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后我的作妖日常》 我竟然成了玛丽苏 引子、 璀璨的星空下,空荡荡的宿舍里,女孩子手中拿着一块屏幕散发蓝光的空调遥控器,身影溶在夜色中。 “叮——系统更新成功!” 手中的遥控器轻轻响起,在寂静的黑夜里显得响。 女孩子走到每个床前,在褥子底下放一粒小小的芯片。 “大功告成,穿书系统已经为你们准备好,明晚就能体验到。亲爱的舍友们,我已经迫不及待要和你们见面了呢!” 第一章、 “夏小姐,这是崔总给你的合同,您签个字吧!” 西装男跟个机器人一样面无表情的伸手递过来一沓纸,装订好了,一式两份。 男人似乎怕夏弥不同意,补充道:“只要签了这份合同,卡里的三百万即刻生效。夏小姐,老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您何苦缠着崔总,让大家都头疼?总裁喜欢的人只有一个,就是夏小姐您的妹妹——夏甜。趁现在大家都还和颜悦色没有撕破脸皮的情况下,您就签了吧!总裁说了,这真的是最后通牒,如果您再不同意,总裁的手段你想必是知道的。夏小姐,签了吧!” 男人说来说去表达的意思就那么一个,要夏弥在这份接触婚约的合同上签字。 总裁…… 夏小姐…… 妹妹……? 等等,以张余歌的敏锐和多年狗血小说的经验判断,已经大致猜到了这小说的走向。 倔强不屈心地善良玛丽苏女主爱上了酷炫邪魅狂帅拽的霸道总裁,奈何自己有一个心机白莲绿茶婊妹妹。还有一对苛刻虐待自己的养父母,女主爱惨了那个对她冷言冷语得不到心的男人,无论如何都要先得到这个男人。于是两个人就开始虐来虐去虐心虐肺虐四肢虐肺腑虐你虐我的扯淡故事,最终在总裁逼迫下将眼角膜、肾、心肝脾胃肺捐了以后才发现,原来女主是无辜的。可惜后悔也来不及了,女主已经死了。情节将一波三折离奇狗血爱集恨情仇于一体,超级无敌霸道总裁玛丽苏套餐你值得拥有! …… 不过似乎跑题了,话说这已经是张余歌第三次睡着以后来到这里了。根据前两次的经验发现,每次睁开眼睛到这个鬼地方,故事情景都不是接上次的情景。就好像时间一直在继续,只有她睡着了,才会上夏弥的身。等自己醒了以后回到现实世界,夏弥存在的世界仍旧是继续运行的。就像是两个平行世界一样,她只不过是不小心坠入了某种虫洞才来到这个世界。等她离开这里回到现实世界去,这个世界不会因为她的离开而静止,依然在运行,两个世界没有一点冲突。 所以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她并不知晓。而一切的一切,还都得从第一次莫名其妙来到这里开始讲起—— “啪!”一个响亮的巴掌落下,夏弥白皙的脸颊上立即显出一道红肿,一道尖酸刻薄的声音在耳边炸起,炸的夏弥整整发蒙。 “今天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不就是陪酒嘛,我老夏家养你这么多年,你难不成忘了自己以前不过是个领养来的,好一个白眼狼,现在怎么这样不知恩图报?” 欧式风格的大豪宅里,意大利家居豪华沙发上,一个保养得意的中年女人趾高气昂的坐在沙发上看戏。 女孩捂着阵阵发疼的脸,瞪着眼前莫名其妙打她一巴掌的中年男人。脑子有些懵。 啥鬼? 陪酒?! 领养?! 不是眼前这人谁呀?难道她被拐卖了不成! 等等等等,不应该吧!虽然爸爸妈妈瞒着自己在高二的时候就离婚了,直到高考结束以后才告诉她这件老早她就已经发现的真相。可自己都已经十八了,哪怕爹不疼娘不爱也犯不上叫人领养了去啊! 这个场景怎么莫名有些熟悉。好像是……像是不久前自己在某个小说网站里看过的一本言情小说啊!书叫啥名给忘了,作者叫什么花花与草草,还是猫猫和狗狗的。当时手闲随便点开的一本书,看了看开头,觉得剧情文笔还可以,就随手收藏。但是这小说总共才更新了两章,实在太少了。所以当时决定先收藏,等书养肥了再看来着。 如果眼前这一切真的是书上的情景的话,那么根据少的可怜的记忆来想—— 眼前这个中年男人是她,准确说是夏弥的养父。沙发上坐着的像一只花孔雀一样的女人,正是夏弥的养母。这二人是一家什么全国三千强上市公司的老板,两人年轻的时候生不出孩子,去孤儿院领养了三岁的夏弥。夏弥在这对夫妻家的第二年,这对夫妻就怀上了自己的女儿。本来这二位也不是什么爱心人士,当初领养夏弥也完全是因为有人说收养一个孩子第二年就能怀上自己的孩子,这二位就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试了一试。 谁也没想到,哎,还真灵了。 有了自己的孩子,谁还管领养来的夏弥。但为了免受社会的谴责,而且反正夏家不缺那一口吃的,就把夏弥继续养着。这夏家对于亲生的女儿夏甜就是众星捧月,公主般的待遇。对于这个领养来的女儿夏弥,过的就是继母带着恶毒姐姐进门后灰姑娘的生活。没少苛刻,就等着有一天找到机会赶紧收拾东西,将她赶出夏家去。 本来养到十八岁也就仁至义尽了,但是一个不能说的原因,夏父母一直留夏弥在夏家。如今夏弥也二十有一了,是个生的精致漂亮的女孩。 说来夏弥也在本事大,在夏父夏母不知情的前提下悄悄交了一个超级高富帅标准霸道总裁男朋友。这事很快被夏父母发现,于是后来就上演了一出夏母夏母帮助白莲花夏甜挖养姐墙角的大型狗血伦理剧。 “张总今年也才刚刚四十八,男人四十是枝花,你去陪他喝一晚上怎么了! 嫌这嫌那的,真以为自己能像甜甜一样嫁入豪门吗? 别以为凭自己那点本事就能翻了天!咱们公司现在需要钱,张总说了,只要你去陪他喝一晚上酒,他就投资一千万到咱们公司。 怎么,你真要当白眼狼?让我夏家白养你这么多年,死赖着不去吗?” 中年男人继续慷慨激昂喷着口水,夏弥不动声色迅速往后躲了躲,避免他的口水喷到她脸上。 “说话啊,哑巴吗?还敢瞪我,翅膀硬了是不是!真是个白眼狼,一点也不知恩图报!你想好了夏弥,要是你不乖乖去,老子就找人把你绑过去!” 夏弥嘴角抽了抽,向上翻了翻眼睛。 这大叔可真是,大约是自己人品不行,所以看谁都揣着恶意吧!虽然搞不清楚状况,还有些懵逼,但他不是说自己女儿能嫁进豪门吗,一千万而已,为什么不让那个豪门帮忙。 “那个……叔叔您确定自己嫁进豪门的女儿弄不出来一千万,反而我去陪酒一晚就能弄出来一千万吗?” 想要一千万投资,向什么豪门霸总提一句,钱不就来了吗? 夏父简直是大吃一惊,惊的下巴都要掉了。这个女儿从六岁领养到这个家,从来都是逆来顺受,平时大气都不敢喘一个。不管受了啥委屈,屁话都吐不出来一句。在家能怎么降低存在感就这么降低存在感,毕竟还要靠夏家养着。 今天是撞了什么邪,不仅敢对他翻白眼,竟然还叫他叔叔! 这次逼她去陪酒当然不是真的指望她能拉过来什么一千万的投资,单纯要毁了她罢了。 眼瞧着夏弥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这绝对是明晃晃的顶撞!这小妮子绝对是不想在家待了。一瞬间夏父那叫一个怒火攻心气急败坏!不由得破口大骂: “果真养了一个白眼狼,老子今天要是不打死你,老子就不信夏!” 说罢,扬起手臂就往夏弥脸上招呼。 可刚才已经无缘无故挨了一记耳光,夏弥怎么会再次吃亏。 说时迟那时快,电光火石间,以掩耳不及盗铃之势猛的下蹲。夏父使足了劲儿却连头发丝都没打到夏弥,踉跄的向前冲了好几步。姿态实在是让人忍俊不禁,狼狈至极。叫夏弥看了,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爸爸!”高跟鞋跟踩在木质地板上,一阵“噔噔噔噔噔”的声音由远及近,伴随着浓烈的高级香水味儿,一声高呼。 一个走路带风长相娇美的女孩儿踩着水钻高跟鞋跑过来,一脸焦急的扶住了自己差点摔倒的老父亲。来人正是这夏家夫妻的亲生女儿夏甜,今年刚刚十九。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个人一定就是自己那个夏家最讨厌女主的妹妹——夏甜了。虽然没把小说读完,但是按套路来说,此人绝对是个外表纯洁内心恶毒,是个十足十的白莲花绿茶婊。平时最大的爱好就是刁难女主,包括抢男人什么的。 只见夏甜扶起了夏父,转眼恶狠狠的瞪向夏弥。那恶毒的眼神以及大幅度向夏弥倾斜的身体,夏弥立即猜到她下一秒要做什么,没等夏甜俯身推她的手碰到她的身体,率先往地上一倒,语气夸张的大声呻吟道:“哎吆!疼死我了,我的好妹妹,好端端的推姐姐干什么啊?!” 耍泼皮无赖谁不会啊,装无辜受委屈什么的最拿手了。 悄咪咪睁开眼睛好笑的望去,只见夏甜一脸震惊瞪大了眼睛,还有一双僵在半空中的手。 切,小样,段位也就一般般,恐怕连个青铜都算不上吧!没听说过一句话吗——走白莲花的路,让白莲花无路可走!要想成为一个优秀的白莲花,临机应变的能力必须要强。可是夏甜只能因为段位不够而干愣着,这反应也太差劲些。 寂寥半晌,夏甜也觉得不能继续这么尴尬下去。一直以来逆来顺受大气不敢喘一个的窝囊废,就连男朋友被抢了也只会哭的人,今天这是怎么了,居然敢跟她叫板! “夏弥!你干什么!” 夏弥眯了眯眼睛,扬起嘴角笑的很甜:“好妹妹,刚刚你是不是要推我。作为你的好姐姐我得帮助你,不用你亲自废力气推,我自己倒,怎么样,够义气吧!” 夏甜气的咬住后槽牙,气势汹汹的朝夏弥扑过来。一双画着漂亮图案的长指甲直直往夏弥脸上挠,眼看躲不过去,夏弥瞧准了夏甜的脸狠狠伦起胳膊。 “啪——”响亮的巴掌声响起。 “啊!啊——”挨了一巴掌的夏甜歇斯底里的尖叫起来。 趁着夏甜捂着被打的脸直叫唤,夏弥从地上站起来,迅速窜到沙发后。瞧着这一屋子面色大同小异差不多都像见了鬼一样的一家子,夏弥后背有些发冷。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夏母:“小贱人,连个男人都留不住!居然敢打我们甜甜,活的不耐烦了!告诉你,你今天必须去给张总陪酒,要么,就乖乖把解除婚约的合同给我签了!” 嗯? 好像想起来了,小说里有这么一段。女主的妹妹抢了原本女主的男朋友,但是因为女主和男朋友有婚约,不解除婚约,夏甜是嫁不进男方家的。 原来闹这么一出是为了让女主签解除婚约的合同啊。 “凭什么!” 明明是夏甜这个小白莲挖她姐姐墙角,勾引她姐夫。怎么到这一家人面前,这种下三流的手段就这么值得骄傲了。还趾高气扬的让她去签什么解除婚约的合同,凭什么,凭家族优良的不要脸品质吗? 夏甜忽然觉得眼前的夏弥和从前有些不一样,掂量片刻觉得自己应该占不了什么便宜。于是凄凄惨惨喊了一声“妈妈!”,一张小脸上写满委屈,楚楚可怜,眼中泛出点点细泪。转身扑进沙发上老母亲的怀里。一抽一抽哭的不知有多么委屈,夏弥努力憋着不笑出声,差点没用手捂着嘴巴憋出一段b-box。 这可真是戏精的一家子,个个演的一手好戏。 拍了拍手,从沙发后走出来。撅着嘴巴对面前戏精的一家子,义正词严的说道:“行了行了,你们演玛丽苏霸道总裁小说呢。跟你们说,都是我梦里的人,在这里,我!最!大!别给我在这里演个不停,什么苦命女主还被迫陪酒命途坎坷,不知道现在已经2020年了嘛?你们自己慢慢演,姐姐不奉陪了,拜拜了您们嘞!” 是的,张余歌觉得一定是自己最近小说看多了魔怔了,竟然连做梦都梦到这些。看来小说得停一停了,太恐怖了。 潇洒的发表完感言,她潇洒转身,大摇大摆往门外走去。 真是邪门了,大学第一天晚上就做这种梦。要命的是还这么真实,搞得跟穿越了似的!还要被迫去陪酒,嘛呢,玩呢,闹呢!都是梦而已,竟然还被甩了耳光,真的是够憋屈。这种梦,不做了还不行嘛,醒来不就行了嘛!切! 越想不由得越觉得憋屈,在自己梦里还能被别人欺负了去?她走到门前,嚣张的拿脚踹开夏家豪宅的大门,哼着口哨往门外走去。留下屋子里三个被夏弥雷人行为震惊的三人。 “抓住她!”夏母最先从惊讶中反应过来,“这女人疯了,快给我抓住她!” 张余歌听到了叫嚣,却管也不管,大摇大摆的迈出门去。 没想到这夏家这么有钱,住的是豪华别墅,房间外面竟然是小花园。夏母在对讲机里疯狂的喊着保安,立马有数个保镖忽然从各处冒出来,一步步向她逼近。 张余歌不由得有些紧张,我去,玩真的啊!一边后退却也一边不能输了气势:“干什么,干什么!告诉你们别惹我,我可学过散打,哎哎……啊,别碰我,别碰我……啊……!” 她的尖叫遍布夏家豪宅里,保镖n一不小心下手有些发狠,一记手刀劈在夏弥的后脖颈上。也许保镖做梦也没想到武侠小说里的武功今日竟被自己参透,夏弥竟然脖颈一歪,全身软趴趴的晕倒了!保镖n呆愣了片刻,懵逼的看着自己的手。刹那间考虑要不要辞职,上山到少林寺练两年,学成回来以后自立个门派。 “愣着干什么,赶紧把她给我抬回房间去!”夏父紧皱眉头,厉声向保镖喊道。 …… 夏弥晕了过去,准确的说,不是夏弥,是余歌。 但她的意识还在,不停挣扎着想要醒过来。 余歌心中暗想,不会是鬼压床了吧!万万没想到,自己一当代女大学生睡着后竟然会做出这种荒唐梦。难道真是最近小说看多了,幻想出这种匪夷所思的梦?要是没晕,接下去剧情应该怎么发展?被送酒吧陪酒,然后出现一位霸道总裁出手相救嘛? 咦~ 未尝不可嘛哈哈哈哈…… 毕竟这是一个玛丽苏苦命女主的梦,必要的情节都是要有的。 余歌本名叫余歌,光听名字是挺有诗意的,余歌嘛,温婉灵动,一听就是学艺术的人。也确实,余歌是c大学音乐系的一名大一新生。可是余歌不怎么喜欢跟第一次见面的人自我介绍自己的全名,为什么?呵呵,因为她姓张。全名——张余歌! 强开尊酒向陵看,忆得君王旧日欢。不觉余歌悲自断,非关艳曲转声难。 张余歌的老爹叫老张,老张从前是个文艺青年,沉迷诗词歌赋。偶有一日读得这首《铜雀妓》,虽然这首诗寓意并不美好,但老张就是想要给女儿起这名。再加上张余歌出生的时候,海绵宝宝这个动画片还没出现呢。 老张说也许都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吧。以前请人算过命,算命先生说张余歌的八字非常好。这个名字会在未来某一天给她带来财富与爱情。算命先生说的玄乎其玄,老张家的人都有些迷信,如果余歌要改名,就宁愿不要这个女儿了。虽然是开玩笑,但余歌也是毫无办法,只好留着这个金贵的名字。 其实一开始确实会被这名字逗笑,但听多了也就协和掉了。多说几遍除非笑点极低,有笑的了三五回绝对没有三五十回的人! 余歌今年十八,刚考上c大学音乐系。在第一天进入大学校园,住进南苑八栋307的第一天晚上,就做了这样惊奇的梦!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渊源,从小到大十八年来,她从来没做过如此真实又奇怪的梦。虽然以前十八年里没少做过荒诞的梦,可是没有一个梦,有像今天这样奇怪。至于怎么个奇怪法……就是这个梦给人的感觉太真实了,真实的好像是现实世界里一样,根本不像是在做梦。 渐渐的,耳边终于陆陆续续传来一些声响,张余歌精神大为振奋。这个鬼梦,终于要醒了! 猛的睁开眼睛,一束束五彩斑斓的灯光映入眼帘。迪厅的音乐振聋发聩,咚咚咚咚的音乐震得余歌心头都在发颤。 这是哪里!张余歌吓得大惊失色,瞬间坐直了身子。慌乱瞅着四周,一时还反应不过来。 “呦呵,醒了啊夏小姐!” 说话的人话语轻浮,张余歌下意识拧眉,嗖一下转头看向说话声音的来源。只见一个肥头大耳的油腻大叔,头上的头发稀疏的几乎没有。双眼跟青蛙一般鼓鼓的凸起,咧着一张大嘴对着她笑的让人心里发怵。 “你谁呀!?” “嘿嘿。”大叔灿烂的笑着,抬起自己温热的带着汗的手掌,放在夏弥的大腿之上。“我是张总啊!你们夏家想要投资,你就得好好陪我一晚上,这样才好谈生意嘛,夏小姐你说是不是啊?” 一边说话,大叔一边自带猥琐的笑,一双眼睛闪着奇特的光盯着夏弥的身体,一只手竟然在夏弥腿上游走起来。 “啊!” 余歌像是被雷劈了一样跳起来,恨不得马上给这个男人一脚。 过分了啊!不是梦嘛,怎么没完没了的!这人谁呀,什么狗屁夏总张总的,有病啊? 张总看着夏弥,眼中渐渐有了怒意,脸上横肉纵起。慢慢从沙发上站起来,拧着嘴巴笑着: “还是个疯婆子?呵呵!不过嘛……长得这么好看,哥哥我可不会嫌弃。你尽管叫吧,就算叫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说罢,老男人竟然一个猛虎捕食向张余歌扑过来。夏弥吓坏了,脚下一蹬转身就跑。 哥哥,哥哥你妹啊,四十几的老男人,头发都掉光了还哥哥! 呕,恶心! 简单的打量了一下四周,这里是一个迪厅的包间,房门是关着的。房间里除了她和这个猥琐大叔再没有别人,张余歌匆忙跑到门边,一把拽开门跑出去。冲了两步又退回来,算好时间狠狠一脚踹到门上。 房间的门是朝里开的,从外面狠狠一脚踹到门上,如果里面的人正好跑到门口,就会…… “啊!”一声惨叫,门里面的油腻张总被一门拍倒在地,痛苦的捂着自己的脑袋呻吟。 张余歌潇洒的摸了摸鼻子,笑容张扬,吹起口哨往远处跑去。 身后是张总气急败坏的叫声:“来人,来人啊!给我抓住她,给我抓住这个贱人!” 夏家送来的是人还是狗,竟然敢攻击他,抓回来看不弄死这个不识抬举的小贱人! 张余歌以为张总就是喊一喊,现在都什么社会了,又不是皇帝,谁出门带那么多手下?可谁想到身后立马追上来好几个穿黑西装的墨镜男,一个一个一米八九,各个孔武有力。 她这才慌了,脚底抹油恨不得生出个风火轮来逃离这里。一边跑一边觉得匪夷所思,这是和上个梦连接在一起了嘛? 张总,陪酒,可不就是与那什么夏家串在一起了! 好像刚才在夏家,她是被人打晕了。现在一睁开眼睛就在这里,还有一个要揩油的张总。 这么真实的感觉,根本不像是在做梦啊!眼看着身后的保镖马上就要追上来了,张余歌憋劲撒开脚丫子顺着楼道拼命的跑。 人声鼎沸的酒吧,肆意放纵的男男女女在酒精和音乐的刺激下,越发的颓废和欢乐。以前蹦过迪,所以可以判断出这里大概是一个迪厅的二楼,两边可以看到一楼的情形,一楼就是普通的蹦迪舞池。dj热烈的打着碟,舞池里的人卖力的舞着,狂欢着。 要是跑到一楼舞池里去,往人群中躲一躲,是不是就可以躲过这些人了? 打定主意,张余歌一个劲往前冲着。 楼梯口,楼梯口应该在走廊的尽头是吧? 不管了,壮汉离她仅有三米远,她使足了劲儿往前。终于是微微又拉开了点儿与壮汉的距离,尽头也转眼就到了。一扇门虚掩着,想也没想,夏弥以疯狂的速度闪入门内,瞬间用整个身体的力量来将门顶住。她以为这里应该是楼梯口,可“啪嗒”一声门锁落下的声音,她用身体抵着的门明显是锁上了。还有密码锁传来的“滴滴”声音,证明这不是一个楼梯口走廊。 都不用她抵着,门已经自动锁上了。 张余歌管不了太多,反正这个房间没开灯,应该是空的。拿身子抵着房门,面对着紧紧关上的房门,深吸一口气。听到门外追逐的脚步声,以及微弱的叫骂声,唯独意料之中的敲门身迟迟没有响起。这房间里的隔音效果很好,外面巨大的嘈杂声里面显得很小。夏弥紧张的听着门外的动静,一颗心高高悬起。不知怎么回事,门外的脚步声似乎一点点走远了。虽然很微弱,但是门外半晌没了声音,好像真的没有人了,追赶她的几个壮汉都离开了。 张余歌这才如释重负的长长呼出一口气,靠在门上抚平因为惊吓与猛烈奔跑而猛烈跳动的心脏。顺带捏着胳膊狠狠掐了一把, “嘶——” 很痛,梦里不是感觉不到痛的嘛!揉着被自己掐红的胳膊,夏弥疑惑的抿起嘴巴。慢慢回身,后背靠着房门。 抬眼乍一看,黑暗中不远处燃起一个红点。张余歌觉得一定是自己眼花了,揉一揉眼睛仔细朝那边看去。也不知是不是眼睛适应了房间的黑暗,竟然能看清一些东西的轮廓了。那红点不仅动了动,而且还冒起了烟。渐渐的,她就看清那里到底是个什么了。 沙发上坐着的男人两手相交支着下巴,面孔半明半暗的隐在昏黄的灯光中。张余歌差点没失声叫出来,好歹是忍住了。虽瞧不清楚男人的神色,但能感觉这男人的眼神十分凌厉。 忽然,男人轻轻动了动,将烟从嘴巴里取下,慢悠悠的吐出一个烟圈。 缓缓起身,黄金比例的身材,一身黑色正装,加入的线条元素显得男人年轻且张扬。桀骜不驯的气质,又有年轻俊郎的面孔,与这样的地方显得格格不入。他竟然迈开腿一步步向张余歌走来,张余歌呆住了。一时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瞪着眼睛看着越走越近的男人。 一张帅气逼人的脸,消瘦也藏着几分阴鸷。发型不用打理,男人干脆留的是寸头。都说最考验男生颜值的发型非寸头莫属了,眼前这人帅的就像是一块珍贵锋利有棱有角还泛起耀眼光芒的钻石。夏弥从没见过这么惊艳的人,完完全全被怔住了。男人一步步的靠近,心脏一下下比前一秒跳动的更加激烈。下一秒,男人忽然伸出了插在裤兜里的手。在瞠目结舌的张余歌眼前缓缓抬手,玩味的挑起了她的下巴。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张余歌忽然浑身一怔,也不知那根筋搭错了。一个劲觉得眼前场景的画风有点不对劲,不,是这整个梦的情节好像都有些不对劲。先是灰姑娘被逼陪酒,然后是从油腻男手中逃脱,被壮汉追赶,最终误入房门,遇到一个帅的让人发晕的男人,男人不管三七二十一,满眼戏谑,挑起下巴就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这剧情,这套路。完完全全就是之前想起来的那本,看前几页就觉得是一本玛丽苏套路的小说。每一个场景,每一个人物,都是一模一样的! 夏弥,不,夏弥身体中张余歌的灵魂一阵阵的发颤。发现的这一切已经不能用做梦来解释了,她心中一凉。 难道……难道真的进入那个穿书系统!? 第二章 一号玩家张余歌 书接上文,说是某高校女大学生张余歌离奇陷入幻境。遭遇养父养母被迫陪酒,白莲花妹妹挖墙脚男朋友。后在逃脱猥琐老男人追捕下误闯入一包厢,后引出神秘男子轻挑下巴。倒是无缘由如此,疑是二人曾相识。奇幻遥控器,下文该是如何,您请细待分解。 清风徐徐,阳光明媚。九月份的重庆热的让人怀疑人生。又是一年开学季,三个月前刚刚熬过高考的学生们现下步入各个大学,开始人生的下一个新篇章。 大一新生入学,除了必不可少的床褥铺盖,还有大包小包的行李箱子。 学生们带着对大学生活的那份向往,来到自己即将要生活四年的校园。找到地方报道,办理入学手续后,就会有学长或学姐带你去你分配到的寝室。宿舍楼一楼大厅每每到这时是人满为患,来送孩子的家长,排队登记领取宿舍门钥匙与空调遥控板的同学。 张余歌排队交着一寸照片,背面写上学院班级姓名学号联系方式,巴掌大一点的照片上挤着一个一个的小字。终于把一切都办好后,提着铺盖往三楼上走去,寻找未来四年的寝室——307! 都说舍友选的好,四年天天像块宝。舍友选不好,呵呵,四年让你老十岁。大学生活的第一道人生随机选择题,在见到舍友的第一面起正式启动。系统随机分配的舍友,要是能有幸分到三个性格脾气都挺好,互相看着也还顺眼的舍友,那就得烧高香谢谢菩萨保佑! 爸爸妈妈帮忙拎着铺盖,一家三口往三楼走去。张爸一边瞧着女生宿舍,一边感叹道:“幸好在三楼,上下楼都不是很累。” 张妈跟着笑:“是啊,三楼适合你的囡囡,要是楼层高了,恐怕连外卖都不下楼去取吧!” 张爸哭笑不得,点头赞同。三楼很快就到,顺着楼道向右拐,靠右边第三间,门上赫然挂着307的门牌。寝室门是关上的,余歌将手放在门把手上,一瞬间竟然有种开潘多拉魔盒的感觉。 神奇,悸动! 这就是她的宿舍,未来四年,在大学的家了! 啊——此情此景,不由得想吟诗一首。 “啪” 冷不丁被张妈毫不客气的拍下一巴掌,张妈道:“别中二了,铺盖有多重心里没点数啊,快点开门!” 余歌撅着嘴巴委委屈屈的拧动门把手,缓缓将门推开。 接着“啊!”一声,她忽然一惊一乍起来,张妈瞪她一眼,张爸默默的笑着走进宿舍。一方小小的天地,四张上床下桌的空床铺。墙壁上的空调让余歌眼中亮了又亮,直直走进去,推开玻璃门,外面是一个小阳台。洗漱台上摆着一台饮水机,洗漱池对着地上放着一台洗衣机。再打开右边的门,一间卫生间,卫浴与卫生间连在一起。 “还不错嘛,大学生的标配版宿舍!”张爸笑道。 宿舍里有四个床位,一进门的两个床位上已经放了东西,就证明已经有两个舍友来过了宿舍。 “睡哪呀?”张爸问。 “就剩两张床位了还挑什么挑嘛!”张妈不由分说将行囊放在左边靠洗漱台那边的床位上,留下只与卫生间有一墙之隔的床位。 余歌瞅了瞅,觉得睡哪里都无所谓。一个宿舍就这么大,一亩三分地还挑什么嘛! 将行囊铺盖都放下,张妈喊着让先去领军训服。每个报道的新生都有一张领军训服的小票,宿舍在学校的南边,军训服要到学校北边去领。刚刚走了一圈,学校还挺大的。余歌赖着不想去,说不能等一会儿再去吗?张妈揪着她的耳朵就给提了出去, “把你个十八九岁的娃娃懒死!” 张爸依旧温柔的笑着,跟在娘两后头,无视余歌拼命叫喊着老爸救命走出宿舍。 一家人似乎都忽视了,在那个暂时还没人的床铺上,一个白色的空调遥控器屏幕静静的亮着,屏幕上闪着蓝色的柔光。在阳光的照射下,格外耀眼。 正午的阳光格外炙热,尤其这里还是有蒸炉之称的重庆。明黄色的阳光在头顶散发着炽热的光芒,校园里的花草丝毫不畏炙阳,姹紫嫣红,绿树成荫。 可迎面走来个头高挑的女孩则自带空调属性。背着黑色双肩包,低头看着灰色马路,一眼不发的往前走。女孩身后的爸爸妈妈表情也不是很好,一家人提着一个行李箱,慢慢悠悠的径直往南苑宿舍走过去。昨晚管薏就已报好了名,分的宿舍她是第一个进去的。 应着阴阳五学,在四个空床位上算了又算。靠卫生间的不好,多多少少有些晦气,排除。靠洗漱台的不好,靠着阳台,冬天漏风会着凉,排除。一推开门的床位不好,进进出出的看到的第一个就是一进门的床,会打扰到休息,排除。只有门背后的这张床,有着什么都不靠,风也吹不着,禀十分隐蔽的原理,管妈妈这才满意。终于把这个算得上得天独厚上上好的床铺定下来,落下行囊。 没办法,老家那边的人都信这个。 第一天晚上来先占了床位,把一部分东西放下。第二天才从宾馆提着另一部分行囊赶来宿舍,将床铺铺了。 走到宿舍门前,见到门是虚掩着的。倒也没有多想,管薏径直推开门去。第一眼打量到站在门前的短发女孩,第二眼两个人的眼神就撞在一起。三秒后,还是管爸先开的口:“哟,你的舍友哎!” 管薏这才反应过来,尽量从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上挤出一个笑,跟面前的女孩子打完招呼,又腾开门让爸妈进来。 “爸,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集训的时候和我一个班的那个同学!”林染扬起嘴角,跟爸爸妈妈介绍着推门进来的管薏。时隔半年,林染的变化实在大,管薏一眼竟然没认出来。一头精简利落的短发,满满的运动风,只能用帅气两个字来形容。可她又长着一张娃娃脸,两个眼睛又大又有神。 “叔叔好阿姨好!”林染也笑容可掬的跟管爸管妈打招呼。 来之前两个女孩子就已经互相知晓,打好了招呼。说来也巧,这两人以前艺考集训一个班。大学考同一所,分在同一个班,没想到宿舍也能分在一起,实在是缘分。由于对彼此都有一些了解,就不用再重新认识。 林染知道管薏冷,不太和人说话,也没多和她搭话。 天气很热,两家人挤在一个宿舍更热。管薏拿着小风扇吹着风,林爸忽然抬头看到了空调:“不是有空调嘛,把空调开开不就凉快了,空调遥控器呢?” 林染正好站在暂时还没人的床铺哪儿,拿起手边的遥控器按了按,空调没有丝毫反应。 “没电!”管薏面无表情解释道:“昨天我去领遥控器板的时候给的就是没有放电池的,我打算一会儿才去买!” 林染奇怪的看了看手中的遥控器,把它放在桌子上。口中小声嘟囔着:“刚才明明是亮的啊,怎么回事……” “一会儿两个同学一起去买吧!”管爸坐在板凳上拿扇子扇着风。 “嗯。” 正说着,宿舍门又被人推了开来。进来的女孩子一头金色长发,打扮时尚。身材小巧,一眼看去就给人十分漂亮的感觉。女孩看到一屋子的人,微微愣了愣,接着她身后的一对中年男女轻轻推了推她。 “苏一洋,打招呼啊!” 女孩这才反应过来,提着行李箱走进寝室。操着一口重普道:“叔叔阿姨们好。” 女孩举止自然又大方。三方父母们脸上挂着笑,互相点着头以示打招呼。毕竟以后孩子们要一起生活四年,想必家长们都肯定是想一个寝室的孩子们能够好好相处,所以此刻自然要笑容慈祥些。 没一阵,张余歌也终于领好了军训服回到宿舍。没想到一开门竟然满满当当一屋子人,着实呆了一下。但很快也互相攀谈起来,各自的爸妈都在帮忙收拾床铺。 四个女孩子,苏一洋是重庆本地人。张余歌是贵州遵义的。林染和管薏都是甘肃人,但又来自不同的区县。 两个南方人,两个北方人。四个女孩站在一起,高矮胖瘦如此说来——最高的是管薏,一米七的个头,一百一十斤,说是恰恰好,刚刚好。模样秀气,瞧着稚气未脱,确实是四人当中年岁最小的那一个。 若按年岁,次小的那一个是林染。前面说了,生的一张娃娃脸,一双眼睛大的出奇。身高约莫一米六。 比林染稍大些的是苏一洋,时髦身材好,娇俏玲珑,金黄色头发,生的一张好模样。个头亦没有林染高,说来也可笑,这一共四个,年岁越小的个头最高。个头最矮的年岁是四人中最大的,故张余歌是307里的大姐姐,也是——最矮的一个。 几个人沟通起来倒也还……凑合。只不过苏一洋和张余歌可以用方言交谈,林染管薏只能二脸蒙的猜她俩在说些啥。 一番收拾与交际,终于到了晚上。父母们都纷纷离开了学校,该领的军训服也领了,四个人一起将宿舍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焕然一新这才停手。 张余歌,管薏,林染,苏一洋围成一圈,打量着放在桌上的空调遥控器。 话说今天张余歌去领军训服,林染去买被褥,管薏陪着爸妈逛校园买洗漱品的时候,苏一洋一个人去小卖部买了空调遥控器的电池。她是本地人,所以东西准备的都齐全,倒是现在落得了个清净。可令她头痛的一件事是,寝室这个空调遥控器竟然没有可以打开放电池的口。本打算下楼去找舍管阿姨问一问的,但男朋友忽然打过来的视频让她将这件事抛到了一边。 等整个一天结束,打扫完宿舍卫生,实在着不住重庆夏天的热以后,才一个个后知后觉想起开空调。 然后,难题就来了。 空调遥控器真的没有可以打开放电池的地方,林染倒吸着气,不信邪的拿起遥控器捣腾。宿舍也收拾好了,第一天晚上也没有什么别的事。四人便围在一起研究这个遥控器的开法。夜色渐渐深沉,打眼望去,整个宿舍楼就只有307还开着灯。打开手机一瞧,已经半夜一点多了。 林染是个急性子,捣腾了半天也找不到打开遥控器安电池的办法,干脆一咬牙,对着遥控器威胁道:“喂,信不信我把你扔出去!”并且抬手作势要扔。 可是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她举起手作势要扔的那一刹那,宿舍的灯竟然唰一下灭了。 学校的寝室是不断电的,开学免费送各寝室八十块钱电费。等钱用完了再以寝室为单位交水电费,因此不存在外力熄灯的情况。 于是忽然间这么一熄灯,四个女孩子不由得都心里一紧。不等任何一个人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林染手中没来得及扔下的空调遥控器小小的显示屏上,竟然发出一道莹莹的蓝光。在一片漆黑的寝室里,显得格外诡异。 “天,遥控器原来不用放电池的吗?”苏一洋盯着管薏手中捏着的遥控器。 林染像是拿了一个烫山药一样,立马将手中的遥控器丢到桌子上。后怕道:“怎么这么吓人,刚才还怎么按都没反应来着,现在咋忽然亮了?还有,为啥忽然停电了?” 管薏默默走到灯的开关前按了两下,灯依旧不见开。 四人对视一眼,张余歌忍着害怕调侃道:“哇哦,姐妹们,宿舍灵异事件啊!” 正说着,“滴——”一声,遥控器忽然发出一声响来。四人神情皆是一怔,一瞬间空气都凝固起来。大家的视线几乎一致的望向中间桌子上的,那个没有安遥控器却能发亮,还会发出响声的遥控器上。遥控器上的蓝光一闪一闪的,苏一洋胆子向来大些,微微有些发怵,但还是拿起桌上的遥控器。看了一眼显示屏后,马上疑惑的念了出来:“张余歌?” 余歌有些嗔怒,咬牙切齿的瞪看向苏一洋,道:“这么严肃的时刻,就别再笑我的名字了!” 苏一洋皱紧了眉头,盯着屏幕神情严肃极了:“不是在笑你,是,是这个显示屏上,写着张余歌三个字!” “我靠你可别吓我!”余歌瞪圆了眼睛,努力笑着想要掩盖自己的恐惧。 苏一洋忍着闪瞎眼睛的蓝光,又仔细瞧了一眼,将显示屏移到张余歌眼前,语气确定道:“喏,是你的名字!” 张余歌往显示屏上瞥去,立即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还真是,小小的显示屏上,一片蓝光中印着三个黑色字体,俨然就是她的名字——张余歌!没有一个错别字,与她的名字长得一模一样。 “这什么呀?”她伸手接过遥控器,眉毛再皱就要成一个蝴蝶结了。 管薏、林染、苏一洋都围到张余歌身边,四个人八只眼睛齐齐盯着一个小小的遥控器屏幕。一片寂静下,忽然,遥控器又“滴——”一声响了。蓝光闪了闪,屏幕上的字一下子变了。 “恭喜1号玩家张由余歌,获得穿书系统免费穿书一次。系统将在任意时间开始,剧情随缘。请在收到信息后24小时以内做好心理准备,倒计时开始……” 第三章 引渡 书接上文,上回说到主人公张余歌、林染、管薏、苏一洋在入学第一天搬进新宿舍,发现安不了电池的发光遥控器。各个心下不由得打鼓,这到底是个什么物件。到底是捉弄人的东西,又或是真有几分奇妙的物什。由此引出寝室四人研究遥控器真假,任务开启。后待如何,您接着往下看! “这什么啊?捉弄人的玩具吗?”呆呆望着手里的遥控器,张余歌有些半信半疑。 “往下翻往下翻,下面还有呢!”管薏急道。 林染无语的瞅了说话的两人各一眼,这可是空调遥控器,不是手机屏。但是张余歌听了管薏的话,居然真的拿手指去戳屏。 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翻。 还是苏一洋比较像个正常人,从张余歌手里拿过遥控器。“也不知道遥控器知道你们把它当触摸屏了是该哭还是该笑。这里有调节风速的按钮,按这个应该可以吧,试一试……” 一边说着,一边也按她说的操作起来。哎,没想到还真是这么操作的。屏幕上的字体马上切换了,显示出下半部分。 “本次系统开始切入情景随缘,说明书请借鉴某某阅读平台言情小说作者草草与狗连载书籍——《再见二爷》。书中详情≈游戏母本,若想完成游戏,请仔细阅读该小说。ps:是获得免费系统穿书一次,详细意思就是……游戏所有任务都在这本书的世界中完成。游戏结束以后,奖励玩家任意愿望一个。为证明游戏靠谱性,系统免费赠送玩家一个愿望。游戏即将开始,请1号玩家做好准备哟!” 拿标准普通话读完这么一长串字,还带符号都读了后。苏一洋眯上了眼睛,张余歌皱起了眉头。林染和管薏满脸不相信,疑惑的盯着遥控器。 安静了一阵子,张余歌才苍白无力的笑道:“哈哈哈,这……骗人的吧!就这小说……我好像看过几页啊,怎么可能这么玄幻!” 另外三人一阵沉默,林染大眼珠子提溜提溜转了几圈,提议道理:“人家不是要送你愿望吗?要不你许个愿试一下。” “怎么可能!”张余歌将遥控器从苏一洋手中拿走,语气笃定道:“一定是上一届留在宿舍的整蛊玩具,哎呀呀,睡觉吧睡觉吧,都一点多了。明天睡醒了下去找宿管嬢嬢问一下遥控器的事还有为啥咱宿舍停电了。上床吧快,晚安各位。” 说完,打开手机手电筒,照着梯子上到床上。 “哎,一洋,你脑袋不要靠着卫生间那边的墙睡呀。”管薏说道。 “为撒子?” “啧!哎呀就是……那是厕所嘛,头向着那边睡不好。你整个人换个方向,你看我也没有脑袋对着楼道这边的墙睡呀,咱两脑袋对着脑袋睡嘛!” 苏一洋仍旧不解,打破砂锅问到底:“为撒子安?” “哎呀……怎么说呢!我呢脑袋不向着走道睡是因为我妈告诉我,楼道里面什么都走。白天走人,晚上就走别的。对着楼道睡可能会生病。这脑袋不向着厕所睡的道理就简单了,厕所嘛,就代表……污秽。脑袋向着那边总是不太好!” “说的对哦!”苏一洋没说话,对面的林染先应道:“余歌余歌,快把方向调过来,咱两头对头睡!” 张余歌拿着枕头换个方向,觉得脑袋向那边都无所谓啊。 苏一洋想了想,也搬着枕头换了方向:“行嘛行嘛,我就先试一下脑袋向这边睡!” 三个人全都听管薏的换了方向,管薏这才安静下来。小声道:“哎呀呀,你们肯定觉得我这是迷性。但是啊跟你们说哦,这些东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真的……” 炙热的夏夜里,尤其是没有空调的夜晚,被子根本派不到用场。换上睡衣,抱紧从家里带回来的玩偶。大家也都再没多聊,毕竟还不怎么熟悉。再加上寝室里一片漆黑,纷纷上床,一阵安静。 开学报名三天,昨天是第一天,今天是第二天,明天是最后一天。所以明天没有课没有活动没有安排,可以起的很迟。 往常张余歌都要抱起手机耍到两点才睡,今天不知道是搬进新宿舍还是多少受遥控器的影响,竟然连手机都不想碰。怀里抱着粉色的小老虎玩偶,两眼放空瞧着天花板。 自己是不是疯了,遥控器啥的,真的假的?谁开这种玩笑整蛊别人啊!还有那本小说,好像之前看过哎,但是只看过一点点。哪个网站忘了,她张余歌长到这么大,十八年来看过的言情小说也不少,为什么偏偏记住了那本叫《再见二爷》的书? 也许原因主要有两点,一是作者名不错,叫草草与狗。二一个是这小说太短了,才更新了两章。两章才多少字啊,张余歌翻了几页就点收藏退出去了。要不是作者文笔还不错,开始的情节也还可以,她才懒得点收藏呢! 不知道这书现在更新了几章,算了算了,明天百度找找看吧!邪门了,空调遥控器怎么会和言情小说挂钩?自己信了十八年的社会主义,现在怎么还遇上这种封建迷性了呢?再加上一个神神叨叨管薏,虽然管薏和遥控器没什么联系,但是放在这样的夜里,都显得尤其诡异。 但是张余歌从小到大就一个特长——心大! 瞧着天花板想啊想,就想到今天报名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同乡的学长,人长得又帅又高,还是音乐学院管乐团的主力。白天碍于爸妈在跟前没敢多说话,只加了微信方便学长带她。现在爸妈回家了,明天一定要打扮漂亮约学长出去喝奶茶。 大学了,不谈恋爱还想干什么?不谈恋爱的大学简直是在犯罪! 学长啊学长,好帅,好高,啊——完美击中她的心脏啊!张余歌恨不得在床上蹦起来,不由得翻滚了两圈,嘴角疯狂上扬。 “张余歌你在干嘛?” 苏一洋隐约看到对床的人在床上打滚,是把孩子热的太厉害了,发烧了?不对呀,张余歌也是南方人啊,没理由受不住这种热。 幸亏寝室一片漆黑,否则看到张余歌抱着个玩偶疯狂痴笑,口水都快要止不住了该是一种什么样的惊悚场面。 听到苏一洋的质问,张余歌立马顿住身子收住了笑。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我那个睡不着,做一会儿平板支撑。我不做了,大家快睡,快睡吧。晚安!” 说完拉起被子捂住脑袋,将红到爆的脸藏进被子里面。 天啦,犯花痴被人发现这感觉可真是……羞涩呢! 话说苏一洋一点儿睡意也没有,抬起脑袋向四周看了一圈,大家都睡了,没有一个枕头前亮着手机光。她揉了揉脑袋,打开手机百度,搜索作者名,忽然忘了那小说的作者叫啥。 凝眉想了想,输入花花与猫……不对,忽然想到是草草与狗,又删了重新输入。这什么沙雕作者,起这么沙雕的笔名,可真是! 页面加载两秒后显示出搜索内容,草草与狗,某某文学签约作家。着作有《再见二爷》《捡个乞丐当皇妃》《……》…… 目光简单浏览页面,往下翻了翻,找到一个《再见二爷》小说的网站入口,点进去。翻了不到十分钟,就把更新的那两章看完了。刚要退出来,却发现作者在刚刚又发布了一篇新的。苏一洋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两点整。将第三章点开,仔细读起来。 可她没注意,对面张余歌的枕头底下,竟然散发出悠悠蓝光。 第四章 解除婚约 书接上文,说的是神奇遥控器显灵,启动游戏发布故事。一号玩家张余歌正式进入穿书世界的前因后果,其余三人半信半疑。由此引出张余歌由不可置信到相信,遥控器游戏正式开始。 也许上一篇有些短,您别嫌弃,精彩的往下瞧。 画面再回到现在张余歌这边,如果你被一个素不相识长得巨帅的帅哥压在墙上,下巴被单手挑起。暧昧的气息在翻涌,你离帅哥的嘴巴只有不到三厘米的距离,给你两个选择,一是羞涩躲开,二是一巴掌呼上去,你选择哪个? 张余歌选择第三个。 她快速踮起脚尖,以风驰电掣之势在帅哥嘴唇上落下一吻。趁帅哥瞪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且发愣的关头,一把伸手推开帅哥,捂住嘴巴娇笑:“哦吼吼吼吼,小哥哥不要怕,我懂!” 按照玛丽苏经典套路,苦命女子被迫陪酒,而后逃跑。恰巧逃进霸道总裁的套间,与醉酒总裁一夜春宵。第二天早上要么悄悄逃跑却刚好留下什么信物,以便于总裁以后寻找。要么什么都不留下,却在一个月后发现自己怀孕了。七年后带着自己的天才儿子归来,儿子是商业方面破了天的奇才,全世界仅此于男主的第二大巨头。恰巧见到自己亲爹的第一眼就喊道:“妈咪,我要这个帅叔叔做我粑粑!” 要么就是总裁先醒,看着自己床上的小白兔女主,回想昨晚的疯狂。内心其实已经爱上女主,却死不承认。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张支票,刷刷刷写下一张巨额支票扔给女主。然后就是女主妹妹带着女主未婚夫来抓奸,各种欺负女主。霸道总裁屡次出手相救,最终霸气搂腰女主道:“女人,你为什么这么蠢!可是,你成功的吸引了我的注意!” …… 所以现在要发生的剧情很明显,一夜春宵嘛!虽然张余歌只在初中谈过一次恋爱,但是生物课还是有好好上的,明白是怎么回事。 要放在平时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干出吻陌生人的疯狂事情,但是现在不一样啊!要么这里就是自己的春梦,妄想!要么就是那个什么遥控器真的起作用了。现在自己不过是在游戏中而已,又不在现实社会,谁知道她是张余歌啊是吧!面对这么帅的男人,她连以后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疯狂就疯狂点嘛,谁还没点疯狂的青春呢真的是! 可形势一转,男人已经恢复正常,若有所思的摸一摸嘴唇,向张余歌一步步逼近。神色不明的模样透出几分坏来,忽然伸出手一把将张余歌甩到墙上,将她禁锢。逼近她,强迫她抬起脸来。危险的气息喷涌而出:“今天你又想干什么啊?……夏弥!” 张余歌神情一怔,这个男人认识身体的主人夏弥。 大脑飞速旋转,记得,记得……小说里,女主和一个叫崔栩颐的谈恋爱却惨被劈腿。女主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逼得这个男人必须娶她。但是这个男人不愿意,最后还和女主的妹妹夏甜勾搭在了一起。 自己只看了前几页,只见到这么一个男性,拥有名字且认识女主。这么说来,眼前这个男人……会不会就是崔栩颐? 张余歌立马试探道:“那啥……帅哥,你知道我的名字。那你……认识我妹妹吗?” 男人微微蹙眉,右边的眼睛挤了挤:“夏甜?呵,她什么时候允许你自称是她姐姐了?” 果然,心中已经确定一半了。 如果自己是夏弥,而眼前这个男人是崔栩颐的话。按照小说里写的,崔栩颐是极其讨厌厌烦这个一直缠着自己的女人的。而自己刚好又躲进了这间屋子,碰到了崔栩颐。刚刚自己还,还脑子一抽头脑发热,亲了人家……天啊,结果可真真是不可设想了! “那……那啥,敢问英雄你尊姓大名?” 男人挑一挑眉毛,捏住了张余歌的下巴。 “你不知道我是谁?” “……我,我说我失忆了你信吗?” 男人全当她在放屁。 “夏弥,欲擒故纵你玩的并不好!我是谁,呵呵,我不是你要死要活缠着要嫁的人嘛?你居然会忘了我的名字?” 张余歌紧紧皱上眉毛“……” 帅哥大发慈悲:“你听好了,我叫——” “颐哥哥!” “轰——”密码锁的门滴滴两声被猛的撞开,发出一声巨响,引的张余歌回头。 来人一身黑色小短裙,一张白净的脸蛋上染满红晕。可不正是夏甜。而她一声颐哥哥,也让张余歌百分百确定,眼前这个男人就是崔栩颐,那个夏弥死缠烂打无论如何都要嫁的人。 夏甜一脸被亲姐妹挖墙脚的悲愤模样,殊不知眼下明明是崔栩颐墙咚张余歌。而且若是再往前深究,崔栩颐和夏弥还谈过一段恋爱。而在他两谈恋爱期间挖夏弥墙脚的人正是夏甜。后来也不知道为啥崔栩颐就抛弃夏弥和夏甜好了,还千方百计让夏弥自动退出,解除婚约。可惜夏弥一直不同意,到现在为止依旧算是崔栩颐的未婚妻。所以违背道德底线的人实则是夏甜和崔栩颐,但凡是个正常人现在都不该是这样的表情。 张余歌预感马上会有狗血剧情发生,觉得得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可崔栩颐像是有心刁难,任凭张余歌怎么推搡都故意雷打不动,让她没办法跑路。余光已经瞄到夏甜摩拳擦掌往跟前走来,张余歌急了,抬腿踹裆使足了猛劲儿。一瞬间,崔栩颐脸色煞白,松开手顺着墙慢慢滑下去。 她急忙跑开,夏甜瞅见崔栩颐受了伤,顾不得找夏弥的麻烦,急忙惊慌失措的跑过去抚崔栩颐。 “颐哥哥,颐哥哥你怎么样,你还好吧颐哥哥?” 跑到门口张余歌止住步,对着崔栩颐默默鞠了一躬,心中道:对不起了兄弟,如果以后娶了老婆生活不性福,千万不要悲伤,因为这就是渣男的下场。节哀顺变! 完了立马转身要走。 可要命的是之前跑的太急都没注意到自己穿的高跟鞋竟然那么高,现在注意到了,却一个趔趄向前摔过去。也是在千钧一发之际,张余歌才看到面前的门框。 “嘭——!”一声闷响,眼前立马一摸黑。 “我去!”张余歌猛的从床上坐起来,睁眼瞧着眼前渐渐清晰的一切。白色的墙,不大的空间。蓝色的窗帘,安静的宿舍! 回来了! 真的是梦!? “吱吱吱吱吱——”阳台上的门被人从外打开,管薏一脸蒙圈的瞧着张余歌,穿着小奶牛的睡裙揉着眼睛从阳台走进来。 “醒了,你做噩梦啦,我刚到门前就见你鲤鱼打挺似的坐起来,你是不是练过功夫?”管薏小声问道。 张余歌歪头向外看去,窗外漆黑一片。 “现在几点了?”她轻声问道。 管薏摇了摇头,往床边走去。“不知道,可能五点多,外面天都没亮呢!反正今天又没事,继续睡吧!” 说完顺着梯子爬上床,盖起被子眼睛瞬间就闭在一起,进入了梦香。 张余歌收回目光,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意外的摸到昨晚一起带上床的空调遥控器,此时遥控器已经灰灰的,不再发出光亮了。借着手机屏的亮光,她仔细打量遥控器,上面什么都没有。字,蓝光,好像全是一场梦一样不见了。 张余歌捂着脑袋,真有些搞不清楚了,到底是自己的幻觉臆想,还是真的穿书了? 自己一个三好少女,大好的青春,除了偶尔去蹦个迪,非主流的时候喜欢去清吧喝点小酒。(其实她两杯的酒量喝完就醉,醉了就老给暗恋对象打电话哭。)偶尔让身边最好的朋友烦了些,也没犯过什么错。爸妈两年前离婚却在高考以后才告诉她离婚的真相,后来也仍旧和和睦睦送她来上大学外。综上所述张余歌并没有经历过什么重大变故。不至于会让自己产生这么严重的幻想! “喂,你不是说可以任意实现我一个愿望吗?我现在也搞不清楚是不是自己疯了,如果你是真的,那你现在再把我送到游戏里去。这就是我的愿望!” 小声说完以后,张余歌忽然没忍住笑起来。说真的,自己竟然对着一个空调遥控器说话,说不是疯了恐怕没有人信吧! 将遥控器重新压到枕头下,起床上了个厕所以后把手机电充上,重新回到床上盖上被子。才五点三十六,这么早,必须得把回笼觉睡起来。 嘶…… “夏小姐,这是总裁给你的合同,您签个字吧!” 西装男跟个机器人一样面无表情的伸手递过来一沓纸,装订好了,一式两份。 男人似乎怕夏弥不同意,补充道:“只要签了这份合同,卡里的三百万即刻生效。夏小姐,老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您何苦缠着总裁,让大家都头疼呢?总裁喜欢的人只有一个,就是夏小姐您的妹妹——夏甜。趁现在大家都还和颜悦色没有撕破脸皮的情况下,您就签了吧!总裁说了,这真的是最后通牒,如果您再不同意,总裁的手段你想必是知道的。夏小姐,签了吧!” 男人说来说去表达的意思就那么一个,要夏弥在合同上签字。 而夏弥……不,是张余歌!微微张开合不拢的嘴巴,还有迷茫的眼神,都证明她此刻的惊慌。 我去,居然真的回来了!向遥控器许的愿望,竟然成真了!这这这……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自己的幻想! 眼前这一幕又是……闹哪样?上一次不是在酒吧包间,和崔栩颐夏甜在一起吗?自己好像是,摔了一跤脑袋磕门框上晕过去了。这怎么又在空旷的马路旁,边上还有辆保时捷? 等等等等,面前这个不认识但一身西装的人说的话她倒是听进去了。 “那,那啥,你说我把合同签了就给我三百万,还送我去j市?” “是的!”男子点头,“崔总已经在j市以夏弥小姐你的名义买了一套房。属于j市繁华地区,二百多平。夏弥小姐拿着这笔钱,去j市随便找一份工作或者自己做一门生意。有自己的房子,无论做点什么生意都能生活的好。这笔买卖不算吃亏。” 张余歌心动极了,只要答应解除婚约,不仅给三百万,还给房,二百平!虽然没有其他霸总动辄千万,但现实总要和小说分开。她又不是夏弥,不想嫁给什么总裁。这么好的买卖,为什么不干!面上抑制不住的喜色,没忍住捂住嘴巴笑起来。 “你说的,是真的啊?” 西装男见惯了夏弥胡搅蛮缠的拒绝,还是第一次见她问这是不是真的。看来这次条件终于足够,马上就能回去向老板交差了!他急忙道:“自然是真的,我以我的人格担保。”作为老板身边最得力的助手,他还没有在谁面前以人格担保过什么! 张余歌抿嘴伸手,面上喜气洋洋:“好,我签,把笔给我!” 这么好的买卖,不签白不签。如果这真的是书里的世界,自己只是到这里来玩一玩,就随心所欲想干嘛干嘛喽。这是不是游戏广告中说的那种,开局就送豪宅巨款…… 再说,这个夏弥也真是的,为什么偏偏要嫁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拿着钱,去j市寻找自己的新生活。遇到一个喜欢她的人嫁了,花渣男的钱把自己活成白富美不行吗? 夏弥终于答应签了,这一刻对于西装男可谓是一个惊喜。缠了她这么久,劝了她这么久,这个女人就像是个死脑筋,怎么说都不同意。今天居然答应了,明明前一秒还哭着说不要呢,这转变可真是大极了。 连忙将笔递给她,因为悸动指尖都在打颤。 刷刷刷三下,张余歌将自己名字签上去。刚要递给西装男,忽然意识到这身体的主人应该叫夏弥。可是刚刚自己写的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是张余歌,立马收回合同。西装男心头一紧,心想,果然,没那么容易! “那个哥,我有些激动写错字了,改一下可以吗?” 第五章 迷雾前的破晓 书接上文,说的是张余歌向遥控器许愿回到书中,代替夏弥签下解除婚约协议。得到豪宅一座,巨款一笔。并被火速送往j市,由此引出下文,任务发布,新人登场。 西装男警惕的看向她。张余歌讪笑着,拿笔将自己的名字涂了,在一旁写下夏弥!这才递给西装男。 “呶,签好了,要不要按手印?” “不用了!”西装男将合同抱好,唯恐再出什么乱子。拿出手机给人打了个电话,随后对张余歌说:“夏小姐,请您查看您的银行卡余额,三百万已经到账。飞机票也为您准备好,上车吧,现在直接送您去机场。反正夏家恐怕也没什么能让您拿走的东西,j市的房子也已经装修好,飞机三个小时以后起飞。请吧!” 张余歌吃了一惊,服务这么到位,一条龙啊! 西装男打开身旁保时捷的副驾驶车门,做出请的手势。张余歌受宠若惊,我的天,自己一个平凡家庭长大的孩子,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待遇。而且这车可是保时捷,天啊,本来以为还要奋斗个几年才能坐上这车呢,今天居然提前享受到了!内心真的欢喜雀跃! 礼貌的说声:“谢谢!”抬脚坐进车里。也许是高级轿车的原因,所以从心底就让人觉得既新奇又高级。 轿车一路稳速行驶,半个多小时就到了机场。西装男竟然丧心病狂一路将她送到了飞机上陪她到了j市,又派接送的人将她带到那个传说中在j市繁华地带买给夏弥的房中,辗转了接近一天才离开。 张余歌此时真的感受到了那些书里写的女主,被霸道总裁安排控制的感觉了!一切真的是太疯狂,太……霸道了! 直到西装助理男拖着疲惫的身体离开,张余歌这才躺在新房间的沙发上,摸出夏弥的手机。 随便输入密码,竟然就打开了夏弥的手机。这手机密码和自己的竟然一样,稍微一想,张余歌似乎明白了什么。立刻登录所有软件,密码全部都和她是一样的。只是所有信息全部是夏弥的,手机上也看不到现在的年份时间。想来如果作者不写,自己就看不到年份。 打开短信,有十几个小时前汇进卡银行卡里三百万的信息。 关上手机,在沙发躺上一阵,张余歌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从二十三楼向下凝望。灯火阑珊,车水马龙。这里是j市最繁华的地段,寸土寸金。看来这崔栩颐为了让夏弥离开,也是下了血本了,买这么贵的房子给夏弥。加上那三百万,怎么也七八百万了。血赚嘛! 有钱人的脑回路啊,果真是想不明白! 只是自己忘记问了,穿的小说书名叫做再见二爷。那么这个所谓的二爷肯定就是男主了,目前唯一一个和女主有纠缠的男人只有一个崔栩颐,这个崔栩颐有没有一个二爷的外号,他是不是男主? “滴——” 一声熟悉的响声从身后响起,张余歌回眸,茶几上竟然凭空多出来一个空调遥控器。微微的惊慌之余,她走过去拿起遥控器。显示屏上果然又出现字体: “恭喜一号玩家已经进入游戏正题,目前为止进入游戏世界三次,奖励游戏币三十个。现在开始游戏将渐入佳境,请玩家做好准备。游戏母本每晚更新,请至某某文学网站搜索《再见二爷》,若想提前预知剧情,可使用游戏币解锁章节。一章节三百游戏币,接下来系统将分配任务给一号玩家。二十四小时内完成任务即刻获得奖励一千游戏币,请一号玩家,做好准备!ps:为帮助玩家更好控制夏弥身体,此刻开始,游戏将进行整改。玩家回到现实生活,游戏世界夏弥将进入休眠状态,只保留一号玩家记忆。pps:若玩家通过任何途径在百度上搜索游戏母本《再见二爷》,即触犯游戏规则,游戏将分配惩罚,没收部分游戏币。请玩家支持正版阅读,还原创网站一片净海!ppps:只有遥控器在身边时才可以进行小说与现实转换,因为条件有限,遥控板只出现在固定房间。而所谓固定房间……系统显示随缘。请玩家加油。” …… 这系统还带宣传网站,小说正版阅读啥的!啧啧啧……不容易啊! 但是这个遥控器出现固定房间随缘是什么鬼,没有遥控器还回不到现实呗? 不等她想明白,眼前亮光一闪,白光耀的眼前一片白,啥都看不见了。 “余歌,中午十二点了哟,该起床啦!” 是管薏的声音。 又回来了? 她立即睁开眼睛,转动眼珠子环顾四周,果然,是宿舍! 张余歌缓缓坐起身来,脑袋还有些发蒙。呆呆的保持一个动作,眼神呆滞陷入沉思。 苏一洋刚从卫生间洗澡出来,管薏和林染已经从床上下来穿衣服了。就只有张余歌身上斜披着被子,顶着鸡窝头似的短发在床上呆滞。 “我昨晚好像做了三个梦!”茫然了好半天她才说道。 “什么梦啊?”管薏接茬。 “……嘶!”张余歌双手抱住脑袋,牙齿咬上嘴唇。 “就是……很玄幻!” “仙魔大战?”管薏又接。 “不是……怎么说呢……”张余歌摇头,再次陷入迷惑。组织了一下言语,说道:“就是,嘶……你们相信吗,昨晚那个遥控器的事儿。我好像真的,进到那个游戏里面去了!” “啥?!”管薏震惊。 林染抬头看向她:“就是,就是那个遥控器显示的游戏任务那个吗?” 张余歌哭笑不得的点点头。 “那游戏不是本书嘛,你讲讲昨晚梦到了啥?”苏一洋淡定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到书桌前坐下背对张余歌。昨晚她正好看了书,听听张余歌梦到的是不是那书里的内容。虽然……有些扯淡! “我,我说了你们不一定信,但是确实是真的。昨晚我大概两点就睡着了,然后一睁开眼睛就被人抽了一个耳光……” 张余歌断断续续将能记住的全都讲了一遍,管薏听到最后直捂着肚子笑。林染稍显正常,不过扬起不落的嘴角也证明她是不信的。倒是苏一洋,越听越呆,不知不觉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表情凝重的转过身去,抬眼望着对面床上努力回忆的张余歌。 “你……等等!”苏一洋说出的话带着微颤,张余歌停下讲话,眼睛眨巴眨巴看着她。管薏林染也都都看向苏一洋。 “你,刚才讲的,真的是你梦里梦到的?你没有看小说吧!” 张余歌略微察觉到端倪,眯眼看着脸色不正常的苏一洋。 “我记得啥时候看过那本小说,但只看了前几页,后面的都还没看呢!可是昨天晚上所有的情景都跟我看过的小说情节一模一样,我有百分之八十确定我真的……真的穿书了!那个遥控器上显示的游戏,大概是来真的!” 苏一洋取下脑袋上的毛巾,皱紧了眉毛:“不仅是一开始,昨天晚上我百度搜了那本书。而你刚刚说的三个梦,和书里的章节一模一样!” 管薏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林染也差不多神情,大家都全神贯注的听苏一洋说。 苏一洋继续道:“如果不是你自己看了小说然后现在在这里开玩笑耍大家,再加上那个邪门的遥控器,那么……一切就都是真的。不是你疯了,也不是我疯了,昨晚遥控器是咱们四个人都有目共睹的。各位,一个宿舍四个人同时疯了这种概率有多大?” 宿舍里鸦雀无声,因为这个推理没毛病。 “那怎么办,要不把遥控器扔了吧!”林染提议。 管薏立马制止:“不行,你想想,为什么这个遥控器偏偏出现在咱们宿舍,而且屏幕上直接显示张余歌的名字。” “因为命中注定吗?”苏一洋呛道。 “哎呀不是!”管薏苦笑道:“就是这种东西,最好还是别扔。你想想,如果按上面的提示完成什么游戏,最后它不是还可以完成愿望吗?对了余歌,昨天的愿望你试了吗,是真的假的?” 张余歌心中咯噔,实话实话:“我试了,是真的!你记得五点多你从厕所回来那会儿吗,我刚从第二个梦里醒过来。你上床睡了以后我就跟遥控器说如果这一切是真的,就把我再送回那个梦里去。结果闭上眼睛,真的又回去了!” “那就对了!”管薏拍一拍手,斩钉截铁的说道:“你们想想,虽然难以置信了些,但是这个游戏啥的可能是真的。咱们好好的把它玩通关了,还能实现一个愿望。那不是万事大吉吗!可万一咱将它捣鼓捣鼓扔了,等晚上回来一掀枕头,好嘛,这东西又出现了,你们心里毛不毛。所以不如就先留着,观察几天。如果真的是个不好的东西,咱们是请法师还是搬宿舍,再说后话。你们觉得可以嘛?” 不知道为啥,管薏说起话来总给人一种靠谱,让人信服,不自觉就信了的感受。苏一洋虽然有些不喜欢她神神叨叨那一套,但还是觉得现在这番话有理。就随着林染张余歌点了头,“行吧行吧听你的,那咱今晚就好好瞧一瞧,张余歌是怎么……穿书的!” 就这样,女孩们暂时将这事放下。该收拾收拾,该打扮打扮,弄好以后一起结伴出去吃了一顿火锅。在学校附近逛了一下午,还看了一场电影。 往宿舍走的时候才下午六点多,天就已经昏了。 一路上两个北方人不停感叹这南方的天黑的真早。苏一洋不动声色上走到张余歌身边,操着重庆话小声说道:“那小说你等会儿去搜一下,昨晚大概两点那小说更新了,更新的那一章和你讲的第三个梦是一模一样的。我不确定它是不是每晚都那个时间点更新,总之等会儿你去看一下。还有,你说你第二次从梦里醒来进入第三次梦是早晨五点多,那本小说的第三章是凌晨两点更新的。由此说明,你经历的一切都像个提前写好的剧本。不是你主导书,而是书主导你。这事真有点邪门,一切小心吧!” “嗯!”张余歌郑重点头。 回到宿舍大家默契的谁也没提这事,沐浴洗漱追剧刷视频。下午回来的时候找到宿舍嬢嬢报修寝室电闸。宿管嬢嬢到宿舍来,在电闸那里捣鼓了一小阵,随即恢复电流。一问原因,原来是跳闸了。至于为什么跳闸,那就没人晓得了。毕竟宿舍确实没使用大功率电器,电闸真的是无缘无故跳的。 至于空调遥控器,嬢嬢说竟然说坏了就找隔壁寝室的遥控器来开空调。不然就寝室自己网上买,她不管这个事。 当然四个大活人也都不傻,早就借隔壁遥控器打开空调吹起冷风了。 苏一洋和管薏心照不宣的熬到凌晨一两点,往对面张余歌床上看去。林染大概十二点的时候就已经手机扔在一旁睡着了,张余歌那边前一秒还有手机光亮,一眨眼的功夫手机已经灭了。 管薏瞅一眼苏一洋亮着的窗帘,苏一洋透过窗帘瞅一眼管薏散发在枕头边莹莹的光亮。再看手机,凌晨一点五十九,下一秒变成两点整。 张余歌的枕头底下忽然发出蓝色光亮来,正是她压在枕头底下的遥控器!那光透过枕头,萦绕整间寝室。管薏和苏一洋不约而同相视一望,眼中染光。 第六章 九楼的患者 书接上文,话说张余歌向舍友称述离奇经历,管薏害怕惹事上身不同意将遥控器丢掉。苏一洋百度穿书小说,却发现张余歌讲述的梦境与小说内容完全符合。众人心怀疑虑,想等到两点一探究竟。引出下文游戏系统再次开启,张余歌正式完成系统任务,解锁新人物! 睁开眼睛,目光所到之处不再是宿舍。二百平的房顶是那样宽极,张余歌坐起身来。目光扫到放在桌上发着光的遥控器,屏幕赫然显示着新发布的任务: “第一项任务已发布,请一号玩家查看。本次任务,至j市西西医院c栋住院部,务必找到九楼病房患者。” 这一次,不靠谱的遥控器终于靠谱了一回。张余歌按着上面的指示打车去这个西西医院,竟然还真有这么一家医院。司机在路上介绍,原来西西医院是j市包括周边多个城市中治疗骨科最好的医院。 张余歌暗自思量,任务居然这么简单,只是去医院找个人就结束啦? 这边是晚上十点多,从住的地方打个车到西西医院只需要半小时。 张余歌怎么也没想到事情远远没自己想的那么简单。来到医院找到c栋坐上电梯,刚一出九楼电梯口就被拦了下来。 一位年轻漂亮的小护士露出标准的职业微笑,客气的对张余歌说道:“你好女士,九楼是住院部的vip病房,没有相关人员来接您是不可以进去的哟。如果您是来看望病人的家属,您可以打个电话让里面的人出来接您!” 这……可叫张余歌犯了难。 遥控器只提示说必须要到这家医院的住院部九楼病房里来见人,却没说具体怎么进去!既没有熟人,又不清楚这里面的是谁,自己要怎么才能进去? 没办法,只好先试探守在电梯门口的小护士道:“小姐姐,九楼病房里住的是谁呀?以前也没听过九楼不让进啊,是不是新来了一个大人物?” 小护士一听张余歌这话就明白了,眼前这人跟九楼病房里的病人一点关系都没有。也没有翻脸,仍旧笑的客气:“不好意思哦美女,这是病人的隐私,我们无权泄露。如果您没有什么事的话就请离开这里吧,病人需要安静的休息环境!” 护士正对着张余歌,张余歌正对着小护士。想着该怎么说服护士让她进去,恍惚间好像看到有个人影从楼梯口一晃而过。 小护士看着张余歌,直觉得苦恼,自从九楼病房里住了这位爷,几乎天天都有记者粉丝私生饭想要想方设法的进到病房去。每天拦的人多了,小护士也深深的理解当公众人物的不容易。做个手术住个院,也能被这样骚扰。真的是追星要理智,和平你我他呀! 张余歌当然不清楚小护士在想些什么,更不知道这里住的到底是谁。她只知道遥控器屏幕说明了,一旦开始发布任务,如果不按时完成,就会有延时。很可能好几天都不能离开这里回到现实,而且遥控器的任务是按时发布的,一天时间一到立马发布下一条任务。 照这样依次循环,自己出不去也就不知道接下来的任务是什么。不知道任务是什么,那就没办法完成。没办法完成,那就永远也出不去了。这可不就个死循环了嘛! 这么一想问题就严重许多,她立马装作一副可怜兮兮用情至深的模样,轻轻拽住小护士的袖角,摇晃着撒娇道:“护士姐姐,其实……我是这里面患者的女朋友,前段时候吧我们吵架闹别扭了,他电话也不肯接信息也不肯回。你就放我进去吧,我跟他说两句话,说完马上就走好不好。” 小护士嘴角抽了一抽,秉着职业操守,好声好气的说道:“美女,你已经是今天第七个自称是病人女朋友的女孩子了。年轻嘛,追星我理解,我也觉得里面的人很帅很有才华,可是这不该是你骚扰他的理由!你还是离开这里吧,不然我就要叫安保了!” 这……这么严重?! 等等,追星? 原来这里面住的是个明星,可遥控器为什么要让她来找一个明星? 还有那本小说,更新的速度也太慢了点,是什么垃圾作者,写作龟速不说还又狗血又扯淡。根据苏一洋说的,也就是夜里二点整,她开始到这个世界来的一刹那,那本小说就会开始更新。她要经历的,于她而言是未知的。而那本书就是剧本,她是演员。她要演的东西是早就写好的,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不行不行,这也太吃亏了。这不被人当猴耍了嘛!别人穿书都是穿进已经完结的书里面,逆天改命改变原本书中人物的命运。自己呢?到底是什么神仙小说,必须去正版阅读。今天下午她在手机某阅读网站找到曾经收藏的那本书,发现书已经到第六章了。比苏一洋百度搜的还要多三章。可只有前三章免费,没有游戏币后三章章节就看不了,完成了任务赚到积分才可以看到后面三天的内容。 她现在才刚开始接到任务,前三天才给了三十积分。解锁一章要三百积分,一旦今天一项任务,就可以赚到一千积分。直接解锁后三章啊,知道了后三章的内容,还怕完成不了任务,赚不到更多的积分嘛? 所以一切的关键,全看今天了,首战!里面就是住着天王老子皇帝王爷,无论如何她今天都得进到病房里去。且先不管以后的书会怎么写,完成任务再说别的。 眼瞅着小护士快要变脸,张余歌明白不能继续在这里做无用功了。立马扭头走进电梯,笑容甜甜眯起月牙弯弯的眼睛,冲小护士摆了摆手。“啊哈哈不好意思你别生气,我好像记错了,我要去的应该是八楼。护士姐姐再见!”说罢,飞快的按了八楼的按钮,又将电梯门按合上。 “呼——!”长出了一口气,这可真是……令人头大! 刚才和护士说话的时候好像看到走廊的尽头有人影晃过。哪里是楼梯通道,她要到八楼去试试,能不能从楼梯通道上到就留。 这边小护士一边为自己又阻止了一个来瞧人的粉丝而开心,一边拿着病历本去病房。今天的观察记录还没有写,这会儿得去观察记录。 这位爷两个月前高台失足坠落全身多处粉碎性骨折,抢救过来以后还以为自己只是骨折。丝毫不明白医生是怎么费力把他拼起来,又是开胸又是钉钢钉,费了好大劲才让他脱离生命危险。 直到后来有一天他觉得自己后背又痛又痒,一问才被护士告知他做过开胸。而且现在基本是瘫了,不一定以后能不能站起来。 从那以后他就无时无刻不挣扎着要站起来走路。那种对舞台的热爱和对职业的敬业精神真的让人叹为观止,佩服至极。可惜全身钉了那么多钢钉,一时半会儿不可能站的起来。 推开病房门,洁白的房间里居然空无一人。小护士心里一咯噔,急忙推开房间里所有套间的门,连卫生间都找遍了,就是不见人。护士心想这可坏了,人去哪了?连忙翻出对讲机拨通护士长的连线,语气焦急的询问道:“姐,九楼的那位爷哪去了,怎么不见人了?” 护士长那边慢慢悠悠的问道:“现在几点?” “十一点啊!”小护士有些疑惑,这和时间有什么关系。 “你第一天在九楼值班,交接的人没有告诉你吗?九楼的患者习惯在晚上去八楼的运动康复室练习行走,这个点儿他多半是在八楼。刚刚你打盹了不成,那么大个活人从九楼离开,现在还问我人去哪了?格子,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犯这种错误!” 叫格子的小护士被训的面红耳赤,护士长那边已经挂了对讲机连线。将对讲机收回兜里,格子百思不得其解,自己没有打过盹啊,人怎么就从眼皮子底下离开了呢? 等等,她忽然精神一怔,放下记录册匆忙往电梯口冲去。刚才的女生是不是去八楼了!九楼的爷正在八楼,现在那姑娘下去,可不就刚好碰上了!医院可是禁止泄露病人任何隐私的。那个女孩要么是粉丝要么是记者,这要是让她遇到了,要做的第一件事可不就是拍照嘛!要是被拍的照片上传的网上,自己可别想再干了。 书接上文,上回说到张余歌接到系统任务,前往西西医院寻找住院部九楼的病人。却被护士阻挠,无奈只好先去八楼,打算曲线救国,从楼梯口前往九楼。小护士发现九楼患者不翼而飞,连忙跑出病房寻找。由此引出康复训练室遇帅哥,张余歌被落椴玄责备! “康复活动室——” 大约是因为半夜的缘故,八楼楼道空荡荡的,还有几分吓人。不愧是大医院,康复活动室都占一层楼。各种类型的仪器被放在不同的屋里,供患者来运动。张余歌往前走,透过窗户看到一间亮着灯的房。好奇心作祟,不知不觉就走到门前,推开一条缝往里看。 谁知这好好的门竟然发出“咯吱吱”的响声,在安静的空间显得格外大声。有一点尴尬,索性直接顺着门缝将门打开走了进去。 洁白的泛光的白色瓷砖地面在灯光的照映下现出人影,医院的长廊里开着空调。凉风瑟瑟吹的她腿上寒毛已经高高竖起,她猛的打一个哆嗦。 屋里陈设很简单,几台辅助步行训练器、康复训练仪器。 随着房门的打开,男人也在那一刹那回眸。 如从飘着鹅毛大雪冷风刺骨的寒冬天回到家中,扑面而来浓厚的温暖。镜面折射阳光,刺眼的白光消逝以后变得柔和的金色光芒。悬崖边上脚下的山崖掉落,本以为必死无疑,却忽然发现自己腰上缠着的绳索。 那是个什么样的感觉,就是忽然之间抬眼就见到极光。那样绚烂,带着窒息的壮阔,美到极致。 夏日里阴沉灰色的天空,一道惊雷劈下,带着耀眼的闪电撕裂乌云,响起震耳欲聋的响声,撕裂整个天空。 就是这样的感觉,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回眸,这一下,直直撞进她眼里。 不给一丝思考时间,不留一点余地,突然、猛烈、不易察觉! “你是?” 你见过书里写的,清风霁月,温润儒雅,贵气逼人,眉目如画般的人吗? 眼前这个男人就是。 男人坐在辅助步行训练仪旁的轮椅上,转过身子,目光笔直的落在张余歌脸上。睫毛柔软的仿佛羽毛一眼,一双眼睛里,仿佛有一整片蔚蓝色的,泛着光芒的星空。 他的表情看不出喜乐,看不出忧悲。看不出任何一种情绪,他只是静静坐在那里,等待张余歌的回答。 一颗原子弹在脑中爆炸,“嘭——!” 张余歌一向不是个怕生,内向,看见陌生人说不出话来的人。平时也不追明星偶像只看日本动漫,个子虽矮但胆子不小。却在这一瞬间,被泡泡糖黏住了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站在门口愣了半天,才结结巴巴说道:“我是你的女朋友……不,我是那个路过。你,你是……?” 男人转动轮椅,正过身子对着张余歌。“我么,我有两个名字,你想听艺名还是真名?” “艺名?”张余歌忽然恢复正常,脑海中恍惚刚才那是自己犯花痴了吗?不过这男的长得也太可以了吧! “你是明星?”下意识反问,想起来那护士说的,九楼那位也是明星。这年头明星怎么都住医院来了,职业变的这么高危了吗? 简单的交谈,河图羽已经知道这个冒冒失失的姑娘并不认识他。也是,自己也没有多出名。 “我不是明星,一个演艺人员而已。我叫河图羽,本名何三石。” 张余歌似懂非懂点点头,渐渐从美色中走出来。既然这人说自己也是演艺圈的,那他认不认识九楼上的那一位。大家不都是明星吗,有没有认识的可能? “你好你好。”她笑的礼貌走进房间去,随手关上门。“我叫张余歌,是一名大一学……打游戏的。很高兴认识你,河图先生。” 河图羽皱了皱眉毛,张余歌竟瞧出了西施皱眉的感觉。浓密的眉毛配合精致的五官,咋看咋好看。不行不行,明明人家一个阳刚大老爷们,她怎么会把人家女性化? “张小姐,不是复姓河图,我姓河!” 张余歌眯上了眼睛,转动那二两八钱重核桃仁大点的脑子,才忽然想起来河图羽是人家的艺名。 “哦哦河先生真是对不起。那个我想冒昧的问您一下,您认不认真住在九楼上的患者?就咱头顶上这一层。他是一位明星,你们职业相同,我想跟他见面,不知道你认不认识他?” 河图羽一边拿手指轻轻敲着轮椅扶手,一边平静的望着站在他跟前的张余歌。 “该怎么回答你呢,嗯……不得不说张小姐,你真的很冒昧!” 张余歌石化,这,怎么会有这种人! 而面前的河图羽,他竟然莫名其妙开始发笑。但瞬间就收敛了,憋着笑看向她。 “不好意思我刚刚仔细想了一下张小姐的名字,噗哈哈……张余歌小姐的名字可真有趣啊!” 张余歌抿起嘴巴握住了拳头,果然,好看的皮囊都是迷惑陌生人的假象。这人还着重念她名字,叫张余歌怎么了,爸爸给起的名她骄傲! 见张余歌面色不善,河图羽止住嬉笑,瞬间满脸正经。 “那个,张小姐为什么要见九楼的患者啊?” “……因为我是他女朋友”张余歌脱口而出。 “噗——”河图羽没忍住再次发笑,但在张余歌凌冽的目光下,生生将笑憋回肚子里去。 “不好意思这风有些凉,张小姐你继续。” 张余歌暗暗咬牙,这人怎么这么烦。 “我是他女朋友我们吵架了所以他故意不让我去病房见他,小护士也拦我。所以如果你们认识可不可以帮忙带我去九楼吗,让我远远的看他一眼,我就心满意足了!” 说到最后,她已经是满脸悲伤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河图羽不解,这姑娘又不认识自己,为什么还要见他呢?就算是记者也肯定知道他的模样吧! 瞥一眼装作可怜兮兮欲哭无泪的张余歌,看到他看她以后立马垂下那一双滴溜溜打转冒着精光的眼睛,河图羽淡然道:“巧了,我跟九楼住的人是好兄弟,呶,瞅见我这轮椅了吗?就是当时一起出车祸受的伤。这家伙什么时候谈的女朋友啊竟然不告诉我,看我待会儿不揍他!” 张余歌眼睛立马亮了,兴奋道:“对呀,就是车祸,世道真是不公平,让你们两个出了车祸。他可能是不愿意看我心疼,所以才要跟我分手。何先生你一定是个好心人,可不可以带我去见见他?” 河图羽认真的摇了摇头。 “不行!” 这姑娘连自己是从楼上摔下来的还是车祸都不知道,到底为什么要找他? “为什么?”张余歌气鼓鼓的瞪大了眼睛。 “因为我不认识你,万一你是骗子,骗我的怎么办?” “我……”张余歌气结,这人怎么这么难糊弄。 “我不是骗……” “这样吧!”河图羽打断她的话,“你过来扶着我,让我在辅助步行训练器上走一阵子,我就带你去九楼找人。” 这是什么奇怪理由?张余歌瞬间谨慎,狐疑的目光上下打量河图羽。黑色羊绒大衣下是医院病患的那种白绿交汇的竖条病服,那一双手骨节分明,白皙细长。跟个妖怪似的,怎么身上哪哪都吸引人视线。一双眼眸似笑非笑。 “为什么要我扶你,你自己不会站……”话到这儿就戛然而止,她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人家坐的可是轮椅,要能站不早站了吗,需要用她扶。自己当人家面说这种话,可不是没有礼貌说错了话嘛! “对不起对不起!”她立马弯下身子诚恳道歉,在患者面前公然提起人家的缺陷,这实在是自己没礼貌冒犯了! 河图羽笑的苍白:“干什么啊,我又不是站不起来了。不过是因为才刚做完手术两个月,还没恢复好。医生说有很大希望康复的,我自己要加油锻炼。每天练一练站立行走,可以恢复的更快。所以没有关系。话说你还想不想去九楼了,快点过来扶我。” 挺好,保持这样良好的心态挺不错。张余歌如是想着。 与此同时,落椴玄提着夜宵走进病房,正巧和往外冲的格子撞个满怀。 “这是怎么了?”落椴玄站稳身子,顺手扶着格子。抬眼往病房里一瞧,立马皱起眉毛:“人去哪了?” 他语气颇重,情绪激动,却也不是毫无缘由。落椴玄跟河图羽六年搭档,早已经从朋友变成了亲人。自从河图羽出事以后,落椴玄的心每天都是揪在一起的。 自打手术结束恢复意识以后,河图羽就天天挣扎着要站起来。但是副主任在抢救结束后第二天到病房告诉河图羽,他很大可能再也站不起来,再也不能登台演出。等恢复好了,只能准备幕后工作。 落椴玄安慰河图羽,告诉他没关系。如果他再也不能登台演出,那落椴玄就陪他一起去幕后工作。反正就冲两人这情义,他去哪里,他就去哪里。 可是也不知道河图羽听没听进去,每天什么都不顾,就是拼了命的锻炼,时时刻刻想要站起来。 落椴玄知道,河图羽不相信自己真的再也站不起来,再也不能走路。可是他手术才结束两月,哪里站的起来。挣扎了好久,仅仅偶尔能在别人的搀扶下在病床上跪着挪两下。落椴玄看得出他真的有些绝望了。 师父眼里的怜惜,自己眼里的心疼,家人眼中的泪。 难道,他真的再也站不起来了吗? 落椴玄明白为什么他发了疯一般挣扎着要站起来,要重新学会走路。所有人,朋友亲人们都劝河图羽,要他注意身体,不要着急慢慢来。可是无论如何他都不能不急,如果真的再也站不起来了该怎么办?会不会,就这么废了。 可心里那份痛苦,那份煎熬,没人百分百的理解。也许所有人都怀着好心,怕他太急了会伤害自己的身体,可是他目前不需要这种安慰,他要站起来! 落椴玄安慰了他好久,终于劝的他答应乖乖修养,等身体恢复好些了再练习走路。但自己出去买点夜宵的功夫,人怎么就不见了? 格子瞧着脸色不好的落椴玄,心里有些怕。怯生生的说:“护士长说,这个点他应该在八楼的康复运动室。” 河图羽住院以后,每晚值班都是换人轮流来的。平时这个点他确实会在八楼,可都是身边人陪着,扶他坐轮椅上推着的。今天值班的只有落椴玄,难道有别的人来看望河图羽,带他去了八楼? 落椴玄急忙问:“除了我,还有谁来了?” 格子迷茫的摇一摇头。落椴玄当即慌了——完了,出事了。这人连站都站不起来,自己能去哪? 河图羽身上钉了那么多铁钉子,万一不小心磕了碰了摔了就出大事了! 落椴玄狠狠瞪了格子一眼,转身往楼梯口跑去。“找,赶紧去找!” 空调的制冷将室内吹的冰凉,穿着小裙子的女孩子身上寒毛束起,仔细看效果跟猪刚鬣一样。差就差在大多数敢穿清凉小裙子的女孩没有猪刚鬣那么多膘。 “我的天大哥你有些重啊,能不能自己也使点劲往扶手上爬。加油加油加油,稳住稳住!”张余歌累的满头大汗,使净浑身解数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将河图羽生拉硬拽上步行辅助仪上,还得小心护着他别倒下去。 “你这恢复的不太好啊,要不别动了,我推你去你病房吧!” 这个男人完全靠一双手支在扶手上撑起身子,一双腿是完完全全瘫软的。要不是她扶着恐怕没一会儿就倒了,就这样子想恢复恐怕少说半年。 “我有点不太喜欢你了姑娘!”冷不丁河图羽冒出这么一句话来,张余歌立即皱起眉毛。“为什么?” 河图羽回答:“话太多了,你到底还想不想去九楼啊?” 张余歌立马闭上嘴巴,满眼幽怨。使着劲把他往机器上移,可关键是这人根本站不住。两条腿根面条似的,全靠她拼命抱着他的腰和他自己胳膊使劲,将身子撑直了不倒下去。忍了忍张余歌终于还是没忍住:“喂,你这怎么伤的啊这么严重?” 河图羽累的满头大汗,关键胳膊也才卸掉石膏没多久,撑起整个身子这么久真有些吃力了。喘着粗气声音低沉:“从楼上摔下来的!” “等等,你不是说出车祸吗?” “我骗你的。”男人面色毫无涟漪。 张余歌翻个到眉毛的白眼:“失足摔的?” “不然?”一个大大白眼从河图羽脸上现出,辛亏没让辛苦扶人的张余歌看到,不然恐怕河图羽就要倒在地上了。张余歌脑袋埋在他的腰间,闷声闷气讲道:“还真是够傻的,居然能失足从楼上坠下来……哎呀呀你别一点劲也不使啊,我一个一米五六的人能背的动你?!” 河图羽嘴角扬起一抹笑来,收回力道拿胳膊撑着身子。双脚尝试着落地,但是没使多大劲就从脚掌传来钻心的疼,像电流一般,直往头顶冒。转眼间就已经浑身是汗,气喘吁吁了。 难道,真的站不起来嘛? 楼道这时隐隐约约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啪嗒——”一声巨响,屋里两人皆是一怔。一个扭头一个抬眼,往门口望去。 看到屋里的场景落椴玄快要气疯了,咬着牙眼睛瞪得像铜铃,往河图羽跟前冲去。张余歌还没怎么反应过来,腰上一重,双手一空,转眼就被推倒在一旁。 不对,自己手里可还扶着人呢! 来不及想别的,张余歌急忙回头,河图羽已经在落椴玄怀里抱着了。提起来的心瞬间放下,下一刻忽然觉得哪里不对。立刻抬起脑袋,眼睛放着精光。我的天,说是哪里不对呢!此时河图羽竟然被落椴玄公主抱抱在怀里! 公主抱啊!两个大老爷们竟然公主抱!!! 怪张余歌见得世面少,第一次难免觉得看到了新大陆。 “那个……”她刚要说话,立马被抱着河图羽的男人恶狠狠打断。男人面目狰狞可怕凶巴巴的朝张余歌吼道:“你知不知道他受伤了身上钉满了钢钉,你是谁呀就把他带到这里来?刚刚要是一下没扶稳他摔倒了怎么办,再添些什么伤你付的起责任吗!” “……” 张余歌满脸莫名其妙,还委屈,不知所措看向河图羽。 “好了椴玄。”河图羽急忙解释道:“是我自己到这里来的,这姑娘是我叫进来帮我忙的。不关她的事,别冲她嚷!” 虽说是两个大男人,但抱在一起的画面却是说不出来的香艳,还……还般配。瞧着顺从怀在另一个男人身上的河图羽,张余歌眯上了眼睛。 这两人……不会是一对吧? 第七章 不得了的小秘密 书接上文,说的是张余歌执行游戏系统任务,到西西医院寻找住院部九楼患者。不料此患者乃是公众人物,受到护士阻拦。张余歌只好行缓兵之计,下至八楼。却在八楼遇到一个坐在轮椅上叫做河图羽的男人,由此引出河图羽身份之谜。张余歌误会落椴玄河图羽,牵扯大乌龙。 落椴玄面色稍有缓和,不冷不热望了张余歌一眼。低头瞧着河图羽: “那你告诉我你连站都站不起来,是怎么一个人从楼上跑下来的?轮椅成精了不成?” 眉毛下意识一挑,张余歌觉得今天真的遇到活的同志了。瞧瞧这两个人,一个浓眉大眼又高又帅,一个眯眯眼圆脸却自带社会大哥气场。一个男友力爆棚抱着另一个,另一个温顺自然双手环着另一个的脖子。一个冷脸责备,一个眨着一双大眼睛眨啊眨。这不就是典型的小媳妇受委屈的模样吗! 这也……太好嗑了吧! “椴玄,今天早上师爷过来送了一把新轮椅,智能的,可以下楼梯。床上躺着无聊,我就下来锻炼锻炼。把我放下来吧,人家姑娘看着怪臊的。” 河图羽微微挣扎,瞧瞧看一眼站在一边莫名其妙嘴角上扬一脸痴笑的张余歌。落椴玄没好脸色,抱着他不撒手。 “走,回去!” “吱呀——”一声响,格子推开门就看到落先生抱着何先生,一旁地上还坐着一个像是被推到的姑娘。脑子嗡的一声,怪不了她一个腐女,脑海里已经脑补出一出大戏!没几秒格子脸上也浮现出张余歌一样古怪的笑容,好半天才恢复过来。 “那个……何先生真在这里啊。”说完觉得尴尬,眼神落在地上的姑娘脸上。“你不是……”刚才这姑娘说自己认识何先生被她给拦下了,会不会他们真的认识? 张余歌从地上站起来,拍拍手掌,憨笑道:“我不是我不是,你认错人了。” 小护士不明所以的看看张余歌,然后看着河图羽,直接问道:“何先生,您认识这位女士吗?” “嗯……刚认识。” “行了行了,有什么要问的到病房再问。你推着轮椅跟上来。”落椴玄皱着眉毛嘱咐小护士,不由分说抱着怀里的人转身往外走。 “哎等等等等。”河图羽将脑袋从落椴玄肩膀上伸出来,跟条卷成麻花的蛇一样。跟张余歌说道:“喂,你不是要去九楼吗,走吧!” “啊?” 身子跟着往前走了,但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啥意思啊,他们要经过九楼?等等,住院部好像总共只有九层楼!河图羽也住在九楼吗? 安静跟在抱着河图羽的男人身后,从楼梯上去在经过走廊最后走进唯一亮着灯的那间病房,稳稳将河图羽放在床上,小护士推着轮椅也走进来。 九楼是住院部的vip病房,这段时间只住着河图羽一个人。 张余歌拘谨的左右瞧着,白色的病房安静的空间。自己是到九楼来了,可是系统没说具体要找九楼的哪个患者呀! ……大意了,系统还是那个系统,什么时候都不靠谱! 小护士将轮椅摆在床边,替河图羽盖好被子,叮嘱道:“何先生,如果以后您要去八楼康复活动室运动,您可以与我们医护人员沟通,我们会帮助您下去。因为这层楼只有您一位患者,所有的医护人员会全心全意为您服务。” 张余歌像是忽然被针扎了,不可置信的对上河图羽的眼睛:“九楼只有你一个患者?” 河图羽抿抿嘴巴,默默点头。 “那你早不告诉我!”她生气了,什么人啊还骗她!再想想,好像自己还说是九楼患者的女朋友呢,这下不是嗅大了! 河图羽没有回答张余歌的话,侧头跟护士说道:“你先出去吧,有事我会叫你的。” 格子点点头,抱着本子关上门走出去。落椴玄不言语,从边上拉出来一把椅子示意张余歌坐。然后自己拿出一袋水果去水房洗去了。 “请坐!”河图羽说话语气淡淡的,张余歌也不客气,坐在板凳上。 “张小姐,九楼确实只有我一个患者。不过这不是重点,我想问问你为什么要到九楼来。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你为什么要找我?” “……我为什么要找你……嘶,这个问题问的好,我为什么要来找你呢?”总不能说是为了完成游戏任务,你们这些人都只是书里的人物吧! 破系统只说让她来九楼找人,也没说找到以后要干啥呀?她只是按照指使完成任务而已。 “我……真心话大冒险!对,就是真心话大冒险,我跟我朋友大冒险来着,她要我到这家医院住院部九楼找一位先生交朋友。大概……就是这样!” “哦?是吗?” 河图羽扬着好看的下颚线,一双大眼睛里好像住着两只灵动的小鹿。 “现在的小姑娘都玩的这么拼嘛,你现在也认识他了,吃点水果就回去吧!以后少玩这些游戏,遇到脾气不好的就报警说你骚扰给你抓走了!” 落椴玄从水房端出来一盘洗好的水果,放到桌子上。挑出一个大个头红彤彤的苹果,拿水果刀削起果皮。见张余歌不动手拿,将水果店放下,从果盘里拿出个橘子递到她手上。“吃吧,别害怕!” “嗯谢谢谢谢。” 看来是糊弄过去了,手里捏着橘子,眼睛溜溜打量着这两个男人。“那个,何先生你说你是演艺人员,您具体的工作是……?” “说相声的,我是他搭档!”落椴玄削着苹果漫不经心的抢答。 ! 张余歌以为自己听错了,瞪大了眼睛瞅着这两人。开什么玩笑,就这样的,看起来好像黑社会大哥一样人,竟然是说相声的,简直不可置信。 河图羽的视线一直没从张余歌身上落下来,不知道咋回事,这姑娘身上像是长了吸铁,眼神落上去就取不下来了。 “张小姐,加微信吗?” “嗯?” 不止张余歌,落椴玄也惊讶的望向河图羽。 “哦,我的意思是张小姐不是说和朋友玩大冒险吗。加了微信,到时候你朋友问起来也能证明你确实来了这里不是!” “哦,这样啊。”张余歌从兜里翻出手机点开二维码。只是自己是骗人的,不过列表加个帅哥也挺好。 落椴玄抬眼面无表情瞪了加微信的两人一眼,削出的苹果皮带着厚厚的果肉。 告别河图羽以后,张余歌打车回住的地方。坐在车上,手机叮铃震动一下。锁屏显示微信消息,打开手机,原来是河图羽。 他说:“注意安全,到家了发消息。” 好贴心的小哥哥哟,发一个笑脸的表情包过去,她笑着将手机抱在怀里。 有点奇怪,这人长得那么好看,为什么会交男朋友呢?话说如果那阵另一个男人不出现,她已经收不住躁动的心要喜欢上河图羽了。可是老话说的好,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男孩子和男孩自己在一起也很美好,毕竟喜欢最大嘛!成全了崔栩颐和夏甜那对渣男渣女,又祝福了河图羽和小霸王似的小哥。她张余歌真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好孩子。 交个帅哥朋友挺好! 走出电梯从兜里掏出钥匙,投进钥匙孔转两圈将门打开。黑暗的房间里隐约有一抹猩红色小点,扑面而来的烟味呛的人眼泪汪汪。 走错了吗? 可是钥匙能打开门…… 进贼啦?! 没等她想明白,一个高大的身影就扑过来压着她,顺手将门锁上。 “你谁……救命啊……唔唔!” 男人伸手捂住她的嘴巴,窗外的霓虹灯照耀进来,照清他的面容。棱角分明,黄金切割比例的面颊上,一双眸子里像是镶着钻石一般。太冰凉了,一点亲和力都没有。不像河图羽,雍容贵气又温柔尔雅。怎么会想到河图羽呢,话说这个捂着她嘴巴的男人—— “唔……崔栩颐?” 男人放开捂着她嘴巴的手,眼神不善直直盯着她。那双眼睛里好像有一头敏捷的豹子,又像是一条吐着蛇信子的毒舌。总之不管怎么看都看不出一点和善来,张余歌有些发懵。当初不是已经把协议签了嘛,她代表夏弥和崔栩颐解除婚约,然后三百万和这套房子都归她。他怎么会有房门钥匙,难道这人觉得自己吃亏了打算反悔? “你怎么有钥匙?你来干嘛?”张余歌警惕的瞪着崔栩颐,想要往后退,但身后就是墙所以退无可退。 寂静的黑暗中,男人高大的身影将所有光都挡在身后。他身上弥漫着挥散不了的香烟味,成年男性的荷尔蒙将张余歌彻底包围。这对于一个十八岁还有三个月才十九岁涉世未深没恋爱经验的单纯女孩来说,实在太不能适应。 所以张余歌下意识将两只手环在胸前,警惕的瞧着崔栩颐。 “你去哪了?”混着烟草香味,男人陌生的温度让张余歌越来越难受。对上黑暗中那双闪着钻石亮光的眼眸,眨巴眨巴眼睛,不知该怎么回答眼前这个奇奇怪怪的男人。 第八章 上了贼船 书接上文,上回说到张余歌误闯八楼,阴差阳错遇到九楼患者河图羽。落椴玄误会张余歌擅自带河图羽下楼,后解除误会。张余歌河图羽互加微信,离开医院打车回家。不想家中竟有位不速之客,由此引出夏弥崔栩颐复杂情感,玛丽苏还是虐恋,其中原由,大有蹊跷! “我去哪了好像和先生没有关系吧,要不麻烦您先告诉我为什么您会有我家门的钥匙?如果没记错的话,答应先生签了那份合同,咱们之间就一刀两断再无瓜葛了!房子,分手费都是您自愿给的。既然给了就是我的了,您如今未经允许就进到我家里来这是私闯民宅又是什么意思,我想我可以报警抓您。” 说完,张余歌已经移到了灯的开关处。“啪嗒”一声打开开关,顷刻间好看的水晶灯散发出的白色光芒照亮整个房间。 崔栩颐不由自主眯了眯眼睛,缓和耀眼的灯光。只是双手抵着墙壁,趁壁咚姿势将张余歌禁锢。 “夏弥……”他开口,语气悠长。“你好像和从前有些……不一样了!” 心下一慌,不会被崔栩颐看出来自己不是夏弥了吧!急忙抬头,一本正经、信誓旦旦的道:“不,我没变。变得是你,因为你变了,所以才会觉得我变了!” 崔栩颐蹙眉,眼神不解。 张余歌伸手要推开他,奈何没他力气大。正欲急眼,崔栩颐却自己收回手打开怀抱。张余歌立马逃离,窜到一个相对远的地方去。 “我变了……我变了……”崔栩颐着魔一般小声重复着三个字,再抬眼时,眼中却多出许多无助,看的张余歌心中一怔。这人是闹哪样嘛,擅自打开她的房间,跟进自己家似的。虽说这房子是他买的,但是不已经送给夏弥了嘛!为了跟夏弥解除婚约废了那么大周折,巴不得跟夏弥再无来往吧! 地上这么多烟头,是一个人抽了多少烟! “夏弥,是我变了嘛?” 眼瞧着这人马上红了眼眶,张余歌惊讶之余心中是有些怕的。毕竟于她张余歌而言眼前这个男人是完全陌生的,他和夏弥究竟有怎样的纠缠,那是他们两个的过往,于她丝毫关系都没有。 她笑的苍白勉强,选择不回答他的问题。 “那个,既然咱俩都已经结束了,你也不愿意娶我。这房子啥的送我了就送我了,你不是霸道总裁嘛,应该……应该不好意思收回去吧!既然你把房子给我了,麻烦把钥匙也都给我吧,咱们断的干干净净。对了,您不是喜欢我妹妹夏甜嘛,千万不要再让她误会了。瞧着天也不早,你赶紧回去吧!” 崔栩颐神色复杂,很难解释脸上具体是个什么神色。他低下头去,半晌沉默。 再抬头时,再次恢复那种标准霸总典型表情——面瘫。不过人家瘫的很有技术,既让人觉得他面无表情,又让人觉得他十分高冷。 “夏弥,即使你现在已经不是我的女人。可只要我还活着一天,就不允许你跟别的男人接触。你说的不错,这房子是我送给你的,钥匙也应该全部给你。但是你要明白,只要我想,就没有进不去的地方。” 这就是让人无法理解的,霸道总裁特有的,占有欲吗? 要不是看在这么帅的份上,早就被当神经病处理了吧! “崔先生是不是抽烟抽醉了,您跟我以前我们在一起过,可是后来崔先生不是爽快的把我甩了另找新欢了嘛。既然我们已经解除恋爱关系,双方就一点瓜葛也没有了。崔先生凭什么要求我不许和别的男人接触?! 等等,你怎么知道我跟男的接触了?” 这人不会派人监视她吧!神经病吧我天! 这奇葩的总裁设定,已经不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了! 崔栩颐语气温温的,略微带着些低沉:“夏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牙尖嘴利,不听话了?” 张余歌又是一怔,小说里夏弥的设定是一个逆来顺受,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性格略微软弱的姑娘,和自己有些天上地下的差别。一下子在熟悉夏弥的人跟前反差太大,难免会引起怀疑,到时候引来麻烦就不好了。 但是有一说一,已经分手的女朋友还派人监视跟踪。这本身就是一件毁三观的事儿,绝不能草草了事。 她满脸期期艾艾,一副小媳妇受了委屈的模样:“我为什么会变,难道不是因为你甩了我?跟你分手以后,我是多么的伤心啊!可你呢,有一点点在乎过我吗?没看过重生虐渣男的戏码嘛,你就是那个渣男,而我在下定决心离开你以后,彻底改变!崔栩颐,现在请你马上离开我家!” 张余歌也没想到现在自己张口说胡话竟然这么溜,虽说骗人不是件好事,可如果对象是个渣男就没什么了! 崔栩颐一脸高深莫测,咬着后槽牙泛出一个笑来。 “夏弥,我说你是我的,你就是我的。哪怕是我甩的你,只要我愿意,这套房子,还有三百万,我想收回就收回。所以你最好给我乖乖听话!” 张余歌气的七窍生烟,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真是卑了鄙了,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人。当初要死要活要签合约解除劳什子婚约,还大言不惭说哪怕是我甩的你!是他渣在先,后来为了断的干净主动要给房子给钱。现在婚约也解除了,翻脸不认账要把房子和钱收回去。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徒!哪来这么好的事! 张余歌急了:“凭什么?分手了就是分手了,你以为你是谁呀,就是天王老子,也没理由这么横!这房子,钱,都是我应得的,你凭什么说收回就收回!” 许是语气激烈了些,竟然惹怒了崔栩颐。眼前一黑后背被狠狠撞在墙上,张余歌痛的呲牙咧嘴,一张小脸紧紧皱在一起。没来得及反应,睁开眼睛,正好对上崔栩颐那双贴近闪着寒光的眸子。 “你干嘛!”她立马拿手挡在胸前。 他用手捏着她的肩膀,很是用劲:“夏弥,我说了只要你听话,这些我不会收回!送你来j市,不是为了你离开我寻找新的归宿。至少……至少我活着一天,你就不许和别的男人接触!”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她大声嚷着,冷不丁的,嘴唇覆上一个湿润的吻。 那一刹那,张余歌觉得自己身子发软,脑海轰的空白一片。一股麻意从心口窜至后脑,脸颊一片潮红。 在他猛亲上来吓得闭上的眼睛抖了抖,意识恍然清醒。睁开眼睛,满眼惊恐的瞥着没有任何距离的人脸。下一秒,抬脚往他要害处使劲踢去。 “啊——!”一声痛喝,崔栩颐痛苦的捂着下身跪倒在地。 脑子里一片浆糊,这还是她张余歌从小到大第一次被一个男的强吻。虽然长得确实好看,可惜对方是个渣男。自己又踹了他的命根子,等他缓上一阵缓好了,又能生龙活虎活蹦乱跳的了,那还不把她给生吞活剥了! 怎么办呢? 干脆三十六计,跑为上计! 瞥了眼痛苦不堪的崔栩颐,她急忙打开房门跑了出去。刚冲进电梯里,就听见房门被打开的声音。声音的方向刚好是从自己跑过来的那边传来,张余歌拼命按着电梯按钮。终于在崔栩颐面目狰狞冲过来的前一秒,电梯门关闭,向一楼落下。 幸亏现在是半夜,没有人上下楼。电梯畅通无阻的到了一楼,停稳,然后缓缓打开。见到电梯外没有人,张余歌的心也稍稍安一点。快步跑出小区,拿出手机要滴滴打车,路边正好停下一辆出租车。没时间考虑,她迅速打开车门坐进车里。 “姑娘去哪呀?” “……西西医院!” “好嘞,系好安全带。” “嗯。” 出租车缓缓启动,听司机的话系好了安全带。她打开手机,凌晨一点零三。微信弹出一条消息,是河图羽。点开对话框,河图羽竟然发过来十多条消息。张余歌仔细的一一阅读: “嗨,到家了吗? 回消息哟! 章鱼小姐,到家了吗? 一个小时了,张小姐你到哪了? 为什么还不回消息? 张小姐,如果到家请告诉我一声。 你到底在干嘛,为什么不回消息? 我很担心你,你没事吧? 到底有没有安全到家,如果到家了请给我回个消息,我有点担心你! 你是不是遇上什么危险了!!!” 第一次遇到比爸爸还关心她的人,张余歌心里有点感动。连忙给他回过去消息:“不好意思让你担心了,刚刚出了点意外。” 消息发出去几乎是几秒,对方又立刻回消息过来:“你没事吧?现在在哪?” 想了想,张余歌发消息过去:“没事,现在在出租车上。出了点事,回不去家了!” “准备去哪?不然先来医院吧!我让落椴玄送你。大半夜的一个人不安全!把出租车车牌号拍照发来,落椴玄去迎你。” 啧啧啧,张余歌有些喜滋滋,正好中了自己下怀。本来就打算去西西医院投奔他,不为什么,就是……在这里也再没认识的人。反正学音乐的脸皮都厚,麻烦一下别人,以后再报答呗。 “好,那我去医院找你。” 瞥了一眼前面贴的司机简历和车牌号,觉得光明正大的拍照有点不好,所以把声音关了,貌似无意的偷偷拍下一张照片,发给河图羽。 河图羽回了一个:“好。”字。 过了一会儿,通讯录显示有人申请添加好友。点开看到对方的备注是落椴玄,张余歌就选择了添加。 河图羽说让落椴玄来迎她,落椴玄……应该就是那个小眼睛,很有大哥气概的那位吧! 啧啧,这些年说相声的都长得……反正要在街上碰见了,绝对看不出来他们是说相声的。 “到哪了,方便发定位吗?”河图羽又发消息过来。张余歌侧头向窗外望去,也看不出是在哪里。于是找到位置共享发了过去,河图羽回了一个“ok”的手势。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先前来回都比现在要快,这会为啥有点慢。司机的路线不对吗,想多赚钱故意挑了远路? 算了算了,大家出来讨生活都不容易。大半夜的,也就不追究这些了。不就是车费嘛,咱可是有三百万巨款的人,还怕几十块车费? 翻开手机,也没有新的消息发来。张余歌忽然发现了新大陆——整个通讯录里,竟然只有一个联系人! 崔栩颐!!! 再翻开微信,除了河图羽和刚刚加的落椴玄,竟然还是只有一个崔栩颐! 我的天啊这是什么痴男怨女!? 一个嚷嚷着天天要甩了她,要解除婚约。一个打死不放手,不论是给三百万还是给豪宅,宁可住在苛刻的养父养母家里,也绝不放手! 一个派人时刻监视着另一个,另一个手机通讯录里只有这一个的联系方式。要是真遇到什么不测,除了打110还有谁能来救命? 对了,不是有人监视她吗?这会儿她跑出来,那个监视的人还在吗?要是还在,那现在跑到哪里都会被崔栩颐找到吧! “师傅麻烦你快点,可能有人在后面追我,被追上可就不好了!” 司机斜着眼睛瞧一眼张余歌,调档踩油门,加速往前。车又往前行驶了一会儿,司机忽然从身旁拿出一瓶小的要插吸管的娃哈哈递给张余歌: “姑娘喝吗?我孩子留在车上的,一直忘了拿给他。喏,你喝了吧。” “啊?”张余歌有点犹豫,摆摆手礼貌的笑着:“不了吧!” “没事!”司机大哥像是个敞亮人一样,不由分说吧娃哈哈塞到张余歌手里。“小姑娘应该都喜欢喝这个。喏,吸管,喝吧喝吧,喝完了也就到目的地了。” 盛情难却,张余歌只好接过司机大哥二次递来的吸管,戳破瓶身最上面那层锡纸,放进嘴巴喝起来。出租车继续行驶在茫茫夜色中,直到张余歌喝完一整瓶微微泛苦的娃哈哈,仍旧是没到医院。 第九章 被绑架啦 张余歌终于忍不了了,皱起眉毛望向司机:“我说大叔,你想赚钱也不用这么明显吧!就这去的时间,恐怕够我从医院来回两趟了!谢谢您的娃哈哈,我会把饮料钱一起付给你的,麻烦你不要再开着车兜圈子了,赶紧把我送到医院!” 兴许是因为愤怒,脑袋竟然微微有些发麻。冲大哥吼完她打开手机,崔栩颐竟然打来电话。愤愤将电话挂了,没一阵手机屏再次亮起来。就这样崔栩颐竟然坚持不懈的打来七通电话,张余歌实在心烦,赌气似的接通电话。她倒要听听这人给她打电话到底要说什么,怎么着,还能开着直升机坦克来抓她是怎么着?! “喂!”她语气很冲,心里头窝着火,语气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电话那头传来崔栩颐冷静的声音,带着不容忤逆的命令,言简意赅:“在哪?” 这人哪来的高高在上统领主宰别人行动的权利啊?语气还这么二,真是无语! “我在哪关你什么事啊?你不是要把房子收回去吗,行,拿回去吧,姐不稀罕。钱你也收回去,全都收回去。姐不欠你任何东西,姐现在就是要去找男人,你管得着吗你!” 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可以听出崔栩颐俨然被激怒,却努力抑制着愤怒:“夏弥,收起你的牙尖嘴利,我现在在问你,你在哪?” “我在去找男人的路上,崔总裁,拜拜了您嘞。从此以后你我各不相干,别再骚扰我,不然我就拉黑你……你……我……” 电话蓦然从手中滑落,只觉得浑身一下子失了力气,眼前模糊一片,猝然陷入黑暗。 这和之前从夏弥身体离开回到现实的感觉截然相反,天差地别。 完蛋,这是着了道了! 晕倒前最后一点意识的支撑下,张余歌忽然清醒无比的明白,此刻自己应该成了案板上的鱼。 早该想到陌生人递来的水不能喝,真是蠢,这点常识都给忘了。这下好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堪设想的事情?心怀不轨的司机大叔,为什么这车这么巧就停在她面前啊,到底是阴谋还是抢劫。 啊——谁来救救孩子!救救苦命的孩子,救救可怜的孩子! 满脸老泪纵横,可惜身子动也动不了分毫。就是这么可怜,人生头一回上了黑车,前途未卜,命运坎坷。过分的是她明明觉得路线不对,娃哈哈微微泛苦,天杀的没想到这一层! 为什么,为什么蠢到喝不认识的司机递来的水啊,这下惨了! 再次恢复意识,首先听到的是巨大的风扇呼呼作响。睁开眼睛,灰蒙蒙的水泥建筑,从高高的天窗直射进几束白光。光里飘荡着细小的灰尘,像是舞台上的聚光灯。可惜这里不是舞蹈厅,光束下也没有穿着小礼服优雅的白天鹅。 张余歌双手被反绑在柱子上,整个人动弹不得。 见她醒了,小伙赶紧戳一戳躺在椅子上已经睡着的老大:“张总,那小娘们醒了!” “啊!”张总懵懂的站起来,抬手擦掉嘴巴边上的哈喇子。摇摇脑袋让自己清醒过来,转了一圈才找到绑在柱子上的张余歌。 “是你!”这人正是被迫陪酒遇到的那个四十多岁的秃头老男人!张余歌十分惊讶,黑车司机已经不见人影。整个仓库里只有她,张总,还有他身边的精神小伙三个人。 原以为只是简单的着了道,喝了混了迷药的娃哈哈,也许会被拐卖啥的。 可这个张总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个设好的局? 张总可不管她在想什么,等脑子稍微清醒一点以后,打着大哈欠悠闲走向张余歌。 “快放开我!”张余歌瞪着张总,不停扭动身体试图挣脱绳子。 “放开你?小妞,把你从m市追到j市,终于叫我抓到手了!现在让我放开你,可能吗?” 张余歌不解,质问道:“抓我?你抓我干什么?”记得上次陪酒让自己给跑了,后来被门槛绊倒回到现实,直到今天夏弥其余的记忆全都没有。怎么着,后来夏弥欠他钱不还跑啦? 张总一脚踢开倒在地上的废椅子,锃亮的皮鞋沾上灰尘。 “抓你干嘛?你不是崔栩颐那小子的未婚妻吗,他抢我的生意,我就绑架你。今天咱就当一回劫匪,不勒索他两百万决不罢休。” 张总显然是被他口中讲述的事情气的不轻,可是张余歌觉得这个张总也太二了! “等等!”要不是手绑在身后,她一定会无奈的捂住脸颊。 “不是我说,你费尽心思把我抓来,目的就是为了勒索崔栩颐。但你能不能有点志向,之前不是陪你喝个酒都能拿到一千万的投资吗,绑架我你才问崔栩颐勒索二百万!你说他抢了你生意,多少钱的生意,什么时候抢的?!”气死了,是她张余歌不值钱怎么的? 这么兴师动众居然只要两百万!虽然,虽然她张余歌也没见过这么多钱,但志气得有啊!再说现在不是在夏弥身上嘛,夏弥可不有三百万来着。 张总活了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这么横的人,竟然一下子被张余歌唬住了。老老实实回答道:“前,前段时间,就你去给我陪酒以后抢的。抢了,抢了两大单,一共一百三十万!多要七十万是精神损失费!”他渐渐回过神来:“……我干嘛告诉你这些啊,现在我是劫匪,你被我绑架了!把语气给我放尊重了,要不是因为你天杀的老爹老娘送你来陪酒,老子至于被崔栩颐盯上吗?赔了那么多钱,老子差点被家里的婆娘挠死。钱必须从你这里要回来!手机呢,把我准备好的手机拿过来。现在就给崔栩颐那混蛋打电话,让她听听他女人的惨叫声!” 身旁的精神小伙从裤兜摸出一个方方正正的诺基亚,倒是让张余歌大吃一惊。什么年代啊用诺基亚! 可夏弥用的就是智能手机来着。 当着她瞪圆的眼睛,张总揭开翻盖手机,不一会儿将手机贴在耳朵边上。 一下子,除了排风口风扇的呼呼声,仓库异常安静。诺基亚里传来“嘟——嘟——”的电话声。 张余歌专心扭着身子,想找找手机还是不是侥幸留在身上。但显然是徒劳,晕倒前手机就已经掉下去了,哪里还能留在身上? 就在这时,嘟嘟声蓦然结束,电话被接通,那边非常简短: “喂,崔栩颐。” “我是……” “崔栩颐救命啊快点交钱,他们把我绑架了要你交三百万赎金不然就撕票!啊,我好惨啊,崔栩颐救命啊!!!” 张总和精神小伙二脸懵逼,诧异的看着闭上眼睛叫的无比凄惨的张余歌。 “……” 电话那头没了声音,张总忽然反应眼疾手快将电话按断。合上手机翻盖,满脸凶狠的蹲在张余歌面前。 “你叫什么叫!” 张余歌略显无辜,“不是你打电话要他听听我的惨叫的嘛,不用你动手,我自己可以喊。你想让我怎么喊我就这么喊,对了我还帮你多要了一百万。不用担心,我跟你一样嫉恶如仇,崔栩颐就是一十恶不赦的混蛋。你们可以评评理,他一边跟我谈着恋爱,一边还看上了我妹。后来就果断把我给甩了,解除了婚约跟我妹双宿双飞。好不容易大发慈悲给我点钱,还天天威胁我要收回去。你们说说哪有这种空手套白狼的好事?把我甩了还不给一点点青春赔偿,崔栩颐他是个男人吗他,是吧!” 张总听的一愣一愣的,久久反应不过来。倒是一旁的精神小伙,不是那么好骗。斜扬起嘴角笑了笑:“哦,那么说,夏小姐已经跟崔总解除婚约了?” 嘶……张余歌心口一痛,这人问话怎么直冲命门啊!她想要尽量与他们拉进距离,这才一五一十将自己的情况和盘托出。可到这小伙耳朵里就成了她已经跟崔栩颐接触婚约,即使绑架了她,由于她和崔栩颐已经没有任何关系,绑了她也没有任何卵用。她已经不是崔栩颐未婚妻,还是被崔栩颐抛弃的女人,崔栩颐犯得着因为救她搭三百万吗? 缺心眼的人才搭钱吧! “这位小哥说话可真没什么意思了啊!是你们分不清状况把我绑来这里,怎么着,如果崔栩颐不来救我,你们要撕票是怎么着?我说张总,你脑子瓦特吗?想想你一开始的初心,只是想要钱而已,怎么现在想杀人放火进监狱待一辈子是么?” 精神小伙恼了:“那你说,把你绑来一毛钱也要不着,该怎么办?” 张总同样疑惑脸。 张余歌眼珠子一转,笑道:“这样,之前崔栩颐要跟我掰时给了我一百万分手费。你们现在放了我,我把钱转你们账上。我保证不报警,咱们私下把事情完美解决了。这样一来你们也不亏,也不用负任何法律责任。虽说一百万不能弥补崔栩颐对你造成的伤害,但至少我把他弥补对我伤害的钱都给你了,也算补偿了一些。你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 精神小伙和张总相视一望,仓库通风口的大风扇呼呼的吹着,空气中荡漾着灰尘。 “椴玄,出事了,一定出事了!” 从十分钟前张余歌发来手机定位以后就再没了回音,不管怎么发消息或打视频都不回。打开发来的位置共享,她的位置停留在郊区的某处公路上。那时还以为她是从郊区往医院来,想不到有危险这一层去。河图羽心乱如麻,急得恨不得从床上往下跳。 落椴玄一边安慰他,一边穿鞋往门外走:“没事啊,放心,这年头哪来那么多坏人,还恰好让一小姑娘遇上了。说不定人手机关静音,坐在车上睡着了呢!我下去迎迎去,再说车牌号照片都发咱了,不怕。”说完关上病房们,撒拉着拖鞋进了电梯往楼下赶。 “嗡——嗡——”手中紧握的手机忽然震动,河图羽心脏悸动,抬起屏幕发现是个不认识的电话号码。心想会不会是张余歌的,不管了,接通再说。 “喂?余歌吗?” “何先生,我是崔栩颐。” 崔栩颐?河图羽很奇怪,这人谁啊,打错了吗? “抱歉先生你打错电话……” 电话那头斩钉截铁的说:“没打错,就是你!” “你是……” “一开始已经做过自我介绍了,我是崔栩颐。夏弥今天晚上在西西医院九楼与何先生见过面,现在她可能遇到了危险,麻烦何先生告诉我你知不知道夏弥现在的行踪?” 河图羽觉得惊奇,夏弥是谁?今天晚上接触过自己的女孩子明明叫张余歌。等等,既然是真心话大冒险,那那个自称叫张余歌的女孩子会不会不告诉他她的真名,随便编了一个。而现在打电话来的这个陌生男人口中的夏弥,才是她真正的姓名?! “崔先生,如果你没有打错电话,那么我想问问您,为什么您会知道你口中说的……夏弥的行踪,您在跟踪她吗?”张余歌这么久不回消息,说不定真遇到了危险。而这个打电话来的男人,不排除也是心怀不轨的人。 电话那头的男人已经快没了耐性,话语急速迫切:“你不用管,或者如果你好奇心真那么重我可以告诉你,她的手机有定位!十分钟前我们通话,半路她没了回音。现在我回答了你的问题,请你别再废话。赶快!告诉我!知不知道她在哪?” “这……”手机定位?为什么?不过听对方这语气,确实非常严肃! “崔先生,我并不知道她现在在哪。不过十分钟前她给我发过位置共享,如果你需要的话……” “发过来,打给你的这个号码就是微信号,把截图发过来。” 额……“好吧崔先生,不过呢你能不能顺便告诉我”河图羽一边加微信一边问道:“你不是有手机定位吗,为什么不直接开启定位查看她的行踪?还有,你是怎么知道我的电话号码的?” 对方冷冷的回应道:“她的手机关机了,定位无法启动。……至于你的问题,查你的身份易如反掌,不要再问这种问题。好了,我看到截图了。你那里还有没有其他相关的,比如车牌号的照片之类的?” “车牌照片……有,给你发过去。顺便再问最后一句,您和张呃……夏弥小姐是什么关系?” …… 好一阵沉默,对方电话里忽然一个人说:“总裁,查到车辆信息了,现在立马调有关路段的监控。” “嗯,……我跟夏弥,你想是什么关系就是什么关系。” 说完,电话啪一声挂断。 河图羽在冷清的病房里愣了愣,紧攥上眉毛。半分钟以后,打电话给落椴玄。 “那个小姑娘真的出事了,你快上来。” 一个小时后,崔栩颐接通一通陌生号码。电话那头传来夏弥撕心裂肺的喊叫,崔栩颐脸黑的不能再黑。身边的技术人员立马通过简短的对话锁定了位置,随后电话挂断。 崔栩颐迅速从沙发上站起来,浑身冰凉而又阴沉:“带上人手,走!” 一直跟着崔栩颐的何义也不由得被他冰冷的气势吓到,这么多年能让老大一再反常的恐怕只有这个夏弥了!何义就是想不明白,老大那么爱夏弥,夏弥也那么深情,老大为什么偏要选择分离。不是两个人相爱就够了吗,管其他的干什么。生生死死都是以后的事,过好现在难道不是最重要的? 唉,搞不懂搞不懂! “兄弟们,收拾家伙,走!”敢惹老大,绑架老大的女人,这人多半是活不成了! 第十章 解救 “张总!”小伙忽然想到一件事,“崔栩颐那家伙会不会通过手机定位啊?” 张总面色严肃,目光幽幽转向张余歌。 “唔唔唔……” 张余歌使劲扭动着身体,嘴巴被胶带紧紧缠住,不能说话。 “呵!”张总万事皆在掌握之中般的扬扬嘴角,“这娘们的手机已经被格式化了,不可能定位的到。再说咱们刚才给崔栩颐打电话是拿诺基亚打的,怎么可能被定位!怕什么,短信我已经发了,如果两小时内他不单独带着二百万来,这娘们就得死!她还以为我们在玩过家家呢啊!” “唔……唔唔唔!”张余歌眼神愤怒,全身拼命挣扎,可惜就是挣不开绳子。怎么会这样啊,不按套路来。这个什么张总越来越有穷凶极恶歹徒的感觉了!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身边一切的感觉这么真实,如果待会儿真被撕票了,会不会特别疼啊?她一个普普通通长大的小姑娘,哪里预想过碰到这种事该怎么办。 救命啊,救命啊!! 张总惬意的靠在靠椅上,问道:“兄弟们都侯着吧?崔栩颐那狐狸不一定孤身一个人来,咱得准备好喽。” “放心吧张总,都侯着呢!哦对了还有,林总那边打电话过来,说他的人也快到了。叫我跟您说一声,一阵办了崔栩颐以后,那小娘们得交给他。”说着,精神小伙像张余歌望去。 张总皱一皱眉毛,目光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张余歌一圈。 “可以啊,不过……这小娘们有什么吸引人的,崔栩颐也罢了,怎么林琦也要她?” 精神小伙嘿嘿一笑,眼神猥琐的摸着下巴。“这谁知道呢,不过她跟着崔栩颐这么久,也没什么顾忌的。要不张总,您先尝尝?” 张总翻他一个白眼:“去你的,老子只要自己老婆。绑架归绑架,别的事想都别想,你把自己那龌龊心思收收!”说完起身走到角落点起一支烟。 张余歌呆了,这么有道理的话,居然出自张总口中?可是之前ktv的事怎么解释?! …… 根本解释不了啊对吧! “唔唔唔……放……开我……唔……” 黑色保时捷缓缓驶入仓库外的院子,司机将车刚刚停稳,何义还没来得及解开安全带,崔栩颐已经摔上车门。何义赶忙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追过去。 如果换成其他人,其他任何一件事,崔栩颐是绝对不可能自己动手的。他会等着手下将人抓来以后慢慢折磨,最后再解决掉。 能让他如此这般反常的,只一个夏弥。 “嘭——砰砰——砰砰——” 一阵巨响后,紧接着响起几声枪响。张余歌浑身一个激灵,身子僵直成一条直线。怎么会有枪声,法治社会谁能轻易持有枪支! 张总也是一个激灵,将手中的烟扔到地上,转身往门口走去。 “张总小心,别过去!”精神小伙刚刚惊呼完,一声巨响,那扇沉重的大门竟然向里倒下。张刂险险避开,人还没站稳,胸口便被人飞来一脚。何义使了狠劲将张刂踹翻在地,马上将他钳制住无法动弹。精神小伙想趁机往外跑,到门口时又立马退回来,双手举起脑袋被黑洞洞的枪口顶着。 “阿弥!” 张余歌抬眼,于撕裂灰暗的光亮中、于飞溅起的灰尘中、于门外撕打的人群中,男人逆光冲来。一瞬间,张余歌耳鸣了,周边一切声音像是被屏蔽了一般,视线里只有向她冲过来的这个男人。 好帅啊! …… “阿弥,你有没有受伤?” 崔栩颐面色冷峻,眼中一半阴沉一半关切。不知从哪摸出一把匕首,两下割开绑在她身上的所有绳子。撕掉她嘴巴上的胶布,拉着她的胳膊搀扶她站起来。 张余歌有些发懵,眼前的一切虚幻又真实。 崔栩颐见她一副离魂了的模样,后槽牙咬的更用力了些。愤愤的移过眼神向张刂那边看去,正巧张刂也在看他。这一对视,张刂吓的浑身一颤,崔栩颐的眼神就像一只盯着猎物的鹰一般。除非发生奇迹,否则他今天,在劫难逃! 崔栩颐从他身上冷冷的移开眼神,眸子遇上张余歌的时候,里面的阴鸷杀戮瞬间消融。 他以为她被吓的狠了,沉着声音,尽力安抚她道:“走,先离开这里!” 张余歌扶着他的手腕,小腿因为充血一阵发麻。下一秒,崔栩颐直接将她打横抱起,向门外走去。 他的人已经将张刂的人控制的差不多,收尾的事情不用他操心,手下的人会处理干净。 走到张刂跟前时,崔栩颐忽然站住,盯着被按在地上的张刂,冷笑道:“谁给你的胆子,敢绑架我的人?” 张刂虽然被按在地上,仍旧笑的张狂。“乾坤未定,崔总,你急什么?” 崔栩颐沉默着给何义使个眼色,何义松开张刂,待他半爬着起身的时候,狠狠一脚踹向他的胸口。张刂闷闷的哼一声,身子轰然倒下,双眼紧闭没了动静。 张余歌看的清楚,张刂嘴边流下细细一缕殷红的血丝。 她瞬间感觉周身冰凉,尤其后背,那股寒意直往脑后窜。她忽然抖起来,全身控制不住,快速抖动起来。 崔栩颐察觉到怀里人的变化,意识到她没见过这些,被吓到了。向着张刂的位置暗骂一句“晦气”,抱着张余歌抬脚往外走去。 张余歌也在刚才这一刻,头脑恍然清醒过来。她不是夏弥,眼前这人是个人渣,他甩了夏弥和夏甜好。仅这一条,在她心里他就已经将被打入监狱。 “放我下来。” 崔栩颐仿佛没听到一般,只微微垂眸瞥了她一眼,继续抬脚往车里走去。 张余歌开始挣扎,要从他怀里离开。崔栩颐紧紧抱住她,叫她不要掉下去。“别闹,阿弥,有什么离开这里再说。” 靠,这家伙有人格分裂吧!这么帅气的来救她,又这么温柔深情的说话。可之前是谁劈腿在先,是谁甩了夏弥还逼夏弥解除婚约?可不都是他崔栩颐吗! 怎么,故事到这里,已经进行到霸道总裁虐完小娇妻后,追妻火葬场的白热化阶段了吗? 可她张余歌是不吃这一套的,这么多年浪迹于霸道总裁玛丽苏小娇妻文中,她早就被那一波波匪夷所思的骚操作给惊麻木了。凭什么男主把女主虐的死去活来,伤害够女主以后再去求女主原谅求复合?而且那些恋爱脑女主真的就忘记一切恩怨跟男主相亲相爱天长地久的和好在一起了! 虽然张余歌没有谈过恋爱,但是,人好歹得有原则吧!不要说什么真爱大过一切原则,道德就是道德,底线就是底线。你被甩了,被渣男劈腿了,被白莲花妹妹挖墙脚了,连被绑架都是因为曾经是崔栩颐未婚妻的原因。你说你气不气,总不能因为他来救你,就忘记一切原谅他爱上他沉溺于他吧! 就算是他救的,被绑的原因不也是因为他啊。 就算经历那一切的是夏弥不是她张余歌,可现在变成夏弥的就是她张余歌。既然变成了夏弥,要以她的身体活些日子,那就得接受她的过去。除了思想,夏弥的一切都会嫁接到张余歌的灵魂之上。虽说穿书是为了完成任务,可既然要用夏弥的身体,索性帮她好好活一回,作为女主,不能再活成千篇一律的玛丽苏总裁小娇妻的模样,是时候做出改变了! 不过现在……她打量四周,这里好像是城郊,入目之处全是树木花草,唯一的建筑物只有眼前这栋仓库。崔栩颐好像黑道似的,手下一个个都凶神恶煞。倒在地上的应该就是张总的人了吧,嘿,还真不少呢。开始还以为就是简单的劫持,除了张总和那个精神小伙,外面不会有多少人。没想到啊,这简直就像民国电视剧里的帮派相争一样。 待在这里恐怕不是一般的不安全,还是先识时务一些,跟崔栩颐离开。然后,再说后面的事。 她停止挣扎,走到车前时,有人帮忙打开了车门。崔栩颐居然打算就这样抱着把她放进车后座里,张余歌慌了,攥着他的衣领,急道:“放我下来吧,我自己可以!” 崔栩颐自然不会听她的,抱着她弯腰侧身将她放进车后座椅上。屁股一沾坐垫,她急忙往另一边窜去。本意是离他远一点,没想到这样做像是给他腾了地,他顺势就长腿一迈坐上来。 张余歌只好继续往车门那边缩了又缩,恨不得钻出去。 “阿弥,你别怕我……” 崔栩颐忽然没头没脑来了这么一句,张余歌愣了一瞬,僵硬着身子扭头对他笑笑。 崔栩颐眼中波光涌动,那张没表情的俊脸下隐藏着千万般情绪。这幅模样,像极了狗狗摇着尾巴去讨好主人。结果主人却一把将它哄走,狗狗眼神里藏着无尽的委屈。 “老大不好了!”何义忽然跑到车前,满脸焦急:“林楠灏的人把这四周给围了。” 崔栩颐豁然蹙眉,眼眸低垂一秒以后抬眼,:“阿弥,好好待在车里,千万不要出来。我下去解决事情,一会咱们就回家!” 张余歌迷了,回家?夏弥和崔栩颐哪来的家?但是无意识的,她假笑着冲崔栩颐摆摆手。 何义打开车门,崔栩颐满脸怒气,说话的语气阴冷又狠毒:“既然他来撞枪口,我也不必再对他客气!” 第十一章 寻找男主 早年间林楠灏是崔栩颐最信任的心腹,崔栩颐也很纵容他,奈何后来给的权利太大,以至于毫不提防间,林楠灏就自立门户,开疆扩土成为新的霸主。 他离开不要紧,崔栩颐也就懊恼牙疼了半拉月。关键是林楠灏走的时候放大招,带走一部分骨干釜底抽薪不说,还处处开始跟崔栩颐作对。何义就不知道崔栩颐到底怎么想的,明明不是一个仁慈的人,却处处忍让林楠灏。总之何义跟了崔栩颐快十年,这十年来能让崔栩颐忍让的只有两个人——林楠灏、夏弥! “崔总,好久不见啊!” 崔栩颐面上隐隐现出阴沉之色,瞧着眼前一身嚣张的林楠灏。就算林楠灏背叛了他,也不得不承认,他对林楠灏的厌恶丝毫不影响对林楠灏那张帅脸的喜爱。讲真的,崔栩颐性取向正常,但他唯独被林楠灏那张脸吸引的不得了。压了压心间解释不了异样的秦愫,语气不善道: “想做什么?” 林楠灏咧嘴笑的灿烂,开口声音很小:“崔总,听说你未婚妻被绑架了,作为你的旧时手下,我自然是来帮你的!” “用不着,让开!”帮忙,帮哪门子忙,明明就是来找事的! 林楠灏带着几十个人手堵着,明显是要搞事情,又怎么可能乖乖听话让开? “哦?”林楠灏堵着崔栩颐,耐人寻味的笑道:“我怎么觉得崔总需要呢?” 崔栩颐皱紧了眉头,显然是彻底怒了。 “林楠灏,老子未婚妻被绑架了?你的小道消息是三个月前的嘛,老子早换女朋友了!” 林楠灏像是被定住了,三秒过后才恢复过来,局促的眨眨眼睛,勉强笑了笑。然后才慢慢道:“是嘛,不过……今天被绑架了的这个算是崔总的前女友。一向万花丛中过的崔总,什么时候愿意为了已经分手的女朋友如此大动干戈,带这么多人来救啊!崔总,我怎么都觉得,这其中有猫腻啊!” “有个毛!” 崔栩颐目露凶光,早已经忍耐不了。捏紧拳头一拳打向林楠灏的俊脸,猝不及防的,两方开始撕打起来。 张余歌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样的场面,这么多人聚集在院子里,个个面色不善,打的不可开交。她真的不敢相信这是真实的,转念一想,确实不是真实世界。这小说里的世界,又二又不民主法制。要是换成真正的二十一世纪看看,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 思想间,车窗远处的人们早已经忽然相处撕打的热火朝天。崔栩颐的人和另一个男人的手下开始混战,崔栩颐也找不到人影了。张余歌又惊又怕,身子下意识往车座里缩了缩。什么情况,她要不要逃跑? 司机忽然启动车子,沉声道:“夏小姐,坐好了,崔总让我带你离开这里。” “啊?”张余歌惊愕,立马直起身子看着司机:“不等崔栩颐了嘛?”一群人打起来了,自己虽然谁也不熟,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但是先跑了有点不好吧! 不由分说间,司机一脚油门,黑色suv瞬间窜出废弃的仓库院子。 “不是,等等司机大哥,不等你们崔总先跑了不仗义吧?”张余歌扭过身子担心的透过车窗观察后面,看到一辆车紧随着她坐的这一辆冲了出来。银色的车越追越近,且还在加速,张余歌的心快要飞出嗓子外。 “司机师傅,后面这车不会要撞上来吧!” 司机透过后视镜瞥一眼,默默加快车速。谁知后面的银车立马跟着加速,开的飞快。透过两层车窗,张余歌看到后面开车那人的眼神——疯狂以及,视死如归! “完蛋了!”心里默哀,这话也从口中说了出来。只有亡命之徒才会有这种神情和眼神,这个人显然不正常,很有可能真的撞上来! 下一秒,巨大冲击力从车尾传来。夹杂着轮胎在公路上的摩擦,以及张余歌实在忍不住的嚎叫,预想的结果一点不差。因为剧烈的撞击,她的额头狠狠撞在车门一角。只来得及瞥一眼自己有没有飞出车外,接着眼前顿时一黑,失去了知觉。 料想中回到宿舍的场景并没有发生,张余歌睁开眼睛。四周非常的安静,黢黑黢黑的房间里,只有桌子上放着的遥控器屏幕发出莹莹蓝光。她伸手拿起遥控器,却看到上面出现了新的文字。 “系统改良成功,恭喜一号玩家彻底进入穿书系统。下面任务规则如下,由于网络过于发达,为防止玩家作弊,先前玩家完成任务积累游戏币解锁穿书章节内容规则清零。新规则如下,请一号玩家攻略本书男主二爷,系统会不定时发布需要玩家完成的小任务,等玩家完成所有系统发布的任务以后方可回到现实世界,并一次性获得神秘大礼。穿书系统祝您游戏愉快,拜拜~ ps:这不是做梦,在这个世间里,不会有梦!” 什么? 现在规则直接变成不完成所有任务就出不了游戏回不去现实了!!! 这么坑爹! 不可能不可能,张余歌心想,自己不是晕了吗?眼前一切一定是梦,一个可怕的梦!她要将遥控器扔了,想了想,还是轻轻放回桌子上。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这是真的不是梦,且不管那些以后再发布的小任务,现在的主要任务是攻略本书男主二爷。记得自己穿的这本小说名叫做《再见二爷》,根据书名来分析,这个二爷就是男主。可万一……遥控器上显示是攻略男主二爷,万一男主不叫二爷,而系统的意思不是攻略男主,而是攻略男主的二爷呢? 到底是去搞定叫二爷的男主,还是男主的二爷?中国文化博大精深,谁完全理解的透?这不是坑人嘛! 张余歌陷入了悲伤,默默的在黑暗中沉思。 再次睁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温润贵气的脸。她静静的瞅了一会儿,才记起来这人是谁。 “何先生?这是哪啊,我怎么在这儿?” 河图羽冲躺着的张余歌温和一笑,道:“这是医院,你出车祸了,我送你过来的。” “嗯哼?”张余歌下意识的撑腰往河图羽的腿部望去。可河图羽仍然是坐在轮椅上,显然站不起来。 “这……您怎么发现我又送我来医院的?” 河图羽没有立即回答她的话,轻轻转动轮椅到桌前拿起一杯凉的刚刚好的白开,递到张余歌面前。 “你昨晚忽然没了消息,我怕你可能出什么事了,所以报了警。师父又帮我找到了你的定位,落椴玄开车带我找到的你。当时你被甩出车内倒在公路上,我也没管太多就将你送进医院了。不过还好都是些皮外伤,简单的处理包扎就ok啦!” “哦!”张余歌眯起眼睛回想着当时,“那,你去救我的时候没有遇到,呃……阻拦你的人或者,其他人嘛?” “嗯哼?”河图羽好看的眼睛透出疑惑,“阻拦,没有。但是我想问问你,今晚是怎么回事?报警前曾有一个男人给我打电话,问我你的行踪。张小姐,你到底叫夏弥还是张余歌?还有……你和那位先生是什么关系?”问出最后一句话时河图羽内心被自己震惊,鬼使神差的,他为什么会问出那么冒昧的话? 病房安静的发怵,房间是单独的隔间,看起来微微有些眼熟。 能查到张余歌曾接触过谁并且查到河图羽电话号码这种骚操作也只能崔栩颐那种人能做的出来吧,毕竟神通广大是霸总的必备技能之一。听着河图羽的这番话,崔栩颐除了盘问她的行踪,还一定告诉河图羽今天他遇到的女人叫夏弥。张余歌撑起身子,眸子认真的对上河图羽的眼眸。 “何先生,今晚的事一时半会说不清楚,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告诉你的。还有,我的名字是叫张余歌。弓长张,余生的余,歌曲的歌,张余歌。不是叫夏弥。至于那个打电话给你的男人,我和他也许曾经有关系,但现在已经没有一点关系了。真的我不骗你。” 张余歌之所以强调自己的名字不叫夏弥,不是对夏弥有什么意见,是因为现在活在夏弥身体里的是她。她是有独立人格的张余歌,既然来到这个世界,就有必要告诉与她打交道的人她的真实姓名。 可是真奇怪,那一番话说出口了,张余歌才反应过来,她这是在干嘛,在跟河图羽解释什么吗? 两人间的气氛都有些微妙,张余歌接过河图羽递来的水,小声说了“谢谢。”然后小口小口喝起来。 也不知道崔栩颐那家伙怎么样了,不过话说回来她好像和他也没什么关系。不管了不管了,如果崔栩颐是男主的话那他一定拥有逢凶化吉的幸运体质,不会有事的。话说像河图羽这样的小可怜,喝醉了坠楼摔的半身不遂,如果在小说里,他应该是什么角色? 等等……男主都有逢凶化吉的特殊体质。那可不可以这么理解,河图羽虽然不幸从高处坠落,可他仅仅只是摔断了腿,而且还有康复的希望。这能不能理解成逢凶化吉的男主体质,如果换一般人恐怕就去了吧! 她眼中一点点亮起来,就像小时候来家房梁上吊的那种电灯泡。一点一点越来越亮,快要闪光了。 “那个何先生!” 河图羽淡淡抬眸向她看去,微微侧头:“嗯?” 她止不住的颤栗:“你……有没有什么绰号?” 河图羽不明所以,但还是想了想才回答:“没有。” 张余歌眼中的瓦数瞬间降了好几度,还是不甘心的问道:“那你有没有什么亲戚,比如二大爷之类的?” 河图羽不知所云皱起眉毛,“这……二大爷倒是有。” 张余歌眼里的电灯泡又亮了,河图羽继续说道:“不过他老人家如今八十二高龄了,你们不可能认识……吧!” 八十二?!! 张余歌差点惊掉下巴,八十二怎么可能还是男主嘛!不对不对,一定不对。看来河图羽不是男主,他的二大爷自然也不是男主。既然这样……那么,崔栩颐就有很大的嫌疑了。毕竟一开始的剧情,就是经典霸总与玛丽苏的爱情套路。再说那一阵,崔栩颐肯带着那么多人来救夏弥,就说明他和夏弥之间肯定还余情未了。 剧情肯定是夏弥她亲爹害了崔栩颐他亲爹,崔栩颐看似是在玩弄夏弥感情,并且在得到夏弥的心以后就将她抛弃,实则崔栩颐已经爱上夏弥了。不过霸总总是口是心非,一边虐着女主,一边内心痛苦挣扎。不到最后一刻虐死女主或者女主喜欢上别人,霸总是绝不会承认自己的感情的。 又或者是白莲花绿茶婊介入了他们之间的感情,让崔栩颐误会了夏弥。所以才有了质疑解除婚约这一茬,两个人肯定有一个只要一说就能解决万事大吉但就是憋着不肯说的秘密。 如此分析下来,看来有必要找到崔栩颐好好盘问一番,顺便再了解了解他有没有二大爷。如果崔栩颐也不是她要找的男主,那就得再分析分析别人了。总之不能放过任何一种可能,完成不了系统任务就回不去现实。一直待在言情小说里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张小姐,张小姐?”耳边忽然传来河图羽温润动听的声音,张余歌意识到刚刚自己想的太入迷了,一时忽略了身旁的人。忙咧开嘴巴笑道: “嗯,怎么了?” “哦,也没什么,就是刚刚你好像走神了。我是想问你要吃点什么,我让椴玄带来。” 张余歌两眼冒光,讲真的她饿了。但是女孩子嘛,总还是得有些矜持是吧!她扭捏道:“真的嘛,这不太好意思吧。那……我要一碗洋芋饭加个卤蛋还有一杯百香果谢谢!” 河图羽明显愣了愣,忽然轻笑起来。 “怎么了?”张余歌有些窘迫,这人好端端的笑什么。莫不是要的太多了,要不……卤蛋不要了? 河图羽低头仍然笑着,摆手表示没事。好一阵儿他才恢复正常抬起脸来,但眼里依旧带着没消散去的笑意。 “张小姐好有意思,我告诉椴玄让他回来的时候带上。对了,张小姐几岁了?” 额……张余歌还是觉得莫名其妙,听到他问岁数,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十九!” 河图羽诧异的看了看她,想问什么又压了下去。张余歌从他古怪的神色里后知后觉的发觉,她现在是在夏弥的身体里。虽然灵魂是她十九的灵魂,可身体却已经二十一了! “啊”她尬笑道:“我的意思是我灵魂十九,比我本人小三岁。女孩子嘛,一向喜欢往小了说自己的年龄的嘞!何先生你呢,你几岁了?” 河图羽听着她不着调的解释,关键是还信了。“比你大四岁,今年二十五了。” “哦~”张余歌点点头,指甲轻轻扣着纸杯杯壁。“二十五也该成家了,何先生有女朋友了嘛?” 河图羽笑容和煦:“嗯……还没有。” “没有?”张余歌有些诧异的打量眼前这个男人,长成这模样都没人喜欢吗? “何先生的工作是……说相声是吧?” 河图羽淡淡点了点头。 张余歌并不怎么了解这一行,说相声的,她好像就知道郭德纲和岳云鹏。不过这个世界和现实世界是不一样的,人物不可以混淆。这么好看的小哥哥没有女朋友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他经济能力不行。说相声不赚钱吗? 她讲手中喝光水的纸杯放到一旁的小桌子上,坐起身来看着河图羽认真的说道:“我还没怎么关注相声这一行,不过现在和何先生交了朋友,等以后你身体恢复了,你登台我一定去给你捧场。” 太阳从窗户中洒落进来,直直洒进河图羽的眼眸。他的眸子本身是纯纯的栗色,阳光照入眼中以后,给眼睛蒙了一层神秘的金色。面前的女孩睁着圆圆的大眼睛,眉飞色舞的跟他允诺要给他捧场。心中陌生的情愫翻涌,他不明白,这感情是不是感动。 “好,等我身体恢复了,开第一个专场的时候,一定把最好的座儿留给你。” 第十二章 报恩 时光匆匆,半个月很快过去。 一直到张余歌身上的伤都好全了,崔栩颐也没有出现。她的手机也早就在那次绑架中弄丢了,河图羽又买了一个新手机给她。医生通知能出院那天,张余歌欢天喜地的蹦跶出病房。她住的医院和河图羽是一家医院,河图羽让医院安排她住在他对面的病房里。九楼只有两间大病房,她住他旁边半个月,两人天天能见面。 她受得只是些皮外伤,最严重的地方也仅仅是左胳膊错位而已。张余歌庆幸辛亏没有什么重症患者,否则她这点轻伤占了这么好的病房,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出院那天她跑去住院部那里,问了这半个月的治疗需要交的费用。河图羽早早就把她的所有住院费都给交了,她没办法,只好向问清楚具体多少钱。然后以充话费为名骗过河图羽的手机,用自己的微信转账,再用河图羽的手机收账。完美做好了这些以后将交易信息给删掉,这才安心的将手机还给河图羽。 河图羽问她出院以后去哪儿,张余歌说当然是要回家。就是崔栩颐给她的分手费的那套房,不住白不住。再说她找崔栩颐还有些事,崔栩颐那么神通广大却半个月不来找她,这中间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还有攻略男主二爷那事儿,为了能早日回到现实,她得去那里一探究竟。 河图羽面色隐隐有些失落,但还是笑着跟张余歌说有时间多联系。 张余歌笑的欢脱,潇洒的关上病房的门,走出医院打车回到小区,可到门口了忽然意识身上没有带钥匙。没办法,又按照墙上的电话拨打了开锁公司号码,请师傅将门撬开才得以进门。 房间还是半个月前的样子,没有丝毫变化。像是在验证张余歌心中的疑惑,桌上的遥控器屏幕仍然散发着莹莹蓝光。张余歌走过去拿起遥控器,略略瞥一眼上面的字。得,和那天昏迷以后见到的字一模一样。将遥控器放下,在屋子里无缝隙巡视一圈,确定没有人以后张余歌才抱着膀子走到沙发前坐下。之前那个手机丢了,她就没有任何能主动联系到崔栩颐的途径与方法。只有这间屋子和崔栩颐有些联系,可这里面也没有任何联系崔栩颐的方法。 张余歌没有太多烦恼,什么事都可以慢慢来,不能太急。现在虽然回不了现实世界,但是在书里的世界也是挺好的呀。就相当于自己中了大奖,能免费在这个世界游玩一段时间!既来之则安之,一边享受一边完成任务的过程相当奈斯。 再说如果崔栩颐是男主的话,相信不用她想办法怎么联系,他也一定会再次出现的。那么现在,既然没法联系到崔栩颐,不如先去做做自己的事情吧。 张余歌找到一家小店,要了一碗螺蛳粉加一根肠儿。这碗螺蛳粉闻起来倒没什么出奇的,挑起粉来嗦上一口,竟然意想不到的鲜。这汤底一定是用螺丝熬的,粉吃起来软硬适中,qq弹弹的。她想了好多天螺蛳粉了,但是一直没有机会吃到。其实如果在医院她要求吃的话河图羽会买给她的,不过张余歌觉得在医院吃味道那么重的东西不太好,所以一直忍着。等嗦完一碗鲜到极致的粉,浑身都酣畅淋漓。 再踱步回到家中洗个澡,回房间安稳的睡上一觉。 十月尾,天气凉的刚刚好。下午的时光悠闲又惬意,迎面的风轻浮过脸颊,巴适! 河图羽呆呆的躺在床上,安静的歪着脖子,两眼无神看着窗外。九楼的窗外,出来偶尔飞过的鸟,就只有望不到头的高楼大厦了。 病房的门被人轻轻推开,他当是落椴玄来了,也没回头去看,仍旧面无表情的看着窗外。今天那个女孩离开的那么洒脱,自己心中好像有些什么随着她离开而离开了。好像,是思念。又好像是其他的感情。真是奇怪,怎么会有这种莫名的情愫呢?她对他来说是特别的,是他第一眼望去,就……就心中猛的下沉的人。是那种只一眼就动心的感觉,可半个月时间而已,如果说是喜欢,会不会不太真实? “张——余——歌——” 他缓缓的一字一字念出脑海里盘旋的那个人的名字,身旁却传来惊叹。 “我还以为你没看到我,刚准备吓吓你,怎么被你发现了!” 河图羽猛的满脸诧异的回头,看到张余歌居然站在他床边上。 他惊喜的有些颤栗,抑不住脸上的笑:“你,你怎么来了?” 张余歌笑着坐到床边的椅子上,眼角洋溢着笑:“我不能来嘛,之前你救了我哎,我出车祸是你把我送到医院来的,怎么说也算我半个救命恩人,我当然是来报恩的咯!” “报恩?” “是的!”她说着又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我决定了,当你的私人护工,一天二十四小时随叫随到。陪着你恢复身体,直到你康复为止!” 河图羽嘴角挂着拘谨的笑,眼中却是满满的期待与惊喜。活像家长许诺要给小孩买他梦寐以求玩具时的表情,一边期待开心的不得了一边又在等待家长开出买玩具的条件。 “你这是什么表情?”河图羽也不说话,张余歌乐呵道:“我一定可以照顾好你的,而且不收钱!” 河图羽只是傻傻的笑,笑的张余歌心里都痒痒的。 就这样,张余歌开启了小护工模式。好在河图羽好伺候,没有怪毛病。而且跟他一起说相声的一些师兄弟们天天换着值班,张余歌的活简直轻松死了。而她本人又是活泼的性格,很快和河图羽的师兄弟们中间混的天时地利人和。师兄弟们打趣说河图羽下手真快,躺床上不能动弹了都能找到女朋友。 张余歌总是笑着否认,说:“去,谁是他女朋友!” 河图羽只是笑,不否认也不承认。 很快,一个月以后他就出院了。虽然依旧无法行走,但是没什么大碍,主治医生说回家慢慢进行康复训练就可以了。 张余歌本打算陪河图羽一起出院的,可出院前一天晚上河图羽告诉张余歌可以在车里等他。张余歌开始不明白为什么,于是偷偷溜上九楼。这时她才明白为什么,原来河图羽真的是个公众人物,而且还不是小众的那种。落椴玄推着轮椅上的河图羽出病房们的时候,大批记者堵在门口拍照。河图羽笑着跟那些记者打招呼,师兄弟们护着他好歹是从九楼下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群记者中好像有一道目光一直跟着她。可她打量过去,又没发现有看她的人。张余歌只当是错觉,害怕麻烦,先他们一步赶回车上。没一会儿河图羽也被落椴玄推着轮椅下来了,记者们一路跟来。张余歌坐在车里,可还是拿围巾将脸裹了起来。等河图羽折腾着上了车,都已经半个多小时过去了。 开车的是河图羽的一位师兄,副驾驶坐的是他的一位师弟。张余歌坐在最左边,落椴玄坐在最右边,河图羽被保护在中间。其他的师兄弟们坐在其他车上。幸好没有人堵路,车子一路畅通无阻的到达目的地。 下车以后是张余歌推着河图羽,其他师兄弟相隔甚远,身旁只有落椴玄。她这才敢呼出一口气,小声跟河图羽嘟囔道:“没想到你们这么有名,那么多记者来拍照。在车上我都不敢大声呼吸了!” 河图羽回头看张余歌一眼,笑容和煦:“哪里有名了,我们只是相声界的一个小学生而已。那些记者关注的点一是我师父,二是我喝酒坠楼。可没有一个点是我和河图羽!” 落椴玄在一旁笑的无奈:“得了,不管是什么都是记者的事。咱现在的目标是和从前一样,回家慢慢锻炼吧,医生说你现在恢复的好,看能不能赶年底封箱的时候站起来。”说着走进了楼道口,落椴玄早就习惯了张余歌的存在,顺嘴问了一句:“哎,对了小张,你要不要来看看我们今年的大封箱,我可以给你留一张前排的票。” 张余歌惊喜道:“可以嘛,我早就有这个想法了!”自从知道河图羽是说相声的以后,她就对相声产生了极大的兴趣。而且这些天看着每天来换班的那些光怪陆离的师兄们,张余歌真的对这一行的好奇心爆棚啊! 落椴玄按开电梯开关按钮,笑道:“当然可以,如果两个月以后他的腿好了,那你就坐在下面看我们上台。如果他腿好不了啊,你两就一起坐台下看我们。” “好啊嘿嘿,会好的!”她不忘了无痕迹的安慰一下河图羽。 走进河图羽家,张余歌忽然尴尬。她倒是没想到河图羽家里有他爸妈这一茬,不过人家受伤了还不让人家爸妈来照顾吗? 面色慈祥的阿姨笑着来门口迎他们,和落椴玄打完招呼以后,阿姨将目光移向了张余歌。一张余歌感觉一瞬间自己像是见公婆的丑媳妇一样,从心中开始紧张。推着轮椅的手不自觉捏紧了轮椅,局促中带着些不安。 “你是……余歌吧!”阿姨笑意盈盈的摸上张余歌的肩膀,张余歌有些发怵,“嗯?”阿姨怎么知道她的名字?下一秒河图羽的妈妈就解答了她心中的疑问。 “三石跟我说过你的呀,你们两个年轻人哦,可以试着交往。幸好三石现在腿脚没恢复,不然阿姨肯定要嘱咐你的,要是这小子敢欺负你,你一定要跟阿姨说哦,阿姨绝对帮你教训回来!” 阿姨操着一口上海口音,听起来有趣又好听。 可……啊?啊!这怎么,怎么跟预想的有点不一样? 张余歌诚惶诚恐的冲河图羽妈妈露出一个咧嘴笑来,河图羽跟他妈妈说过她的存在。但是至于什么年轻人,试着交往是怎么回事?搞不懂出的什么幺蛾子! 或许是看懂了张余歌的拘谨,河图羽也没有强留她。和落椴玄等来接他出院的师兄弟们一起吃完饭后,她要离开,河图羽就嘱咐落椴玄将她送回去。从河图羽家出来已经晚上九点多种了,一起蹭落椴玄车的还有两个师弟。本来是要张余歌坐副驾驶的,可张余歌死活不同意,信誓旦旦的说什么副驾驶只能留给车主的女朋友老婆或者母亲这一类女性坐。原则性问题杠杠的。没发儿,只好一个师弟做到副驾驶上去。 晚上九点多,按理不是堵车的时间,可路上破天荒的赌住了。在车里坐着也是无聊,一个师弟忽然冲张余歌问道:“余歌姐,你和我家师哥什么关系呀,你两是不是在处对象?” 张余歌有些诧异,问道:“何以见得?” 师弟一拍大腿,反问道:“还不够明显吗,你如果不是师哥的女朋友,犯得着天天来照顾他吗?再者说了,你出现之前师哥受了伤鬼门关里走过一遭,每天哭丧着个脸,一心一意挣扎着只想站起来。可你一出现,他脸上都泛出绿牡丹来了。我觉得师哥情愿全身不遂,只要你能照顾他!” 张余歌莫名其妙的燥热,一股血流直冲脑门。先从脖子开始红起来:“你这……都是歪理。我照顾你们师哥是因为他救了我,再加一个我闲啊。再说什么叫全身不遂啊,我怎么没听说过这词儿?” 师弟一切皆在掌中的模样,嘿嘿一笑。“全身不遂就是两个半身不遂,主要意思就是,伤的重!但是姐,你这么一答我就发现问题了啊!感情你们现在都还没表白呢,哎姐你喜欢我哥不?” 张余歌有点遭不住了,她此刻并不是很想回答这位师弟的问题。 “别闹了。”这时一直不说话的落椴玄忽然开了口。“他们两个有没有好感喜不喜欢对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都是他们自己的事。等以后在一起了就祝福,不在一起也交个朋友。” “哦!”师弟讪讪的回身。 倒是张余歌,忽然觉得自己一开始见到河图羽落椴玄的那种感觉是对的。她咳咳两下,满脸诡异笑容盯着车前的镜子:“那个,椴玄小哥,我怎么感觉你吃醋了啊。你是不是……喜欢河图羽?!” 第十三章 女二号 车子忽然猛的停顿,张余歌脑袋撞在靠椅上,狠狠一下,撞的耳后直嗡嗡。两秒后车子立即又恢复了正常行驶,张余歌揉着脑袋抬起头来。一旁的一个师弟也同样呲牙劣质揉着脑袋,前排副驾驶的师弟传来没心没肺的笑声。张余歌诧异的看着他,师弟捂着肚子笑的抽搐,道:“哈哈哈哈姐,咱落哥可都已经结婚了!哈哈哈哈……” 真的啊!张余歌惊奇的从镜子里看落椴玄。只见这大老爷们脸上竟然一团红晕,这让张余歌又犯了难。这人到底是因为自己这话感到荒诞,有些无奈的红了脸。还是……真的被她戳中了心事红了脸!不过话说如果是后者的话,落椴玄他老婆也太惨了吧! 就这样,她怀着有些诡异且形容不上来的心情下了车,连河图羽师弟趴车窗上跟她说再见都没搭理。一路纠结着落椴玄和河图羽到底有没有一腿,或者说落椴玄到底喜欢河图羽不? 恍恍惚惚的走进小区,按开电梯,没二十秒电梯停在二十三楼。她木木的走下电梯,低着头从包里往外拿钥匙。楼道是那种贴着白色大理石瓷砖,一个单元的那一层层只有一户的楼型。声控的楼道开关有点迟钝,不会很敏锐的察觉到细微的声音。再加上张余歌今天脚步走的够轻,所以楼道的灯并没有亮。 走到门口站停,钥匙也从包里拿出。她并不想唤亮楼道的灯,于是开了手机屏幕,借着莹莹白光将钥匙放进门锁,转动两圈将门打开。 关上房门转身的那一刻张余歌立刻感觉到屋里的不对劲。味道不对,怎么一股烟味? 身体僵了两秒,她忽然反应过来什么,转身推开门就往外跑。脚步声惊动了楼道灯开关,她慌忙跑到电梯口使劲按着,这时右肩膀上忽然搭上一只有分量的手来。 那一瞬间,万籁俱寂。张余歌只惊恐的瞪大了眸子,听心脏在胸膛里激烈快速的跳动。 …… 不对啊,她怕什么?! 能神出鬼没进她屋子的除了崔栩颐还有别人吗?就算是崔栩颐来找她了又能怎么样,又不会吃了她。怎么整得跟她逃跑了被抓到似的! 想通了这些以后,张余歌徐徐转身,打算借着这皎洁的月,不,凉白的楼道灯给自己眼部一个特写,让崔栩颐瞧瞧什么叫白眼翻进眉毛里。可她一转身,白眼翻了一半,忽然感觉这身高和脸都不对。 呀,面前这个一身白奶西装身材脸蛋都姣好的男人是谁?没见过啊! 男人身上还带着浓浓的烟草味,明显就是张余歌一开始进家门闻到的那个味。一张脸蛋很帅,但不是崔栩颐那种很man的帅。脸颊没有崔栩颐那么棱角分明,不像钻石,如果找件事物来形容的话,大概像夏天池塘点缀的满是荷花,在荷花缝隙中的一片水中,倒映着的皎皎明月! 像是视频里常常形容的什么风花雪月里的月——气质微凉,姿态皎洁。 她愣了愣,声音不觉间轻了许多,问道:“你是……?” 林楠灏皱起了眉毛,狐疑的盯着张余歌的脑袋瞅了一圈。“脑袋没受伤啊,你不认识我?”夏弥着小妮子怕不是车祸摔的脑子坏掉了! 张余歌真觉得和一米九的这种人没话说,光仰头瞧着一会儿就很累了。她后缩一步,拉开与他的距离,双手一绕抱着膀子。坚定道:“不认识!” 林楠灏更加奇怪了,上下打量她一圈,右手捏着下巴,感到十分奇怪:“你能不认识我?我当年离开崔栩颐就是因为你,你竟然说不认识我?” 此话一出,张余歌立马慎重起来。大脑飞速转动,开始判断。这男人说离开崔栩颐是因为夏弥,先不说他为什么离开崔栩颐,因为夏弥……难道,这人是《再见二爷》这本书里的男二,女主伤心时的港湾,开心时的肩膀。默默无闻守护女主,爱女主,很深情的那种。可惜拿着男二的剧本,所以无论怎样惊天地泣鬼神的热爱,都不能拉回女主义无反顾安在男主身上的那颗心! “你你你……你叫什么名字?” 林楠灏已经觉得要么是夏弥脑子病了,要么就是在装作不认识他耍他。咬着下嘴唇,一双眼睛里似乎藏了一只雄鹰,下一秒就要高鸣一声飞出眼扑倒面前的人。 “你不认识我吗,夏弥?我是……” “等等!”张余歌斩钉截铁打断林楠灏的话,闭上眼睛低着脑袋深深的吸几口气,调整呼吸,然后抬头睁眼。挤出一个迷人的笑来:“不要讲话,让我猜猜。跟某些人一样,能神出鬼没出现在别人家的人,你也一定是位总裁。而且……是可以和崔栩颐抗衡那种程度的人物对不对?” 林楠灏想了想,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于是点了点头。 张余歌更有信心了:“那咱俩玩个游戏,快问快答。第一题,请问,你是我什么人?” 林楠灏想也不想,答道:“熟人!” 张余歌点点头,继续问道:“那么,你是不是很爱我?” 林楠灏神色瞬间复杂,如果能准确形容的话,就像活吞了一只青蛙。“你有病吧?” 啊?这个回答有点出乎意料啊!看来剧情发展到这里男二还没有向女主表面心意。而且此时是在死鸭子嘴硬不承认自己的感情。 张余歌略微尴尬的笑一笑,又问道:“那请问你和我的关系是?” 林楠灏忽然往前一步,高大身影的阴影将张余歌笼罩。他居然以掩耳不及盗铃之势双臂圈住张余歌,将她壁咚啦! 张余歌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刚要尖叫,忽然听到“叮——”的一声。身后忽然一空,她瞬间往电梯里退去。林楠灏一把拦住她的腰,将她从电梯里带出来,然后单手按了关门键。好在电梯里没人,经过这么一个小小的插曲以后缓缓关闭电梯门,向下驶去。 张余歌一把扒拉开他搂着的腰,往后缩了好几步。 “你干嘛?” 林楠灏轻轻笑道:“你不是问我和你的关系吗?如你所见,我们的关系就是单纯的……闺蜜!” 啥!张余歌再次大跌眼镜。再仔细一想,现在不也有很多人接着好朋友的名义默默喜欢另一个人嘛。正常,正常! “那,那你和崔栩颐,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这问题说完,林楠灏脸上的神情都变的狰狞起来。只见他愤愤的咬着后槽牙,手掌一点点用力攥起,咬牙切齿嫉恶如仇般的说道:“那个混蛋,是我拔了氧气罐也要拿五十米大刀追的人!” 张余歌被惊的睁大了眼睛,这么吓人吗?就因为夏弥被崔栩颐给伤害了,所以很爱夏弥的男二竟如此记恨崔栩颐!爱让人发狂,爱让人心慌啊! “那,那个姐妹你淡定!我,我觉得我们还是心平气和的谈谈比较好!” “谈什么?”林楠灏似乎还没从那个气氛中缓过劲来,仍旧气恼的说:“一年前我就听你的,说什么咱两公平竞争,看到最后崔栩颐那个混蛋到底会选谁。可现在倒好,他不仅不选我,连你也不争气被甩了!这下可好了吧,咱两两败俱伤一场空,倒头来被你妹夏甜那个心机girl占了大便宜。” 他越说,张余歌越是睁大眼睛。越听越听,怎么感觉这么奇怪呢?什么,什么叫公平竞争崔栩颐?这男的的意思,是指她,也就是夏弥,和这男的两人竞争不错吧! 不不不,肯定有错! “那个你等等,你说什么,你说是我和,和你,我们两个一起公平竞争,竞争的抢夺对象是……崔栩颐?” 林楠灏不置可否。 张余歌的下巴快掉了,赶紧伸手拖住脸颊。浑身抖三抖,一点点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你,你的意思是说,是说你对崔栩颐。你,你竟然喜欢……?” 林楠灏真的不明白夏弥了,怎么才短短半个月不见,这丫头像是换了一个脑袋一样。以前挺聪明一人,现在怎么这么奇怪而且迟钝? 张余歌已经在毫无察觉的状态下吃了一个很大的瓜,她此刻只能无助的捂着下巴,一双眼睛在眼眶中不停的打转。原来是她误会了,这人并不是男二,而是女二! “你,你你……你和,和崔栩颐……” 林楠灏语气带着浓浓的愤意:“那个混蛋,以前一直对我忽冷忽热。但凡他能对我直白一点,后面都不会有你什么事了。一年前你还找我谈话,说可以和我公平竞争他,可是转眼你们就总裁与灰姑娘的戏码给演上了。我一气之下离开了崔栩颐,自立门户,想报复他,却又不忍心。夏弥,我想知道我离开以后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不是都有婚约了嘛,他为什么会甩了你,看上他根本不可能看上的夏甜?他居然宁愿没品味到去跟夏甜好都不愿意跟……” “停!”张余歌真是服了眼前这男人了。话不好好说一句,逮到机会就吐槽。白瞎了这么好看的脸了,如果不说话多男神啊!可惜了,这么好的人,就是长了张嘴。唉! “我不记得你是谁了,你知道嘛,就在某一天,我忽然发现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我记得的人寥寥无几,基本上只有崔栩颐,我养父母还有夏甜这几个人,其他的我都忘了。”废话,书开篇就写了这几个人,除了这些人,她张余歌还应该认得谁?!“另外,请你回答我你叫什么名字,我真的不骗你,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林楠灏满脸疑惑,不可置信。这表情也是张余歌意料之中的,人一般面对自己很难理解的事物都会是这番表情。 “夏弥你……”他想要质问什么,又生生忍在了喉间。 “我叫林楠灏,就算你失忆了也不该把我忘了!” 林楠灏?怎么感觉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见张余歌一脸迷惑,林楠灏急了,提醒道:“哎呀,就是那天,你被绑架那天。崔栩颐不是把你从张刂手上救下来了嘛,然后我又去劫的你。虽然后面没成功,而且我手下那帮蠢货居然把你坐的那辆车给撞了。但这样说你该想起来了吧?” 说在哪听过呢,原来是他。那天崔栩颐把她抱进车里的时候有一个人说什么林楠灏带着人来了,原来是他! “你,你为什么要来劫我?还有,你说你是我闺蜜,也知道你的人把我坐的车撞了,当时你为什么不救我?” 林楠灏面色有点尴尬,摸着后脑勺讪笑道:“这,劫你还不是因为崔栩颐去救你了嘛!我已经立志和他对着干了,他去救我就一定要劫。至于我手下撞了你坐的车,可真不是我指使的。 还有救你这事儿,你不知道,当时我和崔栩颐打起来了,谁知道那家伙那么不抗揍。我才打了他一拳,他就倒地上晕过去了。一开始我真以为他在装,还踢了他几脚。谁知道后来发现他是真的晕了,立马叫手下都停手不许打了,要把他送医院。可是他身边的何义好说歹说不同意我送他上医院,我怕再耽搁他就不行了。于是同意让何义送崔栩颐去医院,我在后面跟着。 谁知道路上就看到两辆车追尾了,一堆警察围在那里。我想着后面这车怎么这么眼熟呢,就留神多看了两眼。就看见一个男人抱着你上了车,你闭着眼睛好像昏了。警察在那里,我也不好下去一探究竟,就离开了。到最后崔栩颐那混蛋到底为什么晕倒我也不知道,总不可能是因为我打他一拳他想讹钱吧!他现在还在n市医院躺着。 还有话说……谁报的警,那么快就找到出车祸的你了?救你的人是谁啊,那人眼睛小小的,你认识吗?” 原来崔栩颐这么多天不出现是在医院啊,这里是j市崔栩颐在n市,这么一来就说得通了。 “报警的人是我朋友,j市的朋友。”眼睛小小的,那就肯定是落椴玄没差了。张余歌抬起一片明亮的眼珠子来,笑意盈盈看着林楠灏,道:“我问问你,你熟悉崔栩颐吗?” 林楠灏眉头一皱,十分豪迈:“废话,比你熟悉的多了,不熟悉我干嘛和你争?” “哦!”张余歌点点头,继续笑道:“那……我想问问你,崔栩颐,他有没有什么绰号?” 电梯显示屏从数字1一层一层往上升,18,19,20……张余歌紧张的等待着林楠灏的回答。 十四章 他喜欢你 “绰号?”林楠灏想了想,拍着脑袋道:“崔栩颐的绰号,好像有几个。” 张余歌眼睛发亮,透着精光瞧着林楠灏。 “快说快说!” “弟兄们叫他老大,熟悉的人叫他颐哥。你以前叫他阿颐,除了这些好像就没有其他了。” 张余歌整张脸皱了起来,不愿意相信的问道:“那,那他有没有二大爷这样的亲戚,或者说,有没有二爷之类的绰号?” 林楠灏坚定的摇着脑袋,“崔栩颐是独子,他家族人很多,许多亲戚他自己都不知道,我又从哪里得知呢?还有,他可是老大,不能叫二爷,没这样的称呼!” …… 张余歌感觉自己好难受,本以为排除了河图羽,崔栩颐一定就是男主了。可现在,崔栩颐也被排除了!这二爷到底是什么人啊,不能有正常的名字吗? 她干脆破罐子破摔,抿着嘴巴问道:“那,那你有二爷的绰号,或者家中有二大爷这样的亲戚吗?” 林楠灏已经满脑子都是迷惑,一五一十回答道:“我没有绰号,我家二大爷二十多年前就过世了。你为什么要问这些奇怪的问题?” 张余歌失望的抱着膀子往屋子里走,林楠灏想了想也跟着进去。 一路她碎碎念着:“二大爷,二大爷!二大爷到底是谁呢,二大爷……” “夏弥,夏弥!”林楠灏在后面喊着,可张余歌根本没有反应。人在听到别人呼唤自己名字时才会有反应,夏弥又不是她张余歌的名字,所以反应自然慢许久!直到林楠灏左右喊不应前面这人,将手搭在她肩膀上时,张余歌才忽然反应过来。 她转身,急道:“你怎么跟进来了?对了,刚才我回家的时候你为什么在我家?什么毛病,擅自开别人家的门在人家屋里抽烟是你们霸总的必修课之一是吗?” 这么多年狗血小说的经验,霸总的特征是什么,神出鬼没,阴晴不定。深爱却死鸭子嘴硬,脑回路不正常。头脑超级天才,但唯独对爱情一窍不通。时不时就要虐一虐女主,时不时搞个空降,时不时来个惊吓。搅得女主身边的一切事物都乌烟瘴气,等女主失去一切珍贵之物坚持不下去了时,忽然发现自己深爱女主。祈求女主原谅,亲自手撕绿茶。大房子大钻戒,见家长办婚礼。然后女主就原谅他了,忘记之前的一切伤害,觉得那是爱情修炼要经历的必修之路。不管以前两个人有什么深仇大恨,爱,可以战胜一切! 一开始看第一两本的时候觉得新鲜,刺激。后来只要一打开小说软件,看到首推上全是什么霸道总裁爱上我,霸道总裁囚禁我,霸道总裁轻点虐。霸道总裁的天价小娇妻,霸道总裁的天才三胞胎等等。到后来一看到带霸总这两个字眼的书张余歌就头皮发毛,霸总在她心里留下的印象也只有“疯狂”两个字。 林楠灏有点懵,弱弱的抽了抽嘴角,随即变成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我……那个不是劫你去了嘛!崔栩颐那个混蛋虽然在医院昏迷不醒,可他家的人不放过我呀。虽然我只是轻轻一拳,但我已经被n市通缉了。咱俩这么好的关系,求求你了收留我吧!” 张余歌疑惑:“这不正常啊,作为一个霸总,你还怕崔栩颐的家人?” 林楠灏无奈的捂着脑袋:“能不怕嘛,你以为崔栩颐是白手起家混到如今的?他家人可比他丧心病狂多了,你收留我吧好闺蜜!” 张余歌还是不明白:“你在其他地方没有房产或者兄弟什么的吗,为什么要求我收留你?” “你不明白了吧。”林楠灏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仿佛在为自己的智慧而洋洋得意:“你这房子是崔栩颐给的,是他的私产,他家没人知道这里。他们是不会找到这里来的,你看着房子这么大,这样吧,我给你钱,当我租你一间屋子。我就在这里躲躲风头,不会待很久的。我难道你还不放心嘛,我可是你的姐妹!” 张余歌额头掉黑线,谁是他姐妹啊。她又不是夏弥,为什么要收留他?不过他说给钱……这就可以考虑一下了! “好啊,住在这里可以,不过我的租金可是很贵的,一个月租金五十万!” “没问题!”林楠灏爽快的答应了,然后变戏法似的从西装兜里掏出一摞支票和一支笔,刷刷刷豪迈的写下一张五十万的支票塞进张余歌怀里。吹着口哨将房门关上,愉快的在屋子里转悠起来。 张余歌本来只是想为难他一下的,谁头吃大了拿五十万租一间房啊,而且仅仅是一个月。“你!”她想骂他有钱了不起啊来着,顺便再吐一口唾沫在支票上,再将支票扔地上狠狠踩两脚的。可是……她长这么大只有在小说里见总裁甩给小娇妻支票,还没见过真的这么有分量的支票!一声“你”喊出去以后,就没了下文。 林楠灏的口哨声戛然而止,他害羞的捂着脸,娇羞道:“不好意思,我忘记了淑女是不可以吹口哨的哈哈。” 张余歌一口唾沫差点呛死自己,惊恐的望着对面一米九几娇羞的男人。 就这样,林楠灏就和张余歌住在了一间屋子。张余歌发现这本书里的男的好像都特别懂事,河图羽住院没坏毛病好照顾。合租的林楠灏更加好养活,早餐午餐中餐他自己做,顺便还带她的一份。令她气愤的是林楠灏做的饭不仅好看,味道还一绝。张余歌真觉得自己是个废人了,因为除了煮开水她什么都不会! 为了不再看着林楠灏怀疑人生,张余歌早早和落椴玄打好招呼,第三天一早坐落椴玄的车去了河图羽家。出门前林楠灏正在洗碗,围着围裙问她干嘛去。张余歌因为受得打击太大,愤愤道:“要你管,钥匙只有一把,我拿走了。你别乱跑,进不了家门你就在外面游荡吧,最好被崔栩颐的手下抓到,这样我就能心安理得的拿走你那五十万了!” 林楠灏委委屈屈的瞧着张余歌,说道:“放心吧小弥,我不出去,等你回来!” 这一副怨妇的嘴脸,张余歌当机立断甩了一双拖鞋过去。 张余歌依旧没有做副驾驶,落椴玄没说什么。车子在路上平稳的行驶着,车里放着舒缓的轻音乐。 “你家里人给你买的房子吗?”落椴玄忽然问道。 “嗯?”张余歌还没反应过来,想了想,然后摇头:“不是,这房子是……别人抵债抵过来的。我家在贵阳那边,后来我在n市待过一阵子。你第一次见我那天是我来j市的第一天。” “哦!”落椴玄点头,“那你,是做什么职业的?来这么多天也没见你有工作。” 张余歌咬了咬嘴唇,眼珠子滴流一转:“我啊,暂时没工作。但我有房子有积蓄,所以也不急着找工作。” 落椴玄淡淡点点头,将她送进了河图羽家。张余歌又忘了河图羽爸妈在他家,门打开的一瞬间看到何妈妈才想起来这一茬。她转身就要往楼下跑,落椴玄和何妈妈都问她干嘛去。 张余歌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的说:“我,我去买点礼物。空手来别人家,不礼貌!” 何妈妈当即乐了,“余歌啊,椴玄跟我说你是来照顾三石的,你既然是来照顾他,为什么还要带礼物来啊。我家门槛没那么高,快进来快进来!” 张余歌这才臊红着脸磨磨蹭蹭走进去,河图羽早听到了动静,推着轮椅来到门前。他看着张余歌,张余歌看着他,两个人都傻傻的憨笑着。说是照顾,可河图羽家待着他的爸妈,张余歌就是来陪他聊聊天,偶尔推着他的轮椅下去在小区里遛遛圈。何妈妈对张余歌感觉好,再加上张余歌打破不好意思以后就变得热情活泼,一张小嘴能说会道,和何妈妈投缘的紧。 晚上的时候何妈妈甚至要张余歌索性在河图羽家休息,反正这房子大,有三间卧室,刚好她可以睡下。张余歌赶忙拒绝了,要打个出租车回家。河图羽立马制止,打电话让落椴玄来送她。有上次坐出租车被绑架的前车之鉴,河图羽绝不放心让张余歌再一个人坐出租车了。 落椴玄来接她时何妈妈依旧恋恋不舍,要张余歌明早一定要早点来。她做好饭菜等她。张余歌实在是受宠若惊,自己这是来照顾人来了嘛,一日三餐可都在河图羽家蹭吃蹭喝了!脸上笑出牡丹花了一样,点头答应着何妈妈明早一定早早过来。何妈妈也让落椴玄到家里吃早饭,落椴玄拒绝了,说家里媳妇会做早饭。何妈妈热情的说:“那把你媳妇也带过来,咱们一起吃。小落,可说好了啊,明早一定把你媳妇也带来啊!” 落椴玄只好答应。 麻烦落椴玄一趟一趟的跑,张余歌心里也十分过意不去。坐在他的车里坐如针毡,浑身难受。落椴玄都看不过眼了,问道:“你怎么了?” 张余歌不好意思的冲他笑笑,说:“没事,就是感觉太麻烦你了,十分不好意思!” 落椴玄扬起嘴角笑了笑,降慢了车速。“你知道,我为什么对阿羽那么好吗?” 张余歌想了想,除了他喜欢他,没想出来别的理由。 好像料到了她不回答,他接着说下去:“你不知道,他是我的角儿。说相声的,想找一个好搭档太难了,我跟他是互相找了很久才遇到的。” 车窗外霓虹灯闪烁,繁华街区依旧热闹非凡。张余歌忽然想下车去逛一逛,又想到家里的林楠灏,算了,回到家再拉他出来逛吧! 她继续听落椴玄讲着:“相互陪伴,相互扶持,我只盼着他天天开心。我是喜欢他,但不是你以为的那种喜欢。因为他是我的角儿,他是我这一辈子的好兄弟。你出现之前我差点失去他,真的,他差点死掉。如果当时他真的死掉了,你现在也见不到他了。经历过那种差点失去这辈子除了父母妻子外最重要的人,我就告诉自己,从今以后不管什么时候,不管他要我帮什么忙,只要他一个电话,我绝对立马到他身边。所以不用觉得麻烦,小张。其实我看出来了,阿羽他……喜欢你。” 话音落了,张余歌住的小区也到了。 张余歌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一阵颤栗,很自然的状态下听到一件令人惊讶的事。想要震惊吧,但还沉浸在自然的状态里。想就这样顺其自然的接受,但心中又止不住一阵阵的颤栗。于是矛盾着转变成了哭笑不得! “啊?”张余歌惊了,面部扭曲。立马讪笑着摆手:“不不不,他怎么会喜欢我?别开玩笑别开玩笑。”她匆忙推开车门,低着头快速往家里跑去。 这,这是什么话。那么帅的小伙,会喜欢她?她才不做这样的梦呢!天啊,这该死的害羞。 掏出钥匙打开门,林楠灏正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怀里抱着爆米花,桌上摆着一堆零食。没功夫问这些吃的是哪来的,她看着一脸迷惑的林楠灏,霸气的说道:“走,陪我去逛夜市。” 林楠灏开心的放下怀里的爆米花,跑到他的房间,换下睡衣穿上一身潮流休闲装。张余歌都开始奇怪这人从哪里变出这么多衣裳,明明那天他来的时候只穿了一身西装啊。林楠灏开心的搓着手,换上鞋子高高兴兴的推着张余歌往外走。 两人出门走了一阵儿就到了繁华街区,本来这房子就在繁华街区里。看看时间才九点多,张余歌只能看到自己手机上的时间。街上挂了时间显示年月日的那种,在她眼里一概是模糊一片,打了马赛克的。两人先去买了两杯饮料,她的是百香果,林楠灏是芒果汁。然后开始在高档商场里逛逛逛,买买买。张余歌此时才充实的体验到有钱人的快乐。再也不用纠结买那件,只要喜欢,都买。 她也买,林楠灏也买。两个小时过去两人收获满满,一人胳膊上挂着七八个袋子。 将这些东西暂存在专门的地方,林楠灏带她去吃火锅。吃到肚子快要撑破,这才心满意足取出寄存的东西回到家中。 张余歌瘫在沙发上感叹道:“这才叫生活。” 林楠灏笑个不停,说“小弥,你就是被你养父母压迫的太紧了。没想到你离开n市还没一个月,性格就开朗成这个样子,真替你感到开心!” 林楠灏说的话却没有一句落进张余歌耳朵里,她躺着笑啊笑,一个劲的傻笑。 落椴玄说河图羽喜欢她,真的嘛,河图羽,真的喜欢她? 十五章 男主出现? “喂,你傻笑什么?”林楠灏坐在沙发的另一边,翘起二郎腿。 张余歌一股脑从沙发上翻起来,脸上挂着意义不明的痴笑。“我问你,你们男生喜欢一个人,会有什么样的表现。” 林楠灏一手摸着下巴,想了想说:“真正喜欢一个人,一开始会默默的守护。在喜欢的人身边观察,看她是不是也喜欢你。如果发现另一个人对自己也有有意思,就立马表白。如果发现另一个人对自己一点兴趣也没有,只要舍不得破坏这段关系,那就只能继续默默的喜欢,默默的守候,直到另一个人找到幸福为止。” “真的啊!”张余歌脸上的笑更加的张扬。“那,假如啊,我是说假如。咱们所处的这个世界是一本小说,咱俩都是这本书中的人物。我是女主,书里有规定的男主,但我呢现在不知道他是谁现在在哪。另一边呢,我好像喜欢上了书中另一个男人,一见到他就傻笑的那种,我感觉自己遇到了爱情。你说我是该去找男主呢,还是该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林楠灏一拍大腿,慷慨激昂:“当然是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啊!你刚刚问的第一个问题是不是说明你喜欢的那个男的喜欢你,你想想,假如你是这本书的女主,你爱上谁了,和谁在一起了,谁不就成男主了嘛!与其去找那虚无缥缈不知道在哪的男主,不如把你喜欢的变成男主。是不是这么个理!” 张余歌如同一瞬间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下子开了窍。 “对呀!”她大笑道:“我是女主啊,女主和谁在一起谁就是男主。既然没人叫二爷,那就干脆我给他起这个绰号不就得了!林楠灏,你真是超棒的姐妹啊!” 林楠灏看着开心的手舞足蹈的张余歌,斜扬着嘴角笑了一笑,从沙发上起身洗漱去了。张余歌还是十分开心,但是等等……她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河图羽的? 好像是第一次见面,他坐在轮椅上回头的那一刹那。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河图羽那样好看,温柔,性格好,最重要的是他们两个特别合得来。虽然没有共同的曾经,但是有说不完的话。可是后来她潜意识里误会了落椴玄和河图羽,所以才藏匿了心中的喜欢。其实喜欢一个人并不是需要多久多久的时间慢慢积淀,喜欢一个人有时候就是一刹那的事情。发现喜欢上那个人以后,两个人慢慢接触,发现对方身上更加闪光点,积攒更多的喜欢,更多的共同点。两个人一起细水长流,经历一些轰轰烈烈的事,相濡以沫成为占据对方心里重要地位的爱人。相互尊重,不离不弃,不做让对方难堪的事。待在一起互相心生愉快,这就是爱情最美的样子。 零零后最占便宜的地方就是,他们可以自己选择爱情。 张余歌早就想过,如果找不到互相喜欢的人,就绝不将就。爸爸妈妈那一辈自由恋爱的少之又少,她的爸爸妈妈就不是自由恋爱。如果不是因为互相喜欢就结婚,即使磨合几十年生下两个孩子,也没办法不争吵。她从小见惯了爸妈吵架吵的鸡飞狗跳,所以后来她高一的时候有一天爸妈忽然不吵了,在一个屋子里和平共处了,她就知道,爸妈应该离婚了。不过爸妈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为了她高考不受影响,假装继续生活在一起,直到高考结束以后才告诉她他们离婚了。她很平静,也许是因为两年前就知道了,也许是因为,她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世界上没有一责规定说,人到中年到四十几岁的时候就不可以结束前半生糟心的生活,重新开始新生活。也没有一责规定说为了孩子,父母就算相看两生厌,也必须捆绑在一起。谁都有重新再来的机会,没有谁可以捆绑谁。谁都拥有追求幸福的权利,通过哭闹得到的结果往往只能是暂时的,最终的结果还是不会改变。与其强求着他们在一起,不如放手。放爸爸妈妈追求幸福,放他们开始新生活。 孩子的主动放手,等于成全自己,也消除了爸妈的内疚。 所以爸妈现在分开了,她心里豁然开朗,想必爸妈也是自由的。你好我好大家好,双赢! 遇到喜欢的人,发现对方也正好喜欢你(如果落椴玄说的是真的而不是一场乌龙的话),张余歌觉得直面自己的喜欢。对喜欢的人该是什么表现就什么表现,不必扭捏。但是表白的事还是要男孩子来做,下定了决心,她高兴的晃着脑袋蹦蹦跳跳回了卧室洗漱上床。 落椴玄半个小时前发消息说明早七点半来接她,她回了“好。”定个六点半的闹铃,贴上今天买的面膜,躺床上闭着眼睛冥想,再一睁眼,就是第二天六点半闹铃响的时候。 张余歌睡觉很安稳,昨晚敷的面膜忘记没取下,面膜也没掉。敷了一晚上脸蛋变得又滑又白,嫩的像能掐出水来似的。 女孩子如果真有心,就会提前一个小时起床。为什么,为了化一个美美的妆。昨天顺带买了好多化妆品,化好精致好看的妆以后,挑一件米白色格子连衣裙穿上,再在脖子上戴一条小巧的丝巾。收拾好一切后,离和落椴玄约定的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张余歌站在客厅巨大的落地镜前左右扭动,满意的看着今天的自己。 娇小的身材,利落玲珑的短发,不笑也上扬的嘴角,又大又水灵的眼睛。不得不说她们两个长得很像,但夏弥这张脸比她本来的样子精致许多。她忘我的欣赏着,浑然不知刚睡醒揉着眼睛穿着睡衣打算去洗漱的林楠灏一脸被雷劈了的模样呆若木鸡的注视着她。 林楠灏其实是被吓到了,在一起住了四天,夏弥哪天早上十点以前起过床。今天这才七点多,这娘们打扮成这样,是要……去约会? “你在干嘛!”他有意要吓她,猛的拔高了声音。张余歌差点蹦起来,气急败坏的看着罪魁祸首。 “你有病啊!”她大骂道,追着林楠灏就打。林楠灏见势不妙,转身就跑。跑进卧室一把将门关上,门外是张余歌气急败坏的拍门声。 “林楠灏,你最好别出来。要是出来被我抓到了,你就死定了!” 林楠灏赶忙把门给锁了,幸好第一天张余歌就把卧室门的钥匙给了他,她也没办法打开他的房门。张余歌在门外坚持不懈的拍了一阵子门后,接了一个电话,然后就没了声音。林楠灏怕张余歌在诈他,待在卧室憋着尿意睡了一个回笼觉,一直到十二点多助理的连环夺命call才将他吵醒。坐起来接通电话,助理在电话那头语气严肃:“林总,总算查到了,原来崔栩颐竟然……” 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林楠灏不觉间皱紧了眉头,拿着手机的指节泛着苍白。“哐当——”手机砸落在地,掉在木质地板上发出有分量的声音。 打开落椴玄的车门,张余歌忽然发现副驾驶上坐着的漂亮小姐姐。“落先生,这是你夫人吧?” 落椴玄点点头,转过身来,副驾驶上的女孩子也转过身。“先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夫人阿杨。阿杨,这是河图羽的好朋友,余歌。” 阿杨留着一头齐肩短发,穿着个性时尚,长得非常好看。对张余歌笑着,一双眼睛眯起来像是月牙儿。张余歌关上车门,笑的客气:“阿杨姐好。” 落椴玄开车一向稳当,车子平稳的行驶进河图羽家小区。到河图羽家单元时将张余歌和阿杨放下,让她们先上去,他去停车。张余歌与阿杨对视一眼,互相笑了笑,去做电梯。 开门的是何爸爸,何妈妈在厨房做饭。河图羽还在卧室,阿杨和何爸爸一起去沙发上坐着,张余歌轻轻走到河图羽房间门口。将门推开一个小缝,透过门缝看着卧室内景。 河图羽正咬牙在床上跪着挪动,苍白的面颊,额头挂着汗珠。可张余歌被河图羽眼中的坚持所震撼了,这样坚强努力的想快点站起来。她的到来,到底是不是太晚了。如果能早些出现在他身边,她是不是能阻止他出这样的事。他不出事,那他们相遇的时间地点情形就会不一样,所有的一切都会不一样的。 “对不起,我来晚了!”她趴在门缝里,语气轻轻的,诉说着那份抱歉。但是没关系,既然来时你正在渡劫,那我就陪你一起熬过去。陪你身体恢复,陪你重新登台。陪伴你重新回到属于你的盛世,我是女主,那么你——我喜欢的人,就是我的男主! 不知怎的,河图羽像是有心灵感应似的,忽然抬眼看向微微打开的门。于是一下子,她的视线就撞进他眼里。 他欢喜道:“阿歌,怎么不进来呢?” 张余歌收了收情绪,咬着下嘴唇将门推开。其实河图羽一开始叫她阿歌她还感觉挺新奇的,从小到大没人这么叫过,关键这么叫语调一个不对意境也完全变了。阿歌阿哥,搁从前张余歌会发狂的。但是河图羽怎么叫她,都感觉顺其自然。 她走到床边缓缓坐下,河图羽早就发现她今天穿的格外好看。 “你长得真好看。”他由衷的说道。张余歌有点小害羞,直面喜欢多少还是会出现一些尴尬和羞涩。声音不觉间放软了些,她问:“那你喜欢我这样的嘛?” 身后瞬间安静了,张余歌转转眼睛,回过身去。只见河图羽爆红了脸,手足无措。就是这一下,张余歌高兴极了,才问这么一句脸就红成这样了,落椴玄诚不欺我呀哈哈哈!但女孩子还是要保持娇羞,她劝自己淡定,淡定! “阿歌,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要表白了嘛要表白了吗!张余歌内心悸动,该死,她还没有准备好呢!但是今天自己这身行头还行,人生第一次被喜欢的人表白,好开心好激动! “我,其实你可以不用说,因为我和你是同一个心意。但是,你也可以说,因为这种事情还是说出来比较有仪式感嘿嘿嘿……”她眯着眼睛笑的痴憨,河图羽面上除了不明所以,还有些许惊讶。 “阿歌,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嗯?张余歌蹙眉睁眼,想了想,将嘴角莫须有的口水擦一擦。笑意盈盈:“你说吧,我不打扰,嘿嘿。” 河图羽低头抿了抿嘴唇,再抬眼是表情凝重。可惜张余歌眯着眼睛憨笑着,一点也没发现。 “阿歌,昨晚有人给我打电话了。他们说,是你的父母。” “啥!”张余歌万万没想到河图羽说的居然是这些,眉头紧皱起来:“然后呢,还说什么了?” 河图羽挤挤眼睛:“他们说你欠他们很多钱,然后消失了。” 张余歌急忙解释:“你别听他们胡说,我哪里欠钱了,而且,哪有子女欠父母很多钱不还还跑路的事!?” 河图羽看着张余歌,露出一个让她心安的笑。“放心吧,我肯定是相信你的。相处这么多天,你是什么人我还能不清楚?” 张余歌义愤填膺的点头,认为河图羽说的太对了。她是什么人,接触过她的人都了解,她决不可能干出欠钱跑路这种事的。 脑袋上忽然多了一样物什,张余歌皱巴着脸抬眼,河图羽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放在她脑袋上轻轻摸起来。张余歌感觉好奇妙,好舒服。 “你啊,完全就是个小迷糊,哪里有心机能欠钱逃跑这种本事啊?” 这……张余歌瞬间垮了,这人,到底是在袒护她还是变相说她笨呐? “何三石,不许你侮辱我的智商,我可是很聪明的!”她反身打下他放在她脑袋上的爪子,半跪在床上想要去挠他痒痒肉,河图羽伸手和她对峙着,两个人霎时打做一团。她记着他的腿,时刻放着,有所顾忌自然不能占上分。男生总是比女生力气大许多,张余歌迟迟挠不到他。 “啊!”她尖叫着,像是抓狂了的小奶猫一般,疯狂的使着劲晃着身子。不知什么时候,两个人的手早已经紧紧握在一起,变成十指相握的模样了。她依然疯狂挥着手臂,忽然河图羽碰到了胳膊上的麻筋,手臂一个失力,张余歌就猛的扑进他怀里。 正在这时,何妈妈忽然推开卧室门。本是来叫这两人去吃早饭的,可,可房内的光景,霎时让她想凭空消失,或者找地缝钻进去。个 十六章 表白 张余歌猛的一头摔进河图羽怀里,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轻轻的推门声还有一声尽力压抑着向嘴巴里抽气的“啊!” 她匆忙挣扎着狼狈的从河图羽怀里爬出来,回头一看,门口站的竟然是何妈妈。 完了完了要死了,她立马从床上下来,匆匆整理好衣裳发型,乖乖站在地上听候发落。糗大了糗大了,刚才的姿势那么迷,何妈妈会不会觉得她是个很随便的人啊? 就在她心乱如麻等候审判时,背在身后的手上忽然被一道温热包围。张余歌不自觉瞪大了眼睛,河图羽牵住了她的手!像是要她安心一般,他轻轻在她手背按了按。接着河图羽问道: “妈你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 何妈妈身份窘迫,表情哭笑不得,比生吞章鱼更难受。“那,那个饭好了,我来叫你们过去吃。谁,谁知道你们在里面干什么。大早上的,小年轻精力怎么这么旺盛?”最后一句话何妈妈声音细如蚊呐,可还是清楚的落在张余歌河图羽耳朵里。害怕妈妈再说出什么虎狼之词,河图羽赶紧说道:“好了妈我们知道了,马上去吃饭。那个,你先去吃吧!” 何妈妈如获大赦,立马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留下两个大红脸的张余歌与河图羽在屋里,他握着她的手,她感受着他的温热。两个人谁也没有打断这一刻的宁静,只是相互感受着牵手带来的陌生悸动,还有一下一下跳动的欢快的心跳。 这一刻,很美好不是嘛? 忘了最后是谁先松的手,她小心将他抬上轮椅,一言不发推到餐桌跟前。也不知道何妈妈跟何爸还有落椴玄夫妇说了什么,总之大家瞧他们的眼神都很不正常,且隐隐带着笑意。 早饭很丰盛,咸淡的小菜各有两道。主食有包子油条琥泊清粥,口味重的就吃咸的,口味淡的就吃清的。何妈妈手艺很好,张余歌一开始还感到不自在和尴尬,后面越吃越管不了其他,含泪吃了三大碗…… 吃完饭她下意识收拾了碗筷,何妈妈以为她要洗碗,连忙把她推出了厨房。河图羽说要她推着她下去遛遛,落椴玄夫妇也要一起下去。好在下楼以后遛了没多久,落椴玄和阿杨就不见人影了。 河图羽家小区绿化做的非常好,在小区遛弯就像在公园一样。金色的耀阳从东方洒下,空气中还带着夜间未消散去的凉意。她握着轮椅推手,慢悠悠推着他在青石路上散步。 四周没人,她忽然问道:“早上的朝霞与晚上的夕阳,你喜欢哪个?” 河图羽看着头顶的金光,想了想:“朝霞吧,太阳会一点点冲破云层,升到高空。像是希望,又像是新生。” “我却喜欢夕阳。”她步子又慢了些,仰头看着太阳周围的蓝天。“我喜欢太阳从西边落下,喜欢看漫天红霞一点点渲染上浓墨。喜欢空气渐渐变凉,喜欢身边的人越来越少。人们都回家了,就我一个人享受自己的快乐。” 沉默了一阵,河图羽温声问道:“阿歌,你为什么不愿意回家?”是因为,昨晚打电话来的那对自称她父母的人嘛? 张余歌轻轻上扬嘴角:“给你讲个故事吧,假设,咱们这个世界是一本书,而我曾经是书外的人。我的爸爸妈妈在我高一的时候就离婚了,可笑的是在他们离婚以后,我才感受到家的平静。 我爸妈不是自由恋爱结婚,在我的记忆里,他们一直在吵在闹。小时候很烦回家,很烦面对互相看对方不顺眼的他们。我不明白既然两个人互相讨厌,性格无法合得来,为什么还要勉强生活在一起? 一次争吵过后,妈妈告诉我说,她说要不是为了我和弟弟,她早就和爸爸离婚了。你知道嘛,那一刻我觉得无比沮丧,无助的很。原来我是个累赘,我阻挠了他们各自的幸福。 所以后来他们忽然不吵了,不闹了,不没完没了的无理取闹了,我也知道,他们离婚了。但是我没有难过,反而无比平静。我觉得不光是他们终于解脱了,我也终于解脱了。他们离婚以后爸爸就很少再回家,我的家从以前鸡飞狗跳到后来安静的发怵。我才发现其实不管他们离婚了还是没离婚,我都不想回那个家。一个人在外面转悠到深夜,回家直接进卧室睡觉。 朝霞和夕阳一样美,可是于我而言,朝霞代表的是开始新一天的孤寂。白天,太难熬。夜晚伴着梦,就过得很快很快。” 说完,她轻笑了两声,笑里带着苦涩。河图羽半晌没有回音,张余歌收起淡淡是难受,无言继续推着他向前走。 “阿歌,你谈过恋爱吗?” 河图羽莫名其妙问了一句,张余歌如实回答:“没有,以前没有遇到过我很喜欢的。”说来也可笑,在现实世界遇不到喜欢的,在书中这样的虚拟世界到遇到了。是不是老天注定要她孤独终老? “阿歌,做我女朋友吧!”他尽量平静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栗,在金色阳光的林荫路上,河图羽扭过身子。他眼中倒映着绿树,倒映着蓝天,可这些都是眼角。他的眼仁中,只有一个女孩。一个穿着裙子,带着丝巾,留着短发,第一眼就走进他心里的姑娘。 “如果行就答应,如果不行……我就再想想办法。”第二句话里的局促更加明显,很显然他对自己不够自信。但如果她拒绝,他又有足够的自信让她答应。 张余歌被人表白了,就在刚刚,就在风景正美,时光正好的地方。向她表白的那个人刚好是她喜欢的,她喜欢的刚好也喜欢的! 河图羽看她不说话,咬咬嘴唇,说道:“也许你不喜欢我,也许你不喜欢我跟你表白的这个时间。但是没关系,你不喜欢朝霞,是因为你不喜欢一个人享受漫长的白天。阿歌,我身边并不拥挤,你来了,就是唯一!我愿意陪伴你,我愿意带你去感受朝霞,你愿意考虑一下嘛?” 张余歌面上又哭又笑,她心中是很开心的,但是不知为何,眼中止不住的发涩。她轻声道:“我愿意!” 河图羽听到她的回答,瞬间笑弯了眼睛。他伸手拉进与她的距离,张余歌睫毛如蝉翼一般止不住的抖动。瞧着她粉嫩的嘴唇,他的眼睛缓缓闭上。 “等等!”张余歌忽然推开他,身子猛的向后退了好几步。 河图羽不明所以。 “等等!”她微微喘息着,整张脸从脖子红到额头。“河图羽,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但是我想告诉你的是,我其实不是你现在看到的这个样子。就是说,你有没有看过穿越一类的小说或者电视剧,我其实不是现在这具身体的主人,我只是灵魂占据着原本主人的身体,来到这里是来完成一个任务。你现在喜欢的,到底是这具不属于我的身体,还是属于我的灵魂?” 一个长得好看的女孩惊艳另一个男孩是很容易的事,长得好看想要被别人喜欢也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她是张余歌,虽然他喊着她的名字,可面对的却是一个叫夏弥的姑娘的脸庞。他喜欢的,到底是有身体的夏弥,还是有灵魂的张余歌? 十七章 我也喜欢你 河图羽似乎有些困惑,穿越?没有和社会脱轨,这一类的小说电视他当然都有看过。可是如果说真的身边出现了这种事,还是不大相信的。张余歌跟他说了她父母的事,也就是说她很缺少安全感。她这会儿又说这些,说不定是在测试他,问他到底喜欢的是她的脸,还是她的灵魂。 平心而论,第一眼惊艳他的,确实是她的脸。 可要想走进一个人心里,仅仅靠一张脸未免太肤浅。两个人相处,靠的还是接触后灵魂的交谈。若是灵魂得不到共鸣,没办法高度契合,他又怎么会因为一张脸而决定跟她表白,做好以后保护她的决定? “阿歌,我喜欢你,就是喜欢你的全部。就像你答应了我做我女朋友,你并没有顾虑我从此以后有没有可能再也站不起来一样。不管你长什么样子,我喜欢你是因为我与你灵魂的共鸣,不管你以后是什么模样,我喜欢的只能是你。一个叫张余歌的姑娘! 阿歌,苦尽甘来,所以我来啦!不要顾虑,牵着我的手。以后我守护你,我给你一个家,好不好!” 张余歌不知自己该有什么反应,从小到大也没有一节课讲被喜欢的人表白应该怎么做。自己也从来没有实践经验,手足无措是正常反应。河图羽告诉她,他喜欢的是她的灵魂。不管她以后变成什么样子,他都喜欢她。 可其实,就算以后她回到现实了,变成真真正正完完全全的张余歌,他们也不可能再遇见。他只是书里的人物,虚拟与现实,怎么可能有以后呢? 所以……为什么不珍惜现在,尽情感受这一切呢?既然冥冥中她来到了这里,上天注定也好,机缘巧合也罢,这不都是她真实经历的吗?遇到相互喜欢的人,不管是现实还是虚拟,都是真真切切的记忆。 那么既然遇到了,就不该畏首畏尾。尽情的去付出,尽情的去享受。最终的结果是什么以后再说,活好当下,每一天开心才最重要! “好!”泪珠伴随着答应一起现出,她俯身抱着他,他将她拥入怀抱。 清晨的风很清爽,清晨的阳光很明朗,清晨的景色明媚,也许有人愿意陪伴,朝霞也会被赋予新的意义。 回到家中,两人脸上都喜气洋洋。落椴玄夫妇早他们一阵进的屋,屋里的何爸何妈还有落椴玄夫妇四个人坐在客厅看电视。见他们回来,四双眼睛齐齐锁定两人紧握在一起的手上。 河图羽眼睛笑眯成了一条缝,瞧着屋里的人们,喜气洋洋:“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余歌,我的女朋友!” 张余歌低头笑着,不敢直面屋里的众人,忍不住的害羞。 屋里寂静非常,就在她心里觉得糟糕了时,忽然有人发声: “哟,这,妈妈还以为你们俩早就交往了呢!”何妈妈笑容和蔼,她真的以为自己儿子天天跟她提的这个小姑娘就是未来儿媳妇。毕竟不是女朋友谁会一直在他身边陪伴他,照顾他?还有今天早上,那两个人不是你侬我侬的嘛! “啊哈哈,两个人开始交往了啊,挺好挺好,三石啊,别欺负余歌这个小姑娘啊!”何爸爸也笑。 落椴玄早就料到了他俩迟早有一天会在一起,面上也没有太多表情。看着面上惊奇又开心的妻子阿杨,嘴角缓缓上扬。 张余歌怕接下来就是盘问家世,她不知道如果何爸爸何妈妈问起来她该怎么回答。是告诉他们夏弥的身世,还是她张余歌的身世? 可是河图羽的爸妈没有问这些,儿子找到女朋友,这个女孩正好二老也喜欢,对于一个家庭来说是皆大欢喜的事。可要说现在其乐融融的坐在一起聊天的话,也不是太可能,多少都有点尴尬。 过了一阵落椴玄说要走了,答应阿杨今天陪她去逛街的。有事给他打电话,然后就与阿杨离开了。 何爸每天都要出去散步,雷打不动的三个小时,在落椴玄夫妇后面也出去了。邻居家的阿姨来找何妈妈去搓麻将,没一会儿家里就只剩他们两个。 她陪着河图羽,在卧室的器材上一遍遍练习着站起来。他一遍遍的练,坚持不懈。她说河图羽,对不起,她来迟了。如果她能来早一点,说不定他就不会发生那些不好的事。他摇摇头,牵着她的手,告诉她:“阿歌,刚刚好,一切都刚刚好。因为有了患难与共,才能更加了解彼此,所有一切都刚刚好!” 她只是笑,可能吧,可能一切刚刚好。 她陪着他不停的进行康复训练,慢慢的,他可以在她扶着的时候摇摇晃晃的跪着挪动了。随着时间流逝,慢慢的,他可以扶着康复训练仪器轻轻的站在地上,从一两秒,到五六秒,再到更长时间。 闲暇休息之余,他就写段子,背贯口。搞得除了晚上要回家其余时候都陪着他的张余歌都背会了好几段贯口。《报菜名》《玲珑塔》《同仁堂》《兵器谱》,河图羽几乎时刻在嘴里念叨,念得多了就堪比唐僧年纪一般令人头疼。 什么相声讲究四门功课——说学逗唱啊。什么叫逗哏什么叫捧哏,什么叫入活等等。传统的艺术就是有它特有的风味,张余歌越来越喜欢上相声了。河图羽写好了段子都会让她看一看,提提意见,然后整合进相声里,发给落椴玄一起背。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他恢复的越来越好。 何爸何妈看儿子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而且待在儿子家有碍于小年轻谈恋爱。放心的把河图羽交给他的一众师兄弟们,以及张余歌手里。重点是后者,老两口收拾了行李回老家去了。 以前何爸何妈在没觉得有什么,现在他们走了,张余歌忽然发现了一个大问题。河图羽行动不便无法下厨,而她对厨艺……完全不会。每天点外卖也不是个办法,又不能蹭谁家的饭吃。她想啊想,莫名其妙的想到了一个人,一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做饭好吃还巨有钱的一个人。 “哎夏弥,你要带饭给谁啊?”林楠灏满脸被逼无奈,干净的白衬衫上系着粉色的碎花小围裙。白皙的手里拿着炒勺,不情不愿的做着饭菜。炒着菜的锅发出“滋滋”的响声,抽油烟机的声音不大却形容不上来。 张余歌抱着膀子靠在墙上,扔给林楠灏一盒口香糖。 “你管不着啊天才小厨娘,快点做饭!我给你五十万,你只要从今天起每天把你的饭菜做成三人份就行,怎么样,够划算吧?” 林楠灏接过口香糖,重重拍在锅边。眉毛差不多要拧在一起打出一个蝴蝶结来:“五十万?我打赌你给我的一定是我给你的那张支票是吧?夏弥你说说你做的这是人事吗,你怎么变成这样了?”说到气愤处,他将手中的炒勺一扔,义正言辞正义凛然:“说,到底是哪个野男人?你以前不是一直深爱崔栩颐还说非崔栩颐不嫁的嘛,一个月不到你怎么说变就变了?这个男人是谁,走,带我去见见他。” 张余歌当然不会带他去见河图羽,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 “林总裁,你都说是以前了嘛。崔栩颐把我甩了,婚约也解除了。我现在遇到更帅的而且对我特别好的男人,我又不是古代的忠贞烈妇,为什么不能和别人在一起?呀,菜要糊了要糊了,快翻炒啊!” 林楠灏急忙颠勺再加水,这才勉强拯救了一锅菜。 “行吧行吧夏小姐,你能走出伤痛找到新的男友我很欣慰,不过……唉!”他重重叹气,看了看夏弥,欲言又止,最终叹息一声:“希望你以后不要后悔,你这样,也算如了他的意!” 话说完,菜也炒好了。将菜装进饭盒中,又将蒸米饭的过程给她演示了一遍。他带她下楼去超好吃早餐店买些小笼包豆浆油条,然后开车将她送到她指定的小区门口。本来他打算偷偷跟着她去瞧瞧的,但是张余歌侦查能力特别强,被她抓到两次后,被威胁收回钥匙不再收留他,林楠灏妥协了,不情不愿的翻着白眼离开。第二天做饭的时候特意多放了几勺盐,把菜做的超级难吃。 每天张余歌都带着早餐午餐去河图羽家,晚餐两个人定外卖或去外面吃。河图羽疑惑她每天带来的午饭的哪来的,张余歌不知道怎么解释家中租房做饭打扫卫生勤劳的像老妈子一样的租客。天才小厨娘,奇葩总裁——林楠灏! 于是索性说是自己做的,河图羽又疑惑他家也有厨房,为什么不在他家做饭。她想了想,以自家厨具用的顺手为由搪塞过去。 河图羽早就说张余歌两边跑来跑去的不方便,可以住在他家。何妈妈离开的时候特意收拾整洁一个房间,意思就是张余歌可以住下。可张余歌还是一个劲的拒绝了,如果她住在这里,那不就暴露不会做饭这件事了嘛!不会做饭这些天带来的饭菜又是哪里来的,人啊,有时候为了圆一个谎,就得再撒十个谎来圆之前的谎。无奈又可笑! 她不住着,河图羽也不能让她留太晚。两人也确实觉得让落椴玄送来送去的太麻烦人家了,所以都是他趁天早,预约诚信度高的司机来送她回家。至于早上嘛,就是林楠灏送了。好在河图羽家在小区里面些的地方,不然被他看到天天一辆车送她肯定会有疑问。 至于林楠灏哪来的车,林楠灏是很臭屁的跟她解释的:“小姐,我是总裁啊。你知道总裁两个字代表什么嘛,成功!成功人最多的是什么,有钱呐!你看不到这车有多新嘛,它不能是凭空变出来的,当然是我花钱买的啊!” 张余歌真的很看不惯这种有钱人的丑恶嘴脸,愤怒的将他的五十万支票还给他。然后讨好的笑着:“林总裁,鉴于您每天的免费劳力,我决定将钱还给您。您呢,就安心在我那房子里住着,想住多久住多久,全期免费!哎呀呀,这个世界上向您这么全能这么贴心这么好的男孩子可是打着灯笼也不可能找到了,咱们的友谊直到山无棱天地合也不能断啊!” 林楠灏嫌弃的翻着白眼:“行了行了夏弥,看看你谄媚的样子!不就是想绑架我每天给你做饭嘛,知道了我会的,别再恶心人了好嘛赶紧闭嘴!” 她乖乖听话,每天享受着免费保姆的接送,还有营养饭菜! 一转眼张余歌来到这个地方也两个月了,河图羽出院也快有一个月时间。十一月份开头的日子里,他已经能站起来勉强踱步了。张余歌有时真的觉得好心疼,大多数人们一生只有一次学走路的机会,而他却经历了两次。 也许上天就是这样,给人的磨炼越多,那个人以后的成就也就越高吧! 不,她倒忘了这个世界是一本书。书中角色的命运都是由写这本书的作者决定的。作者笔尖下随便的人物设定,就是这个人命途多迁的一生。 没关系,至宗宝尚且尝试逆天改命。河图羽本是书中人,可她张余歌不是,天意至此,不是让她看他怎样失败的。她是女主,就是来改变故事,逆天改命的! 期间她和落椴玄陪着河图羽陆陆续续去医院拆钢钉拆线之类的,当时说河图羽准备幕后工作的主治医生现在也说没问题,过个半拉月就能慢慢走了!医生说恢复的真心不错,但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要站起来的毅力。若没有这份毅力,恐怕能不能站起来还是个乾坤未定的事。 张余歌每天去的更早,只为早点陪着他。她不想错过没一个他越来越好的时刻,于是为了满足她,就苦了林楠灏。每天被张余歌叫醒,做饭装便当。还得冷水洗脸清醒过来以后送她去她野男人的小区门口。林楠灏真的快疯了,为了多睡会儿,干脆前一天晚上做好盒饭,第二天直接让张余歌带着走。 他也曾质问过张余歌,凭什么要他做这些还这么理所当然,每天一句谢谢就了了嘛?奈何张余歌脸皮太厚,还冠冕堂皇的解释了为什么脸皮厚的原因。 “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我开始学习音乐。第一堂课上,我的声乐老师托卡告诉我以及我的同伴们,要想唱出好歌,首先,必需学会三个字——不要脸!我将老师的教诲深深铭记在心,哦,我至今仍旧忘不了托卡老师当时的表情……” 林楠灏听到这里的时候就让她闭嘴了,学音乐学音乐,他让她唱两句的时候又打死不唱!再说,这娘们什么时候学的音乐,他怎么不知道?一听就是她在胡侃,他也懒的与她较真。 每天朝九晚五的做着老妈子的工作,夏弥开始还跟个白眼狼一般不知恩图报,后来渐渐知道孝敬人了,晚上回来的时候要么带些烧烤炸鸡小龙虾,要么就出去请他吃。是的,就是请他吃,她自己不吃。多半是下午已经个那个至今没见过的男人吃过了,怕再吃变成猪。 林楠灏有时候有些奇怪,现在的夏弥和从前的夏弥像是两个人。难道被崔栩颐伤透了以后,夏弥故意对从前的事情闭口不谈,洗心革面打算重新做人从而性情大变,脱胎换骨犹如变了一个人一般? 有时他叫她的名字,她会反应好一阵才意识到他在喊她。林楠灏打心底里觉得奇怪,但除了她伤透了心所以性情大变以外,再没有其他任何合理的解释。 十八章 他来了 河图羽已经能不用人扶着,自己慢慢走了。不过就是一圈走下来满头大汗,但已经算重新学会走路了。他特意没在张余歌面前展示,想给她一个惊喜。 过两天就是他们认识整两个月了,他打算给她一份礼物。 家里的米快吃完了,还有一些日用品也快用没了。于是她推着他一起去小区附近的大型超市里买东西,一路上张余歌都特别开心。他问她怎么这么兴奋,张余歌笑道:“和男朋友逛超市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啊,咱们一起商量家里缺点这个,还应该备点那个。小零食可以在追剧的时候吃,冰淇淋雪糕少买一点吃多了肚子疼。买一些火锅材料今晚做火锅吃呀,汽水果汁当然少不了……想想就很温馨,有一种天长地久的感觉。” 河图羽直笑:“可你现在推着我,我呢又推着购物车,像串糖葫芦似的,说到底你推的东西最重!” 张余歌摆摆手,大公无私的模样:“谁让你重要呢,再重我也要!” 河图羽被她忽如其来的情话折服,并且偷偷红了脸。 她那阵举例子的时候说了吃火锅,于是河图羽就要买火锅材料。被张余歌立马制止,说两个人在家做火锅吃饭固然温馨,但是收拾起来太麻烦,不如外面吃,方便! 河图羽依她,放弃买火锅的念头。到零食区的时候挑了好多好多零食,张余歌说在客厅一边看电视一边吃零食时,那个画面在他脑海里久久挥散不去。很美好,他期待那样美好的画面成真。 张余歌以为河图羽拿这么多零食是他喜欢吃,也没说什么,反正她喜欢的都在里面了,到时候抢他的零食吃就行。 欢乐的逛着超市,买了两千多的东西,最后是河图羽付的款。她要给河图羽转一半的钱,可河图羽死活不同意。上一次就被她骗去手机收了他帮她交的住院费,这次说什么也不会让她有这个机会了。男生应当绅士,尤其的遇到自己喜欢的女孩的时候。主动付款会让自己在女孩心里的形象高一大截。只要对方不是白嫖怪,迟早会在其他时候抢着付款的。再说今天买的东西全部放在他家,怎么可能让她掏钱! 两个人在超市里逛啊逛,欢声笑语买了两个小时,最终推着整整两车物品结账出来。 凡是住在河图羽这个小区的,这家超市都免费送货到家。她推着他,身边跟着两位超市服务人员推着俩辆购物车,那场面,拉风极了。 回到家里收拾好东西,河图羽忽然问道:“哎阿歌,你家长什么样子,什么时候带我去看看?” 张余歌想了想,摆摆手:“我家就很普通啦,你等哪天我把家收拾一下然后带你去呗!” 其实是她怕河图羽见到林楠灏,不是没法解释,她总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让他们见了还得解释,不如干脆让他们别见,省事又方便。 所以等哪天把林楠灏支出去两天,那时再带河图羽去她房子里吧。 下午他们去吃了火锅,两人都不太能吃辣,于是点的是番茄锅。吃完了火锅,她把他送回去,他约车来送她回家。 张余歌出门以后,河图羽坐在轮椅上,从窗户里静静向下看。看到不一会儿那抹小小的人影穿过草坪,一点点消失在高楼下。他忽然心中萌生了要跟她去看看的想法,他想了解她,了解她除了陪伴他以外她自己的生活。也想看看她的家,以后,就买两个人都喜欢的房型,把风格也装修成两人都喜欢的模样。 他兴奋的抑制不住自己的冲动,转动轮子到卧室去,拿出他买好的礼物。打电话给预约每天送张余歌回家的司机,叫他一会儿把她送到家后再来接她。司机耳朵里戴的是蓝牙,张余歌完全没有听到司机在跟谁讲话,讲了些什么话。 到目的地后,她照例感谢了司机,然后下车往家走。 话说林楠灏将张余歌送去目的地以后,回来倒在床上开始回笼觉。以灰白为主题的房间整洁干净,林楠灏洁癖极重,他待的地方都会被他亲生打扫的超级干净。夏弥从来不锁卧室门,她白天不在家时他也会忍不住自己的手把她的卧室也一起整理了。 林楠灏睡眠轻,脑袋放枕头上没一会儿,忽然听到皮鞋在地板上行走的声音。眼睛没睁开,大脑的第一反应是地板会粘上尘土,得再拖一遍。可拖也不能光拖那一块儿,得把房间整个拖一遍。想到这里他就浑身难受,想要立马起床控制屋里那人的走动。 揉一揉眼睛,他拖拉着拖鞋走到门前将门打开,然后就看到了……崔栩颐! “你怎么在这里?” “你怎么在这里?” 两人同时皱着眉头,对对方出现在这里表示不可思议。 还是林楠灏先开的口:“夏弥是我好闺蜜,我不能和她住在一起吗?” 崔栩颐无语,脸一下子黑了:“你在j市没家吗,这是我买给她的房子,你给我出去!” 林楠灏当然不乐意,傲娇道:“我j市有没有家与你有何关系?哎我奇了怪了,夏弥都跟我说过这房子是你给她的呃……分手费,算是分手费对吧。你要不要点脸,很缺这套房子的钱嘛,居然大言不惭的说这是你送给她的房子。怎么,宣誓主权,告诉我这是你买的,不管你有没有送出去,都有你的份是不是?” 崔栩颐不想跟林楠灏争论,阴沉着脸语气不善的问道:“你住在这里多久了?” 林楠灏往墙上一靠,修长的身形显得更加笔直。“你这占有欲也太强了吧,崔总裁,我是什么人怀着什么心你不知道吗?这有什么好盘问的,倒是我想问问你,那天你为什么莫名其妙晕倒,还有我手下查到的,关于你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崔栩颐立刻明白林楠灏说的是什么,面上一丝波澜没有,踱步到沙发前往上一坐,贵气立马彰显出来。 “你知道我不会告诉你,所以才让你手下去查。你相不相信你的手下和我没关系,也不用再问我,毕竟从一开始你就知道我不会告诉你!” 林楠灏深吸一口气,将不满压下。 “既然是真的,那你还来找她干嘛?两个月前的举动那么高尚,要死要活的分手其实是为了她好吧!既然做出为她好的决定,为什么又要继续纠缠她。占有欲太强不甘心?还是纯粹的自私?试图现在来告诉她你的初衷,让她原谅你,然后陪伴你给你送终,最后陷入生不如死的痛苦中?崔总裁,怎么,一时间心里的圣人和小人在打架喽?” 崔栩颐背对着他,阴沉沉道:“林楠灏,你管的太多了!” 林楠灏噗嗤一声笑了:“崔栩颐,当初打算好做圣人就坚持好了。你已经伤透了她的心,如果告诉她一切都是为了她好,然后告诉她事情原委,那个傻娘们也许会原谅你。可你有没有想过,一颗心受了重伤,拿创可贴粘住伤口。过一段时间再受到更重的伤害,心就会碎的!既然已经踏出了当圣人的第一步,那就不要再想有一个大圆满的结局。走吧,别再打扰她了!” 崔栩颐恼了,从沙发上起身瞪着他道:“林楠灏,你算个什么东西。我要干嘛轮不到你指指点点!” 林楠灏嘴角挂着嘲弄,盯上崔栩颐的视线:“呵,被我戳到痛处了,恼羞成怒了?” 崔栩颐半张脸呈现青黑色,身子剧烈抖动,显然被气惨了,咬牙切齿道:“林楠灏,限你一个小时之内拿着你的东西给我滚!” “切!”林楠灏冷哼一声,换好衣服穿好鞋子就往外走。推开门,他迈出门槛站在楼道里,讥讽道:“崔栩颐,你做个人吧!你的想法与冲动,兴许会害死她!”说罢,他将门猛的一摔,满墙愤怒乘电梯离开。 他走了,家里就只剩下一个崔栩颐。 于是…… 一打开门,扑面而来一股子烟味。张余歌恼了,以为是林楠灏在作妖。肯定是嫌每天又要做饭又要送她,决定发动起义来反抗她了。一巴掌拍开客厅灯的按钮,刷一下光亮如直直下垂的坚冰,如同破晓的黎明一样冲破烟雾。 沙发上的崔栩颐猛的抬头,一双猩红的眸子如同一只垂死挣扎的猛兽。那视线直直的,直直的盯向张余歌的心脏。铺天盖地的压迫感,如何都没法呼吸的窒息感一瞬间全部凝聚到胸口。 “崔……崔栩颐!” 自从上次被绑架以后,她就再也没见过他。林楠灏说他在住院,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阿弥——!” 那是一声沙哑,沧桑,仿佛来自垂死挣扎之人的呼唤,如同地底爬出来的鬼魅的呼救。令人听了全身发颤,直起鸡皮疙瘩。 很明显,能弄出这么大烟味抽掉的烟绝对不下两盒。两盒下去嗓子理所当然得哑,关键是他胸膛里的那个肺呀,得黑成什么样?这人不会不想活了吧,她一阵后怕,一点点往还没来得及关的门口挪动。 但套路来说,她不会得逞的。果然下一秒崔栩颐就像一只瘦高的骆驼,三两布闪现到她面前来。带着呛鼻的烟味,还有令人难受的压迫感。 张余歌已经摸透这本书里霸总出现的套路了。永远都是不请自来,在别人家里吞云吐雾。然后带着吓人的表情,和渗人的语气来一段莫名其妙的话! 崔栩颐将她禁锢在墙上,长臂一伸关上门。 她害怕的拿手挡在胸前,用力推着他,语气慌张:“你,你又要干嘛!”她现在已经有男朋友了,绝不可以再让崔栩颐放肆了。 可她瞧着他的眼睛,心中莫名的难受。他的眼中爆满了红色血管,他的脸庞好像比之前更加消瘦。他下巴上冒出许多青色胡渣来,他好像很痛苦!那双望着她的眼眸里,掺杂着许许多多秦愫。痛苦,挣扎,渴望,救赎,希望,迷茫,无助……这些好像不能同时出现的情绪,此刻真实的出现在眼前这个人眼中。 “阿弥——”崔栩颐又开口轻唤了一声! 那一刻,张余歌心中猛的颤栗。像是火山忽然喷发,那一刻,像是尘封已久的情感,一瞬间全部爆发。脸颊感到丝丝凉意,那凉意一直顺着脸颊往下流,最终坠落到地板。心中复杂的情感又痒又痛,使得她不得不用力按住胸口。可即便按住胸口,也没办法阻止这种难受蔓延,从心脏蔓延到脏器,再从脏器蔓延到全身上下。 她哭了,却不知道为什么哭。她难受,可这情感的爆发不属于她。 不不、不! 张余歌立马反应过来,这是夏弥的情感,这是属于夏弥的身体反应。夏弥和崔栩颐的故事,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崔栩颐把她给甩了,强迫她签下解除婚约的合同,为什么他这么对她,她还是有这么深厚的感情?崔栩颐又为什么,三番两次来找夏弥。他不甘心什么,或许是放不下什么?到底,到底怎么回事? 该死,整个身体都疼的厉害。就因为崔栩颐的一声“阿弥”,夏弥居然有这么剧烈的反应!! 张余歌将手伸到大腿内侧,狠狠拧上一圈。谁说心疼的时候其他痛就显得不值一提?张余歌快被大腿根这钻心的痛意痛死了! 作者温馨提示(什么神仙描写,人生建议,少信言情小说里的梗。那小说啊电视剧啊当个热闹看看就行,你要是当真那就是你的不对!小说都是编的,作者都是骗子,你城南城北打听打听,哪个作者小说写多了说假话脸会红?生活不是小说,生活是现实的,别老信那些什么心痛到足以抵挡身体上任何疼痛的鬼话,真心不可能,该疼还得疼!) …… 她翻着可怕的白眼,加上前几秒捂着胸口低着脑袋猛烈抖动,吓的崔栩颐以为她中邪了。竟然伸手一巴掌打过去,“啪”一个响亮的巴掌,张余歌脑袋不受控制的往左一歪,当场懵了。 十九章 不是的,你听我狡辩 我去,她被崔栩颐打了!她被崔栩颐打了!!! 皇天在上后土在下,她张余歌这辈子没被男人打过!可如今,如今……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她缓缓摆正自己的头,目不转睛的瞧着崔栩颐。手腕开始不动声色的活动起来,僵直着身子像是一只僵尸一般,挤出一个诡异的笑来。崔栩颐心头发慌,意识到不对劲。但没等他有所准备,她的巴掌已经高高落下。说时迟那时快,崔栩颐猛的避开,可奈何张余歌这一招本就是虚晃一招,更狠的其实在后面。崔栩颐躲得过第一下,无论如何躲不过第二下。脸色忽然潮红,再变成惨白,最后呈现紫青色,痛苦的捂着身下。 是的,第三次,他第三次被张余歌踢了命根子! 他捂着身下痛苦的无语凝噎,眼睛都成了对鸡眼在地上挣扎着蹦跶。 痛! 痛!! 痛!!! 不要怀疑,男人被踢了那里都不可能淡定。那是一种生命难以承受之痛,痛到怀疑人生,表情狰狞,堪比中风! “夏——弥——!” 他缓了很久,张余歌并没有趁他病要他命,也没有往外跑。她从小到大第一次被男人打耳光,这简直是奇耻大辱。踹他一下解不了气,不报此仇她誓不为人! 她摆好架势,开始语言攻击: “你给我听好了小瘪三,我管你是什么霸道总裁还是斯文败类。我不是夏弥,不是那个深爱你舍不得离开你的傻女人。你三番两次莫名其妙满身烟味出现在我家,说一堆莫名其妙的话。你脑子瓦特了?不是你把夏弥甩了和她妹勾搭上了嘛,不是你要死要活解除婚约了嘛? 怎么,后悔给我房子给我钱了?行,从现在开始,房子,钱,我都还给你。我警告你,从两个月前签了合同以后我就和你什么关系都没了,你要是继续骚扰我,我就报警抓你!要滚就给我滚远点,别再出现碍我的眼。” 张余歌怒吼着放下狠话,她真的很生气。不管夏弥和崔栩颐有什么纠葛,就拿一个正常的三观来说,一个男人把你甩了和你妹好上了。开出三百万外加一套房的条件要你签解除婚约的条件,你要死要活不要分开,没有面子毫无尊严的天天求人家不要离开,不要分手。可人家依然爱答不理,显然根本不拿你当回事。不管这两人有什么样的曾经,不管曾经有多甜蜜,这都不是继续苦苦哀求不要分手没有尊严的理由。 但凡是个正常人,人家男方都已经做到这份上了,该分就分吧。拿了分手费,离开这个狗男人,海阔天空任你飞翔啊不是嘛! 好,夏弥没有主动做出这个艰难的选择,坏人由她张余歌来当。 可是该签的签了,该分的分了。这个男人几次三番神出鬼没不打一声招呼就撬锁进屋,性质和贼还有变态没什么区别。然后每一次都莫名其妙的像是奥利给吃多了一样,神经兮兮不说,举动总是在找揍的边缘疯狂试探。 如果张余歌是夏弥,也许会理解崔栩颐的所作所为,而且还会与他感同身受。可问题的关键是她张余歌不是夏弥,她穿书穿在了夏弥身上。现在她既是张余歌,也是夏弥,她是披着夏弥外衣的张余歌。 她的三观在决定她要做的事,她不会试图和夏弥感同身受。以前夏弥不管什么决定什么举动,她张余歌都不了解揣测不了。因为她就是张余歌,所以她做的事也全部是以张余歌的名义去做的。 现在她,三番两次的去忍受一个对于她来说根本不熟悉的人的骚扰。这个男人像苍蝇一样烦人,像狗皮膏药一样粘人。张余歌承认一开始确实没他的美色吸引,还做出那样的事。但不知者无罪,何况她根本料不到后面会发生这些。 这个叫崔栩颐的男人总是古古怪怪的出现在她面前,说一些古古怪怪的话,做一些古古怪怪的举动,然后再古古怪怪的离开。他身上好像带着很多迷,他和夏弥的故事好像有很多迷。可这些迷张余歌并不想知道,她是她,夏弥是夏弥。谁都有自己生活的圈子,谁都有自己的事情与想法。所以即便对夏弥的事有什么好奇的想法和疑问,也没工夫去想。 至此,无论这个叫崔栩颐的男人有什么痛苦纠葛,都与她无关。因为除了夏弥身体这一层联系,他与她而言,就是一个陌生人。 总不至于他当初甩了夏弥是因为自己得了绝症治不好了,然后才想着用感情伤害夏弥,这样以后他死了夏弥就不会悲痛欲绝郁郁寡欢了吧!这么狗血的事怎么可能呢,而且人性本就贪婪而自私,凭什么这么为别人着想? 痛意渐渐趋于虚无,崔栩颐缓得差不多了,慢慢直起身子。他瞧着他的夏弥,眼中的神色复杂的张余歌如何都看不懂。 看着面前陌生的夏弥,瞧着她冷冷的眼神,他心中一阵一阵的难受。终于推开了,他终于得偿所愿亲手推开了他所深爱的人。林楠灏说的对,既然已经做了当圣人的举动,内心又为什么不甘心?为什么还要三番两次来找她,看啊,他伤了她多深,她如今已经彻底厌恶上他了。如今恐怕在她眼里,他所做的全部都是纠缠不休。既然已经逼得她分了手,逼她解除了婚约。为什么还要这么没出息,为什么还放不下所以来骚扰人家! “崔栩颐,你真没出息!” 他这么想,也这么说了出来。声音很低很沉还很哑,张余歌半真半切听到了些。但由于不理解且不想理解,只是厌烦的瞪他一眼,转身往门口走去。 “叮——”电梯停在二十三楼,河图羽捧着怀里的花——一大束红的热烈的玫瑰。他刚刚去花店,本想买一大束白色的山茶,可目光忽然瞥到了玫瑰。红色的、娇艳欲滴、热烈、火热、浪漫。他的目光立马锁定了玫瑰,玫瑰的花语很好,于是他便换了玫瑰。 至于衣服口袋里贴着胸口上放的戒指盒子,河图羽原本买时觉得有点太夸张。可是他就是想买给她,出院第二天她没有来找他,他便让落椴玄开车带他去珠宝店。后来就买了兜里这枚戒指,明明那时候八字都没一撇,鬼知道他当时哪来那么大自信。 这也是落椴玄那天在车里,告诉张余歌河图羽喜欢张余歌的依据。 虽然认识两个月,相恋也才仅仅一个月。但是没关系,戒指他只想送给她。早送晚送都是送,为什么非得求婚时再送。只要她喜欢,让他每月买一个都依她。 河图羽面上喜气洋洋,一想到等会儿敲开门献给张余歌这束花时她的表情,心中就觉得小小的雀跃。把花献给她以后,应该再怎么把戒指献给她呢。其实他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毕竟这样对张余歌来说,会不会有点唐突。他是想跟她一辈子在一起的,可她……是不是也是同样想法呢? “河图羽,干嘛这么不自信!”站在她家门口,河图羽暗暗给自己加油打气。将那一大束玫瑰小心捧在左臂弯里,若这捧花就是一捧普通的花,不论长得如何娇媚,他都不会向眼下这般小心翼翼。眼下如此珍贵怀中的玫瑰,不过是它被赋予了不同的意义罢了。这是他要送给心爱姑娘的,自然得是完美无缺。 上来时他将轮椅留在了楼下,他想站着告诉他的姑娘,谢谢你陪我重新站起。从今以后我会越来越好,我可以保护你。 右手举在半空,顿了顿,不轻不重的扣在门上。 “哐、哐、哐——” 声音刚落下, “咯吱——” 房门猛的打开,河图羽惊了一下,睁大了眼睛瞧着看到他满脸诧异的张余歌。然后,张余歌身后忽然窜出一个男人,神情落魄,满眼通红。没有看到门外的河图羽,崔栩颐声音带着祈求,抓住张余歌的手腕,憔悴的唤了一声:“阿弥——!” 再仔细看向张余歌,才发现她眼中已然从诧异变作慌张。 河图羽臂弯中的捧花猝不及防的落下,娇嫩的玫瑰花瓣受到撞击,有几瓣掉在地上。她的视线也随着那捧玫瑰一起砸在地上,一瞬间她百感交集。 崔栩颐这才看到门外的男子,眼中斑斓闪烁,多了两分复杂。他不说话,眼神忽明忽暗,在张余歌和门外她牵着手腕的男子身上不停打量。 张余歌当机立断甩开崔栩颐的手,迈过门槛,匆忙站到河图羽身边,牵住他的手腕,神情焦急道:“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三石你听我狡辩!” …… 话音刚落,身旁的两个男人都瞬间石化。张余歌气的眼泪直往下掉,怎么回事,她要说的明明是听我解释,怎么说出口就变成听我狡辩了? “唔唔——”她再想开口,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焦急的满脸通红,恨不得跳起来。 河图羽面无表情,像个人偶,目光一点点放在她紧紧握住的手腕上。她用了很大的劲,河图羽却慢慢伸出另一只手,硬生生将她的手掰开。颤抖着手一把甩开她,转身从安全通道离开。 原来,她不让他来她家,是因为她家里还有,还有别人! 阿弥?他仍然记得几个月前她被绑架时有个男人打来电话,那个男人说他要找的人叫夏弥。张余歌?这么荒唐的名字,应该是她骗他的吧。可为什么自己偏偏就信以为真了呢,居然还买了戒指,想跟她一辈子在一起。怎么就当真了呢?她连名字都不是真的,其他的还有可能是真的嘛? 呵,小骗子! 他扶着楼梯扶手,每走一步额头上的汗都往下掉一颗。小美人鱼为了王子,甘愿把自己的鱼尾化作双腿,每走一步都如同在刀剑上跳舞。多浪漫的故事啊,可小美人鱼却没想到,王子压根不爱她。不管她有多疼,王子永远都不会知道! 即使整个身体从脚底到头顶都刀扎一样的疼,即使他越来越感觉整个身下痛的快要麻木,他也依旧不管不顾跑的飞快。就这样放纵一次吧,尽情作践自己的身体一次,然后忘了那个小骗子,重新恢复一次吧!他这样想,四肢百骸却都一下下传来销魂蚀骨的痛意。 他渐渐瘫在楼梯间,等他稍微缓过痛意抬眼看时,竟已走到了三楼。 难受,胸口奇怪诡异的痛意让他难受的捂住胸口。 瞧着河图羽从安全通道冲下去,想也没想,张余歌拔腿就追。崔栩颐一把拽住了她,任凭他如何挣扎都不放手。张余歌恼了,身体猛烈撞击着他,试图挣开他的钳制。她忽然想起他刚刚是站着的,这里是二十三楼,他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绝对不可以跑楼梯! “你放开我,抓着我干嘛!他腿脚不好,不能从这么高的楼层下去,腿会废的!你放开我快点!” 崔栩颐咬着后槽牙,满眼阴沉。任凭她死命挣扎,手臂的劲道却是不减半分。 张余歌又急又恼,可怎么都挣脱不开他的钳制。不消片刻,她已经满脸紫红,头发凌乱,眼泪从眼角落下。活生生一副被人欺负惨了的模样! 崔栩颐看着,看着看着,就想起第一次见夏弥的情景。那年她十八岁,刚刚考上的名牌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寄到夏家。可惜被夏甜看到,夏甜嫉妒她,让夏家的几个仆人把她按倒在地上,当着她的面慢慢撕了她的录取通知书。夏弥当时神情与如今一模一样,又气又急却又无可奈何。那时他来夏家谈生意,随后赶来的夏父立马向他道歉,说家里孩子的小大小闹,让他不要在意。随后便请他去楼上的会议室商议合同去了,他进会议室前向下瞥了一眼,被家仆松开的女孩子不再哭闹,仿佛早就受惯了这种不公。刚才的挣扎只是她的不甘心,但是夏家没人在乎。 她静静的坐在大理石地板上,一点点捡起被撕成渣渣的录取通知书。就像是心有灵犀,她忽然仰头向二楼他站的地方望去。她眼中带着泪,小脸上潮红褪去后的惨白。粉嫩的嘴唇紧抿在一起,仰头面无表情的瞧了他一眼。 他崔栩颐十五岁从商,到那时二十整,家族产业大,联谊、舞会上见过的大家闺秀漂亮姑娘何其之多。可这么我见犹怜,犹如一朵娇嫩花瓣的姑娘,还是第一次见。 她这一眼,就生生望进了他心里。 二十章 事故 崔栩颐忽然松开了手,张余歌猝不及防的掉出去,有些狼狈的趴在地上。虽然有些懵,但她还是很快爬起身来。却没有立马追下安全通道去,她盯着他,目光灼灼:“走,跟我去解释清楚!” 崔栩颐右眼下的肌肉明显跳了一下,他似乎有些不确定自己听到了什么,脑袋微微向左倾斜。 张余歌眉头紧皱,按开了电梯,死命拽着崔栩颐往电梯拖:“我们很早就结束了,我离开你以后找到了新的伴侣,他对我很好我也很喜欢他。可你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出现在我家,如果你今天不在我家他不可能误会我!求求你了崔栩颐,你做一回人吧好不好,你跟我下去解释我跟你什么关系都没有。快点,快走啊!” 她再次急哭,又哭又跳的拽着崔栩颐进了电梯。 电梯门缓缓合上,崔栩颐默默看着捂脸痛哭的女孩。心脏好似被一只大手攥住,狠狠的拉拽。不是因为他看不得她哭,是因为他终于,终于把属于自己的,完完全全推走了。 当年看见他就笑颜如花,眼中犹如三千桃花灼灼其华的小女孩。终于放弃了她花最单纯的四年一起走过的男人,接受了另一个男人。这不就是他崔栩颐后来期盼的嘛,这不是他梦寐以求的离开嘛?笑啊,怎么笑不出来了? 电梯缓缓开启的时候,他忽然温声说道:“对不起,阿弥——!”对不起,忘了我也好。对不起,你的以后,我不会再染指半分。 张余歌迷惑的望着忽然道歉的男人,真的跟不上他跳跃的脑回路。 崔栩颐一点一点抬起眼睛,好久才扯出一个凄凄惨惨的笑。他看着他的姑娘,眼神认真的好像这辈子这是最后一次见面。 他说:“阿弥,以后我再也不会来打扰你的生活。以后……反正我也没有多少日子可活。放手了,这次真真正正的放手了!房子,钱,都是你的,没有人知道这是我的产业。买房时写的是你的名字,转钱动的也是我的私产。你放心,没有关于我的任何麻烦再来找你,你放心好了阿弥!” 张余歌看着崔栩颐,忽然就看到他眼眶中落下泪来。她懵圈的瞧着他,崔栩颐多么想再拥她入怀啊!可是,可是她已经不喜欢了。他知道,他再也不该妄想了。年少成名,享受无数人的吹捧,从来只有他不想要才放手。可到头来,明明喜欢的发疯,却不得不放手。没人理解,他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彻底说服自己,彻底让自己陷入无边黑暗。 “阿弥,我再也不会打扰你了,抱歉!” 他甚至没有说再见,因为他知道,没有再见了。他生了病,生了治不好的病。从得知自己没几个月可活的时候,他就开始精心谋划。像电视剧小说里怎么都写不烂的狗血剧情,他故意和她的妹妹夏甜在一起。将她抛弃,伤害,甚至不惜解除婚约。做的一切就是为了她能恨上他,离开他。这样即使最终他死了,她也不会那么伤心。她可能会仰天大笑,解气的说他终于死了,恶人自有天来惩之类的话语。然后住在他为她准备好的家里,花着他留给她的钱。没人会知道这些房子票子,因为他已经抹去了一切他和她的痕迹。在外人记忆里,她最多就是曾经和他在一起过,后来被妹妹翘墙角,被甩了的可怜女人而已。 她会好好的在j市生活,远离她的养父养母。她会找到新的爱人,会很幸福的生活。她会忘了他,忘了曾经那段以美好开始荒诞结束的感情! 就这样,一切兜兜转转,回到最初! 崔栩颐离开了,没有依张余歌的,去找那个男人解释。或许放手是他最后的尊严,解释?不可能! 瞧着他长腿一迈坐上豪车,看着豪车快速开走。张余歌无能为力,她跑进安全通道大声喊着,可那里面空空如也。 她快步跑出去,心中又失落又着急。河图羽一定是误会了,今天她还跟他说别来她家呢。若是加上今天的事情,不就是妥妥的实打实的让他误会嘛!他连花都扔了,他会不会不见她了。他会不会,会不会不喜欢她了! 苍天,这可是我张余歌的第一个男人,不能这么戏剧性,不能这么对我啊! 她恨不得跪倒在地上,双手高举抬头望天,仰天长吼,要是这时候再来点雨就更好了,应景。 “何图羽——!”她大喊着,顺着路往小区门外追出去。一边急着,一边又觉得好笑。这人一个瘸子,怎么跑这么快?难不成每一个受到刺激的人都能拥有超能力不成? 河图羽是先他们一步从单元门出来的,他踉跄着找到放在楼下的轮椅,失力般瘫倒在轮椅上。闭上眼睛,尽力让脑海平静。 自己好像冲动了,会不会……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呼——”不想,不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转动轮子,往小区外走。 星空下,他出了小区,打预约司机的电话叫司机来接他。刚走到马路对面,忽然听到身后张余歌的呼喊声。明显她看到了他,河图羽抓着轮椅的手加大了几分力气。沉思片刻,还是没忍住回了头。 行人通道亮着绿色的灯,张余歌喊着,瞅了一眼绿灯飞快的向河图羽的方向跑过来。 那辆路边停车位的银色轿车也在那一瞬间亮起车灯,跟刹车失灵一般失控的朝张余歌撞来。 河图羽急着想要站起来,却失控的弄倒了轮椅,趴在地上想要大喊她躲开。但是你知道,在那一刹那,也许不到两三秒的时间里,什么都来不及。 破碎的灯光,轮胎划过地面发出的刺耳声。“嘭——”碰撞发出的巨大声响。她还来不及反应,就被重力甩了出去。腾空旋转跳跃闭着眼,呈抛物线一百八十度飞跃……然后实在的摔在厚实的马路上。 张余歌暗道倒霉,扶着老腰从地上往起来爬。当然,什么腾空旋转跳跃闭着眼,呈抛物线一百八十度飞跃都是她想象的。实际上,那辆车快要冲到她跟前的时候,从马路那边斜冲过来一辆车,撞在这辆银色轿车车身上,改变了她被撞的悲惨命运。但由于冲击力太大,那辆半路杀出来的车撞上银车以后反弹了一下子,蹭倒了张余歌。 快速查看身体,不幸中的万幸,也只有胳膊被划了一道十厘米长的口子,手掌心和脚腕擦破了些皮。 车灯在夜色里发出晕黄的光,细碎的灰尘在灯光里缓缓飘落。河图羽高悬至九万里的心猛的落下,趴到在地上大口喘息,惊起一身冷汗。 林楠灏打开车门,快步跑上前扶起张余歌。是的,他就是那辆半路斜冲出来救她命的车主。 被崔栩颐赶出去以后林楠灏在j市飘荡了一天,越想越气,最终开着车回来。想着要是崔栩颐还在,就找他好好理论一番,若是他不听,那就打一再理论架。 谁料快到小区门口时,就看到夏弥要过马路,前方一辆银色小车试图向她撞去。他来不及考虑,加大了马力,向那辆车撞去。这才避免了有可能发生的悲剧,挽救了苍生拯救了一条性命。 啊,林楠灏感觉自己是个英雄,还很帅!哈哈哈! 河图羽忍着身上销魂蚀骨的痛意,从地上爬起来。满头大汗,颤颤巍巍的向张余歌走来。此时,什么男人什么误会全都不重要了。看到危险发生在她身上的那一瞬间,心中出现从未有过的忐忑。他好怕,他好怕她会这样消失! 他瘸着右腿,忍着钻心的痛意。很艰难的蹲下,骨头明显发出咯吧吧的声音。瞧着被陌生男人扶着的张余歌,他颤着声,小心翼翼的问道:“阿歌,你没事吧?” 张余歌已经爬的差不多要起来了,林楠灏又跑过来将她拖拽着半坐在地上。河图羽过来不管不顾的捏住她的肩胛骨,配上她刚好伤了的手臂,“嘶——”疼到抽搐啊啊啊! “没事没事,你两先撒手唔唔唔唔——”她一边翻着白眼,一边躺在地上蹬着双腿。那种痛真的哦吼吼,透心凉心飞扬! 林楠灏自然不用放手,毕竟抓到她痛处的是河图羽。河图羽急忙松了手,然后手足无措,瞧着她右手手臂不停流着鲜血,心下只觉得更痛。 三个人都在这里时,那辆刚刚打算撞向张余歌的银色轿车猛的打一个转,电光火石间风驰电掣的离开了。林楠灏着急的要河图羽照下那车的车牌号,奈何银色轿车绝尘而去,根本没有留下半点让他们抓住把柄的机会。 张余歌毕竟没死,假设如果刚刚林楠灏没有出现,恐怕现在她已经回到现实去了。比起死亡,身上这点真算轻伤。 可这不代表不用治疗,胳膊上这么大的口子不停流血,这两个男人是傻的嘛只顾着来摇她然后问有没有事,倒是干点实质性的事情啊!果然是言情小说世界,通常女主受伤,男主男二都在身边,然后互相祈祷、安慰、说一些我爱你你爱我的话最后在深情拥抱。 可是拜托,麻烦尊重一下伤势好不好。常识不知道嘛?受伤了不及时处理,要么破伤风要么流血过多而死。这种情况不应该是互诉衷肠的时候,情情爱爱的可以到医院治疗后再说嘛!日月长长在,何必把人急坏。 唉,拿什么来拯救他们的思想? “那个……我先不跟你们介绍对方了。拜托……可不可以先打个救护车电话,我觉得我可以抢救一下!”胳膊的大口子上鲜血如涛涛江水喷涌不息,本来也没多大事,但血流不止到现在,真不是矫情,她已然嘴唇发白。 河图羽林楠灏二人这才反应过来,林楠灏摸了摸口袋,意识到手机落在车里没带在身上。河图羽翻出了手机,手掌止不住的颤抖,最终艰难的打通了120叫来救护车。实际上,他的腿真的撑不住了,痛意从骨头缝里渗出来,渗进四肢百骸里去。 救护车来的很快,将张余歌弄上车后,她忽然良心发现,想起河图羽的腿伤,嚷嚷着医护人员将河图羽也抬上救护车。林楠灏本也要跟着去,但想了想,还是让夏弥到了医院再发消息给他。 那辆撞击张余歌意图杀人的银色小轿车已经被路边的监控摄像记录,警方随着120一起赶来的。林楠灏帮着医护人员将河图羽抬上救护车时,在河图羽耳边小声嘟囔了几句:“你就是那个野男人吧,别多想,我是她表弟。照顾好自己,也照看着些我姐。你的轮椅我帮你收着,等配合警方调查以后就去医院找你们。” 说罢,林楠灏帅气的冲张余歌摆摆手,顺便释放一个他认为魅力四射的笑。 河图羽满头冷汗,显然已经忍到了极限。救护车上的医生按了按他的腿,眉头一皱张余歌就知道事情不简单。护士给她手臂消毒,擦拭血迹。她听到医生挡在口罩后的声音,闷闷的,轻轻的,那样平稳,好像看多了世间悲凉。淡然道:“你这身体才恢复几天啊,怎么可以做激烈的动作。呶,右脚掌又出现碎裂了吧?唉!” 然后就是医生感叹年轻人不知死活,凭借他多年阅历,一眼就瞅出这是一出男女恩怨爱恨情仇的大型感情戏。两个男的一个女的,无非就是那些故事之类的云云…… 张余歌听的暗自扶额,忍着痛让护士消着毒,一边关切的望着河图羽。讲真的,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可能做到八面玲珑考虑到所有人的情绪。 河图羽蓦然看到她屋里的崔栩颐,愤而转身离开。她怕极了和河图羽就这么散了,毕竟小说里的设定通常是女主和男主之间的恩怨都来源于一件明明可以解释但就是嘴巴上了502胶没人愿意说清的小误会。再说遇到这么喜欢的人,还长得这么帅,那可不得守好别跑了不是!于是她焦急的追着他,好不容易找到了他,却险被车撞。那一瞬间的惊吓真的让她惊魂未定,心情久久不能平复。然后呢?然后就是晕圈小说设定,这两男人不打120却开始煽情的苗头。 照这样下来,她确实是没有精力兼顾河图羽的伤势。直到现在坐在救护车上,相对安静的地方,她才慢慢冷静下来,猛烈跳动的心也渐渐平静。张余歌自然想起来河图羽的腿,他跑的比电梯更快,可想而知经历了怎样一番惊天地泣鬼神的蹦跶。 脚掌碎裂,这样一想,心头不由紧紧揪在一起。 二十一章 你愿意做我夫人吗 “河图羽,很疼吗?” 他的脸比她白的更厉害,但性质不同。她是失血过多,他是生生痛出来的。张余歌内心深深的愧疚,要是一开始把一切都告诉河图羽,告诉他什么崔栩颐林楠灏,告诉他遥控器传输系统,告诉他自己来自哪里到底是谁。也许就不会发生今天这么糟糕的事情,他的脚掌就不会碎裂。 但……如果给她一个机会,她会告诉河图羽崔栩颐林楠灏的事,又会告诉他穿书的事嘛?告诉他她的秘密,他又能理解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她吗?现在遥控器不知道去哪了,她有什么证据证明给他看呢?怕是会一不小心被当成精神病人送去精神病院! 游戏的任务明明白白说明了要攻略男主二爷,可是她不知道二爷在哪。就一心想着遇到了,喜欢上了,就不管不顾在一起。河图羽到底是男主嘛,她不知道。如果是,那么她现在已经算完成了攻略男主的任务,遥控器应该出现,发布新的任务或者送她回去。 这种缥缈不定的感觉就像是你知道自己快要死了,但不一定是哪天的哪一个时刻死。已经知道最终的结果,但中间这段走向死亡的路,你选择怎么走。 张余歌真的很喜欢河图羽,喜欢没有特定,她喜欢他,喜欢喜欢她的他,他的一切她都喜欢。那种感觉犹如浓烈的玫瑰花香薰点燃,你拿鼻子拼命去吸那股好闻到令人发昏的香气,如痴如狂! 即使最后注定要离开,再也不见,她也还是想自私一回。霸占着河图羽,享受着他的喜欢,放肆的去喜欢。 意思就是……她暂时不打算告诉他穿书的事! 河图羽笑的苍白,看着张余歌,语气宛如鹅毛:“阿歌,我不疼。但是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可不可以好好回答我?” 张余歌眼中含泪,立马点头。“你问,你问。” 他瞧着她,认真的瞧着她,眼神直直的透过她的眼,瞧进她心里去。“阿歌,你到底……是叫夏弥,还是张余歌?” 张余歌心脏一滞,停顿了一刻:“河图羽,你信也好,不信也罢,真的,我真的是叫张余歌。至于今天你在我家里看到的那个男人,我可以解释的,他……” “不用!”他声音不大,但很有震慑力。他躺着,她坐着。他抬眼,她垂眸。他跟她说:“阿歌,不用解释,我信你。对不起阿歌,刚刚是我冲动了。我应该冷静,把事情问清楚再做反应。对不起,是我害得你差点出车祸,害得你受伤,阿歌,我保证,再也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医生懒的看这一出情深缘浅,藏在白大褂下的嘴唇高高撅起。真的是,海誓山盟别同着别人的面说呀,怎么着,这样是更有仪式感是嘛?! 狗死的时候,没有一对情侣是无辜的! 什么时候,什么时候他也能拥有救护车上深情流露的姑娘呀!!! 救护车开到医院以后,张余歌被安排让护士带着去外科医生处缝合伤口。河图羽责直接推进手术室,下车之前医生递给张余歌一张河图羽的手术单子,要她签名。她还有点懵,医生翻个白眼,问道:“你是他女朋友吧?” 张余歌点了点头。 “那不就得了!动手术要家属签字,他这个耽搁不得。估计其他家属来也要一段时间,你带签了吧!” 张余歌有点懵,转头去瞧河图羽。河图羽疼的要命,但还是被张余歌手足无措的样子逗笑。乐呵着朝她点头:“签了吧,迟早得嫁给我!” 张余歌先是害羞的满脸通红气血翻涌,忽然,她又想到他们之间存在的问题,面上的笑里面大打折扣。勉强保持弯弯的眼,拿左手歪歪扭扭签了字。护士都看不过眼,两个伤患,一个伤手一个伤脚,当真绝配。然而更绝的还在后头,比拔了氧气管还要吻这个梗更加过分。 河图羽居然在被抬走的那一刻掏出了怀中的钻戒,大晚上的,钻石在灯光下闪闪发亮。他捧着褐色绒盒里的大钻戒,一整张脸儿真挚的不得了。 “阿歌,你愿意做我夫人吗?” 张余歌眼珠子瞪的恨不得掉出来,这这这……这是什么梗,小说里的男主果然都逃不过一个定律——多金深情奇葩! 可这是送戒指哎,性质等同于求婚!若不是他现在不能单膝下跪,如果可以的话绝对要多浪漫有多浪漫。她终于明白河图羽大晚上来她家找她的原因了。 “愿意愿意我愿意!”谁不愿意谁是狗!她欢快的伸出左手去,河图羽挣扎着拿出戒指,缓缓给她戴上,戴在左手无名指上。她的指节本就纤细白皙,钻戒是由一颗切割成王冠形状的主钻组成,周围镶着碎钻,看起来闪耀非常。张余歌的目光恨不得将钻戒生吞了,这么大颗钻石,要是能带到现实世界该多美,是不是要发财了! 就这样,河图羽在被送到手术室做手术前给张余歌左手无名指带上了钻戒。 王子和公主的故事好像发生在童话世界中,因为浪漫,所以人们便将它拽出童话,带进现实。于是,现实也因为添加了童话故事的色彩,而变得浪漫不已。 张余歌忽然在心中做了一个决定,一个从未有过空前绝后跨越空间冲动大胆的想法在脑海腾升。 遥控器,她要找到遥控器。只要完成了遥控器上的任务,就可以得到一个实现愿望的机会…… 她的愿望很简单,所以等胳膊缝好了以后她要立马去找到遥控器! 河图羽被推进手术室,她呢也去了一个小型手术室里消毒,打麻药,进行缝合。一共十二针,可怜了夏弥这嫩白的胳膊。不过医生说他缝的是特殊针法,一般人都不给缝的。过几天来拆线,再过半年左右疤痕几乎会消失。要不是看她是个小姑娘,才不给缝这么费心思的针法呢! 张余歌苦笑着道谢,等胳膊好了以后下楼缴费。再给落椴玄发消息,让他过来一下。她对这里也不太熟悉,总是河图羽的贴身朋友在好一点。 落椴玄来时带着阿杨,一行人去手术室等着河图羽重新矫正脚掌,最后右脚打着石膏给推出来。落椴玄不多问为什么,只是脸色不太好。期间他去上厕所,河图羽还悄悄在张余歌耳边说呢:“那个人啊,就那脾气,别往心里去。” 张余歌拿待着钻戒的那只手握住河图羽,温声笑道:“放心啦,我心很大的。再说他是为你好,我当然不会放在心上。小河同志,麻烦你快点好起来啊,咱们一起牵着手奔跑好不好呀?” 两个人笑做一团,当然是好的。等他好了,他们两个人就可以一起牵着手散步,一起看朝霞一起看夕阳。一起去海边一起去高山,他决定休假两个月,和他的姑娘好好看看大好河山。然后回来,他负责说相声赚钱养家,她负责坐在台下当看客,在他怀里貌美如花。 以后他们会结婚,不管她父母是怎样的人,总之他会对她好。他们会牵手走进婚姻的殿堂,开启更美好且令人魂牵梦绕的二人世界。他穿着红色大褂,她嫁衣如火,他们会在亲朋好友的祝福里互相交换钻戒。 以后会有无数个朝朝暮暮共度,岁岁月月长相守。他喜欢她,喜欢的要疯掉,喜欢的恨不得时时刻刻同她在一起。 她也一样,只有更甚。 也许两人都正在兴头上,觉得如胶似漆难舍难分未来可期。但是只要有一个人生出未来无论如何发生什么都会与其携手共度勇敢面对的想法,那这段感情就赢了。 二十二 离开 河图羽做好手术以后,在医院休养了两天。医生说可以回家休养,一行人便出院回到家中。这次他二度受伤,为了不让父母担心,便没有告诉父母。他的轮椅在出事那天晚上就送回了医院。 张余歌在医院照顾了河图羽两天,先前林楠灏说处理好事情就来找她的,到现在都没有音讯。她先让落椴玄送河图羽回家,她打车去自己住的小区找林楠灏。这个家伙,不知怎么的,消息不回电话不接,让她有些担心。 她小心着胳膊的伤口,打开家门,里里外外的房间翻了一遍,却发现林楠灏并不在家中。这就奇怪了,大活人不留一点音讯就这么凭空消失了?张余歌想了想,锁上门去了小区物业,要查出事那晚小区门口的监控。物业听她说了原由,又明白那天晚上她是受害者,就依她给她调了监控。 监控里显示他们坐着救护车离开以后,林楠灏跟着警察做完笔录,接着开着他的车离开了。 再往前调,她便看到那晚自己冲出小区前一分钟左右左右,一名黑衣男子从她住的小区走出来,坐进路边停车位的银色轿车里。不一会儿河图羽出现,推着轮椅轮子走到马路对面,接着她自己的身影出现在小区大门。那辆路边停着的车子像是早就准备好似的,瞬间启动了马达,瞅准了向她撞去。好在千钧一发的紧要关头,林楠灏的车从后边斜冲过来,阻止了这辆车行凶。 物业人员告诉她警方已经在追捕试图撞她的车主了,后续没人知道。 张余歌有些懵,离开小区物业。这车主她是不认识的,无缘无故为什么要撞她? 来看了监控,也看不出来林楠灏到底开车去哪了。小区每辆车都是有记录的,物业人员告诉她这两天林楠灏的那辆车没有出入小区的记录。 这家伙,不会是出事了吧! 刚这样想着,兜里的手机忽然传来一阵阵震动。她晃过神来,赶忙拿出手机,却见来电显示是河图羽。接通电话,就听那边河图羽问她在哪,今晚他师父要过来,正好带她见见他师父。 他的师父经常出现在他口中,张余歌每天要听他念叨十遍师父的好。什么当初师父兜里只有五块还给他买鸡腿吃,什么他出事后师父第一时间赶到并宽慰他没事。在他心里,他师父就是和父亲一般的,是他打心底里尊敬的人。 张余歌很早前就想见见这位伟人了,奈何一直没机会。听到河图羽这么说,立马答应。 “我收拾一下办点事,然后去你家找你汇合。” 河图羽应了,通话结束。 张余歌打算回家去换身衣服,林楠灏那么大个人了,而且还是霸总,不可能丢掉的,用不着她担心。踱步往前走了没两步,手机又响了。心想一定是河图羽还有什么话没讲完,想也没想便接通电话。 “喂?” “喂,请问你是夏弥小姐嘛?” 嗯?不是河图羽的声音! 她转了转眼睛,疑惑道:“我是,你是……?” 电话那头传来男性深沉的声音,严肃的一丝不苟:“你好夏弥小姐,这里是j市公安局。请问你认识林楠灏先生嘛?” 林楠灏?这家伙怎么到公安局去了! “认识啊,怎么了?” “是这样,夏弥小姐,我们技术科解锁了林先生的手机,看到他最近联系最多的人是您……” “他犯什么事儿了,要我去领他吗?”张余歌内心有些忍不住想笑,没想到这个家伙居然蹲局子了哈哈。关键警局现在给她打电话,肯定是让她去接林楠灏。想想林楠灏灰头土脸满眼哀怨的跟着她从警局出来的场景,她就乐的停不下来。于是语气都掺了许多忍俊不禁!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一丝不苟的声音再次传来:“夏弥小姐,你确实得来警局一趟。不过……请您做好心理准备。林先生他,出事了!” 她心中一滞,想了想又很快镇定下来。出事了,他的那些手下呢?他犯什么大事了警察用这么严肃的语气告知,会不会很难搞,她要不要带着律师去警局救他? 越想越乱,脑子里搅了一团浆糊。 小跑出小区门,她打上一辆出租车,连忙赶往警局。 一路上她都在想,到底这家伙犯什么事了?其实平心而论,这么多天的相处,她是觉得很舒服的。林楠灏性格好,脾气好,手艺好,啥啥都好。不管是在哪个世界,她和林楠灏都可以是关系很好的朋友。有这样相处起来舒心,有钱长得不知比学长帅多少倍的长相的好姐妹,人生圆满! 晌午的太阳自穹顶照射下来,笼罩着苍茫大地。今天的太阳好像比往日更加耀眼些,直刺进眼窝。她不由得拿手挡住些眼睛,另一只手按着眼部挤一挤泪水。一切好像都与往常一样,又莫名其妙的有些不一样。到底是什么不一样,她却说不出来。兴许是第一次进警局,总是心中有些忐忑。 后来,警官的嘴巴一张一合。一丝不苟的语气,眼中带着半分不忍。她才知道,原来不是林楠灏犯事了。犯事的,是别人,林楠灏是受害者。 他死了,被犯事的人给杀害了! 死亡,大抵是这个世上最绝望的两个字了吧!说起死亡,就会马上有一大堆词句来形容它。黑色代表死亡,乌鸦代表死亡。生离死别,肝肠寸断,到底怎样巨像的去形容它——死亡? 前两天还在你面前嘻嘻哈哈,活生生的一个人。转眼间躺在停尸间里,盖着一块白布,一动不动,毫无生机。明明还可以摸到,明明他还在面前。却再也不能睁开眼睛,再也不能张开嘴巴,再也不能嬉笑怒骂。就这么离开的毫无征兆,在你没有丝毫防备的情况下,一把猛的把你抽离他的生命。 平静的水面忽然投掷下一颗导弹,该死的是它什么时候爆炸没人知晓。就是心里生生挤进一颗钉子,你看不到胸腔里的心有没有滴血,所以你不知道该不该喊疼。疼吗,好像不疼。不疼?为什么不疼,是不是因为疼的太过激烈因此心脏麻木了!? 林楠灏啊,就这么忽然的,死了! 可张余歌却连一滴泪都掉不出来,不知为何,好像,好像脑袋十分昏沉。她除了麻木,暂时没有任何可以表达的情绪。 租客,好朋友,天才小厨娘! 她交的好朋友,忽然被人告知他死了。她该是什么反应,不知道该是什么反应。张余歌就想,就想问问那个凶手,为什么要结束这么好这么阳光这么青春的一个大男孩的生命!他才二十几岁,他还没有追到自己喜欢的人,他的生命才刚刚开始…… 警官说,杀人的凶手被当场抓获。可是,不管怎么审问他都不肯说自己的作案动机是什么。后来翻阅卷宗,发现这个凶手就是两天前曾在小区门口开车试图撞她的那辆车的车主。因为她跟这件事有关,于是便打算带她去审讯室,看看凶手能不能说出作案动机。 张余歌低着头,沉默着跟在警官身后。弯弯绕绕的工作楼,最终在五楼审讯室门口停下脚步。警官打开审讯室,五位警员坐在透视窗后,监控显示屏现实着审讯室内的情景。巨大的单向镜清楚的让她投过玻璃看到审讯室里的样子,一个男人缩着膀子蜷缩坐在椅子上。手上拷着程亮的手铐,整张脸藏进领口。他像是一只灰头土脸的刺猬,在用自己所谓的躯壳带来一丝……安全感? 虽看不清他的脸,可张余歌清楚,她不认识这个人! 隔着一张桌子,男人对面的警员还在审问着他。可男人就像一尊蒙灰了的雕像,死寂般的沉默。带她来的警官跟另一个警官讲了些什么,警官通过对讲机告诉审讯室里的警员出来。警官打开审讯室的门,示意张余歌一个人进了审讯室。 警官不忘提醒一句:“这人有吸毒史,不过经检验报告最近一次吸毒是半个多月前。林先生被害,和他吸毒没有直接关系。” 随着她的脚步声靠近,那个男人忽然抬起头来。他面部颧骨高凸,脸颊的肌肉向里陷下去。一双眼睛又黑又明,那种明是闪着精光的。他忽然笑起来,大声笑,大声狂笑,仰天讥笑,笑的带着身子下的凳子蹦起来。这样瘦小的人,林楠灏却被他害了! 他的笑声很可怕,像是一只成了精发了朽的木头。张余歌嘴角开始颤动,细小的颤动渐渐变成激烈的抖动,最终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她紧闭着嘴巴,喘气声愈发大。 “嘎哈哈哈哈哈哈嘎嘎——嘎嘎哈哈哈哈嘎——” 男人不停的笑,疯狂的笑啊笑! 泪水蓦然自脸颊滑落,她愤怒到了极点。张余歌忽然扔了手里的包,攥紧了拳头冲到男人跟前,狠狠一记耳光打在男人脸上。 女孩子发怒有多可怕,她平时可能真的拧不开瓶盖,但她能把惹了她的人头盖骨给拧下来。猛的一记耳光下去,男人身子猛的一歪,连带着椅子斜摔在地,讨厌的笑声戛然而止! 她蹲下身去,情绪激动到连话都说不利索。她一把揪住男人的衣领子,眼中的泪径直掉在男人脸上,每一句话都带着大喘气。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杀他,你是谁,你是谁?!!” 男人大概是摔的惨了,不再发出恐怖的大笑。可他望着张余歌,面上满满的讥讽。 “呸——!”男人忽然朝着张余歌啐了一口,接着猝不及防间,他猛的甩开张余歌的双手。双手虽带着手铐,但仍旧有力的将张余歌按倒在地。他的眼眶血红,眼珠子里暴着一条条细细的红色血管。那里面满是不懈,讥讽和嘲笑。 “你有什么资格问我啊?贱人,勾引两个男人还不够,还有一个烦人的像苍蝇一样颤着我的你的舔狗!杀他,杀他就杀了,看他不顺眼就杀了,哪有那么多的理由!嗯?” 警官破门而入,迅速将男人控制。张余歌被扶起来,被搀扶着往外走去。她满脸横泪,不甘心的回头瞪着男人:“我认识你吗,我认识你吗?你是谁派来的,是谁派你来的!!?” 男人被按在地上,脑袋趴在地上。他仍旧笑着,丧心病狂,猖狂嚣张。 “你猜啊,你猜啊!你这个贱人哈哈哈,贱人都活该没有好下场哈哈哈哈……” 那笑声不绝于耳,笑的在场每一个人都心里发毛。张余歌蓦然间猛的睁开两名警员的胳膊,像一头发怒的豹子一般扑到男人跟前去。她死命拽着他,她的眼神恨不得要撕碎他。警员们怕男人伤害到张余歌,还是赶紧上前来想要将他们分开。奈何张余歌死死拽着男人的衣服,虽无声的泪流崩溃到绝望。 “你为什么要杀了他,他那么好,为什么,为什么!” 男人不管不顾的哈哈大笑,嚣张的,得意的。没有一丝因为毁掉一个年轻人生命的愧疚,他笑啊笑,笑啊笑。 张余歌最终被警员们拽着离开审讯室,可就在她出门的那一刻,被按在地上的男人忽然歇斯底里大声喊叫道:“你知道嘛,本来该死的是你,该死的是你哈哈哈哈!!!” 她再没听到他说什么,警员关上了门,男人被隔绝在审讯室里。 二十三 可笑的动机 一个小时以后,男人招供了。 张落,人如其名,他的人生就像他的名字一样,一落再落,落落落落! 他不认识张余歌,也不认识林楠灏,更不认识河图羽。一切的纠葛,都是那天晚上,张余歌与崔栩颐起争执正巧河图羽又来的时候。张落喝醉了酒,走错了楼。烂醉如泥般躺在楼道里,忽然听到了那段给他足够脑补空间的争吵。 张落以前有老婆,他对他老婆很好。可最终老婆还是因为他爱酗酒,工作不求上进厌烦了他,给他带上绿帽子,和他离了婚。 然后,张落就开始堕落。他记恨所有水性杨花朝三暮四的女人,那一晚,他碰巧听到了张余歌与崔栩颐河图羽的那一幕。他立马清醒过来,在河图羽冲进楼道的前一秒快步离开。他也算不准自己为什么要坐进车里等在小区门口,因为张余歌不一定会出来。可当他看到她出来了,就立马变得疯狂。 水性杨花的女人都该死,他动不了自己的前妻,因为太爱了。于是选择性的将恨撒在别人身上,这个人,就是张余歌! 可他没想到眼瞧着就要惩罚到坏女人了,半路却冲出来个程咬金。他在车里等待晕眩感过去,然后立马倒车逃跑。不知是酒精的刺激还是他本人弱智,以为没人找的到他。于是大摇大摆开车回了家,倒在床上呼呼大睡。半夜的时候,身边的风愈发的凉。他猛的睁眼,发现自己竟然被带到了楼顶。 他的身边,坐着一个男人。他见过这个男人,就是开车撞他阻止他的那辆车的车主。他特地留意过,不会看错,就是这个男人。 男人见他醒了,拧笑着揪着他的衣领将他拽起。接着****般的拳头便扑面而来,讲真的,张落觉得自己才是受害者,因为是林楠灏先打的他。于是他趁林楠灏打累了以后,悄无声息的掏出怀里的刀,一把插在他的心口上。 张落看到那个男人难以置信的表情,男人脸上有太多太多的情感。仿佛有太多放不下,太多不甘心,所以抽搐了许久还是在动。地上的血迹一边凝固一边加入,张落嫌扭动的男人太过碍眼,拖着他到楼顶上,毫无留念的轻轻一推。男人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接着归于沉寂。终于不再动弹! 张落满意的擦着满手鲜血,坐在天台上点上一支烟。摸摸口袋,手机居然还在身上。他拨通了前妻的电话,听着前妻冰凉且不耐烦的喂。他忽然开口,发自内心问道:“你说,我可怜吗?” 电话那头前妻大声咒骂了一句“有病!”接着挂断了电话。他将手机也扔下楼去,静静的坐在天台上,等着警察来将他逮捕。 杀人,到底是不是因为冲动?又或者,他是把多年的怨恨发泄在了一个陌上人身上?谁知道动机是什么呢,原因永远不同,但如果硬要回答,那听到的答案大抵是大同小异的。会有人将你的杀人动机归类到一种类型去,然后对照着法律条文,判刑,处罚! 等待着他的是什么,他可以猜到。但是他仍旧觉得是张余歌活该,水性杨花的女人都该死,就算他不动手,也会有其他人来替天行道。不会太久,不会太久的! 二十四 她居然怀孕啦 张余歌被警员扶出审讯室,颤颤巍巍靠在墙缓缓滑落。好大一阵子时间,警员才发觉她不是坐在地上表达悲伤。地上这么凉,肯那么做的都可以被称之为行为艺术家。她结结实实的躺在地上,双眼紧闭停止了抽泣,显然是悲伤过度,昏迷了! 警员赶紧叫救护车,将她送到医院。再通过她的手机联系人联系备注为男朋友的到图羽,说他女朋友晕倒了要他来医院一趟。 河图羽坐等张余歌也不来,右等也不来。师父都已经到了她还不来,他本就要打电话询问的,却忽然接到这通电话。师父听到他女朋友出事了在医院,立马表示一起前去看望。于是落椴玄开着车,载着他们的师父,河图羽以及一两个关系特好的师兄弟们,几个大老爷们将脸部包裹严实,后浩浩荡荡去了医院。 护士说张余歌已经送到病房了,全身扫描正在出结果。不过就目前观察来看她就是受得刺激太大了,一时情绪波动剧烈才导致的昏迷。大约昏迷一阵子就好了。送张余歌来医院的警员也在,跟河图羽解释了状况。 河图羽也慢慢反应过来,那晚那个跟他说是张余歌表弟的男生,要他好好照顾自己以及张余歌的男生,竟然没了?!难怪张余歌会受刺激晕倒,怎么会这么突然呢? 多余的事警员并未解释,只是说张余歌的亲属们来了就好,他就先回警局了。落椴玄将人送走以后,踱步走回来。师父和河图羽一起坐在病房里,这时一位护士拿着检查报告单要往病房里走。落椴玄拦了一下,客气的伸手要过检查报告单,说由他转交给患者。护士还有别的任务,也没说什么,把报告单给他后就忙别的事去了。 落椴玄展开检查报告单,随便看了一眼,忽然整张脸蓦然狰狞!——那报告单上竟然写着,患者已经怀孕两月零两个星期!他立刻以为报告单拿错了,开什么玩笑,两个半月前河图羽还在病房里昏迷着呢!那时候河图羽都不认识张余歌,怎么可能怀孕? 目光迅速落到底下的患者信息上,他高悬起的心立马落下来。果然是给错报告单了,这上面的患者信息明明写的是夏弥,不是张余歌! 他不动声色的回头,目光锁定在服务台上。拿着报告单往服务台前走去。 遥控器说,在这个世界她不会做梦。所以,张余歌是清醒的感知到自己在昏迷。只是她听不到周围的声音,眼前也是一片漆黑。这种令人迷茫的黑暗持续了很久,久到她都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 终于,在第n次尝试睁开眼睛的时候,明媚的阳光从窗外映入眼帘。适应了一阵光线后,她转动眼珠子向四周望去。 像一样让人陷进去的软床,水晶吊灯,欧式装修的房间。整个房间的色调以暖色为主,温和的让人忍不住要在这里沉睡一百年。 但是等等,她住的地方和河图羽家都没有这种装修的房间,这里是哪?医院?哪家医院能丧心病狂装修豪华成这样?她坐起身来,揉一揉酸痛的太阳穴,掀开被子赤着脚下床。 “少夫人您醒了!”冷不丁的,身后传来一位老太太的声音。张余歌被吓的一个激灵,迅速转身望着一声仆人打扮的外国人。 外国老太太毕恭毕敬的冲她笑着,用一口流利的中文说道:“少夫人,我是这家的菲佣。少爷吩咐我好好照顾您,瞧我,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您醒了。哦,这真是我的失误,还请夫人能够原谅。” 张余歌眼角抽搐,少爷,少夫人?剧情不对啊,不会换了一本书吧! “你等等……你,你告诉我这是哪儿?” 菲佣毕恭毕敬:“回少夫人,这里是少爷的别墅。” 张余歌吓到结巴,磕磕巴巴道:“你……你们少爷是谁啊?我……我又是谁?” 菲佣脑袋里虽然有小小的疑惑,但还是尽职尽责的不多问。回答道:“少夫人,您是夏弥小姐。少爷是崔栩颐先生,您失忆了吗?” ……原来书没变! 但是 “为什么叫我少夫人,我怎么到这儿来的?”她记得,自己不是在警察局晕倒了然后被送到医院去了嘛,警察还打电话给河图羽来着。河图羽呢,他怎么不见了? 菲佣的专业素养当真极高,依旧毕恭毕敬,丝毫没有不耐烦。“回少夫人,是少爷带您回来的。也是少爷吩咐我们唤您少夫人的,毕竟您已经怀了少爷的骨肉,得带回家让我们好好照顾才是。” !!! 等等等等,信息量太大,张余歌一时有点接收不了。 “你……你说什么?我怀孕了!?怎么可能,别开玩笑!崔栩颐在哪,我要见他。” 菲佣回答道:“少夫人,少爷还有两个小时下班。他吩咐了,没有他的命令,您暂时不能离开这间屋子!” “我他母亲,凭什么?这是我的人权,他凭什么限制我的自由!我手机呢,我要打电话,我要出去,我必须要离开这里。” 用脚指头都能想明白了,如果夏弥真的怀孕了,一定是崔栩颐得知消息后出现将她强行带走。河图羽右脚受了伤,怎么可能斗得过崔栩颐。 不行不行,不能让河图羽担心,她必须得离开这里。跟河图羽解释清楚一切,然后让他带着她离开j市。世界这么大,就不相信到哪里崔栩颐都能找得到。 她一个劲的往门外冲,菲佣倒是没怎么拦她,让她轻而易举的就打开房。可门外早已经围好了圈子,保镖们手牵手赌住房门,呈瓮中捉鳖式将她死死堵在房间内。 “你们要干嘛,绑架嘛?我跟你们说赶快走开,让我出去,让我出去!” 保镖不为所动,围成一圈好似铜墙铁壁似的手牵手站着。张余歌试图冲出去,最终以失败告终。这些人就像棉花一样,不管她怎么拳打脚踢都一动不动,还尽量护着她。大有你打我你的手不疼吧,要是你手疼了可就麻烦了,少爷要罚我的感觉! 再厉害的铁拳拳拳打在棉花里,又不能发泄又没实质性攻击。 一个管家模样的男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一旁,好言好语劝着她:“少夫人,你来之前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少爷笑过了,请你留在这里吧!” 张余歌靓女语塞,这话简直是霸总言情里必出现的剧情。 “他笑不笑管我什么事,说不定人家就是不想过早笑出鱼尾纹来呢?放我走吧放我走吧,我还有比逗他笑更重要的事情呢!” 答案肯定是拒绝。张余歌快要气死了,把菲佣管家还有保镖赶出去以后自己坐在床上,情绪崩溃嚎啕大哭。 林楠灏死了,她真的很悲伤。为什么这时候夏弥还怀孕了?如果她没有怀孕多好,之前崔栩颐大有放过她的意思,若是没有怀孕,现在她正好好的待在河图羽身边照顾他,陪伴他恢复身体。 这书的作者到底什么思路,写的剧情实在烂到爆炸。霸总狗血玛丽苏的剧情好不容易因为她张余歌这个新鲜血液扭转剧情,可是为什么又要写夏弥怀孕这出戏。 还把林楠灏写死了! 张余歌实在不知道该怎样处理自己的情绪。真的,说实话这个玄幻的世界本就让人眼花缭乱,两个月的相处让她觉得这个空间既熟悉又陌生。她一时之间拎不清到底这里的人是鲜活的生命,还是作者笔下的文字角色。 她活在这个世界,触摸的到,感觉的到。一开始她清楚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可自从她清楚确定喜欢上河图羽以后,她的世界观就开始模糊。这个世界,这个空间,与她从前生活了十九年的地方大同小异。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她仍旧觉得林楠灏的离开是一场梦,这个世界无奇不有。也许,也许可以存在复活马甲呢?也许林楠灏根本没有出事,一切都是假的呢?总之怎么也不该,不该是已经下了定论的结局。 她哭的头昏眼花,一边哭一边想自己哭的理由。倒底是为什么哭啊,因为林楠灏的离开,因为崔栩颐的囚禁?可直到哭不出来眼泪了也没想到一个直接的原因。 她静静的坐在床上,面上一片死寂。房间很暖,她身上是薄薄的米色丝绸质地睡衣。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谁换的衣服,手机不见了,又出不去,她该怎么联系到河图羽? 河图羽也一定很担心她吧,对了,戒指!手上的戒指!她慌忙抬起左手,还好,戒指好好的戴在手上。张余歌将戒指紧紧攥在手心里,后背靠着墙将身子蜷缩成一团抱在一起。呼吸浅浅,她努力恢复着情绪。 十分钟左右,房门“啪嗒”一声打开,接着是皮鞋踏在地板上的声音。张余歌没有回头,她知道自己身后站着的肯定是崔栩颐。 “阿弥,你怎么了?”他的声音温柔的不像话,让张余歌听了立刻浑身冒出鸡皮疙瘩来。她将脑袋从怀抱里挪出来,嘴巴抿成一条线看着前面。 “我不是你的阿弥!” 崔栩颐沉默了两秒,轻轻的笑声从身后传来。“阿弥,我知道你生气了。”声音随着脚步声移动,最终崔栩颐站到她面前。他俯下身,蹲在张余歌跟前。一双眼睛认真的瞧着她,里面的温柔像是可以溺毙一头野兽。 “阿弥,我想我们应该好好谈谈。对不起,我之前做过的那些事情伤害到你。我想,我可以告诉你原因,也许你会原谅我对吗?” 张余歌目光越过他,径直盯着窗帘间隙的窗外。那是一片草地,茂密的绿草打眼一看就知道是假的。十一月份怎么可能还有这么绿的草,身体里住着张余歌灵魂的夏弥怎么可能替夏弥原谅? 她不言语,他也不强迫,只是自顾自讲着。 他说:“阿弥,我其实从未停止对你的爱。我要和你在一起,永永远远的在一起,从前我一直以为我们可以地久天长。 可是三个月前,医院告诉我得了乙型肝癌,我活不了多久了。于是我便开始愚蠢的设计,我设计伤你的心,设计逼你离开。我以为这样做,对你对我都好,这样做等我死了以后你就不会再伤心了。可是对不起阿弥,是我太自私了。我不该那么自私的把自己的想法做法强加在你的身上,更不该放你走以后放不下你,再去找你。阿弥,那晚我真的打算再也不来打扰你的生活,我真的已经放手了。 可,可你怀孕了。 你知道嘛阿弥,我知道这件消息的时候是多么欣喜若狂。我们的孩子,你肚子里有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生命。就是这个小生命的出现,让我瞬间无所畏惧。我不该那么懦弱的赶你走,不该伤害你,不管以后有多少日子,我都应该尊重你的意见,一起携手共度。 阿弥,我们有宝宝了。阿弥,请你给我一次机会,让我用我不多的时间,尽情给你和孩子我所有的爱好嘛?你放心,我会解决好一切,好好保护你的。等我走了以后,我的所有一切全都属于你。阿弥,给我一次机会,可以吗?” 他的态度那样卑微,高高在上的男人会为了他的夏弥低到尘埃里面。他说的故事娓娓动听,每一句话仿佛都牵着心弦,一颤一颤。 张余歌想,要是夏弥在的话,也许百分之八十会原谅崔栩颐的吧!毕竟他是为了爱,而做出的大公无私的行为。 可是……可是她不是夏弥啊!她是张余歌,是张余歌! “崔栩颐,你难道不觉得自己太过分吗?”她僵直的将目光转向身前的崔栩颐,身子因为愤怒而忍不住一阵阵颤抖。 “你觉得,一颗好好的心说摔就被摔了,后来再拿胶布粘起来就好了是吗? 你说的真好听啊,因为害怕你死了我伤心,所以索性先趁自己活着的时候亲手伤害一把,还冠冕堂皇的觉得自己的做法非常高尚!我是属于你的玩具吗,我是一只阿猫阿狗嘛?我没有自己的情感吗?你凭什么觉得,你做什么都是对的。伤害是对的,祈求原谅是对的。 我怀孕了孩子是你的又怎么样,我已经不喜欢你了我爱上别人了!崔栩颐你行行好,你如果真想对我好的话,请你放我离开,不要再干涉我的生活!我有灵魂有思想,我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你的附属品,不是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一条狗。” 二十五 禁锢的鸟笼 泪水顺着眼角流到嘴角,舌尖品尝了,是又苦又涩的味道。崔栩颐楞在那里,面上的表情凝固在一起。他酝酿了半天,眼睛先是在地上漫无目的的看啊看,然后才一点点转到他的夏弥脸上。喉结滚动,眼睛快速眨动了几下。他努力想要扬起嘴角,但最终只挤出个哭笑不得的表情。 “你……阿弥,你说……你爱上别人了?” 他堂堂崔栩颐,n市有头有脸的人物。不管是在商业场上亦或是在交际之中,哪时用过这么卑微且小心翼翼的语调说过话。可是他的这份深情,面前的人无论如何也不能理解。没有感同身受,哪能百分百明白? 张余歌报复似的冷冷的笑着,嘴角挂着讥讽:“崔栩颐啊崔栩颐,你知道嘛,林楠灏死了我真的很伤心。我甚至晕了过去,可等我醒过来就知道你把我从我爱的人身边强行带走了。你知道吗,怀孕的人一般都不能受刺激的。你这样对我,我万一伤心过度,你的孩子可就没了!” 她这句话仿佛忽然唤醒了崔栩颐隐忍的怒气,她拿孩子威胁他,他是真的生气了! 崔栩颐猛的站起来,然后一把拽住张余歌没有受伤的胳膊。面上的表情狰狞,像活吞了一只野猪。他语气愤怒至极,隔着一层皮也可以感受到他内心的愤怒。可他又竭力忍着,态度一再降低。 “阿弥,求求你不要说这样的话好嘛。我不会给你任何伤害孩子的机会的。拜托你乖乖听话,不然的话,我真控制不住自己,我会拿狗链子把你栓起来!” 呵,多么霸气的宣誓啊。张余歌内心一群草泥马奔腾而过,眼睛翻的快只剩眼白了。“哟,霸总都这么爱人的吗?刚刚你还说要祈求我的原谅,这辈子就爱我一个人啥的。怎么又忽然威胁我要拿狗链子栓我了?崔栩颐,原来你把自己的爱人当狗,当真深情啊!” 说罢,她知道说什么崔栩颐都不会放她离开,干脆甩开了他的手,旋身钻进被窝里捂住脑袋。 干留崔栩颐一个人,在那里站着。他眼中不再黑得发亮,黑的如同!石一般的眼眸上蒙了一层厚厚的水雾。 错了嘛,他错了是吗? 可那又怎样,今天的结局是他咎由自。即便如此,夏弥怀了他们的孩子,他就万万不会再放她离开。至少,有他活着一天,就绝对不会! “阿弥,对不起!你就当我是条狗,一条出尔反尔没什么可信度的狗。好好养着身子,不要做傻事。这也是你的孩子,若是你当真做了什么让这个孩子没了,那么你记住,你口中所谓的爱人也不会比没了的孩子结局好多少!” 神说,对不起是人类这辈子创造的最大谎言。他人对你说对不起,是为了下一次犯错做铺垫。可是他崔栩颐还有什么错误可以犯呢,自以为是的认为是为她好,结果弄到最后,把什么都变成了一团糟。现在他的一切手段都没用了,他只能可怜的选择去威胁她,拿那个男人去威胁她不要动他们的孩子。 其实他心里很痛,从前属于他的阿弥啊,瞧着他的眼神里已经完全没了爱意。如今那双眸子里,有的全部是厌烦不耐与震惊。也许如今他在她心中,已经成了一个不择手段的疯子了吧!如今他不过是在不断刷新她的认知,不断强迫她做非常多她不愿意做的事的坏人。 但要怎么解释,怎么解释心中的那份不甘,那份懊悔。他愿意拿一辈子去偿还,可她却不愿意给他机会了。 他转身离开时脚步很轻,房门依旧是“啪嗒”一声轻轻关上。寂静的房内,张余歌紧绷的弦瞬间松下来,她蓦然掀开盖在头顶上的被子。 她得想办法联系到外界,然后再想办法逃出去。至于夏弥肚子里这个孩子,张余歌决定跟河图羽坦白一切。到时候他们一起商议该怎么处理这件事,对于这孩子的问题到底是留还是…… 为了博得崔栩颐的信任……这个也许不太可能。那么就换一种形容吧,为了使得崔栩颐放松警惕,张余歌开始每天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坚持锻炼,再也不嚷嚷着离开的事儿。 她慢慢发现,只要她稍微温顺一点,崔栩颐就会很开心。他开心了,自然什么事都好说,除了放她出去。这栋别墅这么大,外面又有草坪又有花园的,她想怎么逛就怎么逛,但唯独不能出去。 好吃懒做跟猪一样的生活已经是人生中第二次经历了,但崔栩颐这个世界有没有发生那件事还不一定呢!几天下来,张余歌发现夏弥原本精致的下颚线明显有了弧度。她除了吃喝睡逛逛花园逗逗鸟以外,每天被限制只能看一个小时的电视。 没有手机,这简直是要人命!幸好张余歌在偌大的房子里寻到了一把吉他,想想曾经非主流那段日子弹着吉他唱着巴啦啦,时不时嘬两口清酒。想想都觉得那段日子简直不要太美好! 她闲的发慌,于是翻出吉他以后又翻出一本谱子集。天天背着把吉他在别墅里上下晃悠,不时在狭路相逢碰到的菲佣面前挤着眉毛撕心裂肺的来两句酸歌。 也许是以前的夏弥不会弹吉他,而现在的她又弹得太过顺手。以至于第一次见到她弹唱的时候,崔栩颐眼珠子快要瞪出来。不是惊讶,而是匪夷所思。也许他有怀疑张余歌,但那又怎样,张余歌就是要让他怀疑,然后点拨他明白她不是夏弥。 可惜崔栩颐除了表达匪夷所思外,再也没发表过其他任何言论或看法。 崔栩颐口口声声说他得病了,鉴于之前他的所作所为,张余歌也相信他真的得病了。可奇怪的是好像没几个人知道这件事,他每天忙的像陀螺。不是在打理公司的事情,就是在忙着去打理公司事物的路上。他的所作所为就是典型的不要命,把命当玩具一样糊弄。 张余歌知道乙型肝癌,这个病确实无法医治,可好好休息配合医院治疗还是能多活一些日子。像崔栩颐现在这样,简直就是在玩命。他既然一心要把她留住,又为什么这么不要命呢? 她想不明白,也不怎么想明白。 待在这别墅里,白天黑夜轮番过去。她在床头旁书柜后面的墙上轻轻划着痕迹,每天划一道。转眼也已经十二天了。 她虽一天比一天心急如焚,更多的是担忧河图羽。河图羽一定发了疯一样的找她的下落吧,河图羽一定在一直找他。要想办法,要想办法离开,一定要尽快离开这里。 第十三天下午,崔栩颐特意带了张余歌去外面吃饭。他定的地方是西餐厅,可惜是单独的包间。门里门外都有保镖看守,她没有机会逃跑。 精致的水晶吊灯下,方方正正的桌子。金色的房间,摆设简介豪华。她坐在这一端,崔栩颐坐在那一端。水晶似的高脚杯里装着红色的液体,张余歌开始以为是崔栩颐彪呢,给孕妇喝红酒。结果用鼻子闻了才知道,里面是车厘子汁。应该还放了糖霜,可以闻到的淡淡的甜味。端起来喝了,还挺好喝的。 不一会儿传菜生将做好的菜品端上桌子,点菜时崔栩颐没有问她,因为他知道夏弥最喜欢吃什么。 菲利普牛排,一份五分熟,一份全熟。其实夏弥也喜欢吃五分熟,但是如今怀孕了就不该再吃生的牛肉。两份鹅肝,两份意大利面。一盘水果沙拉,里面的水果全部是从德国空运过来的,号称零添加不喷农药,新鲜稀罕,最重要的是贵。两盘玉米浓汤,喝起来也十分的对张余歌口味。 传菜生将菜一一菜品放在两人面前,然后推着餐车走出包间。张余歌低着脑袋,左手拿叉右手拿刀,静静的与盘中的牛排做着抗争。牛排很嫩,很轻松就能割下一块肉来。暗红的纹理,拿叉子叉住一小块放进嘴巴,嚼一嚼,立马口齿留香。 “好吃哎!”她眼里亮的像有星星一般,手舞足蹈的洋溢着微笑跟对面的人分享这份快乐。可是她忽然发现对面的人是崔栩颐的时候,失望立刻蔓延全身。眼中瞬间黯然失色,低下头去。 崔栩颐把一切都瞧在眼里,她的每一寸皮肤的微妙变化,都清清楚楚在他眼中。他看到她因为吃到好吃的所以欢欣雀跃,她一定把他当成了那个男人。她眼里的光以及嘴角的笑,全都在看清楚他是谁的时候消失殆尽。 喉头又酸又涩,他赶忙切开一块牛排咽下喉去。可是这个做法并不明智,只会放大喉咙的难受。他噎的难受,连眼中都带上了泪。感觉到对面那头崔栩颐的呼吸不正常,张余歌放下刀叉望过去。心想这人不会被卡住了吧? 察觉到她的目光,他急忙放下手中刀叉,端起一旁的车厘子汁一饮而尽。孕妇不能喝酒,他怕他喝了红酒的话她会不喜欢,所以也把自己的饮品换成了车厘子汁。 张余歌看到崔栩颐貌似喝下果汁还是很难受的样子,紧皱眉头,眼睛里慢慢凝聚着泪水。 “喂,你没事吧?”她小声问。 崔栩颐连忙摇了摇头,示意他自己没事。可是这么一晃动,眼角便再也拦不住眼中汹涌澎湃的泪水。温热的水滴顺着脸颊肆意流淌,张余歌都看呆了。这真的被卡住了吧,都哭了!她连忙站起来走到他跟前去,想确认一下他真的还好嘛。 崔栩颐赶忙慌张的伸手抹去眼睛的泪水,在张余歌走到他面前时止住了哽咽。 “你真的没事嘛?”张余歌满脸关切,也有些紧张。 他笑容苦涩,含着水雾的眼眸看着夏弥。“就是忽然很难受,没事。” 张余歌皱着眉毛,又奇怪的望了他几眼,这才转身回到座位上。 崔栩颐快速将泪水抹去,却也没有再动刀叉。知道瞧着她她肯定吃不下,便轻轻靠在椅子上低垂眼眸。安静的听着她的刀叉响动,安静的等她吃好。 刀叉轻响,与碗碟之间碰撞,发出清脆悦耳之声。张余歌忽然淡淡开口:“那个……我想跟你商量一下,你可不可以,把我的手机还给我?” 崔栩颐蓦然抬眼,顶的张余歌心里直发毛。 她赶忙补充撒谎道:“哦,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就是我待着太无聊了。你也不是不知道,现在这个时代手机已经变成人必不可少的一件器官了。我,我实在太无聊了。所以想找你要回手机,你可不可以……” 话没说完,立刻被崔栩颐打断。他的面色已经十分难堪,就算傻子也看得出来,张余歌手机要的这么刻意,明显就是要拿回手机联系她要联系的人。 崔栩颐拒绝的斩钉截铁:“不行!”二字,立即把张余歌所有期盼扑灭。 她回去的路上一言不发,再也没说过一句话,更没给过崔栩颐一个好脸色。明明是好好的一顿饭,吃完也是好好的心情,却因为手机这件事糟透了心情。 崔栩颐面无表情的高冷,一路上也一言不发。回了别墅没等张余歌给他甩脸色,他倒是先眉头紧皱上了二楼他的卧室。张余歌真是又气愤又无可奈何,弹拨着吉他在一楼大厅大吼大叫。好好的民谣非让她唱出了民歌的感觉,倒不是她唱不好流行歌,就是想要闹腾和发泄而已。这学艺术的孩子,尤其是学音乐学歌唱的,那性格绝对相比其他人那是开朗很多。 心理教育课上说过,人在感到愤怒时为避免郁结于心酿下大祸,最好的办法要么是离开烦心的地方、人或事,去运动,尽情挥洒汗水。要么就通过大声喊叫歌唱,一般能人都懒。除非受到什么重大打击,才会伴着雨天来一场轰轰烈烈的长跑,感叹世间真谛,最后再跪在地上仰天长叹喊出一声悠扬的“啊——!”来。 聪明的人一般选择就地取材,比如音乐生一般待在琴房的时间比较多一点,所以他们就可以一边按着钢琴的某个音,一边名正言顺歇斯底里的高声呐喊。哦,是了,肯定是喊在那个音高上的。无论心情如何不爽,只要大声呐喊发泄通过一首歌酣畅淋漓的表达出来以后,啥事都变得不那么重要。坎也迈过去一大半了! 所以虽然她吵了整个别墅里的人半个多小时,但唱的声嘶力竭发泄出来以后,那感觉不是一般的爽! 她仿佛满血复活,眼中充满斗志。什么艰难阻档,什么妖魔鬼怪,她就不信这个邪。老话说的好,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机会总会有的,她只需静待即刻。 二十六 计划逃跑 张余歌承认自己是个没心没肺的姑娘,烦恼忧愁永远不会留在心里很长时间。 窗外的阳光很明媚,又是新的一天开始。没有河图羽在身边,无论是朝霞还是夕阳,看起来都索然无味。下床洗漱收拾,换上一身宽松的裙子。她穿着拖鞋,踩在木质地板上,轻轻走到床头前翻出藏在台灯下的戒指。她一直将这戒指藏的好好的,没有让崔栩颐发现。其实也是怕,怕被崔栩颐瞧见了,他会抢走这枚戒指。 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里,什么时候才能再和河图羽见面呢?被迫待在一个不喜欢的人身边,实在无趣透顶。不出意外崔栩颐已经上班去了,果然,这个世界上多的是比你优秀的人。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比你优秀的人还比你努力!唉,有钱人都这么努力,而她却只能像一条咸鱼似的待着。真怕这么下去有朝一日回到现实世界她会残废,啥也不行,啥也不会! 无聊的一天从早餐开始,营养早餐吃罢,由菲佣陪着去别墅的小花园里逛。唯一有趣一点的就数花园里的一架小秋千了,她猜测应该是崔栩颐为了夏弥添的。毕竟堂堂总裁,总不至于喜欢坐在秋千上边荡边办公吧? 晃啊转啊一眨眼就到午饭时间,营养午餐开始,再结束。按部就班去午休,午休结束来点下午茶。下午就没人再强迫她出去转圈了,看电视时间是晚上七点到八点,所以整个下午的时间留给她自由支配,除了看电视。 张余歌真真正正感觉到生活百无聊赖,她该干点什么好呢?弹弹吉他唱唱歌,闲死了。真的感觉崔栩颐带她来只是为了肚子里这个孩子,她现在整个一培养器皿。霸总都是这么宠小娇妻的吗,这种爱未免太可怕。 无聊的一天无聊的过,无聊的别墅无聊的生活。只有对河图羽的思念支撑着她每天笑对,她时刻谋划着,试图从看守严密的堡垒中找出一丝裂缝,寻找逃生出口。事实证明,好人未必有好报,女主人设很重要。有了主角光环的加持,说风就是雨的事儿来的就是快。 崔栩颐接连两天没回别墅,她问了菲佣问了管家,虽然这些人都说不知道,只说要她好好养好身体。但是张余歌心中隐隐颤栗,她知道机会来了。 但……生活总会来点小波折。人生嘛,总是要起起落落。 这是一个宁静的午后,天空中的太阳依旧亮的像一盏月亮一般——明晃晃,金灿灿。就是少了月圆时的柔和,丝毫不掩饰散发着攻击性满满的烈光。 别墅里闯进一位不速之客——神秘女郎! 届时张余歌正坐在一楼客厅沙发上,摆弄着怀中的吉他。忽然就听到一阵急促的高跟鞋声愈来愈近,许久未闻但还是一下子就分辨出的高级香水味。高跟鞋声在身前戛然而止,张余歌将视线从吉他上移开,缓缓上扬。 原来是夏甜! 别墅里的佣人们显然是认识夏甜的,所以没有阻拦。张余歌淡淡瞥她一眼,立刻从她气急败坏的样子中分析出此人来者不善。果然,下一秒夏甜便一把恶狠狠的揪起张余歌的胳膊,使足了劲将张余歌从沙发上拉起来。 “走,跟我去堕胎!” 沉默了三秒,“噗——”张余歌笑容逐渐放肆,并且一个没忍住笑喷了。这台词听着耳熟,通常出现在虐文中。大多数由毁三观的男主口中说出,并且真的运于实践当中。 她笑倒不要紧,可这一笑却激怒了夏甜。夏甜恼道:“你笑什么!?” 张余歌拿那只没被拽住的手捂住嘴巴,继续闷声笑了一会儿。不行不行,言情小说的这些梗用在现实生活中,尤其是让你亲身经历这么一遭,这些话就听着就尤其搞笑,笑到根本停不下来哈哈哈。 等她笑够了,夏甜的脸也黑透了。张余歌觉得有点尴尬,自己笑的着实放肆,有点太不尊重人了。她赶忙卸下笑脸,满脸严肃:“那个,你带我去堕胎,崔栩颐知道嘛?” 夏甜愈发气急败坏:“他知不知道又怎么样,你今天必须得跟我去医院堕胎!”说罢,她很大力的拽着张余歌。 张余歌自然不会跟她走,笑话,虽然她也不想有孩子,但是问题的根本是这不是她的身体。肚中的孩子也是一条生命,断不可以糊里糊涂的就没了。既然她张余歌做不了主,那夏甜就更没有资格做这个主了。 “哎等等等等,”她身体往后倾,阻碍了夏甜拉拽的动作。“我跟你确认一下。你来带我去医院那个啥,崔栩颐不知道对不对。哎夏甜,你有想过嘛,如果你今天成功了,等崔栩颐知道这件事以后你会不会被打死?” 笑话,崔栩颐那暴脾气,若是他知道孩子被夏甜弄没了,搞不好夏甜很快也没了。 夏甜整张脸已经崩了,一心一意就想拽张余歌去医院。从小到大,什么是她夏甜得不到的?只要是她喜欢的,夏弥都得乖乖让给她受她欺负。可这一切直到崔栩颐的出现,他的出现打破了这么多年了夏甜和夏弥之间的守恒。本着绝不能输的心态,她勤勤恳恳挖了夏弥和崔栩颐两人的墙角四年。可是这两人的感情就像金炼的铁打的,无论如何都坚不可摧。 秉着绝不放弃死皮赖脸的信念,她继续坚持着,终于,终于在三个月前得到了属于夏弥的崔栩颐。她本以为这世上所有一切都是她的掌中之物,只要是她想的就都能得到,只要是她得到的就都紧紧攥在她手中,除非她不要,否则不会有变化。可是,崔栩颐仿佛就是她的人生滑铁卢。 前些日子,崔栩颐竟然毫不留情的将她抛弃。她才后知后觉的从自己的愚笨中醒悟过来,原来一切都是崔栩颐骗她的。崔栩颐得了重病,再也治不好的那种。他为了让夏弥离开,不惜利用夏甜。可偏偏她就还信了,信他们四年的感情说变就变,信他们的海誓山盟全转到她身上,信他喜欢上了她,信他会和她地久天长的在一起。 一切都是利用和欺骗,假如夏弥不怀孕的话,也许她可以一直活在这个谎言里。照顾崔栩颐到生命尽头,完美的宣告全世界夏弥的一切永远都是属于她的。但是夏弥怀孕了,这个孩子的出现打破了一切幻影。崔栩颐不再想要伤害夏弥了,他想用自己最后的时光好好陪伴夏弥和她肚里的孩子。于是这个决定将夏甜生生带出谎言,叫她直面现实。 夏甜真的不甘心,从来都是她赢,而且她是真心喜欢崔栩颐。夏弥不过是个养女,凭什么她可以拥有崔栩颐真情实意的爱?嫉妒让她发狂,于是她偏执的觉得,只要夏弥肚中没有孩子,一切就还是能回到从前。哪怕崔栩颐从来都不喜欢她,哪怕她得不到他的人亦得不到他的心。但是活在谎言里,活在他编制的美梦里,就一切都值得! 所以今天她才会趁崔栩颐出差来到这里找到夏弥,才会急着拽着要拉夏弥去堕胎。 这个养姐她是知道的,一向懦弱寡言少语,只要她态度强硬些,今天就一定可以带她去把孩子取了的。 张余歌不懂夏甜的自信是来自哪里,夏甜自然也不会明白眼前的夏弥已经今非昔比。显然张余歌对夏甜第一面的映象就是非常正确的。这个夏甜,空有白莲的气质,却没白莲的天赋。段位太低,智商太低。你说这样的人设在小说里该是恶毒女配吧,恶毒女配上门强迫带女主去医院。先说这个想法,出发点确实符合人物,可是你也不能单枪匹马就打算轻而易举的带走两个人呐!更何况这里还是崔栩颐的别墅,你怎么知道他没在别墅里安装摄像头。张余歌已经预料到夏甜是不可能带的走她的,无语凝噎抬头望天。心中默默吐槽:老天爷,你就不能派来点正常的反派吗? 一句话总结夏甜今天的行动——糟糕至极! 张余歌打算帮帮她,准确的说应该是,打算利用夏甜,达到逃走的目的。 “喂,你看不出来今天你带不走我吗?” 夏甜确实拽累了,实在拽不动,猛的甩开拽着的手臂。 “看不出来,总之我今天一定要带你走。只有去医院拿掉这个孩子,一切才能回到正轨,颐哥哥才能回到我身边!” “呵呵!”张余歌发出两声冷哼,“夏甜啊夏甜,你能不能有点脑子。你知不知道假如今天带我去医院堕了胎,回来被崔栩颐发现你就会被大卸八块?你又能不能面对现实,用你那二两一分钱的脑子想一想,孩子没了崔栩颐就会再次回到你身边?谁给你有这么荒唐想法的勇气,简直是猪脑子。能不能好好分析,现在只有我消失了,崔栩颐才有可能重新回到你身边。因为你想啊,我躲到一个他找不到的地方。然后呢,你就一直陪在他身边。你也知道他为日不多,到时候定会为你的痴情感动,在最后的日子里真正的爱上你。这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啊,你好好想想难道不是吗?” 傻白莲就是傻白莲,张余歌一番话竟真将夏甜震住了。她仔细的思考着张余歌说的话,想了想却还是有些不解:“你……你的意思是要我把你给处理了!?” 这姑娘脑回路是直的吧,不会拐弯呀!张余歌痛苦的捂住脑袋,无语道:“首先,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让你犯下大错。其次,你也带不走我。我说消失的意思是让崔栩颐从此找不到我,反正他也活不了多久,只要我去国外多待待,你一直陪着他渡过最后的光阴。多多少少你都会刻在他的心间,结果再怎么差也差不过现在。你说是吧?” 夏甜拧眉,认真想了半晌。再次狐疑的抬头:“不对呀,你绕来绕去,到底想说什么?” 张余歌嗔怒,一屁股坐进沙发里。“你看看你,我想说什么啊?我还不是为了帮你!我知道你爱上崔栩颐了,对吗?不用解释什么,你只需要知道我愿意把崔栩颐让给你。他之前伤我太深,我已经无法原谅他了。所以我巴不得离开这里,把地方腾出来给你!你们才是真爱,我是意外。我帮你腾位置,你帮我离开这里,就当是一笔交易,怎么样?” 夏甜愈发搞不懂夏弥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是仔细想想夏弥说的话,也不无道理。她就算带着夏弥去堕胎了又能怎样,崔栩颐一定会发狂,她自己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可如果真的按照夏弥的话,送夏弥离开再假装是夏弥自己逃的,到时候她一直陪在崔栩颐身边不离不弃,直到最后一刻,崔栩颐一定会记住她的深情。好歹她也能留在他心里,总好过现在的境地。 所以,她的心动摇了。 “夏弥,颐哥哥出差三天,明天晚上回来。” 张余歌眼睛发亮,一听就是有戏啊。只要夏甜答应帮她,一切都好办了。 “你的意思是……” 夏甜也不卖关子,只是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你最好赶快收拾,我会一直待到晚上。准备好酒,把我灌醉以后,你才能假扮成我离开这里。我的车钥匙就在左边兜里,油很满。机票我立马给你订,你连夜离开n市,再也不要叫我看到你!” 啧啧,这效率,张余歌喜欢。 她立马喜滋滋的吩咐菲佣去拿崔栩颐存在别墅里的酒,菲佣犹豫着告诉她孕妇不能喝酒。张余歌也乐的耐心解释,她是要请夏甜喝,她自己不会喝的。再三确定以后,菲佣这才拿出三瓶白兰度来。 夏甜已经订好她的机票,她身份证不知道去哪了,夏甜也终是有点用,立刻找关系委托人给她送来一张临时身份证。既然是演一出她灌醉夏甜然后穿着夏甜衣服骗过所有人离开的好戏,自然不能让崔栩颐发现是她和夏甜勾结。其实也是为了以防万一,若是出逃失败了,崔栩颐找不到夏甜的端倪,她就还有机会继续利用夏甜这步棋。她谨慎的让夏甜删除所有记录,然后带着夏甜回到房间,看着夏甜开始一杯接一杯的灌醉自己。 白兰地味道甘霖,质地香醇,入口香甜,入吼浓烈。一瓶白兰地下肚,不消片刻,夏甜已经醉的连她爸都不认识了。 张余歌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她的衣服换下来,跑到床头柜前摸出钻戒。夏甜喝酒前不忘取下她的发套,原来她也是一头短发,却夹着发片,看起来整个头发又卷又长。她将假发片仔细戴在脑袋上,长发挡住了大半张脸。就这样低头吹着口哨,手中甩着车钥匙,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竟然真的骗过了别墅的所有保镖。直到坐进夏甜的车里,张余歌还是不敢置信的。出来了,终于逃出来了! 二十七 放手吧 现如今她不能先急着去找河图羽,毕竟崔栩颐知道河图羽的地点,想要从河图羽身边带走她更是轻而易举。只能按夏甜的计划,先去机场飞往国外。夏甜给了她一张卡,里面钱不多,但是足够她在外面生活半年。夏甜说这本来就是夏弥的卡,不过之前欺负夏弥被她抢走了而已。密码没变,夏甜再没说别的。 张余歌真的很感激了,人都是正常的灵长类动物。有血有肉有感情,世界上没有坏到偏执的人。夏甜没有坏的彻底,显然还可以挽救。不过这个重任暂时就先放置吧,等她先安全逃走了再说! 再见了崔栩颐,要怪就怪你当时把夏弥从你身边推走。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等等……忽然想到一个尴尬的事情。跑是跑出别墅了,车钥匙也有了人也坐在车里了,可是……她不会开车啊!!! 这这这,这可怎么办? 她没有试图无师自通,而是迅速打开车门。天上竟然飘起毛毛细雨,她顾不得许多,锁了车脱下夏甜的高跟鞋,赤脚沿着路迅速往前跑。空中刮起冷冷的风,天空黑的彻底。雨滴渐渐大起来,从天空坠落,劈头盖脸的打在张余歌脸上。衣服很快湿了,脚也冷的可怕。她实在受不了脚底的寒凉,最终将高跟鞋套在脚上。跑起来虽然艰难,但是好歹好受许多。 这里是别墅区,张余歌没来过这里。马路左边是别墅,右边是灌木。出租车是进不了这里的,但是跑出这里以后到通车的马路上,肯定可以打到出租。 明明没有人追赶,但心脏跳动剧烈,像是被无数之鬼追赶似的。她俯着身子低着头,脚步愈来愈快,幸运的是高跟鞋一直没有拐脚。 快了,很快就能离开了。只要逃走,崔栩颐想再抓到她可就不容易了。河图羽,等着我,我来找你了! 一边在心中激励着自己,一边大喘着粗气。雨滴大颗大颗落下,身上已经全部湿透,她全然没有注意身边经过的黑色保时捷。 崔栩颐确实出差去了,原定三天,却因为合作方出奇的速度而简短时间。今天中午就将所有事物处理好,他心中总是放心不下,于是定了最近的航班赶回。飞机落地时间八点,司机接他回来的半路上下起了雨。雨越下越大,车子终于行驶进了别墅区。他一直垂着眼眸,却在车子路过路边的女人时抬起了眼睛。匆匆一瞥,他没怎么多想,一分钟以后车子停在他的别墅门口。他瞥到马路停车位上的红车,一眼认出是夏甜的车。眯了眯眼睛,立马走进屋子往二楼上去。 看到菲佣守在门口,他不安的心稍稍安稳。冲菲佣点点头,轻轻推开房门。探头进去,床上的人背对着他睡得安稳,被子好好盖在身上。他又轻轻将门关上,正欲转身,忽然察觉到不对。 “少夫人的卧室里怎么那么浓的酒味?”他问菲佣。 菲佣低下眼回答:“夏甜小姐来看少夫人,少夫人款待她喝的。” 崔栩颐仍感到不对,夏甜来看夏弥,不闹翻天就不错了,两个人怎么可能把酒言欢?还有,夏甜的车还在外面,这屋里只有一个人,夏甜去哪了? 想到此,他一把推开房门,快步走到窗前,扭过床上人的身子,将正脸面对上他。 眸中瞳孔瞬间缩小,他立马甩开房门,冲下楼梯往外跑去。那个女人,路上瞥到不打伞踉踉跄跄往外冲的那个女人,那人是夏弥! 来不及去车库开车,他快步往刚才来的路上冲去。 夏弥,你竟然敢逃,很好!! 别墅区的路很长,但好歹是让她跑到了尽头。尽头就是小区门外的马路,车水马龙,过往无数出租车。那已经不是平常的出租车了,在张余歌眼里那就是希望。俯着身子大口大口喘气,微微歇息了一阵,她脱下硌的脚背生疼的高跟鞋,踩着雨水往小区外小跑去。 真是想不明白世界上为什么会有人研制出高跟鞋这种东西,关键要命的是这东西一开始是给男人穿的,后来却衍变成女人的噩梦。穿着走路确实摇曳生姿,也确实显得脚很好看腿很修长。可是真的疼啊,对于穿不惯高跟鞋的人来说简直是一场噩梦。 越靠近小区门,越觉得空气新鲜,天高气爽。那种无形的压迫感终于消失,自由我来了!她心中高声呐喊,全力往外冲去。 “夏弥——!” 掺杂着大雨,身后崔栩颐的声音那样明亮。张余歌下意识的腿脚发麻,脊背挺直,浑身发毛。她立马反应过来,脚底抹了油一般头也不会迅速往门外跑去。 十步! 九步! 八步! 七步! 耳边越来越明显的脚步声,以及越来越明显的喘息声。假的假的都是假的,她这样安慰自己,都是幻觉都是幻觉! 六步! 五步! 四步! 心脏咚咚咚咚猛烈跳动,恨不得下一秒就从胸膛里蹦出来!她只恨自己没有长出一双翅膀,不能隐身不能遁地! 三步! 两步! 胜利已经近在咫尺,马上,马上就能成功了!只要跑出小区门,在马路上打一辆车,很快就能逃离这里。鬼知道崔栩颐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但是绝对不能再被他抓回去了。没有人生自由,压抑的让人发疯的日子她再也不想体验。离开这里,离开崔栩颐。找到河图羽,哪怕崔栩颐还会找来,但河图羽一定会保护她的。崔栩颐不可能再轻易抓到她,大不了鱼死网破,把她逼急了什么事做不出来! 跑跑,逃,逃! 最后一步,最后一步…… “你给我站住!”受了伤的胳膊猛的被人拽住,生生将她迈出的最后一步止住。皮肉明显的被挤压在一起,伤口迅速崩裂开来,鲜血染透衣衫。她痛的猛吸一口冷气,脸色刹那间变得死白。 他的手掌大力的像是要生生捏断她的手臂,张余歌疼的一下子跪倒在地。 “夏弥,你,为什么要逃?!” 他一字一句的质问,字字愤慨。他的语气那样冷,冷的像寒冬腊月的冰壶。他也丝毫不顾她倒在地上,硬生生将她拉拽起来。强迫她抬起脸来对上他的眼睛。 那双眼冷的可怕。一边是疼,一边是怕,她浑身止不住的瑟瑟发抖。 “谁给你的胆子,让你敢逃?!” 喉头哽咽发酸,眼眶也一阵阵发热。虽然胳膊疼的要死,但熬过了那阵子通天痛意,她神智逐渐清醒过来。下意识的往外拽着自己的胳膊,身子仍然要往小区外偏。 这下崔栩颐彻底怒了,胸中有滔天怒意。一手拽着她,一手放到胸前的领带上,狠狠将领带拽开,摔在地上时溅起一捧水花。他看着她,恶狠狠的解开衬衣最上头的两颗扣子。一副马上要大展拳脚给她两拳的样子。 “夏弥,你只要乖乖待在我身边,想怎么样都行。可你万不该,不该想逃走!你是我的,只要我活着,你就是属于我的私人订制。我知道以前的事是我不对,我知道我伤了你的心。但是夏弥,四年的感情,你断然不会为了一段几个月的感情放弃我们四年的感情。你对那个男人的感情再深也不可能深过咱们的四年感情,哪怕你说你爱上他了也绝不可能。你肚子里怀的是我的孩子,夏弥,如果没有这个孩子的出现我是不可能有勇气再将你留在我身边的。但是这个孩子出现了,那我无论如何都要把你留在身边。我不会放你走的,夏弥,我不会放你走的!哪怕我死了以后我所有的钱,所有的房子车子全都是你的,这些都给你,都补偿给你!你现在必须待在我身边,哪里也不准去!” 她不言语,只是憋着劲想要甩开崔栩颐的钳制。可一切挣扎都是徒劳,他的手掌就像咬住人就不撒口的王八。胳膊上不停冒出的血再掺染上雨水,地面很快印上一滩红。 痛,很痛! “啊。”她终于忍不住痛喝出声来。崔栩颐到底知不知道她胳膊有伤,她才八成他知道她胳膊有伤,但为了泄愤还是找准地儿捏了!心底由衷的赞叹一句——真不是人啊! “你到底要干嘛,放开我!”恼怒夹杂着伤心,她脸上早已布满水痕,分不清哪是雨哪是泪! 真的,她张余歌这辈子都不可能理解这种人。控制欲强到令人发指是地步,还要霸道强势的宣誓,理直气壮的说着“我知道我不对我错了,但我就是不改你就是不能离开!”这样的鬼话当真不是人能说出口的,真他……整个一神经病啊! 刚刚内心的恐惧已经烟消云散,现在更多的是冷静。其实说实话她有料想到这个结果,夏弥的身体里怀着孩子,就算逃跑被抓回来了,崔栩颐也不会对她做什么太过分太令人发指的事情。不过就是逃跑失败了而已,日月常常在,就不怕找不到逃走的空挡。她先前就想过这个结果,只是把概率降的很低而已。 胳膊传来的痛意滔天,她紧紧皱着眉毛,仍是不死心的挣扎着,想做最后一搏。“崔栩颐,求求你,放我走吧!我已经不属于你了,一切都回不去了!” “夏弥!”他的脸色简直可以用茅厕来形容。内心的痛与不甘,懊悔与愤怒相互交织。于是他大声吼着她的名字,可到底是想让谁冷静呢?回不去了,一句再也回不去了,将他的心狠狠的拽入无底深渊。让他怕的要命,疼的要命。 到如今这步田地,他明白一切强求只是无用功。可他就是不愿意,死也不愿意让她离开。什么圣人,什么高尚,全都是狗屁!他只要她留在他身边,他只要她! 心痛啊,是真的痛呐!那种酥麻的带来颤栗感,又如同有一只大手狠狠捏拽着,拉扯着你的心脏,让你痛到不能自己。痛彻心扉,也许就是如此感觉吧! 张余歌看他像是翻然悔悟了,连拽着她胳膊的手都松了时,眼中直冒精光。有戏了有戏了,看来崔栩颐良心发现了。真是艰难啊,让一个偏执狂良心发现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 立马继续可怜巴巴,满脸悲苦的模样,哽咽道:“崔栩颐,求你,放过我吧!我们好聚好散,从此互不干涉对方的生活。我不要你的钱,我有自己真心爱的人,他对我很好,你放心,他会照顾好我的。孩子,腹中的孩子我会视如己出,他也一定会的。放手吧,莫要再强求,放手吧!我已经完全,不爱你了!” 听到她说的,他眼中最后一抹清醒也没了。满眼蔓延着无边的迷茫与无助。他像是受了欺负的孩子,满脸可怜,满眼伤心。心底的痛意放肆放大,痛到不能自拔,无法呼吸。 是啊,张余歌忘记了,她现在是夏弥。在崔栩颐眼里,就是夏弥跟他说的这番话。她不知道,他有多伤心。 二十八 深情口难开 崔栩颐感受着难受蔓延在四肢百骸,最终疯狂占据了整个眼睑。他像是着了魔,不管不顾拖着夏弥就往他住的别墅方向走。他强行拉着她,拽着她。哪怕她因为反抗倒在地上,也只是将她拦腰抱起。无视她一把一把打在脸颊的巴掌,无视脸上添加的挠痕。他像是个机器,他像是没有了灵魂。她挣扎的厉害,但无论如何他都死不撒手。就这样,硬生生的将她带回别墅。 他说:“阿弥,你别想离开我半步!” 他将她锁在他的卧室,拿绳子绑住她的手腕,绑在床头保证她不能动弹。然后摔上房门,张余歌以为崔栩颐会让她一个人待在卧室直到流血身亡。没想到不过片刻,他便带着他的私人医生进来。医生看到被绑在床边的人也吓了一跳,但最终良好的职业素养让他保持了冷静。冷静的解开绳子,冷静的剪开伤口周围的布料。将染红了的纱布取掉,给张余歌消毒,然后打麻药。将缝住伤口的线抽掉,再拿新的线将伤口缝起来。 也许是傻了,张余歌竟然想到一句话——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 不过人的皮肤可以长好,布料破了,哪怕用最好的针法补在一起,也始终是破了。人啊,拥有生命,被赋予与万物所不同的意义。也要承受那些奇特的,也许不能承受的事情。 崔栩颐在一旁站了一会儿就走了,去跟躺在夏弥卧室床上的夏甜兴师问罪去了。多明显的骗局啊,夏甜和夏弥一向是死对头,她怎么可能会在夏弥这里喝的酩酊大醉?显然是两人达成了某种共识,这才让夏甜同意帮夏弥逃脱。 谁让夏弥离开,谁就是罪无可恕的罪人。他不会原谅的,夏甜也没了用处,他的身边再也不用留了! …… 虽然私人医生给注射的是半麻,但也许是想逃避现实,张余歌竟昏昏沉沉没了意识。 黑暗中,一抹蓝光在前方闪现。熟悉的光,熟悉的配方。她走到蓝光发出的地方去,拿起地上搁置的遥控器。 ——最终任务即将发布,系统在此通知一号玩家张余歌,最终任务开始后,完成最终任务,即可离开游戏回到现实。并获得奖励,一次许愿权。请一号玩家提前做好准备,您的穿书最终任务即将发布! 最终任务……神神秘秘的,要发布不直接发布,还搞个预告片,真是无语! 唉,现在什么最终任务不任务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必须离开崔栩颐,她要找到河图羽,告诉河图羽她的一切身份与秘密。最终任务的发布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游戏即将结束,她即将离开这个世界。有些话再不说清楚讲明白,就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放下遥控器,她又强迫自己睁开眼睛。医生已经把伤口缝好,嘱咐着千万不能再崩开伤口了。再来一次,这条胳膊怕是要废了! 张余歌苦笑着,目送医生离开。 菲佣很快推门进来,解开她身上的所有绳子。想来是崔栩颐让菲佣进来的,扶着张余歌去了浴室,不顾她的抵触脱下被雨淋透了的所有衣物,避开伤口,将她放在放慢热水的浴缸中。 张余歌明白,暂时是逃不掉了。所以安静的任菲佣摆布着,泡澡,将身子泡暖了,再捞出来。用宽大的浴巾裹住身子,细细擦干了身上所有水渍。换上丝质的睡裙,再将发丝吹干。菲佣将一切都搞定以后,给床上的张余歌盖好了被子。随即转身,轻轻关上房间门离开。 张余歌从被子里钻出来,赤脚踏在地毯上,将房间的灯关了。视线所到之处全都陷入一片黑暗,她才觉得心安。被子底下的身体蜷缩成一团,脑袋也索性钻进被子里去。她睁大了眼睛,静静享受着黑暗与安静。 没了手机,忽然就发现生活要过得认真许多。平时忽略的许多风景,细节,都会因为没有手机的存在而注意到。日子也长了,头脑也清醒了。以前下意识就要逃避的问题也被无限放大,并留给你足够时间思考。 手机真是个……磨人的妖精。在身边时爱不释手,身边没有了又心痒难耐。觉得它好,又觉得它不好! 唉,难搞! “啪嗒——”寂静的房里忽然传来一道明显的声响,她下意识身体紧绷。脑袋转了转,想到这好像是崔栩颐的房间。 下一秒,软软的床铺猛的陷下去一角。从身后搭上来一支手臂,那手臂绕过腰间,将她紧紧抱在怀中。张余歌此刻的感受更像是一只炸了毛的猫,浑身每一寸皮肤,每一个神经,都无不发出抵触。 不怎么熟悉的气息在背后喷涌,他将额头抵在了她的脊背上。那怀抱那样紧,紧的好像这样失去的就能回来,像他不会死亡,她也不会离开一样。 他低沉的声音里仿佛压抑着无数复杂情绪,他像是在求饶,又像是在祈求。他轻轻说:“阿弥,别走好吗?”那声音那样无助,无助到连张余歌听了都心间直颤。 不不!她赶忙摇头,将这些想法抛之脑后。不可能是她的反应,肯定,肯定是夏弥的反应。 她不言语,屏住呼吸,这样就能让心头的难受感降低许多。 崔栩颐安静了半晌,动了动身子。更加贴近她,怀抱更加的紧。真疼啊,幸好抱的是腰,要是肚子,真怕孩子有啥不测。他再次开口说话,而这次的语气更加可怜,带着浓浓的鼻音,他像是快要哭了。他说: “阿弥,我很快就要死了。求求你,陪着我,陪我走完最后的路。我已经将我所有的资产归到你的名下,等我走了以后,这些全都给你,全都是你的……”说到此,他已然失去了全身力气。后面的话,他真的,真的无法说出口!他是谁,是崔栩颐啊!此刻怀中紧紧抱着的是他这辈子最爱的女人,他又怎么说的出口,怎么跟她说: 阿弥,等我死后,你就去找那个男人吧!我把所有钱都给你,这样你就不会受欺负。求你将孩子生下来,那些钱有很多很多,求你无论如何将我们的孩子留下来。哪怕我伤你甚深,哪怕……你已然对我全无感情。哪怕如今我的强求让你对我愈发厌恶,也只求你,能将孩子留下来。阿弥,事到如今我才明白,失去了爱,就失去了一切资格。我知道,你心中顾虑。你怕那个男人会因为你腹中孩子与你心生嫌隙,你怕失去他。可我亦怕,怕失去你失去我们的孩子。 骄傲如斯的他,竟已然到如此卑微的地步。也因为心中最后的那道骄傲,让他无论如何也不能从口中说出这番话来。 张余歌本想可怜他,但是越听越实在逆耳。她猛的转身将崔栩颐狠狠一把推开,目光炯炯,眼里全然是不屑。已然适应黑暗的眼眸看着受伤的崔栩颐,言辞义正道: “崔栩颐,你的爱竟如此廉价吗?我还以为你有多爱夏弥,可你竟然是用金钱来爱的!电视剧看多了是不是,真觉得世界上的一切都可以用钱买的到,如果买不到就是给的价不够高是吗,你是这样想的是吗?” 崔栩颐眼中只有迷茫,心间的难受搅的四肢百骸都疼。不是的,不是的,阿弥,不是你想的这样的!心中拼命呐喊,但最终仍旧是紧紧抿着唇角,一言不发。 “是啊!”被子底下藏着的手掌紧捏,他冷笑着,望着她。“夏弥,四年前你费尽心思的接近我,吸引我的目光,不就是为了攀高枝,找靠山吗?怎么,一直都是你口口声声说深情不已。当时提分手解除婚约时,也是你死皮赖脸撒泼打滚都不肯的。你做的一切不就是为了钱吗,怎么了,我说错了吗?夏弥,一直是你在犯贱,如今怎么,告诉我你找到真爱了,所以哀求我放了你?哈哈,你很搞笑哎,在你眼里,钱不一直都是一切吗?我有那么多钱,我不就是你此生挚爱吗?我给你钱,就当聘请一个护工。伺候我归西以后,我是所有钱归给你,不划算吗?夏弥,我觉得你应该忍一忍,忍到我死了。到时你摇身一变,拥有许多许多钱。那时谁还记得我啊,我已经把这么划算的路给你想好了,照做啊!” 他像是一只毒舌,不停吐着蛇信子,喷洒着毒液。实则他这只蛇很惨,因为他喷的毒不一定伤得了旁人,却一定可以将自己灼烧的体无完肤。 张余歌听着他的恶言恶语与羞辱,真心觉得夏弥真不值得。为什么如今世道变成了这般模样,深情之人成了人人可嘲笑的舔狗。滥情之人却被当成海王,享受各种羡慕的眼光与少许不屑。夏弥对崔栩颐的深情绝不是假装的,可如今却被崔栩颐曲解成夏弥是为了攀高枝,找靠山,为了钱。若这就是他理解的爱,那夏弥真没必要留着他们的孩子。因为不值得,他从没真心实意的爱过她。凭什么,凭什么还要留着这个不被尊重的孩子。 她不懂,既然崔栩颐没有认真爱过夏弥,没有好好的去爱她,又为什么执意将她留在身边。之前还说那么多爱惨了夏弥的话,难道就因为这个孩子吗,没道理! 她满眼怒火瞪着崔栩颐,身体因为气愤而剧烈的颤动。最终被崔栩颐眼中的嘲弄彻底激怒,大骂道:“崔栩颐,你真不是人。为什么,既然不爱夏弥,为什么不放过她?” 说罢,她就见崔栩颐眼中的笑意更甚。他伸手强制的揽住她的腰肢,她被他硬生生的拉到跟前。她清晰的瞧着他的嘴角上扬,薄薄的嘴唇上下一张一合:“什么夏弥她的,你不就是夏弥吗?阿弥啊……有些人,就是不爱你,也不放过你!谁让你遇见我了呢,谁让你招惹我了呢?要怪,就怪当年你蠢吧。竟然会,把心给我。哈哈哈……” 张余歌恨不得攥紧了拳头给他一拳,可她不能,也打不过。 他轻笑着,硬是按着她躺进他的怀抱。胳膊穿过她的脖颈,将她环抱在怀。清晰感受着她的悸动,不是因为心动,而是……恐惧! “阿弥啊……”他有一搭没一搭的拍着她的后背,像是在哄小孩子一般。说话的声音小小的,像是在跟她讲什么悄悄话一般。“以前我们很好啊,我带你去参加宴会,我给你挑好看的小裙子。我们手紧紧牵在一起,一起去逛商场,一起去逛超市。你说你喜欢海,我就和你去海边度假。我们在阳光下奔跑,在海浪中打闹。在海风中拥抱,在夕阳下亲吻。你记得嘛,有一次你贪嘴,在船上吃了好多新鲜牡蛎,结果上吐下泻最后不得已进了医院,奄奄一息像一只小猫咪。你打着点滴,我拿勺子舀粥喂你吃。那时候我就在想,哪有你这么傻的女人。 你带我去逛超市,去买好多好多东西来,然后将冰箱塞的满满当当,跟我说这样有家的感觉。 你拉着我去逛商场,逛啊逛,可以足足从早晨逛到晚上。哪怕已经买了许许多多的衣服,可你却仿佛怎么都不知道累一样。哦,很多都是给我买的,明明我根本不需要,却还是一个劲的告诉我你有同款的衣服,穿在身上感觉很好一点也不输定制。 你总是贪嘴,仗着怎么都吃不胖的身体。你最爱吃甜的,每到夏天总买许多桶哈根达斯放在冰箱里,知道我不许你吃,就总趁我去工作的时候抱着一大桶吃个过瘾。于是每次经期时都抱着肚子躺在床上痛的奄奄一息,呲牙咧嘴。还叫嚷着要跟我换身体,让我体验经期来的疼痛。可我若和你换了身体,才不会贪嘴吃那么多凉的,定会好好保护着身体,经期来时也健步如飞。 晚上睡觉你总是喜欢一只腿压着我,还一个劲的抢被子。我总是抢不过你,索性每每半夜被凉醒去衣柜翻出藏好的被子盖在身上。可你总是有办法把我身上的被子抢走,还是在睡熟的情况下。 你从小被养父母家人欺负惯了,所以一开始认识你的时候,你总想一只被人从小打到大的狗狗一般,可怜的不得了。我总是觉得你很搞笑,又舍不得去笑你。因为你的眼神让我心里发颤,让我发软。 二十九 新任务发布 阿弥,没有得病以前,我以为我足够明白爱是什么,懂得该怎么去爱你。那时我只需要将你护着,让你不受到任何欺负,每时每刻宠着你。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想办法给你。我昭告天下,给你光明正大的名分。我给你全部的爱,带给你足够的安全感。我们好好的在一起,每天是那样开心快乐。那时候爱你是多么简单纯粹啊,什么不好的都不用想。 可是,我还是不够成熟。当时生病以后,没有选择坦诚相待,没有选择跟你商量。我自私的,自私的按自己的想法将你推开,狠狠的伤了你的心。是我没有懂得爱的真谛,我没有给你尊重。阿弥,刚刚也是我一时气急了所以说出的胡话,浑话。我在所有人面前都七窍玲珑,可唯独在你面前失了所有伪装。我怕你不理我,怕你离开我。可我不知道该怎么挽留你,不知道该怎么补偿你……阿弥,你真的……要了我的命啊!” 怀里的人儿一句话也没有说,他睁开满是泪痕的双眼,却看到怀中的人已经闭上了眼睛,呼吸平缓,像是睡着了。他苦涩又无奈的笑笑,深深叹一口气:“阿弥,我真的好爱你呐,可惜你再也不会相信我!到底,怎样我才能明白什么叫爱呢?” 寂静的房间内,只有他的抽泣声与她的呼吸声。 她已经睡着了,他知道没人回答。难受的放低了声音呜咽着,拿手抹着怎么也抹不干的泪水。 “阿颐,你放了我吧!” 他惊讶的垂眸,看到她清明的眼眸。她定定瞧着他,笑容许久未见的温柔。一瞬间,他晃了神。 张余歌尽力揣摩着夏弥该有的语气与情绪,压抑着心中的迫切,一副人畜无害且深情的模样瞧着崔栩颐:“过去的一切全都结束了,我们都回不去了!你若真想让我原谅你,别再强求,放我离开吧,好不好?” 崔栩颐的面容像是僵在了一处,他愣在那里,久久的愣在那里。 这世间有诸多烦恼,可最令世人流连忘返,纠缠不休的,只有一个情字而已。 他终于在夏弥眼仁处停止了乱飘的眼神,死死盯着他,一字一句道:“夏弥,不可能的。我绝不可能放你离开!” 张余歌眼中满满的失落,毫无掩饰从眼底蔓延而出。落进崔栩颐眼中,心间又是一顿刺痛。 何必呢,何必强求啊!可他真的活不了多久了,即使她恨他,他也必须要她留在身边,绝不能放她离开。 她缩回脖子去,只留给他一个头顶。鼻子止不住出着粗气,他却没有再强求她抬眸。继续轻轻拍着她的脊背,声音轻到缥缈:“阿弥,林楠灏走了,我也好伤心。我本想着将你托付给他,我走了以后,他可以照顾好你的。可我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会先我一步离开。你说,他是多好的一个人呐,为什么这么年轻就失去了活下去的权利呢?可是我又有些羡慕他,至少……他没有体会到等待死亡的漫长过程。就这样忽然离开了,我们还活着的人永远都忘不掉他!阿弥,若是我也忽然离开,想必一切都不会像如今这般结果吧!自从遇见你啊,我就在你身上输得,一败涂地! 你以前总说,n市从没下过雪,你想看看雪。那我便努力活到今年冬天,在下第一场雪的时候,我就带你去北方滑雪橇,堆雪人,打雪仗。晚上去吃热乎乎的烤羊,睡在冒着热气的炕上。早上我们一起看窗外的霜花,看白茫茫一片的大雪将整片大地铺的银装素裹。 阿弥,从前这是你的愿望,现在这是我的愿望。到那时,完成了我们之间最后一个愿望,我就放你离开。好不好?” 张余歌没有说话,她拿手紧紧捂着胸口,低头是因为面色痛苦,尽力掩盖着因为难受而呼吸不均的声音。不,这些话对她能有什么效果,她是见过雪的,也从未憧憬过跟崔栩颐一起去北方看雪。心口一阵一阵的发颤都是夏弥的反应而已,镇定! 她紧紧捂着胸口,忍受着无休无止的难受。她亦搞不明白,夏弥到底有多爱崔栩颐,爱到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能够在她心头引发一场海啸。 他一晚上都搂着她,漫无止境的讲着,讲着曾经,讲着以后。仿佛他是要把这些话全部录下来,等以后进了坟墓也带进去。下辈子投胎时亦能记得这些事,记得他对她的深情。 “阿弥,别离开我,我……也会怕!” 终于,这话末了就再没了下文。她不知道他是不是睡着了,她也憋着一动不动。房间里寂静一片,窗帘外隐约现出外面昏黄的路灯。蛋黄般挂在半空中,谁也照亮不了。 她安静的想着河图羽,此时他又在做什么?他在找她吗,他也在思念她吗,还是他已经睡了,打算明天再继续找她? 河图羽,我好想你。 崔栩颐吃着好多好多药,人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天一天瘦下去。上次出差以后,他就再没出去过。他好像已经将所有事情做了交接,把全部生意交给他的亲弟弟。却没有告诉他们家族任何一个人,他得了绝症。 他待在别墅里,每天就那么静静的瞧着他的夏弥。自从被他抓回来以后,她就安静的让人害怕。除了那晚的恳求,她没有再跟他说过一句话。她整日整日坐在阳台的吊椅上,明明窗外什么都没有,可她执意坐在那里从早到晚。她更像一缕魂魄,他看得见,却无论如何也抓不住了。 任何一个人,一个精神行为都正常的正常人,被关在一处地方,被另一个人天天监视着。除了上厕所洗澡,那个人恨不得永远都望着你。无论哪种角度,那道视线永远不会迟到。张余歌真怕有一天崔栩颐会把眼睛粘到她身上,到时候他就能永远盯着她。不过这书也成了恐怖剧本。 这样子被人无时无刻的盯着,看着,瞧着,望着,她真心觉得压抑。这样的日子让她精神崩溃,天崩地裂的压抑。 内心一天疯狂叫嚷八万遍我要逃,我要逃。可偏偏眼前这人油盐不进,软硬不吃。你不管是跟他吵跟他闹还是好言好语可怜兮兮的求饶,通通不管用。张余歌也隐约懂为什么,崔栩颐生命快到尽头了,夏弥就是他最后的执念和不甘。真的像他说的,除非他死,否则绝对不会放她离开。 可她真的要熬到他死了,再离开这里,再去找河图羽吗?最要命的是肚子里的孩子,现在已经三个月了,时间再久一点,就不能去医院……。河图羽会接受吗这些吗?都是什么神仙剧本。灵魂是她张余歌的灵魂,身体是夏弥的身体。她住进夏弥的身体,接受夏弥的所有过往。可她又不是夏弥,不能站在夏弥的角度想问题。她爱的是河图羽,对崔栩颐一点感情都没有。崔栩颐对夏弥的感情对于张余歌来说,这份感情真的是莫名其妙。 这一切,到底对于谁来说算公平? 或许这款遥控器控制的穿书游戏系统就是错的,开发这款游戏的人也是错的。人没有道理去接盘另一个人活了一半的人生,没道理接受那个人先前的感情、家庭。 每个人只有一次生命,这仅有的一次生命从小都是按照自己的意愿完成。从前种下什么因,往后结的就是什么果。因果因果,全都是自己的因果。 谁都没资格替别人做决定,谁都没资格去接盘别人的生命。这种游戏的研发者,一点也没有考虑到这些问题。于是接踵而至的,就是让两个世界的人都神伤的结果。 虽说她张余歌的座右铭一向是该吃吃该喝喝,遇事不往心里搁!但是那种被囚禁的滋味,这辈子不体验一次真的不知道有多刺激,呸,压抑! 以前看那些霸道总裁禁欲系男友爱上我、霸占我、囚禁我的戏码时,尤其是看到女主被男主囚禁。不知道那时候到底是什么心理,莫名的内心就会觉得我的妈呀好刺激。发自内心的感叹哇哦,男主这样好霸道好帅哎我好喜欢。可现在这些看似存在于小说,呃……确实在这个小说的世界里,霸道总裁囚禁我的戏码真真正正发生在自己身上时,张余歌难受的百爪挠心,犹如被放在煎锅里煎一般。 真心觉得自己以前的心理一言难尽,这么变态的事情看得是津津有味肾上激素促升,心脏极速跳动还脸红身热。她真心为自己以前的行为感到不耻,太羞愧了。这种看着小说情节觉得让人欲罢不能的桥段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你就真的明白到底有多么痛苦。 张余歌双手合十虔诚的发誓,万能的玉皇大帝啊,请你放了我吧。我愿意从今往后这辈子再也不碰那些言情小说了,生活平淡是福,可小说就是要跌宕起伏。都是从前的生活太过平淡,所以才向往小说里的跌宕起伏。可真正身处与小说之中,体验这些跌宕起伏,就打心眼里觉得小说人物各个都不容易。活在作者笔下,被主导命运不过是他人的一念之差而已。 也许人也一样吧,不过是某位看不见的作者笔下的剧情。那位作者被西方赋予的笔名为上帝,在东方封建时期赋予的笔名为神。 作者越写越出名,最后成立公司,招募员工。这些员工负责接着领导创造的小说,在那个框架里继续挥笔书写同人故事。以前流行仙、魔、人三界的故事,后来为了跟上时代的潮流,也因为领导对故事框架进行修改,没了仙与魔,于是只剩下人。可单单一个人字能编出多少故事来?没有法力又不会隐身,弱爆了。于是员工们将仙与魔的元素加在人里,自此人里就夹杂了各种仙、魔、人、鬼。偏偏大家看起来都是人,这样一来,故事瞧着就有趣极了。 越想越魔怔,张余歌脑袋里直搅浆糊。 窗外夕阳愈渐下沉,火红色的火焰一点点变成昏黄,再渐渐隐入黯淡暮色。一切慢慢笼罩在苍茫茫的暮霭大地,等四周看起来一片漆黑时,月亮不知何时就跳到了当空。淡淡的,连路灯散发的亮都抵不上。浓稠的夜色中,千万颗星辰煜煜生辉。神秘又美丽的星空,总给人无限畅享。 她累了一般将整个身子轻轻靠在墙上,缓缓眨动的睫毛每一下都像是芭蕉扇在扇风。从前她最喜欢的夜晚,如今变成了最害怕的梦魇。没有声音,没有希望。只有一双无时无刻不盯着自己的眼睛,只有一个偏执到不肯放开她的灵魂。 累了,她闭上眼睛,摒弃一切感官,蜷缩着身子靠在墙上,安安静静的睡着。 梦中依旧黑暗,但惊喜的是远处闪烁着莹莹蓝光。她三步并做两步跑过去,从地上捡起遥控器。 “叮——新任务发布,请一号玩家张余歌完成任务,教会《再见二爷》书中人物崔栩颐什么是爱,真正的爱!ps:系统整改,这不是最后一个任务。请玩家快速完成此任务,新任务将在任务完成后发布。祝您生活愉快,笑口常开!” 你妹!!! 说好了这是最后一个任务的,系统怎么总是整改呀?还快速完成,祝玩家生活愉快笑口常开。不哭就不错了,这样暗无天日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为什么偏偏任务是教会崔栩颐什么是爱? 什么是爱呀? 是有一块馒头分你一半?是媳妇和妈同时掉水里先叫人?是完全信任,旗鼓相当?是这辈子我只爱我妈,你,还要我们未来的女儿三位女性?是我护着你宠着你惯着你?是索取是占有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她单身十九年,对河图羽也只是很深的喜欢而已。要是她能懂爱是什么,现在保证立马就去教崔栩颐了! 在张余歌看来,崔栩颐对夏弥的爱从来就没有尊重两个字。如果他真的足够爱夏弥,就不会做出导致今天这个局面发生的所有事。世上没有圣人,爱也没有一个统一标准。要教会崔栩颐什么是爱,何其困难? 三十章 成全 浴室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张余歌的视线逐渐集中,在床上崔栩颐脱下来的那一堆衣物中,枕头边的手机如同潘多拉的魔盒,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 崔栩颐去洗澡了,通常每晚休息前,崔栩颐都会去浴室沐浴。每次十五分钟左右,洗漱完毕进被窝睡觉。这是第一次,他将手机留在了枕头上。那样的诱惑力,让张余歌不自觉间走下吊椅,脚步轻轻掠过地毯,来到他的手机跟前。 她拿起手机,胸膛中的心脏跳动声剧烈。没想到崔栩颐竟然没有设置密码,所以她轻易就打开了手机。点开拨号,指尖轻点,一串熟悉的号码出现在手机屏幕之上。听着浴室不间断的水声,张余歌整个身体都在因为莫名的情愫而颤抖。但是她知道,没有时间恐惧了,崔栩颐随时可能出来,她必须马上拨通这个电话。这是她救命的稻草,电话号码的主人是河图羽。 没有一丝停顿,点击绿色按键。三秒后,“嘟——”声蓦然响起。她一个激灵,急忙拿手按住传话筒。将手机贴在耳边,急切的盼望那边能接起这通电话。 忽然,嘟声停止。传话筒里响起那道许久没有听到过的熟悉声音,平缓的,没有一丝波澜:“喂——” “喂!”她压抑着自己滔天的悸动,尽力压低声音,却仍是难掩激动。“喂,河图羽,我是张余歌。” 一句话刚结束,浴室里的水声未停,门把手却是忽然转动。崔栩颐湿着头发,身子上只裹着一块浴巾,遮挡着羞羞的地方。张余歌被吓得猛的一激灵,看到满脸怒气的崔栩颐,下意识轻呵一声,捏着手机就往卧室门前跑。可崔栩颐哪会让她如愿,三两步追过去,不顾她的惊叫,拉拽着,将她拦腰抱起按在床上。 手机仍然显示通话中,张余歌的惊叫自然原原本本的传到电话那端人的耳朵里。崔栩颐一把抓住她挥舞着的胳膊,抢过她手中的手机。张余歌大声叫嚷着:“河图羽救我,救命啊,河图羽快来救我!” 电话那头的河图羽攥着手机的指节泛白,怕是再捏一阵手机就毁了。他厉声道:“你在对她做什么?!” 崔栩颐拿过手机,充满不屑的冲电话那头的河图羽笑笑,没有耐心跟他解释:“呵,你觉得我会对她做什么?不过不管我要对她做什么,都与你没有关系!” 说罢,通话便被挂断。河图羽贴在耳边的手机里只剩下一阵阵的忙音。 一旁的落椴玄神色严肃,看着从没露出过这样恐怖面色的河图羽。他安慰似的将手掌搭在河图羽肩上,重重拍了拍。“兄弟,好好准备半个月以后的封箱吧!这是你受伤以后的首次登台,不管你是不是因为不忍心了,你都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去找她。” 落椴玄还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河图羽冷冷甩开手臂。河图羽一言未发,紧攥着手机的手机,低头走出排练室。 张余歌就这么被崔栩颐按在床上,任由她怎么挣扎,他都不肯放开她。他力气大的可怕,张余歌像只蛆一样不停扭动。忽然,钳制住她的手蓦然收紧。他一点也不顾她手臂的伤口,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她左手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 张余歌也发现了他的视线,心中暗道糟糕。今天神游的时候不知道为啥就将戒指从口袋里掏出来戴上,刚刚心思全在电话上了,全然忘了手指上还待着戒指这回事。 她赶忙将左手握拳,但崔栩颐用力掰开她紧攥的手掌,硬生生的将她手指上的戒指抢了。 张余歌急了,大声叫嚷:“把戒指还给钱,崔栩颐,你他母亲的把戒指还给我!你这个变态,你囚禁我,这是犯法的你知不知道。你凭什么抢我戒指,把我的戒指还给我啊!!” 崔栩颐左手抓着她拼命挣扎的顺手手腕,右手食指与大拇指捏着那枚钻戒。他看的认真仔细,戒指上的钻石在灯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璀璨至极。 多好看的戒指啊,“阿弥,你都已经接受那个男人的求婚了啊!”他的语气依旧委屈,像是张余歌做了许多对不起他让他伤心难过极了的事情一样。 张余歌心里更多的是怕,是恐惧。她怕崔栩颐会把这枚戒指毁掉,她怕他抢走她留在身边的最后一个寄托。若是没有昔日故人物品可寄相思,空留着那些记忆,她又能撑多久?怕是过不了多久,就要发疯了吧! 她哭了,眼泪顺着眼角,流入发丝。凉凉的,十分难受。 崔栩颐仍旧一手按着她,一手举着那戒指,放在灯光下缓缓转动,眼眸病态的看着。 他越不说话,就那样用奇异眼光看着手中戒指,张余歌内心就越慌张。凭借这些天的了解,崔栩颐对夏弥那份霸道的独占欲,她实在想不到除了他毁了这枚戒指以外第二个方法。可是这戒指是河图羽送给她的呀,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收到的钻戒,怎么可以……就这样被毁了! “崔栩颐,你冷静一点。”将心中的恐慌极力压下去,她不再挣扎。一字一句,十分理智。“你放开我吧,我想跟你好好谈谈。” 崔栩颐眯了眯眼睛,那双凌厉的眸子扫过她的脸颊,瞧着她认真至极的神情,爽快的松开了钳制着她的手腕,翻身坐在她身边。张余歌里面站起来,一溜烟跑到吊椅处缩进去,拿小毯子把自己盖起来。 崔栩颐一点不急,静静等着她下一步动作。 将毯子盖好,调整好坐姿,她这才清了清嗓子,话没脱口,一双眼睛倒是直愣愣的盯着仍在他手中的戒指。 “崔栩颐,你有没有发现我与从前的我有什么不同?” “有!”他简单明了,但他认为她的这些不同都是因为被他伤害刺激了以后产生的变化,虽然很多次都觉得她与从前没有半分相似,且总是故意装作记不起从前的事情。但最终他都将这一切归结于是她太过伤心,所以故意做出这种模样给他。 张余歌也想到了,既然观察出她和从前的夏弥不一样,却什么反应都没有,除非了就是他以为是夏弥在赌气,故意的! 唉!情字害人不浅呐! “崔栩颐,我可以告诉你实话。但请你认真的听,不要质疑我是在编谎,可以嘛?” 崔栩颐没有说话,只是继续眯着一边眼睛,像他这种长这么好看又深邃眼睛的人,确实眯起眼睛来给人很神奇的心理反应。 要不是他干的这些一言难尽且奇妙的事,张余歌真的忍不住会被这种长得有攻击性且霸总的男人吸引。经历了这么多,她已然对崔栩颐的美颜产生抵御了。 “崔栩颐,你若是真心爱夏弥,与她朝夕相处了四年,就一定会发现我与夏弥没有一点相似之处,真的,一点相似都没有是吧!放心,我也不是想告诉你夏弥和我是失散多年的姐妹然后现在我在顶替她之类的。我就是想跟你讲个故事,你……你应该多少知道点穿越的故事吧?据我观察这个世界与我的世界是差不多的,顶多就是比我所处的世界落伍了几年而已,所以你该理解穿越的意思吧?” 崔栩颐不仅眯着眼眸,连眉毛也紧紧皱在一起了。 张余歌继续讲道:“如果我告诉你我不是夏弥,我只是住进她身体的一个灵魂。她我不知道在哪里,但是她的身体就是暂时归我了你会信吗?不过不管你信不信,我可以先挑明了告诉你,我真名叫张余歌,今年大一。三个月前,我在酒店包厢里被人追赶误打误撞闯进你的包厢后来还被夏甜误会的那次,就是我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遇见你。我也不是太明白为什么我会到这个世界来,其实对于我来说,你们这个世界,你或者所有人,你们都只是一本书中的人物。 开学报名在宿舍的第一天晚上,我就被一个遥控器告知成为穿书玩家,要进到书中完成系统任务才能回到显示。就像升级打怪一样。 然后那天夜里我就莫名其妙的到了这里,我的任务是攻略书中男主。我不知道书中的男主到底是谁,但我喜欢上了一个男人。林楠灏跟我说,若我是书中女主,那我喜欢的就肯定是男主了。于是我义无反顾的跟他在一起,他是我第一个男朋友。他说,他喜欢的是我的灵魂,不管我以后变成什么模样,他都喜欢我。遇见我之前他受过重伤,于是我照顾他,我想陪伴他一起走过那些艰难的日子,等待他恢复如初,他日登台,做相声界里被称为角儿的主儿! 可是一切转折点都发生在那晚莫名其妙出现在我家的你身上,河图羽误会我,虽然我与河图羽解除了矛盾,他还给了我戒指,说要我做他夫人。我满心欢喜,以为从此可以主宰这具身体,不再受狗血情节的影响了。可是林楠灏为了替我解气,最终被杀害。我因为情绪波动而昏迷,睁开眼睛却再也不见我满心欢喜的人在身旁。你将我囚禁,无论我怎样求你你都不肯放我离开。崔栩颐,其实在我眼里你真的就是一个陌生人。我不是夏弥,所以你的深情我半分都无法感受的到。我也不可能原谅你,心甘情愿的陪着你。 一个陌生人,且反感你做的这些事情,你觉得你怎么样才能将她留在身边? 崔栩颐,我真的不是夏弥,所以求你了,放我离开吧!” 她言辞恳切,真心实意的说完这些肺腑之言。只盼崔栩颐能反省,大发慈悲放她离开。 可…… “阿弥,原来这就是你的另一层人格!” “啊?!”张余歌简直诧异到死。什么,什么鬼,怎么能这么理解? 崔栩颐将那枚戒指收进掌心,望着她轻笑道:“阿弥,你从前有精神病例,患有人格分裂症。我以为这么些年在我身边,你已经好了。但现在看来,我将你逼的紧了,另一个你就出现了!” 我! 这! …… 阿西吧,怎么还能这么扯? 张余歌满脸黑线,无法解释。夏弥居然有人格分裂,好家伙。她本以为坦白这一切崔栩颐就能明白为什么夏弥不像从前的夏弥了,可现在看来,完全没办法绕出这个怪圈了。 “不是,我没骗你啊,我真的不是夏弥,也不是什么夏弥的另一重人格……崔栩颐我怀疑你在欺骗你自己!” 崔栩颐笑的脸上都要开出花来了,居然表情宠溺的摇了摇头。 “阿弥,是你在骗你自己啊!乖乖的,别闹!” ……张余歌要炸了,什么啊什么啊!为什么听他这样离谱的话,竟然渐渐生出她真的是夏弥的另一重人格的幻觉。这男人学过催眠吗,为什么这么奇怪! “我真不是夏弥,我就是我,我叫张余歌。我今年十九岁,家住贵州遵义。我有爸有妈,不是谁的养女。没有妹妹,只有一个小我三岁的亲弟弟。我说这些是想告诉你事实,但是如果你把一切都扯成是人格分裂,那我也百口难辩。崔栩颐,若你执意不放我走,那我只求你一件事,把戒指还给我吧。这是我与他最后的联系,你若是将戒指毁了,我也就疯了!” 说到伤心处,她又抑制不住轻声哭起来。 终于明白正常人被抓到精神病院应该怎么证明自己是个正常人这个命题有多令人绝望了。唉,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造了什么孽,为什么会被挑选成为一号玩家,进到这个莫名其妙的穿书世界。在这里,除了遇见河图羽是她最大的收获,像崔栩颐这样的简直就是债主子一般的人物。 她本想着自己可以甩渣男,虐渣女。风风光光的离开,不带走一片云彩。甜甜蜜蜜谈恋爱,享受一把爱情的滋味。 可是现在呢,爱情没体验到,充分明白了什么叫孽缘。 崔栩颐错了吗,他没有错,至少一开始,他的初心是为了夏弥好,才做出伤害夏弥的事。至于后来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般田地,大概最大的原因就是她是张余歌不是夏弥吧。若是夏弥,一直不同意解除婚约,不碰到河图羽,三个月后发现自己怀孕,崔栩颐懊悔不已说明全部缘由。小两口化干戈为玉帛,这不就甜甜蜜蜜在一起了嘛。哪怕崔栩颐活不了多久,但终归不会是今天的情形。 那是她张余歌错了吗?占着别人的身子,却不接受别人的曾经。用着别人的身子,却爱上自己喜欢的人。她有错?错在不喜欢崔栩颐,错在喜欢河图羽? 她也没错,错的另有其人,错的是游戏系统。莫名其妙就把她变成天选之人,可却不问问她到底愿不愿意。 还要发布什么教会崔栩颐什么叫爱的任务,笑话,爱到底是什么。她自己都不爱崔栩颐,又怎么教他爱是什么? 唉……真是无言无语,无可救药,无中生有,无话可说……靓女语塞! 她失望的低下头去,又想起戒指还在崔栩颐手里,不得又将脑袋抬起,失落的盯着他的手。多半,这戒指是要不回来了。 如此她内心就会更加讨厌崔栩颐,就会更加抵触与他接触。就更不可能完成任务,教会他什么是爱。哎呀,难搞! “还给你!” 眼前忽然人影一晃,戒指就腾空而来。张余歌眼疾手快,正正好接住飞来的戒指。再抬眼,崔栩颐已经走到卧室门前,打开门然后出去,一晚上没有再进来。 张余歌搞不懂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起码戒指回来了。双手合十捂着手心里的戒指,再将手掌放至胸口。这样就能心安一些,这样就能离河图羽再近一些。 河图羽啊河图羽,上次我被绑架你都通过各种办法找到我了,这一次,怎么这么久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惊过度,她就那样蜷缩成一团迷迷糊糊缩进吊椅里睡着了。不会做梦,那就意味着睡眠更加踏实。也不知睡了多久,再睁开眼睛,窗外的天依旧是黑的。打量房间,床上卫生间都没有人。她动了动酸痛的身子,慢慢放下僵硬的腿,从吊椅上走下来。轻轻踱步到门前,转动门把手,将门打开。先打探似的伸出脑袋往楼道两边望了望,左右都没人后才放心的走出门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防谁,但就是蹑手蹑脚的走。一路赤脚,一点动静也没有发出。勾着身子靠着楼梯扶手一侧,轻手轻脚的走下去。整间别墅都亮着微弱光亮的小夜灯,昏黄一片,让人瞧着十分倦怠。 居然没人! “少夫人!” 张余歌吓得一个激灵,下意识跳起来,捂着胸口转身瞧着身后的人。 “管家?” 管家笑了笑,眯着的眼睛边上都是皱纹,但看起来十分慈祥。 “少夫人,您睡了两天了!” 她没有问,但管家已经回答了她心中的问题。张余歌觉得真是神奇,但是……睡了两天?确定不是昏迷或者休眠了嘛?! “啊哈哈。”勉强的尴尬一笑,她摸摸后脑勺。欲要开口,管家却再次抢先开口。 “少夫人,少爷去医院了。” 张余歌惊讶的瞪大了双眼,这管家是半仙不成,怎么她想问的他都能猜到? “呃……” 亦是不等她开口,管家再次淡然告知:“少夫人,少爷的病已经拖不了了。昨日他昏了过去,被紧急送往了医院。” “那……” “少夫人,少爷今早清醒过来了。他吩咐我告诉你一声,等您醒了,就可以离开了。” “啥?!”信息量有点大,她一时间难以置信。又惊又喜又带着几分质疑:“你说,我能走了!?” 管家点点头。 幸福来的太突然,她还没有准备好。所以仍旧没有表情,不敢置信的再次确认:“你的意思是,我可以离开这里,去哪里都行,而不是离开这里去医院陪他吗?” 管家微微笑着,缓缓点头。“是,少夫人想去哪里都行,少爷说,您自由了!” “我,我……真的吗,真的吗!?”她激动的口齿不清,一双手慌乱的不知道往哪放。 “不是骗我的,真的没有耍我?” 管家第三次点头,“是真的,少夫人。” 面上的笑意越发放肆,再也抑制不住。张余歌高兴的快要手舞足蹈,当场跳一段健美操了。 她笑的喜气洋洋,试探的问道:“那,那我现在就,就走了?” 管家却说:“现在还不行!” 张余歌眉头一皱,笑容瞬间消失。“为什么,怎么?” 管家笑的依旧慈祥:“少夫人莫急,是少爷吩咐的。若您半夜醒了,就留您到早上,等吃过了早饭,要去哪里,会有人送您去的。” 张余歌松开紧皱的眉头,有些迷惑。“他让人送我,意思是还会再把我接回来吗?”就像是监狱每天有放风时间,被放出去转一圈然后再回到牢房里是这样的操作吗? 管家却忽然笑了:“少夫人,你离开了就不用再回来了。” 惊喜!但她还是不信:“真的?” 已经不知道是管家地多少次点头:“真的!” “那,那明天一早就放我离开,我去哪还送我,我走了还不用被抓回来是这样的意思喽!” “是的!” 得到所有想听的答复后,她开心的心花荡漾。早将住院的崔栩颐忘到九霄云外,不怪她没良心,实在是忽如其来的喜悦冲昏了头脑。管家将她送回房间以后,她高兴的手舞足蹈。满脑子都在想明天的路线,要立马飞到j市,去河图羽家,去找他。 但是河图羽有可能在外面找她,没关系,到时候到j市第一件事就借手机给他打电话。哈哈哈,联系到河图羽以后……再说以后。反正是崔栩颐要主动放她离开的,不走白不走。 终于能走了,终于可以摆脱崔栩颐了。虽然搞不懂他为什么忽然会放她走,但是管他的,只要能离开,万事都不用现在纠结。日月长长在,一点也不急着现在想明白这些。 至于系统的任务,让它见鬼去吧。只要能和河图羽在一起,两个人好好谈恋爱,回不回到现实有什么重要的。等崔栩颐死了,这个任务不就没法完成了。游戏任务又没有规定时间,等攻略对象没得了任务不得作废重新发布其他任务不是?哈哈哈,这么一想,张余歌真觉得自己是个天才。虽然……对崔栩颐有些残忍。 她心情愉快的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等到天亮。在管家和菲佣的注视下快快乐乐的吃完早餐,接过纸巾将嘴巴擦了。拍拍手掌,推开板凳站起身来,迈步往外走。在别墅里的所有人的注视下,她坐上何义的车,看着别墅在视线里渐渐消失。 何义开车将她一路送到机场,然后和她坐上同一趟飞机,直飞j市。昨晚她睁着眼睛等到大天亮,今天眼睛下边一圈黑晕。坐到飞机上以后何义递给她一个眼罩,她接过来戴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好长,直到睡眠快结尾时,那抹蓝光才悠悠出现。张余歌走到跟前去拿起地上的遥控器,往屏幕上瞧。上面写着“恭喜玩家完成任务,下面开启新任务。新任务将在不久后发布,请玩家做好准备。ps:新任务即最后一个任务,完成任务后,玩家即刻离开穿书世界,回到现实。” 张余歌莫名其妙,任务完成啦?可是,她压根没打算教崔栩颐什么是爱呀!这,怎么回事?系统bug? 感觉肩膀被人摇了摇,她忽然清醒过来。取掉眼罩,就听到机舱里播报飞机还有十分钟降落,请乘客做好准备。揉一揉发热的脸蛋,低头看到何义递给她一包东西。她将那包接了,何义示意她将包打开。 张余歌带着略微迷惑,拉开黑包拉链。 银行卡,手机,还有一堆纸,翻开大致一瞧,是房产证?她不解的看向何义,何义仍旧是示意,示意她继续往下翻。她将包最里面的盒子翻出来,木质的盒子,刻着精致的花纹,闻起来香香的。很有重量,有个小铜环,是抽拉式的。 在何义目光的示意下,张余歌将木盒子拉开。慢慢的,里面装的物件露出来。一本相册,里面全部是崔栩颐和夏弥的合照。厚厚一本,各种poss,各种场景。有在湖心划船的,暖阳下,两个人的脸庞都发着光。有在舞会跳舞的,俊男靓女穿着精致的衣裳,看起来像钻石一般闪闪发亮。有在厨房一起做饭的,虽然锅里的菜惨不忍睹,但两个人的笑脸早就将时光甜成了蜜糖。越看张余歌心里越是一抽一抽的,难受的感觉翻天覆地的涌上心头。 她赶忙将这些相册合起来,忽然发现那底下还有一封信。将信封打开,展开白色的信纸,黑色的自己行云流水,颇有一番风味。 信的内容上写着: “致阿弥。不好意思,或许是该叫你张余歌女士。 确实,我骗了你,我心里最清楚,我的阿弥并没有什么人格分裂症。只是就像你说的,我是在骗我自己。说实话,我真的不知道该不该相信穿越这种事情发生在我身边。我不知道到底是阿弥你编出这些来骗我的,又或许张余歌小姐说的一切是真的。不过不管你是我的阿弥,又或是一个陌生的女孩张余歌,我都要跟你说声抱歉。是我执念太深,是我太不甘心。是我一直伤害你,是我一直在犯错误。 归根结底,是我根本不懂得爱是什么。谢谢你,阿弥又或者是张余歌。经历了这么多,挣扎过也犹豫过,最终是你让我懂得了爱的真谛。是我太贪心,妄想做一个“好人”。我一直都自以为是的认为是为了你好,于是就去做了。但最终将所有事情弄得一塌糊涂,再怎么样也挽救不回来了。我才大彻大悟,错了就是错了,从下决心做那件错事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挽回不来了。 对不起,谢谢你。我终于懂了,爱不是占有,不是霸占,不是掌控。若是真的爱一个人,就该尊重她。被拔下的花朵,无论拔下它的人有多喜欢它,这朵花最后都会死亡。 爱啊,是放手,是成全,是看着你开心我就开心!所以啊,我放你走,不再霸占着你。 我活不了几天啦,阿弥,希望你能快乐,幸福。我把所有我的私人财产全部给你,银行卡里有五千多万,密码是你的生日。还有那些房产证,加起来的钱你下半辈子可以无忧无虑的过。阿弥,最后求你一件事……把孩子留下,求求你了,只有这一件,请务必答应。我一个将死之人,再也不会纠缠你了。 阿弥,我爱你。阿弥,再见!” “啪嗒——”毫不提防的,泪水便夺眶而出。张余歌呆了,她根本不明白为什么会流泪。但这肯定是夏弥的眼泪,是夏弥的情感!她赶忙将信收起来,这时候飞机也落地了。 将包的拉链重新拉起来,她背着包在何义的陪伴下走下飞机。机场外依旧有专车接送,可何义却不再陪着她了。何义脸上弥漫着些她看不懂的情绪,冲她挥了挥手。欲说还休了半天,终是淡淡的道了一句:“保重!” 张余歌也冲他挥了挥手,说了一声“再见!” 司机开着车驶出机场,她低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司机问她要去哪的时候,她才忽然间反应过来。立马报了河图羽家的地址,司机便往哪里开去。 张余歌拉开背包拉链,赶忙将手机启动,打开。这不是她之前用过的手机,应该是崔栩颐重新买给她的。但是没关系,那个号码她记得清楚。张余歌已经急不可耐要拨打那通电话了,废了好大劲才说服自己按兵不动。她想要忽然出现在河图羽面前,给他一个惊喜。 轿车一路平稳行驶,路上也没有出现堵车情况。还没半个小时,车子就到了目的地。她跳下车去,开心的跟司机摆手。站在小区楼下抬头往上看,每一口吸进的空气都那样新鲜。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她蹦蹦跳跳的走进楼道,吹着口哨乘电梯到河图羽家的楼层,电梯“叮——”一声,在张余歌耳中是那般悦耳。 走出电梯,攥着手机的手不由得紧了紧。好久不见,不知道一见面该是怎样的场景?不知道他有没有在家啊? 她踱步到门前,心脏跳的飞快。轻轻暗响门铃,悦耳的门铃声响起。她静静等待着,打开门的那个人。 河图羽,我来啦,这次不会再有什么意外,我可以和你好好在一起了! 三十一 原来他就是二爷 楼道的声控灯亮了又灭了,忽暗忽明间,一片寂静。她又轻叩了几下门铃,已然没有动静。张余歌想了想,拿起手机点开拨号。输入那串熟悉的数字,电话“嘟——嘟——”声响起,楼道里安静极了,几乎只有她的呼吸声。 同一时刻,松贺园的排练后台,梳妆台的桌子上放着的手机响个不停。后台只有一个师弟待着,师弟走到跟前看了看,这手机是队长河图羽的。河图羽刚刚上台,正与落椴玄师兄表演呢。师弟想了想,接起电话:“喂?” 电话那头的人迟疑了一下,看看电话号码没有错,于是问道:“你是?” “你找河图羽吗,他刚上台了,我是他师弟。请问有什么事吗,我可以帮你转达。” 张余歌才哦了一声,想了想道:“我是张余歌,不知道你认不认识我,打电话是因为我找河图羽有事。请问你们在哪里演出,我直接过去找他。” 师弟眼睛一亮,他虽没见过张余歌本人,但是以前队长河图羽住院的时候听好几个师兄弟们说过这位主儿的。传说是队长的女朋友,今天倒让他有幸接到了这通电话。 “原来是嫂子。”师弟笑着,立马将演出园子地址告知张余歌。挂了电话,张余歌立马打车按师弟说的地址赶去。 师弟将电话放下,回到椅子上坐下。没一会儿搭档也来了,两人准备着换好衣服,河图羽落椴玄说完后就是他两上台了。大概还有十来分钟的样子,师弟忽然闹肚子,赶紧去了厕所。等他出来的时候,河图羽落椴玄已经下台了,主持人在台上报幕,搭档拉着他就准备上台。时间紧迫,师弟也没来得及告知河图羽电话的事。 就这样,河图羽丝毫没有发现自己手机通话记录的那通电话。下了台以后他就沉着脸,换下大褂。 “这就走了?”落椴玄正换着大褂,回头望着河图羽,心中稍稍有些担心。 河图羽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套上风衣“等会儿散场了就走不了了,先走了。” “不一起吃个饭吗?”落椴玄已经换上了自己的衣裳,望着河图羽。河图羽淡淡抬眼,然后垂下眸子,道:“不了,我直接回家了!” 说罢,转身,坡着仍旧艰难的腿脚,一个平时关系好也上完台的的师弟搀扶着他,与他一起离开园子。 张余歌到的时候,发现小园子周围堵着许多姑娘,手里都拿着手机等待着。张余歌下车,想了想,绕了一个大圈,钻进一个胡同里,那个胡同通着小园子的后门。她本想着要从后门进去找河图羽,刚转到胡同口儿,胡同那头的后门就开了。 那道熟悉的身影在另一个人的搀扶下从后面走出来,像是有心灵感应似的,他忽然就转头向张余歌这边看过来。 蓝色的天空下,胡同里的姑娘,穿着一身白色长裙,发丝在冷风中肆意飞舞。脸颊被风吹出两团红晕,她满脸都是抑制不住的高兴。 虽然河图羽的脸色有一些反常,没有表现出那种忽然见到她的喜悦,但张余歌权当他太惊喜了。她嘴角的笑越发上扬,下一秒就要张开双臂朝河图羽奔跑过去。 这时,忽然有姑娘发现河图羽从后面出来了。立马尖叫着往这边围过来,那些姑娘高兴的大声喊道:“二爷,二爷!” “二爷你恢复的怎么样了?” “二爷,能给我签个名吗?” “啊!!!二爷你好帅啊!!!” “二爷我好爱你!!” “……” 一堆姑娘将他围起来,七嘴八舌热情的不行。包围圈外的张余歌愣在哪里,心里不断冒出疑问。 二爷? 这些姑娘都是河图羽的粉丝,她们叫他二爷? 原来,他就是她一直要找的男主——二爷!? 兜兜转转,一切都太神奇了不是么! 落椴玄也收拾好走出剧场,看到被堵在门前的河图羽。立马和师弟一起护着河图羽,防止他受伤。一边跟粉丝们笑着,一边往停车位移。 河图羽一直僵着脖子,落椴玄感到奇怪。顺着他的实现往巷子里一瞧,整张脸立马变得古怪。 张余歌很是奇怪,这两人都什么表情,尤其是落椴玄,怎么跟见了鬼似的? 她想要跟上去,但是一堆粉丝围着,她并没有机会上前。眼看着河图羽坐进车里,她大喊道:“河图羽!” 他没有回应,像是一具雕塑,木木的坐进车里。连一眼也没有再瞧她,车门被关上。师弟去驾驶员座椅上开车,落椴玄坐进副驾驶。眼神往张余歌身上扫一眼,随即也关上了车门。粉丝们让开车道,车子一溜烟驶出去。 张余歌内心的疑云越来越大,但她以为应该是河图羽碍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好和她说话。于是她又打了个车,按着他家地址跟过去。因为没有在小区门口看到他的身影,所以她以为他还没到,便在门口等了他好久。她认为如果河图羽先到了,一定会在小区门口等她的。 她等啊等,越等心情越失落。一个多小时以后,河图羽家的门铃才响起。 张余歌沮丧极了,心中期盼不要有人来开门,这样就说明他还没回来。而不是回来了,却没有在小区门口等她。 “啪嗒——”可门还是开了,河图羽站在门前,望着门外张余歌的眼神极其复杂。张余歌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眼神,反正绝对不是惊喜。 河图羽没有开口,就那么在门口站着。她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拽了拽背包拉链。 “三石,谁呀?”房间里一道女人的声音,张余歌下意识瞪大了眼睛,往里面望去。房间里明显有人穿着拖鞋走过来了,张余歌收紧了心弦。却忽然发现走来的人是何妈妈,高高悬起的心瞬间落下。极度的紧绷以后,她反倒轻松许多。面上泛起莹莹笑意。 何妈妈见门外站的是她,立马笑逐颜开,走上前来:“是余歌啊,来来来,快进来!三石你干嘛呢堵着门,让开让开。”说着,何妈妈将河图羽推开,拉着张余歌走进屋子。 张余歌笑着回头望着河图羽,可是河图羽的表情和反应都让她隐隐心慌。怎么了呢,他为什么,这这种反应? “余歌啊,你这段时间都到哪去啦?我问三石这小子也不肯说,你怎么瘦了这么多?”何妈妈心疼的摸着张余歌的手臂,确实她在崔栩颐身边饿的过分。本来夏弥的身体就没有几两肉,再加上精神上的煎熬,她几乎是皮包骨了。 “阿姨,我两个多小时前来敲过门,你怎么不开门啊?” 何妈妈想了想,皱起眉头:“那会儿?我刚好出去买菜了!哎呀你这孩子,怎么不先跟三石联系好呢,这样就不会堵在门口了嘛。也到午饭时间了,阿姨先去给你做饭,你瞅瞅都瘦成什么样了。先吃饭,吃完饭再说其他的,啊!” 何妈妈给张余歌倒一杯热水,然后关上厨房门捣腾着做起饭来。张余歌握着杯子,向河图羽望去。河图羽正好也在看她,一对视立马收回眸子去。 “那个……” 不等她说完她想说的话,河图羽冷冷的转身,往他的卧室走去。快到门口时停下脚步,头也没有回,语气并不和善,道:“到我卧室来一下,我想跟你谈谈。” 心中的慌乱感更加强烈,可她却猜不出来为什么。于是放下手中的杯子,起身往他的卧室走去。河图羽就站在门前,等她进去以后,“啪嗒”一声关上了门。 她心里晃了晃,转身看着河图羽,仍旧努力努力扬起嘴角:“我好想你啊,阿羽!” 他面色如常,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还皱了皱眉毛。他示意她坐,于是张余歌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板板正正,规规矩矩,跟个认真听课的小学生似的。那双眼睛中的无辜与期待闪的河图羽的心脏颤了又颤。但他还是忍住了,板着脸,拉过一个板凳来做到张余歌对面。 “说吧!” 张余歌好奇他让她说什么,但他既然叫她说了,她就想立马跟他倾诉她这些天受的委屈。 “阿羽,你不知道我这些天经历了些什么。那个男人把我抓回去囚禁了,他不准我用手机不准我踏出那个别墅一步。他天天看着我,盯着我,监视着我!我试着逃出来过,可是又被他抓回去了。他好可怕,拽着我的胳膊不松手。我胳膊上的伤口都裂了,可他还是不松手。那个时候我好疼,我害怕极了。真想你能出现,能带我离开。阿羽,我好想你啊!” 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哽咽。其实这时候能逃离崔栩颐的掌控,以往的一切都算不得什么了。她只是委屈,想找最亲近的人来诉说这些委屈罢了。女孩子嘛,终归是希望那个心中的依靠来保护她安慰她的。 可是…… “张余歌,我要听的不是这些!”他不再叫她阿歌,神色陌生的可怕。从前他们之间总是气氛融洽,他看着她的神情里都是乐呵呵的。像是刚做好的,热腾腾软绵绵的,很舒服还很甜蜜。张余歌害怕起来,瞧着他的眼神不自觉变得怯生生。 她不明白,这是怎么了。 “你,你要听什么?” 河图羽抬着眸子瞧着她,那双眼里带满了怒气。他的神情变得极其陌生,张余歌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河图羽。 他淡淡开口,带着几分暴躁。一向温润如玉的他忽然如此,连额头上都隐隐爆出青筋:“张余歌,你还要装吗?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怎么回事,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那个男人,从一开始你被绑架的那次他就出现了,然后一直围绕在你身边。那晚我把戒指给你的时候,我是下定决心什么都不问,只要能与你好好在一起就好。可是张余歌,你告诉我你的身份证你的体检报告你的所有信息都显示叫夏弥,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你的体检报告但上会清清楚楚的写着,你怀孕了?!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瞒我?” 他很激动,说道最后索性拽住她的肩膀。她连忙解释,一时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双手挽着他的胳膊,急得快哭了。 “不是的,我没有骗你。河图羽你冷静一下,你听我跟你解释! 我不是夏弥,我真的是张余歌。至于怀孕……这些事说起来有些扯,但你能不能相信我。我没有欺骗你,更没有瞒你,怀孕什么的我真的是到那个人家里以后才知道的。” 河图羽冷笑着拂开她的手臂,眼中闪着霜:“呵呵,你要怎么解释呢?你是张余歌,但是有一个完全不是你的身份,这个身份的人叫夏弥,是吗?暂且不说这些,你,我想问问你,这孩子是和我认识以前和那个人的吗?” 张余歌像急得热锅上的蚂蚁,跃跃欲试要跟他说一遍穿书这事儿。听到他的问答,还是下意识的使劲点头。 “这孩子是夏弥和崔栩颐的,河图羽,我可以跟你解释我与夏弥的渊源,我……” 他抬手示意她不用再说,只是勾着腰转过身去,笑的沧桑:“张余歌,我都已经联系他让他带你走了。你怀着他的孩子,又为什么还要来找我?” “不是的,我……”辩解的话忽然卡在嗓子眼中,她回味过来他话中的意思,又痒又疼的感觉从心底蔓延。她难受的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眼里萦绕的泪水再也止不住,她低下头去,眼泪便汇聚成一大滴滴落到地上。 嘴巴几次张开像是想要说什么,可是几次开口都说不出任何话语来。 她心里又乱又吵,以至于她都没法集中注意力。 原来,崔栩颐得知她怀孕的消息是河图羽告诉的。 原来,崔栩颐来带她走的时候,河图羽是连拦都没有拦一下的。因为是他打的电话,告诉崔栩颐来带她走。 原来,她日日思念,希望河图羽能快点找到她带她离开,逃离崔栩颐的身边,这些全都是她的幻想。 难怪,今天他是在院子里上台表演,而不是在找她的路上。 到头来,竟都是她的一厢情愿了! 她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身子不自觉的剧烈颤抖着,脸色愈加发白。白到令人发指的地步,苍白的可怕。她几乎踉跄的从椅子上站起来,但又扶着椅子。脸上依旧挂着笑,但一点也不妨碍眼泪滴落。笑着说道:“原来,不是他从你身边抢走的我。而是你把我扔给的他。你把我扔了,然后就毫无眷恋的离开了!!在那暗无天日的日子里,我日日盼着你能来救我,可一切不过都是我的幻想。 到头来,原是我高估了你对我的感情。你连解释的机会都不愿意给我,就让别人带着我走了。 对不起啊,河图羽,是我想的太多了! 不过也是,谁会喜欢一个怀了别人孩子的女人呢?我拼命的要逃出来,就是怕你会很担心。可我内心的煎熬你一点都不懂,甚至不屑于懂吧。 对不起,是我高估了你对我的感情。你就当,我没来过,我们,从来没见过吧!” 三十二 河图羽的挣扎 她说的认真,却不知是花了多大的力气才说出的话。一字一句,不是对他的埋怨,而是失望加心痛。长长吸了一口气,她伸手将脸上的眼泪擦了,绕过他打开卧室门。忍着要嚎啕大哭的心,跑到客厅从衣服口袋里层贴近心脏的那一侧掏出戒指。 何妈妈听到动静,立刻打开厨房门。却见到张余歌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的凄惨,顿时吓了一跳。赶忙将围裙和锅勺往灶台上一放,再出去时,张余歌已经跑进了河图羽的卧室。 张余歌抓起河图羽的手,硬生生掰开他攥紧的手指。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还要将手掌攥的这样紧,但是伤心晕了脑袋也顾不得许多。用力一根一根将他的指头的展开,最后她将手中的戒指放在了他白里泛红的手心。他紧咬着后槽牙,垂着眼眸。明明整条手臂都在止不住发颤,仍旧憋着不动。看着戒指回到手心中,听着她伤心的哽咽着,小跑出卧室。 路过站在门口的何妈妈时张余歌还点了点头,没走两步就忍不住又哭出声来。虽是一边在哭,一边脚步却是不停的往客厅走。走到沙发旁穿上外套拿起背包,转身就要往门外冲。 何妈妈不知道这两孩子怎么了,赶紧拦着要出门的张余歌。向卧室里的河图羽大吼道:“这是怎么了啊,三石,怎么把余歌惹哭了!你一天天的能不能让人省心?怎么了什么仇什么怨啊,你受伤的时候余歌是不是天天照顾你,你让着小丫头一点不行啊你?快点过来哄哄余歌,她今天要是出了这个家门,你也别再待着。什么时候把人找回来了,什么时候再回家!听到没有?!” 河图羽内心深处又复杂又纠结又难熬,他憋着一口气,可何妈妈也跟他憋着。儿子哪能抗过妈,终于河图羽先憋不下去,竟然起身穿上衣服鞋子,一言不发低头走出家门。 何妈妈瞪大了眼睛,看着第一次如此反常的儿子。 张余歌仍旧抽泣着,何妈妈连忙将她拽到客厅里去。她没有抗议,只是坐在沙发上不停的掉着眼泪。 为什么呢,她以为,他一定会护着她。因为是他说什么都不问,只想要她嫁给他就行的。可当时为什么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就那样一声不吭绝情的把她扔给崔栩颐。她在崔栩颐的别墅被囚禁时天天想着他,幻想着他肯定在四处奔波寻她呢。每一天难熬的日子,都是因为心里有河图羽这个信念支撑着,才不至于发疯。可现在却忽然告诉她,原来一切都是她在做梦。是他,亲手将她拱手送人。却从没想过她愿不愿意,从没想过待在崔栩颐身边的她会有多崩溃。 心中撕裂黑暗照进来的那束金光,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消失。她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这光啊,其实早就消失了。至于她一直以为的光,只不过是心里的幻想而已。 小女初长成,不知情滋味。涉世尚未深,妄求一双人!都是笑话,可笑啊可笑!!! 何妈妈一直哄着张余歌,说年轻人的事情她本不该多参与。因为谈对象什么的,未来迟早是两种结果,要么散了,要么结婚。可自打见张余歌的第一面,她就喜欢张余歌这个人。婆婆喜欢自己的儿媳妇,这是一件好事。因为天底下大多数婆媳不合这话是真的,她儿子带回家来的第一个姑娘就入了她的眼,这有多难得。 何妈妈说自己觉得张余歌是个性格很好的姑娘,人生的漂亮,那一双眼睛啊更是灵动。就是因为自己太喜欢,所以就越界来劝一劝。小年轻谈恋爱啊,哪有不吵架的。河图羽小学时没读几年就辍学了,拜了他的表姐夫为师,从小跟着他师父学艺。小时候嗓子好,唱太平歌词。后来变声期,唱不了了。就一个人去北漂,什么活都干过,吃了许多苦。直到六年前才倒仓期结束,再次回到他师父门下,开始学相声。 这孩子啊,有自己的思想。性格一向温和,却从来不跟别人说自己的难处。有什么不好的事都瞒着,心里有什么话也不说,难受也自己憋着。但是这孩子心善,嘴硬心软。他们两个为了什么吵架她不知道,也不好问。但是呀,只要不是什么杀父之仇或者越过了道德底线的大问题,就肯定能和好。 何妈妈给张余歌重新倒上一杯热茶,让她在客厅坐着等一会儿。何妈妈去厨房三下五除二做好三菜一汤,盛好米饭,全部端到张余歌面前的桌子上。又旋身坐到她身边,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温柔的像绵软的奶油。 “好了,不哭了。阿姨做的饭菜很香呦,吃完饭就不难过了。不管他怎么欺负你了,等三石回来,阿姨一定帮你狠狠教训他。来,把眼泪擦了,吃饭!” 张余歌接过何妈妈递来的纸,将眼泪擦了。好歹是将饭碗拿起来,筷子挑起几粒米饭,身子不时抽泣着,将饭粒填进嘴巴里。 何妈妈温柔的语气让张余歌想到了自己的妈妈。已经四个月过去,她好想妈妈呀。这样一想,眼圈瞬间又红了。塞进嘴巴的那几颗米好歹是咽进喉咙去了,可却噎的她的喉咙又酸又痛,十分难受。 她端着饭碗,却难过的将脑袋藏在碗后,尽力抑制着苦涩,紧紧抿着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河图羽,原来那些年的眼泪终究是错付了! 她哭的无法自拔,不能自已,越来越伤心,从忍着哽咽再到仰头大哭。何妈妈赶忙取下她手中的碗和筷子,像是在哄自己的孩子一样,轻轻上下搓动她背后的衣料,声音温温的:“好了好了,先不吃饭了啊,不哭不哭,余歌不哭啊……” 她猛的扑进何妈妈的怀里,不停的哭啊哭。何妈妈也不停的安慰她,渐渐张余歌才从嚎啕大哭没了声音。何妈妈定眼一瞧,竟是哭累睡着了。她安安静静的躺在她怀里,眼角还挂着泪珠儿。何妈妈无奈的拿纸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痕,将她的脑袋到轻轻放在沙发上。拿来毯子给她盖上,然后将桌上的饭菜收拾了,轻手轻脚的收拾碗碟。 十一月中旬,对于j市这样不南不北的地方,每天十五到二十度的温差。不是很冷,但也不热。河图羽拉了拉脸上的口罩,拿出电话,打给落椴玄。 “喂?”落椴玄刚刚把锅洗了,坐在沙发上听午间新闻,就看到河图羽给他点来电话,伸手拿起手机接起来。 电话那头的人声音低沉,颓废的气息仿佛能通过电话传染给落椴玄。“能出来陪我聊聊吗?” 落椴玄下意识抬手揉了揉额头,抬眼无奈的冲老婆笑着。阿杨好笑的望了他一眼,比着口型说:“去吧去吧!”落椴玄冲老婆飞下一吻,在电话里答应下来:“好,在哪见?” “去松鹤园吧,后台见!” 落椴玄微微诧异,片刻还是点头:“……好。” 落椴玄还以为河图羽要约他去哪呢,没想到会是松鹤园。这个时间点,松鹤园里还是有演出的,不过没他俩人的演出。开着车到松鹤园附近停车场把车停好,进到后台的时候河图羽早在后台等着了。 “怎么了,愁眉苦脸的?”他一边打趣一边搬过去一个椅子坐到河图羽对面。 河图羽只是沉默,一句话也不说。 落椴玄抿抿嘴唇,想到了他这般模样的原因。 “三石,头疼张……不,夏弥的事情?”今天早上小巷子里见到了张余歌,河图羽现在这样肯定是因为她。落椴玄问道:“她不是被那个男人带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河图羽不说话,垂头将脸庞埋在阴影里。 落椴玄继续问道:“她去你家了?说了什么?” 河图羽动了动,但也只是动了动,眨了眨眼睛。 落椴玄无奈的抬头望天,然后低下头来继续看着河图羽。 “其实你很喜欢她!哪怕是她怀着别人的孩子,隐瞒她自己的真实身份。你还是很喜欢她,你心里是这么想的,是吧?!” 河图羽忽然把脑袋从阴影里拽出来,眉头紧皱,从板凳上站起来,情绪激动。 “她怀着别人的孩子,她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她甚至一直骗我她叫张余歌不叫夏弥!这些事情放在哪个男人身上能接受得了,我为什么还要喜欢她,凭什么?” 落椴玄抿着嘴巴微微笑了一下,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可你是河图羽啊,你是你自己不是别人。你的思想,你内心最深处的想法,只有你自己最清楚。你好好想想什么时候这幅状态过,当时在医院联系那个男人的时候你就犹豫不决,若不是我拿过你的手机拨通那通电话跟那个人说明事情原委,你会按下通话键吗? 她走了,你每天乱的跟没了魂似的。说错词,入错活,这可是这一行的大忌啊!还有前两天接到那通求救电话以后,你做了什么,连去n市的机票都买好了。本来是今天下午起飞的航班吧,却没想到她会忽然回来,是吗? 河图羽,你现在又在这里跟我说什么你不喜欢? 我知道,作为你搭档却也不能过多干涉你的私生活。但是我就问你一句,河图羽,敢不敢直面你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她,在你心里到底占据了怎样分量的地位,好好问问自己的心。 确实她做的一切实在恶心,但若没准全是误会呢?凭那段时间的接触,我觉得她不该是那样的人。可她却接连做了这么多奇妙的操作,把这些操作连在一起,就显得事情匪夷所思了些。 我知道你就是生气,气她为什么骗你,不告诉你她的真实身份。再加上知道她怀了别人的孩子,一下子气血翻涌才会放任那个男人将她带走。可是她为什么一直坚持自己叫张余歌呢,也许好好沟通,不要互相伤害,误会就解开了。 我是你搭档,是你的好兄弟。我当然明白以上我说的那些你心里全都明白,只是缺个人把这些直白的说出来而已。三石,不管是不是误会,我总不能冲她丢石头,一口咬定就是她的错。她是你女朋友,两个人要想好好在一起,那些以为的误会无论如何一定要讲明白了。心里的结打开了,才可能长久。你知道应该好好问问她,我也告诉你要好好问问她。那么,你就去好好问问她。两个人之间总得有一个人泄一口气,千万不能都赌着气,这样到最后的接过就是两败俱伤。 好了!” 落椴玄拍一拍河图羽的肩膀,呼出一口长气:“有什么,赶紧去协商清楚。有些也许是误会的事情,是赶时间的。若是不小心晚了,也许就要追悔莫及了。我是你兄弟,首先当然得劝合不劝分。当然,如果这一切不是误会就是纯粹的她渣你的话,我一定比你更加嫉恶如仇。 与她接触了这么长时间,我也觉得她是个好姑娘,不应该会骗你。所以,赶紧去问清楚吧!” 河图羽低头,心中的感情又复杂又难受。他清楚,落椴玄说的这些全是对的。只是那时候忽然知道张余歌所有能证明身份的东西上全部标明是夏弥这个名字时,知道她怀孕了孩子肯定是那个男人的时,他一时间气昏了头,无法接受。他恼她为什么要骗他,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可能接受自己女朋友怀了别人的孩子吧。他也清楚张余歌肯定不知道肚里孩子的存在,可若她只是张余歌,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落椴玄打给那个男人让他把她带走。关键就是,那时候她的身份证银行卡房产证所有所有证明她身份的东西,全都明明白白的标明她叫夏弥,不是张余歌。 他接受不了这些,至少,送她离开前的那几个小时里消化不掉这些信息。 “我回去了!” 落椴玄也不知道河图羽到底想没想明白,低着头自己思想斗争了半天,然后就扔下一句回去了要走。可落椴玄又不能说什么,只好无奈的叹息。 河图羽跑的不快,整个身子看起来一颠一颠的。关键是那腿脚还没有恢复到可以到一溜烟跑走的地步。 三十三 她的离开 落椴玄无语的追上他,让河图羽在路边等着,他去停车场开车,然后载着他把他送到小区门口。 “加油吧兄弟,去找人姑娘问清楚。我看啊,百分之九十是一场误会。哦哦还有,替我跟她道个歉,毕竟那时候那通电话是我打的,我算半个罪人。等你俩误会解清和好以后,我和阿杨请你们吃饭,到时候亲自道歉。快去吧,机会不等人。万一错过了,很有可能这辈子都再也遇不见了!” 河图羽垂眸冲落椴玄点点头,一双放在兜里的手微微攥紧。一言不发低着头走回家中,到家门口了,却半天不肯掏出钥匙开门。 他心中别扭,不管是从什么角度出发去看,关于她的那些事发生在任何一个男人身上,应该不会有不别扭的吧! 但是……现在不是因为别扭,其实他心里跟块明镜似的。他知道,很有可能发生的一切都可以用某种匪夷所思的原因解释清楚。他是在犹豫,刚刚跟她说的那些狠话,该怎么样挽救?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他也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他不是圣人,所以不可能没有一丝情绪,不产生半点误会。可现在不用解开误会,他也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 于是对于张余歌,更多的是无措。 踌躇不决了好一阵子,他终于牙一咬心一横,掏出钥匙打开门锁。 主卧, 副卧, 客厅, 厨房, 卫生间…… 四处查看,却不见她的身影,河图羽心中发慌,急忙到副卧叫醒睡着的何妈妈。 何妈妈有点迷茫,看着儿子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语气急促,寻问道: “妈,余歌呢?” 何妈妈慢慢缓过神来,“余歌?刚刚哭了好久,在客厅沙发上睡着了。” 河图羽连忙摇头:“客厅沙发上没有人,我找过了,家里面里里外外都没有她的影子。她是不是出去了,去哪里了跟您说了嘛?” 何妈妈仍旧是睡得有些迷糊,从床上下来穿上拖鞋往客厅走:“没出去啊,刚刚还在这里哭累睡着了来着。哎,怎么没人了?” 河图羽又止不住心里的焦急把家里的每个角落都找了一便,才确定她真的不见了。 他下意识翻出手机,点开通讯号码却一时不知该打给谁。之前她的手机压根没带走,那个男人来的时候只带走了她一个。所以那个手机在他手上。 不不,一定不会没有联系方法。 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张余歌演出的园子地点,今天张余歌是怎么直接找到那里去的? 她肯定问谁了! 落椴玄吗,不可能,她能记得的号码不多,绝对不可能有落椴玄的份。 前两天那通电话,那个电话号码是那个男人的,但是张余歌肯定背下了他的电话号码。所以,张余歌没有他身边人的联系方式,最有可能的就是打电话给他。想到这里,河图羽赶忙点开通话记录。果然,通话记录显示今早十点钟的一个陌生号码通话。 那个时候他正在台上表演,不可能接电话。所以肯定是哪个师弟接了电话,告诉张余歌地址的。 他几乎是想也没想,立马点开这个陌生号码拨通。 “嘟——嘟——喂?” 电话很快接通,那边虽然噪音很大,但是他依旧立马辨别出这就是张余歌的声音。 “喂,你在哪!?”纵使他已经尽力压抑着急切,仍旧可以听出他的紧张来。 张余歌抬头瞧着天空,天不怎么蓝,甚至像是被笼罩了一层灰尘一般。人来人往的机场外,何义帮她提着背包一起等待检票。她眼睛是哭肿的,戴着大大的口罩挡住脸庞,发丝微乱,整个人看起来并不精神。 身体甚至因为哭久了形成的肌肉记忆,止不住的抽泣两下。头顶飞过去一架飞机,她本想笑着跟电话里的他讲再见,却怎么都扬不起嘴角。半晌长长的叹出一口气,哽咽两下,暗声道:“河图羽,我还挺难过的。以后这通电话再也不会拨通了。我寄了快递给你,很快就到,你记得签收啊。这辈子,恐怕我们再也见不到了。你一定记得好好照顾自己啊,拜拜!” 最后一句结束,她悸动的浑身颤抖,却毅然决然挂断电话,将手机关机并且拔掉电话卡。眼眶里萦绕着大颗的泪珠,却忍着不掉落下来。 河图羽听到电话挂断以后的忙音,急忙按着这个号拨过去。她到底在说什么,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说以后再也见不到了,甚至用到这辈子这样严重的词。心中越发慌乱,手中的电话无论如何都拨不通这通电话。真如她所说,以后这个号码再也不会拨通了。 他有些僵直,不相信这些有的没的。只认为是她在闹脾气,所以把他拉黑了。拿过何妈妈的手机,输入这串数字打过去,可结果是一样的,依旧没有拨通。 内心中绞乱如麻,越发恐慌的无力感席卷全身,他几乎要站立不稳。 机场里,何义低头神色淡淡的瞧着夏弥,最后什么都没说。安安静静陪她检票,登机,直飞n市。 坐在飞机上以后张余歌就睡着了,她面色苍白,戴着眼罩,脑袋后仰睡得安稳。何义皱了皱眉,心里乱糟糟一团。 早上的时候,他将她送下以后定了下午回n市的机票,谁料快登机时夏弥竟然打电话给他,告诉他她要回n市。 当时他十分奇怪的问她去n市干嘛? 她竟然说要去医院陪崔栩颐。 那时何义的表情不亚于亲眼目睹了彗星撞地球,奥特曼打巴啦啦小魔仙一样的震惊。 可是最后他还是帮她到了机场,把自己的票延迟,买上同一趟的机票陪送她一起回n市。 他本来还想当面问问为什么的,可是见到她的时候她憔悴的像是被人殴打了一番一样,他也就没好意思问。但心里的八卦之神真的让他心痒难耐,他不禁猜想,她会不会是被j市这个小白脸给甩了。 但也就这么一想而已,老大的女人,他不敢多八卦。毕竟这两人谈了四年恋爱,打打闹闹了这么久。以前他一度觉得他们俩都爱惨了对方,如果有一天这两人分手了,他就再也不会相信爱情了。后来,他们俩用实际行动让他如愿以偿。 现在闹到这一步,他已经看不透这两人到底都在想什么了。几个小时以后,飞机落地。也几乎是同一时刻,河图羽收到张余歌所谓的快递。一个小袋子,里面装着几张纸。他下意识的摸袋子四角,一下子就捏准了那枚硬硬的戒指。心里再次猛烈的抖三抖,他忍着冲上后脑的麻意,将袋子里的东西全部倒出来。 那几张纸是一封连续的信,字迹潦草歪歪扭扭,一看就是赶时间写出来的。河图羽不仅拿着信的手在抖,心也在抖。两者抖动的评论几乎一样,这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有一种脱氧的无力感。他忽然不敢看手中的信。 他再怕,怕这封信是他们之间最后的交集,他怕这信看完了,他们这辈子的缘分就真的结束了。 他将卧室门锁起来,待在一个安静非常的空间里。抬眼望出窗外,可只能看到层层楼台。这么高的地方,连鸟儿都不会飞过。 “河图羽,写这封信的时候我坐在离开你家的车上。我不知道你去哪了,但我想,见不到你,我也能离开的更加洒脱。 以前我总想着,这个世界上没什么误会是解不开的。那些电视剧里,男女主角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总是一波三折。他们互相相爱,再误会,误解,最终和好,或是终身怨念。作为一个观众,我总以为那些误会完全没必要称之为误会,不理解他们为什么要赌一口气憋一口气打死不解释清楚误会,任由误会酝酿成越来越大的矛盾。现在,也许我懂了。 有些事,两个人都有自己的以为,所以就有自己不肯低下头的。这也许是每个人的底线,不肯低头的倔强吧。若是那些我说不出口的,你恰恰都懂……该多好。 河图羽,我要走了。不是躲着你,不是赌气。我是真的要离开了,离开你所生活的这个世界。我们之间的误会,也许不需要解开。因为这样也许我能在你心里留的久一些,你能记得你的我更久一些。 我以前说过,我不属于你生活存在的这个世界。我来,就是为了完成游戏任务而已。升级打怪,我一直在找你,兜兜转转却发现我其实早就找到你了。而且我喜欢上了你,非常非常喜欢。我是真的想要嫁给你,想要和你一起一辈子。可是从我真的喜欢上你的那一刻,我就错了。而我更加自私的一件事是,发现你也喜欢我以后,答应了和你在一起。 我一早就清楚,我迟早要离开这个世界。可我还是选择和最喜欢的你在一起。河图羽,那些误会我不想解释了。但还是要告诉你,我叫张余歌啊,这一点真的没有骗你。我喜欢你,一心一意喜欢你。可是你不相信我,不给我跟你解释清楚的机会,就直接将我打入地狱。我想兴许是因为你没那么喜欢我吧。说不难过是假的,我不赌气,但没办法不生气。 我是个骗子,却一直想告诉你我瞒着你的,我的秘密。 可是现在,我决定不告诉你了。我气你不给我解释的机会,那么,就惩罚你永远不知道我的秘密吧!不要找我,因为就算你找到了,那个人也不再是我了。我很快就要离开这个世界,回到我的世界去了。 河图羽,你是我最最最喜欢的男人。可是也许,世间真情多磨难。两个真心喜欢的人,真的不一定能在一起吧。我啊,不会忘记我们在一起的一切。我也好希望你不要忘记我,但我总不能因为我的自私耽误你一辈子吧。你这样温柔,这样优秀,我在想以后能嫁给你成为你夫人的女孩子,她好吗,有多好,比我好吗?成不了与你白头偕老的人,我很遗憾。没有我在你身边,祝你顺风顺水,扶摇直上。 对不起,最遗憾的,就是没能坐在台下,好好听你说一出相声。你那样热爱的,我却没能有幸一睹。我想,在台上的你,一定是风华绝代的角儿吧!真遗憾呐,就这样错过你了。才爱上,就要离开。河图羽,答应我一个自私的要求好嘛,请你一定要……多记得我一些日子啊! 再见,等春暖花开,等我们都回到自己生活的正轨,那时候,我希望还能再见。 最喜欢最喜欢最喜欢的人啊,你是许多姑娘们的二爷,是我一个人的小瘸子。真难受啊,再见小瘸子!” 河图羽捏着放在袋子里的戒指,看着那枚手心里的戒指,神情复杂且让人不懂。 窗外的天空半蓝半白,相互交汇在一起,就成了梦幻的紫色。夕阳斜斜挂在天边,又染进紫色云彩里。美得令人心向神往。飞机缓缓落地,何义转头想叫醒张余歌。却不知道何时她早醒了,安静的睁大眼睛瞧着窗外。 “呃……” 他想问她问题,她却先开了口: “你说,这一刻现实吗?” 何义顺着她的视线,从机舱向外望去。正常的天,正常的机场。和以往无数个日日夜夜没什么不同,于是想也不想,直说道:“现实啊,为什么不现实?” 张余歌淡淡的笑了,目光贪婪的将所看到的一切全部记在脑海中。“是啊,真现实。这么现实的地方,真的与我生活了很久的世界一模一样呢。” 何义不知道她想要说什么,也不明白她在想什么。见她半晌没了下文,于是问道:“你为什么又要回来?” 飞机落地停稳,机舱里的人们纷纷起身准备下机。他们坐在商务舱,本该可以最先下机。但是她不急着动,何义也陪她坐着。 她想着何义的问题,嘴巴喃喃道:“为什么……又要回来?” 是啊,好不容易离开了,为什么又选择要回来呢? 张余歌想起几个小时以前,哭累以后睡在河图羽家沙发上时没一会儿,遥控器便在梦里出现了。她将遥控器拿起来,去看上面的任务。 ——“最终任务发布,请一号玩家张余歌完成。回到崔栩颐身边,陪他一起看初雪。ps:完成最终任务后,一号玩家即可圆满完成本次穿书之旅,获得一次许愿机会,回到现实世界。pps:早完成早回到现实哦,请玩家加油^0^~” 她越来越不明白,这遥控器每次发布任务的意义到底在哪里。好像它永远在将她所有经历的事情进行一个反向折叠,无下限的反转个不停。 可是,最终她依遥控器所显示的任务回到崔栩颐身边,是什么原因? “我想回家了!”她淡淡的叹一口气,声音轻轻柔柔,就像天边的云朵。轻飘飘的扶着,风儿一吹就跑了。 何义皱皱眉头,似乎明白了。原来夏弥与老大一直是在赌气,在夏弥心里,老大身边才是家啊! 三十四 穿书之旅结束 医院的隔离病房中,崔栩颐戴着氧气呼吸器。双眸紧贴在一块,安安静静的睡着。 张余歌没有进去,只是站在巨大的窗外,面无表情向里面看着。 这是崔栩颐,是夏弥最喜欢的男人。他们相爱,感情一定比她与河图羽的深。可惜,他们的误会再也解不开了! 崔栩颐的道歉与解释,夏弥全部错过了。崔栩颐的道歉与解释,再也得不到夏弥的原谅了。就像硬币的正反面,他们两个因为张余歌的介入,从此成了两条永不相交的射线。 难过吗……谁知道呢! 一直到三天后的早晨,崔栩颐才悠悠转醒。他偏过额头,就看到病房外长廊椅子上扶着脑袋打盹的姑娘。心中有些不可思议,甚至以为是幻觉。于是他轻轻起身,拿掉氧气罩。掀开被子,轻轻走出病房。打开房门,来到她的身旁。他没有选择叫醒,只是缓缓蹲下身来,目光温柔的瞧着她。 n市十一月份的天并不寒凉,五六点钟,天色蒙蒙亮。他轻手轻脚走进房间拿出一件风衣来,轻轻的给她盖上。坐在她身旁的椅子上,静静望着身旁的人。 这阵走廊上还没有人,而且他住的是vip病房,这一层楼除了护士不会再有其他不相干的人上来。她一直点着脑袋,让崔栩颐看得忍俊不禁。轻轻的将她搂紧怀里,让她靠在他胸膛上。他搂着她,让她睡得舒坦一些。 四周安安静静,只有他们两个的呼吸声。他感受着再一次回到他怀抱的她,心中泛起久违的喜悦。 牵手,拥抱,接吻,他一直最喜欢的是拥抱。当你用手臂将一个人紧紧拥在怀里时,没有什么比那更能让人体会到拥有了。就这样安安静静的,拥抱着她,仿佛这样就能在一起一辈子。眼前出现他们一起执子之手白头到老的场景,夕阳西下,小鸟叫的悦耳。两位头发花白笑容可掬的老人坐在藤椅上,她扇着蒲扇,他这样拥抱着她。猫儿从膝盖上溜走,风吹过发丝。 若是可以,这将是多么令人心向神往的场景啊! ……可惜,他没有这个机会了。 张余歌脖子撅得生痛,动了动身子,猛的抬起脑袋。 “啊!” “啊……” 两道痛喝声一同响起,她揉着脑袋,他捂着下巴。猝不及防的对视,尴尬在四周蔓延。 “你……你醒啦!” 虽然不知道自己怎么到他怀里去的,但是现在她并不会像以前一样讨厌他。也许是因为快要离开了,也许是因为原谅崔栩颐做的那些事了。其实也没什么的,他囚禁她的举措不过就像小孩子希望得到某件东西而撒泼打滚一样的行为而已。虽说对她的心灵造成不小的冲击,但毕竟他不是针对她,是对夏弥而已。 所以,不是不可以原谅。 崔栩颐下巴痛的厉害,整张脸因为气血上涌终是有了血色。脸颊面目狰狞皱在一起,看得张余歌十分想笑。她揉了揉脑袋,不好意思的笑笑。 “你,感觉好点没?” 下巴痛的也不是那么厉害,崔栩颐终于放下捂在下巴上的手。摇了摇脑袋:“我没事,你怎么……会来这里?” 张余歌咬了咬嘴巴,神色认真道:“崔栩颐,我来陪你看初雪!不过我得先说明哦,我不是夏……” 嘴巴一下子被他捏上,是的,捏上。他笑的一脸天真无邪:“好啦好啦,我只要听前两句话就行,后面的就不听了!你当真是来陪我看初雪啊,可n市从来不下雪哎。” 张余歌无奈的将白眼翻出天际,打掉他捏着她嘴巴的手:“我当然知道,这里不下雪,可我不能和你去其他下雪的地方看嘛?何义已经帮忙查好了,过两天m市会有初雪。你带好你的私人医生,咱们一起去看初雪喽!” 看她终于露出笑脸,他笑的像个憨憨。“好啊好啊,为了不错过初雪,那我现在联系何义,咱们马上就出发好嘛。嘿嘿!” 张余歌点点头,脸上的笑容恍惚。 崔栩颐昏迷不醒的这些天,主治医生已经和她聊过了。崔栩颐已经不行了,整个身体机能与意识即将全部丧失,也就是死亡。如果他能在这段时间忽然清醒且精神百倍的话,一定是回光返照。回光返照也就意味着……死亡离他非常之近。 死亡……在经历林楠灏这事之前,她从来没切身面对过死亡。可林楠灏之后,她似乎懂了死亡所代表的意义——消失!永远的消失! 这个人再也不会来到你的生活,就算你记得他,没有忘记他,他也仅仅是活在你的回忆中,再也不能参与你未来的任何一天。 初雪结束以后,她就会离开这里了。而他现在回光返照,也许看完初雪,灵魂也就要随之消失。 一切,都结束了。这个小说故事,也就要以这种令人难过的方式结束了。 人生如书,每个人的一生都是一本厚厚的故事。对于张余歌来讲,经历过夏弥的人生以后再回到现实,这些令人难过的记忆只是她人生中的一个小故事而已。可她却真实经历了,别人的一生。 若能自己选择,她绝对不会选择主动进入游戏系统。错了,命是自己的,不该别人来活。所以,等完成最后一个任务,结束游戏回到现实,她会用给她的那个愿望,来完成一件事。从前她已经想好要怎样支配这个愿望,但现在,她改变主意了。 张余歌生活在另外一个世界里,不该对这个世界的任何事物做出改变。 她心中明确,要许什么愿。 何义办事速度,很快安排好出院等所有手续。崔栩颐、张余歌、何义、私人医生和他的助理等一行人坐在私人飞机上,麻溜的飞到了m市。 这里也有崔栩颐名下房产,一栋位于开发区公园的别墅。虽没有崔栩颐常住的那栋别墅气派,但依旧是普通人不能企及的。所以下了飞机,出了机场,坐上车无缝连接直达别墅。 天气预报显示,m市后天会迎来本年度的第一场初雪。仿佛是为了让人确信一定会下雪,下飞机的那一刻寒风就直刺骨。 他们待在别墅里,别墅有安装地暖,还有空调,一点也不冷。大大的落地窗外已经枯了的树枝随风摆动,总是给人一种有心而生的寒意。别墅里的佣人给所有人煮了红茶,端着热腾腾的红茶,坐在卧室飘窗旁的白色毛毯上,她安静的像一只小兔子。 崔栩颐靠在一旁的柱子上,手中捧着红茶,眼神也定定望向窗外。两人互相想着自己的心事,静静的等待第一场初雪的到来。房间里依旧安安静静的,仿佛只要他们两个在的地方,大多数时候总是静悄悄的。大家都安静的出神,不自觉间连呼吸都是浅浅。 那晚他们睡在一张床上,两人中间隔着四五个沙发靠垫。实在是因为这栋别墅房间大,数量少。 何义一间,私人医生一间,助理一间,佣人一间。他们俩只能睡在同一间房中。换做平时张余歌肯定是要自己睡地或者让崔栩颐睡地板的。可是她又总觉得怪怪的。于是两个人谁都没有明说,一齐把客厅的沙发垫子抱来放在床中间。 两人心里都明白,也许抱来沙发垫子放床中间很尴尬,但如果说出来或者睡地上的话会更尴尬。都是尴尬,不如在尴尬里挑一个程度比较轻的来。 床很大,也很软。就算中间放了沙发垫子也丝毫不影响她自由的翻身。 一夜过去,第二天早上睁开眼睛,穿鞋下床走到窗前拉开窗帘一角,她忽然看到窗外的大地竟然已经银装素裹。 “崔栩颐!”她不由自主的大觉道:“快来看呐,下雪了!” 这雪比预告的来早了一天,于是给了很多做好心里准备的人一个超大惊喜。 身后传来他走来的声音,没有说话,但激动的心情自然溢于言表。他站在她身旁,胳膊不自觉间就搭上她的肩膀。张余歌瞥了一眼他的手,最终将注意力全部放在窗外的雪上。 其实,她从小到大也只见过一两次雪。还是那种很薄很薄,很快就化掉的雪。像这种鹅毛大雪,要将整个世界都埋进银色中的雪景,她从未亲眼见过。 震惊吗,那是自然。如此盛景怎能不震惊。 窗帘拉开在两边,白光照进房间。大概用清亮来形容这种光最合适不过了,寒冷明亮。二楼主卧直对着对面的湖,湖上结满了冰,冰又承载着厚厚的雪。十分壮观,壮观非常。 他忽然牵着她的手腕,套上厚厚的棉袄,拉着她飞奔出门外。 嗬——打开门的一刹那,冷风直往脖子里窜。他带着她跑出院子,到马路对面的湖边。蹲下捧起一团雪,向上高高扬起,蓬松的雪块在风中飘落。张余歌捧起一小团雪来,砸到崔栩颐背上。崔栩颐发觉,立马反击。两个人虽然全副武装,戴着手套帽子口罩,但一顿打闹后,层层衣物下的皮肤冻的发红发紫。 他们无忧无虑的奔跑,追赶。仿佛放下了一切恩怨,只是两个互相嬉闹的人而已。尽情徜徉在冰雪的世界里,感受这神奇的大自然景观。辽阔的旷野上,二人的嬉笑声直冲九霄。他们不断扩大范围,将自己的脚印印在白茫茫的雪地上。 人啊,要怎么证明自己活着?简简单单的,用脚在雪地上踩下一个脚印就可以! 追呀跑啊闹啊,张余歌气喘吁吁的捂着肚子,这才后知后觉想起来夏弥肚子里还有个孩子,她不该奔跑幅度过大。想到这个问题以后,她立马觉得应该站在原地休息。 前方不远处的崔栩颐回头瞧着她,缓缓倒在雪地里。张余歌觉得很搞笑,南方人见到雪真的会躺在雪地里。要不是夏弥肚子里这孩子,她也要躺进雪地里感受一下是什么滋味。 雪花是冰的,凉的,会在人的体温下慢慢融化,然后再在寒冷的气温中凝固成冰。等到春天气温回升,这些冰再化了变成水,蒸发后进入云层。继续落在人间,经历春夏秋冬。 兜兜转转啊,什么都没有变吧! 她休息了好一阵,终于不再喘气了。抬眼瞧着仍旧躺在地上的崔栩颐,笑着走到他跟前要拉他起来。外面实在太冷了,她想回别墅吹吹暖风。 可走到崔栩颐跟前时她却发现他紧闭着双眸,她恍惚间想到方才他好像是摇晃着身子倒在地上的。她心头蓦然一紧,连忙捉着他的胳膊摇晃。 可他这次……是真的睡着了,睡得很沉,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她忍着有些昏沉的脑袋,想要将他扶起来,可终于努力都没法将他拉拽起来。 苍茫的天空,银装素裹的大地,黑色的羽绒服。他安安静静的离开,没有一丝声响,不带一点痛苦。多么美的场景啊,就这样,他走了。没有告别,或许是因为他明白,她不是他的阿弥。 眼前的一切一点点变的模糊,银装素裹的世界,安静异常的崔栩颐。暴风雪吹打在脸上,周围的一切渐渐定格,没有一丝声音传进她的耳朵。面前忽然浮现出河图羽的脸来,她眼中厚厚的泪水凝聚成冰,挡住了他温柔的脸庞。 天地翻涌之间,仿佛有一只手猛的将她拽出这个世界。 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她的意识渐渐涣散,整个人如同鱼沉大海。一点点,一点点陷入沉眠。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缓缓恢复意识。 “动了,眼珠子动了!”耳边有人在说话,另一道声音接着响起:“哦哦,真的动了,她是不是要醒了!” 这声音,有些熟悉。她皱起眉头,将手放到额头。动了动乏力的身子,缓缓睁开眼睛。 “醒了醒了,真的醒了!”林染叽叽喳喳就像一只小鸟。管薏在一旁没有说话,却也满眼关心的望着。 “她每天都会醒,这有啥兴奋的!”苏一洋虽是这样说的,但也还是起身到张余歌床边掀开窗帘。 张余歌脑海中迷茫,像是失忆的人慢慢记起忘记的事情。那些散落的记忆一点点进入脑海中,她一点点清醒。捂着脑袋,皱紧了眉头瞧着身旁围着的三个舍友。 “你们……怎么这样……看着我?” 听到她讲话,三个人的表情齐刷刷变化。那模样一模一样,就是见了鬼的样子! 林染激动的伸出一根指头,倒吸着凉气指着张余歌质问道:“你你你是人是鬼,如果你是本人就告诉我们你的名字!!!” 三十五 她的愿望 张余歌目光奇怪的扫过她们三个的脸庞,最后落在林染脸上: “我的名字?……张余歌啊!你们怎么了,为什么都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林染猛的笑起来:“好了,这人终于好了嘿!” 再看另外两个人的表情,都带着那么三分宽慰,四分疑惑,两分打量和一分淡然。 心中的疑惑越来越甚,张余歌已经快被自己皱在一起的眉毛系个蝴蝶结了。她有些恼了,急道:“你们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是这种眼神,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林染瞅瞅身旁的两个人,回头看着张余歌,一字一句慷慨激昂的讲述起来:“姐妹,你已经行尸走肉整整九天了。太可怕了,你不知道你这几天都跟个假人似的,也不说话也没反应。就跟那什么没有意识的丧尸似的,不对不对,丧尸起码会咬人。而你除了每天跟着我们一起起床去开会还有吃饭以外,脸上从未出现任何表情,也不跟任何人说话。最严重的是连手机都不玩,简直吓死我们了。你怎么了,魂丢了还是自闭了,为什么要这个样子整整九天!?” 学校报名开学以后不立即军训,而是先开十天的教育大会。然后休息两天,等到盛夏过去了,天气稍凉时,再开始军训。 “九天?”张余歌反问,“今天是几年几月几号?” 林染点开手机屏幕看了看,道:“二零年九月十七啊!” 九月十七,张余歌暗暗盘算。开学报名那天是九月八号,在宿舍的第二天晚上她进入穿书系统。这样算起来,确实过去了九天。 在那边的四个月,一百二十多个日夜,竟然只是现实生活中的九天? “遥控器呢!?”她急忙掀开枕头被子四处寻找遥控器,林染默默从一旁递给张余歌,弱弱说道: “你太反常了,我们就从你枕头底下找到遥控器观察了一下。发现九天里遥控器更换了四个任务。话说你该不会……真的穿书去另一个世界完成任务去了吧?!” 大家一齐望着张余歌,渴望八卦的三双眼睛忽闪忽闪的眨着。张余歌忽然头皮发麻,头痛欲裂,她猛的闭上眼睛双手抱头捂住脑袋。脑海中的记忆不断盘旋,是属于她的,却来自另一个世界的。 “啊……” 疼的真是厉害,她满头大汗。脑海中快速的掠过一幅幅画面与场景,都是四个月里在那里发生的一切。 “我……我不记得了,头好痛……好像,好像我在书里的世界生活了四个月,为了早点回来所以不停完成任务。但是……中间发生了什么,经历了什么,我不知道,我记不起来了。 脑袋嗡嗡的痛,跟你们拿棍子给了我一下似的。想不起来,真的想不起来……” 见她这样难受,其他三个人也不好继续问下去。连忙询问她要不要紧,不然叫送她去校医院。 张余歌一手捂着发蒙的脑袋,一手冲她们左右摇摆,示意不用。脑袋实在是疼,可那些记忆如同走马观花一般浮现。真奇怪,明明就是他的记忆,却与其他记忆分开,飘浮在半空之中。仿佛他稍不注意,就变作一团云飞走了。 她蜷缩成一团,捂着脑袋靠在墙上,慢慢的缓,好大一阵子痛意才消失。 忘记了吗? 当真什么都忘记了吗? 可是,手中紧攥着的戒指,到底是在提醒她什么? 另外三人没有打扰她,所以她在窗帘后面在做什么是没人知道的。遥控器在手中紧紧攥着,张余歌拿起遥控器。 莹莹蓝光显现,小小的屏幕显示着:“恭喜一号玩家张余歌成功完成任务,攻略《再见二爷》圆满完成。获得许愿一次,请玩家尽快兑换奖励。ps:欢迎玩家下次光临,每完成一次穿书即可获得一次许愿机会哦!” 张余歌眸下深沉,眼神淡淡看着屏幕想的出神。 愿望…… 愿望! 从前在书中的世界里她想好了愿望,她希望,能让河图羽能来到现实世界。能让她与他真真正正的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可那时林楠灏还没有死,崔栩颐亦没有囚禁她。河图羽也没有误会她,一切都是好好的…… 现在,她的愿望已经不再是让河图羽来到她的世界,来与她永永远远在一起了。她没有那个权利,擅自去改变别人的命运,带他离开他一直生活的世界。 既然已经离开了,那就选择各自安好吧! 有一个愿望,是一个她快离开那个世界时想到的愿望。 若是,她从来没有到那本书的世界里去。 夏弥还是夏弥,不会因为完成任务而在医院遇到河图羽,那么夏弥与河图羽就不会认识。 崔栩颐还是逼着夏弥签解除婚约的合同,虽然他是为了夏弥好却不让她知道。夏弥也还一心一意痴情崔栩颐,无论如何都绝不同意解除婚约。一边被崔栩颐伤害着一边不肯放弃那段感情。 林楠灏依然是夏弥的情敌,也是好闺蜜。他会保护夏弥,夏弥不会很难过。他同她成为室友,不会因为为她出气而死。 一切的一切都不会因为她的到来而改变,一切的一切都按照原本的轨迹进行着。 用不了多久崔栩颐就会得知夏弥怀孕,哪怕他没多少日子可活。那些误会总会解开,他们会和好。相互陪伴,依偎着走过最后的美好时光。 一切的一切,都不会那样悲伤! 所以,她的愿望,就是让书里的所有人物回到一开始,不认识一个叫张余歌的姑娘前的那一刻。然后,忘记她的到来。彻底消除她在游戏中的记录,所有人按照从前的活法好好的生活。 简而言之,夏弥还是夏弥,也只是夏弥! “忘记吧,让他们全都忘记。回到最初的时候,让夏弥从未变成张余歌。就这样,回到最初!!” 窗幔后的张余歌忽然情绪激动的说出这么一席话,其余三个人纷纷停止自己手中的动作。卸妆的,敷面膜的,玩手机的,都一齐向张余歌的床铺望去。齐齐皱起眉头,脑海中一阵混乱。若不是看到另外两个人都是这般模样,大家都怀疑是自己的错觉。 三人面面相觑,都不知该问点什么。 温热的泪水从眼眶滑出,顺着脸颊蔓延,最终滑到下巴上,盘旋萦绕一阵,滴落到衣物上。她紧咬着嘴巴,忍着自己快速抖动的身子。 忘记,代表一起的那些日子里,所有嬉笑怒骂,恩怨爱恨,全部归于虚无。他们都忘了,只有她,只有她一个人还记着。 记忆啊,永远都不会遗忘的记忆! …… 军训从九月二十开始,教官都是武警总队的队员,都是训练有素素质极高的军人。训练倒也不算苦,至少有事支配着一天天的生活,让日子也不用那么闲。只要人不闲着,就不会想起那些事情。 所以张余歌倒是稍微不是那么难过,每天尽力好好训练。让自己精疲力尽,回到宿舍洗个澡连手机都顾不上玩倒头就睡。 本该是十五天的军训,最终因为教官们接到了部队任务,最终只训了九天就结束了。 张余歌本来就瘦,九天过去,变得又黑又瘦。明明戴着帽子,天上也没有大太阳,但奇怪的是每个人都晒得很黑。 军训结束,刚好十一。学校又开始阻止放假,大多数同学都收拾了行李准备回家。 苏一洋是重庆本地人,放假当然不在宿舍待,当天上午结束军训,下午就回了市区。 管薏家在甘肃,光回家就要一天半。她闲麻烦,干脆待在学校准备好好休息七天。 林染买好了第二天回家的车票,虽然她家也在甘肃,但是比管薏家近。到家只用半天时间,所以她选择回家。 张余歌想了想,也买了回家的票。她不想待在学校里,哪怕回家家里也没人。 车票是下午三点二十的,所以时间一点也不敢。她悠哉悠哉的起床洗漱,还精心化了一个好看的妆。提着一小包衣服和化妆品,告别宿舍里看书的管薏和还在睡觉的林染。去吃了一份鸡公煲,心情美得出奇。吃过午餐以后从店里出来一点半左右,瞧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于是滴滴打车叫来一辆出租,直奔动车站。 十月份的重庆不再热的像蒸笼,她坐在副驾驶上。车窗半开,温暖的风儿吹起发丝。她无意识向车窗外看去,巨大的广安牌上印着一张张精致好看的面孔。明星笑容洋溢,手中举着自己代言的各种产品。 前方右边大厦的数字大屏上切换着广告,张余歌恍惚间瞥到了一个穿大褂的男人。但也只是瞥过,她的视线掠过大屏幕,往车流湍急的马路上望去。前面好像堵车了,她坐的车也降低了行驶速度。这使她有些焦急,下意识左右环顾。 于是这一下,再也没有忽视掉近在眼前的那块大屏幕上广播的男人。 她像是被勾走了魂儿,连惊讶的情绪都没来得及涌现。只是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大厦大屏幕上的男人,一身长袍大褂,温润如玉的气质。嘴角不笑也向上勾起,一双眼睛里仿佛有星辰大海。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风姿卓越风华绝代! 司机瞧着看的呆了的她直发笑,问道:“小姑娘喜欢听相声啊,这可是这几年红成了角儿的相声演员——河图羽啊!” 张余歌直觉的脑后发麻,如同有人扯住了她的脑神经一般。愣愣的转身,手指指着大厦屏幕上的人,看着司机叔叔问:“你说,他是谁?” 司机顺着她的指头又瞧了一眼,有些奇怪:“没说错啊,那就是河图羽嘛!一六年的时候一摔成名,好多小姑娘叫他二爷呢!” …… 静—— 心里静的像是一片死寂。 她有些发晕,觉得自己要么是幻觉,要么是自己神经了。 二爷! 河图羽! 说相声的! 一六年一摔成名! …… 一六年说相声的河图羽从高处摔落,他的粉丝们称他为二爷。 世界上不会有长得一模一样,名字一样,经历一样,职业一样,连粉丝起的外号都一模一样的两个人。 所以……他和她其实一直生活在一个世界。司机说他是一六年受的伤,也就是说她只是去了五年前的世界。 难怪,难怪……那枚戒指会在。 她从来以为她去的是一个是书中的世界,那个世界与现实世界没有任何交集,那里所有的人不会出现在现实生活中。以至于她连上网查一查都没想到,一心一意觉得再也不会遇到那个世界的那些人。 可她忘了,若是那本书是以现实世界的角度所写,以现实人物为主人公编写,那一切都会在现实中重逢。 大厦屏幕上不停切换着画面,但是循环播放的一直是两个人——河图羽和落椴玄。底下印着大字,相声演员河图羽落椴玄十一专场,十月三号与您北京不见不散! 十月三号,就是大后天。 张余歌心中慌乱,来不及想太多,手忙脚乱的掏出手机百度搜索购票渠道。却失望的发现专场的票早就被抢光了。 前方依旧堵车,司机将一切尽收眼底。“小姑娘想要去听相声?” 张余歌眼中噙着泪,一个劲的点头。 她不知道她经历的一切到底存不存在于河图羽的记忆当中,又或者她确实去过他的世界,在五年前就认识了他。可是在那天许愿的时候,她让一切都回到了原点。她不知道此时的河图羽,是否还记得五年前的事情。 可她就是忍不住,一定要去再见他一面。远远的,不需要他看到她。只是想好好的,认认真真听一场他的相声! 这样就足够了! “小姑娘,我也喜欢听相声,所以有河图羽十一专场的票。但我又觉得十一来重庆旅游的人多,可以多赚点钱。所以,要是你想去的话,我把我的票原价卖给你,你要吗?” 张余歌眼里像是开了一盏几百瓦的电灯泡,一瞬间亮的发光。点头如捣蒜: “要要要,我要,多少钱我都要!” 司机大叔笑的花枝乱颤,从钱夹里抽出那张崭新的专场票。报了一个数字,正是她购票渠道查到的头牌票价。二话不说将钱扫码支付给司机,她双手小心翼翼的接过那张印着河图羽落椴玄的票面儿。 一路上,她都将那张票宝贝似的胡在怀里,一刻也不曾离手。 回到家后,张余歌即刻定好去北京的车票。这票的场次是下午六点到晚上九点半,到时候看完他她肯定得找地方住下。于是又在app上找到相声专场附近的名宿,定下一套房间。 三十六 重逢 她一向不喜欢住宾馆,总觉得民宿有种家的安全感。 在家待了两天,早早收拾好物品,装在一个小行李箱中。心中想要见到河图羽的念头十分迫切,虽然就是去看看“陌生”的他,可这也让她实在待不住。于是改了车次,当天早上十点就到了北京。 民宿中午十二点才可以交接,所以张余歌拉着行李箱在那附近闲逛。心中思绪万千,但总是慌张居多。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就是脑子乱哄哄的让她十分慌乱,稳不下心来。往往这种时候,人最需要的就是美味的食物。 买了一串糖葫芦,每一颗都又大又圆。又在有很多人排队的地方买了半只烤鸭,攻略上说过,人排队越多的地方说明那个东西越好吃。所以看到有人在排队你就立马跟着排上去,一准能买到好吃的。买了两盒京八件,打算一盒带回家给她老弟和妈妈,一盒带回学校听舍友们分享。 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见到啥新奇好玩的都买上一点。 最后买的东西实在太多,有些拿不住了,时间才刚刚到中午十二点。她跟民宿的房主联系后前往民宿,将所有东西放在房间里以后,才拖着略微疲惫的身体出去吃中午饭。找来找去,绕进一条看着眼熟的胡同,发现了一家藏在胡同里的焖三鲜。 酒香不怕巷子深,这家店也秉持一样的原理,远远的香味就已然扑鼻而来。 张余歌进去,点了一份焖三鲜,一份桂花酥,还点了一壶店家推荐的海棠花酿。 每个客人都坐在单独的雅间,她虽是一个人,却也占了一间雅间。张余歌喝着清茶,等待自己的饭食。无聊之余拿出手机,分别跟爸妈报了平安。 桂花酥与海棠花酿先上来,她尝了一口桂花酥,甜甜的却也不腻,那糕点的皮酥脆非常,好吃到让人吃一口就停不下来。再倒一杯浅酒,一口饮了,浓郁的花香从口中散发,酒气醉人,醇香异常。她从未喝过如此好喝的酒,吃过这样香甜的酥饼。要不是想着留着肚子给焖三鲜,早就将这些吞进腹中一点渣都不留。 正思量着,焖三鲜就端了上来。来送餐是位小姐姐,张余歌只顾着冒着香气的食物了,并没有注意到她的脸。小姐姐笑的一脸温柔,将焖三鲜放到桌上,柔声道:“焖三鲜本来不分大小份,可你一个人吃,我便只放了一半分量给你。钱我也只算一半的,要趁热吃哦!” 张余歌的注意力在小姐姐开口说第二句话的时候就忽然从焖三鲜移到了她的脸上,多么熟悉的面庞,她曾经用这张面孔生活了一百二十多个日月。 这人竟然是——“你是夏弥吗?”她没忍住问到。 小姐姐微微有些惊讶,笑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她没来得及回答,夏弥身后雅间的门又被人推开。 “孩子他娘,送的桃花酿丸子来啦!” 高高瘦瘦的身形,帅气开朗的面庞。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气。推门而入的这人竟然是……林楠灏! “别胡说!”夏弥嗔怒的瞧着林楠灏,伸手将他托盘中的小甜点放在桌上。略微有些尴尬的瞧着一脸木然的张余歌,解释道:“他是我孩子的干爹,我老公去世了,他一直充当我孩子干爸爸的角色。哦,别误会,他是我的情敌兼闺蜜,哈哈!” 张余歌心态崩了,眼中的泪已然大颗大颗的滴落。夏弥与林楠灏都还是曾经熟悉的模样,岁月只在他们身上增添了些许成熟。 他们俩都不认识她,一切真的回到了最初。 遗憾吗? 又或者是欣慰! 到底他们的生活回到了最初,她没有影响和改变任何人的命运。 但是为什么忍不住哭了呢,是因为再见到他们很激动,感慨万千?又或者……是因为看到他们不记得了。意味着河图羽也……不记得了! 她哭的狼狈,又急忙将泪水擦了。努力扬起嘴角,对二连懵逼的夏弥与林楠灏笑道:“哦,不好意思。我就是想起来一些往事,太羡慕你们的关系了哈哈。” 夏弥挑着眉毛与林楠灏退出雅间,再没来打扰她。其实二人心里都觉得这姑娘恐怕脑袋不太正常,不清楚他们的关系就这么一听正常人都会认为是伦理大戏,她居然羡慕?!! 他们走出去以后张余歌没有再哭,忍着难过含泪将桌上美味的食物一扫而光。然后……难过的心情就因为美食的到来变得开心。吃完饭以后张余歌摸着肚子,觉得自己的快乐又回来了。 没事,凡事看开点,不就不糟心了? 本来就是一场游戏,她自己记得就好了,凭什么要求别人也要一起记得呢? 对她来说并没有过去多久的那段记忆,从她许愿一切回到原点的那一刻,就变成了属于她一个人的独家记忆!听起来还挺高大上的,哈哈! 也不知道是不是酒喝飘了,她低着脑袋扫码结账,然后把自己裹成一团,跟一阵风似的头也不回跑出了胡同。要不是电脑有每桌的付款记录,柜台上的夏弥真以为张余歌逃单了呢! “那姑娘跑那么快干嘛呀,咱们店有豺狼虎豹?”夏弥一边整理着柜台,一边哭笑不得的瞧着张余歌的背影。 林楠灏笑道:“害,你没发现她和你长得很像吗?但是人姑娘也许还小没长开,就显得不如你好看。可能是你们女人天生就爱自己与自己较劲儿吧,一溜烟就跑了哈哈,挺有趣的!” 夏弥无奈的摇摇头,视线中的张余歌也终于从胡同里消失。 她一路小跑,出了胡同好大一截,这才将揪起来遮脸的衣服放下去。深呼吸调整情绪,回到民宿洗了个澡,小睡了一阵,然后拿出化妆品将自己好好捣鼓起来。 也不知怎么想的,她脑海竟然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不,用可怕不太合适,也许自不量力没皮没脸这两个词就非常恰当。 一边化妆,张余歌一边不禁在想啊,那时候和河图羽在一起的虽然是夏弥的外壳,但支配身体的却是她张余歌的灵魂。而且河图羽也说过,不论她是什么样子,他爱的都是她有趣的灵魂。 虽然她现在的模样和夏弥比起来稚嫩了许多,但是总归也不是丑到离谱,模样这点她还是有点小自信的。所以,是不是和河图羽重新认识,有重新在一起的可能呢?她就一边化妆一边幻想,嘴角亦不由得高高扬起。 哈哈哈哈…… 她就这样自信的来到剧场,检票进去找座位的时候都一直保持这份自信。可随着观众不停进场,周围的小姐姐们一个个落座。许多人手中举着灯牌,拿着荧光棒入座。浓浓的氛围在身边围绕,她立即感觉慌了。 再等到主持人报幕,听到第一个开场就是河图羽落椴玄时,一众观众的欢呼与掌声响起的那一刻,她瞬间怂的一败涂地! 去你的,结束了就是结束了。张余歌再也没有办法去认识河图羽进入他的生活,而河图羽就算没有忘记以前的记忆,也绝对认不出换了一张脸的张余歌。 相声演出开始,这是属于他的盛世! 掌声雷鸣般轰动,欢呼声一波高过一波。她心中久久震撼不已,五年前,她只是陪他学会了走路。可是到今天为止,他这五年来的艰辛,她一点都不知道。今天这盛世,与她毫无关联! 难过嘛,真的好难过。难过那些日子他是怎么熬过来的,难过那一切真实的记忆全部从他脑海中清空。难过没有陪他熬过那些难过。 所以她放肆的戴着那枚戒指,一点也没想从手指上取下。这恐怕是唯一能证明,她脑海里记得的一切不是一场梦的物证了。是他从前给她的戒指,她来见他,戴着这枚早已被他遗忘的戒指来见他。 掌声雷动里,张余歌瞪大了眼睛望着,她熟悉的那个小瘸子,穿着华黄色大褂,在几千观众的欢呼声中,带着清风霁月温润如玉的气质,面颊含笑来到台上。他身边站着一直陪伴他走到今天的搭档——落椴玄。这份欢呼不光属于河图羽一个人,也有他身旁落椴玄的一半。 他笑容洋溢,整个人看起来比五年前胖了一些。二人一齐鞠躬,代表演出正式开始:“大家好,我是相声演员河图羽,站在我身边这位呢是我的搭档落椴玄……” 他说的极为出彩,包袱使得绝妙,逗得台下连连大笑,满堂喝彩。 有今天的这份成绩,与之背后付出的无限努力分不开。一颦一笑,唱腔戏调,说学逗唱,眼中带亮。这是河图羽,闪闪发光,仿佛置身在云端的河图羽。 这时,有姑娘发现自己身边的一个女孩子捂着脸嚎啕大哭,哭的鼻涕直流,惨不忍睹。有几个递纸过来,关切的问道:“姑娘你没事吧,怎么哭成这样?” 女孩子一边说着谢谢一边接过纸巾,将鼻涕眼泪全擦了,忍着泪满脸堆笑望着台上演出的河图羽。 五年前的那个小瘸子现在已经真的成为有实力被大家叫一声二爷的角儿了,这些年来的努力足以让他配得上二爷这声称呼。台下的姑娘们全是他口中的丫头,有这么多这么多女孩子爱他。真心的喜欢他,愿意为了他去了解他所热爱的。 丫头们会唱许多他唱的小曲儿,丫头们会叫他老公。丫头们真心实意的去捧他,只因为——他值得。 河图羽,有这么多人爱你,你应该……早就不记得我了吧!现在咱们再也没法接触,你再也认不出我来了。河图羽,小瘸子,五年前你二十二,我十九。五年后你二十七,我还是十九。 这辈子啊,这场是我第一次听相声,也是最后一次听你的相声。从此以后,我也要学着忘记我们从前的那段记忆了! 对不起,我再也不会打扰你,你的人生再与我没有丝毫关系。心里还是好不甘心,可是我也不能继续折磨自己。你也许不知道,再多看你一眼,我的心就痛的更加深刻一点,忘记你就更难一点。 再见了河图羽,你的腿好了,我也该像一场泡影消逝。 此生不见,再无交集,将是我们最好的结局了吧! “呀小姑娘,你怎么哭的更厉害,到底怎么了!?”身旁的小姐姐热心关切,感受到周围越来越多的人将视线转移到她身上,张余歌怕再不收场河图羽就注意到她这里了。急忙吸着鼻涕将满脸的泪给擦了,强颜欢笑解释道:“没事,我第一次来他的专场听相声,二爷是我最喜欢最喜欢最喜欢的人,所以太激动了!对不起打扰到你们了,实在抱歉!” 听完她这话,周围姑娘的脸上满满的都是自豪。她们爱的角儿获得更多人的喜爱,这是一件令人非常开心的事情,她们打心底里为角儿庆贺。 那个姑娘笑着安慰她道:“小姑娘,二爷是神仙一样的角儿,第一次见难免情绪激动失控。没关系,以后多买票看看二爷就适应了。还有咱相声社里的其他角儿也都十分的不错呢,四百多号大老爷们个顶个的绝,姑娘你啊有时间可以都了解……” 张余歌再一次没忍住哽咽。是啊,这相声社里的个个都是神仙。每一个人都值得被爱,在相声这条路上成为角儿不容易,但是总有人喜欢相声社。 河图羽,也许我没资格再去重新认识你。我就把你交给你的丫头们了。从此以后啊,祝你开开心心身体健康。早日觅得良人相伴一生,再也别遇到我这样的姑娘。 相声专场还未结束,张余歌早已经泣不成声,哭到难以自拔,脑瓜子生疼。听着角儿说爱所有丫头们,瞧着角儿鞠躬退场。真希望那句爱是只对她说的呀,我的角儿,您这一离场,从此以后啊,咱们告别的就是一生了! 二爷,再见了! 如果你没忘记,那你五年前就认识我了,可我才认识你一个月而已。对不起啊,我不能再喜欢你了。我将迎来猛烈的痛苦折磨人的煎熬,最终彻底将你归还与人海。 也终究,再也没机会认识你! 是的,不会再有了。 我该怎么跟你解释,又该怎么让你想起我是你忘记的张余歌呢? 算了,二爷,小瘸子,如果你已经把我忘了,那就请你再也不要想起来。生生世世,永远都把我忘了吧! 终于,一切都尘埃落定了。她再也不能认识他了,他再也认不出她来了。 再见,二爷! 原来现在的结局,才是正真故事的结束。原来那本书,她没有到任何人身体里。她是女主,她是张余歌。二爷叫做河图羽,他是男主。 故事的最后,女主选择忘记同男主的一切记忆。默默与男主告别,《再见二爷》!原来,是这样的意思。 可是,结局真的是这样吗? 从一登台时起,河图羽就瞥到台下第一排的那位短发女孩。她那样年轻,右手无名指上却戴着一枚闪闪发光的钻戒。 三十七 二十就领证 女孩没有听完相声就跑了出去,坐在第一排又发出那么大的动静,河图羽怎么可能没有关注到她。他下场以后在后台看着前台,看到那个女孩情绪失控捂着脸跑出门去,于是河图羽连告诉落椴玄一句要去哪都来不及说,转身如同一支箭一般冲出后台追出去。 张余歌哭到双眼模糊,憋着一口气冲出场子,惯性下又冲出去几米,终于靠在墙上捂着嘴巴小声呜咽起来。 她本以为的以为,全部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土崩瓦解。原来,真心喜欢过的人,再见面还是喜欢的不得了。可一想到他从今往后都不再属于他了,她就难过的想满地打滚! 她一个人靠在墙上难过的直蹦跶,哭的那叫一个哭天喊地,涕泪横流!口中自言自语喃喃道说着什么:“呜呜呜……啊呜呜呜。我的男人都不认识我了,呜呜呜他已经不是我男人了呜……” 河图羽追出来就看到张余歌像只小猫靠在树上挠痒痒一般不停的在墙上翻滚,想笑却又不好笑。慢下脚步向她身边走去,却还没来得及走到她身旁,张余歌就抹去眼睛的泪睁开眼睛发现向她靠近的他。 一刹那,她瞳孔蓦然缩小,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像一只发了疯的猫一般嗖一下冲出去好远。 河图羽恼了,大喊道:“喂,站住!” 可她根本不听,低着头就是往前冲。河图羽胎教追上前去,奈何她跑的太快。于是他不再追赶,站在原地冲她的背影大喊:“张余歌!!!” 张余歌感觉后背的筋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拉扯,让她一瞬间抬不起脚,定在原地。 他……在叫她的名字! 呵,怎么可能? 他怎么会……还记得? 林楠灏都复活了,河图羽怎么会……还记得她!? 她听到他在一步步走过来,却也没有继续跑。听着自己微微的喘息,眼角的泪痕顺着脸颊止不住滑落。 终于,他走到她身边。再一点点移到她面前:“你……” 当再次听到她熟悉的声音,内心又猛的颤了一瞬。她不敢抬头,不敢去看他,甚至不敢再靠近他感受他身体的温度。她又忽然扭头就跑,河图羽无奈的扶额长叹,抓紧追上去。最终将她堵在一个巷子里,她退无可退。河图羽一步步逼近,张余歌靠着墙弱小的像一只奶猫。 “你……是张余歌吗?”他停在离她一步远的地方,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期盼。 她心脏停滞一秒,立即把头摇成拨浪鼓。不是不是,她不是张余歌! 河图羽脸上的表情变化微妙,瞧着她的一举一动。一幅幅画面与五年前的那个人重叠,还敢说自己不是! 他忽然上前,两臂往前一伸,一个壁咚将张余歌禁锢在怀里。张余歌被吓了一跳,慌张的对上他的眼神,立马垂下眼眸。猛的伸手退了他一把,蹲下就要跑。 河图羽气的发笑,随着她的动作一同蹲下去。这下,她逃无可逃。 他已经完全确定了,语气深沉,一双星眸直勾勾望着她的脸颊:“张余歌!” 她睫毛猛颤,如同蝶翼般颤动。下一秒,汹涌的泪水如同海水决堤了一般。 “你怎么还记得啊……呜……我以为你不记得了!……你对我有心灵感应吗,怎么就认出来我了呜呜……” 他将她的脑袋霸道的捂进他的胸膛,想了想又将她的脑袋拉出来:“那个……我虽然对你没有洁癖,但是我一会儿还要返厂,别把鼻涕蹭我身上……” 张余歌哪里会听他的,女孩子最喜欢的就是打破自己喜欢的人的底线。不由分说一头扎进他怀里,将眼泪鼻涕一股脑蹭在他的长衫上,哭的惨兮兮如同被人扔了一样可怜。 河图羽无奈的笑着,扬起的嘴角里全是宠溺。他伸手怀抱住她,轻轻的抱着,却不是因为生疏。 他等了她五年啊,整整五年。久到他差点以为这辈子再也遇不到她,恐怕得做好光棍一辈子的准备了。 那时她只给他留了一封信,还有一枚他没见过的戒指。 一开始他真的以为她只是在与他赌气,她气他没有给她解释的机会,所以她也不给他解释的机会,暂时躲起来了而已。但是后来他越来越想不明白,如果只单单是赌气的话,为什么她要拿走他送的那枚戒指,给他另一枚戒指? 因为她真的离开了,带着她认为最重要的东西,彻底做了告别。 他轻轻拍着她消瘦的背,每一句话都打心底里流露出温柔:“小骗子,戴着我给的戒指,还想不被我认出来?” 张余歌擦干了泪恼红了脸,想要把脑袋抬起来与他理论一番。可还没多大动静呢,就被河图羽一把按进了怀抱。他抱的更紧了,享受着这久违的拥抱。呼吸着她周身的味道,没变,一点都没变! “你现在多大了?” “啊?”问题转变的太快她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河图羽耐着性子,柔声问道:“我在问你,今年多大了?” “哦。”她想了想,愣愣的回答道:“十九。” “嗯。”他点点头,“哪天满二十岁?” 是在问她生日嘛?张余歌在他怀抱中,竟然一时记不起自己生日了。仔细回忆,才回答:“十月十二” 他拍拍她的背,语气听起来愉悦非常:“还有十几天,我们就领证!” 啥?! 张余歌猛的将脑袋抽出来,瞪大了眼睛惊奇的瞧着他。 “结婚?!!” 他淡定的点头,脸上一直未变那温柔的笑。这笑与五年前的没有差别,重叠折叠。 她匪夷所思,一时有些跟不上他的思路,眨巴眨巴眼睛:“为什么要结婚?” 河图羽将手放在她的脑袋上揉着,笑的开心:“傻丫头,我等了你整整五年。你现在终于出现了,我就不会再放你离开。这一辈子,我在你身上栽了跟头,起不来了。就算不补偿我这份痴心,也总得对我负责呀。” 张余歌还是没明白过来:“不是,就算要那啥结婚,我今年才大一呀,会不会有点,太早了?” 河图羽再次将她拥入怀抱,紧紧抱着一刻都不远撒手。“阿歌,这五年我日日夜夜都在想你。我每天发疯了一般叫着你的名字,我去世界各地到处找你。你知道嘛,三年前我碰到了那个人,那个叫夏弥的女子。她真的只是夏弥,我再也找不到你了。 阿歌,我不许你再离开我。我二十二岁法定结婚的年龄遇见了你,等到现在你也快到法定结婚年龄的日子。阿歌,我一刻都不想再等了。在你到法律规定能结婚的那一刻,我就要立马和你在一张户口本上。 嫁给我,阿歌。五年前你就答应我的!” 感动,心中的情绪波涛汹涌。她真的只会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遇到爱情了,真的遇到了爱情。她的初恋等了她整整五年,还要在她二十岁的那一天立马跟她领证。虽然听起来他五年前就要娶她有点奇怪,毕竟按正常逻辑那时她才十四岁。重要的是这是她最喜欢最喜欢最喜欢的人,他一直在等她出现,然后娶她! 她激动的语无伦次,只有不停往外掉着泪珠子一边开心的裂开嘴巴痴痴的笑。 故事的最后,他和她终于再次相遇。在童话里,王子会克服重重困难,最终与公主幸福的在一起。或许,故事中的主人公,本就带着与旁人不同的光环吧!不然,童话故事也就不再梦幻,王子与公主也不可能快乐的生活在城堡里! 生活很苦,但你很甜。也正因为这样,你是我阅尽千山万水也要等待的姑娘。 而在几天前,张余歌离开宿舍的那个早晨,遥控器的屏幕再次亮起。一个姑娘把它当成手机一把抓起来,恍恍惚惚看到屏幕上的大段字。支棱着快要粘在一起的眼皮,大致浏览过去那段话。然后将遥控器抛在一旁,继续入睡。 …… 静…… 安静…… 万籁俱寂…… 耳边似乎有鸟叫声,不对不对,这声音这么近,宿舍这么可能有鸟飞进来。可是随着她意识渐渐清醒,鸟叫声越来越清晰。 林染猛的睁开眼睛,恼怒的从床上坐起来。谁大早上设置鸟叫的闹铃,觉都不让人睡了?真是岂有此理! 等等…… 怎么,怎么有点不对劲。 宿舍,怎么变了? 床是木头的,还挂着蕾丝丝绸床帘。床边不远处的书桌也是木头的,上面摆着一台复古绿色小台灯。台灯旁整齐拜访着一摞书本,钢笔与墨水。木头的椅子,靠背带着皮。墙壁上挂着大幅画作,水墨描绘出一幅幅花草鸟禽。 这是……在梦里? 林染掀开被子,瞥见自己身上穿着上下两件真丝睡衣。料子是绵软的,摸起来很有手感。但重点不是这个,床边摆放着一双鞋子,居然是那种绣着碎花的白色绣花鞋!! 将鞋子套在脚上,在屋子里转悠了一圈。 桌上摆放的铁桶,梳妆台上的大镜子。她走到梳妆台前坐下,将桌上摆放的物件一件一件拿起来瞧了。 我去,林染内心惊叹炸裂。 桌上摆的兰花粉,铁桶美人牙粉,生发油,玫瑰粉。香皂,洗脸粉,艳颜水,雪花精,雪花膏,香膏,玉容膏,牙粉,牙膏。 花露水,香水,爽身粉,指甲油。力士皂,棕榄牌香皂,蜜丝佛陀豆蔻香粉,空气粉,丹琪唇膏。 几乎每种东西都有牌子,所以也叫林染瞧得清楚。 她简略统计,找出了勉强能认得出来牌子——百雀羚、旁氏白玉霜、双妹牌爽身粉、无敌牌蝶霜。旁氏玉面霜。 这些,不都是老牌国货了嘛! 什么鬼,为什么眼前的一切都那么像……民国风?她是不是失忆了,到哪里旅游体验民国风情来了? 可是……她不是在宿舍睡觉嘛。中午十二点的车,加之自己素来不化妆打扮,所以可以睡到很晚再起。没记得自己已经回家了或是出门旅游了啊? 眼前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复古风的话,也实在太复古了。简直是将那些黑白老照片上了色一般的模样,窗上贴着的菱花,瞧着就精致。嘿,还有客厅摆的一个好东西。瞧起来像是一个啤酒桶,她好奇伸手拧了拧,有立马将之拧住。 这玩意儿居然是个民国版本的饮水机,拧一拧茶水就出来了。 这么神奇的东西! 可是……怎么越观察越觉得无懈可击。看不出一丁点儿现代的痕迹,还有,她手机呢?想到此,她不由得折返回床铺,仔仔细细将床铺翻找过一遍,并没有手机的身影。 不对不对,好像漏掉了什么? 她细细思量,脑中忽然浮现她刚刚漏掉的最大的问题。三两步窜到那面巨大的镜子跟前,都不用细细端详,这明显就不是她的脸! 镜中这人一头齐耳短发,一排长到眉毛上头的齐刘海。一张脸长得是温婉如水,那双眸子更是暗藏秋水。清瘦的脸庞,未施粉黛却瞧着十分顺眼。 林染就跟见了鬼一样惊讶,推开脚步的椅子连连后退,直到退无可退这才站停。 一双手捂在心口,摸到心口真实的起伏。 这梦,太他母亲的真实了! 什么鬼,为什么掐自己这么疼?梦里怎么会感觉到痛意!? 幻觉,一定是幻觉! 她猛使劲甩着脑袋,头晕目眩以后才终于停下。睁开眼睛,仍然是眼前复古景象。 不会是什么整蛊真人秀吧,想办法给被整蛊的人换一张脸,让大家更加确定是穿越了,然后拍下大家的反应,发到网上去让大家瞧瞧不同人以为穿越了的囧样! 目光触及到床边搭着的衣衫,她三两下套好衣裙,有些别扭的站在镜前瞧了一瞧。 一身淡紫色袄裙,上身的袄是白底上笼着一层淡紫色肩纱,上领口处别着一枚红梅扣子,瞧着倒也别致的紧。下裙裙摆蓬松,从裙底一直绣上来一枝海棠。绣工精细,料子也是十分好的衣料。 林染有些不适应,民国……不该穿的是旗袍嘛。怎么还是袄裙,难道给的设定是民国初期不成? 管不了那么多了,穿好衣服,她将木门打开,一脚迈过半腿高的门槛。原来是坐四合院,她打开屋门,直对着就是大约有个十来米的院门。 哟,心中暗自思量。原来住的还是主屋啊,这院子外静悄悄的,八成门外就是导演组了!虽然没找到证据,但比起穿越来,她坚信这屋子里到处都是针孔摄像头! 现在的人都喜欢这些恶趣味,一天天的净整蛊别人! 可是没有报名的话也肯定不可能有人将她私自带过来录制啊,这不就成绑架了嘛!难道是自己无意识扫了街边哪个码,又或者在毫无注意的时候填了报名表? 想不起来! 林染篇 总有歹人要害我 林染大步流星往院子大门前走去,只希望推开那扇门就是自己所想的,一堆人笑嘻嘻对着各种屏幕拍摄场景。 “吱呀呀呀——”这门做的真是复古,又重又厚,使了她很大劲才将门给推开。 眼前忽然一道黑影袭来, “呼——”一根木棍带着风迎面扑来,说时迟那时快,几乎是下意识,林染侧身躲过这一击。虽没想明白是谁攻击她,但六年散打可不是白学的!她想也没来得及想,就回了身。一拳挥过去,紧握的骨节撞上毫无防备的皮肉。接着下盘稳固,握着那人的手腕便使着狠劲给他过肩摔到地上去。 闷声一响,在寂静的巷子里显得十分突兀。 “哎呦呦——” 那人立马趴在地上捂着腰止不住的呻吟,半晌没从地上爬起。 林染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的完成这些动作以后,才来得及仔细瞧着周围。 入目之处净是低矮的房屋,尘土飞扬且坑洼不平的道路。大约隔着七八米院,正对着其他人家的后院墙。那墙,也是青砖里面糊着土。 老天爷,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就算是旅游景区,也用不着复古成这样吧! 林染不可置信,眼神缓缓向下挪动,将视线集中在地上趴着那人身上。 臃肿且破烂的短衫棉裤,布料也都是麻布。料子没什么奇特的,上衣灰的下裤黑的。脑袋上扣着一顶瓜皮帽,脑袋后面居然还甩着一条枯草般的辫子。面黄肌瘦,一副劳苦人民的模样。 她缓缓蹲下身,轻轻抓住地上灰头土脸男人的衣领,笑容和善极了:“朋友,我这个人最是开不起玩笑。快点告诉我,剧组在哪里。这种整蛊游戏一点也不好玩,我要退出!” 地上男子是被摔得惨了,哼哼唧唧半晌才抬起头来,却哆嗦着挣开林染的钳制。从尘土飞扬的地上爬起,拍拍身上满身的灰。 林染随他一同站起,她一向是怜惜帅哥的主。这人虽然瘦的过分了些,但不难看出是有底子的。若是稍稍胖一点,绝对高颜值。想到此,心里顿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于是讪笑道: “那个,朋友,刚刚实在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不小心参加了你们这个节目,我不想继续,要退出。麻烦请带我去导演组那里解释清楚可以嘛?” 男人被她这么一摔,早就惊的连话都说不出口。刚刚也是一个劲打着哆嗦从她手里挣脱的,惊魂未定瞥她一眼,后立即收回视线。 “你……你怎么还活着?” 嗯? 还活着? 林染有些懵。 她恼了:“不是,你们整蛊节目也得有个下限不是,我都说了不管我是因为什么原因参加进来的,我现在要退出!!” 那人完全一副看弱智的眼神瞧着她,一双深陷进眼眶的不怎么明亮的眼珠子缓慢的转着。林染真心感叹导演组会找人,居然找到这么瘦的人加以化妆最后营造出这种封建社会底层劳苦人民的形象。 可她却不愿意再与这人耗下去,没有耐心的伸手一把拽下那人脑袋上破烂的瓜皮帽。“装装装还给我装是吧?!你看看你脑袋……” 一道惊雷在她头顶炸开。 天杀的,这瓜皮帽底下的,竟然是一颗半秃留着辫子,且那辫子又枯又黄关键是脏兮兮的,与流浪了许多年的猫猫狗狗的毛发无不相同。如同毡片一般,掀开帽子一股难闻的味道便扑面而来。那味道形容起来就像发霉的臭鸡蛋,让她连连后退。 这……这头发也是粘的? 还有这股味道,剧组当真丧心病狂! 那男子先前被她摔得散了架,连同话都说不出口。终于缓过一口气,眼下又被林染掀了帽子。心里愤怒的直骂娘,一时又掂量不清为什么这女人还没死。那么大剂量的药灌下去,就是华佗在世也断然救不活。 他守在门外就是为了以防万一,却也早已笃定里面不会有人出来。直到刚刚听到这门竟然开了,吓得他抡起棍子就呼过去。绝不可能,他亲眼瞧着她喝下去的,绝不可能还活着。所以眼前的……是人是鬼? 身子下意识后倾斜,陶升儿吓得只想跑。可是他又想到那人答应给他的十袋面,只好硬着头皮质问:“你……你到底是人还是鬼?” 若是今天她没死,那么那十袋面就不会给他。院子里的九口人全得饿死,他已经四天没吃上一口米渣儿,再饿一两天,也得死。所以在问她到底是人是鬼时,他早已准备好无论如何也要杀了他的准备! 林染眯上眼睛,疑惑这人为什么一直在问她死没死? “你……这个兄弟。”话音戛然而止,因为那男子又捡起地上的棍子,面目全非向她扑过来。男人脸上带着杀气,这是下了杀心了! 林染来不及想清楚到底是为什么,那棍就已经带着风朝她脑袋上呼过来。林染躲闪不及,只来得及微微侧身。于是那一棍便猛的打在她肩上,闷声一哼,至少得肿一片,她立即就意识到这人来真的。 秉着武者精神,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诛之的道理,林染迅速逃开,然后在保证那人的木棍呼不到她身体范围的地方猛的转身,飞起来一脚踹在那人胸膛上,当即男子就倒地。这人实在瘦的不得了,林染不好再有动作。只是站在那里瞪着,同时她心中也明白,恐怕真不是整蛊真人秀! 她似乎,想起来是什么原因了。 今天早上半梦半醒间她伸手去拿手机看时间,摸到了一块,拿起来凑到眼前,却发现不是手机。白色遥控器屏幕上显着莹莹蓝光,上面还有许多字。林染努力看了两眼,将上面的段落读完,接着忍不住困意继续陷入睡眠。 现在,她想起来那上面写的啥了。 “叮——恭喜林染成功进入穿书系统,成为二号玩家。下面二号玩家将进入穿书系统——《总有歹人要害我》剧本,第一个任务,找到自己的真实身份。穿书系统将在玩家完成上一个任务后布置下一个任务。祝玩家玩的愉快,最终通关获得许愿愿望一个。” 林染以为是受张余歌的影响,做梦梦到自己进入游戏系统了。可转念一想怎么可能,张余歌也对穿书的事只字不提,她们谁也不明白到底是个怎样的状况。所以无意识的,林染便觉得是自己的梦境。 可是眼下看来,不是梦。连脸都换了,是真的,她真的……穿书了! 既然书名叫《总有歹人要害我》,且这个男子先是问她为什么还活着,后又出手伤她。这说明身体原本的主人是被人害死的。 想到此,她迅速俯下身去,将那人瘦的可怕的胳膊钳制住,有些激动:“喂,我问你,我是谁?” 男人挣脱不开,不停的像蛆一样扭动。口中不由得大声叫骂:“你是蛇蝎心肠的毒妇,你是剥削我们穷人的财主,你是狗屁才女,是不顾别人死活的女妖精!我杀你,是顺应天意,你该死,该死!!!” 他脸颊眼眶全部是凹入骨头,嘴唇干裂起皮,活像一具只剩皮的骨头架子。撕心裂肺的吼这么一出,累的大口大口喘气。林染心下不忍,忽然抬手将男人放了。站起身拍拍手掌:“算了,你应该也只是别人雇来的,不会知道我是谁。你走吧,我放过你!” 陶升儿匪夷所思的瞧着林染,慢吞吞从地上爬起来。 “你……你……” 林染无奈的挥挥手,“都说让你赶快走了,你饿的皮包骨头,是打不过我的。回去吃饱了养足了力气再来找我吧!” 谁料那陶升儿竟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抬手捂住面颊,呜咽着消瘦的骨架一齐抖动起来。捂着脸的那一双手像极了爷爷的手,很黑,有很多裂纹。骨节粗大,还生着很多疮。 “哪有吃的,哪里会有吃的。要饿死了,全都得饿死。不杀了你,都得饿死了!” 林染震惊,这身体原本的主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啊。“为什么不杀了我你们就都得饿死?谁,谁让你来杀我的?” 陶升儿痛哭流涕:“没有吃食,我们穷人连草根树皮都没得吃了。求你了,我杀不了你,那人就不会给我粮食。我们整个村子逃难来的,现在只剩下九个人了。饿呀,都挺不住了。就我还有点力气,可是不能杀了你,那个人就不会给我粮食,全村人都得死了!我知道杀不死你,求求你,发发善心。你是大才女,你有那么多钱。给我一点粮食吧求求你了,真的饿的着不住了……” 林染沉默良久,消化这人说的话的意思。像是有人用粮食买凶杀人,如果她没死那人就不会给这个小伙粮食。但这个暂时不是重点,重点是:“你……说我是才女,意思就是你知道我是谁?” 陶升儿一边哭一边点头,林染忽然觉得一个大小伙跪在面前实在不好。这是要折寿的!赶忙要将这人扶起来,陶升儿却不愿,连声说着:“女菩萨,求你给我点粮食,求你给我点粮食吧……” 于是在拉扯间,像极了他们在打架。 “大智——!” 小道的尽头,一个男子朝这边冲过来。林染听这一声叫喊,以为叫的是她面前这瘦小伙。松开想要拽小伙起来的手,想着劝劝他的同伴让他起来。至于粮食什么的,只要她有就绝对给嘛。毕竟这人瞧着真心快要饿死了。 她收手起身,抬起眼瞧着远远一路跑来的男人,眼前一亮。 哟,长袍马褂,一顶礼帽,鼻梁上还架着一个金丝圆框眼镜。文人标配啊!若是猜的没错这人胸口兜里绝对还别着一支钢笔。这人长得还真不错。身姿伟岸气度卓越,瞧着倒也像个满腹才华的读书人。她最喜欢帅哥了,这人还没走过来,她心中已经十分欣赏了。 “大智——!”男人直直冲过来,林染还下意识向后退了退。可千万别以为是她推的地上这小伙啊,天地可鉴,真与她无关。 她瞧着男人一路小跑,然后越过地上的瘦弱小伙,一溜烟冲到她跟前,目光热烈神情热切:“我来迟了大智,有人往我门下塞了一张纸说你死了,我马不停蹄的就往你这儿赶,你没事就太好了,我心脏都要跳出来。” 林染懵了,思量了半天仍旧是莫名其妙:“你叫我……大智?!” 男人点点头,满脸毫无惊讶的表情:“被吓傻了啊?你姓陆,叫陆大智!” 林染石化…… 这! “为什么我名字听起来这么壮士,陆大智,怎么不叫鲁智深啊?” 尹子棠乐呵呵的笑了,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与钢笔刷刷刷写下来放在她面前:“不是大智,是妲栀,你叫陆妲栀,你不记得了?” 原来是这个妲栀,这个名听起来就顺耳多了。 “哦,哈哈,我不记得了!” 尹子棠一听就急了,眼睛瞪得像铜铃。伸手捏住她双臂,关切的晃动着,实则像是要故意摇死她:“妲栀你说不记得了?你是不是伤了脑袋,连我你也不记得了嘛?” 林染语塞,这男人有点糟心啊。 “你等等。”她拨开他的双手,后退一步。结果那男人脸上马上变成一副我很难过很伤心但我要坚强的表情,看的林染嘴角抽搐:“那个啥你别这样,我先问清楚,你是我的谁啊?” 尹子棠一副快要伤心而死的模样,捂着胸口深深吸气,语气颤抖:“妲栀你怎么能不记得我是谁呢!!!” 林染…… 好吧,好印象全被鸡皮疙瘩替代了。 “大哥别激动,我想我可能是失忆了!先别一副天崩地裂的崩溃模样,你先靠边站站。” 说罢,林染绕开尹子棠蹲到陶升儿面前:“起来吧,跟我进屋,我给你拿吃的。” 陶升儿还有些不可置信,慢慢的起身,佝偻着腰低头偷偷瞧着面前这两人。 “走吧!”林染闪到尹子棠面前。尹子棠不解,林染笑容洋溢:“虽然我把你忘了,但我觉得你应该是我很熟悉的人。你一定知道我家的粮食放在哪,进来帮我找找吧!” 尹子棠蒙着,但听到她说感觉他是她很熟悉的人时,面上就没那么难看了。表情微变,走在林染前面进了屋子。 陶升儿怯生生的跟在他们身后,不一会儿林染便将粮仓里的米舀进一个不小的布袋里。大概是现在超市里一袋米的一半的分量,递给陶升儿时他哆嗦着不敢要。 这可是细米,白花花像引子一样的细米。多少年再没尝过细米的滋味,他双腿发颤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二、 海棠泽层林尽染 “谢,谢谢女菩萨,但,但是这细米不敢要,给我粗米,给粗米就成了。穷人的胃里是放不下细米的!” 林染无奈,心中更多的是不忍。民国乱世,军阀,财主,贫民百姓。在这人吃人的旧社会里,其中过得最苦的自然是最底层的贫民百姓,没饭吃只能等着饿死。 可从来封建社会秉持的都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道理。大财主宁愿家里堆积如山的肉臭了,从来不会肯将自己的饭食分一粒给穷人。 这个世道,分为两面。放在阳光下的那一面和躲在阴沟旮沓里的一面。生活在阳光中的人华福美食妻妾成群,无不快哉。反之生活在阴沟旮沓里的人,食不果腹,见惯了最黑暗穷苦与生离死别。 到底,是个乱世罢了! “罢了罢了,予你米你还卖起乖来了。赶紧拿着粮食滚……走走走!”尹子棠满脸嫌弃与不耐烦,脏话刚要出口,却想起自己的文人身份,又立马将说出口一半的话给咽回去,换了一个相对文雅的词。 林染背过身时自然的蹙上眉头,心中对这长袍马褂瞧着文质彬彬的男人多了几分不好的印象。转过身时她又换上一副面孔,淡笑着扶起跪在地上的陶升儿,拍拍他手中的米袋:“你且回家去吧,等我解决完一些事,自会去看你。还有,天下人的胃都一样,不分贵贱!到时我还拿白米去,倒要仔细瞧瞧怎的咽不下这白米!” 陶升儿感激涕零,尤其是他受别人指示来杀她,她反倒不记仇,赠予他半袋粮食。这半袋细粮他可以拿去米铺换了粗粮来,一村子九口人可以活好些时日,不再糟饿罪。想到此陶升儿感动的直磕头,林染怎生都拦不住他。 陶升儿一边磕头一边说道:“恩人,菩萨,大老总,你是真正有才有德的女先生。我陶升儿对你不起,愿意下半辈子当牛做马报答您!” 林染强忍着不适不由分说将他硬扶起来,当真是受不了忽然有人跪你面前磕头这动作。什么时代了还搞这一套,都是封建社会害得。 “你不用下半辈子报答,我就问你一句,谁指示你来害我?你又是怎样害我的?” 尹子棠神情微末变化,眼眸轻皱,但又很快恢复如常,冷眼瞧着陶升儿。 陶升儿哭的鼻涕泡直冒,拿袖子往脸上一抹,腿一哆嗦又要下跪。林染急忙制止,心情已然不是很好。 陶升儿见她神情微变,也不再下跪,只将事情如实道明:“自逃荒至此后,便没有生计可做,我本在窑洞等死,却忽来一位老总。戴着大礼帽,身上穿着长风衣,瞧不清样貌,问我愿不愿意去替他办一件事儿。不难,只需要亲眼看着您将茶喝了,再守在门口以防没毒死又跑出来求救。等您死了,这事就算成了,事成之后给十袋面。女菩萨您我认得,初见是您时也吓了一跳,因为您是着名的大才女。可是一向旁人口中传的妖,今日方才知女菩萨是什么样的善良心肠。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下半辈子陶升儿必须为您当牛做马才能报答今日细米之恩!” “行了,先回去把米饭闷上,吃一顿饱饭再说。大可不必惜着这点粮食,有需要直接来找我。但凡我有一口吃的,肯定分给你们。”林染扶着这人,将他送到门口。然后同尹子棠一同折返进堂屋。 他也不客气,径直走到桌椅前拉开椅子坐下。打头上取下礼帽,动作娴熟,一瞧就是习惯了来这儿的。这人倒不是留着小辫儿,剪着一个中分头,两步的发丝一丝不苟,像是抹了发油一般泛着光亮。没有任何难闻的味道,相反这人不只是熏了香或喷了香水,闻着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淡雅气息。林染找出一盏茶杯,到民国版饮水机跟前拧开茶桶,倒上一杯热茶放在男人面前。 面色淡然,眸子中净是谨慎。 “说吧,是不是你要害我?” 男人端起茶杯的手一哆嗦,面色大变,神色慌乱间又满是我受伤了但我要坚强。 “妲栀,你怎么能这样怀疑我?我可是你的未婚夫,你死了我同谁成亲?况且当时有人在我房中扔下你被害的消息,我马不停蹄的来了。我为什么要害你?” 林染瞧着他的神情,并不像在撒谎。且他总是一副我受伤了但我很坚强必须坚强的表情,让林染实在不能适应。大男人嘛,干嘛这副憋屈小媳妇的模样,简直太……一言难尽! “好了好了,我就是开个玩笑,不是你就不是你,莫急眼。”她从容的笑着,拉开尹子棠对面的椅子,坐下来瞧着他,问道:“那个,你说你是我未婚夫,那你跟我讲讲我们的故事。讲讲我是谁,你又是谁,如何?” 尹子棠神情虽还有些小小的憋屈,却也还是一个人扛下来了。对上林染的目光,每个毛孔都散发着认真:“妲栀若是忘了,子棠便讲给妲栀听。我与妲栀都是搞文学的人,且都有一定造诣。我这两年风头正盛,姓名之前坠了大才子一词,主要是写写着作。你呢则是大才女,擅长画画,亦擅长写一些白话文文学。咱俩一个才子,一个佳人,天造地设一对。 认识你时是两年前的文学大典上,那时咱俩一见钟情。不理会老一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自由明主的恋爱。” 林染凝眉,想了想问他她想知道的问题:“我今年多大?” “十九!” 十九……啧啧,人比人气死人啊。十九就是大才女了,她也只比陆妲栀小了一岁而已,却还是普普通通一女大学生,唉! “那,我家人呢?” “妲栀从未告诉过子棠,从报纸上知道你时你便是孤身一人。后来相识相恋,你只说你是孤儿,没有家人!” 没家人? 嘶…… “那我再问问你,我跟你发展到哪一步了?就是你说你是我未婚夫,意思是在同我恋爱,还是真到谈婚论嫁那一步了?” 尹子棠蓦然咧开嘴巴笑了,金框眼镜下的眼眸弯成个月牙儿:“自然是谈婚论嫁了,妲栀,你说嫁给我时便将那副画当嫁妆给我,还算数吗?” “画?什么画?”林染下意识反问。 尹子棠顿了一茬,眸中波澜泛起,又在一瞬间隐去,笑道:“妲栀真的不记得了,就是那副子棠从前随手画的画呀。实在不好看,你却将画收拾了去,说若有一日我负了你,你便将那画公之于众,让我这堂堂才子身败名裂嘛!” 林染有点蒙圈,原来是黑历史啊。这些文人真是,把自己的名誉看的有多重要,不过是一副没画好的画而已,严重到可以身败名裂?啧啧啧,搞不懂! “哈!”她尬笑一声,抬眼瞧着尹子棠道:“自然自然,自然会还给你。哎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尹子棠立马那副受伤很深的表情涌现,不高兴的推开茶盏,道:“子棠,尹子棠。没有字,只有姓名。” “哦哦哦!”林染立马点头,心中真觉得有点难搞,这男人怎么小媳妇一般。要让人哄着才行。 “那啥,现在……是民国吗?” 尹子棠立马一个关爱智障的眼神瞥来,语气带着八分忍俊不禁:“这,自然是了!” 林染有些尴尬,下意识摸摸下巴:“那,现在是民国几年……不对不对,现在是一九几几年?” 换尹子棠不解了,一个劲皱起眉头,道:“妲栀,现在是民国十年。你问的问题子棠不懂……什么是一九九几年啊?” 林染忽然意识到自己太蠢,民国哪里会用一九九几年记时代啊。民国十年的话,就是民国成立十年的时候。民国成立之初,是辛亥革命爆发后孙总理建立民国政府。那时候是一九一一年,也就是说,民国十年就是一九二一或一九二二年。 她竟然穿书到一百年前了! “啊,那个不重要。我想再问你一个问题,就是像我们做文人这一行的,很赚钱吗?” 刚刚尹子棠找到粮仓时她微微有些震惊,后院里单独有一间粮仓。那粮仓就像小时候在阿爷院子里见过的,用麦箕编成,很大很高用来盛放粮食的粮仓。陆妲栀粮仓里的米起码有六七百斤,穷人连一口糠米都吃不上,这些所谓清高的文人却连一粒米都不肯施舍。 什么世道?! 至少以现代的思维,很难理解这些事情。 尹子棠憨憨一笑,神秘兮兮道:“呵,看机遇吧。有些文人潦倒一生也挣不来几天快活日子。但你不同,你是名流口中的大才女啊,一幅画,一篇佳作,就会引来无数赞赏。那些所谓的上等人,或想附庸风雅或想挤进这上层圈子的,自会疯狂收购你的作品。而这些钱,在这乱世安稳的生存,绰绰有余!” 林染陌然,垂眸沉思了许久。 虽然知道,再过数十年,慢慢的这里就会好起来。等到再过去十七年,国家建立以后,这些黑暗会一点点消逝。可既然来了,不论如何,总得做点什么,才能不枉来次一趟不是! 她倒不信自己一个熟知历史的人,还不能做点什么好事。 “妲栀,子棠瞧你今日倦了。到底往我门下塞纸条的人是谁,你今日又为何会忘记记忆,这些全部交给我,我会解决好。妲栀,你且好好歇着,伺候你的胡妈也告假回家半月有余,多半半路遭遇不测。我今日去再为你请一位伺候你的妈子来,照顾着你,这样我也心安。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明日我再来瞧你!” 这尹子棠倒是离开的干脆,说完这些很有担当的话以后便起身将礼帽往脑袋上一扣,不带走一片云彩走了。 林染送他出去,将门关上,旋身走回屋里。她四处翻找起来,把屋子里有字的东西全看了一遍。 书桌上那几本写的大都是些小说,读着倒也别有一番风情。却没啥能表明她身份的东西。书桌附带的抽屉里放着几张报纸,林染拿起来细细瞧了,再到镜子前瞧瞧自己现在这张脸。报纸上登的人就是陆妲栀,什么一代才女,才华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巴拉巴拉,说的夸张极了。 看来尹子棠没骗她,林染不是不相信尹子棠说的,只是……这书叫做《总有歹人要害我》。主角是陆妲栀,而在她林染来之前陆妲栀多半已经被人害死了。那个瘦小伙不是说了嘛,亲眼瞧着她喝下什么茶。那茶绝对有毒,喝了就死了。 可她不确定到底是什么茶,她醒来以后没见身旁有茶或茶杯一类的物价,会不会是那茶桶里的茶呢? 加上尹子棠来的凑巧,电视看多了她就明白了,一切凑巧大多是处心积虑。 于是她便将茶桶里的茶倒给尹子棠,看他喝是不喝。若他是凶手知道那茶桶里有毒,是绝对不会喝的。可是尹子棠面色如常,端起那茶盏便喝了。林染真怕茶桶里的茶水有毒,心中十分愧疚。却听尹子棠说起文人收入。这男人字字句句都透着一种天生的优越感,仿佛在他看来,只有成名了的大文人才能赚大钱。总之,让人十分不舒服。兴许是思想不同吧,林染喜欢不起来这人。 不过才一面,说不定是错误印象呢。接触接触再说吧! 对了,她一下想到遥控器。遥控器说完成一个任务后系统就会发布新任务。她既然已经搞清楚了自己的身份,下一个任务应该很快就会发布吧! 只是怎么见到遥控器嘞,她又讲房间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见到遥控器的影子。 算了算了,说不定梦里就出现了。 她仔仔细细阅读找到的文件,大概更加明白自己,也就是陆妲栀,在当今社会处于一个什么地位。 陆妲栀,真名无人知晓,笔名陆妲栀,家世神秘。三年前一篇名为《海棠泽层林尽染》的文章横空出世,自此红的一塌糊涂。不仅文章写的极好,书法绘画更绝。于是媒体大篇大篇的报道,称她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才女。 有趣的是,还有一位同唤陆妲栀的女子。不过那位家室显赫,乃民国茶叶大亨陆军阀家的大小姐。就是这位大小姐一向神秘高贵,自始至终无人拍到她的真容。 于是一开始世人之间便传开一个趣闻,便是其实大才女陆妲栀就是路军阀家的大小姐。只是后来,陆妲栀一直是陆妲栀,路军阀没有任何伸手援助。这大才女陆妲栀愣是靠自己的才学,生生将自己顶上神坛。 三、 陆妲栀的身份 三年过去,当时的趣闻不攻自破。大家都明白,世上有两个陆妲栀,一位是大才女,一位是大小姐。二者之间却不可相提并论! 二者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风云人物,世人的关注点更多的却是她们的花边新闻。 军阀家的大小姐一向深居简出,没多少人见过,自然没多少传闻。可是这才女陆妲栀则不一样,关于她的花边新闻可是养活了好多家报社。且先抛开她神秘的身世不讲,这年头写作的文化人也不少,可若是没点关系光靠才华,可真没多少人能如她一般青云直上平步青云。 所以一开始大家纷纷传闻这才女陆妲栀,实则背后被某富商包养。她能成名,都是那富商被背后出钱出力。只是没想到后来这陆妲栀同大才子尹子棠走到了一起,这尹子棠乃尹氏面霜集团老总的小儿子。尹氏面霜近些年市场销售集高,所以尹家也是名震一方的财主。尹子棠乃尹家老爷第四子,大夫人所出,身份金贵的很。这尹子棠肯与陆妲栀在一起,且尹家无人出面反对,这就说明尹家是认了这个小儿媳妇。 先前有关陆妲栀被某富商包养之事不攻自破。 只是啊,这陆妲栀骨子里有股傲劲。同尹子棠自由恋爱两年,从不提搬到尹子棠家里去住。只自己买下一间四合院,一个人住的闲适。这周边不远处有难民聚集地,每每有难民上门乞讨,总被陆妲栀拒之门外。这些被记者登载报上印发出去,陆妲栀就得了个不太好的名声。毕竟大多名人虽不会真心实意接济穷人,但表面功夫都做的极好。可陆妲栀却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于是一度被谴责。可是啊,一个文人,往往在听到骂声最多时,就是最红的时候。那段日子陆妲栀丝毫不管外界风声,把自己锁在家中数十日,做出四副传闻不似人间客所做的水墨画。 一经问世,立马在文坛引起腥风血雨,诸多名流争抢买卖这四副画。于是陆妲栀二度翻红,名气愈发的大。 林染翻来翻去翻得眼花,她平素最头疼看这些密密麻麻的物件了。况且翻来翻去也只翻得这陆妲栀被外界夸上了天,然后就是她与尹子棠才子陪佳人天造地设的一对等等。最大的收获就是明白为什么陆妲栀会被人害了,因为她太薄凉。就照报纸上所登,她一幅画就能引无数富商出价竞争,却不肯赏给穷人一口饭,实在是过分! 将所有资料翻得差不多以后,林染将这些全部收起来放回原来的位置。她忽然想起尹子棠提起的画,从尹子棠一开始说起时她便觉得有些古怪。不就是一副没画好的画嘛,至于非要在成亲之日当嫁妆送到男方手中嘛!林染觉得这个理由有些牵强。四下翻找,除了在墙上床下还有壁橱的暗格中找到大量大洋外,一无所获。 她好奇将大洋吹一吹放在耳边真能有风声?于是大拇指食指捏住一块大洋,抿上嘴唇吹出一股风,再立马放在耳边,嘿——还真有响声。 环顾四周,目光越过贴了菱花窗帘的窗户,瞧着外面的天比刚才阴了不少。扭头又瞧见墙上挂的西洋钟,指针一摆一摆,已然是下午五点半了。 林染蹲在地上想了想,从刚才找到钱的一处地方抓起一大把大洋揣进呃……袄裙没有兜。她在放衣帽的地方找到许多小皮包,随手捏了一个,是白色皮革刺绣镶珠样式的,打开夹层将手里那一把大洋撒进去,钱币叮铃叮铃发响。林染摇一摇皮包,笑着往门外走。 下午了,该吃晚饭了! 穿书穿书虽说穿的是书中,但她总觉得这本书就是以真真正正的民国为背景写的,所以一切都再真实不过。 既来之,则游之。民国一趟游,可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这个机会的。 先去街上溜达两圈,找找有什么好吃的!以前读老舍先生的《骆驼祥子》时就被那里面描绘的吃食所吸引。 什么馄饨、烧饼、焦圈,简单的写在白纸上,就已经教人口水直流。更过分的是有次看某个传的很火的话题,说民国的穷人穷的只能吃阳澄湖大闸蟹了,且穷人只能吃得起家畜的下水。 天啊,当时林染就在摇头感叹。以前只有穷人吃得起,到后来这些东西都变了多贵啊? 今天必须得赶紧去找找这些所谓“穷人”吃得起的美食大饱口福。 这屋子的门槛实在算得上是暗器,冷不丁就要被绊倒过去。林染小心着抬高腿迈过门槛去,走出院子,再迈过一道更高的槛这才安稳站在路上。回身拿门上挂的门钗将门别上,在黄土飞扬的道上左瞧右瞧,最终选择自左边出去。因为那阵送尹子棠时他就是从这边路上离开的。 从巷子出去,便是一条自上而下略宽广的土路。下边望去是一户户人家,于是她选择往上面走。 结果告诉她,她没走错。 楼层虽矮但精致的洋房,挂在类似夜总会门外巨大牌匾上一闪一闪的彩灯。大幅大幅明星画像在高处挂着,叫卖的小贩,搁现代要被城管抓走的小摊一个挨一个摆的好长好长。 路边人来人往的行人,拉着黄包车飞速窜行的车夫。各式的衣裳,各式发型。简略瞥几眼,女人穿的色彩艳丽衣裳的大致不是旗袍就是袄裙。若是色彩单调那就是短袄长裤,臃肿的没有丝毫美感可言。女人的发型要么短发留海要么精致卷发要么将头发梳起抿在脑后拿簪子簪到一起。鞋子亦分为三类,穿旗袍的脚下自然登着精致好看的高跟鞋。穿袄裙的脚下就是绣花鞋。穿短袄长裤的大多是小脚,走在路上瞧着奇怪,速度很慢。 林染想起自己老太奶,就是奶奶的妈妈。老太奶从前也被裹着脚,小时候她见过老太奶的脚。很多年不裹脚已经好多了,只是十根脚趾全是断的。摸起来软绵绵的还可以一百八十度扭动。 她不敢再去瞧那些小脚女人,专心打量街上来往男士。男士的服装要么长袍马褂要么西装中山装,大多脑袋上戴帽子的都是一顶黑色礼帽。文化人或者假文人鼻梁上都架着一副眼镜。而再看商贩车夫,穿的都是短衫长裤腰上别着一圈布条用来擦汗。穿西装中山装的脚底大都穿着一双锃亮的皮鞋,而穿长袍的一部分人与小商贩穿的都是布鞋。 看也看过了,她不在仔细周围人的穿搭,专心找起吃饭的地儿。 路边卖锅贴、馄饨、烧饼的居多。也有一些什么面馆小炒,她一路瞧过去,买了一串糖葫芦,结果给那卖糖葫芦的商贩一块大洋,商贩却没发找她钱。纠结了半天,商贩决定将一扎糖葫芦全给林染。 林染算了算,民国一块大洋大概等于现代的二百五十块钱。二百五十块钱就能买一扎糖葫芦,划算啊! 她高兴的接过商贩递来的糖葫芦扎,抗在肩膀上一路瞧着左右吃食,继续往前。一路上见到睁着眼睛瞧她肩膀上扛着一扎糖葫芦的孩子,都停下脚步给小孩一串。就这样,她终于在一家写着海鲜炒肝的店铺门口停下脚步,扎上的糖葫芦刚好散完。 她将那糖扎子望地上一放,兴高采烈蹦跶进小小店铺之中。店里人不多,有几个是来店里歇脚的车夫。他们面前的桌上果然摆着一盘盘大闸蟹,林染瞧得直咽唾沫。 老板娘在收拾上一桌留下的残局,抬眼瞧见有人来了,立马笑着迎上来:“小姐要吃点什么?” 林染没瞅见菜单,只好反问:“你们这儿有什么?” 老板娘没见过陆妲栀的模样,自然是不认识的。但是瞧着林染这一身打扮,不像是穷人,怎么回来她这种只有穷人才来的店。到底朴素,老板娘报道:“小店招牌炒肝,俺男人最会做的还有一道蒸蟹。小姐瞧瞧,就是这桌客人盘中这般大的蟹,一份五只。” 林染找一地儿坐下,笑道:“那就这两个各来一份吧!” 老板娘点点头,转身走进厨房给掌勺的男人报菜,一碗炒肝,一份蒸蟹。 不时,冒着热气盛的满满的炒肝与蒸蟹便摆在眼前。老板娘贴心的拿给她一只木勺用来舀炒肝吃,还搬出一套不怎么精致的蟹八件来。 一旁的几个车夫笑闹着嚷道:“老板娘,我们怎的没有这吃蟹的工具?” 老板娘回过身笑骂道:“去你们的,人家一瞧就是金枝玉叶。你们这群粗皮的爪子不怕烫,能跟人家这般细皮嫩肉的手比吗?” 林染有些许尴尬,从包里掏出一枚大洋放在桌上。一刹那,店里所有人的表情俱是一变。林染有些摸不准,会不会自己知道的那些听闻是假的。自己给少了? “怎么……是不够吗?”她小心打量老板娘,一边伸手从包里再掏出一枚大洋放桌上,“这样应该够了吧!” 五百块钱,放现代一只蟹也贵不到一百块一只啊。应该够了吧! “嘶……”老板娘长长吸一口凉气,盯着桌上的目光灼灼。半晌才依依不舍的移到林染脸上:“这自然是够够的,不知小姐是哪家闺秀,怎的会想到吃咱们下等人吃的东西啊?” 不是钱不够就好,林染放下心来。眼瞧着热气都快冒散了,心中觉得再不吃就可惜了。先没回答老板娘的问题,拿起勺子打碗里舀起一勺炒肝,快速放进嘴巴,咀嚼两下,香的不可言表。 她这才放下勺子,瞧着老板娘笑的开心:“味道真不错,老板娘,你不用管我是谁。总之啊,我的世界里没有上等人下等人之分。再过不久你也会明白的,总有一天将人人平等。穷人也好富人也好,大家都是一样的,没什么等级之分。 好了,您忙去吧。一个大洋如果够了就不用找了,若是不够便将两个大洋一同拿走。就当啊,我资助您家生意了。这炒肝与蒸蟹凉了味道便不再鲜美,我就先不理您开吃了!” 说罢,低头大口将一碗热乎乎的炒肝喝了。拿起蟹八件摸索着拆起大闸蟹。她吃过螃蟹,但吃的都是蟹腿或蟹柳,从没真枪实弹拆过这般完整的大闸蟹。 听完她的话老板娘拿走桌上一块大洋,不一会找出许多零钱来放在林染桌上。林染正在和大闸蟹斗争,她没有经验故半点不会拆蟹。叫老板娘瞧得忍俊不禁,拉开她对面的板凳坐下,从她手中接过拆蟹工具,心灵手巧不一阵便将五只蟹全部拆了。 林染不客气大口吃着蟹黄,当真是吃的满嘴流油。 老板娘实在奇怪,便问道:“小姐怎么……怎么会喜欢吃这些?” 林染吸溜干净一具蟹壳,将嘴巴舔一舔,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以后能这样肆无忌惮大快朵颐这些玩意的,多数是有钱人。” 老板娘不解,甚至还隐约觉得这一定是哪家傻小姐跑出来了。可怎么瞧着,这姑娘都挺正常啊?! 林染很快将要的吃食解决干净,舔着嘴巴意犹未尽。但是感觉老板娘的眼神奇奇怪怪,也不想多待,只问道:“请问这附近哪里有粮食店,还有这附近最近的难民点的哪?” 老板娘的眼神闪烁,在有些昏暗的小店里显得忽明忽暗。 按着老板娘指的地方,林染很快找到一家瞧着比较大比较正规的粮食局。掌柜的揪着胡子,抬眼先上下一打量她的衣着,后抬眼瞧她的模样,接着嘴角洋溢起笑来:“哟,陆小姐大驾光临,您粮仓这么快就没米啦?” 直接称呼她陆小姐,看来这掌柜的与陆妲栀认识,或者说他认识陆妲栀。 林染假笑着走进店里,道:“是啊,所以再买点米。不知今日米价如何呀?” 掌柜的乐呵道:“米价没怎么变,一枚大洋三十斤白米。不知陆小姐今日要多少斤白米?” 林染从手包里数出十枚大洋递给掌柜的,道:“就买这么多,不过不知能否麻烦掌柜的替我将米送一送。” 米铺掌柜的喜滋滋接了十枚大洋,连连点头:“能,能,那可真是太能了。陆小姐买米一向不都是鄙人派人给您送到家门口的嘛。您稍等,我这就给您称斤装车。哦哦,保证一两都不会少了您的。稍等,稍等!” 林染淡淡点头,坐在店里伙计搬来的板凳上坐下,静静等着米装好。她要将这些米送到难民所去,不管找到的难民所是不是今天那个瘦小伙在的地方,总归能救人就是最好的。 四、忽如其来的战乱 掌柜的办事速度,让伙计在林染面前放一杆秤,将一袋袋装好的米放在秤上秤好了数目,由林染亲眼瞧着,装满三百斤白米。 林染倒不怕这人拿糙米骗她,因为听掌柜的语气,陆妲栀一直是在这里买的米,更何况陆妲栀是公众人物,若是掌柜的敢卖糙米给她,她随便写一篇文章,恐怕这家店就得在社会的谴责中被迫关闭。吃力不讨好,故此没必要做这种事。 掌柜的要替她叫一辆黄包车,却被林染拒绝。 将米装好,伙计赶车驴车跟在林染身后,一路往下走去。伙计瞧着方向不对,便问道:“小姐,这不是您家的路吧!” 林染点点头:“嗯,去别的地方,跟着我走就是了。” 又走了一段,伙计更加奇怪:“小姐,这路通往的可是难民点啊。那里全是穷人烂人,又脏又臭,哪里是您该去的地方,莫要走错了!” 林染扶额,哑然失笑,不欲与伙计说太多,只道:“走吧,又不会有人将你吃了去。” 伙计依旧担心:“小姐,那里的人眼睛都是绿的。小的给您送米,可万一被那群下贱人给抢了,这责任小的可真担待不起!” “唉!”林染叹气,笑的无奈:“行了,我就是要将这些米送到那里去的,不怕他们抢!” 伙计眼睛一亮,似是懂了:“小的明白小姐的意思,小姐想要买米增与那些人。记者呢,怎么不见报社的记者。这种事儿有照片是最好的呀,光靠小的这张嘴传不了多广呢!” 林染抓了抓头发,连笑也笑不出来。怎么成了如此世道,所有的善意都成了别有所图。还是说从前的陆妲栀就是如此,故怨不得别人这般想她:“啊哈哈,你真聪明,但是这次接济的少,就不带记者了。等下回我多买些,到时再带记者来照照片。这次啊,就多谢你帮我四处宣传喽。” 说罢,林染从皮夹中掏出一枚大洋,在伙计闪着亮光的眼神中塞进他短袄的口袋中。伙计拉的愈发卖力,脸上也是笑容洋溢。 “陆小姐!” 未进得巷子去,倒先听到一道熟悉声音。林染顺着夜色仔细瞧去,原来是今天那个瘦小伙。看来是找对了。 “嗨!”摇摆双手向之打招呼,陶升儿已经迈着长腿大步跨来。小伙子一瞧就吃饭了,整个人看起来都精神。陶升儿跑到林染跟前停下,没来得及瞥见她身旁拉米的伙计,只高兴她的忽然到访,兴奋的问道:“陆小姐,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林染也止步,拿着包的双手叠放在一起:“怎么样,吃了我给的白米肚子疼吗?” 陶升儿愣了一愣,没意识到林染是在打趣他,认真的想了想,然后摇头:“不疼,自然是不疼嘞!” 林染收起嬉笑,表情刻意严肃:“那不就结了,你凭什么说穷人的胃里装不下白米?” 陶升儿幡然醒悟,明白她是在打趣他。不好意思的伸手挠挠头,一想到自己做的声音便越发的细小:“陆小姐,我……我对不起你……” 林染大笑,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说了没事,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已经原谅你了!” 一旁的两人对她说出的这句名言深感有文化,果然大才女说出口的话语与平常人就是不同! 感叹了一阵,陶升儿依旧不好意思低着脑袋,声音更加更加细小:“还,还有一件。是……小姐今日给的那些白米,让我拿去换了三袋糙米……” 林染了解,明朗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怎么样,是不是感觉很可惜,没吃到白米现在馋了吧?” 陶升儿连忙摇头:“太贵了,那米是您们上等人吃的,我不敢吃,不敢想!” 林染翻白眼,转身走到驴车旁,甩动手腕拍一拍那上面的米袋,眼睛笑的弯弯:“我还偏不能如你愿,这些白米是我新买的,快点帮忙拿进去分给你们一起的人。记住啊,我起码要看着你吃三碗才罢休,不然以后就不送米来了,你看着办吧!” 陶升儿脸上眼中都满是不可置信,呆呆瞧着林染,再呆呆转移视线在拉驴车的伙计脸上,最后落到米袋之上。喉咙自然滚动,眼中渴望的光挡也挡不住。 “这……陆小姐为什么要送米来?” 显然陶升儿的素质要比米店伙计的素质高的多,要么就是他真不明白林染为啥要送米来,要么就是他也猜到什么记者摆拍这类的,但却没说出来。 林染才不管这些,她不是来摆拍装慈善家的。只是要问为什么她要送米来……这个问题嘛,很难形容。达则兼善天下这个理由怎么样! 她瞧着陶升儿那张铁憨憨的脸,嗔怒道:“快动手搬米吧,怎么,要我将米袋子扛了送进去不成?” 陶升儿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到车前抬着米袋子吃力的往巷子里走。米店伙计也热心帮忙,扛起一袋子米跟在陶升儿身后走进巷子。林染试图一起帮忙,可惜未能实现。这米袋太重了,三百斤米只用了四个口袋来装,这足可以说明每个袋子到底有多重。这陆妲栀本就是个纤细的人儿,自然没大力气扛起米袋。 不一会儿陶升儿和伙计重新出来,陶升儿还带了三个半大的孩子。三个孩子脸上脏兮兮不知怎么弄的,衣裳破破烂烂,如同柳絮挑一般,脚下却连鞋子都没有。估摸着这天也十一月上旬了,光脚踩在地上不直该有多么凉。林染看的眉头紧皱,下意识想找到买鞋的地方给这两孩子买双鞋。 可是……她是救世主吗?她能做的很少,力量很小,最多也就是接济这些人一段日子。没法正真带他们脱贫致富,不用再过这种苦日子。这样的办法,甚至不能称之为办法。 三个半大的孩子用孱弱的身体搬着车上的米袋,扛着踉踉跄跄走进巷子。陶升儿和米店伙计一起走来,米店伙计先说道:“小姐,米已经送到了,小的就回去了,您放心,今儿这事……” “嗯!”林染急忙大声哼哼,瞪着伙计。她本来没那意思的,被伙计这么一说陶升儿听了可不就成那个意思了嘛。那可就太有苦说不出了。 “行了,谢谢小哥,你先回去吧!拜拜!” 小哥笑着,满脸我懂我明白的意思,拉着驴车调头走了。 林染这才有些尴尬回眸瞧向陶升儿:“那个,别多想,我没有其他意思。” 陶升儿笑的憨憨,摸着脑袋看林染的眼神真诚:“陆小姐是善人,怎么会那样做呢。再说,这白米可是实实在在给我们这些穷人下等人了,陆小姐不管做什么我陶升儿都没话说。陆小姐,你给我们这么多米,大恩大德我陶升儿无以为报,求您让我去您家里当个劳力。脏活累活全都交给我,只要每天给一口剩饭吃我就知足!” 林染笑着,暗自想了想:“我这把三百斤大米送来了,你都不请我去屋里坐坐,就打算在街道上跟我谈吗?” 陶升儿急忙道歉:“是陶升儿疏忽了,只是里面有些脏乱,我怕陆小姐嫌弃。” 她恼了,什么什么啊就,都是个人都在这世上或者,谁也不是谁奴隶,凭什么要这么卑躬屈膝。白他一眼,不由分说便绕开他往巷子里走去:“嫌弃个头,我又不是皇宫里的娘娘,哪来那样金贵!陶升儿是吧,你别老一副奴才样。这么高一大小伙子,把背给我挺直了。走,我偏要进去瞧瞧!” 原来,这里面的房屋根本算不上是房屋。像是简易搭建的大棚,用几根粗木头搭着,顶上糊着应该是一堆碎麻布缝在一起的棚顶。 一张张瘦的脱水的脸,面黄肌瘦已经不能用来形容目光所到之处瞥见的人。因为长时间吃了上顿没下顿一饿饿上好几天的人来说,那面颊已然是黢黑,跟风干了的腊肉一般。皮下连着骨头,眼眶一致深陷。 虽说这些人应该都吃了陶升儿今天用白米换来的糙米,可依旧是靠在墙上奄奄一息的。 破烂,肮脏,贫穷。这些早就不存在于二十一世纪中国的词语,如今鲜血淋漓的摆在眼前。 陶升儿脚上好歹还穿着一双破烂不堪的草鞋,其他人就两双破烂的草鞋都没有。此时天色已经暗沉下来,于是无形中更加将压抑的气氛晕染在这一片小小的天地。 知道历史的她心中明白,此时的民国究竟有多少人像眼前看到的这些人一般活着。如同蝼蚁一般,活在下水道一样阴沟旮沓的地方。 心中只有无限悸动,这样的场景一时给她的只有震撼。 “也没多差嘛!”林染笑着,却感觉四周都在晃动,头晕眼花,忍不住浑身的颤栗猛的冲出去。陶升儿跟在她身后跑出去,就在他两一齐站到街边的那一刹那,忽然一声巨大的闷响,这附近的房子全部在一瞬间倒塌。 不止林染,陶升儿也懵了。愣了片刻,他喉咙里发出一阵呜咽,要往那塌成废墟的地方冲。 “晤——————” 悠长的警戒声响彻半空,陶升儿忽然放弃冲向废墟,拉着林染就往路上面跑。 “这是怎么了?”林染还未明白过来。 陶升儿拽着她的手腕大步往前冲,大喘气间眼中的泪珠子甩在空中:“跑!”他抿着嘴巴,眼中有数不尽的悲伤。可是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他这种生存在底层的人,也早就见惯了生离死别阴阳相隔:“陆小姐,如今的世道军阀混战。一定是薛町宵那批人打来了,快点跑到你的院子里去,你那里是上等人住的地方,炸弹枪炮不会到那里去的。” 林染心中慌乱,可立顶立的,枪炮声便自远至近越发明显。“我没记住路啊!” 陶升儿拽着她,终于自信了一回:“我记得,陆小姐跟着我跑就是了!枪炮无眼,咱们得快些。” 随着炮弹一声高过一声,黄土道上的行人也愈发的多。俱陶升儿所说,住在这附近的都是贫民百姓,无权无势,每次战火总是先波及这里。 而陆妲栀住的四合院那里就相当于是官僚或有权有势之人住的地方,军阀也是有脑子的。如果攻下一片地方,能交钱的也只有那些富商。故此不管什么时候打仗,炮火极罕见会蔓延到富人区。 陶升儿紧紧抓着林染的手腕,因为她跑不快,于是尽可能的拽着她。街道上枪声四起,战火蔓延。他们抄近路一路飞奔,终于是赶回了她家。她今日钗在门上的门钗不见了,来不及想太多,她让陶升儿打开门便窜进去。 院子里挂着灯笼,一个老妈子打扮的中年妇人站在院中。瞧见林染的模样,便乐呵呵的硬上前来:“小姐回来了,我是尹少爷聘来伺候小姐的妈子,小姐以后叫我李妈就好!” 陶升儿说的果然不错,方才一路跑来,进到这些大院子盘踞的街道时炮火声就越发遥远。想来确实是如此那般。 林染跟李妈妈点点头,转头面向陶升儿:“走吧,进屋去。你可是救了我,我得感谢你。” 陶升儿神情焦急,大喘着气好不容易捋顺了,摆手忙道不用了,他要回住处一趟。 林染语气重了许多,质问:“为何?外面战火如此严重,你出去了万一遇上点好歹可怎么得了?” 陶升儿笑着,却还是毅然决然转身离开,他道:“那棚里不知有几个活着,因为陆小姐是我陶升儿的救命恩人,所以我必须先送小姐到安全的地方。现在将小姐送到,我必须会棚里救人。那里面还有三个小子一个丫头,说不定命大还没死呢!小姐莫要留我,若是陶升儿命大,一定回来找小姐的!” 说罢,转身扭头就走。林染追上去,却被李妈妈拽住。 李妈妈面色惊恐,道:“小姐这是要做什么,外面打起来了很危险,绝对不能出去!” 说话间陶升儿已经走出门去且关上了门,林染想挣开李妈妈的手,却惊讶的发现中年妇人的劲大的出奇,她如何都甩不脱。 “你做什么?”她只好故意板起一张脸来吓唬李妈妈。外面这般混乱,陶升儿出去说不定就再也回不来了。这可是一条命啊,怎么能就这样没了呢! 李妈妈被林染喝住,但也只是送了几分力道:“小姐,你绝对不能出去。老妈子我虽然与您素不相识,可绝对不能放您去冒险。小姐今日就是将老妈子打一顿都没话说,万万不能出去!” 五、别在路上捡男人 林染无奈,可在她们纠缠的时间里,陶升儿早就离开很远,她追不上了。林染叹口气,无语的点点李妈妈:“好了好了,人都走远了我不可能追的上,松开我吧,我进屋去总成了吧!” 李妈妈这才松开,有些怯生生的瞅着林染。接着林染便真如自己所说走进屋子,不过没让李妈妈跟进来。 她拦在门口,瞧着李妈妈笑道:“这院子这么大,想必你不可能和我睡一个屋吧?” 李妈妈急忙摇头,道:“回小姐的话,我睡在南边那件屋子里。” 林染点点头,笑道:“那你就睡觉去吧,我可不习惯别人看着我睡。明天见!”说罢,将门不轻不重的关上。留李妈妈在门外愣了一愣,半晌后没头没脑往自己屋里走去。 林染趴在玻璃窗上瞧得清楚,待李妈妈一进屋,她立马打开门跑出来。一溜烟跑到大门前将门打开,差点忘了膝盖高的门槛,一个趔趄摔出门去,十分狼狈。顾不上太多,反正周围也没人瞧见,她急忙会过身将门给关上,顺着陶升儿带她回来的那条路上找过去。 炮火连天,可听惯了烟火放多了雷王光听听声音感觉也就那样,不是很吓人。关键是没挨过炮火的威力,当然不会因为震撼的声音而发抖。 但是很快,林染便迷失在条条纵横的巷子里。她——找不到路了!这可怎么整,既找不到难民点,又记不起回家的路。林染又焦又急,但她性子一向沉稳,只急了一小会,又慢慢恢复镇定。不再急着乱窜巷子,地上捡一块石头,在路过的土墙瓦墙上都留下印记。这跟迷宫一个道理,可不能把自己绕晕以后走不出去了。 林染知道急也没有办法,渐渐慢下脚步。就如陶升儿所说的,能不能活下来都看命。他没有顾她的阻拦离开去寻一个村子的人,是死是活,都是他的命,她急也没有法子。况且现在迷了路,连自己的命能不能保住都另说。 唉! 又绕过一个巷子,还是没找到任何一条瞧着眼熟的街道。林染单手撑墙郁闷的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电光火石毫无防备的下一秒,她就被人勒着脖子拿枪抵住了脑袋。大脑在一瞬间窒息,黑洞洞的枪口甚至散发着热气,显然是刚刚擦枪走火过。林染屏气凝神,想说点什么保命,可大脑却一片空白。头皮正在一圈一圈的炸开,平生首次让人拿枪指着脑袋,滋味着实不好受。 “别动!”身后那人声音虚弱,勒住她脖子的手臂劲却一点不小。 “大大大大大哥别杀我!”不知为何,口中忽然爆出这么一句话。林染恨不得拿脑袋去撞墙,这么老的梗从自己口中行云流水的说出,这得是件多么智障的行为啊! “救我……!”前一秒还拿枪抵着她脑袋,下一秒钳制着她的手臂蓦然一松,背后的声音愈发虚弱。人就从她背后滑下去,林染身子僵直了三秒,迅速转身。却瞧见了一个穿着军装满脸是伤靠着墙奄奄一息气息虚弱瞧着她的男人。莫名觉得眼熟,想了想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大概天下帅哥是一家吧! 那人没有晕死过去,只是浑身上下都是血,虚弱的靠在墙上望着她,声音细如蚊呐。“救我——”他说。 林染表情严肃,认真的思考了很大一阵子。按人道主义来说,她是要救他。可若是根据莫非定律来看,那就不是一个思路了。路边的男人最好不要捡,不然轻则李承鄞重则傅甚行。 “我凭什么要救你啊,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没听说过?要认命,生死天注定!” 林染说出这番话后,又觉得十分不妥。这样说话不是显得十分绝情没有人性么。 但一想她自己连路都找不着,又如何背着一个大老爷们找路呢?人有善心是好事,可是事事善良为了别人不顾自己,那就成圣母婊了。 所以……心里就好受了。 男人冷不丁笑了,夜色下他那张脸半明半媚,脸上虽带着些血迹,但可以隐约瞧见他在邪笑,还低呵道:“小眉,你连老子都认不得了么?” 第一反应:老子你妹,粗俗! 第二反应:脑海中蹦出无数问号,小眉?尹子棠叫她大智,这又来一个叫她小眉的,她到底叫什么? “谁是小眉,你莫要乱说。刚刚你拿枪指着我的头,现在又要让我救你,凭什么?”林染倒是对这男人一点不客气,真是搞笑,万一她救了这人,最终再上演一出农夫与蛇的故事那该多么得不偿失。毕竟这样穿书来到民国的机会不是人人都有,她得惜命。 那男人似乎继续向下滑了滑,身体愈发软弱无力。可他说出口的声音任带着调笑,他只能低声沉沉道:“小眉,你一向如此。可如今老子我身受重伤,就莫要再开玩笑。老子知道三年前是我骗了你,你心中气恼,于是换了一个身份躲我三年。可是小眉,老子怎么可能认不得你?这三年老子一直默默守着你,老子心中对你真挚的爱情你当真看不出么?” 林染眯上了眼睛,虽然这人一句一个老子听着很不顺耳。但是听他这口气,像是有故事啊! “你别乱说这些,我且问你,你回我就是了。你告诉我,我姓甚名谁?” 男人抓着抢的手失力般往地上歪歪斜斜一摔,像是听到了一句好笑的笑话。笑的他整个身子大幅度起伏,然后喷出一口血来。 林染还没见过有人口吐鲜血的,也吓了一跳。“大哥你没事吧?”怎么还笑吐血了呢! 男人咧嘴笑着露出八颗染上血沫的牙,那双掩盖在帽檐下一双明亮的丹凤眼终于露出来。他眸中带着桃花,笑容明媚。抬手扔了抢,径直伸向前来一把握住她的手掌。林染下意识挣扎,却被他死死钳制:“你是老子放在心尖尖上的,是整个h市最尊贵骄傲的女人。你是夜空中最亮的星,是老子真心实意想要白头偕老的人——你是陆妲栀!” 竟然不是认错了人,听他这番话,原来是陆妲栀的桃花。“但是大哥,你能先闭嘴少说点不?不是快不行了要救命嘛,怎么还能说这么多恬不知耻的情话?” 具她简短的观察,这男人要么的被炸弹震伤了脑袋,要么是彪,要么就是久经情场调戏惯了女孩子,所以这样甜腻的情话张口就来! 想象中的一阵恶寒没有出现,心中反倒还有些喜滋滋?!!疯了疯了,林染抬手狠狠往胸膛上锤两锤,然后才勉强恢复正常。 “那啥你……”她本想问他为什么受了这么重的伤,既然认识她又为何拿枪指着她的脑袋。可未待她问出口,地上躺着的男人就身子一斜,面朝下砸在地面上。显然是晕了。 林染顾不得其他,赶忙蹲下去将他脑袋拉起来。这要是窒息了可怎么办,到阎王殿里说自己是被自己无知举动闷死的,说不定阎王觉得只有猪才能符合他这智商,下辈子就让他投胎变猪了呢! 结果她这一扶,才发现男人身下早已被血染透。摸不到到底是哪里出血,好似全身都在出血。 不管了,不管了!穿着军装在h市的地界上还认识陆妲栀,应当是什么军阀手下的喽啰吧!救人要紧,先拖着他试试能不能找到一户肯收留他们的人家。 林染抱着壮士断腕之决定,咬着牙,憋着气。将男人的一条手臂从肩膀穿过,她伸手揽上他的肩,使足了力气将他扛起来。 好像没有想象中那样重,而且还像电视里演的一样,这人虽晕了却还是可以在她的搀扶下走路。起初林染觉得奇妙,掺着男人绕过三条巷子后,她渐渐明白过来不对劲儿。 晕了的人怎么可能能走路,这家伙可以走路,分明就是没晕,在耍她! “扑通——” 林染当机立断没有一丝犹豫将男人扔在地上,顺手缴了他的枪。男人也忍不住痛“哎吆!”一声捂着后脑勺大叫道:“小眉,你怎么能这样对老子?老子可是你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总角之宴言笑晏晏巴拉巴拉……” 林染拍拍衣服,可素净的衣裙早被印上成片的血迹。若不是这些触目惊心的血迹让她想起这人真的受了伤,她已经克制不住要狠狠踩他两脚泄愤了! 男人倒在地上捂着脑袋左右翻滚嚎的丧心病狂,林染皱起眉头,蹲在他身旁:“喂,你明明没到晕的程度,为什么要装晕来戏耍我,你很闲嘛?” 男人不知是真疼还是装的,唇角的肌肉忍不住痉挛,眼中满是痛苦。仿佛在尽力将痛苦压抑下去,他道:“小眉,我只是与你开个玩笑,你却如同以前一般心狠手辣,一点也不顾及我的感受。怎么,难道真的要嫁给那个狗屁才子然后指望能和他好好过日子?老子是一直欺负你欺负的紧,可你也不能干这种抛弃我的事啊!到底是老子和你一起穿着开裆裤长大的,从前也是你一直嚷嚷着喜欢老子此生非老子不嫁的话,不过是拒绝了你几次,你至于离家出走整整三年,就是为了躲我嘛?!” …… 什么玩意儿? 离家出走三年! 陆妲栀以前还要死要活的喜欢眼前这个满脸是血看不出来长什么样,但是一口一个老子,粗鲁的比套马地汉子更甚的男人。甚至因为这个男人不同意跟她在一起,然后愤而离家出走!这么惨烈的爱情故事吗? 不对呀! “你不同意跟我在一起,我为什么要离家出走?” 她重重咬住了第二个我字。 而且,不是传闻陆妲栀家室神秘,没人知道她爹妈是谁嘛,眼前这个男人如何得知?真如他所说什么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总角之宴言笑晏晏……? 哦吼吼,刺激了。 陆妲栀不为人知的秘密就要揭晓。 男人好像忽然反应过来,觉察到不对。一双鹰眸盯着她,好像下一秒就要扑过来将她吃了。 “小眉,你喝忘情水了?” 他的凝望让林染差点觉得要露出破绽没办法解释了,可谁知道这玩意儿来这么一句。还忘情水,挺时尚啊,都知道这个东西了! “喝你妹啊,回答我的问题。”她面色严肃正经,说话间,黑洞洞的枪口就已经指向男人的身体。 男人见势不妙只好先放下疑惑,瞧着那把枪连顺口溜似的口头禅都不讲了,专心回答:“你爹和我爹拜把子的兄弟,我爹死了后你爹就收我当了义子。你爹是我的干爹,我在你爹手底下做事儿。这事又是你自己闹别扭,所以除非你离家出走,否则我是不可能离开的。” 爹来爹去,说了一大堆爹。到底她也听明白意思了。她扬了扬枪口,其实就是吓唬吓唬眼前话语恶劣的男人。她虽然学散打,但是众所周知散打与开枪半角钱关系都没有。故此这个举例……没有任何意义。 “说,所以我爹是谁……不,不,你先告诉我你是谁?!” 男人露出一丝狡黠的笑,但是借着黑暗与满脸血迹,这一抹笑隐藏的极好。手臂支撑身体,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在林染眼里他虚弱的仿佛一推就倒。男人踉踉跄跄向她靠近,却在林染毫无防备期间,一把夺过她手中的枪,重新以一手勒脖子一手拿枪抵脑袋的姿势将林染禁锢。 林染又无语又好笑又生气,这人脑壳有病吧。这些行为真的很迷惑啊!于是她不耐烦的扭动身子,打算伺机来一个过肩摔。 脖颈间的力道又大了好些,男人语气低沉,仿佛吃了一个低音炮,在林染耳边轻哼:“小眉,不管你是不是故意的,老子终于找到你了,便再也不会放手!你躲起来的这三年,老子才发现你对我而言有多么重要。带我去你住的地方,我受伤很重,你若是不想真的嫁给那个一事无成只会写两篇酸诗,半点不懂百姓疾苦的烂才子,最好赶快救我!” “好,我带你去!” 林染答应的爽快,倒不是因为这人口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的嫁人还是其他相关原因。她是听到了他说出口的最后一句话,他说尹子棠是不懂百姓疾苦的烂才子。关键不是烂才子,关键是百姓疾苦。 身在战乱年间,空有一身才学毫无施展空间。会写两句诗几篇文章就被上流社会所谓的名流收藏,吹捧。这行为倒是祸害国家了! 只有领军打仗的军人,士兵,他们才是真正保家卫国懂得百姓疾苦真心想要百姓好的人。 所以,男人最后说的那句话,说进了林染心里。 六 “走吧!”她垂眸:“但是前提是,你能不能把这玩意儿从我脑袋上拿开,能不能把你的胳膊从我脖子上取下来。既然你说我两关系非同一般,这样做难道不怕伤了感情?” 男人轻轻松开勒住她脖颈的胳膊,枪也慢慢从她脑门上放下。 林染这才松了一口气,刀枪无眼,万一一个不小心擦枪走火,岂不是死的很冤! “不过没有百度地图,我也不一定能找到住的地方!” 男人自然听不懂什么是百度地图,只是从林染的表情里看出她似乎迷了路。下一秒枪口又毫不犹豫的正对上林染脑门:“别耍花样,老子刚刚是说喜欢你,可你不能恃宠而骄!” 林染一个头有十个大,这人是不是有自恋症啊! 自大,狂妄,口出狂言,没皮没脸,当这些词都用到一个人身上时,你就可以大概体会到这是个什么极品! “不是我说,你都伤成这样了,凭什么还这么颐指气使的跟我说话。你之前说我爹是你干爹,你在他手下做事。也就是说你算是他的下属,那你一个下属凭什么命令我跟命令一个丫鬟似的!!?” 男人如果前一秒还带着些嬉皮笑脸的话,这一秒就是凶神恶煞了。他的脸在极短的时间内黑成猪肝色,不要问她是怎么看出来的,是意会!林染根本不知道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彻底将男人惹怒。 他眼中冒着火焰,恶狠狠盯着林染。林染心中不由得发毛,身体就剩下一步步往后退。 她退一步,他进一步。 她步步后退他步步逼近。 林染真心控制不了这具身体的恐惧,头皮再次一圈一圈的炸开,而这次的反应比上次的要激烈万分。 很危险! 不论是脑海还是内心,都在向她发出讯号。 林染想拔腿逃跑,可惜已经没有时间了。身后一实,原来是后背抵到了墙。再抬眼,她眸中狠狠的紧缩,原来男人已经逼近到眼前。她伸手要去推他,双手手腕被他死死捏住。下一秒,他伸出另一只手钳制住她的后脑勺,没等林染有所反应,陌生的唇便狠狠压上来。带着愤怒,要将她牢牢囚在身边。 他不像是在亲吻。如同一只猛兽,在一口口啃噬他的猎物。 她只愣了一瞬,立马明白这男人在干嘛。他竟然敢明目张胆的非礼于她!这个登徒浪子! 她呼吸紧促,剧烈挣扎。 男人本来是闭着眼眸,可她着实挣扎的厉害,他本就受了重伤,渐渐要抓不住她了。 于是他眸中一点点生出狠光,林染心间害怕,但却无可奈何。她痛的直跳脚,眼泪都要落下来了。 实在被咬的急了,她便什么也顾不上。就以更加重的力道咬上去。 男人被她咬的狠了,只好一把将她推开。 林染被推到一边,将眼中的泪水抹了,捂着流血的嘴巴愤怒的瞪向男人。 男人嘴唇正在不停汩汩冒血,瞧着比她的伤严重的多。 于是一下子她心理就平衡了,慢慢的还开始愧疚起来。 因为不光是他的惨状,还有他眼里的光。那是一种好像受到极大的伤害,眼里的一片光碎成无数片,全成了泡沫。 他说:“小眉,你总是这样。对老子,从不心慈手软!” 说罢,男人就忽然双眼一翻,扑到在地。 林染顺着他倒地向下看,地上不知何时已经流了很大很大一滩血。那么多血,放在医学角度来说再多一点点他就去了。 林染只好试图将他架起来,可是这人真的晕了跟装晕完全不是一个分量,她努力了三五回都没做到把他架起来。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一个声音忽远忽近喊着“陆小姐”,愈来愈靠近。林染仔细听了,好像是陶升儿的声音。 她立马扔下抗不起来的男人,顺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喊:“我在这儿——!” 于是很快,陶升儿便找了过来。他方才离开陆妲栀家后回到难民点,发现那几个孩子都没事。领着孩子们快速跑回陆妲栀的院子,那开门的李妈妈却也刚好冲出来。说她热好水端去给陆妲栀洗脚,结果发现陆妲栀不见了。这才匆忙找出来。 战火来的快去的也快,这时基本上已经打完了。结果当然又是势均力敌,谁也啃不掉对方那块硬骨头。 陶升儿让李妈妈带几个孩子进去,他拔腿出来四处寻她。 约摸有半柱香的功夫,终是将她找到了。 “这男人是……?” 林染不知该怎么跟陶升儿解释,尤其是陶升儿视线渐渐在她与倒地男子嘴唇上不停打量时逐渐诡异的目光。 “啊,不知道。半路掉出来说让我救她,还知道我的名字,也许以前认识吧。不过你也看到了,他顶着这张收破烂的脸,我确实暂时认不出他来。” 陶升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目光盘旋在男人的军装上。 “怎么了?”林染问。“有什么不对劲的嘛?” 陶升儿摇摇脑袋,皱起眉毛:“嘶…他的衣服上好多徽章啊,我也不懂这些,小姐你说他会不会是个大官?” 林染也顺着他的视线去看,确实好多徽章。稍稍犹豫了一下,她道:“你认得来时的路吧,帮忙搭把手,咱们将他扛回我院子里去。”现在不是讨论他是不是大官的时候。 陶升儿二话不说上前主动将男人扛到肩上:“但是小姐,你会医术嘛,他的伤这样重,要怎么给他治伤?” 林染见陶升儿可以将男人扛起来,虽然走路有些踉跄。于是她只好在一旁当帮手:“我不会医术先把他带回去,然后咱们再去找大夫来给他治。” “嗯嗯!”陶升儿脑袋点的利索,让林染倍感欣慰。这样朴素的好孩子不多了,以后她砸锅卖铁也得带着他养着他。 想到难民点那几个小孩子,林染不由得想到自己的两个亲妹妹,于是自说自话起来:“我是家中老大,我妹妹啊一个十二一个十岁。不过我们都没有受过你这样的苦,不过没关系,以后有我罩着,你不会再吃苦了,放心吧!” 情不自禁间,她拍了他肩膀一下以示决心。这使得陶升儿本就踉跄的身形更加难支持,晃了晃带着背上的男人一起倒在地上。 由此回忆,留了这么多血,受了这么多二次攻击,却在第二日就清醒过来的男人当真是命大,十分的大! 男人被安排在西边一间厢房,大夫是李妈妈去找来的。林染让陶升儿自己随便挑房间住,反正都是空的。陶升儿十分不好意思,和那四个小孩选了一间小破屋。被林染一边翻着白眼一边揪了出来:“你真是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她骂道:“我说了让你随便挑,说了让你自信大胆别畏畏缩缩。我是那不讲情理的土财主吗,这么大的院子,这么多好房间,你来我这体验生活了是不,不能忘却艰苦岁月是吗?你就啊说要住我那屋……算了不能太得寸进尺,你就给我按李妈妈的标准来,这么多房间,你们五个一人一间都行。别全挤在一起,你们是蟑螂嘛难道!?” 在她一通毒舌的叫骂中,陶升儿带着四个孩子住到李妈妈旁边,任凭林染怎么劝说都不肯多占一间。面对林染咄咄逼人的攻势下,就剩把饶了我吧我们真的不配几个大字写在脑门上。 意识到封建思想有多坚不可摧的可怕后,林染明白有些事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于是她也不再强求。按陶升儿的心思,就让他与那四个小孩儿挤在一间屋子里。她其实一直顾虑只有一张床四个人怎么睡,但是进到屋里才发现这间屋子里摆的不是床,是炕。一条很长很宽的炕,睡下五个人绰绰有余。于是她便放心了,转身再去那个还不知道名字的男人屋里转悠。 大夫来前李妈妈已经帮忙给那个人脱了衣服,所以大夫自然没看到男人的军装,亦不知晓这人身份。给他取子弹,缝针。一步步做下来,大夫也累的够呛。 而他受伤之重也刷新了林染的三观,折了三根肋骨,应该是爆炸所致。后腹部中枪,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影响传宗接代。肩胛骨中枪,血流的最多的也是哪里,子弹镶嵌进骨头里,弄了好半天才终于取出来。大腿外侧被弹片擦伤,辛亏是外侧,要是内侧一不小心伤了大动脉,恐怕就真得失血过多而死了。 大夫给他打了足够剂量的西洋麻醉剂,使他没感觉到一点疼痛就结束了手术,主要也是因为林染给的费用足够多。 林染今天随处乱翻的时候在屋子里发现的一层暗格,极其隐蔽。暗格里面放着亮瞎眼的金银珠宝,珠宝最上面放着一副卷起来的画。四下无人,她打开看过。那副画宽六米高四米,画卷上的色彩简直是非凡人能画得。绚烂优美,主要是意境。画中包含层林山峦,花草树木,鸟鱼虫兽。连她一个不懂画的人都觉得回味无穷。于是林染又将画卷好收了起来,不知道为啥脑子里蹦出尹子棠说的画,但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可能。如果这样级别的画都能说成是随笔乱画称之为人生耻辱,那恐怕这个世界上再没称得上是好画的画出现了! 这画与金银珠宝放在一起,绝对是陆妲栀收藏的宝贝。 林染拿了一块半个手掌大的银锭子摆在大夫面前,于是大夫瞬间笑逐颜开,拿爹娘保证肯定给男人用最好的药。 林染也瞧了瞧,大夫不是等闲之辈。所用工具也是闪着银光的小刀具,棉花镊子等瞧着也卫生。于是她便放下心来,叫李妈妈进去看着,她去给陶升儿分配房间。等房间分配好以后,林染又重新回来,那大夫的手术也差不多做好了。 谢过大夫,让李妈妈将大夫送出去。林染瞥见一旁盛放温水的盆子,一时兴起将一块白巾淘湿了,拿起帕子一步步走向躺在床上的男人。 想起今天晚上这男人语言恶劣! 想起今天晚上这男人非礼于她! 一想起这个男人心里真觉的好过分! 于是,她拿着手巾慢慢走向躺在床上的男人。缓缓伸手,拿手巾——给他擦起脸。 切,要是把脸擦干净了发现不是个帅小伙,她当场就喊陶升儿来,将人抬出去扔了。 然后,自然是真香现场喽。 随着手巾一点点变红,那男人的脸颊一点点变得白净。 “嘶——”林染由衷的发出感叹,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这么帅的男人。不,用一个帅字怎么能表达出此刻林染的震惊。没想到将他满脸的血污擦了,尽然是这样一个也不眉清也不目秀,相反的,他闭着眼睛,却能瞧出这人若是睁着眼睛该是一个怎样极品的男人。 眉如星,目如剑,刚毅的面容,透露着无尽帅气。 惊为天人呐,真是惊为天人!!! 林染差点要冲着这男人流口水,闭上眼睛是帅,睁开眼睛就是痞帅。 这样的男人完全符合她的择偶观,太完美了吧也! 就算他一口一个老子,听起来凶狠又粗鲁,那也没有关系。这种男人就是野,豪横! 哈哈哈。 林染忽然觉得自己这样对着一个男人痴痴傻笑,应当十分的猥琐。急忙收住笑容,一摸嘴角居然有了口水。 天呐这也太丢脸了,怎么可以因为一个男人,就这么没有操守! 她别扭的将手巾丢在男人脸上,正正好将他的脸给盖住。 这时李妈妈又走了进来,见到此景以为林染要谋杀。赶忙过来将盖在男人脸上的手巾拿走,语重心长的告诫林染:“小姐,这样是会将他闷死的,你是不是虎!?” 林染震惊李妈妈的口音,听起来还是个东北人啊!不过这样豪爽的性子她倒是喜欢,不拐弯抹角的人性格都好。 她讪笑着摸摸脑瓜,有点尴尬,于是告诉李妈妈:“我先睡觉去了,李妈妈也早点休息吧。我瞅着这人命不是一般的大,所以不用连夜的照顾他。走了,拜拜!” 李妈妈一脸茫然瞧着脸色潮红,瞧着此地无银三百两迅速撤离现场的林染。 待林染关上门走了,李妈妈这才回过身,将男人身上的被褥给盖严实了,熄了房中灯打开门离开这里回到自己的屋子。 七、 林染睡着了,但是好像又没有睡着。她似乎在做梦,梦里那支遥控器出现了,然后告诉她说,在这个世界你是不会做梦的。 林染莫名其妙,她难道不是在梦里,又为什么说她不会做梦! 但是遥控器却没有给她其他任务,于是她主动对着一个遥控器板问道:“我已经完成第一个任务了,下一个任务什么时候发布。” 遥控器半晌没有反应,林染满心疑惑想着它会不会坏了,于是拿手去拍。 不等她碰到遥控器,屏幕忽然亮起莹莹蓝光。上面赫然是她问题的答案:“智障,你以为我是你家电视,坏了拍几下就能好了?好好想想,真的完成了?!” …… 这叫什么话,疑问句表否定,也就是说,她并没有完成任务。 陆妲栀的真实身份,她还不清楚! 嘶,这跟以前张余歌穿书时遥控器发布任务的口吻不一样啊,怎么还带骂人呢! “喂,你一个遥控器咋还双标了?信不信我将你摔了!” 她恼怒的冲遥控器吼出这句话,然后……她就醒了。好像是被人一脚踹出梦里的一般,如同诈尸忽然从床榻挺直而起。只听得一声惊呼,吓坏了床榻旁的男人。 林染微微有点迷糊,晃晃脑袋,睁开眼睛就看到几乎要同她面贴面的男人。 “怎么?”男人眨巴眨巴那双好看的丹凤眼,笑意莹莹:“昨天没亲够,大早上睁开眼就要亲老子?” 林染一双眼渐渐瞪圆,怒火自心底起。男人虽察觉到有杀气,但是根本没想到要躲。于是,他就生生挨下了林染这一拳。 他抱着仿佛要瞎掉的眼珠大声哀嚎,惹得林染眼角不停抽搐。 这么帅的男人,可惜长了张嘴! 心下觉得这话有点熟悉,但也想不到哪里熟悉。不管了,她推开痛苦嚎叫的男人,穿鞋下床。 其实男人也没多大的事,就是小作一下而已。见林染将他推开,他骂骂咧咧的超级大声,放下捂着肿了的眼窝子。 “艹,又跟老子下这么重的手,你说你这个女人可真是心狠手辣……呃,那个你似乎没穿衣服!” 他像是看到了啥惊世骇俗的东西,但那一双直勾勾盯着林染的眼睛表明了他也不想避嫌。 吓得林染下意识抬手遮胸,可是皮肤摩挲间……好像是有衣物作为阻隔的。 她低头朝自己身上望去,麻卖批,哪点没穿衣服了。呃……这人说话可真教人误会,在没穿和衣服中间加个外套不行吗? “神经病吧大惊小怪,警告你啊把脑袋扭过去,再看我就把你的眼珠子戳瞎!” 她一边教训着男人,一边到衣橱里挑选新的衣裳。她不太喜欢穿袄裙,但似乎陆妲栀的衣橱里只有袄裙。各式各样各种款式各种颜色任你选择。 林染找了件水蓝色烟沙披肩上袄,明白色流沙细纹的下裙。两件应当是一套,因为都绣着一样的花纹。虽然细小,但仔细瞧瞧,不难看出是什么花。 “小眉啊,你还真是钟爱海棠呐!” 身后冷不丁又出现男人的声音,林染自然是不会因为只穿了中衣而怎么样的。她想问问这男人一些问题,可是又不想一直没名没姓的称呼他。于是手里拿了袄裙,原地转身,果不其然男人又在离她很近很近的地方。她微微后退,但身后就是壁橱,退无可退。于是林染干脆昂首对上男人,语气桀骜不驯:“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男人挑了眉,笑的呃……邪魅……也不是,就是不是妖娆的笑,亦不是阳光开朗的笑。怎么形容呢,林染想了半天,终于想到了。是那种坏笑,笑里带着浓浓攻击性的笑。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小眉……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钬之泽是也。你是在同老子开玩笑呢,还是真不记得了?” 林染懒得跟他解释那么多,于是讪笑着打算打个马虎眼过去。但钬之泽并没打算善罢甘休,满脸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倒霉相。 林染自认倒霉,只好抿起嘴角假笑道:“呵呵呵呵呵呵……” 钬之泽恼了,迅速逼近本就近的不得了的林染,伸手将她的腰肢揽进怀中。林染一声惊呼,屋门也在这一刻被人推开。 尹子棠瞧着屋里这眨眼的一幕,直想把自己眼珠子抠下来。他连连鞠躬,自言自语说着:“得罪了得罪了!”退出门去,还贴心的将门关上。 林染趁钬之泽发愣的空挡,抬腿袭向他的命根子。钬之泽是什么人,怎么可能轻易被伤到。于是他迅速躲开,由此也放开了对林染的禁锢。林染借此良机迅速后退,与钬之泽隔开很远的距离。 门吱呀一声又重新开了,尹子棠再次推门出入。“不是我忽然想到我没走错,妲栀你为什么同别人搂搂抱抱,你这是不贞……呀?我眼花了不成?” 此时的林染早已经同钬之泽离得很远很远,于是不由得让尹子棠怀疑刚刚是自己眼瞎了。 尹子棠摸着脑袋脸上迷惑的表情让林染直憋笑,她瞧着尹子棠脑海里只萦绕着一句歌词:小朋友,你是不是有很多问号?哈哈哈,太贴切了哈哈哈。 但是她林染是接受过培训的,绝对不会笑,除非忍不住。 她憋的满脸通红,直觉得应该找一件搞笑的事情发泄出来,或者找一个讨厌的人发泄出来。 于是她不自觉看向钬之泽,神情的一幕发生了,笑意渐渐消散,仿佛瞧见钬之泽就像瞧见了一坨排泄物一般,瞬间笑意全无。 钬之泽可想不到此时林染是这样想他的,他气定神闲的望着站在门口进行激烈思想斗争的尹子棠。 “哟,瞧瞧是谁来了,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大才子尹先生啊!欢迎欢迎,尹先生的到来可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呐!” 林染有些诧异从钬之泽口中还能说出蓬荜生辉这样的成语。尹子棠自然也是一样,并且开始反击:“我当是谁,原来是钬军统,当真是稀客啊。妲栀,你与钬军统认识?” 尹子棠这一问就好像在宣誓主权一般,叫的十分亲昵。林染讪笑,然后摇头。 瞧着屋里这两个男人,她忽然发现比起硬汉小生,她更喜欢斯文败类。不为什么,就是……斯文人说话好歹比较文雅,听着不难受。反之一口一个老子的那个,真心让人打心底反感。 见着她摇头,尹子棠便更加有底气了,问道:“昨日不是开打了嘛,钬军统不在前线指挥,怎么躲到我未婚妻院里来了?” 钬之泽瞧着一个劲向尹子棠那边靠近的林染,气不打一处来。他仿佛是在挑衅,几步跨到林染身边,然后迅速将脑袋埋在她耳后呢喃几句,再慢慢离开。转头眼中闪着明光,望着尹子棠扬着一边嘴角道: “自然是,路小姐救了钬某!尹先生自便,钬某改日亲自带着礼物登门拜谢陆小姐救命之恩,这就先告辞了!” 说罢,他踏着一双皮靴从尹子棠身边擦肩而过。 尹子棠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皱了皱眉毛。而后忽然想起林染,几步窜到她跟前来,一双手轻轻放在林染胳膊上,语气轻柔:“没事儿吧?” 林染十分喜欢这种温柔,或者说,是排斥钬之泽的粗鲁。缓缓摆首,道:“没事。” 尹子棠问道: “你怎么碰上他的啊?” 尹子棠口中的他显然是指钬之泽,林染想了想:“昨晚出了点事,我在不知道哪个巷子里就遇到了。他受伤流血不止,央求我救命。我就将他,带回来了。” 尹子棠明了似的点点头,张开一个温柔且轻柔的怀抱,将林染轻轻拥入怀抱。 林染没有抗拒,因为她正在想一件事。 刚刚钬之泽在她耳边呢喃了一句话,却令林染疑惑不止。钬之泽说:“老子帮你隐瞒,假装不认得你。但是这小子说你是她未婚妻,老子生气了,若是教老子发现给你的画你也丢了的话,老子就马上弄死你爹,再娶你当小姨太!” …… 虽然有些不明白他后面说了些什么,但是总体来说不会是什么好话。于是林染选择自动过滤,只思量前半部分的话。 钬之泽说,他帮陆妲栀隐瞒,假装不认得陆妲栀。 也就是说,他与陆妲栀肯定是认识的。而他又答应了陆妲栀的某种要求,同意假装与陆妲栀不认得。故此方才在尹子棠面前,才故意说什么不熟不认识。 钬之泽说,他送给陆妲栀的那副画最好不要丢,否则就……后面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说他送了陆妲栀一幅画,特意想这个问题的时候林染她似乎想到了,这幅画特指的一定不是简单的画。 画, 尹子棠提到过。 她在无意间陆妲栀的暗格里翻到过。 今天钬之泽又提到了。 由于出场次数太高,由不得林染不注意到。 所以这画,他们说的这画,会不会是同一副。而那副画,就是陆妲栀暗格里的那副! 那么,这画有什么奥义。为什么她一天认识的三个男人里,除了陶升儿,其他这两个看似都与从前的陆妲栀熟识,却互相不熟悉只是认得的两个男人都提到了这幅画。 等等,若大家说的都是指同一副画,那么,之前尹子棠说什么是他随手乱画希望林染能将画还给她什么的,就是他骗人的鬼话喽! 她不动声色推开尹子棠,貌似无意的问道:“那个,你昨日说的什么画,我想问问长什么模样?兴许我一下子就能找到,然后还给你了呢!” 尹子棠明显一僵,在林染疑虑的目光下,扬了扬头颅:“就是普通的涂鸦,很丑很小,画了写你最爱的海棠花之类的。” 林染松下一口气来,只画了海棠花,还很丑很小,明显不是陆妲栀藏起来的那一副。于是她宽下心,安慰似的拍了拍尹子棠的肩膀。他以为林染忽然推开他,脸上又出现了那种我好伤心可我要坚强要挺住的模样。 林染转过身偷偷翻了个白眼,笑着转身安慰似的拍拍尹子棠的肩,问道:“你怎么来了?” 不愧是传闻中被宠坏的小公子,尹子棠微微撅了撅嘴角,道:“昨日不是又开打了,我担心你,便过来瞧瞧。” 林染点头应了声:“哦。那我也没啥事,所以你……”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尹子棠蓦然蹙眉,瞧着林染的眼神怪之又怪。“妲栀,你……为何着急赶我走?以前咱们可是天天在一起的!” 天天在一起? 林染疑惑:“你们,不,我们不是还没结婚嘛,为什么天天黏在一起?” 这一问便将尹子棠给难住了,毕竟是民国人,说不出那种张口就撩的情话。所以一句我喜欢你所以就要天天同你黏在一起的话竟愣是没说出口,还憋的整张脸又红又紫。 林染淡淡发笑,用安慰的口吻道:“行了行了,大早上的,你吃饭了嘛?” 尹子棠见到台阶自然急忙下来,道:“没有吃,妲栀,我刚进院的时候李妈在做饭,我们一同去吃吧!” 林染点头,尹子棠绅士的站在门外等她穿好衣服,再与她一道去往吃饭的西厅。 途中刚好看到大步迈开推门而出的钬之泽,他连头也没回,径直走了,于是林染也没有跟他说再见。 “棠哥哥!” 刚一推开西厅的门,便见眼前一道旋风迎面扑来。速度快到林染都没看清,只觉得眼前一晃,再一瞧,尹子棠怀里竟多了一个女子。 她自觉向前迈两步,笑容有些尴尬与不解。 尹子棠也大惊,急忙推开怀中女孩。再定睛一瞧,疑惑不已:“乔幼俏,你怎么到妲栀院里来了?” 姑娘张着一张俏丽的面庞,倒当真应了名字中的俏字。就是这张脸瞧着十分嚣张,让人觉得这姑娘天生带有攻击性。 尹子棠问完这句,才想起一旁的林染,急忙瞧向她神色紧张,仿佛在说我和这姑娘没有任何关系之类的巴拉巴拉。 林染挑挑眸,抱着膀子一脸看好戏的神情。 “棠哥哥,李妈妈是我姑妈,我自然来得。” 不知是有意无意,乔又俏讲完这句隐隐转头瞪了林染一眼。那一眼,完全像是在说我就是明目张胆抢你男人了你能把我咋滴。 有意思,有故事! “这李妈是我找来照顾妲栀的佣人,你不告诉我或是妲栀,为什么能跟着来?”尹子棠似是有些恼了,质问完这一句,大喊着到处找李妈。 李妈急急忙忙从厨房里出来,两手沾满面粉。一瞧尹子棠这表情,立马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八、尹子棠的冲突 李妈急忙解释道:“尹少爷,俏儿是来找我说事的,说完她就走了。李妈我也只是个下人,怎么可能不征求主人家的主意就带亲戚来家里住呢?”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林染放下膀子,先行走到桌前。端起茶壶要倒水喝,李妈瞧见了,急忙从她手中取过茶壶,诚惶诚恐的给林染倒上一杯热茶。 眼中的余光瞧了,那站在一旁的乔又俏已经面色狰狞。仿佛十分不服她的姑妈给林染倒茶,一双小手紧紧攥着,恨不得上前来将李妈倒得那一杯热茶泼到林染脸上去。这倒是叫林染好奇起这个姑娘的身份来,瞧这幅模样,一定是与陆妲栀有过节! “那个尹……”她本想喊尹子棠过来喝茶的,但话到嘴边她想出一个好主意,又将话收了回去,故意挑衅似的捏细声嗓,对尹子棠道:“子棠哥哥,既然是李妈的亲戚,那也就与咱们无关了,快些过来吃茶,我亲手为你倒!” 言罢,她笑着从李妈手中接过茶壶,给一旁的空茶盏中注满茶水。再向尹子棠与乔又俏瞥过去,果然乔又俏咬紧了牙关,瞧着要是再微微使点力,上下牙迟早要碎一颗。 林染暗笑,心中暗爽。原来宅斗的感觉是这样的,还不错,蛮爽的哈哈。 尹子棠依言走到圆桌旁坐下,未理面目狰狞的乔又俏,轻手接住林染推来的茶盏。 “多谢妲栀为我亲手斟茶!” 尹子棠依旧是那副文绉绉的模样,鼻梁上的眼睛框瞧着像是真金的,怎么说呢,精致! 可是林染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就是发自内心的感觉,嘶……这人的笑不太真诚。 不管了,她喝了一口茶,烫的舌头都起了泡。李妈吓坏了,嚷嚷着要去给她取药膏,尹子棠也是满脸关怀。 林染忙笑着拒绝,倒是这一烫,她忽然想起昨晚带回来的陶升儿一干等人。 “李妈,昨晚住你隔壁的那些人呢?” 李妈神色一怔,满是为难,立即将目光瞥向尹子棠。林染捕捉到这丝不对,亦是转头望向尹子棠。倒是尹子棠,并不急着回答,淡然抿一口茶,方才要开口。 “那群乞丐?自然是被尹哥哥赶出去了!陆小姐怎么忽然发起善心,将那么一群恶心人的垃圾带回院子了?” 这话一出,屋内氛围瞬间凝固。 “俏儿——!”李妈低声喝道。 “谁让你说的!”尹子棠怒瞪着眸子。 乔又俏倒是不惧这两人,让他浑身止不住一阵颤栗的,是那道越过尹子棠,来自她一向厌恶却又同时恐惧的那个女人——陆妲栀眼中的。 “乞丐?! 恶心人?! 的垃圾?!” 林染慢慢念出乔又俏刚刚用来形容陶升儿的形容词汇,目光凌冽,仿佛含着刀子。还直刮冷风,如同满是寒冰的峡谷,尸骨无数! “你,再说一遍!” 她显然是恼了,可偏偏那乔又俏不信邪,虽是怕,但也不是那怂人。扬起嘴角讥讽道:“怎么了,我说错了?那些不知道在哪个阴沟旮沓里靠捡拾垃圾度日的勒色,比蝼蚁更加的卑微低贱,谁碰到谁就被惹的一身腥,我说错了吗?!” 话刚说完,林染已经扭着手腕捏着硌巴作响的手指,冲到她面前。 她一把抓住乔又俏的衣领子,面上虽然笑着,可是内心不知有多么愤怒。“你,有什么资格说别人?!” 乔又俏被林染的气势压倒,她开始害怕。身子止不住的斗,却依旧不认怂。牙关哆嗦着: “你你你,你想怎么样?你敢打人嘛,棠哥哥,快救我!!!” 林染倒是忽然被她这声堂哥哥给叫醒了,她的目光如刀子一般划在乔又俏脸上。忽然嘴角一扬,眼中闪出怪异的光。 就在乔又俏以为今天一定会被痛揍一顿的时候,身子忽然被人推开。乔又俏睁开眼睛,看见林染已经转身对上站起身的尹子棠。 “你,为什么要赶他们走!?” 尹子棠面色有些难堪,一双藏在金框眼镜后的眼睛越过林染,狠狠瞪了乔又俏一眼:“妲栀,那都是些贱民。你身份这般高贵,怎么能让他们待在你的院儿里?这这,这成何体统嘛!” 林染气极反笑:“贱民?呵呵,是啊,这世上啊,确实有富人穷人之分,却没有贵人贱人只差!我知道这世界从不是公平的,可你又是谁,若是没有你那高贵的爸妈,你又高贵的到哪里去?!你难道是天皇老子还是皇帝陛下,乱世之中不想着如何才能使家国安定,击退外敌。倒是在这里比起高低贵贱,觉得自己天生高贵!多可笑啊,若是你能把你那笔杆子当枪使,倒也是报效国家了!整天被假象蒙蔽双眼,觉得自己多么多么有才。好好想想,没了你那爹妈,你还能被捧这么高吗!!” 她情绪激动,越说越气。到最后干脆是大声叫骂。 确实啊,不管是什么年代,都有贫富差距,可这却不是来衡量人贵贱的标尺。确实她来自现代,不能理解民国时候人的阶级思想。可什么时候没钱的穷人就成了天生下贱,活该被欺辱的对象! 尹子棠被她骂的恼了,一张白净脸庞变得通红。但他毕竟是文人,还能尽力保持斯文已经很不错了,他道:“陆妲栀,你发的什么疯。竟然因为那几个垃圾来指责我?!” 还不改口,还叫垃圾。 林染恨不得迎面给这人一拳,可她又没有暴力倾向。法治社会生活的十八年里,也没有脾气暴躁动不动就动手打人的习惯!她紧紧攥着拳头,放置肌肉蜷缩就忽然一拳怼上去砸碎这人的眼睛框:“好啊,我不同你吵。毕竟这种腐朽的封建思想你也是从小接受,乐在其中吧!我就问你一句……其实也不是问你,就是想告知您一句,我带回来的人,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决定去留了?!” 尹子棠快要被她这一句给气死,他认识的陆妲栀可从来没有这般同他说过话。再说这女人真像是疯了,要说厌恶这些人,以前她可是头一份。现在怎么,转行想做好人了!? “陆妲栀,你问我凭什么?你下个月就要嫁给我,要与我成亲。你就是我的夫人,我是你的丈夫,是你的天。你的就是我的,我还没权利让那些东西滚了?” 林染有心不想同他吵,无奈他一开口就能激起她的怒火。她忽然又觉得仔细这么一对比,还是那个张口闭口都是老子的钬之泽毕竟顺眼。毕竟,他字里行间从没出现过鄙视。 按了按性子,她直冷笑。 “行了,看样子今天这饭是吃不成了!请你们离开我的院子,我要出门去寻我的朋友们去。哦,若是尹公子觉得不能容忍我的这种行为,大可以与我退婚!若是我先前与公子的亲事让公子您觉得是我在高攀,那大可不必废这份心。反正我有钱有才,不是非要嫁给你尹子棠的!” 说罢,她做了一个送客姿势。 乔又俏抬眼望着尹子棠,立马望着尹子棠,尹子棠望着林染。 两人目光碰撞,僵持了好一阵子,终是尹子棠先泄气。他气红了脸,一摔袖子,大步冲出西厅。乔又俏见状赶忙追着尹子棠冲出去。李妈瞧着往门外走的那两人,再瞧瞧屋里的林染,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林染回眸,看着李妈妈,歪了歪脑袋,又眨了眨眼睛。 “我饿了,若是您不想白干一天活,就在我这儿暂时干着吧。我会给你结工钱的,上饭!” 李妈妈立即往厨房一钻,林染调整好呼吸,重新坐下。此刻再喝那茶时,已然不烫了。 简单的吃过早饭,她按现在普通人一个月的工资算了算,就按五千块钱一个月,换成大洋20枚,一股脑塞给李妈。 李妈好似从没拿到这么多钱,她也只是个劳苦人家的老妈子而已,一个月月前最多的时候也不超过十块大洋啊。于是她诚惶诚恐,感激涕零,非说林染给多了。 林染大方的挥手,表示没事。反正不是自己的钱,花着也不心疼。况且这陆妲栀有那么多钱,是不可能心痛这几十枚大洋的。 言罢,她转身就要出门。李妈忙问她去哪,林染没有回头,大声道:“去找他们回来!” 于是,她很快在李妈妈的注视中消失。乌云密布的天空下,仿佛马上就要迎来一场暴雨。李妈妈捏着手里的钱,牙齿紧咬下唇。一双不清澈的眼眸中满满挣扎,她忽然快速追出去,对着林染的背影大喊叫她停下。林染不解的回头,问她怎么了。 李妈又忽然说不出话,愣了半天,林染以为她抽风了,李妈这才慢吞吞从身后拿出一把油纸伞。递给她,道:“路小姐,看着这天,仿佛要下雨。您将这伞拿着,就不怕被雨打湿了!” 林染接过雨伞,弯着眼睛对李妈笑笑。 “好,谢谢您了!” 李妈慌忙摇头,转身往院子里跑。 林染也回头,刚迈了一步,身后却又传来李妈的呼唤:“又怎么了?”她耐心回眸。 李妈带着飞扬的黄土跑过来,明明没几步路,却大口大口喘着气。林染贴心的在李妈背上拍了拍,李妈忽然很认真很认真: “陆小姐,你好像变了。” 林染整张脸皱起来,在旁人眼中陆妲栀当然变了!这变化果然很明显。李妈又皱着眉头,模样像是忽然心肌梗塞了,她道: “小姐,今晚……今晚……” 林染不解加疑惑,“今晚怎么了?” 李妈像是在做激烈斗争,“今晚……今晚小姐能不能……” “能不能怎么?” “……没这么,陆小姐今晚回来时,一定要带着那几个孩子一起啊!” 林染觉得李妈说最后一句时非常沉重。她点点头,笑道:“好,找到了就一定会带他们回来。” 李妈妈这才渐渐放心,扭头迈着大步往院里走。 林染记得老太说过,以前人家的闺女呀,不是各个都裹脚的。在清后期民国的时候,只有大户人家的闺女才裹脚。一般贫苦人家的姑娘,哪里能裹上脚! 林染瞧着不远处的李妈,她就没有裹脚。一双大脚在灰色布鞋里,布鞋之上是普通的黑色长裤,长裤之上是灰色短袄。臃肿,且衣裳上缝了许多补丁。 一眼就能瞧出来,这样朴实的背影,就是一个家境普通的妇人而已。 天底下,只有穷人明白穷人! 林染抿抿嘴唇,捏着手中的油纸伞,按昨晚回来的路线一路向前摩挲。她不知被尹子棠赶出去的陶升儿为什么不抗议,一声不吭就走了。也许是觉得为了不给她添麻烦?也许是觉得她会听尹子棠的!与其抱有希望,再被打入绝望,不如失望的离开,这样从本质上将好受很多。 林染在想去陶升儿待过的那个已经塌了的难民点能不能找到他们,乱世之中,她能做的很少,就救的很少。她也不是心怀天下励志要拯救苍生的神明,她的心愿很小,目前暂时是——先找到陶升儿和那四个孩子。先带着这几个人脱离苦海,先实现目前这一个小小的愿望就行。 她又想到了尹子棠,心中依旧气恼不过。什么人啊,凭什么就藐视别人。以为自己尊贵,被人捧着在高处待的太久,真是不知道摔下去的滋味儿!缺少社会的毒打,所以今天林染就替天行道给他紧紧耳朵。 唉,永远不要看不起任何人,因为总有活的比你好的人,到底谁看不起谁都不一定呢! 林染满脑子想着谴责尹子棠,于是糊里糊涂的,她再次迷失在宽宽窄窄的巷子胡同里。 她蓦然顿下脚步,瞅了瞅眼前陌生的道路,当机立断决定原路返回。 “哟,小眉,你怎么在这儿呀?” 她回身,就撞进一个厚实的怀抱中。林染捂着脑袋,急忙从这人怀抱里退出来。抬眸一眼,竟然是钬之泽。 “是你,你怎么在这儿?不对……你怎么在我身后?!” 眼看着你跟踪我就要脱口而出,钬之泽急忙捂住她的嘴。林染急忙嫌弃的一把拍开,钬之泽神情夸张怪叫着说:“小眉,怎么还是这么狠心!” 林染不理他,直问道:“回答我,你怎么在这儿,你刚刚,不是从我家走了吗?” 钬之泽好笑的抱起膀子,满眼坏笑:“真是奇怪啊,明明是老子先问你问题的,你却要老子回答你后问的问题。还有,你都说了老子从你家离开了,你又不是老子的谁,老子去哪里你恐怕管不着吧!” 九、无理的要求 “你!”林染气节,可是钬之泽说的确实在理,她无话可说! 既然无话可说,那她也不便再做停留,扭过头去就要走。 “哎——!” 钬之泽握住林染右手手腕,迫使她不得不回身面对他。 “做什么?”她一边挣着手腕,一边瞧着钬之泽。 钬之泽笑笑,问道:“你认得路吗,要去哪,老子大发善心带你去好了!” 林染想了想,按住冲动。首先,她确实不认得路哈哈哈,这很尴尬。 “我,我要去难民点!” 说完,她立即仔细观察钬之泽的面部表情。以为他会像尹子棠一般,说一些那是贱民待的地方你去做什么云云。 果然,钬之泽眉头皱起。林染攥紧了拳头,她是个斯文人,但是不能一再容忍这些封建思想的人。 “你去难民点?”钬之泽先生发问,在林染过肩摔准备好的前一秒,再次开口道:“你是要去找今早从你院子里离开的那几个人嘛?他们现在在老子府上。” “啊?”林染大吃一惊,不信的问道:“你府上?你……你不嫌弃他们?” 钬之泽反倒一把甩开林染手腕,话语颇有斥责之意:“你怎么回事,从前你可从不会说出这种矫情话!小眉,你忘了和老子的约定了?” 林染微微有点蒙,不解道:“嗯?约,约定?什么约定?” 钬之泽眯上眼,那一双眼本就锋锐,现下再这么一眯,就显得更加锋利:“你……果然是同那痴傻之人待久影响了脑子。以前还是你闹着恨不得告诉全世界,你陆妲栀要拯救天下百姓,让他们每一个都住上院子,吃上粮食,穿上衣裳。老子以为你写那些破文章都是为了赚那些人的钱,劫富济贫去完成你的抱负,拯救天下呢!怎么三年不到,就变脸不愿承认了?” 这……陆妲栀的风评怎么这样不同。 报纸和尹子棠口中,陆妲栀就是一个瞧不起贫民,清高自傲的女人。 到钬之泽这里,就成了如此有志向的女子,完全像两个人嘛! “哈哈哈。”尬笑两声,林染撩撩头发。 “我就是要找那几个人,带我去你府上吧,我将他们带回我院里。” 钬之泽斜眼瞧她,果断又傲娇的拒绝:“不,陆妲栀,你不是快要同那尹子棠成亲了嘛,好好待在你院里准备当少奶奶吧!你的雄心壮志换老子来实现,那些从你家赶出去的人换老子养!” 说罢,他转身走要走。 这下换林染抓住他手腕了,一不小心貌似还碰到钬之泽的伤口。疼的钬之泽表情狰狞整张脸皱在一起深吸一口冷气:“靠,陆妲栀你对老子有什么怀恨在心的,是不是迟早老子将命抵你手里你才罢休?” 林染不好意思,拿两根手指堪堪碰着他手腕:“没有没有,怎么会呢,无冤无仇哈,无冤无仇!” 钬之泽等痛劲换过去,才有力气狠狠瞪林染一眼。 “抓着老子做什么,有屁快放!” 林染急忙点头,满脸堆笑跟个狗腿子似的。“那个,我就是想把那几个人带回去。也是替你分担嘛是吧,瞧瞧你又要打仗又要拯救苍生的,太累了身体怕是吃不消哈哈!” 钬之泽目光再次变得凌厉,他邪笑道:“你说什么?” 林染根本不知道自己又说错了啥,莫名其妙盯着钬之泽。 他大手一揽,林染便扑进他的怀中:“老子身体吃不吃得消,你不是最清楚了嘛!”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林染羞的满脸通红,急忙要推开他。奈何这怀抱太紧,如何都是推不开的。 她不由得又急又燥,紧张道:“我,我,你,你身体怎么样,我这么会知道。你可真是爱开玩笑啊哈哈。” 钬之泽加紧怀抱,嘴角的坏笑越发放肆:“开玩笑?老子又不是你们这些自命清高的文人,从来都不会开玩笑!” 林染无解,只觉得这样搂搂抱抱当真不好。 “那,那啥你到底带不带我去见他们,若是不,就赶快放开我!” 钬之泽低头在她耳边轻笑,然后轻轻松开她:“好啊,老子带你去。不过你三年前离家出走,你爹至今在四处抓你,老子是你爹下属,你去老子家,就不怕羊入虎口?” “我爹?” 对啊,林染这才想起,她还没有完成第一个任务。这个陆妲栀的身份她还没有搞清楚,尹子棠不知道,可钬之泽却好像知道。 她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问道:“我爹是谁?!” 钬之泽笑的有些无力,瞧着她直摇头:“小眉啊小眉,老子真有些喜欢你现在的样子。傻乎乎的,瞧着人心里都欢喜。你爹是谁,真想让老子告诉你吗?” 林染点头如捣蒜。 钬之泽似是故意捉弄她,笑道:“那就跟着老子去老子府上吧,去了以后你自然会知道你爹是谁!不过,你不许跟老子府上的任何人讲话,如何?” 林染眨眨眼睛,觉得可以。 于是钬之泽便带着她七拐八绕,绕过整整六条街才来到他的府上。她正要抬眼瞧门上的牌匾,却被钬之泽给伸手堵住了眼睛。 “你做什么?” “呵,玩点小游戏,调节氛围。你瞅瞅你满脸苦大仇深的模样,丑死了。”说话间,两人已经迈入府门。故此林染并没有看到府上的牌匾。 钬之泽的府邸很大很华丽,林染睁开眼睛,迎面便走来两位身着军装的男子。如今是1922年,算起来,正是军阀遍地有的时期。 “钬副督军。” “钬副督军!” 两人都客气的跟跟钬之泽打招呼,钬之泽也满意的点头,走的越发昂首挺胸。 两人自然也瞧到钬之泽身旁站着的林染,隔得远时本以为是钬之泽的哪位新欢,这走近一瞧,二人双双满脸问号。 “陆,陆小姐?” 听着这两人满是疑惑的话语,林染逐渐迷惑。陆妲栀来到这里难道特别不可思议? 她讪笑着点头,跟着钬之泽一点不慢下来的步子往里走。很快与那两个男人产生一段距离,她听那两个人在窃窃私语着什么,可惜有点远听不真切。但还是捕捉到只言片语,比如说什么:“她怎么回来了?真的是她啊”之类的话。 林染显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意思,难道以前陆妲栀跟钬之泽来过? “喂!”她快走两步到钬之泽身边,疑惑道:“我以前跟你来过你家吗,还是我们之间有什么巨大的鸿沟?我是知名作家报纸上到处印着我的照片他们认得我无可厚非,可为何那般惊讶?” 钬之泽垂眸不知所云的瞧了她一眼,向上扯扯嘴角,一言不发继续大步向前。 “哎你这人,怎么不说话呢!你走慢点呀,走这么赶着去投胎啊!”林染从迈着大步渐渐变成小跑,这才勉强跟上他的脚步。一路走去碰见不少人,皆是毕恭毕敬向钬之泽行礼问好,然后在打算恭迎林染一两句时惊讶的说一句:“陆,陆小姐!” 林染更加笃定陆妲栀与钬之泽一定有些什么,这些人这样惊讶,要么就是陆妲栀和钬之泽有仇,要么就是她肯定做过些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动作。 她愈发好奇,跟着钬之泽在他的府上饶了几圈,最后来到后院。 “陆小姐——!” 还未进门,就听见陶升儿惊喜的声音。钬之泽的后院门是一道拱形园门,门上没有那碍事的高门槛。所以林染下意识抬脚以后,又一脚踩空下来 抬眸望去,这后院竟是修葺好的平房,不说都多华丽,但总归比难民点那破烂屋子好很多。除了门前附近的陶升儿,这后院还有许多穿着短袄长裤的百姓。虽然面颊干瘦,但至少个个干净,不是灰头土脸的丧气模样。略略望去,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大约有三五十人。 “这些,都是你收留的?” “那是自然,老子可是出了名的心地善良!” “……臭屁!” 陶升儿欢乐的往林染身边扑,可看到她身边站着的钬之泽,心中不由得一阵发怵。默默从边上小心翼翼靠过来,劲量不走进钬之泽的视线之内。 “陆小姐,你怎么到这里来了?”陶升儿有些小声,到底有些忌惮钬之泽。 “我来找你和你带的那几个孩子啊!” “小姐怎知我们在这里?” “自然是钬副督军带我来的。” “哦。”陶升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口中有些含糊不清,还不好意思抬头去瞧林染,颇有些扭捏道:“小姐来找我是……” 林染笑了,向他靠了靠,一字一句虽然温柔,却也铿锵有力,让人信服。她道:“我是来接你和那几个孩子的,今早轰你出来并非我意,的确是那个人是他不对,你不要生气。跟我回去吧,我保证从今以后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们了!” 听她这么说,陶升儿急忙惶恐摇头:“小姐这是什么话,蒙您照顾,陶升儿一辈子感恩在心。且您没有义务养着我,这么说可真是折煞小的了。” “害!”林染瞧一眼站着不动也不言语的钬之泽,扭头对陶升儿道:“别说那些客气话,你若是还愿意跟我回去,那就跟我走。钬副督军帮助了这么多人,我多少可以帮他分担一些。你说是吧,钬副督军?” 后半句她有些讨好,是因为忽然想起来钬之泽好像从来没有说答应她来带走陶升儿和那四个孩子。如此一来,她便不确定钬之泽到底让不让她带着这几个人离开。而她之前一直对钬之泽的态度不是很好,所以此时真真是有些尴尬与为难。 “呵,想带走就带吧,大小姐何时如此低三下四跟钬某说过话?倒真是让钬某不敢当!” 钬之泽似是在冷嘲热讽,不过林染才管不了那么多。只要能把人带回去就好,管它什么低三下四还是冷嘲热讽呢! “哈哈哈,那就多谢钬副督军了,小陶子,收拾好行李我们走,呃……如果有行李的话。哈哈哈。” 陶升儿自然是乐意跟林染走的,脸上除欢呼雀跃以外,还下意识瞥了一眼钬之泽。 “没有,小姐,没有行李,这就可以走了。”边说着,他将自己带的几个小孩唤来,一排站好跟着林染转身要离开。 “等等——!” 林染诧异,回眸发现钬之泽脸色很丑。想了想,意识到自己没有打招呼就离开真是太没礼貌,急忙道歉:“啊,那个钬副督军我们这就走了,谢谢你收留他们,再见啊哈哈哈!” “小眉,老子还没说呢,带他们走可以,不过你得答应老子一个条件!” 林染感觉不对劲,故意装作不明白的样子,装傻充愣道:“钬副督军真是客气啊,我这是帮您分担压力,怎么反倒还要我答应您的条件呢?” “呵!”他从鼻子里哼出一口冷气,扬起一侧嘴唇,露出那抹标志性坏笑,转身瞧着林染:“老子有的是钱,用不着陆小姐分担,要么就不要带他们回去,要么就答应老子的条件,才能带他们回去。老子不会逼你,陆小姐自己掂量着办!” 他通常叫她小眉,且都是嬉皮笑脸每个正经。这阵子频频唤她陆小姐,啥子也瞧出来这人生气了! “啊哈哈哈”林染依旧尬笑:“钬副督军这是怎么了,咋还生气了?有话咱好好说嘛,不是没有商量的余地。您不妨说说,要我答应您什么条件,我考虑考虑!” 钬之泽斜眼望着她,那眼神里仿佛有条高速公路。他忽然伸手,再次将林染揽入怀中。林染没有提防,冷不丁撞进他的胸膛。心脏在咚咚直跳,他玩味的挑起她的一缕发丝,凑到她耳边轻声道:“老子要你今晚在老子屋里头睡一宿,做吗?” 他滚烫的呼吸一下下落在她的耳垂,林染猛的从脖子红到后脚跟。她要将他一把推开,却反被他两手搂住,似是轻叹:“小眉,怎么永远都像只刺猬呢?你若是温顺一点,我便不能拿你怎么样了啊……” 林染浑身冒起寒颤,鸡皮疙瘩迅速起了一胳膊。伸手推他,奈何被禁锢的太紧,根本无力挣扎。她将脸埋进这人的衣服里,心中微微庆幸辛亏没有面对陶升儿,不然她已经燥死了。 她压低了声音,确保只有她与钬之泽两个人听的道,问:“钬之泽,你说的陪你睡一晚,睡是哪个睡?” “哈哈。”她听得钬之泽低低笑了,也小声在她耳边道:“你认为,睡有哪几种意思呢?” “废话!”她忽然不小心骂了出口,才意识到声音太大。 十、她的身份 又急忙压低了声音,脸红的像傍晚的彩霞:“两个意思,一个就是单纯的睡觉,一个就是不单纯的睡觉!!” 禁锢她的怀抱忽然松开,她后跌两步,就听钬之泽提高了声音大声笑道:“自然是单纯的那个,小眉啊小眉,你的思想怎么如此不纯真?!” 林染囧的恨不得当场撞墙自尽,一张脸蛋红的要滴出血来。 “好,那我答应你的要求。他们今日先寄居在你家,明日一早我就带他们走!” “好啊!”钬之泽笑容单纯的跟个孩子,林染越发不能直视他的眼眸。 陶升儿不知发生了什么,林染只笑着说没事,她今日与钬副督军有些事情要谈,等明日就带他们离开。 不待她说完,钬之泽伸手拽住她手腕,不由分说拉着她离开了后院。 “喂,你要拽着我去哪呀?” 他说快也不快,至少林染将将能跟上他的步伐。一路从后院经过,他们俩这样拽着引来不少下人侧目。 “去睡觉啊,你不是答应老子了嘛!” 林染猛的脚下一个趔趄,恨不得摔死在路上。 “大哥这青天白日的,不好吧!” 钬之泽见她这般模样,笑的更加坏:“老子觉得好,说好就是好,绝顶的好。” 林染故意加重身体重量,让他拖着她走。钬之泽感觉到她的抵触,于是停下脚步:“你想干嘛呀,走啊!” “不是,哥,我能不能,反悔啊!” 话音刚落,天旋地转的一阵,再睁眼已经到了他怀中。他竟然轻轻松松将她公主抱在怀中,嘴角那一抹邪性的笑直发光:“自然……是不行的!” 林染立马挣扎,她挣扎的厉害了,绕是钬之泽也快要抱不住她,于是瞬间黑下脸凶道:“再动老子就把你摔下去,想好了,这地下可是青石台阶,落下去屁股要开花!乖乖待着别动,你不知道自己多沉啊?” …… “人家这么瘦,哪里沉了!”她小声抗议道,虽是心中仍有不满,但也不好再挣扎了。 他抱着她,她就拉开他的衣领子将脑袋塞进他衣裳里。口中仍在碎碎念:“真的很瘦啊,就是在无中生有,让人无言无语……” 钬之泽故意颠了一下,吓得林染乖乖闭上嘴巴。就这样让他抱回他的房间,一脚将门踢开,林染下意识伸出脑袋向下看,果然:“你这府上这么多屋子怎么都没有门槛呢?” 垂眼瞧她一脸好知求学的模样,钬之泽踱步走进房间,再转身用脚将门踢上:“你知道门槛的意思吗?” “嗯?” “呵,你知道我不设门槛的意思吗?” 她不明所以,只好摇头:“不知道!” “呵。”他笑道:“门槛体现这家主人的身份地位,越高的门槛也就代表越高的规则。这做府邸原本是我爹留给我的,那时候家中每间屋子门槛都有膝盖高。他死了以后,老子就命人将这府上所有门槛全部拆了,改成这种平的。意思就是,众生平等,在老子这里,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不用迈过那高高的门槛,就能进老子这府上!小眉,三年过去,你当真是糊涂了不少。以前老子不懂这些玩意,还是你传输给我这方面的知识。如今是怎么了,竟要老子一届武夫告诉你这些东西!?” “啊哈哈。”林染尬笑,选择用笑容来掩饰这些疑问。钬之泽说的这些话令她深表感动,发自内心的那种感动。一个封建时代的人,竟然能有这种觉悟。除了他是位军阀以外,个人思想也是很重要的。她刚想着找个词来赞美他,接着,她马上就发现,不知何时钬之泽竟已坐在床榻之上,而她竟还坐在他腿上。 显然钬之泽也发现了,见她呆呆瞧着,坏笑道:“小眉,舒服吗?” 林染如同屁股着火了一般,嗖一下跳出好远。脸上青紫交加,恨不得一拳打在这个狗男人脸上。 “钬之泽——!” 她气愤的大声怒吼。 “怎么了?” 他气定神闲的回答,那一副装傻充愣的样子,让林染不自觉就握上了拳头。 “你这个人,怎么总是开这种玩笑……下贱!” 她刚刚离开钬之泽,又立马被他拽回床榻之上。不过这回不是在他怀里,而是在他身旁。她猛的被拽回,惯性催使向后仰去。钬之泽抓住机会,非常自然的欺身压上来。抓住她两只手臂,一双眸子在特殊角度的灯光下,闪着奇异的光:“小眉,拯救天下百姓于水火,可是你从小的理想啊。三年前你撂挑子不干,老子替你承担,这样辛苦你不理解就罢了,还不许老子下贱了?” 林染真的受不了这种……这种姿势,又羞又恼,关键是心脏还跳的欢快仿佛在舞一曲探戈,完全不受控制。“我我我,我不喜欢你这么肤浅,既然要拯救百姓于水火,我自然不会轻易撂挑子不干的。我我,我有一个绝妙的主意,你松开我,我们一起探讨交流!” 她也就是被逼急了这么一说,没想到钬之泽竟然真的松了手。林染长叹一口气,猛的起身坐起来。 “你……”张了张口,其实她想好要问他什么,不过与拯救百姓于水火暂时无关。 想了又想,她还是问出口:“你,你能跟我说说,我与你的曾经吗?” 钬之泽眼中立马现出那种怪异的光,他打量她的眼神瞬间像个陌生人一般:“小眉,你又想怎样耍老子?” 她神色正经,尽力证明自己不是在耍他:“我以前经常耍你吗,请你告诉我以前我与你的事情!” 她态度诚恳,且一丝不苟。让钬之泽瞧得心底涌出许多莫名其妙来,他盯着林染一直看,仿佛要看出朵花来。 林染想,这应该是正常反应。毕竟他的态度像是真与陆妲栀有些什么,所以现在她借着陆妲栀的身子来问他这些问题,多少显得有些不能理解。 算了,若他不想说那就不听了吧!她打算开口说点什么转移话题,却不想钬之泽却忽然开了口:“小眉,我自小唤你这个名字。”他这次,没有再称呼自己老子。态度格外认真,玩味的模样也一扫而光。他道:“我们从小就识得,小到什么程度呢?从出生那天起就认得了! 那时,你爹爹是我爹爹手下最亲信的亲信。我比你晚一月出生,我爹让我认了你爹做干爹。说等以后咱们都长大了,就干亲家变真亲家,让我两成婚。 我两自小一起长大,一起喝奶,一起和泥巴。一起爬树捉鸟,一起下河摸鱼。是整个大院里最闹腾的两个孩子王,不,你才是那个孩子王。那时候不论是我爹还是其他叔叔大伯,最宠的都是你。 因为你是当时大院里唯一一个女娃,大人买到任何好吃的都会交给你。再开玩笑说由你这个大小姐分发给其他孩子们。小时候傻,因为你比我大一个月,所以我也叫你姐姐,乖乖听你的话,任你调遣。那时候就你手里有各式各样小食,我又馋,于是你说啥就是啥,甚至于蹲在地上叫你大哥,换来你的一声“哎——”与一包零嘴。 不过那时候所有孩子都这样,馋,为了那口零嘴唤你大哥。我也习以为常,且你每次给我的都比给别人的多。所以傻乎乎叫了你六年大哥。 再后来,我爹爹就没了。你爹爹顶替我爹爹的位置,成了军统。你娘亲嫌你每日与男娃儿混在一起上房揭瓦实在有辱斯文,于是将你送去学堂图书。我自然是没有那个福分,能去学堂读书。我爹是打仗的,我便也只能是打仗的。我一直跟在你爹爹身后学习,打仗。后来,也很平淡。我们渐渐长大,你在学堂读了几年书,完全脱胎换骨,成了一副清高自傲的模样。再也不会同我一起抓鱼打鸟,俨然变成了大家小姐! 不过我们也还是总在一起聊天,应该是……我听你讲话。 应了那句话,女人确实不能读太多书,不然就傻了。你脑海里总是蹦出许许多多奇奇怪怪的点子,一会儿说要兼济天下,一会儿说要读书兴国,再一会儿又成了想救天下百姓于水火。 而我呢从小在你的压迫下,竟然觉得你说的都对,于是不论你做什么都支持你。 小眉是你的闺名,长大了以后你就不许别人这般叫你。除了你爹你娘,还有老子,哈哈。 老子明白,像老子这般帅的风流倜傥的男子世间罕见,倒没想到竟然让你动了歪心思。三年前,你跟老子说喜欢老子想要嫁给的那天,老子立马严词拒绝。被你欺压了整整十六年,除非脑子被驴踢了,否则绝对不能答应你啊! 没想到你竟然羞愤之下啥都没带走,也啥都没留下,空手离开家,离家出走。本以为你只是闹脾气,身无分文又没啥本事很快就灰溜溜回来了。 可没想到你竟真的消失,了无音讯。你爹和老子派兵找了你三年,就是怎么都找不到你。 老子也渐渐发现,似乎少了你的欺压,这日子真是百无聊赖。如果找到你,老子愿意娶你。 后来,h城横空惊现一位才学惊人的才女,又能写诗文又能画山水。而那位大才女笔名叫做陆妲栀,刚刚好是你的名字。那时老子还在想,是谁这么大胆子赶跟你陆大小姐抢名字。直到后来见到报纸上大才女陆妲栀的采访照片,才发现原来是你! 老子本要带兵将你捉回来,可你爹却说孩子长大了留不住了巴拉巴拉的一推话,让老子别干预你的选择。既然你能在身上分文不有的情况下闯出那样一番天地,不如放手让你自由让你飞……” “等等!”林染实在忍不住这才打断他的称述。“你是说,我,是陆妲栀。就是那个传闻h市商业大亨大军阀家的那个大小姐——陆妲栀?” “自然!”钬之泽不满意林染打断她的话,没好气的应道。 “那,就是说,其实,实际上,h市这两个最出名的大才女,与大小姐,是同一个人??” 钬之泽皱起剑眉,道:“是!小眉你从小就爱玩这种游戏,每次都捉弄我。再说一遍不要再故意问这种问题,你难不成还能失忆不成?!” 林染心里哭唧唧,那可不就算失忆了嘛!谁能想到这身体的原主人以前这么难搞,性格这样奇怪。导致连她身边亲近的人都看不出她到底是不是真的她。 唉! “好吧好吧,我不打断你,你继续!” 钬之泽嘴巴抿成一条直线,显然不太想再次开口,但最终还是像小孩闹脾气一般满脸不情不愿的开口:“你,放任了你一年,也不回来看看。接着,就传来与什么狗屁才子尹子棠相恋的新闻,刊登你俩牵手照片的报刊满天飞,纷纷夸什么才子配佳人。 再后来你越发过分,如今竟然还要与他成亲?可老子观察了你这么久,你也没告诉他你的真实身份,也没告诉她你的闺名。那么请问,你到底喜欢他嘛?如果你喜欢他,那当初你招惹老子,又把老子置于何地? 老子现在问你,在你心里,老子跟那个狗屁才子,谁重要?” …… “嘶……”林染两眼泛白直吸凉气,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说的这两个人她都不认识啊,谁更重要呢? 听钬之泽将陆妲栀的故事,基本可以推算出她与钬之泽尹子棠的关系应该是这么一回事。陆妲栀以前喜欢钬之泽,可是表白惨遭拒。后来,她凭自己的本事闯出一番天地,再认识大才子尹子棠,也许被尹子棠的才情吸引,也许尹子棠对她很好。反正不管怎么着就是忘了不喜欢自己的,选择喜欢自己的。 这时候,有趣的事情发生了。钬之泽发现离开陆妲栀后心里难受,怀念陆妲栀,想让她回来。但是呢,机会在眼前的时候不珍惜,想珍惜的时候,已经迟了。陆妲栀已经有了新的心上人,值得她珍惜和珍惜她的心上人。 钬之泽如今问她在她心里谁重要,这……她毕竟不是真正的陆妲栀,也没办法给答案嘛! “这……钬之泽,我可以先问你一个问题吗?”她灵机一动,想到一个好问题。 “什么?” “我想问你,如果有一天,我和你娘同时掉水里了,你先救谁。前提是我和你娘都不会游泳哦,而且你一次只能救一个,你选择先救谁?” 这个问题虽然在现代用法律给出答案,男朋友和你没结婚只是恋爱关系时,发生上述这种情况,男朋友必须要先救母亲。等到你们结婚了,他再纠结到底是救老婆还是就母亲,没结婚之前法律上必须要先救母亲。 十一、我娶你好嘛 钬之泽显然第一次听到这种问题,他的神色渐渐凝重,连呼吸都变得缓慢,皱着眉一副仔细思考这个问题答案的模样。 林染心里暗爽,想放声大笑。 先救谁呢,谁又比谁重要嘞。这种问题,就算现在给出答案,真正发生时又该是怎么的选择,谁又清楚? 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除了数学和化学方程式,下来就是人心了。人之所以称之为人,凌驾于万物之上,都是因为人心难测。人虽然归类为同一种类,可是每一个人的想法都不相同。这就是人,凌驾于万物之上,站在生物链最顶端的人! 身子一轻,她又扑进了他怀里。确切的说,是被他拽入怀中。 “小眉,我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没了。所以你的这个问题不存在选谁,你活着,老子自然要先救你。” “可是!”她不肯罢休,“如果假设,你娘亲还在世,然后就正巧发生我和你娘一起落水的情况,你必须选择先救一个,你救谁?” 钬之泽静默三秒,而后道:“小眉,我会救你——!” 时至十一月,门外倒是有几分清冷。一只小巧的鸟儿从枝丫飞过,清脆的鸣叫声打窗外传进来。太阳高高挂在天边,天色是灰蒙蒙的,挡的太阳落进人眼睛里头时便不再刺眼,一圈一圈的,像毛笔沾墨放进水中,圆圈似的晕染开来。 林染没想到他会这么果断,房间里静悄悄的,气氛中弥漫着尴尬: “这……再没啥说的了?” “小眉啊——!”他这口气叹的就像步入老年一般,又长又缓。他松开她,目光越过半开的窗户,向外望去。他说:“小眉,你知不知道百姓这般疾苦的日子还要过多久?你知不知道这军阀割据时时打仗,最终苦的还是百姓的日子,还有多久才能结束?有时不知为什么,老子就是觉得你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 作为一个一百年以后的人,林染自然是知道的,可她就是说出来,怕钬之泽也不会信,权当做她随口笑谈吧! 她便问道:“我猜不会很久。既然知道军阀割据,为了霸占那一方土地,最终苦的还是百姓,那你为什么还要打呢?” 钬之泽视线落在她脸上,哭笑不得:“不打怎么能行,你不打,不代表他人不打。你偃旗息鼓,最终就会成为他人案板上的鱼肉。况且这打仗,为的就是和平,就是为了保护这一方百姓。苦是苦了些,可谁知道若是你输了,他人占据这一方,这些百姓会不会过得更苦!?所以,这仗不能不打,不得不打!” 倒没想到他会这般说,一时让她觉得有些呆了。这人竟有这般觉悟,一时间他在她眼中的形象高大了不少啊! “你说的好对,可是,仅仅是如此,也不能更好更快速的拯救百姓于水火之中,不是吗?” 钬之泽盯上她的眼睛,一双眼里生出些赞许来。脸上也慢慢浮现笑意,林染猜下一秒他就要夸她了。 “不错,仅仅如此,并不能快速实现拯救百姓的目标。得有更快速的方法,而这更快速的方法,就是要打破原有的规则,闯出新的一条路来。” 觉悟真是不错,她笑意盈盈:“所以,你想到办法了嘛?” 钬之泽道:“老子?从前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到,后来,是你想到了!” “我?” “嗯!”他坚定的点头,道:“你说,这个办法前辈也用过,只是没有成功而已。但没有成功不代表这方法就不实用,你那时说的方法是——闹革命。” 林染瞳孔微缩。 听他继续道:“是啊,不革命怎么能行,不推翻吃人的旧社会,穷人永远过不上好日子!前人没有成功,但有无数后入正在继续。小眉,老子一直在努力,而你其实也在努力是吧!我知道,这些年每晚偷偷往老子府上扔银子的人就是你。你知不知道前些天那么大一坨银子,正正巧砸在老子天灵盖上,差点要了老子的命!” ——一副大块银锭子翻墙而入砸在钬之泽脑袋上的场景浮现在眼前。 “噗哈哈——” 林染实在没忍住,猛的笑喷。抬眼时果然钬之泽脸黑了,但是,真的好好笑啊哈哈哈。 “别笑了,小眉,老子想问问你,之前你砸中老子的那块银锭子上绑着一张纸,纸上写着:你拿到了尹家狗屁才子他爹那副画,那画乃无价之宝,得之者恐能以一画换五城。你说近日总有人想要刺杀于你,让老子派人去保护你,这事是真的吗?” 画! 又是画! 若钬之泽说的是真的,那么极有可能陆妲栀确实得到了那副价值连城的画以后被贼人惦念。而一旦钬之泽说的是真的,那么尹子棠说的就一直是假话。什么他随笔的涂鸦,不过是瞧她什么都不记得,故此一边试探,一边诈她。 尹子棠想要那副画,那副不知是尹子棠他爹给的还是陆妲栀悄悄偷的画。若一幅画真能抵五座城,用来充军饷简直完美。 “那,那你派人保护我了嘛?” “这!”钬之泽面露囧色,加之林染想起昨日陆妲栀被害,完全可以说明钬之泽没有派人保护她。 “你为什么不派人来保护我?”这其中又有什么恩怨? 钬之泽脸上第一次出现讪笑,他不好意思伸手摸了摸下巴,道:“这个,说来还得怪你不是。从小长到大,你陆妲栀是谁啊,走路带风气势赛过那从前宫里金枝玉叶的公主。同你一起长大,老子从没听你说过什么恳求的话。忽然闹这么一出,也不告诉老子你到底住哪,这h城这样大,老子也不能次次都像昨晚受伤一回误打误撞就碰见你,去哪保护你?” 林染无语,不是说三年前就发现陆妲栀了嘛,搞半天连人家姑娘住什么地方都不知道,搞个什么!? 钬之泽像是知道林染脑子里想的啥,钬之泽翻着比林染更夸张的白眼,说道:“老子懒得同你讲话,陆妲栀你应该是属兔子的,三年来月月腾窝。老子知道文人赚的多,没想到居然赚的这么多。h城这地界儿寸土寸金,你从来都是买房不租房,三年下来大大小小不知道买了多少宅子。 如今叫老子碰上了,抓住了,不管你怎样装傻充愣,老子都得把你扣在眼皮子底下。以后你赚多少钱,全部交给老子,投入老子替你延续的理想事业中。 你说说,你买那么多房子,也不住,好歹外租了啊。留给看家护院的长工,就好几个月好几个月的消失。老子派人蹲了你八座宅子,一年了愣是没见你出入过。 所以倒要问问你,哪来的自信让老子去保护你,老子首先都找不着你住哪!!!” 这,陆妲栀这特殊爱好真是,真是特别啊哈哈,喜欢买宅子。 “狡兔三窟嘛哈哈哈,这不是拿到画了就得小心点嘛。这画如此贵重,明里暗里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想伺机弄死我带走画,自然是要防着点的哈哈。” “行了吧啊!”钬之泽依旧翻着白眼,“如今你被老子找到了,明日老子送你回去,若想老子派人保护你,就乖乖在那宅子里待着,不许再搬家。听到了嘛!” 他此时已经完全一副冷峻军阀模样,吓得林染不直接一哆嗦,赶忙点头:“记下了记下了,钬副督军宅心仁厚,真是好人。明日去时我再拿些钱来给您,以支持您替我践行的伟大理想!” “虽然你这话有点打发叫花子的意思,但你从来如此,老子也不好说什么。好了,明日我亲自将你送回去,你若肯,便将那画拿来让我瞧上两眼。我自会联系渠道,以最好的价格将那画卖出。 尹子棠头上那三个兄弟各个不是什么才德之人,就是出了个尹子棠,也不过是个文人。他爹从前与我们父亲有过合作,但是没有见过你。我都明白,你要嫁给尹子棠,是为了那副画。现在你也拿到那副画,有老子护着,你自是不必再嫁他。 只是尹家人人皆知,传家宝可就是这画。没有传给他尹家任何一位子孙却传给你,难免会惹来杀生之祸,尹子棠也一样。你便防着尹子棠,近些时日少与他见面! 不过,既然是他尹家的东西。画没脱手之前,你该懂得应该怎样与尹子棠周旋吧!” 钬之泽乌里哇啦说了一大堆,林染一点点消化他说的话。 原来画是这么来的,她还以为是陆妲栀偷的呢!竟然是尹家老爷送给她的,那么……尹子棠那个狗,他说的画,真的是随手涂鸦,又或是这幅价值连城之名画? 两者区别可有万分之大,若真是后者,尹子棠就是想诈她拿出那副价值连城的画……若真是这样,那日,那日她来到这个地方,出门遇到替凶手善后的陶升儿。从陶升儿的话里可以听出,那人是给陆妲栀的茶里投了毒。那么,谁又能随意出入陆妲栀的院子呢? 最合适的人选,就是他——尹子棠! 他想要杀掉陆妲栀,独吞那副价值连城的画。 他先是趁陆妲栀不备在她茶水中下毒,而后匆匆离开,收买陶升儿来善后,瞧着她若没死就再杀一回。而后林染与陶升儿打斗的过程中,也是尹子棠最先扑过来。 一切的一切都可以认定,他就是要害陆妲栀的真凶! 想到这里,林染后背发凉,忽然打了个冷颤。 “我,我知道了,我会保护好我自己。” “嗯!”钬之泽稍加满意,接着,整张脸近距离贴在林染眼前。林染瞳孔蓦然紧缩,脑袋下意识往后,却被他大手紧紧扣住。她忍不住满脸滚烫,急道:“你,你要干嘛?” “呵——!” 男人轻笑一声,嘴角泛起七分坏意,三分散漫。那双眼睛像是能勾人魂魄的狐狸精怪,缓缓张开扬起的嘴角,他道:“小眉,那么,你该回答老子的问题喽。在你心中,狗屁才子和老子,谁更重要?!” 这男人简直是在赤裸裸的调戏,惹得她心跳不已。 可她不是陆妲栀,又怎么知道在陆妲栀心里尹子棠与钬之泽谁更重要? “快点,居然犹豫不决,嗯?” 他话语带着威胁,揽着他脑袋的手带着她更加向他的脸颊靠近。 林染被逼急了,总觉得下一秒脸就会以为过于红润滚烫而爆炸。她用了很大劲一把推开他,在钬之泽伸手抓回她的下一秒,林染抢先开口:“你是问,在我心里,是在我心里,是吗?” 钬之泽明显被她这样问蒙了,歪头道:“你要说什么?” 林染垂眸,抬起手臂将额间汗珠抿了,重新道:“你是在问我,问你眼前的这个我,问此时此刻你面前站着的这个我,是吗?!” 钬之泽眼中多了几分打量与审视,不过没几秒,还是点了头。 “好!”林染十分认真,忍着狂跳不已的心脏,一双眼直直对上钬之泽的眼眸。“那我可以告诉你,自然是你重要。也不用同尹子棠一起比较,因为他,只能算是一个陌生人!” “哈哈哈哈!” 听到她的答案钬之泽开心的像个傻子,那嘴角的笑意晕染到最大,可以看出,是真心高兴! 林染站在床榻旁两步的地方,愣愣瞧着笑的那样开心的钬之泽。只是看着看着,心中竟生出几分难过。给出这个答案,意味着什么?反复确认,又意味着什么?可是,她是假陆妲栀,他是真钬之泽。没有可能的,不是嘛! 唉——!轻轻叹一口气,她努力想要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甩出去。 忽然身体一轻,她睁眼,立马惊呼。原来是钬之泽将她直直抱了起来,在地上转圈。她像是要起飞一般,想想上一次被人这样抱着转圈,似乎是很小的时候,爸爸总喜欢这样抱着她转。 她转的开心,却也忽然想到,钬之泽昨晚才将身体里的子弹取了,现在不可以做这么激烈的动作。于是立马惊呼道:“钬之泽你伤口还没好呢,小心再崩开,快放我下来!” 钬之泽将她的话顾若惘闻,还是一个劲转个不停。 他说:“小眉,那我娶你好不好。那副画出手以后,我去摆平尹家,我们成亲好不好?!” 成亲…… 仿佛是梦,又宛如云霞,捉不住,摸不到。林染想跟内心来一次简短的对话,问问它,如此强烈的悸动,到底是普通的好感,还是可能会长久的喜欢? 可一切,很荒谬不是吗? 她是林染,不是陆妲栀啊。 十二、悸动的心 她也没有胆量告诉钬之泽,也许真正的陆妲栀已经死了,她现在是个叫林染的姑娘。钬之泽的这份喜欢,这份表白,全部是告诉那位真正的陆妲栀姑娘的。她若是说了,他们之间还有可能吗? 不不不,那就先不承认是喜欢。只当做是有好感,这才认识不到两天,怎么就能草率的说成喜欢?再多接触一些日子,说不定此时这份好感就会烟消云散。 年轻人嘛,不能过早定义自己的情感。毕竟花花世界惹人迷,不可能你就别爱! “钬之泽,你说要娶我,确定你是爱上我了嘛?” 听她说这话,钬之泽终于停止转圈,将她稳稳放在地上。两人都有点晕眩,于是相互扶着对方。 “是,老子就是爱你陆妲栀!怎么了,你不信?” 林染赶忙笑着摇头,“那倒不是!” “那你问老子这个问题做什么?” “嗯……钬之泽,我想你重新认识一下我。我想你忘记我们的过去曾经,把我当做一个陌生人,重新认识一下我。那样,说不定你会爱上更好的我哟!” 她的语气像是在开玩笑,但玩笑的背后,玩笑占三分,真心占七分。 他把她的话当做玩笑话,听玩笑话的背后,是他对面前这个陆妲栀,越来越多审视与好奇。 他望着她,望着看起来与他熟识的陆妲栀并无二致的陆妲栀。他说:“小眉,你……好像与从前不一样了!” “哈哈!”她扬起嘴角笑的灿烂:“就是要你发现我的不一样啊,因为与以前不一样的我,才是真正的我!” 他也笑了,是不自觉的,跟着她的笑一起笑。笑的连他都莫名其妙,暗度陈仓。 “好,老子会好好认识这个新的你,爱上你更多不同的地方!” 虽然窗外涌着寒风,但屋里却暖和的很。钬之泽打开客桌上那台大喇叭留声机,悠扬的音乐缓缓流淌。虽然音质比不上手机、音响的,但能在这个时代听到音乐也是非常的奇妙。 美国胜利牌大喇叭留声机,上身纯黄铜制作,花纹经过加工后改成细调,每一处都栩栩如生,是一件完美的工艺品。下身橡木制成,四四方方,却也不薄。支撑上面的喇叭,音乐声从喇叭中流淌。 播放的是一首收录的钢琴曲,弹得是什么林染一时没听出来。但是很好听,初始时如小桥流水般美好,而后那泉水便涓涓流入奇骏山谷。再后来,泉水遇到激流,融入其中,看似要源远流长。却在一个转角处,那洪流高高扬起,拍在石上,将泉水击碎,四分五裂拍打在土里。然后迅速被炙热的阳光蒸发,剩下的一部分融入土里。 琴键的发声清脆,生动弹奏出泉水灵妙之感。一首曲子从一开始的无忧无虑,到后来慷慨激昂激昂,直到最终的消融殆尽。 就是是命运啊,身不由己,迫不得已! “真好听!”她不由衷心感叹。 钬之泽从背后伸手环住她,紧紧将她拥在怀中。她身子微微有些发僵,顿了一顿,却没有反抗,任他紧紧拥着她,任他将脑袋埋进她肩胛与脖颈之处。 “好听,夫人说好听,就是最好听。小眉,以后老子要与你听一辈子的音乐。咱们一起完成理想后就隐退,去乡下找一间屋子。屋子周围有水,有小桥,有耕地。你若愿意,那就每天给老子做白米饭。咱们男耕女织,在太平的世道里安稳生活如何?” 她郑重点了两下头,神色是从未从未有过的严谨:“好,只要你爱的是我,那我上天入地都陪你!” 而后传来他的笑,他轻轻晃了晃手臂,问:“上天入地?哈哈,那老子死了,你也陪着老子吗?” “嗯!你去哪我就去哪,只要你好好对我,我也会倾心相待。可是钬之泽,我不是个温柔的女子,若是你对我不好,我不仅会让你此生再也见不到我,更会在离开的时候做个让你断子绝孙儿孙满堂的诅咒!” 野性! 飒! 他在身后乐的直笑,一边抱着她一边把脑袋往她怀里顶。 “那老子可不答应,这诅咒可太绝了!” 林染也乐,只是个玩笑话,倒是当不得真的。 “那……咱们现在是不是该做一件事儿了?” “嗯?”林染不解。 钬之泽将她松开,掰正身子对上他那双时刻发电的双眸:“说好了要陪老子睡觉啊,怎么,又打算耍老子?可惜,到手的羔羊飞不走,到老子手里老子就不会放过你了!” 说着,他拖着林染手腕便往床边走。林染蓦然瞪大双眼,想要挣扎,却抵不过他的大劲儿。 “啊——” 她最终轻喝一声,被按在床榻里面。 “睡觉!”钬之泽不由分说非常霸道脱了她的鞋子,然后拿一床被子捂在她身上。自己也脱了鞋子,平躺在她身旁。 林染惊恐的等待着她认为的后话,但等着等着,只等来身旁人平稳轻唤的呼吸声。 她悄悄把脑袋从被窝探出,轻轻抬起身子望向他的脸颊。一双眸子早已紧闭,呼吸不粗不重。只是这脸瘦的棱角分明,即使是睡着了,也有着难以阻挡的魅力。 “你可真是……太让我喜欢了!” 她轻轻说罢,重新躺回去,将被子蹬掉,只盖一点在肚皮上。青天白日根本睡意全无,可现在这样无聊,不睡觉也没别的消遣。算了算了,多睡觉让人聪明。想想以前视频上看来的六十秒速睡大发:先吸气五秒,再吐气六秒,最后憋气。然后重复这套流程,基本上几个回合下来就能睡着。这是林染以前试过的,很有效果。 然后,她就开始吸气呼气再憋气。两分钟后,彻底睡着。 身旁的男人慢慢睁开眼眸,他扭动身体,轻轻翻身,侧过身来对着林染。接着目不转睛,看着她发痴。 一双手神不知鬼不觉向上移动,停顿在她脖颈处。却见她忽然呻吟一声,皱起眉头。 他的手立马改变路线,伸到她身后,将她拥入怀中。 “小眉啊,小眉,啊……” 林染来到一片看不到尽头的黑暗中,环顾四周,果不其然在不远处瞧见一处散发莹莹蓝光的遥控器。她踱步走到跟前拿起遥控器一瞧,上面显示一串文字:“恭喜二号玩家林染完成穿书游戏《总有歹人要害我》第一个游戏任务,下面,下一个任务发布,请二号玩家林染查出害你的幕后真凶。 祝您早日完成游戏任务,通过最终关卡后离开穿书世界,回到现实。加油,奥利给!” 看来钬之泽确实没有骗她,钬之泽说的关于陆妲栀的全部是真的。现在知道陆妲栀的身份,下一个任务是查出找到害陆妲栀的真凶。这还不简单?真凶已经要呼之欲出了——尹子棠! 只要明日钬之泽送她回去,她第一时间先找尹子棠问清楚,他要的画到底长什么样,若是他还撒谎,那么她就赶忙将画交给钬之泽卖了,再踢了尹子棠。倒是说不定会惹怒尹家人,不过已经知道陆妲栀的真实身份是军阀家大小姐,到时候让钬之泽带她回她家躲起来。就算尹家得知她的藏身地点,明了她的真实身份,也万不敢带人去军阀府上抓她。 没有梦的睡眠质量通常是很高的,她啥也没有梦到,一觉睡到第二日清晨。睁眼后发现身旁早已没了钬之泽身影,林染掀开被子,穿鞋下床。路过镜子时停了一停,把睡得乱糟糟惨不忍睹的鸡窝头两把抓顺。理一理衣冠,踱步往门前走去。 “吱呀——” 房门打开,直对的是一扇圆形拱门。钬之泽带她来的是他的私人院落,没有其他人,所以安静的很。打开房门入目之处先是一片大约十米的花圃,然后才是圆形拱门。秋季尾巴上,花圃里的花都谢了,瞅着光秃秃一片,没啥观赏性可言。 林染拉伸自己睡的酸痛的肌肉,昨天睡着之前脑子里一直默念要睡安稳,不能抢被子、踢被子、拳打脚踢做运动。这个理念禁锢着她,所以最终有没有踢被子、抢被子、做运动她不知道,至少一觉醒来昨天是怎么睡着的,今天就还是什么姿势。 想来……应该没有做什么奇怪举动。 练了几遍最近军训学的军体拳,收拳打算出门去寻钬之泽或者陶升儿,一转身,竟看到一个身材高挑的姑娘站在身后,那道圆形拱门背后。这姑娘穿着一身暗色的琵琶领旗袍,前凸后翘身上没有一丝肥肉。头发是波浪大卷,额前散着点细微碎发,其余墨发挽起来用一枝好看的冰种翡翠簪子簪着。脚下一双黑色高跟,显得整个人又细又高又精神,瞧起来有无尽的韵味。 林染好奇瞧着那姑娘,那姑娘也瞧着林染。于是林染忍不住好奇要问问这姑娘要找谁,为何这般瞧着她。 “姑娘你……” 话没开口,那门前的姑娘仿佛听到她的声音后,脸上瞬间变得惊慌失措,嗖一下不见了踪影。林染不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似乎那姑娘眼睛一眨未眨,跑走时还踉踉跄跄的。 真是奇怪,莫名其妙的一个怪人。 她原本追了出去,可惜那人跑的很快,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小眉,你醒了啊?!” 林染转身,瞧着钬之泽从她身后的路上走过来,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早餐。 “早,哎钬之泽,你府上有没有一个长得很漂亮,穿旗袍的姑娘?” 钬之泽神色微微变化问道:“怎么了,为何这般发问?” 林染摆手,道:“倒也没怎么,就是刚刚那个姑娘站在院门口往里面瞧,我想与她说话,她却跑了。我没追上,就问问你。那人是谁呀?” 钬之泽轻皱眉头,想了想摇摇头。“不知道,可能是哪家佣人的亲人来探亲走错了地儿吧!” “哦!”林染点头,依旧不死心回头朝那姑娘跑开的地方瞅了两眼。听得身后钬之泽讲:“走吧走吧,进去吃早饭!” 她这才缓缓回首,跟在他身后进入院门。一路无言走到桌前,她才帮忙将盘中吃食摆在桌上。 品种丰富,各一蛊姜枣粥,一盘包子,两盘糕点,五六碟爽口小菜。 她只喝过姜枣茶,没喝过什么姜枣粥。抱着试验的心态舀一勺,吹凉了放入口中。红枣已经煮的软烂,香味侵入糯米之中。姜片入粥时便切成薄如蝉翼的薄片儿,小火慢炖几个时辰后,姜片早已煮透,辣味在红枣与糯米的交融中变得极淡。所以一口下去粥香甜,米软糯,辣味渐淡。 粥米下肚,四肢百骸都透出暖意。最适合秋冬之季,暖身最佳! “这米粥真不错!”她赞许。 “试试这些小菜,还有糕点。还不错,白馒头天天吃,今日你在,咱们就吃点儿好的!”一边说着,他一边将碟中一块精致的糕点放在她跟前的小碟之中。 林染一一尝了,都很不错。咸淡适中,与她的口味合适。 一顿早餐吃下来,居然有种跟人干了一架似的酣畅淋漓。 “走吧”他越过收拾桌上碗碟的下人,瞅着林染说:“带你去找陶升儿一行人,然后送你回去。那画暂时还没找好卖家,所以还由你保管。老子会派人保护你,但也是暗中保护。最近老子可能有点忙,不能天天去你那里守着,你自己多加小心,注意安全!” “嗯!”她点头垂眸,是得保护好自己。陆妲栀已经死过一次了,不能再死第二次。是凶手嫌疑最大的就是尹子棠,所以最首先要防的就是他! 下人仍旧在收拾,她跟着他走出院子。兜兜转转来到后院,命人将陶升儿等人带出来。他带着几个侍从随着她们,一路回到她的院子。 听到扣门声来开门的李妈妈瞧着门外这么多军人,猛的吓了一跳。但毕竟人活了半辈子,也就没那么容易被吓到。麻利的将门开大迎林染进门。 林染先让陶升儿他们进去,然后回眸瞧向站在外面不动的钬之泽,问:“你不进来坐坐吗?” “不了!”钬之泽摇头,“老子还有事儿,你进去吧。瞧你进去了,老子就走!” “好!”她瞧着他露出一抹笑,然后左右晃动手掌,跟他来一句:“goodbye!” 钬之泽不知怎么了,开始脸上还有几分笑意,听到她说一句半吊子英文,冷峻立马爬上双眸。瞧着她两脚迈进门去,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倒是林染有点莫名其妙,搞不懂他为什么忽然黑脸。 十三、回到大院 转身走了两步,脑海中一个激灵。是不是她说了那句“goodbye”?也是也是,现在是什么时候,说英文可不等于崇洋媚外嘛,怪不得钬之泽会黑脸!唉,都怪自己,莫名其妙为什么要来一句英文? 算了算了,等下次钬之泽来时再跟他解释……再哄哄他吧! 带着陶升儿和四个小孩子抬脚往屋子里走,李妈跟在身后。一双脚刚踏入门槛,身后大门便又有叩门声传来。她下意识去看李妈,正正巧李妈也在看她,如此一来两人的视线便是对上了。李妈立即移开目光,对她道:“小姐,我去开门。” “嗯!”她没什么表情,淡淡点头。 李妈闻言转身去开门,会是谁呢,她在想,林染亦在想。 林染本以为会是尹子棠,因为她是想要跟尹子棠做一个了断。所以心中所想自然是尹子棠。 那门缓缓打开,林染挑眼一瞧,居然还是钬之泽。身后还跟着一高一矮两个兵。林染跨过碍事的门槛,往他跟前走去。走到了,问他:“怎么又回来了?” 他神色淡淡的,没什么表情,只道:“防止你出意外,老子还是给你留两个兵贴身保护你。等他两顶不住的时候,老子也差不多赶过来了。” 钬之泽一张臭脸,用最拽的语气,说着温柔的话。林染就当他是好心了,偷偷乐着:“好吧,那就谢谢钬副督军好意了。但是哪有您说的那么危险,我又不是个香饽饽。钬副督军不是还有事儿要忙嘛,快忙去吧!” 说罢,瞧着他越发臭的脸,她强忍着笑意将门外那两个兵拽进来。吩咐李妈将门关上,钬之泽瞥她一眼,那眼神中到底有些吓人。随着院门关闭,他也一同被关在门外。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一副被气的不轻但却强忍着风淡云轻的模样,她就打心底觉得开心。 “小姐,这……这怎么有兵……您怎么和军统扯上关系了?”李妈妈在一旁怯生生望着那两个士兵,十分不解。 林染只好编个慌扯下去:“哦,记得昨晚咱们救得那个人吗,他是个什么副督军。说要报恩,他又没钱,乱世之中最好的报恩方法就是派人保护我。所以就……哈哈哈。 你不用怕,士兵不可怕。做自己的事就行,处几天大家就熟了嘛!” “哦,哦!”李妈妈迷迷糊糊点头,然后随着林染往屋子里走。 “好了”将所有人召集在客厅里,林染坐着,那两个士兵不坐是因为她是陆妲栀,是军阀陆昌的大小姐。陶升儿与那四个孩子不坐是因为不能,李妈妈呢同陶升儿是一个道理,不可以僭越了去。主人和佣人,怎么能坐在一张沙发上,平起平坐呢。要是那样,规矩还有没有了?! 于是,林染就面对着一副她认为相当尴尬的场面。众人都站着,承一条弧线围着沙发中心坐着的她,八道视线一齐盯着她。故此林染有些不适,这,被大家一起聚焦的感觉还真是不好受啊哈哈。 但是,要克服。 她学的可是音乐学,以后要当教师的。堂堂一个预备级人民教师,怎么可以因为几道视线就退缩呢,绝不可能! “嗯嗯!”她故意咳嗽的很大声,有没有起到清嗓子的作用,反正气氛是更尴尬了。 她立马讪笑着捂住脑袋,两只脚内八状放在桌下。等好不容易缓过来,依旧没把手从脸颊上取下来。 “啊哈哈哈,那个啥,其实也没啥,就是简单开个小小的会议,各位不要紧张,不要这么严肃,放轻松哈哈!” 目光扫视一圈,大家依旧是木讷的,带着严谨的神情望着她。 算了算了!林染把捂在脸上的手放下来,一副大义凛然无所畏惧的样子。多想现在能放一首dj,大家一起喝点小酒,蹦一蹦。甭管什么气氛,都能给它带动起来。 哎,之前没有注意,原来陆妲栀的客厅也放着一台大喇叭留声机。形状模样都与钬之泽家那台相似,黄铜的机身(也就是大喇叭),四四方方橡木盒子。 她昨日见钬之泽是怎样操作,索性起身到留声机那儿,放上黑色烤瓷,找到一处按钮状的东西,轻轻一按。 悠扬的音乐跃然蹦进耳朵,依旧是钢琴弹奏的曲子,但与钬之泽家放的那首音乐不一样。这首曲子明显欢快的很,林染拍拍手掌,将尴尬的状态一扫而光。 颇有蹦蹦跳跳之意到沙发上坐下,听着音乐,瞧着眼前一干人等,总觉得每个人面容都瞧着慈祥了不少。 “这个,我说几句话,很短,说完大家就可以去玩了。 第一,这条李妈除外哦。待会儿你们两个还有小陶子,你们各自去找喜欢的屋子,选好没啥争执就住下。然后呢,我这里不养闲人,我会给大家分配任务。安顿好房间以后,都可以去后院劈点柴,烧点水,浇点花啥的。今天为了欢迎大家,咱们吃顿好的!我瞅着后院有鸡,待会儿你们帮李妈杀几只鸡,李妈再和点儿面,咱们今晚吃大盘鸡。 那个,这两位兵哥哥怎么称呼?” 见问到他们,两个士兵瞬间站的昂首挺胸,还行了一个礼,铿锵有力的回答,黑点矮点的那个说道:“回大小姐,属下姓贺名椴万。”很白很高大约有一米九以上的那个道:“回大小姐,属下姓白名椴旅。” “好,好。我就叫你们小贺与小白了!” “是!!”二人一起行礼,回答的声音依旧铿锵有力。 “那你们呢?”她讲头偏向陶升儿带的那四个孩子,并示意陶升儿不要替他们回答。 “快回陆小姐的话!”陶升儿催道。 那几个小孩都怯生生躲在陶升儿身后,一个个都小心翼翼瞧着她。 于是为了使自己看起来和善一些,她尽力笑的满面慈祥。终于,这样善意满满的笑容使得一位小朋友轻轻露出自己的脑袋,从陶升儿身后站了出来。 “陆,陆小姐,俺叫狗蛋!” 忍住忍住!林染立马掐一把自己的手掌,觉得这莫名其妙的笑点真心欠打。别人叫什么名就叫什么名,叫狗蛋怎么了,就是叫二柱,叫翠花,叫圆圆,可不都是爹娘给起的,有什么可笑的! 有第一个孩子站出来勇敢,且笑容诡异的林染也没将第一个孩子怎么样,接着,就有第二个小男孩冒出脑袋来,冒着鼻涕泡道:“俺,俺叫二柱子!” 林染笑容猛的一顿,屏住呼吸等着下一个自我介绍。 接着,小丫头也站了出来,声音小但清脆,道:“我叫翠花!” 林染的笑容彻底顿住,僵在脸上。 最后一个小男孩红红的脸蛋像苹果,这么好的脸蛋,不叫小苹果叫圆圆可就没意思了! “俺,叫,叫……圆圆!” 这下,她酱油的脸颊如同肌肉抽筋一般,猛的抽搐好几下。 要不要这么……这么狗! 她又不是这书的作者,怎么心里想啥就来啥。 那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她就要大胆猜一猜,会不会这书里所有人,不,这也太惨了。会不会这书里所有出其不意害她的,都是她心里相信的人们。 …… 哈哈哈哈,如果真这样的话,那可就不用玩着狗屁穿书游戏了。为什么?想啊,穿到一个信谁谁害她的剧本里,所有人都害她,防不胜防,那可还有什么意思继续下去?也可太衰了! “好的,完美!我尽量用最快的时间记住大家的名字,然后呢,咱们要在这院子里一起生活一阵子,希望大家和睦相处,不要发生争执。各司其职,共创美好未来!好了,我要说的就这么多,散会!李妈妈忙你的事儿去吧,我带他们安排房间!” 说罢,她深觉发言完美。也禁不住臭美,感觉在这些人眼中她的形象又光辉高大了不少。 自沙发上站起,李妈依旧好奇是宝宝,不动声色走到林染身旁,小声问道:“小姐,那两个士兵,为什么要唤您大小姐而不是陆小姐?” 林染闭眼咬牙,深呼一口气,哭笑不得:“这个……李妈,我这么知道呢,或许是他两的习惯吧,别想太多。哦,您出去采购点做大盘鸡用的材料吧,比如葱姜蒜还有大盘鸡底料……不不,不能有大盘鸡底料。您去买些葱姜蒜与干辣椒花椒之类的佐料来,您先用月前垫着,回来多少钱我立马结给你,可以嘛?” 李妈当然点头,还连连说:“小姐说的是什么话,老妈子得了小姐恩惠,葱姜蒜才几个钱,怎么会追着问小姐要?!” 林染有些不好意思,急忙让李妈去准备采买。等李妈出了屋子,她也跟着出去。带着这一行人去挑睡觉的屋子。 陶升儿依旧住前两日他与狗蛋、二柱、翠花、圆圆住的那件屋子。小贺小白两人呢不挑,说听林染吩咐就成。 于是本着阴阳调和的理念,也是在短短几天深受舍友管薏神神叨叨的影响,将小贺小白安排在北边的屋子里。 将带回家的人们都安排好以后,竟也快到了晌午。 阳光明媚,空气新鲜,天色晴朗。 敲门声想起时,她以为是李妈回来了。其他人都在后院忙活,原本小贺与小白说什么也得跟在她身后,但是经过她一通忽悠,这两人乖乖去后院劈柴去了。前院里边没其他人,于是她跑去开门。 门一打开,林染倒是有几分诧异。 门外人鼻梁上架着金框眼睛,穿一身银丝刺绣卷边流云纹长袍,上面套一件儿薄毛领马褂。脑袋上一定黑呢绒帽,绒帽左边还别着一只小巧精致的金饰。斯斯文文的气质是打身体里涌出来的,一瞬间倒叫人觉得,他不应该是个有心机害人的坏人! “尹子棠先生?您怎么来了?!”昨日里不是已经因为陶升儿的事情吵过架了嘛,尹子棠最后也气的不轻,摔门而出。猜到他要回来,但想着怎么着也要过些日子再来! 尹子棠笑的礼貌,一双被在身后的手伸到前来,竟然是一件很大的礼盒! 这,怎么这么快就面色从容,半点不怒了? “妲栀,对不起。昨日里是我不好,与你争吵。回家后我思考一夜,总算明白,我们这些作家、文人,出了名恨不得被捧到天上去。我们像是星星,可是我忘了,这再耀眼的星星,它曾经也是这地上芸芸众生中的一份子。我不该瞧不起那些生活在底层的人民,妲栀,我已经领悟到了你思想的真谛。今日特意登门来道歉,还带了礼物给你。妲栀,原谅我这个口笨心直的笨蛋吧,你是我打心底认定过一辈子的女人。妲栀,我爱你!我愿意爱上你的全部,你的所有。你是这样的善良,蠢笨的我竟然还同你吵架,我真是个蠢货。 妲栀,原谅我,好嘛?!” 这…… 尹子棠忽如其来的道歉,倒让陆妲栀有些不知所措。她觉得尹子棠不像在演戏,这个男人,瞧着非常真挚。 陆妲栀肯同这人在一起两年,不单单是为了尹家那副画吧。有可能,有可能真的与这个尹子棠有几分志同道合呢? 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尹子棠,可是,往往越明显的证据越是漏洞百出。 陆妲栀得到了尹子棠他爹给的无价之宝画,尹子棠马上就要娶她了。娶了陆妲栀后,这画不还是他尹子棠的嘛?他有什么必要非要在婚前杀死陆妲栀,独吞这幅画。陆妲栀死了,就照现在的证据指向来说,对尹子棠没有一点好处。真正的凶手肯定潜伏在暗处,有可能目前最有可能的凶手尹子棠,反倒不是凶手! 这书叫《总有歹人要害我》,也就是说想害女主角陆妲栀的人不在少数。而他们害陆妲栀的动机也有很多,比如她高贵的身份。比如她藏的那副画,比如她平日里包裹出的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都很招人恨,而在陆妲栀还没联系上钬之泽之前,凶手按捺不住先下手为强。毒害陆妲栀,嫌疑人有很多。 尹子棠,只是其中的一个怀疑对象。若是贸然将他抓起来,说不定会打草惊蛇,说不定会冤枉好人,也说不定会让那个藏在暗处的凶手高声叫好,一边大笑一边瞧着她陷入更危险的局面。 所以……尹子棠这个人,暂时不带有色眼镜去看,先待定。 “妲栀,妲栀?” 她忽然会过神来,甩了甩脑袋,对上尹子棠的眼睛。 “嗯?” “哦,妲栀,刚刚你像是走神了,我说的……你都听到了吧?” 十四、宝贵的第一次 显然他不想再说一遍,或者是难为情再说一遍。 再加上刚刚他说的林染确实听见了,故此她轻笑着点点头:“听到了,没事,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想通了就好!” 永远不要去瞧不起任何人,因为有可能今天你瞧不起的,明天就会将你踩在脚下。 尹子棠听到她的回答眼眸都亮了,笑着将手中捧着的礼盒往她跟前推了推,示意她接着。 林染愣了愣,伸手接过那个大礼盒。掂量掂量,倒也有几分重。只是被包装纸里三层外三层裹着,一时也猜不着里面装的是啥。 “行了,你也道歉了,可以回家去了!” 她举着礼物,想要将门关上。尹子棠急忙阻止,讪笑道:“那个妲栀,你不是已经原谅我了嘛。我能不能,进去坐坐?” 林染简单思量,侧身将门让开:“请进!” 尹子棠笑容灿烂,抬腿跨过膝盖高的门槛,随着她往屋里走去。 正巧这时候后院劈柴的小贺小白不放心,到前院来查看。正巧瞧到这一幕,匆忙冲上前来。 “大小姐!!” 二人齐刷刷站到林染身侧,看着尹子棠的两双眼里充满戒备。 尹子棠瞅着忽然出现的两个士兵,面色微微有些扭曲,但这一丝扭曲没被任何人察觉,就立即隐去。 “这……?” 林染瞧着满脸戒备的小贺小白,还有不明所以的尹子棠,急忙解释道:“哦哦,那个尹先生,没事没事不要害怕,这是我花重金聘来的战士,保护我安全的。那个,不用想太多哈,您不是要跟我进屋嘛。走吧走吧,我带你去喝茶。” 又回眸对小贺小白道:“干嘛呀也太吓人了,没事的这人不危险。再说知道有你们在,又是在我院子里,这青天白日的,他就是想对我下手也没那个机会不是。好了好了别紧张,快去后院把柴劈了,我给你们发工资……啊不,月钱!去吧去吧!” 好不容易将小贺小白赶去后院,她这才笑眯眯看向尹子棠。没想到这人居然面色惨白,额头漫漫汗珠儿。 “这,尹先生这是怎么了?”林染有些吃惊。 “无事,无事!”尹子棠慢悠悠擦着额角的汗,实则他是打骨子里怕这些军阀的。若问原因,三年前他曾与挚友出游,正巧赶上当时两边军阀混战,挚友最终被打死在他眼前,从此以后,他见到这些军阀士兵就手心冒汗,直打哆嗦。所以才会有方才那一番反应。 “真的无事?” 他匆忙摆摆手。 “那好吧!”林染撇嘴,人家都说没事了,她还能说什么? “走吧,进屋去,我给你泡茶。”她转身,抬脚走进屋子。 他淡淡应了一声,“嗯!”跟在她身后进门去。她让着他坐下以后,起身去倒茶。 尹子棠问: “李妈呢,泡茶这种事情怎么不让她来?” 她端着七分满的茶盏走来,轻轻放在他面前。道:“哦,我让李妈出去买东西去了。今晚打算杀几只鸡吃,你要留下来一起吗?” 尹子棠似乎想了想,面上露出羞涩来: “这……这多不好意思……” “哎呀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话音未落,那边就爽快答应下来:“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妲栀,我吃的比较多,可以多杀一只鸡吗?” …… 林染哭笑不得,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笑道:“尹先生当真不客气,那好吧,多一只就多一只,满足你。不过,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尹先生,待会儿喝了这盏茶,你便随我一同到后院杀**!” 尹子棠听到这话显得有点迟疑,面部皱成一团,大写的抗拒。他小声道:“这,妲栀,你知道的,我,我哪里敢杀鸡啊!未免,未免有些残忍吧……!” 林染无语,往对面的沙发上一座,道:“好啊,不参与劳动,就不能分享劳动成功哦。尹先生不肯杀鸡,就喝完这盏茶回家去吧!若是想吃鸡肉,让你家佣人给你做一只慢慢享用。” “这……这!妲栀,”尹子棠急了,想要辩解:“我,我不是不肯,是,是从未杀过鸡。这,这……我,我不敢!” 林染笑着将脸凑近他面前,循循善诱道:“这凡事嘛,都有第一次。尹先生也不是生下来就会写文章不是,杀个鸡有啥难的。走,今日我舍命陪君子,也献出宝贵的第一次,陪先生一起杀鸡。怎么样,够义气了吧?尹先生若是还拒绝,那我可要开始不待见先生了。这茫茫乱世,嫁给一位只会写文章却连只鸡都不敢杀的先生,小女子实在是,感受不到半点安全感呐!” 这一席话终究是将尹子棠说动,也觉得自己一个大老爷们,不应该连只鸡都不敢杀。 “妲栀说的对,为了妲栀,我,我随你一同去后院杀鸡便是了!” 听他这一席幡然醒悟的话语,林染深觉自己很伟大。哈哈哈,劝的一个文弱书生敢去杀鸡了,这可不是件很成功的事嘛? “好的,很棒!敢于踏出第一步,尝试新鲜事物已经很厉害了。尹先生,快将这茶饮了,然后同我一起去后院杀鸡。哦哦,杀鸡你知道要怎么杀吗?” 尹子棠猛的吞咽一大口唾沫,露出了无知的眼神,并且摇了摇头。 “害!”林染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玄玄乎乎讲道:“这个杀鸡啊,我有幸记得一些。”记得小时候爷爷奶奶在后院杀鸡的时候,是先把鸡抓住,绑住两条腿。然后,奶奶抓住鸡的身体,爷爷拽住鸡的脑袋。拿出一片锋利的小刀,快速划过小鸡的脖颈。底下放一个盆接着鸡血,等到血流尽后,再拔毛。先将表面容易拔的毛给拔了,再拿开水烫鸡儿身体没拔干净的地方。 等到将毛都除的差不多以后,再开膛破肚,取出内脏…… 如果要吃完整的鸡,那就不用切成小块。直接一整只鸡里塞一些调料香料之类的。如果想吃什么大盘鸡,宫保鸡丁啥的,就将鸡清洗后切块。如果想要吃鸡米花,炸鸡……出门右拐,做二路公交车去肯德基点一份吃。 所以,杀一只具体的步骤就是:“杀鸡,拔毛,切块,起锅烧油,放入锅中炒至熟透。最后装盘,洗手吃饭!哦,你们这个时代吃鸡呢只有一个意思,我那个时代有三个意思。一个就是吃鸡肉的意思,和你们这个一样。还有一个就是游戏,大吉大利,今晚吃鸡。还有一个……嘿嘿嘿,不便解释,反正不是啥好意思。 好了,哎?你这盏茶怎么越喝越多啊,尹子棠,你是不是往里面吐口水了……!” …… 尹子棠全然没有被抓包的羞愧感,反而乐呵呵笑的跟个傻子一样。 林染夺过他手中茶盏,打开门往院子里一倒。回来放下茶盏,拽起他就往后院走。一边走一边教训他:“倒霉玩意儿,什么习惯啊往茶盏里吐口水。你那样别人还喝不喝呀,回去我要将那茶盏做个标签,以后就是你的专用茶盏,哼,省的恶心了别人去!别暗暗使劲,赶紧的给我往后院走。早杀晚杀都是杀,早死早超生,你现在反悔也没用了,今天要么给我杀几只鸡然后晚上一起吃肉。要么就给我跑,你跑了我找人将你抓回来,关在后院,什么时候肯杀鸡了,将鸡给我处理好,我再什么时候放你走。听到了没?” 尹子棠恨不得仰天长叹什么世道,最终不情不愿的被强拽进后院 一进后院,那两个穿着军队服装还配着长枪的士兵第一时间映入眼帘,尹子棠帽子底下的头发高高立起,根根分明。脸色煞白,额角止不住冒出汗来。 “妲栀,妲栀。” 林染听得他的语气虚弱,不知道他又要搞什么妖。带着丝丝不耐烦的回眸,却见他好像真的很难受,不仅脸色苍白,连唇色都是惨白惨白的。一双手紧紧拽着她,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去一般。 这,再怎么会演,这种神情是演不出来的吧! “你怎么了?”她微微有些紧张。 尹子棠摆摆手,却难受的蹲下身来。“妲栀,好妲栀……让,让那两个士兵去别处好嘛?我,见到他们就难受,真的很难受,受不了!” 林染顺着他的话音去瞧几米远专心劈柴的小贺小白,心中不解:“为什么,他们不恐怖的!” “不,不!”尹子棠只是一个劲的摇头:“妲栀,我害怕。我可以杀鸡,但是,别,别让他们在这里。我害怕!” 他整个人都在抑制不住的颤抖,林染虽然心头万般奇怪,但还是勉强将他扶起身。一旁的小贺小白见状要来帮忙,急忙被她制止。 “好吧好吧,你被军阀打过嘛,怎么会有这种反应?”虽是这么问,她也还是轻轻跟小贺小白喊到:“这些柴够今晚用的,前院没人了,你们辛苦一下,去前院里把把风,别让不想干的人进来了!” 小贺小白瞧着林染感到奇奇怪怪,但他们能做的就是服从。虽然他们是钬之泽的部下,但算起来钬之泽是总督陆昌的下属。陆妲栀是所有陆军中受人敬仰尊重的大小姐,所以她说的话就得当命令来执行! “是!!” 二人一齐行礼,放在手中劈柴的斧子,步子整齐气宇轩昂的往前院走。 他们这一走,尹子棠蹲地上缓了一小会,面色终是恢复红润。 林染想问怎么会这样,又觉得若是人家的隐私,那这样一问就很不礼貌。所以忍住没问。若是他想说给她听,自然就说了,也用不着她问。 显然尹子棠不愿意说,也怕林染问起。于是恢复的差不多以后,就立马起身撸起袖子,转移话题:“鸡呢,妲栀你在一旁看着就好,看我是怎样杀鸡的!” 林染轻轻挑眉,往后院的鸡圈里走过去。看到在一个角落里,那四个孩子围着陶升儿。而陶升儿手里抓着一只鸡在放血,地上的盆里扔着两只已经死透了的鸡。 果然够效率,话不多说直接动手。 “小陶!”她喊到。 陶升儿捏着那只垂死挣扎的鸡,蓦然回眸瞧向林染:“小,小姐……”他神色间似有些不好意思以及惶恐。他以为是他杀了三只鸡惹林染不满,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可手上的第三只鸡血已经快流尽,不可能救的活了。于是他颇有些害怕:“是,是我杀太多了吗?” 林染瞧着他一副大祸临头的模样,心中五味杂陈。不就是一只鸡嘛,有这么吓人? “不是,我是怕三只鸡不够吃,要不这只杀完了再杀一只吧,又来客人了。还有,我本来是来杀鸡的,可却被你抢了先。既如此,那便将这几只死了的拿来,我去把毛拔了!” “这……恐怕不妥吧。您是小姐,怎么能干这种,拔毛的事儿?” 尹子棠跟着林染前来,瞧见鸡已经放了血,自然高兴却不能溢于言表。附和林染的话像陶升儿喊到:“让你拿来就拿来,哪这么多废话?!” 林染闭上眼眸,后勃颈的皮肤因为尹子棠这一句话给炸开。她暗暗咬牙,就要转身教训尹子棠,陶升儿却已经起身将鸡放在一个盆里端来了。陶升儿什么也没说,直直将那个血淋淋的盆子往尹子棠面前一伸。 尹子棠大为震惊:“这!” 下意识瞧向身旁的林染,又发现她是个姑娘,他一个大男人总不能自己不敢拿反让一个姑娘拿吧! 最终,尹子棠不情不愿接过盆子,面部朝天仰起,让自己尽量不闻到这股让人受不了的血腥味。 林染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回眸想要跟陶升儿说叫他不要在意。可陶升儿已经默默回到角落,那四个孩子又为他抓好一只鸡。他扬手,利刃便划过那只鸡的喉咙,鲜血喷涌! 林染没由来的打个冷颤,心中一颤,身体下意识转身,步伐匆匆拽住尹子棠衣袖离开。 尹子棠虽然仰天,但也是能看得见前方的路。见她拽着他一言不发就是往前,尹子棠急忙问道: “妲栀,这是要去哪,拔毛要去前院不成?” 听到他说话,她这才忽然停下脚步。意识到自己仿佛被陶升儿那个背影吓到,竟一时失了魂儿。急忙将脑袋里可怕的场景摇去。陶升儿那样单纯的人,不可能产生多恐怖的念想,是她想多了! “不,不去前院。就在这儿吧,我去吩咐小贺小白拿两个板凳来,再烧几壶烫水待会儿来烫毛。你先在这里等着!” 十五、拔毛是个技术活 言罢,她放开他的衣袖。心中依然在止不住的跳,跳的林染整个人都发慌。她一边大步往前院走,一边深呼吸。 前脚刚到前院,后脚大院门便被拍响。守在门前的小贺将门打开,原来是李妈妈回来了,提着一篮子香料,手腕上还套着一辫子紫皮大蒜。 “李妈!”礼貌的打个招呼,李妈受宠若惊,一抬脚差点没跨过门槛。这个年月,有几个主人家把佣人当人看的。李妈终是有惊无险的跨过门槛,走上前来欠腰跟林染请了一个安。 “小姐,老妈子去集市上瞧了,大概最需要的调料都买了来,这就去厨房准备!” “嗯!”林染垂眸淡淡应了,刚刚因为陶升儿恐怖背影的阴影也在李妈的缓冲下平稳。李妈从她身边绕过,往厨房走去。 “小贺,把大门锁了吧,应该也没有谁要来了。你找四个板凳拿去后院,待会儿我喊上小白,同尹先生一起给鸡拔毛。” 小贺说:“小白去他们的屋子里拿东西去了,还没回来。” 林染应了。 小贺听话的点头,将大门锁好,转身去寻板凳。 于是林染打算去找小白,踱步去往小白小贺他两住的屋子。一只脚还没踏上台阶,小白就推门出来了。见到门前的林染显得有些诧异,但还是急忙询问道:“大小姐,有什么吩咐?” 林染摇摇头,瞧着又高又帅又白的小白,忍不住被美色诱惑,不自觉就咧开嘴巴。 “没,没什么吩咐啊哈哈,就是,你去厨房烧几壶烫水来,再跟我去后院给鸡,拔毛哈哈!” 许是她的痴笑有些可怕,吓得小白眼神都僵了。急忙点头,说了一句:“好的大小姐,属下这就去烧水!”拔腿就跑,仿佛林染是什么妖魔鬼怪一般。 惹得林染有点小郁闷,怎么了嘛,帅哥不就是用来欣赏的?瞧见帅哥还不能笑一笑了,谁定的规矩?! 撅起嘴巴,她转身又踱步往后院走。 随后小贺一手拎着两个板凳来到后院,将那盆鸡儿放在当中,四个板凳分别放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 小白还在烧水,林染便让小贺与尹子棠开始动手,先……先拔毛! 盆里有三只鸡,她、尹子棠、小贺一人负责一只。小贺倒好,行军打仗,经常做饭,鸡毛拔的还算顺利。 可是尹子棠与林染就都……不是太行了! 一个是整天上课,摆弄摆弄乐器的大学生。一个是富贵人家的小公子,那双手身来就不是用来拔鸡毛的。两人大眼瞪小眼,一齐底下眼睛。林染鼓起勇气伸手去拿那盆中的鸡儿,可又被那副鲜血淋漓的惨状吓到。 尹子棠也没好到哪里去,因为小贺小白的关系脸色煞白,连伸手碰都不敢碰,僵着身体一动不敢动。 小贺实在看不下去他两这幅为难模样,仿佛是在强迫他们生吃了这连皮带毛的鸡一样。内心扶额,苦笑道:“二位皆是贵人,不该碰这些东西。大小姐,还有这位先生,还是放着吧,稍等属下一齐拔了便是。” 林染不乐意,觉得小贺这是赤裸裸的鄙视。 “这,谁说我不敢了,笑话,我林……陆某人什么不敢做,不过是拔鸡毛而已,瞧着吧,今日我肯定能做到!” 小贺脸上的苦笑之意更浓,天地为证,可没有一个人说她不敢拔鸡毛。 唉,造吧造吧,不过是鸡毛而已,大不了待会儿用开水烫了,他在和小白细细拔就是。这样想着,他也就不再瞧不敢碰鸡的两人,专心低头拔毛。 后来小白的水烧好,一壶一壶提来时,林染与尹子棠仍旧没能动手。小白刚要说什么,林染就已经委屈上了:“小鸡这么可爱为什么要吃小鸡,我动不了这个手呜呜呜……” 小贺:“……!” 小白:“……” 尹子棠:“……——!” 不敢拔毛就直说嘛,对于这些没有听过兔兔这么可爱为什么要吃兔兔,同理小鸡这么可爱为什么要吃小鸡的民国人来说,林染这么哼唧一出无疑震碎了他们的三观。 “大小姐,您在一旁好好歇着,让属下来就好!”小白将三壶烫水放在地上,将盆里的鸡提出,一点也不怕,上手拔毛。 林染有那么一丢丢羞涩,还半推辞说道:“害,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还是可以拼命克服的嘛!” 小白眼角猛烈抽搐,小贺一阵咳嗽。两个人对视一眼,眼底藏着掩不住的哭笑不得。 小作怡情,林染也知道谦虚一下就可以了。愉快站起身,想想自己应该做点什么。眼睛四下撇了撇,麻溜走到小白放的那三壶水跟前。铆足了劲提起一壶来,就要往小贺手里那只已经毛拔的差不多的鸡身上浇。多亏了小贺果断将鸡仍在地上,反手抓住那壶的壶柄,烫水才没能浇下。 开玩笑,要是一股子烫水就那么浇下来了,鸡熟了,他的手也差不多熟了。 “大小姐,您……您别动,这些东西交给我们这些下属就好。您,您站在一旁看着就成。” 小贺的意思翻译过来就是,你这么虎,别彪了。赶紧离开这里,找个旮旯拐角待着就行,不要再来捣乱了! 林染吃瘪,不情愿的将那壶烫水放在地上。嘴巴撅得非常高,搬起自己的小板凳坐的远远的。尹子棠见状,也搬起板凳跟她走了。笑的一脸心虚,林染都不想看他。连只鸡都不敢杀……不对,是连只死鸡的毛都不敢拔的人,只会写写文章,实际上没什么卵用啊。 就说写文章能赚钱,能带给她质的享受。可是她……呃,陆妲栀人家不会写文章嘛,人家不仅会写文章,还会画画,还是军阀大小姐,哪样差了。人家也会赚钱。换句现代的话来说,名牌包包口红她可以自己买,五星级酒店她也住的起。不需要别人来提供物质,只会写作赚钱却连个电灯泡都不会换的男人,要他有何用。 所以啊,凭借一次拔毛就可以看出,尹子棠和陆妲栀还真是不适合。不管尹子棠是不是害了陆妲栀,乘早分开是最好的结局。 她不情愿的微微挪一挪板凳,悄悄的拉开与尹子棠的距离。百无聊赖的瞧着在不远处拔毛的二位,看着看着,就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小白嬉笑着坐在小贺对面,因为林染的这个位置,平行过去相当于在他们两个中间,所以这两人的一举一动每一个表情她都看在眼里,瞧得清楚。 只见小白将手中那只拔光毛的鸡放入盆中,伸手去拿最后一只鸡。小贺一直慢吞吞的,却忽然将自己手中那只拔了毛的鸡给扔下,抢在小白前面将鸡一把捞了出来。 小白好笑的瞧着小贺,笑道:“你这是做什么,我可没有惹你啊!” 小贺抬眼白他一眼,冷哼一声,继续低头。仿佛泄愤似的将鸡毛拔的飞快。 小白又咧着嘴巴笑了:“哎,刚刚你碰人家大小姐手时,我可没有生气啊。我都没生气,你反倒气上了,这是个什么道理嘛?!” 林染越瞧越觉得小白的笑很像一个动画人物,就是那种,一笑嘴巴就咧的很开的一个动画人物,想不起来了……哦——旺仔! 旺仔牛奶上印的那个人物,旺仔! 只听得小贺继续冷笑:“是啊,你都不生气我生哪门子的气!那以后你也只管去找其他人,男女都好,反正与我没有一个银元的关系!去吧,找去吧!” 小白笑容逐渐无奈,还是笑意浓浓:“净这个,净这个!我错了行不行,好师兄,你我幼时拜师师父学习功夫,你学一半参军去了,我呢?那时候怎么不说你把我抛下了?我学了五六年功夫出师后第一件事是不是去你在的军阀手底下参军,嗯?我这么苦苦追随,你啊,还看不透我嘛?” 他这么一说,小贺那张略微有些黑的脸面上竟泛出两抹红晕。虽然还是不说话,但明显已经被小白给哄好了! 两人甜甜蜜蜜的面对面坐着,如果不是拔鸡毛煞风景,那一定是一副绝美的画卷! 他俩说话的声音不大,甚至以为貌似思绪神游的林染与专心盯着脚下蚂蚁的尹子棠听不到那些对话。 实则林染一字不漏全部听到了,还咬着下唇笑的放肆。 两个小哥,挺年轻,长得都挺好看,然后对话就跟那吵了架的小夫妻一样。作为一个姿势腐女,今天让她磕到真的了!多想上前祝福他们啊,男也好女也好,喜欢就好!在现代这样的感情已经被很多人接受并且得到祝福,可在这封建社会的末尾,大家的思想还是封建的,能有几个人接受这种感情。不管是他们的亲人朋友还是陌生人,都不会祝福的。 相爱已经很难了,更何况是这种不被世俗认可的相爱。得有多么大的勇气才能承认,自己喜欢的人不是女孩?得有多么大的力量,让相爱的两个人鼓起勇气相互表面心意? 所以有句话不假,说的很好,就是:“同性才是真爱,异性繁衍后代。” 忘记是什么时候开始听到这话,那时候她就觉得说的很对。虽然不是肯定这话绝对全对,但至少符合她大部分的三观。男女之间也有爱情,且这种爱情是被普罗大众所接受祝福的,是最容易和简单的爱情。 总之,像小白和小贺这样,虽然不敢像他们认识的人大胆的说,我喜欢的就是对方。但是至少他们心里有对方,眼底有对方,就足够了。不用得到别人的祝福,也懒得听到旁人的咒骂。所以就这样,以兄弟的名义,心里知道这份感情就行了,足够了! 林染忍不住要到他们跟前说一句:你们真棒,加油,我祝福你们! 可为了不吓到小贺小白,最终她忍住了。 正巧这时候陶升儿将第四只鸡拎了过来,小白明显有些惊讶,道:“杀这么多,吃得完吗?” 陶升儿已经恢复了平常的样子,微微颔首,说道:“小姐吩咐杀的!” 小白往林染这边瞧去,林染肯定的点点头。实际上心里也开始盘算,四只鸡,算上她、尹子棠、陶升儿、那四个孩子、小白小贺还有李妈,一共是……十个人。应该,吃的完! “好吧!”得到她肯定的答复,小白撸起袖子接过陶升儿递来的死鸡,开始拔毛。 一个时辰以后,他们将四只拔好毛的鸡送到厨房。果不其然,李妈见杀了这么多鸡,立马惊呼:“这么多?怎么吃的完啊!!” 林染挤开将她挡的严实的小白小贺,站到李妈跟前。李妈满脸无助迷茫的瞧着她,她笑着拍拍李妈肩膀,道:“今天人多,多弄点鸡,咱们敞开了吃。李妈若嫌这么多鸡不好做,就一只一只的做吧!先做好的李妈与孩子们吃,陶升儿和小贺小白也辛苦啦,三个大老爷们别告诉我两只鸡吃不完。最后一只给我与尹先生留着,我们出去买点其他的东西,做好了大家先吃就成,别等我,这是要求!要是回来我发现谁不听我的话,端着鸡肉等我,那就不要在我家待了! 若是李妈一个人忙不过来,大家就上手帮帮忙。 好了尹先生,麻烦跟我出去一趟吧!” 尹子棠万般不愿的将留恋的眼神从肉上移开,搞得林染觉得这人是个冒牌货。哪家富贵人家小公子没吃过肉,这么馋那块肉?她拽着尹子棠的袖子,硬将他拉出厨房。 尹子棠这才略微恢复正常,问道:“妲栀,这是要去哪呀?” “去逛街,顺便有些事情想问你!” “哦。”尹子棠顺从的跟只绵羊,温顺的跟在她身后。 两人一路从巷子中出来,迎着上坡走了一阵子,来到街上。街上的建筑物里不乏有修建精致的小洋楼,尹子棠告诉她,这小洋楼里住的不是洋人,就是h城最最最有钱的商人。比如最大最精致的那个庄园,里面有好几栋小洋楼。全部是h城大军阀陆昌的家,哪里就住着与陆妲栀同名同姓的大小姐陆妲栀。 林染一边听着尹子棠的讲解,一边望着那座近在咫尺的庄园。 忽然问道:“尹子棠,你一直问我要的画,到底是那一副?” 尹子棠微微有些发愣,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什……什么?” 林染耐心解释:“就是你说的,要从我这儿要走的画。到底是你的随笔涂鸦,还是你们家那副传家宝画,价值连城的那一副画?” 尹子棠彻底愣住了。 十六、阴谋 “这……妲栀,你为什么要这样问?” 他的神情甚至有掩盖不住的慌张,这让林染不得不起疑。 “我为什么这样问你应该明白,你以为我失忆了,所以想诈我,将画稀里糊涂的给你是吗?” 尹子棠整张脸皱在一起,快要皱成一个苦瓜了。他皱着打结的眉毛,答道:“妲栀,你……你怀疑先前遇害,是我要害你,然后拿走那副画?” 林染一副难道不是嘛的模样。 尹子棠整张脸写满了哭笑不得,他解释道:“妲栀,下个月我们就要成亲了,你是我的准夫人。那副画是我爹给我的,我作为信物交到你的手上。我有什么理由要去害你,再让我给你的画回到我手中呢?咱俩只要一成亲,这画是谁的还重要吗?你为什么会想着是我诈你,让你毫无防备稀里糊涂的将画给我呢?” 嗯? 这画不是尹子棠他爹给陆妲栀,而是尹子棠他爹给尹子棠后,尹子棠再转交给陆妲栀的? 可,可是钬之泽说…… 不对,钬之泽只是个外人,他说是尹子棠他爹直接给陆妲栀的,可能……是因为陆妲栀扔纸条要求他保护她。钬之泽以此推断,以为这画是尹子棠他爹给陆妲栀的。不是有句话说的好,情敌相见分外眼红。钬之泽会这么想,还不单单是陆妲栀让他派人去保护她。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钬之泽不喜欢尹子棠,故此告诉她让她防着尹子棠。 若真如尹子棠所说,那么…… 要害陆妲栀的,另有其人! “你说的……是真的吗!”她还是又问了一句,尹子棠认真的快要疯了:“妲栀,你就这样不相信我?” 见他如此,林染也不能再说什么,只笑到:“那好吧,我相信你。尹先……子棠,我确实忘却了一些事,故此有些疑神疑鬼,望你可以包含,我……” “妲栀!”他忽然伸手,一只温柔的搭在她肩上,一只轻轻揉着她的头发:“不要与我说这种话,你是我尹子棠的太太,我一辈子都不会骗你,相信我!” 尹子棠真情流露,让林染再也不好怀疑。他揉着她的脑袋,像是揉一只狗狗一样亲昵。她忍不住不适,巧妙的从他手中挣脱。 “那,那你能不能答应我,不要再看不起那些你所谓的下等人了!作为一个文人,我觉得你应该多一些救济苍生之感。当然了,若是你只想作为一位富贵人家公子,那我也无能为力……” “妲栀!”他再次伸手,不过这回是两只手分别放在她的左右肩上:“我听你的,什么都听你的!” 林染还想再说什么,但见他态度实在太好,一时也无话可说。 “好了好了,感谢你有这样的觉悟。走吧,咱们去商场……话说这个时代商场叫什么?” “嗯?”尹子棠听不懂她的话。 林染暗自眨眼,“算了,逛着找吧!” 民国的商场有一个通俗的叫法,叫做百货店。尹子棠陪着林染买了好几身衣服和鞋子,但全部是男款。于是他不由得疑惑:“这些都是买来……? “哦,”她挑选着女童服装,随口应道:“我院子里的哪些人啊,那不那几个孩子连鞋都没有嘛,就给他们买几件衣服鞋子。完了如果你爹回家只给你哥哥买了新衣服却没给你买你会不会不开心,所以要买就给每个人都买上一套,孩子呢长得快就多买几套。”挑好一双红色的小皮鞋,她忽然扭头,神情怪异的看向尹子棠:“你……不会也想要吧!?” “不要不要!”尹子棠立马矢口否决,为了防止她再用那种匪夷所思、神情怪异的目光看他,后面一路上都安静的跟在林染身后提着服装袋子。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林染会产生他也想要新衣服的感觉!太可怕了,他可是堂堂尹家小少爷尹子棠,像是要女人买衣服的样子吗? 荒谬,荒谬! 等林染将要买的都差不多买好以后,两个人提着一大堆东西回到院子。还没到门前,林染就问道很香很香的鸡肉味。林染脑子里只蹦出一句话,奶奶诚不欺我! 小时候奶奶经常说,现在的鸡肉都没以前的香。以前但凡有一家做鸡肉,整条巷子都能闻到香味。现在的鸡肉就完全没有那种味道,不香喽。 她从没体验过很香很香的鸡肉味,一直觉得是那时候的人很少吃肉。可现在她被事实啪啪打脸,真的好香,是那种从未有过的肉香味儿! 她嘟囔着“好香好香”,飞快的扑进门内。 陶升儿瞧见她来了,向厨房大喊道:“李妈,小姐来了,快将鸡肉热出来!” 厨房里传来李妈一声“好嘞!” 小贺小白在院子里带着那四个孩子不知道玩些什么,陶升儿满脸兴高采烈,直摸着吃的溜圆肚子打嗝。 “小姐,你们干什么去了呀,这么久才回来?” 林染在陶升儿引路下走进吃饭的屋子,陶升儿给她拉开椅子坐下。轮到尹子棠的时候……他压根没有搭理尹子棠。 林染有些忍俊不禁,但没办法,谁让你看不起人家呢,看不起就别指望人家能尊敬你。礼尚往来,如此而已。 “我与尹先生去百货商店给你和孩子,还有小贺小白一人买了两身衣服。”说着,她提出衣服,叫门外的那几个人都进来:“喏,每人两件衣裳两只鞋,每天把衣裳换洗干净了,我瞧着也舒坦。别一件衣裳穿个三五月穿不了了就扔,一点都不卫生!听见了嘛?” 众人皆是表情复杂,眼神怪异。搞得林染觉得自己犯什么错误了,可给他们买衣服穿上犯了那条王法,她怎么没听说过旧社会不让主人家给佣人买衣裳穿? “你们这是什么表情,我……做错了?” 众人沉默,于是林染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尹子棠。弃料这家伙一双眼睛直丢丢盯着那厨房,整个人恨不得一头钻进冒着香味的厨房里去。林染一个头两个大,也被这样奇怪的众人给弄的有些生气。她皱上一对眉毛,语气微微有些恼:“说话,你们这样谁都不说话让我很生气!!” 小贺小白对视一眼,再一齐与陶升儿对视一眼,陶升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连同那四个孩童一起,因为这种事情认识林染的三天里她每天都在做,所以也稍微有一点适应。说诚惶诚恐不合适,那么就是……感恩戴德之前的,谦让吧! “小姐大恩大德,我等没齿难忘。可是我们何德何能,能让小姐买衣服给我们穿。小姐之恩,我们没有能力偿还啊!” 小贺小白虽未跪下,但这是他们第一次面对免费买衣服给他们穿的林染,难以置信想不出理由。他们是陆家军,月月领着陆妲栀她爹陆昌总督军的月银,来保护陆妲栀本就是分内之事,怎么还能额外领到物品。实在有些……奇怪! “你们这……有必要这般反应吗?就当我赚的钱多没处花可不可以,都不想再解释,然后来一出好朋友真感情的戏码。这些衣服你们要不要,不要我就扔出去,谁要谁要!” 说罢,她真的要作势提着桌上那堆衣服袋子往门外走。 陶升儿立刻阻止,道:“小姐不要,我们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这些衣物太贵重,我们想不到怎么报答小姐的恩情罢了!求小姐莫要生气,小姐的大恩陶升儿愿意用命来还。” 她受不了跪在地上的陶升儿,微微缓了缓情绪,苦笑着分别将袋子递给每个人,然后让他们去穿上试试。 正巧这时李妈端着一大盘鸡肉从厨房出来,那诱人的香味一下子勾起她肚子里的馋虫。太香了,都顾不上管那些人,她一双眼睛同尹子棠一般模样直勾勾盯着那盘越来越近的鸡肉。 众人抱着衣裳走出去,回到各自屋子里试衣裳。 李妈将盘子放在桌上,林染就要着急拿筷子! “小姐……” “等等——!” 李妈与尹子棠暗暗对视,再很快相互避开目光。 李妈仿佛要跟她说什么,却被尹子棠给高声盖住了。 她不解的抬眼去瞧尹子棠,之间他却没了开始的激情。没有在鸡肉上桌的那一刻大快朵颐,却慢悠悠的拦住林染动筷子。 “怎么了?”她对他的行为感到迷惑。尹子棠解释道:“我家吃饭时,都有专人试毒……” “试毒你妹!”林染愤怒的爆了粗口,“你家是皇宫吗,吃个饭还要专人试毒?” 尹子棠好脾气的摸摸她的脑袋,却被她一把甩开。尹子棠没再伸手,目光却移向了李妈:“妲栀你莫要说话,这是我家世代的规矩。且你上次被害,不就是有人往你杯中投了毒?以防万一,李妈,您先来试试这菜吧!” 林染忽然没了话语,没有动作,像是在思索什么。也不阻止尹子棠的行为,放下筷子淡淡坐在桌边。 李妈却似乎很不对劲,她似乎很抵触,又有些慌张。最终这些情绪在一小会儿渐渐凝聚成咬牙切齿,慷慨赴死的模样。 什么也没说,李妈颤颤巍巍拿起一双筷子,从盘子边上夹起一块鸡肉,一口将整块鸡肉给吞了。 林染心中略微不安,知道要出什么事。这种不安从李妈吃完那块鸡肉后安静的坐在一旁椅子上开始,她的神情,就像是在等死。 那一双眼里各样情绪一一闪烁而过,执念、不甘、留恋、最终归于一片死寂。 半个时辰左右,李妈忽然捂住肚子噗通一身掉在地上。口鼻流血,四肢抽搐。吓得林染惊叫一声,引来院子里的小贺小白与陶升儿。 众人皆被眼前景象惊呆,只有尹子棠略显镇定。 “退后!” 小白将众人隔出屋外,留他与小贺在屋里守着。李妈此时已经一动不动,没了反应。小白伸手去触她的鼻息,停留一阵后将手拿开,对着门外的林染摇了摇头。 小贺小白问清林染原由,判定是李妈在她吃的这一份鸡肉里下了毒。因为他们都没事,所以判定这是报复性犯罪。最终小贺也从李妈买调料的那个篮子中发现一包毒药。李妈要杀林染不假,但是……动机却不知。 林染一直不说话,众人只以为她别吓傻了。于是提议让她回房休息,尹子棠主动提出陪她回房。毕竟在这里,他的身份是陆妲栀的未婚夫君,确实最有资格宽慰她。所以他们也就没拦,就让尹子棠陪着林染回房,他们留下来处理李妈。 林染神色淡淡,一直没有话说。倒是尹子棠,以为她被吓到了,于是不停宽慰:“没事,这年头就是有一些吃里扒外的佣人,明明主人家对他们那样好,他们却从不记好。妲栀,你没有错,是那李妈子不识好歹……” “好了!”她面无表情,淡声打断他,道:“我想静静,安静一会儿吧!” 尹子棠以为是他说到佣人不识好歹,她又恼了,于是依言不再言语。她静静坐在美人椅上,神色默默。 尹子棠在不远处站着,过了好一阵子,她才动了动。于是尹子棠把握机会,急忙问道:“妲栀,你饿吗,要不我去外面给你买点吃的回来!?” “不用了!”林染明显有些不耐烦,“没有外卖的时代,真是麻烦!” 见她又没了声响,尹子棠没安静一会儿,再次开口:“妲栀,你若是不开心,不如将那副画拿出来,咱们一同赏画如何。” 林染眸中一凌,抬起眼睛,颇为意味深长的道了一声:“哦——?” 终于,说到重点了嘛? “赏画?好啊!” 她慢悠悠的起身,整个人倦怠极了。悠悠踱步,走到上次她误打误撞找到那副画的地方:“喏!”伸手将画拿出,尹子棠两眼放光伸手就要来接,她却又忽然将画放进去,拿钥匙锁了。 尹子棠不解,瞪大了眼睛望着她,尽力克制情绪,挤出一抹笑问道:“妲栀,这是做什么,为何又将画锁起来?” 她神色如常的答到:“没什么,今日没有兴致,改天再赏好了!我乏了,尹先生,不如我送你出去吧!” 她逐客令下的忽然,让尹子棠毫无防备。一张脸上又青又紫,在林染看不见的地方他将牙咬的稀碎。 “好,好吧!”那笑容已经假的不能再假。“那,妲栀你便送我出去吧!” 他转过身往门口走去,一双眼余光紧紧盯着她方才放画的地方。一丝狠厉从眼底燃起,他一边走一边冷笑。 林染却也在他身后眯上眼睛。 十七、李妈的死 见她出来,小贺小白等瞬时围上来。林染只道:“没事,别跟着,我送送尹先生就回来!” 出来李妈这档子事,谁还敢让她出去呢。可惜她执意坚持,态度肯定,于是小贺小白只好不跟着她,瞧着她送尹子棠出去。 到了门口,出了院子。又往前走了五十米,尹子棠却道林染可不可以多陪他走一段路。 “好!”她答应的爽快,正好,她要问问他一些问题。本打算站在这路上谈的,不过边走边谈效果也差不多。 夜色昏沉,这h城大概是南方,天黑的早。两人一路无言,于是林染便抬眼瞧了瞧天。真好啊,没有污染的天空,一抬眼就可以瞧见成片成片的星空。月亮在星星的闪耀下化做一团淡淡的光晕,此时虽然已经有了电灯,可是能用得起的人不多。大多数人家用来照明的还是油灯,但是为了省油,除非家里有些银元的,其余普通人家是不会浪费油灯钱,在晚上点很长时间的灯。所以这时候人们睡的都早,更显得夜色静谧。 他带着她绕进一条从没去过的巷子,巷子里黑黢黢一片。林染不愿意继续深入,因为她不太记得路,怕待会儿找不到回去的路。 “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罢!”她停住脚步。 走在前面的尹子棠闻声顿步,悠悠回首。他是笑着的,可林染瞧着他那笑着实太过虚假。 “妲栀,你愿意跟我来,说明你也有话要对我说。作为一个绅士,不如,就让女士先开口好了?” 林染瞥过眼去,冷笑一声。 这条巷子是两排人家的后院,当真是今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好地方!可惜,她的拳头可不是面捏的! “好啊,你愿意做个绅士,我也乐意成全。尹先生,我其实也没什么想说的,就是想问问你,一、李妈是怎么死的?” 尹子棠面上云淡风轻,想也没想张口就答:“自然是中毒,咱们不都在现场吗!” “哦!”她点点头,瞧着他扬起嘴角笑着。“那么,尹先生可以告诉我,李妈的死与您有没有关系吗?” “这是什么话?”尹子棠笑道:“自然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好吧!”她点点头,接着问道:“那么,尹先生能不能说说,您以为,之前是谁想害我?” 尹子棠沉默了片刻,那双金框眼睛下的眼睛紧紧眯在一起。“这,袭击你的人不是被你养在你院子里了嘛,为什么还要来问我?” “不是,不是!”她连忙摇头:“我说的不是袭击我的人,而是袭击我之前……”她没有往下说,但其中的引导之意也再清楚不过。 尹子棠嘴角洋溢的弧度愈发大,一副乐呵呵的样子:“妲栀,你都不知道往你杯中下毒的人是谁,我又怎么会知道呢?” 她忽然兴高采烈的鼓起掌来,像是疯了一般大声笑道:“哈哈哈哈,就是这里,我要听的就是这里哈哈哈!”她猛烈的笑惹得尹子棠蹙眉瞪着,却见她又收回笑容,很冷静的说道:“尹先生,我想请问,你是从何得知我遇到陶升儿袭击之前,有人往我杯中下了毒?我可以发誓,从来没跟你说过这事啊!” 尹子棠整张脸都在一瞬间冰冻,一双眸子中的阴鸷再也隐藏不住。就瞧着他扭曲了一张脸,一双眸中各有一条毒舌在向林染吐着蛇信子。他怒极反笑,一步步向林染逼近,想要将她逼到墙上去,退无可退。 他道:“妲栀,你不是失忆了嘛,这话你是跟我说过的,后来你又忘了而已。不过嘛,现在这些都不重要。如今我已经知道你放画的地方,你活着只会挡我的路,我只能把你给解决了,一了百了。你别怨我呀,这些,可都是你自找的!” 林染歪着脑袋,瞧着他这幅本性暴露的模样。斯文,之所以在后面加个败类,就是因为这些瞧起来越斯文的人,一旦不想做个好人,就会成为败类。可偏偏能被称为斯文败类的人大都是文化人,这些人一旦走上偏路,就不是一般的丧心病狂!且高智商,让人看见他们就头皮发麻后背发凉。 “哦,看来尹先生是打算要解决我了,我还真是害怕!不过,我想问问尹先生最后一个问题,拜托尹先生给个机会吧!”她的语气像是摇尾乞怜,可那张丝毫不将他放在眼里的神情让尹子棠怒火中烧,怒上加怒。这种神情,仿佛没有失忆前的陆妲栀又回来了。又是这样一副高高在上,天下不配的模样。让他不由得想起了当年,他是怎样死皮赖脸追的她陆妲栀。 林染是这么猜的—— 三年前,就因为一篇名为《海棠泽层林尽染》的文章,她一举成为名动h城的大才女,进军文坛,被多家报社访谈。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那一年当评委评审她参加那一届文学比赛的父亲,竟然秘密将传说他们尹家传了几代的传家宝画,送给了这个陆妲栀。 这一举动无疑是在告诉尹家子弟,无论谁娶了这个陆妲栀,谁就能继承这幅宝画。 所以,他立马去找各种机会接近她。送花,送表,示爱。一切他能想到的办法都想到了,可她就是不为所动。还讥讽他为了一副画就这般模样,简直是文人之耻。有这种精力,不如好好提高文学造诣。 她三番五次的讥讽他,嘲笑他。若不是为了那副宝画,他早就懒得搭理她。可是怎么办,偏偏那画就在她手中。 于是他改变策略,时时刻刻一副我只是爱上了你,与那副画没有一点关系的模样。就这样软磨硬泡死皮赖脸了一年,某一天,她忽然告诉他,可以交往试试看。他欢天喜地,却又不能第一时间就去问她画在哪里。于是乖乖隐忍,蛰伏两年之久。 终于前些日子,他给她请的老妈子告诉他,说看到她藏画的地方了。于是他立马给那个老妈子一包见血封喉的毒药,以及跑路的钱财。 再后来,老妈子将毒药放入没有任何防备的陆妲栀杯中,亲眼瞧见她断了气。 可是老妈子却没有如约到他们约定的地方碰头,而是凭空消失不见。他心急如焚,觉得应当出了什么坏事,急匆匆赶往她家。却在一出巷子就看到陆妲栀好端端的站在路上,还伸手放倒了一个乞丐。 他立马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冲上前去,一番试探却惊喜的发现,她不记得事了。 老妈子不在了,尹子棠又立马找来另一个老妈子——李妈。这个李妈是乔又俏的姑妈,乔又俏是他养了很多年的情妇。把李妈安排在陆妲栀府上,也是乔又俏的主意。说之前莫名其妙消失的老妈子不靠谱,怕再找其他的会更不靠谱。索性让她姑妈去,毕竟的亲戚,不会无缘无故的失踪。 所以,他就安排李妈到陆妲栀的院里。 可是他没想到这个李妈更加不靠谱,今日来时他将准备好的毒药放进李妈的框里。要她今晚将药放在陆妲栀吃的饭食里头,那毒药吃了半个时辰内人会腹痛不已,若是不及时吃到解药,将会活活痛死。他打算骗陆妲栀吃了毒药,再威胁她告诉他画藏在哪。 却没想到陆妲栀院里居然有那么多人,本以为如意算盘要打输了。却没想到折腾了好大一圈后,最终还是给了他这个机会。 可是,那盘鸡肉端来的时候,李妈子居然一眼也不瞧他。甚至要告诉陆妲栀些什么,所以他只好抢先下手。逼李妈吃下有毒的鸡肉,也料定她什么都不敢说。李妈只有乔又俏一位亲人,从小当成自己的亲女儿疼爱。乔又俏是他拿捏在手中的玩物,为了乔又俏,李妈断然不会再说什么。吃了那鸡肉,竟然活活疼死! 再后来的事,也就那么一回事儿。直到今天,他亲眼看到陆妲栀藏画的地方。他怕夜长梦多,也瞧出这个陆妲栀仿佛看出他的意图了,于是干脆趁热打铁,先下手为强了! “你想问什么?”这五个字藏着他最后的隐忍。 林染笑意盈盈:“我想问问,尹先生为什么这么恨我,非要杀了我才泄愤呢?” “因为……阎王爷会告诉你!” 他猛的扑上前来,伸手就要往她脖颈上掐去。林染轻松侧身躲闪开,顺手伸脚揣在他膝盖弯里,将他踹倒在地。 她拍着手站在他身旁笑:“尹先生,您不是连只鸡都没杀过吗,如今怎么敢,杀人了?!” “给我闭嘴!”尹子棠愤怒的从地上爬起,像一只笨重的狗熊一样,又猛的扑过来。 林染依旧轻松躲过他的攻击,顺手抓紧他的胳膊肘,下盘稳定,猛的将尹子棠从她肩上摔过去。噗通一声,他落在地上,溅起一地尘土。 “怎么样啊尹先生,您如今觉得,还能杀了我吗!?” 地上的人扭动身体,好不容易翻过面来,一根指头指向她,直嚷道:“你不是陆妲栀,你不是陆妲栀!” 她笑出银铃般的声音,缓缓蹲在地上:“不是啊,我明明就是……陆妲栀啊!” 说罢,她轻笑着拍拍他的脸,打算起身回去。 就在她毫无防备之时,忽然一支抡起来带风的木头棍子一下子呼在她后脑上。林染整个人失去了平衡,眼前一黑,耳边只有嗡嗡声,直直倒在地上。 但是身边人根本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尹子棠从一旁扑上前来,一把捏住她的脖颈。 痛,窒息,所有的血液仿佛都在一瞬间聚集在头顶。眼前不住冒着星星,她无力的伸手抓住捏着她脖颈的那只手,眼前艰难的恢复景物。 只见先前见过一次的那个姑娘,叫做乔又俏的,正双手握着一根木棍站在她头边。身上压着一个人,正是尹子棠。他双手使劲捏着她的脖颈,林染想要呼吸,可只能勉强呼吸到微弱的空气。且每一下都让她想要咳嗽,腹腔内却没有充足的空气支撑她咳嗽。呼出去的气越来越多,却基本吸不进新鲜空气。 慢慢的,眼前恢复的景物渐渐归于虚无。她脑中一片空白,只看到尹子棠那张狰狞的脸,以及乔又俏害怕又叫嚣着她死的神情。 这种时候,确实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谁能救救她呢,谁可以来救陆妲栀呢? …… …… “……钬……呼唔唔……滋……滋泽……!” 拼尽最后的力气,她叫出这个,在这个地方,唯一一个她想到会出手救陆妲栀的人的人名。 可是,就算钬之泽会救她,又怎么会知道她在这里? 苍天啊,真的是万万没想到居然要被人掐死!太惨了吧也,游戏系统不出来抢救一下嘛?怎么说也是二号玩家不是,生死不管吗? 唉——! 好难受啊! 唉——! 真的快要坚持不住,快要死了! 唉……!!! “嘭——!” “啊——!!” 寂静的巷子里,一道巨大的声响响起。林染只觉得脖颈之上的钳制忽然一松,压在身上的重量也随之消失。身边仿佛有一个女人在高声尖叫,她浑身无力,只有张口大口大口呼吸久违的空气。一双手在不自觉的情况下按上脖颈,毕竟差点被人掐死,脖颈上立竿见影出现一圈猩红的手印。 “小眉!小眉!小眉” 身边好像来了好多人,好多脚步声。有一个怀抱将她轻轻抱起,温柔又心疼的一遍遍呼唤她的名字。林染却怎么努力都睁不开眼,越来越不清醒。 然后,就晕了过去。 在黑黢黢一片的地方苏醒,可这个地方的她脖颈上一点痛觉都没有。不远处的地上放着一块闪着莹莹蓝光的遥控器,她走过去拿起,阅览上面的字。 遥控器显示屏上显示:“恭喜二号玩家找到《总有歹人要害我》书中两位凶手,请再接再厉,找到下一位要害你的凶手!” “什么鬼?!”她三连蒙圈,什么叫找到了书中两位要害陆妲栀的人,还要继续寻找下一位要害她的人。也就是说,这本书中,这个世界,要害陆妲栀的不止一人,相反还有不知道多少人。 晕! 见鬼了! 陆妲栀到底有什么魔力,惹得这许多人都要杀她? 尹子棠是因为那副画,根据她的假设,之前他编的什么是他将画送给陆妲栀这种话也都是鬼话,他的目的就是要杀了她得到画。 乔又俏是个从犯,先前她就看出乔又俏和尹子棠的关系不一般。 至于李妈……她为了什么,林染实在想不明白。她隐约想起李妈端来那盘鸡肉时,似乎想要跟她说什么。 十八、凶手找到了 可惜最后被尹子棠打断,他以某种事物要挟,逼李妈吃完鸡肉。李妈不管原本要跟我说什么,也再没说出口,不一会儿就中毒身亡。 李妈会不会,会不会其实不是想毒死她。或许是受人所迫,或许,她其实想要毒死的,是尹子棠呢!? 可惜,人已经死了,去问一个死人问题,没有任何意义,也问不出任何答案。 林染蹲坐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眼前只有遥控器屏幕上的那点蓝光照亮。她将身子蜷缩成一团,紧紧抱在一起。 好多问题,实在想不到原因。 她也不是很想想明白,也许是因为这是个虚拟的世界。真真假假对于林染来说,仿佛就是一场看得见摸得着的高级vr游戏一般。虽然很有代入感,但是你会把游戏当成现实吗?除非陷得太深走火入魔了吧! 话说刚刚,是钬之泽来救了他吗?会叫陆妲栀小眉的,似乎暂时只有钬之泽了!可他是怎么知道她在这里的。这个先不提,林染脑海中反复围绕着一个念想—— 陆妲栀已经死了,所以,钬之泽救的,是林染! 是住在陆妲栀身体里的——林染! 他救了她! 林染又觉得想不明白自己的心思,好乱,乱到她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她好像有些喜欢钬之泽,可是一想到这里根本不是现实,现实一点将,就算她喜欢他最终也不会有任何结果的吧!既然没有结果,那为什么还要喜欢一个虚拟的人物。想下定决心不去动情,可是喜欢这种事情,不是道理能说服的了的。也不是说控制就能控制,收放自如的。 感情,是一个让人脑袋很大难以解决的问题。 她林染一向敢爱敢恨,英姿飒爽,喜欢一个人结果恰巧对方也喜欢她,那就开开心心在一起。喜欢一个人,如果对方不喜欢她,那么就想办法让对方喜欢上她,然后开开心心在一起。 两个人在一起的初衷是因为互相欣赏,吸引,磁场相同,趣味相投。一旦在恋爱中感受不到一丝当初在一起的愉悦,相反两个人在一起带给彼此的只有心累,那么林染就会立即结束这段用脚指头都能想明白不可能、没有结果的恋爱。 她不是没有谈过恋爱,不是没有喜欢过男生。只是从来没有一次,摆出如此让人为难的局面。她喜欢上一个人,这人很高、很帅、很酷、很飒、很痞、很优秀、很善良、很合胃口。而且这个很高、很帅、很酷、很飒、很痞、很优秀、很善良、很合她胃口的男人也说喜欢,还说要娶她做军阀太太。 可是,问题是,她喜欢的这个人是钬之泽。于她而言是一个存在于一本书中的人物,或者一百年前的人。 于钬之泽而言,他说他爱的,要娶的,要花一辈子去保护的,是与他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一起长大的红颜——陆妲栀。 而一切错就错在,她是林染! 是住在陆妲栀身体里,喜欢上眼前这个真真正正触摸得到,有血有肉的叫钬之泽的男人。可钬之泽喜欢的,不是一个叫做林染,生活在不同世界,只是因为某种不可抗力因素闯入这个世界的女孩子。甚至他都没见过她真实的模样,现如今能和和气气与她说话,都是介于她,是他爱的陆妲栀的原因。 林染又有些愤怒的想,如果真的爱一个人,怎么会连她灵魂换了一个人掌管都看不出来!尹子棠看不出来,因为他从始至终只想要他家那副传世宝画而已。钬之泽也看不出来,又是因为什么? 是不是因为,他不够爱陆妲栀? 那么,既然不够爱,她是不是有机会…… 但这也只是她糟糕的悲观想法而已,谁都有恶意揣测别人的权利,只要不把这种恶意传达出去,自己慢慢消化,这种情绪的存在就是合理的。 算了算了,爱不爱的,说到底她林染也才十八岁,刚成年。对于钬之泽异样的情绪,既然没法自动消散,不如索性放任自如吧。反正她在这边也待不了多久,喜欢嘛,耗着耗着,就不喜欢了。 陆妲栀与钬之泽的曾经是从小一起长大,钬之泽爱她要娶她,那就娶好了。就让她悄悄自私一回,享受属于陆妲栀的一切。 当然,作为回报,她会一一揪出毒害陆妲栀的真凶们。她会用自己的方式,来换取心中的一丝宽慰。 就这样吧,她如此想着。 但是,人嘛,之所以称之为人,就是因为善变。前一秒将所有事都想好了,下一秒就可以将一切推翻。 林染觉得自己终于调整好一个良好的心态,为这份心态做出一份完美计划的下一刻,上眼皮与下眼皮中间忽然漫过一道白光。那抹光简直像一把刀子,要生生刺瞎她的眼珠一般。她立马抬手遮住眼睛,缓和这刺眼的光亮。 她做出动作的下一秒,身旁就响起一道平缓的波澜不惊的声音:“醒了?” 她都动了,没法装作没醒,也不想装作没醒。揉揉眼睛,软声哼唧道:“嗯。” 后肩传来一阵力道,顺便的,腰上也一同增加一道力道。她有些惊讶的睁眼,就瞧到钬之泽棱角分明的脸颊明晃晃摆在她眼前。距离近到她撅一撅嘴巴就能亲在他脸颊上,想到此,她脸颊一阵燥热,急忙避过眼去。 此时,他已经成功将她半扶着靠在软垫上。 林染想要张口说话,张开了嘴巴,却又忽然不知道说什么。于是她哑在那里,呆呆瞧着坐在床边上的钬之泽。 钬之泽以为她是因为嗓子疼所以开不了口,马上从床头旁的柜子上拿起一瓶小小的药膏,伸出手指蘸一点瓶中的药膏,再伸手向她脖子袭来。林染一时忘了自己脖子被尹子棠掐的青紫淤血,下意识向后避开。钬之泽神色微微有些不快,放下手中的小药瓶,那只手就伸过来将她的脑袋扣住。 “别动!”清清淡淡的口吻,却仿佛有魔力一般,让林染乖乖听从他的指挥。一动不动的支在那里,由他将冰凉的药膏抹在她淤血的脖颈间。 “嘶——” 他不小心使大了劲儿,也让她忽然想起脖子被掐了的记忆。疼的猛吸一口冷气,伸手就要往脖颈上按。幸好被钬之泽眼疾手快拦下,这要是一下按下去,恐怕得疼的她从床上蹦起来。 “别动,你是不是虎!”小声斥责着,他将她按好。约摸那一阵儿疼劲过去,才再次伸手从瓶中蘸上药膏,轻轻向她脖颈抹去。 那药膏冰冰凉凉,却没什么止痛效果。林染有些失望,不是说古代都有什么神奇药膏,抹了以后裂开的伤口立马长好,不仅止痛,恢复伤口还恢复的极快速,基本三秒愈合嘛。怎么没有这么神奇的药膏出现,要她在这里忍受这种痛苦。 等药膏抹完,她执意要拿镜子照一下脖子。钬之泽拗不过她,最终给她拿来一面小铜镜。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来被人掐了脖子以后,会出现这么惨不忍睹的伤痕。且不提左右两边承放射状的手印,这两处整体是肿起的,肿的老高老高。然后就是清晰的十个指头印了,每一个指头印处都有一片破损,她倒是忘了尹子棠掐她的时候还顺带指甲往肉里挠这一茬。十个指头印,最明显的脖颈中间两个大拇指的手印,简直可以用撕裂来形容。附近一片皮肤全部堆满淤青,紫黑色打底,斑斑点点的红色覆盖,光是瞅着就疼! 如此触目惊心的伤痕,林染真想抱住钬之泽的腿大声称赞他来的及时。如果来晚那么一分钟,恐怕后果都难以想象。 “阿弥陀佛!”她忽然冲着钬之泽掌心合一拜了一拜。搞得钬之泽像是被猛的拔了汗毛的兔子,一脸不知所措,不明所以的模样。 “你这是做什么,被掐傻了?!” 瞅着他这幅模样,林染忍不住想笑。忽然听他提到掐,一下子想起掐她的尹子棠。着急问道:“尹子棠呢?” 钬之泽自然知道她询问尹子棠不是因为关心,但还是因为她提到尹子棠神色微微显得不太开心。没好气的嘟囔道: “哼,死了!” “死了?!”林染惊愕,“怎么就死了呢?!”虽然他想掐死她,但是怎么着她也没死。关进牢里待几年也就算了,不至于弄死吧! “怎么死的,为什么死了?!” 钬之泽从她手中拿出铜镜,神情默然:“救你的时候。你总不会指望老子上去掰他手指头吧?本来也没想打死他,但没成想子弹偏了,就将他打死了。” “那,那现在可怎么办。尹子棠怎么说也是尹家的小公子,他家人不会来闹吗?” 他将铜镜放在一旁的桌上,轻轻将杯子拉起盖住她的肚子。道:“自然是会闹的,不过,你现在是陆督军家的大小姐。尹家,算个什么?” 听完他的话,她也才后知后觉环顾四周。房间不是她以前的样子,倒有几分现代的模样。华丽精致的水晶吊灯,欧式的大床,甚至还有一架三角钢琴在左边摆着。地上铺着羊毛毯,她身上穿的是一件米白色蕾丝花边的睡裙。玻璃窗外明显不是一楼的风景,这是在洋楼里? “这里是……”她有些猜不准,于是疑惑的问钬之泽。 他笑了笑,跟随她的目光在屋子里环绕一圈,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尖:“你啊,记性真是越来越不好。这里是你的卧室啊,你离开三年,你爹可一直没让人动这屋子的摆设。当年你离开时是什么样,现在就依旧是什么样。” “我……我爹……我爹长什么样儿啊?”她用仅仅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声呢喃着。钬之泽问她在说什么,她抿着嘴巴摇摇头,说没说什么。 “这里就是,我爹……我的家?” 就是昨日同尹子棠在街上逛着,路过的那好几栋气势恢宏,十分漂亮的洋楼吗? 昨天还只是在路对面看看,今天就已经住了进来。真是让人恍恍惚惚,宛如一场梦。 钬之泽点头应了:“对啊,是你家!”然后在她面前伸出手,问道:“你想下床走走吗?” 林染将手递上去,钬之泽帮她掀开被子。右手扶着她的左手,屈膝蹲在地上替她将绵软的拖鞋套在脚上。待鞋穿好,扶她站起,在卧室里慢慢散步。 “小眉。”他神色认真,瞧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画的事暂时只有我与你两人知道,任何人问起,你且不要回答与画有关的一切问题,好嘛?” 为什么?她心中疑虑,但在他这样目光注视下,忽然就避过他视线,听话的点点头。 一圈转完,她忽然想起院子里的陶升儿他们,就要开口问:“那个……” “他们已经安顿好,还住在你那座院子里。不过我的两个兵被老子撤回来了。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吩咐手下给陶升儿备足了粮食,等你伤好了就带你去看他们。” 林染乖乖点头,又觉得有点奇妙,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要问你什么?” 钬之泽耸耸肩膀,在林染看不见的时候悄咪咪翻了个白眼。“老子是你肚子里的蛔虫行不行,看着你长到十八岁,你眨一眨眼睛老子就知道你想做什么,这种问题还需要问吗?” 瞧着他一副气急败坏,嚣张至极的模样。林染急忙摇头:“不需要,不需要,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嘿嘿!” 听他这么说,他非常受用。马上高兴起来,正巧两人站在钢琴旁边,他便提议:“小眉,老子好久没听你弹琴了……” 后面的话他也不说,就是眨着一双迷死人的眼睛忽闪忽闪瞧她。林染心头一凛,急忙把他的眼神躲闪过去。放开他的手坐在钢琴前,一双手弹了一组c自然大调音阶,活动开手指头。然后屏气凝神,脑海中想着她会的曲子…… “我好久不碰钢琴,已经生疏了。我就随便弹一段,你将就听吧!”说罢,她坐直身体,一只脚踩住一个踏板,开始弹奏音符。 以前高三的时候,为了应付一些学校的校考,她自学过一点钢琴曲。 当然,真的是一点儿,钢琴曲小片段。 上了大学是有钢琴课,可惜她才军训结束,一节课都没有上。故此,什么车尼尔、拜厄,通通都是神话。 给钬之泽弹得是《大鱼》的片段,音符连贯,还算可以。毕竟没有谱子,还很久没碰钢琴,一遍弹成这样就可以了。记得的片段很短,所以她只弹了一小下,就结束了。 十九、你爸爸永远是你爸爸 钬之泽神情迷惑,摸着脑袋问她:“怎么没听过这首曲子?” 听过就见鬼了,一百年后的曲子,要是说听过她一定会笑他骗人。 “钢琴造诣挺高的嘛,你听过不少钢琴曲子?” 钬之泽刚刚开口,卧室的房门忽然被人一把推开。 两人一齐扭头向门外望去,就见一位副官打扮的人将门轻轻推开。一侧身,露出身后的男人。 “路督军!”钬之泽恭恭敬敬的低头,客客气气打着招呼。 林染觉得眼前有些恍惚,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但无论怎么揉,门口那个穿着军装瞧起来无比威武的男人,当真是一模一样。 “爸……?!!” 她这一声,语调无比疑惑,带着十分惊讶。 门口的男人瞧见她好端端坐在钢琴旁,脸上渐渐荡漾出许多种情绪。责备,心疼,无奈,想念!一瞬间,中年男人嘴角抖动,走进屋里。来到她身边,二话不说抬手……一个拥抱! 林染呆了,僵直着身体,像根木头似的任中年男人抱着。怎么可能,她穿书也就罢了,怎么连她爸都穿过来了?模样,身高,形态,还有这个啤酒肚!全部是一模一样的,怎么回事? “督军,小姐脖子受了很重的伤,您还是先将小姐松开吧!”方才为陆昌开门的那位副官笑呵呵的说。 陆昌闻言便将林染松开,满脸疼惜,说话时语调带着细微发颤:“对,对,瞧我,竟然将这茬给忘了。” 林染瞧向那个副官模样打扮的男人,也是中年,不过身材魁梧,没有啤酒肚。瞧着陆妲栀的父亲是会听取这副官的话,想来这人一定是年轻时就一直跟着陆昌,算起来,定是陆妲栀的哪位叔伯喽。 是的,林染想明白了。不可能是爸爸也穿过来了,只是恰巧陆妲栀的父亲与她的父亲长得一模一样罢了。 陆昌瞧着自己的女儿,时隔三年未曾亲眼见到,长大了,长大了!他的女儿,他清楚。小时候没什么主见,他本以为她会一直生活在他的羽翼之下。 万万想不到她竟然会离家出走,音讯全无。再次得知她的消息,已经是两个月以后。一位笔名叫做陆妲栀的女作家横空出世,凭借一篇文采出众的文章一鸣惊人,跨进文学界,并不断发布新作。每一篇都获得不小的轰动,于是接踵而至的,就是关于这位女主家各种采访。 陆昌本来无意于知道这些,但钬之泽拿来关于笔名陆妲栀的报纸采访,那上面印的照片俨然就是他的女儿陆妲栀本人。可是她剪去了长发,换下了洋装。那一头短发利落干净,像是要冲破什么枷锁。而一身袄裙,却又像是在表示她被困在旧社会里。 她这样的装扮,就像是在诉说内心的渴望,现实的禁锢。 那时陆昌心中五味杂陈,钬之泽询问他要不要将陆妲栀带回,鬼使神差的,他就摇了摇头。说由她去吧,由她去吧! 后来,一晃就过了三年。期间他时刻会派人观察她的行踪,却从不干预。近来忽然琐事产生,于是观察就松懈下来。没想到在这时候她就出了事,辛亏有钬之泽前去解救,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小眉,你不用怕,爹爹定会替你出气。那尹家小公子现在被扣在牢里,他老子要出价保他。笑话,就算给我再多的钱,我也绝对不会放了他。他竟然敢将你伤成这样子,爹爹一定慢慢折磨,将你受得委屈加倍还给那个混账东西!” 啊? 钬之泽不是说…… “尹子棠没死?” 陆昌以为林染不解气,忙安慰道:“放心,爹爹会让他生不如死!” “不不不,不是这个意思。”她急忙摇头,解释道:“钬之泽刚刚告诉我尹子棠死了,听到他还活着,我一时有些惊讶罢了。他在哪里,我,我想见一见他!” 陆昌意味深长的瞥了钬之泽一眼,转眸再瞧上林染时整张脸又变得和蔼。 “小眉啊,你与尹子棠你们……?” 陆昌话有所指,林染无奈的笑笑:“我们?没有我们,我是我,他是他!只是我还有几句话想同他讲,望爹爹安排,让我去见他最后一次!” 听到她这么说,在场的人都将微微悬起的心放下。大约都以为,她见他是因为旧情难了。毕竟她离开了三年,已经和尹子棠定下婚约。他们两个的感情,谁都说不准!难免陆妲栀还对尹子棠下不去手,哪怕尹子棠要害她性命。 “好,爹爹安排你与他见面。但是爹爹也有事要问你,小眉,尹子棠究竟为什么杀你?” 自然是因为那副价值连城的画喽,还能是什么?但是……钬之泽跟她说过,暂时不要让任何人知道那画的事。有关画的问题,一律避而不谈。 所以,尹子棠为什么杀她? “这……”真真让她犯了难,思量半晌想不出个所以然出来。 在她为难时,一直站在她身后的钬之泽开口替她解围: “干爹,小眉她受了很重的伤,也许暂时不想回忆起这些不好的事情。不如先让她好好修养,等哪天想说了,再告诉您也不迟啊!” “哦?”陆昌仿佛不怎么喜欢钬之泽,没什么好声气。目光从他脸上一扫而过,又重新变成关心的神色落在林染脸上。 林染急忙配合,使劲点头。 陆昌瞧着自己女儿就忍不住脸颊上的笑意,俨然慈父模样。 “好,小眉若是此时不想说,那便不说。饿了吧,爹爹命人做了你最爱吃的饭菜,来,跟爹爹去餐桌吃饭!” 林染被陆昌扶起来,立时觉得父亲的搀扶就是不一样,宽厚,稳重。便由着陆昌搀扶,走出卧房。原来这是一间套房,卧房外就是餐桌,餐桌外的套间才是客厅。四处都是西洋装扮,却又添加了许多中国元素。比如屋中高高竖起的两根柱子,还有墙壁,真真是雕梁画栋。 四下没有碳火的痕迹,房间像是通了暖气,非常温暖。 随着他们在餐桌旁落座,陆昌身旁的副官打一个响指,马上有佣人端着几样装盘精致的菜肴摆到桌上。林染抬手在脖颈周围虚虚探一探,不免十分担心。虽说是外伤,可肿成这样,能不能咽下一口饭都是问题。眼前的菜肴再精致诱人,吃一口痛半晌,怎么算都划不来! 正想着,又有人端着几盆粥来放在桌上。陆昌这才道:“小眉啊,爹爹特意命人熬了几样粥,你挑着喝。还有这些菜,都是从前你最爱吃的。也许是爹爹心急,你不一定能吃得下,但怎么着都得给你摆上再说哈哈。来吧,要喝哪样粥,爹爹给你舀!” 林染瞧了眼眼前冒着热气的各种粥,随便挑了一个瞧起来清淡的指一指。陆昌立马亲自上手将粥舀好,放在林染面前。“小心烫啊,粥是煮的稀烂了,应当不会卡嗓子,喝吧!” 好在陆昌,钬之泽还有随行的那名副官伯伯三人都坐在餐桌旁陪她一起吃。否则让这么多人瞧着,她断然一口也吃不下。 小心吹凉一勺米粥,小口喝下去。粥慢慢顺着喉管滑入嗓中,渐渐落进胃里。喉咙传来的痛感倒也不是多么难以忍受,她索性放心大胆吃了起来。 不过从始至终只喝了粥,菜肴一口未动。陆昌以为她是因为嗓子痛,可只有林染知道,所谓陆妲栀喜欢吃的这些菜肴,全部是她最最不喜欢吃的。什么清炒秋葵、红烧狮子头、凉拌折耳根。前者黏腻,中者油腻,尾者味道奇妙,她从来一口不沾。 钬之泽坐在她对面,却没有从前的潇洒。像一个被大人管教住的孩子一般,乖乖听话的紧。 林染有些想笑,正好撞上钬之泽的眸。一番眼神交集后,两人皆面色愉悦。 餐饭结束,陆昌吩咐下午钬之泽带林染去牢里看望尹子棠。然后细声像是在红她,道:“小眉好好休养,爹爹去处理军务,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她自然乖巧点头,一路目送陆昌与副官离开。 这下,房中又只剩她与钬之泽两个人了。 “喂,”她有些好奇的问道:“你为什么看起来像根蔫了的黄瓜,你很怕我爹?” 他瞥了她一眼,低头不言语。 林染感到无趣,便换个话题:“我换上衣服,你现在就带我去见尹子棠吧!” 钬之泽半眯眼睛,嘴巴抿成一条直线,声音像是一把小刀,凉嗖嗖:“这么着急,旧情难舍啊!” “你少阴阳怪气!”她白他一眼:“你不是自诩我肚里的蛔虫,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呢?我去找他是不是藕断丝连,不如你跟着我一起听听啊!” 钬之泽撅着嘴冷哼一声,转身到门外去等她。关门时顺便扔下一句:“你的衣服在衣橱里,随便挑吧,全是今年最时兴的。” 本没在意钬之泽的话,可打开陆妲栀的衣柜,老天爷啊,林染眼花缭乱。这一衣橱简直是在开旗袍大会。各式各样精巧的旗袍,花色样式数不胜数,简直要人挑花眼睛。 衣橱里衣裳众多,料子也多不同。但大多摸着柔软,想来都是十分好的料子。她最终选了一件素雅的,烟笼寒水月笼沙,这句诗就是用来形容这件衣裳。 再配上一对冰种翡翠耳坠子,将头发随便梳一梳。瞧着倒也很有一番韵味,陆妲栀就是那种生的标志,一眼瞧着平淡,第二眼后只剩下惊艳。那双眸子与细细弯弯的眉毛,最有感觉的就是这里。勾一勾上下宽厚差不多的嘴唇,她施施然站起,换上一双杏色银边绣花高跟鞋。虽然整个人身上只配了一件耳饰,但就是怎么瞧怎么好看。 为了防止把自己美死,她欣赏片刻便离开梳妆台。稳稳到卧房门口,按着门把手将门推开。钬之泽坐在餐桌对面的沙发上,听到她推门的那刻蓦然抬眼。一双眼中瞬间流光溢彩,一点也不掩盖他见到她的惊艳。 林染被他盯得害羞,急忙从他眼前越过,往客厅走去。高跟鞋的跟不算高,也就五厘米左右。她走的很稳当,因为以前艺考的时候天天穿着礼服脚蹬高跟鞋满考场跑,早已习惯穿着高跟鞋行走。 钬之泽收回目光,打沙发上站起来,跟上她的脚步。这里是小洋楼的三楼,他绅士伸手,搀扶她下楼。搂花的楼梯,白色大理石台阶。二楼是一层舞厅,专门用来公子小姐们聚会跳舞玩乐用的。一楼就是普通的会客大厅,装修没有三楼那么温馨,用四个字——富丽堂皇就可以概括。 如此看来,陆妲栀是自己一个人住着一栋三层小洋楼。 出了小洋楼,他依旧没有松手。放慢了步子,牵着手带她慢慢往院子深处走去。 陆昌统领的军队有专门的军区,也有刑牢。但是尹子棠却没有关在军区牢房中,待钬之泽带林染绕进藏在这大院里最深处的地牢中时,林染已经走的精疲力尽。难以置信,陆家的院子竟然这么大。这地方守护森严,层层关卡。不管里面管的是谁,就算长了翅膀也飞不出去。 钬之泽一路半牵半扶着她,走进地牢以后直接让守卫去开门。径直走进最里面中间那间牢房,连门都是实铁打造,最下面留一个小窗放饭。守卫将牢房门打开,阴暗的牢房中弥漫着一股发酸的气味。她微微蹙眉,抬手掩住口鼻。 尹子棠在牢房最角落的地方蜷缩成一团,手脚上皆套着沉重的枷锁。听到动静,慢慢爬起身来。待借着微弱光线看清眼前人后,一声扭曲沙哑怪异的声音从他口中发出: “陆妲栀?!!” 林染从钬之泽手中抽身,凑近他耳边悄声道: “你出去吧,我想单独跟他谈谈。” 锁住尹子棠手脚的铁链都焊在墙上,就是他是张飞再世也绝不可能挣开。钬之泽静默片刻,轻声答一句:“好!”接着转身,与狱卒在门外侯着。 她开始打量牢房布置,实则也没什么布置。没有桌子,没有椅子,连张床都没有,只是地上角落铺着些干草。尹子棠就蜷缩在那些干草之上,见钬之泽出去了,他就坐起来。尹子棠似乎受了伤,右胳膊耷拉着,整个肩膀都垂在一边。 不过一天而已,尹子棠望着憔悴了许多。眼眶深陷发青,脸上长满胡渣。像是一夜之间老了五岁,那双在黑暗中忽明忽暗的眸子散着奇特的光。 她缓缓蹲在地上,微微笑道:“再见到我,你没什么想说的?” 二十、陆昌的态度 尹子棠像是一只垂死挣扎的兽,聚精会神将所有感官都聚在林染身上,哑然问道:“你到底是谁啊?!” “无趣!”她扭扭脖子,疼的嘶一声,立马安稳下来。“我是陆妲栀,你不认识了?” “不,不不!”他死死盯着她的眼,摇着脑袋。“你不是陆妲栀!绝对不是!!” 林染忽然对他来了兴趣,笑道:“那你说说,我是谁?” “呵呵,不管你是谁,绝不会是陆妲栀。” 她嘴角的笑愈发轻快:“那是自然,我可不是那个与你订婚要嫁你的姑娘。我是堂堂陆督军家大小姐——陆妲栀!说来说去,我依旧是陆妲栀啊!只是尹子棠,如今,你说什么也攀不上我了!” 尹子棠却轻哼着笑起来,笑容云淡风轻。仰头往潮湿黑暗的墙上懒懒一靠,目光悠然:“不对,你不是,不是陆妲栀。无论是哪个,你都不是!” 林染目光凛然,瞧着他不明所以。眼中多了几分看不透,在思量尹子棠是随口一说,还是真瞧出了些端倪! “哦,真好笑。那么尹先生,我若不是陆妲栀,又当是谁呢?” “呵!”他调整姿势靠的舒坦,然后整张脸隐在黑暗之中,注视着微光下的林染。“你是谁不重要,我能不能配得上你也不重要。我只是想跟你说一句,你以为抓了我,就一切结束了嘛?我知道如今你的身份是统领h城一手遮天的路督军家大小姐,我早该想到,怎么会有两个一模一样名字的人。且你这三年的路未免太过顺畅,无非背后有人行了方便,否则只凭你,怎么可能走到今天!”他碎碎念了半晌,又忽然抬眼看向她,声音小到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到: “喂,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安全了?可是,若我告诉你,好戏才刚刚开始,你以为的安全,其实才是进入地狱的第一步,你信嘛?!” 他的眼睛在黑暗中泛着光亮,仿佛饥饿之人遇到吃食。仿佛野兽见到猎物,仿佛濒死之人最后的疯狂,仿佛贝多芬手下的钢琴狂曲。 林染不知心中怎么会发毛,而这种感觉,不像是打心底的感觉,而是身体的本能反应。 她笑容泛白,讪笑道:“尹子棠,我来,不是听你妖言惑众的。” “哦!”他重新将脑袋迈进胸口,声音闷闷的传来:“那你是来做什么的?” 林染伸手触上脖颈,轻轻碰了碰:“我来,是问你一个问题。尹子棠,那副画,到底有多大价值。或者说,到底用它能换来什么?!” 那边安安静静,过了好一阵子,就在她以为他不会说的时候,他忽然将脑袋抬起来。虚无缥缈的声音打黑暗中传来,他说:“价值连城,价值连城的意思就是,你可以拿它去换几座城池。哪怕整座h城覆灭,你依旧可以用这幅画换来的钱重新修缮出一座一模一样的h城。亦可拿这画打几场打仗,反正,你们军阀不是最爱做这些事嘛! 陆妲栀,不知道你的名字,我姑且继续这么称呼你。我要告诉你最后一件事,那就是,有这幅画在,你永远别想,得到安生。哦,还有你信任的人,等着看吧,很快这一切都会分崩离析。你都不知道此刻自己处在怎样有趣的一个漩涡之中,给你最后一点忠告吧……” 他语气忽然郑重其事,整个脑袋也从黑暗中探出来:“陆妲栀,不要相信任何人,否则你,会被骗的很惨,然后死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话说完,他像是忽然疯了,疯狂的大笑,一边大笑一边在地上打滚。他不停的笑,嘴里不断说着什么“太有趣了,太有趣了”的话。林染从地上站起,转身往牢门外走去。走到门口,恰巧遇到想要进来查看情况的钬之泽。 “没事吧?”见她站在门口,钬之泽关切问道。 林染淡淡摇头,脑海中不停盘旋着尹子棠疯狂的笑声。“没事,他大概是疯了,赶快找人来治治吧!” “好,我们先离开这里!”钬之泽轻车熟路的牵住她的手,他的每一个指尖都是滚烫的,烧的她心中渐渐腾升暖意。 “嗯!”跟随着他的脚步,他们一起走出地牢。 回到屋子里,她安安静静坐到床脚的地毯上,淡淡思索一些事情。钬之泽没有打扰她,轻轻关上门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听说,尹子棠的爹争取要拿十万大洋换尹子棠出来,可是被陆昌一口回绝。尹老爷正在四处托关系指望能救儿子出去,可儿子为什么会被陆军带走关起来,他知道的很模糊。据说是与未婚妻起了争执,尹子棠一怒之下起了杀心。最终陆妲栀死没死他不知,只知道儿子就这么被带走了。 到这时,尹老爷才顺着关系一点点知晓,原来h城从来只有一个陆妲栀。无论是差点成了他儿媳妇的那个,还是在h城一手遮天陆督军家大小姐,都是一个人。 这件事陆家压着,暂时没多少知道这事。报社得到的消息也只是才子尹子棠情绪失控,疑似吸食鸦片,后行凶欲杀死未婚妻陆妲栀。所以今天满大街手中拿报纸的人,口中讨论的都只有两个话题,陆妲栀死没死!?陆家军为何会出动将尹子棠扣在牢中。 不免有些胆大的顺藤摸瓜,顺着线索猜测,觉得陆家军出动,说不定才女陆妲栀与陆家大小姐实则是同一个人。不过这种三年前就被讨论烂了的话题显然博不到多少关注,纷纷被大家一笑了之。 从昨日起全城戒严,据说是在捉一名逃犯。是个姑娘,长得还不错,叫做乔又俏。满大街的电线杆子还有白话台上到处贴着这逃犯的黑白照片,底下印着身份信息。有的百姓一瞧这姑娘才十九岁,不由得都觉得惋惜。这年头,做什么不好,非要干点丧尽天良的事情,惹得陆家军出面全城通缉,过不了多久肯定能抓到人呐! 可是一连找了三天,这女人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在城内蒸发。 在屋子里百无聊赖,的待了三天,每日钬之泽都来为她抹药,喂中药。陆昌每晚七点钟准时回来,也不做什么,就是陪她闲聊天。好在三年过去,陆妲栀的变化实在大。陆昌许久不与女儿接触,也不觉得林染行迹怪异。 也许是内外药一同治疗,三天过去,那脖颈已经消了肿,无论吃什么,都不觉得嗓子痛。 第四天,钬之泽大早上来为她抹了药后,随口问她一句想吃什么。于是她说想吃街上那家徐记生煎包,纯肉的。钬之泽替她盖好被子让她再睡一会儿,下楼开车替她买早餐。就在他出去不久,陆昌就来了。 林染正疑惑这么早他怎么回来,陆昌却像哄小孩子一般同她讲:“小眉穿上衣服,随爹爹去见一个人好不好?” “见谁?”她简洁明了的问。 陆昌却难得俏皮,道:“保密!小眉随爹爹去见了,就知道了哦!” 实在是陆昌和她爸爸长得一模一样,说话的口音,语调都是复制粘贴的。所以对这位爸爸的撒娇,她没有一丝抵抗力。 “好吧好吧!”她起床正待随便挑一件衣裳,却被陆昌制止。他拍拍手,门外进来两位时髦女郎。一个手中提着一袋包装好的衣裳,一个背着一木箱不知什么东西的东西。 “这是?”她侧目向陆昌望去,满眼疑惑。 陆昌仍旧笑的神秘,笑道:“让她们给你好好打扮一番,爹爹在外面等你!” 说罢,转身从卧房出去。 林染瞧着屋里的时髦女郎,笑的无奈。“来吧,收拾吧。我昨晚刚洗的澡,不用再洗一遍吧?” 女郎急忙摇头,笑容甜蜜:“大小姐先换上这套衣裳,接下来装扮的事就交给我们就好。” 说罢,将盒子放在桌上,失忆林染亲手打开。 搞什么,神神秘秘。 她象征性的拆了盒子上用丝绸打的蝴蝶结,剩下的女郎麻利的替她解决。 打开的盒子里,俨然是一套杏白色洋裙,有些像洛丽塔,但没有很夸张的裙摆。淡淡的蕾丝花边,荷叶袖,波浪领,就是放到现代去穿也追的上潮流。 一位女郎变戏法似的拿出一顶配套的杏色蕾丝小帽,告诉林染:“大小姐是新时代女性,想必不用我们服侍,您可以自己换吧?” “啊,那是,那是自然。”听懂女郎的暗示,她抱起衣服,到床幔那边换衣服。女郎也很规矩,背过身不去看她。从背来的箱子里拿出许多化妆工具,看到梳妆台上有的化妆品,她们就不拿出来。可是最后因为陆妲栀梳妆台上的化妆品种类又多又齐全,活像个卖化妆品的,女郎也只是从箱子中拿出几样化妆刷来。 待林染将极其合身的洋装换上以后,两女郎两眼放光,立马将她按到化妆台前,只让她闭上眼睛,然后开始捣腾。 林染很少化妆,所以被各种刷子弄得痒极了。挤挤眼睛,再抿抿嘴角,弄得女郎惊叫连连。最终靠着过硬的化妆技术,没有画花任何一点妆容。叫林染睁开眼睛,调整好眼部妆容后,女郎大功告成。林染瞧着镜子里的自己……陆妲栀,精致得像是一张洋娃娃的脸。 女郎再将发饰戴好,瞬间林染就有了高贵大小姐的派头。搭上配套的白色蕾丝手套,小高跟,再来点香水。女郎将她退出去到陆昌面前时,陆昌简直可以用满脸惊叹来形容。老父亲瞬间露出欣慰满意的笑,整张脸和蔼宽厚,瞧得林染心中奇妙。 若是有一日你穿越了,然后你发现你穿越到某个人身上,她的爸爸和你爸爸长得一模一样。可是这人又分明不是你爸爸,但无论神态五官每一个微妙的神情,都与你爸爸一模一样。怎么看怎么像,可是你正确的三观无时无刻不在告诉你,他不是你爸。虽然……你还是得叫他爸。 总而言之,就是非常奇妙! “这……”被陆昌这个老父亲肆无忌惮又充满欣慰的上下打量了许久,身上起了厚厚一层鸡皮疙瘩。“爹爹为何要将我这般打扮,是要带我去哪?” 陆昌收回肆无忌惮打量的目光,可瞧着林染眸中仍然满是小星星。 “爹爹带你去见一位尊贵的客人,小眉,去了你就知道了!” 陆昌笑呵呵的,让林染平白多了几分柔情。亲情,往往最能打破心中防线。 “好!”她愉快的答应,瞬时挽住陆昌胳膊。“父女”两人手挽着手从楼上走下,一路往大院门前走。方出了小洋楼,就有许多陆昌的下属过来围着他们,互送他们往门口停的车子处走去。方到门前,忽然有一辆车子停下,钬之泽打开车门走下,抬眼看到往门外走的林染与陆昌。 “小眉!”他唤了一声,陆昌微微蹙眉,林染向他这边看过来。看到他手中提着一打包好的生煎,才忽然想起她说想吃徐记生煎,于是他就去买。 “钬之泽。”她扬起嘴角,挽着陆昌胳膊的手臂悄然松开,向他走去。一步还未迈开,手臂忽然被人握住。她诧异回眸,竟是陆昌! “爹爹?” “小眉!”钬之泽走上前来,伸手将生煎递给她。“呶,你要的生煎,热乎的。” “谢谢!”她伸手接过生煎,奇怪陆昌为什么制止她向他走过去。 陆昌拽着她的胳膊愈发使劲,又生生将她向后拽了半步。 “泽儿!”称呼虽然亲昵,可语气却一点不和蔼。陆昌对钬之泽说:“这段日子你照顾小眉辛苦了,但毕竟都是大孩子,不该再像小时候一般胡闹。军务繁忙,你该去处理做你该做的事情了,明白吗?” 钬之泽低垂着眸,看不清是喜是怒。但被人教训了,用脚指头也能想明白是不是不高兴。 他哑声道:“是,干爹教导的是。是泽儿逾越,这就离开!”说罢也不看林染一眼,转头就走。 她越发觉得奇怪,既然陆妲栀她爹是钬之泽干爹。钬之泽他爹又和陆妲栀她爹是好兄弟,为什么陆昌看起来并不怎么喜欢钬之泽呢? 难不成……是因为三年前陆妲栀跟钬之泽表白未果,一怒之下离家出走,从此陆昌就和钬之泽结下了梁子? 她心中好奇,却没有多问。瞧着钬之泽离开的背影,陆昌轻轻拍了拍她的脊背,柔声道:“走吧,上车!”他也并未再提及钬之泽,仿佛并不怎么在意,扶着林染坐到车上。 二十一、怪异男人的出现 一百年前的车,无论是性能,平衡,还是密封性,都不可能与一百年后的车相提并论。林染感觉自己就像坐在一辆模型车中,摇了一小阵子,来到离路府没多远的一栋公馆前。 卫兵将车停稳后,恭恭敬敬开门将陆昌与林染请下来。 “走吧,上去!”两排卫兵相互,她提起裙摆,跟在陆昌身侧,走进公馆,来到二楼。 接待的专人毕恭毕敬请他们到一间屋子前,轻声扣扣门,示意里面的人人来了,然后将门打开。 屋里的陈设简单,像是一间普通的会客厅。沙发对面放着,中间摆放着一张红木茶几。装修素雅,处处精致。屋里背对着门的那个沙发上明星坐着一个人,头戴黑色礼帽,听到门开了,并不起身,只是端起桌上貌似泡着咖啡的杯子抿了一口。 侧眸瞧陆昌,并没发现他面色有什么不妥。林染立时便明白,这里面做的人地位足以与陆昌抵抗,或者更加尊贵些!所以才会这般高傲,都不起身相迎。 “进去吧!”陆昌轻轻推了女儿一把,林染惊诧,被推进门中,转身时陆昌已经将门关上。 这是闹哪样,为什么要把她与一个陌生男子放在一间屋子里。她心中泛起小小的波澜,忽然想起自己似乎也学了六年散打,只要不遇见尹子棠那样有个帮凶,一对一她完全可以将对方撂倒。想起这个,就像吃下一颗定心丸,她抬脚往沙发跟前走去。 “陆小姐!”她还未走到沙发跟前,沙发上的男人就蓦然开口。这声音,听着并不温柔,相反有股沙场之人的杀伐果断。她顿步,恍惚间觉得这声音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听过一般。 “你是……?” 衣物摩挲间稀稀疏疏的声音随着那人从沙发上站起一同想起,林染凝神望去,想瞧瞧这人神神秘秘,到底长什么模样。 可待那人转身,一张脸竟然被他裹得严严实实。 “cosy啊!” 林染脱口而出一句。不怪她鲁莽,关键是这个男人……奇奇怪怪的。整张脸上缠满了白色绷带,也不渗血,也不发臭。脸上跟木乃伊一样,缠着一层层崭新干净的白色绷带。可就是瞧着渗人,让她搞不懂为什么这人要将脸缠成这样!? “你……你……受伤了么?”她不敢大声,下意识小心翼翼的询问。 男人似乎扯着嘴角在笑,因为他脸部的绷带大幅度动了动。 “陆小姐不认得在下了?” 这熟悉的声音,到底在哪里听过呢? 她尽量回答的委婉婉转,细声道:“不好意思啊,你,你这脸遮的严实,我……一时瞧不出……你是谁!” 男人站起身来比林染高出一个半脑袋,一声水墨蓝色西装,大朵刺绣海棠点缀在胸前腰间,瞧去却不觉得艳俗,满眼都是惊艳。袖长的双腿,裤子是与西装配套的。脚上锃亮的皮鞋一尘不染,处处透露着金贵。 “陆小姐,咱们三年前见过。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将我忘了,真是遗憾呐。不过……” 男人声音魅惑,像是故意引出她的好奇。 “来时您父亲陆督军没告诉你,我是谁,你为什么来见我,目的是什么吗?” 她上下打量,瞥见他一双按在拐杖上袖长白皙的手指。 这人难不成还是个瘸子? “爹爹未曾告诉我你是谁,至于他为什么带我来见你,又有什么目的,我自然也是不知晓的。依我看,明人不说暗话,不如这位先生直说吧!” 她觉得像是在跟这人下棋,且控制棋局走向的大权,全部在这个男人手中。 “呵——”他轻轻的笑道:“陆小姐,我是谁你的爹爹会告诉你的。若是由我说出口,倒显得自傲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今日你爹爹带你来,又将你与我单独放在一起,是想促成一段好姻缘!乱世之中,唯有强强联手,才能雄踞一方更久。而像陆小姐这样体恤百姓、心绪高雅的女子,自然心性清高,需要一个与你旗鼓相当的夫君携手,你说,是嘛?!” “哦?”林染挑眉,听明白这人的意思:“先生的意思是,要我与先生成亲?且,这也是我爹爹的意思?” 男人不置可否,若是能看到他的脸,想必自然是在淡淡笑着的。但看不见他的脸,所有细碎情绪都藏在绷带底下,为了让她明白他的意思,他不得已只好再微微颔首。 林染没怎么将情绪表达在面上,只是微微笑着,开口问道:“那么先请问先生,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呵呵——”男人似乎觉得她有趣,又笑了两声。“陆小姐不妨先坐下,听在下讲与你听就是了!”说着,他绅士的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林染也顺从他的意思,走到他对面那张沙发上,弄好裙摆坐下。 “先生可以讲了!” 见她不依不饶,男人又淡淡笑了,笑的有些无奈。 “好!”他也坐下,绷带下一双眸子目光炯炯望向林染:“我叫做海岑锦,年方二十,大你两个年月。家住s市,就在临市。算起来,倒也不远。” “海岑锦……”她轻念着他的名字,脑海中有一根线绷着。仿佛有几个名字在眼前晃悠,然后,是她报纸上看到的,陆妲栀曾经那篇成名作。 是什么名字呢,那篇着作。一时却怎么都想不起名字。 她有些难受,正巧海岑锦推过来一杯咖啡。瞧着她,声音像是在笑:“不知陆小姐喝不喝得惯这个,洋人的玩意儿,喝着虽苦,没有茶一般后味甘甜,但喝了提神醒脑,颇有一番奇效。” 她接过咖啡,道一声谢谢。然后,忽然盯上海岑锦的眸子:“你为何要与我成亲?” 绷带下传来笑声:“陆小姐啊,你觉得,我为什么要与你成亲?” 林染虽不言语,可眼中深意早已将她的意思露的清清楚楚。她猜,定是海岑锦知道,她手中有那副画! 尹子棠说的果然没错,那画在谁手中,谁就不得安生。觊觎那画的价值,会有无数想拥有画的人争先恐后扑上来瓜分。 可是多么可笑,她甚至现在都将那副画留在老院子里。那里只有陶升儿,这些觊觎画的人怎么也想不到,她竟这般将画不当回事吧! “海先生既然目的不纯,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不瞒海先生,我已有心上人,心有所属,就不便再祸害先生。先生若是想找人合作,与我爹爹联手也未尝不可。我就算了,我平生啊,最恨那利用我之人!” 说罢,她作势站起来要走。 “陆小姐——!”他又将她喊住,话语间藏着浓浓的笑意,道:“我以为陆小姐能猜到海某的真心,可惜陆小姐竟然想岔了。” “什么意思?”她冷冷的瞧着他。 “呵呵呵!”他随和的笑着,俏皮的歪上脑袋:“陆小姐,不知道为什么你对我产生了偏见。不过,不管你相信与否,这个世界上,唯有我绝不会害你!” “莫名其妙!”扔下这一句,她昂首走到门前,打开门迈步走出去。 陆昌在楼下坐着,等待女儿出来。听到高跟靴触碰楼梯发出清脆的咚咚声,他惊叹居然这么快就聊完了,忙起身迎上前去。 虽瞧见她面色不好,还是问道:“怎么样,与海先生聊了些什么?” 林染有些烦躁,她不知道陆昌知不知道她拥有那副画。今日陆昌介绍她与这个莫名其妙的海岑锦见面,到底是单纯的介绍个男朋友,还是想以稳固利益的关系,把她当做筹码换给那个男人。 “爸,那个海先生是什么身份?我们没谈什么,因为我都不知道他是谁,是做什么的,要怎么谈,谈些什么!?”她忍不住怒意,可想到眼前男人并不是她真正的爸爸,也没办法完全不客气。只好强忍着难受,询问道。 陆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面对女儿嗔怒,讪笑着道:“小眉啊,这海岑锦是s城海军总督军,年纪轻轻,一番作为却能抵过爹爹半辈子。你们从前认识的,此番再让你们相见,是因为……爹爹老了。小眉,爹爹迟早有一日护不了你。将你托付给值得托付的人,爹爹才能放心啊!” 陆昌本可以回到家再慢慢解释,或者干脆不解释。可女儿就是他心尖上的肉,容不得她受一丝委屈,有一点伤心。 原来不是因为画,许是她这些日子被画的事绕的团团转,不自觉那一切都与画联系在一起。可是…… “爹爹,” 她语气缓和不少:“现在都是新时代了,年轻人都实行自由恋爱,你怎么还要给我包办婚姻?我不同意,那海督军再厉害,我与他都不熟,他的真面目我都没见到,这样的人我嫁给他怎么能叫放心呢?” 陆昌疑惑:“没见到脸?” 她点头。 这时楼上又传来下楼梯的脚步声,陆昌抬眸,瞧着满脸绷带的海岑锦,满眼诧异:“海先生,为何如此面目示人?” 看来陆昌也不知海岑锦作何要满脸缠满绷带,林染因为怀疑陆昌为了那画卖了女儿的心彻底落下。是啊,哪有那么刷新三观,有几个父亲能为了事业把女儿给卖了?! 她与陆昌一起抬眸瞧着楼上站着的海岑锦,恍惚间,她依旧觉得这人眼熟的紧。 “抱歉陆伯父,前些日子爆炸伤了脸,怕模样吓人,这才……”他仿佛被提到了痛处,说着说着低下头来,瞧去俨然一副失望落寞模样。 林染不由得对这海岑锦生出些怜悯,瞧他的目光少了很多敌意。 陆昌有些顾虑,虽问出来不好,但为了女儿以后能顺心遂意,还是问了:“海先生这脸……是毁了?” 不说海岑锦,至少林染觉得诧异。陆昌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话,难不成陆妲栀也是外貌协会的?不不不,应该不至于。定是陆昌出于对海岑锦的关怀,哈哈哈。 “哦。”海岑锦像是个脾气很好的主儿,看不到他面上表情,却明白他在淡笑。“多谢伯父关心,在下没有大碍,这脸未曾毁了一寸皮肤。只是大夫交待皮外伤虽小,也得重视。这才细细裹上,过些日子方可拆开。吓到伯父与陆小姐了,真是抱歉!” 没有毁容啊,她心中对这个海岑锦多了几分好奇。这么高的个子,完美的身形,是不是得来一张相得益彰的脸,最好是那种帅的人眼瞎的那种嘿嘿嘿…… 不好意思,她就是喜欢帅哥! 怎么了,又不犯法。 长得好看的人还不准别人欣赏喽?既然可以欣赏,那她为什么不能喜欢欣赏帅哥?! “呵呵,抱歉谈不上。不知海先生与小女聊的如何,怎么这么快便结束了?”陆昌面上笑呵呵的。 林染撅起嘴巴,心中道自然是不如何的。 岂料这个海岑锦却笑的脸上的绷带都皱成了褶子,客气的答道:“自然是很好的,陆小姐也非常愿意。伯父,这事此时便定下,想来是极好的!” “哦?”陆昌微微有些诧异,想这海岑锦,乃s市总督军,年少有为,青年才俊。这些年来s市与h市一直是出于旗鼓相当,互补侵犯的立场。可奈何近些年来附近军阀层出不穷,总有些战火要侵略h市或者s市,损坏两房利益。这时,只要陆军与海军能够结成联盟,一切就好说了。 陆昌想着能把女儿托付给这样的人,倒也后半生无忧。只是没有想到,海岑锦会答应的这么爽快。 “海先生答应的如此之快,倒让我有些疑虑了……” “陆伯父大可不必有此疑虑,”海岑锦打断陆昌,道:“您心中清楚,就算我不与陆军结盟,照样也不会这么样。答应了您,自然是因为,我倾心陆小姐。娶了陆小姐,再认您为老丈人,这事倒是两全其美。从此,陆军海军都是一家人。您,大可放心!” 听了半晌,林染才听明白这海岑锦在说什么。陆昌要与海岑锦结盟,而想要结盟更稳固,且牢靠,那么就顺手将陆妲栀许配给海岑锦! “等等——!”未等陆昌发话,她急忙制止。“你们在说什么,爹爹,你说只是来带我见一个客人。方才与海先生聊天也权当随口胡聊,怎么如今,居然要把我给嫁了?你们结的什么盟我不管,可这个制造平衡的棋子,我不当。” 休想把她卖了,她只属于她自己!!! 说罢,再难平心中气愤,林染甩开陆昌握着她的手臂,大步流星踏出公馆。 什么鬼嘛,封建时代都这样子? 二十二、可怜天下父母心 身为公主就逃脱不了和亲的宿命,有富贵命,过着万人羡慕的生活,却也只能当一个物件儿,说送人就送人,丝毫没有自我人格不成?! 凭什么?!! 她走时气恼,自然未曾再留意屋中每一个人面上神色。 陆昌微微有些尴尬,侍者都似聋哑,无人敢说话。而海岑锦那张藏在绷带下的脸,却弥漫着别人看不出的欢喜及惊艳。 他瞧着她走出门外,那因为气恼而昂首挺胸的身姿更是深深印在他眼底,许久抹不去。 “陆伯父!”海岑锦率先打破尴尬,自顾自笑道:“陆小姐如今的性格敞亮,我倒是十分欢喜。我这边就算是定下了,陆小姐那边,看陆伯父与陆小姐的想法喽。不过陆伯父,我的耐心有限,不希望等太久哦!” 没了女儿在身边,陆昌脸上的慈父之资也消失殆尽,瞬间恢复了枭雄气度。进退有度,和蔼的笑着,瞧着海岑锦的眼中满是欣赏:“将小女许配给海先生,我自然十分放心。回去我会好好劝劝那孩子,海先生,合作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想必我不说你也该明白。我小心翼翼捧在手中的珍宝,若你娶了她,万不许利用她!” 他说的那般郑重,发自内心,真心实意。将陆妲栀许配给海岑锦,也绝不是一时兴起。那是他最疼爱的女儿,怎么会不考虑清楚?这海岑锦真真是一代青年才俊,乱世之中,唯有手中有权有兵,方可谈未来。他老了,这仗打不了几年,也代表保护不了他女儿多少日子。所以,他必须得尽快将女儿托付给一个他了解,明白,且敬佩的人。这个男人,会好好护着他女儿! 海岑锦少年英豪,年少时又同陆妲栀在一间学堂学习。两人相识,只是那时他还没有此打算。后来谈起合作,海岑锦也是昨日才松的口,说许久未见,要先单独与陆妲栀见上一面。于是陆昌带陆妲栀来见海岑锦,他心中自然不知海岑锦是何打算。亦没想到,见了一面,海岑锦就答应的这般利索,显然是对陆妲栀有好感。只是没想到,自从三年后再见到陆妲栀,他的这个女儿总有些不对劲。她似乎忘记了许多,又或者是不愿提起。 照理说她与海岑锦是旧时好友,应当识得。可是……很奇怪! 告别了海岑锦,陆昌坐车回到府上。陆妲栀离开时自然有卫兵跟着她,所以他倒也不怕她发生危险。想着她情绪不是很好,他又有军务要忙,便先去处理了军务,打算等晚上再去见陆妲栀。跟她谈谈她的想法,问问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样想着,陆昌便一头扎进军务之中,认真处理起来。 “督军,小姐回房了!”虽然未曾抽身去瞧,但他还是派了人去看陆妲栀有没有回来。听到她回来了的消息,心稍稍安了安。 “嗯,若小姐需要什么,尽快给她办到。等处理完这些公务,我今晚再去见她。” 副将领命,关上门走出去。 林染本打算不回来,可惜身后的卫兵跟的紧,她不得不打道回府。换了那一身繁琐洋装,一个人坐在客厅沙发上发呆。 忽然房门轻扣,她叫人进来,却并没心思抬头。 嘻笑的声音打门口传来,钬之泽将门关上走进屋子:“这是怎么了,出去一趟回来却愁眉苦脸的?” 见是他,林染脸色稍稍缓和。问道:“你怎么来了?”今日早晨他不是送来生煎走离开了嘛,一言不发。搞得她以为将他得罪了,想着找时间去赔礼道歉,他却先来了。 钬之泽笑呵呵的,径直来到林染身旁,挨着她坐下。“想你就来了!而且我猜,你肯定有话想问老子,对不对?” 他这样一提醒,林染倒是确实有话想问他:“你……你跟我爹,我爹对你……似乎态度不是太好,是为什么?” 他将身上的外套脱了,上衣是一件白色衬衣,裤子是一件军绿色裤子。脚上一双锃亮的长筒皮鞋,脚踝处的裤子尽数塞在鞋子中。自在的往沙发上一靠,笑道:“大约是三年前那件事吧,毕竟你的离开与我有着莫大的关联,干爹对我心生芥蒂,就是怕我再伤害你罢!” 果然,她猜的没错。 “哎,话说,你今日去做什么了?许多年未见你穿洋装,今早儿见了,觉得不如从前明艳。小眉,你如今就适合旗袍!”他一双眼睛亮闪闪,满眼都是疑惑。 林染轻咬嘴唇,想了想,答到:“爹爹带我去见了一个人,然后……他说要将我嫁给那个人!” “是谁?!”他的语气蓦然间愤怒无比,让林染心中不由得一怔。 “我不知你认不认得,是……s市军阀海岑锦!” “是他!”钬之泽眉头紧皱,眼中的复杂她怎么也看不懂。 “小眉,”他忽然蹲在地上,闪到她眼前,话语间掩不住的慌张:“你,你答应了嘛?” 她好笑的扯扯嘴角伸手握住他的手:“自然没有。可是钬之泽,嫁与不嫁,我想问你,你愿意让我嫁嘛?” 正午的阳光正好,金黄色的光线下,万物都笼在一层金纱之中。哪怕空中的飞絮、尘埃都全部是金灿灿的模样。在这样的时空里,林染认真的瞧着钬之泽,问他,愿不愿意让她出嫁,嫁给别人。 钬之泽的目光有些恍惚,但声音却丝毫不曾犹豫: “你可以嫁……但这辈子,你只能嫁给我!” 她蓦然笑了,面颊印在暖阳里,眸中染上了醉意。 “你爱上我了么,钬之泽?” 他紧紧抓住她的手,坚定的点头。 她笑意更浓,却摇了摇头:“钬之泽,我是问你,爱上这个新的我了嘛?若我不是陆妲栀,前些天与你相遇时也只是一个陌生女子,你,爱上这个我了嘛?” 他眸中隐着些打量,更多的是陷入她眸中的漩涡,久久不曾醒来:“爱!”他大抵,真的如她所说,喜欢上这个三年后再遇到的姑娘。爱她的洒脱,爱她的心系百姓,爱她的忧国忧民。爱她,与从前万般不同。像是变了一个人,可是他被这个与从前半点不像的人给紧紧攥在掌中,只有心中知道,自己逃不掉了! “小眉,你不许嫁给他人,我不许你嫁给旁人!”他口中呢喃着,脑海早已一片混沌。接下来做了什么,也恍惚如梦一场。 只记得,她颤栗的睫毛,发抖的嘴唇,还有细微的呻吟。他深深吻着她,她怀抱住他以示表示。 直到晚上陆昌来瞧她时,林染还沉浸在那个吻中。至于钬之泽来之前发生了什么,她一时间全部忘记了。见到陆昌来,呆呆的打着招呼,还傻傻笑了笑。 陆昌瞧着她脸上两团红晕,只以为家中太热,或是她气色大好。正疑虑她今早气愤离场,此时怎的不恼了。 “爹爹!”她唤道。 “哦。”陆昌应着,做到她对面的沙发上,小心翼翼问道:“今日一早,你跟海先生聊了些什么啊!?” 被这么一问,林染才反应过来,想起今早的事情。眉头不自觉皱起,胡乱答道:“没什么,父亲难道不知道他会同我聊什么吗?” 陆昌见她面色不好,知道也许再聊下去不好。但要说的依旧要说,吸了口气还是继续说道:“小眉啊,你在怪爹爹?” 她不说话,只是垂眸静静盯着手指。 “唉——!”陆昌长长叹出一口气来,转头像窗外望去,略带沧桑的声音却从口中传来:“你以为,在这乱世之中,无论凭你是才高八斗的女先生也好,一方军阀之女也罢,若我有一日死了,你该依靠什么安身立命?!” 她蹙了蹙眉:“自有万般活法!” “可这万般活法,可有一种能如嫁给那海岑锦,成为一方霸主的太太来的轻松安定?你是年轻人,又念过学堂,写的文章做的书画实在令人惊叹。可是小眉,有爹爹活着尚能护你周全,若有一日爹爹死了,这h城军阀换了头目,你便再也不能如从前一般安全!我属意将你嫁给那海岑锦,并非为了结盟稳固地位。他是少年枭雄,又从未有恶习,亦属意于你。爹爹只想,你能一世无忧,一世平定安稳啊——!” 林染心中万般思量,最终也抵不过陆昌一句:爹爹只想你能一世无忧,一世平稳安定! 眼中湿润的厉害,她控制不住,眼泪便如同大颗珍珠一般往下落。 “爹爹——!”她哭着从沙发上站起,扑进陆昌怀中失声痛哭。能够全心全意为了儿女好的,只有父母。可这乱世之中,哪里才能寻得永久的安定,又怎么可能一世无忧?! 也许是冥冥之中自由天定,她信天道轮回。林染从不觉得自己来的这样真实的世界是虚拟的,眼前这个男人是她爸爸,亦是陆妲栀的父亲。也许是前世今生,她恰好遇到了上一世的爸爸而已。而她很幸运,做了爸爸两次女儿。 虽深知陆昌是为了她好,可林染却不能说服自己的内心。人这一辈子要嫁谁,不能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要听从内心。因为无论怎样,心骗不了人。喜欢谁,不喜欢谁,全部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就算骗得了他人也骗不了自己! 第二日应钬之泽之约,她独自到约定的地方见面。收拾好以后出门,身后却立马跟上两个卫兵。无论她往哪儿走,这两人都像影子一般跟着她。林染心烦,又怎么都赶不走这两名卫兵。她索性穿梭在各个商店里,人来人往的,她还往卫生间跑,很快就成功甩掉了那两名卫兵。 正当她长呼一口气,准备往商店外走的时候,忽然身后伸来一只手,一条沾了蒙汗药的帕子冷不丁捂在她口鼻之间。扑腾几下,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陆昌正在批阅军务,右眼皮颓自跳了一跳。他伸手按在眼皮上,全然不知,此时的陆妲栀……林染,已经身处一处暗室之中,被人绑成一团粽子,口中塞着布条,双眼紧闭昏迷不醒! 林染没有梦境,可现实之中也不得感受。入目之处只有黑暗,无穷无尽的黑暗。黑暗倒没什么可怕,她清醒又恍惚的等待着。 悠悠转醒时,林染几乎立马就发现自己的窘境。不知在哪个暗室角落中,贴着墙,口中塞着毛巾。双手被反绑,两脚也被绳子绑的严严实实。 “唔……唔唔——!”费力挣扎了好久,也没能挣开缠着手脚的绳子,或是吐出口中的毛巾。腮帮子被毛巾塞着,鼓起老高。这时候林染充分理解那些电视剧里口中塞着东西不吐掉的人,也许演员为了美观不会模拟的那么真实。可若是真实起来,真的要命。 她像只皮皮虾一般不停蹦跶,却怎么也站不起来。那种手脚皆被束缚,说不了话,不知道身处何方,迷茫又有些心慌的感觉简直不要太美妙。 “唔唔唔——”(救命啊) “唔无唔唔——”(有没有人)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要钱要命说句话呀) “告——”(靠……) “当真,要开始了嘛?”旗袍女人曼妙的身姿在男人身上萦绕,暗室之上,透过窗户瞧见里面的人醒了,终于眨了眨眼睛。 一把推开身上的女人,男人拽开胸口最上面的那颗扣子,一双锋利的眼中充满决绝:“自然,开始了!” 午后,原本晴朗的天忽然阴沉下去。灰色的乌云遮天蔽日,一副狂风骤雨山雨欲来的形式。陆昌处理完堆积的军务,堪堪扶额,客厅的门就被敲响了。 他揉揉酸涩的眼睛,吸一口气抬起头来,对着被敲响的门道:“进!” 客厅门被迅速推开,陆昌来不及诧异,副官已经风风火火的敢来:“督军不好了,小姐被绑了!” 陆昌怀疑自己听错了,惊诧道:“谁?” “是大小姐!督军可记得前些日子日日来要儿子的尹琦,这些日子忽然没了消息。刚刚派人来送信,说小姐在他们手上,想要赎人,就要督军您亲自带着那尹家小儿去交换!属下已经派人去大小姐住处核验,却是,大小姐不在府中。” “今早小眉要出门时,不是派人跟着她了嘛,怎么会被绑了。且,距她离开已经过去三个时辰,为何无人禀报?!”陆昌简直要疯了,一脚踢开身下座椅,因为愤怒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副官也紧紧皱着眉毛:“派去保护小姐的那两个兵找到了,可只剩下那二人的尸体。 二十三、被绑架 “可知她今早出门是为的什么,她也未告诉我!!”陆昌无限懊悔,只恨为什么没问清楚她的去向。 副官自然也不知晓。 没人清楚大小姐是被什么人绑的,但是可以确定,今早出了府上没一会儿人就被绑了。但蹊跷就蹊跷在……小姐被绑还是尹家将信送到末将手中时方才知晓。这整个陆军,竟然没有一人来向您我通川小姐消失的消息……” 副官的话意有所指。 陆昌一双拳头死死攥着,骨节泛白。“你的意思,是有内鬼,与尹琦那混蛋里应外合!!!” 这话陆昌是以肯定的语气说出,自然是真的,若是没有内鬼,如何能避开这么多守卫。若是没有内鬼怎么会无人来同他报之陆妲栀的情况,这内鬼不仅有许多,且头儿还是个高官! “叫钬之泽来!另外,查,给我查,到底是谁?!” 副官垂眸,道一声:“是。”然后又说:“督军,那尹家老儿限了时间,说是……赶今夜十二点之前。若是过了期限,他便杀了小姐泄愤。这样就算他儿子死了,黄泉路上也有小姐陪着。” “混账——!!!” 陆昌彻底暴怒,伸手扬了桌上厚厚一摞公文,又一连摔了几个茶盏,恨不得给枪上膛,现在就冲去尹府找那老儿拼个你死我活。 “把钬之泽找来,再将尹子棠提来,去,快去!” 副官领命,转身关上房门。 未待片刻,房门轻扣,来人便是钬之泽。 “干爹,怎么忽然找我来?” 钬之泽像是什么都不知道,陆昌忍着眼底怒意,耐着性子,却也不肯跟他兜圈子说一句废话。“小眉被绑了,你知道吗?” 钬之泽一瞬间满面惊诧:“被绑了,被谁绑了?!” 陆昌僵着脸,笑的僵硬:“尹子棠他爹!泽儿,你不是喜欢小眉嘛,那我命你全权负责保护我的安危。今夜我会带着尹子棠去尹府换小眉回来,你,半步不离我左右!” “是!”钬之泽二话不说,眼睛都不带眨一下,服从命令。 陆昌闭上眼睛,牙关紧咬。 再话说林染,折腾了半晌终于将口中塞的毛巾给吐了,立马要急着大叫。可转念又一想,静悄悄闭上嘴巴。手脚被绑的奇特,她无法挣脱。也无法从地上站立,所以就算吐了毛巾也没啥卵用。在人家的地盘上,真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怎么这样倒霉,还未见到钬之泽,就被不知什么人给绑了。也不知这些人目的是什么,为何要绑她,需尽快想个法子逃出去才是! “喂,有没有人呐——”她先是试探着唤了一声,空旷的暗室之中,唯有她所处的这一块上方有透着光的小窗户。可这里明显只是个摆设,不可能有人爬在老高的墙壁上窥视她或者监视。她亦不可能从那么窄的地方下来,所以在看不见的黑暗中,是有门的。 她声音比方才大了些:“有人吗,我要上厕所!喂,人有三急啊,体谅一下行不行——!” 没人回应,只有她自己的声音在暗室不停回荡。 想来应该没有人监视于她,不然,若是有人好歹应一声啊。林染无奈,扭着身子调整出一个勉强舒服的姿势,靠在墙上。 屁股还没坐热,就听远处有脚步声寥寥响起。她心下一紧,立马警惕起来,直愣愣盯着那脚步声响起的地方。 须臾,那人踏破黑暗。只听得有门锁之声,接着一声清脆的“啪”,锁开了。那人将门打开,渐渐走到林染眼前。 …… 嘶—— 一个中年男子,穿着修剪得体的暗色刺绣长袍,温文尔雅的气质是装不出来的。他站在她面前,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好半天,他就这样静静站着,瞧着她。 林染被盯得头皮发麻,后脑勺发硬。整个身体僵直,如同浑身爬满了蚂蚁一般不适。 “你……是谁?!” 中年男人离她更近了近,林染这才看清他的神情。他在安静的打探,仿佛在读她眸中的深意。 瞧了许久,才淡淡开口:“你不知道我是谁?” 得,又一个陆妲栀的熟人。怎么害她的全是熟人呢,到底是中了什么邪? 唉…… 暗自叹气,她抬眸认真的对上中年男人的眼:“这些日子我断断续续受了些伤,前尘不记,您是谁,我只觉得有些熟悉,却实在记不起,还请明示?” “呵!”中年男人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闭着嘴巴发出一声冷喝。“陆小姐忘了,忘了什么?忘了你是如何卧薪尝胆,杜撰出一个无父无母楚楚可怜却才华横溢的姑娘陆妲栀,装巧卖乖哄得我心甘情愿将画给你。还是忘了翻脸不认人,恢复身份变成堂堂陆督军长女,利用权利心思歹毒将我儿关入牢中,让我既失了画,又丧了子,嗯?!” 原来是尹子棠的父亲,剧她知道的可怜的记忆来讲,画不是尹子棠他父亲主动给陆妲栀,说是奖励她得奖嘛不是!怎么又成了,成了陆妲栀装傻卖乖从尹子棠他爸那儿哄来的呢,每人口中一个版本,到如今她都不知到底该信哪个,到底谁说的才是真的! “我……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尹伯伯,这画是怎么从你那儿得来的我确实不记得了,可我不是翻脸不认人翻脸不认账。这尹子棠,他那晚要杀我,恰巧被陆军的人赶到,我这才捡回一条命罢了,怎么能是我歹毒心肠特意去害他呢……呃!” 话未说完,脖颈上就伸来一双手。尹琦一手掐住她的脖颈,另一只手高高抬起再落下,“啪”的一声,林染面颊便变得热辣辣的。 “贱人——!”尹琦面目扭曲,双目通红,掐着林染脖颈的那只手愈发用力。 平白挨了一个巴掌,林染首先是懵了。怎么会有人这般蛮横无理。至少看起来衣冠楚楚道貌岸然,像个文化人,怎么可以二话不说伸手打人。而且,她脖颈上被尹子棠掐的伤才仅仅淡了淡而已,怎么又,儿子掐完老子来掐呢? 她接着反思,像这种人一看就是失控了。失控的人最听不得别人说他们的禁忌,她刚刚提到是尹子棠掐的她,这就瞬间惹恼了尹琦。可也确实是尹子棠掐的她嘛,这个中年男人到底想做什么? “伯伯,你不觉得这般做太过分了些嘛?” 她心中自有思量,话语间强忍气愤。 尹琦像是看到了一件非常有趣的事物,脸上笑呵呵,手上的力道未失分毫。“你可真客气啊,这种时候还唤我一声伯伯。陆妲栀,你葫芦里在卖什么药,是怕我不知晓嘛?” 林染暗自咬牙,心中骂了不知多少声混蛋。 “我是个文人,又是个女子。从前确实隐瞒您许多,也不奢求原谅。只是尹伯伯,我一届女流,用得着这般五花大绑吗,您将我带来是想做什么?要回那副画,还是劫持我逼迫我爹爹放了尹子棠?不管是什么,我想都算是谈判。既然谈判,不若先将我解开,这样才算有诚意不是么?” “呵呵呵,诚意?”尹琦怪笑,掐着她脖颈的手一松,“陆妲栀,这里是我家,你就是长了翅膀也飞不出去,何苦做无用功挣扎呢?” 林染忍着脖颈上麻意过去后袭来的痛意,面上硬挤出一个笑:“尹伯伯说的哪里话,我还不想死,也自知逃不出去。尹子棠从前待我不薄,我也愿意放他一马。自会乖乖待在尹伯伯身边,等待爹爹带着尹子棠来交换。您看,我今日身着旗袍,被绳索绑着,着实不雅……女孩子,终究要些脸面。尹伯伯,你说呢?” 尹琦一脸好笑盯着她,嘴角斜斜扬起。那眼中的戏笑之意不言而喻:“哦?原来陆小姐要脸面啊,那好啊,我便,将绳索给陆小姐解开罢!”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把刀。先割开绑在她脚腕的绳子,在割开手腕绳索。林染慢慢扶着地,摇摇晃晃站起身。手脚依旧有些无力感,但是无大碍。她眼中闪出精光,扶着墙定了定身子骨,掰响手指,嘴角终是扬起,笑的比尹琦更加邪魅。 终于哄骗着让他解开了她的绳索,那么,就该来聊聊方才他打她的那一巴掌的事儿了! “尹伯伯,我脸好痛啊,你怎么能打我呢!”她先是用发嗲的声音委委屈屈面向尹琦,然后忽然伸手钳制住尹琦的手臂,愤然道:“我如今身份有多尊贵,你他母亲的不知道吗,敢打我——?!!” 话说罢,尹琦就被她一百八十度抡起来,重重摔在地上,扑起一地尘埃。 尹琦连痛都来不及叫出来,就又被林染换一个方向甩出去。摔在地上,尹琦痛的大声哀嚎。很快,就有人听到他的声音迅速打着火把冲来。 林染不是没料到她这样做,最终是出不去的。可那又怎样,大不了被抓住,重新五花大绑的捆起来。至少报了刚刚那一巴掌的仇,心里爽啊!君子报仇,就该现仇现报!! 赶人还未来到这暗室,她抓紧机会扑上前去狠狠踹了尹琦好几脚。虽然最终被扭着双臂拉开的样子十分狼狈,可身上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干得好。 她虽然这样豁出去,可是心中自有打算。即便如今殴打了尹琦,但尹琦还要救儿子,不会要她姓名泄愤。怎么了,最多被他抓住再打一顿。等着吧,她就不信她与尹子棠换过来以后,尹家父子能全身而退。倒是,让爹爹的手下将尹子棠他爹抓起来,她再报复回去就对了! 她林染,从来不会打碎牙往肚子里咽。有委屈,就把带给她委屈的人骂一顿,受了伤,就把带给她伤害的人一顿整治。说她睚眦必报也好,玩不起也罢,她就是如此。喜怒哀乐写在脸上,不服就说出来,就去单挑。 没有人,可以在伤害了她以后全身而退。 不管什么人,什么事,她都会用自己的方式,去报复回来。她不称这为报复,而是,扯平了!! 很快她又被五花大绑的捆起来,不出所料也被尹琦这个禽兽打的很惨。可是他每扬下的一个巴掌,都清清楚楚捕捉在她眼睛里。她全都记着,不会忘记,且很快就会让尹琦还回来! 尹琦也渐渐被她这种直愣愣的眼神盯得发毛,扔下手中皮带。叫骂着让手下将她往犄角旮旯里一扔,转身扬长而去。 林染这下真真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不知道刚刚被尹琦那个混蛋踢了多少脚,身上到处都疼。她龇牙咧嘴趴在地上,一边享受着疼痛,一边燃烧着眼中怒火。 没关系,很快会还回来的,没关系! 她呼吸越发的浅,脸颊压在地面上,却荡不起多少尘埃。实在是疼的厉害,她慢慢闭上眼睛,缓存体力。 鲁莽吗,她记得从前妈妈总说她性格像个小子。每一次哪怕吃亏也一定要将吃的亏讨回来,但每每得不偿失。没将吃的亏讨回来,反倒挨了更多打。可是她从来不改,也不觉得这是鲁莽或者死脑筋。 曾经痴迷于武侠小说时,林染常觉得自己这种性格,应当活在武侠世界里,身处江湖。一壶酒,一柄剑,快意恩仇,无不逍遥! 可是时空不一样,总有人笑她痴傻。 她也不屑争论什么,仍旧自顾自的活自己。 到如今,当真换了一个时空。但是这里依旧不是她要的江湖,民国乱世,战火纷飞,身处在一个无时无刻都在被谋害的人身上,她反倒要学着如何躲过陷害,活下去。 没什么不能忍的,快意江湖也不是不能在这里实现。既然天意让她来此,那么,就必须活的精彩。等熬过了这一关,被救或者侥幸逃出去以后,她定要潇潇洒洒的活。喜欢谁,就大胆的去跟他在一起。想做什么,就大大方方去做。能不辜负这多出来的一次人生,必然要活的精彩洒脱…… 林染就这样不断想着,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脑子被打坏了。眼眸紧闭,偶尔抽搐,眼睛怎么也睁不开来。不断想着,想着光怪陆离,想着天马行空。灵魂脱离肉身,在空中盈盈飘浮。 她着实,被打的太狠。 陆昌没有等到晚上,下午时便带着浩浩荡荡一个师的军队,提着尹子棠,带着钬之泽赶往尹家。 所以,林染没在地上趴多久,很快就在迷迷糊糊恍恍惚惚间被拖拽出暗室。见到光的那一刻,眼睛受不了忽如其来的光线,身体自然反应,让她想要伸手挡一挡阳光,这才发现绑在身上的绳子不见了。 二十四、巨大变故 林染使劲睁开眼睛,感受微光刺进眼球,干涩的眼珠马上泛起泪水。不知何时,她竟坐在尹家大院里。院门大开,她的身后是尹琦,身前,跨过院门,是铁青着一张脸的陆昌,已经同样恼怒的钬之泽。他死死盯着她的脸,她却不知他盯着的是她高高肿起的伤痕。 头顶的太阳明明不烈,空气中也明明蔓延着雨水冲刷过后的味道,可不知为何,她眼睛痛的厉害。那宛如掉了色咸蛋黄般的光晕照进她眼中,印的满脑子都是那团昏黄的光晕。没什么意识,她冲门外的陆昌以及钬之泽痴痴笑了笑。 是怎么回事呢,为什么,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摇晃。 哦,她想到了 ——原来她被打了! 门外是虎视眈眈的陆军,门内是手握她的尹家。双方之间的战争一触即发,她继续往门外望去。尹子棠被压在一辆车内,瞧见她这幅模样,陆昌显然怒火中烧,命人将尹子棠从车上“请”了下来。两名卫兵压着他自车上走下,尹子棠仍旧是那日她见他的那个样子,没什么变化。就连甩上的那支胳膊也被布给绑起来吊在脖颈子上,想来还有人给他做过医疗。 这样一对比,陆军可真是宽厚无比,不知道比尹家大度了多少倍。 可惜,瞧见她这满身伤痕,不论是陆昌还是钬之泽,都再没那么好的心了。将人从车上提下,不消陆昌动手,钬之泽一脚揣在尹子棠的腿弯里。尹子棠闷哼一声,跪倒在地。 她身后的尹琦蓦然急了,大叫着顺手扯着她的衣领子将她给提起来。 “放人!!!” 尹琦高喊道,陆昌冷冷笑道:“尹老爷,你这是何意,若想逼我放人,也多少有点诚意。将我女儿绑了,招呼我带你儿子过来换就是,何故要折磨于她?” 陆昌话语中的愤怒之意分明,他极度不满,却硬生生强忍着。怒极反笑:“莫不是尹老爷逼我,将你的这男娃也折磨一顿,这样才能消我心中之气不是?” 尹琦肯定不是这么想的,只急道:“废话少说,将我儿归还于我!” 陆昌冷笑:“你……好吧,那便放人!” 林染虽然脑子混混沌沌,可是却不妨碍她观察思考。这尹琦会不会真的放了她这个可真不一定,陆昌呢,若是尹琦真的放了她,陆昌也放了尹子棠,等他们交换好以后,陆昌是绝对不会放过尹家一家人的。 显然,尹琦也明白这个问题。 “路督军,您带着军队来的,难保会欺负了我去。所以,你先让人放了我儿子,儿子到手,我立马就放你女儿过去!” 林染想了想,就算是这样,尹子棠被放过来,她也未必会被放回去。有可能尹琦会继续挟持她,接着等到尹家退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才会放了她。殷家堡不会杀了她,因为若是将她杀了,陆家绝对不会放过尹家。 另一种可能,陆昌放了尹子棠,尹子棠到手后,尹琦放了她。然后,等她回到陆昌身边,陆昌立刻下令灭了尹家全家。毕竟是尹琦绑架她挑战陆昌权威在先,且还对她动粗,陆昌这般做无可厚非。 那么这样看起来,尹子棠放回来以后,尹琦极有可能会继续挟持她。等逃到安全的地方,才会将她放了。 只是有一点她觉得蹊跷,尹琦若是打算这么做,一定会先让他其他子孙离开。这样等他撤退的时候也不会拖家带口,会方便许多。可是……这院里坐着三位穿着上等衣料的男子,身旁皆有妻妾儿女。显然就是尹子棠的三位哥哥,他们为什么不赶快离开? “好啊!”陆昌几乎是在狞笑:“放人——!” 一声令下,钬之泽猛的将尹子棠提起来,再狠狠推上一把,尹子棠就那样踉踉跄跄走了过来。 林染瞧见,尹子棠在看她。他的神情说不上来,但林染眯上了眼睛。 直到尹子棠走过来,尹琦拽着她的手也忽然松开。也许是怕推她一把她就倒了,所以只是松开了手。 林染越发觉得怪异,尹琦哪来的自信,确定陆昌会放过他? 可是既然将她放开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她与尹子棠相互错过,本以为,就这样擦肩而过,往后是生是死都不会再有交集。可怎会想到,他忽然一把拽住她,并顺势往一旁一倒。 “嘭——!嘭——嘭!”枪声蓦响,待林染挣扎着回首时,瞧到尹琦举着枪,一只胳膊受了枪伤。而门外那边,陆昌面前围着许多士兵,瞧不清此时到底是什么情况。钬之泽冷冷握着手枪,黑漆漆的枪口对着门内的尹琦。 尹家人顷刻间慌乱无比,林染瞧得真切,尹琦正满眼不可置信的瞧着钬之泽。他没有说出声音,但口型与表情仿佛在质问着什么。 “小眉——!”卫兵层层散开,陆昌毫发无损,只担忧的叫着她的名字。 她没来得及说话,尹琦已经丧心病狂,大叫着向陆昌射击。一顿乱枪扫射以后,再睁眼,尹琦胸口中枪,倒在地上。 “父亲!”原本将她揽在怀中的尹子棠从地上爬起,向尹琦扑去。尹家也养了些家丁,各个手中拿着枪。由尹家那三个兄弟为首,双方立马展开混战。尹子棠将尹琦拖到安全区域,伸手按在父爱不停涌出鲜血的胸口。 尹琦摆着手,握住尹子棠的手挣扎着像要说什么,奈何疼的满脸苍白,连开口都难。 枪战的激烈,可尹家毕竟在宅子里。犹如困兽之斗,胜算基本没有。林染躲在角落,想不明白为什么尹琦要这样做。明明知道是死局,这样做可不就是……自寻死路嘛?! 她猜的是不错,枪声四起,尹家终是敌不过陆昌的军队。很快一个一个中枪倒地,很快,只有藏在屋中的女眷们与孩童还活着。院外的人全死了,没留一个活口。 林染听到门外的军队在往院内走,她悬起的心落下。刚要松一口气,忽然被人从身后捂住口鼻。慌乱挣扎间她瞧见是谁,奈何她身受重伤,无力反抗。就这么被尹子棠拖拽着从侧院进到屋内,她本以为藏在屋里的妇孺们皆不见人影。想来,这尹家是有密道的! “尹子棠,你知道劫持我你也逃不掉的!” 到这时,她反倒冷静的出奇。 尹子棠将她轻轻放在地上,那一晚要杀她时脸上出现的疯狂再也不曾出现。他只是笑,然后扣动扳机,趴在门窗上。 “妲栀,你真是变了。你知道吗,自从你那天清醒以后,仿佛变了一个人。若不是反复确认,我真以为你是别人,不是她。”瞧着一步步逼近院门的陆军,他回眸瞧着林染,半笑着推了推金框眼镜。 “不如我与你打个赌,一赌我今天不会死,二赌门外有人会死,怎么样?” 林染不明白他是何意,冷笑道:“不怎么样,不过也许会很有趣,我乐意放你一马!” 尹子棠笑了,回身将手枪递到她手里。“好啊,那么我们来日再见!”说罢,他当着她的面踱步到一扇屏风后,扭动一盏玻璃灯,地上就忽然出现一条地道。他扭头朝她这边看了一眼,笑着走下地道。 直到他的身影缓缓消失,屋门也被人猛的破开。大家见到只有她一人坐在地上,依旧小心谨慎。钬之泽最先从门外冲到她身边,扶着她问她没事吧,尹子棠呢? 她摇摇头,没想好要不要告诉他们尹子棠的去处。 “小眉!”陆昌也从门外赶来,人未见到,声音先到。林染咧着干涩的嘴唇笑起来,一双眼睛专心瞧着从门外走进来的陆昌。 这时,她期待的是她的父亲。陆妲栀期待的,也是她的父亲。至于门外的陆昌到底算是谁的父亲已经不重要,孩子受了伤,心中惊吓,首先最期待的只有父母。 她就想要扑进陆昌怀里,等陆昌将她紧紧抱在怀中后,那一刻,才是真正的心安,真正的安心。 可爆炸声响起时没有一个人提防,巨大的冲击波将她与钬之泽震飞。她只感觉眼前一片猩红,刺痛感接踵而至。在这之前,她瞧到的最后场景,是陆昌以及站在门前的那些卫兵被烈火吞噬。 速度快的像是一场梦,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脑后传来一阵阵痛。接着,她眼前一黑,意识陷入了无尽黑暗深渊。 林染隐约猜到可能发生了的事情,只是……真真假假,她也只是猜测。人在面对自己不愿意面对的事情的情况下,一般都会选择不断告诉自己不会的,不会是那种结果。有时偶尔不是那种很坏的结果,但大多数时候若是那种很坏的结果,第一时间的反应也是不可能,一定是假的。 所以当她睁开眼睛却发现世界一片漆黑的时候,她以为,她瞎了! “有人吗,有人吗?” 所以她慌乱间呼唤起来。 这时她听到离她很近的地方有一个男人的呼吸声,那个人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掌,沉声说了一句:“我在——!” 林染听出来了,这是钬之泽的声音。于是她摸索着又响钬之泽靠近了几分,紧紧拽住他的指头,心中有些发慌:“为什么不开灯,大晚上黑漆漆的怪渗人的,燃一支蜡烛也好啊!” 钬之泽叹了一口气,然后语气无比的淡然:“小眉,现在是晌午十点钟。天不黑,亮着呢。医生说,你瞎了!” ——! “瞎了?不可能!!!” 她一把将他的手甩开,一时间无法想象一个人如果看不见了应该怎么生活。 瞎了,怎么会瞎了呢?她记得当时,当时……对,当时爆炸了! “我爹爹呢,我爹爹在哪里?快带我去见他,不,如果他没伤重的下不了床,麻烦让他来见我!”毕竟若是瞎了,走路真是十分麻烦的。 她虽有十分不相信,但却也做好了九十分的准备。 钬之泽却又不回答她,安静的出奇。他平素不这样,今天忽然这样,必定有妖。那么……难道陆昌死了? “你说话啊,我眼前黑漆漆一片,你若再不说话,我心中不知有多么慌乱!” 听到她的催促,钬之泽这才动了动身子,传出点衣物摩擦的声音。又沉默了半晌,才缓缓道:“小眉……干爹他……没了!!” 林染应该料到的,当时火光冲天的那一刹那,眼前一片猩红的前一秒,她亲眼见到了不是吗?离得那样近,怎么可能不被炸弹爆出的弹片所伤。只是……陆昌尽然死了! 感觉到脸颊上凉丝丝的,抬手一摸,原来不知何时眼泪就流下来。 “钬之泽,距离尹家的事到现在,过去几天了?” 她尽力忍着想要痛哭一番的冲动,十分克制的问道。 他再未沉默,回答的迅速:“六天!” “六天……六天……!”她口中喃喃念叨,忽然问起钬之泽:“我爹下葬了嘛?” “还未,等过了头七,后儿下葬!” 她似懂非懂,只一个劲儿点头。因为看不见,黑暗总给了人太多恐慌。面上也没有多少表情,在钬之泽看来,她只是眼神呆滞空洞,一直瞧着前方罢了。 他面上掩饰不住的心疼,方才被她甩开的手掌缓缓抬起,想要抚上她的脸颊,可是手顿在半空中,就那样顿住了。 “小眉,医生说你的失明是暂时的。弹片只是弹到了眼珠,没有镶嵌进去。所以,你只是眼睛受了伤,疗养一段时间,会恢复的。来,”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枕旁拿起一条三指宽的白纱。动作轻柔的将白纱裹在她眼部周围,细细绾在脑后。 “这样会减少一些你的不适,放心吧啊,眼睛总有一日会好的!” 他绑的不紧不松,刚刚好。林染确实觉得眼睛上缠着一块纱布整个人立马不再那么防备,放松了不少。 既然这样,那眼睛是能恢复,能好起来的。不至于瞎掉,她倒是重重放下心来。 只是放下了眼睛的事,一下子陆昌没了这个事情就开始在她脑海里盘旋。她又哭又笑,像得了失心疯一样。钬之泽都不由得蹙眉,认为她受打击太大,精神暂时失常了。 只有林染清楚,她哭是为了什么,笑是为了什么。 她开心是因为眼睛没瞎,还有机会复明。她哭是因为……因为陆昌。只是这份痛苦被她的精神压抑了,她真的很迷茫。陆昌若只是陆妲栀的父亲,若他与她林染的爸爸长得一点儿也不像,那她就不会有这种难受的感觉。况且,她真的把他当成了爸爸,上一世的爸爸! 二十五、失明 若是没有这种亲切的真实感,她就不会有多么难过。哪怕陆昌对她再好,她也会很清楚的明白,这不是她的爸爸。前提是只要陆昌长得跟她爸爸有差异,那么,她现在就不会哭。 现在这种感觉要怎么来形容,虚拟与现实相结合、碰撞。这里本来只是个完成游戏任务的世界,可是多么丢脸啊,她喜欢上了这里的人物。接着,发现了一个与自己爸爸一模一样的爸爸,后来,这个爸爸忽然没了。 因为一个游戏,她没必要哭成一条狗。可因为这个爸爸,她渐渐从头脑混沌到麻木不清醒。当前所未有过的巨大悲伤来袭,人们的反应总是那么无措。只能呆呆的,一点点接受疼痛的现实。然后正视现实,奔溃般痛哭。 林染愣了好一阵子,瞧着面上非常冷静。可睁眼也漆黑,闭眼也漆黑,黑暗终究会带给人恐惧。不一会儿她就再也崩不住,先是身子剧烈抖动,接着钬之泽还没来得及伸手触到,她便咧开嘴巴失声痛哭。 因为陆昌的死,也因为失明。她从小还未经历过亲人离世,反应过来以后,实在是忍不住,她这才嚎啕大哭。 钬之泽愣了一愣,伸手将她揽进自己怀中。林染也毫不客气,一把鼻涕一把泪往他衣裳上擦。她本来就想扑进他怀中大哭一场的,奈何啥也看不见,两眼一抹黑啊! 瞎了,暂时失明,有可能恢复……这怎么行呢,一个好好的正常人,说瞎就瞎了。她生平最大的爱好就是看帅哥啊,现如今哪里都没伤到,就是瞎了。这算什么,惩罚嘛,对她贪恋美色的惩罚吗? “钬之泽,我想去看看我爹。”她哽咽着,方才她为她裹在眼上的纱布也被晕染湿透。钬之泽轻柔的伸手挑开脑后的绑带,搂住她的怀抱更紧了。 他向她靠近,眼底尽是痛楚。怎么也想不到,他真的这样做了,真的……这样做了! 泪珠从左眼低落,他颤抖着吻上她的额头。小心翼翼的,像亲吻一件绝世珍宝一般。 “好——”他的声音有些虚无缥缈,怀着她胳膊的手又紧了紧。要是放在平时,林染一定会叫嚷着喘不过气来将人推开。可现在,不知是因为受了伤下意识就想要被这样紧紧抱住,还是溺水的人不敢松开唯一的一根稻草。她心中清楚,一个人瞎了,又处在如今这种状况之中,太危险。只有待在一个能保护她的人身边,这才能找到一点安全感,她怕他会放开她的手,所以他要做什么她都尽量顺从。 且前提是,她喜欢他! 钬之泽叫来佣人给她穿好衣裳,林染感觉到,穿在身上的是一件旗袍。旗袍搭配高跟鞋才好看,可是佣人明显给她换的是一双绣花鞋。钬之泽解释说她的衣橱里暂时没有其他白色的衣裳,因为先前不确定她能不能赶在陆昌下葬之前醒过来,所以孝衣定的晚了些,最早今晚才能做好。所以她只好穿着一件白色旗袍,脚上踩着一双平底的绣花鞋,由他搀扶着往灵堂走去。 钬之泽本来要抱着她去,可林染觉得这样没有敬意。且,她与钬之泽现如今没什么明目张胆的关系,怕传出去外人说闲话。 于是他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她,一小步一小步往灵堂走。起初林染每踏出一步都小心翼翼,步子小之又小。一双手紧紧抓着钬之泽的胳膊,掐的钬之泽忍不住皱上眉毛。 也许正常人不能体会这种感觉,可以把眼睛闭上,千万不能睁开。然后找一个愿意扶着你走的朋友,走一段路体会一下什么叫恐惧。眼睛不光是心灵的窗户,简直就是绝不可缺少的身体器官。若是眼瞎了,身边扶着你的人又不靠谱,那么这个人的恐惧将被放到最大。 幸好身边是钬之泽,她相信他——呃,至于为什么会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她总觉于不熟悉。人在面对新的环境时,总得适应一下才能伸展开来是吧! 忽然间她就瞎了,适应盲人的生活,恐怕得给她一点时间。 这时候她就开始后悔了,为什么当时会鬼迷心窍,觉得若是放尹子棠一马,他日他一定会带给她惊喜?现在想来她简直要为当时的举动后悔的痛哭流涕,好了,炸弹多半也是尹子棠留的。她放走了他,他炸死了她爹,还把她搞瞎了。 什么仇什么怨,她要这么糟践自己! “唉——!”她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钬之泽立马关切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闭上了眼睛。接着想起就算不闭着眼睛也是看不见的,又将眼睛睁开,痛心疾首的说道:“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钬之泽皱上眉头,搞不懂路走的好好的,她为什么会忽然感叹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小眉,要不还是老……我抱着你去吧,我怕你摔着,再伤了哪里我会很心疼!” 林染从她懊悔的情绪中反应过来,笑着挥挥手,潇洒道:“害,无妨。瞎都瞎了,可不得赶紧适应。趁今日你还肯扶着我,该占的便宜就要赶紧占,不若待来日你厌弃我是个瞎子,再也不愿意掺着我时,我可找不到第二个扶着我走的人。你说对吧哈哈……” 她像是没心没肺一般,笑容也是云淡风轻。由于看不见,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像是在瞧着他,实则眼神却偏离的许多,并没有盯在他脸上。 对个毛线,钬之泽只想捂住她的嘴巴。她如今这幅模样全部拜他所赐,他已经看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可看着她如今的样子,她一笑,他的心就拧在一起痛。明明已经得到他想要的,见到他想看到的所有场面,为什么,为什么一点开心喜悦的情绪都没有。甚至,甚至还觉得万分亏欠于她。 不不不,怎么会有这样可怕的念头。若不是双手都搀扶着林染,他恐怕会立马甩自己两个大嘴巴子,然后让自己清醒一点。 钬之泽为什么会愧疚,这本就是陆家欠他的。三岁那年,父亲被人谋杀,陆昌代替父亲的位置成为h城军阀头目。五岁那年,母亲被陆昌夫妇活活逼死。他虽年幼,却懂事早的诡异。父亲死时母亲告诉他,是陆昌觊觎父亲的总督军之位,这才雇人将父亲刺杀。不然凭父亲的身份,怎么可能身边正好没有卫兵保护,就正好出现杀手将父亲一枪毙命。陆昌作为副督军,每日与父亲形影不离,父亲出事时他却恰好不在场。 后来杀手至今也为找到,母亲说过,因为杀手甚至有可能就是陆昌。他早就买通了身边所有人,堂而皇之杀了父亲,也没人敢说是陆昌杀的。 母亲一直闹,要陆昌给个说法。可因为从前母亲与路太太不睦,这路太太每日给陆昌吹枕边风。终于有一日,陆太太又与母亲大吵一架。这夫妻二人想好了招数,将母亲打晕,后在母亲房中放入外男。路太太又假装是去找母亲认错,一打开门就惊叫连连。一下子就引来院中许多人,母亲正巧此时醒来。 他那时年幼,只记得自己也是被路太太的惊叫声惊起,走出房门查看。看到母亲衣衫不整神情慌乱,门外围着很多人,都来瞧热闹。他们都说是母亲不守妇道,父亲死了两年母亲就饥渴难耐,开始找野男人到屋里。 他虽然没见到陆家夫妇的所作所为,但一想就知道是他们设计的母亲。 后来,母亲叫他去房中,只给他留下一封信与一幅画,当夜吞枪子儿自尽。母亲在留给他的绝笔信中说道,陆家夫妇其实是觊觎父亲留下的那副画。一味将她逼死,好霸占这幅画。这画是唐代大家所做,一幅画价值连城。母亲在信中叮嘱他,尽快将这幅画送出去,交到城南贩茶的尹琦手中。然后,他只需要记住这是属于他的画,以后迟早会回到他手中即可。 于是,他五岁那年,父母双亡。陆昌对外宣称他是好兄弟之子,自然是他陆昌之子,于是收为义子。陆昌从未问过他画的事情,可钬之泽知道,陆昌早已经派人将他住的院子翻了个底朝天寻那副画。只是那画是母亲秘密交给他的,得知母亲自尽以后他做的第一件事是先跑去城南将画交给那商人尹琦。 后来,他就当上陆昌的义子。他不喜军法,于是陆昌就每**他通读兵法。他不喜舞刀弄枪,陆昌就拿着皮鞭逼他习武。 而陆妲栀,他承认,他喜欢她。不过那时都是幼儿,他对她的喜欢也不过是觉得这个女娃好看,就喜欢而已。五岁父母双亡后,他开始寄人篱下。从前自视清高的精神也渐渐隐下去,天天跟在陆妲栀身后如同一个小跟班。 一起长大的那几年,陆妲栀扇过他耳光,骂过他没爹没娘的可怜虫。她给他的一切仿佛都是施舍,还要他必须感激涕零。后来她读书归来以后跟他好好道过歉,说曾经年少无知,太过粗鄙不堪。 他曾经真的因为这些很讨厌很讨厌她,可是后来她去读书,回来以后,谈吐文雅,举止高雅。再也不会出口成脏,不会疯疯癫癫,不会上树抓鸟,不会下河摸鱼。她再未出言不逊伤过他,对他客客气气。每日谈论些什么理想,抱负。高雅的像是天上飘下来是仙人,与人间格格不入。他不再讨厌她,只觉得她仿佛高高在上,凡人轻易触碰不得。他与她的距离感不知隔了几个十万八千里,忽然他就有些怀念从前的那个野丫头。虽然没教养,让人心生厌恶。那也比现在好,现在的她那么清高。那么漂亮,他找不到讨厌她的理由,甚至开始厌恶自己,因为他发觉自己竟然控制不住情感,被现在这个仙女似的人儿给吸引。就像吸鸦片会上瘾一样,他每多瞧她一眼,她在他心中的分量就会重一分。 他越发厌恶无力的自己,因为他喜欢上她了。可她似乎变得,他怎么也配不上了。 她日日跟他谈理想,谈抱负。谈革命,谈怎样推翻旧社会。 他也认认真真听着,脑袋里却想着怎么才能娶她。后来他实在止不住脑中乱窜的念头,在她跟他滔滔不绝谈理想的时候,跟她说了一句:“我喜欢你!” 至于后来为什么骗陆妲栀,从他喜欢她变成了她喜欢他……有一部分归功于他不要脸。还有就是试探她是不是真的失忆了。 他表明自己的心意以后,惹得陆妲栀大怒。简而言之就是我和你谈理想与抱负这样高雅的事情,你却说你喜欢我。也就是说你根本没有听进去我的话,也就是说你从来没有和我思想统一。也就是说,我不能再和你谈理想了,你这个人太过庸俗! 她本以为他懂她的意思,努力学习军务,也是打算配合她的理想与抱负。去革命,去推翻旧社会,去实现她以为是他们共同的理想。可现在,都错了! 她对他失望至极,明白他们的格局不一样,于是不打算再与他谈什么理想。毅然决然离家出走,了无音讯。凭借自己的实力闯出了一番天地,这三年其实陆昌从未帮过她。最多,就是暗中派人查查她的行踪,保护保护她的人身安全罢了。 而钬之泽从得知她的行踪后,就开始无微不至的……监视。 他发现她为了曲线救国,竟然与尹琦的小儿子谈起恋爱。后来赢得尹琦信任,其实尹琦也早发现那画就是块烫手山药,索性乐意将画传给陆妲栀。 钬之泽自然是气愤无比的,一来那画本来是他的。二来,她竟然会为了支撑她所谓的理想,就跟尹子棠谈婚论嫁。他不明白,百无一用是书生,她为什么要喜欢书生。 后来,她真的要嫁给尹子棠了,婚期也真的要定下了,他再也忍不了。翻墙进到她院中,打算逼她退婚,不然就一枪打死她,大不了他也跟着死,也绝不允许她嫁给别人。 可谁想到,他恰巧看到乔又俏,也就是尹子棠的小情人找到陆妲栀,扬言坏了尹子棠的孩子,要陆妲栀有些自知之明,莫要与尹子棠成亲。陆妲栀不知道尹子棠平日与她情意相投,背地里竟然还养着情妇。一怒之下发了逐客令,可乔又俏就是打死不走。气的陆妲栀说“你不走我走”然后一怒之下出了屋子。 因为她行事一向风风火火,钬之泽来不及提防。 二十六、谎言与欺骗的开始 她一把推开门,正巧,就看到匆忙间来不及躲避的钬之泽。陆妲栀上前来问他这是在做什么,他都不好意思解释,因为很明显,他在偷窥。 于是他什么也没说,气的陆妲栀直冷笑,问他是来看笑话的吧,看的满意吗? 他急忙摆手解释,这时那乔又俏快步跑出来,嚣张的告诉陆妲栀若是她不答应退婚,她明日还会来。气的陆妲栀将乔又俏赶出去的同时,顺手将钬之泽也一同撵了出去。 钬之泽自然没走,他有偷偷翻了回来。看到林染气冲冲端起茶几上的被子大口喝了满满一杯水,接着,事情的情况就不可控制起来。之见陆妲栀开始满地打滚,神情痛苦的像要死了一样。 他急忙从墙头上翻出去,火急火燎去找大夫。他自己不会医治,没智障到跳进她屋里一边深情忽然她的名字一边祈祷苍天显灵。 于是半路上,他又恰巧碰到了与乔又俏吵架的尹子棠。当年钬之泽扔给尹琦的画,尹琦交给了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手上。而后尹子棠又将这幅画送给陆妲栀,他与陆妲栀两情相悦。 可是他偏偏做了一件令他如今后悔莫及的事,从前不认识陆妲栀的时候,年轻热血的少年郎没经受住诱惑,与乔又俏有些偷偷摸摸的恋爱关系。可像他这样聪明的公子,怎么可能不知道门第之间。他明白乔又俏不可能有资格做他的正房太太,所以也一直只是和她玩玩。毕竟是乔又俏投怀送抱,没几个男人会拒绝主动投怀送抱的女人。 后来,他就认识了陆妲栀。两人心性相投,性格相投。尹子棠就爱上了陆妲栀,给了乔又俏好些钱将她打发走。他没想到乔又俏的胆子这么大,竟然还企图当他的太太。听说他婚期将至,不仅编造怀孕一事,甚至还趁刚才陆妲栀出去的空挡,给她茶中下了剧毒。 尹子棠又悔又恨,给了乔又俏这个蠢女人一巴掌,匆匆往陆妲栀的院中敢去。 这时候,钬之泽忽然就停下脚步。没有再去找郎中、医生。他木然走回自己府上,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以为她死了! 于是那晚炮火连天的时候,他也不打算活了。受了很重很重的重伤,然后打算找一个犄角旮旯里悄悄死去的时候,见到了还活着的陆妲栀。 他一开始觉得自己见鬼了,后面渐渐发现,她真的没死,只是失忆了。钬之泽觉得有点扯,为什么毒药没毒死人,反而会让人失忆?大概要么毒药不靠谱,要么买毒药的乔又俏不靠谱吧! 于是他开始想怎么骗就怎么骗,如今这个失了忆的陆妲栀简直不要太好骗。一天天口中再也不谈什么狗屁理想,不再清高的如同高高在上的神祗。她有些二,还会功夫,他都不知她何时学会的功夫。 总之,她给了他太多惊喜。他欣喜若狂的发现,如今这个陆妲栀才是他心中真正量身定做的喜欢的人。他非常喜欢现在的这个陆妲栀,他说要娶他,也是发自真心实意。 可是……他不能忘记父母的仇。爱她是真的,恨她也是真的。 所以,钬之泽还是毅然决然进行自己的复仇计划。尹琦想要救出儿子,他就利用尹琦。原本的计划是尹家趁乱开枪,助他杀了陆昌。接着他理所当然升至正督军,尹家与他一条战线,自然无罪。 可是他的计划中,没有叫尹琦对她动手。瞧见她被打的伤痕累累,一瞬间愤怒就冲昏了头脑。无妨,杀了尹琦计划也不会有多大改变。谁让尹琦敢对她动手,他是一定不会放过尹琦的。 所以他枪枪击中尹琦,最终将他杀死。 至于尹子棠,他会抱着陆妲栀倒在地上的原因是,他瞧见了院里的家人掏出了枪。 至于炸弹,为什么偏偏只在钬之泽与陆妲栀身后爆炸,自然也是他设计的。原本的计划是要想法子将陆昌引进去的,可谁料,天助他也。尹子棠好巧不巧就将陆妲栀带到那间屋子,又好巧不巧的,她刚好在爆炸范围之外。 陆昌死了,他也算大仇得报。可是令他痛苦的,是在陆妲栀昏迷的时候,亲手毒瞎了她的眼睛。是的,她本只是眼珠进了沙子与灰尘,将眼中异物清理干净修养几天就好。可是他鬼迷了心窍,在她眼中撒下一把药粉。那药粉至人失明,药效极快。 果不其然,她真如他所愿,再也看不见了。 一切如他所愿,达到了他想要得到的一切目的。陆昌从小欺负他,杀害他父母,所以他也害死他为父母报仇。 陆妲栀幼时对他的欺辱,长大后对他的轻蔑,他也报复了回来,亲手让她失了明。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难受。为什么,看到她哭,心就拧在一起。看到她抹干眼泪强颜欢笑,他的心就搅着痛。 太难受,为什么,会这样难受! 钬之泽扶着林染去灵堂的路上,脑海中迅速环绕过事情的一切起因。他不明白,到底是什么空了,为何达到了目的,也还是开心不起来? 林染倒是在想,如今瞎了,往后再有人要害她,简直不要太简单。她一点儿也不知道,此刻小心翼翼搀扶着她的男人,是导致一切事情成了如今这幅局面的主使。论杀心,他是最危险的。可是,他是她最信任的人。 从前她假想过尹子棠害她的理由,却也没有当面问过到底是什么原因。尹子棠虽然不讨她喜,可是潜意识里,她发现似乎自己也不讨他喜。尹子棠像是看出了她不是真正的陆妲栀,尤其是他在地牢中的时候说的那些话。他是因为她不是陆妲栀才讨厌她的,那么……他要杀她,是不是也是因为她不是陆妲栀。尹子棠看出她是另一个人,想要除掉她让真正的陆妲栀回来呢? “小眉,抬脚!”钬之泽话语温柔,把她从假想中拽了出来。 林染抬脚,似乎迈过一个高高的门槛。将脑海中的胡乱猜测甩掉,她走进灵堂。 因为钬之泽告诉她:“到了——!” 什么也看不见,她自然不知道这灵堂是什么模样。有几人,陆昌的棺材又停在哪个方向。只是一个劲抓着钬之泽的手臂,他怎样搀扶,她便怎样走。 来灵堂瞧一瞧陆昌,是她对父亲的尊重。可来了,林染才发现自己啥也做不了。因为连最基本的,跪在哪里她都不知道。 所以待了一会儿,她便淡淡叹一口气,摇一摇钬之泽的手臂,小声道:“带我回去吧,我忍不住要哭。但是哭起来眼睛甚是痛,我不想哭了!” 他心中动容,不由她分说,将林染一把抱起在怀里。钬之泽一路上走的极稳,林染安静的将头抵在他胸口,听着他心脏的跳动。 “钬之泽,我以前……会怎样唤你啊?”她这么问,是觉得若显得关系亲密,自然不该再连名带姓的叫。可是,她一时有想不出该怎样唤他。 是阿泽呢……还是之泽,又或者是小泽泽之类的,咦,都多少有些难以启齿啊! 钬之泽微微有些惊诧,她从前从未唤过他除了大名以外的称呼。 “你,愿意唤我什么就唤我什么。小眉你放心,你爹没了,我会照顾你一辈子!” 说出这种话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置信,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报复她,又谈何照顾她一辈子呢? 可林染却是听进了心里,一个劲咧着嘴傻笑。 “那钬之泽,你会娶我吗?”他从前说好的要娶她,要和她成亲。虽然现在……她瞎了,可这不就是检验一个人是否真心爱你的表现嘛。若是他愿意,那么说明她没有喜欢错人。 天气该是阴沉的,她能感受到凉风自耳边刮过。吹的她整个人都凉丝丝,掺着冷意。 她忽然在想,他会不会拒绝啊!毕竟,毕竟……毕竟个鬼啊,不喜欢就不喜欢,没啥理由! 她有些急了,在他怀中晃了一晃,道:“说话!” 她瞧不见钬之泽脸上的慌乱,瞧不见他眼神闪躲。他怕娶她吗?并不是!钬之泽只是忽然之间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对陆妲栀是什么情感。 “小眉,你真的愿意嫁给我吗?”他犹豫了一阵子,忽然反问。 林染皱上眉头,心中仔细思量了一阵。是啊,与一个人结婚,是要做好下半辈子都与他在一起的决定的。她不过才十八岁,一个没活多久的女孩子。若是这是现代,她断然不能与一个只认识数月的人在一起。可就因为这里不是现代,不是林染的世界。她喜欢上一个帅哥,志趣相投,谈恋爱那是自然想的。可她没想到节奏这么快,帅哥直接要跟她成亲。 后来呢? 后来她瞎了,可以当做最大靠山的爹爹也没了。唯一陪在她身边的只有钬之泽,且能成为她以后靠山的也只有钬之泽。所以就因为这个,就想要同钬之泽成亲? 不不不,想起来这样的原因还真是没头没尾,草率至极。 可是,若要拼凑一个棒极了的原因,她却想破脑袋也想不出。 到底是为什么,见色起意?权衡利弊?她竟然如此肤浅,这……管他的,心思要是能猜到就不叫心思了。 她躺在他怀中,抬眼却不知道具体瞧哪儿。于是一双眼睛茫然向上望着,说道:“钬之泽,你一直对我好,我都记在心里。如今我算是半个废人了,你若嫌弃我麻烦,不愿意娶,我我也认了。你权当今日没听我说过这些话,过些日子将我送到我以前的院子里去,有陶升儿照顾,我也不会太难……唔……!” 他的吻来的猛烈,不给她一丝开口讲话的机会。一时间只听得他二人喘息声,林染觉得钬之泽的吻带着浓厚的感情色彩。也就是说,他亲下来的时候很动情。没有为什么,女孩子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 很久很久,久到钬之泽忽然手臂抽筋,猛的将她放在地上。这个时候纠缠不休的二人方才罢休,两张脸都涨红的像猴子屁股一样。 他抱了她很久,一时手臂失力无法再将她抱起。于是重新搀扶着她的手腕,温柔且低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还能走嘛?” 林染面上又一阵燥热,这问的什么话。很有歧义啊,仿佛怎么怎么了似的。好端端的,不就接个吻嘛,还不能走了?! “自然……自然是能走的!” 两个人奇奇怪怪,脚步愈发慢的走回她的卧房。 钬之泽替林染脱去鞋子,然后将床上的被子盖好在她身上。声音里温柔的像是一汪春水,一边替她捏着被角:“小眉,你如今尚未恢复,你父亲的丧事,也不宜参加。你刚才问我愿不愿意娶你,傻瓜,我自然是要娶你回家。我本就算干爹的半个儿子,丧事我会全权办妥,你只管放心。小眉,等将你爹爹安葬了,咱们便挑最近的吉日成亲,好嘛?!” 她止不住的点头,自然是好的。因为这个时空,因为这具身体。所以她有勇气与资本,可以在这个地方与喜欢的人结婚。就算最后,是大梦一场又如何?她可是堂堂林女侠,潇洒就对了! 第二日,也是陆昌的头七。陆家军浩浩荡荡发葬了他们的军阀,接着,就如同皇帝即位一般。陆昌没了,新的军阀就要出现。而钬之泽,无论是论资历还是身份,这个军阀的位置,都属于他。于是他就坐上陆家军总军阀的位置,那一日起,陆家军改名成了钬家军。 林染啥也看不见,就乖乖待在房间里养伤。给她看病的大夫说,她的眼睛是能恢复的。只是时间长短不确定,但她放轻松,总有一天能复明。 林染也不知是不是这位大夫在哄她,毕竟眼睛这东西实在脆弱。瞎了又怎么能复明呢,对重见光明这件事她没报多大希望。 只是钬之泽接管了军队以后,每日忙的像个旋风陀螺。她一个人在卧房待着,迟早要闷出病来。于是林染想起还留在院子里的陶升儿,许久不见,也不知道他和那些孩子们怎么样了。 这样一来,她就更加安耐不住心情。叫门外的守卫进来,给她去找陶升儿来。她想与陶升儿讲话,总之不管怎样是不愿意一个人待在黑暗又陌生的地方! 守卫见她催的急,便没有向钬之泽那边通报,将陶升儿带来房间。彼时林染等的太久,睁眼也是一片黑,闭眼也是一片黑,由此不由得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二十七、说出实情 陶升儿推开房门进来时,就瞧见她缩成一个小团,在沙发的角落里睡得熟。房间里到处铺着地毯,所幸方才进来时门口的卫兵给了他一双拖鞋 许多天未见,她消瘦了许多。苍白的脸上覆着一层砂带,缠绕住她的眼睛。陶升儿轻手轻脚上前,蹲在离她五步远的地上,一言不发,静悄悄望着她。 林染忽然感觉到有脚步声,可她不想睁眼,随即听到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妲栀啊……他怎么舍得让你变成这幅模样?” 谁? 是谁!? 这个声音……怎么这样熟悉? 林染蓦然睁开双眸……她忘了,她啥也看不见! “你是谁?!”她只好茫然瞧着一个方向,问道。 “小姐,我是陶升儿。” 原来是陶升儿,怪不得觉得声音熟悉。只是,为何她觉得这道声音让她想起了别的人。是谁呢,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那便不想了,反正该记起来的时候就记起来了。顺其自然,强迫不来。 “你来了多久,我睡着了,不好意思!” “小姐折煞我了,我也刚进来。倒是扰了小姐清梦,是我的不对!” 林染笑道:“你真是会说话,陶升儿,我都要觉得你一定读过书,说出的话这般有素养。” 陶升儿笑了:“小姐说什么便是什么,陶升儿都听小姐的。” 由于看不见,她只好茫然听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调转方向。“你过来些,我就是许久未见你,心中有些担心。自从李妈死的那天我就回到督军府上,你不问我,想是已经只道了我的身份。是有人告诉你了吗?哈哈,不是盘问,就是我闷的紧,想找你来说说话!” 陶升儿依言往前走去,在靠近林染一步远的地方停下来。依旧屈身蹲下,目光温柔的瞧着她。 “李妈出事的那天晚上,你出去送那尹家少爷。我左等小姐也不来,右等小姐也不来。我们都觉得你出事了,便要出去寻。后来,是小贺与小白告知的我,您原来是路督军家的大小姐!不来是回了督军府。他们让我好好待在院子里,替你守好院子。我就听话,好好待在院子里哪也不去。想着哪一天你总能想起来我,就会来瞧我。没想到……后来尹家居然会做出那般疯狂的事情,不仅害死路督军,还让小姐您的眼睛伤成这样——!”陶升儿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愤慨。尤其是说到她眼睛的时候,整个人面目相当狰狞。 陶升儿情绪激动,连林染都听出来了。急忙伸手去拍他肩膀,向前探了一探这才触到。“好了,事已至此,顺其自然吧!我前段时间是太忙了,所以没来得及去看你,听到你不怪我我也就放心了。升儿,我想同你说一件事!” 陶升儿认真的看着她,可惜她看不着他。 “小姐你说。”我听着,我仔细听着。 林染顿了顿,脸上漾出甜甜的笑来:“我……我打算嫁给钬之泽。他,他也要娶我。所以,过不了多久我应该就是他的夫人了!我是想问你,往后你打算待在哪。是要自谋出路,还是到我身边来?你放心,只要你在我身边一天,我也不可能亏待了你与那四个孩子去。我的意思是,这世道乱,不如你就待在我身边,做个长工如何?” 她自然不会把看守那院子的活再交给陶升儿,陶升儿年轻,以后定是有一番作为的人。她的意思,是先把陶升儿留在身边,让他好好把身体养健壮,之后让他跟在钬之泽身边做事。这样,他以后一定可以有个好前途。总而言之,总比一辈子当个长工,勉勉强强混日子糊口要强。 所以,她才这样问他。 只听得陶升儿犹豫了片刻,轻轻伸手抚上她的手背。真的就是轻轻的,也许都没有碰到她的皮肤,只接触到了汗毛而已。 “好,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只听小姐的,以后我会保护好小姐,保证不再让小姐受到一丁点伤害!” 林染有被他感动到,抬起一只手盖在他放在她手背的那支手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你怎么像个孩子一样,说这种话好煽情啊,可是我一哭眼睛就疼。升儿,你对我的情意我记在心里,你放心,永远不会忘记。你知道嘛,我其实……有一个秘密。这个秘密,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一个人。” 陶升儿神情认真,做好了听她秘密的准备。 钬之泽忙完公务,便急着来找林染。只是上了楼听见她在跟谁说话,于是不自觉放轻了脚步。 林染心情非常平静,于是说出口的话语也无比平淡。一双被遮上的双眼不知是睁着还是闭着,额头挺直抬着,好似瞧着窗外。悠然的声音从嗓中穿出:“我啊,其实不是陆妲栀。来到这个地方,第一个见到的人其实是你,陶升儿。你知道我来自什么地方吗? 你应该猜不到。因为我在哪个时间生活了十八年,你也许想象不到,一个彻底文明与法治的社会是什么样子的。那一方净土没有战乱,没有灾民。没有流离失所,人民安居乐业。你能想象到有多美好吗? 我们出行可以打车,哦,那个时候汽车基本上是每家都有一辆了。可以搭乘轻轨、地铁。穿梭在城市底下,高楼之间,以最快的时间到达你要去的地方。若是要去临市,做动车几个小时就能到。如果距离稍微有些远,就可以搭乘飞机。飞机你知道吧,等到以后,就是我生活的那个年代,是可以随意搭乘飞机出行的。 我们还有手机,就是电话,跟砖头似的。一台手机,你可以打电话,还可以聊天、视频。可以信息共享,最短的时间内得知全世界各地的第一手重大资讯。打开视频软件,就可以看到各种嗯……才艺表演,颜值主播之类的。还能追剧,追星,可有趣了。哦,自然还可以听歌。只需要携带一部小小的手机,几乎日常所需都可以解决。 想吃饭了,就拿出手机来点外卖。无论风里雨里,外卖小哥都会把你点的饭送到你家门口。想买东西了,无论是穿的用的睡得吃的,都可以在网上购物。 还有买票,比如你出门旅游,然后你的衣食住行都可以在手机上解决。等你到去旅游的地方,都不用再找什么酒店了。 总而言之,手机简直成了人身体的一部分。我出门的时候什么都可以不带,就是不会不带手机。唉,来这边好久了,我真的好想念我的手机。我太想玩手机了,想打游戏想网购想定外卖!呜……” 陶升儿以为她哭了,虽然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但是看她说的这么认真,他也努力在听。方要开口劝她莫伤心,她忽然又不呜咽了。话锋一转,兴致勃勃的说道:“你没住过很高很高的楼吧,我从小到大上过最高的楼层是三十七层。从那窗户上往下瞧,连车都小的跟个蚂蚁似的。 我家里啊,有电视有电脑。其实……每个人家里都有。来到这边我第一想的是手机,第二想的就是现代的洗浴设备。花洒,浴缸,没体验过就不知道有多离不开。还有空调,地暖。幸好现在督军府的东西大都是西方玩意儿,有浴缸。可是你知道大冷天洗了头发却没有吹风机的烦恼吗?还有没有卷发棒,这头发想做个造型真的好难。 这里的一切真的好糟心,最令我痛心疾首的是你们的思想。多少还处于封建时代,升儿你知道嘛,刚刚我讲的一切,全部都是一百年以后的国家。哇,真想带你去看看那个时代的人有多开朗。还有那时候国家的制度,简直不要太好。只是从前我还颇有些生在福中不知福,来到这里像参加变形计一样体验了一段时间生活,才明白曾经的幸福。 唉,我其实想回去了。 我叫林染! 只是现在,我还没有完成任务。而且,还喜欢上了一个人。我又不舍得回去,因为一旦离开了这里,我就再也见不到他了。嗯……其实是再见不到你们每一个。 所以我会拼命克服,在有限的时间里,好好享受这里的一切。我这个人天性潇洒,喜欢快意恩仇。能抓住的就绝不放手。我迟早有一天会离开,所以升儿,我想早点跟他结婚,然后充分享受当一个人太太的快乐。你觉得,我这么想对嘛?!” 陶升儿没评判对或不对,只是问道:“小姐,你为何执意要嫁给钬督军?” 林染感到有些好笑:“傻子,喜欢一个人,想要和这个人在一起,自然是要赶快嫁给她呀!不然拖一拖时间过去一段日子,要么我不喜欢了,要么他跑了,多不划算?!先下手为强嘛不是!” 门外的人听得不由得嘴角上扬,什么歪理,他喜欢了她这么多年,还能跑了?倒是他一直担心,有一日她会离开吧! 陶升儿没了声音,低下头淡淡的思索着什么。她方要开口,他已经问了出来:“喜欢一个人,想要跟她在一起。可是她若不愿意,又该怎么办?” “不愿意?”林染不假思索:“她若不愿意,那便不能强求。毕竟感情这事强求不来,强扭的瓜也不甜。你喜欢她,但不能强求她也喜欢你。你若是真心喜欢一个人,不如放手给她自由与尊重。她愿意追求的,自然是她觉得幸福的、正确的……” “可若是不正确呢!”陶升儿情绪更加激烈,忽然问道:“可若是你明明看到那个人她的选择是错的,她身后便是万丈深渊。你想要拉她上来,可她却不听你的、不信你的,偏要往她相信的深渊退去呢?” 林染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娃儿咋了忽然这么愤慨。是喜欢上哪家姑娘结果人家姑娘不愿意被拒绝成了单相思嘛? “既然是她不听劝,偏要一意孤行,那你再劝阻又有什么意义呢?不若彻底放手,尊重她的选择好了。哪怕最终她因为自己的选择而摔得粉身碎骨,你只需找到她的尸骸,捧三柄土在其身上,就算是万事皆休。若有缘,来世自然会见。你前世亲手埋了她,下辈子,她就一定会嫁给你成为你的妻子。这样,也算圆满,是吧!?” 陶升儿彻底陷入了沉默,林染觉得一定是自己说的太有道理,感化到他了。于是她继续小声问道:“陶升儿,你谈恋爱了啊?是哪家的姑娘,要是我能看见一定去帮你掌掌眼。毕竟你太瘦了,若是那姑娘太壮实可不行,你以后没有家庭地位的。哎,你能不能好好吃饭别再一副我没给你饭吃的样子?” “小姐,我不瘦了!”陶升儿悠悠开口,确实,林染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从前。自从他遇到林染以后,一天三顿饭没少过一顿。如今林染瞧不见,他已然不是从前那个少年没有一丝丝改变了。 “不信,你摸摸看!” 一边说着,他伸手握住她一支手的手腕。握着她的手腕,让她将手放在他的脸颊上一寸寸抚过。林染确实感觉到他不再是骨瘦如柴,似乎已经从饥饿到浮肿变成了消瘦。 “啧,真可惜!”林染发自内心的叹息。 “可惜什么?” 可惜什么?“可惜啊,若是我能看到事物该多好。从前见你第一面起我就觉得,你多增些斤两,绝对很好看。如今你也许帅的惨绝人寰,可我却看也看不见。实在是,人生一大损失啊。唉——!”她真心实意惆怅的长叹一口气。 颜值控,她是认真的。没办法,人生在世总得有几个庸俗的爱好。喜欢帅哥,又不犯法。 “小姐,您方才说了一大堆,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你没听明白?”她以为凭借他的几分机灵以及她完美的讲解,起码他该意会一半以上。 可陶升儿却如实回答:“我没听明白!” 林染扶额,满脸无语状。算了算了,如果有一个一百年以后的人来跟她说以后动物统领全球,萝卜可以当火箭发射。人都住在泡泡里,泡泡浮在大气层里,她也绝对不会相信是真的。 接收新鲜事物时,尤其是还没有被大部分人接收的新鲜事物,过程总是冗长的。 “没关系,听不懂也没关系。我就是想问问你,方才我讲的那一堆,你听懂了哪一句?”林染期待陶升儿能听懂一两点她讲的,比如点外卖啊,玩手机啊啥的。再不济,汽车火车飞机总能听懂吧。毕竟这些东西现代都有啊。 二十八、大吉宜嫁娶 陶升儿也确实点了点头,只不过林染瞧不见而已。陶升儿凑近她,用只能两个人听到的音量说:“小姐,我只听懂了一句。你说你不是陆妲栀——你叫做林染!” 嗯…… 这话能听懂也没错,仔细想想确实这句话最容易听懂。 林染点点脑袋。若是眼睛能看见,没有蒙一块布的话,她一定是用充满期待的眼神望着陶升儿。用不了眼神,她只能用语气替代。无比期待的问道:“那你……相信吗?” 陶升儿不假思索:“小姐若是信,那我就跟着信。” 哎呀这是什么人间主仆情,搞得她成了他的信仰一样。 “陶升儿呀陶升儿!好吧好吧,那你可得记住我真正的名字,不准忘记哟。毕竟,你是这里唯一一个先认识我而不是陆妲栀的人,很特别的!” 陶升儿看着她笑着点头,可是想起她又看不到,补了一声不轻不重的“嗯”。 “小姐,你真的想好要嫁给钬督军了嘛?” 林染:? “为什么会这么问,自然是决定好了要嫁他!” 她瞧不见,瞧不见陶升儿眼中一瞬间黯然失色。他有些苍白的笑着,道:“小姐,你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陶升儿一直在小姐身后,永远在小姐身后!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总之,不会离开,死也不会离开!” “好啦好啦!”她不习惯有人对她说这样信誓旦旦的话,并且她如今什么也看不到,听见这人的语气如此笃定认真,她就忍不住要信了。可是世界上,哪有一个人永远守护另一个人的! 林染嘴角含笑,摸索着碰到他的脸颊。“无论何时,大义总比私情重。不过,以后若是遇到喜欢的女孩子,便可以为了她放下大义。因为姑娘都喜欢偏爱,无一例外。我成亲了以后就把你安排在钬之泽身边做事,你一定要好好学习。我迟早有一日会离开,我只怕在离开前你不能照顾好自己,还没为自己拼出一个大好前途来。” 陶升儿伸手想要按住林染抚在他脸颊上的手掌,可终究,也只是停留在一寸远的地方。 “好,小姐放心。小姐的期盼,陶升儿一定拼命完成! 小姐,门外有人!” “啊?!”没等林染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卧房们应声推开,钬之泽淡然走进屋来:“想不到小兄弟耳力这般好,不知我在门外站了多久,小兄弟听出来了嘛?” 他方才站在门外并无动作,若是听声音就知道门外有人,那么这个陶升儿极有可能在他一开始在门口的时候就察觉到了。至于他为什么现在才拆穿他,钬之泽自是不晓得的。 林染听到钬之泽的声音,脸颊上顿时扬起笑来。抚在陶升儿脸颊上的手蓦然放下,整个身体向门口转去:“你来啦,站在门口偷听做什么,光明正大进来还能漏听什么不成?!” 钬之泽忙着接林染的话,自然没有再询问蹲在地上的陶升儿。他径直走来坐在林染身旁,胳膊顺势就环住她的肩膀:“偷听也是有收获的啊,比如我现在就知道,夫人迫不及待要与为夫成亲了呢!” 自从她回到督军府以后,具体应该是自从出事以后,钬之泽就再也没在她跟前自称过老子。从前那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收敛了不止一星半点。 大约是觉得陶升儿也在,所以她轻轻推开他的怀抱。 “我是想嫁你啊,难道你不急着娶我?那好吧,正好我爹之前要把我嫁给那个什么b城的海督军,他就非常乐意娶我。我找他去,让他娶我,后悔死你!” “你敢——!!”钬之泽霸道的将她揽进怀中,“既然夫人这样着急,为夫自然也万分着急。那么,今晚就将日子说定了。八天后是十一月甘六,大吉,宜嫁娶。成亲的日子,便定在那一日吧!” 她与他打闹成一团,忽略了一旁站着的陶升儿。陶升儿只是细细思量,接着一双鹰眼直盯向钬之泽。钬之泽像是有感应,挑衅一般撞上陶升儿的视线。一边嘴角嚣张上扬,一副你能耐我何的模样。 陶升儿面上并不表示,且装作无意收回目光。 “对了小眉!”钬之泽摸摸她的发丝,认真的说道:“那画找到下家了,如今你眼睛不方便,不若告诉我画放在哪里了,我去寻了来。那人要的紧,错过了就不一定还能遇到这样的买家。毕竟是很大的数目,时间紧迫。你看……” “哎呀!”她笑着打断他,“你这是什么话,搞得我不相信你似的。一切为了百姓,只要为了天下百姓,在任何人手中都是好的。那画就在我以前住的院子里,客厅雕花书柜下有一层暗格。将那抽屉的抽拉环向里按一下,那暗格就开了。画就在那个里面,你自去寻了来吧。” “好!”钬之泽笑着应道。 林染说这些的时候并没有忘记屋子里还有一个人,只是在她心里,陶升儿算不得外人。 钬之泽会拿着画去换物资,接着造福百姓,能拯救多少百姓就拯救多少。这样一来,无论是多么价值连城的画,都算实现了意义。 “钬之泽,我很喜欢你。可我对你只有一个期望,那就是……希望你能为了我舍弃私情,一心为大局考虑。你在我心里是大英雄,我知道,大英雄是不会被私情困扰的。只要一心为百姓,这一辈子生命就不算没有实现意义。你懂吗,钬之泽?!” 他凝眉,一时没有答话。 一心为百姓,不要拘泥沦陷与私情嘛…… 可是,若说一开始他就是因为她才想去一心为百姓的呢?什么是私情,什么又是大义? 他不明白,他被困住了。 “小眉,你喜欢我什么啊?” 他的问题,林染先感觉有些尴尬。因为毕竟陶升儿还在这里,所以她跟陶升儿说让他先回去。回院子里去,开门等着钬之泽去那里将画拿回来以后,跟着钬之泽一起回来。 钬之泽却阻拦住陶升儿,吩咐门外的卫兵先带陶升儿去休息。后来陶升儿出去后他跟林染解释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林染明白,钬之泽是指那副画。可就算陶升儿也知道画的藏身地点又怎么样,陶升儿不会拿的。 所以她无奈的笑了。 看着陶升儿出去,钬之泽立马捏住林染的脸蛋,不依不饶的问她:“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林染挣脱开他的魔爪,快速而又认真的回答道:“嗯……第一喜欢你长得好看。不过这是次要的,主要是你和我的价值观一样。且那个时候有尹子棠和你做比较。喜欢这种事情,说喜欢就喜欢上了,谁知道为什么,又是怎么喜欢上的!总之,我就是对你有很浓烈的好感,并且现在没有任何一点挑剔你的思想。结婚什么的,也是不想错过。钬之泽,那我也要问你,你喜欢我什么?” 这下,钬之泽沉默了。 喜欢…… 他喜欢…… 可是他刚刚在门外听到了许多,他不禁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喜欢吗?不,不是。如今他爱她,很浓烈的爱。是想要无时无刻与她在一起,想要用下辈子来偿还她的。可是……他听到她亲口说,她不是陆妲栀。 怎么,可以不是陆妲栀呢? 不,不行,绝不可以! 所以,他在推门进来的那一刻,心中所有的一切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陶升儿瞪他,是因为……十一月甘六,忌婚假,宜诸事不宜。他挑在这一天,是疯了吧,一定是。 因为这个女人不是陆妲栀,所以,所以他就可以放肆的继续报复,折磨。因为,她不是陆妲栀啊!没有关系的,没有关系的。 钬之泽忘记了,从前的她对陆妲栀也只是喜欢,从未产生过爱意。可是,他糊涂了! 婚期很快定下,钬之泽一边要忙军务,一边要准备成亲时要用的东西,一边还要去弄画的相关事宜,已经不能用陀螺来形容。现在是旋风小陀螺,忙的她三四天没见过钬之泽的面。 期间陶升儿带钬之泽取过画以后,就回到了府上。因为是林染的人,所以钬之泽没有安排陶升儿做什么事,说且先让他留在她身边。照顾着她,等成亲了以后再安排陶升儿去他身边做事。 林染应了,钬之泽很忙,她就乖乖待在屋子里。三天里陶升儿问了她三十遍确定想好了真的要嫁吗?搞得她莫名其妙,又不好问为什么。 “自然是要嫁的,喜欢最大嘛!”她不厌其烦一遍遍的回答。 婚期愈发逼近,陶升儿也越发急躁。只是他对林染说话时从来都轻声细语、心平气和。于是林染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若是她能看见,一定可以发现陶升儿总是皱着眉头,且越皱越紧。 第五天晚上,陶升儿服侍她睡下以后,他便出去了。林染睡在床上,根本不担心会睡不着。反正不管醒来睡着都是两眼一抹黑,混混沌沌的都分不清到底什么是梦,什么是现实。说来搞笑,自从她瞎了以后,遥控器再也没有在梦中出现过。怎么了,做梦还需要眼睛去看嘛,真搞笑,太欺负人了! 林染没有睡着,只是静悄悄侧身躺在床上。床铺上绵软,枕头间只闻得到枕头芯里的海棠花香。从前陆妲栀的衣物上多绣有海棠花,饰品装饰也多有海棠花。想来她应该十分喜爱海棠吧,确实,这淡淡的花香真的好闻。 转眼间来这边也一个多月了,不知道现实生活中过去了几天。十一放假,她没有按照原定计划回家而是躺在宿舍的床上“躺尸”。也不知道爸爸妈妈有没有到处找她,应该会给她的手机打电话吧!宿舍里还有管薏在,不知道管薏接通电话应该怎么说。毕竟当时张余歌穿书了以后,简直就像一具行尸走肉,是怎么都叫不醒的。 哦,行尸走肉! 说不定她没有一直待在宿舍,有可能已经回家了。不过用那一副傀儡模样回家,不如不回。万一吓到人怎么办,爸妈请什么巫师来驱魔怎么办……? 唉,算了不管了,听天由命吧!已经这样了,还能咋办?! 她很想的来的,不会钻牛角尖。既来之则安之,好好感受当下,这不美好嘛这?! 想着想着,她忽然浑身一顿。一阵通天的麻意从背后叫嚣着穿上脑门,后脑勺瞬时炸裂开。她看不见,所以黑夜和白天在她眼中是一样的。关灯后的房间哪怕昏暗如斯,她也照样因为看不见而感官灵敏。 有人—— 有人在这个屋子里——! 虽然这个人呼吸轻微,可是她听得清清楚楚。这个屋子里,除了她自己的呼吸,还有一道浅且轻的呼吸。 那个人……就站在她身后! 她一瞬间身体变得僵硬,连脚趾都紧紧绷着。 完蛋了,林染想。肯定是又一个想害陆妲栀的人,如今她该怎么逃走? 正在她全身警戒,紧张的不得了时,身后的人忽然长臂一揽,她发出细细的一声惊呼,就落到了那人怀里。 “你谁啊,你要做什么?”她没有贸然大喊大叫,只是压低了声音小声的问。 听得身后那人不苟言笑,语气认真的同她讲道:“嘘——我是海岑锦,我来带你离开!” 是他?她和他不熟啊,她为什么要来这里带走她。 林染挣扎着,扭动着身体:“我不走,你放开我!” 海岑锦像是害怕弄疼了她,又像怕将她惹急了她大喊大叫引来士兵,所以他将林染轻轻往床上一放。 海岑锦道:“陆小姐,我来带你离开自然是为你好,你必须跟我走。” 林染不解,十分不解:“为什么啊,我凭什么跟你走。我还有两天就成亲了,我不可能离开!” “就是因为成亲!”海岑锦的话中颇有些无奈:“陆小姐,你不能跟钬之泽成亲!” 林染听着海岑锦的声音,忽然又觉得这声音和一个人的特别像。“海督军,我父亲安排你我婚事时我便说过了,婚姻大事岂容儿戏。我不喜欢你,这种事情不能强求。你走吧,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你今晚来过!” 海岑锦的语气非常无奈,他似乎因为陆妲栀怎么都不听劝着急了:“陆小姐,你可以不用与我成亲,可是真的不能与钬之泽成亲……这样不好,真的不好!” 他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能说出口,可是林染却依旧不听。 “我决定的就是认为好的,海督军,我父亲已逝,因为先前谈的一切皆不作数。” 二十九、成亲 “你走吧,今晚你没有来过这儿,我保证这是我们两个的秘密。我困了,海督军,请——” 她如此明了的拒绝他,又这般果断下了逐客令,海岑锦一时也不知该如何。他猜到了,不管说什么她都不会相信,那么,就没有意义再说。 海岑锦咬着后槽牙,心有余而力不足:“好——!既然是陆小姐决定好的,海某便不插手。只是衷心奉劝陆小姐一句,及时止损!海某告辞!” 说罢,听得脚步声缓缓从门口离开。房门“啪嗒”一声轻轻关上,林染悬起的心也放下。转身躺回被窝里,摸索着找到枕头,将脑袋放上去。 莫名其妙的人,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然后离开了。可真是……令她头大! 一夜无眠,睁眼瞎的滋味实在不好受。醒来世界也是一片黑暗,睡着世界也是一片黑暗,没区别! 大婚的日子一天天靠近,林染很快忘了那晚海岑锦的事,仿佛他从没来过。钬之泽来陪她,她也没有提这件事情。 很快,十一月甘六。 那天一早,天边便漾起火红色的云。林染看不见,只是听陶升儿说的。陶升儿告诉她,今日的天气分外好。大概,是老天爷也承认这是一桩美谈呢! 她笑他嘴巧。 待佣人婆子们给她穿戴好,梳洗打扮一番后,便由钬之泽身边的副官——小贺,带她直接去正厅。他们举行的是一半婚礼一半成亲的混和婚礼。林染也摸到自己穿的是一件旗袍,她心想,一定是一件火红的旗袍。 钬之泽说过,因为她眼睛的问题,以及种种原因,凡事从简。她也不在乎那些繁杂的俗礼,说都听他安排。毕竟可以在民国举行一场婚礼,与心爱的人一起,想想都觉得是一件很奇妙的事! 不是说完成游戏任务后可以获得一个愿望嘛,她就许愿在现代遇到钬之泽。这样一来,现实与虚拟就可以相互结合。她真心喜欢的人,在一百年前就这般优秀,一百年后定然也是有一番作为的人物。虽然花花世界迷人眼,可她不介意专情一人。 毕竟太花心要遭雷劈,认定一个人就该一心一意。 林染是这样打算的,因为任务迟早有一日结束。那个时候,离别就太过沉重。她带他回到现代,重逢。哪怕他不记得这一切,真心喜欢过的人再见到还是会喜欢的。 虽然……林染也不知道自己哪来这么强大的自信笃定钬之泽也向她喜欢他一样喜欢她。 她高高兴兴踩着高跟鞋,扶着陶升儿的手臂,由小贺带着去往前厅。 民国娶媳妇时应该是什么操作,她有些不懂。但是,电视剧里什么的不都是有拜堂的环节嘛。到了那地儿林染就隐隐觉得不对,流程不对。不拜天地,现场也听不出多么热闹。陶升儿被拦在外围,由小贺扶着她往前厅走去。 方一进门,一盏茶碗就带着迅风极速坠落,“啪啦”一声摔碎在林染脚边。她感到小贺松开了扶着她的胳膊,眼前什么也看不到,也不熟悉周围事物,她瞬间就慌了神。颇有些迷茫无措:“钬之泽?小贺?”什么操作啊,进门要先摔碗?是要她从碎碗的渣渣里面踩过去吗? 然,未等她从茫然中缓过劲来,便感到有人向她走来。来着脚步声极重,颇有些来者不善。脚步声快速向她逼近,半点没有停止的意思。她急忙侧身想要躲过去,却不想那人伸手狠狠将她推倒在地。 “贱人——” 是钬之泽的声音! 她的手掌按进破碎的瓷片当中,巨大的麻意过去后痛意便铺天盖地的袭来。 “你为何要骗老子?!” 钬之泽竟然拽住她的衣领子,一字一句那般狠厉。 林染一时间昏了头,根本不明白这人想做什么。只好随着他问道:“你说什么,你有病吧!” 一阵很强大的劲儿将她推搡开,方才按进手掌的瓷片没取出来,因为这一推,她整个身子都在地上向后滑了几寸。于是瓷片索性镶进手掌之中,林染全然懵了。 “老子劝你最好实话实说,你把画藏在哪了?竟然找一副假的画来替代,陆妲栀,你是活的不耐烦了嘛?” 若是林染能够看见,一定可以瞧到钬之泽此时有多么面目狰狞。他按照她说的地方将画取走,可到头来却发现他取走的那副画是假的!钬之泽自然愤怒至极,那地方只有她知晓,说了藏画地点后他严加提防,陶升儿根本没有机会靠近。因此对画动手脚的也只能是她,她早在能看见的时候就将画换了。 他就知道,她从未改变。还是从前一般,将他当做傻子似的玩弄于股掌之间。她亦根本不信他,所以不告诉他真正的画藏在哪里。 钬之泽怎能不愤怒,怎能不暴走!? “告诉老子,真正的画在哪?!”他伸手掐上她的脖子,林染止不住窒息,疼痛的感觉再次袭来。出于求生本能,她伸手死死掰着他的手腕,然而不起半点作用。 钬之泽说,画?! “我没动过画,画是真的……咳咳咳……你,你为什么这样做?”为什么,要在他们成亲的日子里,对她如此。 这般如此,已然是赤裸裸的羞辱。画有多重要,为什么,忽然之间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 林染依旧处在懵圈状态,一脸无措。“钬之泽,你……到底要做什么?!!”她快被掐断气儿了,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极其艰难。他要掐死她吗,前一刻浓情蜜意要娶她的人,下一刻就要杀了她吗? 难道……难道…… 他一直是为了,那副画? 为了得到那副画,才处心积虑的假装。假装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假装要娶她? 为什么呀,林染想不明白! “陆妲栀——!”听得他宛若换了一个人的声音,颇有些丧心病狂的味道。他手上的力道丝毫未减:“画呢,画在哪?!” 画…… 画…… “钬之泽,你为什么。画,你是为了画,才……才说要娶我的嘛……呃!” 她难受的恨不得立时死了,不是因为什么情感伤害。是因为他死死掐着她的脖子,一般人应该不懂那种呼不出气吸不进气的感觉。就像是在你的脖颈上压了一头猪一样,真的只想死。生死关头,情感伤害自然排不上号。 “哈哈哈,怎么着啊,陆大小姐,你难道真的指望是我爱你,所以要娶你嘛?确实,我真的想过与你好好在一起。可是你呢,你却拿假的画来糊弄我——!” “嘭——!”枪响了,钬之泽掐着她脖颈的手臂猛的一松。她一瞬间得到解放,捂着脖子开始猛烈的呼吸空气。 这枪是冷枪,一颗子弹从院子墙头外的树林里打过来的。一枪,直接击中了钬之泽的左手手臂。所以他一瞬间松开对她的钳制,捂着胳膊大喊着让院中士兵戒备。 “钬督军——!”一个男人从外围向前厅走来,林染好不容易恢复了些,捂着脖子。耳朵灵敏捕捉到正在说话的人声。 钬之泽眯上眼睛,警惕的盯着缓缓像他走来的男人。周围的士兵并不拦他,是因为……不好拦。 “钬督军,你怎么到现在了还说谎啊?你何时想过要真心待她,又何时,想过要娶她呢!?” 钬之泽:“……” “钬督军,娶一个女子,三书六聘,拜堂成亲,这是最起码的吧!您难道不是我们这儿的人,不知道这样的规矩?” “你什么意思?!”林染越发悸动,摸索着将手掌间的瓷片一把捏起扔掉。鲜血瞬间如泉水一般流出,她抑制不住心脏狂跳,大声质问。 “意思就是……” “给老子闭嘴!”钬之泽方要掏枪,立时,院外又放进来一响冷枪。不过没打到钬之泽,斜斜订进门框上。 明眼人已然明了,这是在威胁他别轻举妄动。钬之泽笑了,这院里满是他的士兵,院外别说一个,就是有十个放冷枪的又能如何? “开门,给老子弄死外面放冷枪的东西!”他狞笑着发令,势必要泄愤。 “我劝钬督军还是不要开门的好!”男人又往前走了一步。 “放你娘的狗屁,老子偏要开门……” “嘭——!”又是一枪在脚边炸开。 钬之泽彻底恼了:“妈的,开门去给老子杀了门外的东西!” 于是,有一位离门最近的士兵就开了门。可看到门外光景,霎时间,一阵哗然。 门外俨然密密麻麻围着数不清的海军,真是活久见。b城的海家军全部跑到h城钬家军府门口了,这是要翻天不成? 海岑锦淡笑着,继续向前:“怎么样钬督军,说了别开门。门外的景象,一定不是你喜欢看到的。” 钬之泽狠狠的骂了海岑锦一句“神经病!你想怎么样?” 海岑锦道:“不想怎么样,本以为你要与陆小姐成亲,便赶来随个份子钱。可发现钬督军原来不是娶妻啊,没有三书六聘,行礼拜堂,还仗着陆小姐有眼疾,便给她换上一身庸俗的桃粉色衣衫,钬督军,您摆明了是在纳妾啊!” “你说……什么?”林染整个人都软了。 海岑锦瞧她一眼,眼中瞬间无边温存。“所以,我就改主意,想告诉陆小姐这件事的事实。毕竟她可是堂堂陆家大小姐,h城赫赫有名的女作家。怎么可能,甘愿给人当妾。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钬督军你骗了陆小姐!” 林染瞬间察觉到眼中有泪滑落,心中不自觉泛起难过。加上放在钬之泽对她做的,一瞬间难过都涌上心间。 “他说的,是真的嘛?” 钬之泽不知道为何,心间烦乱的很。恶狠狠的瞧向林染,却见她眼间白布自内而外染上红晕。 那是血,她竟哭出血来。 霎时他便慌了,竟然解释道:“不是的,小眉,不是的!” “有胆做没胆承认吗?!”海岑锦步步相逼:“你不过是欺负她瞧不见了,若是她能看到,自然可以分辨出谁在骗她!!” 钬之泽很想一枪打死他,可是又没机会。 “小眉,对不起对不起!”他慌忙蹲在她身旁,想要将她揽入怀中。“刚才是我不对,我不该因为画的事情那样对你。小眉对不起,对不起!可你一定要相信我,我对你绝对是真心的!” 可是他的手只是碰到了她,她便浑身抖得像个筛子一般。一个劲的往后退,他这才发现她手掌在流血。 “小眉!”钬之泽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什么上了身,瞧见她受伤心口这样疼,可为什么方才依然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他想要拥抱她,却被她死命推开。林染甚至挣扎着踉踉跄跄从地上站起,眼前的白布已经湿透,她只觉得难受,便将布子从眼睛上摘下来。闭上眼睛摸索着要离开这里,她没有办法继续待在这里! “海岑锦,海先生!请你带我离开,求你带我离开这里!”她狼狈的大步往瞧不见的前方跑去,却绊在门槛前。海岑锦伸手一揽,将她环入怀中。 “你不许走——!”钬之泽追过来,院外的抢再次响起,打在他衣摆上,阻止他继续往前。钬之泽被迫困在原地,有士兵想要袭击海岑锦,却立刻被钬之泽拦下。海岑锦怀里还抱着她,她不能再受伤了! “海先生,再拜托你一件事,麻烦你带上我朋友一起走!陶升儿,陶升儿?”她却没有听到陶升儿的回复。 “海先生,我瞧不见,麻烦你帮我找一下陶升儿,他应该就在这附近。麻烦你,一定要带着他和我们一块离开!” …… 奇怪的是,海岑锦却也不答话。要不是她在他怀里,林染一定以为他也不见了。怎么回事,为什么没人回答她的话? “哈哈哈哈哈哈……”身后忽然传来钬之泽疯狂的笑。林染吸了吸眼泪,硬是憋出一个笑来。“海先生,不用理会他,我们走吧!” “好——!”海岑锦闻言,迈步往门外走去。 “陆妲栀,陆妲栀!”钬之泽在身后疯狂大喊,“不会结束的,不会结束的。你中了诅咒,这个诅咒不死不休!陆妲栀,不要离开我,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会好好保护你,不要离开我啊!” 她靠在海岑锦怀里,一双含着血泪的眸子缓缓睁开。 红色的血泪蒙在眼睛上,挤一挤,一个带着血的世界就出现在眼前。抱着她的人只瞧得见一个下巴,一时之间林染竟没认出是谁。 哦,想起了,抱着她的是海岑锦啊! …… 不,又不是海岑锦。这个人越看越像,越像是…… 三十、太阳是热的,你爱我是假的 她忍不住笑道:“呵,原来你是陶升儿!” 海岑锦浑身一怔,低头向怀里的林染望去。可她却不瞧他的眸,一双眼打量着天地,再瞧瞧自己的衣裳。看到真的是艳俗的桃粉色,讽刺的咧了咧唇角,双眼攒满了失望。 天是昏昏沉沉的天,一点也不像陶升儿骗她的,满天红霞。她以为真心喜欢她的人,原来也只是想要画而已。从前她以为钬之泽是不同的,他是真心喜欢她,哪怕这份真心里多半是陆妲栀。可是就凭他想拯救百姓这一点,她就很满意。 可如今,到如今她忽然发现,原来一切都是假象。钬之泽与那些想要画来实现贪婪愿望的人无一例外,是她错看了他。 陆昌不让她嫁钬之泽,自然是早看透了钬之泽的个性。只是她被猪油蒙了眼,一心一意往他挖好的坑里跳! 以为成亲,没有三书六聘也只是因为时间紧迫。没有凤冠霞帔敲锣打鼓,且选在爹爹去世没多久,她以为没有这样守孝的规矩。可是多可笑啊,真正的原因竟然是,他只是在纳妾。他就是摆明了要羞辱她,且她还被蒙在鼓里。 画,一切都是那副画惹得! 好可笑,太可笑了! “陶……海督军,麻烦您将我放下来,我想与钬之泽说一句话!” 海岑锦还以为她知晓他是陶升儿是因为声音,并不知道她已经能看到了。所以小心翼翼将她放下,贴心扶着她的手腕。 钬之泽就跟在他们身后,不过因为外面不定时放来的冷枪,使得他无法靠近。看到林染转过身了,一时之间以为自己又有机会了,激动辩解道: “小眉,小眉你不要信他的。小眉,他是陶升儿,海岑锦是陶升儿。他骗了你这么久,他满口谎话。今日,今日我确实因为画的事糊涂了。可是小眉,我是真的要娶你为妻的……” “够了!”她闭上眼睛,两滴血泪从眼角滴落。这个世界太丑陋,她不想再看见。原来有时候瞎了,比光明要好。毕竟什么也看不到,世界的黑暗也一并消融在原有的黑暗之中。 可还是要睁开眼的,还是无可避免要睁开眼睛的! 她将血泪朦胧的双眼睁开,抬手将堵住眼睛的异物擦干。“钬之泽……”她不知道到这个时候应该说什么了,所以良久的沉默过去,最终只扯着嘴角溢出一抹苍白的笑来。 “我讨厌你!” 言罢,只觉胸口发闷,就像有人照着胸膛来了一拳一样。忽然从腹腔内有一股力量直冲喉咙,就像莫名其妙得了洪荒之力一样,完全控制不住! “噗——”粘稠的血液从口中喷涌而出,林染愣住了,头脑一片空白。整个脑海里只回荡着一句话:我靠,吐血了! 毕竟这种情节只有电视剧小说里能看到,让人亲身体验,还是头一遭。 接着,也不知是心理暗示或是身体自然反应,林染忽然觉得眼前天旋地转。她两眼一白,“咚——”一声极速倒在地上。 晕了过去! 这次她失去意识很长时间,像是有谁特意给她休息的时间似的。待从黑暗中清醒,她终于看到久违的遥控器散发出的那抹莹莹蓝光。 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遥控器跟前,蹲下捞起遥控器仔细瞧屏幕上的字—— “恭喜二号玩家林染,再次找到要谋害你的人物。下面系统自动为您解锁新功能——原版主人公陆妲栀记忆。系统输入中,五、四、三、二、一! 滴——记忆输入成功。接下来游戏继续,请二号玩家再接再厉,找出所有要害你的人物。” …… 什么玩意儿,输入记忆?没有啊,她什么都没感觉到啊。陆妲栀的记忆,什么记忆? 林染拿着遥控器,满头问号。 她真是越来越疑惑,这个游戏系统到底是不是有毛病。制造这个系统的创始人,她的目的到底何在。让别人穿书,接着体验书中的人物生活。是改变,又或者压根改变不了任何事物,一切究竟有什么意义? 难道,就是看着她们这些玩家在系统中挣扎,好似在与天争命。实则如同跳脚的蝼蚁一般,啥也不是。这也太……讽刺了吧! 人一生就只有一个人生,可是因为阴差阳错进入这个系统,她就莫名其妙多了一个人生。而且还是别人活了一半,由你接受继续过下去的。是不是有点……不,是非常不好! 她其实已经产生不想继续游戏的念头,主要原因也是因为……今天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太丢脸了。喜欢上一个帅哥,幻想着要跟帅哥天长地久,结果最终惨遭帅哥如此羞辱。真心被辜负不说,多少很是丢脸。她还沉浸在被钬之泽迷之操作吓到的世界,想不明白一个好好的人,怎么为了一副破画说疯就疯了! 还有,钬之泽说按照她说的地方找到的那副画是假画,那真画去哪了?究竟是钬之泽故意挑事,又或者是画被人换了。还是说,压根一直在陆妲栀那里的就是假画! 想不通想不通,太废脑子了! 但是有一件事可喜可贺,那便是——她恢复光明了。至少,眼睛恢复了,行动就不再那般受制于人。 倒是没让林染知道,先前她眼瞎了,不是炸弹的原因,而是钬之泽往她眼中洒了一把毒药。可是钬之泽对任何一个人下手都绝不留情,唯独面对陆妲栀。他捧着毒药,手腕一颤,许多药粉便落到塌上。钬之泽觉得必须要下狠心,于是将剩下的药粉撒在她眼中。 可是卖药的明确说了,药一定要够分量,不然达不到效果。 钬之泽其实有犹豫过她若是好好的,他该怎么找机会下手伤害她。毕竟仇一定得报,至于这个仇报了,最后伤害的到底是谁,他一点儿也管不着。 (傻啊,伤害的当然是自己啦!害,虐来虐去一点意思也没有。明明自己想的明明白白,可就是脑子潮巴,非要坚持什么报复……无语!)一条来自作者的吐槽飘过,不好意思实在没忍住。 后来他看到她如他所愿失明了,就将那毒药贩子说的什么,药要足量才起效抛之脑后。他不知道,若是不足量,是不会完全导致失明。最多,就是失明一阵子而已。过不了几天,视觉就会恢复如初。 所以林染恢复视力,可不是什么违背自然原理的事。既然是毒,就分可解与不可解两种。其中可解,又分为解药与自动消散两种。先前她的眼睛只是受毒物影响,如今毒自动散了,也就不会再继续失明了。 林染静静抱着膝盖,等待彻底恢复意识回到书中的那一刻。 很神奇啊,她依旧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方才会忽然吐血昏迷。毕竟钬之泽下的最重的手是掐着她脖子的,又没有给她肚子来一拳,怎么会无缘无故吐血呢? 难不成,是她用情太深,一时之间悲愤难耐,就吐血了?! 情…… 她对钬之泽动了情,可是情分深情浅情,喜欢分好感和爱。林染自认为,自己还没有到深爱的那一步。所以方才产生那样的反应……不会是身体原主人陆妲栀吧! 还有话说,穿书游戏系统到底是怎么挑选玩家的。怎么她发现,似乎从舍友张余歌开始,游戏就是从她们307宿舍选的呢?一号玩家张余歌,二号玩家林染。三号玩家要么管薏要么苏一洋,八成还会是一个宿舍的。 真是什么歪门邪道,撞了什么邪,才一个宿舍都要挨个进入这个穿书游戏。 眼前忽然一片光亮,那光刺眼的紧。一瞬间,林染明白马上要彻底清醒了。先抬手遮住眼睛,这样光就不会太过刺眼。紧接着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是一张惨绝人寰的脸。 不是丑的惨绝人寰,而是帅的惨绝人寰。 随着视线渐渐聚焦,林染才从这陌生的五官中勉强辨别出从前的记忆。她忽然觉得自己可以去当星探,因为看人的眼光实在太准了。从见到陶升儿的第一面起就看出如果他能从皮包骨头的饥饿状态变成温饱状态,那么他整个人一定特别帅。没想到啊没想到,海岑锦与陶升儿居然是一个人。 他伪装成陶升儿,故意将自己饿成那副模样。就是为了,呃……接近她,获得她的信任?后来陆昌带着她去见他时,又怕被她认出来满脸裹满绷带,跟个木乃伊一样。 话说如今的陶升……海岑锦,这张惨绝人寰的脸起码比钬之泽好看了十二倍。 但,她林染绝对不是什么沉迷于美色无法自拔的人。她一双眸子逐渐变得清明,将抬起的手放下去,安静对上海岑锦的眼睛,有些自嘲的笑道:“海督军!” 她笑,是因为觉得自己太可笑。识人不清,看不清尹子棠,看不懂钬之泽。到最后连她以为绝对看懂的陶升儿也错看了,原来人家根本不是什么穷苦人民,人家是高高在上的一方军阀。可笑她还误以为在挽救穷苦百姓,起码帮了几个也算是起步了。诚心诚意要帮他找工作,要带他脱贫致富。 但是呢,结果根本不是她想的那样。她又被骗了,她总是被骗!林染想起钬之泽吼她的,他说,她中了诅咒,一辈子也无法摆脱的诅咒。 这个诅咒是什么,是她永远都被人骗,还是永远都被人谋害?总之,不会是什么好的诅咒。 比如说是什么——不老不死、不生不灭!因为比起永远被人谋害,这样的诅咒简直就是可爱小宝贝了。 海岑锦望着她,忽然明白她恢复了视觉。 “小姐……” 林染觉得可笑:“你还唤我小姐做什么,您不是大名鼎鼎的海督军嘛,我怎么担得起您一声小姐呢?” 被人骗了,难免生气,一生气,说话难免阴阳怪气! 海岑锦面上净是亏欠之意:“陆小姐,抱歉我骗了你……” 林染将话打断:“既然是你骗了我,那海督军的意思是要我原谅你吗?” “我……陆小姐,我……不强求能被原谅。” 海岑锦脸上的愧疚之意明明白白,并不假。落在林染眼中,心里的怒意也一点点淡去。 “原谅不原谅的以后再说,我先问问海督军。您乔装打扮将自己饿成那副模样,接近我是想干什么?海督军是打从一开始就知道我的真实身份,还是想从那里拿走那副画?” 对啊,画! 钬之泽说他找到的画是假的,可是这期间,要么她见到的画一直是假的。要么,这画是在她回到督军府的那段时间被人换了。可那段时间里,一直待在院子里的只有陶升儿。能把画给换走的人,也只能是陶升儿! 不对,尹子棠也看过那副画。他当时并未察觉出古怪来,也就是说那时候画确实是真画。后来钬之泽找到的是冒牌货,这画一定是被陶升儿换走了。 “呸,天下乌鸦一般黑!你接近我就是为了那副画,亏得我还以为我多么善良在拯救贫苦百姓。海岑锦海督军,想必真画您也已经拿到手了。既然如此,多谢你把我从钬之泽那里带出来。不过这是你欠我的,我没义务报答你。这就告辞!” 言罢,她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子,起身下床穿鞋,衣物尚且整齐,看来是没来得及换。她带着一股怒气,往门外走去。 “陆小姐!” 海岑锦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拽住。 “我并非有意,并且是真心实意想求陆小姐原谅。我记得陆小姐说过,那副画只有用在百姓身上才算实现了价值。那钬之泽得到画根本目的绝不会造福百姓,我只是怕他糟践了你的画。所以我将画换了,真画现在就在我手里。若是陆小姐要,我立马就还给陆小姐。只求陆小姐不要讨厌我,因为,你永远都是我的小姐!” 海岑锦说了一大堆话,最后一句差点将林染腻死。 什么鬼,什么叫她永远是他的小姐? “切,鬼才相信你说的话。男人永远都是嘴上一套哄人,好啊,你说的好听,意思就是暂时替我保管了那副画。我想要你就给我,那好,我要你现在就把画给我!” 她才不相信他说的,她已经被骗够了,不要再被人耍的团团转。 海岑锦松开握着她手腕的手,轻声道:“好!我这便把画给陆小姐拿来!” 林染虽然惊讶,但还是尽量保持镇定。看着他到底会不会将画给她取来,万一只是说说而已呢?毕竟又不是没骗过她,不能太快相信。 海岑锦竟也不多说话,转身径直出了门。 三十一、记忆的侵袭 林染待在陌生的屋子里,眼睛四周观望。想必她已经离开h城到b城了,这里应该是海岑锦的府邸。装修并不奢华,反而简约的让人感到温馨舒适。 她感到脖颈处痛意连连,抬手摸了摸,钬之泽下手可没有尹子棠重。所以,脖颈子没有先前肿的高。 至于这个海岑锦,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林染是看不清了。但是听他的话,意思难道是不愿意她的画落入不为百姓服务的人手里去?所以这才把画拿走,替她保管! 也太扯了吧,这个时代,不为自己的利益而活的人少之又少。她又不是海岑锦的谁,海岑锦为什么要这样做? 难道…… 他喜欢陆妲栀? 嘶…… 等等 等等 脑袋里好像忽然挤进来了些什么,一瞬间让人头昏脑涨。 好疼 好难受 要撑开了 脑袋好胀 胀的要裂开了似的 好难受啊 好难受 救命 救命…… 啊! 啊——!! “啊——!!!”她抬手捂住脑袋,因为脑袋的肿胀感,让她不得不揪住头发来缓解疼痛。 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会这样? 好痛,好痛,好难受!像是,像是有一支很粗的针管放进了脑袋,然后一股脑将针管里的东西挤进脑袋之中。没有意思预兆,没有一点点反应时间,好痛苦,脑袋要裂开了—— “啊——!!!” 海岑锦推门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她痛苦的倒在地上,双手扯着头发,满脸泪水,痛苦的呻吟着。 “陆小姐你怎么了,你没事吧,怎么样了?!”海岑锦瞬间慌了神,也不顾的手上拿的是不是价值连城的名画,将画抛了,一个箭步冲到她跟前将她揽入怀中。 她涕泪纵横,却是没有一丝理智能与他讲话。 好痛,好痛啊。脑袋真的要裂开了,受不了,受不了了啊——! “啊——!!!!!” 只见她哀嚎着,一双素净的眸中净是血丝。似是一只紧紧绷着的弦,终于使劲最后的力气将弦崩断。 海岑锦心慌的无法平复,抱着她,整个人都在颤。他从未有过的害怕,紧紧搂着怀中的人儿。她睁大着双眸,却也不呼不叫不唤。安安静静,眸中流光黯淡,尽像是一丝生气也没了似的! “陆……陆小姐……”他心尖都在颤,轻轻的,如同蜻蜓点水一般,小心翼翼的,晃了晃怀中人儿。 可是 没有反应啊。 她一动不动,眼眸一眨不眨, 没有反应啊! “陆小姐……”他恍惚间如同被一把大手按着腹部,抽光了身体里的所有空气。害怕,恐慌,从未有过的恐惧全部在一瞬间爆发出来。怎么会这样害怕,为什么会这样心慌? 是怎么了,心脏被一双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狠命掐着,是怎么了?! “陆妲栀,陆妲栀,陆……” 林染感觉自己像是经历了一遭生死,就像生了一个孩子一样。熬过了通天的痛意,至于下半口气吊着命。酣畅淋漓嘛,倒也算吧! 只是脑海里忽然放起了小剧场,林染动弹不了身体。她只能随着脑海里的画面,完完全全去接受另一个姑娘从生到死十八年的所有记忆! 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一滴一滴落在海岑锦的衣裳上。 出生那年,陆昌在钬之泽父亲钬督军身边做副官。他们一起起义,在h城打下一片天下。 那一年,钬之泽一岁。 待到陆妲栀一岁的时候,钬之泽两岁。两个小孩子,两家大人好的像是一家人,两家都同意以后孩子们长大了若是愿意,他们就结成儿女亲家。那时候,事业刚刚起步,也是兄弟最是情浓之时。陆昌与钬之泽之父钬肆好的恨不得两个人钻进一个被窝睡觉,用自己的灵魂,以陆妲栀的视角去看,几乎都要觉得这两人好的像两口子一样了。 接着,林染两岁那年,钬之泽三岁。 陆昌与钬肆依旧非常好,后来,钬肆发现自己的夫人竟然背着他偷汉子。一怒之下要杀了钬夫人,被陆昌死死拦住。说再怎么样,不能让孩子知道。于是钬肆打算将钬夫人休了,冷静下来也想放她一条生路。 可谁料钬夫人知晓事情败露,一怒之下联合情夫,竟然趁陆昌不在钬肆身边,将钬肆害死。 陆昌明明知晓是钬夫人做的,却苦于没有证据。 于是后来,陆昌一个人扛下了世人的各路恶意揣测、谩骂。接手钬家军,整顿军纪,将军队打理的井井有条。 同年,陆昌要收钬之泽为干儿子,却被钬夫人恶狠狠的拒绝。 陆妲栀三岁那年,钬之泽四岁。 小孩子初长大,正是懵懂无知的年纪。日日待在一起,用尿和泥巴,打打闹闹。只是,懵懂无知的只有陆妲栀自己而已。因为母亲的关系,钬之泽少年老成。简直不像一个四岁孩童应有的模样,跟陆妲栀待在一起时,他常常一瞧陆妲栀就是一天。眼中露出狡黠的光,像极了他母亲。可那张面孔,却又如他父亲一模一样。 那时陆昌以为,再等等,一定是钬夫人将这孩子养偏了。只要他好好的替钬肆养着,一定可以将这个孩子扳回正道。 陆妲栀四岁那年,钬之泽五岁。 那一年,钬之泽的母亲没了!那个男人来找钬夫人的时候,被陆妲栀亲眼瞧见。她本是来给钬之泽送小泥人的,见到没见过的陌生男子,神色还鬼鬼祟祟,就立刻回房跟爹娘提了。因为娘亲教导她,如今局势紧张,若在府上见到陌生人,必须戒备。 后来,爹娘没让她再去找钬之泽送泥人。那一晚,她睡得很不踏实,她听到了一声枪响,还有响彻长空的呼喊。 是钬之泽,他大哭着喊着:“娘——!” 那时的陆妲栀不明白,钬之泽娘亲的死亡,是不是自己导致的。她非常害怕,因为她很喜欢和钬之泽玩。每一次有孩子闹腾,不服她的“统治”时,总是钬之泽第一个跳出来制止。她怕,若是让钬之泽知道那晚的事情也许和她有关,他就再也不会和她玩了。所以她小心翼翼的,将这个秘密深藏心底。 好在后来,钬之泽并不知他娘亲的死与她有任何关系。他还是乐意与她玩耍,渐渐长大了以后,孩童也就越发的皮。他带着她,上房揭瓦。她跟着他,下河摸鱼。 那时,她是整做大院里最疯的女娃儿。每日里疯疯癫癫,带着一堆孩子干坏事。倒也开心无比,快活无比。 五岁到九岁的日子,是她这辈子最欢乐无忧无虑的日子。那四年,她把这辈子的快乐都用光了。 陆妲栀九岁那年,钬之泽十岁。她被母亲送到很远的地方读书,他被留在父亲身边做事。 这一别,就是六年。 六年间,她读了书,肚子里有墨。她见识到这个国家如今满目疮痍的模样,她迫切的想做点什么,来改变这个社会,来拯救国家的人民。 那个时候,她从报纸上认识了一位少年成名的才子。那位才子唤做尹子棠,他在报纸上发表的每一篇文章,全部都笔锋犀利,直指人心底。那时陆妲栀便很崇拜这位只刊登作品在报纸上,却从不露面的才子。 那个时候,陆妲栀一同读书的还有一位朋友。据说那人是清朝二品官员的孙子,名叫海岑锦。这位男同学一心只读兵道,了解民生政治。他待他很客气,因为他们父母相识,所以他们也勉强算是朋友。只是这位海同学从来不与她深入交谈,一直以来都是客客气气,对她颇为尊重。 所以陆妲栀也很尊敬这位海同学,心里把他当做朋友。 再后来,她读了整整六年书。父母的安排是,打算准备送她出国深造。因为要出国,所以她回家来住一段时间,收拾收拾东西,见一见父母。 陆妲栀那年十五,钬之泽十六。少年少女都青涩又年轻,像发涩的硬柿子,又像一口咬进嘴巴的黄瓜,溅着汁水。起初发涩,接着就是清爽可口的汁水与口感。见了面颇生疏了一阵子,才渐渐熟络起来。 她不知该同他讲些什么,于是只好猜测他从小跟着父亲打理军务。男儿,该是有一番少年热血,雄心壮志吧。她便将她了解到的一切讲给他听,她以为他的报复会是带着士兵,拯救百姓与水火。毕竟父亲的理想一直是此,并不是拥兵自重,占据一方占山为王! 所以,她说她的理想就是可以拯救百姓出水火。她想,因为她的理想是这个,她毕竟读过些书,定是要跟上他的思想吧。 这个年代,军阀与文人,两者的争议很大。自古以来,文臣与武将的争议从来就没有停休过。文人说武将都是一介武夫,除了带兵打仗时能派上用场,其余时候简直粗鄙不堪。建设国家之时,提不出一点有用的建议出来。若是不用打仗的太平年代,根本不知武将存在是为了什么。 武将骂文人笔杆子硬,腰杆子软。百无一用是书生,若是带兵打仗少了武将国之将倾。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文人总是嘴皮子厉害,笔锋犀利,人却软弱。建设国家若不是武将开疆扩土,为国主打下这江山,文人哪里还会有用武之地。 而身在乱世,文人与武将的关系就更加玄妙了。 能雄踞一方的是军阀,是乱世枭雄。 也是在乱世,最出才情横溢的大文豪。军阀的丰功伟绩需要歌颂,而能最大程度写出军阀奉献的,是文人。 似乎,缺了谁都不行。 陆妲栀发现自己无论说什么,钬之泽好像都跟她的思想恰巧一致。所以渐渐,一天天过去,她对他的敬佩愈发增加。 她是快要接受西方思想的人,陆妲栀觉得,自己越来越欣赏敬佩钬之泽,一定是因为自己喜欢上这个人了。 所以,她便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将钬之泽约出来。 少女含情脉脉的告诉少年,她对他动了情。 少年莫名其妙,问少女为什么,原因是什么? 少女列举出原因,无非就是觉得少年有上进心,有为拯救百姓出水火的觉悟。三观一致,五官也合眼。 少年恍然大悟,告诉少女,他一点也和她想象的不一样。他不喜欢打打杀杀,不喜欢在乱世中打拼。不打算有那么大的理想,拯救百姓什么的,更是想都没想过。之所以每每附和她的话,一是根本听不懂。二是给她面子,让她不至于尴尬。 少女恼羞成怒,一腔热血被少年一盆凉水浇的彻底熄灭。连着每一个细胞都透着冷意,转身决绝离开。 接着,陆妲栀便不见了。只留下一封书信,信中讽刺父亲就是如此培养钬之泽的。原来她以为自己的父亲是一位为百姓着想,要带着百姓脱离苦海的英雄。可是现在通过钬之泽就能看出来,自己父亲的本质,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没关系,谁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她要用自己的方式,来拯救百姓。既然读了六年的书,学了那么多诗词古句,名人文章。她陆妲栀,绝不可以籍籍无名一生。她要带头改变,改变这个时代。 于是十六岁那年,陆妲栀的第一篇文章问世了。那一篇起名叫做《海棠泽层林尽染》的文章,一经问世,立刻引起整个文坛乃至社会的讨论。她的才情,她犀利的文笔,一针见血的见解,简直无与伦比。 这篇文章顺利进入文学比赛,那场比赛中,没有任何背景的陆妲栀在一众作品中脱颖而出,获得第一。同时,那届文学比赛的评委尹琦接见了陆妲栀。后来,主动将小儿子尹子棠介绍给这个才情无敌的小女孩面前。 陆妲栀第一次见到这个她从小仰慕的人,才发现他原来只比她大了一岁而已。两人从认识,到熟识,到最终确定恋爱关系,快的都像是闹着玩似的。 可是没人比他们两个更清楚,一见如故、惺惺相惜,只恨为何才相识的痛苦。他们只是忽然之间找到了一个天底下比自己更懂自己的人,找到了一个思想连同灵魂都达到完全协和,共鸣的人。 世界上,敢问还能有机会再遇到下一个这样的人嘛? 于是他们很快无法分开,确认恋爱关系。尹子棠甚至将自己父亲交给他的那副价值连城的画做给了陆妲栀,只为证明真心。 陆妲栀不善表达自己的情绪,可是内心不知道有多么的欢喜呢。他们两个一起,以笔为枪,与这个乱世作斗争。拼尽全力拯救自己力所能及能救到的百姓,努力证明文人也可以在乱世中力挽狂澜。 三十二、无心插柳柳成荫 即使外人看来她对这段感情颇为冷淡,可陆妲栀想,管外人做什么。感情是自己的,外人又怎么知道。只要尹子棠懂就行,他是肯定懂的。 只是……她自始至终没有告诉尹子棠,她的真实身份。 不是想隐瞒,也不是不够爱他。而是,她做好了一辈子再也不回去的准备。 她将自己的行迹藏的极好,以至于母亲没了,父亲也没能找到她。她至死不知自己的母亲已经没了,作为爹娘唯一的女儿,她却连给母亲守孝都没做到。 再后来,她与尹子棠谈婚论嫁,定下婚期。却不想,尹子棠三年前便断了的情妇找到家来,一番撒泼威胁不说,竟然还在陆妲栀的茶盏中下了剧毒。 而陆妲栀赶走乔又俏和不速之客钬之泽后,心烦意乱之下,压根没发觉茶的不对,一饮而尽。 于是陆妲栀的记忆,到这里就戛然而止。几乎都不给她不甘心的时间,毒药见血封喉。陆妲栀也没经历什么痛苦,连痛苦的呻吟都来不及发出,在一个安静的午后,安静又迅速的离开。 生命消逝! 恰好在这之前的两天里,陆昌发现女儿的踪迹。虽然女儿与尹子棠的婚事闹得沸沸扬扬,可是他可不承认女儿私自定下的亲事。他跟此时已经成为b城军阀的海岑锦父亲商议好,要给儿女们定亲。海岑锦已经三年没有见过自己曾经这位女同学,且他从前也对这位女同学没产生什么感觉,于是这次潜入h城,废了一番心思找到陆妲栀的住址。 他打算来试探一下这位女同学的心性,所以乔装打扮成贫民的模样。海岑锦在门外敲了许久的门,就是不见有人来开。他以为院中无人,于是翻墙进去,想先参观参观她住的环境。结果万万没想到,,看到陆妲栀瞪大了眼睛面目狰狞倒在地上气绝身亡的场景。 海岑锦立马从墙上翻出去,慌慌张张要去找大夫。可谁料到门外的巷子里竟然忽然有百姓走动,他贸然翻墙出去必定会被认为是贼。于是他躲了一阵子,不是见死不救,而是……她都已经没气了,多半郎中来了也只是为她的死亡盖一个章罢了,改变不了本质。 所以海岑锦趴在墙头上,一边躲着,一边瞅着什么时候那院外的巷子里没有人,能让他翻出去。 结果恰好此时,屋里竟然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海岑锦一瞬间吓得寒毛竖起,什么也顾不上猛的从墙头上跳下去。本打算落地以后转身就跑的,转念一想,自己这些年学的什么无神论。难道要让自己学的这些东西全进屁股里去不成,这绝对不行! 于是海岑锦趴在门外观望着院子内的动静。没过多久,他就忽然看到陆妲栀好端端的从屋里走出来。海岑锦实在想不明白,如果她刚刚不是在吓唬他的话,怎么可能死的那么真实。 设想间,陆妲栀竟然径直朝大门口走来。一边走,她口中一边还念叨着一些他从未听过的词汇。海岑锦从未遇到过这种事而且青天白日的,怎么想怎么不可能啊! 几乎是下意识的,海岑锦随手抄起门口扔的那节木棍。听到门开了,管不得三七二十一抬起棍子就打过去。 谁知道一阵子天旋地转,他就被撂倒在地。 太残忍了,海岑锦不禁后悔自己为什么要为了骗她把自己饿成这幅皮包骨头的模样。如今连女人都不是对手,只有被撂倒的份儿。 这个走出门来好端端的“陆妲栀”却问他,为什么要袭击她。他发现她没认出来他,于是灵机一动,编出一条谎来。 他说,是有人指示他来害她的。为了演的像,他甚至再次袭击她,完了乞求她只是想要粮食活下去而已。他没想到她真的信了,那夜居然还亲自买了许多白米送到贫民窟。要不是他一直跟着她,这谎就圆不回来了。海岑锦赶在她来之前,给平民窟的每一个人发了一枚子儿,要求他们装作认识他。什么都不用说,只装作认识他就行。 不对劲,脑袋里出现陆妲栀的记忆也就罢了,怎么还有海岑锦的? 林染忽然发现,自己好像不光拥有了陆妲栀的记忆,还好像有了一些其他的什么特异功能。比如说想起某一段记忆,就能看到那个场景里每一个人心里想的一切。前因后果,也全部看的清清楚楚。 好刺激呐,只是要这样做,实在太烧脑细胞了。 可是再等等,她刚刚看到了……海岑锦的心里图。加上陆妲栀的记忆,也就是说——海岑锦并不是从前就喜欢陆妲栀的。而他确定要娶她的时候,他要娶的,也是……住在陆妲栀身体里的,她林染的灵魂! 等等, 这么尴尬的吗? 这有些…… 无心插柳柳成荫呐! 但是没什么,镇定!在海岑锦眼里,她也还是陆妲栀。总不能,她告诉过他她是林染,他就信了吧!她坚信,他的理解能力没那么好! “林……林染!” 好像谁在叫她的名字?脑袋那种胀裂的感觉消散而去,要不是刚才那真实的生不如死的痛感,林染都差点觉得一切没发生过。 她的眸子一点点聚起光来,意识渐渐回到现实。 映入眼帘的,先是一张帅气逼人的脸。这张脸棱角分明,脸上的肉多一分太胖,少一分太瘦,简直是黄金比例,一切看起来都刚刚好。只是这脸上的神情不是很好,为什么这样严肃呢?也算不得严肃,就是很紧张,很焦急。像是,快要哭了似的。 “你……是谁?” 她一双眼盯着他,问出这个问题后忽然想起来他是海岑锦。 “林,林染,你醒了?没事吧,头还疼不疼的利害?来,来先到床榻上去躺下,我马上叫人喊医生过来。不用担心,没有出血,想必是爆炸留下的后移症。没事的,一定没事的,放心啊……!” 海岑锦温柔的恨不得拿一团棉花将她裹住,将她吹到云朵上去。正常人被一个男生如此温柔的对待,恐怕不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林染就忍不住,觉得自己的心已经融化了。 这也太……太可了吧!明明他自己担心的要死,却还一个劲的安慰她。让她不要害怕,告诉她不会有大事的,不停宽慰她。 这个男人是想怎么样,把她腻死在温柔乡里吗? 林染深觉自己要守不住阵地了,好可的男人。不,不行!再也不能被这些好看的皮囊给骗了,她难道被骗的还不够惨吗? 这个时代,真情罕见。他们都只是利用她的身份,千方百计要从她手里得到什么罢了。每个人都带着算计,没有一个是真心相待。 林染也彻底想明白为什么尹子棠会对她那般模样了,他与陆妲栀那般相爱,怎么可能看不出来陆妲栀发生的变化。从一开始他就发现了她的变化,林染与陆妲栀的差别那样大,他明显察觉到不是一个人。只是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有人顶替了陆妲栀,伪装易容成陆妲栀的模样。 后来他故意把所有的一切都说成反话,故意改变自己的性格。一切的一切,他都在试探她。只是他依旧深陷在巨大的疑惑中。若说确定,他第一眼就确定这不是陆妲栀。可若说不确定,他又真的不确定。因为他故意装作不管百姓死活,装作嫌弃百姓的时候,她的反应是那般像陆妲栀。所以尹子棠纠结又痛苦,这到底是不是他的陆妲栀啊?! 后来,他听到传言。传说b城有邪术,可以替换人的灵魂。只是这门邪术要动用的话很废一番功夫,没多少人去用。而被下了术的人,除非将那人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逼出,否则换不回前一个人的清醒意识。 尹子棠之所以要下死手杀她,是他要将陆妲栀体内的灵魂给逼出去。他不是不爱陆妲栀,相反是爱惨了陆妲栀。所以才会变得癫狂,同时他亦深深懊悔乔又俏的事情。所以那晚他的打算是将陆妲栀体内的灵魂逼走以后,彻底除了乔又俏。谁知最后被钬之泽破坏,乔又俏也被钬之泽带走。 尹子棠后来被关进监狱以后,他就隐约明白,兴许替换灵魂一事不一定为真,但陆妲栀体内的灵魂确实不是她的。这么一来,能解释这个现象的原因,可能万分有趣。所以尹子棠腾升出极大的兴趣来,他如今一点儿也不怕死。爹没了,陆妲栀也肯定走了。这世上他最亲的两个人都没了,他已然是孑然一身。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害怕。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尹子棠后来会跟林染打赌。他一早就看出来,钬之泽是在骗林染的。其实只要了解一点点他们的事情,就不难看出来钬之泽怎样将林染哄骗的团团转。只不过林染自己不知道,当局者迷的利害。 如今,林染拥有了陆妲栀的一切记忆。这份记忆,沉重、丰富。林染知道了,陆妲栀或许喜欢过钬之泽,最终却爱上尹子棠。只是她也是因尹子棠而死,她的死就是尹子棠造的孽。尹子棠推卸不了责任,这债,若是没勇气去承担,就只能背负一辈子。 “你没事吧,陆……林……”海岑锦纠结在到底要怎么称呼林染的问题上,要是他这一声将林染重新拉回现实。 “等等……你,你刚刚叫我什么?” 她听得没错的话,海岑锦好像有唤她……林染?! 这这这……这绝不可以!男人都是大骗子,尤其是好看的男人。所以这一闪而过的悸动是什么回事,一定是错觉! 她略显慌乱的眸对上他的眼,海岑锦却也不躲闪。神色中依旧紧张,眉头拧在一起,担心她的脑袋还疼不疼了。 “我……抱歉!”海岑锦面上依旧是愧色,他似乎面对她一直很愧疚似的。因为先前骗了她,因为他拿走了那副画。可是弄到最后连林染都不明白,他到底愧疚什么了。 其实,认错态度这么好,已经足够了。他继续愧疚下去,就该她不好意思了。 “那个海先生,其实,我已经不生你的气了。你不用再觉得抱歉,咱们好好说话,好好沟通,好不好?” 她感觉自己像是在哄着一个过分懂事的小孩一样,瞧着他,不自觉连带她的笑也变得温柔了。 海岑锦仿佛在整理情绪,半晌后,终于正常了很多。脸上的愧色依旧存在,只是淡了许多。 “我……我还是要跟你说声对不起。只是……只是在这之前,我想冒昧的问一句,你,愿意我唤你哪个名字呢?” 是陆妲栀,还是林染? 海岑锦其实,心里很想知道答案。他清清楚楚的明白,这个陆妲栀,与从前和他一起读了六年书的陆妲栀不是一个人。他喜欢的,是后面这个陆妲栀。这个善良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姑娘。与从前他认识她无关,因为曾经他对她完全无感。 后来,被诈尸后的她吓到以后,他只花了一天时间就被她的魅力所吸引。至于是什么魅力……他说不出来,总之就是她很美好,他被这种美好深深吸引,无法摆脱。 海岑锦隐隐觉得,这个陆妲栀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后来,她失明的那段日子里,她告诉他,她不是陆妲栀,她叫林染。 那个时候,海岑锦已经做好了相当足的心理准备。所以她说出来的时候,他接受的十分坦然。仿佛在他心里,就该是这样,就该是这样才对! 可是不管再怎么接受,总还是会觉得有点怪。一个好端端活生生的人,怎么会成为另外一个人呢? 他不是没有去外国留过学,医学上解释说这种现象,是一种心理疾病,叫做人格分裂。海岑锦潜意识里觉得,她不是得了这种病。可是如果用不迷信的解释来说,就一定是人格分裂。 ……唉,难搞! 不重要,她说她是谁,他就当她是谁。反正,他能够分清楚自己喜欢的是哪一个她。 林染想了想,决定还是让海岑锦叫她她的真名林染好了。反正,来这里一趟,总不能没人知道她的到来吧。如果海岑锦相信的话,他似乎确实是相信的。 “那……你便唤我林染吧!海先生,我想拜托你一件事,不知道你能不能答应!” “哦?”海岑锦认真的瞧着她:“林小姐你说,什么事?” 林染垂着眸抿了抿嘴唇:“就是……麻烦海先生,可以先让我在你这里住一段日子。” 三十三、世间多情 原来是这个“林小姐放心住着就是,我一定保护好林小姐的安全。”海岑锦一口答应下来,本来他也是要挽留林染的。 “还有一件事儿……”林染似乎有些难为情开口,海岑锦笑的温柔:“林小姐放心说就是,只要海某能办到,就一定帮林小姐的忙!” “那,就谢谢你了!”林染依旧有些不好意思,略显扭捏道:“我想,把画交给海先生。让海先生帮忙卖了这幅画,接着拿卖到的钱,救济百姓。我相信海先生,你一定与那钬之泽不同。是吧!?” 她眼中净是期许,海岑锦又怎么会不答应她呢? “好,你先躺着好好休息,我去张罗画的事情。以后……我就唤你林小姐,可以吗?” 林染欣然答应,又觉得叫林小姐太过客气。如果硬是算起来,他是她来到这个地方认识时间最久的一个,理应也是最熟的人。 “那个,我觉得,虽然咱们不是很熟。但是吧,小姐先生叫起来过于生疏,海先生,不如你以后直接叫我名字就好了。我呢……如果你不介意,也直接唤你的名字便是了,你觉得如何?” 海岑锦一双耀眼的眸子望着她,像是两颗闪烁着光芒的钻石一般。那样纯净,那样尊贵。 “好,都听你的!” 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应道:“嗯。” “哦,对了。”海岑锦给她盖好被子,走到门口,拾起方才慌乱中扔到地上的那副画。“这画……给你!” 林染却摆了摆手,道:“既然是让你帮忙卖了这幅画,画就交给你好了!不过海岑锦,这是因为我觉得我可以信任你。我的信任不多了,我希望……你莫要取走我对这个地方的最后一丝留恋,好嘛?” 海岑锦神色依旧是那般认真,他说:“你放心,我不会再骗你了。林染,我……绝对不会做出伤害你的事情。我发誓,用生命起誓!” “好!”林染没法再直视他,因为怎么说呢,她真的在帅气的外貌面前,无法镇定。“那,没什么事的话你就……” “我去给你找大夫!”他眸光对着她脖颈上的红肿,林染后知后觉想起这一茬。 “好,谢谢你!” “没事,你先好好休息。” 海岑锦将画卷握在手里,贴心的替她捏好每一丝被角。然后脚步轻轻的,从房间离开,温柔的关上房门。 林染长呼一口气,让身上松快不少。她没有躺着,拿起枕头垫在身后,安安静静坐在床榻之上。 在想什么呢, 要想什么呢? 该想什么呢, 又不该想什么? 不过是,脑海里躲不过一个人的面容罢了。事情来的太过突然,一切都来的太过突然。突然的,让她都没办法体验悲伤带来的痛意。 就像一个人猛的从背后给了你一刀,可你还没反应过来。整个身子都沉浸在巨大的麻意之中,连同头脑都是懵的。紧接着,那个人又给了你一棍。就是这样,你根本反应不出发生了什么,下一棍又紧接着到来。 于是,你就晕了!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睁开眼睛,渐渐想起这些伤害之时,巨大的痛楚才后知后觉的侵袭整个身体。 林染还是有些不知所措的,她暂时没有想明白,钬之泽为什么要这样做。就算是在陆妲栀的记忆里,钬之泽也不会那样疯狂。他只会躲在幕后,酝酿着一些不好的事而已。 可是,现在林染明白了。陆昌的死是钬之泽一手策划的,尹琦救子心切,不自觉的就被钬之泽利用。最终,钬之泽害死了陆昌。 到底是多大的仇,竟然让他对从小教养他的人下此毒手。如果陆昌与林染的父亲长得不一样,就算长相一模一样,但凡性格有一丝丝不同,她都不会有如今这般悲伤。 钬之泽错以为,他父母的死都是拜陆妲栀父母所赐。所以,他就不管不顾的去报复。包括连同她,她怎么就忘了,被尹琦绑架那日,她是应了钬之泽的约才出的门。 如今种种,皆是她错以为,钬之泽是喜欢她的。 真是可笑啊,连一个人的性格品性都没有了解全,居然就信了那人说的喜欢。更何况,这其中还有她对自己的自欺欺人在其中。明明知晓,从一开始钬之泽说的喜欢,说要娶她,这一切都不是说给她林染听的。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钬之泽喜欢的,憎恶的,要报复的,都是陆妲栀。 他对她的爱恨嗔痴,从来与她林染没有一毛钱关系。 可是可笑的是,她却当了真。信了他的话,甚至认认真真面对他,想要堂堂正正嫁给他。 错了啊,错了啊! 他对她不管是爱是恨,都是在她是陆妲栀的基础上来的。他对她的伤害,承受的人是林染,可实际上和她却是没有一点点关系的。 到底,她怎么能接受啊?! 钬之泽…… “我真的,喜欢上你了呀!” 可是,你却永远也不知道。真正的陆妲栀早已经死了,而且,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那么,林染不知道,自己到底该用什么方式去面对钬之泽。 恨嘛? 什么理由? 他报复的是陆妲栀,不是她林染啊。 可是不恨嘛? 哪怕是恨,他恨得也只是陆妲栀,不是她林染啊。 不甘心吧! 不甘心,他每天面对的是林染,可他却一直以为是陆妲栀。 不甘心吧! 不甘心,自己喜欢的人,连自己是谁,来自哪儿都不知道! 所以……到底该怎么办才好?这世上,为什么总有藕断丝连不愿舍去的关系?若是,若是她告诉钬之泽,她不是陆妲栀是林染呢?他会不会不再恨她,他会不会有一点,哪怕就一点喜欢她? 林染从没因为一段关系,感到如此焦头烂额,无法应付! “钬之泽,你能不能告诉我,怎么才能……有骨气。我怎么才能恢复正常?我要潇潇洒洒的,甩了你啊!” 一段感情里最大的悲哀莫过于,单方面的付出,自欺欺人,甚至,无法放手。 太不争气了,太丢人了。 她可是堂堂林染啊,六年散打无人能敌的女孩子啊。潇潇洒洒可是她的人生宗旨,怎么能,能被一个男人伤到这种地步呢? 不能够,真的不能够…… 于是,林染不争气的哭了。哭着哭着,就哭累了。 等海岑锦带着大夫进来的时候,就看到睡熟的林染。她的一张小脸粉噗噗的,像是最新鲜的水蜜桃一般。一双眸子闭在一起,也像两条弯弯的月牙儿似的。 海岑锦连忙带着大夫走出去,轻轻关上房门。 他不愿意吵醒她,她太累了,必须要好好休息。 给大夫安排休息的房间,确保她一睡醒就能得到医治。海岑锦转身离开,去处理他的事情。顺便,开始准备与h城钬之泽带来士兵攻打b城的事情。 钬之泽因为海岑锦带走陆妲栀的事情大发雷霆,当天就召集了全部兵力,虎视眈眈在b城城外徘徊。其实h城才刚刚打过一场大战,此时应该修养生息,不宜再大肆动兵。可是钬之泽就像是疯了,海岑锦也理解。毕竟他带走的是陆妲栀,对钬之泽来说,是他有爱又恨的人。 可海岑锦也觉不允许,钬之泽再带走林染。他不会再让任何人任何事伤害到她,绝不让任何人再伤她的心! 就算的拼死,他也一定护她周全。 还有……手中这画。 b城军力足够与h城一站,他也不怕那钬之泽。至于手里的画,既然林染叫他给这幅画找买家,那就必须马上将事情提上日程。 从前的陆妲栀与他相识,两人却也只是相识而已。海岑锦从未了解过陆妲栀,所以听到长辈有意要撮合他们两个,他第一时间就是去暗暗观察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因为他是武将,却听闻后来陆妲栀做了文人。文人都是写的能开出花来,实际上根本没什么真正为百姓着想的作为。 后来,海岑锦也确实看到了,她那颗为了解救百姓出水火的心绝不是装出来的。只是,她换了一个人。一个叫做林染的姑娘,比陆妲栀更加抓住他的心弦。 海岑锦觉得,不管再玄幻,他都在不知不觉中,将心交给她了。无论她要做什么,他都一定会支持。无论她说的话再奇奇怪怪,他也努力去理解。 爱一个人,就是无条件的,全心全意去相信她、尊敬她。 他爱她,他爱林染,海岑锦爱林染! 不一定要林染知道,不一定要天下知道。他爱她,清醒且热爱。却冷静的,将这份爱藏在心中。哪怕一辈子不告诉她都可以,可是他会守护她一辈子。 海岑锦并不知道,她不会有很长的一辈子。来自另一个时空的林染,绝不可能在这个时空存在很久。 夜晚繁星点点,不知为何,b城上空的星星,比h城多了许多。林染身上斜斜披着件衣裳,静静站在窗前。凉风自耳边吹过,吹进整间屋子。不知怎的,她却不感觉冷。也许,心静自然凉。内心燥热,自然,人也燥热,是感觉不到冷的。 一个好好的姑娘,此时却为情所困。放着大好良辰美景不赏,满脑子想着那张比海岑锦逊色了数倍的脸。什么仇什么怨,凭什么喜欢一个人往往只用一瞬间,忘记一个人,却要好久好久。 喜欢上一个人的那一瞬间,那么开心,那样美好。可忘记一个人时,就像老奶奶的裹脚布一般,又臭又长。留不下任何美好的记忆,因为你要一点点将所有甜蜜忘记,还要慢慢接受那个人的离开。顺便因为分开的原因,恶化那人一切美好。从此你的心里空荡荡,偶尔只能想起有那么一个一无是处长得也不是惊为天人的坏男人来到过你是生活。 难受! 惆怅! 说不尽的伤感! 堂堂潇洒女侠,怎么能为情所困,在黑夜里,对窗独自伤? 太惨了吧也…… 呜呜,可就是难受啊。难受能有什么办法,难受又控制不住! 林染涕泪纵横的时候,依旧没忘了吐槽这个破穿书游戏。什么鬼东西,虽说存在就是合理的,可这玩意儿真心不合理好嘛。拜托,大学生要的是健康快乐的成长,阳光积极乐观向上啊。怎么能在深宅大院里头,为了个渣男悲伤不已? 去你母亲的狗男人,不就是个男人嘛!俗话说的好,两条腿的癞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遍地都是。一个钬之泽,看上他是他有福。可不知好歹是他,阴谋算计也是他。 不爱了! 不爱了!! “不爱啦!!!”林染忽然一下子没刹住,就这么对着窗户高声呐喊出去。上有星辰,下有厚土。不过是信错了人,看错了人。那又怎么样,就连原主不也错看了钬之泽嘛。她不过是上了甜言蜜语的当,一不小心栽进了美色坑里嘛。改,这就立马改! 钬之泽,呵呵。很好,男人,你成功的惹到我了! 林染眼睛里燃起熊熊火光,那光冒着绿意! 凶狠,可怕。 海岑锦第二日来迎她去吃早餐的时候,就告诉她,有买家了。 林染诧异,居然这么快就有了? 海岑锦看出她的疑惑来,解释道:“这买家先前是跟钬之泽联系好的,真心实意要买这幅画。后来一听到这画如今在我们手里,立马往b城赶来。” 这买家权势滔天,反倒是他的到来帮了忙,让钬之泽停下了动作,按兵不动。就算要打起来,起码也得等这画卖了以后,大人物离开才行。 不过到时,钬之泽绝不可能还是他的对手。且不说海岑锦请了援军过来,光是卖了这幅画,就能有足够资金支撑他打钬之泽。一天放一个枪子儿,迟早也能耗到钬之泽弹尽粮绝那天。总之,钬之泽绝无胜算。此番这般,完全是丧了心性,疯了! 既然他想要自取灭亡,海岑锦乐的推波助澜,给他最后一下子。谁让,钬之泽敢伤害林染呢?她脖颈子上红肿的手印,海岑锦一定会让钬之泽十倍奉还! 海岑锦心里已经酝酿好怎样打一场漂亮的打仗,替她报仇雪恨了。可林染却专心吃着早餐,低着头认真的对付盘中美味的生煎。 她没有在想什么,就是在专心吃饭。天啊,为什么?吃饭不积极,脑子肯定有问题啊! 好吧,若非要说有什么想的。她在想,那副画到底能卖多少钱。卖了钱以后,她可以买许多粮食接济贫民百姓。就算帮不了许许多多,做不到普度天下苍生,起码能让他们吃上几顿饱饭。 三十四、谈判桌上的重逢 足够了,现阶段先跨出一小步,以后才能有一大步。所以,第一步算是阶段性成功了! 至于其他的,她没有想太多。因为,林染也不知道自己能够活到哪一天。想那么远没必要,完完全全没必要。 就像那些想不通的——爱恨嗔痴一样。只要不碰到那个人,大概,心中便不会泛起波澜了吧! 她吃的认真,只是心下总觉得空落落。有什么东西,似乎落在别处了。只是,只能丢了,再也……寻不到了。 是什么呢? 大概,是心吧! “海岑锦,买画的人来谈卖画之事时,带上我一起吧!”她忽然放下手中还剩一半的包子,瞧着海岑锦。 “好!”他没有一丝犹豫,大约,他本来也是要带上她的。 “嗯。”她没再说话,端起糯米粥喝了一口。嗯,甜甜的,热热的,很温暖,很好喝! 林染没有问别的,大约是没有精神去问了吧!人类,万物之首,可也会受伤。可笑的是,往往能伤害人类最重,稍有不慎就可能让人死亡的伤,是没有身体外表没有任何伤口的内伤。这内伤,伤在心头。人类最不堪一击的弱点就在这里,所以能把这里敞开给另一个人看,那个人对这个人一定非常重要。于是,一旦被这个自己信任的狠狠伤了,轻则抑郁痛苦,重则……丢了整条命! 人啊,人啊! 只有人啊,会得这种,任何动物都不会得的病。这世上,没有任何一种动物,会因为受情商,最终死亡! 你说说,人是不是真的,很奇怪?! 林染吸了吸鼻子,将快要漫出眼眶的泪水憋回去。 不就是个男人嘛,还是个一百年前的男人!她愤愤的想着,狠狠咬上一口包子。 忘了,很快就能忘了的! 海岑锦安安静静的瞧着对面的人儿,嘴角不自觉轻轻上扬。他知道,她如今不开心是为什么。他明白,他会陪她熬过去。他会等她彻底忘了钬之泽,他会好好的,好好的守护着她。 若是真心喜欢,就会不舍得去染指。因为会怕,怕自己不是一个十全十美的人,会配不上她,给不了她幸福。 所以,就在自己能做到的范围里,好好待她。只要她开心,他便开心。 待她吃过早饭,佣人来讲餐桌收拾了。他派人给她送来许多衣裳,是洋装。但是不夸张,穿起来,应该像个洋娃娃一般吧。 她没多想,衣服送来了就穿,没啥要求。 但是海岑锦的本意是,前些日子陆昌带她去见他的时候,穿的就是一身洋装。她穿袄裙时的气质是贤淑,穿旗袍时妩媚。可在他眼里,只有洋装最合她的,因为这样子,她才是一个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宝贝。 本来,她就是众星捧月的女人。她的身份值得她骄傲,她可是堂堂督军之女。如今陆督军虽然不在了,可他海岑锦会照顾好她。他会把她捧在手心里,会让她像公主一样。 她本以为买画的人来的没那么快,结果早上才说起这事,下午海岑锦便知会她,要买画的人来了。并且是火急火燎,非要今夜就谈。海岑锦定好了地点,就在他的府上。又在b城最有名的饭店订了一桌饭菜,送到府上来。做生意,终究是要在饭桌上谈好的。 林染收拾了一番,随海岑锦去赴宴。 其实她也没有刻意打扮,就是海岑锦挑了一套杏白色的衣裳给她。又配了一对珍珠耳饰,一个翡翠手链。海岑锦买给她的包包,基本都有一个特征,就是好看。他随手给她今天的衣裳配了一个包包,包包也是白色的,纯皮手工制作。上面斜斜绣着大朵海棠花,花瓣用轻纱凸出来。真真是瞧着就觉得典雅,大气中还带着无法忽略的尊贵。 “走吧!”海岑锦穿着正装,一身黑色西装。他本就生的高挑,又帅气的紧,让林染瞧着瞧着不自觉就痴了。她想不明白,身边放着这样一个高富帅,她干嘛还要喜欢钬之泽。 切,男人如衣服。那件衣服已经不合她的心意了,所以她要重新换一件了。 所以,她忽然走到海岑锦身旁。一双纤细的玉臂柔柔挽上海岑锦的胳膊,几乎是立马,海岑锦身子就僵了。 她没觉得有什么,只道:“放松!” 海岑锦慢慢放松下来,林染不抬眸,自然瞧不见他扬起的嘴角。是啊,有些人,你不去瞧他,自然瞧不出他的喜欢。 约莫七点左右,刚刚天还是亮的,一眨眼的功夫,忽然变得暗沉。她挽着他的胳膊,高跟鞋在青石瓦地上清脆的响。 路上无聊,她就问海岑锦:“你猜猜,这个乱世民国,什么时候会得到统一?” 海岑锦很认真的想,却也无法猜到这个问题的答案。清朝亡了,可民国,却比清朝更加的乱。军阀割据,统治不言明。外战不平,内战四起。百姓没有一天安稳日子可过,人民苦不聊生。那太平的生活只出现在梦里,什么时候才会来? 所以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多久呢,五十年有没有可能呢?” 林染快速算了算,现在是1922年,距离1949年还有27年。所以她笑道:“我猜也许用五十年时间的一半多一点就够了!你信不信,不若我们打赌吧!” 海岑锦倒是想信,可现实让他总觉得熬不出头。 “嗯……不是很相信,但是从你口中说出,我便从不是很相信变相信了。不过既然要打赌,那我就赌不信吧!” 林染道:“哈哈,好啊,那咱们就打个赌。如果二十五年左右国家不会统一的话,你就要求我做一件事。如果国家实现统一了,我就要求你一件事,怎么样?” 海岑锦只是望着她笑,转而点头答应。“好啊。” 林染问:“那你先说吧,如果我输了你的要求是什么?” 海岑锦蹙眉,一时之间想不出来。只好道:“先存着,让我好好想想!” “好吧!”林染道:“那我对你的要求也要存着,慢慢想想再说。” 话说,她一个来自一百年以后的人,在这里跟一百年以前的人打赌,怎么说都有点欺负人的意思。 害,管他的,开心最重要。 有海岑锦在身边,她就挺开心的。 二人一路绕过花园,来到海府宴请客人的地方。管家已经在门口迎着了,见到海岑锦来,急忙上前道:“少爷,人已经到了,等了您好一阵子,快进去吧!” 海岑锦点头,紧了紧搀着她的胳膊,抬首往里面走进去。 长廊是西式的,明亮的瓷砖仿佛镜子似的,可以照清楚两人的身影。高跟鞋与皮鞋击打着地板,林染就跟着海岑锦,随着他往里面走去。 终于到一处门前,海岑锦停下步子。身后的侍者扶着门把手将门打开,林染站在海岑锦身后,明显感觉海岑锦顿了顿身子。她没想太多,只是低着脑袋跟着他进去。等到完全进到包厢里,身后的门也被侍者关闭了,她这才抬眸。 于是,恰恰好的,钬之泽就撞进她的眼睛里。 屋里有两个人,分别是钬之泽,还有一位瞧着眼熟穿着旗袍的姑娘。 看到钬之泽,林染的两道眉毛就猛的挤在一起。几乎想要立马后退,从房间里出去。可惜她还牵着海岑锦的胳膊,身后的门也关上了。不是出不去,而是不好出去。 海岑锦明显察觉到她的抵触情绪,只是轻轻将她挽着他胳膊的手放下来,变成牵着。他动作温柔,牵紧她的手时林染忽然想起了一个词——安全感。 于是她没有怎么样,重新低下头。随着海岑锦的动作,坐进席位间。 一道视线死死盯着她,不用抬头林染也知道,是钬之泽。 钬之泽从进门起就在第一时间发现了林染搭在海岑锦手腕上的手。后来,看到他们直接将手牵在一起,钬之泽的目光更像是一团火焰。他的目光牢牢锁定林染,桌子下的双手不由得捏成了拳。 “呵——”身穿旗袍的姑娘先开了口。海岑锦越好的买家就是如今场上穿着旗袍的这位姑娘,至于钬之泽为什么来这里,海岑锦也不知道。 清脆如银铃般的声音响起,好听到连心中排斥今日这场子的林染都不由得抬眸向那姑娘望去。旗袍姑娘身材苗条,丰腴却不显胖。一双媚眼勾人,一张红唇无限妩媚。好漂亮的美人儿,林染想起在哪里见过她了。 从前,在钬之泽的府上。这个姑娘曾经在门口一闪而过,当时她也是穿着一身旗袍。墨发筦在脑后,用一根细细的簪子固定。这般有风韵的女子,确实让人不容易忘记。 所以……林染在想,海岑锦找来的所谓的买家就是这旗袍姑娘。而钬之泽找的,多半也是这个姑娘了。这个姑娘早就在钬之泽府上,说明什么? 她不想再往下想。 “海督军,陆小姐,想必我的来意你们也清楚。我是诚心诚意要买这幅画,就不会讲价。那么,你们开价吧!” 海岑锦微微一笑,瞧着旗袍姑娘,眼中却没多少笑意:“灵小姐,当真给的出这画的钱?” 林染立时明了海岑锦为什么这么问,且不提她是个女子,没有看不起女子的意思。只是,这画的价值,要买的画不应该不晓得是什么价位。一口气能买下这幅画的人,林染真的很好奇。这个灵小姐,究竟为什么非要这幅画不可呢?从钬之泽那里,到海岑锦这里,她可是一直穷追不舍的! 穿旗袍的灵小姐掩嘴轻笑,道:“若是海督军要的不是整个民国,自然是出的起的!” 嚯——整个民国! 这个女子口气大的不一般呐! 林染不由得向海岑锦望去,恰巧海岑锦也正正巧回眸看她。于是这一下,两人的视线就对在一起。钬之泽的目光自然是如影随形,立刻瞪上海岑锦。钬之泽的眼睛里透着凶光,像是藏了两条吐着信子的毒舌! 海岑锦与林染却并未管钬之泽投来的目光,二人对视一眼后,由海岑锦作为代表说话。“好啊,既然灵小姐如此阔气,那我也不多说废话。灵小姐,一口价,三百万两黄金!” 绕是有心理准备,听到报价如此之高,林染还是瞪大了眸子。 三百万两黄金! 清朝割地赔款的时候也不过如此了吧,当然,清政府还是要富有一些的。 可是,这灵小姐会答应吗?毕竟,不是三百两,是三百万两,还是黄金! 果然就见那穿着旗袍的灵小姐微微皱起了眉头。“哦?海督军当真不客气!可三百万两黄金却不是个小数目啊……!” “呵。”海岑锦似是轻蔑的笑了:“灵小姐不是方才才说,只要不是要整个民国,剩下的价,都可以开口吗?怎么,难道区区三百万两黄金,就能抵得上整个民国不成?”林染挠了挠脖子,发现确实是这个理。 “哈哈!”灵小姐漫不经心的笑了笑,一双眼睛向钬之泽望去。可惜钬之泽此时两个眼珠子直直瞪着林染,恨不得镶在林染身上,哪里有功夫顾得上她的目光。灵小姐不由得将薄薄的嘴巴抿成一条直线,重新将视线转移回海岑锦这里。 她双手交叉,旗袍下两条细长的腿也狞在一起。皱眉似乎在慎重思考,片刻后竟然点头,道:“好吧,三百万两黄金,定金二百万两,画到手以后再给剩下的一百万两。海督军,绝不要反悔哦!” 林染此时瞧着旗袍姑娘的眼神已经充满了惊艳,这就是有钱人的模样嘛?三百万两黄金,那得多少钱啊!可这姑娘竟然说拿就能拿出手,可见是有多么的富有。 还是海岑锦聪明,没有要钱币。黄金一直是黄金,可钱币却时常在换。若是他换回的是三百万的大洋,那才是傻缺呢! 那大洋过一段时间就不能用了,只有黄金,从不贬值。就算贬值了,也低不到哪去。 聪明! 海岑锦道:“姑娘答应的这样爽快,倒是让海某想僭越问一句,姑娘你……什么来头?!” 旗袍姑娘掩嘴轻笑,道:“不问来处,至少看起来,我还是民国的人民,是吧?好了,我们只谈交易,其余的我没理由回答。海督军,请将画交到我手上。同时,两百万两黄金,即刻交到您手上。我是真的狂热那副画,请快些,将画交给我吧!” 姑娘说狂热,林染是信得。不然哪个人会疯狂到这种地步,拿那么多金子换一副画呀? 在这种乱世,画根本不值钱好嘛? 三十五、你不值得 就像那个故事一样。 饥荒年代,一个城的人出走逃荒。有一个农民背着满满一袋子红薯,走到路上饿了他就吃一个,就这样,他逃出城很远。 可是在半路上,他遇到同样逃荒的富豪一家子。灾难来临的时候,富豪没来的及将金子换成粮食,于是半路上,富豪家已经饿死很多人了。 这天,富豪和农民相遇了。富豪拿出自己一麻袋金子,告诉农民要拿着一麻袋金子换他那半麻袋红薯。农民想都没想答应了,高高兴兴快快乐乐将红薯和金子换了。他在想,金子啊,可是一麻袋的金子啊!有了这么多金子,还怕买不来吃的?富豪真的是太傻了! 后来,富豪一家子在路上饿了就烤一个红薯吃,这样他们逃到了其他城。找到亲戚以后,很快东山再起,活的呼风唤雨。而当时拿红薯换金子的那个农民,却饿死在逃荒的半路上。死的时候,他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一麻袋金子。 可是这个时候,有金子又有什么用呢?金子根本买不来粮食,只是农民没有迅速认清现实而已。 这个故事就是告诉人们,乱世里金子也不好使。只有在太平盛世,文人的这些东西才值钱。不然战火纷飞,每天怎么活下去都是问题,谁还有心思去品画鉴画,搞这些精神层面的享受呐? 除了狂热,想必这画一定和这姑娘有什么渊源。不然不至于她这般兴师动众来买画,从钬之泽到海岑锦,足以看出她对这幅画的疯狂之情。 林染瞧海岑锦一眼,示意可以将画拿出来了!于是海岑锦从身后拿出那副画卷,铺在桌面上。 旗袍姑娘眼中瞬间流淌出耀眼的光芒,一双眼牢牢盯着那副画卷。“来人,金票!” 她给海岑锦的是南洋银行的金票,一张两百万两黄金面额的,一张一百万两面额的,全部都毫不犹豫的交给了海岑锦。 阔气啊!林染暗自咋舌! 难怪啊难怪,先前尹子棠告诉她说,凭这一幅画可以打五场大仗,可以重新修容十座城池,可以值黄金百万,如今看来全然不虚,竟然全都是真的! 旗袍的姑娘将画双手捧过,满眼虔诚。轻柔的将画打开,看了一眼,就将好卷好收起来。看来是个行家,对这幅画颇有研究。一眼就能辨别真伪,真是不简单。 “如此,画与钱都一次性结清了。海督军,合作愉快!”旗袍姑娘笑容洋溢,一张红唇大幅度向上扬起。脸颊一侧有淡淡的酒窝玄起,瞧着实在是叫人惊艳的紧。林染看的呆了,咽一口唾沫。 海岑锦将金票收起来,把那张数额两百万的塞给林染。林染不明所以,海岑锦悄声道:“你管钱!” 林染活像吞了一只八爪鱼,表情十分令人便秘。 她管钱? 什么鬼! 那为什么不连同一百万一起给她? 这人真是, 奇奇怪怪的! “等等——!”钬之泽开口了。他手中不知何时攥了一把枪,枪口直直对着海岑锦。林染就知道,他在这里绝对不会做什么好事。“谁说你们可以走了?怎么,觉得大圆满了?哈哈哈,要不要我来提醒你们一句,这画到底是属于谁的?!” 他这样一说,林染倒是想起来了。陆妲栀的记忆里,幼时钬之泽他娘身边好像是有一幅画,那副画与如今这幅一模一样。 钬之泽慵懒的靠在沙发上,慵懒的眼神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道:“这幅画原本是我娘的,后来在我娘被奸人害死的那一夜,我听我娘的遗言,将画送到尹家尹琦手上,代为保管。可是后来,这画就变成尹家的宝贝了。尹琦传给他的宝贝儿子尹子棠,尹子棠又作为定情信物送给陆妲栀。最后,放在陆妲栀处的画被海岑锦给偷走了。你们说说,最终这画,其实是谁的?” 林染咬牙,垂眸。她不想与他说话,一句都不想说。所以即使已经想到了怼钬之泽的话,她也还是咬着牙关不做声。 旗袍姑娘不说话,好整以暇的瞧着房间里的其他人。海岑锦抿着眸子,若有所思的看着钬之泽。钬之泽却不在意他们的目光,视线一直瞧着林染。 钬之泽道:“所以啊,这画是老子的呀!” “哦?” 海岑锦非常有力道的拍了拍林染的手,示意她放心。他挑了挑眉,看着钬之泽笑了:“钬督军,你可知如今你是在谁的地盘上?你拿一把手枪,又能威胁到谁啊?” 钬之泽不甘示弱,笑的大声:“是啊是啊,这里可是海督军的地盘。若是没有一点准备,钬某怎么敢贸然拜访呢?!” 林染瞧着钬之泽那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心下已然料到不好。果然下一秒,房门被人从外破开。钬之泽的人居然就这般悄无声息的混进了海岑锦的府上! 不,不是。 他是明目张胆,恐怕这时候海岑锦的府上已经被钬之泽包围了。而海岑锦近日一直忙着防御的事情,绝大多数兵力都在城郊。这海府自然防御松懈,钬之泽就是钻了这个空子! 她终是忍不住,怒道:“钬之泽,你卑鄙!” “卑鄙?”钬之泽眼中的柔和终于被打破,连瞧着林染的眼神都只剩下疯狂。 “我就是卑鄙啊,可是陆妲栀,你说说是谁让我变成了如今这幅卑鄙的模样?还不是你那好父亲,若不是他害死我父母……” “够了!”她越发的怒气冲冲,因为她知晓,陆妲栀父母并未害过钬之泽父母一根汗毛。 “钬之泽,你醒醒吧! 你不是一向自诩聪明吗,难道你就没有发现自己母亲是什么样的人嘛?你的母亲与父亲自你打小时便不慕从不是一天两天的事,钬之泽,你父亲是被你母亲害死的! 而你的母亲,也绝非我父母逼迫。她是自戕,她是奸情被发现以后羞愤自戕。你以为她为什么要让你把画交给尹琦,是真的怕这幅画会给你带来危险吗?不,不是!若不是她与尹琦有一腿,有这么会在临死前也要你将画送给尹琦呢?钬之泽,你在你娘心里应该与她这个宝贝一般分量吧,那么你好好想想她让你把画送到尹琦手里去,是不是在间接告诉你,你其实是尹琦的儿子?!!”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包括钬之泽,他像是一瞬间被抽干了灵魂,眼中迟钝,僵在那里。 半晌后,才道:“不,不会的,不会的!是你在胡说八道,你想要污蔑我母亲,你给老子闭嘴!” 林染反而笑了,道:“怎么,是不是我说到你多年来心中最见不得人的地方了?钬之泽,你明明是最清楚的那个,你清楚你的父亲到底是谁害的。你清楚你的母亲经常半夜在干什么,你知道她为什么要自戕!可是你偏偏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你偏偏非要扭曲自己的记忆。甚至你为了这份记忆,害死我的父亲母亲!” 提到陆昌,她眼眶不自觉泛红。就是因为钬之泽的执念,最终让他亲手害死了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想将他引入正道,想把他好好教育成人的人。 实际上有可能钬之泽内心深处都明白,他明白一切!可是呢,那又有什么用。他不接受,不相信是自己母亲害得父亲。更没法接受是自己母亲偷汉子被抓,羞愧难当当夜自戕。 于是,钬之泽渐渐给自己编了一系列合情合理的理由。他不停的告诉自己,就是陆妲栀父母害死了他的父母,所以他要报仇! 可是实际上,陆妲栀父母真的一点都不曾亏欠于他。 当年陆母觉得两个孩子都长大了,不该再继续上树摸鸟,下河捉鱼。所以提出要送陆妲栀去学堂读书,当然,同时陆夫人也没落下钬之泽。打算要送钬之泽和陆妲栀一起去学堂读书。 可是如今世道乱,能站稳脚跟子的,只有军阀。陆昌告诉夫人,钬之泽是铮铮铁骨的男儿,好男儿理应参军。他要悉心陪徐钬之泽,所以最后只送了陆妲栀一个人去外面读书。 钬之泽怨自己为何不能跟陆妲栀去读书,有人告诉他,这是陆昌在阻挠。父亲的死,是母亲告诉他是陆昌害死他父亲的。母亲的死,是他告诉自己与陆昌夫妇有关的。他明明知道一切,把一切都想的清楚透彻,可是偏偏要骗自己,说服自己这一切都是陆昌夫妇的过错!说到底,是承受不了真相带来的刺激! 林染瞧着他,纵是冰凉的眸子也染上一层秋水:“钬之泽,醒醒吧——陆家,从来没有一个人欠你的!” 一句话,如同醍醐灌顶。钬之泽那双疯狂的眸子恢复了平静,他转动双眼,颤抖着身子望着林染。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带着颤意:“小眉……我,是我错了?” 林染轻轻叹一口气,话语不伤不喜,点头道:“是啊,你错了!” 钬之泽眼中只余茫然,是啊,他错了!打小就错了,错的义无反顾。这份错念,支撑他活到现在。他杀了陆昌,自以为报了仇。可是他心中又明白,哪有什么仇要报啊……他下狠手毒瞎了她的眼睛,可是他的本意,并不是要报复她。他只是怕,怕有一日她会离开。所以他要想办法让她离不开她,但最终不过是,他可以对任何人下死手,唯独她,他下不了手! “不,不!” 就在林染以为钬之泽幡然醒悟时,他却忽然疯了一般叫喊起来。“不,老子没有错,老子没错!陆妲栀,你闭嘴闭嘴!老子,老子要杀了你身旁这个奸夫,你是老子的,只能待在老子身边哪也不能去。陆妲栀,你若是乖乖到我身边来,我完全可以放了海岑锦。陆妲栀,老子只给你一次机会,你,来还是不来?!” 林染眼中最后一丝光熄灭,对钬之泽的最后一丝期颐也消失殆尽,只余失望:“我不会过去的!” 海岑锦顺势将她的手挽的更紧了些,面上一丝慌乱都没有,嘴角还微微上扬,悄声道:“林染,放心!” 她微微低头,“嗯”了一声。 可这些全部都映入钬之泽眼中,他眼中的怒火几乎无法熄灭。他一脚踢开沙发,一边狂笑一边狂怒:“陆妲栀,好样的,你真是好样的!!为什么,你为什么总是那么容易喜欢上他人,为什么你总要将我丢下?你的爱既然那么廉价,为什么却不肯分给我一点呢?!” 林染冷笑着,是吗?是如钬之泽所说,她的爱很廉价吗? 在她拥有陆妲栀记忆的时候,她知道,陆妲栀曾也喜欢过钬之泽的。只不过他太令她失望,而尹子棠又恰巧出现,过于耀眼而已。自古才子配佳人,她喜欢上有抱负的尹子棠,爱上尹子棠无可厚非。 而她是林染的时候,也真正喜欢过钬之泽。可是他也太令她失望,他的抱负,他的一切,全部是假的。不过是为了报复,故意演给她看的而已。 不是爱廉价,而是错看了他,回首发现他不值得罢了! “因为你害死了我父亲,杀父之仇不能不记!”她很平静,道:“因为我不欠你任何东西,可你却欠我许多!”她语气略微激烈道:“因为我想要解救天下百姓出水火,你只想将我拖进水火之中。”她笑着,道:“因为你不值得。”她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重复道:“钬之泽,因为你不值得,连让我恨都不配!” “啊——!”她这边话音落下,钬之泽尖利又怪异的叫喊声就蓦然响起。他像是疯了,一瞬间得了狂犬病。有似乎在嗓子里安了一只口哨,发出的尖叫又细又尖。凭借林染明锐的听音水平,钬之泽一度吼到了嗨c。 真刺耳啊!呵呵! “陆妲栀——!”他真的疯了,枪口蓦然调转,径直对着林染。他怒目圆睁,一双锋利的眼睛里爬满了细细密密的红色血丝。 “不配?我不配?陆妲栀,谁稀罕你值得啊,谁稀罕你来恨啊?陆妲栀,你是不是嫌我恶心呐!哈哈哈哈,陆妲栀,我不会让你如愿的。你生是我的,死也是我的。若是我不能得到你,那我便亲手杀了你!陆妲栀,你,只能是我的!!!” 林染知晓,钬之泽现在已经处于疯癫之中了。他已然丧失了一切理智,他已然疯了! 一下刻,枪声蓦然响起。那一刹那,时间仿佛猝然间慢了数倍。林染眼睁睁瞧着子弹从钬之泽枪中打出,在离她还有一米的地方,身侧的海岑锦忽然冲到她身前。 三十六、终是黄粱梦一场 时间快到他来不及推开她,于是只好挡在她身前。电光火石间,只听得见子弹穿透皮肉的声音,以及一声来不及压抑的闷哼声。 时间在这一刻以后回到正常,她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挡在身前高大消瘦的身影慢慢倒下。他还不忘拿手挡着她,却也不肯回首让她看到他的面容。不让她看到他因为疼痛而紧皱的面容! 可是随着他倒下,该看到的,不该看到的,都看到了。她看到他黑色的西装上那一片血污,即便是在黑色布料上,也是那般触目惊心!那个枪口,打在左侧肩下,那里……是心口! 她恍惚了一阵子,忽然反应过来。随着海岑锦倒在的身体一起倒下,她抱着他,叫的凄惨,道:“海岑锦——!” 海岑锦想要说话,想要安慰她,告诉她他没事,可方开口,乌红的血液便从口中汹涌涌出。 “哈哈哈哈哈哈……!”海岑锦看着他们,每一声笑都发自肺腑。他乐的看这场面,乐的看所有她亲近的人一个一个倒下!他要让她明白,要让她清楚,站在她身边的只能是他钬之泽。旁人但凡敢靠近她,就只有一个下场——死! “海岑锦,海岑锦——!”她手足无措,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将手捂在他胸口,却怎么也堵不住他心口汹涌的血! 旗袍的姑娘倒是淡定,怀中抱着那副画,一双眸子笑着瞧向钬之泽:“钬督军,当初说好跟着我来,却没有说好,要做这样的事啊!” 钬之泽将视线移到她身上,嘴角还带着未来得及收回的笑意:“哦,是啊!可是我钬之泽,行事从来都不按规矩来的。既然灵小姐已经买到画了,我也不是非要要回这画,灵小姐就走吧!怎么,难道还要保证卖给你画的人不是死人嘛?!” 旗袍姑娘自然是识时务的,轻笑着从沙发上站起来,怀中紧紧抱着那副画。道:“那么,我便不打扰了。不过,钬督军,女人可不能这样逼啊,小心,会逼死她的!” 说罢,并不看林染海岑锦一眼,也未去瞧钬之泽的脸色,昂首挺胸走出门去。高跟鞋落在大理石地上,每一声清脆。 林染无论如何都捂不住海岑锦流血不停的心口,眼泪很快落下来。她知道,此时眼泪是最无用的,可是这种时候,怎么也忍不住泪意。 “海岑锦……海岑锦……” “呵呵!”钬之泽重新躺回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好整以暇的望着隔着一张桌子,跪坐在地上抱着海岑锦无措的她。嘴角的笑愈发张扬,他很乐意看她痛哭。因为她的悲喜,都是他赠予的,与旁人无关! “小眉啊,不若你求求我,你求求我,我就心软了。心软了,就放过他了。你求求我,我立马叫大夫来给他止血,怎么样啊?!” 她愤然骂道:“闭嘴!你这个垃圾、混蛋!” “哈哈哈!”钬之泽笑的更加开心了:“小眉啊,连你都学会骂人了呢。可你们文人,不都自诩清高嘛。这种污言秽语,怎么会从你口中说出来呢?小眉,你学什么都那么快,不若学学,爱上我好吗?” “去你ma——!”她双眼通红,又气又恼,只想要狠狠羞辱这个垃圾:“钬之泽,你不知道你是什么东西吗?我要求你?要我爱你?呵呵,别做梦了!钬之泽,大不了我陪海岑锦一起去死。我两共赴黄泉,也与你一点关系都没有!钬之泽,乱世之中,哪来的情爱?你不适合,不适合在这个地方做一位督军,你不配!” 她淡然掏出海岑锦裤兜里没来得及掏出的手枪,淡然扣动扳机,将枪口对上钬之泽的脑袋。她讥笑的看着他,她说:“钬之泽,你去死吧!” “嘭——” “嘭——” “嘭——” 林染觉得身子发软,脑袋发晕。大口呼吸,缓了许久,终于恢复清醒。等眼前明亮,看见的竟然是尹子棠那张带着眼镜,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笑着打招呼:“嗨,好久不见,陌生人!” 她眨了眨眼睛,被尹子棠扶住后背坐起来。 海岑锦似乎失血过多陷入了昏迷,脸色苍白双眼紧闭。 刚刚那三声枪响,分别是她打向钬之泽,尹子棠打向她,钬之泽打向尹子棠的三枪。尹子棠右肩中枪,可这点伤阻碍不了他如常行动。她小腹中枪,不过子弹是擦着腰划过去的,没有击中要害。而钬之泽,他倒在沙发上,一动也不动。 林染被尹子棠扶着坐起来,尹子棠查看了一番她的伤口,悄声道:“没有很严重呢!” 林染忍着腹部渐渐传来的巨大痛意,反问尹子棠:“你来杀我?” 方才她抬枪打向钬之泽的一瞬间,钬之泽是不打算躲的。可是他却不知看见了什么,瞬间抬枪打向她的身后。这时尹子棠出现,也就解释了为什么钬之泽要忽然向她身后开枪。因为那时尹子棠忽然出现,他要开枪杀了林染。 钬之泽会救她,这点林染倒是颇为震惊。只是如今,重要的是,尹子棠要杀了她! “嗯!”尹子棠回答的颇为云淡风轻,可是也是这样随意的语气,告诉林染,他真的非杀她不可。 “为什么?”林染还是想问,尹子棠为什么执着于杀了她。难道,杀了她陆妲栀就能回来吗?不,不能了,陆妲栀已经死了! 尹子棠轻柔的将她额前发丝尽数揽到耳后,细细整理着她的衣冠,声音温柔的就像爱人在耳边说着悄悄话一般。可他确定是要杀了她的,此时却这般淡然,未免让人毛骨悚然,他道:“因为你不是妲栀,你占了别人的身体,这样是不对的。所以,你得把妲栀还给我了!” 说罢,仔仔细细将她衣裳上每一处细小的尘土给拍打干净。觉得满意了,这才重新扣动手中扳机,抵在她太阳穴处:“妲栀,我终于又要见到你了!” 林染不由得后悔当日为何要将尹子棠放走,他原是要杀了她的。可是,就这么被他白白杀死吗? 不! 她忽然漾起一抹邪笑来:“尹子棠,你说,杀了我,妲栀真的能回来吗?” 尹子棠果然迟疑了,抵在她额头的枪也放下来。他说:“你怎么意思呢?” 还挺客气! 林染笑道:“尹子棠,若是真正的林染死了,你不会不清楚她是为什么死的吧?” 尹子棠眼中生出恐惧来,林染轻挑眉,很好!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呢?妲栀并不是我杀的,我那么爱她,绝不可能杀了她啊!” “哦吼?”她愈发明朗起来:“是吗,是真的吗?尹子棠,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乔又俏再见到我时,她难道不害怕吗?毕竟,是她在我喝的茶盏里头下了毒。可是,我与她无冤无仇,她又为什么要害我呢? 哦,尹先生想起来了吗,原来这乔又俏,是你的情妇啊!听说您要与我成亲了,这才又急又恼,将我害死的啊!” “不是!”尹子棠彻底绷不住了,满眼满眼都是恐惧。他在诧异,为什么林染会知道这些!他在怀疑,难道,难道错了?她,她是妲栀吗? “乔又俏不是我指使的,我与她也早在认识你以后便断了!她不是我的情妇,她与我没有任何关系。妲栀,不是我,和我没有关系……” “是吗!?”她面上净是狞笑:“尹子棠,若是我之前死了,也正是你害得呀!是你啊尹子棠,是你亲手害死的我啊!” 尹子棠彻底垮了,身子一软倒在地上,一个劲的解释不是他,与他无关! 她却一点也不打算放过他,若不是他,真正的陆妲栀又怎么会殒命?既然来了,就一定要帮陆妲栀报了这个仇。毕竟,她真的是因他而死! “尹子棠,你承认乔又俏曾经是你的情人吗?那么,乔又俏又到底是不是因为你而妒恨上的我,从而杀了我。而你,真的没有一点责任吗?尹子棠,若现在的我是其他人,那么,真正的陆妲栀去哪了?她是不是早已经魂飞魄散了呢?毕竟,深爱的男人却还养着情人,她该有多伤心啊。她的死是你导致的,你是罪人。可你现在却想要在杀死她一次,尹子棠,你当真,要这么做吗?” 她的眼中仿佛有导弹,又如同利剑。没一下,都直刺他的心窝子。 “因我而死?因我而死?因我而死……!真的,因我而死?”他喃喃念叨着,又仿佛孩子寻求大人答案似的,向她望去:“若真是因我而死,那妲栀还会不会……原谅于我?” 林染看出他眼中的殷切,那般可怜。可那又怎么样呢,陆妲栀确实因他而死。她已经没了,一个死去的人,又怎么来原谅? 想必,直到最后一刻,陆妲栀是以为乔又俏给她下的毒,是尹子棠下给她的吧!那时候她一定绝望的不得了,有这么,原谅尹子棠呢?错了就是错了,有些错,永远也弥补不了! 于是她闭上眼睛,默默摇了摇头。 “不会了,尹子棠,她不会再原谅你了!” 静默半晌,林染听得稀稀疏疏之声。接着扳机被扣动,发出“吧嗒”的声音。两秒钟后,“嘭——” 枪声再次响起,就在她身旁,声音是那样的刺耳。恐怕她一生都忘不掉这道声音,肩头蓦然一重,尹子棠布着枪眼的脑袋靠在她肩上。温热的血液很快染湿她的肩头,林染心头恍惚,他已经从她肩上滑下去。 尹子棠自戕了。 因为,他的姑娘死了。 是他害死的,他得抵命! 后脑勺的头皮传来一圈圈的麻意,那麻意恨不得将头皮炸开。她捂着脑袋,像只小兽一般低声呜咽。 这一刻,她体验到了什么呢?乱世浮沉,人命如草芥。就算站在权利顶端,也轻易改变不了这世道。而人,难免纠缠在男男女女的恩怨纠葛当中无法自拔。甚至,为之付出了生命! 江湖原本是潇洒的,却因为情爱的介入,最终变得步步谨慎。每一步踏错,最终的结果都只有一个,就是死! 身边的一切画面忽然停止,仿佛在一瞬间被定格。她瞬间置身于黑暗中,遥控器屏幕发出的莹莹蓝光也再次出现。就在她脚边,低一低身子就能捡到。她拿起遥控器,将屏幕上的字念出来:“恭喜二号玩家林染,成功解锁《总有歹人要害我》一书中所有关卡。恭喜二号玩家找出书中所有要害主人公陆妲栀的凶手,获得一次任意许愿的机会。 玩家将在一分钟内回到现实,请玩家尽快想好要许愿的愿望。只要不侵害到人类和平,本系统都可以实现!许愿时间有截止,玩家请及时许愿。否则时间一过,愿望将清零哦! 下面,再次恭喜二号玩家闯关成功,回到现实!” “唰——”一道绚烂至极的镭射光像是势必要闪瞎她眼睛一般铺天盖地的袭来。林染立即闭上眼睛,直到眼皮感觉不到那光亮,这才缓缓睁开眼睛。 好安静! 睁眼,眼珠的眼眶内转动。深蓝色的窗帘,白色墙壁。 是宿舍,回来了! 她一屁股坐起身来,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 终于回到现实了,终于离开那个鬼地方了! 宿舍里空无一人,窗外阳光明媚。于是林染掀开被子顺着梯子走下床去,先是去阳台找了一圈,没人。她又转悠回来,这才想起看手机。 谁料好不容易从一个犄角旮旯找到手机,打开界面,上面却显示着现在是十月十一! 十月一日——十月十一。 竟然过去了十天! 她有幸见过舍友张余歌穿书的时候,她的身体是怎么样生活的。所以林染立马便能想到,她是怎么渡过这些天的。必定是如行尸走肉一般,一点活泼劲儿都没有了! 呜呜呜,一定给很多人留下了惊悚的映象。初印象可是非常重要的啊,如今这样可怎么好? 还有,舍友她们呢,都去哪了? 正想着,宿舍门忽然就被推开了。先走进来的是苏一洋,见到站在地上林染,她颇有些诧异。 “你……醒了?”毕竟有张余歌的前车之鉴,很好判断一个人到底怎么了。自从她们十一假期回来以后,就发现林染变成了一副和张余歌军训时期一模一样的状态。十一一直和林染待在一起的管薏也描述,简直是诡异。 林染父母打电话来,问她为什么还没有回去。林染也接了电话,居然找到理由把父母搪塞过去。可是其余时候,她又和当初的张余歌一模一样。 三十七、结束 苏一洋真觉得宿舍的人都傻了,连她渐渐也愿意相信神婆管薏的一些话了起来。 不过自从林染恢复以后,宿舍就再也没有人连续这样。张余歌、苏一洋、管薏明显感觉到林染没有从前那样快乐了,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说。只是告诉她们,不管有谁再次穿书,千万不要陷入故事太深。因为说到底那只是个游戏,入戏太深很有可能失去快乐! 三个人就这样瞧着林染怏怏不乐了一阵子,在某一天清晨,林染又忽然恢复了从前的元气满满。几人询问,却发现林染根本不记得自己有玩过什么穿书游戏。 经过权威大师张余歌分析,很有可能林染使用了那一次许愿功能。而林染的愿望,很有可能就是让她自己忘记穿书的一切回忆。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林染忽然回到了没心没肺、嘻嘻哈哈、潇潇洒洒的生活。 这是林染的选择,她人无权干涉。 只是每每午夜梦回,林染梦里总出现一些场景。那些场景十分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还时常可以看到梦里场景里出现的人物,好家伙,好多帅哥。 有戴眼镜的温文尔雅款,有充满攻击的狼狗款。还有帅到惊世骇俗的仙人款。这些人虽然都是民国装扮,但是戴眼镜的经常穿旗袍,狼狗的经常穿着军装。仙人则是西装打扮。林染做梦梦着梦着口水就不知不觉淌一枕头。 睡醒以后捶胸顿足,痛心疾首。这么多帅哥,可她只能在梦里遇见。也不知道如果同时遇见这样三个极品,她一定会开心的疯掉。 唉,可惜……梦只是梦。总有一刻会醒,人呐,不能老活在梦里啊! 她再也不会记得,曾经梦里出现的这些人都曾真真正正出现过,轰轰烈烈从她生命中路过。 至于没有启用那个愿望,选择忘记穿书发生的一切的林染,她为什么要选择忘了呢? 大约……是记忆太沉重吧! 在那个平平无常的夜晚,微凉的晚风吹散的,是她的所有快乐。纠结的那些天里,林染时常在想,钬之泽死了吗?海岑锦失血过多,有没有被人救下呢?尹子棠去了,不知道陆妲栀有没有在奈何桥边等着他啊?不知道陆妲栀会不会选择原谅尹子棠呢。若是钬之泽也死了,到底是不是她的错啊?在最后一刻,她要杀他,他却没有选择反击,反而要救她的性命。 到底,是谁错了? 谁欠谁的,谁又有资格原谅谁呢?那仿佛染血的记忆太过于沉重,压的林染无法呼吸。午夜梦回,她总是哭着惊醒。这也让她明白,不忘记这一切,终究再也不能正常生活。 于是,在一个同样平平无奇的夜晚,她手中拿着遥控器,嘴角漾着笑。眼中是坦然,是决绝,是透彻。 一张樱唇轻启,上下张合。 “我,要忘了书中发生的一切事!” 于是在一阵莹莹蓝光之中,一切记忆随着她眼角那滴泪水烟消云散。从此,她的记忆中空缺了一段。林染偶尔也感到奇怪,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可到底要了什么,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那便不想了吧!林染想,既然记忆选择散去,那么想必就不该再纠结于这些。徒劳无益,平添郁闷。 于是,在那个吹着凉风的秋末,那段记忆再也不曾被人想起。记载着它的,也许是许多文字。不过女孩们永远也不会知道,她们进入的穿书游戏中,书中的主人公其实是她们自己! 是辈是喜,是爱是恨,从来不是代替别人活! ——《总有歹人要害我》篇完结。 话说仅仅一个十一假期过去,小小的307宿舍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宿舍里有男朋友的就只有苏一洋一个人,可是十一过后,张余歌也有了。而且她的男朋友亲自提着她的行礼将她送到宿舍里,对相声有些接触的管薏一眼就看出那个戴着墨迹、遮住半张脸的高挑男人是谁。 苏一洋形象生动的形容过当时管薏看到张余歌男朋友的反应,只见她瞪圆了眼睛,伸着手像是触了电一般,嘴角抽搐,半晌只说出一个字:“你你你……” 倒是河图羽笑呵呵摘了眼镜,友好的跟她们几个打招呼。还分了饮料零食给她们,说道:“大家好,我是河图羽。是阿歌的……未婚夫!” 当时河图羽说完这话以后,宿舍忽然一阵安静。只听得两道吸气声(此时林染正在民国),然后管薏、苏一洋各自面面相觑。 怎么个回事啊?张余歌什么时候交的明星男朋友,从前从没听她提过呐。怎么忽然之间,就就就,连未婚夫都有了! 然而这还没什么,十一结束没多久,在张余歌生日的那天,她的明星男友再次忽然空降。带着张余歌请了一天假,等张余歌晚上回来的时候,包里多了一张红色本本。 “结婚证——!”恢复正常的林染瞅着放在宿舍中心桌子上的那张结婚证,瞧着张余歌的眼神满满的惊世骇俗! 苏一洋一向淡定,现在也淡定不了了,抛出一连串问题:“什么情况,余歌你刚满二十就领证了。不是你,你和那河图羽什么时候认识的?交往了多久?你们见过家长了吗?就,就风驰电掣扯上结婚证了?” 在众人灼热的目光中,张余歌有些害羞。她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她与河图羽的缘分,毕竟若说理解,体验过穿书的林染最该理解。可是呢,林染现在把一切都忘了。张余歌觉得就算自己说了,大家也不一定能理解。所以,她选择打哈哈糊弄过去。一边从包里拿喜糖,一边安慰被雷到的小姐妹们:“哈哈,一切都是天意,天意!双方的父母都见过了,他今年已经二十八了,是该结婚了。我爸妈比较开朗,只说我自己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然后把户口本甩给我了。我们领证,也不是一时冲动啦! 可能,说来不太能理解。但是我十九岁的时候认识的他,他二十三岁遇到的我。后来,他等了我整整五年。我觉得我不能辜负他痴痴等待我的这五年岁月,所以索性豁出去了,任性一把! 哦,听说结婚的,期末还可以加学分呢!姐妹们,努力啊!哈哈哈。” 见她这样说,几人也只能祝福。毕竟是张余歌自己的选择,外人不便多说什么。 林染接过张余歌递来的糖,笑呵呵的打趣道:“咱们宿舍如果还有人能扯证,非一洋莫属啊!哎一洋,你之前说你和你男朋友都谈两年半了,怎么样,有没有余歌这样的觉悟,满二十岁的时候扯个证去啊?” 苏一洋霎时苦笑,眸中的光黯了不少。 “算了吧,现实点。我还只是一个学生,我男朋友又是个小dj。结婚?柴米油盐酱醋茶不考虑嘛,拿怎么结婚啊……唉!”她鲜有的叹气,说完话后低头将手中红色的糖纸剥开,将糖果塞进嘴巴。含了含,点头道:“嗯,好甜!” 谈话半路介绍,大家暂时散了,各忙各的事去了。 夜晚,苏一洋洗漱过后坐在床上耍手机。她忽然发现,用小号登录以后去男朋友的朋友圈,那里有关于她的所有都不显示。她暂时没怎么样,等到十点半的时候和男朋友通视频电话时,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朋友圈。 “离丒白,你是不是发的有关于我的朋友圈只有我一个可以见到啊?” 视频那头的人忽然顿住,两秒过去,离丒白紧皱眉头,语气不见得有多好:“你怎么知道?” 苏一洋只觉得心脏下沉了许多,强打起欢笑:“没什么,就是问一下。离丒白,我们难道不是在谈恋爱吗,你的朋友圈为什么不能公开关于我和你呢?” 那边的人点起一支烟,深深吸上一口,道:“苏一洋,我是个dj。我算半个艺人,如果在朋友圈发了关于你的东西,那那些来迪厅蹦迪的女顾客就会多想。道理就跟男艺人发布自己有女友了以后粉丝的反应一个道理。苏一洋,我们也在一起这么久了,我身边的兄弟你全部都见过,他们都知道我和你的关系。那么,我在不在朋友圈发那些照片什么的有意义吗?” 苏一洋没有说话,只是将头迈进腿弯里去。她眼中已经瞧瞧凝上了一层水雾,可还是强忍着憋着一口气,不让泪水流出来。 视频那头的离丒白也沉默了,两个人就这样各自沉默,僵持着。 那晚上管薏刷手机刷嗨了,带着个耳机完全与外界隔离。等到她忽然觉得该睡觉了,一瞅手机已经凌晨三点了。好在明天周一,早上没课。把耳机从耳朵上拿下来,再给手机充上电,管薏伸直胳膊打算伸个懒腰,好好睡一觉。 这不伸不要紧,一伸吓一跳。胳膊仿佛蹭上一个什么物体,很滑很弹,还带着温度。这一下吓得管薏从床上跳起来,却瞧见不知何时苏一洋掀开她的窗帘,趴在她的床头。 黑暗中,苏一洋手机屏的光亮照在她是脸上。管薏仔细瞧去,看到苏一洋红肿的双眼。 管薏轻声的,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怎么了?” 苏一洋忽然一呶嘴巴,眼泪就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从眼眶掉落,她开口,不是刻意压低嗓音,但是声音哑的出奇,一听就是哭哑了嗓子。苏一洋说:“……我分手了……!” “啊?!”管薏比较诧异,今天舍友张余歌刚结婚,林染还拿苏一洋打趣呢。怎么才几个小时过去,就分手了呢? 苏一洋却以为她没听清,哽咽着呜咽道:“我分手了……我男朋友跟我分手了……!” “这……”管薏颇为手足无措,把窗帘掀开,让苏一洋进到床上来说话。“分手了,为什么啊?谁提的分手?” 苏一洋忍着眼泪,她生的娇小,此刻又哭成一团,整个人瞧着简直是楚楚可怜。看的管薏都要忍不住,伸手将苏一洋揽进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脊背,以示安慰。 苏一洋撇着嘴巴,声音又小又哑:“他说……说我们不合适,说他给不了我快乐,他不想再继续了,他压力太大了!” 管薏眉头一皱,这不就是渣男分手经典语录嘛。 “不合适?”管薏义愤填膺:“不合适两年半前干嘛去了,怎么两年半前不说,现在才提出来不合适?给不了你快乐,要满足你的快乐很难嘛,你的快乐是什么?你自己觉得跟他在一起,得到快乐了吗?还有,他说不想继续了,压力太大了?什么压力,你给他什么压力了?嗯?!” “不是!”苏一洋却挣扎着从管薏怀中钻出脑袋来。“他说这些,可能真的是他最近压力太大了。你不知道,他每个月六千是工资,就要往家里寄四千,剩下两千要交房租吃饭什么的。他要帮他妈妈还房贷,他们家很困难……” “所以呢?”管薏不明所以:“房子不是今年才买的吧?他要帮家里还房贷,那前两年就没压力,压力偏偏现在就有了?” “不是的……”苏一洋彻底从管薏怀里钻出来,替离丒白辩解道:“他真的是因为这件事情有很大的压力,就是……” 管薏眯上了眼睛,有些许的无奈,道:“那行吧,他的压力是有苦衷的。可是又为什么要忽然提分手,你们以前在一起难道不开心吗?” 苏一洋抬手抹了抹眼泪,道:“当然很开心,我很喜欢他。我们以前,我高中的时候,一直想快点大学,这样就可以明目张胆的带他回我家了。到了大学,在一起的时间就更多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苏一洋又掉下眼泪来:“终于熬到大学了,他却说他太累了,坚持不下去了,不如分了,对谁都好……可是怎么行呢,我真的好喜欢他。我不想分手啊,可是刚刚我偏偏就是跟他吵啊吵,一点都得理不饶人。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是受不了他对我忽冷忽热的态度。 管薏,怎么办啊,我真的不想跟他分手啊……” 管薏见她又哭了,连忙拍着她瘦小的脊背:“别哭,别哭。宝贝,眼泪是珍珠,哭了会变猪。不要哭啊。一洋,我虽然不了解你和你男朋友的故事。可是就你现在这样的状态,在你们的感情里,不是太卑微了吗?!”一段感情里,卑微的那个人最终伤的最深,没必要这样子对自己! “我本来就是卑微的!”苏一洋却再次辩解。 苏一洋篇、一 “在我们的感情里,我本来就是卑微的那一个。我已经卑微了很多很多次了,也不差这一回啊……”她虽然是这样说,可心中也在嘲笑自己没有骨气。这种卑微,真的很下贱。 管薏语塞,不知道再该怎么劝。抿了抿嘴,干脆不再哄她。说道:“既然你都知道自己卑微了,还心甘情愿,那么想必你心里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办。你不想分手,想挽回他,那好啊,把电话拿出来,给他打电话!” 你永远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装睡的人看清现实,自愿从自己编织的梦里醒来。 管薏说完以后,苏一洋就真的将手机解锁打开了。她默默坐回自己的床铺,脚踩在两人之间的梯子上。拨通显示着“猪”的电话号码,静谧的宿舍里,想起等待通话的“嘟——嘟——”声。 没响多久,电话那头的人接起电话来。 “喂?” “喂……”苏一洋只说了一个喂字,接着泣不成声。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着,半晌传来无奈的声音:“苏一洋。 你别哭! 苏一洋…… 你说话,你先别哭好不好?!” 苏一洋拖着浓重的鼻音“嗯——”了一声,接着继续沉默。 过了好一阵子,电话那头的离丒白终于开了口:“苏一洋,真的,长话短说!我觉得……我们就到这里好了,散了吧!” …… 这一句完完全全落入管薏的耳朵,她皱起眉毛。苏一洋又抽泣起来,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对面两张床铺的姑娘睡得安稳踏实,没人被这边的动静吵醒。管薏扶额,微微佩服那两人的睡眠。 漆黑又静默的黑夜里,一时间只听得到苏一洋更加剧烈的抽泣声。她没有在管薏面前哭,快速缩进自己的浅蓝色窗帘中去。管薏顿了顿,回到自己的窗帘内。 那晚,她安静的听着苏一洋坚持不懈的给她男朋友打电话。对方一遍遍不厌其烦的挂断,到最后,干脆删了微信qq,将苏一洋拉进了手机黑名单内。 接着……就没有接下去了。 因为困意袭来,管薏没有忍住,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苏一洋就给辅导员请假,买好动车票去主城区找她男朋友了!林染、张余歌都还懵着,直到管薏解释才明白是为什么。 众人都感叹苏一洋对他男朋友感情太深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挽回他们的感情。 学校离主城区不远,大约坐上动车一个小时四十分钟左右就到了。苏一洋感到的时候才早上八点,她巴巴的买了早餐,坐出租车去男朋友家送早餐。这个时候离丒白应该刚刚下班回到家不久,吃完这顿早餐正好好好休息一下。等他睡好了,冷静了,她再和他好好聊一聊。 这样想着,苏一洋一连买了好多吃的。热腾腾的包子,暖胃的粥,还有爽口小菜…… 她提着大包小包终于来到他家门口,因为昨晚他将她的所有联系方式都给删了,所以就是她想发信息也没发给他发。离丒白当然不知道她会忽然到访,睡得迷迷糊糊间听到敲门声,半闭着眼睛就去开门。 “当当当当——”苏一洋笑着,将早餐递到他眼前。“爱心早餐!” 离丒白揉着眼睛看了半天,才认出眼前的人是谁。他没多大反应,也没有伸手去接她手里的早餐,问道:“你怎么来了?” 苏一洋笑的有点儿不好意思,道:“你都要跟我分手了,我怎么可能还不来。怎么,堵在门口不打算让我进去吗?” 离丒白望了她一眼,侧身将门让开。苏一洋高兴的走进门去,想换拖鞋,却没找到她的专属拖鞋。以为离丒白闹小孩子脾气,将她的拖鞋扔了,也就没再找。径直走到客厅,将手中还热腾腾的早餐放在桌上,招呼离丒白:“过来吃吧,我给你买了早餐。有任何事情,等你吃饱肚子以后再说。” 离丒白没说什么,将房门关上。走到苏一洋身旁坐下,拿起粥不客气的喝起来。 苏一洋看着就想笑,心中已经有了十之八九的把握。这手分不了,不就是吵个架嘛,总得和好的。她做那个先低头的人,最后的结果对两人都好,何乐而不为啊! “都是你爱吃的,你先好好吃着。我去卧室给你铺床,我知道你累了,等下吃完早餐你就舒舒服服睡一觉,不管有什么事,我等你睡醒以后咱们再说,好嘛?!” 离丒白埋头吃饭,并不理会她的话。苏一洋暗自叹气,起身往他的卧室走去。 离丒白唏哩呼噜喝下一盒粥后,忽然神色一凌,起身往卧室里冲去。可惜已经晚了,苏一洋已经一声尖叫。卧室床上被子被掀开,一个穿着睡衣的姑娘正满脸愤怒的瞅着掀开她被子的苏一洋。 “你谁呀?” 苏一洋愣住了,她站在那里。看看床上的姑娘,在看看门口的离丒白。喉咙发酸,声音颤抖: “她,她是谁?” 卧室的床边摆着苏一洋的专属拖鞋,却被床上的女孩穿在脚上。“很明显啊,我是他女朋友!” 苏一洋猛的一晃,差点要平地摔跤。一双眼睛不敢置信,瞪大了瞅着离丒白。 然而离丒白仿佛也懒得解释,耸了耸肩,一副既然你已经看见了,也就没什么好解释的了的模样。 苏一洋简直是不敢置信,颤着身问道:“为……为什么呀?” 离丒白字字铿锵,他说:“我们已经分手了!” 苏一洋直摇头,甚至被气笑:“分手……我们昨天晚上才刚刚分手。今天早上她就睡到你床上了,离丒白可以啊,无缝连接啊——!” 离丒白并不在意她说他什么,反倒还有些不耐烦:“既然已经这样了,我也没什么可解释的,你走吧!” 他说的太决绝,让苏一洋心脏越发的恍惚。泪水萦绕着眼眶打转,就是不肯落下。她忽然冲到他跟前,认真盯着他的眸子,问道:“离丒白,你是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是不是因为你快要死了,担心我会因此伤心不已,所以特地演这么一出给我看啊!” 一定是这样,肯定是这样。要不然平白无故的,怎么就这么狗血的一幕都给她遇到了呢? “你,你要是真的遇到了什么困难就尽管告诉我。离丒白,我一定照顾你直到你去了!” 她望着他的目光太过清澈,望的离丒白狠狠压下要给她一拳的心。他又无语又无奈,道:“苏一洋我求求你走吧,我们真的不合适。我一直都是抱着和你玩玩的态度,那你就不能奔着结婚跟我在一起。苏一洋,以前是我错了我不该玩感情。现在就当我知道悔改了,我对不起你,我放过你了,你赶紧离开吧好不好?!” 她拼命摇头:“我没关系的离丒白。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一直都很喜欢你。既然你都说了你知道悔改了,那就好好对我啊。我们重新在一起好不好,我们重新好好在一起好不好?” 离丒白将她一把推开,并且猛的后退几步,斩钉截铁的说:“不好!苏一洋,一点也不好!我们之间已经不可能了,我真的不想再花一点时间在你身上了苏一洋。就这样吧,就这样分开吧。互相给对方留一点颜面,毕竟都是真心喜欢过的,就这样结束了吧,好嘛?” 她紧紧拽住他的衬衫下摆,这次却被屋里的另外一个女孩儿推开。 “这位妹妹,我劝你赶紧走吧,赶快离开。他都说了不喜欢你,你为什么还要贴在他身边呢?你不会真的觉得我们是在演戏骗你吧?大家都是成年人,怎么还幻想自己活在偶像剧里啊?既然你不相信,不然我们现在证明给你看啊?!” 说着,那个女孩竟然直接吻上离丒白的唇。 苏一洋就像是忽然被仙人掌扎了,猛低着头冲出房间。一口气从楼上跑下来,站在楼下惊魂未定喘着粗气。 是假的,一定是假的。肯定不是真的,怎么能是真的呢?为什么喜欢了两年半的男孩子,也只是因为无聊所以答应跟你在一起,也是为了打发时间呢? 两年半啊,整整两年半她都没有看清一个人的真心。她一直以为他是喜欢她的,深信不疑他们可以在一起很久很久。 可是……为什么! 她失魂落魄,浑浑噩噩往大马路上走。刚走到小区马路对面,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她将手机屏幕怼在眼前,看到的是一个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电话号码。心中的波澜瞬间惊起,她赶忙接通电话,话语中难以掩饰的激动:“喂!” 离丒白声音淡淡的,直接进入主题,道:“你回来一趟,我有东西要给你!” “好!”她想也没想,身子已经转了过去,又从马路上走过一趟。一路小快步跑到离丒白所居住的那栋单元门前,将门敲开。 “进来吧!”是离丒白开的门,可是待苏一洋走进门后,却看到那个睡在离丒白被窝里的姑娘还在,坐在客厅沙发上,手里拿着她买给离丒白的早餐。心中的酸楚再次涌上来,她含着泪,将视线移到离丒白身上。“叫我来要给我什么东西?” 是不是,是要跟她解释是她误会了,这个女孩其实是他的远房表妹什么的。因为在一起两年半,她基本熟悉他的所有家属朋友。忽然冒出来的,自然不可能是什么亲妹妹。再说离丒白只有一个姐姐,没有妹妹! 他瞅了她一眼,转身往卧室走去。苏一洋赶忙跟上前去,她才不要在客厅看着别的女孩吃她买给离丒白的早晨! 进了卧室,离丒白正在埋头整理衣服。看到他手里收拾的衣裳,苏一洋的心瞬间就凉了半截。 “怎么,你真的要跟我彻底分手?” 离丒白收拾的衣服全部是她留在他这儿的,他电话里说要给她的东西,就是这些她留在这里的衣物! 眼泪根本抑制不住,苏一洋后退两步。一双白皙修长,因为常年弹钢琴而造成手指每一寸肌肉都是十分均匀的手指死死攥着自己的背包链,心底留着最后一丝幻想。可离丒白接下来的话立刻熄灭她的美好幻想。 他说:“既然决定分开了,那就彻底断个干净。你的东西留在我这里占地方,也不合适,所以收拾一下,你拿走吧!” 瞧着他不停往袋子里塞着她留在他身边的所有痕迹,苏一洋霎时感觉到一阵子头晕目眩。她虚晃一下,扶住墙壁。沉默了一瞬,逃也似的离开离丒白的家。 “喂,你的东西——!”身后传来离丒白的呼喊,她置若罔闻,如同身后有狼在追,跑的又急又快。直到一口气不知跑了多远,直跑到她满头大汗精疲力尽的时候,终于才停下脚步。发丝在头上乱舞,许多借着汗水黏在脸上。甚至嘴巴里也有,早上匆匆画好的妆想必也已经花了。 现在的自己,一定狼狈极了吧! 她踱步往前,坚持着走到一处没人的角落里,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 哭着哭着,裸露在空气中的皮肤忽然传来丝丝凉意。她将脑袋从臂弯中抬起来,发现连老天都在欺负她。竟然开始下起雨来,她身上没带伞,这里又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一时之间甚至连能避雨的地方都找不见。 苏一洋仰天长啸:“瓜皮老天儿——我ri你仙人板板儿——!!!” 可是老天似乎因为她的出言不逊恼怒了,刹那之间,细细的雨丝瞬时变成瓢泼大雨。将她淋成了一副落汤鸡的模样不说,手机也因为进水开不了机了! 这下苏一洋哭的更凶了,暴雨声加上她的呜咽,若是在晚上路过的行人绝对以为遇见鬼了。 她哭了好长一阵子,本就娇小的人,蹲在地上显得更加的小。就如同哪家小孩走丢了一般,坐在路边无助的哭。 可是雨势丝毫未见消减,逼得她不得不起身寻找避雨之处。苏一洋穿的单薄,此刻又冷又饿。早餐她都没来得及吃上一口呢,本以为买那么多他一定吃不完,她吃他剩下的就行。可现在,那些早餐早进了别人的肚子! 她低着头抱着膀子只顾着往前走,一点也不管前面的路。等到她意识清醒过来之时,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离丒白家那条巷子。 现在下着暴雨,如果我现在去找他,他一定不会忍心不收留我的,对吧! 这样想着,她迈着不大不小的步子走进那条小巷子。因为下雨,原本晴朗的天空也变得阴沉。 二、结束与开始 光线黯淡,离丒白家门前扔着的一包东西让苏一洋心颤不已。她恍惚了一阵子,缓缓在那包东西面前蹲下,伸手将包袱打开。一刹那,惊雷自头顶响起。无论是她触碰包裹的手,还是看着包裹的瞳仁儿,都无不颤抖。可颤抖的最厉害的,当属那颗胸膛里面跳动的心。虽然隔着一层皮肉,那里雨打不着风吹不着,可是……却凉透了! 离丒白竟然将她留在他家的所有东西全部放进这个包裹里,如同垃圾一样丢在门口。就像他轻轻松松就可以不要他们两年半的感情,像扔那些垃圾一样,将所有的感情扔了! 苏一洋不知怎么了,鬼使神差的,她竟然站起身去扣门。片刻后,离丒白一如既往的来开门,看到是她,眉头一皱,神色并没有多好看。 “你怎么又来了?!” 语气那般不耐,让她的心再冷一分。她不回他,自顾自的将他推开,往房间里走去。 客厅,没有! 厨房,没有! 厕所,没有! 卧室…… 那女孩围着离丒白的被子,一手举着手机,一边诧异的望着被大雨淋成落汤鸡的苏一洋。 “你脑子有毛病吧?说了已经和你分手了还来干什么?!” 身后后拖鞋移动的声音传来,苏一洋没等离丒白凑近,转身一股脑的跑开。 这次,少了上次的狼狈,多了几分镇静。她没有气愤的甩上离丒白家的门,任由风雨飘零进屋子。而她径直走出去,那道娇小的背影不知有多么的倔强。 屋里的离丒白有些恼,走到门前将门一把关上。并骂了一句: “神经病!” 苏一洋终于走到一家咖啡店,她停下脚步,推开门走进去。咖啡店的服务人员瞧见她满身湿透,急忙找了一块干毛巾递给她。她说了声谢谢,静静走到咖啡店的一处角落里坐下。将脑袋迈进毛巾里,压抑着呜咽声痛痛快快哭了一场。 完毕后将淋湿的头发擦了,服务员贴心的给她送来一杯热茶。她又道了声谢谢,眼泪再次决堤而出。明明若是此刻没有人来关怀,她就不会再哭了。可偏偏还是有人来给她送毛巾,倒热水。她再次将脑袋迈进臂弯里,哭的昏天黑地。 什么狗屁爱情——说到底,在离丒白眼里不过是玩玩而已。可是他在和她玩的时间里,她却动了真情。甚至天真的想,和有趣的人在一起,哪怕他没钱没房没车,可只要两个人在一起互相开心,玩的好,那便没什么的! 为什么啊……她把自己所有一切都献给离丒白了。女孩子的一切矜持,宝贵的东西,完完全全交给离丒白。可是他,居然只是玩玩。难怪手机朋友圈从来不公开她,难怪前一夜才说分手第二天就立马和别的女孩睡在一起。她每周周末才跟他一起住在他租的地方,可是平时的时候她不在,他的身边睡得一直都是别人吧! 多么可怕啊,想想都令人恶心! 少女怀春时遇到的,以为就是能陪自己一辈子的。他陪她跨过近一千天的日月,他陪她从未成年到成年。他夺走了她的所有美好与甜蜜,她献给了他所有珍贵与宝贵。 可是哪怕这样……也掩盖不了他是个渣男,她被真真正正渣了的事实! 怎么办呢? 还能怎么办? 哭过了,崩溃过了,无数个夜晚后悔的捶胸顿足,最终慢慢接受这个事实。 可是,有什么东西没了! 是心啊! 此刻苏一洋终于懂了电视剧里那些分手以后痛哭流涕说再也不会爱了的人的感受,也真的很想找一个人倾诉,告诉他她,“你知道嘛,我再也不会爱了!我的心,受了重伤,快要死了!” 她真的非常喜欢离丒白,也真的很依赖离丒白。曾经她也想过,若是离开离丒白,她就真的活不了了!因为亲手将一条命都放在离丒白眼前,就算最终幡然醒悟,费劲心思斩断前程,最终也会丢掉半条命的啊——! 窗外仍然落雨不停,她泪眼朦胧瞧着窗外,嘈着她的重庆口音,细声郁闷的感叹道:“为撒子分手总在下雨天儿——?” 等雨停了,她的手机也终于开机。原来是没电了,并不是淋雨后进入坏了。在咖啡店充好电后,她买了一杯很贵的蓝山咖啡,付款打包带走。并且谢谢了服务员的毛巾和热茶,服务员笑着说是他们老板要求的。苏一洋没工夫管什么老板,因为回学校的车马上要检票了。匆匆提着咖啡,跟服务员说:“帮我谢谢你们老板,好心人一身平安!” 言罢,打开店门冲出去。 衣服还是湿的,鞋子也是湿的,可是就这么一路湿溻溻的走回学校的时候,身上却都干了。她径直回到宿舍,将身上干了的衣服脱下来,去卫生间洗了个热水澡。 待林染她们下课回来,她已经捂在被窝里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很踏实,只是梦尾时离丒白的事情再次情景重现,平白的扰了一个好好的梦。 苏一洋睁开眼睛,掀开窗帘往窗外望去,黑漆漆的一片。她从床上下来,轻手轻脚争取不吵醒熟睡的室友们。来到床下拔下充电器上的手机,屏幕显示竟然才凌晨两点! 苏一洋推开门去上了一个厕所,然后再回来。没有立即上床,反而坐在椅子上抱着膀子发愣。 张余歌和林染两个人都是睡着睡着就进入那个劳什子穿书系统,她怎么没有睡着睡着睁开眼睛就穿书了呢!不管穿去哪儿,反正都比面对冷硬的现实要好。如果真的能穿书,她就在那边好好散散心,说不定游戏结束了,还能像张余歌一样领回一个老公来呢! 哦,张余歌提过一嘴,她跟河图羽是在穿书游戏里认识的。那里的人和现实想连接,只不过可能不在一条时间线上,会出现时间偏差罢了。 苏一洋没指望在穿书的游戏里谈个恋爱,因为她被离丒白伤的太深。直到现在整个脑袋都还嗡嗡响,浑浑噩噩的,难受极了! 换句话说,她已经不相信什么狗屁爱情了。 说爱她,好啊,怎么算爱,如果真的爱,能心甘情愿把命交到另一个人手上吗? 真是可笑,会心甘情愿为一个人付出一切的,恐怕只有爹妈能做到了吧! 对,遥控器呢?她要穿书,她要立刻玩游戏。只要现在逃离这个现实世界,等再次回来的时候,现实世界也才只过了几天而已。而那时,她的心境便不会再如此时一般了! 苏一洋一阵无声的翻找,最终却在自己枕头底下找到那个遥控器。遥控器显示屏暗着,并没有任何光亮。苏一洋捣鼓了半晌,干脆轻声对遥控器说:“我自愿进入游戏,如果这个游戏是真实存在的,请尽快安排我进入游戏!谢谢!” 忽然,那显示屏亮了,散发出莹莹的蓝光。她坐在床上,还没来得及仔细看那显示屏上写的啥,身体骤然一轻。仿佛灵魂被人提起,接着便陷入无穷黑暗。好在黑暗并没有持续多久,那道莹莹蓝光便再次出现在眼前。 苏一洋明白,八九不离十这是穿书了。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事竟然是真的。哪怕先前有两个室友经历过,可若没有亲身经历过,不信自然是必然的。 她瞪大了眼睛,仔细瞧着屏幕上的字。 “恭喜三号玩家苏一洋成功进入穿书系统,因为是玩家自愿,所以系统会分配简单关卡给您。全程只有一个任务,玩家完成即刻通关。回到现实,并且拥有一次许愿机会。请玩家尽情玩耍,不要把出现的每一个人物当做数据。在这个世界上,他们是真实存在的生命,是有血有肉有灵魂有思想的人哦! ps:《摄政王的逃跑娇妻》,任务简单,三号玩家穿书后即可成为书中唯一女主角。玩家的唯一任务就是找到女主角的真爱,也就是书中男主。简而言之,就是玩家必须在书中找到那个自己真心相爱的男人,缩句可总结为四个字——寻找真爱! ok,那么祝三号玩家苏一洋游戏愉快,早日找到真爱哦!” 那遥控器仿佛在她眼睛里安了监控一样,一等她读完所有的话,没等她细细再去体会一遍,立时黯了。 苏一洋拧着眉毛,争取将眉毛拧成一股麻花。仔细思量那遥控器方才的话,她穿的那本书叫……叫什么摄政王爷什么逃跑王妃?我的老天爷,这么俗套烂大街的小说名,不用体会她也能想到该是一本怎么样惊世骇俗的故事。 一般书名写的这么明显,男女主的身份就更加的直白。肯定了,男主一定是个什么摄政王,有着邪魅的笑和嗜血的眸。然后她呢,就变成了痴傻女主王妃,喜欢摄政王,然后剧情要么甜,要么虐。通常都是虐妻一时爽,追起火葬场。肯定这个什么摄政王开始不对她好,然后她身边就会出现一个什么都好的男二。男二痴情女主一人,可女主偏偏眼瞎看不见,将男二的深情当做空气。一心只爱摄政王,最终被伤的遍体鳞伤。 女主伤心离去,打算跟男二走。可在这时,摄政王男主却发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深深的爱上了女主。然后就是各种死皮赖脸的追妻……这种套路她苏一洋懂,谁年轻的时候还没看过基本霸总爱上我,邪魅王爷来追我的故事了! 但是,唯一的任务却是……让她寻找真爱,只有找到真爱,才能完成游戏,回到现实! 这又是搞什么嘛,就上述那般俗套的剧情,让她怎么能喜欢上男主呢?就那些套路,俗透了好嘛! 再说,什么狗屁真爱。她刚刚才失恋,已经不相信爱了好嘛!这游戏,摆明了就是坑人嘛。 “哎呀麻烦死了,我不玩了!”她对着手中的遥控器吼道。 …… 然 并 卵 …… “喂!”苏一洋拍了拍遥控器,大声喊着:“我不玩了,快让我回去!” …… 屏幕莹莹蓝光闪现,苏一洋激动看去,屏幕上只出现了四个字——“你想得美!” 苏一洋差点一口血喷出来,什么鬼啊,还不能退出是吗? 晕…… 屏幕熄灭,眼前渐渐归于黑暗。 光亮再次侵袭,她立马明锐的捕捉到光源,迅速睁开眼睛。一阵刺痛过后,眼前渐渐显现出景象来。古色古香的窗棂,漆着金漆镂空雕着惟妙惟肖的百鸟。深色锦缎床幔,最底层还坠着七彩的琉璃珠子。绣着百花争艳的锦被,方方正正的玉枕头。抬手低头,瞧着身上穿着的云锦,苏一洋瞬间有些小激动。 看来真的穿书了,而且瞧着周围,这个摄政王家里似乎挺有钱啊!瞧瞧着穿的用的料子,一件比一件手感好,瞧着高档。 这样一来,她的心情便十分的好。掀开帷幔,准备下床穿鞋在房内四处溜达溜达。 可刚伸手拉开帷幔,就见塌旁跪着三五个一模一样服侍的丫头。手腕上待着金镯子,脖颈子上挂着珊瑚珠子,只瞧一眼就能看出这些绝对是大户人家的侍女。 忽然之间有人在她面前磕头,跪在她面前,苏一洋难免不适。放下脚想要穿鞋,未待她弯腰,立马有侍婢跪在地上匍匐前来替她穿戴鞋袜。吓得苏一洋急忙将脚收回床榻之上,太吓人了,穿鞋要人伺候便罢了,怎么袜子也要旁人服侍? “你,你们……”开口想说不用安安静静跪在地上啊,人人平等的社会里生活了十九年,一下子被人这么对待着,真心怕折寿。可是张开嘴巴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只能结结巴巴道: “别跪着了……那,那个……鞋袜我自己可以穿……” 听到她这一席话,殿内的气氛明显冷了几分。几个侍婢俯身脑袋贴地更近了,其中一个瞧着应该是领头的,跪在地上往前趴了两步,颤颤巍巍跪在地上低着脑袋,道:“主子不可逾越了规矩,奴才们担当不起。今日封后大典,后宫的各位主子们都封了位分。您虽还未行册封礼,但已然是陛下亲封的贤妃,贵为妃列。掌管润仪宫,为一宫之首。从此以后在这宫中,主子不可再称自己为我,要自称本宫。” ……“哈?”真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封后大典?贤妃?陛下? 这剧情发展到哪一步了,摄政王和他的逃跑娇妻……不应该是在王府吗? 难道现在剧情已经进展到摄政王当了皇上? 可是,既然是娇妻,那她怎么会是妃子?应该是皇后才对啊! 三、摄政王的逃跑娇妻 “你方才说今日是封后大典?”她问那名宫人。侍婢连忙应道:“回主子,是的!今日是皇后娘娘的封后大典,您得赶快梳洗,打扮好仪容,去参加皇后娘娘的封后大典。待娘娘大典结束,主子的封妃仪式便开始了。 今日按上级到下级,分别是皇后娘娘册封大典。主子与德妃的册封礼,李淑仪的册封礼。陛下后宫还有一些美人,皆是从前潜坻时皇后娘娘替陛下纳的,不过位分不高,无需接受册封。” 侍婢一口气将事情全部说完,苏一洋也大致明白侍婢说的什么意思。意思就是要各个妃子们去接受一套册封的仪式,走个过场。 只是…… 这样大规模的册封,一定是新帝即位,才会有的情况吧! 她故意装作深沉的问:“那个……陛下何时登基的?” 侍婢俯首道:“回主子,陛下于一月前继承大统!” 那么便是了,这个陛下应该就是男主摄政王了。而她,照如今这样的局势来看,很可能要来一场轰轰烈烈的宫斗。将那个什么劳什子皇后给斗下马,她便可以成为皇后。然后呢,也就符合了小说女主角的身份,娇妻嘛! 这里面的设定一定是,皇后是一个极其有心机且难以斗垮的女人。心机深沉,心思歹毒,无恶不作。就需要女主角那样的人来出现,并且拯救! 好了,大致线索清楚了。那么…… “来吧,梳妆吧!”哪个女孩子不喜欢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而且如今她还体验了一把穿越。虽然看不明白这是哪个朝代,但是管它呢!穿着古装,梳着云鬓,戴着好看的簪子,她不香吗! 而且是封妃,行头一定隆重! 不过苏一洋依旧拒绝了替自己穿袜子的宫人,自己迅速穿好鞋袜,然后就没办法了。她没穿过古装,只能在宫人们的服侍下穿戴。等弄好了衣服,她才被驾到梳妆台前。苏一洋往模糊的铜镜中瞧去,发现自己的面容并无任何变化。 之前也没问问张余歌、林染,她们穿书的时候也没变张脸吗?怎么自己还是原本的脸? 算了算了,不管那么多。古代的化妆品虽没现代那么全,但剩在种类多。且每一件都精致的如同是工艺品一般,盒子多镶嵌珍珠玛瑙等宝石玉器。扫蛾眉,敷面霜,拓胭脂,涂口脂。 一件件下来,再梳上一个极其考究的发誓。珍珠玉坠子坠了满头,额间贴上花黄。着宫装,藏蓝色的衣裳,酒红色小夹袄。 “啧啧啧……”她瞧着模糊铜镜中的自己,由衷的感叹。这简直已经不像她了,这么威严,这么端庄,简直就是后宫娘娘的模样嘛! 她本想到另一个时空玩一玩,最好少遇见点男人。这样她也能不那么生气,没想到愿望真真实现。一睁开眼直接到了皇宫,这宫里只能接触到一个男人,就是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再其他的,不是太监就是侍卫,哪个敢碰皇帝的女人? 唉——! “那个谁……亲,我问你一个问题。我是什么嫁给咱们陛下的?就是,我先前听你说,潜坻,我是潜坻的时候就嫁给陛下的吗?” “主子!”叫做乌冬的侍婢急忙跪在地上,她这一跪,殿内所有宫人也都跪了下去。 “如今是在皇宫,比不得从前在东宫。您已然封妃,再不可自称为我。作为一宫之主,请娘娘从此记得自己的自称,应为本宫!” 这侍婢的一席话倒也告诉她想要的答案,如今这幅身体确实是从前就嫁给皇帝的。 只是……东宫? 摄政王什么时候变成住东宫了,不应该是太子才住在东宫的嘛?!难道时代不一样,所以住的地方的称谓啥的也不一样? “哦。”她淡淡应着,一边暗自吐槽规矩可真多。不过自称本宫……嘿嘿,有点小刺激啊哈哈! “那本宫问你,本宫……姓甚名谁?”总不能来到这里,却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吧!若是有人问道,那可不就穿帮了。皇宫皇宫,步步惊心,万一被揪到错处很快就凉凉了。像张余歌、林染她们都在游戏里通了关的,她可不能连通关都不行! 乌冬不知自己这位主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从前她嫁到东宫的时候,她们一行伺候的人就为难。因为这位主儿乃三品节度使之女,可未出阁前就一心修仙。从前的太子妃如今的皇后与她乃闺中密友,后来钦点她嫁入太子府为良娣。她与太子并不熟络,每日潜心在阁中研究经文。后来太子当上皇帝以后,她们都以为主子并不能封多高的品衔。谁料到就这样一个不争不抢甚至与陛下甚是疏远的主子,竟然也封为了妃位。位分仅仅低于皇后娘娘和最受宠的德妃,却是让人始料未及。 乌冬转悠着一双黑溜溜的眼睛,想了想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回主子的话,主子闺名——”乌冬话音一顿,拿出纸币来,迅速写下三个秀气的小楷。 “苏……郦”苏一洋却不认得中间那个字,想到自己好歹是个大学生,竟然不认识字,说出口也着实太丢脸了些。 “这,中间这个字读……?” 乌冬满脸莫名其妙,瞧着她像是瞧着个神经病一样。但这样僭越的眼神立马让乌冬反应过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主子尊名,奴才怎敢念出。求主子莫要打趣奴才,放过奴才!” 苏一洋一连黑人问号,不是,怎么就成为难了呢?她是当真不认识这个字怎么读啊……衰! 她方要开口再说些什么,殿外忽然有人催了:“苏贤妃可收拾好了,皇后娘娘的封后大典即将开始,若不及时赶到视为大不敬,还望苏贤妃快些收拾!” 听着声音细又沙哑,听着像是男子,又少了那股阳刚之气,还有些阴阳怪气。想来,八九不离十是太监了! 苏一洋收回疑问,对着迷迷糊糊的镜子照了照,然后站起身来。她问乌冬:“我……本宫这算收拾好了吗?” 乌冬贴着地板,毕恭毕敬回到:“回主子,这便算是好了。主子可以移步正午大殿,先观礼,再行册封礼。” “那走吧!”她挥一挥宽大的衣袖,迈步往门外走去。正好,她也想看看自己要面对的强大敌人是个什么样的女子!能做到皇后的位置,娘家一定位高权重。然后……还得能魅惑君主。 不过她——苏一洋,作为书中唯一女主,让她找到真爱。那么,作为男主的皇帝,最后一定会娶她做妻,也就是成为皇后。可现如今已然后皇后了,那么她只能开启宫斗模式,一路过五关斩六将,最终杀到最终关卡,斗垮绝世白莲皇后。自己——取而代之! 她已经准备好了,宫斗嘛,虽然没亲身经历过,可是她看过很多电视剧啊。什么《金枝欲孽》《宫心计》《步步惊心》《甄嬛传》《如懿传》《芈月传》……啥的,她可以自豪的保证,一定能在后宫中游刃有余的生活。斗垮所有女二、女三、女四……。 “加油!”她右手捏拳,满脸励志。 下一秒,脚下不提防,绊倒在高高的门槛之上。来不及发出惊呼,一瞬间面朝下趴在地上。 后来……苏一洋索性破罐子破摔。不就是摔了一跤嘛,不就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摔了一跤嘛!!妆又没花,发髻又没乱,有什么大不了的! 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她在一帮宫人复杂的神色中从容踱步,走到院中,又忽然迷失了道路。 这院子大啊,又是亭台楼阁又是小花园的,满地鹅卵石铺着。院内竹子立着,亦有大颗杏树高耸,枝繁叶茂。 可是……这院子竟然开着三扇门,皆是拱形,无论向那边望去门外都是一模一样的路。 她停步踯躅,不知该往那条路上走。 “主子!”这时乌冬终于来了,领着一帮宫人跟到她身后。乌冬的脑袋垂得非常低,让苏一洋根本瞧不见她的神情。不等苏一洋发话,乌冬依然伸手指向前方,做出请的手势。 苏一洋立刻明了,抬步往乌冬指的那门里走去。 因为今日是封后大典,后宫里唯一有名号的三位妃嫔也在这天册封,所以宫内分派了许多人手去正午大殿。一路上碰到的宫人并不多,红墙绿瓦,宫墙长的仿佛永远也看不到头。抬眼望天,发现用四四方方的天空来形容真是确切。 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半点不由人! 话说的真是一点都不假,她才体验了一小会儿,就快要被啰啰嗦嗦的规矩烦死了。还有这些宫人,她都没看清任何一个人的模样长相。动不动就跪,一跪脑袋就恨不得贴在地上。 宫里的主子们养尊处优,可是明里暗里,却时时刻刻都在上演你争我斗,斗不过就死的戏码。 苏一洋心情略微犹豫,唉……随着清风长叹,“我一个正正常常的大学生,在社会主义民主的时代活了十九年,一朝变天,竟然回到旧社会当起了主子!”要死的是这还是自己要求的,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就是! 乌冬听到自己的主子在嘟囔着什么,敏锐的耳朵只捕捉到主子又称自己为我,立刻纠正,道:“主子,不可自称我!” 苏一洋皱起一张小脸,又无奈又好笑:“知道了知道了,本宫,本宫记住了!” 乌冬这才心满意足,缩回探出的半截身子。 苏一洋先前还疑惑为什么没有让她坐轿撵,后来才明白,原来她的润仪宫离正午大殿离得十分近,没必要动用轿撵,步行即可很快到达。 大约走了十多分钟,乌冬轻声告诉她到了。 皇后册封,由后六宫宫眷瞻仰,皇帝站在正午大殿最高台处亲自迎接,由上任后宫女主人亲手交给皇后凤印,以及封后诏书。接着受六宫宫眷瞻仰膜拜,最终礼成。 这些都是乌冬在来时的路上说的,也不知为什么,乌冬居然像是知晓她不知道一样。又或者……是怕她做出什么不合礼仪之事,坏了规矩吧! 一行人从正午大殿正门入,苏一洋吃惊的瞻仰着眼前这座大殿。当真威严耸立,覆压百余里。大殿下是数丈高阶,乌冬告诉苏一洋,待会儿皇后就是要从铺满红螺布的地方一路走向长阶。陛下便在大殿处迎接皇后,看着皇后一步步从长阶走到陛下身边。 而长阶下面,便是空旷平台。先下已然按阶品站好,等待着一阵子仪式开始。 乌冬引着苏一洋自红螺布边缘向前,来到长阶下最前一排。这里已经站了一位服饰华贵的贵人,见到苏一洋过来,微微笑着点了点头,道:“贤妃妹妹。” 乌冬赶忙在背后悄声道:“主子,这位是今日同您一同册封的德妃主子。她的品阶在您之上,所以按规矩,您需得称她一声姐姐。” 苏一洋立时满脸堆笑,对眼前这位气宇轩昂的德妃微微颔首,唤了声:“德妃姐姐!” 接着乌冬便要离开了,第一排乃陛下妃嫔所站,奴才们是不可站在此处的。但乌冬临行前依旧不放心苏一洋,不是她看出自己的主子有问题。事实上自己的主子一直有问题,可若是今日这样重要的大典上出了叉子,她们这些伺候主子的奴才除了死罪绝无他法。 要知道,这皇后娘娘可是陛下的心头肉。她从前就在东宫伺候,知道的难免过多。从前陛下还是太子时,皇后娘娘便是太子妃。东宫里所有的妃嫔全部是太子妃一人挑选,太子对此从不过问。因为除了太子妃,太子从不去别的嫔妃处。若是今日主子忽然发疯坏了封后大典,陛下恼怒可不是闹着玩的,所以她难免多叮嘱几句。 “主子稍等瞧着德妃主子的言行照做便是,待皇后娘娘的封后大典结束以后,奴才会上来到主子身边。主子切记,如此场合,绝不可胡闹!” 这样盛大的场面,现场估摸着怎么也得有万把人。苏一洋也隐约明白这场面的重要性,自然不会胡闹。再说,她本就不是胡闹的人! “知道了,放心吧啊!” 乌冬也不知主子到底是真的明白还是假的明白,眼中忧心忡忡,一步三回头瞧着四处张望的苏一洋。 唉,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吧!她一个奴才,担心的再多又有什么用?! 现场陆陆续续到来许多宫眷,却无半分喧哗之声。都规规矩矩找到自己的位置站着,静静等待封后大典开始。 四、惊世骇俗的爱情 天空中鲜有飞鸟,也许是因为这皇宫宫殿上的琉璃瓦太滑,鸟儿无法驻足。也许是因为宫中的树定期清理,野生的鸟儿并不能待在皇宫。 见她不停左顾右盼,一旁的冷翛翛忍不住了。 轻声唤她:“贤妃妹妹,你在看什么?” 苏一洋并没意识到冷翛翛是在唤她,依旧仰着脖子望着天。于是冷翛翛伸手拽了拽她的衣袖,苏一洋这才反应过来。意识渐渐清晰,想起方才身旁这位德妃似乎在问她看什么看的那么入迷。 “啊哈,也没什么。就是……第一次见这么辉煌的建筑物,虽然没有现代的那么高级,但是这般古色古香的地方,真真是绝美。” 苏一洋说的,冷翛翛自然听了个糊涂。她使劲理解,似乎也只明白苏一洋似乎是在说……这正午大殿很辉煌。 “哈哈,贤妃妹妹可真有趣。” 苏一洋点点头,尬笑着。 冷翛翛见她不愿与她多说,也没再开口。先前在东宫之时,她就极少见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苏良娣。从前便听说这人一心修仙,就连同一从前的太子妃如今皇后的建议嫁到东宫,也只是为了图个清净。 冷翛翛转念一想,自己当初答应嫁入东宫不也是抱着同样的念头嘛。她堂堂将军之后,贵为嫡女,随便嫁给官员之子做正妻绝对绰绰有余。可是这世人多庸俗,与其嫁一个庸俗之辈,不如嫁给九五之尊。虽然如今封妃,理论上将任然是妾。但是也比嫁的寻常人家相夫教子平凡朴素过一辈子要好。 这宫中吃的好用的好,皇帝只爱皇后一个。妃嫔不多,有心机的更少。这么良好的环境,对她修习兵法有极大的提升,简直可以算质的飞跃。 简直不要太快乐! 唯一的担心就是,皇帝已经为了皇后变得疯疯癫癫,无所不能。这宫中的人,享万民供养,就得为万民服务。宫中最大的是规矩,就是皇帝也必须遵守规矩。可如今陛下因为皇后的事,已经破坏了许多规矩。 甚至不惜……谋权篡位。 陛下从前是太子是真的,等皇帝没了要继承大统也是真的。可他起兵谋反亦是真的,逼死自己亲生父亲更是真的。 一切只是因为,太子妃被邻国国王所掳,先帝不肯为了儿媳妇出兵攻打邻国。理由是为了江山社稷,为了黎明百姓,不能出兵。就这样僵持着,太子妃竟然被劫走了十月有余。 可太子却不管什么黎明百姓,江山社稷,他的眼里只有太子妃一个。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他不得已,与冷翛翛的父亲一起,趁先帝生病,把握朝政,最终掌控朝局。 逼得先帝退位,由此导致先帝被活活气死。 但是保密工作做的好,天下百姓也只以为先帝病重而死,太子顺应民意继承大统。接着,陛下发兵攻打邻国,势要夺回太子妃。还没开打,邻国皇帝却在举国哀求下,乖乖放了太子妃。因为邻国局势动荡,打起来绝无胜算。 那时冷翛翛配着铠甲与陛下一同出征,半道上找到太子妃时,却被太子妃怀中抱着的婴孩吓到面无血色。东宫中太子与哪位妃嫔行房之事都被记载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她掌管这些琐事,自然知晓,太子与太子妃从未圆房。 这孩子刚刚出生,而太子妃被劫走十月有余。怀胎十月,时间是对上了。从前太子妃还不是太子妃的时候,邻国陛下还在本国做质子的时候,他们之见就盛传有事。 那时那般情形,别说是陛下了,就是冷翛翛也认定这孩子一定是太子妃与邻国陛下的。 可是……大跌眼镜的事情还在后面。陛下竟然将太子妃带回皇宫,一月后进行封后大典。 旁人不知道内情,只当太子妃抱来的孩子是陛下的。可冷翛翛这样知道内情的,当真被陛下的决定雷的五雷轰顶。 这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嘛?当然不是!陛下简直为了太子妃鬼迷心窍,着了心魔。 可偏偏太子妃与冷翛翛的关系非比寻常,冷翛翛无法将魅惑君主四个字安在太子妃身上。索性破罐子破摔,既然陛下都接受了,她又能说什么呢? 一齐接受就是了。 话说,从太子妃入宫到现在,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她都没有见过太子妃。她们从前关系较好,太子妃被掳走十月,除了太子妃的嫡亲妹妹筱王妃可以探望,陛下不许任何人前去探视。 冷翛翛安静的站着,等着一阵子封后大典开始,太子妃来到正午大殿! 六宫女眷,上至当朝妃嫔,先帝妃嫔,中至朝廷命妇,下至宫中奴仆杂役,一律等着大典开始。 可是等啊等,眼瞧着封后大典的吉时都已经过了,皇后没来,陛下没来。四下已经有了窃窃私语之声,冷翛翛与苏一洋对视一眼,面上皆是疑惑。 苏一洋疑惑是因为她站在这里等了好久,方才乌冬明明跟她说吉时快到了,大概半个半个钟就差不多了。古代以两个小时为一个时辰,半个时辰就是一个小时。半个半刻钟就是三十分钟,可现在岂止三十分钟,说三个小时了她也信。 日头已经从东边升到头顶了,耀眼的阳光照耀下,厚重的宫装闷的人直喘气。 见到身旁的德妃也是一脸疑惑,苏一洋就大致明白了。一定是时间到了,可人还没到。 宫里的宫人到还好说,可这后面还来了许多朝廷命妇。这些贵妇人们可不能像对宫人那样对她们,她们也不会乖乖听话。很快便有几位夫人嚷嚷开了,宫人没法儿,只好来到冷翛翛与苏一洋跟前。 “二位主子,如今陛下与皇后娘娘皆没有传话过来。各位夫人们已然不耐,先帝无滞留嫔妃,如今场上只有二位主子品阶最高,还望二位主子拿个主意!” 冷翛翛只感头疼,皱着眉毛瞧一眼苏一洋。正巧苏一洋也回眸望她,于是两个人的视线又对上了。 “不若,贤妃妹妹,咱们去皇后娘娘的澜凤殿寻一趟吧!让诸位命妇们少做歇息,派宫人们熬煮绿豆汤分发。本宫与贤妃一同去皇后处请娘娘来。” 她对苏一洋说了提议,再不由分说立即行动。命宫人给命妇们分发绿豆汤,后立即带苏一洋去澜凤殿寻皇后。 这澜凤殿离正午大殿远啊,为什么呢?因为苏一洋乘坐了轿撵,且足足坐了有三十分钟。走路的话也许要更长时间,因此苏一洋感叹,不愧是皇宫,就是大! 终于到了澜凤殿殿门口,那宫门口雕梁画栋,宫墙上绘着大幅大幅彩画,表面如同东煌壁画一般绘着栩栩如生的凤凰。 “啧啧!”苏一洋一边感叹着,一边从轿撵上往下走。谁料轿撵下并不是她上去时用的方凳,一个匍匐跪在地上的小黄门晾着脊背等着她。看过古装剧,苏一洋也知道,这就是让她踩着小黄门的脊背下车了。 可是……可是踩着别人的背,也太不好了吧! 显然前面那辆轿撵里的冷翛翛也不喜欢踩着别人下车,只见她轻点脚尖,体态无不轻盈,直接从马车上飞下来。这下苏一洋确定了,这个德妃一定是个练家子。从第一眼见到她就觉得这人气宇轩昂,如今这般秀的下车,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想来定是爬树翻墙样样精通! 于是苏一洋也没有选择踩着小黄门,而是从另一侧跳了下去。轿撵并不高,真不明白为什么要踩着别人才能下车。难道,是因为后宫的娘娘被人伺候惯了,太弱不禁风?还是,因为踩着别人下车看起来比较优雅。毕竟是皇宫,后妃什么的都注重优雅来着! 澜凤殿很大,院内一共九座殿宇。分别是皇后的起居殿、会客殿、客殿、书房、膳房、宫婢住所、宫人住所、仓库以及私库。从正宫门进去以后,正对的是会客殿。两旁分别是书房与客殿。再往后,四周围着绿植,小桥流水假山御花园一应俱全的那处院子,就是皇后居住的起居殿。再往后,便是宫人们居住的地方了,而宫人们之后的,便是仓库与私库之处。整座宫殿占地约有一公顷,换做现代的话约有两个操场大。处处装修精致大气。可不知为何,偌大的澜凤殿,院子里却空落落没个宫人。 苏一洋不知,冷翛翛却是知道的。陛下寻回皇后后,两人因为那婴孩的事闹僵了关系。倒不是陛下不理皇后,而是皇后疏远陛下。赶走了宫里伺候的绝大多数宫人,身边只留了几个从前在东宫贴身伺候的人。因此澜凤殿并不能见到多少宫人的影子,多大都在皇后娘娘身边伺候着。 由于见不到宫人,她们两也没法打问皇后现下在哪,或许在书房?或许在会客厅?或许在起居殿? 于是冷翛翛指了路,要苏一洋去中院的起居室寻,她先去前院的书房与会客厅寻。冷翛翛是个说走就走的性子,不等苏一洋再说什么,她已经一头扎进书房去了。 苏一洋无法,她是与冷翛翛两个人来的。冷翛翛不愿意一起行动,嫌耽误时间,苏一洋只好单独行动。 她提着厚重的宫装,擦一擦额头上的汗,往中殿走去。 中殿也是不见宫人,苏一洋从一处侧殿进去。轻轻关上门的一刹那,却听得一阵“噼里啪啦”,似是谁碰倒了瓷器。可那声音却很大,听起来倒像是谁恼怒的摔了茶盏似的。她心下一怔,顺着那碎裂的声音寻过去。 这起居殿非常之大,一间房套着一间房。房与房之间的木门可以活动,木门上的镂花是苏一洋从未见过的精细。她进入的侧殿是一间小型的书房,一路顺着边上的走廊往方才声音发出的地方摸索去。虽然是白天,可她却生出一种贼的感觉。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自己是光明正大来寻那位皇后的,为什么要偷偷摸摸? 于是腰杆挺直了些,可每落在地上的脚步却恨不得比猫儿还轻。就这样,她一路上像个贼一样贴着走廊来到有声音的地方。不是她听觉多么敏锐,可以清楚捕捉到声音到底从哪里传来。而是她走着走着,便听到一男一女的争吵。 呃……其实大部分是一个声音很好听的男人在嘶吼。 苏一洋没有再往前,而是悄悄贴在门前,屏气凝神攥着眉头仔细听着里面的声音。 男人道:“林洳卿,若是你今日真的不去参加封后大典,那朕就杀了那个你带来的孽种!” 一道温婉清脆却充满疲惫的女声不卑不亢,却隐忍着愤怒,说道:“陛下既然都说那是孽种,那么,妾是那孽种的“娘”,就是罪妇一个。何德何能,能担当母仪天下之责。何德何能,能与陛下比翼连枝?!” 男人显然更加愤怒,一连串打碎许多瓷器,一边压抑着滔天怒意低声呻吟。 “林洳卿——!朕这般对你,你当真没有心嘛?”男人话锋一转,变得略带悲伤:“……阿卿,朕,朕可以不计较的。不管,不管那孩子到底是谁的,朕都可以不计较!只要你肯去参加册封大典,朕明日立马下诏书册封那孩子为太子! 阿卿……你到底怎样才肯接受皇后之位?” 殿内安静了片刻,那女子的声音愈发无奈,还带了许多伤心:“陛下,妾无德无能。如陛下所说,妾是诞下旁人孽种的女人,乃为罪妇。这皇后之位太尊贵,妾——不——配!” 男人瞬间被再次激怒,像是紧要着牙关发出最后通牒一般,道:“朕说你配你就配!林洳卿,不要太过不识好歹。若是今日你不去封后大典,朕会想尽法子让你生不如死!” 我去! 只听这短短几句对话,苏一洋仿佛已经发现了一个全新的大陆。这说话的男人应该是皇帝,而女人应该是传说中的皇后娘娘。而今日封后大典皇后娘娘迟迟不到,是因为人家压根不愿意当皇帝的皇后。而且,孽种——?意思就是,这皇后生了别人的孩子,可是皇帝偏要她当皇后。甚至可以,为了这个女人,立别人的儿子当太子?! 这帽子也太……太绿了吧! 皇宫果然不一般,一般的人也在这里活不下去。 苏一洋继续侧耳倾听,只听得女人笑笑,问道:“怎么,陛下要杀了妾?” 男人却连连发笑,咬着后槽牙狠狠的道:“阿卿啊……那孩子在朕手里。你若是今日不去,朕便将他——即刻杖杀!” 五、可怜的皇后娘娘 男人威仪的声音在空旷的殿内回荡,那女人终于撇去温柔,拔高了声音,道:“你敢!” 男人立即反击:“朕如何不敢?” 女子被气的发起颤来,抖着身体愤愤的说道:“你若是杀了那个孩子,我便立刻去死!陛下,你若是希望看到这个结局,那么尽管去杀!” 男人并不怕女人的威胁,声音更加发狂,掐着那女人的脖子,眼中是滔天的疯狂:“哦?可是这里是皇宫啊,这里是朕的天下。朕不会让你死的,或者,你若一心求死,朕会赶在你还活着的时候,杀了你所有亲人! 例如,你最亲爱的妹妹——林幽妍!你那嫡亲的弟弟——林琼台!你的母亲——一品诰命夫人婹氏!整个前太史令府上至主子下至奴仆,哪怕连一条狗,朕都不会放过。 哦,还有你身边这两个衷心的奴才——酸枣和清露。你说说,她们跟了你这么久,必须得好好款待。朕该如何折磨她们呢,从前一直都是阿卿你替朕拿主意,不如阿卿你帮朕想想,是该把她们嫁给太监们做对食呢,还是发配去边疆做军妓啊?!” “许信州,你卑鄙——!”那女人终于被彻底激怒,只能得一阵推搡声。苏一洋忍不住爬起半个身子,悄悄从半开的窗户缝里向屋里望去。 屋里的人是背对着她的,地上跪着一排宫人,一个个恨不得将脑袋迈进地下。苏一洋瞧不清皇帝和皇后的面容,只看得到,那皇帝身材高挑,身着一身暗色龙袍。他与地上的女子隔着一段距离,脚步还带着些趔趄,仿佛是被刚刚推搡开。再观之地上女子,一袭素衣,身型消瘦。散着三千墨发,卧倒在地上,发丝遮住了脸庞。一耸一耸的肩膀,明显女人在哭。 待男人站稳后,也不再向女人靠近。站在那里,冷笑道:“这样很好,这样很好!哪怕是僭越,肯开口骂朕,也终于不再像具行尸走肉了!阿卿啊,你若一意孤行,害死的,将是上百条姓名。你林氏三族,朕真的会一个不留。你知道的阿卿,朕会说到做到!” 地上的女人身子颤抖的越发厉害,她猛的抬起头来。虽然只是看到了半张脸,苏一洋也一刹那愣住了。 白皙的脸庞,如同纯白的玉一般,没有一丝杂质。那一只眸子,妥妥的瑞凤眼。鼻子又高又挺,只能用精致里形容。修长漆黑的睫毛条条分明,每眨一下,都是对人心灵的一次轰炸。怎么说呢,温柔、大气、又美得令人发指。 她就像是一朵刚刚盛开的昙花,美得惊心动魄,却也让人怀疑昙花一现,是不是下一秒她就会消失! 这么漂亮的女子,怎么会是恶毒女配角呢?且瞧她如今这幅神情,完完全全是不愿意当皇后的。倒是这个皇帝,像是强行逼迫良家妇女一般。 苏一洋在犹豫要不要冲出去主持正义,毕竟她是女主角,轻易死不了。而这个皇帝又渣又不渣,他一心一意要戴绿帽子,却也是一心一意要欺负皇后,各种威胁,让人义愤填膺。 可就在这时,地上那美人儿死死瞪了皇帝许久,终于无比伤心的说了一句:“好!我答应你,去册封大典!” 皇帝终于心满意足,上前两步,看样子是想要伸手将皇后扶起来。可皇后眼里的恐惧清清楚楚传递到苏一洋眼里,自然,站在皇后面前的皇帝更是一揽无暇将这份恐惧收入眼底。 他的手就愣在半路上,整个身子奇怪的颤了颤。 片刻后,皇帝终于直起腰来。冷声道:“酸枣,扶你主子起身。赶快收拾打扮,朕侯着,与皇后一齐前往封后大典!” 地上的两个蓝衫宫婢急忙站起身来,走到皇后身边将她扶起来。屋里的宫人们也一个接一个站起身来,扶着皇后去梳妆打扮换上宫装。 屋子里映着艳阳下的阴影,于是苏一洋并不能看清楚皇后的正脸。宫人们扶着皇后去更衣化妆,那皇帝也不转身,径直走到床榻旁坐下。 苏一洋后退了两步,想不到此时应该进去还是离开。进入吧,与她而言这地方就是个陌生环境,里面的人她也都不认识,就这么贸然进去了,会尴尬死的。 可若不进去,转身离开……她不是来找皇后的嘛,找到了为什么又要离开? 这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忽然从身后传来。苏一洋立马向后瞧去,原来是冷翛翛。 她立马将手放在嘴巴上做噤声手势,冷翛翛收住了步子,却不放小声音,直道:“寻到皇后娘娘踪迹了吗?” 苏一洋默哀三秒,像殿内指了指。 冷翛翛径直越过她,在苏一洋目瞪口呆的表情下,一把将门推开。 “陛下,臣妾来寻皇后娘娘。如今诸位朝廷命妇已然等候多时,臣妾怕是皇后娘娘出了什么事,所以来澜凤殿寻她。” 说罢,冷翛翛忽然看到了林洳卿,惊讶道:“娘娘原来真在这里,臣妾原以为是贤妃妹妹打趣儿呢!” 这一句话,便暴露了门外的苏一洋。没办法,她只好磨蹭着从门外走进房内,头也不抬,弯着身子像是在鞠躬一般,道:“参加皇上,皇后娘娘!” 皇帝斜眼望了她几瞬,奈何苏一洋根本不抬眼,自然是看不到皇帝神情的。 她行完拜见礼后,屋里便一阵子沉默,没了声音。苏一洋那个尴尬呀,牙都要酸掉了。她知道刚刚这殿内发生了怎样的一幕,皇后悲伤又伤心,自然不会说话。而皇帝呢?呵呵呵,如果她是皇帝也说不出什么话的。 于是眼看着气氛就要冷冻凝固了,冷翛翛立马救场,道:“如今瞧见皇后娘娘安好臣妾便放心了,那么臣妾先同贤妃妹妹去正午大殿,静候陛下娘娘圣驾!” 说罢,皇帝总算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嗯!” 冷翛翛如获大赦,立刻行上一个礼,拽起苏一洋手腕走出殿外。 来到殿外,意想不到的是两人都同时长呼一口气,接着对视,然后忍不住笑起来。 冷翛翛提议,道:“贤妃妹妹可愿意同姐姐同乘一辆轿撵,咱们也可叙叙话!” 苏一洋道:“如此甚好!” 于是两人坐上同一辆轿撵,对坐着笑着。 又是冷翛翛先开口,她饶有兴趣打量着苏一洋,嘴角漾着笑:“贤妃妹妹果真是修仙之人,这气质是我一介武夫比不得的。平日里神龙见尾不见首,我倒鲜少与妹妹见面。” 苏一洋凝眸,修仙?习武?不管了,拍马屁先。 “哈哈,姐姐哪里的话。倒是妹妹觉得,姐姐英气飒爽,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呢!” “哈哈哈!”冷翛翛笑的爽朗,她本就是个爽朗性子的人。从前随父亲在军队长大,从不曾接触大宅院女子的那些勾心斗角。后来嫁给许信州,也就是如今的皇帝陛下,也是冲着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兄弟。 其实从前许信州也一直把她当做男娃,因为冷翛翛娘死的早,她从小跟着爹爹行军打仗,一直都是以男子形象面人。爹爹也从不同人说明她到底是男子还是女子,因此大家都当她是位小公子。 直到后来,她到了年龄,爹爹打算给她寻一门亲事时,大家才知道原来冷家公子是位姑娘。世人盛传她长相丑陋,性格凶悍,故此没多少达官贵人来提亲。最后冷翛翛干脆提出要嫁给许信州,当时许信州已然有了太子妃,她嫁过去只能是侧妃。许信州一开始也不同意娶她,但是太子妃同意了。冷翛翛也分别找太子和太子妃谈过话,她只是想寻个清净处,绝无奢求其他。后来,许信州才勉强同意。 听说太子因为太子妃同意给他娶侧妃,还同太子妃大吵了一架。于是在冷翛翛嫁入东宫那晚,许信州理所当然没来她处。冷翛翛也乐的清净,毕竟——她真的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冷翛翛慢慢从回忆中醒来,瞧见苏一洋明媚的眸子,不自觉望的痴了,喃喃道:“真像啊!” 苏一洋疑惑:“像什么?” 冷翛翛想了想,笑的有些苍白:“妹妹的眸子,当真像曾经的皇后娘娘!”都是那般的明艳,明媚!纯净的眸子仿佛是琉璃做成,没有受尘世困扰,干净透彻,简单开朗。充满生机,让人看着,不自觉就要陷入其中! 苏一洋眉头一皱,感觉事情不简单。 像曾经的皇后? 那么,剧本的走向就是……皇帝以后会把她当成皇后的替代品!而皇后也不一定是反派,还有可能英年早逝! 完蛋了完蛋了,这皇帝渣男实锤啊!随便找一个人当替代品,这也太不尊重人了吧! 不行不行,她苏一洋,怎么可能会会喜欢上一个渣男。 还有,渣男怎么可能会是她要找的真爱?! 这……好像有点不太对劲啊! “德妃姐姐,我想问你一件事。” 冷翛翛看着她,道:“何事?” 苏一洋抿抿嘴巴,道:“陛下他曾经……可当过摄政王?” 冷翛翛神色蓦然变得莫名其妙,疑惑道:“妹妹怎么了,怎么糊涂了?陛下从前是郡王,后来封为太子。妹妹自陛下是太子时便嫁入东宫,怎么会问出殿下有没有当过摄政王这种话!?” 苏一洋惊了个呆:“没当过摄政王?!” 冷翛翛点头,道:“自然。” 苏一洋:“……这这这……”原来她竟然估摸错了男主,衰! “那么”她不依不饶的问到:“咱们国家,现在的摄政王是谁?” 冷翛翛虽是不解,可依旧耐心回答她的问题:“看来妹妹当真修仙修糊涂了,本朝何时有过摄政王?现如今,也只有邻国有一位摄政王。其余国家,我倒从未听说有摄政王的!” 苏一洋:“……邻国?” 冷翛翛点头,然后:“嗯嗯!”肯定。 苏一洋将一张脸皱成粽子,好家伙。要么现在这个国家多出来一个摄政王,要么男主就是那个邻国的摄政王。可若是邻国的摄政王,她在这个国家,这不是……串线了嘛。 来错了国家呀! 冷翛翛瞧着抓耳挠腮的苏一洋,贴心的问到:“苏妹妹没事吧?” 苏一洋欲哭无泪,笑的比哭还难看。“没事,没事!”不就是发现找错男主了嘛,日月长长在,她可是女主哎。不管女主在哪里,男主都会有一天跋山涉水来找到女主的。 不急,不急! “对了,我与姐姐聊的投缘,不知姐姐叫什么名儿?” 冷翛翛倒也面不改色,道:“冷翛翛!” “哦!”苏一洋猛点头,然后满脸八卦的往冷翛翛眼前一凑,笑道:“冷姐姐,方才我寻皇后娘娘时,一不小心在窗外听到不少秘密。冷姐姐可否跟我说说,陛下与皇后娘娘的故事?” 冷翛翛眸子聚光,问:“你听到了什么?” 苏一洋慷慨分享道:“也没什么,就是听到陛下与娘娘几句争吵。似乎听到了,娘娘身边有一个不是陛下孩子的孩子。可是,既然不是陛下的孩子,陛下却求娘娘,只要她肯去参加封后大典,陛下就立即封那孩子为太子!我想不明白,如果真是我听到的这个意思,陛下为什么,还要非封娘娘为后呢?”皇后明显给他戴了绿帽子啊,可这个皇帝却还巴巴的愿意去戴这顶帽子。 “哦?”冷翛翛的神情明显有戏,她问:“除了这些,妹妹还听到了什么?” 苏一洋想了想,道:“陛下说娘娘今日若不肯去,就斩了娘娘满门。娘娘非常生气,最终妥协,答应去封后大典!” 冷翛翛一副眸中深思模样,神秘兮兮的瞧向苏一洋。“妹妹是想知道,这一切都是这么回事?” 苏一洋猛点头。 “那好吧!”冷翛翛想,反正这些苏一洋也知道的八九不离十。虽然这个苏贤妃是皇后娘娘闺中密友,可一心修仙导致整个人奇奇怪怪的。丹药吃坏了脑子也情有可原。 于是冷翛翛缓缓讲道:“咱们如今的皇帝与皇后啊,自幼便相识了。只是小的时候,陛下生母早逝,陛下没什么依靠。陛下也就是一个不怎么受宠的皇子,十三岁那年封了郡王,十五岁离京。由于先帝膝下没有嫡子,于是陛下十七岁回京,与诸位皇子争夺太子之位。 而咱们这位皇后,爹爹乃是二品太史令。身份尊贵,幼时还曾入宫做公主伴读。后来,陛下十七岁回京那年,先帝将皇后赐给了风头最盛的九郡王为王妃。 也就是说,咱们如今的皇后娘娘,曾经差点嫁给别的郡王。 六、神秘的哑巴 可是后来陛下将九郡王斗垮,陛下当上太子后,求得先帝赐婚,将皇后赐给陛下做太子妃。那时,我还作为少将全程保护太子妃仪仗。护着太子妃嫁入东宫,在正午大殿接受天下人的膜拜。 那是我一生中,见过最宏大的婚礼。那样的排场,那样的气势,就连今日封后大典都比不上。 婚后,太子与太子妃颇为琴瑟和鸣了一段日子。后来啊,不知怎的,就出了各种各样的岔子。仅仅成婚一年,太子妃便被邻国皇帝掳走。这一走,就是十月有余。中间发生了许多事情,先帝病逝,殿下登基成为陛下。发兵攻打邻国,可邻国国主却在百姓哀求群臣以死纳谏下,将太子妃放了。 找到太子妃时,我陪在陛下身边。亲眼见到太子妃面色憔悴,抱着一名新生婴孩。 太子妃被掳走十月,没人知道这十个月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于是,只能猜测这婴孩是邻国国主的。 但是陛下深爱太子妃,不管不顾将太子妃带回皇宫。一月后进行封后大典,也就是今日的封后大典。 自然,除了陛下,没人知道这么做的意义在哪里。他与如今皇后娘娘之间的恩怨纠葛,爱恨嗔痴,除了他们两个,外人一概不知。 事情,大概就是这么一个事情了!” 冷翛翛终于将她知道的秘密跟另一个人说出来,不禁长长吐出一口气,感觉神清气爽。 苏一洋却听懵了,只觉得好复杂好难懂。 笑的无力,道:“这……这里面的故事还真是乱啊哈!” “可不是嘛!”冷翛翛附和着,哪怕她目睹了不少,可依旧觉得复杂难懂。 就这样两人坐着轿撵聊了一路,半小时后回到正午大殿。绕过红螺布,走到方才站着的地方。然后让掌事的女官传下去,说皇后即刻便到,请诸位稍安勿躁。 苏一洋擦着脑门上的汗,盯着头顶剧烈耀阳。冷翛翛忽然拉了拉她衣角,苏一洋不明所以,冷翛翛使劲弩着嘴巴,示意苏一洋向斜后方看。她顺着冷翛翛指的方向往斜后方瞧去,只看到一位妙龄少女。少女生得灵动贵气,一颦一笑都透露出娇奢之气。 “这是谁?”她比着口型,问冷翛翛。 冷翛翛用只有她们两能听到的语气说道:“皇后娘娘的嫡亲妹妹,如今的筱王妃——林幽妍!” 是皇后的妹妹有什么新奇?苏一洋莫名其妙。 冷翛翛对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悄声道:“忘了没关系,马上你就知道有多么有趣了!” 苏一洋:“……呃……”感觉这个德妃有些八婆啊! 众人继续站在炎炎烈日下等着,不时有倒在地上晕过去的人。苏一洋汗如雨下,大约面颊上的妆容也已经花了吧! 等啊等。 等啊等。 等啊等—— 终于,太监又高又细又尖的嗓音划破天际,高声道:“陛下、皇后驾到——!” 苏一洋扭过脖子向后望去,却被远处乌冬的眼神吓的转过身来。却发现大家已经匍匐跪地,连德妃也跪在地上行叩首礼。她急忙跪在地上,学着身旁冷翛翛的模样行叩拜礼。 这礼一直行到皇帝从她们身边经过,再踏上高高台阶,站到高楼之上,她们才能起身。 接着,封后大典正式开始。听得大掌事公公拿出圣旨,开始一套说辞。词藻太长,大抵意思就是,称赞皇后优良品德,从前为太子妃时便事事周到,大度,举止有度,足够担当天下女子之表率。因此今日封前太史令嫡长女林氏为皇后,母仪天下! 然后,高台之上的楼宇前,两位拿着鞭子的侍卫一齐扬起鞭子。那鞭子不知是用什么做的,甩起来能发出如同凤鸣的声音不说,声音还能传百里。 三响过后,大掌事高声道:“恭请皇后娘娘入正午大殿——众女眷,跪——!” 苏一洋照样没反应过来,她想着刚刚才跪过,怎么又要跪? 待到她有所反应时,又是一副众人皆跪她独立的样子。苏一洋立马跪下去,心中吐槽为什么要跪这么多次。 静默片刻,此时的皇后以踏上红螺布,走过众宫人跪过的那一片区域。 大掌事高声道:“众女眷,起——” 于是苏一洋又瞥着身旁冷翛翛,见她起身她也立马起身。 高台之上鞭声再次响起,又是三声后,大掌事高声道:“众女眷,拜——” 于是冷翛翛又跪倒在地。苏一洋赶紧跟上,对着地面的脸疯狂翻着白眼。 这一次皇后踏着红螺布,从朝廷命妇们身边走过。待她走到宫妇们跟前,再次止步。 大掌事高声道:“众女眷,起——” 这一回苏一洋没有慢半拍,跟上了节奏。 高台之上再响起三声鞭响,大掌事高声道:“众女眷,叩首——” 所有人再次跪下,等皇后从红螺布上踏着,走过所有宫妇们。苏一洋余光瞥到一双绣着满绣,鞋口上坠着红玉髓珠吊子,小巧美丽的鞋子从她身边经过。每一步从容大气,不愧是皇后。哪怕刚刚与皇帝争吵成那般,皇帝拿她全家性命要挟,却也还是给皇帝面子,没有扫了今日这场子。 “众女眷,起——” 大掌事喊完这句,苏一洋扶着发软的膝盖从地上爬起来。心想这应该就是最后一次跪了吧! 大掌事接着高喊道:“请皇后娘娘上高阶,领凤印。诸位女眷,行仰礼。” 苏一洋长叹一口气,以为又要跪。要不是冷翛翛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拽住,她也许已经跪下了。 冷翛翛面色关切道:“妹妹这是怎么了,从开始到现在都心不在焉的。莫不是这日头太大,妹妹中暑了?” 苏一洋非常尴尬,连连点头:“是啊是啊,有些中暑。不过无妨,可以克服!” 冷翛翛便撒开拉着她胳膊的手,重新站好。 所谓仰礼,就是仰视着正在行册封礼的人。瞧着她从高阶下一路行到高阶上,最终站到皇帝身旁。 皇后抬脚向上,高阶上鞭声不断。苏一洋大概意会了这鞭响是什么意思了。这种时候扬鞭,大概就等同于现代的,重要场合开业或者颁奖要放鞭炮庆祝是一样的。 都是制造巨大声响,关键是人家这个扬鞭声音又大,又不会制造空气污染。一举两得,除了费些力气。 她瞧着那位举止端庄大方,真真是母仪天下本人的皇后一步步踏上高阶。不知怎的,她忽然就觉得,这长阶太长,高台太高。那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并不值得这皇后走到他身旁与他一齐享受无边孤独。 大概,如果能解释清楚皇后的那个孩子不是邻国国王的,皇帝对皇后那般威胁,她一定会认定皇帝是个渣男。对于渣男,苏一洋真真是在气头上。别说他是皇帝,就是天王老子,她也照削不误! 可惜她只是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却没有上前去拉住皇后的手,带她离开这里。后来,苏一洋时常在想,若是当时她及时拉住了皇后,一切是不是都不会那么令人难过。 如果她早些知道皇后娘娘的妹妹是什么人,她无论如何也要拗正那筱王妃的三观。 可惜,她懊恼的时候,一切事情都已成定局,无法翻盘。 那日皇后娘娘终于来到皇帝身边,由于离得太远,苏一洋属实没看清他们二人此时都是什么神情。 皇后接过了皇帝递来的凤印,封后诏书、掌管六宫的聘书等一系列的东西。一齐接受万民跪拜以后,皇帝便离场。由皇后坐在高台之上,等着冷翛翛、苏一洋还有一位李淑仪的册封礼。 折腾了整整一天,苏一洋终于回到自己宫中。因为冷翛翛瞧着她精神不太好,也没来她宫中找她玩。于是苏一洋独自回来,乌冬命小厨房备了自己主子平日里爱吃的菜肴,苏一洋草草吃了些,沐浴后便更衣睡下了。 在古代也太难了,没有电灯,没有手机,没有卫浴,没有马桶。苏一洋庆幸是在皇宫,若是在民间,没有人伺候,日子不知道该有多难过呢。 不是她喜欢让人伺候,是这样的环境,真真可以称之为恶劣!哪怕是在皇宫,你能想象吗? 吃的饭菜基本没有油,因为大约这个时代还没有油这种产物。调味品亦少之又少,于是饭菜愈发寡淡。没有电,虽说是在宫里,灯火可以点一夜。可是这宫中安静的很,有规矩约束,几乎天黑以后便没有人声。所以大家睡得都早,这可哭了一向夜猫子的苏一洋。 要知道,她从前可以不到凌晨不睡觉,经常熬到大天亮! 可是如今,居然天方暗下时就要休息!真的是太……难受了。 虽然很累,但是洗完澡以后上了床榻,头一挨枕头,她就立马没了睡意。 听起来是很神奇,苏一洋也没办法。这几乎是这么多年来,练出来的肌肉记忆。脑袋碰到枕头以后,通常都会拿出手机,然后兴致勃勃的聊天,和男友打视频。视频打一两个小时后,挂断电话。男友去上班(因为是dj,所以是晚上开始上班,白天休息!),她开始追剧刷视频。周末和男友在一起时,就会陪着男友一起去上班,在迪厅里蹦到天明再回家睡觉。 苏一洋忘了,她已经分手了! 所以忽然间想起时,难免扫兴。心情不好,更加睡不着觉。 乌冬以为她睡着了,早已将她跟前的烛灯给灭了。今晚守夜的宫婢在门外坐着,随时听候她的拆迁。苏一洋翻来覆去,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要主动进入这个破游戏。 说好了来找男主寻真爱的,倒是让男主出来啊! “吱——”靠着花园的窗棂忽然轻轻响了,苏一洋立马捕捉到这道声音。连忙转身,一双眸子警觉的看向窗外。 清冷月色下,一头戴斗笠身着黑衣的男子立坐窗前,腰间那把三尺长的刀柄威慑着看到他的苏一洋。 苏一洋压低了声音,问道:“你,你是谁?” 男人不说话,静静坐在窗边,仿佛一尊石像。苏一洋以为是自己幻视了,大着胆子掀开被子赤着脚从床上下来,往窗边走去。 未待她靠近,那人影就猛的一动,从窗棂上跳下去,消失在无边月色之中。 这一切快的像一场风,惊的苏一洋目瞪口呆。她傻傻的愣了半天,终于反应过来。刚刚坐在窗边的人逃走了……不,用逃恐怕不太合适。毕竟那个人,是在她眼皮子底下来的,又在她眼皮子底下走的。 她后知后觉跑到窗棂处,没寻到那人的一丝踪迹,倒在窗棂上发现一个纸包。她疑惑着拿起纸包,借着月光,却发现上面写着字。 “多接触皇后!” 多接触皇后?什么意思?她为什么要多接触皇后?或者说,这人是谁,为什么要让她多接触皇后? 她将纸包打开,里面却是一包散发芳香的烤鸡肉。苏一洋实在没忍住香味的诱惑,拿手捡起一块放进嘴里。随后瞬间睁大了眼睛,好香的鸡肉,而且还热着呢! 不管了,不管方才那人是谁,只要来给她送吃的,就一定是好人!苏一洋从来不知道,自己一个好好的冷静御姐,有一天会因为男友劈腿,进入穿书游戏后,在深深后宫中吃着陌生人深夜投递的烤鸡肉,心里会涌现出浓浓暖意。 这简直太……匪夷所思了! 所以,第二日没有任何事。苏一洋是个闲不住的,她生平最大的愿望就是不浪费一分钟时间。以前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练琴和男朋友身上,现在好了,这古代没有钢琴,也没有男朋友,她彻底闲下来。 于是苏一洋当机立断,让乌冬带她去冷翛翛的凝桦殿找冷翛翛玩。大早上的,乌冬带着甚至连早饭都懒得吃的苏一洋,来到冷翛翛的凝桦殿宫前。本以为有可能冷翛翛会没起,却不想冷翛翛却正巧在院中耍长枪。凝桦殿的宫门大开,让苏一洋一眼就瞅见冷翛翛。 见到她来,冷翛翛十分高兴。这宫里嫔妃少,那李淑仪与她不投缘,所以冷翛翛不愿意搭理她。而苏贤妃呢,从前沉迷修仙见不上几次面,没想到昨日二人竟一见如故。所以今天见苏一洋来找她,冷翛翛是十分高兴的。 听说苏一洋还未用早膳,她热情洋溢的吩咐小厨房备膳,在等待餐饭的时候拉着苏一洋给她耍了一段长枪。 苏一洋就见冷翛翛身姿轻盈,每一步都如同在飞一般。那长枪耍的人眼花缭乱,苏一洋假想,若是对面站着敌人,一定能打得对方毫无还手之力。 七、惊心动魄 她兴趣勃勃的想要冷翛翛给她教一些功夫,这样下次见到渣男就能路见不平一声吼,拔刀相助,该出手时就出手! 冷翛翛也兴趣勃勃,当场就手把手教起来。两个人半玩半闹的精疲力尽以后,这才互相搀扶着进入内殿,喝上一碗甜甜的糯米粥。笑声直冲云霄,吓得二人的宫人都连连劝阻。宫规明令禁止嬉笑打闹,嫔妃们讲究懂礼知进退。像今日二人所为,实在有违宫规。 可这两个哪个是会乖乖遵守宫规的主?一个自小军营长大,随她的将军爹爹征战沙场。一个在宫人眼里神秘莫测,如今好不容易从修仙的热潮中退出来,却转身疯了。两位又偏偏都是金枝玉叶的贵人,宫人除了劝阻谁也没办法阻止她们两个继续嬉闹。 就这样,二人高高兴兴玩了一整日。等到了晚上,冷翛翛还依依不舍要苏一洋留在凝桦殿呢。要不是乌冬以死相劝,说不定苏一洋已经和冷翛翛挤在一个被窝了呢! 可是瞧着一副如果苏一洋执意要坏了规矩,乌冬就立马撞墙的样子,最终苏一洋妥协。带着还未消散的乐呵,在冷翛翛依依不舍的目光中,离开凝桦殿,回到润仪宫。又是孤枕难眠的一夜,因为不睡觉实在不是可做。她只好努力入睡,迷迷糊糊进入梦乡,转了个身却又看到窗棂上坐着个人。 苏一洋霎时睡意全无,瞪大了眼睛望向窗棂。又是那抹身影,头戴斗笠,一身黑衣,腰间一把三寸长刀。 她没动,黑衣人也不动。苏一洋可以清清楚楚感觉到,黑衣人是在看她。她毫不怯懦,不甘畏惧狠狠瞪过去。 黑暗中,她清清楚楚听到黑衣人忍不住笑了一声。苏一洋不由得勃然大怒,猛的从床上做起,掀开被子向窗棂走去。 结果,那黑衣人见她过来,嗖一下就从窗棂处跳落,不见了踪影。苏一洋扑过去,却只扑到一阵风。黑衣人不知所踪,窗棂上再次留下一个纸包。苏一洋拿起纸包,果然上面又有字。借着月光,她看到那纸包上写着:“不是德妃,是皇后!” 这……这人莫不是以为,让她去接触皇后,而她找错了人,把德妃当成皇后了?简直是岂有此理,这是把她的智商按在地上摩擦吗?! 不,应该是单纯的把她当智障罢了! “啊——!”她压抑着声音,无声无息的崩溃。毕竟,成年人嘛,崩溃总是悄无声息的。 可她还是没忍住撕开了纸包,今天竟然是一堆小黄鱼。烤的酥酥脆脆,一口一个嘎嘎香! 苏一洋毫无骨气仔细认真吃完一包小黄鱼,毕竟……美食与钢琴不可辜负! 也不知为何,也许是吃完夜宵心里就踏实。她像昨日一般,吃完那纸包里的东西,躺在床上就睡熟了。 第二日,她是被冷翛翛咋咋呼呼的声音吵醒的。 她睁开眼睛,仿佛看到冷翛翛站在她面前慷慨激昂的说着些什么。意识一点点清晰,她终于听到冷翛翛再叽叽喳喳说些什么了。 她说:“快些起来,筱王妃今日来找皇后了,咱们赶快去皇后的澜凤殿看热闹……不,看望皇后!” 苏一洋奇奇怪怪,揉了揉眼睛,话里是说不出的慵懒,道:“筱王妃?那不是皇后娘娘的嫡亲妹妹嘛,妹妹来看自己姐姐,有什么热闹可看的?!” “哎呀!”冷翛翛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痛心疾首,俯下身就去拽苏一洋。毕竟是武将,苏一洋挣脱不了,被硬生生拽起来。冷翛翛安慰道:“不去后悔一辈子,绝对精彩,快点啦,现在去还能赶上晨间拜见的时间,名正言顺的。” 苏一洋慢慢从恍惚中清醒过来,磨磨蹭蹭起身,跟着冷翛翛去澜凤殿,看冷翛翛所谓的顶天热闹。 坐着轿撵,她们依旧坐在一起。到了澜凤殿门口,还未进得宫门去,就看见另一旁皇帝的轿撵浩浩荡荡往澜凤殿来。这碰到了皇帝,她们自然不能先进去,只好站在宫门口,瞧着皇帝过来。明黄色帷幔轿撵缓缓在澜凤殿宫门口停下,皇帝只侧眼瞥了她两一眼,然后就大步迈进宫门去。 冷翛翛拽着苏一洋的袖子,跟在皇帝身后往殿内走去。 今日澜凤殿的宫人便如其他宫一般,恢复了人气。不再是冷冷清清,连个伺候的宫人都没有。看到皇帝来了,身后还跟着德妃与贤妃,那掌事的公公立刻引着陛下往中殿起居室走去。通传的人也立马高声报道:“陛下驾到——!德妃、贤妃到——!” 待她们行至中殿时,皇后已经与那名娇艳灵动的筱王妃站在门口相迎了。苏一洋与冷翛翛行了拜礼,皇后依旧如上回一般,模样平平静静,没有任何波澜。只让她们两个起身,然后理也未理皇帝,转身径直走进殿里。皇帝背对着她们,瞧不清神色,但相比也好不到哪去。皇后没理他,筱王妃却笑意盈盈的迎上前来,规规矩矩行了个礼后,道:“姐夫!” “嗯!”皇帝淡淡应了一声,踏步走进内殿。 那位筱王妃笑着瞥苏一洋、冷翛翛一眼,跟着皇帝往内殿走去。 嘶——苏一洋忽然感觉,好像真有那么点热闹可看哈!于是她兴致冲冲随冷翛翛一同进入内殿。 宫人给她们看座,皇后于殿椅之上,皇帝在其侧。筱王妃在皇后那一行的下面,苏一洋与冷翛翛在皇帝这一排的下面。 气氛罕见的尴尬,皇后一言不发,一袭浅色宫装,妆面也干净,整个人身边散发着清清冷冷的磁场。皇帝好几次想开口,却都被皇后这股冷清劲给逼得闭了口。 这时,那筱王妃嘴角一扬,瞧着她的姐姐道:“听说姐姐近来身体不好,幽妍与家中夫君商量后,打算搬进宫来住几天。到底是自家姐姐,幽妍总比旁人贴心些。让幽妍来宫中照顾姐姐,姐姐的病好的能更快些呢!姐姐觉得呢,如何?” 皇后娘娘抬起眸,望向堂下的妹妹。苏一洋瞧见那一双眸,也许是太阳光的缘故,那一双浅褐色的眸子里竟然覆盖着一层黯淡的琉璃光彩。那是一双神秘的眼睛,让人看见了,就不得觉想要知道这双眼睛里的故事。皇后瞧着筱王妃,神色带着淡淡的疲惫,但还是有关切的意味在其中。 “哪里有人妇跑到姐姐家住的道理,遑论这里是皇宫,一言一行都当循规蹈矩。幽妍,你不适合在这宫中生活。姐姐身体无恙,也不用你来侍奉。你且好好待在筱王府,姐姐若想见你自会传内侍去唤你。” 那筱王妃却如同任性的孩子一般,撅起嘴一副老大不高兴的样子:“可幽妍就是想要如果陪姐姐一段日子,姐姐就答应幽妍不行嘛!” 皇后面上多了几分无奈,摇首,说出口的话语依旧淡淡的:“不可任性胡闹,听话!” 那筱王妃见姐姐这里是行不通了,立马转头可怜兮兮望向皇帝:“姐夫——您就让姐姐答应了吧!姐姐气色这般不好,是真的需要亲人来照顾的。” 皇帝侧眸望了眼皇后,却也在意料之中的,皇后压根没鸟他。于是皇帝面色黑了黑,冷声道:“既然已经与筱王商量过了,那便留下来吧。毕竟,皇后的精神头并不算好!” 筱王妃满脸高兴,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里说不尽的流光溢彩。她连忙起身谢道:“谢谢姐夫!” 皇帝又坐了坐,见皇后始终一副不愿搭理他的样子,最终甩甩袖子,臭着张脸走了。 送走皇帝后,苏一洋与冷翛翛留下来,陪皇后说话。但是显然,皇后不喜热闹。她的眉眼间染上浓浓的忧愁,偶尔搭一两句话,那愁也是才下眉头又上心头。 倒是筱王妃,一点没有绝世绿茶的意思,对苏一洋与冷翛翛没有任何敌意。她青春烂漫,任性洒脱、正处在肆无忌惮的年纪。整个人有啥说啥,丁点不忌口。搞得苏一洋都有些恍惚了,这筱王妃到底是不是绿茶? 如果说是,为什么对她们这么热情。难道秉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原则? 还是说,是她的第一印象搞错了。可是……刚刚筱王妃看皇帝的眼神也太,太炙热了吧。绝对不像是一个小姨子对姐夫该有的眼神啊!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苏一洋有些晕。 等到终于离开澜凤殿,坐上轿撵回宫的时候,冷翛翛才嘻嘻哈哈拽上她的衣袖,迫切的问道:“怎么样怎么样,今天算是恰巧让咱们遇上了。哎呀呀,这筱王妃从今日起就住在宫里了。以后啊,咱们不愁没有好戏看!” 苏一洋道:“冷姐姐到底要我看什么,这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来。再说,那筱王妃不就是暂时住在宫里了嘛,人家是为了伺候皇后娘娘呀!” 冷翛翛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对着她伸出一根食指,缓缓晃了晃:“不不不,一直以为妹妹你不问世事是假的,没想到连这你都不知道。你难道没听说过吗,那筱王妃与筱王爷,是两个待在一起可以一天拆了整座皇宫的人物。水火不容,见面就打,这两个词说的就是她们!那筱王妃方才说得到了筱王的同意才进宫来照顾皇后,想想都绝不可能。但凡他两能心平气和坐在一个屋里,哪怕什么都不说,就那么坐着不动手,都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筱王妃哪里是要进宫照顾姐姐,明明是要进宫躲不想见的人罢了!” 苏一洋感到匪夷所思,道:“照姐姐这么说,筱王妃夫妇又为何成亲。如此夫妇,不如和离算了!还有,我方才瞧见那筱王妃看陛下的眼神很不一样,是怎么回事,错觉吗……?” 冷翛翛笑笑,答道:“这正是我马上要同你讲的,其中的玄妙之处!” 苏一洋已经被自己的好奇冲破了天际,急忙道:“姐姐快讲。” 冷翛翛挑起轿撵的帷幔,目光瞧向远方。话语悠悠道:“从前啊,我见到过陛下与皇后琴瑟和鸣的模样。那个时候,他们刚刚成为夫妻不久。而如今的筱王与筱王妃还未成亲,筱王妃经常到太子府上找她的阿姐玩,亦经常住在太子府上。那时,你我还未成为太子身边人,我作为太子少将,经常在太子府办事。 那个时候,我就知道筱王妃有多么缠着皇后。一天十二个时辰,筱王妃无时无刻不在皇后身边。那时我毫无多想,只当一个娇俏的妹妹喜欢粘着自己嫡亲的姐姐而已。 皇后也非常喜欢自己的妹妹,无论有什么好的物件,全部都分给筱王妃半数。 她们好到什么程度,就是陛下与皇后用早膳午膳晚膳,筱王妃一起。陛下与皇后去赏花赏雨赏月,筱王妃一起。陛下深夜去皇后房中,轻叩房门,一打开门见到的却是披着衣裳睡眼朦胧来开门的筱王妃。 这位皇后嫡亲的妹妹,毫无任何顾忌,就是要整天与姐姐在一起。”这也是为什么太子与太子妃成亲后,一年有余却未圆房的一部分原因。 “渐渐的,我便发现了不对。那筱王妃瞧着陛下的眼神不对,那种眼神,绝对不是小姨子对自己姐夫应该有的眼神。” 苏一洋挑一挑眉,原来冷翛翛和她想的一样,都看出来了。 冷翛翛继续说道:“渐渐的,筱王妃开始不再那么缠着皇后,却莫名其妙从各种地方出现在陛下周围。陛下与皇后都不觉得有什么,一个觉得自己最亲的妹妹,不会有什么的。一个觉得这是自己妻子的妹妹,且小姑娘家顽皮,没什么的! 于是,筱王妃更加肆无忌惮的出现在太子身边,周围。 而筱王与筱王妃,打小就有过节。听说幼年二人在溟阳湖旁偶遇,不知是起了什么争执,最终筱王妃捡起地上的石头狠狠掷向筱王额角。被砸破了脑袋的筱王也不甘示弱,一把将筱王妃推进溟阳湖中。后来被呛个半死的筱王妃被救上岸后,筱王还拽着她到太史令府上告了她的状。筱王为君,她为臣。且是她先动手伤的筱王,所以哪怕最后筱王将她推入湖中,没理的依旧是筱王妃。 听说后来筱王妃被太史令狠狠责罚,最终皇后娘娘跪了一夜才让太史令放过筱王妃。打那时起,二人的梁子就结下了。 所以筱王忽然来提亲的时候,在太子府生活的风生水起的筱王妃也是吓得目瞪口呆,怎么都不肯相信筱王会主动提出娶她。” 八、筱王妃 “可是筱王是求先帝赐婚,因为林家的女儿已经有一个嫁入皇室,筱王提出要与林幽妍成婚时,陛下便开始猜忌她们的父亲太史令。导致最终太史令辞官,林幽妍最终才成功嫁给筱王成为筱王妃。 也因此,这也成为筱王夫妇不慕的部分原因。 据我所猜测,这筱王迎娶筱王妃,纯粹是为了报复。事实也确实如此,新婚之夜筱王便没有去筱王妃处。筱王妃从前任性胡闹,但也不失为小女儿家娇俏可爱的一种。可惜后来嫁给筱王就完全变了,虽为筱王妃,可往东宫跑的次数越发的多,几乎三天两头都来东宫。到后来我入东宫为太子侧妃时,经常见到筱王将筱王妃抓回去的场面。深闺里养大的嫡小姐,竟然如同疯妇一般又哭又闹,天天嚷着要和离。 后来,她倒是没来得及如愿。因为那个时候,她的姐姐被邻国国主掳走。整整十月有余,所有人都在忙着担心当时还是太子妃的皇后娘娘,一时也没人搭理她。因为姐姐被掳走,她也没法再往东宫来。我亦是忙着太子妃的事,也不知道筱王妃过得如何。 再后来,就是如今了。太子妃被找到,如今封为皇后。这筱王妃便立马入宫,要求住进宫里。可见她与筱王二人仍旧水火不容,这次进宫,说不定就会以皇后精神欠佳,筱王妃以照顾嫡姐的由头自请与筱王和离。 这倒都没什么,有什么的是,筱王妃极有可能伤害皇后娘娘。” 听冷翛翛说了一大堆,最后一句却忽然转完,说什么伤害皇后。苏一洋有点莫名其妙,道:“伤害皇后,为什么?照方才姐姐所说,这筱王妃对自己的嫡姐十分要好。又怎么会……会因为皇上从而伤害到皇后?” 冷翛翛悄声低头道:“据我所观察,这皇后与筱王妃从来要好。皇后不管有什么,都随便筱王妃拿。她对这个妹妹大度的很,可问题的关键就在于,陛下是皇后的夫君,间接的算皇后的人。筱王妃习惯了姐姐的东西分她一半,可是到陛下这儿皇后却不愿了。于是这筱王妃便渐渐生出奇妙心态,妹妹聪慧,我不说你也懂得的我说的是什么。所以啊,这筱王妃待在宫里,待在皇后娘娘身边。尤其是现在皇后娘娘与陛下闹僵的情况下,以后不会少了乱子。” 苏一洋微微眯上了眼睛,像一只打盹的猫儿。听冷翛翛这样说,那皇后娘娘的这位妹妹筱王妃,八成是患有心理疾病的。 虽然姐姐什么都愿意分享,可是自己的夫君,哪怕矛盾闹的再厉害,怎么也不可能让给妹妹去。是这筱王妃太过无理取闹,说白了也是皇后过于宠溺的原因。 这样的小姑娘,就少了合适的人来敲打。等她明白做人的道理以后,自然就不会如今日一般。 苏一洋决定,寻找事宜的时间跟筱王妃谈心,拯救无知少女回归正常这样的重任一下子落在她肩上。 就这样,晚上回到润仪宫,哪怕饭菜依旧没什么味道,她依旧吃了两大碗。坐在榻前,等到殿内伺候的宫婢们退下后,微微斜眸,果然又看到那个人。漆黑如水的夜色下,那人一身黑衣头戴斗笠腰配长刀坐在窗棂上,一双眸子透过斗笠的纱布定定瞧着她。 苏一洋心神一怔,缓缓站起来,问黑衣人:“你是谁?” 黑衣人望着她,却不说话。 苏一洋接着悄声追问:“你为什么要让我接近皇后?” 那人依旧不答。 于是苏一洋问道:“我们认识吗?” 那人静了静,接着点了点头。 “那,我们很熟吗?” 那人又静了静,片刻后摇摇头。 看着这人只点头摇头,苏一洋心头不自觉跃上一种猜测。她没有犹豫,只是更加放轻了语气,道:“你……是哑巴?!” 那人沉默了。 苏一洋每问一个问题,都在悄悄向前靠近。就趁这个空当,猛的向窗边的黑衣人扑去。黑衣人眼中露出惊诧,立马翻身跳窗。电光火石间,苏一洋死死抱住一个什么东西,黑衣人推了推却没能推开,接着二人顺着惯性一齐摔出窗外。 “哎呦!”苏一洋感觉自己整个胸膛都要陷进骨头里去了,睁开眼时,竟然发现自己趴在那黑衣人的身上。而那黑衣人脑袋上带的斗笠不知何时以被掀翻,她的眼正对着他明眉皓目的脸。 嚯——! 那一刻,苏一洋的心如同小猫吸了猫薄荷一样。整颗心在散着冷风,忍不住的那种。就是高中时为防上课发困,涂在太阳穴处的风油精发挥了作用。那句话怎么说,叫心飞扬! 帅啊! 像是最好的羊脂玉,经过最有名匠人的精心雕琢而成的脸庞。不肥不瘦,刚刚合适。那双如皓石一般的眸子里散发着点点星光,一双丹凤眼说不尽的妩媚。可是生为男儿长着这样一双妩媚的丹凤眼,却一点不让人觉得他娘。坚挺的鼻梁,薄却有力道的唇。无论随便揪出来哪一部分面部器官,都完美的三百六十度无死角。 太绝了! 太绝了!! 要是能和这样的帅哥谈恋爱,就算是被渣也心甘情愿好嘛?! …… 等等!一洋忽然反应过来,她在干什么,犯花痴吗? 前男友就长得挺帅,最后却把她甩了。所以帅的男人最容易招蜂引蝶,七成是渣男! 不对不对,这触碰到她脸颊的温热感,是男人的呼吸! 苏一洋惊觉,自己还趴在别人身上。并且,看着这张夜色下显得惊为天人的脸,发了痴! 男人面上同样有惊慌,不过克制的很好,只是偶尔会瞧出来而已。他依旧一言不发,面上不悲不喜,似乎等着苏一洋下一步动作。 下一步……苏一洋急忙从男人身上爬了起来。但是怕男人再跑,紧紧拽住男人的胳膊。想了想,她又帮忙拉着男人坐起身来。 面对光彩耀人的脸,忍不住磕磕绊绊问道:“你,你跑什么?” 男人拿那双丹凤眼淡淡瞧着她,却并不说话。 苏一洋惊讶道:“不会吧,你果真是哑巴?!” 果然,上天不会对一个人太好。给了一扇窗,就会关闭一扇门。给了这男人如此绝世的容貌,却让他做个哑巴。唉——! “你放心,我不会歧视任何人。” 男人的眸子似乎会说话,他静静望着苏一洋,似乎是在浅浅的笑。 苏一洋想了想,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啊,为什么这些天晚上要待在我窗前呢?” 想起他是个哑巴,苏一洋也不指望他能回答自己。 可谁料到男人竟然随手捡起地上的树枝,在地上画起来。 他慢慢在土里写出一行字,苏一洋认真的去看,看完却满脸震惊与不相信。 那男人在地上写的是:“因为你是我的娘子!” 有没有搞错,她如今不是皇帝的贤妃嘛?这个是他娘子又是什么鬼,搞错了吧! “不不不!”她急忙摆手,跟男人比划道:“我是皇帝的贤妃,不可能是你的娘子!” 男人却笑着摇头,在地上写着坚持道:“不会错,你就是我娘子!” 心想着不会是骗子吧,苏一洋不由得多瞧了这男人几眼。那男人捕捉到她的眼神,立马在地上兴冲冲写道:“娘子与从前一样,喜欢瞧着我!” 苏一洋老脸一红,心想着这是什么鬼! 她还是努力跟他解释:“应该是你认错了,你是我夫君我是你娘子,可我为什么现在是陛下的贤妃?”且,据了解,这个身体的原本主人是东宫时就嫁给太子为良娣的,没理由啊! 多半是这人在胡侃吧! 长得帅就能为所欲为了!? 男人依旧坚定摇头,在地上写了三遍“你是我娘子你是我娘子你是我娘子!” 这……可教苏一洋老脸一红。她真的从没见过这种第一眼看着就帅的不得了的人,且帅气中带着三分霸道三分奶狗四分邪魅。这颜值,还没有化妆,长得浓眉大眼又有特色。如果放到现代,一定可以出道当明星吧!这么抗打的颜值,不知道要击中多少妹妹的心脏啊! 见这人还要继续写下去,她急忙抢过他手中的树枝。无奈的问道:“可我怎么不记得你呢?” 男子从一旁的树上掰下一根树枝,在地上写到:“娃娃亲,小时候。娘子长大了,我来寻娘子回去成亲!” 他的意思应该是小时候订过娃娃亲,现在大家都长大了,所以他来寻她回去成亲! 吆呵,还挺奇妙的嘛。只是苏一洋就想问问:“你是做什么的,深夜如何能在皇宫进出自由?寻我回去成亲,你可知晓我已经嫁人了,再与你成亲,那不就犯重婚罪了吗?!” 男人在地上写道:“侠客,爱好娘子,生性放荡不羁爱自由,但若为爱情故,自由皆可抛!” 啧啧啧,果然好看的男人花花肠子都多。哪怕是个哑巴也不例外,不知道拿这招哄过多少姑娘。苏一洋抿嘴,继续抢走他手中的树枝。 神色凛然道:“话说的再好也没用,你来迟了。如你所见,我已经是宫里的贤妃。你以后不要再来了,去寻个良人娶回家做娘子吧!”再说,也带不走她啊! 男人一瞬间仿佛受了什么不得了的委屈,那双好看的眼睛立马变得可怜兮兮。就瞧着苏一洋,仿佛下一秒就要做倒在地上撒泼大哭。 苏一洋连忙后退数步,防止这人待会儿哭起来将眼泪抹在她身上。 “你别哭,你未娶可我已嫁,不论如何我们是绝对不可以在一起的!”她好声劝慰到。 男人却不停,一个劲抓耳挠腮,仿佛急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眼泪在泪框里不停打转,那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像是被人捡到的小奶猫一般。苏一洋真是受不了,她不是害羞的人,平时举止也是落落大方的。可是怎么现在面对这个男人,就这么异样呢?! “那好吧,要我嫁给你也可以!”毕竟是冷翛翛告诉她的,皇帝至今没碰过她们。虽然她不介意这个,可毕竟是在古代,古时候的女子不都遵守什么三从四德女德什么的嘛。所以,就算真的出现什么意外,就去跟皇帝和离,或者说被废,就可以恢复自由身。只要娶你的人不因为你曾经是皇帝的女人而膈应,那么就可以干干净净的嫁人。 可是…… 她不是小说女主吗?男主摄政王倒是出来闪个面也行,至少让她知道他的存在呐! 等等,会不会这个哑巴以后会成为摄政王,然后娶了她? 她急忙抓住哑巴的手,紧张的问到:“你你你,你是不是什么皇亲国戚之类的出来体验生活来了?实际上以后你可以做很大很大的官,比如说……摄政王之类的!” 哑巴呆了,瞧着她满脸懵懂。那双眼睛清澈透亮,仿佛一眼就可以望到底。瞧见他这幅呆呆傻傻的样子,苏一洋紧绷的心防彻底溃散。 好吧,看来是她狗血小说看的太多,以为任何事都会按套路来。 她松开拽住哑巴的手,再次向后退去。 “我们不合适,真的不太合适。朋友你明白吗,如果有朝一日我不做皇帝的嫔妃了,我的嫁人目标也只有一个,就是——摄政王!”虽然不知道到底摄政王叫什么名字,但说摄政王就没错了!她本意不是什么贪恋权贵,只是如果不早日寻到那摄政王,她就没法回去,回到现实去。 先前主动提出进行穿书游戏的时候,是因为那时候真的以为自己会悲痛欲绝。以为没有男朋友陪伴的日子会很难熬,分手了就会肝肠寸断,痛苦悲伤。可苏一洋没想到,自己最后竟然会这么冷静。 究竟是为什么?她想了好几个晚上,想破头才终于发现,也许失望不是一下子就攒够的。交往两年半,每一滴每一点时光都刻在她心里。可是难免就会记得那些发生过的不愉快,虽然最后选择性的遗忘,原谅。可是这些都变成一丝一丝的失望,一点一点的重量彻底镶嵌满心脏。失落与难过也全部化作 所以,不如直接果断一些。斩断那些烂桃花,明确自己的目的! “说真的,虽然你长得很帅。也许用帅这个字也不一定能准确形容出你的好看,但是,我真的就是贪恋富贵,要嫁只嫁皇亲国戚。现在不是我的那个时代,长得好看就可以赚钱。这个地方你长得再好看,不是摄政王我坚决不考虑!所以啊,你赶快离开,以后莫要再来了好吗?” 九、皇后的惊天大秘密 男人用一双藏匿了整个宇宙一样的双眸瞧着她,一双眼里藏着说不尽的委屈无助。接着男人转身,苏一洋以为自己成功将他劝退,没想到男人却只是转身走到一旁的树上,再次摘下一截树枝。然后回身,蹲在她面前的地上认认真真一笔一划的写道:“娘子要嫁摄政王,可娘子见过摄政王嘛?” 苏一洋想了想,这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她立马答道:“当然!我跟那摄政王熟的很呢!” 男人在打量她,片刻后继续写到:“娘子指的是哪个国家的摄政王,千秋国似乎没有摄政王这一职位!” 千秋国?原来这个国家唤做千秋国!苏一洋转了转眼睛,思考了一小下,答道:“千秋国没有摄政王,我喜欢的自然是邻国的摄政王喽。你不知道,我与他自幼相识。你别看我如今在千秋国皇宫里当妃子,我只是来这边体验生活,完成任务而已。等到秘密任务结束,他就会来接我回去。所以啊,虽然照你所说我们是娃娃亲,可是我已经有心上人了,便不能与你在一起。你啊,长得这样好看,不愁讨不到媳妇!乖乖的先从皇宫离开,咱们的娃娃亲婚约啊便不做数了,你也莫要再来找我,再唤我娘子了,知道了吗?” 男人仰着脑袋,一张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面容在月光下蒙上一层细细的光辉。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直直盯着她,目光中是说不尽的温柔。月光仿佛从天河之上流下,点点丝丝全部淌入他的眼中。他就拿这样温柔的眼神瞧着她,就这样静静瞧着她。 面对这样的眼神,苏一洋真的心都要酥了。她感到浑身不舒服,就好像……好像忽然整个人坠入一片温暖的湖中一般。越往下,水温越炙热。越来越炙热的水温让她渐渐窒息,最终却又得到新生命。因为这水没有将她吞噬,只是将她周身都包裹起来。给她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触,以及单独喘息的时间。 她已经陷进去了,却努力想要将自己从这温柔漩涡中拔出来。 苏一洋忽然觉得,能这样让人沉迷的眸子,这个男人不会是狐狸吧!?毕竟,只有狐狸精才有魅惑人心的本事。并且电影《画皮》里不也演了,妖要是想迷惑人的话,就是要人看着它们的眸子人。只要看一眼,就会马上陷入其中,任其摆布。 她现在这样的状态,是不是被这个男人迷惑了? 她立马从男人身边跳开,指着男人激动到结巴,道:“你你你……你休要魅惑于我。赶紧离开,否则我就要喊人了!” 男人瞬间委屈,从地上站起身来。半截木棍在手指间绞着,无辜极了。 苏一洋不再敢去看他,匆忙转过身去。向身后的男人讲到:“赶快离开,不然我真的不客气了!” 说罢,好一阵子,身后都没再传来声响。 苏一洋愣了愣,小心翼翼转过身去。身后只有一树枝丫,男人早已离开。苏一洋松了口气,转身抬脚往殿内走去。刚刚她是从窗户里摔出来的,可窗户略高,摔出来容易爬进去难。 所以苏一洋改走殿门,守在门口的乌冬瞧见她吃了一惊,以为自己见鬼了。直到反复确认真的是她的主子以后,方才放苏一洋进殿。作为奴才自然不该询问主子什么,可是作为贴身侍婢,乌冬是有这个权利问的。 “主子刚刚做什么去了,乌冬明明没有打盹,为什么主子是从外边回来的?” 苏一洋打个哈哈将事情圆过去:“哈哈,也许我梦游翻出了窗户吧。没事没事,这不是又清醒了嘛。你退下吧,我要休息了!” 天色也确实渐晚,乌冬也没有继续追问,给苏一洋重新铺好被褥就出去了。 那一晚,没有小哑巴送来的零嘴,苏一洋还稍微有点不习惯。晚上睡得也不是很踏实,翻来覆去了许久才进入梦乡。 第二日时一睁眼,不出意料又是冷翛翛。只不过她温柔了许多,没有像昨日一般嘶吼。苏一洋揉着睡眼惺忪的眸,自塌上坐起来,道:“姐姐今日来,是要约我去做什么?” 冷翛翛笑容洋溢,可瞧着她笑的这样温柔,苏一洋就知道事情不简单。“姐姐说吧,又有什么好玩的事情?” 冷翛翛磨磨蹭蹭让苏一洋问了好几声才讲道:“今日啊,皇后娘娘约咱们去小絮呢!到时候筱王妃也在,咱们适当敲打敲打她,让她明白一些没人教她的道理,如何?” “这……”苏一洋的第一反应是,这不是太闲了嘛。自扫门前雪,莫管她人事啊!再仔细一想,想起来似乎自己不久前也有过这个想法,于是起床穿衣洗漱。 出发前还不忘叮嘱到:“姐姐说的适当提点,毕竟是皇后娘娘自己嫡亲的妹妹,咱们提点几句即可,可不能太过分。” 冷翛翛连连点头,道:“我知道的!” 罢了,二人坐上轿撵去皇后处。天气炎热,路上苏一洋无意间将衣袖高高挽起,却忽然发现,右臂胳膊上竟然有一个红色的痣。搓了搓,又感觉不像是痣的手感。倒像是……画上去的? 冷翛翛瞧见她在瞧胳膊上的红点,笑道:“怎么,守宫砂有什么好看的,我的也在啊!” 苏一洋震惊:“什么?守宫砂?!” 这这这,这居然就是传说中的,守宫砂!!! 大开眼界啊! “啧啧”她望着胳膊,不自觉感叹道:“这皇帝当的可真是新奇,自己后宫的女人不动。传说只宠爱一个皇后,还真是纯情哈!” 冷翛翛微微笑着,“陛下也没有碰过皇后呢!” 哦,是哦。苏一洋才想起来,这陛下没有碰过皇后,皇后却生了孩子带回来。但皇帝依旧要封皇后为皇后,真不知道要怎么评价。这是爱情,还是什么? 一路再无言,她们坐着轿撵行至皇后宫去。 进入会客厅时筱王妃果然也在,皇后看起来心情尚佳,总之没有见到皇帝时那副冷冰冰的样子。 苏一洋以为就是会说一些闲话家常,没想到期间筱王妃拉着冷翛翛要她给她教一点武功。咬牙切齿的说若是以后筱王还敢欺负她,她就活活打死筱王。小姑娘说这话时目露凶光,简直可怕。 苏一洋又想笑又不能笑,就那么哭笑不得的憋着。 得到皇后准许后,筱王妃便将冷翛翛拽出屋子,开始学招数。殿内便只剩苏一洋与皇后。算起来她与皇后并不相熟,所以此时气氛很是尴尬。可她与皇后不相熟,不代表皇后与这身体原本的主人不相熟。 坐了片刻,皇后缓缓道:“苏苏近来在宫里可待的习惯?” 苏苏? 这是……皇后娘娘对她的爱称? 这,她微笑道:“自然是习惯的。” 皇后娘娘垂眸微微一笑,当真令人如沐春风。“苏苏从来沉溺修仙,惹得本宫都想问一问,真的能够成功吗?修仙成功了以后,人就会去天上做个逍遥自在的神仙了吗?” 这苏一洋哪里懂得修仙,讪笑着答道:“娘娘若是心中有信仰,最终自会奔赴您的向往。修仙,不过是个由头,不是为了想做神仙才修习仙术。修仙,不过是向往神仙们的逍遥自在罢了。奈何身陷混沌,无法自解罢了!” 皇后倒是信了,一双眼望向天空。只是无论从什么地方看,那天空都依旧是四四方方的天空。不管是蓝天碧瓦,亦或是乌云密布,全部都被困在这四四方方的宫墙里头。里面的人拼了命也出不去,外面的人拼了命要进来。 说起来也是可笑,大概是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吧! 皇后的声音浅浅淡淡,她对苏一洋道:“你说……我该如何逃离这方方正正的囚笼?” 苏一洋神色一怔,心中纠结,半晌后还是问了:“娘娘,我知一件事不能问,问了是大不敬,可我还是想知道。娘娘,你与皇上……你,带来的那个孩子,都是怎么回事?!” 皇后蓦然变了神情,却并不是恼羞成怒。她像是一下子变得恍惚,整个瞳孔的光都涣散开了。她想啊想,似乎陷入回忆。半晌后,轻声叹了口很长很长的气,幽然道:“本不该与任何人说的,只是憋在心中太久,一人承担,十分累啊——苏苏可记得从小与你我二人一同长得的茯家小姐嘛?幼时你我还有她,我们三人入宫为公主伴读。那时大家便心知肚明,以后都是要嫁入皇室的。 可是,最终茯家小姐被先帝看中,封为淑妃。而我在同一时间赐给九王做王妃。幼时玩伴,关系甚好。家事皆属于上等,可偏偏她嫁给先帝,我成了王妃。理论上,还得唤她一声“母妃”! 她恨上我,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冒着天下大不韪也要说,凭什么她嫁的是先帝,我嫁的却是皇子。苏苏,你应当懂我吧。只是那时你沉溺修仙,并不理会这事情。后来符家小姐对我多有针对,我也都放过去了。 后来,九王落败惨死。我又摇身一变成了太子妃!再后来,我也没怎么再入宫见过符家小姐。 十月余前,我被邻国国军带走。你们都以为肯定发生了什么,可我却能捂着良心保证没发生任何事。月余前陛下继承大统,发兵攻打邻国。我为了及时止损,终于求邻国国主将我放了。 可就是这个时候,回来的半道上,遇到挺着大肚子的符家小姐。她已经足月,我与她就在一处树林中将孩子生出来。你也许不信,可这就是事实。符家小姐当年心悦九王,却莫名成了九王母妃。后来,她不甘于再被困与于这一方天地,便趁兵变从皇宫中逃了出来。 可是因为她一路劳碌奔波,生下孩子以后,就没了生气。于是,我便带着这个孩子回到皇宫。谁想,出了那片树林,便遇到陛下。 夫妻情意他全然不顾,虽然忍着未说出口,可他已经认定我怀中所抱孩童是与邻国国主所生。我失望至极,并未反驳他。就当这孩童是邻国国主的,谁曾想他竟然要如此羞辱与我,册封我为皇后,不过是为了讽刺于我罢了。 所以册封大典那日我不愿去,却被他要挟不得不去。苏苏,你明白我,你最应该明白我的苦处了对嘛?你也知道,人人都说我贤良大度、温实敦厚,配得上母仪天下之职。可是我什么时候想被困在这枯燥的架子里,连丈夫都与自己断了缘,没了信任。我……真的,在努力坚持下去。 是否如苏苏所悟,当真心中有佛,最终自成佛?” …… 成佛不成佛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孩子真的不是皇帝的,也不是皇后的。这孩子严格意义上讲,是那先帝的孩子。也就是说,是皇帝的亲弟弟! 可皇帝不问缘由便认定是皇后不守妇道,这让皇后与他离心。后来他册封她为皇后,不一定是羞辱。可在一定意义上,被皇后认定为对她的羞辱。 于是,这二人的误会矛盾越来越大,大到无法调和的地步。 “我去找皇上说清楚!”苏一洋一拍桌子,起身便往外冲。被皇后眼疾手快的拉住,苏一洋恼怒的回眸,想告诉皇后,有些事情只要解释清楚,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可她一转身,便看到皇后哭了。 苏一洋有点慌,莫不是惹恼了皇后。也是,人家的事她为何要参与?主持正义吗? 她慌忙回身搂住皇后,哄道:“你,你别哭呀。我,我只是替你委屈。”明明不是她的错,明明她没有任何错,为什么要承受皇帝对她精神上的伤害? 皇帝明里暗里都在因为孩子的事情伤害皇后,可皇后非憋着一口气不解释。这样恼人,对谁都不好!不如简简单单的讲明白了,不就没这些烦恼了? “不要去……!”皇后哽咽半晌,眼睛红红的像一只小兔子。她拽着苏一洋的胳膊,似乎在哀求,她道:“就当这件事本宫从未与你讲过,你今日未从本宫这儿问到什么。告不告诉陛下,本宫心中已有取舍,苏苏,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莫要告诉任何人!” 苏一洋使着劲要将她扶起来,脸声保证道:“好,好,我发誓不同任何人讲。这件事情从此以后就烂在我肚子里,你身子骨弱,莫要再哭了!” 皇后听到她发誓,这才含着泪水站起身来。 二人还未待站稳,身后便传来筱王妃一声尖利的嘶吼:“阿姐——!” 十、中伤 筱王妃自殿外飞身而入,说她飞身,意思就是速度特别快。快到苏一洋还没反应过来,鞭子带着凌厉的风便直往她身上抽。苏一洋毫不提防,被误以为欺负她姐姐的筱王妃一鞭子抽倒在地。 筱王妃冲上前来护住她姐姐,一双葡萄般的眸立起来,瞪着被一鞭子打倒在地的苏一洋,横眉冷对,恨不得将苏一洋吃了。筱王妃将皇后护在她的身后,冲着苏一洋便嚷道:“贱人,凭你也敢欺负我阿姐!” 冷翛翛急匆匆从殿外赶来,瞧着被一鞭子掀翻在地的苏一洋,心下懊恼。为什么刚刚要给筱王妃教鞭法,就算是不会鞭法的人,拿着那七节鞭朝旁人挥一下,也要伤筋断骨的。 这祖宗啊! “妍妍,住口!”皇后一贯温柔的声音此时听着却有些动怒,伸手抚开筱王妃。筱王妃满脸不解,不明白姐姐为什么要将自己推开。 苏一洋被鞭子抽到了大腿,一时之间无法站立。冷翛翛急忙上前扶着苏一洋,皇后也走上前来。蹲在地上查看苏一洋的伤势,耳后转身话语带着愠怒:“你如今已为人妇,何故依旧如此任性胡闹。哪怕就算是旁人惹了我,你也断不该出手伤人。这宫里宫规重重,你果真不适合待在这里。待过些日子,我送你回筱王府去吧!” 林幽妍不明白自己犯了怎么错,她只是在保护姐姐,替姐姐打抱不平而已啊。而且,从前她一向如此,阿姐从未说过她什么的!怎么如今就不行了,还因为这件小事就要送她去筱王府?! 林幽妍不由得又气又急,恼道:“阿姐何故如此,这宫中宫规森严又如何,但凡有人要欺负你,我第一个不同意!哪怕违背了宫规,也要让那人知道我阿姐不是旁人能招惹的!” 她这一番话,不由得让冷翛翛打了个冷颤。别说,这闹天闹地的小祖宗,真的能做出这种事儿来。 从前在东宫的时候,有一些侍妾或先帝赏赐,或朝臣硬塞。这都是历朝历代允许存在的事情,本也没什么。那些女子,进了东宫,总想着为自己以后博个好出路。而太子妃呢,又是出了名的宽厚大度。于是这些侍妾里,渐渐有人开始蓄意接近太子殿下。 当有人尝到甜头,并且发现太子妃当真不管的时候,有一位前些日子凭借容貌成功上位被封为宝林的陈氏,竟然妄想毒害太子妃,自己上位。 可是偏偏那时林幽妍来太子府小住。她惯喜爱猫狗,那日本着疼惜爱宠,特意挑了一筷子少油少辣的精瘦肉喂给猫儿。那一碟子肉是太子妃每日必吃的一道菜,所以陈氏便将毒洒在那碟菜中。谁料到阴差阳错,竟然将林幽妍身边的猫儿毒死。 林幽妍平日里瞧着一副刁蛮任性的模样,心思头脑都是聪明极了的。她着手调查,顺藤摸瓜查到陈氏头上。 后来,林幽妍将陈氏恶行披露,没有任何人允许的情况下,将那陈氏拽到院子里,命手下活活打死。除了行刑者,旁的侍婢宫人都纷纷避而不敢见。那陈氏的哀嚎声凄惨,令听者动容。可偏偏林幽妍就站在陈氏面前,冷眼看着她痛苦哀嚎,一棍子一棍子打下去,打得那人渐渐没了气。 事后,因为是陈氏毒杀太子妃在先,所以林幽妍虽然先斩后奏,却也还被嘉奖一番。 这倒也没什么,毕竟是陈氏胆大包天,死有余辜。可可怕的是,那林幽妍后来竟然将陈氏的皮发给扒了,制成数个皮影。给东宫每个侍妾发了一个,且要求日日观赏。她的做法,无疑是杀鸡儆猴,那些侍妾哪里再敢去做这种事情,只要听到林幽妍的名字,一个个吓得闻声色变。 可是后来,东宫又来一位娘子。那位娘子父亲是朝中二品官员,所以一进东宫的门,那位小娘子便成了良娣。小娘子一开始温温善善,谁也想不到竟然是个心思缜密歹毒至极的人。小娘子早听说过林幽妍的事迹,所以她下手也挑在林幽妍随太史令回乡祭祖的时候。 小娘子机关算尽,竟然想法儿将通敌叛国、私会奸夫的一切罪名都安在太子妃头上。要不是太子相助,以及太子妃及时发现不对劲,恐怕就叫那位小娘子得手了。可偏偏小娘子七窍玲珑,她自己做的事,却神不知鬼不觉推到一个侍妾头上。 待林幽妍从乡下回来以后,听闻这件事时那位可怜侍妾已然被杖毙。可那小娘子却还好好的。林幽妍平日里速来瞧不惯小娘子,于是刻意留意,最终抓住那小娘子的致命把柄。竟然生生断了小娘子全身筋脉,逼着小娘子跪在太子太子妃面前讲明一切,耳后毫不留情割了小娘子舌头。最终那小娘子也是凄惨暴毙,死相恐怖。 从此以后,林幽妍就仿佛是东宫的禁忌。那些侍妾见了林幽妍就如同耗子见了猫,一个个跑的不快了不算。 可林幽妍却不怎么理她们,只要不伤害到她姐姐头上,这些人爱干嘛干嘛。 太子妃与自己这位嫡亲的妹妹姐妹情深人尽皆知,所以林幽妍为了林洳卿,做出了许多心狠手辣的事情。但没人敢说她不对,她做的事情,站在她的立场上就是对的。 一切为了姐姐,无论是谁敢欺负她姐姐,她都绝不放过。 所以在东宫的那些日子,太子妃被林幽妍保护的绝好。那时候的林幽妍,除了对伤害自己姐姐的人心狠手辣一点,没有任何缺点。怎么说,都是一个刁蛮娇纵任性娇俏的大小姐,讨喜的很。 直到如今,林幽妍成了筱王妃。可是皇室的那些规矩礼仪却一点没困住她,在她的眼里心里,但凡有人会伤害到阿姐,她依旧第一个不同意。 所以刚刚,她才会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动手扬鞭将苏一洋打翻在地。 冷翛翛急忙将苏一洋扶起来,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掀开衣裙一瞧,却发现被鞭子抽到的地方皮开肉绽。冷翛翛抬头望向皇后,皇后紧促眉头。 自己的妹妹,当今的筱王妃。竟然公然在皇宫中出手伤人,将妃嫔中伤。这简直无法无天,传出去林幽妍本来就没多好的名声就会更差了。所以只要现在传太医,这件事就会立马在宫中传开,再传到民间去。 冷翛翛自然也知晓的,对视过后垂眸,将伤口与布料分开。不然一阵子伤口处的血结痂,布料粘在上面,处理起来会很痛苦。 林幽妍依旧不服气,凭什么要责备她。于是扬起鞭子,又要向苏一洋抽来。苏一洋立马要躲,可奈何她被冷翛翛抱着,根本无法侧身躲过去。就在千钧一发的紧要关头,皇后竟然抬手一把握住七节鞭。 筱王妃立马收住力道,朝着姐姐喊到:“阿姐!” 皇后脸色不好,并不管筱王妃说什么,只冷声呵道:“来人,送筱王妃回去,没有本宫的命令,三日内不许她踏出殿外一步。随意中伤她人,你该去好好反省反省!” 言罢,立马有宫人进来,不管林幽妍挣扎,将她硬按着移出了殿外。 “皇后娘娘,我那里有伤药。麻烦皇后娘娘派几个人抬着轿撵,将贤妃送到我那里去。” 冷翛翛的意思很明显,就是不惊动宫中太医,这样就可保全林幽妍的名声与颜面。 苏一洋也没什么,虽然想不到这一层,但是比起让太医来治疗,她更愿意让冷翛翛来。 就这样,皇后派了好几个人抬着轿撵,快马加鞭将苏一洋送到冷翛翛殿内。冷翛翛从小行军打仗,医术自然也精通。于是利索的剪开苏一洋伤口周围的布料,除去污血,敷上药粉。 那药粉起初撒在伤口上疼的厉害,后来便渐渐发凉。伤口处一凉,这疼痛便消了。想必这就是传说中的奇药,洒在伤口上疼痛便立竿见影的消散了,也正是药的奇特之处。 将伤口处理好以后,冷翛翛派人来给她重新换上一件衣裳,将染了血的那一件扔了。而后亲自护着苏一洋回到润仪宫,顺便冷翛翛也进到润仪宫里去。 苏一洋瞧出她似乎是有话要说,于是特意遣退身边服侍的宫人们。只留下她们二人,冷翛翛见状也有话直说了。她道:“妹妹与皇后娘娘自幼一齐长大,后来又一同入宫为公主伴读。妹妹自然是比我这个糙人更通透,这筱王妃也是误会了,并非有意针对。中伤妹妹是她不对,皇后必然严惩。只是今日亦不是故意不为妹妹叫太医的,妹妹被筱王妃重伤这件事,可大可小。没传唤太医来为妹妹整治是我的错,但妹妹也大可放心,方才给妹妹上得药啊,是我当年带兵打仗受伤时用的最好的药。用了不留疤,一月后保准好的看不出伤痕来!” 经她这么一说,苏一洋才明白过来。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原来让冷翛翛帮她治疗而非传太医来治疗,目的是不让筱王妃有过大的责任。一旦事情传了出去,堂堂筱王妃嚣张跋扈竟然敢在皇宫中伤妃嫔,这恐怕是一件影响很严重的事情。 苏一洋也知道是那筱王妃误会了,那时皇后娘娘在哭,而皇后身边只有她。筱王妃自然会认为是她欺负了她的长姐,不问三七二十一便打上来。 这叫什么行为呢? 护姐心切! 不过虽然是她无意的,却造成她受了这样重的伤。她苏一洋却不是隐忍、善罢甘休的人。 “我自然不会因为不传唤医者而计较,将事情闹大对我也没有任何好处。姐姐大可放心,我不会因为这件事情而怎么样的。只不过,她打我也是事实,姐姐得应允我一件事。” 冷翛翛问道:“什么事?” 苏一洋不怀好意的笑了笑,侧身附在冷翛翛耳旁轻声道:“我啊,多少要教训那丫头一动,让她长长记性。” 冷翛翛却面露难色,倒不是她不许。只是,“你未必斗得过筱王妃,你还不知道嘛,她自幼鬼点子最多。你若是想教训她,小心神不知鬼不觉得就被她教训了!” 苏一洋完全没觉得有什么,要论鬼点子,她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切,日后寻个好日子,便同这筱王妃斗斗法。她倒要看看是道高一尺还是魔高一丈,伤了人,就该付出代价! 送走了冷翛翛后,苏一洋安心留在润仪宫养伤。晚上皇后送来许多礼物赏赐,苏一洋照单全收。为什么不收,皇后的妹妹伤了她,皇后这个做姐姐的送来礼物赔礼道歉理所应当啊! 大不了收了礼,她轻点整筱王妃不就行了? 晚上她躺在床榻上,悠然自得的吃着水果。忽然眼神一瞥,窗前的人又出现了。黑色衣裳,一个斗笠,腰间别着一把长刀。还是那个熟悉的身影,苏一洋腾一下子坐起来,问道:“你怎么又来了?!” 男人没有说话,利落干净的从窗棂上翻下来,走到她身边的榻前,蹲下身来。他抬手,手中拿着一盒小小的,精致的盒子。苏一洋奇怪,伸手拿过那盒子,按着上面小巧的机关将盒子打开。一股浓郁的药香扑鼻而来,原来是给她送药来的! 男人起身走到书桌旁,沾些浓墨,在纸上写写画画。苏一洋因为腿上伤势严重,故不能起身上前。直到那男人将一大张写满字的纸给她,她才慢慢读起来。 “此药药效极佳,涂抹后三天内伤口痊愈。 娘子,你是不是在怪我为什么又来了。我可以解释,昨晚娘子让我离开以后,我便去找了邻国摄政王,可他却说,自己完全不认识你。娘子,既然你们不认识,那你还是乖乖跟我走吧。嫁给我,我会一心一意对你好的。” 男人写的字笔锋苍健有力,如同游龙。能写出这么好看字的人,绝非不识文墨之人。 而江湖侠客,大多粗鄙,根本不会有这般笔力。因此,真相只有一个。那便是,这男人绝对是什么达官贵人。若真如他所说,可以随便去质疑邻国摄政王,那就说明他身份不是一般的高。 所以……这人到底是何人呢? “你你……你去问摄政王可人家却告诉你不认识我,为什么别人不能是在诈你呢?你不是说我是你娘子吗?” 男人点点头 苏一洋道:“那为什么别人说的话你就信,我说的话你就不信呢?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就是信任,你看,我们之间连信任都没有!” 十一、离开 “还谈什么恋爱?!” 男人蓦然沉默,被苏一洋这一番歪理说的哑口无言。他继续可怜巴巴的瞧着苏一洋,满脸的委委屈屈。 苏一洋依旧硬下心来,别过脸去不去瞧他,心想不一会儿他应该就离开了。可谁料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苏一洋悄悄回眸,用余光瞥过去,看到男人又开始去书桌旁写写画画。 这次写的东西很少,时间也短。待他拿到苏一洋面前时,纸上只有一行字:“娘子,我爱你——!” 爱? 苏一洋不由得笑出了声。 什么是爱? 是你嘴上说我爱你,然后那个人就得相信,真的爱吗? 然后,我出轨了,但是我爱你呀。我家暴你,但是我爱你呀。 前者是有病,后者亦是有病。只不过前一个比较恶心,后一个比较恐怖。 “年轻人,别动不动就把爱挂在嘴边。你爱我?你知道什么是爱吗?”虽然苏一洋自己也没有多大,可还是觉得这男人真是可笑!爱是什么?是势均力敌,是相互扶持。不是光靠嘴巴说的! 男人呆呆瞧着她,片刻后再次走到书桌旁,提笔在纸上窸窸窣窣写起字来。 苏一洋却不想再看他写的任何东西,拉着瘸腿径直挣扎着走到门前,一把将门拉开大喊道:“来人啊呐,本宫屋里进了贼——” 待乌冬带着乌泱泱一帮宫人进来时,屋里只有一个苏一洋,还有一闪大开的窗户。 没找到贼人,宫人也立马将此时报告给后宫之主皇后来处理。后宫进了贼,这是一件非常大的事情。于是皇后下令彻查,定要找出那个溜进后宫的贼人。 书桌上只留下那男人为写完的半张纸,墨迹尚未干透,苏一洋拿起来瞧。 “深情自由天地鉴,此情此心意不平。吾妻苏孖郦,信我……” 后面,谁知道后面到底还有没有话呢。只是,苏一洋将那人赶跑了。她开门大喊的时候,忍不住回头望了那人一眼。那人不慌不忙,只是悄然间放下了笔。整张脸露出的表情像是不敢相信,然后是满脸难过。她急忙回过首,不再去瞧那个男人。 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仿佛有一处被镊子夹了一下,很疼……! 接下来一月有余,那男人都没有再来过。可苏一洋明知道不会有,还是忍不住常常望向窗棂。可是无论怎么瞧,窗棂处都不再有那人沉默的身影。他只用了三天,却仿佛牢牢刻在那窗棂上。 不管是星月浩瀚,亦或是皓月当空,那窗边,一直空空如也。 苏一洋腿好了以后,便想着去皇后宫里瞧瞧。因为冷翛翛日日来瞧她,也经常提起皇后。对于筱王妃打伤她的事情,苏一洋已经决定不计较了。因为毕竟过去了这么长时间,她又不是个能生长气的人。过上三五天,再大的恩怨都会忘得干干净净。 除非……像离丒白那样的,她不会原谅。一个人不管怎么豁达,遇见这种事情就是不会再豁达。 这日苏一洋是吃过午饭才去的,到皇后的澜凤殿时,宫人告诉她皇后正在休息。于是苏一洋便移步到最近的御花园去散步,赏赏花踏踏青喂喂鱼。偶然遇到几个宫人在逗弄一只肉肉的橘猫,那橘猫憨态可掬,怎么瞧怎么钻心。 于是苏一洋没忍住,将那猫儿抱进怀中戏耍一番。 她家中也养着猫儿的,有两只。一只是下雨天路边捡的,小小瘦瘦,黑白相间。因为有缘所以唤做缘宝。另一只是胖胖肉肉的加菲猫,橘白相间。是亲戚送的,因为长得好看所以叫花花,但是送到她家以后就改了一个和缘宝相似的名字——花宝。 两只猫儿都可爱非常。缘宝顽皮些,总是闹花宝。可花宝脾气十分好,任由缘宝捉弄,却总是一点儿也不生气。 还有一只猫,苏一洋却不愿意提起。离丒白家里养的,一只叫做酸奶的猫。 算了算了,都已经分开了,想这些做什么? 她专心与御花园里的猫儿玩了一中午,而后猫儿被宫女们抱走时她才得知,猫儿是那位没怎么注意过的,李淑仪养的。既然猫儿有主人,她也不可能强抢。再说只是因为这是猫儿才喜欢的,并不是喜欢这只猫儿。 苏一洋放猫儿走了以后,起身往皇后宫走去。她没有乘坐轿撵,也是想耗耗时间。等到澜凤殿时,宫人说皇后娘娘刚刚结束午息。于是安排苏一洋见皇后,大约是皇后一醒来便由宫人禀报过,所以传召来的很快。 苏一洋被宫人带着,直接来到起居室。那带路的公公笑着道:“苏娘子要感谢皇后娘娘呢,这皇后娘娘的起居室,您还是第一个在这里被传召的呢。早就知晓苏娘子与娘娘自幼为闺中密友,由此看来果真不假。起居室只有亲近之人方可入内,苏娘子走慢点,莫要着急呀,小心伤了脚。” 公公一边陪着苏一洋,一边啰里啰嗦讲个不停。苏一洋虽然知道他是好意,但找皇后要紧,一时间也没怎么搭理他。 就这样,苏一洋快步走进皇后起居寝殿内。皇后见她来,已经屏退众人。于是殿内只剩她们两人。 苏一洋开门见山,直问道:“我有一事困惑不解,觉得娘娘应当比我更加明白透彻,故来找皇后娘娘解答。” 皇后温柔垂眸,一举一动尽显贵族气质。淡淡道:“讲吧,无妨!” 苏一洋绞了绞手中帕子,神色纠结:“我想问皇后娘娘,爱是什么?” 皇后似是没料到她会问这个,瞬间顿了顿。语气缓然道:“爱……苏苏清心寡欲,为何忽然问起这个?” 苏一洋语结,解释道:“修仙之人,是要看破世间一切的。而其他皆好参透,只有这七情六欲最是恼人。要残破极其不易,可偏偏我又没有遇到过良人,故此,才来询问娘娘!” 皇后娘娘听着她的解释,半晌垂眸,似乎想到了什么。半晌后却只轻笑,笑里带着满满失落:“七情六欲,竟然成了人间最难参透之道!哈哈。也是,也是!任他她是谁,是贵是贱,是贫是富,都逃不过,逃不过一个七情六欲来。英雄难过美人关,美人难过负心人。这世间,各人各有各人苦,各人各有各人难。悲苦喜怒,任谁都要经历一遭的。逃不掉,躲不过啊——!” “娘娘说的在理,我僭越了,再问一句:娘娘,你爱陛下吗?” 话一出口,皇后便整个身子一怔。苏一洋瞧得清楚,一滴泪从皇后眼中瞬间滑落。如同一颗断线的珠子,清亮剔透,落到斩钉截铁。 只听得皇后用仿佛病终一般虚弱的口吻,轻轻的,轻轻的道:“爱的……爱的……是真的,爱的……” 这话语听来,只觉得心痛。 “那么,爱到底是什么呢?”苏一洋接着问,可皇后却不再答了。 皇后的爱,说给苏一洋,可苏一洋却不一定能听懂。爱是什么,没人能彻底参透啊。更况且,皇后今年也只才二十,如花般的年纪。比起苏一洋来,也仅仅大了三个月而已。可是她经历的,肩负起的,却不知有多么重! 皇后只是告诉苏一洋:“若是趁着那名少年鲜衣怒马,肯将一切倾数付出的时候嫁给少年,一起将会美好的像画本子戏折子。可若是错过了,那么也会像画本子戏折子,只不过一切结局并不会美好。 不过有一点尤为致命,也必须紧记。有些人只能共患难,却不能同享福。只要趁彼此欢喜时在一起,那么就是最好的。若是发现有了猜忌,怀疑,不信赖,哪怕条件再不允许,也必须断舍离。” 皇后说着这些发自肺腑的话,一双眼中散发着灼热的吓人的光。苏一洋不懂,皇后应该是说给自己听的。可是,她却很可怜。无法反抗,待在这四四方方的红墙里,只能不停徒增折磨。 别人的感情,自然无法轻易感染到另一个人。只有一句,那便是,七情六欲,可以参破的人少之又少。每个人都活在自己是圈子里,就像行星绕着轨迹转,除了毁灭,没有其他办法破解。苏一洋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只是隐约读懂了,皇后与皇帝的一些爱恨纠葛。 害!她笑自己有些憨批。怎么会想到来问旁人爱是什么这种事呢? 要是能研究懂这些,人也就不会因为情感而疯狂了。不过是,各人自有各人苦吧。其中甘甜辛辣各种滋味,只有自己去品。 苏一洋摇着头从澜凤殿走出去,回到自己宫中。彼时她还不知道,自己会成为一件事的导火索。 那一晚天气闷热,她前前后后醒了好几次。而后天明,冷翛翛急匆匆跑来告诉她一件惊天大故事。 最晚陛下饮了许多酒,不知怎的就非要去澜凤殿耍酒疯。听宫人们说,皇帝恶狠狠将所有宫人赶出殿去。宫人们在门外,起初听到皇帝与皇后娘娘吵的很厉害。后来,渐渐的两人便打了起来。摔了瓷器摔烛台,一通打砸,如同宫里进了强盗一般。 接着,陛下便宠幸了皇后娘娘。 后来陛下发现娘娘胳膊上的守宫砂,被褥上也见了红。本欲询问一番那孩子的问题,没想到皇后竟然以头撞柱。险险被救后,皇帝再也没询问孩子的事。只是陛下如今下令,让咱们立马动身。我去照顾皇后,你先去被问话。 冷翛翛不是一般好奇的问道:“所以苏妹妹,你到底知道些什么啊?!” 苏一洋听冷翛翛叽里呱啦说了这么一堆,本来就没怎么明白。渐渐的渐渐的才回味过来,可冷翛翛问她到底知道些什么…… 苏一洋又继续从头开始顺。 这皇帝昨晚喝醉酒,然后跟皇后吵架最后“打架”。然后皇帝发现皇后还是处子之身,于是明白是自己误解了皇后。痛苦后悔之际,依然没有忘记询问那孩子到底是谁的。于是,皇后以为皇帝又在羞辱她,不惜以头撞柱。 现在皇帝召见她,无非是觉得她从前是皇后闺中密友,昨日晌午又与皇后见过面,关于那孩子的事,肯定知道些什么。于是便要召见她,向她问个清楚明白! 苏一洋瞬间纠结又难受,待会儿见了皇帝,到底要不要说出事情?! 正阳宫中,苏一洋站在皇帝面前。可是这皇帝如今气势吓人,她腿颤的止不住要跪下来才好。 “陛下到底要问什么,便赶快问吧,这苏贤妃已经在这里站了半刻钟了!”一旁瞧着应该是一位挺德高望重的掌事官不由得催促到。 这宫里,万事也不是皇帝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帝王身边总要留些真性情,肯说实话的人。这些人被称为纳言官,亦或是掌事官。 皇帝方才自苏一洋进来以后,便陷入迷离,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眼下经掌事管一提醒,这才回过神来。苏一洋偷偷瞧去,只觉得皇帝神情沧桑。 而且……没有那个坐窗棂的小哑巴帅气俊郎。 皇帝不晓得她的小心思,只冷淡开口道:“说吧,关于皇后抱回的那个孩子,你知道什么便说什么!” 苏一洋打算装小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故意傻道:“陛下说的是什么话,先前不是陛下说,是您与皇后娘娘的孩儿嘛?妾也只知道这些了!” 皇帝神色烦躁,似乎想听到的不是这样的回答。忽然一盏盛满热茶的茶盏迎面砸来。苏一洋惊呼一声,秉着求生本能,险险拿宽大的袖子挡住那迎面泼来的热水。没想到这渣男居然敢拿热茶泼她! 掌事官见状立马大惊失色,跪下来斥责道:“陛下作为天下表率,如何能拿装满热茶的盏子砸向自己的嫔妃?大不妥,大不妥啊——!” 幸好古装都是层层落落好多层,所幸那一盏热茶只是泼到了她衣袖间,并未伤到皮肤。 苏一洋惊魂未定放下衣袖,抬眼愠怒瞪向高台之上的皇帝。掌事公公又看到她的眸色,立马又向她嚷道:“身为宫中嫔妃,怎可对陛下如此神色?大不敬啊,大不敬呐——!” 皇帝与苏一洋都同时选择了无视,专心按自己的步调来。 皇帝语气越发不好,几乎下一秒就要将整张龙椅向苏一洋甩过来。苏一洋觉得丧心病狂的皇帝一定能做出来的,这像他的做派。 他道:“苏贤妃,朕再问你最后一遍,若是说出的答案朕不满意,苏贤妃便可以直接升仙了!” 直接升仙?! 这,咳咳咳,这意思就是说,要直接杀了她! 十二、死而复生 这么血腥,不,不提倡啊! 这个身体原主人,没事修什么仙嘛。搞得现在皇帝拿这个当靶子攻击,若是不乖乖听话就要被动升仙,苏一洋还没活够呢,所以想了想,选择好好活着。 心里默念着皇后娘娘对不起数便,终于让良心不再那么难安。她抬起头来,将摔碎在身旁的茶盏扫一扫,对皇帝说道:“既然陛下当真要听,那么妾便好好跟陛下说便是了! 陛下,请您准备好了!” 既然这男人这么想听,那便告诉他好了。告诉他皇后那时讲给她的一切,告诉他让他明白自己有多智障。亲手伤害了那么好的皇后,亲手害得皇后伤心至深。既然他想听,那就告诉他好了! “陛下可否记得,从前妾与皇后娘娘一起长大,而陪同皇后娘娘一起长大的,还有一位姑娘。那位符家小姐,后来先帝的淑妃娘娘。陛下因为劳心娘娘的事宜,所以连先帝宫中滞留的嫔妃都没来得及安顿吧!那么陛下可以自己去找一找,看看先帝的后宫中可还有此人踪迹?!” 她没有明说,但是已经暗示的十分明显。皇帝不是傻子,自然是听懂了的。只见他神色忽变,站在龙椅前,却踉跄着往后退去。不妨的,后退不了一下坐在龙椅之上。伸出一根修长手指,微微颤抖道:“你……你什么意思?” 苏一洋不卖关子,笑道:“呀,原来陛下竟然还没明白。记得那日陛下挥军北下,在攻打邻国的路上遇到了娘娘。那时陛下见到娘娘手中抱着的初生婴儿,又见娘娘形容憔悴,于是自顾的认定是皇后不贞,将那婴儿认定为娘娘所出。可是皇后娘娘啊告诉妾,那一日邻国陛下将她放了以后,她立马马不停蹄的去往皇宫寻您。可是堪堪迟了一步,娘娘与您错过。于是娘娘便立马追赶,半道上,刚好遇到那位淑妃娘娘,从前那位符家小姐。 那位符家小姐啊,是趁宫中动乱逃出来的。皇后娘娘遇见她时,她已经身怀六甲,一路奔波,眼看着就要生了。于是娘娘带着符家小姐快马加鞭赶向您,想寻得您的帮助。却不料符家小姐半路小产,无法,娘娘只好就近在一处地方陪符家小姐生下孩子。 而后没过片刻,那位符家小姐竟然就因为气血衰竭死了。 又正正巧的,您刚好带兵经过。于是娘娘满身鲜血带着初生的婴儿追上您您,谁料二话没说,您竟然就黑了脸。不问一句,便在心中认定,是皇后对您不贞。 皇后是何等聪慧的人儿,怎能看不出陛下的心思。于是娘娘一腔热意被陛下亲手泼个透心,竟也未同陛下解释。后来陛下做了什么呢……哦,陛下您将娘娘带回了皇宫。不知道是羞辱或是报复,非要封娘娘为皇后! 陛下一脸震惊的做什么,难道您不是这个意思么?哈哈,可是娘娘就以为您是这个意思啊! 哦,对了陛下您……是不是还一直认为,是娘娘对您不忠、不贞。直到昨晚发生了……然后,你才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自己错了。可您还不是完全相信娘娘是清白的,于是特意把妾带来文化!如此看来,陛下还是不相信嘛。 那么,既然如此,陛下听我说完,定然还是不全信,一定要找出其他证据。比如说那符家小姐的尸体,又或者逼迫娘娘与那婴孩滴血认亲? 陛下能用的法子当然多的不得了,可是,在娘娘眼里心里,就不知道有多么难过伤心了!”苏一洋笑的轻蔑,切,这种男人,一般就是对自己不自信,于是从而怀疑身边的人在欺骗他。可是他的这种行为就是花式作死啊,没什么解法的那种! 待她说完,皇上脸已经黑成了锅底,一张薄薄的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苏一洋并不知道,她这样说已经挑战了一个帝王的颜面。 只见帝王面色霎时苍白如纸,连带嘴唇都没了血色。整个身子像是躺在按摩椅上似的,浑身每一处肌肉都在颤动。 “来人……”帝王咬紧了牙关,一双看向苏一洋的眼睛似乎带着钩子,要将她的眼睛挖出来似的。更大声的吼道:“来人——!” 殿外立马进来两名侍卫,俯在地上行礼道:“陛下有何吩咐?” 皇上咬紧牙关,一双眸子冷的没有丝毫温度。一双手微微抬起,指着苏一洋,暴怒道:“这贱人顶撞朕且出言不逊,把她给朕拉出殿外,立刻打死!” 身旁的掌事官立马感到不妥,犹豫道:“这……”苏贤妃方才的话确实对皇帝不敬,可是也没严重到被打死的地步啊!处死一名嫔妃,也不是说处死就可以处死的。得交于枢密院一层一层审查了,确实罪恶滔天,这才能处死。 于是掌事官纳言道:“陛下,这不合规矩!” 皇帝说要打死她时,苏一洋被吓得不轻。因为那男人面容神情与语气无一例外都像极了一定要对她下杀手。 可是苏一洋缓了缓,转念一想,自己可是书里的女主角啊!女主角能死吗,不能!一定会有人来救她,绝不可能就这么匆匆下线。 “闭嘴,这天下是朕的天下,一个出言顶撞的贱人,朕想杀就杀了!来人,立刻脱到殿外,即刻杖毙!!!” 那两名侍卫见状,也不理那位掌事官跪地长呼不合规矩,走到苏一洋身旁就架起她的胳膊,将她从地上生生拽起,往殿外拉去。 苏一洋此刻的心情有一点恐惧,但心里不断安慰自己,“我是女主,我是女主,死不了死不了,一定会有人来救我的!一定会有人来救我的!” 直到她被按在地上,第一板子呼到身上来的时候,苏一洋才想起来跑。 可是迟了,因为皇帝下的是杀令,所以行刑的侍卫下手都是使了狠劲儿,指望着早点收工呢。其实这样对受刑的人也好,对行刑的人也好。一个少受一点痛楚折磨,一个少减一点罪孽。 她痛的大叫,可没叫几声嘴巴就被行刑者给堵上。不一阵子,苏一洋就没了意识。 她来到黑暗处,远处仿佛能瞧见那莹莹蓝光,可是她没有一丝气力去到跟前拿起来看。她仿佛在这通天噬地的黑暗之中漂浮起来,缓缓的,在空中自由漂移。 等到眼前出现光辉,她懵懵懂懂睁开眼睛时,看到的世界仿佛都是新的一样。 苏一洋拿手遮在眼睛上,躺了好一阵子,才把手拿开。睁开乌溜溜的眼睛四处瞅,果然是在润仪宫里。看来女主万有定律是正确的,主角根本死不了! 她动了动身体,却没有一丝疼痛与不适。于是不禁奇怪,被打了那么多棍不疼? 她起身坐起来,喊乌冬进来给她穿衣。乌冬跟寻常一样无有不同,竟然一点也不提她被皇帝下令按在地上殴打的事情。也不知道最后是谁救了她,皇帝对她难道没有其他处罚嘛?她耐不住好奇,便开口询问乌冬:“那个乌冬啊,我昏睡了多久?!” 乌冬瞧着她满脸莫名其妙,一边替她挽着头发一边答道:“主子昨夜很早便睡下了,说是今日要去皇后处,还要奴才早些唤您梳洗呢。可主子今日起的早,都不用奴才唤呢!” 见皇后?怎么有点莫名的熟悉? “不是我是想问问,那个,是谁救我回来的。我被按在那地上打的时候可疼了,为什么这身上一点伤痕都没有,也没有痛感?”难道是一场梦? 不不不,梦哪有那么撕心裂肺的痛感? 乌冬懵了,一双眼睛看着她发直。“娘娘是不是修仙走火入魔了,什么被救回来,还有挨打……谁要打娘娘,没人打娘娘呐!” …… 苏一洋的模样像活吃了一只猪,难看至极。 “没人打我?!”怎么可能,不可能是她在幻想呐。 “这这这……你刚刚说我今天要做什么?”与其在这里怀疑真假,不如先走一步看一步。到底是幻想还是现实,慢慢揭晓便好。 乌冬规规矩矩的回答道:“主子说今日要去拜访皇后娘娘,奴才本打算快到晌午时叫娘娘吃过午饭再去澜凤殿。” 对,想起来了。被那狗男人拖出去打死之前的前一天,她是去找皇后讨论爱情的。那天她睡到了快晌午的时候,乌冬进来叫她起床。然后,她们吃过了午饭,去找皇后。可是宫人告诉她皇后在午休,她便转到御花园去赏花。碰巧遇到了遛猫的宫人们,还抱着猫玩了一大阵子。 那么今天…… 她决定早去几个时辰。 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苏一洋梳好了头发就往宫外跑。坐上轿撵一路上也急得直抠指甲,催着宫人快点走。可偏偏皇宫里又不准急行,所以紧赶慢赶还是去迟了。走到宫门口,那宫人竟也是一样的表情一样的口吻告诉她皇后娘娘在午休,请她稍后再来。 苏一洋急忙拒绝了,告诉宫人不用通传,她改日再来。说罢,又想起了什么,回头告诉那宫人:“回头告诉娘娘身伺候的酸枣,跟娘娘说说,今晚务必心平气和。因为我昨晚夜观天象,发现今晚娘娘的紫薇星与天上代表皇上的太极星相撞。所以,若是能避开陛下,那是最好不过。若是不能,就心平气和不要生气。” 不然,明天她就又要死一遭了。 苏一洋算是明白了,这游戏就是一本书。书里的故事情节不会改变,唯一能改变的是她自己。简而言之就是故事里的其他故事线是固定的,只有她的故事线是活动的。死了不会回到现代去,反而要一直在导致游戏中死亡起主导性因素的时刻不断复活。就是死不了,只能等完成游戏任务,才可以回到现实。 叮嘱了这些后,苏一洋只能祈祷皇后自求多福,转身坐上轿撵一溜烟的跑了。反而是守着皇后宫的宫人莫名其妙,虽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是他依旧将苏一洋叮嘱他的这番话告诉了酸枣。等皇后睡醒后,酸枣告诉皇后今天贤妃来找过她的事。皇后问人现在在哪,酸枣答道:“留下一堆话,现在已经回润仪宫去了。” 皇后问:“什么话?” 酸枣道:“说的是,她近日夜观天象,观测到代表娘娘的紫薇星与代表陛下的太极星会在今晚相撞。让娘娘今晚最好能避开陛下,若是不能,那便要心平气和,不可轻易动怒!” 皇后细细思量,却没思索出什么来。只笑道:“果然是修仙修傻了,这天上星运又怎么真可与人间运势相挂钩?再说皇帝又轻易不会来我这澜凤殿,忧心这些做什么!” 酸枣点点头,乖巧的应道:“娘娘说的是。” 而后无言。 苏一洋也没敢再去御花园溜达一圈,看看那只李淑仪的猫。径直回了自己宫里,屏退众人,自己窝在书桌前写写画画了半天。等到半夜约莫时间差不多了,偷偷摸摸翻出窗户溜出宫去,在皇帝从澜凤殿出来回正阳宫的路上,丢下一封信件。 信好冷翛翛那个八卦精告诉过她皇上宠幸了皇后已经就慌慌张张回了正阳宫,不然苏一洋还真不知道应该把这信扔在哪皇帝能刚好看到。 将信扔好以后,她是撒腿就跑。管得那皇上到底能不能捡着,跑的那叫一个快! 信中写了皇后那日给她讲的一切,苏一洋换了一种很客气又客观的语气跟皇帝讲明白事情发生的缘由起因以及结果。希望皇帝能看到,看到以后不要再召见她。直接去找符家小姐的尸首也好,去逼皇后滴血认亲也罢,放她苏一洋一条生路就行。因为真的,被棍棒活活打死的滋味,太他母亲的痛苦了! 那晚,她惴惴不安了一夜。 第二日一睁眼,首先看到的就是冷翛翛那张仿佛带着十级八卦的脸。瞧见她醒了,冷翛翛满脸堆笑就像个怡红院的老妈子一样。 “快快快快快快起来,出大事儿了出大事儿啦!” 吆呵,措辞倒是比上一次激烈啊。冷翛翛两眼冒光,直言道:“知道吗知道吗,昨晚发生大事件了!!” 苏一洋佯装不知,满脸朦胧的问道:“发生什么大事了,让姐姐这样激动?” 冷翛翛握住她的手,大笑道:“昨晚陛下啊,竟然与娘娘同寝了!传说作业陛下喝的酩酊大醉到澜凤殿,后来与娘娘发生争执。再后来二人争执激烈,甚至出手打架!再后来,就打到床上去了。” 十三、重来一次 “结果后来陛下便发现娘娘竟然是处子之身,慌慌张张从澜凤殿跑出来。路上又捡到了一封信,不知道信上写了些什么,陛下今日竟然着手调查先起帝宫中妃嫔。一查之下才发现不见了好几个,其中有一个你应该记得,是你与皇后从前闺中密友,就是那位符家小姐!后来被先帝封为淑妃,先前还是很得宠,后来不知为何失了君心,被囚禁在自己宫中。 这些我可都是听皇上身边最可靠的先生说的,他与我曾经有同袍情义,这才将这些说与我听。听说现在皇上啊,正是满头疑问。从前质疑皇后不贞,如今却又到处找这带回宫的婴孩亲手父母。 苏妹妹……” 冷翛翛这么叫她,苏一洋心头一紧,不会吧,又要喊她去见皇帝? 冷翛翛却话锋一转:“你说陛下昨夜捡到的那封信里写的啥啊?” 苏一洋笑的惊心动魄,道:“这谁知道呢,也许是什么宫廷秘史吧哈哈!” 很明显冷翛翛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撑着下巴苦思冥想信里写的到底是什么。 见她并无意来告诉她什么皇帝召见,苏一洋心中安定了很多。上一次就坑在皇帝召见上,今天首先能避过皇帝召见,就已经是极大的幸运。本身苏一洋都已经想好,若是依旧躲不过皇帝召见,那她这回一定要端正态度,说话毕恭毕敬。无论知道什么,什么都不能说出口。若是皇帝非要逼着她说,那她一定小心翼翼的说,让皇帝不至于动怒。若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那也太衰了。 好在她吸取了昨日,不,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及时将那封写明白一切的信扔在皇帝的必经之路上。而且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用左手写的。这样就算以后皇帝查起来,也绝对查不到她头上。 冷翛翛絮絮叨叨,苏一洋却忽然想到上回冷翛翛告诉她的。听说皇后被皇上强迫着那啥了以后,因为皇帝依旧怀疑,以至于皇后悲愤交加,以面叩墙。若这次依旧是如此,那皇后还好吗? 毕竟那么温柔又美得惊心动魄,没了也太可惜了。 “冷姐姐!”自从熟了以后她们便不再称对方品阶之称,只道姐姐妹妹。苏一洋唤冷翛翛为冷姐姐,虽然觉得有点怪不唧唧,但叫多也就习惯了。冷翛翛唤苏一洋苏妹妹,她不能跟皇后一样叫她苏苏,所以称她苏妹妹。 一开始总有不适应,但多唤几次也就习以为常了。 听她唤她,冷翛翛问道:“怎么了?” 苏一洋道:“陛下昨夜宠幸了皇后娘娘,那皇后娘娘……她,还好吧?” 冷翛翛立刻横眉:“好?那可当真一点也不好!你不知道,陛下虽然宠幸了娘娘,可是依旧对娘娘有疑虑。传说娘娘昨夜悲愤交加,竟然当着陛下的面一面叩墙。后来陛下多加安抚,却不起任何作用,只刺激的娘娘愈发悲愤。于是皇上只好离开,半道上捡到一封信。娘娘呢,等陛下走了以后确实没有再以面叩墙了,却也一夜悲哭。 苏妹妹,你也知道。我虽从前随着陛下东征西讨,可是也终究是个女子。陛下与娘娘是我看着在一起的,他们夫妻二人本该琴瑟和鸣。从幼时陛下封王前往封地之前我便知晓,那时娘娘还是未出阁的大家小姐。那时娘娘便心悦陛下,陛下心中自知,却怕无法给予娘娘最好的,于是狠心视若无睹。 后来陛下从封地归来,娘娘却被封为九王王妃。陛下也因为娘娘,才拼了命也要去夺那太子之位。最终将九王扳倒,踩着不知多少生灵才踏上那座宝座,登上太子之位。那时九王死了,成为太子的陛下又立下汗马功劳。可他向先帝讨要的第一件奖励便是将娘娘封为他的太子妃。那时候人人都觉得陛下这是在拿娘娘炫耀,因为娘娘是一品太史令之嫡女。幼时又入宫做公主伴读,又曾为九王未婚王妃。那九王自幼受陛下恩宠,他未被扳倒之前,天下百姓都以为这万里江山最终迟早是九王的。如此尊贵的娘娘,太子从前只不过是一个不怎么受重视,生母早死地位亦不高的皇子。侥幸赢了九王,当上太子以后第一件事就是求陛下将娘娘赐给他做太子妃,一定是把娘娘当成了胜利品炫耀而已。 那个时候,甚至连娘娘自己都信了。 好在后来历经磨难,二人终于互相袒露心迹,这才一下子重归于好。妹妹沉迷于修仙,都不知道那时还是太子与太子妃的二人有多么好。势均力敌,恩爱非常!若不是后来邻国陛下将娘娘掳走,现在发生的一切都不会发生。陛下与娘娘应当是天底下最好的夫妻,娘娘说不定也一准有了与陛下的皇儿。 可惜闹到如今这般田地,到底是皇家无情,亦或是谁闹的过。其中的恩多怨多,咱们这些有怎么说得清呢! 我只盼啊,所有的误会可以得到解释清楚。他们二人不再因为那个孩子的事情而闹的不可开交。民间有句话叫做家和万事兴,意思是说只有家庭和睦万事才能兴隆。他们二人虽为皇帝皇后,说到底也是夫妻。只是他们不比寻常夫妻,他们是天下表率。家和万事兴,国家运势都拴在他们身上了。若是他们两个都不慕,那么家国迟早衰灭。 因此啊,我只希望他们快些和好如初!” 冷翛翛感叹似的一口气说了许多,句句都是肺腑之言。她冷翛翛虽然不懂男女之情……也许从前短暂的懂过。可是如今啊,她一心一意想的都是——一切为了千秋国! 她本可成为将军,却被女儿身给困住不得施展。可她也不想找一家门当户对的大家族嫁了,当什么当家做主管理后宅的主母。朝堂上注定没法让她施展,那么她就待在后宫。不去勾心斗角,而是平衡这后宫,让管理家国的君王可无忧后宫之事,一心处理朝堂。 苏一洋沉默了片刻,然后忽然问道:“冷翛翛,若是换做你是陛下,没有今夜侍寝,你愿意相信皇后是贞洁的吗?” “我会的!”冷翛翛没有丝毫犹豫,仿佛这个答案已经在她脑海里想过了一样。她回答的又快又果断,她看着苏一洋的眼睛,说:“我会的!” 虽然一开始看到从树林里冲出来,狼狈至极怀里还抱着个孩子的皇后,她的第一反应也和陛下一样。可是立刻,她就告诉自己,这孩子不会是皇后娘娘与旁人生的。娘娘与陛下伉俪情深,若真出了这种事情,娘娘是不可能苟活至今的。所以,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 苏一洋长久沉默了。是啊,就连冷翛翛都愿意相信皇后是无辜的,可偏偏皇帝就不愿意相信。只有皇帝不愿意相信! 苏一洋提议道:“冷姐姐,我们去看看皇后娘娘吧!” 冷翛翛想了一秒钟,一边一身一边道了句:“好!” 就这样,二人起身坐上轿撵去往皇后住处。苏一洋一路沉默,因为她没怎么想好该如何面对那位很温柔的皇后。她昨晚会不会很难过,她的丈夫用精神伤害侮辱着她,最后实施在行动上。可她是皇后呀,是一直伤害他的男人的妻。她能做什么?难道能真的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去求死吗? 可是怎么可以,怎么可能。单单那**她去封后时皇帝就列举出了多少她的家人,她所亲近的人?若是她敢死,凭对那皇帝狗男人的短暂了解,他一定不会放了她的家人以及她身边所有亲近的人。所以为了很多很多,就算她想死,却连死都变成了一种奢侈。 如此一对比,苏一洋忽然觉得皇后的境遇比她痛苦了十倍不止。她最多只是被渣男骗,被渣男劈腿,被渣男甩,被渣男伤害而已。又没结婚又没生孩子,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 可是皇后不一样,她已然成了亲。古时候的女子将名节看的比天大,她不单单是林家的皇后,皇帝的皇后,更是天下人的皇后。别人能得到解脱,可她却不能。若是皇帝不愿,她便一辈子得不到解脱。一人荣辱,全家荣辱。一人生死,举国运数。 她若是轻易求死,那么全家皆亡。百官会因此弹劾,天下百姓会因此议论纷纷。若是邻国再来乘机攻打,千秋国就散了民心。民心一散,举国覆灭。 她明白,她不能死。无论多么痛苦,都必须活着。 最好的结局可能是皇帝对她没了兴趣,将她遗弃或是贬为庶人。最不好的结局……苏一洋并不想想出来。 她面硬其实心软,最看不得生离死别。虽然这里只是书中,可遇见的人一个个却都是鲜活丰满的。她舍不得看那些爱恨离别,大家都活着不是最好? 轿撵不快不慢驶到澜凤殿宫门口,守门的宫人见到是她两,急忙过来迎。 冷翛翛开门见山问道:“怎么样,娘娘无碍吧?” 公公应道:“算是无碍了,筱王妃正在旁伺候着。二位娘子可以进去,但是轻易还是不要开口说话的好。娘娘她情绪一直不太稳定,太医院开的凝神静气的药刚刚才服下呢!” 冷翛翛与苏一洋答应下来,抬步走进中殿。 行到帐前时,隐约看到帷幔下皇后娘娘正闭上眼睛熟睡。一张苍白的脸颊消瘦没有血色,闭着眼睛也可看出形容憔悴之态。 筱王妃首先看到她们两个,面上没什么好气:“你二人何故前来?” 冷翛翛不惯着筱王妃,直言道:“自然是来看望皇后娘娘的,怎么,筱王妃还不准旁人来探望吗!?” 筱王妃冷哼一声,俊俏小巧的脸上露出不屑之情来:“谁稀罕你们来看,我姐姐刚刚喝了太医院的药,现在睡下了。你们来的很不巧,现在快走吧!” 冷翛翛恼了,就要上前揪住筱王妃的领子告诉她什么叫人生。苏一洋急忙将她一把拽住,快速拉走冷翛翛。直到出了殿门,这才松开冷翛翛的手腕。 “你做什么!?”冷翛翛揉着手腕,从没想到苏一洋的手劲竟然这样大。 苏一洋道:“你与筱王妃理论什么,不过是一个被宠坏的小姑娘!” “呸——!”冷翛翛立马骂道:“什么小姑娘,都已经是人妇了!” 苏一洋劝道:“好了好了,我知道她态度不好。可是我们也没必要与她争论什么。皇后娘娘才刚刚歇下,万一将娘娘吵醒,岂不是违背了我们来探望的本意了?” 冷翛翛不再那样气恼,只是神情依旧有些许不服。苏一洋又笑着说道:“好了好了,我们今天先回去。待明日娘娘精神头好一些了,咱们再来瞧也不迟。你堂堂少将,怎么如今却与一个不大的孩子杠上了。走了走了咱们先回去了,这风浪关头大家最好乖乖待在自己宫里,莫要瞎出来转悠。万一惹恼了皇上,小命就有可能不保。冷姐姐,你若是执意不走要教训筱王妃,那你就自便吧,我可要回宫去了!” 说着,她转身潇洒的离去。等她刚刚坐上轿撵,冷翛翛就立刻跟上来。一边上来一边抱怨道:“苏妹妹怎么如此残忍,放任将我扔在宫门口。若不是上一次筱王妃与妹妹闹了矛盾,筱王妃迁怒与我,我与她关系可好着呢。今日她如此阴阳怪气,将不是因为你在我身边。可如今倒好,妹妹就将我一个人扔在这澜凤殿门口。唉,姐姐这心啊,算是被妹妹凉透了!” 苏一洋知道她是在打趣,冷了冷笑着挽上冷翛翛的胳膊,学着她的语气道:“好姐姐,是妹妹的错了。好姐姐大人有大量,毕竟领过兵打过仗的人,与我们这些寻常人是不同的。” “哦?”冷翛翛笑道:“有什么不同?” 苏一洋想也没想,道:“比方说,这气量自然是大的。气量大的人啊,是不会计较刚刚那点小事。近日天气炎热,不妨姐姐跟我去我宫里,我给姐姐做些姐姐从未吃过的小食可好啊?” 冷翛翛转了转眼珠子,顺着台阶下来,道:“好吧,既然妹妹如此诚心道歉,那么姐姐就勉为其难的原谅你了。走吧,去润仪宫。我倒要好好瞧瞧,什么是我从未吃过的小食!” 可笑,她冷翛翛走过南闯过北,老虎堆里伸过腿,什么是她没吃过没见过的? 见终于哄好了这一位,轿撵也缓缓启动,开始往润仪宫行驶,苏一洋终于松下一口气来。 十四、他竟然是摄政王 切,什么是冷翛翛没吃过的? 自然要十足现代化是才行啊! 冰淇淋什么的她不会做,炸鸡冰镇西瓜汁可是她拿手好菜啊!回到宫里,她便立马着手捣腾起来。 先端上冰镇西瓜汁时冷翛翛并不觉得有什么,毕竟她不是没喝过。宫中之风难免奢侈,冰镇西瓜汁什么的自然品尝过。只是后来苏一洋端上那炸得金黄酥脆,外皮美味的炸鸡时,冷翛翛却呆了。鸡肉她吃过,可是用油炸出来的鸡肉块,还是如此新奇的外皮,她当真第一回见。 冷翛翛坐在桌前侯着,苏一洋又从厨房端来一碟干辣椒当做蘸料。热腾腾油滋滋的炸鸡配上清爽可口的西瓜汁,人生最享受的时刻莫过于美食。饥饿的时候,烦恼的时候,心里乱糟糟没有着落的时候,吃一口美食,心情立马变得美好。 她们二人一起吃完了一整盘炸鸡,西瓜汁冰放的太多,导致味有些淡。冷翛翛一边吃炸鸡时一边将一蛊西瓜汁喝了个干净,苏一洋来了月经,所以没喝多少。 就这样,吃完炸鸡的两人抱着肚子感叹人间真他母亲的值得。晚些时候冷翛翛便回宫去了,苏一洋也没留她。等冷翛翛走了,她回到寝室休息。 一连好几日,平安无事。 仿佛她被皇帝召见,而后出言不逊被皇帝拖出去活活打死的事情如同一场梦。苏一洋有些困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见到男主啊。是不是待在这宫中她是不可能见到男主摄政王的,除非她想办法出宫去偶遇?如果见不到男主,不让自己找到真爱,那么她就永远都回不去。 不能练琴,周四上钢琴课会被钢琴老师打死。不能练习小提琴,周五上小提琴课就会被小提琴老师打死。一个替身和妈妈打电话,以后恢复了意识妈妈一定会教训她阴阳怪气。 好烦啊! 打脑壳,为什么当时要主动穿书呐。现在又回不到去了,被困在这深宫之中。每日对着这四四方方的天,红色的宫墙在耀阳下泛着血色的光,深宫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好在于她而言,争取一下见到男主最终回到现代,现在的一切就都是一场梦。或者说是,一场短暂的体验。 苏一洋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就是忽然可怜皇后。虽然与皇后并不怎么熟,可是潜意识里她觉得皇后一定是一个非常好的朋友。这样的女子,曾也一定有过年少恣意,张扬盛开的年月吧!可惜现在,她要永远被困在这儿了! 宫中规矩繁多,甚至连笑声大小,饭量多少都要控制。作为后宫女子,若是活的像冷翛翛一般,心不在此,只不过来此找一片清净之地那倒算好。可若是一不小心心恋那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只天天盼着那位九五之尊能偶尔想起自己,一夜宠幸后,继续被抛之脑后。若是活成了这幅模样,真不知该有多么的惨了。 那日帝后之事以后,宫里安稳了几日。听闻皇后再不见任何人,皇帝日日去澜凤殿,却日日被拒之门外。听闻皇后连她妹妹筱王妃都被送回筱王府,可筱王妃死活不同意,于是皇帝无法,以留在宫中照顾嫡姐的名义,继续留筱王妃在宫中。澜凤殿住不了,便又寻了一处离澜凤殿近的宫殿宿下。 听闻……邻国的摄政王代表邻国来千秋国洽谈。邻国国主曾经在千秋国当了五年之久质子,虽然回到邻国当了国王,但是邻国实权一直在那位摄政王手里。传言邻国摄政王心狠手辣,狠毒狡诈。却又骁勇善战,年少时便带着三百军攻破了敌国一千军,斩下敌军首领头颅。 皇后娘娘被邻国国主掳走的那段时日,听闻摄政王暂时被邻国国主压制,所以才未有动作。如今摄政王终于扳回一局,控制了邻国国主。这才亲自来千秋国寻国主洽谈,今日便来。 听闻…… “主子,主子!”乌冬在一旁摇着恍若痴呆的苏一洋,苏一洋猛的反应过来。仍旧有些懵懂,带着浓浓鼻音疑惑道:“嗯?” 乌冬赶忙将她扶起来,往梳妆台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陛下方才派大掌事来传话,今日邻国摄政王前来洽谈,陛下要主子前去正午大殿陪同!” 谁? 摄政王? 邻国摄政王来千秋国了? “陛下要我去陪同邻国摄政王?!”什么意思,到底是自己的妃嫔,直接送人了? 乌冬满脸黑线,佩服自己主子的脑回路。解释道:“主子想什么呢,自然不是让您去陪邻国摄政王啊。陛下是宣您前去,陪同陛下一齐见邻国摄政王!” “哦!”原来是这个意思啊,吓得她以为是要直接将她送给邻国摄政王呢!那要真是那样……可省了一番力气。 话说,这个邻国摄政王就是男主吗?这么久时日过去,男主终于要出现了吗!激动激动…… “主子觉得这套碧水蓝的发饰如何?”乌冬在铜镜前提着两串索索落落的头饰在苏一洋脑袋是比划。苏一洋随便看了看,从收拾盒子里选了两只素雅的琉璃皓石簪子戴上。 而后皇帝派来接她的轿撵便到了,门外的宫人喊她们动作快点。苏一洋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裳,抬腿走出殿外。 正午大殿并不远,坐上轿撵晃啊晃,晃个十来分钟也就到了。小黄门扶着苏一洋下了轿撵,立即有宫人上前,引着苏一洋前去会客厅。远远的,殿内笙歌乐舞之声便穿出来。她下意识皱上眉头。 果然是渣男,自己惹了媳妇伤心生气,哄个几天就没动静了。不是说与邻国是世仇吗,怎么转眼就在这正午大殿白日笙歌了?! 想必那邻国摄政王也不是什么好鸟,呸,渣男实锤了! 苏一洋愤愤的大步走着,惹得一旁宫人轻声提醒道:“贤妃,走路无声,注意跨步,莫要一步跨过两尺。宫中的规矩如此,您莫要坏了规矩!” 苏一洋抿直了嘴巴,方小步子,跟猫似的轻轻走在地上。 一步、两步、三步、七步、八步、九步,转过回廊,前面的宫人已经在开门了。她继续踏着小碎步往前,宫人在前面将殿门打开。瞬间,丝竹之乐声在耳边响起。 苏一洋想起那日因为她的嚣张言行,最后的悲惨下场。来到殿前时便霎时颔首,低着脑袋随着宫人指引往殿上皇帝身旁走去。 直到她坐定在皇帝桌旁,听着丝竹声声悦耳,这才没忍住抬眸向台下望去。 只见高台之下,那席间坐着的男子一身玄色衣衫。举着酒杯,神色桀骜,满脸笑的邪魅,一双鹰眼紧紧盯着苏一洋。她心神一窒,莫名觉得此人万分熟悉。 像是,像是许久不见的,会每夜出现在她窗棂前的那个…… “陛下——”台下那男子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举着酒杯站起身来。“这来自胡域的美酒甘凛,我们喝个尽兴!” 说罢,一口干了自己手中美酒。 苏一洋盯着那台下男子,满脑子只飘过两个大字,还是加粗倾斜的那种! ——骗子! 身旁的皇帝连眼都不抬,对苏一洋说道:“朕有些醉了,贤妃代朕接下摄政王这杯酒吧!” 苏一洋带着仅存的理智,端起桌上斟好的酒杯,狠狠瞧着台下那位“摄——政——王——”! 恰好皇帝又刚好抬眼,苏一洋瞪着台下的摄政王,台下的摄政王瞧着苏一洋眼神暧昧。这一幕自然全部撞进皇帝眼中,但他很快将眼神神不知鬼不觉的移开,权当什么也没有看到。 苏一洋咬着牙关,瞪着台下那位,一字一句道:“欢迎摄政王来我千秋国做客,这杯酒,妾先干为敬!” 说罢,她仰头将那杯酒喝了。酒是胡域烈酒,入口辛辣像是在喝烧刀子。苏一洋忍着难受将酒一饮而尽,而后挑衅似的将酒杯向下,一滴酒都未落下。那位摄政王笑容邪魅,不甘示弱将自己手中的酒一口喝掉,同样向下倒了倒酒杯,一滴不剩! 苏一洋狠狠转过眼睛,再不去看他。 整场席面上,两个男人并未谈论什么家国大事。想来是在她来之前就谈完了所有实务,眼下只剩行乐。 直到席间结束,苏一洋回到宫中,都依旧在生着闷气。心中不停环绕着一个念头:又是一个骗子,男人都是骗子! 所以走到卧房门口时,她便屏退伺候的宫人,告诉宫人没有她的吩咐不准任何人进去。乌冬虽然不知她为何莫名其妙生气,但却担心她的身子。想要叮嘱她莫要生大气,生气伤身。可是最终却被苏一洋“咚——”一声关上的房门给拍到鼻子。乌冬默默捂着自己红了的鼻子,转身到不远处侯着。 苏一洋关门以后首先看向窗棂,没见到人影,她便安心了许多。 气鼓鼓走到床榻前扔了外衫,一转头的功夫,窗棂上便落下一个人影。苏一洋瞧见那人是谁,张嘴便要喊。谁料电光火石之间,男人像一只会飞的大鸟一般,嗖一下闪过来,捂住苏一洋的嘴巴,将她逼到橱柜前。 空气的一瞬间静默,苏一洋背靠着橱柜,嘴巴被玄色衣衫的男人拿手捂着。一双手臂不知何时被男人一手攥住,已然被钳制,无法动弹。她仍然象征性的针扎,并且用吃人的目光瞪着男人。 男人满脸邪魅,一张三百六十度怎么看怎么帅气的脸愈发凑近,他嘴角噙着一抹张扬的坏笑,来到她耳旁。戏谑还带着轻微沙哑有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温热的呼吸直往耳朵上喷涌。 “苏孖郦,你要嫁摄政王,那我便成为摄政王。怎么样,你还是要嫁给我啊!” 苏一洋感觉自己被侮辱了——苏玛丽?!凭什么叫她苏玛丽?开什么玩笑,这可是个宫斗剧本的戏,作为女主角,大女主,怎么能叫苏玛丽这样玛丽苏的名字呢?! 她使了狠劲踩在男人脚上,男人吃痛,霎时将她放开。 这回苏一洋却没有再大声喊叫,只是面色很臭的盯着那个从前日日来她窗棂前与她见面的“哑巴”看。 真是苍了天了,她万万没想到,这个哑巴居然就是传闻中的摄政王!更可恶的是,他竟然一直隐瞒自己的身份。还骗她什么娃娃亲,唤她娘子,这个登徒子。听到她要嫁的只有摄政王以后,竟然还戏弄与她。有意思吗?! 她压低了声音,怒道:“摄政王不知男女大防吗,竟然敢深夜闯入嫔妃闺房?怎么,好些日子没来捉弄我,摄政王心里难受了?” 男人笑而不语,静静瞧着苏一洋。他直瞧的她四处发毛,抬手要将他那张人神共愤的脸推远些。谁料手才伸了一半,就被男人一把捉住。没来得及惊呼一声,她又被推到壁橱前。一双手被捉住按在身前,让她无法动弹。 “放开我,登徒子!” “呵——”男人笑的邪魅,一双眼绕有兴致的望着苏一洋,向她靠近:“登徒子?娘子要嫁的想嫁的,从始至终只有本王一个。从前明明是娘子说要嫁本王来着,如今倒怎么叫本王登徒子呢,难道是娘子反悔了不成?” “反悔你奶奶个腿儿!”她急着挣扎,却发现男人的力气大的惊人。她一点儿也无法挣脱开来,无法,只好被按压在壁橱前。 “你,你个骗子。还装哑巴来骗我!你们男人都是骗子,没有一个好东西。给我撒手,撒手!” 见到她眼眶红了,男人霎时放松了手劲儿。却也好笑道:“凭什么说本王是骗子,本王从未有告诉过娘子自己是哑巴。娘子好好想想,有问过我是不是哑巴的话吗?” “这!”苏一洋语塞了,好像,似乎,大概,她确实没有问过。 可是,可是……“可你也还是骗子,你,你还骗我说什么我与你从小定了娃娃亲。现在看来全是放屁,你是邻国摄政王,我是千秋国贤妃,我两连国家都不一样,如何定的娃娃亲,嗯?!” 男人又无奈的笑着解释道:“我何曾骗过你,你我本来就自幼定下了娃娃亲。且你本身就是邻国人,你爹娘也是潜伏在千秋国为邻国提供情报的功臣。娘子难道忘了,嫁入东宫甚至如今成为帝王妃嫔,一切也不过是为了潜伏得到情报而已。你我的婚约并未解除,婚约尚在,你我就是未婚夫妻!这一点,我何曾骗过你!” 原,原来是这样。这古代人也太会玩了吧,一人卧底也就罢了,怎能还带全家卧底的呢! 十五、惊险变故 “呵,可你还是个渣男!” 男人不解,问:“何为渣男?” “渣男就是,你明明和我有婚约,可你还让我嫁给邻国皇帝,就为了换取情报。把自己的女人让给旁的男人,通过一些不好的过程,最终达到目的,你就是恶心到家了!” 男人倒显得无辜了,委屈道:“从前是我未与娘子接触过,若早些与娘子接触,知道娘子这般有趣,说什么我也不会让娘子嫁到千秋国来。虽然这些都是假的,但若早些认识娘子,这步假的棋怎么也不会走!” 苏一洋思索片刻:“假的?” “是啊!”男人应道:“天下人人皆知,千秋国陛下只宠皇后一人,其余妃嫔,皆不触碰。所以让娘子行这一步棋,自然叫做假棋。我不会有丝毫嫌弃娘子,等任务完成,我便与娘子大婚。八抬大轿明媒正娶迎娘子过门,做我的摄政王妃!” 这是想的比长得还美:“呵,天下人都知道?可若这传言是假呢,若我以在皇帝身下承欢了呢?摄政王殿下,你不嫌弃我?呵呵,你有什么资格嫌弃我?这棋是你下的,落子无悔便是了。我的身子干不干净与您没有关系,我愿意做什么也与您没有关系,别在这里拿男尊女卑那一套跟我说事。我是我,单独的我,不属于你,不属于任何人,明白吗?!” 他惹恼她了,真的惹恼她了! 男人瞧见她恼了,神色立刻变得慌张。想了半晌,最终的解释却非常苍白:“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苏一洋翻个白眼,有道:“鬼才信你。你说你以前从未见过我,那么作为你们国家潜伏在千秋国的卧底,我还与你有婚约,为什么我们从来没见过。朋友,你知不知道有一句话叫为了圆一个谎再撒十个谎有多可悲?!” 她觉得自己这下一定能怼的这个人哑口无言,不过话说,她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呢。 岂料男人竟然依然可以解释,道:“因为从前……从前”他的话语蓦然变得轻声:“因为从前,我不愿自己有一门娃娃亲,所以百般抵触。从未见过娘子,甚至想毁了这门婚事。直到……直到自己真正见到娘子,一眼便对娘子倾心!” 一个帅的人神共愤的小哥哥站在你跟前逼你对视霸道的说着情话,是个人都不会忍住不心动。她躲着他的脸,心间有些小小的不能抑制的悸动,问道:“你,你第一次见我是什么时候?” 第一眼就倾心,这不是渣男骗女娃儿的惯用口头禅吗,她苏一洋身经百战,才没那么傻。 男人捏了捏她的手腕,不断凑近她的面颊,迫使她抬起眼来望他方才停手,目露深情道:“便是,千秋国皇后册封典礼以后!” 他的话一字一句落下,每一个字都显得很有力道,让人听了不自觉放在心弦上。苏一洋清楚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猛的颤动了一下,什么鬼,心动吗? 这骗子男人说第一次见她,是皇后册封典礼以后。那么就是说……他从未见过从前那个真正的,苏小姐! 等等,苏孖郦……苏什么郦。莫非中间那个她不知道怎么读的字,竟然读玛?谐音苏玛丽,但其实这身体原本的主人就叫做苏孖郦!只不过古时候没有苏玛丽这样的形容词,所以没人觉得她的名字有古怪。 他说他心动,是面对来到这个地方,住进这个与她长得一模一样面容身体里面以后,能不能算作,他说倾心的,就是她苏一洋? 可她仍旧不信,嘴硬道:“倾心?还是一见倾心!哈哈,麻烦摄政王告诉我您的尊姓大名,你对我一见倾心了,可我却连您的名字都不记得!” 男人只当她在赌气。他们是没有见过面,可她是知道他的。 于是他道:“记好了苏孖郦,以后跟你出现在一张跟帖上,百年以后同写在宗庙之上的人,叫做——百里昆仑!” 百? 百=白=离丒白! “渣男!!!”她猛使劲,虽未挣脱,可不自觉失了分寸,大喊出来以后,惹得门外侯着的乌冬惊了,趴在门外向内询问道:“怎么了主子,要奴才进去吗?” 苏一洋瞪百里昆仑一眼,却并未让门外的乌冬进来,只道无妨,不用管她。于是乌冬便从门口离开,候在不远处静静守着。 月落星稀,因为没有飞鸟,所以就连眼见四四方方这一片天空也格外孤独。深色蔚蓝的天空之上稀稀落落点缀着几颗细细闪闪的星星,百里昆仑紧紧贴着苏一洋。 “为何忽然如此激动,渣男……又是何意?” 苏一洋语塞,确实她不该因为名字里带了谐音字,就认定旁人是渣男。 于是又快又急说了声:“无妨!摄政王殿下是不是应该将我放开,毕竟,身份摆在这里,这般拉拉扯扯于理不合!” “于理不合?”百里昆仑挑了挑右边浓眉,眼神中带着半永久的戏谑之意:“你是我娘子,等到千秋国国破,一切尘埃落定了以后,我们就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既然与千秋国陛下是假夫妻,娘子怕什么?” 苏一洋不知该怎么辩解,可总而言之,关于苏孖郦与百里昆仑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百里昆仑在利用苏孖郦。不管是哪种程度的利用,不管身体原本主人苏孖郦有多么自愿,这百里昆仑在一定程度上都是在利用苏孖郦。一段利用的感情,怎么算真心? 还有一见倾心,最扯淡的就是说什么一见倾心。 “我自然什么也不怕,嫁给千秋国陛下为妃既然是摄政王殿下的意思,而摄政王殿下又在这里信誓旦旦的说什么对我一见倾心,许诺什么以后一定要娶我。这么重的誓言都说了,我怕什么呢。只不过啊,是佩服摄政王呢。心甘情愿将自己口中倾心的娘子嫁给旁的男子为妃,还沾沾自喜大言不惭的说什么,没关系,知道千秋国的皇帝只宠爱一个皇后,不会碰旁的妃嫔之类恶心的话。听您的意思,对我当真是真爱。就是不知道摄政王殿下想让我这个令您一见倾心的姑娘做点什么呢?” 她话里句句讽刺,百里昆仑又怎么会听不出来。他的脸上不自觉一阵青一阵紫。确实,如果将一切以她的视角来看,那么确实如她所说。若是问他此时后不后悔,答案当然是万分后悔。如果早点去见她,那么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他不会让她嫁给千秋国昔日太子,如今陛下。不会找什么情报的理由而故意刁难羞辱她,提出将她送入东宫的话。一开始他就是想要毁了他们之间的婚约,可是如今,他只恨自己当时糊涂。怎么会有那么糊涂的想法,为了推了那桩婚事,把她拱手让给别的男子。 这是在羞辱她吗?似乎狠狠羞辱的,是他自己才对! 可是昔日太浑,如今却无能为力改变曾经。只希望能挽回她,对她好一点,再好一点!等到一切事情尘埃落定后,便与她成亲,用余生来弥补他曾经犯得错。 至于为什么会由此想法,皆因心动。若问他为何心动,想来,她的一颦一笑,周身气质,皆是他从未见过的新奇。每晚坐在窗棂上静静瞧着她熟睡模样,心中都有一个声音告诉他,就是她,遇见了她,就再也逃不掉了。 他轻轻松开紧握着她的手腕,发自肺腑道了句:“对不起!” 苏一洋被这句始料不及的道歉吓到了,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因为他松开了她,所以她立即躲开他的怀抱:“对不起什么?不是你说了对不起我就一定要原谅你的。你就是个骗子罢了,一见倾心也是假的。倾心?呵呵!你倾心我,那你原因为了我去死吗?!” 男人诧异她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苏一洋就知道,什么情情爱爱,都是假的。愿意为了你甘愿去死的人,大概只存在于书里吧。不,连书里都不一定有。 百里昆仑却问道:“为什么会死呢?你、我,我们都不会死。我们会好好活着,一定会长长久久的好好活着!” 苏一洋冷笑,一句话也听不进去。百里昆仑一时急得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费劲想着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想法。 “郦儿,此次前来千秋国,我是压着我的国主前来的。这一次,我要办许多事情。若是时间快的话,大约一两月,我便可以带你离开。你若是不信我,那我便用余生证明给你看。郦儿,莫问我为何对你倾心。你值得,且,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苏一洋正要发问,却忽然听得大约是外殿外传来掌事官尖利的嘶哑声:“陛下驾到——” 那声音又亮又尖,震的殿内殿外都得抖上三抖。最重要的,是抖得苏一洋心头抖了三抖。 皇上?确定是皇上?皇上怎么会来她这里,皇,皇上不是独宠皇后的嘛! 像是要彻底粉碎她的疑惑一般,门外又传来乌冬的声音,乌冬道:“主子,陛下来了,您快些出来迎驾!” 苏一洋后倒了一步,下意识朝百里昆仑瞅了一眼。谁料百里昆仑恰好也在瞧她,这一眼,两人便对上了眼。 慌乱之下,苏一洋力气不大推了百里昆仑一把,又急又轻的叮嘱道:“赶紧离开,我去应付皇帝。还说什么他独宠皇后,消息还真是准确!此时你在我宫里若是被那狗……那个陛下看到了,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说罢,不再理他。因为知他会自行从窗户离开,所以转身往门前走去。放心的没有转身,将门打开便迎出去。谁料刚转身就一头撞进一个健壮的胸膛里,眼前一片黑的前一秒那抹明黄色清清楚楚撞进她眼里。苏一洋立马捂着脑袋从那个怀抱里脱离,今日赴宴她记得清楚,皇帝穿的是明黄色衣衫。再说宫中除了帝后,无人再有权利穿明黄色衣衫。所以她撞进的胸膛,只能是皇帝的。 这个皇帝是不是察觉什么了,为什么来的这么快,而且径直就往她寝室冲过来。 她内心有些忐忑,表面却必须装作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后退两步捂住脑门儿抬眼向皇帝的脸望去:“妾见过陛下!” 皇帝面色如常,并没有什么反常的。只是淡淡问道:“贤妃这是怎么了,何故匆匆忙忙的?” 苏一洋胆战心惊,又不自觉想起那日被皇帝下令拉出去打的场景。不自觉颤了颤,讪笑道:“许是听到陛下来了,太激动了吧,这才冒冒失失的撞到了陛下,请陛下责罚。” 皇帝一声淡笑,道:“无妨,朕来你这里坐坐,不用紧张!” 苏一洋只感觉牙关发酸,讪笑着将皇帝迎进门去。乌冬早已麻利吩咐了丫头去倒茶,皇帝坐下没多久,便有宫人将煮好的花茶送来。 苏一洋看在这是皇帝的面子上,勉强起身给皇帝倒上一杯花茶,推到他身前,假笑道:“妾不爱浓茶,就爱这淡淡花香的花茶。想必陛下平日里也喝多了浓茶,便尝尝这淡淡花茶吧!” 皇帝看不出喜乐,将花茶盏轻轻捏起,小小品了一口。海棠花茶是取了海棠细细熬制,中途加上蜂蜜,更加锁住了海棠的花香。加上蜂蜜的香甜,还有熬住的清茶,几味配在一起,着实不知有多么好喝呢。反正唇齿留香一整夜,第二日开口都还有淡淡茶香。 皇帝品过一口后,挑了挑眉毛,点点头放下茶盏。意思应该是,还不错。 苏一洋悬起的心微微放下来一点点,讪笑道:“陛下深夜来此,就是为了……喝茶?” 皇帝眸中含笑,望向苏一洋。明明是笑着的面容,瞧着却冰冷至极。“朕来贤妃这儿,是想要贤妃一副字画。” “字画?”诧异过后,苏一洋立马想起缘由。定然是这个皇帝想用字迹试探她,那晚的那封是她拿左手写的,皇帝不可能查出是她的字。她故作害羞道:“陛下在开什么玩笑,妾字迹丑陋,实在不好意思提笔在陛下面前献丑。” 皇帝温温笑着讲道:“朕收藏的名家真迹多的很,要贤妃的字自然不是来观摩的。只是,钦天监夜观天象,告诉朕根据昨晚星象占卜出一句话。不过既然是天像,要写在人间,就得由参透天法之人来写。这整个六宫,只有贤妃修仙多年。由此,钦天监占卜出的字若要下凡,非贤妃莫属啊!” 这狗男人,为了让她写字,居然还编造出这么一套说辞出来! 十六、皇帝的深夜查房 切,可她苏一洋根本没在怕的。 “好啊!”她故作爽快的答应皇帝,“若是简单的写几个字,妾倒是愿意贡献微薄之力。” 皇帝嘴角荡漾起一抹颇有深意的笑,从袖口中掏出一张白色纸条。苏一洋从他手中接过纸条,定眼瞧去。只见纸条上写着:天像参不透,人间无白头! 什么意思,她不自觉皱眉。天像参不透,人间就没有人白了头? 不管了不管了:“就这几个字?”她问皇帝。 皇帝笑着,对她点头。“对,就这几个字!” 这有什么难的,苏一洋提起衣摆走到书桌旁,提起笔就要下笔。谁料皇帝却高声将她打断,笑的像一只狐狸:“钦天监说了,右手用的太多,沾染太多人间凡尘。所以贤妃便用,左手来写吧!” 苏一洋不自觉颤了一下子,急忙抬眼试图挽救:“陛下恐怕不知,妾是左撇子。平素左手用的多,反倒是右手用的不多呢……” “无妨!”皇帝斩钉截铁,满眼预谋着反正不可能是什么好事的阴谋:“贤妃是代表千秋国百姓写下天意,自然要按大家的习惯来。既然惯用左手,朕便看看贤妃左手写的字如何。” 苏一洋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躲进去搞,什么东东,不至于吧! 仍旧不甘心的问道:“陛下确定?” 皇帝用不容置疑的语气,望着她的眼睛坚定的说道:“自然!” 苏一洋痛苦闭上眼睛,想着完了完了。若是用右手,起码还可以换一换风格。可是从来不常用左手,因为字迹一模一样,写出来的字极可能被认出来。罢了罢了,眼一闭,心一横而已。 手中握着笔,却仿佛连手都不听使唤起来。磨磨蹭蹭写出十个极其丑陋的字,非常不好意思的举给皇帝。瞬间那皇帝的面容就如同吃了一只苍蝇一般,苏一洋惭愧的底下脑袋。 “不瞒陛下,妾字迹丑陋,实在是脏了陛下的眼,要不还是收起来吧!” 皇帝勉强笑了笑,却依旧伸手将那张纸接到手里。卷了卷,塞进袖口,道:“无妨,这才叫风格嘛!” 出名的艺术家都是因为风格独特才出挑的,像这种字好歹比针管挤出来的字要有诚意一点。所以苏一洋坦然接受了皇帝的说法,将脑袋抬起来。 也就是这一惊鸿一瞥,她忽然瞥见窗外站着的人影。是百里昆仑,他站的地方以皇帝的视角是看不见的,可是苏一洋却一眼就能瞧得清楚,那道熟悉的黑影就是百里昆仑。 苏一洋瞬间惊诧,慌了神。害怕皇帝忽然走到她这边来,若是瞧到百里昆仑,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她急忙满脸堆笑,身子也尽量装作不是特意的往窗棂前移过去,顺势挡住皇帝看见窗外黑影的任何机会。“陛下”她笑的瘆人:“陛下深夜来此,想必就是为了要妾的这一张字吧。眼下夜色也更浓了,不如陛下……移步?” 虽然把送客说的太直白,但她心跳的太快,实在忍不了了。只想快点送走皇帝这个瘟神,然后把百里昆仑叫出来骂一顿。为什么还不离开,站在窗外是想害死谁? 只见皇帝玩味的点了点头,瞧着苏一洋的眼睛中装着数不尽的计算。就像是一个苏一洋没法读懂的机械系统一般,虽然知道他心中不怀什么好意,但就算看见了也看不懂他到底要做什么。 “贤妃说的对,夜色已深,那朕便移步……”他停顿下来,苏一洋的心处在悬起与落下的中间。 皇帝眼中露出狡黠,却只是一闪而过,所以没有让苏一洋看到,他道:“那朕便移步,寝帐吧!” “咳咳咳咳咳——!”苏一洋猛的咳嗽起来,疑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寝帐?就是,去她睡觉的床上睡觉了? 见她咳嗽的厉害,皇帝不由得抬眼望她,问道:“贤妃这是怎么了?” 苏一洋转转眼珠子,立马顺势答道:“回陛下,妾近日身子不舒服,偶感了风寒,怕传染给陛下!” “哦?”皇帝眼中算计更甚,道:“朕乃真龙天子,不怕这些。还可为贤妃增添一些龙阳之气,入寝吧!” 苏一洋自然不会同意,急忙道:“陛下大可不必,呃妾是说,不麻烦陛下了。然后妾呢,就是近些日子来了月事,月事陛下明白吧。所以无法,伺候陛下入寝了呢!” 一边说着,一边不忘营造出那种无比惋惜的语气来。心想都拒绝的这样明显了,这狗男人还不罢休吗? “呵。”皇帝笑的爽朗,跟苏一洋道:“既然贤妃身体不适……那就,伴着朕入寝吧。本来朕也没打算跟贤妃做什么呢。来人,伺候朕与贤妃入寝!” 说罢皇帝就走了,留下苏一洋一个人留在原地吹风。什么鬼,她是被皇帝嫌弃了吗?什么叫本来也没打算做什么,意思是她自作多情了是吗? 但她立马跳过这个有些许尴尬的话题,转身向窗外望去。百里昆仑的身影果然还在那里,就离苏一洋很近。他皓石的眸子在夜色下显出玄铁般的光芒,他正瞧着她。苏一洋对他却没什么好气色,瞪他一眼,快速悄声恶狠狠道:“不是调查清楚了皇帝不会碰我嘛,眼下你就看到传言与现实的区别了。别再叫我娘子,就算我要嫁摄政王,也一定不是你这种只会花言巧语骗女人的男人,再见!!!” 说罢,她毫不留情将窗棂一把关上。 “贤妃在做什么呢?”身后蓦然传来皇帝的声音,苏一洋周身一顿,僵硬转身。不知道皇帝什么时候出现的,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她对百里昆仑说的话。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会害怕。害怕他知道什么。 她磕磕巴巴解释道:“我……我……窗外有飞蚊进来,我,妾将窗户关上,这样便不会有飞蚊进屋了。” 皇帝瞧着她,瞧着她身后的窗户,若有所思。半晌后,忽然抬眸瞧向苏一洋:“贤妃知道此次邻国摄政王来我千秋国,与朕谈了什么吗?” 苏一洋不懂皇帝葫芦里装的什么,只好摇头。“妾一后宫妇人,自然不懂朝堂之事。” 皇帝一双手背在身后,好心的回答道:“邻国摄政王将他们的国主押送到了千秋国,挑日子交给朕处理。” 苏一洋眼睛蓦然瞪大。 押? 意思就是,百里昆仑谋反了,将他们国家的国主捉住以后,送来千秋国,交给作为情敌的千秋国国主来处理?(因为皇后娘娘与邻国国主绯闻的那一层,所以千秋国皇帝与邻国国主就是情敌关系。) 都说情敌见面分外眼红,虽然如今知晓了那个孩子不是皇后娘娘与邻国国主的,邻国国主也没有与娘娘发生什么事情。可是按照皇帝暴怒的性格,若是将邻国皇帝交给他,恐怕逃不出一死。 而百里昆仑将他们国家国主交给千秋国,明显就是要讲和。然后回到他的国家,自己称王称帝。 说到底,就是是一个乱臣贼子罢了! 苏一洋腙了腙脸颊,装作无意的问道:“那陛下打算,如何处理那邻国国主啊?” 皇帝也无意笑了笑,道:“自然是,看皇后的意思了。毕竟,是她的至交好友!”说至交好友四个字的时候,皇帝使劲咬住了字眼。 苏一洋心头一寒,恐怕若是皇后敢说留邻国国主一命,皇帝就会立即下令赐死邻国国主吧! 她假笑道:“哈哈,陛下宅心仁厚,想来自然不会对邻国国主痛下杀手。” 皇帝嗤笑一声,从眼角看着苏一洋。“朕还有事,便不在贤妃这里留宿了。贤妃既然感染了风寒,便在宫中好好修养。待朕得了空闲,便来你宫里看你。” 说罢,甩甩袖子他就走了。留着苏一洋满脸莫名其妙,果然是皇帝,做什么事情就是任性啊! 送走皇帝以后,她关上房门,立即奔到窗棂前打开窗棂向外望去。 百里昆仑却不见踪影,苏一洋关上窗棂,皱起弯弯细眉,小声抱怨道:“什么时候走了,来也不请自来,走也不打招呼,真的是……” 自那日皇帝来过又走了以后,一切仿佛又恢复了平静。除了每晚莫名其妙出现在窗棂前的各样小食外,百里昆仑也再未见过踪影。只不过他送来的小食上放着一张纸条,纸条上只写着短短几行字,苏一洋读了似懂非懂,仿佛明白,又仿佛不懂。 纸上写着:万事自在运筹帷幄,莫信他人传言误导! 她懂的是百里昆仑叫她不要听别人说的话,会误导于她,这里面多半指的是皇帝。而万事自在运筹帷幄之中说的又是什么,她倒是不懂其中之意。 收下纸条,她照样该吃吃该喝喝。反正,她本也不知究竟要发生什么。只是心里记下了皇帝跟她讲的,说邻国国主马上要被摄政王献给皇帝,任由其处理了。 苏一洋在犹豫,要不要提前讲这事告诉皇后。可就算是她想告诉皇后,皇后依旧紧闭宫门。不许任何人进入,她也不见任何人。所以苏一洋根本没法儿跟皇后说这事。 而后,便是十几日以后了。再平常不过的日子,在冷翛翛处吃了晚饭后磨蹭到很晚才回去。她已经不允许夜晚回房时由宫人陪同了,因为这样便没人能先她一步看到窗棂上的东西。今夜照旧如此,推开房门接着迅速关上,第一件事先是去窗棂前。今夜百里昆仑留下的包袱很大,苏一洋拿到窗前坐下,慢慢打开包袱。 一套与千秋国截然不同风格的衣物现于眼前,连带着头饰,还有鞋子。上下配套的一整套,还有一张纸条。纸条上字迹简短,意思就是:明晚早些换上这套衣裳,他带他出宫去玩。 苏一洋大为兴奋,因为她还没有见过宫外的世界。像她这样根本一刻也闲不住的人来说,待在宫里这么多天能去的范围有限,还不准聚众打牌嗨歌斗舞,实在无趣。所以也顾不得什么渣男不渣男的,立马准备起来。第二日天色刚黑,她就立马将乌冬等一众宫人推到门外去,说她要休息了不准人进来打扰。关上房门以后立刻翻出那套衣裳穿上,头饰戴好。乖乖等待百里昆仑的到来。 而百里昆仑也很给力,几乎是她换好服侍的下一秒,他就像一只飞起来无声的大鸟一般轻轻降落在窗边。 “走吧!”他说。 苏一洋将手递给他,接着身子一轻,越过窗棂飞出去。接着百里昆仑脚尖轻点,揽着她的腰,快速飞上皇宫的琉璃屋顶。接下来的一切快的都像是一场梦,嗖嗖嗖几下便在各个宫殿屋顶上飞过。他身形矫健,轻易避开那些巡逻守卫。 很快,她们便来到宫门外。入目之处,繁华的街道,热闹的夜市。卖文玩玉器的,说书唱曲儿的,舞狮子耍大刀的,冒着袅袅热气各色小食的。简直是琳琅满目,令人眼花缭乱。苏一洋觉得自己就像是来到了一条繁华热闹的街道,可是这种氛围这种古色古香的街道是现代模仿不出来的。来往行人皆为古时服饰,一举一动都带着那股韵味。 热热闹闹,人声鼎沸。不知道比那个死气沉沉的皇宫美妙多少,许久没有接触到烟火气的苏一洋如同鱼儿回到了水中。活跃又精神,不论碰到什么想要的,百里昆仑都会大手一挥,放下银子买给她。 可是他也未放纵她玩许久,大约逛了一个多时辰,她如同赶集了一趟一般,满手提着纸包。走到没什么人的护城河前时,百里昆仑顺势揽着她的腰,再次脚尖轻点,飞进皇宫。 皇宫最正中的地方就是气势恢宏的正午大殿,苏一洋住的润仪宫离正午大殿非常近,所以回她的宫殿是一件危险重重的事情。但是偏偏百里昆仑这种事情干的多了,进出都得心应手。 那晚将苏一洋安全送达以后,第二日夜晚他又来了。依旧是带着苏一洋飞出宫去,带到街市,陪她逛昨日没逛完的集市。又买了许许多多小玩意儿,瞧时间尚早,于是带她去茶楼喝茶。 他们坐在二楼的雅间,一楼台上白日歌舞,偏的夜晚说书。因为这做茶楼是首例,由此也是新奇。一眼望去,坐在台下听书的多是女子。因为说书先生模样白净,虽然没有百里昆仑那么惊艳,但也称得上俊雅。千秋国应当民风相对开放,所以夜晚来此听书的,多半是女子。 十七、小意温柔情愫渐生 他们坐定以后,要了一壶贡菊,几盘特色糕点。而后伙计便识相的退出雅间,留苏一洋与百里昆仑二人在房里,安静的听着台下说书先生的故事。 听了听,苏一洋听到原来这说书先生说的竟然是当今皇后娘娘皇帝与邻国国主的昔日故事。据说书先生所说,一切都是野史记载,大家听个热闹即刻。苏一洋只佩服这千秋国制度真不错,谈论有关皇帝皇后的事情都无妨。说书先生生的一张巧嘴,一边说着一边不忘说两句甜蜜话,哄得台下女子嬉笑连连。 苏一洋听着听着,只觉得说书先生讲的故事精彩。忽然想起自己身边这个不是邻国国主的亲身堂弟嘛,那么有关邻国国主与皇后娘娘的往事,他应该知道的比说书先生多啊! 于是她微微靠近百里昆仑,八卦道:“喂,这台下的说书先生说的是真的吗?你们国主,当真与这千秋国皇后娘娘有过这么一段轰轰烈烈的往事?” 百里昆仑转着一双眼睛瞧她,随即笑了笑,道:“他们的事我一个外人怎么知晓。” 苏一洋顿感失望,看来是听不到什么有趣的秘密了。谁料百里昆仑却话锋一转,低声道:“不过,确实有那么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我才不稀罕管,我在乎的只有娘子!” 苏一洋叹一口气,将视线转移到台下。心中不免觉得有些无奈,怎么就喜欢上了,男人啊,甜言蜜语什么的最会说了。罢了罢了,也管不住人家撩妹的嘴。 她继续听台下的说书先生讲着,忽然听到同为一层的二楼似乎发生了些争执。接着便是杯盏碎裂,甚至两人打斗的声响。动静大到连一楼的人都纷纷抬眼向二楼望来,这种热闹苏一洋怎么会错过。三步并作两步推开雅间的门,往走廊处一瞧。 原来打做一团的是一对男女,看穿着都是一等一的好。二人也并不是乱打一通,男的手持剑柄,女的握着五骨长鞭。打斗的激烈迅速,一时之间难分胜负,也瞧不清面容。 打斗中,只听得男子讥笑:“呵,以为学了几手功夫就了不得了?告诉你林幽妍,跟本王比,还差的远呢!” 男子说罢,长剑出窍,银白锋利的剑芒脱壳而出。攻势瞬间迅猛起来,女子的五骨长鞭虽非凡品,没有被男子的长剑剑刃斩断,但是功法渐渐显露出弊端。几招下去,竟然只有防御,却没有反击的功夫。 电光火石之间,只见女子将手中长鞭锁住男子剑刃。下一秒,却被男子使力,将长鞭从女子手中拽拖。 这下女子无法,便拔腿要跑。男子哪里会让她离开,将原本是女子的长鞭放在手中,轻轻一甩,那鞭子便软的如同一根带子一般,柔柔绕上女子的腰。下一刻,彻底被男子带回怀中。 也是在那一刻,打斗的两人都静止了,苏一洋才一下子看清那名女子是谁。她匆忙闪回雅间,趴在门口只露出半个眼睛继续观察。那女子竟然是皇后的嫡亲妹妹筱王妃,没想到她居然也不在宫里待着,跑出来到茶楼喝茶! 等等,那么这个和她打架的男人是谁。而且……男人现在还紧紧抱着她。 苏一洋感觉自己像个蹲守八卦的狗仔,而且此时,她显然守到了超级劲爆大新闻。 她全神贯注盯着走廊上筱王妃和那个神秘男人的动态,全然没有注意到百里昆仑悄无声息蹲到她身旁,顺着她的视线陪她一起看向走廊上的男女。 “放开我!”筱王妃一边死命推着男子,一边十分底气足的冲搂着她腰的男子怒吼,且怒目圆瞪,一瞅就不是撒娇一般的嗔怒,而是认真的动了真格的生气。 男子背对着苏一洋,看不清他的面容。但是看身形俊郎,且方才他们两个打的火热时,隐约瞥见过几眼,并不是一个长相平凡的男人。 他应当将筱王妃抱的十分紧,不然也不会任由筱王妃那般扑腾都挣脱不了。实在被筱王妃挣扎的动作闹腾的不得了时,他狠狠掐一把筱王妃的腰。大概是疼,筱王妃立刻安静了片刻。 只听得男人充满玩世不恭的笑道:“放开你,凭什么,你是在威胁本王嘛——筱王妃!?” 本王!苏一洋听到男人自称本王。经过大脑微微一思量,她立刻知晓了这男人的身份——筱王!筱王妃的夫君,那个传言两人遇到一起就打架的另一个奇葩。 林幽妍听他叫她筱王妃,立马恼的拿头去撞他。可男子比林幽妍高了起码多半个头,她一头撞过去,男子顺势往后避了避,最终林幽妍只撞了个寂寞。见未撞上,林幽妍更加气恼,嚷道:“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凭什么抓着我,我如今是待在宫里的人,你就算是天王老子也休想将我抓回你那破烂狗窝!!” 听传闻说,如今跟皇帝最亲的王爷便是皇帝的胞弟筱王。筱王的府邸,是京城中可以与皇宫相媲美的豪宅。可现在筱王妃却嚷嚷着,那里是狗窝…… “呵呵!”筱王也觉得搞笑:“林幽妍,你敢说本王那样辉煌的府邸是狗窝?” 林幽妍一点也不怕他,立刻怼道:“无论多么金碧辉煌,狗住的地方,就叫狗窝。你是狗,你的府邸自然叫狗窝,懂吗?!!” 筱王显然气的不轻,钳制住林幽妍的双手,拖着她就要下楼,看样子应该是要领回王府去。林幽妍瞬间像一只搁浅了的鱼,猛烈挣扎。 “来人呐!放开我你这个狗男人,我才不要跟你回去,我才不要去狗窝。来人呐,来人!” 可周围站的都是筱王的人,所以呼喊半天,没有一个人敢来帮她。于是林幽妍更加急了,冲着筱王怒吼道:“大胆,大胆!本小姐如今奉命在宫中照顾长姐,你算个什么东西,你敢抗旨不尊?今日我绝不会跟你回去,要么你杀了我,要么我杀了你,许澜宸,你给我放开,放开!!!” 林幽妍几乎是在撕心裂肺的叫喊,筱王与她拉扯的过程中转过身来。这下苏一洋终于看清楚了这筱王的面容,嘶……怎么说呢,俊朗。明月皓星般的好看,入目春风般的儒雅。这气质,着实让人看不出,他是个会与林幽妍打架的疯子。 显然林幽妍这般胡闹,筱王的面色愈发黑沉。他狠狠攥住林幽妍的手腕,力道大的让林幽妍连痛都来不及喊,紧要下唇,额角淌出汗珠儿来。 筱王用他那张如风如月如春风般儒雅的面孔,扭曲出一个凶狠的狞笑来。“林幽妍,你算个什么东西。若不是本王抬举,这筱王妃的位子你配吗?当今陛下是本王亲兄长,怎么,如今你倒拿皇兄来压本王?哈哈,你是不梦做多了!” 说罢,他仿佛终于注意到她痛的满头大汗,手上的力道轻了些,眸中的怒意却不减半分,道:“林幽妍,你说本王今日若是将你带回了筱王府你就死?哈哈,好啊!你可真是懂本王心意,巴望着你早点去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你倒是快点行动呐!” 我的天! 苏一洋震惊! 原本以为之前的传闻有掺水的成分,没想到啊没想到,这对小夫妻的关系居然比传闻更甚。这可真的,太简直了,震惊了苏一洋的三观。 只见得林幽妍眸中含泪,筱王换了钳制她的位置,于是原先被钳制的位置便显露出来。远远望去,竟然瞬间肿了很高。这筱王也是心狠手辣啊,要是再使点劲这筱王妃的胳膊就被生生拧断了吧。 难怪筱王妃每日一门心思往皇宫跑,待在这筱王身边可真的是劫难啊。此时她有些心疼这个筱王妃,遇人不淑啊,遇人不淑! 只见林幽妍虽然痛的嘴唇都没了血色,泪珠儿肉眼可见挂在眼眶上,却硬忍着不掉下来,一双美眸仍旧不服输不妥协死死瞪着筱王,恶狠狠的道:“是嘛,王爷一向不会让我如愿,如今终于肯顺着我的心意一次了?哈哈,那也好,一死百了罢了。来世我再也不要,不要做笼中鸟,再也不要遇见让我恶心的,你了!” 说罢,也不知她哪里来的力气,竟然一下子将筱王的手甩开,迅速抽出筱王腰间佩剑。一道刺目的银光闪过,眼瞧着那把利剑就要划进脖颈之中。苏一洋惊的叫了出来,竟然下意识冲出去想要阻止。可是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的一刹那,没等她一步跨出去,就立即被百里昆仑一把拽进雅间。 而林幽妍那里,利刃明显划破皮肉,甚至割到骨头。但却不是她的脖颈,在生死关头一刹那,筱王竟然伸出手掌挡在她的脖颈间。林幽妍使了猛劲,显然玩命她是来真的。可是筱王替她挡下了这一剑,半截手掌瞬间就只剩一点皮肉支撑着。 可就算是受了如此重的伤,筱王第一件事不是将手掌合在一起,而是拿另一只完好的手掌将林幽妍手中利剑夺下。 林幽妍睁开双眼,只瞧见他不断喷涌出鲜血的断掌。也不知是吓的还是怎么,她整个人都蒙上了一层青黑。怔怔瞧着他的手掌,如同瞬间丢了魂。 那筱王身旁的侍卫意识到出了事,大步跨上前将筱王快要残缺的手掌伤口合上按在一起。接着拿布子迅速包起来,告诉筱王需得迅速就医。身旁的其他侍卫已经去请大夫了,筱王面容淡淡,瞧着仿佛傻了一般沉寂的筱王妃。忽然轻声笑了笑,说了句:“本王明白了!”接着转身头也不回,在一堆侍卫的拥簇下,快速离开了茶楼。 筱王不再执意抓偷偷从宫中逃出来到茶楼喝茶的筱王妃回筱王府,等筱王的人都走了以后,走廊瞬间只剩林幽妍一个人。她胸口出染满鲜血,因为方才筱王拿手挡在她脖颈上,所以手掌隔断的那一刹那,鲜血是瞬间喷到她脖颈间的。 血还是温热的,人也刚刚离开。林幽妍在原地站着,过了片刻,只见她抬手在眸间抹了抹,认下一腚银子,大步走出茶楼。 而苏一洋这边……嗯……(鼓鼓嘴巴)场面就有些许的,尴尬。 百里昆仑方才那一拽兴许拽的有些用力,于是一个不提防,苏一洋就被拽倒在地上。好死不死的是百里昆仑自己把自己绊了一跤,接着两个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刹那,百里昆仑压在苏一洋身上,尽管他已经努力避开,但嘴巴还是与苏一洋的嘴边碰在了一块儿。 两人霎时瞪大眼睛,表情逐渐惊恐。软软的嘴唇贴在一起,两颗跳动的心脏像是在蹦迪。 这是在干嘛,眼前这个瞬间放大无数倍的帅气脸庞是谁,她自己又是谁,为什么他们以这样尴尬的姿势相处? 苏一洋脑子冒出无数个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但更多的,是心脏酥酥痒痒,好似通电了一般的酥麻感。那种喝了红酒,半醉不醉微醺的感觉一股脑的涌上心头。 她眼珠子一眨不眨,骨碌骨碌转着,慌乱的快要转出九十度。 这这这……这种感觉,这种久违的,初恋的感觉…… 老天爷啊,手呢,脚呢,怎么感觉不到了。等等,现在是该呼吸还是该屏气?那个,男人的嘴巴好软,比前男友的要软很多。他身上的味道真好闻,像是一种不香不臭反正就很好闻的植物的味道,特殊且迷人。 她她她,她一个恋爱老手,居然因为这样一个不小心的吻,心慌意乱了?!! 百里昆仑此时的心境没比苏一洋平静多少,除了该呼吸还是该屏气外,他努力撑着身体,害怕压到她。到底是要起身呢,还是就这么亲着?他此刻着重想的是这个问题。 时间就在这微妙的气氛中一点点流逝,就在百里昆仑双臂麻到不能再麻的时候,伙计忽然敲敲门然后端着一盘水晶糕走进来。 一进门首先瞧到地上一动不动的两人,伙计的第一反应是出人命了,怎么一下子死了两个。他非常懂得营造氛围的失手摔了那一盘糕点,清一清嗓子,打算喊出一声响亮的“来人啊,死人了!” 结果下一秒,地上的“尸体”便踉跄了一下立即站起来,压在下面的“那一具”也打了个滚,然后捂着脸从地上站起来。 “这……”伙计只感觉脸颊火热热的,有些无措的望着忽然活过来的两人,接着视线瞥向地下摔成四分五裂的碟子。 完蛋了,不仅没啥大事件,还得自己赔一个碟子。 十八、皇后的质问 掌事的听到碟子碎裂的声音,以为又有人在打架,立刻前来查看。瞧见人命的伙计,地上摔碎的盘子,还有神色怪异的两位客人,立刻以为是伙计毛手毛脚摔了糕点,惹得客人不高兴了。掌事立刻满脸堆笑,也许是秉着微笑服务,也许是秉着伸手不打笑脸人,反正掌事笑的很善良。 “哟,二位客官,这是怎么了?” 百里昆仑瞧了眼依旧捂着脸的苏一洋,知道她应该想要离开这个尴尬的地方了。当然也不排除她想离开的是当前最让她尴尬的人,也就是他自己。所以百里昆仑扔给掌柜一腚银子,笑道:“无妨,是我不小心撞到了小伙计,这才打翻糕点。除了茶水糕点前,剩下的就当打赏给这小伙计的吧。” 掌柜一听原来是这么回事,且客人豁达,这才放下心来,脸上的笑容不自觉真诚了许多。 伙计一听还给他赏钱,自然也不会将刚才他看到的那一幕说出去。 “好了,我娘子身子有些不适,我们便离开了!”说着,百里昆仑牵住苏一洋的手,带着她走出茶楼。那伙计与掌事送了他们一路,直到送出茶楼这才回头。 他没有立即将她送回公里去,两人并肩在略显空荡的护城河边漫无目的的散步。 晚风阵阵,凉意恰到好处。 显然因为那个吻,两个人的相处得到了升华。只不过苏一洋多的是慌乱,慌她自己为什么会乱!百里昆仑则显得有些许手忙脚乱,他向来习惯做自己有完全把握权的事。可是对于苏孖郦,他一向手足无措。 所以…… 所以最后…… 他还是揽起她的腰将她送回皇宫,要离开时,却瞧着瞧着他的苏一洋沉默了。 “你……” “我……” 二人同时开口,又因为同时开口而尴尬。于是又同时闭上了嘴巴,没有再继续说话。 最终是百里昆仑先开的口,他说:“好好休息,明日我再来接你出去!” 说罢,似乎很急的飞身离开。 苏一洋盯着百里昆仑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渐渐的不知所想。 夜色浓稠的像一锅黑色的酱,点缀在夜空的繁星与撒在酱里的葱花有异曲同工之妙。 第二日天明时,听人说皇后那边派人传话来,要她起身梳洗打扮好以后去澜凤殿见皇后。这还是许久以来皇后第一次主动提出要见谁呢,于是苏一洋匆忙收拾好,接着提起衣摆坐上轿撵就往皇后的澜凤殿驶去。 到了澜凤殿,皇后身边的掌事的公公已经在门口侯着了。苏一洋下了轿子,公公便直接带她去了内殿。殿内静谧,伺候的人也少。苏一洋进去以后径直去找皇后,却发现皇后在澜凤殿在后花园里赏着树上的花儿。 苏一洋仔细辩了辩,这后花园竟然种了满满一园子的海棠花树。昨夜傍晚忽然下起了下雨,虽然今早便停了,但此时的花园里是十分泥泞的。由于身边伺候的嬷嬷每日在她耳边念叨着什么规矩规矩的,苏一洋也不会在看到皇后站在花园里的一瞬间想到这行为恐怕不合规矩。 她急忙将自己脑海里可怕的想法给甩出去,怎么可以为这种事习惯反射。她可是个地地道道的现代人,不讲规矩那一套。进个地踩点泥就不合规矩了就犯法了?凭什么嘛! “娘娘。”她微微弯腰轻轻唤着不远处的皇后,此时的光线特别,皇后一袭素衣,墨发飘飘,显得她出尘绝世,如同仙人一般。似乎她天生就不属于这宫墙里面,她应该遨游于天地之间。 皇后转眸望向她,微微颔首。“来赏赏这院里的花吧,满院的海棠开的极好,可惜本宫锁住了它们,如此美景,却只能一人独赏,甚是无趣。” 苏一洋听着皇后说话中气不足,像在同人说悄悄话一般。又瞧见皇后面容憔悴,可仔细观察,也不见有黑眼圈法令纹什么显老的东西。但就是看着憔悴,如弱柳扶风,随时飘走。 苏一洋往皇后身边走过去,扶起一枝海棠。 “海棠不一定向往宫墙外的世界啊,毕竟宫墙外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能给它如此繁华的园子。这枝头如此花繁叶茂,说明它也是喜欢这里的。娘娘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子,能被娘娘观赏亦是海棠花的福分呀!” 皇后轻声嗤笑,接着指尖用力拔下一株开的正好的海棠花朵来。 “是嘛……罢了,不管它愿意与否,如今都在这红墙之中生存。不管本宫是不是皇后,它也照样会枝繁叶茂。苏苏,我唤你来是想问问你,昨夜你为什么在宫外一茶楼中?!” 皇后忽然提问,让苏一洋显得有些猝不及防。她结结巴巴道:“茶……茶楼?” 等等,皇后怎么知道她在茶楼? 皇后似乎并不原与她兜圈子,简洁明了道:“昨夜幽妍溜出宫去在京城瞎逛,她亲眼所见,你在一茶楼雅间喝茶!” 苏一洋大脑飞速运转,想着对策。皇后神情略显威仪,瞧不清是喜是怒,由此苏一洋也分不清她是敌是友。可是应该怎么解释呢? “娘娘在说什么,妾怎么听不懂。您说筱王妃昨夜溜出宫去时在一间茶楼碰到了妾?怎么可能啊,妾明明一直好好待在寝宫里,哪里有本事能出宫门,更遑论在茶楼喝茶了!会不会,是筱王妃看错了?” 皇后听到她的解释明显顿了顿,片刻后摇一摇额头,细声道:“幽妍说她是在街上发现了一女子,身形与你有九分相似。不过穿着邻国服饰,所以她有些不太确定,便一路跟随你进了茶楼。在门外佯装路过好好瞧了瞧,那人就是你没错。” 原来昨晚筱王妃出现在茶楼是这个原因,好可怕,尾随她一路进了茶楼,那么一直待在她身边的百里昆仑,自然也被林幽妍看在眼里喽? 后来林幽妍应该是被恰好在茶楼的筱王发现,然后才有打架那一幕。打完架后林幽妍便离开了,想必是没有心情来抓她。那么……既然她没真的抓住她,就不能说确定那个女子就是她苏一洋。 “娘娘,妾昨夜身子疲乏,早早就睡下了。这皇宫里光出宫门的宫墙就有无数面,从妾那润仪宫出宫去,一路要经过七道有兵把守的宫门。妾不似德妃姐姐会武功,不经过那七道宫门如何出的去宫?可是娘娘查查昨夜那七道宫门的出入记录,妾当真没有出过宫。 且娘娘说,筱王妃看到的那女子身着邻国服饰。兴许就是筱王妃一时眼花看错了,那女子其实是个邻国人呢!” 皇后彻底沉默,苏一洋悄悄挑了挑眉。 “娘娘今日唤妾前来,就只是为了盘问这件事?”她觉得,无论如何皇后不会轻易召见她。若是如此轻易因为一件小事……也许是小事就召见她,那还真有些奇怪呢! 皇后的回答果真没让她失望,皇后道:“罢了,本也不是这件事。只不过见你来了,顺势提一嘴。本宫今日唤你来是想问你一件事。”她盯着她目光严肃:“苏苏,那件事,是不是你告诉皇上的?” 苏一洋略微一想,只用了一秒的功夫就立刻明白皇后指的是那件事。确实,除了那件事也没有别的事了。 “娘娘,那件事,是我说的。” 见她回答的这般爽快,皇后反倒不知该说什么好。讷讷问了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关于皇后带来的那个孩子,皇后曾告诉她事情一切的真相。千叮咛万嘱咐不让她将这件事说出去,可是呢? 苏一洋已经硬骨头倔脾气,拿命守护过这个秘密了。可事实证明,她想拿命守护,皇帝就非常乐意的取走她的小命。 她不是烈士,没有那么坚毅的心性。所以她获得第二次生命以后,没有继续拿命守护这个秘密。只是她也没有亲口去告诉皇帝,或许是因为羞愧,或许是因为怕再次说错话被乱棍打死,所以她将一切写进信里,扔在皇帝的必经之路上。 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她存在侥幸心理,希望皇后不要猜到是她将这些告诉皇帝的。毕竟,皇后不知她重生之事,不会晓得她曾拿命去守护过这个秘密。 可是如今皇后直接来质问她,就说明皇后其实已经猜到是她了。毕竟这件事情天知地知皇后知她知,没有第五个人知道了。所以就算不是她将秘密告诉皇帝,也一定是别人通过她知道的这件事,然后告诉皇帝的。 就是不管怎么说,都与她脱不了干系。既然如此,不如坦诚一点,直接承认便是了。毕竟是她说出了人家的秘密,认打认罚都由皇后。 “因为我要活着!”她要活着呀,在这个世界死了就得无限复活。一日不完成任务她就一日回不去现代,她必须得回到原本生活的世界啊! 她因为愧疚,所以没有抬眸看着皇后说话,声音也暖暖诺诺:“娘娘应该明白,除了您,陛下不会对任何人心慈手软。我早些日子夜观天象,发现自己将有血光之灾,唯一的破解之法在娘娘这里。又观测到娘娘在那一日恐怕也有血光之灾,于是特意前来提醒,不知娘娘可还记得?” 若是宫人将她吩咐的话告诉皇后,那么此时皇后一定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果然,见皇后凝眉思索,确实想起那一日她午休起初后,酸梅说贤妃曾来过,不过又走了。说是那天皇帝的太极星与皇后的紫薇星要撞,所以不适合与皇帝发生冲突、争吵,最好避免那日见到皇帝。 可是那晚,皇帝忽然半夜喝的醉醺醺闯入她的寝宫。又说了些不三不四的浑话,起的她晕了头,早将什么星相撞不易发生冲突忘的干干净净。他们先是吵架,接着便摔起了东西。皇后林洳卿平生第一次与皇帝许信州动手,后来他们打着打着,事情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皇后只记得,那是她这辈子最不堪回想的一夜。 自己的丈夫对自己只有质疑,甚至因爱生恨。那样充满屈辱的夜晚,让她林洳卿,这个从小长到大都是天之骄女一般的人儿怎么办? 皇后神色恍惚,眼神缥缈道:“记得,记得……只是那时便忘了!” 苏一洋咬咬后槽牙,继续道:“娘娘,或许你并不清楚妾其实已经因为这个秘密被陛下处死过一次了,不过兴许妾是修仙之人,上天有给了一次从头再来的机会。娘娘,我暂时还不能死,所以……陛下捡到的那封信是出自我手。我想活着,我明白,这不应该是将您秘密说出口的理由。可是除了这个妾没办法再找到一条活下去的路!既然事情已成定局,无法改变。那么娘娘,不管您想怎样,妾都任您处置。” 要不是她是现代人,不习惯跪来跪去那一套。说不定配上此时的词,她应该诚恳的跪下听候皇后发落。苏一洋试着弯了弯膝盖,想了想,还是站起来了。 皇后安安静静,并不说一句话。确实,那件事的秘密也是她一直坚守着的骄傲。她不会对皇帝屈服低头,哪怕再爱也不行。他对她的怀疑猜忌不信任她通通都看在眼里,她用自己的尊严骄傲来对抗这一切。 她不愿意这些让皇帝知道,她不愿意因为这样而被皇帝觉得亏欠。 她可是皇后啊,普天之下最尊贵的女子。她不愿意说出口的,哪怕引起层层误会,也绝不会通过她人之口让旁人知道真相。 所以林洳卿并不能原谅苏一洋。 沉默半晌后,她将手中的海棠花苞扔在地上,淡淡的道:“你走吧!” 苏一洋有些许诧异,想了想,转身要走。可她却忽然觉得也许这样走了,以后皇后便再也不会见她。所以她又忽然转过身来,快步走到皇后跟前,压低声道:“娘娘可知前些日子邻国摄政王前来与陛下商议政事?” 皇后面色诧异,显然皇帝并没有让皇后知晓这件事。 苏一洋接着说道:“娘娘在邻国待了十个月,那么您应该知晓那摄政王与邻国国主的关系。我只是在那日陛下宴请邻国摄政王的宴席上偶然听了几句,娘娘,那摄政王说,他此次前来,是押着邻国国主来的。过些日子,他们便将邻国国主交给陛下。陛下又来同我说,邻国国主如何处理,最终要看娘娘的意思。 娘娘,我猜也许您与邻国国主是好朋友呢?怕陛下难为娘娘,所以今日便将知道的一股脑全部告诉娘娘。” 十九、惊险 “希望能帮到娘娘吧。” 说罢,她转身缓缓离开。皇后并没有叫住她,是因为被她说的消息惊的蒙住了。于是呆呆站在原地,处在一个相对震惊的模式里。 苏一洋从澜凤殿出来后,哪里也没去,径直回了自己寝宫。她不知道那么说那些话会不会显得像个白莲花,但是也许,也许可以帮到皇后一点点呢?虽然关于皇后与邻国国主的事她一无所知,但是从邻国国主抢走皇后十月有余却什么都没有做这件事来说,兴许邻国国主是个好人! 还有一部分原因是,昨晚她在茶楼听那说书的说,说邻国国主曾经在千秋国做过五年质子。他与皇后相识时,皇后还未曾许配给任何皇子。期间二人生情,作为太史令嫡女的皇后还曾差一点就被封为和亲公主,嫁给还不是国主的质子,与那个男子一起回到邻国去。可惜后来如今的陛下,曾经的太子亦心悦皇后。使尽办法阻止了林家嫡女嫁给邻国质子,也算是生生拆散了皇后与邻国国主。 传闻往往不可信,可是如果没有太多人信的传言,却往往就是真相。以现在皇帝对皇后的掌控来看,苏一洋愿意相信皇后其实从前与邻国国主是真心相悦的一对璧人。而皇帝因为爱慕皇后,于是出手拆散。 皇后如今如此,是为了她的家族。一个能培养出皇后的家族,可想而知应该有多么庞大。也是因为庞大,才让皇后忌惮,皇帝下起狠手来将万分容易。皇后不是心怀天下的女子,也不会悲天悯人。可那是她的家族,培养她一步步当上皇后的家族。她总不能因为自己的爱恨情仇毁了整个家族,毁了那么多人的前程性命! 皇帝恰巧明白这些,于是将皇后拿捏的死死的。 也许他对皇后的感情是爱,却是一种变相的,不正确的,畸形的爱。苏一洋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多了,可她总觉得如此下去,皇帝和皇后的故事只会是一场悲剧。几乎每见到皇后,总觉得最差的结局已经在脑海中演好了。他们两个,不会有什么大美满的好结局。 可世上哪有万分确定的事情呢?她只是这样觉得,皇帝皇后或者邻国国主的故事,说到底她一个外人根本不会懂! 一个下午脑子里都是乱哄哄的,就连乌冬送来了冰镇爽口的酸梅汤,也没让她喝上多少。 到了夜间,百里昆仑却没有来。 窗棂前没有人影,没有放置任何东西,甚至没有一点点纸条之类的东西。苏一洋就在窗棂前等着,不知不觉便等到了天明。这时她方才罢休,因为她知道他不会来了,于是回到塌上捂着脑袋一觉睡到晌午。 第二夜夜百里昆仑依旧没有到来,窗棂前没有人影,没有吃食,没有信纸,什么也没有。 第三天夜里……窗外忽然扑棱棱一阵声响,苏一洋以为是百里昆仑来了,急忙披上一件衣裳到窗前看。结果却发现是一群飞鸟,也不知为何偏偏在她院中打转。她有些失望,转身落寞的回到床榻前。 没有炫目的灯光,没有可以娱乐的电视手机电脑,不能打游戏,不能喝酒蹦迪。夜晚来到后,只有殿里扰的人眼花的橘色烛光还有出奇的静谧。 寝殿很大,一台烛火架子大概上面有一百多支蜡烛。因为是宫里,吃穿用度皆奢靡。所以到了夜里,寝殿的三台烛火架子上点满烛光。苏一洋开始冒出过大胆的想法,就是拿这些烛火烤肉吃。可是最终这个想法被森严宫规给扼杀,乌冬明确表示如果她果真拿烛火烤肉,那么整个宫里的下人都会因此付出惨痛的代价。若她真想吃烤肉了,她们可以马上吩咐小厨房去做。 闹了这一出,她要拿烛火烤肉的事情就被搁置。 苏一洋坐在床榻上,又忽然站起身来。不对呀,宫中鲜有飞鸟,怎么会一下子有这么多成群结队在她宫中飞呢? 想到此,她瞬间迈开步往窗前跑去。打开窗户,飞鸟依旧在院中盘旋。恰巧有一只大着胆子落到窗台上,苏一洋试探着去看那鸟的脚踝。 果然! 鸟的脚踝上拴着细细的细绳,那上面还有一卷与鸟儿脚踝颜色极其像的一卷纸条。苏一洋立马将鸟儿抓进手中,解下鸟儿脚踝上的纸条。接着放开鸟儿,她轻轻将纸条打开。 字是熟悉的字,百里昆仑的字写的很好看,笔画流畅笔尖锋利,不知何时苏一洋竟然将他的字记在了心里。 纸条上用很小很小的字写着:宫中守卫严密,卿误急,寻机而入。 什么意思,就是……宫中的守卫变得非常严密,然后跟她说要她不要急,他会寻找机会来的是嘛? 窗外的鸟儿依旧在院中盘旋,苏一洋匆忙跑回屋里头,找出最细的一支毛笔,扯下一点点纸写到:我不急,你注意安全,要不还是先别来了吧,我怕…… 纸已经没地儿了,苏一洋又懒得再扯,于是将这张纸片卷成小卷,找刚刚解下来的那张纸条的模样给绑在细绳上绑好了,小心翼翼系在鸟儿脚踝上。摸摸鸟儿,接着学着电视上的动作抬手一扬,将鸟儿抛到空中去。鸟儿也顺势展翅而飞,院子里的群鸟随着这只带信的鸟儿一齐展翅飞走。 苏一洋抬手将窗户关上,来到烛火前。拿镊子捏着那张小纸条,有模有样的将纸条给烧了。这叫销毁罪证,就算以后出事了也不会搜到什么有力的证据。 不过话说,她这个样子好像在干什么不好的事情一样。神神秘秘,还见不得人。要秘密的进行,还得是在晚上,飞檐走壁的出去。 苏一洋一点也没发觉自己因为百里昆仑三日不曾到来,又忽然派飞鸟来送信而瞬间变得开心起来。就像她一点都没有意识到因为这些天百里昆仑没有来也没有音讯,她闷闷不乐了很久。 就好像是坚持了好些天的习惯,一下子被人打破,不知不觉间就影响了心情。 她开始想一个问题,就是百里昆仑怎么驱使这些鸟儿有目的地的,来到她的宫中的呢?难道鸟儿是智能的,脑袋里有地图? 胡扯嘛不是! 那么难道,有魔力? 这日她睡得早,第二日一早她便去冷翛翛处寻到冷翛翛。旁敲侧击那么一打听,原来皇帝不知为何忽然加强了宫中警戒。包括忽然设置了一对专门在宫墙上守卫的侍卫,且这些人各个武艺高强轻功了得。想必这也就是为什么连百里昆仑都进不来的原因了! 冷翛翛问她为什么忽然问起这个,她照旧打个哈哈糊弄过去。 苏一洋没想到的是那夜睡梦恍惚间,她竟忽然瞥到窗前站着一道人影。她以为是梦,可再度睁眼时,入目之景却与她寝宫内景十分不同。 她心中一怔,立马从床榻跳起。掀开被子查看身体,衣服却是完好无损。苏一洋赶忙穿上鞋子,转身却瞧到坐在一旁椅子上静静看着她的男人。几日不见,这人依旧是那副邪魅模样。若是不熟悉的人一定被他那副生人勿近我很危险的模样给吓到,可是苏一洋却没有半分怕他。 质问道:“这是哪?你带我出宫了?” 男人笑出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弧度来,轻声道:“是啊,出宫了。孤要带你回邻国去,你愿意嘛?” 苏一洋奇怪这人怎么说话怪兮兮的,仍旧没怎么怀疑回道:“有毛病啊,我可是千秋国贤妃娘娘,凭什么你说带我去哪就去哪!” 太自恋了吧,还自称孤? 男人表情微微有些奇怪,眸子微缩,依旧怪兮兮的对她笑道:“你是我邻国的人,又与孤关系不浅。待到了邻国,孤做了国主,必定给你一个不错的头衔。既然你说在千秋国是妃,那么孤便许你邻国贵妃的位置,如何?” 苏一洋蓦然横眉竖眼,语气带着怒意:“你忽然怪里怪气在说些什么,今日我不愿意跟你待在外面,速速送我回宫去!” 男人挑一挑眉,看着她的眼里带着溢出来的笑意:“哦?今日……” 不知为何,苏一洋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百里昆仑不太对劲。比如说神态,再比如说……语气。最大是不同是,他看她的眼神。 她忽然向百里昆仑凑过去,凑的很近很近的那种。男人毫不提防,吓了一跳。猛的将她推开,力道过猛,苏一洋便摔在地上。男人见状也并不来扶她,只是高高站着,以俯视的姿态瞧着她。 苏一洋又眯上眼睛仔细瞧了瞧,忽然道:“摄政王怎么会忽然反悔呢,您可曾记得答应我的明明是后位啊!” 男人瞧着她满眼不屑,甚至还有些轻蔑。重新坐回椅子上,道:“哦,是嘛?孤怎么不记得了,苏小姐要的是不是太多了呀,这后位,可不是谁都能坐上去的!” 就是这个回答,让苏一洋彻底确定了一件事。 她忽然莹莹笑起来,瞧着椅子上的男人道:“妾开个玩笑,既然您愿意许给妾贵妃头衔,妾自然乐意接受。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如此还要谢过摄政王提携之恩了!” 男人眼中轻蔑之意更甚,眼神上移像是不屑再看她。 苏一洋眯上眼睛,随即继续那个莹莹笑意:“那么摄政王打算何时带妾去邻国呢,如今天色大亮,不知是方便还是不方便?” 男人透过窗外看了看天色,然后起身随手将地上的她拉起来。道:“既然苏小姐等不及,那便是如今就出发好了。苏小姐,我们上路吧!” 上路吧?苏一洋瞪大了眼珠子回头瞅了眼男人,随即又装作无事一般回过头来。悄悄咽了一口唾沫,心脏扑通扑通跳起来。 她跟着男人走出房间,向外一瞧。喝——周围一片竹林,恐怕方圆十里除了她如今身处的这座两层小洋楼外,没有其他房屋里。这样的地方,果然是杀人越货的首选之地。 她不紧不慢跟在男人身后,而男人并未限制她的自由,没给她手脚绑上绳子,就充分说明他一点也不怕她能从他手中逃脱。 怎么办怎么办,苏一洋此刻有些慌。 跟着男人缓缓走下楼梯,他们便来到一楼的院子里。男人直接要往门外走,苏一洋急忙跑到马骥里牵出一匹马来。男人回眸发现她牵着马驹,立刻上前问她要做什么。 苏一洋笑嘻嘻解释道:“这去邻国难道要徒步吗,不得骑着马匹去嘛!” 男人想了想,也许觉得她说的对。竟然没有制止,任由她牵着马走出院子。一出院子,苏一洋便傻了。只见入目之处一片绿油油的竹林,竹子生长的杂乱无章也就不说了,甚至出了院子连条道都看不见。也就是说,马根本无法在没有道路的竹林里奔跑。指望趁这个男人不注意骑马逃掉这个想法恐怕要pass了。 苏一洋瞬间萎靡不振,低下脑袋想其他办法。 男人在前面带路,因为苏一洋走的不快,所以男人也走的慢慢的。仿佛她快要没了,也就不催她早些上路。苏一洋盯着男人手里的匕首直发麻,这人精髓是学到了,可是为什么不学的再像一点呢? 比如说百里昆仑的武器是一把别在腰间的长刀,从来不是什么匕首。再比如说百里昆仑的眸子是浅褐色的,这人的眼睛却黑的人心里发怵。 可是面容如此之像,甚至说一模一样也不为过。这样天衣无缝的脸,难道是传说中的易容术? 皇宫守卫森严,他是如何混入宫中,并且避过所有侍卫的眼睛将她带出宫的。又为什么要送她上路? 仿佛挟持她来此处只是寻求一个答案,知道答案了,他便要除了她似的。 可是苏一洋仔细回想方才的问答,没什么刻意问出的问题呀。这人到底是谁,又是谁派他来的,他为什么还要模仿成百里昆仑的样子? 无数为什么在脑袋里冒泡,不知不觉前面的男人已经顿步了,她还在往前走。忽然之间她听到身后的拔刀声,灵魂一怔回过神来。转眸望向身后,那男子果然拿着匕首向她刺来。目露凶光,令人汗颜。 苏一洋捂着脑袋便跑,一边跑一边绕出大大的s形曲线。如此一来,男子便不能横冲直撞直直刺到她。 可是竹林坑洼,一不小心脚一扭,她便重心不稳脸颊朝地倒在地上。 眼前蓦然一黑,苏一洋心想完蛋了完蛋了!如此紧要关头竟然摔倒,简直是双腿不争气啊! 二十、英雄救美人 她只来得及翻过身来,心想着要死也要正面直视死亡。她已经在想不知道重生以后应该会在哪一天,应该怎么避开这场刺杀呢? 唉,也不知道是得罪了谁,为什么要这么折磨她。来这里没多久,一天天的首要任务成了如何保密而不是如何攻略汉子。坑爹的游戏真不知道是谁研发出来的,实在太坑了。 眼瞧着那把闪着寒光的匕首离她的心脏只有不到两寸的位置,苏一洋已经要闭眼认命了。忽然身前一阵凌冽刀光闪过,武器碰撞擦出火花,碰出“噔——”的一声。 想象中的痛楚并没有到来,睁开眼睛,反而看到两个男人在混战。如果此时有吃过群众围观的话一定不难看出,打斗的这两个男人还长得一模一样。 唯一区别他们的,便是各自的武器了。刚刚拿匕首刺杀他的那个男人此刻是两手各执一把匕首,而真正的百里昆仑,则舞着一把细长却剑刃的长刀。 “百里昆仑!”她惊喜的叫出声来。手中一柄长刀的百里昆仑回眸对她露出一个邪魅的笑来,苏一洋只觉得霸气又潇洒。 那个假的男人趁着这个时机提起匕首便向百里昆仑腰部刺去,苏一洋惊呼一声,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从地上爬起来想要推开百里昆仑。可是百里昆仑并不等她来救他,飞速转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长刀轻挑,将那男子左手生生砍断。 血珠儿如同一串断了的链子,带着重感撒在苏一洋面前的竹子上,落进地面,飞速被渗透。苏一洋保持着半起身的模样,整个人愣在那里,被眼前的血腥场面吓到怔住。 百里昆仑瞥见她的神情,看向那个假的男人的眸里杀气渐浓。只见他将手中长刀武出剑的滋味,攻向男人的招式愈发凌厉。很快便将男人攻的毫无还手之力,这时百里昆仑眯上眼睛,顺势将刀刃架在男人脖子上,冷冷的道:“说,谁派你来的?!” 男人根本不想回答,看着远处发愣的苏一洋,冷笑一声,接着发狠的将脖颈子抹在刀刃上。一瞬间,鲜血喷涌。可这一次百里昆仑用身体挡住了飞溅出的血,他一贯毫无污渍的衣服上沾满了血污。 男人抹完脖子后就倒在地上缓缓抽搐,百里昆仑不再管他,转身来到苏一洋面前,轻轻伸手将她的眸子合上。凑近她,在她耳边轻轻道了一声:“没事了!”接着将她不停颤抖的身子抱起,一步步走出这片竹林。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待她渐渐冷静下来以后,终于转身问坐在马后的百里昆仑。 他神色淡淡,挑了挑眉,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你莫要害怕。” 苏一洋蹙眉,道:“我已经不害怕了,可是那个人为什么冒充你的样子,还,还把我从皇宫劫走?” 百里昆仑见她追问不停,默了默,缓缓讲道:“皇宫自前些日子起便守卫森严,我无法再潜入宫中。于是只好设法用飞鸟传信,可是一直没有收到你的回信。我心下不安,便日日守在皇宫附近。就在昨夜,也不知究竟是何原因,宫中守卫忽然撤了。于是我便冒险潜入宫中,到你寝宫寻你却发现你早已无影无踪。于是慌忙追踪,找了许久,终于在紧要关头寻到你。 娘子,宫中守卫森严。能将你带出来的,一定不会是宫外的人。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苏一洋听着百里昆仑的结论,整个人陷入沉思。宫中守卫森严,能将她带出宫的一定不会是宫外人,那么换句话说,就是将她带出宫外的,其实就是宫内的人。 而那人冒充百里昆仑的模样,说话间又多有试探,一定是在试探她到底跟百里昆仑有没有什么密切关系。然而她一开始并没有认出来那个不是真正的百里昆仑,于是该说的不该说的谁知道说了多少! 只是如今那人死了,也问不出到底是受何人指使。 真是令人头大,怎么红墙琉璃瓦的宫中这般危险呢。好不容易不遇到妃嫔争斗,可是每天却连命都保不住。知道有人要害你,却不知道害你的人是谁。可怕可怕,难怪用步步惊心来形容宫廷。 “谢谢你今日救了我,不然我就又死一次了!”她真心实意的跟百里昆仑道谢,若不是他在紧要关头出现,恐怕她现在已经死了第二次了。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她根本没准备好要死。 百里昆仑瞧着她笑了笑,目光里三分邪魅,四分愉悦,三分霸气,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道:“谁让你是我娘子啊,我不会让你死的!” 苏一洋翻个白眼,转过身来。想着可真是个花言巧语的男人! 他将她一路送到宫门口,接下来便要她自己回去了。临别时又同她说了一番话,交代了一些事情。而后苏一洋便转身离开了,敲着宫门说要回宫。 这一敲惊动了守城的将军,问她是何人。苏一洋只道是宫里的贤妃,不知为何昨夜熟睡时被人掳去了城郊竹林。掳走她的人半路要杀她,但最终在扭打过程中她失手将那名歹徒反杀。经过宫里层层核验,最终终于确定她的身份,将她送回润仪宫。结果半道上忽然有皇帝身边的人来传旨,说皇上召见。于是轿撵改变方向,将她送到正阳宫去。 见到皇帝时,她心里已经清楚一半了。有关昨夜的事情,其实百里昆仑已经跟她说的很清楚了。宫外的人进不去,带她出来的只有宫里的人。宫里的人有谁胆大包天到劫持一个妃子,就只为问几句话就灭口的呢。严格意义上来说宫中只有两个主子,一个是皇帝一个是皇后。而皇帝又不光是宫中的主人,他是天下的主人。整个天下都是他的,自然他想让谁生让谁死,都在他的一念之间。 皇帝无非装作无辜,问她昨夜之事的细节。苏一洋将那人掳走她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却略去了与那人谈话的所有内容。只说那人见她醒了,就说要放她离开。可是半路上却忽然拔出匕首,要将她杀了。她自然不会乖乖等着被杀,于是与那名劫匪扭打起来。后来,劫匪一不小心就死了。 皇帝像是一副半信半疑的样子,可苏一洋知道,她的鬼话皇帝一句也听不进去。 临了时皇帝又叫住她,莫名其妙说道:“三日后邻国摄政王将他们国主献上,到时有一场宴会,贤妃记得来。” “为什么?”不知道皇帝又打得什么坏主意,所以她的疑惑脱口而出。 皇帝瞧着她笑的阴侧侧的,道:“因为到时皇后也会来,你不是她的闺房好友嘛?若到时皇后有什么过激行为,朕希望贤妃能稳住皇后。” 苏一洋眯上眼睛,知道肯定不是这么简单的原因。可她还是答应下来,然后欠了欠身走出去。其实她并不习惯这种行礼,差一点给皇帝鞠个躬。幸亏忍住了,否则应该会很尴尬吧! 她从正阳殿出来后,坐上轿撵回到润仪宫。分别时百里昆仑告诉她,三日后他会来皇宫参加一个宴会。所以这三日他不会来宫中找她,而到时她能做的,就是千万不要出现在那个宴会上。 可是如今皇帝必须要求她出现在那个宴会上,这让苏一洋很纠结。 三日后百里昆仑是要押着他们的国主来参加宴会的,可是一旦将国主交给皇帝,恐怕邻国国主便不能活了。根据皇帝所说,到时皇后娘娘也会在场。那么那样的场面皇后会受得了嘛?! 皇帝会逼死皇后的!她还是这么觉得。 三日时光过得飞快,到那一日时,乌冬特地的给她穿上略比朝服逊色一点,但又不常服隆重许多的蓝色宫装。皇帝派来接她去正午大殿的轿撵就停在宫门口,她没办法不出去。 也是没法儿了,于是想着兴许半道上可以闹出点什么幺蛾子来,然后便可以避开这次的宴会。待梳妆打扮好以后,她被乌冬搀扶着坐上轿撵。路上只有十来分钟的时间,她没有把握好机会,于是转眼便到了正午大殿侧门。 她是妃,理论上是妾,因此不能从正门入。就是从前那次封后大典时,她也是与冷翛翛从侧殿门进去的。 苏一洋磨蹭着走下轿撵,却发现正午大殿高台之下的平地上站着许多将士。这些将士分为两波,一波旗帜上是千秋国的标志,另一边的却没有见过。 可明显这是两个国家的军队。 可以带兵入千秋国皇宫?这是什么规矩? 她来不及想太多,就在宫人的引导下走进正午大殿内的宴席之上。进场时,首先便看到坐在很高位置的百里昆仑,他正把玩着手中的酒樽。瞧见对面有人来了,下意识抬眸漫不经心瞅去。却在看清她模样的一瞬间瞪大了双眼,连带着身子都直起来。 那目光太炙热,苏一洋赶忙避开他的目光。她抬头向上方望去,果然瞧见最高处象征至高无上权利的地方,坐着一身黄袍的皇帝。他的身旁坐着面无表情的皇后,见到她来了,皇后只微微抬眸瞧了她一眼,然后又垂下眼眸。 苏一洋坐到她应该坐的地方去,实则整场宴席就只有很少的几个人。 按照规矩,筱王妃本该坐在筱王身侧,可惜筱王妃并不愿意。于是坐在了皇帝妃子这一侧,可她一向任性,不合规矩的事情做了也不少,所以也没人去说她。 除却高台上的帝后,台下分别坐着筱王,百里昆仑。女眷这边坐着筱王妃与冷翛翛。所以苏一洋落座以后,等同于坐在百里昆仑对面的下一个又下一个的位置上。若是百里昆仑看她,那就要将脑袋扭得幅度很大。 她来了后不久,皇帝便笑着举起酒杯,对百里昆仑道:“摄政王真心诚意来朕的千秋国投诚,这酒朕必须得敬。摄政王将这杯酒饮了,从此千秋国与邻国便是一家人了。此时摄政王便将邻国国主带上来,朕亲手处置了他以后,摄政王便就是邻国国主了。岂不美哉!” 皇帝将话说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就是要摄政王此时交出邻国国主,接下来邻国国主之位便可以易主,交到百里昆仑手上了。 皇后娘娘听到此处,蓦然抬起头来。并不看向皇帝,眼神虽然空洞却望向台下的百里昆仑。苏一洋也心中一紧,是啊,百里昆仑的最终目的是将邻国国主交出来,以成全他一箭双雕之利益。交出邻国国主,既借千秋国皇帝之手除去了邻国国主,又讨好了千秋国皇帝。本质上这就是一件一箭双雕的好事。 她怎么就忘了,百里昆仑原本的目的就是为了权利! 皇帝提议,摄政王本来应该爽快的答应,可是他却忽然转眸瞧向苏一洋。苏一洋瞳孔微微瞪大,就听百里昆仑说道:“将国主献到陛下面前就是眼前的事,陛下不必着急。只是孤忽然有了一个愿望,希望陛下能够成全。” “哦?”皇帝带着笑意的哦了一声,眸光露着不善,向苏一洋望来。 面对这个差点杀死她两次的男人,苏一洋真的是害怕极了。根本不敢与他的眸子对视,急忙垂下眼眸。 只听得皇帝慢悠悠笑着道:“摄政王想要……朕宫中妃嫔?” 此话一出,冷翛翛也瞬间明白过来。顺着百里昆仑的目光看向苏一洋,目光多有惊诧。口中喃喃着: “怎么可能!” 苏一洋将头埋得更低了,不明白百里昆仑此时忽然在皇帝面前这般是要做什么。他心里打得什么算盘,她压根一点也猜不到。 见她不再抬眸,百里昆仑这才将目光从苏一洋身上移开,面向皇帝:“陛下圣明,我想要的,便就是这位苏贤妃。” “哦?”皇帝略显好奇,笑道:“摄政王是邻国人,苏贤妃是千秋国人。又自东宫时便嫁给朕为妃嫔,按理说不曾有机会与摄政王见面。摄政王为什么就,指名道姓要她呢?难道是朕这位贤妃,长得过于美丽动人,让摄政王一见倾心?” 苏一洋拿眼镜的余光去看皇帝,虽然这人面上笑意盈盈,可实则就是个笑面虎。 百里昆仑丝毫不慌,解释道:“这陛下便不知道了,从小到大,我每每入梦,都会有一女子日日出现在我梦里。我一直苦寻拿梦中女子,今日见了苏贤妃不由得大为吃惊。这便是一直出现在我脑海中的女子啊,不管什么条件,我都愿意换苏贤妃同我回邻国去。陛下也不用担心我会亏待了她,妻位属她。” 二十一、危险游戏 “三书六聘,八台大轿,十里红妆,凤冠霞帔,一样不少。我愿意娶她做我的正妻,从此敬爱。如此保证,陛下可愿意割爱?” 苏一洋有些听不下去,虽然百里昆仑说的好听,可是说到底,就是在同皇帝交换一件东西的口气。她苏一洋不是一件可以随意交换的物件,若是她不愿意,便不会乖乖等着被安排。至少,她会反抗。 她忽然抬首,望向百里昆仑,字字珠玑:“摄政王好口舌,竟然愿意将别人的妾娶回家做妻。只是摄政王想的有些多,若是问愿不愿意,最应该征求的应该是我的意见吧。可摄政王怎么就连问都不问,像是料定了我会同您离开呢?摄政王殿下,且不说我是陛下的贤妃,且没有犯任何错误,不管陛下愿不愿意交换,我,都不会跟您走的,明白吗?” 此话一出,百里昆仑面上多了些难言,可苏一洋根本不想看他,自然瞧不见这细微的表情。台上的皇帝则是一脸好笑,似乎看到了一出好戏一般。 “唉——瞧瞧瞧瞧,原来贤妃并不愿跟摄政王去邻国呢,哪怕是摄政王许诺了妻位!” 苏一洋横眉冷对百里昆仑,见他面上的表情不知所云。她一向猜不到他想的什么,因为她根本就不懂他。不懂他为什么要莫名其妙的说喜欢她,不懂他为什么要来在生死关头救她。更不懂如今为何他又要在这样性质的宴席上跟皇帝讨要她。因为不懂,所以他所做一切的出发点在她眼中皆是不知所云。 “呵——”百里昆仑忽然扯着嘴角笑出了声,回眸略带怒意瞧她一眼,再转头望向皇帝,道:“陛下,孤是带着厚礼来与陛下做交易的。如此诚心,陛下何苦连一个女人都不愿割舍,岂不是太过小气了?” 苏一洋气结,他竟丝毫不顾她的意愿。 皇帝依旧笑意盈盈,道:“摄政王这说的是哪里话,不是朕不愿意给,是贤妃不愿意跟摄政王啊!” 百里昆仑再也没有回眸,只是听他轻佻的笑道:“陛下这话的意思就是,您愿意给喽。” 皇帝没有说话,微微扯了扯嘴角边的肌肉。 “那就好办了!”百里昆仑揽揽衣袖,道:“不过是个女人,陛下乃是天子,您说愿意,那么就没人敢忤逆与您。只要陛下同意,贤妃就不可不同意。您说,是吧?!” 皇帝好整以暇看向苏一洋,只笑道:“摄政王原来也会强迫美人儿啊!哈哈,想来这贤妃自东宫时便跟了朕,这些年朕也如实冷落着她。如今既然出现了摄政王这般愿意疼惜贤妃的人,朕自然愿意放手给贤妃幸福。 只是——”他话语忽然一转,道:“只是朕不喜欢强人所难,还是,要看贤妃的意思!” “她愿意!” “我不愿意!” 百里昆仑与苏一洋一同开口,只是百里昆仑离皇帝更近,声音亦比苏一洋的大,因此虽然场上的人都能听到他两各说的话,却也还是百里昆仑的更清晰明亮。 “贤妃,朕瞧着你精神有些不好,要不先去偏殿歇息片刻?”不知为何,皇帝忽然笑意盈盈眯着眼睛盯着苏一洋来了这么一句。苏一洋不明所以,她看不懂百里昆仑,却能看出百里昆仑并不想她死。可她亦看不懂皇帝,却能看出皇帝满心满眼都想要除了她。 所以若在这两个人中选择,只能相信期中一个,她毫不犹豫的选择相信百里昆仑。只是此时在皇宫,她又没有犯什么错,皇帝总不能无缘无故杀了她。 所以听到皇帝建议后,她瞧着疯狂示意她不要离场的百里昆仑,选择了视而不见。站起身来,对场上的人浅浅行礼,接着拂袖走出殿外。 快要出殿时她回眸瞧了百里昆仑一眼,他也刚好在瞧她,不过是眉头紧锁。见她回眸,立刻想要告诉她写什么。可惜苏一洋并不想知道,毫不留情转身抬脚离开。 皇帝眼中满是算计,瞧着瞧着殿门的百里昆仑,缓缓问道:“摄政王,不知打算将百里飒青交给朕,是想看到何种处理方式啊?” 皇后眼中一亮,却也没有太过激的表现。只是侧耳仔细听起来。 百里昆仑收回目光,将视线反回到宴席之上。淡淡说道:“将百里飒青交给陛下,自然是陛下想怎么处置,便如何处置了!” 皇帝一瞬间笑出了声,半晌笑意结束后,才道:“哦——那么皇后觉得,朕该如何处置百里飒青?” 他这一声意味深长,皇后半抬的眸子定在空中,一点一点如同机械转动一般瞧向皇帝,眸子里闪着微弱的光芒:“陛下圣明,宽宏大量,和善仁爱,想必,定然不会要他性命!” “哈哈哈哈……”皇帝失声笑起来,若是不知情况的人乍一看定会以为他疯了。“朕,宽宏大度,和善仁爱?皇后说的这几个词,朕怎么觉得与自己没有半点关系?” 皇后将红唇抿成一条直线,重新垂下眸子去,眸里微弱光芒黯淡下去,继而不再搭理皇帝。 “哼——”皇帝自讨没趣,冷哼一声。将头从皇后那边转过,瞧着台下百里昆仑,又扬起了笑容。 “李淑仪呢,怎么还不到?” 掌事官急忙回道:“回禀陛下,李淑仪身体抱恙,早就告过假了。” 皇帝却不应,只道:“病了?什么病连床都下不了?莫不是不愿来,编的推辞吧!去,将人给朕请来。若是实在病的下不了床榻,抬也给朕抬来!” 掌事官一阵静默,只好吩咐宫人去请李淑仪。这李淑仪容貌长相有六分皇后的模样,且每一次皇后触怒了陛下,陛下都会将李淑仪宣去。可从前的李淑仪不止容貌与皇后相似,性格更与从前的皇后娘娘一般活泼。只是后来渐渐的,李淑仪变得越来越不爱说话,在身边养了几只猫儿,整日不露几次面。 见皇帝提起李淑仪,掌事官下意识去瞥皇后的神色。果然,虽然皇后垂着眸,可依旧能看出神情又失望了几分。 唉——掌事官自己心中长叹了一声,将眼神瞥向他处。 筱王正目光灼灼盯着对面的筱王妃,筱王妃恰巧抬眸,瞥见筱王的目光,瞬间如同吃了一整只老鼠一般厌恶。立赶立的移开视线,眉头皱的快要打上一个蝴蝶结。 丝竹乐声虽然响着,可每个人心中的音乐,却都不是场上演奏的曲子。 苏一洋走出正午大殿,支开乌冬等一众随从宫人,一个人登上正午大殿侧殿的高楼。这里是整个宫中最高的地方,像个了望台一般,站在这里基本上能看到皇宫的每一个地方。苏一洋本来的百无聊赖漫无目的的四处乱看,却忽然看见不远处的屋顶仿佛动了一下。她以为是错觉,揉了揉眼睛,再仔细瞧过去,刚刚动弹的那处却什么也没有,只是琉璃瓦而已,没什么特别之处。 苏一洋真觉得自己有点精神恍惚了,以前小的时候还做过穿越梦。而且就希望能穿越到宫里,觉得凭借自己现代的智慧,一定可以在古代宫里混的风生水起。 可是事实证明,哪怕这个宫里没有争宠的妃嫔们,她也照样躲不过阴谋算计,照样会因为自己的愚蠢被秒杀。 吹了好一阵子风,她拂一拂衣袖,打算回殿里去。转身走着,一边随便瞅着。忽然脚步停顿,她眯上眼睛,趴在栏杆上向不远处看去。 只见一队人马竟然静悄悄向正午大殿靠近,那些人浑身乌漆墨黑的,藏在宫墙阴面向前,若是不仔细瞧可还当真瞧不见。 大白天在皇宫鬼鬼祟祟如此,定然不可能是宫中的人。难道是贼?不不不,哪有贼大白天来的?就算真的有,也不该一下子来这么多胆大包天的贼啊! 她又仔细向其他宫墙阴暗面瞧去,这一瞧才发现不得了。只见正午大殿前后左右各个方位几乎都有穿成这样藏在宫墙阴面,鬼鬼祟祟匍匐前进的队伍。 这这这……不会是她眼花了吧! 等等等等,怎么正午大殿外高台之下的两国军队忽然打起来了? 只见千秋国将士与邻国将士不知道什么原因,明明方才还和和睦睦站在一起,怎么转眼间一言不合就兵刃相向?这里可是千秋国的皇宫,邻国军队在别人的地盘上起冲突,有点不太好吧! …… 不对,邻国哪来的底气在千秋国皇宫中和人家起冲突? 可若是加上这密密麻麻向正午大殿靠近的秘密队伍,还有来向皇帝献国主的百里昆仑……所以就是说,百里昆仑实则根本不是押送了他们国家的国主来向千秋国皇帝投诚。百里昆仑甚至根本没有和他们国主闹掰,关系不好什么的都是做出来给旁人看的。而如今百里昆仑实则与他们国家国主联合,打断从千秋国皇宫中动手。擒贼先擒王,一举控制千秋国皇帝,也就将千秋国收入了麾中。 她这样想着,果然就见邻国军队中忽然走出一位气宇轩昂,身着黄金战袍的男人。一般能走出这样气势与步伐的,自带气场犹如自带bgm的人物,不是个男主也是个男二男三什么的。 男人径直往正午大殿中走去,一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百步不留人,十步血流成河。 她脑海里一片混乱,直觉告诉她要赶紧去往大殿。也许会遇到什么,但若是不去,就会错过什么。她急忙提起裙摆往楼台下跑去,原本候在底下的宫人们全部不见了,只剩下一个乌冬。因为她吩咐了不准跟上去,因此乌冬果真没有上去。也因为她待在下面,即便听到了什么声音,也看不到到底发生了什么。 “乌冬,快走!” 苏一洋倒是没有想到这女娃儿如此实诚,不知道这样听话,到底是忠心还是愚忠,危险来了还管什么规矩主子,先保住自己的命不是最重要的吗? 她自城楼冲下,拽着乌冬衣袖便往正午大殿那边跑去。一路出了侧殿,远远的这才瞧到正门处发生的战乱。乌冬霎时脸色就白了,令苏一洋没想到的是她居然下意识将苏一洋护在身后。就这样主仆二人小心翼翼走出侧殿宫门,还没走两步,脖颈处已经架上数把长枪。 听得有人喝道:“什么人!” 苏一洋急忙举起双手,小心翼翼避开划到脖颈处的长枪枪刃。“那个良民,绝对是良民。大哥别激动,小心误伤了人。” 明显正午大殿处千秋国的军队已经被邻国军队压制,所以此时钳制她们的是邻国将士。 正在此时,刚才冲进殿内的将士又冲出来,向站在殿门处身着黄金甲的男人汇报道:“国主,千秋国帝后以及筱王夫妇不知所踪,摄政王已经去追了,现如今殿内只有千秋国曾经的飞鹤女将军在。” 被称为国主的男人点点头,吩咐人将里面的冷翛翛带出来。 这时擒住苏一洋的将士亦上前禀报道:“国主,从侧殿出来了两个妇人,看打扮其中一人应该是宫中嫔妃。” 国主听闻,转眸向远处的苏一洋看去。皱上眉头细细瞧了瞧,终于看清苏一洋的模样,道:“那是苏家小姐吧,不用押着。寻两间屋子,一间看守飞鹤将军,一间安置苏家小姐!” 国主分工明确,看守的意思就是派兵把守不能让冷翛翛跑了。而安置,就是不用派人把守,找个安宁的地方让她待着就行。 对于邻国国主的区别对待,苏一洋倒是很快猜到了原因。这苏孖郦一家原本都是邻国探子,由此说来定与邻国有一定联系。而邻国国主曾经以质子身份在千秋国待过五年时光,与苏家都联系也不奇怪。想必他是识得苏孖郦这张脸的。 于是苏一洋便被请到一间相对安静的屋子里,乌冬则与她关在一起。据说千秋国皇帝发现异常后,立即带着皇后筱王妃离开。而筱王则拖住摄政王,为另外三人逃离争取到了时间。 等到了晚些时候,百里昆仑终于来了。他将筱王打晕带来,同百里飒青汇报完以后,来到第一时间就知道她住的那间屋子里。 苏一洋只见他衣衫带血,面色憔悴。似乎身上好几处受了伤,她心下慌张,面上却不表现出,只要喊太医来给他医治。却被百里昆仑阻拦,他握着她的手,似乎是怕她跑了,又或是消失不见。语气略微带点抱怨,却又像小孩因为想吃糖大人却不给买所以生气的那种语调问道:“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二十二、冷翛翛的爱情 “叫你想法子推了今天的宴席,你倒好,坐着轿撵一声不吭就来了。你知不知道若是你在,我便要分出心来保护你?在宴席间我也只是想你赶快到我这边来,这样便安全一些。可你偏偏不服气,还生了很大的气。我以为你明白我的心意,娶你从来不是说说而已。你是这世间最宝贵的珍宝,我又怎么会顺便同别人要你呢? 原本你就不属于他,就算是要你到身边来,也得霸气些,用抢的! 可你啊你,就是犟驴脾气,偏不。 后来我想着只要你在宴会上也行,不让那皇帝有机会使坏带走你。可是你偏偏要顺着他的话离开宴席,你不知我的心都悬到了天上。恐怕你会被皇帝的人劫持带走,如此我该怎么办? 郦儿,以后可不可以乖一点,听话一点?!” 窗外的月影斑斓,她瞧着百里昆仑,却像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一般。 “原来你不是乱臣!”她轻笑道,眉眼舒展,心底那层铠甲也慢慢舒展开来。 百里昆仑见她笑了,也了然的笑了。伸手摸摸她的头顶,道:“乖!” “可是……”苏一洋面色一凛,“你如今这是在做什么?”带兵围了千秋国皇宫,抓捕帝后,软禁冷翛翛,他这是,与邻国皇帝一起,打算灭了千秋国? “你们打算,吞并千秋国?” 百里昆仑瞧着她,并不说话,只是笑了笑,道:“不用怕,有我在!” 苏一洋连忙摇头,道:“我不是怕,我是问你,现如今这般阵仗,当真是打算灭了千秋国?” 百里昆仑抿一抿嘴巴,从她身旁站起,俯身瞧着她,语气温和:“不用管这些,你好好待在这,哪里也不要去。遇到危险就想法子喊我,我会保护你。夜深了,好好睡一觉吧!” 说罢,他转身走出房间。他身上穿着一身铠甲,走起路来哐啷哐啷直响。苏一洋瞧着他,心里却在想穿成这样一定很重! 他就这样出去,却刚好遇见在不远处宫殿大声叫嚷着要见苏孖郦的冷翛翛。将士见他来了,便有些为难的来请示他。说这冷翛翛叫喊了许久,就是要见苏孖郦。 百里昆仑略一思索,告诉将士:“带她去见,但是一定要保护好苏小姐的安全。那是孤的未婚妻,绝不能伤着碰着!” 将士领命,去宫殿放出冷翛翛来。百里昆仑却已经转身走远了,冷翛翛盯着百里昆仑,冷笑一声。 将士还算客气,漠然道:“这边,请吧!” 冷翛翛将投在百里昆仑身上的目光移下来,随着将士指引去到苏一洋待的房间。 百里昆仑前脚刚走,苏一洋没料到后脚冷翛翛便来了。 “你们都出去!”冷翛翛冷着脸对站在她身后的将士吩咐到。可邻国将士又怎么会听她的话,只道:“摄政王吩咐了,我们得在这里看着。” 冷翛翛皱起秀眉:“同为千秋国宫中妃嫔,难道我们会打架不成。出去!” 将士不理她,却将目光投向苏一洋。苏一洋愣了一愣,试探着答道:“出去吧,我们只是说说话而已。” 没想到她随口这么一说,原本站在冷翛翛身后的将士竟然听话的转身出去了,并且贴心的将门关上。 冷翛翛用余光瞧着将士关门出去,面上的寒意更浓了,却挤出一抹笑来:“呦呵,这贤妃就是不一样啊。连邻国将士都听你的,看来马上邻国攻占千秋国,贤妃就要一跃成为摄政王妃了!” 苏一洋掀开被子,穿上鞋往冷翛翛跟前走去。不晓得冷翛翛的无名火到底发在哪里。 “冷姐姐何故说这番话?” “何故说这番话?”冷翛翛笑的更加冷了,那一张抹了红脂的嘴唇愈发似是一张绷紧了剑的弓。“从前觉得妹妹一心修仙,相处起来也是个温良和善的。如今倒才明了,竟然是我错了。妹妹的心思如同海底针,任凭凡人是怎么也看不透的。一身的好本事,能哄得邻国摄政王那样的人物心甘情愿娶你为妻。我只是不明白,你身处深宫,如何能与那邻国摄政王接触?” 苏一洋听出冷翛翛话里的不对来,她想先辩解一番的,想了想,却发现无言辩解。只好叹上一口气,无力笑道:“姐姐怎么忽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这摄政王席上说的话,不过是他的戏言罢了,当不得真……” “戏言?!”冷翛翛拔高了声调,一双锋利的眸子透出银色皓石般的光来:“那我好想问问妹妹,都是千秋国后宫妃嫔,为何我是软禁,妹妹却是好生照看?” 苏一洋笑的愈发苍白无力,她不想与冷翛翛讨论这些,搪塞道:“这姐姐怎么能问我呢,我自然是不晓得的。” “撒谎——!”冷翛翛抬手顺势将桌子给掀了,顺间闹出叮里哐啷的声响。门外的将士听到声音立马推门而入,第一句问的却是:“苏小姐您没事儿吧。” 冷翛翛蓦然笑出声来,一双狭长的眼睛直盯着苏一洋。 苏一洋颔首,讪讪道:“无事,不小心碰翻了个桌子,出去吧!” 将士有些担心,害怕苏一洋出点什么事被摄政王责备。但见苏一洋坚持,将士也没再说什么,就出去了。 门还未关紧,冷翛翛便已经迫不及待:“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苏一洋终于确信,现在的冷翛翛着实反常。 “冷姐姐……你找我来质问,到底是为了什么?”因为觉得她联合摄政王,犯了通敌叛国罪? 可是为什么她话里话外,总是离不开百里昆仑。也许连她自己也不曾注意,可女人的感觉总是十分的灵敏。 冷翛翛蓦然间有些许慌张,似乎她恍然清醒了一般。大声道: “我……我自然是来问问你,千秋国有什么对不起你的,你竟然敢通敌叛国!” 苏一洋咧起嘴巴笑了,问道:“只这一个问题?” 冷翛翛咬着发酸的后槽牙,道:“对,只这一个问题。” “哦——”苏一洋意味深长,“那么,能不能请姐姐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不等冷翛翛答应或是拒绝,她已经问出了口:“姐姐从前可曾认识邻国摄政王?” 意料之中的,冷翛翛蓦然间顿在了那里。半晌后才抬眼看向苏一洋:“认识!” 苏一洋点点头,认识就好。 “那么,你有意他?” 冷翛翛一瞬间反应极大,如果古代有插电孔的话,她的样子一定像是被插电孔里的电电到了一般。 “你在胡说些什么!!!” 苏一洋心下愈发了然,看冷翛翛这般反应,说她心里没鬼就见了鬼了。 “看来你真的有意百里昆仑啊!”苏一洋从不曾想,原来冷翛翛也喜欢百里昆仑。等等,为什么要说也……不管了不重要。 她从前只觉得冷翛翛清心寡欲,明明正正常常一姑娘。从小跟着军队行军打仗,养的一副潇洒性子。可是偏偏想不开,自愿嫁到皇家来。苏一洋从前只觉得冷翛翛是想寻个清净,一来她与皇帝曾并肩作战,二来皇帝并无心属意于她。她来宫里,就是寻个免费安逸的地方。做个长久的米虫罢了。 她总是以为冷翛翛喜欢的人或许已经死了,可没想到,竟然是百里昆仑。 苏一洋道:“为什么?” 冷翛翛问:“什么为什么?” 苏一洋道:“为什么会喜欢百里昆仑?” 冷翛翛:“……鬼才喜欢他!” 苏一洋却不信,她相信自己的直觉:“你就是喜欢他。” 冷翛翛气急反笑,大声的笑,笑的快要将肺吐出来。许久以后终于笑不动了,这才恹恹停止。她忽然盯着苏一洋,语调是苏一洋从未听她讲过的幽怨语气。 “是啊,我喜欢他,那又怎样?!” 苏一洋收回笑意,淡然道:“为什么喜欢他,喜欢他什么?” “喜欢他什么?呵——”冷翛翛踱步走到床榻前,毫不扭捏的坐下来。盯着殿中燃起的烛火,透过她的一双眼仿佛能回到她的当年,鲜衣怒马,肆意潇洒。 “说了你也不会懂的,不过你既然诚心问起,我便告诉你也无妨。 我与他相遇在西北的七彩岩山里,那是一个雨过的午后。行军停在七彩岩山附近,大雨冲刷过后,七彩的岩山洗去了所有尘埃,放眼望去尽是绚丽颜色。 岩山上无法策马,我便独自一人徒手攀上岩山高处。 我便与他在最高的山峦相遇,他穿着一身黑色玄衣,宛如神邸。这便是我们的初遇,没有说一句话,只有寥寥几个眼神交流过后,便是长久的分离。 那个时候我年芳十五,少年恣意,遇见了那个宛如神明一般的人后,便再也瞧不上旁的人。 后来千秋国与邻国战乱不断,接触过程中我才知道,原来他是邻国摄政王。 战场厮杀无情,可我与他曾在非战场的地方相遇数次。慢慢接触,发现可当挚友。我们一起骑过马,饮过酒,舞过剑,比过武。一向骄傲如我,却在遇到他后,连话都说不出一句。 我有心属意与他,可一次醉酒,我却意外得知原来他早已有了未婚之妻。说是从小定下的,他未曾说是否心悦于那未婚妻子,可我却伤心至极。我明白如他一般的人,相处甚久,却也不曾对我产生男女之情。那么便表示我没有机会了,伤心之余,我也在天下面前恢复女儿之身。 再后来事赶事,我尝试过去喜欢旁人。却发现年少遇见的人太过惊艳,后来,便没人能再入得了眼。 那时我便想着,身为女子,反正都要嫁人。与其嫁一个凡夫俗子,不如嫁给以后要成为九五之尊的皇帝。都不会有爱,不如选一个身份尊贵的。 后来,再后来…… 便是如今了,方才我情绪激动,妹妹莫要害怕。我也明白,除了他那位从小定了亲的未婚妻,他不会喜欢旁人。所以宴席上说的话是真是假,我也是明了的。对不起了苏妹妹,瞧你实则也属意摄政王殿下。那么如今便一股脑的说了,摄政王不属于我们的。” 啧啧啧…… 原来,百里昆仑竟然是冷翛翛的年少惊鸿。而冷翛翛,冷翛翛也是个痴情的人。她的爱,就是放过。宁愿自己错过,也不愿那个人难过。 那么,这便是真爱了吧? 她也不知怎么了,胸口仿佛憋着一口气,面上却没有任何变化,只笑着淡然道:“姐姐真心,妹妹自叹不如。不忍看姐姐如此这般,便一同告诉姐姐吧。摄政王殿下年少婚约的那位妻子,实则他们数月前才刚刚见面。姐姐若是当时问清楚了,大胆表明心意,说不定如今摄政王妃便是姐姐了。” 冷翛翛惊诧:“当真?!” 苏一洋认真点头,道:“自然。姐姐如今去说明白,也许也是不迟的!” 冷翛翛却拧起眉头,疑惑道:“可是,你怎么知道……?” 苏一洋想了想,淡然道:“那是因为,我便是那个,与摄政王有儿时婚约的未婚妻。” 冷翛翛有些许站不稳,想了半晌,依然是满眼疑惑:“既然你就是,那你为何要……” “因为我不喜欢他!”苏一洋说的斩钉截铁,因为她不喜欢他……因为,她想要成全冷翛翛。不管有什么原因阻挠她这样做,但她就是想要成全冷翛翛与百里昆仑。 至于为什么……? 是因为她觉得百里昆仑对她不是真情! 因为她觉得自己不属于这里,没必要去耽误旁人。 是因为她觉得,冷翛翛应该更适合百里昆仑吧! 她闭上眼睛,忍着心里万般蚂蚁爬过,许多不明情绪浮现又生生压下:“别再问了,若是真想不留遗憾,现在就去找他问个清楚吧!” 冷翛翛这下没有再说什么,瞧了她两眼,转身迈着坚定步伐走出去。 听着冷翛翛开门,又将门关上。她的心里仿佛钻出一只毛茸茸的虫子,一边用扎人的毛刺激她身上的每一寸皮肤。一边又用尖利的牙齿啃咬她心中每一根血管,又疼又痒。 这怕的是这种感觉一点也无法压下,所以她难受的恨不得哭。竟然忽然朝冷翛翛离开的方向追过去,追到门口时又忽然停下脚步。 殿内烛火通明。 怎么回事啊,她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举动? “啪嗒——”眼中竟然猝不及防落下两滴泪来,苏一洋惊呆了一般,愣在门口,半晌也反应不过来到底是怎么了。 她抖着手,轻轻抬起手臂来,拿指尖将眼眶的泪抹去。又看着染上泪水的手指,愣在哪里。 二十三、劫持 黑暗中烛光摇曳,一道黑影如同鬼魅一般,以迅雷之势扑向苏一洋。未待她反应过来,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便架在她脖颈之上。 “别说话!”烛火在黑影窜来的一瞬间尽数熄灭,黑暗中冰冷的语气自耳边泛起。 苏一洋寒毛直竖起。尽量镇定道:“你是谁?” 男人每呼出的一口气都带着凉意,匕首又往她脖颈上近了近:“贤妃听不出来吗,也对,本王并未与贤妃有多少接触。若不是从前贤妃用修仙做幌子,本王也不会忽略了贤妃。才让贤妃有机会接触邻国摄政王,引来如今祸事!” 苏一洋仔细思量,惊道:“你是筱王!” 筱王不是随帝后以及筱王妃一起逃了吗,为什么会冒险回来。而且,为什么要来找到她并且将她挟持? 男人笑了笑,然而架在她脖颈上的刀却丝毫未曾松懈。“贤妃,你知道为什么你能活到今日吗?” 苏一洋拧眉,能活到今日?能活到今日不是她命大,不是拖了百里昆仑的服,还能是什么。难道是皇帝仁慈吗? “筱王想说什么?” 筱王镇定自若,手指腹轻轻摩梭着匕首手柄,开口道:“之所以到今日还留着贤妃的命,就是因为知道贤妃有用。从前那位摄政王与贤妃有什么勾当,已然不重要了。贤妃如今还是我皇兄的妃嫔,身为千秋国妃嫔,想必一定,是想与陛下同生死的吧!” 她蹙眉,以然不耐:“你到底想说什么?” “呵!”筱王笑的云淡风轻:“本王现在,带贤妃去见皇兄啊!” 见皇帝?什么鬼意思,是皇帝已经死了,他要送她上路? 她蓦然瞪大了眼珠子,压着声音说道:“你别冲动!” “哦?”筱王把她往怀里拉了拉,依旧笑着:“本王只是要带贤妃去与陛下汇合罢了,难道贤妃以为本王要杀你……你以为陛下没了?!” 以为陛下没了,这用的着以为……,找皇帝汇合,意思就是说皇帝没死啊。那么,那么就是她想的太多了? 呵呵呵! 这么尴尬的吗? 她很快佯装镇定,讪笑着伸手拿手指碰上架在她脖颈之上的刀刃,轻轻往外推了推:“筱王既然也说我是陛下妃嫔,既然是去找陛下汇合,那么为什么要如此挟持着我呢?” 听得筱王在耳后轻笑,然后故意惊诧的问道:“贤妃娘娘不知道?” 苏一洋眯上眼睛,点点头,道:“我自然不知道啊,如果筱王是来解救于我,那便顺带带上德妃我们一起离开。可是我不解,筱王既然是来搭救,为何要对我兵刃相向?” “唉,这可怎么好!”筱王哀伤道:“连贤妃娘娘都不知道是为什么,本王便更加不知晓了。不过话说,贤妃与本王说这么多,似乎是在拖延时间啊。” 心思瞬间被拆穿,苏一洋压着性子,仍笑道:“哪里哪里,筱王莫要开玩笑!” 脖颈上的刀刃霎时划进皮肉,一阵锋利的刺痛袭来。但苏一洋明白,应当是筱王并不想现在就让她死,所以就只划破了皮,没有划伤动脉。 “本王劝贤妃娘娘莫要多言,同本王走吧!” 说着,他带她慢慢往后退去。 这宫殿之中,竟然藏着无数机关。余光只见筱王拧了拧壁橱上一件再平常不过的瓷器,三步远的地上竟然缓缓出现了一扇门。那门扇厚重,想来就算是有人趴在地上敲一敲,也听不出与周围实心地板有分别。 眼瞧着她就要被筱王给挟持着走进地道去了,苏一洋拼尽全力佯装无意间绊倒,一下子将一旁高大厚重的烛台尽数推倒。门外的侍卫立马询问道:“苏小姐,您没事吧?” 筱王低声咒骂,不忘顺手推开窗户,接着揪起苏一洋的衣领子飞速窜进密门下的地道之中。 下一刻,门外的侍卫听不到回应,立刻推门而入。只见屋子里黑漆漆空荡荡,正对着门的窗户大开。 侍卫立刻大喊道:“快来人,苏小姐不见了!” 门外霎时涌入许多将士,侍卫道:“快,应当是有人劫持苏小姐离开了,一队人顺着窗户追出去。我去告知摄政王殿下。” 罢了,侍卫脚底抹油飞速跑去寻那百里昆仑。 话说方才冷翛翛听得苏一洋一番话后,不想太多,她天生就是急性子。任何事从不讲三思而后行,无论什么事情,先做了,再论后果。她觉得自己从前因为怯懦,因此错过了百里昆仑。其实她心中明白,就算这么义无反顾的去寻到百里昆仑,到时候她也不一定能要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可是人生苦短,她这辈子只在心里憋过一件事,就是几年前没有问清楚百里昆仑。所以如今,她再也不会让任何事阻了她。 人嘛,凡事何必要想那么多。既然想,为什么不立即去做呢?不做便永远不会成功。做了,要么得到,要么得不到。可是至少试过了,拼过了,便值得了。 她一路火急火燎,说是要找百里昆仑。有武功傍身,真动起手来说也拦不住。于是将士便索性带她去找百里昆仑。 实际上百里昆仑也没走多远,他正要去寻国主百里飒青。忽然听到有人在身后高呼,他便回头去看。见到原是冷翛翛,念起昔日情意,他停下脚步,等冷翛翛追上来。 “怎么了?”他问到。 冷翛翛瞧着越来越近的百里昆仑,心口许久不曾有的悸动便又回来了。 “摄政王殿下!” 百里昆仑看着她,她的心中便更加悸动。 “怎么了?”百里昆仑依然保持耐心,重复了一遍。 身旁的侍卫也已经退开了,规矩一向如此,主子说话,旁人一律要退避三舍。暖风吹过,冷翛翛只觉得脸红心热:“也没什么,就是许久不与摄政王相见。没想到,再见时你我竟是如今光景!” 百里昆仑认真的瞧着她,自然的笑了笑:“飞鹤将军,呵,孤还是习惯这样称呼你。不知飞鹤将军说的如今光景,是指你我再见却又是剑拔弩张之势。还是,你以卸下官职成为宫中嫔妃?” 冷翛翛心下一凛,面上不自觉也生出几分嘲讽来:“殿下……是没想到再见面时,我会成为宫中嫔妃?” 百里昆仑点点头,道:“是吧,曾经何其风光恣意的飞鹤将军,千秋国唯一的女将军,孤曾以为,将军的归宿会是安逸之处。” “呵呵……”冷翛翛笑的无限怅然,“什么唯一女将军,殿下惯会打趣人。曾经阴差阳错当了将军,不过是无人知晓我女儿身罢了。后来不是知道我是女子以后,便收了官职嘛!” 百里昆仑笑的礼貌,却也有五分怅然。仔细瞧着冷翛翛,觉得她的眉眼似乎没有曾经如同草原上最雄猛的金雕一样的锐利了。从前的她,策马狩猎,弯弓射雕,恣意洒脱,女中豪杰!当真潇洒的让他心之所动。可是如今,她梳起了复杂发髻,戴上钗头凤,换上裙装,就连鞋子上也缀满了珠玉。 她不再像从前的她,哪里都不像了。 果真是,宫门入不得。 不管从前怎样的人,来宫里活上一遭,便都要改头换面,直到变成适合在这里生活的样子为止。 他对她只余感叹,从前她的恣意模样,也只能留在从前了。 他问到:“将军叫住孤,是所谓何事?” 今晚的天上没有月亮,满天绚烂繁星,瞧着好看极了。 冷翛翛瞧着繁星下的百里昆仑,看着他那张熟悉容颜。哪怕经年不见,她也依旧记得他每一个细节。他眼角生出了细纹,虽然淡淡一条,可也是新生出来的。 她看着他,如同宫里无数温顺女子一般模样,扬起嘴角垂下眼眸,温温笑着说道:“虽然与摄政王殿下立场不同,但若抛去国仇,你我曾也是半个至交好友。可叹翛翛此生不是男子,不然,便能在沙场与殿下分个高低了。如今虽困于混沌,殿下却莫要笑我,这是翛翛自己选的路,心甘情愿进的囚牢。殿下为国事操劳,翛翛爱莫能助。望殿下注意身体,山高水远,此生无缘,来世再续。 殿下,告辞!” 她许久没有用沙场男儿告别的方式与旁人道过别,如今终于能在对的人面前这般道别,也算了却一桩心愿。只见她左手握拳右手斜直,微微曲下身子,笑容中全是了然。 百里昆仑心中某处震撼,一时间对冷翛翛只剩敬佩。同样施以抱拳礼,真诚道:“来世再续情意,将军,告辞!” 罢了,抬眼时,冷翛翛已经转身。他瞧着她离开的背影,只觉得有无数感叹。最终全部化作一声长叹,转身去找国主。 风儿刮过,冷翛翛觉得面上有些许凉意。她知道是泪,却不知为何故流泪。于是抬手将泪痕抹了去,抬首大步向与百里昆仑相反的地方走去。 她也许是忽然明了,她与百里昆仑,就如同现在各自走的这一条道一般,殊途亦不能同归。那么错过,也许是最好的结局。 他们各自没走几步,忽然看押她与苏一洋那边的方位跑来将士,急急忙忙跑到百里昆仑处,焦急的禀报道:“摄政王殿下不好了,苏小姐方才被人劫持消失了!” 冷翛翛瞧见百里昆仑的脸色刹那间满是急促,这时她心下便更加明了了。她瞧见百里昆仑望向了她,冷翛翛心中有些难受,但却冷静的看向百里昆仑,板板正正道:“与我,无关!” 于是百里昆仑便收回打量她的视线,抬脚往苏一洋待的宫殿里走去。边走边问身旁侍卫道:“好端端的人怎么忽然就不见了?” 侍卫道:“不晓得,那位出去没多久,属下便见殿内烛光熄灭。以为是苏小姐要休息,于是便在门口守着。可谁承想忽然听到殿内发出不小的声响,急忙询问苏小姐安慰,却无人回应。情急之下急忙打开殿门,却发现殿中烛台倒地,窗户大开,苏小姐一声不吭的便不见了。” 百里昆仑沉默着,走进那间偏殿。 仔细查看后,便得出结论:“人不是从窗户出去的。”因为窗外便是花园,前些日子刚刚下过雨,土地依旧是湿润的。若是有人从窗户跳出去的话,多少会留下脚印。可窗外的底下,一点脚印都没有。若是按照侍卫所说,听到声响后马上便进到屋子查看,那么窗外的人便没有机会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来得及将窗外的土给弄平了再离开。 他仔仔细细在殿内搜寻,却怎么也找不到能解释苏一洋凭空消失的原因。 百里昆仑不知道的是,千秋国与邻国虽然相邻,但却有质的诧异。千秋国善于机关,所以自先祖建皇宫时,便设计了无数地下通道。通道四通八达,可以储粮,亦可做逃生只用。所以这宫殿下面,几乎是又修了一个地下宫殿的。 百里昆仑方才便亲眼看到几个大活人忽然在他眼前消失。筱王缠着他打斗,皇帝皇后已经筱王妃眨眼睛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冷翛翛因为离席去寻苏一洋而错过与帝后一起离开。这皇宫地势百里昆仑本就生疏,比不得自小在宫中生活的筱王。后来他与筱王缠斗了好一阵子,终于被筱王逃走。这时大军已经包围了整做正午大殿,帝后根本不可能从殿内逃出。 可是几番寻找,殿内确实不见其踪影。 几个大活人就这样无故消失不见,如今苏一洋亦是如此。 百里昆仑蹙眉想了半晌,忽然听到身后将士在行礼问安。知道来人是百里飒青,他也还是回首跟百里飒青打了个招呼。 “无事,你们忙。”百里飒青并不打扰他们,自顾自的在殿内各个壁橱上摸来摸去。百里昆仑不解,什么时候百里飒青一个国主变得如此……看来果真是曾经五年质子生活扭曲了他的心灵,竟然在乎起这些身外之物。 百里昆仑从前与百里飒青的关系很不好,也可以说是,水火不容。如今他虽然归顺,却依旧看不顺眼百里飒青的行为。总觉得瞧着百里飒青,就如同瞧着一只苍蝇趴在自己胸口一般。忍着不将他拍死已经是极限了,便不能再限制他不能拿手将苍蝇弹开。 “喂!”百里昆仑走到国主身旁,语气尽可能的客气道:“您这是在做什么,研究财宝?” 百里飒青不指望百里昆仑嘴里能吐出什么好话来,翻个白眼,却也给面子的没有直接不理睬他。 二十四、破解密道玄机 甩甩袖子,淡然道:“我来千秋国做质子五年!”他从不自称什么孤,朕,亦或是寡人。从前是因为待在千秋国身份尴尬,后来便是因为习惯了。 百里昆仑不解其意:“知道啊,您来千秋国做质子五年。怎么了,很骄傲?” 百里飒青懒得与他争吵,反正百里昆仑一向如此。心是好的,人也是好的,只不过长了张嘴而已。 “所以我略微知道一点千秋国皇室的习惯。”国主一边说着,一边继续触碰着壁橱上摆放的那些器物。 国主继续讲道:“这千秋国皇室祖辈惜命,于是在修建千秋国宫宇时,顺道挖通了底下。相传这底下有一座巨大宫殿,其摆设可不比这上面简洁。只是,我从前未有机会找到机关。” 说道这里,他忽然顿住不说话了。百里昆仑正听得感兴趣,听到他停了,心中不由得不满,道:“继续说啊!” “等等——”百里飒青摸到一个可以转动的瓷盏,轻轻用力一拧…… 什么动静也没有! 空气在一瞬间凝固。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大殿内忽然一阵地动山摇。所有架子上的器物尽数摔落在地,乒乒乓乓一阵子后,殿内一片狼藉。 苏一洋被筱王就这衣领子在地下宫行走,没想到这里皇宫地下居然修建了另一座地下宫殿。殿内放着大颗大颗夜明珠照明,装修豪华气势恢宏一点不比上面的殿差。忽然间听得头顶上方一阵叮铃当啷,她不由得抬首,便见到头顶上方竟然有机械在转动。就如同机关一般,轰隆隆间一道厚重铁门降下,阻断他们来时的路。 “这什么?”密室逃脱她玩的不少,可是这样规模的,简直见所未见! 筱王那鄙视的眼神隐藏在黑暗中,淡漠道:“机关,只要上面的人按错了开启密道的机关,那么这条密道便会自动封闭。而随之,上面所有可以开启密道的机关就会全部自毁。地下密道会自动扭动轨迹,上面的人决不会顺着我们走的这条道下来。” 苏一洋震惊,口中不自觉念道:“什么玩意儿,鬼吹灯还是盗墓笔记,弄得这么玄乎!好好一皇宫,地底下全掏空了建一座地下宫殿,你们皇族就这么怕死啊!” 筱王选择性忽略了她说的一大堆话,全段只听到两个字——盗墓。 “切!”他道:“这下面是宫殿不是墓穴,不准你出口侮辱。千秋国地下宫殿除了皇家之人外人不会知晓,这底下通道四通八达,每位皇子只能拿到一条路线。可以防止兵变,兄弟残杀。初心是给每个人一条生路,你懂个屁!” 苏一洋被他拽的脖子生疼,直言道:“你轻点儿,既然身后道路已经被封了,那你还走这么快做什么?” 筱王闻言慢了慢脚步,给苏一洋一点时间松了松衣领子。 苏一洋终于轻松许多,喘过一口气后忽然想起来一件事,问道:“不过话说,既然这是逃生所用通道,筱王又拿刀架着我的脖子。为什么不将我打晕了或者蒙上眼睛,不想想若是我逃了,邻国人不就知晓这地下密道了嘛?” 筱王回眸往她,夜明珠照耀下,他面上淡淡的笑令人生寒。他道:“没有这个可能,你只有乖乖待在本王身边与死两个选择。所以,贤妃还是听话些好。” 苏一洋后头皮发麻,强忍着笑了笑,说道:“可是我还是想问问,你们何故要挟持了我啊?我与那邻国摄政王也不熟,若是因为今日他在大殿上讨要我这件事,我觉得你们抓我是完全压错了宝。皇家无情,女人不过是件衣服。喜欢就多穿几次,若是遇到实在很喜欢的,也可以收藏起来。可说到底不过是件衣物,你信他会为了我放弃性命皇权?” 没成想筱王居然斩钉截铁的认真回答道:“本王信啊——!” 苏一洋蓦然间沉默,看向筱王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思量。半晌喏喏笑着打趣道:“哦——看来筱王会为了自己喜欢的女人放弃皇权及性命!” 能这么斩钉截铁信誓旦旦认认真真说自己信的人,首先他自己一定是坚信能做到。所以,若是遇到这种事,筱王是会为了谁如此呢? 她笑着猜道:“所以,那个人是筱王妃吗?” 筱王拽着她走的步伐霎时一顿,接着他缓缓回眸,瞧着她的眼神里不知多了些什么。只是后来的路上,他没有再快速拽着她走。他走的很慢,几乎是随着她的步伐前进。 于是在那一刻,苏一洋便可以断定了。这个筱王并不似表面一般,他喜欢自己的王妃。只是,怕说出来没人信罢了。 他们在地下宫走了许久,苏一洋一路借着夜明珠的光,不断环顾四周。内心啧啧生叹,太震撼了,这里简直就像书里写的满是机关的古墓一般。雕梁画栋,整体风格承暗色。 底下的宫殿里有泉眼,这便解决了喝水问题。四面通风,没有让人感觉到一点呼吸不畅,只是根本寻不到通风口罢了。养着绿植,就种在泉眼分支旁,还能提供二氧化碳。古人的智慧,简直不容小觑! 因为筱王对她稍微放纵,于是苏一洋几乎是摸摸这儿,碰碰那儿。遇到碰不得的就会被筱王一把扒拉开,有一次触碰到机关筱王没来得及阻止,数枝暗箭便从各处射来。辛亏筱王及时按出藏在按出的机关,这才挡了那些暗箭,否则苏一洋恐怕当场就得格式化重来了。 一路上筱王推开了许多扇门,苏一洋在心里默默记着。等终于到了与帝后汇合的那间密殿之中时,一共推开了二十七扇铁门。 越靠近终点,千秋国士兵也越来越多。全部身着铠甲,手持长矛,精神抖擞候在这地下宫中。苏一洋不仅头皮发麻,连心也在发麻。地底下这么多兵力,地上的百里昆仑他们却一无所知。她免不得为他们担心,邻国有备而来,可千秋国却也不是那么好攻下来的。 推开第二十七扇门后,只见皇帝站在厅室里与几个将领头头商议军事。屏风后面有一床榻,皇后在那上面盖着锦被双眸紧闭,筱王妃在其身旁照顾。 见筱王来了,皇帝便招手让他过去。筱王回眸望了望苏一洋,淡然道:“贤妃去屏风后吧,莫要生出逃离的心思。” 苏一洋又不傻,一路过来每一道门都设有机关,稍有不慎便会命丧于此。她不晓得机关密码,又没什么一技之长,只要在地下就逃不出去。 于是她点点头,听话的向屏风后走去。 筱王瞧着她走过去,这才往皇帝跟前去。 筱王妃瞧见她来了,一双眼直盯着她,也不知心里想的什么。苏一洋只好扬起嘴角,笑道:“嗨!” 筱王妃白她一眼,声音不大但苏一洋却能听到,她碎碎念道:“搞什么,不带德妃来带个没用的人回来!” 苏一洋听出筱王妃话里的意思,原来筱王妃还并不明白为什么皇帝要命筱王将她抓来。她只当他们是在解救留在上面宫宇的妃嫔,所以才会吐槽将她一个啥啥不行还碍眼的人给带回来。 苏一洋笑的诚心,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忽然瞥见双眸紧闭好似昏迷的皇后,关切问到:“娘娘这是怎么了?” 见她关心姐姐,筱王妃的瞪着苏一洋的眼神忽然和善了不少,她道:“还不是被气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你说那邻国国主,将我阿姐掳走那么久,千秋国不率兵攻打他们都算好的了。他们倒好,反倒自己打上门来。虽然如今占据了皇宫,可是千秋国有地下宫,还有地下军,邻国明显是在找死。 像那邻国摄政王,从前那些响当当的名号原来全是假的。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他们连宫里有地下城都不知,却妄想吞并千秋国,真是痴心妄想。” 苏一洋心情又沉重了几分,她似乎明白了,百里昆仑这一行,根本无法取得胜利。表面上他们如今掌握了千秋国皇宫,可实际上,这对千秋国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地下有地下宫,还有地下军。筱王妃能有自信说出邻国必输的话,就说明地下军人数之多。 她丝毫没有察觉到,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将自己的立场设置在百里昆仑那一边。 “所以……”她问筱王妃道:“如今局势,邻国必败,没有丝毫反转之余地吗?” 筱王妃有些好奇她为什么会问这样的话,但她还是非常认真的想了想,然后告诉苏一洋:“反转的余地当然有,那就是邻国人能趁地下军没有反扑前,找到通往如今我们所处之地的通道,并且堵住其他通道。这样一来,我们便被困住。只要邻国狠狠心,撒点毒粉什么的,不用一兵一卒,不出片刻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可是这种几率有多少呢?”她就这样问了出来。 筱王妃好笑的看向她,道:“几率说小不小,说大不大。若是邻国人靠碰运气的话,这辈子都不可能找到这里。可如果地面上留下的有知道这地下宫秘密的人,那么被迫成困兽之斗的几率便大到吓人。” 苏一洋眼前一亮,“留在地上,有知道地下宫秘密的人?筱王妃觉得,德妃知道吗?” 冷翛翛从前随皇帝征战沙场,后来又做东宫护卫军首领。按理说,她这样的人物应当是皇帝心腹。宫里的秘密,皇帝知道的路线,她会不会全部知道? “呵——”筱王妃笑了,“德妃啊,陛下知道的路她全知道。只不过,就算让她死,她也绝不会说出这密道所在的。” “是吗?”苏一洋道:“为什么?”因为这些人不知道冷翛翛喜欢百里昆仑,而她被筱王带走前冷翛翛去找百里昆仑表明心意。帝后凭空消失,旁人不知道帝后去哪了,她冷翛翛却绝对不会不知道。她喜欢百里昆仑,为什么不会告诉他这地下宫的事呢? 筱王妃呵呵一笑,目光淡然的拿起不远处的一颗小巧却散光厉害的夜明珠来把玩,半晌后,视线撞进苏一洋眼里:“你懂个屁,冷翛翛她是将军,曾经用鲜血与生命守护千秋国。所以,她绝不会背叛她的国家,这是她一生之使命!” 苏一洋没有当过将军,所以她不能感同身受。只是听筱王妃这样说,心里似乎有无限感触。她仿佛明白了些什么,因为筱王妃的那一句——这是她曾用鲜血与生命守护的国家,所以她不会背叛。 只是,当真冷翛翛不会嘛? 地上大殿内百里飒青瞧着碎了一地的器物,佛系的摇摇手中羽扇。百里昆仑十分看不惯百里飒青那副文化人的样子,半恼道:“这下好了,不管是不是机关,全毁了。” 百里飒青十分淡然,抬脚走出这座偏殿。往一旁的另一间里走进去,不理百里昆仑,依旧上手四处摸索。 半晌后,听得一室噼里啪啦,就知道他又拧错了机关。 地下也是一阵子轰隆,一条密道又悄然关闭。筱王与皇帝对视,明白邻国已经猜到他们的地下秘密。如今显然是在不停尝试打开通往地下的通道,只是若找不到规律,是绝不可能进来的。 只是地上的人找不到通往地下的通道,就只能继续没头苍蝇般乱撞。如此一来地下提供逃生的通道就会逐渐减少,也不知到底是服是祸。 百里飒青一路连开了三间偏殿,且三间全毁了以后,百里昆仑终于没忍住,将百里飒青“客气”的请出偏殿。好笑又无力道:“国主学过?” 百里飒青真诚的摇摇头,道:“自然是没机会学的。” 百里昆仑闭上眼睛,满心无奈:“那么国主觉得自己是天选之子,迟早能碰对?” 百里飒青有道:“低调低调,什么天选之子不天选之子的,我就是碰碰运气。” “呵呵——!”百里昆仑笑的花枝乱颤,碰碰运气? 自己这位大侄子的运气当真不是一般好。出生时因为命格太硬,于是生母不到一年便被克死了。吓得生父赶紧找高人做法,最后将他送到祁山皇家道馆里去修身养性。这一养,便是九年。 待他十岁时,生父终于觉得心中有愧,于是下令接他下山回宫。可没承想,这时千秋国忽然发兵来袭,于是邻国便败了。先国主也就是百里飒青生父觉得一定是百里飒青克的,于是灵机一动。作为战败国,必定要往千秋国进贡些什么,除了金银财宝,国主顺便将百里飒青送到了千秋国当质子。 二十五、王者的博弈 因为先国主觉得凭借百里飒青天生自带的本事,撂倒区区一个千秋国没什么大问题。 却不承想,百里飒青就是不按常理,不顺心意。他到千秋国以后,千秋国年年风调雨顺大丰收。五年以后,先国主终于等不到百里飒青克衰千秋国的那一日了。因为先国主子嗣稀薄,竟然就只剩下百里飒青一个能继承国主之位的孩子,于是临死前将百里飒青接回邻国。 百里昆仑记得清楚本来百里飒青还在来的路上时先国主身体尚且能勉强支撑。可是百里飒青这个人刚站在邻国皇宫后没半柱香时间,先国主便去了。总而言之,他百里飒青就像是个克星,专克至亲之人。 的亏了百里昆仑与百里飒青隔了一辈,不然早被百里飒青给克死了。 百里飒青回到邻国后便与百里昆仑这个摄政王一番搏斗。没想到他人虽然不在邻国,触手伸的很长。邻国早就有大半大臣被他暗中笼络,百里昆仑虽然看他不顺眼,却也没有真的想夺位。见他虽表面闲散废人一个,其实心思缜密,颇有治国之才。于是将皇位妥妥放在百里飒青手中,没想到百里飒青当皇帝不到三年,竟然闹出大幺蛾子,将千秋国太子妃掳到邻国。 这下可好,他这个摄政王就要不停给国主擦屁股。类似于现在的公关公司,专门给国主做危机公关。也多亏他的支持协调,才撑着让百里飒青留千秋国太子妃在邻国十月有余。到最终,实在万难境遇之下才逼得百里飒青放手。 可是百里飒青为了那个女人着了魔,死都不肯放手。于是最终百般无奈,百里昆仑只好利用外人所以为他们关系恶劣这一假象,与百里飒青连手一起上演了一出假意投诚的戏码。 遇到苏孖郦以后,他似乎知道了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滋味。只是他依旧不解,身处皇室,怎么可以因为儿女情长拱手江山社稷!江山在,天下美人自会用之不竭。就算从前喜欢的没有了,也总会遇到其他能讨自己欢心的。可若是江山没了,命也差不多就没了,要美人有何用? 生在皇家,一旦动了真心,就是死罪。而且生在皇家,哪里又能遇到真情。 从小他在宫中长大,见惯那些妃嫔机关算尽,只为博得君王一瞥。真情也许有,但他绝不会轻易相信。 至于苏孖郦……她实则是他的一步无关紧要的棋子。可自从见了她以后,便被她独特的气质吸引。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就如同她来自其他世界。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明明与旁人相差无几,可就是独一无二。 他喜欢她,可以在危机关头去救她。他心里头要紧她,只是百里昆仑明白,自己不可能像百里飒青一样,拿整个江山去换个美人儿。 “国主,孤要再问你一遍,如今千秋国帝后藏匿暗处,他们若是卷土重来,我们没有把握能稳赢。你依旧还是执意,要为了那个女人拿整个邻国疆土去抵嘛?” 国主回眸望向他,手里的扇子轻轻摆动。国主笑着,可是面容却认真:“如若事情最终失败,拿我的命出去抵就是了,不必拿整个邻国疆土来抵。” 百里昆仑似乎十分不解,问道:“真不知你是得了什么失心疯,值吗?”为了一个女人,并且是心不在他身上的女人,真的值得吗? 国主笑的洒脱,大有出尘绝世的味道。又摇了摇扇子,眼里噙着笑,望着百里昆仑不说话。 百里昆仑看的只想给他一拳,多大的人了,这样说难道不天真嘛?拿他一人去抵这话说的轻巧,可是千秋国人家会答应吗? “但林洳卿是千秋国的皇后。她也,并不会嫁给你!” 国主眼中充满了故事,脸上的笑意也淡了淡。他轻轻的开口呢喃道:“我知道啊……” 百里昆仑气结:“你知道为何还要如此?”就算他们曾经将千秋国皇后掳走十月有余,可没有闹到和千秋国你死我活的地步。如今闹僵了关系,想不你死我活也没办法了。 国主轻笑道:“因为我知道,她在他身边会过得更加不开心啊。” 他的话如同芦苇荡在湖面上,蜻蜓点水般略过,只留下一圈圈涟漪的湖面。静静的,悠悠的荡漾着。 百里昆仑无言,转身走了。因为他真的怕再待下去会出手打人,他着实不能理解。什么叫人家姑娘过得不开心,于是你就拿你的江山去解救人家。连自己都救不了,却妄想救别人。简直是痴心妄想、痴人说梦,神经病一个。 他气冲冲的不知走了多久,一抬头环顾四周,却发现自己不自觉又来到了方才苏一洋消失的偏殿内。因为触动了机关,所以殿内一片狼藉。百里昆仑控制不了自己的双脚,绕着已经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人的地方坚持不懈仔仔细细再次寻找一遍。 可依旧,找不到她了。 气死了,百里昆仑不由得伸手拿起一个花瓶砸了。可听到花瓶碎裂的那一声响时,他忽然意识到什么。立马蹲在地上翻看起花瓶的碎片,也终于在碎片之中找到一张巴掌大的纸片。 那纸片上面墨迹未干,一看像是刚画好不久的模样。百里昆仑方才砸碎了花瓶才忽然意识到,这壁橱之上的所有花瓶都在触碰机关时摔碎在地,唯独这个花瓶,不仅没有碎,还好好的放在壁橱里。现在再加上这里面的东西,足可以说明这是有人刚刚放在这里的。 展开纸张,上面标的是一处地道与一个圆形红色花瓶。画画的很简洁,但是标注很清楚。正极宫,正午大殿中殿。 百里昆仑立马起身,手里攥着这份地图,径直往正极宫走去。路上遇到了又毁坏一间屋子的百里飒青,他来不及同他讲什么,只说了一字:“走!”也不管百里飒青有没有跟上,快步走进中殿正极宫去。 见他一进门就不断翻找,百里飒青不由得问道:“你在找什么?” 百里昆仑将手中纸条抛给百里飒青,说道:“红瓶子,圆形红瓶子。” 百里飒青瞧着手中纸张,不由得疑惑道:“地图?哪里来的?” 百里昆仑不想与他废话,又晓得若是不回话显得不那么尊重,于是匆忙道:“捡的,如今紧要关头死马当活马医吧,总比你乱碰好。” 话语刚落,入目之处便出现了一个圆形大肚腩红瓶。纵览全殿,再也没有一个瓶子附和那纸上的特征了。来不及想到底是真是假,百里昆仑瞧过国主一眼,伸手将红瓶按住底座用了一拧。 轰隆隆——一声巨响,距他三步远的地上立刻出现一扇缓缓打开的铁门。 地下宫殿的人皆是一惊,有人竟然打开了他们上方的机关。在筱王的指挥下,留一队人马在地下宫入口处守着。帝后筱王妃与苏一洋都在其余军队的陪同下快速顺着通道往城外的出口逃去。 “怎么会有人打开了机关!”筱王心下不解,于是求解于皇帝。若是胡乱触碰,邻国人砸了所有殿都绝对找不到对的机关。那么也就是说有可能是有人帮了他们,地面宫殿如今留下的,只有德妃与没来赴宴的李淑仪。李淑仪只不过是个三品官员家的女儿,家室并没多高贵,位分也不高。偶尔得皇帝宠幸,但绝不可能有本事得知地下宫殿密道之事。 那么便是德妃冷翛翛了,她曾经以男儿身面世,是皇帝身边的左膀右臂。又参加了当年皇帝与九王的争斗,后来还统领东宫军队。可以说,皇帝的所有秘密她全部知晓,因为她是皇帝最信任的心腹。可这也就代表,如若邻国人知晓机关之处打开密道,说出这些机关的,很有可能就是冷翛翛。 实则不只他一人,许多人都同时想到了德妃。 皇帝怀中抱着依然昏迷的皇后,面色凝重。可他还是说道:“兴许邻国有善于破解机关之人,莫要多想。留在地上宫殿里的德妃……她绝不可能出卖自己的家国,不可胡乱猜测!” 这话是说给所有对冷翛翛心生疑虑的人听得,也是说给他自己听的。历朝历代开国灭国无数载,敌国打进宫城的他们也不是头一个。可是就是没有听说过,有哪个国家出现了将军倒戈。 他怀疑的念头几乎是只在心头闪了一下,接着马上泯灭。他相信冷翛翛,这事绝不是她所为。 大队人马急匆匆的撤离,他们如今只有这一条逃生之道。顺着这条密道一路向西,就可径直通往城外一处宅院。宅院与皇家无关,里面也住着主人。就是为了专门应对今日之情形。 如果不是有人透露密道机关,那么他们往城郊处逃离便可逃出生天。但是一旦是有人叛变,邻国国主只需要派人去城郊院落之中守着,他们一出来,便可以守株待兔。或者他们也可选择不出去,这样的话邻国也不是拿他们没办法。堵住一边通道,留下一处通道,然后静静等着就是。里面的人迟早有一日弹尽粮绝,到那时还是躲不过被捕的命运。 一行人抱着一半的侥幸心理,极速往前前行。身后保卫他们的护城军已然没了声影,敌人一旦攻下来,他们是最先身先士卒的一批。 大家都神情凝重,沉默着奔跑。 苏一洋跟着他们逃离,她心下隐约明白,筱王为什么要冒险来带她走。如若他们逃生的唯一通道被堵,那么她就可以派上用场。威胁维系百里昆仑什么的,实在没有杀了就是。 大家都知道往前走无法两种结果,一、逃出生天。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从长计议待时机成熟卷土重来即可。二、出口被堵,只好做困兽之斗,即使如此,也不一定能跟邻国拼个鱼死网破。 这两个结果分别代表生、死,于是所有人不仅面色沉重,心下亦沉重。她以为自己心头会轻松很多,毕竟作为一个威胁邻国的工具人,让千秋国逃命的人不会对她有生命威胁,便应当不会恐慌。 可当她越来越靠近出口的时候,她的心就越来越慌。也许没有期盼便没有梦想幻灭,她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队百里昆仑予以信任。心下有四分期待他会救她,哪怕是千秋国的人挟持她然后达到自己的利益,她也希望百里昆仑会因为她这个人,而做出一些让步 但是她又想到,凭什么呢?凭什么他就要救她啊?他是说喜欢她,还会轻佻的叫她娘子。可这不代表他会拿邻国将士的性命去儿戏,不代表他会放弃唾手可得的千秋国。因为她而放过千秋国的人,最终养虎为患。千秋国若卷土重来,他便丢了性命。一切的一切,代价无比昂贵。她没有把握百里昆仑会这么做。 可她已经生出了期盼,若是面对选择放弃她性命的百里昆仑时,她便会难过。虽然迟早重生,可那又怎么样。被伤过的心还可以重来吗?因此她便不会爱上百里昆仑,那么,便不知道真爱到底是什么,也就永远也出不去这时空。 听到周围人说快到了快到了时,她的心就仿佛在告诉她快死了快死了一样。 最终一行人脚步站定,前方待士兵前去查看。密道里并不沉闷,也没有漫天尘土,她将手轻轻放在心口位置,听着心脏在小心翼翼的跳动。她将跳动的心脏压着,害怕稍后听到消息心脏便受不了刺激,从身体里蹦出。 大家静静等待着前去打探情况的士兵的消息,片刻后,一阵急促的脚步自出口传来。士兵一边跑,一边大叫道:“不好了,不好了!” 虽然没说到底什么不好了,但那一刹那,苏一洋整个人都不好了。 只听士兵人未到,声先到,他高声道:“禀报陛下,出口外的内宅之中侯满了邻国军。属下一出密道便被他们发现,但没有要属下性命,像是放任属下来跟陛下您们汇报一般。” 皇帝缓缓闭上眼睛,而后嘴角一点点扯出狰狞的笑容。他一点点扭过头,目光轻轻落在苏一洋身上。苏一洋垂下眸子,心高高悬起。她明白,要被别人左右性命了。 古代女子还真是不好过,总是可以轻易被旁人左右了生命。 密道是垂直往下的,所以如果邻国派兵下来,实则会被千秋国干掉一些。可是千秋国也会有损耗,最终还是会被邻国攻占。 邻国没有派人喊话,于是所有人按兵不动。 二十六、慈悲为祸 大家心里都跟那明镜似的,唯一的逃生通道被堵,往前是死,往后也是死,而此时生死大权全部掌握在敌人手中,何其悲凉。 “皇兄,该怎么办?”筱王看向自己的哥哥,他的意思是,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带着将士们拼一把。从那出口处出去,带着将士们与邻国驻守密道外的将士们决一死战。 皇帝怀中揽着皇后,一双眼瞧向苏一洋的眼如狼似虎。狞笑着淡然道:“急什么,这里不是有扭转乾坤的人在嘛!” 苏一洋后背发凉,望着皇帝,不知他要怎么做。 话说百里昆仑发现密道机关后,又按照图纸所指,带兵极速赶往城郊。果真发现一处屋舍,控制住里面的人以后,百里昆仑便守在那密道出口。不消片刻,果然有士兵前来报告,说有千秋国士兵出现在密道出口,探头探脑打探情况。 百里昆仑知道,他找对了地方。如今这底下,帝后筱王夫妇已经苏孖郦全部都在。他只需要守在这出口守株待兔,迟早底下的人会出来。只不过,他现在没有那个耐性。 “走吧国主,若是底下的朋友们不愿上来说话,那就一把毒粉撒下去,他们谁也别想活。”罢了,他率先抬步往密道出口走去。 国主跟着他过去,眼瞧着百里昆仑果真抬来许多箱毒粉。国主忧心道:“当真要撒下去?”他的意思实则就是,当真要把底下的人全部除掉?可是如此一来,他要救出林洳卿的目的便不能达到,而且会害死林洳卿。他的本意绝不是占据千秋国,也没想谁死,所以这样的结果不是他愿意见到的。 可国主清楚,百里昆仑向来说一不二,心狠手辣。他若决定的事,不管是国主还是天王老子,都不可能改变。 百里昆仑瞧着国主那一副天要塌了的模样,心中深深鄙视。所以懒得告诉国主,这些毒粉虽然毒,但不至死,而且有解药。只要服下解药,立马就活蹦乱跳的跟个猴似的。 他看着国主,冷笑着说道:“是啊,这密道深邃,底下定然有千秋国士兵埋伏。若是派我国将士下去提人,定然会有死伤。既然千秋国国主又不愿意自己出来,那就怪不了孤要下死手了。国主也请想开些,除了千秋国余孽,这千秋国的大好河山可全部是您的了。不过是没了一个女人,失去个女人得到整做江山,不划算吗?” 百里飒青面色凝重,只垂着头不愿讲话,似乎在思考些什么。百里昆仑笑了,几乎可以想到待会儿那解药救活林洳卿后,百里飒青满脸惊讶的蠢样子。 “呵——”他轻笑一声,抬手勾勾指头,两边的士兵便准备好将毒粉撒下密道去。 百里昆仑咧开嘴边,发号施令的话还没到嘴边,后脑一阵发麻。他只来得及转身,看见百里飒青一脸高深莫测,接着铺天盖地的眩晕便接踵而至。他一句话也没来得及说,就噗通一声栽倒在地上。 这时百里飒青命人来将百里昆仑扶到边上去休息,他望着深邃密道,静默许久,口中轻轻吐出一字来——:“撤!” 将士们都仿佛听错了,满脸疑惑,可国主就是坚定的转过了身去,骑上马儿径直走出院子。他道:“一国之君,怎可乘人之危。今日之举若是按摄政王之意,便不是君子所为。孤要千秋国疆土,便要堂堂正正与千秋国兵马相对。” 说罢,他就策马扬鞭而去。留下一堆懵逼的将士们,搞不明白到底是他们自己不懂君子,还是国主脑子有病。 苏一洋在地下等了半晌,等到她都对皇帝的恶毒眼神免疫了,这时前去出口查看的探子又急匆匆的跑来,高声道:“回禀陛下,外面邻国,邻国的人撤了?” 就连探子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稳赢的邻国会撤兵。这把操作真的是让人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皇帝筱王还有数位将领听到消息都是虎躯一震,不明所以。 筱王怀着无比虔诚的心情,瞪大了眼睛疑惑道:“撤兵了?”为什么,是外面有等着他们的陷阱,还是邻国人有病? 皇帝显然也不大相信,沉声道:“多去几个人,再去查探!” “是!”探子领命,多带了几个人去出口处查看。一番查探后,发现当真没有人守在院中。于是探子大着胆子走出密道,小心翼翼在院中四处查看。最终惊讶的发现,邻国当真撤了兵,他们现在安全了。 于是回去禀报皇帝,皇帝长久的震惊以后,眼中透出寒光。 “先派一对人马出去查探,如若发现不是陷阱后,立刻给城外驻军发射信号,点燃狼烟让各路诸侯前来相助,接着派全部人马前去绞杀。务必要,将百里飒青截杀于青岩道!” 青岩道,是上京通往城郊的唯一一条官道。大队人马是无法通过其他道路到达城郊,所以百里飒青若是带着人马回城,必定要经过青岩道。 话说到此,皇帝眼中凶光毕露,他是不会再给百里飒青一次机会让他至于如此狼狈之险境。也在这时,皇后悠悠转醒。恰巧刚好听到皇帝的这番话,一下子脸色变得没有丝毫血色。她虽然昏迷,但意识却没有完全混沌。所以这一路逃亡她是有意识的,她睁眼后便伸手推向皇帝胸膛。皇帝见她醒了,满脸喜意。见她翻着身子,以为是她待在她怀中不舒服,于是赶忙轻轻将她放在地上。 皇后捂着胸口,皇帝搀扶,她也并不领情,抬手将他的手腕甩开。张开口说话却气若游丝:“他既已放你一马,你又何必赶尽杀绝!?” 皇帝好不容易盼醒了皇后,却听她说一堆他不喜欢听的话,不由得心生不满。瞧着皇后面色也不好,带着五分怒意道:“生为帝王若是不能心狠手辣,那他就不配坐在帝王之位上。皇后不明白吗,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更何况,他连草都没斩,所以他死有余辜啊!皇后如此仁慈,那么朕便留着他的性命,等将他抓捕了以后,带到皇后面前亲手杀了,想必皇后今后一定会更有统领六宫的气魄。” 说罢,他不再管皇后,带上几个将领走出密道。 皇后几乎风吹即倒,后退几步,被筱王妃及时扶住,这才没倒在地上。夜明珠加上密道出口处的天光,更加衬的皇后皮肤白皙如玉,如同仙人。 筱王妃焦急的扶着自家姐姐,如若此时有灵药她恨不得立刻塞进皇后口中。但她最终也只能关切问道:“阿姐你没事吧?” 皇后抬眼,虚弱的看一眼苏一洋,接着迈着踉跄步伐向出口处追去。一边走,一边也不知到底在对谁说着:“阻止他,不能让他杀了百里飒青,阻止他!” 她口中的他,自然指的是皇帝。 眼瞧着筱王妃一人扶着皇后有些不稳当,苏一洋赶忙上前,与筱王妃一同搀住皇后,接着一起迈步往出口处走去。 苏一洋实则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刚刚邻国还包围了出口,为何忽然撤兵?百里昆仑呢,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是怎么一回事? 可没却人告诉她答案,她们搀扶着皇后走出密道,刚好见皇帝策马扬鞭,带着大队人马,看样子与方向,应该是要去往青岩道。 皇后忽然双眼透光,让筱王妃与苏一洋松手,快步走到马圈跟前,轻松牵出一匹马儿。在苏一洋惊诧的目光中,皇后一踮脚扯着缰绳跃于马上。潇洒的挥动手中不知何时多出来的鞭子,马儿应声向前奔去。 那时苏一洋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环绕——原来当皇后不仅要长得跟天仙一般,家世还要数一数二。能受皇帝那般宠爱(虽然十分病态),原来会的本事这样多。马骑得这样利索,一瞧就是高手。就连她一个女子看了都觉得惊艳,更何况男人。 “嗨,会骑马吗?”眼瞧着皇后从她们面前策马而过,筱王妃拽着苏一洋往马圈跟前走去,问她会不会骑马。意思就是如果会骑现在就上马去追,如果不会……筱王妃没考虑过这个答案。 苏一洋在一瞬间想了很多,比如她从小在重庆长大,重庆没有草原也就没有马。但是前年他们一家人去某个草原旅行,那个时候她花了八十骑在马上绕着圈定路线绕了一圈。而那一圈绕的时候,前面还有人牵着马。 说她骑过马吗,她骑过。可说她会骑马吗,她只能坚定的给出一个答案:“不会!” 筱王妃一瞬间看她的眼神都变了,皱上眉头。这时她也从马圈牵出一匹马来,利索的翻身上马,对苏一洋说道:“那么你便想办法跟来吧。驾——!” 苏一洋便看着筱王妃也策马从自己眼前跑过去。 她站在原地,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上前去牵马,可牵了又不会骑。眼瞧着筱王妃已经跑远了,她这才低下头咬着牙走进马圈。 可是,可是栓马的绳子要怎么取?这马,这马看着好吓人,不会尥蹶子踢人吧?这这这,她们牵个马怎么就跟玩一样,到她这里就这么多困难险阻啊。 好不容易才提着心牵出一匹马来,又要吊着胆去考虑怎么骑上去。 呜呜呜,苏一洋快要急哭了。 “国主,国主——!”这边青岩道上,百里飒青骑着马在前面赶路,后边的探子匆忙前来汇报:“不好了国主!” 百里飒青面色一凛,一般不管有没有坏事,只要听到手下说出不好了国主这几个字,那么,他就一定不好了。 “怎么了?” “国主!”探子瞧着一旁陀在马上软踏踏的摄政王,心里急得快要哭了,尖声道:“国主,咱们的后路被截了。” 百里飒青搞不懂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道:“后路截了往前走呗。” 话音刚落,前边探路的探子满脸是血屁股尿流的往回跑,高声唤道:“不好了国主,前方的路被阻断了。” “什么?” 百里飒青不解:“何人堵了路?” 前方的探子实在无奈,想骂他,但又想起人家是国主。道:“自然是千秋国的人,他们不知何时点燃了狼烟,附近的诸侯国已经全部带兵往京城赶了。国主,咱们快往后撤吧!” 可怜这前方探子还不知,后方的路也已经被千秋国军队给赌上了。 百里昆仑只觉得隐约中仿佛感觉到有很多人希望他醒来,于是这种希望积攒的多了,他就忽然睁开了眼睛。 后脊梁骨依旧散着淡淡的麻意,他猛的一仰头便从马背上翻了下去。 这一摔虽然摔得很疼,但他坚强的挺了过来。可是马上,当得知如今处于一个前后包抄的境遇时,他就差点晕死过去。 “什么??!!!” 百里昆仑无比的震惊,几乎忍不住要将手中的刀给砍出去了。他气的全身发抖,一双手指着百里飒青颤啊颤,颤啊颤,嘴巴也哆嗦着,不知要如何把骂人的话讲的恶毒一点。 可思来想去,愤怒的情绪抑制了他的思维。半晌脑海里一直循环漂浮着几句话:败家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败家子!扫把星缺心眼神经病!!! 若是刚刚百里飒青不出手打晕他,那么现在他早用毒烟生擒千秋国皇帝了。如今又怎么会陷入这两难境地,无论向前向后,碰上了就免不了一场恶战。可他们来密道出口截杀时就只带了少量人马,这点人马都不够塞牙缝,打都不打就全军覆没了。 他冷静了半晌,最终还是没能让自己冷静下来,踱步到百里飒青跟前,抬手狠狠给了他一个耳光。 “你他娘的讲仁慈道德,为了一个女人,如今拱手把将士们的性命让出去牺牲。趁孤不妨时出手将孤打晕,国主真是好英勇啊!你以为天底下就你是圣人,你以为你心软放过了千秋国皇帝他就会放过你吗?百里飒青,你真的,不配当一国之主!” 其一心怀善意,做事不杀伐果断,这就是死罪。 第二被儿女情长羁绊,连山河江山都不在乎,一心只有那个女人。 第三他天生就不是做君主的料,也与从小送去道馆有关。 百里昆仑一股脑的骂出来,顿觉心神畅快。打了国主脸颊的手掌依然阵阵发麻,可他一点也不怕他。 冷笑着转身,对士兵们发号施令道:“想活命的跟孤走,孤就算拼死也要杀出一条生路来。若想跟着这位伟大的,圣人一般的国主,孤也绝无二话。” 二十七、不能抛下你 “是去是留,是生是死,顺应天命还是与天争命,万般皆是命,大家自己选择。”说罢,他转身像两旁的树林中走去。陆陆续续,有七成将士都跟着百里昆仑往树林里走了。 出来讨生活都不容易,谁也不想就那么快死了。大家心里都清楚,如今陷入这般境地都是因为这位慈悲心肠的国主,若是方才听摄政王的话,现在他们便不会如此仓皇逃命。早就攻占了千秋国,周边诸侯哪怕得到消息,也只能选择归顺邻国,他们这些刀口上舔血的人已经加官进爵,哪里还能闹出这么多幺蛾子。 当兵打仗的过惯了刀口上舔血的日子,没有人怕死。却不愿意死在缴械投降以后,与其跟着满心慈悲的国主,不如跟着摄政王谋一条生路。 将士们心中都有怨气,若不是国主,如今大家皆没有性命之忧。领袖者最重要的就是民心,自古以来都是这个道理,得民心者得天下。如今局势已经很明显了,百里飒青因为他自己的仁慈,其中还混杂着些其他的情愫,最终导致大家陷入死局。众人心生不满,不愿再诚服于这个拿江山拿将士们性命当儿戏的国主。 所以除了百里飒青身边的暗卫,其余将士全部跟着百里昆仑走了。 百里飒青没有阻止百里昆仑离开,面颊上红痕渐深,他愣了半晌,接着轻轻笑出来。 身边的暗卫问道:“国主,如今该怎么办?”摄政王离开了,原本留下来的暗卫们也开始人心惶惶。只是秉着心中始终坚守的原则,这才没有跟随摄政王离去。可留下来无非两种结果,一种被千秋国的人俘获。一种与千秋国士兵激战,最终以卵击石自取灭亡。 这一次,当真是国主做错了! “罢了……”百里飒青瞅着远方百里昆仑朦胧的身影,说道:“你们都不必再陪着我了,留下一柄剑,就赶快追随摄政王离开吧。既然是我咎由自取的结果,那便没理由再垫上你们的性命。许信州要的只是我的命,你们,都速速离开吧!” 暗卫们很少听百里飒青如此坚定有王者气质说话,一时间被他的气势怔住也无可厚非。只是:“国主,保护国主是属下们毕生职责。” 百里飒青瞧着说话的暗卫,瞧着留在他身边的这些暗卫。年轻,身体健壮。他明白如果他强制这些人留下的话,他们会乖乖留下,履行他们的使命。会拼死保护他到最后一刻,可是如此,岂非狼狈至极。没有一个人,是应该陪他死在这里的。 而他今日,必死无疑。 “走吧!”百里飒青厉声道:“这是朕的命令,赶快离开!” 暗卫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若是百里飒青强行留下他们,或许他们对他的恨便能名正言顺一些。虽然为他战死是职责,但依旧可以怨他。 可是如今国主却要他们走,这样一来,他们便走不得了。 这时候,已经能听到远处马蹄阵阵,千秋国军队已经包围过来了。若是此时再不走,就真的没有机会离开了。 百里飒青愈发焦急,他承认自己从没想过当什么国主。从前愿意答应回邻国继承国主之位,是那时心系佳人。明白如若没有权利,便不能争取佳人。 后来坐稳皇位是为了活命,那个时候他的小叔叔也就是摄政王,没比他大几个月的摄政王百里昆仑,虽然将国主之位交到他手上,可是明里暗里却从未想过让他好好活。如若他不提心吊胆,不想尽办法掌握实权,最后的下场就只有一个字——死。 可以说,出生就是皇子这件事是命,一出生就注定了的事情他无法改变。 后来当质子送去千秋国,是他生为皇子的职责,没法避开,这是命。 再后来回到邻国继承国主之位,是为了能娶到佳人。 最终在国主位上糊里糊涂坐了三年,是为了活命。 仿佛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唯一无关乎性命的,就是他爱慕的那位佳人。她不是命,但爱上她,是他命中注定。 但是对于这个命中注定,他甘之如饴。 百里飒青清楚,从小到大他一直是在被推着走。唯一一件自己做主的事,就是喜欢上林洳卿。所以他将林洳卿视为唯一,信仰。她若不开心,他就难受的要死。她若开心,他便愉悦到极致。她是他唯一清楚,想要抓在手中的人。他不愿意放弃她,更不会伤害她。 年少时情动,他与她的故事,没人知道的比他们多。也许那时林洳卿还是个年少懵懂的少女,他也是个青涩的少年。但是曾经那一段美好又单纯的日子,他这一生再也忘却不掉。 也许今日之举日后会被万人唾骂,可一个昏君,只沉溺一人美色之中的昏君,说到底不过是为了心中的那个人着了魔。如若他肯为了美人一笑倾尽江山,那么这到底是情深不寿还是昏庸无道? “国主!”暗卫们相互对视一眼,而后铿锵道:“属下们的职责与使命就是誓死保护国主,与国主生死共存亡!” 说罢以后,纷纷将腰间佩剑拔出。 百里飒青心中只余矛盾,他忽然想明白了,或许对一个人情寿不深不算是昏。可若是因为自己的情深不寿而害了许许多多人的性命,那么便就是实实在在彻彻底底的昏! 可如今又有什么办法呢,千秋国的铁骑已经逼近,他就算带着这些暗卫们一起逃跑,也逃不掉了! “诸位,今生生死追随之恩,对你们不起,来世我百里飒青,必偿!” 罢了,百里飒青提起了自己腰间佩剑,缓缓将剑刃拔出鞘。当他手中剑刃拔出剑柄之际,千秋国的骑兵也总算露出了雏形。 那是一场恶战,暗卫们以血肉之躯拼死护着百里飒青。鲜血飞溅,暗卫大有以一敌百的趋势。 待苏一洋好不容易咬紧牙关翻身骑上马后,胯下马儿还算温顺。颤颤巍巍驾驶着马儿往前追赶,却发现连筱王妃的影子都看不见了。 苏一洋又不敢加快了速度,只好心急如焚却慢悠悠的向前进。 行至半路,前无人后无人,总觉得两边草丛在动,苏一洋害怕之余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去。她忽然觉得一切都不是幻觉,草丛里当真有一团不停动弹的东西向她靠近。就在她吓的差一点失声尖叫的下一秒,一道人影从草丛里跳出来。飞快窜上她骑得马儿上,动作却轻如飞燕,马儿一点也没有受到惊吓,稳稳当当的站着。 一双手捂在她的嘴巴上,苏一洋急得只能呜呜乱叫。 身后之人怕她胡乱动弹惊了马儿,急忙伸出另一只手钳住她的腰,嘴巴凑近到她耳边,道:“别怕,是我!” 苏一洋面色一顿,听出这个熟悉的声音,急忙转身。百里昆仑将捂着她嘴巴的手给松开,静静望着她。 苏一洋迫不及待的将自己所有问题一股脑问出口来:“你怎么在这儿?不,不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你们方才不是包围了密道出口吗,怎么会忽然撤兵?!” 百里昆仑苦笑,道:“说来也简单,就是我的国主心善仁慈,决定放过千秋国皇帝一马。于是趁我不备打晕了我,然后撤兵了。” 苏一洋听到事情原委原来是如此,又焦急道:“那现在可怎么办,皇帝已经派兵去追杀你们了……不是,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们国主呢?” 百里昆仑拉动缰绳,马儿便跑起来,他将她扭过身去,贴在她背上道:“如此国主,简直荒唐。方才我被他气到升天,便提出撤离。可他不愿意离开,于是一气之下我便带着愿意跟我走的将士们走了。行至半路不忍他死的太惨,于是派将士们回去支援。”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回去帮助国主呢?” 百里昆仑道:“我自然是来叫援军啊,可是埋伏在这上京的援军离城郊甚远,怕只怕赶他们来,国主已经没了!” “哦!”一洋点点头,又疑惑道:“上京的方向不是这边,你干嘛到城郊这边来?” 百里昆仑无语,道:“方才隐藏在林中仔细看,前去青岩道的人里没有你。猜到你应该在城郊,便赶来找你了。也正好,没人看见你我,若是国主那边当真遇到什么不测,我也好带着你离开。” 原来他是专门来城郊寻她的! 心中仿佛又荡起一圈圈涟漪,她又忽然想起点什么,问道:“我们现在去哪里?” 百里昆仑道:“去青岩道,到时候藏匿于隐蔽之处。国主那里只能见机行事,造成如今局面都是因为他一意孤行,我帮他也只能帮到这里了,总不能再将性命搭进去。所以是生是死,多半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说罢,百里昆仑便再也没有开口了。 苏一洋坐在马前,心中仿佛又多了些知识。他们二人策马到青岩道附近后,翻身下马,由百里昆仑领着,他们钻进了隐蔽的灌木林之中。 远远的便已经听到兵器打斗的声音,苏一洋心里头震撼,没想到在古代,一个决定就可以扭转生死乾坤。普通人若是输了最多丢面子,而这些站在权利顶峰的人们,他们一旦输了,丢的就是命。 帝王权术,如若心软,便会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对别人仁慈,那么迟早有一日就得接受别人带给你暴风雨的洗礼。 百里昆仑不去救国主,苏一洋心中觉得这种决定是对的。就算先不谈什么对错,就单单国主若是没了,摄政王又贸然搭救,最终邻国手里有实权的人都死了,邻国于千秋国将便犹如探囊取物,轻而易举。 而作为战败国的邻国,当然不期望千秋国领导者对邻国百姓有多好。 因此就算是为了邻国,也必须活下来一个掌权之人。 战场战况激烈,千秋国用的是人海战术,就算邻国忽然加入了方才随百里昆仑走掉的士兵兵力,仍旧抵不过千秋国人海战术。眼看护着百里飒青的圈子越来越小,远处官道上骑着高头大马的千秋国皇帝满眼笑意。 “百里飒青,你还真是善良啊。肉到嘴边都不吃,既然你这么善良,那朕就给你一次机会好了。”皇帝笑意盈盈瞧着身旁皇后,随即将目光转向包围圈里的百里飒青,面色扭曲。 “如若邻国国主愿意跪在地上给朕磕三个响头,并且说你愿意诚服于朕,那么朕就大发慈悲饶了你的性命,如何?!” “许信州——!”皇后气的发颤,直呼皇帝名讳。果然见皇帝面色发黑,竟然拿过一旁将军的箭来,拉弓眯上双眼对准包围圈中的百里飒青,嘴角蔓延出一圈冷笑来。 皇后见他如此,又惊呼道:“你做什么——!” “皇后——!”皇帝冷笑着望向皇后,忽然伸手拽住皇后的手腕,“朕是天子,九五之尊,可你却一次次挑衅朕的底线。好啊,那么朕只能用特别的方式来教教皇后,应该怎么样变听话!” 说罢,他飞速拉弓,一刹那只听得箭宇划破长空,一声闷想,刺入皮肉。 那箭竟然稳稳当当插在百里飒青右腿之上,刹那间血流如注。 “啊——!”皇后瞧着受伤,因为箭宇力道而倒地的百里飒青,发出一声惊呼。随即恼的更加厉害,高声道:“陛下如此这般到底是想如何?!” 皇帝挑挑眉毛,语气轻快,道:“简单,朕就是想让皇后明白,做朕的人,必须学会顺从。但是从前是朕将皇后宠的太无法无天了,现在啊,为了让皇后听话,朕只好从皇后在意的人身上下手了!” 皇后愤慨,一双眼中满是热意,质问道:“陛下想让我听话顺从,直接冲着我来便好,为何要牵连我的身边人?!” “皇后——!”皇帝又高声道:“瞧瞧,皇后又忘了,该自称臣妾而不是我!” 说罢,他又猝然拉弓,射出一箭。那支箭宇这次插在百里飒青手臂之上。箭风劲道,再次逼得百里飒青摔倒在地。 身旁的暗卫们在与敌人作战,一时没人有法子退进包围圈将百里飒青扶起。 “哈哈!”皇帝看着百里飒青狼狈的样子,心中便更加痛快。 “你做什么——!”皇后红了眼睛,一双眼无措的望向包围圈中的百里飒青,再转向皇帝时,一双眼中则成了又愤怒又惊恐的神情。 皇帝瞧着她,挑一挑眉,嘴角的笑愈发邪恶:“皇后,还是没有规矩啊——!” “你住手!” 二十八、残忍 皇后急得快要哭了,这种时候她又如何去顾及君臣称谓。只觉得眼前的男人可怕至极,不想再让百里飒青受伤,却又不知如何挽救。 她只能看着他,一字一句道:“许信州,你疯了!” 皇帝好笑的瞧着她,不置可否:“皇后,非常好!” 说完这话,皇后已经猜到下一刻他要做什么。在他拉弓的前一秒,狠狠撞向他。 她本就身子单薄,这一下几乎用了全力。不仅将自己整个身子都扑出去,还径直坠下马去。皇帝被撞了这一下,本欲怒火中烧。可紧要关头手却伸的比说都快,一把抓起皇后的腰带,将她抱到马上。心里却一瞬间恍惚,什么时候,她竟然比前些日子更加消瘦了。 反应过来自己不争气了后,皇帝不由得一瞬间怒火中烧,想要再度拉开弓箭,却被身前挣扎个不停的皇后给阻挠。 他生气的钳制住皇后,想要发怒,内心又被皇后梨花带雨的面容动摇。 皇后见挣脱不开,于是问道:“到底陛下要怎样才能放过他?” 皇帝望着皇后,也不再笑了,半晌后淡淡的道:“很简单,朕要他跪下来认输!” “他也是国主!”皇后扭过头去,“王者的尊严不可撼动!” “那就好办了!”皇帝又气的笑起来:“他既然不肯跪下来投降认输,那么朕就杀了他。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道理皇后自然懂得吧!他宽宏大度是他的事,朕心狠手辣是朕的事,比不了啊!” 皇后不耐,愤而道:“他什么也没做,难道放过你也错了吗?陛下,您说要臣妾学会顺服,好,臣妾如您所愿。可是只求您,这是臣妾第一次求您,求求你不要杀他,放过他吧好不好?!” 她态度前所未有的卑微,于是皇帝听着五脏六腑都憋出了气,怒吼道:“你为了百里飒青,还有什么做不出来?林洳卿,真最讨厌你这幅嘴脸。你越在乎他,朕就越要杀了他!” 皇后凄声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他到底想要她怎么做呢,到底该怎么做他才能满意啊?明明是他说因为她不够顺服,所以才要从她身边人身上下手。那么既然如此,她就得保护朋友。顺服便是了,就是活的憋屈些罢了。 可如今她已经答应要舒服,他却更恼了。到底是他阴晴不定,还要怪到别人头上。 皇帝却一点也不想想明白,只是面目狰狞道:“朕其实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杀他!” 皇后闭上眼,滚烫的泪珠儿从眼眶中流出。她颤声问道:“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你为什么就是不愿意放过他?” “呵——”皇帝扬起嘴角,道:“因为朕,看他不顺眼!” 还有什么原因,因为夺妻之恨吗? 在许信州的印象里,他从小喜欢林洳卿。可惜一开始自己还是个没有封地的皇子,没权没势如何保护得了心爱的姑娘。后来他终于有了封地,却无羽翼。在去封地前一夜林洳卿前来表明心意,他也狠下心拒绝了。因为知晓自己无法保护她,所以就不想伤害她。 后来从封地回京,他终于有一些能力可以配的上她了,但是那时候她的父亲升了官,她也告诉他有了心仪之人。那个人就是邻国送到千秋国的质子——百里飒青。 从十六岁时起,百里飒青就成了横在他与林洳卿之间的一根刺。偏偏这跟刺是因为当年他的犹豫不决才得了空子钻进来的,于是他无数次想办法让这跟刺消失。 再后来他终于盼到邻国国主驾崩,百里飒青回国继承国主之位。却万万没有想到林洳卿差点成了和亲公主嫁给百里飒青随他一起前往邻国。他想尽办法使得那时风头无两的九王发现林洳卿的价值,缓兵之计,先让林洳卿留在千秋国,暂时许配给哪个皇子王爷并不重要。 终于将她成功留在千秋国后,而百里飒青也回到邻国继承国主之位。他以为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可以落地,却忽略了将林洳卿许配给九王以求留在千秋国这个权宜之计里,不受控制的是九王。九王并不喜欢林洳卿,在九王眼里林洳卿就是一块肥肉。九王可以尽情利用她的价值,哪怕牺牲她的生命来达到目的也在所不惜。 许信州历尽艰辛终于斗败九王后,他进宫面见圣上,提的第一个要求就是要圣上将林洳卿许配给他。圣上那时因为林洳卿在短时间内,又要嫁邻国国主,有许配给九王,现在许信州又要提出娶她,因此开始忌惮林父。并不打算将林洳卿许配给许信州,并且向他提出要娶她就得舍弃太子之位,要么舍弃太子之位娶她,二选一。 许信州那时连犹豫都没有犹豫,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林洳卿。什么太子什么权利,不过是为了能够保护她而已。从前他以为犹豫所以一次次错过,而现在既然能够娶到她,他就一点也不再犹豫。将理智与筹谋抛之脑后,想也没想便告诉圣上,他只要林洳卿。 那时的圣上也就是如今人们口中的先帝,因为他清楚最有资格与能力登上太子之位的只有许信州,所以他便降了林洳卿父亲的官。从二品降到了三品,林父后来升为一品,也是沦为闲职以后许信州给他升的品阶。 先帝从各方面打压了林家以后,又向许信州提出可以娶林洳卿,但是只能以侧妃之位。 那个时候先帝与许信州像是在博弈,互不妥协。若不是林父自请辞官,以证自己绝不会在女儿嫁给太子以后外戚干政。 于是最终先帝妥协,将林洳卿赐婚给太子许信州。林父的官也没有罢免,只是削弱了实权。毕竟太子妃娘家也需要一定的实力,不能对太子毫无帮助。 与林洳卿成亲那日,是千秋国百年来最盛大的一次婚宴。那时六国来贺,他的太子册封典礼在正午时开始,婚礼在午夜开始。贵族嫁夫娶妻,夜月黑越深,寓意的意头越好。 能娶到林洳卿,许信州想自己一生便都知足了。 而婚后,他们相敬如宾了一段日子,终于找到机会将从前种种误会消除。后来夫妻恩爱了很长一段时间,期间两人一如寻常夫妻一般,打打闹闹,玩玩笑笑。赌赌气,撒撒娇,那一段难得安静平和甜的溢出蜜来的日子,却仿佛再也回不去了。 他们的关系,从百里飒青秘密潜入千秋国开始恶化。从许信州无意间见到林洳卿随着百里飒青去戏院听戏,他的心中就百爪挠心。他怎么也忍不住这份难受,于是去找百里飒青决斗。百里飒青不敌他,但最终林洳卿却抱住百里飒青,哭着怨他何故如此? 他何故如此,若不是因为她他又怎么会如此,这样明白的道理她竟然不懂嘛? 后来他带走了她,为了防止她再出去找百里飒青,干脆将她囚禁于东宫,不准她踏出东宫半步。 也许他们的关系,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变质的。她不愿被囚禁,日日挣扎。这份挣扎在他眼里满是荆棘,因为她的挣扎只是为了出去找百里飒青而已。许信州不懂,自己待她这样好,而她明明也说爱他,又为什么要跟别的男人拉扯不清楚。为什么他们每一次争吵,原因都是百里飒青。 这次他没有心软,任由她哭闹也绝不放她出去。 却没想到,百里飒青会有那么大的胆子。趁他公务缠身,潜入东宫将林洳卿带走。且这一走,就是十余月。 林洳卿被带走以后,他就疯了。恳求先帝出兵攻打邻国,却被先帝拒绝。因为当时千秋国兵力不足,而邻国才和千秋国签订了和平条约。贸然出兵,实在不妥。 他见恳求无果,而讨伐邻国国主带回林洳卿,就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出兵攻打。于是许信州便反了,进宫夺权。气的先帝一病不起,后来一命呜呼。 他终于掌握实权,在林洳卿被掳走后的第十个月里,宣布发兵。 后来,后来的事情便很简单了。但总而言之,他与林洳卿变成如今这般模样,百里飒青“功不可没”。他恨百里飒青,恨得恨不得立即就将他杀了,剥皮抽筋才能泄愤。 而今天既然百里飒青落在他手中,无论皇后说什么怎么做,他都不会放过他。 百里飒青,今日必死! “众将士听令,谁若是将邻国国主项上人头取下,朕赏银千两,良田百顷——!” 想到气愤处,许信州干脆不再与皇后争论,直接发布号令,诛杀百里飒青。 然后一瞬间,皇后发疯一般往马下冲。 藏在丛林中的苏一洋紧张的捂住嘴巴,瞧如今局势,保护国主的暗卫已经一点点消亡。而国主又被皇帝中伤,被堵在包围圈里,插翅也难逃! 而皇帝此时又下令绞杀国主,她不由得紧张又小声的问百里昆仑道:“不救国主了嘛,他真的会被皇帝杀掉的。” 百里昆仑伸手握住她的手,宽大的手掌散着温温热度,很有安全感,他说:“救不了了,援兵未到,凭我也只能是白搭上一条命而已。今日种种皆是国主咎由自取,所以这后果他也必须承担。郦儿,若是看不得杀戮,那我们便走吧,回邻国去,筹谋为国主报仇事宜。” “报什么仇,人家还没死啊。乾坤未定,这皇帝到底跟国主有什么深仇大恨,为什么非杀了国主不可。难道帝王之道,就是心狠手辣不惜一切吗?” 百里昆仑只有苦笑:“千秋国皇帝与我国国主的恩恩怨怨外人又怎么知晓呢,一个人若想杀另一个人,不需要什么原因,只要另一个人死就算达到了目的。杀戮与慈悲皆是帝王之道,等同于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郦儿,我们走吧!” 苏一洋连忙道:“不要!等等,再等等,说不定国主能活着呢。”她压根也没想到为什么百里昆仑说的是他们一起走,而如果按某种说法的话,她是千秋国妃嫔,又为何要跟着邻国摄政王仓皇逃离。若说是明白待在千秋国没有好日子过,那么就跟着百里昆仑走就是了。何故要担心邻国国主生死,她好像已经在不易察觉间已经把自己当成了百里昆仑的人。 只是没有发觉,而已! 百里昆仑见她如此,心中不知是喜是急。大约还是很欢喜的,因为她担心国主的原因是因为她在乎他,用一个成语形容就是爱屋及乌。急是因为若是千秋国皇帝杀了国主以后,发现苏一洋不见了,再想起他来,定然马上下令掘地三尺找到他们。 所以当前关头,逃命要紧。 可是女人心软,总觉得下一秒会有奇迹发生。那么便好吧,他就舍命陪君子了。等看到国主最终命运以后,他们便得火速离开了。先前驻扎在城内的暗卫已经收到信号,若是赶在半柱香之内无法赶到此处来救国主,那么便无需再来。直接出上京,到不远处的临泽关等待接应于他。 如今看样子就算半柱香时间暗卫赶来也没什么大用,国主命数已定再难更改。来了也只能是送人头,何必白送性命。 “好!”他说:“若是害怕了就躲在我身后,我保护你!” 苏一洋心中一怔,如果在现代有人跟她说这样的话,她大约会翻个白眼冷笑两声接着走掉。可如今是在架空古代,人没有人权,命运还真不说由我不由天的。生杀大权掌握在旁人手中,这是他第二次说说会保护她。第一次,是他从那个将她从皇宫带走要杀掉的人手中救下来以后,他认真的看着她,说不要怕,他会保护她。 男人和女人,从身形到力量上的差异显而易见。而保护与被保护,也仿佛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似的。只是苏一洋活了十九年,还没有遇见一个像百里昆仑一样说会保护她,也真的在保护她的人。 所以,她对他产生的感觉,是以前从未出现过的。 她不知不觉中就看了他许久,瞧着他的脸颊,眼眸,嘴唇,鼻子。直到他忽然浑身一怔,她愣了愣,才反应过来,顺着他的视线向前边望去。 原来不知道刚刚又发生了些什么,如今包围圈外的皇后形如疯妇,披头散发一个劲对皇帝又咬又踹。而再看包围圈内,国主脖颈上划开一条深可见骨的痕迹。那伤口处翻出来的血肉那般可怖,随着大动脉破裂,血液如同决堤了的河坝一般猛烈的喷涌而出。 二十九、陨落 国主睁着一双皓月般的眼眸,他们百里家的人似乎都有这样一双皓月般的眼眸。他倒在地上,一双眼睛却死死落在皇后身上。身子微微抽搐着,部分血液溅起,撒在他脸上。血沫在地上冒着热气,他的生命在缓缓流逝。 可是国主旁边任由暗卫未曾倒下,暂时没有人可以威胁到国主性命。那么他——他右手手里握着一把程亮锋利的剑。 原来他是自刎!!! 苏一洋惊呆了,瞪大了眼睛愣愣瞧着青岩道上的一幕。 皇帝死命按着死命要挣脱开的皇后,一双狭长锋利的凤眸瞥向包围圈中的百里飒青。眼中似乎有感叹,但更多的是除去眼中钉肉中刺以后的痛快。 百里飒青身边的暗卫们不再与千秋国将士们打斗,国主死前说:愿以他的性命,换取他们的性命。可是他们的命何其渺小,又怎么配用国主的命来换。可国主已经用性命来抵了,暗卫长捂着受伤流血的肩膀,退到百里飒青跟前去,肃然道:“国主,属下愿来世还在国主身边效劳。” 说罢,提剑直刺向自己心脏。 其余暗卫纷纷效仿,很快还未断气的百里飒青身边倒了一地暗卫尸体。 皇后对皇帝又踢又咬,周围的将士们没有一个敢多看一眼的。因为大家都明白,这种事情若是不经意间看到了,那么眼珠子就得没。而如今这种场合不得不看见,为了抱住眼珠子就只能装作没看见。哪怕,根本没法看不见。 皇帝耐心的等着,等到皇后精疲力尽,哭声沙哑。等到百里飒青完全断气,胸口不在有一丝起伏。等到清早的晨光缓缓照亮大地,他这才一松怀抱。皇后猛不迭得了自由,却也失了支撑。硬咬着牙撑着身子步伐踉跄向百里飒青走去,皇帝眼中郁光闪现,面无表情瞧着皇后。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五步、六步……他们总共相识六年,这六步也结束了一切。皇后忽然晃了一晃,身子向前,一口闷血,一声闷响一声不吭倒在地上。溅起灰尘一团,赤血一捧,送走故人一缕魂。 皇后倒地的那一刻,皇帝忽然双目园睁,急忙向皇后冲过去。可也还是没有碰到皇后,指尖连衣角也没有触到。 一如他们的感情一般,轰轰烈烈,无疾而终。年少深情,却因为世间俗事种种,闹得分崩离析。嫉妒猜忌,夫妻如此,不如和离。 皇后面色惨败,地上的黄土也没比皇后脸色沧桑多少。 “来人,来人——”皇帝将地上的皇后拦腰抱起,侧身上马高声道:“回宫,宣太医——!” 说罢,大队人马就要往宫中赶。 “走吧!”牵着她的手轻轻握了握她的手,苏一洋听出百里昆仑声音中的沧桑与沙哑。 抬眸望向他,正巧他也在看她,于是她的目光便径直撞进他的眸子里。他的瞳孔中有她,她的瞳孔中也有他。层层叠叠中,已经数不清瞳孔里的人瞳孔中瞳孔中的人到底有多少。 她瞧得眼昏,于是摇了摇头,道:“百里昆仑,你说说到底国主为何而死?” 百里昆仑又将目光移向青岩道上没有呼吸的国主,眼神缥缈。他说:“因为他生在皇家,却爱上了不该爱的人。因为他生在皇家,所以爱一个人就是罪。因为他生在皇家,充满罪孽的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他的下场早就注定好了,除了死,别无他途!” 苏一洋听的心中冰凉,这番话犹如半盆冰凉的水,扑灭了她先前所有的信任。 她凉笑道:“是嘛,生在皇家,那么是不是为了活着,就不能爱上任何人,不能动真心,因为一旦动情,就会死啊?” 百里昆仑将眸子转回来,落到她身上。 “不是!”他说,从前他是这样想的,可从此刻开始,从目睹了百里飒青可以为了那个女人舍弃生命开始,一切就都变了。 原来为了一个不该爱却爱上的人,哪怕牺牲江山舍弃性命,只要是为了那个爱的人,也可以那样伟大。而他也忽然明白了自己的真心,从遇到苏一洋后,他就开始沦陷。而一开始却不自知,口中说着狠话,下手却比谁都婆婆妈妈。 如果不是记得那底下密道里有她,他不可能备那么多箱有解药的毒粉。按他的性子,如果她那时不在底下密道里,他是不会顾忌任何人的性命,直接一把毒粉撒下去。 可是那下面有她啊,他舍不得让她死。 眼下瞧着心甘情愿赴死的百里飒青,他忽然开了窍,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知晓了自己的心意。 而林洳卿贵为千秋国皇后,因为百里飒青,愿意形如疯妇,这本事就是一件无法想象的事情。两人都是冒着天下之大不韪而为,有这样相互拼命为了彼此的人,此生无憾。 百里昆仑想,如果换他是百里飒青,苏一洋是林洳卿,那么他愿意为了她能开心,而赌上命来救她。也因为她是苏一洋,心甘情愿赴死。 情不知所起,愿一生生死与共。 “呵——”苏一洋扬起嘴角,觉得他就是说说而已。男人嘛,嘴上的承诺总是给的花里胡哨。可是百里昆仑太真了,真到她都忽略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不是没有去皇宫藏书馆翻阅过书籍,其中有一本人物志,里面就有邻国摄政王百里昆仑。他因为年少暴戾,手段很辣而出名。十二岁就通过铁血手段将邻国的皇子门压制的服服帖帖,阴险狡诈是他这个人的代名词。 像他这样的人,从小在阴谋中摸爬滚打长大。经历的不是一般人能想象的到,他凭什么因为短短的接触,就喜欢上她? 不过是贪图新鲜,就算是救她于紧要关头,也不过是为了博得她的信任罢了。 而如今,无意间说出的话语实则表明了他的立场。他说,生在皇家,动情就是罪。 或许她来自现代,从未接触过权谋。所以她不能理解,为什么手握重权的人,却反而不能去享受爱一个人的乐趣?为什么爱恨嗔痴都是罪,为什么动情就会死? 也许先前心中种种悸动都是她被他所欺骗,而如今因为他这一番话,她又重新恢复了理智。 全是骗人的,男人都是大骗子。他不过是贪图新鲜,才说那些甜腻的话语,发誓生生世世保护你。可女人却因为男人三两句的誓言,就迷失了自己,完全沉溺于幻象之中。等到最后男人玩腻了抽身而退,只将女人一个人留在编制的幻想中。 等女人发现一切都是骗局以后,陷入的将是长久的痛苦。而男人抽身拍拍屁股走的干干净净,什么也损失不到。 “走吧!”百里昆仑不知此时苏一洋心中想的是这些,于是拉起她的手往前走。 苏一洋没有将他的手甩开,顺从的跟在他身后。只是百里昆仑瞧不见,她盯着他眼中的冰冷。 苏一洋清楚,是她错了,迷失了自己。才被渣男伤害的遍体鳞伤,差点又再次掉入其他渣男的陷阱。 现在她一颗心恢复平静,什么狗屁誓言,不过都是男人说的鬼话,她不会再信了。 可是,她穿进这本书里,想要回到现实就必须得完成任务——寻找到真爱。 天下之大,人口之多,鬼知道真爱在哪?偏偏她这个给了限定,说真爱就是摄政王。她也查过,如今九州土地,只有邻国存在摄政王这个职称,所以只有百里昆仑一位摄政王。 那么意思就是真爱就是摄政王,她必须爱上摄政王才能回到现实。 呵……既然男人可以装出深情,她又为什么不可以呢。装出深情,装出爱上百里昆仑,达到目的以后离开虚拟回到现实世界。这里的生存游戏她玩腻了,现实世界哪怕有渣男她也已经走出来了。就算再遇见那个渣了她的渣男,她也可以轻松的冲那人招招手,然后反手一个巴掌打得那人东南西北都找不着。 游戏世界的系统高科技又能高科技到哪里去,宏观的监测这个游戏世界罢了,难道还能测验到内心? 为了弥补自己犯下的错,为了不待在这边把肠子悔青,苏一洋决定开始演戏。 先跟着百里昆仑离开,因为她知道如果自己留在这里是不会有好果子吃的。那个狗皇帝迟早会对他动手,小命是不保的。跟着百里昆仑离开千秋国,去到邻国。就算路上她实在受不了虚与委蛇,也可以甩了百里昆仑自己去任何地方。只要不被锁在那深宫大院之中,去哪里都好说。 就算真的回不去现实世界,就忘了现实的世界。在这个书中的世界里安身立命,拼杀出自己的一片天地。反正哪里不是活,人一辈子,不过就是为了碎银几两,填饱肚子等到死的那一天嘛。在现实世界与虚拟的世界都要努力活下去,如若当真回不到现实世界去,她就待在这个世界里吧。 反正,就当前十九年都是梦一场罢了。 这样想着,她跟在百里昆仑身后。手掌被百里昆仑紧紧握住,仿佛要将两个人的手牢牢粘在一起,合二为一似的。她感受着他手心里的温热,一开始感受到这种温热时心头那份悸动却消失不见。 她想,大概这就是清醒的滋味吧! 就在他们抬脚离开没多久,皇帝带着大部队人马要回宫时,一位将军问道:“陛下,这邻国国主尸身该如何处理?” 皇帝凝眸,略想了片刻,道:“带回宫去,连同这血自杀殉主的暗卫一起,带回宫去。” 将军疑虑道:“陛下,何故要带回宫去。不如扔在荒郊,让野狗豺狼啃食了罢!” 皇帝面无表情瞥向说话的将领,将领一瞬间低下头去,连声道:“陛下赎罪,为臣多嘴,陛下赎罪!” 皇帝没说什么,拉动缰绳就要往前走。这时他仿佛忽然间想起了什么,打眼在人群中扫了一眼。立刻问道:“贤妃呢?!” 底下人被他不怒自威的神情给怔的抖了三抖,大概这就是王者气势吧! 皇帝见无人知晓苏一洋去处,眯上了眼睛,冷声道:“派数队人马给朕搜,一定还没走远。若是遇见贤妃就将她抓回来听候发落,若遇见贤妃与邻国摄政王在一起——二人格杀勿论!” 于是数名将领领命,抽调人马便四散开追踪而去。 一名将领又问道:“陛下,若是只遇到邻国摄政王呢?” 皇帝咬着后槽牙,道:“杀!” “是!”将领领命,抽调人马策马而去。 留下一半人马互送皇帝与皇后回到宫中,皇后一路昏迷。回到宫中以后太医院太医皆来医治,为首的太医院统领回到:“禀陛下,娘娘无妨,只是受了些惊吓,近来又不曾好好进食,这才导致郁结于心,吐血昏厥之现象。只是……” 皇帝抬眼,问道:“只是怎样?” 太医统领俯首道:“无事,只是娘娘身子太虚弱,臣一时还不能确定。近些日子臣会配好调理的药膳为娘娘身子进补,陛下不过太过担忧。” “好吧!”皇帝抬步走进床榻旁,太医们鱼贯而出。皇帝坐在窗前,伸手轻轻拂过皇后苍白无血色的面颊。一张脸上尽是难过,他悄声道:“百里飒青死了,朕没有松手杀他。这么些年来你总喜欢和他相处,可你从前说与他只是好友。朕就是嫉妒他,如今他死了,搁在你我之间的横沟也没了。你快些好起来,以后我一定再也不逼你,不惹你生气了。阿卿,快点好起来啊!” 皇后苍白的面色却没有丝毫动静,皇帝双手握住皇后的手,捧在胸前,满脸虔诚。可是无论他说什么,皇后都仿佛没有听到一般。一动不动,只有偶尔细微呼吸声证明她还活着。 清晨的天泛着微凉的风,眼瞧着前一阵子还是蓝盈盈的天,眨眼间就变得乌云压境。皇帝看向窗外的天,温声道:“要变天了,阿卿……” 苏一洋跟着百里昆仑刚跑出城外,身后便有追兵追来。百里昆仑急忙带着苏一洋四处躲避,一路向实现约定的汇合地点集合。 半路上她扭到了脚踝,于是他直接将她背在背上,一路上艰辛非常,有好几次都差点要被追兵发现了。辛亏百里昆仑机智,一次次化险为夷。 就是这样,奔波了一天一夜以后,他终于带着她来到约定碰头的地点。 那是一处偏僻院落,也是百里飒青从前在千秋国秘密购买的院子。约定好了援军就等在这里。 三十、逃亡的路上 可是等他们推开院子门以后,却发现院落中没有一点援军的影子。 她疑惑道:“会不会是援军搞错了地点,又或者还没赶到?” 百里昆仑摇头道:“不可能,这附近只有这一出碰头地点。按道理来讲他们也应该比我们早一天就到达这里,没理由会比我们更慢。” “那这是怎么回事?”援军离奇失踪了? 百里昆仑面色慢慢变得严肃,失态似乎变得有些严重。他忽然意识到也许是哪里出了差错,抓起苏一洋的手腕就往院门外冲去。 说时迟那时快,院门外刹那间围上乌泱泱一群千秋国士兵。可他们却并未立即向苏一洋与百里昆仑出手,百里昆仑将苏一洋护在身后,盯着门外面色不善。千秋国军队像是在等什么人,不小片刻,果然等来了一位熟人——筱王殿下! 他骑着高头大马,缓缓来到院门外。瞧着院内的百里昆仑与苏一洋,嘴角扬起一个和他皇兄非常像的邪笑来,道: “哟,堂堂邻国摄政王,怎么会与我千秋国宫中妃嫔一起奔逃呢?你们如此这般,是不是能用一个词来形容啊——亡命鸳鸯!” 苏一洋心中凛然,若是可以她一定想法子冲到筱王跟前给他两耳刮子。百里昆仑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异样,轻轻握一握她的手,瞧着筱王,不甘示弱道:“人人都知道筱王殿下与筱王妃感情生隙,自成婚以后更是没有一天太平日子。怪不得如今筱王讲话酸溜溜的,原来是妒忌孤有郦儿相伴啊!” 确实,筱王与筱王妃之间恶劣的夫妻关系九州皆知。百里昆仑要怼人,自然是一针见血,不留一分钱的余地。 筱王脸色骤变,黑的如同锅底。苏一洋也没想到百里昆仑会拿筱王妃来说事,她隐约记得,这筱王的死穴就是筱王妃。利用的好,就能挟持筱王。利用不好,就会激怒筱王。而百里昆仑说这番话以后,明显激怒了筱王。 “呵呵!”筱王脸上挂着平常的笑,眼中的光却又狠又辣。他不再愿意与百里昆仑多废话,只道:“你们邻国人还真是贪生怕死,当年为了停战将百里飒青送来当质子。如今你这个传闻中大名鼎鼎的摄政王,见到自己的国主去了,却连跳出来决斗的勇气都没有。只能夹起尾巴灰溜溜的逃跑,既然摄政王要逃,那就脚底抹上油赶紧跑啊,却还想带着美人一起走。哎话说你们邻国人怎么都这样啊,这么惦记着我皇兄的女人们。你说说,作为我千秋国宿敌的摄政王殿下,意图谋反最终失败,逃亡之际不忘掳走我千秋国嫔妃,这几条罪名加起来,摄政王觉得我千秋国还能放过你吗?” 筱王问的太多,百里昆仑选择性从中间开始回答:“筱王殿下话也不要说的那样难听,郦儿是孤的未婚妻,只不过是到你千秋国来做卧底罢了。至于说我邻国觊觎你千秋国嫔妃?筱王殿下怎么不好好想想,你千秋国权贵都是怎样对待自己妻子的?远的不说,哦,筱王最应该明白吧?为什么媳妇会被别人惦记上,为什么媳妇会想着离开你,难道全是媳妇自己的错?你们千秋国的男人就没有一点点错?哈哈!” 筱王已经发现自己说不赢百里昆仑,于是也不再打算争辩。只对百里昆仑讲道:“摄政王不知,我皇兄下了命令,说若是见到我千秋国贤妃,并且她是一人,那便好好带回宫去。可若是见到摄政王,无论是独身亦或是与贤妃在一起,都格杀勿论!念在贤妃的面子上,本王给你们一个选择。要么,你死她生,本王权当没见到你们在一起过。要么,你们一起赴死,本王也好回去交差!” 百里昆仑瞬间顿住,不再出言嘲讽。两个选择,很容易懂的两个选择。他死她生,一同赴死。这个答案很容易就能得出选项,他自然会选择…… 苏一洋忽然从百里昆仑背后闪出,瞪着筱王严词厉拒:“呵,我苏某人何其大的面子,能让筱王高抬贵手留我一命!但善意是强者的怜悯,筱王殿下如今已然是可以怜悯弱者的强者了嘛?” 筱王眯上眼睛,瞧着苏一洋神色不明。 苏一洋继续道:“既然选择了摄政王殿下,那么我与摄政王,自然是生死相随的。筱王明白了,就尽管动手好了!” 反正她死了又会复活,无论在之前那个地方复活,都可以带着百里昆仑避开这个陷阱。不过这和喜欢不喜欢百里昆仑没有任何关系,她只是打死也不愿意去哪个红墙琉璃瓦的宫中去了。那里犹如囚笼,皇帝如同洪水猛兽,随时随地都在叫嚣着吃了她。那里的天空永远四四方方,空气安静的如同凝固。夜晚很黑很黑,偏偏有静谧的出奇。这样极度的黑与极度的静,可以勾起人心中的所有原罪与恐惧。 她说这番话只是因为她可以复活,但这番话落在百里昆仑耳中,就犹如霖露。 他不再把苏一洋往身后藏,脚步一探,站到她身边来,冲筱王叫嚣道:“实在不好意思,让筱王见笑了。郦儿,什么死不死的,有孤在,你当真以为我们会死在这里吗?” 苏一洋睁起大大的眼睛。 筱王一脸厌恶,犹如吃了一口人间狗粮。可人家也是有媳妇的嘛,只不过媳妇不是很听话而已。有什么秀的,秀恩爱死的快是古今贯通的道理好不! “呵呵!”筱王干笑着,瞧着百里昆仑不停点头,像是在赞许。“好啊,好啊!既然没有人想活命,那就成全你们,愿你们在底下白头偕老。来人啊——”他高声道:“摄政王殿下想要挑战咱们千秋国将士,那我们就如他所愿。” 说罢,筱王挥一挥手,早已整装待发的将士们急不可待向院内攻去。 “相信我吗?”百里昆仑笑着看向苏一洋。 苏一洋想了想,觉得相不相信都不重要。反正,没死的话就继续活着。死了的话,就复活然后躲避开危险,再继续活着。 她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就像玩游戏穿马甲了一样,开启的是无敌版模式,怎么都不会真正死亡。于是她笑道:“相信吧!” 摄政王捏捏她的手,给她一个坚定眼神,在千秋国将士攻进来的下一刻,道:“自信点,把吧去掉!” 说罢,他脚尖轻点,揽住苏一洋的腰,轻轻松松飞上屋顶。 苏一洋笑了,她倒是忘了百里昆仑会轻功这一茬。现在只要飞起来越过屋顶,再加上这周围全是树林,避开千秋国士兵轻而易举。 但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他们还没飞上屋顶,头顶之上便猝然落下一张大网。原来是筱王早有预料,提前备好了天罗地网,防的就是百里昆仑的轻功。 毕竟,传闻中的邻国摄政王武功高超,普天之下没有敌手,上可捞月摘星,下可入地取宝,当真是无所不能。作为同龄人,筱王却是从小看着描写百里昆仑的画本子长大。这也让他自认为,自己比百里昆仑亲妈都了解百里昆仑。既然如此,又这么会忽略了,百里昆仑轻功如同飞一样。 眼看着网便要落在他们头顶上,百里昆仑抽刀出鞘,手起刀落,打算将网一砍为二。他的刀是宝刀,出鞘的一瞬间寒光可以将眼睛闪瞎。可万万没有料到,那网是筱王从秘境所买,哪怕是极品刀剑,也不能轻而易举将网砍破。百里昆仑出刀以后,也只是在网格上划出了一道细微口子而已。 网格瞬间落在身上,瞧着轻盈的网落在身上却犹如万斤之重。他们两人在一瞬间被网压回地上,苏一洋已经打算好要狠狠摔一下子,却没想到这种时候,百里昆仑还能想到将她护在怀里。 他们从高空落下的地方约等于两三层楼高的地方,倒也不会有性命之忧。只是他将她护在怀里,猛的在地上摔了一下,看样子摔得也不轻。苏一洋反应过来以后,急忙挣扎着沉重的网格,从百里昆仑身上爬起来,心中有些许慌乱,质问道:“你做什么,不怕死吗你!?” 百里昆仑瞧着她,明明身下是挺疼的,可是看到她这幅着急的模样,就忽然觉得很想笑,身上的痛处也不疼了。 “乖,扶为夫起来!” 紧急关头,苏一洋没工夫和百里昆仑贫。不计较他口头上占她便宜,顶着网子将他扶起来。 这时筱王的人也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住,筱王下马,慢慢悠悠向这边走来。 百里昆仑悄悄从袖中递给苏一洋一把小且锐利的匕首,然后装作无意,抬手使劲砍起缠在身上的网格。 网是好网,刀也是好刀。于是砍来砍去,网便被划开一道大口子。 筱王并无动作,只是站在远处瞧着他们。 百里昆仑将口子扒拉开,让苏一洋先出去。接着他也从网里走出来,两人终于摆脱厚重的网格。 “怎么,”百里昆仑好笑的看着远处的筱王,说:“不怕我们再跑了?” 筱王一点也不怕,眼中满是漫不经心。苏一洋发现这些掌权者们总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脸上又挂着闲闲散散的笑。如同戴了千篇一律的面具,瞧着都假。 筱王扬扬手,示意百里昆仑随意。百里昆仑笑着点点头,揽起苏一洋的腰脚尖轻点再次飞上房顶。 既然他叫他随便,那他就听他的好了。 筱王丁点儿也不急,就那么静静的看着百里昆仑。 只见二人刚刚到屋顶的地方,天上又落下来一张密网。一如方才一样,网重的立刻就将他们压下来摔落在地上。 百里昆仑按方才的流程,好不容易将网砍破了走出来,不由得黑着脸对筱王骂道:“靠,神经病啊!”弄这么多层网,是要耍谁?! 筱王见到百里昆仑黑了脸,立刻笑的像个孩子一样。还说道:“摄政王不妨继续,这网本王足足备了二十张。只要摄政王有精力,大可以不停的尝试哈哈哈,只是这模样倒着实滑稽搞笑了!” 百里昆仑无语,想不通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无聊的人。他也忽然想通了,为什么筱王妃会那么看筱王不顺眼了。与这样神经病似的一个人生活,简直是为难筱王妃了。而筱王如此,他的皇兄皇帝也一定正常不到哪里去。这就委屈了林家两姐妹,嫁谁不好偏偏嫁给精神病家族,婚约能幸福可真是奇了个怪。 百里昆仑重新握住苏一洋的手,悄声道:“娘子相信为夫吗,就算是和他们打架,我也能杀出一条血路来,带娘子离开。” 苏一洋觉得,这种时候绝不能说一些气馁的话让百里昆仑泄气,于是眼神坚定的道:“信!” 于是百里昆仑便甜甜的笑了,又对苏一洋道:“跟在我身后,我会护着你。但是你也要自己保护自己,一旦冲出包围,不管我是死是活,你都撒腿就跑,不要让他们有一丝机会追上你,明白吗?” 苏一洋没有回应,因为她在想如果真的能逃离包围圈,但只是她一人脱险抛下百里昆仑,岂不是太不仗义! 百里昆仑松开她的手,持刀向包围他们的千秋军走去。千秋军见他走近,瞬间将筱王隔离在保护圈外。 几乎在一瞬间,百里昆仑便如同一颗捣蛋一般。迅速向敌军袭去,苏一洋只见他身形诡谲,招式快的让人应接不暇。大有势如破竹之气势,三下两下,竟然已经有十余人倒下。 筱王看的双眼冒光,没想到今日他能亲眼见到百里昆仑的身法。果然是名不虚传,令人亢奋。没有什么比见到偶像更激动的了,如果有,那就是见到偶像后,可以亲手抓到他,在必要的时候,杀了他。 苏一洋第一次见这样迅速的身手,他就如同一抹影子,又轻又快又柔。他手中的那柄长刀又像一根飘带,柔软无形却坚毅无比,轻松间便能杀敌于无形。 凭她的本事根本没办法紧紧跟在他身后,于是他索性将面前的敌军全灭了,不给敌军围住他的机会。这样苏一洋就可以安安全全跟在他身后,有他保护没人能伤的了她。 就这样走一步杀十人,渐渐的连筱王脸上也再不是淡定了。他拧上眉头,盘点自己带来的军队。大约有六百人,可是照百里昆仑这样的功法,到现在不仅没人伤了他,千秋军的尸体却堆的像小山丘一般。继续这样下去,恐怕有危险。 三十一、受伤 于是筱王不自觉打心底生出焦急之意来,如果他带六百人来围剿百里昆仑最后全军覆没还让百里昆仑给跑了……那该有多丢人! 丢人就丢人,其他人的目光他完全不在乎,他只在乎自己的王妃林幽妍,她会不会因为这件事情更加的看不起他。 想到这里,筱王瞬间觉得世界山崩地裂。林幽妍一定会讥讽他,以后常拿这事来说他。她那么毒的嘴,他一定会忍不住想要打死她。可是他又很爱她,最后只会把自己给气死。为了断绝发生预想的情况,筱王急了,沉声怒叫道: “来人,摆阵!” 霎时,军队不再黑压压又傻乎乎的冲上去任由百里昆仑屠杀。飞速调整队形,填补空缺。哪怕百里昆仑身形飞速,也阻挡不了这样多人将他们围起来。这样一来,他们便是腹背受敌,百里昆仑向后伸手将苏一洋拉到他身后,让她的背紧紧贴上他的背。暗声道:“贴紧我,不要怕。” 苏一洋倒是也没有很害怕,也许是清楚可以重生,那么就没有死亡。既然死亡都不算威胁,可以不断重来,这世间恐怕没什么是能让她怕的了。 鬼使神差的,她拍了拍百里昆仑手背。 可她却不明白,这不轻不重的一个举动,给了百里昆仑多大的力量。他明白自己不再是一人战斗,他如今在为自己和自己心爱的女人所战斗。 他,百里昆仑。年少起便被九州传的人云亦云,玄玄乎乎。似乎所有人都觉得,在政治上他是个无比精明的奸臣。在武艺上,他确实有一些功法,但只要是人,就一定不是天下无敌的。 可是若因其他事落得今日局面,他也不会有如今思想。今时却不同往日,他身边有了想保护的那个人。如果不能保护好她,让她受了伤,有了性命之忧,他会比自己死了还难受百倍。 大约,百里飒青从前也是这样想的吧。可是那时候他还总笑他是个神经病,为了一个女人竟然连自己的命都不要。 如今,他懂了。昔日的神经病之举,如今已然明白是什么。是爱情啊,他爱上她了,所以哪怕丢了性命,也只要那个人好。 他斜扬嘴角,瞧着将他们团团围住的千秋军们,露出一个不屑的笑。 “早听闻千秋军阵法无敌,可是孤从前就喜欢研究这些阵法。筱王应该不知吧,你们千秋国的一切阵法,孤全部都破过一遍了。而且有一回孤性质昂扬,刻苦钻研了一番,发现要破你们这个阵,最少,三人足矣——”说罢,他狂傲的大笑道:“可惜如今这阵里只有孤一人……” “谁说的,还有我!”苏一洋急忙补充道。虽然她不会啥功夫,但她无所畏惧啊。哪怕死了,也能复活。所以若算人头,应该也算她一个。 百里昆仑略显惊诧,回眸瞧了她一眼,在这样严肃的生死关头,随即他忍不住笑了。 “是啊,如今我们可是有两个人呢。筱王不妨瞧着,看看凭我们二人之力,能否破了你千秋国大名鼎鼎的阵法!” 说罢,他将腰中腰带一扯。那腰带瞧着如同丝带,最终却发现那其实是一把软剑。他将软剑递到苏一洋手中,温声道:“拿好了,你不会使武器,但是软剑轻快,使起来容易。只要有人靠近你,威胁到你,就立马出手,听到了吗?” 筱王神色不明,因为他吃不准百里昆仑话里有几分真假。他们千秋国的阵法闻名杀伤力大的原因就是,知道的人很少。如果百里昆仑拿到图纸,那么凭他一定可以研究出破解方法。可问题是,这种军事机密,百里昆仑怎么可能轻易得到?而且,能以三人之力对抗白人阵法,并且破开阵法,这听起来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不可能的事情。 苏一洋有些不快,拧着眉毛嘟囔道:“你怎么总是要我保护好自己就行了,我难道不能保护你吗?”就算无关情爱,作为战友,她也总该有些义气,不能让他受伤吧! 百里昆仑脸上霎时变得憨厚,从前没有一个人告诉他要保护好自己,更没有人提出过……要保护他! 他的心一动再动,急忙回过身去。苏一洋听到他沙哑着声音说:“娘子真是惹火,等脱困了,可得为为夫灭火啊!” 她先是愣了三秒,没反应过来他话中意思。三秒过后,她忽然脸颊爆红,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很想给他一拳,仔细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别贫了,这一场恶战我不相信灭不了你的火。认真作战!” 百里昆仑很满意她的反应,嘴角漾起的笑久久挂着。 “筱王殿下,还不开始?是等着孤与娘子讲完话以后再动手不成,千秋国还真是客气!” 筱王眯上眼,不知刚刚为什么走了神,没有下令进攻。但现在反应过来以后,他就不是那么好脾气的了。 “摄政王迫不及待,那本王就成全你!”说罢,筱王勾勾手指,将士们立刻举起武器向百里昆仑与苏一洋袭来。 作为一个现代人,一个杀人犯法要坐牢判刑的现代人,哪怕有人要攻击伤害,哪怕自己手中有武器,她也根本不会拿起武器做什么。百里昆仑也很快发现软剑在她手中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他以为是她不愿意手指染血。想想也是,这些人的血只会脏了她的手。 于是百里昆仑便如同陀螺一般,以苏一洋为圆心,苏一洋半米为半径,三百六十度旋转进攻。 猛烈的厮杀过后,筱王便识相的发现,哪怕是百里昆仑一人,他也可以轻松应对一支千人的军队。至于百里昆仑说的他曾经就研究透了千秋国军队阵法这事儿,如今他也是深信不疑。 到此,筱王不由得感叹了一声。果然,像百里昆仑这种从小就作为别国的皇子的人,各种画本子传到其他国家供不如他的王公贵族们瞻仰,真正实力真心不撇。 害,别人家的孩子就是别人家的孩子,真的比不过。 眼瞧着撑不住了,一开始六百人的军队,摆阵以前被百里昆仑灭了二百人。摆阵以后虽然讲究阵法,可是收起人头来更加简单。于是顷刻间,百里昆仑这种异于常人有如神力的人,竟然又灭了二百人。 眼瞧着剩下的将士们眼中已然满是恐惧,筱王明白,他是绞不灭百里昆仑了。于是他双眼如鹰,一双深沉的眸子锁定百里昆仑身后的苏一洋。 筱王垂首对身边的人说了些什么,身边的人立刻遵命,从腰间捣鼓出一小罐不明液体。捣鼓在剑上,随后混入阵法之内,悄然来到苏一洋身边。 看准了苏一洋的腰,快准狠一刀扎过来。 苏一洋没有反应过来,百里昆仑就猛的玄身将她抱住。 “嗯……” 百里昆仑闷哼声响起,同时,刀剑没入皮肉的怪异声音也一齐响起。像是戳破了一个西瓜,但是西瓜皮包裹的果肉却又极致紧密。 来不及让她惊叹,几乎在一瞬间他将她揽在怀中挡下一刀后,他立刻抬手,身后偷袭的人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已经身首异处。 他没有再放开她,紧紧将她揽在怀中。握着刀的手越发迅速以及用力,一双眼也越发的通红。她瞧见他额间的汗珠,听到他越来越沉重的呼吸声。 “你没事吧?”心中十分慌乱,她焦急的抓住他的手。 百里昆仑抽出身来对她温柔的笑一笑,然后继续出刀杀敌。 后来,她见证了这辈子见过最血腥的场面。满院尸首,他竟然凭一人之力,灭了好几百人。 筱王早已不知所踪,估摸着早就发现局势失控,脚底抹油跑了。 百里昆仑将刀立在地上,染血的刀剑入地三尺,他手上满是鲜血。黏腻的鲜血几乎沾染了他整个身体,他来不及喘息多久,从地上拔出刀剑,对她道:“走吧,我带你回家!” 苏一洋关心的却是那一阵子他替她挡的那一刀。那一刀刺的一定很深,因为从那一刀以后他的呼吸就开始越来越不稳。 她道:“我们先去附近找大夫,你的伤很重!” 天空晴朗,空气不温不热。满地尸骸的院子安静无比,他怕她害怕,于是先带她离开哪所院子。 行至路上苏一洋找到一户农家,进去拿银子找农户夫妇买了两套衣服。她与百里昆仑各自换上稍微看起来正常一点的衣服,终于不再那样突兀。而在刚刚换衣服的中途,她也仔细瞧了,他身上的伤大多为细碎的划伤。而最重的一道,就是百里昆仑后腰的地方。 那里就是他替苏一洋挡下的一刀,苏一洋是心又慌又不晓得到底该什么感谢他。 她于是怀着复杂至极的心情,替百里昆仑换好衣服。两人将血衣找个树坑埋了,她搀扶着他,按他所指的方向往下一个小镇走去。 幸好这是古代,没有现代那么严格的把关。许多关口除了官道,绕远路经过一些村落后,也是可以到达的。只是官道路途便捷,所以只要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作奸犯科的人,基本都不会绕很远的路经过村落,然后再到达城中。百里昆仑预料到筱王定然会回去搬救兵,到时候一定会追来。所以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不按常理出牌,不往回邻国的路上走。苏一洋问那么要去往哪里。百里昆仑高深莫测道:“反着走!”只有反着走,才能安全的避开追兵。 他们先躲在一处地方养伤,等到伤好了,凭百里昆仑的身手,怎么都不可能不安全到达邻国。 于是他们一路南行,路途顺畅。百里昆仑封住自己的经脉穴道,如此一来虽然受伤却也不会失血过多。按照百里昆仑的指引,苏一洋很快在一个高山坡下看到一处村落,连声叫着有救了有救了,她搀扶着他,加快脚步走到那村落中去。 那村落平静安逸,见有两个外乡人前来,立刻有热情的老乡给他们介绍了镇上环境挺好的一家客栈。苏一洋本以为小镇应该没有多少客栈,却没想到小镇内部环境优美,有山有水,林荫环绕。客栈挺多,初进小镇遇到的老乡指的客栈环境也非常不错。价格也不是漫天要价,平常实惠。 于是她掏出五两银子来,包了两间客房,二十天为期。这时候苏一洋不由得为自己的机智点赞,也不知为什么,她见那宫中奇珍异宝甚多,而妃嫔每月都有例钱。恰巧她赶上了发例钱的日子,见宫中发给嫔妃的例钱竟然要么是金银瓜子,要么是金银珠子。觉得好玩,便在乌冬给她的那个随身携带的荷包里装的满满当当。没想到今日就派上了用场,她带出宫的钱足有百两,当然并不全是金银。也有乌冬塞在荷包中的大额票子,乌冬是从小伺候苏孖郦长大的,而苏孖郦也是个冒失鬼,没比苏一洋精明多少。所以乌冬总是怕她会出什么事,将钱都给她备足了,就没有后顾之忧。 如果有生之年还能见到乌冬,苏一洋想她一定会使劲夸乌冬,夸她真的是个宝藏女孩。 可是,应该再也遇不到了吧…… 他们在那间客栈中好好养伤,期间她找客栈老板帮百里昆仑寻来大夫,给百里昆仑包扎后吩咐了他身上其余伤都不怎么重要,但最该注意的就是腰间那道口子。那里伤的最重,刀刃刺进皮肉很深。伤及了脏器,得好好养个十多天。 苏一洋每天伺候着百里昆仑吃药,每日换洗腰间纱布。她也是后知后觉才发现,百里昆仑的身材好的惊人。真不知道她怎么一开始就视若无睹,如今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恨不得鼻血都喷出来一升。 她最是闲不住,真不知道前些日子待在皇宫的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好像那个皇宫有魔力,规矩压的整个宫中所有人背上都压着一把无形枷锁。于是沉闷也就成了一种习性,所有人都默认的事,是无法轻易打破的。 于是出了皇宫,苏一洋就犹如一匹脱缰的野马。来到小镇的前几日都是等百里昆仑休息了以后出门去小镇里到处逛。后来被百里昆仑发现,在百里昆仑的要挟下,她无法,只能带上他一路出去耍。没办法,谁让他义无反顾就替她挡刀呢。这份情,无论她愿不愿意,都必须得承认,是百里昆仑有情有义。 说来百里昆仑也真是个奇人,能一个人单挑那么多将士不说。 三十二、心动与悸动 就连受这么重的伤,养了没几天就恢复的差不多了。 于是无法,苏一洋去小镇逛,身后永远跟着一个跟班。可怕的是这个跟班随时可能血崩,于是她只能好声好气的搀扶。愉快的夜生活变成了老年人散步,可想而知苏一洋的挫败感。 但是耐着性子转啊转,竟然也就顺其自然了。 一转眼也在小镇待了小半个月,这天不知是多么日子,苏一洋照例扶着百里昆仑出来散步。百里昆仑身上的伤已经恢复的差不多,那些细碎的伤口结痂也差不多掉了。苏一洋总想去抠那些伤疤,但总是被百里昆仑拒绝。她实在忍不住,于是偷偷去揭结痂的伤疤,却一个不小心将他没好完全的疤给抠了下来。 瞧着又沁出血珠儿的伤口,她一脸无措,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百里昆仑满眼无奈,拿干净的布将血珠儿擦了,幸好是小伤口,并不用上药。 见他半晌不说话,她以为他生气了。于是一副人畜无害又愧疚的模样,对百里昆仑说她错了。 百里昆仑又无语又想笑,伸手抬起她的脸颊。瞧着她水灵灵的眸子,如蝶翼一般忽闪忽闪。他的视线缓缓下移,目光渐渐落在她的嘴唇上。没有涂抹胭脂,她的嘴唇如桃花一般粉嫩。 毫不提防,他的吻就迅速落在她的唇上。心脏在一瞬间如坐上过山车,体验速度于激情。又像被人抛到高处,久久不能落下。那种极速的刺激与无尽的坠落感深深包裹着她的心脏,让人又难受又流连忘返。 恍惚间,她似乎回到第一次与异性亲吻的时候。那个时候,她是第一回,那个男生却已经是老手了。于是短暂的触碰以后,男生便开始猛烈进击。 可是如今却很奇怪,那种唇与唇触碰,大脑缺氧,让人有如身处云端的感觉一直持续很久。也许是因为她与百里昆仑谁都没有下一步动作,就只是单纯的,唇与唇的轻轻触碰。软软的,温温的,湿湿的。 感受着他带来的异样情愫,感受着他的温暖,他的怀抱,他的亲吻。一瞬间,她觉得似乎他们两个在一起了很久。久到可以相互拥抱,相互亲吻。相互依偎着取暖,还可以在一起很久很久。 心中某个地方忽然就动摇了,并且带着悸动一起,折磨的她全身发软,就要站立不稳。于是她身子一晃,腿一软。百里昆仑急忙伸手揽上她腰间,环着她不让她倒下。 寂静的时光里,四目相对。享受时间从四面八方流逝,在心中留下一道道痕迹。 她喏喏问到:“百里昆仑,你为什么要替我当刀?” 他瞧着她的眼眸,神色认真的让人相信这世上再没有比他更真的神情了。他说:“因为我不能让你受伤!” “为什么不能让我受伤?”她问。 他答:“因为我爱你,如果你受了伤,我会难过死的。” 她忽然笑起来,心里觉得好笑就笑了出来。她一边说,一边带着嘲笑的语气:“百里昆仑,爱是什么?! 你真的很爱我吗? 爱到连死都不怕嘛?!” 他淡淡笑着,伸手抚上她的脸颊:“是啊,很爱。爱到连死都不怕!” “呵呵……”她伸手将百里昆仑推开,垂眸后退两步。表面上笑着,实际上嗓喉间涌出的酸涩感让她很快落下泪来。迅速将泪珠儿抹了,她抬起一双发红的眼来,问道:“真的嘛,如果当时那把刀上有剧毒,你也还是义无反顾的去帮我挡是嘛?” “是!”没有丝毫犹豫,她真的没有见过任何一个人有此时面前这个男人这样认真。 “那你图什么啊,爱是相互的,我一点也不爱你啊!” 百里昆仑眸中思绪翻涌,又想起她对他说过的话,心里的难过便没了。笑道:“我图你,相互的爱是最如意的爱,可世人往往得不到这种如意。所以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也可以单方面的很爱。哪怕你不爱我,我也会很爱很爱你,拿命去爱你!” 苏一洋像是笑的苍白无力,于是拿手掩面,可是泪水滚烫,汹涌的流下来。 “可是百里昆仑,我们生活的世界不一样。如今只是短暂的碰撞汇合,才使得我们相遇。所以我根本判断不了在你们这个世界里,什么样才是爱。你说可以为了我去死,但是你明不明白,一个人愿意为了一个人去死,最后也能毫不犹豫的离开。我不是不相信你的爱,我只是不相信爱会发生在我身上!” “没关系的……”他依旧温温和和,悄悄走到她跟前,伸手拍拍她的脊背,轻声宽慰她说:“没关系的,我真的爱你,我不会离开你的。郦儿,这个世界充满不确定性,可是我却对我的心满是确定。郦儿,我可以等你爱上我,哪怕要很久很久。” “不……”她呜咽着,一双手遮住眼睛。“不……你不懂,你不明白!我不是什么郦儿,苏孖郦不是我。我只是一个灵魂,你爱上的只是一个不存在于你的世界的灵魂而已。我迟早要回去,回到我的世界里去。可是我要想回去,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爱上你。”她咽了口唾沫,接着说道:“可我一旦爱上你,我就要回我的世界去了。百里昆仑,我的世界里将没有你。如果我爱上了你,却又失去了你,那我会死的。我不想再难受的死去活来了,你不懂啊……” 月色静悄悄,窗外天上的云如同薄薄的轻纱。屋里的两个人再没了对话。大概一个在理解,一个,在挣扎吧! 第二日他们则像往常一般,好像昨夜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天小镇热闹极了,他们出去散步,就见街上人来人往,人声鼎沸,人声鼎沸。往常的夜晚街上都没什么行人,哪怕人最多时也没有这样多过。 苏一洋拽住一位大婶问了问,才知道原来今天是这个小镇的习俗,每四年举行一次的花灯庙会。花灯庙会时街道繁华十分,人人可将家中闲职物品拿出摆在路边变卖。中心广场还会举办花灯大会,花灯比赛中胜出的人将获得高额奖励,还有游轮三日游。因为是江南小镇,所以游轮在小镇很常见。但是普通人家是登不了那么好的游轮,也消费不起游轮上的高额物品的。于是花灯胜出者获得的游轮三日游里,游轮里的一切花费全部由镇长承担,胜出者不用掏一分钱。 这个奖励对于普通大众来讲,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苏一洋与百里昆仑没有灯,但这不妨碍他们去凑热闹。 中心广场上斗灯正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广场上人围的水泄不通。此处只有一座高楼,但因为是全镇最豪华的酒楼,所以一般百姓没有那个经济能力进去。坐在高楼包厢之内,广场全景就可尽收眼底。 百里昆仑见挤不进人群中,便带苏一洋进了酒楼。来到小镇上以后苏一洋早已给他两置办好新的衣物,那酒楼伙计一见他们穿着不俗,便也是笑脸相迎。将他们带上三楼,因为人少,所以将他们带进一个绝佳的好位置。 百里昆仑从袖中掏出一腚银子,瞧着约莫有二十两。 店员一瞬间笑开了花,知道遇上大顾客了。 百里昆仑对小二道:“茶博士知道要怎么上菜了吧?” 那小二笑逐颜开,点头哈腰道:“知道知道,自然是按最好的上。爷,夫人,您们稍后,小的这就叫厨房去做。” “嗯。”百里昆仑端起茶杯,轻轻嗅了嗅,随即又将茶杯放下。那小二一看立马明了,上前将桌上的茶水撤了,连声道:“爷与夫人稍等,小的这就去换顶好的茶水来。” “去吧!”百里昆仑将目光投向苏一洋,见她在瞧楼下广场上的斗灯情节,静静的笑了。也将目光移向楼下广场,却不知苏一洋偷偷转回眸子看他。 斗灯分五个部分,一就是花灯的外观。灯分三角、四角、五角、六角、玲珑角、鱼贯角。其中最难最复杂的当属玲珑角与鱼贯角。三角到六角都是讲花灯扎成用的竖条,三角到六角并没什么稀奇的。可是这玲珑角就是将花灯的竖条不定义,用无线条竖条将花灯扎成不规则图形。 而鱼贯角更玄妙,鱼贯的意思就是以一条竖条,鱼贯编纂,最终编成一个形状不规则却有棱有角的灯笼。考研竖条的选材,以及工人的技艺。 就算是专业的,对于玲珑角和鱼贯角,都是要废很大很大精力来制作完成的。 花灯第二要比的,就是灯笼上糊的纸。纸很平常,但是若要又薄又透,让人清楚看见里面的烛火。还有久燃不黑,不着,那么就需要特殊纸张来完成了。 而玄妙的花灯,它的灯笼外观上糊的纸上还会有绘制的图案。这些图案往往不是画上去的,而是在制作纸张时,就印上去的图标。这种花灯宫廷之中很常见,那也都是在灯中间印上一个很大的皇家记号而已。 真正精彩绝伦的花灯纸上,是满纸细纹。上面的情景可以精彩到绘制下一个完整的故事,制作这样的纸往往需要雕刻模板。其中工序嘈杂可想而知,放在现代应该叫高级定制。除非有买家愿意花大价钱来买,否则轻易不会有匠人愿意耗时耗力去做这些。 斗灯第三看的当然是灯笼上的装饰了,装饰品的风格由参赛者自己制定。可以素雅,可以清淡。可是若要符合评委审美,自然要通过一些途径去打听,最终按照评委的审美,做出完美的装饰品。 第四,则是竖条材质。竖条内部往往用的都是有韧性的竹条起支撑作用。但是隔着一层纸,灯笼外部的竖条起的则是装饰作用。达官显贵们如果要收藏或者定制,就会选择用一些金石玉器去定做。 而像这种斗灯用的花灯,获胜者的花灯往往都会被心仪的买家买走。因此竖条用的也都是极好的材料,其中黄金奢侈,白银意头不好。玉容易碎,石不好打磨。最好的材料就是琉璃,将炼化的琉璃倒进磨具里,最终制作成竖条。好看,美观,耐用,又奢华。是斗灯里顶好花灯的代表。 最后一条,也就是花灯的柄手了。柄手一般都为木质玉质或金质,而民间斗灯,则多用木质。 树木居多,但是能用的木头更多。桃木、李木一类的统称果木,这一类木头的特征木质水分多,晾干了以后质地便会脆,容易断。第二类就是松木、藤木一类的灌木。灌木木质坚硬,但外表的刺多。若是销去刺,外表将变得坑坑洼洼。这样一来,观赏性就大大降低。 第三类,就是比较名贵的树木,比如紫檀一类。这类木自带香味,是制作观赏性花灯的最佳选择。只是价格昂贵,没有本金的匠人一般制作不出来。 斗灯主要看的就是这五个部分,若是每一点都用最好的材料来制作,那么进入决赛是没有问题的。 而今日,斗灯已然进入到决赛部分。留在决赛的两盏花灯一个是玲珑角,一个是鱼贯角。用的纸都是印花的,可以看出这两名制作者的决心。再看装饰,不是大红大紫,轻松看出都用的是低调奢华的风格,很清新脱俗的派系。这里就能知道本届评委的风格品味都挺不错,口味不重。 百里昆仑以前就见过献到他府上来的花灯大赛作品,清一色大红大紫,宛如清丽的姑娘浓妆艳抹,瞧着要多难受就有多难受。也不知道当时那些人是对他的口味有什么奇怪的见解! 再看竖条,进入决赛这两盏花灯的竖条用的都是琉璃。一个竖直,一个波浪。明显波浪那个更加有创意一些,若是心思活泼开朗的,应当就会选择波浪竖条的那一盏。 最终就是手柄了,远远的也闻不到气味。只能看到一柄通体漆黑,如同墨玉一般透亮。另一柄则是暗紫色,瞧着手柄的弯曲模样,想来是紫檀木制作而成。 两盏花灯等战胜其余作品,一路过五关斩六将,自然是非常有实力的。而两盏花灯都各有千秋,美妙绝伦。若是一时要分个高下,还真是不好判定。 于是百里昆仑回眸望向苏一洋,想问问她觉得哪盏灯好看。 这猛不迭的回眸,苏一洋慌乱的眸便印入他的眼。他一时有些愣了,万家灯火下,她略显慌乱的眸如同一只受伤的小鹿一般,让人忍不住想要拥她入怀。 三十三、杏林微雨 只是……她为什么在看他呢?她为什么,要看他呢? 他忍不住心中所想,所以问了出来,他看着她白皙干净的脸颊,那双透亮灵动的眼对他而言简直是致命诱惑。他说:“你……看我做什么?” 苏一洋这才想起收回视线,可以又意识到似乎晚了。于是她略显的有些尴尬,慌乱却故作镇定道:“我……我哪里看你了,不过是恰巧望了你一眼而已。”随即她又像是觉得这样说没什么信服力似的,撒泼道:“怎么,我就不能看你,看你要收钱?” 月色下,百里昆仑英气的脸颊越发衬的如油画一般。她恍惚记得从前他的嘴唇很红润,只是如今再瞧,却再也瞧不见那红润感觉了。也许是她记错了,也许是他伤还没有好完全,总之,他总是瞧起来很虚弱。 “自然是不收钱的!” 苏一洋看着说话的百里昆仑,他说了半句话后就痴痴的望着她,他继续说道:“只是……”他压低嗓子,声音沙哑磁性,说出的话仿佛带着致命诱惑:“你再多看我一眼,我的命就没了!” 意识到他是在说情话以后,苏一洋瞬间红了一张老脸。她急忙伸手推开向她靠近的百里昆仑的脸,慌乱间将眸子投向窗下,假意在看底下的斗灯比赛,实则内心慌乱无比。 哪怕窗外的风景万般好,百里昆仑都不愿意再看。他专心致志瞧着对面的苏一洋,一双眼睛当真是瞧得痴了。 苏一洋感受着这种痴迷的眼神,觉得自己百爪挠心,如坐针毡。但是她依旧强忍着,继续假装压根没发现他的视线与打量。 也许时间过了很久,久到苏一洋都陷入了幻觉。她瞧着窗下斗灯的场景,瞧着最终进入决赛的两名选手获得双赢。看到有富豪当场出价买走花灯,围观人群渐渐四散开。 然后她忽然听到百里昆仑在叫她,他轻轻的小声的喊她的名字。苏一洋犹豫着要不要搭理他,然后她就闻到了香味。一瞬间思想瞬间回归身体,回到现实。恰巧这时候百里昆仑又轻轻唤了她一声,她顺着这一声回眸,看到不知何时桌上已经摆满的饭菜。 精致又奢华的菜肴,打眼一瞧就知道味道也绝对不会差。 “呀!”心里止不住的惊喜与满足感,苏一洋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有这种感觉。反正就是不管她平时再怎么难受或者不开心,吃上一顿当时特别想吃的饭菜甜品,再来一杯饮料,一切烦恼都迎刃而解。 “这菜什么时候上的呀?”她抑制不住脸上的笑,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百里昆仑瞧着她笑的满心欢喜的模样,不自觉也觉得自己心中满心欢喜。于是瞧着她的眼里满是宠溺,笑呵呵的道:“方才一点点上的,只不过你看花灯看的入了眯。我连叫了你好几遍你都没有听见,现在终于被香味诱的回过神了?赶紧来吃吧!” 菜肴满满当当堆满了桌子,瞧着也应该上得差不多了。苏一洋愉快的拿起筷子,惊讶的发现竟然给他们用的是一双玉筷子。 普通百姓一家一年的平均支出也就是五十两白银,他们一顿饭就出了二十两,自然奢侈。 花了大价钱最后得到的实物就是高档啊,杯子碟子全部能达到皇宫里那种水平,菜肴尝起来也鲜美无比。 这家酒楼并不会因为给的钱多,就一股脑上一堆鸡鸭鱼肉、山珍海味。相反,每一道菜都做工讲究,味道鲜美,食材嫩滑爽口,鲜脆无比。看的出来厨师是用心做的菜,花出去的银子也让人觉得花的值得。 两个人吃不了多少,听到他们住的地方后,余下的菜肴都给打包送到他们住的客栈里去。 苏一洋怀里抱上一坛老酒,又给百里昆仑塞了两坛酒,接着连推带搡拽着他进了小树林……不,准确的说,是杏树林。 天上开始飘落小雨,幸好他们出酒楼时伙计叫住他们给塞了两把打伞。当时说过一阵便要下雨了,虽然那时完全瞧不出下雨的征兆,但他们还是听伙计的带上了那两把伞。所以后面天空飘起蒙蒙细雨的时候两人也丝毫没有慌张,悠哉悠哉打开打伞,穿梭在没有人的杏花林中。 路上行人皆因为下雨而四处躲避,这杏花林里人便更少。从他们进到林子里到现在,愣是一个人都没碰到。 二人杏林漫步,瞧着娇嫩的杏花因为承受不住雨大风吹,最终落下。苏一洋瞧着树上一朵开的极好的杏花落下来,直直落在自己脚边。她忽然就蹲下身去,轻轻捡起那一瓣花。低声笑起来。 百里昆仑不解,疑惑道:“笑什么?” 苏一洋将花朵放在手心里,然后站起身来面向百里昆仑。他身形高挑,几乎比她高出一个头来。所以她微微仰着脖子看他,她说:“你听过林妹妹吗?” 林妹妹?百里昆仑瞬间锁上眉头。 苏一洋又提示道:“就是那个葬花的黛玉,林黛玉啊!” 百里昆仑表示自己从未听过,苏一洋撇了撇嘴巴,将脑袋低下来,道:“害,你和我不是一个世界,不处在一个纬度,你自然不知道林妹妹。你不仅不知道林妹妹,手机是什么,电视怎么看,汽车怎样乘坐,飞机为什么会飞,这些你通通都不知道。因为你跟我的世界不一样啊,我的世界包括了你的世界,但又不会全部赋予你这个世界的一切。所以你说说,我说这些没头没尾的话,到底是想表达什么呢?” 因为伞打开后很大一把,所以他们一起撑着一把伞,百里昆仑举着伞。他很认真,很认真很认真的想去听懂她的话。可是他压根就不明白她说的那一大堆到底是什么意思的词语,就像是塞外方言似的,他根本听不懂。 只有一句——她说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世界是什么,他只知道九州。她口中所说的世界,是指九州嘛,还是与九州一样的地方。 但是她与他是一个国家的人啊,都是邻国子民。从未听说她离开过邻国与千秋国,去往更远的地方。也从不知道九州之外还有其他九州,难道是她修仙所悟得的仙境? 毕竟这些年来,他虽然没来见过她,却知道她沉迷于修仙是真的。 “郦儿,你放心,无论生死我都会永远在你身边保护你。以后我们永远也不分开,我们的世界会一样的!” “呵——”苏一洋笑着往前走,并随手洒了手中的花瓣。 “好啊,只要你有一天能和我在一个世界里,到时间我们再见面,我一定相信你对我的真心,一定什么也不顾的去喜欢你,爱上你,怎么样!?” 百里昆仑对她的话半懂半不懂,可他就喜欢这样。就喜欢她带来的新奇,这是他遇到她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也许一开始是被称之为新鲜感的东西所蛊惑,但是后来渐渐的,无论是眼睛还是心都无法从她身上移开了。 心中那份全新的悸动,以前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带给她。他明白,且坚定的明白,这一定是爱了,他一定爱上她并且不愿再放手。 “好,有郦儿在的地方就一定有我。我们再也不分开!” “呵呵——”苏一洋脸上的笑容更加明显,她是在笑,却不知为什么笑。就好像明明知道百里昆仑说的这些话都不可能实现,还是被他真诚态度所感动。就好像听一个小孩谈理想,明明没了一只眼睛,却说自己长大以后要当宇航员,飞向太空。 可是可能吗,显然不可能。但你能破灭一个孩子的美好愿望吗,自然也不行。 因此只能好笑又无力的发出两声笑来,以此来表达心中的惆怅。 她继续缓步往前走,百里昆仑打着伞站在她身旁,把伞撑得稳稳当当。他们一起顺着无人的小路往杏林深处走去。本身他们没有灯,但是今日花灯节,这树林里挂满了花灯。也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做的,竟然不怕雨。闪闪熠熠,橘红的烛火,飘洒的微雨,提起裙角避开地上水坑,然后继续前进。 没有目的地,就这么一直往前走。 杏林也非常给力,走了许久都不见尽头。可是花灯却在一处地方停了,没有灯光照亮前方的路,黑漆漆一片瞧着还挺渗人。 于是苏一洋停下脚步,转身靠在一颗树上,道:“不走了,就在这里欣赏景色吧!” 于是百里昆仑也停下脚步,踱步到她身边,油纸伞依旧举的稳稳当当。他也靠在树上,然后说: “杏花林应该白天来才有意境,不过我倒从未欣赏过夜间景色,如今瞧着,倒也不错,别有一番风味!” “那可不,白天能看清一切,所以白天有白天的美。夜晚视线受阻,但是能够看到景物与夜色交融,也是另一种惊心动魄的美。哎我问你,你觉得白天和黑夜,他们两个钱币的正反面,有没有有一天能见面的可能?” 就像她跟百里昆仑,处在两个世界,两个纬度。有没有可能,以后可以共同出现在一个世界里?不,她已经在他的世界里了。她想明白,以后会不会有一天他,能来到她的世界。他们有没有可能,能在实现世界里遇到。 应该……不可能! 毕竟他只是一个游戏里的人物,或者二维书本世界里的平面人物。他只有在他的世界里才能存活,却无论如何都不能在现实世界以实体形式出现吧。 所以,不可能。 “郦儿,白天与黑夜本来就是相互交融的。夜不是忽然黑的,天也不是忽然亮的。而钱币的正反面,也许瞧着是不能相互融合,可是若是将他们扔进铜炉里炼化,那时不管正面背面,他们都会相遇。是吧?” 没想到他竟然能这样变通,就让苏一洋没话说了。她闪烁着目光,心里一边觉得他说的对,一边又要笑他天真。于是最后哭笑不得,露出个无奈的笑来,撩撩刘海,说道:“哎呀是你不懂!” 却不想百里昆仑会刨根问底,问道:“不懂什么?” 苏一洋扶额长叹,最终垂首闷声道:“白天不懂夜的黑,你不懂我伤悲。别说话了,安安静静看夜景吧啊!” 百里昆仑于是没有再说话,乖乖站在苏一洋身边,为她打好油纸伞,不让一滴雨落到她身上。说起来他活了二十余载,还从未给人打过伞。这种感觉,确实奇妙。 两人静静的望着满树花灯的杏林,再瞧瞧杏林之上天空中的玄月。美轮美奂,无与伦比。入耳只有瑟瑟细雨拍打在地面,作为一个听惯了雨滴落在水泥地面上的人来说,站在泥土地里,听着雨打杏林。空气中扬起淡淡的土腥气,想来是雨滴拍打在地上以后溅起的尘土。 两人不知何时以然紧紧贴在一起,似是相互取暖,实则是荷尔蒙迸发。但是也只是这样相互依偎着,并没有其他任何动作。 两人安安静静的赏月、赏雨、赏花、赏灯。一个晚上就可以同时观赏到这么多美景,人生几何呐! 后傍晚时天渐渐凉下来,他于是牵起她的手,往杏林外走。 苏一洋没有反抗,也许是困意袭来,总之就是顺从的将手放在他宽大的掌心中,任由他牵着她走出杏林。他的手掌温热,总给她一种爸爸的错觉。但是像爸爸,就代表他给她带来安全感。 这种感觉让她很安心,仿佛只要他这样牵着她,那么就可以不用怕任何危险。因为有他在,他会保护她。 走出杏林的时间要比走进杏林的时间短,出了杏林以后,街上的行人已经没有踪迹。这样晚,雨又一直未停,想来都回家去了。 也是,不管风景独好,都抵不过一张热炕头。如果有媳妇儿就搂着媳妇儿入眠,如果连孩子都有了,那就有的玩了。孩子那么可爱,不拿来玩真是可惜哈哈。 有一句话说的好,老婆孩子热炕头,抵过世间百般愁。人生要想圆满,你就得达到三个条件——一热炕头,二老婆,三孩子。 有了这些,想必活着也有了更加充分的意义。 他牵着她的手走在无人的街道,这让苏一洋不由得想来一段rap。 “淡黄的长裙,蓬松的头发。你牵着我的手看最新展出的油画,四下无人的街道……” “这是童谣嘛?”百里昆仑显得有些诧异,他听到苏一洋低吟浅唱,但又从来没听过那种唱法,于是好奇的垂眸望向苏一洋。 三十四、出行 “噗嗤——”苏一洋捂着肚子笑起来,边笑边摇头:“不是不是,就是我随口乱唱的哈哈哈。” “哦!”百里昆仑点点头,显然对她的话一点质疑也没有。 苏一洋瞧他认真的模样,心里忍不住想逗逗他,于是问道:“怎么样,我刚刚唱的好听吗?” 百里昆仑面色凝固,犹如嘴巴里放着一条活鱼。片刻后他勉强扬起笑容,苍白的夸奖道:“娘子唱的,那自然是极好的哈哈……” 苏一洋抿嘴偷笑,觉得自己好坏。心中的罪恶感使她放过了百里昆仑,不再难为他。 两人一路走回客栈,她忽然问起来,她说:“百里昆仑,你身上的伤也恢复的差不多了。你准备什么时候起身,咱们下一部去哪里?” 百里昆仑瞧着天上细细的玄月,想了想。他的声音掺杂着雨声,于是听起来有些沉闷与破碎,他说:“明日好生修整,后日出发吧。想来近日千秋国会因为我们查的比较严,定然所有通往邻国的路都有埋伏。所以不急着回邻国去,后日出发,我带你去一些好地方游山玩水,怎样?” “游山玩水?”她惊了,这不太好吧。别人辛辛苦苦在追杀,结果他们去游山玩水,实在是不尊重对手啊! “这也太好了!”她笑的将嘴巴咧到脑后去,双手合十捂着下巴,然后一双眼睛像是有星星一般,眨巴眨巴望着百里昆仑。 如此一来,她也挣脱了他一直握着她的手。 百里昆仑微微不适了一秒,随后立即沉溺在苏一洋眼中的漩涡里。 “嗯……那咱们回去就,就好好休息。后日便动身,去罄城。” “罄城?”她念叨着,疑惑道:“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城?” 百里昆仑回想着罄城的风景,笑道:“那里啊,时常可以看到大侠剑客们。那里,是个小江湖。” “江湖!?酷啊!”她眼里话语里都是期待,人生难得圆满。来到这种世界,就应该体会一下各种不同人生。而现在在古代,就得享受享受达官显贵皇宫贵族的生活,然后去刀光剑影的江湖体验生活。 红墙琉璃瓦的皇宫她已经待乏了,现在能去体验江湖,岂不快哉。 百里昆仑十分疑惑,道:“酷……为何意?” 苏一洋笑道:“就是棒,呃……非常好好极了的意思!”说罢,她就蹦蹦跳跳往客栈走去。 他急忙跟上。 客栈楼下留着一个伙计值班,他们进去时伙计已经困的点头如捣蒜。偏偏苏一洋动静很大,进门时不小心一脚踢在门框上。“咚——”一声巨响,震的伙计嗖一下从板凳上跳起,震惊了一下后恢复到朦胧。 “客观们回来了,快些回房就寝吧。我在这里等了你们两个多时辰,终于把你们盼来了!”说罢,伙计为了表示他的困倦,哈欠连天。苏一洋笑着与百里昆仑对视一眼,对伙计道:“您辛苦了,也早些休息罢,晚安!” 伙计太过困倦,压根不深究晚安是什么意思。对他们摆摆手,去关上大门,然后往自己房里走去。 苏一洋与百里昆仑走进后院,往各自房里走去。临分别时百里昆仑忽然叫住苏一洋,又奇怪的问道:“郦儿……你刚刚说的,晚安是什么意思?” “晚安?”原来百里昆仑连晚安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于是她解释道:“这个晚安呢,有好几种意思。有可能是渣男用来终止话题的借口,也可以是晚上要入寝前的一种礼貌。反正你可以理解为,两个人要短暂告别,但很快又可以相遇之前说的话。” “哦——”百里昆仑一副日有所思的样子,苏一洋觉得他脑袋里一定又有奇怪的知识增加了。 抿抿嘴巴,推开房门要往里走。 “哎——”身后传来百里昆仑的声音,于是苏一洋转身,疑惑道:“怎么了?” 百里昆仑显得有些扭捏,长着嘴巴像是试探,道:“那个,你还没跟我说过晚安呢!” 原来是这个,苏一洋无奈又好笑,忍住上扬的嘴角,对百里昆仑道:“好吧,晚安!” 百里昆仑憨憨的笑着,摸着后脑勺,对她道:“你也晚安,晚安。” 苏一洋没有再说什么,关上门睡觉去了。 趁着月色,她看到百里昆仑的身影站在门口好一阵子。最后看他捂着后腰走了,想来,应该是腰伤还未恢复完全。前些日子她要给他换药时他就推推搡搡的,说自己换好了,不用再麻烦她。于是她也没有再强求为他上药,日子久了,也就不知他的伤口到底恢复的如何。 第二日她一觉睡到晌午才醒,去百里昆仑的屋子里看了看,却发现他还在睡。于是她去前院吃东西,但今天来客栈吃东西的人格外多,于是她只好叫伙计做好后给她送到房间来吃。 伙计问她昨日酒楼送来的那些菜肴要热吗,她想想明日就要动身,再不吃就浪费了,于是让伙计将昨日的菜肴热了端来。想了想,又叫住伙计,要了一道白灼笋尖和鱼香肉丝。这两道都是百里昆仑爱吃的,他是病人,应该点点他喜欢的给他补补身子。 伙计走了以后,她百无聊赖回到房间。并不急着叫百里昆仑起床,想着等饭菜来了再叫醒他。在屋子里踱步走上几圈后,她不自主做到镜子跟前。客栈的镜子不大,或者说,没有皇宫的那般明亮奢华。 这古人最讲究的就是发型,因为只有如何收拾一头长如瀑布的墨发,是她从未涉及过得领域。这些日子鬼知道她是怎么用尽平生想象,尽力将自己的头发拧成一股绳,最后盘在头顶用簪子固定成一个类似于牛角包之类东西的。不过虽然之前在皇宫里会有宫人帮忙梳头,她也一点不怀念。因为去了一趟皇宫,她就彻底明白一句话,什么叫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半点不由人。什么叫宫墙外的人拼了命想进来,宫墙内的人拼了命想出去。 身不由己,步步惊心,她的深宫数月游最终总结就这两个词。 瞧着镜中的自己,这个古代版的自己。一样的五官,一样的气质。只是,苏孖郦没有染过发,蹦过迪,抽过烟。喝过酒嘛?谁知道呢,但是这些苏一洋全都做过。 她不由得在想,原本的苏孖郦应该是个怎样的女子?她从小知道自己被许配给邻国摄政王,可是她的家族为了邻国,带着她潜伏到千秋国。那么,她是否愿意当一个任人摆布的棋子? 不管是从冷翛翛口中还是皇后口中,似乎她真的极其痴迷修仙。喜欢将自己藏在深宅大院中,不与任何人接触。这是不是,她对于命运任人摆布不甘做的反抗呢? 可是后来,她依然无法抵挡被人摆布。在古代,一个女人,从小与人定下娃娃亲。可是后来娃娃亲没有退掉,她反而要为了做卧底嫁给另一个男人。这对将名誉贞洁看的比天重的古代女子来说,无疑是滔天羞辱。 所以这就是一开始苏一洋见到百里昆仑,得知他的身份后,心中对他产生极度厌恶的原因。从前她便想过这个问题,如若她是苏孖郦,一定不会原谅百里昆仑吧。 可她不是她,百里昆仑虽未承认自己的错误,或者这样的行为在他这种从小就习惯操纵别人的人心里,很本不算什么。因此他忽略了这些。 苏一洋好像忘了自己一开始来到这个世界时的场景,只是她也看过不少穿越小说。一般来说她的这种情况是魂穿,魂穿也就代表着,身体原本的主人已经死去。 真正的苏孖郦悄无声息的死了,顶替她活下来的人却喜欢上原本主人最该恨的人! 是啊,她怎么又说喜欢了呢? 可是喜欢又怎么了,就算喜欢,也迟早会失去。只要这种喜欢一旦转变为爱,她就会立即回到现实去。现实里不会有百里昆仑,哪怕她用那一个愿望的机会,让百里昆仑来到她的世界。他也不再是他,不是她喜欢的摄政王。 命运就是这样,造化弄人。而人生就如同一场写好的剧本,充满了戏剧性。一切的悲欢喜乐、爱恨嗔痴都早已经在前方等待着。就像游戏说,她必须得找到真爱——摄政王。从前她一点也不信,甚至认为哪怕回不去现代,也不要喜欢百里昆仑。 但如今是真香了嘛?应该是的! 翻来覆去,逃来逃去,还是躲不过一个叫宿命的玩意儿。 这就是人生吧,冥冥之中一切皆已注定。哪怕这个人再不信命,也终究,避不开命。与天争命,终究是玩笑。 她瞧着镜中的脸,不由得多了几分怅然。还生出几分顾影自怜来,觉得自己当真是变了。宫中那几日,当真是给她上了一节变形计。她记得以前自己很咋呼的,非常咋呼。可是皇宫竟然把她改造了,一点也不再一惊一乍。不光如此,还赋予她安静的气质。 要不是依旧闲不住要出去找乐子,苏一洋真觉得自己被夺舍了。 她就这样看着镜子,呆了许久。丝毫没有发现站在门口斜倚着门框瞧着她的百里昆仑,直到伙计一声:“上菜喽——”一瞬间将她拉回现实。 她眨了眨眼睛,一回身,就看到站在门框前的百里昆仑。 她不由得讶然,问到:“你怎么在这儿?你……什么时候起来的?”他到底在门口站了多久,一声不响,不晓得看到她对着镜子“顾影自怜”会不会误解些什么。 百里昆仑侧身先让门外上菜的伙计进门,等到伙计将最先炒好的几个菜端上桌说声慢用离开以后,他才缓缓走进屋里来。 坐在饭菜桌前,轻描淡写道:“没来多久,见你似乎在想事情,便没敢打扰。郦儿,你是不是想念皇宫的生活了?” “啊!??”她哑然,并且丝毫不明白他何出此问。 “我怎么会想念皇宫的生活,那么如狼似虎的地方去一次就够了,况且还待了那样长时间,我可不要再想起和它有关的一切。” 百里昆仑点点头,招呼她到桌前来吃饭。她走过去,拉开椅子坐到他对面。桌上的菜肴里包括白灼笋尖和鱼香肉丝,食物散发着淡淡热气。她又想起了专家说过刚炒出来的饭菜不能赶紧吃的视频,底下的许多网友评论说与其要等凉了吃,那不如不炒。又有网友回应道:专家说的是不能趁烫吃,没说不能趁热吃。当时她抱着手机笑了好一阵子,专家还说过刚烧开的水不能喝呢。 可是刚烧开的水确实不能喝啊,那么烫,怎么喝?哈哈哈。 “对了,你为什么忽然问我这种奇怪问题?”她立起筷子拿在手里,问到。 百里昆仑笑了笑,伸手打开那罐鸡汤,给她添了一盅。她赶忙伸手接了,他才道:“因为什么忘了,但是郦儿,我想说的是……等我们回了邻国我就娶你。” “哦。”这不是他天天挂在嘴边的嘛,她已经听习惯了,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他神色略显凝重,又道:“国主已死,等回到邻国,我应该会挑起邻国的担子来。” 意思就是当国主呗,这不是顺理成章的嘛。他邻国放眼望去还有谁比大名鼎鼎的摄政王更有资格获得国主之位呢。 “我知道。”说完她喝了一口鸡汤,却没想鸡汤烫的她眼泪都要掉下来。她急忙将鸡汤咽了,结果鸡汤又顺着食道一路烫下去。百里昆仑急忙倒了一杯凉水给她,并且到她身旁使劲拍她脊背。 他拍的用力,像是要活生生将她的五脏六腑都拍出来似的。为了防止自己无辜惨死,苏一洋顾不得嗓子灼伤,放下手中茶杯急忙制止。“我没事,别拍了!” 百里昆仑这才停手,却依然满脸担忧,道:“真没事了?” 她努力摇头,喉咙里的痛感渐渐消失。她道:“被烫了拍脊背有什么用啊,你赶紧坐回去,我们继续聊天。” “哦!”百里昆仑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乖乖起身,走到他的座位前坐下。并不低头吃菜,他望着苏一洋的指尖,说道:“我的意思是,将前面的话都串起来。” 串起来? 苏一洋努力回想前面说过的话,他问她喜欢皇宫生活吗,他说他们回去就成婚,还说回去以后他会接替国主的位置。 所以……是什么意思? 她仔细细想一番,将这三段话接在一起又拆开,再接在一起再拆开,分段接在一起然后拆开。 所以……还是不明白什么意思啊。 三十五、碧波荡漾 她于是抬眸向打量百里昆仑打量,见他是一脸难以言说,又似乎便秘了。总之那表情,很难懂。 于是,她忽然之间好像懂了他的意思。 先是问她喜不喜欢皇宫生活,又告诉她他们回邻国要成亲,又说他回到邻国是要当国主的。 千秋国对天下之主称皇帝,邻国换了种叫法,叫国主。但是本质意义上,没有多大的区别。邻国与千秋国疆土大致一样多,兵力国力也差不多一样。 …… 所以百里昆仑的意思就是说,他在委婉的告诉她,等回了邻国他做了国主并且娶了她以后,她还是要住在皇宫里的。 所以呢? 这有什么,她又不会活到那一天。如果游戏没有规定她找到真爱就会回到现实的话,她一定会因为这事苦恼。可是,就照现在这样的趋势发展,只要百里昆仑不做出什么离谱到令人不可置信地步的事情,她都会一发不可收拾喜欢上他。 但是自己刚刚才说了不喜欢待在皇宫,下一秒又改口显得她说的话不那么真诚啊。 于是她仔细斟酌了片刻,才道:“无妨啊,我讨厌千秋国的皇宫,是讨厌那里面的阴谋算计。而邻国……你不是说你很喜欢我嘛,还说会保护我,所以有你保护,我想应该不会有千秋国皇宫里那么难熬,是吧!?” 百里昆仑瞧着他,片刻后淡淡的笑了:“是啊,你身边有我保护。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说你是愿意为了我,愿意陪我去任何地方?” “自恋!”她挑起一块子笋白夹给他,半道上瞧见他那双冒着光的眼,夹着笋白的筷子转道回到自己碗中。现实告诉她,别对一个人太好,不然人家就会习以为常,并且不加珍惜了。 百里昆仑自然不知为何好好的菜夹到一半会变了道,想不明为什么,于是只能懵逼的望着她。苏一洋却不再和他有一个眼神交流,专心吃自己的饭。 就这样,吃过这顿不明所以的饭以后,苏一洋将百里昆仑推出门去,关上屋子倒头大睡。一切为了明日动身做准备,必须的养精蓄锐。 百里昆仑却以为自己哪里做的不好惹到了苏一洋,于是一晚上思来想去,差点就跑去苏一洋床榻边质问了。 于是第二日,苏一洋精神百倍起床梳妆收拾行囊。打开房门去寻百里昆仑,一开门却被他堪比熊猫的黑眼圈吓了一大跳。百里昆仑满眼血丝,直问她:“郦儿,是不是我做错什么了?如果我做错什么了你就说出来,我会改。但是你不能不理我,我会担心你的!” 苏一洋:“……???”什么鬼,她怎么他了,让他这一副小媳妇受委屈了的模样。 联想昨日,她细细回想得出结论:应该是她关门睡觉让他误会了她是生气了才蒙头大睡。 这男人还真是多愁善感啊,想的这么多。 可是再站在他的立场角度上出发,他可是大名鼎鼎的摄政王啊。当今九州最最最年轻有为的王公贵族,何时对旁人这般卑躬屈膝过。 那难道是她……太过分了? “是啊,我生气了,后果很严重。可是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生气?” 百里昆仑乖乖摇头,表示自己真的不知道。 于是苏一洋拍拍他的肩膀,道:“不知道啊,那就好好想吧。等你想出来了告诉我一声,到时候我再决定要不要继续生气。” 罢了,他早先预约的马车已经停在客栈外了。他们背上行囊坐进马车里,马车一路向南行驶。 他在路上一直是一个迷惑的表情,苏一洋看出来他有无数次都想开口问她。可是他不说出来,她也不点名。 大约摇啊晃啊这样半早上过去,马车终于停下。那车夫来掀开帘子,百里昆仑先下去,后又伸手扶着苏一洋下去。 苏一洋抬眼望去,他们竟然来到了码头。远处是一番青山碧湖的景象,有船夫支着桅杆在江边等待。百里昆仑给车夫付了余款后,牵起苏一洋的手,二人往码头边那艘渔船走去。 渔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有一个船舱,可以供三五个人睡觉的那种。船夫一瞧就是老海王了,一张黝黑通红的脸蛋在日照中晒得发亮。 长相不多憨厚,但也不凶。这样的面相反而叫苏一洋觉得特别心安,她不喜欢长得太憨厚的人,因为有一句话叫人不可貌相。她也不喜欢长得太凶的人,因为又有一句话叫相由心生。 所以反而这种不和善憨厚但也不凶的面相,她最喜欢。 船家等他们上了船,随后撑起桅杆,船缓缓离开码头,往江心飘去。 一路上苏一洋充分见到了传闻中的“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的景象。青山绿水,碧水蓝天。她见过海,却没见过江。今日见到了才发觉,原来江河湖海,各有风味。海是蓝的,蓝的纯净,与天融为一体,叫人分不清到底因为海是蓝的染蓝了天,还是因为天是蓝的,染蓝了海。可湖却是碧色的,抬头,天却没有因为碧色的湖而变成碧色的。 “真好看!”她由不得感叹,江风负面,不燥不热,不寒不冷。仿佛一切都恰恰好,恰好的天,恰好的天气,恰好的风景,恰好的人。 说完后,她就轻轻回眸望向百里昆仑。百里昆仑也在看她,他嘴唇轻轻动了动,然后问她道:“郦儿,到底是哪里惹你不开心了,你说出来,我会改……” 苏一洋瞬间闭上眼睛,觉得自己的好心情仿佛刹那间没了。想到如果不编个理由打发他,以他这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格,恐怕会一直问一直问直到她想出个理由搪塞过去为止。 船家在船头前努力划着桨,露在空气中的膀子散着光芒。 苏一洋努力让自己的眼神变得认真一些,讲道:“我的名字不叫苏孖郦,你总是郦儿郦儿的叫我,可我不叫这个名字呀。如果我叫你许信州,你会开心吗?” 百里昆仑明显愣住了,他立刻问到:“你……不叫苏孖郦?郦儿你在说什么,从小,你就叫苏孖郦这个名字呀!” 苏一洋好心情的笑一笑,然后道:“那是你们以为,可是我其实有别的名字。你现在看到的这幅身体名叫苏孖郦,但现在与你相处的这幅身体里住着的魂魄,她叫苏——一——洋——!” 也不知是为什么,她就忽然放大了声音,任由湖面以及两岸的青山间回荡她高喊的名字。或许苏一洋就是单纯想让百里昆仑知道,她到底叫什么名字。 喊完以后,她收回探出去的身子,对百里昆仑讲道:“我喜欢你叫我灵魂的名字!” “魂魄与身体……还可以有两个名字?”百里昆仑似是不懂,一双写满了求知的眼睛扑闪扑闪,期盼苏一洋可以给他解释。 于是苏一洋想了想,解释道:“自然能有两个名字,就算别人都没有,我也可以有。你想啊,你们不是天天嘴里念叨着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所以身体是父母给的,名字也必须听父母的,不能自己来决定吧。但是灵魂是独立的,父母只能生出肉身,不能生出灵魂。灵魂是你从小慢慢一点一点接触世界,自己参透出来的。所以你可以给自己的灵魂起一个名字,这个名字只有亲近的人才能知道!” 她如是解释着,谁知道百里昆仑对她的话深信不疑。并且坚定的认为修仙的人就是不一样,参透的东西都比普通人多。原来他以为人就只可以有一个名字,现在才知晓是自己格局小了。魂魄与肉身可以分开来,肉身有父母所生,所以名字就得听父母的。但是魂魄不一样,魂魄是自己的,想怎么称呼自己的魂魄,都是由自己决定,不再由父母决定。 “那,那我也要给我的魂魄起一个名字!” 苏一洋抿抿嘴巴,心想这人怎么还杠上了。 “好啊,你随便起。但是我们可说好了,从此以后莫要再唤我郦儿,我叫苏一洋!” “嗯嗯!”他疯狂点头,然后跑到一个边上仔细掰着指头给自己的魂魄起名字去了。 苏一洋觉得百里昆仑真像个十岁孩童,也不知道这样的人,为什么会从小就在九州名声赫赫。但是九州的人都认同这事,也没人反驳,就说明他确实很厉害。至少,连千秋国皇帝都没有他那么有名。千秋国皇帝她斗不过,百里昆仑比千秋国皇帝还厉害些。如果他要是反派,她可以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那他为什么在她面前这样子呢,莫不是大名鼎鼎的摄政王,原来是个恋爱脑! 还真是影响事业啊哈哈哈……! 他们在船上待了一天一夜。等到夜间的时候,天上繁星闪烁。船家给他们各自一把鱼竿,说是夜钓是夜晚坐在船上必须做的一件事。大概每一个遇到夜间渡江的游客,船家都会给他们鱼竿让他们体验夜钓。苏一洋好奇多问了几句,发现原来这可以理解为每一个恰巧晚上坐船渡江的游客,都要打卡夜间垂钓,这是这位大哥习俗。 夜间没有太阳,照在湖面上的氧气就会大大减少。渔船上挂着灯笼,鱼虾一见到亮光就会争先恐后涌上来。所以夜钓的收货无一例外非常丰富,船家的规矩是游客将钓上来最大的一条鱼给他,剩下的就归游客。 苏一洋与百里昆仑坐在渔船制定的垂钓位置上,一开始并没有传说中那么多鱼上钩。鱼钩也一直轻飘飘的,显然根本没有鱼儿前来光顾。于是她双手撑着下巴,抬眼望天。 四周空气中蔓延着水汽,江面上不时吹过一阵凉风。瞧着天上漫天繁星,感受江风从脸颊旁吹过,说不清的惬意。 “喂,”她碰一碰身旁的百里昆仑,打趣道:“想好你灵魂的名字了嘛?” 百里昆仑看她一眼,点了点头。 “起好了,但是不知道好不好听。” 苏一洋道:“你讲讲,我帮你参考参考。” 于是百里昆仑略显扭捏道:“莫离,百里莫离。” “莫离?”她口中呢喃一遍,没懂为什么会起这个名字,于是问道:“这名字,有什么寓意嘛?”莫离,百里莫离,听起来像百里茉莉啊,有点娘。 他抬眼望向天空,轻笑道:“百里是我的复姓,莫离的寓意就是,莫离莫离,与卿莫别离。一洋,我总是觉得你不属于我们九州。你一定是修仙修出了道行,你总让我觉得,下一秒你就会离开,从我身边离开,再也找不到了。我不想和你分离,所以我叫莫离,与卿莫别离。” 苏一洋:“……”非要这么感动嘛,可是现实却是,哪怕她原原本本将事情原委告诉他,他也不可以理解。她像是个渣女一样,站在一个高处,冷静的等待失态结束的那天。 没有办法,她已经对他渣男抵触的态度消散了。她就是因为他挺身相救感动了,被他帅瞎眼的外貌吸引了。怎么办嘛,感情没有办法啊! 他见她想了半天,不由得对这个名字产生怀疑。难道她不喜欢嘛,于是他有些小心的问道:“这个名字怎么样?” 苏一洋抬眸仔细望向他的眼,使劲点点头,道:“很好,非常好的名字。百里昆仑,你真的,有魔力啊!” 他笑的憨厚,蹉着手掌,道:“你喜欢这个名字就好,一洋,如果有一天你要离开,一定先跟我说一声,让我有所准备,好不好?” 她瞧着他,眸子里流光溢彩。“好!”她说:“我去哪都告诉你!” 他满意的笑了。 随即,猝不及防的,渔船猛的抖动了一下。她半站起的身子迅速向前,唇与唇相触碰。向上是漫天璀璨星辰,向下是碧水漫波。船家方转身叮嘱他们小心,方才水面波动,不要掉下船去了。结果一转身就看到……船夫急忙回过身去,一张黝红的脸颊变得更加的红。 …… 该怎么评价呢?世风日下还是……伤风败俗? 害,兴许是现在民俗开放吧。年轻人的情爱,没话说。船夫不由得想起自己年轻时鲜衣怒马的曾经,不由得深吸一口气,放声大唱。 船夫悠扬明亮的声音仿佛一支利剑,直冲前方未知的江面。拨开云雾,直见月明。 她轻轻张开嘴巴,可等了等,百里昆仑还是没有下一步动作。于是她短暂离开他,带着细微喘息,道:“乖,张嘴,姐姐教你接吻!” 隐约间百里昆仑惊讶的张开了嘴巴。 三十六、星河浩瀚 于是苏一洋再次俯身,双手搭在他肩上,闭上眼睛沉醉的吻下去。 片刻后,百里昆仑从僵硬中缓过来。于是他伸手搂住她,将她扯进怀中。一手钳住她的后脑勺,一手放在腰间。 浅尝辄止, 循序渐进, 愈发激烈, 血脉膨胀。 他从一开始的木然,到后来反应过来以后的反客为主。猛烈又激烈的拥她在怀,闭上双眸。那一刻,有粲然的星辰,有两岸的猿声,有碧波荡漾的江面,有不知名虫儿的鸣叫。 而他拥着她,她怀着他,于是在这一刻,没有天地,没有万物,只有他,只有她。 作为王公贵族,百里昆仑长到这么大,不是从未碰过女人。只是从前碰过的女人都是循规蹈矩来伺候他的,他说她们做什么她们就做什么。百里昆仑不会抱着她们,更不会这样去亲吻。如今他拥着苏一洋,第一次感觉到女孩子原来这么软。那盈盈细腰,简直不堪一握。这般主动的她,也是他从没经历过的。那份悸动,除了心底,从身体各个部位迸发。由四肢百骸到五脏六腑,无一不叫嚣着。除了第一次尝试的新鲜与刺激外,更多的舒服。 苏一洋被反客为主了以后,便由着百里昆仑的节奏来了。他带给她的感觉很奇怪,像是从未接过吻一样,可是又学的很快。迅速就找到技巧,每一下都撩的人浑身发软。她于是任由他安排,享受着最舒服的亲吻。 他们接吻,仿佛不是简单的肉体与肉体的触碰,而是灵魂与灵魂的交融、交织、共鸣。 忽然鱼竿猛的下坠,不知为何,苏一洋手下压着一支鱼竿。于是鱼竿猛然一动,她惊了一瞬,身子微微后倾,睁开眼睛。百里昆仑感觉到她的变化,轻轻将她放开,也睁开双眼。 苏一洋迅速从他身边爬开,脸颊滚烫。正巧鱼竿就在身旁,不然不知道干嘛可就有些尴尬了。 鱼竿下坠的厉害,她试着拽了拽,发现江里的重量非常之大。于是她惊喜的叫道:“百里快来,钓到大鱼了!” 话音刚落,百里昆仑就站到她身旁。伸手从她手中接过鱼竿,试着拽了拽,发现确实很有重量。于是他们一齐喊来船夫,合力从江中钓起一条十足大的金黄色鱼儿。 等将鱼儿拽到船板上来,看清这雨的真面目以后,苏一洋惊喜的大喊道:“是金鳟鱼——!” 船夫投来一个赞许的眼神,道:“是了,我载过许多船客,可是还没有谁钓起过这样大的金鳟。” 苏一洋面上全是喜滋滋,道:“这么新鲜的鱼,不趁鲜吃都对不起它啊。” 可能因为这样对鱼来说很残忍,所以苏一洋陷入了愧疚。眼泪不自觉就从嘴巴里流了出来,眼睛看向百里昆仑,接着疯狂暗示。 百里昆仑笑的宠溺,于是对船家道:“我瞧船家船上有炊具,应该可以生火做饭吧?!” 船家瞧着这个气宇轩昂的男人,他身上的气质带给强壮的船家无限压迫。船家于是不再看他,眼神对上苏一洋,道:“当然可以做,不过我船上的规矩是,船客钓起来最大的鱼得给我。这条金鳟如此之大,想来你们哪怕再钓一晚上,也难钓起比这条大的鱼了。所以你们大可以将其他钓起的鱼儿做了吃,这一只,不行!” “这……”苏一洋犯了难,引起她食欲的就是这条金鳟,又不是其他鱼儿。哪怕他们再等一等,钓起一条差不多的鱼儿,她也只喜欢这条鱼。 百里昆仑对她淡然一笑,然后对船家开口道:“请问船家留下最大的一条鱼要做什么?” 船家忍着这种压迫感,道:“自然是为了生计,换了卖钱罢了。” 百里昆仑满意船夫的答案,道:“那便好办,船家开个价,孤……估个价,我买了就是!” 船家却立刻拒绝,说道:“在船上不讲价钱,更何况这货物还是江中钓起的。若是在江面上买卖湖中鱼虾货,就会惹怒水底龙王,掀翻渔船。这条金鳟品相不凡,想来不是凡物,因此二位还是莫要为难我了!” 说罢,船家揽起渔网就要走。苏一洋眼巴巴瞧着那渔网中的金鳟,百里昆仑觉得好笑,于是决定无论如何要将鱼儿留下。 “好啊!”眼瞧着船夫头也不回拖着鱼往前走,百里昆仑道:“刚刚我夫人喜欢,我欲出五两银子来买。既然船家这样坚定,说什么都不卖,那我们只好想法子再钓了。” 话出口,船夫就顿下脚步。事实上,从百里昆仑说欲用五两银子来买一条鱼的时候,船夫的心就猛的一跳。 事实上哪有什么钓上来的大鱼啊,不过是他自己放的诱饵罢了。他就像一个骗子,而这条鱼呢就是他专门的托儿。渔船上的客人总会钓起鱼来,但是见到这样大这样好看的鱼,都肯定不愿意让给船夫的。可是没办法,听到船夫说的那什么惹怒龙王类似的话,一大批要买鱼心不诚的人就会被吓退。而若是听到龙王却还是想要这鱼,说明是真心想买。 船夫再故作为难,趁机提价,这鱼也就以高价卖出了。接着船夫便提出帮船客保存这鱼的新鲜,将鱼放在网里挂在船边上。等到送船客下船时,偷梁换柱换一条小一些的金鳟鱼。船客往往无法辨别,只觉得先前兴许是自己的错觉。 船夫靠这一招赚了许多私房钱,屡试不爽。 今天他也想用这一招来框百里昆仑与苏一洋。却没想到这个姑娘竟然张口就是要吃他的鱼,而且是在船上现杀现吃。于是船夫犹豫了,这鱼可是他的宝贝鱼,生财的法宝。若是他们想要这只鱼,仅仅是想要不是想吃,他就可以依旧用从前那一招偷梁换柱。可是,他们要吃了它啊。 若是百里昆仑不说五两银子的话,船夫一定不会心动。但是五两银子啊,他一个渡船的,有时一两个月也不见得有这么多钱。他的宝贝金鳟鱼确实能带给他财富,却都是小钱。如今用鱼就可以换五两银子,这种买卖,很难让人不心动。 于是船夫仔细想了又想,闭上眼睛,咬一咬牙,跺脚转身,道:“如果是五两银子,那我就卖!” 百里昆仑咧嘴,苏一洋抿嘴。但是这时候他们心里想的都一样,那就是有钱果然什么都能买到。 于是百里昆仑掏钱,他们将鱼买下。船夫给他们指了做饭的地方,却死活没法下手杀了这条金鳟。于是做鱼的任务就交到苏一洋与百里昆仑手上。苏一洋是个十足厨房杀手,别说做饭,就是靠近厨房她妈妈都会飞速将她赶出去。 于是她眨巴眨巴眼睛,双眼冒着星星望着百里昆仑。百里昆仑心中某处又是一软,无法,只好在她的眼神中融化。笑道:“好吧,就让我这个摄政王为夫人洗手作羹汤。” 这时船夫已经走到船头撑船去了,所以百里昆仑说的这番话除了他与苏一洋没人听到。苏一洋点点头,笑道:“期待呢,堂堂摄政王竟然为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子洗手做羹汤。” 百里昆仑伸手挂了挂她的鼻子,道:“那么夫人,为夫先杀鱼,夫人就在一旁看着如何?” “好!”她点头。 百里昆仑姿势娴熟,哪怕拿着粗重菜刀也丝毫不觉累赘。一手按住鱼身,用刀背三两下把鱼敲晕,接着按住鱼头,开始刮鱼鳞。 他的刀法令她惊叹,仿佛他专门在新东方学过似的。 先前苏一洋只以为他就是刀功厉害而已,可是直到后来他切好了鱼,开始起锅烧油以后,那娴熟的技术,颠锅,颠勺,一套一套下来,简直说不是专业的都没人信。船舱里有简单的食材,像是葱姜蒜。百里昆仑利用这些仅有的食材,炒出一锅香喷喷的鱼肉来。 瞧着摆在眼前这一盘“色香味俱全”的鱼肉,她不由得认认真真疑惑道:“百里昆仑,你以前做过不少回饭吧?” 百里昆仑淡定的擦擦手,盘腿在桌前坐下,道:“幼时行军打仗,吃不惯军中伙食。于是自己炒自己吃,可是做给旁人吃,在你之前只有一个人。” 她忍不住疑惑,道:“谁啊?!” 百里昆仑道:“那人曾是一名将军,一名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将军。我与她一次困在雪谷,我为她烤过狼肉。” 苏一洋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女将军,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将军。除了冷翛翛还有谁?只是——:“被困雪谷,还吃狼肉,那得多艰难啊。如果那时我能早些遇见你,一定陪在你身边。” 百里昆仑摸摸她的脑袋,笑了:“是啊,若是早点见到你……就好了!” 苏一洋笑笑,去拿筷子。见到锅里还有一些鱼肉,于是盛在一个盘子中,给船夫送去。 那条鱼应当十分对船夫的口味吧,苏一洋做的地方正巧能看到船夫。船夫坐在船板上,一边吃着,一边口水从眼泪中流出来。 那一晚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待他们吃完了鱼,又缩回船舱小憩了一阵,天便隐隐亮了。 天边的繁星由繁多变为寥寥无几,船犹如一叶扁舟,飘荡在江面上。 待她醒了以后,睁眼的风景便将她惊艳的目瞪口呆。 两岸尽是红色枫叶林,江面也变成九曲十八弯的弯弯绕绕。两岸的枫叶触手可及,厚厚的枫叶落在地上,在地面上积攒好多好多层。有一些枫叶没落在岸上,掉进了江里。于是江面便呈现梦幻的红色,天地之间,云烟浩渺,人间仙境,不过此处。 她止不住激动的心,立马回身要将百里昆仑摇醒,怕他错过了这样美的景色。但是待她回身时,却看到在她身后的百里昆仑好整以暇的拥着她躺在船舱中,满眼笑意望着她。 “百里昆仑。”她轻声道:“我就留在这里,我们就这样四处游山玩水,好不快活的生活下去,好不好?”不去理那些朝堂家国。就简简单单的,只有他们两个。平平淡淡游荡于山水之间,岂不快哉? 可是她知道,不可能。 她很难留在这个地方,因为她已经快要爱上百里昆仑了。只要一爱上,她就得回到现实。就算能留下,她又一定能习惯吗?习惯与前十九年完全不同的生活习俗,言行举止吗? 而百里昆仑呢,就算她能排除万难留在这里,百里昆仑也不会为了她放弃一个国家。那是生他养他的国家,那里的人民是他的子民。一个君王的责任,就是不能放弃自己子民的性命。哪怕子民会背叛国主,国主也永不能背叛子民。 他不会为了她,放弃回邻国的。 “好啊——!” 苏一洋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反问道:“你说什么?” 百里昆仑伸手揽住她的腰,她瞧着他,他的眼中全是她。他一字一句顿然道:“我说,好啊——。我们两个人,不理世俗,游山玩水,放荡不羁度过一生。人生得意,美哉美哉!” “百里昆仑!”她的眼不自觉湿了,“你为什么说这种话,你是真心的嘛?” 他笑了,道:“自然啊,一洋,自然是啊。如今我的心里里外外只有你了,不管在心的哪一处,装的都是你啊!” 她笑的低下头去,眼泪却悄悄落在毯子上。“百里昆仑。”她说话带着浓浓鼻音,她说:“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感人啊,如果最后一切都是你骗我,那我一定会死的!” 他发现她哭了,有些发急,坐起身来在她身旁,轻轻拍着她的脊背,道:“不骗你,如果骗你,那我现在就死了。你这样好,我怎么舍得骗你?” 她一个劲摇头,喃喃道:“不好,不好。我一点也不好,我的好还没像你展示呢,可你就说你爱上我了。你说我怎么信你喜欢我啊,假如你发现我的全部以后就不喜欢了呢?” 百里昆仑哪里哄过姑娘,又有哪个姑娘能配他低三下四的去哄。有哪个姑娘烧了高香祖坟冒了青烟,能轮得到百里昆仑将她放在心尖尖上。 可是凡事遇到苏一洋,仿佛一切规矩都被打破。他好笑又笑的苍白无力,他道:“一开始我以为喜欢你,是喜欢你的眼睛。那里灵动的像一只鹿,又如同天上皎洁的月。可是后来我又喜欢你的笑,你的每一个笑都能牵动我的心。再后来,我发现自己喜欢的是你的性格,洒脱,别具一格,潇洒,超脱世俗常规。我以为我喜欢的是这些。” 三十七、枫叶林 “后来我才恍然明白,我喜欢的是你啊。不是因为你的哪里而喜欢,而是因为是你,所以哪里我都喜欢。一洋,我是百里昆仑,我姓百里。百里家世代相传,一旦认定一个女子,便一辈子都不能改变。因此百里飒青的父亲,我的哥哥,他只有一位大妃。百里飒青也因为认定了林洳卿,愿意为她生为她死。所以一洋啊,你是我认定的夫人。这一辈子都不会变,死了也不会变。” 到底该怎么证明我喜欢你呢,百里昆仑十分困扰。他不懂自己从前的做法到底对她产生了多大的伤害,才让她这样不相信他喜欢她。可是怎么办呢,因为是自己亲手酿成的结局,哭着也得接受。他只能慢慢的,一点一点的,不厌其烦的去跟她证实。 但是,他愿意。 苏一洋望着认真的百里昆仑,开始不由得想自己为什么要这么钻牛角尖。爱不爱的,不就那么回事嘛。趁着两个人都喜欢,那就在一起。等有一天厌烦了,不喜欢了,那就分开。就这么简单,何苦强求要一个人陪你一辈子? 能陪自己一辈子的,不从始至终只有自己嘛。可是人啊,就连形影不离的自己,都读不懂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呵——”她笑的云淡风轻,仔细看着他的眸,道:“我信你!” 于是百里昆仑短暂的心安,认真打量她全身,接着将她拥入怀中。苏一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他怀中,船儿在水面上轻轻摆动。两岸火红的枫叶如火如荼,红的快要染红整片天。九曲十八弯的江面不知多么有意境,那么好看,梦幻,美丽。 于是船夫一下一下撑着桅杆,木船在湖面上缓缓的向前滑呀滑。天空的太阳并不刺眼,发出的光芒也温温和和。大约过了三个多时辰,船只缓缓停在一处岸边。 船夫说了声“到了!” 接着百里昆仑起身,再伸手扶苏一洋起身。他们从船只上走下,踏上岸。枫叶林已经在一个时辰前消失,此时入目之处则是一片绿意盎然的竹林。 风儿微微吹拂,百里昆仑给船夫付了乘船钱以后,他们跟船夫告别,接着牵起彼此的手往竹林深处走去。 她跟在他身后,由他牵着,顺着一条狭长深邃的石碣小道往竹林里走去。通往竹林的小道很长很长,前方的路黑漆漆,但是远远的却有一个光点在指引着道路。仿佛在告诉进入的人们,前方有出口,可以放心的往里面走。 她不禁好奇,拽一拽百里昆仑的手,道:“这里通往哪里啊?” 百里昆仑回眸往她语言,然后转过身继续往前走。小心扶着她越过一颗老树根,才性质昂扬道:“江湖啊,我带你来见见江湖的模样。” 啧啧啧——苏一洋禁不住感叹,这大竹林,确实是江湖的那个味道。江湖的恩恩怨怨,大侠们的纷争决斗,确实多在竹林。 于是她安心让他牵着手,一路缓缓的往竹林走去。 前方的光点越来越大,他们也越来越接近出口。终于穿过那片耀眼白光后,眼前景物渐渐清晰。 那是一片怎样的天地,苏一洋此生从未见过那样美丽的地方。左手一边是望也网不尽的竹林,绿意盎然,风一吹,竹叶便发出瑟瑟的声响。而右手一边,则是一整片桃林。粉嫩的桃花开的正艳,每一朵花朵都是那般含苞待放。犹如温柔乡,若是进去以后,娇嫩的花朵就会犹如最绵软的被子,将人包裹。灵魂便漂浮在那片花海之上,哪怕最终被花灵吞噬,烂在桃树之下也心甘情愿。 这哪里是江湖,明明是天堂。 她正欲向前迈步,想要走到竹林与桃林的交界处仔细观赏。忽然听得刀剑出鞘,直往他们袭来。 “站住!” 有人自高处飘落,还不是一人。百里昆仑迅速将苏一洋往身后一护,伸出一只手抬手捏住最先凑近他们的剑刃来。 苏一洋慢慢反应过来,从百里昆仑身后伸出脑袋,打量眼前的事物。 只见面前站着两名男子,一人青衫素面,一张面孔英气纷发,额前一缕斜刘海,十足的清雅。一根素色发带在额间斜斜耷拉,说不尽的洒脱潇洒。 一人红衣黑袍,束着很高的紫金发冠。面容粉嫩,犹如女子。面若桃花,眼如皓月。明明是男子,却是说不尽的风月韵味。左耳下坠着一小枚金流苏,又为他增添了几分妩媚。 而拿剑戳向他们的,正是那位红衣黑袍的公子。间百里昆仑竟然能拿两根手指捏住他的剑,看向百里昆仑的眼神中不由得多了几分赞许。 红衣黑袍的公子却不收剑,质问道:“你们是何人?” 青衫公子在一旁抱着膀子,面上挂着三分漫不经心的笑,瞧着他们仿佛在看热闹似的。 “嘿,你别吓着这对小夫妻。来者都是客,你这也太不客气了!”青衫公子虽然这样说着,手上却没有丝毫制止的动作。因此躲在百里昆仑身后的苏一洋判定这人不是什么善人,至少,喜欢捉弄人。 红衣黑袍的公子对青衫公子的话置若罔闻,压根没听进耳朵。拿着剑的手臂伸的笔直,对着百里昆仑,仿佛在对质一般。 百里昆仑轻轻扬起嘴角,笑容云淡风轻。捏着剑柄就从自己胸前一点点移开,显然红衣黑袍的公子用了力气,却依旧被百里昆仑给推开。足以说明百里昆仑的武功,不说在他之上,至少也是同等。 青衫公子一看这情景,霎时笑了。“哟,原来是位大侠。我这竹林最欢迎大侠入驻了,既然桃林谷主对大侠这般不客气,大侠不如去我竹林做客,绝对欢迎。” 红衣黑袍公子回眸冷冷瞪青衫公子一眼,收手抽剑回鞘。 “方才是烟某唐突了,来者是客,尤其是会武功的侠客,我桃林也欢迎。” 青衫公子仿佛在与红衣黑袍的公子抢人一般,急忙上前,面上的笑和善的如同九十岁阿翁。 “那二位自己选喽,是去他那满是蝇虫的桃花谷,还是来我这清淡优雅的竹林。不过,机会只有一次,你们只能选择一个地方。话先挑明,我与这位桃林谷主的关系好的跟一家人似的,不论你们选谁,都不会遭到另一方的报复哟!” 红衣黑袍的公子蹙了蹙眉,沉声道:“实不相瞒,烟某与竹林谷主势同水火,水火不容。不过能做出报复别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的人只有竹林谷主,二位大可放心选择。若是来我桃林,烟某尽心招待,桃林之中虽有蝇虫,却没比蝇虫讨厌的人。若去了竹林谷主那里,烟某也随时欢迎二位反悔,回到桃林。” 听到红衣黑袍的公子这样说,青衫公子立刻不乐意,大声质问道:“喂,烟逸轻,你说谁丧心病狂?你才是苍蝇呢,你全家都是苍蝇!还有,咱们两年前就达成的共同协议,若是一方的人退出,另一方是不能接纳的。你怎么可以反悔呢?” 红衣黑袍公子显然要比青衫公子沉稳些,淡然道:“呵呵——既然我们水火不容,又怎么可以达成共同协议呢?” 青衫公子气结,指着红衣黑袍公子骂到:“你——无耻之徒!” 红衣黑袍公子抛给青衫公子一个白眼,顿时青衫公子犹如炸毛的猫,从腰中抽出一把琉璃扇就向红衣黑袍公子袭来。 红衣黑袍公子反应迅速,拔剑挡过一击,然后冷冷的道:“只有市井流氓才会偷袭!” 青衫公子眼睛一瞬间瞪得像铜铃,高声叫嚣道:“烟逸轻,你说谁是流氓?我可是堂堂,竹林谷主!!” 红衣黑袍公子依旧淡然,面上没多大波澜,道:“谁接话谁就是了,星笑,说的就是你。” 青衫公子彻底炸毛,说也说不过红衣黑袍公子,于是只好扬起扇子大叫一声,才向红衣黑袍公子袭来。 瞧着这两位自称桃林谷主与竹林谷主的公子一淡一浓两道身影在桃林竹林交界处打得不可开交。荡起了竹叶,飞起了桃花。地上鲜有尘土,基本除了种植树与竹子的地方,其余之处皆用青石铺垫。 红衣黑袍公子的剑泛着幽蓝的寒光,见过百里昆仑的长刀,苏一洋知道红衣黑袍公子的剑必定是把绝世宝剑。 而青衫公子的扇子为琉璃所造,锋利不比刀剑差,使得也相当登峰造极。 于是这两人打起来,就如同一副剪辑好的武侠片在眼前6d播放一般。荡起无数竹叶,震落无尽桃花。招式带风,招招武器擦出火花。 太劲爆了,苏一洋恨不得当时跳起来大声呼喊。中国功夫果然名不虚传,门派之间的功法不同,但是打起来又如同水墨画一般,太过于震撼。 她从未有一刻比此时更期盼有个手机,把此刻的场景录下来。这么炫酷的场景,这么厉害的功夫,那可不比玄幻片更玄幻。 “喂,他们好厉害啊!”她无处发泄自己的激动,于是才想起身旁的百里昆仑,揪揪他的袖子小声道。 百里昆仑笑笑,道:“有吗,从小看他们打架,都习惯了!” 她疑惑道:“从小?” “是啊。”他笑道:“他们是我小师弟!” 话音落下,他从怀中掏出一枚精致的口哨来,口哨纯金打造,小小一只,上边刻满精致花纹,一看就只价值不菲。他将金哨子放在嘴边,鼓动腮帮子,轻轻一吹。啥时间,金哨子里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像是鸟在叫,却又判别不出是什么鸟。苏一洋好奇的瞧着那枚金哨子,不知有何用意。 却不见不远处打架的二人,听到哨声后忽然停下打斗,齐齐回眸向百里昆仑这边看来。 先飘来的是红衣黑袍公子,接着才是青衫公子。但二人都齐齐对百里昆仑喊了一声:“大师兄。” 百里昆仑瞧着他两,满意的点点头。“两年未见,你们两功夫倒是见长!” 红衣黑袍公子与青衫公子都显得非常激动,红衣黑袍公子问道:“大师兄怎会忽然来此,我们隐居在此不问世事,因此不知外面局势。是邻国出什么事吗?” 青衫公子符合,“是啊是啊,大师兄无事不登三宝殿……啊!”原是红衣黑袍公子狠狠踩了青衫公子一脚,青衫公子吃痛,于是面目狰狞着蹲下捂住自己可怜的脚。 百里昆仑无奈的笑着摇摇头,对红衣黑袍的公子道:“逸轻,莫要欺负小师弟。” 红衣黑袍公子抿抿嘴巴,口中悄悄嘟囔着什么。苏一洋仿佛听到他说:反正也是自己的身体。 “我此次前来,实则是带着夫人游山玩水。顺便来瞧瞧你们,两年前为了让你们缓和关系,于是用秘术换了你们的身体,让你们学会换位思考。但如今看来,虽然换了身体,你们也将对方的武器练的登峰造极,可是这关系,依旧没有长进!” 原来是他两互换了身体,怪不得红衣黑袍的公子会说出那么奇怪的话。苏一洋正在想着,就听到百里昆仑对两位公子说道:“这位便是我的夫人,你们的呃……大师姐!”师傅的夫人成为师娘,那么师兄的夫人成为师姐,没什么不妥吧。毕竟百里昆仑来这里之前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青衫公子“噗嗤”一笑,大声道:“大师兄,你的夫人我们不应该叫嫂子嘛,什么大师姐啊哈哈哈……” 红衣黑袍公子倒是没有再反驳青衫公子,也抿嘴轻笑,瞧着苏一洋道:“嫂子好,大师兄以前时常向我们提起你呢。本以为美若天仙是大师兄杜撰,没想到今日一见,竟然是真的!” …… 显然红衣黑袍公子的这番话才是他杜撰的,苏一洋自然知道,从前百里昆仑只知道苏孖郦这个人,却从没见过她,怎么会告诉他的师弟们她的长相? 她尬笑着,心里暗自吐槽。 百里昆仑也笑,大家都笑着,原本当个玩笑就过去了。 可只有青衫公子偏偏听不出红衣黑袍公子话里的玩笑,大声嚷道:“烟逸轻你骗人,大师兄从未在我们面前提过哪个女人,你这个骗……” 不等他说完话,烟逸轻已经自觉上前,飞快点了青衫公子的哑穴。于是青衫公子变不能言语,连呜咽声都发不出。 见他闭嘴,三人这才一起叹一口气。 “对了。”苏一洋有一个疑问,就是:“你们既然是师兄弟,为什么方才他们认不出你来?” 方才初进这里时,明显红衣黑袍公子与青衫公子都认不得百里昆仑是谁。 三十八、桃林竹林 可是后来百里昆仑吹一吹金哨子,他们就立刻相认了。难道他们以前没见过面? 但百里昆仑又说他见红衣黑袍公子与青衫公子从小打到大,没理由没见过啊。还有百里昆仑说两年前他帮红衣黑袍公子与青衫公子互换身体。别说古代了,就是现代通着视频也没法儿云换身体呀。 那么,是怎么回事呢? 百里昆仑与红衣黑袍公子对视一眼,接着红衣黑袍公子便清清嗓子面向苏一洋,跟她解释道:“我们这一派武功玄妙,给予之人繁多。为防仇家追杀,从来都要易容相见。所以若是光看脸识人是行不通的,必得通过信物来辨别是敌是友。大师兄的金哨子是师傅所传,哨声仿制凤凰所制,声音特殊,世上没有能模仿这声音的第二件东西。因此听到哨声以后,我们方能知晓来人是谁。” 原来如此,为了避免危险,连刷脸就不行,非得靠信物相认。 红衣黑袍的公子提议:“既然师兄此次前来目的明确,是为带嫂子散心而来,那么便去我的桃林做客吧。嫂子人面桃花,这满林桃花争相盛开都比不过嫂子一笑。想来嫂子应该也会喜欢桃林,是吧?” 青衫公子呜呜咽咽,可怜他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上前抓住红衣黑袍公子的衣领,疯狂的摇晃,示意他给他解了。 苏一洋被眼前这一幕滑稽相给逗到了,掩嘴轻笑,凑近百里昆仑,问道:“这红衣黑袍公子明显与他不对头,他为何不找你帮忙?” 百里昆仑牵住她的手,解释道:“我们师出一派,这一脉师傅只总共收了一十一位弟子。为防弟子相杀,教给每个人的功夫都不一样。就说这点穴,十师弟学艺最精。当今世上无人能解开他点的穴。所以小师弟身上这穴,连我也解不开!” “点穴还有这么玄妙呢?”人身上的穴位不就那么几个,虽然她不懂到底是怎么使人不能说话不能动的,可就是点出花来也不可能别人解不开呀。麻穴一点一按它不就解开了,有那么玄乎? 百里昆仑想了想,跟她耐心讲解道:“本门功法玄妙,言语无法解说,只有亲自苦练,方得其解。” 意思就是,我给你整不明白,只能说天机不可泄露了。 呃…… “好吧!”她便没有再追问,不再发表意见。 看着青衫公子又急又无可奈何,红衣黑袍公子却无动于衷。丢给青衫公子一个很大的白眼,一用力将他甩出很远的地方,接着红衣黑袍公子对苏一洋和百里昆仑伸出了手,道:“大师兄,嫂子,请!” 百里昆仑笑的无奈,在他眼里烟逸轻与星笑都是他的弟弟,两人明明是挨在一起一前一后拜的师,时间差不超过一个时辰。可是从小到大他们就没有一刻看对方顺眼过,因为一点小事就打,打到头破血流也不停手。百里昆仑毫不怀疑,如果那时候给他们两个一片单独的天地,一个晚上的时间,第二日再去看,绝对有一个会阵亡,有一个重伤。 他对烟逸轻招招手,烟逸轻听话的来到百里昆仑跟前。百里昆仑靠在他耳边,细声道:“我来,是有事要与你们一同讲明。还有身体,这回也一道给你们换回来。去将星笑的穴给解了,等我离开以后你们再慢慢打架,反正以后也没人再管你们。” 百里昆仑说完这话,红衣黑袍的烟逸轻就立刻分解字句发现了不对。警觉问道:“师兄是何意?” 百里昆仑道:“先去将星笑的穴解了,去你的桃林中再讲。” 许是百里昆仑话里话外语气都太过严肃,于是烟逸轻意识到出了大事。闪现到星笑身后揪住他后衣领快速一点,星笑口中瞬间迸发出“哇啦啦啊……”的声音。 红衣黑袍的烟逸轻迅速点上星笑的哑穴,严肃到令人发指的在星笑耳旁道:“大师兄有要事同你玩讲,莫要贫嘴,最好住嘴。” 说罢,他再次给星笑解开穴道。这回星笑不再大喊大叫,烟逸轻用一次次的实践证明,果然只有简单粗暴的方式才能让他闭嘴。 他们一道走入桃林,期间只有星笑微弱抗议了一句,说为什么不去竹林去桃林。后来见没人愿意搭理他,也就不了了之。只有苏一洋愿意回头望着他善意的笑笑,因此苏一洋的形象在星笑眼里光辉高大善良了不少。 众人踏入桃花林,一路只瞧得见无穷无尽的桃树。桃树各个枝丫上都结着饱满的花朵,桃花独有的芳香不断在鼻尖打转。 粉色的花海带给人极致梦幻,粉的层次也大有不同。浅粉、淡粉、艳纷、粉红、粉黄等等。越往里走,桃林桃花的颜色越发的红。 青衫公子一个劲的悄声吐槽:“啧啧啧——不愧是你啊烟逸轻,除了你的名字清新脱俗以外,你浑身上下就再也找不到让人觉得舒服的地方了。种桃花就种桃花,越往里约发红,真是花里胡哨。与我的竹林没有半分可比性。” 红衣黑袍公子对青衫公子的话充耳不闻,于是青衫公子不屑的“切”一声,也不再理他。 但是该说不说,虽然桃花颜色种类繁多,确实多的有些花里胡哨。可是这里的桃花一种颜色就有一大片,完全没有混在一起大乱炖的样子。瞧着……依然很仙很梦幻。 踏着青石台阶,渐渐台阶变为陡坡。他们顺着斜坡一路往上,走啊走终于走到了头。 平地之上很大一片排列整齐的房屋,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像是来到了桃花源似的,没想到这里居然是个中型村庄。 百里昆仑瞧见苏一洋满眼好奇左顾右盼,于是向她讲解道:“别小瞧这里住的人哦,能有资格入住桃林或竹林的,一般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高手。而且这里的人也不是归隐,他们仍旧在江湖混迹。只是有了妻儿,安置在这里。不管那人在江湖上有多少仇家,仇家都没有可以混进桃林竹林来寻仇。” 这么善良!她眼里亮起了星星,道:“免费的啊?” 百里昆仑抿紧嘴唇,“免费……是何意思?” 苏一洋解释道:“就是不给钱白住。” 一旁的烟逸轻解释道:“自然,不是了。既然我们这里能够为江湖剑客们提供家属安全,那么想住在这里一般很难。除了同意住在这里就成为我桃林的坐下宾客,得接我这里收到刺杀通告或是任务。还得通过我的考验,我收人的原则是:大奸大恶者不收,作奸犯科者不收,欺凌妇孺者不收,精神有病者不收,其余来自九州的贤才通通招揽。” 这可不就是娱乐公司招聘艺人嘛,只有前来应聘并且符合条件的才能签约,一样的道理。不过显然他们这个更加高级些,接的通告都是去哪里哪里谁谁谁家灭掉谁之类的活计。危险系数也高,也没有那么多粉丝。因为大侠不容易,不仅得武功高强,还要多次露面现身在世人面前留下痕迹,还得保证只赢不输。满足上述所有要求后,才能成为一名合格的,人们口中津津乐道的大侠。 可她还是在纠结一个问题:“那么就是……不免费了?” 烟逸轻好不容易适应免费这个词,听她这样一说,又觉得一阵别扭。解释道:“想在这里安家,是得交一笔银子。可是住下来以后家人安全得到保障,他们还能从我这里接活。每接一单都能得到不等金额的银子,最终他们交在这里的银子基本都能连本带利赚回去,很划算的!” 苏一洋道:“敢问要安置再次需交多少银子?” “不多。”烟逸轻伸出一根食指,然后轻轻弯下去。 苏一洋猜道:“九!九两?” 烟逸轻摇摇头,于是苏一洋又猜到:“那就是九十两喽?” 烟逸轻掩住笑意,继续摇摇头。 苏一洋皱上眉头,不可置信道:“难道是……九百两?”我去,九百两基本约等于现代的三百六十万。普通人谁能一下拿出这么多钱,只为住进小平房。还得自己种地,自己做饭。压根不可能! 看来世外桃源真不是谁想来就能来的,首先你要赚够百万,然后才有资格来应聘。 随着她的惊叹,一直站在烟逸轻身旁的星笑也猛然吸气,然后大声叫喊起来:“真是丧尽了天良了哟,收这么高的价钱,就为了住进你这破桃林里?”最终星笑得出总结:“肯在你这里住的人头肯定都有问题!” 苏一洋不禁觉得青衫公子说的有理。 烟逸轻蹙眉,瞪向星笑:“你的竹林不是收一千两银子吗,到来奚落我这个比你少收一百两银子的人。” 什么? 一千两?! 苏一洋收回对红衣黑袍烟逸轻的偏见,全身心觉得论黑只有星笑才是最黑心的那一个。 星笑大言不惭,对烟逸轻的反击更加有力的反击回去:“怎么了,我竹林收一千两,是因为无论是大奸大恶者,作奸犯科者,欺凌妇孺者,还是精神有病者。只要是来自九州的,我都要。都是人,你凭什么要把人分成三六九等,我竹林看不起的就是你们这些自诩正义的宵小之辈!” 虽然青衫公子说的很铿锵有力言辞激烈,但是苏一洋有脑子。把人分为三六九等这样的话是这么用的嘛,竹林不仅收作奸犯科者,还收大奸大恶,还有欺凌妇孺者,精神有病者就不说了。这人收的未免也太没有正直三观了吧? 这回苏一洋彻底站红衣黑袍的烟逸轻这边,并且鄙视青衫星笑为了点钱不要原则。 “好了!”百里昆仑一开口,众人便都闭上嘴巴。 “走吧!”他牵起苏一洋的手,轻车熟路往山下一座木屋中走去。放眼望去,这里的木屋几乎全部都一个模样。他们路过那些用拿剑的手握着锄头耕地割草的江湖大侠,大侠们有热情的,便笑着跟他们打招呼。也有性子冷淡的,只对他们点点头以示客气。 百里昆仑来到一座平平无奇的木屋跟前,侧身示意烟逸轻开门。烟逸轻抬手弹个响指,门立刻从里面开了。 只见开门的是一个清秀少年,若是猛的一看,容貌倒与星笑有三五分相似。少年见自己的主人烟逸轻回来了,立马笑逐颜开:“主人!” 随后他又看到倚在门柱上满脸嚣张的星笑,少年立马横眉冷对,指着星笑跳脚道:“主人,他他他,他怎么也来了?!” 竹林桃林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少年跟在烟逸轻身边两年,明白除非天塌了,否则星笑绝不可能进到桃林。相对的,主人烟逸轻也不会出现在竹林内部。 烟逸轻倒也耐的性子,对少年解释道:“我大师兄以及嫂子来访,你去命人准备好饭食招待。至于其他,无需多问,办好交代给你的事就好。” 说罢,烟逸轻侧身相让,叫百里昆仑与苏一洋先踏入门中。接着他也不管星笑,跟在大师兄身后往前走。 星笑这才慢慢悠悠的晃着身子往屋子里走,站在门口的少年明显憎恶星笑,于是看着星笑一步步走进屋子,脸上臭的像是一坨不明物体。 星笑本就比少年高,从少年身旁路过时斜眼瞥少年一下,撇撇嘴,抖着身子吹起口哨追上前面人的脚步。 苏一洋没想到这小小木屋竟然暗藏玄机,木屋外只能看到一栋房子。可进到院子里才发现这院子是利用了视觉效果,实则院内有许多栋木屋,可是站在外面无论从前后左右哪里看,都只能看得到一栋。这么聪明的心思,花九百两银子似乎有那么一点值了。 他们笔直向前,未走到屋门前,屋里便涌出数名妙龄女子,打开房门站成两排,低下头迎他们进去。 进了木屋,苏一洋更加瞠目结舌。先不说满屋精致的装修,同皇宫比毫不逊色。屋子更是打通了地下,楼梯玄下,那下面比上面更加华美。 烟逸轻迎他们进入楼下,苏一洋左顾右盼。看到了奇花异草,流水温泉,泉水汩汩冒出,顺着一条细细暗河流往不知名的地方去。 苏一洋此刻觉得不能用皇宫来衡量,这里简直比皇宫还奢侈。 烟逸轻带着他们从大道上一路向前,最终来到屋子的末端。红衣妙龄女子在他们之前将门轻轻推开,烟逸轻依旧侧着身子让百里昆仑与苏一洋先进去,随后他才跟在他们身后进去。星笑最后一个踏进屋子。 三十九、密谈 打量屋子,又大又宽敞。没有卧榻,放着许多的书,中间是一张巨大的紫檀木桌子。想来这里也不是卧室,应该是什么书房或者客厅之类的地方。 她又往前走两步,看到角落里的一件物什霎时眼前一亮。连百里昆仑的手也顾不得握,径直奔向那件物什。 房间的一角竟然摆放的是一架钢琴,一架木质的三角钢琴! 熟练伸手揭开琴盖,手指尖划过每一个琴键。她从没想过,居然能在这里见到钢琴。虽然按现代的标准来讲显得简陋,但这是在不知名的架空古代。竟然也有钢琴,实在是意外之喜。 见她在钢琴前瞧得兴致勃勃,百里昆仑缓缓过来,问道:“这是数年前十师弟从九州外的蛮夷之地淘来的宝贝,说是乐器,可惜九州内无人会奏。娘子喜欢?” 烟逸轻与星笑也随之而来,站立在一边。烟逸轻道:“嫂子若是感兴趣可以试着玩一玩,这玩意儿从左边到右边发出的声响都不一样。黑格子和白格子穿插在一起,我是研究不来到底有什么用意。” 星笑纯粹站在一边看热闹,不发表感言。 苏一洋发现这架钢琴居然连把椅子都没有配置,于是叫红衣侍者搬来一张板凳。调整好位置角度,仔细摸过键盘上的每一个琴键。 她俯身对钢琴悄声道:“好久不见,老伙计!” 见她起范儿了,百里昆仑不由得满眼浓厚的期待。问道:“难道娘子会演奏这乐器?” 苏一洋抬眼看向他,冲他眨眨眼睛。 她,苏一洋,弹钢琴八年。虽不说弹到什么大师级水平,但是摆在家里那张钢琴十级考级证书可是明晃晃的。那是她的荣誉,也是别人对她的肯定。对她来说,钢琴就如同她最好的朋友一般。 她问站在钢琴前的三个人,道:“你们想听什么样的曲子,悲伤的还是快乐的?” 三人对视一眼,然后异口同声。 百里昆仑:“随便。”只要是媳妇演奏的都行。 烟逸轻:“悲伤的。”只有悲伤才能营造出满是诗意的桃林好风光。 星笑:“快乐,必须快乐!”人活着不就是为了更好的死去嘛,与其一天到晚各种事缠身,不如快快乐乐度过每一天。 “呃……”三人答案不一,这让苏一洋有些许小尴尬。于是她挥挥手,对三人道:“你们去桌子那里坐着去,哪有这么近距离站着看钢琴演奏的。既然今天是你们是师兄弟相聚的好日子,那么便快乐一点喽。” 百里昆仑自然是对媳妇的话言听计从,她说他们去紫檀木桌旁坐下他就乖乖去坐。烟逸轻和星笑跟着百里昆仑,三人在紫檀木的桌旁入座。 苏一洋酝酿情绪,接着伸动手指。先是弹了一组c自然大调热手,然后脑海里筛选她会的,比较有开心氛围的曲子。最终选定《金蛇狂舞》,这是首比较熟谱子也是背下的曲子,弹这首比较靠谱,也不容易出错。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挺直身体,摆好手型。暗数一、二、三开始,两只手便如同跳舞的精灵一般,在琴键上疯狂起舞。 琴声交织响起的那一刻,紫檀木桌旁坐着的三个人就都懵了。一时间只听得钢琴响动,带动共鸣腔将音波扩散。她弹起钢琴铿锵有力,每一个音键按下去,都带着颗粒感。但是再仔细听,又能听出曲子的抒情绵长。 从来不知,原来这种蛮夷之地来的大块头乐器竟然能演奏出这样好听的乐曲。烟逸轻印象中,也只是在数年前听蛮夷人演奏过。后来他带着这乐器回到九州,因为种种原因,再也没有机会去九州之外瞧瞧。 今日先是大师兄百里昆仑前来,从来严厉不轻易对旁人交心且喜欢以一副浪子形象出现在世人面前的大师兄,竟然在这名女子面前跟个正常人似的。不仅寸步不离站在这女子身边,还时时要把手牵着。言语表情都无不贴心至极,这着实让烟逸轻惊讶了许久。他并不知这女子的身份来历,但是能让大师兄收心,想必非寻常之人。 而这女子竟然会演奏来自蛮夷的乐器,就说明她身份非比寻常。这乐器九州之内从来没有人会演奏,她却会这说明了什么? 想到这里烟逸轻不由觉得细思极恐。他从如流水般的曲子中脱离出来,拿指头戳戳百里昆仑。百里昆仑正听得陶醉,不愿意搭理烟逸轻。烟逸轻无奈,只好收回手指。耐心陪百里昆仑以及缺心眼的星笑听完一曲。 一曲结束,苏一洋还是舍不得离开钢琴。于是坐在那里,静静瞧着钢琴。 百里昆仑满脸慈祥望着她,地下没有天光。但是屋子却有窗户,窗户外能看到风景,同理,用的也是千秋国地下皇宫的原理——夜明珠! 烟逸轻忍不住了,再次伸出手指去戳百里昆仑。这下百里昆仑总算搭理他了,扭过身子问道:“何事?” 听到动静,星笑也兴致勃勃的凑过来。瞧着星笑用自己的面容笑出一个猥琐的笑,烟逸轻一瞬间皱紧了眉头。 忍着心中那股想要揍星笑一拳的心,不断安慰自己怎么说那也是自己的脸,不能打。烟逸轻表情扭曲,强行扭转视线,对百里昆仑道:“敢问大师兄,这嫂子来自何方。为何,她竟会演奏蛮夷乐器?大师兄可知,在九州之内,无人会演奏这件物什!” 百里昆仑了然,知晓烟逸轻应该是想问他苏一洋的来历。他道:“这你大可放心,她是九州人。你们可曾记得从前我提过一句,说我曾有个未婚妻?” 烟逸轻星笑点头,以前帮大师兄搞事业的时候得知的。他从小就有个定了亲的未婚妻,只是大师兄那时说他对那未婚妻压根不感兴趣。而且那时他的未婚妻已经全家蛰伏在千秋国,未婚妻都纳给千秋国太子做了良娣。知道那女子也不过是百里昆仑的一块垫脚石,位置不高,分量不重,所以后来也就在没管过。毕竟百里昆仑也不是靠一届女子去打胜仗的,让那未婚妻一家蛰伏千秋的,是百里昆仑的二哥,那时邻国的陛下。为了制衡,才相出的法子。 一年前千秋国太子当了皇帝,那名女子应该封了妃?但是重要吗? 所以,为什么要提未婚妻? 烟逸轻的想法和星笑难得出奇的一致。 百里昆仑微微掺杂着些窘迫,他自然也明白从前的自己都亲手做了些什么。于是他略显扭捏,道:“你们眼前这位,便就是了!” 这话一出,烟逸轻星笑皆瞪圆了眼睛。他们同时怀着不可置信的眼神将目光投向钢琴前坐着的苏一洋,一边觉得不可能,一边又觉得这个世界太疯狂。 苏一洋专心致志的摆弄钢琴,压根听不见这三人在说些什么。 百里昆仑对自己两位小师弟讪笑,而后道:“感情弄人,我也自食恶果了。往后只想好好同她在一起……如果可以的话。” 烟逸轻最善辨别他人话中之意,况且百里昆仑来就是为了跟他们讲事情的,于是他严肃的问到:“大师兄,外面到底出多么事了?” 恰巧这个问题问完,苏一洋手指下便又开始流淌出美妙的乐曲。百里昆仑瞧了瞧苏一洋,见她认真沉迷于钢琴,便放心转过身来。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将这些日子的经历全部告诉烟逸轻与星笑。 二人听完果然面色沉重,顿了片刻,星笑先开口问到:“所以大师兄此次前来,是想让我们二人出山,护你平安回到邻国,制衡千秋国?” 烟逸轻却从百里昆仑的表情中瞧出没有那么简单。果然见百里昆仑神色黯淡,嘴角咧出一抹微笑来。似是嘲弄,又像是讥讽。他用余光瞧了瞧苏一洋,见她沉溺的弹奏乐曲,注意力全然不再他们这里,这才更加放小压低声音,道理:“那也得能活着再说呀……” 烟逸轻凝眸,道:“大师兄这是何意?” 百里昆仑长叹一口气,苦笑着说道:“许是因果循环,前二十余年活的太过恣意张扬,惹恼了天公,便要收人了吧!星笑,其实我是来找你一问。这世上只有师傅医术最高,第二便是你。师傅仙逝,你的医术便是九州第一。我想来问你,我还能活多久?” 星笑凌然,大叫道:“大师兄何出此言?!!” 虽然他的本意不坏,但是坏就坏在他这么一喊,连同苏一洋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钢琴声戛然而止,她好奇的像这边瞧来。 “你们……在吵架?” “没有!”星笑立即回应道,“嫂子你继续,我们在聊男人之间聊的天,你不能听!” 苏一洋莫名其妙,瞥眼向百里昆仑望去。百里昆仑对着她耸了耸肩,拿手指着脑袋然后摆了摆手,意思这人脑子不行,不要搭理。 苏一洋轻笑,不再理他们。收回目光继续弹奏,乐曲再次响起。 星笑这才长叹一口气坐下,却忽然瞧见无论是烟逸轻还是百里昆仑,看着他的眼神都一点不和善。星笑抿齐齐嘴巴,乖乖低下脑袋。唉,谁让他是小师弟呢,作为最小的师弟,从小接受各种师兄奇奇怪怪的举动以及威胁,他已经对挨打挨骂这种事情习以为常了。 百里昆仑瞧着他一副认打认罚的样子,无奈的摇摇头。“行了,搞得我们把你欺负惯了似的。你来帮我看看吧,若是看完以后发现情况不妙,我再告诉你们我另一个打算。” 那天苏一洋弹了好几首曲子,虽然那三人没有仔细听,但是至少表现还可以,知道每次她弹完都使劲鼓掌捧场。 后来百里昆仑带她去桃园深处闲逛,坐在一棵巨大的桃树上,等到夜晚看月亮。这桃林宛如天的尽头一般,月亮在这里距离他们很近很近。那么大的月亮,她第一次见。总是伸手去够,明明知道月亮压根不可能摸得到,却还是不死心这么大月亮看的见却摸不着。百里昆仑一直笑呵呵的望着她,她不明白他为什么傻笑,她也没问。 后半夜的时候有侍女找到他们,说是主人吩咐,为他们送来佳酿以及桃花酥。 佳酿名叫桃花醉,侍女特意叮嘱,不能只喝桃花醉,必得配上桃花酥,如此方能尝出这桃花谷自制的世间顶级食物之味。 等将酒壶拿到手中,她才想起来为什么觉得桃花醉这名字熟悉。先前在千秋国皇宫里,有一次招待百里昆仑时,那天用的酒就是叫桃花醉。只是那日宴上却并没有配套的桃花酥,喝起来比普通的酒甘甜香冽,但是极大的惊艳却是没有。 “这桃花醉是卖往九州各地的嘛?”她问。 百里昆仑从水晶碟中捻起一块桃花酥,示意她张开嘴巴。苏一洋便听他的话张开嘴巴,那桃花酥确实酥,用嘴巴轻轻一抿,便再去口中化开。立刻,口腔中便如同吃进了整棵桃树一般。桃花的清香直窜脑门,又混合着香甜。简直绝了! 百里昆仑望着她满足的表情,眼中的笑意更加的深。他将剩下半块桃花酥放入口中,片刻后等桃花酥化开,他才慢悠悠道:“偌大的桃林,除了江湖侠客们接单赚的,还要有其他收入来源。桃林只卖三种四中物什,一是桃花醉,取当月开的最新鲜的花瓣,混合桃园冰泉埋在地下,三年出一批酒。这酒只卖给九州的王公贵族们,平民百姓也没有能力花全家一年的收入去尝一口酒。二便是桃花酥了,桃花酥只在桃林谷里才有。趁桃花还含苞待放时采下,晒干再用冰泉泡软,再次晒干。如此循环多次以后,将晶莹剔透的桃花花苞捣碎,放入面皮当中。蒸煮过后,这桃花酥便做好了。这桃花酥却比桃花醉难买多了,几乎也没几个人能买到。 三呢便是等桃花谢了,树上结了果子以后。待果子成熟,挑选品貌尚上佳的果子送往前一批买桃花醉的人手里。果子是免费赠送的,且数量较多,所以在九州内买的也只是一般贵。除了王公贵族,一般富豪是吃得起的。四便是那些品貌不是非常完美,但果肉却无损的果子。将果子剥了皮,切下果肉,放入冰泉以及密料,最后做成桃酱。这桃酱也是不售卖,做好了便送给住在桃林的那些江湖侠客们。随便他们是留是卖,送出去的便与桃林无关。 上述这些,便是桃林赚钱之法。” 四十、畅聊 百里昆仑斜倚在桃树树丫上,一手放到后脑勺后,一手端着一壶桃花醉。悠闲的放松全身心,道:“所以啊,星笑常常讥讽烟逸轻,说他一个种桃花的,每天只需要派人在桃林浇浇水,然后将桃花加工一下卖出,待在这小小一片桃林,就能坐拥天下财富,轻松富可敌国。这么多年来,我觉得星笑就这一句话不是在编排烟逸轻。王公贵族尚且为了保持荣华富贵而努力算计勾心斗角,可是最后赚来的钱还不是被烟逸轻这样的隐居人士给赚去了。你说说,我若不是千秋国摄政王,倒是非常乐意建一处桃林,安安稳稳平平淡淡的度过一生。” 侍女送来两壶桃花醉,百里昆仑拿了一壶,另一壶自然在苏一洋手里。她觉得百里昆仑说的话一半对一半错。他是王公贵族,从小见惯了心计算机,向往安逸平淡的生活自然没错。可是说烟逸轻是个闲汉就是星笑与百里昆仑的不是了,赤果果的仇富啊!人家建桃林,种桃花。最终一边享受这份闲适,一边将这些不利用就腐败的东西充分利用起来。这是有经商头脑,没必要嘲讽。 想是这样想的,她最终却只笑着笑了笑头。举起桃花醉,对着月亮背诵诗一段:“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听她念得这几句词,百里昆仑不由得再次瞪大了双眼。苏一洋在他心中的形象霎时多加了文艺这一条,没想到她竟然是个才女,出口就能做出这么好的诗来。只是:“娘子的诗为何是六言?” 当今世道,诗句多五言与七言,这六言绝句,实属罕见。 听他这话苏一洋就明白了,词还没有在这个时代时兴开来。于是对百里昆仑摇一摇酒壶,笑道:“君莫言,良辰美景,喝酒便是!” 百里昆仑总能被苏一洋哄得认认真真,她说莫要问,他便不再问。于是对她举起酒壶,隔着空气碰了碰,而后饮入喉中。桃花醉甘凛,又是拿桃林独有的冰泉所酿,喝入口中更给人神清气爽之意味。酒不烈,胜在甘甜。应该说很适合女子喝,当然,是味道迷惑着世人,觉得这样不浓烈的酒应该适合女子喝。可其实是,这酒后劲十足,比最烈的烧刀子都还要烈。若是有有钱的一下子买上许多壶酒回去,一口气喝上两壶。也许酩酊大醉过后,当晚他就得唤大夫。 这就是桃花醉的妙处,就如桃花般娇嫩的美人,看似人畜无害,实则杀伤力强大。 百里昆仑瞧着月下饮酒的美人,扬起嘴角道:“一洋,你喜欢桃林嘛?” 苏一洋放下酒壶,将口中的佳酿咽了,回眼望他,道:“喜欢。” 百里昆仑道:“喜欢这里,咱们便在桃林多待两日。” “好!”她点头允诺,又问到:“那两日待过以后呢,我们去哪?” 百里昆仑不看她了,抬眼望天道:“时候差不多了,咱们应该动身,回去了!” 苏一洋点点头,是啊,要去邻国了。算算日子他们已经在路上游山玩水一月半有余,千秋国此时早已放松警惕,也许觉得他们在路上遭遇不测,也就不会再派兵绞杀。因此此时回去,最是合适。 百里昆仑:“一洋!” 苏一洋:“嗯?” 百里昆仑:“你说,九州之外是什么?蛮夷之地,又住的些什么人呢?” 苏一洋转转眼睛,在古时候,中国常常把不是自己国家领域的地方称为蛮夷。而外国人就是古人口中的蛮子,金发碧眼的他们时常被当成妖魔鬼怪。 她想了想,回答道:“大概住着些和我们一样的人吧,外形不一,但其他与我们都一样的人。” 百里昆仑缓缓点头,有道:“那么一洋,你修仙数年,你说,这世上真的有神仙吗?” 苏一洋:“……”她可是生活在相信科学的时代,况且世界上有没有神仙,她已没接触过啊。修仙的是苏孖郦,苏一洋又怎么知道有没有神仙。于是她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如果你相信,那么神明就存在。若你不相信,神明也不一定会亲自现身让你相信。所以啊,看各人信仰喽!” 百里昆仑依旧点头,沉默的听她讲。等她讲完了,再提出新的问题。他说:“一洋,你为什么会演奏烟逸轻从蛮夷带来的乐器啊。那物件千秋国和邻国都不曾出现过,你是修仙时跟神仙学的嘛?” 苏一洋笑了,回答道:“许是在梦里学的吧,我的梦很有趣哦,你要不要听?” 百里昆仑点点头,抿上一口桃花醉,端起桃花酥的盘子递给她一块桃花酥。苏一洋伸手拿起一块桃花酥,却不急着吃,对百里昆仑道:“我的梦里啊,是与现在这个地方完全不同的地方。那里的人们通讯不需要飞鸽传书,而且都不需要见面,通过一件物什就能在一瞬间传递给对方要表达的一切。你知道是什么嘛?” 百里昆仑显然来了兴趣,皱着眉毛疑惑道:“不见面,通过一件物什一瞬间就能传递……难道是仙术?” 苏一洋立马笑了,道:“什么仙术啊哈哈,那个地方和这个地方差不多,只有人,没有神仙妖魔。” “那是什么?”百里昆仑猜不到。 苏一洋乐得告诉他答案:“那件物什叫做手机,很小巧方便,大概就一片瓦片大。也不比瓦片厚,不比瓦片重。它会发光,能听歌,还能追剧,拨通号码,就可以跟朋友在不同的地方远程通话。而且不仅仅限于对话,若是想要见面,还能拨打视频。这么给你举例吧,假如我现在在千秋国,你在桃林。通过手机视频通话,我们就可以见面。” “这么神奇?”百里昆仑简直匪夷所思,苏一洋明白,以他的想象力和接受能力来讲,想要理解几乎是不可能的。 好在她也没有一定要他懂。挥挥手,继续道:“神奇的可不止手机一件儿,那里的人出行,他们可以开车,坐地铁,乘坐飞机。你都没见过他们长什么样,可惜我也画不出来他们的形态。但是呢,那个地方几乎家家都有一辆车。一般一辆车里可以做四五个人,启动车子,不需要车夫,不需要马匹,坐在车子里就可以日行百余里。火车呢,就像一条很长很长的大虫子,人们买票进到虫子身体里,然后虫子开始了启动,顺着专门的轨道。咱们坐马车从千秋到桃林需要数日,坐火车也许半日就能到达。飞机就更快了,那里的飞机就像大鸟儿。一只鸟儿体内可以搭载几百个人,从千秋到桃林坐飞机从天上飞的话,一个时辰就能到达。” 百里昆仑匪夷所思、匪夷所思、匪夷所思:“难不成是缩地千里?可是大虫子与大鸟,先不说它们的速度为何那样快。单单是那个地方的人,为什么会放心进到虫子和鸟肚子里去呢?他们是如何控制虫子与鸟,又是如何喂养它们的?” 苏一洋所说的这些,在他脑海里是无法想象的。光怪陆离的一切,就如同是仙界。一定是仙界,百里昆仑笃定,一定是她在变相的跟他说仙界的一切。只是没想到仙界与凡间有这么大的区别,一切听起来也太让人不可置信了些。 苏一洋发现自己好像并不能完美的跟百里昆仑解释现代的一切,于是她笑道:“没关系,我说的这些啊,再过几百年就都会有了。我再给你讲讲,你有没有喝过咖啡?” 百里昆仑还没从一头雾水中出来,又一头扎进了另一头雾水当中。他摇着头,听苏一洋操着一口重庆口音跟他掰。 “咖啡呢,就是一种黑色的,喝起来很苦很苦的饮品。喝了以后能让你提神醒脑,挺好喝的一种饮料。” 百里昆仑这下舒展开眉头:“这我知道,不就是药嘛。那个地方的人真奇怪,为什么喜欢喝药?” 苏一洋:“……不是药啦,哎呀跟你就解释不清楚。你不要说话,听我继续给你掰。那个地方啊,人们出行只需要带好自己和手机就行,都不用带钱的。想去哪直接在手机上订票,定客栈,定餐饮。等你去了,出示手机上的证明,就可以乘车入住吃饭等等。哦哦,你还可以点外卖,想吃什么在手机上点,点了以后付款。然后会有配送人员来送餐,就跟那后宫的娘娘似的。但是那里人人平等,大家都可以点餐然后有专人配送。” 百里昆仑似懂非懂,还是符合着点头。 苏一洋继续道:“刚刚说道人人平等,你知道嘛那个地方是没有皇帝皇后这一类存在的。领导人们的叫做中央主席,这个位置只要你能力足够,就可以去竞争。不会有父传子那一套程序,可以说从世袭制改成禅让制。社会上也不存在奴仆与主子这样的关系,就算一个人家里再有钱,顶多也只是多聘请几个保姆保镖啥的。每月主人家付给聘请人员相对的工资,主人不能随意打骂聘请来的工人。那个地方人人平等,不管你再有钱,打了人依旧犯法,得坐牢。骂了人也得赔偿精神损失费。 那里不能买卖人口,卖了就是拐卖人口。得坐牢。 像你们这些王公贵族也早就不存在了,富豪就是有钱人。政治家就是掌权人,一切为了人民服务。” 百里昆仑:“……呃…………”她说的地方还真是奇怪至极,社会制度也……非常不能理解。为什么主人不能施行自己的权利,这里的奴仆每月也给月钱啊。但是只要卖身契在主人手里,无论是生死还是买卖都由主人来决定。可是那个地方,凭什么主人教训奴仆也要坐牢赔钱? “哦还有!”苏一洋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拔高了声调绘声绘色道:“最重要的是,那个地方实行一夫一妻制。意思就是一个男人只能娶一个女人,一个女人也只能嫁一个男人。” “什么?”百里昆仑嘴角微微抽搐,随即转念一想,道:“一妻……倒也与这里一样。” 苏一洋扶额,百里昆仑说的倒也是。她说的一夫一妻是一个男人只能有那一个法定的妻子,且,不能有其他女人否则就是出轨。但是百里昆仑说的一妻,就是这里的男人只有一个正妻。就相当于皇帝只能有一位皇后,但是他还可以同时有后宫佳丽三千人。他可以有一位正妻,还能同时合法有许多女人。 “不一样!”她厉声道:“我的意思是,那里的男人女人,只要领证结婚了以后,除非离婚,否则都得对彼此忠诚。一生一世一双人!你懂我的意思吗,大概就等于我只能嫁给你一个男人,同理,你也只能娶我一个女人。像什么侧妃啊妾啊什么的通通不行,你只能娶我一个,只能嫁你一个。无论我们当中任何一个人在婚姻生效期间内做出和其他男女有不正当关系的事,那么另一方就能提出离婚。 总之一句话,那里的人对自己的配偶很忠诚。不出意外,一对一配对,然后这辈子就锁死了。” 百里昆仑依旧皱起眉毛,抿上嘴巴。“一生一世一双人……”他轻轻念到:“一洋,即便你我不是那个地方的人,我也应允你,这一世只对你一个人好。这一世,只娶你一个!” 这猝不及防的情话,让苏一洋猝不及防。立刻捂着嘴笑起来:“好啊,既然摄政王这么保证了,那我怎么能不相信呢。摄政王殿下,你允诺我只对我一个人好,只娶我一个人,那么我也允诺你,以后只对你一个人好,只嫁你一个人,怎么样?” 在人们的印象中,似乎总是下意识的忽略掉女性。男人对女人承诺,一辈子只对你好,于是这个女人就要痛哭流涕,对这个男人百般千般万般感谢。也许是因为古代的社会里,男人不喜欢你了可以再娶。可是一个女人一旦被弃,就只能成为弃妇。或者被男人休弃,这辈子再也嫁不了人。 所以男人告诉一个女人我喜欢你,我会对你好的,你的下半辈子都由我来照顾。他可以跟任何一个女孩子说,只要他娶得起。但是女子就不是,她只能谨慎选择,一旦选择错误,将一脚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之中。 四十一、独白 将自己的后半生压在那个男人身上,全心全意去相信,去依赖。当然,这也只是应验在古时候普通人家女孩子身上。若是名门闺秀,家族有钱有势力,嫁给那个男人还能对他的事业带来帮助。不害怕被休弃,因为她们有底气的,自然是一点不怕的。 苏一洋最不愿意男女不平等,这个世上没有谁一定要将下半辈子托付给谁的。也没有谁会永远无条件去相信谁,也许在当下会有,但总要相信人是会变的,一切都会变的。相信一个人不是必须相信,而是选择相信。 “百里,咱们在桃林玩两天,再去竹林瞧一瞧,便去邻国吧。”如果路上花的时间短一些,她就能陪他在邻国待的时间长一些。她还要陪他登上国主之位,若是等赶在离开之前嫁给他一回,倒也算不虚此行。她会把他放在心里,她会记着他直到有生之年的尽头。可是离开是必然,苏一洋明白,就算是爱情,最终也会如昙花一现。爱而不得,便是这段感情的结尾。 “嗯。”百里昆仑举着酒壶,倚着身子躺在桃树枝丫上。半斜过身子,一双眸子里除了她什么都没有。只是那样明亮的眸子,终将也有一天会黯淡。 桃林第二日便稀稀落落下起了雨,百里昆仑早起后便去苏一洋房里寻她。却没在房中找到他,明知这是在桃林,完全的很。他还是不由得急了,问屋外的侍女人去哪了。侍女指了指院子里连接着后院桃林的小路,百里昆仑便急忙追了出去,连伞都顾不得答。他顺着青石台阶的小路迅速往后院走去,走到尽头,便停住了脚步。 淅淅沥沥的雨滴下,满眼粉嫩的桃花林中,有一橘衣仙子撑着一把油纸伞,在林中漫步。似是听到他行路的声响,顿住脚步,停了三五秒,蓦然回首。 砸在油纸伞上的雨滴,顺着拿伞者的力道,随着油纸伞旋转滑落。雨珠儿又混进无数雨珠里,砸落在地上,融进土里。 佳人回首,眉目如画,眸若星辰。一颦一笑,极尽媚态。 趁他发愣的空挡,她蓦然扬起嘴角笑了。望着他,语气轻松:“怎么,瞧我瞧的憨了?” 他没有撑伞,又站在屋檐下。听她说话也依旧没有反应过来。屋檐上的雨凝成一股,像是有人举着装满水的盆子从上面倒下来似的,一股脑撒在他身上。顺着脑袋,洒满全身。 这劈头盖脸的一下子,他蓦然清醒。失了的魂儿回到身体里,瞧着因为看着自己被浇成落汤鸡的她好不扭捏的放声大笑。一边笑一边举着伞向他走来,一步一步,他的心渐渐撑满。瞧见她这样的笑,他似乎在哪似曾相识。只是那个记忆中的笑容要比这抹笑容更加豪爽,苏一洋是笑的爽朗。 眨眼间她已经举着油纸伞走到他身边,她为他撑着伞,于是雨便再也滴不到他身上了。她嘴巴一张一合,在说他为什么不打伞。这样大的雨,伤口感染了怎么办。 但是百里昆仑满心满眼都只看得到她一个人,她就像一个美艳的妖怪。看一眼,然后就再也逃不掉了。 他什么也说不出口,毫无征兆伸手揽她入怀。一把夺过她手中的伞,使得她可以伸手抱住他的腰。他俯下身,闭上眼睛,深深吻上她的唇。缠绵悱恻,不再浅尝辄止。激烈的,更像是在索取,在报复,猛烈的进攻着。 他感受到她的毫无准备,感受到她一开始轻微的挣扎。感受到她很快融入他的吻,感受到灵魂的共鸣以及精神的欢愉。就像怎么都亲吻不够,明知是毒药,却怎么也戒不掉似的。就想这样一直吻下去,永远抱着她,拥着她,占有她,将她留在身边,直到永恒。 一洋也不知为什么这人一大早就要亲亲,但是不得不承认他这回着实猛。每一下都用尽力气,偏偏又吻技到位,勾得她心间痒之又痒。她只能沉溺在这个吻里,身子无力,任由他摆布。 他们在偌大的似乎永远都望不到头的桃林亲吻,他们在浪漫的夜晚一起在桃树上喝酒看星星。他们在皓月当空碧水荡漾的江面钓鱼,他们在火红的枫叶林中体验九曲十八弯的水貌。 他带她的地方她以前从未见过,以后也再见不到。 她陪他走过的地方,他虽来过无数次,身边却都没有她相伴。 于是这些地方,有了彼此的陪伴,将永远变成永恒。 在桃林待了两天以后,他们动身准备离开。本说好的去竹林转一圈,也因为时间紧急取消了行程。那天在桃林亲吻过后,百里昆仑就开始变得有些神秘。好几次她主动去找他,侍者都告诉她他与烟逸轻星笑在谈事情。她就在他房间里等,好不容易等来了人,问谈的什么事情却又不说。搞得苏一洋奇怪死了,不晓得这三个人到底在商议些什么,还要躲着她谈。 每回百里昆仑都是草草敷衍了事,几次过后苏一洋便生了气。所以他们离开桃林时她心情一点也不美丽,为了给百里昆仑面子,勉强笑着跟烟逸轻星笑告了别。待他们穿过那条幽深的竹林后,苏一洋就没怎么搭理百里昆仑。 他们顺着原路返回,再次坐上渔船。只是这次行船的换了位船夫,她奇怪为什么不是上次的渔夫。一打听,才知道世事无常。那名渔夫前天在江面行船时出了事,船翻了。他船上载的三五名船客最后都好好活下来了,可是单单那名水性极好的船夫淹死在江里。 听活下来游回岸边的船客们说,那名船夫是被水里的一条大金鳟鱼给拽住脚脖子淹死的。 船夫说的玄而又玄,苏一洋连生气都顾不得,赶忙跑到百里昆仑跟前,扯着他的袖子悄悄问他觉得这是真的吗? 百里昆仑打量一眼新船夫,又瞧瞧这漫漫碧江。道:“自然是假的。先不说为什么船翻了,五名船客活下来了,偏偏水性极好的船夫死了。就说这船任意翻在这茫茫碧江,那五个船客是如何游回岸上去的。这样大且深的江,就算是水性好的渔夫也不一定能游回岸边吧。可偏偏五个船客游回去了,还是五个一个不少游回去的。这故事听起来不蹊跷吗?” 苏一洋觉得百里昆仑说的有道理,确实是这么个理。那么船夫到底是怎能死的呢? 瞧见苏一洋仍旧不解的表情,百里昆仑皱了皱眉,略微有些不耐烦的道:“都不用深想,自然因为那五名船客是伪装好的强盗。那船夫很可能在他们面前露了财,这才引来杀身之祸。还想出这样蹩脚的说法,被大鱼拖下水淹死。可笑,鱼没有牙,如何咬住这船夫的脚或者身体任何一处地方!?” 原来是这样,那么这么说当真是一起谋杀案了。 她下意识抬眼望向给他们划船的船夫,船夫将他们的对话一字不漏听进耳中。此时忽然见苏一洋径直盯着他看,一瞬间心都提到嗓子眼上。船夫慌乱转身,不敢再看向他们。 苏一洋觉得好笑,船夫这是把她当成杀手了? 也是,从这竹林小道出来的,大都是江湖侠客。江湖侠客讲究的就是刀剑无眼,他一个小小船夫,万一那句话得罪了大侠们,脑袋顷刻间就没了。死在这江上,连个收尸人都没有,很惨的。 她收回视线,忽然看向百里昆仑。但是不知怎么了,她与百里昆仑之间的默契似乎没了。以前每次这样都可以恰好对视的啊,可是现在……“喂!”她不满的伸手推他一把,故意恶狠狠的说道:“百里昆仑你怎么了,刚刚你什么表情啊,不耐烦?” 百里昆仑斜眼望向她,不知为何,一种从未出现过得压迫感猛的向她袭来。她被怔得浑身一紧,这种感觉,来自于他望向她时如同看陌生人一样的眼神。 一定是错觉,她再向他瞧去,他却收回眸子让她没有细细观察的机会。低下脸,将五官都藏在阴影里面。他声音发闷,说:“没有,我就是有些头疼。” 兴许是他那个陌生的眼神刺痛了她的心,她没有再同他讲话。怔怔坐回船舱,面向碧江。 江面的风比上次的更大些,挂在脸上也疼了许多。江面虽然依旧平静,但是平静的江面下不知藏着怎样的波涛汹涌。 怎么回事呢,明明与上次一样的风景,也没有换季,为什么此时意境完全不同了。难道,就因为他一个眼神嘛?不不,她不是这样敏感的人,绝不会因为一个眼神多想什么。 可是心里好难过,他除了说自己头疼,再没有其他解释。是因为习惯了他总是将一切跟她讲的清清楚楚,所以刚才发生这么点事,她就接受不了嘛? 但是他说他头疼,确实,他是邻国摄政王。如今邻国内忧外患,国主死于千秋国,摄政王又被追杀。他们如今回到邻国去,不一定能顺顺当当就回到皇宫。千秋国肯定把握了邻国朝政,他回去以后,免不了一场恶战。要花费许多精力脑力去斗,斗赢了便称帝,输了便丢命。皇家生死,往往就是这么简单。 想到这里,她心中似乎没那么难受了。苏一洋想,这种时候不应该耍小性子。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一定有一个能理解他支持他的女人,他肯定是因为要想的事太多,才没有更多的精力拿出来面对她。所以才会那样的。她懂,她明白,她理解。 苏一洋就是苏一洋,一个大大咧咧,喜欢耍小性子的人。不用哄就能好的女孩,一个懂事的女孩。 她重新扬起笑来,猛不迭扭头。恰巧看到百里昆仑满眼愧意的看着她,一瞬间她的笑更加明艳。她就知道嘛,他不会不在乎她。 她扑进他怀里,说话的声音微微有些哽咽。她说:“百里,我知道你的不易,我理解你。以后啊你有任何事,都可以告诉我。一起解决永远比独自解决要好很多,有任何烦恼告诉我,我会认真的听,为你排忧解难。只有一点,你待我是好是坏,施我一分,我十分奉还。百里,我喜欢你!” 她感受不到男人身体的僵硬,只是良久他也没有拥住她。 徐徐的江风吹过,百里昆仑面色木然,趴在他怀里的苏一洋压根不知,此时他眼里竟然全是泪。泪滴在眼中汹涌澎湃,但一滴也没落下。 他,百里昆仑。是九州境内闻之动容的摄政王,半生峥嵘。出生皇族,身份尊贵。从小在皇宫养大,深谙朝廷争斗。九岁随师父进山练功,十二岁学成出山。再回朝廷,接到的第一个任务便是带兵出征。那时他不过一届十二岁孩童,副将都笑他是个乳臭未干的半大孩子。但是第一次出征,最后就以他奇袭敌营大获全胜为结尾。 那时他一夜之间就成了名震九州的人物,关于他的身世,他的来历以及他的师父,全都成了人们口中津津乐道的事物。 他的成功从十二岁名震九州开始,往后更是屡战屡胜。很快他就成为九州赫赫有名的战神,而后九州趋于平和,基本无大国战乱。他便归隐朝廷,他以前的成就也成为别人谈论他功高盖主的谈资。那时邻国国主是百里昆仑的哥哥,同父异母,但是这个哥哥从小待人和蔼,有明君之仪态。他身世神秘,别的皇子多多少少对他有些指指点点。唯独那位国主哥哥,一直待他甚好。 再后来,当国主的哥哥死了。百里飒青回来继承国主之位,人们都说百里昆仑功高盖主,肯定会夺位。朝中也多有大臣抗议,说要囚禁百里昆仑,才能安心让百里飒青登上国主之位。但是但凡了解百里昆仑,就知道他根本无意朝政。什么功高盖主,都是狗屁。不过是那些朝臣迫于他的威慑,才扯出这样的理由妄想打倒他。 从前他出征,为了活命,也是为了家国荣誉,才浴血奋战,拼尽全力去为国而战。 后来他从政,是因为那时国主因为百里飒青的母亲而心力憔悴,不理朝政。邻国在九州各国眼里是一块不小的肥肉,他若是不撑着朝政,指望去千秋国做质子的百里飒青远程监控,那恐怕邻国已经四分五裂成渣渣了。那时候他一个人,扛起了一整个邻国的朝政。可笑的是后来那些在朝政上和他意见不和的老家伙们居然阴阳怪气的指责他功高盖主。 四十二、回程 说什么只有囚禁他,才能让皇太子百里飒青顺利继位。更有甚者是想让他死,只有他死了,这个邻国所有人忌惮的人死了,所有人才能松一口气。 那时的百里昆仑无疑是愤慨无比的,他辛辛苦苦卫国效劳,尽心尽力,一切为了邻国。可到头来邻国人却因为忌惮,将各种罪名安在他头上,话里话外都要他死。 那时的百里昆仑早已被那些人激怒,根本不顾什么君臣。他们说他要篡位,那他便不再顾什么贤臣佞臣。反正在他人心里,他不论如何,都不过是个佞臣而已。那么他便做个佞臣,给那些朝臣看,给九州看。 让他们好好看看,若是他不做贤臣做佞臣,有谁能是他对手。 有很长一段时间,先国主病重。有意招皇太子回邻国,但是百里昆仑背后搞了动作,让招皇太子回国的消息晚到千秋过半年有余。等百里飒青跋山涉水回来的那天,先国主也没了气息。 先国主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对百里昆仑讲的。先国主比百里昆仑大了足足十二岁,本该正壮的年华,先国主却被病痛折磨的两鬓斑白。他走时死死握着百里昆仑的手,微弱的喘息着,对他说了八个字:“是非在己,成败由人。” 说完先国主便撒手离开人世,也是在那一刻,先国主离开前的最后的一席话,如醍醐灌顶一般点醒了百里昆仑。 他恍然大悟,是非在己,成败由人。人生在世,又何苦困扰于旁人如何评价自己。 于是等百里飒青回邻国以后,百里昆仑便不再那样针对。象征性的给百里飒青制造点困难,一方面为磨炼百里飒青的意志,一方面为看看他这个侄儿到底能不能够堪当大任。 后来百里飒青机智灵敏,却是堪当大任之人。那时百里昆仑便放心的将邻国全部交给百里飒青,他都要打算抽手不再理朝政了的时候,忽然发现百里飒青什么都好,只有一点,是当国主万万不能有的。那就是——情。 百里昆仑发现百里飒青喜欢千秋国的太史令嫡女林氏,于是他乔装打扮去千秋国观察过那名林氏女。确实,林氏面相上佳,惊为天人。举止优雅端庄,恭从礼顺,一看就是要嫁入皇家的。 只是那时林氏已经被许配给千秋国势头最盛的九王,若有一日九王为太子,那这林氏便是千秋国太子妃。若九王登基称帝,那这林氏便是千秋国母仪天下的皇后。 万般优秀,可明显百里飒青跟林氏没有半点可能。 他这个当叔叔的猥琐的去观察那林氏也就罢了,回国后劝说也无果。百里昆仑心烦,总觉得百里飒青就是图人家姑娘还没彻底嫁入这才不死心。正巧千秋国的九王与他有点联系,他便打算推波助澜帮这九王一把。却在危急关头被另一股势力打断,后来百里昆仑才知道那股势力正是千秋国的六皇子——许信州。亦是后来斗跨九王的太子,许信州。 百里昆仑发现这林氏原来不止一位倾慕者,本着看热闹不闲事大的心态。他乐得啥也不干,坐山观虎斗。最终看着那千秋国五皇子用尽各种手段将九王斗跨,成为太子。成为太子后找皇帝要的第一道封赏就是要娶先九王未婚妻为太子妃。 那时的百里昆仑还深深的感叹了好久,觉得这林氏的魅力还真是大。后来林氏被封为太子妃,嫁给千秋国太子。百里昆仑仔细观察过百里飒青。怎么说呢,孩子每天都过得非常伤心。恨不得举杯消愁,抽刀断水。 再后来,百里昆仑怎么也想不到一向做事不偏激的侄儿,竟然将人家千秋国太子妃从千秋国掳至邻国来。还妄图跟林氏成亲,要不是真爱,而且百里飒青心理也不变态,那么恐怕林氏就真得嫁两回夫婿。 都是因为真爱,所以百里飒青疯狂归疯狂,最终也只是将人太子妃掳到邻国好吃好喝的招待着,当座上宾招待着。百里昆仑那时还安慰自己,没事。年轻人嘛,出发点是好的。百里飒青也是打听到林氏在千秋国东宫过得不如意,这才英雄救美带人家来邻国。虽然林氏自己有强大的娘家作为背后支持,但是领国也可以是林氏的后援团嘛。谁让邻国国主爱过,并且爱着呢。 得不到,守护总是可以的。 可是世事往往不如意,他们将林氏当座上宾在邻国好吃好喝的招待着。但是一切落在千秋国,尤其是林氏的夫婿太子眼里,一切都不是那么个意思。事情就是邻国国主强掳千秋国太子妃,意图挑起两国纷争。 百里昆仑亲眼目睹过千秋国太子的手段,明白那是个狠人,不能逼急了。可是百里飒青那时候就是不听,叫嚣着林氏的快乐由他来守护。面对这样的中二青年,百里昆仑能怎么办。 得,没等他想出怎么办,千秋国太子,那人逼急出手了。上手直接把自己的爹给气死,然后发兵攻打邻国。 那个时候多亏了林氏是个明事理的好姑娘,苦苦劝解百里飒青。为了两国和平,为了邻国百姓,放她回去。她其实与千秋国太子没什么大矛盾,不过是夫妻二人拌嘴而已。说来说去让百里飒青放下了心,放林氏离开了。 但其实百里昆仑知道,让百里飒青放手的,是林氏的一句话。林氏说既然她已为人妻,不论如何都只能对丈夫忠诚。不管她是不是幸福快乐,都与百里飒青无半点可能。她的家在千秋国,她的族人在千秋国。她不可能不顾族人性命,不可能因为一己私欲,背叛生她养她的家族。 听到自己真的没希望以后,百里飒青这才勉强放手。放林氏离开以后,多亏百里昆仑与千秋国及时交涉,这才阻止了千秋国要报复领国的心。 而这时,百里飒青正日日借酒消愁,搞得全世界就他失恋了似的。百里昆仑正忙的焦头烂额想方设法挽救两个关系。 后来百里昆仑发现,千秋国的新皇帝要求很简单,目的也很明确。要么百里飒青死,要么领国灭。百里飒青闯下的大祸,最后还得百里昆仑想法子。世人皆知邻国摄政王与国主不合,九州也早有风言风语说他百里昆仑有谋逆之心。 于是百里昆仑利用这一点,假意囚禁百里飒青,与千秋国新皇帝谈判。要以百里飒青的人头,换千秋国与邻国数年和平。 正在这个时候,百里昆仑才想起从前为了制衡他,潜伏在千秋国的未婚妻来。都到了这个时候,未婚妻肯定多多少少有一些用,毕竟也是宫中妃嫔了。虽然没想好到底要怎么利用,但是只要能灭了千秋,一切都好说。 就这样,百里昆仑遇到了苏一洋。他才发现,这个女人的一举一动都带给他极大的新奇。虽然她的举止很奇怪,说的话更是颠三倒四。一点也没有映像中修仙之人的淡雅,咋咋呼呼让人根本不明白她到底咋在宫里活下来的。 再后来的事情就如一场云烟,自从遇见了她,百里昆仑就没有逃出她的手掌心。 他想要永远和她在一起,想要将她一直留在身边。他总怕她有一天就消失了,他总懊悔为什么从前会对她不闻不问。 还好,百里昆仑心想,总还有机会弥补她。用一辈子来爱护她,偿还那时候犯下的错。 可是现在,老天连这个机会也不给他了。一切都必须得结束,他的畅享全成了奢想。 船儿如同一片落叶浮在水面上,轻轻的,浮在水面上。 她扑在他怀里,他听着她跟他诉说衷肠。百里昆仑明白,这时候他应该伸手揽她入怀,但是不可以了,再也不可以了。 他没有动,就这么任由苏一洋趴在他怀里。哭着哭着,她渐渐没了动静。他被压的双腿发麻,不由得低下眸去。原来她睡着了,一双蝉翼般的睫毛上还沾着尚未消逝的泪珠儿。 他心疼了,就要伸手给她擦拭。然而手却在碰到她的下一刻,生生缩回。 船儿依旧飘在碧水荡漾的江面上,划过了九曲十八弯的枫叶林,飘过广阔的碧江,路过满天星辰以及一个非常缥缈的皓月。船儿飘呀飘,飘呀飘。 苏一洋醒的时候,睁开眼睛首先迎来的是耀眼的阳光。感受着耳边哗啦啦的流水声,她知道自己还在船上。坐起身来,披在肩上的衣裳滑落。是百里昆仑的外袍,他正坐在船尾处钓鱼。 鱼线紧绷,百里昆仑却如同没有察觉似的,压根不去管它。 苏一洋于是站起身来,锤锤发软的腿,轻悄悄往百里昆仑身边走去。她走到跟前快速拍了他右肩一把,声音有些高,笑道:“喂呆子,鱼线都绷紧了,有大鱼上钩了,快点钓上来啊。” 百里昆仑被她一拍猛的回过神来,这才看到绷紧的鱼线。只是他依然不急着去拉,反而淡淡的望着鱼线下的江面,道:“你说,这会是一条大鱼吗?” 苏一洋没多想,管它大鱼小鱼,钓上来不就知道了。 于是她说:“不知道,也许咱们运气好,是条大鱼。也不知道这次的船夫有没有那奇怪的规矩,要将钓起的大鱼给他留下。” 百里昆仑沉默着看着江面,看了许久,又淡淡的问道:“你说,它愿意被钓起来吗?” 这一问,苏一洋浑身一怔。怎么钓个鱼还扯上人生问题了,鱼愿不愿意让钓起来……这只有鱼知道了。人自然是希望把鱼钓上来的呀。 她反问道:“你坐船坐晕了?为什么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百里昆仑不说话,沉默良久,缓缓拉回鱼线。于是不一会儿,一条不大不小的红色鲤鱼被钓上船来。 “一条鲤鱼哎!”她立马围到跟前。之间那条鱼在不停蹦跶,可比上一次那条金鳟鱼活泼多了。 “这条鱼要怎么处置?”她兴奋的蹉着手,满眼期待的看着他。百里昆仑没有看苏一洋,淡漠的将鱼钩从鱼的嘴巴上取下。然后黏上新的鱼食,将鱼线抛下水去。他重新坐回钓鱼的地方,头也没回的吐出两个字:“随你。” 苏一洋本来是想吃的,因为江里钓上来的鱼,总不能希望带回家放在鱼缸里养起来吧!这么大,再说怎么带啊。 可是她想吃鱼是因为百里昆仑做的鱼很好吃,但是现在显而易见他并不想做鱼吃。她再舔着脸,去问他能不能把鱼杀了吃岂不是太没有原则了。 这个狗男人,从前两天开始就莫名其妙的。具体应该就是那次接吻过后,他就阴阳怪气的做出一些令她匪夷所思,非常生气的举动。 可是他却不自知一般,该干嘛干嘛。苏一洋望着他的背影狠狠瞪上一眼,随即翻了个能看到眼白的白眼。“切”一声,撅起嘴巴回到船舱。 过了片刻她又从船舱里走出来,百里昆仑虽然表面上在钓鱼,实际上眼睛的余光可以看到苏一洋。她蹲在地上将鱼抱在怀里,红鲤鱼不听话的扭动身体。苏一洋拍了它一巴掌,骂到:给我安静,不然我就把你吃了! 鱼似乎听懂了她的威胁,很快不再动弹,安安稳稳的让她抱着。苏一洋斜眼瞅一眼百里昆仑,像船身便走近几步,随即伸手一扬。红色的鲤鱼在碧蓝的天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抛物线,身子一扭,像是体操运动员最后的谢幕姿势。“噗通”一声落进水中,然后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苏一洋拍拍手掌,似是感受到百里昆仑的余光扫射,故意冷哼一声,转身回到船舱。 船儿依旧在江面行驶,但是没过多久就看到码头了。船夫又卖力划了几下,船很快就停在码头。微微的碰撞后,船夫将船稳在岸上。苏一洋懒得看百里昆仑的臭脸,提起裙摆率先跳上码头。 百里昆仑跟在身后,表情没多大波澜。走上码头后,递给船夫二两银子。船夫受宠若惊,百里昆仑不多说什么,迈步往前走去。苏一洋急忙跟上,也不忘跟船夫拜拜。 他们没怎么再说话,因为苏一洋讨厌不说话的怪人。她一路都在想,百里昆仑到底是个什么妖怪,他是没吃药还是吃了毒药,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奇怪。就好像,一夜之间变了个人似的。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精神振奋,不会这个百里昆仑是个易容了的家伙吧。要是真的那可要了老命了,她可还真情流露了呢在船上的时候。 四十三、背叛 她一刻也忍不了,三两步跨上前去,一把揪上百里昆仑的脸蛋。 百里昆仑大为震惊,瞪大了眼后退两步,问她要干嘛? 苏一洋直言道:“看看你是不是真的百里昆仑,老实交代,你是不是个易了容的冒牌货?!” “百里昆仑”一把打开她指着他的手,脸上已然换做一副怒容。苏一洋心中暗叫果然,果然这是个假货。真正的百里昆仑怎么会对她露出这样的表情? 她瞪着这个假百里昆仑,假百里昆仑也愤怒的瞪着她。好似事情败露后恼羞成怒一般,良久的沉默对质后,苏一洋迅速转身,撒腿就跑。 一定是百里昆仑出什么事儿了,在桃林,他就被掉包了。只是百里昆仑到底是自愿掉包又或者是被迫掉包,真正的百里昆仑现在肯定还在桃林。她要回去,她要找到百里昆仑。 “喂!”见她头也不回的往前跑,百里昆仑压根就喊不住她。只好三步并作两步,迅速移到她身边。顺势一把拽住她的胳膊,苏一洋还未反应过来前,一阵天旋地转,她扑入他的怀抱。 厚实的,温暖的胸膛让她一瞬间无法分辨到底是真是假。熟悉的气味亦让她满是恍惚,是他的味道,是他的气息。可是为什么,却感觉不是他了。 很快她又被人扯住胳膊拽出他的怀抱,这个扯着她胳膊的人正是百里昆仑。 “你发什么疯?”他说。 一样的声音,一样的面容。只是这样横眉竖目的样子,是从前从未有过的。 她恍惚极了,根本分不出到底这是不是百里昆仑。苏一洋愣愣瞧着男人,忽然笑了:“喂,你到底是不是百里昆仑啊。怎么有时候像他,有时候又完全不像呢?” 百里昆仑心中一怔,面上依旧毫无波澜。他蹙眉给苏一洋一个不可理喻的眼神,拽着她胳膊的手却不松开。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我没工夫和你浪费时间,快点走!” 苏一洋彻底愣在原地,还是他拽着她,她才踉踉跄跄被拉拽着往前走。她有些迷茫,是不是真的百里昆仑似乎已经有答案了。只是她不解,为什么他会换一副面孔呢?回邻国要面对的事确实很多,但她会陪他的呀。再说这还没回去呢,只是在半路上。若嫌她耽误了回邻国的时间,大可当时就不带她来这桃林竹林。既然来了,还说好留了几天才动身。为什么现在就变得这么阴阳怪气,像个神经病一样。人格分裂了嘛难道! 她目光又清澈了,用力甩开他拽着她的胳膊。果然不出意料,他又是那副烦躁表情。她站在路上,半步也不往前走,高声问道:“百里昆仑,你他妈有病就直说。别在这里上演一出人格变换,你到底想干什么。这些天你天天阴阳怪气的,还动不动摆脸色给我看。我又不欠你钱,你凭什么像个二大爷似的颐指气使?你有事说事,如果想和我掰了也直说,别耽误大家时间找不痛快!!!” 终于把憋在心里的不痛快一股脑喊出来,她霎时觉得心中畅快。也不管百里昆仑要怎么横眉竖目,抱起膀子跟个二大爷似的非常嚣张。满眼审视斜眼瞧着百里昆仑,身子还一抖一抖的。若是此时头发上夹些烫发卷,那模样活脱脱的包租婆。 百里昆仑心中心中一阵奇艺感受,明明绷着满脸严肃甚至是厌恶,可是瞧着她就是忍不住想笑。尤其是她现在这幅模样,这样子,像什么话。 心里窜上来一股浓浓的无力,他长长的叹一口气,面对她满心充斥着无奈。 看着她一副不听到回答是不会就此罢休的样子,百里昆仑眸子轻转,缓缓的柔情从眼中流出。 他再次谈了一口气,然后认真望着她的眼睛,说:“对不起,是我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了,我们走吧。” 苏一洋本来是不肯这样罢休的,奈何美男在前,还说的这么真诚诚恳,心里的怨气霎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伸手展开手掌放在她面前,她想了想,将手放进他手心之中。他合住手掌,轻轻握住,带着一丝不可察觉的颤抖。 他说:“走吧,我们回家!” —————— 苏一洋又感觉自己的心充满了能量,理解了什么叫我又活了。 只是她依旧忍不住去想,先前到底是哪里做错,让他变得阴阳怪气。如果先前是她的错,现在还让百里昆仑道歉才能和好,是不是对百里昆仑不太公平。那她,要不要跟他道个歉…… “百里。”他牵着她走在乡间小道上,就像最寻常的小夫妻一样,悠闲的散着步。迟早要散步回家的。她轻轻晃了晃他们两个紧握的手,温温的换他的名。 百里昆仑温柔侧眸,回应道:“嗯?” 她低下头,眼睛望着自己沾了尘土的鞋尖。鞋子是橘色的,所以沾了尘土就瞧得非常明显。 苏一洋说:“你心里有事一定告诉我呀,有时候我猜不到你的想法。比如你生气了,因为我的某个举动或者言语。你如果不告诉我,我很可能会想不到到底是哪里惹了你。有什么你告诉我,我有什么也告诉你。咱们都说出来,然后一起解决。不要一个人憋在心里自己消化,我会觉得很难受!” 虽然不确定能在这个世界陪他多久,但是她已经动了使用那一个愿望,有主动留在这个世界陪他过完一生,然后再回到自己的世界去的想法。既然因为他留在这里,自然不会想有朝一日跟他分开。因此感情得维持,就得两个人协商解决感情里出现的所有问题。 百里昆仑愣了愣,半晌后闷闷的应了一声,接着只是闷着头往前走,并不再言语。 苏一洋虽然不满他的态度,可仔细一想,她要的不就是他答应的回复吗。他已经回应了,难道非得这时候让他抓着她的手来一段海誓山盟来表明心意? 算了,话说出来就是给他听的。他既然听到了,那还强求什么呢? 虽然这样安慰自己,可心里的不开心是安慰不了的。她便不再说话,被百里昆仑拽着往前走。 一路上,她总觉得路过的景色熟悉。想来应该是原路返回,然后再从其他地方回邻国吧。这样一想,路上重复的景色重复也就重复了,没什么再引起她注意的东西。 除了她身边的——百里昆仑。 但是越继续往前,她就越发觉得异常。说不上哪里不对,就是觉得哪里不对。 走了许久,她猛然发现自己竟然处在千秋国上京城时,这才猛的恍然大悟。若说几天以内一直原路返回是为了前往更加逼近邻国的路,那么完全不应该再回上京。他们经历了九死一生才从上京逃出去,现在又有何理由再回来? 发现了这个最重要的问题后,她猛的顿住步子。百里昆仑这些天虽不怎么言语,却一直握着她的手不曾放开。此番她这样一停顿,他也好不提防的缓下来。 “怎么?”他回眸,目光有些警惕。 苏一洋细细看着他,仔细的想看出点什么端倪。可是无奈,她什么端倪都看不出来。他就是他,就是百里昆仑。可他又不是他,不像百里昆仑,像是一个陌生人。 她苦笑着,对眼前这个又熟悉又陌生的人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她说:“你到底,是不是百里昆仑啊!?” 对方没有回应,苏一洋也受够了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她想要收力把手抽回来,却不想被他握的极紧。但是她不愿意再让他握着手了,于是她使劲将手抽出来,望着面前的男人后退了数步,苦笑道:“不管了,不管你是不是百里昆仑,我都受够这种感觉了。你知道嘛,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什么? 是开心! 可是我现在不开心,从桃林离开以后我每一天都不开心。你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让我压根看不清你到底在想什么。你好像一点也不在乎我的感受了,反而是我在尽心的维护你,在乎你的感受。 怎么,摄政王殿下追女人就是这态度。但凡追上了,就不再花力气去维持是嘛?那既然如此,我们便在此就地分开吧!” 她说的诚恳,也却是肺腑之言绝非赌气。因为苏一洋明白,若是赌气她将承受多么严重后果。不完成游戏任务,她就永远回不去现代。留在这个地方,面临的将是什么犹未可知。她是个成年人,凡事都得为自己考虑。 爱上他,和不爱他,都将承受痛苦与煎熬。主要看他,不是她。 这回她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站在那里,定定望着百里昆仑。她在等他,等他的回答。这个回答她似乎等了一个世纪,百里昆仑才轻飘飘的说了一句:“你不能走!” “为什么?”她问。 百里昆仑蹙眉屏气,却就是不肯再说出一句话。 苏一洋一点也不着急,表现出从未有过的淡然。静静等待他的回答。 又过了很久很久,他才说:“因为……你还有用!” 你还有用! 你还有用!! 你还有用!!! 苏一洋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他居然对她说将她留在身边是因为她还有用。她又好气又好笑,强忍着怒气,保持最后的冷静。她嘴角不停抽搐,笑道:“你说我还有用?百里昆仑,你在搞什么玩笑。你不是信誓旦旦说要带我回邻国成亲嘛,我一个千秋国嫔妃,冒着大不韪之罪同你离开。我倒是不知,自己竟然有什么地方能是摄政王殿下瞧得上,用的着的?!!” 他并没有因为她是质问显出多少波澜,相对于她的不平静显得平静很多。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他淡淡的说:“苏孖郦,你别傻了。事到如今孤也不妨与你说实话,你以为自己真的毫无用处?你错了,若是你毫无用处,当初孤又怎会冒着生命危险救你。带你离开千秋,是因为孤要离开千秋。而你,一品大官朝廷重臣千金嫡女,带上你,皇帝无论如何也不会轻易下手。动你,总要考虑考虑再下手。 孤讲到这里你一定要问,为什么在宫内皇帝想怎么动你就怎么动你,到宫外就不行了。蠢货,因为宫里完全是他的天下,宫里他却要三思而后行。你死在宫里,他随便找个什么理由都能搪塞天下人。可你若是被邻国摄政王劫持,最终死在剿灭摄政王的刀下,军中定然有人要受处置。你那当官的爹,也不会轻易罢休。 你不会不知你爹在千秋国潜伏十余载,其实早已投诚千秋。他背叛了邻国!怎么,因为惭愧所以没有将这件事告诉自己在宫里当娘娘的女儿吗? 苏孖郦,事到如今孤也不妨告诉你。此番孤是要将你送回千秋国皇宫之中,千秋国秘史告诉孤,如若将你平安送回千秋,那么孤就可安全回到邻国。登上国主之位的事情,千秋国也会出手相助。你说说,这么好的条件,孤为什么不答应?” 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咬着牙齿直哆嗦。苏一洋不明白,好好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他会说出这样的缘由,让她无力辨别的缘由。既然苏孖郦一家早已投诚千秋国,而百里昆仑一开始就是知道的。对于背叛者,什么婚约全部早都作废了。他一开始来靠近她,就是带着目的性的。他就是要利用她,从头到尾利用的明明白白。 唯独她自己像个傻子一样什么都不明白,心甘情愿被他耍的团团转。还天真的以为遇到真爱了,打算为了真爱留在这封建制度的鬼地方。 半晌以后,她只是含着泪摇摇头。没有力气再抬眼去看他,也或者不愿意再去看他。她问道:“百里昆仑,你说的冠冕堂皇。但是我想问你,打着感情做幌子,你就那么心安理得吗?你说现在要送我去宫中,可你有没有想过。宫妃出逃,哪怕有万种缘由,最终等待我的结果会是什么。你若真要如此,不如在此将我一刀刺死。” 被人骗了,发现到头来一切恩爱都是一场虚无骗局,任谁谁不疯。她现在这样冷静的质问,已然是非常理智了。虽然控制不了眼泪,但她尽力忍着,将眼泪憋着不留下来。 百里昆仑满眼冷意,他淡淡的发出最凉薄的话语,他说:“你也不必觉得是孤心狠手辣,孤做事一向如此。对你,已经仁慈许多了。你苏家背叛邻国,罪大恶极,这些,是你应该承受的!” 四十四、心死 “我应该承受的?”苏一洋忽然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指着百里昆仑的心口,笑着哭道:“百里昆仑,如若算起来,是你邻国背信弃义在先。幼时你我定下婚约,后来为了制衡,将我全家送往千秋做卧底。是你们在利用我们,是你一直在利用我!凭什么你们觉得被利用的人永远甘愿被利用,他们凭什么不能有自己的思想。 而你,哪怕苏家没有背叛邻国。你十余年来可曾管过我,你根本连我都没见过,只知道名字而已。就算苏家不背叛领国,你十多年来的不闻不问,也早就尽显了你的凉薄。 百里昆仑,若说对不起,不该是你和你的邻国,对不起我,对不起苏家嘛?怎么到你这里就偷换了概念,就全成我们的错了?!” 他不言语,似乎被她指责的无话可说。 苏一洋不想再看他,怕再看他一眼她就忍不住想甩他一个大耳瓜子。打不打得过另说,但是总得出气。将站在苏孖郦的立场上该说的话都说了,她依旧满腹怒气。她讨厌皇家的尔虞我诈,讨厌那些勾心斗角。尤其最讨厌,被人利用! 如今被百里昆仑这么直白的说出以后,她再想想从认识他的那一刻起,仿佛就是他在不停的刻意接近她。只是她从未细想这一层关系,他说什么就信什么。如今他又告诉她原来苏孖郦的爹来到千秋国后很快就投诚千秋国,对于邻国来说是罪大恶极的叛徒。 她这个被送进宫当娘娘的大小姐却沉迷修仙,一生淡泊。至少在外人眼里,她是神秘的。以至于很少有人接近她,就连她变了一个人也看不出。 苏孖郦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家已经背叛利用他们的邻国,转而投靠千秋,一心一意为千秋办事呢?这事苏一洋不得而知,只是她明白一点,那感情当诱饵利用一个人的人,罪不可赦。 因为前男友的背叛,才让她来到这个世界。可好不容易在这个世界找到了以为是真心相爱的人,明白一旦爱上就得回到现实世界,她已然动了在这个地方陪他生活一辈子的准备,却被告知一切都是利用。 甚至,这个男人从小到大,一直在利用身体原主苏孖郦。 就是这么搞笑,不论她是苏孖郦还是苏一洋。不论是被迫还是自愿,百里昆仑最后都成功了。他是赢家,赢的彻底。但是这一次,苏一洋不会再给他这个机会了。 她讥讽的瞪他一眼,随即转身离开。这样的男人,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连她的性命都不顾惜,那她凭什么还要留在他身边。说为什么一直原路返回,原来是要将她送回皇宫去。那个吃人的地方,她一刻也不愿再待。 但是他将她送去皇宫以后,他就能回到邻国登上国主之位。也许千秋国皇帝此时根本没有兵力与邻国战斗,邻国亦没有。所以两个国家一商议,这件事就成了只要将苏一洋送回,千秋国皇帝就愿助百里昆仑登上国主位。 狼狈为奸,恶心至极! 千秋国皇帝是暂时不会动百里昆仑,可是他将苏一洋要回以后,自然有的是法子对付折磨于她。百里昆仑也说了,哪怕苏孖郦的父亲在朝中官至一品,可是她只要死在宫里,宫外的人就没法查清缘由。 百里昆仑想的如此透彻,他也自然明白,将苏一洋送回千秋国皇宫以后她将面对的将会是什么。 哪怕她会死,他也还是没有任何波澜的送她去那里。 他不是人,他没有喜欢过她。一切都是逢场作戏,演给她看,她却信了。 她不会再愿意留在他身边了,因为比起前男友的背叛,眼前这个男人就是彻头彻尾的混蛋。压根不喜欢她,还骗走她的感情。 想想多么可笑,她竟然还生出愿意为了他留在这个世界的念头。 可现在,哪怕回不去现代,她也绝不会再与百里昆仑接触,她嫌恶心! “等等!”百里昆仑见她转身要走,立刻伸手想要拽住她。可是这一次他没能再握住她的手,他只好迈开步子追上她。堵在她前面,说道:“苏一洋,如今不管你愿不愿意,都要跟我走。你必须去千秋国皇宫,难道你连你的族人都不顾了嘛?” 苏孖郦的家族都在千秋国生根,如今苏孖郦失踪,皇帝却没有点名到底她是被掳走还是自愿跟着百里昆仑走的。这两者的性质极大。若说她是被百里昆仑掳走,皇宫还得派人去安抚苏家,甚至要赏些财务什么的宽慰人心。可一旦说是苏一洋自己主动跟着百里昆仑走的,那么苏家面临的就将是一场浩劫。家中嫡女,入宫为妃。却同邻国摄政王逃离千秋,只一条,就能使苏家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百里昆仑这话的意思很明确,如若她不跟他回千秋国皇宫去,那么皇帝那边就会昭告天下。说是她和邻国摄政王私奔。用这条罪名,苏家近亲三族,恐怕都难逃被诛杀的命运。 他在威胁她,利用他的合作伙伴千秋国皇帝一起,威胁于她。 但是他不知道,她根本不是苏孖郦。她也没有见过苏孖郦的亲生父母,没见过苏孖郦的任何一个族人。这些人对她来讲都是陌生人,如若她今天不去,这些人因她而死。那么她会对这件事愧疚一辈子,但也只是愧疚。一来她不是菩萨心肠的人,不是普度众生的料。没法舍弃自己去救那些人,虽然她可以无限复活。却也正是因为无限复活这项技能,就表明了她去到皇宫会循环被杀复活重新被杀再复活……循环n次的场景。 与其如此,她不如舍弃那些素未谋面,且在她理念里是存在于纸上的一维人物。 “百里昆仑,我想你大可不必拿这个来威胁我。难道我在你心里竟然是个懂事听话孝敬长辈的好姑娘?笑话!他人生死与我何关。况且是你们要一意逼死他们,不是我。也许我会背负愧疚,但我不是害死他们的人。午夜梦回,哪怕他们来找我,我也会淡定的告诉他们冤有头债有主,谁杀害的他们就去找谁。 百里昆仑,我只是疑惑一件事情。你既然要将我送回千秋国皇宫,又为什么,要带我去那些乡下的小镇、去桃林竹林?” 如果说是利用,那么为什么还要带她去游山玩水。虚情假意装着不累吗? 面对她的这个问题,百里昆仑猝然凝噎,半晌说不出半个字来。是啊,既然是在利用她,又何必,还带她去游山玩水? “呵——”他笑出七分凉薄意来,看着她的眼里数不尽的笑意。反问她道:“怎么,你觉得,孤带你游山玩水,是因为什么?爱你吗?!哈哈哈……苏小姐真是好骗!” “你!”她气急,再也顾不得打不打得过,扬手狠狠甩在他脸上一个响亮的巴掌。 晌午十分,街头的行人尚且稀少。千秋国的风永远是那样干燥,燥的没有一丝丝水分。 虽然来往人少,可是他们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还是不免有许多人回眸来看。 打完那一巴掌,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也不急着跑,就那么举着自己嗡嗡发麻的手,含着满眼泪水,悲愤的瞪着百里昆仑。 只瞧见百里昆仑毫不提防,闪也不闪,站的笔直让她打。一巴掌下去后,他脸上又腾现出那种不可置信。堂堂摄政王,从小没有一个女人敢打。所以压根想不到竟然会被苏一洋打,更想不到苏一洋会气愤至极出手打他。百里昆仑面上渐渐从不可置信到无措,接着慢慢变成愤怒。他眸中闪出明显的怒意,瞧着苏一洋的眼里满是阴鸷。 这份阴鸷让苏一洋不得不含着泪往后退去,然而不待她转身逃离,忽见眼前一道黑影闪来。接着后脖颈疼的发麻,一股强大的力量使得她全身发软。思想抑制不住往深渊里坠去,坠去。 她被他打晕,抗在肩上送去了皇宫。 待苏一洋醒了以后,睁眼是陌生又熟悉的金丝床幔。华丽的丝绸锦缎上绣着大朵大朵牡丹,深色宫殿中燃起一阵阵白色熏香。 苏一洋明白,她又回来了。又回到,这个吃人的红墙琉璃瓦中。 迎接她的将是什么,苏一洋不想去想。她都不愿意睁开眼睛,因为一睁眼就止不住想起百里昆仑。闭上眼睛也没法把他从脑海里逼出,只有睡着了,彻底睡着了才能什么都不用想起。梦里什么都没有,但就是什么都没有才舒心。若是梦里梦见了百里昆仑,或者关于他的一切,她都忍不住愤恨的从梦里醒过来打人。 她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顾。就这样在润仪宫躺了足足三天。意外的是,皇帝竟然没有来找她麻烦。她一直假装昏迷,乌冬每日按时来照顾她,给她喂水,替她翻身。如果不是假装昏迷会饿的话,她想她一定会一辈子装下去。可问题就是,如果真的昏迷了可以不进食,人也不会死。但是一旦清醒过来再不进食,那人就会饿的要死。 乌冬每日早餐中午晚上来三遭,来了也不安静,絮絮叨叨要自言自语许久。兴许她是在跟苏一洋说话,反正苏一洋也偶尔听一些。 比如她失踪这些日子,皇帝昭告天下她是被邻国摄政王掳走了,所以说她是失踪。苏家几次三番上书要求皇帝出兵讨伐邻国。上一回皇后娘娘被掳,皇帝可是吵着闹着要出兵攻打邻国的。怎么到贤妃这里,就不重视了。苏家在朝中根基深重,他们提出这样的要求,皇帝就不得不听取。 好在早在百里昆仑带苏一洋走时皇帝就派许多支军队去堵截,只是最终被狡诈的百里昆仑给逃了而已。 苏家不好闹的太大,但也绝不会轻易让女儿无缘无故没了。所以双方的关系比较僵持,好在这时候苏一洋终于回来了。 乌冬絮絮叨叨,什么都说。再比如她说苏一洋是忽然出现在润仪宫的,说是从天而降也不为过。关于她到底是怎么回来的,宫里人众说纷纭。有人说是邻国摄政王不堪压力,最终亲自将贤妃送还。又有人说是神仙相助,因为贤妃修仙,所以一定是神仙帮忙将贤妃送回来的。不然皇宫守卫森严戒备严密,怎么可能会让邻国摄政王大摇大摆的送个人回宫还不被发现的。也有人说是她自己逃回来的,至于为什么宫门处都没有她的信息,自然又离不开神仙一说。 可大家虽然众说纷纭,知道真相的贤妃不醒,真相就永远是个迷。 乌冬说,听到她回来了以后,皇帝虽然没来看过,但好歹对苏家有了交代。皇帝近些日子因为许多事忙的焦头烂额,比如排在首位的皇后娘娘的那件事,简直是要命。自从绞杀了邻国国主回宫后,皇后娘娘就魔怔了一般。几乎不笑不言不语,饭也不吃几口。没回陛下召见娘娘都会去,态度平和的仿佛不是皇后娘娘了一般。皇帝不知为何,总是被顺和的皇后娘娘气的怒发冲冠。 但是皇后娘娘却没什么反应,除了应皇帝召见外,就只见她妹妹筱王妃。为了更好的照顾皇后,筱王妃彻底住在宫里,没有再回筱王府。 乌冬说苏一洋昏迷的这些日子里,就只有宫里的德妃娘娘来看望过她。乌冬说德妃来的很勤,似乎有什么要紧事要与苏一洋将。可是对一个昏迷的人,有天大的要紧事也讲不明白。 所以乌冬没有让德妃进来,每次用的理由都是贤妃尚在昏迷,不便见人。 后来德妃便不再来的那么勤,有时只派宫人来询问今日贤妃可曾苏醒。 苏一洋有时昏沉,有时清醒。她就这么听着乌冬的絮絮叨叨,终于在她真正清醒的第五天,饿的发慌然后一挺身从塌上一跃而起。 彼时乌冬正在不远处替换熏香,余光瞥见床榻上有个什么东西一跃而起。当时还没反应过来,片刻后忽然清醒,是主子醒了。 乌冬兴奋的无与伦比,只觉得一瞬间所有热血都涌上头顶。她张开嘴巴“嗷呜”一声,发出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的怪叫。 苏一洋虚弱的抬起手臂,瞧着乌冬,伸出手指颤颤巍巍指向桌上摆放的糕点。努力的发出声音,那是一道像开水壶煮沸腾了后发出的声响一般的声音。她努力的对乌冬说:“吃……要吃……饿……” 乌冬懵逼的眨着眼,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四十五、糊涂 有人说,一个人如果没下定决心自杀的话,那就选择一种足以让你在等死的过程中想明白你到底是不是真想死。那种死法就是,把自己饿死。 如果你真想死,那么你就熬过漫长的痛苦,活活饿死自己。当然,在这漫长而又痛苦的等死过程中,你随时可以想明白,随时可以反悔。 这种死法是经研究最考验毅力的死法,中间漫长的过程会让你切实的想清楚到底要不要放弃生命。相比饿死,那些跳楼的人,也许有百分之八十,他们在一跃而下的时候心里是想反悔的。可惜已经从楼上一跃而下,想反悔也不行了。 苏一洋是第一次感受到,活生生把自己饿的头晕眼花四肢发麻,连说话都困难是一种什么感觉。 她想,她还是一个热爱生命的女孩。不会轻易为了渣男们就试图饿死自己,是的,她绝不承认这些天不吃不喝其实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想饿死自己。 乌冬瞠目结舌了半晌,最终急急忙忙颤颤巍巍把桌上的糕点端给苏一洋。乌冬瞧得清楚,苏一洋眼睛里都冒着绿光。不等她将碟子递到苏一洋手前,就已被她一把夺过碟子。这时苏一洋的力气倒是不小,乌冬愣着,眼睁睁瞧着苏一洋将糕点狼吞虎咽很快吃完。这时乌冬才想起苏一洋会被噎住,急忙去帮她倒水。 于是苏一洋就这么不体面的吃饱喝足以后,乖乖坐着抚摸自己吃撑的肚子。 “主子,你……你没事吧?” 因为怕苏一洋是因为受到了什么刺激才变成这样,所以乌冬一直酝酿着小心翼翼的又不明显的去试探苏一洋。 “能有什么事,悲哀莫过心死。我心死了嘛,没有啊。没有离丒白没有百里昆仑我照样活的好好的!” 因为她嘴巴里塞着糕点,所以乌冬听到的是:“唔唔唔唔唔,呸哎莫我嘶嘶。窝嘶嘶了哇,唔唔啊。唔唔你凑掰唔遭殃唔唔唔唔的!” 因此乌冬万脸懵逼,眨巴着眼睛不知所措。 苏一洋没理她,从她手中夺过杯子,一口气将茶盏喝到底。糕点又甜又腻,要不是饿急了她也不会拿这个当饭吃。喝完了,将杯子往乌冬手里一放。丝毫没有形象顾忌,抬手用袖子擦一擦嘴巴。在差点惊成一尊石像一般的乌冬面前路过,赤脚走到门口又中途折回来。 “对了,你说德妃经常来找我,今天她来了吗?” 乌冬诧异归诧异,还是反应过来回答了苏一洋的问题。她说:“回主子,您刚刚才醒,宫里的人都还没通知呢,因此,德妃今日没有来。” 也不知冷翛翛到底想要跟她说什么,苏一洋想着,先前几天皇帝没有趁她病要她命,定是等着她醒了再拿她开撕。现在她醒了,消息很快就传遍皇宫了。若是冷翛翛能赶在皇帝之前来,她倒是还有命知道她到底想说什么。既然是日日派人来问,定然……是大事吧? “那你现在去告诉德妃我醒了,快点,赶在皇帝知道我醒了来弄死我之前。快点!” 她连说了两声快点,却也不跟乌冬解释到底为什么。也幸亏乌冬没有仔细听她说的后半段话,什么皇帝要来弄死苏一洋这一段。乌冬莫名其妙的跑出寝殿去,路上遇到润仪宫的其他宫人,又冷不丁的站立脚步,对他们道:“主子醒了,该通传的通传,该伺候的伺候。主子许多天没有进食,叫小厨房煮些清胃健脾的粥来端给主子。我去德妃娘娘处一趟,你们莫要偷懒。” 宫人们皆听令,于是乌冬提起裙角跑出润仪宫去。 冷翛翛来到润仪宫时,苏一洋已经彻底破罐子破摔了。反正她又死不了,什么破规矩有什么可遵守的。爱谁谁来,行的哪门子的礼,就是天王老子来也不给他鞠躬行礼。 因此冷翛翛进来以后,见到的就是一副苏一洋斜躺在椅子上,一腿弯曲另一只腿搭在弯曲的这条腿上的模样。 “你这是什么样子?!” 冷翛翛厉眼,站在门口瞪着苏一洋。 苏一洋满不在乎,斜眼瞥她一眼,懒散的笑一笑,讲道:“听说你日日来侯我,什么事,说吧!” 冷翛翛很生气,几步跨上前去,怒道:“苏孖郦,你知不知道他都为你做了些什么?!” 室内只有她们二人,因此冷翛翛没什么顾忌,很大声的吼着。 苏一洋皱眉,忽然开怀大笑。又将眼睛皱在一起,眸中露出讥讽的光。“他?他是谁?” 冷翛翛上前一把揪住苏一洋的衣领,怒道:“你少在这里装,苏孖郦,你凭什么这一副死样子。你以为受委屈的是你,所有错都是他是嘛?你知不知道他为你做了什么?!” 苏一洋毫不客气打掉冷翛翛的手,从塌上做起,踱步走向客厅。“他为我做了什么,他为我?呵呵,德妃娘娘是不是脑子有点什么问题。他到底是谁啊,我压根听不懂啊。不如德妃娘娘明示,说不定你一说我就想起来他是谁了,倒也不会再惹得娘娘这样生气。” “苏孖郦——”冷翛翛的忍耐似乎到了极限,她追上苏一洋的脚步,伸手来抓。一把抓住了,却惊诧苏一洋竟然瘦的像一具骷髅一般。她的手不由得松了松,压了压心底的怒气:“苏孖郦,他指谁,你若执意装作想不起,那我就说出来让你想起来。他是百里昆仑,邻国摄政王百里昆仑。带你离开千秋国回邻国去的摄政王百里昆仑!” 没想到冷翛翛会这样直白的说出口,苏一洋先是愣了一愣。然后她才将僵了的笑继续扬起来,满不在意的道: “哦,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邻国摄政王百里昆仑啊!哎姐姐,我记得你好像喜欢他,如今还喜欢吗?若是喜欢,我将他送给你啊哈哈……” “你出口!”冷翛翛瞪着苏一洋,想不明白为什么她说话这么难听。 “苏孖郦,你现在不应该这幅破罐子破摔的烂样子。你知不知道他对你的用情至深,你知不知道他为了你付出了什么?” “付出了什么?”苏一洋大笑不止:“付出了什么!他,利用我,一直在利用我。欺骗我把我当成智障一样,随意欺骗利用。从一开始就是刻意接近,到后来他带我离开千秋,也仅仅是因为有我在身边千秋国的士兵多少回顾忌我的姓名而手下留情。他利用我逃出千秋,而后又跟皇帝狼狈为奸商量好条件,最后不顾我的死活将我送回来。好一句用情至深,这份情义我给你你要不要啊?” 冷翛翛似乎被苏一洋的话堵住了嘴,一时间无话可说。 苏一洋冷哼着转过身去,声音冷冷的道:“德妃娘娘还有什么话嘛,最好现在一口气都说了。不然等皇帝知道我醒了,他一定要想办法弄死我的。德妃也就再没机会见到我,跟我说什么了!” 宫里的器物一如离开前,摆设物件丝毫没有位置偏差。每一件器物精美绝伦,一件就能买很多的银钱。可惜放在宫里,许许多多的珍贵器物摆在一起,也就看不出哪个更加珍贵了。不如留给民间,还可解一些百姓之急。 这冷冰冰的瓷器放在宫里,没了人气,只剩下冷冰冰。像是要冻死人一般。 良久,冷翛翛的声音才从身后响起,她说:“苏孖郦,你一月前随着邻国摄政王一起从千秋国出逃,这件事不是秘密。只是皇帝对外宣称是摄政王将你掳走,并非你一起出逃。皇帝完全知道你到底干了些什么,他也大可以在你一进宫就下密旨杀了你。可是你知道,为什么你能活到现在,并且还活的好好的吗?” 苏一洋给冷翛翛面子,没有让她的话落空,笑道:“为什么?”不过是因为苏孖郦有个官至一品的好爹,又或者皇帝觉得立刻下手会太过于明显。 冷翛翛继续说道:“因为你如今是九州中赫赫有名的桃林竹林之首,还掌管邻国大军七十万。你咳嗽一声,莫说一个千秋,就是整个九州都得颤三颤。” “呵——”苏一洋像是在听笑话,瞅着冷翛翛,露出一个看弱智的眼神。 冷翛翛见苏一洋不信她,但还是继续讲道:“你知道为什么?这一切原本是百里昆仑的东西,可如今全成了你的,你猜是为什么。莫说皇帝,就是九州之内都找不出敢动你的人。苏孖郦,你说他将你送来是因为与皇帝狼狈为奸达到了共同利益。可真相是你知道的那样吗,你不会还以为我来找你是为了和你扯皮抢男人吧?” 被说中心事,苏一洋耳根一红。她真的以为冷翛翛是来跟她无理取闹吵架争男人的。 她开始细想刚刚百里昆仑说的那些很扯蛋的话。 冷翛翛最后补充道:“苏孖郦,你爹不过是个没什么实权的一品官员。应该说,在后宫中有高位分的妃嫔,每一个家中都是不允许有实权的。皇帝对皇后娘娘那样情深,对林家一脉照样无情。皇帝又不在意你,又怎么会在意你们苏家呢?” 苏一洋彻底沉默,脑海里努力回想冷翛翛刚刚说的话。她使劲想,使劲想。深怕忽略哪句话,漏了哪句话。 冷翛翛说,说皇帝不敢动她是因为百里昆仑讲什么竹林桃林给了她,还把邻国七十万大军也给了她。可笑,他为什么要给她这些东西。给她这些东西他能得到什么好处,百里昆仑不是和皇帝谋划好了,将她交还回来,他就在皇帝的扶持下登上邻国国主之位吗?他又为何,要将这些东西给她。 “冷翛翛,他为什么要将这些东西给我?” 苏一洋依旧迷惑,一时从百里昆仑的背叛中缓不过神来。她想不通,不明白。 冷翛翛忽然笑出泪来,冷翛翛吸一吸鼻子,回道:“苏孖郦,因为他活不了多久了啊。因为他为了救你,被涂满毒药的匕首刺中,命不久矣——!” 苏一洋不可置信:“被,被匕首刺中?”百里昆仑确实为了救她被匕首刺中了后腹部,可是冷翛翛怎么会知道。她又怎么知道:“你怎么那把匕首上有毒?” 就算有毒,那时来绞杀他们的带兵的筱王,冷翛翛怎么会知道? “筱王带兵绞杀,最终让你们跑了,可是筱王回来复命。你知道嘛,是他亲口说的。他命心腹将涂满毒药的利剑刺向你们,最终百里昆仑飞身替你挡下那一剑。那把匕首上涂了剧毒之物,虽不会使人立时死亡,但那毒世间无解,中毒之人最多不出一月半就一定会死。这些日子你日日伴他身侧,他不告诉你,你难道就看不出吗?” 苏一洋瞪大双眼,满眼里写满不可置信。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那一挡,那一挡,挡的竟然是一把夺命的刀?! 是啊,她怎么没注意到,他的脸色日渐苍白,呼吸沉重。怎么没注意到他不再让她看他的伤口,原来是这样的缘由。 他说过,说烟逸轻是世间点穴术最好的人。同时,星笑是这个世上医术仅次于他们师父的人。难怪他在桃林的那些日子神神秘秘,总是背着她跟烟逸轻、星笑秘密的干些什么。想来那时,他们定然是在帮百里昆仑疗毒。只是冷翛翛说,那毒世间无解。所以最后,连星笑也没办法帮百里昆仑解毒。 百里昆仑知道自己要死了,就演一出戏,将她送回千秋国皇宫里来。因为千秋国是如今九州最大的国家,兵力强盛,基本无可匹配的敌人。他将她送回千秋国皇宫,再把桃林竹林给她,同时还有邻国七十万大军给她,这样一来千秋国皇帝就没法再动她。 那他呢,做完这一切以后,他呢?!! 苏一洋一瞬间变得急躁恐惧,她一把握住冷翛翛的手,大叫着问道:“那他呢,百里昆仑呢,他去哪了,他去哪了?” 眼泪在眼中凝聚,很快就凑成一颗巨大的泪珠子。泪珠子在眼眶中旋啊旋,最后从眼眶中落下,“啪嗒”打在她握着冷翛翛的手背上,眼泪溅起一些小泪珠,最后消散。 “他死了。”冷翛翛面无表情,可若是细看,可以看到她看着苏一洋时眼中微不可查的报复。 “不……”苏一洋像是失重了一般,猛的向后倒去。幸亏身后有桌子,她才没有跌倒。 苏一洋只觉浑身发凉,额间冒出一颗颗冷汗。一双眼里多了无措,迷茫。冷翛翛说百里昆仑死了,死了……! 四十六、绝望 苏一洋嘴唇哆嗦,浑身颤抖。整个人从下到上抖成筛子一般,她努力阻止着自己的语言,不停眨着眼睛,想让自己更加清醒一点。她用一双眼锁着冷翛翛,像是在盯着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因为只有冷翛翛知道,知道百里昆仑的事情。“他……他他……死在哪里了?” 说了又觉得不妥,她补充一句道:“……他……是什么时候死的呀?唔……”忍着问完最后一个问题,她再也忍不住喷涌而出的悲伤,用双手捂住脸大声呜咽起来。她哭的用力,仿佛只要这样大声的宣泄情绪,难受就不会涌上心头。 怎么会呢,明明是百里昆仑不要她了。明明是百里昆仑一直在骗她,利用她啊。怎么会变成,他为了让她好好活下去,才故意制造的骗局呢? 他,他现在在哪儿呀。为什么,为什么要骗她说是他在利用她。冷翛翛说中毒的人活不过一个半月,难怪他最后几天赶着行程,就是要赶在死之前把她送到千秋国。送到他认为能确保她安全的凶险之地,把她送回宫里以后,他又去了哪儿,又能去哪儿。 苏一洋哭的脑袋发麻,她很快明白现在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于是她支棱着发蒙的脑子,揪住冷翛翛的衣摆。 “求求你,求你告诉我他现在在哪?他死了,唔……你告诉我他死在哪里了我去找他。我去找他啊我去找他,他不能一个人死在外面。唔唔……求求你,哪怕已经埋了,也让我见见他,让我见他最后一面,我求你了……” 苏一洋在瞬间哭的泣不成声,卑微的望着冷翛翛,生怕她拒绝。 冷翛翛冷眼看着苏一洋,眼中满是痛恨,面上尽是平静。冷翛翛是恨苏一洋的,她怎能不恨?最爱的男人最终拿命去爱旁人,而这个旁人却一点也不懂男人的牺牲。为什么不恨,凭什么不恨?! “我不会告诉你的。”冷翛翛冷眼瞧着痛哭流涕的苏一洋,说出一句极有报复欲的话。她说:“你永远不会再见到他了!” 冷翛翛说完,就冰冷的甩开苏一洋抓着她衣衫的手。苏一洋隔着泪水,看着冷翛翛似是报复成功了,得逞了,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的面容。在冷翛翛快要消失在她的视线中时,忽然大喊道:“冷将军!” 冷翛翛整个人猛的顿住,像是忽然之间被雷劈了一般。她僵着身子,缓缓转过头来,脸色不见得比生吞了一个章鱼后的表情好多少。她转过身来,张口问到:“你说什么?” 苏一洋将泪擦了,扬起嘴角:“冷将军,我有一件事,一直想问一问。当日我与帝后筱王等众千秋国将士困于地下城中,宫中的密道众多,机关重重,可是最后邻国却找到了破解密道的方法。有人说,是因为地上的人将密道图纸泄露给了邻国人。而恰好,那日留在宫里的,知道地图的,就恰巧有冷将军。于是就有人猜,是不是冷将军泄的密。当即筱王妃就否决了,她说,因为你是将军。一个将军,是不可能背叛自己的国家的。 可是真的奇怪,你说留在地面皇宫里的人里,还有谁,是知道皇宫密道并且掌握地图的呢……冷将军,一位将军,当真不会因为任何原因背叛自己的家国吗?!” 冷翛翛肉眼可见的白了脸,整张脸都白的吓人。她一句话也说不出,一时间,只听得到她二人的呼吸声。很明显,冷翛翛的要重上许多。 苏一洋注意到她衣摆下的手,紧紧攥住又松开,接着再紧紧攥住。如此循环,往复数次。 良久以后,冷翛翛面色才将将好转一些。她仍旧无法平稳的喘气,只是盯着苏一洋,平静的道:“我知道你在激我,可是苏一洋,我还是不会告诉你的。关于他,你这辈子都只能愧疚悔恨。得到桃林竹林又如何,手握邻国七十万大军又如何。这一切不过是让皇上不敢动你,可你以为从此以后你就高枕无忧了嘛?你将一辈子被囚禁在这红墙之中,一辈子也不能离开。一辈子背负着对殿下的愧疚,直到痛苦而死的那天!苏孖郦,一辈子还长着呢,你得慢慢受煎熬!” 说罢,冷翛翛头也不回转身就走。 她对她的很仅仅只限于,百里昆仑是因为替苏一洋挡刀才受的。永远没人知道当她听见筱王亲口说他为她挡的那刀上有剧毒,且无解,中毒之人只能等死后心中的绝望。甚至第一次对筱王产生那么强烈的杀意,若不是拼尽最后一丝理智,她很可能回会对筱王出手。 可她最后也没有动手,就像那地下宫的密道机密也不是她说的一样。筱王是千秋国藩王,是千秋国的子民,是千秋国的一份子。她是千秋国的将军,哪怕世人再不愿意承认,也不能抹去她也曾驰骋疆场,保家卫国的事实。 一个将军,会背叛她的家国吗? 答案是肯定的,不会!痛也不会,死也不会!! 冷翛翛不会伤害任何一个她曾经拼了命来保护的千秋国子民,更遑论是她的君主? 透露出密道位置的人,最后也找到了。李淑仪——那位边陲小国进献来的和亲公主。这么多年,几乎没人还记得她公主身份。也许是因为那个国家实在太弱小,也许是因为她实在太不值得引起注意。 因着她容貌与皇后有三分相似,很久以前性格又与皇后有六分重合,所以当时还是太子的皇帝每回与当时是太子妃的皇后发生争执,总是会去李淑仪处发泄。 李淑仪不争不抢,不吵不闹,很是乖巧。于是没有一个人对她提防,这也帮助了李淑仪拿到只有皇帝或皇帝近亲人才知道的密道图。她绘制了密道图,在邻国人逼宫那次,悄悄把密道图放在一个地方让邻国人发现。 其实如若后来李淑仪不发了疯似的自己说出来,皇帝是不会怀疑到她头上来的。就连冷翛翛也绝不会怀疑她,因为她实在是最不可能的人。 最终一杯毒酒,送走了那名年轻公主的性命。听说她十五岁来千秋国和亲嫁给太子做良娣,直到现在,她也不过十八九岁而已。正是女子如花般盛开的年岁,却死的冷冷清清。 冷翛翛没有告诉苏一洋密道图的真相,就像她也没有告诉苏一洋,百里昆仑其实还没死,一直秘密的藏在她寝宫之中一样。有些事,她是不会告诉苏一洋的。 得知原来不是被百里昆仑利用完最后抛弃掉的苏一洋是又哭又笑,脑袋肿的有十个大。她笑是因为百里昆仑没有不要她,没有不爱她。他跟她说过的情话都是真的,发自肺腑的真话。她哭是因为他死了,可她甚至连他是什么时候死的,在哪里死的,死了以后又葬在了那里都不知道。 像小孩最爱的玩具被大人扔了,得而复失后欣喜万分,却发现这个玩具已经支离破碎,再也修不好了一样。 但是她没有悲伤很久,因为苏一洋在刚刚毫不留情面的质问冷翛翛的同时,就已经想好了对策。她可以无限重生,每一次重生她都能回到死亡的前几天。以此类推,她完全可以回到和百里昆仑分离的那些天。更可以,回到那日被筱王包围着绞杀的那一天。她可以挨下那一剑,然后继续重生,想办法带百里昆仑避开使他们受伤的陷阱。一切都可以挽回,不是完全没有机会的。 因此她没有完全陷入在悲痛中,她满脑子都在想着,赶紧回到过去,改变这一切。 她开始从地上爬起来,满屋子找可以上手的利器。翻啊找啊,她最后将目光落在桌上的陶瓷茶盏上。她飞速跑到茶盏前,将茶盏“啪啦”一声摔的稀烂,随后抓起一块瓷片,想也没想就使劲往脖子上划去。 很使劲的,要划破大动脉然后失血,尽快死亡接着在几天前复活。 随着瓷片的滑动,痛意伴着麻意在脖颈子上划过。她眼前一黑,心想这血掉的也太快了点。 但没工夫去想太多,她顺从的陷入这片黑暗当中。静静的等待着生命的流逝,然后重新启动的活力。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似乎在做一个睡得很不踏实的梦。梦里她躺在床榻上,身边围着一大堆人在说些什么。她还看到了皇帝,皇帝望着她紧锁眉头。身边的人挤着一大堆,有一个瞧着挺年迈的老者伸手向她袭来,仿佛在对她做些什么。苏一洋感叹真是流氓变老了,在梦里也对别人动手动脚的。而且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没有人管管吗? 可惜她的抗议没人听见。 后来,那老者收回手去,周围的人也少了。老者似乎转过身去恭敬的对皇帝说了些什么,只见皇帝点点头,周围的人便都下去了。皇帝也没逗留太久,很快也离开了。 周围很快又恢复了寂静,静悄悄的,仿佛来到了无声之境。 倒是赶快恢复意识啊,穿到哪天了总得早些知道啊。如果没有回到和百里昆仑没有分开的那些日子,她就得再死一次,直到重生后来到和百里昆仑没分开的时候。 可惜依旧,没人听到她的抗议。她仿佛在自言自语,恍惚间,恍惚间……周围归于平静,可是死亡亦或是生命重新注入身体的感觉,依然没有到来。 静…… 静的出奇…… 静的发怵…… 等等……等等! 那窗上,窗棂之上,仿佛坐着一个黑色人影。可是瞧不亲切,那人腰间,有没有佩剑? 那是谁,那是谁? 如果她没死成,坐在窗前看她的只能是他,也只有他。可是冷翛翛说他死了,死了!那么,那么若当真窗棂上坐着人的话,一定是她成功了,她回去了,回到过去,回到他还活着的时候! 这么想着,她的脑海中仿佛忽然窜进一股强大的念力。醒——醒——醒来! 冰凉的空气瞬间窜入喉咙,灌进肺里。同时脑袋也在刹那彻底清醒,她猝然睁开双眼,猛的从床榻坐起。 环顾四周,是润仪宫。 等等,重要的不是这个,重要的是,是窗棂跟前! 她迅速扭头,一阵刺痛从脖颈传来。但很快也被窗前那人带来的震撼给消融了,是他——一身黑衣,腰间一把弯刀。 “百……百里!”眼泪呛进鼻腔里,汹涌的如同波涛。她几乎是爬着,从床榻上滚下来。拖着不是很舒服的身子,快速向百里昆仑奔去。 直到她猛的一把抱住他时,才清清楚楚的知道,不是梦!真真实实的他,真真切切的他。 “百里……百里……呜……百里……百里!”她一遍遍念着他的姓,紧紧抱着他,再也不想放开。 “一洋——”他抬手轻轻放在她背上,安慰似的拍了拍。他说话的声音很虚弱,虚弱的好似一阵风就会飘走似的。 苏一洋将鼻涕抹一抹,含着满眼泪水从百里昆仑怀里退出来。一双眼殷切的望着他,仔细端详他。 她说:“百里,不要再离开我了好不好?!” 他看着她,却不说话。就是静静看着她,静静的看着她。 不对,不对! 苏一洋轻轻后退一步,为什么他的脸色这样苍白? 她后退时牵动了脖颈,于是刹那间刺骨痛意蔓延在脖颈之间。痛意让她不得不下意识伸手去摸脖颈,于是她摸到缠在脖子上厚厚的绷带。 怎么回事……绷带……说明,说明她没有成功死亡,没有重生,没有回到过去! 那么他,他却是真真正正在她面前的,怎么回事? “百里,你……没有死啊?” 可是冷翛翛告诉她他死了啊,是了,是了!是冷翛翛骗她,冷翛翛骗她的。他还活着,还活着! “一洋……”他模样憔悴,面容虚弱,像是再也没有力气支撑,猛不迭的从窗棂上栽下来。辛亏苏一洋眼疾手快,上前扶住他。可饶是如此,也只是缓冲了他掉进来的力道而已。 “百里,百里你怎么了,你怎么样了?!” 她将百里昆仑搂在怀里,不停的轻轻呼唤着他。然而百里昆仑嘴唇已经没有一丝血丝,他的呼吸越来越微弱。 “一洋……”他张开惨白的嘴唇。 “我在!”她握紧他的手,心里又焦又急,更多的是不知所措。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应该怎么样救他。 “百里昆仑我求求你,求求你你别死。今日冷翛翛来找我,她告诉我你死了。我真的以为你死了,可你现在又活生生出现在我面前。” 四十七、希望 “百里昆仑你不能让我绝望,你好端端出现在我面前,就不能再离开我百里昆仑,百里,百里。我求求你了,别死……” 他用力握紧她的手,亲切的唤道:“一洋……一洋你莫哭,莫哭!你哭了,我却连泪都不能为你擦拭,一洋,莫哭。” “我留在宫中,想用余下的时辰看着你。我留在她的宫中,叮嘱她千万不能告诉你。可是下午我便听到你自尽的消息,我本不想让你再看见我的。可是你如此,就算死,我也不会安生。一洋,莫要再做这种傻事,知道了吗? 从前种种,目的是让你恨我。可是她必然已经告诉你所有事情,如今我命不久矣,只盼你好好活着。一洋,答应我,好好活着——!” 话音刚落,他竟然忽的吐出一口黑血来。苏一洋愕然,眼中的泪也瞬间顿住。片刻后,黄豆大的泪珠子低落在他的血中,她急忙搂着他,颤抖着一双手不知该怎么办。“百里昆仑,百里昆仑你怎么了。你别……你别死呜呜……你不能死,不能,不能死啊呜呜……” 他一只手紧握着她的手,另一只手忍不住痛意按在自己胸口上。竭力忍住滔天痛意,额上青筋暴起。他说:“……一洋……答应我,千万,千万不要再做傻事。不然我死也不会瞑目,记下……记下了嘛?!” 她拼命摇着脑袋,闭上眼睛呜咽的厉害。“不行,不行。百里昆仑你不能死,你不能死你活过来啊百里昆仑,你不能死不能死……你活过来,你不能死……” 他笑了,挤出最后的力气,望着她,笑的心疼,笑的知足。 想他百里昆仑,一世豪杰,半生辉煌。直到死,能有一人将他放在心中,爱之入骨,足矣! “一洋,好好活着!” “不行——!”她忽然间怒目圆睁,飞速伸手拔出他腰间的长刀。迅速刺向自己胸口前大叫道:“我不让你死——呃!”真疼啊,哪种无法形容言喻的痛。 这样应该会死了吧,这样一定会死了! 她俯下身子,忍不住满头大汗。紧紧握住百里昆仑的手,他被她的举动惊的瞪圆了眼。她无力的笑着,摸摸他的鬓发。“百里,我不会让你死的,你会好好活着,会好好活着!” 妖艳的血液滴落在他眉心正中,再如流星一般缓缓滑落。她望着他,笑的知足。 “马上,马上就好了。百里,马上我就能救你了!”说罢,她咬紧牙关,用力拔掉刺入胸口的弯刀。 混着喷涌而出的鲜血,百里昆仑满眼热泪,这是他一生中,第一次落泪。 “呃……呃啊啊啊!!!”一股滔天的痛意过后,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苏一洋胸口的刀口居然一点点愈合,她痛的生不如死,忍不住倒在地上疯狂翻涌。良久后,她心口的刀伤一点痕迹也不见。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苏一洋捂着任然剧痛无比的心口,伸手拿起一旁地上的刀,再一次发狠的往胸口刺去。 …… 循环往复数次,伤口依旧会自动愈合。 苏一洋渐渐茫然,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难道,难道这个系统不允许自杀。只有他杀,才能重生!!! “百里,百里!”她急忙爬到尚有一口气在的百里昆仑跟前,眼泪如江水般滚落。她怕,怕自己救不了百里昆仑。 她颤抖着将弯刀递进百里昆仑手中,然后在他不可置信的眼神中,抓紧他的手,将刀狠狠刺进自己心口。 …… “为什么——!”她双眼通红,发丝披散,如同鬼魅。她大声叫喊着,为什么?为什么还是不行,为什么还是不行?! “百里,百里!”她颤抖着身子,将百里昆仑揽入怀中。她哭着,满眼无措。 “怎么救你啊,我怎么救你啊?百里……百里!” 百里昆仑已经连话都说不出了,他的呼吸越来越微弱。苏一洋的心脏极速跳动,不行,不行,不能死,不能死! 等等,等等…… 冷翛翛说,说当时是筱王指使副将将毒抹在匕首上的,那么说明,那毒是筱王的。说是天下之内没有解药,可是万一有呢,万一解药就在筱王手中呢? “百里,百里你等等我。我去找筱王,我去找他要解药,我去求他要解药。你等着我,一定等着我。我马上就回来,你坚持一下,求求你再坚持一下。” 她将他轻轻放在地上,然后连滚带爬的跑出寝殿。门外听到动静的乌冬正要进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谁知刚要开门门便猝然开了。看着满身鲜血披头散发的主子,乌冬吓了一大跳。 可苏一洋只是瞥了她一眼,语气冰冷的问道:“知道筱王在哪吗?” 乌冬茫然的摇摇头,苏一洋抬脚就往宫外走。乌冬急忙追上来,补充道:“主子,筱王是藩王,自然不在宫中。此时已经入夜,他自然是在筱王府上。” 苏一洋顿脚,接着瞥一眼乌冬,面无表情的吩咐道:“别进寝宫。” 罢了,她甩甩衣摆,飞速奔出宫去。 不管筱王在哪,她都要找到他。不管有没有解药,他是她最后的希望。 她一路往关卡处奔去,宫中共有七十九道大门,嫔妃出宫要经过三十六道。不论如何,她一定得出宫去,找到筱王! 跑…… 飞快的跑…… 就算没有穿鞋,赤脚在跑…… 就算粗栗的地面磨破了脚底,也要跑出皇宫,找到筱王。她在和时间争命,她要救百里昆仑! “苏孖郦!” 身后仿佛有人在大声呼喊她的名字,是个女人,但是苏一洋没有理睬。她满脑子都想的是赶快出宫,出宫了找到筱王府,在筱王府里找到筱王。找到筱王问他要解药,要到解药再回宫。把解药喂给百里昆仑,喂给百里昆仑他的毒就能解。解了毒他就好了,好了就没有生命的大碍。 一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而让她这么疯狂的原因,一是她真的爱上百里昆仑了。二是,苏一洋从未想过他替她挡的那一刀代价如此之大。他拿命替她挡下那一刀,他把命都给她了。 欠下别人什么都有机会还,唯独命不可以。欠下一条命的代价太大,她还不起,也没发还。 她跑的飞快,本来温柔平和的风也变成锋利的刀,刺者她的脸颊,划破她的魂魄。泪水无声滴落在满是灰尘的地上,偶尔尖利的石子被她踩在脚上,戳出一个个破洞。她每跑一步,地上便会多一个血脚印。但她顾不得,什么也顾不得了。 见到筱王,见到筱王。只有见到筱王才能有机会得到解药,得到解药才能就百里昆仑的命。 为什么…… 为什么她不能使用重生的办法回到几天前,为什么她没有办法救他?! 她憋着一口气,眼神坚毅,一门心思顺着宫道往前跑。 身后仿佛一直有人在叫她,可她充耳不闻。都是假的,都是幻觉,都不重要。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找解药救百里昆仑的性命。不能死,他不能死…… 他为什么要拿命来救她,哪怕当时他们两个谁都不知那把匕首上有毒。可是,可是后来毒发,为什么要一个人承担。为什么要用那种办法让她伤心,让她讨厌他。这种电视剧里演俗套的桥段,为什么要用现实来实践。若是说出来,说出来两个人一起解决会不会好点。起码,起码她不会像现在一般无力且绝望。 为什么她知道真相时,他已经几乎没有救了。 为什么……要让她知道真相。若是冷翛翛不跟她说,就让她待在他苦心经营的骗局里。她会一直恨着他,不管他是死是活都不会有半分波澜。甚至有一天听到他死了,心里还会暗骂活该,渣男都该死。 可是现在她知道了啊,知道一切都是因为她,一切都是为了她。她欠下他一条命,要拿什么还。 自裁不管用,她死不了。连老天爷也不会让她安生,老天爷也要惩罚她,折磨她。看着她愚昧的承受因为自己的愚蠢而造成的悔恨莫急的结局,她根本救不了他。救不了,那个愿意拿命爱她,且不求任何回报的男人。 “百里昆仑,百里昆仑!”心中念着他的名字千千万万遍,仿佛这样才能让她更加有勇气。“等我,一定等着我,我一定会救你,一定可以救你……!” 她脚下步伐更快。 “苏孖郦——苏孖郦!”身后呼喊她的声音越来越靠近,让苏一洋不由得明白这不是幻觉,真的有人在喊她。可是她来不及回头,每耽搁一秒,救百里昆仑就迟一秒。百里昆仑就会因为迟的这一秒丧命,她不能这样! 忽然,有人猛力拽住她的手臂。因为巨大的冲力,她连同拽住她手臂的人一起摔在地上。苏一洋睁着眼睛,看到和她一起重重摔在地上的人是冷翛翛。 来不及查看身上哪里破了,她滚了两圈,从地上爬起来又马不停蹄的要往前跑。冷翛翛眼见着拦不住她,索性伸腿将她绊倒在地。这一下苏一洋磕在地上摔的厉害,剧烈的疼痛让她根本无力从地上爬起来再跑。 苏一洋试图努力站起,可是慢慢的血就漫过衣物,一点点渗透衣衫。 冷翛翛也瞧见自己这一伸腿将苏一洋摔的厉害,可是她也管不了太多,翻身紧紧拽住苏一洋。冷翛翛大喘着粗气,紧皱眉头,问: “你要跑去哪?” 苏一洋疼的满头大汗,眼中的泪止不住落下来。她抬眼,满眼带着怨愤。若不是冷翛翛绊倒她,她已经又往前跑了一大截了。 她咬紧后槽牙,顾不得直钻脑门的疼痛。从地上摇摇晃晃站起来,捂着腿上,背对着冷翛翛,冷冷的说道:“与你无关!” 冷翛翛见她都伤成这样了还要往前跑,心中都要对她产生敬佩之意了。只是:“你是要出宫去吧,可没有陛下圣旨,你如何过得了三十六道宫门?!” 苏一洋已经往前挪了好几步,听到冷翛翛的话,微微放慢步伐。没有回头,依旧话语冷漠:“我是要救他的,你如果有办法救帮帮我。可你若是不想帮忙,就莫要阻我。你阻我一刻,他的命就少一刻!” 冷翛翛蹙眉,明白苏一洋口中的他指谁。百里昆仑本在冷翛翛宫中藏匿,可今日听说苏一洋自刎以后,他就不见了人影。冷翛翛猜到百里昆仑一定是去找苏一洋了,于是她赶忙追来,却遇到像个疯子一样拼命往宫外跑的苏一洋。百里昆仑的身体状况已然是油尽灯枯,冷翛翛明白,百里昆仑离开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了。瞧苏一洋如此模样,想来百里昆仑已然…… 但看苏一洋如此疯魔,她忍不住想要叫住她问她到底去干嘛。 苏一洋说她要出宫,只是皇宫宫门从未有入夜还开启的先例。没有皇帝的圣旨也就是了,就算是有也不可能深夜出宫去。于是冷翛翛大声问道: “你深夜出宫是为了找谁?” 苏一洋一定是要找能救百里昆仑的人,只是百里昆仑跟冷翛翛说过,连医术天下第一的星笑都束手无策,这毒根本解不了。苏一洋这般又是为了去找谁? “筱王!”苏一洋丝毫不停下脚步,努力往前前进。因为疼痛她满脸憋红,满头大汗却也不叫一声痛。双膝处伤口随着脚步不停与衣物摩擦,痛的发麻,脑海发蒙。可她依旧不停下脚步,脚步也还是越来越快。 “那毒世间无解,你找筱王有什么用?!”冷翛翛终是不忍,抬脚追上苏一洋。她想要搀扶苏一洋,却被苏一洋一把甩开。 “世间无解,世间无解便不能找他一问吗?他是毒药的主人,毒药到底有没有解药,总得找他问一句。这是最后的机会了,我必须尝试。” 冷翛翛再次拽住她,人力阻挡她继续前行。 苏一洋彻底怒了,狠狠推搡冷翛翛,满眼怒火,吼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冷翛翛并不发怒,被她推开却再次上前。她说:“找筱王,你不用出宫。筱王,就在这宫中!” 苏一洋蹙眉:“他在宫中?”宫中除了皇帝,外男一律不准过夜。筱王不在他的筱王府,怎么反倒在皇宫之中? 见她不信,冷翛翛也不多做解释。只是严肃道:“自上回青岩道截杀,回来后帝后便一直不慕。皇后虽对陛下千依百顺,可是更惹得陛下大怒不以。于是今夜,陛下召了……召了今日与筱王和离的先筱王妃林幽妍侍寝。” 四十八、无解 苏一洋如五雷轰顶,筱王与筱王妃今日和离。然后晚上,皇帝就宣筱王妃,不,是前筱王妃侍寝。可这林幽妍是皇后嫡亲的妹妹,皇后最宠爱的妹妹,皇帝怎么能?!! 冷翛翛见她一副惊天地泣鬼神的模样,就知道她没注意细节。解释道:“你知道为什么筱王今日在宫中吗?” 苏一洋已经被方才注入脑海奇怪的消息惊的身子发飘,听着冷翛翛的话只能摇头。 冷翛翛道:“因为今夜去林幽妍处的,是筱王殿下。陛下不会真的与皇后娘娘的嫡亲妹妹那般,只是骗皇后而已。但这件事,统共也只有陛下、筱王与不小心听到这一切的我三个人而已。就连前筱王妃林幽妍,她也是不知道的。” 苏一洋已经疯了,她抓住冷翛翛的手。将脑袋里疯狂乱窜的骑过去消息一股脑甩出去,瞪大了眼睛说道:“我不管什么皇帝皇后筱王王妃的,更不管今晚侍寝的是谁,谁宠幸谁。你告诉我,筱王在哪个宫殿,我去找他!” “须臾宫——”冷翛翛说:“林幽妍住在须臾宫,就在皇后娘娘寝宫一侧向左二十里。今晚皇帝没有宣她去正阳宫,那就在林幽妍的须臾宫内。” “好!”她点头,没有片刻犹豫,转身往皇后的凤澜殿跑去。 冷翛翛看着踉踉跄跄几乎每一步都要向前趔趄的苏一洋,几步赶上前去。“我扶着你!” “不用!”苏一洋依旧甩开冷翛翛的手,“我自会救他,你若是怕他死了,那就趁他还活着的时候,去瞧他,他在哪不用我告诉你吧?!” 冷翛翛顿在那里,没有再继续往前。是啊,她是谁,她的身份是什么,她又以什么身份去管他们。如今百里昆仑认定的人是苏孖郦,不是她冷翛翛。她与他,早已经什么关系都没有了。他如今濒死,却听到她自刎的消息,撑着最后一丝气力去看望她。这种不要命的做法,她没法阻止,因为到现在,他们之间除了曾经相识,什么也没剩下。 只是认识,熟知的陌生人。 冷翛翛没有再抬脚,她站在那里,目然的望着渐行渐远的瘦小背影。哪怕浑身是血,满身是伤。哪怕这世上根本没有救治的方法,可她还是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去须臾宫找筱王。冷翛翛不知道苏一洋到底明不明白,若当真在须臾宫见到筱王,将代表什么。皇家秘闱,天下只有皇帝与筱王知道的事,如今被苏一洋撞见,将说明什么。 哪怕如今苏孖郦手握重权,可已然无法避免真的要杀她灭口的人。 冷翛翛忽然止不住往后坠去,仿佛是李淑仪在拽她,百里昆仑在拽她,是苏一洋在拽她。他们的双手鲜血淋漓,他们的躯壳残破不堪。他们用满身血肉牢牢拽住她的手腕脚腕,他们红着眼质问她为什么要害他们。 冷翛翛害怕极了,恐惧从她眼中止不住冒出。她急于挣脱开他们的钳制,挣脱开来自地狱的讨伐。 “不——不是我——我没有!”她疯狂的甩动衣袖,努力挣扎着挣脱束缚。不是她,她没有要害任何人的意思。她只是,只是提醒了皇上李淑仪曾经可能接触过地宫秘图。告诉苏孖郦筱王的准确位置,也是苏孖郦问的啊。她只是如实回答而已,她冷翛翛,一代英豪,女中豪杰,又怎么会做陷害旁人的举措。她是绝不会,绝不会伤害任何一个千秋国子民。 可李淑仪,原本是偏远小国的公主,本不算得千秋国子民。苏孖郦曾也是邻国人,哪怕苏家投诚千秋并且得到重用,本质上苏孖郦也依旧是领国人。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就算这二人是受她所累,可是原本她们算不得千秋国中人。冷翛翛不会伤害任何一个千秋国子民,这一点,她一生也不曾改变! 只是本在沙场驰骋的将军,大大咧咧不拘一格奔腾于草原的烈马,怎么会变成藏在深宫中尔虞我诈的妇人? 苏一洋自然不会想到冷翛翛的这番思想,她直一门心思想着要找到筱王,亲口向他询问解药。见到冷翛翛不再绕在她身边,苏一洋顿觉安静不少。她捂着已经麻了的膝盖,加快速度往须臾宫赶去。 也许是冷翛翛说的,皇帝确实将筱王安排进了皇宫。为掩人耳目,今夜皇宫内并无内侍官当值。守卫军也只是守在后宫外,这后宫的道上,一路没有碰到一个当值的宫人。 苏一洋虽然身体受阻,可一路无人阻拦,倒也行的畅快。 远远的,南边传来巨大闷声,振聋发聩。这是表明三更天到了,皇帝不管歇息在哪个宫中,现在的时刻都必须起身离开。或者妃嫔自行离开,但毕竟在妃嫔宫中,让妃嫔离开了,也没法儿安顿。这三更天敲钟的意义就在于,让皇帝莫要沉迷美色,到了三更天,不管美人有多勾人,都必须离开。 就是现在,若筱王当真在须臾宫,那么此刻一定会出来。苏一洋托着越发沉重的双腿,经过凤澜殿,向左二十里,堪堪来到须臾宫宫门口处。 宫门缓缓开启,从须臾宫走出一人来。赤金色长袍,胸口的衣衫斜斜垮垮,发丝用一顶玉冠松松束起。那人独自打开宫门,一副慵懒之色,满面春光。从须臾宫踏出一步,抬眸,正巧与站立到须臾宫宫门前的苏一洋对上了眼。 苏一洋微微有点发晕,将对面这人看的清楚,看到之人果然是筱王。 对面之人眼中渐渐透出警惕以及狠厉之色,但他仍旧眯起眼睛笑的灿烂。缓步踏出须臾宫宫门,再悠然的将门关上,这才对苏一洋道:“原来是苏贤妃,怎么,半夜来须臾宫串门?” 苏一洋没有发愣太久,没有管筱王是如何连犹豫都没有犹豫,一眼将如同鬼魅满身鲜血还赤着脚散着发的她认出来的。她开门见山,直说道:“我是来找你的,筱王殿下!” “哦?”筱王挑挑他本就有些斜挑的眉,好笑的问道:“且不论苏贤妃如何知道本王在这儿,你找我有事儿?” 苏一洋不愿再与他绕圈子耽误时间,直说道:“对,我找你有事,要事,大紧事!” 筱王抿着嘴,一双眼中波涛汹涌,不知在想着什么。片刻后,还是问道:“什么事儿?”他本想说有屁快放的,但是林幽妍曾对他这般说话深恶痛绝。痛斥他一个皇子,亲王,居然能出口成章,简直令人痛心疾首,厌恶至极,退避三舍,如沾大粪。 在林幽妍一次次高声尖叫大声叱责下,他终是收敛了。 此时面对苏一洋,说了许多话,没有蹦出一个脏字,已经是他对苏一洋最大的尊重了。 苏一洋却依旧压根不懂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冷冷盯着筱王的眸子,伸出手来,道:“把解药给我。”不等筱王问是什么解药,她已经没有耐性再拖延一点点时间了。她大声叫嚷道:“解药,解药!当初你绞杀我们时擦在那把匕首上的解药,别跟我说没有,肯定有的,肯定有的!” 筱王眼下明了,总算明白苏一洋为什么会深更半夜出现在须臾宫门口。看她这幅鬼样子,八成是百里昆仑不行了吧! “苏贤妃,听闻邻国摄政王殿下自幼在江湖最神秘的幻灵派习艺,那幻灵派掌门,乃世间医术最高明的医者。摄政王是幻灵派大弟子,天下皆知蓝齐毒世间无解,若是有解毒的法子,他自己难道不会解吗?苏贤妃何必特意来找本王讨要解药? 就算本王有,算算日子那百里昆仑也该死了。苏贤妃如此焦急,讨到了解药再送出宫去也为时已晚啊!” 筱王说话似乎意有所指,他本意是要诈出一些事。可在苏一洋听起来,就是他在告诉她,那毒药有解药。 她额头青筋暴起,忍着激动的泪水哽咽道:“解药呢,你将解药给我。剩下的不用你管,你只需将解药给我!!!” 筱王翻个大白眼,好笑的瞧着苏一洋笑起来:“什么解药,本王说了没有解药。那日在匕首上抹上蓝齐毒本意也只是为了杀你,却不想后来百里昆仑那蠢货替你挡下那一刀。蓝齐毒取天山池中至毒之物齐鼬血液所制,齐鼬本就是剧毒之物,凡人被咬上一口便会立刻暴毙身亡。用它的血液炼制而成的蓝齐毒,为天下至毒之首。真的,无解啊——!” 筱王的面容在苏一洋眼中逐渐扭曲,变形。 不,不会的,不会真的没有解药。哪怕,哪怕早就做好了听到这样答案的准备,可是还是忍不住崩溃。没有救了嘛,百里昆仑真的没有救了嘛?不可能啊,不可能啊! “噗通——”一声响,筱王紧皱眉头。苏一洋跪在他面前,他不明白这个疯女人到底要干嘛。明明说了没有解药,为什么还要如此。不相信?可蓝齐毒九州闻名,这么多年救没听说谁中了蓝齐毒能活下来的传闻。这死女人就是不信,筱王不由得心头一阵烦躁。 苏一洋跪在地上,哭也无力,笑也无力。她不知该如何,如何找筱王讨要解药。不知如何做他才能把解药给她,要如何做他才能把解药给她。 她已经疯了,明知没有解药,还是不能放弃,乞求他将解药给她。 于是最终她长叹一口气,无力的打个颤,苦笑着抬眼,一张沾染了血污却依旧能瞧见姣好容颜的脸,就如同沾染上鲜血的昙花。美得惊心动魄,扣人心弦。 她说:“筱王殿下,求求你,将解药……给我吧!”她得救他,得去救她的爱人。可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就是不愿意将解药给她呢? 筱王居高临下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瘦小女人,明明弱小的身躯,浑身是血,但是她的身板依旧是挺直的,从未佝偻。虽然她卑微的像一只可怜的狗狗,可是她眼中除了绝望外还有不可忽视的光芒。筱王搞不清楚这是什么,他甚至不明白心中一阵一阵颤动是怎么回事。就好像有人在拽着他的心脏,狠狠的来回拉扯,挤出无数鲜血来。 他别过眼去,不再看她,笑道:“好啊,一命换一命。要本王救他,你得拿命来换。你敢吗?” 她像瞬间听到什么天大的好消息一般,一双眼中亮的如同天边繁星。忙不迭的点头,抑不住面上笑意,道:“我敢,我敢。只要你能救他,我把命给你,你杀了我,快点杀了我!” “呵——!”筱王嘴角扬起一抹邪笑,从腰间拔出一把短刀。他握着那把短刀,没有丝毫犹豫,径直向苏一洋心口刺去。 短刀没入血肉,听她因为疼痛而猛的闷哼一声。但她很快将所有声音忍在口中,咬紧牙关使自己不发出声音来。短刀正中胸口,苏一洋想,就算筱王杀了她没有解药给百里昆仑医治,那么她也总可以重生,回到数天前。若说她无法自裁,亦不能握着别人的手来自裁,那么如今她是被筱王所杀,不算得自裁。应该可以死了吧,死了应该可以重生了吧! 胸口的血迹一圈圈晕染,像一朵正在开放的花苞。但是随着他拔出短刀的一瞬间,那朵盛开的花苞霎时收缩。心口的伤口再一次愈合,连同痛楚一起消失。 他看着她,看着她,看着她…… “你……你……!”半晌,筱王也只说得出一个你字。他在人间活了近二十载,却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亲手在她心口刺的洞,最后在他的亲眼目睹下,瞬间愈合了。筱王忽然想起苏孖郦曾是修仙之人,如今这番景象,难道是她已经有了道行,修成了仙人不成?不然,不然正常人怎么可能有如此体质! 苏一洋自嘲的望着衣服上再添的破损,又愈合了,又愈合了。不管是自裁还是他人动手,最终的结果都是一样。她怎么也死不了,或者说,重生不会再往前移。她在此刻死亡,还在此刻重生。 她咧起嘴笑了,笑的眼睛完成两道月牙儿。她抬眼望向筱王,轻轻的笑着笑个不停。 筱王不敢对上她的眸子,也不知该怎么解决她。迅速别过脸去,每一个蹦出口的字符都宛如带着刺的刀子。他的嘴巴一张一合,苏一洋眼中的光芒渐渐熄灭。他说:“没有解药,当真……没有解药——!” 他从她面前走过,不再瞥她一眼。再也没有一个眼神的交流,她不经意间折下了身子。 四十九、回来 直到筱王走了很久很久,一滴透着十足凉意的豆大雨珠落下,这才一点点拉回苏一洋的意识。她猛的站起身,望着眼前的一切,提起衣摆拔腿往润仪宫跑。百里昆仑还在等她,她不能让他等太久。他会着急的,不能让他再着急了。 她飞速往润仪宫跑,什么腿上的疼痛通通一律不做数。 乌冬守在门口,正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进去看看。可正巧可是苏一洋来了,所以乌冬赶忙缩回脑袋。苏一洋目不斜视,径直跑进屋内。 地上的人静静的躺着,夜色下,那张无敌俊美的容颜如画一般停留。没有丝毫起伏,没有一丝气息。他死了,安安静静,再也没有一丝痛苦,就那么静静的死在宫闱一角。 苏一洋呼吸紧凑,一步一步,慢慢的,缓缓的,轻轻的向他走去,走去——好容易来到他身旁,她缓缓蹲下身去,伸手,将他揽入怀中。紧紧抱着,牢牢抱着。 爱是什么,为什么这世上会有人为了另一个人去死。因为信仰,因为爱?可到底,爱应该是什么? “百里昆仑啊,我是法海,你不是小青。可我不懂爱,你懂——你能不能告诉我,爱到底是什么?……为我而死,不要丝毫回报,甚至盼着我能忘记你,这样才能换来你的心安。这就是爱嘛,那我懂了。可我不懂,为何爱要用命来证实?” 这个世界每天都在变,每个时代的人价值观都是不同的。隔代如隔山,他是古人,她是现代人。他没有体验过现代化生活,没有蹦过迪,没有体验过灯红酒绿。可他是一代权臣,生活奢靡,现代人无法比拟。他一呼百应,奴仆成群。只要愿意,自可左拥右抱,妻妾成群。就是这么矛盾的一个人,遇到她后,竟然愿意拿命去爱。 这样痴情,苏一洋这一生都不能企及。 因为她是现代人,她从小放养。蹦迪、喝酒、谈恋爱。灯红酒绿的生活,常常酒精麻痹神经,寻求精神上的刺激与快乐。她没法理解,为什么现实里真有人愿意拿命去爱另一个人。这种桥段应该只存在于电视剧里,存在于小说里。要么,要么肯拿命喜欢她的人,一定配不上她。所以最后拿命给她,也只为在她心中留下一席之地。应该是这样的人才对啊,总之怎么也不应该是,百里昆仑这样的人。 难道古人的爱,都是这般奋不顾身,拿命去爱? 当真,人人如此吗? 是她不懂,不明白爱的真谛。 “百里昆仑,你醒过来教教我好嘛。我不懂爱是什么,我想你教教我好不好……” 她抱着他,如同抱着一件珍贵无比的心爱物件。滚烫的泪水一滴接一滴砸在百里昆仑身上,只是他再也不能睁开眼睛,再也不能对她笑,跟她说话。带她去各种地方,见各种江湖奇人。 再也没有人对她说:我会娶你,你是我的妻! 没有了,再也……没有了! 她喃喃的说着:“百里昆仑,是不是你不遇见我就不会死了?” 不遇见她,就不一定会喜欢上真正的苏孖郦。也不会为了救她,去挡那一刀。不挡刀,就不会受伤,不会中毒。一切都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他不会死,只是少了一个爱人而已。 “百里昆仑,我不想你死,可是我救不了你。我想爱你,如果可以,我可以毫不犹豫的把命给你。你死了,我没有理由再留在这个世界。可是我爱上你了嘛,若是没有,我也永远不会忘了你。我将留在这个属于你的时空里,一辈子为你忏悔怀念。 百里昆仑,虽然现在我对你掺杂着许多复杂情感,但我想——我应该爱上你了。 我确定,我爱上你了!” 他愿意舍弃生命来爱,她凭什么还不能承认真的爱上他了。哪怕有很多很多很多因素,她也真的,爱上他了。 那么,在爱上他以后,在他死了以后,回到现实。是不是算,一举两得的一件事? “滴——” 世界仿佛在一瞬间清静了,苏一洋发现自己身处一片混沌之处。她怀中紧紧搂着的百里昆仑也不见了踪影,她急忙从地上站起身来。 前方凭空出现一张巨大的显示屏,一道机械化的女声响起,配合着字幕一起出现:“恭喜三号玩家苏一洋,成功完成游戏任务,符合回到现实世界标准。现获得一次许愿机会,请玩家尽快许愿,时间过长愿望也会清零的哟。祝您生活愉快,欢迎下次光临。” 说罢,屏幕暗下去。整个世界恢复寂静,眼前的光亮也一点点暗下去。 过了良久,她忽然听到有人在很近的地方很轻的喊她的名字。 “一洋——一洋——” 她意识朦胧,就仿佛一场梦没有睡醒一般。痛苦的眯着双眼,凭借意识对声音来源之处“嗯?”了一声。 听她应了,声音立马问道:“我们去吃早餐了,你要带什么吗?” 听这个声音像是管薏的声音,回来了吗?苏一洋的意识还是很模糊,她挣扎着清醒过来,最终无果。只隐隐约约迷迷糊糊的跟管薏说:“帮我带两个奶黄包一个梅菜扣肉包谢谢。” “好嘞!”管薏爽快的答应了,和林染干干脆脆的出寝室去食堂买早餐。 苏一洋意识沉迷了很久,只觉得整个人很累,仿佛跟一群人打架了似的,乏累的紧。于是她放空思想,爽快的睡。 也不知有好久,她忽然进入梦境。那个梦模模糊糊看不真切,她只隐约看到一个身影。黑色长袍,头戴斗笠,腰间别一把长刀。那道身影熟悉至极,直戳进苏一洋心坎里。周围是高楼大厦,车水马龙。那人站在这样的地方难免突兀,只是苏一洋顾不得许多。她急忙追向那道身影,使劲追,拼命追。好不容易踩上了那人的影子,忽然他们之间的距离有变得很长很长。她只得继续奋力去追,她太想看看那人的面容了。 可是每一次都快要触到那人衣角时,他们之间的距离又瞬间被无限拉长。 她急了,不由得大喊到:“百里昆仑——百里昆仑——你站住,你等等我——百里昆仑——!!” 那人仿佛根本听不到她说话,仍旧站的笔直。 就在她正打算抬腿再去追时,忽然有一堵墙挡在她面前。墙上写着一行字:说出你的愿望,最慢十秒内实现。 苏一洋使劲捶打那堵墙,想要越过墙去追赶前方的男人。可这堵墙就是不让开,似乎要跟她死磕到底。 她数次捶墙无果后,终于冷静下来。她静静的靠着那堵墙蹲下来,捂住脑袋好好想起问题。 愿望……她拥有一个实现愿望的机会。她可以许愿成为富婆,可以许愿长生不死。可以许愿坐拥美男无数,什么愿望都可以许。 但是她最想,最想让百里昆仑活。如果许愿她从未出现,那么百里昆仑是不是就能活了。但同时,他也不会记得她的存在。不,不可以,她不能接受他把她忘了。 那么,那么直接复活他?让他去面对一个,没有她的世界。这是他的意思吗,他会愿意吗? 那么,到底应该怎么许愿? 她陷入到痛苦的纠结之中,觉得世上没有任何一个抉择能比之更难选。 她坐在地上,颓废的坐在地上。双眼似乎还保持着哭肿的状态,苏一洋想起自己跟筱王下跪的场景。她自嘲的笑起来,没想到有朝一日她居然会给人下跪。 原来只要能救她,她可以无所不用其极。说到底,是她无法承受一份拿生命当赌注的爱。 要怎么还给他,要怎么还给他同等分量的爱? 她忽然抬眼,一双眸中写满了明了。她从地上站起,坚定的对墙说道:“我许愿,将我许愿的机会让给百里昆仑。他许什么愿,就是什么愿!” 那堵墙慢慢变换字迹,上面写着:虽是梦境,可愿望一旦开启,无法撤回,你确定吗? “我确定!”她无比坚定,“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就是要把许愿的机会给他,是生是死是去是留,选择权全部交给他。这样,她就不算是左右他的思想了,对吧?虽然还不了他的命,可是将许愿的机会让给他,起码得到了一丝心安。 墙上的字迹在慢慢转化,等转化好了,苏一洋抬眼望去:好的,三号玩家苏一洋确定愿望。将愿望交给《摄政王的逃跑娇妻》中的玩家百里昆仑,百里昆仑许的一切愿望皆代表玩家苏一洋的愿望。愿望已定,无法反悔。现在开始将愿望将即刻生效,3、2、1…… 唰——一瞬间眼前的一切当然无存,墙消失了,前方的人也消失了。什么都消失了,唯独只有她站在一个混沌世界里。 “一洋——一洋?早餐要凉了,要不先吃了再继续睡吧?” 苏一洋蹙眉,是管薏的声音。她瞬间要睁开眼睛,此时的意识很清明,意识也不再是那么的沉重。眼睛一点点睁开,她掀开窗帘,伸手接过管薏递来的早餐。 “谢谢啊,钱一会儿发你。” 她发出极其虚弱的声音,接过早餐是手都是软的。 管薏说:“没事儿,你快吃吧!”然后离开苏一洋的床铺,回到自己的桌上吃起早餐。 手里握着滚烫的包子,苏一洋的意识渐渐渐渐清晰。她支棱着眼皮,抬眼一动不动望着头顶蓝色的床幔。寝室内很安静,偶尔传出一点点咀嚼声。窗外下着雨,听声音噼里啪啦的,应该是场大雨。 缓了许久,她慢慢从床上坐起来,将后背靠在墙上。然后她眯上眼睛,感受背负着沉重记忆的脑袋。 虽然她不再是苏孖郦了,可是心中的酸楚有过之而无不及。就仿佛发生的一切像是做了一场真实逼真的梦,所以醒来她依旧带着梦里的情绪。好难受,眼泪不自觉再次从眼眶滴落。她吸吸鼻子,抬起胳膊将泪水抹了。轻轻打开袋子,取出一个包子塞进嘴里。明明是以前最爱吃的奶黄包,甜甜的才对,可为何吃在嘴巴里这么苦? 连包子都欺负她,一瞬间难受的心情再次涌上心头。她再也止不住泪水,将头捂进被子里放声大哭。 坐在桌上吃饭的管薏与林染猝不及防,一口包子哽在嘴里,慌张又不明所以的对视一眼。 怎么了,为什么忽然哭起来。 苏一洋对铺的张余歌昨晚打了很久游戏,现下睡的最沉。可也被苏一洋忽然的哭泣吓得从梦中惊醒,满脸莫名其妙。 于是在下面的管薏林染急忙来到苏一洋床边,掀起一角窗帘。看见她将被子捂在头上一个劲儿的哭,林染连忙询问道:“一洋你怎么了,没事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你别哭啊,一洋?” 可是苏一洋忍不住,忍不住心中酸楚与滔天的难过。明明一切都是一场梦,一场醒了就可以慢慢遗忘的梦。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会记得梦里的每一个细节,为什么她会记得梦里的每一个人。还有她与那个叫百里昆仑的男人的,刻骨铭心的爱恋。 “我好难受啊——”她一边哭着,一边闷声道:“我好难受好难受啊——” 寝室的三个人眨巴着眼睛,每个人脸上都是那般不明觉厉,不知所措。 苏一洋哭了许久,久到她终于把心里的难受都发泄了。她的意识思想都渐渐回到现实了,不停洗脑一切只是梦当不了真的。梦里的人迟早有一天会在记忆中消失,最后所有的轰轰烈烈都会化为泡影。她再也不会遇见百里昆仑了,再也不会了。 一切都会回到现实,回到正轨。就这样吧,就当是一场梦吧。 那天她下床以后发现自己哭肿了眼睛,寝室的人都询问她怎么了。她打开手机看看时间,发现自己穿书后现实世界的时间相当于只过了一晚,一场梦的时间。所以,真的是一场梦啊。她觉得好笑又难受,她真的可以,把一切当成梦吗? 她告诉舍友们,说没事,和前男友分手了。但绝对不是因为前男友哭的,一个渣男而已,不值得她为他哭泣。苏一洋说的云淡风轻,寝室众人纷纷表示不信。于是苏一洋想了想,拖着浓重的鼻音,简明扼要:“是的,我穿书了。张余歌林染应该明白吧,毕竟你们也体验过穿书。我呢,在那个书里的世界爱上了一个位高权重英俊潇洒惊为天人的殿下。我们爱的死去活来,最后那位殿下因为替我挡刀中毒身亡,我抱着他的尸首放声痛哭,然后我就醒过来了。” 五十、了结 “所以,这就是我刚刚哭的原因!”苏一洋从来不扭扭捏捏,有什么说什么。就算穿书后这些事情讲给别人听有些荒谬,但是又有什么。是她经历的一切,她不会选择忘记或者不承认。 她去阳台洗了脸刷了牙后进来,拿毛巾沾上凉水敷在眼睛上。回来坐下,侧身问管薏: “谢谢你帮我带的早餐,多少钱管薏?” “哦”管薏将口中的食物嚼了,才回答道:“四块。” 片刻后管薏的手机显示收到好友转账,四元。管薏随手收了,然后将手机放到一旁,专心吃饭。 吃完那顿早餐后,苏一洋还是感觉很累。一点也没有因为补充了能量而充满精神,总是觉得脑海中的记忆很沉重。关于百里昆仑,关于那个世界,所有的一切都那样清晰。就仿佛他们那个世界跟现实世界平行相存,他们依旧在进行他们的生活,只是她这个不速之客从他们的世界离开了而已。她回到现实,继续生活,努力将从前关于那个世界的一切都忘了。可是人啊,最不能忘记的就是记忆了。若是能说忘就忘了,那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会伤心的人了。 她的意识才刚刚从那个世界回来,要忘记那个红墙琉璃瓦的深宫,巍峨宏大的地下宫殿,忘记那个半夜窗棂上半倚的黑色人影,忘记那里的刀光剑影,阴谋诡计,她需要一点时间。需要慢慢融入现代的生活,努力回到这从前的正常生活。 只是记忆难免沉重,不是说忘就能忘了的。 张余歌穿书了,回到现实以后她就跟明星结婚领证一条龙,日子快乐的不得了。 林染穿书回来后,选择忘记掉书里的一切,将一切忘了,倒也痛快。只是难免会遇到一片真心相付的人,全部忘了,舍得吗? 管薏还没有进入那个游戏系统,所以不知等待她的又将是怎样荡气回肠的故事。 苏一洋不知道那个梦里的一切是真实的嘛,她将自己的愿望送给百里昆仑,会成真嘛?只是不管那个梦是真是假,她都不会去触碰那个许愿的机会。一切发生了,记住了,就不选择忘记。哪怕难熬,但是记得那个愿意为自己付出一切乃至生命的人,煎熬痛苦都值得。 只是百里昆仑——这辈子,我们再也不能相遇了,真可惜啊……! 那天后苏一洋大病了一场,她的爸爸妈妈来学校帮她请好假后,带她回家养病。医院说是因为她最近心情不好,思想抑郁,也许患上了轻微抑郁症。但最重要的是她伤风的厉害,所以这一病病了半月有余。前些天她住在医院,后来医院说情况稳定,可以出院了。回家后卧床注意修养,尽量别吃重油重盐的东西就行。 爸爸妈妈将她接回家中照顾,那半个月苏一洋每天清醒的时间屈指可数。她只是觉得很累,很累。在梦境里,她将穿书世界里发生的一切梦了无数遍。梦见次数最多的,还是和百里昆仑的一点一滴。他半夜趴在窗棂上吓人,装哑巴。后来华丽转变身份出场,惊艳了她的心。后来想想,她其实在很早的时候就不自觉被他吸引了全部目光。会每晚期待他来看她,带她出宫一起逛便上京每一个商铺。吃好吃的,玩好玩的。 会不自觉为他担忧,划分战队时也自觉把自己划进邻国的阵营。 他总是笑,笑的邪魅,一双眼里散出的光芒像六芒星似的,发出神秘又好看的光。她最喜欢看他笑,尤其是他每次凑近她笑的时候。不仅可以清楚的看到他脸上细细的容貌,还可以静距离欣赏他白玉般纯白无瑕没有一丝杂志的皮肤。谁不喜欢看帅哥,以前不承认,一是认定他是渣男,二是她嘴硬。 其实认真算起来,她真的在很早很早以前就被百里昆仑吸引。牢牢的,紧紧的。 可是她一直不愿意承认,只当自己的心动是对帅哥的自然反应而已。 半个多月,她每晚都在不停的梦到百里昆仑。梦到他们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刻,每一刻每一秒。他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语,从前不珍惜,是因为从未想过有一天竟然会这样珍贵吧。她再也见不到他了,那么忍着身体的难受,也多在有他的梦里多停留一下。说不定以后身体好了,就很难再梦到他了。毕竟梦境不可控制,梦到谁,谁愿意入她的梦境,她说了不算。 就这么朦朦胧胧迷迷糊糊半个多月后,她终于在某一天早上睁开眼睛后,发现自己身轻如燕。头脑也不再浑浊,总之整个人颇有神清气爽的意思。一切难过悲伤眼泪都在病倒的半月中适当排解,现在百里昆仑任然牢牢住在她脑海中,但是没有半月前那样难受了。 苏一洋终于勉强露出笑容,爸爸妈妈可高兴了,特意带她去吃好吃的。晚上还大发慈悲放她出去和那些狐朋狗友们玩。因为她病了半个月,期间朋友们也陆续来看望过她。只是后来苏一洋实在没有精神精力去面对朋友,所以趁清醒的时候赶忙发了朋友圈,要大家不要再来家里看望她,死不了。等她病好了,再组个场子带大家一起乐呵。 于是那天晚上,和她玩的好的几乎都来了。大家一起去吃火锅,欢庆苏一洋大病一场终于痊愈。后来玩的太嗨,大家又一起约着去了附近的一家蹦迪厅。苏一洋陪着朋友们,高兴开心的同时,在热闹的气氛下也难免思想不是那么清明。等到了场子后,观察周围她才忽然清醒过来。这场子她再熟悉不过,可不就是她前男友工作的那家迪厅嘛。 可都到了,这附近也再没有这么大的场子。她再转念一想,自己也跟前男友没什么关系了,就算见到也无所谓。因此他们一群人吃吃喝喝玩玩闹闹,随着振聋发聩的音乐肆意摇摆。苏一洋笑的十分开心,从小她排解压力的办法就是一帮人热热闹闹的吵啊闹啊玩一通,在酒精的麻痹下,睡一觉,第二天啥都好了。 就在她摇的正开心的时候,忽然身边的朋友揪了她衣服一下。苏一洋不解,顺着朋友的目光撇去。竟然是离丒白,他拿着一杯酒往苏一洋跟前走来。 朋友们自然是知道她和男朋友分手的事,因此看到离丒白径直走过来时表情也很怪异。 苏一洋愣了一秒,然后无所谓的转身,端起桌上的酒杯再转过身来。这时离丒白已经走到她身边来了,她没有说话,面色平静看着离丒白。 离丒白望着平静的她,心里霎时觉得安定,自己应该还有机会。他抬起食指,用四只指头懒懒捏着酒杯,跟苏一洋手中的酒杯碰去。却不想苏一洋迅速移开手中酒杯,显然不想与他碰杯。离丒白立时笑了,说道:“对不起啊宝贝,听朋友说你病了一场,看你现在恢复的不错啊。其实,那天的事我可以解释一下子。” 苏一洋缓缓扬起嘴角,伴着五光十色的灯光已经振聋发聩的音乐,依旧好整以暇望着离丒白。 离丒白瞧着她是在摆谱了,也还是嘻嘻哈哈的笑着,往苏一洋跟前凑了凑。 “那天你在我家看到的那妞儿,我们的关系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啊,就是我一顾客。我记得跟你提过的啊,她说陪她睡一晚,就给我五千。你说有钱不赚王八蛋嘛,一晚也没得啥子的是吧?!” “呵——”苏一洋瞬间笑出了声,并且同时鄙夷了一下自己从前看人的眼光,怎么这样的妖魔鬼怪都能跟他谈两年半之久的恋爱呢? 她笑着夸张的问离丒白:“睡一晚给五千?” 离丒白点头。 苏一洋道:“那这么说你还挺贵的,别人和你睡你要收钱,我和你就不用收我的钱,还便宜我了是嘛?” 离丒白皱了皱眉,道:“哎呀其实也不能这么想,你是我女朋友嘛。咱们两个耍朋友,收什么钱?!” 苏一洋朝着头顶耀眼闪耀的光芒翻个大大的白眼,深呼吸调整情绪后才再次看向离丒白。“行吧,我不跟你探讨这个。你刚刚说那富婆说你陪她一晚就给你五千,那你们大可以去宾馆,别跟我说五千给的起,宾馆一晚上的钱出不起啊。我为什么会在你家遇见她,当时你又为什么不这么跟我解释?解释你是为了工作,为了辛苦赚钱,才使得我看到这一幕的?” 一席话出口,身边的朋友们纷纷汗颜。但毕竟是人家两个的事,也不好说什么。本以为离丒白会慌一下,然后编出个烂借口。没想到他似乎早有准备,或者事实果真如他所说,他说:“那个女人说了,去我住的地方多加一千。如果被女朋友撞见了,不解释加一千。故意跟女朋友分手,就再加一千。你说这生意,一下赚八千,顶我一月工资呢。所以我才……暂时牺牲了你嘛老婆。我们都好了两年了,我知道当时说那些你确定会很生气受到很大打击,你看你因为我病了半个月,人都瘦了这么多。我说过不喜欢太瘦的,我请你吃宵夜,你想吃什么吃什么,咱们把掉了的肉补回来。原谅我吧好不好老婆~!” 苏一洋面目狰狞扭曲,不懂这个男人怎么能这么油腻这么自大这么自以为是这么恶心人。她连忙在有限的空间里退到离离丒白最远的地方去,脸上的笑变得勉强极了。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来,对百里昆仑道:“第一、我不想听你说这些恶心的鬼话,我们已经分手了。 第二,像你这么恶心的人,离开你是我早日脱离了苦海,我该谢天谢地烧高香拜菩萨庆幸和你再也没有瓜葛。 第三、我大病一场,和你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你把自己自恋的毛病改一改,这是病,得治。别把自己想的太重要,你现在在我心里,啥也不是。 所以,我跟你既没有关系,又没有瓜葛纠缠。我们现在相当于陌生人,现在最好连交流都不要再交流了。我说完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没有就离开吧,你以后认真工作,相信在你的努力下,很快你就可以走上人生巅峰,加油!” 这么好心的祝福,苏一洋真觉得自己是个心地善良的小仙女。本来依以前的性子,一准要再见时给离丒白一个大耳刮子。但是现在因为心里有了百里昆仑,其他一切不重要的人记忆回忆她都放下了,忘记了。离丒白伤害过她也好,恶心了她也罢,她从此以后的人生轨迹都不会和他有什么关系。所以,就各走各的阳关大道。 她呢,就好好学会妥当安置关于百里昆仑的那份回忆。在往后细水长流的日子里,怀念着煎熬。直到岁月打磨冲击她的回忆,让百里昆仑变得模糊。她已经做好了这辈子不忘记百里昆仑的准备,没办法,人家拿命证明来的爱,为了配上这份爱,她也必须得拿出些诚意的证明来。 至于离丒白,就如她祝福的那样。祝他努力工作,早日登顶,没了! 那天离丒白离开时脸色紫青,也许是想不到苏一洋会这样反击回击甚至是羞辱他。他都快要忍不住动手了,但是看看围着他们的苏一洋的朋友,他还是使劲忍住了。他扔下狠话,“行,苏一洋你他么厉害。老子给你机会了,老子甚至都给你道歉了,是你不识抬举。以后老子和哪个妞好都和你没关系,你别再哭着来找我求复合!” 一瞬间苏一洋真心只觉得可笑,觉得离丒白要么脑子缺根弦,要么就是小脑发育不发达。她笑的爽朗,跟离丒白说:“离丒白,分手是你说的,对不起的事是你做的。怎么到最后,你云淡风轻的说声对不起,就指望我能忘记一切恶心的回忆,原谅你呢?对不起没用的,说一次对不起以后就有无数声对不起。说实话,我觉得我们不撕破脸皮闹僵关系,可以和和气气的分开。毕竟我已经放下了,没想到你这么没自知之明,谁给你的勇气对我说这些话,麻烦你工作的空余照照镜子,哪点有你心里想的那么迷人!!!” 说罢,她潇洒转身,瞬间融入到朋友们的玩闹中去,再也没有给离丒白一个眼神。离丒白气的恨不得生生捏碎自己手里的被子,可惜又没那个力气。有那个力气,又怕会被捏碎的被子碎片划伤手。因此黑着一张脸,面目狰狞恐怖的站了很久才离开。 五十一、追到手啦哈哈 说实话,苏一洋也不知该什么评价自己的择偶。从前是没遇见百里昆仑,所以随便一个男人都能把她迷的神魂颠倒,觉得这就是这辈子最喜欢最爱的人。后来她遇到百里昆仑以后,哪怕现在的他只存在于她的记忆中。也没有关系,在她脑海里,他真真正正存在过。他们刻骨铭心的爱过,这就足够了。 爱过世上最烈的金雕,其余雀儿就再也看不上眼了。 她和朋友们笑着互相打趣,喝酒。在音乐雷动的舞池里放肆起舞,看似无比快活。只是没人知道,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每一口酒都是苦涩的。 苏一洋心里住了一个人,那个人拼了命去护她、救她、爱她。那个人再也见不到了,从此他只存在于她的记忆当中。小心的藏起来,保护起来。在无数个静谧的黑夜,独自舔舐伤口。把与他的回忆晾出来,晒在月光下,漫漫光阴中,独自缅怀。 虽然身体随着震耳欲聋的音乐扭动,周围一片欢声笑语。年轻的男女们或者为了找乐子,或者发泄自己心中情感,都在卖力的舞着,扭着。但是苏一洋自己都没有发现,蓝色的长发下,她精致姣好的面容上挂着苦笑。心里的沉重,连同这滔天的热闹都无法消融。 会好的!她告诉自己,苏一洋,会好的! 那晚大家从迪厅出来后已经是凌晨三点多,好多朋友都喝的上吐下泻。于是苏一洋一一为他们拦车,送他们上出租车。到最后将朋友们三三两两送的差不多以后,她身边已经一个人都不剩下。她虽然看起来正常,但其实也喝了不少洋酒。肺腑里烧的厉害,一张脸更是红彤彤一片。她有些微微发晕,在路边蹲下等着滴滴打车的师傅来接她。 她将脑袋捂进怀抱里,不免得想起百里昆仑。那时与他桃林共饮桃花醉,到最后也只喝了一坛,谁也没醉。不知道若是百里昆仑看到现代的她,看到她醉成这样会说什么。不管他说什么,想什么,只要他在,就一定会站在她身旁陪着她,护着她。 可惜……再也见不到了。 “呦呵——!”身后传来一道熟悉又令人厌恶的声音,苏一洋一下子听出是离丒白。毕竟喜欢了他两年半,在一起两年半,纠缠了两年半,是能一下子听出来他的声音。 苏一洋捂着肚子慢慢起身,转身看向离丒白时整个人已经没了攻击性。她只是忽然很平静,觉得和离丒白争吵的话很累。消化那么多不属于这个世界却属于她的的记忆已经很累了,努力忘记百里昆仑已经很累了,她不想再跟离丒白纠缠不休。于是她没有很过激,只是平静的看着走向她的离丒白。 离丒白穿着一身黑色短袖,下身是一条短裤,一套衣服宽松休闲又时尚。苏一洋记得,这是她帮他挑的衣服。记得一开始在一起时,她总嫌弃他穿衣搭配太土了,所以她总是热情的帮他挑选搭配潮流的衣服。人靠衣裳马靠鞍,后来离丒白渐渐跟随上潮流,整个人也变得挺帅。苏一洋记得,以前她很喜欢离丒白。只是她没法不恶心离丒白做的事情,以及他的态度。 她只是想不起自己是怎么从很喜欢很喜欢,到现在见到他时心里的无感。 但是现在都不重要了,她心里住着一位公子。一位金枝玉叶,尊贵无比的殿下。她再也见不到那位殿下,也不打算告诉其他人她的心事。因为她知道,除了寝室那几个穿过书的那几个懂以外,没人会信她说的。他人既然不信,那么她便不说。因为说了别人也不信,独添烦忧做什么。 “怎么,你在这里等我下班?”离丒白一副要死不死的样子,看的苏一洋眉头一皱。等他下班这件事,在过去两年里她做过无数回。只要她放假就总去他屋里,他晚上十二点去迪厅上夜班,然后她就在屋里等他。从十二点等到三点、四点、五点、六点。他每次下班都会立刻发消息给她,然后她就下楼去楼下等他回来。牵着手,一起上楼回屋休息。 她喜欢和他在一起,不管做什么都腻在一起。喜欢他给她的安全感,只要得空就给她发消息,打视频。包括他现在在吃饭,在洗澡,在睡觉,在上班,在上厕所都告诉她。 只是忘记是什么时候,甚至应该是毫无征兆的,他就做出了那种恶心的事情。 不怪她脑子发麻,怎么也反应不过来,很久也没法想明白这件事到底是为什么。直到今天听到他一本正经的解释,听到他说的那么理所当然,她才明白过去两年,她付出的一切有多么荒诞。 她自嘲的笑笑,对离丒白道:“不会了,我永远不会再……等你下班了!”你也永远,失去我了。 离丒白冷哼一声,笑的咬牙切齿。“苏一洋,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我们好好的,就像以前两年半一样。你到底……” “到底什么?”不等他将恶心的话说出口,苏一洋立刻堵上他的话。“我到底原不原谅你吗?呵呵,离丒白,当初说分手的不是你嘛,怎么现在来挽留的也是你?可我不是你的玩具,喜欢就拿过来玩,不喜欢就丢掉。我不喜欢你了,我已经,彻底不喜欢你了!” “苏一洋!”离丒白咬牙切齿,这个女人已经拒绝他两回了。是可忍孰不可忍,他离丒白凭什么要受这份委屈? 他大步像她走来,苏一洋冷不提防,被他一把抓住双肩。他使了很大的劲,仿佛要将她活活掐死一般。 苏一洋急忙挣扎,却不想这使离丒白眼中的疯狂更甚。她急了,大喊道:“你干什么?!” “干什么?”离丒白面目狰狞,像一只丑陋又张牙舞爪的怪兽。“老子已经给你两次机会了,苏一洋,你他妈的怎么这么不识好歹?不喜欢我了,这才过了多久啊你就不喜欢了?苏一洋,你的喜欢怎么这么廉价?!” “你放手,放手!”凌晨的路上几乎没有行人,他们这样撕扯着,可路上却空无一人。因此没人会来帮助她,苏一洋想要努力挣脱开离丒白的钳制。但是她本来就才大病初愈,又喝了很多酒肚子烧的难受,因此一使劲反倒使肚子疼得直令她冒冷汗。 她捂住肚子,脸色痛苦,想要蹲下来缓解一点痛苦。但是离丒白却不看她惨白的脸色,一个劲的摇着她,脸上写满疯狂。 “苏一洋,你他么就是个贱人,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说了那晚是个误会,老子还低三下四给你道歉,你凭什么不原谅老子?好啊,如果今晚你不原谅我,我就一直这么拽着你,你那也别想去。我们就这么僵着,直到你悔悟了为止,给老子道歉了为止!” 苏一洋肚子真疼得厉害,翻江倒海的疼。额上冷汗直冒,虚弱的随时要倒下去。奈何离丒白一直死死拽着她,她压根没法蹲下来缓解疼痛。听到离丒白那自以为是莫名其妙的思想,即使疼,她也还是讥笑着反击道:“离丒白,道歉了就必须原谅吗?明明是你有错在先,我不想再和你这个垃圾有任何接触了有什么错吗?你说的真可笑,居然还想让我给你道歉,做你娘的春秋大梦去吧!” 离丒白被苏一洋的话深深刺激到,一刹那他瞪大了眼睛,一只手高举着就要落下来。 苏一洋捂着绞痛的肚子,满眼无谓。冷笑道:“打啊,你有本事就打。打了以后就最好就不要再出现,不然只要被我看到,就一定喊我四十个哥们打死你!” 离丒白自然知道苏一洋一向人缘好,男生女生都玩的好。她的朋友们如果找他麻烦,也确实会让他很麻烦。只是这口气他怎么忍得下去,现在收回手得显得有多怂? 迅速想了一遍因果后,他还是眼中凶光必露,那一只手猛的向苏一洋脸颊打来。 苏一洋毫无惧意,在离丒白的巴掌还没落下来之前,迅速抬腿,狠狠踹上离丒白的命根子。刹那间,离丒白疼得高声哎叫。同时,他也猛的将苏一洋推开。这一摔,使得她肚子疼得更加无法忍受。她顾不得太多,想爬起来离开这个地方。 却不想未待她起身,离丒白先她一步窜过来,狠狠揪住她的头发。苏一洋最受不了别人揪她头发,可惜现在她肚子真疼得连话也说不出口。所以她只能任由离丒白摆布。 离丒白已经再也忍不下去,发誓今晚一定要抓着苏一洋打一顿的。就在他有力的巴掌落下来的前一刻,苏一洋闭上眼不愿意看到他那张狰狞面目的下一刻。一身闷哼,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头皮被拉拽的感觉也瞬间消失,苏一洋用尽最后力气,睁开眼睛看去。 她看到离丒白被人一脚踹翻在五步远的地方,一道挺拔的身影背对着她站着。离丒白看着那个站在他与苏一洋中间的男人,捂着胸口高声嚎叫道:“你他娘谁啊,管他娘的什么闲事?” 男人没有跟离丒白废话,一拳打向离丒白。后来,离丒白就没了声音。苏一洋意识渐渐模糊,朦胧中,她记得最后是那个出手相救的男人走过来,抱起她将她放在车上,送去的医院。 坐在那男人的副驾驶上时苏一洋隐隐约约看到了男人的侧脸,真像啊。从那个背影开始就像,身上的气息也像,侧脸更像。真像啊。泪水从紧闭的眼眸中流出,她闭上眼睛疼晕过去。 梦里,她再一次梦到熟悉的身影。梦到她被离丒白欺负,最后出手救她的那个人的正脸,与百里昆仑一模一样。她高兴的扑向那个人,可是男人却冷漠的推开她。一脸平静的问她:小姐我们不认识,这样不合适吧。 “不认识,怎么会不认识呢?”她急了,他是百里昆仑啊,他怎么会不认识她。 可是梦里那个和百里昆仑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就是不认识她。百里昆仑从不捉弄她的,苏一洋明白,也许他真的不是百里昆仑。于是她伤心的跟那个男人道了歉,转身要离开。这时她忽然听到那个男人轻轻叫了一声“一洋——” 一刹那,苏一洋从梦中惊醒。入目之处一片白,输液的架子上吊着一瓶药水,正一滴滴滴落着。她手上还输着吊牌,整个房间里空荡荡的。她左右回顾,在桌上的一个果盘中找到一张纸条。纸条上面写着:水果已经洗好,可以直接吃。因为有事所以暂时离开,医疗费已缴。等吊瓶输完后,可来城东莫离咖啡馆找我。 放下纸条,她茫然望着果盘中洗好的颜色鲜艳的水果。桃子,全部是桃子。毛桃油桃蟠桃水蜜桃……全部是桃子! 她看着这些,总觉得自己漏掉了什么。于是耐心等着吊瓶输完以后,连忙打车去了城东。这里她似乎来过,直到找到那家莫离咖啡馆以后,她才想起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来过。大约二十多天前,她和离丒白分手后,下着暴雨,没有带伞的她随便找了一家店避雨。便就是眼前这家——莫离咖啡馆! 莫离……莫离!她心脏霎时慢了一拍,再也顾不得太多,推开咖啡馆的门。随着一阵铃铛响动的清脆声,她踏入咖啡馆。 一眼,就一眼。她看到吧台里那个背对着她忙碌的声音,听到开门以后男人带着些茫然转身。苏一洋心脏霎时漏了半拍,是他,是他! 泪水顷刻间决堤,她站在门前,瞧着近在眼前的百里昆仑,静静的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瞧见她哭了,男人瞬间慌了。连忙从吧台里跑过来,伸手一揽将她揽入怀中。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怀抱,熟悉的心跳。真的是他,真的是那个爱她入骨的他! 她伸手紧紧抱住他,闭上眼贪婪的感受他的每一个有力的心跳。不愿放开,怕一放开这一切都会变成一场梦。他还是梦,一切都是想象,所以不敢放开。 “一洋——”良久良久,男人终于松开怀抱。他双手捧着苏一洋的脑袋,温柔的擦干她脸上所有泪痕。他用他熟悉的声音,轻柔的对她说:“我来了,我来找你了。我再也不会离开你,我们,再也不要分开!” 她止不住哭泣,再一次扑进他怀里。放心的放声大哭,他来了,他来到她的世界找她了。从此以后她什么都不用再害怕,因为会有一位武功盖世的殿下一直在她身边护着她,一生一世永远护着,生也护着,死也护着。生死不离,死生契阔! ————《摄政王的逃跑娇妻》全篇完 五十二、摄政王的独白 说实话,刚开始来到这里的时候,百里昆仑每天都在濒临疯掉的边缘。这个地方比他以前见过最残酷的战场都更加危险,一切事物几乎都是他从未见过,更无法想象的奇妙。这时候他不由得回想起从前苏一洋跟他讲过的,她说的梦境里另一个世界的故事。 慢慢接触下来,百里昆仑才明白原来真有肚子里载着人在天上飞的大鸟,这种大鸟叫做飞机。在地上肚子里载着人的大虫子有长有短,长的叫做轻轨、地铁、高铁、火车。短的叫做汽车、小轿车。 这里几乎人人都带着一块会发光的平瓦片,后来他才知道这叫手机。有了这种奇妙的神物,人们可以隔着江河大海对话,还能视频见面。甚至连付款都不用实际性钱币,用手机里的收付款码一扫就可以买到任何想要的东西。 这个世界每个人都能享受到专人送膳,他们称这个为送外卖。这个世界有高楼大厦,那楼最高能高到云层里去。这个世界,这个苏一洋待的国家人人平等,人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最多就是有钱人和普通人的差距,有钱就过得好一点,没钱就过得平常一点。街上不见乞丐,想来国家政策极其好。 百里昆仑是死了的,他不知过了多久,一片混沌之间,有一个神秘人出现。神秘人告诉他,苏一洋拥有一个许愿的机会,但她最后将这个机会给了他。所以他现在可以随意许一个愿望,哪怕超脱生死也可以实现。百里昆仑没想多久,果断的说:“那我要去她的世界,无论生死,都守护着她。” 后来他就真的活过来了,来到一个奇妙、荒诞、令他不可置信的世界。凭借他聪明睿智的大脑一思索,他立马明白这就是她的世界。 百里昆仑在那个神秘人的帮助下花了三个月的时间彻底适应这个陌生的世界,通过电子设备全方面了解了他到底处在一个怎样的时代。而后他借了神秘人五百块钱,花了一个月炒股。一个月后,他那赚的钱买下了一间濒临破产的怀旧产品公司。再花半年时间帮助这家公司渡过难关,同时凭借他过硬的知识,一举推动公司上市。一年后,百里昆仑不仅把当时借的五百连本带利还了,甚至还送了那神秘人一家智能vr公司。 从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起百里昆仑就迫不及待要去见苏一洋,可那个从未让他见过正脸的神秘人告诉他不可操之过急。他回来的太早,以至于现在的苏一洋还没有任何关于他的记忆。所以百里昆仑只能耐心等待。 一年后他已经在这个世界有了两家上市公司。他拿赚来的钱置办各种产业,然后相互比较留下更有发展前景的产业,加大力度发展。如今他大小在商界算个相当大的人物了,偏偏在外人眼里他性格古怪。他一直记得她跟他说过,关于咖啡的话题,他猜她一定喜欢喝咖啡。于是他找了一个安静的商铺,买下来装修了一家咖啡店。店名就以他曾经为自己起的名字“莫离”为名,其实是为了让她更好找到他。他经常一整天都泡在咖啡店里,看着每天形形色色的人们,等待着他的姑娘快点来与他相见。 半个月后,一个倾盆大雨的天气里,他终于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姑娘。如落汤鸡一般,失魂落魄来的咖啡馆里。神秘人提前跟他打过招呼,百里昆仑知道自己的姑娘现在还不认识自己。但是不急,快了,她就快要认识他了。于是他亲手泡了一杯热茶,想了又想,最后还是让服务员端去送给她喝。 那天苏一洋离开以后,他本要追去的。但是神秘人再次出现,阻止他并且给了他两本书。一本无名,另一本唤做《摄政王的逃跑娇妻》。他将两本书都看完以后,哑然,立刻找到神秘人询问。 这第一本无题的书很厚,内容很杂乱。主要讲了三个人的故事——千秋国皇帝许信州、千秋国皇后林洳卿、邻国国主百里飒青他们三人还分别是没什么实权可是心思缜密深沉的皇子、集万千宠爱于身却荣辱不惊的尚书令嫡女以及从小不受家人待见送到千秋国当质子的邻国太子。 百里昆仑越看越心惊,因为书里详细描写了这三人是如何一路走到最后,分别成为千秋国帝后、邻国国主。以及后来他们的恩怨过节,青岩道截杀百里飒青后,帝后彻底离心。皇后林洳卿为避免家人受到牵连,于是表面上对皇帝许信州顺从。实则心死神伤,黯淡至极。皇帝许信州不满皇后对他的态度,于是一怒之下伙同筱王演了一出宠幸皇后嫡亲妹妹的戏码。却不想这一出戏成为彻底压垮皇后的最后一根稻草,皇后彻底死心。一把大火将凤澜殿烧的干干净净,却不想到最后才发现腹中怀胎数月有余。皇帝许信州悲痛到一病不起,将皇位传给筱王后,没过两个月就去了。 这些故事情节本没什么奇怪的,毕竟大多数言情都是这种套路。但让百里昆仑心惊胆战的,就是这本书里完完全全写了他从小到大的一切,他所经历的,遇到的。因为他与千秋国帝后以及邻国国主的瓜葛,这本无题的书中关于他的描写十分全面。从小到大,所有种种,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全写在书中。包括他的玉佩他的暗卫他的心思以及秘密,所有的一切都被生生写在这纸上。就如同把他脱光了晾在窗台上一般,还供无数人观赏。 他就像一张没有秘密的白纸,所有的一切外人都知晓明了。 而这本书主要写的还是许信州、林洳卿、百里飒青的故事。所以读完这本很厚的书以后,百里昆仑完全明白了他们三人的爱恨纠缠。包括千秋国皇帝许信州对百里飒青痛下杀手的动机,百里飒青对林洳卿的爱。所有的一切都像一个公开的秘密似的,供人观赏。 第二本书《摄政王的逃跑娇妻》则完完全全写的是他从宫里见到那位素未谋面的未婚妻开始的故事,当年他与苏一洋的所有故事,全部都在这书上重现。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心理。不光是他的,还有苏一洋的。他终于明白那个时候为什么总觉得苏一洋不同于寻常女子,她为什么不停说一堆奇怪的话做奇怪的事。她是如何从讨厌抵触到后来一步步慢慢从心底接纳他的,一切的一切,全部在这本书里呈现。然而这本书的结尾却没有完结,故事写到苏一洋回到现代以后大病一场,在梦中将许愿的机会让给他后就戛然而止。 读完这两本书以后,百里昆仑如同重新审视了一遍自己的一生。若说是巧合,为何书中的所有人物关联都与他认识的一模一样。只要是他有的,书里都一定提到了。或者说书里没提到的,他就不会有。 百里昆仑从前只以为自己是一个来自架空历史的地方,可看了这些书以后,他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那就是,也许他压根就不存在。他只不过是,这书中的人物而已。 他迅速找到神秘人,想要寻求答案。神秘人也不遮掩,告诉了他想知道的一切。之后他便完全明白了,自己原本就是这书中人物。在苏一洋的这个世界来说,他本就只是存在于两本小说中的虚拟人物而已。 可是一个书里的人物,又怎么会有实体?怎么会来到她的世界? 还有神秘人,神秘人到底是谁?! 见他情绪激动,神秘人便没有多言。只是简单的解释道:“书灵而已。原则上,一个书中的人物,若是能得到现实世界里一个人百分百的相信,这个书里的人物就会真的拥有自己的生命。但是出现在读者的这个世界,基本没有这个可能。而百里昆仑之所以能,那是因为他许愿来到苏一洋的世界。因为有了实体,再加上许愿,因此他来到了这里。有着实体,能吃能喝能睡,与常人无所不同。” 百里昆仑想了又想,他终于在第三天想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两本书的作者草草与狗,是她创造出的他。他的生命是她给的,只不过草草与狗只给了他在书中的生命,能来到现代,全因为苏一洋的相信以及那个神奇的许愿。一个书里的人物,如果有一天他被赋予了绝对的信任后,他也就拥有了绝对的思想。拥有这个思想以后,他甚至可以不按照作者的思路,甚至改变作者一开始的意图,重新扭转故事走向。这也是最不可控的,一个作者如果不能控制自己笔下的人物,让人物角色有了独立人格,最终的结果不堪设想。 “当然”神秘人告诉他“使书中人物具有生命最最最重要的首要前提就是,作者首先得把她笔下的人物当真。赋予角色血与肉,灵魂与思想。若是一个作者只把笔下的角色当做一件作品,那么这部作品无论多么精彩绝伦,无论有多少喜欢的读者希望书中的人物是真的,书中的人物都成不了真。一位母亲生出个没有血肉的孩子,这孩子只能是个空皮囊。 所以,很多时候,很多作者,其实都是把书中塑造的人物当成一个作品来看待。这个作品可以为作者带来名,带来利。可是唯独,通过这本书给作者带来名和利,绝对相信书中人物有生命灵魂存在的读者们,绝对不可能用自己绝对相信的意念赋予角色生命与灵魂! 很幸运,”神秘人看不真切的脸上浮出一抹笑意:“创造你的作者赋予了她笔下每一位角色生命,所以只要出现一个遇到百里昆仑的苏一洋,作者书里的角色都能拥有实体。” 百里昆仑面上疑云重重,他问道:“那创造我的人——这个草草与狗是谁,她是男是女,她在哪里?” 神秘人又什么也不说了,百里昆仑急道:“那你又是谁,为何你明明在我眼前,我却从来看不清你的模样,看不出你高矮胖瘦,看不出你是男是女?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又是怎么找到我的。你,到底是谁?” 说着,百里昆仑免不了激动。暗暗用劲,就要去抓眼前这个神秘人。他虽然来到苏一洋的世界,但武功没有丢失。可是他却每每抓空,神秘人仿佛也会武功似的,他的没一招她都极其熟悉,几乎在他出手的那一刻就轻松的躲过去。 百里昆仑又使了几招非常难的招式,若是没有深厚功底,寻常人避不开的。可是这个神秘人依旧轻松避开,于是百里昆仑几乎可以确定,他激动的指着神秘人大叫道:“是你,你就是作者,你就是创造一切的作者对不对,你是草草与狗!!!” 神秘人轻蔑的笑一笑,脚尖轻点浮在半空之中。“知道的太多对你没好处,造物主始终是造物主。我赋予笔下的人物生命,编写他们的命运,我了解每一个人的思想。不要妄想试图找到我,不要再问我是谁。你可以当我是神秘,也可以当我是母亲,亦可当我是朋友。我可以是任何事物。你很幸运,来到了神的世界。只是即便如此,神不愿意,你也没有机会见到神。 既然来了,也适应好了,那便好好感受吧。这世界新奇的事物多着呢,人类对付了洪水猛兽后,人类的欲望就成为最大的洪水猛兽。百里昆仑祝你好运!” 说完,那神秘人就瞬间在百里昆仑眼前消失不见。 再后来,百里昆仑也没有再去寻找神秘人。他发现那本《摄政王的逃跑娇妻》还在继续更新,发现苏一洋在到处找他。于是他按照上面写的地点,最终找到苏一洋。 终于等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姑娘,终于待在了她的世界。有她在身边,其余一切都不再重要。以后一生,他会好好保护苏一洋。 虽然不适应一头蓝发的苏一洋,不适应她总是穿的奇奇怪怪。但是这些他早该习惯,在一年的适应里,他见过太多的意想不到。 当然,苏一洋得知他在现代的世界里是一位富翁,富的流油的高富帅以后,看他的眼睛里都冒出绿光来。 她挽着他的脖子,笑的张扬:“没想到嘛摄政王殿下,本来准备要养你呢,结果你这么有钱,我下半辈子有你养着吃喝不愁啊!” 他毫不谦虚:“那当然,像我这么高富帅的老公可不好找了。” 一、管薏的故事 苏一洋停住:“老公?” “是的!”他伸手将她一把抱起来,转圈道:“聘礼已经送去你家了,你爸妈我也见了。对于你满结婚年龄就成亲这件事,他们表示嫁给我他们完全放心。还说什么,就算离婚了也不亏什么的,我没懂是什么意思,稍等去查查资料……” “别查!”她急忙捂住他的嘴巴。“别问为什么,问就是我不会和你离婚!” 百里昆仑一瞬间笑的邪魅,眼神如同要溺死人一般:“哦,那么说,娘子答应嫁给为夫喽?” 苏一洋娇羞的低下脑袋:“明知故问……” 百里昆仑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又猛的转了好多个圈圈。 这世上,并非所有美好的事物都只存在于童话之中。偶尔有时将真正发生的事陈述出来,倒也显得像个故事。所以没必要跟所有人强调真实性,有些事,相互奔赴的两人明白就好。 就这样吧,岁月静好。遇上自己相伴一生的人,然后历尽千辛万苦,最后来到她的身边。从此爱她、守她、护她,一生一世不再分离。 ————《摄政王的逃跑娇妻》百里昆仑小番外完结,整篇完结,撒花! ——————————————— 自从苏一洋大病初愈回到学校以后,寝室的姑娘们就发现苏一洋每天快乐的像一张不断被人抛起来的印度飞饼。她告诉他们找到自己的真爱了,可寝室的姑娘们明明记得前些日子她生那场大病以前口口声声说自己再也见不到最爱的那个人了。 苏一洋一向没什么耐心,却难得耐心又好脾气的跟寝室的姑娘们解释:“我可不是渣女,没有那么快移情别恋。我说的真爱啊,就是穿书遇到的那一位。咱们不是玩过游戏以后一人拥有一次许愿的机会吗,我把机会让给我那位公子了。然后呢,我的公子历尽千辛万苦来我的世界找我。悄悄跟你们说一个小秘密,他啊,如今可有钱了。你们知道**集团吗,他一手创立的。我啊现在可以安安稳稳做一个不用担心找不到工作,在学校快快乐乐弹弹钢琴的废人。 还有哈哈”苏一洋乐得合不住嘴:“余歌,很快我也就和你一样了。等到明年一月,我就要跟他领证做阔太太了嚯哈哈哈哈!” 她笑的得意忘形并且猖狂至极,穿书一趟最后男朋友没拐回来一个,还忘记了全部记忆的林染翻了一个朝天的白眼。祝她幸福以后骂骂咧咧的出走了。 余歌完全明白苏一洋的感受,所以她祝福的相当真诚。两个人甚至约好啥时候带两家先生一起去聚个餐,毕竟大家的缘分都是从书里开始的,姻缘一线牵,珍惜这段缘嘛。 聊着聊着,两人的话题就忽然莫名其妙转移到管薏身上。因为一个寝室里,三个人都经历了穿书,那么意味着,下一个也不远了。 管薏外冷内热,一开始大家觉得她不是很好接触。因为她实在是太冷漠了,基本上和她们待在一起就是场上唯一的一个制冷选手。 直到一起生活了几天,管薏才慢慢活络起来。她就是个慢热的性子,要和人慢慢相处才能熟络。一开始大家是这样想的,直到又在一起生活了几个月以后,她们才发现,她们的推断并不完全正确。 管薏是个待人真诚的姑娘,外冷内热没错,慢慢相处才会渐渐熟络也没错。只是这一切,都只限于对女生。 发现管薏从来不跟班上或身边任意一个男生说话,甚至逼急了到不得不说话的地步,她甚至满脸通红宁肯得罪人跑掉也绝不于男生说话。准确的说,不止是不说话,一个眼神都不会有。 几人终于忍不住询问管薏,才知道原来她有严重社恐。也有人想过她或许是自卑,所以不敢在男生面前说话与男生交流。可事实完全不是,管薏一点儿也不自卑。她个子高挑,长着一张瓜子脸。虽说算不上多美,可清秀是能算上的。她绝不可能是会因为自卑而不敢跟男生说话。 那是因为什么原因呢,她们问管薏,管薏永远都含糊其辞,能糊弄过去就糊弄过去。糊弄不过去就像个被惹急眼了的兔子,宁肯咬人也不肯说是什么原因。 所以到目前,寝室的其他三人依旧对管薏抱着好奇的看法。 距离苏一洋找到真爱后又过去了一个月左右,期间苏一洋带着百里昆仑约张余歌、河图羽一起聚餐交流。餐上河图羽跟百里昆仑离席单独聊了很长时间,回来后也单独告诉了各自媳妇聊天的内容。就河图羽以及百里昆仑的言论,苏一洋和张余歌仔细的探讨过一番。因为林染忘了,管薏又还没经历,所以这个秘密的话题她们没跟她们讲过。 那天又是寝室只有苏一洋、张余歌的一个晚上。大概九点左右,管薏去琴房练琴还没回来,林染也在外面晃悠欣赏夜色(包含一部分偶遇帅哥的心思在里面)。苏一洋、张余歌找来那只出现在管薏枕头下面的遥控器,关了灯仔细研究着。 自从苏一洋回到显示以后,他就再没见过这只遥控器了。她和张余歌秘密的在寝室找了好几天,今天终于在管薏的枕头下面发现了这只遥控器。根据以往的经验,遥控器出现在谁身边,那谁就是下一个进入穿书游戏系统的人物。所以苏一洋张余歌推断,管薏马上就要进入游戏了。 在这之前,她们更要好好研究研究这遥控器到底有什么神奇的秘密。 因为关了灯,所以她们的行为显得更加神秘。就在两人静悄悄的捣鼓好半天都一无所获,苏一洋索性那一把小刀在遥控器上寻找突破点的那一刻,寝室门被忽然打开。林染二百五似的面容出现在门外。 于是猛的一下,搞神秘的两个人吓得不轻。林染不尽猛的打开了门,还猛的打开了灯。一切都是那么的风风火火猝不及防,一片亮光中,林染也终于看到寝室里的苏一洋与张余歌。 她夸装的捂着胸口叫喊道:“呀,你们咋不开灯啊,吓死我了。” 见苏一洋张余歌不回话,她迈进屋里将门关上。随着她目光一点点移到苏一洋手上时,再次哑然:“呀,你们怎么把遥控器给拆了?!!” 苏一洋惊觉低头,发现就在刚刚那一刹那,她被风风火火撞门进来的林染吓得一激灵,不提防手中的小刀已然插进遥控器的屏幕之中。 而且照亮整个寝室的也不是什么林染打开的灯光,而是她手中这遥控器发出的光芒。 三人惊诧见对视,但随着光芒愈发强烈,渐渐的,她们的身体趋于透明。很长时间以后,那光芒终于一点点弱下来,而屋里分别站着和坐着的三个人,全部变得眼神空洞,如同没了灵魂一般。 空旷的教室里只摆着一半桌椅,用眼睛一扫就能看出偌大的教室,却只摆了二十五张桌椅。教室后面巨大的空地估计可以用来跑早操,后来也确实有老师这样做了。武凯超一个人站在讲台上,缓缓闭上眼睛。 他在感受,这难得的,最后一刻的安详。因为马上,这个教室将坐满号称史上最难管的二十五名特长生。而他,一个毕业十年的体育老师,也将迎来人生第一次班主任生涯。武凯超能预料到,这次的经历,一定会让他终身难忘! “咦,武老师。”音乐老师蒲萃萃仔细瞧着黑板上龙飞凤舞、惨不忍睹的粉笔字,认真的疑惑道:“苏主任不是让你写个欢迎新同学就好了嘛,你怎么还在黑板两边提了诗啊?”一边问着,蒲萃萃老师声音清脆悦耳,将写在黑板两边的小诗一字一字念出来:“德尊一带知坎坷,名垂千古知何用!” 听着蒲萃萃念自己默写的诗,武凯超心中一阵暗喜。要知道这句诗可是他昨晚百度,好不容易才默写下来,为了在这一班即将到来的皮孩子面前镇场子的。 可谁知,蒲萃萃甩着腔调“咦”了一声(音乐老师的通病)。下一句就彻底打脸武凯超:“武老师,你这个一代的带字写错了吧?” “啊?”武凯超瞬间慌了,匆忙冲到黑板前拿手将错别字擦了。面上笑着道:“啊哈哈,失误失误,一不小心就写错了哈哈哈……”其实内心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蒲萃萃笑的温婉,视线移到另一边的那一行诗句上。武凯超的心瞬间悬起来,果然不一会儿有听到蒲萃萃“咦”一声。 “蒲老师,又怎么了?” 蒲萃萃皱着一双好看的细柳眉,指着右边这一行诗:“武老师,我这么记得这句是名垂万古啊。” “啊哈哈哈哈……”武凯超脸上的笑愈发苍白,尴尬的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一个箭步冲上去,用手抹掉那个千字,拿着刚刚随手抓起的粉笔,胡乱改了一个万字。 男人,最不能忍受在女性面前丢了面子。以至于——武凯超都没发现,他一开始写诗句时是用白色粉笔写的。后来补上去的,是蓝色粉笔。 —— —— —— 管薏牵着老爸的衣角,在新生报到的楼上上下下找了七遍了。可从一楼开始,直到最顶楼,她都只找到高一一到三十四班。三十五班仿佛根本不存在似的,可管薏的录取通知书上明明白白写着,八月二十六号一中高一三十五班教室报到嘛。 一中本来就大,是管薏生活的县城里最大的学校。全校总共有六千余人,教学楼就有七栋。高一新生报到,教室全部在古楼与古楼连接的崇学楼里面。但见了鬼,她已经找了快一个小时,还是没有找到高一三十五班。 因为一教学楼都是新生,能找到自己的班实属不错了,管薏也没报什么希望能在新生里问出高一三十五班的教室在哪。于是她拽着爸爸的袖子,从古楼里出来。 “真奇怪啊,不会没有三十五班吧!” 爸爸双手背在身后,一副不慌不忙的王者姿态,环顾四周缓然道:“别急,要不你去问问高年级的学生。别再问高一三十五班了,你就直接问特长班在哪!” 管薏抿上了嘴巴,真是无语。一中是整个县最好的高中,也是全市排名第二的重点高中。每年的录取分数线相当刁钻,能成功被录取的,都是一等一的好学生。而她,从小学四年级成绩就开始不及格的天赋型差生,能考进这所传闻进了一中就如同一只脚进了大学的重点高中,得益于她有一个好爸爸。 当然,别想歪。她爸爸只是一个小老板,违法乱纪的事也不敢干。 小县城里,人们的思想格局难免收到局限。大多数考不上一中的孩子的家长,都已经随便找个技校让孩子去上了。没一个会像管爸爸一样,花很多钱让孩子去学音乐。因为音乐是一门很费钱的专业,更何况管薏还是个女孩子。所以管爸爸这样的举动,倒也算得上难得的思想先进,不会觉得女儿迟早要嫁给别人家,没必要花很多钱在女儿身上。严重一点呢,就是说女儿就是赔钱货,没必要再往上面贴钱。 相比之下,管薏拥有一个好爸爸。管爸爸从小疼爱管薏,就连打管薏的次数都屈指可数。他从不在乎女儿考试成绩高低,他只要女儿快乐健康的成长就行。 只是管爸爸是生意人,随着生意越来越步入正轨,他也越来越没有时间陪伴管薏成长。所以平时照顾管薏的还是管妈妈,管妈妈严厉性格火辣,是一位绝对的严母。 扯远了,话题回到学校报名这边。管薏与管爸爸寻找教室无果后,纷纷怀疑这学校压根没有三十五班。 前面提到,一中是一所全市重点高中。而一中所在北方,北方没有南方那么重视音体美的发展,所以一中这样的大学校,每年招的特长生屈指可数。 一中招的特长生分三类:音乐、体育、美术。 因为百分之九十九的升学率要靠文化生,一中又恰巧换了新校长,因此特长生尤其不受重视。提起特产生,文化生就眉头一皱。它的存在就像是一件白色体恤上染了一滴墨水一般,让人难受。 而管爸爸让管薏去找高二高三的同学询问,不让她再问三十五班在哪,而是特长班在哪也是这个意思。一中每年不一定有三十几个班,所以说三十五班,别人不一定会明白三十五班是特长班。问特长班,那些高年级的一定知道特长班在哪。 二、一栋灰蒙蒙的教学楼 微风徐徐,正好迎面走来一位穿着高二校服抱着满摞书的小姐姐,管薏一个箭步窜上前去,马尾随之飞扬,笑容满面的拦住小姐姐,问道:“学姐你好,请问三十五班在哪,就是“特长班”,我找了很久也没有在古楼找到呢。” 她特意强调:特长班这三个字。下一秒,学姐的眼神就变了。好像忽然之间多了几分打量,然后是微不可查的轻蔑。“哦”学姐怀里抱着书,所以没法指路。扬着下巴指着远处东校门旁唯一一栋灰蒙蒙的楼,道:“就是那儿,高一的我不知道,反正高二高三的特长生都在那里。” 管薏向着学姐下巴指的地方望去,那是一栋五层高方方正正的楼。没有古楼有宽大的通往二楼的台阶,没有古楼橘色如同早晨最绚烂的太阳一般的外墙颜色。那栋楼贴着白色瓷砖,只是白的发灰,如同落了许多灰尘的白玉。你去吹落上面的灰尘,却发现那上面的灰尘已经长进了玉里。镶嵌在里面,勒进玉的最中间,哪怕将玉摔得四分五裂,也没有办法将灰尘杂质去掉。 那里仿佛笼罩着一层灰蒙蒙的雾,幸好楼顶上一片蓝天,倒也不那么可怕。 管薏发了三秒愣后回过神来,她看学姐抱着很厚的书,伸手想要帮忙,说:“我帮你把书抱到教室去吧!” 高二女生的眼里多了几分诧异,因为她不相信特长班这些闹事分子会有这么善良的心去帮助别人。这份诧异一闪而过,女生迅速低头绕过管薏伸出的手,微微扬了扬嘴角,道:“不用了。”然后连声再见都没有说,抱着书走了。 管薏没注意什么,她一向神经大条,怎么会去注意旁人细微的神情呢。知道教室位置后,她奔到老爸跟前,揪住爸爸衣服的一角,道:“走吧爸爸,教室应该在那个楼里。” 其实今天新生报到,百分之九十的同学都是独立自主完成报名的。管爸爸却担心女儿一个人没法完成报名,所以特意统出时间来陪女儿报名。就刚刚找教室那事说明,他真的没有担心错。他的女儿他了解,管薏就是个缺心眼的傻孩子,傻不拉几的心眼却好的不得了。偏偏她觉得自己聪明的不得了,还觉得自己是个暗黑系的坏女孩。 emmmm,该怎么评价她呢,毕竟是自己的亲女儿。只能说,虽然心眼好但是傻,虽然傻但是心眼好。把女儿保护的无忧无虑,快乐成长,这就是管爸的初衷。所以他觉得傻一点无所谓,做人嘛,心眼好才是最重要的。如果小孩子早早就学会了社会上大人们那一套圆滑世故,没了孩子的纯真,倒是大错一件了。 “走吧!” 管薏拽着老爸的衣袖下摆,高高兴兴的往小东门旁边的那栋楼走去。 一个面熟的男生从那栋楼里出来,管薏以前见过他,但是没交流过。他是体育特长生,所以高一三十五班就在那栋灰色的楼里。这没想到学校居然把特长生安排的离其余文化生相隔这么远,难道是怕特长生带坏文化生。真是奇怪,才刚开学。就算以往的特长生比较吵闹,学校又凭什么以偏概全,认为下一届也一定如此。连学校都不相信特长生能安分,那还有谁能看得起特长生们。特长生的存在就犹如社会最底层的苦工们,忍受各种艰难以及辱骂。只是那时候,管薏没有向那么多,前面说了,她是个没什么心机的傻姑娘。 迎面走来的男生应该也见过她,一双眼望着她和管爸爸,渐渐从他们身边路过。 管薏很快就和爸爸进入崇礼楼,这回特长班一下子就找到了。就在崇礼楼一楼,高一三十五班的门牌格外崭新耀眼。 爸爸径直带着管薏走到教室门口,向里面一看。来报名的同学并没有很多,大约在教室的只有十几个。大家正在搞卫生,而讲台上站着一位穿着随性的男人。寸头,板着脸,模样瞧着并不好接近。瞧着三十几岁,比爸爸小个十岁左右。 中年男人的一双眼像鹰一般,几乎在瞬间锁定了站在教室门口的管薏和管爸爸。男人的眼神落在管爸爸身上两秒后,忽然他的脸如同脸谱一般瞬间变了。男人立马笑容洋溢,向管爸爸走来。 还未到门口,手已经伸出来准备好握手了。并且笑呵呵的道:“哎呀管总,亲自来送女儿报名了呀!” 管薏一愣,爸爸是做生意的,在县城里也挺有名气。想来这个老师认识爸爸也不为过,她微微笑着,对老师点了点头。 管爸爸也咧着嘴,如同跟这个老师认识了十年一般笑着。待人亲近,不分对方是什么人,什么身份,这是管爸得人心的秘诀。哪怕这笑里面只有一分真心,也要笑出五分来。 眨眼间男人就来到管爸面前,男人的手也和管爸紧紧握在一起。两个人上下挥着手,片刻后再放开。这个县城男人们打招呼就是用握手的方式,管它认不认识,握个手就都认识了。 管爸笑意盈盈道:“原来武老师这一届孩子的班主任啊,管薏快跟你班主任打招呼。”显然管爸并没有看到管薏刚刚对这位武老师点头示意,于是她笑着又说了一声:“老师好。” “嗯哈哈。”武老师的视线并没有在管薏身上停留,几乎就扫了一眼,然后立刻回到管爸身上。 他们都站在楼道里,武老师想了想觉得不妥。一边指引着管爸往教室对面的办公室走,一边问道:“管薏是学什么专业的?” 管爸爸道:“音乐,学音乐的。” “哦。”两句话的功夫,他们就到了办公室门口。武老师推开办公室的们,然后转头道:“学音乐好啊,学音乐好!” 管薏跟在爸爸后面,低着头。她想跟着爸爸进去,但是又不想听到他们谈论自己。所以她的脚踏进办公室半步后,立马缩了回来。 她想就站在外面等他们吧,如果爸爸叫她她再进去也不迟。 楼道里偶尔走过几个学生,管薏面向墙壁,站了好一阵子后觉得无趣。于是她转身慢悠悠在楼道里踱步,经观察她发现,这楼道里一共有六间教室,靠阳面那边有四间。分别是一间小的电脑信息室,透过窗可以看见里面摆放着十几台电脑。电脑信息室左边是通往二楼的楼梯,再往左就没有教室了。右边则是一间大教室,教室上面的班牌上写着高三三十六班。 高三三十六班的左边是办公室,管爸爸还在跟武老师聊,并且聊的火热。管薏略略瞥过办公室内景,里面也挺大的。摆着十三张办公桌,太阳透过窗户把光照进室内,金灿灿的温暖。 而办公室的左边,则是高二三十六班。从高二三十六班的后门出来,正对的是通往二楼的小楼梯。侧对的左边是楼道,右边是一扇小门。 再说右面,位置在办公室对面的那间很大很空旷的教室正是高一三十五班。三十五班旁边是一间锁起来的教室,后来管薏才知道那里面是摆放体育器材的,由于位置大,他们也在里面打过羽毛球。把这里当成过排练室,练过小品舞蹈和合唱。 关于把特长生和文化生分开,一中做的极其缜密。不惜专门划分一层楼的区域,让所有特长生集中起来待在一个地方,就为了特长生不能到处去嚯嚯别人。 管薏没有见到教室里去,因为教室里没有熟人。她就在楼道里坚强的站着,站了一阵想起自己带了手机,于是拿出手机随便乱翻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也许过了很久很久。身边忽然想起一个男人的声音:“以后真正开学了就不能再往学校带手机了!” 管薏回头,看到爸爸和武老师终于从办公室出来了。爸爸瞧着她,道:“也就开学报名给她拿着联系一下同学,开学了手机就没收了。” 武老师点点头,脸上挂着一半热情的笑。很显然,笑久了脸就僵了。 管爸爸似乎把该讲的都讲完了,于是他再次伸出手来:“好的武老师那就这样吧,我还挺忙的就先走了。以后姑娘就麻烦武老师照顾,不过管薏很听话的,武老师不会很费心。” 武老师连忙握上管爸爸的手,两人上下摆动两下,接着放开。武老师脸上的笑又多了那么几分,他道:“不麻烦不麻烦,我看这姑娘也挺乖挺懂礼貌的,管总养的好啊。” 管爸连声道:“客气客气。” 然后管爸拍了拍管薏的肩膀,叮嘱道:“你先好好报名,中午放学的时候我来接你。听老师的话,跟同学好好相处知道嘛。” “知道了。”管薏看着喋喋不休的老爸,一副她马上要出嫁了所以说个不停的感觉。 望着爸爸的背影消失在楼门口以后,管薏回头,武老师什么时候已经进到教室去了。所以管薏犹豫了一秒,抬脚走进教室。 她抬眼时正好和老师对上眼,那武老师面上的笑意已然荡然无存。一脸严肃,很凶很凶,严肃的吓人。 管薏暗自咋舌,这变脸速度堪称典范。脸上一点点笑意都没了,一脸世界欠我五十万的模样。也难怪,他对爸爸笑,是因为爸爸有足够的面子。而现在对着她,他自然不用给面子。因为除了她是爸爸的女儿外,啥也不是。就是个普通学生而已,没啥可以让他给面子的。 “卫生搞好了就随便找位置坐好,等会儿来填表。”班主任很快将视线从管薏身上移开,对教室里的同学喊到。 黑板上空空如也,不知道被哪位好心的同学给擦的干干净净。管薏隐约记得班主任跟爸爸去办公室之前黑板上好像写着些什么的。管他的,如果是重要的东西班主任一定会再说一遍的。 她想要去拿扫帚打扫卫生,却发现地都已经拖了,卫生基本打扫结束。于是她想随便找一个座位坐下,找了一阵,发现除了靠近讲桌那张最前排的位置外,其他的座位上似乎都被占了。管薏自认倒霉,背着空空如也只放了几只笔的书包走到第一排那个座位上坐下。 后来大概十点左右,班上人也基本来齐了。今年特长班招生招的少,音乐生五个美术生十个体育生十个,总共才二十五个名额。 管薏是考音乐进来的,音乐当时招生招两个器乐三个声乐,她就是其中的一个声乐。来报名之前她有研究过录取名单,似乎除了她,高一也没有别的女生学音乐了。 环顾整个教室,管薏发现教室里的女生们少的可怜,几乎只有寥寥数个。而那阵子在教学楼外面有过短暂眼神交流的男生居然坐在她旁边,管薏不禁感叹缘分就是这么奇妙。 班主任去办公室拿表,管薏为了防止尴尬,主动跟旁边的男生打起招呼:“嗨,我见过你,你以前初中的时候跟我好朋友谈过恋爱,是不是你?” 那时候说的谈恋爱,就是很幼稚的小孩过家家似的游戏而已。在管薏眼里是比较新奇以及刺激的小游戏。 男生长得有两分好看,听着她的话笑起来:“我也见过你,以前初中我是八班你是九班,经常在楼道路碰面。不过话说,你说的好朋友是谁啊?” 管薏立马捂上嘴巴笑的花枝乱颤:“你这么说我会以为你女朋友很多哦,我的好朋友叫呙樱,记得起来吗?” 男生立马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你跟呙樱是好朋友啊,哎,她我当然记得了,我也没和多少女生谈过恋爱呐!” “是嘛?”管薏先挑起一条眉,故作不信的看男生一眼,接着笑的两只眼睛弯成一个月牙儿。 男生饶有兴趣的望着管薏,道:“哎,我叫厉砭,你叫什么?” 这时班主任从后门进来,拿着厚厚一摞要填的资料。因为办公室的正门正对着班级教室的后门,而且办公室的后面并不开放,所以大多数人从办公室正门出来以后会选择直接从教室后门进来。管薏慢慢收回大笑,在班主任走到讲台的前一秒轻轻跟厉砭说道:“我叫管薏,薏米茶的薏。” 厉砭点点头,口中默默念了一遍。“薏米茶……管薏……”然后他悄悄向管薏靠近,轻声说道:“我喜欢你的名字。” 管薏立刻嘴角漾起笑容,毕竟被人夸了,总是忍不住想笑的。更何况那时候她青涩的如同一颗未成熟的果子。 三、那个叫厉砭的男生 班主任简略的表达了所有人要填表注意的事项,然后把表交到每排第一个人手上,依次分发下去。管薏抽出一张表后将表交倒下一个男生手里,事实上她周围几乎全部是男生。转过身来时她看到厉砭在看她,“怎么了?”她小声的问。 厉砭凑近她,告诉她说:“我忘记带笔了,你有没有多余的笔,借我一支。” 管薏立刻从书包里拿出笔袋,那是一个粉色的很漂亮的纸质双层文具盒。她打开文具盒,从里面取出一支笔帽上坠着小白熊的黑色签字笔,递到厉砭手中。无意间手指触碰到厉砭的手掌,管薏的脸在一瞬间红了。但她云淡风轻的收回手,非常淡定的从文具盒里再拿出一支粉色小白熊签字笔来,按照班主任要求的,在表上填写起来。 班主任站在讲台上看着底下的同学填表,上面有关校服购买,饭卡办理等等等。管薏对旁人的视线非常敏感,况且厉砭就坐在她身旁,她留着厚厚的刘海,但没有遮住侧脸,所以她用余光看到厉砭竟然用一只手支起脑袋,绕有兴致的看着她填写表格。 管薏脸上又烧又热,急忙做贼一般望向讲台上的班主任,十分害怕班主任会看到厉砭看她。如果看到了会怎样呢……会很尴尬吧!总之管薏并不想被看到。 她有些急,扭过头去,对上厉砭那双坏笑的眼,瞬间不敢对视。急忙低下眼,快速说道:“你填啊,别看了!” 厉砭似乎看到她瞬间通红的脸颊了,笑的十分开心。放下支着脑袋的手,稍微坐端正了些,饶有兴致的说道:“我就是看看你是怎么填的,刚刚班主任讲话我一句都没听呢,万一填错了可就是你的错了。” 管薏诧异的抬起眼,一脸懵懂,问:“你为什么没听?” 厉砭很瘦,实际上体育生都很瘦。因为厉砭经常打篮球,所以他的皮肤显得微微有点黝黑,一笑牙齿就格外的白。他竟然道:“因为刚刚班主任讲话的时候我一直在看你,所以压根没听到班主任的话啊。” 管薏从来没有遇到会这么说话的男生,一时间被厉砭的大言不惭给震惊在那里。直到厉砭拍了她一把,说了句“班主任下来了。”她才从震惊中暂时走出来,赶忙做好按压着怦怦跳动的心脏。煞有介事的填表,没人看到她拿笔的指尖都在微微发颤。 事实上,一个很会说花言巧语的男生对付一个丝毫没啥经验的小女生的话,女生很容易被骚话撩到,然后产生心动的错觉。 不过不用担心的是,这个女生太过于没经验,所以就连心动代表什么她都不明白。 因为班主任的走下来,厉砭也终于不再盯着管薏,认真填起表来。不过他时常写着写着就趴过来瞅瞅管薏是怎么填的,这应该算是同学间的互帮互助,所以没人会那么敏感想些什么。只是苦了管薏,每一次厉砭靠近她时她都会不自觉屏住呼吸。 早上报名就是填了表,打扫了卫生,然后就放学了。班主任叮嘱下午两点半到校,每个人都不许迟到。 管薏不敢再理厉砭,连招呼都没打,一溜烟的跑了。全然没看到厉砭好笑的神情,他在笑这个姑娘真好玩。 爸爸没料到她会这么早放学,所以不在校门口等她。管薏觉得自己可以走回家,于是她拿出手机给拨通爸爸的电话。就算要自己回去也得跟爸爸说一声,不然他一会儿来接她就不好了。 电话打通,管爸爸却说自己就在附近。让管薏去找他,管薏心里不想去,但还是去了。她从来没拒绝过谁,遑论对象是自己爸爸,更加不能拒绝。 找到爸爸以后爸爸正好谈完事情,在门口遇到管薏。两人直接上车,管薏非常顺手打开副驾驶。她喜欢坐副驾驶,最喜欢坐爸爸的副驾驶。但如果妈妈在,她就不会去坐副驾驶。因为妈妈说过,车主的副驾驶只有他老婆可以坐,其次才是女儿。作为女孩子不能随便去坐一个男生的副驾驶,那样会显得很没有礼貌。所以管薏不会在和妈妈同时坐车时抢副驾驶坐。 吃了中午饭,她安安静静去睡午觉。实际上将手机捂在被子里,玩了好一阵子。到了一点十五分左右,她才乖乖放下手机。放下手机前不忘定个两点的闹铃,爸爸要送她,开车去学校很近,所以可以多睡几分钟。 其实以前管薏很不喜欢睡午觉的,她觉得自己除了晚上写家庭作业时困的要死,其余时间都充满了活力。直到她上了初中,每天六点起晚上九点半下晚自习以后,她就开始了午睡。没办法,谁能坚持每天从早上六点到晚上九点整整十五个小时都清醒待机,总得休息休息,不然身子熬不住。 而午休午休,如果从未午休,就不会上瘾。一睡午觉深似海,从此不睡就不行。手机再好玩也得午休,这是管薏给自己定的小规矩。 倒是爸爸心急了,没到两点,就站在卧室门口喊着管薏起床。管薏睁开沉重的眼皮,整个脑袋都尤其沉重。朦朦胧胧从床上坐起来,打开手机发现才一点五十三,离她定的闹铃还有七分钟。霎时她心情就不美丽了,那种欲哭无泪的感觉涌上心头。挣扎着下床,去洗漱台冲两把脸,她终于感觉清醒了一点。 弟弟还没有开学,最近在老家陪爷爷奶奶玩。要是弟弟开学了,管爸爸就不可能这么悠闲,只负责送一个去学校。 从家里走出来,脸上的水渍还没有完全干。虽然是八月份,但风依然凉。北方完全没有夏天的概念,在她生活的县城里一年只有两个季节,一个是冬季一个是大约在冬季。风吹的她一阵抖动,打开车门坐进车里才热起来。车子吸热,太阳光懒洋洋的照进车里,车里温暖极了。 管薏靠在车靠椅上,想想自己有没有什么落下。本来不想也就没啥落下的,一想她立马拉开车门跳下车去,直往单元门口冲。管爸把脑袋从车窗里探出来,问她干嘛去。管薏没来得及抬头,大叫道:“拿个东西,马上来。” 最终她从家里拿出两本字帖带上。 这回知道了她教室所在的楼以后,管爸爸直接将车停在了小东门门口。管薏打开车门要下车,管爸急忙将管薏喊住。手伸进裤兜里开始摸索,管薏立刻意识到爸爸要做什么。下一刻管爸从裤兜中掏出一摞面额大大小小的票子,先拿出二百,随后抽出一张二十一张十块的交给管薏。叮嘱道:“二百块钱充饭卡,剩下的钱拿去买点文具。少买垃圾食品吃,不然回头你妈又该说你了知道嘛!?” 管薏笑眯眯的接过钱,说声知道了,然后关上车门,跟爸爸招手再见。爸爸很快调转车头离开了,管薏直到看着爸爸的车没了痕迹才回头。身边都是低着头往学校里走的学生,高二高三的穿着校服,高一的暂时穿着便服。管薏没有径直去学校,校门口开着很多小卖部,她随便走进一家人少的,买了两个本子,然后是一些胶带尺子之类的。走到门口付钱时想了想,又买了一堆糖。 把这些全都装在一个红色的塑料袋里,管薏这才从小东门走进教学楼。教室门大开着,她来的挺早。里面只坐着几个同学,但管薏只认识其中一个女生,以前应该见过。女生真好也在看她,于是两个人互相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了。 管薏走到自己的座位前,同桌厉砭还没有来,管薏打开桌兜,将塑料袋放进桌兜里去。课表还没有排,书也还没有发。每个人桌子上放着厚厚的一本文言文词典,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管薏有些无聊,便翻开又大又厚的词典有一眼没一眼的看着。 也许只过了三五分钟,耳边忽然凑过来一道暖风,厉砭的声音忽然响起,并在同时他拍了一把她的肩膀。 “嗨!” 管薏瞬间就像惊了的兔子,肩膀猛的一耸,惊魂未定的看着吓她的厉砭。 见她被吓到,厉砭也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乐呵呵的坐回自己座位上,满眼带笑的看着管薏。 管薏捂着胸口,看着厉砭,眼里满是无辜。眼里的这份无辜让厉砭的心猛的颤了颤,于是他看她的眼里多了三分奇怪的情感。 很快他继续阳光灿烂的笑道:“怎么,被吓到了,你胆子这么小啊!” 管薏已经平复了心情,抿了抿嘴巴,小声抗议道:“才没有,我胆子可大了!” “哦?”厉砭继续笑,但不是跟她争论胆子大小,他将目光投向她的头发,忽如其来的说了一句:“你的头发真好闻。” 管薏的脸又噌的一下爆红,慌得找不着手脚。半晌过去才平复心中一半激动,道:“花言巧语,我名字也好听,头发也好闻,还有啥好,你不如一次性说全了。” 厉砭认真的看着管薏,上下审视了一遍后好整以暇道:“你身材好,头发长,脚上的鞋子好看,小眼睛小鼻子小嘴巴,长在你身上的哪里都好看!” 管薏的脸越发越发的红,一时不知该如何去接厉砭的话,通红着一张脸扭过头去。 “我去姐妹,看着有戏啊!” “是啊是啊,只是管薏以前发型也太随意了,这刘海又厚又长,快要扎进眼睛里了吧!” “哎哎,有没有发现这时候的管薏跟咱们以后见到的管薏不一样啊。现在这个管薏,似乎挺阳光,也跟男生交流呢!” “会不会是她被某个男生伤了心,有可能就是这个什么厉砭,然后从此断情绝爱同时还对男生产生了语言障碍?” “哎呀怎么可能,你们记得吗管薏比咱们三个都小,大一那年她十八的话,高三就是十五。如果按照生日时间来精密计算的话,她现在十五的生日还没有过,说十四也不为过,怎么可能因为男生变得冷漠啊。” “那是因为撒子嘛,现在是三年前,三年后的管薏咱们亲眼所见变成了另一个人。胆子小,敏感多想还不敢跟人接触,话少的可怜。虽然咱们才只观察了三年前的管薏不到一天,但明显此管薏非彼管薏嘛!” 教室后面空旷的地方,苏一洋、张余歌、林染你一言我一语的不停争论着。自从她们不小心弄坏遥控器以后,三个人就莫名其妙来到了这个地方。最先睁开眼睛的苏一洋看到一个神似管薏的姑娘,于是当机立断的跟上。后来发现那个姑娘就是管薏,只不过是三年前,还在上高中的管薏。后来张余歌、林染也清醒了,她们便一直跟着管薏。 第一个清醒的苏一洋最先发现,她的存在管薏感受不到。张余歌林染醒了以后三个人一起去试过,她们的存在管薏一律感受不到。就仿佛她们存在于平行时空一般,管薏看不见摸不着也听不到她们的任何动作声音。 而跟在管薏身边,实际上也是她们三人被迫的。因为她们压根没法去其他地方,只要离管薏二十米远,哪里的地方都像是堵上了一堵墙,推不开,出不去。 因此三人猜测,应该是遥控器的问题。她们三个都经历过穿书,所以现在看到的,应该是管薏正在经历的穿书游戏。又或者,是莫名其妙来到了管薏的从前。总之一切都很奇妙,苏一洋等人哪也去不了,所以想着先等等看。看事情会发生到哪一步,反正她们也不会饿不会困。 现在看来,管薏应该是要谈恋爱了呀。那个叫厉砭的男生太会撩妹,一般女生被那么不停的言语撩拨,眼神暗送秋波,都会挺不住的。只是越会撩越会套路的男生,就越是渣男。很有可能被她们猜中了,管薏变成后来那样,都是被这个叫厉砭的男孩给伤的。 正好她们好奇管薏身上的秘密或者说是故事,那么就好好看看是什么原因让热情开朗略微有些敏感的小姑娘失去了笑容,天真与快乐。 教室这边,一转眼已经到了三点二十。美术生去画室画画了,暂时不来文化课教室。而教室里留的只有音乐和体育生。前面说过三十五班一共有五个音乐生,十个体育生。音乐生只有一个女生就是管薏,而体育生里也只有一个女生。第一节课是大家安静的坐在教室里看书,因为暂时没有安排课表。 四、陌生的管薏 其余高一的学生都是报到完以后过几天才来学校,特长生不一样。报到完以后直接上课,不,应该说是补课。只有专业老师来学校,文化课老师跟文化课学生的开学进度来学校。 彼时书还没有发到他们手上,所以能看的就只有那一本厚厚的文言文词典。班里静悄悄的,班主任坐在讲台上也静悄悄的,整个教室静悄悄安静的诡异。管薏都不理解,明明什么事情都没有,什么课都没安排,为什么还安排大家来上课?然后上课的内容就是没有内容,只要不说话,安安静静的看着词典发呆也可以。 一节课过去,下课铃响起,班主任立马离开讲台上的座位,走到办公室去。班里也开始传出声音来,大家都开始互相聊天。 管薏转过身去,忽然发现身后的男孩子她见过。她立马惊喜的说道:“你是小天水的儿子!” 这个男生的爸爸有个外号叫小天水,因为长得不高,然后是天水人,所以别人都叫他小天水。以前妈妈跟小天水一起在厂里工作过,小天水还追过管薏妈妈。只不过管薏妈妈不喜欢他,所以最后小天水没有追到。谁能想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小天水靠自己弹棉花赚了钱,最后开了一家ktv,这些年来赚了不少钱。 管薏这么一回头,才发现身后的男生正是小天水的儿子。只是这位男同学长得很高也挺健壮,如果和他爸站在一起绝对不会有人相信他们是父子。 也许是因为管薏用外号称呼人家的爸爸,男生脸上的笑并不灿烂。礼貌性的将嘴唇上扬了扬,点点头:“是,我是。” 管薏用余光看到厉砭也转过身来,她立刻挺直了脊背。又问身后的男生:“我叫管薏,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男生打量着管薏,简洁明了的说道:“仧灏!” “仧灏?”管薏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当时录取名单上她见过这个很难读的名字,还特意查了字典。 “哈哈,你的姓氏很有趣,像是人上人。就是难认了些,当时我还专门去翻字典找这两个字来着。” 男生礼貌的笑着,周围的同学也一起过来慢慢聊着,整个班上的气氛好极了。 苏一洋她们在后面站着,各个抱着膀子。怎么说呢这种感受,有点像在做梦。然而片刻后,更加玄幻的事情再次出现。只感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就像地震了一般,猛烈的抖动下苏一洋张余歌林染三人皆眼前一黑。只听得到周围一阵阵机器转动声音,黑暗给人带来无限恐惧,苏一洋只来得及紧紧抓住张余歌林染的手,接着就是天摇地转,巨大的机器行动从身边各处传来。 张余歌大喊道:“怎么回事?” 振聋发聩的声响似乎要盖过世间一切声响,张余歌的提问并没有得到回应,因为她的声音早就被巨响声盖掉。黑暗中,三人什么也看不到,只有紧紧牵着的手愈发紧。 很久很久以后,她们全都倒在地上。适应了巨大的光斑以后,拿手捂着眼睛缓缓睁开眼睛。 眼前是一扇单元门,林染立刻发现这是管薏家的单元门。天空是蔚蓝色,凉爽的风肆意吹打着她们的脸颊。天气好像比刚刚黑暗来临前冷了不少,就像是……一下子从中午回到早上了似的。 苏一洋扶着另外两人站起来,讲述道:“管薏家单元门口……那么管薏应该是在里面了!”因为毕竟她们不可以离开管薏很远,她们出现在这里,管薏也一定在这里。所以苏一洋往单元门里走去,她们是可以直接穿墙而入的,总之是很奇妙的体验。 三人方进了单元门,管薏家的门就忽然打开了。门里的人对着屋里说着:“爸我自己真能行,不就是开学报名嘛,你别送我了。我知道你想去干什么,你是不是担心我找不到教室,是不是还要跟班主任谈谈,让他照顾我之类的,真不用。我已经不小了,你们总是这样保护我会让我失去自理能力。以后要是有人欺负我,再小的挫折我都坚持不下去。你总不可能为我操心一辈子吧,别送我了,让我迈出独立的第一步吧,好不好?!” 苏一洋张余歌林染三脸懵逼,不明白眼前的这场景是怎么回事。开学报名?管薏不是已经报过名了嘛,怎么又…… 屋里传来管爸妥协的声音:“好吧,你自行车骑稳一点别摔了。要不然你还是打车去吧,我给你钱。” 管薏拿起餐桌座椅靠背上的书包,最后道:“不用这么担心,我真的自己可以!拜拜!” 说完,她抓起自行车钥匙,迈出家门关上房门,往楼梯下走来。苏一洋她们也没躲,因为知道管薏不会看到她们。可是楼道里没有任何遮挡,管薏在正常视线下一眼就可以看到楼道里站的三人。她的目光落在苏一洋这里时猛的一顿,眼睛瞪大了不少。接着她一步步向苏一洋她们走来,苏一洋不由得疑惑,难道管薏能看到她们了? 管薏径直向她们站的地方走来,然后一点点靠近她们。就在苏一洋都要爆出一声尖叫的时候,管薏的身体却穿过她们的身体,从楼道拐角推出一辆荧光黄色的变速车。原来车座上落了一只小小的绿虫,所以管薏才会惊讶。苏一洋意识到是虚惊一场,这才狠狠喘了一口气。 她双手叉腰,吐槽道:“哎你们说,现在是怎么回事啊。咱们明明看着管薏和她爸爸一起去报名的,怎么现在又变成去报名呢,而且管薏不让她爸爸陪着?时光重来了?” 张余歌:“哎呀谁知道呢,就刚刚咱们忽然身边一黑,然后就又变成了这样。那算什么,场景切换吗?” 林染:“……嗯……我觉得可以再看看。” 这时管薏从兜里拿出一张纸,脸不红心不跳将车座上的虫子捏起来。放在眼镜前看了看,接着面无表情的将纸里的虫子一把捏死。 虫子绿色的汁液瞬间炸在纸上,并且一点点染透纸张。由于凑的太近,所以这一幕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 众人:“……” 管薏冷眼瞧着变得恶心的纸张,冷冷的将纸丢在楼道里。又觉得膈应,抬脚将纸踢进地下室里。伴着细微腾起的灰尘,那团包着绿虫的纸一下一下滚进黑漆漆的地下室楼道里。 管薏将车锁打开,然后推开单元门,骑上变速车往学校走。 苏一洋张余歌林染等人还处在震惊中,不等她们反应过来,由于管薏不断向前移动,她们也被迫向前摩擦移动。就这样,她们一路去了管薏报名的学校。管薏轻车熟路直接走到东门的那栋教学楼,什么也没说直接进了高一三十五班教室。 这一切行云流水,就像无数次进来出去过一样,她连头都没抬一下。一点也没有苏一洋她们记忆中第一次报名时四处问路,找不着教室的窘迫。 苏一洋道:“哎,我怎么感觉她来过一样。不是第一天报名嘛,她怎么知道教室在哪里?” 张余歌摇头:“不知道啊,咱们之前见到的难道不是真的?可是我怎么觉得现在才不是真的。” 林染默默的思考着,然后慢斯条理的分析道:“会不会咱们那阵看到的是正常发生的管薏的曾经,现在看到的场景是管薏想象的做梦的……或者就是她重生了?!” 苏一洋皱起眉头,一脸苦大仇深。 之间管薏从正门径直进了教室,之前一路冷着的脸忽然在看到讲台上的班主任时倏然变换。她脸上满是自信的笑,走到班主任跟前工工正正鞠了个躬,笑容洋溢着道:“武老师好,我叫管薏。希望今后三年能和老师互相配合,考上理想的大学。” 讲台上板着脸双手背在身后的武老师自然没料到会有人整这出,毕竟这里的学生都怕老师,可没多少胆子大又有礼貌的。管薏这名字他听过,是管老板的女儿,没想到这么自信,看着确实像个学音乐的。 “嗯,先去找个位置坐吧。”武老师一下子就记住了这姑娘的名字。 管薏笑着点点头,转身环顾教室,发现除了最前排靠讲台的那个位置空着以外,就剩最后排有位置了。她毫不犹豫的埋头走到最后面,将书包随便塞进其中一个桌兜里,长舒了一口气。 接着她自觉的从座位上站起来,发现教室的卫生已经打扫的差不多。有两个男生拿着拖把拖着前面的地,教室后面还有很大一片没有拖的地。她直接走到水桶那里拿出一根拖把,拖把都是新的,沾水就能拖。她扛着拖把到水房去给拖把沾上水,接着走进空旷教室里,按着墙边一路往后拖去。她认真的做着手头的工作,丝毫没有察觉讲台上班主任紧锁的目光。 苏一洋看的明显,管薏低下头拖地时脸上是一副冷冰冰的神色,可每当身边有同学走过时她都会瞬间变脸,笑容洋溢着真诚的跟那些人打招呼。而且诡异的是,管薏能精确的叫出每一个人的名字。有个男生好奇的问她怎么知道他的名字,管薏转了转眼睛,神秘兮兮的说了句“秘密。” 这个管薏待人接物都笑意盈盈的,和气到每一个教室里的人都在窃窃私语,说那个女生好温柔好热情呐。 可一切看在苏一洋张余歌林染眼里,都就只剩无尽的诡异。说不出的……奇怪来。 这样的管薏假的太可怕,而且苏一洋总是能在管薏有意无意的眼神里看到凶狠的光。这个管薏就像是那种笑面虎,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人前笑的灿烂无公害,背后眼里冒着绿光手里握着锋利的刀。 “你们说,这人不会是假的管薏吧。”苏一洋满脸苦大仇深。 张余歌咬着嘴唇,沉重的说:“难说!” 林染附和。确实,她们认识的管薏从来不是这个样子的。就算今早见到的那个也不是她们熟悉的管薏的性子,可起码是有相同点的。而这个,就有些吓人了。该怎么形容才贴切呢,就像那种重生了以后知道前世是谁害得自己,所以疯狂报复的那种。 等拖完了地,管薏坐回自己的座位上去。她身旁坐着一个体育生男生,瞧管薏的表情,倒是对这个男生没多大敌意。她笑吟吟的坐到座位上去,跟男生打着招呼:“马哥好啊,以后多多照顾!” 男生说不蒙是假的,毕竟从来没见过管薏,就更加不明白管薏为什么知道他姓马,还亲切的叫他马哥。 书畴风脸上微微诧异,但是没人能抵挡一个热情女孩的友好打招呼。他笑着点点头,接着搓了搓手。管薏扬起嘴角笑着转过脑袋,专心从书包里往外拿着东西。 笔记本,纸笔什么的她几乎全部都备齐了。 这时班上的人也差不多都到齐了,班主任在讲台上让大家安静,讲了一些开学注意事项。接着就到办公室里去拿资料,坐在管薏前排的两个男生笑着转过身来主动跟管薏打着招呼:“你好啊,管薏同学。听说你知道我们所有人的名字,那你说说我们两分别叫什么名儿?” 苏一洋就抱着膀子站在管薏身旁,所以她清楚的看到管薏低头时眼里一闪而过的阴鸷。她看到管薏放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攥在了一起,接着管薏抬头,脸上就又挂上了那诡异的笑。管薏对着靠窗边那个男生道:“你啊,我猜你呢,有两个名字。一个曾用名,一个现用名,我都知道,你想让我说哪个?” 这个男生明显染了头发,耳朵上还有耳洞的痕迹。长得有七分帅气,但是周身的渣男气质掩都掩不住。苏一洋挑了挑眉,这男生倒是比那个什么厉砭帅的多。只是管薏这不易察觉的咬牙切齿还有眼里滔天的怒意是什么回事? 男生可看不出管薏隐藏的很好的怒意,就算察觉到了也不会想到什么。因为他跟眼前的管薏素不相识,都不认识又谈何恩怨。 他笑嘻嘻的往管薏的桌上一趴,道:“居然知道我有两个名,那你就说说,这两个名都是啥?” 管薏不慌不忙,不露痕迹的后移一些,脸上挤出标准的假笑,道:“钍瑾、钍炔!我说的,对吗?” 那个叫钍瑾的男生立时笑了,脸上夸张的鼓起掌来。“哦吼吼,以后叫你半仙吧管薏同学,你是不是调查过我们,不然你是怎么知道全班同学名字的?” 五、两条平行线 管薏斜扬起嘴角,眼里光芒闪烁。“呵呵,天机——不可泄露哦。” 周围的男生瞬间都笑了,他们中间夹杂着一个管薏。似笑非笑,如同百鬼夜行时里面混进去的那个人一样。叫可以看到这场面的局外人别人不知到底是人恐怖,还是百鬼恐怖。 “哎你们说,这个管薏不会是假管薏吧,她怎么总给我一种要毁灭这个班的感觉呢?”苏一洋身上还穿着短袖,总感觉有些冷,所以她抱住膀子试图带给自己一点暖意。一边观察着眼前的人事物,一边跟身旁的张余歌林染分享着自己的评价。 张余歌跟林染没有说话,抿着嘴巴在沉思。现在看到的这个管薏确实跟她们认识的管薏一点都不一样,可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就像故事才看了开头,什么线索都没有出现,所以并不能轻易猜到结尾一样,所以她们两个秉继续看看再说的立场。 “嗨呀急撒子嘛,看看再说。”张余歌说着,找了个角落坐下了。 林染站在窗台前眼神新奇望着窗外,苏一洋眼神凝重久久望着管薏。她想起那阵子巨大黑暗来临时一起响起的机器声。很明显很明显,机器的链条在扭动。苏一洋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什么东西发出的那样的声音。 她抱着膀子,眼神一刻也不从管薏身上移开。 转眼间班主任再次进来,男生们也纷纷坐好。班主任的目光从一进教室就锁定在管薏身上,只见他走上讲台后将要填的资料发下来。接着喊大家不忙着填,说是要把座位给换一换。 表格从前一个男生手里传到管薏手上,听到班主任说这话管薏明显全身一愣。苏一洋也立马捕捉到这明显的变化,她似乎猜到管薏为何这样。因为在正常的记忆里,根本没有调换座位这一说法。一切按理应该是不变的,而现在却脱离了原本路线开始变换。如同火车脱离了轨道,让管薏怎能不惊?! 管薏很快收回脸上不经意露出的惊讶,将表格放在桌上。然后她自己坐的工工正正,轻轻咽下一口唾沫。 班主任先是随便调换了几个人的位置,接着,他的目光便看向管薏。下一秒班主任缓缓张口,发出洪亮的声音:“管薏,你做到你这一排最前面的这个位置来。最前面的同学换到最后面去,高个子自动往后走不要再让我说了!” 全班同学都表情微妙,事实上班主任根本没有讲过这句话。班主任却不管,反正也不会有人跳出来质疑,说了就说了! 管薏不急着收拾,转着眼睛低头想了想,接着站起来对讲台上的班主任讲道:“武老师,我觉得我也挺高的,不至于坐第一排。要不您仔细找找,比我矮的人多的是,可别让我坐在第一排把别人给挡住了。” 班主任听了管薏的话,面子上微微有些挂不住。甚至还不经意间皱起眉头,颇有几分恼羞成怒。语气并没多美丽,有些凶道:“要你坐你就坐,哪那么多废话!” 这话一出,全班都安静了。因为意识到这个班主任不是什么善茬,所以最好还是别惹的好。 管薏脸色变换,整体给人感觉不太高兴。她没有再说什么,将桌兜里的书和桌上的文具都收拾了,接着起身往第一排走去。那里是她三年前第一次来这个教室的第一个座位,不出意外,座位旁边的位置上,坐着厉砭。而一开始因为她变换座位而打乱的位置,也在阴差阳错下一个一个被班主任调回去。一切像是冥冥之中注定好的一样,怎么也改变不了。 管薏僵着身子坐下来,将书包里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最后再将书包放入桌兜之中。 “喂同学!”身旁的厉砭开口跟管薏说话了:“我忘记带笔了,你有多余的笔嘛给我借一支。” 管薏转动着僵直的脖子,眼神麻木瞥了厉砭一眼,接着转过身坐直身子,冷冷的道一句:“没有!” 没有开始,也就不会有后来,既然无关紧要,那就杜绝一切认识的机会。这样以后也能少一些恶心,心里多少舒坦些。 这么想着,管薏便没有一丝愧疚了。底下脖子认真去填表格,半个眼神也没再给厉砭。 就在这时,她听到厉砭跟后桌的男生借笔。并且顺便嘟囔了一句:“切,拽什么拽,他妈的不就爸爸是个小老板嘛……” 厉砭的声音真的很小很小,小到甚至不一定是他从嘴巴里说出的,而是在心里的想法而已。但是管薏耳中听得格外清晰,她身子一阵奇怪幅度的抖动,忽然睁大了眼睛。 “嗨!”她忽然转变成笑容洋溢的模样,笑嘻嘻的拍了厉砭一把。摇一摇手中的笔,眼睛甚至都没有准确落在厉砭脸上,却说:“刚刚和你开个玩笑啦,别生气。呶,这支笔送给你哦,它可是我最喜欢的小白熊呢!” 厉砭脸上先是不知所措,随后渐渐笑的害羞且不知所错。眼中还有两分心虚和不还意思,刚刚他还骂人家来着,没成想人家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厉砭连声说着谢谢,然后将笔接到手里。 边上的苏一洋是个细节怪,她注意到这次递笔管薏没有再两只手抓着笔放在厉砭手中了。管薏只是随意的用两根指头捏着一支笔,然后快速又小心的放到厉砭手中,似乎生怕和厉砭有什么接触。 时间很快到了下午,管薏依旧坚持不让管爸爸送,自己骑着变速车来到学校。进到教室以后她依旧挤着自己诡异的热情微笑,跟教室里的每一个人打招呼,最后坐到座位上坐好。一切仿佛都跟上一次没什么不同,唯一的例外就是……管薏在仧灏进入教室的一刹那心灵感应一般抬起了眼,她跟仧灏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嗨!”她主动跟仧灏打招呼,只是苏一洋觉得,管薏这回的笑显得很真诚。 仧灏很快走过来,他依旧坐在管薏身后。管薏随着他坐下转动身体,从兜里拿出一根棒棒糖递给他。笑道:“喏,吃糖。橘子味的,你应该喜欢,是吧?!” 仧灏眼里闪过小小的惊喜,他却是喜欢吃这个糖,并且最喜欢橘子味。只是管薏怎么会知道的呢,今早她可是准确无误的报出了每一个同学的名字,难道她真的是半仙? 仧灏伸手接过棒棒糖,说了声谢谢。见管薏没有转过身去,他想了想,还是问道:“管薏同学,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呀?难道……你是他们说的什么半仙?” 管薏立刻捂上嘴巴笑起来,一双眼睛完成月牙儿。 半晌她笑完以后,见仧灏还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她只好收回大笑。忽然面色认真的凑近仧灏,轻声道:“你相信重生嘛——上辈子我就认识你们了,所以再次遇见依旧记得你们的名字,喜好啊!” 仧灏似乎也来了兴趣,向管薏凑近了近,兴致勃勃的问道:“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上辈子我们这高中三年过得有趣嘛?” 管薏笑着,轻声配合道:“有趣,很有趣,轰轰烈烈的青春,跌跌撞撞的三年!” 仧灏想了想,又问:“我喜欢吃橘子味的糖可不轻易告诉别人的,你知道我喜欢这个味道的糖,那你以后是不是会成为我的好朋友?” 管薏不立刻回答,她仔细又仔细再仔细的看着仧灏,眸子里似乎有星星在闪烁。 “嗨!”这时厉砭从教室后门走进来,正咧着嘴跟管薏打招呼。管薏一瞬间收回眼里的星星,快速在仧灏耳边嘟囔了一句话。然后她迅速转回身去,像是什么都没有说一样。只是仧灏的表情却一点点变得惊奇,看着眼前的管薏,多少有些不可置信。 因为管薏刚刚跟他说:“我是你朋友,我是你的女朋友!” 对于一个今天才认识的,一来就能准确说出一个班级所有人性命,还知道他喜欢什么的姑娘来说,确实只能用玄妙来解释。仧灏一下午都开始心神不宁,因为他在想,如果管薏说的是真的的话,那么他就忽然拥有了一个女朋友。不,应该说是他知道以后管薏会是自己的女朋友。可是两人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呢,过程没有经历却提前知道了结果,这样的感觉不要太难过。 一下午仧灏都在不停怀疑人生与偷看管薏的背影中渡过,他在不停的想,管薏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苏一洋看的愈发迷惑,她似乎在眨眼间就错过了好几集电视剧内容。话说管薏不是跟她身边那同桌小哥挺来电嘛,怎么又莫名其妙跟后桌小哥有羁绊了。 就在苏一洋要喊缩在角落睡着的张余歌来探讨探讨剧情的下一刻,眼前再次陷入一片漆黑。熟悉的配方,一阵天摇地动配着机器声从铺天盖地的周边传来。 这一次有了心里准备也就没有多么害怕,只是静静等待这天旋地转的动静过去,光亮慢慢照来。 还是那间教室,不过似乎大家的举动是要放学了。管薏坐在座位上收拾着文具,她身旁的厉砭斜坐着一双眼眨也不眨盯着管薏看。 片刻后管薏终于收拾好了所有东西,装进书包里以后扭头望向厉砭。脸上有着一小点点委屈和不舍,对厉砭说道:“那等会到家了联系哦,下午三点一起去公园玩,谁都不许迟到!” 厉砭笑着点头,陪管薏一起站起来往教室外面走去。他陪着她从车篷里推出变速车,然后一路将管薏送到小区门口。两人依依不舍说了再见,并再三约定下午在公园见面的约定。随后厉砭坚持看着管薏的身影消失不见,他才转身往相反的方向回家。 两个人之间不停冒着粉红色泡泡。 苏一洋张余歌林染跟着前方这个蹦蹦跳跳,脸上还挂着傻笑,一脸傻里傻气的管薏,敏锐的她们立刻发现这个才是真正的管薏。也就是说,她们由回到了正常的线上,这个管薏并不是那个“重生”的假管薏。 苏一洋似乎猜到了她们的场景线,就是不停的跳跃在原本管薏与后来要改变些什么的两个管薏的时空线上。 中午管薏高高兴兴吃了饭,随后将碗洗了。特意给自己收拾了一顿,扎了一个高到天际的马尾辫。从衣柜里找出一身它认为好看的衣服来,换下校服穿上便服。给手机充上电,然后傻里傻气高高兴兴的跟手机那头的厉砭聊着天。数着时间等到两点半,飞速穿上鞋子出门坐公交车往公园赶去。 接着,苏一洋就见识到她人生中初中经历的恋爱。管薏跟厉砭就傻傻的在公园里绕圈圈,手也不牵也不拥抱,就那么绕着圈圈。虽然厉砭时常说一些刺激的话,奈何管薏除了脸红再说不出回击的话。两个人一下午看看花,看看草,看看树,看看水。看的跟着他们逛的三个人都累了,觉得真是好生青涩的爱恋。 嗯,为什么说是爱恋? 好吧似乎两个人谁也没有提恋爱的事,也有可能是她们没听到。因为她们不知道隔了几天再来,中间发生了什么只能靠猜。 整整一个下午,他们两个就这么不嫌累的闲逛下去。期间厉砭曾试图来牵管薏的手,都被管薏有意无意的红着脸躲过去了。唯一激情一点的就是他们中途追赶打闹了一小阵,苏一洋点评这只是运动,不是激情。她活了二十年,从来不知道都高中生了,怎么还可以保持这么单纯,不——是智障,小孩过家家。 天终于黑了,管薏提出一起去吃饭,厉砭也高高兴兴的答应了。中途二人一起去买了雪糕,最后吃了一顿麻辣烫。 回到家以后管薏收拾着将衣服塞进洗衣机里,随后准备洗澡。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是厉砭打来的电话。她将电话接通,然后两个人就有的没的聊了很久很久。期间管薏说要不先挂了,她去洗澡,洗完澡以后再打电话。可是厉砭却很霸道,说不许挂,洗澡也不许挂。 于是管薏只好先放下洗澡,跟厉砭左一句右一句的聊啊聊啊聊。聊到聊无可聊,两个人都有一句每一句的搭话。厉砭也不许管薏挂电话,管薏也就乖乖听话。 听得苏一洋直将整张脸皱成苦瓜,不断的揉着自己的眼睛表示不敢相信。并且不停的询问身边的张余歌林染,“他们在干嘛,他们都没有话题可聊了对不对,他们为什么还不挂电话。管薏洗澡就去洗啊,为什么要管厉砭说什么。” 六、三年前的故事 “大不了一边洗一边打电话啊,反正厉砭又看不到她。”苏一洋实在无语,看不下去管薏的操作,转身走到管薏卧室的床上,两眼一闭躺下去。 管薏跟厉砭的电话最终还是挂了,不过他们整整聊了两个小时。得亏管薏爸妈工作忙不在家,不然管薏是绝对不敢在家里明目张胆打电话,还是跟男生打电话。挂了电话以后她快快乐乐去洗澡,然后快快乐乐回到床上。傻子似的抱着个手机,看到厉砭给她发来两个图片。图片是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厉砭跟她说挑一个头像换上。 张余歌立时就懂了,这是要换情头了啊。 管薏迅速将女孩的那张图片换上,接着不一会儿,厉砭的qq头像就随之变成了男孩的图片。管薏脸上傻里傻气的笑容更加浓了,嘿嘿嘿笑着怀里抱着手机。 后来的两周都如同白驹过隙,转瞬即逝。张余歌她们只看到管薏每天早早去教室,坐在桌上等着她的“同桌”厉砭。两个人都没有说过喜欢,没有说过在一起。但就是小情侣的相互模式,还有一起换上的情侣头像。 “他们这么好,看起来也没得啥子啊。”林染迷惑:“那为什么后来,那个重生的管薏会对这个厉砭爱搭不理?” 苏一洋耸耸肩,这谁知道呢。 话说两周的时间里,原本的管薏晋升的特别快。先是因为她觉得在学校每天只抱着看不懂的文言文词典看太过乏味,于是她从家里拿了一本英语字帖到学校里练。结果班主任看到后阴差阳错觉得她一定是个爱学习的好孩子,于是将学习委员的重任安排给她。 然后每天早上班主任组织班上的同学背英语单词,作为学习委员的管薏理所当然的被班主任安排给全班听写。管薏从前没怎么当过官,只觉得听写就得严格些。于是她不按单词书上排列的顺序念,跳着听写单词。还时不时去走道里转上两圈,看看有那个同学在书下面压了小纸条。 因为这件事,班上同学对她颇有微词。因为单词写的不好,或是被班主任发现压了小纸条都会有惩罚。尤其是体育生,班主任就是他们的专业老师。是的,不仅是管薏,张余歌林染苏一洋也是第一次知道居然有体育老师当班主任的。管薏听不到,但在管薏边上的苏一洋张余歌林染却能把每个同学的话都听得清清楚楚。说什么他妈的没当过官一上任就想着三把火,这些单词她自己会写吗。在下面转什么转,真他妈真是个贱人。 管薏第二天上学时骑着自行车,那天晚上忽然发现她身后坐的那个被她叫“小天水儿子”的男生居然跟她一个小区。两人一路骑着车进到小区,还发现原来两人住的楼之间只隔了一个广场。 第三天晚上放学回家时男生还邀请她一起回家,可是管薏因为她的爸爸每天都接送她,所以她没有再跟那个男生一起走过。 也因为管爸爸每天都要接送管薏,以至于厉砭想送管薏也没法送了。后来过了两周,一个下着微雨的晚上,管薏坐进爸爸的车里以后,透过车窗看到窗外街道上,厉砭陪着一个女生在往前走。 管薏当时没有什么太大反应,只是她隐约觉得自己应该有什么反应才对。直到她坐着车回到家躺进被窝以后,才后知后觉的感觉的有那么一丝丝微微的难受。 “得,明白了!”苏一洋一脸破案了的表情,“就是那个男的伤了管薏的心,对不对我说的!” 张余歌勉勉强强点了点头,林染忽然问道:“可是这也不至于变成仇人啊,依管薏的性子她也不可能有那么大反应,为什么重来一次管薏会用那么诡异的态度对厉砭!?” 苏一洋:“……” 第二天到学校以后,管薏找个机会问厉砭道:“昨晚你送的那个女生是谁呀?” 因为这两周他们换了座位,管薏又不用厉砭送。特长生也不是一天都待在教室里上文化课,一天有一半时间待在专业教室里上课,所以他们之间的交流也渐渐变少。没了一开始的热情,两人倒显得生疏了。 厉砭从小说里抬起眼睛,毫不在意的道:“哦,我初恋,还是我前女友!” 管薏微微眨了眨眼睛,厉砭恰好捕捉到她眼里的失落,于是厉砭又吸了口气,说道:“我只是顺路送送她,你又不让我送。那你要我送吗,如果要我也送你回家!” 管薏连忙摇头:“不行,我爸爸每天都要来接我。” 厉砭再次将脸埋进小说里,语气毫无波澜:“那就是了,你让你爸爸接送,然后好好学习,少跟我这种人玩。” 管薏面上一阵姹紫嫣红,忽然想起来了还有一件事:“那你怎么还不换qq头像,你的前女友不问吗?”她应该是在赌气,所以拿他们之间仅有的联系来质问他。 厉砭再次从书里抬起脸来,面无表情的看着管薏,过了一阵开口说道:“她问了,我跟她说这是我一同桌,性格很好玩,所以就换了这个头像。不过我也想换了,越看这个头像越觉得它不太好看,咱俩也不是同桌了!” 管薏眼里的光黯淡了些,转身走回自己的座位。 她跟厉砭,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开始,不明不白的结束。 后来的事情更加走马观花,大概就是管薏跟厉砭没了关系,然后一心做好她的学习委员兼英语课代表。不过因为听写的事情她在班里树敌甚多,甚至苏一洋偶然还听到曾经和管薏非常要好的厉砭跟他的新同桌吐槽着:“她怎么这么贱,我以前是怎么看上她的,我靠……” 如果这种事情出现在文化课班,也许并不会给管薏带来如此大的困扰。毕竟在文化课班班干部这样严厉些大家忍忍也就过去了,一切为了学习嘛。可是在特长班,对于他们这些以专业课为重的特长生来说,每天逼着他们听写,就是一件罪大恶极的事情。虽然这事是班主任主导的,可是实施这件事的管薏成了最终的替罪羊。因为她跟班上的同学一样,只是学生。可班主任却是大家无法反抗的存在,他们可以在背地里吐槽抱怨,却不能当着班主任的面爆粗口。但是对于管薏,背后说了就说了,当面爆粗口就爆粗口。她除了从一开始被气的面红发赤直发抖,到后来微微长本事了现学现卖,旁人怎么骂她她就怎么回击过去以外,啥也不能干。 用那些极度不愿意听写单词的人来说,管薏唯一不那么贱的地方就在于她不会跟班主任告状。但这也不会是什么加分项,一旦开始讨厌一个人,那个人做什么你都会不顺眼并且极度厌恶。 就连苏一洋张余歌林染都不能理解这是他们什么三观,但在他们的见证下,管薏一步步被欺负的越发厉害。 从开始她听写单词被第一个人当场骂出来以后,到她第一次跟一个骂她的人对骂,中间只隔了短短一周不到的时间。而在第三天时,她就已经不再跳着听写单词,也不再下去转悠。下面的人干什么她都不管,可是奇怪的是那些人依旧没有停止谩骂。管薏从小被爸妈保护的很好,不说她是个多么有教养的人,起码不会出口成脏。就算骂脏话,她也会觉得别扭,所以不常骂出脏话来。 可是这个班里的同学,尤其是体育生,每一个仿佛都会无数种千奇百怪骂人的词汇。他们是聚在一起的,总是用各种各样的词语来讽刺管薏。 于是到管薏开始跟这些过分的同学对骂时,管薏也不可能骂过这些人。而这些人里有一个最过分最喜欢讽刺管薏的,也是一开始那个最不愿意听写单词的男生,苏一洋发现了,这个男生她认识。正是重来一次时管薏面对全班同学时表情变化最诡异僵硬的那一个——钍瑾! 这么说呢,来到这里以后苏一洋张余歌林染她们都很神奇的能听懂管薏这里的方言,所以她知道这个男生真的可以用毫无教养来形容。总之就是,要多恶劣有多恶劣。 不等多久,管薏开始发现自己一张嘴压根吵不赢一堆嘴,于是她也渐渐开始寻找让自己避免谩骂的办法。她开始时常买一些小零食来分给班上的同学,在那些人依旧谩骂讥讽她时笑着不回答。没过多久,班上的几个男生胆子变得越来越大。以钍瑾为首的,还有一个叫班潮的音乐生等几个男生,开始用行动来欺负管薏。并不是因为管薏继续在听写的事情上不让步,而是他们渐渐在欺负管薏上找到了快感。 他们开始越来越过分,把管薏的笔袋抢走,然后放进男生厕所里面最显眼的地方。只要管薏进去就可以拿到,但是没有一个男生愿意帮助管薏把笔袋拿出来。哪怕管薏在教室里一个一个拜托别人帮忙,也没有人去帮她。钍瑾就站在厕所门口,抱着膀子斜依着墙,脸上挂着吊儿郎当的笑。他以前中学的时候是他们那个中学的好事头子,没少打过架,也没少惹过事。可谓是那个中学里的一霸,可是管薏跟他不是一个中学。所以这些也都是道听途说的传闻。但事实是,确实班上很多体育生都不敢惹这个钍瑾,这说明他确实有两把刷子。 他看着管薏,笑的嘚瑟:“哎,你倒是进去取啊。笔袋就放在这里,你进来取我肯定不拦你。你不是泼起来敢跟我吵架嘛,连个男厕所都不敢进?” 管薏生气极了,她绝不可能主动走进厕所里去。可是如果不进去钍瑾就不把笔袋还给她,甚至还威胁如果赶上课前不去取走笔袋,他就把笔袋扔进厕所冲掉。 管薏平时有一个习惯,就是喜欢收集各种好看的笔。她笔袋里的每一支笔都很贵,包括那支笔袋也非常贵。所以她不能轻易放弃那一盒笔,她站在厕所外面又急又恼。她于是放软了语气跟钍瑾讨饶:“哥哥我错了,你把笔袋还给我吧。我没有干什么碍着你的事吧,你为什么要无缘无故的这样做?” 钍瑾才不吃她这一套,但他喜欢她跟他讨饶,他就是喜欢欺负人的快感。他翻了个白眼,大笑道:“去你妈的,老子就是看你不顺眼。快点,离上课可只有三分钟了,再不进来老子就把笔袋丢进水池里了。我可给你来拿笔袋的机会了,是你自己不来拿。等会儿可别哭哭啼啼的说是我把你笔袋扔了啊!” 管薏又急又恼,眼瞧着快要急哭了。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要怎么样钍瑾才能把笔袋还给她。 就在她快要哭出来的下一刻,忽然钍瑾对着管薏身后使了个眼色。 站在管薏身旁的苏一洋急忙扑过去妄想推开管薏,虽然她知道这是无用功,可她还是扑了过去。结果是显而易见的,她根本触碰不到管薏。 下一刻,管薏身子一轻,她被人从身后抱了起来。反应过来以后,管薏立马拼命挣扎,可是女生的劲到底比男生小很多,所以即使她的脚触碰在地上,对方用手臂禁锢住管薏的双手,她连抓住厕所门框的机会都没有。厕所里的钍瑾也狞笑着上前来拽住管薏的手把她往厕所里拽。 一下子厕所周围涌过来许多男生,还有一些是从教室里跑出来围在厕所周围看热闹的。 苏一洋张余歌林染不知道这些男生要干什么,毕竟现在也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还是在学校,老师办公室就在附近。 管薏使劲挣扎,但却不敢伸出腿去踢谁。明明她一抬腿就能替中她真对面笑的面目狰狞的钍瑾,可是她只是咬紧牙关扭着身子挣扎着不被往里拽。这时有几个好事的一起上来帮助钍瑾与那阵从背后钳制住管薏的班潮一起把管薏往男厕所拉。 周围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看热闹的笑,津津乐道的点评着这女的劲好大,这么多人都没把她推进去。没有一个人意识到他们真在做什么,他们此刻的样子就像是围观一场谋杀一样,没有一个人上前去帮忙。反而每个人脸上挂着轻松的笑,还在畅聊受害者的每一个反应。 管薏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要把她拽进男生厕所,她挣扎是因为男女有别,她不愿意轻易进男厕所,也打心底里抵触这样的事情。可是周围伸出无数双手,大家都使劲将她往厕所里推。 七、一个被欺负的傻子 他们更像是在参加一个古老的神秘祭祀仪式,而管薏就是那个祭祀品。她终于没了反抗的力气,渐渐泄下气里。由着他们将她拖进厕所里,然后被以一种并不优雅的姿态放倒在厕所的地上。透过周围男生腿之间的空隙,她看到她的文具盒已经被好多人踩过,纸质的文具盒被踩的七零八落,上面印着无数人的脚印。 他们没有对她做什么,只是围着趴到在地上的管薏七嘴八舌的笑着,说着一些过分的话。 管薏脸上青一阵紫一阵,她从小学过的课里,接触过得人和事里,没有一件事一个人一堂课告诉她,遇到现在这样的情况该怎么办。她更多的感觉到的是丢脸,除了无措外更多的是丢脸。 最终他们什么也没有做,可这比做了什么更加恶心。 他们只是围在一起对拖倒在地上的管薏指指点点,评头论足,说说笑笑。然后在上课铃响的那一刻匆忙推挤着回到教室。只有管薏,只有她。明明什么也没有做,明明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可她却跟丢在厕所被别人踩了好多脚的文具盒一样,被丢在一个人们排泄的地方,没有一个人来带她出去。 那节课管薏没有回到教室,她也没有去别的地方。只是从地上爬起来,顺便捡起自己的文具盒,然后从男厕所走进了女厕所。她没有哭,因为她压根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也许真的是管薏反射弧很长,又或许是她从不知道遇见这种事情该怎么去解决。 她不是轻易哭的人,在管薏心里给自己的定义是绝对不会哭,除非忍不住。 应该告诉爸爸妈妈嘛? 不,爸爸在这个县城也是混了很多年搞出名堂的人物。县城里百分之七十的人都认识爸爸,她可以不要名声面子,她的爸爸不能。不能以后别人谈论起爸爸时会添一句:哎,听说过嘛,那个刘总他女儿以前被班里的同学欺负过啊……不,这种话题想都不敢想。她不会告诉爸爸,况且这本身就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 应该告诉老师嘛? 告诉老师,老师最多会骂他们一顿。如此她就又得罪了班上的人,他们只会更加恶劣的对她。老师还会告诉她爸妈,这样一来事情又到了她不想面对的那一幕。 而且,这种事情又应该怎么跟老师开口? 管薏在厕所外的水房坐了整整一节课,这一节课四十分钟的时间里,她无数次想象上课的老师会发现班上少了一个人。然后老师会问这个人去哪了,最后会让同学出来找她。她无数次做好了准备,如果有女生来找她她应该怎么微笑着感谢。 虽然她以前只跟唯一的体育生女生玩过,学美术的女生有四个,但她都没怎么接触。但是这些女生都没有在她被骂的时候骂过,没有在刚刚被围观的时候围着她窃窃私语。虽然她们也没有出手帮她一把,但至少没有落井下石已经足够。管薏想,她们不敢帮忙一是怕被那些男生一起骂,二是她们对她不熟悉。管薏是个很好相处的女生,对谁都无差别坦诚真诚信任,所以她们不帮她只是因为不了解她而已,不想被骂惹上一身腥。 没事,管薏想。只要从教室出来找她,她以后一定跟女生们好好相处。 可是她等啊等啊,无数次似乎听到教室的门响了,无数次似乎听到有同学出来找她了。但心一次次落空,她一点点失落进谷底。 应该是上课的老师以为她请假了吧,所以才没有让同学出来找她。那么没关系,等会儿下课了一定会有女生来找她吧。为什么?……没有为什么,因为如果是管薏见到班上有同学被这样对待了,她一定会去安慰对方的。 所以她心中有隐隐生起了希望。 苏一洋气愤填膺,抱着膀子打骂道::“我的天管薏以前遇到的这一班都是些什么妖魔鬼怪啊?!” 苏一洋张余歌林染三人蹲在管薏身边,只是管薏看不到她们也感受不到她们的存在。 张余歌看着管薏,眼中透出浓浓的怜悯。林染直接上前将管薏搂进怀里,她们似乎明白了为什么管薏会变成那么胆小的性格。明白了管薏为什么会对男生那么疏远,她哪里是疏远啊,明明是害怕。 “这是校园暴力了吧,管薏是二百五吗为什么不去告老师?!!不然她也可以告诉她爸爸啊,她爸不是跟她班主任认识嘛,去反应这样的情况啊。这些人怎么可以这样,太没有素质了!!” 苏一洋气的直跺脚,事实上这些天管薏被骂被各种欺负的情况里,苏一洋已经气血翻涌上头了无数次。她不明白为什么管薏会这么逆来顺受乖乖让这些人欺负,难道管薏不明白这是校园暴力嘛?虽然没有被打,但是这种人身攻击有几个女孩子能受得了。这个班上的男生几乎全是混蛋、流氓。可偏偏就因为他们是流氓、混蛋,所以管薏根本没有办法反抗。 如果欺负她的是女生或者文化生,她完全可以找能打架的人帮她欺负回去。可欺负她的就是没人敢欺负的人,那她真的没法从“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条路上找办法。 张余歌沉默着,事实上她也不明白到底为什么管薏不去告诉老师家长来寻求帮助。 林染也不明白,她们都觉得管薏受到这样的对待很不好,但这是管薏的曾经,已经发生的事情是无法改变的。 甚至没有一个人觉得,管薏实际上根本都不明白自己正在遭受的是什么。但实际上管薏是真的没有意识到自己到底正在经历什么,她还在傻傻的等待下课铃声响起时,也许会来找她的同学们。 漫长的等待终于在悠扬的下课铃声中结束,管薏的心七上八下又忐忑。她在想第一个来找她的应该会是谁,是那个体育生女生吗?不管是谁,那个第一个来找她的人,她一定会跟她做最好的朋友。 她等啊等,等啊等。 因为这栋楼的二楼以上都是高二的学生,三层四层五层每一层都有厕所,只有二楼没有。所以有一些高二的学生就会到一楼来上厕所。管薏听到教室的门打开又关上,上课的老师从教室出来后进了办公室。管薏听到班上男生的打闹笑声,这种声音几乎让她后脑发麻。 厕所陆续进来楼上高二的学生,管薏面子薄,从地上站起来假装去上了厕所,然后又磨磨蹭蹭到水池前洗手。 下课时间有十分钟,管薏带着手表,上面显示已经过去了六分钟。她听到厕所门口男生的讥笑,他们在门口等着管薏。等管薏出来以后继续取笑她,讥讽她。因为管薏被他们拽进了男厕,所以他们又多了一个笑她的点。 水从水管里哗啦啦的流,她不停蹉着手。用咯吱窝夹住脏了的文具盒,心脏在扑通扑通的跳啊跳,她的手洗的很干净,或者说用洗也很干净。只是她不敢停下,不敢出去。也不好意思孤零零一个人站在厕所里面,她害怕有更多的人对她指指点点。哪怕是个陌生人,恰好随便瞅了她一眼也害怕。她想等待上课铃响起再进教室。 女厕和教室中间隔了一间男厕,她听到门外的男生在说什么。他们再说等会儿她出去以后就当着更多人的面把她拽进男厕所去。有人提出了异议上节课把她拽进厕所是那阵厕所里面没有人,可现在厕所有很多高二的男生,正在上厕所的大有人在。现在把她拽进去是不是有点吧不好。 这个异议很快被几道声音打断:“有什么不好的!”那个人说:“反正让她看见了又怎么样,又不是你们自己的。丢脸的是她,谁让她是个贱人呢,活该!!” 管薏感到自己有些无法呼吸,很想张开嘴巴大口呼吸。可厕所不允许她大口呼吸,她也很不喜欢厕所的味道。她闭上眼睛,一双手已经变得通红。她终于关上水龙头,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来,细细擦干手上的水渍,然后将纸丢进纸篓里去。 做完这一切,她看看手表。还有一分钟上课,很好。她把文具盒握在手中,这时不论是楼道还是厕所人都很少了。管薏扣着时间,在楼道里那几个男生松懈的刹那,从厕所窜出去。她没有向教室那边跑,选择向左边,从侧门里窜出去。接着绕过教室来到正门,路过大厅径直来到教室后门。 推门的前一刻,她望着那些任然站在楼道里等待着她的男生们。没有人发现她从侧门跑走,没有人发现此时她已经站在了教室后门。管薏感觉自己像是打赢了一场仗,微笑着推开教室后门。人们都在个干个的事情,没有人注意到推门而入的她。 教室里坐着不多的人,其中除了她以外其余女生全部都坐在教室里,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没有一个人在意她,没有一个人想到去找找她。怎么会这样呢,管薏一瞬间有一丝迷惑。明明她以前不缺朋友,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竟然能沦为如此地步。 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这样,到底是哪里错了? 也许是因为她站在后门口愣神,也许是终于有人瞥了她一眼,瞬间教室里有一道声音响起,如同平底里炸开的一道惊雷:“嘿,管薏在这里啊——!” 随着叫声响起,许多道视线瞬间锁定在管薏身上。那种感觉就像被人扔了无数块石头一样,打得管薏忍不住连续后退两步。 他们的动作很快,随着发现她的男生的一声叫喊,靠近前门前的一个男生已经一个箭步冲到门前,将教室门打开,朝楼道里大叫一声:“喂,管薏在教室里。快到后门堵着,不然她就跑了!” 说着,楼道里侯着的人霎时就从前门跑进来,还有的顺着楼道跑到后门“堵”住管薏。管薏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心中有些害怕,眼中也弥漫上了无措。她想要转身从后门跑,可是她身后已经围过来数道身躯。于是她只好转过身来,前门也已经被堵上。教室就那么大,除去前面摆着桌子的地方,后面的教室空旷又令人害怕。 管薏急忙往自己的座位上跑去,她想坐进桌椅里以后这些人应该不会做什么了吧。他们总不能把她从桌椅里拽出来吧,就算拽出来了,他们又能干什么? 再次将她拽进男厕所?不,她不会再轻易被拽进那里去了。 在她眼里,这些阻拦她的人都是一道道障碍。只要能成功躲避这些障碍,她就能回到座位上。回到座位上就安全了,他们就不能再对她怎么样了! 这样想着,她飞快的躲避着那些向她伸来,妄想抓住她的手。她努力躲着这些让她害怕,又令她恶心的手。 苏一洋张余歌林染在管薏身旁拼命帮她挥打着,明知道怎么做都帮不了管薏,可还是拼命的想要帮帮管薏。 但是一切都是无用功,她们帮不了管薏。因为这不是现在正在发生的,这是过去已经发生了的事情。无法改变,不能改变,改变不了! 管薏最终还是被一只有力的手拽住了,她死命坠着屁股,想要使劲挣脱开禁锢。可很快周围就围上来好几个男生,他们抓着管薏,这让管薏更加丧失了能够逃开的可能。 “放手,放手啊你们!”管薏大声叫喊着,男生们一个一个都比她高。可是挣扎的空挡她依旧可以透过缝隙看到那些坐在座位上,转过身子冷漠看着这一切的人的眼神。冷漠,无神。又或是蹙眉,嫌弃。 因为她不停挣扎,所以那些为了抓住她不让他跑掉的男生们根本不注重到底摸到了她哪里。很多双手从她身上落下又拿起,拿起又落下。慌乱中,管薏忽然整个身子向上一跃。就在刚刚,不知道有谁在她腰上狠狠掐了一把。管薏的腰一向敏感,很少有人碰。所以被人一碰她就会有剧烈反应,更何况是被狠狠掐上一把。 管薏开始闭上眼睛,对着四周疯狂的拳打脚踢。也不管到底踢中了哪,打到了哪里。她非常剧烈的挣扎着,甚至因为挣脱不开而发出痛苦的叫喊。在那种撕扯下,那种猛烈的反抗下,除了吼叫她压根说不出什么话。 “放开,滚,滚开——啊——!!!” “你们在干嘛?!”教室后门忽然被推开,班主任一脸凝重的看着教室里的光景。 八、加倍 一刹那,围着管薏的男生们全部消散开来,快速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管薏捂着发昏的脑袋,无措的看了班主任一眼。从班主任的眼神里她什么都没看到,尤其是救赎的光。于是管薏垂下脑袋,捂着自己的胳膊默默回到她的座位上。安安静静的,没有哭,也没有任何情绪崩溃的迹象。 只是她凌乱的头发,被撕扯过的衣服,都无一不在证明她被人欺负过。管薏低垂着头,厚厚的刘海遮着她的眼睛。黑色的有很厚镜片的眼睛雾蒙蒙的,可她低着头,没人看见她到底怎么了。 只有蹲在管薏座位边上的苏一洋看到了,管薏眼里含着很多泪。只是这些泪在不停打转,没有一丝流下来。她拼命忍着,不让眼泪就这么落下。 班主任背着手缓缓走上讲台,一阵死一般的寂静下,班主任忽然开口的怒吼犹如带着霹雳的闪电,轰隆一声惊天动地。 “都他妈的不学习,在干什么,啊?!我说过了,要打要闹出去外面打闹,咱们班教室对面就是办公室,搞出这么大的声音,鬼哭狼嚎的,生怕办公室的主任们听不到是吗?!!”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动。没有一丝声响,大家都静悄悄的听着班主任的训斥。 “赶今晚晚自习前,刚刚在教室后面打闹的同学一人一份检讨给我交上来!!!” 说完,班主任狠狠拍了一把桌子,从正门走出了教室。 教室没有再传出声音,安安静静的。 管薏低垂着脑袋,没人看到她什么神情。事实上,也压根没人去看她。所有人安安静静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坐着。 管薏久久低垂着头,她的身子在微微发抖。 苏一洋看到,管薏眼中的泪再也没忍住。泪滴掉落在厚厚的眼睛框上,慢慢的凝结成白色的晶体。管薏哭了,汹涌的眼泪竟数滴在眼镜上。眼镜承受不住重力,慢慢从鼻梁上滑落下来。在眼镜滑落到鼻尖,必需伸手去扶的时候,管薏终于动了动身子,将眼睛从脸颊上取下。 一阵微笑的窸窸窣窣,她从口袋中掏出一张餐巾纸。将镜片上的泪痕擦干净了,趁戴眼镜的空挡将眼中的泪擦拭掉。 这时,静谧的教室里清晰的听到一声不大不小的啜泣。管薏飞快将眼镜待在眼睛上,接着拿纸将鼻涕擦了。她似乎又恢复了平静,因为哭泣而红彤彤的鼻尖与眼眶也慢慢恢复正常颜色。 这节课老师有事没来,于是改为自习。管薏拿出一个厚的黑皮笔记本,将检讨书写了。 这是管薏第一次感到,没有人在乎的感受。她心中仿佛五味成杂,又好像忽然之间多了些什么。总之,滋味并不好受。 那节课安安静静了一整节课,当下课铃响起时,管薏眼里终于再次透露出无措的光。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那就在自己的座位上好好坐着吧。从今以后她再也不去招惹这些人,说不定过一段时间,他们就不会再这么闹她了。所以她僵直着身子在座位上坐着,手里翻动下节课上课要用的书。 班上也渐渐恢复了声响,管薏从眼镜反光处看到一圈黑色身影。她心头一紧,下一秒就有人拽住她的马尾。她吃痛,整个身子向后仰去。是钍瑾,他正眯眼笑着揪住管薏的辫子。 “你干什么?!”管薏翻个角度将脖子扭正,低着头两只手抓住自己的辫子和钍瑾拔起河来。钍瑾见她要反抗,手上也没了力道,用劲往后猛拽了一下,管薏瞬间痛的龇牙咧嘴。 钍瑾瞪大了眼睛狰狞道:“给老子别动,他妈的跑什么跑,男厕所怎么了,你管大小姐进不得是吗?!” 管薏拽着辫子,忍着自己生痛的头皮,牙关紧咬。“我为什么要进男厕所,我是女生!” “呦呵!”班潮站到管薏正面,抱着膀子痞笑:“管大小姐还要脸了,你他妈怎么不想想以前干过多少恶心的事儿?!” 管薏快哭了,这种被人揪着辫子迫使脑袋向后仰的姿势并不好受。更何况这时候她身边不止钍瑾和班潮两人,还有站在走道的,还有坐在座位上却扭头看着他们的。大家都在看热闹,仿佛不知从什么时侯开始,看钍瑾欺负管薏已经成了班上的固定节目,每天看一看有益身心健康似的。 每个人露出各式表情,眼里透出各种光芒。他们怀揣着各种各样的心思,然后几乎人人眼里都带着笑意。不管是鄙夷的,讥讽的,看热闹的,冷眼的,每个人眼中都带着一抹锋利的笑意。那是不怀好意的笑,那是嘲弄,是讽刺。 管薏多想大喊,从此以后她再也不会听写单词了,她干脆可以去办公室找班主任撤掉她的职责。与其这样被天天针对,不如身无要职,乐得自在。 可是她该怎么跟班主任开口?这样的理由,仅仅因为她给大家听写单词就被这样对待,说了有谁会信? 说了没人会信! 大概是因为——太可笑,太幼稚了吧! “我没干过恶心的事,是你们不好好学习。如果你们不愿意可以去找班主任说,让他把听写取消了。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去,一起帮你们说!” 管薏红着眼眶,拼命将自己的辫子撕扯过来,从钍瑾手中挣脱。 可是她却没法从座位上离开,因为座位周围围满了人。 班潮毫不犹豫的顺着管薏的话怼回去:“呸,放你娘的狗屁。我们不好好学习,就你爱学习,哟呵,好学生啊,好学生怎么到特长班来了,你那么爱学习怎么没考上文化课班呐?大家都是一类人,你他妈在这里装什么清高?!” 周围的人一阵大笑,每个人看她的眼神都充满了鄙夷。 管薏鼻头发酸,可她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哭的。她是管薏,坚强的管薏,能被他们轻易欺负哭? “我没说我爱学习,但是听写的事也不是我提出来的。你们这样针对我不就是不想听写嘛,那我们就去找班主任让他取消听写好了。而且我早就不管你们有没有在听写的时候夹小抄甚至是翻书,我管薏什么都不是,请各位不要再这么针对我为难我了!” “针对,你以为你是谁啊我们针对你!” “就是真可笑!” “哎呀从小富养的富家小姐就是不一样啊!” “就是就是,听厉砭说她爸还每天来接送她上学呢!” “害,我也见了。开个小破车一天到晚瞎嘚瑟,小心什么时候就出车祸了!” “出车祸才好呢,这种贱人就是该得到报应!” 七嘴八舌的污言秽语纷纷传进管薏耳中,她有些痛苦的捂上耳朵。她内心非常愤怒,因为这些人口中恶毒的诅咒。周遭人并不会因为她捂上耳朵而停止,辱骂的声音依然从指缝里流进耳中。 她不懂,她不懂自己到底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怎么就成了贱人,怎么就要得到报应了。 不不,说她一切她都尚且能忍,但说她家人就是不行。家人是最后的底线,诅咒天诅咒地都行,诅咒她爸爸妈妈不行! 管薏忽然猛的一拍桌子,接着站起身来。对着周围基本都高出她半个头的男生们怒目圆睁,一张脸被气的通红。 “你们都他妈给我闭嘴,我做了什么得不得报应管你们什么事?你们是谁啊天王老子嘛,怎么自诩正义要替天行道?得了吧,别开玩笑了,你们配吗?” 她这一通怒吼让在场的人都纷纷愣了一愣,管薏处在观察阶段。心想这样吼难道有用,可是她刚刚骂了脏话哎。他妈的三个字从口中说出来十分别扭,但是这样吼了以后这些人好像就暂时闭嘴了。所以,以暴制暴是对的嘛? 但她没料到众人只是被她忽然的暴走惊了片刻而已,很快又都恢复理智。没想到一直以来不敢大吼一声的管薏,居然又吼又叫还骂人。 钍瑾立刻伸手推了管薏一把,“喂,你是疯婆子嘛,喊她妈什么?!” 周围男生纷纷笑起来,他们的笑声很恐怖。夹杂着他们的眼神与表情,管薏这辈子没见过那么让人百爪挠心的笑容。他们带着讥讽,带着打量,审视着管薏。他们的眼睛像是能透过一切看透管薏一般,那是一种没穿衣服任人打量的感觉。 管薏被人猛不丁一推,整个人向后倒去。身后的桌上摆放着很高一摞书,管薏身子碰到桌子,接着桌上的书就往地上掉落。 身后立马传来一个人暴躁不耐烦的声音:“玩就滚到后面去玩,别他妈的动老子的东西。” 一刹那管薏回眸,她记得清楚,自从调了座位之后,她后面坐的人是厉砭。刚刚响起的,也正是厉砭不耐烦的声音。管薏在一瞬间回头,看到厉砭低着头抱着手机打着游戏,一双紧皱的眉头与不愿抬一下的眼。她的心又猛的下沉再沉,刚刚她就已经在围观者的七嘴八舌中听到了,听到有人说厉砭跟他抱怨,说她的爸爸不就是个小老板嘛,每天开个破车来接她,嘚瑟什么嘚瑟。 而现在,明明是她被别人推了一把才摔在他的桌上。是她自己愿意的嘛,这是玩的游戏吗?! 她心里对厉砭存在的最后一丝希望也消失殆尽。 她脑袋很乱,慌乱中对厉砭说了句对不起,接着俯身去捡地上的书。 厉砭用眼睛的余光瞥了管薏一眼,动也没动一下。继续打着手机里的游戏,他知道管薏会把他落在地上的书捡起来,并且放好。 “太欺负人了,明明是这个什么钍瑾推得管薏,管薏才不小心把厉砭的书弄在地上的。我看厉砭就是不敢惹钍瑾他们,所以才把气撒在管薏身上。管薏也太好欺负了,话说这班上的人思想都有问题,感觉一教室神经病!” 张余歌抱着膀子,站在管薏身边。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幕,却一点都没法去阻拦。 苏一洋早就已经气乏了,她没力气再生气气到义愤填膺。原来校园暴力这么可怕,让她这么生气的原因也许是管薏是她认识的人,是跟她关系挺好的舍友。可若是管薏压根是个陌生人,苏一洋想自己恐怕会气的莫名其妙。因为这些人这么对管薏确实极致的过分,可是她作为一个陌生人又没理由插手去管。 这时一个可怕的想法在苏一洋脑海里诞生,她扫视班里那些隔得很远远远望着这一幕幕发生的女生们,她们是否同样觉得气愤,但又没有理由上前打抱不平。一来管薏确实跟她们不熟,二来这么多人的攻击,不缺多一个受害者。 所以,如果自己也真真正正存在于这间教室,就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发生却没理由上前阻止,那么她也就是旁观者。 旁观者有罪吗? 旁观者都不曾上前欺负管薏啊! 旁观者无罪嘛? 为什么不能有一个旁观者上前去帮帮忙呢,哪怕是一句叱责? 也许大家都以为没什么的,被人身攻击其实没什么的。不过是被骂了几句,然后被欺负了几下而已。又没有被打,也没有很过分了啦! 事情不在自己身上发生,就永远不明白受害者的痛苦挣扎。大家都自以为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忍忍就过去了。于是过了一段时间,那个受害者在某一天真的坚持不住离开世界时,旁观者们会一脸惊诧。怎么会呢,大家也没有多过分啦。就是平时对她言语措辞不当了一些,不至于让她寻死呐。 肯定是因为别的事情吧,绝对不可能是因为她受不了大家平时对待她的态度而选择离开。一定的因为别的原因吧,要不然她这个人心理承受能力也太差了…… 大家都如是的解释道,原来大家都是大家,大家口中的那个大家。 接下来的画面就是跳跃着进行的,管薏在不停的被欺负中,不停的受伤、成长。 钍瑾带的头,班上有许许多多个钍瑾。他们会偷拿管薏笔袋中的笔,在被管薏发现时理直气壮的将笔甩在地上,然后骂一句“不就是一支笔嘛,他妈的老子不稀罕。” 他们会在管薏下课休息时在管薏校服背上涂涂画画,写一堆我是猪诸如此类的话。 他们会悄悄把泡泡糖黏在管薏头发上,管薏取不下泡泡糖只好剪掉那一缕头发。 他们会抢走管薏的笔袋、书包并在笔袋里灌上黑黑臭臭的黑墨,笑着扔给管薏并说这味道跟管薏真搭对。 九、他是救赎吗 把管薏的书包用水彩笔画上猪头,塞进一书包粉笔然后不停的摇晃,让粉笔灰均匀的弥漫在整个书包里。 管薏从一开始的愤怒,到后来的争吵。后来她甚至学会了动手,只是没有用。那些人会七手八脚的上来把她钳制住,让她没有机会动手反抗。他们会狠狠钳制住管薏,让她没法反抗。也许他们做的最不过分的一件事就是没有对管薏动手,或者说,称不上打。 渐渐的,渐渐的,管薏明白了他们最大的乐趣就是看她被气的发疯发狂。他们最乐此不疲的就是看着管薏愤怒的满是怒火,却又没法发泄。他们的乐趣就是欺负她,没办法,因为越欺负越开心,越欺负越上瘾。谁让大家平时上课、训练什么的很累的,每天有各种坏情绪,要是不找个地方发泄,那他们会难受死的。 既然管薏可以满足他们发泄愤怒这个要求,他们为什么不好好利用? 管薏慢慢摸索,去学着如何避免一直被他们针对。她发现,只有顺着这些人的意思,由着他们在她身上发泄他们不好的情绪,被他们骂了也笑着迎合。不能当做没事人一样,不然他们会追着你抓着你直到你生气了为止。她以为,只要自己不去惹他们,他们就会放过她了。 钍瑾永远是最积极的来针对她的那一个,自从管薏下定决心后,无论钍瑾做什么她都不做反应。 每每下课铃响起时,管薏都心里一紧。她明白很快又会有一堆好事鬼来打扰她,她真的累了,可是他们却不会放过她。 钍瑾无非就是动动她的笔盒,拿走几支笔。又或者把她从座位上拉开,拽出她的书包里外搜索一番。遇到吃的玩的都会拿走,不容一点质疑。自从他们将她最喜欢的笔盒弄脏了以后,她前后换过好几个笔袋。可每次都难逃被弄脏、破坏或是毁掉的命运。以至于后来管薏干脆不再换笔袋,她将先前那个被倒了墨汁的笔袋洗了,虽然那上面的墨渍洗不干净,但起码不是一碰就弄脏手。 她也不再放很多笔在文具盒里,她将能用的笔都放在兜里。随时随地带着,因为放在教室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不翼而飞,然后过几天在某个男生桌上找到。 他们弄脏的书包管薏也放进洗衣机洗干净了,但是那上面用彩笔写的字怎么洗都洗不干净。管薏一开始拿了几个卡通徽章别在上面挡着,后来书包放在教室里,一节专业课的功夫,书包上面的徽章全部消失不见。于是管薏索性找来黑色水彩笔将书包上写的东西一律涂黑,那些人就再也没动过她的书包。 她就像为自己建造了一面城墙,将自己保护在里面。敌人找不到突破口,就没法让她愤怒生气。 这样做了后不久,钍瑾就不耐烦了。他站在管薏书桌前,管薏低着头翻看语文书并不理他。当做没看见,仿佛不存在。于是钍瑾恼了,他大刺刺坐在管薏的桌上,噼里啪啦桌上的书就落了一地。管薏霎时瞪向他,他是故意的。管薏很想发怒,可心里有个声音跟她说,不要理这些人。你越理他他越来劲,你只要不理他他就不能把你怎么样。 于是管薏只是皱了皱眉,放下手中课本,从座位上起来蹲到地上去捡书。忽然头顶上一黑,霎时周围响起一道道笑声。她猛的抬头,正好看到钍瑾从她头上跨过去。 小时候大家都爱开这种玩笑,说这样被别人跨过以后就不长个子了。管薏很愤怒,不长个子就不长个子,她已经很高了不用再长多高。可是她忍不了别人这么明目张胆的从她头顶跨过去,他凭什么?! 管薏猛的站起来,将手中抱着的一摞书狠狠的向钍瑾掷去。钍瑾侧身一躲,笑的贱兮兮:“嗨,没打到哈哈哈!” 管薏红着眼睛向钍瑾冲过去,钍瑾撒腿就跑。他这样就好像是在跟管薏打闹着玩似的,连管薏追了两步也有这样的错觉。她猛然停下脚步,他们是在打闹嘛?不,肯定不是啊!钍瑾从她头顶上跨过去了,这是打闹嘛?! 可是他跑的很快,她追不上他。趁着气血翻涌的时候她尚且会拼命去追,也许追到了依旧气血翻涌,会不顾一切冲上去打他。可是这所谓的气血翻涌真的只有一阵,过去了她就没有那么冲动要冲上去打他了。 还有一个问题的关键是,她打不过! 虽然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男生对他动手(此处指的是打架的那种动手),可是管薏心里其实清楚,一旦动起手来她不是任何一个男生的对手。 管薏顿住脚步,然后转过身来往座位跟前走。顺便捡起地上零乱的书本,她没想到这时候居然还会有人那么过分。脑袋一沉,她整个人支撑不住这份忽如其来的力道,猛的向地上栽去。又一道黑影从头上越过,周围的笑声霎时如雷鸣般响起。 管薏呆住了,她抬起眼来,发现第二次从她头顶跨过去的人是班潮。该怎么形容那时候的感觉,愤怒、委屈、想杀人! 她忽然从嗓子里冒出一声古怪的尖叫,猛的从地上扑起来向班潮冲过去。班潮立刻笑着跑了,管薏一双眼死死盯着班潮。此时她就像一只盯死了猎物的豹子,不将前方的食物撕扯成碎片誓不罢休。 班潮一路顺着楼道跑到大厅,再穿过大厅跑出楼外。管薏拼命追着,胸口的那口闷气怎么也咽不下去。 班潮跑出楼门后回头,发现管薏还在身后穷追不舍,他翻了个白眼,一转身往侧楼门跑去。管薏浑身攒满了劲儿,拼尽全力追着他。 眼瞧着班潮又从侧楼门跑进楼道,管薏什么也管不了,她不想再继续这无聊的追逐游戏,她只想追到班潮然后给他一拳。如果班潮不还手的话就更好了。 从侧楼门跑进楼道,一步跨过三个台阶。她就快追上了,那一刻她眼里只有班潮。全然不晓站在楼道里看着这一场猫鼠游戏的旁观者们,有人悄悄伸出了脚。管薏就这么好不提防的绊倒在地,并且因为惯性向前滑了两三米。她全身紧绷,猛不迭的摔倒后连疼都顾不上反应。管薏趴在地上,那一刻她没有动弹。她近距离看着瓷砖上的脚印和尘土,感受着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片刻后,丝丝缕缕的痛意渐渐唤醒了她的意识。那痛意来自双腿膝盖处,还有巨大的麻意又或是其他的什么难受的感觉,全部都顺着胸腔涌来。 “哈——”这时她才后知后觉的呼出一口气,痛苦的将整张脸扭在一起。 管薏甚至没法呼吸,因为没吸进一口气都让她觉得无比疼痛。 “怎能有这么坏的人?!”张余歌焦急的蹲在管薏身旁,试图用手扶管薏起来。但一切都是徒劳,她们根本碰不到管薏。 苏一洋眯上眼睛,直直盯着那个伸脚绊倒管薏的罪魁祸首淡然离开。留下一道漠然的背影,那么不近人情。 林染则忍不住难受,直接哭了出来。是啊,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管薏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要被这样针对,这样欺负?!! 管薏就这样趴在地上二十多秒,疼得双颊苍白不能动弹。站在楼道里看热闹的人都不敢上前,但是渐渐大家发现似乎真的有那么一点严重,管薏摔倒了不应该立马从地上爬起来然后继续去追打班潮吗?怎么趴在地上这么久,不会是装的吧? 心里都这么想着,也渐渐有人萌生了要上前去看一看管薏这样的想法。但是十秒钟再次过去,依旧没有人肯上前扶管薏一把。 这时从男生卫生间走出一个穿运动鞋的男生,男生刚刚从操场打球回来。到卫生间上了个厕所,出来就看到这一幕。地上躺着之前那个叫他小天水的儿子的女生,周围每个人脸上都带着那么几分不明所以,但没有一个人上前去扶一下那个女生。 仧灏皱起眉头,因为打球而逐渐变成小麦色皮肤的身体看起来健壮而有力。他走出卫生间的门,径直到管薏身边蹲下,伸手把管薏半扶着坐起来。 “你没事吧?” 管薏看起来脸色苍白神情痛苦,不问也知道肯定特别疼。 管薏咬着舌头,慢慢摇了摇头。身上巨大的痛意以后慢慢消失了,她一点点恢复理智。顺着仧灏的搀扶从地上站起来,仧灏扶着她走进教室回到座位上。 他贴心的蹲下,然后问道:“你怎么了,要不要我去办公室跟老师说一下送你回家休息啊?” 回家?管薏可不想这幅样子回家,然后爸妈问她怎么了,她再把狼狈的一切说出来。 就算说出真相了又怎么样,告诉家长这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又怎么样。爸爸妈妈只会觉得为什么他们不欺负别人只欺负你?在第一次被欺负针对的时候就应该勇敢说不,这样别人也不会有下一次的伤害。她不反抗当然只能被人欺负了,别人只欺负你不欺负别人就是因为你也做错了什么事…… 管薏不愿意最亲爱的爸爸妈妈也那样质问她然后那样说她,她不愿意不希望出现这一幕。所以她快速摇了摇脑袋,说道:“我没事,缓一缓就好了,谢谢你!” 仧灏没有再问什么,抿抿嘴巴从管薏身边站起来,回到他的座位上去。 张余歌一脸花痴脸,笑的憨憨:“哇哦,怪不得重来一次管薏要对这个什么仧灏那么好呢,原来仧灏是解救她出苦海的神明呐!” 苏一洋对张余歌的发言表示一阵恶寒,但她也不否认张余歌的话。想必这个仧灏的出现就是来解救管薏的吧,希望如此。她这么想,完全是从班上男生开始针对管薏开始,这个叫仧灏的男生就不怎么出现在苏一洋的视线里。这个仧灏并不喜欢待在教室,一下课他就抱着球去操场玩了。而大家欺负管薏最多的时候,也都是在课间的时候。所以可以这么说,管薏被欺负这件事,从始至终这个仧灏都是不怎么明白的。因为他压根就没在意过管薏,有这么可能关注她的事情。 但是一切的转机从此刻开始,仧灏开始注意到管薏了。 下课以后管薏悄悄卷起校裤,发现自己两条腿的膝盖全都破了皮。右手小手臂也窜出一整块伤痕来。她咬咬嘴唇,打算到水房去冲一下。这时身边忽然多出一道人影,管薏立马全身戒备,狠狠的向身边的人瞪去。 “怎么摔成这样,我扶你去校医室包扎吧!”仧灏望着她没来得及放下去的裤腿下的伤痕,说着伸手就要带她去校医室。管薏猛的向后缩去,连忙摇头:“不,不用!” 仧灏站直身子,反驳道:“都流血了,你是金刚人嘛不用处理?!” 管薏低下头来,自动摆出被人教训的样子。小声道:“去校医室太远,包扎太麻烦。如果你愿意背着我去,路上会有太多人看,他们一定会以为我怎么了。我害怕,我不喜欢别人看我!” 仧灏无奈,想了想走回他的座位。过了一阵拿来好多创口贴,把管薏的胳膊拽过去用创口贴贴住最严重的地方。然后他又要给她在腿上贴几张创口贴,苦于管薏腿上的伤口太大片,压根找不到可以巧妙贴着最大伤口的地方。 于是仧灏再次折返回他的座位,片刻后从包里掏出一瓶矿泉水,还有几张湿巾。 那些害她受了这样重伤的人早就在远远望了几眼后就跑来了,但是他们口中的污言秽语却一刻都不曾停止。 管薏听到楼道里有人又笑又喊:“喂喂喂看到了嘛,有护花使者出现啦!” “哈哈哈狗屁护花使者,话说管薏刚刚怎么了,谁把她弄成那样的?” “哎呀当然是大功臣喽,就是伸腿拌了一脚,谁知道管薏居然就摔倒了,还摔的那么重。” “也是她活该,自己扑上去的怪谁。” “哈哈哈……但是话说,刚刚我看了那家伙的腿,那是真白啊!” “你他妈真是够了,居然还有心思看腿。话说你是不是也想蹲到她身边给她贴创口贴啊哈哈,还能静距离的摸一摸看看滑不滑哈哈哈!” “去你的,你才想呢,那个贱人看一眼都嫌脏,我怎么会去碰她,别再开这种恶心人的玩笑!” “呦呵,你还嫌弃起人家了。别忘了人家可是大小姐,她爸还是开公司的呢!” 十、污言秽语 “开公司的怎么了,听说她还有个弟弟。所以就算她爸死了那公司遗产都是她弟弟的,哪里轮得到她啊!” “哎呀那你就去把她弟弄了,然后霸占她家财产,最后再把她甩了赶出家门,想想就爽啊哈哈哈!” “哈哈哈哈,亏你想的出来。不过啊我才看不上那种人呢,大小姐一身小姐脾气,谁愿意去受那份罪啊!” “哟,都看不上管大小姐啊,也不问问管大小姐看不看得上你们啊哈哈哈,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吧诸位!” “去你妈的,她是癞蛤蟆,咱们是天鹅肉。她就是想吃还不给吃呢,她配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中,有一个尖利有刻薄的声音混入其中,说道:“哎,话说那仧灏家也挺有钱的吧。仧灏怎么忽然对管薏有关注了,是不是管薏勾引的仧灏?” 立刻有许多人接话:“仧灏怎么能看得上管薏,管薏那么恶心!” “哎呀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人管薏家开公司的,仧灏家也有产业。小说你没看过吗,家族联姻呐!” “切——你可真是小说看多了,仧灏又不瞎。他家不缺钱为什么要娶管薏,换你你娶吗?” “别开玩笑,恶心人嘛不是!” “哎说话,咱们都说管薏恶心,她到底哪里恶心了?”一个质问的声音夹杂在这些声音里,犹如波涛汹涌的火焰里忽然冲出来一股平静的水流。波涛汹涌的火没有形容错,从火里冒出的平静的水流也没有形容错。大概就是为了表达它们之间的格格不入吧! 众人一起顿了几秒,随后班潮的声音响起,他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道:“你管她哪里恶心,这么多人看她不顺眼,你跟着不顺眼就是了,哪来那么多问题呢?!” “哈哈哈哈哈哈……”又是一阵大笑。 楼道里恶心的讨论一字不差落入管薏的耳中,她讨厌这些聚在一起逼逼赖赖,比市井泼妇恶毒一晚倍的人。这时腿上的伤口又传来电流般短暂的局部性疼痛,管薏嘶的吸一口冷气,回过神。她看着蹲着为她处理伤口的仧灏,心里一阵异样。然后她看着仧灏忧心忡忡,楼道里的声音她听到了,仧灏也肯定听到了。谁会愿意被别人开那样的玩笑啊,仧灏以后肯定会疏远她,这是肯定的。 所以等仧灏替她处理好伤口以后,管薏迅速收回了自己的腿,麻利的将裤腿放下,对仧灏说了句谢谢。然后默默的拿起桌上仧灏的半瓶矿泉水以及毛巾,沉默的走出教室。 教室里传来许多声:“嘁——” “真是没礼貌,人家好心给她处理伤口,她居然说声谢谢就走了?那矿泉水不要钱还是毛巾不要钱,这是恶心!” “就是啊,哎,恶心的人干什么都他妈的透出一股子恶心劲儿。以后少跟她接触,脏手!” “她这样以后谁还帮她呀,一个明明白白的白眼狼嘛!” “哎她又回来了……” 管薏再次走进教室,手里拿着一块崭新的毛巾以及一瓶新的矿泉水。刚刚说她恶心没良心的人一瞬间又都闭上嘴巴,管薏径直走到仧灏的座位跟前。仧灏一直看着她,见她到跟前他笑了起来。开口道:“买一瓶水就够了,怎么还买毛巾啊,这么客气,难怪让人欺负!” 管薏低着头,不怎么敢对上仧灏笑着的眸。她默默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仧灏桌上,真诚的说了声谢谢随后转身。走了没两步又退回来,从兜里掏出一支真知棒的棒棒糖来放在仧灏桌上。急急忙忙点了点头,声音细的像一只蚊子,她说:“棒棒糖给你,还是谢谢你!” 仧灏笑的无可奈何,她这样搞得好像他做了一件怎样伟大的事出来呢。但其实他也只不过是顺手扶了她一把,帮她贴了几个创口贴而已。仧灏笑着摇摇头,将桌上的东西都收进桌兜里。 打那以后的一小段时间里,大家都以为管薏勾搭上了仧灏,所以做什么都有所收敛。可是打那之后管薏就再没有和仧灏有什么接触。所以过了没几天,以钍瑾班潮带头,那些人再次卷土重来。 他们依旧针对管薏,并且在骂管薏的词上,新添了许多词汇。比如说女.表子,勾引人,潘金莲等等。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最后一个——潘金莲! 第一个这么叫她的不知道是谁,但是有第一个这么叫的,很快就有很多这么叫的。再后来大家都这么叫了,好像没人记得管薏叫管薏,大家都叫她潘金莲。 而仧灏,他就是真的只是顺手帮了帮管薏。至于一直帮下去,仧灏都没怎么记得到管薏这个人,自然也不会一直帮下去。他照例每天下课就去打篮球,掐着上课铃声响起回到教室。 他和管薏,管薏和他,似乎都只是匆匆路过的一个过客。 那些人骂管薏贱人,表表子,潘金莲,还有很多污秽的词语苏一洋她们压根听不懂。但是从管薏难看的面色来猜,只能比上述这些词语更加恶劣。管薏也曾声嘶力竭的大声反驳过:“你们凭什么这么说我,我是贱人我贱谁了,我勾引谁了,你们凭什么这么说我?!!” 那些人振振有词,脸上挂着讥笑:“你自己心里清楚啊,你勾引谁了自己心里难道不清楚吗?你以为你是天王老子,我们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管得着吗你?!” 管薏气的浑身发颤,但在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下,她根本无力回击。一张嘴永远也说不过一群嘴,更何况那是一群会喷粪的嘴。 对于真的就只是过客的仧灏,林染表示痛心疾首。她还以为仧灏和管薏会发生点什么呢,怎么会……就这,就这?!! 张余歌安慰她,说道:“看开点,重来一次的管薏对仧灏的态度还不错,说明这个仧灏没有和这群垃圾同流合污,已经很好了!” 说完,两人一齐看向苏一洋。张余歌林染对苏一洋有什么看法表现出了很大的兴趣。 苏一洋一脸高深莫测,盘着腿吐气呐吸。苏一洋曰:“时间纷扰,与我无关……” 张余歌林染面面相觑,不知道苏一洋是不是疯了。毕竟这些天最先表示要气死的就是苏一洋…… “啊——!”苏一洋忽然暴走,再也忍不住自己爆发的小宇宙:“太气人,太气人,实在是太气人了!管薏吧你说她,你们说说她,怎么可以那么轻易的就任由这群人渣欺负。我发誓如果我是她,就是拼命也绝对要找这群人打一架。我真心收不住自己三十米的大刀,太欺负人了啊啊啊啊啊!!!” 林染乖巧的闭上嘴巴,张余歌试图反驳一下:“管薏也没有轻易的,任由这群人欺负啊。她,她也有顶嘴了啦,还,还试图冲过去打人只不过没追上,追上了也被钳制着打不到人嘛……” “张余歌你能不能动动你那一两二分钱的脑子,那叫还嘴不叫顶嘴。如果你小学初中高中连带幼稚园的语文老师听到你这么没文化的形容,我发誓他们一定会脱下鞋子打爆你的头!虽然我承认她确实有反抗但是皆反抗未遂,但是……这是理由嘛,这是她活该被人欺负的理由嘛?!张余歌我对你太失望!” 说完,苏一洋做出一个痛心疾首的姿势捂住额头。再搭配一个失望至极的表情,以表达对张余歌的嫌弃。 林染在旁边傻呵呵的笑,忽然两道凌厉的目光刺向她,她才猛然明白过来。似乎管薏被欺负是一个严肃严重的问题,可林染发誓她笑不是忘记了管薏,实在是因为苏一洋跟张余歌的对话太搞笑,所以她才没忍住。这情有可原嘛对不对,毕竟受过专业训练的都有忍不住的时候,又何苦为难她呢。 时光再次飞逝,这一天晚自习,没有值班老师,所以教室里格外活跃。大家都撒欢的从座位上起来坐下,在走道里跑来跑去的打闹玩耍。 管薏低着头不理身边世俗纷扰,专心的读桌上的一本阅读书。忽然“啪”的一声一摞书就从后面砸到她的脑袋上。管薏吃痛,下意识的啊了一声,接着捂住脑袋趴在桌上。 砸在她脑袋上的书落到地上,细细数了大概有十本左右。 见她被砸到,罪魁祸首——钍瑾跟前面一个男生先是一愣,随即大声笑起来。钍瑾跟那个男生在走道里嘻嘻打闹,不时拿着各种东西摔向对方。这一回不知钍瑾是有意无意,总之打向那个男生的一摞书精准的拍在管薏后脑勺上。且不提钍瑾用了多大的劲儿,光是十本之多那么厚的一摞书,就已经可以想到打在人上有多疼。那么再来提提钍瑾用了多大劲儿,他原本是要将这一摞书扔向管薏前方走道里的那人身上的,若他不是故意把书砸在管薏脑袋上,那他就是无意的。无意的就更加过分,这一扔绝对是使足了劲儿的。 管薏猛不丁被一摞书打到脑袋,这一下很狠,后脑瞬间又痛又懵,嗡嗡作响。就如同莫名其妙一下子被人拍了一板砖,那搬砖还是两倍加宽两倍加厚。她低头捂住脑袋的瞬间,眼泪就从眼眶沁出来。 真的疼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周围响起各式各样的笑声,犹如这不是钍瑾的失误,误伤了管薏。而是钍瑾表演的节目,名叫书砸管薏。事件本身没什么好笑的,但人物是钍瑾跟管薏这对死对头,就变得非常有趣,充满笑点。 管薏来不及想太多,她就是觉得自己的脑袋嗡嗡作响。仿佛那一下子将脑袋里装的所有东西都晃了好多下,于是脑髓缠在一起,让她又痛苦又难受。 若是换做平时被这么打一下子,她一定会从座位上跳起来追着钍瑾打。可是现在,此时,她一点也没有兴趣去追打钍瑾。脑袋好疼,疼到站不起来。为什么他们总是针对她,无缘无故的欺负她? 管薏越想越委屈,渐渐的憋不住,眼泪如同决堤。“哇——”的一声,她就不顾形象失声痛哭。 钍瑾震惊的瞪大了眼睛,搓着手向管薏走近,笑出三分不可置信三分尴尬两分疑惑两分无所谓。他上前伸手粗鲁的推她一把,说话声有些苍白无力:“喂,你哭什么?” 管薏只顾着捂着脑袋失声痛哭,哪里愿意理他回答他。 钍瑾不愿意自己这么尴尬,抬脚走到管薏桌前,然后再推管薏一把,问道:“不是吧你别这么矫情,不就是被书打了一下嘛,有多疼啊?!你别在这里敲诈我我告诉你哦,给老子把头抬起来!” 管薏哭的正在兴头上,钍瑾越说她越觉得委屈。钍瑾推她一把她都觉得他在打她,受了欺负有了委屈还不准哭了?凭什么抬头,他以为他是天王老子吗?! 她动也不动,专心哭着,哭的昏天黑地,山崩地裂。 钍瑾脸上渐渐生出烦躁来,他皱起眉毛,声音也开始不耐烦。“哭一哭就行了,他妈的老子给你脸了奥!别他妈在这里装,要是真砸的你疼到捂着头的地步,老子现在就带你去医院检查。要是没事就坐好了把眼泪擦了,老子还能给你张纸。要是继续哭哭啼啼跟个怨妇似的,老子就砸你砸到你真的捂着头大哭为止!他妈的听到了没?” 管薏好不容易快要哭完了,听钍瑾这么一威胁,得,嘴一撇鼻子一酸,再次哇一声哭起来。 钍瑾没了办法,周围的人纷纷嬉笑起来。有人打趣钍瑾道:“嗨,钍瑾你不行啊。” “要我说就不要哄她,越哄闹得越厉害。她哭就哭关你什么事儿啊,有本事就一直哭着别停下来。” “噗哈哈哈,对对对,把后面放拖把的那个水桶拿来放在她面前,让她尽情哭,把那水桶哭满了算她厉害。” “不愧是大小姐,这么一下就哭成这样,简直太脆弱了吧!” “哎呀,人家可是被爹妈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娇滴滴的玫瑰,温室里的花朵呢。禁不起风浪,也玩不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管薏再次气的浑身发抖,她将手从脑袋上取下来,慢慢攥成拳头。因为生气她的双肩开始大幅度浮动,喘气声也一声比一声大。管薏只觉得仿佛有人掐着了她的脖子,叫她不能呼吸。所以她每吸一口气都十分费力。 十一、酸涩 窒息的感觉,让她非常难受。 钍瑾砸在她脑袋上的那一下已经不疼了,但头还是嗡嗡的叫。也许有被他们气到的原因,也许是因为她哭浪费了脑细胞。管薏慢慢从桌子上抬起脑袋,伸手将脸捂住,她忐忑的从座位站起来往门外走去。 胳膊一紧,她回头,是钍瑾抓住了她的胳膊。钍瑾一脸紧张:“你干嘛去,别想着到办公室给老师告状啊我告诉你!” 管薏气的咬住牙,狠狠甩开他的钳制。在钍瑾的注视下走进卫生间,她打开水龙头用凉水冲去脸上的泪渍。没有立刻回教室,她在卫生间缓了好一阵子才恢复心态,这才慢悠悠推开教室的门。 这一推开,她立刻发现不对劲。教室后面,钍瑾正被人揪着衣领子,同样钍瑾也揪着那人的衣领子。两人谁都不甘示弱,剑拔弩张的站在教室后面的空场地上。 “你道不道歉——!”揪住钍瑾衣领子的人相当有气势的逼问钍瑾,钍瑾目露凶光想要挣脱钳制,但是对方的力气很大,他并不能轻易挣脱。于是钍瑾大叫道:“我他么道不道歉有他妈你什么事,你怎么管的那么宽呢?!” 管薏定睛一看,那个揪着钍瑾衣领子,被钍瑾揪着衣领子,气势强大的仿佛谁也不能惹的人,正是仧灏!!! 仧灏阴沉着脸,犹如发出最后通牒般,盯着钍瑾一字一句的道:“最后一遍,到底,道不道歉?!” 钍瑾咬紧牙关,他一个恶霸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欺负?他轻蔑一笑,对仧灏道:“你他妈的小说看多了,英雄救美呢啊?只是你也太没品味了,救得是个什么玩意儿……呃!” 在钍瑾再次出言不逊后,仧灏没有再跟他废话。一记勾拳直打在钍瑾左脸上,打得钍瑾猛不迭向后退了许多步,直到墙角才堪堪稳住身子。仧灏人本就健壮,长得又高挑。如果不说他是学音乐的,说他是学体育的应该更加让人信服。 管薏也是后来才得知为什么仧灏敢动钍瑾,原因是在钍瑾的中学里,仧灏也是一霸。他们两个人一起结伴打过架,彼时做过战友。只是现在,仧灏为了让钍瑾给管薏道歉,一点面子也没给钍瑾留。 钍瑾自然不是好惹的,霎时反应过来,那叫一个怒发冲冠。冲上来就跟仧灏扭打起来,然后也许是因为仧灏常打篮球锻炼身体的原因,仧灏身体健壮。而钍瑾虽然高,是体育生,但这并不代表他壮士。三下五除二,钍瑾竟然只有挨打的份儿。 班里的体育生坐不住了,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什么年代了,居然有音乐生按打体育生这样的事情发生,传出去简直丢了一众体育生的脸。于是体育生们纷纷上前去拉架,实际上就是钳制住仧灏,然后让钍瑾趁机占点便宜把面子挣回来。 后来,他们的那一架被记录在光荣柱上。标题叫“惊,某中学一名音乐生暴走,十位体育生没能拦住。导致最终被音乐生暴揍体育生,滑天下之大稽,丢脸丢脸!” 那一堆人没有拦住一个暴走的仧灏,他将钍瑾踹进靠窗户的走道中,按在地上狠狠打了钍瑾一顿。 后来因为动静太大,他们引来了办公室里的班主任。班主任二话不说,先是秉着公平公正的原则,给了钍瑾一个大耳刮子。但是后来知道被打的也是钍瑾后,班主任怀着懊悔已经羞愤的心再次给了钍瑾一耳光。简直丢人,说出去都丢了体育生的老脸。特长班特长班,就是学习考试都不行,惹事闹事第一名。而其中作为闹事这一部分的中流砥柱,体育生功不可没。 如今专门负责闹事的居然被打了,这要是说出去是要没脸的。 但那件事幸好最终大家都没有澄清,一切的源头来源于管薏。仧灏想了想将打架的原因归结在音美和体育生的矛盾上,钍瑾完全转不过脑子来。他最烦的就是动脑子了,而且他似乎也忘记了自己和仧灏打起来的原因是什么。因此,班主任也就信了他两的鬼话。 请家长,写检讨,回家反省这些打架后的必修项目仧灏与钍瑾同时执行,管薏看着仧灏潇洒的背上书包离开的身影,心里头满满的愧疚。 若是他们说出仧灏与钍瑾打架真正的原因——因为一个管薏,那么以后将不知道会多出多少不堪入耳的话题呢。传着传着传到最后,多半就成了仧灏与钍瑾同时暗恋一个女生,为了该女生不惜大打出手吧! 仧灏跟钍瑾先后离开后,一天的课还没有结束。大家依旧啥也没法说似的正常上课,下课,吃晚饭,上晚自习。但是敏感的管薏还是灵敏的捕捉到了班上同学聚在一起时边窃窃私语边偷瞄她的样子。他们在说什么,他们没说什么好的。 管薏当做没听见,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降低存在感。期间她一直听到一个声音在喋喋不休的说着,说管薏就是个贱人,让仧灏为她打架,她配吗。她自己几斤几两掂量不清楚嘛,仧灏也不过就是出手相助,一定是看管薏太可怜了才那样的…… 管薏不用抬头也知道那人是谁——班潮。实际上,比起钍瑾每一次恶劣言语的攻击,班潮的行为更让人恶心。 管薏已经隐约摸清了钍瑾的套路,他就是要用最恶心话来骂你攻击你,看你生气他就很开心,洋洋自得。因为他达到了目的,他的目的就是看管薏生气。 可班潮不一样,他每一次跟着钍瑾针对她欺负她,也用恶心的话来攻击她,可他的目的并不是看见她生气。他没有目的,这样的人最恐怖。没有理由也没有目的,就是要欺负你攻击你。也许这个过程会让他感受到快感,但更多的,是他做这些时是下意识的,顺手去做的。 性质等同于他在路边看到有一个人被捅了一刀,倒在地上痛苦呻吟。他觉得好玩有趣,于是上去补了一刀。 他有充足的理由让自己安心,比如这人本来就不是他要杀得。他只是顺手补了一刀而已,算不上从犯,顶天了算个皮而已。如果最后那个人死了,怎么可能是他的错呢?毕竟,他也只是随手捅了一刀而已嘛! 管薏觉得,自己对钍瑾的心态是憎恨,对班潮是厌恶。两个都不是什么好鸟,但是对比之下,管薏更加讨厌班潮。因为至少钍瑾没有脑子,欺负人也欺负的明明白白。欺负到了就鼓掌拍手,高兴的窜上天。欺负不到就酝酿着下一次更恶劣的欺负,他要杀人,也是杀得明明白白。不会因为顺手,就无缘无故上去捅一刀。 而且钍瑾不在,班潮根本不会像钍瑾在时一样来用行动骚扰她。班潮会在远远的地方,一边用恶毒的眼神打量着她,一边从嘴巴里源源不断喷出毒液。用精神攻击,让管薏更加煎熬痛苦。 钍瑾回家反省了足足三天才回来,仧灏只在家待了一天。第二天中午,他就在管薏偶然抬头的一瞬间,背着书包推开教室门走进来。 那一刻,仧灏推门走进来的那一刻。窗外的阳光正好,金色的光辉笼罩在仧灏身上,他的校服送送系在身上,校服底下的白色衬衫晕染了金色的光芒。他的发丝,他的瞳孔,他的脸颊。他身上的每一个地方,都那样的耀眼。 仿佛看到了管薏看着他的眼神,仧灏对着管薏咧嘴一笑。他一笑,右侧脸颊上就现出一个酒窝来。 他对管薏笑的一刹那,管薏仿佛看见了神只。高高在上的,身上散发着金光的神! 往后经年,仧灏推门而来迎着太阳对管薏笑的这一幕,在管薏的脑海里记了许多许多年。彼时的管薏并不知道,那时候仧灏的笑并不是对着她的。当时阳光刺眼,迎面照进他的眼睛里面。于是仧灏抬手遮住眼眸,不自觉抿了抿嘴角。也许是因为他长了一张笑唇的原因,那样看起来他是在笑。 管薏把那一幕藏在脑海里,此后经年,这成了她熬过漫漫长夜的唯一寄托。直到最后分别,她都没有告诉仧灏,当初的心动是因为这个。自然,也辛亏她没有说出来,不然要是仧灏告诉她真相,她可能会笑哭。这么多年自以为的支柱,原来不过是人家无意间的动作而已。到底是她想多了,错付了。 仧灏走进教室,那一抹笑停顿的那一刻,管薏的心就猛的一怔。 管薏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如果说出来,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有一个人掉进了她心里,她心动了,而且她明白,这场心动将会耗时很久。也许压根得不到回应,也许只能凭时间一点点磨去对他的喜欢。总之不会有什么皆大欢喜的结局,可是怎么办,已经掉进心里了,在喜欢消失之前,她没办法让他从心里出去。 她心里认定了仧灏,可仧灏似乎没有任何感应。就仿佛他依然是顺手帮她打了一架而已,事情过去了,他就记不得了一般。 管薏没多大苦恼,因为喜欢才刚刚开始,不会奢求太多。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喜欢在心底慢慢滋生。这个过程中,管薏开始跟班上的女孩子们接触。她本身性格挺好的,不存在交不到朋友。只是高中一开始来她刷新了一遍三观,久久处于自己怎么可能交不到朋友的震惊中,忘记了去交友。终于让她反应过来了以后,她才终于改过自新,很快融入女生的圈子里去。 渐渐的,当她跟某些人争吵起来,被众口压制的还不了嘴的时候,班上会有女同学帮她还嘴。虽然最终遭到了无差别攻击,但是管薏心里无限触动。能交到朋友,说明她这个人没问题。而且交谈中大家不免谈起她的事,聊来聊去都对管薏的遭遇义愤填膺。班上的男生是真恶心,虽然其中有不恶心的,但是恶心的太多,一时又挑不出不恶心的人有哪些,所以只能无差别对待了,统称为恶心的男生。 来到这个班级快半学期了,管薏第一次感到一丝宽裕。精神上的宽裕。虽然攻击与针对不曾停止,但是起码有了人愿意一起分担,日子倒也没有那么难过。 于是管薏在这一丝甜的滋润下,心中对仧灏喜欢的萌芽茁壮成长。管薏渐渐开始小女生起来,她记得来到这个班级第一次不是因为被班里男生欺负惨了,而是因为仧灏而掉的眼泪有多委屈。 事情大概是学校开运动会的三天里,某一天管薏和学体育的那位女同学牵着手在操场欣赏风景,忽然看到仧灏身边一直围绕着班里的一位美术生女生。那个女生长得比较胖,但又不是那么胖。如果她瘦下来不难看出她一定是个漂亮的女孩子,但是她没瘦下来。 女孩子说话声音很嗲,嗲到女生听不下去的那种。她跟在仧灏身边,不停的跟仧灏聊天说笑。管薏看的心中腾起一阵奇怪的异样,就是很愤怒,愤怒之余更多的是委屈,还有无措。 管薏心里有个小人恨不得蹦出去跑到仧灏身边,将胖女生给推开,告诉她不要再靠近仧灏了。可是另一个小人又扯着这个冲动的小人,并且质问道:你是仧灏的谁啊,你凭什么去推开人家?! 于是管薏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心里两种情感打着架,最终管薏撒开体育生女生的胳膊,捂着脸就往教室跑去。这三天运动会,大家几乎都在教室外面玩,没多少人待在教室。于是管薏跑回教室以后,教室也没几个人。她再也憋不住,趴在桌子上就畅快的大哭起来。虽然大哭,可她还是尽力咬住嘴巴,不让声音发出来。 就这样憋着,她身子一颤一颤的抖。管薏一边哭一边在想,自己为什么要哭。是因为看到仧灏身边有别的女生和他打打闹闹,所以嫉妒了?还是因为她嫉妒了,却没有身份上去推开那个胖女生。 总而言之,莫名其妙的委屈。又事出有因,哭的格外有理且酣畅淋漓。 哭了一大阵子,她终于缓过神来。从桌子上爬起来,一看校服袖子,眼泪已经将校服袖子完全打湿。她抽泣着,再拿袖子抹去眼泪。体育生女生坐在她前面的那张桌椅上,表情全然懵逼。她不明白为什么管薏一言不发甩开她的胳膊就跑,她怒气冲冲的追来了,却发现管薏趴在桌上。 十二、真正的开端 哭的凄凄惨惨,好像甩开她胳膊的人是她自己不是管薏一般。体育生女生两眼放空,坐在管薏桌前的那张桌椅上。终于等管薏哭完了,体育生女生这才盯上管薏的眼质问道:“说,为什么哭了?” 管薏扶着发晕的脑袋,感觉自己有一点荒唐。觉得好笑,一时没忍住又笑起来。笑的体育生女生莫名其妙,后背发毛。觉得管薏要么中邪了,要么发疯了。 管薏抹了抹眼泪,摇晃着脑袋,拖着浓重的鼻音,道:“没什么,就是忽然很想哭,憋不住了。就像……尿急憋不住了一样,得感觉找个人少的地方哭出来才行。不然憋着会憋坏的,以后你如果想哭也得感觉哭出来,绝对不能憋着知道吗?” 体育生女生半信半疑,还是在管薏认真的忽悠下点了点头。正在这时,后门被人打开。体育生女生抬眼一看,随即笑着摇摇头打招呼道:“嗨,仧灏!” 管薏浑身一顿,觉得自己好像被定住了。转眼间仧灏竟然已经走到她的跟前来,他的到来挡住了光线,让一阵黑暗笼罩在管薏身上。但是管薏知道,这黑影叫做仧灏,他不会伤害她。至少……现在没有! 仧灏双手扶在桌上,身子微微弯曲,看着管薏问道:“你怎么哭了?” 管薏没敢正大光明的抬眼看他,因为她知道自己哭起来有多丑。她不想自己哭着面对仧灏,于是她迅速的瞄了他一眼,又匆忙低下头来。仧灏更加奇怪,再次俯了俯身子,问道:“你到底怎么了,谁惹你了,你说,说出来我替你去揍他。” 本来管薏已经哭完了,她已经没想再哭了。可就像摔倒的小孩有大人来扶和没大人来扶一个道理,如果仧灏不问她不关心她不说替她出头的话,她是不会再哭出来的。可是仧灏这么一说,管薏霎时崩了。一股子酸涩涌上心头,她连忙抬手捂住自己的脸,哭的更加凄惨。 后来管薏想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哭,自己的这种行为也许就叫做作吧! 仧灏当然不明白她没头没尾的哭是什么意思,他也不好再继续站在管薏身旁。这样会搞得好像她是他惹哭的一样,于是仧灏叹了口气,抬脚走出教室。 管薏虽然哭着,也能听到身边的仧灏走了。她从指缝里透出一缕视线来,望着仧灏远走的身影。他好像不会回头似的,或者说,不会因为她回头。 也许她这样哭,让他心烦了吧!一定是的,没谁会包容一个莫名其妙的人。 直到仧灏走出门去,管薏的视线才终于收回眼眶之中。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更加剧烈的酸楚涌上心头,泪水犹如决堤,她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只有哭出来才觉得酣畅淋漓,哭出来才觉得没那么难受。 那天她莫名其妙哭了三回,哭到最后体育生女生也没了耐心。扔给她一张纸,体育生女生就出去了。留下管薏一个人在教室里,幽幽怨怨哭个不停。犹如忘记被人关闭的水龙头似的,又或者阀门坏了。 一直在管薏身旁的苏一洋不由得无限感叹:“唉——管薏这是单相思啊,要换我我一准去告诉仧灏我喜欢他。” 张余歌问道:“可是告诉仧灏了又能怎么样,仧灏可能连管薏是谁都记得很模糊。没见前几次虽然他帮过管薏,打架那次还让我颇为热血沸腾,但是这个仧灏似乎就是随手帮忙。就像是每天例行一件好人好事一样,他不是因为是管薏才帮忙的。” 林染附和:“是啊是啊,万一说了仧灏以后再也不帮管薏了怎么办?” “哎呀!”苏一洋大手一挥:“你们就是想的太多,你说仧灏记不得管薏是谁,管薏去表白,这一下子不就让仧灏记住了嘛!还有仧灏帮管薏,既然咱们都看得出来人家就是随手一帮,大多数时候管薏受欺负他可都不在。既然一直都是随手一帮,那也就没什么了。表了白,无非两种结果。一种是被仧灏婉拒,然后形同陌路。一种是被仧灏婉拒,但是从此仧灏记住了管薏,两人慢慢相处,说不定最后就好上了呢是吧!不试一把又怎么可能确定自己不行呢,起码要死心的彻底啊!” “唉——”张余歌无限惆怅:“可惜这些都只是咱们的想法啊,管薏又听不见。如果可以,真想到她的世界去帮帮她。” “哎等等……”自从穿书后回来忘记一切记忆,开始变得少言寡语的林染忽然想起一个问题:“我记得咱们之前到了那个不像管薏的管薏生活的地方,你们记得管薏对仧灏说的话嘛?管薏告诉仧灏,她是仧灏的女朋友。” 苏一洋日有所思,最后得出一句结论:“所以……管薏真的成功了?” 张余歌摸着下巴,以她这么多年的小说经验来说,似乎事情又有些不合理。就比如说,按道理讲重来一次的管薏拥有上一次的所有记忆,如果她跟仧灏真的是男女朋友,那重生的她对仧灏的态度又过于冷静。 举个例子,如果有一天你穿越了,带着曾经所有记忆穿越到三年前。你发现自己以后的男朋友现在还不认识你,那么是个正常人一定会去找未来男朋友,告诉他自己和他以后的故事,并且努力证明。总之应该很热情,绝不该那么冷静。冷静的就像临时撒了一个谎一样,目的就是扰乱那个人的思路与心神。 而照现在的局势来看,这个原本的管薏压根涉世未深。开学半学期不到就经历了这么多人间疾苦,心理和思想都受到了一定损害。找她敏感且唯唯诺诺且连正眼看人家都不敢的情况来看,管薏压根不会去找仧灏,说什么喜欢你表白之类的话。 管薏能做的,顶多就是吃吃闷醋。然后节制性的一点点靠近仧灏,小心翼翼的跟人家处朋友。再或者,她又能干出点什么来呢? 时光飞逝,转眼间时间又后推了几个月。那是2016年的跨年夜,跨过这一夜,明天就是2017年了。班上的同学相邀在那天晚上一起跨年,去ktv唱歌。 一段时间过去,管薏已经再次脱了一层皮。面对那些无聊至极之人的骚扰,她直接选择忽略。像班潮,她不理他后他最多骂骂咧咧,口吐毒液,不停的发出咒骂而已。但若是钍瑾,管薏则不会直接不理。因为管薏要是不理钍瑾,钍瑾就会笑嘻嘻的一边讽刺一边不断的骂管薏。从各种地方冒出来让管薏难堪,直到管薏按他想象中的一样恼了怒了发狂了,钍瑾才会满意的离开。 管薏渐渐摸索出的道理,就在钍瑾虽然恶心,但忍下心中的恶心,总有办法治他。每回钍瑾来针对管薏,管薏要么笑着应承,要么引导钍瑾转移话题。 她是发现了,钍瑾就是只需要顺着毛来的狗。以前她太不明白这个道理,不想逆流而行最终伤害的在自己。索性她后来想通了,虽然有时看起来像是在对钍瑾摇尾乞怜,但效果却是奇好。 管薏一点儿也不伤心,反而有些高兴。 那晚大家一起相约去ktv唱歌,吃饭,等待跨年。管薏本不想去,但是仧灏要去。而且,他们去玩的那家ktv正是仧灏家开的。于是管薏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 班上的四个美术生女生都各自有事,于是女生里能去的就只有管薏与体育生女生。 下午放学以后,为期三天的元旦假期就开始了。管薏先是回了一趟家,妈妈给她打来电话,公司也在举行跨年晚会,妈妈让管薏过去。管薏跟妈妈解释了今晚要和同学一起跨年,就不去找爸爸妈妈了。但是妈妈一再要求,说好歹也要去公司跨年会上转悠一下再去参加同学聚会。公司聚会的地方跟仧灏家ktv离得不远,无奈管薏脱下校服换了身便服,便出发往聚会的地方赶。 找到妈妈时,她还正在布置会场。会场很大,要来的公司员工也挺多。妈妈见她来了,嗖一下扔给管薏一颗大桃子。管薏没反应过来,桃子一下砸在她的胸前,随后才落进她手中。管薏捂住胸口,夸张的叫着向妈妈冲过去。妈妈哈哈大笑,管薏冲到妈妈跟前也忍不住跟着哈哈大笑。 妈妈说笨娃娃,连个桃儿都接不住。管薏将桃塞进嘴巴里嚼的声声发响,她喜欢吃脆桃,但不喜欢吃酸桃。 反驳道:“我近视妈你又不是不知道,辛亏桃砸在我身上,要是砸脑门上我就得倒在地上躺一躺了。” 妈妈笑她嘴贫,捏了捏她的鼻尖。然后道:“会场一会儿就布置好了,饭菜也备着,你要不要在这里吃过饭再去你们的什么同学聚会?” 管薏摇了摇头,刚刚体育生女生跟她发了消息叫她快点,人基本上都到齐了。她道:“妈妈我先走了啊,你们也吃好喝好。晚上我可能会回去迟一点,我会跟你消息联系的!” 妈妈见她态度坚决,实际上管薏很少时候有自己的主见。于是妈妈随手抄起果盘里的一样水果,塞给管薏。管薏伸手接了,那是一根香蕉。 她穿着牛仔外套,外套上有两个巨大的口袋。管薏将香蕉放进牛仔衣口袋里,跟妈妈拜拜后走出了大楼。ktv就在大楼往前直走二百米再左转一百五十米左右的地方,走个五六分钟就到了。 她看到站在楼底下等待她的体育生女生,笑着冲上去。 “走吧,”体育生女生脸上挂着嗔怒,假装有点生气的样子,抱怨道:“你怎么来的这么慢,我都下来找你三回了。” 管薏打着哈哈,牵着体育生女生的手往二楼走去。她来过这里,准确的说是过年时和亲戚朋友们一起来过。 严谨算起来,这是管薏第一次不是和家人一起来ktv。到包厢门口时,她下意识停住了脚。心里的惧意全部凝在那支门把手上,体育生女生没想太多,走到她前面将门推搡开。 里面巨大的音响声瞬间传来,里面坐着的男生也抬起头来。见到是管薏,班潮立刻起哄道:“哟,这管家少奶奶就是不一样啊是吧?来这里都要人三催四请的,罚酒罚酒啊!” 管薏笑出三分苦涩,走进包厢。里面的人自动给她让出个位置来,却让体育生女生到另一个位置去。这样一来就将她们两人隔开,男生们解释说这样比较平均,好玩游戏。谁也不愿意一桌子大老爷们坐在一起玩呐,起码得有个女孩子点缀一下吧! 坐下间,班潮就端着一杯大罐啤酒过来。管薏看了看,伸手接过那罐酒,悄咪咪的说了声谢谢。 班潮只看到管薏嘴动,没听到她说的什么。于是凑到她跟前来,大声问着你刚才说什么?! 管薏想了想,摇晃脑袋,大声道:“没什么!” 班潮一脸扫兴的站起来,又很快恢复了笑。他帮管薏打开那罐啤酒,然后高声道:“你迟到要罚三杯酒的,来,一口气喝了这罐啤酒,我算你喝了三杯!” 管薏有些吃惊,因为她手拿的那罐啤酒实在不小。应该算是大罐。这么多怎么可能一口喝完? 她连忙抬头,眼神在包厢里扫了一圈。紧接着对班潮道:“还有好几个没来呢,又没有规定时间,我怎么能算迟到呢?!” 班潮笑着,大声说道:“没来的那是有事今天不来了,答应要来的都来齐了。你最后一个来的当然算迟到,别他妈废话,老子都给你打开了,快点喝!” 班潮说完,身边的几个男生也笑着起哄。拍着手嘴里有节奏性的不断喊着:“喝——喝——喝——!” 管薏无法,她看见坐在包厢中间的仧灏也朝这边看了过来。不知怎么,管薏就心烦意乱。不想让仧灏过多注意到她,有气球是这种窘迫的时候。于是她皱着眉头摇了摇牙,将啤酒罐放在嘴边大口吞咽。 啤酒入口苦涩,一股难受的味道瞬间窜满鼻腔口腔乃至大脑。管薏努力强忍着呕吐,一口接一口将那罐啤酒一饮而尽。终于放下喝完的啤酒罐,她表情狰狞的皱起脸颊。 太难喝了,苦涩蔓延整个口腔。 班潮拿起她放下的啤酒罐,口朝下晃了晃,只有几滴啤酒掉下。一下子周围的起哄声更大了,不知谁先喊的再来一罐别停下,再来一罐别停下。很快身边就全是再来一罐别停下的声音。管薏难堪的望向仧灏,见仧灏转过身去。 十三、游戏 管薏这才安心,心情也没有刚才那么拧巴了。从容的坐下,然后客气的笑道:“不了不了,不能光让我喝。大家不是还要玩游戏呢嘛,让我喝可以,但是必须得是我游戏输了才喝!” “喔——!”周围发出一阵意味深长的起哄声,他们个个笑的猥琐。有人大声叫到:“人家要玩游戏输了才喝,快啊快啊,来个人让她喝趴下哈哈哈!” “我嘞个去,是不是我们之前想的太简单了?” 苏一洋张余歌林染紧张的站在管薏身后,她们一直以为管薏也许最大的伤痛就是被班里的某些男同学针对,可是现在瞅着局势有些不对。 先不说管薏手气极烂,几乎把把必输。再加上她一个人,手气再好也玩不过一群人。很快她就已经喝了五六罐大罐啤酒了,再往下喝,管薏脸上的表情都很扭曲。她喝不下去了,是真喝不下了。正常人肚子里哪能盛下那么多液体,管薏想要起身出门去上厕所。可班潮他们又怎么会轻易放过管薏,直说她没有厕所卡就不能去上厕所。管薏当真憋的急了,起身非要出包厢。 众人于是起哄道,那就大冒险吧,大冒险成功了就让她去厕所。管薏无法,只好答应。 大冒险的内容是,要她随便找一个男生亲一口,然后就放她出包厢。 管薏面露难色,可是男生们起哄的厉害。她尿急的厉害,心中又慌张的厉害。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选择,要随便亲一个人一口,在场的除了体育生女生她谁也不要亲。 班潮却搓着手一脸猥琐的凑上来,伸手就搂住管薏的腰,说道:“这么难选,不如我帮你。你亲我一口我就放开你,啊——!” 管薏对腰部格外敏感,所以在班潮搂上她的一瞬间,条件反射的跳出他的禁锢。并且顺势,踹了班潮一脚。 眼见班潮气急败坏的要再次扑上来,管薏迅速往包厢门口跑去。钍瑾先她一步将门堵住,这让管薏没法继续前进。她明白今天如果自己不按照他们的要求去亲一个人,她就出不了这个门。看着她小便失禁是这群人喜闻乐见的事情,反正丢人的也不是他们。 正巧这时管薏看到了身旁的人,是仧灏。他似乎喝醉了,所以拿着话筒吐字不清眼神迷离。身子还站不稳当,摇摇晃晃的。 没时间了,管薏硬着头皮扑上前去。踮起脚尖在仧灏右侧脸颊落下一吻,因为醉酒仧灏的脸颊格外滚烫通红。他迷迷糊糊的看着亲了他一口的管薏,眼神有些恍惚。 管薏亲完后就立马跑开了,这时包厢里的人也因为她真的亲了一个人而热血沸腾,大声的吼叫起哄着。班潮悻悻回到沙发上,管薏低着头快步走到包厢门口,钍瑾依然拽着包厢门不松手,管薏抬眼冷冷的望了钍瑾一眼,使劲打开包厢门快速往厕所冲去。 在北方,几乎人人都认为啤酒喝不醉人。而一般啤酒也只出现在烧烤摊、小辈聚会或女性聚会的地方。虽然管薏一连喝了六瓶多,可是除了尿意和一丝丝头晕外,她全身上下都好好的。 管薏很快就解好手了,但她没有立即出去洗手然后回包厢。她提好裤子冲了厕所以后,静静的在厕所待了不短的一段时间。她在思考,刚刚亲仧灏脸颊的那一刻,她明显感觉到心脏强烈的悸动。是心动啊,她就是喜欢仧灏,想要和他在一起吗?其实也不是,她没想过在一起不在一起的,就是很喜欢很喜欢。那么喜欢的尽头是什么,似乎凡世的框架里,喜欢的尽头就是非要有一个接过,那个接过就是在一起。 管薏没想过和仧灏在一起,但她很喜欢仧灏。喜欢仧灏仗义相救,喜欢仧灏为她打架,喜欢仧灏的一颦一笑,喜欢仧灏的一举一动。不知何时自己不自觉的观察仧灏,看仧灏笑她就跟着笑,看仧灏不开心她就跟着发愁。 喜欢有的时候很简单,或许也可以说是,一个人的磁场吸引了另一个人。因为磁场的原因,被喜欢的那个人无论做什么喜欢的这个人都好喜欢。开始需要一个感动的理由,以后就都是没理由的喜欢。且无论被喜欢的那个人有多么冷漠,都无法阻止喜欢的人对他继续喜欢。 管薏觉得自己壮起胆子亲吻仧灏脸颊这个举动用尽了她全身的勇气,如果仧灏真的喝醉了那他应该记不得这事,记不得就很好。若是记得了,怕是两个人都要尴尬很久吧! 那么,就希望他真的喝醉了,别记得吧! 思想间,洗手间传来体育生女生的问候:“管薏你怎么样了,好了没。他们让我来看看你,你没事儿吧?!” 管薏打开厕所门,从里面走出来。道:“我没事,就是尿急上了个厕所。你等我一下我洗个手!” “好。”体育生女生站在门口,管薏忽然从镜子里看到她背着书包。她问道:“你背书包干嘛?” 体育生女生答道:“喔,我要回家了。太晚了赶不上最后一班车,所以我得走了!” 管薏将水龙头关了,把手放在烘干机下面吹着。她想体育生女生如果回去了,那那个包厢就只剩她一个女生了。她可不要待在那里,太不自在了。有体育生女生在起码心里好受些,她说不上来自己在隐隐担心什么,或者说难以启齿。 于是她道:“那我跟你一起走吧,咱们一起打个车。” “好啊!”体育生女生应着,耐心等待管薏将手擦干净,两人并肩走进包厢。 管薏要去拿手机还有充电器,那阵手机没电了她就放在包厢里充电。顺便也跟他们打个招呼,然后离开。 张余歌与苏一洋跟着管薏,一直在管薏身边。林染刚说她要待在包厢里,看看有没有人搞什么鬼。这时管薏与体育生女生并肩向包厢去的路上,忽见林染慌慌张张的跑过来,拉住苏一洋张余歌的胳膊,紧张道:“不能去,不能去,那些人在酒里不知道放了些什么,好像是一堆粉状物体。一洋你见多识广,那东西是不是什么迷药啊!?” 苏一洋蹙眉,她虽然常年去迪厅蹦迪,可都是跟熟人一起去的。更何况以前她那个前男友还在迪厅当dj,所以她根本没有遇见过这种事儿。可是不遇见,不代表她没听说过。 白色的粉状物体,还要倒进酒里,还是趁管薏跟这个体育生女生都不在的情况下放进酒里的。就说他们怎么会有这么好心,会因为担心管薏所以让体育生女生来看看。根本就是故意找个理由把体育生女生给支出来,这样他们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管薏——!”苏一洋想通此节,立马冲向管薏,可她竟然直接从管薏身体上穿了过去,根本触碰不到管薏。 苏一洋张余歌林染三人发急,最可怕的事情就是你看到了危险,最后却无力阻止。不,或者说可怕的事情其实早已发生,而她们,不过是以上帝视角再看一遍。 她们只祈祷管薏成功与体育生女生离开,不要喝放了不明物体的酒! 很快管薏跟体育生女生就到了包厢,她伸手推开门,包厢里巨大的音乐声再次倏然传入耳朵。 该说不说,管薏觉得包厢里的人看着她的眼神都有些怪异。就像憋着一场坏,但是事先不能告诉她,得搞突然袭击一般。但她想着自己这就回家了,这些人也搞不出什么来。于是忽略了他们怪异的神情,以及过分的热情。 以班潮为首,她进入包厢以后他就立刻端着一罐啤酒迎上来。冲管薏道:“喏,罚酒一杯!” 管薏蹙眉,疑惑的问道:“我又没做什么,为什么罚酒?” 班潮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跟她解释道:“哎,刚刚你没有厕所卡,我们破例让你去了卫生间……” “可我大冒险了呀!”管薏立即争辩。 班潮神色不耐,一步一步向管薏靠近。逼得管薏一步步退到墙边,他才道:“大冒险你也没完成啊,我们说的是去亲每个男生一口,你只亲了仧灏一个人,然后就强行跑去上厕所了。没有完成大冒险你当然得喝酒,不然,你就去完成大冒险的任务,亲在场每个男生一口!” 管薏气的脸红,叫嚷道:“什么时间大冒险是亲每个男生一口了,你们刚才明明说是亲一个人就行了呀,你们……” 班潮大笑道:“大家说说,刚刚大冒险是不是要求管薏亲每个人一口?” “是啊——” “当然了——” “管薏你可别想抵赖——” 钍瑾从另一边靠近,包着膀子不怀好意,道:“要我说你不如把这瓶酒喝了,喝了不就没事了嘛?!” 管薏不愿意喝这无缘无故的罚酒,可她明白这些人就是在为难她。反正她也要回家了,喝了这罐酒又不会醉,怕什么。 但是……她接酒的手停顿了一下。但是她经常看普法栏目剧,那里面经常有趁女孩子不备在酒里下迷药的情景,虽然不太有可能出现在现实中。管薏犹豫了,不愿意接过那罐啤酒。 她没看到班潮和钍瑾对视了一眼,接着,班潮竟然当真她的面将手里的那罐啤酒一饮而尽。“喏——”班潮一边擦着嘴巴,一边再次从桌上拿起一罐啤酒。“酒里啥也没有,放心喝吧!” 他递给管薏的新的啤酒虽然也是打开的,但管薏心里安心了许多。小心思被班潮看穿也有一些尴尬,所以她很快伸手接过那罐啤酒。 “好,我喝。这罐酒喝完我也得回家了,太晚回去我妈妈会担心的!” 说罢,她扬起脖子将苦涩翻倍的啤酒给喝了。 喝完以后她放下啤酒罐,走到插电孔跟前蹲下来,拔下充电线与手机,接着起身转身要跟体育生女生一起离开。 奇怪的是包厢里的人都用更加怪异的眼神看着她,不,准确说是上下打量观察。每个人眼里还都有隐隐期待,仿佛下一秒管薏就要爆炸或者羽化成仙。 管薏收回目光,不想再猜测这些不怀好意心怀不轨的眼神到底代表着什么。她讲手机装在兜里,跟体育生女生一起走出包厢。 包厢出来几个男生送她们,管薏心想送就送吧,送到楼底下以后今晚这奇怪的跨年聚会就终于结束了。 她跟体育生女生牵手下楼梯,只是好奇怪啊,肚子忽然非常难受。脑袋也变得昏昏沉沉,很难受,全身都忽然变得很难受。想吐,非常想吐。 但管薏强忍着,心想也许一阵子就好了。就算想吐,憋着回到家里一样可以吐,难道还要再上去去厕所吐一遭嘛? 她拧着眉头,没下一步楼梯都是煎熬。呕吐的意思越来越明显,她忽然顿住,随即立刻旋身往楼上跑去。飞快的冲进厕所以后,她一阵好吐。吐的天昏地暗,好像要把胃也吐出来一样。 管薏很讨厌这种呕吐的滋味,也厌恶呕吐时散发的味道。所以她虽然全身无力脑袋混沌,还是努力一边吐着一边按着冲水。 就这样,她吐了好久好久,吐到胃里明显什么都没了。要是再吐,就只能吐出胃来了。混沌的脑袋依然混沌,浑身虚弱乏力,感觉一瞬间身体被掏空。 管薏无力的靠在隔间隔板上,坐了好一阵子也没感觉到脑袋的混沌好一些。 “这……迷药还有催吐的功能?”苏一洋目瞪口呆,纵横迪厅这么多年,她从未听说被下了迷药的人会吐到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的地步。 张余歌想了想,问了个奇妙的问题:“你们说,会不会是管薏对迷药过敏啊!她不是经常对各种奇怪的东西过敏嘛,什么紫外线了、蚊子了、柿子了等等一堆。如果这真是迷药让她吐的这么厉害,那她保准是过敏了!” 林染虽然觉得不可思议甚至有些想笑,但她还是顺从的点了点头。说的太对了,管薏很有就能过敏。 苏一洋转动智慧的大脑想啊想,忽然间她想到了一个可能。随后她听到张余歌和林染的分析,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得了吧,过敏她应该全身起肿块才是,可她现在在吐,就说明很有可能不是过敏。迷药也算药,你们想想一般药物过敏人是什么症状。不应该是口吐白沫然后立即昏倒嘛,怎么可能吐一吐就好了?” 张余歌捂住嘴巴,觉得苏一洋说的更加有道理,于是问道:“那她到底是怎么了,放进酒里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十四、粉笔灰 苏一洋几乎笃定,道:“粉笔灰!他们把粉笔灰碾成粉,然后放进酒里摇匀。粉笔灰吃了不会死人,但是会让人很难受,她吐成这样算是轻的,也辛亏吐出来了,不然比过敏有过之而无不及,非得坐着救护车去医院一趟不可!” 张余歌愤愤不平:“靠,放粉笔灰,那些人也太坏了吧!” 林染低着头:“在酒里掺了粉笔灰倒不会出什么大问题,但也很坏了。希望他们只是想要捉弄管薏,如果下的是别的什么东西,那管薏面临的将是更加可怕的事。但愿他们到此为止,不要再欺负管薏!我看他们放的粉笔灰也不多,应该是临时起意。毕竟法治社会,他们也不敢做什么。我活了十九年,也是人生第一回见到这么荒唐的一群人。这些人难道做事不考虑后果嘛,还是觉得人多可以分担后果?” 苏一洋耸耸肩,她现在有些不想待在这个地方了。先前莫名其妙忽然到了另一个时空,见到另一个很有可能是进入穿书系统的管薏时她还觉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曾因为那个管薏行为过于诡异而有些讨厌。可现在,她完完全全理解另一个时空管薏的所有行为。就像看一本小说,没人会愿意看主角一直被各种欺负。明明什么坏事都没做,就是被莫名其妙的欺负针对。苏一洋想要快点结束这个时空的回忆,她已经迫不及待要看重来一次的管薏如何逆袭对付这些人渣。 管薏吐的昏天黑地,倒在地上做了好久好久,窗外吹来清冷的风吹醒了她的意识。此时她头已经不昏了,就是肚子依然难受,还没缓过神来。身体恢复了些力气,管薏努努力从地上站起。扶着水箱站了一阵子,感觉又恢复了些力气,这才打开卫生间的门,往外面走去。 刚走出厕所外的拐道,竟迎面遇到仧灏。仧灏面色酡红,看到管薏也是一怔。 管薏想开口说点什么,或者打个招呼。仧灏却迅速锤下头来,装作没有看到管薏,与她擦肩而过。管薏愣了愣,只好路过仧灏,继续往前走。她现在很虚弱,走了没几步路就很想坐下来休息。但是管薏心想不能再回包厢,就算坚持不住倒在地上,也要倒在外面。 然而她算盘打得好,那群人却不给她机会。再绕过一个转角,哪里向左是ktv出口,向右是他们的包厢。他们就守在转角处,看到管薏出来了,一个个脸上都是得逞。 管薏身体发虚,根本无力再与这些人周旋。她侥幸的想或许他们不是在等她,她可以直接越过他们走出去。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头晕目眩身体难受发昏恶心。难道是刚才班潮给她的酒……不对不对,应该不是。班潮也当着她的面喝了酒,全部的酒又是仧灏家的酒,不会有什么问题。可是仔细回想,她似乎觉得刚刚喝的酒要比去厕所前喝的苦些,难不成他们趁她出去所以下了什么东西……不不不,绝不可能。仧灏还在里面,虽然后来钍瑾跟仧灏和好了,但是仧灏不会眼看着他们放些不明物体来坏她。 喜欢一个人就是会不自觉的信任他,她信任仧灏,百分百的信任! 哪怕仧灏后来也没做什么再帮助她的事情,但是有之前帮助的举动就够了。那些举动,支撑了她熬过后面的所有难过。 所以有仧灏在,班潮给她喝的酒里就不会下什么东西。 思想间,她已经走到那群人跟前。她象征性的点点头,就要向门口走。这时钍瑾嗖一下窜到她跟前堵住她的去路,笑道:“去哪呀,哥哥背你!” 管薏一阵恶寒,奈何身子无力,象征性的退了拖挡在身前的钍瑾。显然没什么用,根本推不开钍瑾。反而叫钍瑾一把抓住她的手,管薏立马挣扎道:“你干嘛?!” 钍瑾怎么会听她的,把她抓的更紧了,管薏急了,连忙抬腿往钍瑾的两腿之间踢去。 可惜钍瑾被踢的次数多了,也有了经验,反而更加紧的钳制住管薏,把她双手抓住一拧,他就站在管薏背后了。 管薏如果现在身体正常,那她尚且会努力挣脱一下。可她现在身体虚弱无力,根本挣脱不开。钍瑾不顾她挣扎,拖着她往包厢走去。其余男生有的走在他们前面去开门,有的走在他们后面乐乐呵呵笑着。 管薏急了,她根本无力反抗,几乎是被钍瑾架起来往前走。很快她就被拖进了包厢,钍瑾毫不客气的将她扔进沙发里,随后侧跪着坐她旁边,神情暧昧伸出一根手指挑着管薏的下巴。 管薏狠狠的瞪向他,如果目光是把刀的话那么现在这把刀一定架在钍瑾脖子上。她道:“你干什么,手拿开!” 钍瑾哪会听她的,不但不拿开,反而用食指与大拇指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颇为无赖的道: “我为什么要把手拿开,嗯?你的大冒险都没完成呢,你要亲我们每个人一口的,我碰一下你怎么了?” 管薏想抬手打掉钍瑾的臭手,没想到身侧的沙发一陷,班潮做到了她的另一边。伸手抓住她的两只手,按下去钳制住让她动弹不得。 管薏只好强忍心中不适,使劲皱起眉头,辩论道:“刚刚你们就用这个借口哄我喝了酒,你们说喝完酒就算游戏结束了……” 班潮迅速打断她的话,道:“你耳朵塞了驴毛嘛,我们什么时候说过喝了酒就结束游戏的话!” 钍瑾在一片憋着笑,满脸贼兮兮的样子。 管薏无奈到想哭,她大声反驳道:“可是一开始大冒险的内容就不是亲每个人一下,是你们说的随便挑一个人亲一下就好了的!你们为什么要耍无赖呀!” 班潮用一只手钳住她两只手,抬起另一只手放在管薏腿上拍了拍。“哎呀呀,明明是你自己记错了而已,我们可没说亲一个人就够了。也没说喝完一罐啤酒就算完了,今天啊,你必须亲我们在场所有人,一人一口,一下都不能少。听到了吗?!” 管薏反应剧烈,愤怒的情绪抑郁不住往上翻涌,她扭着身子疯狂踢着双腿,身上的力气渐渐又恢复了一些。她冲说话的班潮大声道:“放狗屁,凭什么?我又不是什么随便人,你让我亲我就亲吗?有本事今天就把我按在这儿,不过就算把我按在这儿我也不会亲的。除非你们打死我,要么就赶紧放了我!” 她一副你们要么打死我要么放了我的架势,惹得两旁的班潮钍瑾哈哈大笑。 钍瑾的手一点也不安分,他趁管薏不能反抗,一把拍在管薏身上。管薏立时挣扎的幅度剧烈,班潮险些按不住他。周围的人都哈哈大笑,有人说“哟,管小姐害羞了呢哈哈哈!” “是啊是啊,毕竟人家又不是什么人!” “哈哈哈哈,说的好像她比什么人好多少似的。你没见那阵子她扑上去亲仧灏的样子,简直是饿虎扑食,吓人的很!” “我当然看到了,当时仧灏吓得脸都白了。估计啊,是被管薏这样的人亲了以后感觉天塌了吧哈哈!” “唉,可怜仧灏,好好的一个帅小伙子,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呐!” “都怪管薏,都是她。平时也没见她那么狂野啊,刚刚亲仧灏那么豁的出去,现在碰一下她都不行。她都那样了,看不起谁呢?!” “哎,听说她家公司快不行了啊?” “不知道啊,我反正听说他爸爸在外面养了好几个二女乃呢。就连她,你们知道嘛,就连管薏都是她爹以前跟一个二女乃生的。后来二女乃不要她了,管薏她爹才勉强把她抱回家里。听说管薏现在的妈是后妈,对她可凶了。” “对对对,她还有个弟弟。那个弟弟是她爸的正房老婆生的,所以管薏在家里啥也不是。一天天的摇尾乞怜降低存在感讨生活呢!” “怪不得她兜里掏不出来几个大钱,老板家的女儿怎么说也得随身带点大票子吧,我就没见她掏出来过。” “你怎么确定她身上没带大票子,你还偷偷翻人家口袋了?” “哈哈哈哈哈哈……” “其实我觉得,她身上有大票子,就是不掏出来显摆而已。” “你怎么知道?” “是啊,你替她辩解什么?” “哎呀我可没有替她辩解的意思,她配吗?就是我有一次在超市看见她买东西,从兜里掏出来了一沓钱,两张红的还有一堆其他的。” “切,多半是充饭卡的钱吧!再说她要真那么有钱,为什么从来不请我们吃东西?” “哈哈哈哈,要么那钱就不是她爸给的。指不定是服务了哪个老男人,赚的辛苦钱吧哈哈哈。她要是敢用这样的钱来请客,我保证一定会一巴掌把她打倒在地上,爬不起来的那种!” “而且啊现在都十点多了,也不见她爸妈打电话来。要是换做正常姑娘,这么晚不回家谁的爸妈不担心呐?由此证明,她肯定不是现在这个妈亲生的。她爸也不管她,指不定在哪个女人被窝里玩呢哈哈哈!” “你爸!你爸才在别人被窝里快活!!!”管薏一直将这些污言碎语听在耳中,心想着忍忍吧,再忍一忍就过去了。可是她最不能忍的就是别人骂她羞辱她还带她父母。管薏怒气冲冲,竟然再次差点掀翻按着她的班潮。 那些说闲话的面面相觑,实在没想到鲜少还口的管薏竟然会还口,而且用的还是……这么野蛮的话语。 一个男生立马反击道:“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你爸又是什么好东西。天都黑了你不回家,你爸妈给你打过电话嘛?你就是你那个种.马.爹和野.又鸟娘生的表.子,你有什么资格说什么别人?!” 管薏气不从一处来,眼中冒了火,大声叫嚷道:“谁告诉你我爸妈没有给我打电话问我,我的手机在你身上是吗?又是谁告诉你我不是我爸妈亲生的,你才不是你爸妈亲生的,你们全部都不是自己爸妈亲生的。我祝你们全家都不是爸妈亲生的,是从垃圾桶里捡的,充话费送的,猪圈里长出来的——!” “我靠!” 那个男生被骂急了,竟然冲上来要对管薏动手。但管薏怎么会任由自己吃了亏去,平时在学校被欺压也就算了,出了校门还要这样,说别人孰不可忍。酒还壮怂人胆儿呢,虽说她没醉,但喝了酒真醉和假醉谁能分的清楚? 在男生扬手的一刹那,她抬脚瞅准命根子就是一踹。也许是因为见到有人要打她,班潮跟钍瑾的潜质也就送了很多。于是电光火石间的一刹那,管薏已经撞倒那个捂着跨吸不上气的男生,冲到了包厢门口。 她什么也管不了,一把拉开包厢门就冲了出去。接着一路狂奔,往楼下跑去。身后立马追来了三五个男生,其中就包括钍瑾班潮。管薏匆忙回头后又匆忙回头,不管不顾一步三个台阶往楼下跑。 但是她身体毕竟虚弱,跑不了多快。身后追着的又净是些身强体壮的小伙子,在下到楼梯第三个拐角处时,她忽然被人从后拦腰抱住。管薏拼命挣扎,用自己的胳膊肘子向后撞击,迅速踩着对方的脚尖。于是对方终于在她的一顿攻击下惨叫一声放开了手,管薏得到自由后马上继续逃亡。 她跑的又急又猛,一路上不知在楼梯台阶上拐了多少次脚腕。但她仿佛都没有反应没有疼痛似的飞速往外奔,心跳极速间仿佛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管薏终于冲到门前,一把打开ktv的大门,往街道上跑去。好巧不巧,这时候路边正好停着一辆正往下下乘客的出租车。管薏飞速跑到出租车前坐进去,下车的乘客在她上车后关上车门的同一时刻关上了车门。 “**嘉园!”她快速报出自己要去的地方的地址,司机是位阿姨。仿佛也从管薏焦急的神情看出了一丝端倪,干净利落的转动方向盘脚踩油门,离开了ktv门前的路段。第一个路口也没有红灯,阿姨顺着绿灯就开了过去。 见那伙人绝对不会追上她以后,管薏这才松懈下来。她回头从后车窗望去,ktv门口站着五六个男生。其中班潮叉腰,钍瑾叹气。大家都虎视眈眈的望着管薏坐的这辆出租车,可惜他们追不上来。 “小姑娘,晚上可得注意安全呐!” 十五、故事继续 司机阿姨好心的提醒道。管薏转正身体,长舒一口气。笑着对阿姨点点头,说了声谢谢阿姨。她又何尝不想注意安全,关键是危险来临的早有预谋又太猝不及防。防不胜防间,她就差点出了大事。管薏几乎可以猜到继续留在那里会是什么下场,那些人对她动手又动脚,言语轻佻面目猥琐,还能干什么。可她一个女孩子,被强行留下挣扎不得。到了最不可挽回的地步,当真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了! 出租车很快到她报的地方,并且贴心的提出要将管薏送到单元门前。管薏腿软,也不想多跑路,于是告诉了开车租车的阿姨楼号和单元号。接着,开车租车的阿姨就将她送到了单元门口。她付了钱,感激的跟阿姨说了谢谢和拜拜后,在阿姨的注视下进了单元门。 爸爸还没回来,妈妈坐在卧室的床边上等她。见她回来了,温柔的笑了笑。电脑旁连着的天猫精灵忽然在这一刻报时道:“现在时间,二零一七年一月一日零点整。” 管薏望着妈妈,妈妈望着管薏。两个人都笑着,都笑着。 她脱了鞋子换上拖鞋把外套挂在餐桌椅子上,然后冲进卧室里。看了妈妈三秒,然后忽然扑上前去抱住妈妈。 “妈妈,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宝贝!” 管薏的妈妈就是管薏的妈妈,管薏只有一个妈妈。谣言止于智者,可惜除了仧灏,那里面没有一个智者。 这几天一直飘着雨,有时大有时小。再次开学时,管薏走进教室明显发现气氛不对。无论男女,无论是不是平常欺负惯她的那些人,都用异样的眼神在看她。管薏被看的浑身发毛,难过极了。可是她一时又不知该找谁去问个明白,于是她只好先回到自己座位上。 桌子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本历史书,她明明记得放假前她把所有书都给放进桌兜了的。她不明所以,将书包塞进桌兜以后,拿起桌上那本历史书往桌兜里放。 掀开历史书,书底下竟然上几条黑乎乎滑溜溜,身体还在不停扭动的蚯蚓。管薏猝不及防,被吓得大叫一声,并从座位上跳起来连退好几步。 她想明白为什么这些人看她的眼神这么诡异了,原来是抓了蚯蚓来吓她。可是虽然管薏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就是怕各类虫子。像蚯蚓这样的,她尤其汗颜。 不是她装,更不是矫情。管薏望着还在桌上扭动的蚯蚓,眼中忽然扑闪出泪花。 管薏明白,他们只会恶作剧,把蚯蚓放在她桌上吓她。她哭关键不是被吓到,而是因为她知道这蚯蚓不会有人帮她清理。管薏对蚯蚓的恐惧极高,打死她她也不会去自己清理那些蚯蚓。可是怎么办,没人会帮她,没有一个人会帮她! 其他女生也害怕,男生只会看好戏,哪里会收回恶作剧。 她一瞬间觉得世界都崩塌了,管薏连连退后后,一转身哭着跑出了教室。那一刻管薏心里想,就算不上这个学也行,只要蚯蚓在一刻她就一刻不回去。 多么恶心啊,就算不闭上眼睛也是那副滑溜溜的蚯蚓扭动的样子。她简直一想起就头皮发麻,全身发痒。只觉得蚯蚓爬的全身各处都是,到处都是。从眼睛到鼻子都嘴巴到耳朵,哪里都钻着蚯蚓。 她一路跑出教学楼去,贴着墙哭了好久。管薏觉得自己太委屈,太委屈!如果当时,她没有当什么破学习委员,不给他们听写破单词,那么后面的一切都不会有了吧。如果当时她不理那群人,那自然也不会惹得自己一身臭吧!为什么,为什么总是欺负她针对她? 到底还想怎样!? 她终于鼓起勇气再次回到教室时,奇迹的一幕发生了。桌上被清理的干干净净,上面的蚯蚓竟然不见了。管薏诧异又疑惑的走到座位跟前,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桌子。接着她小心翼翼挑开板凳上的坐垫,她想有可能那些人会把蚯蚓转移到她的坐垫下。坐垫掀开以后,上面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管薏描述不上来自己的心情,怎么说呢,就是感觉很……复杂! 怀揣着半分不安的心态,她颤颤巍巍坐下。接着小心翼翼打开桌洞,把里面的东西全部清出来。还好还好,里面没有再被塞入蚯蚓。 管薏终于放下心来,将书包和桌兜里的东西重新放回去。 她抬眼打量周围的人,有人在看她,有人在笑她,有人压根没理她。管薏心里多莫名其妙,将桌子收拾好,接着去上专业课。 专业课教室在学校的图书楼三楼,那里是美术生和音乐声的教室。管薏走在人群后面,低着头暗自思索着些什么。 忽然,她仿佛听到前面传来一些闲言碎语。 一个美术生男生道:“唉!我之前还对她保持一些好感呢,毕竟她是老板的女儿,怎么能干出这种事呢?” 另一个嘲讽道:“切,她是老板的私生女吧她。肯定是跟了她那个亲妈了,就是狐狸精小三那一套。你不知道那天晚上她有多骚,简直没办法看!” “哎你怎么说的这么信誓旦旦,那天晚上你又没去,你怎么知道她是什么样的?” 另一个辩解道:“我没去啊,我当然没去。他们说的嘛,他们说她那晚到处勾引男人。那么多人说,这还能有假。要是我去了可能当时就被恶心坏了,一把大耳刮子把她扇到地上爬不起来。这种贱人,这不知道她爹妈是怎么养她的。还上学呢,读圣贤书呢,全读到够屁股里了吧,天天在学校想着怎么勾引男人。” “唉,话说咱们班上那群人对管薏也太坏了,今天是谁想的主意,把蚯蚓放管薏桌上的?” 另一个不假思索:“当然是钍瑾了,咱们班还有谁像他一样,那么坏!” “我觉得管薏那天晚上应该是喝醉了,或者,是那群人编的。还她抱着每个男人亲一口,管薏平时有多抵触那群人,怎么可能上赶着去亲每人一口呢!” 另一个忽然侧眸,满脸嘲笑:“喂,不是吧胖子,你怎么处处帮管薏说话。你不会是喜欢人家,不敢说出来吧?!” “我没有,没有,你别胡说。我就是觉得除了一开始听写那件事管薏不对了些,其他时候也没干过什么坏事。咱们所有人张口闭口贱人骚货,人家也就是个小姑娘,别欺负的太惨了!” 另一个眼里冒着精光,大叫道:“胖子,你就是喜欢那个贱……那个女人!” “去去去,小点声,别胡说!!!” “呀——胖子,她就在你身后呢……” 前面的两个男生同时站住,管薏抬眼看了他们一眼,然后绕开他们,匆匆离开。 身后再次传来他们的嬉闹声,“看啊胖子,人家看不上你呢哈哈哈,你痴心错付了哟——哈哈哈哈哈哈!” “闭嘴,你追某某某的时候人家不也不喜欢你嘛。你喜欢的那个某某某长那么丑人家都看不上你,我就算喜欢……喜欢那谁,那毕竟人家也长得好看,有什么好说的?!” “哎呀呀,胖胖动春心了,大家快听听啊,胖胖动春心了哈哈哈!” 身后的路上一阵嘻嘻打闹声,管薏低着头,越发走的快了。 胖子是这个班唯一没有用任何形式欺负过她的男生,也是她在这个班最隐秘的朋友。她曾经在教室只有他们两人时问过他,她问他把她当什么。反正她把他当成好闺蜜,特好特好的那种。胖胖想了半天,也说管薏是他好朋友。 管薏神经敏感,她不是没有猜到胖子会不会喜欢她。于是她才会故意问那种问题并抢先回答,跟胖胖表明自己的立场。她喜欢胖胖,但不是那种喜欢。她只把他当朋友的,她自己身上一身腥,就不要再去祸害别人好了。 别人诋毁她诽谤她时,也只有胖胖愿意帮她辩解。可她怕胖胖也会被攻击,所以不让胖胖当着大家的面帮她。他们约定好了的,周末一起去公园玩,然后在树林里把所有郁闷的事情喊出来。胖胖每次都会大肆的替她打抱不平,她很感动。可是,胖胖对她来说只是朋友,只是好朋友! 所以刚刚……胖胖是跟身旁的男生承认了,坦白了,就是喜欢她? 或者他也是借身旁男生的口,告诉她他喜欢她! 无论如何,管薏都不愿意接受,来自她认定了是好朋友的喜欢。 更何况她一直处在风口浪尖上,胖胖承认了喜欢她,只会给她引来更多的骂言 她实在被人骂怕了,她怕,怕再被人攻击,怕再被人戳脊梁骨。 但是令管薏不解的是,胖胖和他身边的那个男生说些什么……那天晚上,去亲每个人什么的。 等等,亲每个人?! 难道那些人没有羞耻观念嘛,这种逼迫她的事情都能说出来。但是,既然是欺负她,那她就是赤果果的受害者,为什么大家还要对她议论纷纷。连女生都对她另眼以待,感觉她像是坏人一般! 管薏不明白,于是她按部就班的去上专业课。刚推开专业课教室的门,就看到班潮迅速从仧灏二旁移开。仧灏看着进门来的管薏若有所思,最后淡淡的皱了皱眉。 管薏立刻猜到班潮肯定跟仧灏说了什么,仧灏从来没对她有过这样的表情。这样的表情,就像是……就像是所有欺负她的人一样,没有区别,没有分别。连同眼神,微表情,全部都一样。 错觉,一定是错觉。她飞快将脑袋里的杂念甩走,接着两耳不理窗外事,一心学习。 一早晨无异样,等到下午进到文化课教室以后,第一节课又没来老师。所以大家上自习课,班主任没来,教室里格外吵闹些。 闹着闹着,忽然有一块橡皮擦砸在管薏脑门上。管薏捡起那块跌在桌上的橡皮,抬眼向周围望去。她看见钍瑾在嘚瑟的笑,就认定这块橡皮是钍瑾扔来的。她二话没说,用劲将橡皮擦打过去。很准的砸在钍瑾头上,钍瑾立马收住笑,变了脸。 “你他妈的什么东西,敢拿橡皮擦丢老子?!!”钍瑾说着,从地上捡起那块脏兮兮的橡皮擦,举起手臂狠狠向管薏丢来。 管薏及时躲避,那块橡皮擦斜斜从脸颊飞过去。 钍瑾见没打到她,怒从心头起,抢过周围桌人的橡皮擦,再次使劲向管薏砸来。这一下管薏躲避不及,被砸到了额头。 “你干什么?!!”她也恼了,气的大叫道。 钍瑾眼里泛着绿光,大笑道:“贱人,给老子记着,只有老子打你,没有你还手的道理,明白吗?!” 管薏厌恶极了眼前人这张恶心的脸,从喉咙深处吼道:“明白你娘!”什么是只有他动身打人,被打的人绝对不能还手的道理?她又不是他的谁,凭什么听他的?不愿意的就是要反抗,反抗不过哪怕被打了,也绝对不会坐以待毙。哪怕是鱼死网破,也绝对要拼上一拼。 “恶心——!”钍瑾对着管薏大骂道:“你一个千人骑万人上的表.子,有什么资格跟老子吵架?老子跟你废话都折了寿命,嫌脏,嫌得传染病!!” 管薏不知道钍瑾又是在哪里学的新词,总之他每次都能骂得她七窍生烟。这回他骂的比以往更恶心,更不可言说。管薏不知道这种人到底有没有家教,怎么张口闭口就是这种不入流的话。也许他没有妈妈吧,要不然怎么就成这样了! 她不愿意再跟他吵架,于是快快结束对话:“钍瑾,你说这些话得摸着良心。我怎么怎么样你看到了?我怎么怎么样,是对着你做的了?我是贱人,我贱你了?我是表.子,我表你了?张口闭口恶心恶心的,我做了什么恶心的事你倒是具体说出来啊!天天骂骂咧咧骂骂咧咧,没素质的人是你,恶心的人是你,最该被嫌弃的人是你!要是你每天都有那么多怒火,无处发泄的话我建议你去找母猪。喔不,你配不上母猪,你连驴都配不上。你,还是早日超脱吧,我祝你早死早超生。 我啊,只有一样不如你,我得对你甘拜下风,那就是我嘴巴没有你那么贱,我吵不过你。但是你放心,要是有一天你没了,我一定不计前嫌多给你烧两个花圈!而且,我一定哭着去吃席,眼泪从嘴巴里流出来的那种! 希望你可以闭嘴,像你有一天死了一样,像个死人似的闭上嘴巴!” 十六、忽然的醒悟 “钍瑾,如果你可以,那我现在就能给你烧香,还可以给你烧花圈,你说烧什么我就烧什么,满足你的所有遗愿!!!” 管薏一口气将她所有的愤怒委屈都发泄出来,语速快到钍瑾根本插不上嘴。于是钍瑾恼的整个面部紧凑,捏着拳头就要上跟前来找管薏理论。 正在这时,教室后门被人推开,一道巨大的怒吼声从后门传来:“干什么呢!!!” 原来是特长部的部长,大家都叫他赵大。 这一声巨吼后,教室里完全没了声音。也阻止了捏着拳头的钍瑾,或者说,以钍瑾三瓜两枣的脑子,被这么一声巨吼,压根什么都忘了。 赵大只站在门口喊了一声,接着就走了。教室里死一样的寂静,约莫过了十多分钟后,才慢慢的恢复声响。 管薏不知道为什么,自那以后,或者说自那晚以后,班上总有人对她议论纷纷。在背后说一些小声的闲话,或者站在远处看着她跟旁边的人指指点点,冒出来一句“就是那个女生。” 身旁的人就会点点头,道:”“喔——原来就是她呀!” 从前被人戳脊梁骨的事情不少,可是从没有一次像现在一样,认识的不认识的,但凡她路过,总能收获异样的目光。 管薏完完全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注意她。 苏一洋:“……” 张余歌:“……” 林染:“……” 她们以上帝视角,自然是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对管薏议论纷纷。 说来也可笑,这年头了,靠几张嘴依然能够毁坏一个女孩子的名誉。 谣言一开始是从钍瑾与班潮处开始传的,加上同一天在那家ktv的其他人的默认,管薏喝醉了酒以后失态的事情传的到处都是。如果浅显的讲,这事就是管薏喝醉了做了点比较失态的事情。但要是讲的恶劣一些,就是管薏喝醉酒做了很多不可言说的事。比如……云起不允许写的事情,并且是管薏主动的。 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管薏的名声就算是这么臭了。 苏一洋坐在水泥地上,她已经无力挣扎。怎么说呢,管薏……实惨! 那么,已经这么惨了,也再没法更惨了!苏一洋气也气了,又不能出去帮管薏,气到无力又不想再看着这事儿发生。可这事儿无论苏一洋想不想都在发生,她能做的只是不去看。 那么不去看又要做点什么呢,她们离不开管薏附近,抬眼闭眼都是管薏。 唉……! 苏一洋心十分累,重重叹了一口气。问出了一个她一直想问的问题:“话说,这个什么穿书系统,它不是一直只能把人穿进书里吗?咱们穿书的时候可就咱一个是真人,其他人都是书里的npc。可现在管薏这个,先不说我们为什么来了,还莫名其妙的看了一遍管薏以前的生活。 再说管薏,她为什么来到游戏后经历的事情是她的曾经?还记得一开始嘛,咱们去的那个地方。就像是管薏回到曾经重来了一次似的。 我想说的是,穿书系统不应该只能穿进剧本中吗,为什么管薏她能回到她的过去。难道她的过去也是一本剧本吗,到底是怎么回事?喂,你两能不能参与一下讨论!!!” 被点名了的张余歌林染急忙回答,道:“谁知道呢,要不然管薏不是真人,是个像你老公百里先生一样的人。从书里出来,在现实有了实体的人物?” 人有多大胆,故事就能有多扯。 苏一洋立马嫌弃道:“怎么说的好像我老公是书里认识的,你老公不是似的。哎对了,话说你老公其实是真实存在于咱们的世界里的,他不是书里杜撰后,因为你的相信才在我们的世界有实体的存在。我可以理解为,你穿进的那本书是以你老公为原型写的,写着写着就变成了完全按照你老公来塑造的人物。以至于这种塑造打通了某种世界的大门,让他在书里也有了实体。书就相当于另一个空间,你呢通过穿书游戏进入到书里的世界,遇到了一个在现实世界真实存在的人,在书里的和他认识并且相爱。 也就是说,你老公还是在现实世界存在的。你在书里遇见他也是因为他被人当做原型写进了书里,也就是说……有没有可能咱们眼前看到的这些,其实都不是真正的管薏的经历。其实咱们一直都想错了,眼前的这一切其实只是以管薏为原型的书里的故事。咱们因为损坏了遥控器,而不小心进入到了这个以管薏为原型创造的剧本当中。还错误的以为这一切是管薏的曾经,还有上回,眼前一黑回到了一个重来的场景,遇见那个像是记得一切记忆重生的管薏的场景。你们不觉得那个场景就像是……像是小说里的场景切换。一开始告诉我们管薏原本是个什么性格,然后场景一切换,让我们看到一个截然不同性格诡异的管薏。于是引起我们的疑惑或者说怀疑,哎,为什么管薏会这样呢。 接着,我们又回到了一开始见到的那个管薏的画面里。开始见证她是如何一步一步变成后来那个性格,她都经历了些什么。 那么……如果一切是个剧本,这个剧本的结局是什么?咱们误闯误入进来了,为什么没有被踢出去?一般正常的系统不应该都有检测是否有意外,之前穿书的过程中这个系统就是全程监控,为什么现在不灵了。难道是系统bug?你们觉得呢?” 苏一洋总是这样,呜哩哇啦讲上一大堆,发表完自己的意见后,就要求让别人表态。 张余歌林染表示头大,她们觉得,她们觉得苏一洋说的有点天马行空还非常绕,让人一时间无法理解。 张余歌道:“照你这么说,咱们现在待的空间就是一剧本里面。现在看到的,还有一直义愤填膺的,根本就不是真实发生的,管薏的曾经,是这个意思对吗?” 林染道:“也不能这么肯定,既然是以管薏为剧本,那么有可能有一部分事情是真实发生过的。一洋说的有点道理,但问题的关键是,咱们留在这里这么久,不管是管薏的曾经还是以管薏撰写的剧本,我们好像都没有想过……要怎么出去?!” 林染一席话点醒了苏一洋与张余歌,是的呀,来到这个鬼地方这么久了,她们从来没思考过这个问题。就是怎么出去! 也许是因为她们都经历过穿书,所以心里暗示没什么大问题。等完成任务就可以回到现实世界。并且还能获得一个愿望,在游戏里经历的几百天现实中也不过几天而已。正是因为有了这些经历,才让她们有恃无恐。内心暗示自己可以出去,很快就可以出去,至于这个很快到底是多快,她们从来没有想过! 到底要达到一个什么条件她们才能出去,或者,因为弄坏遥控器被卡在游戏里永远也出不去! 苏一洋道:“我觉得,一个故事肯定有结束的一刻。既然是作者早就写好的剧本,结局也早就准备好了。那么……” “那么我们只需要等到剧本结束,就可以回去了?!”林染抢答道。 苏一洋打个响指,表扬道:“完全正确,咱们等到这个剧本结束就可以回到现实。”随之她话题一转,道:“但问题是……” 三人相互对视一眼,最终还是苏一洋说出了她的疑惑:“但问题是,咱们猜的对吗,真的是剧本吗?万一这一切就是管薏的曾经呢,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出的去?” …… 良久的沉寂,谁也不知道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们被困住了,就像是被困在一个剧本当中,永远不知道下一秒要发生什么。因为离不开管薏附近,所以没有办法去寻找可以离开的途径。她们就被困在剧本里面,找不到答案,怎么也出不去。 感觉到士气特别底下,张余歌只好自告奋勇来活跃气氛。“哎呀别担心啦,如果一切是剧本,咱们等到剧本结束就可以出去了呢。但如果一切是管薏的曾经呢,就更加好办了,管薏后来上大学不就遇见咱们了嘛。不可能同时出现两个咱们,所以等管薏遇见我们的时候我们就回到现实了。不许士气低迷啊,都给我打起精神来。等搞明白了一切到底是回忆还是剧本后,再想其他的。 如果咱们这些天看到的这些都是真的,那等回到现实世界以后啊,咱们可得好好帮助管薏恢复。你们记得她一开始高中报名的时候多开朗嘛,后面这都被逼成啥了。她是咱们寝室年龄最小的一个,以后咱们这些做姐姐的好好对她,知道了嘛宝贝们?” 林染被张余歌话尾这一句宝贝们给乐到了,笑着拍拍张余歌的肩膀,又将抱着膀子站在一旁的苏一洋给揽过来。 她道:“加油姐妹们,我们一定可以出去的。不要灰心,不要丧气。咱们能行,一定能行,绝对能行,奥利给!!!” 张余歌:“奥利给!” 苏一洋:“……奥……加油!” 话说,不管她们加不加油,这和出不出的去还真没多少关系。但是没关系呀,至少心态是好的,就够了。 这边,管薏又碰上了大麻烦。下课去卫生间的路上,她再次遇到站在楼道对她笑的贼兮兮的钍瑾与班潮。管薏下意识转身就走,走进教室她站了站,随即往后门走去。她是真想上厕所,可是从前门出去经过女厕所时就必须路过钍瑾与班潮。她实在不想和他们有什么接触,以及不愿意看见他两的脸。于是管薏决定从后门走,穿过大厅走出楼门,再绕一圈从小门里进来。这样她就可以直接到达卫生间,不要理会那两个人了! 她走到后门前将门拉开,楼道对面并没有人。管薏松一口气,迈步往出走。忽然身旁有一只手拽住她,惊诧见管薏瞥到那人的脸,是班潮! 班潮拖着她就要往厕所那边走,她用力挣扎,才缓了一些力气。她怒目瞪向班潮,问道:“你干什么?!” 班潮理所当然的说道:“当然是带你去做好玩的事了,不然,带你去吃屎啊!” 管薏觉得自己的手被随时随地随口说脏话的人抓着,都在不停被污染。她使劲甩着胳膊,企望能将之甩开。然而班潮抓的极紧,她根本蹬不开。管薏只好缩着屁股压重身子的重量,让钍瑾没那么容易拉着她走。 “你放手,你再这样我就大喊了。反正隔壁就是办公室,把老师喊出来一起听听你要带我去做的好玩的事情是什么?!” 钍瑾不怒反笑:“好啊,有本事你就嚷嚷啊。反正你管姐现在是名声在外,厉害的很。你想不想让老师也听听你的光辉事迹,接着再由老师转告你的爸妈,把你的事儿告知天下啊?” 管薏被班潮抓着的是左手,于是她右手使劲拍打着班潮抓着她的手:“你把话说明白了,我做什么事儿了我名声在外。你要告诉老师什么呀,难得你还会用成语,还告知天下,我做错什么了,有什么黑历史什么把柄在你们手里?告知天下了会怎么样,所有人都会变成你们一样嘛?!” “切!”班潮轻蔑的笑一笑,反手捏住苏一洋的另外一只手。 “你做了什么自己不知道啊,那我大发慈悲给你提个醒。你那天晚上在ktv,都干了些什么啊。啧啧啧,听说挺丢人现眼的,见到个男生就抱住亲啊!是不是有这回事呢管薏?!” 管薏一瞬间顺眼失神,愣在那里三五秒。班潮趁着这个空档又将她往前拖了四五米。被拽着走的管薏忽然反应过来,她望着恶意满满的班潮,抬脚向班潮裤子中间踢去。 虽然没踢中,被班潮躲了过去。但班潮也因此放开了对她的钳制,管薏终于自由,伴随着班潮的怒骂声,她转身匆匆往卫生间走。 卫生间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进门以后供人洗手的水池,水池对面是淘拖把的水槽。且称为水房,隔着两堵半截的墙,中间是一个可以掀开的门帘,进去就是卫生间。卫生间呢就是一格一格的厕所了,蹲式的厕所。 管薏才走到水房前,就听到身后有明显的脚步声。她没去管,因为她认为自己已经进了卫生间,那些人起码的礼义廉耻还是有的,不会擅闯女生厕所。 谁承想她想的有点多,一只手拽住了她。 十七、世界崩塌 那只手拽住了她的胳膊,接着将她这个人往门外拽去。那力道又快又猛,加上管薏好不提防,于是一下子就被拽了出去。 待管薏反应过来后,立即拼命挣扎。可这回拖着她的是钍瑾,体育生力气大。对她的钳制简直就像被螃蟹钳子夹住了一样,无法动弹。 女生厕所与男生厕所之间就隔着一堵墙。 他从背后抓着管薏,一个劲把她往男生厕所推。管薏使劲后缩,紧紧贴着钍瑾,大声叫嚷道:“你们是不是有病啊,我告诉你们有病就得治病。就算的心理变态早发现早治疗也能早好,每天想着把我推进男厕所是怎么回事。你们是觉得这是表达了一种对我的羞辱,还是这样可以满足你们无聊的乐趣,简称恶趣味?!!” 钍瑾凑近她的耳朵,笑的像个妖怪。“管薏,你不能进去吗?老子就是想推你进去,没有什么理由。老子就是想,老子想了你就得进去,明白吗?!” “明白你奶奶个腿,赶紧放开我。你们到处撒谎诬陷我,造谣生事,到底想干什么?那天晚上在ktv,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自己心里清楚。难道是你们到处撒谎,谎言说多了连自己都相信了?那晚是我要抱着每个人亲的嘛,那晚我根本没亲过你们任何人!钍瑾你到底想干什么我不知道,但我告诉你,我不会任由你们欺负下去的,我……” 就在她头发凌乱,整个人歇斯底里像个泼妇在骂街,整个人神采飞扬,全身挣扎着跟钍瑾吵架时,男生卫生间忽然走出来一个她熟悉的身影。那个人在水房洗了手,接着从兜里拿出纸擦干手上的水渍。就那么优雅的,与此时的管薏格格不入的模样走出来。 管薏见到是仧灏,整个眼里都有光了。仧灏这么近距离看到她被欺负,一定会帮她的。他一向如此,没遇到就忘了,但凡遇到了,就绝对不会置之不理,坐视不管的! 她连一声叫仧灏的惊呼都准备好了,她想,配合她的一声仧灏,仧灏再出手相助,画面简直不要太完美。 她已经准备好了呼唤,准备好了放在兜里的糖,准备好对仧灏说出谢谢。她准备好了一切,心里都准备好了。 可是她没料到的是,仧灏从水房出来后,抬眼淡淡瞥一眼管薏,然后面色平静的,姿态坦然的,一步步的转身离开了。 管薏甚至听到他嘲讽的说了一句:“呵——公交车!” 她不会听错,就是他的声音。可是,为什么会从他的口中,用他的嗓音发出这种声音呢?管薏不理解,完全卡在那里。她的脑袋像是卡机了一样,转也转不动,被一颗大零件死死卡着。 怎么会呢,怎么会是仧灏说出的话?他,他从前会出手帮助她的呀。她没有要求仧灏会一直帮她,但是起码,至少,仧灏不会是那个跟着这群人一齐嘲讽她、讽刺她、诬蔑她、对她表示不屑的人啊。 仧灏怎么会,怎么会用那种词来形容她呢? 公交车—— 呵呵,多难听啊。她会很难过,很伤心的呀! 怎么会,仧灏怎能会…… 管薏觉得自己的世界崩塌了,她没法接受这个现实。哪怕仧灏刚刚是随口而发,那一句话短短三个字,犹如一把利刃狠狠刻在她心上。 于是,心也随着世界的崩塌一起碎掉了。 她停止了一切挣扎,呆呆的,楞楞望着仧灏离开的方向。脑海中不曾进入一丁点的声音,她好像只听到笑,全世界都在笑。笑的嚣张,笑的粗狂,笑的她头痛欲裂,笑的她几欲发狂。 钍瑾才不管她有没有发疯,见她不挣扎了,一股脑的将她猛的推进男生厕所里。管薏其实已经反应过来了,可她不忙着往出去跑。反正跑也没用,门已经被钍瑾给堵住了,他是不会让她跑出去的。 管薏踉跄的进入厕所,接着挺直腰杆。尽量避免双眼目视厕所里的一切,径直转身望向钍瑾。 厕所门口不止钍瑾,还围着一群人。管薏看着他们,他们看着管薏。管薏明白,他们一定是想要像上次一样,欺负她欺负到哭。 可凡事都会变啊,她不是上次的她,上次被推进男厕所的管薏也不是这一次被推进男厕所的管薏。而相比之下,她们之间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上一次被推进厕所的管薏还没有喜欢上仧灏,仧灏也没有帮助过管薏。而这一回的管薏不仅喜欢上了仧灏,还发现也许因为自己那晚人生第一次大着胆子做出的事情让仧灏对她产生了误会。 那晚仧灏喝麻了,钍瑾与班潮肯定跟他说了很多。不乏夸大其词恶心的描述她,所以导致仧灏会误解她。误解她是一个恶心的人,并且让仧灏懊恼他从前帮助她时的所作所为。 管薏什么都懂,可是一切来的太快,她现在满脑子的关注点不是如何跟仧灏解释清楚这一切。她的关注点完全在于仧灏为什么要听信别人的谎话,为什么不能来问问她呢。 从前他是她唯一的救赎,他是第一个出手帮助她的人。虽然胖胖相信她,可是胖胖从来不会出手帮助她,胖胖永远都是她受欺负了以后偷偷安慰她的那一个。 管薏清楚的明白,她需要的不是事后的安慰,因为她可以舔舐自己的伤痛。甚至她喜欢独自舔舐自己的伤痛,不喜有人叨扰。 她需要的是仧灏那样的帮助,或者说是明目张胆的帮助。不,在管薏的理念里,应该要再准确的说,那就是,她要的是明目张胆的偏爱。而仧灏的行为,尤其是不惜因为她而跟钍瑾打架,让管薏从心里认定了仧灏。 人啊,有时候就是那么突然。对一个人产生了好感,说心动就心动了。 可是这个唯一的救赎,唯一一抹透过黑暗敲开封死窗户照进来的光,忽然就收回了它以往所有偶然留下的芒,甚至从今以后都被不会再有丝毫光芒照进。 它留下一句嘲笑,融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消融在最浓的一抹黑暗之中,哪怕不出手,仅仅一个眼神一个表情一句话,都足以带给她毁灭性的打击。 管薏颇有些自暴自弃,她瞧着守在厕所门口看戏的众人,第一回感觉到这些人是多么的可笑。他们以为自己是台下看戏的主儿,其实从始至终在台上唱戏的,才是他们。他们用滑稽的表演,让人捧腹大笑。可他们见不得人笑,若是有人因为他们的表演而开怀大笑,他们就会生气,或愤怒。他们将一拥而上,对开怀大笑的人百般刁难,直到让这名开怀大笑着收回笑脸,欲哭无泪的继续观看他们表演为止。 其实,把她拽进男生卫生间又能做什么呢? 给她起一堆龌龊下贱的外号又能怎么样呢? 没日没夜每时每刻对她出口成脏又是为了什么呢? 时时刻刻针对,欺负她又能怎么样啊! 她就是被这一连串的精神攻击逼得发了疯,她早就疯了。他们不停的用言语攻击她,告诉她她疯了。管薏不愿意听他们的胡话,所以她告诉自己没有疯,自己好好的。 可是等冷静下来仔细回想,只要一想到那些人的丑恶嘴脸与恶劣行径,她就会浑身难受恨不得死了。管薏无时无刻不想着逃离,可逃离前她应该做点什么?她应该告诉父母自己在学校是如何被欺负被攻击被针对?应该求着父母给她转学,她再也不想见到这个班上的任何一个人。哪怕看不到人,看到一张照片都会浑身发痒,犹如百虫挠心。 可是爸爸妈妈不会同意的,他们一定会责怪管薏,责怪她为什么别人不会被针对被欺负,就她被针对被欺负。他们一定会认为事情没有那么严重,不过是同学之间的玩闹罢了,都是学生而已,能做什么攻击别人的事情呢。他们一定会责备管薏不懂事,不体谅爸爸妈妈的辛苦,转一个学又要花好几万块钱。家里虽然听起来开着公司,可辉煌就是大家口中的。其中冷暖只有自己知道。管薏自己也明白,现在这个学校是全省排名第二的学校,只有在这里她才能接受好的教育。 她什么都得明白的,父母、面子、经济……她是姐姐,她要懂事。从小她都是个乖乖女,她的爸爸妈妈很忙很累,所以她不能惹事。她要体谅爸妈的辛苦,她要懂得为爸妈分忧。她得懂事,必须得懂事。 于是管薏几乎快要忘了,她自己才刚过完十五岁生日。她自己都还是一个半大的孩子,却必须要理解四十岁父母的一切苦衷。因为从八岁开始,弟弟生下来的那一刻,全世界好像都在跟她说:“管薏,你现在是个大孩子了,你要懂事了!” 从前她的头发都是妈妈梳的,每一天都是。妈妈扎的头发很紧很紧,紧到嘞头皮的那种。在没失去妈妈扎头发这项特权以前,她还经常吐槽妈妈扎的辫子恨不得嘞掉她的头皮,让她变成秃子。可有一天,妈妈忽然告诉她要她自己扎头发。管薏记得,就是所有人都告诉她是个大孩子,要懂事的第三天。 她费力的给自己扎头发,用了很久很久,她终于扎出一个像是去菜市场和人打完架撕扯过后的发型来。她记得那时候妈妈生完弟弟情绪都些变化,妈妈每天都有些狂躁。管薏扎好头发后去给妈妈看,毕竟是她第一次扎头发,虽然不好看,但毕竟是第一次。她想着,要不然妈妈会夸奖她扎的还行。要么觉得她的头发惨不忍睹,于是主动出手帮她扎。 可她没想到妈妈会扯着她的头发猛的一拽,将她好不容易扎的辫子完全戥垮,并且歇斯底里道:“你扎的这是什么东西,你已经八岁了,二年级了,不是弱智。连个头发都不会扎,你还会干什么呀你?!” 后来她也确实学会了扎头发,但依旧没有忘掉那时候妈妈的态度。以至于她后来见到十二岁的表妹不会自己梳头发,要婶婶梳的那一刻,她再次不可避免的回想起属于自己十年前,八岁的记忆。 人会用一生治愈童年,这句话也许说的没错。或者说,有时候童年某些记忆深刻的瞬间,会在脑子里刻一辈子,就像用线密密麻麻的穿在脑海里,甩都甩不掉。 管薏羡慕十二岁还不会梳头,要妈妈老梳头的表妹。后来她想了想,恍然大悟自己羡慕的原来是从前可以让妈妈梳头的日子。 总之在她八岁弟弟生下来的那一刻,她就必须要长大。要做一个好姐姐,懂事的好女儿。一步踏错,就有无数的责怪落在她身上。八岁她学会了换尿布,洗尿布。抱着小孩儿哄着小孩睡觉,举着半人高的水壶去倒水。学会了自己梳头发,忍着害怕一个人睡一个卧室。学会了怎么去照顾弟弟,学会了怎么做才是符合大人们眼里长大的一切举动。学会了懂事,学会了……伪装。 因为爸爸妈妈对弟弟的偏袒,小时候的她经常有想如果弟弟不存在就好了,这样爸妈全部的爱就都在她身上了。可是管薏压根没留意弟弟是怎么来的,妈妈只是看电视在肚子上遮一块防辐射的布。忽如其来捂着胸口往厕所跑,蹲在马桶上吐了几次。后来,弟弟就出生了。他出生的猝不及防,家里从没有人问过管薏愿不愿意自己有个小弟弟。他们认为没必要问小孩子这些,因为不重要。不管小孩子愿不愿意,这都是大人决定的事情。小宝宝生下来了,大孩子接受并且照顾就是,顺其自然就好。 他们甚至认为跟大宝征求意见很搞笑,她一个小孩能懂什么,什么也不懂,因此也没必要问。 管薏小时候不懂,不明白的事太多太多。可是爸爸妈妈永远只告诉她一句话:“管薏,你是姐姐,你要照顾弟弟。你已经是个大孩子了,能不能别让爸妈操心了!” 从八岁开始到如今,管薏活了十五年,就有一半的时间被迫长大,懂事,理解父母。成为一个父母喜欢的,想要她成为的,最好成为的模样。 她是人,也会累。 那时候小,钻牛角尖,没想明白时,她经常在手臂上拿圆锥画一些小道道,小伤口。还经常非主流的想着,如果有一天她死了,爸妈会不会忽然反应过来亏欠她太多了。然后追悔莫及,从此沉寂在失去她的悲痛当中。 十七、崩塌 那只手拽住了她的胳膊,接着将她这个人往门外拽去。那力道又快又猛,加上管薏好不提防,于是一下子就被拽了出去。 待管薏反应过来后,立即拼命挣扎。可这回拖着她的是钍瑾,体育生力气大。对她的钳制简直就像被螃蟹钳子夹住了一样,无法动弹。 女生厕所与男生厕所之间就隔着一堵墙。 他从背后抓着管薏,一个劲把她往男生厕所推。管薏使劲后缩,紧紧贴着钍瑾,大声叫嚷道:“你们是不是有病啊,我告诉你们有病就得治病。就算的心理变态早发现早治疗也能早好,每天想着把我推进男厕所是怎么回事。你们是觉得这是表达了一种对我的羞辱,还是这样可以满足你们无聊的乐趣,简称恶趣味?!!” 钍瑾凑近她的耳朵,笑的像个妖怪。“管薏,你不能进去吗?老子就是想推你进去,没有什么理由。老子就是想,老子想了你就得进去,明白吗?!” “明白你奶奶个腿,赶紧放开我。你们到处撒谎诬陷我,造谣生事,到底想干什么?那天晚上在ktv,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自己心里清楚。难道是你们到处撒谎,谎言说多了连自己都相信了?那晚是我要抱着每个人亲的嘛,那晚我根本没亲过你们任何人!钍瑾你到底想干什么我不知道,但我告诉你,我不会任由你们欺负下去的,我……” 就在她头发凌乱,整个人歇斯底里像个泼妇在骂街,整个人神采飞扬,全身挣扎着跟钍瑾吵架时,男生卫生间忽然走出来一个她熟悉的身影。那个人在水房洗了手,接着从兜里拿出纸擦干手上的水渍。就那么优雅的,与此时的管薏格格不入的模样走出来。 管薏见到是仧灏,整个眼里都有光了。仧灏这么近距离看到她被欺负,一定会帮她的。他一向如此,没遇到就忘了,但凡遇到了,就绝对不会置之不理,坐视不管的! 她连一声叫仧灏的惊呼都准备好了,她想,配合她的一声仧灏,仧灏再出手相助,画面简直不要太完美。 她已经准备好了呼唤,准备好了放在兜里的糖,准备好对仧灏说出谢谢。她准备好了一切,心里都准备好了。 可是她没料到的是,仧灏从水房出来后,抬眼淡淡瞥一眼管薏,然后面色平静的,姿态坦然的,一步步的转身离开了。 管薏甚至听到他嘲讽的说了一句:“呵——公交车!” 她不会听错,就是他的声音。可是,为什么会从他的口中,用他的嗓音发出这种声音呢?管薏不理解,完全卡在那里。她的脑袋像是卡机了一样,转也转不动,被一颗大零件死死卡着。 怎么会呢,怎么会是仧灏说出的话?他,他从前会出手帮助她的呀。她没有要求仧灏会一直帮她,但是起码,至少,仧灏不会是那个跟着这群人一齐嘲讽她、讽刺她、诬蔑她、对她表示不屑的人啊。 仧灏怎么会,怎么会用那种词来形容她呢? 公交车—— 呵呵,多难听啊。她会很难过,很伤心的呀! 怎么会,仧灏怎能会…… 管薏觉得自己的世界崩塌了,她没法接受这个现实。哪怕仧灏刚刚是随口而发,那一句话短短三个字,犹如一把利刃狠狠刻在她心上。 于是,心也随着世界的崩塌一起碎掉了。 她停止了一切挣扎,呆呆的,楞楞望着仧灏离开的方向。脑海中不曾进入一丁点的声音,她好像只听到笑,全世界都在笑。笑的嚣张,笑的粗狂,笑的她头痛欲裂,笑的她几欲发狂。 钍瑾才不管她有没有发疯,见她不挣扎了,一股脑的将她猛的推进男生厕所里。管薏其实已经反应过来了,可她不忙着往出去跑。反正跑也没用,门已经被钍瑾给堵住了,他是不会让她跑出去的。 管薏踉跄的进入厕所,接着挺直腰杆。尽量避免双眼目视厕所里的一切,径直转身望向钍瑾。 厕所门口不止钍瑾,还围着一群人。管薏看着他们,他们看着管薏。管薏明白,他们一定是想要像上次一样,欺负她欺负到哭。 可凡事都会变啊,她不是上次的她,上次被推进男厕所的管薏也不是这一次被推进男厕所的管薏。而相比之下,她们之间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上一次被推进厕所的管薏还没有喜欢上仧灏,仧灏也没有帮助过管薏。而这一回的管薏不仅喜欢上了仧灏,还发现也许因为自己那晚人生第一次大着胆子做出的事情让仧灏对她产生了误会。 那晚仧灏喝麻了,钍瑾与班潮肯定跟他说了很多。不乏夸大其词恶心的描述她,所以导致仧灏会误解她。误解她是一个恶心的人,并且让仧灏懊恼他从前帮助她时的所作所为。 管薏什么都懂,可是一切来的太快,她现在满脑子的关注点不是如何跟仧灏解释清楚这一切。她的关注点完全在于仧灏为什么要听信别人的谎话,为什么不能来问问她呢。 从前他是她唯一的救赎,他是第一个出手帮助她的人。虽然胖胖相信她,可是胖胖从来不会出手帮助她,胖胖永远都是她受欺负了以后偷偷安慰她的那一个。 管薏清楚的明白,她需要的不是事后的安慰,因为她可以舔舐自己的伤痛。甚至她喜欢独自舔舐自己的伤痛,不喜有人叨扰。 她需要的是仧灏那样的帮助,或者说是明目张胆的帮助。不,在管薏的理念里,应该要再准确的说,那就是,她要的是明目张胆的偏爱。而仧灏的行为,尤其是不惜因为她而跟钍瑾打架,让管薏从心里认定了仧灏。 人啊,有时候就是那么突然。对一个人产生了好感,说心动就心动了。 可是这个唯一的救赎,唯一一抹透过黑暗敲开封死窗户照进来的光,忽然就收回了它以往所有偶然留下的芒,甚至从今以后都被不会再有丝毫光芒照进。 它留下一句嘲笑,融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消融在最浓的一抹黑暗之中,哪怕不出手,仅仅一个眼神一个表情一句话,都足以带给她毁灭性的打击。 管薏颇有些自暴自弃,她瞧着守在厕所门口看戏的众人,第一回感觉到这些人是多么的可笑。他们以为自己是台下看戏的主儿,其实从始至终在台上唱戏的,才是他们。他们用滑稽的表演,让人捧腹大笑。可他们见不得人笑,若是有人因为他们的表演而开怀大笑,他们就会生气,或愤怒。他们将一拥而上,对开怀大笑的人百般刁难,直到让这名开怀大笑着收回笑脸,欲哭无泪的继续观看他们表演为止。 其实,把她拽进男生卫生间又能做什么呢? 给她起一堆龌龊下贱的外号又能怎么样呢? 没日没夜每时每刻对她出口成脏又是为了什么呢? 时时刻刻针对,欺负她又能怎么样啊! 她就是被这一连串的精神攻击逼得发了疯,她早就疯了。他们不停的用言语攻击她,告诉她她疯了。管薏不愿意听他们的胡话,所以她告诉自己没有疯,自己好好的。 可是等冷静下来仔细回想,只要一想到那些人的丑恶嘴脸与恶劣行径,她就会浑身难受恨不得死了。管薏无时无刻不想着逃离,可逃离前她应该做点什么?她应该告诉父母自己在学校是如何被欺负被攻击被针对?应该求着父母给她转学,她再也不想见到这个班上的任何一个人。哪怕看不到人,看到一张照片都会浑身发痒,犹如百虫挠心。 可是爸爸妈妈不会同意的,他们一定会责怪管薏,责怪她为什么别人不会被针对被欺负,就她被针对被欺负。他们一定会认为事情没有那么严重,不过是同学之间的玩闹罢了,都是学生而已,能做什么攻击别人的事情呢。他们一定会责备管薏不懂事,不体谅爸爸妈妈的辛苦,转一个学又要花好几万块钱。家里虽然听起来开着公司,可辉煌就是大家口中的。其中冷暖只有自己知道。管薏自己也明白,现在这个学校是全省排名第二的学校,只有在这里她才能接受好的教育。 她什么都得明白的,父母、面子、经济……她是姐姐,她要懂事。从小她都是个乖乖女,她的爸爸妈妈很忙很累,所以她不能惹事。她要体谅爸妈的辛苦,她要懂得为爸妈分忧。她得懂事,必须得懂事。 于是管薏几乎快要忘了,她自己才刚过完十五岁生日。她自己都还是一个半大的孩子,却必须要理解四十岁父母的一切苦衷。因为从八岁开始,弟弟生下来的那一刻,全世界好像都在跟她说:“管薏,你现在是个大孩子了,你要懂事了!” 从前她的头发都是妈妈梳的,每一天都是。妈妈扎的头发很紧很紧,紧到嘞头皮的那种。在没失去妈妈扎头发这项特权以前,她还经常吐槽妈妈扎的辫子恨不得嘞掉她的头皮,让她变成秃子。可有一天,妈妈忽然告诉她要她自己扎头发。管薏记得,就是所有人都告诉她是个大孩子,要懂事的第三天。 她费力的给自己扎头发,用了很久很久,她终于扎出一个像是去菜市场和人打完架撕扯过后的发型来。她记得那时候妈妈生完弟弟情绪都些变化,妈妈每天都有些狂躁。管薏扎好头发后去给妈妈看,毕竟是她第一次扎头发,虽然不好看,但毕竟是第一次。她想着,要不然妈妈会夸奖她扎的还行。要么觉得她的头发惨不忍睹,于是主动出手帮她扎。 可她没想到妈妈会扯着她的头发猛的一拽,将她好不容易扎的辫子完全戥垮,并且歇斯底里道:“你扎的这是什么东西,你已经八岁了,二年级了,不是弱智。连个头发都不会扎,你还会干什么呀你?!” 后来她也确实学会了扎头发,但依旧没有忘掉那时候妈妈的态度。以至于她后来见到十二岁的表妹不会自己梳头发,要婶婶梳的那一刻,她再次不可避免的回想起属于自己十年前,八岁的记忆。 人会用一生治愈童年,这句话也许说的没错。或者说,有时候童年某些记忆深刻的瞬间,会在脑子里刻一辈子,就像用线密密麻麻的穿在脑海里,甩都甩不掉。 管薏羡慕十二岁还不会梳头,要妈妈老梳头的表妹。后来她想了想,恍然大悟自己羡慕的原来是从前可以让妈妈梳头的日子。 总之在她八岁弟弟生下来的那一刻,她就必须要长大。要做一个好姐姐,懂事的好女儿。一步踏错,就有无数的责怪落在她身上。八岁她学会了换尿布,洗尿布。抱着小孩儿哄着小孩睡觉,举着半人高的水壶去倒水。学会了自己梳头发,忍着害怕一个人睡一个卧室。学会了怎么去照顾弟弟,学会了怎么做才是符合大人们眼里长大的一切举动。学会了懂事,学会了……伪装。 因为爸爸妈妈对弟弟的偏袒,小时候的她经常有想如果弟弟不存在就好了,这样爸妈全部的爱就都在她身上了。可是管薏压根没留意弟弟是怎么来的,妈妈只是看电视在肚子上遮一块防辐射的布。忽如其来捂着胸口往厕所跑,蹲在马桶上吐了几次。后来,弟弟就出生了。他出生的猝不及防,家里从没有人问过管薏愿不愿意自己有个小弟弟。他们认为没必要问小孩子这些,因为不重要。不管小孩子愿不愿意,这都是大人决定的事情。小宝宝生下来了,大孩子接受并且照顾就是,顺其自然就好。 他们甚至认为跟大宝征求意见很搞笑,她一个小孩能懂什么,什么也不懂,因此也没必要问。 管薏小时候不懂,不明白的事太多太多。可是爸爸妈妈永远只告诉她一句话:“管薏,你是姐姐,你要照顾弟弟。你已经是个大孩子了,能不能别让爸妈操心了!” 从八岁开始到如今,管薏活了十五年,就有一半的时间被迫长大,懂事,理解父母。成为一个父母喜欢的,想要她成为的,最好成为的模样。 她是人,也会累。 那时候小,钻牛角尖,没想明白时,她经常在手臂上拿圆锥画一些小道道,小伤口。还经常非主流的想着,如果有一天她死了,爸妈会不会忽然反应过来亏欠她太多了。然后追悔莫及,从此沉寂在失去她的悲痛当中。 十八、救赎上 弟弟出生的一段时间里,她都早不停的怀疑不停的怀疑,怀疑自己是不是爸妈亲生的。但最后因为弟弟那张和她几乎一模一样的脸说服了她,哪有捡的孩子和亲生孩子长得一模一样像的。 可是她依然被困扰在爸妈偏袒弟弟,对她疏于照顾的问题上。若不是弟弟出生以后爸妈就不怎么管她的成绩,她也不至于最后学了音乐,考一个特长生上这所重点中学。不至于遇到这么一班恶心的人,不至于被欺负的如此惨。 每一天,每一天她都无比渴望睡眠。因为至少在梦里,世界是彩色的。梦里的世界充满了奇幻与未知,她从未在梦中见过那些她讨厌的人。 于是她每天放学回到家最幸福快乐且放松的时刻,就是睡觉的时候。 不用想爸爸妈妈,不用想班级同学。不用想自己是谁,因为只有忘记一切放空思想,她才能更快的进入睡眠。 只有在梦里,只有梦里是最安静的避风港。 那里没有悲伤,没有难过。没有一切不开心与不如意的事情,睡一觉醒来以后,该忘的都忘了,该淡的也淡了。伤痛可以逐渐愈合,梦是最快的自我愈合心理创伤的方法。 所以她最喜欢在梦里。 她不能转学,不能麻烦爸爸妈妈。她是乖女儿,她不会自找麻烦。更不会给爸爸妈妈找麻烦,她必须要继续待在这个学校里。 她也不能告诉老师或者爸爸妈妈任何一个人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因为一旦这种事情传出去,名声不好的永远会是女孩。爸爸妈妈脸上也挂不住彩,丢人丢面子。 管薏从小没给爸爸妈妈挣回来什么荣誉,她不可以反倒给爸爸妈妈添倒彩。 喧闹的厕所中,唯有她平静的站在里面。好不理会周围的人说什么,做什么。什么表情,什么眼神。 她甚至以一种鄙视的眼神望着堵在厕所门前的男生们,嘴角一抹讥笑:“怎么,推进厕所以后就没了?就这点能耐,呵呵,你们真的好无聊啊!” 无疑她的这番话是会惹恼门口堵着的男生,可是他们一时间沉浸在管薏为什么敢这么刚的氛围里,暂时没转动二两八分钱的脑子细想想她话里的挑衅。 管薏冷笑着,斜扬嘴角走到厕所门口。依然有人想堵住她,她抬手就揽住那人的脖子,作势要亲上去的样子。那人自然是立马后退两步,谁料到管薏居然抓的那么牢,男生只好用劲将她甩开。像是在甩一块泡泡糖似的,恨不得她赶紧黏在墙上。 管薏被狠狠甩在墙上,顾不得散架似的身体。冲着那群说她疯了的人大笑道:“是吗,我疯了?不是你们说的嘛,说我这样说我那样,可我真的这样那样的什么你们怎么一个个跟避开妖怪似的往开躲呢?难道是叶公好龙?” 只有编制谣言的本事,却没有本事面对嘛。惯会用语言攻击别人的人,其实内心都在害怕。害怕有人的气势压过他,有人比他优秀,所以只能拼命的用肮脏的文字去诋毁去诬蔑别人。 这里面不是所有人都是带头欺负她的,大多数人在凑热闹。偶尔掺杂进来附和上一两句,多数时候在一旁围观。可是就是有了这些无聊的围观者,一切才会变得越来越糟糕。他们像苍蝇一样,人们讨厌的挥一挥手,他们就飞开。看到哪里有吃的,又飞快的聚过去。 他们不是猎食者,不是杀戮者,可恶心挤上去凑热闹分一杯羹的行径比任何行为都恶劣。 管薏最恨这些她都叫不出名字,没回欺负她却总是围观的人。他们被称之为旁观者。如若有一天管薏出了任何事,他们都会把责任抛的干干净净。反正主义又不是他们出的,事儿也不是他们带头干的。他们不用承担任何的责任,良心亦不会受到任何谴责。 管薏瞧着一群骂骂咧咧说她是个疯子,是个破鞋,是个贱人是个表.子的人,她发恨的笑了。 他们说的一切都不是她,只是他们恶毒诅咒里的一个人物而已。这个人物是虚构的,她承担了他们所有的愤怒狼狈不堪与诬蔑,她就像是一个垃圾桶一般的存在。 可管薏明白,自己不是那个垃圾桶。她是活生生的人,不该承受别人的指责。因为她什么都没有做错,错的人是指责她的人。 她凭什么要承担别人的错,为什么要理所当然的接受他们每一个人倾倒垃圾? 看着这些露出恶心面目的人们,她讥笑着转身回到教室。上课后尿急,她也破天荒的举手报告了老师,接着挺直腰杆从后门出去上厕所。 管薏胆子小,或者说也许是从没有人教过她该如何胆子大。那么,就从第一次举手上厕所开始吧。 她不要再做任人屠宰的羔羊,她是狼,会咬人,逼急了会吃人! 这是她的目标,她将向自己的目标进发。 自那天后,无论那伙人怎样诋毁她,她都会毫不犹豫的怼回去。他们以前说什么能激怒她,现在她就能反之激怒他们。 管薏才明白,原来不要脸的感觉这样酸爽。把自己打造成铜墙铁壁,这样外人的攻击就轻易伤不到她。他们想激怒她,那么她偏就不怒。她不怒,怒的就是别人。 她俨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似乎对谁都不再在乎。大家也都以为管薏真的疯了,只有她自己明白,这样疯癫换来的是什么。是仧灏更加不屑的眼神,是他哪怕将眼神一扫而过时也仿佛触电般跳开的视线。 她伤心,难过,更甚与以往一切时候。可是她不能表现出来,因为她一旦表现出来,敌人就会发现她的弱点她的痛处。暴露出最容易受伤的腹部是没个丛林动物生存的必知禁区。她不会,再伤心也能忍住! 管薏看似云淡风轻的生活着,可惜仧灏是她心底最柔软的伤。 就这样,约莫过了两周时间。这天如往常一样,试探,激怒都被她看白痴似的眼神给赶走。唯一不同寻常的是,班里那个胖胖的美术生女生,被钍瑾欺负了。 其实管薏跟胖胖的美术生女生不相熟,可是她在看到那一幕的时候,整个人连同灵魂一起剧烈颤抖。 十九、救赎下 她看到了,看到了别人旁观视角里的她。被欺负时,被针对时,被钍瑾大声嘲笑肆意欺负时的每一个模样与场景,管薏激动的发颤。钍瑾并没有欺负很久胖胖的美术生女生,可是美术生女生却整个人都懵了。忽然趴在桌上哭起来,管薏急忙上前安慰。 女生哭的非常委屈,管薏怎么哄都哄不好的那种。于是管薏拉个板凳坐在女生身边,轻轻拍着女生的背。管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到这儿,要哄这个女生。也许是因为她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也许是她心中有所忌讳。 管薏在想,如果那个时候她被人欺负了,第一时间有人来安慰她的话,她会不会好受很多很多。也许她真正的意图是把这个女生当成了她自己,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好心人。这样,就间接的拯救了当时的自己,图个心安了吧! 胖胖的女生哭了好久,接着抬起眼睛来。那双眼睛满是期望的看着管薏,女生说:“可能可以陪我到办公室告诉老师?” 管薏的睫毛迅速闪了闪,她想了片刻,点点头。“好,走吧!” 她扶着胖胖的女生,带着女生从后门出去,越过三步就可以走完的横向楼道,直达办公室。 管薏不知道进去该说些什么,脑海中实际一片混乱。但随着胖女生打报告进门以后,她只好满脑子空白的走进去。 她们是来找班主任的,可班主任没在。办公室里她们熟悉的老师只有教音乐的圳老师,圳老师问她们干嘛来了。胖胖的女生有些退缩,一句没什么快要冒出嘴巴。管薏心一横,拽着女生的手来到圳老师跟前。 出了办公室门以后,管薏发现钍瑾在楼道里站着。胖女生没说什么,径直走进教室。管薏也不想理会钍瑾,特意绕个弯避开钍瑾往教室走。 忽然,钍瑾抓住管薏的胳膊。 管薏迅速反应过来,甩着胳膊质问道:“你干嘛?” 钍瑾不松懈力道,眯上眼睛,半笑半不笑的问道:“你们刚告老师去了?” 管薏心想这有什么好怕的,自己就是去了呀。怎么,允许欺负人还不允许被欺负的去反应情况?她道:“是啊,怎么了?” 忽然,钍瑾一把揪住管薏胸前的衣领子。一把把她抵到墙上,脸上的表情谈不上狰狞,却是一种可怕的扭曲的嘲笑。 他直直盯着管薏的眼睛,嘲笑道:“你以为你是谁啊,大英雄吗?怎么,你要拯救别人啊。哈哈哈,你配吗,人家,领你的情吗?!” 他嘲讽的眼神像一道x射线,刺的管薏眼睛疼。管薏被他盯得发了愣,过了一大阵子才反应过来。 “我没说过要当英雄,我只是……”她想说她只是警告一下钍瑾,要他不要再欺负女生了。 可她的话没说完,就被钍瑾给打断。 “呸——”一口唾沫,准确无误的被吐在管薏脸上。钍瑾眼里满是得逞的笑,还有讥讽。他一把甩开管薏,握住拳头往管薏胸口锤了一拳,看着管薏连连后退,他满意的拍拍手离开楼道。 管薏站在那里。整个人都处在震惊当中,她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刚刚发生的事情。 人生头一回,她被人吐了唾沫。人生头一遭,她被人打了一拳。 爸爸妈妈都没吐过她口水,爸爸妈妈都没有打过她那么重的拳。 别人怎么可以呢? 可事实是,这件事情真的发生了。她被人不,被牲口这样对待。他狠狠的羞辱了她,告诉她别妄想当什么英雄。那一拳是警告,那一口唾沫是表达对她的不屑于厌恶。 人与人之间存在一种磁场关系,这种磁场可以直接关系到你看另一个人顺不顺眼。也就是说一切所谓的合得来合不来,都是受磁场关系的影响。两个人磁场一接触,好的会更好。不好的,就会拼命排斥。 也许管薏跟钍瑾两人的磁场就是各自排斥,也可以用老话说是八字不合。所以他们永远不会相处成为朋友,永远一接触就产生摩擦。 管薏站在楼道里,心脏漏了好几拍。 她满脑子都在转,在想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啊她应该怎么办?她应该再次进入办公室告诉老师?应该哭着跑回家让爸妈来报仇? 可这些办法最终带给钍瑾的,不过是一顿责骂罢了,他不会有任何损失。他会因为管薏的告状而被激怒,从此以后他只会愈发的得寸进尺。 他不会害怕管薏告诉老师,但他会用他的方式让管薏再也不敢告诉老师。 管薏还没蠢到想以后天天被欺负的程度。 可是除去能保护她也不能保护她的两个选项,她又应该怎么办?心脏因为愤怒在扑通扑通极速跳动,仿佛下一秒就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她想不到,想不到任何办法把钍瑾施加在她身上的痛苦,羞辱全部还给他。她想不到应该怎样去报复,她忽然想到了仧灏,从前帮助她的仧灏。但她又立即垂头,仧灏不会再帮她了。仧灏说……她是公交车。 管薏满脑子不停的在想怎么办,脑海里不停的播放着仧灏的那一声:公交车。 她快要发疯,快要发狂,却没有丝毫办法,无力的抓不住任何的东西。 课间休息过后是晚自习,班上的所有人都要抱着板凳去隔壁高三的教室上课。管薏心猿意马的擦去脸上的异物,如同一具干尸般走进教室。所有人都拿着书和板凳往高三教室走,管薏随便拿了两本习题册,抱起板凳走在人群的最末端。她看到方才帮助了的胖女生正和别的女生走在前面,说说笑笑丝毫不曾想起点什么。 管薏眼神黯淡,却也什么都没有说。她只是忽然感觉自己周边都安静了,脑海里杂乱的一切声音也都消失不见。 她真的如一具行尸走肉。 忽然,她又看到走在前面的钍瑾。钍瑾正在回头望,他在看她,眼里掩饰不住地胜利者的喜悦。 管薏跟着大部队前进,她走在最末尾,掉在人群屁股后面。走啊走啊,眼瞧着快要到高三教室门口了。管薏听到脑海里有一道声音响起,那道声音说:“再不走就没机会了!” 鬼使神差下,管薏抱着板凳与书转身,回到教室。 二十、意义 回到关了灯,黑漆漆一片,寂静无人的教室当中。她走到自己座位跟前,放下板凳和书,在地上蹲了一会儿。过了一阵子以后,她又去开着的前门背后站了一阵子。又过了一阵子,她从教室出去,转身进入女生卫生间。她去上了个厕所,然后出来到水池前洗手。 洗完了手,她在水房里四处打量。最后坐在水房进门左手边门背后的粗水管上,她蜷缩着全身把自己抱紧,然后目光呆滞两眼放空,安静的坐了很久很久。 她手上戴着手表,所以她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果然是没人在意啊,她自嘲的笑着。就算她消失了,也没有人发现她消失了! 管薏不禁在想,人活着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像我们这些尘世中的凡人,恐怕都只是曾在人生的某一瞬间,活着是因为追求财富,物质享受;活着是因为诸情牵绊,家庭爱情;活着是因为因果孽缘,仇凤执念;活着还是因为那些宏大追求,或者是信仰、道德、传承崇高的寄托。 这些都是拥有的过程,虽然会在眼前一闪而过,但也只有以自己的意志,去过完这一生,才是真正的意义。人生,别等!活着就是努力的一种符号,一种象征,一种被理解的意义。 叔本华说过:“人的本质是痛苦的”,但是“享受”或“医治”却是一剂“良方”。换句话说这就是繁衍活着的意义,就看你是选择被动还是主动而已,而这一切都是自己选择。 所以我们活着到底是为什么,或许我们会因为生活太艰难、痛苦、失望,以至于使我们陷于混乱之中。或许换个角度我们会有更深刻的探寻。在这个有限的生命里,请不要浪费,请别等到生命的红灯亮起,才执念曾经的烟火。是不是应该好好活着,且行且珍惜。 可是,如若一时间找不到继续存在的理由呢? 一个人,应该为了谁继续进行生活? 从前,支持管薏的也许是仧灏。可是后来,仧灏背弃了她的世界。人崩溃往往是因为一点点小事。管薏曾经憋着忍着熬过了无数痛苦,是因为她不愿意被打倒。虽然时常有些非主流,可是人还是正常的,努力积极向上的。她从没想过这样复杂的问题,此刻一片寂静下,却忽然想到了这些。 从前她读过一篇文章,文章说人到底为谁而活。管薏记得,文章是这么写的。 说得刻薄点,无非就是把爱情、亲情、友情放到利益权衡的天平上,谁重,你就为谁活着就是了。人不可能什么都想要,不可能什么都圆满,在一方面满足的情况下势必要让另一方面的情感受到减损。而孰轻孰重的判断标准就在提出问题的人心中,也可能他早就做出了判断,在这里提出问题,无非就是想寻找最大、最多的相同观点支持。 那在我这里,是得不到答案的。 因为人为谁活着,是个相对的、互相选择的命题。假如夫妻恩爱,感情至深,你愿意为它舍弃生命,可不就是为了爱人而活着吗?假如夫妻感情并不怎么样,甚至隐隐有些发绿,那你为他(她)活着岂不是一个盖天罩地的二百五?如果父慈子孝,母亲女爱,那么,为家人活着不也是应当的吗?父母是义务,孩子是责任,哪一头都没有轻轻松松放手的理由,为了家人活着,为了孩子活着,有什么错? 但是你如果把这些情感纠葛理清楚逻辑关系,你就会发现一点——人其实都是为自己活着的。 爱爱人,是为了被爱,爱父母,是因为责任,爱孩子,可能有些不同,但是你在抚养他成长的过程中也享受了他给你带来的快乐——不管哪个人物,都是围绕着你自身在发散,而这些关系的中心都是你自己。 不要不好意思承认,人这一辈子,都是为自己而活。 就算是某个大英雄,是为了天下人而活,但那也只是他心中的理想,他是为理想而活,也为理想牺牲了自己——英雄和常人的区别就在付出的代价多少,普通人是很难做到付出生命这一步的,虽然口里说得漂亮“我愿意为你去死”,真正做到的又有几个?能做到的我们都可以称之为英雄。 那么,为自己而活是不是就是自私的呢? 当然不是。那些身先士卒、死而后已,为了自身理想而奋斗的英雄都是无私的人。但是这并不是这个问题的内容,那是有关于理想和人生态度的问题。你的理想无私,你为自己的理想而行动,当然是无私的,你的理想只是个人享受,你为了自己的这种自私的愿望,就算是冒着生命危险,我们也只能说你是“要钱不要命”的贪婪之辈。 所以说,为谁而活并没有讨论意义。 人,都是为自己而活的。但是每一个自己,可能无私,可能自私,这是不同的。 活着的基础意义是什么?! 我们解决了第一个问题,即人都是为自己而活的。那么人活着的意义,也就是前面提到的每一个人的理想,或者称之为“人生目标”。 我们活着的意义就是寻找我们的人生目标,并且努力靠近,实现自身的人生价值——不一定能达成,但是必须行走在路上。 出于个人的目标追求,换一种说法,就是人生的价值确认。 价值确认又分为两种,一种是自我价值确认,也就是认为自己有价值,有活下去的理由。或者说,这是一种心理优势,其实就是“唯我论”的一种委婉说法。看到那些励志歌曲的“我真的很不错,我是真的真的真的很不错”的自我催眠,以及各种营销活动中引导销售人员的自我膨胀,增添信心,这都是属于自我价值确认范畴。有心理强大者,有心理干预者,方法手段不一而足。 但是在普通生活中,类似于“文章写得好里面最漂亮的,漂亮的里面文章写得最好的”,这种自我调节宽慰,以自己长处攻击他人短处的行为,其实就是一种自我价值确认。 相反的人生态度就是自卑,当然是不好的,负能量的。但是过度自我价值确认也是让人厌恶的,为什么呢?因为这会干扰到价值确认的第二点——他人价值确认。 这个另一层意义就是对别人的价值,我活着能帮助到别人,别人在某方面离不了我。包括夫妻之间的互相需要,家庭亲情的不可或缺,都足以值得我们为家人活着。 你是不是有时候觉得自己的生死都无所谓,但是一定要为家人而活着? 这就是价值确认的两个方面,自我确认和他人确认,互相制衡。因为人是个体,同时也是社会动物,需要独立,更加需要认同。 要有自信,自我确认,要谦虚有礼,他人确认。老话说得好:“圣贤自有中正之道,不亢不卑,不骄不诌,何得如此也!” 确立并追求我们的人生价值,就是活着的基础意义。 发现真正的人生目标! 人活着,不能仅限于自身价值确认。人在成长到一定的年龄,基本上都会对自身和社会有一定的认识,如果不继续思考的话,就可以在这种自以为透彻的情况下按部就班地走完一生。 这是一种幸福的,满足于现状的思想状态,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是现实的,但是我们心里都知道,人不仅仅是要活着,一个人是需要有高于生存这个初级水平的更高追求,这才是人类活着的更高境界——也是人类活着的真正意义。 那么这个真正意义是什么呢 很多人答不出来。我也不一定能答出来,因为人一旦解决了生存问题,在精神上就会跟随每个人不同的思考发散,人生目标就不再局限在吃好喝好而千姿百态起来。 我的高一级人生目标,有可能和你的一样,但是更加有可能不一样。 因为涉及到认识论,必然涉及到知识和学习。所以人生高阶价值的确认,是和后天学习、圈子、思维方式息息相关的。 有些朋友想成为小说家,有些朋友想成为旅行家,有些朋友想成为书法大家,有些朋友想成为国画高手,而我想让诗词知识下沉普及,你看,和而不同,都是高出生存的人生目标,但是又完全不同。 有目标的人,前行有动力,但是和浑浑噩噩、按部就班、岁月静好的人来说,也更加痛苦。这痛苦来源于目标追求的不可得和过程中的艰辛坎坷,但是在追求的过程中也有快乐,来源于一点一点向目标的靠近——这就是那谁说的“痛、并快乐着。” 并且,这还不一定就是我们真正的人生目标。但是,至少有目标。 上下求索,从来不晚! 由于人对自身价值的确认具有唯心的偏差,对他人价值确认具有客观偏差,这就会导致我们对人生目标的确定会有偏差,随着时间的增长,我们会发现这个人生目标完全不是我自己的菜,那又该如何是好?对于前期的错付,该如何面对? 孔子曰:“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而知天命。”这几句话是不是互相矛盾呢?明明“三十而立”了,为什么到了“四十不惑”,又为什么到了“五十而知天命”?这正是孔子的人生目标、自我认识随着时间在不断改变的缘故。 三十岁左右建立了自己的人生观、价值观,结果到四十岁,发现全不对,终于不再疑惑,结果又学习追求十年,到了五十岁,才知道什么是自己的天命所归。这就是一个不断否定自己的过程,而正确的,适合自己的人生目标正是在不断纠错中得以建立。 人生,就不是不断发现自己的过程。 孔子周游列国,选择了教书,如今的称谓还是中国最伟大的教育家。我们有多少人一生兜兜转转,最终才发现了自己真正的人生意义? 临到老来推翻自己一生的所作所为,发现自己的人生目标,晚了吗? 不晚,而且这是作为有思考能力的人活着的真正意义——朝闻道,夕死足矣。 管薏读了,觉得也许这篇文章主要讲的人活着的意义就是有目的有目标,有想实现的事情,有要完成的事情。 可是她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怎么了,仿佛被困在了牛角尖里。无论她怎么闯怎么撞都没法走出那扇透明的墙,她好像一时间没有目标了。 没有可以支撑她的精神支柱,没有目标和目的。一切在眼前仿佛都是茫然,不知该干点什么。存在在世上,创造不出点什么。 就连坐在沙发上都有个印子,为什么一个活生生的大活人不见了却没有一个人有反应呢?他们都不在乎她,没有一个人在乎她。 爸爸妈妈只喜欢弟弟,从来不在乎她的感受。既然存不存在都是一样,那不如离开这个让她难受的地方。换一种方式,让心灵让思绪让一切解脱。 离家出走? 她没想过这个问题,就算也许曾经动过一点点这个念头,苗头也被自己扼杀在萌芽状态。离家出走这四个字拼在一起她想都没想过,是不可能离家出走的。 管薏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忽然感觉自己很累。千斤重的担子都压在她身上,压的她喘不过气来。她的眼前仿佛一切都变得黯淡无光,她觉得似乎全世界都没人在乎她,关心她,在意她。她像是被所有人抛弃了似的,一个人孤孤单单没有朋友亲人。 就是感觉所有委屈都在一瞬间涌上心头,所有难过都在一瞬间发酵成功。 也许钍瑾的那一口唾沫以及那一拳让她无法找到解决办法,也许她从小没受到过这种侮辱。总之她找不到解决方案,她觉得无助,整个人漫入深海般的绝望。 所有人对她的嘲笑,谩骂,讥讽的眼神,讽刺的嘴角。全部随着黑暗与安静铺天盖地的涌来。 管薏就像是浮在海里,飘啊飘啊,四周全是摸得着够得到抓得住但是依旧会淹死人的大海里。她迫切的想捉住点什么,于是她伸手抓啊抓,费力的去抓。她抓到了海水,但海水很快又从指缝流走。她徒劳的去抓捕空气,可惜空气看不见也摸不着。人们只是在认知理念里知道它的存在,呼吸着它证明着它的存在。 空气啊,它抓不着。 不,也许人们抓找了它。可因为它无色无味又给人感觉无法触碰,因此及时抓到了它也大多被忽视,觉得肯定抓不住。 二十一、重现 空气嘛,还没听说有谁抓住一缕空气不放手,带进实验室证明了空气是可以抓住的实验。 管薏在黑暗中摸索,她一点点把手伸进自己的衣服口袋里面。翻了没多久,掏出除了纸以外兜里唯一的东西——一串钥匙。 管薏的爸爸经常在腰间挂一大串钥匙,走起路来叮铃哐啷的响。这直接影响了管薏,导致她的钥匙扣上也拴着一大堆钥匙。单元门的,家门的,自行车钥匙,柜子锁上的钥匙,大大小小只要是钥匙她都系在自己的钥匙扣上。 她轻轻摸着自己的手臂,嘴角渐渐露出淡然的笑容来。 结束嘛?反正这世上没人在乎自己。 回想刚刚,管薏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一件什么事。她帮助别人,妄想试图把那人当做曾经的自己去拯救。可是她帮助的那个人,却连声谢谢都没有。多么可笑啊,就像钍瑾说的,她居然妄想试图去帮助别人。可是那个被帮助的人领情嘛,她恐怕一点也没想记得管薏吧。 多可悲啊,多可笑啊。 她是以什么资格去帮助别人的,她有什么资格去帮助别人呢? 没有,她没有资格。一个自己都没有被救赎的人,就不要指望着去救赎别人。不然结果只能是贻笑大方,害人害己。 她啊,差不多就是个废人了吧! 爸爸妈妈也不需要它,因为……他们有弟弟啊。 说她从小乖巧听话,可是只要学习不好就不算懂事。一切好的都可以购销,她没有什么好的地方。说起来从二年级弟弟出生以后,爸妈就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弟弟身上。她的学习开始一塌糊涂,又或者说这其实也怪不得任何人,她本来就不是学习的那块料。 现在弟弟上小学,学校好的不得了。次次奥数比赛得第一,他是全家的骄傲。而管薏觉得自己没有对这个家争来任何荣誉,她的存在可有可无。 既然对全世界来说她都是可有可无,那不若就此彻底消失吧。如了不喜欢她的人的愿,也如了她的愿。 其实曾经积压的所有痛苦她不是忘掉了,而是藏起来了。今天钍瑾的话就像是一个钩子一样,把她所有藏起来的伤痛都给钩了出来。他就像是压垮骡子的最后一根稻草,钍瑾讥讽的表情像是在笑她。笑她心里唯一的精神支柱坍塌,笑她在仧灏心里就是个坏女孩。笑她没有胆量去告诉老师她自己的事情,笑她想的那么多却不敢打破那一层坚冰。 笑她连离开都想到了,却没法去冲破那一层薄薄的面子。 钍瑾在笑她,班潮在笑她,仧灏也在笑她,全世界都在笑她。笑她,笑她,无穷无尽的笑声让人痛哭难受,她捂住耳朵,无助的捂住耳朵想要逃离。 逃! 逃!! 逃!!! 胳膊上忽然一阵猛烈的剧痛,她诧异的低下头去。看到自己胳膊上的钥匙,以及漫延过每一寸皮肤开始掉落在地上滚烫的红珠儿。 好了,可以结束了! 她把钥匙拿起来,攥在另一只手中。笑着闭上双眼,背靠在冰冷的墙面上。声控灯一下亮一下灭,管薏睁开双眼。声控灯灭掉时,周围是无穷无尽的黑暗。黑的找不到一点参照物,仿佛陷入无穷无尽的黑暗里面。 冰冷侵袭整个身体,她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怪兽,看到了千奇百怪的事物与东西。恐惧、向往,各式各样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管薏重新忐忑的闭上眼睛,嘴角竟然渐渐染上一层安详。 “管薏!管薏!!” 苏一洋张余歌林染三人在一旁急得大喊,每每前去试图抓住管薏摇晃,都穿身体而过。她们无法触碰到管薏,无论她们如何叫喊,管薏都不会听见。 “就不能来个人救救她吗,没有人来救救她吗?来人啊,救人呐!!!”张余歌奔溃的往出跑去,她目标明确,向高三教室跑去。班上的人全在那里,她必须试试叫个人来救管薏。 她径直跑到高三教室门前,发现前门后门皆紧闭。她无法,若是门关着她就没法进去。张余歌尝试推门,可无论她如何碰撞,那门都纹丝不动。 “快开啊,开门呐,求求你了,开开门啊!” 她费力的撞着门,拼命的撞着门。门一点也没动静,一个空间的人因为某种介质来到另一个空间,她们只能看到听到,却摸不到,也碰不到。 “快点来人啊,开开门呐!有没有人能帮帮忙,有没有人帮帮忙啊!!!” 她们一边叫喊,一边泪水从脸颊上肆意流淌。 三人之间数苏一洋略为镇定,她安慰回来的张余歌与林染,道:“管薏肯定会没事的。” “为什么?”林染抽泣着,管薏都这样了。脸色随着血液的流逝越来越苍白,眼看着连意识都没了啊! 苏一洋冷静分析,道:“因为我们在大学遇见她了。如果她现在没了,那三年后在大学我们遇见的人是谁?所以管薏一定会被人发现,送去抢救的。不要担心,咱们触碰不到这里的人,就算心急如焚也是瞎操心。倒不如冷静一点,等待前来救援的人!” 张余歌林染都觉有理,于是渐渐平复心情,逐渐冷静。 没料到苏一洋刚说完这话没多久,坐在水管上靠着墙的管薏竟然身子一歪,突然倒在地上。三人惊诧之间,只感觉天地摇晃。像是地震了,又像是世界即将崩塌。苏一洋慌张之余迷上眼睛仔细去观察管薏,她并没有像她们一样晃来晃去。也就是说,这种摇晃的感觉只有她们三个有。 忽然耳边再次传来机器转动的声音,铺天盖地的黑席卷而来。她们仿佛被什么力量高高抛起在空中,刺眼的亮光随之而来。 短暂的昏厥之后,林染首先睁开眼睛。她揉着还不适应光线的双眼,慢慢从地上坐起。扭动发酸的身体,她发现她们又来到了那所熟悉的学校。 她们坐在管薏上课教室的那栋楼门前,楼门前有一个电子大屏,上面写着的时间竟然是2016年12月12号下午四点。 林染捂着发昏的脑袋,慢慢的想是怎么回事。就好像做了一场梦,对了,管薏!!! 她一个激灵从地上爬起,没顾得上地上的苏一洋和张余歌,飞快跑进楼门。轻车熟路的来到楼道里的女生厕所,没人,里面没有人。 林染匆匆从厕所出来,站到管薏上课的教室门口呢。前后教室门都紧紧关着,她又不高看不见教室里面的情形。林染心中焦急,这一急就忘了自己打不开任何门,伸手推了上去。 “吱——” 冷不丁的,那教室后面竟然叫她推开了。听到教室后门响,教室里好多人都回头向后门看去。林染清楚的看到了管薏,她坐在教室的第一排,所谓好学生的座位处。斜眼冷冷的望着林染,林染可以确定,她真的感觉管薏是在盯着她看。 其他同学什么也看不到,只当是风吹开了门,一个个纷纷转身不再向后往。 唯有管薏,唯有她,直愣愣的盯着林染的眼睛,恨不得盯进林染的心去。 林染的心脏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她僵硬着身体,几乎快要确定这个管薏可以看见她了。 忽然,管薏转过身去。像没事人一般挠一挠头皮,身旁的男生侧身笑着问她一直看后面看到什么了。 林染瞧得清楚,那样的笑容那也不是带着讥讽与嘲笑。那个笑容无比正常,无比友好。 坐在第一排的管薏淡淡笑了笑,对旁边的男生悄声道:“后面有个人,你看到没有啊?” 男生瞬间面色凝固,回头向后往去。扫视了一圈,任然什么都没看见。面向管薏道:“后面没人啊,你别吓唬我!” 管薏捂着嘴巴笑了,一双眼睛闪着灵动的光。她道:“没骗你,真有人。就站在后门前,刚刚的门就是被那个人给推开的。” 男生像是胆子很小,眨巴眨巴眼睛,把衣服拉链拉紧。“没……没没人呀,真的没人。你是不是,看错了啊管半仙?” 管薏讥讽的笑笑,转正身体不再跟身旁的男生对话。男生好不痛快,低头闷闷的翻着手里的书。 林染认得这个男生,虽叫不上名字,但是她记得以前管薏被钍瑾和班潮欺负的时候,这个男生老围在人群里看热闹的。偶尔发表一两句意见,是个确确实实的旁观者。 林染想了又想,以前这些人不是从不多管薏有半分笑脸吗,现在怎么…… 而且管薏应该坐在最后一排啊,她怎么到第一排去了。 难道是自己的记忆出现了偏差?不行不行,得找人确认一下。林染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被她撇在外面的两个人,急忙起身去找。 幸好这两人都还没醒,林染松了一口气。先走到张余歌身边,抓着她的肩膀摇了一摇,叫到:“余歌,余歌醒醒啊,余歌!” “嗯——” 一声呻吟,张余歌没醒,反倒是一旁的苏一洋被叫喊声惊醒。她睁开眼睛,茫然的瞧着四周。半撑着身子,一手遮在眼睛上挡一挡光。渐渐适应了光线以后,她的脑子也渐渐清明。 “这是……管薏的学校?” 苏一洋开口道。 林染急忙应道:“是,是管薏的学校。这里是她教室所在的那栋楼,现在的时间似乎后退了几个月。我刚刚进去到教室里看了,管薏她好好的。” 苏一洋诧异,瞪大了眼睛望着林染:“时间后退?管薏好好的?!” 林染道:“是!” “管薏还好好的?”在一旁地上的张余歌悠悠转醒,捂着脑袋看向说话的两人。 苏一洋忙上前把张余歌给扶起来,张余歌追问道:“你们是说,管薏没有……没有那啥,她现在还好好的?” “等等……”她的目光忽然扫到楼门口楼门而上那块电子屏幕上的时间,张余歌伸出指头颤颤巍巍指过去,不可置信道:“这……怎么,不是已经二零一七年了嘛,怎么变成二零一六年十二月十二号了?”年都跨了,现在又回来了? 这样算起来,苏一洋张余歌林染三个人总共经历了三次二零一六年。 “这是怎么回事?”张余歌觉得自己的世界观错乱又崩塌,崩的不能再崩了。 她看向苏一洋,苏一洋摇摇头,将目光投向林染。林染有些无奈,她也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种分析的事情,还是得交给……智商稍稍偏高的苏一洋来解决。 林染皱一皱眉,对两人道:“怎么回事,你们得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走吧,管薏在那个教室里!” 说罢,她先起步,走进楼道里去。 苏一洋张余歌对视一眼,接着走进楼门,经过楼道,最后来到教室。 教室门还是林染那阵推开的,她也告诉了进教室的两人。 苏一洋瞧着坐在最前排的管薏,捂着下巴皱眉思考。 眼前这个管薏,正在跟身边周围的同学们畅聊。神采飞扬,周围的人也坡给几分面子,都附和着笑着聊成一团。苏一洋再仔细看去,管薏坐在第一排,她身边做的应该是个美术生男生。那个男生以前没有带头针对欺负过管薏,但是做过旁观者。也讥笑过管薏,只是没有钍瑾一类人那般恶劣罢了。 再看管薏身后,她身后坐的是仧灏。仧灏旁边是个不怎么说话的体育生男生,苏一洋留意过,以前仧灏并不是很喜欢这个体育生男生。 管薏对着左邻右舍谈笑风生,时不时的,眼神瞥向后桌的仧灏。她似乎想要尽力引起仧灏的注意,可是似乎并不行。仧灏顶多只是抬起眼皮浅浅笑上一笑,再无表示。 显然仧灏这样爱答不理的态度让管薏很是恼火,她已经隐隐蹙上眉头。却尽力忍着,没有明显表露出来。 管薏继续自己的谈笑风生,尽力憋出一个很好笑的笑话。她声音清脆明亮,说出的这个笑话居然让全班大部分人都笑出了声来。 正巧这时,下课铃响了。于是随着这一个巨大的好笑的响亮的玩笑,教室里的人们离开座位,涌向门外。 直到看着仧灏也离开了,管薏才转身坐正,面无表情的整理桌上书本。 张余歌问道:“你们说,我们是不是又回到了那个重生的管薏的空间?” 苏一洋暗叹一口气,表示心累:“你这脑回路,现在发现算挺早了。时间倒回,管薏不正常,明显是回到重来一次的管薏的空间里了。你们想想,如果管薏是故事是一个剧本,那么……” 二十二、疑点重重 苏一洋鼓弄玄虚几秒,然后回答道:“那么,疑点重重。第一,我们亲眼看到的,就在刚刚,在另一个时空,管薏在卫生间里……”她没有明说,但是管薏怎么了,大家不言而喻。 “也就是说,那个以管薏为剧本的故事里,管薏已经没了。那么咱们认识的管薏,就肯定不是我们看到的那个故事里的管薏。 可是现在我们看到的这个管薏,她到底是那个故事里已经死去的管薏,还是现实生活中的管薏?” “等等等等……”林染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大叫起来。“说一千道一万,你们就没有想过为什么咱们寝室会有这么多离奇的事情发生?而且……我问过了,除了咱们寝室以外,周围咱们班其他寝室都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你们说,为什么我们偏偏是天选之子?你们,就没有仔细回想过吗。我们不妨仔细想想,再仔细想想,是不是有什么细节,被我们漏掉了?” 三人仔细回想,仔细回想…… 微风徐徐,正好迎面走来一位穿着高二校服抱着满摞书的小姐姐,管薏一个箭步窜上前去,马尾随之飞扬,笑容满面的拦住小姐姐,问道:“学姐你好,请问三十五班在哪,就是“特长班”,我找了很久也没有在古楼找到呢。” 管薏手里,抱着一个棕色的笔记本。风吹过,吹起本子的页面,现出里面密密麻麻的字迹来。 她特意强调:特长班这三个字。下一秒,学姐的眼神就变了。好像忽然之间多了几分打量,然后是微不可查的轻蔑。“哦”学姐怀里抱着书,所以没法指路。扬着下巴指着远处东校门旁唯一一栋灰蒙蒙的楼,道:“就是那儿,高一的我不知道,反正高二高三的特长生都在那里。” 管薏向着学姐下巴指的地方望去,那是一栋五层高方方正正的楼。没有古楼有宽大的通往二楼的台阶,没有古楼橘色如同早晨最绚烂的太阳一般的外墙颜色。那栋楼贴着白色瓷砖,只是白的发灰,如同落了许多灰尘的白玉。你去吹落上面的灰尘,却发现那上面的灰尘已经长进了玉里。镶嵌在里面,勒进玉的最中间,哪怕将玉摔得四分五裂,也没有办法将灰尘杂质去掉。 那里仿佛笼罩着一层灰蒙蒙的雾,幸好楼顶上一片蓝天,倒也不那么可怕。 管薏发了三秒愣后回过神来,她看学姐抱着很厚的书,伸手想要帮忙,说:“我帮你把书抱到教室去吧!” 高二女生的眼里多了几分诧异,因为她不相信特长班这些闹事分子会有这么善良的心去帮助别人。这份诧异一闪而过,女生迅速低头绕过管薏伸出的手,微微扬了扬嘴角,道:“不用了。”然后连声再见都没有说,抱着书走了。 管薏没注意什么,她一向神经大条,怎么会去注意旁人细微的神情呢。知道教室位置后,她奔到老爸跟前,揪住爸爸衣服的一角,道:“走吧爸爸,教室应该在那个楼里。” 其实今天新生报到,百分之九十的同学都是独立自主完成报名的。管爸爸却担心女儿一个人没法完成报名,所以特意统出时间来陪女儿报名。就刚刚找教室那事说明,他真的没有担心错。他的女儿他了解,管薏就是个缺心眼的傻孩子,傻不拉几的心眼却好的不得了。偏偏她觉得自己聪明的不得了,还觉得自己是个暗黑系的坏女孩。 emmmm,该怎么评价她呢,毕竟是自己的亲女儿。只能说,虽然心眼好但是傻,虽然傻但是心眼好。把女儿保护的无忧无虑,快乐成长,这就是管爸的初衷。所以他觉得傻一点无所谓,做人嘛,心眼好才是最重要的。如果小孩子早早就学会了社会上大人们那一套圆滑世故,没了孩子的纯真,倒是大错一件了。 哦,对了,这孩子从小就喜欢读书。只要是书,她都能抱着一座一整天。爱读书是好事,管爸爸表示一百分支持。从小女儿语文就学的好,最好的就是她的作文。拿过作文比赛第一名,写的作文登上过校刊。每一篇作文写的就像一个故事一样,精彩纷呈。 “走吧!” 管薏拽着老爸的衣袖下摆,高高兴兴的往小东门旁边的那栋楼走去。 一个面熟的男生从那栋楼里出来,管薏以前见过他,但是没交流过。他是体育特长生,所以高一三十五班就在那栋灰色的楼里。这没想到学校居然把特长生安排的离其余文化生相隔这么远,难道是怕特长生带坏文化生。真是奇怪,才刚开学。就算以往的特长生比较吵闹,学校又凭什么以偏概全,认为下一届也一定如此。连学校都不相信特长生能安分,那还有谁能看得起特长生们。特长生的存在就犹如社会最底层的苦工们,忍受各种艰难以及辱骂。只是那时候,管薏没有向那么多,前面说了,她是个没什么心机的傻姑娘。 迎面走来的男生应该也见过她,一双眼望着她和管爸爸,渐渐从他们身边路过。 管薏很快就和爸爸进入崇礼楼,这回特长班一下子就找到了。就在崇礼楼一楼,高一三十五班的门牌格外崭新耀眼。 爸爸径直带着管薏走到教室门口,向里面一看。来报名的同学并没有很多,大约在教室的只有十几个。大家正在搞卫生,而讲台上站着一位穿着随性的男人。寸头,板着脸,模样瞧着并不好接近。瞧着三十几岁,比爸爸小个十岁左右。 中年男人的一双眼像鹰一般,几乎在瞬间锁定了站在教室门口的管薏和管爸爸。男人的眼神落在管爸爸身上两秒后,忽然他的脸如同脸谱一般瞬间变了。男人立马笑容洋溢,向管爸爸走来。 还未到门口,手已经伸出来准备好握手了。并且笑呵呵的道:“哎呀管总,亲自来送女儿报名了呀!” 管薏一愣,爸爸是做生意的,在县城里也挺有名气。想来这个老师认识爸爸也不为过,她微微笑着,对老师点了点头。 管爸爸也咧着嘴,如同跟这个老师认识了十年一般笑着。待人亲近,不分对方是什么人,什么身份,这是管爸得人心的秘诀。哪怕这笑里面只有一分真心,也要笑出五分来。 眨眼间男人就来到管爸面前,男人的手也和管爸紧紧握在一起。两个人上下挥着手,片刻后再放开。这个县城男人们打招呼就是用握手的方式,管它认不认识,握个手就都认识了。 管爸笑意盈盈道:“原来武老师这一届孩子的班主任啊,管薏快跟你班主任打招呼。”显然管爸并没有看到管薏刚刚对这位武老师点头示意,于是她笑着又说了一声:“老师好。” “嗯哈哈。”武老师的视线并没有在管薏身上停留,几乎就扫了一眼,然后立刻回到管爸身上。 他们都站在楼道里,武老师想了想觉得不妥。一边指引着管爸往教室对面的办公室走,一边问道:“管薏是学什么专业的?” 管爸爸道:“音乐,学音乐的。” “哦。”两句话的功夫,他们就到了办公室门口。武老师推开办公室的们,然后转头道:“学音乐好啊,学音乐好!” 管薏跟在爸爸后面,低着头。她想跟着爸爸进去,但是又不想听到他们谈论自己。所以她的脚踏进办公室半步后,立马缩了回来。 她想就站在外面等他们吧,如果爸爸叫她她再进去也不迟。 楼道里偶尔走过几个学生,管薏面向墙壁,站了好一阵子后觉得无趣。于是她转身慢悠悠在楼道里踱步,经观察她发现,这楼道里一共有六间教室,靠阳面那边有四间。分别是一间小的电脑信息室,透过窗可以看见里面摆放着十几台电脑。电脑信息室左边是通往二楼的楼梯,再往左就没有教室了。右边则是一间大教室,教室上面的班牌上写着高三三十六班。 高三三十六班的左边是办公室,管爸爸还在跟武老师聊,并且聊的火热。管薏略略瞥过办公室内景,里面也挺大的。摆着十三张办公桌,太阳透过窗户把光照进室内,金灿灿的温暖。 而办公室的左边,则是高二三十六班。从高二三十六班的后门出来,正对的是通往二楼的小楼梯。侧对的左边是楼道,右边是一扇小门。 再说右面,位置在办公室对面的那间很大很空旷的教室正是高一三十五班。三十五班旁边是一间锁起来的教室,后来管薏才知道那里面是摆放体育器材的,由于位置大,他们也在里面打过羽毛球。把这里当成过排练室,练过小品舞蹈和合唱。 关于把特长生和文化生分开,一中做的极其缜密。不惜专门划分一层楼的区域,让所有特长生集中起来待在一个地方,就为了特长生不能到处去嚯嚯别人。 管薏没有见到教室里去,因为教室里没有熟人。她就在楼道里坚强的站着,站了一阵想起自己带了手机,于是拿出手机随便乱翻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也许过了很久很久。身边忽然想起一个男人的声音:“以后真正开学了就不能再往学校带手机了!” 管薏回头,看到爸爸和武老师终于从办公室出来了。爸爸瞧着她,道:“也就开学报名给她拿着联系一下同学,开学了手机就没收了。” 武老师点点头,脸上挂着一半热情的笑。很显然,笑久了脸就僵了。 管爸爸似乎把该讲的都讲完了,于是他再次伸出手来:“好的武老师那就这样吧,我还挺忙的就先走了。以后姑娘就麻烦武老师照顾,不过管薏很听话的,武老师不会很费心。” 武老师连忙握上管爸爸的手,两人上下摆动两下,接着放开。武老师脸上的笑又多了那么几分,他道:“不麻烦不麻烦,我看这姑娘也挺乖挺懂礼貌的,管总养的好啊。” 管爸连声道:“客气客气。” 然后管爸拍了拍管薏的肩膀,叮嘱道:“你先好好报名,中午放学的时候我来接你。听老师的话,跟同学好好相处知道嘛。” “知道了。”管薏看着喋喋不休的老爸,一副她马上要出嫁了所以说个不停的感觉。 望着爸爸的背影消失在楼门口以后,管薏回头,武老师什么时候已经进到教室去了。所以管薏犹豫了一秒,抬脚走进教室。 她抬眼时正好和老师对上眼,那武老师面上的笑意已然荡然无存。一脸严肃,很凶很凶,严肃的吓人。 管薏暗自咋舌,这变脸速度堪称典范。脸上一点点笑意都没了,一脸世界欠我五十万的模样。也难怪,他对爸爸笑,是因为爸爸有足够的面子。而现在对着她,他自然不用给面子。因为除了她是爸爸的女儿外,啥也不是。就是个普通学生而已,没啥可以让他给面子的。 “卫生搞好了就随便找位置坐好,等会儿来填表。”班主任很快将视线从管薏身上移开,对教室里的同学喊到。 黑板上空空如也,不知道被哪位好心的同学给擦的干干净净。管薏隐约记得班主任跟爸爸去办公室之前黑板上好像写着些什么的。管他的,如果是重要的东西班主任一定会再说一遍的。 她想要去拿扫帚打扫卫生,却发现地都已经拖了,卫生基本打扫结束。于是她想随便找一个座位坐下,找了一阵,发现除了靠近讲桌那张最前排的位置外,其他的座位上似乎都被占了。管薏自认倒霉,背着空空如也只放了几只笔的书包走到第一排那个座位上坐下。 后来大概十点左右,班上人也基本来齐了。今年特长班招生招的少,音乐生五个美术生十个体育生十个,总共才二十五个名额。 管薏是考音乐进来的,音乐当时招生招两个器乐三个声乐,她就是其中的一个声乐。来报名之前她有研究过录取名单,似乎除了她,高一也没有别的女生学音乐了。 环顾整个教室,管薏发现教室里的女生们少的可怜,几乎只有寥寥数个。而那阵子在教学楼外面有过短暂眼神交流的男生居然坐在她旁边,管薏不禁感叹缘分就是这么奇妙。 她收拾收拾桌上的本子,把不知道做什么用的本子封皮紧紧盖住。 班主任去办公室拿表,管薏为了防止尴尬,主动跟旁边的男生打起招呼: 二十三、笔记本 “嗨,我见过你,你以前初中的时候跟我好朋友谈过恋爱,是不是你?” 那时候说的谈恋爱,就是很幼稚的小孩过家家似的游戏而已。在管薏眼里是比较新奇以及刺激的小游戏。 男生长得有两分好看,听着她的话笑起来:“我也见过你,以前初中我是八班你是九班,经常在楼道路碰面。不过话说,你说的好朋友是谁啊?” 管薏立马捂上嘴巴笑的花枝乱颤:“你这么说我会以为你女朋友很多哦,我的好朋友叫呙樱,记得起来吗?” 男生立马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你跟呙樱是好朋友啊,哎,她我当然记得了,我也没和多少女生谈过恋爱呐!” “是嘛?”管薏先挑起一条眉,故作不信的看男生一眼,接着笑的两只眼睛弯成一个月牙儿。 男生饶有兴趣的望着管薏,道:“哎,我叫厉砭,你叫什么?” 这时班主任从后门进来,拿着厚厚一摞要填的资料。因为办公室的正门正对着班级教室的后门,而且办公室的后面并不开放,所以大多数人从办公室正门出来以后会选择直接从教室后门进来。管薏慢慢收回大笑,在班主任走到讲台的前一秒轻轻跟厉砭说道:“我叫管薏,薏米茶的薏。” 厉砭点点头,口中默默念了一遍。“薏米茶……管薏……”然后他悄悄向管薏靠近,轻声说道:“我喜欢你的名字。” 管薏立刻嘴角漾起笑容,毕竟被人夸了,总是忍不住想笑的。更何况那时候她青涩的如同一颗未成熟的果子。 她把桌上的东西收拾了,厉砭瞥了一眼,是一本米黄色牛皮纸笔记本。他见管薏打开过本子,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字,好像还是手写的。厉砭有些好奇,那里面是什么。 班主任简略的表达了所有人要填表注意的事项,然后把表交到每排第一个人手上,依次分发下去。管薏抽出一张表后将表交倒下一个男生手里,事实上她周围几乎全部是男生。转过身来时她看到厉砭在看她,“怎么了?”她小声的问。 厉砭凑近她,告诉她说:“我忘记带笔了,你有没有多余的笔,借我一支。” 管薏立刻从书包里拿出笔袋,那是一个粉色的很漂亮的纸质双层文具盒。她打开文具盒,从里面取出一支笔帽上坠着小白熊的黑色签字笔,递到厉砭手中。无意间手指触碰到厉砭的手掌,管薏的脸在一瞬间红了。但她云淡风轻的收回手,非常淡定的从文具盒里再拿出一支粉色小白熊签字笔来,按照班主任要求的,在表上填写起来。 班主任站在讲台上看着底下的同学填表,上面有关校服购买,饭卡办理等等等。管薏对旁人的视线非常敏感,况且厉砭就坐在她身旁,她留着厚厚的刘海,但没有遮住侧脸,所以她用余光看到厉砭竟然用一只手支起脑袋,绕有兴致的看着她填写表格。 管薏脸上又烧又热,急忙做贼一般望向讲台上的班主任,十分害怕班主任会看到厉砭看她。如果看到了会怎样呢……会很尴尬吧!总之管薏并不想被看到。 她有些急,扭过头去,对上厉砭那双坏笑的眼,瞬间不敢对视。急忙低下眼,快速说道:“你填啊,别看了!” 厉砭似乎看到她瞬间通红的脸颊了,笑的十分开心。放下支着脑袋的手,稍微坐端正了些,饶有兴致的说道:“我就是看看你是怎么填的,刚刚班主任讲话我一句都没听呢,万一填错了可就是你的错了。” 管薏诧异的抬起眼,一脸懵懂,问:“你为什么没听?” 厉砭很瘦,实际上体育生都很瘦。因为厉砭经常打篮球,所以他的皮肤显得微微有点黝黑,一笑牙齿就格外的白。他竟然道:“因为刚刚班主任讲话的时候我一直在看你,所以压根没听到班主任的话啊。” 管薏从来没有遇到会这么说话的男生,一时间被厉砭的大言不惭给震惊在那里。直到厉砭拍了她一把,说了句“班主任下来了。”她才从震惊中暂时走出来,赶忙做好按压着怦怦跳动的心脏。煞有介事的填表,没人看到她拿笔的指尖都在微微发颤。 事实上,一个很会说花言巧语的男生对付一个丝毫没啥经验的小女生的话,女生很容易被骚话撩到,然后产生心动的错觉。 不过不用担心的是,这个女生太过于没经验,所以就连心动代表什么她都不明白。 因为班主任的走下来,厉砭也终于不再盯着管薏,认真填起表来。不过他时常写着写着就趴过来瞅瞅管薏是怎么填的,这应该算是同学间的互帮互助,所以没人会那么敏感想些什么。只是苦了管薏,每一次厉砭靠近她时她都会不自觉屏住呼吸。 早上报名就是填了表,打扫了卫生,然后就放学了。班主任叮嘱下午两点半到校,每个人都不许迟到。 管薏不敢再理厉砭,连招呼都没打,一溜烟的跑了。全然没看到厉砭好笑的神情,他在笑这个姑娘真好玩。 厉砭忽然想起来管薏今天那个写满东西的笔记本,他扫一眼管薏桌上,空空如也。于是他打开了管薏的桌兜,在里面找了找,除了一个书包和包里的几支笔,再没有别的东西。厉砭想了想,好像管薏出去的时候怀里抱着一个什么。当时没注意,难道是那个笔记本?可是好奇怪啊,一个笔记本有什么特别的,至于去哪都带着吗? 爸爸没料到她会这么早放学,所以不在校门口等她。管薏觉得自己可以走回家,于是她拿出手机拨通爸爸的电话。就算要自己回去也得跟爸爸说一声,不然他一会儿来接她就不好了。 电话打通,管爸爸却说自己就在附近。让管薏去找他,管薏心里不想去,但还是去了。她从来没拒绝过谁,遑论对象是自己爸爸,更加不能拒绝。 找到爸爸以后爸爸正好谈完事情,在门口遇到管薏。两人直接上车,管薏非常顺手打开副驾驶。她喜欢坐副驾驶,最喜欢坐爸爸的副驾驶。但如果妈妈在,她就不会去坐副驾驶。因为妈妈说过,车主的副驾驶只有他老婆可以坐,其次才是女儿。作为女孩子不能随便去坐一个男生的副驾驶,那样会显得很没有礼貌。所以管薏不会在和妈妈同时坐车时抢副驾驶坐。 她手里抱着一本牛皮纸笔记本,好像那个本子是长在自己手里似的。 吃了中午饭,她安安静静去睡午觉。实际上将手机捂在被子里,玩了好一阵子。到了一点十五分左右,她才乖乖放下手机。放下手机前不忘定个两点的闹铃,爸爸要送她,开车去学校很近,所以可以多睡几分钟。 那个牛皮纸笔记本也被她压在枕头底下,这是她的秘密。这个秘密必须时时刻刻的随身带着,不被别人翻看。 其实以前管薏很不喜欢睡午觉的,她觉得自己除了晚上写家庭作业时困的要死,其余时间都充满了活力。直到她上了初中,每天六点起晚上九点半下晚自习以后,她就开始了午睡。没办法,谁能坚持每天从早上六点到晚上九点整整十五个小时都清醒待机,总得休息休息,不然身子熬不住。 而午休午休,如果从未午休,就不会上瘾。一睡午觉深似海,从此不睡就不行。手机再好玩也得午休,这是管薏给自己定的小规矩。 倒是爸爸心急了,没到两点,就站在卧室门口喊着管薏起床。管薏睁开沉重的眼皮,整个脑袋都尤其沉重。朦朦胧胧从床上坐起来,打开手机发现才一点五十三,离她定的闹铃还有七分钟。霎时她心情就不美丽了,那种欲哭无泪的感觉涌上心头。挣扎着下床,去洗漱台冲两把脸,她终于感觉清醒了一点。 弟弟还没有开学,最近在老家陪爷爷奶奶玩。要是弟弟开学了,管爸爸就不可能这么悠闲,只负责送一个去学校。 从家里走出来,脸上的水渍还没有完全干。虽然是八月份,但风依然凉。北方完全没有夏天的概念,在她生活的县城里一年只有两个季节,一个是冬季一个是大约在冬季。风吹的她一阵抖动,打开车门坐进车里才热起来。车子吸热,太阳光懒洋洋的照进车里,车里温暖极了。 管薏靠在车靠椅上,想想自己有没有什么落下。本来不想也就没啥落下的,一想她立马拉开车门跳下车去,直往单元门口冲。管爸把脑袋从车窗里探出来,问她干嘛去。管薏没来得及抬头,大叫道:“拿个东西,马上来。” 最终她从家里拿出两本字帖带上。 这回知道了她教室所在的楼以后,管爸爸直接将车停在了小东门门口。管薏打开车门要下车,管爸急忙将管薏喊住。手伸进裤兜里开始摸索,管薏立刻意识到爸爸要做什么。下一刻管爸从裤兜中掏出一摞面额大大小小的票子,先拿出二百,随后抽出一张二十一张十块的交给管薏。叮嘱道:“二百块钱充饭卡,剩下的钱拿去买点文具。少买垃圾食品吃,不然回头你妈又该说你了知道嘛!?” 管薏笑眯眯的接过钱,说声知道了,然后关上车门,跟爸爸招手再见。爸爸很快调转车头离开了,管薏直到看着爸爸的车没了痕迹才回头。身边都是低着头往学校里走的学生,高二高三的穿着校服,高一的暂时穿着便服。管薏没有径直去学校,校门口开着很多小卖部,她随便走进一家人少的,买了两个本子,然后是一些胶带尺子之类的。走到门口付钱时想了想,又买了一堆糖。 把这些全都装在一个红色的塑料袋里,管薏这才从小东门走进教学楼。教室门大开着,她来的挺早。里面只坐着几个同学,但管薏只认识其中一个女生,以前应该见过。女生真好也在看她,于是两个人互相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了。 管薏走到自己的座位前,同桌厉砭还没有来,管薏打开桌兜,将塑料袋放进桌兜里去。一起放进去的,还有她随身带的笔记本。课表还没有排,书也还没有发。每个人桌子上放着厚厚的一本文言文词典,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管薏有些无聊,便翻开又大又厚的词典有一眼没一眼的看着。 也许只过了三五分钟,耳边忽然凑过来一道暖风,厉砭的声音忽然响起,并在同时他拍了一把她的肩膀。 “嗨!” 管薏瞬间就像惊了的兔子,肩膀猛的一耸,惊魂未定的看着吓她的厉砭。 见她被吓到,厉砭也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乐呵呵的坐回自己座位上,满眼带笑的看着管薏。 管薏捂着胸口,看着厉砭,眼里满是无辜。眼里的这份无辜让厉砭的心猛的颤了颤,于是他看她的眼里多了三分奇怪的情感。 很快他继续阳光灿烂的笑道:“怎么,被吓到了,你胆子这么小啊!” 管薏已经平复了心情,抿了抿嘴巴,小声抗议道:“才没有,我胆子可大了!” “哦?”厉砭继续笑,但不是跟她争论胆子大小,他将目光投向她的头发,忽如其来的说了一句:“你的头发真好闻。” 管薏的脸又噌的一下爆红,慌得找不着手脚。半晌过去才平复心中一半激动,道:“花言巧语,我名字也好听,头发也好闻,还有啥好,你不如一次性说全了。” 厉砭认真的看着管薏,上下审视了一遍后好整以暇道:“你身材好,头发长,脚上的鞋子好看,小眼睛小鼻子小嘴巴,长在你身上的哪里都好看!” 管薏的脸越发越发的红,一时不知该如何去接厉砭的话,通红着一张脸扭过头去。 “我去姐妹,看着有戏啊!” “是啊是啊,只是管薏以前发型也太随意了,这刘海又厚又长,快要扎进眼睛里了吧!” “哎哎,有没有发现这时候的管薏跟咱们以后见到的管薏不一样啊。现在这个管薏,似乎挺阳光,也跟男生交流呢!” “会不会是她被某个男生伤了心,有可能就是这个什么厉砭,然后从此断情绝爱同时还对男生产生了语言障碍?” “哎呀怎么可能,你们记得吗管薏比咱们三个都小,大一那年她十八的话,高三就是十五。如果按照生日时间来精密计算的话,她现在十五的生日还没有过 二十四、她的秘密 说十四也不为过,怎么可能因为男生变得冷漠啊。” “那是因为撒子嘛,现在是三年前,三年后的管薏咱们亲眼所见变成了另一个人。胆子小,敏感多想还不敢跟人接触,话少的可怜。虽然咱们才只观察了三年前的管薏不到一天,但明显此管薏非彼管薏嘛!” 教室后面空旷的地方,苏一洋、张余歌、林染你一言我一语的不停争论着。自从她们不小心弄坏遥控器以后,三个人就莫名其妙来到了这个地方。最先睁开眼睛的苏一洋看到一个神似管薏的姑娘,于是当机立断的跟上。后来发现那个姑娘就是管薏,只不过是三年前,还在上高中的管薏。后来张余歌、林染也清醒了,她们便一直跟着管薏。 第一个清醒的苏一洋最先发现,她的存在管薏感受不到。张余歌林染醒了以后三个人一起去试过,她们的存在管薏一律感受不到。就仿佛她们存在于平行时空一般,管薏看不见摸不着也听不到她们的任何动作声音。 而跟在管薏身边,实际上也是她们三人被迫的。因为她们压根没法去其他地方,只要离管薏二十米远,哪里的地方都像是堵上了一堵墙,推不开,出不去。 因此三人猜测,应该是遥控器的问题。她们三个都经历过穿书,所以现在看到的,应该是管薏正在经历的穿书游戏。又或者,是莫名其妙来到了管薏的从前。总之一切都很奇妙,苏一洋等人哪也去不了,所以想着先等等看。看事情会发生到哪一步,反正她们也不会饿不会困。 现在看来,管薏应该是要谈恋爱了呀。那个叫厉砭的男生太会撩妹,一般女生被那么不停的言语撩拨,眼神暗送秋波,都会挺不住的。只是越会撩越会套路的男生,就越是渣男。很有可能被她们猜中了,管薏变成后来那样,都是被这个叫厉砭的男孩给伤的。 正好她们好奇管薏身上的秘密或者说是故事,那么就好好看看是什么原因让热情开朗略微有些敏感的小姑娘失去了笑容,天真与快乐。 教室这边,一转眼已经到了三点二十。美术生去画室画画了,暂时不来文化课教室。而教室里留的只有音乐和体育生。前面说过三十五班一共有五个音乐生,十个体育生。音乐生只有一个女生就是管薏,而体育生里也只有一个女生。第一节课是大家安静的坐在教室里看书,因为暂时没有安排课表。 …… “所以……”苏一洋道:“你们是说回忆里那个管薏一直抱着一个牛皮纸笔记本?” 她问完后,又自己回忆了一下。仔细想了想,发现好像还真的是,只不过之前没有注意到这个。以为她拿着的笔记本就是个普通的笔记本,心里根本没当回事。 可是现在回想起来,管薏为什么会拿着这样一个笔记本。笔记本上还写满了字。这个笔记本是干什么的,上面的字又写的是什么? 林染捂住脑袋,眉头紧皱:“再想想,让我再想想,说不定还能想起来些什么。” 管薏……管薏……管薏的笔记本……管薏的笔记本……管薏什么时候动过那个笔记本……好像,好像她见到过管薏打开那个笔记本。可是上面写了什么呢,写了什么呢到底……? 其余高一的学生都是报到完以后过几天才来学校,特长生不一样。报到完以后直接上课,不,应该说是补课。只有专业老师来学校,文化课老师跟文化课学生的开学进度来学校。 彼时书还没有发到他们手上,所以能看的就只有那一本厚厚的文言文词典。班里静悄悄的,班主任坐在讲台上也静悄悄的,整个教室静悄悄安静的诡异。管薏都不理解,明明什么事情都没有,什么课都没安排,为什么还安排大家来上课?然后上课的内容就是没有内容,只要不说话,安安静静的看着词典发呆也可以。 一节课过去,下课铃响起,班主任立马离开讲台上的座位,走到办公室去。班里也开始传出声音来,大家都开始互相聊天。 管薏转过身去,忽然发现身后的男孩子她见过。她立马惊喜的说道:“你是小天水的儿子!” 这个男生的爸爸有个外号叫小天水,因为长得不高,然后是天水人,所以别人都叫他小天水。以前妈妈跟小天水一起在厂里工作过,小天水还追过管薏妈妈。只不过管薏妈妈不喜欢他,所以最后小天水没有追到。谁能想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小天水靠自己弹棉花赚了钱,最后开了一家ktv,这些年来赚了不少钱。 管薏这么一回头,才发现身后的男生正是小天水的儿子。只是这位男同学长得很高也挺健壮,如果和他爸站在一起绝对不会有人相信他们是父子。 也许是因为管薏用外号称呼人家的爸爸,男生脸上的笑并不灿烂。礼貌性的将嘴唇上扬了扬,点点头:“是,我是。” 管薏用余光看到厉砭也转过身来,她立刻挺直了脊背。又问身后的男生:“我叫管薏,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男生打量着管薏,简洁明了的说道:“仧灏!” “仧灏?”管薏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当时录取名单上她见过这个很难读的名字,还特意查了字典。 “哈哈,你的姓氏很有趣,像是人上人。就是难认了些,当时我还专门去翻字典找这两个字来着。” 男生礼貌的笑着,周围的同学也一起过来慢慢聊着,整个班上的气氛好极了。 还是那间教室,不过似乎大家的举动是要放学了。管薏坐在座位上收拾着文具,她身旁的厉砭斜坐着一双眼眨也不眨盯着管薏看。 片刻后管薏终于收拾好了所有东西,装进书包里以后扭头望向厉砭。脸上有着一小点点委屈和不舍,对厉砭说道:“那等会到家了联系哦,下午三点一起去公园玩,谁都不许迟到!” 厉砭笑着点头,陪管薏一起站起来往教室外面走去。他陪着她从车篷里推出变速车,然后一路将管薏送到小区门口。两人依依不舍说了再见,并再三约定下午在公园见面的约定。随后厉砭坚持看着管薏的身影消失不见,他才转身往相反的方向回家。 两个人之间不停冒着粉红色泡泡。 苏一洋张余歌林染跟着前方这个蹦蹦跳跳,脸上还挂着傻笑,一脸傻里傻气的管薏,敏锐的她们立刻发现这个才是真正的管薏。也就是说,她们由回到了正常的线上,这个管薏并不是那个“重生”的假管薏。 苏一洋似乎猜到了她们的场景线,就是不停的跳跃在原本管薏与后来要改变些什么的两个管薏的时空线上。 中午管薏高高兴兴吃了饭,随后将碗洗了。特意给自己收拾了一顿,扎了一个高到天际的马尾辫。从衣柜里找出一身它认为好看的衣服来,换下校服穿上便服。给手机充上电,然后傻里傻气高高兴兴的跟手机那头的厉砭聊着天。数着时间等到两点半,飞速穿上鞋子出门坐公交车往公园赶去。 接着,苏一洋就见识到她人生中初中经历的恋爱。管薏跟厉砭就傻傻的在公园里绕圈圈,手也不牵也不拥抱,就那么绕着圈圈。虽然厉砭时常说一些刺激的话,奈何管薏除了脸红再说不出回击的话。两个人一下午看看花,看看草,看看树,看看水。看的跟着他们逛的三个人都累了,觉得真是好生青涩的爱恋。 嗯,为什么说是爱恋? 好吧似乎两个人谁也没有提恋爱的事,也有可能是她们没听到。因为她们不知道隔了几天再来,中间发生了什么只能靠猜。 整整一个下午,他们两个就这么不嫌累的闲逛下去。期间厉砭曾试图来牵管薏的手,都被管薏有意无意的红着脸躲过去了。唯一激情一点的就是他们中途追赶打闹了一小阵,苏一洋点评这只是运动,不是激情。她活了二十年,从来不知道都高中生了,怎么还可以保持这么单纯,不——是智障,小孩过家家。 天终于黑了,管薏提出一起去吃饭,厉砭也高高兴兴的答应了。中途二人一起去买了雪糕,最后吃了一顿麻辣烫。 回到家以后管薏收拾着将衣服塞进洗衣机里,随后准备洗澡。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是厉砭打来的电话。她将电话接通,然后两个人就有的没的聊了很久很久。期间管薏说要不先挂了,她去洗澡,洗完澡以后再打电话。可是厉砭却很霸道,说不许挂,洗澡也不许挂。 于是管薏只好先放下洗澡,跟厉砭左一句右一句的聊啊聊啊聊。聊到聊无可聊,两个人都有一句每一句的搭话。厉砭也不许管薏挂电话,管薏也就乖乖听话。 听得苏一洋直将整张脸皱成苦瓜,不断的揉着自己的眼睛表示不敢相信。并且不停的询问身边的张余歌林染,“他们在干嘛,他们都没有话题可聊了对不对,他们为什么还不挂电话。管薏洗澡就去洗啊,为什么要管厉砭说什么。” “不对劲呀姐妹们,回忆就回忆,怎么还情景重现了?”苏一洋起初以为只是自己回忆的太入神所以才看到了这些曾经看到的,可是苏一洋看到身旁目瞪口呆的张余歌与林染时,她确定她们确实站在管薏家里。而这时候的管薏,也正和那个厉砭在暧昧。 顾不得什么情景重现不重现“等等……”林染大叫道:“你们有没有看到管薏枕头旁边的那个笔记本?不知道我们有没有机会打开那个笔记本,我去试一试。试一试就知道笔记本上写的什么了!” 说着,林染向管薏的枕头边走去。 可不等她走到枕头边上,管薏就忽然从洗漱间里快步跑来。她穿过林染的身体,径直走到枕头旁拿起那本笔记本。跟宝贝似的抱着,转头又进了洗漱间。 “这……这不一样吧!”不止林染诧异,苏一洋跟张余歌也长着嘴巴不明白怎么回事。 按照正常故事线讲,现在的管薏应该在和厉砭煲电话粥。煲完电话粥后也不应该走到卧室来拿什么笔记本,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故事线变了。 苏一洋面色缥缈,徐徐道:“你们说……管薏是不是能看见我们?” “她能看见我们?”张余歌不觉得管薏能看见她们。就比如她是管薏,如果真能看见她们,怎么可能一点惊讶都没有呢? “林染,你觉得呢?”张余歌问林染。 林染沉默片刻,低眉扶首,而后道:“我觉得……她能看到我们。但是,不是这条时空线上的管薏。是另一条时空线上的,或者说,是那个想重来一次的管薏能看到我们。” “等等……”张余歌忽然道,众人皆回眸,只见管薏又抱着她的笔记本走出了洗漱间。她径直走到客厅去,家里没人,她打开小灯,接着打开笔记本。 三人见状,顾不得其他,匆忙围上前去。 她们疑惑为什么管薏的动作会改变,也许并不是这个管薏能看到她们。而是系统的问题,这系统经常带着她们跳来跳去,也许这一段记忆是被系统跳过去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们又回到了这个地方。系统没有带她们跳过这段记忆,或者说是她们要看,所以系统跳不过去。 看了片刻,苏一洋带着疑惑的拐音,不可置信道:“她在写小说?” “小说!” “小说?” 张余歌林染二人异口同声,皆是不可置信。 管薏写的什么? 苏一洋再定眼向本子望去,只隐约看到是一段形容景色的段落。 这时,不算陌生的机械转动发出的轰隆隆声再次响起。黑暗侵袭而来,苏一洋无语,只好闭上双眼。 片刻后,明光照亮眼皮,她们再次睁开眼睛。三人再次出现在那栋灰蒙蒙的教学楼门外,三人互相搀扶着坐起后,苏一洋神色严肃。 “去看看是不是到了另一个管薏的时空?” 林染麻溜的跑进楼道,踮脚凑在窗户上一看。果然,那个坐在第一排的管薏,却是另一个时空的管薏。 林染匆忙跑出楼道,跑去告诉路上站着的两人。苏一洋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接着带张余歌林染再次走进楼道。 一楼有三个班,三个班的教室门皆禁闭着。苏一洋先去伸手推了高二和高三两个班的教室门,门都开了。 二十五、管薏的目的 坐在教室里的人回头看一看莫名其妙打开的教室门,很快就有人来将门关上。没人看得见门外站着的苏一洋,苏一洋心里有数,于是抬脚去往管薏的那间教室。 她伸手推开前门,在门开的一瞬间,有很多人都下意识抬眼望向门口。那个坐在第一排的管薏也不例外,她抬眼的一刹那,眼里的诧异是掩饰不了的。 于是在那一刻,苏一洋就确定肯定这个管薏绝对可以看得到她们。 苏一洋转身回到楼道,告诉张余歌林染她的肯定。说出了,她的疑惑:“自从我们不小心弄坏了遥控器以后来到这里,经历的一切大家有目共睹。我想问一句,你们有没有疑问。 一、这些天我们一直看到的管薏,被班里的人欺负针对直到最终……倒在女厕所水房的那个管薏,她最后是死了吧!那么,如果这个管薏是真正的管薏,我们大一开学见到的认识的那个舍友管薏,又是谁? 二、我们进入的系统是一个穿书系统啊,所有的故事还是人物都是书里的东西。 假设我们这些天看到的这个管薏,被欺负针对的管薏不是真正的,有血有肉的,我们认识的管薏。那么,她就是一本书里的人物。我们之所以碰不到她,是因为她跟我们不是一个空间的人。因为不小心破坏了遥控器,我们被拽进了系统中的其中一本书中,看着一个主人公最惨烈的故事。 可说到底,终究我们是故事外的人。因为不是通过系统正确途径进来的,所以我们无法参与故事,只能看着。 先不提为什么这个游戏系统里会有管薏同名和管薏长得一模一样的角色,是谁创作的她。 我们先来说说眼下最重要的问题,那就是,现在这个能看到我们的管薏,知道已经死去管薏的所有记忆的这个人,她的存在代表什么? 她是真正的我们认识的管薏嘛,似乎并不是。那么,她是那个已经死去的管薏?如果是,她为什么,可以重来一次。一个本来是故事里的人物,怎能可能通过穿书系统重新再进行一次自己的故事?一切听起来都是那么的不可思议不是嘛,这个管薏,到底是什么来头。她又想……干什么?” 她确定真的,可以看见她们吗? 屋里传来管爸妥协的声音:“好吧,你自行车骑稳一点别摔了。要不然你还是打车去吧,我给你钱。” 管薏拿起餐桌座椅靠背上的书包,最后道:“不用这么担心,我真的自己可以!拜拜!” 说完,她抓起自行车钥匙,迈出家门关上房门,往楼梯下走来。苏一洋她们也没躲,因为知道管薏不会看到她们。可是楼道里没有任何遮挡,管薏在正常视线下一眼就可以看到楼道里站的三人。她的目光落在苏一洋这里时猛的一顿,眼睛瞪大了不少。接着她一步步向苏一洋她们走来,苏一洋不由得疑惑,难道管薏能看到她们了? 管薏径直向她们站的地方走来,然后一点点靠近她们。就在苏一洋都要爆出一声尖叫的时候,管薏的身体却穿过她们的身体,从楼道拐角推出一辆荧光黄色的变速车。原来车座上落了一只小小的绿虫,所以管薏才会惊讶。苏一洋意识到是虚惊一场,这才狠狠喘了一口气。 她双手叉腰,吐槽道:“哎你们说,现在是怎么回事啊。咱们明明看着管薏和她爸爸一起去报名的,怎么现在又变成去报名呢,而且管薏不让她爸爸陪着?时光重来了?” 张余歌:“哎呀谁知道呢,就刚刚咱们忽然身边一黑,然后就又变成了这样。那算什么,场景切换吗?” 林染:“……嗯……我觉得可以再看看。” 这时管薏从兜里拿出一张纸,脸不红心不跳将车座上的虫子捏起来。放在眼镜前看了看,接着面无表情的将纸里的虫子一把捏死。 虫子绿色的汁液瞬间炸在纸上,并且一点点染透纸张。由于凑的太近,所以这一幕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 众人:“……” 管薏冷眼瞧着变得恶心的纸张,冷冷的将纸丢在楼道里。又觉得膈应,抬脚将纸踢进地下室里。伴着细微腾起的灰尘,那团包着绿虫的纸一下一下滚进黑漆漆的地下室楼道里。 管薏将车锁打开,然后推开单元门,骑上变速车往学校走。 苏一洋张余歌林染等人还处在震惊中,不等她们反应过来,由于管薏不断向前移动,她们也被迫向前摩擦移动。就这样,她们一路去了管薏报名的学校。管薏轻车熟路直接走到东门的那栋教学楼,什么也没说直接进了高一三十五班教室。 这一切行云流水,就像无数次进来出去过一样,她连头都没抬一下。一点也没有苏一洋她们记忆中第一次报名时四处问路,找不着教室的窘迫。 苏一洋道:“哎,我怎么感觉她来过一样。不是第一天报名嘛,她怎么知道教室在哪里?” 张余歌摇头:“不知道啊,咱们之前见到的难道不是真的?可是我怎么觉得现在才不是真的。” 林染默默的思考着,然后慢斯条理的分析道:“会不会咱们那阵看到的是正常发生的管薏的曾经,现在看到的场景是管薏想象的做梦的……或者就是她重生了?!” 苏一洋皱起眉头,一脸苦大仇深。 之间管薏从正门径直进了教室,之前一路冷着的脸忽然在看到讲台上的班主任时倏然变换。她脸上满是自信的笑,走到班主任跟前工工正正鞠了个躬,笑容洋溢着道:“武老师好,我叫管薏。希望今后三年能和老师互相配合,考上理想的大学。” 讲台上板着脸双手背在身后的武老师自然没料到会有人整这出,毕竟这里的学生都怕老师,可没多少胆子大又有礼貌的。管薏这名字他听过,是管老板的女儿,没想到这么自信,看着确实像个学音乐的。 “嗯,先去找个位置坐吧。”武老师一下子就记住了这姑娘的名字。 管薏笑着点点头,转身环顾教室,发现除了最前排靠讲台的那个位置空着以外,就剩最后排有位置了。她毫不犹豫的埋头走到最后面,将书包随便塞进其中一个桌兜里,长舒了一口气。 接着她自觉的从座位上站起来,发现教室的卫生已经打扫的差不多。有两个男生拿着拖把拖着前面的地,教室后面还有很大一片没有拖的地。她直接走到水桶那里拿出一根拖把,拖把都是新的,沾水就能拖。她扛着拖把到水房去给拖把沾上水,接着走进空旷教室里,按着墙边一路往后拖去。她认真的做着手头的工作,丝毫没有察觉讲台上班主任紧锁的目光。 苏一洋看的明显,管薏低下头拖地时脸上是一副冷冰冰的神色,可每当身边有同学走过时她都会瞬间变脸,笑容洋溢着真诚的跟那些人打招呼。而且诡异的是,管薏能精确的叫出每一个人的名字。有个男生好奇的问她怎么知道他的名字,管薏转了转眼睛,神秘兮兮的说了句“秘密。” 这个管薏待人接物都笑意盈盈的,和气到每一个教室里的人都在窃窃私语,说那个女生好温柔好热情呐。 可一切看在苏一洋张余歌林染眼里,都就只剩无尽的诡异。说不出的……奇怪来。 这样的管薏假的太可怕,而且苏一洋总是能在管薏有意无意的眼神里看到凶狠的光。这个管薏就像是那种笑面虎,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人前笑的灿烂无公害,背后眼里冒着绿光手里握着锋利的刀。 “你们说,这人不会是假的管薏吧。”苏一洋满脸苦大仇深。 张余歌咬着嘴唇,沉重的说:“难说!” 林染附和。确实,她们认识的管薏从来不是这个样子的。就算今早见到的那个也不是她们熟悉的管薏的性子,可起码是有相同点的。而这个,就有些吓人了。该怎么形容才贴切呢,就像那种重生了以后知道前世是谁害得自己,所以疯狂报复的那种。 等拖完了地,管薏坐回自己的座位上去。她身旁坐着一个体育生男生,瞧管薏的表情,倒是对这个男生没多大敌意。她笑吟吟的坐到座位上去,跟男生打着招呼:“马哥好啊,以后多多照顾!” 男生说不蒙是假的,毕竟从来没见过管薏,就更加不明白管薏为什么知道他姓马,还亲切的叫他马哥。 书畴风脸上微微诧异,但是没人能抵挡一个热情女孩的友好打招呼。他笑着点点头,接着搓了搓手。管薏扬起嘴角笑着转过脑袋,专心从书包里往外拿着东西。 笔记本,纸笔什么的她几乎全部都备齐了。 这时班上的人也差不多都到齐了,班主任在讲台上让大家安静,讲了一些开学注意事项。接着就到办公室里去拿资料,坐在管薏前排的两个男生笑着转过身来主动跟管薏打着招呼:“你好啊,管薏同学。听说你知道我们所有人的名字,那你说说我们两分别叫什么名儿?” 苏一洋就抱着膀子站在管薏身旁,所以她清楚的看到管薏低头时眼里一闪而过的阴鸷。她看到管薏放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攥在了一起,接着管薏抬头,脸上就又挂上了那诡异的笑。管薏对着靠窗边那个男生道:“你啊,我猜你呢,有两个名字。一个曾用名,一个现用名,我都知道,你想让我说哪个?” 这个男生明显染了头发,耳朵上还有耳洞的痕迹。长得有七分帅气,但是周身的渣男气质掩都掩不住。苏一洋挑了挑眉,这男生倒是比那个什么厉砭帅的多。只是管薏这不易察觉的咬牙切齿还有眼里滔天的怒意是什么回事? 男生可看不出管薏隐藏的很好的怒意,就算察觉到了也不会想到什么。因为他跟眼前的管薏素不相识,都不认识又谈何恩怨。 他笑嘻嘻的往管薏的桌上一趴,道:“居然知道我有两个名,那你就说说,这两个名都是啥?” 管薏不慌不忙,不露痕迹的后移一些,脸上挤出标准的假笑,道:“钍瑾、钍炔!我说的,对吗?” 那个叫钍瑾的男生立时笑了,脸上夸张的鼓起掌来。“哦吼吼,以后叫你半仙吧管薏同学,你是不是调查过我们,不然你是怎么知道全班同学名字的?” 她们再次进入回忆的空间,而这一次,她们更加清楚的知道,这个管薏绝对可以看到她们。从她出家门的那一刻就看到了她们,那只虫子是她故意捏给她们看的。是故事里的管薏,至少她们只知道故事里的管薏经历了些什么。而故事外真正的管薏到底经历了些什么,她们是不知道的。所以只能用知道的来推断,故事里的管薏又重生了。 这一次,她的目的是报复那些曾经欺负过她的人? 可是那些人生活的好好的,并没有什么缺失。她想做的并不是伤害他们,或者是,并不全是想伤害他们。她还有别的目的,她别的目的是……是仧灏? 管薏斜扬起嘴角,眼里光芒闪烁。“呵呵,天机——不可泄露哦。” 周围的男生瞬间都笑了,他们中间夹杂着一个管薏。似笑非笑,如同百鬼夜行时里面混进去的那个人一样。叫可以看到这场面的局外人别人不知到底是人恐怖,还是百鬼恐怖。 “哎你们说,这个管薏不会是假管薏吧,她怎么总给我一种要毁灭这个班的感觉呢?”苏一洋身上还穿着短袖,总感觉有些冷,所以她抱住膀子试图带给自己一点暖意。一边观察着眼前的人事物,一边跟身旁的张余歌林染分享着自己的评价。 张余歌跟林染没有说话,抿着嘴巴在沉思。现在看到的这个管薏确实跟她们认识的管薏一点都不一样,可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就像故事才看了开头,什么线索都没有出现,所以并不能轻易猜到结尾一样,所以她们两个秉继续看看再说的立场。 “嗨呀急撒子嘛,看看再说。”张余歌说着,找了个角落坐下了。 林染站在窗台前眼神新奇望着窗外,苏一洋眼神凝重久久望着管薏。她想起那阵子巨大黑暗来临时一起响起的机器声。很明显很明显,机器的链条在扭动。苏一洋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什么东西发出的那样的声音。 她抱着膀子,眼神一刻也不从管薏身上移开。 二十六、不受控制 转眼间班主任再次进来,男生们也纷纷坐好。班主任的目光从一进教室就锁定在管薏身上,只见他走上讲台后将要填的资料发下来。接着喊大家不忙着填,说是要把座位给换一换。 表格从前一个男生手里传到管薏手上,听到班主任说这话管薏明显全身一愣。苏一洋也立马捕捉到这明显的变化,她似乎猜到管薏为何这样。因为在正常的记忆里,根本没有调换座位这一说法。一切按理应该是不变的,而现在却脱离了原本路线开始变换。如同火车脱离了轨道,让管薏怎能不惊?! 管薏很快收回脸上不经意露出的惊讶,将表格放在桌上。然后她自己坐的工工正正,轻轻咽下一口唾沫。 班主任先是随便调换了几个人的位置,接着,他的目光便看向管薏。下一秒班主任缓缓张口,发出洪亮的声音:“管薏,你做到你这一排最前面的这个位置来。最前面的同学换到最后面去,高个子自动往后走不要再让我说了!” 全班同学都表情微妙,事实上班主任根本没有讲过这句话。班主任却不管,反正也不会有人跳出来质疑,说了就说了! 管薏不急着收拾,转着眼睛低头想了想,接着站起来对讲台上的班主任讲道:“武老师,我觉得我也挺高的,不至于坐第一排。要不您仔细找找,比我矮的人多的是,可别让我坐在第一排把别人给挡住了。” 班主任听了管薏的话,面子上微微有些挂不住。甚至还不经意间皱起眉头,颇有几分恼羞成怒。语气并没多美丽,有些凶道:“要你坐你就坐,哪那么多废话!” 这话一出,全班都安静了。因为意识到这个班主任不是什么善茬,所以最好还是别惹的好。 管薏脸色变换,整体给人感觉不太高兴。她没有再说什么,将桌兜里的书和桌上的文具都收拾了,接着起身往第一排走去。那里是她三年前第一次来这个教室的第一个座位,不出意外,座位旁边的位置上,坐着厉砭。而一开始因为她变换座位而打乱的位置,也在阴差阳错下一个一个被班主任调回去。一切像是冥冥之中注定好的一样,怎么也改变不了。 管薏僵着身子坐下来,将书包里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最后再将书包放入桌兜之中。 “喂同学!”身旁的厉砭开口跟管薏说话了:“我忘记带笔了,你有多余的笔嘛给我借一支。” 管薏转动着僵直的脖子,眼神麻木瞥了厉砭一眼,接着转过身坐直身子,冷冷的道一句:“没有!” 没有开始,也就不会有后来,既然无关紧要,那就杜绝一切认识的机会。这样以后也能少一些恶心,心里多少舒坦些。 这么想着,管薏便没有一丝愧疚了。底下脖子认真去填表格,半个眼神也没再给厉砭。 就在这时,她听到厉砭跟后桌的男生借笔。并且顺便嘟囔了一句:“切,拽什么拽,他妈的不就爸爸是个小老板嘛……” 厉砭的声音真的很小很小,小到甚至不一定是他从嘴巴里说出的,而是在心里的想法而已。但是管薏耳中听得格外清晰,她身子一阵奇怪幅度的抖动,忽然睁大了眼睛。 “嗨!”她忽然转变成笑容洋溢的模样,笑嘻嘻的拍了厉砭一把。摇一摇手中的笔,眼睛甚至都没有准确落在厉砭脸上,却说:“刚刚和你开个玩笑啦,别生气。呶,这支笔送给你哦,它可是我最喜欢的小白熊呢!” 厉砭脸上先是不知所措,随后渐渐笑的害羞且不知所错。眼中还有两分心虚和不还意思,刚刚他还骂人家来着,没成想人家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厉砭连声说着谢谢,然后将笔接到手里。 边上的苏一洋是个细节怪,她注意到这次递笔管薏没有再两只手抓着笔放在厉砭手中了。管薏只是随意的用两根指头捏着一支笔,然后快速又小心的放到厉砭手中,似乎生怕和厉砭有什么接触。 时间很快到了下午,管薏依旧坚持不让管爸爸送,自己骑着变速车来到学校。进到教室以后她依旧挤着自己诡异的热情微笑,跟教室里的每一个人打招呼,最后坐到座位上坐好。一切仿佛都跟上一次没什么不同,唯一的例外就是……管薏在仧灏进入教室的一刹那心灵感应一般抬起了眼,她跟仧灏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嗨!”她主动跟仧灏打招呼,只是苏一洋觉得,管薏这回的笑显得很真诚。 仧灏很快走过来,他依旧坐在管薏身后。管薏随着他坐下转动身体,从兜里拿出一根棒棒糖递给他。笑道:“喏,吃糖。橘子味的,你应该喜欢,是吧?!” 仧灏眼里闪过小小的惊喜,他却是喜欢吃这个糖,并且最喜欢橘子味。只是管薏怎么会知道的呢,今早她可是准确无误的报出了每一个同学的名字,难道她真的是半仙? 仧灏伸手接过棒棒糖,说了声谢谢。见管薏没有转过身去,他想了想,还是问道:“管薏同学,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呀?难道……你是他们说的什么半仙?” 管薏立刻捂上嘴巴笑起来,一双眼睛完成月牙儿。 半晌她笑完以后,见仧灏还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她只好收回大笑。忽然面色认真的凑近仧灏,轻声道:“你相信重生嘛——上辈子我就认识你们了,所以再次遇见依旧记得你们的名字,喜好啊!” 仧灏似乎也来了兴趣,向管薏凑近了近,兴致勃勃的问道:“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上辈子我们这高中三年过得有趣嘛?” 管薏笑着,轻声配合道:“有趣,很有趣,轰轰烈烈的青春,跌跌撞撞的三年!” 仧灏想了想,又问:“我喜欢吃橘子味的糖可不轻易告诉别人的,你知道我喜欢这个味道的糖,那你以后是不是会成为我的好朋友?” 管薏不立刻回答,她仔细又仔细再仔细的看着仧灏,眸子里似乎有星星在闪烁。 “嗨!”这时厉砭从教室后门走进来,正咧着嘴跟管薏打招呼。管薏一瞬间收回眼里的星星,快速在仧灏耳边嘟囔了一句话。然后她迅速转回身去,像是什么都没有说一样。只是仧灏的表情却一点点变得惊奇,看着眼前的管薏,多少有些不可置信。 因为管薏刚刚跟他说:“我是你朋友,我是你的女朋友!” 对于一个今天才认识的,一来就能准确说出一个班级所有人性命,还知道他喜欢什么的姑娘来说,确实只能用玄妙来解释。仧灏一下午都开始心神不宁,因为他在想,如果管薏说的是真的的话,那么他就忽然拥有了一个女朋友。不,应该说是他知道以后管薏会是自己的女朋友。可是两人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呢,过程没有经历却提前知道了结果,这样的感觉不要太难过。 …… “由此可见,她其实是为了仧灏来的?” 画面一转, 她们坐在管薏上课教室的那栋楼门前,楼门前有一个电子大屏,上面写着的时间竟然是2016年12月12号下午四点。 又回来了,又是这个时间,已经是第二次了。 三人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机械的重复上一次的所有动作与对话。 林染捂着发昏的脑袋,慢慢的想是怎么回事。就好像做了一场梦,对了,管薏!!! 她一个激灵从地上爬起,没顾得上地上的苏一洋和张余歌,飞快跑进楼门。轻车熟路的来到楼道里的女生厕所,没人,里面没有人。 林染匆匆从厕所出来,站到管薏上课的教室门口呢。前后教室门都紧紧关着,她又不高看不见教室里面的情形。林染心中焦急,这一急就忘了自己打不开任何门,伸手推了上去。 “吱——” 冷不丁的,那教室后面竟然叫她推开了。听到教室后门响,教室里好多人都回头向后门看去。林染清楚的看到了管薏,她坐在教室的第一排,所谓好学生的座位处。斜眼冷冷的望着林染,林染可以确定,她真的感觉管薏是在盯着她看。 其他同学什么也看不到,只当是风吹开了门,一个个纷纷转身不再向后往。 唯有管薏,唯有她,直愣愣的盯着林染的眼睛,恨不得盯进林染的心去。 林染的心脏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她僵硬着身体,几乎快要确定这个管薏可以看见她了。 忽然,管薏转过身去。像没事人一般挠一挠头皮,身旁的男生侧身笑着问她一直看后面看到什么了。 林染瞧得清楚,那样的笑容那也不是带着讥讽与嘲笑。那个笑容无比正常,无比友好。 坐在第一排的管薏淡淡笑了笑,对旁边的男生悄声道:“后面有个人,你看到没有啊?” 男生瞬间面色凝固,回头向后往去。扫视了一圈,任然什么都没看见。面向管薏道:“后面没人啊,你别吓唬我!” 管薏捂着嘴巴笑了,一双眼睛闪着灵动的光。她道:“没骗你,真有人。就站在后门前,刚刚的门就是被那个人给推开的。” 男生像是胆子很小,眨巴眨巴眼睛,把衣服拉链拉紧。“没……没没人呀,真的没人。你是不是,看错了啊管半仙?” 管薏讥讽的笑笑,转正身体不再跟身旁的男生对话。男生好不痛快,低头闷闷的翻着手里的书。 林染认得这个男生,虽叫不上名字,但是她记得以前管薏被钍瑾和班潮欺负的时候,这个男生老围在人群里看热闹的。偶尔发表一两句意见,是个确确实实的旁观者。 林染想了又想,以前这些人不是从不多管薏有半分笑脸吗,现在怎么…… 而且管薏应该坐在最后一排啊,她怎么到第一排去了。 难道是自己的记忆出现了偏差?不行不行,得找人确认一下。林染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被她撇在外面的两个人,急忙起身去找。 幸好这两人都还没醒,林染松了一口气。先走到张余歌身边,抓着她的肩膀摇了一摇,叫到:“余歌,余歌醒醒啊,余歌!” “嗯——” 一声呻吟,张余歌没醒,反倒是一旁的苏一洋被叫喊声惊醒。她睁开眼睛,茫然的瞧着四周。半撑着身子,一手遮在眼睛上挡一挡光。渐渐适应了光线以后,她的脑子也渐渐清明。 “这是……管薏的学校?” 苏一洋开口道。 林染急忙应道:“是,是管薏的学校。这里是她教室所在的那栋楼,现在的时间似乎后退了几个月。我刚刚进去到教室里看了,管薏她好好的。” 苏一洋诧异,瞪大了眼睛望着林染:“时间后退?管薏好好的?!” 林染道:“是!” “管薏还好好的?”在一旁地上的张余歌悠悠转醒,捂着脑袋看向说话的两人。 苏一洋忙上前把张余歌给扶起来,张余歌追问道:“你们是说,管薏没有……没有那啥,她现在还好好的?” “等等……”她的目光忽然扫到楼门口楼门而上那块电子屏幕上的时间,张余歌伸出指头颤颤巍巍指过去,不可置信道:“这……怎么,不是已经二零一七年了嘛,怎么变成二零一六年十二月十二号了?”年都跨了,现在又回来了? 这样算起来,苏一洋张余歌林染三个人总共经历了三次二零一六年。 “这是怎么回事?”张余歌觉得自己的世界观错乱又崩塌,崩的不能再崩了。 她看向苏一洋,苏一洋摇摇头,将目光投向林染。林染有些无奈,她也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种分析的事情,还是得交给……智商稍稍偏高的苏一洋来解决。 林染皱一皱眉,对两人道:“怎么回事,你们得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走吧,管薏在那个教室里!” 说罢,她先起步,走进楼道里去。 苏一洋张余歌对视一眼,接着走进楼门,经过楼道,最后来到教室。 教室门还是林染那阵推开的,她也告诉了进教室的两人。 苏一洋瞧着坐在最前排的管薏,捂着下巴皱眉思考。 眼前这个管薏,正在跟身边周围的同学们畅聊。神采飞扬,周围的人也坡给几分面子,都附和着笑着聊成一团。苏一洋再仔细看去,管薏坐在第一排,她身边做的应该是个美术生男生。那个男生以前没有带头针对、欺负过管薏,但是做过旁观者。也讥笑过管薏,只是没有钍瑾一类人那般恶劣罢了。 二十七、接近真相 再看管薏身后,她身后坐的是仧灏。仧灏旁边是个不怎么说话的体育生男生,苏一洋留意过,以前仧灏并不是很喜欢这个体育生男生。 管薏对着左邻右舍谈笑风生,时不时的,眼神瞥向后桌的仧灏。她似乎想要尽力引起仧灏的注意,可是似乎并不行。仧灏顶多只是抬起眼皮浅浅笑上一笑,再无表示。 显然仧灏这样爱答不理的态度让管薏很是恼火,她已经隐隐蹙上眉头。却尽力忍着,没有明显表露出来。 管薏继续自己的谈笑风生,尽力憋出一个很好笑的笑话。她声音清脆明亮,说出的这个笑话居然让全班大部分人都笑出了声来。 正巧这时,下课铃响了。于是随着这一个巨大的好笑的响亮的玩笑,教室里的人们离开座位,涌向门外。 直到看着仧灏也离开了,管薏才转身坐正,面无表情的整理桌上书本。 张余歌问道:“你们说,我们是不是又回到了那个重生的管薏的空间?” 苏一洋暗叹一口气,表示心累:“你这脑回路,现在发现算挺早了。时间倒回,管薏不正常,明显是回到重来一次的管薏的空间里了。你们想想,如果管薏是故事是一个剧本,那么……” …… “那么我们可以猜猜,猜猜这个故事里的管薏和我们认识的管薏有什么关系。既然进入了系统,而且还场景切换,就说明系统一定在告诉我们些什么。你们记得吗,咱们之前每个人穿书的时候,系统都给了特定任务,只有完成任务才能结束游戏。 我们虽然是不小心弄坏了遥控器进入穿书系统的,但是系统给任务完成任务结束游戏的规则仍然存在。现在我们不知道最终任务是什么,可以根据给的线索,就一定可以推出那个问题。” 待一切画面停止,她们不在身不由己的重复自己的动作与话语后,林染忽然聪明了起来。根据推断,她们重复这些动作话语,要么是体系卡了,要么就是系统在给她们线索。与其相信绝望,不如相信希望。 努力寻找线索,也许就是走出系统的必要条件。 苏一洋漠然,接着平静的道:“我想我们现在应该做的,就是找到相当于重生的管薏,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也许搞明白了这个,我心里的秘密也就解开了!” 张余歌不解,道:“秘密?什么秘密?!” 苏一洋面色平静,转身离开。 一个秘密,一个疑惑很久的秘密。也许弄明白管薏的事情,这个和所有人都有关的秘密,也都会解开。 可终究是她心里的疑问,凭据很少,有待考证。 “我们去哪啊?”张余歌拽着林染的手急忙去追苏一洋。 苏一洋道:“去我想去的地方!” 话语刚落,眼前一黑,巨大的机器声再度传来。 三人几乎已经适应了这一阵阵的声响,闭上眼睛,等待黑暗的过去。 再次睁开眼睛,她们又出现在管薏上课教室所在的那栋教学楼外。张余歌抬头,电子屏上显示的时间是——二零一六年十二月三十一日下午两点。 二零一六年十二月三十一号……这天,正是跨年夜当天呐! 唤做以前,张余歌怎么也不会相信自己居然能跨三个二零一六到二零一七的年。可是现在确确实实的,第三次跨一年到了。 一旁的林染道:“是管薏被那群人针对的最惨的一天,我们先去教室看看,这个管薏是哪个管薏。” 三人往教室走去,可是教室空无一人。她们这才想起还没到上课时间,几乎没人会在两点半以前到达教室。 张余歌道:“怎么办,咱们在教室后面等着吗?” 如今的她们已经不在受什么地域控制,无论离管薏多远都可以自由活动。 苏一洋垂眸,想了想,接着道:“不,我们不在教室等着。我们先去隔壁班级的教室里待着,等到上课了,趁管薏不注意再进来。” “为什么?”张余歌问。 苏一洋道:“为了不让管薏看到我们,只有让她以为我们不在,她才能做她想做的事情,没有顾虑。我们才能看到她是目的是什么,她为什么要重来一次!” 张余歌先是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接着她疑惑道:“只有重生的管薏才能看到我们,你怎么判定这个空间的管薏是重生的管薏呢?” 苏一洋皱皱眉,将视线投向林染。林染收到苏一洋的眼神,笑着跟张余歌接受道:“很简单,你认识管薏的文具盒吧?” 张余歌不明所以,点了点头。 林染道:“喏,那个文具盒放在最前面的。” 区分管薏到底是哪个管薏最好的办法,就是看她坐的地方。如果在第一排,就是重生的管薏。如果是最后一排的管薏,那就是故事里一开始的管薏。 她们去到隔壁高二的教室里,随着时间一点点前进,教室里人也越坐越满。但是没有一个人看到张余歌她们,她们等待上课铃响起,接着走出高二教室。管薏所在的教室门关的紧紧的,她们虽然能推开,但为了不打草惊蛇,她们没有去推开前后门。 苏一洋惦着脚尖,趴在后门上使劲往里看。教室里没有老师来,大家都在做自己的事。管薏正转着身子跟周围的人说些什么。虽然能勉强看到里面的情形,但是听不到管薏的声音。 苏一洋道:“你们说,她会跟以前欺负伤害最后甚至害死她的人们说些什么呢?”跨年夜,这是管薏受到最大恶意的导火索。 而这个教室里的每一个人都不是管薏的救赎,管薏如果真的死了,那么在教室里在做的所有人都是害死她的凶手。 苏一洋想象不到,如果她是管薏,再次面对这些曾经害死过她的人们,会以怎样的心态去面对。也许她会发疯,会发狂,想尽办法去报复。这没有错,因为曾经所有人都伤害过她,她的死,所有人都要承担责任。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如果管薏要报复他们,也是无可厚非。 可是管薏没有,至少暂时现在没有。管薏想干什么,目的是什么,没有一点表露。 苏一洋沉默着,静静望着教室里的管薏。 从管薏一张一合的嘴巴中,苏一洋似乎看到了一个词——k﹉t﹉v! 是ktv! 小说里重生的人都是要改变上一世所有悲惨的命运,说是逆天改命也不为过。可是,可是管薏上一世最悲惨的一天,就是跨年夜ktv里。她明知道上一世的一切遭遇,为什么还要……还要去ktv? 那晚大家一起相约去ktv唱歌,吃饭,等待跨年。管薏本不想去,但是仧灏要去。而且,他们去玩的那家ktv正是仧灏家开的。于是管薏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 班上的四个美术生女生都各自有事,于是女生里能去的就只有管薏与体育生女生。 下午放学以后,为期三天的元旦假期就开始了。管薏先是回了一趟家,妈妈给她打来电话,公司也在举行跨年晚会,妈妈让管薏过去。管薏跟妈妈解释了今晚要和同学一起跨年,就不去找爸爸妈妈了。但是妈妈一再要求,说好歹也要去公司跨年会上转悠一下再去参加同学聚会。公司聚会的地方跟仧灏家ktv离得不远,无奈管薏脱下校服换了身便服,便出发往聚会的地方赶。 找到妈妈时,她还正在布置会场。会场很大,要来的公司员工也挺多。妈妈见她来了,嗖一下扔给管薏一颗大桃子。管薏没反应过来,桃子一下砸在她的胸前,随后才落进她手中。管薏捂住胸口,夸张的叫着向妈妈冲过去。妈妈哈哈大笑,管薏冲到妈妈跟前也忍不住跟着哈哈大笑。 妈妈说笨娃娃,连个桃儿都接不住。管薏将桃塞进嘴巴里嚼的声声发响,她喜欢吃脆桃,但不喜欢吃酸桃。 反驳道:“我近视妈你又不是不知道,辛亏桃砸在我身上,要是砸脑门上我就得倒在地上躺一躺了。” 妈妈笑她嘴贫,捏了捏她的鼻尖。然后道:“会场一会儿就布置好了,饭菜也备着,你要不要在这里吃过饭再去你们的什么同学聚会?” 管薏摇了摇头,刚刚体育生女生跟她发了消息叫她快点,人基本上都到齐了。她道:“妈妈我先走了啊,你们也吃好喝好。晚上我可能会回去迟一点,我会跟你消息联系的!” 妈妈见她态度坚决,实际上管薏很少时候有自己的主见。于是妈妈随手抄起果盘里的一样水果,塞给管薏。管薏伸手接了,那是一根香蕉。 她穿着牛仔外套,外套上有两个巨大的口袋。管薏将香蕉放进牛仔衣口袋里,跟妈妈拜拜后走出了大楼。ktv就在大楼往前直走二百米再左转一百五十米左右的地方,走个五六分钟就到了。 她看到站在楼底下等待她的体育生女生,笑着冲上去。 “走吧,”体育生女生脸上挂着嗔怒,假装有点生气的样子,抱怨道:“你怎么来的这么慢,我都下来找你三回了。” 管薏打着哈哈,牵着体育生女生的手往二楼走去。她来过这里,准确的说是过年时和亲戚朋友们一起来过。 严谨算起来,这是管薏第一次不是和家人一起来ktv。到包厢门口时,她下意识停住了脚。心里的惧意全部凝在那支门把手上,体育生女生没想太多,走到她前面将门推搡开。 里面巨大的音响声瞬间传来,里面坐着的男生也抬起头来。见到是管薏,班潮立刻起哄道:“哟,这管家少奶奶就是不一样啊是吧?来这里都要人三催四请的,罚酒罚酒啊!” 管薏笑出三分苦涩,走进包厢。里面的人自动给她让出个位置来,却让体育生女生到另一个位置去。这样一来就将她们两人隔开,男生们解释说这样比较平均,好玩游戏。谁也不愿意一桌子大老爷们坐在一起玩呐,起码得有个女孩子点缀一下吧! 坐下间,班潮就端着一杯大罐啤酒过来。管薏看了看,伸手接过那罐酒,悄咪咪的说了声谢谢。 班潮只看到管薏嘴动,没听到她说的什么。于是凑到她跟前来,大声问着你刚才说什么?! 管薏想了想,摇晃脑袋,大声道:“没什么!” 班潮一脸扫兴的站起来,又很快恢复了笑。他帮管薏打开那罐啤酒,然后高声道:“你迟到要罚三杯酒的,来,一口气喝了这罐啤酒,我算你喝了三杯!” 管薏有些吃惊,因为她手拿的那罐啤酒实在不小。应该算是大罐。这么多怎么可能一口喝完? 她连忙抬头,眼神在包厢里扫了一圈。紧接着对班潮道:“还有好几个没来呢,又没有规定时间,我怎么能算迟到呢?!” 班潮笑着,大声说道:“没来的那是有事今天不来了,答应要来的都来齐了。你最后一个来的当然算迟到,别他妈废话,老子都给你打开了,快点喝!” 班潮说完,身边的几个男生也笑着起哄。拍着手嘴里有节奏性的不断喊着:“喝——喝——喝——!” 管薏无法,她看见坐在包厢中间的仧灏也朝这边看了过来。不知怎么,管薏就心烦意乱。不想让仧灏过多注意到她,有气球是这种窘迫的时候。于是她皱着眉头摇了摇牙,将啤酒罐放在嘴边大口吞咽。 啤酒入口苦涩,一股难受的味道瞬间窜满鼻腔口腔乃至大脑。管薏努力强忍着呕吐,一口接一口将那罐啤酒一饮而尽。终于放下喝完的啤酒罐,她表情狰狞的皱起脸颊。 太难喝了,苦涩蔓延整个口腔。 班潮拿起她放下的啤酒罐,口朝下晃了晃,只有几滴啤酒掉下。一下子周围的起哄声更大了,不知谁先喊的再来一罐别停下,再来一罐别停下。很快身边就全是再来一罐别停下的声音。管薏难堪的望向仧灏,见仧灏转过身去。 管薏这才安心,心情也没有刚才那么拧巴了。从容的坐下,然后客气的笑道:“不了不了,不能光让我喝。大家不是还要玩游戏呢嘛,让我喝可以,但是必须得是我游戏输了才喝!” “喔——!”周围发出一阵意味深长的起哄声,他们个个笑的猥琐。有人大声叫到:“人家要玩游戏输了才喝,快啊快啊,来个人让她喝趴下哈哈哈!” 苏一洋张余歌林染紧张的站在管薏身后,她们一直以为管薏也许最大的伤痛就是被班里的某些男同学针对,可是现在瞅着局势有些不对。 二十八、真相(上) 先不说管薏手气极烂,几乎把把必输。再加上她一个人,手气再好也玩不过一群人。很快她就已经喝了五六罐大罐啤酒了,再往下喝,管薏脸上的表情都很扭曲。她喝不下去了,是真喝不下了。正常人肚子里哪能盛下那么多液体,管薏想要起身出门去上厕所。可班潮他们又怎么会轻易放过管薏,直说她没有厕所卡就不能去上厕所。管薏当真憋的急了,起身非要出包厢。 …… 好了,相信大家也已经看出来了,张余歌她们又亲临了回忆现场。林染刚要说话,眼前一黑机器声一响,再一睁眼。嘿!你猜怎么着,场景切换了!! 还是那家ktv,可是她们站在那间包厢门外。别问,问就是瞬间移动! 苏一洋显然不满意,抱着膀子抿起嘴巴,抱怨道:“得,应该是快大结局了,切换时空连特效都没了,这么潦草真的好吗?” 张余歌笑着上前拍拍苏一洋的肩膀,安慰道:“知足吧,她已经八天没有更新了。也不知今天受什么刺激又来更新,大结局潦草就潦草点,起码坚持到完结就是好作者!” 苏一洋翻了个翻进眉毛里的白眼,“我怎么觉得你在安慰作者,说些好话哄她完结啊?” 林染默默举手:“那啥,咱们毕竟是故事里的人,这么公然讨论作者不太好吧?” “没啥不好的!” “有啥不好的!” 张余歌苏一洋异口同声,接着苏一洋道:“我们不都是作者按照一个寝室的舍友为原型改编的嘛,她整整连续更新了五个月,六十多万字,连个推荐都没有。都坚持到这个份上,我以为她有多高尚,可以为爱发电。谁承想人家是为了拿四个月全勤,全勤拿完这个月就断更了。今天再回来更新实属破天荒,咱们的故事又没人看,悄悄议论议论作者没什么!” 林染听得一愣一愣,连连点头。“原来如此,是我太善良了。唉,这个世道就是喜欢欺负老实人。那咱们都这么明白说了,作者后面会怎么安排戏份啊,会不会激怒她,后面把我们全都写死?” 苏一洋狠狠吸一口气,骂到:“写她奶奶个腿,我们可是主角,都要大结局了她把我们写死图什么?哎呀不说了不说了,越说越气。作者大大,剧本呢,台词呢,接下来怎么发展倒是告诉我们啊!” 作者:“……” 话说在二零一六到二零一七跨年夜这一天晚上,东方明珠ktv里,雅间包厢悄然开了一条缝。包厢外站着苏林张三人,包厢里站着坐着蹦着跳着一群人。 包厢里的管薏正满眼星辰向仧灏靠近,很明显,她还是喜欢仧灏。哪怕曾经仧灏对她没有彻底施以援手,但管薏觉得一切都是因为班潮,是他天天在仧灏面前说,说的让仧灏对她产生怀疑。 仧灏没有错,如果有一个人每天在你耳边念叨另一个人的不是,久而久之那个人总会信的。所以不怪仧灏,他没有错,没有那么大的错。 而且,他是唯一一个伸手帮助过她的人。这一点,管薏不会忘! 二十九、真相(中) 重来一次,管薏发誓,她只要仧灏。只要仧灏能跟她在一起,一切就都足够了。仧灏是能拯救她的神明,只要待在他身边,就是永远安全的港湾! 就在这时,待在包厢里的仧灏忽然提出要去上厕所。管薏第一反应是想阻止,但是她又有什么理由去阻止男生上厕所呢。她什么也没说,目光紧紧跟随仧灏,直到包厢门关上。 仧灏径直走向站在门外苏一洋她们几个的方位,张余歌觉得有点奇怪,她明显和这个仧灏的眼神对上了。可是,仧灏怎么可能看得到她们。 “你们是谁,也认识管薏吗?” 仧灏站在苏一洋张余歌林染身旁问完这个问题好一阵子以后,苏张林三个人才意识到仧灏是在跟她们说话。 三人大惊,以苏一洋为代表与仧灏沟通,道:“你,你居然看得到我们?” 仧灏将她们三人从头到脚打量一遍,接着微微蹙眉:“能看见!你们先告诉我,你们是谁,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你们认识管薏嘛,你们是不是跟我一样,根本不明白为什么世界好像重来了一遍似的?” “这……这个……”林染为难的挠了挠头:“你的问题也太多了,很本不知道回答哪个。先说我们是谁,是不是认识管薏吧。我们三个呢,是管薏的大学舍友。所以,当然是认识管薏的。至于……跟你一样世界重来嘛……” 等等,林染神经一震,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你说你,你你你,你的世界重来了?” 世界重来的意思就是说,就是说就是说……说什么啊? 再看仧灏,比林染此时脸上的震惊有过之而无不及。“你,你你说你们是管薏的大学舍友!怎么可能,就算是上辈子,管薏在高一下学期的时间就,就去世了。怎么,怎么可能冒出来大学舍友了?难不成,那边还有大学上?” 仧灏开口说出这番话以后,苏一洋张余歌林染就懂了这个仧灏是存在于哪个世界的人了。等同于书中管薏没有重生前的那个世界! 也是这话,让三人心中坚信,这里的管薏并不是和她们住一个寝室的管薏。因为书里的管薏只活到高一,而她们认识的舍友管薏却好好的读到大学。 只是为什么她们看到的书中的管薏与认识的舍友管薏长得一模一样……这事就不得而知了。 苏一洋道:“某种意义上讲,我们是莫名其妙来到这个时空的。我们口中所说的管薏,也不是现在在这个包厢里的管薏。那个,虽然不清楚你为什么能看到我们,是不是所有人都可以看得到我们,但既然看到了就说明冥冥之中有斩不断的缘分。你跟我们说说,你有没有看出了包厢里的管薏想干什么呀?” 仧灏立马道:“我也不知道,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莫名其妙就来到这个时空。你说管薏的死也不关我事儿呀,又不是我伤害了她,为什么现在要来找我的麻烦呐!” “当初,当初她被班上的体育生欺负,我不是没有出手帮忙。后来,后来我也承认,是因为听了一些风言风语所以对她映象改观,没有继续帮助她。可,可至少我帮过她的呀,她都已经在我的世界里死了,为什么又要把我带到这个她还活着的世界里。撒谎告诉我她以后是我女朋友,像个变态一样监视我控制我。难道就因为我当年帮了她,后来又无动于衷了嘛?为什么呀,起码我伸出过手吧。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凭什么把我拉来这个世界呢?!” 仧灏质问的合情合理。未经他人事,自然也没法评价。就在三人沉默的间隙,包厢的门忽然打开。管薏望着他们几个,笑的捂着肚子走出来。 她站到仧灏身边,笑中带着泪:“说的好啊,说的好!哈哈哈姐姐……可是仧灏,有没有人告诉你,不打算救人,就不要轻易伸手。 一直以来,我把你当做我的神明。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深信不疑。就因为你对我伸出了手,我以为你是来救我的。我以为你要伸手将我拉出泥潭,带我跳出黑暗了。不要从别人口中认识一个人,这句话是你告诉我的呀!我一直以为你跟他们不一样,你们不是一类人。可是你告诉我,为什么你最后还是信了别人的话,为什么你对我伸出手,不等我牵上,又把手收回去了呢? 仧灏,比起钍瑾和班潮,我更恨的人是你。 给我信念,再亲手毁灭。 哪怕重来一次,我不过想要的也只是一个你罢了。仧灏,我原本以为对付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你简单到手到擒来。可是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你要从那个充满阴暗的世界来,来到我的身边再次划开我的伤口,让我清楚让我明白,这心压根没愈合,伤口在溃烂发脓,在腐烂在发炎。为什么你不能放过我,成全我?” 仧灏看着双眼通红的管薏,一个劲往后退。一边摇头,一边呢喃着:“疯子,真是个疯子!” 管薏捂着冷风飕飕刮过的心口,自嘲的笑个不停。“是啊,我是个疯子。所以我会让你喜欢上我,我的救赎永远都是我的救赎,你将永远属于我。不管是重来多少次,直到你彻底属于我,我是不会放弃你的。” “为什么?!”仧灏大吼道:“管薏你为什么要这么执迷不悟呢,我说了当初伸手拉你并不是想做什么你的神明,我只是顺手,顺手拉了一把而已啊。你死了,在我的世界里你已经死了。为什么你还要缠着我,非要我属于你才能罢休?管薏,算我求你,我不是什么神明。你做这些只会让我恶心,可能到最后感动的人只有你自己。放过我吧,我想回去过正常生活!你的死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大发慈悲吧,管薏!” “一点关系……也没有嘛?”管薏心疼到哽咽。是啊,知道她死了的那一刻,班上那群人都是什么反应呢?所有人叽叽喳喳说着各种各样的话,但是把这些话堆在一起,只有一句,那就是:“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自.杀,但是我可以保证,绝对跟我没关系。人要想死,还非得找一个什么被欺负的理由吗?” 三十、大结局(终) 所有人,所有声音,大家都在积极的推脱责任。没有一个人肯承认,当初那场浩浩荡荡的欺凌,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肢体动作甚至是一抹笑,施暴者、围观者,有谁是无辜的呢? 等到事情真的按照最坏的结果发展了,这些人却都在一瞬间烟消云散。推卸责任比谁都勤快,甚至说出她要想死谁拦得住这种话。 “不得不承认,你也不算是什么神明。不过是当时给了我一抹光,让我天真的以为那就是太阳。 可笑的是,我为了自以为的救赎,拼命的疯狂的去抓住你。 不打算救人就别伸手啊——你只会害死我,然后轻飘飘的说一句和你无关,是我自己要死的。 仧灏,我没办法不喜欢你,哪怕这爱让你感到疯狂,我停不下来的。 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嘛?” 管薏仿佛疯了,眼泪一滴一滴不停从眼眶掉落,嘴角却倔强的扬起。 她自顾自的说着:“因为我们都是书里的人物啊,我的设定就是经历那么多磨难,然后死心塌地的喜欢上你。我也不喜欢像个变态,坚持着可怕的执念,像个癞皮狗一样似的喜欢你。 可是作者给我这样的人设,我没有办法改变。 而你,你的人设就是随手拉我一把,但随后用你的冷漠将我推入地狱。我知道你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喜欢上我,因为作者没写,你的程序里就不会有喜欢我这个选项。 我厌恶透了这些个垃圾剧情,我不愿意再喜欢你这个见死不救的垃圾人。所以我要逆天改命,我扭转时间线让一切从头再来。可我却可悲的发现一切都是徒劳,我没法避免,只能继续疯狂的喜欢着你!” 发狂一般怒吼过后,管薏泄气一般蹲到在地。留下一堆满头问号的众人。 苏一洋急忙蹲在地上,试图和管薏沟通:“等等,你说,你说你其实是书里的人物……那你和管薏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你和我们的舍友长得一模一样?” 地上的管薏怪笑着,一点点抬起头:“因为她就是作者啊,我的悲惨经历就是她的真实经历啊。她创造出一个管薏,然后把她所经历的一切强行加注在她创造的管薏身上。” “不,不会的。我们认识的管薏好好的考上了大学,可你,可你明明在高一那年就已经……已经死了!”林染质疑到。 管薏整个身子抖动,继续大笑,道:“那是因为她自己希望死在那个时候,因为后来的遭遇让她生不如死,觉得干脆死在过去,就不会经历后来的苦难。可她回不到过去。于是索性创造了一个管薏,让这个管薏死在她想死的那个时间,满足她死在过去的愿望! 可是凭什么!!!” 管薏的情绪异常激动。 “凭什么,她的苦难要施加在我身上。她所经历的,要让我也感同身受。她是个不幸的人,却要我也变得和她一样不幸。她是谁,主导者吗?” 苏张林三人无言,默默站在管薏身旁。 “其实你们也不见得比我好多少。”管薏忽然笑呵呵的抬头,望着她们三个。 “你们每个人穿书里遇到的,发生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台词,都是那个管薏写的。你们虽然是真真正正的人,可也是她投入虚拟世界的消遣品。与我们而言,书外的管薏就像是天神,主导每一个人的命运。 我逃不掉,一遍一遍循环复使我的悲惨命运。你们也逃不掉,处在她为你们编织的虚拟美好之中。其实从始至终,你们都没有走出过书中。是她动笔,把你们一个一个写进书中,困进书中。没人逃的掉,只能在一遍遍循环复使中,骗自己相信。相信现有的世界是真实的世界,而不是被困在某本书中出不去。 可其实,就算是现实世界,你们又怎么确定自己认为的世界是真实的,自己不是在某本书中,做谁的配角?作者被认为是神,广为人知的那些人是主角。 都一样,一样罢了。 荒诞,无聊! 蝼蚁……” 管薏还趴在地上喃喃说着什么,周围的世界开始一点点发生扭曲。 忽然,一切都发生了铺天盖地的变化。 清风徐徐,阳光明媚。九月份的重庆热的让人怀疑人生。又是一年开学季,三个月前刚刚熬过高考的学生们现下步入各个大学,开始人生的下一个新篇章。 大一新生入学,除了必不可少的床褥铺盖,还有大包小包的行李箱子。 学生们带着对大学生活的那份向往,来到自己即将要生活四年的校园。找到地方报道,办理入学手续后,就会有学长或学姐带你去你分配到的寝室。宿舍楼一楼大厅每每到这时是人满为患,来送孩子的家长,排队登记领取宿舍门钥匙与空调遥控板的同学。 张余歌排队交着一寸照片,背面写上学院班级姓名学号联系方式,巴掌大一点的照片上挤着一个一个的小字。终于把一切都办好后,提着铺盖往三楼上走去,寻找未来四年的寝室——307…… 一切,又回到了故事一开始的时候。 书中的人物可以有灵魂,但始终无法出现在真实世界里。 如果有一天你也经历了穿书奇遇,且最终把书中的人物带到了现实。 小心哦,这说明你还生活在书里。 或者……从来都没从书里走出来。 ———————————— 谨以此书,纪念我的大学舍友。其中人物性格经历多少取自舍友真实经历。 愿我们的生活像小说里一样美好,遇到小说里才有的爱情。前程似锦,未来可期! 《再见二爷》张余歌=尤姣姣(答应姣姣要写霸总爱上我的,可惜后来写着写着就错过霸总了。在此答应姣姣,一定为她补一本霸总爱上我的小说!) 《总有歹人要害我》林染=汪洋(洋儿说她喜欢民国才女陆小曼,所以我用了陆小曼的小名小眉给女主角当小名。)对不起的是写了一出悲剧,但至少书里有三个男人为了她斗得,呃……你死我活的嘛!最后全员没的结局,发誓真不是对洋儿有什么意见。是剧情推动到那儿了,不死感觉怪怪的……(小声哔哔) 《摄政王的逃跑娇妻》苏一洋=苏一洋 是的,问过一洋,她非常豪迈的告诉我就用她霸气侧漏的名字。好吧~_~这个决定就让人觉得十分霸气侧漏了。全文试图围绕她的霸气来发展,最后天知道成了一出古代偶像剧哈哈哈。 最后出现的管薏呢,就是作者本人嘿嘿。怕书写的太烂被人骂,还是隐藏真名吧! 这本书写的很快乐,我也一直在努力。希望下本书还能有所进步。 为了梦想加油吧,十八岁的少女!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