱼很讲究。后来,我才知道,夫君并不是那么爱吃鲟鱼,他之所以不时地买鲟鱼,只是因为他听说了精神不济、乏力体虚的人最适合吃鲟鱼的鱼唇!我身子骨一向不好,所以,那是夫君特地买给我的!” 她的话说的很轻,像羽毛一样划过他的心。 可是陈池鱼的心却又是一阵钝疼:为何你都知道了呢? 滩涂 一人的寿命能有多长? 若是这些岁月都用来等一个人,不是很浪费吗? 可如果,你等的人是一个对你而言有极为重要的人呢? 也许,那是你的错觉吧! 骆新已经习惯了没有茗的日子了。 没有茗的日子,她还是得照常过,就像当初她失去自己的孩子一样。惊知自己失去孩子的时候,她的整个心都散成一团麻线了。她犹犹豫豫,终日恍恍惚惚。直到遇见了茗,她才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有了起色。 可惜,她又接二连三地失去了他! 骆新,已经习惯了。 就在她被师父带走的时候,她的心曾有过一段疼痛:那是这些年来,她从未有过的感觉。一切风声雨声都随这一短暂的疼痛离去! 骆新不自觉地抬起了头,可当她抬起来的时候,泪水却不注意地打湿了她的衣服! 这是她从未有过的感觉。 一切的一切都好像微风一样,不经意,不刻意,甚至不留意都难有人注意! 被师父带走的时候,骆新的头发飘散了开来。一根雪白的头发从骆新的身旁飘起,落入了九尾的手中! 那一根柔弱的白发划过了九尾的手指落入了他那宽厚的手心中! 九尾握住了那根头发,轻轻咳嗽了一声:“这是她的头发吧?” 骆新紧张地说不出话,更不敢出一口气,只担心她这一口气一出,就会被九尾发现踪影! 骆新,不知道茗将要面对什么,可是,她无力阻止!谁让她只是一个普通人! 就在那一瞬间,九尾的威压降临到了骆新的头上! 骆新感觉到,自己整个人都被人拉得老长、老长! 这样的漫长的她,似乎脱离了仙人的手中,落入了九尾的手里! 难道,她真的只能命丧于此吗? 她,不甘心啊! 骆新,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整个身子逃离了九尾的威压,也逃离了仙人的掌控:她竟然以十倍的速度离开了这个地方! 骆新她得救了! 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人在帮助她离开。 骆新一脱离这样的沉重的压力,就接连不断地喘气。沉重的压力让她无法逃离!直到后来,仙人出现在她面前,她才感觉到了丝毫的放松!若不是她的师父到来,也许她会一直陷于这样的困境之中,难以摆脱! 骆新也许永远忘不了,在那片谁也认不出她的大地上,一只强有力的手把她拉了起来:“走了!二丫头!该回家了!” 就像那么多年前一样! 这是,骆新的宿命! 接下来的一切,都是那样的理所当然。 骆新与仙人成功逃离了九尾的手中,九尾不止救出了骆新一人,还救出了骆新所有的下属! 部队们躲在了轮日国的某处山林里,养精蓄锐,准备迎接下一次与银海和的大决战! 而那些失去了国君的轮日国军队,也是自愿成为骆新的下属、骆新的利刃,只为了给他们最伟大的都铎王报仇雪恨! 就连那些后来才复活的独月国群众,也是自愿为这一场战争出力! 可惜,那些人中,却没有化名为凌雨相的刘琼,还有她名义上的哥哥凌辰东。 没有人知道这两个人去了哪里,但是骆新知道,他们一定会回来的:这里也有他们在意的人! 在所有的复活的人中,有一个与公孙灵霜长得几近于一模一样的女子。可骆新知道,她不是她! 那个复活的女孩儿脸上总是洋溢着笑容,而且看身段,看形态,才不过十三四岁! 而公孙灵霜,据说,已经二十岁了! 可骆新不相信! 那公孙灵霜看起来,比谁都要成熟,却比她还年轻! 公孙灵霜的头上,总有着苍白的发,那是因为她不愿意遮挡。 至于骆新,到了此刻,终于无法再掩盖住自己的白发了。 那个女孩儿,谁也不认识,可是谁都很喜欢她。她好像什么都会,什么都懂。任何旁人不会的事情都能够被她三言两语地解决,任何她不会的事情,根本无人会做! 那个女孩儿,是真的很神奇! 骆新只与她接触了三四天就喜欢上了她! 可惜,她不喜欢说话! 她总是沉默着,沉默着,若是无人理会她,她就会一直沉默下去,不再言语! 这样小的一个女孩儿,让骆新的心都疼了起来。 骆新,如今已经二十一岁了。 二十一岁的骆新,看起来依旧年轻,却已经有了白发! 这些年来,她无时无刻不在操劳着。再加上军营中计时混乱,也无人在意年华,她也就只能这样将就着过着。 与茗分隔的时间太多了。 可与茗见面的时间也很多啊! 骆新看着陈李茶与陈池鱼,就感觉看见了自己与茗! 可是,他们之间到底是不同的! 是的,这一切发生的时候,骆新都看见了! 骆新不放心陈李茶的安全,执意跟随她。那些刺客观察了骆新很久,发现她确实没有伤害陈李茶的打算,也就随她去了。 骆新与仙人已经在银海和定居了整整两年了。 这两年的时间,让骆新完美地融入了银海和的世界,也让部队们获得了进一步的发展。 现在,部队的实力已经成熟了,可是,部队要再次与银海和开战,还需要一个契机! 骆新觉得,这陈李茶、陈池鱼就是契机! 那与陈李茶交谈的男子,分明眼神中满满的都是对陈李茶的爱,而据说,这整个国家中,唯一一个还爱着陈李茶的年轻男子,只有她据说已经死去的夫君——陈池鱼! 所以,什么叔父,什么亲戚的,都是假的! 骆新义无反顾地站了出来:“既然是陈大官人,为何要隐姓埋名呢?” 陈池鱼见状不妙,当机立断,将一柄飞刀射向了骆新:那是杀手的本能! 骆新也不是一个愿意放松筋骨的人,她手起刀落,分明手上没有任何铁器,依旧是将那飞刀斩成两段! 她手法的老练,刀口的锋利,都让陈池鱼吃了一惊! 陈池鱼旋即放出数十根飞刀,一起冲向了骆新! 骆新没有来得及反应,就被一个人挡住了:那挡住飞刀的人,就是陈李茶! 陈李茶,只是一个普通人,她根本受不住飞刀的冲击! 在飞刀快要冲到她面前的时候,陈池鱼就开始向她冲来,可惜,他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飞刀瞬间划断陈李茶的经脉,刺穿陈李茶的身体,还继续往后前行着! 所有的刺客都没有想到陈李茶会为了一个素昧平生的女子挡刀,都愣住了。 陈池鱼终于握住了陈李茶的温热的躯体,可惜她的筋脉已断,身体里满是飞刀的伤口,即便救回来,也是无法再行动的! 陈李茶身上的血扑到了陈池鱼的脸上、陈池鱼的衣裳上、陈池鱼的鞋上。 陈池鱼的飞刀上全部都是陈李茶的血! 陈池鱼失声了。 就在那一刻,陈池鱼失声了! 他不哭,他大笑! 他无声地大笑了起来! 他仰天大笑,没有泪水,没有笑声,迎接他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静,还有骆新再次打下飞刀的声响! 陈池鱼输了! 他什么都没有了。 陈池鱼,终于低头了! 他看向怀中拿奄奄一息的妻子,妻子的嘴一开一合的,好像在说着什么。 陈池鱼将耳朵凑到了妻子的耳边,只听得妻子说着:“杀生,不是,你,最,讨,讨,厌的。。。你,你何时,。。。” 妻子的手,一直没有落地。 可陈池鱼知道,那只是因为他一直紧握不放! 陈李茶的身体在极速变凉。 可就在她彻底变凉的一瞬间,一张手重重地打到了陈池鱼的脸上! 陈池鱼被那股力,打得往后退了整整一丈,可他依旧死死抱住陈李茶的身体! 终于,疼痛消除了,陈李茶的躯体也变凉了,陈池鱼也清醒了! 那个给了陈池鱼一巴掌的正是气冲冲的骆新! 此刻的骆新脸上身上也都是陈李茶的血。 骆新的喊叫声没有把陈池鱼的魂唤回来,却吓哭了那一群孩子:“陈池鱼!你这个畜牲!” 那一群孩子,没有被飞刀吓哭,没有被他们母亲的死吓哭,也没有被陈池鱼身上的血、满地的血、骆新身上的血、母亲身上的血吓哭,却只被骆新的话吓哭了! 孩子们,能够懂什么? 他们看不懂默剧,看不明人血,他们只会在有声响的时候有意识! 孩子的哭声终于让陈池鱼意识到,他不能这样任性,他必须亲自养活自己的孩子! 可是,若是他是一个刺客,就永远都没有这样轻松的日子! 陈池鱼知道,他只能是一个刺客,若是他反抗,就是在与整个国家为敌! 陈池鱼害怕,可是骆新不害怕! 骆新早已将散落一地的飞刀捡起,趁着陈池鱼不注意,直接击杀了树枝上的刺客! 反应慢的刺客尽数被骆新刺死,反应快的刺客则是受了一击吃了一痛,或者拔刀相对,或径直砍翻了飞刀,或实力不济依旧受了一击! 那些侥幸逃脱的刺客纷纷拉响鞭炮,开始传消息:“陈池鱼反了!” 是的。 陈池鱼反了! 陈池鱼的刀反了! 当陈池鱼认识多年的刺客尽数一头栽到地面上的时候,陈池鱼终于哭了出来! 他没有在陈李茶受刀的时候哭泣,没有在陈李茶死去的时候哭泣,没有在自己的孩子哭泣的时候哭泣。 他硬生生地扛下来了一切,却在自己最亲密的友人们逝去的时候哭泣! 他知道,自己实在是太窝囊了。 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骆新将一块布丢到了陈池鱼的身上。 陈池鱼接住了。 他闻到了那个味道——那是他妻子最爱的木樨的清香! 这是,他妻子的遗物。 “哭啥?难道,你希望她就这样死去?在你所谓的坟墓前死去?”骆新笑得阴森。 陈池鱼将那布展开,发现是他妻子在他这次出来之前许诺给他做的一条绣帕! 陈池鱼起身了。 那绣帕上只绣了一条鱼。 陈池鱼曾经无数次嘲笑他妻子,问她为何总是只绣一条鱼。他妻子总是笑着打趣:“若是鱼都有两条了,你又怎么会愿意回来?” 是啊! 若是鱼都成双成对,他还有什么理由再回去呢? 可现在,鱼再也成不了双了,他却必须回去了! 这是,他为一家之主的职责! 远处,一人快马加鞭,手上拿着天皇的旨意。 旨意上明明白白地写着,要消了陈家的刺客使命! 滞留 “也许,总有一天,你会懂我的吧!”九尾放下手中的奏章,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行云。 门吱呀一声开了。 进来的是一个丫鬟。那丫鬟捧着一个银盘,银盘上放着一只轻巧的佩囊。 那只佩囊是用头发结成的,那些头发不光只有白色,也有黑色。 这只佩囊的编工极为精细,但更让人惊叹的是这些头发!这里的每一根头发,不论黑白都是非常的结实。灯火映照着它的时候,佩囊竟然会隐隐约约地映出光泽! 而最让人惊奇的是,那只佩囊除了最中心有一圈雪白,其余都是黑色的! 青山雪顶,这便是人看见了那佩囊的第一感觉。 那丫鬟对着九尾深深行了一个礼:“请您过目!” 九尾没有抬头。他早已知道这丫鬟是为何而来,所以只是简单地应了个声:“放下吧!” 那丫鬟有些懊恼地离开。 为了见这位九五之尊,她特地好好打扮了一番,可到了最后,这位天皇竟然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等那丫鬟一走,九尾就抬头了。他眯着眼睛看了那丫鬟一眼,没有多说什么,毕竟像这样的丫鬟一样有心向上爬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九尾手一伸,那只佩囊便连着盘子一起到了他手边。 他看着那光鲜靓丽的佩囊一阵失神,很久,他才叹息了一声:“这样,你应该满意了吧?” 回复他的只有风声。 可是九尾不恼,因为他知道,那个一直困扰他的家伙又一次平息了下来! 若不是因为他,九尾又怎么可能错失一次又一次击杀骆新的机会? 骆新,不该与他有什么深仇大恨。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看见她,九尾就会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 一开始他以为,是因为前世的记忆,可后来他分明解决了前世的夙愿,为何他还会这样? 不该如此啊! 如今,这个刚出来的佩囊,就是用骆新的头发做的。 那一根白发飘散出来的时候,九尾就已经知道骆新还活着了! 骆新是他的生死劫。 倒不是说只有骆新才有杀死他的能力:纵横千万年,点阅无数神明,有几个能够有杀死他的本事? 而是说,除了骆新,还有谁不能够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他的名义上的儿子茗,那据说是阳神转世的半残仙人,那被他搞到另一个世界体系的阴神转世左宁,又有几个是他的对手? 创世神都不是他的敌手,还有谁能够与他比较? 高手无处可去!不如就在这样的朝堂上处理国家政务吧! 九尾第一次笑了出来,第一次肆无忌惮地笑了出来! 他原本就是一个无心的神,如今想开了,更是活得透彻! 他不记得自己的前世,不知道自己的将来,但是他有着现在! 他坐拥着整个银海和,他有着寻常人一辈子都难以匹敌的强大的法力,他有着人类一辈子都难以拥有的悠久的寿命! 他一出生就站在最高峰之上! 他是天生的神,是完全自力更生的神明! 他是九黎一族的第一人,是世间第一个因为有巨大功德才得以出生的神! 他不需要过去,不需要将来,只因为他自出生就被送离了他前世所在的时代:为了防止九黎一族的人能力过强破坏世间平衡,古神在设下法制的时候,就曾经提及必须将九黎一族的人送离他前世所逝世的时段,否则,这位新诞生的神明很可能被前世记忆影响,不得摆脱人的历史轨迹! 可即便是古神,也没有想到,会有一个人的意识这样强烈,强烈到彻底改变了神的意识! 其实,神也是会死的。 其实,人也不是那么弱小的。 薛古的母亲落尘,不也是九黎一族的神明吗?可她照样死于人类之手,而且杀死她的还是她的亲儿子! 可是,神真的有死亡吗? 到底是神死亡,还是人们眼中的神死亡了? 是神所附身的一具身躯死亡了,还是神的灵魂消失了? 人类,太过简单,总会把一些事情想得太过轻松,可他们似乎忘记了,即便是人死了,人的魂魄也不会立刻散了,更不要说神了! 那落尘,怎么可能那样轻易死去?莫不是当他这个一族之长是摆设吗? 一阵寒风吹来,九尾突然猛地咳嗽了起来! 这时,一个女子从书房深处走了出来。她大着胆子走到了九尾面前,直到这时候,她的衣着相貌才在众人面前显现出来:打扮得朴素,可模样却是极好的。 仔细看看,她似乎还与九尾有些相似,可是相似的到底是眉宇还是脸颊亦或者是眼睛,倒未必有人认得清。 看得时间久了,心就会挂在那女子身上,根本无法逃离! “您还是多多保重吧!”那女子叹息着。 那女子站在他身旁,九尾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那女子颤抖了一下身子,也不知道是由于激动,还是因为寒冷。 终于,那女子意识到,九尾对她并没有杀意,才感慨了一声:“您,也太慈悲了吧?” 九尾冷笑:“除了我在意的人,谁也不值得我这样慈悲!” 那女子抬头看了一眼九尾,才意识到,一直以来都被他们遗忘的族长,是这样的高不可攀! 是的,这位族长是被他们主动的、自发的遗忘的! 他们自恃身份,认为无人可以把握住他们,却忘记了,在他们之前,有一个人,是他们无论如何也打压不了的! 这就是他们的族长! “尘儿,你这一辈子,可不要再想着与我为敌了,因为,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九尾轻轻凑在落尘的身旁,按住了她的双手,把她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之下,让她不停地挣扎着却又无力逃脱! 落尘被逼到了桌旁。 她的双手被九尾扣到了桌上。 她的视线被九尾高大的身躯遮挡。 透过外面的窗户,只能看见落尘的衣角,看不了她的身形! 在这样被九尾完全把控的情况下,落尘无话可说,只能任凭着九尾摆布。 九尾的话成了落尘的阴影,她再也要不出去了! 而九尾做的事情,也仅仅是到此为止而已! 九尾一说完这话,就放开了双手。 落尘身子一软,坠落到了地板上。她心里满是劫后重生的喜悦!,以及对于九尾深深的恐惧! 落尘,再也不敢反抗九尾了! 因为她反抗不起! 更何况,这一次九尾能够救得了她,下一次她还能像现在这样幸运被九尾再救了吗? 她要想不死,必须不得罪九尾! 可是她若是想保全其他人,必须背弃九尾! 她终究得困在其余人与自己之间啊! 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亦或者是将来,只要九尾不愿意妥协,她就得一直这样矛盾下去! 一直到永远! 毕竟,神的寿命是无限的。 是别居 偌大的宫殿里只剩下了九尾一人。 先前与九尾对峙的落尘早已吓破了胆,趁着九尾放过她的那一瞬,化身青烟,飘了很远、很远又很远。 可九尾对于她的离去没有任何感觉,从几千年前开始,他就已经丢失了情感了。 他将所有的理由都归结于一段记忆,而这段记忆中,只有一个人是可能有罪的:骆新的前世! 只要杀了她,就可以让自己变成一个正常的神了吧? 可是,这一切真的只与她一个人有关吗? 可是,若是真的杀了她,他会后悔吧? 他的手中还紧握着那个佩囊,他的身侧还残存着落尘的灵气。他知道,不论是杀死落尘还是杀死骆新只需要一瞬间,可是无论如何,他都很难下定决定去这样做! 大概是因为,对于目前的他来说,这些太过轻而易举了吧? 总是在犹豫的人其实只是一个懦夫! 九尾知道,无论是他还是茗都算是一个懦夫。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随着时间的推移,九尾越来越意识到,自己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他的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修道之人第一次触及到仙的界限的时候的那种激动,又好像是被困多年浅滩的游龙跃入深海的时候的那份喜悦! 前者是为了追求自己的理想,后者是为了寻找自己的解脱。而九尾如今的感觉却与这两者截然不同! 他的感觉与其说是激动,不如说是震惊,与其说是喜悦,不如说是惆怅! 他深刻地感觉到自己身上的一道枷锁被打开来了,可是他却迟迟不愿意去开启。他明明知道这道枷锁背后的是他失去多年的记忆,却不愿意取回! 他知道,一旦他取回来了,他就再也不能够是现在这个模样了! 一旦他取回来了,他就不能与茗再以父子相称了! 茗,不可能是他生的。 他这一世一直都是男子,却不知道为何变作女儿身,亲自生下来了茗。偏偏这个孩子,他宠爱着、疼爱着。他掏心掏肺地对着这个来路不明的孩子,却被这个孩子轻而易举地背叛了! 他是不甘心,甚至是很不甘心。 可是,不知道为何,他总是想着去守护他,守护着这个孩子! 就好像是谁特地嘱咐了他一样! 可是,茗到底是谁啊! 九尾将一直握在手中的佩囊握成了碎片。 散落一地的头发似乎在嘲笑着他的痴傻。 可片刻之后,他的头部就开始隐隐作痛。一开始只有一丝丝,可是慢慢的,他就感觉到自己整个头皮都好像被什么撕扯着,连头骨都有些断裂了! 神,不是应该不死的吗? 可为什么,神还会感觉到疼痛啊! 终于,九尾晕倒在了地上。 破碎的头发被一阵风吹起、揉起、搅起,最终还是变回了那个佩囊的模样。 就在离佩囊不远处的一个角落里,站着落尘。她的手上还挂着几根风丝儿。 原来是她控制着着风啊! 落尘没有走远。 尽管她怕着九尾,恐惧着九尾,担心自己得罪了九尾。但是她也知道,九尾是不会轻易伤害任何人的。 可是,这个世界上有太多能够伤害九尾的东西。她必须守护着九尾。 只有九尾活着,她才有再次复活的机会! 于是她静静地呆在大殿之外,防止九尾出现意外。 毕竟,她也曾经听说过九尾的往事! 与其他人不一样,落尘是真正经历过那些事情的。 正是因为她亲身经历,亲眼目睹,甚至参与其中,她才会那么向往人类的生活,最终偷尝禁果,与都烟相见、相知、相爱,直到最后生下了薛古,与他此生不复相见! 直到现在,她依旧没有后悔过,至少,她爱过一次了! 落尘的爱,是甜蜜的。时间的久远早已经洗去了她心中的不平之意,只剩下温馨的感觉在她的心头徘徊。 她虽然看不见薛古,摸不着薛古,可是她知道,薛古很安全,有着都铎庇护的薛古很安全。正是因为她这样放心,她才愿意在都铎王的后宫中呆了十多年。 可是落尘知道,九尾是不一样的! 九尾的情感是苦涩的,甚至是悲剧的。 正是因为他的情感这样悲凉,他才会被上一世的骆新封住了记忆,甚至篡改了记忆的! 只可惜,那个骆新到底还是太年轻了! 也许,她再老一点,就有实力彻底抹去他的记忆了吧! 落尘将那佩囊隔开放入了九尾的怀中,却意外看见了佩囊上面的两行小字: 莫道男儿无心事, 惜今未晓前尘缘。 “一语成谶啊!”落尘看见那字忍不住地笑出来了眼泪。 泪水划过她的脸颊,她在模糊中看见了都烟的面容。 当真是,令人怀念啊! 寒钟 妾意如刃脆,郎心又微凉。山间秋雨至,寒钟晴后现。 我曾经以为,终此一生都不愿再见你一面,直到最后才意识到,死到临头最想看见的还是你。 王啊!你终究还是我的王啊! 几千年前,九尾便已经建立了一个国度。 这个国度里面的每一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理想,自己的目标,自己的坚持。 那是一个理想的时代。 所有人都想成是他的功劳轨迹,那位不老不死的王! 那是神赐予他们的恩德! 可总有一些人不相信王的身份,怀疑王的能力,到最后他们为了证实王是一个普通人,而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这样的人一个接着一个。 到了最后,几乎无人怀疑王的身份了。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封神的。 可与此同时另一种看法也出现了:王不是人,不是神,而是妖。 妖最终会给国家带来祸端的,不论他现在带的和平是有多么的美好! 妖,必须死! 正是出于这个目的,王宫之中才会出现了一名女子,一名叫作柯竹的女子。 柯家不仅仅是一个除妖的家族,还是一个弑神的家族。 他们家族的人早已意识到这位王非人。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才会一直与我作对。 到现在,柯家血脉单薄,只能让女子排除异己了! “此番进宫,杀身成仁!”那是柯竹许下的誓言。 “不求你舍生取义,只希望你能安详度日。岁月难得可贵,切莫学你的祖辈,早早地送了性命!”这是母亲对她的嘱咐。 父亲,是柯家唯一一个还活着的男丁。柯竹对父亲的感觉就是,他很年轻。 柯竹父亲的年轻,一方面是因为他从来没有在战场上经历过,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真的年纪很小。 柯家是唯一一个主动上战场的家族。他们家没有立场,全凭喜恶。不少势力将他们家族视为洪水猛兽,只因为他们家族的破坏力实在是太强大了!出生在他们家族的人都有着远超寻常人的力量。 这份出众的力量让他们渐渐地变得主动了起来。他们开始寻找自身存在的意义、存在的价值。到了后来,他们才意识到,只有非人类的生物才配与他们一战! 这样一个强大的家族,是其余人类家族都看不过去的。 可他们偏偏不珍惜自己的能力反而用自己的能力去抵抗妖,反抗神! 抵抗妖便已经算是了不得的了。在无数的岁月里,柯家人不停地去搜集对人类有害的妖物。在那个驼铃蛮荒年代的时候里,无数的妖物倚仗着上古凶兽的血脉在人世间肆虐着。若是没有了柯家人,也许更多的家族会被吞噬掉:在妖的面前人是那样的脆弱,那样的不堪一击!所有的人,或者更准确的说,是东方大地上的人,都由衷的感谢着这个家族! 可后来,妖兽不见了,柯家人无事可做,只得偶尔给其他家族打打下手,赚一些战时钱,或者在和平年代里跑跑江湖,做一做镖头应该做的事情。反抗神,他们从未想过。 毕竟,柯家,说起来也是受着神的恩惠的家族。 可后来一切都变了。 九尾现世,将东方大陆彻底掌控,无数以武力谋生的家族,失去了价值。柯家仅仅是其中的一个! 当天下太平,真正的到来的时候,人与妖之间的界限就变得模糊了。 人,就连杀妖的资格都没有了。 这对于柯家来说,是一个打击! 无数像柯家一样的家族义无反顾地站了出来,指责那高高在上的、人们接连称赞的神明化身的王是妖物! 他们不认同九尾,不甘心受九尾摆布:谁让九尾坏了他们家族的营生,断了他们家族的活路? 不是人人都期待太平盛世的。 众口难调。 那些家族争相奔走,打算将九尾彻底毁掉!可惜,每一次,他们都失败了! 终于,他们想到了一个万全之策:用一个女子葬送那九尾的性命! 被选中的女子,就是柯家的继承人——柯竹。 柯竹,是东方大地唯一一个年纪轻轻就进入了东方大地武力排行榜的女子。 而且,柯竹是武学家族中唯一一个相貌堂堂的女孩儿。都不是说武学家祖族中没有多少生得好相貌的女孩,只是武学家族里鲜有像柯竹这样又有容又有武力的女孩儿。 柯竹忘不了那个她即将进入王宫的夜晚,她的表姐,何澜安对她说的话:“你可知道为什么这些家族都只允许一个人入宫?论姿色,你只能算是中等偏上,就算许配了人家,也未必能嫁给好人家:这太平盛世,哪里有人家会愿意娶像你这样的手上满是老茧的女孩儿?你唯一有用的,就是你的武学。论武学,二三十个我都未必抵得上你一个!再加上你自小跟随仙人修炼,法力亦是不凡。若是没有了你,我们都会死的!不是被王杀死,就是被他磨死!所以,你必须获胜!” “是啊,为了我的母亲,我的父亲,我的家人,我必须赢!姐,你也在我的保护范围之内呢!”柯竹笑了。她那浅浅的笑,让何澜安有些失神:谁说这柯竹不漂亮的?她笑起来,比谁都好看多了! 就在她笑起来的那一刻,何澜安似乎感觉到她背后有光泽,宛如神明! 大概,只有她能够完成这次任务吧! 何澜安这辈子从来都没有输过什么。 论才华,论容貌,论姿色,她从来都是东方大地上的翘楚。论家世,也没有多少人可以与她相比。她家占地千万,几近为王,若不是因为她家未有逐鹿中原的野心,也许她家族很早就成为王侯一样的存在了! 可是,一切都没有如果! 因为没有如果,没有假设,这个世界才真的圆满了。 何澜安第一次输的心服口服,第一次认识了她这位痴迷于武学的表妹。 何澜安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人可以与柯竹为敌,没有什么人能够真正地打垮她、破坏她,如果有,那一定是她自己! 只有她自己,才可能会改写一切命运! 何澜安突然想到多少年前她第一次遇见柯竹的那个午后。 烈日炎炎,一个长相平平格外瘦小的女孩儿正捧着一把两个她高的长木剑挥舞着。 女孩儿无数次地摔倒,无数次地丢下剑,却从来没有放弃过:手上一旦握剑就得守住剑的誓言——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多少年之后,白发苍苍的何澜安依旧在思考着这个问题:如果当年柯竹没有那样在意那把剑,九尾没有那样在意胜负,会不会结局就不一样了? 可无论如何,输了就是输了,赢了就是赢了! 在博弈者的眼中,没有所谓的得或失,只有所谓的胜与负。 摩芥盍 我放下一切,求你平安数年。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遗忘了你。柯竹,我为何要对你的转世那样的残忍? 我为何要对于你的一切,那样排斥? 明明,先喜欢上对方的,先输了的那个人,是我啊! 柯竹或者称你为骆新,还有茗或者叫你九浅,我到底该怎样弥补才好呢? 古老的记忆让九尾后悔了。 他后悔自己夺了茗的身躯,后悔自己让骆新受了那么多的苦。要是没有他那样自作主张,也许,骆新就不需要继续在外面流浪了! 他必须让她回去! 而且,他不仅仅得让她回去,还得让她风风光光的回去,要告诉全天下人,整个东方大地上的人:骆新是她,银海和的尾大人罩着的! 整个东方大地上都知道,银海和有一个尾大人。那位尾大人以女子之身占据了银海和几千年的时光,保住了那个国家的永世太平! 可是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位尾大人,就是之前占据了整个东方大地的那位王! 据说,那个王是神的转世,据说,那个王叫做九尾。 可是没有人会去怀疑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那个王死得太早,而且那个王是个男子。 这两人怎么可能有瓜葛呢? 正是这样的猜想,让无数人错失了真相。哪怕,王死的时候轰轰烈烈,将整个银海和还有许多区域从东方大地上划分出去,哪怕,王死后过了几千年那位尾大人就凭空现身,占据了银海和的所有历史,也无人怀疑他们之间的关联! 谁让,尾大人只是一个女子呢? 自古,男女有别。 这样的差别让男女都不得不固守在自己的领域上,笑不得也哭不得。那些能够站在对方的角度上的,要么是大能,要么就是懦夫! “一个男人,要背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九尾有些感伤。 可是,真正要背负的人,只有男人吗? 阴阳交会,万物丛生。 两极轮转,平衡方寸。 任意一极缺少了都会破坏世间的平衡。 神明会将世间平衡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可凡人却会将不平衡当作理所当然! 因而活得时间更长的是神明,而不是凡人! 只有神明才会具有平衡的观念。 也只有神明才会愿意去消除不平衡的因素。 可一旦神明有了情感,这样的平衡还该存在吗? 当然存在。 只可惜,神明,是不配有情感的。 一旦拥有情感就有了弱点,一旦有情感就会变得被动。 只有极少数的神明,才会不被情感困惑。 九黎一族,则是那极少数的神明中的一部分! 可他们能不被情感困惑的前提是,他们拥有理智,拥有与情感相关的记忆。一旦他们失去了理智,失去了记忆,他们会比凡人还要可怕! 未苏醒的九尾只知道毁灭那个不稳定的因素骆新,可苏醒后的九尾却知道,只有让骆新活着,他才能够得到真正的救赎! 骆新不是他的劫难,而是他的另一条命! 谁让她是柯竹的转世啊! 九尾终于苏醒了。 苏醒的九尾知道,这世间唯一一个可以掌控他的人依旧是他自己,而骆新也仅仅是柯竹的转世,根本无法彻底改写他! 这样的念头刚出现,他就知道了:只有她好好活着,他才会有路可走! 九尾终于可以睡一个好觉了! 九尾再也不用半夜惊醒了! 刚刚恢复的记忆对于九尾来说如同一场噩梦。 可是这场噩梦一旦结束,他就再也不会痛苦了! 那个被落尘复原的佩囊是九尾醒来后第一眼看见的。 九尾心中一震,暖意飘上心头:“还好,你还在!” 落尘的法力波动还保留在佩囊之上,但是周围却没有落尘的气味。九尾便知道了刚刚发生的一切。 左不过是落尘隔空恢复了这个佩囊! 不过,这点事情,他也会做! 但是不管怎样,他还是得谢谢落尘的。若不是她在外面看着,他的异常很有可能被其他人发现! 毕竟,九尾现在还是以一国之君的形象出现,他的一举一动都关系到国体! 可现在,这些事情,应该是没有必要了! 尾大人原本就是银海和的主宰,只是一直扶持着茗这个傀儡天皇而已。若是他想,他登上天皇之位不就是一个瞬息的事情? 既然如此,他为何不还了茗的身躯,自己做了天皇? 他远比茗更具有政治手段,他远比茗更具有远见卓识! 既然这样,他又为何要屈居于茗的身躯之中,将自己的功德归结于他一人之身? 这对于茗来说,是不公平的。 这对于他本人来说,也是没有必要的! 毕竟,真正的能够做到翻手覆云的从来都只有他一人。 大殿内,传来一声娇呵:“快来人!” 几个侍卫匆匆忙忙赶进大殿内,却见到了意外的情景:茗倒在地上,尾大人坐在书桌上批阅着奏章! 无人敢问尾大人是如何来的,但是毫无疑问,这些看不见尾大人的日子里,尾大人都像过去一样镇守着整个银海和!不论她是否离开宫廷,不论她是否呆在天皇茗的身侧! “大人,您这是?”侍卫长走到一旁,询问着尾大人。 尾大人叹息了一声:“竖子不足与谋!这孩子不配做一国之君,还是由我来当吧!” 身旁的侍卫一听这话,眼神中都闪着光芒:“好好好!” 他们刚想再多说点什么,就被尾大人径直打断:“但是,他之前的命令都是我默认了的,你们都别更改!他就算不是帝王,也是皇族,你们也莫要失了神智去招惹他!” 尾大人的一句话彻底毁了他们的念头。 这些侍卫原本对于茗的近期举动有些不满,可是一听是尾大人的话,就连半个不敢都不敢说出来:他们知道,尾大人是真真正正的国家掌舵者,任何事情都不能逃离她的掌控! 不要说有人试图触犯她的底线,那人会有什么下场。 更不要说那些试图攀爬到她头上的人有什么样的倒霉事儿! 单说那些不按照她的游戏规则做事的人。只要有人不愿意按照她的规则做事,只要有人试图伤害对她身侧的人,他们都不能够逃离她的责罚!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陈家刺客才会出现!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有许多人或者妖浑水摸鱼,杀了对于他们自己来说没有作用却把握着他们把柄的人! 就算九尾最后还是处置了那些人,可是,国家体系中还是被蒙上了一层阴影! 如今,九尾必须亲自驱除这层阴影! 只有这样,这个国家才能够迎来真正的太平盛世! “还有一件事,在登基大典前,我打算离宫几天。”九尾刚刚说出这句话,就消失得了无痕迹。 无人敢去跟随她的身影,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着神的能力。 也不是每个人都有着神的心胸。 救赎 莫为旧时人,两行泪自流。 “你回来了!”说话的是一个很好看的女子。 除了美,骆新想不到别的可以用来形容她的词语。 骆新只觉得,这世间任何一个词语都不能说出她的形态。她的美,好像不是凡人可以拥有的。 骆新定睛一看,她身上流转着的真气看似与寻常练武之人无异,可是细细看来却会发现淡淡的金色光泽在她身侧运转。 不知道是那光泽暗含着真气,还是那真气裹挟着光泽,但是骆新可以十分清楚地判断出来一件事: 她,是神! 手上的菜篮一下子掉到了地上,可骆新顾不得收拾,因为她知道,比起眼前这小小的菜篮,判断出这位神的来历才是更加重要的事情! 谁让骆新现在只是一个除了师父没有其他依仗的普通人呢? 像往常一样,骆新刚离开了仙人家就返回了自己的门户里。她和仙人虽然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可是为了掩人耳目,他们必须从不同的门出入,才会不让人怀疑他们之间的关系! 否则,一旦被人查出他们之间的关联,他们两个就都会没法活下去呢! 银海和这个国度并不是他们的归属,更不曾是他们的起点。他们在这个国度里委屈求全只是为了完成他们的目标! 他们知道,他们花费上一生的时间都未必能够实现他们的目标,可是他们不能够放弃! 只有不停坚持下去,他们才能够找到前进的方向,只有不断地走下去,他们才能够完成那个近似于不可能实现的梦想! 也许,对于他们而言,那个梦想实在是太过艰难了。 成年人的世界里没有梦想,因为大家都知道,只有孩子才会有做梦的资格。 成年人的世界里只配有理想。 可惜,这师徒二人就是一对只会做梦的人。 他们执着于达不成的目标,他们追求着这天地间最后的一丝光束! 可他们貌似忘记了一个道理:只有强者才配有梦想。 也只有强者才配有那双能够实现梦想的双手! 这是他们千不该万不该遗忘的! 在九尾面前,他们与蝼蚁无异。 可正是这份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精神才让他们逆流而上不停地坚持下去! 从专业的角度来看,骆新与仙人都算是天纵之才了。 骆新入伍不过四年。 满打满的算来,她真正在军营中的时间不过两年,可她却多次成功潜入敌军,盗取机密,在战场上伺机而动,解救出无数友军,打死打伤无数敌军,在军营中救死扶伤,赢得上下一致好评! 至于仙人,更是依靠着阳神的神魂之力成功遁入仙人之中!虽然他终身难以封神,可他完全能够吊打一大批高等级的神灵! 只可惜,九尾是远比这两个人具有能力的神明。 哪怕仙人这两年来日夜不停地修炼,哪怕骆新苦苦钻研药理多次误服毒药,他们也比不上他一人:在真正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阳谋都是虚假的。 骆新他们需要帮手。 可无论如何,一个突然出现的神明未必能够成为他们的帮手! 她也有可能是他们的敌人。 那个女子没有施展神的手段,但是骆新已经紧张的发抖了:她服的毒药实在是太多了,到了现在她已经彻底丧失了自控能力了! 在这样的一个陌生的神明面前,骆新真的束手无策了。 金针、银针都被骆新插到了身上。 只有疼痛才能够让她清醒! 稳定下来的骆新开始询问这位神到来的原因:“您是为何而来的?” 神明一张口就让骆新愣住了:“我是尾大人!” 尾大人?那不是茗的母亲吗?那不是他们的敌人吗? 掳走茗的九尾是以男子身份出现的,因此骆新根本没有想到当初带走茗的人与现在出现在她面前的人是同一个人! 因为她不知情,所以她很放心。 因为她很放心,所以她没有顾忌。(画外音:妹纸,你这么做,真的不担心会被神明大人灭口吗?某新:闭嘴!) 骆新将尾大人当成了救命稻草,可她开口之后说出的话竟然是:“茗,可还好吗?” 这话一出口,不要说九尾很惊愕,就连骆新本人也很绝望。骆新忍不住地在心里责备自己:关键时候掉链子! 好在九尾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根本没有在意她的窘迫的模样,而是淡定地开了口:“好!他很好!” 苦涩的滋味开始在九尾的心头弥散。可是九尾也知道,那是没有必要的。骆新不关心茗,难道该关心他吗? 要知道,骆新她始终都不是柯竹啊! 这个世上,大概也只会有柯竹一个人用那样冰冷的语气问候他:“你还没有死吧?” 现在眼前这个骆新,虽然长得比柯竹好看多了,但是成日里哭哭泣泣的,遇到点事情就想着离家出走,根本比不得柯竹!(画外音:尾大人,您对我们女主有多大的怨念啊?她好歹也是能文能武身怀绝技一手遮天大名远扬的那个。。。某神:给我点面子行不行?怎么都给我伤口上撒盐?) “可您不也是这样的一个人吗?” 一阵风吹过,仙人出现在这两人之间。他不动声色地遮挡住九尾打量骆新的眼神,九尾眼中的光泽在一瞬间丢失了。可下一瞬间他又摆出来了以往的那种温柔可亲的模样。 他的温柔与骆新如出一辙。 仙人突然想到了一个传说,可却不敢提及,因为他知道眼前这位女神的底细! “尾大人!您,到底是来干什么的?”仙人的话充满着戒备。 九尾很随意地打了个响指,周围的景色就都变了样。原来是小破农户的房屋,突然变成了亮亮堂堂的大殿。 就连人也只剩下骆新和九尾两个! 骆新看不见师父,有些慌了,却也没有什么大的动作,因为她知道,既然九尾选择了把她带到这里,那就说明他并非是打算直接杀了她:真真正正要杀了她的话,是不会愿意去做多余的事情的。 一个将死之人又有什么值得对方图谋的呢? 一个拥有着与东方大地一样辽阔的天下的神明又何必为难一个该死的人呢? 骆新心中很淡定。 尽管她表情有些不淡定:这个宫殿也太好看了吧? 九尾只是轻笑:“你喜欢就好!” 骆新没有听到这句话。 偌大的风吹散了九尾的话。九尾的温柔被她错过了。 她只听到了后面半句:“我不仅算得上是茗的母亲,也算得上是茗的父亲!” 戒备的心思让骆新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猛地跌倒在地,口中不住地喊道:“你!是你!” 现实,就是这样难以让人接受的吗? “如果说,我想放过你和茗,你会愿意相信吗?”九尾笑着走向骆新。 骆新始终没有起身,一直在地面上缩着后退。 终于,骆新被逼到了角落,九尾静静地站着,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到底只是前世缘啊! 赠你神命 这万里江山,我可带走了。 可这通天功德,我赠了你。 我只希望,你能与他安稳一世。 “你是不会相信我的。不是吗?”九尾抬起骆新的下巴,居高临下地藐视着她。他竭力地收敛起自己眼中的不忍,努力地摆放出上位者的姿态。 可他那眼中的流采还是暴露了他的心思。 他那一闪而过的脆弱被骆新捕获到了! 骆新的脸上闪现出一种他从来都没有见过的狡诈,她嘴角流露出的邪笑让九尾的心寒了一遍又一遍:“您是神,您说的都是对的。” 当真不一样,她当真是与柯竹不一样的存在!多少年前,他也曾问过柯竹同一个问题,可得到的答案却仅仅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不过是一辈子的事情而已,您又何须介意?” 记得当初他的回复是:“好!好一个不介意!” 可到了现在,他心中唯一的想法只有:既然我说什么都是对的,那么,你又何必介意? 明明知道,她仅仅是拿着错误的剧本说话,明明知道,她仅仅是在考虑着怎样给她自己谋取最大的利益。可是他仍然是止不住地想要问她一句真心话:“你当真,不曾在意过别的什么吗?你当真不曾做过那个梦吗?你难道不好奇,那个人的身份吗?” 骆新的脸上浮现出一阵古怪的神色。她没有笑,没有哭,只是干巴巴地开了口:“您觉得,我配有说梦的资格吗?梦,不该是属于像您这样的神明的吗?” 九尾的身子颤了一下。 原来,像骆新这样的近乎于无赖的存在,也会被现实所困惑住啊! 她不是一副自高自大、自以为是的模样的吗? 她不是总是那样只手遮天、啥也不理睬的德行吗? 她不是总是在不停地等待着茗的到来,坚守着自己的岗位的吗? 她不是一直都不愿意去与其余人打交道,只想着自己单打独斗的吗? 现在,她做出这个样子,到底是给谁看的? 她,凭什么会有像柯竹一样脆弱的模样? 她不配! 柯竹是真的命苦! 柯竹是真的绝望! 柯竹是真的应该活着! 若不是因为那一场大火,柯竹又怎么会死,柯竹又怎么舍得离开他? 是柯竹说的“柯家的人,不该与仇人死在一起!柯家的人宁可死也得护住其他生灵,哪怕是他们的敌人!” 神也是会死的! 在他将要死亡的时候,是柯竹救了他! 从此,世间再也没有了柯家。 自此,柯竹的魂魄再也补不全了! 可是,柯竹,她不悔啊,骆新会后悔的啊! 一个无赖,一个喜欢斤斤计较的无赖怎么可能会让自己失去占他人便宜的机会呢? 柯竹不是无赖,可是骆新是无赖啊! 也许是因为什么缘故吧,九尾就是那么厌恶骆新。 直到多年以后,他才明白:他根本不是厌恶,而是愤懑! 他早已喜欢上了骆新,只是,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而已! “大雪封城,想必是一个奇景吧!”九尾状似无意地轻笑。 “风雪不堵夜归人。柴扉不开,也不会迎来轮转!”话音刚落,骆新就觉得有些古怪:这话,维护好她觉得那样熟悉?可是为何她想不出来是从哪里听到的? 她还记得?九尾的眼中光束流转。 难道,她身上还有柯竹的意识? 九尾刚想揪住骆新的衣领一问究竟,可是,考虑到更多的事情,他必须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就算柯竹还有意识,亦不过是残存的念头而已!若是强行唤醒她,她很可能直接消亡! 可惜,真实的柯竹死的时候是没有遗憾的。她去的安详、平静。骆新真正想起这句话,是因为她做的那个梦:那漫天飞雪,精细古门,楼阁高桥,难道只有银海和才会有? 可是,九尾不懂! 九尾只挂念着柯竹,根本看不到与骆新有关的任何事情。 他厌烦自己的前世,认为自己的前世软弱无能,以为自己是神明便比前世的那个无能的王好上许多。 可是他又哪里知道,他与骆新这个魂魄从来都只有彼世缘,没有今世缘!他就算是神明,就算法力天下无双,也无法将他们二人之间的姻缘签连起来! 前世的王与他的后输在时间上,今世的九尾与柯竹输在身份上,来世的骆新与九尾差在时间上! 骆新对前世的王产生情感,正是因为姻缘的牵连。可惜,他们一人已心有所属,另一人则是心灰意冷! 可毫无疑问,那是这两个灵魂贴近得最近的一次! 多少年来,他们都只能擦肩而过!世俗之见让他们永世分隔,不敢贪爱!也许,他们真的只有彼世缘吧! 骆新对于九尾没有一点感觉。在她看来,九尾就是个大叔,比她不知道老了多少,还是夺走茗的敌人,还没有茗帅!(画外音:九尾的容貌可是神级的,你还敢拿他和一个顶多算是半神的人比?某新:不!我家茗是最帅的!让我得瑟一会儿!某神:嗯,茗那小子有些欠调教,我回去收拾一下,你们继续。) 那些说起来是真实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已经算是结束了。骆新的脑海中不知道怎么的出现了这个念头。 风吹过了骆新的脸庞,散落的头发遮挡住了骆新的视线。 模糊中,骆新看见了一个人向她走近! 骆新愣住了。 那人的身形和茗一样! “是你吧?”骆新呢喃着,她已经不顾忌九尾的存在了!因为这个出现的人会永远地护她周全! “是我。我回来了。”那人直直的站在她面前。他挡住了九尾看向骆新的目光! 那熟悉的声音,是茗无疑了! “茗!”骆新的声音带着几丝的痴笑。有如清风的声音一下子改写九尾的想法:什么嘛?这样鲜活的声音,不和柯竹一模一样吗?他到底是凭什么判断出柯竹和骆新不是一个人的? 早知道,她和柯竹是一个心性的,他就应该直接把她藏起来、藏起来、不让其他人找到她才行啊! 就算不碰她、不与她说话,就算不问她、不管她,甚至只是每天看她一眼,他都会高兴很多的啊! 谁让她是柯竹的转世呢?把她当作珍藏物看着也行的啊! 九尾是这样想的,可是他面上仍然是不浓不浅的笑容:如果束缚她会让她成日的愁眉不展,那么他还是愿意放手的! 说到底,他也已经老了,对于她的喜爱,也可能只是图个新鲜了。既然如此,成全他们不好吗? 大不了,梦醒一阵笑,破了那黑灯瞎火的夜晚得了! 九尾释然:“你们走吧!这个国家,以后由我管,茗,你还是当太子,等着我退位等天皇之位吧!至于七国之地,所有的银海和的军队都会撤退,你们也不用再想着挑起战火了!” 骆新刚开始听的时候还有些不爽,可是听到后面就笑得格外灿烂。 看见骆新的笑容,茗也很高兴呢!茗转过身,郑重地向九尾行了个礼:“多谢前辈!” “既然,你与我是前后辈的关系,血缘啥的以后我们都别提了吧?这些年来,我一直以为你是我和,她的孩子,可事实上不是这么一回事!既然是一场乌龙,便就此别过!以后不要再说你是我的儿子了!你只是我的继承人而已!”九尾的话让骆新有些奇怪。她刚想开口就被茗一把拉住。 看样子,这背后的故事可是不少的啊! 骆新叹息了一声,却是没有打算揪着不放。 也幸亏她没有揪着不放,不然,九尾又该如何向她解释这一切呢? 当然,从他们的关系来看,骆新是根本不会问这个问题的。 骆新和茗是在得到了九尾的许可之后,堂堂正正地走出大殿的。 九尾看着骆新的背影,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 当骆新彻底从他面前消失的时候,他终于放声大笑了出来! “这天下,终于是我的了!这偌大的功德也终于是你的了!柯竹,你看见了吗?你可以成神了!”九尾向天笑着。 柯竹,是以魂魄媒介,才封了九尾的记忆的,正因为这个原因,她虽然失势都有大功德,却无法成神。如今,她魂魄全了,成神自然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只可惜,成神的,只会是骆新,而不是柯竹,谁让那个最后有资格死后成神的人是骆新呢? 一般来说,只有最后的记忆才会让成神者难以忘怀,就像九尾一样。 九尾与柯竹的红线,到底还是再也回不来了。 一眼 你能不能多看我一眼? 就这一眼,让我把你永远放到心底,再不多言? 我不敢祈求你的原谅,毕竟,是我做得太过了火! 叮当作响的声音,将九尾的思绪带到了很久很久以前。他仿佛想起了那个初见柯竹的时候。 是什么时候见到她的?大概是梦中吧! 那时候的他被困于梦境之中,难以脱身,就在这时,一阵铃铛声响起! 清脆悦耳的铃铛声一下子唤醒了他的神智!他依仗着自己蛮横的肉身,直直地砸开了那个虚无缥缈的梦境。当他再次返回到现实的时候,只看见了一个破碎在地的铃铛! 还有一个背影,一句话。 那句话,他到现在都还记得很清楚:“不要想着去找我!” 那时候的他,正想着修炼神魂,却被一只不知道好歹的鬼魂困在梦境中,若不是因为他自身意志坚定,恐怕根本熬不到柯竹的时候! 可到底,柯竹还是出现了! 只可惜,他只看见了她的一个模糊的影子。 为了偿还这个救命恩人的恩情,他无数次地到地府去寻找她的身影,可每一次都被告知:那人还活着。 对啊,活着,他们才有见面的机会啊! 报恩,隔了一世,就变了味。就像后世的白娘娘百转千回求报恩,却葬送了自己的前途;就像从前的神仙为偿还一饭之恩,用仙丹来表示谢意,却白白断了恩人的退路! 对于那个人来说,也许救他只是一时之事,可对于九尾来说,却是永远的事情。 九尾是不可以经受凡人的恩惠的。 谁让,他是神呢? 多少年之后,他早已失去了关于她的记忆,却保留了她的一本日记。 那本日记记录了她的少年、青年,虽然被他不知道翻过多少次却始终十分整洁。 那娟秀的字迹总让他有所纷扰。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看见这本书的,也不知道这本书是为何保留下来的,但是他非常喜欢这本书。 一个平凡的夜晚,他突然做噩梦,梦中,一阵银铃声让他苏醒! 醒后,他发现那本书又被他平铺在桌上。 他刚想合上,却发现书中似乎有异样! 小心掌灯,用剪刀剪开书封面,他发现了一本小册子。 册子上写的尽是一个女子对于男子的爱慕之情,原本他对于这些事情并没有什么感想,可现在更深露重的,竟然让他忍不住地多读了几次! 那册子一开头,只有一句话:“知道你生非凡人,必我等仇敌,可是,我却忍不住地想救你!” 正是这句话,让九尾对这女子产生了兴趣,可是,也仅仅到感兴趣这一步而已! 谁让故事里的人与他无关呢? 可到了现在,他终于知道了一切: 原来当初救他的,是他想为之而死的柯竹啊! 梦中苏醒,九尾似乎再一次看见她的背影,他的心头苦涩了起来。 可是,到他彻底清醒的时候,他就知道了:这只是他的幻觉而已! 银铃声还在耳边飘荡。 九尾收敛住了自己的情绪,等待着宾客的到来。 果不其然,没过一会儿,一个提着铃铛的女人就出来了。 那个女人对于九尾的冷漠其实是有一些意外的。 但是她还是得表示出理解的模样。 谁让九尾是她上司呢? “其实,这样的结局已经算是最好的结局了!”女子不开口,没人认出她的身份。可女子一开口,就没人不知道了! 她是落尘,是九尾的族人、九尾的下属落尘! 确实,目前在九尾的身侧,除了落尘,他也没有什么实际性意义上的下属了。真正的、只属于九尾的下属从来都只有九黎神族。可自从九尾离了东方大地的核心地区之后,那些人就再也没有了下落了。 虽然只要九尾想要他们出现,他们就一定出现:血液里刻下来的烙印让他们不得不感受到九尾的召唤。他们依靠着九尾永生,九尾依靠着他们开路。这既是一场交易,也是一次权谋。 互利共生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你认识了我这么久,难道还不清楚我这个金玉在外败絮其中的本质吗?”九尾冷笑。 确实,九尾这个人贪图荣华富贵,总是呆在温柔乡里面不出来。在他看来,那些莺莺燕燕组建起来的地盘虽然看起来有些奢华,但是却很有排场。为了彰显出银海和帝王的威严,他怎么可能会不让人专门训练歌伎舞女呢? 在银海和的宫殿里,不知道有多少娇娥深藏其中。她们或纵夜歌唱,或与各大臣打趣共舞。 这是她们的本行,也是她们的爱好。 她们愿意呆在这宫廷中,不愿意离开,只因为,这里能够给她们提供吃食,提供婚姻! 只要她们能完成尾大人布置的任务,她们就能安安稳稳在宫殿里生活下来,一直到她们十五岁,被嫁人!她们大多出身于平民,可是借着入宫,却可以成为大臣们的妻妾,她们怎么不可能珍惜? 这是尾大人对于女子的怜悯。 在别的方面,九尾也真的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 若不是因为九尾,也许,落尘这一辈子也看不到东方大地臣服于一个人的脚下的时候! 若不是因为他,这个银海和也不会出现! 落尘猛然发觉一股热血涌上来心头,她冲着九尾深深地鞠了一个躬:“无论您对您自己是如何看的,我都会将您当成是我最重要的人!死生不弃!” “你莫不是忘记了自己的孩子?那个被你救下的亲儿子?”九尾瞥了她一眼。 落尘被九尾瞥地心下发毛:过了这么多年,她都忘记了这位无冕之王是何等的可怕! 要知道,这可是一位,单枪匹马斩毁战乱的喋血之王啊! 就算是现在,他隐居在银海和的现在,他不是还仅仅靠着几句话,就破坏了整个七国之地的形式,让轮日国一统天下? 要知道,轮日国,可是一直不被其他几个国家信任的,谁让逆天徒驻扎在那里呢? 就连那逆天徒,也是这位神的手笔啊! 刚刚九尾的一句话,就是在告诉她:不要说违心的话,否则她会后悔的! 落尘突然窘迫了起来。她不知道自己该有何表示,但是毫无疑问,她应该淡定从容地迎接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毕竟,她可是神明啊!就算她不如九尾强悍,就算她不如九尾见识广博,但是她好歹也是神明啊! 属于神明的鄙视链虽然已经覆盖在她身上:新神明妒忌旧神明的法力,旧神明嫉妒新神明的前途。旧神明早已厌烦了漫长的生命以及永恒的职责,可新神明还对神明的世界探出好奇的小脑袋瓜儿。 “我所言,句句都是真话!”落尘抬手起誓。 她的这副模样让九尾想到了柯竹。 看着落尘起誓的模样,九尾心头一动。良久之后,他才叹了一口气:“誓言,是神也遏制不住的!” 长生 我已经老了,可你还年轻。你觉得,我们真的还有未来吗? 未来,是属于年轻人的,而我已经年老。 “几年不见,你似乎还是老样子。”骆新忍不住地感叹着。 “可是,这又有啥的?”茗白了她一眼。在他眼中,不论是过去的骆新,不论是现在的骆新,都是一样的精致,一样的迷人。 “我们总是会错过很多时间。”骆新浅笑着,眼睛中释放出一种谜一样的光泽。 “是啊,我们之间总是会错过很多时间,不过以后不需要再去在意了:我们可以在一起了!”茗接上她的话,脑海中除了未来的前途,想不到别的事情。 骆新看到茗的笑容,不知道怎地,忧愁顿生,可脸上仍然是强摆出一副笑容:“真好!这样真好!难道不是吗?” “可到底也算是苦尽甘来了!一切都是值得的了!”茗将她的笑容理解为高兴。他没有想到骆新可能的心里活动。 在他眼中,没有什么事情比此刻相逢更重要的事情了! 骆新脸上的笑容终于冰冷了下来,她意识到茗根本没有发觉她的不对劲。她必须自己说出来! 愤怒的心思将骆新的笑容扭曲,她终于拔剑而出,将刀锋对准了茗:“可是,可是,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分毫不差?” 上一刻嬉笑着的女郎下一刻就拔刀相向,茗把握不住原因,但这不意味着他不知道如何应答:“你不也一样?你看看,你的音笑,你的模样还和我两年前所见的一模一样!” 恼火的情绪瞬间席卷了骆新的全身。但是她还是按下火气,把手中的剑放回剑鞘:“不一样!这真的是不一样的!我已经老了!可是你还年轻!” 茗只当成骆新在开玩笑:“你在开什么玩笑?难道我长生不老,你就未曾修仙过吗?要知道,仙人可是你师父,他只是偶尔点拨了我几次,我就从凡人变为修仙者。你跟随他这么多年,难道他从未教过你这些事情?” 寒意遍及了骆新的全身。 原来,他竟然从未向她师父问过她的事情! 原来,他竟然一直以为,她是一个修仙者? 开什么玩笑? 要是她是修仙者,她怎么可能会混在军营中多年却不曾暴露出丝毫仙力? 要是她是修仙者,她怎么可能会多次中毒只能依靠着仙人的法力勉强存活? 要知道,她中的这些毒,可全是拜他所赐!若不是因为他,她就不需要得罪九尾,就不需要在从军过程中面对更多的兵力! 可是,现在她怪罪他还有什么意义呢? 这些事情,他都混不知情啊! 骆新再次解开身上的武器,这一次她没有用剑,而是拔刀。 她将刀放在手中搓磨着,直叫一旁的茗看得心惊胆战的,她才幽幽开了口:“我魂魄不全,不可修仙!师父为了护我,只得教我一些凡间武学以及医术,就连逆天徒的道术,我也只是被他教了不足一二的部分!” 趁着骆新一个不注意,茗夺走了她手上的刀,刀锋划破了她的手,血浸没了刀刃:“那又如何?我怎么可能嫌弃你呢?” 突然之间,茗感觉到天昏地暗,他终于倒地,大脑嗡嗡作响! “嫌弃?这个词,你终于说出口了!”这是茗模糊之中听到的一句话。 我何曾嫌弃?他刚想开口,就发现,自己的眼皮重得根本抬不起来! 他被骆新下了迷药! 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像是为了让他死心,骆新淡淡地开了口:“这药,是抹在刀上的。它只有沾了血才会发挥作用。要怪就怪你过去在军营中从不关心这些事情吧!” 你,要去哪里?茗试着挣扎起来,一把抓住骆新的衣角。 骆新刚想离开,却感受到一股拉力。换了平常,她也许早就发火了。 可换了现在,她连一点点火气都提不起来! 她仰天大笑,笑声传得很远很远。 在她和茗的周围早已经聚了一群人。 他们早早地来到这里,准备问一问那位先天皇,现太子被夺了皇位之后的想法。 他们潜伏在这附近已经很久了。 他们一看见茗昏倒就从栖身的黑暗之中出来了。 可在这宫殿之前,却无人敢往前凑一步:谁让茗现在落在了她的手中! “殿下!您还好吧!”终于有一个不怕死的侍卫死硬着头皮向茗那边凑过去。 可迎接他的,却只有一片叶子,一片切断他一指的叶子! 那侍卫疼痛地在地上打滚,可骆新却连一句话都不愿意多说。 气氛愈加紧张,可骆新依旧是非常悠闲地擦着刀。 看在那么多人的面上,她终于回头看了茗一眼,可语气依旧是说不出的寒冷:“没想到,你还有力气啊!” “没想到,你还真的是冥顽不灵啊!” 最后一句话被骆新带着杀意说出。 周围的侍卫到底是普通人,早已被骆新的一叶吓傻了眼!他们不再去思考如何抵抗杀气腾腾的骆新。 他们的脑海中只有一句话:“我要活下去!”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花言巧语都没有丝毫价值。 那些侍卫一个接着一个地丢下刀,因为他们知道,投降之士是杀不得的! 骆新的脸上依旧挂着笑容,不再温柔,也不再扭曲,还不再寒冷。 到底是多少年前呢? 她好像记不太清了。 那时的她好像才不过十来岁,却已经在江湖上闯出了名头。 那时的她好像不爱名利,却总有人问她想在何处落户。 记得当时,她的回答是:“银海和。” 现在,她既然来了这银海和,还进了这宫殿,把握住了太子。那么,她为何不反客为主,直接把九尾,那个害了她这么多年的罪魁祸首给干掉呢? 干掉九尾,虽然会让她和茗之间的关系彻底破碎,虽然补不回她那些被耽误掉的时间,但是,至少能够安抚一下那些死于战火的黎民百姓啊! 难道九尾那句轻而易举的“所有的银海和的军队都会撤退”就可以弥补了七国之地这些年来的杀戮吗? 他以为,他这神明就是创世主了? 他以为,他这神明就可以一手遮天了吗? 这天地之间,自有公道。既然无人愿意去提及这个公道,那么便由她来提及吧! 谁让她现在握住了茗呢? 骆新永远也不知道,真正把握住了九尾的,从来都不是她手上的这个人,而是她自己。只可惜,即使有人告诉了她真相,她也是不会相信的! 仙与神 “可是,仙就不需要恪守誓言了吧!”落尘的一句话把九尾的思绪拉回现实。 隔着缭缭茶气,落尘看不清九尾的神色。 九尾吹散了茶香,浅浅一笑:“这茶正好,你可要试上一试?” “我已经很久不喝茶了!您还是另请他人吧!”落尘谢绝邀请,淡定施礼离开。 是都烟帮她戒除了茶瘾的吧? 九尾失神了片刻,连忙端起茶杯吮上一口,大概只有这样做才算得上是不辜负了此茶! 九尾回到桌前,开始静心处理奏章。 堆积的奏章让原本心情就一般的九尾更加烦躁。他手一抖,就将茶水扑洒到了奏章上! 看着淋湿的奏折,九尾只觉得心累。 其实,拥有了一个国家也未必愉快啊!处理不完的奏章,商量不尽的国家大事,还有,哎! 整理干净奏章,九尾突然想到了一个人,不禁笑了起来! 原本,九尾只是在小声笑着,可是时间长了,他却放声大笑了起来:谁让那个人是那样奇怪呢? 多少年前,他刚出世,啥都不懂,空有一身强大的神力,偏偏他自己又不会控制,结果竟然将所到之处搅和得鸡犬不宁、民不聊生! 人人都怕他,将他当成魔鬼,就连那些知道他的来历的天神都将他视为洪水猛兽:谁让他的法力太过强大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白发苍苍的年轻仙人出现在他面前! 他白衣翩翩,不染纤尘,却心甘情愿地跪在地上将那个浑身泥巴的小九尾抱起。 他事情纷杂、日夜赶工,却理所当然地把那个调皮捣蛋的小九尾背在身后到处攀爬! 九尾见到他的时候,是十分不开心的:他很厌烦这个在他面前笑个不停的古怪青年。在九尾看来,老人才是白发,年纪轻轻就头发雪白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因此,在那个人试图抱住他的时候,九尾甩手就给了一个大大的耳光! 那一耳光的威力,足足可以杀死一个中等神明,却没有真实地伤害到那个怪人! 九尾有些恼怒。他刚想用更大的力量去杀了这个狂妄之徒,却被怪人一手握住胳膊! 九尾感受到自己的威严得到了挑衅。他开始拳脚相加,打算彻底杀了这家伙! 结果他刚一挪动脚,那怪人就轻轻一笑,把九尾直直裹入怀中! 九尾,被他困住了! 那人,好可怕! “救命!”九尾脑中突然出现这两个字,他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含义,但是他感觉,这两个字应该能够救他!(画外音:你是怎么在不通人言的时候学会这些的?某神:天神下凡,尔等凡人怎能理解?仙人:某作者,你是不是忘记他前世好歹是个人了?画外音:嘤嘤嘤) 那怪人呵了一声:“所以,这就是你不愿意去好好学习人间知识的原因?前世是个大能怎地了?比你条件优越的人还在努力,你凭什么滥杀无辜,浪费天赋?” 九尾眼珠子骨碌碌转个不停。他虽然很早就明白了那怪人的意思,可是,过了很久,他才从大脑中凑出了话来回答:“我可是神明!凭什么去学习那些破玩意儿?” 九尾终于被那怪人丢在了地上。 九尾这下可高兴了!他刚打算给那怪人玩阴的,就发现他手上被下了咒,不能够使用法力! “哦!叫我仙人!以后,我就是你凡间知识学习的导师了!在你未合格之前,你是不可以使用法力的!”九尾气的跺脚!那仙人却是一副高冷。突然,九尾看见仙人头上的一抹黑色! 趁着仙人没有反应过来,九尾掀了他的头发! 在那一片雪白的头发之下,埋藏着纯黑色的头发! “你装老!”九尾不服气了!就他这个装老的德行,还当他导师呢!啊呸! “你也在装嫩呢!”仙人的话轻飘飘的,可九尾却偏偏在他背后看见了黑色的怨气! 这家伙,是个狠人! 九尾思考再三,决定在这个装老的家伙手下安分一段时间,等他法力恢复了就,呵呵呵! 看见装模作样向他行礼的九尾,仙人心下还是蛮满意的:谁说这小家伙难搞的?还不是被他整得服服帖帖?(一群被九尾教训得将近魂散的神:那是因为您老法力值高!) 虽然,开头有些郁闷,但是九尾对于这个导师还是挺满意的。那导师平时也不会刻意为难他,只是在给他布置任务时,会出的难一点。 可九尾不怕,谁让他是一个法力第一、体能第二的神明呢?就算他现在被封了法力,体力也不是浆糊黏的! 终于,这一神一仙随着时间推移,产生了浓厚的情感。他们惺惺相惜,臭味相投,一起采药,一起救人,一起练武! 原本,这一切是多么美好! 可偏偏,九尾看见了一凡间的勋贵,见他穿金戴银、嚣张跋扈的,心生羡慕,也想做一做那人间富贵乡的美梦! 那仙人规劝:“这富贵不过转头空,何必用无限的生命投入其中?” 可九尾不听! 他隐瞒身份,混入那勋贵府中,用高超的医术化身为勋贵的模样,在勋贵府中逍遥自在,甚至还肆意敛财、欺男霸女、残害百姓! 仙人受勋贵妻儿拜托,前来一探究竟,却发现是九尾将勋贵关入海底,自己顶替了勋贵的模样! 原本那勋贵应当纵享一世富贵、立无数功勋,可如今被这九尾一掺和,他提早命丧黄泉,还得了一个“恶霸”的名头! 那勋贵原本下一世就可以位列仙班,成逍遥仙人,可现在,他却得为九尾的事情负责,入地狱数十年! 这对于那勋贵而言是不公平的。 可是,除了那勋贵,还有谁能够替那些无辜枉死的百姓买单? 九尾是九黎一族,无论犯下多大的错,神明都不会过问! 那些鬼魂的冤屈必须得有替罪羊承担,否则地府怨气盖天,会完全塌陷的! 素来与九尾交好的仙人此刻终于拔剑而出!他怒气冲冲地拿剑指着九尾:“你还配为神吗?” “可是,我本就不是凡人,为何要遵守这凡间秩序?”九尾皮笑肉不笑,“当初听你的话,也仅仅是为了放松你的警惕,让我的法力及早归来而已!可现在,我凭着杀戮,也拿回了不少法力,难道我还需要欺骗你吗?” 剑落到了地上,九尾迅速捡起。 剑光一闪,仙人的胸膛被贯穿!仙人吐出来了一口血! 九尾拔剑,一眼也不看仙人:“谁让,你只是一个仙呢?仙与神之间的差别,不是只有地位的!” 仙人大惊,看着剑被九尾丢在地上,不再抬头,语气中满是苦涩:“是我太高估了自己了!神,又岂是只有正神一种?魔神,也是神明啊!” 九尾不再理会仙人,直接离开了那勋贵的府邸。 突然,仙人叫住了他:“九尾!你可相信,终有一日,我的徒弟会让你失去你最爱的富贵、权势?” 九尾不回头:“那,我就等着!你刻在我手上的咒,全寰宇中也无人能解。我保留着这咒语,等着你的徒弟!” 一阵寒意激醒了九尾。 九尾抬头看天,发现天早已昏暗,他自嘲了起来:“该说你是傻还是呆?这么多年过去了还在等他的徒弟来收拾你?你也不想想,要是他真有那个本事,也不会被你刺中啊!” 九尾合了合衣领,关上了窗户。 就在这时,他想起来了之前看见的一个白发仙人,模样大抵是他的导师。可是很快,他就又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这个猜想: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应该早就成神了吧? 更何况,白发童颜的仙人实在是太多了!当时他太年轻,以为只有老人才配是白发,可实际上,不论是仙人,还是神明,都有许多头发雪白的家伙呢! 想到这里,九尾还是觉得有些奇怪:那个自称为仙人的家伙,到底为什么要装老呢?黑头发不是很好看吗? 时至今日,九尾依旧在为他的导师烦恼着。 大概,是因为他的导师太奇怪了吧? 守护 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最初的模样。 “我等了这么多年,你终于出现了,我的导师!”九尾状似无意地举起茶壶,却无人回应他的话。 茶壶倾斜,水缓缓流出。 九尾手轻轻一指,水流离开它既定的轨道,直接向外面飞去! 原本在空中快速移动的水流,像撞到了什么似的,瞬间炸裂! 零散在地的水流变成了水珠。可这些散落的珠子却不论如何也汇集不到一起去,就好像还有人操控着一样! 突然,水珠聚起,冲向一处空无一人的空间,将一团空气团团围住! 在水的压迫下,一个白发男子终于出现了。 他虽然被水流限制住,可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狼狈,反而是干净得令人震惊! 那人叹了一口气:“这么多年未见,怎的一见面,就给我使绊子?我那徒弟是不是被你掳走了?” “所以,就是你教了骆新丫头?”九尾瞟了那人一眼,发现他和过去没有什么不同,就随意地搭着话。 一听到九尾这话,那人就有些生气了:分明当时他与自己的宝贝徒弟一起出现,可是这家伙只看见了骆新?什么情况? 果然,只有异性才能够互相吸引啊! 九尾淡淡地问道:“你,当真叫仙人?” 那人没好气地回复:“我无父无母的,只能够以身份命名,叫声仙人,也不过是图个方便而已!” 像是不想和九尾多说上几句话,那人还刻意加了一句话:“我叫什么与你有关?” 确实,这脾气十足的模样,当真和骆新是一个德行!难怪他见到骆新的时候,总觉得骆新的一举一动都让他十分熟悉呢! “这么多年,我们都未曾见面,为何不坐下来好好聊上几句?”九尾拉出一个坐垫,隔空送到仙人面前。 仙人却不曾接过坐垫,而是站在那里看了九尾很久。 “怎么,我老了吗?”九尾打趣了起来。 “你,大劫将近了!”仙人的语气里是说不出的疲惫。可在九尾看来他的担心却有些没有必要。 “这整个银海和都是我的了!你曾经最不屑的求取富贵的我获得了成功!这整个银海和中无人不称赞我的丰功伟业,无人不讴歌我的传奇故事!既然如此,我还有什么可以担心的呢?”九尾以一种极为炫耀的语气向仙人说着话。 可仙人却是不置可否。 他的眼神很冰冷,让人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被看穿了。 可九尾不怕!从一开始,他就未曾在意过仙人的眼神,在他看来,那仙人终其一生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他又何必去看那家伙的眼神下饭? 可九尾不知道,仙人看着他的眼神里写满了怜悯,那是强者对于弱者的怜悯! 可九尾不懂,他一直不懂! 他从来都以为,只有力量才可以获得一切,只有强大才可以掌控一切! 九尾不懂因果,不懂人性。他任性妄为,将属于自己的道发挥到了极限! 可他却似乎忘记了:若是他的道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那么他应该如何自处? 九尾追随的道,是人间道。 人间道,不讲因果,只讲选择,不讲来世,只求今生! 无数人为了名与利放弃了自我,丢弃了良心,舍弃了至亲! 可是他们不悔! 他们认为,只要自己做足好事,人们就会原谅他们之前犯下的错! 在他们看来,只要自己去补偿了就可以不用承担责任了! 在他们看来,自己的生命远比其他人要珍贵,自己身上的东西与其他人的根本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他们将自己视为神明,却忘记了他们未必能够一手遮天,他们未必能够事事如意! 在他们自己的眼中,他们是完美的,别人都是残缺的! 九尾也就是这样一个自私自利的神! 他将自己视为神明,将自己给予别人的帮助视为别人的荣耀。 九尾从未觉得自己所做的不对。 可仙人从修仙者的角度知道,九尾的立足点选错了! 可现在,仙人还劝得动九尾吗? 很久之前,他就无法让九尾改变心思,很久之后,他依旧无法让九尾转移视线:谁让他从未和九尾站在同一个水平线上呢? “我一直很喜欢那个被我抓住的小九尾。”仙人的话打破了这两人之间的诡异的安静。 九尾的表情有一些微妙:“小九尾长大了,有思想了!” “可小九尾不知道对错,不知道是非啊!”仙人叹了一口气,“不知道现在这个成年的九尾还有兴趣纠正一下自己的错误吗?” “往者不可谏,可来者还需要去追寻吗?”九尾将仙人身旁的水墙解开,“你现在连我布下的水墙都没法解开,你又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呢?” “不解开有不解开的道理。难道这些年来,你解开了我布下的咒了?”仙人将水墙点化为酒,醉人的酒气弥漫了整个大殿。 “不要在我的大殿里喝酒!”九尾的表情有些扭曲,他非常厌恶仙人的酒鬼模样,难道安安心心喝喝茶、养养老不行吗? 喝酒多伤身啊! 可仙人不在意。 酒水逐渐布满了整个大殿,在一片浓酒之中,无数人从酒中起身! 那是骆新的部下! 这仙人怎么能随手召唤出一大群人?难道他这些年有了奇遇? 九尾大惊失色,但是很快他又哈哈大笑了起来:“难道你以为,单凭这几个杂兵就能够要了我的命?你未免也太看不起人了吧?还是你以为这些年来,我一点长进都没有?” “你长没长进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得为了我徒弟好好教训你一下!”仙人拔剑而出,将剑锋对准了九尾,“我们的成功与否,都在今日了!大家一起上吧!” “不自量力!”九尾残忍一笑。 他手指轻摇,那些个挡在他与仙人之间的士兵通通倒地! 士兵吃痛的在地上打滚,但是其余人依旧是义无反顾地往前冲! 他们知道,自己在面对的是神明,他们知道,只要他们能够射中那神明一下,就能够给队友一个打败神明的机会! 人,终其一生,也未必能够与神斗、与天斗。如今,他们有了这样的一个机会,他们为何不这样践行呢? 仙人在一旁护住这一群士兵的心脉。 在场的所有人中,没有一个能够在九尾手下过一招的! 就算是仙人也不能够! 正因为如此,他们才会格外团结! 只有团结才能够有一丝打败眼前这神的机会! 很多时候,真的只需要一丝就足够了! 越来越多的士兵倒下,连仙人也觉得自身体力不支了。 就在这时,一个身如鬼魅的影子闯入了大殿,他突破重围,以一柄飞刀射入了九尾的身体! 虽然那飞刀没有对九尾造成实际性的损伤,可是,这是战场的一大转折! 这突然出现的变化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 大伙儿看向这个姗姗来迟的家伙。 “你最终还是来了!”仙人欣慰地点了点头。 “是的,我应该来!”那家伙解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极为精致的脸庞。 “陈池鱼!”九尾嘶吼了出来。 “对,是我!”回复九尾的不止有这一句话,还有刮不完的凉风。 盐井 我的夫君应当是一个万人敬仰的英雄,而不是一个躲在角落里的刺客! “既然选择了离开,为何还要再回来?难不成,你是为了回来看我的笑话的吗?”关上房门,安抚完孩子睡觉,陈李茶就开始审问陈池鱼了。 陈池鱼有些郁闷:明明他是想孩子、想妻子了,怎的到了他娘子口中,他就像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 陈池鱼真心觉得心里委屈。明明他都为了一家子得罪了自己的上司,失去了自己的乌纱帽,可这妻子怎的这样蛮不讲理,一点也不温顺?(某茶:听说你对我不满?某鱼:怎敢?怎敢?你听谁说的?某茶:回去家法伺候!某鱼:冤枉!) 可是,这也是他喜欢她的地方啊! 陈池鱼脸上挂着笑容。他知道,陈李茶早已经识出了他的身份,只是没想到,她会这样心急地逼问他! 看着这样紧张的小娘子,陈池鱼心中开始玩味儿。 陈池鱼逼近了陈李茶。 陈李茶往后一仰,由于她重心不稳,直接倒在了桌上! 桌上的碗筷发出了铛铛的声响! 陈李茶暗骂自己手脚粗苯,一边小声呵斥陈池鱼:“不能放轻一点?当心吵醒了孩子!” 陈池鱼幽怨地看了她一眼:“你啥时候告诉他们我是他们的父亲?” “你别想了!这几个孩子都是我拉扯的!你干过啥?”陈李茶没有好气地冲了陈池鱼一下。 陈池鱼却是乖巧地点点头:“嗯,我以后会帮你拉扯孩子的!” “你这家伙,从来不肯给我说个缘故,老是自己一个人扛着、背着!你也是够了!”陈李茶扶额。她确实无法管束这个家伙,虽然这家伙是她的夫君。 “我做的事情比较危险,容易结仇!”陈池鱼感觉十分委屈:明明他是在替家人考虑,怎么在她的口中就变成十恶不赦的了? “今日,若不是我恰好逮到了你,你是不是会直接离开?”陈李茶半句话也不相信,她知道,这个当官的家伙里没有几句真心话。好的时候,他能够把你宠上天,差的时候,他连理你都觉得烦躁! “我,一直跟着你们啊!”陈池鱼愣住了,“我除了跟着你们,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开什么玩笑?等等!没有地点可以去了?你是说真的?”陈李茶一开始听了这话表示不相信。渐渐地,她反应过来陈池鱼话中的含义,竟然高兴地叫出来! 她刚叫完,陈池鱼就捂住了她的嘴:“小声点!别把孩子吵醒!还说我呢!你不是也一样!” 陈李茶疯狂点头,表示自己不会再大叫,陈池鱼才放开了她。 重新吸收到新鲜空气的陈李茶,大口地、小声地闻着新生的滋味儿。 万幸的是,这些孩子睡得很死,不打个雷,他们都未必醒的过来!刚刚陈李茶还有陈池鱼的担心纯属多余! 陈李茶思考了很久,才慢悠悠地开了口:“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我记得,你说过的,哪一天你不去当官了,就是去皇家当刺客了。可现在,看你这副德行,估计刺客也是当不成了吧?” “谁,谁告诉你,我是当刺客的啊?” “你自己说的啊?那一天,你酒喝多了,不仅把这事说出来了,还告诉我,你鞋底藏了一个金块,打算用来给我买朔朝的胭脂的!结果那个金块被我拿走了!” 陈池鱼表示惊愕:什么情况?他竟然把自己的老底说得一干二净!他还以为陈李茶不知道呢!没想到她早就知道了,还是他自己说的? 这是什么世道啊! 看着陈李茶竭力装无辜的小表情,陈池鱼只是淡定喝茶,表示内心受到了一万点伤害! 就在他即将喝下茶的时候,陈李茶慌忙叫住他:“别,别喝!” 陈李茶的话还没说完,陈池鱼就一股脑地把茶都喝下去了! 他刚反应过来陈李茶说了话,就感觉到喉咙里一片酸爽! 胃液在喉咙里翻滚。 陈池鱼慌忙跑出房间,随便找了个角落就开始疯狂呕吐。 那茶里全是盐巴! 家里什么时候盐这么多了? 陈李茶急匆匆跑出来,看见陈池鱼这个模样赶紧将怀中的水壶掏出来,打开盖子放到他手中:“孩子顽皮,把盐巴当茶叶了!” 熊孩子,得教训! 陈池鱼咳嗽了半天,才把那股子咸意从舌头上换了过来。 他一看见怀中的水壶,不管三七二十一地,直接往嘴里倒! 咕嘟,咕嘟,咕嘟。 水壶里的井水直接灌入陈池鱼的喉咙里,陈池鱼来不得细品井水的滋味,就感受到一阵凉意。 大冬天的,喝凉井水貌似不太好。 管他呢!能找到喝的算不错了! 到了现在,陈池鱼才知道,井水是多么香甜! 可当他回味井水的甘甜的时候,却仍觉得口中有咸意。 陈池鱼有些不解。 陈李茶猛地拍了一下脑袋瓜:“哎呀,我都忘了!这水壶里的水,是我专门给幺儿准备的用来断了他老是吮吸指头的习惯的盐水!” 什么? 陈池鱼顿时头晕目眩。 模糊中,陈池鱼似乎看见一个人朝他走近。 大概是他的错觉吧? 抉择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来的人是一个年过半百的男子。 他的皱纹里写满了沧桑。 他的发色间承载着哀愁。 他的肩膀上背负起永恒的重量。 他的衣衫上沾染着数不清的汗珠。 当他的那双混浊却有神的眼睛看向你的那一刻,你便会意识到一件铁一样的事情: 他已经老了。 他的头发还没有被霜尘点得雪白。 他的眼睛还没有被砾石磨得昏暗。 可是,他真的已经老了! 那老人一步一步地走向陈池鱼。 他的步伐很轻,轻微到不可觉察。 他的身影很小,在灯下几乎观察不到。 可是当他真的来到了你的面前的时候,你才会惊讶地发现:原来他很高大!只是他的背一直弯着而已! 驼下来的背掩盖住了他高大的身材,也掩盖住了他那强劲有力的胳膊。 你将他当成一个平凡无奇的老者,可是他却会在你毫不知情的时候夺走你的生命:他的袖子中一直藏着一把刀,一把专门为了杀人而准备的刀! 可现在,这位老者却不是为了杀人而来。 他虽然还像以往一样托着背、带着刀,但那是因为他的日常习惯。 他虽然还像以往一样躲在黑暗中,但是那是因为他仇人太多了! 他知道自己已经年老了。 他知道自己已经时日不多了。 正因为如此,他才希望自己的后人不要再犯错,不要再得罪不该得罪的人! 他们家族真的已经伤不起了! “鱼儿,该走了!”那老者从黑暗之中走出来,他一开口就让人觉得压抑。沙哑的声音仿佛魔鬼在嘶叫,努力被掩盖的原声像断了的琴弦一样徘徊着、徘徊着。 琴声还让人觉得心旷神怡,可断了的琴弦的声音,则像刀锯木头一样让人厌烦! 这老家伙好生让人不快! 陈李茶莫名的觉得不开心。她刚想开口,就被陈池鱼拦住。 陈池鱼咳嗽了几声:“可是,我该去哪里?” 直到现在,陈李茶才意识到,这位老者是来找陈池鱼的。 这位老者是来带她夫君离开的! 这位老者是想毁坏他们一家五口的! 可是,她就算知道这老者是来干啥的,她又能够做得了什么? 泪水从陈李茶的眼中流出。 陈李茶知道,她在这个世道中只是一个普通人。 她根本无力守护住自己在意的一切。 她活着,还有什么价值呢? 那老者刚要开口,就被陈池鱼截住了口:“阿茶,你怎么哭了?” 可不是,那陈李茶的眼睛红得和桃子一样的,不就是哭过了? 老者有些自讨没趣。他不喜欢这样哭哭泣泣的女子。在他看来,女的就该忍气吞声的,动不动就哭的有啥用? 他根本不懂陈池鱼与陈李茶之间的故事。 他也不屑于懂! 于是,在陈李茶还没开口之前,那老者就直接插嘴道:“去你该去的地方!” 陈李茶不哭了。 陈李茶原本就没有多少泪。生活的苦难已经彻底磨损了她的泪腺。她现在,只是在做最后的挣扎! 陈李茶拉住陈池鱼,可是她不敢告诉陈池鱼,她有多么不想他离开! 她只能一直拉着陈池鱼的衣袖,一直拉着,一直摇着。 哪怕她知道,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枉然。 哪怕她知道,陈池鱼一旦下了决定,就谁也改变不了! 可是,她还是想再做最后一次挣扎! 也许,这一次就成功了呢? 可惜,陈池鱼一开口就彻底粉碎了陈李茶的幻想,她终究还是输了! 她到底还是输得一塌涂地啊! “我自会去那里。接受我应有的惩罚,承受我该背负的罪孽!” 陈李茶的心在滴血。她不知道陈池鱼要去何处,但是她知道,陈池鱼不可能去一个很安全的地方。 杀手的世界里没有安全! 陈池鱼跟着那老者走了。 看着陈池鱼的背影,陈李茶终于忍不住地开了口:“明早,我该怎样和孩子们解释你的离开?” 陈池鱼愣住了。 这两人都停下来了脚步。 陈池鱼开口:“他们早已经没有了父亲,叔父这样的亲人,没有也罢!” “难道就不能给他们一点念想吗?” “那只会害了他们!” 离了很远,陈池鱼才笑了起来,笑得那样没心没肺的:“叔父,我可以走了吧?” 那老者怒目而视:“你这辈子,也别想走了!” 刀光闪烁了整片山林。 陈池鱼挨了刀,倒在血泊之中。 那老者跪在地上合上了陈池鱼的双眼,才重新站了起来。 他轻呼了一声口哨,十来个黑衣男子聚集在他身侧。 这些黑衣男子都跪在地上,向这老者行礼。 那老者高大的身躯一下子变得矮小了起来,他脸上的神色好像一下子老了十来岁! “叛徒陈池鱼已经就地正法,你们莫要再为难他的妻儿了。毕竟,陈家已经不再是刺客家族了!”那老者看着手上的刀,眼神黑黝空洞。 几个黑衣人探了探陈池鱼刀鼻息,确定他已经死了,才离开。 就在他们离开的时候,那老者叫住了他们:“慢着!” “您老还有什么吩咐?” “把我的人头带走!我御下无方,其罪当诛!” “可是,您已经不算事刺客了!”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既然是皇家的刺客,自然得是一辈子的刺客!” “好!” 过了很久,一男一女来到这个偏僻的地方。 “师父,您说,为什么有人会约我们到这里来,还留了一张纸条,说有人急需救助?”开口的是那女子,模样极好,好像是骆新。 “看看不就行了?反正,这个地方也没啥事!”接话的是那男子,大概就是仙人。 “师父!有一个男子,身上还流着血!”骆新慌张地喊了出来。 “快救醒他!”仙人眼睛一亮。 “师父,他没气了。” “龟息丹。伤他的刀上用了这种药,才会让他看起来和死人无异。不过要是我们没有赶得及过来,这家伙就真的死了!” “师父,他醒了!你快看!” 醒来的陈池鱼有些疑惑:他怎么又看见这两位活神仙?难道他上了天界? 他不是被自己的叔父杀了吗? “你既然被我们救了,命就归我们了,以后我们需要你帮一个小忙!看你手上那么多的老茧,一定武功高强的!”骆新一板一眼地和陈池鱼谈起了条件。 “新儿!住嘴!我们只负责救人!那件事情,对于凡人来说太难了!”仙人呵斥住了骆新。 “二位有事尽管说,你们救了我的命,之前还救了我妻儿的命,无论你们有什么要求,我都会竭力去办!”陈池鱼连忙开口。他不想让自己的救命恩人为难。 仙人与骆新互相看了一眼,才向陈池鱼说出来了整件事情。 最终,陈池鱼还是答应了。 几天后,九尾受到了一封密函,还有一个锦盒。 九尾读完密函后,大笑了起来:“好一个陈家!” 渊谷 你站在山上看我,我在山下想你。 “阿母,叔父是不是离开了?”大儿一醒来就看见自己的叔父不见了。他心下有些不舍,但是他也知道,叔父离开才算是正常的,毕竟,叔父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啊! “是啊!你叔父去做他该做的事情了!”陈李茶摸了摸大儿子的脑袋,笑得十分温柔。她竭力地掩藏她那双眼睛,又红又肿的,被这聪明伶俐的大儿子看见了还不知道他怎么想呢! 可大儿子还是看见了母亲那双哭得红肿的眼睛,他连忙从怀里掏出手帕,开始擦拭她的眼睛。 “阿母不哭!还有我呢!”大儿子甜甜的笑让陈李茶的心都变得柔和了起来。 陈李茶摸了摸他的脑袋,这一次直接把他的头发都弄得乱扑扑的。 大儿子不高兴了,终于怪叫了起来:“阿母!” “你这个小机灵鬼,还不赶紧起来!帮你阿母照顾一下小娃娃!”陈李茶才不吃他这一套呢,半威胁半恐吓地开始逼迫他做该做的事情。 大儿子乖巧地应声,给了陈李茶片刻发呆的时间。 陈李茶终于离开了床铺。她一离开就发现怀中多了个纸片似的的东西。 陈李茶随手打开,发现上面是一种自己十分陌生的字迹。但是这不妨碍她继续读下去。 纸片上面的内容密密麻麻的,陈李茶花了很长时间才读完。 大儿子不知道纸条上写了什么,但是他看见母亲在读纸条时脸上的表情由疑惑变为好奇再变为高兴。 阿母高兴就好。 大儿子傻傻的笑了起来。 陈李茶看他一副傻笑的模样,又把他的小脑袋瓜上面的头发揉乱了。 可这一次大儿子没有任何生气的反应,而是温柔地笑着。 陈李茶觉得无趣就放开了自家孩子,开始收拾房间、打扫屋子。 打扫着打扫着,她开始自言自语了:“这天下,真的有神明吗?神明真的能够主导一切吗?” 大儿子疑惑地看向母亲:“阿母?” “无事!”陈李茶浅浅一笑,不再多言。可她的眼睛却一直盯着貌似很远、又貌似很近的天边。 纸条上写着,她官人这次是为了逆天改命才不得不离开。 可是,到底什么是天,什么是命,陈李茶都一点不通。 她只知道一件事,她的夫君是全天下最好的夫君,是任何人都无权非议的夫君! 她知道自己见识浅薄,她知道自己资质平庸,但是她一直努力地学习着,她希望自己可以保护住夫君在意的人、夫君在意的事。她不能够与夫君并肩作战,但是她可以为她的夫君提供一个避风港! 她不知道自家夫君会面对多少艰难险阻,但是她知道自己能够让夫君有一个栖息地! 雄鹰在天空中驰骋,在悬崖上小寐。 她现在只能够为夫君驻足,以及为夫君祈福。 真希望夫君一切安好啊! 可天下人都是如此希望自己的亲人安好,神明哪里管得过来? 既然神明管不过来,为何不自己守护自己呢? 陈李茶从梳妆台的暗层里拔出一把小匕首。 这匕首是父亲临终前交给她的,说危急的时候可以保住性命。 陈李茶从未动用过这个匕首,因为她知道,性命之忧是很难遇见的。 就像现在,陈李茶还从来没有遇见过什么真正威胁到她生命的事情呢!就连上一次有大火烧城,不也有人护住了她吗? 可现在,陈李茶却不能够确定自己以后会不会一路顺风了。 那信上明明白白的写着,陈池鱼打算离开这个国度去别的地方生活,既然这样,她不是也得离开了吗? 陈李茶从未懂过陈池鱼。 在她看来,陈池鱼是完美的。 正是这份完美需要她去守护。 正是这份完美需要她去保全。 透过铜镜,陈李茶看见了自己保养有度、毫无瑕疵的面容。 低下头来,陈李茶看见了自己没有老茧、洁白如玉的双手。 陈李茶知道,这些都是因为她夫君的选择。是她夫君在朝为官,才换得她这样悠闲的岁月。 她夫君打算离开了,难道身为他的妻子她,不应该大力支持吗? 不大力支持,难道还大力打击吗? 怎么可能? “收拾一下,我们打算去下一个地方了!”陈李茶喊了喊自己大儿子。 大儿子愣住了:“阿母,不是说,不走了吗?我还想着等等叔父呢!” “你叔父不会回来了,但是你父亲要回来了!我们一起去迎接他吧!” “父亲?父亲要回来了?”大儿喜出望外,他从未想到自己还能够再见到父亲,“父亲在哪里?” “京城!我们去那里找他吧!”陈李茶笑得一脸慈祥。可大儿子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脊柱发凉,就好像母亲有打算去整人一样。 但很快,大儿子就将这种感觉抛之脑后:怎么可能呢?阿母可是要去找父亲啊! 告别 告别是最长情的告白。 “你们都不要轻举妄动!我知道,你们宝贵着、稀罕着这个独一无二的太子爷。可是对于我来说,你们太子爷,现在只是我展板上的一块肉,他是死是生只在我的一念之间!”骆新懒散地开了口。她的语气里满是说不出的魅惑,那些凡人士兵一见到她这个模样,就觉得腿脚发酥。 可是看见她手上的那把架在茗脖子上的刀,士兵们又立刻回过了神来:我们可不能耽误了救太子的时机! 虽然,这太子有点窝囊。 骆新看着这群人犹豫的小眼神,就知道她做对了。但是,她现在是把握住了茗,可万一茗突然醒来,她不就被他拿捏住了? 毕竟,茗的武功不算非常低。 可就算茗的武功再高,也不可能在骆新的手下过三招! 骆新是真正的天纵英才,她习武三年相当于寻常人习武三十年。过去的十多年里,她从来都不认真学习,却也已经纵横江湖没有敌手。入营之后,她更是勤勤恳恳、兢兢业业,一日都不敢丢下武学! 正是这样的决心与毅力,使得如今的骆新可以空手切金断玉:原本的她就已经探及到了武学的极限,可以体会运物如刀的感觉。到了现在,她早已超越武学,就连一根柔弱的指头都能被她发挥到极致! 可即便如此,骆新仍然不具有挑战九尾的实力! 人与神之间的距离太过遥远了! “你们,一起上吧,也许这样可以救的了太子!”骆新冷笑。 侍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骆新很狂妄:她虽然可以以一叶切断人的手指,但未必意味着她能够同时对付这么多人啊! 一想到这里,侍卫们都飘起来了! 他们争先恐后地冲向骆新。 他们的嘴里喊着:“冲呀!” 他们手上的刀在疯狂挥舞着。 他们不顾一切地往前冲着。 原本一个非常大的包围圈瞬间缩小了一大半。 骆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的手上蹭蹭蹭地亮出来了几把叶子。 就在这时,那个断指的侍卫终于从疼痛中缓过来了:“大家慢着!” 可惜,最前面的侍卫已经把刀砍到了骆新的头顶上,最后面的侍卫已经倒地不起:最后面的侍卫是在奔跑过程中被其他侍卫绊倒的,他脸上还挂着彩,印上了好多侍卫的鞋印。(画外音:赶路过程中,切莫一窝蜂地涌上去,容易发生踩踏事故) 就在大伙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都愣住了:为啥要慢着? 寂静,那一刻非常寂静。 所有人都听到了那声音,停下来了那一刻的手头上的动作! 骆新是因为好奇,她对于自己的实力十分自信,只是不知道这一群人想干啥。 而那一群人也是因为好奇。他们相信,最后的结果已经注定了:骆新一定会死在他们的手上! 那一群人的脸上挂着心满意足的笑容。 骆新的脸上则挂着高深莫测的笑容。 那个倒霉的侍卫则将懊恼挂在脸上! 电光石火之间,刀落,人起! 侍卫们的大刀一齐砍下,骆新直接从地上跳起,站到了所有人的武器之上! “趁现在!快救太子!”在前面的侍卫嘶吼着。 在后面的侍卫往前面死扑! 骆新脸上依旧挂着笑容。 “起风了,该结束了!”骆新的笑容消失了。 就在骆新说完话的时候,原本十分平静的天空开始乌云密布! 天生异象,必有宝出! 果然,骆新手上出现了一把弯月形的小刀。那刀锋上尽是黑色,不见银白。 死亡的阴云笼罩着这一群侍卫。 可这一群侍卫并不觉得害怕! 刀起刀落,离骆新最近的一圈侍卫全被那把黑黢黢的小刀杀了! 血,浸染了整片洁白的地面! 可是,外圈,准确的说,是外五圈的侍卫还没有上呢! 那些侍卫的腿脚开始发软了! 他们意识到,眼前这个貌美非常的女子是多么可怕的存在! 他们意识到,他们根本抵挡不了她的一击! 可是,他们还是得硬着头皮上前! 死的人越来越多,可那把小刀上始终没有沾上血!诡异的黑色,配上黑暗的天空,让骆新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死亡的美感! 终于,只剩下那个断指的侍卫一个人了! “你可还要过来受死?”骆新有些不耐烦了,毕竟,杀人也是一件麻烦事啊! 那侍卫倒是个胆大的,竟然拒绝了骆新的提议:“我会自杀!” 骆新有些感兴趣了。 她舔了舔干涸的嘴角:“那你为何现在不自杀?” “我想知道一个真相。” “知道真相的人,必须死!因为只有死人才能够守住秘密!” “所以,我说了,我会自杀的。只是,我希望,我们这一群人死得不冤!”那个断指的侍卫抬起了头来。他模样清秀,眼睛炯炯有神。白净的脸上还没有沾染上颓废。 骆新突然后悔了。 她似乎不该心慈手软,而是直接杀了他!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可这少年却被她破坏了完整的身体! 这样,那少年还有何面目见九泉之下的双亲? “因为,你们是九尾的手下,也因为,你们打算救不该救的人。”骆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少年一听这话,就开始拔刀刺向自己! 可骆新却早他一步,将她手中的刀扔向那少年的胸膛! 少年倒地。 骆新走向那少年,耐心地替他把断指接好。 然后才从他身上拔出了刀! 原本黑黝黝的刀上出现了一丝鲜红。骆新就知道了,这少年是一个了不得的大能转世! “玄寒弯刀,只杀罪人,不杀无辜!这刀,终究还是毁在了我的手中啊!”骆新看着手中的小刀一寸一寸断裂,心中满是不舍。 可是她一想到那个少年的面容,就觉得,她这样做还是应该的。 “当真是一把好刀啊!”骆新掏出一个小帕,将破碎的刀片一个个地放入其中。 诡异的黑色断刀在纯白的丝帕之上,显得格外凄凉。 原本的刀锋处出现了一道道血红色的暗纹,将这把刀显得格外有人情味。 可惜,不能够被使用的刀,即使再有人情味儿,也没有丝毫价值啊! 骆新翻身上了宫殿,将茗掩藏在尸体之下。 她从茗的头上割下了一小簇头发,还拿走了茗脖子上的一块美玉。 这样,便也足够了吧? 骆新打算离开,却被茗一把拉住。 茗含糊地说着:“别去!” 可骆新依旧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你要好好活着!” 对峙 只有地府才可以衡量功与过。 可不死之神的罪,该由谁来买单呢? “师父,我来得还不算迟吧?”一女子的娇喝声,像黄鹂鸟一样婉转。女子的声音不大,却刚好让所有在场的人听见。 局势没有改变,可在场的人都觉得心里一阵暖流流过。哪怕,这女子的话语中含着极强的威压。 “你来了就好了!你师父我快要支撑不住了!”仙人夸张地喘着粗气,好像自己快要命不久矣一样。 突然,一个石子蹦了出来,重重地打在仙人的腿上! 仙人趁势一倒,把扔石头的人都吓着了:什么时候,师父这样不堪一击了? 所幸,这仙人倒了,手上的动作还没停。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前进的侍卫才一个跟着一个,没有停下来。 骆新终于赶到了师父身旁,把师父扶了起来。她看着师父那副病歪歪的样子,下意识地以为师父是装出来的。可她一个巴掌拍到了他的心口,他却直接吐血了! 血溅到了骆新的脸上,骆新搓磨掉自己脸上的血,还有一零星的泪花,然后才故作轻松地破口大骂了起来:“师父啊!您快起来!今儿的天都暗了!” 她的骂声越来越低,隐隐地夹杂着哭声。到了最后她终于忍不住了,泪水哗哗落下,与仙人心口上不停流出的血液交织到了一起。 眼泪流得很慢。 血却出得很快。 眼泪滴到了仙人身上,仙人却还皱着眉头和她打趣:“啊,别闹了!我衣服都被你弄脏了!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师父?” 怎么可能没有啊? 骆新从衣袖里不停地掏东西出来,绷带、药草、支架…… 一大堆的东西都被骆新无情地丢在一旁。那些寻常人千金难求的药物在此刻被骆新弃若草芥! 骆新的身上已经被汗水浸透了!可是她的手上动作还是没有停下来。 不对!还是不对啊! 护心丹呢?血精护心丹丹呢? 它去哪里了? 为什么,到了最要命的时候,我却始终找不到那个可以救命的药? 谁可以来帮帮我啊?我不能够再失去师父了? “傻孩子,不碍事的!”仙人的语气再次平稳了下来,带着些许无奈,带着些许宠溺。他的声音那么温柔,那么和蔼,让人觉得仿佛是天神在与之交流。 可一旦看见他的模样,你们也许便觉得凄凉了。 他的衣裳上的血已经开始干涸了。可他嘴里还说着安慰人的话,甚至还用着温柔到不能再温柔的语气说着! “傻孩子,不碍事的!”仙人手上还传递着灵力,可是他的手已经不再白嫩! 他的指甲变成了银灰色,他的手开始薄得像纸一样,可是从他体内流淌出来的灵力依旧是强盛的! 士兵们还在前进,他们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他们只以为是骆新在与仙人开玩笑,谁让这师徒二人总是没个正形。 仙人的手有些发凉了。就在这时候,一个小白瓷瓶终于从骆新的衣袖中掉了出来! “找到你了!”骆新喜出望外,她试着用手去抓小瓶。 可是那瓶子一落地就滚个不停,滚着滚着就跑到了九尾的脚下! 千万别踩到啊!骆新在心里祈祷着。 那个小白瓶终于停了下来,就停在九尾的脚下。 九尾没有正眼去看它,更准确的说,九尾根本连骆新到来的这件事都不清楚! 他只看到了眼前的蝼蚁,没有看到远处的蟪蛄。 骆新轻轻地点住仙人的死生穴,把他缓缓地抱起,还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安放他。 做完这一切之后,骆新才冲到了最前方,呐喊了起来:“九尾,你该死!” “可惜,我是死不了的!”九尾拔出来了腰上的别刀,把周围所有士兵都打趴在地! 那链接在士兵与仙人身上的灵力线也被九尾的一击斩断了。 骆新看着高高在上的九尾、满地遍及的士兵,反而长舒了一口气:师父他总算可以多活一段时间了! 只要骆新能够拿到那个小白瓶,仙人就能活过来了! 只要九尾被她忽悠着不踩坏小白瓶,仙人就能活过来了! 只要仙人活过来了,他们就能够打败九尾了! 师父说过的,我武艺天下无双,他法力远超世间诸神,只要我们配合得当,就能够逼迫九尾就范! 师父说过的,陈池鱼知晓九尾命脉,只要有他在,我们就能够事半功倍! 师父说过的,我的军队都是一群不怕死、不怕事的家伙!只要我们齐心协力,就一定能够做成我们想要做的事! 可是,我们做成事情的前提是,师父,您不能够有事啊! 泪水伴随着骆新的刀划出! 骆新的刀与陈池鱼的飞刀配合默契,把九尾搞得是焦头烂额。九尾前进半步,就会被骆新刺中;九尾后退半步,就会被陈池鱼的飞刀射中。 陈池鱼擅长御物,刀与他恍如一体,无人可以消除这二者之间的瓜葛。 骆新擅长舞刀,刀到了她手中好像就被通了灵,频繁出入无人之境。 可惜,还不够! 一滴清泪滴到了九尾的衣服上。九尾看着骆新那双哭得通红的眼睛,心中有些不忍:“你哭了?” 疑问的语气说出了肯定的话语。若不是因为知道九尾是敌人,也许骆新会听进去这句话。若不是因为九尾习惯了上位者的姿态,也许骆新就不会对他这么反感! “阁下,还是关心一下自己吧!”骆新的语气冰冷到了极点。 接踵而至的就是骆新的刀。 那刀直接刺向了九尾的大腿。九尾没有料到骆新会进攻他的下三路,骆新也没有想到九尾没有在下三路设防。 九尾的衣服被骆新砍碎,飞溅的锦衣碎片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就在这一瞬,骆新低头拿药! 可药瓶还没到骆新的手上,它就被九尾凭空捏碎了。 地面上洒满了粉末,骆新的眼睛又有点发疼。她倔强地抬起头来,却发现九尾的脸上满是冷漠:“难道你以为本尊会怕疼吗?” 九尾根本不在意疼痛。他只是想让骆新失去希望而已。他不知道骆新要去拿什么,不知道仙人现在是什么情况,但是他就是下意识地想让骆新什么事情都做不成! 九尾根本不在意他腿上的伤口。 血流得再多,九尾也不会在意,谁让他是永生的! 可是,仙人不一样啊! 仙人只是血肉之躯啊! 她要到何处寻找能够救活仙人的药物呢? 就算能够找到,在这样一个关键时候,没了仙人他们还有多大的把握彻底制服九尾? 骆新手上虽然把持住了茗的东西,可是要想让这些东西发挥最大作用,就必须先让九尾陷入疯狂! 而最好的逼疯九尾的方法,就是打赢他! 以人族的力量对抗天神,当真是狂妄! 柔风 这一世,都见不到那样温柔的风了吧? 那样一个会一直站在我身旁的人,终究还是被我弄丢了。 师父,您会不会怪我啊? 我又把茗弄丢了,这一次,是我自己丢下他的! 骆新手上的刀出得越来越快,骆新心里的寒意越来越突出!她知道自己在向死亡前进,只要她稍微不注意,下一刻,死在九尾手上的就是她本人了! 九尾的攻击越发剧烈。 他已经逐渐意识到,骆新与陈池鱼所用的武器都是专门抑制灵力的,并且与他手上的咒是同源的!他每用一次灵力,浑身就像被火烧着一样! 他必须尽快结束战斗,否则他早晚会被这些武器打到灵力消散! 陈池鱼再次祭出了一把刀。以他现在的能力,他最多能够同时操纵十二把刀,到了第十三把,他就离死不远了! 可是,骆新已经有些轻微的体力不支,她脸上甚至还挂着泪珠,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抵抗得住越战越勇的九尾? 到底是骆新眼尖,发现了陈池鱼的不对劲:“姓陈的!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陈池鱼总算是笑了出来:“我本来就命薄,早死晚死又有什么不同?” 是啊,陈池鱼早被仙人算出,他的寿命只到三十,如今,他也已经快到三十了! 陈池鱼的眼睛开始流泪,流的是带血的泪水! 骆新知道,陈池鱼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陈池鱼,快住手!”骆新的声音刚喊出来,陈池鱼就直接倒地! 倒地的陈池鱼依旧满心不甘,他从身上抽出来了四把飞刀,两把插在他手臂上,让他不至于昏迷,另外两把则被他继续隔空操作着! 骆新知道,陈池鱼心意已决,便不再多言。 倒地的陈池鱼,闭上了自己沉重的眼睛,开始自言自语了起来: “骆新,你知道吗?我很羡慕你。你现在虽然不能够和你喜欢的人在一起,但是你们最后一定会走到一起,因为你们还年轻啊! “可我就不一样了。我只能和茶儿分别。我名义上已经死了,即使再回去也不能够和她光明正大的走到一起!既然这样,为何不让我真的死了呢?我死后,茶儿还能再找个好人家嫁了,他们看在我的面上也许会好好对待茶儿。至于我,只要有一个埋身之处就够了!” 陈池鱼的脑海中不断回放着他与茶儿的过往。在他看来,茶儿是他一生最得意的成就。人人都当李氏嫁给他是倒了几百辈的霉才修得一个他! 可只有陈池鱼才知道,娶了茶儿是他花了一世的幸福才换来的! 陈池鱼听说过李氏的父母的故事。他们二人早已相识,却只得以死相守!比起他们,陈池鱼与李氏算是幸福的了!至少他们还有过几年的姻缘,至少他们还曾有过几次等待与重逢,至少他们还有着期盼,哪怕只是来世的! 骆新不知道陈池鱼说了什么,她只觉得那十五把金错刀飞舞得越来越快,就好像被陈池鱼本人附体了一样! 陈池鱼是身如鬼魅的刺客。他的刀,自然也是如同鬼影子一样让人防不胜防。可在他倒地之前,骆新依旧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直到现在,她才意识到:是刀的魂一直没有觉醒! 直到陈池鱼倒地,他才能够全心全意地控制住刀,将他自己的安全放置到刀之后! 骆新突然感觉到欣慰:幸好陈池鱼武功高强,否则,她根本招架不住九尾! 原本九尾是有心想败给骆新,可是一看见陈池鱼,他又忍不住地动了杀心:陈池鱼该死,背叛了他的一切都该消失! 九尾的攻势越来越猛,可骆新却也不甘示弱!一个喘息的功夫,骆新掏出了几根银针,直接插到了她自己的手上! 几根白发掉到了地上,那是骆新献祭的生命。 若是有仙人在场,骆新根本不需要这样拼命,就算仙人不出手帮忙,他也不会让骆新再拿自己的青春开玩笑! “女孩子家的,年轻一点才好,年轻才可以体会穿漂亮衣服、戴漂亮头饰的喜悦,老了就无法享受这一切了!”这是师父常和骆新打的玩笑话。一开始,骆新怎么也不懂,还总以为是师父在戏弄她。可现在,她遇见了茗,还见到许多比她年轻几倍的女孩儿,她才懂得了这句话的真谛! 可现在,已经没必要去在意了! 最后一刀落下去,九尾被骆新砍得逼入了角落。陈池鱼的飞刀祭出,九尾彻底不能动弹了! 终于要结束了吗?骆新终于长舒了一口气,陈池鱼也终于站起了身子。 当阳光再次照耀到众人身上的时候,大家才意识到,又过去了一天。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一切都结束了。 什么都好起来了。 骆新终于将藏在怀里的玉佩掏了出来,一步一步走到了九尾面前。 九尾一看玉佩,就什么都明白了:“原来,你不愿意与他走下去啊! “原来,你心中只有国还有家啊!” 九尾的最后一句话像刀子一样割破了骆新坚强的面具! 骆新一下子瘪了,变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士兵。她脸上再也没有了将军的光泽,只有着平凡女人的凄凉。 可凄凉的表情没有在她脸上呆过太久,就又消失不见了。 “我九尾对天发誓,此生再不干预人间诸事,如此,你可满意了!”聪明如九尾,又怎么可能不知道骆新等人的来意。 他们这般拼命,只是为了让神明不再参与人间界而已! 可是,就算他九尾不干预,别的神明难道就会不干预了吗? 他们的想法,未免也太简单了吧! 钉住九尾的刀掉落了一地。 伤员们互相搀扶着准备离开大殿。 就在这时候,一个身影闯入了大殿! 他飞扑到了九尾面前,沉默了良久才说出一句话:“前辈,我来晚了。” 九尾拍了拍他的肩膀:“茗,你来得不晚。以后,这天下都是你的了,你可高兴?” “没有您的天下,我又如何担当得起?” “可惜,我已经不属于这人间界了!我得离开了!以后的路,都得你一个人走了!再叫我一声,前辈,可还好?到底给我一束光啊!” “前辈!” 茗的话语刚落,九尾就失去了踪影。 无人知道九尾去了何处,只知道,他去的地方,远在天边! 骆新看着眼前那个不哭不闹的孩子,第一次意识到,他长大了。 茗看了一眼骆新,茗知道,他们之间再也回不来了! 无悔 生生世世都输在一个女人的手上,可好? 如果是真心在意她,那么输上一次两次,乃至自己的一生,又有何妨? 到处都是洁白的。 到处都是寂静的。 突然,一阵爽朗的笑声打破了这过分的寂静:“你来了?我在这里等了你很久了!” “可我最终还是来了。我已经,输了。我输得心服口服!”九尾向那人鞠了一个躬,那人轻轻地扶起他来,语气中满是宠溺:“你要是不输,还会在那里纠结着呢!” “可您既然有通天之能,为何不自己制止了我?” “因为这是我与你的誓言啊!而且,在此之前,我还未曾真正苏醒记忆啊!”仙人的脸上带着惆怅的神色。他何尝不想早点把九尾逼离人间,可他绝大多数的力量都被拿来封住九尾,仅剩的力量只能够勉强维持他那副身躯!一旦他与九尾接近,力量虽然会增加不少,可也随时会暴毙! 真正逼死他的不是骆新的那一巴掌,而是他自身的强大力量,那远远超过寻常仙神的强大实力! 如今,仙人已经回返了仙界,再不管人世间的风云,除非骆新能够让那具必死的身体重新苏醒! 至于九尾,也选择了回到仙界,谁让他不知道自己该去何处。 见到仙人,九尾心中的不甘、委屈突然消失得一干二净:全盛的仙人根本不是他一神可以抵抗的! 早已习惯了仙人的弱小,九尾竟然忘记了仙人的真实水平!当真是老了啊。 仙人似乎看出了九尾的懊恼,故意和他开着玩笑:“傻小子!你还打算去招惹骆新那丫头吗?我算着,你还与她有姻缘呢!” 看着仙人那副慈祥的笑容,九尾只觉得浑身打颤:“不!坚决不要!我已经被她坑死了!” “你,到底还是不够喜欢她啊!”仙人叹息着,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小刀放在地面铺设的云上摩擦了起来。 地面上的云看起来轻盈稀薄,风一吹就散了,可实际上却比凡间的钢铁还要坚硬。仙人的小刀没过一会儿就被磨好了! 仙人满意地看了看自己的杰作,又从怀里掏出一大把刀扔到了九尾面前:“快帮我磨刀!不磨好不带你离开这里!” 九尾认命地干起了苦力。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根本磨不动刀!刀到了他手上就会变得和云一样,模模糊糊的,捏不住、磨不起! 九尾心里嘀咕着,却被仙人弹了个脑袋瓜:“还说你不想招惹骆新?那刀都说了,你想她,你无时无刻不在想她!” 九尾郁闷了:我这么机灵,怎么会被刀探察出心思?我不信! 看着九尾翘得高高的鼻孔,仙人只是呵呵一笑:“这刀,叫贪情刀,若是持刀者动了男女私情,或者有着别的极为强烈的情感,就会只能够抓住刀柄,触不到刀身!” “可是,这也不能够证明我在想着骆新啊!”九尾反驳。 “难道你会在意那个莫名其妙多出来的儿子,还是你所谓的国家,还是那些被你丢弃的下属、亲人、朋友?”仙人的话句句带刺,就差没指着鼻子骂他:你就是一个狼心狗肺、忘恩负义、抛家弃子(?)的混蛋老神仙了! 即使被仙人骂得鼻青脸肿,九尾还是得瑟得一批:“那又如何?是他们心甘情愿跟随我的!那是我的人格魅力!” 仙人向九尾飞了无数个白眼,没好气地说着:“你哪里是靠人格魅力?你是靠坑蒙拐骗!油嘴滑舌的德行,也不知道是谁教的你!我可没让你这样瞎整!” “是骆新教我的!”九尾脑子一转,一个替罪羔羊就被他拎了出来。(某新:师父,我冤枉!我和这位大人都没碰到过几次!师父:我不生气,我真的不生气!某新:师父~) 仙人脸上的笑容格外温柔,可九尾却看见他背后盛开的朵朵黑牡丹! “仙人,您可不是人间富贵花!”九尾脸上冷汗直冒。 果不其然,仙人从背后掏出来一大束黑色牡丹花,并将这些递给了九尾:“好好看护着这些花,莫要让阳光灼伤了她们!否则,我就会把你扔进地府!” 说完这些话,九尾又看不见仙人了。 仙人的神出鬼没,九尾已经习惯。九尾知道,看守这些花,是仙人给他的最后的仁慈,不然按照他这些年来沾染上的血,他早就该被关入地狱、不得离开了! 仙神并不是不会被责罚。可一旦有罪的仙神跨进了人间界,他们就无法被责罚! 人间界自有人间界的法则。 仙神一旦踏入其中,整治他们的势力就不能抓捕他们,毕竟,太多的仙神进入人间界会毁坏人间界的! 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才会有太多的仙神有恃无恐!他们不学习世间法则,只知道任性妄为,其中,以恩德大成、重新托世的九黎一族尤为过分! 可即便如此,也无人敢说对他们说一句不满。 这便是仙界、神界的脆弱以及仙神的软弱造成的后果! 仙人正是因为知晓这些原因,才一直行走在人间界中,期待捉拿住那些叛逃的仙神! 到现在,他总算是都将他们捉到了,最后一个,也已经被他的徒儿送来了! 一想到他的徒儿,仙人就觉得格外自豪:想我本人虽然这样窝囊,可是我的徒儿不窝囊啊!(画外音:你莫不是对窝囊这个词有什么误解?) 九尾看着手上的黑牡丹,思绪飘了很远很远: “牡丹那么富丽堂皇,你为何对她情有独钟?” “人间富贵,有谁不爱?” “到头来不过一场空!我若有能力,定会咒你生生世世目睹凡间富贵,遍尝天地美食却不得不以青灯黄卷终老!” 那女子赌咒发誓的模样还在他脑中回荡,恍惚间,他好像听到了自己当年的回答:“自是可以!我便以我的名义起誓,若我输给了他的徒弟,我就会在青灯下终老,会被困在方寸之地不得离开!即便神明的生命可以永恒,可我却只得如凡人一般苟且偷生!” “柯竹。你可还记得我?”看着眼前那茂盛的黑牡丹,九尾只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仙人很快回来了,他的神情有些古怪。他重重地接过那一束黑牡丹,毫无怜悯地将她烧成了碎片! 白云上的一片漆黑,怎么看怎么古怪。 九尾静静地等着仙人开口。仙人吐了几口浊气,才有气无力地张嘴:“到了最后,还是你赢了啊!” 仙人颓着背,仿佛一下子老了万岁。 九尾等着仙人解释。 九尾的心和明镜似的。他很清楚,若是仙人不想说话,他也问不到什么。 可仙人到底还是强忍着泪水开了口:“你的功过相抵,不需要去鬼界!白白便宜了你小子啊!跟我一起去仙界,再自个儿上神界吧!上神界的路,可难走了啊!” 九尾应声而起。他恍惚间听到了仙人的一句嘀咕:“要是你去了鬼界该多好!至少(我还能保你啊)” 跫心 若有一日,天崩地裂,海枯石烂,你与我之间,也许可以不言过往。 “骆新,你当真是下得一手好棋!”茗的双手被他抓成拳,紧紧握着。青紫色的筋脉让骆新的眼神闪烁不定。 终于,茗转身相向,只留下骆新一个人对着他的背影。 陈池鱼等人早已离开,他们自知无颜触犯新天皇的威严,他们自知,在这个即将建立的全新的银海和的政权中,依旧容纳不下他们! 既然如此,他们就离这个地方远一点吧! 反正,他们总不会在这个地方意外死亡吧? 只是,那陈池鱼在离开之前,拍了拍骆新的肩膀:“早晚都得面对的!” 骆新涕泗满面,却无人看见。 所有人都离开了,骆新才抬起倔强的头:“我从不下棋。因为下棋的人没有饭吃。我与师父下棋,输得那个总是我。他总是在笑我傻,笑我呆。可为啥到了你眼中,我就变得那样没心没肺,那样不识好歹?” 换了以往,茗会冲到骆新身旁去安慰她。可到了现在,茗却只能按下他跳动的指尖,幽幽问道:“没心没肺?你是在侮辱这个词吗?” “若我说,我愿意以这银海和的整片江山向你提亲,你觉得,你会相信吗?可惜,这话换了过去,也许你会相信,可到了现在,连我都不会相信,更别说你了!”茗的话到了最后只剩下凄凉,可骆新也顾不得了。她多想告诉他一句“怎么会?”她多想告诉他一句“还有机会!”,可惜,他们二人,已经注定无法走到一起了。 在这次纠纷发生之前,他们还算和睦。有师父替他们遮风挡雨,有战友帮他们制造机会。就算他们敌对,就算他们起冲突,他们也不会将立场当成一回事! 他们的眼中只有彼此。除了彼此,就没有其他! 那应该算是他们之间最惬意的时光吧!无忧无虑,有苦有笑。 可到了现在,他们之间却失去了那样醇正的感情。 一人失去了师父,一人失去了亲生父母般的前辈。 一人失去了目标,一人失去了守护! 原本,骆新只需要跟随着师父,就能够拥有天下,原本,茗只要做个逍遥公子,天塌下来也与他无关! 可现在,一切都变了。 允许他们这样肆意相爱的人都不见了,是他们自己作出的选择! 表面上看去,是骆新打晕茗,才换得这个结局。实际上,是茗与骆新不懂得换位思考! 他们之间看似毫无阻碍,连个反对的人都不会出现,可实际上,他们已经失去了最基本的信任。 他们之间看似门当户对,一个是一方帝王,一个是世家贵女,可实际上,他们已经失去了很重要的平等。 若不是因为骆新向茗提出了一个最基本的时间问题,也许他们还会愿意去用多余的时间来试图逼对方改变自己的观点! 若不是因为骆新主动打晕茗,让茗意识到他的反应速度、他的心理素质远远低于骆新,也许他还会那样苦苦纠缠着骆新! 爱情,可以是一方的疯狂:苦恋、单恋、痴恋,也可以是双方的狂欢:相望、相守、相遇,还可以是两者的轮回:抉择、等待、遗忘! 爱有多深,也许花一世也说不清。 可很多时候,当真不是爱与不爱的问题! “既然,都明白了,为何不让我离开呢?”骆新泪眼朦胧。 可惜,她的泪珠再美,也已经打动不了茗的心了。 茗早已知道骆新流泪,茗早已知道骆新后悔,可他无法再给她承诺,再无法给她幸福! 他们之间的故事,已经注定了! 他们之间的爱情,已经结束了! 他们可以以亲人相称,以伙伴相守,可惜,却再也不能走到一起! 因为他们都有了自己的职责,因为他们都已经选择了自己的道路! 他们两人的道路注定相差悬殊,他们注定走不到一起! 但这又有何妨?既然他们已经相遇过一轮,轰轰烈烈地爱过一次,那么,就算走不到最后又有何妨? 结局已经注定,可是过程还是很好的!至少在这场情感中,他们都爱得肆意、爱得真实! 既然这样,还有什么可以犹豫的? 骆新不言,茗亦不语。 最终,茗叹息着离开,只留下一句话:“银海和是你永远的后盾,以那枚应龙玉佩为证!” 落日余晖下,茗的背景越发萧瑟,越发凄凉。 在这一刻,茗与九尾越来越像,就连影子都变得一样了! 离开这大殿之后,茗来到了朝堂之上! 朝堂之上,万臣跪坐! 他们在这儿已经不眠不休等了整整两天了! 他们不相信那位带领他们的王已经离去,他们更不相信那位传说中的神明不再保佑他们! (登上天皇的茗是九尾附身的,他们将这位茗当作开创新路的王。至于那位传说中的神明自然还是九尾本神了!为了让茗能够理解帝王之道,九尾特地将这段记忆留给茗。因而,茗是很清楚如何做一个优秀的天皇的,也在无意间学会了如何做一个被人们视为神明的存在) 于是,他们以性命为代价,等待着王,或者神明的到来! 不少老臣,都昏倒在地了。不少年轻臣子都打算脚底抹油直接开溜了! 那些昏迷的老臣被侍女背入宫中进行医治,那些年轻臣子被壮年臣子斥责得不敢吭声! 到茗进入朝堂的时候,宫殿里的座位还是满满的。 座无虚席是不可能的,是这辈子都不可能的!总有急事让那些臣子不得不离开,总有忠心耿耿的臣子意外消亡! 茗的脸上流淌下一行浊泪,直到这时候,他才意识到,不是只有骆新老了,他也老了! 原来他也已经老了啊! 原来,他也会年老啊! 他先前的不满与坚强在他登上宝座的时候终于爆发了!千言万语只化作他的一句话:“尾大人,归仙界了!” 是啊,尾大人是不死的,神明,是不该死的!他们最多也只是会去他们该去的地方而已! 可为什么,他的心好像漏得光光的,什么也承载不住了? 茗心下一阵苦顿,恍惚中,他仿佛看见了九尾在天上冲着他笑! 尾大人只是归天,不是死去啊! 他的父母、他的前辈、他的至亲只是离开了这个世间,不是真的死去啊! 殿堂上依旧是一片寂静。无人私下交流。 在他们看来,这样的结局已经算是最好的了,至少茗还活了下来! 茗沉默了很久,直到他脸上的泪珠都消失得差不多了,他才苦笑着:“你们可不要去追查谁让尾大人归天的!那人,你们惹不起!因为,她是我的天后!” 茗的这话一出口,整个殿堂都沸腾了! 可无人敢质疑茗的话,哪怕他们都知道,茗喜欢的女子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主帅! 可就是这样一位女子,让茗出面维护,并且将价值万金的堕月宝马相赠! 茗的脸上没有一丝情感波动。可众人却硬生生从他脸上读出了痛苦。 他的心,大概已经被那位天后彻底毁了吧? 可是,他依然不悔! 纵马 吾纵马而来,以夜明珠一斛,求娶卿归! 卿踏马而去,以龙涎香七钱,以望吾离! 终究还是虚妄啊! 骆新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样离开银海和宫殿的了。只知道,她走得非常风光,非常潇洒! 与骆新一起离开的,还有她马车后面的仙人。骆新相信,仙人没有死,只是睡着了!哪怕所有人都在声张,仙人已经魂归故里,哪怕所有人都在劝骆新,不要在死人身上多花时间! 可她还是义无反顾地以自身精血为代价,保存了仙人的躯体! 哪怕,她为之又老了三岁! 马车停住了,有人挡在这儿。 来挡她的人,是陈池鱼。问了一转才知道,陈池鱼是来告别的。 “元帅,我想走了!您,这是,打算去哪里?” “回家!把我的孩子接回去!想来他已经长大了吧?” “恕我多言,你那孩子未必会跟你走!他在朔朝呆的好好的,为何要和你去过苦日子?” “苦日子?什么苦日子?我只是想调教一下我的孩子,不让他长歪而已,有什么问题?” 眼看着骆新亮出马鞭,陈池鱼也是毫不手软。他一手抓住马鞭,把骆新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骆新毫发无损,陈池鱼也早已料到。骆新原本就有伤,这一摔虽然没有伤到她,却也让她吃了一顿痛。挣扎了很久,骆新才勉强爬起。 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刚打算去看看仙人的身体还有没有受到牵连,却发现,陈池鱼早已用一把火烧毁了马车! 马车前的那匹堕天宝马早已挣脱了马链,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火势。火正旺,骆新只能无力地看着马车被烧,却不能上前半步:陈池鱼还站在她身旁,他手上噼啪作响的马鞭在清清楚楚地警告她不要前进! “师父!师父!师父!师父!”骆新一口一个师父,喊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凄厉,越来越痛苦! 陈池鱼的眼中也都是泪水:他何尝不希望这位仙人能够活下来,能够继续在这世间风流洒脱、畅快度日?与仙人生活的日子虽然只有短短两年,可陈池鱼的各个方面都有了显着的提升! 陈池鱼也先后拜过不少师,可没有几个像仙人这样因材施教、循循善诱,也没有几个师父像仙人这样张弛有度、寓教于乐! 陈池鱼也先后遇见过不少贤者,那些人中,不知道有多少是沽名钓誉之辈,更不知道有多少是金玉在外,败絮其中的家伙!学识渊博的老者有是有,不过他们往往只专注于一方面的学习,不能同时精通多个方面而已! 陈家虽然是刺客家族,人丁稀少,可到底家族显赫,常有附属家族的长者带陈池鱼四处游历! 这些年来,陈池鱼寻得的真真切切有着大智谋大理想的贤人少之又少,有大理想大智谋却不能清清楚楚阐述出来的占了绝大多数,有大理想大智谋言辞有据擅长教育的更是凤毛麟角!即便他们当真遇到了这样凤毛麟角之人,能够引据广泛谈笑间扭转局面的,竟然只有这师徒二人! 可惜,骆新学会了仙人的言行,学得了他的知识,却没有学得他的思想啊! 马车没了,只剩下了它的残骸。 那银海和的马车当真做工精良,选材不凡,陈池鱼明明拿的是硫磺粉火炬,也没有把它烧散了架! 陈池鱼刚拉开破破烂烂的车帘,骆新就直接扑进了车厢里。她口中苦苦地喊着“师父”,完全不考虑残存的火焰会不会烧伤了她! 陈池鱼屏住了呼吸。他既不希望车厢里还有火,也不希望骆新被仙人的骨灰吓到。可他没想到,打开车厢后,他们看见的竟然是一堆金银色相间的骨灰! 只有真正得道的人的骨灰才能够被火焰烧灼成有光泽的灰。金色的只有神佛可以拥有,银色的只有得道的仙人才可以化作,普通人只能是白色的! 看来,仙人在临死的时候突破了神明的障碍,踏入了神的行列了! “仙人,您成神了?”陈池鱼仰天大笑,笑声格外爽朗,格外轻松,把一旁的原本就神情恍惚的骆新惊着了。 骆新呢喃着:“仙人,师父,不是仙人了?是神明了?我好高兴啊!可我,为何笑不出来呢?” 骆新的话,陈池鱼每一句都格外用心地听着。她虽然说得不够清楚,甚至有些含含糊糊的,可架不住每一句都会在陈池鱼的脑袋里回转一下。这一转,原本十分模糊的话就变得格外清楚。 陈池鱼总算是琢磨出了骆新此刻的心思,总算是可以恰到好处地安慰她了!他轻拍了一下骆新的衣服:“你还有儿子呢!你还有我们呢!就让我们一起去带他回来吧!我相信,你那孩子还想着你呢!” 陈池鱼像抚慰着孩子一样安慰着骆新。他知道,骆新现在就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哪怕她平时有多么坚强,可在现在,她确实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孩子! “要是我哪天不在了,请你多照顾一下骆新啊!你大概是这群人中唯一一个能够与我一条心且会换位思考的人了!”陈池鱼突然回想起仙人对他的嘱托,忍不住地想抱怨:“这仙人,真的是把什么都看透了!” 允诺 折剑为誓,我会让你想起一切! 将师父的骨灰收入一玉坛中,骆新只觉得到处都是灰蒙蒙的。她不记得自己是怎样被陈池鱼推上马的,也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回到营地的,更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号召全军营的兄弟们出发的了! 她什么都没了。 她除了对儿子的思念,对军队众人的维护,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她似乎一直正坐在马上,又似乎一直被人推着走。终于,她不记得是自己的马停下来了,还是自己这个人停下来了,她才隐约间回过了点神。 她张开眼睛,仿佛是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张开眼睛。 张开眼的她只觉得自己的眼皮格外沉重。 透过眼帘,一切都昏暗得不成模样。 可即便如此,她依旧看见眼前挡着道的一男一女。那男子戴着厚重的面具,模样似乎有些眼熟,却奉那女子为尊。就好像,那女子是他的主人一样。可实际上,那男子的衣物远比那女子华丽。 “你是谁?为何要挡住我等的路?难道你不怕我一刀杀了你,把你的下属剁成泥?”骆新只向着那女子询问。虽然她看不太清楚那女子的模样,可是她却能够隐约感觉到那女子身份非凡。 “听说,您是一位仁慈的主帅,相信您是不会杀了我的。”女子的面容终于在骆新面前清晰了起来。她看脸庞不过十五六岁,模样却和骆新心中珍藏的一人一模一样! “灵霜!”化名为凌雨相的刘琼再也忍不住了,她刚喊出那名字就被凌辰东捂住嘴。 “你冷静一点,这孩子,怎么可能是公孙灵霜啊!” 凌雨相咬开凌辰东的手,啐了他一口:“她就是灵霜!我无数次在梦中遇见她!不是她,还能够是谁?” “骆主帅难道会认不出灵霜?你莫不是要告诉全天下人你的身份?你家仇未报,切勿急躁!”凌辰东不顾自己手上的疼痛,直接把凌雨相抱住。 凌雨相安静下来了,所幸,这一群人都在看着最前面的一男一女,没有几个看着他们二人。 凌雨相迷茫了起来,声音尽管被她压抑着,却依旧飘了很远,很远:“是啊,我还有家仇!我怎么有资格,我又有什么资格提起这个名字?” 军营中的人都曾听说过凌家的故事。他们对于凌家的遭遇还是很同情的。 “薛古将军,你为何要不停地看着她?她不过一个普通女孩而已!”骆新没有直接与那女孩儿交流,而是嘲笑着身旁的薛古。 “可是,在她身旁的那个蒙面男子,却让我觉得有些眼熟。”薛古意识到自己的情绪不佳,连忙收敛心思回答道。 骆新刻意压低音线:“你是不是想彦之发疯了?还是想她想多了?” “这倒是没有的事!”薛古轻笑,不再多言。 女孩儿见骆新和薛古交流了起来,便也拉了拉身旁那男子的衣裳:“我想跟着他们走,你可愿意和我一起去?” 那男子推了推脸上的面具,让女孩儿看不清他的表情:“那你去吧!我继续在这里等她!她答应过我,一定会回来的!” “嗯,我也相信你会等到她的!”女孩儿神情有些惆怅,可还是在笑着。 看着女孩儿蹦向骆新的身影,那男子叹息了一声:“可惜,她已经死了啊!” “孩子,那人不和你一起走吗?”骆新看着那女孩儿靠近,突然想逗逗她。 “他说要等他的妻子!”女孩儿仰起头,笑得那样灿烂。 “他的妻子是个什么样的人?”骆新继续问着。她早已认出来了那人的身份,却不可以说破! “不知道,但是一定很美!”女孩儿的话异常简单,却又让骆新觉得正常。 “孩子,你为何要一个人过来?我们将要上战场,注定不太平!”骆新揉了揉女孩儿的头。 女孩儿的声音很好听,像碎玉一般清澈:“我觉得大姐姐很温柔,而且一看见大姐姐,我脑子里就会多出很多东西!” “你可是失忆了?” “咦?大姐姐,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你可别哭鼻子啊!” “那是当然!” 骆新将女孩儿抱上了马。女孩儿身子又小又轻,让骆新有些失神:当真是像极了她! 可即便如此,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到底不在了! 骆新看着那个男子的背影,脑海中突然想起彦之问她的一句话:“若有一日为不得不与灵儿分离,你觉得是什么缘故呢?” 曾经的曾经,她一直以为他们那对神仙眷侣无人可以拆散,可到了现在,经历了那么多事的她终于可以轻松地给出一个答案:“生死。” 活人与死人之间是没有可比性的。活着的人看不见死去的人,死去的人也见不到活着的人。他们之间看似只隔了一道阴阳二界的门槛,可实际上,他们之间却隔了一个永恒! 师父曾经告诉她:“死去的人即便复活也不会是活着的人。” 到了现在,她终于懂了这话的真谛。 只可惜,她懂得太迟,相遇得太晚。 但那又如何? 既然,她再一次遇见了公孙灵霜,再一次遇上了彦之,那么,就让她来给他们制造机会吧! 那女孩儿远远一看,好像是公孙灵霜的亲人,可是当她真的落到了骆新的手心上的时候,骆新才发现,这孩子,当真就是公孙灵霜! 她的左手上还有着公孙灵霜才有的替她熬药灼伤的痕迹,她的右眼下还画着公孙灵霜最喜爱的桃枝! 她不是公孙灵霜,谁还会是呢? 只是,现在这个公孙灵霜好像小了很多,稚嫩了很多,甚至遗忘了她的身份,她的过往! 但是,不怕,有她在,有她骆新在,一定能够替她找回她失去的一切! 哪怕让骆新以生命为代价! 传奇少年王若昀 在一个平淡无奇的日子里,王若昀出生在晨曦降临三个小时后的郡主府上,王若昀的父亲叫王霖,是朝堂之上的礼部尚书,因此十分有权势。他的养育母亲柳凝戚是名门望族。王若昀有自己的母亲。 不论是王霖还是王若昀都没有一个真正意义的姓。据说,王霖的父母很早就将他托付给他人照顾,只是那人刚好姓王才让王霖有了个氏名。 关于王若昀的童年我们所知甚少。他五岁前和母亲一起居住在一个偏远的小村庄里,直到六岁才正式进入朔朝的京城。他的父亲和一名据说叫做骆新的女子成过亲。她喜爱王若昀,但死得很早。王若昀十六岁时,他的父亲和二十岁的柳酣甜成亲,当时他的母亲柳凝戚已经去世三年。柳酣甜是柳凝戚的侄女,和柳凝戚长相极像,因此,他父亲才在柳凝戚刚过世没多久就匆匆下了聘礼。柳酣甜也是一寡妇,对于王霖的求亲十分意外,却也很满意。 王若昀没有正式地学过梵语、几何和算术。后来,王若昀记录了他小时候的两次小意外。一次是,有一只鸟在他的摇篮上空盘旋,它尾巴上的羽毛扫到了他的脸。还有一次,他在山里探索时发现了一个洞穴,虽然害怕里面会藏有妖魔,但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最后还是进去一探究竟。 王若昀的童年已成历史疑案。据传,王若昀曾经开创了一个名为文艺复古的时期。在他的带领下,无数文人墨客都争先恐后地歌颂古代先贤,无数的手工业者都以在自己的劳动作品上画上古代先贤的音容相貌为荣。 文艺复古时期左右的一名传记人物乔安瓦,记述了一个普通农民做了一个盾牌,请王若昀的父亲王霖在盾牌上作画。那时的儿子王若昀还没什么名气,才不过六岁,就自行在上面画了一个吐着火舌的鬼怪。这张画栩栩如生,令人觉得十分恐怖,王霖一见这盾牌,就先怒斥了王若昀一顿:盾牌上应画神兽庇护,鬼怪成何体统? 但在批评过后,王霖又另送了农民一个玄铁盾牌,并亲自提笔绘画。当农民得知此事的时候,感动得泪流满面:他原本只是想送一个结实的盾牌给王尚书祈福,甚至没想到他会拿到一个更好的盾牌! 归家之后,那农民到王霖出身的小村庄集资,以高价买下了王若昀做出的盾牌。当盾牌传到当地百姓手中后,这一方百姓都将它当作神明供奉,结果连续多年,王家村没有贼人来犯,且年年丰收。直到后来,才有人发现,那王若昀的画作上用了极为特殊的技巧,在光线昏暗的时候,就像真正的恶魔来袭一样,不少贼子看见这样的画,以为是鬼神作祟,压根儿不敢进村! 当故事的真相传出来之后,王若昀立刻被人捧为神童,孰知那一年,王若昀才不满六岁! 接下来,我们要讲的,就是神童王若昀六岁左右经历的故事。 在一些人的眼中,书也是会说话的。 “娘,今儿,又要给我讲什么故事啊?” “还讲故事呢?你不是都会读书了吗?” “可我读的书再多,也没有娘讲的故事精彩啊!” “就你这熊孩子会说话!” “我再不会说话,还有谁会说话呢?父亲成天在外奔波!” “你这油嘴滑舌的,哪有一点像你娘、你爹啊?” 话音刚落,说话的女子就愣住了。她脸上的笑容突然蒸发不见了,只剩下一脸的惶惑。 可那还在她怀里嬉闹的孩子却痴痴笑了:“娘,我是不是,还有一个亲娘啊?” 这孩子的话一说出口,身旁的一群丫鬟都跪了下来! 那孩子却冷静地从娘亲怀里挣扎了出来,笑容里带着说不出的凉意:“娘,我是不是没说错?” 那女子到底是个见过世面的,语气格外镇定:“开什么玩笑?” “可是,爹啊,他珍藏的一张画,画上的女子可是与我长得一模一样!”孩子抬起了无辜的小脸儿,让女子忍不住地打了个冷颤。 那女子就是凝戚,或者说是,柳郡主。 至于那孩子,则是骆新的亲儿子——王若昀。 说来也奇怪,柳郡主生的孩子,除了女娃都早早死了,只剩的这个他人的孩子,倒是被她当成亲骨肉养着。 这偌大的郡主府中无人敢提及若昀的身世,可若昀硬是凭着蛛丝马迹推断出了他的真实身份! 是该夸骆新这基因强大呢,还是该夸王霖这头脑灵活呢? 王若书打出生就是一个神童。这府上府下的,有哪个不疼他、不宠他的? 可惜,这样一个孩子,太聪明了,也不好啊! 亲人 若有一日,亲人相见而不相识,你会难过吗? 王若昀很早就知道自己不是柳凝戚的亲骨肉了。可即便如此,他也从来不和其他人提及这些事情。 王若昀六岁的时候,由于自己的乖巧被顺理成章地接回京城,可真实的缘故却是,柳凝戚被诊断出终身无法怀孕! 曾经的曾经,柳凝戚以一胎多子被世人称誉,可到了最后,她却仅有一子在身侧。 而这仅存的一子,还不是她的亲骨肉! 柳凝戚知道,凭着自己这身子骨,根本不可能多多生育:她的母亲虽然受宠,却因为多次生育败坏根底,早早地就失去了生育能力! 虽然她的母亲很美,也很得父亲宠爱,大娘子的信赖,不是因为她会做人,而是因为她无法生育! “没有子嗣,就没有了未来啊!”柳凝戚看着窗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跟着柳凝戚很久的一位老嬷嬷安慰着:“您不是还有小公子吗?” “可这小公子,不是我亲生的啊!而且,他太聪明了!” “聪明人,才好拿捏住啊!越是聪明人越会审时度势。”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现在,我们先等等。” “您在等什么?” “等一个人的出现。一个能够改变局面的人的出现!” “您是想?” “让这孩子真真正正地成为我的孩子!” “娘子,杀人是有罪的!” “杀人有罪,诛心无罪。” “您,莫要忘了初心啊!” 骆潭深最近很郁闷:自从修仙以来,诸事不顺,最让他烦躁的,莫过于六年前的灭族之祸! 灭族的时候,他恰好在深山之中闭关,灭完族后,他还在深山之中修炼。这前前后后六年的时间,都被他无情地丢在修仙之上,这六年时间一结束,他就感觉到世界变了个样。 怎么变了个样呢?他自己也说不出来。 他只能够隐隐约约察觉出,骆家的气运消散了,其他家族的气运也不完整了。仿佛他一睁眼一闭眼,整个世界都变了个样。 明明,家门口的老树还存在着,明明家内家外还有人行动着。 可骆潭深就是感觉,自己成了一个外人。 外人吗? 也好,修仙之人,就应该不掺和红尘。 只是,为什么他的心这样痛? 他到底失去了什么? 骆潭深回到家门口,觉察出家中一切正常,便也离开了家。 自他妹妹走后,他就再也不曾关心其他骆家人的生死了。正是因为这个缘故,他才没有意识到骆家人已经不是骆家人了! 住在骆家府邸的,还是一群姓骆的人,却不再是雁门骆家,而是柳门骆家! 柳家,是灭骆家的一大助力。虽然说,雁门骆家行事乖张,但这不意味着他们都得死啊!为了让世人不在当代以及后代诟病帝王,圣人特选了几个与柳家关系密切的骆家旁支,让他们以戴罪之身活下来,成为新的骆家嫡系! 至于原先的骆家嫡系,自然是都杀了! 灭族,未必需要将人全杀尽,将人换个大姓氏、再让他们活下来,不是更好? 活下来的骆家人感谢着柳家的仁慈,自然是奉柳家为尊。 为了让他们进一步获得柳家的庇护,这一群新生的骆家人直接以柳骆氏自称,遗忘了他们最初的姓——雁! 雁,是皇家的大姓,也是前朝的皇族的侍卫一族才配使用的姓。 当今朝堂之上,分文武二家,文家大姓为柳、赵、雁,武家大姓为左、齐。从表面上看,是五个姓氏并存,可实际上,只有四个大姓在朝廷之上担任要职! 唯一一个貌似被丢弃在文武二家的姓为雁。由于雁门中人几乎没有几个在朝廷之中担任要职,因此,很多人都遗忘了雁门。 这正是帝王的目的。 只要雁门中人没有一个能进入朝廷之内,人们就会渐渐遗忘了雁门。只要人们忘记了雁门,那么雁门就不再是前朝的臣子了! 以臣子之身,谋取皇位,本就不被百姓所耻。更何况,当年的彦明川也并没有直接登上皇位,是他的儿子登上了皇位! 彦明川一直忠于皇室,至死不渝。 可是他的儿子却篡夺了皇位,让彦明川后悔莫及! 为了让人相信,这彦家的皇位来得正宗,彦明川的儿子不知道做了多少事情。可惜他做的事情再多,也没有用:彦明川一生只以侧帝的名义统御天下,在他心中,唯一的一位皇正是前朝公主! 可惜,这份拳拳报国之心,却被他儿子篡改了! 骆潭深赶往京城,意外遇见了在外面闲逛的王若昀。 一辆马车的马突然脱缰,冲向了王若昀! 王若昀虽说机智过人,可是,在这种情况下,大脑的反应速度远不如身体的反应速度重要。 马越来越近了。 王若昀就要被马踩踏上了! 那些王府的丫鬟、嬷嬷、奴才的,早就吓得不敢动了,又有谁会心甘情愿地去用生命换小主子的命呢? 王若昀闭上了眼睛。 可是他意料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就连马蹄都没有出现在他面前! 王若昀睁开了眼睛。 在他面前的,是一个风姿卓着的青年人,模样与他极为相似! “感谢您的救命之恩。”王若昀十分淡定地回答。 他的淡定从容让那男子有些意外。 那男子轻笑了一声:“你这孩子,下一次一定要多带几个人出来,安全第一!” “好。谨遵您的吩咐。” “你这孩子,出身何处?家中有何人?这样从容不迫的,当真让人羡慕。” “京中人士,家父姓王,只有父母二人,奴仆若干。” “你父亲,可是姓王的礼部尚书?你母亲,可是一郡主?”那男子问话越来越急躁,可是片刻之后,他的脸上的焦灼之色又都消失了。 “正是!” “替我,问候问候你母亲。就说。罢了,不说更好!”那男子翩然而去,不再多言。 王若昀看着那匆匆离开的男子,心中一顿苦涩。他本就聪慧过人,到了现在,又如何不知道那男子的身份? 一样的模样、一样的神色,看起来很年轻,却不比他大多少。更重要的一点是,他专门问候了他的母亲,他的亲生母亲! 能够这样在意他的亲生母亲且和他本人相似的年轻人,只能有一种人:他亲生母亲的兄弟! “舅舅!”王若昀喊了出来,可那男子早已经不知所踪! 周围的一切都恢复了原状,就好像他的舅舅从来都没有来过一样。 可是,王若昀知道,他的舅舅,他的亲舅舅,已经来过了! “娘子,小公子他,被一个人救了。” “是那原来的骆府小郎君吧?” “估摸着是的,但他,远比小郎君年轻不少!” “小郎君修仙了,自然年轻啊!我们的机会,就要来了。” “趁人之危非君子。” “可是,夺子之恨,又该如何应付?那骆新早早入了这朔朝,不就是为了她这宝贝儿子吗?她还可以再生育,可我,已经没有机会了啊!” 嬷嬷看着伤心欲绝的柳凝戚,心下也是不忍。 “老奴,会以命相护的!” 烛台下,一只飞蛾不停地兜着圈子,却怎么也找不到吸引它到来的那束光。 终于,那飞蛾停了下来,僵硬不动了。 弈前 孩子,你还是太年轻了。 据传闻,王若昀一生历经无数次生死磨难,却从未出过半点差错。 他这一生鲜有的错,都是犯在同一个女人的身上。 “嬷嬷,您觉得,母亲会不会喜欢这些我做出来的小玩意啊?”王若昀摆弄着手上的一只小盾牌,嘟着嘴问一位年老而慈祥的嬷嬷。 老嬷嬷自然是连声应和:“小主子,您做的东西,娘子自然是会极为喜欢的!” 王若昀眼一斜,看见老嬷嬷脸上灿烂的像菊花一样皱起来的笑脸,心下突然有些不忍欺骗:“可惜,我做的再好,母亲也未必像喜欢哲哲的一样喜欢我做的!” “那是自然,哲哲小娘子是女孩子,女娃娃做这些的是理所当然的,您这么金贵的身子做这些,当真是折煞了人了!”老嬷嬷点点头。 哲哲,是王家的唯一一个女孩儿,也是柳凝戚唯一的幸存下来的亲骨肉。 也许是为了让她平安长大吧,哲哲一直没有有自己的名字。 名字是奢侈的代言词。哲哲虽然出身世家,却不曾拥有名字。有人说,是因为这个女孩的名字太珍贵,也有人说,是因为这个女孩的命不好,太稀薄了。但是更多的知情人士默不作声:哪里的话?是因为她的娘只是一个妾而已啊! 柳凝戚,一直没有成为王霖的正妻。 不是王霖不喜爱她,也不是王霖不疼爱她,而是因为她的出身,太平庸了,王霖的真实身份,太不凡了! 一个大臣,能够娶多少妾是规定好了的。但是一个大臣能够有多少个孩子却从来都不是定数。 柳丞相正当壮年,生育了无数子女,可是最后活下来的却寥寥无几。 可即便有这么多的孩子,也不是每一个都被他喜爱的。 柳丞相只恨一件事情:为何他遇见浅纤那么晚! 浅纤,是罪臣之女。柳丞相只能让她认一位平民为父,才勉强娶她入门。可惜,即便浅纤入了门,也成不了他的正妻,即便浅纤有他护着,也没有活过三十! 浅纤死后,只留下伮若一个孩子,若不是浅纤费尽了心思,讨得了柳家当家主母彦燕,为封号飞云公主的那位权贵的欢心,也许,伮若连名都不配有! “伮若,近来可好?”柳丞相看着手中的奏折,有些失神。 “一切都好,只是,娘子她似乎打算借骆家的名把若昀小郎君彻底握在手中,这一举动,是不是太过了?”身旁的管家向柳丞相描述着凝戚的情形。他没有用“凝戚”称呼她,而是用伮若称呼着。 “自是可以!”柳丞相突然爽朗一笑,“这怎么不可以?骆家,既然已经归到了我柳门之下,为何不能够再多替主家尽点心?” “可是,骆新,到底是郡主,就算伮若主子现在成了郡主,也不过是一个妾而已!”管家急了,自家主子怎么一个个都疯了?这让他如何是好? “那有如何?过些日子,圣人还想着把柳妃娘娘封为皇后呢!”柳丞相一脸漠然地看向自家管家。 “以妃封后?德不配行!这圣人怎么这样胡来?”管家瞠目结舌。 “大概,是因为他老了吧,先太子又早夭?”柳丞相老眼昏花,语气古怪,说不出是喜还是不喜,“像他这样的人越来越多,我又何尝不是?” “近年来,你可曾认真打扫云氏的墓碑?”柳丞相突然发难。 “自是!”管家擦了擦脸上的汗珠,若不是他是跟着丞相的老人,也许他连云氏这个人都不知道! 可惜,云氏,或者说,是浅纤的故事已经很早就结束了,只剩下柳丞相与柳伮若两个人相互依靠着怀念着她。 他们不敢明着说她,只敢在私下无人的时候借酒借茶,借一切与她相关的事物描述着她的音容笑貌。 可是到了现在,这二人又找了新的方式怀念她:哲哲像极了浅纤。 京城外。 骆潭深看着眼前的一个小不点,心下说不出的酸爽。 “你不带我去看我母亲,我就不起来!” “你这熊孩子,在家莫不成就是这个德行?” “我在家怎样?咦?舅舅您是怎么知道的?”王若昀的大眼睛闪烁着光泽,让骆潭深想到了他的母亲,自己的亲妹妹骆新。 骆潭深叹了一口气,慢悠悠地开了口:“你这开口胡说的模样,像极了我之前在山上养的小松鼠。” “那小松鼠后来怎么样了?” “被一只熊吃了。” “那只熊,怎么那么饿?一只小松鼠够它塞牙缝?” “那是一只成了精的松鼠,一只没化形的熊。” “既然这样,那松鼠还会被熊吃了?” “因为那只熊前世是它的母亲。它得报答自己母亲的养育之恩。” “以肉相抵?” “不,以修为相抵!” “那那只熊最后成了精了吗?” “那只熊,是修的转世道,它吞噬了这只小松鼠之后就去转世重修了。” “那它下一世是不是还得继续吞噬它前世养育的子女啊?这对于它的子女来说,不是太不公平了吗?” “不公平?也许吧!养育之恩与生育之恩,孰轻孰重?”骆潭深抬头看了看天上的乌云,只觉得这天很快就要下雨了。 “那,舅舅,下一次见面,能告诉我,我母亲的故事吗?”王若昀眨巴着眼睛,说不出的可怜。 可骆潭深却没有理会他。 直到王若昀走了,距离他很远了,骆潭深才淡淡地来了一句:“怎么可能不可以?” 取巧 “东西都准备好了没?” “自然是准备好了!只是,这样做,真的有用吗?” 树影婆娑间,两道影子在纠缠着。 风声乍响,掩盖住了一开始的一问一答。当风静止的时候,影子也平息了下来! 话语渐渐传入了人耳之中。 原本的在阳光下的暖意都被寒意替代住了。 停留在这里,一开始只是觉得是风吹得人身上寒,可是到了后来却发现,是话说得人心寒! “有没有用马上见分晓。要知道,那骆潭深多日徘徊在此处,不是为了他的外甥,还能够是为了谁?” “可,娘子,这两人到底是怎么认出来的?我们也是做了大量的准备,才把这二人凑起来,怎么,他们。。。” “你可以理解为天才与常人不同。也可以理解为,骨肉之间的特殊感应。” “这点,老奴,倒是深有体会。主子年轻的时候,也是依靠着这一点找到娘子的。明明当时的娘子与主子没有一点点相似,可是,主子却硬是认出了娘子来!” “是啊!若是父亲没有认出我,我也许早已经露宿街头,甚至堕落为乞丐了!” “娘子,还曾经遇见过这样的事情?” “山贼,什么时候会彻底消失了?若不是父亲深爱着母亲,也许,京城外三千里的竹奕山上还满满地都是山贼呢!” “竹奕山?”偷听着两人谈话的人猛地喊了出来,他刚开口,这两人都惊讶了:竟然有人偷听他们的谈话? “什么人?” 脚步声渐渐逼近,那偷听者却落落大方地走了出来,嘴角噙笑:“是我啊!” “良人阿爷!”这主仆二人俱是一惊:他怎么在这里? “我已经呆了很久了。在你们到来之前就来到此处了!”王霖的脸上笑容褪尽,寒霜覆盖住他的脸庞。 婢女不敢多言,她怕自己一句话就被家主发配了出去。凝戚也只是惨笑。 半晌过后,凝戚终于开了口:“您还愿意给我一条活路吗?” “活路?我何时没有给过你活路?是你自己不珍惜而已!”王霖长叹了一口气,他的脸上尽是悲哀。 酸涩的眼泪涌入了凝戚的眼中,凝戚捉住王霖的衣袖,跪下来求他:“求求您,让我有这个儿子吧!不要让骆新回来了!” “骆新,回来了?”王霖的眼中出现一股光亮,可是不久之后,他的眼中的光亮消散,只剩下了遗憾,“她回来是要干什么?与你又有何关系?” “她是回来,夺走我的孩子的啊!”凝戚近乎于无助地呐喊着,声音凄惨、悲凉,甚至还带了几分绝望。 “我的孩子?哈哈哈!我的孩子?哈哈哈!”王霖仰天大笑,“难道,那不是我的孩子吗?我都不在意,你为何在意?你是想扶正,还是想继续安安稳稳地过日子?要是想扶正,你就别动那孩子,要是你想继续安稳过日子,你就更别动那孩子!” 王霖的话像刀一样插在凝戚的心中。凝戚不再多说,她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比不上王霖心中的那个不断美化的骆新! 确实,王霖不爱骆新,甚至厌烦骆新。但是王霖是真心喜爱骆新的孩子,他的亲骨肉王若昀的啊!爱屋及乌,王霖又怎么可能容忍人伤害王若昀的舅舅呢? 更何况,王霖,也曾经喜欢过骆新的啊! 王霖对于骆新的情感从来都没有纯粹过,但是这不妨碍他喜欢她。 在王霖的眼中,人只有两类,一种是男人,一种是女人。而女人中也只有两种,一种是与他有关的女人,一种是与他无关的女人。 骆新,凝戚,都是与他有关的女人。也许他喜欢凝戚,但是,在他内心的权衡之中,凝戚未必总是能够占据有利地势。 聪明如凝戚又怎么可能不知道王霖心中所想? 王霖是一个冷静的政客,但是凝戚不是啊! 凝戚只是一个女人,一个平凡的女人。她无法理解王霖的世界,也不敢理解王霖的世界!她自小被养在母亲身旁,亲眼目睹了母亲纤浅被大娘子无数次的刁难! 凝戚深爱着自己的母亲,深爱着自己的父亲。她知道,父亲不是不爱母亲,只是无法守住母亲:大娘子的家世显赫,他根本无法完完整整地保住母亲! 凝戚永远忘不了父亲在母亲坟前的一声哭喊,更忘不了父亲在母亲死后整整三年都不入后院的事例:一家之长,也是满心苦涩与无奈啊! “孩子,你要长大,不要像父亲这样懦弱,守不住自己在意的一切!”这是父亲在送凝戚入轿子的时候说的一句话。 是啊,不能够守不住啊!就算自己失去了一切,也不能够让自己的家人承担一切风险啊! 爱人与家人,只能择其一吗? 既然这样,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动手!”凝戚一声令下,不知从何处出现的刺客将王霖拍晕了过去! “娘子!”身侧的丫鬟惊讶地喊了出来,“您莫不是要将您夫妻之间的情谊毁于一旦?” “若不是他逼我,我又怎么可能这样做?”凝戚的脸上浮现出两行泪水,只是,泪水再也流不到地面上了。 “王郎,你说过,你会疼我、爱我的,是吧?既然这样,那么,是不是我做什么事情,你都能够原谅我?”凝戚近乎于疯狂地抚摩着王霖的脸庞。她痴傻地望着他的眉毛,口中不住地呢喃着。 “只是,我不知道我现在所作所为,还能不能让你依旧喜欢着我。你要知道,我也是有家族需要守护的人啊!”凝戚终于强迫着自己离开王霖的身旁,走出了那片树荫下! 树荫外,有阳光,有空阔的庭院,也有幽深的厅堂。 凝戚知道,开弓没有回头路。可是现在,她真的顾不了那么多了! “主子。”刺客依旧毕恭毕敬地跪在地上。他自从被凝戚吩咐了拍晕王霖之后,就再也没有动弹过了。 凝戚点头:“辛苦你了,你可以退下了!” “是。”那刺客一听这话,也不再多说什么,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可是,在场的二人都知道,就在哪个他们不知道的角落里,这刺客正潜伏着,等待着凝戚的命令。 “我们走吧!”凝戚的脸上终于出现了笑容,那笑容比起天上的太阳也不呈多让! 只可惜,那笑容的背后没有一点温暖。 “今日当真有点冷啊!”一声若有若无的感伤缓缓地传了出来。 也不知道是谁在感伤着时光,感伤着流年。 含沙射影 “骆小郎君,您近来可好?”一身穿华服的女子款款而来,在骆潭深面前停下了步伐。 “不知娘子家出何处?怎会知晓我这一无名小辈的姓氏?”骆潭深此刻正端坐在一茶桌前玩弄着手中的茶杯,嘴上浮现出一丝顽劣的笑容。 “郡主府。”凝戚从容坐下,自来熟地叫喊着身旁的丫鬟给骆潭深上茶。 骆潭深一看见这倒出来的清茶,面上就是一僵:“你这是!” “暮年茶,入口甘甜,无毒无害,只是会让人身上携带的力量大增而已!”凝戚微微点头,似看出了骆潭深眼中的迷惑。 “暮年?人既然会老,又何必以一壶清茶灌晕自己?人既然会老,又何必用一邪物煮茶?”骆潭深故意刁难,闭口不言他对于这茶水的忌惮。确实,暮年茶只有老者才需要饮用:他们年华老去,力有所不逮,只能借着这暮年茶烧命以求自保! “确实,小郎君切勿饮用此茶啊!”凝戚摇着头,让丫鬟给自己也上了一杯茶。 凝戚眉头不皱就饮下了此茶,可骆潭深看着眼前的佳人却始终愁眉不展。 良久,骆潭深才开口:“我素来不爱此茶!” “可若是,您今日不品此茶,才会真正着了道啊!”凝戚指点着附近飘来的眼神,意有所指。 “与有夫之妇饮茶,未必有问题。堂妹,你说是与不是?”骆潭深故作亲切地拍了拍凝戚的手,吓得凝戚将茶杯打到了地上! “你!”凝戚惊讶地站了起来,身旁更有一堆人对她指指点点! “堂妹!你今日又是怎么了?我们怎不可这样打趣了?” “今时不同往日!”凝戚咬牙切齿地回答着。 “是啊!你忘记了堂兄我对这茶过敏?”骆潭深摇了摇头,“你既然这么不关心堂兄我,我为何不能唐突你一下呢?” “可是,堂兄这一唐突,当真让我难以启齿啊!堂兄莫不是忘记了,我那宝贝儿子?”凝戚开始攻心,心里却是在不住嘀咕:好你一个骆潭深,竟然敢占我便宜!我不逼你喝下这茶水,我也不姓柳!骆家已经算是弃子,你这小郎君,还敢高攀我柳门? 骆潭深心下一惊:这小娘子哪里来的?竟然把新儿的家摸得一干二净?怕不是她家中的内贼吧?若是往日,我还有余力与她纠缠,问出新儿的一二情况,可现在,我的大道已略有所得,非常忌讳这种茶水,这该如何是好? 二人不再多说。 大隐隐于市。 人声鼎沸处最容易混水摸鱼。骆潭深正是抓住了这一点,才敢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人前!若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也不敢去接近自己的外甥。 可凝戚不一样,她身份尊贵,与骆潭深的相会本就应当像快刀斩乱麻一样洒脱迅疾。稍微有所犹豫,她就有可能被人识出身份,处境尴尬! 凝戚并不是不能之辈。她身旁也不是没有那种可以替她出主意的贴己人。 她这样执着于见骆潭深的缘故只有一个:她要让这骆家唯一的故人彻底消失,让雁门骆家完全退出历史舞台! “雁门,早就该走了。”凝戚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 “雁门,不是皇家的出处吗?怎会消失不见?”骆潭深皱眉,他从未想过凝戚会和他来这样一出。 “可整个大朔的朝堂上,除了皇族,还有哪个出身于雁门的世家担起了国家的重担了?”凝戚摇摇头。 “你莫不是忘了,雁门王家?王霖王尚书的本家,不就是此处?”骆潭深满脸写着怀疑。 “父母双亡,出生在王家村,你就以为他真是雁门的人了吗?你想得倒美!”凝戚横眉冷对,不屑一顾的含义从整个人的身上浮现出来。 “彦?他姓彦?”骆潭深皱眉,似是自言自语,可话却又清楚地传入凝戚的耳中。 凝戚点头,示意他的猜测没有错,就从容离开了。 桌上还剩下一壶凝戚故意留下的暮年茶,以及一包寻常人眼中的毒药。那毒药并不算什么稀罕的东西,甚至让人有些喜欢,毕竟这药的作用只有一个,就是让人瞬间爆发出所有的潜力而已! 人的潜力并非近乎于无穷的,而是有一定的界限的。当人的潜力达到天花板的时候,便会面临着两种选择:打破天花板、被天花板限制住。 一旦打破天花板,就会到达新的起点,进入新的阶段,可若是打不破天花板,就会被自己的阶段限制住,再无晋升阶段! 在凡人眼中,这药就是冲破自己极限的良药,可是在修仙者眼中,这药却会变成穿肠剧毒:他们的修行本就指望着一步一步脚踏实地,可这药却强行突破他们现有的修行! 他们一旦服下此药,就必须燃烧寿辰,与天道相抗衡,到了最后只有两种可能:一是突破生死,进入下一阶段,而另一种则是身死道消,永世不得超生! 骆潭深不愿饮下此药:穿肠毒药不是迫于无奈,有谁愿意主动吃下? 可是,骆潭深现在却不得不喝下此药。 谁让凝戚离开的时候,她的侍女多嘴了一句:“小昀昀可乖了!” 小昀昀?除了王若昀还能是谁?这出现的女子身份不明,却能够摸清楚他的底细,知道他的外甥的现状!可是他对于这人却是一点都不清楚。 对手身份不明,却已经握住了他的命脉,他还有什么办法与这人纠缠下去? 反正骆家不缺他一个小郎君,反正王家不缺他一个亲家,他不在意这一家人死活也是可以的。可是他太在意自己的外甥,在意自己的妹妹,他根本无法让任何危险留给这两人! 他知道,那女人忌惮的是他,不是他的妹妹,更不是他的外甥:她若是厌恶自己的妹妹,肯定早早出手想尽办法地折磨妹妹,她若是看不惯自己的外甥,也会早早派人去折腾他,怎会容忍他成长到现在这个冰雪聪明人见人爱的样子?而且,他的妹妹也不是那样一无是处的啊! 骆潭深安然闭上了眼睛,喝下了那药。 药效在他身上发挥了起来。一股极为霸道的力量在他筋脉中游走,他感觉自己从未像这样强壮过! “小二!结账!”骆潭深强忍着疼痛,喊了出来。 店小二只当他是与自己许久未见的堂妹见面激动了,也不疑有他,就爽快跑了过来:“得嘞!” 账单已结,店小二开始收拾桌椅。 骆潭深缓缓走出这个小茶馆,扶着墙向没有人烟的地方去。 他之所以敢那样强硬地喝药,不是为了凝戚,而是为了骆新! 到京城没多久,他就逐渐打听到王尚书与郡主是何等恩爱。再加上他亲眼看见王若昀是何等的乖巧,何等喜爱自己的母亲,他又怎么可能会让自己这一个方寸之外的术士再去干扰这一家生活呢? 朔朝禁止修仙,一旦被人发现骆新与骆潭深的关系,王霖的全家都会被灭了! 骆潭深必须死! 为了赴死,骆潭深在喝下药的时候放弃了抵抗,完全没有运转自己身上的灵力。终于,他的身体不堪忍受重负。他开始吐血了! 眼前的世界逐渐模糊起来,红的黄的绿的开始遍及这个世道。 深巷中隐隐传来男人教训自家孩子的责骂声,狗的哀嚎声,还有各种各样的鸽子的咕咕声。 老人搀着小孩儿,打算给他买块上好的五花肉解解馋。麦芽糖的芳香好像还在鼻翼间徘徊,就被煮得蹭亮的猪肉炖粉条覆盖住了。 深巷中似乎有着婴儿的啼哭声,女人的吆喝声,还有小猫的惨叫声。 可这一切都与骆潭深无关了! 时间好像在这一刻静止了。 骆潭深突然想起了新儿、仙人,还有好多好多走进了他的生命中的人。 到了最后,他丝毫看见一个极为美丽的女子冲着他伸出了双手,温柔地问他:“孩子,你打算和我一起走吗?” “母亲!”骆潭深惊呼着握住那女子的手,却猝不及防地摔倒在了地上! 女子的幻象消失了。 原来,都是梦啊! 深幽的巷子里怎么可能有那么精彩的景象? 从未谋面的母亲怎么可能会出来接他? 但是,不论如何,他可以终于死了,可以了无牵挂地安心去另一个世界了! 泉中寒 哒哒哒,脚步声渐渐近了。 一滴水沿着巷子上的屋檐,划过骆潭深的脸颊,落到了他的口中。 冰冷的刺感原本可以唤醒一切沉睡中的人,可惜,此刻的骆潭深却只是含含糊糊地抬起了眼皮看了那人半眼,就再没有力气睁开眼睛了。 来的人不止一个,可骆潭深却只看见了那个那个女子:那女子的身形太像骆新了! 可惜,他将眼睛睁得铜铃大,也等不到她转身! 女孩儿终于转身了,可惜骆潭深已经闭上了眼睛。 “小郎君?”女子终于看见了骆潭深,惊呼了出来。 慌乱中,女子开始释放灵力,试图将骆潭深身上混乱的气息压制住。 骆潭深身上的经脉开始运转了,女子才收了法,长呼了一口气。 巷口处,一双清澈的眼睛看着这出人意料的一幕。 那偷看的小贼刚打算离开,就被人一把揪住,放倒在了地上。来人有些懊恼地挠着头:“宁儿,你说,这小子怎么处理?” “放了!”那女子头也不抬,继续替骆潭深处理着伤势。 “放了?你在开什么玩笑?要是他把今天这事情说出去,你、我,还有他,都得完蛋啊!”那男人有些气急败坏,不想搭理宁儿。 可左宁却是招招手,将那孩子喊到了跟前。“你可会向其他人说出今天看见的一切?”左宁的声音温柔而且有着节奏,把那孩子的心迷得乱七八糟的。 那孩子郑重地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不会。” “为何?”左宁继续笑着问道。 “因为,你们是神仙啊!神仙的存在是不可以告诉其他人的!不然,我们就得不到庇护了!”孩子的话逗笑了左宁,愣住了易秋。 易秋终于松了口:“既然这样,便也罢了!” “可是,与你一起来的那位小郎君可没有答应保密啊!”左宁的语气突变。 寒风开始席卷整条巷子,在某个角落里,似乎有什么在攒动着,眼前这个孩子也开始紧张了起来! 终于,一个少年郎走了出来。 他身上的衣着看起来极普通,可颜色却是深黑色,想必出身不凡! 左宁的眼神一变:他的模样和一位故人极相似! 易秋也深吸了一口气,连忙咳嗽了起来! “王若昀,见过两位仙人!”少年郎下意识地就向这两位仙人行礼,“感谢仙人救了我舅舅!” “我们救了?你怎不说,是我们试图伤害他未成功呢?”易秋的脸上出现了顽劣的笑容。诚然他对于自己的旧上司王霖十分敬佩,但这不意味着易秋很喜欢这个少年老成的家伙! 要知道,易秋这么大的时候,还未曾读书呢! 看着气鼓鼓的易秋,王若昀突然想笑,可是他到底憋住了,假意咳嗽了几声,掩盖住他那过分成熟的心灵,他就开始向左宁套话了:“仙女姐姐,我舅舅,还好吧?” “不好!你舅舅可能醒不来了!”左宁忽略了他讨好的语气,直说了起来。 “醒不过来?”这下连易秋都开始惊讶了,“怎么,高材生左宁还有救不回的人?” “已经失去希望的人,还有谁能够救回呢?”左宁叹息着离开了这个巷子,只留下发愣的易秋、王若昀,以及那个不知道名字的孩子。 易秋匆忙跟上:“宁儿,等我!” 王若昀吃力地搬起了骆潭深,那个无名的孩子也开始帮他了。 “嘿咻!嘿咻!嘿咻!”王若昀开始发力了! 可惜,人太小,搬运过程中,把骆潭深身上原本就皱皱巴巴的衣服划破了! 可骆潭深不在意,谁让他昏迷了;王若昀不在意,谁让他这么小,就算是故意弄坏舅舅的衣服,舅舅也没法和他计较呢? 当王若昀费尽了力气,才将骆潭深搬出巷子的时候,一道清风吹过,他的舅舅彻底失踪了! “舅舅!”王若昀猛地大叫了起来。 可回复他的只有带走舅舅的清风,以及一声大笑! “哈哈哈!”那笑声直入云霄,徘徊在此处,久久不散! 王若昀看着天上的白云蓝天,只觉得心猛地一沉。等到那个少年抓着他的衣服安慰他“郎君别哭”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原来,他的衣服上、脸庞上,满满地都是泪水! “我,没哭啊!只是眼角进了沙粒!这沙真欺负人,还让人打起了喷嚏!”王若昀随手接过少年手中的锦帕,猛地打了个喷嚏! 那少年眨巴着眼睛,笑容里净是温柔:“好的!” “我王若昀,到底是输了!输得心服口服!”王若昀仰头大笑,离开了这个地方,只留下那个孩子发着呆:王若昀?谁啊? 突然,一阵幺喝声传了出来:“小年儿,快回来吃饭!全家人都在等你一个呢!” “好嘞!”那少年突然脚下生风,人一下子就不见了! 郡主府中。 凝戚正钻研着棋谱,一丫鬟突然小心闯了进来。 凝戚眉头一皱,放下手中书本,正色问道:“事情都办好了?” “都办好了,不过出了点意外。” “是小郎君没有见到骆潭深,还是,骆潭深没有被关起来?” “是骆潭深貌似被人服了解毒丸,而且,救他的人,还喊他‘小郎君’。” “那可就更好了,你说是不是,我的儿?”凝戚的脸上突然出现了笑容,只可惜,笑意不达眼底。 凝戚的眼睛看向房外,丫鬟也随着她的眼睛一看。 果然,王若昀正蹲在门后偷听着这两人的谈话! 眼看他被人发现,王若昀也不恼火,而是倔强地走了出来:“是啊!” 王若昀的眼睛中满是恼火,以往洋溢在脸上的自信的笑容都消失不见了! 看着他那双犹如黑曜石般璀璨的眼睛,凝戚的心突然有些不忍,可是,她知道,长痛不如短痛,不这样做,他们一家子早晚都得死! “真的没有别的方法了吗?母亲,我求您网开一面!我就这么一个亲舅舅!”王若昀猛地下跪,可惜,凝戚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你真的这么想求情?那么,就来与我对弈一局吧!”凝戚的语气突然轻快了起来,可惜,话语背后的含义仍是那么寒冷,“要知道,你可是从来都没有赢过我的呢!” “是啊,从未赢过啊!”王若昀叹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从未认识过这位养育了他整整六年的母亲! 执黑先行 “母亲,这样的结局,你可还满意?”王若昀看着眼前的棋盘,长舒了一口气。 棋盘上,白子局势大好,黑子却惨不忍睹。眼看黑子将败,王若昀心满意足地再取出一粒白子,脸上满是笑容。 “满意,怎么可能不满意?,不过,你可得始终记得,你是我的儿子啊!”凝戚嘴角扯出一个笑容,手中黑子落下,整个局势再度紧张! 一子定乾坤。 这一手棋,将棋盘上的情况完全扭转,白子被黑子反杀,眼看就要落败了! “还是输了吗?”王若昀的脸上挂起了苦涩的笑容。 “昀昀,你的棋艺,可是我一点一点教给你的。你这性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你说,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你的长处与劣处呢?知子莫若母啊!”凝戚盯王若昀,督促着让他快点落子。 “是啊!我怎么可能不是您的儿子?我怎么敢不是您的儿子?”王若昀摸了摸头上的虚汗,叹息着继续下。他只觉得浑身发冷,再无力与母亲抗衡。 等母亲再落下一子,他就摇摆着脑袋伤感了起来:“不下了!没意思!我又下不过!” “下棋只是娱乐,是胜是负对于全局而言,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落子无悔,随意后悔就未免太小家子气了!荣辱不惊才有大家规范。”凝戚开始收拾棋局,边收揽着,边教导着王若昀。 “别人总说我是神童,是天才,可是为什么我下棋怎么也下不过母亲?”王若昀嘟着嘴,表示抗议。 “谁让我是你的母亲呢?”凝戚将王若昀抱入了怀里,温柔地揉着他的脑袋。 可是王若昀却抗拒着母亲的怀抱、母亲的抚摸。 “放手!”王若昀叫喊了出来。 “你还在怪我,是吗?”凝戚惨笑着,张开双手,让王若昀自行离开。 王若昀一发现母亲的手臂开了,就跑了很远。 “是啊,我恨你!”天真无邪的小孩本不该懂恨,可王若昀却因为这养母对自己亲舅舅的伤害,彻底恨上了她! 凝戚从未想过自己会被自己的孩子憎恨。 她的眼眸中满满的都是泪花。 哽咽的凝戚开口了:“你难道不知道我是为了谁着想的吗?” “你确实从不为自己一个人考虑!但是,你从来都不做对自己没有好处的事情!”王若昀的话鞭辟入里,像一把刀一样扎在凝戚的心上。 “刀光剑影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凝戚有些失魂落魄,在她看来,她所做的一切都不该被人厌弃,尤其是她的这个儿子! “我可不是您的亲骨肉,自然不需要这样讨好您!我是王霖的嫡子,而您,只是我的庶母罢了,您可莫要因为圣人给予您的郡主身份高看自己一眼。”王若昀的话越发寒冷。 凝戚看着他像恶魔一样可怕,可是,她依旧不怕他! “孩子,你只可能有我这个母亲,这郡主府里也只剩下我一个郡主了!”凝戚的这一句话彻底崩溃了王若昀的心理防线。 原本镇定自若的王若昀突然嚎啕大哭了起来! “骗子!你们都是骗子!”王若昀哭喊着跑了出去。 丫鬟嬷嬷们刚打算出去追他,就被凝戚叫住了:“别去!这是他迟早要面临的事情!” 哲哲刚好出现在庭院中看花,一群丫鬟嬷嬷簇拥着她。在这个郡主府中,她就是群星捧月的小郡主,人人宠爱的万人迷! “哥哥,吃糖!”哲哲张开稚嫩的小手臂,拦住了王若昀。王若昀看着那个粉雕玉砌、捧着一大把糖的小丫头,突然停下了脚步,把她抱了起来。 哲哲被王若昀逗得乐开了花,格格笑个不停。 王若昀也顺势将哲哲举得高高的。 当凝戚还有一群丫鬟嬷嬷出来的时候,只看见这两个小孩子玩得不亦乐乎! 没有一个人敢冲上前来,就连凝戚也示意不要告诉他们这一群人的到来。 素来机警的王若昀很快就察觉到这一群人的到来,他向着凝戚招了招手。 凝戚微微颔首,并没有走过去,而是在和身旁的嬷嬷你一言我一语地闲扯着。 “嬷嬷,你看,这两孩子相处得多好啊!我以后就算死了也可以放心了!” “是啊,小郎君自己也很清楚,这些年来若是没有您的照顾,他估计早就死了几百次了吧?” “人人都有私心,我也不例外。我唯一的心愿只是哲哲能够平平安安地长大、嫁人、生子,只可惜,我没有一个儿子,不能够担任她的娘家人啊!” “现在您可不要担心了,有了小郎君,就什么都不一样了!” “万幸,这孩子是一个注重感情的人,对自己素昧平生的舅舅都能够有这样深厚的情感,否则,我还真担心他日后会不会翻脸不认人呢!” “三岁看到老啊。” 凝戚对王若昀彻底放了心。 夜深人静的时候,王若昀独自起身到院子里晃悠。 “寂寞沙洲冷。”王若昀突然听到一间废弃的房屋中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连忙借着旁边的稻草翻进了窗户里。 房屋里,他的亲生父亲王霖正挣扎着绳索,浑身上下只剩下里衣! “父亲!”王若昀喊着王霖,小手儿开开合合地就替他解了绳索。 王霖看着自家儿子哭的通红的眼睛,长长叹息了一声,安慰着他:“乖孩子,好好爱着我们这一家人。很多事情,不是你一个人就可以完成的。” “就连您也不可以吗?” “我只是一个布衣尚书罢了。而且,你也从未缺少过母爱啊!你难道忘记了那四年多的时间,是谁看着你长大的?若不是她,你早已死于非命了!” “是啊,我怎么可以忘记这么重要的事情呢?” “我怎么可以忘记,那个带我回到京城的母亲呢?” “这样想就对了!”王若昀的脑袋被王霖一遍又一遍地摸着,他对于这个聪明的孩子非常满意。 可是还没等王霖嘚瑟上几息,王若昀就向他提出来了一个致命的问题:“话又说回来了,父亲,你怎么被捆在这里了?” “额,这不是问题重点!”王霖刚想解释,就发现,小屋的大门被打开,凝戚衣着整齐地倚着门。 她眯着眼睛看着这爷俩的互动,危险的话语从她口中冒了出来:“你们,还不赶紧回去睡觉!” 凝戚的房间里,已经摆好了新的一轮的棋局,她原本还想着找人来下呢! 各姓商铺 朔朝多年来从未出现过一家独霸的商铺。 各个城市都恪守着东西二市的规矩,无一个敢违背。大街小巷里,除了人们的住所,也就只有独此一处的酒楼、旅馆、镖局。可就在某个与寻常无丝毫不同的日子里,一群挂着相同旗帜的商铺进入了所有人的眼球之中! 那个被挂得高高的旗帜上只有一个镶着红边的黑色大字“各”! 马上的铜铃儿晃晃荡荡地响着,朔朝的京城安东又迎来了全新的一天。 最先开门的总是各家商铺,各家镖局的镖头镖师们正在安东的门口接受着巡城军队的盘查。 安东的百姓们好奇地打量着这一群人,在他们看来,这些到处游历却又神秘莫测的各家人当真是充满魅力啊! 你看,那个站在最前面的镖头,脸上挂着一道伤疤,却依旧笑得那样灿烂,那最后面的弱小无力的白净书生,手掌却格外厚实。他们每个人都挺拔着身子,竖直了腰杆,竟然比这巡城军队的士兵还要硬气上几分! 安东巡城队是一个笑面军官负责的。 这军官肥头大耳,成天乐呵呵的,可是整个安东城的人都知道:他是一个杀人不长眼的魔头! 像往常一样,这军官接过了各家镖局的文书,乐呵呵地放他们出行。可是就在最后一个书生要过门的时候,他拦住了他:“小兄弟,你怎么这么陌生啊?”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这一只各家镖局队的所有成员都在暗无声息地拔刀、取枪。 那军官的本名已经无人知道了,或者说,知道的人都死了。 所有安东的人都称呼这军官为安门,因为只要有他镇守这大门,就无一个贼子能够进入这朔朝京城:就在十多年前,这位当时不过十来岁的军官仅凭着一人、一门,就斩杀了无数敌人! 只可惜,这军官依旧自诩是一个罪人,一个只会杀人,无法守护住自己身边人的罪人! 那书生微微抬起头顶上的儒冠,冲着安门鞠了一躬。 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安门的眼眶已经有些发红了。那书生鞠躬之后也只是平淡地说了一句:“今日,我各家商铺正式入住安东,还请安门将军通融!” 安门爽朗一笑:“说什么通融不通融?各姓商铺早已经布满整个朔朝,却一直没有进京城,安东人士可等了好久了!” 当各姓镖局进入安东,按照地图踏入各姓镖局的时候,整个安东都沸腾了起来! “你们知道吗?各姓商铺终于开张了!” “就是那个,两年之内席卷了整个朔朝的各姓商铺?太好了,以后咱们安东也是有‘各’的地方了!” “可不是!老身和你们说啊,这么多年来,除了这个‘各’,就再没有别的商铺能开到这么大了!” “您这莫不是开玩笑?据说,开国的时候,雁门骆家的家主也曾经开过这样席卷了整个国家的商铺!” “哈哈哈!雁门骆家这样的世家大族怎会开办这种小商小铺?朔朝从未提高过商人地位,骆家又怎么可能自甘堕落去经商?多半是有人狐假虎威,借着骆家的由头来做啥交易吧?话又说回来了,难道,跟着太祖打江山的就只有骆家一门忠烈了?” “这倒不是,只是骆家如今已经改门为柳,不再与皇族同源而已!” “当真是可惜啊!” 安东的一处高楼中,一女子正摆弄着算盘,盘算着未来的计划。 大门被轻轻敲响。 女子头也不抬地说了句:“进!” 门开了,一群人有序地进入其中,正是今早才入安东的那一队各家的镖队! 为首的一人向着这位身穿白衣的女子鞠了一躬,才开口:“报告元帅,各姓皇城军已全员进入安东!薛古王给予的通行令当真是极有用!” 女子点点头:“雨相,真是辛苦你假装男子了!” 那镖头脸上突然出现灿烂的笑容,他拿出随身携带的葫芦,将其中的水全部倒在脸上,随手一扯,一张面具就被扯落在地上了。 大镖头瞬间变成了凌家美人凌雨相! 凌雨相摇了摇头:“不辛苦,只是,那安门在哥哥出现的时候多嘴了一句而已,差点把众人都吓了一跳!” 女子皱眉:“辰东军师,你可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那书生站出队列,满面春风:“那位门神,正是臣下的旧识,以后,我们可以随意进出安东了!” 女子不疑有他,继续低头算账。她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退下:“你们先下去吧!” “是!” 高楼之中又只剩下了女子一人,可女子早已习惯。 人人都说,各姓商铺早已席卷整个朔朝,却始终没有染指安东。 可他们又哪里知道,早在两年前,各姓商铺还未在各地站稳脚跟的时候,这女子就已经随着王家入京的队伍混入了安东之中! 不是各姓商铺不曾入京城,而是他们入得太早,无人发现而已! 意外相遇 “眼看他高楼起,眼看他高楼塌。” 一阵风从窗户缝里偷跑出来,将一句话带入了骆新的耳畔。 骆新起身,去合上窗户,却看见一个曾经在她记忆中出现过无数次的人出现在她面前! 骆新手上的账本猛地落地。 那人一步一步走向骆新,把骆新逼得连连后退。到了骆新退无可退的时候,他却扬起了笑容,把账本塞入了骆新的手中:“怎么,见到我,你很意外?” “才没有!你怎么会来?”骆新惊魂未定,可依旧是毫不迟疑地打压着他! 那人轻抚着骆新的下巴,终于哈哈大笑了起来:“你可知道,你与我的每一次意外遇见,都是我的精心策划?” “那你可是白费功夫了!你要知道,你与我之间是不可能的!”骆新用手上的折扇打落那男子的不知天高地厚的手指,脸上一片通红。 “怎会?我相信,终有一日,你会回心转意的!我等你!”那人并不在意骆新的反抗,甚至不理会她的动作,只是轻轻咳嗽一声,就继续调戏着骆新了起来。 “我已经生育过了,”骆新的话像刀一样残忍,“而且,我以后也不可能再有子嗣了!” “我也已经老了。”那男人结下头上的束发。青丝中依稀可以看见一些白色。 骆新看见他这幅不正经的模样就很厌烦,原本,她还有些想念他的,但是她想的可不是这样一个登徒子:“既然这样,那就,慢走!不送!” “这么多年不见,你就真的一点也没有想我?”男子着急了:怎么和自己预料之中的不一样? “我喜欢的是那个可爱乖巧的小茗儿,可不是你这样一个破皮破落户!”骆新依旧不给他一点好脸色。 “可是,小茗儿不会讨得你的欢心,我至少可以碰到你啊!”茗的脸上终于出现了笑意。 骆新皱起了眉头,继续整理着账本。茗屁颠屁颠地跟过去,像哈巴狗一样。 “您可是银海和的天皇,没必要这样。”骆新看着茗的举动,叹了一口气。 她刚感觉到口渴,一面翻查着账单一面伸手去够酒盏,却摸到了茶碗。取下书本,她却惊讶地发现茗将一杯清茶放到了她的原本放酒的地方。 “喝酒伤身。” 平淡的话语中带着几分与过去相同的暖意,骆新知道,茗还是过去的茗! “可是,小酒怡情啊!”骆新的话语中带上了几分戏虐的含义,“我要是不喝酒,就没有心思核对账单了!” “那我帮你!”茗当仁不让地推开骆新,伏在书桌上开始核对账单了。 可是即使茗把骆新的工作抢了,他也不把酒还给骆新! 骆新一脸幽怨地看向茗,茗那写满怨念的脸上只有一句话:想喝酒,免谈! 骆新突然猛地咳嗽了起来,茗立刻离开书桌,把窗户合得严严实实的。窗外的阳光极好,让茗有片刻的恍惚。 但是很快,他就又回到书桌前去处理账本了! 骆新去书架上挑挑拣拣了几本书,便坐到茗的对面翻读了起来。 天渐渐暗沉了下来,守在门外的丫鬟终于进来换灯了。进来的是一个长相极其和善的小丫鬟,她一进门就发现了茗的存在! 可是,她却没有多说一句话。 很快,她就点完了灯,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这在书房中看书的一男一女并没有在意这一个普普通通的、丢进人群就找不到的小丫鬟:天下丫鬟那么多,那么像,要是每一个都在意,那不是得累死啊! 可是,那小丫鬟一出门,下了三四转的楼梯,到了一楼的大厅之中就开始疯狂刷存在感了! “兄弟姐妹们!我们的好日子要来了!” “什么?是阁主要出嫁了吗?”一个在阁楼里打扫的丫鬟匆忙抓住这和善丫鬟的手。 “是阁主要提早发月俸了吗?”一个在阁楼门口看守的侍卫提了把手中的剑,脸上还是漫不经心的,可是眼神早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是元帅,啊呸,阁主找回心上人了吗?”正在阁楼里休整的凌雨相突然偷听到谈话,连忙从二楼上面翻楼梯下来! 凌辰东刚想夸夸凌雨相的机智,就看见她翻楼梯下去的身影,赶紧翻开藏在袖子里的本子,在上面又记录下几行文字。 陈池鱼与陈李茶正一边卸着身上的渔夫打扮,一边听着一楼的谈话,对于他们而言,可能对自家天皇造成威胁的人都必须抹杀! 那个被骆新拐回家的无名小女孩儿此刻正调戏着陈池鱼与陈李茶的孩子李吉儿呢!李吉儿被那女孩儿气得忿忿不平,可是他的父母却没有一个理睬他:他们正听着楼下的谈话呢! 无名女孩儿自己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月灵。她眼睛一睁一闭的模样,像极了月牙! 这样一个女孩儿自然是人人都喜爱了。 陈池鱼与陈李茶自然是跟着茗到来的。但茗能够顺理成章地混入京东还是多亏了他们二人:若不是他们二人说茗是李吉儿的远房表哥,也许茗还会被人怀疑是哪个世家大族的子弟,要被强硬地征入军队呢! 谁让茗实在是太精致了呢? ————————————————小剧场 “天皇陛下,您这样好看,不怕被人拖走卖掉吗?”见美起歹意的小作者。 “你们要是不怕我夫人尽管来啊!”笑得不怀好意的茗。 “你们要拖走他尽管去吧!反正,孩子大了留不住!”在一旁看戏的骆新。 茗轻轻一咳嗽,陈池鱼突然身着黑衣出现在作者面前,面无表情地拔刀:“敢动我家天皇?等着抹杀吧!” 某弥子缩了缩脖子,跪倒在地:“暮龙大人!求饶命!” 冷风吹雪 其实活着就是原罪吧! 只要你活在这世上一日,你便不得不为了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柳相,你说,这么多年,北边的匈奴为什么就不退兵了呢?是欺我大朔朝无人吗?”圣人放下手中的奏章,看了一眼端坐在下面的书桌前处理政务的柳相,心中很不是滋味。 “启禀圣人,这匈奴应当是未曾听说先太子大杀四方的事例才敢如此!相信过一段时间就不会这样了。”柳相放下手中的奏章,坐在书桌前冲着圣人回了一礼。 “不,我正是怕他们知道这件事啊!要知道,哪有太子亲上战场的?可见我泱泱大国,连个能打的人都没有!”圣人离开龙椅,走到柳相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柳相可是个人精,怎会不懂圣人的意思? 他连忙离开座位,一边俯身向圣人行礼,一边口中喊着:“臣家中有事,先行告辞!” 圣人颔首,柳相果然倒退出了这大殿! 圣人看了一眼这空空荡荡的大殿,心下满是说不出的滋味。 良久,他才如梦初醒般的抬眼看了看大殿里来来往往的丫鬟侍卫,叹息了一声:“都下去吧!” “是!” 仆人们不清楚圣人心中所想,但是服从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当今的这位圣人性格古怪,就连他如今的皇后也不能够读出他的喜怒。满朝上下的人都达成了一个共识:“千万不要去招惹这位圣人!” 先圣人活的时候只知道享乐,听不下任何人的劝诫。他的大儿子为了劝诫他以死相逼、以命相博,却只落个“试图谋逆”的罪名! 那位英明一世的太子,却不得不以谋反之名而去,就连他的贤内助也被连株连九族! 满朝官员中,不知道有多少家族与这太子妃的家族有往来,就连未曾继位的当今圣人,也娶了那太子妃的庶出妹妹! 圣人永远也忘不了那个灰蒙蒙的日子。 就在那一日,他的亲哥哥,那位被无数人称誉为贤人的太子被当堂诛杀,他的家门被人强行围堵,只为了诛杀他最喜爱的侧妃! 尚年幼却被人评定为无能的皇子当机立断,做了一个偷梁换柱的事情:他从密道将侧妃送走,用侧妃的贴身丫鬟顶替她去赴死! 王姓侧妃素来贤淑,本不愿自家夫君以命相换!当她苦苦哀求着夫君的时候,夫君却一掌拍晕了她,把她带入密道送到了王家的一个旁支中! 当年幼的皇子出现在王府的时候,待在家中务农还未知晓灭门之祸的王薏仁正享受着摆弄庄稼的乐趣。 世人都曾经嘲笑这位只知农耕苦,不懂富贵福的王薏仁是何等碌碌无为,可只有未登基的皇子知道,这家伙满腹文韬武略,只是迫于王家旁支的身份不得出彩而已! 王薏仁听到风铃响,连忙屏蔽左右,放下手中的活计,静候皇子大驾。 当他看见,密室之中出来的是皇子与侧妃的时候,他便已知晓了一切:必定是太子强行出头,连累了王家满门! 王薏仁对皇族彻底寒心,可是他再寒心也不能够对自己的亲妹夫冷淡。于是他扯着假笑,悠悠开了口:“哟!皇子,您可来了!您今儿是想打尖,还是要借放东西啊?” 皇子青筋直跳。 突然,一阵风吹落了他背上女子的丝帕! 看着那熟悉的丝帕,皇子强忍住把王薏仁扔到地面上的欲望,重重地开了口:“看好你妹妹!” 皇子走了,只剩下王薏仁和他沉睡中的妹妹。 当妹妹苏醒的时候,她疯狂责备自己的哥哥:“你怎么可以让他去赴死!” “赴死?” 王薏仁看着自己的妹妹哭成泪人,却怎么也想不出安慰她的话。纵然王薏仁满腹经纶,可在此时此刻,什么大道理也说不过一个失去理智的女人! 感情,也许就是这样蛮横无理吧。 妹妹终于再度昏迷了。 王薏仁连忙替她诊脉,一探究竟,却意外察觉到她肚中骨肉。 这倒是一个保留她生命的盼头,只可惜,躲的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啊! 王家旁支的房子意外失了火,全家上下无一人逃生。 就在同一日,王家被查谋逆,全族被诛杀! 当王侧妃再次苏醒的时候,她已经成了一个失去家族的普通农妇了。 颠沛流离的马车让她不住地想呕吐,可是她知道自己身体一向很好,不该出现这样的情况。 车窗外的人听见车内人的呕吐声连忙拉起了车帘,关切地询问了起来:“雀儿,你还好吧?” 王侧妃看见自己哥哥的笑脸,听见他那一声“雀儿”,心下一暖:“还好,只是,哥哥,我们为什么要坐马车?” “因为王家灭门了,你怀孕了。” 一声悠久的叹息穿过了万千江山,来到了一个偏僻的山村中。 山村前,一位白衣白发的男子正怀揣着一个包袱急匆匆地赶往村长家。 风雪呼呼作响,似乎想将这男子无情吞噬。 可这男子千里无痕,在田地上自在穿梭,脚面上却沾不上一片枯叶。 怀中婴儿的啼哭声与远处猎犬的恐吓声相互映衬,可这男子的眼中却只有那一个正升着炊烟的村长家! 那就是他今夜的目标! 他这一次前来,就是为了与这位神话般的村长畅聊人生的! 要知道,那位村长本不是这个村庄里的人。他一开始得到这位白衣男子指点前往该村的时候,众人还对他心怀芥蒂。可是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凭空出现的家伙,却在短短几个月内俘虏了全村人的忠诚! 他将原本的村长赶出了这个村庄,因为那老村长手中把持着太多村民的命脉,大伙儿都怕自己被这老村长把握在手心里再也逃不出来。 不久之前,他被村民们选为新村长,他甚至在山神面前许下重愿,希望可以助全村人过上好日子! 眼看他到这个村庄快满一年了,这个村庄也越来越繁荣了。 只可惜他心中仍有一件事情让他不甚满意:他已经太久未见自己的妹妹了。 村长无比相信着自己的妹妹。他坚信自己的妹妹能够好好活着,甚至可以养活自己的孩子! 可是他不知道,当那白衣男子进入这山村的时候,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江山雪舞,暮沉沉,千里良田亩。 敝屣盈门,寒寂寂,夜终旧愿断。 独角兽鸣 “神兽大人,您该苏醒了!” 是何人召唤吾? 吾不是已经死去了吗? 就在那个独月国被攻破的日子里,吾被神明召唤,化为魂魄,只留下一个蛋。 吾离开的时候没有带走任何事物,可是吾却意外地丧了性命:就在吾走近一间房子的时候,吾被一股力量困住,意外融入了一个人的体内! 凡人不能够容纳神明的力量,因此,那个貌似叫灵霜的女子死去了。 她死的时候麦花纷飞,可见她身世非凡。 可是,吾却不得不将魂魄滞留在她的躯壳里,难以离开。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是谁发现了吾的灵魂、察觉到吾的存在? 又是谁在此处布下换魂阵,用吾的神魂替代了她的魂魄,好让她永世不得超生? 人只有死在自己的躯体里才可以进行转世。然而,她没有死在自己的躯体里,再也无法转世了! 吾亲眼看着她的魂魄被排出体外。 离开肉身的那一刻,她的魂魄还呈现出难得一见的白金色。白金色,是人的魂魄所能够持有的最明亮的颜色。可是渐渐地,她的魂魄开始呈现出混浊态,没过多久,她开始失去神智,疯狂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吾知道,她彻底失去神智,很快就要魂飞魄散了。可是,就在吾打算挣脱枷锁的时候,吾被一根羽毛杀死了! 原本,那根羽毛是杀不死吾的。可是,吾被困在凡人体内,就只能够发出凡人的力量!吾只能被这羽毛杀死,连魂魄都得随着这个身躯一同沉睡。 死去前,吾看见了杀我的神明:那根杀死我的羽毛上覆盖着九黎一族族长的气息! 到底是什么样的仇恨让他杀死我呢?要知道,我守护的独月国与他所在的银海和并没有任何瓜葛的啊! 吾在沉睡中终于触及到了一丝真相,只可惜,真正苏醒的时候,吾已经不是吾了。 吾睁开模模糊糊的双眼,眼前出现了一个极为熟悉的身影,可是当吾想要喊住他的时候,吾却再也没有意识了! 我像机械一样跟随着他。在别人眼里,是他屈尊跟随着我,是我将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可是,只有我知道,是我,或者说,是我这个躯体本能地要缠住他! 吾再一次沉睡,只希望时间会让她残存的意识彻底消失。 黑暗,数不清的黑暗彻底吞噬了吾。可吾很清楚,吾身负生命之光,无论何时何地都不会被黑暗彻底吞噬,唯一的可能只有:吾不愿苏醒了! 现在的吾被困在谁的体内,又是谁被迫顶替了我的身份呢? 带着这样的问题,我苏醒了,苏醒的我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神兽,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儿。 吾不断与那个残魂争着身体的主控权。我的意识也开始回来了。 当我苏醒的时候,只剩下那个人在我身侧了。 依旧是来来往往的人,依旧是车水马龙的街。 新的人群再次遍及了这片土地,只可惜,吾守护了几千年的国,却再不见踪影! 可是,冥冥之中总有一股力量叫我好好活下去,用这个有限的生命活下去! 开什么玩笑?我可是,等等,我是什么来着? 罢了,忘记了便也罢了。 反正,总有人会带我知晓这一切的。 我意外遇到一个女人,一个身上带着令我熟悉的气息的女人。所有的士兵都恭恭敬敬地称呼她为元帅,在她的身上,男与女的界限已经消失了。她超越了一个女人所能够承担的身份,她成了所有人的精神支柱,也成了我的指明灯! 我跟着她离开了。 与她一同离开后,我只觉得这个世界开始变得明亮起来。 很久之前,我只觉得这个世界上到处都是昏暗,都是杀戮,无数的百姓流离失所,只为了一些吃食、一些生活用品费尽余生! 可是,她弯下腰肢,搀扶起老弱病残,把人们素来看不惯的商业背负了起来。 士农工商,商人自是最低等的。可是任何行业都得有入门的门槛,只有经商不需要啊! 与我一同出现的人,都心甘情愿地跟她离开。我心里知道,这些人都是独月国的亡国奴,甚至是死而复生的人!在他们的身上埋藏着无数的秘密,每一个秘密都会震惊全大陆。所以,这些人必须背井离乡,离开七国之地,去更遥远的地方安家落户。 他们都选择了跟她离开,我也只是其中一个。 不过,跟她离开,没有一个人后悔过! 我们跋山涉水,跨过了七国之地与朔朝相望的奇崛山川,踏遍了高句丽的田亩雪山,走尽了银海和的水域陆缘,终于从一贫如洗的平民翻身成了腰缠万贯的富豪! 虽然我们经营的仅仅是最下等的商业,可是我们却真的拥有了真正幸福的生活。 我们掩藏住了自己最初的姓名,以“各”为姓氏,以高句丽人的身份自居。 朔朝正想与高句丽建立良好关系,怎么可能会放弃我们这样的打算举族进入朔朝的大家族呢? 我们顺理成章地进入朔朝,并且在这个地方扎根了下来。 进入朔朝前,我们从未想过,在东方大陆上还有这样一个只有人类单独居住的和平美好地区:七国之地只有人类,可是厮杀争夺从未停止过;高句丽只有人类可以居住,但是地势高耸,寒意惊人;银海和不止人类还有妖怪,虽然人与妖相处和谐,可是对于独月国的百姓来说,还是无法接受妖怪的存在。 只有朔朝,方圆万里,太平盛世! 我们一进朔朝,就爱上了她。 那样温馨,那样美好,真的比从前的家好上百倍! “只可惜,朔朝之中,商人为最低等。”她叹了一口气,似乎早已经料到我们会有这样的想法。 “东方大陆每一个国家都看不起商人,可是,这个朔朝,这个强盛至极的朔朝又怎么可能像其他朝代一眼看不起我们呢?我们原本就只是想求一处栖息地,您这样做,我们已经心满意足了!”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者站了出来。 他说的话句句契合了我们的心思。 我们真心地为他的话喝彩。 “您能够接纳我们,我们已经心满意足了!”我情不自禁地站了出来,向她鞠了一躬。当我这样做出来的时候,我的整个心都在困惑:我为何这样熟悉这个动作? 她透着我的眼睛看见了另一个人。 我一直保持着这个动作始终未曾动弹。 她终于扶起了我,认真地替我整理好衣物。 我只觉得整个世界都染上了新的颜色,一种生平仅见的颜色! 恍惚间,我仿佛听见了一种动物的鸣叫,那声音被独月国人认为是神兽的鸣叫! 神兽,独角兽。 十年树木 就在圣人为北匈奴的祸端焦虑的时候,王霖正与他的宝贝儿子王若昀嬉戏呢! “父亲!”王若昀很早就看见了父亲缓缓走来的身影,飞跑着张开双臂。 “昀昀,快起来!让我看看有没有长壮壮!哎!真乖!”王霖也是一把提起王若昀,又扶又摸的,过了很久才放下了手中的儿子。 “父亲!”王若昀又喊了起来。 “怎么?小昀昀有什么不开心的吗?” “父亲!”看着父亲着急的眼神,王若昀突然有些得意,但还是装着镇定地装腔作势。 “过来,和父亲说一声!”王霖有些郁闷了,自己这小儿子今日怎么这样古怪? “没有啊!只是,我想这样喊而已!”王若昀感觉自己再这样喊父亲就得被打了,只好赶紧变脸。 “昀昀又不听话了!该打!”王霖突然笑了起来,可是口中还是不曾饶了他。 “昀昀,你可喜欢门前的那几棵小树?”话锋一转,王霖提起了门前的几颗小树。 “有什么讲究啊?”王若昀有些好奇,可是这些事情他都不清楚,只能一脸祈求地问着父亲。因为他深知,若自己不去求父亲,父亲根本什么都不会告诉他。 “这样的昀昀才像是一个小孩子啊!其实,也没什么了啦!只是,那是你父亲我,年轻的时候栽种下来的而已!”一看见王若昀祈求地小眼神,王霖只觉得自己身为父亲的满足感是足足的!渐渐地,王霖开始回忆往事了,脑海中满是初入京城的场景,还有喜帕下骆新娇羞的模样。 “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功名依旧在,故人步伐远。”王霖的神情有片刻的恍惚,但是很快,王若昀的问题就吸引住了他:“那父亲是什么时候种下这棵树来着的?感觉,那树虽然不算特别粗壮,但也不算很年轻了呢!” “大概是十二年前吧!”王霖爽朗一笑,将刚刚的不愉快抛之脑后。 “父亲,今年也还未曾而立呢!” “是啊!十二年前,我成了进士,成了人上人!那时候的我很迷茫,就随手折了一根柳枝,种下来。没想到,十二年后,我功成名就,它也长这么大了!” “恭喜父亲,成就远远超过一棵树!” “为什么这样说?” “因为,树只会向上长,向四周扩,而不会变成鸟啊!父亲,从一名小小的进士到现在的礼部尚书,所付出的代价可不是一个树能够付出的!” “你且低头看看,树下,可有树根?” “树根?呵!只不过是树的依附物而已!” “就是你看不上的树根,支撑起树的生长!你怎么可以忘记树根的作用呢?” “父亲。。。”王若昀一时有些语塞。 “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礼部尚书。”王霖顺势蹲在地上,把王若昀的小脑袋凑在他眼睛前,眨巴着眼睛说到。 “我懂了!”王若昀开心地回道。 王霖见自家儿子这样机智,猛地站起身将小昀昀举得高高的。 小昀昀被逗得哈哈大笑。 一个中官突然急匆匆跑到郡主府门口,正好赶上了王霖与王若昀交谈的时机。 王霖顺手将小昀昀小心放下,然后把他往自己怀里一搂,正大光明地宣示主权。 那中官一见王霖就乐开了花,还没来得及注意到这王尚书的小动作。要知道,他见到这位尚书的时候,是把王霖拐到角落里,再与他好好交谈的。可是他一看见粉嫩粉嫩的王若昀,心下一暖,竟然在这个人来人往的马路上与王霖攀谈了起来:“王尚书,这小郎君可是您的亲骨肉啊?当真长得可真俊朗!” “我的儿子,怎么可能不好看?天下人若有十分容貌,我儿必可评上九分,还有一分输在了年龄上。”王霖轻抚着王若昀的脑袋瓜,温柔地开了口。他早已察觉出这名姓李的中官是有目的地前来的,为了让这位李中官讲出这件事来,他必须请他入府! 但是,这小儿子,却不可以与这件事有瓜葛呢!谁让这是他唯一一个嫡系的血脉呢? 王霖将王若昀搂得更紧了,可就在他搂自家儿子的时候,他并没有忘记去向李中官引路:“李中官,里面有请!” 李中官原本对于王霖护子的行径有些不满,可是考虑到王霖的真实身份和他的后台,这李中官只觉得自己越来越没有底气和他说话了! 于是,这位李中官头也不抬地踏入了郡主府大门,可是他刚进门,就不小心踏了块悬砖,差点摔倒! 李中官这下可上心了,步步小心谨慎的。 郡主府中到处都是鲜花,花团锦簇的模样像极了圣人最宠的王侧妃的风格。 终于,王霖放下小儿,领着李中官去了书房。 书房中一片干净整洁,到处都喷洒着牡丹花露,就连墙角里也被撒了层香粉。原本李中官还想借题发挥,嘲笑一下王尚书的见识浅薄,可是当他看见书架上的青竹酒的时候,所有的嘲笑都灰飞烟灭了! “三年青竹酒,五月苦涩生。”李中官叹息了一声,感慨着王霖所收纳的奇珍异宝之多。 王霖却愣住了:“青竹酒?贱内只说,这酒是普通的竹酒啊!” 一听这话,李中官更是敢怒不敢言:竹酒?哪有多少珍贵的竹酒得用牡丹花露熏陶? 李中官一边嘲笑着王霖的不识货,一边感叹着自己年轻的时候未曾娶这样一个有格调的妻子!人与人之间当真是不同命啊!想当年他辛苦奋斗了大半辈子,却由于一个微不足道的错误被上了腐刑,落得现在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好在他一直坚定不移地站在当今圣人的身旁,才保了他一家老小的荣华富贵! 只可惜,他这一世,也不可能再重掌大权了:朔朝禁止宦官掌权。 但他也因祸得福,让自己的儿子进入了吏部担任侍郎。毕竟,当年若不是他主动替圣人拦罪,也许圣人就成不了圣人了! 当然,自从王霖知晓他的身份之后,他也就经常与李中官往来:圣人希望自己的亲骨肉与他多亲近几分,可圣人不便主动出宫找他,也就只好拜托李中官多做做中间人了。 寻常,李中官并不进王霖的书房,而是就在一个偏僻的院落里交谈。可这一次,事关重大,他们必须格外小心谨慎! 当王霖关上书房门的时候,李中官才左右张望了开着口。可是王霖从未想到,他的这一次开口会彻底改变他的命运,甚至他的国家的命运! 羸马孤苦 一人一马,草原萧条。 夜色渐浓,一缕炊烟缓缓升起。 这是额尔特被放逐的第五年了。 自从他上一次调戏狼王女儿莫里斯被暴打扔出了部落,已经过了整整五年了! 这五年来,每一次他入梦的时候,都会想起莫里斯那鲜花一样的脸庞,那揉一揉就会红得像苹果一样的脸庞! 额尔特认为只有他可以配上那样可爱的女孩儿,因为他是整个部落中唯一一个可以在狼王手下过上百招的人,是唯一一个可以让狼王把后背托付给他的人! 每当他想起莫里斯拿起小皮鞭鞭打羊儿的娇嫩模样的时候,他是多么渴望自己变成她所拥有的小白羊羔中的一个!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够跟着她返回帐篷,哪怕他是被锁在帐篷之外! 可是现在,他却连看一眼莫里斯都不再可能! 一想到这件事,额尔特就觉得心中一阵不爽:凭什么莫里斯可以去和那个小嫩崽子唧唧歪歪地说个不停,甚至在无人知道的地方暗度陈仓,他却只能够替莫里斯守着门,不让别人发现他们的好事! 这个世道太不公平了! 额尔特狠狠地咬了一口烤得泛黄的狼肉,抬头看了看微微暗沉的天空,只觉得人生无望! “哎!要是莫里斯肯帮我一下,该有多好啊!我也就不需要被迫离家了!”额尔特将多余的狼肉尽数喂了马,就开始在这个生火的地方布置夜晚的席位了。 只可惜,莫里斯一看见醉酒的他就疯狂大叫,根本不像往日的那个和她的小情人私会的模样! 额尔特郁闷地望了一眼部落所在地,赌气似的砸烂了身侧的大树! 他这一举动,吓退了许多藏在黑暗中的荧绿色的眼睛。可是额尔特却浑然不知。 额尔特郁闷地冲天大喊了起来,他的声音像极了狼嚎! 额尔特停下了呐喊,可是很快,周围有无数的狼开始回应他的喊声! 惨叫声此起彼伏。 部落里的人都当作狼来了,慌慌张张地敲锣打鼓,打算迎接狼群。 额尔特终于哈哈大笑了起来,在他看来,那些人的举动就像跳梁小丑一样,充满荒诞不经。 可是,他却也知道,自己内心深处是多么渴望回归那个大家族,毕竟,一个人的日子实在是太苦闷了! 可是,他真的回得去吗? 真的有人要他回去吗? 一想起莫里斯那双纯洁明亮的眼睛,那只小巧有力的脚丫,额尔特只觉得喉咙在呼噜噜地直冒烟:不行,他忍不住了! 额尔特拿好小刀,举起火把,到附近的小溪里打了一通清水,清水浇到他的脸上,他终于觉得自己神智清楚了起来。 “这么英俊的个汉子,莫里斯怎么就看不上我呢?”额尔特看着水面上那个皮肤古铜格外结实的汉子,不住地嘟囔着。 狂饮了一通小溪里的水,莫里斯才乐呵呵地离开了这条小溪,可是他却不知道,就在他驻扎的地方,有人在等着他! “你是什么人?”莫里斯拔出刀,直指着那个带着斗篷、形似女子的家伙。 就在他说话的功夫,他左脚略动,将一块小石子砸向了另一个穿着斗篷的人的脚部! 在他面前的是两个穿着斗篷的人,其中一个身子较小,不是女人就是孩子,而另一个身高马大的,估计不是他一招就能够解决的。为了安全起见,他抢先一步,同时控制住那个女子和那个男人。 果不其然,额尔特的反应出乎这两个人的意料。 这两个人纷纷中招,女的没有反应过来就被额尔特搂入怀中作为人质,男的虽然躲过了石头,却没有把女子带出来。 女人的斗篷被额尔特掀开,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未满三十的妇人。 这妇人身上似乎涂了什么好闻的味道,让额尔特心神荡漾。他略微低头,就发现她的手臂洁白如玉,不是本族人! 美玉在怀,可是额尔特不敢沉醉,他大声喝道:“朔朝的走狗!你们为何而来!” 这二人都愣住了:不是说这匈奴人都是一群没有脑子的家伙的吗?怎么他们遇到一个这样奇葩的人? 那妇人轻笑了起来,她的笑声让从未与美人接触过的额尔特骨头都酥了。 额尔特有些飘飘了。他觉得,就算眼前这个女人要他去死,他都心甘情愿!莫尔斯什么的,给老子滚边去!老子遇到真爱了! 就在额尔特脑子里都是粉红泡泡的时候,那个女人用柔若无骨的手指点了他裸露在外的胸膛一下。 虽说是寒冬,可是额尔特却不需要披羊毛狼皮之类的厚衣物。他早已习惯了忍受寒冷,忍受凄凉。自被放逐开始,额尔特再也不在胸膛上布上一处衣物:他想让寒风彻底吹灭他对于莫里斯的欲望! 被那女人点了胸膛,额尔特一开始只觉得有些疑惑,心中却有些甜丝丝的,毕竟他从未被女人碰过这里,可是很快,他就发现古怪:他浑身上下好像开始失去力气! “你这个小娘皮的,对俺干了甚?”额尔特破口大骂了起来:亏他还对这个女人芳心暗许,结果,他的良心都被朔朝的走狗啃了! 女人从他怀里挣脱,言笑晏晏地说道:“没啥!只是让你用不上力气而已!” 这是额尔特第一次见到骆新的真容,却不是他最后一次看见她。 日后的额尔特成为了新一任狼王,拥有了无数女人,甚至还迎娶了来自西方大陆的金发碧眼的女帝,却再也没有见过一个像骆新这样能够将阳光镶嵌在眼中的女人。 额尔特终于畅快大笑了起来:“得!技不如人,我也算是服了,不过,要我干事可以,可别让我出卖我们部落!我就算被部落丢了出来,也不希望我们部落因为我被卖个底儿朝天!” 骆新突然大笑了起来:“可是,你落在我们手中,死生都由我们做主,有什么可以被你掌控的?” 另一个男人也揭开了斗篷,露出了一个无比俊秀的脸庞。俊秀的脸庞上出现了冷酷:“新儿,杀了他吧!” 额尔特脸上的笑容终于不见了,他一板一眼的模样配上他原本就低哑的声音,让这两个人感觉到一份从未有过的严肃:“我死了,你们也就彻底失去了进入部落的机会了。 “我们部落固若金汤,你们若是早早就可以混进去,又怎么肯从我身上下功夫呢?” 额尔特的话彻底扭转了局势,骆新脸上的笑容彻底消散了。 北风吹 皇宫书房之中。 圣人依旧在与柳相商量大事。 柳相依旧愁眉不展,虽说圣人的计划合情合理,可是他总觉得会出现意外。 一顿饭的功夫,李中官回来了。李中官刚进殿,小心翼翼地合上门,柳相就开始吆喝了:“事情都安排好了?” “都安排好了!”李中官看了一眼圣人,发现他微微点头,才毕恭毕敬地应和了一声。 圣人与柳相都长舒了一口气。 对于他们而言,劝服王霖才是这一系列计划中最难的一项!可是,一旦王霖同意,那么,整个计划中绝对不会再出现差错了! 只要有王霖出马,没有办不成的事情! 几年前,王霖以绝佳的口才成功说服了南疆部落的首领,使得南疆成功归附于朔朝。 几个月前,银海和的几个元帅试图统一整个东方大陆。为此他们暗中谋划。将银海和天皇藏于黑暗之中。他们模仿起尾大人再次操控轮日国,联合高句丽,要挟心水国,叛变南疆,打算直接夺取朔朝皇城! 大军压境,朝堂内外人心惶惶。 就在这个时候,是王霖暗中探访银海和,找到那位失踪的天皇,与他共同定下了废黜元帅的奏章。 黑云压城之际,是王霖一骑当先,于千军万马之前读下这元帅谋逆的罪证! 铁证如山,银海和军心瞬间倒塌。可那逆臣也不是等闲之辈,一个回马枪砍下了朔朝大将的首级! 现场一片混乱,可王霖硬是以玉璞之身号召全国军队诛杀逆臣! 自此,王霖成了战场上的一大奇迹。 可即便如此,圣人也无法放心王霖独自一人前往匈奴。 要知道,匈奴那边,可是真正的蛮荒之地啊! 柳相突然开了句玩笑:“哎!朔朝的皇子,竟然被派出去打仗,这朔朝,可不是要亡了?” 圣人一听就乐了,故作夸张地开口:“什么?那个家伙,是皇子?当今朔朝的皇子?怎么可能?朔朝的皇族,不是姓彦的吗?” 柳相故意挤眉弄眼,原本他脸上就显苍老,此刻更加老迈:“怎么?难道皇族就不能够和母亲姓了?” 圣人脸上的笑容突然消散了。他长舒了一口气:“那,这样的话,也许,匈奴人会更乐意这样干!” “匈奴很早就想归附朔朝了。只是,缺少了一个机会而已!” “可是,匈奴兵力可是朔朝的十倍!而且人人善武!” “那有如何?对于他们而言,生活在荒漠上,可远不如生活在农田上好。” “但是。。。” “有人甘心为奴,你能奈他们何?” “这倒也是了!” 皇城大殿里,是不会出现寒冷的。天气稍微转冷,就会有宫人点起地龙。 走在皇宫的路上,你也许还会感到手掌手心里都是寒的,可是你只要进了殿,关了门,再从丫鬟手中拿过汤婆子,你就会觉得整个人都是暖洋洋的。 这是朔朝的冬天,一个寒冷为之止步的冬天。 但是,不是匈奴的冬天。 匈奴人一向以马为生,一旦到了冬天,马儿就只能吃干巴巴的稻草,长不了膘肉,也赶不走豺狼! 这样的日子,匈奴人早已过够了!匈奴的狼王也早已不满了! 他们迫切地想奔赴朔朝,因为只有到那里,他们才能够体会到富饶的生活! 狼王的帐篷里,狼王正搂着他最宠的妃子饮酒作乐。 在帐篷最中间还有若干美女歌舞助兴。 可是即便他身侧的妃子多么妖娆妩媚,他现在也提不起任何兴致:他只想知道自己的族人何时可以离开这个一点也不太平的地方! “巫师!你说,我们的要求,那些人会答应吗?”狼王皱起了眉头,询问着主位下正在看表演的巫师。 巫师的脸上出现了神秘的笑容:“神告诉我,他们已经同意了。” 一听这话,狼王猛地掐了妃子一把。妃子怪叫地摇起了狼王,可是素来讨厌女子胡搅蛮缠的狼王不但没有怪罪她,还用手揉了揉妃子的脸庞,因为他们二人都知道,对方是喜不自胜! 巫师走到狼王面前,向狼王重重地行了一个礼:“既然您已经得偿所愿,那么,您也该履行您答应的事情了吧?” 狼王哈哈大笑了起来:“自然自然!巫师快快请起!您可是我们整个部落的大功臣!” “是啊!我可是您的大功臣啊!” 巫师依旧保持着那个跪在地上的动作,迟迟没有起身。 狼王觉得有些疑惑,却也没有理会这个素来行踪不明的巫师。 据说,这位巫师是生于部落,长在朔朝的人。他身上虽然有着狼群的血脉,可是跟着朔朝的那一群羔羊呆的时间久了,难保他不会沾染上朔朝人民的特性。 狼王虽然向往着朔朝的生活,但是这并不代表着他能够接受朔朝人的一切。 身为统治者必须时刻分清楚谁是自己人,谁不是自己人。狼王一方面将巫师封赏极高,另一方面却又忌惮着巫师的能力,只因为这位巫师不算是土生土长的部落人! 可是毫不质疑,这位巫师算的卦从未出过差错。 更加重要的是,这位巫师十分坦然地承认:他去朔朝就是为了将朔朝的技术带回部落。 如此栋梁,他为何要这样介意呢? 狼王挠了挠头,大概是他老了吧?毕竟,额尔特的事情,只是个例啊! 狼王唤出了自己的女儿:“莫里斯!快过来!” 莫里斯一看见狼王招手,就赶忙地跑了出来:“父王!怎么了?女儿最近可乖了!” 一听见女儿娇滴滴的声音,狼王只觉得心中大悦,为了把这个巫师彻底拉拢,他决定来一把大的:“这位巫师可是少年才俊,你的绝佳夫君!” 莫里斯一听这话高兴得不得了,要知道,她可喜欢这样的软软的小伙子了,又好欺负又好骗的,比容易暴躁的额尔特可好玩多了!若不是额尔特那家伙武力值高,她早就叫自己的父王把他切成肉酱了! 不过,说起来,眼前这个巫师,貌似比她的小情人还要好看上不少呢! 莫里斯一脸迷恋地看向巫师,巫师只能苦笑着拒绝:“狼王,我已经娶妻了!这次匆匆回来,也正是因为爱妻被朔朝人强判有罪!您若是让公主嫁我,不是委屈了她吗?” 狼王一听这话,怒向胆边生,手猛地砸烂桌子,把宠妃吓得魂都飞了。 直到他手中感觉到真实的疼痛,他才回过神来,感慨一声:“哎!女儿,既然这样,便也算了!你可不能当小啊!” 莫里斯心情有些微妙:我一个狼王公主,你还敢拿不知道哪里来的丑婆娘比较?胆子肥了,可以捏了啊? 莫里斯没有理会这两个脑子里只有爱情的家伙,气冲冲地离开了帐篷。 帐篷里,巫师终于起身告辞,舞姬也跟着离开,只剩下狼王和一个被吓得半死不活的宠妃。 持剑保家园 巫师离开狼王帐篷之后,就走到了部落领地之外。 跟着巫师的人很多,他们或者是向往着巫师的手艺,想向他求教的好学之士,或者是狼王派遣的,名为保护实为监视的武艺高超的部落人,甚至还有被巫师外貌吸引,打算给他留下好印象的爱美人士。 可是,到了现在,狼王对巫师的看法大改,那些监视他的人已经形同虚设,那些爱慕他的人也被他已经娶妻的事实震惊到,打算就此别过。 巫师感觉到身后的人比平时少了,突然感觉到了一阵欣慰,但是,他知道,这样还是不够的! “你们都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巫师将双手置于背后,示意众人离开。 那些土着人倒是懂事,纷纷退下,只是为首的一个劝巫师不要离大本营太远,毕竟大本营外有狼群窜流! 此刻的茗身披着巫师的服饰,与往日的模样相比,多添了几分异国特色。 可是,等候已久的骆新却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她本以为,茗到了狼王部落,几天就可以取信于部落上下,可是她没想到,即便有额尔特提供的情报,茗也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才彻彻底底把握住了狼王,更不要提其他人! 看着骆新幽怨的小眼神,茗立刻正了正神色,以保证她不会误会自己,才开了口:“你有什么打算?” 骆新甩他一眼飞刀,表情有些僵硬,眼神中流露出“关爱智障”的神色:“当然是大干一场!” 茗忽略掉她那不正常的眼色,依旧是公事公办的表情:“可是,你该以什么立场去?你是个罪人,罪臣之后就算立下再大功勋,也于事无补!” 骆新恍惚之中好像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了。 眼前这个,她曾经最深爱的男人,难道不是曾与她并肩作战多年的战友吗?难道不也是将国家利益放于一切之上的伟人吗?可是现在到底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他为何变得这样冷静,这样果断! 骆新突然想起这两年来他给她以飞鸽传回的无数书信,信上满满的都是他对她的思念,那份真实的情感到了现在,她真真切切地见到了他,还能够深切地感觉到!哪怕他早已失去了纯粹的内心,不再是当初那个天真的孩子!“是我心甘情愿的啊。”骆新像是耳语一样说着。 她的话语落入茗的耳中,就变成了世上最动人的语言。 “那么,我为你磨剑。”茗认认真真地开口。 “有一国之主替我磨剑,我必会取胜!”骆新半开玩笑地接着话,可她一时不察脚下的雪,差点摔倒! “小心!”茗连忙握住骆新的手。 骆新手上的手套刚好落地,猛一阵寒风吹过,茗的脸上变得通红,说不出是害羞了,还是被冻的。 骆新愣住了,迟疑了片刻,她才缓缓开了口:“这么多年,你都没有碰过女人吗?” 茗藏在心里最深处的秘密突然被人揭开,而且还是被他最喜欢的人发现,他顿时觉得内心受到一万点伤害! “大概,是吧。等等,侍女算不算?”茗一开始承认了,可是突然之间他反应过来自己伤了自尊心,立马掰转了口风。 骆新恼羞成怒,一巴掌拍向了茗! 这重重的一巴掌把茗打离了半寸,也让她自己失去了支撑! 骆新一头栽到了地上,她的内心有些轻微的郁闷:砸在地上还是有点疼的。 茗没有像往常一样搀扶起骆新,而是督促着她快走,因为有狼王部落的人出现了! 骆新寻了个小土堆,就躲了起来。 来的人是一个十分漂亮的打扮也很精致的年轻女人。 她身上除了年轻,没有一处比得上骆新! 可即便如此,骆新也不敢小瞧这个女人:在诱惑面前很少有人不动心,茗到底也只是一个普通男人。 那女子每走近一步,茗就往后退一步,两人之间始终差了半丈远。 终于,那女人在离骆新还差三五丈的地方停下了脚步。这个距离正好方便骆新听到他们二人之间的对话。(画外音:骆新是绝不承认她不希望茗被人拐走的!就在这时,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把正在解说的弥子拍飞了!) 那女人唯唯诺诺了半天终于开了口:“巫师大人,您,真的不愿意娶我?” “莫里斯殿下,您这话可折煞了贱民我,我只是。。。”茗欠了欠身子,语气异常严肃,一点也不像和骆新嬉皮笑脸的茗。 这样的茗倒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感觉。听着茗那略微冰冷的语气,骆新只觉得他是个真正的宝藏。 “别说了!您一定是很喜欢我的,对不对?要知道,我可是整个部落里最好看的人!我才不会吃醋呢!”莫里斯开心地转起了圈,把一旁的骆新与茗都吓得一声不吭:孩子,是哪里来的勇气让你认为茗喜欢你?就在你不远处,你最喜爱的小牧童正看着你两颊通红呢! 骆新没有想到会偷听到这样有趣的事情,茗也没有想到这小公主偏偏在这个时候给他添麻烦! 要知道,茗的任务已经快完成了,只要狼王等人按部就班地做下去,就不会出现大问题了,可是现在,这个小公主的出现,却会逆转整个局势! 那个小牧童,是狼王部落里最强大的亲王的孩子,虽然现在年纪小,但是他可是最受狼王喜欢的孩子,再过上几年,他就会成为新一任狼王! 要是那小牧童记恨上了茗,银海和就得跟这个部落开战了!这对于自掌权以来就喜欢休养生息的茗来说,无疑是极大的威胁! 茗必须化解矛盾! 茗一边想着计策,一边暗骂着狼王:谁让他在知道自己已经娶了妻的情况下还提出这一茬事情的呢? 就在茗左右为难的时候,骆新出手了! 她的速度快如闪电,一下子制服了远处的小牧童! 当小牧童被杀的时候,他还对小公主心怀芥蒂,认为她三心二意。 可是当死神真的降临到他的头上的时候,他满脑里只有一件事情:他希望莫里斯能够好好活下去! 第二天清晨,莫里斯失踪了,小牧童身死了。 在小牧童身侧,是一把朔朝才有的军用武器。 狼王与小牧童的父亲都觉得脸上无光,毅然决然地决定向朔朝开战! 八百里加急的下战书被送到了远在安东的圣人手上。 圣人看了一眼奏章,刚想说点什么。 王霖就主动站了出来,跪在地上:“臣愿带兵前往!” 圣人看着这个自己的亲骨肉,叹了一口气:“准!” 原本的计划彻底崩溃,一切的一切都由战争决定了! 封荫及第 “王霖上前听封。” 圣人的话庄严肃穆,让所有人都感觉到意外:又封赏?前不久才将王霖封了镇北王,表彰他的不世之功,小小年纪就封赏这么多,到老了,是不是还得把皇位让给他? “臣在。”王霖往前走了半步。 “朕封你为吴国公,世代绵延子嗣!王侯之位往往五世而绝,可朕封你的吴国公,却是与本朝同存!”圣人脸上出现了笑容,王霖微愣。 就在这时候,柳相跪在一旁去,请求圣人收回成命! “老臣请陛下三思啊!”当苍老的声音在大殿里喊叫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幽幽的寒风配上凄切的喊声,恍若地狱! 这一出把大殿内所有的臣子都吓到了:整个大殿中有谁不知道柳相把自己的女儿许给王霖为妾逼走骆氏的事情?要说这王霖封赏,他可是最该开心啊!以后他的女儿地位可是越来越高了啊! 大殿里越来越多的人在私下讨论。 柳相苦笑:这些人所想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可是他不得不这样做啊!他若是不劝阻,日后王霖失了势,他很可能落了个全家株连!眼看他高楼起,眼看他高楼塌,他怎么可能不去给自己思考一条退路? 可是圣人却不在意柳相的小九九,在他眼中,自己给儿子谋取福利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而且,他的儿子哪一次不是冒着生命危险?多封赏几次谁敢反对?而且,当今圣人最喜爱的就是封赏有功之臣啊! 当圣人的笑声传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刚刚魔怔了。 圣人的话语像醒世之钟一样唤醒了所有人:“难道朕从不论功行赏吗?” 是啊,朔朝之中从未出现过一位大肆封赏功臣的帝王,只有当今圣人,这位从平凡皇子逆袭为圣人的不世之君,才敢这样做!因为他有魄力,有勇气,有担当! 诸臣看着这位英明了一世的帝王,老年丧子的苦痛让他更加苍老,但是他的眼神却依旧明亮,给人温暖! 王霖微微回过了神来,高呼:“圣明!” 诸臣离开座位,在王霖两侧下跪:“万岁!!” 王霖从未想过自己会遇见自己的父亲,也未想过父亲会给予自己这么多的信任。 可是即便如此,王霖依旧从未真正信任过父亲:他知道,父亲根本无法承认他的皇子的身份,因为他的母亲是反贼! 王霖跪下接受封赏,可是他的眼中却噙满泪水! 圣人亲自给王霖赐上证件与印章。 当圣人走到王霖面前的时候,众人才反应过来:原来这圣人早已决意封赏王霖了! 柳相的心寒了,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站错了队。 当圣人身侧的李中官宣布退朝的时候,柳相还保存着跪下的姿态,直到李中官问候了一句:“柳相,您不冷吗?”他才惊觉自己身上满是冷汗! 柳相在李中官的搀扶下起了身,可是还没等他站稳,他又一次摔倒! “柳相!”李中官惊呼了出来。 “不劳公公挂心,是老臣自己老了,该退休了!”柳相摆摆手,自己从地上爬起。冰冷的地面刺激着柳相的双手,让他决心离开朝堂! “您老可得注意点!您是三朝元老了,也该注意点身子,别让我们难堪啊!”李中官的话本只是在劝柳相走路注意,可是落到柳相耳中,却变成他在嘲笑他不知道天高地厚! “是啊!三朝元老,我也该告老还乡了啊!”柳相哈哈大笑了起来,将官帽随手一丢,也不要人搀扶,就晃悠悠地离开了皇宫! 李中官叹了一口气,将官帽拿在手中,准备回去面见圣人,就将官帽还给柳相。 他一边走一边嘟囔着:“好好一个人,怎么放着官不做,就回去了呢?” 当圣人看见李中官手中的官帽时,还产生了点少有的好奇心:“德富,你这官帽哪里来的?” 李中官笑着答道:“禀告大家,这是柳相的官帽!柳相也不知道怎么了,把官帽丢地上,说要告老还乡了!” 圣人一听这话就来了劲,好像一瞬间年轻了二十多岁:“嗯?柳相要还乡?好啊!你这就去给朕拟一份书,就说,柳相多年辛劳,要大赏!” 李中官一听这话,哪里不知道圣人在想啥:圣人是靠军中势力称帝的,这名来的本就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像柳相这样的文臣本就对他心怀不满,认为他一个莽汉出身,登不得九五至尊!为此,柳相不停寻找先帝其他血脉,还不停与朝中新贵打交道,希望下一任帝王能够拥护文臣。可现在,柳相主动退出官场,这大朔,不就是圣人一家的了? 李中官忙应和着:“是!您说的都对!您啊,现在可是年轻了整整二十多,果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圣人挑眉:“你这家伙,还真会说话!我可告诉你,就算那柳相不还乡,这官场也不是他说了算!朕才是这天下之主!而且,朕比起他也不输啊!朕的儿子比他儿子有出息,各个能文能武的,而且朕肯定活得比他久!” “是啊!这天下谁能够与之太子比啊!可惜之太子早亡啊!”李中官突然感伤了起来,可是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说的不对,“啊呸!圣人您正当壮年,皇子龙孙多的是!来日方长嘛!” 圣人冷哼一声:“朕难道不知道朕的身体状况?朕老了,该找接班人了!” “您说的是!现太子温厚,适合守成!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您啊,以后就安心享福吧!现太子现在心性未定,可过个几年就不一样了!” 看着李中官那一副狗腿样,圣人心下还是很舒坦的,可是他还是觉得有些不愉快:“什么叫心性未定?我的儿子我不知道?是没遇到合适的人而已!哎,要是他当年娶了骆家那丫头该多好,就不用再娶亲了!” 听着圣人的呢喃,李中官继续狗腿:“您说的是!骆家的二丫头,天下无双,乖巧伶俐,可惜,她现在是罪臣之女!翻不得身!还是您有眼光!” “你懂个啥?那骆新的娘亲,可是朕的亲妹妹!要不是当年朕许诺会让她嫁给她意中人,她可不会把皇位让给我!” “可是,她不是,当年最小的那个吗?而且,她的意中人,不是那个发誓终身不娶的王爷吗?” “是啊!全靠朕一手安排,天下圆满!”圣人得意地接过李中官端来的茶,悠哉悠哉地喝上一口。 茶香聚起的露珠迷了圣人的眼,圣人下意识地喊出“薰儿”,接着泪流满面。 余生勿忘 如果可以,你能够一直陪我走下去吗? 战争爆发前,狼王偷偷潜入了他最爱的侍妾的帐篷中。 侍女们看见狼王,都下意识地行礼,可狼王却让她们退下,因为他想与爱妃再多说几句体己话。 “岚,你还记得当初的嫁我的承诺吗?”狼王将沉睡的爱妃温柔唤起,就在这一瞬间,狼王不是王,而是一个寻常的男子,他怀中的爱妃不是他的妾室,而是他的妻子! 岚苏醒了,可是神智却还没有清醒。她冲着狼王高呼了起来:“傻小子!我们不是还没成婚吗?” 说完这句话,她欢呼着睡着了。 狼王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这么多年来娶的每一个侍妾都是一个模样!一样的爱慕虚荣,一样的薄情寡义!一样的伤他的心! 他曾经希望,这位岚妃能够有一点点的不一样,可是,到了现在,她又与那些女人有什么不同? 狼王仰头大笑,笑着笑着泪水就洒满了地面。 岚则被狼王随手扔在了地上。 剧烈的疼痛让岚清醒了。 岚终于带着理智醒来了,她看见狼王的模样有些愣住了:王这是怎么了?为何要哭? 可是岚不敢多说。她知道自己刚刚干了蠢事,再多做一些多余的事情,她肯定得被狼王收拾:她将狼王当作自己未成婚的爱人! 狼王离开了帐篷,独自一人看着天空。 岚为使自己不失宠,赶忙拿着个外套跑了出来,想挽回她在狼王心目中的地位! 可是,她所做的一切到底是多余的! 狼王没有理会她的示好,而是独自一人回应着悲苦的往事。 岚看着这个一向没心没肺的男人在自己面前伤感着,却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 “寡人的女儿失踪了,连着她的小情人一起失踪了。 “之前,我还想着,要是她哪一日大大方方地说出她小情人的名字,我还给他们来一次祝福呢!毕竟,他们在一起那么长时间,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吧? “那小家伙还以为我不知道!呵呵!她当我这么多年都是吃干饭的吗? “说到底,她还是不信任我这个当父亲的!可现在,这世上唯一一个能替她讨回公道的,也只有我了啊! “岚,你说,她为什么不信任我呢?” 狼王撕心裂肺的一句话让岚愣住了,岚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抓住这个时机,接上了一句话:“她很快就会信任您的!” 狼王的眼神立刻冰冷了起来。 岚只觉得自己毛骨悚然,却始终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什么。她匆忙跪倒在地,却一言不吭。 狼王的话轻飘飘地,却让她觉得自己在劫难逃! “你起来吧!” 起来?狼王连解释都不愿意给她了吗? 岚睁着绝望的眼睛,觉得她失去了所有的财富! 可狼王不愿意解释,在他看来,一切解释都是枉然! 毕竟,这个女人,只是他众多妃子中的一个,根本不算他的什么人! 狼王愉快地离开。 在离开前,他回头看了看这个在他的帐篷中花费了近四年光阴的女人,笑容满面: “等我回来!” 岚喜出望外!她知道,自己还有机会,还能够成为狼王妃,哪怕她现在还无所出,哪怕她现在地位岌岌可危! 狼王的后花园中多的是娇艳无双的花朵,但是,能够守在喜怒无常的狼王身边多年的,只有她一个! 是的,只有她一个! 岚心满意足地再次睡去,可她不知道,在狼王告别她之后,他还去找了别的女人。 各家商铺总店。 骆新正整理着文书,她打算明日亲自上战场,不把烂摊子留给后人! 可是她似乎忘记了自己是谁,自己应该干什么! 阁楼的窗户开了。 一个熟悉的身影潜入阁楼,把灯火熄灭。 骆新刚想去点灯,却被一个怀抱搂着: “别去!留我一夜可好?” 骆新叹了一口气:“你这又是何苦?你明知道,我身子经受了战场的荼毒,岁月的洗礼已经快要不行,你又何必委屈自己去和这样一个既不年轻、又不健康的身子共度余生呢?” 那人不回答,只是更加用力地抱住骆新。 他的拥抱代表了他的答复:他不是为了她的身子,而是为了她的心,她的情! “我见过太多的美人,目睹过太多的悲欢离合。现在的我又怎么可能只看你的躯体呢?我只是在意你而已!独你一份!” “那么,要是有一日,我不是我了,你是去喜欢这个我,还是那个不是我的我?”骆新突然想到那个奇异的梦,觉得有些心烦意乱。 茗刚想回答,却发现自己无法回复! “我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茗坚定不移地回答。 可是骆新却轻笑着摇了摇头。 骆新的手已经触碰到了灯。她飞快地点燃了灯。 在略微摇曳的灯光下,骆新的脸庞上浮现出一种她从未有过的美:略微泛黄的灯火将骆新由于常年征战略显苍白的脸映衬得格外温柔。浑浊的灯光映射在骆新的眼中,只显得骆新的眼睛格外透彻!就连骆新有些发黄的头发都变得神采奕奕,更不用提她那原本就是银亮亮的白发! 黑白镶嵌的头发,如玉精致的脸庞,被灯火映衬的微黄的雪白纱衣! 这三者每一样都是世间少有的美丽,当它们结合起来,并落到一个人的身上的时候,就成了绝色! 那大概就是美吧。而且是一种超越了时光的美! 骆新推开茗的双手,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 茗没有拦住她。 当骆新的容貌出现在茗的眼前时,茗的心五味杂陈。 看着这样的骆新,茗只觉得自己的心一颤一颤的。 他多么想把骆新拥抱入怀,永生永世地呵护她、守着她! 可是,他不能啊! “我是朔朝人。我必须守护自己的国家!”骆新的话干脆利落。 茗却格外心疼:“你一生为此奔波,到底有何意义!” 茗哭了,他把骆新的雪白纱衣撕扯开,只见她那白皙如玉的身上到处都是伤痕! 新伤旧伤,密密麻麻地布满骆新整个身子。 可是骆新却毫不在意。 骆新收拢住衣服,对茗呵斥道:“您贵为一国之主,何必这样为难一个区区女子?难道这就是您这么多年未曾娶妻的缘故吗?” 茗身子一震。 良久,他才开了口:“在你看来,我就是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人吗? “你要知道,这么多年,我只喜欢过你一个啊!” 窗户合拢了,茗走了。 骆新知道,他还在窗户外面守着她,就像过去在军营中一样! 这几年来,他瘦了很多,也成熟了很多,也稳重了很多。 可是他越成熟,越稳重,骆新就越觉得自己配不上他:她自己只是一个亡命之徒而已,怎能配上一国之主呢? 能够配上一国之主的,只有王的女儿啊! 骆新默默地哭着,不敢说上什么。 窗外,茗也在摸着眼睛。可是他口中却还在不停地嘀咕着:“这安东的风太邪门了!里面全是沙子!” 阁楼悟缘 “这个地方,我似乎曾经来过。”一男子踏入了各氏的阁楼,神情里尽是说不出的落寞。 那男子原本只是误入。清晨的时候,阁楼里除了几个打扫的下人,并没有什么人。 骆新整理了许久物品,将近清晨才匆匆整理好物什。 骆新匆匆下楼,打算去买一身男装。 那男子意外地望见了骆新,只觉得她似曾相识。 当初升的太阳照耀进阁楼的时候,骆新猛地用手遮挡住阳光。 从指间流淌出的阳光倾泻在骆新的脸上,使得她的五官格外俊秀。 那男子看得有些失神。 一折扇落地了。 男子听见了响声才想起去拾捡,骆新看见了男子,眼睫一颤一颤地好像扑飞的蝴蝶。 骆新迅速离开,只留下一个背影。 那男子抬头,看着骆新的背影,只觉得世事无常! “要是当年遇见你的是我,会不会现在就不一样呢?”男子轻笑,转身离开阁楼。 阁楼外,一辆马车正在等候着他。 等他的人低眉顺目的,不敢有丝毫疑惑。直到他登上了马车,一旁的侍卫才敢开口问他:“您当真决定去那里,太子殿下?” “为何不去呢?”被称为太子的男人开了口。 朔朝太子,名彦克,字寒路,多年前曾被骆新意外相救,故向父亲求娶骆新! 可惜,到了最后,娶了骆新的却不是他。 彦克叹息着,叹息着,终于停止了叹息。他原本就有些稚嫩的声音在此刻更加活泼:“本宫可是未来的天下之主,不去战场经历几番磨难,怎么可以担当得起国家的重担?” 一群侍卫看着自家主子,只觉得青筋直跳:主子,请您不要仗着自己没成婚,没姘头,脸蛋小就随意装孩子!我们不吃您这套!朔朝周围的几个国家您哪个没有亲自开揍过?不过是您自个儿不乐意占领其他国家的土地而已! 看着侍卫们满脸的不相信,彦克只觉得自己很无辜。 彦克咳嗽了一声,幽幽地开了口:“你们,是想和我一起去战场玩吗?我刚好缺几个打下手的。” 那天使般的声音在嘎吱的磨牙声里化作了恶魔的低语。 冷风将这几个人吹得骨头疼。 终于有一个人忍不住开了口:“太子殿下,您看看这天空,多明亮啊!” 彦克抬了抬头,沉思了片刻:“嗯,今天这天气不错。怎么了?” 一群侍卫脸上出现了便秘的神色,他们互相推攘着,想找一个人出头去替他们承受太子殿下可能会有的怒火! 终于有一个人忍不住了!他跑出了侍卫的推攘圈,向太子叫嚣道:“太子殿下,这么明亮的天,不是标识着部队快走了吗?” 太子的脸上出现了欣慰的小表情。他刚想夸赞一下侍卫的机智,刚想给这个“仗义执言”的侍卫一点奖品,就意识到了不对劲:部队快走了,不就表示他不能够去胖揍敌人了吗?这可是大事啊! 太子爷的脸上出现了从容不迫的笑容,可他的语气却是那样冰冷冰冷的:“我亲爱的属下们,你们是不是该有所表示啊?” 马车的轮子咕噜噜地响着。 当王霖的部队在一步一步缓缓行进的时候,一辆外表普通的马车以极高的速度飞驰而来! “轰隆”一声巨响,差点撞到军用物资的马车被人无情锤开。 马车倒地不起。 几个穿着讲究的人从马车里出来。 王霖刚想问候一下这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家伙,就被一个极为可爱的声音打断了思路:“请问,您这里还缺人手吗?” 王霖对着这个架子极大的操着一口娃娃音的迟迟不肯出来的家伙并没有抱着多大的好感。可是当他亲眼看见那个姗姗来迟的家伙的时候,却连一点怪罪他的意思都没有了:那个长相柔美的家伙,不是当今太子还能够是谁? 而当今太子,也正是他的同父异母的亲弟弟啊! 王霖刚想下跪,就被彦克匆匆抓住。 落在彦克手中的王霖像个被钢铁钳子抓住的白斩鸡,一丝一毫也动不得。 彦克的笑容是那样美好,可惜,却是冰冷的:“吴国公,日后请多多指教啊。” 王霖暗道不好,他之前一直不曾认识过这位神秘莫测、只喜欢有事没事就上战场厮杀的太子,还以为他是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家伙呢。 可现在看来,这家伙除了长相,别的没有一处比他差啊! 而且,即便是长相,他和这位太子也是不在一个频道上的,不可以一起比较的。 真正让王霖在意的,是这位太子全身上下散发出的那种青春活泼的气息。 这样的气息,像极了骆新。 望君归 “克儿,是不是又离开了?” 刚参完一卷佛经的皇后一边用铜盆洗手,一边问着身侧的侍女。 长年与佛经相伴使得皇后的皱纹里添上了慈悲的神色。可是她那一头乌黑的头发却让她显得格外年轻! 这是一位极为神奇的皇后。 当圣人在为了皇位不断奔走的时候,她始终呆在亲王府邸中为圣人祈福! 在这位皇后的身上,时间好像停止了。她的容貌才不过三十岁,甚至比寻常三十岁的女子还要年轻,可是全天下人都知道,这位贵妇,这位朔朝第一贵妇今年已经快六十了! 她身侧的侍女点头:“是!估计如今太子已经与吴国公的军队撞上了。” “好好好!正好让克儿好好给那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吴国公添点堵!皇子又如何,平民百姓又如何,只要没有登上至高之位,谁可以保证万无一失呢。”皇后抬起那双早已呈枯木状的双手。 这么多年来,她也就这双手还保存了曾经的痕迹。 “这一次,克儿又打算去多久呢?” “以太子的脾气,估计,几个月吧?” “这一次,恐怕只有几天了吧。” “皇后娘娘,恕奴婢愚钝。太子那样喜欢征战,他怎么可能会只待几日呢?” “确实。可是自此先太子死后,克儿就收敛了许多。他不再贪功,不再冒进,甚至久居深宫读书。到了今日,他也已经读了整整六年的书了。”皇后一边与侍女闲聊着,一边玩弄着手中的折扇。可还没等她说完,折扇就裂了一条缝。 不祥之兆啊!皇后轻轻放下折扇,开始向神佛祷告。 一轮祷告结束,皇后才继续刚刚的话题:“六年的读书让他懂得了生命的宝贵,正因为如此,他才决心提早结束战乱!” “那么太子他选择了什么方法结束战乱呢?”侍女有些好奇。在她看来,这位太子武力值爆表,谋略也算得上是一等一的,可即便是他,在解决南疆问题的时候也花了长达一年的时间。现在的匈奴之乱比起南疆只有复杂,没有简单:匈奴人想成为朔朝子民,可朔朝人却不会愿意接纳他们。因此匈奴人只有两种选择,一是成为朔朝的统治者,还有一种就是被朔朝统治。至于当初的南疆仅仅是为了独立! 匈奴人不懂政治。在他们看来,没有两全其美的方法。正是这样的思想,才会让狼王在知晓莫里斯极有可能身死的前提下毅然决然地开战! “王对王,就可以了。”皇后闭上了眼睛,眼中满是泪水。 “王对王?”皇后身侧侍女全都惊呼了出来:怎么可以王对王?那可是太子啊!朔朝的储君,未来的圣人啊! 几个侍女摔倒在地,一个侍女痛哭了出来。 皇后不言,像这样的生离死别的场景她已经见过太多了。 据说,圣人最宠爱的王侧妃就是政治的牺牲品。 当年圣人是打算在王侧妃生下第一个儿子的时候封她的儿子为世子的!就算她无法被扶正,只有圣人不娶妻,她的地位就无法动摇! 可是,后来呢? 为了拉拢左门,圣人娶了皇后,还向左家许诺永不废后,左门荣耀永保! 就连王侧妃的孩子,圣人在知晓他还活着后,也没把他接回来。 即使当年圣人宠爱王侧妃满城皆知,可是到了圣人登基的那一日,他却再也没有考虑到自己的亲骨肉还流离在外! 他只想着自己,自己的地位,自己的权势!在他的眼中,情感已经无足轻重了! 若不是王侧妃的那孩子得到了左门的照顾,也许他早就夭折了! 左后日日祈福,只为了自己的孩子能够保存着当初的心境,自己的家人能够远离朝堂纷乱,只做自己! 左后知道,左后什么都知道。 左后手中掌握着太多人的把柄,她只要略微流露一点想法,就会有无数人替她去执行。 至于这些把柄,都是左后自己打听到的。 男主外女主内,圣人与左后把这一句话演绎得淋漓尽致! 但是,左后却从不动用手头的把柄,就连圣人也不知道她手中掌握了多少人的把柄。 在圣人登基前,左门用着自己的权势替圣人谋得皇位,可在圣人登基后,却是左后一人用手头的把柄要持着群臣! 左后轻笑,似乎从悲伤中苏醒,却又好像从未悲伤过。她轻松地开了口,把侍女们的心思调动了起来:“好了!你们不要难过!我们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替这一支队伍祈福,不光是为了太子,也是为了天下人!” “是!” “好!” 侍女们七嘴八舌地应和了起来。 她们相信,自己终有一日会等到太子的归来的! 毕竟,是她们照顾大的太子啊! 斗转星移 “狼王,我们,到底该怎么做?” 黑河侧岸,狼王等人早已在此处等待了。 幽暗的黑河水,被朔朝人认为是野蛮的象征,可对于匈奴人,更准确的来说是,对于狼王部落来说,这黑河水就是他们的生命之源! 黑河是狼王部落的母亲河。 为了守住部落,狼王从不离开这片水域,即使死亡也不会离开! “当然是继续等待了。”狼王的声音中带着些微的魅惑,还有几分的无助。 可即便如此,狼王依旧是王! 他的举手投足之间带着王的威严,扣着王的誓言! 哪怕他知道,这次战争他很难获胜。 哪怕他知道,他军营中已经有太多人打算离开了! 其实,他们要是都走了就好了。狼王心中暗念道,可是他口中的话语却是那样狂妄自大:“既然知道了这次来的都是大人物,当然要大干一场!” “可是,不过是一个皇族都不承认的孩子,为啥算是大人物?”紧张得摩拳擦掌的狼王副手有些疑惑。 这些人的消息都被巫师卖了个底儿朝天了,狼王自然也很清楚,副手和他说的是谁。 狼王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当然,来的人,不止他一个了!” 远远地,狼王看见一堆尘土飞杨。 狼王的眼睛最好,他很快就看见了来人的旗帜——一面红色的旗帜上只有简简单单的一个“朔”字。 没过多久,其余人也看见了那面旗子。 到了此情此景,狼王等人怎么可能还不知道朔朝的军队要来了呢? 朝面扑来的尘土太过放肆,他们放肆得就连久在草原上奔腾的狼王部落的臣民都有些轻微地担当不起! 咳嗽声一阵接着一阵。狼王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可是狼王不能慌,他必须承担起一切。 狼王转过身,往后退了一步,他想以血肉之躯保住这一群人的呼吸。 即使他知道,他能够护住的终究是少数。 第一个到达黑河侧岸的是王霖。 狼王看不见王霖,因为他是背对着王霖的。 “狼王?你就是匈奴的王?竟然这么容易就让我见到了你?”王霖拔出一把刀直指狼王后背,仿佛他下一刻就会要了狼王的命。 “那是当然!不容易的话,我们如何进行下一步的谈判呢?”狼王窥见王霖手上的刀,随意地往后一踢就踢翻了王霖,夺走了王霖手中的刀! “哈哈!说的也是!只不过,我貌似没有资格啊!”王霖被狼王以刀困住,王霖虽然有些惊愕,却还是坚强地笑道。 “你活着,没有资格,可是,你死了,就有资格了!”狼王的话语中带着极强的戾气。在狼王的眼中,王霖已经与死人无异了,只要王霖死了,他就再无后顾之忧了! 只要王霖死了,那朔朝的所谓的皇帝,就会乖乖认输了吧? 狼王的脸上出现了神秘莫测的笑容。 与狼王一同出现的匈奴人都觉得狼王此举有失,却说不出是什么地方不对。这些匈奴人都是狼王最亲切的战友,与他出生入死多年的同胞。 他们都是吃着草原上的牛羊肉长大的,都是喝着黑河水变壮的。 多年前,他们被迫离开旧有的草原,来到这个满是狼群的混乱区域生活。 是狼王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擒杀了这一狼群的狼王,是狼王亲自带人开凿河道才将黑河水引导到了此处! 狼王当时还很年轻,与他们一群人没有多少不同。 可能唯一的不同就是狼王当时死了妻子,而他们还拖家带口的吧? 可就这样一个别人都有些看不上的瘦削的男人从人群中站了出来,成为了这群丧家之犬的领袖,带领他们进入了全新的生活! 狼王就是他们的灵魂。 若是连他们都觉得狼王不可相信,那么还有谁会愿意去相信这一位伟大的首领呢? “是啊!今日,我们二人之中,只有一个能够活下来!”狼王再次开口,眼神中尽是对王霖的不屑。 确实,此刻的王霖实在是太懦弱了。 王霖身上的肌肉都绷紧了,他好像比寻常的他要威武一点了。 可是,文弱书生到底是文弱书生,不可能拿到刀、握住剑就变成武功高强的大英雄的。 王霖一直以口才出众,却从未钻研过武学。也正因如此,圣人才会放心大胆地对他委以重任:只要他不会武功、存在弱点,左家就不可能把他当成储君之位的竞争者。 圣人千算万算却少算了一笔:要是有一日王霖独自一人接受生死考验,他该如何活下来呢? 王霖闭上了眼睛。 到了现在,他终于后悔了:为什么自己当初选择文官之路,而不选择武官之路呢? 远处,依旧是烟尘滚滚。 朔朝的大部队还没有赶到,到来的只有王霖一人,以及圣人送他的千里良骏。多亏了这匹马,他无数次从死亡中逃脱,成就了不朽的功勋! 可是,到了现在,这匹马却只能够在他的身侧安安静静吃草,等他死后,它也只会在那里安安稳稳地吃草。 马的肚子里只会装草,不会装肉食。 所以,这匹马是会被这一群匈奴人杀了,还是被他们卖了,还是被他们废物利用,再次使用呢? 在这死生一念之间的时候,王霖只能够替马考虑考虑,因为他知道,他要是死了,凝戚还会好好地活着,操持着家务,照管着孩子。 他要是死了,圣人就会松一口气。至少他不需要再担心自己的孩子的安危,不用担心他会不会夺他的权、篡他的位:是的,圣人一方面对王霖委以重任,另一方面又担心王霖得陇望蜀,迷失了自我,走上他不该走的道路。 可是,为什么,到了现在,他还是那么不想死呢? 为什么,他的内心还在叫嚣:他是不会死的,会有人来救他的呢? 救他?救他这个助纣为虐的家伙?呵呵,能救他的人,恐怕只有她了吧? 在刀即将落下的那一刻,他闭上了眼睛。 刀带来的犀利的风吹得他脸疼,可是他却没有感受到死亡即将到来的苦痛。 有人救了他?是谁? 王霖不敢睁眼。刀刀剑剑的角逐只会刺伤他这双普通人的双眼,趁机离开才是上上策! 刚起身,王霖就听见有人大喊:“抓住他!快抓住他!” 王霖迅速上马,马鞭一扬就离开了这个地方。 当他跑了很远很远之后,他才听见一句被风吹来的声音。 “那么,该死的人,一定是你!” 雾里看花 王霖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声喊声,更忘不了那些在战场上厮杀的身影。 在王霖的前半生中,他只懂得权谋战术,以理服人。 可是到了现在,他却发现,在真正的战场上,一丝一毫的犹豫都会让他面对起死亡! 若不是他身下这匹好马,也许他早就丧生于狼王的刀下了! 幸好他之前跟着骆新学过几轮的上马,侥幸逃生的王霖为自己的先见之明感到满足。 可是,就在他逃出没多久,大部队就来到了。 尘土飞杨间,王霖在核对人数。作为这次的主帅,他必须保证每个人的安危! 可现在,部队中却少了一个极其重要的人:太子彦克! “之前那个莽撞入队的那位公子你们可曾看见?”王霖心下有些不安:当朝太子在他手下不见,可就是他失职了啊! “禀元帅,那男子微臣劝不住,所以。。。”副元帅左安石面上有些讪讪的。 “技不如人,只能够承认了!”王霖叹了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 左安石原本还想着替自己辩解,可是当他看见王霖孤身一人闯入敌阵,却又失神落魄地回来的时候,他的心中就已经有些许的不妙了:“难不成,那位爷还困在敌阵之中?” 王霖的心多漏拍了一下,可是他却不敢多说上什么。 远远的,传来敌人的喝彩声:“哈哈哈!这一次,我们可抓到大人物了!” 左安石等人都是在军营中长大的士兵,连圣人都很少看见,更别提没有继承皇位的彦克了。他们只知道在军中不守规矩就没有作为,不懂得皇族的尊贵、世家的显赫。在军营之中,虽算不上人人平等,但也是众志成城!在这样一个环境中,不守军中规矩的家伙只算得上是愣头青,而且极有可能成为炮灰。 在左安石等人的眼中,王霖独自一人跑出去算得上是艺高人胆大:若不是有逃生的把握这一位地位尊贵的吴国公又怎么可能冒着生命危险出去呢? 但是那个匆忙跑出去的彦克不同啊。彦克虽然武功高强,三下五除二地就打倒了左安石,但是他只是一个新入伍的士兵,凭什么这样随意乱跑? 在军中众人的眼中,彦克已经成了弃子! 可是王霖却不敢把彦克当成弃子。 谁让彦克是他的弟弟,朔朝的储君呢? “大家,还是去救一救那个跑出去的郎君吧!”王霖扶额。 左安石看着周围人议论纷纷的,也忍不住嘀咕了起来:“可是,只是为了救一个小兵,就要我们这一大群人出手,他的排场也太大了吧?” 王霖听到左安石这话,只觉得有些疑惑:这左安石好歹也是出自名门啊,怎么连太子爷也不认得? 王霖不疑有他,咳嗽了几声,清了清嗓子,打算郑重地向大家介绍彦克的身份。之前彦克拼命示意他不暴露自己的身份,可是现在,若是王霖不把这事捅出来,这一群人恐怕永远也不会心甘情愿地去救他了! 就在王霖即将开口的一刹那,狼王的狂笑声传遍了整个草原。 “哈哈哈!哈哈哈!” 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一次愣住的不止有王霖、左安石等人,还有狼王自己的下属。在左安石等人眼中,狼王的笑容有些瘆人,却也有些莫名其妙:不就是抓住个普通士兵吗?至于这样开心吗? 就连狼王的下属也在疑惑:大王这是傻了吧?没抓住领头的,只抓到个平常的,有啥用? “朔朝的软骨头啊!我抓住了你们的太子!你们还不束手就擒!”狼王止住了笑,言语中尽是放肆。 可是,朔朝的士兵真的愿意去相信一个敌人首领的话吗? 王霖再次深吸了一口气:“确实,那是本朝的太子,未来的储君。” 不离 “太子?原来我们军营中还有这样特殊的人啊!”一阵清脆的笑声打破了此刻沉闷的气氛。 众人循声望去。当他们发现说话的是一个长相极为精巧的男子的时候,他们的心有些动摇:这样一个容貌精巧的男子要是死在战场上也未免太可惜了吧? 原本众人对于那个笑声是心怀不满的,可是当他们看见说话者的容貌后却觉得心中的阴霾瞬间散去! 再无人以为那句话带着嘲讽的含义了。 那男子手中握着一块玉。就在他说完之后,他把那玉扔到了王霖手中。 王霖看见那玉的时候眼神一暗,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了:“是她让你过来的?你的武功和她比起来如何?” 那人又笑了起来:“不算怎样,但是应该可以吊打你们这一群人吧!” 那说话的就是骆新,只不过现在是男子装束,而被她扔给王霖的那块玉就是骆家独有的玉牌。王霖一看见这玉就知道眼前的这个男子与骆新关系匪浅。也许,此刻的王霖并没有过去那么厌恶骆新了,也许,此刻的王霖还是像过去那样不喜欢骆新。 但是,在此刻,在现有的局势下,王霖是真心希望有一个如骆新一样武功高强的人带走彦克,不让彦克落在敌人手中! 骆新出现的刚好,让王霖感到了些许欣慰:与骆新成婚多年,王霖还是很清楚骆新的为人的,若不是她信任的人根本拿不到她的玉牌!骆新就算再不愿意接受他、再不愿意容纳他,也不会让他在此刻遭遇不测,让朔朝的太子遭遇不测! 毕竟,她是大朔的子民啊! 左安石的脸色铁青,他从未见过如此狂妄无礼的人。原本他内心中对这个美男子升起的些许好感都被他这一句话打得灰飞烟灭了!有机会一定要他好好领教一下他这左门的绝学!左安石内心暗暗发誓着。 王霖抬起了头,认真打量着骆新,直到把骆新看得毛骨悚然了,甚至骆新都以为他识破了自己的伪装了,他才低下头说了一声:“好!你既然有如此把握,就带着几个人去把太子带回来吧!左安石听令!” 左安石还在思考着能够教训左家武学,却猝不及防地被王霖喊道。 因此,他迅速下跪:“是!” “你选几个精壮一点的、武功高强一点的汉子与这人一起去营救太子!” “左安石得令!”左安石虽然有些困惑,却依旧选择了信任王霖。也许他不认识这个眼前的骆新,不了解这位凭空出现的、夺了他主帅之位的吴国公,但是他相信自己的父亲,相信自己的君王! 就在他奔赴战场的前一夜,是他的父亲劝诫他:“安石,你要记得,我们左家虽然功勋卓着,却从不依仗着军功欺人!你可一定要服从主帅的命令,不要违逆他啊!” 是的,左安石确实不认得王霖,也不认得这几个前几日才入伍的士兵。但是这并不妨碍他的思绪啊! 在战争爆发之后才招到的新兵,不是身负一技之长的,就是肯吃苦耐劳的,而且最难得的是这些新兵胸怀中所承载的热血,那可不是入伍多年的老兵所能够拥有的! 左安石从军队中点出几个人,选上几匹快马,打算趁着太子还没被押运回狼王老巢的机会,将太子夺回来。 可也就这个时候,骆新开口了:“报告主帅,此番前去,我一人就足矣!” 骆新的话再次震惊了所有人的三观。 王霖终于忍不住了:“众志成城,你就算是骆郡主所看重的也不可造次啊!” “骆郡主?那个曾经在江湖上行侠仗义多年、鲜有敌手的骆郡主?吴国公的前妻?” 讨论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杂。就连左安石在听到“骆郡主”这三个字的时候也喜笑颜开:她可是他心目中的偶像啊! 骆新听见众人讨论她,原本还有些窃喜的,可是一想到王霖谈论她的语气,又觉得牙根痒痒的。 但此刻的骆新到底不是过去的那个为了一己的快感丢下亲骨肉的骆郡主了,她还是很清楚自己的想法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郑重地开了口:“兵贵神速,还是希望吴国公能够通融!”“自是可以,你且早去早回吧!”王霖叹息了一声,可还没等骆新离开,他又叫住了她,“把我的马带上!我的马是我妻子,咳咳,我前妻选的好马,你用它应该能更顺利一点!” 骆新猛地回头望了一眼王霖,发现他的眼神中满是温柔,还有不舍。原来,他已经认出她来了! 可即便如此,骆新依旧拒绝了王霖的好意:“多谢主帅,只是您这匹马太具有纪念意义,恕属下不敢夺人所爱!” “既然如此,多多珍重吧!” 王霖话音未落,骆新就已经匆匆离开了。他看着骆新的背影,只觉得心中一暖:即使过去了这么多年,她也依旧对国不离不弃啊! 术业有专攻 “救你,是我的职责。不求回报。”彦克怒瞪着一双眼,看着那些捆他上马的匈奴人,可是他的眼睛中却好像看见了当初救他的骆新! 要是骆新在这儿就好了! 彦克被捆在一匹马上,与狼王等人一齐前往部落。为了防止彦克反抗,他们还特意给他多下了几种毒药。 都是慢性的剧毒。原本都是很罕见的毒。 草原的毒与平原上的毒是有所不同的。草原上的毒多半是取材于生物体的,只有极少数的是真正扎根在大地上、后被人提取出来的。而平原上的毒多半是天生地养的植物所孕育出的。 术业有专攻。草原上的医者多为巫医,即以毒攻毒,以毒救人,乃至以毒害人。而平原上的医者则多以药救人。虽说其中也有不少人习惯以毒攻毒,也有“是药三分毒”的话语流传出来,可无论如何,那些来自平原上的医者依旧以草药为根本,并不曾与巫医有瓜葛。因此即便是朔朝中鼎鼎有名的医者,一旦面对上草原毒物也还是会束手无策的! 骆新也考虑过太子中毒,甚至她还随身携带着可解万毒的醉仙酒,可是,当真正遇上奇毒的时候,又岂是她可以救回太子的! 骆新小心地靠近这一只部队,但草原上广阔无边,再小心谨慎,也未必能够扛得下狼王等人的眼线! 必须当机立断。 骆新抢先一步来到了狼王部落附近的小溪旁,溪旁还有几颗稀疏的树木,正好可以掩盖住马儿的踪影。 接下来,就该骆新等候这些人到来了! 虽说那条小溪很狭窄,却供养起了不少树木,这是其余地区所没有的。 骆新很温柔地将马迁到树木间,让马儿呆在这儿,莫要乱跑。 把马的缰绳挂到其中一棵树上,骆新从怀中取出一把干草,喂到了马的嘴中。直到她看见马儿将干草含了大半,才匆匆离开。 此时的天空已经有些暗沉了,那一大批人才刚刚进入骆新的视线。 骆新身上正好穿着枯黄的衣服,在夜幕的遮掩下,可以轻轻松松地接近这一支部队。 可是,在彦克的周围总有许多人,她该如何把彦克带走呢? 骆新陷入了沉思。 摸着黑,骆新偶然间窥见躲在树林间的几个绿眼睛。 可以驱赶狼啊! 骆新眼中带着光,将怀中的最后一把干草付之火炬,并砸向了那一小群狼! 狼哀嚎着跑开了。 其中只有几匹是冲着彦克所在的方向来的,但是对于骆新而言,那就足够了。 狼王等人原本还打着盹,大晚上的赶路难免有些不畅。可是他们一看见跑过来的狼,就开始眼发光:可以打野味了! 原本狼王等人就没有停下来吃一顿饭,现在快要回到领地了,自然放松了不少,再加上这些年来,狼躲人躲得越来越严重,这些习惯了吃肉的家伙也没有吃上几次狼肉。 好不容易看见了几匹野狼,不打点牙祭才不正常! 狼王刚想让大伙儿注意一下行动,不要散乱了队伍,就听见队伍里的人在吆喝: “别动!快别动!都到你脚边了,咋能动呢?” “乖孙儿,快过来,我给你咬一口肉,你给我吃好不好?” “好肥的一匹狼!也不知道哪里养的!” “奇了怪了,这里怎么起雾了?大伙儿快去看看那太子爷爷还在不在!”狼王看见烟尘突起,只暗道不妙,可是还没等他回过头去看人,就又听见人喊了起来: “完了!人没了!” 此刻的太子只是被骆新从马上割下来,滚到了草丛里而已。 骆新小心翼翼地背起了太子,匍匐着向远处走去。 骆新没敢拿马,也不敢靠近树林,因为她看见那一群人都在树林里休整,寻找太子的踪迹! 幸好她给太子身上盖了一层与周围环境颜色相近的布。 彦克缓缓清醒,他口中的塞子已经被骆新取下,他虽然还感到震动,但他可以清楚地判断出他此刻不在马身上! 彦克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下是一名女子:就在刚刚的骚乱中,骆新头上的冠帽都掉地了。 彦克开始打量眼前这个救了他的人,轮廓很像骆新,可是他却不敢相认。 “我中了毒。”彦克决定试一试这个救了他的人。 “您中了毒?”那女子立刻停下脚步,语气慌张地把他放倒在地。他抬起了头,看着那个跪在他面前的脸庞,只觉得立刻死了也心甘情愿:“你是,骆新吗?” 骆新没有想到自己的身份会被人看破,一阵慌乱之中,骆新并没有敢回答。 “咳,新儿?我可以这样喊你吗?”彦克看着她这幅模样,有些想逗她,却又不敢逗的。 “太子殿下,您想怎样喊罪臣,都可以,但现在,请您不要轻易开口!您只要不开口,还可以活下来!”骆新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在她看来,被人识破了身份不打紧,太子爷没救回就是她的罪了! “不,我想说话,我想喊你,喊你新儿,问你问题,你必须一个一个地老实回答!这是帝王的命令!谁敢不尊从!”彦克才不管骆新的举动,他知道,这家伙端端的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性格。多少年前,她救他的时候总是说,只要他一点不乖,就会不给他好好治疗,可是哪一次不都是她妥协、她服软啊!所以,哪怕骆新现在不同意,他也不心急。 骆新有些无奈,她对于这个太子虽然有些面熟,可是在哪里见过他对她而言已经不重要了。现在的她只想着给他解毒:“生死有命。命,是不会遵从您的旨意的!” 彦克有些伤感,过了这么多年,她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只知道救人,难怪最后提出休夫!彦克的语气中有些带着怨念:“你还是和过去一样啊!” 骆新抬头看了一眼,发现有匈奴人靠近,立刻一记手刀砍晕了彦克,将彦克再次背起,向远处逃窜。 就在刚刚给彦克解毒的时候,骆新识出了他身上的几种相对无关紧要的毒,可是最核心的几种却怎么也看不出。 是她无能了!骆新摇着头,向树林摸去。 她想要快点带太子离开,给太子治疗,就必须找部队! 也许部队中有人知道怎样救他。 要他活命,放下刀来 当太阳初升起的时候,彦克的呼吸已经微不可查了。 阳光由远及近地向四方扩散。 不远处的阳光像火焰一样,将弥漫在草原上的晨露一点点地掀开! 骆新已经筋疲力尽了。 为了救彦克,她奔跑了整整一夜。 这一夜,她始终不曾放下背上的彦克,因为她知道,只要她放下他片刻,他就很可能会被人带走! 就在她摸到树林的边缘的时候,她被人意外发现了!紧紧背住彦克,她的嘴唇微抿,她的眼睛有些酸涩。 火光冲天,一群匈奴人把她与彦克团团围住,偌大的包围圈中只留出一个小口子。 过了一会儿,那小口子就被人填上了,填补的正是狼王! 这一圈彪悍壮硕的匈奴人足以吓傻任何胆小怯懦的士兵,可是惊吓不了身经百战的骆新! 骆新抬起高傲的头颅,傲慢地扫视了附近的匈奴人一转,才幽幽开了口:“你们是想领教一下我的拳头吗?” 骆新此话一出,一个凶神恶煞的匈奴人啐了一口,直接骂道:“臭婆娘!当劳资是纸糊的?啊呸!你找死!” 那男人一个踏步,一转刀身的,还没看清楚他是怎样用刀刀,他就飞到了骆新面前。 其余的匈奴人表情各异。有的为骆新的勇气感到由衷的敬佩,有的为骆新的模样心猿意马的,恨不得是自己上前去把骆新搂住,还有的则是在嘲笑骆新的不自量力,更有一群人在叫嚣:“老猴子,加把火!显摆显摆你的威风!” 在这些人的眼中,骆新是弱者,而且是顶无能的弱者。他们也许会觉得骆新的举动与众不同:一个小小女子竟然敢从他们眼皮子底下劫走人,胆子可贼大!但是,当他们看见骆新的时候,却忍不住地认为,骆新只是逞能而已! 当一个女人真的足够漂亮的时候,她所有的闪光点都被她的容貌覆盖住,再无人愿意去相信她身上还有其他的闪光点了! 骆新就是这样一个人。 那个闯出来的被人们称为“老猴子”的家伙,是一个不懂得怜香惜玉的人。他曾经亲自斩了自己最爱的小妾,只因为她与一个男人私下见面。事后证实,那男人是小妾失踪多年的哥哥,可是这家伙还是死不认错,只是象征性地把她埋了就了事了:在老猴子的眼中,女人只需要服从。 因此,老猴子在看见骆新张扬个性的时候感觉意外地不快活。虽然这娘们儿很好看,可是他就是看不惯! 不管怎样,他必须杀杀她的威风! 刚刚她不是说,她的拳头很威风的嘛?那他只要不靠近她,不就行了? 反正他老猴子在狼王部落里出名,也不是全靠的拳头! 嚯嚯响的银刀开始向骆新的头砸去,骆新知道,若是她躲了,她背后的太子就该受苦了。于是她硬生生地拿手接下了银刀! 一手接刀,另一只手则在腰间摸索着。她得尽快地找出东西,把太子和她紧紧地连起来。 银刀未落,可是骆新的脸上却已经急出了汗水:她怎么也没有找到绳索! 可老猴子的手并没有都亮出来,他的另一只手中还握着几把毒镖! “婆娘,你这娇滴滴的,真让人忍不住地想把你背后的那家伙给砍死啊!”老猴子痴迷地开了口。 老猴子今年已经五六十了,眼神不大好也是很正常的。一开始,他并没有看到骆新的脸,只是觉得那小娘皮的不知道天高地厚,可是到了现在,他的心被骆新搅得是天翻地覆的。 可惜,在骆新的背上的,不是他啊! 一阵冷气从老猴子的身上开始爆发,周围人感觉到不妙:不好!老猴子是动了杀心了! 他们刚想往后退,就被冷眼旁观的狼王叫住:“一个女人而已,老猴子不会这样没轻没重的,他只是感觉不愉快而已!” 匈奴人终于找到了定海神针,稳定了下来。 骆新一抬眼的功夫就看见了老猴子手中的毒镖,心里又是一慌:完了,只得硬扛了! 就在这时,骆新用双手握刀,把老猴子的银刀捏成碎片! 局势猛地一变,所有人都愣住了:这女的真的是人,不是铁做的? 老猴子也愣住了,可是他手中的毒镖已经飞出去了。 骆新的手上开始流着血,那是因为强行捏碎刀而流淌出来的。 现在的骆新丝毫不慌。她非常从容地用手中的银刀碎片砸向毒镖。 一个碎片一枚毒镖,眼看毒镖就没了。 可这时候,一个人却捏住了彦克,恶狠狠地威胁起了她来:“要他活命,放下刀来!” 把希望留给后人 “我放下刀,你们就能放过我了吗?”骆新的笑容突然惨烈了起来。 在晨露的映衬下,骆新显得越来越忧伤。 “这人世间,真的会因为谁放下,就会放过谁吗?”骆新看着这一群因为她的高强的武艺变了颜色的匈奴人,只觉得心更冷了些许。 这一夜,她始终不曾放下背上的彦克,因为她知道,只要她放下他片刻,他就会被人带走! 这一夜,她一直在想着去靠近自己的爱马,只要她靠近了,她就可以带着太子快速离开。 可是现在,一切都变了。 骆新原本还打算带走自己的马的,可是,她没想到,那一群人竟然在小树林中发现了她的爱马! 那匹马,被这一群习惯以肉为生的匈奴人无情地斩杀了! 她也曾听见马的哀鸣,也看见了其他马身上的血迹,可是,她不能够救回马啊! 之前她还以为,是这些匈奴人不懂得爱护自家的马,不懂得珍惜自己所有的一切,可是现在看来,情况却并非如此。 杀害了自己的马,会心疼的,这些匈奴人就算再逆行倒施,也不可能会伤害自己心爱的坐骑,尤其是在他们胜券在握的时候的! “到底是我想得太天真了!”骆新叹了一口气。 狼王从包围圈里走了出来:“我敬你是一位强者。你何必妄自菲薄呢?你明知道,在经历了一个晚上的折腾之后,你是不可能带着那太子全身而退的,你明知道,现在最好的选择是。。。” “我知道。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呢?”骆新止住了狼王的话,半是感叹,半是自嘲地说着。 “可是,我不甘心啊!”骆新脸上突然绽放出笑容,乍一看,暖暖的,好像太阳。可是看的时间久了,却发现,那样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寒冷! 狼王不吭声了。 周围的一切好像都被冻起来了,无人敢移动半步。 所有人都眼中都只看见了一样东西,一样要了他们命的东西——一根碎刀片! 血流成河。 劫后余生的狼王直到自己倒在了地上,才发现骆新并没有杀死他。 狼王喘着粗气,问骆新不杀他的缘故。 骆新叹了一口气,把彦克背到了背上,才幽幽开了口:“那是因为,我已经误杀了您最重要的人了。” “莫里斯?”狼王的眼睛中满是惶恐,他连忙跪地向骆新爬去。 可是,当他真的爬到骆新的附近的时候,他却连碰一碰骆新的勇气都没有! 狼王倒地,模样像老了四五十岁。 “那么,她死的时候,可还安稳?”狼王咬牙问出了这样一句话,眼泪将他的脸庞淹没。 “她死的时候,还有她的心上人陪着她。她下一世应该很幸福吧。”骆新检查了一下彦克的状况,又给他喂了几颗药才说道。 “那么,为什么我没有看见她啊!”狼王的心彻底崩塌了。他哀求着骆新告诉他自己的女儿在哪里。 此时的狼王已经遗忘了骆新杀死了他全部手下的事情,他只想要回自己的孩子,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似乎,是她在我们走之后自杀的。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骆新的脸上出现了一种茫然,她对于莫里斯的死也不是很清楚。 毕竟,她从未认识过莫里斯。 骆新不再理睬失去了斗志的狼王,而是在打量着太子彦克。彦克的眉眼里满是说不尽的温柔,最奇怪的是,这位太子总让她觉得有些面熟。 骆新将太子再次背了起来,一边背着一边和他闲扯着:“太子,您可还好?我们应该马上就可以回去了。” 看着满地的尸体,骆新脸上只有着苦笑。 可是却无人回答她。 骆新有些慌了:“太子?太子?您快醒醒啊!” 彦克依旧没有回复她。 此时的骆新已经冷静下来了。之前,为了让太子多撑一段时间,她特地给太子喂了点解毒的常用物。算算时间,他现在应该是毒性与药性相冲,昏迷了。 骆新探了探彦克的脉,发现彦克还活着,顿时感觉到身心一轻。 “等再过一会儿,我们就要到营地了。太子,您到时候可就安全了。”骆新的语气中有着说不出的疲惫,可也带着些许的欣慰。 “好想知道,太子您是什么时候认识我的。好想知道,太子您为何还记得我。”骆新脸上的笑容越来灿烂,可惜,不论是她本人还是她背上的彦克都看不见。 “您的声音真清脆,这样的声音让我想起了我的孩子,还有一个多年前救过的小郎君。”骆新脸上的笑变得温柔了起来,“我的那孩子啊,很顽皮,却又很机灵。我跟他跟了很多年,他都无法识出我的身份,真的很傻啊。” 狼王看着骆新像哄孩子一样哄着这位沉睡不醒的太子,突然感觉到一丝宽慰。 其实,他们二人是一样的啊! “我走了,你保重!老猴子的毒镖不是那么容易解的,我们部落里的毒我也不是全了解。不过,我这里可以给你拿一点解药,以感谢你的保命之恩!”狼王从身上摸出一些草药递给了骆新。 骆新虽然有些疑惑,但是还是接过了药,因为她知道,狼王根本接不住她的一招! 狼王牵了几匹马走了。 他来的时候,一人一匹马,各个笑逐颜开,可是他走的时候,却是一人十来匹马,唯一的马夫还满脸苍老! 狼王已经老了,再也年轻不起了。 可是他还必须挺着后背,担起肩上的重担,因为他是一部落的王啊! “女娃娃啊!你要是不嫌弃,愿意陪我这个老骨头的话,我把狼王位置让给你好不好啊?”狼王一边回头望着骆新,一边说着话,语气里满是诚恳。 骆新没有回答。她不敢答应这件事。 狼王眼中的光终究是暗了,他回过了头,大笑了起来,直到他笑得泪水都流尽了,他才大喊一声:“我懂了!” 离开的狼王,踌躇满志,再不见苍老之色。他把沧桑留给自己,把遗憾留给这片树林,把希望留给了后人。 独一份的孤独 “这些年来,当真是辛苦你了。” 彦克终于苏醒了过来,叹息着就又昏迷了。 骆新的步伐越来越沉重。她只觉得自己背上的彦克越来越沉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甚至在怀疑彦克是不是还活着。 她甚至在懊恼彦克还有没有活下去! 她由衷地希望骆新能活下去。可是,当彦克说话的时候,她不曾听到彦克说的话,她只以为彦克已经死了! 在骆新的眼中,彦克只是一个过路人。也许她还会再与彦克呆在一个军营中,也许她以后还会有无数次见彦克的机会。 可是她从未把彦克当成她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她不会,不意味着彦克不会。 彦克在多年前被她救过一次,就再也转不出她的影子来。 他的一举一动都学着骆新,除了骆新,他从未对任何人像这样痴迷过。 他分明只遇见了骆新不到二十天的功夫,可是他就是把骆新当成了他终身学习的榜样! 知道了骆新嫁人,他用了整整两年的时间暗自神伤,却从未有过一刻想依照着他的权势横刀夺爱。 知道骆新离开朔朝,他也无力改变这个事实,只得封闭了自己的心思,借阅读寻求解脱! 彦克的心一根筋地挂在骆新身上,始终不愿放下,甚至再也不愿意容下一个人。 可惜骆新不曾把目光停留在他身上一刻。 若是骆新从未见过外面的花花世界,也许骆新还会去喜欢彦克。 若是骆新一直在思慕着家族的温暖,也许骆新还会去利用彦克。 骆新从不以自己的家族为荣,所以她根本不愿意去替她本人、她的家人谋前程。 在安东的时候,她就厌恶着那些想要依靠着她攀龙附凤的家人。 在她眼中,任何不想自生自立的人都是废物! 既然是废物,她又何必管他们的死活! 就是这样铁做的内心让她一步步失去了自己身边的人。 她任性、顽劣、不懂得珍惜。未离家的时候只顾着离家出走,寻仙问道,丝毫不管家中的人为找她找得发疯了;跟着师父的时候,她一心一意地扑在潇洒人生上,不知道有多少次没有把该完成的任务完成了,给她师父不知道添了多少麻烦;回家的时候,她只觉得家中是牢笼,不思考着更深层次的选择,就随便找了个人嫁了;就连嫁了人,有了孩子之后,她都是那种想走就走的模样! 骆新活得很潇洒。 可是,她身边的人,都为了她活得很艰难。 骆新纵情于战场,以厮杀为乐趣。这世间所有人都以为她只是在为了厮杀而存在! 认识她的人都死了,了解她的人都化成灰了。 那些她最在意的、最在意她的人也与她分离了。 她是这世上独一份的孤独。 这普天之下,恐怕也再没人与她一同前进下去了! “等我们一起回去了,你就不会再记得我了吧,太子?”骆新长叹着,只觉得自己的眼前越来越模糊。 她是由衷地不希望自己的任务结束啊! 一旦结束,就又只剩下她一人了。 一旦结束,她又得去背负无尽的责任了! 可是,她累了啊! 这世间还有谁能够替她遮风挡雨啊! 骆新看着不远处的军营门,只觉得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又过了一日,她才到了军营。 再过一日,让她在外面再多待一日可还行? 她是衷心希望能够晚回去啊! 军营中有太多可能识破她身份的人。 她不想回去啊! 可是,彦克他不能啊! 遗失民族血性 “世人皆知神明,却不懂神明。神明亦有所思,可世人只求神明庇护,不求其他。” 茗合上了书本。 作为狼王部落的巫师,他的地位极其尊贵,每日都会有无数匈奴人争先恐后地向他求仙问神。为了方便狼王部落里的臣民,也为了给他自己减负,他亲自制定了一系列的规矩,专门用于向这些道理不甚了解的愚民传播思想。 虽说,他也向狼王介绍了些许关于朔朝的情形。但他很清楚,这些事是任何朔朝人都该清楚的:朔朝子民有几个不清楚当今圣人、太子是何长相的?(画外音:你把某人坑惨了。茗:???) 茗有些担忧骆新了。 此时的他虽然不知道骆新的情况,可是,根据骆新的那个性子,逞强之类的事情可不会少干。现在,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士兵,按照道理来说,应该不会干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吧? 茗挠了挠头,只觉得浑身打颤。他匆忙压下脑子中的胡乱的念头,继续抱起了书本,只是这一次,书本被他拿倒了。 “她真的很让人担心啊。”茗叹气着,看了看窗外的狼王帐篷。 狼王带着一群心腹去和朔朝商谈,也不知道商谈得怎么样了。茗所能想到的最坏的结局就是双方同归于尽。 可如今看来,这个情况是最不可能发生的了。 狼王固然有很多缺点,可他约束属下一向是极好的,更不要提他对待自己的苛责了。 为了让部落人过上好日子,狼王选择了一条最艰苦的路:把所有子民融入朔朝,丢弃自己个人的荣耀! 在无数人的眼中,这样的狼王无疑是极傻的:放着一个好好的部落王不做,赶着去给别的种族当孙子,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狼王明知道,对他而言,最好的选择是留在草原上,留住部落在,可是当他真的面临着自己的子民的幸福的时候,他选择了自我放逐。 狼王,姑且算是个伟人吧,只是,他的女儿太无能了。茗一边煮着茶,一边在心里盘算着如何进一步取信于狼王。 旁人眼中,最不可能让狼王做的事情,就是让狼王丢弃骄傲、丢弃他身为一个部落王的尊严。可是在茗的眼中,这却是最微不足道的。 能够统御一方百姓的,从来都不是尊严! 茗大笑了起来,惊得那个进门给他换茶的婢女摔了茶具! 茗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不悦的神色,那婢女连忙收拾地上的残片,却被茗一声“退下”呵斥了出去。 婢女也是一个狠人,虽说平日里敬奉着茗,可到了现在这一刻,却是毫不犹豫地和茗杠上了:“巫师大人,这是属下的职责!您可切莫难为属下啊!” 茗听着这话,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婢女是在和他杠嘴! 他好像很久都没有遇到这样有个性的女孩儿了。 茗的眼神中出现了几分难得的忧郁,把那婢女的心吓得一个激灵:难不成,她得罪了这位巫师,巫师想教训她?据说,朔朝的人脑子里装的、心里面想的都是一些腐烂成性的东西,什么墨啊,纸啊的,看起来好看极了,可闻起来一股子酸臭味儿,真是不符合草原人的本性! 这婢女的心有些许的苦涩,但是毫无疑问,她对于茗这样一个充满神秘色彩的巫师还是十分尊敬的。 毕竟,这位巫师不论是曾经,还是现在,都是她的族人啊,草原的儿女可是最护短的! 现在,她所能够做的最好的事情,就是让这位巫师摆脱朔朝的束缚,做回草原儿女,哪怕,她这举动有些让人不悦! 当所有人都沉睡在朔朝文化的美梦中的时候,那个打破美梦的人就必须得承受所有人的怒火。 巫师是辛苦的。 他将朔朝的文化输送入草原,而他自己则被朔朝文化污染,遗失了草原民族的血性! 所以,她这个小小婢女得发挥作用了! 小婢女脸上满是从容,那如同月牙儿一样弯弯的眼睛,使得她这副平淡无奇的脸上出现了格外的神采。 茗一翻手一覆手的,茶具恢复了原样,可是小婢女却没有为他近似于神明的手段欢呼。 茗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那婢女,发现她的笑像极了骆新。 那一副淡定从容的感觉,他只在一人身上见过。 你怎么这么傻 “繁华如梦,多情总被无情扰。” 一语道尽千帆。 九天之上,一神明正借着通天法术查看人间界的情形。 原本,他是打算下去历劫的:作为草原民族的守护神,他理应振兴草原部落! 可是,当他知晓了阳神与九尾之间的那些破烂事的时候,他就不再对人间界抱有希望了:两个神明就把人间界搅和得天翻地覆,还把自己逼回了神界,连一个劫难都渡不成?要是他下凡的时候,也有一个与他素日敌对的神明下凡,那他不就白下凡来吗? 看着狼王的惨样,这位名为长生天的大神是很不忍心的。 可是,他又有什么理由去拦住这一切的发生呢? 原本,二十年多前他就该下凡历劫,可是,当时的他算到了另外两大神明的争战,就决定晚几天下凡。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他模模糊糊地算出这场争战的时间,却不想漏了个计量单位,把“旬”当成了“日”! 后来呵,人间界过了整整二十年,他才看到了那一场神明的对决。 这一次对决引得无数神明的关注。但是他们之所以在意这一次对决,并不是为了所谓的世界和平,而是为了自己的修为的精进。 到了神的地步,再想提高修为就必须得依靠向他人讨教了! 这位名叫长生天的神明,是从草原人民的意想中诞生出的神明,有人称他为“长生天”,他就是“长生天”,若是有人称他别的,他自然也就另有名号了。 长生天并非古神,他是草原儿女的心愿化结为的大神,算得上是人神。 自阴神与阳神的祸乱后,晋升神明的道路消失了。像长生天这种来源于人族意愿的神,按理来说,顶多会呆在人间,晋升不了仙界。 毕竟,在神明的眼中,人类与蝼蚁并未丝毫不同啊! 可随着时间推移,古时候诞生的神明不少都死于非命,除了人族,再无其他种族能够孕育出全新的神明! 这天下大势就像阳神还活着的时候说的一样:“我们只想着永生,可生灵却只需要传承。到了最后,能够传承下去的种族,将会成为新的神明。” 阳神说的话合情合理。他算出了东方大陆的命运,也算出了东方仙神界的命运,却唯独不敢算他自己的命运! 这东方神界的神明都相信:若是阳神能够算出自己魂魄破碎后遭遇的事情,铁定不会让自己遭遇这样的情况! 毕竟,由他本尊幻化出的生灵,连神都算不上! 长生天收回神通,瞥了一眼身侧的友人,只觉得有些狂躁:他这友人什么都好,出身也高,法术也强,可是这脑子,貌似不太好使啊!就说今天,他找友人来,是想替他解决草原儿女的命运悲剧,可是这友人却连看一眼下界的情形都不乐意! 长生天有些焦躁不安。 那友人却是非常淡定地拿着茶杯喝水,一口一口地,仿佛喝的是世间最美好的水。 确实是好水。 此茶中只有水,却比人间界所有的茶水都香。当此水的香气飘到长生天的鼻翼间的时候,长生天的眉毛拧成了一团:我在这里愁眉不展的,你在这儿安安稳稳地喝水?给不给神面子! 东方仙界有四座山,分别对应着叶、木、花、水这四物。长生天升仙界的时候,有幸结识了代表着水的四山之一暮年山的灵溪仙人,才得到一小罐水,据说可以生生不息得产生出上等灵泉水的水! 如今,为了请他这友人出手,长生天特地耗费了那罐水近千年滋生出的水,才酿成了这独一无二的千年沉,可是,这友人未免也太不给他面子了吧! 长生天开始瞪友人了:他就不信这友人在他炯炯有神的目光下还喝的下去水! 这友人果然是个厚脸皮的。在他长生天的目光前还有勇气继续喝水,甚至还从怀里掏出了几片干巴巴的叶子! “你这家伙,快停手!”长生天怒了,他这么珍贵的千年沉自己都舍不得喝,特地拿出来请友人出主意。可这友人不但不出主意,还对这珍贵的沉水毫不在意,甚至拿出几个破叶子糟蹋它! 这就是欺神太甚! 被叫住的神看了一眼长生天,可手中的动作却没有停下。 枯黄的叶子在落到茶水中的一刹那就爆发出强大的灵力,渐渐地,枯叶儿变得绿油油了起来,整杯茶都散发着清香。 可清香并不是它的全部,与清香伴随而生的灵力才预示着这茶的不同反响! 那样浓郁的清香、那样绵绵的灵力,让长生天有些意外。长生天躇踌了许久,才问了起来:“你怎么获得这茶的?我听说,这茶已经被神界垄断了。” 友人皱眉,将茶杯放回桌上,才幽幽然开了口:“你莫不是忘了我前世的身份?” “你真是阳神?可是,我们所有人都不信啊!”长生天看着那白发苍苍的神仙,只觉得他格外搞笑。他尽力地憋住笑,可没过多久,他终于忍不住地放声大笑了起来:“我们早当阳神死了,毕竟他的魂魄都散了。就你,就你这货,还以为自己有了阳神一半的魂就算阳神了!哈哈!你怎么这么傻!” 这里可是我的领地 “郎君,这是您掉下的东西吗?” 模模糊糊中,彦克听见有人在喊他,可是当他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眼前只有军营的顶篷。 彦克试着起身,却发现身上的力气一点点都不剩了,浑身上下宛如一团棉花,能够感知到外面环境的变化,却不能够根据外界的变化作出反应。 若是几年前的彦克,也许会一时半会儿很难接受这样的情况,可是对于现在这个曾舍弃了武功几年的彦克来说,这样的事情反而很容易接纳了。 一会儿,一人端着一个放整齐衣物以及一盆清水的盘子进来了。 进来的是一个侍卫打扮的女子,说不上是好看还是难看。 那人进了营帐就关好了门,取出了放在清水盆上的毛巾。看样子,她是打算替他换衣服了! 彦克冷汗直冒。虽说,他在宫廷里的时候也是有人替他更换衣物的,但那时候他好歹也是主动配合的,哪有像现在这样被动承受的? 彦克有些心慌。直到这女子意识到他醒来了,她脸上才出现了些许的不自然。 “您醒了?是我惊醒了您吗?您怎么不说话啊?您有哪里不舒服,需要我按摩一下吗?我照顾人的技术可好了,可汗可是很夸赞我的,说,我一定会让您满意的!可是,您这样一言不吭的,真让人连气都不敢喘了!您,可是我背回来的,可汗可不希望您命丧我手的,要知道,救您的可是。。。” 那女子的语速极快,基本上不用换气。她这话不停地转悠着,直把彦克的脑袋都转糊涂了:又是可汗的,又是按摩的,又是丧命的。 过了一会儿,彦克才从她那平淡的可以出蛾子的声音中听出了点不同,也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在您的地盘上,我只能服从于您。”那女子有些卑躬屈膝的,可是她的脊柱挺得却是笔直的。 彦克在她的搀扶下终于离开了床铺,听她说,他已经沉睡了很长时间了,整个部队都在等他。 “我是你救的吗?”彦克开口了。他的声音如同朝阳般敞亮,蓬勃的生命力让这个女子冰封了许多年的心动了起来。 女子点头又摇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彦克只是看着她的脸庞,她的脸庞算不上好看,却让他有些心动。 可是彦克的心里却不觉得他该对这个女人心动。在他的那颗心中,应该装了一个独一无二的女人,可是现在,他的心空空荡荡的,刚好可以装下一个眼前的女人! “你给我滚出去!”莫名来的火气让彦克烦躁不安,他感觉自己再与这个女人接触就会情不自禁地喜欢上她,甚至背叛一个原本他最在意的女人!虽说,他已经不记得那个女人是谁了,可是,他就是不想遗忘她,乃至背叛她,尤其是,在眼前的女人是这个人的情况! 那个女人并没有在太子的滔天巨怒中离去,她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看着那女人的眼睛,彦克只觉得自己的心乱得不能再乱!他的心中原本就装着一条龙,一条经常在心中翻滚、惹得他躁动不安的龙! 可现在,这条龙却翻滚得比往日还要过分! 彦克冷笑了起来,嘴角中似乎有一丝残忍:“你就不怕我让你去死吗?这里可是我的领地啊!” 那女子摇头,轻声地回答道:“您是一个温柔的君主,您会照顾自己的每一个子民,甚至包容其余民族的子民,就像,那位大人一样。” “那位大人?她是谁?”彦克有些扫兴,可眼神中却冒着光辉。他丝毫知道了自己缺少的是谁了,可是,他想知道得更多一点,再多一点,他相信,这个女人,眼前的这个女人的叙述会让他想起自己遗忘的一切的! 女人果然开了口,她的叙述漫长漫长而又富有韵味,先前的枯燥无味的语言终于变得有滋有味了。彦克的眼睛一直盯着这个女人,只觉得这个女人身上满是光辉。 补不全的心 我是朔朝太子彦克。 我感觉我好像失忆了。 我苏醒的时候首先看见的是一个女的,一个女扮男装的女的。 女扮男装的女人我似乎也见过,而且见过不止一次,只是没有一个女的会让我这样轻而易举地识别出她的女儿身! 我感觉,我之所以能够这样轻易识别出这个出现在眼前的人是“她”而不是“他”,是有原因的。但是具体原因我也不是很清楚了。这女的年纪轻轻的,长得也算得上清秀,只是算不上绝色。 我看着这女的,原本心中并没有什么想法的,可她啰里八嗦地扯了一大段话,我只模糊地听出了一句,“我是你的救命恩人”,这让我不得不另眼看待她。 而当我正眼看她的时候,我发现,她的一双眼睛非常好看。 大概是因为,她不是朔朝人而是匈奴人吧? 我喜欢她的那双眼睛,连带着喜欢上了她的声音。她原本枯燥无味的声音落在了我耳中变得格外动听。 可是当我意识到自己可能喜欢上这个女人的时候,我开始暴怒了:姓彦的,你怎么可以随便喜欢上别人?你难道忘了她? 她是谁? 我愣住了。 就在这一刻,就在我愣住的这一刻,她开始给我讲述一个故事。她讲的是一个“大人”的故事,按照我朔朝的传统,这个“大人”应该是指她的父母的故事。可是不知道怎的,我总觉得,她的这位“大人”并不是她的父母,而是她们民族的父母,一个彻底改写了他们民族命运的人。 我很向往成为这样的人,可是,我知道,我再也成不了了:我浑身上下的筋脉都堵塞了起来,没有足够长的时间根本恢复不过来。 我开始质问这个女人我困在此处多久了,那女人只是浅浅一笑:“时间不长,只是五年而已!” 五年可以发生很多事情了。 那女子讲得越来越有耐心,我听得也越来越入神。到了最后,我终于忍不住地问道:“那个女子到底叫什么名字?” 女人谦虚一笑:“我们都称呼她是‘长生天’,据说,她的家族的姓氏是骆。” “骆?什么骆?是不是雁门骆家的那个骆?”我激动地大叫了起来,差点从这个女人帮我扶起的姿势中窜到地上去! 女人有些疑惑,我从她的表情中读出了许多许多的情感,可是,却没有一种是理解。 她并不知道雁门骆家!我的心一惊。 其实,我也不知道雁门骆家是什么,只是脑子里流窜出的一道光而已。 当光流淌出来的时候,还有意识,还知道光的里面包裹着什么。 可是,当光逝去的时候,却没有人可以说出里面的内容了。 我不再多说话,那个女人也不再多说话。我们相顾无言。 女人离开了这个营帐,我也没有管她去了哪里,可是后来,到了我再见她的时候,她已经成了我妻子的陪嫁。 几日后,我娶了匈奴可汗的女儿,据说是她认养的一个女儿。 入洞房入得比较急促,据说,这场婚礼已经准备了太久太久了,没人不期待着这场婚礼的举行,因为这场婚礼标志着朔朝与匈奴王庭的正式联合! 我是和平的使者。 我的妻子也是和平的使者。 我们二人为了和平牺牲了各自的小幸福,可是,我们却没有怨言。 在婚礼上,我看见了匈奴的王,一个独自养护了匈奴小辈的伟大女人。 不知道怎么一回事,我一看见她就移不开眼睛,一直向她敬酒。 那女人就是整个匈奴的“长生天”,这个民族独一无二的信仰,一个应该值得我们所有人去记住的存在! 可是,我只想告诉她,我喜欢她。 她很好看,可是我不是一个看脸的人。 她很传奇,可是我不是一个只听故事的人。 我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她却是笑着迎接我的目光。 在她的目光中,我还是一个孩子。 我也只配做她的小辈:过去了五年,她已经为了这一个匈奴愁得满头白发了,可我却由于五年的药物供养,极为年轻。 在场的所有人都只当我是感谢这位可汗的大恩大德,因为是她培养出一个优秀的太子妃的! 那些人的赞美的话语,我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又有谁相信,我今日之前从未听说过我的妻子的呢? 我只是想多看她一眼而已。 婚礼结束了,人群涌动起来,想逼我入洞房。 我挣开人群,跑到了一个幽暗的小路上。 竹叶飘飘,池塘里的月色正好。 她恰好出现在此处,也不知道是她蓄意,还是她无心,可是我能够看见她,就是很高兴。 她喊着我“太子”,疏离到了极点。 我却莫名地喊她“新儿”,即使我不知道自己为何想这样喊她。 她的眼神中出现了一丝心疼。我的心却比她更疼! 我多想走上前去,抱住她,告诉她,我愿意不娶任何人,只娶她一人,可是,我不可以这样做! 我是朔朝的太子,未来的圣人! 我弯下腰把头浸没在池塘之中,池塘的冷水让我身上的火气彻底消散了。 她拉起了我,向我体内灌输着内力。她的手段极为娴熟,好像做过无数次。在她的内力的冲击下,我的内力也复苏了。 我感受着这份内力,只觉得自己的内力与她的别无二致,都是一样的炽热如阳! 我的衣服干了,我的身上暖和了。 可是她的手却凉了,她的身上,应该也是凉的吧? 我反过来,将自己体内的内力尽数灌给她,口中却是念念叨叨地说着:“您的身份尊贵,不可以冻着!” 不敢再见她,我匆匆离开。猝不及防间,她把内力再次灌入我的体内! 我好想告诉她,我与你再无瓜葛,可是体内无比雄厚的内力却告诉我,我现在所负有的一切都是她的恩赐! 她,到底是个什么人? 为何,我一见她就喜欢上了她? 为何,所有人都不告诉我她是谁? 可是,我不怕我不知道她是谁,因为,我还有足够漫长的时间去接触与她有关的事情,去了解她的身份。 我可以先从那个照顾了我五年的陪嫁女子入手啊! 可是,当我真的再见到那个救了我一命的女人的时候,那个女人的眼中已经没有了那份我醒来的时候看见的光芒了。她整个人都有些痴痴傻傻的,根本不像当初我看见的那个她。 我知道,她已经不是她本人了。 或者说,我看见的那个她根本就不是她。 一切,都像是一场荒诞不经的梦。 我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太子,我依旧有着别人都羡慕的一切。 可惜,我的心一直空空荡荡的,再也补不全了。 站错了队 “又过去了五年呢!” 凌辰东隐藏在黑夜中,看着彦克离开了骆新的视线,看着骆新独自神伤。 “既然来了,为何不出来一叙,军师?”骆新察觉到凌辰东的气息,特地在“军师”这几个字上加了重音。 凌辰东见状只得慢慢悠悠地走了出来,一步一步地离了他所隐藏形迹的树木,也一步一步地向骆新走去。直到走到了骆新面前,他才冲着骆新行了个礼:“阁主!” “你还记得我是阁主啊!”骆新的脸上笑意盈盈,可眉眼间尽是说不出的寒意。 这一次婚宴是在朔朝与匈奴部落交界的青竹镇举办的。青竹镇地形特殊,有一温泉眼滋养在这里,周围还有一弯弯的山脉。正因如此,此处才遍地青竹。 人人都道青竹镇山又养人,水又养人,可是寒冬腊月的时候,青竹镇却是万万呆不得的:冬季寒风呼啸而过,非常人可以忍受! 可匈奴人却格外喜欢这个小镇。 自五年前骆新成了匈奴可汗以来,匈奴王庭正式成立,且与朔朝签署了一系列和平协定。这些协定围绕商品贸易展开,全篇谈论如何共建匈奴、朔朝良好关系,如何发展边境贸易,如何改善匈奴人居住环境,如何向朔朝人宣传牛羊肉以及皮毛妙处。 对于朔朝人来说,与匈奴人的协议是和平的福音:他们的饮食越来越丰富,他们的生活越来越精致。在他们的眼中,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让他们心满意足。 对匈奴人来说,现在的一切都是很美好的。 自从骆新成了他们的王,就再也没有不好的事情发生过了。 “江郎才尽,说的,大概就是我吧。”凌辰东的语气突然有些酸涩,里面满满的都是忧伤。 骆新不语,只是笑着看他。 五年的时间改变了许多事情,凌雨相的身份意外暴露,凌辰东的身份也渐渐地浮出了水面。在过去,凌辰东仅仅以医者、谋士的身份出现在众人面前,可在刘琼的身份彻底暴露之后,他就开始不复当初的淡定了。 刘琼的父亲刘泽敏,是前朝太子的顾命大臣,也是撺掇太子彦之前往战场的人。他收养了先太子的嫡子,并将自己的儿子冒名顶替了这个小儿送上了断头台。 为了守护住先太子唯一的血脉,他隐瞒身份远走他乡! 不久,事情暴露,刘家开始被当今圣人追杀。 成王败寇是常事,圣人不允许手下败将逃离他的掌控之中。 可是,又有谁能够想到,当初那个先太子的嫡子,早已陨落呢? 为了守住他的名义上的亲妹妹刘琼,那个孩子早早地就死在了追击者的刀下,死的时候不满二十岁。 刘琼小心翼翼地掩藏起自己的行迹,卯足了劲儿,誓要把那群杀了自己哥哥的人绳之以法!她在军营中刻苦耐劳,只是为了血洗家族耻辱,让家人九泉之下得到安宁。 可是到了现在,她却发现,无论她怎么努力,怎样去弥补,她的家人都得不到安生了:她的家人是与当今圣人作对,是与天下大势作对! 她一直以来,都以为是自己家人得罪了人,才落得如此下场,可是到了后来,她才发现,是她的家人站错了队,才沦落到这种地步。 站错了队? 这可当真是最让人痛苦的事情啊! 刘琼选择了叛逃。 无人可以困住一颗破碎的心,更不要提修复这颗心。凌辰东费尽了心思,走了很远很远的路,才找回了那个满心疮痍的女人。 为了让她平静下来,不再去逃离,凌辰东告诉了她一件惊人的事情:他是江湖某一势力的主人,这世上少有的几个可以保护好她的人中的一个! 眼中有泪,心里有刺 “江郎才尽?呵,若是连你都算得上江郎才尽,那我们这些普通人该怎么活呢?”骆新此刻正倚靠着一根青竹,无尽惆怅。 凌辰东却不敢应和。 刚刚目睹了骆新对彦克的馈赠,凌辰东只觉得这位许久未见的阁主心思又沉了几分。 若非亲眼所见,凌辰东又怎么可能相信像骆新这样的英雄人物会主动巴结皇权? 高手与高手的差距,也许就是几年、几个月,甚至几日的功力。 可是骆新却为了结交权贵,将功力当做礼物! 不齿的感觉从心底蔓延开来。凌辰东第一次觉得,这位阁主已经被金钱、权利污染得迷失了自我了。 换了往日,凌辰东早就把这些事情当成是别人和他开的玩笑,根本不把这些事情当回事! 可是到了现在,到了凌辰东亲眼看见的现在,他只觉得,骆新不是真心的,她是身不由己的! 凌辰东从未怀疑过骆新。 多年跟随的战友情义让凌辰东丝毫不曾怀疑骆新。 他只觉得,是骆新老了,年纪大了,不得不结交权贵! 就连他本人,到了现在,不是也得倚仗着别人过日子吗? “您只需要把手放开,把事情都摊给手下的人就足够了。哪像我们这些人,不主动背负起来,就没人替我们扛着了!再多的才华,再大的能力,都承受不了这样的将人压得喘不过气的重担!”凌辰东从容地回答道。 骆新斜瞄了凌辰东一眼。 如今的凌辰东早已成家,娶了他最喜欢的刘琼,有了一儿一女。 虽说刘琼的父亲得罪了当朝圣人,刘琼从前也一直被圣人追杀。可是打她嫁人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不算是刘家的人了!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出嫁了的刘琼和娘家已经没了什么关系了,就算当今的圣人想要揪着往事不放手,也顶多就是给死去的人多列些罪状,至于活着的人,早已经遗忘了几十年前名满天下的刘家郎君刘泽敏! 活人比死人重要。 自嫁入凌家的那一刻起,刘琼就已经下定决心,要守护住她的心上人,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 只可惜,她的第一胎原本就是个死胎! 在战场上的波折虽然没有妨碍住她的生育,却也让她的身子骨极为脆弱。刘琼得知了自己的身世后,她的情绪波动极大,本就不利于安胎。屋漏偏逢连夜雨,当今圣人知道了刘家没有被彻底剿灭的时候,大发雷霆,竟然派出了军队绞杀刘琼! 最终,刘琼嫁给了凌辰东,皇家迫于凌家的权势,终于放弃了刘琼。 “有娇妻在侧,小儿在怀,果然滋养了不少!”骆新的笑容里满是羡慕的酸涩滋味儿。 可是凌辰东的回答里却丝毫没有为人父母的光荣,只有对妻子人在心不在的伤感:“可阿琼她放不下啊!” “刘琼放不下?!”骆新的语气古怪到了极点,她是真心期望着刘琼能够安享生活,不再为战乱苦恼,也不要再为家人的事情烦躁。可是到了现在,刘琼却放不下? 她有什么资格放不下?她已经嫁人了,不算是刘家人了,有什么资格放不下? 骆新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的茫然。这一丝一缕的真实情感转瞬即逝,就连凌辰东也差点没有把握住这丝情感! 凌辰东的脸上出现了裂缝。 他那覆盖着温柔面具的脸上出现了裂缝,他的眼神被真实情感冲击,他,再也伪装不住了! “我是多么希望她能够快活!可是她这辈子最快活的一件事情,就是能够让自己的家人得到平反,这个念头让她能够咬着牙齿坚持下去,让她能够抛开一切坚持下去!可她现在已经知道了一切真相,彻底失去了奋斗的念头了。如今的她再也得不到平凡家人的机会了,她还会有机会快活吗?”凌辰东笑了起来,那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里尽是说不尽的苦涩。 “莫要伤心!要笑就要坦荡荡地笑,要哭就要认认真真地哭,你这又要笑又要哭的,别人还以为是我为老不尊要欺侮小辈呢!”骆新拍着凌辰东的肩膀,安慰着他。 凌辰东的眼中有泪光。 凌辰东的心里有根刺! 可惜,有太多的事情都不能告诉骆新,哪怕他们曾经同甘共苦多少年! “天高水远,西风尝尽旧时居。小楼欲醉,切莫莫,人往夕阳寒树枝。”凌辰东轻飘飘离去,远处,正有一位侍女在等候他。 梦迷蝴蝶 “这里的蝴蝶,还能成活?” “禀娘子,能成活。” “那,给我这孩子几只玩玩可好?我家孩子最喜欢这些···” 一衣着不凡的妇人打量着侍女手中的笼子,笼子里正扑腾着几只蝴蝶。她身侧的女娃娃正眨巴着眼睛,死命地揪住母亲的衣衫。 妇人以为自己的请求能够被达成,毕竟这么多年来,多的是想结交她的权贵。可没想到,那侍女竟然无情地回绝了她:“国公娘子,很抱歉,这是我家主人需要的,不可以给您!” 小女娃娃瞬间堵起了嘴,妇人也觉得自己面上无光,说话的语气都有些讪讪的:“既然这样,便也罢了。” 就在这时候,一个小男孩走向了小女娃,讨好似的张开了手:“哲哲,你看,我手里的是什么?” 原本各大家族都距离极远,没有理会这几个人之间的事儿。 可没成想,这个小男孩一走动,所有人的目光都都聚集到了此处,都看见了这一幕! “芳华院的院主?为何不把这些蝴蝶拿出来供大家赏玩呢?要知道,今天可是一个大好日子啊!”一个速来与柳凝戚不对付的妇人小声地和身侧的丫鬟打趣道。她早就看见这一幕了,故意在此刻说话。她的声音不大,可是在场的所有人都听见了。 这一下,柳凝戚的脸、吴国公的脸都丢尽了。 哲哲的嘴撅得更高了,她的语气里满满的都是不屑:“柳门韩氏的小郎君,也会喜欢扑打蝴蝶?” 那男孩子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儿,却没有恼怒。 就在这时,又有一个小郎君急匆匆地跑到了这里,指着蝴蝶问国公娘子:“母亲,这是芳华院的蝴蝶吗?” 柳凝戚弯了弯腰,摸了摸小郎君的脸,笑容顿时轻松了起来:“是啊,这蝴蝶真好看!” 突然出现的小郎君就是王若昀,一个被众人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的存在。 国公府里的人,是宠着他、疼着他,毕竟这是整个府中唯一的一个男子。 国公府外的人,是让着他、躲着他,要知道,这位小郎君整起人来,可是丝毫面子都不给人的! 原本有些世家子女、世家妇人在小声嘀咕着这事的,可是他们一看见王若昀出现,就立马换了口风: “哟!王小郎君来了啊!” “您怎么现在才出现?我们可等您等了太久了!” “若昀哥哥,你也觉得那蝴蝶好看啊!” “兄弟,我们一起去捉几只蝴蝶?” 最后出声的那个,是王若昀的远方亲戚,韩中宇。他与王若昀打小就有来往,极喜欢王若昀的妹妹王哲秀。 王若昀瞪了一眼向他靠近的韩中宇,揽过他的肩头,淡定地说着:“小宇啊,哲哲可不喜欢追蝴蝶玩,你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韩中宇的笑容僵硬了几分,可他的语气里依旧洋溢着从容:“哲哲不喜欢也不打紧,左不过是几个晚上的心思白花费了。” 王哲秀一听这话,眼睛里顿时发出了光亮:“这么费心思准备的吗?给我看看!” 王若昀看了自家妹妹的表现,有些脸被丢光了却找不到人教训的郁闷。 果然,韩中宇这小子的笑容就是让人不爽的存在。王若昀愤愤不平地想着。 王哲秀接过韩中宇的礼物,那是一只鲜活而又漂亮的蝴蝶,比她与母亲之前看见的还要漂亮、有生机! “这蝴蝶哪里来的?”王若昀觉得疑惑了。这芳华院的蝴蝶虽多,却从来都不会主动送与他人,不然,今天为何会有人为了这小小的一只蝴蝶起哄呢? 蝴蝶只是寻常事物,春夏时节漫山遍野的都是它。芳华院的蝴蝶之所以难得可贵,就是它们四季皆可活。 “我父亲曾跟着仙人学过化虚为实的把戏,这一段时间,我都在家中找记载、悄悄学习,今天才敢拿出来卖弄。” 果不其然,蝴蝶一离开了韩中宇的手,就开始变得透明,到了最后彻底消失不见。 王哲秀看着蝴蝶消失了,也不说话,也不哭笑的,众人都以为这位小娘子又犯病了。 只有韩中宇向王哲秀递出了一只手,温温柔地劝诫着她:“只是戏法罢了,没必要当真。” 王哲秀“哦”了一声,可眼睛还盯着韩中宇的手心看:那里又出现了一只蝴蝶。 “我喜欢你手中的蝴蝶,但我不喜欢他们笼子里的蝴蝶!” 当王哲秀的话说出口的那一瞬,韩中宇的心再次起了波澜。 王哲秀俗名王哲儿,柳凝戚的亲女,自小体弱多病,直到七岁才敢正式更名为王哲秀。 她又老了 “这小郎君倒是挺有想法的,想用蝴蝶拐得美人归吗?” 一阵铃铛声伴随着女子的解说声响起。 此时的星光恰好,朦朦胧胧地覆盖在女子身上,仿佛给她披上一层薄纱。 女子很美,只是她身在竹林间,似乎看不清脸庞。 这一群世家女眷为了玩得高兴,特地将她们的宴席单独开在青竹镇幽深的竹林间。虽说,这片竹林外包围了无数精兵,保证一个蛾子都放不进来,可是,真正的武林高手,又怎是铁甲银枪可以拦住的? 练武练到一定程度,就可以掩埋行迹,不被寻常士兵发现。 精兵再强,也只是凡胎肉体,离了手中的盔甲、武器,与常人何异? 有孩子被吓到哭了。 孩子的母亲揽过自家骨肉,笑了起来:“那家的娘子啊?怎么到了现在才来?” 她一边安抚着孩子,一边向身侧的丫鬟使眼色。 丫鬟点头,向掌事的侍女走去,可没成想,这位侍女直接摇头! 不是世家子女,是真正的武林人士?! 周围的人看见这几人的举动,瞬间情绪失控。 一个武林人士混入了竹林?这该如何是好? 心都跳到嗓子眼了,可是还有人没出现。 突然,另一个声音传了出来:“小小年纪就讨得女子欢心,长大后一定是个情种!” 女子身侧的竹子似乎开口了,声音低沉,如枯竹坠地。 众人擦了擦眼,才发现说话的不是竹,而是竹与竹之间的人。 黝黑的竹林里看不清人形,那个人又故意躲在女子附近,根本判断不出模样。 大概是男子吧,谁让他声音低沉还带有些许的磁性。 那男子收敛着气息,便无人察觉到他的存在。可当他开口的时候,话语似从整个竹林里传出来,叫人无法判断出他的具体位置。 这是个高手! 在场的妇人都抱起自家小孩,生怕他们出现什么意外。她们虽然出身尊贵,夫家显赫,可面对上这些传说中的武林高手依旧不堪一击。 她们希望自己可以活下来,但更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活下来。 这是每一位母亲的愿望。 竹林在颤抖。 芳华院的侍女不动如山,甚至指尖上还有气流在攒动。王公贵族的丫鬟、嬷嬷、侍卫都挡在自家主子面前,神态各异。嬷嬷们视死如归,侍卫们握紧手上的刀,丫鬟们咬紧牙关,差点吓哭。 那一男一女走出竹林,来到这些人面前。 大战就要开始了吗?我们还没想死啊! 女子手中的铃铛突然坠地。 站在最前面的王若昀顺手捡了铃铛并递给了女子:“这是你的铃铛,要收好哦!” 女子点头,乖巧地收下铃铛。 在灯光照应下,女子的面容更加柔美,她身侧的男子却更加幽暗。 是的,幽暗。 那男子未曾再开口。他也不需要开口。 只要他多说上一句话,整个宴席都变得冷清,因为他的模样实在是太冷峻了! “是七泽将军还有阿云公主吗?夫君曾将你们的画像给我看,所以,我也算是见过你们了吧?” 开口的是柳凝戚。她见这二人相貌有些熟悉,而且身穿匈奴王庭特有的服饰,就大胆猜测这二人的身份。 “不错,确实是我们。”男子开口,爽快承认。 众人的心终于放下了,总算是转危为安了! “不过您们怎么会走到这里?匈奴王庭的宴席与朔朝世家的宴席都是分开的啊!”青竹镇的管事嬷嬷终于赶到。她刚见到这二位贵客,就赶忙问道。 “呃,我是听说,可汗的孩子在此处,就带公主过来转转的。”七泽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脸上泛起可疑的红晕。 原本众人还以为七泽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冷面将军,可没想到,这位少年将军在私底下竟然这样可爱!他挠头的模样让在场的所有女性都有些意外。 阿云故意踩了他一脚,七泽吃痛却不敢喊。看着七泽委屈的大眼睛,母亲们只觉得自己的母爱泛滥。 柳凝戚连忙接话,打破诡异的气氛。作为这个宴会中地位最高的女性,她不得不事事当先:“敢问可汗的孩子是谁?我们这里貌似没有匈奴王庭的皇子,只有朔朝世家的家眷。” “王若昀。”阿云笑着喊出一个名字。 被叫到名字的王若昀有些意外,他刚想解释上什么,就听到了一个他思念了整整五年的声音:“阿云,七泽,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叫我好找!” 王若昀循着声音望去,不远处,一位身穿匈奴服饰的女子正冲着他所在的方向打招呼。 那女子正好站在灯光下,模样精致,身上的肌肉张驰有力。 可最让他窒息的是她那满头的白发! 她,又老了吗? 嫌隙 “王若昀?王若昀不是王尚书的儿子吗?” “这你可都不知道了?我和你讲啊。。。” 周围原本被七泽、阿云吓傻了的人都开始议论了起来。 可骆新、王若昀这两个当事人却好像没有发生什么事一样,自顾自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阿云,七泽,我正喊你们呢!你们怎么不说话?”骆新见这二人没有理睬自己,忍不住多问了几句。 “母亲,我正在这儿逗弟弟呢!您看,这可是您的亲骨肉,王。。。”阿云原本被众人的议论弄得一头雾水,听见骆新的喊话,连忙招呼着她过来。 骆新果然靠近了过来。她那漫天的白发,在阿云、七泽面前美若锦缎,可在他人面前,她的头发却如同恶鬼! 若不是知道,她是匈奴可汗,也许这些人早就飞一般地带着自己的亲人逃离此处了! 可这并不是王若昀介意她的理由。 王若昀真正介意的,是这些年来她从未找过他! 母亲,你真的把我当做过你的孩子吗? 为何,在我的时间中从没有出现过你的身影? 为何,我的舅舅都出现了,唯独你从未在我面前出现过? 在你的心目中,我是不是根本不重要? 还是,你早已经有了别的孩子,就忘记了我了? 你可知道,我一直期待着你的到来啊! 我等你等了太久太久了! 王若昀忍不住地揉眼睛。一旁的王哲秀有些意外:“哥哥,你是不是眼睛里进了沙子?让我来替你吹吹吧!” 王若昀挣脱开王哲秀的双手,嘴里嘟囔着:“哥哥没事儿,哥哥自己会揉!” 骆新向王若昀的方向走来。可王若昀知道,她向这边走完完全全是因为别人,而不是因为他。 就在骆新走到阿云面前的时候,王若昀终于忍不住地开口了:“家门口的树又宽了几转。” 骆新停下了步伐。 此时的她正面对着阿云,背对着王若昀。 王若昀看不清她的脸庞,但是他看见她的肩膀在微微颤抖。 是因为惊喜,还是因为惊吓呢?王若昀忍不住地想。 他从未与骆新相处过。他根本不了解自己的母亲。正因为如此,他才读不出骆新的情绪,更看不出她对于他的爱! 五年前,为了求得彦克的解药,骆新成为新一任匈奴可汗。为了让王若昀有更好的教育、更适合他成长的环境,她未曾带走他。 十年前,她母家被抄,再无力为王若昀的仕途顶起一番天。为了让王若昀有一个广阔的前景,她选择了从军! 几番沙场打磨,她的身子再无力孕育子嗣,就连命都险些丢在外地。可为了这个孩子,她撑着一口气活了下来! 她是多么希望,这孩子好好的啊! 为了提早看见这孩子,她一结束与银海和的决战就奔向了安东! 她精心布局,独自带着一群人马到安东建立各姓商铺总局,并将所有的部队人员交替工作都交给了凌辰东,只希望可以尽早看见他。可没想到,那群带她进入安东的人就是她儿子安排的! 那时的她打扮成一个老妇,穷困潦倒、病入膏肓的模样让所有人都倒了胃口,厌烦到了极点。 只有她的儿子,对她产生了些许的怜悯。 她曾想着带儿子离开这个被富贵腐蚀了的朔朝京城,可她的前夫王霖却劝住了她! 为了儿子,她忍了。 五年后的今天,她再次来接孩子,只是为了锻炼儿子一次,可没想到,儿子的脸上流露出憎恨! 他恨她? 不,怎么可以? 我可是你的母亲啊! 沉默,可怕的沉默弥散在这二人之间。 原本叽叽歪歪的人群安静了下来,他们都想看看这二人有什么话想说。 看别人家的闲事总是快活的,被别人看自家的事情总是郁闷的。 柳凝戚拉住王若昀的手,示意他:无论如何,她还是站在他这边。 阿云揽住骆新的肩膀,遮挡住众人的视线。 骆新还在颤抖,但是除了她本人和阿云,已经没人知道这事了! “我的母亲是我身侧的这位。公主是不是搞错了?”王若昀在柳凝戚的鼓励下终于开了口。他的话语直截了当,丝毫拖泥带水的机会都不给人:“据说,可汗曾与我的母亲同一日生产,不知,是不是可汗误把我当成了您的孩子?” 骆新咬紧牙关,再没有多说一句话。 寒风阵阵,凉透了骆新的心。 白发坠落 我想带一个人离开,哪怕,用我的命来交换。 又一阵脚步声传来。 所有人都开始寻找脚步声的来源。他们知道,若是这一次到来的人分量够足,也许能够改变这二人之间的局势! 到来的,是王霖。 “骆可汗,没想到,五年之后,不是我带你见他,而是你主动找上了他!”王霖摇着手中的白玉扇,说不出是喜悦还是不快。 “我的儿子,难道我没有带走的资格吗?”骆新挑眉。 “你应该有资格,可是,你也得问他,看他答不答应!”王霖摇着头,说话时慢慢悠悠的,不急躁也不迟缓。 “好。”骆新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但是,我也有一个请求,作为父亲的一个请求。”王霖再一次提出要求。 骆新看了一眼身侧的阿云,阿云紧握住她的手,安抚着她,才让她有了坚持下去的理由:“说。” “无论这一回,你能不能把他带走,你都可以来看他,只是,能来看他的,只可以是这孩子的母亲,骆新,而不能够是匈奴人的可汗!” 此话一出,骆新、阿云、七泽都震怒了。 七泽刚拔出腰间弯刀,就被骆新呵斥住:“七泽,住手!” 这时候,大伙儿的目光才汇集到这一位从未出声过的男子身上。 男子很瘦,虽然没有尖嘴猴腮,也没有皮包骨头,可就是感觉他很瘦。他浑身上下都看不出一块肌肉,可没人敢怀疑他的实力:能够站在可汗身旁的匈奴人至少也得以一敌百! “够了!王尚书,哦不,吴国公,是我治下无方。向你道歉!我理解你作为父亲对于一个孩子的爱,也懂得你身为一国栋梁对于自己甚至自己家族的要求!”骆新开始主动给王霖戴高帽。 “你懂就好!”王霖看出她在给自己找面子,就十分愉悦地迎了下来。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在摆官腔,只有韩中宇一人发现了他勾起的嘴角。 这位国公,还喜欢着可汗吗?韩中宇有些迟疑。 在韩中宇看来,柳凝戚比骆新好了太多太多:一个只会舞刀弄枪还背叛了国家的女人,如何比得上相夫教子、温婉可人的女人? 可韩中宇也知道,更多人欣赏骆新这样敢爱敢恨、有勇有谋的女子,只有那些出身低微、无人可选的人才会去娶柳凝戚这样的女子。就连他,不是也喜欢王哲秀,这样一个被娇纵了大的武学女子吗? 是的,王哲秀自小学武。 “乖孩子!快过来,跟母亲走!母亲带你去看羊群、看日出,好不好?”骆新转向王若昀,并且向他伸出了一只手。 “不!”王若昀抬起头,无情地拒绝了。 “那么,我们一起去读书,好不好?” “不!” “这些不是小昀昀最喜爱的东西吗?为什么不和母亲走呢?”骆新的鼻子有些堵塞,可她依旧挂着笑容。 她依旧希望孩子能和她走。 她似乎忘了,时间可以改变一切。再深的情、再浓的缘都止不住时间伤痕里的流出的血。 “因为,你不算是我的母亲!我王若昀没有你这样的母亲!”王若昀紧紧握住自己的拳头,在他看来,骆新现在所做的一切简直可笑! 当初是谁主动抛弃了他?现在又是谁在不停地靠近他? 不都是你吗,我亲爱的母亲? “没有我这样的母亲?”骆新心虚了。 “是的,没有!”王若昀回答得有力,他从来都不会为了自己的决定后悔。 “那,你有什么样的母亲?或者说,那你要什么样的母亲!你想要什么样的,我改,还不好吗?求你跟我走!”骆新猛然下跪。 乌鸦一般的死寂。 王若昀捂住了心口,可嘴上依旧说着残忍的话:“什么样的母亲,我都可以要,唯独你这样的,我不要!” 心如刀割的骆新问道:“我到底怎么了?” 王霖轻叹一声:“你是一个不合格的母亲!” 王若昀冷笑:“你常年在外征战,从不想着回来看我。” 骆新刚想开口,就被阿云拦住。 阿云摇了摇头。 “这只是其一。”王若昀痛快地下着结论。 “你回国之后,不想到去看自己的哥哥,兄友弟恭,你可还记得?”王若昀开始举例说明。 “这我可以解释!”骆新终于抓住机会,她不顾阿云的阻拦,开始强行插话。 “解释?你凭什么解释?”王若昀冷笑。 “我。。。”骆新语噎。 “不要说你失忆了就可以赖账!你可还记得,那个在你成亲的时候匆匆赶回家的人?”王若昀的音线开始下压,其中似乎含了滔天怒火。 “我。。。”骆新张了张口,却只是摇头。 “那是整个骆家中,最疼你、最爱你的大哥啊!你的亲哥哥啊!”王若昀终于喊了出来,他确实可怜自己的母亲,但他更心疼自己的舅舅。 “我。。。” “这些,我都不怪你,我只是你的儿子,我怪不了你。我也没有立场去责备一个职业女性,一个除了舞刀弄剑、摆弄草药就一无是处的职业女性!”王若昀开始喘气,他年岁不足,又不曾练过武功,不懂得情绪失控易伤身。于是,他开始收敛气息说话。 “确实。。。”骆新点头。 “刚刚我说的话,你可以不听。但是有一个问题,你若是回答得出来,我就立刻跟你走!”王若昀的语气渐渐沉稳。 “什么问题?”骆新突然产生了一丝期盼。 “你是朔朝人,还是匈奴人,亦还是银海和人?” “我是东方大陆的人。”骆新闭上眼睛,不再搭理自己的孩子? 此话一出,她退后数十步,再不愿靠近自己的孩子一步! 所有人都惊呆了!他们不知道骆新,这一个地位相当于朔朝圣人的匈奴可汗在做什么! 她终于,她停下了步伐,她开始拔刀了。 所有人无一个敢动。 他们不敢动,更不敢懂! 骆新拔刀的时候没有任何声音,只有身侧的雪花被她的动作惊扰了起来。 王若昀轻轻咳嗽了一声,他到底是生长在朔朝的娇嫩的花朵,没有经受过风吹雨打,不知道什么是摧残。这一次前往朔朝与匈奴的交界,对于他而言已经算是极为痛苦的事情了! 匈奴的九月不冷,只是偶尔会下一点小雪而已。 可是即便只是匈奴的小雪,对于王若昀来说,也算得上是鹅毛大雪! 王若昀,无法理解他母亲的世界。 他一辈子也无法理解! 骆新手起刀落,她的秀发被整齐砍落! 骆新的长发瞬间变为短发! 不,不是短发,而是全秃了! 没有人看得出她是如何动的手,只是刀起刀落而已,只是一道白光闪过而已! 为什么,她整个头发都落地了? “我既是东方大陆的人,就不该执着于其中的任何一国!既然,你不愿意跟我离开,也不认可我的身份,那么我便宣告自己的身份,还你一个清白身世可好?”骆新的话语中带着哭腔,可是很快,哭声就消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王的威严。 “我骆新,是雁门骆家的嫡女,没错,就是那个因为左门牵连的以至于满门抄斩的倒霉骆家!但是被抄斩的时候,我已经不算是骆家人了。我已经嫁给这位吴国公,当时的王尚书为妻了!当今圣人为我取字,我的及笄礼邀请了整个京城的权贵! “但是,我的至亲,却没有一人在我身侧。只有我的哥哥,我的同父异母的亲哥哥骆潭深匆忙赶来!当时的我也不知道他的身份,这件事,不是我的儿子提及,也许我一辈子也不知道,在我年少的时候,还有骆家人真真正正地替我考虑! “可这不打紧!我福薄,没有与这位朝中勋贵举案齐眉,因为我容不下他娶的妾室,也就是你们现在以为的郡主府的掌家娘子!我甚至还以为,我这良人不曾帮助我的娘家,以至于我一纸休书休了他! “后来,你们大概知道,大概不知道,但是我还是得讲一下。我参与了银海和挑起的朔朝与高句丽之间的战争,并在其中担任将军。我参与了朔朝与银海和的征伐,在其中仍是将军!后来回国的时候,我们误入了七国之地,在银海和当时的最高实权者尾大人的诱导下,我们误入了七国之局,却意外将七国纷争换为和平盛世! “我不喜欢战争,但是,为了守护住家园,为了守护住和平,战争又有何妨? “但我不能容忍,自己的孩子这样质疑我,怀疑我的初心,指责我的失职! “我再次出兵,何尝不是为了你啊? “王若昀!你可知道为何各家酒庄的饭菜那样和你胃口,各家钱庄的掌柜为何对你笑脸相迎? “那都是因为我啊! “各家商铺,是我一手创立的!我当初只是为了给那些退伍的士兵一个就业的机会,不让他们成为亡国奴!你们所有人应该都能够看出来,各家的员工大都不是朔朝本地人吧? “当然不是啊!他们都是一群士兵!因为风吹雨打、日晒雨淋,来自朔朝的他们已经与你们不再相同,来自其他国家的人们更是与你们存在极大的外貌上的不同!而且,除了士兵之外,还有很多其他人。他们或者是被战争牵连以至于流离失所的无辜百姓,或者是由于祖上干了什么被国家剔除的倒霉群众,就像我一样! “我说这么多,不是为了请求你的原谅,也不是为了告诉你,我多有能力! “王若昀,你给我记住,我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争取来的,依靠着自己的本事争取来的。我没有走捷径,也不屑于走捷径!因为我知道,天道有常,人道无常! “我只希望,在没有我的日子里,你还能够固守本心,不被人利用!你是我的儿子,不是柳凝戚的儿子!所以,你必须坚强!” 骆新说完后瘫倒在地,她的面上失去了光泽,泪水再也不会再出现在她脸上了,她的心,也彻底枯萎了。 那一团柔和如锦缎的白发坠落在地上,再无生机。 一败涂地 “哈哈哈,好一个能言善辩的骆可汗啊!”王霖一边笑,一边搓着手掌。青竹镇的九月对于他这样一个书生来说,还是太冷了些。 “只是,您如此花言巧语,又有何必要?在场的都是我朔朝权贵家眷,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些事,就算他们愿意去把您说的话说出去,也没有人会去相信的!”王霖面上的笑猛地一沉,在他看来,骆新的行为太过幼稚! “大胆!”七泽下意识地拔刀,却被阿云用眼神止住动作。 骆新轻笑:“匈奴可汗,一言九鼎,你这个小小的吴国公又怎能怀疑?”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王霖从怀中抽出一柄折扇,挡住了他的脸。 “吴国公果然非同一般,”骆新摇头,“这整个朔朝都以武为尊,您却独独喜爱这文弱书生的模样!真是辱没了朔朝百姓的铮铮血骨!” 韩中宇眼珠咕噜一转,立马想到个刷王霖好感的方法,便和王若昀搭起了话:“兄弟,你为何不习武?” 王若昀也是个人精,哪里不知道韩中宇在想着帮自家人,就叹息着说:“武略,至多能以一敌百,但文韬可当千万雄师!” 柳凝戚轻笑着劝住这两小子:“大人说话,小孩儿别插嘴!” 王霖见王若昀这样挺自己,腰杆子也硬了几分。 只有骆新,眉眼中是抹不尽的忧伤。 原先那个奋斗不止的骆新碎了,在她华发坠地的那一刻,她就永远碎了。 现在这个在所有人面前的骆新,只是一个不畏死生的皮囊。 “那又如何?”骆新脸上扬起一抹冷笑,夜色中,她的秃头更显凄凉。 “今日,是我朔朝与匈奴结亲家的日子。既然匈奴可汗如此喜欢我这儿子,不如多留下几日?”王霖眼中带着笑意。 七泽皱起眉,小声说道:“可汗,附近有大军集结,看样子,这些人是想把我们抓了,威胁王庭了!” “别慌!我一人可挡千百人,你们先撤!我给你们杀出一条道!”骆新抱着必死的决心劝说着七泽与阿云。 七泽不吭声,可阿云却死命地抓着骆新的手腕,半是撒娇半是威胁地说着:“要走一起走!” “七泽,照顾好阿云!”骆新大喊一声,把阿云打晕,先用一掌开道,再用剩余的全部功力把七泽与阿云推出了朔朝部队组成的包围圈。 无数躲藏在暗处的朔朝士兵被骆新的一掌打飞。 七泽乘着骆新的掌风,把阿云带得很远很远。 王霖看着骆新送出七泽与阿云,面色铁青,怒吼了起来:“上!” 士兵们见了骆新那三掌的功夫,被深深震慑到,再无人敢向前迈出。 “快去追!她不值得你们抓。”王霖继续下令。 “你们谁敢!”骆新拾起几片竹叶,扔向了几个向阿云跑去的侍卫。 “啊”的一声,侍卫倒地,再无力爬起。 “那就先拿下她!”王霖继续下令。 侍卫开始向骆新逼近。 骆新的手有些发酸,再无力抵抗,可是她依旧不愿束手就擒。 若是抓着了王霖,会不会扭转乾坤呢?骆新思索了起来。 骆新被人团团围住了。 那些个世家大族的女眷,老早就脱离了包围圈。在这个包围圈里的,只剩下了王霖与骆新。 到底怎样才可以让王霖放过她、放过阿云与七泽呢? 到底怎样才能够让这次婚礼不变成葬礼呢? 骆新开始向王霖逼近。在这个包围圈中,王霖根本不担心他的安危,因为他知道骆新根本不可能去伤害他! 可是,其他人不会知道的。 侍卫手中的刀握得更紧了。 可王霖依旧没有后退。他静静地看着骆新靠近,面上无喜无悲。 “姓王的,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骆新将刀插回腰间,又逼近了王霖几分。 王霖没有预料到她会问自己这个问题。他以为,骆新会问自己,为什么要埋伏在这里抓捕她与阿云公主的。 “比起这个问题,你更应该关心,阿云公主与七泽将军能不能顺利逃出去啊!”王霖顾左右而言他。 远处,婚宴的丝竹管弦之声还未停息。 可这儿,却被杀意包裹得严严实实。 骆新倒在了地上,她当时只想着送出七泽与阿云,却没有料想,他们能不能够轻松地逃出部队的围攻。 既然王霖能够在这个地方埋伏,难道就不能够有其他人在别的地方埋伏吗? 甚至有可能,在他们匈奴王庭的宴会附近,也有一大群人埋伏着啊! “在你面前,我总是输得一败涂地啊!”骆新面露难色。 雪花飘飘,寒意更甚。 “也许,你从未输过呢?” 刹那之间刀光流转,将一个声音扯碎。 骆新抬头看天,低头看雪,环顾看竹。 人都倒地了。 可救她的人,不是她自己。 结局(上) “是,是你?”骆新抬起头,声音已经沙哑。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直到这时候,她才感觉到自己的衣衫湿透了。 男子飘到她面前,一言不吭。 那男子想靠近骆新,却被她拍开手。 骆新自顾自的爬起,却再次摔倒。 男子再次靠近,骆新终于没有拒绝他的好意。 此时,被打晕在地的人都清醒了,可疼痛的感觉让他们无力起身。 这突然出现的男子带着一玄色面具,身穿镶金匈奴服饰,贵气逼人。看他的举动,似乎与骆新关系匪浅。 王霖最先清醒。由于那男子使的是刀上的锋芒,没有丝毫武功的王霖反而最先苏醒,可他依旧没有力气站起身! 当他看到这男子的身形时,他的嘴角扬起一抹冷笑:那男子露出的面容与银海和的天皇几乎一模一样! “可以走动吗?”男子开口了。他的声音与茗不同,带着些许的海水的味道,涩苦而让人难忘。 “勉强可以。”骆新刚说出口,就又要倒地了,幸亏,茗搂住了她。 “别逞强!你已经嘴硬过太多次了。”茗有些不满。 骆新不言。 “你们,都逃不掉的!”王霖终于能够爬起来了。他身侧的侍卫也倚仗着武器站了起身。 “别,别与他们争斗,你没必要为我这样做!”骆新按住茗正在运气的手。 这个正打算带走骆新的茗不动了,他不知道自己此刻该做什么。 骆新知道,他只是茗的意念化身,根本算不得茗。他之所以一直守着骆新,无疑是因为茗的念想! 茗给他布置的任务只有一条——遵循骆新的一切命令,保护她的安全! 可对于骆新而言,眼前的这个茗只是一个不完整的人而已,她又何须这个“人”的保护呢? 既然她成了可汗,就该保护所有人,这个被匈奴王庭接纳的巫师也应该被她保护,而不是让他保护自己! 五年来,骆新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守护着这个国,守护着这个茗。 这五年来,她一直躲在王庭古苑中,就是为了不见他。 他无数次地请见她,却总被她的侍卫拦着,每一次侍卫拒绝的借口都是“可汗出巡了”。 有时候是真出巡,有时候是不方便见他,有时候是不敢去见他。 归根到底,拒绝见他的原因只有一个——她无法面对他。 真正的茗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可这个算不得人的茗,却什么都不懂。为了让这个孩子长大,骆新挖空了心思地琢磨。终于,这孩子有了属于自己的意念,有了与真正的茗不同的想法。 可到了现在,骆新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依旧是这个孩子站在了她身侧! 骆新不可谓不感动,但有时候,感动是没有用的。在这个生死存亡的关头,冷静,才能救他们二人的命! “抱歉,这次不能听你的。”这个孩子摇了摇头。 骆新茫然。 “我希望你能够成为一个完整的人,而不是一个单纯的分身。做别人的影子未必舒服,自己做自己才最好!”骆新劝说着他。 他摇了摇头:“谢谢您的厚爱,可我与他之间的关系并不是您所想像的那样。 “我是自愿成为他的分身的。” 骆新瞪大了眼睛,语气中尽是不可思议:“怎么会?怎么会有人自愿失去自由,做别人的影子呢?” 他叹了口气,取下自己的面具。 面具下的脸庞精致、迷人,却不是骆新、王霖以为的那个人。 “吾名,九尾。”男子将骆新安安稳稳地放到地上。 “银海和的尾大人?”王霖以惊慌失措的口吻念叨着。 “大家快逃啊,他不是人!”王霖高喊起来,跌跌撞撞地向远处跑去。 所有士兵都没有反应,不是因为他们不想逃,也不是因为他们不知道九尾的大名,而是因为他们根本动不起来。 “来不及了。”九尾叹息了一声。 地面上涌起无数红莲,将士兵们燃烧殆尽,只余下王霖一人安然无恙。 王霖不可思议地张开眼,回头看了看骆新与九尾,笑得痴傻:“大哥哥,大姐姐,你们在干啥?” 骆新与九尾都没有吱声,一个是由于惶恐不安,另一个则是因为从未把他当回事儿。 王霖见这二人不理睬自己,也没有恼火,只是打了个滚,就又向远处跑去了:“哦!去玩喽!” “他真的疯了?”骆新觉得不太可能。 “他没有疯,只是受不了打击,神智变回四五岁儿童了而已!”九尾摇头。 很快,阿云与七泽回来,带着一群兵马,来势汹汹。 “母亲,你可好?”阿云面带愁容地问道。 “我很好。阿云,你长大了。”骆新笑容满面。 阿云扑到骆新的怀抱中,始终不肯撒手。骆新摸了摸她的脑袋,笑意更浓。 当骆新回头看九尾的时候,她突然发现,那个守护了她整整七年的男人,已经化为一具枯骨。 天空中。 幻境万年,人间一日。 被困于陷天阵千万年的九尾终于睁开了眼睛。 银海和皇宫内。 正在批阅奏章的茗手一抖,一滴墨水落到奏章上。 茗抬起头,呢喃着:“前辈,您终于解脱了。” 一道光从万里之外的青竹镇传来,茗径直抓住那道光,闭眼睁眼间就知道了那七年间发生的一切。 他不多言,不感伤,只是静静地杵在那里,回忆着这些年来她的变化。 终于,他总结出一个结论:“她老了,她的后辈长大了。” 茗哈哈大笑了起来。身侧的侍卫也面上带笑。 这些年来,天皇从未笑过。 ———————————— 十年后,银海和界山前。 一秃头老妇正瞪大眼睛看四周:“这座山,莫不是银海和的界山?大概是我老眼昏花了吧?” 老妇围绕着这山,转了一圈又一圈,终于找到个小伙子打听情况:“小伙子!快过来!别躲开!叫的就是你!” 被她叫住的小伙子原本不打算理睬她,可架不住她的再三吆呼,只得向她走来,听她絮叨:“我问你,这地方,是朱家村村前的山吗?” 小伙子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那老妇也继续念叨着:“老眼昏花了,看不清路了!也不知道走到哪里了。” 老妇一边说话,一边瞅着小伙子,可小伙子就是不搭理她,眼睛一个劲儿地往地上瞟。 “我说,小伙子,你是不是聋了,还是哑了啊?咋地不会说话啊?”老妇有些不愉快,掏出随身携带的剑,插在了小伙子面前。 那小伙子被老妇的举动吓到了,却依旧不肯开口。 “算了,你不说话,就我说吧!”老妇只得叹了口气,继续念叨。 “我年轻的时候啊,也曾经翻过一座这样的山,还在山上跟人打了仗!” 老妇这话一出口,小伙子面色就变了。他偷偷拿出怀中的一张画,瞅了几眼就变了脸色。 老妇看见他的举动,拔出腰间弯刀,打算顺走他手中的画。 可没想到,那男子刚看完就把画撕碎了。 老妇有些恼火,将剑拔起,谁知,这剑一被她拔起,地上的石块就碎成了灰儿。这一幕把原本就心虚的男子吓了一跳。 老妇看见他这个模样,终于面带笑意:“哎,你别看我现在这幅德行啊!我可是很能打仗的!我们当时还夜袭营地了的!哈哈哈!那叫一个痛快!” 小伙子听她这一番话,吓得浑身打颤。终于,老妇画风突变,语气寒凉了起来。可这小伙子没想到,她的一声叹息就把他吓得不清:“只可惜,当年一起征战的兄弟啊,死了老多老多了!” 老妇一边说,一边流着泪。 终于,那小伙子回过了神,开始给老妇抹泪。 老妇愣住了,笑嘻嘻地回答,露出一口破败的牙:“小伙子,你给我擦脸干啥?你不嫌我脏啊?” 小伙子突然觉得自己是鬼附了身,连忙离开。 老妇一把揪住小伙子,一边找着身上的宝物,一边冲着他说:“哎哟喂,难得遇到一个这样上道的年轻人,让我看看身上还有什么宝贝可以送你!” 老妇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什么好东西。过了许久,她终于想起了什么,把手中的剑扔向了小伙子:“这个给你了!好好收着!” 小伙子不敢接剑,用眼神示意她收回去。 老妇满面不愉快:“说了送你就是送你!不许往回收手!” 那男子刚要说上什么,老妇就继续跑了起来。她并没有注意到,那把剑又回到了她的腰间。 就在老妇离开这儿没多久,一名华服男子出现在此处。他面带笑意地说道:“十七年了,你终于又回来了。” 千里外的朔朝安东。 彦克已成为圣人十年,王霖已告老还乡十五年,王若昀已开始寻仙问道,追求长生。朝堂之上,再无人提起吴国公的称谓。 就在今日,韩中宇高中状元,王哲秀诞下一子。这夫妇二人琴瑟和谐,已经相伴了五载。 青竹镇旁,芳华院中,一男子被一女子关在门外,面色捉急:“凌豆豆,你赶紧给我开门!” 女子开窗看着男子折腾,幸灾乐祸地说着:“凌墨钰,你就等着母亲教训你吧!” 突然,一阵马蹄声传来,凌墨钰看着马上那摇曳身姿的女子,听着她身上叮当作响的铃铛声,只觉得自己的心扑腾直跳。 女子匆匆下马,叉着腰,眨巴着眼睛问他:“墨钰,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凌墨钰面上泛着红晕,窗边的凌豆豆则悠哉悠哉地答道:“清木公主,我哥啊,他想去京城考文状元,不想去匈奴参加比武招亲!” “要命!”凌墨钰闭上眼睛,打算迎接某个公主的暴怒。 结局(中) “这里,是哪里?我怎么好像睡了很久?” 骆新睁开了迷迷糊糊的双眼。在她看来,眼前的一切都那么陌生,那么离奇。 这是一个春意盎然的地方。 四下里,除了青山就是长水,甚至还有白云。 雾气布满了这一处。骆新看不清房间里的构造,但是毫无疑问,这儿是一个极美的地点! 又有山又有水还有云,怎么可能不美? “这里,是你住了几十年的家啊!”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骆新高兴地转过身,像无数次在梦中呼喊着一样地说着:“茗!” 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骆新无数次离开茗,却又一次又一次地遇见茗。这么多年来,他们之间的感情从未消散过,可他们却从未团聚过。 骆新见到茗的时候很高兴,可是很快,这份喜悦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理智督促着她认真思考。她终于反应了过来一些事情:“家?我的家怎么可能这么富丽堂皇?像这样神仙一样的宅子,我只在梦中见过一次!” 茗轻柔地哄着她:“那么,你做了什么样的梦啊?梦里有谁啊?” “啥都有!有师父,有孩子,还有,嘿嘿!”骆新想起了自己过去的梦,笑容满面。 茗听到了了她的回答,语气中满是宠溺:“那就太好了!” 骆新笑得浑身打颤。她下意识地按住自己的肚子,以免自己笑得肚子疼。可当她低下头的时候,她却发现,自己的肚子是透明的,自己的整个身子都是透明的! 骆新慌了:“我,怎么这个模样了?我怎么,全身都是透明的了?” “因为,你的寿辰已经尽了。”茗咬着唇说道。 “我死了?”骆新神情恍惚。 “我没想过到,我死的时候,你还未曾老去啊!果然,修仙就是好啊!”骆新转过身看向茗。她按住自己的如风中残烛般漂浮不定的魂体。自她意识到自己的死亡,她的魂魄已经不稳了。 茗开始掐咒,打算镇住骆新的魂,让她不会那么轻易地消散:“别怕,新儿!不怕,新儿!” “我不怕!只是,人死了,不是就要去投胎转世吗?我为何没有?”骆新不曾为自己的死遗憾。她只是有些好奇,好奇自己为何不曾去转世。 “聚魂锁,可留你一个时辰。”茗不打算做太多的解释,因为他知道,说多了骆新也不会理解。 “那就好,我还能好好看看你,下辈子,还能找到你!还有师父!我一定可以见到他!”骆新有些痴傻。 大概是因为她只是一个魂体吧,骆新失去了生前所有的记忆,只留下了本能。她喜欢茗,于是她不停地看茗。她想念师父,所以才会提起师父。 “也许,下辈子,你就找不到我了!”茗叹息着回答道,眼中有泪光闪烁。 “什么?你说什么?”骆新没有听到茗说的话,可是看见他这副表情,她就有些不快。 “没什么!只是,今天这天,真好看!让我想起了好多事情。”茗从怀中掏出一张手帕,趁着骆新不注意,抹去了眼角中的泪水。 骆新往外看去,果然天空蓝蓝的,美极了。 确定茗没有骗她,骆新就乐呵呵地问道:“想起了啥呀?” “好多好多的事情!只可惜,没法告诉你了!”茗眼眶中的泪水滴落。 骆新试着去碰他,却发现自己的手从他的脸庞上透过去! 骆新不服输地去碰他,终于,时间到了,她开始消散了! 骆新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里钻进很多东西,都是她生前的记忆! “哈哈!” “哈哈哈!”茗放声大笑了起来,语调凄凉。当他的笑声停下的时候,他的声音已经沙哑了。 他的声音嘶哑得像来自地狱的幽魂的呻吟:“我终于,可以以死亡的形式陪伴你走过黄泉路了!” 理智归来的骆新呵斥起了茗:“你莫不是疯了?你还有无尽的寿元,奈何寻死?” “生不能常相随,死亦要不分离啊!”茗的眼中全是疯狂。 骆新无力地看着茗。她的声音已经苍白了,再没有劝住茗的能力了:“疯子!你不要命了!” “第一次见你,我就疯狂了!可是,我从未后悔过。”茗缓缓走近骆新,就算是魂体,他也觉得骆新美得不可言说。 骆新闭上了眼睛。她已经不愿再看见这个以死陪伴她的人了。 她不希望他去赴死啊! “只可惜,我们之间,总是得隔千山万水,不论生前,不论死后!”这么多年来,茗从未告诉过骆新他的心意,现在,他又怎么会不抓住这最后的一诉衷肠的机会呢? “新儿,等我!”骆新听到茗那细若悬丝的声音,忍不住地睁开了眼。在她面前的是一个倒在血泊中的茗! “下不为例!”骆新最终还是没舍得去怪罪茗,那轻飘飘的语气中满是骆新对茗的爱。 骆新消失了。 云雾散去了。 茗从血泊之中挣扎着站起来,将他身侧的一个人抱住。 那是骆新早已凉透的躯体。 “等我,新儿!”茗呢喃了一声,昏迷过去了。 结局(下) 银海和某个街道上。 “银海和的境内,似乎多了几个了不得的人呢。”一男一女相伴而行,男的正为女的打伞。偶然间,他们听见有人在谈论。 女子有些在意。她刚想出去看看,就被男子握住了手。 只得作罢。 声音又响起了。这个说话的声音带着些许的嘲讽,让这一男一女都有些不愉快。 “再了不得又有什么大不了的?都只是普通人而已!” 女子不愿意动手了。在她看来,这些人纯属是吃饱了没事儿干。 可男子却忍不住了。他冲到了那正在说话的人面前,怒斥道:“你们在胡说什么?” 闲聊的人没有理睬发疯的男子。在他们看来,这个衣着华贵却出言不逊的男子只是一个疯子。 突然,天上下起了雨。 那两个人赶忙往家里赶,他们边赶路,还一边劝说着这位神志不清的“大爷”:“下雨了!您赶紧走吧!我们还得回去收衣服嘞!就不陪您聊咯!” 男子浑身打颤,直到与他同行的女子给他撑上了伞,他才略有平静。 雨越下越大。 突然,丧钟的钟声响起,白色的纸花伴随着烈雨倾注。 暴雨之中,男子握住女子的手,颤抖地问她:“缎锦如,我的母亲是不是死了?” 女子轻轻点头。 天界。 长生天看着遍布了整个银海和的大雨,感慨万分:“这样的结局,你是不是早已经看见了?” “是啊,我看见了。我有通天眼,可以看见所有被隐藏的真相。”长生天的友人继续喝着茶,不动不摇。 “你既然知道,为何不去努力改变?她不该这样!”长生天突然对骆新产生了些许怜悯之心。 可友人却只是挑眉:“噢?那么,她应该怎样?” “她应该翱翔于九天之上!她是命中注定的最强者!她不该被任何人、任何事情困扰!”长生天回忆起骆新生前所做的一切,只觉得他这个友人太过无情! “可是,若是她自己困扰住自己,我又能如何?” 一直带着面纱的友人取下了面纱,露出一张年轻的脸。 他是骆新的师父! 就在这时,九尾匆匆赶到长生天的大殿,看见了仙人! 仙人满脸风霜,满目疲惫,让九尾的心猛地一痛,他想到了多少年前的柯竹,他想到了万年前的酌磬! “她到底还是不肯放过她自己吗?”九尾踌躇了。 “她从未变过。”仙人叹气。 长生天看着九尾,只觉得他也是一个可怜人,便不再愿意与他计较他擅闯自己的宫殿的事情。 “我希望,她可以改变,哪怕以我的命为代价!”九尾幽幽然开了口。 “不需要你的命!这个世上,唯一可以改变她的人,自始至终,只有一人。”仙人又饮了一口茶。 “到底是谁?”九尾急切地问道。 “也许是阳神,也许是别的神明,谁知道呢?”仙人轻笑着回答。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九尾从腰间拔出一剑,指向仙人。 “别拿剑指着我!我怕疼!”仙人举起手来。 九尾收剑。 “好了!我知道了!我说!其实嘛,事情很简单的,只是你不愿意去相信而已。”仙人想了想,慢悠悠地解释了起来。 “你大概算是我的转世。” “而你所谓的儿子,茗,可能是你的前世。” “至于你遇见柯竹的那一世,很明显,是很多年之后发生的事情。那时候,世界开始再次运转,旧文明的遗迹被消除得干干净净,所以,人类又开始从无到有进行学习。” “你一直以为正确的时间观点,其实,是错误的。” “当然,错误的不止有你,也有很多人、妖、魔、佛、仙乃至神。” “古神嘛,是因为醒醒睡睡的,分不清世界了,而后来成神的,则是因为,他们没有机会接触世界法则,所以根本什么都不懂!我们,若不是因为阳神的传承,也是不可能懂这些事情的!” 长生天在仙人开口前就离开了。 偌大的长生殿只留下九尾一个去接受世界的真相。 当九尾听到仙人的讲述的时候,他只觉得这世间一切都是假的。 九尾竭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那么,你既然知道,也一定有弥补的方法吧?” “有啊!就是,我彻底成为阳神。”仙人回答得轻描淡写。 “成为阳神,不就意味着你彻底消散吗?那不就是,拿你的命来交换吗?”九尾愣住了。 他从未想到,有朝一日,这位改变了无数生灵命运的仙人会死! 可是,世间万物都难逃一劫啊,更何况是这位未成神的仙人呢? 仙人又开口了:“其实,我觉得,你可能还是没有弄清楚这个道理。” “凡人成神,只需要符合成神的规则就行了。至于原本就是神的,成为凡人自然是偶然,只要他们死了就会变回神了。” “可是,我和你以及茗的情况,显然不是这么一回事。” “我们是阳神自行分割的产物。换句话来说,我们三个是从阳神的元神中诞生出来的新的互不相干扰的个体。我们之间唯一的关系,大概就是,我与茗都是你的前世。” “九黎一族,是通天功德的产物。正因为他们的功德突出,所以不能够保留他们前世的记忆。可是,这通天功德又怎么可能那么容易修炼出来呢?” “要修成通天功德,至少得有十世干了世人都称赞的大事!这些大事必须得获得世人称赞,甚至为世人所熟知!” “九黎一族,虽然被夺去了前世的记忆,但是他们肯定知道自己的出生缘故——拥有通天功德。为了不让他们被所谓的功德迷住眼睛,他们必须彻底与前世断绝关系。” “所以,他们才会被随机送到各个时代,出现在众人面前。” “至于你,则是第一个。” “第一个成就通天功德,并为天道认可的九黎一族!” 九尾打断了仙人的话:“这些,我都知道,可是,到底与要救骆新有什么关系?” “我和茗,都是不完整的个体,这个你应该知道吧?”仙人的表情越发严肃。 “这个,我知道,当初你送我的灵体,就是不完整的神魂。”九尾沉思了片刻。 “对,哪怕你之后以九黎一族独有的修补神灵的方法补完整了,他也不算是完整的神。所以,你才会不停地帮他转世、重新开始,对不对?”仙人继续分析着。 “是的,但是,那么多世,他倒是一点前世记忆都保存不住!”九尾也有些懊恼。 “因为,他缺失的,就是对记忆的储存啊!”仙人笑了起来,然后一板一眼地向九尾解释:“我是阳神所有知识的化身。” 九尾惊讶地叫喊着,连手中的剑都落在了地上:“你不是人?” 那把剑从时光的空隙中划出去,落到了应该握住它的人的面前。 距今几万年的光阴外,一个名叫柯竹的女子从废墟中摸出了这把剑,激动地喊了起来:“我找到能够杀了那狗皇帝的神剑啦!” 可在此刻的天界中,却无人注意到一把剑的丢失。 “我从未是过人啊!”仙人惨笑,“我出生就是仙,缺少情感,不懂凡俗。其他仙人都是当我修成仙的时候被雷劈残了,劈掉了情感乃至记忆。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真真正正的没有这些东西。” “我只有阳神的记忆,还有一把剑。” 九尾遗忘了他的剑,语重心长地问道:“那把剑,是缎锦如吗?” “是啊,我之前以为,缎锦如,是阴神害得投胎转世,可是,我后来才发现阴神转世的魂魄根本没有缎锦如的气息!”仙人仰头大笑。 “缎锦如,是自杀的!她是以自己的魂魄为代价,让我勉强成为独立的个体!”泪水沾满了仙人的脸庞,差点让他连话都说不出口了。 “我欠她一条命!”仙人有些感伤。 “但是你救过她的族人。”九尾回答得斩钉截铁。 “所以,我才会拜托你,让茗把缎锦如祭上天啊!要是拿不到缎锦如,我也许一辈子也不能够原谅我自己!”仙人有些遗憾。 “我总算是懂了。”九尾若有所思。 “你懂了就好了。”仙人点头。 “那么,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九尾又有些着急了。 “等着就行了。”仙人躺在地面上,不愿再说话。 可九尾不懂,思考了一会儿才问道:“等?” “等与骆新有关的所有人都死了。”仙人干巴巴地解释了起来。 “为何要这样?”九尾还是不懂。 “只有这样才能够补全骆新的魂魄,也只有这样才能够让她重新为神。”仙人继续补充。 “那么骆新,到底是什么神?”九尾似懂非懂。 “她,大概是,古神的遗魂吧?”仙人闭上了眼睛。 “何解?”九尾回答得更短了。 “因为,就连我,也看不出她的前世。大概,她的前世,是被阴神隐藏起来了吧?”仙人睁开了眼,看向正在思考的九尾,面上无喜无悲。 银海和的皇宫内,茗将骆新的躯体放入棺材里,就离开了皇宫。 他走之前,一位少年拦住了他的去路:“天皇,您真的不再保佑我们了吗?” 茗摸了摸那少年的脑袋:“傻孩子,你说什么呢?以后,银海和就交给你了!” “可是,没有您,我们还有什么坚持的必要?”那小伙子的眼眶红了起来。 “我不能再干预这个国家了,我已经老了!”茗大笑一声,扬长而去,从此,再没有人在银海和境内见过这位成了神的天皇。 可这整个大地上都流传着仙人的传说。只是这位仙人不再是当初的那位了。 东方大地上少了一个天皇,多了一个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