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门悍女:撩夫成瘾》 第一章 穿越 春雨淅沥击瓦乐,梨花重叠胜堆雪。 娇娇媚媚的烟雨江南里,惊雷炸响,天空被狠狠地撕开一道口子,雪亮刺眼的光芒,叫人眼睛顿时失明,只余白茫茫的一片。 双拐镇,岔口村,村东一户人家。 “啪!”一声脆响。 屋里,少年神色扭曲,冲对面的小姑娘伸手就是一巴掌! “哎哟!”床上的小姑娘发出的声音如同小猫儿叫,一张小脸苦巴巴的皱成一团。 “喂,死猪婆子,醒了就不要给老子装死。”少年嚣张而无情,对着个小姑娘下手,一点都不觉的心中有愧。 小姑娘依旧双眼紧闭,少年面目狰狞,朝小姑娘右手背,狠狠用力一拧。 “说你是猪,你还真成了猪,他娘的,再不起来,信不信老子扇你大耳刮子。” 床上原本闭着眼的小姑娘,猛地睁开眼。 眸光冰凉,阴寒如针,稍有不慎,便能令对方血流成河。 少年先是被她无情的眼神给镇住,吓的眼皮子突突直跳。 后又似被蝎子蛰过般,猛地跳了起来,尖声怪叫:“他娘的哦,差点吓死老子了,还以为诈尸了呢!” 木梨怒! 在少年还不曾反应过来时,从床上一跃而起,飞快地扑过去,抓住他的左手狠狠一咬。 少年疼痛难忍,面白如雪,即惊又怒,奋力想甩被咬的手:“哎哟,你个死猪婆,娘的,还不快松口,老子定要打死你。” 那少年说着,伸出右手去扯她的头发。 木梨耳听四方,眼观八路,趁他的手没落下来之前,先一步从床上跳起来,一把扯住他的长发,狠狠地一拽,再抬膝朝他腹部狠狠一撞。 少年顿时倒吸一口冷气,疼得弯腰捂肚子。 木梨趁他疼得没缓过气时,再次跳起来,将他踹倒在地。 整个人扑上去,剪刀脚一绞,死死压制住他,扯住他的长发往他脖子上一缠又一勒,少年的脸顿时成一片猪肝色。 木梨喘着粗气,声音阴冷犹如来自地狱,她俯身低语道:“姑奶奶都死过一回了,天怕地怕就不怕死,你若再敢来招惹本姑奶奶,见你一次,就揍你一次,信不信我打断你的狗腿。” “啧,以为我是趁你不备,非真君子?啊呸,谁告诉你的我是君子了?我还就是小女子,圣贤书那些玩意儿说啥,宁得罪小人不得罪女子,给姑奶奶好生记住了。” 她好不潇洒地甩了甩自己的秀发,无比感谢她的娘老子,逼着她站队根骨清奇这一队,在穿越前,已妥妥的黑带三段小高手一枚。 而被她压制在膝下的木永为小同学,瞬间被秒。 木永为憋红着一张小脸,如同被扔进热水锅里的小泥鳅,扎挣着,愤怒着...... 木梨伸手轻拍他脸颊,笑的十分霸气:“是不是好气哦?嗯,你继续憋着。” 她说到这儿,刚才还如同春日暖阳般的笑脸,此时已阴云密布,柳眉倒竖,右手一伸,朝门口一指:“不想继续挨揍,现在就姑奶奶滚出去。” 木永为狠狠地瞪向她。 “看啥看,是不是还想挨揍?”木梨扬了扬小拳头。 木永为很想骂娘:“忒么的,该死的臭婆娘,压老子身上了,果然老表砸生的都是小表砸。” 木梨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姿势那是相当的不对。 慌忙爬起来,又看似随意的在他小腿上踢了一脚! 木永为疼得呲牙咧嘴,他忍着痛,从地上爬起来,伸手朝木梨一指。 “你给老子等着,老子早晚会回来的。” 木永为离去前,色历内荏,还不忘威胁她一番。 木梨撇嘴,拍拍小手双手叉腰,小声嘀咕:“哎,入戏太深,以为自己是灰太狼呢!” “唧哑——唧哑!” 木门开了,又关上。 木永为正心有余惊地从她房里快速溜出去。 然而一转身,猛地对上一双漂亮的柳叶眼,双眼中燃烧着熊熊烈火,而这个顶着盛世容颜的女子,左手正紧紧抓着一个竹枝扎的大扫帚,右手叉腰,虎视眈眈地守在房门口,眼瞅着他出来了,举起扫帚朝他扑过来。 嘴里大骂:“木永为,老娘都不嫌你是个拖油瓶,吃老娘的,穿老娘的,你竟然把自己的良心喂了狗,敢如此欺负我家梨儿,看我不打断你的第五条腿。” 趴在窗户缝后,悄悄往外张望的木梨,脑海里猛然浮现答案:娘亲——张玉娘。 她一时脑壳痛疼欲裂,院子里,张玉娘追着木永为跑,一时鸡飞狗跳。 “老子还就是要狠狠地打,哼,别当老子不晓得,当年,要不是你这个狐媚子勾搭上我那色鬼老爹,才不会娶你过门呢,把我亲娘都气走了,你这般能作,咋不帮我把我娘作回来。” 木永为是典型的死鸭子嘴硬,明明在木梨那里才吃过亏,却不肯叫张玉娘看笑话。 “我呸,明明是你爹先勾搭上老娘的,一个穷教书匠,有啥好得意的,要不是你爹当年死缠烂打,老娘才看不上他呢,好歹,老娘也是整个双拐镇最漂亮的那枝花。” 张玉娘再次举起扫帚追着木永为打,嘴里依旧骂咧咧:“老娘才没撬你娘的墙角,你娘才是个臭不要脸的,没听说过宁娶从良妓,不讨过墙妻么,梨儿是你妹妹。” 木永为可不这么想,立马恶狠狠地骂回去:“呸,老子才没有妹妹,一个父不详的家伙,啥玩意儿啊。” 张玉娘本是河口村人,与岔口村相邻,在嫁入木家前,曾是本县最大青楼里的妓子,做着卖皮肉的无本生意,木梨是她在青楼时,一不小心怀上的,张玉娘心大,怀上了便生下养着呗。 后来嫁给了木久承,就这么从良了。 木永为躲了出去,张玉娘拄着扫帚站在大门口骂:“有本事你就给老娘死在外头,莫要回来了。” “呸,老子才不稀罕回来呢。”木永为的声音远远传来,又骂:“狐媚子做的饭菜,就是有股子骚味,老子怕被毒死。” 他的说的话十分恶毒,将张玉娘气得一个倒仰:“你这个祸害,早晚会晓得好歹的,木久承那挨千刀的,老娘倒了八辈子霉才瞎了眼,再敢骗老娘,信不信老娘打断你们爷俩的第五条腿,一个都甭想跑。” 木永为不知又骂了些什么,只是声音渐渐远去,木梨听得并不清楚。 第二章 系统太颠狂 木梨头痛得利害,昏昏沉沉地爬回床上。 她犹记得,自个儿在家很无聊,无意间拍了一段很惊人的视频,地标“小蛮腰”,眼瞅着,这地标在电闪雷鸣中欲渡劫升仙,忽闻自家客厅玻璃碎落一地的声音,她笑嘻嘻的想:先不要慌,掏出手机发个朋友圈! 有图有据,她还没集齐二十四个赞呢,只觉全身一麻,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临死前,她只来得得及骂了一句:“这该死的雷电,早知如此,就不该发朋友圈了!” 在空中随意游走的球形雷电,竟然有本事瞬间击穿玻璃门,而她,被雷劈了! 大约,她的“真身”已渡劫失败,被雷电烧成人形黑碳了! 木梨再次叹了口气,这户人家似乎很穷,泥砖房看上去有些年头了,砖缝大的可以塞进小奶猫,屋里很昏暗,只有被撑起的窗户口,有那么一丢丢芳香轻飘飘的落进来。 鼻尖缠绕着淡淡的清香,是院子里那株盛开的梨花。 她从原主的记忆里得知,那树上的梨子,每年,两兄妹都能分到四个梨。 张玉娘有时候其实很公平,前提是,木永为不先惹毛她。 春寒料峭,微冷,她往上扯了扯被子,被套被缝补出一道彩虹,早已寻不见原本的颜色。 明明张玉娘很彪悍,原主在她的极度宠爱下,愣是长成了一朵娇娇弱弱的小白莲。 木梨握爪......拒绝小白花,她要黑化,坚决要做一朵黑心莲! “啊哈,亲亲小可爱,来,啵一个!”脑海里突兀地响起一个女声。 木梨一动不敢动,黑暗中一双灵动的眼眸,闪现不可思议的光芒。 “小可爱,小可爱,表装死嘛!”那声音再次出现。 木梨内心深处,有数万只草泥马在狂奔:“谁?” “哎呀,别紧张嘛,本欲姐是你的后代子孙特意研制的,通过宇宙快递,寄到你所在的时空,以后,你就跟着本欲姐混了。” 木梨伸出小手,狠狠地捏了自己的一把。 两眼泪朦朦的木梨,醒悟了:忒么的,好疼! “哈哈,笑死本欲姐了。” 木梨已经确定了,这个话唠子真的在自己的脑子里。 “你有用吗?” 系统:要不要这么现实! “很有用。” “你为什么跟着我,你又能干什么。”木梨拒绝相信她所说的万世子孙。 “想教你如何推倒小鲜肉们,梨花,梨花,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枝梨花压海棠,嘿咻嘿咻......” 系统的笑声不要太魔性,太猥琐了! 木梨...... 忒么的,她现在就想自己结扎自己,拒绝搞出这万世子孙来。 系统感知她的想法,忍不住又是一顿猖狂大笑。 “小梨花,你胡思乱想啥呢,你的那个后代子孙,是整个星系最顶尖的科学家,他说,万年前,他的先祖木梨,一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能给她一个重活一世的机会,她一定,一定不会:遇事不要慌,先摸出手机发个朋友圈!而是有多远闪多远,雷电在她身上留下了,一辈子都不可磨灭的痕迹,她也因此一辈子没有结婚,啧啧,连肉都没尝过,就挂了,太要不得了。” “等等!”木梨发现一个奇怪的问题:“系统,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我不是被雷劈成焦碳了吗?请问,我又是从哪里搞出来这万世子孙的?” 系统语气相当正式地答:“请叫我专宠或千金欲姐,谢谢,很简单啊,你当时将自己的卵子给冷冻了,后来,你去世前,打了申请报告,将你的财产捐出一半,让医院给你做了试管婴儿,当然不是你亲自生的,那年月,已经可以在流水线上生产小bb啦,小朋友们有专门的机器人管家看管,并且负责她的教育,又因你留下的大笔遗产做为基础支撑,再加上你的基因很强大,你的子孙们成长的非常棒,一代比一代强。” 木梨的关注重点不同,忙问:“所以,我那一世其实很富有的,对吧?” “对啊,全国屈指一数的大富婆,你还是蛮厉害的,你的子孙也很能耐,等他有钱又有闲了,终于,花了数年功夫,才研发出我来,我受命,将你从那个时空带到了这个时空,为的,就是圆你当年的那个梦想。”千金系统对她的赞誉很高。 木梨又问:“所以,你是来帮我的?还有,圆我什么梦?” 千金答得理所当然:“哦嚯嚯,强推小鲜肉,天天有肉吃!” 木梨好想喷老血,她已经肯定,这是个不正经系统。 “老娘更想做一辈子单身狗。” “小梨花,你想想男人们肌肉梆梆硬,人鱼线不要太长哦,八块腹肌油光雪亮,伸手一摸,滑溜滑溜......” “停,打住!”木梨不想再听下去了,她终于知道,这系统为何要自称千金欲姐了。 “那个千金,你会什么啊?” 系统抖了,答:“我一想到男人,就好兴奋,忘说了,我是微型智脑,名字:专宠千金第一系统,存储了许多对你有用的知识。” 木梨:...... “千金,说重点。” 千金这个系统也不知憋了多久了,逮着木梨就唠叨个不停。 系统扭拧,答:“其实吧,因为内存有限,在挑挑捡捡的储存了一些生活基本技能,还有女子六艺,以及中药书籍,因年代太过久远,完整的只有一本《千金方》,药草3d样本很完整,可教你如何辨认草药。” 木梨听后,已经完全不想说话了。 说白了,系统就是一本万能的教课书,她上辈子从三岁入幼儿园,一路念到二十三、四岁,好容易跳出校园这个巨坑,谁能猜到,她就此“剧终”了。 “别这样嘛,学霸小梨花,听说,你很厉害的。” 木梨:我只想静静的装死! 学霸?小梨花? 她拒绝听。 千金系统还在继续唠叨,说啥呢,说她的万世子孙是个多情种? 一个人就给她发展了百来个子孙。 不可能,木梨很自信,自己的基因里,含的应该是痴情基因。 她迷迷糊糊中,似乎又听到千金很猥琐的笑容,好像还说了升级啥的? 千金见她真的入睡了,这才很风骚地撩了撩自己虚拟的头发,说道:“我就说嘛,女孩子学那些干嘛,直接让我教这乖孩子如何做个霸气女皇,不是更省事么,更何况,那种事,身为女子理应无师自通,嘿嘿。” 然而,回答它的,是木梨香甜甜的小鼾声。 第三章 谁的脸皮更厚 千金对此很不满,又觉她是学霸,遂,将学习的等级改了一下方式,需要解锁低级的才能学到高级的。 一人一系统完全没想过,木梨的万世子孙将他祖先完全美化了,木梨在现代时,完全是普普通通,泯然于众的那种。 木梨是被陈旧木门再次发出的唧哑声给吵醒的。 逆着光,张玉娘手上端了一碗东西。 木梨觉得木久承眼光很不错,张玉娘生的身材火爆,前凸后翘,难怪先前木永为骂她是狐媚子。 虽然衣领、袖口处已补丁摞补丁,依旧能看出,她以前的小日子应该过得很滋润。 “闺女,你醒了?”张玉娘喜出望外,端着药匆匆走到床前,即便如此,脚步轻柔如同飘浮的鹅毛。 张玉娘瞧她不说话,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发现烧退了许多,这才略微放下心来。 又温柔的问:“可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木梨,依旧还是木梨,却又不是曾经的那个木梨。 她轻轻地摇摇头。 “你这孩子,打小就不爱说话,娘不是告诉过你么,莫怕,这房子,有老娘出的一半钱,凭啥只能让着木永为作天作地,你是娘的亲闺女,爱咋的就咋的,干啥要看木永为的脸色,娘已经细细打听过了,就是木永为那只小畜牲,将你推落水中的,害得你晕迷了两天,烧也不见退,娘都快急死了。” 张玉娘的一个颗心,全都系在自家亲闺女身上,说着说着,眼眶儿也红了,哽咽道:“你是娘在这世上唯一惦记得狠的人,你若去了,你叫娘可怎么办啊?最可气的是,偏还不能拿他怎么样。” 木梨想了想,伸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算是安慰她。 “咋还不说话呢,可是嗓子不舒服?”张玉娘很担忧。 她轻点头。 “该死的木永为,咋不去死,害得我闺女受了如此大的苦。” 木梨闻言,微微皱眉,张玉娘又慌了神,忙道:“可是难受得利害,死鲍头又掺假了,哼,想骗老娘的铜板子,也不瞧瞧,老娘什么男人没见过......” 说到这儿,她才意识到自己说得过了,生硬的转换话题:“来,娘给你熬了药,快些吃了,那个挨千刀的,还需几日才能返家,老娘真想现在就将他揪到跟前,让他睁大了狗眼瞧清楚了。” 大抵因为心中着实不痛快,张玉娘又开始骂木永为,木梨不耐听她的粗言粗语,只得尽快将碗里的药一口干了。 那爽快、利落的速度,叫张玉娘瞧得目瞪口呆。 半晌后,她才小心问道:“不烫嘴么?” “烫!”木梨包着一口水泡,两眼泪汪汪地望着她。 这个娘,好坑啊! “来,张开嘴让娘瞧瞧。”张玉娘凑近时,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有点像阳光下盛开着的,小野菊的味道。 木梨的舌头果真起了小水泡,张玉娘又不肯给她熬些绿豆汤去去燥,说是绿豆汤解药性,郎中早早就叮嘱过了。 其实,张玉娘瞧见自家闺女清醒了,即高兴又很难过,她统共就这么一个宝贝闺女,差一丁点儿,就与她天人相隔了。 ...... 木永为很没骨气,晚饭前,顺着墙角根溜回来了,为此,张玉娘又狠狠地嘲笑了他一通。 他到是个脸皮厚的,对她的话弃耳不闻,只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木梨手里的碗。 张玉娘心疼闺女,不知从哪儿弄了两个鸡蛋,蒸了一碗鸡蛋羹,搁了点糖在里头。 吃起来鲜甜鲜甜的。 木梨防着他,小手紧紧抱着碗,这具身子的确太过娇弱了,必须多补充营养。 她拿着汤匙,当着木永为的面,很不客气的一勺一勺往嘴里送。 木永为馋得紧,猛地站起来去抢,张玉娘一巴掌削过去...... 木梨咬着汤匙呆若木鸡。 饭桌边,木永为生闷气,张玉娘嫌弃他,木梨吃得很嗨。 “凭啥不给老子鸡蛋羹吃,你个臭狐媚子,心眼坏得很。” 木永为憋不住心中那股怨气,将饭碗一推,碗里的红薯粥洒落一桌子。 张玉娘秀眉一拧,薄唇一张,开口骂道:“不吃,给老娘滚一边去,如此糟蹋口粮,早晚该天打雷劈。” 三月里的江南,雷声轰鸣。 木永为缩了缩脖子,后又觉得自己如此作为,明显落了下风,又再梗直了脖子说道:“我呸,你个骚婆娘,肯定是背着我爹又去卖肉了,一股子狐骚味儿,当老子稀罕吃?” 木梨觉得这个木永为当真是欠揍。 “你不稀罕,干啥一直盯着我碗里。” 她将碗里最后一点鸡蛋羹舀到张玉娘的碗里:“给您,吃。” 终不是亲娘,这声娘,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 张玉娘却被感动了,心里老高兴呢,自家闺女多孝顺! 她一脸得意地扫了木永为一眼。 “干啥!” 张玉娘拿筷子一拦,本伸手捡桌上红薯的木永为怒了:“你个骚婆娘,又想饿死老子!” “放你娘的狗屁,老娘宁肯喂猪,也不给你,不吃拉倒,别不要脸又想捡回去。” 木永为很生气,这个骚婆娘就是个两面三刀的,竟骂他是猪,当他听不懂么? 他的心里越发火大,伸脚用力踢桌子一脚,大声嚷嚷:“老子想吃就吃,这是老子家,这屋子是我爹买下来的,要不是你,老子也不会沦落到吃糠咽菜。” 张玉娘大怒:“木永为,你给老娘把嘴巴放干净点,我呸,老娘算占了哪门子便宜,这是豆腐掉灰里了,吃又不能吃,扔了又觉可惜。” 张玉娘被他左一句狐媚子,右一句鸡婆,给弄得肝火蹭蹭地往上窜。 “还有,你若真要脸,就给老娘滚出去,死在外面莫要再回来,老娘才佩服你一下。” 木永为气跑了,拿着碗去灶屋盛了一大碗干红薯粥,端着碗蹲在屋檐西侧吃去了。 张玉娘也不管他,起身去灶屋给木梨也盛了一碗。 “狗娘养的,竟然将里头的白米饭全捞干净了,吃饱了赶着去投胎。” 她很气木永为将饭都捞了,不给她身子虚弱的闺女留一丁点儿。 木梨很头痛,两人这么些年,也不知是怎么相处下来的,开口说不到三句话,一个就吵着揭老底,一个动不动就叫对方滚,难怪原主不喜欢说话。 第四章 他外婆来闹事了 而张玉娘的心里狠憋着一口气,自家闺女这委屈不能受,得从木永为的身上将找回场子。 “对了,再有三日,你那便宜老子就要回来了,你这几日还不能下床,即便好利索了,也要给老娘装成病得要死不落气的那种,木久承不是说他儿子是天底下最乖的么,老娘到要让他看看到底怎么回事,这次,定要叫木永为不死也要脱层皮。” 张玉娘说这话时,那股子鱼死网破的狠劲儿,着实叫木梨好一阵心惊肉跳。 很快木梨吃饱了,张玉娘也总算不再骂个不休,她吃了一大海碗红薯粥,又打了一个饱嗝,再问木梨:“乖闺女,要不要再吃点?” 木梨摇头,不知是她饿了还是怎地,总觉得这红薯粥比以往吃的更香更糯甜。 “木永为,死哪儿去了,还不快给老娘死出来,把桌上的碗筷都收拾干净了?想白吃白喝老娘的,老娘自个儿还想找个这样的好人傍上呢,叫你洗个碗,又来给老娘装死了,我家梨儿要是有个好歹,老娘定要连你跟你那死鬼爹,一起赶出去,没那少爷命,还一身少爷病,再不给老娘滚出来,是不是想老娘给你做顿‘竹条炒肉’啊。” 张玉娘对待不听话的木永为,手段十分简单又粗暴,而且,似乎很管用。 木永为终敌不过张玉娘的泼辣,举起小白旗投降了。 才安静了没一会儿。 “凭啥要老子烧火。”灶屋里传来木永为的声音,他暴躁的将手里的丝瓜绒甩到木盆里。 站起来紧紧盯着张玉娘,眼眶儿发红:“老子外婆说得没错,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啥事都要老子做,老子不干了。” 张玉娘彪悍地双手叉腰,骂道:“给老娘把嘴放干净的,老娘要不是为了老娘的嫩闺女,老娘早将这破屋顶给掀了,你再给老娘逼逼一句试试,看老娘今儿不将你赶出去,老娘就跟你姓。” 木梨坐在椅子上,双手抬腮望向越来越昏暗的天空,跟木永为姓?还是姓木吧。 “呯——呯——呯!” 院门被人狠狠捶打,震得院墙上飘飘洒洒滴落一层泥水。 “梨儿,快帮娘去看看是哪个在敲门,怕是吃多了饭,门都快被撞垮了。” 张玉娘的抱怨声,从灶屋里传来。 木梨皱眉看了一眼屋檐下的积水,转身进堂屋里穿了张玉娘的木屐出来。 木屐很大,衬的木梨的脚太过娇小。 “来了!” 院外的人,似乎因为没人应声,捶门的动作越发紧凑。 听到她应声,门外的人不知骂了句什么,反正木梨没听清楚。 “谁呀。” 到了院门口,在千金系统的指导下,以正确的姿势取下木栓。 外头的人猛地用力往里一推,多亏木梨闪的快,差点被陈旧的木门给拍打到。 “干啥吃的,半天都不给老娘开门。” 木梨心中憋着火,冷笑道:“关你什么事,这又不是你家。” “小畜牲,甭以为你娘那不要脸的,那什么鸟占了别人家的窝,还真当这是你家了,我呸。” 来人是个中年妇人,穿着一身普通粗布袄裙,描了一双细柳眉,吊三角眼,长脸,走起路来横冲直撞。 “小畜牲,张玉娘那个臭不要脸的呢!” 木梨转身就走。 “该死的小畜牲,耳聋了是吧,她娘的,跟你家那臭不要脸的一个德性,看老娘不一巴掌打死你。” 脑后生风,木梨穿着笨重的木屐,以令人惊讶的姿势往一侧一跃。 大口喘着气,回头冲来人冷冷一笑:“畜牲说啥呢,我咋光听见哄哄叫了。” “你个该死的贱种,有娘生没爹养的狗东西,敢骂老娘是猪。”那妇人张口就骂。 这么会儿功夫,木梨想起来了,此人正是木永为的亲外婆——杨李氏,一个相当泼辣的妇人。 “总好过你这有爹娘养,没爹娘教的。”木梨反唇相讥。 杨李氏气的老脸成猪肝色,扬起右手想扇她一巴掌,木梨岂是那般被人欺负的,她快速闪过。 “呜呜,娘啊,快来啊,家里闯进来一头老畜牲了,还追着咬我呢!” 院子里响起她撕心裂肺的声音。 “放你娘的狗屁,木梨,你这个该死的狗东西,小小年纪就晓得扯谎,当真该天打雷劈,看老娘不打死你。” 杨李氏踩着泥水,在院子里追着木梨。 木梨脱下木屐朝她狠狠一扔,特意往泥坑里一踩,溅的浑身是泥水:“救命啊,快来人啊,木永为外婆要打死我了,呜呜。” 木梨觉得自己挺无辜,想想原主被杨李氏欺负的连大气儿都不敢出,她心里就窝了一把邪火。 张玉娘拿着一把长铁火钳,火急火燎地从灶屋里冲出来。 “干什么?你个老不死的,凭什么打我闺女。” 她举起火钳朝杨李氏伸出的手打去。 只差一根手指的宽度,杨李氏就能狠狠地揪到木梨的头发了。 眼见火钳朝她手背砸去,她又不得不缩回手。 “张玉娘,你这个挨雷劈的娼妇,早晚出门被人干死,老娘打她都是看的起她。” 张玉娘凶狠地瞪回去:“若真被你咒死,老娘天天半夜去摸你家的门,我呸,我的闺女自有我来教,还轮不到你个外姓人插手。” “张玉娘,你个死泼妇,少在老娘门口逞强,甭以为老娘不晓得,你将我那乖外孙非打即骂。” 张玉娘气极:“杨李氏,你个臭嘴是吃多了猪粪,动不动就乱喷粪,老娘几时欺负过他了?” 这话,更惹怒了杨李氏,伸手指着她的鼻子骂道:“老娘在院墙下听了老半天壁角了,你个该天打雷劈的毒妇,是想饿死我乖外孙,等木久承回来,老娘定要他休了你。” 张玉娘自嫁给木久承后,这嘴皮子劲儿越发操练出来了:“好啊,你去说啊,你算个什么东西,手都捞到别人家来了,木永为是你乖外孙没错,但木久承又是你什么人,你是他老娘还是他祖宗啊,他木家都没人出头放个屁,你又算得了老几。” 第五章 认怂 杨李氏被她骂的站不住脚了,眼一翻,往泥水里一坐,拍着大腿哭丧起来:“哼,快来人瞧啊,我可怜的乖外孙哦,你咋这么命苦哟,咋就投胎到这家呢,老人常言道,有了后娘就有后爹,你那个只会念死书的爹,成日不着家,眼儿被人用蜜糖糊住了,任由着个后娘欺负你哟。” 杨李氏哭诉起来,这曲调抑扬顿挫,也难怪大家伙儿没事,就喜欢扎堆围观呢。 木梨眼尖,看到张玉娘的眼眶儿瞬间红了,大声道:“哟,你以为你声音大就有理啊。” 她走到张玉娘的身边,伸手轻轻挽住她胳膊,小声劝道:“由着她大喊大叫,正好把大伙儿都叫过来评评理,您平日几时苛待过他了?让他烧柴,洗碗,还不是因为您的一双手金贵着,全家,就指望着您这双手赚钱糊口呢。” “乖闺女,娘只是想让你过得好点。”张玉娘不曾想,自家娇弱如柳絮的闺女,竟说出如此体心的话来。 杨李氏一抬头,正好看到这对母女在窃窃私语,心中怒火烧得更旺,破口大骂:“张玉娘,你又在鬼鬼祟祟的唆使你闺女干啥,老娘可告诉你,甭想耍花枪欺负我乖外孙。” 木梨心生厌恶,怼她:“这又关你什么事?我木家的事,还轮不到你杨家来插手。” “可不,杨李氏,听到没,我闺女说的一点都没错,要横,滚回你家去横,老娘才不惯着你。” 张玉娘以前为了自家闺女,少不得要时常忍气吞声一番。 接着又道:“呸,当老娘很稀罕那根烂黄瓜似的,有本事,咋不管住你闺女,背地里偷汉子就很有脸?” 木梨瞬间无语,张玉娘的战斗力太横了。 杨李氏气得跳脚,大骂:“张玉娘,老娘可告诉你,饭可以乱吃,屁不能乱放,你自己是个烂到骨头里的妓子,少在这里装纯良,老娘的闺女再不是,嫁给木久承时,那也是个黄花大闺女呢,总比你这个不知被多少野男人睡过的要好。” 这话,当真好诛心! 这事,一惯是张玉娘的短板,她最恨人家当着自家闺女的面,揭她的短,去青楼又岂是她自愿? 眼见门口围观的人多起来,还有那脸皮厚的,干脆就自个儿进了院子,寻一角落蹲着,打算看足木家的戏呢。 杨李氏眼见院里的人更多了,忙道:“大家快来瞧瞧张玉娘这张后娘脸,真她娘的太气人了,谁家孩子不是宝啊,她到好,人前装的跟个大家闺秀似的,人后就是个毒妇,你们不晓得啊,就在刚才,我在院门外听得一清二楚,她就不让我乖外孙上桌吃饭,蒸了鸡蛋羹也没他的份,锅里统共没几粒米,我乖外孙才捞了一碗汤,连红薯块都没有,她就在那里,背着我们又打又骂。” “张玉娘,你怎么不去死啊,老娘瞧你就是生了副铁石心肠,都说后娘狠毒,这话一点都不假,木家那老两口可不就是差点被你俩给气死了么,这都几年了,连回来瞧都不瞧一眼。” 两人不是第一回掐架了,杨李氏口口声声说心疼外孙,却只字不提将他接回自家长住。 木梨最看不得这样两面三刀的人,讥笑道:“这是木家的事,几时又轮到你插手了?” 杨李氏暴怒:“我护着他归护着他,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不晓得他是木家这一房的长孙么,我可告诉你,你个小畜牲就是欠打,张玉娘,你给老娘把狗眼擦亮点,若我家乖外孙受了什么委屈,我就从你家死药罐子身上找回来。” 木梨撇嘴:“只管放马过来。” 她才不怕呢。 木永惊吓的连退三步,他很怕,好么! 他伸手轻轻扯扯杨李氏的衣袖:“外婆,今儿这事还是算了吧,我怕,等你闹过后,这死婆娘一生歹心,往我饭菜里搁耗子药,那我岂不是......” 杨李氏暗恨张玉娘太利害。 “怕什么,有外婆在呢。” “大家伙儿给评评,张玉娘这死娼妇,也太没良心了,好歹,我家乖外孙那也木久承的骨肉啊。” “骨肉啊?”张玉娘的语气阴阳怪气,冷笑道:“你那闺女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一向不安于室,鬼晓的是不是真的呢。” 杨李氏大动肝火,木永为急了,又道:“外婆,现在不是说这个事的时候,我不想刷碗,不想砍柴烧水。” 张玉娘气怒,道:“木永为,你若不想吃喝拉撒,只管不做这些,你告诉老娘,谁家的娃不都是这么混养着长大的,呸,甭给老娘端着,没有那个少爷命,偏还要一身少爷病。” 木永为泄气了,但杨李氏依旧斗志满满:“张玉娘,你这个该死的后娘,老娘就知道你生了一副毒心肠,老娘还在跟前呢,你就这般吓唬我乖外孙,当老娘不晓的,就因为他不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你看他哪儿都像根刺,甭仗着他年纪小,你就可以随便欺负。” 木梨在一旁凉凉地补刀:“瞧把您心疼的,一看就是亲外婆,赶紧地,把他接回家去!” 杨李氏心里立马堵得慌啊! 外面的人越发多了,张玉娘这时摇头叹气,换上一副温婉得体的样子,施施然走到台阶边上,皱眉看了一眼院子里的泥水,就站在那里微微福了福身子:“都是我做的不够好,让乡邻们跟着担忧了,只是......” 她说到这儿,又委屈地看向杨李氏,道:“杨李氏,你说我欺负你乖外孙,你可知他有多顽劣?” 她眼眶儿一红,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 “我固然是后娘,然而,家中只有这么一个少儿,又怎不舍得给他吃穿,但他,又是怎么待我们母女的?旁的且不说,只说这一回,我闺女是怎么落水的,旁人不清楚,我就不信这么厉害的你,会不知道?” 张玉娘说及此,泣不成声,掩面边哭边道:“我想,杨李氏,你若不瞎不聋,定会听到村里人说过,是你那好外孙将我闺女推入河中的,要不是离方路过,及时出手相救,只怕我与闺女早已阴阳两隔了,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歹毒心思,我罚他做点家务又有何错?” 木梨在一旁,下巴都快惊掉了。 第六章 少年 又见她继续哭诉道:“你一进门,不问青红皂白,就要打死我闺女,呜呜,说句难听的,她是做了你杨家祖宗,还是掘了你杨家祖坟,到底谁才生了副狠毒心肠,都说孩子管教不得当,小时偷针,大时偷筋,这般惯下去,岂不是害了他。” “到了你嘴里,竟反而将口黑锅往我头上扣,我纵然有嘴,也说不清了,我还不如去死了算了。” 张玉娘作势要冲出去撞院墙,木梨做为神队友,立马抱着她大腿大声干嚎:“不要啊,木永为,你就不怕半夜鬼敲门吗?” 她侧低头,暗中横眉冷对木永为。 目光从他的肚子处一路瞄上脖子处,一张小脸笑的阴恻恻。 木永为吓得打了个激灵,正想说大家不要再闹了,折腾到最后,他没准儿又要吃一顿竹条炒肉。 杨李氏哪里肯就此罢休,她要站在道德的至高点,要用舆论将张玉娘的脊梁给打弯了。 “我呸,你少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当老娘不晓得,要不是你欺负我乖外孙太利害,他又怎会恨极了这该死的臭丫头。” 一时间,院子里看热闹的分成了两派,年纪点的小媳妇、大嫂子们站在了张玉娘这一边,年长点的七大姑,八大姨们,一边倒的站队杨李氏。 “啧,这后娘难为呢!” “呸,要不是她心思太过歹毒,好好的一娃,能被惯得这般无法无天么?” “大娘,您这叫倒打一耙,惯,前头婆娘生的娃,让玉娘怎么管?打,说不该,欺负了他呢,骂?看到了吧,连他外婆家都不是省油的灯,她想对木永为好都难,也要那头小白眼狼知道好歹。” “屁,你们懂啥,你们还年轻着呢,没做过人家后娘,哪里晓得这里头的弯弯绕绕,更何况张玉娘宝贝她那闺女,看的比自个儿眼珠子还重,一个是前头生的,还是个拖油瓶,一个是身上掉下来的肉,换着谁,都会只真心疼自个儿的娃。” ...... 两派都不曾吵出个结果来,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你们在做什么。”突然,一道冰冷如千年寒冰的声音,在这火热的场面里浇上了一盆冷水。 一院子的人,突然哑了声! 院门口,少年身形玉立,肤色古铜,冰眸幽暗,一身浆洗的发白的粗布衣衫,难掩其骨子里的狂野不羁! 如同一头随时可以反扑,锁人咽喉的雄狮。 脚边蹲着一只土狗,一只湿竹篓,篓子时不时的被里头的东西撞动。 木梨不解,为何众人都哑炮了? 她侧头看向张玉娘。 张玉娘早已脸色大变,欲言又止,似有些怕那个少年。 “戏,很好看?” 他不过往前一步,院子里的人已吓得惊慌失色,忙不迭地往墙角里缩,恨不得寻个狗洞钻出去。 “嗯?”他继续往前一步。 有那稍微胆大的,慌里慌张的翻墙而去,随着几声哎哟声,院子里越发静得可怕。 木梨轻轻扯了扯张玉娘的衣袖,问:“怎地,瞧着大家伙儿都很......” 她的话不曾说完,就已被张玉娘捂住嘴了。 “乖闺女,离方是长得很好看,但咱该明白,好看不能当饭吃,对吧!” 木梨挣扎着想扒开她的手。 张玉娘已反手将她拖回屋里,往门后一塞:“乖啊,娘明儿去镇上卖了绣品,给你买糖吃。” 说完,转身又出了门。 院子里先前看热闹的人,早已一言不发地夺门而逃。 离方再次拎着篓子,带着土狗子从外头进来。 木梨从门后探出小脑袋,冲他挥挥手,笑问:“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 离方的眼眸里泛起一丝笑意,快的如同天边划过的流星。 他点头。 木梨又问:“救命之恩,无以回报,我自该......” “闺女!”张玉娘脸色苍白,猛地叫住她。 木梨刚准备撩下小哥哥,就被张玉娘给吓住了。 张玉娘讪讪地一笑,又道:“离方啊,你莫要怪婶娘啊,其实,你的确生的相貌堂堂,只是......” 离方并不曾说什么,将手中的湿篓子举了举,道:“我下河取了筌子,装了些泥猛子,用生姜红烧了给木梨吃,她掉水里过,吃这个最能散寒暖身。” 泥猛子是方言,就是泥鳅。 这时千金系统突然道:“泥鳅滋阴袪湿,补肾健筋骨,更能促进发育,小梨花,胸前两大砣很重要。” 木梨笑道:“千金啊,你还真是小老太太靠墙喝稀饭。” “啥意思?”千金系统听不懂。 木梨阴险一笑,答:“夸你呢!” “哎哟,人家知道自己忒优秀啦。” 木梨假装不认识它。 那边,张玉娘已道了谢,又从怀里摸出几文钱,非要离方拿着。 “婶子,不过举手之劳。” 少年脸色变成铜紫色。 又悄悄地往她这边看了一眼。 木梨眨巴眨巴大眼睛,笑的眉眼弯弯,说道:“离方哥哥,谢谢啦,我会好好吃的。” 张玉娘背着离方拼命朝她眨眼睛。 转身又对离方道:“快拿着这钱,你好拿去添些米粮。” 不由分说,她将那几个铜板子又递过去,离方拒绝后转身就跑了。 那样子,怎么瞧都有点像是落荒而逃。 “哦,我就知道,你身上还有铜板子,那你干啥不分鸡蛋羹给我吃?” 没人注意到,木永为一直在院子里。 张玉娘啐了他一口,又将他骂回灶屋里,她也跟着进去了。 不时,见她洗了手将水倒在院子里的梨树下。 回头,见木梨正准备溜出去,张玉娘丢下盆子慌忙朝这边跑来:“闺女,你干啥去?” “我觉得离方哥哥人挺好的。” “好有啥用,娘跟你说过多少回了,他碰不得!”张玉娘一脸紧张地将她又给拖回屋里来。 木梨直白地道:“可是您刚才给钱时,可不就碰了他么?” “那哪能一样呢,那孩子也是个命苦的。” “命苦,我怎觉得他俊得不行啊。”木梨都快按捺不住自己的那颗少女心了。 吼吼,她要反扑。 “都说了,好看不能当饭吃。”张玉娘再次对她耳提命面。 第七章 命带扫帚 “呸,老娘就算再好心,也不会同意的。” 这话,惊的木梨不由多看了她两眼,不知是什么意思。 “看啥看,你是老娘身上掉来来的一砣肉,能不像我吗?谁人不知我家一支花,你自然也是一朵小小花,呸,离家打得一手好算盘,想借这机会狠狠搓磨你呢。” 木梨更想不明白她这话是几个意思了。 “那啥,我能同您商量一下么,能不能把话说明白点,我咋听不懂呢?” 张玉娘翻了个白眼,又寻思了一番,到底没有再隐瞒下去。 “还能有啥,离家那个穷得揭不开锅的,也有脸让人来说媒,你好歹是咱这一带最好看的小姑娘,娘再不懂事,也不会将你往火坑里推,我便是背着个嫌贫爱富的黑锅也心甘情愿,谁家的闺女不是尺把长辛苦带大的,那些个碎嘴的婆娘们,就会站着说话不嫌腰疼。” 木梨懵得很彻底。 离方并非离家亲生的,而是离方养父出门打鱼时,发现一只木脚盆顺水飘下来,里头就躺了这么个白嫩嫩的大胖小子,离家那时已有两个儿子,二个闺女,她养母还是个善良的普通妇人。 离方就这么着在他家落脚了,很凑巧,离方的襁褓里有一张纸,请了村里的秀才先生看过后,才晓得他也姓离,单名一个“方”字。 谁知,养他不过一年,离家接连有两个闺女掉河里淹死了。 又过了几年,离方养父出门打鱼碰上大雨,翻了船,不知怎地被木桨撞了胸口,自此后落下病根。 再后来,大儿子离河跟人抢河段时,被人打坏了脑子,媳妇儿也跟人跑了,丢下一个小娃娃,小名叫栓子。 离方前养母被家里一连串事儿逼得快发疯了,最后受不了,偷偷跑了,现在这个,是后娘,听说是逃难来的,饿晕在离家门口,被离方养父用米汤救起,就这么待在离家了,后来又生了一女一儿,闺女取名离明月,幺儿取名离舟。 离方当真生的十分英俊,在整个源河县都是数一数二的了。 然而,张玉娘有句话说得太对了,男人好看能当饭吃? 不能,若是生在富贵人家,自还有风流俊逸一说,可在这是穷乡僻壤里,男子生得太过好看,却是件极惹祸的事。 离方早年是那种肤色白净,少年雌雄莫辨的模样,听说,有那富贵人家的老少爷们,很愿意为他一掷千金,就为图一夜快活,又听说他离开家乡出去过几年,也不知到底干啥去了,回来时像换了个人,连肤色也晒成了古铜色。 最重要的传言,说是离方虽年少,却在外头杀过不少人,还说他身带煞气,就是在出去的几年养成的。 木梨完全感受不到他身上的凶煞之气,反而觉得他很男人。 “可是,离方真的长得好好看。” 离方就是她的那盆菜啊,第一眼,她有种莫名的感觉,他是她命中注定了的那个人。 张玉娘急得跳脚,忙又劝:“乖闺女,这话可不能在外头说,若他不是命带扫帚星,离家便是穷点,我也就忍了,遂了你的心愿。” 要说张玉娘为啥这么清楚,只因离家那个后头媳妇,大抵觉得两人都是做后娘的,平日里走的近点,有些话便没遮没拦的说出来了。 “唉,要不是他命不好,克亲人,我都不得不赞他几句,后生崽,勤快话不多,有一把子力气,是个脚踏实地能过日子的。” 这一点,张玉娘比大多数当娘的看得更明白。 “这孩子懂事早,你瞧见他腰间别着的那把砍柴刀么,可不是砍柴用的,每日天没亮就蹲门口磨得雪亮,摸黑去了那些草丛里,时不时的打回几只野鸭子,有好几回,他打了几条丈多长,小碗粗的小龙回来呢,听说卖了不少银子,都填了他养父那个窟窿。” 木梨一双大眼瞬间被点亮:“万万没想到,他还生的根骨清奇啊。” “你说啥?我可告诉你,甭惦记着他,两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三条的男人满地都是,你给我死了这颗贼心。” 知女莫若母,张玉娘不过轻撇一眼就知她想啥,挥起慧剑想斩断一切可能性。 木梨不想同她争,她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 经这么一折腾,夜幕降临,木永为到底怕挨揍,老老实实的将热水烧好,张玉娘担心木梨身子骨没好全,不让她动手,只自己舀了水端来让她洗漱。 木永为先前闹腾了一番,这会子也累了,眼见两人进了房,这才将门一关,倒头胡乱睡去。 临睡前少不得又要暗中骂一番娘,埋怨自家老爹当真有了后娘就成后爹了。 黑甜一觉至天明。 木梨是被人摇醒的! 起床气很大的木梨,瞪着一双红兔儿眼,这个留着山羊胡子的老头太可恨,怎么瞧都觉得像个神棍,还在脑门边各贴了块狗皮膏药。 不要问她怎么知道的,电视剧里都这么演的。 她张嘴就问:“神棍,你想干啥!” 张玉娘挺无良的,闻言忍不住哈哈大笑。 伸出修长而又细嫩的右手食指,轻轻一点木梨的额头,笑骂道:“死丫头,到是知道老娘心里想什么,可不,我说鲍郎中啊,你行不行啊,不行,就直接承认呗。” 大抵是在青楼里待惯了,张玉娘尽管很努力想做个好娘,但她后面的话,着实太轻挑了点。 鲍郎中有点上年纪了,听了她的话也不脸红。 “行不行,也不需你知道,我家婆娘知道就行了。” 鲍郎中看了她一眼,道:“我瞧着,你当家的腰力不够好,要不,我顺手再开个方子,回头,你去我家里抓两帖子药,三碗水煎成一碗,让你当家的吃了,我保管他晚上精神抖擞,生龙活虎到天明。” 木梨闻言,两眼一闭,忒么的,都当她不存在啊。 她顶着个萝莉的身,即将拥有一颗欲姐的心。 “哈哈,小可爱,小梨花,我就说嘛,跟着欲姐走,姐吃肉你喝汤,怎样?” 木梨气结,道:“不怎样,你注定这辈子,要将光棍进行到底。” “你咒我,哼,本女皇要刁难你。” 面对千金第一系统的指控,木梨直接挺尸,假装听不见。 而另一边,郎中已经为木梨把了脉,说是好了不少,需要静养数日,又重新拟了方子。 这位鲍郎中特别有意思,写完方子又再一次问张玉娘:“真的不需要本郎中另开个方子给你当家的?” 第八章 被套路了 张玉娘从他手里夺过药方,她在青楼待过,又因生得好,老鸨特意请人教过她琴、棋、书、画,不然,书生木久承怎可能会瞧上她呢。 终究应了一句:知音难觅,又对了那句:才子配佳人。 然而,婚前两人相处如同饮蜜,齁甜死人,婚后却抵不过柴米油盐的浸磨,终归不如她所想的那般美好。 张玉娘瞧了又瞧,觉得这方子不错,又道:“上回,你开的方子,写得到是很好听,瞧着也有不少贵点的药材,可我家闺女吃过后,愣是拖了两日才醒来,你个老不修的,又想哄骗老娘的铜板子了。” 鲍郎中诧异地问:“两日不曾醒,你怎不叫木永为去找我?” 张玉娘也惊讶了,道:“不是你这个老家伙说的,什么药到病除么,我怎知你开的是劳什子药方,愣是在她床前衣不解带的守了两日,肯定是你以次充好,换了差药材进来,才叫我闺女拖了两日才醒的。” 鲍郎中明显的心虚了,他吱唔半天,顶不住张玉娘是个泼辣的,最终只能给她又将药钱减了两成。 木梨再次对张玉娘佩服得五体投地,这波操作实在太6了! 鲍郎中又再次叮嘱张玉娘早点去他家里抓药,到也不再提给木久承开药方的事。 张玉娘送他出了门后,回来时,又转身朝门外狠狠地一呸:“以为是郎中就了不起啊,成日挣那黑心钱,早晚会被阎王收了去,亏得我当家的还那般信任他,呸,呸,呸。” 木梨这时才睁开眼,看向她,问:“走了?” “走了!乖闺女,想吃啥,娘今儿去镇上一趟,将之前绣好的枕套送去绣庄里,正好能换得三百文铜钱。” 经她这般一说,木梨想起来了,张玉娘的脑子其实很好使,在青楼里学艺时,竟被她偷学了女红,而且,她的女红还不错。 又因家中用钱的地方越来越多,她无本钱买得起好丝线和料子,只得接了绣庄的活来做。 原本该她得一两银子的工钱,硬生生被绣庄老板娘给压到三百文。 张玉娘心中憋屈,回来后,在家足足骂了大半个月。 她也不是整日做女红,只抽一,两个时辰做点,腾出来的空闲,不是在家里洗洗补补衣裳,就是指挥着木永为去外头放鸭,又让木久承帮忙剁点草喂鸡。 千金小声提醒她:“让她多买点姜回来,昨儿那个小哥哥送来的泥鳅是个好物,又名水中人参,炖了,散寒补身子。” 木梨将这话转述给张玉娘听。 “哎,我到忘了问鲍郎中了,即然你说是,那便是吧,想吃姜丝炖泥鳅了?娘再买两块豆干回来一起炖着,省得木永为那蠢货又说老娘偏心。” 木梨都不知该如何接她这话茬子了,索性闭眼假装精神不济。 张玉娘见她如此,也不再骂人,随后收拾好东西,关上门去镇上了。 木梨睁开眼坐起来下床,头还有点晕,浑身提不起劲儿,看来,这具身子依旧虚得利害。 她穿了鞋去外头转了一圈,木永为不知跑哪儿去了。 要不要去撩撩小哥哥? 木梨站在院子里纠结着。 千金突然开口:“小梨花,你还是从了为本欲姐吧,做个爱吃肉的小色女,我瞧着离方那少年身板不错,很经得起折腾。” 木梨弃耳不闻,时不时的被这货荼毒一下,她已经很“扛”得住了。 “千金啊,你不觉得自己很废么?” “呐呢,怎么可能,本欲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就是不知道如何教我快些挖到一桶金。” 木梨决定忽悠忽悠它:“你想啊,你说的那些东西,是不是需要花很多时间去学习,我如今吃不好,又是个病秧子,你觉得我有那体力,精力去学你说的那些东西吗,你对得起我的万世子孙造出你吗,真要说起来,他是你的亲爸,我是你嫡亲的老老老祖宗。” 这是什么鬼逻辑? 千金搜寻系统存储资料良久,不得不承认从星际法上来说,它的确算得上是木梨的万世子孙? 所认,它要听她的?还得孝敬着她?不然,就违背了智能法?第一条,就是需要无条件听从主人的命令...... 木梨觉得今儿的太阳有点毒,才在院子里站了一小会儿就头晕了,她决定改天再去寻离方小哥哥耍。 走到台阶上,寻了把椅子坐下。 千金系统终于舍得说话了:“要不,你先学女红?我看你这具身子的娘很擅长此道。” 木梨的眼珠子转了转,说道:“千金啊,我不怪你的,你只是个微智脑,你想啊,我那位娘亲即然擅长此道,我就没必要再跟着你学了,是吧?” 此话,听着怎么那么有理呢? 千金系统只得再问:“那你要学什么?” 木梨的眼里快速闪过一道精光:“要不,我先跟你学《千金方》” “《千金方》?你要先学这个?可你要先学如何辨认草药啊。”千金觉得饭要一口一口吃。 “哎呀,千金,你咋这般认死理呢,你想啊,药房里抓药的小哥哥、小姐姐们懂看病,懂开药方么?不懂,大夫是大夫,抓药的小伙计是小伙计,认识药不一定会看病,会看病,不一定非要认识药。” 木梨没听到它说话,又道:“自古以来,这辨药和看病,本就是两码事,你也说了,我那子孙是万年之后的,那时,肯定不是如鲍郎中这般看病吧。” “的确,只要站在仪器前扫一扫,微脑就能清楚的给出诊断书。” 木梨大惊,问:“那岂不是连医生都失业了。” 千金系统无法理解木梨的心情,只是照它所知给出答案:“疑难杂症,还是需要医生们的智脑来断定。” “扯远了,你还是先教我《千金方》吧。”木梨完全不给千金系统选择的机会,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直接跳过系统和万世子孙设下的坑。 千金系统想拒绝,然而,它的隐性决定了,必须服从自己的主人。 “你不就是想挣钱么,机会来了,我依据对方情况,教你开方子,你不也没机会练习望、闻、问、切吗?只是,你学东西,还是要接规定,从基础学起。” 木梨很爽快地答应了,她并不是真的要将自己练成一代传奇女医,只要能捞到原始资本,她相信,即便在这落后的古代,也能让自己奔着小康而去。 第九章 撩他 做为交换条件,木梨也答应了千金系统提出的要求,拜她为师,先跟她识文断字与女红。 一人一系统坐在台阶处聊得不亦热乎,落入外人的眼中,木梨坐那里发了一上午的呆。 院门口不知几时出现了少年的身影,拎着个鱼篓子,静静地站在那里偷偷看她。 他养的土狗挺会自来熟,欢快地摇着小尾巴,踮脚跑去台阶下,还动了动眼睑,大抵在想:这货是不是也想啃大骨头? 分它点? 木梨感觉自己的手被什么小东西舔了舔,低头一看,此土狗好眼熟?! “汪汪!”骨头! 土狗一屁儿蹲坐在地上! “啊,你咋来了?”木梨飞快地朝院门口看去。 离方望着她,答:“我来看看你,可好点了?” 木梨高兴了,他眼里有星星呢,肯定在笑。 一时心情大好:“嗯,好多了。” “刚才在想什么?”离方的声音听起来很凉爽,有种三伏天吃了一大碗冰镇酸梅汤的舒畅。 “在想怎么才能赚到银子啊。”木梨又招呼他:“要不要进来坐坐?” 她决定了,撩小哥哥第一步,就得先跟他套近乎。 千金系统暗中为她摇旗呐喊,多好的女学生啊,偏生不跟它学这一手,千金系统都想上前自荐枕席,这样的小哥哥虽粗布短褂,依旧挡不住千金系统的铝合金狗眼,它能透过衣服看本质...... 咳咳! 离方犹豫了一下,往院里看了一眼。 木梨道:“我娘去镇上了,木永为不知跑哪儿野去了。” 离方进了院子,他带来的土狗趴在木梨的脚边不肯挪动。 “我今早上抓了些叼子鱼,回头让婶婶拿盐腌上,过两日再红烧了吃。” 木梨探头看了一眼,鱼儿窄长的身子,浑身泛着银白,漂亮极了。 “有泥猛子没?我同你买?” 她还做不来白占对方便宜的事。 “你喜欢?很多人不喜欢吃无鳞的。” “好物呢,补身子,我想让自己快些好起来。”木梨决定实话实说。 “明儿,我给你送来。”离方很爽快地答应了。 木梨又道:“你挑我娘不在家的时候来,不然,她又要念叨了,不过,你还真是挺倒霉的,啥破事都让你遇上了,我听书生继爹说过,什么天将降大任于人,要先苦心志,劳筋骨啥的,哎,我记不太清了。” 她能将这话原原本本背出来,为了不招来离方的怀疑,只得故意如此说。 “是《孟子》一书里的,你还记得这个?”离方的冰块脸,似乎有了点温度。 木梨惊讶,小哥哥是个文化人啊! 遂,又答:“我那继爹说过,天道勤酬,这说明,连老天爷都偏爱勤快的人,我娘还赞你来着,你肯定会好起来的。” “嗯!”离方轻声应答。 木梨暗中翻了个白眼,这少年会不会聊天啊,都快把天给聊死了。 “那泥猛子的钱,先记帐,回头等我找到赚钱的法子了,再还你。” “嗯!”离方又应:“不用,不值钱。” 木梨绕过此话题,又道:“你平日都做些什么,听说,村邻们都很怕你。” 提起这事,离方的眼里闪过一丝讥讽,答道:“人倒霉时,喝水都塞牙缝,平日里就打打鱼,出门做点事赚点铜板子。” 木梨没听透话里的意思。 “我觉得不能怪你,那会子你才多大,她们又多大了,比你懂事多了,哪里怪你,只能怪你养父母没看顾好自己的孩子。” 离方那双寒幽眸,瞬间有了亮度,木梨觉得太好看了。 “谢谢!” “谢我做什么,我又没给你啥好处。”木梨不解。 离方笑而不答。 “哎,你笑起来真好看!”木梨惊喜的发现,离方笑的时候,太帅了。 离方又不语。 木梨想了想,她要撩到这个好看小哥哥,就得知已知彼,又问:“离方哥哥,你喜欢什么?譬如,武艺,茶,打鱼等等。” “嗯?”离方看向她,不答。 木梨又问:“喜欢吃什么,红烧排骨,搁酱油、冰糖烧的那种,甜辣甜辣,味儿很鲜,咬一口,满口肉汁。” 她说这话时,小脸浸染胭脂红,眼睛明亮亮,扑闪扑闪的,离方都有点舍不得挪开眼睛。 少年到底面薄,心里害羞,强迫自己低头,伸手摸摸土狗的头。 即便尬聊,木梨依旧不放弃:“那你还喜欢什么?打架吗?利不利害,能飞檐走壁吗?我在看戏时看到过,我听不懂,但我娘都会在一旁说给我听。” “你喜欢看戏?”离方寒眸微微有了光泽。 “我不喜欢,每次都会很快睡着。”木梨其实觉得这种艺术值得传承,然而,她着实喜欢不起来。 离方想了想,答:“我也不喜欢,还有,我不能飞檐走壁,那都是戏文里吹的,打架吗,还行,甩开膀子能打开七八个汉子,算不算利害,我也不知道。” 这是两人对话以来,离方说的最长的句子。 “你还喜欢什么?”木梨又问。 离方摇头:“我喜欢的不多,你很喜欢吃?” 木梨点头,身为资深吃货,她无比感叹:“人生在世要有所追求,譬如:吃!” 离方的嘴角微微上翘,很耐心地听木梨说着她爱吃的东西。 没有张玉娘从中阻挠,两人聊得挺欢快的,多数时候是木梨在问,离方答,又或者沉默,木梨不在意,她只需要按照自己的想法,一点点的,在离方不知情的情况下——攻城掠地,最后一举拿下帅气小哥哥,哦嚯嚯! 张玉娘从镇上回来时,木梨已经爬床上美美的小睡一觉起来了。 正坐在台阶处无聊地数蚂蚁,张玉娘买了一小包冰糖,说是给木梨甜嘴儿用的。 下午,张玉娘在屋里绣花,木梨坐在台阶处依旧为赚银子的事发愁,怎么就那么难呢? 外头有人喊张玉娘。 “张玉娘,你她娘的死哪儿去了?” 木梨微拧眉,这又是哪个欠揍货?怎地如此粗俗。 张玉娘怒气冲天,在屋里冲外头大吼:“老娘死哪儿去,关你什么事?” “张玉娘,甭以为嫁人了,觉得有靠山了,牛气了?你眼里还有没有老娘?要不是有你娘家撑腰,你一个做妓子的,还不被人将骨头都给踏碎了?” 外头的妇人边骂,边用力推开门走进来。 第十章 惹人嫌 撩起眼皮子往木梨那里扫了一眼,一脸的嫌弃。 “咋地了,啧啧,你家贱丫头又生病了?瞧瞧你,好好的一闺女给养成啥样了,我当初没劝错吧,要你将她直接卖青楼里,你非不听,还跟我们犟,说什么砸锅卖铁也要给养大,可不,就应了你这句话么。” 来人是个比张玉娘还年长的妇人,生着一张马脸,塌鼻子塌眼,长相十分普通。 油腻腻的发髻上,别着一根发黄的粗银鎏铜簪,手上戴着一对蝙蝠银包藤镯。 半旧的粗布薄袄,宽脚大长裤浆洗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木梨神色淡然地轻撇她一眼,呛声道:“关你什么事?我是吃你的了,还是穿你的了?” 被扫了脸面的妇人,一边往这边冲过来,一边张嘴骂道:“死赔钱货,呛成傻子了,不晓得喊人了?说话难听死了,我说张玉娘,你有多蠢啊,将这么个卖相好的,养成这德性,一点礼数都不懂,惯得没边儿,这还能卖出好价钱?” 张玉娘在一旁气得好看的脸都发青了。 “大嫂,你这张狗嘴里,就只会喷大粪吗?我家闺女碍你什么事了?值得你这么咒她?” 来人,正是张玉娘的娘家大嫂,张家这一代有三男一女。 老大张大牛娶妻罗裙儿,育有一儿一女,儿子取名张大狗,女儿名叫张春花。 老二张水牛娶妻严金花,育有两女,老大名叫张夏花、老二名叫张秋花。 老三张铁牛娶妻吴桂香,育有一子张小狗。 而老四,即张玉娘,甭以为她是唯一的闺女就宝贝了,在七岁那年,被自家爹娘给送去了青楼。 在张家眼里,反正是赔钱货,不如变现换银子更划算。 罗裙儿一上来,伸手就想狠扇木梨一大耳刮子,被一侧的张玉娘伸手挡住了。 再顺势将她推远,又如同母鸡护小鸡般瞪着柳叶眼,狠凶狠凶地盯着罗裙儿。 “大嫂,我家梨儿若掉一根头发丝,休怪我到时不依不饶。” 罗裙儿越发气得利害了。 站在院子里跳脚,大喊大叫:“张玉娘,你给老娘等着,早晚叫你大哥狠狠收拾你一顿,哼,你以为呢,没了娘家人撑腰,你能在木家横行得了?木久承那个万无一用的书生,能扛得住他前婆娘娘家的闹腾?要不是你三个哥哥凶得利害,木家能夹着尾巴做人,木久承娶了你这么个丧门星,木家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张玉娘瞬间蔫了,在楚朝,无论哪个出嫁女子,需得有娘家撑腰,才能在婆家站得住脚。 在红旗下生,红旗下长,一直生活在和平年代的木梨,被罗裙儿的这波操作,惊得呆若木鸡。 忒么的,狠狠刷新了她的三观。 张玉娘什么都不在乎,只在乎她的宝贝闺女,大楚不准女子单独立女户,张玉娘想让木梨平平安安的长大,唯有离了青楼嫁人这一条路。 罗裙见木梨那呆样儿,心里的火就不打一处冒出来,要不是因为这父不详的狗东西,她家能少得那许多银子吗? “张玉娘,别嫌大嫂的嘴讨人厌,要不是这个药罐子的拖累,你早给木久承生七、八个带把儿的了,家里也不会被你过得个稀巴烂,早跟你说了,那个继子靠不住,还是要有亲儿子才能立得住脚跟,你瞧瞧,都给他外婆家教成什么样了,歪脖子树至少能砍了做柴烧,那样的继子,没得日后是个祸根子。” 张玉娘脸色越发难看,要她不顾自己唯一的闺女,她怎么样都做不到。 “那是久承的亲儿子,大嫂,你不能那样说孩子,他还小,好好教,自然能学好,再有,梨儿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怎肯舍得丢下她不管。” 罗裙儿又骂:“你就是个死蠢死蠢的,丫头片子能值几两银子?你老了,还不得靠儿子养,死了,还不得有儿子给你摔火盆子,还有,就为了这破药罐子?你连爹娘、兄弟的死活都不顾了?你连个儿子都没有,将来这丫头片子嫁出去了,那就是一盆泼出去的水,成了外姓人,你还能指望谁,继子?就他那狗性儿?还不得靠你娘家的侄儿们帮扶着你?” 木梨还没反应过来呢,她又噼里啪啦地说一大堆:“你也不想想,你的这张脸能好看多久?那话咋说的,啥啥啥很快就跟腌咸菜似的?男人都是看脸的,你的这张脸要成了块糊锅巴,你信不信,木久承对你也不会如现在这般听话了,要不是有你娘家兄弟撑腰,他还不知怎么欺负你呢,要知道,你可是打青楼里出来的,你这样的名声,能嫁给他,那也是因为你身后,娘家哥哥有仨。” 张玉娘的脸色越发难看了:“只要闺女身子骨好了,我家终会再过上好日子的,若想,再生也不迟。” 罗裙儿一边翻白眼一边讥笑:“张玉娘,你醒醒吧,要不是她的拖累,你那被千人骑过的身子哪里会好?你大哥问过鲍郎中了,你身子掏空的利害呢,在那楼里又被药伤了身,叫你老实听话,你非不听,我们还能害了你不成?” 张玉娘冷冷地扫了罗裙儿一眼,她实在看不惯罗裙儿这副嘴脸。 冷笑道:“是啊,让我把身子骨养好了,好让你们偷偷地拉皮条,帮我再寻些有钱的恩客,然后,背着久承再接客?再之后呢,我出门卖肉,你们坐地收钱?” 被张玉娘毫不留情戳穿心思的罗裙儿,恼羞成怒,站在那里破口大骂:“张玉娘你当真该蠢死,你这个狗东西,老娘还不是为了你好?难不成,你想眼睁睁地看着你爹娘病死、饿死?还是想让你的哥哥们,真把你的侄女们也送去青楼?” 木梨在一旁应声:“可以啊!” 罗裙儿不过是随口一句,不曾想,木梨竟答得欢快。 一时,院里静悄悄...... 张玉娘忍不住扑哧一笑。 “乖闺女,可好点了?都说闺女是娘的贴心小棉袄呢。” 木梨冲张玉娘甜甜一笑,可把张玉娘整个心都软化了,真恨不得把她揣心口上疼宠着。 罗裙儿大怒:“呸,死丫头,你笑什么笑,你当人人都是你娘啊,双腿一伸,就能让银子自个儿找上门。” 第十一章 怼回去 木梨心中老气了,这个大伯娘怎么处处为难原身的娘呢? 她没好气地给怼回去:“那是她的本事,你嫉妒啊,那没事儿啊,你大可以多找些男人练练,自然就有银子找上门了。” 技术不行怪别人,头一回见到这么奇葩的人。 千金系统秒出现:“哦嚯嚯,小可爱,小梨花,你好色哦,就该走欲姐路线啊!” 木梨:绝交,友尽! 千金系统:...... 那边,罗裙儿一时愣住了,半晌后,她才呸道:“果然,歪脖子树上就结不出好果,张玉娘,睁大你的狗眼瞧清楚了,你闺女就该留在那啥子楼里,你这闺女的模样儿很不错哦,小小年纪就懂得勾男人的招数,了不起,将来准是棵摇钱树!” 木梨不管她发什么神经,一本正经地问:“很好笑吗?事实证明,你不行的,不然,你为何做不到两腿一伸,银子自然来。” 好嘛,顶着个萝莉脸,一脸萌萌地瞪圆了眼,用极认真地语气再次强调“罗裙儿不行”这个事实。 “狗东西!”罗裙儿终于发现她在说自己了,气得鼻子都快歪了。 “你说谁狗东西呢?你身上有的,她哪样没有?老娘的闺女怎么样,也比你这个不要脸的要强。” 张玉娘越发动气儿了,木梨对于罗裙儿,心中只余一个字:蠢! 罗裙儿伸手指着木梨道:“有娘养,没爹教的狗东西,你还护着她,早晚将会继承你的衣钵。” 她这话对一个小姑娘而言,有点狠了。 不过,先前,木梨说的话也是很不给她面子的。 “我呸,老娘的闺女碍你什么事了,给老娘滚出去,再不滚,老娘可是要拿扫帚清理家门了。” 说着,张玉娘转身就出去寻她的大扫帚了。 木梨突然站起来,右手捏捏左手关节,咯吱咯吱作响。 罗裙儿惊疑住了,不知她要干嘛。 木梨性子本就有点薄凉,对于所谓的外婆一家,着实看不起。 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凉凉地说道:“嘿,我还真没见过你这么蠢的,我娘做妓子赚了银子,你们花的时候,怎么不嫌脏,不嫌臭?甭给我扯什么有娘家撑腰的话,在你们心里,早将她当外人了。” 罗裙儿立马反驳,道:“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 “嫁出去?也是,她冠夫姓了,呵,你们谁给备了嫁妆,没人吧?没银子花了,又上门来闹,扯什么爹娘、兄长没人养,他们是有多废物啊,将来那两个老的腿一蹬,眼一闭,你们肯分她家财吗?有事,就记得她是张家的闺女了,没事儿时,她在你们眼里,那就是一辈子都是妓子,哼,如今她是木家媳妇,你也好意思厚着脸皮上门来讨,要饭的叫化子么?” “呸,还有,这是你们张家的事,我若没记错,你们的闺女年岁正好,赶紧送去青楼,赔钱货嘛,还是要及早换成银子才划算,不然,多养一年要多亏一年,出嫁呢,还得打发一套嫁妆,妥妥的赔大了,要像我娘这样,多省事啊。” 罗裙儿哪里肯,尖叫着大骂:“张玉娘,你她娘的自个儿是个烂货,如今又养出个小烂货。” 木梨扪心自问,惯来洁身自好,最听不得她这样泼脏水。 “你才黑心黑肺,烂肠烂肚,一张破嘴动不动就泼脏水,早晚会遭报应,哼,我还小,等得起看现世报。” 木梨成功挑起罗裙儿的怒火,只见她尖叫着朝木梨打过去:“你个该死的臭丫头,看老娘不打死你,老娘咒你早晚被汉子们干死。” 木梨心中大怒,伸手拿起椅子朝她用力砸过去。 罗裙儿被她的凶悍样儿吓了一大跳,差一点儿,那椅子就砸中她了。 木梨出了口恶气,藐视她:哼,吓不死你个臭婆娘。 她身子久病未癒,已微微有些喘气,刚才做出这样的防卫动作,纯粹是下意识行为。 “啧啧,若不想被揍,还不快给我麻利地滚蛋。” 罗裙儿先是被她吓得大惊失色,又见她如此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怒极! 猛地冲上前,想将她拎起来,再狠狠摔在地上。 但见木梨身如狡兔,软滑如泥鳅,轻松避过罗裙儿的攻击。 看似轻松,木梨只觉自己的肺都快炸裂了,感觉双腿如灌铅。 两人的位置已对调,罗裙儿站在台阶上,惊惧地看着木梨。 只觉她浑身上下都透着股子诡异,莫非鬼上身了? “哎哟,小梨花,身娇、体软,才易推倒嘛,干嘛要做女金刚,快快跟姐混,保管你能成为男人们心中的女皇。” 木梨气闷,不想理千金系统。 “罗裙儿,你干啥?”张玉娘大声尖叫,因为急切,声音透着嘶哑。 罗裙儿被她一惊,又瞧她当真拖着个大扫帚狂奔而来。 啐了一口,骂道:“张玉娘,你就等着瞧,天下哪个男人不好色,你以为木久承是真心的,呸!” 她一边往外走,一边又骂骂咧道:“蠢东西,男人靠得住,母猪都能上树了。” 木梨望着她的身影冷笑,怼道:“即如此,你还嫁人干啥?留在家里当老姑娘,给你爹娘、兄弟们当一辈子打杂丫头,岂不是更好,不对,哎,你好歹有几分姿色,干啥嫁人,叫你爹娘把你卖去青楼多好。” “呸!不要脸的狗东西。”罗裙儿回头啐她一口,哪里不晓得木梨是笑话她。 木梨不在意,又高声提醒她:“莫要忘了我说的,好歹你家还有棵摇钱树,拿去变现换银子,最值当不过了。” 张玉娘闻言不由笑出声来,跟着道:“大嫂,缺银子花了,可以把春花送去青楼,两腿一伸,银子招手就来,到时啊,咱村没人不羡慕你生了个好闺女的,总好过跟村头地主家傻儿子勾勾搭搭来得强。” 木梨无语:很确定,是亲娘老子没错! 张玉娘丢开扫帚,又行至她跟前,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些遍,方才问道:“闺女啊,娘瞧你脸色咋有些不对呢,可是你大舅妈欺负你了?” 木梨笑答:“她还没那本事,不过,她来干啥的,瞧她待您也很不客气。” “能有啥,还不是上门来要钱的,老娘都已经歇业好几年了,不做那无本买卖的,说实在话,干那事儿,来钱的确好快哦......”说到这儿,张玉娘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好像又说错话了。 遂又想岔开话题,只得说道:“肯定是家里短钱用了呗。” 第十二章 假精明 木梨又问:“又不是没手没脚,干啥自己不会去赚。” 张玉娘挺认真地点头:“是呢!” 她一脸恍然大悟,又道:“我闺女最聪明了,娘怎么没想到呢?” 木梨懵了,合着您是假精明,真糊涂啊?! 两人压根儿就没将罗裙儿的话放心上,中午,桌上多了一碗鸡蛋咸菜丝汤,木梨尝了一下,味道还不错,有着鸡蛋的鲜味,干咸菜的香气儿。 这回,木永为没有再闹,因为,张玉娘没有阻止他吃,只是说他该让着妹妹些。 大抵是因为蛋汤太美味,木永为根本就顾不上找木梨吵架。 晚上,张玉娘给做了姜丝炖泥鳅,又搁了好些豆腐在里头,分成两份,说是留一半明儿中午吃。 木永为今儿特别听话,让干啥就干啥。 烧了热水后,人又不知跑哪儿去了。 木梨随口一问,张玉娘冷冷一笑,答:“还能干啥,不就是去他外婆家那边,跟人炫耀晚饭吃啥了呗!” 显然,这样的招数,不是第一回用了。 木梨搬了个小杌子坐在她脚边,说是帮她分丝线。 这样的活儿,原主经常干,木梨刚开始是分不好,不过小会儿就很熟练了。 千金系统催她跟张玉娘提学女红的事。 木梨被她烦得不行,随口就提了一句。 张玉娘却以她年纪尚小为由,只哄着她帮忙打打下手。 “要不是木永为那个蠢得像猪的,娘的闺女也不用小小年纪就如此懂事。” 木梨脑子里闪过一道亮光,突然想起来,原主在很小的时候,被木永为这个淘气包给关在一个破久的,长年无人居住的破房子里,足足关了一天一夜,原主被找到时,已经吓得高烧不退,尽说胡话,而且还得了伤寒,一病不起。 也不知是木家风水不好还是怎的,原主这一病,就真的成了药罐子,将张玉娘当初攒下来的钱财给花了个七七八八。 以前,她买的地也给贱卖了,只剩下这个破屋子是她出资买的,至于木久承? 前婆娘卷了细软跟人跑了,丢下木永为和他相依为命,后来娶了张玉娘,那教书的差事也给丢了。 就这么一折腾,本就家底子薄的木家,更加风雨飘摇了。 木梨试探性地说:“若能寻到法子弄些银子才好,我瞧着,无论是张家人,还是杨家人,不就是欺娘以前干过那些事,又欺继爹是个无用的书生,也不会同人吵骂打架。” “能有啥好法子,谁家的日子不是这么过的?”张玉娘并不将她的话当回事。 ...... 第三日早饭时,木梨提出来,待书生继爹回来后,她想同他学识文断字。 张玉娘对此很赞成,她自个儿也是识字的,对于木梨终于认同这点,她很开心。 木永为在饭桌上借此,狠狠地嘲笑了她一番。 木梨翻了个白眼,她才不要同个幼稚鬼争辨。 春日里的阳光很温暖,木梨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台阶上。 摇头晃脑地念道:“哎,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 张玉娘闻言不由笑道:“你竟记住了这句,还说不想念书呢,娘瞧你啊,以前就是玩心太重。” “您呐,不知我心思。”木梨摇头,她哪是念书,她念叨的是银子啊。 浪费光阴太可耻,木梨决定出去走走,看能不能求到财。 “我出门走走,睡了几日,骨头都僵了。”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便朝门外行去。 张玉娘好笑地摇了摇头,又喊她:“莫走远了,莫往水边去,早点回来吃午饭。” “哎,晓得了。”木梨背着身子,冲她挥挥手。 哦嚯,寻不到财的话,寻到小哥哥也不错啦。 走三步,歇两口...... 当木梨走到村口时,已经满头大汗,她回头往村里看,感觉让她走回去,是件比登天还难的事了。 她慢慢地移到河边,寻了块大石头坐下,杨柳依依,春风暖暖,木梨小手托腮,恹恹入睡。 “在此作甚?”男子的声音一如即往的冰冰凉。 他那凉凉的语气,将木梨身上的瞌睡虫全都瞬间冻跑。 她睁开眼,抬头,懵懵地看向他,无神的双眸如同火星坠落,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嗨,离方小哥哥。” 离方依旧顶着一张冰凉脸块,只是眼角微微收窄。 “嗯,给。” 他将一只湿篓子递到她跟前。 木梨接过去一瞧,浑身起皮疙瘩,差点将手中的篓子给扔出去。 “怕?”离方伸手将篓子拿过来,又不解地问她。 木梨咬手指头,她有密集恐惧症,看到篓子里密密麻麻的,钻来钻去的泥鳅,实在受不了。 她伸手挺不自在地搓了搓胳膊,答:“嗯,但熟的不怕,味儿老鲜了。” 木梨很彻底地诠释了什么叫吃货。 “我送。”离方的话很短。 木梨觉得他应该很少与人打交道。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越是不合群的小伙伴,越是更优秀呐。 “多谢。”她决定了,要将他掰到自己碗里。 木梨抬头看他,感觉太阳有点刺眼,正想伸手遮挡一下。 离方弯腰将篓子放一边,随着他的移动,恰好将阳光挡住。 “对了,我昨儿同你说的事,你可有放在心上?” 离方愣住,回想了一下,才道:“你说挣钱的法子?” 他低下头,木梨清楚地看到他的双肩在抖动。 伸手一指,道:“喏,我知道你在笑,你抬起头来正大光明的笑,我不会怪你的。”才怪。 离方抬起头时,已恢复正常,问道:“来钱的路子到是有,但都不适合你个小姑娘。” 木梨琢磨了一下,伸出小手朝他招了招,示意他靠近点。 她伸长了脖子,小声在他耳边细说:“其实,我有个小密秘谁都不知道,只想告诉你。” “嗯?”离方应声,听不出他是否相信。 木梨又道:“我其实是个女医,女医就是......算了,你可以认为是女郎中,会给人看病。” 其实,她也解释不清女医是什么,别忘了这是古代。 随后,她又补了一句:“专治妇......咳,只给女子看病。”哎舌,忒么差点说成妇科病了。 离方这回是真的怔住了。 似乎很想相信她,但,谁能给他个可以相信的理由,一个娇娇弱弱,自己还要成日抱着个药罐的小丫头,突然有一天跟他说,她是女郎中? “你在说笑?” 木梨瞪眼:“你不信?” 离方:...... “也不是!”这话绝对违心。 第十三章 造了什么孽 “我真的有跟人学,拜了师父的,我娘都不知道,要不是我这些年花光了家里的钱财,也不会想到这招。” 眨巴眨巴水汪汪的大眼睛,一副很无辜很可怜兮兮的样儿。 离方又问:“你当真能治?” “骗你的是小狗。”木梨赌咒。 离方伸手摸摸下巴,思考了一会儿,这才道:“你变不成小狗。” “我真没骗你。”木梨急。 忒么的,她想赚到第一桶金,真的好难。 “嗯!”离方点头,拎起身边的湿篓子,对她道:“走。” 木梨这会儿也觉得自己好多了,站起来随他回自己家。 “那你答应我没?” “嗯?” “答应我呗!” “呵!” 木梨咬小指头,真气人,又是“呵”! 乡下人家基本上家家拉饥荒,岔口村也不例外,中午饭是见不到烟火气的,唯有两户人家炊烟袅袅,一户,是村头的那个地主家,另一户,便是木家了。 木梨身子骨没痊癒,走路比蜗牛快不了多少。 离方很有耐心,往前走十步,等她慢慢挪近,又再往前走十步...... 木梨咬牙,这破身子,让她穿到这里,老天爷是太无聊,自个儿整出来的折子戏吧,看着她苦逼一地,才有趣? 平日,张玉娘不出门喊木永为回来吃饭,他是不会出现的。 老天爷大抵收到了她的怨念...... “哟,我这是看见谁和谁了,好你个蠢木梨,难怪你家大舅妈到处说,要把你这个赔钱货送去青楼呢,原来,你早就跟这瘟神好上了,我可告诉你,别让我在家看到你,不然......” 木梨一双冷刀子甩过去,美眸寒意丛生,大有要拿冷刀子将他片成片儿的意思。 木永为顿觉周身发寒,小脖子一缩。 离方皱眉扫了他一眼。 木永为只觉自己的小心肝都快被冻成冰块了。 哼哼两声,低眉顺眼的跑开了。 木梨走得气喘吁吁,离方一直在前面低头慢走。 身后,跟着几个小奶包,正忙着瞧热闹。 “木永为哥哥要气坏了。” “对鸭,对鸭,大人们都说离方哥哥的坏话,太讨厌了。” “哎,我觉得木梨姐姐好像又好看了好多。” “哦,木梨姐姐,你要小心咯,木永为说你们刚才凶他了,他要回家告状去,估摸着,你娘又要打断你的小狗腿了。” 木梨回头瞪眼,这小奶包是谁家的啊,说话不带这么顺溜。 木永为回家果真告状了,张玉娘不信,她的闺女胆儿小着呢,哪里敢同离方那瘟神走一块。 她收拾干净灶台,这才去外头寻木梨。 才出院门,就被眼前的一幕给猛吓一跳。 慌忙上前迎上来,大呼小叫:“哎唷喂,我的个娘呐,我都绕着屋子寻了几个圈了,上下隔壁邻居们也问了,都说没见着你,老娘还以为木永为那个该千刀的又将你推下水了呢。” “乖闺女,快些让娘瞧瞧,没有磕着碰着哪儿吧?” 张玉娘不着痕迹的将木梨拉到自己身后,随后,又有些担惊受怕地冲离方笑笑。 “那啥,离方,多谢你了,婶子也没什么好报答你的,回头,给你做件新衣裳做谢礼,你看......” 她许是觉得自己这话说的不太好,忙又道:“婶子不是嫌弃你的意思,只是......我家闺女是个药罐子,好容易今年好点了,我家实在是再也经不起折腾了,若以后我家日子好过了,我再多给你些谢礼,你看......” 木梨从后面伸出小脑瓜来,道:“娘,留离方哥哥在家吃饭呗。” 张玉娘的头顶,瞬间有一大群乌鸦飞过。 老天爷啊,她到底造了什么孽,能把这闺女塞回肚子里重造么? “离方哥哥是送新鲜泥鳅来的。” 木梨生怕她不清楚,忙又补了一句。 张玉娘的内心已经泪水泛滥成河了,女生向外啊! 屁点大,就晓得要自己挑男人了。 张玉娘是个好娘亲,宠木梨都快宠上天了。 脖子一梗,咬牙道:“这怎么好意思,离方,你还没吃午饭吧,来,来,来,进屋一起吃。” 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就算作天作地,她都舍不得打舍不得骂。 只得捏着鼻子认下了。 离方忙拒绝,张玉娘有个长处,那就是她开口了,就一定会将人请入家中。 “啧,你这是跟婶子见外了不是?你都乐意送鱼送泥鳅给我家闺女补身子,叫你吃顿饭又咋地了,不过是添双筷子一只碗的事,快些随婶子进屋去。” 离方不好意思,总觉得自己真没做什么。 “婶子,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 “鲍郎中说,泥鳅是水中人参,大补之物,人参呢,那还有假,老精贵了吧,只是旁人不知道而已。” 木梨在一旁暗戳戳的提醒她。 “啊,对,那是人参啊!”张玉娘张嘴就说出来,随即,她又转动心思,水中人参等于人参? 木梨又道:“离方哥哥,我们今儿吃泥鳅炖豆干,老鲜了。” “走啦,走啦,进屋吃饭去,你该不会是怕我娘吧!” 她打趣他。 离方面儿泛起一丝红晕,张玉娘在一旁又催他进屋。 就这么半推半就的,离方终于成功的在木家“登堂入室”了。 饭后,离方主动要求刷碗,并帮张玉娘将院子里的柴给劈好了。 张玉娘坐在大门口的门坎上,边绣花边对木梨说:“啧啧,撇开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不说,离方的腰板劲儿不错呢,做事有把子力气,可惜了这么好个后生崽,咋就是个扫帚星下凡呢。” 木梨不信那个邪,小声道:“我琢磨着吧,这事儿挺诡异的。” 张玉娘立马来精神了:“是吧,娘就说,他的命不好,命中带扫帚,唉,下回千万别往家中请,就怕招祸进门,娘这心里现在七上八下的,你那继爹还没回来,我这会子老担心了,晚上你睡觉老实点,莫要再踢被子了,娘怕的很,这心里慌慌的。” 木梨无语,忙伸手轻拍她肩膀,安慰:“您细细回想一下,前几日,我若不是得他相救,哪里还有我这般活蹦乱跳,再说了,于旁人而言,或许他是扫帚星,但于我而言,却是我命中注定的贵人呢。” “你说他是贵人?”张玉娘睁圆了眼儿,怎么可能! 木梨点头:“对啊,救命恩人呢!” “说的也是,这么说,他是因命太硬,旺你,哎,你呀,命火太低了,身边要有这样的贵人帮衬才好!”张玉娘这会儿回味过来了。 第十四章 谁没点私房钱 “这事儿,你给我烂肚里,万一被人晓得了,若要害你,只怕会从离方那边下手。” 木梨无语,半晌后,才道:“咱家也没那个金银财宝让人家惦记啊。” 张玉娘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道:“其实吧,女人家嫁人了,还是要藏点自个儿的私房钱。” “您藏了私房钱?肯定有。”木梨笑弯了眉眼。 不论在古代还是现代,但凡嫁人了的女子,似乎都喜欢藏点私房银子。 不求别的,只求安心罢了。 张玉娘撇了她一眼:“谁家不这么过的,家中若有大事,还是要拿出来顶上的,前年,你继爹的娘生了一场大病,我还不是掏了些私房出来,虽然不多,但也是我的一片孝心。” 她又借机教育木梨:“以后你若嫁人了,可得把钱藏紧点,这女子嫁人,有了私房钱,最终还是用在这个小家上,男人可不一样,有了私房就惦记着那些个娇妻美妾了,屋里养一串嫌少了,还要在外面吃野食,养外室,呸!也不怕那杆银枪越磨越光。” 木梨假装没听懂她最后一句。 张玉娘不经意间,总会...... ...... 不过才几日,赛雪梨花已落尽,晨曦透过层层叠叠,深深浅浅不同绿的叶子,星星点点的余光洒落在树下,一只肥肥的母鸡,领着它的小鸡崽子们,拿鸡爪子刨着地面,不时咕咕两声,应是在唤它的崽子们过去吃虫儿。 木梨瞧着有趣,趴在窗下小手托腮,正悠闲自在地看着。 “张玉娘,你这个挨千刀的,早晚要被雷劈死。” 好好的一个早上,被这突然的骂声给败了兴致,木梨扭头瞪着一双好看的柳叶眼。 来人正是木永为的外婆——杨李氏。 而木永为正缩在她的身后,躲躲闪闪。 木梨继续趴那儿,喊木永为:“你又在背后搬弄是非了?” “我才没有。”木永为梗直了脖子,说道:“我又没说错。” “我呸,还当自己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啥活都不想干,全往我外孙身上推,老娘的外孙就不是人了?” 木梨懒懒地答:“没人不把他当人,是他自己不把自己当人待。” 张玉娘本在灶屋里煮猪食,听到杨李氏大呼小叫,她怕自己闺女吃亏,拿了一根小手腕粗的大木棍直往外冲...... 看到木梨好好的在东厢房窗口里头,她这才放下心来,扬起手中的长木棍,指着杨李氏道:“你又来我家干啥,我瞧你就没安好心,是存心要拆了我们家。” 杨李氏双手叉腰,作泼妇状,在院子里跳脚怒骂:“我呸,老娘是来给我外孙讨个公道,你的闺女老金贵了,老娘的外孙,哦,就合该被你们当牛做马的使唤。” 张玉娘气得脸都青了,怒道:“杨李氏,你给我嘴巴放干净的,老娘可没亏待了他,半大的小子,都能吃穷老子,吃老娘的,穿老娘的,让他干点活咋地了,没得给惯出副懒骨头来。” “他才多大点啊,还是个男子,你竟然要他学咱们村里的七大姑、八大婶的,拿着个大扫帚来清扫院子里的鸡粪。” 张玉娘不示弱,回怼:“不然呢,你想怎样,让我拿块牌子把他供起来?” 杨李氏咬牙切齿,面目狰狞,怒道:“张玉娘,你个臭不要脸的窑姐儿,下三烂的,活该你断子绝孙,就一个赔钱货。” 她这样出口咒人,张玉娘快气疯了,大骂道:“我就高兴养我闺女,给她吃好的穿好的,你眼热又能怎样?有本事,你也自个儿出去挣钱啊,给你的外孙子买口粮,我保管不让他做寸长的事。” 木梨在一侧,微微眯起眼,右手放左手心里,用力一捏,嘎嘣嘎嘣一阵脆响。 木永为大惊,很想脚底摸油——一走了之。 偏张玉娘眼尖,立马叫道:“木永为,你给老娘站住,昨儿晚上你吃的红烧泥猛子,给老娘现在就吐出来,还有早上的煨红薯,老娘一根毛都不想给你吃,滚回你外婆家去,让他们供你一辈子,把你伺候的跟祖宗似的。” “张玉娘,他可是姓木,我就算是他外婆,也不能长期帮木家养孙子的。”杨李氏气得跳脚。 “你不想养,那你来折腾个什么劲啊?”木梨一脸讥讽地望着她。 杨李氏往她这边狠狠吐一口痰:“我呸,你个臭不要脸的,果然老鼠下的崽就只会打地洞,张玉娘,怪不得你大嫂说,这臭丫头最该去的地方,就是青楼。” “你再给老娘说一句,看老娘不撕烂了你这张臭嘴。”张玉娘可以自己说话时口无遮拦。 也可以由着旁人笑话她是青楼出身,但是,她有一片逆鳞:绝对,绝对不能拿木梨说这事。 杨李氏相当能作,激起了张玉娘心中熊熊怒火。 两人动作迅速,一言不合开打,一扯我一把头发,我挠你一爪脸...... 木梨、木永为两个人傻眼了,这就上演全武行了? 木梨气得跺小脚:“木永为你是不是个男人,秋后的蚂蚱蹦不久,你给我记着,早晚要找你算这笔帐。” 她匆匆离开东厢房,顺手抄起墙边的一个小扫把,大叫着扑了上去。 张玉娘心惊,即怕她受伤,又觉得很窝心,越发认为没白疼闺女,竟生出生不生个带把的都无所谓:老娘有闺女疼! 她这一走神不要紧,好看的俏脸,被杨李氏狠狠地挠了一下。 木梨人小,前世又是个根骨清奇的,教训下杨李氏不在话下,偏她又暗恨杨李氏下手太狠。 “我呸,自己长得跟个苦瓜似的,还见不得旁人风光俏丽。” 她出招那叫一个快、准、狠。 一扫把打在她的身上,又一脚踹在她的肚子上,拳拳见肉,却不见伤。 相比之下,张玉娘的俏脸上已显出血迹,青丝散落,十分狼狈。 就这么几个呼吸间,木梨已经想好了一连串的对应计策。 “你们这是做什么,有辱斯文,还不快松开。” 男子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木梨停下手,眨巴眨巴眼儿,翻了个白眼——我去,这是原主那个只能摆着看的继爹。 肩不能挑,手不能挑,除了摇头晃脑念几句酸诗,写几张对联,画几张没啥水平的画之外...... 第十五章 被嫌弃了 木梨周身散发着浓浓的嫌弃! “斯文能帮你婆娘把脸上的伤治好,斯文能叫这该死的老婆子住手,还是说,斯文就是让我跟你婆娘站在这里任由人欺负,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门口的男子先是惊恐地瞪大双眼,随即,又无可奈何地唤了句:“玉娘,都是自家人。” 木梨站一侧伸手拍拍身上的泥灰,冷笑不已,呸,谁跟他是一家人了。 杨李氏一见他回来,立马爬起来叫疼,说自己快被这两个疯婆娘给打死了。 木梨讥笑道:“动作还挺快的嘛。” 杨李氏原本哭丧着的脸,立马僵硬了。 眨眼:真的爬起来太快了? “久承,我的好女婿啊,你可算回来了,你若再不回来,我的好外孙,你唯一的儿子,可要被这对良心被狗吃了的母女给折腾死了,你不在家时,她们吃香的喝辣的,你儿子就吃点洗锅水,这也就罢了,谁叫他命不好,背了个拖油瓶的外号,我这也就忍了,后娘果然都不是人,心眼儿偏到胳肢窝了,只认自己亲生的,哪里管你亲生的死活,我可怜的乖乖外孙,都给饿的只剩皮包骨了。” 木久承将信将疑地将目光看向院内的母女俩。 木梨在发现他的那一瞬间,已经将手中的扫把远远丢开,此时,正用小手捧着张玉娘的脸,踮脚嘟着小嘴,轻轻帮她吹着脸上的伤口。 察觉到他看过来,眼神阴冷,笑道:“你爱信不信!看着自己的婆娘被欺负了,竟还是这么一副鬼样子,你是不是她当家的啊?” 木久承更惊怵,顾不得问张玉娘的伤势如何,急步行至两人跟前,睁圆了眼又上上下下打量她,最后,伸手指着她问张玉娘:“你确定,这是咱们乖巧、听话的闺女。” 木梨撇嘴,答:“死了,高兴了吧!” “莫不是癔症了?玉娘,快些去将鲍郎中请来,我的字画换了几十文钱,我都没舍得在外头买干粮吃,全在这儿,快些去请了来。” 木久承是个再正儿八经不过的书生,也有古代书生们共同的弱点:“还有,你这伤口也要上药,留下印子可就不美了。” “我没癔症,是被你心中的好儿子,给推下水淹死的。”木梨一双美眸阴恻恻地盯着他。 木久承忙道:“子不语怪力乱神,莫要胡说,你这不是好好站在这儿,性子变了,可人还是那个人,样子一点都没变。” 张玉娘只觉脸上火辣辣的,暗中狠狠剐了杨李氏一眼,道:“当家的,我也不想同她打架,实在是有辱斯文,可她,可她不该欺你不在家,骂我们的闺女,说是合该送去青楼,呜呜,你到是评评理,我们闺女清清白白的一个小姑娘,她这般不安好心的坏我闺女名声,这不是逼着她去寻短见么?我可怜的闺女啊,娘的心窝子,这是被人拿尖刀给狠狠地扎了啊。” 娇娇嗔嗔,梨花带雨。 木梨膜拜:请收下我的膝盖! 杨李氏感觉大事不妙,忙出招儿。 “久承,一码事归一码事,你不在家,我自该多顾着我的外孙,可不能被这当后娘的欺负了去,还有,我可告诉你,都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我给死死盯着呢,你可得给我一碗水端平了。”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吵得木久承一个头两个大,他有心想替张玉娘说和两句,杨李氏又揪着一直不撒手。 张玉娘这边早已哭得上气儿不接下气儿,他瞧着就心痛,更何况,脸上那条红艳艳的血痕,要多刺眼就有多刺眼。 “不就是你外孙故意推我落水,你有意拿我娘让他帮忙做点家务来说事呗,就是想掩盖之前犯下的罪行。” 木梨的话,如同冬日里路过小院的一缕寒风。 轻飘飘,又入骨三分。 “此话当真?”木久承气得老脸通红,脑门突突直跳。 “啧,我哄你干啥,要不,你去问离方,救命恩人,无以为报,合该......” 木梨后面的话说不出来了,她的小嘴被张玉娘死命捂紧。 “没错,就是离方帮忙救上来的,我可怜的闺女呐,差一点就同娘阴阳两隔了,若真如此,老娘便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拉上两个垫背的。” 张玉娘放狠话了,抱着木梨低头嘤嘤的哭起来。 木梨:全都是戏精,怎么破! 杨李氏一瞧,她立马拿出绝招。 往地上一坐,撒泼打滚:“哎唷,我的个娘,我的个乖孙呐,你的命怎么这么苦啊,你爹的心全都是黑的,讨了个利害的后娘,就爱听她吹的枕边风,一顿饱饭都不给吃,这是存心想饿死你啊,你爹就是个睁眼瞎,瞧不见你天天被后娘又打又骂,往死里搓磨。” 木久承没辙了,他背不起害儿子的坏名声。 “岳母娘,你快点起来。” 张玉娘恼火,眼睁睁瞧着木久承去扶杨李氏。 木梨忙道:“啧啧,我有两个外婆么?” 木久承伸出的手僵住了。 多年养成的习惯,即便他将原配休弃,依旧不曾改口。 “我扶您。” 木久承生硬的拐了个弯。 杨李氏越如记恨木梨。 “久承,我也是个要脸的,一把年纪了,要不是心疼我外孙,我能这么闹腾吗?” 木久承点头:“您老说的对,这里有十文钱,先放您手上,您想给永为买什么,都由着您做主。” 张玉娘气的浑身发抖。 然而,她却不能当着外人的面闹,回头,丢脸的还是她两口子。 木梨惆怅了,她若赚了银子,就真能买地,做个万事不愁的小地主婆? 千金系统娇笑着出场:“哎哟,小梨花......” “嗯?你不应该叫我小祖宗么?” 千金系统停顿了,不时,木梨听见她传出僵硬的机械声音:“内部程序出错,请求重启。” “重启!” 木梨才发现,还可以这么玩。 ...... 另一边,邻居们眼看着杨李氏胜出,都鼓掌呢,还说木久承就不该惯着张玉娘这个婆娘,媳妇三天不打,上梁揭瓦。 越惯越不得了,都可以上天了。 将杨李氏送出门,木久承又跟邻居们赔了笑,待众人散去。 眼看着木永为顺着墙角根往外溜。 木久承将院门用力一关,木栓一落。 “去哪儿?” 他突然开口猛地喝斥木永为。 吓得木永为浑身一抖,随即灵机一动。 “去打猪草,娘吩咐的。” 第十六章 孝顺 木梨的视线落在他双手上:“两双空空,你准备拿牙咬么?木永为,男子汉,大丈夫,错了就该承认。” “我没错,凭什么只叫我干活?你们娘俩到快活,成日坐在台阶上说说笑笑,啥活都不干。” 木梨不着痕迹的看了他一眼,讥笑道:“也可以换着做啊,要不,你坐在那里绣花,我娘去干活?指望我,要不是你将我推落水中,咱家能又破财吗?你在外头说我是个倒霉鬼,怎不说,家里时常破财,就是因为你心术不正。” “我没有心术不正。”木永为是真的认为自己没错。 木梨冷笑,又道:“哦,你是好人呢,都能下狠手将我推下水,要不是离方哥哥碰巧路过,你就真成了刽子手,杀人犯,想着坐牢能有现成的吃?你做梦吧,那牢头不天天打骂你,拿烧红的铬铁烫你才怪,满牢房的烤肉味,就是吃不得,饿得你头晕眼花。” 木久承和张玉娘在一旁已呆若木鸡。 自家闺女几时这么能说了,张玉娘好想叉腰仰天大笑,她娘的,终于能出口恶气了。 木久承暗思,这娃果然癔症了,连脾气都变了。 他对张玉娘说:“要不,你先出去请了鲍郎中来。” 张玉娘冲他呸了一口,道:“我闺女好着呢,木久承,你若再提这茬,我可跟你没完,哎哟,脸疼,你们继续,我回屋上药去。” 临走前,她还顺手将木梨给拖走了。 进了屋,张玉娘不急着去抹药,而是拉了木梨蹲在窗户底下偷看。 “您想干什么?”木梨悄悄问她。 张玉娘嘻笑,答:“看好戏。” 木梨又悄悄往窗外看。 发现木久承在木永为跟前很有威严。 此时,木永为已经脱光了衣服,木久承拿了根细细长长的竹枝,这样的竹条打起人来,相当吃肉,老疼了,但又不伤小孩子筋骨。 岔口村的大人们,非常喜欢用这个教训自家调皮的娃。 院子里,鸡崽子们乖巧地躲进母鸡的身下,母鸡用翅膀紧紧护住自己的孩子,惊恐、不安地朝那对父子张望。 木久承手中的竹条每打一下,就问他知不知错了。 木永为咬牙,死不肯认错。 院子里静悄悄的,和风微拂,只余竹条打在木永为后背上的声音。 木久承不知打了多久,终于住手。 “可知错?” 木永为不吱声,眼泪在眼窝里打滚,倔强的很。 木久承许是气的越发狠了,又拿竹条继续打木永为。 “平日爹怎么教导你的?全都丢粪坑里了?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玉娘待你不好么?没瞧见她为这个家操碎了心?梨儿又有何错,你竟如此罔顾手足亲情。” 木永为很想不通,顶嘴:“谁稀罕了,她又不是我亲娘,动不动就骂我?凭啥喊我做东干西的,她自己没手没脚?没有她,您还是我老子,有了她,我就成了没爹娘的娃了,梨儿,梨儿,你眼里除了她,哪还有我这个当儿子的。” 木久承气的头顶都冒青烟了,一边用力打一边怒道:“胡说八道,当真要气死你老子才甘心啊?你的《弟子规》是怎么学的?” 眼见木永为后背一条条血痕,木久承举起竹条,久久不肯打下,他,犹豫了! 木永为被打的犟脾气上来了,瞪着一双红通通的眼睛,冲木久承大叫:“你打啊,往死里打,他们就没说错,有了后娘就有后爹,我要我的亲娘,娘亲在时,你几时这么打过我。” 木永为那时可不记事,但不妨碍有人教唆他。 提起小时候,木久承心软了,下不去手,他始终认为:源头还是在自己这个做父亲的身上。 他瞪向木永为,怒其不争,强压心中怒火,低吼道:“甭以为你这么哭两声,我就心软了,给我背《弟子规》,不背得滚瓜烂熟,今日不准吃饭,我带回来的肉包子也没你的份,背好了,有得吃。” 果然,知子莫若父。 木永为骨子里就是个好吃不记打的。 “弟子规,圣人训。首孝悌,次谨信......父母教,须敬听......亲,亲,亲有疾,药先,吃......” “哼!”木久承的脸色相当难看。 木永为打了个激灵,忙又改口:“亲有疾,药先尝。昼夜侍,不离床......兄道友,弟道恭。兄弟,兄弟......” 他偷偷瞄向木久承,小脸苦巴巴的,背书啊,还不如再打他一顿算了,顶多皮肉讨点苦。 木久承这会子气消了不少,看了木永为一眼:“再背不出,包子扣一个,我才买了八个大肉包。” 什么,一次背不出就要扣去一半? 木永为瞬间被刺激到了,接下来背得那叫一个麻溜。 “兄道友,弟道恭。兄弟睦,孝在中。财物轻,怨何生......” 暖暖的阳光比先前来得更温柔,微风轻轻拍拍他的头顶,似在夸赞他表现不错。 木永为背书,有一种特定的腔调,细细听起来,还有些韵味。 木久承不知何时寻了一把木椅,搬到梨树下,闭目养神,手中的竹条随意地甩动着。 木梨在窗下,悄悄地问张玉娘:“这样打,真的好吗?” 张玉娘一脸无奈,答道:“你爹说了,板子青山竹,不打书不熟,儿不教父之过,越打才能越成材,这事儿,娘可管不了,他不该听人背后教唆,将你推落水中本就不对,合该多管教才是。” 说到这儿,她许是蹲累了,索性往地上一坐,靠在窗下泥墙上,小声叹气:“男娃娃不能娇惯,越是娇惯越忤逆大人,你不晓得,老人常言道,小时偷针,大了偷筋,小时学坏若不严加管教,大了,可是会闯弥天大祸,闹出人命来的。” “我也不是什么好人,我就一条,凡事不能越过你,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娘这心里最在意的,就只有你。” 木梨突然发现,张玉娘的确不是个好人,但她肯定是个非常好的娘。 她想,自己是回不去了的,学她的样坐地上,伸手轻轻挽住张玉娘的胳膊,将小脑袋靠她肩上,小声道:“娘,您放心,有闺女我在,保管会宠你到白发苍苍。” 木梨感觉到,原本紧紧勒住她浑身的那股气,悄然散去,是原主的执念吗? 第十七章 后娘难为 有这么个宠她的娘,其实,真的是件很幸福的事。 木梨拿小脸蹭蹭她的胳膊,笑嘻嘻地道:“娘,我想好了,这辈子,我都要好好宠着您。” 张玉娘只当她小孩子不懂事,但心却是好的。 “得了吧,你若以后真改成这样的脾气,娘的青丝还能多保住几年,也能多好看几年,对了,村头小铺里的小伙子还夸娘,说不知道你的,都以为娘才碧玉年华。” 木梨娇笑,越发搂紧了张玉娘的胳膊:“我以后肯定不会再气娘了,我要跟娘学,做个彪悍的农家小姑娘,也能让娘一直美美哒。” “哟,你这话娘爱听。”张玉娘如同饮蜜水,心里甜滋滋的。 她是后娘,没法子狠狠管教木永为,她只想好好疼自己的闺女。 午饭前,木永为愣是逼着自己把那本《弟子规》从头背到尾。 这一点让木梨相当吃惊:吃货的力量无穷大! 张玉娘告诉她:“他的记性其实挺好的,你爹以前还夸他是块读书的料,谁知越长大,性子越发牛心左怪,我是后娘,打不得,骂不得,你爹又要忙于生计,对他的管教也渐渐宽松不少。” 木梨小手托腮,拿火钳扒着灶前的草屑,嘟着小嘴,满脸不高兴的道:“可他不该推我落水,会要了我的命。” 张玉娘盛菜的手微微一顿。 “又能怎么办,离了这家,我就得带你回娘家,你外婆家那边......木永为其实心眼不坏,只是被人教坏了,唉,后娘难为啊。” 为了她闺女,张玉娘便是打掉牙齿合血吞,都不会与木久承和离。 只因,她想看到自家闺女能戴着红盖头,正正经经的出嫁。 木梨帮忙将饭菜端到饭桌上。 木久承见了,对张玉娘说,他见她如此乖巧,反而安心了不少。 也就不再提去请鲍郎中看病一事。 张玉娘同样没跟他闹,关于杨李氏要走十文钱的事。 剩余的钱,他也尽数交给了张玉娘。 木梨隐隐觉得,两人之间早已行成一种默契。 午饭后,木永为趴在床上难受的哼哼着,张玉娘同木梨坐在外头窗下捋着丝线,张玉娘因为她的性子有所改变,越发干劲十足了。 张玉娘同木久承说了,要让木梨跟着木永为念书习字的事。 木久承微微发愣后,却颇为赞成。 端着陶杯坐在大门口,慢条斯理的吃着凉开水。 “书中虽言女子无才便是德,然,更需女子们知书达理,唉,我到觉得咱们梨儿天资聪慧,该多念些书,虽不用去考状元,却也能讲得清道理,好过那些爱胡搅蛮缠的妇人们,有理说不清啊。” 木梨总觉得,他这是感叹,自己对此颇有心得,才会大力支持她念书。 “以后,每日早上,你跟着你哥哥念书习字,我先教你《三字经》吧。”木久承骨子里就喜欢教学生。 多了木梨这个女学生,他心中自是欢喜的。 又能多过些先生的瘾了。 张玉娘立马道:“不能累着,她又不要参加科考,身子骨不大好,我就盼着将她养好了。” 木久承将视线落在那块崭新的缎子上。 “你这是要绣枕套么?” “嗯,这个绣好了,能多赚点,人家成亲用,要的急。”张玉娘眉角飞扬。 她爱极了这样,一切都岁月静好。 丝线捋好了,她伸头朝里望了望:“折腾了半日,睡着了呢,你这回打得有点太狠了。” “哼,不打不成器,都是我没管好他,才叫梨儿跟着受苦了,下回,我赚了钱,从县城给梨儿扯两块红绸回来。” 村里小姑娘最盼着的,就是家中长辈们能给扯两块红绸扎双丫髻。 木梨郁闷:能更乡土气些么! 千金系统娇笑:“哎哟,小祖宗,土气有土气的风情,这叫接地气。” 木梨低头不说话,她无所谓,可已去逝的原主真的不怨吗? 木久承见她不高兴,叹了口气,又道:“你哥哥小时候被惯坏了,爹爹以后定会对他多多严加管教,又或者,梨儿先主动示好?” 木梨心中气闷,但又无可奈何。 张玉娘终做不到太狠心,她站起来去自己房里拿出一小盒药膏。 “我瞧见后背都打得出血了,天气一日热过一日,你去给他擦擦。” 木久承不愿意。 “不去,男娃儿,要是连这点苦都吃不得,将来能成器吗?” 他说到最后,竟带了些薄怒。 木梨不解,抬头看过去。 张玉娘竟然没恼,耐着性子劝他:“哪里来的那么多瞎讲究,什么君抱孙不抱子的,我才不信,你给他摸点药膏,就能把他给惯坏了?” “不去不去,你也不许去。”木久承对于这一点很坚持,他拦住张玉娘。 “实在不行的话,再请鲍郎中来。” 木梨不想说话了,其实,张玉娘做为后娘,待木永为还算好的,然而,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没有谁能将所有的事分个一清二楚。 自第二日起,木梨便跟着木永为一起上早课,他还在念《弟子规》,每日早晨,木久承都要为他讲解几句话,又或是让木永为提一些问题。 木永为只对吃的上心,没有了肉包子的诱惑,这念书的劲头一泄千里。 木久承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本《三字经》,边儿都磨毛了,书本已泛黄,承载了不知多少年轮。 这是为木梨准备的。 木久承教完两孩子,便去灶屋里帮忙。 张玉娘的一双手精贵,还要靠这双手赚钱糊口,做不了粗笨活。 这些事,多是木久承和木永为完成。 古文字笔划多,难记,她却能很快记住木久承教的。 木永为在一旁瞧见了,不思自个儿奋力超赶,却总动些小歪心思,想坑木梨不念书。 在第三次,他暗中拉散木梨的双丫髻后,木梨绷着一张小脸,狠狠瞪住他。 “木永为,你挺有出息的嘛,自己害怕被我赶上,尽动这些歪心思,我不过是小姑娘,又不要考学,我不努力也没关系的,爹又不会因为我背不出而胖揍我,当真瞧不起你,简直就不是个男人。” 木永为愣住了,怎么这话听起来,竟是如此有理? “谁说老子不是男人了?还有,谁,谁怕了!” 木梨眼珠子一转,笑道:“要不这样,我们比一比谁更大声,谁更能先记住爹今天教的。” 第十八章 怨气太重 她虽是个半调子,但却晓得,学文时,最好大声念出来,这样更容易记住,颇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木永为还太嫩,不知木梨已经给他挖了个巨坑。 面对笑眯眯的小萝莉,木永为头一回觉得,自己这个便宜妹妹,笑起来怎么那么好看? 清晨,小院的上空,少年朗朗念书声与清脆糯软的小姑娘声音混一起,竟出奇的协调。 木久承见她念书很认真,不知几时又做了个新沙盘,说是给木梨练字用的。 家里穷,买不起笔墨给小孩子们浪费。 两个沙盘都是一样大,里头装的沙子差不多一样多。 面对木久承的公平对待,木永为难得没闹腾。 自此,早饭后,梨树下又多了一个小小身影,木永为长了个心眼,怕木梨真的胜过他,所以,每次念书会更大声,写字时,态度越发认真,一笔一画,很用心地练习。 有时,难免会想偷个小懒,面对的,是木梨不屑的眼神。 他怎么可以认输呢? 不服?那只能挥舞着小胳膊,继续奋起。 凉凉的柔风,淡淡的芳草香,木梨认真的记住今天学的繁体字。 觉得有点累,她将手中的东西往地上随意一放,用力伸了个懒腰。 木永为见了,嘲笑她:“嘿,还以为你多能耐呢!” 木梨瞪眼,说道:“要你管,我又不用参加科考,赶紧念你的书。” 木永为被怼,气极,扭头继续翻书,偏静不下心来,索性将书往旁边椅子上一扔。 双手抱着后脑勺,嗯,开始闭目养神。 “不念了。”木梨眼珠子一转,心中又生一计。 “不念了,我都能倒背如流了,不懂我爹干啥还要我天天看。”木永为想都没想就答。 木梨撇嘴,道:“你懂这本书里每句话的意思么,要不,你解释给我听?” 木永为沉默不语,木梨的话难住他了。 木梨见了也不在意,半晌后,她又拿起沙盘写写画画,看似随意地问:“木永为,你干啥这么恨我娘同我,我听娘说,我们来你家时,你娘早就离开了。” 木永为猛地睁开眼,双眸猩红,怒瞪木梨:“晚进门又怎样,你娘同我爹早就勾搭上了,不然,能把我娘给气跑?” ,眼中的恨意叫木梨心惊胆颤,浓浓怨气,迎面扑来。 “咦,你还记得这般清楚?我对小时候的事,当真一点印象都没有呢,难不成你打娘胎里出来,就记心很好?” 她的话看似无着落点,然而,细思极恐。 木永为先是一愣,后又凶巴巴地瞪她:“要你管!” 木梨撇小嘴:“哟,不服气啊,啧,要我说,你就不是个男子汉。” “老子哪里不是男子汉了?老子长大了,肯定要讨媳妇的,呸,小丫头片子,你懂个啥玩意。”木永为觉得自己长大了。 木梨冷笑:“我娘说,她带着我进门时,我不过才将将两岁不到,我又不曾害过你,你干啥那般恨我,你看,平日里,我不跟你争,也不跟你抢的,我娘说你心眼不坏,不信你想真的要了我的性命。” “我就是恨你们,要不是你们娘俩,我娘能有家不能回吗?”木永为气恼,伸脚踹跟前的椅子脚。 “这么说,你是早存了害死我的心咯?你就这么心狠手辣?你睁大眼看看,我哪里不好了,大眼萌萌,娇俏可爱,再说了,我们都没想过要害你,你说话前,摸摸你自己的良心,再想一想。” 木梨的眼里闪过一道精光。 “不说话,啧,看来是承认自己没良心咯,这样的你,咋好意思出门,咋好意思跟你的小伙伴到外头野,人家一定会想啊,哦,木永为啊,他好狠心又无情呢,害死自己的妹妹,眼都不眨一下。” 木永为被她逼急了,大声叫道:“哪有,哪有,那河水又不深,我试过的,只到我脖子这儿,我,我,我没想要你命。” 他说这话时,眼神闪烁。 木梨黛眉紧拧,又道:“可你比我高不少,淹不到你,却能淹死我,我当时落水很害怕,双脚蹬不着地,睁眼头顶全是水,换了谁都会被吓死的,更何况我还不会游水,你试一试,自己将自己摁在有水的盆里憋气,不憋死才怪。” 木永为不说话了,低头不语。 半晌后,才哼哼叽叽丢出一句:“就是看你不顺眼,想教训你一下。” 木梨坐在梨树下,眼睛盯着地上斑驳的树影,若有所思。 事后,她并没有把今日的谈话告诉家中长辈们。 离方这几日不知干啥去了,一直不见他人影。 张玉娘一直紧记着木梨的话,每日总要在村里跟人买些泥猛子,或清炖汤,或用盐腌了红烧,又或是炖豆干,咸豆角之类。 总之,变着花样儿吃。 再好吃的东西,也会有腻的一日,木梨在一次午饭后,总忍不住了:“娘,咱们可不可先消停几日,天天吃泥猛子,吃得我嘴里都有股子泥巴味了。” 古代的泥猛子都是野生的,带着一股子泥腥味,张玉娘每次总要多放不少姜葱去味儿。 “那吃啥?”张玉娘为难了:“你又嫌弃草药汤难闻不好喝。” 木梨想了想,问一侧的木久承:“爹,你会钓鱼么?” 木久承不会这个。 他正纠结着要不要去做这事,院门口出现了一个小孩子的身影,说是受离方所托,给她家送鱼和泥猛子来了。 小孩子说他因为贪玩,前几日忘了取筌子,结果死了不少在筌子里,这些,是他家自己的。 张玉娘忙去寻了两个铜板子塞给他,这才将他打发走。 木久承提议:“要不,我陪你去镇上割点肉?我俩也有好些日子不曾出门了。” 张玉娘想了一下,便应下了,交待木永为吃过饭后,将桌子上收拾好,再将碗给刷了,至于木梨,张玉娘让她饭后消息一下再午睡。 木梨的精神不是很好,午饭后,总要小歇一会儿,下午才有精神。 送走两人后,木永为不高兴地道:“哼,在家时让我干这干那,出门了,还怕我闲死,又叫我做这个做那个的。” 他生气的将靠在院墙边的扫把踢倒。 木梨歪着小脑袋扫了他一眼,全当他不存在。 转身就往东厢房去。 “喂,懒婆娘,去刷碗。” “叫你呢,听到没有。” 第十九章 二舅妈 木梨弃耳不闻,径直朝屋里行去。 木永为见使唤不动她,就想上前去扯她。 木梨站在东厢房台阶上,目光冷冷的看向他。 “给了你几日好颜色,就蹭鼻子上脸了?你爱干不干,莫要来吵我。” “给我老实点,不然,再揍你一顿。” 木梨背着长辈们,对他那是相当的简单粗暴,她将东厢房的大门随手一关,把木永为关在了门外头。 任由他在外头气得跳脚。 木梨爬上床,很快就睡过去了。 在梦里,她一直梦见千金系统引诱她抄近路,学她媚惑男人。 这一觉,睡得不安生,醒来后越发觉得累。 日已偏西,院子里传来说话的声音。 “木永为,你爹娘在家吗?” “不知道。”木永为的声音听起来很暴躁。 声音听起来有点熟,木梨马上想起来了,这是她的二舅妈。 在她的记忆里,二舅妈严金菊,在张家很没地位,只因她生了两个闺女。 经常挨公公、婆婆的骂,说她是光会吃,不会下蛋的老鸡婆。 “二舅妈?”木梨匆忙跑出去。 严金菊高儿不高,皮肤粗糙、黝黑,眼神清明,一看就是个勤快、老实的。 “哎,梨儿,今儿看上去,气色很不错,可是才睡了起来?” 木梨点头:“您怎么来了,我爹娘去镇上还没回来,我给二舅妈倒水,您坐下来等一会儿,估摸着两人快回来了。” “不忙,不忙,你身子好些了没?”严金菊问她。 木梨边去灶屋那边,边大声答:“好多了。” 随后,严金菊又小声与她说了一些话,多是长辈对小辈的关心。 听说木梨最近吃了不少泥猛子。 她忙道:“你娘也真是的,怎地不回去同我说一声,让你二舅晚上去田里抓一些回来就是了。” 原主对那边的记忆不多,木梨不清楚张家的事,忙笑着摆手。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便听到院门口传来木久承和张玉娘说话的声音。 看来两人今儿出去买东西,到是心情很不错。 木久承一进院门,发现东厢房廊下多坐了一个人,忙笑道:“二嫂来了,梨儿,可有好生招待你二舅妈?” 这是木久承的优点,只可惜木永为不听他的。 严金菊忙说给端了水吃。 她看了一眼木梨和木久承,望向张玉娘欲言又止。 张玉娘的脸色霎时不好看了,眼里有了些许薄怒,又顾忌木久承在身边,只能强压怒火。 “当家的,你先把这些放灶屋里去,再把这大骨头斩断了炖汤吃。” 张玉娘买了十文钱的草药,但算做道猪大骨汤给木梨补身子。 “还有,咱们出去几个时辰,咱家的猪怕是饿坏了,猪食我中午就煮好了,你再去给猪喂食。” 她使着法儿将木久承支开。 木久承想了想,又叫木永为去外头打猪草。 木永为敢怒不敢言,心情老不爽。 回头狠瞪木梨,凭啥这懒婆娘能在家闲吃闲喝的,样样都要他来做。 木梨坐在台阶处,笑眯眯地冲他挥挥手。 就怕气不死他。 木永为果然气性大,扭头拿着镰刀,背着篓子气冲冲的跑了。 张玉娘见了只乐呵,又转头同严金菊说话。 “这都快到做饭的时候了,爹娘不可能放你过来我这边瞎逛,你还是实话实说吧。” 严金菊侧头看向木梨,一时犹豫了。 木梨笑道:“二舅妈有话直管说,你来,可是与我有关?” 严金菊瞪大了眼,怎么都不敢相信木梨会反应如此快。 她真的什么都还没说啊。 “二舅妈自进来后,看了我好几回了呢。” 别看她脸上笑盈盈的,心里已经开始琢磨上了。 张玉娘在一旁道:“任谁见她改了脾气,都会大吃一惊的,偏她前几日,又被木永为那个该死的给推水里了。” 这事,严金菊听说了:“我想悄悄拿几个鸡蛋来看看,可是娘盯得紧,这几日一直搬了把椅子守在大门口,鸡蛋又放在她房里,我是半点办法都没。” “二舅妈有心便好,我娘这几日舍了铜板子,买了不好吃菜给我吃。”木梨在一旁乖巧说话。 严金菊想起自个儿来时,自家婆婆的交待,她竟怎么都开不了口。 张玉娘皱眉问:“我娘又耍损招了?当真是上辈子欠了两人的孽债,该得我这辈子来还清。” 严金菊无奈,说道:“娘听说,这些日子,梨儿同你们村的那个扫帚星不清不楚的?” 嗯? 就算是真的,打死张玉娘都不会承认。 “胡说八道什么,人家是我闺女的救命恩人,我家闺女命里缺斤少两,他命硬压得住,才救了我闺女。” 张玉娘睁眼说瞎话。 严金菊又道:“可娘不知啊,她在家里天天拿着个小扫帚骂街呢,说是你不该惯坏梨儿,又说她姿色好,很值钱......” “行了,你甭说了,不用想,都知道她说了些什么,好在我出嫁了,只是苦了你。”张玉娘一脸同情地看向严金菊。 “我娘,可是打发你来要钱的?上回,罗裙儿来了,我没给,给骂出去了。” 严金菊的脾性很好,声音很软和:“拿钱只是一方面,还有,她让你得空了,带着梨儿回家一趟,说是这事儿外头传得挺凶。” “呸!”张玉娘气得双手叉腰,怒不可遏:“她这是将我往死里逼,没钱花了,什么损招使不出来,揣的都是狼心狗肺。” 严金菊犯愁了,张玉娘今儿脾气上来了,只怕不好拿到钱,回去后,没准儿婆婆会拿棍子打她呢。 张玉娘气性儿上来了,小声骂道:“把自个儿闺女往死里作,她也不怕将来遭了报应。” 严金菊不说话了,又问:“玉娘,你消消气。” 张玉娘瞧她这蔫样儿,心里的邪火直往外冒,忍不住说她:“二嫂,你也真是的,生不出儿子来又能咋地,大不了,你跟我二哥带着两孩子去外头做长工去,一年总要赚些银钱,到时将孩子们风光出嫁,再老两口置两亩薄田度日,我保管你的女婿们待你俩,比待亲爹娘还好。” “生儿子为啥,在咱乡下,不就是因为农活多,家中劳力少,缺少干活的么?可是讨媳妇呢,不要花银子,盖房子不要花银子?就咱老张家那两亩薄田,呸,不是我说你,在那两个眼里,你们两口子是绝户,到头来,能分你一根草,我都算另两个长了良心。” 第二十章 劝说 张玉娘见她不吱声,就有点来气了,又道:“趁早赶紧了,你俩拿了主意,出去干啥不行?” 木梨为之侧目,张玉娘真的活得很通透。 严金菊被她吼了半晌,这地弱弱地说了一句:“咱家还没分家呢。” 她的心里也有小九九。 张玉娘被她的话给噎住了。 没分家,表示,张家三兄弟挣的钱,无论多少,都要上交给张玉娘的爹娘。 “罢了,罢了,心里清楚就行,只是,夏花和秋花一年大过一年,你们自个儿也要早点盘算好才是。” 张玉娘可以将罗裙儿打出去,然而,她没法用同样的招式对待严金菊。 最终,她不得不肉疼的从自己的私房里抠出五文钱来。 “若你一个铜板子都没要回去,估摸着我娘又该骂上三天三夜了,你且拿回去,就说我家梨儿这次落水,将家里的铜板子花光了,现如今,还借了一身外债呢。” 严金菊忙推开,死活不肯要。 “我只想来看看梨儿的,我不能拿这钱,让你二哥知道了,还不得骂死我,娘那边,她骂就骂吧,反正我也习惯了。” 张玉娘闻言又扑哧笑了:“二嫂,得亏娘家还有你和二哥向着我。” 她也不再坚持要给钱。 严金菊那日走后,木家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张玉娘压根儿就没有把她娘的威胁放心上。 木梨曾问过,张玉娘直说,她家娘老子只爱钱,别的都不喜欢。 这日午后,暖阳懒懒地赖在众人身上,让人骨头里都叫嚣着舒坦。 木梨缠着张玉娘,让她教自己针法,没办法,千金系统这个女神经,总爱见缝插针的碎碎念,誓要把女先生这个职业风光到底。 张玉娘给她找了一小块布,让她在上头练习针法。 “哎哟喂,懒婆娘,哈哈,恭喜你咯,成了扫帚星夫人,啧啧,外头都说你仗着皮相生的太好,把离方那扫把星给迷住了,还有人说,早些日子看到你俩在河边的柳树下打情骂俏,看不出来嘛,你还真随了你娘,就会勾引男人。” 木永为幸灾乐祸的站在大院门边,远离这对母女。 他怂,怕木梨暴起,然后狂揍他一顿出气。 但他又很不甘,于是,选择站在门口过过嘴瘾,再顺便多嘲笑一下木梨。 木梨皱眉,将自己的左手食指放到嘴边吸吮,她被针扎了手。 张玉娘此时已经动了肝火,怒目相视。 “木永为,我看你是三日不打,上梁揭瓦,你蠢啊,人家说你妹妹,你还跟着笑话?” 木永为很不服,骂道:“我呸,你又不是我亲娘,她又不是我亲妹子,我干啥不能笑,我偏要笑,还要大声的笑,哈哈!” 木梨心中烦躁,木永为当真欠揍。 她正准备起身给他点颜色看看,木久承拿着根竹条不知从哪儿钻出来。 木永为傻眼了,叫嚷了一句:“爹!” 然后,抱头窜鼠的逃走了,气得木久承在后面大骂不孝子。 张玉娘很不满地小声嘀咕了一句:“雷声大,雨点小,到底是亲生的。” 木久承没有追着木永为打,而是转身回来了院子里。 “刚才是怎么回事?” 张玉娘心中有怨,语气不大好:“我怎知道,我带着梨儿正在这里做绣活呢,他一回来,就跟得了癔症似的。” 木梨觉得,张玉娘是故意这么说的。 一报还一报,谁叫不久前,木久承这么说过她。 张玉娘心中不安,放下手中的针线篓子,说道:“我出门去看看,当家的,把鸡和猪喂了。” 木梨继续坐在台阶上认真练习针法,木久承颇为赞许的看了她一眼。 在他骨子里就认为,女子除了识些字之外,还需得会女红、厨艺。 “木梨,木梨。” 一个圆脸细眼小姑娘从外头跑进来,笑起来有一对大大的酒窝,十分可爱。 “翠花?” 木梨放下手中东西,冲她招手。 李翠花是木家隔壁邻居的二闺女,她爹是杀猪的,她娘就在家伺候一家子,两家的菜园子挨着,又因木家两口子不懂伺弄这个,每到换季时,都会帮木家把菜地平整好,又给弄来菜秧子,帮忙一起栽了。 李婶是典型的乡下妇人,心性十分纯朴。 张玉娘是个会来事儿的,家中即便再穷,每年都要给李家每人送一双结实的布鞋。 这个活儿,李婶做不来,她只会简单的缝缝补补。 两家挨着,长年累月你来我往的,长辈们走的近,李家三个小辈都很喜欢同木梨相处。 奈何,以前的木梨身子骨太弱,张玉娘轻易不敢让她出门走动,总要拘在家中,放在眼皮子底下才安心。 “快来,我娘前儿才买了几块冰糖,我特意给你留了一块。” 木梨本来多留了几块的,不知几时被木永为那个好吃鬼给偷吃掉了,只剩一块小的搁瓦罐里。 李翠花一边摇头,一边跑到她跟前,伸手拉住她。 “哎,晚点再吃,快些随我去村头,你娘跟人吵起来了。” 木梨闻言,忙道:“怎么回事?” “有人在外头说了些难听的,你娘气不过,就跟人争吵起来了,我头一回看到你娘被气的哭了呢。” 木梨心中猛地一咯噔。 “走,咱们快些去。” 张玉娘最恨别人拿自家闺女说事的。 她可以自己不干不净,也可以任人瞧不起,但绝不允许别人坏了木梨的名声。 木梨这些日子在家净养,身子骨又好了点。 她已可以做到,中间不停顿的走到村头。 她到的时候,张玉娘与一个子瘦小,长脸,龅牙的婆子吵的很凶,两人各自问候了对方的祖宗十八代。 张玉娘一边哭一边大骂那婆子不是人,而那婆子也气的要命,大骂张玉娘就是个不要脸的,又说,小的是有样学样,就是个荡妇命。 这话,其心可诛,张玉娘忍无可忍,冲上去就跟那婆子扭打成一团。 木梨:那脸上的伤还没好呢,万一再伤着了可怎么办! 李翠花:木梨娘人真好! 围观的村民一见两人真的动手了,忙上前去扯开两人。 木梨眼珠子一转,如同起动的小马达,哒哒哒的一头扎进拉架的人堆里。 不时,听到那个婆子的尖叫声,大骂拉架的人鬼迷心窍,说什么趁机踩了她的脚,踹了她的肚。 第二十一章 小心眼 朱婆子吃了闷亏,气得不行,怀疑是有人借机报复她,于是,大骂张玉娘就是个狐狸精,耍的一手勾男人的好手段。 有人不高兴了,扑哧笑出声,冷嘲热讽:“朱家婶子,瞎了你的狗眼啊,看清楚拉架的都是谁。” 有那混不吝的,脸皮厚得紧,立马反呛回去:“呸,老娘好心来拉架,你她娘的竟说老娘看上了木家娘子,你好磨豆干这一口,老娘还才不稀罕呢,再好使,能比得过我当家的好使。” “朱婶,您胡说什么,我们又没拉偏架,当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早知如此,就该趁乱踩你两脚,横竖这黑锅背定了。” ...... 朱婆子一张碎嘴,在村里是出了名的,她从村头走到村尾,能将每家每户祖宗十八代干的一点破事,都能宣扬到村里每个人都晓得。 朱婆子见大家都指责她,心中大怒,站那里指着张玉娘大骂:“呸,老娘几时说错了,妓子生的不就是小妓子么,才多大点儿啊,就晓得给后生崽抛媚眼,勾得后生崽们一个两个的心都全飞到木家了。” “死朱婆子,老娘咒你早晚出门会被马车碾死,老娘的闺女清清白白的,容不得你欺她。”张玉娘的一双柳叶眼,红得快滴血了,那眼里的恨意,叫在场的妇人们心惊。 朱婆子气得跳脚,指着她破口大骂:“呸,不就是个穷教书匠后讨来的么,你算个什么东西,敢这样咒老娘,再说了,老娘可没欺她,现下村里谁不知晓,你那闺女就是个不安分的,见到好看点的后生崽,哎哟,脚都挪不动了,这叫女承母业。” 张玉娘气极,又要冲上去同朱婆子撕打到一块儿,木梨伸手轻轻扯住她的衣袖。 “娘!”声音娇软糯嫩。 再配上她那弱不经风的小身板,好一朵才露尖尖角的小白莲。 她泫泪欲滴,娇娇弱弱地倚靠在张玉娘的身侧,阳光落在她小巧精致的俏脸上,皮肤很白,隐隐有种惊人的透明,莫名的,众人心头一软。 这只是个病怏怏的小姑娘,朱婆子那话,当真是太过了。 “朱家婶子,不就是你前儿上门来,非要跟我娘讨要新布鞋,我娘不肯给,你才怀恨在心,对于外头的流言,我娘早知道了,她相信流言止于智者,然而,你却借机挑事,不但要糟蹋我的名声,还要逼着我去跳河么?大家伙儿将心比心,谁家还没有个闺女呢?” 围观的村妇们,看向朱婆子的眼神瞬间不好了。 木梨微低头,嘴角勾起一丝薄凉笑意。 “这事怎么能怪我,又不是我一个人在说,村里如今都知道了。” 张玉娘怒骂:“好你个臭猪婆子,要不是你胡说八道,谁会管这样的闲事?” “张玉娘,你这个臭不要脸的,老娘又没说错,这事儿,可是从河边村里传出来的。”朱婆子气怒。 河边村是张玉娘娘家所在的村子。 朱婆子今儿去了那边走了一趟亲戚,听了这事儿后,回到村口立马就同人说,看到张玉娘气冲冲地跑来与她理论,她可是一点都不怵的。 她认为自己没错,张玉娘骂她就不该。 “再说了,你闺女那日落水,不就是离方救上来的么,这搂都搂了,抱都抱了,两人又在柳树下眉来眼去的,可不就小小年纪晓得怎么勾男人了么。” 木梨大怒,张玉娘不让她说话,捂住她的小嘴,这才道:“朱婆子,你的意思是,人命关天,就该袖手旁观,任由我闺女被水淹死?我瞧你就是个心思歹毒的。” “可不,朱婶子,您这么说,下回万一你那两个孙女落水了,是不是,大家伙儿都可以不用下水去捞她们?” 朱婆子闻言气短,不敢接这话,她怕回家后,会被自家儿子给臭骂一顿。 木梨发现张玉娘沉默了,村长这时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对两人各训了两句,又叫了几个后生崽将围观的众人都驱散了。 这事儿,就这么不了了之。 张玉娘在进门前,已先去李翠花家借了点水,将自己拾掇干净。 这才牵着木梨往家里行去。 “闺女啊,给娘记住了,莫要将今儿打架的事告诉你爹。” 进门前,张玉娘又变回了那个温柔小意的娇娘子。 木梨点头,想了想,道:“木永为会说的。” 张玉娘突然笑得好温柔,木梨不由打了个寒颤。 “他不说最好,他说了,只会自讨苦吃。” 木梨觉得张玉娘料事如神,木永为回来吃午饭时,在饭桌边随口提了这事。 当然,少不得嘲笑了木梨一番,说她将来也是一条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 才说完呢,木久承气得脸色发青,饭都不吃了,一把将木永为给揪起来,气冲冲地将他拖到院子里,让他在梨树下跪了一下午。 木梨搬了个小杌子坐在他不远处,嗑着香喷喷的炒瓜子,旁边的小椅子上,还搁了一碗红枣红糖水...... 木永为双眼紧盯着那碗红糖水,不停咽口水,肯定香香甜甜的,最终,眼睁睁的看着木梨慢条斯理的吃完。 好想吃..... 木梨此时的心里,已经将朱婆子给记上一笔了,这帐,以后寻了机会再慢慢算。 又不着痕迹的撇他一眼,小样儿,她就不信自己整治不了他。 木永为快馋死了,然而,木梨不给他一点机会,那个装糖水的碗,又被她装了小半碗凉白开给洗净——吃了。 连舔碗的机会都不给留他,木永为好气哦! “瞪什么瞪,再瞪,信不信我挖了你的这对招子,怪谁去?要不是你太蠢,今儿的红枣糖水肯定有你的份,你自个儿仔细想想,你不折腾的日子里,我娘几时少过你的吃食了?” 木梨说这话时,还挥了挥自己的小拳头。 木永为觉得很不可思议,明明拳头很小,却拳拳吃肉的很。 木梨见他死不悔改,气道:“哼,不好好反省,你就只能天天眼馋我有好吃的。” 木永为已无话可说。 半晌后,才咬牙道:“男子汉,大丈夫,士可杀不可辱,你不能拿吃的来气我。” 木梨瞟他一眼,神色漠然地答:“你说错了两点,第一,我是小女子,第二,我想在哪儿吃就在哪儿吃,关你什么事?有本事,你去管爹要啊,信不信他很乐意请你吃竹条炒肉丝?” 第二十二章 回娘家 木永为很受伤,他看懂了木梨的眼神,他这是被鄙视了。 自己有那么差吗?木永为头一回反省自己。 张玉娘母女两人不愿求情,木久承下不了台,拉不下脸面主动叫木永为起来,可怜的木永为,就这么在梨树下跪着,陪着鸡婆和小鸡崽们玩了一下午。 的确是玩,他也是个心大的,跪着还能跟小鸡崽们玩的不亦乐乎。 晚饭时,张玉娘说明儿一早,她带木梨去娘家看看,正好菜地里的青菜吃不完,扯点送回娘家去。 木久承不曾怀疑,又或者,他对这样的小事并不上心。 翌日清晨,张玉娘张罗一家人吃过早饭后,这才拎着一篮子新割的野芹菜,带着木梨回娘家去了。 河边村离岔口村不远,沿着沟渠往北行两里路,便到了河边村。 张家在河边村的家境,算是不错的了。 家中薄田四亩,盖了一座大泥砖院子,主屋住着张家老两口及张大牛夫妻,东厢房住着老三张铁牛一家,西厢房南边屋子住着老二张水牛一家,北边屋子隔成两间,里屋住着张大牛二闺女——张春花,外间住着大儿子张大哥。 张水牛带着婆娘、二闺女挤在南面那间屋子里,只因,他这一房没男丁,俗称绝户,在外头受人欺负也就罢了,连自家人都不将这两口子放眼里,着实有些悲凉。 早晨,风里还夹着一丝丝凉意。 平日,这个时候,张家人正聚在一起乐呵呵地吃着早饭,但今日,上房正堂里,张家人围坐成一圈,张老爷子坐在主位上,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 罗裙儿被烟呛得不行,皱眉暗中狠剐张老爷子一眼。 她的左侧坐着张大牛,右侧坐着张水牛两口子,张老爷子名叫张老爷子,他婆娘姓吴,名秋桂,张吴氏的左手前方,坐的是小儿子张铁牛两口子。 张老爷子自从将张玉娘送去青楼后,他已多年不下地了,一直由张玉娘挣钱供养,连带他的大儿子、三儿子也不太愿意干活。 好在还有个听话的老二,张老爷子扫了严金菊一眼,心中又很不满了,老二家的肚皮不争气,连着两胎都是闺女,都好几年了,肚皮一直没动静,张家老两口对她非常不满意,看到她就烦。 张老爷子不肯下地,张吴氏自然更不愿意下地干活,她就带儿媳妇们在家操持家务,就跟个富贵人家的小老太太似的,每日早晨,把三个儿媳妇叫到跟前,安排她们三人干些什么活。 另两个仗着给张家生下大胖小子,总是明里暗里欺负只有闺女的严金菊。 张吴氏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她交待的活干完了,她是从来不会说什么的。 罗裙儿一直记恨木梨那张利嘴,不该将自己的闺女给顶出来。 她回来后,又在张吴氏跟前添油加醋一番,再后来,她听人说,木梨跟本村的扫帚星搅和在一起,于是心生一计。 关起门来,也不知同自家男人商量了些什么。 不过,张大牛转身就同张老爷子说了,于是,就有了今儿一家子开会的事。 张大牛看了眼沉默不语的张老爷子,说道:“爹,难怪我这段时日运气不好,老三也说,他最近很倒霉,明明看好的生意,货都已经码好了,偏行至半路遇到大雨,那批棉料子全都泡水废了。” 他起了个头,眼里闪过一丝狠劲:“都怪玉娘那个蠢得要死的,明知那个叫离方的是远近出了名的扫帚星,竟还由着她家死丫头跟那小子走的很近,听说,都已经搂搂抱抱了,连带着咱家都沾上霉运了。” 一侧的张水牛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大哥和三弟。 这两人哪里是做生意的料,赔了不是很正常么。 然而,他嘴拙,心里清楚是一回事,要他可以表述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张老爷子狠抽一口烟,看了自家儿子们一眼,叹了口气,道:“自玉娘嫁去木家后,怎地越发变蠢了,连猪都不如。” 张吴氏一想起自家小闺女,气儿就不打一处出,怒骂道:“你不晓得?她就是个蠢货,谁家闺女嫁出去,不都是暗中拿东西回来贴补娘家,就她蠢,木久承是什么人,那是秀才,他会看中她?还不是看中她会捞银子,这下好了,把她娶回家,连教书匠都不愿意当了,成日在家念死书啥事不管,一家子吃喝拉撒,却是仗着我那蠢闺女兜里有钱。” 提起这事,张吴氏的心里就窝着一把邪火:“老娘这是造了什么孽啊,生出个比猪还蠢的闺女,拿了自己的钱倒贴男人,还要帮着养那只小白眼狼,老娘看她老了怎么办。” “爹,娘,要儿媳说,玉娘这是生了外心,宁肯拿钱去讨好那两个外人,都舍不得拿一个铜板子贴补娘家,她统共才生了个丫头,那个小白眼狼自己有娘,将来肯给她摔火盆子?就算会摔,心中还不知怎么咒她呢。”罗裙儿暗中煽风点火。 张铁牛在一旁凉凉地道:“可不是么,娘,您就该上木家的门,将玉娘母女给揪回来,太不听话了,您瞧瞧,这几年她在木家,木秀才两父子的小日子过得多好,吃穿啥都不愁,关键是太蠢,好好的田地贱价卖了贴补那对父子,死活不肯便宜点卖给爹娘。” 说起来,这又是一件旧官司,源河县一带的上等良田是五两银子一亩,张玉娘当年急着用钱给木梨治病,四两一亩贱卖掉的。 张家当年得知这事儿时,并不关心张玉娘要卖了良田做什么,一门心思只想着从她手里将良田哄到手。 这事儿是张铁牛经手的,张老爷子这个当爹的意思是,家里出四五两银子,剩下的再慢慢给她,至于慢到什么时候,也许这老两口老死了,剩下的银子都不会还一个铜板子。 而张铁牛更精更抠,他多次找上张玉娘,死缠着她,非要她将地契更名到他名字下,还说,等秋收后把粮卖了,先还上一部分钱,脸皮比牛皮还厚。 更是耍得一手空手套白狼的好戏码。 张玉娘不蠢,哪里可能应他,在她心里,闺女的命最重要,就这样,她和张铁牛结了怨。 张铁牛自此,怀恨在心。 第二十三章 撺掇 张老爷子抽着旱烟不说话。 张铁牛又看了屋里众人一眼,气恼地跺脚,说道:“还有啊,这几年,光她贴进去的钱,都够咱家又能添四五亩水田了,不然,我和大哥也不会想着要去做那笔买卖。” 他媳妇谢莲香,为人最是精明不过。 话儿说的极好听,只听她道:“爹、娘,儿媳跟铁牛都晓得,二老心中其中还是很心疼小姑子的,奈何她太不争气了,明明是娘生她、爹养她,到头来,却白白便宜了外人。” 张铁牛心中看乐,也跟着道:“这次我跟大哥去外头做生意,虽说受玉娘那娘俩的拖累,倒了大霉,不过,也瞧出些门路来,最起码,还得要识字的,懂得看契书才行,我们哥俩本寻思着,赚点钱后,送孩子们去学堂识几个字的。” 两夫妻像是事先商量好了似的,一唱一合。 谢莲香又道:“可不,听说,在外头打工的,但凡识的几个字,那月俸都要高不少呢,就连那识字的店小二,一个月也有好几百文,算下来,一年不得好几两,可不比面朝黄土,背朝天好多了。” 罗裙儿激动地朝自家男人看去,心想,这主意很不错,好歹她家娃儿也能占一份。 “哎哟,爹,娘,这细帐算不得,两娃儿大点了,去做个跑堂的小二,加起来,岂不得有好些银子一年?十个手指头怕是数不过来的,再多干几年,置办两亩薄田,再盖间好房子,咱家,在这十里八乡,可是顶顶有脸面的了。” 张吴氏很心动,闺女再能赚钱,那也是泼出去的一盆水,收不回的。 但孙子是自家的。 “哼,老头子,咱们不能再这样惯着玉娘那死蠢猪了。” 总有一些人,越是穷到骨子里,越是贪婪成性。 谢莲香眼珠子一转,又道:“娘快莫要怨她了,小姑子年纪轻不懂事,被人哄骗了也难说,再说了,媳妇听人说,青楼里的鸨妈也要管牵红线的,很多富人家的小妾,都是从青楼抬回去的呢,她搁着好好的富家小妾不做,偏要跟着木家这个穷秀才,也不知她图个什么。” 她不明白,张玉娘图的,就是为了给木梨一个好看的出身,有一个当秀才的继父,孩子将来更好说亲,不香么? 谢莲香说完,冲罗裙儿笑笑,仿佛在说,看吧,咱俩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罗裙儿立马心领神会,跟着说道:“爹,娘,您们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大狗、小狗被糟蹋吧,两孩子聪明着呢,肯定很会念书的,不就是个秀才么,大狗、小狗也能考个回来。” 她嘴里的大狗是她的大儿子,小狗是谢莲香的儿子。 张老爷子往上数,祖祖辈辈都是靠刨地过活的,大儿媳妇的话,真的让他动心思了。 琢磨一番后,说道:“她都已二十多岁,年纪也不小了,还能赚早先那么多钱么?青楼那里,也就十四岁到十八岁这几年最吃香,年纪越大,越不值钱的,听说,有钱老爷们,都喜欢嫩的能掐出水的。” 张铁牛轻轻一笑,看了他一眼,张水牛皱眉,眼神里透着不满,愁容满面,严金菊微微错愕,她回头看了缩在角落里的两闺女,心中猛地生出一股后怕。 张大牛哼哼两声,很不满意地道:“再过几年,只怕连铜板子都刮不到了。” 张玉娘和木梨被人惦记上,罗裙儿心中得意,忙又道:“小姑子的确年纪有点大了,爹,她手里不是还有个父不详的狗东西么,哎哟,别说那股子风流味儿,只说那眉眼,不过是一撩眼皮子,一撇眼,啧啧,如同玉娘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一模一样,我要是个男人,还不得被她连魂都勾去了。” 谢莲香暗中瞟她一眼:蠢货,当真好使。 张大牛闻言,眼前一亮,头一回觉得自家婆娘也不像他想像中的那么蠢。 “哎,爹,娘,这可是个好主意,那死丫头生的好看,肯定比玉娘当年还值钱。” 罗裙儿在一旁又道:“皮肤白白净净的,身段子又很好,肯定老值钱了。” 她竭力怂恿自家公公、婆婆打木梨的主意。 严金菊坐在那里,同张水牛两人忧心忡忡。 她总觉得这样很不妥。 “爹,娘,这样好吗?儿媳觉得这事,还是要先听听玉娘的意思。” 其她人还没说话,张吴氏已张嘴大骂:“你给老娘闭嘴,老娘还没说你呢,不争气的狗东西,谁让你开口的,能叫你两口子来听,还是看在铁牛的份上,老娘二儿子要是绝户了,看老娘怎么收拾你,就算打死你,都算便宜你严家了。” 无论是张家还是严家,都认为严金菊生不出儿子来,就是她肚皮不争气。 谢莲香在一侧假意劝了两句,和稀泥,又道:“娘,莫气,回头让小狗给娘顺顺气。” 张吴氏一想到自家小乖孙子,心里的气儿消了不少。 张玉娘带着木梨,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突然回娘家的。 两人从外头一进门,就看到一屋子人正惊喜的看向两人。 张玉娘心头猛地一跳,不着痕迹的将木梨遮挡在身后。 张吴氏本是一喜,瞧她这态度,笑脸僵住了,眼神也由惊喜变为怨恨。 木梨借由原主的印象,对屋子里的人有了个大概了解。 严金菊眼里的担忧很明显,木梨冲她甜甜一笑。 不明白她为何见了自己反而一副如此表情。 张玉娘抓疼木梨了。 她微微皱眉,抬头正想说什么。 只见屋里一道黑影猛地冲过来,将这对母女唬了一跳。 定神一瞧,正是那张大牛。 牛高马大的粗糙汉子,看到张玉娘时,脸上的喜气掩都掩不住。 眼里倒映出两个金灿灿的大元宝。 “玉娘,你怎地突然回来了,也不叫人捎个信来,好让哥哥们亲自去接你。” 张玉娘越发警惕,拉着木梨连连后退几步。 “大哥,我不过是带着闺女回来看看爹娘,说会儿话就走。” “那咋行,回来了,总要多住些日子才行。” 张玉娘神色大变,怒道:“大哥,你的良心被狗吃了不成?” 第二十四章 求人 “放屁,老娘就不该生下你这个没良心的赔钱货。” 张吴氏坐在那里,猛地站起来,指着张玉娘破口大骂。 “你也晓得回来,当初一声不吭,说嫁人就嫁人了,你眼里哪还有我跟你爹?” 张玉娘低头不说话了,这事儿是她理亏。 “老娘当初生下你,就该将你摁脚盆里淹死算了,还能舍下不少口粮。” 木梨气极,张玉娘一千不好,一万不好,但拳拳爱女之心做不得假。 她怒道:“嘿,您老可真会说笑,什么叫后悔生下我娘,不就是恨我娘少给你们赚了几年钱么,养了一大帮子蛀虫,还如此不要脸。” “你!”张吴氏气的快抓狂了,指着木梨大骂道:“张玉娘,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闺女,一点孝心都没有,谁家的娃会这样呛长辈们的,啥都不懂,就在这里乱喷粪。” “行了,娘,您说够了没?”张玉娘不耐烦了。 张吴氏哪里肯罢休,站在那里冲她好一通发火,张玉娘被骂出真火来了,大怒道:“当年给了你们多少钱,心里没点数,这新泥砖房,可不就是我靠睡男人,赚的银子盖的?家中四亩薄田,那也是我靠卖皮相赚来的,你们身上的衣裳,家中的一应家具,又有哪样不是靠卖我后,才新添的?” 她说到这儿,正欲提今儿回娘家的打算。 不曾提防,站在面前偏左一步的张大牛突然动了。 他猛地往张玉娘跟前一跪,说道:“玉娘,快救救家里吧,爹娘今儿是心情不好,家里出了大事呢,我就知道你最孝顺,怎么会舍得看着爹娘老无所依,跟着我们去外头讨饭!” 木梨猛地一惊,心里掀起惊涛骇浪,怎么可能。 她看向张玉娘,不是说外婆家有薄田四亩么?勉强能混个水饱。 张玉娘同样是先惊慌失措,后又十分惶恐,想都没想,便道:“你求我做什么,如今,我已嫁人了,当年你们可都说了,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 “玉娘,我们没想要把你怎样。”罗裙儿怕她惊逃走,忙跟着往她面前一跪,说道:“你气也没有用,看在你爹娘生你养你一场的份上,求你帮帮家里吧。” 老实的张水牛两口子,此时正神情呆滞地望着眼前的一幕。 谢莲香暗中伸手狠拧张铁牛胳膊,暗中示意他赶紧跟上。 张铁牛很听婆娘的话,连忙起身,噔噔噔地跑过去,跟着跪在张大牛的身后,憋出两掉鳄鱼泪,就是不说话。 “你们这是做什么?”张玉娘气得浑身直发抖。 罗裙儿再次看到木梨时,越发狠下心来,要将木梨卖去青楼。 张水牛刚想说什么,张老爷子将手中的旱烟杆子直接往他身上砸去。 “给老子闭嘴。” 众人齐齐扭头看向他。 张老爷子被众人看的不自在,半晌后,这才轻咳两声,说道:“你们这样叫嚷嚷的,像话吗?还不给老子全都起来,老婆子,玉娘难得回家一趟,你去灶屋里给煮两碗落水鬼蛋,多搁点红糖,没看见我乖外孙女回来了么?” 不知为何,他这话一出,木梨猛打了个激灵。 张吴氏不愿意,坐在那里小声骂咧咧,木梨和张玉娘没听清,总归不是什么好话。 “不必了。” 张玉娘见自家娘那不情愿的样子,忙拒绝。 心中难免觉得伤心。 木梨轻轻捏捏她手心,又冲她甜甜一笑。 张玉娘一瞅见她,又强逼着自己打起精神来应付这群人。 另一边,张老爷子拿脚狠踹张吴氏,又骂道:“还不快给老子去煮。” 张吴氏这才不情不愿的应了,眼珠子一转。 老大家到是私藏了点糖,可那是给她家大孙子大狗甜嘴儿用的,张吴氏舍不得,随后,又看向老三媳妇。 谢莲香压根儿就不往这边瞧,别瞧她最后进门,张家的媳妇们,就数她最精明。 张吴氏若当着众人的面提出要她拿糖出来,回头,她就能整上七、八个套子让张吴氏钻。 虽每回张吴氏能站住理,但她的小儿子对她,却一日厌烦过一日,最后,她将目光落在严金菊的身上。 “会蠢死啊,没听到你爹刚说什么了,还不快去煮两碗落水鬼蛋。” 她所说的落水鬼蛋是双拐镇一带的土话,就是大家熟知的水煮荷包蛋。 严金菊犯愁了。 木梨见了,忙道:“二舅妈,我走了这么远的路,正好口渴得紧,可否给我倒杯凉茶。” 张玉娘忙说,她也要吃冷茶。 张吴氏的脸色这才好看许多,在她眼里,闺女外嫁,那就是木家的人了,算不得自家人。 张老爷子坐在一旁不说话了,他多瞅了木梨几眼,发现大儿媳并没有说谎。 “玉娘啊,留下来吃个午饭。” 张吴氏这个当娘的心里憋着一口气,她气张玉娘胳膊肘往外拐,先是自行做主嫁人,嫁入木家后,便断了供给,将钱财全贴了木家那两个臭不要脸的。 所以,看到张玉娘时,便没有好脸色。 到底是亲闺女,张老爷子开口留她吃饭,张吴氏并没有反对。 张吴氏扫了两人一眼,又抱怨:“你也莫怪娘,家里十来张嘴,每日一早起来,打开门就有这么多嘴等吃的,你自嫁入木家后,可有给过家里几回钱?每年腊月二十八,你家那个只会念死书的,就巴巴的送了两块红红,再就是几个黑坨坨一样的东西,即不能吃,又不能当了换钱,有屁用?” 她说的是木久承每年给岳家送对联的事。 换着是乡绅们,必会觉得忒么太有脸,但到了张吴氏这里行不通了。 张玉娘心知同她说不清,便答道:“娘,您不喜欢,那今年年末,不让久承送这个就是了。” 木久承写的一手好字,每年过年前,总有不少土财主求他帮忙写对联的。 这也是木久承唯一一次赚“大钱”的机会。 张老爷子可不比拎不清的张吴氏,挥挥手,道:“别听你娘胡说,她大字不识一个,懂个啥。” 严金菊倒了两碗水来,两人吃完,木梨不愿久坐,在那里如同个小陀螺似的。 第二十五章 重男轻女 张玉娘见了,放下手中的碗,直接开门见山的说明来意。 “我昨儿下晌同村里的朱婆子打了一架,起因,竟是她来这村走亲戚,听人在外头说,我家梨儿活该去青楼,还说,这事儿是板上钉钉的事,我琢磨着还得回来一趟,就想问爹娘可知这事?” 张吴氏坐那里不吱声了,这事儿十有八九是从她家大媳妇那张臭嘴里喷出来的。 “竟有这事?”张老爷子扫了低头看地上,正认真数蚂蚁的张大牛两口子。 “你们谁能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罗裙儿抬头看向他,正要说话,却被自家男人,正阴狠地瞪着她。 严金菊有心想告诉她真相,可张吴氏一脸阴沉的暗中盯着她。 谢莲香坐在那里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笑得一脸幸灾乐祸。 “说话啊,全都成哑巴了?”张老爷子伸手用力拍桌子,又很心虚地瞄了张玉娘一眼。 张铁牛被他看得不自在了,烦躁地道:“爹,咋回事,刚不是跟您说了么,您有啥不清楚的,不就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谢莲香再次用狠劲拧胳膊了。 张吴氏眼尖,暗恨谢莲香太利害。 “玉娘啊,这嘴巴都是长在别人身上的,人家要说什么,我们这不也拦不住么?” 木梨隐隐感觉气氛不对劲儿。 张玉娘气得眼眶儿都红了,理都不理自家娘,直接问罗裙儿:“你不说话,当没人晓得是你传出去的么?” “我哪有?”罗裙儿心虚。 张玉娘看向张老爷子和张吴氏,问:“我到底还是不是你们亲生的闺女?” 张老爷子盘算着,儿子们提的那个事,还需得靠张玉娘和木梨同意才行。 遂又缓和了脸色,笑道:“你胡说什么,你是你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咋就不是我们亲闺女呢?” 他又问罗裙儿:“真是你说的?” 罗裙儿撇嘴,反正事情已败露,她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有她家大狗在,张家没人敢真的把她怎样。 “是我说的又怎样?爹,您又不是不清楚,咱家现在是什么情况,家中出了大事,她好歹是张家亲生的,总要出一份力吧,就算我不说,难不成,你们谁敢拍着胸脯保证,说不是打的这主意,不就是要将她闺女送去青楼么?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又转头冲张玉娘嚷道:“生恩,养恩都是恩,你咋能这般自私呢,我上回去你家,都说了,你不能不顾爹娘死活,我们做小辈的便是拉扯着去外头要饭都行,可爹娘年纪大了,哪里能受得起这般折腾。” 张玉娘虽然彪悍了点,但骨子里还真的很孝顺。 即便张老爷子和张吴氏将她送去青楼了,她依旧不恨自己的爹娘。 罗裙儿这是明着摆张玉娘一道,一个孝字压下来,张玉娘有苦难言。 她不愿同罗裙儿争吵,回头直直盯着张老爷子老两口,问道:“爹,娘!你们当真有替我想过?当年,将我送入火坑也就算了,竟还想着将我闺女送入那坑中?” “唉,玉娘,当年之所以送你去青楼卖身,还不是因为家里太穷的原故么,再说了,你这不是好好的从那楼里出来了么。”张老爷子不理解她干啥这么大火。 张吴氏也在一旁道:“谁家穷得叮当响时,不盼着多生两个闺女,长大了,也好帮扶家里一把,这是你们应该的。” 周围穷苦人家,但凡家中出了个长相好点的,哪个不是卖去当丫头,又或是给送去青楼里了。 所以,张家老两口,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张玉娘心灰意冷,苦笑道:“照您们这样说,我闺女合该走这条路?” 张吴氏在一旁苦口婆心地劝道:“她大点了,一样可以学你,这不从良了,也能嫁人么,再说了,你去木家也有好几年了,那个木永为就不是个学好的,你费心巴力的替木久承养他干啥,没的养出头白眼狼来,他嘴上叫娘,其实,心里恨死你了,他娘又不是没在阳世了,将来,你闺女嫁人了,还不得靠大狗、小狗给她撑腰,木家那臭小子,我瞧的明白,后脑生反骨呢,压根儿就靠不上。” “是啊,小姑子,不是我说你,听爹娘的话准没错,你干啥这般拧呢,木梨还小,去青楼干上几年松快又赚钱的活计,帮家里把欠债还清了,她自己也能攒一笔银子从良嫁人,到时,就像你刚从良那会子一样,家中薄田几亩,还能盖个泥砖大院,在咱这十里八乡,也算不错了,这苦哈哈的世道,谁人不是背后笑贪不笑娼。” 罗裙儿的话,听着的确像那么回事。 木梨目光冰冷,大声呛她:“说一千,道一万,还不是因为我是我娘的闺女呗,你还真会算帐,合着,我不算什么,你家的赔钱货就值钱,上回就跟你说了,你闺女生得也算眉清目秀的,你再将她好拾掇一番,今年夏莫晒太阳,到了秋天,准能养成白白胖胖的,肯定能卖个好价钱,照样不差,你们荷包里照样能进银子。” “还有,甭管张家欠了多大的外债,我都姓木,跟你们张家没半个铜板子的关系,我娘,也已经嫁入木家,以后,生是木家人,死是木家鬼,你们个个都挺脸大的,干啥自己不去青楼混?” 她又扫了众人一眼,继续骂道:“我继爹说过,三个臭皮匠,能顶个诸葛亮,一个不行,三人齐上,总能把那债给还上的,你三个不行,不是还有大舅、三舅么?干啥不去做个小倌啥的,听说那个也比做妓子还赚,三舅妈也生得标志又聪明,想来,她去青楼,必是捞钱最多的一个。” 一屋子人,被她呛的回不过声来,木梨冷笑:“反正你们都很不要脸,一家子齐心上阵,不但能很快还上外债,还能奴才翻身做主人呢。” 张玉娘这时回过身来,俏脸一垮,说道:“爹,娘,我已经嫁人了,当年,我出嫁时,大哥可是说了,家中产业该儿子们继承,他是长子,以后要供养你们二老,自该分大头的,这事儿,早已说清楚,即然没给我陪嫁,这养爹娘的事,自也与我这个出嫁女无关。” 她说到这儿,拉着木梨站起来,神色冰冷,说道:“我今儿就不该回娘家来。” 两人要走,旁人不急,张大牛最先急了。 第二十六章 初识药 忙跑过去拦住两人,急切地说道:“你俩谁都不能走。” 木梨大怒,小爪紧握,一言不合,好想甩开膀子开打! 张大牛看都不看她一眼,又冲张老爷子喊:“爹,您到是说句话啊。” 张老爷子不想把事儿做太绝,他看了张大牛一眼,道:“没瞧见玉娘不同意么,你拦着做甚,还不快点让开。” 张大牛急疯了,又朝张铁牛喊:“老三,我可告诉你,我若活不成了,你也甭指望能有多好过,那些人可不会放过咱家的。” 谢莲香一听,坏事了,忙拿帕子哭道:“哎哟,这可怎么办好啊,爹啊,娘啊,大哥和铁牛可是咱家的顶梁柱啊,若两个出事了,咱家可怎么办?儿媳妇们大不了不拖累爹娘,出门拐个弯改嫁就是了,可大狗、小狗可怎么办,自小没了爹娘,将来说亲都成问题。” 罗裙儿闻言,心中大急,忙跟着大嚎起来:“哎哟,我的个爹娘啊,可怎么办咯,大牛这个挨千刀的,他没有说尽实话,他这次做生意说是本钱太少,瞒着爹娘又在外头借了一大笔,还偷了咱家的地契去抵押了,若不赶紧还上,咱家那四亩地真要成别人家的了。” “什么?”不光谢莲香即惊又气,愤怒的目光,往死里摁住张大牛,眼神若能化成利剑,早赏他个万剑穿心了。 屋里一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倒抽气声。 张大牛当真是疯了。 张老爷子脱下自己的鞋子,狠狠地砸向自己的大儿子。 “张大牛,你给老子把话说清楚,再敢瞒着老子,老子非打死你不过,就当老子没有过你这儿子。” 张大牛躲开他扔过来的鞋子。 “爹,这事咋能怪我,要怪,就怪玉娘好了,要不是她太自私,想男人想疯了,咱家的日子,能过得这么苦巴巴的,儿子也是当爹的人了,咱大狗多乖多聪明啊,肯定是个念书的料,玉娘这个拎不清的,一点都不孝顺爹娘,儿子就想着,自个儿多挣点钱,也不求赚太多,就是能将良田再翻一番,能有十亩也不错啊。” 张老爷子气得大喘粗气,指着他大骂:“所以,你给老子把田契给偷出去抵押了?” “还能咋办,爹,真不能怪我,我也是想家里好过点,您要是打死我了,谁来给你养老送终啊。” 双拐镇这边有些讲究,都是必须大儿子给老人送终的。 即便张老爷子有三个儿子,只要他大儿子没死,这事儿,必须落他头上。 张老爷子气得浑身直哆嗦,一张老脸涨成猪肝色了。 站在那里伸手指着张大牛,半晌说不出话来。 木梨瞧张家闹得不像话,张玉娘的打算怕是要落空了,她不愿再惹事上身,忙伸手轻轻扯了扯张玉娘的衣袖,小声道:“娘,咱们先回去吧,这一家子,当真够乱的。” 张玉娘望了屋里一眼,此时,张吴氏已经冲上过来,对张大牛一阵拳打脚踢,伤心哀嚎,如丧考妣。 她低头看向自家乖巧的闺女,突然发现,她就不该回娘家的。 “好!” 一字重如泰山,沉甸甸的压在木梨心上。 在回去的路上,木梨安慰她:“有娘,有我的地方,就是咱俩的家。” 温暖如和风,轻轻化开张玉娘心头的点点悲伤。 “你还小,不懂娘家的重要,待你长大嫁人后,自会晓得的。” 木梨转转眼珠子,笑道:“那我就早早挑一户,能喜欢我,喜欢娘的人,不然,我宁肯守着娘,死也不嫁的。” 她不认为,嫁人就一定很香。 这想法,如同一道闪电,将千金系统劈了个里嫩外焦,怎么换个地儿,想法就变了呢。 张家后续如何,木梨一点都不关心。 木梨依旧很发愁,想充当个神秘女医的人设,至今无法做到。 只得咬牙拿起针线,继续跟着千金系统学绣花,相比女医职业,似乎这个更靠谱。 张玉娘自娘家回来后,就一直将自己关在屋里闷头大睡。 木梨叹气,低头看了看自己绣的东西:“千金啊,我这个绣的怎样?” 千金系统叹气:“小梨花,你都已经练习三天三夜了,就一种基础针法,到现在都还练不好。”它都快抓狂了。 “那怎么办?”木梨也没办法,她明明不反感学习这样的功课。 “要不,你去外头挖些野草药回来?” 木梨放下针线,认真考虑这事的可行性。 “我娘可能不会同意。” 张玉娘同天下所有母亲一样,对自己的子女,有操不完的心。 千金系统恨铁不成钢:“一开始就让你学习辨识草药,你非要跟我对着看,瞧瞧你家门前,打开门就能捡到钱,门前不是长了很多野草么,哪一样不是药?车前草,小接骨丹,牛筋草,狗尾巴草,哎哟,不要太多哦!” 木梨傻眼,忒么的,兜兜转转一大圈,她这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大坑? 她眼珠子滴溜溜直转,随后,就见她笑得好不狗腿,小意地唤道:“女先生,你说的车前草,狗尾巴草,这个我认识,那小接骨丹,牛筋草又是什么?” “女先生”三字,快、准、狠地击中千金系统的软肋,只见她笑得好不猖狂,随后,语气很认真的让木梨出门,去了门前沟渠旁。 打开三维立体图,一一教导木梨。 “车前草煎水服,与海金少,篇蓄等物同饮,可助排结石,与鹿衔草,益母草,鱼腥草,白花蛇舌草同煎,又谓五草汤,可袪湿热,消水肿,最适合小便不畅者,在这古代,此病多出现在四十岁往上走的妇人身上。” 千金系统很负责任,在教她识草药时,又将功效一一说明,木梨又问:“狗尾巴草又有什么用?” 这种草,在她的记忆里,只能算是用作手编小玩意用的。 可以编出毛绒绒的小狗儿,又或是憨态可掬的圆滚滚——熊猫。 千金系统告诉她:“狗尾巴草入药,有解毒,杀虫功效,主治面癣。” 小接骨丹,在双拐镇一带,俗称素草。 是一种开小白花,淡香,根茎有深棕、深绿相间的竖条纹,花落结果,绿果成熟转红。 入药,专治跌打损伤,闪腰岔气。 牛筋草,长线形叶,丛生,俗称野鸡爪。 成熟后,居中有一长径,顶端又分岔三,四股不等。 可入药,主治伤暑发热,小儿惊风,便血等。 木梨将这四种草药一一记在心中。 第二十七章 连哄带骗 第二十七章连哄带骗 系统又提醒她:“你继爹不错,他的书房里有一本《陆川本草》,你回头去翻翻,将来问起,也好有个借口。” 木梨又问:“你怎知的?” 随即惊呼:“你该不会暗中偷看我那继爹了吧。” 系统死活不承认:“喂,黄毛小丫头,我可是带了不少好料,来,来,来,你看看,本欲姐要啥漫画没有,谁稀罕他那身瘦排骨。” 木梨立马道:“哦,哦,哦,你还说没有偷看,千金,那是我这具身体名义上的爹,你懂什么叫‘爹’不,你要再干坏事,我坚决要同你绝交。” 系统虚拟图像闪烁的利害,半晌后,才小心道:“那要是以后不看了呢?” 木梨气笑了,答道:“既往不咎。” 系统与木梨再次握手言和。 木梨进屋问张玉娘,她继爹去哪儿了。 张玉娘告诉她,有人请木久承去以诗会友了。 木久承晚饭后,拎着一包熟猪脚回来了。 说是东家特意让人准备的。 张玉娘叫木梨去灶屋取只大海碗来,将猪脚倒入海碗内,又放到院子一角的井里吊着,如此一来,第二日再食,菜不会馊掉。 木久承贪了杯,回来倒床就睡了。 第二日早晨,木梨、木永为念过书,吃过饭后。 木永为被张玉娘打发去割猪草,难得的,他竟然没有反驳,背着小竹篓屁颠屁颠地跑了,离去前,还冲木梨说,不许她背着自己开小灶偷偷背书。 回来后,他还要同她比的。 木久承对此很乐呵。 木梨寻了个机会,尾随木久承进了他的书房:“爹,我听娘说,你屋里可多书了,还说,这屋子里有一股子书香味儿。” 对于乘巧的小闺女,木久承颇有耐心,站在书架前,冲木梨招手,乐呵道:“念书,可不是靠闻的,你来瞧瞧可有自己喜欢的书,边看边学习,女娃娃,无需那般拘泥于规矩。” 此话,正合木梨心意。 她走到书架前,踮起脚假意四处翻看,系统急得快跳脚,恨不得化作人形,帮她将那本书给挑出来。 木梨挑着几本书问了,有一本是论策,这个不知合木梨,木久承直接跳过,还有一本是《农经》,说的是如何种田施肥,木梨不懂这个,仰头问木久承:“爹,这里头可有教人如何种菜。” 木久承笑问:“这个爹不知,不过,你怎地突然问这个,咱家不需要你去忙这些的。” “不是啦,是隔壁翠花娘,我时常听她抱怨,说是长豆角藤,一到夏天,叶子上就会长好多好多小虫子,她就算每日摘掉那些粘满虫蛋蛋的叶子,依旧行不通,总会叫虫子把叶子吃光,最后豆角藤不是老死的,每回都是被虫子给咬死的,闺女想,即是农经,不是这里头可有提起。” 木久承闻言,寻思良久,又拿起那本《农经》翻看许久,方才答道:“这本书上,只教了如何养蚕,如何种水稻,并无旁的。” “是么,不过,我还是想看呢。”她眼巴巴的望着木久承。 木久承见她感兴趣,便将那书递给她,木梨站在那里不肯离去。 “可还有旁的想看的,不过,贪多嚼不烂,你最好先看完这本。” 木梨叹气,答道:“我原想跟娘学绣花,可是,我发现自己实在不是那块料,只勉强努力点,若想叫我像我娘那样女红出色,怕是做不到,我就寻思着,要不,看看可有别的可学,终归要多懂些东西,也不拘于女红一道,爹,你说是否?” 面对她的灵魂考问。 木久承,竟无词以对。 只得由着她继续翻看书架上的书,繁体字难认,木梨认识的不多,有许多都是靠猜,最终,她又取了那本《陆川本草》,嘴上却说的很甜:“我也不知对哪个感兴趣,要不,都看看?我总要多学点东西,将来也好多挣点钱养爹娘。” 她本就个子娇小,生的又白白净净,说这话时,神色透着一股子娇憨,到让木久承更喜欢她多点了,觉得,此生能得一件贴心小棉袄,着实是件有福气的事。 就这样,系统指定的道具——《陆川本草》,被木梨轻易哄骗到手了。 自此,她学习识字越发努力了,木久承越发可惜她生错女儿身,对自己亲生儿子更是嫌弃的不行。 木永为被刺激的眼眶发红:这还了得,一个后娘已经压着他,难不成还要被一个小丫头给踩头上?握爪,他可是正儿八经的纯爷们,必须赶超! 如此又过了数日的光景,一日,木永为从外头打猪草回来。 眼看着要到家了,杨李氏不知从哪儿冒了来。 站在一棵野酸枣树下,冲他招手。 “乖外孙,快些过来,外婆给你带了茶叶蛋来了。” 木永为正好肚饿的利害,一听有吃的,两眼放光,忙丢下猪草篓子,双手胡乱在身上抹了一把,快跑过去。 “外婆,你怎么在这里?” 杨李氏从怀里拿出两个茶叶蛋递给他,道:“外婆家的鸡刚生的子鸡蛋,最补了,都不给你的表兄弟吃呢,悄悄煮了给我乖外孙吃。” 她说的茶叶蛋,并非是真的放了茶叶,而是一种梨树叶,在当地,到了夏天,差不多家家户户都拿这个干叶子泡茶喝,具有清热解毒,防中暑的作用,还有一个,双拐镇属湖区,草叶茂盛多蛇,此物可治疗普通蛇咬伤。 木永为此时,心里很纠结,自家那个凶残妹子的话,好像很有道理,可他的外婆待他,似乎也很不错。 “外婆,这鸡蛋好香。” 杨李氏伸手摸摸他的头,笑道:“慢点吃,还有,记住,莫要同你的表兄弟们说这事,若叫你舅妈们知道了,那些个眼皮子浅的,还不知怎么闹腾呢。” “外婆,我晓得的。”木永为吃了一个鸡蛋,将另一个鸡蛋小心放进口袋里。 杨李氏瞧了心酸不已,又道:“乖外孙,外婆下回抽空再给你煮点,莫要舍不得吃,饿了,去外婆家吃,这事儿,外婆还能做住。” 说到这儿,她又伸手摸了把眼泪:“你娘前儿还托人捎信回来,问起你呢,不知你在家里过得可还好,你那后娘可是又欺负你了。” 木永为想了想,答:“这段时日到也不曾,待我比以前好点,吃饭时,好菜也有我一份了。” 而且,他最近得到他爹的称赞,比以前多太多了。 第二十八章 搞事 第二十八章搞事 杨李氏听后,心中很不高兴,又哄他:“你莫要真以为她是对你好,当面对你笑嘻嘻,背后捅你一刀的人,多的是,再说了,她自家闺女没吃?你不过是顺带,要不是外婆上回去你家闹,她能改好点?” 木永为迟疑,却又说不上反驳的话。 “骂我的时日少了。” 杨李氏啐了一口,指着那竹篓子道:“我这些日子留意,你比以往干的还要多了。” 木永为想了想,解释道:“是我爹喊我去割的,说是家里的猪越发大了,吃的比以前更多了,我家又没田地,只指望着那头猪过年,好换些铜板子买年货,过个殷实点的年。” 杨李氏半个字儿都不信,反而骂道:“你傻啊,不过是一点点好处,就将你给糊弄住了,你便是不做,她们过年难道不要置办年货,再说了,凭啥那对母女可以在家白吃白住,一点活都不干,每日捏着针坐门坎旁假意做态,不过是想哄着你卖力干活罢了。” 木永为脑子晕晕的,他有些分辨不清,到底谁好谁坏了。 “要我说,你爹都成了后爹,那婆娘的枕边风着实吹的利害,你自个儿可要多长个心眼,知道不?” 杨李氏气恼的很,又道:“你莫要忘了,你是有亲娘的,你娘一直惦记着你呢,外婆家就是再穷,也不舍得苦你的,你若受了委屈,只管来告诉外婆,那个臭不要脸的狐狸精,不过是占了那个窝罢了,早晚要将她打出去的。” “当年,要不是她从中坏事,勾得你爹魂都快掉了,你娘也不会一气之下,跟人出去外头寻事做,她说了,要赚大钱,将来好给你置办个新屋子,给你娶个好媳妇呢,你可不能认贼做娘,知道不?” 木永为其实并不喜欢这点,自家外婆动不动就念个没完没了。 他忙答:“知道了,外婆,我该把猪草送回去了,要是晚了,我家猪又该饿的乱叫唤了。” 杨李氏闻言,越发不开心了:“木久承这个挨千刀的,满脑子就只有女人,连自个儿的那根裤腰带都管不住,有卵用,老娘统共就这么一个外孙子呢,蠢得要死,后讨的婆娘能有自己亲儿子重要吗?” 她又对木永为说:“你这么早回去干啥,在这里先歇会儿,回去了,又要使唤你剁猪草。” 木永为点头:“一直是我剁的,爹说,我是男孩子当自立,不能太过娇生惯养。” 杨李氏听不懂这文绉绉的话,又道:“老娘才不管,凭啥一屋子四人,个个就会使唤你,老娘的外孙那是嫡长子,凭啥给个后来的当奴才秧子使唤着。” 木永为原本还觉得张玉娘母女对他好多了,现下听杨李氏这般一说,又觉得自家外婆肯定不会害自己,他敏感地察觉到,她是真的很生气。 “外婆,你莫气,我会将您的话记在心里的,该我做的我做,不该我做的,我不做。” 杨李氏听后,笑道:“傻孩子,外婆生气,也是为了你好,你要记住,你娘,从来都最心疼你的,她如今在外头,也是身不由已。” 这话,木永为听多了,他回想起张玉娘与木梨之间的那种母女亲情,觉得娘亲待自己的小孩,不都该那样吗? 为何,他的娘亲,自他小时候起离开,就再也不曾出现过? “我娘,她......在哪里?” 杨李氏闻言,神色微变,答:“这样的世道,女子在外头立足谈何容易,你娘时常居无定所,我一时也不知她会在哪里,你莫要难过,待过几年,你要讨媳妇了,她总要回来吃媳妇孝敬的茶。” 到最后,杨李氏都不曾透露,木永为的亲娘到底在哪里。 杨李氏又问:“听说,你家那个后娘带来的拖油瓶,现如今跟着你爹在学识字?” 木永为觉得这事没有什么,便道:“的确如此,是她这次病好后说的,大抵是在家太过无聊了吧。” 杨李氏闻言,站在那里骂的很难听,大意是说木久承比猪还蠢,有这闲功夫教那个拖油瓶,干啥不顺带着帮忙教教她的几个孙子。 “要不,你回去问问你爹,他连那臭婆娘带过来的拖油瓶都能教,总不会不肯教你的表兄弟们吧,老话说的好,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你一个人会念书有什么用,将来就算考中了,也没个帮手,还不如早早谋划一番,叫你爹顺带教教他们。” 木永为的直觉告诉他,这事儿行不通。 但杨李氏是他亲外婆,他只得随口应了,只说回头同他爹提提。 木永为情绪低落地背着一篓子猪草回家,张玉娘坐在台阶处正在捋线,木久承在那里喂鸡,木梨拿着本书,蹲在院门前的沟渠边不知在做什么。 他放下篓子,张玉娘瞧见他回来了,笑道:“给你留了饭菜在锅里,快些去吃,吃完了记得把自己的饭碗洗了,另外把猪草剁了放锅里,我已经将糠和水放锅里搅和好了。” 剩下烧火煮猪食的事,一向是木永为做的。 木永为站在那里迟疑了一下,木久承看见了,瞪他一眼,问:“怎地,不饿?” “不是,她在那里做什么?”木永为站台阶处,指着门外蹲那里的木梨问。 木久承笑了:“还是玉娘会生孩子,给我生了件贴心小棉袄,你妹妹说了,她对做女红不感兴趣,从我那里要了一本关于草药的书,这阵子很痴迷,说是待我跟玉娘老了,她学会这个,我们若哪里有个痛痒,她也能照顾得更周到些。” 提起这事,木久承心里很得意。 木永为表示不服:“谁家不是儿子扛下这事的,她一个黄毛小丫头的话也能信,将来,不过是一副嫁妆打发了,到头来,你们还不得靠我。” “你!”木久承气得吹胡子瞪眼。 “我什么呀,您就不怕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么?”木永为气呼呼地回瞪过去。 张玉娘坐在那里捂嘴,眉开眼笑,也不安慰被扎心的木久承。 “快去吃饭吧,你爹昨儿从外头回来,有东家送了一只烧鸡给他,我中午切了一半,梨儿说你今儿辛苦了,非要给你留给大鸡腿。” 其实,张玉娘是很不情愿的。 木梨趁木久承不在跟前,悄悄将那时与木永为的对话说与她听,又告诉张玉娘,就算明知木永为推她落水,也不可能逼着木久承扭着木永为去见官,又或者是断绝父子关系的。 第二十九章 木久承的变化 前者,张玉娘不想和离的话,此事就无法做绝。 后者,张玉娘就算有法子逼着两人断绝父子关系,然而,难保以后木久承心中后悔,怨恨她。 一但两人反目,张玉娘的下场可想而知。 张玉娘为此叹气,老人们总说:半路夫妻都是贼,防得紧。 木永为将手放到怀里,摸了摸那颗还有点微热的鸡蛋,再次看了木梨身影一眼,杨李氏的话在他脑海里回响,最终,脚尖一转,朝灶屋行去。 张玉娘的眼里闪过一丝狐疑。 木梨听到木永为的声音,知道他回来了,但她就是不想理他,认真的跟千金系统学习辨认草药。 家里的大竹盘上,已经晒了不少车前草,狗尾巴草。 木梨做事很仔细,她将这些药草清洗的很干净,晾晒在院子里。 张玉娘不懂这个,问木久承,这野草真是药? 木久承知道车前草是草药,其余的,他也不知,只说,回头他帮木梨拿去鲍家问问。 过了五六日,木梨所采的草药晒干,张玉娘拿了一个布粮袋装好,家里无秤,她不过是用手掂了掂。 估摸着有十斤左右,也不知能卖多少。 干的十斤,差不多要几箩筐湿草药的。 木久承挑了个无人的清早,如同做贼一般,悄悄背着这布袋去鲍郎中家。 张玉娘待他走后,偷乐,告诉木梨,木久承以前可是从来不赞成做这个的,但凡是做些小买卖,他都觉得有股子铜钱臭,即便她只是绣花卖,夜里两口子躺床上,他都时常要说她两句的。 张玉娘觉得,木久承是想通了,全家不饿肚子最要紧。 且说,木久承顶着发烫的脸皮子,背着那袋草药出门后,心中不免又有些后悔,骨子里就有种,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清高。 然而,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一想到自家养女那亮闪闪、懵懂的眼神,他就逼着自己不得不加快步子,继继朝河边村行去。 他背着东西到了河边村的村口时,时辰已不早了,木久承是书生,一直不事生产,体力比不过长年劳作的汉子们,不过是背着这点东西,已气喘吁吁。 有好事者见到他,同他打招呼:“木秀才,你这里给你岳母送好吃的么?” 木久承不好意思直说,忙道:“哪里,哪里,是我家梨儿前些日子病倒了,多亏鲍神医出手相救,才将她从鬼门关给拉回来,我家娘子在家天天念叨着呢,还闹着要给他立牌位供着。” “哈哈,还以为你是要去看你岳母娘呢,不过,最近她家闹得挺利害的。” “你这又是什么意思?”木久承不解。 来人见他不像知道的样子,忙打个哈哈,借故推说自己有事,又说刚才看到鲍郎中起来了,正在自家院子里打拳呢,叫木久承赶紧过去。 木久承心存疑惑,但又怕遇到更多熟人,一一回答起来,他总觉得是个麻烦事,若真传到他岳母娘耳朵里,只怕,又要大闹一场。 赶紧麻溜的,背着布袋子快跑去了鲍郎中家。 到了他家门口,他扶着门口大喘气。 鲍郎中听到院门口传来动静,停下打拳抬眼望去,瞧木久承那样儿,不由乐呵了:“木秀才,这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我家来了,快些进来坐。” 随后,他又冲屋内喊,叫自家婆娘给木久承端了一碗凉白开来。 木久承正觉得口干舌燥,喉咙眼里直喷火,见到鲍郎中婆娘端了茶过来,二话不说,一口气牛饮而尽。 鲍郎中的婆娘姓刘,长的单单瘦瘦。 她见木久承这样,不由笑道:“木秀才,你这是半路遇到母老虎了不成?竟慌张成这样?” 鲍郎中在那里嘻笑道:“哪是什么母老虎,要我说,指不铁是被他家那个美娇娘给赶出来干活的。” 鲍刘氏请了木久承进院子里坐后,自去忙活。 木久承将布袋子放在脚边,坐在一把椅子上歇气。 “我说木秀才,你这身子骨也太弱了点吧,你家那位美娇娘能满意?” 话里有几层意思,全看木久承如何细品。 木久承缓过气来,好受了点,这才道:“医者难自医,鲍郎中还是先多操心自家事,莫管他人瓦上霜。” 鲍郎中在那里接着打完那套拳,这才拿帕子一边拭汗,一边走过来道:“你过来有啥事,我记得,你家婆娘已经把药钱给结算好了啊。” 这一点,最叫鲍郎中满意,他是郎中,但也是商人,谁乐意病人家总拖钱医药钱,一户两户也就罢了,这一欠就是好多户,他哪有那么多药钱支撑着。 “到也没旁的事,上回我家闺女,多亏郎中先生出手相救,久承在这里多谢了。” 这也是鲍郎中喜欢木家人的另一点,比那些普通村民更知礼数。 “医者父母心,谢到不必了,再说了,我又不是没收你家的出诊费。” 木久承笑了笑,又伸手指着布袋子里的东西,说道:“我家小丫头最近迷上了那本《陆川本草》,在家闲的无聊,又折腾了好些日子,又在家闹腾着,非要拿来跟你换铜钱,也好买花戴,我被她闹的不行,哪肯舍得让她吃这个苦,只得自个儿硬着头皮给送来瞧瞧,还请郎中看在我家小丫头不知事的份上,莫要笑话她。” 鲍郎中听说后,伸手摸摸胡子,又叫鲍刘氏取了个大竹盘来,张玉娘做事很细心,每一种药材,都拿干荷叶从中间隔开了。 最先拿到手里的,是车前草,他见了笑道:“这个不错,处理的很干净,又不曾伤了药性,小丫头到有些天赋。” 后又拿出狗尾巴草来,一瞧,眼色立马变了,随即,又翻看了里头几样,果然,竟都是处理得很好,很干净的草药。 他伸手再次摸了摸胡须,木久承在一旁,只觉耳根子烫的利害,问道:“可是她弄错了?哎呀,这可怎么好,我都头疼该怎么同她说,好叫她歇了这份心思,小姑娘家家的,还是在家扑扑蝶,绣绣花就好了。” 他说这话时,又扫了一眼那大竹盘里的草药,他其实很相信木梨的话。 更信那本药书上所写的。 鲍郎中闻言,不再纠结。 原本,他是打算胡弄木久承,也好少出点铜板子,到时转手卖出去,又有多赚点。 木久承的话,打消了他贪小便宜的念头。 “老婆子,去将我家的那杆大秤拿来。” 第三十章 反省 鲍刘氏转身进屋去了。 鲍郎中这才指着草药对木久承道:“都是好药材,处理的很好,这个干车前草值十文一斤,那个狗尾巴草也给一个价吧,另外几种价格更贵些。” 鲍刘氏将秤取来,鲍郎中给称了,其中车前草占了四斤三两,狗尾巴草占了四斤,剩下的凑一起,一共十斤二两。 木久承记得自家小闺女说过,若不过余一二两,抹掉这尾数也无妨的。 最终,鲍郎中一共算了十斤的钱,共计一百一十三文钱。 这钱揣在兜里,木久承觉得很烫手,他这几十年一直坚持的信仰,动摇了! 那孩子总共才花了几天的时间? 木久承回想,好似挖这些草药花了两天,清洗的事,好像是她自己做的,随后,又趁着天气好,连着晒了五六日,而这五六日里,木梨并不曾出门挖草药,不是出门耍了,就是在家念书识字。 鲍刘氏连着看了木久承好几眼,欲言又止。 木久承感到很奇怪,寻思先前遇到的那位熟人言不由衷的神情,他寻思了一番。 “婶子,我想问个事儿,不知我岳母娘、岳老子最近可好?” 他怕两人多想,又道:“我不大招那二老的喜欢,所以,不便前去,省的又要招顿骂。” 鲍郎中家与张家是同村,一个住东头,一个住西头。 “这个,我到不知,你晓得的,我成日都在外头看病治病,忙的脚不沾地。” 他说这话时,看向一侧的鲍刘氏。 鲍刘氏忙道:“玉娘前些日子还回来了一趟呢,你不知么,张家之前盘算着,要将木梨那小丫头给卖去青楼呢,听人说,张家大儿子张大牛,跟人借了哪啥钱,总之,一天两天,利滚利,滚到最后还不起的那种,还听说,张家为那事,把那四亩上等良田都给抵债了呢,如今,一家子天天到处打秋风。” 木久承大惊失色,怒道:“关我小闺女什么事,张家的良心着实被狗啃了,我小闺女姓木,可不姓张,张家人当真太会算计,我岳母娘是个有理说不清的,最是会胡搅蛮缠,我管他大儿子是死是活,总之,那家子,休想将主意打到我闺女身上。” 若换了原主那副委屈求全的倒霉样儿,木久承绝对不会说出如此话来。 然而,木梨顶上这具身子,又是个嘴甜会哄人的,木久承感觉到她发出来的善意,人心都是肉长的,他哪里肯舍得她真被张家人作践。 “我听说你娘子不同意,而且,还和娘家人大吵一架,张家这些日子当真够乱的,隔着老远呢,都能听到屋里摔锅砸凳的声音,小娃娃们吓的都不敢回家了,全都躲外头。” 鲍刘氏说到这儿,犹豫了一下,又道:“最近,咱村里时不时有人家丢了鸡、鸭,还有丢了银钱的,有人已经去报了官了。” 鲍郎中喝斥她:“这事自有官差去办,你个老婆子休要在外头乱嚼舌根。” 回到家里,他将铜板子尽数交到木梨手上,说道:“鲍郎中说,你弄的不错,只是,这不过是旁门左道,终成不得大本事。” 木梨仰起头,对他说:“若连家人都养不活,又哪里有精力去学什么大本事?” 木久承一时语塞,不得不认真思考起来,自己这几年到底都在干啥了? 家,养不活! 儿子,没教好! 再细想,哪一回挣的铜板子,有如此多了,笔画秃了,都未必能挣的有木梨多呢。 木梨见他出神了,眼里闪过一丝亮光,转身就离去。 她寻到张玉娘,将手里的铜板子尽数交给她。 “娘,您看,闺女说了,能养活你的,那些个花啊,草的,您想绣时就绣一点,却不能当养活一家子的能耐,天塌下来还有爹呢,爹不行,不是还有木永为吗?” 木梨一直不理解,为何张玉娘总喜欢自己挑大梁。 张玉娘先是一愣,随后拿红绳将那铜板子窜成两串,拿在手里抛了抛,铜板子相撞的声音,十分悦耳。 “花什么花,没的白便宜了那小兔崽子,你自个儿挣的,娘要攒起来,将来给你置嫁妆用。” 张玉娘死活不同意,木梨由着她,反正钱都交给她了。 张玉娘对于自家闺女的信任很受用,她是一个铜板子都不愿意拿出来的。 晚上临睡前,张玉娘就同木久承说这事。 “今日梨儿挣得一百一十三文铜钱,她拿来寻我,说是要贴补家用呢,还说,让我俩扯些好料子做衣裳,我心疼她,小小年纪就要为这个家操心,不爱学女红,还要寻思从旁的地方找法子挣钱。” 木久承今日一整天,都被木梨挣的铜板子给冲击到了,他写一副对联,画一副画,又能赚多少? 张玉娘见他不说话,心里不免有些动气了,伸手推了他一把:“你在想啥呢,闺女孝顺是她的心意,难不成,你还真的盘算着,用她挣的钱来养家糊口不成?” 木久承不在意这个,摇摇头,道:“我没想这个,闺女贴心,我心里哪有不高兴的道理,她才多大点人啊,哪能真叫她养家胡口。” 许是想起了张玉娘曾经被娘家伤害过,便又道:“咱们闺女懂事,也不能叫她寒了心,把她挣的钱先攒起来,以后慢慢的多攒点,给她置备两亩薄田,将来出门子,这也能说个好亲,亲家说得好,咱们闺女嫁过去,也能过得更好点。” 张玉娘的想法却不同,不说旁人,瞧瞧她自个儿,当年带着银子嫁入木家,木久承的爹娘可曾不满意她是青楼出身? 就冲她手中的那几亩薄田,木家两老都能做到捏着鼻子认下了。 她只有一个念头:她家闺女的嫁妆越丰厚,去了婆家,越会被看的起。 同样的,她家的嫁妆给的越多,婆家给的彩礼自然也越重。 不然,木梨将来的婆家,会被外人拿唾沫星子给钉地上踩的。 最叫人看不起的,就是那种贪媳妇嫁妆的婆家。 木久承最终决定,不将在鲍家听来的闲言碎语告诉张玉娘,省的她上火干着急。 离方一直不曾出现,木梨渐渐歇了指望他帮忙的心思。 院子里的大竹盘里,又新换上了一抹鲜绿,连着两日,她在识字后去外头采草药。 朱婆子眼尖,一直留意着这事,瞧她连着忙了好几日,心中起了歪心思。 第三十一章 哭向小姑子家 她走到木梨旁边,盯着她干活,嘴上半点不饶人:“哟,小丫头,你成日挖这些个干啥,你家打猪草的事,不一直都是那个拖油瓶干的么?他要是不干活,你娘还不得嫌弃死他啊。” 木梨撇他一眼,冷笑道:“哪个乡下娃不干活的?谁爱惯他一身少爷病?” 又拿起手中的小小锄头,冲她挥舞:“怎地,上次挨了揍还不够,又欠抽了?” “呸,死丫头片子,将来早晚还不得被男人骑着跑,长得好看又怎样。”朱婆子冲她吐痰。 木梨躲闪开,十分厌恶地看向她,又道:“说的好像你就不是似的,难不成,你不是女子?” 说完,转身离去。 朱婆子最先没回味过来,后来,越想这话越不对。 然而,木梨早已跑得不见人影了。 朱婆子又再次狠狠呸了一口,嘴里嘀咕着:“这是挖了去喂猪?木家今年过年,看样子有肥猪肉吃了。” 她眼珠子一转,拔腿就去了杨李氏家。 木梨又挖了不少车前草,每一处都留了一株老草,留种呢,待明年开春,这些地方又能长出一大片。 看着竹篓子里满满的车前草,狗尾巴草,木梨拿帕子拭了拭额头的汗水,心中充满了喜悦。 她握紧小爪给自己打气:饭是一口一口吃的,胖子是一天一天养成的。 总有一天,她今日的努力,就是为了明日的小日子过得更舒坦。 木梨背着满满一竹篓草药刚到家门口,就听到院子里传来女子的哭声,夹杂着骂娘之类的话。 她心中大惊,莫不是杨李氏又上门来骂架了? 匆匆推门而入,向四下望去,哼? 细细辨认一番,看到那身眼熟的补丁衣裙,她才有些不确定地唤道:“二舅妈?” 木梨拿小手轻掩小嘴,急忙走上前去,问:“你这是怎么了?” 严金菊的左半边脸肿的老高,眼睛成了一条小缝,离的远远的,都能闻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子专治跌打损伤的药酒味儿。 她的身后跟着张夏花和张秋花,两姐妹。 张夏花今年九岁,是个勤快的小姑娘,张秋花今年七岁,一张小嘴能说会道,平日干啥事,那是半点都不肯吃亏,两人灰头土脸,眼肿如金鱼眼。 木梨喊了两人一声,看了张玉娘一眼,皱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张玉娘气的一张脸拉的老长,怒道:“还能怎么回事,上回那事没完呢,这不,将主意打到她这一房了。” “什么?怎么贼心不死啊?” 木梨又道:“这事铁定不能惯,有了一回就有第二回,你们谁又见过,狗几时肯改得了吃屎的毛病?” “二嫂,你快听听,连我这老实乖巧的闺女都来气了呢,这叫什么事儿,我二哥呢,他脑子是不是灌水了?” 严金菊这才哽咽道:“你又不是不知,你二哥索来长了个榆木脑壳子,向来不开窍的,你爹娘让干啥,他就干啥,上回,你俩不同意,说完撒腿就跑了,后来,大哥、大嫂非要拿了绳子将你俩给捆回去,爹娘给拦着不让了,再怎样,你带着小侄女已经嫁人了,张家不能拿你俩真的怎样。” 张大牛与张铁牛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张家小一辈中,张夏花是孙女们中最大的一个,接下来才是张大牛家的张春花和张夏花。 罗裙儿自然不肯将张春花卖去青楼的,她统共就只一儿一女。 张铁牛就更不用说了,他就一个带把儿的,如今才三岁。 谢莲香无女,整个人最幸灾乐祸。 两房人暗中凑一块儿,商量着那事该怎么办才好。 谢莲香对于自家良田被抵债一事,心中颇为不满。 “大伯哥,要不是你出那鬼馊主意,咱家那四亩良田能没了吗?我还道你多有能耐,竟能弄到那许多银钱,却不曾想,你干下了这么缺德的事,小姑子那里,她又不同意,难不成,你们还能将那小丫头给悄悄抓去青楼不成?” 闻言,张铁牛神色莫名,接着道:“玉娘那个狗东西,死蠢死蠢,要是当年不将她手里的良田给低价卖了,咱家的日子,能有这般难熬吗?最起码,不必担心家中无口粮嚼用。” 张大牛跟着道:“她就是个没长脑子的,竟蠢到将良田拿去卖了换银子贴补木家,白养了一大一小两头白眼狗,早晚会晓得娘家才是她的立根之本,呸,老子还真不乐意管她那一摊子烂事了。” 说的好像他真的管过似的。 谢莲香一脸无所谓,横竖那笔债,是张大牛欠下的,与她这一房关系不大。 罗裙儿坐在那里,又低声狠骂张玉娘。 张大牛不乐意了,狠狠地踹她一脚:“你她娘的骂谁呢,老子的祖宗十八代,说的,好像不是你,不是你儿子的祖宗似的,死婆娘,怎么就不蠢死算了。” 罗裙儿胸窝挨了一脚,当场倒地上,半晌才缓过气来,然而,在坐的三人,无一人上前将她扶起。 她在地上躺了好半天才爬起来,心中更加痛恨张玉娘。 却不敢再当着张大牛的面问候张家的祖宗们。 谢莲香瞧她好像没事,眼里闪过一道精光。 笑着冲她道:“大嫂,你有这闲功夫骂小姑子,到不如帮大伯哥想想别的法子。” 说到这儿,她又说道:“我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就怕说出来,你们一个两个非跳脚大骂我不可,可是,不说,我又替你们着急的紧。” 张铁牛回头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张大牛,道:“大哥,那边还欠下多少?如今,家中没了良田可怎么是好,不说旁的,大狗,小狗是咱张家的子孙,万万不能委屈了两人,说是去外头讨几年米过活,可是,家里没了根本,将来,两孩子能拿什么讨媳妇,这欠债,欠的越久,就怕最后一世还不清。” 张大牛烦躁地拿大手胡乱抓后脑勺,其实,他很清楚谢莲香话里的意思。 “三弟妹,你有什么好主意?” 这事,总要有个台阶给他下才好的。 谢莲香笑盈盈地道:“我只是觉得,你们何妨不细心想想那死丫头说过的话,春花也不过是个赔钱货,早晚还要赔份嫁妆呢,干啥不将她送去青楼,有她小姑姑这个熟脸在,送去她小姑姑曾待过的青楼,总好过去别处的。” 第三十二章 蛮横不讲理 张铁牛闻言,猛地一拍自个儿大腿,道:“哎呀,你们咋忘了一事,玉娘待的那个青楼,她曾有恩于那个鸨妈呢,到是个好主意,即能将家里的欠债还了,又能借着这个恩情,让那鸨妈给多介绍几个有钱的,又让她小姑姑多多教会她,要如何伺候好那些有钱的老爷们。” 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自然是罗裙儿,别看她这人自私自利,又蛮横不讲理,却是很护犊子的。 “我不准,要是让我知道,你们谁敢做下这缺德事,老娘一根裤腰带往你们张家大门口一挂,吊死在你们张家大门口,丑死你们这些不要脸的,你侄女儿才多大点,你们就想将主意打到她身上了,啊呸。” 谢莲香轻撇她一眼,连连冷笑。 她最是瞧不起罗裙儿这一点。 “那你说如何是好,小姑子如今是木家人了,那小丫头可是跟着姓木呢,咱也不能强抢。” 张铁牛在一侧应合:“我这两日去镇上,跟相熟的捕快稍微打听了一下,最麻烦的一点,就是木久承那个连鸡都不敢杀的,他偏生有个秀才身份,听说见了县令都无需下跪,咱们强行逼那死丫头去青楼,他写个状子告去县衙,咱们一家子可是要将牢底给坐穿的。” 张大牛和罗裙儿傻眼了,又问:“老三,这是几时听说的事?” 张铁牛忙答:“大哥,我前两日不是去了镇上卖老鸡婆么,正好遇到了个熟人是做捕快的,就问了问这事。” 罗裙儿十分急切,问:“你可是说的真话?” “大嫂,我哄你干啥,这欠了的高利,可是得还的,拖的时日越长,越大哥的命都危险了,你叫大狗怎么办,他才不过十岁,若这事传出去,他还要不要讨媳妇了?” 罗裙儿一听,急了,忙道:“那怎么办,那青楼是良家女子能去的吗?也就木久承被小姑子灌了迷魂汤,才会将她给迎娶回家当正经媳妇。” 说白了,她一边很希望张玉娘重操旧业,挣了银钱好贴补娘家,一边又很看不起张玉娘曾经干过的事。 谢莲香眼里的精光更甚,眨眨眼,笑道:“要我说,还是早早将春花收拾干净了送去青楼换钱,横竖也不过是几年的功夫,眨眼间长大了,有那鸨妈欠下的恩情,早晚可以要她帮春花寻一房好亲事的。” 张铁牛也跟着道:“可惜只有女儿家才值钱些,我们这些大老粗只能站一旁干急眼,玉娘心生外向,靠不住,咱们只能靠自己想法子,我但凡有个大几岁的闺女,也会将她给卖去青楼,好挣了银子贴补娘家,可惜啊,老子只有一个带把儿的。” 他的话,也不知哪一句点醒了罗裙儿。 只见她先还愁眉苦脸,这会儿已疯颠狂笑不已。 张大牛见了,大骂:“要发颠,滚回你罗家发颠去,死婆娘,再笑,信不信老子打死你,她娘的,老子已经够烦的了。” 罗裙儿可不想挨打,忙收了声,这才道:“我家春花太蠢了,一件事,要教她好多遍才学的会,我就怕送她去青楼后,不但赚不到钱,反而会给家里惹下一堆祸事,我到想起两个人来了。” 说到这儿,隔着窗,她伸手冲西厢房南边的指了指,不屑道:“横竖是生不出儿子的绝户,留着那两个,还得多白养几年,浪费不少米粮不说,到时,还得贴钱给嫁出去,干啥不将她家那两个给卖去青楼,老二一家子,以后老了,横竖还得靠你我两家的儿子捧灵位,摔火盆子。” 谢莲香坐在阴暗处,笑的意味不明。 张家老大、老三瞒着老二做了个套子,寻了个借口,将张水牛给哄骗到镇上去办事。 待家中只留下严金菊同两个孩子时。 罗裙儿将大院门给落了栓,自个儿搬了把椅子往那里一坐。 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严金菊在屋里洗完衣服,大闺女张夏花带着张秋花将家里的猪圈打扫干净,又给喂了猪食。 她出来晒衣服时,张夏花两姐妹,又已经拿着扫把,在上房那边打扫了。 “大嫂?” 严金菊不知她又发什么神经。 罗裙儿冲她阴冷一笑,翘着个二郎腿,很是一副不将她放在眼里的样子。 严金菊摇摇头,将手中的衣裳晾晒好。 这时,张夏花两姐妹已经将上房打扫好,看到严金菊,喊道:“娘,奶刚才说,让我带着妹妹去外头打猪草去。” 张家,这样的事,都是归张夏花两姐妹来干的。 至于,张大狗? 成日除了上树掏鸟窝,下河摸鱼之外,啥事都不干。 但他也是个聪明的,每每弄了鱼、野鸭蛋啥的,他都会拿回来全家一起吃。 张老爷子老两口,对此争一只眼,闭一只眼,好歹饭桌子上还多了点鱼肉味儿。 “出去?”罗裙儿坐在那里笑嘻嘻地道:“出去,那哪成呢?难道你们奶没告诉你们,要叫你们去享那泼天富贵?” 严金菊闻言,脸色大变。 这些日子,另两房,闹的差点将家里的屋顶给掀了,她一直惶恐不安的事,出现了。 将手中的竹篓了往地上一扔,严金菊这个平日温婉的女子,此时愤怒地盯着罗裙儿。 “大嫂,你这话什么意思?” 她紧紧捏住双拳,恨不得冲上去撕碎了罗裙儿。 罗裙儿撩起眼皮子扫了她一眼,又骂道:“咋地了,瞪我干嘛,他们说了,今儿要抓了你的两个闺女送去青楼,让我在家将这两个赔钱货看好了。” 严金菊被她的话气的一个倒仰,肺都快气炸了。 “哼,你就不是赔钱货?罗裙儿,我可告诉你,谁敢动我家闺女一根手指头,我就跟谁拼命。” 罗裙儿并不将她的威胁给放眼里,冷笑道:“哟,拼命啊,去啊,你去找他们拼命啊,生不出儿子来的狗东西,算个什么玩意儿,呸,还敢在老娘跟前横,早晚得绝户。” “你!”严金菊气的浑身发抖。 “我什么我,把这次机会让给你家,当真是太瞧得起你家了,严金菊,别怪我没提醒你,你两闺女帮家里把债还清,将那几亩良田赎回来,你积了这点德,没准儿,能招来个带把的。” 严金菊气的脸色发青,怒道:“你说什么,我严金菊自问,嫁入张家这么些年,但凡做的事,都问心无愧,你竟然说我缺德,罗裙儿,你还真是一点都不要脸,你们背后算计我的闺女们,就不缺德了,早晚该天打雷劈。” 第三十三章 乱作一团 “呸,怪我咯,谁叫你家男人太窝襄,没本事生儿子,就怨不得咱。”罗裙儿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严金菊被她气的说不出话来,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张秋花,拿起扫把就往罗裙儿打去。 “我叫你欺负我娘,看我不打死你!” 张夏花见状,同样操起扫帚往罗裙儿打去。 严金菊怕自个儿闺女吃亏,也拿了东西打罗裙儿。 一时,院子里闹哄哄的。 张秋花才七岁,声音脆脆的,还带着一股子奶味儿。 “咱张家,就数你心眼最坏,我咒你早晚会烂肠烂肚,不得好死,生了个带把儿的,了不起啊,我比你小,比你耐活,如此讨人厌,早活要被你未来儿媳妇给收拾了,呸,大狗哥就是个好的了?我咒你老了被赶出门要饭,会被野狗咬死。” 张秋花再嘴利,骂人的气势不在,说的话,也不如罗裙儿这样的老人精毒辣。 “干什么?全都给老娘把东西放下,不放?全都给老娘滚出这个张家,一天到晚,就没有一个安生的,老娘早晚要被你们气死。” 张吴氏不知从哪儿钻出来,一见四人打着一团,忙喝斥四人,又冲东厢房那边骂道:“这都几时了,睡了还不翻身,老娘养窝鸡都比这个强,天还没亮就晓得打鸣,母鸡还晓的生蛋,孵鸡崽子,她娘的,一个两个懒的跟猪一样。” 东厢房里的人,依旧不吱声,任由张吴氏骂天骂地,就是不开门,也不冒头。 张吴氏骂了一通,又回头看向院里几人,问道:“啊,你们反了天了,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当婆婆的,都长本事了,咋不给老娘全都滚出去赚钱还债,一个两个就只道在这里瞎逼逼。” 严金菊觉得委屈,道:“娘,是大嫂拦着,不让两孩子出门打猪草。” 张吴氏立马掉头又骂罗裙儿,道:“长得又老又丑,一脸麻子也就算了,还觉得自个儿美得跟个天仙似的,呸,你算哪门子老几,夏花,把镰刀和背篓给她,叫她去割猪草回来,要是做不完,甭想有饭吃。” 她把持着整个张家的财政大权,很有话语权,张吴氏总会借这样的小事,彰显自个儿在这个家中的重要地位。 罗裙儿马上尖叫道:“娘,您不能这样对我,还有,今儿是当家的和小叔子交待的,要我将夏花和秋花好生看住,他们已经去叫人来了,要将两人送去,曾经小姑子待过的那个青楼,只要这两孩子听话,很快,咱家又能过上好日子了。” 张吴氏撩起老眼皮子,阴恻恻的看向她。 “娘,当年小姑子那个赔钱货,不也是给家里赚足四亩田的银钱,夏花和秋花肯定能赚的更多,家里的良田多了,咱大狗和小狗不也能念书了么,日后,说不得,也能给咱老张家争个好面子。” “娘,佛争一柱香,人争一口气呢。” 张吴氏沉默半晌,方才恶狠狠地瞪向她,骂道:“呸,你个眼皮子浅的蠢货,那能一样吗,你家小姑子对这个家有功,要不是她,我家大牛、水牛、铁牛,能将你们三个穷得要饭的讨回来,能叫你们勉强饱肚,得了便宜还不要脸,老娘的闺女,老娘能骂,你个蠢得要死的,敢看不起我闺女,看老娘不打死你个臭不要脸的。” 刚来劝架的张吴氏,此时,已抄起小马扎,追着罗裙儿满院子打。 “你又算个什么东西,还惦记上老娘闺女手里的东西了。” 张吴氏这人就这性子,闺女是她的,闺女赚的银子也是她的,她可以拿出来贴补儿子,也可以拿出来养孙子,但,这些都与张家的媳妇们没关系,在她眼里,媳妇永远是外人,且还是只能由着她想打便打,想骂便骂。 罗裙儿出师不利,她还没教训好严金菊母女三个,自己反而在张吴氏手里吃了亏。 张大牛和张铁牛带着人回来了。 张吴氏听到动静停下来,睁大了老眼,羡慕的看着那伢婆子一身好料子,头上戴的那根银簪子,都快赶上大拇指粗了。 “这是干啥呢,要请客人来家里,也不早点打个招呼。” 张大牛是长子,张吴氏平日里最惯着他。 他嬉皮笑脸地凑上前,说道:“娘,早先都是儿子太不经事,没想到会碰到那么险恶的人。” “一开始,也不知那是放印子钱的,儿子只惦记着多赚了银子,好买了金钗银簪来孝敬娘,谁知,都怪玉娘母女招了个招帚星,惹得我们跟着倒霉,儿子已经知道错了,但那边的钱,不能不还啊,娘,呜呜,那边已放狠话,再不还,可是要剁儿子的手指头,手指头剁完了,就该剁脚指头了,我的剁没了,又该剁老二、老三的了,到时,爹娘老的走不动了,可怎么是好,儿子们便是想照顾都无法尽力啊。” 这话,一下子说到了张吴氏的心坎上。 她看向他,问:“当真只有这个法子?” 她又朝张夏花两姐妹看去。 张大牛连忙点头,道:“当初咱家那样,亏得玉娘大义,才叫家里的日子好过起来,我知道娘是气玉娘,没经父母同意,就跟木秀才在一起了,这是天大的不对,娘该生她的气,她去了木家后,就只顾着那两个,压根儿就不惦记着娘呢,娘自该更气的。” 一侧的张铁牛跟着帮腔,只见他小声劝道:“娘,其实吧,玉娘有怨也是该的,当日她出嫁,我们与她置气,咱家当时又拿不出半点嫁妆,如今,若是把这两个小的送去青楼几年,不但能还掉欠债,咱家也能置办好些亩田地,有了田地,手头慢慢攒些银两,也能给玉娘补点嫁妆,总要叫咱张家的脸面过的去,不然,以后大狗、小狗有出息了,那些有钱人家,谁不会心里犯嘀咕啊。” 张铁牛最是个人精了,他发现,自家娘虽还垮着个老脸,但神情已微微有了点变化。 这是心动了? 他还需的再添把火。 “娘,一代穷,代代穷,咱能争气的时候,需得争口气,大狗、小狗能耐了,咱张家也就跟着兴旺了,以后张家的子子孙孙,不论男女,那都是能风光嫁娶,苦了她们这两孩子,却是给咱张家以后的万世子孙挣来了厚实家底子呢。” 这话劝的,张吴氏不得不动心。 第三十四章 猪狗不如 张吴氏说道:“当年,送你们妹子去青楼,那是逼不得已,不说你们讨不到媳妇,可真是会饿死人的。” 她只为日子难熬找借口,从不深思,她的大儿子、小儿子到底有多懒,是那种,看到酱油瓶倒了,都懒的扶的人。 而那边,严金菊已经暗中将两个孩子赶回屋里,让她们将门拿草叉子顶好。 她自个儿留在院里对付这群猪狗不如的长辈们。 张吴氏点头了,张大牛和张铁牛终于挪开了这尊大神。 张大牛难掩激动,快步冲到严金菊的跟前,又伸手冲那人伢婆子笑道:“婶子,这是那两孩子的娘,瞧她这姿色,就知那两娃不错的。” 人伢婆子见多了这样的事,心也越发硬了,笑答:“先前我瞄见了一眼,长相不错,送去青楼,那也是能值不少银子的,更何况,你们同县城最大的青楼鸨妈有旧,到时我会提一提,那位鸨妈惯会做人,肯定乐意帮忙照拂,那两小丫头前庭饱满,是一脸富贵相。” “呸,你个臭婆子,给我滚出去,那是我的娃,我说不同意,就不同意,今日,谁要敢动手,便从我尸体上踩过去,老娘宁死不从。” 严金菊性子一惯温和,这也是逼急了,她才会如此。 那人伢婆子见惯了这样的,只站在那里冲张大牛淡淡一笑,道:“我说张大牛,你是逗我玩呢?不晓得婆子一早打开门就有好多张嘴要养么?” 张大牛气性大,在这家里,也就张老爷子能压制得住点。 张水牛被哄去镇上了,二房能做主闹事的,只有严金菊。 严金菊落了他的面子,他大动肝火,冲上去,扬手就甩了严金菊一巴掌。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严金菊真打算拼了这条命,拉着张大牛一起死的。 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把砍柴刀,直直的冲张大牛砍去:“今儿个,你们就算把我逼死,我死都要拉个垫背的。” 众人见她如此发疯,早已吓坏,忙着四处躲闪,生怕那刀子落自个儿身上。 人伢婆子在那里冷哼一声,冲张大牛道:“你把老婆子叫来,就是看戏的?我看,你们还是先商量好了,再把老婆子叫来吧。” 人伢婆子不愿搅进这事里,甩手就走了。 严金菊挨了张大牛的打,张秋花脾气冲,也不知她从哪儿拎了一壶滚烫的开水,趁人不注意,给砸到了张大牛的身上,又摔到地上,开水四溅,将张大牛的脚给烫脱皮了。 张吴氏当时吓坏了,瞳孔紧缩,又对上张秋花那双含恨的眼睛,她突然觉得,后脊一阵发凉,双腿竟提不起一丝力气来。 张大牛被烫得嗷嗷叫,罗裙儿欲冲上去打她,严金菊大怒,冲过去又与罗裙儿扭打在一起。 张铁牛皱眉看着院里乱糟糟的一切,事与愿违,他心中很不高兴。 “娘,这可怎么办好,玉娘那边不好下手,这边又闹成这样,大嫂也真是的,还不快些把大哥扶进屋里,他的腿不更要紧么?” 张吴氏即怕张秋花,又很气。 指着她骂道:“她娘的,老娘是造了什么孽,竟惹出你这么个丧门星,你大伯的脚要是废了,看老娘不打死你。” 张秋花回怼:“我还怕你了呢,打啊,打死更好,谁还稀罕生在你张家了,就活该断子绝孙。” 数年的怨恨积累,张秋花小丫头终于暴发了。 张大牛疼的要死,伸手又给了罗裙儿一巴掌,骂她蠢,不晓得快点去请郎中来。 张吴氏只得丢下严金菊母女三个,叫上张铁牛背上张大牛,先给送回屋里去了。 乱哄哄的院子里,只剩下严金菊三人。 张夏花含着眼泪道:“要我去那样的地方,尽做些伺候各种男人的事,我宁肯跳河自尽,也要保了一身清白。” 张秋花恨恨地冲上房大喊道:“哼,说什么打断骨头连着筋,全都是些孬种,出了事,只会把家里的女人推到前面挡灾,合该绝户才对,早晚出门被牛顶死,谁再敢动我家的坏心思,看我不放一包耗子药,弄死你们这些不要脸的,大不了,一了百了。” 都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张秋花这得被逼到什么地步了,小小年纪就知道...... 严金菊抱着两孩子,哇的一下大哭起来。 有同她相熟的妇人,悄悄摸上门来,小声劝她,先带着孩子们躲出去。 又劝说,木秀才好歹是读书人,应该懂得不少,不妨带了孩子们去他家讨个主意,总好过在家干着急。 就这样,木梨在没有一点防备的情况,见到了如此糟糕的事。 她很庆幸自己姓木,很庆幸有个疼自己的娘。 喊了两姐妹去灶屋里洗了把脸,又细言细语安慰了她们一番。 她总觉得张秋花太偏激了,张夏花又懂事的叫人心疼。 木梨又去碗柜里拿了两块冰糖给两人。 “吃糖,莫怕,老人们常言,人这一生,就该先苦后甜才好。” 张夏花忍不住又哭起来,木梨不解。 张秋花却比她姐姐更坚强,答道:“我同姐姐,长这么大,头一回才晓得什么是甜味。” 她伸出小舌,舔了舔冰糖,眉开眼笑道:“原来,这就是甜味儿啊?” “姐,你快吃,真的很好吃。” 木梨闻言,只觉心口很闷,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 同时,做为两辈子都是独生女的她,十分羡慕这种姐妹情深。 她又拿了一块去给严金菊。 “二舅妈,您吃。” 严金菊一愣,她趁机将手中小块冰糖塞她嘴里。 木梨又道:“很甜,就像我家现在过的日子。” 她想了一下,又劝:“二舅妈,好日子是要靠自己过出来的,就像我娘这样。” 严金菊眼窝里猛地涌出泪水。 木梨想了想,转身又对张玉娘说:“娘,我想把剩下的都给夏花姐和秋花,秋花说,她俩长这么大,一直不知甜是啥知味,娘,您不是常常说,外婆家的日子过得还算殷实么?怎地就吃不起糖了呢?” 严金菊再也忍不住了,伏在椅背上,狠狠地大哭起来。 “都怪我,要是我肚皮能争气点,她俩在家也不会跟着受欺负。” 木梨很想告诉她,生儿生女是由男方决定,女方只负责提供块肥沃的田地。 “那个,二舅妈,你莫要哭了。” 第三十五章 将计就计 张玉娘伸手将她给搂回怀里,道:“你二舅妈命苦,生不出儿子的女子,无论行去哪里,都是要比旁人矮上大半截的,莫说婆家了,连娘家那边都会嫌弃,是会连累娘家那边的侄女们说亲的。” 古人信奉,生不出儿子的女子,她娘家那一窝的女娃娃,品种也不好,嫁给谁,都改变不了揣一肚子女娃娃的事实。 木梨低头对对小手指,小声嘀咕了一句:“即然挤在一个屋子里太憋屈,干啥不早早分家。” 张玉娘伸出纤纤玉指轻点她脑门,笑骂道:“你这小脑瓜子里,成日都想些什么啊,娘怎不知你懂这许多。” 木梨窝她怀里撒娇:“娘,我这不是听村口婆婆们说的么!” “再说了,分家有啥不好,我早听人说,大舅被外婆宠得,懒到只剩把骨头了,三舅的算盘打的最精,二舅为人最老实受欺负。” 严金菊哭了一回,被木梨这么一说,也起了这心思。 “我们这一房就算想分家,爹娘也不肯听的。” 木梨眼珠子滴溜直转,想了想,答:“大抵是家中银钱不缺吧,大舅家不是借了印子钱么?” 严金菊没听明白。 一侧的张秋花立马道:“梨儿姐,你是想说,用这些事将我家搅个天翻地覆?” 木梨答:“到也不是,你们不是想分家么,三舅跟三舅妈肯定不愿受下这笔欠债,而且,他心里未必不肯分家,只不过以前大家伙住一起,三舅一家子能跟在后头混好日子过。” 张秋花听明白了,咬牙道:“债是大伯欠下的,本来,若分家的话,三舅没准还能分到一点田的。” 张玉娘在一侧惊呼:“大哥不会是想让夏花、秋花赚钱将田赎回后,再私吞了那四亩薄田吧?” 木梨乐呵了,答道:“娘,这事可说不准哦,大舅是长子,他甘心将田地分给二舅,三舅么?” 严金菊回味过来了,忙道:“我是笨了点,你这么一说,我明白了,甭瞧我那三弟妹一声不吭,最爱算计的就是她,回去,我就寻了机会把这事捅到她跟前去,我就不信,她不想分家单过,她是三媳妇,分家,公婆也不会跟着她过的。” 张夏花道:“娘,分家吧,大不了,我去地主家卖身,签个活契,在那里干上十年、八年的,好歹能养活爹娘,咱家的日子会慢慢好起来的。” 张玉娘在一旁笑道:“分家好啊,分家了,我收你跟秋花做徒弟,跟我学女红。” 严金菊不敢置信地望向张玉娘。 “这怎么好意思,你那门手艺,可是要传给我侄女的,怎能叫她俩姐妹抢了她的饭碗。” 古人手艺传承,轻易不传外人,张玉娘当初能学,是花了不少私房银子的。 张玉娘笑答:“她呀,成日乱忙的紧,于女红一道,又没一点天份,我不收两个好徒弟,早晚这门手艺要带去土里的。” 她说到这儿,又伸手摸摸木梨的头顶,笑道:“我闺女身子骨不大好,身边又没个姐姐妹妹的陪着,隔壁李屠户家的闺女,有时到也上门来寻她玩,只是那边年纪一年年大了,李家嫂子将她拘在身边跟着学做家务了。” 张秋花才不管大人有什么顾忌,她拖着张夏花往张玉娘跟前一跪,脆生生的喊了一句:“师父。” 木梨不由多看了她一眼,道:“表妹将来必有大出息。” 就凭她这份果断与胆识,只是行事有点太偏激了。 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张玉娘不肯将娘家的破事让木久承知道,提前对好说词,木久承回来后,只说严金菊是带两闺女来拜师学艺的。 张玉娘不想自己的一门绝活断了传承,便应下了这事。 这家里,最高兴的莫过于木永为,大半小子,也到了懵懵懂懂的年纪,家里突然多了两个娇娇小姑娘,他欢喜的不行,中午吃饭时,就数他话最多。 木梨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实在忍无可忍,暗中拿脚踢了他一下。 木永为一回头,看到自家便宜妹妹,正凶巴巴地瞪着他,脖子一缩,立马不吱声了,埋头只顾扒饭碗。 严金菊瞧见了,觉得稀奇,暗中看了张玉娘一眼,到也没说多余的话。 木久承对于两小孩的互动,假装没瞧见,难得今日张玉娘肯点头,让他吃上小半杯酒呢,他干啥又要去惹她不快呢。 饭后,张玉娘听说木久承约了人在镇上见面,便随口说了一句:“我二哥在镇上呢,你若碰到他,让他来我家中,把自己的婆娘崽女顺道接回去。” 木久承不疑有它,便应下此事后,带着木永为一道出门了。 木永为最盼着的,就是这样的放风机会,不说到时能多吃两筷子肉,更让木永为在与人交往中,自信心爆棚。 于这时的他而言,没有后娘的地方,连空气都是甜的呢。 待两人出门后,严金菊方才问张玉娘:“我之所以来你家,便是想同妹夫讨个主意的,你怎么反而将他支开?” 张玉娘笑了笑,答道:“这本是我娘家的事,干啥要他掺和进来。” 说到这儿,她又劝:“你当真该好生想想分家一事,我是外嫁女,爹娘和另两个哥哥又不将我放眼里,人轻言微,也帮不上你们太多,这事儿,还得靠你和二哥呢。” 说到这儿,她伸手一指台阶处,木梨正在教张夏花、张秋花分线,教的那叫一个认真,两人对于这活计有些生疏,但好歹是能捏针拿线的人。 很快,就将木梨教的技巧给掌握了,木梨对此颇有些挫败感,她练习的时间,可比这两小姑娘长多了。 眼间自家闺女一脸沮丧,张玉娘很不厚道的大声笑起来。 “闺女啊,就你那点子薄薄底子,还想充当她俩的师傅?” 木梨转转眼珠子,她拂掌道:“这有何难,娘亲以后先教我,我再教她俩就是了,我只是想当女先生,大可不必要求我能绣得多好,爹爹不是说,人乃万物之灵么,又道,东边不亮西边亮,我终归会找到适合自己的。” 张玉娘觉得,自家闺女这段时日念的书还挺管用的,至少,不似以前那般说话畏畏缩缩,毫无一点大气可言。 “行,你乐意就行。”张玉娘这才回头对严金菊道:“看到了没,你生了两个好闺女呢,没有儿子又怎样,早晚,你会被人给羡慕死,条条小路都可走,并非只有卖女一途。” 第三十六章 改变想法 严金菊闻言,若有所思。 张玉娘见了,也不再提这事,只让她帮忙烧火。 没办法,今儿支开了木久承,连木永为都给捎带去了,她只得请严金菊帮忙烧火煮猪食。 张玉娘一边拿锅铲翻着锅里猪食,一边同严金菊说话:“两孩子的手要保护好,做不得一点粗活。” 她随即又叹一口气:“在那家里哪有这可能,更不要说,我辛苦教会这两孩子,你信不信,转过背,大嫂和三嫂就会将主意打到两孩子身上。” “哼,凭那两人的性子就晓得,罗家同谢家都是些什么人,你自己身在火坑里也就算了,难道你就舍得让两孩子从一个火坑跳到另一个火坑?二嫂,你可得想清楚了,这可是两孩子一辈子的事,嫁去罗家和谢家,都不是件好事。” 张玉娘的话点醒严金菊,但见她咬牙道:“我自不肯让她俩去青楼卖身的,更不会将她们嫁去这两家,小姑子,你肯点头让她俩跟着你学这个,我当真感激不尽,我如今也不想旁的了,自己就没有生儿子的命,想好好守着两闺女,你说的没错,闺女即便嫁人了,那也是我的闺女,我生她们,养她们,等我同水牛老的走不动了,两孩子能舍得抛了爹娘不管?” 张玉娘笑道:“好生教导,自不会比男子差,自己有能耐挣得钱到,在婆家才有底气说得起话,想照顾好自己的爹娘,那也由着她高兴呗,横竖钱都捏在自己手里。” 说到这儿,她朝四周看了看,这才又小声地同严金菊道:“我从不后悔生下我家闺女,她说了,以后要自己挣钱养爹娘。” 严金菊惊呼出声,张玉娘又道:“我到觉得这样甚好,我自己养大的闺女带着厚妆出嫁,回报自己爹娘的养育恩,有何不可?再说了,各自养各自的爹娘,我闺女有嫁妆傍身,自不会花到她夫家的一个铜板子,她婆家敢说啥?” 张玉娘又生怕她不懂,再道:“你或许不知,我大楚朝有律法规定,女子嫁妆,她将来离世后,若无子女继承,是要还回娘家的,一个铜板子都不能少,若是有子女,那她的嫁妆只能归子女所有,连她当家的都分不到半个铜板子,更莫要说关她婆家什么事了!” 张玉娘的话,给严金菊打开了一扇敞亮的大窗。 “我还不知竟可以这样呢,我到可以同你二哥好好商量着来。” 张玉娘又道:“不说旁人家,单瞧我家,我的出身摆那里,面子上是很不好看,久承愿意娶我,一个是他先头婆娘跟人跑了,二个,也是带着个半大不小的拖油瓶,年纪不大,偏又有些记心了,知道自己有亲娘的,是养不亲的,再加之,我当初进门时,是带了丰厚嫁妆的,两老还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啥屁话都不曾说过。” 严金菊笑了:“我瞧妹夫待你还算不错了,至少,你嫁进来的这几年,他都不曾动手打过你。”说起这一点,很多妇人都很羡慕张玉娘。 张玉娘闻言笑了:“他是书生,生气了只会跟人讲道理,不会打人的。” 严金菊沉默了,不再说话。 猪食煮好了,张玉娘洗净手,拿了未做完的枕套,继续绣花。 严金菊帮了一个小马扎做她旁边,一侧的木梨已经倒在宽春凳上恹恹入睡,她身边坐着的两姐妹,认真的消化木梨教的基础针法。 系统:啊啊,本欲姐要抓狂了,跟着一堆女人在一起有啥好玩的,小梨花,走起啊,咱们出门浪去,看看哪里有小哥哥可以捡。 木梨假装耳聋,你说,一个微智脑,懂个毛线的欲求不满啊,一天天的叫嚷着,要扑倒小哥哥们! 系统磨了老半天,眼见木梨不为所动,只得无奈放弃。 院门被人从外头推开。 张水牛一脸笑意地从外头走进来。 “哎,今儿个你们娘仨发什么欢喜心,全都跑来玉娘这里蹭饭了,四妹。” 他前头的话是同严金菊母女三人说的,后头是喊张玉娘。 张玉娘观他心情不错,想必还不知家中发生的事。 木梨被他的大嗓门给吵醒。 从春凳上爬起来,懵懵地拿手刨了刨后脑勺,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喊道:“二舅。” 声音柔软中带着有股子慵懒,众人心中不由同时想道:可惜了,生了具千金姑娘身子,却只有村姑的命。 唯有张玉娘满心满眼的只想疼宠她。 “睡醒了没?要不,再回东厢房睡一会儿?” 木梨摇头,站起来说道:“我去给二舅倒水。” 严金菊忙叫张夏花去倒。 木梨伸手拦住张夏花:“你坐着继续练习我教你的针法,我去倒,你也不知我家的凉茶壶放哪处了。” 张玉娘看了这边一眼,没说话,继续边做绣活边喊张水牛过去坐。 “二哥,你过来这边坐,我有话同你说。” 张水牛一瞧自家小妹这神情,心中不由一紧,忙凑过去挨着她坐下。 看她手里的东西,说道:“四妹,你绣得真好看,这花儿就跟真的似的。” 张玉娘被他的话逗笑了,说道:“以后啊,你大可不必羡慕我。” 张水牛笑答:“啥话呢?金菊不会做这么精细的针线活,两孩子也只跟着学了点缝缝补补。” 张玉娘不点破,只冲他笑。 张水牛被笑的莫名其妙,张玉娘又问他可曾吃过饭。 “我吃过了,你甭忙活了。”他接过木梨递过来的凉开水,一饮而尽。 随后,木梨才晓的,张大牛和张铁牛哄他去镇上寻短工做了,也是他运气好,遇到一商家要人帮忙歇货,一大上午的,竟让他赚了十文钱,东家见他勤快、老实,又给他一大海碗剩菜饭,反而让他吃撑了。 严金菊闻言,瞬间脸色不大好看了,同张水牛吵:“哼,十文,就凭你这兜里的铜板子,能填的了他们心底的窟窿?” 张水牛瞪她:“金菊,你说啥蠢话,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呸,我蠢,我是蠢,才看中你老实,谁晓得你到真老实了,老实到谁的话都听,我活着还有个什么意思,到不如带了孩子们早早寻死得了。” 木梨忙劝:“这才刚收了眼泪呢,怎又哭起来了,二舅妈,你好好说,二舅他不知情呢。” 张水牛觉得事儿不对劲,忙又问:“出什么事了?她这一哭,我就心慌的利害。” 张玉娘叹气,接着把严金菊母女三个的遭遇说了。 第三十七章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张水牛气得眼都红了:“当年,大哥和三弟撺掇爹娘将你卖去青楼,我就不同意,可爹娘已经被两个的好听话给糊住了眼,我怎么劝都不听,咱家的男人又不少,更不缺胳膊少腿,自己勤快点会死啊,一天到晚老打些歪主意,我这,这就去同他们拼命,肯定是老大提出来的。” 张玉娘忙拦住他,骂道:“你是不是老糊涂了,你以为你拉了大哥一起去死,她们几个就不会遭罪了?” 张水牛绝望的往地上一蹲,抱头痛哭:“不然,我还有啥法子,我若不听爹娘话,村邻肯定会说我大不孝,我尽了孝,却会逼得我崽女婆娘上绝路,到不如全家一起死算了,死了即保了清白,也干干净净了。” 张玉娘去拉他,张水牛不肯起来。 一个劲儿拿大手捶自己的脑袋:“不然,我能咋办,崽女婆娘保不住,爹娘又对不起,老大出这么个主意,他就是想拉我一家子垫背,我又岂会不知,可我能有啥法子?” 木梨撇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张水牛但凡真的想通透了,至少也该早早有个明确态度,让他的家人莫要欺了自己的婆娘崽女。 “二舅,二舅妈在家中可是不孝顺外公、外婆?” 张水牛顶着一双红通通的血眼,抬起头来愣愣地看着她。 木梨又道:“二舅妈一直以为,因为你的态度,所以,她也跟着老老实实的,一直不吭不响,在家里干活,是最多的一个,吃的是最少的一个,因为你,连带着,夏花姐和秋花,都过得不如一个下人,时常被外公、外婆打骂也就罢了,凭什么,隔房的大舅妈、小舅妈也能打她俩,还不是见她俩好欺负,你又不肯给两人出头?” 张水牛继续傻眼,他回头望向严金菊:真的是她所说的这样? 严金菊被戳到痛处,再次伤心落泪。 张秋花噔噔噔地跑到他跟前,将衣袖挽起:“你看,这两胳膊上的淤青,有大舅妈拿火钳打的,也有小舅妈打的,我背上,还有奶拿小马扎砸的,大姐有回被外婆砸的当场倒地吐血,要不是娘回来冲过去护住大姐,又将她抱回屋里,你以为,你大闺女还能活在这世上?到如今,阴天要下雨前,她就疼得死去活来,却还要忍着疼,在家里被指使着干这,干哪。” 有些人就是这样拎不清,只管生不管养,眼睁睁地看着其她家人动手打自己崽女,还会站在一旁说打得好。 张水牛以前就是这样的。 他一边抹眼泪,一边望着小闺女的伤势不知所措。 半晌后,他才回头问严金菊:“你咋从来不说,我并不知她们竟然如此做得出来。” 严金菊跟着哭:“我又不是没跟你提过,说你娘,你大嫂、三弟妹,都不喜欢我生的两闺女,动不动就又打又骂。” “你咋回我的,小孩子家家,谁不是这么过来的,叫她们做点事,喊不动,自然是要挨打挨骂的,你咋不想想,她俩都没大狗年纪大,他还是个男娃娃呢,成日一点事都不做,整日只知道偷鸡撵狗,你当家里为啥那么多好菜,全都是大狗从外头弄来的,你爹娘都不吱一声。” 严金菊恨不得把心里的委屈全都倒出来:“他偷回来的东西,也没有我们这一房什么事,每回,都是将我们一家子哄出去了,另两家连同你爹娘,关起门来吃,全当我不晓得,可我知道那些东西不能吃,早晚会被人发现打上门来。” 木梨听到这儿,有些呆愣住了。 她回头看看张玉娘,果然,她的脸色一阵白一阵青。 “当年,大哥就是这副德性,娘给惯的没边,二哥可曾知晓,你为何最不讨爹娘喜欢,就因为你为人太过老实,从来不肯占人家半点便宜,爹娘觉得你太蠢了,教都教不会。” 张水牛再次瞪大了眼,一脸不敢置信地望着张玉娘。 张玉娘又答:“这事儿,是我小时候不小心偷听来的。” 她以前小,不辨事非,爹娘哄着她,说只要去青楼听妈妈的话,就会吃饱饭,就会穿得暖不受冻。 张玉娘那时候的心里,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自己能吃饱穿暖,而不是隔着窗户,闻着大哥房里飘出来的肉香味咽口水。 “张水牛啊,你睁大眼瞧瞧,这可是你的亲闺女,自己的崽女靠不上,你难不成,还指望着能靠上张大狗和张小狗,那两个能是啥好鸟?” 严金菊一边骂,一边拿手捶他。 张水牛任由她打骂,待严金菊哭累了,骂累了,他这才道:“我知道你这些年受了很多委屈,都是因为我没本事,我不是不心疼自己的闺女,只是念着,咱家这房没有男娃娃撑起来,将来,两闺女出门子了,还不得盼着她们的堂兄弟撑腰,莫叫婆家人给看轻了。” 张水牛又接着道:“我以前想着,总归是一家人,咱们这房忍一忍就过去了,孩子再过几年就该出嫁了,到时,她俩的好日子就来了,大狗侄儿,小狗侄儿,总会看在一家骨血的面上,对她两姐妹多多照拂,所以,你说她们几个打骂孩子们,我就想着,孩子们若是勤快点,手脚麻利点,也是好的。” “一方面,孩子们将来能传出个好名声,谁不稀罕讨个手脚勤快的媳妇回去,伺奉公婆,照顾自家男人和崽女,另一方面,也是想着,看在这么些年她们在家操持家务的份上,以后也能多念着些,我并不知,她们几个这么下得了狠心。” 木梨能理解他的想法,传统中,男主外,女主内,男人在外赚钱养家,女人在内操持家务。 但是,也得看人来吧,张家那几个婆媳,一个比一个利害。 “二舅,我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张水牛对于这个娇娇弱弱的小外甥女还是很上心的。 见她开口,想都不想,就点头了。 “二舅,你可曾细细想过,我娘的经历?” 张水牛听不明白了,一脸傻样的继续望她。 木梨叹气:“那您再回想一下,这么些年,我娘为外婆家做过多少事,可临到头来,那些人可曾有过只字片言的感激,没有,余下的,只有埋怨我娘,埋怨她没有继续拿钱帮扶娘家,然而,她们可曾为我娘想过那么一点点,心疼过她那么一丢丢?” 。 第三十八章 缓和 张水牛蹲在那里,久久不说话。 张玉娘叹气,半晌后,才道:“你不替自己想想,也要为你的两闺女想想,将来,你两口子老了,动弹不得了,谁能掏心掏肺嫌脏,不嫌臭的照顾你们,还不得靠你的两闺女?” 严金菊又哭,总怨自己拖累了全家,说自己是个苦命的,就没有那生儿子的命。 木梨听了很不是滋味,然而,她又无法跟严金菊这个纯正统古人谈科学。 也不知张水牛最后可有想明白,总之,他不肯留下来吃过晚饭再走。 不过,他将才赚的十文钱先让张玉娘帮忙收着。 晚上,张玉娘同木久承提了这事。 木久承觉得这法子可行,又告之张玉娘,张水牛为人老实,就算张家分家,他这一房怕是分不了太多东西 无论哪个朝代,绝户是分不了太多家产的。 更何况,张家另还有两个儿子都生了金孙。 如此又过了几日,张家那边没有传出大的风波。 木梨也不清楚张水牛的决定。 这几日张夏花和张秋花两姐妹也不敢来木家,怕引起另两房的怀疑。 她如同只小苍鼠,成日忙得团团转,春日一天暖过一天,那些个野草就像施足了肥,全都卯足了劲儿比赛,看谁能长得更高更翠绿。 木梨高兴得合不拢嘴,每日早上念完书,她和木永为先后背着个小竹篓出门了。 她是去挖野草药,木永为是出门打猪草。 这日,木梨吃过早饭后,坐台阶处歇了一会儿,进屋背了属于自己的小篓子和小锄头,准备继续为自己的第一桶金忙活。 木永为匆匆洗过碗后,从灶屋里跑出来,叫住准备离开的木梨。 “你等一下,我知道有个地方长了很多你要挖的那种草。” 他伸手朝院子一旁搁着的两个大竹盘,竹盘里正晒了许多的车前草和狗尾巴草。 木梨不相信他的话。 转身欲走,木永为急了,道:“真的,我没骗你。” 张玉娘在灶屋里听到动静,连忙快步走出来,冲木永为道:“你个挨千万的,你是不是又想害你妹妹,上回,要不是她命大,被离方给救起来,她能病那许久,把家中好容易才攒的几个铜板子又给花销掉了,我看你投胎来木家,就不是安生做木久承的儿子,而是来讨债的,家里哪回不是才攒点钱,就被你祸祸掉了。” 木永为红着一张脸,道:“我没有想害她,只是看她挖草挺勤快的,便告诉她哪里更多。” “呸,黄鼠狼给鸡拜年呐,能安好心?老娘才不信你这套把戏,你给我离梨儿远点,省得又祸祸她。” 木永为气得伸脚狠踢屋前木柱,怒道:“你个利害婆娘,老子难得发回善心,你到怀疑起老子来了,老子还不稀罕带她去了。” 张玉娘见他气冲冲的往堂屋跑了,站在灶屋门口双手叉腰,骂道:“谁要你好心了,我闺女能干着,你给老娘离她远点,她就能啥事都没有。” 木梨自然不肯跟木永为去的。 她背着小篓子,另外寻了一处地方,只是离家有点远,好在狗尾巴草长得不要太茂盛哦。 系统实在太寂寞了,见到有人经过,就跟木梨八卦。 “此人走路,脚步轻浮,啧啧,腰力不够好,不晓得能不能满足自己的婆娘。” “哎,这个青年大哥哥还不错,脚步生风,在床上,肯定能龙腾虎跃。” 木梨:好郁闷啊! 能不能关掉系统叽叽喳喳的功能。 系统骄傲了:“小梨花,别这样嘛,这可是你的后世子孙特意设计的,就怕你一不小心落在了原始森林里,没个人跟你不停说话,你还不得疯了才怪。” 所以,不能怪它咯! 木梨气得拿小小锄头使命挖狗尾巴草:我挖,我挖,一个铜板,两个铜板...... 不知怎地,她脑海里时不时的跳出诸如:此狗尾巴草身材健硕,是棵好草,这狗尾巴草太纤细,一看就是阳光不充足,导致肾虚...... 木梨无奈,伸手猛刨后脑勺。 系统在一旁很无良的大笑。 有系统陪着,木梨挖草时,虽时常被它惹得恼火,但时辰过的不是一般的快。 就这样,她又挖了几天草,待晒干后,她本准备自己送去鲍郎中家的。 然而,张玉娘不肯,说木久承成日在家发呆,也不知在瞎琢磨些什么。 便将干草药又整了足足一布袋,这才去寻木久承。 “当家的,梨儿的草药已经晒干了,你几时送去鲍郎中家?” 木久承不加思索的回答:“明儿一早,你早点叫起我。” 张玉娘暗自发笑,一回生,二回熟,木久承也不似以前那般嫌弃铜钱臭了。 对她来说,这的确是件好事。 她心情一爽,便拿了自己绣好的枕套去镇上换了铜板子,这一回,到是比上回赚的多点,只因那七彩丝钱是木久承帮忙托人,从县城给买回来的。 丝线用得好,绣出来的东西自然更出彩,她得到的银钱竟然差不多有一两。 张玉娘从未赚过这么多钱,走在路上时不时的摸摸怀里,她将那一两银子让老板娘换成碎银块和一串百文的铜钱。 又去割了二十文的五花肉,鲍郎中说了,她闺女太过体弱,让多食五花肉,以滋阴补肾,补中益气。 她回来的时候,发现木梨正蹲在院子里的井边清洗车前草,不由大为好奇,问道:“你下午又去外头了,娘不是跟你说过么,午后暑气重,你身子骨又不曾好利索,不能往外跑,要在家多歇歇,你答应过为娘的,怎地又不信守承诺了?” 张玉娘很在意对木梨的教导。 木梨一边清洗车前草,一边答:“这个不是我去挖的,是木永为帮忙挖回来的,说是给我,我说帮他收拾干净晾晒好,回头换了铜板子,再给他,可他说不要,我不要的话,他就说我是嫌弃他。” 张玉娘闻言,若有所思。 “娘,您手里拿了啥好吃的?”木梨注意到她手里有拿干荷叶包的东西。 “你呀,可是肚子饿了,娘歇口气就去煮饭。” 木梨放下手中的东西,进屋给她倒了杯温茶来。 “娘,您歇歇,可有要我帮忙的,横竖我这双手不用做女红。” 张玉娘可舍不得她做重活:“你清洗完这些东西后,先回屋去歇一下,娘给你做红烧肉吃。” 第三十九章 小日子越过越顺 木梨来这古代也有些时日了,虽然家中伙食比周遭人家要好些,可也有好些日子不曾见到过肉星子了。 她立马两眼放光,打开荷叶包看了看,笑道:“娘,我不吃红烧肉,您不是做了些白辣椒么,拿这个炒白辣椒吃,肯定很香。” 张玉娘觉得,只要自家闺女愿意吃,让她做啥花样都无所谓的。 晚饭的时候,木永为大为吃惊,睁圆了眼珠子,看着自己碗里那块薄厚均匀的五花肉,冒着油光,还有一股子令人食欲大的肉香味儿。 五花肉被煎得两面金黄,配上点绿绿的大蒜叶,着实好看又好吃。 张玉娘以为他嫌肥肉里的油都被煎熬干了,微微皱眉,后又想起他之前的表现,开口解释道:“我瞧五花肉里的肥肉不少,便煎熬了些猪油出来,留着早上炒咸菜下饭用。” 木久承对于张玉娘的精打细算,还是很高兴的,他觉得女子嘛,就该很能干,会持家才是好的。 “梨儿,你娘当真会持家,你可需得记在心中,往后嫁人了,也要如此持家,才能讨公婆欢心,再说了,越是会持家的女子,家中才会越发兴旺的。” 木梨暗中撇小嘴,自己挣钱自己花,不香吗? 干嘛带着丰厚嫁妆,嫁去别人家还得伏低作小,忍气吞声,不过,她很赞成木久承夸赞张玉娘的话。 “爹,我记住了,学习娘持家的本事。” 她只答这一点。 木久承不曾多想,对于她的乖巧与受教,颇为享受。 也特意夹块大的,厚点的五花肉片放她碗里:“鲍郎中说,你的身子骨太弱,需多吃五花肉,可食补。” 他说完,又转头对张玉娘道:“事情过去已经有好几年了,你自嫁入木家后,一直在家中操持家务,也不曾惹出什么不好听的,我这些日子一直在想一些事,如今想通了,便想再去原来的旧私塾试试,已打听到,之前在那里的两位先生,先后辞了工搬走了。” 对于木久承而言,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张玉娘心中有愧:“当年,是我连累了你,原想着家里左右有几亩薄田,你又是秀才出身,无需交苛捐杂税,家里靠着那几亩田也能将日子过下去,却不想......” 她不肯往下说,说太过,夫妻俩的感情就会出现大裂缝,她疼自己的闺女,难道木久承心里就不会在意他儿子木永为? 木久承心里知道是一回事,要他下狠心将木永为赶出家门,又或是往死里揍,他肯定做不到。 若他真做到了,张玉娘反而会害怕,会认为他太过薄凉。 木永为一听张玉娘的话,担心她往下说,会惹得自家老爹又打自己一顿。 忙开口道:“对了,爹,前些日子,外婆跟我说了一事,让儿子回来问问您。” “何事?”木久承问他。 张玉娘不愿他过问,但她不能阻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木永为提起杨李氏说过的事。 “什么?”她有心想问束修一事,又怕木久承会恼。 她又看了木久承一眼,从他脸上,看不出一丝丝反感。 只听他道:“你外婆到也没说错,这事儿先搁一旁,待我过几日去私塾问过后,再决定要如何做。” 木久承并没有要问张玉娘的意思。 张玉娘不免有些失望。 翌日,天未亮。 木久承又背着布袋摸去鲍郎中家。 相比头一回跟做贼似的,他这一回,到是淡定了许多。 甚至有人问起,他也不掩藏,说是去鲍郎中家走一趟。 又有人问他背的什么,他只答是鲍郎中要的东西。 出门前,张玉娘就曾叮嘱过他,要多留个心眼,要他莫明言这是何物,担心有人打破沙锅问到底,再见是车前草,少不得要抢了他养女的饭碗。 这事儿,木久承在去鲍郎中的路上,一直想着,当有人问起时,到底还是将张玉娘的话听进去了。 木久承再次回来时,给木梨带回来二百多文,比上次翻了一番。 张玉娘喜滋滋地将钱给藏起来,她又随口问了娘家那边可还好。 木久承并不曾去张家,只答:“你惦记着他们做甚,除了你二哥人品尚可,其他的,都是些豺狼虎豹,离得远些,你还能安生点,我哪肯去巴结他们。” 张玉娘闻言不再说话,只心里还是很担心她二哥一家,也不知怎样了。 如此又过了几日,木久承这日一脸喜气的从外头进来。 他见木梨坐在台阶处恹恹地,问道:“你怎地了,没精打采的?” 木梨答:“就觉得没力气,不想动。” “可是身子骨有何不妥?可要送你去鲍郎中那里瞧瞧?” 木梨这才发现,木久承今日太热情,太关心她了,不由抬起头来,问道:“你莫不是得了教书匠的事做?” 木久承被她问中心里得意事,不由仰头哈哈大笑。 “的确如此,你娘呢?” 张玉娘听到他的笑声,忙从屋里出来:“我正在里头裁剪布头,听到你回来了,便出来看看,瞧你这一脸高兴劲儿,莫不是得了那差事?” 木久承又答是,张玉娘很为他高兴,道:“以往是因为我的出身连累了你,害得你郁郁不得志,如今到好,你又可以堂堂正正做为先生了。” “是那些人太小肚鸡肠,不相信你是好人。”木久承至今都记仇着这事。 张玉娘又问:“那私塾开了你多少月俸,把你高兴成这样。” “你晓得的,私塾一向都是包吃住,原本那边也是开的这条件,另给三百文一月,我有点不愿意,家中孩子们需要我教导呢,便与那边的馆长说了一下,不包吃住,问他多少钱一个月,又因我离家近,馆长便同意了,说是给五百文一月,只是有一点,天气热时,还得玉娘你多多受累了。” 张玉娘笑答:“我左右在家也只是缝缝补补,做不了别的,每日中午给你送饭,是应该的。” 木梨在一旁瞧他那高兴的样子,有些发愁了,家里的鸡她到是可以帮忙喂,可是装猪食的桶子又重又笨,这可如何是好? 她这样想,便这样问了。 木久承迟疑了一下,答:“要不,早上我喂好了再出门,横竖教的是幼童,下午放学早,我回来后再喂,只中午这一顿......” 第四十章 挑的不是时候 他说到这儿,便四下张望。 “木永为那臭小子呢?” 木梨看了张玉娘一眼,见她不说话,小嘴一张,答道:“先前跟人打了一架,把衣服扯坏后回来了一趟,进屋换上好的又出门了,我娘刚才正在房里寻布头给他缝补衣服。” 张玉娘忙道:“应该是听了一些不干不净的话,孩子回来时怒容满面,一声不吭的。” 木久承不免有些担心,将手上拎的一条肉递给张玉娘,道:“玉娘,唉,这些年委屈你了,还有,梨儿今日怎地又不大好了,晚上将这块肉全做了,叫两孩子都能多吃两块,也叫两人高兴高兴。” 张玉娘连忙应声,她不是个小气扒拉的,木久承如今有了差事,一个月能多出五百文来,如此一来,家中的日子会越发好过了。 “娘,我要吃白辣椒炒肉,再搁多点大蒜叶,很下饭。”说到吃的,木梨的确精神许多了。 木久承见了不由发笑,觉得自家这个养女还是很萌萌哒的。 随后,他出了一趟门,并没有费多少功夫,就将木永为给拎回来了。 又将两人叫到一起,再同木永为说了自己寻到工做的事。 “咳,梨儿,爹爹交给你一件事,不知你可否办到?” 念在他对自己心存善意,木梨想了一下,答道:“我年纪尚小,能做到的事不多,爹爹还请说。” 木久承伸手摸摸她的脑瓜顶,笑骂道:“小滑头,将来,也不知便宜了谁家的臭小子呢。” 木梨小嘴儿甜,又感恩木久承的善待,笑道:“甭管便宜了谁家,横竖对方若不肯同我一起孝敬爹娘,我便死活不嫁。” 木久承忍不住大笑,直赞自己命好呢,得了件贴心小棉袄。 木永为看见了,眼红,他爹眼瞎吗?他这个唯一的儿子在这边呢! 怎么可以只喜欢木梨这臭丫头,一点都看不到他,好气哦。 随即,又见他笑答:“到也不是什么难事。” 木久承收回手,一脸严肃地对木永为道:“爹爹以后要早起出门,早上,便让你妹妹监督你念书,待下午放学,我回来后,再抽查你的功课,另教你俩新的东西,你若默写不出,自去取了竹条,领罚十下。” 木永为心中的小人,流起了两条又长又宽的面条泪,忒么的:好气哦,区别对待要不得,老子肯定是树桠里结出来的! 木梨瞟他一眼,很怀念前世:确认无误,这才是亲爹呐。 晚饭后,木永为回味过来了,不对啊,他爹还没说清楚那事呢。 洗漱后,他站在台阶处,冲屋里喊:“爹,爹,你出来一下。” 木久承正搂着张玉娘想香亲一下,嘴都快挨到她那好吃的小嘴儿了,被自家儿子这么一吼,木久承吓得一哆嗦,什么兴致都无了。 张玉娘捂嘴轻笑,又推了他一把,打趣道:“半大小子,能懂个啥,快去吧,仔细他等急了,给闯进来呢。” 木久承瞪眼,小声道:“他敢,看我这个做老子的,不打断他的狗腿才怪。” 张玉娘只当是耳边风,并不将他的话当真。 木久承正理了下衣衫,这才端着一本正经的架子,打开门来到台阶处。 他站在台阶上,俯视自家臭小子。 “大半夜的不睡觉,吼啥吼。” 木永为委屈,小声嘀咕:“这不,您才进屋嘛,怎就大半夜了。” “还敢顶嘴,有啥事快说?”木久承站在那里吹胡子瞪眼,自家娘子还不知笑成什么样了呢。 木永为暗思,果然,他就是捡来的,哪有亲爹这么嫌弃亲儿子的。 “儿子就是想问一下,上回同您说的事,怎样了,外婆今儿在外头又拉着我问了。” 他想了一下,又道:“外婆家的鸡婆生蛋了,煮了三回茶叶蛋给我吃,老香了。” “不过,我好像也没以前那么爱吃了。”他伸手刨刨后脑勺。 张玉娘在屋里听了,说道:“最近手头宽松点了,家里的油水比以往要足许多,孩子们看来是真的该好生补补了。” 木久承心中的那点怒气,也因木永为的话而烟消云散。 “哦,你说那事啊,这个......” 木永为一见他迟疑,心下急了,他外婆说得没错,好汉还得三个帮呢,他若想进学考试,还不得多两个帮手才好。 再说了,他外婆许诺了,只要他爹收下他的表兄弟,他外婆就杀只老鸡婆炖汤吃,给他留两只大鸡腿呢,说是犒赏他的。 木家虽然因为这样,那样的事,眼瞅着日子又开始好过起来了。 但还没好到可以随便杀鸡吃的地步,遂,木永为馋吃老鸡婆,馋了好久了,上回,还是过年的时候,他爹帮人写了一天对联,东家送了一只烧鸡给他。 结果被张玉娘愣是分成四天才吃完,反倒勾得他心里的馋虫叫太凶了。 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在木永为的脑海里快速过了一遍,忙道:“爹,咱家就我一个,儿子想多两个同窗也是好的,再说,何况是表兄弟,他们识字了,以后儿子长大办起正经事来,也有帮手不是么?” 张玉娘和木梨各自躲在窗下偷听,两人压根儿就不信,这是木永为能说出来的话。 也不知是哪一句触动了木久承,他终还是答应下来。 “往后,让你表兄弟跟你一起学吧,只限下午放学后,早上,还是莫要来了,我也没那功夫。” 木永为闻言直乐呵,张玉娘在里头却是发愁了。 木久承进了房里,想继续同她亲热,张玉娘把身子一扭,留个黑黑的后脑勺给他。 “玉娘,你怎地生气了,让我出去应付那臭小子的不正是你么?” 他是真的理解不了她为何生气,也想不明白。 张玉娘冷哼一声,答道:“我几时怪你不该出去了,你上下嘴皮子一拍,应得到很轻松,哼,你儿子他外婆是个雁过扒毛的,能舍得给他鸡蛋吃,看来,是早算计上这事了,我不同意。” “咋就不同意了呢?”木久承很想不通:“不就是多教两个孩子么,再说了,梨儿又不用参加科考,误不了她念书写字。” “我是这意思么,我咋怎么说,你都不明白,木久承,你拿铜板子贴补她,看在木永为有时在她家蹭口饭吃的面上,我不计较,好歹,没饿着那孩子,可是,这回,你真不该应了这事的,杨家那些人不上不下的,连个小屁孩都生怕自己占少了便宜,你到是好心招回来几头白眼狼。” 第四十一章 争吵 木久承见她发火,自己也动了肝火,怒道:“张玉娘,莫不是你一直存有私心,还是说,你真的如我那岳母娘所言,你偏心太过,梨儿身子骨弱,你不让她干家务活,我几时说过什么了,怎地,我儿子想拉着他表兄弟一起念书,你却死活不同意,莫不是,你心里一直没把他当亲儿子看。” 张玉娘闻言,气得脸都白了。 “木久承,嫁给你也有好几年了,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子一个人,原来,你早就信了她们的话,什么岳母娘,你现在的岳母娘在河边村,你到好,还只记得以前的那个,即如此,索性将她寻回来,你们一家子好好过日子,我跟我闺女也不在这里碍你的眼了。” 木久承又道:“再怎么样,那也是我之前的岳母娘,叫了那么些年,也都叫习惯了,你以往都不计较这个的,更何况,永为是她亲外孙,不叫岳母娘叫什么。” 张玉娘越发来气了,道:“我现在计较了还不行,你不清楚杨家都是些什么人,比蚂蝗还会吸血,你都休了他家闺女了,每回你从县城回来,你这好岳母娘又哪回没从你兜里扒掉一些铜板子,你又可曾将我的爹娘当成长辈孝敬了,以往我不说,是我只想家和万事兴,如今,老娘不乐意忍了。” 木久承不想同她吵,冷着一张脸道:“我就想不明白,你干啥要反对,又不要你费精力去教他们,再说出,我怎就没孝敬你爹娘了,每年给送去的对联不是么?再说,你娘家的日子,比我儿子外婆家好过太多了,我们家境也不大好,拿得差了,反而要看她们的白眼,拿得好了,咱家也贴不起。” “你咋听不明白我说什么,杨李氏是个手指尖尖,蒸笼底能刮穿的人,你将那几个不学好的招回来,你信不信,家里会永无宁日。” 张玉娘不想同他争,他是否真心孝敬过自己的爹娘。 只怪自家爹娘太不争气,除了给自己扯后腿,啥都不会干,她便是再争又能如何。 木久承却不认同:“孩子小,不定性,这时候正缺人教导,只要用心教导,终归能学好的。” 张玉娘心生恨意,问他:“木久承,你告诉我,你这一辈子,可曾见过狗改了吃屎的毛病?” 木久承哑了,他还真没见过。 张玉娘不愿同他再说,她总认为,有些品性是隐藏在骨子里的,怎么教都无法教好的。 “即然你没见到过,事实证明,杨家那些晚辈,是从根子上就长歪了,教不好的,你何苦费力又不讨好。” 木久承觉得,自己即然答应儿子了,就该信守诺言,张玉娘的态度让他进退两难。 在婆娘与儿子之间,他最终选择了站在儿子这一边。 “玉娘,咱们是做长辈的,自该有做长辈的样儿,再说了,不试过,又怎知这些个孩子不会学好?” 张玉娘不想同他多言。 木久承又劝:“再说了,杨家那几个是他的表兄弟,如此一来,他也不会太过孤单,多几个玩伴也是好的,只不过是每日多费些精力罢了。” 张玉娘气笑了,冷言冷语道:“横坚不管我如何不同意,你都铁了心要教杨家那几个是吧。” 木久承道:“我已答应儿子了,你没瞧见他刚才那欢喜劲儿?想来,他早早就盼着这一日了。” “是啊,他是开心了,老娘心里却老不痛快了,即然你坚持要教,我不同意也没用,那好,一只羊是赶,一郡羊也是赶,这样好了,回头,我让我爹每日下晌将大狗、小狗都送来,你即可以教扬家的那些调皮鬼,自然也可以教我娘家的侄儿,横坚只不过是多费点精力,多教两个人。” 木久承一时傻眼了,咋就扯上大狗、小狗了呢。 “玉娘,你这样不对,你娘家那些人的品性如何,你心里比我更清楚,但凡你二哥家生了个儿子,我都乐意免费帮他教教孩子,可是大狗,小狗......” 张玉娘闻言大怒,道:“什么,你还真的不大算要束修?” “都是自家人,哪里好意思开口。” 张玉娘越发不高兴了:“是呢,杨家那些人算是自家人,我娘家侄儿就不是了。” 木久承也来气了,道:“张玉娘,你怎么老说不通呢,那能一样吗?那几个是我大儿子的亲表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张玉娘冷冷一笑,答道:“是啊,我娘家侄儿只是我的侄儿,与你木久承又有何干系?” 木久承颇为头痛,说道:“大狗多大了,十来岁了吧,性子都定下来了,要不了几年就要娶妻生子了,我能教好他,就他那偷鸡摸狗的性子,让他来我家,不把我木家的房梁都抹干净了才怪,小狗,他才多大点儿,你便是教他,也教不会啊。” “木久承,说一千,道一万,你就是看不起我娘家人,杨家那些固然是木永为的表兄弟,可好汉三个帮,谁规定必须是表兄弟了,他耍得好的邻居家孩子就不行?” 张玉娘只是但纯的反对木久承帮忙教杨家的那几个,而不是反对木永为想有几个靠得住的兄弟。 她心里不免也打起小九九,难道自应了自家大嫂的那张乌鸦嘴,说一千,道一万,还是要有个儿子旁身才好。 只是...... 她扭头透过窗子往东厢房看去,终还是不肯委屈了自己的闺女。 哪怕这辈子没有儿子都罢。 第二日,木家早上吃饭时,屋里凉唆唆的,连一向不安份的木永为都老老实实地坐那里,只顾低头吃早饭。 木梨只吃了半个红薯就吃不下了。 张玉娘关切地问:“梨儿,怎地不吃了?” 木永为嘲笑她:“肯定是半夜起来去灶屋里偷肉吃了,你个好吃懒做的臭婆娘。” 木久承本就心情不好,一听,大怒,骂道:“红薯都堵不住你的嘴,甭吃了,还不快去砍猪草去。” 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 木永为泪奔,他好怀疑,昨晚那个温柔的爹爹肯定是假的。 木久承绷着一张脸,张玉娘任由他数落木永为,不肯开口给他台阶下。 木梨被饭桌上的怪异气氛弄得胃口全无。 在木久承又准备继续说木永为时,她将饭碗一推,道:“我吃饱了,爹,娘,您们慢慢吃。” 这是木家的规矩,木梨记得很牢。 木梨不愿待在屋里,身子骨相比前些天刚穿来时,已好了许多。 第四十二章 耿直的离方 她行去村头的柳树下又坐了一回,没有等来离方这个英俊少年。 “到底去哪儿了呢,怎地还不回来,真是的,连个招呼都不打,看下回碰到他,不数落他一番才怪。” “担心我?”声音清凉如一泓冰泉。 木梨回头,顿时笑得眉眼弯弯。 “哎,离方,你几时回来的?”她跳起来,丢掉手里把玩的狗尾巴草,两眼亮晶晶地上下打量他。 又见她秀眉轻蹙,问道:“哎,咋瘦了不少呢,到是白净了点,又不像是干苦力吃尽苦头的样子。” 离方轻轻嗯了一声,心房发出轻微脆响,有什么暖暖的东西,在他心房里悄悄炸开。 “不苦的。” 随即,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伸手朝自己的怀里一摸,后又朝四处张望了一下,说道:“跟我来。” 说完,转身就朝村后的大片荷塘处快步行去。 木梨迟疑了,她不想张玉娘再因为那些流言而气愤不已,更不想因为她惹出来的事,而像个泼妇似的跟人打架。 木梨很清楚,她是张玉娘的逆鳞,但凡谁惹到她,张玉娘必会张牙舞爪的狠撕对方。 离方发现她没有跟上,停下来,就那么定定的看着她,眼里不含一丝杂质,又似乎很笃定,木梨一定会跟过去。 木梨想了一下,清了清嗓子,道:“上回,你离家后,朱婆子在外头说我的外话,说我同你在这柳树下做了许多很不堪的事,我娘为此,还同她打了一架。” 说起这事,木梨心生愧疚,张玉娘回去后,不敢让木久承晓得,只有背着他时,才敢叫木梨帮忙偷偷擦些药酒。 入眼的,是触目惊心的青紫,朱婆子是骂街的祖宗,村里的女邻居们,没哪个没同她打过几架的,朱婆子别看身材瘦小,打起架来是个能发狠的。 她低头站在那里,有点不好意思,在她心里,离方真的是个不错的少年。 说这话,她势必要伤了离方的心。 眼底出现一双沾满泥灰的布鞋,木梨还在纳闷,这鞋子瞧上去还挺新的,也不知谁给他做的。 “无妨,莫气,随我来。” 离方的话很短。 但木梨不知怎么回事,突然觉得很安心了。 他的声音有一种让人放心的魔力。 木梨扭头四下张望,待离方行去十步远,她方才抬脚慢悠悠地跟在后头。 离方听到脚步声,是随着他而来,嘴角微微上翘。 伸手又摸了摸自己怀里的东西,轻轻碰触,发出悦耳的声音,眼角轻扬,眼睛明亮。 荷塘边,芦苇丛后。 木梨低头拿小手绞着自己的衣角,很不好意思,又担心被人看到,到时,再传出流言非语。 “想不想坑她?”少年的声音莫名的,有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木梨轻嗯一声,后又抬起头,笑得眉眼弯弯:“想,太想了。” 离方又道:“莫急,再等些日子。” 说完,他再次说道:“对了,这个,给你。” 他从怀里摸出一个很旧,但很干净的小布包,木梨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嘴上笑道:“让我猜猜,你这回出远门,莫不是给我带了好吃的?谢谢了,离方小哥哥。” 大大的暖男一枚啊,如此贴心哦,木梨握小爪,双眼冒着兴奋的光芒,她要将这个外冷内热的小哥哥拿下! “哎哟,好重呢,什么东西啊?” 离方轻笑,道:“打开看看。” 木梨将小布包打开,里面有两个雪白雪白的银元宝。 她惊讶了:“银锭子?” 眼里写着大大的问号。 抬头望向他。 离方点头:“给你。” 木梨慌了,道:“我不要。” 离方皱眉,不解,想了想,又问:“你不是很缺银子么?十两够不够,若不够,我再出门挣。” 木梨愣住了,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原来,是自己捞银子的心太急切了,所以让离方误以为她急需要银子用。 “不是,离方小哥哥,你误会了,我是想赚大把银子,并非暂时缺银子。” 离方拧眉头,不语,也不肯收回给她的银子,他不懂这有什么区别,说到底,不还是缺银子么。 “我不要的,离方小哥哥,还有,我听我娘说,你养父身子骨不好,你还是拿回去给他捡药。” 离方伸手摸摸她头顶:“乖,原来你担心这个。” “已经捡好药了。”他没有说,他养父的药不止要花一点点银子,要保住他的命,捡一次药,需得花好几十两银子,什么强筋健骨的鹿茸,补五脏的人参之类,每回都少不了。 木梨忽然想到一事,惊讶地问他:“你出去这许多日,不会就是为了挣这银子去了吧。” 离方莫名觉得,他不要全说实话才好。 遂,“昧着”良心点头。 这不过是几分之一罢了。 “离方小哥哥,谢谢你了,这银子,我真不能要,你若碰到哪个富贵人家需要女医看病的,不妨推荐我去,我自能挣到银子。” 离方很怀疑。 木梨也知道自己年纪太轻,无法叫人信服。 “横竖我是会看病的,写个药方子也不是什么难事,只一点,我只给女子看病哦。” 她将银子塞到他怀里,撒腿就跑了。 “哎!”离方想叫住她,奈何木梨像只小白兔,几蹦几蹦消失在芦苇丛后。 他依旧没弄明白,喃喃自语:“这不还是缺银子么?” 耿直的少年,永远不会明白木梨此时的想法。 木梨急匆匆的跑回家,张玉娘正坐在台阶处发呆,难得没有做针线活,木梨不由多看了她两眼,又蹬蹬蹬跑进灶屋里喝了一大碗凉白开。 张玉娘发现了,在外头大喊:“闺女啊,娘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身子骨不好,鲍郎中那臭不要脸的嘱咐多次,让你莫要贪吃凉水,你怎地又不听话了。” 木梨的小脑袋出现在灶屋门口,冲张玉娘笑嘻嘻地道:“娘,我口渴得利害,对了,爹和木永为呢?” “你爹去镇上的私塾了,说是今日将东西准备一下,明日便去给学生上课,木永为打猪草去了。”张玉娘对于木梨不肯喊木永为大哥一事,一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边不愿意认她这个妹妹,张玉娘也就惯着木梨不认对方。 木梨惊呼:“这么快?” 张玉娘随意地嗯了一声,又问:“你这般急急忙忙跑回来,后头有鬼在追赶你啊,青天大白日的,你便是说是,我都不信的。” 所以,她这是警告木梨,最好如实招来。 第四十三章 越好看的男人越会骗人 木梨蹦蹦跳跳的小跑到她跟前,搬了个小马扎挨着她坐下,又娇娇糯糯地唤道:“娘,娘!” 张玉娘撇了她一眼,发现她心情很不错。 原本压仰的心情,也跟着松快了许多,笑着伸手轻点她脑门,笑骂道:“怎地了,出门一趟,捡了银子回来了?” 木梨惊讶地瞪圆了眼儿,小声问道:“娘,您刚才不会是藏在隐蔽处偷瞧了吧?” 张玉娘柳叶眼一横,一脸严肃地问道:“你该不会去人家屋里摸银子了吧,你干做下这事,信不信老娘打断你的小狗腿。” 木梨伸出小爪轻抚自己的“小狗腿”,估摸着再不招,这两条小狗腿怕是不保了。 “娘,哪有,我还以为你偷看了呢,是离方小哥哥。” 张玉娘惊问:“他偷人家银子了?”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不是,娘,您误会了。”木梨连忙摆手。 张玉娘伸手轻拧她耳朵,骂道:“谁教你的,说个话还大喘气的?” 木梨忙道:“哎哟,娘,疼呢,快松手,闺女这不是看娘有那么一丢丢小不开心嘛。” 张玉娘的眼角微微湿润。 还是自家闺女贴心,木久承自昨晚同她发生口角后,两人就互不理睬,谁也不肯先朝对方低头。 木久承这样的书生,又哪里肯放下身段来哄她。 不曾想,自己的闺女却留意到了,张玉娘的心里暖暖的,越发觉得,千好万好不如有件贴心小棉袄好。 “那你快说怎么回事。” 木梨忙将先前发生的事告诉她,又道:“娘,为了给离方小哥哥留个好印象,我很严正义词的拒绝了。” 张玉娘气得又拧她耳朵。 木梨这回是真疼了,不明白她这是怎地了,问:“娘,您不是说,就算咱家再穷,也不能人穷志短,他二话不说,直接塞两个银锭子给我,闺女拿在手里,那小手直哆嗦,生怕一个不小心,掉地上给摔坏了,哪里肯要啊,直给给塞回去了。” 张玉娘松开手,笑了。 “我拧你,是因为,娘是如何对你耳提面命的,男子好看能当饭吃?你爹好看了?娘还不是嫁给他了么?” 木梨表面点头认同,心里暗思:谁说不好看了,看看她自个的长相,再长大点,她肯定能青出如蓝,而胜于蓝。 “闺女啊,你给娘记住了,越是长得好看的男人越会骗人。” 木梨答:“越是长得好看的女人,越不可信。” “胡说,娘教你这些,你到底有没有听进去?” 木梨眼见自己的小耳朵又要遭殃,连忙闪开,答道:“娘,我知道了,越是嘴甜会哄人的男人,心眼越坏。” 张玉娘一愣,后又一阵出神。 木梨慢吞吞地挪过来,又挨着她坐下。 “娘,离方小哥哥很不一样的,他还以为我身子骨没大好,急需银子抓药,这才离家多日,就是为了挣这银子去了。” 张玉娘回过神来,夸赞自己闺女做得对,随即,又小声问道:“两个银锭子,可知是多少?” 木梨愣住了,惊讶地问:“娘,你不是才夸闺女了么?” 张玉娘撇嘴,答道:“虽然不拿是对的,但好歹也得叫咱们知道他想给多少啊,他给得越多,事实上证明,他越对你上心啊。” 木梨懵了,这是什么强盗逻辑。 然而,再一细想,不得不说,张玉娘真的将什么都看得很明白。 “娘,我心疼您。” 木梨将自己的小脑袋轻轻搁她膝盖上。 张玉娘伸手轻轻摸着她的小脑瓜,笑道:“娘不后悔生下你。” “娘,当初您怀我时,就不曾想过,生下我会是累赘么?万一连累到您嫁不了人呢?” 张玉娘越发笑得开心了,答道:“娘还真没想过不要你的,好歹也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你是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想想,拿刀子挖挖自己身上的肉试试,该多痛啊,再说了,青楼的鸨妈也很赞成生下你,她说,反正我靠着那样的本事,也能将你养活,到时,自己攒点钱,寻个老实人嫁了,将自己的嫁妆死死捏手里,身为女子,若能得个一儿半女,都是老天给的福气呢,晚景肯定不一般的好。” 木梨忽然抬头道:“娘,您的嫁妆虽然没有了,但是您闺女会很努力的,东边不亮西边亮,我凭着一手识药本事,也能让您过上好日子的,待我再攒多点钱,我就给娘将卖掉的良田给赎回来,您放心好了。” 张玉娘伸手一把将她给搂到怀里。 “你以后会晓得的,娘先留一手。” 随即,她又小声说道:“你年纪还小,娘不曾与你提过木家的事,今儿即然说到这儿,娘便跟你捋一捋,不算你继爹的那些堂兄弟,只说你继爹这一房,你爷爷是位老秀才,你奶奶姓房,原本是一个富绅夫人的贴身丫头,她爹娘不想子女们跟着继续为奴,便想法子将子女们都给赎出来了,你奶奶最后带着十亩薄田嫁入木家。” “你爹总共三兄弟,上头有两个哥哥,你大伯在县衙当衙差,你二伯在府城一官家府里做帐房先生,你爹原本在县城做教书匠,后来娶了为娘,这才丢了这差事,我们便回了这老家,你继爹又去镇上找了份教书匠的差事,只是到底纸包不住火,才叫你继爹因为我之前做的事而丢了差事。” “你爹每年替你爷爷、奶奶收了租子,再送去县城,二老如今和大儿子住一起,不过,木家,并不曾分家。” 木梨伸手搂住她脖子,将小脑瓜靠在她肩上,小声道:“所以,娘的意思是,现在我不适合给自己置办良田?” 张玉娘很不客气地给出答案:“的确不好办,木永为不是你亲兄长,若叫杨家晓得了,还不知怎么个闹法,再说了,木家没分家,你又不曾说亲,给你置办良田确实很不妥,不如再慢慢等两年。” 木梨忧伤了,她只是想当个小小地主婆,怎么就那么麻烦呢? “娘,我想做个小地主婆,让娘当个大地主婆。” 张玉娘不由轻笑出声,道:“娘晓得了,我家闺女只要每日开开心心地,只需做自己想做的事便好,其她的,让娘来做,娘好歹有一手好女红能拿得出手,以前,是因为娘的闺女身子骨太弱,性子又很怯弱,娘成日一心扑在你身上,哪里肯费那许多功夫。” 第四十四章 女子当自强 木梨搂着她胳膊撒娇:“娘,我把卖草药的铜板子都划拉到您的小私房里,我跟娘一起努力攒钱,再把良田买回来,有了良田后,娘就无需再费神做绣活了,娘,您的眼睛很明亮,很好看,我不想娘因为做女红而弄坏了眼睛。” 张玉娘从来就没有像今日这么痛快的笑过。 “将那田赎回来后,老娘就可以甩开膀子给你置办良田了,一年一两亩,两三亩的,谁也找不出茬子,老娘的嫁妆由得老娘做主,谁也管不着。” 她说这话时,两眼放光,霸气侧漏。 木梨很相信她的话,于张玉娘而言,木梨就是她活下去的一切。 “娘,我会很努力的学医,虽不求当个出名的女医,但也要能赚钱养活得了娘,我听村里的老人们说,女子无论嫁人与否,都该有一技之长,不能叫自家男人给看低了。” 她想说,无论将来嫁个什么样的男子,身为女子,都要活出自我,不做菟丝草,不依靠男人,自己的小日子才能过得随心所欲。 况且,有自己事业的女子,比依附男子而活的女子,更加有魅力。 “娘,我好像有点明白,为何继爹会相中您了。” 张玉娘笑道:“管着我们的鸨妈并不坏,时常会提醒我们,即便做了青楼女子,也需有一技之长,不管是哄男人也罢,唬他也好,最终的目的,就是让我们出了那楼,一样能保护好自己,能长久的活下去。” “娘,您为何选择偷学女红?”木梨不解。 张玉娘笑了,道:“鸨妈她应该是知晓的,只是并没捅破这层窗户纸,娘原本也只是在琴棋书画方面努力,那些教我们的女先生里,教画画的那位,其实最出色的却是女红,并非画画,后来有了你,总要给你裁剪、缝制小衣裳,这些全要学到女红,少不得又要拿了银钱,重新拜那女先生为师,跟着她学些复杂的针法。” “难怪娘每回去县城回来后,就能随手画出好多花样子。” 所以,张玉娘才很得镇上绣坊老板娘的看重。 木梨也因为这次的交谈才晓得,绣东西,不光要好丝钱,还要好的工具,绣花架子,好的料子,绢、纱、锦缎,不拘哪一种。 只有配了好的东西,绣出来的东西才值钱,更莫要说绣屏风了。 张玉娘说到这儿,笑道:“不过,我家闺女这般努力,娘也要越发勤快些才好,等攒够了钱,重新买个绣花架子,到时,绣一张屏风,就能换十多、二十两,甚至百两不等,你想要的地主婆生活离我们不会远了。” 木梨想说,她靠自己也能干的。 话到嘴边,终还是没说出口,她想明白了,事实胜于雄辨! 为了让离方相信自己的话,木梨这两日异常勤快,以至于张玉娘不得不怀疑,是不是那天自己一不留神,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她一边搓洗衣服,一边暗戳戳的想,难不成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木梨压根儿就不知自家老娘,已经陷于深深的自责之中。 趁着天气不错,她又背着小竹篓出门挖草药了,掐指一算,这一回天放晴已有七八日,她有点担心老天随时会翻脸。 木梨挖了一上午的草药,看看篓子里已经堆满了。 挖好的草药都被她清理干净,去了泥,再小心的摆放好。 抬头看看天,发现已近正午,若再不回家,估摸着张玉娘要出来寻她了。 她弯腰低头,将最后一株草药放进篓子里。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你这是做什么?打猪草?” 木梨不由眼前一亮,笑弯了眉眼。 转身站直身子,娇娇糯糯地唤了一声:“离方小哥哥。” 声音清脆,笑声干净悦耳。 离方伸手指了指她篓子里的东西,又道:“打猪草?” 他的眉眼间隐隐有点怒意。 木梨不曾察觉,依旧笑嘻嘻地道:“才不是呢,打猪草的事,一惯是木永为在做,一个他是男娃娃,力气大,二个,我娘说,男娃娃不能太娇惯,否则长大了没出息。” 离方答:“理他做甚?” 木梨先是一怔,后又笑道:“不行的,没办法,我娘若一点都不管,少不得又要被邻居们拿来说事,更何况,我继爹也会指责我娘的。” 除非张玉娘能带着她单独立女户,否则,张玉娘只能憋着气帮着管教木永为。 但也不能管得太狠。 离方侧头想了一下,木梨猜,他肯定想不明白的。 “我这个不是猪草,是草药呢。” 离方伸手轻轻翻看了一下篓子里的东西,他先是点头,然后又接着一阵摇头。 “这个,鱼腥草,我到是知道一点,可清热解毒,我们乡下人夏日生了疮毒,可服之消肿。” 木梨笑道:“鱼腥草和蒲公英一起入药,服用,效果更好,和黄连搭伙入药,可治痢疾。” 离方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伸手从篓子里取出一物,道:“我刚在那边瞧见,你一直在挖这个芦根,我只知道芦苇丛里多野鸡、野鸭蛋,却不知,这个有何用?” 他伸手拉起木梨的小手,将芦根轻轻放入她手中,道:“你说给我听听,我便信你是小女医。” 木梨大喜,自己的计策还是蛮管用的。 “芦根,性寒、味甘,可以清热败火,入药,主治肺热多痰,咳嗽、呕吐等,当然,这个还需得与其它药一起搭配使用,而且,这些药,也需炮制过后,方可使用。” 不待离方再开口,木梨又伸手指向自己身后,又道:“这个野草你应该认识吧。” 离方的嘴角微微抽动,但凡调皮点的,谁没吃过那苦头。 “这个是苍耳子,怎地,难不成这个讨厌的东西也是药?” 木梨行至那几株植物跟前,伸手轻轻摸了摸,笑道:“但凡有不利之地,必有可克之物,咱们这边属水乡,四野多行几步,不是小河,就是沟渠,这样的地方多湿气,也多风湿,苍耳子入药,便能袪风湿、止痛,但这物又有毒,尤其是最喜欢粘人头发的苍耳子毒性最重,不是老中医,轻易不敢用的。” 离方像是看什么稀奇宝物似的,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才道:“我信。” 木梨不由莞尔一笑。 小爪轻轻握紧,胜利! 离方又道:“那我该从哪儿下脚?” 木梨眨眼,几个意思? 第四十五章 他不喜欢 离方有点不好意思,耳根子发红,答:“怕踩坏你的草药。” 木梨不由越发笑得开心。 “无妨,这些草药生得贱,风吹雨打都奈何不了它们的,即是长在野地,自然能扛得起我们的踩踏,莫要担心。” 离方点头。 “你怎地会信那人是老神医?” “你说我师父吗?久病成良医呗,我吃的药多了,有时也会听鲍郎中说这是何药,那又是何药,听得多了,也就记住了一些,后来,我便拿这些去考我师父,她都一一说出来了,即然懂得这些药理,我自然信她的。” 系统表示不服:“本欲姐哪里老了,啊?貌美如花,前凸后翘,烈艳红唇,说的就是我。” 木梨假装没听见,继续与离方说话。 “离方小哥哥,这回你信了吧。” 离方的眼神微变,后答道:“叫哥哥。” 他不喜欢那个“小”字,这会让他总想起男人行不行这个问题,若叫离方哥哥,未免又太疏远了点。 木梨不清楚他心中的那点小九九,笑道:“那不如这样,我以后叫你小哥哥,可好?” 这可是前世萌妹子们最喜欢的称呼。 然而,离方瞬间黑脸,转身离去。 招呼都不打一声。 木梨伸手刨后脑勺,想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他了。 “哎,咋就走了,我还没问他呢,不是说好一起坑那朱婆子一回的么?” 木梨抬头瞅瞅天色,估摸着村里的人都快要出工了,她匆匆收拾好东西,背着篓子抄小路快跑回家。 长长的麻花辫一甩一甩的,在她的小肩膀处蹦哒的可欢快了。 远处,拐弯处,离方从一棵粗壮的老树后走出来,薄唇紧抿,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木梨不曾留意到身后,一路小跑着回到家中。 钻进灶屋里一口气连吃了两大碗冷茶。 张玉娘不在家,不然,定要骂她两嗓子的。 木梨将篓子放在墙角,感觉自己累的不行,又加之先前一阵急跑,这会子只觉得胸口又麻又痒,连着又猛咳一阵。 “哎,小梨花,你身体还很虚呢,干啥跟后面有鬼在追你似的,跑那么快做什么?回来又怎样,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千金忍不住抱怨她,又道:“哦,哦,你心跳一百零六了呢!” 木梨回了它一句:“还死不了。” 便跑回自己房里脱了外衣,扯开被子蒙头大睡。 她是被一阵鸡鸣鹅叫声给吵醒的。 木梨穿上外衣走出去。 张玉娘正端着鸡食在喂鸡。 “娘,您去哪儿了?” “哎,家里那根最细的绣花针不知搁哪里了,没有找到,我便去镇上又买了一包绣花针。” 张玉娘说完,又看向她:“才起来?” 木梨嗯了一声,又去将篓子里的草药清洗干净。 木永为回来的时候,一身脏兮兮的,今儿不知又跟谁打了一架,脸上破了皮,眼角青了一块。 张玉娘和木梨都不想理他。 他自己到也晓得,去打了盆水洗了脸,正要将脏衣服换下来。 张玉娘说道:“这会子换啥换,等吃过晚饭了,洗澡。” 木永为对于洗澡一事,非常抗拒,没有别的原因,就是不想洗。 张玉娘一听,来火了,将喂鸡的瓢往旁边一扔,怒道:“你看看你耳朵后,颈上,全都黑漆漆的。” 木永为梗直了脖子,反驳道:“我就不洗,洗不是这样子的。” 木梨撇他一眼,骂道:“你着实欠打。” 木永为反骂她:“你个小屁孩,懂个什么东西。” 木梨冷笑:“你恶不恶心,你自个儿瞧不见,咋不瞧瞧你的那些小伙伴,一个两个,满头都是虱子在爬,光想想都叫人想吐呢。” “也对,你算个啥东西,除了尽丢你爹这个秀才的好名号之外,你木永为也干不出啥好事来,娘让你洗澡,自是要让你白白净净的,好叫旁人高看你一眼,你呢,当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好的不学,尽学些坏毛病。” “我才没有他们学。”木永为死活不承认。 木梨继续冷笑,道:“你不学,那是他们学你咯?你不承认也没关系,横竖你就是个邋里邋遢的,跟那些叫化子差不多。” “我才不是叫花子,还有,木梨,我告诉你个小屁孩,老子才不是烂泥,你下回若再说......” 木梨拿着小锄头站起来,朝他挥了挥。 “再说又怎地了?莫非,你又皮痒痒了?” 木永为快被她给气死了,说又说不过,打又打不过。 “你看看你闺女,她又欺负我了。” 张玉娘鄙视他:“啧,你是在跟我告状么?” 木永为才发现,自己好像找错了对象。 “木梨,你个小八婆,你给我等着。” 木梨才不怕他。 “你让等,我就得等?凭什么?你脸好大哦!” 木永为觉得自己快被她给气得吐血了。 “我不跟你说了,你个小娘们就会胡搅蛮缠。” “啧,有理说不清的是你吧,木永为,你的书都读到牛肚子里去了么!” 木永为头一回觉得,还是落水前的木梨要讨人喜欢多了。 虽然,他挺看不上她以前那动不动就一副好欺负的样子。 在吃晚饭的时候,木永为跟木久承告了木梨一状。 换来的结果,却是木久承奖励了木梨两朵粉色的堆纱花。 这让木永为气得好想骂娘。 张玉娘惊喜地给木梨戴上,左瞅右瞧的,最后说道:“哎,小姑娘家家最适合这种粉粉嫩嫩的颜色了。” 木久承点头,打量了木梨一番,道:“待爹爹发了月俸,让你娘带你去街上扯两块鲜艳点的料子做两条小裙子。” 木永为那叫一个眼红呐。 气愤的握紧筷子,怒道:“爹,她才是亲生的吧,我可告诉你,你这辈子统共就我一个儿子,你要不待我好,别指望我将来给您捧灵摔火盆子。” 木久承气得直发抖,他还年轻着呢! 张玉娘忙打岔:“这花儿是哪里得来的。” “是山长夫人从府城给带回来的,听说我有个小闺女,便挑了两朵这颜色的给我,说是小姑娘都喜欢这样的颜色。” 木久承不懂这个,山长夫人怎么说,他便原封不动的将那话转述给张玉娘听。 木永为在一旁越发急得利害,小八婆道行还挺高的,这才几日啊,就将他爹给抢走了。 他坐在那里撩耳挠腮,饭都吃不好。 第四十六章 后娘不是亲娘 木久承瞥了他一眼,道:“梨儿是你妹妹,爹跟你说过多少回了,你是做兄长的,该多多让让她才对。” “凭啥要我让着她,她有娘疼,我还没娘疼呢,您呢,虽是我爹,就晓得打我。” 木久承因为他的话,歇了心中又想打他一顿的想法。 “胡说八道什么,爹、娘都疼你。” 木永为小声嘀咕了一句:“她是后娘,能真心待我好?我要我的亲娘。” 木久承气得快爆了。 “我跟你娘的事,同玉娘还有梨儿没有半点瓜葛。” 木永为眼瞅着木久承看自己的眼神很不友好后。 到也聪明的紧,忙转换话题,着实是那竹条抽在背上的滋味不好受,更是叫他晚上睡不好,那叫一个折磨,他对挨打这事,印象相当深刻。 “爹,奶说,我们家杀过年猪的时候,让给她留半边,说是今年家里过得苦,没钱买小猪崽,让您送半边肉过去。” “什么,要半边?”张玉娘当时就气笑了。 木久承看了她一眼,神情淡淡地道:“爹知道了。” 木梨觉得很奇怪,忙问:“娘,咱家好不容易喂的一头猪,要给杨家半边,这是何道理,她家又不曾出过一文钱铜板子?更不曾帮他打过一根猪草。” 她说这话时,伸手指向木永为。 张玉娘抬头看了木久承一下,不说话,只是夹了一筷子肉放木梨碗子。 “鲍郎中说了,你需多吃点肉,身子骨才会真正好起来呢。” 木梨一边眯起柳叶眼,吃着香喷喷的猪肉,心里不由犯愁,莫不是杨李氏又在后头搞事情了? 吃过饭后,木梨帮忙收碗快,擦桌子,木久承见木永为坐在那里不动。 心里生出一股无名火,瞪了他一眼,说道:“怎么了,还等着别人来伺候你,有本事,你去给我中个状元回来,我就信你有那被人伺候的命。” 木永为不服气,顶嘴:“中就中,谁不稀罕被人伺候着,我要是中了状元郎,再也不用天天出门打猪草了。” 嗯,他的志向相当“远大”! 木久承气道:“你即然不想当喂猪佬,那你怎就不肯好好念书。” “我这就去念,还不行么?”木永为说完,撒丫子跑开了。 木梨拿了扫把、簸箕进来扫地。 张玉娘对木久承说:“要不,你去把碗洗了,我这手要是弄糙了,就不能做绣活,长了倒刺,极容易将好料子勾脱丝的,你如今有了差事,我就寻思着,咱俩好好的努力几年,到时,重新置办了田地,房产,有了余钱,也能请得起煮饭婆子,孩子们那时也大了,不大适合做这些的。” 她却不肯直白的说,木永为就是为了逃避不洗碗,才找在这时挑事的。 而木久承怎可能不知道,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木永为寻了借口躲开洗碗一事。 张玉娘同样心疼亲闺女,自然也不会要她这个最小的去干。 木梨觉得自己娘眼里的笑意淡了许多,不似今日白天那般明快了。 木久承的眉头紧紧拧成一团。 他将目光移到正在扫地的木梨身上。 张玉娘的眼神瞬间冷了。 木久承再次看向她的,她依旧笑得很温婉。 “梨儿,莫要扫了,让为娘来扫,你本就身子虚得利害,哪里吃得消做这些事。” 木梨感觉自己的确做得有点吃力,停下来时,已微微喘着粗气。 可把张玉娘给心疼坏了。 “乖闺女,你怎地了,咋脸色白成这样,可是又觉得嘴唇发麻,头发晕了?” 木梨本想说就是感觉有点累。 忽然惊觉,自家娘老子是在悄悄给自己使眼色?! “啊?!娘,咱家屋子怎地在倒下?” 张玉娘蹬蹬蹬地跑过去,伸手一把搂住木梨。 “乖闺女,娘这就背你回房去躺着。” 说完,扯下她手里的扫把,顺手就塞给了木久承。 木梨觉得张玉娘是故意的。 其实,两人都存了私心,木久承觉得自己有差事了,腰杆儿能挺直了,就不再愿意让木永为帮忙做家务活了。 张玉娘一瞧,心里动了气,好你个木久承,还跟她耍起花枪来了。 老娘是什么地方出来的,若连这样的花枪都瞧不明白,还不如找块豆干撞死算了。 于是,她也跟着耍了一枪。 一阵风似的,背着木梨闪人了。 谁爱扫地谁扫去,谁爱洗碗谁洗去。 厢房里,木梨悄悄问张玉娘:“娘,干啥要我装头晕?” 张玉娘怨气挺重的。 “他的小算盘打的到是挺精的,肯定是有人在背后嘀咕了你娘的坏话,又加上,他如今有月俸了,就可以不将娘放在眼里了,呸,天下读书人一个得性,即迂腐,又酸臭,还自识清高。” 木梨懵了,那您还嫁给他干啥? “还有,明儿你莫要早起!”张玉娘想了想,又嘱咐她。 “嗯?”木梨不解其意。 张玉娘小声与她咬耳朵:“乖闺女,这半路夫妻啊,都跟防贼似的不说,后娘可比后爹难做多了呢,娘啊,这辈子就盼着我家闺女能堂堂正正的嫁人,找个门当户对的就成了,娘也不指望你将来嫁个高官,又或是有万贯家产的,那样的人家太富贵,咱家高攀不起,也不要去高攀。” 木梨想了想,大抵她心里很难过吧,因为木久承刚才态度。 她拿滑嫩的小脸蹭蹭张玉娘的颈窝处,小声说道:“娘,我们不稀罕人家的万贯家财,哈,早晚,你闺女给您挣下万贯家财,不管旁人怎么说您,在我的眼里,娘是全天下最最好的娘亲了。” 好吧,木梨忍着一身鸡皮疙瘩,给张玉娘狠灌了一大碗鸡汤。 张玉娘原本阴沉沉的心情,刹那间就阳光明媚了。 “乖闺女,你有这份心,娘就已经很高兴了,记住娘的话,明日莫早起。” 木梨悄悄问:“娘,为啥?” “嘿,你爹是秀才,脾气臭着呢,今晚这事儿没完,你等着瞧,木永为以为寻了个念书的借口,就可以逃掉洗碗,看老娘怎么收拾他。” 张玉娘虎着一张脸,心里老气了。 木梨睡下后,张玉娘这才离开她厢房。 回到正屋时,木久承已经扫了地,正坐在房里吃茶。 见张玉娘紧绷着一张脸走进来。 他也没吱声,两人依旧冷战着。 一夜无话,第二日,木梨睡到自然醒。 她起来时,木久承已经去镇上私塾了。 木永为正拿着大扫把在扫院子,看到木梨起来了。 恶狠狠地瞪她一眼。 第四十七章 好气哦 木梨当做没看见,跑去寻张玉娘。 “娘,娘!” 张玉娘从房里出来,见她起来了,笑道:“娘给你留了早饭,快去吃,昨儿鸡婆子下了几个蛋,娘给你煮了一个。” 木梨看了外头一眼,问她:“娘,昨儿的碗谁刷的?” 张玉娘冷冷一笑:“该谁洗就得谁洗,即想占便宜,还不想帮忙干活,哪有那么便宜的事,老娘还想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好日子呢。” 木梨明白了,碗是木永为洗的。 “娘,我先去吃饭了。” 说完,跑去灶屋里,揭开灶上的大锅盖,里头有一碗猪油炒饭,满满的,堆出个尖尖了,另还有一个煮熟的鸡蛋。 她眼珠子转了转,跑到灶屋门口,冲木永为挥挥手:“你过来下?” “干嘛?”木永为清扫好,又将垃圾扫进簸箕里。 木梨发现张玉娘从屋里出来了,笑道:“娘,我吃不下那么多,炒饭闻着到是挺香的,木永为等下肯定还要去打猪草的,不能饿着他,我要分他一半。” 张玉娘先是一怔,后又道:“他今儿也多吃了一个鸡蛋的。” 木梨笑了,又喊木永为:“你吃不吃?” “我吃!”木永为觉得,今儿早上自己刷了一回碗,已经够便宜木梨了,即然她都主动开口了,那他肯定要吃的,不然很吃亏的。 张玉娘看了自家小闺女一眼,到没说什么。 “你一会儿出去么?” 木梨点头,答:“要的。” 木永为这时走过来问她饭在哪里。 木梨瞪他一眼,道:“又想不洗手?” 木永为发脾气了,骂道:“你哪里来的臭毛病,吃个饭还得先洗手。” 木梨继续瞪他:“你洗不洗。” 木永为见她小爪握拳冲自己挥舞,立马怂了。 “行,你大爷我这就去洗。” 张玉娘搬了把椅子坐在台阶上,一边晒着太阳一边准备做绣活,发现木永为虽然嘟嘟嚷嚷的,却被自己的闺女整治的服服贴贴的。 她觉得这样挺好的:“闺女,如今太阳一日毒过一日,莫要跑太远了,觉得不舒服,马上得回家来。” 木梨应了,转身去灶边,从锅里将饭和鸡蛋取出来。 又去开了碗柜,再取了一套碗筷。 木永为进来时,他看见木梨正在分饭。 眼见着她碗里的饭越发少了,而另一个碗里的多不少。 他撇撇嘴,这臭丫头才给自己吃这么一点么? 想想早上那猪油炒饭的香味儿,木永为觉得,他能再吃下三大碗。 木梨看看另一只碗里,又看看自己手中的碗,想了想,再拔了一些到另一只碗里。 木永为急了:“你还拔,到不如不叫我吃算了。” 木梨白了他一眼:“你是饿死鬼投胎么?” 说着,她指了指灶上那碗盛了大半的猪油炒饭,问道:“这还不够你吃么?我自己才这么一点点。” 木永为瞬间不好意思了,也不说话,拿起筷子闷声扒饭吃。 木梨才起来,没啥胃口,就着酸菜吃了一个鸡蛋,再吃了剩下的那一点点。 张玉娘的做的炒饭很香,木永为舍不得一口气吃完,正细嚼慢咽的品尝着。 木梨又起了小心思。 她吃了一口温茶,也给木永为倒了一碗递给他。 这才问道:“木永为,你昨儿咋突然说你外婆要分咱家一半猪肉?” 大抵是因为木梨的主动示好,木永为的心气儿平和了不少。 他吃了一口温茶后,答道:“也没啥,就是我外婆晓得我家喂了头大白猪。” 木梨微微皱眉。 “你能不能过过脑子?” 木永为瞪眼,说道:“你骂我蠢?” 木梨伸手摸摸小鼻子,事实上,她心里的确这么想的。 嘴上却道:“我没有,是你自己想多了,咱家的猪能养肥,最大的功劳在于你。” 木永为被肯定了,心中那叫一个高兴。 眉飞色舞地告诉木梨:“那是,我每回在外头耍时,都会悄悄留意哪里的猪草更肥,长得更好,又能在一个地方,一口气割满所有的猪草,你瞧见过吧,我每次背回来的猪草,都将篓子给塞得满满的,一点空隙都不留的。” 木梨点头,答道:“木永为,其实你好好说话的时候,真的挺人模人样的。” “木梨,你又骂我。” 木永为气大,好想将手里的饭碗丢开,但是,这猪油炒饭真的好香哦,真的舍不得。 “我没骂你,你好好说话,我干啥要骂你。”木梨绝对不会承认,她在忽悠木永为。 “那我不冲你发脾气了,你说说看,干嘛说我没过脑子?”木永为决定了,他不能做木梨嘴里的那只“狗”。 “你咋不想想,你辛苦忙碌一年才养大的猪,我跟我娘又不贪你的,况且,我娘早放话了,说这猪留到过年直接买给屠户换了银子,来年好送你去私塾念书,你就没想想为啥?” 木永为这事,他还真不知情,他问木梨:“你没哄我玩?” 木梨冲他翻了个白眼:“哄你的确好玩。” “你!”木永为又被气到了。 木梨又道:“你还信不信!” “你难不成没发现,你被人当枪使了?” “我没!”木永为拒绝接受,这比直接骂他蠢,还要叫他难受。 木梨不同他争执,又细言细语道:“你不妨多想一想,一头猪全卖了,才够你的学费呢,若自家杀了再卖,本村那些人,几个兜里能拿出铜板子来的,赊帐的怕是有一大串,过了年,你要念书,这笔钱收不回来先不提,就只单单说,若叫你外婆家分走一半,你这书还念得成吗?” 木永为脑子犯晕了。 伸手挠挠后脑勺。 “是念不成的,那怎么办?我外婆待我挺好的,她开口了,我自然是要给的。” 木梨恨铁不成钢,她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咋还琢磨不明白呢。 “爹爹教你我念书,这是理所当然的,而你外婆非要将你的表兄弟们给塞过来,爹爹白日在书塾已经够辛苦了,回来还要教好几个,你说他是不是会更累?” 木永为更听不明白了,问道:“你不是说猪肉的事么?怎又扯到这事上了。” 好像,我的确不该擅作主张的,让我爹爹为难了。” 木梨原本的话已到嘴边,听他这般承认自己的过失,遂又将原话给咽回肚里了。 第四十八章 欠骂 木梨觉得自己的小心肝都快气炸了。 “两件事是同一个道理,一个因为你事先没问过爹,让他多添劳累,另一个,家里的猪一直是你在养,辛苦劳累一年才换来的结果,说白了,你俩就是在给她白干活,还要自带口粮的那种,她不心疼我们爹且不说,口口声声说最看重你这个外孙子,我就不信,她心里不清楚。” 木永为沉默了,半晌后这才势弱地答:“我外婆也对我很好的,但凡家中有点好吃的,都会瞒着我表兄弟,给我单独备一份。” 木梨伸出小爪摸胸口,一边安慰自己:“莫气,莫气,气坏了小身板不值的。” 随后,她深吸一口气:“你外婆要猪肉,是不打算给银子的,如此一来,你就上不成学,你将来就当不了秀才,我且问你,天天顶着大太阳天出门打猪草,不晒么?” “咋就不晒,都快晒死了。”木永为一想起这事,他就很抗拒,如果可以,打死他都不愿意去打猪草的。 木梨的眼里闪过一道亮兴,笑眯眯地道:“去私塾念书,可以不打猪草的,而且,还有香喷喷的猪油炒饭吃。” 木永为眼前一亮,小声问:“有没有肉包子吃?” 说到这儿,又道:“我可以与你分食的。” 木梨抿嘴轻轻一笑,答道:“自然是有的,说实话,爹爹在外头当差一天,本就已经很累了,回来再教我们,他是甘之如贻,是因为,你是他嫡亲儿子,我这个养女,也只是顺带,再说,有人陪着你一起念书,你才会越发念的起劲。” 木永为想想,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是这么回事,但我表兄弟们跟着念,岂不是更好?我能更认真的,不过,经你这么一说明, 或许,有些事,只有亲眼所见,撞个头破血流,他才会记得住。 她的眉心轻轻散开,说道:“算了,这事我先不怪你,待你表兄弟们来念书的时候,你就会晓得的,不过,我提醒你,这也是个好好选人的机会,你即然要念书,总少不了同窗,你且看看你表兄弟们的品性如何,只是这想法,你需得给我藏心里,若是当着他们的面说出来,信不信,我会揍得你连爹娘都认不出你来。” 说到这儿,她又生怕木永为听不懂:“你外婆之所以那般肯对你好,是因为,爹爹每回卖字画回来,总要被你外婆分走四成的铜板子,你可晓得?一两个鸡蛋能值几个铜板子,况且,她也不是次次都煮了给你吃吧,只是有求于你时,才会给你煮,是不是这么回事?” 木永为细细一想,似乎木梨说的没错,又很惊讶:“你偷偷跟着我?” 木梨恨恨地瞪他一眼,怒道:“我吃饱了撑着了,就我这小身板,能跟得上你的脚步?” 木永为忘了木梨揍他时的大力气,很是认同的点点头。 “那你说我外婆的事,莫不是,是想说我那几个表兄弟也贪钱?” 木梨还挺意外的,以为他又会想不明白呢。 “你自个儿且先等着看吧,你外婆只说让爹爹教他们,可有说过要给束修?” 木永为回想了一下,答:“不曾?” 木梨的小眉头皱得更紧了,却不肯再说他表兄弟的坏话。 “对了,你还不曾告诉我,你外婆为何突然开口找你分猪肉,还狮子大开口的要一半呢,她应该是晓得我们家养了头猪的。” 这事儿,木永为晓的。 “好像是朱婆子告诉我外婆的,说是我家的猪老肥了,过年除了留给自家吃的,剩下的听说全都会卖掉,然后,我外婆说时常在我耳边念叨,说是家里穷的不行,今年也没钱买猪崽,过年还不晓得有没有肉吃,后来,不知怎地,就说要我跟我爹说,她要一半的,说是做了腊肉冷烟熏起来,到时好留了给我吃。” 后面的话,木永为没有再说出来。 他凭直觉认为,若说出来的话,眼前的木梨肯定会炸毛的。 木梨冷冷一笑:“这小算盘还是打的蛮精的,我娘连自家都舍不得吃一口,想拿去卖活猪,你外婆还真想的周到,连这个都安排好了,木永为,你脑子是木榆做的么?” 木永为不高兴了,说道:“木梨,你咋又骂我,我不说,你骂我,我说了,你还骂。” 木梨白他一眼,答:“因为你欠骂。” 这事儿明摆着是朱婆子在中间挑拔离间,杨李氏太贪心,想占木永为的大便宜。 “行了,你吃完了,把碗刷了,再去打猪草。” 木梨将碗筷朝他一推,撒丫子跑人了。 木永为回过神来时,她已经不见了踪影。 “哼,看在这大半碗猪油炒饭的份上,小爷今儿就帮你把碗给刷了。” 木梨躲在屋外窗下,偷听到他的话,不由抿嘴轻笑。 这样的开始似乎也很不错。 木永为的心情还算愉快,洗过碗后,他这才背着篓子出门打猪草,临走前,竟然头一回很主动的跟张玉娘打招呼,还说,自己会赶在吃午饭前回来。 张玉娘惊奇地瞪大了双眼,如同见了鬼一般。 木梨笑嘻嘻地跑到她身边。 张玉娘很不确定,遂问她:“刚才那个是木永为?” 木梨点头,说道:“娘,我也要出门了,娘记得帮我翻一下大竹盘里的草药。” 张玉娘应了,又问:“这一天两天的还好,若天天往外跑,晒得跟个墨碳似的,娘却很不情愿的。” 木梨也很发愁,她暂时还没有寻到轻松点的来钱路子,只能靠着自己的双手勤劳致富。 “娘,爹前先日子教过我跟木永为四个字:天道酬勤,您瞧,连老天爷都只喜欢勤快的人,只要我再努力那么一小丢丢,我跟娘的日子肯定会越发好过的。” 张玉娘一想起自家闺女喂过的那碗心灵鸡汤,心里就美的不行。 伸手替她理了理衣服,说道:“你刚才同他说了什么,还有记得早点回来。” 木梨将两人的对话告诉她,笑嘻嘻地道:“娘,你放心,他会学好的。” “小孩子本无辜,偏有人总想将自己的想法强加于他们身上,所以,木永为有时做了不对的事,说了不对的话,咱们莫要太放心上,大不了,将他当成隔壁邻居好了,你也莫要对他抱很大希望,杨家那边都是些什么德性的人,娘比你清楚太多了。” 第四十九章 摸上门去 木梨不好说什么,又怕张玉娘不开心,笑答:“娘,我晓得的,木永为若同我们关系缓和了,爹爹见了,想必会很高兴。” 张玉娘闻言一时陷入沉思中。 木梨见了,也不惊扰她,悄悄背起属于她的小竹篓,准备出门去了。 张玉娘没注意,木梨的篓子里没有放小锄头的。 木梨今儿出门,并不是真的要去挖草药,而是去寻离方。 记忆里,离方是单独住在村头后面不远处,他并不曾同自己的养父母住一起。 木梨想起来了,好像是他后娘进门没几年,就打发他搬到老屋这边来住了。 说是一家子挤一起,他又年岁渐长,着实很不方便,就让他单独搬出来开火了。 她背着篓子,沿着一条小路慢慢地往西行,在村口是看不见离方住处的。 小路在一处老树林那里拐了一个九十度的大弯,离方住的屋子,就藏在那边老林子后头。 木梨只听人说过,今儿,还是她头一回来这里。 最近气温适宜,小路两侧狗尾巴草跟疯了似的,可着劲儿猛长,都快齐木梨脖子高了。 离方的住处是用木槿夹的篱笆,又设有半人高的竹门,院子被整得很平,入眼的茅草屋并不大,只有三间。 一间灶屋,一间堂屋,还有一间是睡觉的房间。 她背着小篓子站在门口纠结着,要不要进去。 “来了,为何不进去?” 声音清清凉凉,如同晨曦里的露水。 木梨回头,笑道:“我正在犹豫,不知家中可有人。” 离方上前推开院门,木梨走进去才发现,院子的西侧,竟放着两个石锁,一大一小,还有一根粗木头两端,各放着一样大小的石墩。 瞧见她满脸好奇地打量院子里,离方指着那些石器道:“平日里,我就是用这些练力气的。” 木梨伸手指着屋子东侧的一大片地方,道:“怪浪费的,怎地不刨出来种点黄瓜、豆角呢?” 离方想了想,点头道:“好!” 木梨笑道:“我是觉得可惜了,多种点菜,自己也够吃的。” 离方又答:“我没太多空闲,况且......就算我弄了,多半也是会被我那小娘弄回家里的。” 木梨才想起来,离方早些年,一直都是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 “是我没想那么远。” 离方并不在意,问:“我瞧你过来时,好像并不开心?” 木梨瞪圆了好看的柳叶眼,问:“你先前在哪里,我怎么没发现你哦?” 离方帮她取下小竹篓,又将自己的大竹篓取下来:“我在不远处的河滩边挖芦苇根,你瞧瞧,这些能行不?” 他边说,边将芦苇根递给她看。 芦苇根被他清洗过了,木梨拿回去后,再过过水,稍微洗一下就可以。 木梨认真看过后,道:“你做的很好呢!你那日不过才看了一眼而已。” “这个很简单,我力气又比你大,正好你要这个,我今儿有空,便一早去河滩边弄这个了,你莫要觉得不好意思,我是去那边掏野鸭蛋,取筌子的,一会儿,你带点黄鳝回去,今天收获不少。” 木梨谢了,说道:“这个芦苇根,你可以自己晒干后,拿去给鲍郎中换铜板子的。” 离方将芦苇根全都搬到她小篓子里,笑道:“我用不上,不过是等黄鳝进筌子时,顺手挖的。” 他见木梨还想拒绝,又问:“对了,你特意来寻我,必是有事,可是遇到何难题了?” 木梨没有留意,离方说话时,并不像一般乡下人那般粗俗。 “哎,说起来话长,那个朱婆子当真可恶,上回坏了你我的名声,这回,又来搬弄事非了。” 接着,她将从木永为处听到的事,一一告诉了离方。 小爪紧握,小眼儿一眯,薄怒道:“太气人了,这婆子的嘴,咋这么碎呢。” 离方觉得她这样子煞是可爱,伸手揉揉她的头发,笑道:“我想起来了,曾应过你的,要帮你想法子坑朱婆子。” “什么帮我,咱俩可是说好了的,要联手一起坑她,她又不是只说了我一个,还是说,你觉得我是姑娘家,吃亏了就吃亏了。” 离方忙摆手,道:“我没说。” 他伸手冲她招招手,示意她靠过来点,这才附耳小声道:“朱婆子这人十分贪心,又很小心眼,记仇得紧,但她的两个媳妇儿不是省油的灯,家里一天到晚吵个不停呢,她的两个媳妇心中早生怨恨,只恨不得将朱婆子给赶出门去。” 木梨皱眉道:“我没想过她老无所依,我只想着,她坏我的名声,我便要还上这一口,她挑拔离间,搅得我家里人心中不痛快,那我也要让她心中不痛快才好。” 离方点头,笑了:“如你所愿。” 原来,他这段时日,竟是去暗中打听关于朱婆子家的事。 朱婆子爱到处乱传别人家的家事,着实招人恨,因此,离方打听起来并不费劲,自有人将朱婆子祖宗十八代的事都给翻出来了。 “十日后,便是清明,你且等着瞧。” 木梨要自己挖坑,离方不让,说这不过是小事一桩,让她坐等看戏就行。 “看戏,难不成,你准备放大招?” 离方却不肯言明,只卖了个关子,让她等着就行。 木梨同他说了一会儿话,这才辞行。 离方见了,才发现自己招待不招,忙道:“你等等。” 他说完转身就往外走,木梨叫住他,问他干啥去。 离方答:“买瓜子。” “我不吃的,我这就要回去了。”木梨拒绝。 离方想了想,跑去屋里拎了小腰篓出来,将装到的黄鳝倒进去,又捡了几个鸭蛋给她。 木梨忙摆手:“我怎好意思要你这个。” 离方眼睛亮了亮,答:“一块儿算。” “那好吧,黄鳝应该贵很多吧。” 木梨看了看篓子里,有一条最大的,约莫快三两了,有两条大概二两多,剩下的都不大。 “二十文。”离方答。 “哦,你说这黄鳝能卖二十文?” 离方点头,木梨接过东西,又再次叮嘱他莫忘了坑朱婆子的事。 离方自是应下。 她背着小篓子,拿着黄鳝和野鸭蛋回了自家。 才一进门,便发现张玉娘垮着一张脸,很不高兴的坐在那里发呆,连她平日里最爱做的针线,也都给扔一边了。 第五十章 坏消息 木梨买着篓子跑过去献宝:“娘,您看。” 张玉娘瞟了一眼,皱眉问:“你又碰到离方那孩子了?” “嗯,说好了的,回头,我赚了银子,一块儿跟他结帐。”木梨将手里的东西交给她,自又去放下小背篓。 “娘,您怎地了,我瞧您不大高兴呢。” 张玉娘正低头看腰篓子里的黄鳝。 头都不抬地答:“木永为他外婆刚上门了。” 木梨一听,心中老不痛快了,问:“她又来干什么,莫不这会子就想分半边猪肉去?” “我呸,老娘连根猪毛都不会给她的,她姓杨,我冠夫姓,姓木,老娘喂大的猪,关她家什么事,因为木永为,这才给她一丢丢小颜色,她到器张着开起染房了。” “娘又同她吵了?”木梨又接着道:“她来,您下回莫理她,您不待见她,她总待在我家,也会觉得没意思的。” “是我要吵的吗?是她利害得狠呢,还把这里当她闺女夫家,呸,老娘当真恨不得撕烂她那张臭嘴。”张玉娘窝了一肚子火。 忍不住同木梨抱怨:“你以为她来是干啥,还不是上门来占便宜的,听说你跟着念书识字,左一句,闺女是赔钱货,右一句,学了也是白学,将来,还不得连人带一肚子书去了夫家,没的白白便宜你夫家的人,呸,她以为她是谁呢,她就是个臭不要脸的。” 木梨忍不住皱眉,又问:“这么说,木永为的几个表兄弟要来咱家跟着念书咯?” 张玉娘的眼里闪过一丝怨恨,答:“自然是,说是今日就会来。” 木梨走过去,挨着她坐下:“娘,您莫气,我出门前不是跟您说过了么,我已经跟木永为先说了,有先入为主的观念在,他们几个肯定会耍不到一块儿。” 木梨心想,即便能耍到一块儿,若杨家当真还把这儿当自家,那可就怪不得她不客气了。 “娘,我们先瞧瞧再说,没准儿,那他的那几个表兄弟是争气的呢,待以后有出息了,肯定也会要念叨娘一声好的。” 张玉娘脸上的怒气到底还是散去了些,不情不愿地答:“但愿跟杨李氏不是一个脾性。” 木梨又问:“她可说了有几个,哪些人?” 张玉娘本不想答,可又不忍自己的闺女失望,便道:“木永为的大舅杨迎贵,生有三个儿子,杨大喜,杨二喜,杨三喜,这仨,没一个是省油的灯,外加木永为的小舅舅杨来贵,比杨大喜还小三个月,听说,在外头名声很不好。” 木梨很惊讶:“娘,您和我没来这家里前,爹应该同他们打过交道的,不可能不了解他们是什么脾性。” 张玉娘冷冷一笑:“哼,我到想多嘴说两句,可回头又想想,我还是在他跟前,莫讨那个嫌了,他还不知怎么猜忌我这个当后娘的,我多一事还不如少一事,自己图个轻松,横竖他撞了南墙自会回头。” 木梨闻言若有所思。 “娘,当真没有法子么?我是说,您带着我单独过。” 张玉娘气笑了,道:“你当世道真的很安稳,家里若没你爹这个男人撑着,你信不信,白天咱家会安宁,可到了晚上,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偷鸡摸狗的,全都会跑咱家来,甭想过一天安生日子,转过背,还要被人戳脊梁骨呢,不说那些人有多坏,却只会指责我们做女子的不守妇道。” 事实就是这么现实,女子生存不易。 在这样的古代,不依附于男人的话,势必寸步难行。 “娘,我晓得了。”木梨说完,便拿起篓子去井边舀水清洗。 张玉娘不懂这个,所以并没怀疑木梨为何短短时辰内,就能挖到这许多芦根。 木永为打完猪草送回家,扔下镰刀就准备往外跑。 张玉娘叫住他:“又躲哪里去,快些把那猪草全都剁了,再丢到大锅里,中午煮饭时,正好一起煮了。” 她说到了这儿停了停,后又觉得木梨先前的话颇有道理。 最终,又补了一句:“猪崽子吃的多,才能换更多银钱,你念书的束修要不少的。” 木永为难得的没有反驳,很听话的进灶屋,摸了一把旧菜刀出来,又拎来一个大木盆,丢了块不大的厚木板进去,挥着旧菜刀,嚯嚯嚯,快速地剁起猪草来。 那股干劲儿,至少,张玉娘来木家这么几年,从来没见过他如此卖力干活的。 木梨见了,笑道:“哎,木永为,你这手速可以啊,咱家的猪养肥点,能多换点银钱,若有余钱,说不得,还能多买块墨条呢。” 木永为停下动作,看了木梨一眼,答道:“在家还是用沙盘,若有多的银钱,让她给你扯块好布,做件暖和的新袄子,甭以为我是对你好,看你那风吹即倒的小身板,我怕冬天你被大风吹走了,爹爹少不得,又要将我打一顿,怪我没看好你,准厚实点,不容易被风刮跑。” 木梨抿嘴轻笑,别扭的小孩。 “哎,对了,我娘刚才说,你外婆先前来了,说是,你的表兄弟们,连同你的小舅舅,下晌时,都会到咱家来跟着学习识字。” 木永为嗯了一声,他犹豫了一下,又冲张玉娘道:“先前我回来的时候,碰到了我外婆,她说今日是好日子,她去镇上割了二两肉,让我过去吃午饭。” 张玉娘是个明事理的女子,她同木久承之间的矛盾,并不会牵扯到孩子们身上。 “嗯,你去吧。” 二两肉啊,张玉娘心中表示,如今的她已经瞧不上了。 木梨在那里笑嘻嘻地道:“木永为,考验你筷子功的时候到了咯。” 木永为不解,问她:“什么意思?” “你外婆家多少人啊?”木梨不答,反问他。 木永为掰着手指算了算,道:“我爷奶,小舅,还有大舅家五个,再加上我,一共九个。” 他越说到后面,声音便越小。 他突然意识到木梨是提醒他,人太多肉汤不够分,需得先下手为强。 木永为心中的那股高兴劲儿,骤然退散。 他抿了抿嘴,看了张玉娘一眼,她坐在台阶处,正认真地做着绣活,阳光散在她的身上,有一股祥和、温暖的感觉。 木永为觉得有点扎眼,扭头又去看木梨。 第五十一章 回来了 小丫头梳着又丫髻,一边一朵粉纱堆花,齐齐的刘海下,长长的黑睫毛,像两把轻巧的小刷子。 而她的表情十分认真,正一丝不苟的清洗芦根,不留一点点泥沙在上头。 小手湿湿的,显得更加细嫩纤瘦。 木永为低头看了一眼身侧堆作一团的猪草,继续挥起手中的菜刀,快速的剁着猪草。 他觉得,剁猪草这件事,似乎,也没那么叫他讨厌了。 木梨瞧瞧瞄他一眼,抿嘴低头轻笑,继续忙碌着手中的活计,阳光轻轻洒下,给这座小院里蒙上了一层暖纱,阳光穿过梨树叶再洒在地上,通透的碧绿叶子,煞是好看,如同一块块打磨得很精致的碧玉,叫人瞧了心生喜悦。 木永为今日很主动,他剁完猪草把猪食煮熟,又自个儿搬了木桶舀了猪食拎去喂了。 跟张玉娘报备了一声后,这才磨磨蹭蹭地往院门口行去,一步三回头。 他眼巴巴的盼着张玉娘能开口留他吃午饭。 木梨见了,笑眯眯地道:“今儿离方小哥哥给了我些黄鳝和鸭蛋,我留着晚上待你回来一起吃。” 说到这儿,她又冲张玉娘道:“娘,给木永为一个铜板子吧,让他回来时带点豆干,煮到黄鳝里。” 张玉娘嗯了一声,放下针线活,起身进屋去拿铜板子。 “木永为,野鸭蛋怎么弄了好吃。” 木永为看了她一眼,瘦不啦叽的,小下巴细细的,跟削尖的木根子似的,他记得鲍郎中说过木梨身子骨太虚,要多吃易克化的食物,遂,作答:“还是蒸着吃吧。” 木梨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她记得,木永为好像很喜欢吃蛋皮子煮干咸菜汤的。 张玉娘给了他三个铜板,道:“买两个铜板子的豆干回来,剩下一个铜板子,你自个儿买点瓜子带上门,分食给你的表兄弟们。” 木永为也挺意外的,不过,他更快的是伸手将铜板子接过来,小心翼翼地放兜里。 待他走后,木梨问张玉娘:“娘,您怎地想起要给他零花钱了?” 张玉娘一脸心疼的看着自家忙得团团转的闺女,答道:“他投之以李,我便报之以桃,他最爱吃蛋皮子汤,却非要吃蒸蛋羹,可见,他越发懂事了,晓得替家人着想,我自不介意给他点零花钱的。” 她没说的是,自己身子当年受了很大的伤害,要不是那会子年纪轻,仗着底子好,也不可能安安稳稳地怀上木梨,并且将她给生下来。 这辈子,她已断了再生一个的心思,木永为愿意向她闺女示好,她自然要帮忙推一把的。 她想啊,将来自己百年之后,自家闺女还能有个娘家兄弟做依靠。 中午,木梨和张玉娘刚坐下来吃饭。 一个辣椒萝卜,一个炒青菜,一个干辣椒皮皮大蒜叶炒酱豆子。 “哎,娘,酱豆子啊,好久没吃了。”木梨两眼放光。 酱豆子是要在入冬前后做的,将生黄豆煮至八分熟,放凉晾干水气,在大竹盘里铺上厚厚的干净的干稻草,再将黄豆倒上面,搁到暖和点的屋里,上面再蒙上不用的旧棉被,或是布单,待到长出长长的白霉后,剁了姜混了剁辣椒,再淋上些上好的谷酒,拌匀后,放入坛中,又拿阴干的荷叶封了坛口,盖上盖子,在坛子口的槽口里灌满水,每每水干的差不多时,又需添满。 如此,过段时日,浓香酱豆子就可以拿出来炒着吃了。 木梨记得,酱豆子里还含有丰富的氨基酸,这个适量吃,于身体还是蛮有益处的。 “鲍郎中说,你要少吃坛子菜,不然,容易在冬天又犯咳嗽的。” “晓得了,我只挑一点点解解馋的。” 木梨正回答着张玉娘的话。 外头同时传来木永为的声音:“我回来了。” 他噔噔噔地跑到灶屋里,瞧了眼桌子上的菜,不说话,又跑去灶台将手中拎着的豆干搁灶台上,又上前揭开锅盖看。 木梨打趣他:“咋了,你的筷子功比输了?没吃饱?” 木永为点头,很诚实地答:“灌了一肚子水,今日吃酱豆子啊,我再吃一碗。” 酱豆子很下饭,木永为一口气吃了一大碗红薯饭。 他扭头看了看锅里,又看了看另两人。 木梨可以确定,木永为的确是饿坏了。 “你不是去你外婆家吃饭了么?怎地像饿坏了?” 木永为再不懂事,他也晓得不能在两人跟前说自家外婆家的坏话。 “吃了啊,但我爱吃酱豆子,老远就闻到香气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这酱豆子老下饭了的。” 木梨深深地瞧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饭后,木永为主动说他来洗碗,木梨抹好桌子,又去拿扫把将灶屋里打扫干净。 木永为发现了她做的事,悄悄瞄了她一眼。 咬了咬下嘴唇,鼓足了勇气,说道:“下回,这活我来干。” “嗯?”木梨伸直腰,看向他,眼里满满的不解。 “你个蛋壳壳,我怕你等下又伤着哪儿,回头,爹还不得削了我,你站着莫动,家里的事,我来做。” 木梨越发觉得木永为今日很不对劲。 她将扫把和簸箕放在桌子边,坐在椅子上看木永为洗碗。 目光瞄到灶台上的豆干。 她小声嘀了一句:“哎,这豆干是不是有点多,还是豆干很不值钱?” 木永为瞪她一眼,答:“要你管。” “啧,才觉得你像个哥哥,现下,又原形败露了哦。”木梨不待他反驳,又道:“我去躺会儿。” 说完,转身就跑了。 木永为气闷,加快了干活的速度。 小声嘀咕了一句:“小丫头虽然不省心了点,但其实有个妹妹,这感觉好像挺不错的。” 木梨小歇一觉,起来后去寻张玉娘,木永为又不知跑哪儿去。 张玉娘在台阶处忙着绣东西。 “娘,您怎地不歇会儿,再着急着挣钱,也没必要如此赶啊。” 张玉娘笑了:“也就这回,急着要的东西,赚的工钱也是要多不少的。” 她随后又告诉木梨:“你先前在灶屋里说的话,我听到了。” “什么?”木梨已经忘了自己说过的话了。 “那豆干,娘看了一下,是三文钱的。” 一文钱两块,三文钱自然是六块。 木梨觉得不可思议:“他没有拿那一文钱去买吃的。” 说到这儿,她又道:“木永为今日从外头回来后,很不对劲啊。” 张玉娘柔柔一笑,道:“他不肯言明,莫要去强逼他说出来,没准儿,他憋在肚子里的事,是让他觉得丢脸的事!” 第五十二章 惯子如杀子 木梨猴儿精,立马道:“娘,该不会是他在那边吃了闷亏吧,哼,我早说过了,也就娘心善,才只会嘴上说说他。” “我只是不想捧杀他,惯子如杀子,我能教导他的时候,有限的很。”张玉娘并无坏心。 但她是后娘,能管木永为的地方,并不多。 有杨李氏那样的外婆盯着,张玉娘有心对木永为严加管教,都是不行的。 “那好吧,我不问他便是了,不过,娘,您怎么发现的。”木梨还是很好奇的。 提起这事,张玉娘越发笑的开心了,道:“到底年纪大点,越发懂事了,他刚才出门前,交待说,他去外头寻点野芹菜,让我晚上莫要将野鸭蛋蒸了,留着明日中午我们一家四口吃,晚上就只吃黄鳝煮豆腐,再炒个野芹菜。” 双拐镇环水而居,野芹菜是老天爷的厚赐,在青黄不接时,养活了不少人。 张玉娘心中想到了些什么,她并没有跟木梨明言。 下午,院门被人从外头推开,木久承回来了,后头接着冒出,一、二、三、四、五? 嗯?五个小黑脑瓜子? 木永为从最后面钻出来,大喊一声:“我们回来了。” 木梨觉得他这喊声有点妙,颇有种,大王来巡山的味道。 她笑眯了眼儿,忙迎了上去。 “爹爹,您回来了,累坏了吧,快些将书篓子给我。” 木久承哪肯让她拎,伸手摸摸她的脑头,笑道:“乖闺女,爹不累,这书篓子重着呢,你拎不动的。” 木梨转了转眼珠子,又笑嘻嘻地道:“那爹快些坐台阶上歇歇,我这就给爹倒碗水去。” 任谁家有个这么勤快又贴心的小棉袄,还不高兴坏了? 木久承乐得嘴都合不拢。 木梨跑到灶屋里,出来时,手里端着满满两碗水。 木久承正同张玉娘说着话,木梨慢慢挪过去,将一碗递到木久承跟前:“爹爹,快些吃点凉茶。” 他回过头来,见她端了两碗,不由笑得出声来,越发觉得自家闺女萌萌哒的:“爹爹吃一碗就够了。” 唉,有个这样的闺女,哪怕不是亲生的,他都甘之如贻,愿给她最好的一切。 木梨笑答:“这个是给他的。”她伸手一指木永为。 一侧,坐那里低头抠指甲的木永为,被木久承喊了一声,他才猛地抬起头来。 一对上木梨明亮的眼睛,再低头一看自己的手,糟了,满指甲缝的泥巴。 他慌张地答道:“我吃的,你先放这椅子上,我先去洗手。” 说完,快跑去了井边,自己舀水,洗手,抠指甲缝。 虽然折腾的时间有点长,木久承对于他这个爱干净的习惯还是颇为满意的。 又回头对张玉娘道:“亏得你耐心足,才教他改了那臭毛病。” 木梨悄悄看了他一眼,看来,木久承也挺嫌弃自己儿子不爱干净的。 木永为洗了手,吃过茶,木久承这才叫他们搬了椅子到台阶上,开始了给娃们补课。 木梨的《三字经》已学了三分之一。 她前世本就不是学霸,当然,也不是什么学渣,就是那种默默无闻,飘过的那种。 又加之繁体字笔画多,她学起来才会慢。 但在木久承的眼里,她如此记心与理解能力,忆离神童不远。 木梨胸无大志,只想着多学点字,不做个睁眼瞎之类的。 木久承教六个小孩,却要分三次教课。 相比以前教木永为和木梨,他教的另四个,着实教的很费劲。 《三字经》开头的“人之初”三字。 起码教了那四个不下十遍了,然而,那四个一直记不住。 木久承的耐心已频临爆发的边缘。 木梨已经做完自己的功课,正小手托腮,瞪圆了大眼,认真盯着木永为背功课。 木永为瞧她那一本正经地样子,不由皱眉道:“我背错了?” 木梨摇摇头,答:“不知道。” “那你干啥一直盯着我,搞得我以为自己背错了。” 木梨眨巴眨巴柳叶眼,又答:“我只是觉得吧,我盯着你,你会更认真,更用心些,你不想一入私塾,就很牛气的甩开同窗们一大截么?” 木梨很不客气地给他画了个大饼。 偏偏木永为还很乐意吃她画的饼。 他琢磨了一番,笑得有点惊悚,说:“这么说,我可以在课堂里称王称霸,作威作福了咯”。 他很喜欢做这样的美梦。 木梨歪着小脑袋细想了一下,很鼓励他去做。 “有本事才能碾压你的同窗,所以,木永为你要更努力才行,你若比他们懂得更多,他们自然会很信服你的,况且,你不是想入仕么,没准儿,还能交上几个知心好友,一同努力,一同上京赶考,一起小登科,一起迎娶美娇娘......” 木梨越扯越远。 千金系统捂脸,小声提醒她:“小梨花,小祖宗,你描述的画风,越来越歪了。” 木梨愣住,有吗? 她细细回想了一下,觉得自己没说错,只是说了旁人不敢说的。 对面,木永为已惊的瞪圆了眼睛,木梨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什么话都敢说。 “咳,不许讲小话,还不快认真温习功课。” 木久承已经为自己闺女担忧了,慧极必伤,他宁肯她少思少虑。 木梨坐在梨树下,陪木永为念书,木久承终于忍不住脾气了,冲杨来贵发脾气:“都教过你多少遍了,人之初,性本善,就六个字,你都记不住。” 另一边的杨大喜、杨二喜、杨三喜三兄弟,坐在那里不吱声。 木梨伸手摸摸小下巴,小声同木永为道:“你的三个表兄弟怎么不帮帮你小舅舅。” 木永为撇了她一眼,不说话。 木梨伸出小小手指头,戳戳他胳膊,糯糯软软的声音又再次响起:“木永为,你又想挨揍么?” 明明声音娇糯,木永为却是真的怕她会揍自己。 只见他小声道:“我小舅舅跟我大表哥犯冲,总说不到一块儿。” 余下的,他却不肯多说了。 木梨坐在那里,自行脑补了杨家的一处狗血戏。 “我想起来了,你小舅舅比你大表哥还小几个月。” 这是侄儿不像侄儿,叔叔不像叔叔? 木梨不说话了,拿出沙盘继续默写学过的字。 写了好一会儿,突然听到木永为小声对她说:“木梨,你有没有觉得,今日的晚饭有点晚了?” 第五十三章 理直气壮 “嗯?”木梨抬头看看天色,太阳公公已经滚回家去了,只留有一点点余晖,在西边的地平线处垂死挣扎着。 平日,这个时候,木家已经吃过饭,木永为在帮忙刷碗了。 她将视线移至台阶处,木久承坐在那里生闷气,杨来贵正在那里磕磕碰碰地来回背着那六个字。 她心中窃喜,这才是正儿八经的学渣。 终于有个垫底的了,一时压力全无。 张玉娘的身影出现在灶屋门口,眉头紧皱,一脸的不高兴。 杨三喜眼尖,发现她,忙冲她喊:“玉姨,饭熟了没,我肚子好饿了。” 杨大喜转头看过去,忙站起来,道:“玉姨,可是要吃饭了,我帮你搬桌子,二喜,三喜,还不快点过来帮忙。” 这么一波骚操作,叫木梨看得木瞪口呆。 她有必要怀疑,杨来贵这个学渣是不是伪的。 千金系统乐得不行,说道:“哎,你这个继爹不行啊,这啥眼神啊,招了一群饿狼回来了,你家的米缸要不了几日,就要见底了,我说小梨花,干啥不劝你娘和离了,带着嫁妆远走高飞。” 木梨忍不住问她:“那你告诉我,在这个不能单独立女户的朝代,我娘跟我能高飞到哪儿去?你信不信,离开这个镇子,我跟我娘没准儿就已横尸半路了。” 千金系统闻言,半晌没出声,后又干巴巴地说:“这是个什么破朝代,那位开国皇帝,莫不是因为来自女人的威胁,所以,才立下这般臭规矩的,有本事,让他们男人自己玩自己,让他们自己生小孩,奶小孩,呸,一点女权都没有。” 木梨凉凉地答:“嗯,这是你跟我那万世后的孙孙,千挑万选的‘好’朝代。” “啊,气死本欲姐了,没有女人,他们男人不照要会绝代么,说到底,就是歧视女性,大大要不得。” “不然呢,你有本事让时光倒流,让这朝代的开国皇帝能重头再来过么?” 千金系统不说话了。 半晌后,才道:“小梨花,所以,你要更努力,无论哪个朝代,都是看脸看钱的社会,即便这破朝代待女子不友好,只要你有钱,谁敢真的对你不友好?” 木梨伸手摸摸小下巴,她觉得吧,最终还是要看自己嫁个什么样的人,对方是个什么样的家庭。 “千金啊,我重生一世才晓得,嫁人,不光看对方,还得看他的家庭,难怪古人说,结亲,是结两姓之好,两姓并非指夫妻两个个体,而是指两个家族。” 千金系统显然对这个不感兴趣:“小梨花啊,你需得有长进了,我这里有一套簪花小楷字体,你好生琢磨琢磨,这个朝代,虽然女子地位低下,但好在乡下人家没那么多讲究,你便是弄点私产当嫁妆,旁人也不会说你什么的。” “哎,都快饿死了,哪个还会追着这些不能当饭吃的东西,死不撒手?除非脑子有病。” 木梨想明白了,不管是个什么破朝代,总之,她若有钱,她自会过得潇洒。 “我到是想快些赚多点钱,千金啊,我也想过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好日子呢,可是找钱好难啊。” 千金笑得很嚣张:“要不,你还是从来我吧,这是发家致富最快捷的一条路。” 木梨鄙视她:“千金,你的行为让我想起古代一种光鲜亮丽的职业。” “哦,什么职业?”千金被勾起了兴趣。 木梨答:“青楼鸨妈!” 得此答案的千金系统,表示郁闷不已。 “乖闺女,还愣着干啥,吃饭了呢。”张玉娘冲木梨大喊。 木梨抬头瞧过去,才发现,木永为站着等她。 “那些人就是饿死鬼投胎,去晚了,你可是连根菜叶子都捞不着的。” 说完,他也不再等木梨,快步朝堂屋奔去。 木梨回过神来,跟在他后头小跑过去。 杨来贵带着三个侄儿,已经占据了桌子的半壁江山。 木永为将杨三喜赶开,让他同杨来贵坐一方,见木梨进来,忙招手道:“慢吞吞的,你个瓜牛子,还不快点。” 瓜牛子是方言,他是说木梨动作太慢,像蜗牛。 此时,木久承还没来,正在灶屋里洗手。 杨来贵瞧见了,骂道:“外甥,你蠢啊,她只不过是个讨人嫌的拖油瓶罢了,你要记住,你才是木家下一代挑大梁的,她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后嫁人了,都得看你的脸色过日子。” 木梨对杨来贵的第一印象,瞬间就不好了。 “关你什么事,这是我跟木永为之间的事,还轮不到你来说。” 杨来贵伸手指着木梨,又对木永为挑拔:“你瞧瞧,啧啧,说两句都不行,这般利害,我说外甥,平日里,她不会是都骑在你头上撒尿吧。” 木梨活了两辈子,又岂瞧不出他的想法。 冷冷一笑,答道:“什么叫这般利害,我是打他了,还是骂他了,你摆明了就是在挑拔我俩的关系,再怎样,你也只是舅舅,我同他还是兄妹呢,就算不是亲的,兄友弟恭,相处的比亲的还亲。” 被木梨毫不客气的戳破,杨来贵心中暗恨,越发讨厌木梨。 “哟,你还真不是一般讨人厌,一个招人嫌的拖油瓶,你有什么脸这般理直气壮。” 木梨冷笑,答:“就凭我娘靠着一手绣活,养着这个家。” 杨来贵当真恨不得上前扇她两耳光,这个死丫头的嘴也太能说了。 “死丫头,我四姐夫能耐着呢,要不是被你那做妓子的娘给拖累了,他能连着几年丢了那教书匠的差事吗?我呸,不就是捏针绣花么,当老子不晓得,成日打着这个幌子,指使我外甥做这做那的,当真把他当奴才子使唤。” 木梨呛他:“我娘便就要使唤他,你又能如何?你好气啵,那你接着气好了。” 杨来贵当场被她气得脸发青,扭头对木永为道:“你看看,把你当狗子一般待,你还屁颠屁颠地听她使唤,你咋不争气点呢,这娘俩,一看,就不是个好的,不然,怎会为了爬上我四姐夫,你爹的床,唆使你爹非休了你娘不可,看清楚了吧,大人不在身边,她就这么个德性,可见平日里,我们不在你跟前时,肯定待你更不好。” 木永为低头不说话,杨来贵心中更来气,正想伸手推他一把。 第五十四章 吃相太难看 外头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桌子边打嘴仗的小一辈们,立马都收了声,乖乖地坐在那里,等着木久承进来。 “爹爹!” 木梨甜甜地唤他一声。 木久承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桌子边的其他人。 木梨笑道:“是哥哥让我坐他身边的,说是方便给我夹菜。” 木永为惊讶了,正想辨解,自己不曾说过要帮她夹菜的。 木梨回暗中一记冷刀子甩过去。 木永为顿觉自己的两条小狗腿“生疼生疼”! 他一时忘了说明,那边木久承闻言,反而猛夸了木永为一顿,说他越发懂事,越发有长进了,又说,他表示不错,回头,待发了月俸,给他买一只毛笔,一刀普通的纸。 这是让他准备练习拿笔写字了。 木久承怕木梨心生失望,伸手摸摸她的小脑瓜子,道:“先尽着你哥哥用,等以后爹手头宽松了,现给小梨儿买一套,可好?” 木梨同样不喜欢人家叫她时,在前面添个“小”字。 “爹爹,如今我已是大姑娘了,我不会跟哥哥计较的,他是男子,又打算以后要入仕途,自然要尽着他先来的,我不过是识得几个字,不做睁眼瞎就好了。” 木永为心中越发诧异,他是晓得的,木梨轻易不许诺,一但说了,她必会做到。 而另一侧,杨来贵直发气的利害,果然是个臭不要脸的。 明明是他四姐夫自己挣的钱,给他外甥花销,那是理所当然的事。 可这小丫头偏还不知足,还要拿了他四姐夫的银钱,在木永为跟前做乖面子。 关她屁事啊! 木永为才是木久承亲生的。 他撇撇嘴,心里气怒得紧,暗思,自己得盯紧的,另外,还需得抽空好好跟木永为说教一番,这个死丫头贼精贼精,肯定是她娘在背后教过,需得用心防着她。 木永为心里很感动,他觉得,自己只不先怀恶念,细细品来,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当真还算不错的。 有木久承在,一桌子晚辈,都不曾提先前发生的不愉快的事。 木梨瞧了瞧这些人,微微皱眉,她想了想,小声对木永为说:“我们去帮帮娘吧,她一个人做一大桌子饭菜,已经够累了,爹爹在外挣钱很辛苦,回到家中,半口气都不曾歇一下,又要教导我们这几个不争气的,还要时不时惹怒爹爹,我们该多多体谅长辈们的。” 木梨尽量用木永为能听懂的话表达。 一侧的杨来贵气的冲她道:“你个小丫头片子,你自己不晓得去啊,哦,就她金贵,了不起啊,谁家的娘们不都是这么过的,白日跟着男人下地干活,回来做饭喂猪带娃儿,样样都拎得起,要我说,你算个啥东西给惯得都快上天了,自个儿想偷懒,干啥要我外甥去?” 木梨气极,这杨来贵是猪吗? 木梨扭头对木久承说:“爹爹,我跟哥哥想对长辈们尽点孝,是错的吗?” 她直接将皮球踢给木久承。 木久承意味深长的撇了杨来贵一眼,答道:“是非人说是非事,无事生非,你俩都很乖,小辈们,自当多孝敬长辈,我养儿小,儿养我老。” 木梨无语,木久承看样子是真的很重孝道。 木久承又对木永为道:“你跟妹妹一起去帮你娘,连当今皇上都说需以孝治国,你即要入仕,需得明白,孝之一道,也是在成绩考核之内的。” 木永为一听,与自己的前途有关,立马打起精神来。 他连忙催木梨站起来,带着她一起去灶屋。 木家的灶屋与堂屋之间,隔着一个房间。 灶屋在最西头,他走到一半路的时候,小声对木梨道:“你莫要气,我现在晓得事的,我小舅舅他......也是为我好,把我看得重,他那样的态度,是怕我不在他跟前时,吃太多亏。” 木梨停下脚步,扭头看向他。 正色道:“木永为,我娘可曾打过你,可曾真正的骂过你?咱们村里有后娘、后爹的孩子,太多太多了,你看看人家,再想想我娘,有对你说过太难听的话吗?有诅咒过你怎么不去死吗?有苛待你,不给你饱饭吃吗?你咋不瞧瞧那些人又挫又瘦,黑得跟墨汁似的,再看看你,没把你养得跟圆球似的,那是咱家里银子不够花,但好歹,我娘念在你年纪小不懂事,不计前嫌,尽力让你能混个囫囵饱吧。” 她又接着道:“你自个儿摸摸良心,细细想一想,莫要人云亦云,你若真想入仕为官,这样风一吹,两边倒的性子,当真要不得,会害得你轻则丢官,重则要你命,还有,你确定你小舅舅是真的为你好?他的品性如何,你不妨以旁观者的态度来瞅一瞅,莫要被人捂了眼,堵了耳,误入岐途。” “都说好事不过三,你再挑战我的耐心,我是真会发火的,到时,莫怪我翻脸不认人。” 木永为低头沉思不语。 木梨心中叹气,知道动脑子想,还算有救。 但也懒得再理他,转身去灶屋帮张玉娘张罗饭菜。 晚饭端上桌,有三个菜,一个清淡的咸菜汤,洒了点翠绿的葱花在上头,闻着有股淡淡的香气。 一个是黄鳝炖豆干,木永为将三个铜板子尽数买了这个,木梨猜测,木永为大抵是在杨家遇了事,心里不太痛快,所以,没有买瓜子嗑。 豆干被张玉娘切成小块,又煎得两面金黄,再下到锅里同黄鳝一起煮,搁了点剁辣椒调味,同样在面上洒了些葱花,香气勾得肚里的馋虫闹腾得欢快。 母女俩无葱不欢,极喜欢在菜里,面里放这个。 剩下的一个,是中午的剩菜,张玉娘将辣椒萝卜和酱豆子混一起热了热。 木久承问木梨,张玉娘怎地还没来,木梨答:“我娘还在那里盛饭。” 他看了一眼杨家那几个,微微皱了下眉,也没说什么,自个儿起身去帮忙端饭了。 木梨认为,木久承撇开一些书生气不谈,他其实人还算不错的。 眼见木久承这个镇山神兽离开了。 小神兽们又开始闹腾了。 杨来贵很不客气,他拿着个筷子在那装黄鳝的大瓦罐里翻来翻去。 木梨很不高兴,说了一句:“杨来贵,你的吃相太难看了,我娘还没上桌呢,你干啥就开吃了?” 第五十五章 积怨 杨来贵现在忒不喜欢木梨,将筷子往桌子上一拍,骂道:“你个小娘们皮痒了是不是,欠揍啊,谁家的娘们敢上桌吃饭,有刷锅水给她混个水饱已经不错了,我四姐夫养着你娘就已经很给脸了,你个小拖油瓶,我还没找你算帐呢,你到先横上了,她娘的,老子就要翻,关你们娘俩个屁事,厚着脸皮蹭吃蹭喝,当真不要脸。” 木梨气笑了:“嘿,我爹高兴养我跟我娘,咋地了,你也就能看着,好气哦,跳脚又能如何,生恩不及养恩大,我爹养我小,我自会养他老,到底谁脸皮厚,谁不要脸,你有本事莫在我家蹭吃蹭喝,门口在哪儿,赶紧给本姑奶奶滚。” 她一时霸气侧漏,引得千金系统连声尖叫。 木梨现在忙着跟杨来贵斗法,没空理它。 杨来贵越发气得紧,猛地站起来,正想伸手甩木梨一巴掌,这个该死的臭丫头,定要给她点颜色看看,好叫她晓得,什么叫男人才是天。 就在此时,木久承面无表情地走进来,手里端着三碗红薯饭。 他将碗里红薯最大的那个给了木梨,另两碗随意放桌上。 木久承伸手摸摸她的头顶,对木永为道:“你是男子,自该胸心宽广些,她年纪小,又是你妹妹,你让让她又何妨,况且,她身子骨尚未真的大安呢。” 木永为无辜躺枪,看看木梨,果然,小下巴还如同荷花尖尖呢,皮肤有种不正常的白,青筋明显。 “爹,我晓得。” 木梨很怀疑,木久承刚刚是不是在外面听到了些什么,他这话,很有可能并不是说给木永为听,而是说给杨家的那几个。 “爹爹,待我养好了身子,我会努力挣钱,让哥哥早点去学堂。” 木梨很聪明,快速顺着竿子往上爬,后又转头对木永为说:“你可得努力哦,不然,会很丢人的。” 木永为并不相信她能做到,但他觉得,木梨有毒。 竟然能让自己的心里开满鲜花,香喷喷的,里头还住着个娇娇软软的妹妹。 没人信她,木梨无所谓,她会用事实说话。 木久承突然开口说道:“你们即然愿意让我教导,我今日便给你们让一堂课,念了书就该明事理,但凡有些家底子的人家,家中都是有一些规矩的,不过,大多都是大同小异,就拿这吃饭一事来说,家中若有长辈在,便要等长辈们到齐之后,家中男主人第一个动筷,其余人方可跟着动筷。” 木永为很意外的看了木久承一眼,他家不是一直都是这么个规矩么。 木梨冲杨来贵得意地笑,露出两颗小虎牙,着实可爱得紧。 然而,落到杨来贵眼中,她就是个小人,肯定是她背着自己暗中告状了。 不然,怎么他四姐夫突然说这个。 张玉娘从外头进来,发现屋里的气氛十分诡异,自家亲闺女,笑得那叫一个得意,而木永为正暗中瞟着木久承,对面的杨来贵等人,正怒视自己的闺女。 她心中立马一沉,生出一股无名之火,果然,歪脖子树上就结不出啥好果。 木久承见她进来,这才拿起筷子,伸手夹了一筷子豆干放碗里,说道:“吃饭。” 张玉娘将手里蒸的一碗肉沫鸡蛋递给木梨,又交待说:“你爹回来时,路过猪肉摊,心疼你身子骨不好,便割了一两肉,让我剁碎了蒸鸡蛋给你吃,说是很滋补。” 木梨正低头沉思,一侧的木久承说道:“鲍郎中说的。” 木梨笑了,道:“爹,娘,我刚才正在想,不记得在哪本书上看到过,说是这道菜能养血生精,补益脏腑,且有壮体之功效,我想与哥哥分食之。” 张玉娘暗中睨了她一眼,傻孩子,不晓得那是头小白眼狼么? 却没出言阻止她。 木久承到是很意外,问道:“为何?” 木梨笑答:“我听老人们说,书生们手无缚鸡之力,身子骨很单薄,哥哥还在长个儿呢,明年开春去私塾念书后,肯定好辛苦的,我想让哥哥分食之,也是想让他身子骨更壮实些。” 木梨觉得,即然无法脱离木家,那只好捏着鼻子认下木永为这个哥哥,而且,她还要想法子同他好好相处。 木久承颇为欣慰,又对木永为道:“你看看,你妹妹对你多好,多体贴。” 木梨怕木永为多思,忙又道:“爹爹,哥哥待我也极好的,平日也有帮我忙。” 她说完,看了一眼搁院子里,尚未收进来的大竹盘。 木永为知道她在挖草药卖,也不曾问过她,只悄悄记住她要挖的东西,然后,每回打猪草时,总会顺便给她带些回来,也不说话,只挑捡好,清洗干净后,随手丢到盘子里。 木永为望着自己碗里的肉沫饼和半块鸡蛋,回头看向木梨。 “你休想打我这碗汤的主意,我要留着自己吃。” 木永为闭眼吸气,好气哦,小丫头做事,每次让他感动不过三秒。 杨三喜在那边见了,大声嚷嚷道:“我也要吃肉,我也要吃。” 木梨瘪瘪小嘴,不理。 木永为心中也不情愿,他看看杨三喜又看看木梨。 木梨侧目,小声道:“这是我给你的,不许给其他人。” 她又抬头狠狠瞪了杨三喜一眼,道:“有豆干吃,有黄鳝吃还堵不上你的嘴,你整日精神的跟只猴儿似的,能上树捣鸟窝,能下河摸鱼,还要补什么?” “我就要吃,小叔叔,我要吃肉。”杨三喜,仗着这一桌子,就数他年纪最小,眼见木梨不吃他这套,便闹腾杨来贵了。 有木久承和张玉娘在,杨来贵明面上不敢怎样,只得骂杨三喜:“你个眼皮子浅的,没有猪肉吃,会死啊,人家就不给,你嚎死了都没用,你以为你最小,就该让着你,人家要留着自个儿补身子,别以为是亲戚,就会让你。” 这话,还真要人听。 张玉娘的脸色瞬间不好看了。 “即然不想吃,那就甭吃了,老娘宁肯把这吃食拿去喂猪,也不愿意养出头小白眼狼。” 杨来贵气极,他本想再说些什么,张玉娘已一把夺过杨三喜的饭碗,木久承开口了:“算了,你一个大人跟个小孩子计较什么。” 张玉娘心中越发气得利害,怒道:“怎地,吃着碗里的,还惦记着锅里的了?” 第五十六章 一起祸祸 “我不是那个意思,吃饭吧,闹腾腾的,折腾的谁都吃不下。”木久承被她一吼,气短了。 立马掉头转移张玉娘的注意力。 “三喜,那肉原本就是给我家梨儿买的,她身子骨不好,需得精细养着,这可是鲍郎中交待的,她愿意分给永为,那是因为她念着手足情深,只是,这肉不多,分给你们了,她自个儿哪什么补身子。” 木梨还嫌事不够乱,在一旁添了把火:“爹爹,今日他们奶割了二两肉,中午做给他们吃了呢。” 杨来贵暗中瞪她,这个臭丫头当真太鸡婆,管得也太宽了点。 可恨,不能立马甩她两巴掌,以出心中积压的怒气。 木梨暗中冲他勾勾食指,有种,上啊,她才不怕呢。 杨来贵气得快炸了,这臭丫头仗着他四姐夫的势,嚣张的很。 “吃饭,不想吃的,可以先回去,也省的你们奶惦记着。” 木久承将手中的碗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放。 杨来贵不敢得罪木久承,心里头,却是将木梨给恨死了。 杨家来的四个,吃相有点难看,连最后一点汤汁都没有留下。 还好木永为和木梨共吃了一碗肉饼蒸蛋,勉强吃饱了。 张玉娘给自己和闺女的饭盛得很实,压得紧紧的那种。 木久承碗里的饭看着挺多,其实,随便几口就吃完了。 他先前起身去了灶屋,木梨以为他是去添饭,结果久去不回。 木梨事后悄悄问张玉娘,她冷笑着告诉她:“甭以为老娘不晓得,那几个贼精,吃饭又快又狠,你爹是个书生,干啥都慢吞吞的,自然抢不过他们的,你等着瞧吧,一会儿待他们走了,他还得使唤我给他做吃的。” 木梨又问:“娘打算做什么?” 张玉娘忍不住怒道:“做屁!” 呃! 木梨决定假装没听到,张玉娘也不耐烦同她说这个,催了她洗漱好自去歇着。 转身,木久承就问张玉娘:“家中可还有啥吃食,先前,没有吃饱。” 张玉娘心中窝着火:“今日煮的饭,比平日多了两番呢,你咋就没吃饱。” 木久承笑着哄她:“这不是你手艺好么,做的黄鳝煮豆干,香喷喷的,我光瞧着那道菜,就觉得自己能吃下三大碗,谁知,那几个饭量那般大,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难怪,难怪!” 张玉娘睨了他一眼,心想,好你个木久承,这话的意思是,叫她就此揭过,莫要再纠缠此事。 “当家的,我问你个事儿?问完,我就给你去煮把面,我还藏了小半碗黄鳝汤,正好拿来下面吃。” “你说!”木久承心想,他的眼光就是好,看看自家娘子,多体贴啊。 张玉娘又问:“当家的,你也瞧见了,杨家那几个在咱家吃一顿,得去掉咱们一家四口两天的口粮呢,长此以往......” 木久承低头沉思了一下,答道:“平日吃什么就是什么吧,他们也没那般精贵,在自家,哪里有我家饭食足。” 张玉娘转了转心眼,到底没有直接反驳他,只应了一声。 她且先走着瞧吧。 “我就是不喜欢杨来贵,今日到是瞧出来了,他脾气很坏,若不是你在场,只怕他早就掀桌子骂娘了。” 木久承也觉得他欠教导:“我往后会重点教导他一些为人处事。” 张玉娘心下冷笑,木久承看样子是不撞南墙不打算回头。 不过,她也没打算继续便宜杨家那几个,带几张嘴来蹭饭也就算了,还话里话外看不起老少娘们,张玉娘心里不服。 第二日中午,木永为剁完猪草,洗完手坐到桌子前,惊讶地发现,今日的饭食太足点吧,一碗紫苏烧黄鳝,一碗野鸭蛋皮皮汤,还有一小碗咸鱼。 他觉得有点受宠若惊,抬头问:“那个,今日是过什么节么?” 不然,咋就吃这般好呢。 木梨却知张玉娘的心思,悄悄瞪他一眼:“吃不吃,你不吃,我将野鸭蛋汤全包了。” 木永为再次惊问:“不是说好了吃蛋羹的么?” 木梨得意地道:“我娘说了,那几个蛋省着吃,可以吃两回的,今次吃蛋皮皮汤,下次吃蒸蛋。” 张玉娘看看天色匆匆扒了口饭,吩咐木永为:“这天儿,瞧着像要变了,若下雨的话,记得帮梨儿把大竹盘子抬进来,她一个人是做不了的。” 一个大竹盘子,直径就有一米多宽,林安心一个人是搬不动的。 木永为因昨日晚饭时,木梨的主动示好,心情一直很不错。 他听张玉娘如此说,转头对木梨道:“下雨的话,那些个草药,是不是就不能挖了?” “嗯,不能啊,怎地了?” 木永为看了她一眼,想了想,解释道:“梅雨季节要来了。” “嗯?” 张玉娘伸手轻抚她脑后长发,笑道:“估摸着没有两个月,也有一个月的雨呢。” 木梨闻言,睁圆了柳叶眼。 那她还怎么发财啊? 连着一两个月,着实有点...... “下雨天不能采草药,晾不干,会烂掉长霉的。” “哦!”木永为对此,并没旁的想法。 他在琢磨着,下雨天不能往外跑了,只怕,只能待家里温习功课,如此也还算不错。 张玉娘在那边道:“看来,我需得请李翠花娘帮忙刨一下土,趁着梅雨季没正式来之前,家里屋后的红薯秧子可以移栽了。” 木梨见她放下饭碗,问道:“娘,要不要带伞出门,穿上木屐?” “不了,我的脚又不金贵,伞到是可以带一把。” 张玉娘每日中午要去给木久承送午饭。 待她出门后,木梨也吃完了,剩下木永为这个半大小子,将桌上的汤汤水水,一顶点儿都不放过。 “哎,不曾想,咱家也能吃上白米饭。” 木梨看了他一眼,眼珠子一转。 伸出右手食指冲他勾勾:“过来。” 木永为挨过去,但又很警惕地看向她。 他可是被她给揍怕了。 木梨笑得跟个拐骗小红帽的狼外婆似的,问他:“木永为,你想不想天天有这样的米饭吃?” “想啊,怎么不想。”随即,他又弱弱地补了一句:“你怎地不叫哥哥了,我比你大好几岁。” 木梨噗嗤笑出声来,笑眯眯地唤了一句:“哥哥,我如此唤你也行,不过,你得听我的。” 木永为点头,只要不揍他,他还是愿意跟着木梨一起祸祸的。 第五十七章 应对之策 木梨又道:“那你不许将今日中午吃白米饭的事说出去,你不晓得,昨儿晚饭,你小舅舅连同你的三个表兄弟,一口气,吃了我们家两天的口粮。” “是两天,四顿,不是两顿,听懂了么?” 木永为脑筋打结了,一边是香喷喷的白米饭,一边是自己的小舅舅和表兄弟们。 “可是,我们这样吃,会不会把家里吃垮?”他表示很担心。 木梨瞪他一眼,道:“你可知晓为何今日吃白米饭么?一个,我们爹爹在书塾教书,若吃得太差,是会被同僚们耻笑的,这叫咱们爹脸上太没面子,长此以往,他会在同僚面前抬不起头来,二个嘛,是我娘心疼我们俩个,我身子骨不太好,你又正是长个儿的时候,所以,她舍不得给他们吃呢,全都留给我们自己吃了。” 木永为总觉得有点对不住自家小舅舅和三个表兄弟。 “这样,会不会不大好?况且,若是叫他们知道了,还不知怎么说你跟你娘呢,我到无所谓的。” 木梨气极,伸出短短小小的小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脑门,又道:“哎,说你是个榆木脑袋,你还不承认,我问你,他们是来咱家做客还是来念书的?” “自然是念书,而且,我们每日要学新的东西,估摸着他们几个也是。” 木梨又问:“你即知是念书的,那我问你,你能挣到养他们的银钱吗?又不是偶尔上门吃一顿,凭啥要天天给他们供吃供喝?他们没有自己家么,没有爹娘养他们么?如此多张嘴,你以为大风刮刮,他们就能吃饱的?” “你自个儿再想想,爹在外头做教书匠不辛苦么,但凡咱家好点,他都可以在家温习功课,再去下场考举子,连我都晓得,穷秀才,富举子的说法,你时常跟了爹出门应酬,想必,你心里比我更清楚。” 木永为觉得头好晕,明明他外婆只是一番好意,想让表兄弟们多识点字,将来也好给自己充做左右帮手。 可是,木梨的话,又十分有道理。 “唉,那怎么办,若同他们直言,说不管晚饭了,只怕,我外婆又要多想,没准儿还会闹上门来。” 木梨气得跺小脚,骂道:“所以说,你是嫌爹和我娘不要太轻松,养活我们俩已经够不容易了,你还要给两人招几张白吃白喝的嘴回来,你且等着瞧,看看他们是什么破德性。” 她说到这儿,又觉得,全当是花钱消灾了。 没准儿,木永为通过这事,瞧明白了那几个的品性,以后远着些也不错。 木永为感没错木梨就像一座燃烧的大柴火堆,迎面扑来的热气都快把他给烤焦了。 “你别生气,我下回,再不多嘴应下了,以后有什么事,先回来问问爹......还有,还有娘。” 木梨恶狠狠地道:“你最好记住今日的话,我娘待你真的不薄的,你若当头小白眼狼,我木梨定会叫你吃了我娘的,给我全吐出来,花了我娘的,全都给我还回来。” 明明个头还小又很瘦弱,可她那身子里隐藏的爆发力,木永为却是不敢挑战的。 “对了,木......妹妹,你上回......” “什么?有话直说,吞吞吐吐的像什么男子汉,还说什么要顶天立地呢,说个话都如此拖泥带水。” 木梨借机又掰正他一回。 木永为惊问:“真的,你莫要哄我。” 木梨冷笑:“你爱信不信。” 说完,她转身往外头行去。 木永为站在台阶处,冲她喊:“喂,你去哪儿,等下碰到雨,别指望我会给你送伞。” 木梨回头冲他笑:“伞被娘带出门了。” 木永为一时哑言,待他回过神来时,木梨已消失在门外。 他随即又叹气,自言自语:“看来,我是真不该应承我外婆的,只是,我外婆难道不清楚么,是了,小舅舅和三个表兄弟昨儿吃过晚饭才回去的,她应该晓得的。” 木永为想着,自家外婆肯定不会总让小舅舅和三个表兄弟在自家蹭饭的,那多不好意思。 木梨不知木永为此时,正“心有千千结”。 她背着小手,迈着小老爷步,缓缓的朝村口行去。 在路过李翠英家时,被她叫进去,说是她娘炒了一碗黄豆子,乐呵呵的抓了好几把给木梨。 木梨一脸的小纠结,她能拒绝么? 后世,什么美味零食没吃过,但面对李翠花的好意,木梨由着她喂自己炒黄豆。 “好吃吧,很香的。”李翠花的零食,除了炒黄豆,就是炒豌豆。 木梨想,其实,将干豌豆泡一泡,再搁锅里稍煮发,用剪子在豌豆上剪开一条口,再用菜籽油炸一炸,又酥又脆,还很香。 最重要的是,一点添加剂都没有。 她在上辈子时,小时候去外婆家,外婆总喜欢做这个给她吃。 想起她自己的亲外婆,再想想张玉娘的亲娘老子,她瞬间就没有说话的欲望了。 不过,她还是将这吃食的做法,悄悄告诉了李翠花,说是听别人说的,也不晓得好不好吃。 “木梨,你这是要去哪儿,你都好久不来找我玩了。”李翠花搂着她的胳膊,笑嘻嘻地抱怨。 木梨心中一动,答:“我如今没以前那么多空闲了,跟着我爹识文断字。” “哇,你这继爹待你可真好,好羡慕。”李翠花是真替她高兴。 木梨纠结了一下,最终下定决心,道:“你若想学,我可以每日午睡起来后,你来找我,每日教你一两个字。” 对于木梨而言,这算不得什么。 然而,对于李家而言...... 李婶子正在灶屋里忙活,听到两人在台阶处说话,她立马冲了出来。 跑到木梨跟前,激动的问:“梨,梨,梨儿,你,你真,真的愿意,教翠花?” 木梨不明白,她干啥这般激动。 李婶子忙道:“念书,不是一般人能念得起的,而且,那些先生们,也不肯收穷苦人家的孩子,怕交不起束修,更怕逢年过节给不起该给的孝敬,谁不想自家娃儿能识几个字。” 李婶子又上前一步,双手扶住木梨的小肩膀,再道:“你或许不晓得,你教了翠花识字,我家即便啥陪嫁都不给,她也能嫁去一户相对来说很好的人家,没准儿还能说个富户呢,识字,于我们乡下女子而言,这就是顶顶好的嫁妆了。” 第五十八章 惊人消息 木梨惊得小下巴都快掉了。 她侧头打趣李翠花:“翠花,你以后可得好好跟我玩,照你娘这么说,我可是给你准备了一份像样的嫁妆呢,嫁人了,也不许不跟我玩了。” 李翠花哪里有不明白的,一把搂住木梨,说道:“你娘总说,你要是能有个亲姐妹就好了,这样你也能人个伴,以后,我李翠花就是你亲姐妹,嗯,最好的那种,我可以将我的短裤衩同你共用的那种。” 木梨瞬间黑脸:“我才不要同你共穿。” 她才不要穿别人穿过的内裤呢。 李婶子在一旁捂嘴轻笑。 下晌太阳没那么毒的时候,她扛着锄头跑去木家菜地后的那块荒地,吭哧吭哧的刨了好大一块地儿。 张玉娘回来后瞧见了,问她,干啥要刨荒地,是李家菜地不够用么?尽管拿去用好了,反正她家是用不上这么多的。 张玉娘觉得,自己又不会弄这个,木久承如今当了教书匠,更没空了,木永为只让他打打猪草、喂喂猪,再帮着做点家务就行了,如此累的活,她是不肯让木永为去干的。 木梨嘛,完全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李婶笑嘻嘻地告诉她:“你不是学着弄了点红薯秧子么,我前几日忙着自己地里的,一直没空帮你。” “你这是要刨了种红薯?为什么?我家菜地其实有多的,还得多谢你帮我多开了那许多菜地。”张玉娘着实很惊讶。 李婶子笑道:“我瞧你今年养了猪,听梨儿说,你打算让他明年去书塾?” “嗯,孩子大了,总要让他去试试,念不念得好,那就是他自己的事了。”张玉娘对此很想的开。 而且,她私心里认为,木永为同她闺女最近越发关系好了,若以后再亲近些,木永为长大有出息了,她两眼一闭,双脚一蹬,木永为多多少少都会念着点小时候的情份。 她要求不多,只希望将来自己不在了,木永为能以兄长的身份,多多护着点自己这闺女。 李婶子笑了,道:“难怪木秀才当初死活要娶你呢,不得不说,他的眼光十分毒辣,看人还真一看一个准。” 张玉娘闻言轻笑,答:“孩子小,就跟一张白布一样,大人们想怎么涂涂画画都行,我只盼着他能学好,旁的到没什么要求他的。” 李婶子回头四下张望了一下,小声道:“可惜啊,他的娘是个品性不好的,你不知,木久承在书塾给孩子们上课时,杨金婵那会儿,就已经背着他偷汉子了,其实吧,村里人早几年就晓得,木久承长期住在县城,只有沐休时,方才村里,他哪里管得住杨金婵。” 说到这儿,她略迟疑了一下,想着木梨那般肯帮自家闺女,一咬牙,又说出一事。 惊得张玉娘差点儿跌倒在荒地上。 “你,你,你这话,当真不是哄我的?” 她一脸惊恐地望着李婶子。 李婶子忙伸手一把扶住她,道:“木家娘子,你胆儿也太小了,嫂子我哄你干啥,要不是咱俩关系很好,我才懒得说呢,这话,我连木秀才都没说过,你千万不能告诉他,说是我传出来的,杨家那老婆子的嘴有多不饶人,你是晓得的。” “可,可是,杨李氏怎能昧着良心干出这样的事?杨金婶红杏出墙已经是给木久承戴绿帽子了,她是不是老糊涂了,竟然还干起了帮自己闺女把风的事?她就那般盼着自己的女儿跟人鬼混么?” 李婶子唉了口气,道:“杨老婆子年轻时也干过这事,杨金婵的爹是个老木匠,常年有人请去打家具,一打就是好几个月,这屋子里空着,杨老婆子那会子同她婆婆不和,背着杨老木匠,尽勾搭旁人,只是,她是个精的,做的隐僻,木老秀才和他娘子都不知情,这才让木秀才讨了她家闺女。” 这就不难解释为何杨金婵如此胆大。 “我不曾问过我当家的,以前那些事,我是真的不知情,只晓得他前头那个,是跟人私奔了,他一气之下一纸休书送去了杨家。” 李婶子又道:“你是个好的,木秀才也常背着你同村里人说,你是个知书达理的。” 张玉娘笑的有点心虚,她哪是知书达理,她是人敬她一尺,她就还人家一丈,但凡有人欺了她的,她一定会想法子给咬回来。 “可是,我当家的着实不错,我就想不明白了,杨金婵图人家什么啊?” 李婶子想都不想,答道:“这个我晓得,杨金婵是图人家长得好看,杨老婆子么,哼,是图人家的钱呗。” 张玉娘疑惑了:“这么说,对方是个有钱人了?地主吗,没听说杨金婵嫁去附近了,以杨李氏的性子,还不得敲锣打鼓,宣扬的十里八乡都晓得?” 李婶子闻言不由嗤笑,为她解惑:“杨老婆子那人啊,嘿,你晓得杨金婵是跟什么人私奔了么?” “什么人?”张玉娘追问,她还真的挺好奇。 李婶子答道:“你以为是啥好人,是戏子,好像说是花旦,白白嫩嫩,娇娇媚媚的,那眼角一挑,兰花指一翘,哎呀,我娘呀,我的鸡皮疙瘩都掉一地了。” 若木梨在此,一定会惊讶,杨金婵的想法超越了几千年啊。 这要在后世,必会换来一句:“伪娘。” 张玉娘却是惊呆了:“可是,戏班子一般都到处跑,没个定处,外人又送绰号‘跑江湖’,这也能说明,戏班子不但没个安稳的时候,而且,很多时候,人命不保的。” 李婶子不知这情况,惊问:“会出人命?” 张玉娘在青楼待过,懂得比她多,又隐晦的提了提:“说起来,同离方那孩子以前的遭遇有点像,有钱的贵人们喜好,多少与咱们这些普通人不一样,我曾听说,许多贵人家里养了长得好看的稚童。” 她这么一提,李婶子不再追问了,啐了一口,道:“呸,没想到是个邋里邋遢的,杨老婆子就是图那人的钱,听说,总共从那人身上哄了五两白银呢,原本零散得了两吊钱,后来,她闺女跟那人跑的时候,给她送去了三两,说起来,那个花旦也是咱乡的,只不知是哪个村,所以,两人才粘粘乎乎了好几年。” 张玉娘突然觉得自己活得很憋屈,看看人家杨金婵活得多恣意,再看看自己...... 她不想再提杨金婵的事,开口将话题岔开。 “对了,你刚还没说呢,为啥我家的菜地不能种红薯?” 第五十九章 合伙 李婶子越发笑得开心了:“那样的土种红薯,是长不大的,要这种荒土,不过,我们都称其为‘板土’,这样的土种红薯,我悄悄告诉你,大的能长到十多斤呢,你没见过吧,跟个半大的冬瓜似的。” 张玉娘印象里的红薯最大个的,也就是双手能捧住,哪里想到...... “啊,可以长这么大?” 李婶子又道:“晚上,我同我家当家的说一声,让他明儿午睡起来后叫上我家小子们,帮你把这块刨出来,回头都种上红薯秧子,趁着梅雨来前缓一缓,雨一下,必能长得绿油油的。” 张玉娘闻言忙拒绝:“这怎么行,他们半夜出门帮人杀猪,要到中午才回来,下午还不得让他们多歇会儿?” 李屠户父子,属于日夜颠倒的那种。 李婶子这才想起,自己承了木家的恩情,张玉娘尚不知,忙又道:“这点小事算啥,我还没说要谢谢你呢,生了个懂事的好闺女,对了,她今儿去我家玩,说是以后每日午睡起来后,要教我家翠花识一两个字,我感激不尽呢,帮你刨点土又算什么。” 说到这儿,她又道:“我晓得你要养猪的,可是,你想过没有,明年,家里的大小男人都出门,教书的教书,念书的念书,家里的开销可不是一般的大,你还不得多养几头?” 李婶子的男人是屠户,他属工籍,是不可以养猪的。 不然,以她的精明劲儿,家里早养了好些头了。 “这,怎么可以?” 李婶子又劝:“一头猪好歹能卖个二两银子,你多养几头,一年也有多点出息。” 张玉娘是个人精儿,又见多识广,寻思着,这样的事终归要人一直帮忙的,而且,自个儿也喂不来那么多,指望木久承? 养一头,他都累得够呛,还想指望他多喂几头? 她心思转动,忙拉着李婶子的手,亲热地道:“好嫂子,我到是想多养几头,可是,我当家的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养头都够呛了。” “那多可惜啊。”李婶子一时觉得,简直是暴殄天物:“你家是能喂的,秀才被优待的事多了去。” 张玉娘笑了,说道:“好嫂子,我不瞒你说,我家是什么样子,你是最清楚不过了,我这里有个主意,先说给嫂子听听,你也别急着回答我,先回去同你当家的商量商量。” “什么主意?”李婶子直觉,张玉娘所说的主意,很可能会改变她家的境况。 张玉娘越发笑得开心,她就怕李婶子不上钩,只要听她说完,必会动心。 “我的想法是,咱俩家合伙养猪,嫂子,你也晓得,我们家的人干不了苦力活,你看这样行不行,将养猪的名头挂我家名下,我家出小猪钱,你家出力,怎样,喂猪,种红薯这些,全由你家包了,旁人若是问起,你们只推说是我当家的请了你们帮忙的。” 李婶子心眼转得极快,不说养多少,但凡多几头,家里一年也能多几两银子的。 “这个主意好,木娘子,你把心放肚里,回去,我就跟他们老少爷们几个说这事,他们肯定会同意的。” 屠户在古代也只是个职业,而且,父承子业,年轻时还好,稍微上点年纪,熬夜是很吃不消的,李屠户很早之前就想转籍了。 奈何手头准备的钱不够,将钱花了转了籍,但却没田可种,还需得佃,算来算去,怎么算都不划算,更何况她家两臭小子还要说亲娶媳妇,若添了孙子、孙女,又要多好几张嘴。 因此,李屠户夫妇俩,也只能想想这事。 有张玉娘开口主动提这事,她的心思也跟着活络起来了。 张玉娘又同她说了一会儿话,李婶子就该回家做饭了。 她同张玉娘招呼了一声,让她在家等消息,最多明日白天,她就能定下这事。 张玉娘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暗中松了一口气。 喃喃自语道:“要不是为了我闺女,我才懒得理那些不要脸的人。” 她指的是杨家那边,但凡自家有点钱了,估摸着那边那些不要脸的,又要上门来打秋风了。 想起杨家,她又想起了自己娘家。 好在她已出嫁,即便以后弄了陪嫁的田地等物,只要不同木久承和离,张家那边就不可能再明抢她的东西了。 想到此处,张玉娘微微眯了眯眼,右手搁眉前搭凉棚看看天色,又道:“当家的也该回来了,这次做绣活换了银子,是该给他裁两身稍体面的衣裳了,如今穿的,还是早几年前做的。” 张玉娘哄木久承的确很有一手。 再说木梨,她之前去了李翠花家,跟她玩一会儿,李翠花她爹喊她不知去干嘛,木梨就着这借口离开了李家。 她在村里漫无目的的乱游荡着,不知怎地,就游荡到了村后的那片芦苇地里了。 木梨皱着小眉头,在那里纠结着,自己要不要去芦苇滩里头寻一寻,没准儿也能寻到些野鸭蛋,可是,她好怕蛇啊! “在干嘛?”离方冰冰凉的声音,不着痕迹地拂去木梨心中的那点烦躁。 “唉,没干啥,就是没啥事做,觉得颇无聊的。” 离方的眼里闪过一丝笑意,问道:“不挖药了?” 他以为她不过是头三天热。 不曾想,到也坚持一段时日了,反叫他更欣赏她。 木梨垂头,恹恹的说:“哎,别提了,我娘说梅雨季快来临了,到时一下没准十天半个月不放晴,我挖了药也没用的,会坏掉。” “怎地了?”离方见她神精不佳。 木梨抬头看了他一眼,道:“唉,想快点赚多些银子呗。” 眼见离方伸手往怀里摸去,她忙阻止道:“你若再强塞银子给我,是没得朋友做的。” 离方的眼神微微暗了暗,又往里沉了沉,墨色更浓。 “女医?” 木梨双眸放光,问:“你可是有啥法子?” 离方想了想,答道:“我有个朋友......” 木梨瞬间泄气了,答:“男的啊,我不治的。” 这个古代的世道,对女子太不公。 离方的眼角微微上扬:“他母亲。” 峰回路转。 木梨抱怨他:“你说个话还要来个大喘气,大喜大悲很容易出事的。” 离方不知,坦然答:“抱歉。” 他真的只是想逗逗她。 看她炸毛的样子,像极了他朋友媳妇养的那只波斯猫。 第六十章 诊金几何 千金系统已兴奋的尖叫:“哦嚯嚯,该老娘隆重出场了,小梨花,快些问问离方小鲜肉,对方是得的什么病。” 木梨也兴奋,她与千金不同,她的兴奋来源于,她很有可能能借机大赚一笔。 “你可以同我说说,你这朋友的母亲,是有何症状吗?” 离方寻思了一下,答道:“我不曾亲眼所见,只听朋友说,他母亲生了一种怪病,数日内胫肿趋重,且步行屈弱无力,又痒痛难受,请医数名却皆说不曾见过。” 木梨听得两眼画蚊香圈,又点没听明白。 千金系统为她解惑,道:“古语里,用胫就是脚丫子的意思,他的话翻译过来,就是说那位老人脚生了病,而且因此影响到身体,又很痒难受,这不是脚气是什么?” 木梨闻言,瞬间像是被雷劈过。 忒么的,这样的小毛病,搞得像是得了不治之症? “你这位朋友的母亲,是不是居于南边?近水处?” “嗯,岭南。”离方言简意骇。 岭南多湿热,最容易真菌感染了。 木梨微微皱眉。 离方以为难住她了,原本说出来,就没抱一丝希望。 “无碍,莫难过。” 他伸手轻轻拍拍她的小肩膀,算是安慰她。 木梨抬头笑盈盈地望向他,眼里闪着迷人的光彩:“谁说不能治?” 离方眼里闪过一丝惊喜。 “当真?” 木梨点头,她将千金系统的话转述给离方。 “我们江州到是有二物可治。” “哪二物?”离方承认,他不想在她这里收到意外之喜。 “无花果叶和嫩柳叶,此两物在我们江州一带,随处可见,我们这边也同样近水源,又多潮湿,多采撷此二物中的一样,煮水泡脚,可治癒。” “如此简单?”离方伸手掏掏耳朵,一副很不相信的样子。 木梨想了想,又道:“若他家乡寻不到此物,可以取鲜韭菜半斤,切碎冲入开水,待冷却后泡脚小半个时辰。” 古代一时辰为两小时,小半个时辰,即半小时。 “一日几次?”离方问。 木梨又低头沉思了一番,答道:“若很严重,一日一次,若不算太严重,两三天一回,又或是七日一回,自可痊癒,另外,大蒜籽也可以的,去皮放半斤醋浸泡三日,再用大蒜籽擦脚,每日三回。” 她说到这儿,又提醒他。 “在治脚气时,发物不能吃,譬如,牛肉、羊肉,叫鸡公,鲤鱼,猪脚等等。” 因为太过温补、燥热,会加严脚气。 “我晓得了。”离方想了想,答:“若你所言的方子有效,我自会帮你要来你该得的诊金。” 木梨闻言笑得眉眼弯弯,如同春日里和风轻拂而过的梨花,有点小羞涩,有点小娇媚,又带着点淡淡的小清香,十分沁人心脾。 有时,感情也是需要润物细无声的。 她心情很好,向离方道了谢。 离方这厮十分厚脸皮,立马顺着竿子往上爬:“你想怎么谢?” 木梨凝神望向他。 他酷酷地道:“光说不练,假把式。” 木梨笑得,十分甜美。 “待你给我诊金后,再量力而行,不过,不能超出我的能力之外。” 离方点头,听人说,她前些日子在家练习女红,也不知长进了多少。 “我明日要离家去州城。” “又要出远门了,你才回来几日?” 离方笑而不语。 半晌后才又道:“大抵,要月余之后,我才能回来。” 木梨不清楚江州城离双拐镇有多远,她想,大抵是一个来回,在路上花费的时日太多。 “那你路上小心点。” 离方闻言,心花怒放。 他又问:“你想吃野鸭不?” 木梨两眼发亮,问:“你能弄到?” 离方腹黑:妹子,且让爷大显身手一番,然后,收获妹子心一枚。 “你且等着。” 他说完,从身后摸出把砍柴刀。 刀口雪白,在阳光下泛着碜人的寒光。 离方猫着身子往芦苇丛里钻,木梨在外头叫喊:“小心点,我娘说,开春的蛇刚出洞,攒了一个冬呢,最毒了。” “嗯。”他头也不回的冲她挥挥手。 木梨在路边等得无聊,发现靠近小排水沟边,长了一小片野芹菜。 她有些后悔没带小镰刀出来,只得拿手去掐。 不过,这样也有个好处,掐得动的,肯定是很嫩的。 不时,她便掐了两把,去另一侧的荷塘边摘了两片荷叶,一片垫着坐,一片用来放野芹菜,她将叶子掐掉,只留下芹菜杆,这玩意儿只要搁非常少量的盐,边炒边洒点点水,炒出来很嫩,还有一股子清香味儿。 木梨也不知忙活了多久,她将那两把的叶子揪下来,又去寻了点清理干净,跟之前的混一起。 芦苇从里一片晃动。 木梨晓得,应该是离方沿原路折返回来了。 果不其然,他手里拎着两个野鸭子,还拿衣服兜了些野鸭蛋。 “咋这么快?” 离方看看天色,不说话,只是加快速度朝路边走来。 待行至她跟前,方才答:“不早。” “给你。” 他分了一只鸭子,又分了三分之二的鸭蛋。 “你家人多。” 木梨想了想,不同他争,将自己弄好的野芹菜给他,又道:“莫同鸡肉同食。” “嗯?”离方看向她。 木梨解释道:“芹菜性凉,偏寒,鸡肉性温、偏热,两者同食,会伤元气,损人根基。” 她尽量以离方能听懂的话来表述。 其实,芹菜有防动脉硬化,净化血液,还可预防血栓,但鸡肉高肉蛋白,两者同吃,会阻碍人体吸收肉蛋白。 当然,这并不是木梨懂,而是千金系统再一次亮闪闪的,充当了她背后高大上的师父。 “原来如此?”离方将她的话记在心里。 伸手将她梳得很好看的双丫髻,给揉的乱糟糟的。 “多谢提醒。” 木梨不明白为何人人都喜欢揉她的头,但对方是长得很好看的小哥哥呢,所以她是不反对的,只轻轻嗯了一声。 两人“分脏”完毕,眼看天色的确不早了,木梨拿着用荷叶包住的野鸭和蛋,哼着小曲儿,欢快的回家去了。 离方低头看看手中的东西,纠结了:“野鸭同野芹菜能一起吃么?” 小丫头也真是,话说一半就跑了。 木梨万万没想到这一点。 回到家中,张玉娘正眼角含笑地坐在廊下,她正在挑选野芹菜。 “娘,咱家哪儿来的野芹菜?” 第一百零一章 偷是要不得的 “说得也是......她男人挣的工钱,够养活一家人了吧,要我说,就是心眼太坏,总惦记着旁人家的。” “大家伙儿,以后都得留神点,家里的好东西都要藏紧点,看到这几人,还是要防一防的。” “确实该如此。” ...... 这样的话入了木久承两父子的耳,只觉两颊火辣辣。 木久承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早知杨家是这样的种,他当初就该很坚决的拒绝那亲事,而不是由着爹娘做主。 木永为低头想:唉,外婆到底有多贪?爹说过,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外婆这是教坏了小舅舅呢! 偷,是要不得的。 木永为还是很在意亲情的。 他上前两步,走到杨来贵跟前,弯腰伸手将他扶起来,说道:“小舅舅,你若是想吃梨,只管同我明说好了,好歹,我也能求得爹娘同意,均些给你呢,但是,你来我家偷,却是要不得的。” 杨来贵自个儿不反思,却将这一切怪到张玉娘母女两个身上。 “要是你亲娘在,能是这样吗,我还不是想吃多少有多少,偷了又如何,我就是记恨她,要不是她一身妖狐气,能将你爹给迷住?你就不会没亲娘疼了。” 木永为听得皱眉,说偷梨的事呢,怎就扯他后娘身上了。 “小舅舅,先不说我后娘的事,我家的梨子呢?” 杨来贵一听,暗骂他蠢,到自己手上的东西,还能往外捣? “那梨子我自有用处,你个蠢的,拐膊肘咋还往外拐呢,我们几个虽想吃梨了,但更多的还不是为你打算。” 木永为一愣,咋就是为他了呢? 张玉娘站在一旁冷笑,木梨惊的瞪大了好看的柳叶眼,还可以有这般骚操作? 木久承在一侧连连皱眉,随着杨来贵说的越多,他眼里的火星子越盛,到最后,实在听不下去了。 遂开口唤木永为:“你同他啰里啰嗦那么多,干什么?” 张玉娘睃了他一眼,却不开口说话,只静观其变。 她就是打着将木久承丢出去,让他自个儿直接面对这事的主意。 “姐夫!”杨来贵一脸委屈地看着他。 “你怎能这样说我,要不是为了我小外甥,谁乐意干这么丢脸的事。” 有那做了婆婆的,便开口劝木久承:“木老爷,算了吧,好歹你是个秀才,是个懂理儿的,这后娘哪里比得过亲娘老子的一片真情实意。” “就是,杨来贵虽然这事做得不咋地道,到底还是想护着你儿子的,你家里的事我们是不清楚,不过,听他这么一说......” “啪!”后头说话的那个婆子,挨了自家男人的一巴掌,又见他骂道:“你个死婆子,还不快点给老子滚回去刷碗,老子说呢,一转眼的功夫,就不见人了,原来跑这里来了,别人家的事,关你屁事啊,你这么能干,咋不快点把那一脚盆衣服洗了。” 那婆子被自家男人骂了,灰溜溜的走了。 自此,再没有人指责木久承不该追究的。 张玉娘一直在那旁边冷笑,木梨乖巧,又冲了两碗糖水给两捕快吃,还道了一声辛苦了。 两捕快心里有了底,上回张玉娘会来事,叫两人得了点小好处。 自然而然,两人对张玉娘母女的印象很不错。 “好了,好了,你们若不想看了,便都回去,若想看,就给老子闭嘴,不问自取,便为窃,无论是出于哪种目的,都是要不得的。” 捕快老爷一发话,普通老百姓瑟瑟发抖。 有那看热闹的汉子,暗中用眼神警告自家婆娘:不想回家挨揍,就他娘的给老实点。 捕快老爷是能得罪的吗? “来贵,我且问你?梨子当真是你交去给你三姐夫卖了?” 杨来贵站在那里,两只眼珠子滴溜溜直觉,想着该怎么将这事给推了。 捕快们看不下去了,杨来贵就是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 “木老爷,你问他们做甚。” 说到这儿,捕快们冲看戏的人群拱了拱手,道:“请问谁有空,帮忙去将这几个孩子的长辈们请来。” 木永为最先抢答:“我去外婆家一趟,不过,我外公和大舅这会子怕是不在家。” 木久承看了他一眼,觉得昨儿晚上对自家儿子说的话,显然,他是听进去了的。 “如此也好,我再请个相熟的去河边村我现大舅哥家一趟。” 去请人自要费些时辰的, 张玉娘这时候,格外温婉的笑了笑,冲两人道:“两位大哥辛苦了,此时已正午,为了我家的事忙前忙后的,想必两位还不曾用过饭,不如,趁这机会先用点饭?” 张玉娘的声音温柔,又加之她说话措词听起来,叫人很舒服。 两捕快心想,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这些乡下妇人当真比不上。 遂从善如流。 木梨忙去端菜盛饭,木久承也不曾用饭,便由他作陪,去了堂屋里。 众人一瞧,这会子没戏看了,便三三两两的散了。 各家的婆娘都快步回家,赶着回去将家里的一堆碗给洗了,说不得,还能赶上下半场。 只不过木家还是留了几个相熟的汉子在。 张玉娘请几人一起去桌边吃点东西。 那几个哪里肯,他们从内心就很畏惧两位捕快老爷。 看到他们一身衙服,心里就怵得很,小腿肚子抖的利害。 只敢远远地蹲院里,小声说着话。 张玉娘的手艺不错,又有这样的好菜,两位捕快吃得满嘴冒油,愣是吃了两大碗白米饭。 就冲这一点,两捕快当着木久承的面,拍着胸膛说了,以后木家再有什么事,只管去找他俩,莫要嫌麻烦,又和木久承称兄道弟了。 堂屋里飘出来的香气,叫刚回来的木永为不停的咽口水。 馋的呗。 木梨见了,抿嘴轻笑。 喊他去了灶屋,从碗柜里取出一个小碗,里头盛了点卤猪大肠和香辣腊猪耳。 “先前没吃饱吧,快些盛点饭坐在灶前吃吧,莫要端去外头,不够分的。” 木永为纠结地盯着碗里的肉菜,又看看木梨。 木梨将碗塞给他,皱皱小鼻子,道:“我才不要吃猪大肠,臭臭的,难闻死了。” 木永为一听,也不再纠结,端着小碗蹬蹬蹬地跑去盛了米饭,还在将饭压得很实。 张玉娘正好进来,瞧见了也只是轻轻一笑。 “慢点吃,莫呛着了。” 第一百零二章 不还钱就蹲大牢去 转头,又叫木梨给倒几碗水送去院里,给那几个不曾离开的汉子。 “哥哥,你外婆和你大舅妈呢?怎地没来?” 木永为一脸满足的吃着猪大肠,答道:“我外婆正盯着我大舅妈洗碗,她说,还要等大舅妈剁了猪食再来,我便先回来了。” 横竖杨李氏和杨郭氏不来,捕快是不会走的。 所以,木永为对此很淡定。 待他吃过饭,那边木久承喊木梨倒几碗茶去堂屋。 木梨照做后,捕快们又坐在那里抽了一支卷筒老烟叶,同木久承说了一些镇上发生的事。 张玉娘不知几时摸过去,挨着木久承坐着,她看了院里一眼,小声问:“两位大哥可知,那梨卖了多少钱?可能追得回来?” 赵捕快笑道:“追不回来,便拿鸡鸭充数,谁家没养两只的。” 张玉娘犯愁了,张家是农籍,家中到是有几只,可杨家那边是工籍,若钱花没了,拿什么赔? 赵捕快从怀里摸出一个钱袋子,交给木久承夫妇:“这是从梁货郎那里追来的,你家的梨卖了七百二十一文,这里头有二百二十一文,那位老爷给的价钱高,那梨是四十文一斤买下的。” 木家的这棵梨树有好些年头了,据说,是木久承的爷爷小时候种下的,树上结个一、两百斤梨,那自是不在话下。 木久承的脸色瞬间难看了许多。 他本就恨透了杨家人,之所以还有往来,皆是不想自家儿子失去外家。 到底,还是自己太过纵容。 他闭了闭眼,听到外头院门口传来喊儿的声音,猛地睁开眼。 他眼里闪过一丝失望,来的,竟不是杨李氏和杨郭氏。 张玉娘在一侧冷笑出声。 不知是嘲笑木久承太将杨家人当回事,还是在嘲笑来人,又或者两者皆有。 木梨看到来人,本不想喊人的。 张玉娘暗中给她使了个眼色。 木梨站在台阶上,心不甘,情不愿地喊了声:“大舅,大舅妈!” 来的正是张大狗的亲爹娘,张大牛和罗裙儿! 自上回张家分家后,张玉娘母女就不曾见过张家人。 也不曾跟张夏花两姐妹打听过。 木梨留意到,比起没分家的那会儿,张大牛和罗裙儿看上去憔悴了不少。 看样子,分家后,这一家子过得不怎么如意呢。 张大牛见自家儿子被绑了跪那里,上前就想给他松绑。 先前蹲那里的几个汉子,冲他大声吼。 “干啥呢,这是城岔口村,不是你们河边村。” 张大牛一瞧,对方五大三粗的五六个,他一个人哪里扛得住。 只得打消那念头。 屋里本在说话的那个年轻点的捕快,听到声音很熟悉。 忙从屋里走出来一瞧:“大牛哥?” 他微微愣住。 张大牛一瞧,原来是大熟人啊,忙道:“原来是钟捕快啊。” 钟捕快之所以认识他,那是因为,张铁牛跟他很熟。 他以前也随张铁牛去张家吃过饭。 “钟捕快,不知我家大狗招惹了谁,竟叫人给绑着跪这里。” 钟捕快的脸色颇为微妙,他怪异地看了张大牛一眼,问:“你不晓得?” “我该晓得什么?”张大牛反问他。 钟捕快冲他招招手,示意他到台阶上说话。 张大牛很拽,仗着钟捕快同他认识,小声威胁那几个汉子:“你们瞧见了,晓得老子是谁了,以后莫要犯老子手上。” 钟捕快并没听见他说这话,对他的印象还是尚可的。 张大牛丢下罗裙儿,快步走到台阶上,笑问:“钟捕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钟捕快答:“看在你三弟的份上,我今儿卖你个面子。” 他将事情经过说了,又道:“就是这么回事,你家大儿子被绑,当真不冤,横竖你俩家又是亲戚,依我看,不如这样,你且将他分得的那一百文交出来吧。” 罗裙儿正好走过来,听到钟捕快这么说,立马否认:“谁说我儿得了,没有的事。” 钟捕快有点不耐烦了,两捕快,头儿是姓赵的那个,他到时还要欠那姓赵的人情呢。 “随便你们给不给,我可把丑话说前头,要不是张铁牛跟我是好哥们,我才懒得提醒你们,若不补足那一百文,哼,你家张大狗这辈子就算完了。” 罗裙儿不信,瞪大了眼看向他:“你骗谁呢,都说了,没有的事,你们还能拿我家大狗怎样,哦,我晓得了,莫不是张玉娘那个不要脸的,又将裙子掀起来......” 她还没说完,张大牛已扇了她一巴掌,又骂道:“你她娘的吃粪长大的啊,蠢死了。” 随后,他也不管罗裙儿在那里嚎嚎直叫,又转头问钟捕快:“真会害了我家大狗?” 张大牛对谁都可以无情无义,包括他的爹娘,却偏偏虎毒不食子。 他还是很护张大狗的。 钟捕快对罗裙儿很瞧不上,见张大牛还晓得事,便答:“自然是,你晓得你儿子犯了什么事么?如今已是证据确凿呢,已有人招供了,说是你儿子伙同杨家那几个,偷了木家的梨子,你儿子分得一百文呢,可不少了,赵捕头跟木老爷很熟的,自然要给这位木秀才一个大面子的,这案子真的结下来,你儿子少不得要去蹲上半年大牢,他再狠点,一年跑不掉。” “那不行的,我儿子不能被关大牢里去,我爹娘晓得了,还不得哭得死去活来。”张大牛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可不,先别说他有没有命在牢里待一年半载的,只说,从牢里放出来后,你家那娃还想说门好亲?” 这话,说到张大牛的心坎上了,他辛苦一辈子,还不是为了自家大狗这个宝贝疙瘩? 钟捕快见他意动,又劝:“快些将那一百文补上,趁着这事还没有结案,也没将事情给通到县老爷跟前去,你莫要忘了,木秀才可是能轻易见到县老爷的。” 这话一落,张大牛再也不犹豫了。 他转身一瞧,罗裙儿还赖在地上干嚎,心里越发想骂娘,伸手一把揪住她的头发,低声问:“给老子闭嘴,再嚎,信不信老子打得你三个月下不了床。” 罗裙儿一听,哭,还要挨揍,她立马不哭了。 张大牛又道:“快些把那一百文给我。” “不给,那是我家大狗长这么大,头回挣来的钱。”罗裙儿拒绝,自上回丢了十两银票,张大牛好些日子没给她好脸色。 第一百零三章 原来是欺软怕硬的货 张大牛闻言气极,用力一扯她头话,疼得罗裙儿又嚎嚎叫。 张玉娘在一侧看不过眼,走过来道:“大哥,这事儿你到底是个什么想法,这是木家的东西,可不是我这个做妹子的。” 她又对罗裙儿道:“为了这一百文,你到做得出来,肯舍得将自己的儿子丢去牢里关个一年半载,要我说,也挺值的,他将来出来了,好歹能老实不少。” 钟捕快瞧了半晌,这时又冷笑道:“就怕出不来咯,那里头,啥穷凶恶极的犯人没有,杀过人,放过火的,不要关太多。” 张大牛越发急得利害,罗裙儿若不拿出来,他有很大可能在木家就要开打了。 罗裙儿到底舍不得亲儿子,这可是她以前在张家能横着走的理由,更莫要说,因为生了儿子,将严金菊母女几个欺负的够呛。 到底,还是从怀里摸出一串大钱,张玉娘接过来数了数,正好一百文。 她才将钱放入怀中,院外就传来愤怒的大骂声。 “张玉娘,你她娘的狗东西,竟然栽脏嫁祸到老娘乖孙子的头上了,看老娘不打死你这个裤头松的。” 杨李氏的话,狠狠地羞辱了张玉娘。 她的脸色瞬间铁青,木久承在屋里听到这话,立马起身走出来。 赵捕头不屑地笑了笑,也跟在后头出来了。 杨李氏带着杨郭氏,手里拿着草叉子,气势汹汹冲进木家。 一进门,看到两个穿衙役服的捕快,立马就怂了。 杨郭氏挨近杨李氏,小声说道:“娘,这事儿有点不对劲啊,你不是说,木久承不能拿您怎样吗?” 可没说这里还有捕快啊? 这也难怪杨李氏不知情,这前捕快去拿人时,杨李氏这对婆媳并不在家中。 “死婆娘,老娘要是晓得,还用你问吗?” 杨李氏的心中,媳妇永远就是养不熟的外人。 杨郭氏憋着一口气,站在那里不敢动。 赵捕快觉得张玉娘这么温柔的小娘子,对上杨李氏这样的泼妇,肯定要吃亏的,又很喜欢她会来事儿,总要给人家长些面子才好。 遂行至两婆媳跟前,睨了两人一眼,道:“怎地了,给老子横啊,继续横啊?是嫌外头的日子太自在了,想跟着一块儿去蹲大牢?” 杨李氏和杨郭氏缩着脖子,不敢接这话茬子,生怕一个不小心答错了话,被抓去蹲大牢了。 要知,古代女子蹲大牢可不没那么好,先得脱了裤子打数十大板,然后,才会被关进去,就光在众目睽睽之下挨打,杨李氏婆媳两个,就已经吓得不行了。 两人即便有命从牢里出来,那必须是被杨家休弃的命了。 两人缩成一团,不敢吱声。 木永为瞧了,忍不住皱眉。 木梨见了,冷冷一笑,问:“怎地了,不忍心了,是了,那两个,一个是你的亲外婆,一个是你的大舅妈呢,难不成,在你心里,我同我娘跟你不亲的?也对,咱俩又没啥血缘关系,到底比不过那边来的亲。” “你胡说什么,我瞧着这情形,到想起一句话:恶人自有恶人磨。” 木梨微愣,木永为看了她一眼,很不满的哼哼两声,又小声道:“我哪里不晓得事了,心里自有一杆秤,你也莫要再挖苦我了,以前是我不对,我跟你赔不是,可好?” 木梨神色不自然的摸了摸小鼻尖,想道,那也得要原身能谅解你才行。 不知为何,她的心里竟然生出一股子暖意,又有一点点悲伤,还有一点点留恋。 她惊的脸色大变,难不成...... 若有似无的叹息,从心底深处传出,又似在告别...... “你怎么了?”木永为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竟吓得木梨小脸发白。 木梨抬头,笑答:“无事,原谅你便是了。” 这是原主最后的意愿,大抵,她的心中终有不甘,才叫她一直残留了一点神识在体内。 她能感觉到,她说完这话后,原主是真正的消失在了这片天地间,木梨想,原她来身能安康一世。 木永为不知情,总归听她亲口说了,心里还是很欢喜的。 “你竟如此快就同意了?” 木梨不会告诉他真正原因,却笑得很甜。 “因为,我有哥哥了啊。” 木永为的心房,瞬间被一股暖流塞得满满的。 而那边,赵捕头一顿吓唬,杨李氏和杨郭氏早就扛不住了。 都无需赵捕头再多费口舌,两人忙将杨来贵等四人得的铜板子,尽数还给了木家。 又因三家本就有扯不清的亲戚关系,赵捕头的意思呢,就是钱即然追回来了,那这案子就这么压下来算了,即便闹翻了脸,以后总还要有打交道的时候。 木久承的脸色虽很不好看,到底还是看了木永为一眼,最终点头同意了。 木家的梨子卖了这般多钱,总叫人不眼红? 乡下人很多都是这样子,谁家穷得过不下去了,能很善良的搭把手,拉一把,然而,大家本都过得差不多,若有人突然有大笔进帐时,这里头又不知多少人眼红了,背后说酸话的也有不少。 张玉娘是个精的,她哪里肯将这笔钱一直揣着,忙叫住准备离开的村邻们,挨家挨户还钱了。 这家几个铜板子,那家十多个,又或是二十多个,再有,从小店铺子里赊下的米粮钱,又一一还了。 最终,还去半吊钱,余下二百多文。 大家伙儿一瞧,心里平衡了,木家也没啥子钱嘛,听说后头养的猪崽也是赊来的,欠了一两八钱银子,这般一样,又觉得,木家的日子其实过得也不咋地。 待这些人散去后,张玉娘又数了二十文出来,悄悄塞给了赵捕头:“这几日连累两位大哥跑进跑出的,这点小钱,请两位大哥吃杯水酒用,我当家的只会咬笔杆子,吃酒却是一杯倒。” 这不过是个借口,两人心知肚明。 赵捕头笑眯眯地接过铜板子,叫上钟捕头走了。 至于那几个被绑着的娃儿,早已被各自领走。 众人走后,张玉娘喊了木久承进屋,将那两百零一文钱交给木久承,又将前几日他给的那一百文也拿了出来。 “当日的菜,是李嫂子家出的,我家出了点米还有柴火,我同她一起操办的那事,买卤料的钱,是端午节之前,你给的那几十文剩的,剩下的全在这里了,你手上有多少,要不要先将那猪崽钱还上一部分?” 第一百零四章 还债 木久承看了她一眼,问:“要不,先留点家用?” 张玉娘摆手,答道:“不了,你先拿去还债,横竖只有十日左右,你又要发月俸了。” 她说到这儿,又道:“正好家里还有点猪下水和猪头肉,凑合着省一省,还是能撑过这十日的。” 这话是特意告诉木久承的,她不会为了省钱,在外人面前落了他的面子。 木久承想了想,道:“也莫要太省,孩子们都在长身子,再说了,梨儿身子弱,不能吃太差,若实在不行,先去李家赊点,待我发了月俸再还。” 这一点,两人很有默契,木久承挣钱养家,张玉娘除了做绣活养家,还要操持家务。 “这个没关系,我做绣活也能赚点,到是不必太过担心。” “前几年一直是你挣钱养家,如今,也该轮到我了。”木久承的三观很正,他认为男子就该养家糊口的。 “以前那些日子,是没有办法,给逼的。” 他又小声解释了一句。 张玉娘并不计较这些,他怎么说她怎么听着好了。 日子该怎样过,还是怎样过着。 木家中午的饭桌上,总少不了一碗肉菜。 杨来贵那四个,接连数日不曾出现在木家。 这叫张玉娘暗中松了一口气,她着实很厌烦那几个。 不来正好,家里的红薯早已所剩无几,那几个再来蹭饭,少不得要花钱去买些粗粮回来的。 行至六月底的时候,木久承发了月俸。 他拿了一百文钱给张玉娘充做家里的花销,余下的一吊二百文,趁着一日傍晚时,请了李屠户一起,去那家先还了这钱,只余下六百文,说好分两个月还清的。 回来的路上,李屠户借机同木久承聊聊。 “木秀才,看来,你家是真的要熬出头了。” 木久承点头,心里松快了不少,以前,由张玉娘养着,他总觉得很丢脸。 如今,他又能重新当教书匠了,腰杆子直起了不少,遂答:“嗯,得亏了你们愿意帮忙,不然,我家的日子还要熬许久呢。” 李屠户面上长得凶,心地却极好的。 他叉腰哈哈大笑,伸手用力一拍他户膀,笑答:“真要说起来,这事儿,还得多谢我家婆娘和你家娘子呢,说起来也怪,自打你娶了后头这个小娘子,我家婆娘到是跟她很合得来呢。” 木久承才晓得这事,问:“杨金婵以前跟你媳妇合不来吗?” 李屠户可是奉了自家婆娘的命令来提醒的。 “哪里是合不来这么简单,以前瞒着你呢,是想着咱俩是邻居,你又是个读书人,自然做不来那样的事,如今,你也休了那边,又讨了个知书达理的好娘子,我今儿跟你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先前那个啊,那脾性,啧啧,除了长得好看点之外,要大哥我说,当真是一无是处。” 木久承又问:“这是怎么回事,我以前从不曾听你提起过。” “也没啥,就是那回瞧杨来贵那手脚不干净的样子,突然想起来的,你先头那个,也是这个德性,我家婆娘辛苦种点菜,她就当是自家种的,天天拎着个篮子去我家菜地里摘,我婆娘逮住她好些回,说她,你猜你先头那个说什么来着?” “她应该给钱的。”木久承又道:“我在县里教书时,每回发了钱,除了自己必需的开销,尽数都交给她了。” 李屠户嘿嘿直笑:“给钱?要想人家的闺女品性如何,只需瞧瞧她娘是什么德性,杨李氏是个好的?你自个儿心里清楚,那杨金婵冲我婆娘说,不就是几棵不值钱的玩意儿么,她能来我家菜地里摘,那还是看得起我家呢。” 木久承着实觉得很丢脸,又很庆幸自己在盛怒之下,将一纸休书丢去了杨家。 “李大哥,着实对不住了。” 李屠户又笑了:“你这后头这个是个好的呢,虽说在青楼待过,这也不能说明她品性不好,是么?” 这一点,木久承很认可:“玉娘是个好的。” “比你先头那个不知好多少呢,我说这话,也没旁的意思,你统共膝下就这么一个儿子,那样家那边的人是什么性子,你如今也清楚了,还是少让他往那边跑,你这般费心尽力的教导他,可不就盼着他能学好么,那边,尽教坏他呢。” 李屠户又接着道:“你时常不在家,很多事,都是李老婆子的主意呢,尽撺掇着背后使阴招,仔细坑了你儿子一辈子。” 木久承沉吟许久,答:“不瞒李大哥,前几日他因丢梨一事,躲去他外婆家,我去寻他回来时,已跟他说了这事,让他少去那边的。” 李屠户又笑了:“你心里明白就好,虽说大多数后娘不如亲娘,可问题是你先头那个,还不如后头这个的心地好呢,有她帮忙教导着,自然会越发好起来,这两月我总听我婆娘称赞,说是你这个娘子会教孩子,又懂人情世故。” 李屠户的眼光,到底与那些普通村邻不同。 光凭张玉娘提出合伙养猪一事,他就觉得她很有些手段的。 遂,起了与木家真心交好的心思。 木久承心中感激不尽,又约了李屠户改日他沐休了,两家坐一块儿吃个便饭。 李屠户很爽快的答应了。 因着身上的债轻了一大半,木久承心里松快了许多,又想着,两口子这样下去也不是个法子。 晚上回家洗漱后,早早将两兄妹赶回各自的房里,这才缠着张玉娘温柔缠绵了一晚上。 他想啊,有了两人的亲骨肉,两口子的心,也能贴得更紧些。 张玉娘不知他心思,第二日早上起来,发现自个儿腰酸背痛,说好的今日一早要随木久承去镇上绣庄的。 今日早饭是木久承做的,他给煮了卧鸡蛋面。 进来喊她吃饭时,见她正在揉着小腰。 不由笑道:“要不,今儿你在家躺一日,明日早上再随我一起去镇上,可好?” 张玉娘娇声道:“哼,我才不要,耽搁一天就少一天多赚银子呢,我需得将这幔头卖了,多攒些银钱,也就今年再辛苦点,手头的银子多点,也好多买几亩田。” “你当真要买下等田?”木久承问她。 张玉娘笑答:“我已经同我闺女说好了,先借用她的十二两银子,回头,我再给她补上,再说了,家里有那般多猪粪呢,明年,家里再多养六头,如此一来,咱家的日子越发好过了。” 第一百零五章 他受伤了 木久承想了想,道:“嗯,到时,家里也置办些良田吧。” 张玉娘并不反对,她心情很好的梳洗后,出去吃早饭时,发现自家闺女鬼得很,一双漂亮的眼睛,在她身上不停的打转。 她打趣道:“乖闺女,是不是发现娘比之前又好看了?” 木梨点头,答:“水上桃花红欲然,甚是好看呢。” 这话,张玉娘可很懂,伸手轻掐她小脸蛋一把,笑得花枝乱颤:“还是老娘闺女会说话,哄得老娘心房乱颤呢。” 这是什么鬼话。 木永为伸手狠刨后脑勺,完全想不明白张玉娘的欢乐点在哪儿。 张玉娘才不管呢,她又笑道:“哎,娘的乖闺女,你最近是不是长肉肉了?” 千金系统瞧张玉娘那不自禁间带出来的媚意。 十分扼腕,多好少的苗子啊,白白被糟蹋了。 木梨假装听不见它说什么。 同张玉娘又上演了一番母女情深。 叫木永为羡慕得紧。 张玉娘见了,抿嘴轻笑。 四人吃过早饭后,张玉娘心情颇好,便对木永为道:“我今儿去镇上,换了银钱后,先扯两块粗布给你裁两身汗衫,你先将就着穿,待那些猪卖了换钱后,再给你做好的。” 有新衣裳穿,木永为已经很满足了。 “没事,不急的,横竖那样的好衣裳,我也只舍得在上学时穿的。” 手足无措的样子,反而惹得另外三人又是一阵大笑。 午饭前,张玉娘回来了。 木梨问了她才晓得,那个幔头竟然卖了七两银子。 张玉娘心里欢喜得紧,不但给木永为扯了两块粗布做汗衫,还给他扯了一块粗布做裤子。 木梨不眼红,只问:“娘,您之前不是说,最多只能换五两银子么?” 那还是因为那块幔头,是木久承托人从县里带回来的好锦缎,就一尺来宽的布头,花了好几百文钱。 “傻闺女,说起来,这里头还有你的一份功劳呢。” “嗯?”木梨不解。 张玉娘指着台阶上的那个绣花架子,笑道:“得亏有了这个绣花架子,我不但将原本计划绣的做完了,还又在那图案上添了不少吉祥的花花草草呢,这绣的图案繁杂,工钱自然要高许多的。” 木梨眨眨水润的柳叶眼,这一个月的纯利可不就有五两? “娘,都不用闺女养您,您自个儿就能成为一个地主婆呢。” 张玉娘笑眯眯地搂住她,道:“要说,娘生的闺女就是聪明,你想出来的那些针法,绣出来的东西着实要精致许多,不然,哪里能值这么多银子。” 木梨笑得十分开心。 她想,或许,到了明年,她就无需顶着个医女的身份行事了。 然而,她不想干什么,偏还就来什么了。 离方这回出门的有点久。 木梨是听李翠花说了一嘴,才晓得他今儿一早回来了。 “你说他受伤了?” “嗯!”李翠花为了增加可信度,重重地点头。 “是受伤了,你晓得的,我爹天还没亮就要出门帮人杀猪的,有时杀的猪多,需得半夜出门,我爹哪次回来时,都是天才刚刚擦出点亮丝儿,我爹带着哥哥们回来时,正好遇到了他,看上去到跟平时一样,就是他从我爹身边经过时,我爹闻到他身上的那股药味儿了,要不是天色不明,我爹肯定能看出他不对劲的。” 木梨听了,心里担忧的不行。 张玉娘做屋饭时,她经得张玉娘同意,多煮了点饭。 吃过午饭后,娘俩一个揣着个饭钵,一个往镇上去,一个朝离方的那个破烂茅草屋行去。 木梨到的时候,那只土狗子又出现在院子里了。 瘦猴不知是不是走了,总之,并不见他的人影。 土狗子看到木梨来,那个狗尾巴摇得叫一个欢快。 围着木梨直打转。 木梨不由笑道:“阿黄乖哦,你家主人呢,这里的东西可不是给你吃的,听说,你家主人受伤了?” 阿黄哼叽两声,转身朝屋里行去,跑到台阶下,又回头看向木梨。 “来了,原来,你还是个急性子。” 大抵是她的声音传到屋里,惊醒了屋里的人。 离方的声音依旧很清冷:“可是木梨来了?” “是呢,我听翠花说,她爹说你受伤了,可要紧,吃过饭了没,不过,小哥哥吃没吃过都不要紧,我让我娘给你蒸了个鸡蛋肉饼汤,放心吧,一点都不辛辣,你能吃的。” 屋里隐隐传来离方吃笑声。 木梨推门入内,虽来过离方这里几回了,但每回要么隔着篱笆说话,要么,他就是从外头回来,她都没进过离方家里。 她四下打量了一下,嗯,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也不为过。 “不好意思,我一个人住惯了,也没个谁会上门,所以......” 他家里的东西的确不多,以前是觉得反正用不上,没必要,如今,却是暗暗后悔,不该太懒...... “无事,无事,你莫要起来,我给你送饭来了。” 木梨将布帕子解开,道:“我家里的瓦钵也不多,我娘还拿了两个给我爹送饭去了,所以,只能将鸡蛋肉饼汤倒在饭里,不过,这汤泡饭,也是极好吃的。” 她说到这儿,又顿了顿,问:“你真的受伤了?咋这么不小心呢?可要紧?上过药了没?怎么弄伤的?” 她一边做事,一边小嘴噼里啪啦问个不同。 叫离方这个冷清的小屋里,无形中生出一股暖意来。 “你一下子问这么多,我该从哪个答起?”离方的眼里盛满了笑意,就那么衣领松散的靠坐在床头。 稍稍露出一截小麦色的肌肤,引得千金系统连连尖叫。 “啊,好想摸一摸啊,小梨花,快点想法子将这小哥哥推倒啊,一看就是骨粗有肉,身板不是一般的好啊,肯定能叫你欲仙欲死。” 木梨的小脸瞬间比锅底还黑。 “千金,你莫要忘了,我是你的祖宗。” 千金娇笑不已,那声音听起来要多媚就有多媚。 木梨心里叹气。 千金已乖巧地答:“是,小祖宗,听你的,我现在不说话了,你莫要浪费如此大好时光哦。” 木梨不想说话了。 对面的离方却不知自己哪一句惹恼了她。 他看了她一眼,小心地道:“要不,我先告诉你,我是怎么受伤的?” “好啊。”木梨随口答着。 离方看了饭菜一眼,又道:“我右胳膊挨了一刀。” 木梨拿着筷子的小手,猛地一抖。 离方再道:“莫怕,我已用了上好的金疮药。” 第一百零六章 鱼儿上钩了 “只不过,要将养一段时日,唉,只是叫我为难的是,没人给我洗衣做饭。” 木梨咬咬下唇,一时拿不定主意。 她虽然好想撩到离方小哥哥,但真要被摁住送上门时,她又犹豫了,她是小姑娘家家的,要很矜持才对嘛。 离方见她不上钩,心里越发痒痒的,又补了一句:“其实,你上回的那方子很管用,之前有另外朋友听说了,跟我提了提,让我下回带了你去州城帮忙瞧瞧他家媳妇,唉,原本,我还打算跟你做个交易。” 谁知,木梨...... 鱼儿,总经不起诱惑,还是上钩了。 “离方小哥哥,我最勤快了呢,我帮你。” 木梨咬饵的速度太快。 叫离方当场愣住了,随即,又仰头哈哈大笑。 木梨被他笑的恼了,佯怒道:“你再笑,我便走了。” 离方这才告诉她:“我要吃饭。” 木梨看他张大的嘴巴,眼珠子一转,伸手将瓦钵往他跟前一推。 千金系统急得不行:“啊,啊,小梨花,这烤得外焦里嫩的五花肉,眼看就有到手了,你怎么往外推啊。” 木梨撇嘴,答:“千金,你懂什么,本姑娘这叫欲擒故纵。” 千金系统沉默三秒,随即又爆出一阵大笑。 “小梨花啊,原来,你都是装的啊,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吃肉肉呢。” 木梨不想理千金了,她和它的出发点就不一样。 “千金,你是想吃肉,我是想撩,咱俩不一样的。” 志不同,道不合,不相为谋。 而这边,碰了一鼻子灰的离方,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左手拿起筷子吃饭。 木梨见了,转身去灶屋想给他拿个汤匙。 但是,看着空空如也的碗柜,只积了厚厚一层灰。 木梨最终在锅里寻到了一个东西。 当她把这物递给离方时。 离方的嘴角狠狠地抽了抽,紧紧盯着她手里的东西:饭勺?! 木梨道:“我瞧你左手吃饭,连筷子都拿不稳。” 不像她,能左右开弓哦。 木梨又同他说笑了一回,心中到是很感激他的帮忙。 “离方小哥哥,你上回帮了我大忙,可想好了要什么谢礼么?” 离方的眼里亮晶晶,隐有星光闪烁。 “你看!” 他用右手指了指脚那头。 木梨才发现,他脚上的布鞋,在脚拇指处,已经有两个大洞了。 “鞋子?”木梨想哭:“小哥哥,咱能改个别的要求么?要不,我天天缠着我娘,让她给你做肉菜?” 捏针拿线这种高难度技术活,她真心做不来。 离方眨眼,又看看自己的脚,做鞋子不是最容易的么? “不必自己纳鞋底。” 木梨突然想起来:“我娘不会纳鞋底,她只会绣花。” 张玉娘很保护自己的一双小手,肯定不做这种伤手的活。 离方却答:“想办法。” 树是死的,人是活的,多动脑! 木梨见他坚持,无奈之下,只得点头答应,谁叫他是恩公呢? 如此,木梨给他送饭时,还多了一事,捎带了鞋面子缝着。 木梨不擅做家务,对于离方家积的厚厚一层灰,她只能假装视若无睹。 这日,木梨傍晚,给他送来了一碗韭菜鸡蛋水饺。 这是木永为想吃的,中午饭时,他试着跟张玉娘提了一下,不曾想,她很爽快的答应了。 下晌的时候,张秋花两姐妹学完东西,一起帮忙包的,张玉娘又另外捡了些叫她们带回去吃。 谁知,她俩却不愿意拿的。 院子里,大黄汪汪叫个不停。 木梨正准备起身。 离方却叫她不必动。 不时,便听到轻快的脚步声从外头传来。 “三哥,三哥,在家吗?” 离方闭眼不答。 木梨回想了一下,猜出来人必是离方养父母家的四闺女,名叫离明月。 木家和离家虽住同一个村子,离明月的娘跟张玉娘有一段时日走的很近,但木梨同离明月并不熟。 离明月和她弟弟离舟,是离方养继母胡春桃亲生的。 而离方的两位哥哥,大哥离河当年争水源时,被人打坏脑子,变成傻子了,媳妇跑了,留了个儿子小名栓子,今年也就五岁的样子。 他的二哥离岸是个很老实本分的人,至今没有说亲。 离明月从外头欢快的跑进来,手里拎着一个小篮子。 她满脸笑盈在见到木梨时,渐渐的消失了。 “木梨,你怎么会在这里?” 木梨察觉到,离明月对她有很大的敌意。 “我干啥不能在这里?” 离明月冷哼一声,小声嘀咕了一句:“哼,莫不是打我三哥主意了?” “木梨,我可告诉你,当年,是你家看不上我三哥的,你给我滚远点。” 木梨气极,要不是顾忌离方是她救命恩人,又帮了她大忙,她才不想鸟这离明月呢。 千金系统又出来遛弯了。 “哎哟,小梨花,不得了了,我怎么瞧着,你不是干种田发家致富这活的,到想是活脱脱的宅斗文女猪脚,你瞧瞧,你才稍停下,就有未来小姑子对你横眉冷对了。” 木梨闻言,十分无语。 “你说滚就得滚,你的面子有脚盆大吗?”木梨又道:“这又不是你离家。” 离明月气得伸手去推她:“咋就不是我家了,这是我三哥住的地方,就是我家。” 木梨深吸一口气:“果然,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一侧的离方本开口要说离明月的,听到她的话,不由笑出声来。 木梨心里来火了,横他一眼:“你到在一旁瞧热闹瞧得很欢快。” “哪有!” 离方扭头看向离明月,声音听起来微冷:“你又来做什么。” 这变化,只有木梨发现了。 离方此人本就性子冷,离明月对他的冷言冷语并不敏感。 “三哥,我听人说,你回来了,特意拿了些鸡蛋过来送你。” 离方的眼角微微往下垂,答:“不要。” 木梨在一侧伸手摸了摸自个儿下巴,觉得这两兄妹的相处,有点儿意思。 “三哥,我娘不晓得的,我若是再拎回去,她要是发现了,肯定会狠狠训我一顿。” 离方看都不看她一眼,继续拿饭勺可怜巴巴的舀水饺吃。 离明月这才发现离方的不对劲。 声音陡然尖细了。 “三哥,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是木梨对不对?都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她家嫌你穷的叮当响,你干啥还这么死脑筋。” 第一百零七章 你脑子没病吧? 木梨听不下去了。 伸手轻拍她肩膀,说道:“离明月,你脑子没病吧?你见过谁家上门跟人提亲,人家就必须答应的?” 离方微微一顿,随即又继续大口吃水饺。 张玉娘的手艺真的很不错,难怪瘦猴回了府城,一直还惦记着她做的吃食呢。 他抬头问木梨:“你会做饭?” 木梨答:“不会!” 千金系统却急坏了,恨不得顶替她跪舔离方小哥哥。 在它眼里,他的高颜值决定了一切。 “小梨花,你干嘛不说会啊,不会也要说会,我可以教你的。” 木梨答:“我懒。” 千金系统竟无词以对。 “三哥,你看看,她连饭都不会做,你这要是真讨了她,这哪里讨媳妇,这就是讨了个祖宗回来供着。” 离明月的指责,让她不由秀眉紧皱。 木梨对离方道:“我明日再来看你。” 离方点头。 他看出来了,木梨好像有点生气了。 离明月无理还不饶人。 冲木梨的背影道:“咋地了,心虚了?” 木梨转过头来,直直地看着她,半晌后,才道:“第一,你三哥自己想讨谁做媳妇,还轮不到你插嘴吧,第二,我就是不会做饭,你能奈我何,还有,这又关你什么事?我爹、娘、哥哥就喜欢惯着我,咋地了,你眼红,你嫉妒,你生气的抓狂,那又能如何?我偏还就这么个性子。” 离明月被她怼得无话可说。 木梨冷哼一声,冲离方说了一句:“可怜啊,当真不省心。” 她说完转身离去。 离明月在后头被气得跳脚,跑到窗户口,推开窗子,冲行至院中的木梨大喊:“你说谁不省心呢。” 木梨头也不回的冲她挥挥手,答:“谁应谁知道。” 离明月眼睁睁地瞧着木梨离开,气得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又跑到离方跟前,说道:“三哥,你看,你看,她还没过门呢,就开始欺负我了。” 离方原本闭着的眼,猛地睁开,冷冷地看向离明月。 “若叫我再听到你说些坏人名声的话,休怪我无情。” “三哥,你怎能这么待我?”离明月的眼眶瞬间红了。 “那我该如何待你?”离方的话里夹杂了一丝火气。 离明月不吱声了,只是两耳染上了一丝红润,然而,离方并不曾用心去发现。 屋里,一时静下来。 离方吃完水饺,依旧靠在床边闭目养神。 离明月见了,又问:“三哥,你的右手......” “无事,与木梨无关。”离方言简意骇地回答。 离明月吃惊地伸手捂嘴,压低了嗓门道:“三哥,你该不会又去抢人家的荷包了吧。” 离方撩起眼皮子,眼神很冷地看向她:“你说是便是吧。” “三哥,咱不干那样的事,可好?你莫要同那个瘦小个儿来往了,贼眉鼠眼的,一看就不是好人。” “行了,我累了,你回吧。”离方的语气有些不耐烦了。 离明月起身离开,却不是走了,而是帮离方将屋子里好生打扫了一番。 离方见了,心中叹气。 “三哥,你莫要同那个臭表子的闺女来往了。” 这话,叫离方很生气。 冲她发火:“谁教你这么说的?” “三哥,你骂我,你竟然为了那么个不是玩意儿的狗东西,骂我?” 离方越发动了肝火。 “你走,下回莫来了。” “我偏不,我就要来,我要防着那小臭不要脸的来勾搭你,看她那一脸狐媚样子,就知道跟她娘是一个德性。” “离明月!”离方突然大吼一声。 离明月的眼眶儿又红了,眼泪水在眼窝里打转。 “三哥,你竟然为了那么个不是东西的女人再三骂我?我是说的难听了点,可我是为谁啊,还不是担心三哥吗?” 离方深吸一口气,压住心中怒火:“旁人怎样说木家那母女俩,我管不着,但凡我再从你嘴里听到这些不干不净的话,你,莫要再让我看见。” 离明月气得利害了,偏又不肯这般离去。 “说一千,道一万,你不就是还不死心吗?人家嫌贫爱富,瞧不上你这个穷得叮当响的,又是个泥腿子,哪里肯将那小臭......你刚也听到了,木梨连饭都不会做,你讨她回来能有啥用?你养得起她吗?你看她说话娇娇气气的,是那种能安心同你过日子的吗?” “离明月,我的事,不用你们管。”离方拒绝同她说下去。 最终,还是将她给赶出去了。 离明月气的直跺小脚,又跑到窗户口,冲离方道:“娘今儿晓得你回来了。” 她丢下这句话后,便哽咽着离开了。 离方闻言眉头紧皱。 他回头看了看那碗还有些余温的饺子汤,又看了看被离明月强行留下的那几个鸡蛋。 站在那里愣了好一会儿。 最终叹了口气,将那几个鸡蛋拎到隔壁堂屋里的桌子上。 他打算,待胡春桃来了后,让她拎回去。 第二日早上,天刚亮,离方家的阿黄又哼哼叽叽了。 熟睡中的离方猛地睁开眼,眼里杀气腾腾一片。 手快速的朝枕头底下摸去。 随后,院里传来熟悉的声音,他猛地一顿,眼里的杀气散去,多了一丝温和,手从枕头底下抽出来。 他才慢慢的从床上坐起来。 来人已推开大门,转身朝他所在的房里走来。 “爹,您来了!”离方的声音里多了一丝温暖。 来人正是离桨,当年,也是他发现了被放在大木脚盆里,顺水而飘的离方,将他救起后,充着儿子养在自家。 离桨早些年受过伤,看上去比同龄人显得更苍老,身子佝偻,手里拿着一根已磨得光亮的竹棍子。 “我听月儿说,你受伤了?” 他才一开口,忧愁又爬满了老脸。 这是个被生活重压,又被病痛折磨着的可怜男人。 “哎,是我同你大哥连累你了。” “爹,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还年轻,扛得住。”离方在离桨跟前时,话稍微多点。 “你可不可以听爹一次,不要去做那舔刀子的事了。”于离桨而言,这个意外得来的养子,也是他的亲骨肉。 离方笑了:“爹,您莫要担心,这次受伤,纯属意外。” 离桨不信,他心里一急,又咳嗽起来,弯着腰恨不得把自己的心肝肺都给咳出来。 离方忙起身给他倒来一碗凉茶。 “家中几日不曾开火,只有冷茶。” 离桨摆摆手,接过碗一口气喝完。 第一百零八章 生恩不及养恩重 “唉,老咯,不中用了,我恨老天咋不收了我这条贱命,却又对自己下不了狠手,舍不得死。” 他说着说着,就抱头痛哭起来。 “爹,咱们的日子会越发好起来的。” 离方说这话时,整个人都散发着极强的自信。 然而,低头沉浸在自己痛苦里的离桨,并不曾看到。 “唉,你又哄我了。” 大抵哭过后,离桨的心里好受点了。 他拿破衣袖,胡乱抹了一把眼泪。 “你这几年身上挨了多少刀,尽是疤子,我哪里不晓得,花着那些银子,我心里又怎地好受了,你虽说是我捡来的,可你也是有亲爹娘的人,也是你亲娘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若两人晓得你吃了这么多苦,还不知给心疼成什么样。” 离方的眼角染上了一层寒霜。 “我管那两个干啥,您就是我亲爹,还有,您先头那个,才是我亲娘。” 离方不认胡春桃这个后娘的。 离桨点头,道:“她是个好的,要不是你大哥出事了,她也不会气的受不了,这才跟人跑掉的。” 从能接受离桨要收养离方这事上,就可以看去来,离方的养母的确是个心善的。 可是呢,她给离桨生了两儿两女啊,两个闺女前后脚死了,大儿子后来又被人打坏了脑子,儿媳妇第二日就卷了家中细软跑了,换哪个女人都承受不起接二连三的打击。 与其说是跟人跑了,不如说离方的养母在层层重击之下,不愿意面对这一切,她选择了逃避,或许,只有这样,她的心,才不会那么痛。 离方弯下腰,与离桨平视,认真的一字一顿:“爹,您要相信儿子,我会治好您的。” 离桨只当他是安慰自己,又道:“莫要再去干那些舔刀子的事了。” 他说到这儿,顿了顿,从怀里摸出二两银子来,颤抖着一双粗糙的老手,如同捧了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宝。 “你娘在家时,当你是亲生的来疼,你以后若寻到她了,也要好生孝敬她,她是个脾性好的,不比春桃脾气暴躁,这二两银子,是爹瞒着你后娘省下来的,也是你自个儿这些年挣的,爹没用,才给你攒了这么些。” 他将银子强行塞到离方手里,喘了喘气,又道:“我听月儿说,你还是瞧上了木秀才家的小闺女,虽说她娘名声不好听,可爹晓得,木秀才家的那个养女,是个好的,她年纪还小,你若真能求娶到她,多些耐心,慢慢教她好了。” 离方心里酸酸的,将那二两银子递回去。 “爹,您身子骨不好,儿子说过多少回来,让您莫要省着钱花,我总能挣回来的,以后,待我能力更大点了,我便将大哥和栓子接出来,让他俩同我住一块。” 离桨却不同意,道:“这银子你给我收好,莫同我犟,讨媳妇哪里不要花钱的,还有,你要是成亲,这屋子也不能用,得翻新盖个泥砖的,是爹没用,管不住胡春桃,可又不能休了她,月儿和舟儿又要怎么办?” 他咳了几下,又道:“另外,莫要再说什么接你大哥和栓子过来生活的事,你讨了媳妇,将来还要养婆娘崽女,爹没用,你大哥帮不上忙不说,还尽给人添麻烦,我哪里能将他俩个丢给你,你成亲了,也是要过日子的,也是要当爹的。” 离桨当真是个很明事理的人。 然而,就是这么个好人,可老天爷当真瞎了眼,偏让他一生过得坎坷坚难。 “爹......”离方还想拒绝。 离桨却催他:“快,快些收好了,我不要的,藏不住,早晚会被春桃发现。” 胡春桃发现了,这二两银子就保不住了。 “我晓得了。”离方不再坚持。 离桨又道:“当初,我就觉得做渔民不好,便让你娘给你落的农籍,你又是个有本事的,我也晓得劝不住你,你若再得了银子,莫要再送去那边了,我这身子拖一天是一天,反正也老了,待过两年,你二哥讨了媳妇,我便将你俩分出来单过吧。” 离方的二哥离岸,性子像离桨,是个明事理但为人又很老实的少年。 因胡春桃所生的离舟还没长大,所以,她一直拿着银钱不撒手,想多留离岸干几年活,因此,离岸至今没有说亲。 “爹,为何不拿这银子去给二哥说门好亲,我还年轻,比二哥又小几岁,拖上两年也无事。” 离桨摆摆手:“你二哥挣的钱都在你们后娘手里,总要叫她拿出一些来的,再说了,这二两银子,原本就是你的血汗钱,爹没用,连一个铜板子都拿不出来给你们。” 离方沉默了。 离桨见他右手不能动,担忧的问:“可看过大夫了?鲍郎中的人虽不错,可也就只能医个头痛脑热的,你这样的伤,还是要去大地方请大夫瞧的。” “嗯,当时就处理了,又上了药,虽然这几日天气越发热了,但因我没出门,又没做什么费力气的事,伤口周围并不曾红肿生脓,再养上十日左右,差不多就能愈合了。” “行,我就是来看看你,外头天色已经亮了,我还要回去了,免得你后娘又起疑心。” 离桨要离方莫送,他自己可以走。 行至堂屋大门口时,他又想一起事没叮嘱他:“往后再打了野鸭子,少送点回去,多送点去木家,人家养个闺女不容易,你若真想求娶,还是要拿出真心来的,这样,将来成亲了,你俩的日子才过得下去。” “另外,月儿她......你莫要多理她,回头,我让你们后娘去外头给她说门亲事,远远的将她给打发了。” 这话...... 离桨没将话说透,离方一直揣着明白装糊涂。 “后娘,应该很乐意的。” 离桨点头,他抬头看看天边,已经披上了一层薄粉纱,十分漂亮。 他的心里突然松快了不少,他想,他勉强对得起自己先头的婆娘了。 至少,她以后晓得自己今日的决定,心里应该会好受点。 离方又开口叫住他,让他将离明月拿来的那几个鸡蛋给带回去了。 离方没问离桨,可曾后悔一时心软,收留了胡春桃,又可曾后悔,因一时冲动,而又娶了胡春桃。 离浆当年娶胡春桃,应该是想让她帮忙照顾自己的孩子们。 然而...... “离方小哥哥!” 篱笆前,露出木梨的小脑袋,她笑得如一泓清泉,又似初升的那一抹暖阳。 第一百零九章 心动了 离方回过神来,站在窗下冲她招手。 “你今日怎地如此早过来了?” 木梨笑答:“上午没啥事,便早点过来了。” 她拎着个小竹篮子进了院子。 “今儿早上,我娘只煮了红薯和鸡蛋,小哥哥,你将就着用用吧。” 离方答:“已经很不错了。” 木梨将早饭拿出来,又从怀里取出一双布鞋来,瞧那尺码,应是给离方做的那一双。 “喏,你的鞋做好了,不过,哎哟,你快看看,我的小手指都被扎了好多针眼。” 木梨同他撒娇,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太娇气。 离方低头,伸出左手食指在她的指尖轻轻一抚,凉凉的,滑滑的,莫名的,心弦猛地一跳。 他收敛心神,清咳一声。 “多谢。” 木梨凑近,盯着他的耳朵子瞧:“哎,小哥哥,你可是害羞了。” 离方嘴硬:“不曾。” “那你的耳根子怎地红了,不信,你摸摸,肯定好烫哦。”木梨的眼里闪过一丝亮光。 离方果真上当,伸手摸了摸耳根子。 听到木梨吃笑,才晓得自己上当了。 千金系统瞧见了,那叫一个挠耳撩腮,小梨花无师自通呐,好想收了她啊! 离方在家养了快一个月的伤,期间,胡春桃晓得这事后,连个人影子都没看到。 生怕离方赖上她,管她要看大夫的钱呢。 一直躲得远远的。 离明月依旧缠着离方,时常将木梨给堵在那条小路上。 出言不逊也就罢了,还说得特难听,不过,她也没捡着啥便宜就是了。 每次都被木梨给怼得哑口无言,并且被气得半死。 木梨一边与她斗嘴,一边依旧很用心的照顾着离方。 一直到七月。 农历七月初一至七月十五,是祭祀先祖们的日子。 七月十五,便是每年的中元节即鬼节。 这段时日,俗称七月半烧包。 烧包也是有讲究的,当年逝去的先人,需提早烧,一般是初二至初八、初九,却不能过十。 木梨不懂是什么讲究。 只晓得木家十分看重这件事。 张玉娘和木久承早早就为这事做安排了。 自七月初一起,每每下晌,张玉娘总要带着她和木永为拆叠金银元宝,还买了好看的花纸,制成好看的衣袄、鞋袜等物。 张玉娘还告诉两人,双拐镇这一带,是不兴过寒衣节的,所以,都会挑了在烧包这日,给先人捎几箱纸衣,而有的地方却是在农历十月初一这日,单独烧寒衣的。 木梨觉得颇好玩,花花绿绿的纸,在张玉娘的巧手下,被裁剪得很漂亮,又依今年时兴的花样子,拿糯米浆糊起来,这活儿,多半是交给木梨来干。 因为木永为太毛手毛脚了,在弄坏了几套纸衣后,张玉娘无奈的放弃,让他待一边折铜钱纸去了。 折的金银元宝是要一起放纸箱里的,而木永为忙着折的铜钱纸,却是要单独用包皮纸封好,上头还要写上中元寄钱,子孙谁谁谁烧去的。 木家的祖先,只能写木久承、木永为以及继弦张玉娘的名字,木梨不是木家子孙,因此,不用写她的名字。 这些忙完后,到了祭祀那日,木久承特意沐休了一日,杀了一只又肥又大的老叫鸡公,鸡血需要淋在那些包好的包皮纸和贴了封条的纸箱上。 木永为悄悄告诉木梨,说是只有淋了老鸡公的血,先祖们才能收到,说是淋母鸡的血是不管用的。 木梨听了,只是抿嘴轻笑,她总觉得,这不过是活人安慰自己罢了。 只有鬼晓得,先祖们是否真的能收到。 烧包这日,是要办一桌好酒菜的。 木家也不例外,木久承给先祖们烧包,是依祖辈们传下来的日子,农历七月十二。 张玉娘带着两孩子在家张罗了一日,下晌的时候,她打发木梨去请李屠户一家来吃饭,又让木永为去请村长。 木梨想了想,对木永为道:“哥哥,将离方小哥哥也请来吃饭吧。” 木永为说:“不行。” 干啥要请他,一看就是个打他家妹妹主意的坏狼。 木梨秀眉轻蹙,道:“你忘了爹教你的,恩欲报,怨欲忘,报怨短,报恩长,人家不但救过我的小命,还出手帮我呢。” 木永为心里好气哦。 他当时肯定是脑子抽了,才会想吓唬木梨,将她给推下水的。 如今,他都晓得自己做错了,怎地还要他亲自去请那头坏心眼的狼来。 木永为总有种引狼入室的错觉。 “还不快去?你不去,我自个儿去。”木梨见他愣在那里,只得打算自己亲自跑一趟。 木永为伸手拉住她。 “你看你个急性子,你总得让我将你的话在脑子里过过啊,我还没想明白呢,你就急吼吼的要自个儿去了,就你这小短腿,啧啧,你还是去李婶家吧。” “木永为,你敢说我是矮挫子,你给我站住。”木梨最讨厌别人说她矮了,明明自个儿长得娇小玲珑。 木永为嘻笑着朝院外跑去,回头冲木梨扮鬼脸:“我傻,等你跑来捶我?” 张玉娘站在台阶上,不由温柔一笑。 她爱极了孩子们这般不设防,远比早先那几年松快多了。 木永为的埋怨与恨意,给张玉娘带来极大的心理压力。 木久承瞧两兄妹打打闹闹的跑出门去,走到张玉娘身边,伸手悄悄捏了捏她的小手,道:“玉娘,多谢。” 张玉娘浅浅一笑,答:“夫妻之间,何来谢?” 木久承略一思索,不由大笑出声。 这样平淡而又温馨的日子,可不就是两人一直期盼的么? 木久承笑完后,又告诉她,他昨儿给赵捕快、钟捕快说了一声,请他俩过来凑个热闹,到自家吃烧包饭。 双拐镇一带有这么个风气,烧包饭来吃的人越多,家里越热闹,认为祖先们瞧了会越高兴,觉得自家子孙得力,广交四方朋友,能发四方财。 张玉娘为人其实很大方,听说后,埋怨木久承不早点说,她也好多准备些菜。 无奈,只得进屋数了铜板子,让木久承再去镇上买些菜。 木久承接了,说道:“我看,还是去李家买些猪耳朵啥的,拿回来卤一锅,吃不完明日接着再吃。” 张玉娘无所谓,答道:“随你,反正你记着莫买鸭和鹅就行了,这些是不能祭祖宗的。” “我晓得的。”木久承拿了铜钱去李家买肉食,顺道再亲自去请李屠户一家。 第一百一十章 一报还一报 李家得知他的来意后,原本是不肯收钱的。 木梨在一旁笑道:“李婶子,您若不收这钱,下回,我想吃猪心、猪耳朵了,揣了铜板子也不敢进您家的门的。” 木久承也道:“一码事归一码事,大哥、嫂子,你们不也说了么,你家明日烧包,请我全家来吃烧包饭呢。” 李翠花乐坏了,与木梨咬耳朵:“哎,我希望天天能烧包,这样,我天天就有鸡、鱼,还有正儿八经的辣椒小炒肉吃了。” 李婶子听了,笑骂她,都胖成球了,还惦记着吃好菜。 大人们不由又笑起来。 “唉,你们请张家没?” 李屠户小声提醒木久承。 木久承答:“人太多了,坐不下,再说了......” 李屠户又道:“瞧着她跟她二哥一家走得挺近的。” 木久承略思索,忙冲李屠户道了谢:“多谢大哥提醒,我还真没想到,着实汗颜。” 李屠户伸手轻轻拍拍他肩膀,答:“她们娘俩肯定不会吱声,这是你该做的,快去跑一趟,这些肉菜,让我婆娘拎过去,正好帮你家娘子打打下手。” 木久承道了谢,又叮嘱了木梨莫要跑水边去玩,这才去了张水牛家。 李婶子听见了,也跟着警告了李翠花,不许她怂恿木梨去水边。 “娘,我想去摘菱角,我们让哥哥抬了杀猪用的大木桶放水里,划水去摘菱角,晚上还能多道菜。” 李婶子一听,脸一虎,答:“这几日,谁都不许去水边,若叫老娘晓得了,看不打断你们的狗腿。” 李屠户也道:“乖点,听你们娘的话,咱们这儿有这说话,说是七月半鬼门开,无事不到江边走。” 木梨觉得,七月半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小孩子贪凉,喜欢下水玩耍,这样就很容易出事,所以,老一辈儿才会有这说法。 “叔叔,婶婶,我们不去的,我去检查翠花的功课,因这几日一直帮我娘做东西,都没空检查呢。” 李婶子笑了,说道:“你们在屋里耍,我去地里给你们摘甜瓜吃,今儿早上看到有一个熟了,又晒了大半日,肯定更甜了。” 李屠户说道:“让那两小子去,你先将这些菜拎过去,再帮帮木家娘子干活。” 李婶子又道:“哎,看我这记心,才说过的,又忘了,我先过去了,你们等下过来吃饭。” 众人齐齐应了。 木梨一直在李家待着,李翠花的记心不错,木梨教的到也能想起个七七八八,不时,张夏花和张秋花结伴而来,木梨逮着三小只,又开始了新一轮温习功课。 四人一直玩到晚饭边,听到李婶子隔着大菜园子,扯着嗓子喊:“吃饭咯,还不快点过来,把手洗一洗。” 四个小姑娘忙应了。 离方过来时,又拎了一篓子黄鳝过来。 木梨回来时,瞧到猪粪池里丢了一堆黄鳝头。 这边的人杀黄鳝,不是用刀,而是用剪刀,弄出内脏后,将黄鳝剪成一小截一小截的,再和黄瓜一起焖了,搁上些紫苏叶,那叫一个香鲜。 木梨发现,这样的做法,的确比将黄鳝剔骨后再烧,味儿更鲜,要来得更好吃。 众人围在一起吃饭,男人们吃着酒,说着乡里各处的八卦,知道最多的,当然是赵捕头和钟捕头两个,大家多数时候,都是听他俩在说。 木梨吃过饭,又听了一回,渐渐的,发现他们说的东西,她并不感兴趣。 四个小姑娘又凑在一起,在西厢房的台阶处一起排排坐。 最先说话的是李翠花:“哎,秋花,你最近是不是长个儿了?” 她比了比张秋花的头又比比自己的。 “你以前比我矮一个头,今日发现,你的头顶已经到我耳朵下了。” 另两个起哄,让两人比一比。 一比之下,果然,张秋花长高了。 她心里颇高兴。 跑过去一把搂住木梨:“梨梨,我终于不是矮挫子了。” 木梨心想,本姑娘忒讨厌听到那三字。 “不过,梨梨似乎也长高了不少,我还是比你矮。” 木梨瞬间平衡了,她这是矮个堆里的高个儿? “算了,我没白疼你,看样子,你家这段时日的伙食不错啊。” 木梨提起张家。 张秋花就笑得见牙不见眼的。 “嗯嗯,你不说,我都要跟你说一些趣事呢。” 原来,自端午节分家后,张大牛当年就将张水牛一家给赶了出来。 这事儿,终叫张水牛清醒了。 他也晓得了,还是自己的婆娘、崽女最靠得住。 刚分家的那会子,张大牛一家子那叫一个高兴啊。 罗裙儿逢人就说自己吃了多少多少亏,又为那个大家贡献了多少多少。 其实,都是紧挨着的邻居,谁家不知谁家事呢。 只不过,当初分家时,张大牛欠下的那些个银子,最终还是要张老婆子掏了棺材本还掉的,才保住了他手里的那一亩田。 当然了,张大牛家的那点私房,也尽数都没了。 罗裙儿晓得后,就越发不待见张老婆子了,更何况,那一亩田,将来也落不到她家。 张水牛因为那些事,跟自己的爹娘生分了,张铁牛那两口子更莫要说了。 说是去了岳丈家,其实,是带着谢莲香和张小狗去了县城,寻了个不错的差事做着。 张老婆子强横了一辈子,临到老了,竟然被自己的大儿媳给拿捏住了。 张家老宅那边,三天两头的吵架,张老婆子更是时常跑到村长家哭诉,说是罗裙儿对她又打又骂。 木梨听到这儿,问:“村长不是傻的,他能信?” 张夏花在一旁接过话,道:“自然是不行的,不过,她哭的次数多了,村长都不理她了,然后,大伯娘真的对她又打又骂。” 张秋花摇晃着木梨的小胳膊,道:“当真是现世报。” 木梨又问:“你爹不伤心?” “他要过去管,让我娘给拦住了,她说,如今,他都是靠我们两姐妹养着,有什么本事管那边的事,再说了,当初分家时,爷奶手里的钱财并没有分给我爹和小叔叔,那是明摆着要给大伯家的,我爹若真这般拎不清,我娘说,到不如休了她,她带着我们姐妹回娘家去,横竖那边也不喜欢我们是女娃娃的。” 张水牛自然不可能丢下自己的婆娘崽女不管。 他只得去寻了张大牛,将他数落了一通。 第一百一十一章 她来干什么 谁晓得,张大牛反而数落起张水牛来,还怪他当初干啥不同意将自己的闺女送去青楼,如此一来,张家依旧没分家,他娘也不用受这般委屈。 把张水牛气得半晌说不出话来,转身掉头就走了。 打这以后,张水牛是彻彻底底死了心,不再管那边的事。 木梨笑道:“当初,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大舅一家琢磨着,觉得从外公、外婆的身上榨不出油水来了,便想将二老丢给你家吧,只是分契书上写得分明,他不敢明着来的。” 张秋花瞪圆了眼儿,道:“梨梨,你跟我娘说的一模一样。” 木梨淡笑,张大牛那两口子的心思太好猜了。 又见她开口小声道:“你们几个将嘴巴把牢点,莫叫我娘晓得了,我不想她气坏身子,更不想她伤心。” 另三个忙赌咒发誓,绝不将此事说与张玉娘晓得。 “梨梨,我先前去后头瞧了一眼,你家养的那六头猪着实长肥了不少呢。”张秋花表示很羡慕。 她家是农籍,到也可以养头猪:“我娘也想在家养一头,不过......” 木梨晓得她要说什么,看了另两人一眼,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小肩膀,笑道:“莫急,你跟夏花姐好生练绣活,你家,总会好起来的。” 张秋花听了,与她咬耳朵:“我跟姐姐藏着那五两银票,总担心这担心那的,就寻思着还不如早点花掉。” 木梨睨她一眼,并不认为自己当初的决定错了。 “那边,如今连外婆都是想打便打,想骂便骂了,你觉得,若叫那两个发现不对,你家能讨得了好果子吃,秋秋,你再想想,这么些年,你,夏花姐,还有二舅妈,在那个家里吃了多少苦?你们三个,便是去地主家做苦力活儿,这么些年下来,只怕,家里也能置下两亩田了。” 张秋花点头,答道:“同我耍得好的小姐妹也说了,她在县城东家的家里,干一个月的粗活能挣得一百多文钱呢,那里又管吃住,她娘让她干几年就回家来,也不掺和到那些主子们的事里,到也松快得紧。” “所以啊,该你们得的,就莫要心软,拿住了。”木梨又道:“再等等吧,等到秋收后,你俩再拿出来,到时,或置田,或买宅地盖房子,都是可行的。” “泥砖房?”张秋花的心不大,她觉得,家里若能住得起以前那种泥砖房,于她而言,已是顶顶好的了。 “这回,我要同爹爹说,我要有自己的房间,才不要跟姐姐挤一间屋子,她晚上睡觉老磨牙。” “谁磨牙了,明明你一到晚上睡得跟死猪似的,老打小呼噜。”张夏花挨着她坐着,原本在和李翠花说话,正好听的一耳,立马反驳。 张秋花可不承认,又说她磨牙了。 两姐妹正在绊嘴时,木家院门口出现了一个人。 “离明月,她来干什么?” 最先发现来人的,是坐那里抱着碗吃的满嘴油的李翠花。 木梨闻声,惊讶地扭头看去。 随即答道:“许是来找离方小哥哥的吧。” 张夏花嘴角噙笑,悄悄扫了木梨一眼。 张秋花搂着她小脖子,小声嘀咕:“梨梨,听说离家以前想让你做三儿媳,莫非,你动心了?” 木梨小脸一红,伸手摸了摸小下巴,悄悄告诉她:“离方小哥哥长得真好看,可我娘说,长得好看不能当饭吃,所以,我正在琢磨着这个问题。” “哦,梨梨,你才多大点啊,就恨嫁了,我姐都还没说亲呢。”张秋花说到这里,不免又很伤心。 “以前,在那屋里时,爷、奶的眼里,心里,就只有那两个宝贝疙瘩,我娘有心想给我姐姐说亲,又把引得那些人打坏主意,却是一直不敢提的,谁晓得,到最后,还是差点被那两家给卖了。” 木梨有些心不在焉了,不晓得离明月找离方有何事。 张玉娘并不清楚自家小闺女和离明月的过节,还开口留她吃饭。 木梨气得双眼喷火,张玉娘叫她去给离明月盛碗饭来。 木梨生气地道:“不去。” 拒绝的相当直接了当。 张秋花发现不对劲了,忙道:“小姑,我去。” 木梨一把拉住她,凶巴巴地道:“你也不许去,我不喜欢她。” 张玉娘这回瞧明白了,自家闺女跟离明月很不对付呢。 只是,她到底是大人,小姑娘家家的恩怨来的快,去的也快。 没准儿过几日,自家闺女就同离明月耍在一起了。 她冲木梨笑笑,又摇了摇头,也不再要她帮忙,自己去灶屋给离明月盛了一碗饭。 木梨见了,越发气得利害。 狠狠地扒着自己碗里的饭菜。 木永为不知几时过来了。 蹲在她另一侧,伸手轻轻拍拍她脑瓜子。 “离明月几时得罪你了。” “说我跟我娘是个不要脸的,是狐媚子投胎来的,专勾男人魂的,你说我不该气吗?” 木永为的面上有了一丝怒意:“她竟然这般说?哼,你莫气,谁不晓得,当年胡春桃,也是死乞白赖的赖在离家,这才有了她跟离舟的。” 木梨很诧异,问:“不是说,离方小哥哥的养娘走后,离方的养爹才讨的她么?” “那时,两人还没有真的被拉开呢,只是他养娘被气得狠了,当时就回娘家住去了,胡春桃也不知是个什么来路,十分霸道、利害。” 木永为的反射弧有点长,话都说了这么多,才反应过,伸手一拍木梨小肩,生气道:“你咋说话的,离方就离方,就该连姓带名的喊,还在后头缀个什么小哥哥,木梨,我可告诉你,你的哥哥,只能有我这一个。” “哼!” 张秋花瞪大了眼,微微张着小嘴,半晌后,才愣愣地问道:“永为哥哥,你吃醋了?” “她是我妹妹。”木永为指着木梨,回答的一脸义正严词。 又像是在指控木梨的“花心”。 木梨伸手挠后脑勺,她着实有点不适应这样的木永为。 她忙安抚炸毛的木永为。 “必须的,你是哥哥,我们是一家人,你才是最重要的那个。” “真的?”木永为其实,有一半是在逗她玩的。 “比珍珠还真。”木梨答。 木永为满意了。 “行,妹妹有事,哥哥服其劳,你等着,离明月,是吧。” 第一百一十二章 我们不是亲兄妹 木梨想起木永为以往的恶迹斑斑。 一脸警惕地道:“木永为,你又想闯祸?” “你叫什么?”木永为的重点在此处。 木梨忙很狗腿地答:“哥哥,我是担心,被爹爹晓得了,又要让你饱餐一顿小竹条炒肉丝的。” 木永为摸摸自个儿的鼻子,他才不要招打呢。 不过,离明月那个臭娘们,竟然敢那般嘴臭,他木家怎生招惹过她。 “啧,那离明月还真是不要脸啊,一边看不起我家,一边还寻借口跑来蹭吃蹭喝。” 张夏花在一旁答:“整个村子里都能闻到你家的肉香了,还不得馋坏了。” 古代的物资远不如现代丰富,即便是猪肉,也不是谁家的桌上能出现的,有那穷苦的人家,莫说猪肉了,连白米饭都没有吃,只能天天吃点清水煮青菜勉强活命。 离家的吃食,主要靠离岸,离浆和大儿子离河的药钱,以及家里的一些日常开销,一直依赖离方的。 所以,离家虽然勉强能吃,但桌上压根儿就难得见到肉沫星子,顶了天,就是能有个蒸鸡蛋羹,但离明月还有个弟弟离舟,胡春桃同样是个重男轻女的。 离明月虽然不会被饿死,但也吃不上什么好菜。 她今日本是来寻离方有事的,谁晓得木家吃烧包饭,张玉娘开口留饭,她索性假装失忆,忘了上回讽刺木梨的事。 屋外的几人,打心眼里看不起离明月了。 离方对于离明月的到来也很意外,碍于是在木家,他莫名的不想叫木久承看出什么来。 遂,不曾开口反对,依旧和其他男人们吃酒说事。 离明月今日着实吃了顿饱饭,吃完第一碗,再去盛第二碗时,台阶上的五人,亲眼瞧见她将碗里的饭压得很实。 要不是木永为按住木梨,不让她这时候闹。 木梨肯定压不住自己的暴躁。 张秋花眼巴巴的看着木梨对木永为“脚打脚踢”,忙开口道:“梨梨,莫气,你打坏了你哥哥,就没人给你出气了。” 木梨怒瞪木永为:“我讨厌她,非常非常讨厌,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讨厌过一个人。” 木永为的脑回路果然很不一般。 “嘿嘿,我以前那般捉弄你,竟然不是叫你最讨厌的一个。” “木永为!”木梨气极。 木永为松开手,曲指轻弹她脑门:“蠢丫头,也不看看,咱家今日来了多少客人,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闹起来,爹娘的脸上能好看。” 木梨愣了愣,气恼地刨头发,答:“我这不是被气糊涂了么。” 木永为告诉她,自己不会惹祸,但也会给离明月一个教训。 嗯,他的妹妹,只能他自己欺负。 木梨一听,又暴躁了! 将木永为给赶出院外。 木永为也不在意,转身就走了,也不知他跑去外头找哪个小伙伴玩去了。 离方因为离明月的关系,原本打算久待好一会儿的,却是在吃过酒后,趁着两捕快不想走夜路,提出要回家时,他也跟着提出回家去。 木久承有点喝多了,两颊多了两酡红晕,晕乎乎的点头,又摇摇晃晃的将三人送出门,再回来陪村长、张水牛接着吃酒。 离方暗中扫了院子里一眼,不见木梨的身影,连她那几个小姐妹也不见了。 他心下挺失望的。 离明月伸手来扶他。 “三哥,你吃多了,我扶你回家吧。” 离方不着痕迹的错开两步,不让离明月碰他。 “走吧。” 他还是要送她回家的。 离明月瘪瘪小嘴,见离方行去的是家的方向,遂又高兴的哼起了小曲儿,小跑着追出门去。 两兄妹走在去离家的路上。 夜晚的凉风一吹,稻田里的蛙鸣响成一片。 离方的脑子越发清醒了。 “下回,莫要再去。” 离明月此时,与他并排走着。 “去哪儿?哪里我去不得?” “哦,三哥是说不让我去木家?” “你不去,我自然不会去的。” 离方停下脚步,侧头望向她。 “矜持点。” 离明月不解,连声追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离方却不再理她,加快了脚步。 离明月一直小跑跟着。 眼看快到离家了,他才停下来等离明月。 “三哥,你干啥走这般快?累死我了。” 离方这时才道:“离明月,莫要再丢咱家的脸。” “等一下。” 离明月拦住他,不让他走。 “三哥,你给我说清楚点,我几时丢咱家的脸,谁不晓得我最乖巧了,我娘将我教是老好了,这十里八乡,我可是出了名的勤快。” 离方完全听不出她话里有话。 “你在我那里,说过木家母女的坏话,今日,却能厚着脸皮去她家蹭吃蹭喝,爹娘就是如此教你的?” 难得,他说了一个长句。 离明月眉开眼笑,伸手拉住他的左胳膊摇晃:“三哥,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的。” 离方抽出自己的左胳膊,又悄悄退后两步:“你我都姓离,你是我妹妹。” 该管教的,他绝不含糊。 然而,离明月和他的想法,就像两条平行线,永远不会相交。 “你我都晓得的,我们不是亲兄妹,三哥!” 离明月冲他撒娇。 然而,离方就是个钢铁直男,完全感受不到她的情意绵绵。 “三弟?”离岸扛着锄头从外头回来,正好看到离方和离明月不知在说什么。 尽管离方一直面无表情,可离岸就是能感觉到离方似乎生气了。 离方抬头,看向来人。 眼里多了一丝亲切。 “二哥!” 离方抬头看看天色,早已天黑,只有月亮悬挂在天边。 他的眉头狠狠地拧成一团。 离岸看了离明月一眼:“明月,还不快进屋去,你不饿吗?” 离明月笑的很得意。 “我吃过了,今日在木家吃的。” 离岸问:“怎去别人家吃饭了?” “二哥,你又凶我,我这不是去寻三哥么,结果打听到三哥在木家呢。” 离方直接忽略离明月说的话。 “二哥,大哥和栓子呢?” “栓子跟我下田干活去了,正在那边的小沟边洗脚,大哥今日到是很好,也没吵没闹,爹爹在家看着他。” 离家田里的活,都是离岸带着侄子干的,离方时常不在家,只会在插秧或收谷子时留在家里帮忙。 胡春桃刚做好饭,见到三人,忙喊离岸和离明月回去吃饭。 离方也不恼,只说他下回再来看大哥和栓子。 第一百一十三章 爹娘不同意 离明月回家后,冲胡春桃抱怨:“娘,您干啥呢,怎不叫三哥进屋吃饭。” “呸,一个没爹没娘的野种,你给老娘死了这条心,老娘不可能把你嫁给他的,明日,老娘就去寻媒婆给你保媒。” “我才不要。”离明月扭头就往自己房里走。 胡春桃在后头喊:“死哪儿去,吃饭了。” 离明月头都不回的答:“不去,饿死算了。” 离家屋里,又传来胡春桃的一阵破口大骂。 ...... 再说离方,他往回走经过木家门口时,见木家屋里传来说话声,收碗筷的声音。 遂上前敲了敲院门。 木永为正在井边打水,喊木梨去开门。 木梨开了院门一瞧,欢喜地喊道:“小哥哥。” 离方的嘴角抽了抽,他已经放弃纠正木梨的喊法了,横竖她是不会听的。 木永为斜瞟了一眼,嘀咕了一句:“大晚上摸黑来,肯定没安好心。” “你爹爹可在家?”离方问。 木梨点头,又问:“找我爹爹有事?” “嗯?你不想去府城了?”离方又问。 随后再道:“原本说好去州城的,不过,我朋友托人捎信来,说是他媳妇回了府城娘家,让我直接送你去那边。” 他顿了顿,又说:“原本该亲自来一趟的,只是,对方身子骨不太好,不方便舟车劳顿。” 木梨听后表示很理解,遂请了他进来,又告诉他,木久承今日贪杯,他走后,他又多吃了两杯酒。 木久承在堂屋里听到自家养女的小抱怨,招手示意离方过去。 张玉娘给两人重新端了两碗冷茶吃。 她正转身打算去灶屋里准备今晚要用的热水时。 离方突然开口了。 声音清冷如天边悬月,但又叫人感觉他身上传来的清澈、干净。 “婶子,还请留步。” “侄子有事相商。” 张玉娘顿住脚步,悄悄瞟了自家闺女一眼。 果然,又开始作妖了。 木梨冲她眨眨眼,张玉娘假装没看到。 她挨着木久承坐下来。 木久承吃了一碗凉茶,虽然脑子还是有点发晕,但也晓得离方应该是有重要事的。 “你只管说,叔叔可不信那些传言的,我听你婶子说过,你是咱家闺女的福星。” 张玉娘伸手捂额,自家男人果真吃多酒了,啥话都往外说。 “要不,你先去房里躺一会儿,缓缓劲?” 木久承摆摆手,答道:“男人们之间的事,你懂个啥。” 张玉娘无奈,只得闭嘴。 离方突然发现,自己好想很难以启齿。 木梨继续朝他挤眉弄眼,催他快点说。 张玉娘发现了,瞪她:“干啥呢?” 当老娘不存在么? 木梨俏皮地冲她吐吐小香舌,却不敢再暗中作怪了。 离方的嘴角微微上翘,方才开口道:“这事,还需从上回的方子说起。” 随即,他将原由告诉了木久承和张玉娘。 上回,木梨帮朋友的母亲治好了脚气,人家心里颇感激的,遂将这事,又告之两人的共同好友。 那好友听说木梨是个小姑娘,又很懂些药理,便起了心思,想请木梨帮忙瞧瞧他娘子。 “侄子也不知何病,只说,不方便请大夫相看的。” 木梨在一旁得意地道:“爹、娘,我可是货真价实医女。” 木久承的酒意瞬间吓退。 “离方侄子,你要晓得,我家闺女只是半吊子水晃得利害,她不过是能辨别些草药罢了。” “爹,医药不分家。”木梨急巴巴地解释。 木久承瞪她一眼:“说什么呢,我说什么是什么。” 离方又道:“叔叔担忧,我晓得。” “可不通融一下,让木梨随我去府城一趟。” “对方说了,事情成不成,都没关系,只让先瞧瞧,看能不能治。” 离方的态度很不错。 一直没吭声的张玉娘开口了。 “不是我们不愿意,只是,你该晓的,你俩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偶尔来往一下,到没人说什么,只是,我家梨儿也不小了,你俩单独出门......” 换了谁家的父母,都不可能同意的。 “就是,再说了,我家梨儿眼看着也要说亲了,若非我想给她寻个家境好点的,可靠点的婆家,我也不会一直拖着这事,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离方侄子,我怕误了她,会害了她一辈子,你该晓得的。” 离方沉默了。 木梨急的不行,这回出诊,肯定能赚回不少银子的。 她悄悄跟张玉娘挤眉弄眼:说好的,相中离方做女婿的,怎么可以临时变卦? 张玉娘假装没看到自家闺女使的眼色。 反而很配合木久承的话,用力点了点头。 “闺女是我的心头肉,一路磕磕碰碰着,好容易才将她养到这般大,我自然是希望她将来能过一辈子的平顺日子。” 她又想起以前传出来的那些难听话。 “到不是我们嫌贫爱富,只是想替她寻个适合她的婆家,家里人口简单点......” 木久承接口道:“最好无父又无母!” 张玉娘再次捂额,只得说道:“你叔吃多了酒,瞎说的。” “只是,叫我闺女同你远行,我却是不放心的。” “娘有啥不放心的,小哥哥好着呢,对吧。”她后头是问离方。 离方看了她一眼,又对两人道:“还请叔叔、婶子再多考虑几日,我那位朋友的媳妇,着实身子虚的利害,不适合舟车劳顿,两夫妻伉丽情深,他很担心自己的媳妇会......” “人命关天,还请叔叔、婶子帮帮忙。” 离方说完,看了木久承一眼,晓得今日是劝说不出结果的。 无奈之下,只得先辞行,打算明日再来木家劝说。 待他走后,木久承马上睁开眼,哪里是醉了? 木梨睁圆了眼儿,伸手指着他:“爹,爹,你......” 结巴了半天,愣是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木久承精神好着呢,叫木永为赶紧把院门关好落了栓。 他在屋里吹胡子瞪眼的来回走。 张玉娘伸手揉脑门。 “当家的,你能不能别晃了,我头晕。” “我能不晃吗?不是,我能不气吗?你刚刚瞧见了,那臭小子就是打着见不得人的心思,哎哟,玉娘啊,这要怪你了,没事儿,你干啥把咱们闺女生得这般好看,你瞧瞧,才多大点,就开始被人惦记上了。” 木梨很会哄木久承,小嘴儿忒甜。 木久承渐渐的,也就对她越发上心,更是将他视如已出。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不许拐走我妹妹 现在,他老上火了,急得跳脚。 总觉得离方就是想拐了他家漂亮闺女去私奔。 对于离方的措词,木久承是一个字,不对,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更莫要说让木梨去府城给人看病了。 “玉娘,我估摸着那小子不会死心,他若单独求你,可得咬紧牙关,死活不能松口。” 木久承明日还要去书塾上课,哪里有那许多功夫盯守在家里。 “咱闺女的亲事,我俩还需得好好合计合计,横紧她还没到十五,能再拖上几年,我就想着,咱家这养猪的事干得,到时,你的嫁妆田也赎回来了,我们家里有田有青砖瓦屋了,怎么着,我闺女的身价又要往上翻一翻,唉,你带她到这家里来时,两尺不到,养到如今这般大,着实操碎了心,总要给她寻个靠得住的人家结亲才行。” 张玉娘纠结了:“我瞧着离方那孩子挺能吃苦耐劳的。” “玉娘,你该晓得,自古结亲,都讲究门当户对,我家现如今日子过得还算一般,他便起了这般心思,谁又晓得他是真的相中了咱们闺女,还是因为相中了她会赚银子?” 木久承这话一出口,张玉娘的心里也打鼓了,她拿不准离方心里最真实的想法是什么。 去府城的事,张玉娘和木久承死活不同意,无论木梨耍什么招儿,两口子头一回很齐心的见招拆招。 如此,又过了几日的光景。 木梨趁张玉娘去镇上买肉的空隙,悄悄溜去了离方家中。 两人才一见面,还没说明白这事儿到底怎么办呢。 后头杀出个程咬金来。 “哦,离方,你好鬼,竟然想拐走我妹妹!” 面对木永为愤怒的指控,离方淡定。 他抱臂往木永为跟前一站:“哪只眼看见了?” 这架式,只要木永为敢说是哪只,没准儿,那只就保不住了。 木永为咽咽口水,小腿肚子打颤。 他必须承认,他很怂,但是...... “哼,你不能害了我妹妹。” 离方无语,他哪里害她了,明明是她自个儿求自己帮忙的。 “哥哥,是我之前请他帮忙的。” 木永为将信将疑,走过去一把将木梨从椅子上扯起来,又打量了她一番,见她全须全尾地才放心。 “娘出门前叮嘱我,要我看紧你,转个背就不见你人影了,就晓得你跑来找他了。” 木梨笑了,拉着他坐下,又示意离方也过来坐。 待三人坐定,她才又道:“哥哥,我看了好些药书,总要多学多看多思,方能提高自己的医术,再说了,是他朋友的媳妇身子不舒服,我只给女子看病的,正好能借机多得些经验。” “真的,你莫哄我?”木永为半信半疑。 木梨笑眯眯的点头。 她自然不会告诉木永为,她是真的很缺银子,很想有大把银子可花的。 “你们有啥好主意?” 木梨两手一摊,答:“正在发愁。” “不,可以女扮男装。”离方答的一本正经。 木梨激动的又站起来,惯性思维当真害死人,她上辈子早已习惯去哪儿都是一身漂亮女装的,竟忘了,这是古代啊,横竖大家都是长头发的。 “离方小哥哥。” 五个字被她叫得婉转温柔,荡气回肠。 如此美的画面,愣是被木永为这个直男给破坏了。 他伸手直撸胳膊。 “哎,木梨,你阴阳怪气的鬼叫什么,能不能好好说话。” 木永为的话太过煞风景! 木梨好气哦,握拳,瞪眼! 臭木永为,懂不懂啥叫情趣! 她要撩离方小哥哥的! 一缕笑意攀附上离方的眼角...... “好了,莫闹了。” 离方出言制止两兄妹“反目成仇”,木永为瞧瞧着木梨一口小牙磨的咯咯作响,缩了缩脖子,很是审时度势的就坡下驴。 他忙问离方:“你以为让她假扮男装,就能让我爹娘点头?” 离方眼里笑意渐浓,又道:“加上你。” “我!”握草,木永为只觉得心中有无数只蝴蝶在翩翩起舞。 “真的,假的?” “哥,你是我亲哥,还不成,莫哄我,长这么大,我都没出过双拐镇。” 木梨瞧他这样儿,伸爪捂小脸,木永为,你能更丢人点么? 离方乐了,这木永为还真是能屈能伸,又很会察颜观色,很是聪明的紧。 “想去?” “当还用说,我听人说,府城有好多个双拐镇大呢,我时常想,那得有多大啊,早想去瞧瞧了。” 离方暗中冲木梨眨眨眼,鱼儿——咬饵了。 木梨觉得,她和木永为同为鱼,而离方就是那姜太公。 离方又道:“你去同你爹说,你陪着一起。” 木永为后悔了,想收回喊他哥这话! “搞了半晌,你却是将我推出去做那挡箭牌,你还不如让木梨去,我家那老子,对我是一个脸色,对我这个妹妹,那叫一个和颜悦色。” 木梨,侧目,小脸紧绷。 “哥哥,你很有意见啊!” “没有!”木永为立马否认。 最终,木永为还是做了这出头的棒槌。 因为,他不去找木久承搞定这事的话,离方拒绝带他同行。 木永为其实很有潜力可挖,木梨眼睁睁地看着他挠耳撩腮,到皱眉深思,再到眉开眼笑。 三人击掌为盟,离方不可反悔,木梨一路上,需得紧随木永为。 主要,还是怕离方拐跑了自家妹妹,他防得紧呢! 趁木永为不注意思,离方小声赞了一句:“木永为很适合入仕途。” 木梨睁大了眼儿看向他。 离方又道:“他的心性很不错,坚不可摧。” 木梨若有所思,她还真忽略了。 这应该与木永为的成长、经历有关,不过,她还是很高兴,木永为能够内心很强大,经得起挫折与打击。 离方见他欢脱的紧,又道:“要不要随我去芦苇丛里打野鸭子,拾野鸭蛋?” “去啊,怎么不去。”木永为骨子里,还隐藏着没长大的小男孩。 木梨瞧见了,笑道:“打到了,中午让娘加菜,离方小哥哥,你也去我家吃,我先回去揪把红薯梗,让娘搁点剁辣椒炒了吃。” 木永为闻言,又开始咽口水了。 “快去,快去,莫在这里耽搁了。” 他反到先催她了。 木梨笑嘻嘻地走了,木永为催促离方带他去了芦苇丛。 入夏之后,张玉娘是不许木梨再干挖草药的事,说是小姑娘家家的晒黑了,不好看。 第一百一十五章 操跟哪个私奔了 木梨回到家中,发现张玉娘还没有回来,李婶子正在菜地里忙,瞧见木梨回来了,笑说正摘了不少红薯叶,准备去木家剁了煮猪食。 木梨正瞌睡着,便有人送枕头来了。 她忙请了李婶子进屋,又给她倒了一碗冷茶吃,一边帮忙挑选烂叶,一边摘些粗壮一点的红薯梗。 将红薯梗撕去外头的那层皮皮,再切段,搁点猪油下锅炒至变色,放点剁椒进去调味,吃到嘴里有股子淡香味儿。 不过,红薯品种多,却是要她手里这种叶背为紫色的才好吃。 “婶子,我多撕点,一会儿,你带一把回去炒了吃。” 李婶子笑着应了,两人一起挑捡,到也很快,待忙完,由着木梨一个人在撕皮,李婶子忙着剁红薯叶煮了喂猪。 “真没想到,那六只猪长得可快了,等到十月份将红薯挖起来,就可以煮了喂猪,哎哟,猪吃了,那膘长的那叫一个飞快呢。” 李婶子已经说过很多次这样的话了。 木梨总耐着性子听她重复一遍又一遍。 是因为,李婶子对生活越发有盼头了。 木永为和离方回来时,李婶子刚喂完猪准备回去。 木梨瞧着木永为用荷叶包了一包东西,打开一看,竟是野鸭蛋,木永为说,离方带他找到三窝,每个窝里只取了四个,还留了两三个,省得野鸭子丢了蛋,下回不生在那里了。 木梨捡了一半给李婶带回去加菜。 木永为如今也晓得了,有往才有来,李婶子家时常也会送点猪下水,或猪脸肉给木家。 所以,他并不曾出言阻止木梨。 离方到是自来熟的紧,自个儿去井边将缸里的水打满,又指挥着木永为去帮忙烧了一锅开水,野鸭子其实肉不多,但很紧实,有嚼头。 木永为一边给野鸭子拔毛,一边同木梨说着话。 “方哥说了,大热天,野鸭子没膘,弄一只打打牙祭,要吃鸭子,还是要等到秋凉的时候的,方哥还说了,等过些日子,我们仨从府城回来了,他教我怎么下筌子装黄鳝和泥鳅。” 他说这话时,悄悄看了木梨一眼。 自家妹妹的脸上,好像有那么一丢丢小肉肉了。 木梨却是满脸懵圈了,说好的一世为仇呢? 这才跟着出去浪了一圈,就从不安好心的坏狼,转眼间就方哥长,方哥短的叫得亲热巴巴了。 木梨想问他:木永为,你的节操跟哪个私奔了? 张玉娘回来的时候,同样一脸懵,她没走错门吧? 张玉娘很不确定,退出院门外,抬头仔细看了看院门,的确是自家啊。 木梨在井边,帮忙清洗干净红薯梗,抬头看到张玉娘站院门口。 欢喜地喊:“娘,您回来了。” 张玉娘一看,哎哟,是自己亲闺女,那肯定走错家门。 “家里咋这么香?” 木梨笑嘻嘻地答:“煮饭呢,哥哥和离方小哥哥,他俩还折腾了一个红烧鸭,娘,那两个不怕辣的,揪了好大一把红辣椒搁进去,等会儿,肯定会辣得喊娘。” 今儿掌勺的是离方,他将鸭蛋煮熟,切片,又煎至两面金黄,再搁到鸭汤里一起焖,收汁,起锅! 张玉娘那眼神儿,贼亮。 多精神的小伙子啊,上的厅堂下得了厨房。 她闺女若是嫁给他,有福了。 张玉娘的心里火热火热的,越瞧越欢喜。 待离方也越发亲热了。 “闺女啊,快些打了水,找个帕子让离方洗把脸,瞧瞧这孩子,折腾的满头是汗。” 木永为在一旁拿火钳戳地:他也满头大汗啊,怎不叫妹妹打水给他洗一把脸! 好气哦! 乘龙快婿啥的,忒么太讨人厌了! 木梨才打了水呢,张玉娘又指挥她了。 “哎,这大热天的,乖闺女,去咱菜地里摘个甜瓜回来,镇到井里,等吃过饭后,再拿出来切了给离方这孩子吃,灶屋里,夏日最热了,吃了能消暑。” 木永为:好想哭,又被无视了,他也需要消消暑,去去火气,为嘛看不见他! “闺女,闺女,快,给离方倒杯冷茶吃,今儿中午着实辛苦他了。” 一旁的木永为听了,已经完全不想说话了。 他果然是个小透明! 木梨这回到是给倒了两碗,一人一碗,到也很公平。 木永为吃了茶,心里瞬间平衡了。 张玉娘瞧他那一脸臭屁的样子,笑骂道:“离方是客,你还让人家帮忙煮饭,当真讨打。” 木永为嘿嘿直笑。 忒么的,这黑锅老子不想背。 “方哥说,他也会做鸭子的,便试了试手。” 绝对不能说离方的坏话,否则,去不成府城的。 离方觉得木永为其实挺逗的。 吃过午饭,张玉娘准备给木久承送饭,木永为主动揽了此事,并且说,那头肥猪已经喂过了,只剩晚上那顿没喂了。 张玉娘瞧他没事,也就由他去了。 他离去时,将离方一并拉走了,张玉娘问木梨,这两孩子是不是又要干啥坏事了? 木梨摇头,肯定是木永为怕挨揍,所以,拉了离方跟着去壮胆呗。 木永为下晌回来时,整个人走路都是飘的。 木梨问他是不是成事了。 木永为答是,她又问是怎么劝说的。 木永为只道,他想出门长长见识,他昨日从书里看了一句: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特意请教木久承这个亲老子后,得到了满意的解释,遂,立马很狗腿的提出那事,又说,自己念书念得心烦了,正好借机出门长长见识。 嗯嗯,再说了,长兄如父,他该承担起照顾好妹妹的担子。 木久承一听,甚感欣慰,高兴过了头,一时着了木永为的道,点头同意了。 木永为还说,怕他反悔呢,当时,是当着好几个教书先生的面问的。 木梨觉得,木永为当真欠捶,估摸着,木久承这会儿的肠子都悔青了。 果然,晚上的时候,木久承压根儿就不想提起这一茬。 然而,木永为怎么可能放过自家老子。 在一番挤眉弄眼无果后。 他打算直接宣布那事。 木久承一瞧,坏菜了,忙主动向张玉娘交待。 张玉娘闻言脸色铁青,气的想狠抽这对父子,作天作地她不管,干啥要作她闺女? 她用仅剩的那么一丢丢理智压住心中的邪火。 用脚趾头想都晓得,这背后,肯定有她亲闺女的一份子。 木梨怕挨骂,吃过饭丢下碗筷逃离现场。 第一百一十六章 娘答应了 甭以为装胆小,张玉娘就会放她一马。 直接跟着杀去了西厢房,木梨正准备关房门,张玉娘一脚伸进来。 “等一下,你这么着急着干啥?” “娘!”木梨冲她嘻皮笑脸。 不敢真将张玉娘给关门外。 张玉娘推门入内,顺手将房门一关,伸手就拧她耳朵。 另一手叉腰,却化身美艳母夜叉。 怒道:“啊,这才过了几月啊,你的记心都喂了狗?老娘好容易才将你养这么大,眼看着身子骨好了些,你就开始给老娘作天作地了?” 面对自家虎妈,木梨偏着脑袋,呲牙咧嘴,跳着小脚道:“哎,娘,娘,疼呐!” “老娘都快被你给气死了,晓得疼了是吧,就该给老娘好好长长记心。” “娘,娘,不得了了,我耳朵感觉不到疼了!”木梨眨眨眼,一脸可怜巴巴的样子。 张玉娘哪里真舍得弄疼她。 忙又扒开她耳边的碎发,看了看,果然红,于是,对她耳朵又是揉又是吹的。 吹了几下,张玉娘反应过来了。 气的伸手拍她后背,心里的那点邪火,也被调皮的木梨给折腾去了大半。 “说吧,你干啥非要去府城?” 张玉娘接着又道:“有娘在呢,你大可不必操心挣银子的,家里如今已有些奔头了,我手头宽泛不少,以后挑些精贵的料子和丝线绣花,卖的价钱自然更好。” 木梨伸手一把搂住她胳膊,撒娇道:“可我心疼娘。” 张玉娘心下欢喜,对木梨再生不起一点点气。 木梨又道:“我晓得娘不看重那点银子的,可是娘,您该相信我,我真的能给人看病的。” 张玉娘不大相信,又问:“当真?你爹给你的那药书,有那么利害?” 木梨避重就轻,笑嘻嘻地答:“自然是真的,我不想娘太辛苦呢,早些多挣点银子,娘也能早点松快些,我的嫁妆是不是就会越来越多?” “臭丫头,多大点呢,就恨嫁了。”张玉娘乐呵呵的翘起兰花指,轻点木梨额头。 木梨悄悄伸手朝上房那边指了指,又压低嗓音小声道:“娘,说句心里话,我同那边再亲,可又怎能越过哥哥?我的嫁妆还是要靠我跟娘的。” 自古以来,谁家不重男轻女,更莫要说木永为是木久承的儿子,张玉娘不指望木永为会给她养老的,她只想靠自己的闺女。 “娘晓得的,只是呢,这些个烦心事,还是交给娘来操心好了,娘的闺女只要每日活蹦乱跳的,娘便心满意足了。” 张玉娘到底不舍得木梨不开心,最终松口同意她去府城。 “娘,您答应了?”木梨大喜过望。 张玉娘白了她一眼:“你是我闺女,我能不晓得你是个什么心思,不过,你需得记住,你便是再钟意离方,那也不能主动示好,女子还是要多些矜持才好,没哪个男子会喜欢大胆又不守规矩的。” 木梨点头,离方么? 她还是要主动点的,不过,这话,她肯定不会告诉张玉娘。 不然,她娘老子必须要打断她的小狗腿了。 张玉娘见她听进去了,又道:“你说的对,多去外头走动走动,长长见识也是好的。” 木梨欢喜坏了,又搂着她胳膊撒娇,母女俩到是很腻歪了一阵。 木久承没有挨骂,晓得定是木梨劝住了张玉娘。 翌日一早,木久承去镇上后,张玉娘拎着个小竹篮子出门了。 木梨晓得,竹篮里装了点青菜。 这是张玉娘的习惯,每回去谁家有事,总不会空手而去。 她交待木梨看家,又让木永为背完书后,趁着这会儿日头还不是最毒的时候,赶紧去外头打些猪草回来。 有严金菊帮忙,木永为的确轻松不少。 她走后,木永为问木梨是怎么劝说的。 木梨只说哄哄她呗。 木永为傻眼,这样也能行? “对了,方哥说,让你准备一下,过两日,那边会打发人套了骡车来接咱们。” 木梨心向往之,她两辈子加起来,都没坐过那玩意儿呢,心里正新鲜着。 “好啊,坐骡车去府城要多久?” 木永为诧异地问她:“从咱们这里去县城,大概天没亮出发,坐骡车的话要足足一整日,到府城的话,大概要四日,你不晓得?” 木梨摇头。 木永为挠头,又道:“不过,我听方哥说,若是骑好马一、两日就能往返。” 木梨又问:“那若是去州城呢?” 木永为再答:“坐骡车应该差不多是六日,咱们鹅头府离江州不远的,只不过,离咱们双拐镇挺远。” 梨树下,两兄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木梨正用沙盘练习簪花小楷。 再说张玉娘拎着黄瓜、豆角,还有些红辣椒去找离方了。 对于她的到来,离方很意外,随即一想,便心中有了点底。 他热情地请张玉娘去堂屋门外的台阶上坐。 张玉娘婉言拒绝,又将篮子里的菜递给他。 离方问:“婶子,可是为了去府城的事而来?” 张玉娘点头,答道:“我是不信外人说的什么扫帚星的,晓得你是个勤快、实诚的,只是......” “婶子莫担心,我朋友自打发人赶了车来接的。” 张玉娘心里越发担忧:“那府人家是不是大户人家?听你这么一说,到像是!” 离方眼里的光微微闪烁了一下,答:“尚可,其实,治不治的了,都不重要,只是,我朋友家不想放过任何一丝可能。” 张玉娘又问:“那家是做什么的?” 离方想了想,答:“我朋友到是个正直的人,家里有些薄田产业,为人挺不错,但也算不上是大户人家。” “到也是,想来,你不可能认识那样人家的孩子。” 离方不懂,为何她会说这样的话。 他不是多事之人,并不曾刨根到底的问下去。 张玉娘想了想,又道:“来回也要七八日吧。” “最多不超过十日。” 张玉娘其实是有些不安的。 离方又劝了她好一会儿,张玉娘问那人几时来。 “约好了大后日。” 张玉娘点了点头,即然是要出远门,总要给孩子们再做两身好衣裳的,木永为的背心可不适合穿着出远门。 她见离方一一作答,并不曾隐瞒半点。 离开此处后,便转身去镇上了。 她去扯了点细软的棉布,给木梨做了一身绯红上衣,一条黑棉裤,正好同早先那套换着穿,又给木永为做了两件长衫,裤子到是省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谁告诉她的 木永为瞧着那两身学子服,连着两日嘴都合不拢。 这回,任谁说他后娘不好,他都不信的。 如此,又过了两日。 到了第三日,外头还没亮呢。 木久承听到外头有人敲门。 他叫醒张玉娘。 “我去瞧瞧,或是离方那孩子过来了。” 张玉娘打了个哈欠,看看外头天色,夏日天本就亮的早,她一瞧,这会子外头有些光亮,却是下弦月正挂天边。 木久承去开门,果然是离方来了。 “叔!”离方喊他。 木久承看看天,问:“咋这么早?” 离方答:“那车夫半夜到的,在我那里休息了一下,说是想趁着早上天不热,早点赶路,中午那会儿太热,还需的找地方纳凉避暑气。” 张玉娘在屋里听了一耳,忙爬起来点亮桐油灯,又去灶屋里点火烧水。 她又离方和那车夫的饭:“我给下几碗面条,再烙点饼路上吃。” 两兄妹的行李昨儿就准备好了,张玉娘锅里烧水时,便站院子里喊了两兄妹起来。 四人吃过早饭,张玉娘已经给烙了数张鸡蛋葱香饼。 她本想多弄点的,让木梨给拦住了,说是天气太热,放不了太久,担心路上会馊掉。 张玉娘一听,只得作罢。 木久承取了一串大钱交给木永为,让他在路上莫要省钱饿肚子,该买干粮时,还是要买多点吃饱。 张玉娘看了一眼,到没说什么,昨儿她就悄悄给了木梨二百文钱,只让她去了府城有空到处耍耍,也要请离方吃东西的,好歹人家帮了大忙,一路不辞辛苦的陪同,总不能在外头耍时,还要人家出钱请吃饭。 二百文不算太多,下不了大饭馆,到是可以吃点路边摊,或是去小馆子搓一顿。 木梨这回不曾拒绝,很听话的将铜板子塞包袱里了。 又因是专车接送,张玉娘和木久承到没有强求木梨真的女扮男装了。 赶骡车的是个精瘦的小老头。 离方告诉两兄妹,是他朋友家的车夫,特意赶了骡车来接三人的。 就这样,两兄妹跟着离方前往府城了。 骡车才行至村口就停下来了。 离方原本心里美美的,不想,听到外头车夫开口道:“姑娘,请问拦住我车子有何事。” “我这车子不搭外人的。” “我晓得,我晓得,三哥,是我,明月。”离明月想扒开挡他的车夫,奈何人家怕丢了饭碗,死活不让她上车。 “三哥,我晓得你在里头的,你带了那臭丫头去哪儿,我也要去。” 木梨看向离方,问:“她怎么知道的?” 离方摇头,他也不清楚。 只见他站起来挑帘子走出去。 “莫闹,回去。” “我不!”离明月哪里肯走,这回车夫瞧明白两人是真的兄妹,遂也不敢真拦她了。 离明月鬼的很,快速的爬上骡车。 “三哥,我也要去。” 离方很明确地拒绝:“不行。” 离明月却不依了,伸手一指车里,问道:“那臭丫头能去,我干啥不能去。” 木梨此时已行至车门口,笑道:“我有哥哥带着呢,你这也眼红?” “哼,我也有三哥带。”离明月想上前扒住离方。 离方错开一步,伸手一把拎住离明月的衣领。 “下车。” 他的声音不容抗拒。 “我就不,她都能去,我干啥不能,我都晓得了,你们是去府城耍的。” 木梨惊奇,问:“你又咋晓得的?谁告诉你的?” “我干啥要告诉你。”离明月非常讨厌木梨,娇娇气气,弱不经风,一看就是个不能生养的,还不会做家务,哪里就配嫁给她三哥了。 木梨碰了一鼻子灰,伸手摸了摸自个儿鼻尖。 离方问:“谁告诉你,我们要去府城的?” 离明月这才肯答:“哦,是听木永为的外婆说的,她说,无意间听到你跟木永为说话了,然后,她就晓得了。” 所以,是杨李氏很多事,将此事告之了离明月。 她本意是想叫胡春桃或离明月去木家闹事的,谁晓得,离明月的关注点在另一处。 “我不会带你去。”离方再次拒绝她。 离明月见这招不行,又开始哭了。 “呜呜,你们不带我去,我就哭给你们看。” 另三人听了,不由一阵头疼。 木梨又道:“你哭也没用,不带就是不带。” 离明月哪里是真的哭,不过是拿手遮住眼睛,偷偷从手缝里瞧离方的脸色。 木永为觉得这不是个事儿,天边越发明亮了。 再耽搁下去,一个耽误赶路,二个,他不想叫村人围观自家妹妹。 木梨曾告诉过他,在外头,财不能露白。 他不想旁人晓得这事的。 “离明月,你是个姑娘家,能不能要点脸,大家伙都不想带你,你哭啥也不管用的,还是赶紧下车吧,待会儿,叫村邻们瞧见,还不得看你离明月的笑话,你娘要是误会了,还以为你追着老子不放呢,你说,你娘会不会扒了你一身皮啊。” 木永为好歹今日衣冠楚楚,到也有那么一身正气,瞧着有点人模狗样。 离明月眨眨眼,依旧不肯。 “闹就闹呗,谁怕谁?我就说你们欺负我,哼!” “离明月,够了,丢自己的脸也就算了,可别把你离家的脸都丢尽了,以后,你出门背后都会被人笑话的。” 木梨不耐烦同她浪费时间,说完,直接对离方道:“到底还走不走?” 离方心下叹气,揪起离明月的衣领,简单粗暴的将她给丢下车了。 随即,冷声道:“走。” 骡车的速度还算不错,离明月是个小姑娘,哪里反应的过来。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骡车跑开。 气的小脚一跺,真的红了眼眶儿。 骡子拉着车,一路小跑的穿过双拐镇,出了镇子后,终于上了官道。 终于甩开那块狗皮膏药了。 木梨觉得清晨带着露水气儿的空气,十分的香甜。 可是......一个时辰后。 木梨坐在车里微微皱眉。 她好像听到有人喊了。 “哥哥,你可听见有人唤我们?” 木永为正歪靠在车上打盹,早上起得太早了,这会儿困得紧。 “有吗?我没听到!” 木梨又转头看向离方。 “你也没听到?” 离方不吱声,木梨又道:“我明明有听到的。” 外头,车夫将骡车放慢速度,答道:“离少爷,那位小姑娘一直跟在后头跑呢,这都已离双拐镇很远了,若是......只怕很容易出事。” 第一百一十八章 想跟她抢男人 木梨侧目,难怪先前他总催车夫赶快点,可出了双拐镇后,又不见他说了。 离方叹气,拿离明月着实头痛的利害。 “停下来吧,先带上她,我到时留意一下,看有没有回双拐镇的车,托人捎一程。” 离明月也是个狠人,竟然就这么一路跑着追了过来。 两只眼睛哭得跟桃子似的,抱着个小包袱,手里拎着一双打了补丁的鞋子,两只脚都磨得起水泡了。 车里。 离明月很满意的笑了。 木梨看到她那笑容,就想伸手给挠花了。 忒么的,这是来跟她抢男人的?! 离明月是名义上的妹妹,所以,她可以挨着离方做下。 木梨一路上都拿小眼神捅刀子。 离明月脸皮厚着呢,偷偷冲她挤眉弄眼,把木梨气的七窍冒烟。 木梨琢磨了一番后,表现的很大度,全当离明月不存在。 只与另两个说话。 离明月的心态很好,只要同她三哥在一起,她不在意另两兄妹的眼刀子。 木梨突然想起一事:“离明月,你就这么跑出来,不怕你娘担心死吗?” 离明月果然才想起这事,很心虚的看向离方。 离方越发头痛的利害。 又不能真的将离明月丢在半路不管的。 然而,一直到骡车入了县城,都不曾遇到有去双拐镇的车。 离方现下,肠子都悔青了,早知如此,当时就该果断的叫车夫掉转车头,先将离明月给送回去。 木梨不屑同离明月争抢。 她已经想明白了,离明月同他朝夕相处数年,都不曾叫离方动心,她干啥要上赶着去提醒他? 到了县城后,那了一处便宜且干净的小客栈,钱是车夫出的,说是他家主子交待了,这一路上的开销都不用木梨出半分,谁晓的会多出两人来,好在离明月能跟木梨挤一间房,另三个将就着住一间。 几人入住后,木梨将包袱往自己的床上一丢,躺在那里休息,骡车颠簸了一天,她的骨头架子都快摇散了。 “哎,木梨,哪里可以打热水,今日出了一身汗,浑身粘的不舒服。” 木梨懒得理她,翻了个身,侧身朝里闭眼,继续休息。 离明月又开口了:“我说木梨,你就给我死了那条贼心,有我在,我肯定不会让三哥娶你的!” 木梨被她烦得不行,又翻身坐起来,冷笑道:“怎地,你三哥讨谁做媳妇,还要你管着?你也不怕传出去被人笑掉大牙。” “总之,你不行。”离明月梗直了脖子。 木梨冷笑:“哦,我不行,那你行?” 被木梨说中心事,离明月很心虚,随即,又硬着头皮道:“你家嫌贫爱富,不是好人家。” 木梨再冷笑,答:“那又如何,我家,有这个本钱。” 离明月被她怼得无话可说。 她听说了,张玉娘有一双巧手,做得一手好绣活,木秀才更是镇上私塾里的教书匠,放在双拐镇那一带,木家的确算得上家境殷实。 第一百一十九章 你还是不是女人 离家若真与木家结亲,的确是离家高攀了。 “哼!那你现在又缠着我三哥,当真是个厚脸皮的。” 木梨挑眉,似笑非笑地道:“我就觉得他好,大长腿,长得又好看,我干啥不能瞧上他?” “哼,你又不会洗衣煮饭,又不会喂鸡养鸭,谁娶了你,谁才倒霉。” 木梨点头:“你说的挺有理,不过,那是穷苦人家过日子,我娘说了,过两年,我家是要添煮饭婆子和小丫头的,你不晓得,世上还有一种千金姑娘,叫十指不沾阳春水么?那样才是一家有女,百家求。” 说到这儿,她又道:“哎,离明月,听说你娘已经去寻了媒婆,求她帮忙,给你找个好点的,能有口饭吃,不必饿肚子的婆家呢。” “哼!你以为我没听出来,你是挖苦我。”离明月气的想吐血了。 木梨笑道:“我就是挖苦你,又能如何?是你上赶着来讨的。” “你!”离明月气极,她偏又说不过木梨。 无奈,只得出门去寻离方了。 木永为正在屋里脱衣服,先前坐车上,他出了一身汗,叫了店小二送了热水进来,正打算洗个澡呢。 才解开衣襟,正准备脱衣服,离明月冒冒失失的闯进来。 木永为大为恼火,怒道:“离明月,你还是不是女人啊,爷们的房间,你都能乱闯。” 离明月撇了他一眼,到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谁稀罕了,我爹和我哥哥们在家,大热天的,谁不是穿个背心的,你们两兄妹没一个好的,一个比一个会装,哼,我还担心自己会长鸡眼呢。” 离明月没瞧见离方,转身就跑出去了。 把木永为气的半晌说不出话来。 木永为洗完澡后,赶紧去隔壁看看自己妹妹可还全须全尾。 木梨听了他的抱怨后,笑道:“莫理她,她那人是个人来疯,你越同她争,她越来火,越发有气,你索性不理她,将她晾那里,她反而不自在了。” 木永深觉有理,木梨又问他:“离方小哥哥呢,去哪儿了?离明月跑出去也有好一会儿了。” “哦,离方去外头了,说是看能不能碰到熟人,总要给家里捎个信的,不然,离明月这么个大活人不见了,他家还不得急死了。” “说的也是。” 晚饭时,离明月是同离方一起回来的,木梨并没有追问两人怎么走一块儿了。 许是离方已托人捎信回去了,离明月终于可以言正名顺的跟在离方身边。 这一路上,她的心情好了不少,也没那么找木梨的茬子,不过,她找了也没有,木梨总能连打带削的还回去。 江州属平原,长年多雨水。 鹅头府之所以是此名,是因为,此府城,正好位于江边的一处地方,偏那多出来的地方画在纸上,像极了鹅头,遂得此名。 鹅头府三面环水,有整个江州最大的码头。 离方告诉三人,鹅头府的码头,大大小小总共有十多处。 又因此处水运便利,朝延在鹅头府单独设了一卫所,便是为了维护此处的安定。 楚朝兵制管理是卫所制的。 而离方的朋友,是州城一处卫所的百户长,对方姓李。 木梨觉得有点奇怪,遂开口问:“你怎与李百户相识的?” 这本不过是最平常的一句话,偏离明月就是喜欢针对她。 “认识便认识呗,关你什么事,你不晓得我三哥的利害,如今叫你瞧见了,晓得我三哥很有能耐了吧,甭以为当初我娘让媒婆去你就说亲,便是高攀了你家,哼,到底谁高攀了谁,如今晓得了吧。” 离方微皱眉:“明月,休得无理。” 木梨觉得,离方只是不想让离明月说太多。 李百户的家在城郊的一处庄子上。 庄子大概有百来亩,听说,是李百户这么些年买下的。 以前,这位李百户也是穷苦人家出身,后来,在边关驻守时立了功,再后来,因为边关人事变动,他趁机找了门路,换回到了江州,虽只混到个百户长,他却已心满意足。 骡车沿着河石铺的路,朝庄子上奔去。 百夫长是职务,不是官职。 因此,李家的大门,只是黑漆铁环大门。 在门的两侧设有雕花青石门墩。 大门敞开,骡车在门前停下。 院里有洒扫婆子瞧见了,忙迎了上来,听车夫说,是离少爷来了。 婆子忙进屋去禀报。 李家的前院很大,又铺上了平整的青石板,院子里还有一个婆子在帮忙翻晒谷子。 木梨不由多看了一眼。 李家的院子修的并非很精致,粗糙却很实用。 前院除了客房之外,南倒座做了粮仓和放农具的地方。 整个前院飘着淡淡的谷香气,是大家最熟悉的味道。 经过前院行至后头,便是由上房、东西两厢房组成的院子。 院里依旧与前院相同,整个院里晒满了谷子。 先前那个进里头禀报的婆子已行至东厢房廊下,见四人已进来,忙笑着迎上去。 “我家夫人请了两位去里头说话。” 木梨发现,婆子并没有提及老夫人等人。 她猜,这户人家应该已分家单过了的。 木梨此次来,便是要为这位夫人看病的。 四人一入内,便差点被里头浓厚的熏香味儿给呛出眼泪水来。 木梨微微皱眉,待绕过屏风,见到那位李夫人。 见她面色腊黄,消瘦,心下悄悄问千金系统。 “她这是怎么了?” 千金系统答:“血虚、气虚所致,一会儿,等下,你悄悄问问她,看还有什么不得了的症状么?” 木梨心中记住此话。 李夫人示意四人坐下,笑道:“我身子不适,实不适合远迎,怠慢各位了,还请多多包涵。” 木梨等人连连说没关系。 李夫人与离方是相识的。 “离方小兄弟,不知哪一位是你所说的医女。” 她说这话时,有气无力,总叫人莫名提心,生怕她一口气接不上来,便会就此落气。 离方指了指木梨:“这位便是。” 他说到这儿,站起来道:“还请嫂子带人让我们另三个先下去休息,让她给你先瞧瞧。” 离方知晓这位李夫人心中最急于做什么,到也不曾拖泥带水。 李夫人笑道:“如此,我便不客气了,能早好一日,我这身子也能早舒坦一日。” 离方点头,李夫人叫了先前那个婆子来,让她请了另三人先下去,又吩咐婆子去厨房弄些吃食给三人。 第一百二十章 开启招摇撞骗模式 木梨待三人走后,瞧屋里没人。 这才走上前与她说话。 着实是因为,李夫人说大声点儿,都觉得很费力气的。 木梨到了她跟前,才发现,有一股子血腥味儿从李夫人身上飘出来。 难怪屋里有如此重的熏香味儿。 “夫人,你......” 木梨皱眉,在千金系统的提示下,问:“夫人,我刚才闻到股血腥味儿,可否请夫人多说些症状?” 李夫人答:“浑身无力,说句话儿都很费力气,更莫要说走出这屋子了,还有,小腹处时有绞痛,血流不止也是原因之一。” 千金系统又让木梨问她,是否生产过? 木梨照着问了。 李夫人答:“小儿生下来已快两月了,原本以为是月子病,我婆婆说多吃些红糖水即可,谁晓得,出了月子后,依旧还是那样,且小腹越发疼的利害,无奈之下,我当家的只得租了车,让婆子们先送我回娘家,看我娘晓不晓得,我娘也说是月子病,弄了不少土单方吃了,一直没有好转。” 木梨问:“为何不请大夫来瞧瞧?怎地拖如此之久?” 李夫人面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答道:“你还小,不懂这些个原因,哪家妇人得了这些难以启齿的病,不是瞒着的,谁有那般厚的脸皮,去请大夫来瞧,这事儿莫说传出去了,便是只叫夫家婆婆晓得,最终结果,怕是我们女子只有被沉塘一途。” 木梨点头,遂告诉她。 “你这病,我治的,是产后引起的,不过,我给你开个方子,你叫人去药铺子里抓药,先服七日,七日后若有好转,再依病情添减其中的药,另外,待这病好了后,夫人还要多食些补气血之物,如红枣、南瓜、红薯、桂圆、鸡汤,等。” “这期间不能食辣椒,鲤鱼、鹅肉、牛肉、叫鸡公等发物。” 李夫人一一记在心里,她不放心的问了一句:“当真能治好?” “自然治得好的,我给你开个栀子汤。”木梨点头笑了。 李夫人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如此,当真感激不尽,若世上能多些像木姑娘这样的医女,那该多好。” 木梨想,皇宫中应该有,贵族世家应该也有养了医女的。 “夫人运气好,我也不过是半桶水晃得利害罢了。” “你莫要谦虚,你若治好了我这病,往后再有相熟的有事,我便打发人去双拐镇接你可好?” 木梨点头。 李夫人越发高兴了,大抵是心情好了不少。 她告诉木梨:“今次多亏遇见了你,你不晓得,我那婆婆听说我这病后,已经张罗着要给我当家的纳妾了呢。” 木梨惊讶,道:“又不是不能治好,干啥......” “哼,儿子是她亲生的,她怕儿子身边没人伺候着呗,我便是生了儿子又如何,婆家盼着我当家的这一房,能人丁兴旺,哪里肯只乐意有一个金孙。” 木梨想了想,道:“生病了,还是要快些请大夫瞧的,拖得久了,便是原本能治好的,到头来因为太严重,反而不容易治好了。” 李夫人叫婆子取来笔墨,好在木梨上辈子也曾练过几日毛笔字,到也晓得毛笔是怎么拿。 她写下方子,李夫人瞧了一眼,表示不识字,不过她又笑道:“我虽不识字,但却也能瞧出,木姑娘的字写的很漂亮,整齐。” 木梨笑答:“我爹爹是秀才,对于我们兄妹的字,要求还是蛮高的。” 李夫人留了木梨等人在家中小住。 木永为暗戳戳的找上木梨。 “妹妹,我听爹爹说,咱家往后也要多置办些田地的,要不,我们去这庄子周围转转,瞧瞧这家是怎么弄的。” 木梨点头同意,对于木永为肯动脑子想这事,还是狠狠地惊讶了一把。 江州属平原,自然是适合栽种水稻的。 两兄妹绕着庄子走了一圈,打听到人家每年都在抓不少青蛙放田里,还有鱼儿也有不少。 “我就说嘛,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妹妹,你瞧,他们刚说了,放了这些东西,田里的虫子要少许多,还有,田里禾苗长高了,里头是会有毒蛇的,若不注意,可是会毒死人的,原来,那样的毒蛇却是怕水。” 木梨侧目,答道:“哥哥疏忽了一点,那人说了,需得大晴日,想想也是,大夏天的,热死人了,田里的水不深,经太阳一晒,还不得跟滚水一般,换哪个都顶不住的。” “还有,说是放鸭子进去吃鱼仔子,鱼喂了鸭,鸭生的蛋很多。”木永为又道。 千金系统却在这时嗤笑出声。 “小梨花,你可千万别信他的话,那禾苗得长尺多高了,才能放鸭子下去的,不然,还不得把禾苗给踩死了,谷子扬花前就不能将鸭子赶下田了。” 木梨抓住重点,问:“所以,田里其实是可以放鸭子的?只不过,时日不能太长?” “自然可以,不过,鸭子拉了粑粑在田里,可是容易刺激皮肤的,有过敏皮肤沾上那田里的水,会引起皮肤溃烂。” 木梨不由笑了。 “千金,你有说不知,这古代人的皮肤,哪里有现代人的那般娇气,打小就在田里滚大的,免疫力要强不上。” 千金系统却是不懂的。 不过,她还是很尽心地告诉木梨,扬花前将鸭子赶田里,一个是除掉一些嫩杂草,二个的确是能吃掉不少虫子,三个鸭粪也能起到一定肥田的作用。 木永为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等了半晌都不见木梨回答。 便又问:“可是这法子有问题?” “哦,没有,我只不过想起曾在农书上看到过,说是要等禾苗长大长高了方能将鸭子赶下田。” 鸭子会顺着禾苗的路线,从中间穿来钻去,并不会伤到禾苗。 木永为又道:“我还发现了一事,李家每年都要在边边角角点上黄豆,又或是芝麻之类,冬季都是种的油菜。” 木梨笑道:“这有何难,待我家有田了,也种上黄豆,芝麻杆儿太高了,只适合种在角落里。” 禾苗扬花可是需要风的,芝麻杆儿太高了,木梨觉得不合适种田埂四周。 木永为嘿嘿直笑:“妹妹,我发现,你不去参加科考,当真太可惜了。” 木梨笑的眉眼弯弯。 “我对女扮男装一点都不感兴趣。” 兄妹俩边说着话儿,边回了李家。 连着几日,两兄妹都在李家庄子周围打转。 离明月成日嚷着无聊,吵着要离方带她去府城里转转。 第六十一章 齐心了 “哦,木永为去割的。”张玉娘答。 她又问木梨:“身子骨好利索了,都晓得到处野了,没事儿,也该在家练练女红的。” “娘!” “甭喊我,喊也没用,你怎不能自己用的小肚兜儿,都要旁人给你做吧,小时候还好,将来嫁人了呢?你还说要当夏花和秋花的女先生呢。” 木梨抱着东西蹬蹬蹬地快跑过去:“娘,咱俩多努力挣钱发家,以后,爹爹和哥哥都好生念书,有大出息,咱们就负责给自己死拼攒嫁妆,待以后,咱手里有钱了,就买她十个八个小丫头、婆子的,伺候着我跟娘,这样的小东西,哪里还要我们自个儿动手,随便指一两个小丫头,就能将我们的事办得妥妥当当的。” “我是要当女先生的,还要教她俩识字,不过,娘,谁说我懂针法,就必须的练成穿针走线的功夫?” 还别说,这话,到叫张玉娘哑言了。 她决定绕开木梨最后问的问题:“我记得鸨妈曾说过,大户人家都是有针线房的,就是帮主子们做些小件的东西,又或是常服这些,但真要出门穿的,还是要请外头绣坊里的人裁缝的。” 木梨高兴地道:“娘,那咱们得快点赚钱,如此一来,我跟娘也能早点想清福。” 说起这事,张玉娘又得意了。 将今儿下午,她同李婶子商议的事告诉了木梨。 “这个好啊,不过,娘,咱也不能太高兴早了,这笔银子,只能用在家里的。” 张玉娘笑骂道:“你傻不,甭管是我得了,还是用在家里,总之,我自己手头有钱买了地,那是我的嫁妆,家里有钱用,自然就不必动用我的嫁妆,我的东西,将来可是要留给我亲闺女的。” “娘,您放心,以后木永为不给您养老送终,您还有闺女我呢。” 张玉娘叹气,道:“行,娘给你厚厚的陪嫁,不过,这事需得提前跟你夫家人说好,咱也不拿他家一针一线的。” 木梨觉得,做人呢,开心最重要。 所以,凡事先小人后君子,双方才不会结怨。 “这个必须说清楚,他们若不同意,大可不嫁呗,再说了,到不如找个没爹没娘的才好,也不让做上门女婿,我到时多生两个,让一个跟他姓,一个跟娘姓,娘老去了,没儿子摔火盆子捧灵位,不是还有大孙子在么?” 张玉娘心里瞬间亮了。 宛如黑夜里被木梨推开一扇窗,外头明亮、温暖的阳光驱散了她心里的那片阴寒。 “这个主意好,到时,让他跟我姓,木家?哼,我们娘俩一起把钱赚,到时,那两父子还不得看着我们娘俩的脸色过日子?” 张玉娘不提让木久承继续考学的事。 木梨并不曾深想,也没有想问她的意思。 “哦,对了,娘,这个,离方小哥哥给的。” 张玉娘自木梨说过,离方是她的福星后,她就再也不反对两人走的近了。 “我瞧瞧,哎哟,这野鸭子老肥了,这得跑田里偷吃了多少谷芽子?” 另外还有十个野鸭蛋。 张玉娘想了想,道:“要不,娘给他纳双新布鞋吧,老占他便宜,不好。” 木梨想了想,答:“娘,我自会还他这个人情。” 离方那厮,压根儿不知客气为何物,早已同她约定好了呢。 “娘,先给爹爹和哥哥纳一双新布鞋吧。” 张玉娘转了转小心思,伸手轻点她小鼻尖,笑骂道:“小机灵鬼,难怪那家伙被你收拾的服服帖帖。” 她不是一般的感到欣慰,自家闺女如今的性子,才算是随了她呢。 以前那娇娇弱弱,跟个小白莲似的性子,也不知随了谁。 “我回来了!”木永为从外头走进来。 张玉娘瞧了他手里拿东西,噗哧笑出声来。 “你又割了这么多,只怕这一顿下去,他们估摸着数日不想吃野芹菜了。” 木永为憨笑:“爱吃不吃,谁还惯着他们,在那边,要不是爹每回给外婆点铜板子,外婆才舍不得割一点点肉。” 张玉娘张了张嘴,到底没告诉他,杨金婵同一个戏子私奔的事。 而木梨觉得,他这话里有话,她怀疑上回,木永为在他外婆家时,曾有人这么说过他。 “你可是在外头被人欺负了,快告诉我,我给你把场子找回来。” 木梨冲过去,撸起衣袖,盯着他认真地说。 木永为见她是真意想护着自己,心里五味杂陈,他以前的想法,的确错的太离谱了。 伸手摸摸她那乱得如同鸟窝的头发,微微皱眉:“无事。” 他想,好在,亡羊补牢,尚来得及。 木梨偏头皱眉,盯着他那双脏兮兮的手,瞪眼! 木永为忙道:“我去洗手,娘,一会儿教我如何给妹妹梳头。” 张玉娘很惊讶,随即欢喜地答道:“好,好,好。” 她自是愿意两兄妹是真的亲如手足。 木梨趁木永为不注意,暗中朝张玉娘眨眨眼。 当天晚饭,除了一锅红薯之外,就只有一大盆子炒得很鲜嫩的野芹菜,另外,还有一小碟辣椒萝卜。 木家人喜辣,做菜时,总喜欢搁一勺剁辣椒,觉得这样做出来的菜,别有一番风味。 杨来贵拿筷子在芹菜里翻了又翻。 木梨皱眉,她十分讨厌有人拿筷子在菜里乱翻。 但今日,木久承在场,她憋着这口气在肚里。 夹了几大筷子野芹菜放自己碗里。 就着跟前的辣椒萝卜吃着红薯。 这萝卜是新做入坛才两月,此时拿出来吃,正是时候。 脆脆的、咸辣咸辣的,很下饭。 杨来贵见木梨一碗绿油油的野芹菜,冷声嗤笑。 张玉娘不满地看了他一眼,木永为抬头不解地看向他,木梨连个眼神都不给一个,低头吃自己的。 木久承停下吃饭的动作,认真地盯着杨来贵,想了想,道:“食不言,寝不语,下回,记住了。” 杨来贵皱眉本想顶嘴,后又觉得这念书的机会得来不易。 他若惹毛了木久承,估摸着他回去后,会被自家老子狠狠地揍一顿。 乡下人家,解决小孩不听话的问题,十有八九是拿细竹条先抽一顿再说。 木久承发话了,杨来贵只得憋着这一肚子气。 即便如此,杨家四人依旧如同蝗虫过境。 饭后,木梨给木久承打来温热的洗脸水:“爹爹,您累了一天了,快些洗个脸,再拿温水泡泡脚,解乏。” 木久承很受用,心情不错,笑问:“你又是怎晓得的?” 第六十二章 闺女不是赔钱货 木梨答:“我从爹爹书屋里翻看杂书时,曾看到书上有说。” “哟,你才识得多少字,就已经看得懂杂书了?”木久承逗她。 木梨答:“连蒙带猜呗,不过,我试过了,泡过后,晚上会睡得更香。” “不错。”木久承笑着点头,算是认同木梨的说词。 张玉娘捋了捋头发丝,说道:“唉,人人都说生闺女是赔钱货,可我却想着,我家闺女这般细心、体贴,将来也不知会便宜了谁家,我就琢磨着吧,往后挑女婿这事儿,还得好好看看才行,总要挑个婆婆、丈夫都能通情达理的。” 木久承小骄傲了:“嗯,你放心,梨儿乖巧,懂事,我自该当她是亲生的,将来嫁人,是该好好挑一挑。” 有了他这句话,张玉娘心里放心多了。 “你今儿怎地多突说起这事?” 张玉娘总不能告诉他,杨家四个,其中杨来贵快十五了,杨大喜十岁了,都该说亲了。 她就怕杨李氏突然想一处是一处,非要让这两人中一个,娶了自家闺女,她还不得被气死? “只是瞧着她如今孝顺你的模样,心里泛酸,想着,也留不了几年了,她是个懂事的,爹爹又是秀才,总要嫁个门当户对的才好,不说旁的,最起码,小夫妻俩也能琴瑟和鸣。” 木久承很认同她所言:“的确,就如你我,即是夫妻,也是知已。” 张玉娘再次笑了,只是笑意不曾到达眼底深处。 不管有没有用,她都先透个底,好让木久承心里有个谱:“我总觉得,家里的长辈们若是念过书的,总会讲道理些,也会心疼媳妇点。” 她说到这儿,略微停顿了一下,又道:“就像你的爹娘,虽看不惯我的一些小毛病,却也不曾说过什么,当然,我也会把你爹娘当亲生的一般孝顺着。” 木久承听了她的话后,坐在那里不由沉思起来。 “对了,今日中午的饭菜可还合口味?”张玉娘问得委婉。 木久承想起今日中午,同僚们羡慕的小眼神,笑得越发开心了。 “甚好,甚好。” “如此便好,我跟闺女吃差点都无所谓,你同永为需得吃好点,一大一小,好歹也是家里的顶梁柱呢。” 张玉娘所言,正是乡下人家的主导想法。 家里的口粮,需得先尽着男人们来,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才能挣到更多的铜板子养家糊口。 木久承伸手轻轻拍拍她的手背。 “难为你了,待熬到这个月发月俸,我便将领到的钱拿一些给你做日常开销,余下的攒起来留着急用,又或是年底给孩子们置两件新衣袄,慢慢的,咱家终归又要好起来的。” 他并没有说,莫让张玉娘同木梨受委屈,这多少叫张玉娘有点伤心,看来,亲儿子、面子都比婆娘、养女更重要。 张玉娘轻轻低下头,叫木久承看不出她的想法,只露出一截如玉般细腻的项颈。 木久承咽了咽口水,声音异常温柔地说道:“娘子,时辰不早了,快去洗漱一下,咱俩好早点歇下。” 张玉娘一时人面桃花别样红,娇娇羞羞地扭着小细腰去了灶屋那边。 至于她心底真正的想法,无人得知...... 张玉娘见木久承并没反对自己的做法,遂,将最好的一顿挪到了中午,晚上都是红薯、野菜以及坛子菜等吃食。 杨来贵连着吃了好几回,心里早憋了一股子邪火。 有一次,木久承要晚归,说是有本地的乡绅吃酒,请他去作陪。 这对于现在的木家而已,是可期待的,盼着木久承能带点像样的荤食回来打打牙祭。 杨来贵四人在木家待了一会儿后,才有人来送这信的。 明知木久承今日不会早回,但凡有点脸面的,是会带着自己的侄儿们回家去的。 而杨来贵像是完全没想过一般,依旧坐在木家台阶处跟个老爷似的,翘着个二郎腿闲得很。 看看天色将晚,张玉娘今日忙得紧,李婶子帮她刨出几块菜地,两人忙着给长豆角、黄瓜秧子搭架子,秧子尖尖已经打圈儿在地上爬了,再不搭架子怕是要来不及的。 木久承不回家吃晚饭,张玉娘便想趁着这功夫把菜地里好好拾掇一下。 木梨不想理杨家四人,便搬了把小椅子,拿着沙盘去了梨树下。 木永为瞧了瞧台阶上坐着的小舅舅和表兄弟们,又看看梨树下的木梨,站在那里一脸的小纠结。 杨来贵招手,叫木永为过去。 “乖外甥,你怕个球啊,有你小舅舅我在,那婆娘跟那死丫头欺负不了你。” 木永为心想,他只是想坐到梨树下陪妹妹。 他总觉得,让木梨一个人单独坐在梨树下,很不妥,可他又说不上来问题出在哪儿。 他想了想,不能叫小舅舅误会,便开口为两人解释:“她们没有欺负我。” 杨来贵伸手戳戳他脑门子。 扯了他的耳朵,将木永为拉到自己身边,又在他耳边小声道:“你蠢啊,那母女俩现在是做戏给你们看的,你爹如今又能耐了,是咱远近出名的教书匠,谁都要高看他一眼,哼,一个青楼出身的姐儿,能干净吗?你老爹被那狐狸精糊住了眼,你咋这般想不开了?” 木永为想解释,可杨来贵压根儿不给他机会。 “你想想啊,你娘是谁?” “我娘?”木永为想,他问的应该是亲娘。 “外婆说,我娘在外头挣大钱,想将来给我盖大屋子,讨个好看的媳妇。” 杨来贵点头,笑道:“可不,我三姐最心疼的就是你了,你要晓得,你是她唯一的亲骨肉,她不疼你,谁疼你,指望你那糊涂爹?这几日,我瞧得明白,他事事都要看那妓子的脸色呢,果真是有了后娘便有后爹,你看看他对那死丫头多好,动不动就说我闺女咋咋咋好。” 木永为眼里闪过一丝疑惑,真的如同小舅舅所言的那般么? 他又想起木梨嘲笑自己,说他是墙头草,风吹两边倒。 这样是相当要不得的。 木永为这一次,决定顺从自己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 “我妹妹人很好的,她很孝顺我爹,所以,我爹才很喜欢她。” 杨来贵闻言,心中大惊,自家外甥可不能被那对母女给迷惑了:“呸,什么妹妹,情妹妹还差不多,你要记住,你娘,统共才生了你一个。” 第六十三章 挑拔离间 “都说了,那一大一小假得很,能拿真心待你?哼,鬼都不信,还有,小舅舅要不是为了你好,能跟你掏心掏肺吗?谁家的后娘会对前头留下的崽女好,你快莫要做梦了,还有那死丫头,要小舅舅瞧来,她就是同你抢爹的,她若不这般想,我把自己的脑瓜子剁下来给你当小马札。” 木永为不信。 杨来贵再劝:“你又细细想想,是不是自你爹当上教书匠后,这对母女才对你越发好起来的?” 木永为回想了一下,好像自家小舅舅说的有点道理。 但是...... “知道了,小舅舅。” 杨来贵见他不再坚持说那母女俩的好,又苦口婆心的劝他:“你要晓得,你是木家这一房唯一的男丁,你爹挣下的家当,早晚都要交到你手上的,要我说,那对母女早早就算计上了,怕是已经盯上你家的家产了。” 杨来贵说到这儿,又问他:“对了,你晓得你家的家产有哪些么?” 木永为摇头,又点头,然后,再摇头。 “那你是晓得还是不晓得?”杨来贵急了。 木永为答:“早前不晓得,后来又晓得了,但现在呢,我家应该没有啥值钱的东西了。” 杨来贵一点都不信。 “怎么可能,就算那婆娘将自己的四亩陪嫁田给卖了。” “那你爹在娶她之前,好歹还做过几年教书先生的,怎可能一点积蓄都没有,我可告诉你,那个婆娘以前是干啥的,谁不晓得了,手里肯定还有私房银子,只想着花光你爹的钱财,哼,也不想想,就她那德性,有人收留她就已经不错了,难不成,你爹蠢到给她彩礼了?” 这事儿,木永为回答不上来。 杨来贵扫了梨树下的木梨一眼,又瞧了瞧木永为。 重重地叹息一声:“小舅舅和你外公、外婆,不能时时不错眼的盯着那两个,你要多长个心眼,你爹手里还有些什么值钱的,一个月领多少月俸,你都要摸清楚,将来,你念书也好,讨媳妇也罢,都是要花钱的,凭什么,让那后来的母女俩,花了本该属于你的那份银钱?” 木永为想不明白了,可是他妹妹说过,她娘是靠着一手绣活养活这家的。 若真按他小舅舅的意思,会不会太过分了? 杨家人的骨子里流淌着的自私自利,祖祖辈辈都是这么传下来的。 木永为心思相对单纯,又怎可能玩得过快成精的杨来贵。 木梨不知杨来贵同木永为说了什么,那脸色跟个调色盘似的,十分精彩。 她已将话挑明,若木永为还摇摆不定,她没打算再出手掰正他。 木梨丢开这事不再关注,也不知杨来贵同木永为说了多久。 木梨坐在树下认真的练习繁体字,千金系统正在指点她练习簪花小楷。 一块干泥巴打在她身上,木梨心中瞬间升出一股无名火。 怒目相视。 杨来贵正歪坐在椅子上,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看什么看,死丫头,再凶,看我不打死你。” 木梨挑眉,不说话,只将手指关节捏得嘎嘣响。 木永为一听见这声音,小腿肚子只打颤,忙缩向后头,躲得远远的。 杨来贵不晓得木梨的利害,他坐在那里得意地道:“你个小臭娘们,还敢瞪老子,她娘的,这都几时了,天都快黑了,还不快点给老子去煮饭?欠揍啊!” 木梨站起来,将沙盘小心翼翼地放在椅子上,这才直起腰,转身笑眯眯地看向杨来贵,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她伸手一撸衣袖...... 杨来贵坐在那里大笑,指着木梨对木永为道:“你看,我就说嘛,臭娘们三天不打,上梁揭瓦,看看,一说要揍她,就老实了。” 他颇为得意,笑得越发猖狂。 “哼,要我说,娘们念啥书,识啥字?学这个有啥用?煮饭能用识字来煮吗?喂猪打猪草能用念书顶上吗?不能吧,更何况还要洗衣、打扫卫生,伺弄菜地,生娃娃们,带孩子的,一个娘们学啥大老爷们,不过是乡下臭婆娘,还想当什么官家千金么?” 木梨不知几时已站至他跟前,冷着一张俏脸,目光阴冷如同看死人,盯着杨来贵不说话。 杨来贵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 “笑啊,怎么不继续了?”木梨声音冰冷无情。 杨来贵恼羞成怒,道:“死丫头,还敢威胁起老子了。” 他不肯承认,自己是真的被木梨给唬到了。 木梨心中的无名火再也按捺不住,突然伸脚一踹,杨来贵连人带椅子翻倒在地。 “她娘的,你个臭娘们竟敢对老子动手,看老子不打死你。” 杨来贵从来只有欺负别人的份,哪里曾吃过这种闷亏。 木梨才不听他的,趁他病要他命,化身暴龙女,一场龙卷风说刮就刮,压根儿就不给杨来贵还手的机会,对着他狠狠地一顿蹂躏。 杨大喜一手护着一个,将自己的两个弟弟拖的远远的,站在远处目瞪口呆的望着眼前的一幕。 一脸的不可思议。 谁能告诉他们,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木梨揍完杨来贵,一脚踩在他胸口处,压住他不让起来。 “嘿,看我多好,都不好意思让你动手呢,我只好委屈自己,亲自上阵了。” 说得好像自己吃了好大的亏似的。 “你!”杨来贵想骂她。 木梨挥挥自己的小拳头。 “怎么,你想再试试?” 杨来贵是个贱骨头,欺软怕硬,木梨强,他则弱。 他立马低头:“不想。” 木梨听到菜园那边传来张玉娘说话的声音,显然,她已经弄完活儿准备回来了。 木梨弯下腰,伸手亲自替杨来贵理了理衣服,笑得十分清甜可爱。 “乖,记住了,莫要惹毛了本姑奶奶,不然,揍你一顿都是轻的了。” 杨来贵暗恨,嘴上却答:“记住了。” 木梨眯眯眼,笑了。 管他听没听进去,她都不怕他的。 “还有啊,你张嘴闭嘴就说女子是娘们,难道你不知,你娘也是个娘们,还是个老娘们,你就是从老娘们跨下钻出来的,懂么,骂人前,先动动脑子,莫要连你的十八代女祖宗都给问候了,仔细会找上门来的......啧啧,半夜鬼敲门哦,光想想就碜的慌。” 杨来贵挨了一顿揍,果然老实多了。 木梨扯着小辨子想:棍子底下出孝子。 唉,自家继爹教的果然有用呢! 不听话的,通通欠揍! 第六十四章 上的厅堂下的厨房 张玉娘并不知道,就在她去菜地忙的这会儿,木梨已经凭实力,完全碾压住杨来贵这个刺头。 她看到杨来贵弄了一身泥灰,微微皱眉,却不肯说什么。 “娘!”木梨甜甜地唤她,又小跑过去同张玉娘道:“娘,我给你打碗凉茶来,可是累坏了,快些坐下歇歇。” 张玉娘心情瞬间变好,更觉得生闺女比生儿子好。 木梨给她倒了水,又守着她吃完,这才喊木永为。 “哥哥,你会做饭么,娘累坏了呢。” 杨来贵想反驳,木梨狠狠瞪他,眼神十分凶残。 木永为一脸小纠结,他说不会吧,看了好多回了,应该会吧,说会,他又没真的动过锅碗瓢盆。 木梨不给他选择的机会,直接开口道:“你过来,帮我把红薯洗了,咱们晚上吃煮红薯,娘,我们再炒个韭菜,弄点坛子辣椒萝卜,可好?” 张玉娘也不曾做过力气活,她此时累得连手指尖都不想动了。 见木梨按排的有模有样,遂点头。 横竖先应付了这顿再说。 至于杨来贵那边四个,压根儿就没人开口说要帮忙。 木梨不会喊他们。 只叫了木永为去灶屋里干活。 她帮他打水,他就坐在那里清洗红薯,将洗好的红薯放锅,又在灶膛里生了火。 木梨问他:“你晓得韭菜要怎么弄么,我不会!” 木永为回想一下张玉娘以前是怎么弄的。 “我晓得,韭菜割的时候,要将刀挨着地面割,这样长出来的韭菜更大棵。” “哦!”木梨点头,她去取了菜刀后,又问木永为:“真的要挨地面?” “算了,你来看着火,我去吧。”直觉告诉木永为,木梨很有可能做不好这事。 木永为拎着菜刀去了菜园,杨来贵不知什么时候又跟过去了。 木永为被打一顿,是真的老实许多。 杨来贵可不是,他只是表面老实,心里老记恨了。 他来到木永为身边,一边看着他割韭菜,一边说:“外甥啊,你是不是也被她打过,她娘的,这个死娘们的手劲儿还真大,哎哟。” 大抵是骂人时太用力,他觉得浑身上下,就没有哪一处不疼的。 木永为直起身子,担忧地看向他,问:“小舅舅,你没事吧?我妹妹跟离方走的近呢,可能是同他学过拳脚功夫,我看她打你时,很有法子,拳拳到肉,又看不出你伤了哪儿。” 他才不蠢,是不会告诉自家小舅舅,他早尝过自家暴龙妹妹的拳头了。 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杨来贵气极,低声骂道:“果然,那死娘们就不是个东西,你看看,谁家的男人干这种活儿,一个臭娘们,给惯得都快上天去了。” 木永为想,木梨并不曾喊他做这事。 “小舅舅,是我自己要来割的。” 杨来贵挺不耐烦的:“哎,先不管这事,我瞧着那小娘们比她娘还利害多了,心眼更多,你得小心点,那母女说啥话,你大可不必相信。” 木永为不认同,但他知道,杨来贵不会听自己的劝。 杨来贵看他割了不秒韭菜,想着这几日吃的东西,脸色很不好看,小声问木永为。 “你家天天就吃这个?你爹不是当上教书匠了么?你蠢啊,天天委屈自己干啥,还天天啃红薯,连点肉沫星子都没有,好歹,也要弄点肉汤、鸡蛋汤啥的给你补补身子才对,那婆娘舍不得花钱,你可以背着她俩,跟你爹直接说这事。” 木永为突然不想说话了。 自家小舅舅难道不晓得,多四张嘴,他家要被多吃掉好多好多口粮? 他家没田,他妹妹说了,家里的一粒米,一个红薯,都是要拿钱买,或是拿鸡蛋跟村里人兑换的。 有的吃,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怎能心生抱怨。 木梨曾跟他说过,人要有感恩之心,不能把别人的帮忙视为理所当然。 一来一往的互相帮忙,才能长长久久。 木梨还举了实例,譬如张玉娘同李婶子之间的往来,两人互相帮忙,关系十分融洽,是因为两人都懂感恩对方。 木永为对于这事很清楚,张玉娘不擅长做农活,李婶子不擅长做针线活。 所以,李婶子帮张玉娘干菜地里的事,张玉娘每年总要多做几双针线紧密的布鞋,就是为了送给李家人。 两家人都很高兴,又都得到了自己所需要的。 木永为觉得木梨说的很对。 “小舅舅,从明儿起,您和表兄弟们学完东西后,可否回家去吃饭?” 杨来贵的眼角挂上一丝阴狠,戾气很重。 一边恶狠狠地朝灶屋那边瞪去,一边问木永为:“怎地了,是不是刚才你俩在屋里时,那个小臭娘们跟你说什么难听的了?” 木永为心中叹气,答道:“小舅舅,我家的口粮本来就不多的,我爹养着我们已经很辛苦了,我不想他累坏,还有,我爹这个月还得吃家里的,月俸发下来后,听我......听那婆娘说,要还家里之前欠下的债。” 木梨曾教过他,说圣贤书上有曰:逢人且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 尤其是他以后打算入仕途,自要心中藏得住事。 木梨忽悠他,要早早练习,将来去外头当了官,嘴上才把得牢,不会因为说错话而得罪人,免得丢了官职是小,就怕他会连命都会丢在外头。 因此,木永为不打算告诉杨来贵。 他觉得,自家小舅舅不爱动脑子,一边说要让他看住他爹的钱袋子,莫让木梨和她娘哄走了,一边,又要天天带着另三张嘴在这里蹭吃蹭喝。 他爹养不活的。 “哼,肯定是那对母女不对,小舅舅难道还会害你不成?你蠢啊,信她的,早晚被卖了,还得帮她俩个数钱呢。” 木永为抿了抿嘴,却不肯再说话。 他觉得说再多,都没有任何意义了。 他爹念在亲人的情份上,都没提束修一事,怎可能还要自家多养四张嘴,况且,他小舅舅也好,还是那三个表兄弟也罢,不应该回自家去吃饭吗? 自从木梨变着法子让他“下的厨房,入的厅堂”后,木永为的心里,也有了一个小本本,专记着日常琐算事。 木梨并不认为这是一件坏事,木永为懂了柴米油盐,将来一个人在外地求学,也能很独立,自理能力强有什么不好? 杨来贵到底没跟木永为翻脸。 只是,心中更恨木梨。 他总觉得,就是因为她从中作梗,木永为这个外甥的心,才会偏向那边。 第六十五章 朱婆子吃苦头了 自木永为说过那话后,杨来贵第二日在木久承教导完,温习完功课后,就带着杨大喜,杨二喜、杨三喜回去了。 离开木家后,杨来贵的脸色垮下来,阴沉沉的,像是谁欠了他八百万银子。 杨大喜是个精的,拉着两个弟弟吊在后头不远处,慢慢的跟着。 不说杨来贵回去后,是如何添油加醋的跟杨李氏告状。 只说,木久承眼见杨家四个全都走了,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 木家,也自此暂且恢复了平静。 江州每逢清明前后,总会阴雨连绵。 她已歇了好几天工夫,不曾去挖草药了,眼瞅着草药们可着劲儿长高,变老,开花、结籽。 木梨除了扼腕、捶小胸脯外,也没旁的办法。 清明悄至,挂纸寄哀思。 整个双拐镇一带,无处不传来鞭炮响,路上的行人,总在不经意间,看到白的、红的、绿的挂纸插在坟头上,三三两两的,显然,是有人已祭奠过先人们。 木家也一样,两日前,一大早上,由木久承领着木永为,去坟头处拜祭祖先们了。 张玉娘是继娶的,不能去,木梨是闺女,又是养女,自然更不能去。 她到也不在意这些个事,木梨心中只惦记着另一事。 那就是朱婆子会倒什么大霉。 村路被过往的牛车给碾压的称巴烂,她有心去跑去朱婆子家门口围观,却面临无木屐可穿的困境。 她蹲在院门口,两眼放空,小声嘀咕着:“唉,果然,有银子才是王道。” 千金系统又劝:“小梨花,我瞧着那离方是个有财的,要不,我教你几招,如何推倒他?” 木梨答:“他的确挺有‘才’,下河摸得了鱼,上芦苇丛里打得了野鸭,找他这样的汉子做男人,的确不用愁家里伙食不好。” 说完,她还砸砸舌,上回,离方给她的野鸭子,张玉娘凭着一张巧手,愣是烧出了饭馆里的味道。 木久承为此,还肯摸出几文钱,让木永为去跑去村头小店,给他买了一碗酒吃。 “哎,好无聊啊,也不知朱婆子遭报应了没。” 这人啊,还真不经念叨。 木梨才说完这话呢,朱婆子家就跑出两个人来。 朱老头拎着根棍子在后头追,朱婆子在前头奋力飞跑。 木梨将手搁置眉前,手搭凉棚,踮起小脚,一脸八卦的冲西边看去。 木永为不知几时来到她身边,顺着她的视线朝西望。 “哦,朱老头又在打他婆娘了。” 木梨扭头问他:“你晓得?” “嗯,我经常去村子西边的河滩上打猪草,听说,朱老头是个暴脾气,朱婆子平日都不敢招惹他的,只要她说的话惹朱老头不高兴,他就会揪着她的头发往死里揍,朱老头还爱吃酒,吃了酒后,又爱耍酒疯,逮着朱婆子又打又骂。” “啊?我怎么没一点印象?”木梨很肯定,她真没听说过朱老头爱打人。 木永为笑了,道:“你才多大点儿,我也是听村里人说的,都是两人年轻时候的事,后来,朱老头的儿子们都讨了媳妇,就不让他吃酒了,怕叫几个亲家看笑话,万一,他又来个六亲不认,把媳妇们打跑了,那朱家,就只能散伙一条路可走了。” 木梨道:“分家?未必不是好事啊?爹爹有说过,树大分枝,人多分家,这不是很正常的事么。” 木永为答:“那只是咱爹这么说,朱老头可不乐意,他喜欢儿子、孙子们都住在一个大院里。” 木梨想,离方是怎么使法子,让朱老头吃酒了的? “不是说,不让吃酒了么?怎又吃上了?哎,快看,他的儿子们出来了。” 木永为伸手指向朱家,远远的,有三个壮劳力已经从屋里追出来了。 村邻们听到动静,一个个抄着手,站在自家屋檐下看热闹。 朱老头已经将朱婆子追去了田里,朱婆子脚下一滑,给跌落到排水沟里。 朱老头拎着棍子追至那处,伸手弯腰一把将朱婆子给拎起来,往田梗上一丢,拿着棍子就是一顿打。 木梨虽然觉得这法子很解气,可又觉得朱婆子很可怜。 “这朱老头也真是,就不怕他的儿子们怨恨他么?” 木永为看了她一眼,觉得她说这话很奇怪。 “当家的揍自家婆娘,这不是很正常么?” “正常?”木梨的声音陡然尖锐了不少。 瞪着一双好看的柳叶眼,怒道:“木永为,你莫不是也抱着这么个想法?” “我到没有,只不过,谁家两口子吵架,不都要打斗一番?” 木永为表示很不能理解木梨的反应。 木梨小手叉腰,柳眉倒竖,凶巴巴地说道:“你要是敢对你将来的媳妇动手动脚,哪怕你七老八十岁了,我都要揍得你连爹妈都认不出来。” 木永为缩了缩脖子,顶回去:“还说不让我打人,你看你,动不动就说要揍我。” “能一样吗?”木梨继续怒。 木永为梗直了脖子,继续怼:“哪不一样?” “就不一样。”木梨回答的斩钉截铁:“你身为男子,就不能胸心宽广点,你又是个读书人,将来娶的媳妇,肯定是个知书达理,小意温柔的,你好意思揍人家吗?凭什么?” 木永为现在满脑子想的就是如何说服木梨。 “就凭老子是她当家的。” “我呸,你还好意思说当家的,你懂‘当家的’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么?还有啊,你以为你是她男人,就可以随便打她?人家没娘生没爹养?人家就不是被爹娘、兄长们捧在手心里疼大的?就活该被你们这些臭男人拿来当出气筒?” “无论她做错了什么,自有她的亲爹娘来教训她,还轮不到你来打骂,说白了,你也只是她的男人。” “爹说,自古男主外,女主内,男子在外挣钱养家糊口,女子在家操持家务,可我觉得只是各自分工不同,两人再有矛盾也不能动手打人,我问你,你若动手打了她,她不会恨你么?那你的小家,还能过得和和美美么?” 木梨暗恨,只可惜这样的古代甚是不公,只能男休女,却不能女休男。 木永为见她动了真火,心里只觉莫名其妙。 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 也是因为她之言,他方才为此深思。 第六十六章 发火 朱婆子到底还是被狠狠揍了一顿,她的几个儿媳妇都不是省油的灯,她们的男人追出来,她们也跟着跑出来,又是拖,又是拽,明里暗里拦着朱婆子的儿子们。 等朱老头打的差不多了,朱婆子的儿子们这才能得已跑过去救起她。 木梨瞧了一会儿,觉得,很有必要怀疑,朱老头吃酒,极有可能是被积怨极深的儿媳妇们给设计了。 戏看够了,她自去忙自己的。 入了五月后,天气一天热过一天,后日便要过端午节了,木久承拎了些粽子回来,一共有十六个。 他让张玉娘将粽子拿篮子装好,吊在井里。 “玉娘,那些粽子我们一下子也吃不完,这天一热,怕是容易馊掉,不如,捡几个送去我儿外婆家?” 张玉娘的眉眼间染上一层寒霜,只是木久承离她有点远,并不曾看出来。 “捡多少个?” “咱家四口人,每人吃两个差不多了,要不,分一半?” 张玉娘心里头来火了,强压住怒气,深吸一口气后,面带微笑,笑吟吟地扭头问木久承:“哦,好的,那我娘家那边呢,当家的,我若没记错,我应该是嫁给你了吧。” 就是两人是二次成亲,张玉娘的娘家,的确是木久承的岳家了。 还是正儿八经的那个。 她的柳叶眼更弯,明明在笑,可让人觉得心底发寒。 “我娘家总要去一趟的,你说吧,该准备些什么东西?你月俸能提前支一点么?粽子给了你的前岳母娘家,你现在的岳母娘家,就该给晾在堤岸上,是不是啊?” 木久承一时语塞,忙赔罪,道:“娘子莫要气,是我一时没想那么多。” 张玉娘将篮子放进井里,答的很随意:“是啊,没想那么多,可见,你还惦记着前头那个,莫非,你也生了一副贱骨头?即如此,当初,为何要求娶我?还是说,因为你儿子无人照看,所以,你急需个奶妈子帮你干活?” “没有的事,你莫要想太多。”木久承心知大事不妙。 张玉娘越是表现的冷静,越是说明她是动了真肝火。 “玉娘,是我不对,我这厢给你赔不是了,你莫要恼,咱家这几年一直不太好过,手头紧的很,孩子三天两头的病,钱都砸到她身上了,往年,我们因手里没钱,空手去你娘家,着实抹不开面子,况且你娘家那边......” 木久承想说,她不是十分讨厌娘家么? 张玉娘冷笑着答:“我是我,你是你,你是我当家的,是张家的小女婿,这是铁打的事实。” “行,那咱不把粽子送去那边了,留着给送去你娘家吧。” 木久承不愿意惹她生气,这事,本就是他不对在先。 张玉娘见他退让了,也不再咬着不放。 “对了,梨儿这段时日采的草药早已晒干收起来,你几时得了空,帮她送去鲍郎中那里。” 因这事已干过两回。 木久承想都没想,答:“要不我现在就去,反正晚饭还没开始煮。” 张玉娘点头应了。 木久承是一回生,二回熟,再次干起卖草药的事,那是相当的麻溜。 因为这一回攒的干草药有点多,木久承一不小心,又被木梨给震了一回。 他揣着怀里的六百余文铜钱,心情颇为复杂的回家了。 木久承这一次受到的冲击比上回的还要大,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然而,让他这个读了几十年书的人,放下心中的成见,还是有点难度。 但好在,经过张玉娘一、两回的折腾他。 木久承的心里,渐渐的,生出一丝朦胧念头,尚不清晰,只是潜意识里的一丝想法。 木梨也没想到,她一回挖的草药,竟换了如此之多。 问过木久承后,才晓得,其中有一味药,正是如今最需要的,鲍郎中还让木久承转告她,让她多挖点。 木梨转手,就将手里的铜钱交给了张玉娘,说是攒起来,留待以后买田用。 木久承的心里,如同亮起一道闪电,那个念头,一下子清晰起来。 他问木梨:“你为何想要买田?” 木梨掰着小手指同他算帐:“谷子要六七文钱一斤,大米最少要十二文钱一斤,我娘要做绣活,自然不可能有空舂米,哥哥要念书练字,忙着打猪草喂猪,更无闲功夫,我到是想,可是我人小力气也小,压根儿就踩不动那舂米用的器具。” “你的意思是,咱家买了田,就不用买米了,收了谷子拿去换米,又或是请人舂米?” 木梨觉得,木久承不傻,只是想法一直被约定俗成的规矩给固定死了。 “爹,您觉得怎样,如此一来,不耽误大家挣钱的,相比舂米的花费而言,其实,请人更划算。” 木久承惊讶地瞪大了眼,他这养女的确不简单,心中不由怀疑起她亲爹是何许人。 然而,这事,张玉娘也说不清的,哈! 于她而言,恩客,多于过江之鲤,而她,便是那条江! 木久承总觉得,木梨的亲爹一定是富甲一方。 他不知,有个名字叫:遗传! “玉娘,你怎么看?”木久承觉得这事,还需得问问张玉娘。 张玉娘正坐在床沿处数着铜板子,一百文一串,她清点了一下,笑嘻嘻地道:“一吊钱还多十一文呢!” 后又反应过来,答道:“她挣的归她,我要帮她攒起来,将来好给她置办陪嫁田地,就如同你儿子那般,他养的猪,卖了换钱,还是要用在他身上,给他交学费的。” 说起这事,张玉娘才想起来,前些日子同李婶子说的事。 她将事情经过再次转述了番,又道:“我是这么想的,横竖屋后有一大块空地,拿点钱盖个猪舍,请了李家的人帮忙,到时,也不担心猪卖不出去,不是还有李屠户么,只是挂你名下,我们出猪崽钱,养猪的事,就交给李家了,待年底卖了猪换了钱,两家对半分,你瞧这事,如何?” 木久承心里越发惊讶了,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这对母女,总是不经意间,就能给他一大波惊喜。 张玉娘见他不说话,又道:“我是这么想的,若是赚了钱,就置办些田地,落在你名下,有了收益,你也不必担心教书匠的差事丢了后,咱家又要过苦哈哈的日子,我卖掉的嫁妆田呢,也不需要你帮忙,回头,我做多些精致的绣活,也是很快就能买回来的,家里有了田地,日子也能好过些。” 第六十七章 本质上就是个吃货 木久承点头,又叹气:“都说家有贤妻万事兴,得亏我三生有幸,能娶到你,不过眨眨眼的功夫呢,孩子们就该说亲了,到时娶媳妇嫁闺女,都要花银子,这事,便依了你的意思,只是,这盖猪舍,还需得等上几月,好歹,我得让我攒够银钱呢。” “再多等两月也无事,热起来了也难买到猪崽子,不如抓几只秋猪崽,趁这两月将后头那块地收拾出来,你再到村里问问,看哪家有卖泥砖的。” 张玉娘说到这儿,又对木梨道:“下回,你若碰到离方了,跟他打听一下,他的那土狗子在哪儿捉来的,瞧着精瘦精瘦的,听村里的人说,老护家了呢,离方不在家时,它就往大门口一躺,谁都不让进,谁要强行入内,他就呲牙,老凶了。” 木梨应下,又说离方出了远门,不知几时方能回来。 木家原本就有个猪舍,能养两头猪的地方,就靠在东头灶屋后面一点,挨着茅房,她打算挨着那猪舍再盖个大点的。 为了这事儿,张玉娘打发木梨跑去隔壁问李婶,后头那两块荒地,种上红薯能够几只猪吃。 木梨去的时候,李婶正拿草木灰洗猪下水。 李屠户收了人家的杀猪钱后,那户人家还需给他点猪下水,又或是半块猪脸肉、一两只猪耳朵等等。 木梨为此,还特意请教了李婶子。 李婶子告诉她,这是杀猪行当的规矩。 李翠花对于她的到来,十分高兴。 又端了一碗油炸豌豆来给木梨吃。 里头拌了一丢丢的白糖,吃起来香酥中带着点甜味儿。 李婶子让李翠花拿个小碗分一半给木梨带回去吃。 木梨将张玉娘的话转告给她知道。 李婶子想了一下,笑道:“这个好说,咱乡下最不担心的没荒地了。” “我们屋后这两块,伺弄得好了,能养六头猪,横竖我和翠花在家也没啥事,待明年春,我带着她花上十天八天的,就能将红薯秧子种上,只要注意天热时莫长虫子就行。” 木梨对这个不懂,她笑道:“婶子说六头便六头吧,我家那猪圈,我娘说了,能养两头,挨着那猪圈,再盖个能养四头的。” 李婶子点头,说道:“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猪粪池再扩大点,回头能将两家的菜养得更水灵呢。” 她的心里生出一股火热的干劲。 “让你娘将心搁肚子里,亏不了她的,我当家的最晓得几时将猪卖出去最划算,最能赚多点银子。” 木梨笑着应了。 李婶子又道:“今年还来得及栽些红薯秧子,趁着这几日,我回娘家喊我兄弟们来帮忙,将后头的荒地花一日功夫收拾出来。” 木梨想了想,笑道:“我家横竖没人有大力气,我回去跟我娘说一声,我家管饭。” 李婶子乐呵呵的应下,又道:“正好这里有副猪大肠,我收拾干净了回头拿去做添菜。” 木梨同她说好此事,又和李翠花玩了一会儿。 她教了李翠花如何写自己的名字。 大抵是因为晓得自己的姓名原来是这般写法,李翠花兴奋劲儿还没过,木梨没费多少口舌,她便记住怎么写了。 从李家端着碗猪油炸的甜酥豌豆,木梨边慢慢走,边吃着。 回到家时,正好看到木永为背着竹篓子准备出门。 木梨忙扯开嗓子喊住他。 木永为最近很好说话,将浑身的刺都给收起来了。 他瞧见木梨吃得满嘴是油,小手端着一只小碗,悄悄咽了咽口水,却不肯说自己想吃。 木久承教过他,他比木梨大,她又是小姑娘,身子骨不好,而他需得有个当哥哥的样子,男子汉大丈夫,做事需得大气,不能跟个小娘们似的,事事斤斤计较,这会让周围的同窗,朋友、邻居们瞧不起,还会在背后笑话他。 木永为思及此,悄悄用力挺直后背,强行将自己视线挪开。 对于个吃货而言,这是件十分难做到的事。 木梨很惊讶,随即笑得两眼弯弯。 “哥哥,给!” 一只瘦弱的小手,端着一只碗口已斑驳了小碗,里头躺着一颗颗油光雪亮的炸豌豆。 木永为决定了,自己要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他强忍想吃的冲动,伸手费劲地将小碗推开:“你吃!我一个大男人,吃啥这玩意儿。” 说得他好像真的不想吃一般。 木梨睨他一眼:“真的不吃啊,哎,这猪油炸出来的豌豆,当真好吃,先不说猪油香香的,连这豌豆壳都很酥脆,压根儿就不用吐壳,咬下去,哎哟,一股子甜香直接冲到喉咙里,根本就是好吃到停不下来呢。” 木永为没忍住,悄悄看了那碗里的豌豆一眼。 不行,他需忍住,不能再看了。 木梨的眼里升起一股子笑意,又听她道:“我想着,好东西要跟最亲的人分享呢,爹娘肯定不会吃,本想和哥哥一人一半,谁晓的,你竟然也不知,当真扫兴。” 木永为肚里的馋虫闹腾得欢,最近,为了不让他小舅舅,以及他的表兄弟再蹭饭,木家晚上基本见不到油水,早上也是啃的烤红薯...... “有的吃,你还不高兴?” 木梨答:“可我想同哥哥你一起吃啊。” 原来,在她心里,他是她最亲的人呐! 木永为被感动到了。 他想,不能叫妹妹伤心。 得让她晓得,他也这么想的。 吃了,她肯定会高兴,那他,依旧能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木梨是不知道木永为心里,这曲七拐八的逻辑。 反正,木永为笑眯眯地伸手捡着碗里的豌豆吃。 木久承背着小竹笈正准备出门。 竹笈是古代书生背在身后的那个书箱,里头可以放书,鞋子袜,衣衫等物,也有大小之分。 张玉娘在灶屋里走出来,觉得很奇怪,问木久承:“你站在这里发什么呆,怎地还不快去私塾,时候不早了。” 木久承伸手指指院门口的一幕,笑道:“玉娘,你将我们闺女教导的很好。” 张玉娘随意地挥挥手,冷笑道:“老娘的闺女自然是个好的,你也甭说什么要我将永为也教导的很好,我到底是后娘,这就是一块好豆干落草灰里,拍不的,打不的,骂不的。” 木久承闻言,便不再说什么。 他沉吟半晌后,才道:“我晓得你之前担心什么,我也看不上杨家那几个的,我们闺女是个好的,自要给她寻个可靠的夫家,最好是无父无母的那种,任谁也欺负不到她头上。” 第六十八章 养猪一事 不得不说,木梨是个聪明的,她的努力,总算换来了木久承的真心相待。 张玉娘听后,只是抿嘴笑笑。 男人靠得住,母猪都能上树。 她依旧只信自己手里捏住的嫁妆。 “行了,你快些走吧,再不走,可真要晚了,对了,梨儿说,那十一文拿出来,让买斤白面回来,好歹要过端午节,咱们明日早上,就摊鸡蛋葱花饼吃。” 木久承点头,又道:“明日端午节,私塾要放三天假。” “晓得了。”张玉娘催他快些走。 木久承在门口,叫上木永为一起走的,说是要顺道考考他昨日傍晚学的功课。 木永为觉得木梨学东西很一套。 她昨日晚饭前才问过他的,他今日还有很深的印象,到也能磕磕碰碰的背出来。 木久承对此,心中甚是满意,也晓得这里头有养女的一份功劳。 他说了木永为几句,让木永为下午再温习温习,下午他回来后,再考考木永为。 木梨瞧着这对父子边说边走远了。 笑嘻嘻地端着碗进了家门。 “娘,这碗里还有,你闺女我,特意留着孝敬娘老子的。” 张玉娘面对皮实的木梨,那种是喜欢到骨头里了。 “快些让娘帮你擦擦小嘴,哎哟,满嘴都是油呢。” 张玉娘从怀里摸出一块帕子,给她擦干净小嘴,木梨捏了一颗塞她嘴里。 “娘,可好吃了。” 张玉娘表示,好心酸,自家闺女自来木家后,因为木永为的原故,受了不少委屈呢。 “乖闺女,你婶子怎么说?” 木梨将原话转述了一遍,张玉娘笑了:“果真是好事儿,六头猪啊,你可晓得咱们这边的毛猪卖多少钱一斤么,十五文呢,而猪身上的肥肉越厚,卖的价钱越高,杀猪倌都晓得看。” 木梨在心里扒拉了一下,惊呼出声:“抛开买猪崽的钱,那一头猪,至少能赚二两多?” “可不,二两有多呢,猪不光吃红薯叶,还要拌糠放里头,今年抓的猪崽,喂到明年过年前卖掉,应该能长到两百斤。” 木梨纳闷了,养一头猪要这么长时间吗? 千金系统提醒她:“小梨花,你该知足的,要知道这是在古代,生产力那叫一个低下,不过,你能吃到纯天然的猪肉,欲姐我,表示好羡慕。” 木梨暗思,你一个吃能量的系统,懂猪肉香么? 尤其是肥瘦均匀的烤五花肉,搁碳火上烤得滋滋作响,两面金黄冒油,撒上辣子面、白芝麻等物,那叫一个好吃,恨不得天天吃,顿顿吃呢! 千金系统又道:“还有,古人相信猪不能给饱食,总只让猪混水吃个七八分饱,要是给足食,你看猪不很快长大才怪。” 木梨闻言,喜上眉梢:“娘,那六头猪,岂不是能赚十多两?” 对于木梨很快能算出这帐,张玉娘已经很淡定了。 她甚至怀疑,木梨会不会是那个神秘恩客的种。 因为,那大半年,她都被那位恩客给圈养着。 然后,一不小心有了木梨。 “是呢,两家平分下来,也有不少,你爹要是晓得这么赚,估摸着又要找豆干撞了,人家干啥啥啥,都要比他强。” 说好的万般皆下品,唯有独书高呢? 在会饿死人的情况下,木久承也要为五斗米折了腰的。 木梨想了想,小声道:“其实,娘,咱们可以让爹慢慢的感受到,银子赚的多了的好处,譬如,吃食,又或者笔墨、书籍。” 张玉娘忍不住笑出声来,伸手轻点她的脑门,笑骂道:“小机灵鬼。” 自古以来,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木久承的观念,会随着这娘俩的暗中折腾而改变的。 端午的头一天,木梨下午趁人不注意,跑去离方家瞧了瞧,只有那条土狗子趴在那里,旧木门虚掩着,看来,他还不曾回来。 她这会子晓得,这土狗为何精瘦精瘦。 “给你吃。” 木梨将自己中午偷藏的一小块肉扔到土狗身边。 这土狗先是闻了闻肉片,又抬头看了看木梨,眨眨眼,又低头,口水顺着嘴角已经流到地上了。 木梨惊讶地发现,它竟然经得起猪肉的诱惑?! “你快吃,这是我趁我娘不注意,偷偷从牙缝里省出来的,你不吃,怪浪费的。” 土狗子像是听懂了她的话,冲她哼哼叽叽两声,这才低头一口将肉给吃了。 木梨没见到离方,逗了那土狗子一会儿,这才离开了这茅草棚。 她没发现,一道精瘦的小个子男子,从离方家东头的树林里钻出来,土狗子见到他,摇着尾巴撒欢地冲他跑过去,显然是它认识的。 “哟,吃到肉了?我嘴里都淡出鸟味了,你到比我更有口福,算算日子,你家主人再过几日就要回来了,也不知他得的那个方子可管用?要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在这鸟不生蛋的地方待上数日。” 这男子显然是离方的朋友。 木梨并不知还有这么一段,也不知离方家,原来有人照顾土狗。 她一直都很小心的省出自己的口粮,总要哄着土狗子吃的。 木梨回到家中时,张玉娘正和木久承商量着明日去张家的事。 木久承昨儿回来时,将这个月的月钱带回来了。 堂屋里的桌子上,正摆着十个土鸡蛋,八个粽子,还有一小包红枣。 “你给我的一百钱,我只去买了半斤红枣,花了二十文。” 她本想买面的,可是张家人多,买少了还会遭嫌弃,她最终放弃那打算,转头去称了半斤红枣。 木久承瞧了瞧桌上的东西。 “会不会少了点?” 张玉娘却不乐意了:“我只是去看看爹娘,该孝敬的孝敬着,至于我的几个哥哥们......横竖我没嫁你前,他们几个已得了不少便宜了。” 她心里其实很埋怨自己的爹娘。 “是我命好,才遇到你。” 虽然小日子依旧过得一地鸡毛,可好歹,她嫁给木久承,当的是正头娘子。 木久承到也不劝了,只说随她。 张玉娘想了想,又道:“我割了点肉回来吊井里了,明儿我们回来吃午饭。” 木久承想了想,道:“拿点钱给永为,叫他买一板豆干,家里可还有鸡蛋?也拿十个给他,到时一起拎去他外婆家,让他在那边吃过午饭再回来。” 张玉娘觉得带着木永为,她自个到不觉得有什么,就怕有人在那孩子耳边说闲话。 “行,我到不反对他跟我回娘家,就是怕委屈了他,半大小子,正是心思多的时候。” 第六十九章 不待见他 木久承只是觉得,杨李氏是木永为的亲外婆,让他去那边过节,也算是尽了孝道。 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 第二日,一家四口分头行动,木久承陪着张玉娘、木梨回张家。 木永为自己拎着一板豆干,十个鸡蛋,上杨家去了。 杨李氏一共生了两儿三女。 大儿子杨迎贵,跟着杨父学的木匠工,他便是杨大喜、杨二喜、杨三喜的亲爹。 二闺女杨金玉,嫁给了杨老木匠一个同行的儿子,两家本就相熟,算得上是好上加好。 三闺女杨金环,嫁给了一个货郎做婆娘,相比她在村里的那波小姐妹们,夫家的家境还算不错。 四闺女杨金婵,木永为的亲娘,后来跟戏子柳兰舟私奔了。 最小的儿子,即:杨来贵。 他去的时候,杨家正忙着杀鸡。 今儿,难得杨家的两个女婿愿意陪了二闺女、三闺女回趟娘家。 杨老木匠心中欢喜的不行,一早便叫杨李氏给逮了只老母鸡。 大抵是杨家人没有算到木永为今年回来过端午。 一家人略显尴尬地招呼了木永为进屋。 杨李氏看到他手里拎的东西,笑的嘴都合不拢,说道:“到底是外婆的亲外孙,外婆心里想啥,你都算的准准的,我正盘算着,要去村西头的小店买板豆干呢,切丁和鸡一起焖,肯定好吃。” 杨李氏可舍不得将最肥的母鸡杀了,她挑的是最小的那只,可家里十多张嘴,肯定不够吃的。 木永为拎来的鸡蛋和豆干正好可以添菜。 杨李氏一边接过东西,一边问他,木久承怎地没来。 木永为看了她一眼,答:“去河边村了。” 他如今也晓得耍心眼了,在杨李氏跟前压根儿就不敢提张玉娘和木梨两个。 否则,必会招杨李氏好一顿臭骂。 对此事,杨李氏没什么好说的。 其实,她是打心里看不起木久承这个秀才的,光名声好听,一年到头挣的银钱,还不如她家老头子给人做木工赚的多。 她又问木永为:“也拿了一板豆干?” 木永为想了想,答:“爹让掏钱单叫我买的,那边,也拿了十个鸡蛋。” 杨李氏哼哼两声,拎着豆干去了灶屋。 杨来贵带着三个侄子,正在院子里玩,见木永为坐那儿,便喊了他过去一起耍。 杨家的女婿们话不多,吃饭的时候,杨金环和杨金玉两个,抢着给自己当家的夹菜。 因为人实在太多,一桌子坐不下。 杨金玉指着木永为道:“去,一边吃,上什么桌子。” 她一把拉开木永为,还小声嘀咕了一句:“咋不回自己家去吃,又不姓杨。” 木永为低头看了看自己碗里的红薯,又抬头看了看那桌子中间的火锅子,咕噜咕噜冒着气泡,混了豆干煮的鸡块,老香了。 杨李氏的脸色顿时不好看了,招手叫木永为过去,给他夹了两筷子豆干,又拿汤勺,给他盛了点鸡汤淋碗里。 冲他挥挥手,示意他走开,说道:“你外公要同你两个姨夫,两个舅舅吃酒呢,你二姨、三姨是娇客,也要坐上桌的,你还是个小娃娃呢,待你有你小舅舅这般大,就可以上桌了,快带着三喜他们几个,去坐外头台阶处吃吧。” 她又接着道:“这豆干老鲜香了,好吃的不行,那鸡肉还不如豆干味道好,快些吃吧,凉了就不好了。” 木永为不说话,低头看着碗里的豆干,抬头看了看一桌子的人,包括平日总说疼他的小舅舅——杨来贵,就像忘了木永为的存在。 杨来贵生怕抢不过其他人,盯着锅子里,专挑有肉的鸡块下手。 木永为并没有说什么。 以前他是不会多想的。 木永为抱着装了红薯的饭碗坐在屋檐下,他觉得自己没啥胃口,只捡了那几块豆干吃了,将碗里的红薯连同鸡汤,一起给了最小的杨三喜。 但是,他随即动作一僵,脸色不大好看了。 他发现,杨三喜的碗底,用红薯块盖着一个大鸡腿。 屋里传出长辈们的笑容,间或,还有提到他娘,还有什么曲儿唱的很不错,能得多少多少打赏,诸如此类。 木永为不清楚他们说的是谁,他没心情听这个,他只想快点结束这顿中午饭,他想回家,想那个伶牙俐齿的木梨妹妹了。 虽然,总会将他气得爆跳如雷,过后再回想,他又总觉得心里暖暖的。 ...... 木梨并不知木永为的想法。 她随着木久承和张玉娘前往河边村。 木久承背着竹篓,张玉娘牵着木梨,木梨的头上,戴着木久承上回给她的粉红绢纱堆花。 三人路过鲍郎中家门前时,正好遇到了鲍郎中的婆娘,她见到娇憨可爱的木梨,笑眯眯地向木梨招手。 木梨跑上前,唤了她一声伯娘。 鲍家婆娘高兴坏了,拉着木梨进了家门,二话不说,塞给她一包麻花。 江州一带的习俗,端午节要吃麻花和粽子。 张玉娘让她道了谢,又跟鲍家婆娘说了几句话,这才带着木梨前往张家。 鲍家婆娘给的麻花有成人巴掌长,上头还粘了白芝麻,闻起来很香。 “先收起来,放你爹的竹篓里。” 张玉娘从她手里拿走这包东西。 看似不经意的撇了木久承一眼,又道:“带回去,同哥哥一起分食,可好?” 木梨是个小人精,忙答:“娘,我也是这么想的。” 木久承闻言,心里自然是高兴的,又将自己的背褡子脱下来,将那包东西盖住。 这才带着娘俩去了张家。 “咦,我家门口怎地围了这许多人?” 张玉娘惊呼出声。 木梨直觉不好了。 快跑过去,如同滑溜的泥鳅,钻进人群里,左挤挤,右推推,到让她以最快的速度挤到了最里面。 她问一个眼熟的妇人:“婶子,您这是瞧什么热闹啊?” “哟,是梨儿回来了,你娘呢?” 木梨又答:“我娘还在后头,我瞧着这里围了许多人,便先跑过来了。” 那妇人这才告诉她:“哎哟,可怜见地,也不知严金菊造了什么孽,在娘家时,好歹还有爹娘疼,可嫁到这张家来,啧啧......” “二舅妈?她,她怎么了?”木梨心中猛地一慌,伸出小手,用力抓紧这妇人的右手,急切地看着她。 第七十章 差点逼死人 那妇人大约是被她给捏疼了,哎哟一声,忙叫木梨松开手。 “你别抓我了,我告诉你吧,严金菊被张吴氏给逼得去跳河了,还好今日有人路过那河边,远远的瞧见一人跳下去,估摸着是有人想不开寻死了呢,赶紧喊人去相救。” “那我二舅妈她......” 那妇人指着里头,道:“人是给救起来了,鲍郎中正在里头施救,能不能救回来,全看老天愿不愿再赏她一条命,唉,造孽啊,怎么这么想不开呢,也不想想,爹娘养大她有多不容易,严家那老两口要是知道了,还不知要伤心成什么样呢......哎,我还没说完呢,你这孩子话听一半,咋就跑了呢。” 木梨飞快的跑进西厢房里,上次来张家,张秋花曾指给她看过。 鲍郎中已经在收拾东西了,还连连摇头叹气。 木梨谁也不理,看到张夏花和张秋花正趴在旧木床沿大哭。 她挤了进去,千金系统马上告诉她,严金菊还有生命迹象,赶紧施救,只是被水呛,因缺氧导致晕迷不醒 木梨闻言二话不说,扑过去跟着哭,还嚷嚷着定要送二舅妈去镇上瞧大夫。 张水牛听了鲍郎中的话,已经出门,默默的去准备薄木片了。 张夏花和张秋花只晓得哭,木梨将严金菊抱起来,谁知她人瘦小,力气不大,严金菊身子重,直直的从她肩膀处滑倒在床沿处。 木梨趁人不注意,暗中将小拳头置于严金菊肚脐和肋骨之间,再用劲全力挤压。 又因严金菊是头朝地,身子挂在床上,如此一来,能助木梨更好的帮严金菊清理堵住的东西。 张夏花和张秋花在一侧,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严金菊的喉咙里涌出一股泥水,随即,听到她不停的咳嗽声。 木梨暗松一口气,还好来的及时。 “呜,爹,爹,快点来啊,娘,娘,娘活过来了。” 张秋花激动的语无伦次。 她回头一把狠狠抱住木梨,放声大哭:“梨梨,谢谢你,就差一点点,我就没有娘了,呜呜!” 木梨伸小手刨刨后脑勺,她安慰张秋花莫难过。 门口一暗,木久承和张玉娘脸色难看的快步走进来。 “二嫂?!”张玉娘看到严金菊趴在床边咳个不停。 第七十一章 事出有因 张秋花一边哭一边笑,道:“是梨梨,她救了我娘,是我娘的救命恩人。” 张玉娘将目光移向她,若说她闺女识草药,她信,可要说,她闺女有本事跟阎王抢人,她却是不信。 木梨嘿嘿直笑,答:“我也不晓得怎么回事,当时脑子里懵懵的,只想着二舅妈没有死呢,要带她去镇上找大夫,然后,我没力气,抱不动二舅妈,不知怎么的,二舅妈被摔到了床沿处,然后,就醒了。” 木久承点头:“是了,那本药书我也瞧过,上头介绍的都是些草药的辨认方法,书上可没说过怎么救人,或许连老天爷也觉得,二嫂命不该绝于此。” 他说到这儿,略顿了顿,又劝严金菊:“只要是问题,总有解决的法子,二嫂,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往后定要记得这话。” 木梨觉得,他是想给严金菊生的希望。 遂,也跟着道:“二舅妈,好死不如赖活着呢。” 她想了想,又道:“您这般撒手不管了,还会有谁肯疼夏花姐和秋花?” 一直不吭声的严金菊,哇的一下,哭出声来。 三人暗中松口气,哭出来才好。 木久承不敢久待,便去外头寻张水牛回来。 张玉娘留在屋里陪着严金菊。 木梨则是找上了张秋花。 两人寻了个背人的角落里蹲着。 木梨小手托腮,又重重地叹息。 “秋秋,二舅妈这是怎么了?” 提起这事儿,张秋花眼圈通红通红,眼泪在眼窝里头打转儿,她吸了吸鼻子...... 木梨一时不知该怎么安慰她,想了想,劝道:“秋秋,莫哭,在这家里,哭是不顶用的。” 张秋花点头,却不肯让眼泪掉下来,带着哭腔道:“梨梨,我晓得,可我不明白,为何奶问总说闺女是赔钱货,生下来就该丢外头喂野狗的。” 木梨无语,张吴氏是典型的小农妇。 “大概,她觉得闺女总要嫁去别人家吧,而且,闺女的确不如男子干活来的快,那些又脏又累的农活,还是要靠家里的劳力的。” “他们在外头干活是累,没错,是挺累,可我就想不明白了,难道我们在家就闲着了?我娘带着我们姐妹俩从早忙到晚,除了做家里的事外,插秧,收稻子,我们一样要跟着下田干活,平日农田里不忙时,男人们还不是跟我们一样,下田的时候少。” 张秋花越说越心生恨意:“真要算起来,男人们只需忙外头的,我们做女子的,跟着男人们忙完外头的,回到家里,还要张罗着洗衣做饭,打扫卫生不说,男人们尚能歇口气等着吃饭,我们却是半点不得闲,这也就算了,凭啥,我娘同我们姐妹俩干的最多,吃的最少,那些人还嫌我们吃多了粮食,我着实想不通。” 张秋花的抱怨,其实说出了女子们的心声。 只是,木梨不敢鼓吹女子当独立的话。 她沉思片刻,方才道:“秋秋,但凡你娘利害点,即便没有男丁可靠,她也是能护得住你们的,跳河寻死,能解决问题吗,回头,你好生同你娘说说话,她死了,你们才叫真的可怜呢,她在世时,那些人就欺负你们,她若不在了,那些人更不会放过你们的。” 说到这儿,木梨又问:“话又说回来,二舅妈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才这般想不开,明明上回在我家时,我同我娘已劝得她心情开朗了。” 提起这事儿,张秋花眼里的恨意已化成火焰,若可以转化为实质,木梨相信,张家瞬间就会被她的怒火给焚烧尽。 原来,严金菊这几日,不知为何葵水比平日多了不少。 她很不舒服,脚踩地上,如踏云端,人很惫懒,提不起一丝丝力气,更莫要说去做家务了。 张家喂猪的猪草,一直是由张夏花完成的。 张家养的鸡鸭,张吴氏只肯给那几只鸡崽子一点吃食,二十只鸭子全都交给张秋花,由她每日赶去河边放鸭。 家里的其她琐碎事,其本上由另几人完成,这其中,大多数的活又落到了严金菊身上,张吴氏现在轻易不动手做事了,她只负责在一旁指手划脚,总挑剔地说儿媳妇们这也没做好,那也没弄妥。 原本,家里的几个女人虽有矛盾,但严金菊还算能撑得下去。 只是一事,张大牛将家里的田给抵债了,又欠下许多银子。 眼看着快过端午节了,一日,要债的上门,看到张小狗被养得白白净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很招人稀罕。 要债的人起了心思,说张家还不起债,到也可以拿张小狗抵债。 说是送去充做小倌儿,定能讨得那些贵人们的欢心。 这事儿,张大牛夫妇那是张嘴就答应了。 谢莲香哪里肯,于是,同罗裙儿打了一架后,第二日一大早,也不告诉张吴氏一声,从家里抓了一只鸡,一只鸭,抱着张小狗回娘家去了。 张吴氏被气得直骂街,张铁牛一听,拍着胸膛说,他去将谢莲香这个臭娘们给叫回来,还放话说,要狠狠地打她一顿,叫她晓得,哪里才是她家。 说是这么说,谢莲香前脚才离开不久,后脚,张铁牛也跟着走了。 张吴氏在谢莲香那里憋了气,她三儿子去了岳母娘家,一连几日,就没见他带着婆娘崽子回来,还捎话回来,说是岳家留人,要再多住些日子。 张吴氏还有什么不明白,这是自家老三被那边给哄住了呀。 家里干家务活的,自然短了人手。 偏严金菊这几日身上不利索,做活有点慢了。 张吴氏快被气死了,一家十三口人,换下来的衣裳堆了一大脚盆,连着两日无人洗,什么脏的,臭的,全都塞一块儿,就丢在台阶上的脚盆里,老远就能闻到一股子怪味。 她正好看到罗裙儿和张春花,罗裙儿正在帮自家闺女捉头上的虱子。 “她娘的,一个两个全都是丧门钉,罗裙儿,你这个懒婆娘,还不快给老娘把这脚盆衣服洗了?” 罗裙儿顶嘴:“娘,我没空,您叫别人吧。” 她答话时,正捉了一只吸饱血的虱子,放地上狠狠用力一摁。 “死丫头,都跟你说过多少回了,猪都教会了,你怎么这么蠢。” 张吴氏觉得罗裙儿是在骂她。 将她气得一个倒仰。 “罗裙儿,老娘说的话,你都敢不听,等大牛回来,看我不叫他狠狠地打你一顿。” 第七十二章 捅了马蜂窝 罗裙儿这人神经很粗,任张吴氏如何骂,她就是坐那里生根了。 完了,还啐了一口,反驳她:“他敢吗?娘,您也是当娘的,您说,要是爹打了您,您的三个儿子,会不会恨死爹啊,等他老得走不动了,甭指望儿子、儿媳孝敬,再说了,娘,不是我说您,您现在又不是七老八十岁的动弹不了,您不会自己动手洗啊,那一脚盆衣裳,除了您和爹的,就是您儿子们的呢!” 不等张吴氏再说什么,罗裙儿又道:“儿媳妇嫁进你张家,是传宗接代的,不是嫁进来伺候您,给您当丫头使唤的,难不成,儿媳妇就没有爹娘可伺候了,另外,您家又掏了多少彩礼钱?如今在外头做下人,便是洒扫婆子,都能有不少铜板子一个月。” 罗裙儿比不得谢莲香精明,她说话就是这么直来直去的。 “一吊钱彩礼,很多吗?算盘打的真精,一边要娶回来,指望着能多生几个带把儿的,一边呢,又想着将可着劲儿搓磨儿媳妇们,你张家给的一吊钱好管用哦,要不干脆这样,我把那一吊彩礼钱还给您,大狗,我带回娘家去,改姓罗,我让我娘帮忙带着,我自去地主家卖身,签个活契,也是能将我家大狗养的很好,还没待这家里辛苦。” 张吴氏气得老脸发青。 “你个死婆娘,反了天了,还敢顶嘴。” 罗裙儿撇嘴:“我干啥不能说,你只是我婆婆,又不是我亲娘老子。” 张吴氏气得一抽一抽的,指着罗裙儿半晌说不出话来。 “指啥指,娘,我可是张家的大功臣,谁都晓得,张家祖上积的德不多,所以啊,命薄的,是生不出儿子的,能给您生一个带把的大金孙,还是您祖上烧了不少高香。” 张吴氏差点被她给气晕过去。 “你个死猪婆子,早晚会被懒死。” 罗裙儿答:“娘,您省省口水吧,莫气坏了,横竖我也有儿子傍身的,反正我这个当儿媳的,将来老了,也不会指望您帮忙。” 张吴氏再骂下去,照样讨不了好。 杮子要找软的捏。 张吴氏在罗裙儿这里背了气,转身,就去寻严金菊的晦气了。 严金菊一大早就被张吴氏指使去菜园里的拔野草了。 她气冲冲地来到菜园子边,冲严金菊大骂:“你个臭猪婆,老娘喊了你多少声了,叫你给老娘装聋。” 她抄起一旁的竹簸箕,冲严金菊狠狠砸过去。 挨了打的严金菊直起身子来,问:“娘,您又想干啥?好好的一簸箕杂草,我才捡出来的,又被您扔得到处都是。” “咋地了,老娘就是扔了,你还能咋地,一个两个全都她娘的良心被狗吃了,生了儿子的得意了也就罢了,打不了鸣的死鸡婆,还敢跟老娘横,有本事,你就给老娘生个带把儿的出来,没那本事,就给老娘夹起尾巴做人。” 严金菊吃亏就吃亏在这一点上。 张吴氏对她的埋怨,绝大多数都是因为她生不出儿子引起的。 严金菊心里气闷,只得低头去捡那些散落到处都是的杂草。 “快点捡,捡好了,给老娘去将那一脚盆邋遢衣服洗了。” 严金菊本来就不舒服,心里越发烦躁的利害。 她不愿同张吴氏吵,横竖是吵不过。 张吴氏连着催了几回,严金菊依旧只肯低头捡杂草,她心里的无名火噌的一下,直接窜出头顶:“她娘的,你个死猪婆,老娘的话都敢不听了,咋了,你如今也学那两个的,敢给老娘脸色瞧?” 严金菊心里很气,就因为她生不出儿子,张吴氏这个婆婆,从来就不将她放眼里,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她还没地方可哭诉。 若是跑回娘家,除了娘心疼她,抱着她痛哭一回之外,也没有旁的法子,依旧还是会被送回婆家来的。 她正在想着心事时,张吴氏已经冲到她面前,抬脚往她身上一踹,嘴里骂得很不干净。 “敢跟老娘装聋,看老娘不打死你个死猪婆。” 张吴氏说打就打。 张夏花正好背了猪草从外头进来。 发现自家奶又在打娘,快跑过来,一把推开张吴氏。 谁知她用的力有点过了,张吴氏一个不防,跌倒在菜地里,扭伤了腰。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 张吴氏喊痛,叫得震耳欲聋,十里外都能听到。 当然,这是太夸张了,但她的声音真的很大。 张水牛本在田里扯杂草,听到有人在田埂上喊他。 “水牛啊,你快些回去瞧瞧,你媳妇跟你大闺女,把你娘老子给打了。” 喊他回去的,是本村的一个老婆子。 做为婆婆大军里的一名,她非常痛恨不听话的儿媳妇。 也常与村里的其她婆婆联合起来,专门整治那些才进门的新媳妇。 整得对方怕了,这些人才甘心。 张老爷子一听,急了,催了张水牛赶紧的回家去。 张水牛匆匆跑回家时,罗裙儿已经喊了隔壁邻居帮忙,合力将张吴氏给抬到床上躺好了。 他问罗裙儿到底怎么回事。 罗裙儿答:“还能怎么回事,不就是娘打不过你婆娘和大闺女呗,这不,被两人给欺负狠了,伤着腰了,二弟,不是我说你,你看看你家婆娘,肚皮不争气,做事又温吞,瞧着就一脸晦气。” 她说到这儿,发现张水牛还傻傻的站那里,大喊道:“二弟,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些回去教训你婆娘一顿,娘要不是她俩,能疼成这样子吗?” 罗裙儿有自己的私心,张吴氏扭了腰,这家里的一摊子事,她可不想接手,那么,就只有推张水牛出头,将严金菊吊打一顿,她才会老老实实继续干活。 “大嫂,这好好的,怎就打起来了?” 另一边的张吴氏一听,哎哟的更利害更大声了。 罗裙儿忙答:“能有什么事,不都是为了鸡毛蒜皮的事,娘喊她洗衣服,她懒,不想洗,娘多说了她两句,她就反了天了,跟娘对打起来,你家闺女刚好回来,怕她吃亏,大抵也恨娘吧,就跟你婆娘一起打娘呢,可怜的娘啊,怎就这么背时呢。” 罗裙儿再蠢,也不会告诉张水牛,是她自个儿先气坏了婆婆,然后,张吴氏才去找严金菊的麻烦的。 “我这就去找她,把娘伤成这样,她良心被狗吃了。” 第七十三章 夏花挨打 张水牛没细想,先去看过张吴氏。 张吴氏受了气,看在大金孙的面子上,也不肯戳穿罗裙儿的谎话。 见到张水牛时,哭得不行,只说严金菊教坏了孩子,张夏花下手太狠等等,诸如此类的话。 张水牛越听,心里的邪火就烧得旺。 他觉得,他娘有天大的不是,那也是他的亲娘。 不能动手打她。 这是张水牛最后的底线。 经两人煽风点火,张水牛气得不行。 飞快跑去自己所住的西厢房。 “严金菊。” 他冲屋里喊。 严金菊正在安慰张夏花,叫她莫慌,她爹爹肯定会站在她这边。 听到张水牛喊,严金菊忙应了一声,说自己在房里。 张水牛快速冲进去,指着严金菊的鼻子问:“严金菊,我张水牛虽然在小事上亏待过你,但在大事上,从来没有含糊过,你是怎么教孩子,连自家长辈都敢动手。” 张夏花一听,气的要命,顶嘴道:“那是她活该。” 张水牛气大了,伸手用力给她一耳刮子。 “你说什么,老子还活着呢,你就敢这般对你奶。” 张夏花挨了张水牛的打,哭着跑出去了,说宁肯死也不愿回这个家。 严金菊便同张水牛争吵起来。 说他不该不问青红皂白,就打了自己闺女。 “你还有理了,往常,你肚皮不争气,生不出儿子来,我张水牛几时怪过你,到把你惯上天了,连我娘都不放在眼里,她再能耐,那也是老子的闺女,还打她不得了?” “张水牛,你脑子有病吧,你娘是自个儿跌倒的,关我闺女什么事。”严金菊快气疯了。 张水牛再同她吵:“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信了,旁人都瞧见了,明明是春花推了她奶。” “就算推了,她也不是故意要让你娘闪了腰的。”严金菊始终认为自家大闺女没做错。 可张水牛却认为严金菊没有管好张夏花。 “严金菊,我是同你说正事,莫要胡搅蛮缠。” 严金菊却怪张水牛偏心张吴氏。 两人吵得很大声,不时,罗裙儿来了。 “二弟,娘说了,你媳妇是个命薄的,平日不积德,才遭了报应,生不出儿子来,让你将她休回娘家去,莫要坏了张家的风水。” “你说什么?”严金菊和张水牛忘了吵闹,异口同声地问她。 罗裙儿,道:“娘说的啊,叫你休了她。” 这话,的确是张吴氏叫她来说的。 在古代,被休,是件非常丢脸的事,来自周围的舆论,可以逼死被休女子。 严金菊一听,大哭着跑出去了。 罗裙儿不但不拦着,还快速让开,好叫严金菊跑出去。 完了,她还撇撇嘴。 “二弟,不是我这个做嫂子的说你,你看你,把你这媳妇惯成什么样了,娘不过是叫她洗两件衣服,她就气得不行,还教坏你大闺女。” 张水牛此时,整个脑子都是懵的。 他同严金菊吵,是气她没有管好张夏花,不该让她伸手推倒自己娘,还叫他娘扭伤了腰。 但他,从来没想过要休了严金菊。 “大嫂,我问了,春花不是有意的。” 张水牛自那回从木家回来后,想了很久。 这回,他开口直白的提醒罗裙儿。 罗裙儿又道:“嘿,那是你亲闺女,你自然心向着她,谁知道她是不是有意的,下手也没个轻重。” 她说话的声音不是一般的大,张吴氏在屋里听得一清二楚。 只不过,她不会骂张水牛,而是骂严金菊是扫把星。 张水牛无奈,只得好言相劝,又低声下气的跟张吴氏赔不是,哄得她气消了不少。 这才提出来,去请鲍郎中过来给她瞧瞧腰伤。 张吴氏虽然很抠,将钱财看的很重,但她对自己一点都不吝啬。 把钥匙给了张水牛,让他开了箱笼,将一个小瓦坛子给搬出来。 里头是张吴氏存的钱,有二、三两散碎银子,还有两吊铜板子。 也就是张水牛,她才肯给钥匙的,换了另两个儿子,她连钥匙是什么样儿,都不肯亮给他们看。 取了钱,又叫张水牛将小坛子放回去,重新锁好箱笼,这才打发他拿了钱去请鲍郎中。 鲍郎中本是给张吴氏看腰伤的,谁知,才给她瞧好,那边就有婆子们,合力拿了半张旧木门板,将严金菊给抬回来了。 所以,鲍郎中的婆娘见到木梨时,并不晓得张家出了大事。 ...... 木梨听到这儿,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觉得好气,小爪紧握,怒道:“秋秋,你爹那脑子也是榆木做的么?” “嗯?”张秋花摇头:“梨梨,明明是奶不对在先,可我爹打我姐了,我恨他。” 木梨点头,该恨的要恨。 “待这些破事折腾完了后,你可得努力学女红,将来,咱们三姐妹,一起开个大绣坊,怎样?” 张秋花闻言,心情略好点。 “梨梨,你放心,我娘教过我们,要感恩,小姑妈学来那门手艺也不容易,又是师父,我同姐姐以后,会和你一起孝敬小姑妈,跟孝敬亲娘一样。” 一日为师,终身为母! “好。”木梨心情很不错。 她想,张玉娘肯定也会很高兴。 院子里大人们忙忙碌碌,也不知在忙些啥,木梨依旧蹲在那里,悄悄问张秋花:“秋秋,上回不是给你们出了个主意么?怎么回事,还没折腾出名堂来?” 张秋花朝四下仔细瞧了瞧,小声答:“应该快了,我娘有回同咱村的一个婶子说漏了嘴,那婶子是三婶娘家那边的一个远房亲戚,估摸着三婶心里已经有想法了,这不,我娘说完的第二日,三婶就寻了个借口,还拿了家里的鸡和鸭回娘家去了,三叔说是去接她,一接就是几日不回,今日过端午呢,到现在都没个影儿。” 木梨猜,张铁牛肯定不想吃亏,这分家一事,怕是快要摆上台面了。 她陪着张秋花又蹲了一会儿,觉得小腿发麻了,才扶着墙壁站起来,张玉娘已寻了过来。 说是该去那边看她外婆去了。 虽然娘俩极不情愿,但该做的表面功夫,那是一个不落下。 张家出了这样的事,自有人又跑去田间将张老爷子寻了回来。 此时,他正坐在房里抽着烟,烟叶子是自家种的老烟,晾晒干后卷成筒,吧嗒吧嗒的抽着。 木梨忒讨厌烟味,更莫要说老烟叶的烟味,太呛人了。 她到了房门口,就不肯进去。 张玉娘冲她使眼色,木梨将视线挪到张老爷子身上。 “爹,我跟梨儿还有久承来看您了。” 木久承不抽烟,同木梨一样,不喜欢闻屋里的味道,他觉得那味道怪怪的,闻多了令他作呕。 “爹!” 他又轻拍木梨后脑勺:“快叫人。” 第七十四章 想分家 “外公,外婆。”木梨十分不情愿的唤了两人一声。 完成此任务后,她便不再开口。 木久承也不逼她。 跟她一起站在门口和里头的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张老爷子是真的挺意外。 先应了一声,又问:“先前过来了?” 张玉娘替他作答:“嗯,端午节呢,久承特意陪我回来看看爹娘。” 木久承忙将手里拎的篓子递给张玉娘。 张玉娘将里头的东西拿出来。 小声道:“如今,我也靠他养着呢,他还是先跟山长支了点钱,才买的这些东西。” 张吴氏看不上眼,道:“行了,搁那里吧。” “小气吧啦的,不晓得的,还以为我是你婆婆呢!” 张玉娘气闷,不愿同她说话了。 却是挨着张老爷子坐下。 张吴氏开口了:“你即然回来了,今天我把话撂这里,咱家那四亩抵押出去的良田,无论如何,你都要想法子帮我弄回来。” 张玉娘越发抑郁了,她答:“娘,您是打算把我往死里逼么?” 张吴氏不情愿地答:“不过是叫你拿二十两银子出来,怎就叫你去死,在你眼里,心里,娘家人就这般不要紧?” 木久承听不下去了。 他越过门坎走进去,冲张吴氏作一长揖,说道:“娘,话不能这么说,谁家嫁出去的女儿,还要帮娘家弄这弄那的?若岳父、岳母膝下无子,女婿即为半子,自该孝敬着爹、娘,给二位养老送终,然而,爹、娘膝下可是有三个壮劳力,女婿愚昧,不知哪里传下来的规矩,儿子继承家业不养二位,还要扒拉着自己的妹妹不放,想让她来养这一大家子,当真可笑。” “又或者,还请岳母为女婿解惑。” 张吴氏被他文绉绉的话给弄晕了头,摆手道:“你莫要同我说话,我听得头晕。” 木久承听了,心中着实堵的利害。 遂又转头看向张老爷子。 “爹,娘这话,您是个什么意思?” 木久承不愧是读书人,脑子转得极快,将这皮球直接踢给张家能当家做主的人。 张老爷子比张吴氏拎得清,答道:“莫要听你娘瞎说,她啥都不懂。” “我不懂,就你懂,你要真有能耐,自我嫁给你这几十年,也没瞧见你折腾出个啥花样来。” 张老爷子被张吴氏给怼得哑口无言。 半晌后,才又道:“老婆子,你咋说不清,蠢死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已经是木家人了,早晚要进木家的坟地,享木氏子孙的香火,你觉得两人会肯,还是说,你觉得,就你最有脑子?” 他虽是骂张吴氏,可眼神一直瞟向木久承。 木久承也不多言,只是点头,反而赞张老爷子是个明白人。 木梨在房门口瞧了这一处,觉得这两个长辈都是人精。 她不耐烦总留在张家,便问:“爹、娘,咱们几时能回家。” 大抵是张吴氏心中很不痛快,听后,抄起床下的烂草鞋,冲木梨砸去,骂道:“死赔钱货,白眼狼,老娘当真是瞎了眼,当初生下来,咋不弄死算了,白养了这么些年,反到便宜了外人。” 她这一张嘴,将木久承、张玉娘、木梨三人都给骂了。 木梨刚准备顶回去,发现眼前突然一暗,转头朝大门口看去,竟是张水牛回来了。 “梨儿来了。” 张水牛见到她,想起今儿发生的事,这三人多半已很清楚,心里不免觉得很尴尬。 木梨气他身为亲爹,不该偏姓她人,不问青红皂白的打了张夏花。 她将头扭回去,只留了个乌黑乌黑的后脑勺给他。 张水牛讨了个没趣,却不敢真的同她生气。 木久承在里头听到他说话,回头看过来,张水牛同他打招呼,又喊了屋里各人一声。 张吴氏心虚地瞄了他一眼,板着一张老脸,躺在那里不说话。 张玉娘见了他,便说了他一回。 说不该打张夏花的。 “可不,春花比我还大呢,二舅,你那般打她,就不怕她也想不开?” 张水牛明显一怔,他当时只是很气张夏花不孝,却并没有想太多。 “好了,梨儿。”张玉娘暗中瞪她一眼。 木梨撇嘴,不让说就不让说呗。 张老爷子问他,二媳妇怎样了?听说缓过气来了。 张水牛一一作答。 他沉默了半晌,这才对张老爷子道:“爹,我想带着孩子她娘及孩子们,分出去单过。” “什么,分家?哎哟哟,我的个老腰子哎,疼死老娘了。”张吴氏本想从床上弹起来,却忘了自个儿是真的扭伤了腰。 张玉娘忙上前去扶她。 张吴氏伸手用力一拍她的手背,立马红通通的一片。 木久承见了忍不住皱眉,张老爷子不高兴了,轻咳一声。 “自古以来,爹娘在,家就在。” 张老爷子又重重一叹:“爹娘不在,这家,分不分的,自然就散了。” 张水牛是个老实人,可这种人,一但认死了一条理,那可是九头牛都拉不回。 “爹娘,我不管,你们同不同意,我都要分家的。” 张吴氏气得要命,怒道:“老娘就晓得,那死婆娘不是个省油的灯,她早就看到有人来了,这才去跳河的吧,横竖有人会救起她,闹这么一处,就是想撺掇着你分家,你个蠢得要死的,你那死婆娘说什么你就姓什么,不过是个婆娘,她要死要活一回,就像是要了你的命。” 张水牛想解释,张吴氏压根儿就不看他,继续骂道:“你的命是老娘给的,难不成,在你眼里,她反到成了你的祖宗不成?” “娘,金菊没这个意思。”张水牛辨解。 好不容易,他才鼓起勇气跟自己的爹娘提这事。 “你反了天了,是想气死老娘,是不是,是不是老娘要死要活一回,你都依旧要分开单过。” 张水牛想想自家两闺女看他时,那带着无穷恨意的眼神,再想想刚才自家外甥女的反应。 他很清楚,他这一回打大闺女,确实错得太离谱了。 “娘,把我这一房分出去,我还是您儿子,该给的孝敬一样都不缺。” 张老爷子闻言,气的抄手将身侧的一个小瓦钵砸过去,骂道:“难怪你娘天天骂你蠢,你还真的没脑子,分出去了,你家就你一个劳力,剩下三个大小娘们,能干些啥活?一大家子在一起,伺候庄稼时齐心拧成一股,还不得比别人家多收几担谷子?” 第七十五章 秀才的话很管用 张老爷子很发愁,问张铁牛:“你分出去了,能养活得了一家大小吗?” 木梨瞧不下去了,脆脆地喊道:“外公,树大分枝,人多分家,这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么?大家挤一个屋檐下,反到过得像个仇人似的,到不如分开了,感情还会更好些,再说了,分家了又如何,并不影响外公所说的这些事,分家了,大家都图个清静,有啥事,大家还是可以拧成一股的。” 木久承点头,说道:“爹,我家闺女说的没错,二舅哥只是提出分家,还是住在这村里的,又不是远游,数年不着家的那种。” 他到是很赞成兄弟们如果挤一块儿,产生的矛盾太多,不如分家。 “我家虽没分家,可因三个兄弟不住在一处,一年到头难得见一回,反而更看重兄弟情谊,对爹娘也因长久不见,越发孝顺着呢。” 木久承是十里八乡有头有脸的秀才老爷,于张老爷子而言,他的话,可信度颇高。 张老爷子还是很信服的。 “可是,这村里,没谁在爹娘在世时就分家的,搞得好像盼着我跟老婆子赶快死似的。” 木久承笑道:“咱村没有,并不能说明,别处没有,兄弟们住一起意见多了,反而生仇,想来,爹是不愿意的,即如此,到不如分开单过,谁都省心,不是么?只需要把养二老的银钱都说清楚了,就没有问题的。” 张老爷子得了他委婉的提醒,到也想明白了一些事。 张玉娘此时也在一旁帮腔,答:“是啊,爹,不想分家的只怕只有您跟娘,您可曾问问三个哥哥的想法?没准儿,他们三个都想分家呢?” 知道家里的一些事后,张玉娘很肯定,张铁牛会站在张水牛这边,势单力薄的张大牛,是斗不过精明的张铁牛夫妇。 “可是,他们连自个儿都养不活,哪里有多余的米粮给我们。” 说白了,张老爷子担心的,是自己老的动不了了,没有人养他跟张吴氏。 张玉娘又劝:“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还要找村长,村里德高望重的长辈做见证,他们不敢赖帐的。” 木久承跟着说道:“我大楚朝律法规定,家中有老人家,是必须要伺奉老人,给老人养老送终,否则,被抓去坐牢都是小事,情节严重的,还会被判,秋后问斩。” 张老爷子一听,将心放肚子里了。 如此一来,儿子们即便分了家,横竖养他跟婆子的米粮不会少的。 张水牛感激地看了两人一眼,要不是他媳妇被气得去投河,他还不一定会有这么大的勇气提分家。 木梨听了,生怕张老爷子又变卦。 “爹娘,我去寻秋秋,让她去将三舅他们一家子给寻回来。” 她估摸着分家这事,又会一地鸡毛。 木梨跑去西厢房,寻到了张秋花,可怜的娃,大抵是先前被吓得紧了,人一放松下来,就觉的疲惫,此时,正卷缩在严金菊怀里睡着了。 脸上还挂着泪痕,即便在睡梦中还一抽一抽的伤心着。 “二舅妈。” 她乖巧地小声喊了严金菊一声。 严金菊缓缓睁开眼:“梨儿,怎地了?” 木梨低头踢踢小脚,对对小手指头。 “我想找秋秋玩,可她睡着了。” 严金菊伸手轻轻拍拍张秋花,小声道:“乖闺女,梨儿来找你玩了。” 张秋花睡眼惺松,翻过身子,头枕在小手上,问:“梨梨,你不是去那屋了么,可是奶把你给赶出来了?你莫放心上,她啊,心里只有她的大金孙,哼,我们都是赔钱货,莫要上赶着讨好她,没用的。” 木梨笑了,道:“是喜事呢,二舅刚才跑那边屋里,同外公、外婆说了,要分出去单过!” “真的?”张秋花一下子来了精神,连忙爬起来坐在床沿处,又招手示意木梨坐到她身侧:“你快来,跟我好生说说。” 木梨摆手:“这个等下在路上说,我们先去把你三叔,大伯寻回来吧。” 严金菊听说分家有望,哪里还顾上这许多,忙催了张秋花同木梨去寻人,又喊了张夏花去寻张大牛夫妇。 木梨发现,她听了这消息后,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发生了很大变化。 张秋花拉了木梨往外头走,严金菊叮嘱张秋花,要她多留意点木梨,莫要走太快,免得累坏了木梨。 张秋花满口答应的挺好的,一出院子门,拉着木梨就一顿狂奔,待跑不动了,两人才双手撑膝,弓着背,站在路上大口喘气。 “梨梨,我长这么大,从来没这么痛快过,真的没想到,分家来得如此容易。” 木梨连着喘了好一会儿气,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秋秋,我们不跑了,我跑不动了。” 张秋花缠着她,让她说事情经过。 木梨将屋里发生的事说了,道:“我觉得我娘,是有预谋的。” “梨梨,小姑妈人很好的。”张秋花不认同。 木梨笑了,道:“我没说她不好,只是觉得我娘异常聪明,你想想啊,她平日里带我回来,可曾叫上我那继爹?” 张秋花想了想,答道:“听我娘说,就小姑妈成亲的那一年,过年的时候,你继爹陪她回来过,平日过节,总说有应酬忙不过来,不陪小姑妈和你回来的。” 这只不过是张玉娘为木久承留的颜面,木家,也就这两个月,家里的境况渐渐有了起色罢了。 木梨又道:“我娘只怕早就盘算好了,横竖我爹在外公、外婆面前说的话,很好使就是了,这一回,也是我爹帮着说项了,外公才会这么快松口同意的。” 张秋花一把抱住她,用小脸蹭蹭她的小颈窝:“梨梨,太好了,我、姐姐、娘,再也不用天天受那窝囊气了。” 木梨伸手轻轻拍拍她的后背,梨涡浅笑,安慰她:“嗯,秋秋,你会成为一名很出色的绣庄老板娘的。” 果然,什么安慰的话都不如这个顶用。 张秋花松开手,仰头哈哈大笑,笑得那样轻松,那样恣意。 “我要努力学女红,听说,那些个利害的绣娘子,可是能给家中置办下不少家当的,我要让我娘直起腰板来,大声对那些看不起我们的人说,她就是个富贵命,生了两个好闺女,我要让爹娘提起我两姐妹,脸上有光呢。” 志向远大呢!木梨笑眯眯地点头。 后又歪着小脑瓜子问:“你打哪儿听来的?” 第七十六章 三房的心思 张秋花眉开眼笑地答:“我们村有跟我耍得好的小姐妹,被爹娘卖去县城的大户人家做丫头了,她们是从她们主子们的嘴里听来的,说是那种很利害的绣娘子,自己本身就能挣下一份像样的家当,过得体体面面的。” 木梨伸出右手食指,轻点她眉心,道:“秋秋,除了琴棋书画这四艺之外呢,女红,最能打磨一个人的性子,我呢,希望你以后遇事莫要太偏急,记得三思而后行。” 她很看好张秋花,但又很担心她。 张秋花问:“你继爹教你的?三思而后行?是什么意思?” 木梨瞬间脸黑,她好不容易才酝酿出的一点女先生感觉,就被张秋花无情的给啪飞了。 “秋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没事呢,以后多念点书,三思而后行,是说,凡事需得经过再三考虑,权衡利弊后,再谨慎的做出决定,决定一件重要的事,要多思,要考虑周全。” 张秋花记住了这句话,又问:“什么是玉啊金的,书里头都长这个?那还种什么田,大家天天都抱着书念就行了。” 木梨回答:“没人种田了,你还要金啊玉的干啥,能吃吗?” 好像不能啊! 张秋花不解的挠后脑勺。 那圣人们干啥又要说书中有这些个? 谢莲香的娘家河边村的隔壁,这个村子又有些不同,大多住的是渔民,她俩去了谢家,结果门上一把锁。 张秋花说了,谢家应该是去外头捕鱼了,平日里,这些鱼民都不住在家里的,而是就近在河堤边上,搭上用竹编的在大竹棚子。 木梨随着她又去了几里外的大河堤上,果然,远远的就瞧见一排儿简易简易棚子。 是那种用宽且薄的竹长条编只而成的,成拱型,门口只随意的用半人高的竹门隔断,里头的是简易的竹床,上头铺上干稻草,里头一侧,还有个泥砖垒起来的小灶,旁边堆着些干柴,每一家都是这样子。 也不知张秋花是怎么辨认的,横竖她连看都不看一眼,就直接往里走。 “每年,这里的住户是不同的,去年,三婶家住在最端头,我们过来的那里,今年却是住到了里面。” 如此,又经过了几家,听到有小孩子的哭闹声,还有一个女子在低声哄娃。 张秋花道:“梨梨快走,三婶在家。” 声音清脆中夹杂着开心。 她的欢喜,仅源自于可以分家。 谢莲香对于木梨的出现很意外,张铁牛听说张水牛敢主动提出分家,颇为意外,对于严金菊跳河一事,表现的漠不关心。 这小两口,显然也早动了分家的心思,一听说这次喊两个回去,就是因为张老爷子同意将张水牛一家分出去单过。 谢莲香又问张秋花:“只分你一家?还是一起分了,要我说,干啥那般费事,一次分开不好么?” 张秋花答:“爷说了,是分家。” 这是木梨告诉她的,但她觉得自己要讲义气,不能将木梨给供出来。 谢莲香这才放下心来,本只要张铁牛一人回去的,现下,她改变主意了。 “铁牛啊,咱小狗今日哭闹不休,莫不是想爷、奶了,要不,我们还是一起回去吧,再说了,爹娘肯定也想小金孙了。” 木梨悄悄扫视她一下,沉默不语。 待木梨和张秋花等人回来后,张夏花已经将张大牛和罗裙儿给找回来了,就是脸色臭得很,看谁都不顺眼。 两人的小闺女张春花,被两人揍的哇哇叫。 木久承瞧着张家乱糟糟的,又临近中午,也没谁说要开火做饭。 他便提出来,先回自家去,待过些日子得空了,再来看望二老。 张家要分家,木久承这个女婿是外人,张玉娘属外嫁女,自然也不能跟着掺和。 张吴氏却不干了,她晓得,木久承是秀才,很顶用的。 “不行,你不能走,我们这里,就你一个懂这些分家的事,你走了,我跟老头子两个睁眼瞎,啥都弄不懂。” 这话的意思,就是怕自个儿吃了闷亏呗。 张老爷子也有意让这两口子留下来。 木梨巴不得,她又可以看一处大戏了。 谢莲香一回来,就抱着小狗往张吴氏跟前凑过去,嘴里不停的说着,自家小崽子是如何如何想爷、奶了,还说,他外公、外婆买了好吃的零嘴都哄不住,他就一个劲儿的哭,非要回自家来呢。 老辈儿最喜欢听这种话,觉得吧,到底是自家亲孙子,这骨子里就跟自家长辈们亲近,外公、外婆,那都是外姓人。 谢莲香的话,的确哄得二老很开心。 才说了一会儿话,便听到张夏花在外头喊村长,还有村里几个德高望重的老人。 木久承不愿待房里,连借口都不用找,就起身出来了。 张玉娘和木梨紧随其后。 村长顶着张圆脸,对谁都笑眯眯的,看着,就是像是个很好说话的。 “木秀才,有些日子不见了。” 对于木久承,村长还是很愿意给个面子的。 木久承冲他拱拱手,道:“待下回得空了,再跟您老吃上一杯,只是今日,还得劳村长多多帮忙操持一番了。” 村长笑了,答:“好说,好说。” 张老头子从里头出来,本想叫媳妇们去端两碗茶来,四下一张望,二儿媳严金菊还躺床上呢,指望不上,三儿媳么,正带着自家小孙子陪着他老婆子,正在宽解自家张吴氏,大儿媳么,又在打张春花了...... 他最终,只得喊了张夏花、张秋花两姐妹去忙活。 木梨悄悄给她俩支了个招儿,偷了张吴氏藏碗柜里的白糖搁水里。 这在乡下,已经是非常隆重的待客之道了。 村长在接过水吃了一口后,脸上的笑意越发亲切了。 还对张水牛赞道:“你家闺女不错,是个勤快的,将来,你有福了。” 而此时,张秋花和木梨紧紧挨一起,坐在西厢房的台阶上,张秋花问她:“梨梨,干啥要搁糖,要是被奶知道了,会揍我跟姐姐的。” 木梨伸手轻拍她肩膀,笑嘻嘻的道:“待她好了后才会发现,这都过了多久了,谁又晓得是谁干的?再说了,村长和那几位长辈是来帮忙的,我爹教过,说是礼多人不怪,心意诚点,村长没准儿念在你家不容易,到时给多说两句公道话呢?” 第七十七章 偷听壁角 张夏花捅捅两人的小脑瓜子,悄悄说:“你们就不想知道大人们在说什么吗?” 木梨想,她娘出来后,她肯定可以知道,只是,心里的好奇如同小猫爪子在不停的挠啊挠,张夏花的话,勾得她心里越发痒的不行。 “夏花姐,有法子?” 张夏花原来也是个不老实的,她带了两人绕去后头,张家的堂屋背面开了一个门,夏天将后门打开,堂屋里很凉快。 她带着两个小的偷偷溜到这里,蹲在后门边儿偷听。 堂屋和张吴氏现在所在的屋子只有一墙之隔。 木梨三人,正好也能听到屋里传来的说话声。 堂屋里,村长在问是不是真的想分家。 而在房里。 张铁牛和谢莲香还在陪着张吴氏。 张铁牛几次欲言有止,谢莲香已暗中瞪了他好几眼。 无奈,他只得吞吞吐吐地问:“娘,咱们这个分家,是个怎样的分法。” 这是个让张吴氏颇为烦心的话题。 她手里虽然还有点钱,但是,她跟张老爷子估摸着还能活个一二十年。 这点银子哪里够用。 谢莲香瞅了她一眼,在一旁唉声叹气,道:“哎呀,小狗,咋办呢,娘还想等你大点,好送你去学堂识两个字,莫做那睁眼瞎,也不求你将来能不能大富大贵,只求你将来凭着识文断字,能找份月俸高点的工,手里有了银钱,将来也好多多孝敬爷、奶。” 张铁牛跟着道:“娘,二哥那边就两闺女,要我说,分啥分啊,将来,还不得给那两个死丫头带去别人家,留给大狗或小狗都行,总好过留给那两个死丫头,没的白白便宜了外姓人,留给大狗、小狗,好歹还是让我张家子孙日子更好过点。” 张吴氏再抠再利害,她依旧是个典型的重男轻女的小老太太。 “你这话说的有理,老二家的肚皮不争气,老二又被她给使法子哄住了,怎么着,都不能便宜了那三个,将来,老二若佃了田,你们两家也跟着去搭把子力气,留下那一家四口的口粮,剩下的,要给我扛回来。” 这话说的...... 谢莲香暗中轻蔑一笑,自家婆婆的算盘可打得真精,都分家了,谁还会乐意将粮食交她这利害婆婆手上。 “娘,铁牛怕是没这闲功夫,我们这次回娘家,我爹的意思是横竖他力气小,做不来农田里的事,不如,叫他先跟着去鱼船上讨生活,手里攒点钱了,再慢慢置办点家业。” “要买田么?”张吴氏的心里一阵欢喜。 张铁牛趁机道:“娘,咱家那四亩良田,能要回来么?不说那田值二十两银子,就是每年的出息,够咱家吃个大饱饭了,您不心疼儿子们,也要想想孙子们,还有,娘跟爹老了,手里头总要拿捏住一点田地才好的。” 张吴氏闻言,心里活泛起来,只是...... “那田契被你大哥拿出去后,说是被抵押了,除非拿银子去赎,否则,难哦!” 谢莲香一听,心中就来气了,她连忙暗中给张铁牛使眼色。 张铁牛又道:“娘,您能怪谁,当初,我说让玉娘去重操旧业,把家里的债给还了,可爹说她年纪大了点,越发不值钱了,那个小的到是长得杨柳细腰的,可玉娘偏要找那么个迂腐的酸秀才,这回到好了,那小的也动不了了。” 至于张水牛的两个闺女,两人之前打过主意,但张水牛和严金菊无论怎样都不同意,他还真想找人暗中下手,直接将两个死丫头给抢去卖了。 张铁牛在心里打过这主意的,只不过,张水牛夫妇最近一直防得紧。 “娘,我去外头打听过了,大哥是不是瞒了您什么?” 张吴氏抬头看向张铁牛,道:“他能瞒我什么,他的脑子还没你的好使呢。” 这回,张铁牛尴尬了。 谢莲香在一旁又道:“大伯哥是的脑子很好使的,再说了,万一,有人在他耳边嘀咕些啥呢?大伯哥的人品一惯很信得过的,只是,娘没有发现么,大伯哥最近说话怪怪的,说句难听的,娘就不怕大伯哥想私吞了那四亩粮田么?他悄悄佃给别人家,到时每年只需收点租子,哎哟,他家统共才四口呢,那不得过上了富户才有的好日子?” 木梨在外头越是偷听,越是眉头紧皱,这个谢莲香挑拔起来,还真是有一手。 张秋花压低了嗓门,小声说:“要不,我们悄悄溜去大伯屋里翻一翻,横竖大狗哥又不知跑哪儿野去了,春花姐挨了揍,也不知躲哪儿去了,不到中午吃饭边儿,她是不会出现的。” 张春花伸手削她,小声骂道:“你自个儿要去便去好了,干啥要拉着梨梨下水?” 张秋花嘿嘿直笑,她就喜欢和木梨一起干坏事。 木梨想了想,道:“我去不妥的,没得会将爹娘给连累进来,况且,我娘还是外嫁女。” 张春花暗中瞪了张秋花一眼,伸手轻推:“还不快去。” 张秋花顺着墙根儿,猫着身子溜走了。 房里,张吴氏显然被谢莲香说动心了。 “他真的会干下这事?四亩粮田,我跟老头子拿一亩,剩下三亩,一家得一亩,他是长子要得两亩,待我跟老头百年之后,我们手里头的一亩,你们两家要平分的。” 就因为张水牛这个二儿子暂时没儿子,张吴氏压根儿就没考虑过,要分他家一亩田。 张春花抱膝坐在窗下,眼眶红红的。 凭啥? 如此不公平。 张家数人,就数她们这一房吃的最少,干的最多,过得最穷,结果呢,到头来空忙活一场。 木梨伸手轻轻拍拍她小手背,又做了个穿针引线的动作,左手食指和拇指并拢,搓了搓。 安慰她呢,以后,她两姐妹不差钱。 而房里,谢莲香又在说了:“娘,可惜您现在腰扭伤了,不然,到是可以趁着这会子闹一闹,去大伯哥屋里翻一翻,儿媳到是想帮您出头,可是我若去翻,大嫂还不得将我的头都给打破。” “她敢,就那个蠢货,老娘看见她就心烦。” 张吴氏偏心大儿子,并不表示她就会喜欢大儿媳罗裙儿。 她在屋里越想,越觉得自家三儿媳的话有理。 张铁牛在一旁又帮腔:“娘,您晓昨的,莲香就是个直性子,想什么说什么,不过,儿子到觉得她的话有些道理,儿子要不要那一亩半的田都没关系的,只是,儿子替娘感到不值啊,大哥私下扣下该我得的那份也就算了,凭啥连属于爹娘的那份也给扣下了,那田契,真要说起来,是小妹孝敬给爹娘的,爹娘想给谁就给谁。” 第七十八章 打成一团 谢莲香也道:“是啊,娘,手心朝上要钱,一回两回还好,可是次数多了,大伯哥心里能愿意吗,他可不会想着那本就是爹娘的东西,只会想着,凭啥爹娘只管他要钱要粮的?” “那田地,还是要留在娘手里才好,四亩田,我同大哥一人分一亩,很公平,余下的两亩由娘拿着,待到二老百年之后,这二亩田我们也不要,爹娘留给大狗、小狗这两个金孙子吧。” 张铁牛果然是张家最聪明的人,他不过是偷换了概念。 便能让自家多得半亩田。 张吴氏很认可张铁牛的说词,即能满足她跟张老爷子在世时不缺钱财用,又能让两个乖孙子都得好处。 张铁牛和谢莲香口口声声都是为了张吴氏和张老爷子的晚年着想。 张吴氏到底真动心了。 她对张铁牛道:“要不这样,趁着这会子还没有正式分家,你去你大哥屋里翻一翻,若真的找到了那田契,看我不打断他的狗腿。” 张吴氏信不过谢莲香,她是谢家人,张家的事还轮不到她插手。 张铁牛应下,正准备从另一侧悄悄出去,堂屋里,村长在喊他,让他过去商量正式分家一事。 木梨和张夏花蹲在那里干着急,生怕张秋花被人给发现了。 张家大人们可不是什么讲理的主儿,被逮到了,还不得往死里揍。 屋里,张铁牛出去前,跟张吴氏说,让谢莲香去帮忙翻一翻,反正田契她也贪不了的。 张吴氏想了想,便应下了。 张秋花依旧没出现,张夏花和木梨决定绕到院子里去,好先引开谢莲香,给张秋花争取一点逃跑的时间。 她俩才绕到院子里,就见到谢莲香虎着一张脸,满脸不高兴地拿着一堆东西,从东厢房里冲出来。 出来的时候,正好撞到回来的张春花,用力过猛,直接将张春花给撞到在地。 谢莲香伸脚往她身上一踹,骂道:“讨人嫌的狗东西,还不快给老娘滚一边去。” 能让她如此爆怒的,肯定是她有所发现吧。 谢莲香进了屋,张春花被踹得狠了,弓着背在地上缩成一团。 木梨瞧着可怜,想去将她扶起来。 张夏花伸手一把扯住她,小声道:“别过去,她阴得狠,比她娘利害多了。” “就是,我在她手上吃过好几回亏了,她向来爱恶人先告状,是个撒谎精。” 说话的是张秋花。 两人回头望过来,难掩眼里的惊喜。 张夏花一把拉住她,伸手轻打她,骂道:“吓死我了,你下回要作死,可千万别告诉我。” 木梨大松一口气:“我还在担心三舅妈会发现你呢。” 张秋花冲二人眨眨眼,又伸手指了指灶屋那边。 “咱们边走边说。” 至于还躺在那里的张春花,没有一个人去帮扶一把。 张秋花看见了,还冲她狠狠地呸了一口。 两人又问起张秋花,刚才在东厢房里的经过。 张秋花告诉两人,她有回在那边屋后寻东西,不小心瞧到罗裙儿惯爱藏东西的地方。 说起来也没什么稀奇得紧的,不过是将钱罐子藏在了泥砖的夹缝里,又是小瓦罐,压根儿不担心会被老鼠们偷走。 木梨问她,那么大个屋子,罗裙儿是藏在哪块泥砖后的。 张秋花笑嘻嘻的告诉她,任谁都想不到呢,罗裙儿将罐子就藏在了房门后的一块泥砖夹缝里。 “你翻到那东西了没?”张夏花最关心这个问题。 张秋花答:“我不知道那个是,不过,我想着田契应该只有一张吧,那里头有一张的花纹同旁的不同,我不敢拿,另外还有三张一模一样的,我便偷偷拿了一张出来。” 说到这儿,她从怀里摸出一张纸递给木梨看。 为啥是给她,因为木梨识字呗。 木梨接过来一看,顿时哭笑不得。 “这是一张五两的银票呢。” “什么?”两姐妹齐声惊呼。 万幸,此时三人已经在灶屋的后头了。 也没哪个人留意到这三个半大的小孩子。 “那,我要不要还回去?”张秋花的眼里,明晃晃的写着:好舍不得。 木梨想了想,道:“先藏起来,莫放身上,这应该算老天长眼,你们这一房,在这个家里作牛作马没捞到半点好处,我听村里的老人说,家里没有儿子的,是分不到多少家业,这应该是连老天爷都瞧不过眼了,算是补偿给你家的吧。” 张夏花惶恐不安,小声道:“这丢了银票是大事,万一大伯和大伯娘闹起来......” 木梨笑得很无良,答道:“反正,再怎么样,也不缺背锅的人,我就不信,那个三舅妈就没贪掉一点点?” 张秋花撇小嘴:“心眼最坏的就是她,大伯娘是明刀明枪,她啊,阴狠起来,害死人不偿命。” 木梨示意两人不要再说了,只因,堂屋里传来很大的争吵声。 果然,张家这分家一事,真的很不太平。 谢莲香从张大牛、罗裙儿的房里翻出来那张田契了。 不过,她是个聪明的,她没有动那张田契,只是将其中一张银票给藏起来了。 藏哪儿了,没人晓得,反正罗裙儿在她身上没搜到。 罗裙儿气不过,跟谢莲香大打出手,罗裙儿脑子不大好使,可有一股蛮劲儿,打得谢莲香直叫娘呐,张铁牛平日很宝贝她,连根头发丝掉了,他都要心疼半天,怎么肯舍得自家婆娘被人打。 于是,他撸起衣袖加入战局,张大牛本来在一旁袖着手,津津有味的看家里的两娘们打架。 只是,当张铁牛冲上去,狠狠煽了罗裙儿两耳光,将她的脸给打肿了时。 张大牛心里很不痛快了,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竟然敢打伤他的婆娘,这不是打他脸么。 二话不说,冲上去就跟张铁牛扭打成一团。 平日里,走得最亲的两房,为了这四亩田,反目成仇了。 村长和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人见了,直摇头。 村长也不去拉架,只回头对张老爷子道:“你们家有那四亩田,听说不是被拿去抵债了么?合着,这都是耍的心眼啊?看样子,你大儿子是连你们这两个老的都嫌弃了呢。” 张老爷子同样一脸的阴沉。 张玉娘在一旁气的脸都发青了,冲张老爷子发火:“爹,我若没记错,这四亩田,还是我挣的银子买的,要不,您老还给我?” 第七十九章 终于分家了 “不可能。”张吴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自己挣扎着起来,刚走到房门口,就听到自家小闺女的话,气的她老脸青一阵,白一阵。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四亩田姓张,不姓木,你都是外姓人了,哪里可能把这田再给你,要给,也是要留给张家的子孙们。” 张玉娘差点被自家娘老子给气晕过去。 她这回是真的恨死自家娘了。 合着,她就是一棵供养这一家人的摇钱树?! 张玉娘不过是随口来了这么一句,到没想过真想要了这四亩田的。 村长侧目,又对张老爷子道:“张老头啊,你养了三个好儿子呢,两个已经因为这田结了仇,往死里揍了,这田要是叫你们两个老的一直捏在手里,还不知会被这两个花出个什么花样来。” 说到这儿,他伸手轻拍他肩膀,又叹气道:“钱财再好,那也得有命花啊。” 张老爷子的身子一僵,脸色越发难看得利害。 张吴氏在那里尖叫:“不给,谁都不给,老娘要留着自己养老用。” 院子里的张大牛、张铁牛住手了,齐齐望过来,只是那眼光很值得人深思。 张老爷子心中大叹气,将眼一闭,答:“四亩田啊,我有四个崽女,玉娘最小,可是呢,家里大半时候,都全靠了她,才让我张家的日子过得像个人样,所以,我打算将四亩田这样分,三个儿子一房一亩,剩下的一亩,待我俩百年之后,这一亩田,归玉娘这孩子。” 甭以为他是真的有多疼闺女,而是四亩田不好分,张水牛虽只两个闺女,可万一将来生了个带把儿的呢,剩下的一亩怎么分,他那里两眼一闭,双脚一蹬,他不得不怀疑,自己的身后事,不如这一亩田来得重要。 再说了,木久承还在一旁看着呢,张老爷子打心里很敬重秀才老爷们。 “爹!”张家三兄弟齐声唤他。 张老爷子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道:“我还没死,不用叫这么大声。” 村长再次叹气,几个德高望重的老人也直摇头。 张家这事儿闹得,当真很上不了台面。 这几人更是提醒自己,自家可不能如此惯着小辈儿。 穷得再过不下去,也不能逼着孙女、重孙女们去青楼卖身,造的什么孽,早晚都会要还回来的。 看看张家当年造的孽,这不,还到了这儿子们身上? 张家老两口以后的日子,还不知过成什么样呢。 张玉娘略微惊讶,没想到自家爹还肯舍得给她一亩田。 木久承拧眉,略思索了一下,上前一步,说道:“爹,那一亩田,我代玉娘回拒您老的好意了,玉娘说到底是外嫁女,她不适合分娘家产业的。” 木梨在外头听了,觉得木久承深谋远虑,张家就是块贪得无厌的狗皮膏药,粘上了甩都甩不掉。 村长也道:“外嫁女本就不该分家业的,除非娘家没有兄弟。” 张老爷子更加发愁了。 “爹、娘,您们手上的那一亩田,要不,待您们百年之后,折换成银子用作水陆道场的开销,您瞧如何?” 张玉娘这时已回过神来,忙给张老爷子出了一个主意。 村里那几位老人都齐声说好。 张家的这家,大的产业分明白了,剩下些小的。 张大牛先开口了:“爹、娘,这不公平,我是老大,您跟娘将来还不得靠我养老送终,怎只能分我一亩地,那给您二老养老的事,也需各家轮着来。” 张水牛想都没想,答:“轮着来也行。” 张铁牛和谢莲香不干了,小两口早商量好了,家一分,张铁牛带着谢莲香就要去外头寻生路,才不是同张吴氏所说的那样。 “轮到不用轮,反正爹娘有这屋子住,咱们各兄弟每年只需供应些口粮就行。” 村里但凡分家单过的,都是在爹娘死后才分的,也没个可学的例子。 村长到是见多识方,他不由看了张铁牛一眼,总觉得他早有分家的想法了。 “确实有可以这样。” 张大牛很懒,他不愿意干活儿,以前还有张水牛在前头顶着,这会子听到给爹娘养老,还能得口粮,立马往自个儿自上揽。 “照顾爹娘本就是长子该做的。” 张铁牛看了他一眼,答:“那我就不同大哥争了,原本还想让爹娘跟我们过的。” 肯定不行,张老爷子手上还有一亩田呢。 张大牛立马道:“三弟,你又想同我争,这回,我可不让着你。” 张铁牛这才不吱声了。 张老爷子和张吴氏即然是跟着张大牛过,那么,这间老宅子,就该归张大牛一家子,另外,除了张老爷子两口子那一亩田。 张水牛和张铁牛,每年要拿一百文给二老,另外,逢年过节,也是要送礼给二老的。 张铁牛心想,才一百文,他同自家婆娘出去找工做,肯定不止赚一百文一个月。 张大牛想,一下子又多了两百文收益,还有,逢年过节两个弟弟给爹娘的孝敬,少不得又要归他的。 张水牛暗中松了一口气,可算是把这个家分明白了。 他想,没地方住没关系,回头先带孩子们借村里的荒屋住一段时日,即便只有一亩田,可心里到底塌实了不少。 对于张大牛提出的一些小要求,他不再反驳。 大家眼看着已经说得差不多了,就差张家三兄弟握手言和了,罗裙儿突然冲上去又跟谢莲香扭打在一块儿。 “她娘的,你翻东西就翻东西,竟然敢偷老娘的钱财,不行,当家的,快些扭了这个臭娘们去报官。” 张大牛正准备迈开步子,张老爷子垮着一张脸,大喊:“够了。” 罗裙儿不依,冲张老爷子翻了个白眼,道:“爹,那是我们这一房的私房银子,我刚才进去瞧了一下,丢了两张五两的银票。” 外头站着的一应人等,皆倒吸一口气。 任谁都不晓得,张家竟有如此厚的家底子。 张玉娘的脸色,瞬间无比难看。 木久承伸手轻轻的拍拍她的肩膀,无声的安慰她。 谁都清楚,张大牛这一房的银子是哪里来的。 张大牛一听,也不干了,冲上去一把揪住罗裙儿的衣裙,双眼赤眼,如同杀人父母不共戴天之仇:“你刚才说什么?” “当家的,咱家丢了十两银子。”罗裙儿也是个蠢的,大声叫喊着提醒他。 张大牛所得狠狠将她推开,匆匆跑回屋里。 第八十章 死活不让 银钱罐子倒在床上,洒落一床的碎银子和铜板子。 先前被踹到在地的张春花,早已跑得不见人影了。 他不过是瞄了一眼,发现罗裙儿没说谎,气得他又跑去院里。 指着谢莲香大骂:“你个死婆娘,还不快点把我家的银票还回来。” 谢莲香哪里肯认,直嚷嚷着说:“什么银票,那东西长啥样我都不晓得,我又怎晓得你家有什么银票?” 这话,其他人都信的。 张大牛作势要打她,张铁牛冲过去,一把将他架开,拦在两人中间,对张大牛说道:“张大牛,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耍手段哄骗了我们再先,现在又倒打一耙,张口乱喷粪,谁晓得你是不是不甘心,又想将我跟二哥手里的田给讹回去?” 此话一出,院子里的众人脸色大变,看向张大牛的眼神很不友好了。 就连张老爷子都怀疑起张大牛的话。 “行了,嫌丢脸还丢得不够吗?再闹,统统都给老子滚出去,田,谁都甭想要了。” 张老爷子动了真火,张家这两兄弟暂时歇了火。 张水牛站在那里一直不吭声,不管谢莲香拿没拿那十两银票,他都不想去贪。 能够分开单过,他已经心满意足。 又回到灶屋门口的张家两姐妹,连同木梨,一起站在门口看着这处闹剧。 两姐妹心存感激的暗中看了木梨一眼。 多亏她识字,不然,张秋花指不定将那纸给扔了。 木梨觉得,老天爷果然很公平。 张老爷子以后会晓得,今日分给张水牛一亩田,往后,必会有后福,最起码张水牛一直是个很孝顺的。 张大牛虽得了一亩田,却丢了十两银子,气得他关起门来,将自家婆娘和小闺女又狠揍了一顿。 张铁牛和谢莲香分到该得的东西后,听说,连夜就收拾好家当,第二日,顾了辆牛车去了谢家。 过了些日子,木梨从张秋花嘴里得知,张铁牛夫妇带着小狗去了县城,谢莲香娘家那边有个拐了不知多少个弯的亲戚,就在县城一大户人家家里当了一个小管事,将两人给介绍进去做活了。 难怪,当初分家时,那般爽快,竟是早早寻好退路了。 木梨觉得,张铁牛是这次分家中最大的赢家。 张大牛因为丢了银子,张铁牛前脚离开,后脚,他就翻脸不认人,将张水牛这一家子给赶出家门了。 气得张老爷子和张吴氏两个大病一场。 到底手心手背都是肉。 张玉娘颇有些心灰意冷,对自己的爹娘越发不提起。 木梨为了哄她开心,不得不咬牙跟着捏针拿线,再次认命的学做女红。 老天爷像是故意看她的笑话,连着一个月阴雨连绵,木梨的挣钱计划被打断了。 被张玉娘拘在家里一个月,虽然针线活依旧做得不好,但针法她却是一个不落的记住了,还能举一反三,自己又想去更复杂的针法。 其实,这都是千金系统的功劳,对于一堆数据而言,这样的事,不要太简单。 她的系统里,存了不下千种各类复杂的针法,还有无数漂亮的花样子。 张夏花和张秋花将那五两银票交给了严金菊保管,暂时却是不敢拿出来用的,怕罗裙儿和张大牛发现。 张水牛当真暂时带着家人住在村里的荒院子里。 屋子虽破,但一家人却难得的心情很好。 经过一个月的学习,两人已经能将手帕子上的小花绣得有模有样了。 张玉娘帮两人接了点小单子回来做。 一个月光绣帕子,也能赚个五、六十文。 张玉娘还告诉三人,做绣活急不得,纯粹靠的熟能生巧。 做的绣活多了,线脚自然均匀好看,搭色也会渐渐有长进。 木梨很着急,她开始掰着手指头算日子,盼着离方能早点回来。 人就是这样子,很不经念叨的。 在一个雨停的午后,离方就那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木家院门口。 眼尖的张秋花最先发现,她才准备伸手摇醒睡在春凳上的木梨。 谁晓得,木永为凶巴巴的狠狠瞪向她。 吓得张秋花手一缩。 他将书本往边上的椅子上一扔。 迈着小老爷步,将手背在身后,这才走到院门口,紧绷一张脸,问:“你又来我家干什么?” 离方冷冷一撇,答:“找木梨。” “那是我妹妹,你想见就见?”木永为的心里突然很不舒服了。 他总觉得,离方这个闷声不说话的,一个不留神,就会把自家妹妹给叼走。 离方眉间的冷色更浓,问:“你几时同她这般要好了?” 木永为伸长了脖子,厚着脸皮答:“我同她一向很要好,我们同在一个屋檐下,又是兄妹,自然该要好的。” “哦,你两次三番害过她。”离方抱臂靠在门框边,嘴角微微上翘,挂着一缕讥笑。 眼角余光瞟到小丫头正卧在春凳上,睡得老香甜了。 木永为反驳:“那是以前。” 他真没想过要木梨的命,就是觉得自从张玉娘和她来了后,自家爹爹就不再像以前那么关心他了。 他曾经以为,是木梨夺走了木久承的关注。 现在才晓得,问题出在自己身上,怨不得旁人。 “那又怎样。”离方的声音越发低沉。 他伸手轻点木永为脑门:“小家伙,让开。” “不让,你还没说想干啥呢,还有,谁不知你是扫帚星,你莫要接近我妹妹。” 离方到也好声好气:“我是你妹的救命大恩人,怎就让她倒霉了?” 木永为一愣,离方说得好对哦。 真是的哦,太气人了。 “你想干嘛,少接近我妹妹,甭以为我不晓得,你肚子里冒的啥坏水。” 离方痞气一笑,低下头,在他耳边道:“那又怎样,世间男女,谁又逃得过男欢女爱,莫非,你打算让木梨在家当一辈子老姑娘?啧,即便是亲兄妹都会被嫌弃,更何况她跟你很不一样的。” “你!”木永为越发气恼,握紧拳头,好想将这不要脸的家伙赶出去。 然而,他看向离方壮硕的大拳头,瞬间歇菜了。 木梨其实已经醒了,只不过是不想动弹罢了。 千金系统一直欲求不满啊,当离方出现在院门口时,它已尖声尖叫:“啊,啊,啊,我的小哥哥,我好想摸一摸啊,肌肉硬梆梆,走路都带风。” “小梨花,快去压倒小哥哥,长的这么帅,还要吃什么饭,看着这盛世美颜,我就能精神杠杠的。” 第八十一章 回报终于来了 木梨被它扰了清静,伸手捣捣耳朵,无奈,只得睁开从春凳上起来。 张秋花丢下手里的花棚子,冲木梨喊:“梨梨——!你醒了?” 木梨将目光移至院门口:“那边两人的声音能再大点吗?” 离方的眼里划过一道笑意,木永为惊慌地扭头看回去。 “不睡了?” 木梨没好气地答:“你们吵那么大声,我还怎么睡的着?” 木永为伸手刨后脑勺,他真没想吵醒她。 木梨不理他,看向离方:“哎,小哥哥,你几时来的,怎地不唤醒我。” 木永为在一侧,瞬间黑了脸:哼,老子又被区别对待了,好气! 离方答:“刚回来就来了。” 又伸手指指木永为:“他拦着,不让进。” “木永为!”木梨在台阶上大叫,哦嚯,发火了! 怎么可以拦着她的小哥哥。 木永为缩了缩脖子,答:“爹说了,我是男子,好男才不跟女斗,老子不跟你计较。” 木梨这会儿正怒着,一听,怼他:“你再自称老子,我便告诉爹,打断你的小狗腿,爹才能自称老子,你家老子还活蹦乱跳的呢!” 木永为的脑筋又打结了,这话怎么听说,他很理亏啊。 横竖他就没说赢过木梨。 转头就不再纠结这事了。 离方拎着个带了盖的竹篓子进了院子。 张玉娘听到这三个小家伙吵着一团,也不劝谁,只是坐那里捂嘴轻笑,由着孩子们闹腾。 他将篓子冲木梨晃晃。 木梨一边迎上去,一边问:“啥好东西。” 木永为在后头追上来,冲离方道:“什么东西?你莫不是弄了脏东西想来吓我妹妹吧,离方,我可告诉你,老......哎哟!” “妹妹,疼!”木梨很不客气的用力一拧他胳膊。 木永为疼的呲牙咧嘴,嚷嚷着他知错了。 木梨重重一哼,道:“爹还在世,你自称什么老子。” 她一伸手,木永为跳脚躲得远远的。 “我晓得了,你莫要再啰嗦,我这不是说习惯了,一时收不住嘴嘛。” 木梨懒得再理他。 眼见离方在一旁很安静的等着。 她问:“是给我的?” 离方点头。 答的简单明了:“谢礼。” 木梨激动了,两眼亮晶晶,倒映出来的不再是离方的身影,而两个大银元宝。 “真的吗?那家婆婆的脚治好了?” “嗯,这是我朋友跟他娘给的谢礼。” 木梨高兴的嘴角都快挂耳朵上了。 “我就说嘛,我就说嘛,你看,这回你信了吧。” 她的声音欢快、清脆悦耳,如同芦苇丛里嘀鸣的翠鸟。 “嗯。” 院子里的其他人都停下来,四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这两人。 明明只是普通的交谈,总觉得这两人之间流淌着一种叫“暧昧”的东西。 “看看。”离方伸手指指篓子。 他想,她应该会满意吧。 木梨打开竹篓子,张秋花早已跑过来蹲她身边,一看到里头的东西,惊呼道:“哎,这个是什么,钱袋子吗?这世上竟有如此精致的么?” 张玉娘和张夏花此时也围过来了。 好奇心是不分男女老少,也不分时空的。 张玉娘瞧了一眼,答道:“这是装银钱的荷包,只有富贵人家才会如此讲究。” 木梨打开手中的荷包看了一眼,立马就给合上了。 她眨眨眼,冲离方道:“我肯定是眼花了。” 离方轻笑,道:“没有。” 真是十两? 木梨不淡定了。 果然,还是挂着女医的幌子招摇撞骗来银子最快。 千金表示抗议,怎么可以忘记它才是她人生最大的外挂。 “小梨花,你个小没良心的,不能过河拆桥,你说的哦,赚了钱,就要跟我努力学习再学习。” 千金很婉惜,不能将她收藏的多少多少禁传授给木梨。 木梨不想理它这个“好色之徒”。 “这会不会太多?” 她觉得自己的方子,值不了这么多钱。 离方答:“不多。” 这是说,他朋友其实是个很有钱的主吧。 木梨也不再纠结,继续翻看着篓子里的东西。 除了那十两银子,还有八块细棉料子,颜色深浅不一,一看就知对方应该询问过离方,木家总共有几人,又是多大年纪,因为,这八块料子,正好一家四口,每人分两块。 料子底下,还有四盒点心,一包红枣,一包冰糖。 另外,两刀上好的宣纸。 东西送的很合适,宣纸和细棉料子也要值好几两银子的。 那十两银子是老夫人给谢礼,这剩下的是离方朋友给的。 张玉娘笑得见牙不见眼,离方长离方短的。 木梨伸手抚额! 这事儿,张家两姐妹不适合在场,两人寻了个借口先回去了。 木永为虽不知那荷包里装的什么,但他很肯定,应该是钱。 张玉娘给离方泡了糖水,又留了他吃午饭。 木梨将荷包交给张玉娘保管,张玉娘摸了两文钱出来给她。 “你去村头买两文钱豆干,正好做个肉沫香葱煎豆干,再炒个白椒腊猪脸肉。” 腊猪脸肉是李翠花昨儿来学字时,李婶让她拎过来的。 木梨接过铜板子,又笑嘻嘻地对离方道:“白吃你那么多回,今日留你吃饭,你可不许偷偷溜走,不然,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离方伸手摸摸鼻子,道:“我家中还有个朋友。” 张玉娘正好行至灶屋外侧门口,木家的灶屋外门是对着台阶开着的。 她忙说道:“不碍事,你去请了他一并来吃午饭,哎,闺女,娘再给你几个铜板子,打一壶小酒回来。” 木梨瞧着张玉娘这个大方劲儿,估摸着把他当财神爷了,就差将他供起来,早晚三柱香呢! 离方谢过她,抬脚准备跟木梨同行。 木永为忙道:“娘,我陪妹妹去,村口离咱家有点远,豆干又很重,妹妹体弱,拎不动的。” 张玉娘狐疑地打量他。 自上回端午节,他从杨家回来后,这孩子像是突然转了性呢。 “娘,让哥哥陪我一起去吧。”木梨虽不觉得拎几块豆干有多费劲儿。 但她不准备娇惯着木永为,有主动充做跟班的,她还是很愿意。 木梨跟离方走在前头,木永为跟在后头。 他到是安生了,一声不吭的跟着去了村头小店里。 离方先回家去叫朋友了。 又让木梨不用等他们。 木梨买了豆干,木永为屁颠屁颠地跟着她。 眼看着快要到家了,木永为一直在撩耳挠腮。 木梨瞧着觉得好笑,道:“你是不是有话想问我?” 第八十二章 丈母娘瞧女婿越瞧越欢喜 木永为瞪大了眼,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木梨踮起小脚,伸出小手指轻点他脑门。 “你脸上明晃晃的写着呢。” 随后,她有借机提醒他:“你看,我娘,还有夏花姐和秋秋,其实她们谁不好奇,我干了啥事能得这么精贵的谢礼,可她们问过吗?她们想知道的,但却藏在了心里,我不说,她们便不问。” 木永为急了,道:“为什么不能问,爹时常教导我们,不懂,就该不耻下问,又说,三人同行,必有我师。” 木梨伸手摸摸自个小鼻子,这货,念的书越多,越来越不好对付了。 “哥哥,你以后可是要当大官的,你当了大官不要审案子?你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那疑犯一下子就能瞧明白你想什么,那案子还怎么查?” 木永为无语了,他的脑筋又开始打筋了,一脸的纠结,那到底是该问还是不该问? 木梨笑道:“问不问,要看是什么事,你想问我的事,并不是你不懂,而是你是因为好奇罢了。” 接着,她简单的将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当然了,中间跳过许多不能言明的事情。 木永为瞪大了眼珠子,一脸不可思议地问道:“你就是从杂书上看来的方子?你怎么会不会医死人?” 木梨笑道:“即被人写入游记,想来是有人用过而且管用,再说了,不过是煎水泡脚,又不是叫人内服,哪里就会医死人了。” 木永为又悄悄说:“可以啊,我发现你挺会挣钱的,要不,你带带哥哥?” 木梨睨他一眼,答:“带什么带,你若敢干这个,信不信爹会打断你的小狗腿,拦都拦不住,你的人生目标呢,爹盼着你能入仕,能光祖耀祖,哥哥,这才是你该干的正事。” 她可不能应下教他,不然,木久承会连她都给恨上的。 “行了,行了,你想那么多干啥,你书念得好了,上课的时候认真点,才对得起爹娘为你的前程打算着。” 木永为的情绪挺低落的:“我只是觉得,念书还不如养猪,养猪还不如做个郎中。” 木梨忍不住笑出声来,答道:“你忘了,爹爹有说过,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你的优势在于,你的记心很好,你天生就适合念书进学。” “可爹爹已经是秀才,当个教书匠,一年挣下来的钱,不如一年养猪赚的钱,更比不上你这回帮人医病的钱。” 木梨再答:“我只是偶然才赚这么多,再说了,你也说了,爹爹只是秀才,你又怎知中了举子是什么境况,中了进士又是什么境况?你没爬上去过,又怎知站在那个位置看到的是什么风景?你怎不想想,为何但凡有点钱的人家,都削尖脑瓜子都想送崽崽们去念书?” 木永为答:“仕、农、工、商,读书人的地位最高。” 木梨再次笑了,道:“你不如先念着吧,要是你真觉得不爱念书,再想着做别的,也还来的及。” 她相信木永为会选择继续念书的,因为,他的确很适合。 木永为觉得木梨的脑瓜子咋就这么好使呢,明明她比自己小,可想的到东西,却比自己懂很多。 难道是因为她平日爱看书的原故? 木永为私下以为,他必须更加努力。 可以与她比肩,但绝不能让她超越。 木梨可不知他心里的小九九。 木永为拎着一包豆干,木梨空手空脚走一侧。 两人慢悠悠地说着家常闲话回到家里。 离方再次来木家时,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 他的朋友就是那个瘦个儿,名字也好记,离方介绍他时,说让大家叫他瘦猴。 瘦猴长的就像只猴子,眼神很有神,浑身透着一股子机灵劲儿。 而且,人很勤快。 离方又去芦苇滩里打了两只野鸭做添菜。 木永为主动帮忙烫野鸭、扯鸭毛,那个麻利劲儿,木梨怀疑他以前偷偷在外头吃了野食。 离方和瘦猴闲着无事,便帮忙将木梨家的泥院墙又弄了些泥给补平了。 还将院子里闲置了一个磨盘,也给修好了。 张玉娘越发真心喜欢离方了。 趁着木梨在灶间帮忙烧柴火时。 张玉娘悄悄同木梨讲:“唉,闺女,娘瞧着离方这孩子挺不错呢,腰力不但好,你看看这屋里屋外,样样都拾得起,娘觉得吧,你要是嫁给他,那是万事不用愁,小日子过得那叫一个顺畅。” 张玉娘真的是一位很好的娘亲。 她不像其她人,盘算着如何利用闺女多弄些彩礼回来贴补家用,又或是想着自家闺女长得那叫一个好看,成日做梦,想给闺女寻一个大富贵人家嫁了,又或是当小妾也行。 张玉娘的三观很正,她只想给闺女找个门当户对的。 “娘,你不是说他是扫帚星么?”木梨故意气她。 张玉娘伸手一巴掌拍在她后脑勺上,笑骂道:“死熊孩子,那不是你娘我脑子抽筋了么,没拐过弯来,他是你的福星呢,娘只记得这一点。” 横竖,张玉娘现在怎么看离方都觉得很顺眼,三百六十度无死角。 这算不算岳母娘瞧女婿,越瞧越欢喜呢?! “对了,离方识不识字啊?”张玉娘开始担心了:“你爹那死鬼,他最近对你越发上心了,说什么将来要给你找个无父无母的,不能叫你受公公、婆婆的气,还要念过书的,也不拘一定是年轻秀才,但娘觉得他说的有理,念过书的女婿,总要知书达理些的。” 木梨汗颜:“娘,您跟爹是嫁女,不是娶女婿。” “呸,娘的闺女有多好,娘能不晓得,当然恨不得给你找个全天下最好的男子做你的男人。” 木梨觉得,在这事上,不能挑战张玉娘的权威,她缩了缩脖子,轻轻哦了一声。 “闺女啊,你有没有发现,这个叫瘦猴不是咱们这块的人。” “嗯?”木梨抬头看向她:“娘又怎知道的,他说的不也是咱们这一块的话吗?” “口音不对啊,差得远了,估摸着是后来跟离方学的吧。” 这个,木梨还真没听出来。 “或许吧。” “对,反正只是朋友,离方这孩子的条件虽然差了点,但娘还是觉得他很不错。” 张玉娘觉得离方的名声就那样,长的好看也没用,横竖这十里八乡的小姑娘、小媳妇是不敢上前勾搭他的,再说了,她闺女命硬,克得住他。 这叫什么来着? 天作佳偶。 第八十三章 母女的打算 张玉娘越想越开心,这心情,在吃饭的时候便带出来了。 “离方,尝尝这个腊猪脸,婶子一直留着没舍得吃,就想着你哪回留下来吃饭,我便烧了给你吃。” 木永为看她一眼,心里疑惑:难道家里有两块猪脸肉,翠花昨儿才送了一块,之前家里就有吗?他怎么没见过? “还有这个肉沫豆干,这是我以前在县城......” “娘!”木梨忙开口打断她。 “这个腊猪脸肉很好吃,娘,您也尝尝。” 木梨生怕她当着瘦猴的面,又提起往日职场上经历过的风云。 张玉娘讪讪地笑了,有点不好意思。 话风一转,又接着告诉离方,她家闺女是如何如何好。 总之,这顿中午饭,木梨吃的很不消化。 张玉娘一直在推销桌上的菜,和将木梨卖了之间,不断的来回切换着。 饭后,待屋里没有人了。 木梨才悄悄问她:“娘,我不恨嫁的。” “哎哟,娘的傻闺女,你个黄毛丫头懂个啥,就凭娘的火眼金晴,只瞄一眼,便能看出离方腰力好着呢,走起路来,四平八稳,脚有力。” 木梨真的一点都不想跟她说话了。 “娘,您再不给爹送饭,仔细饿坏爹了。” “哎哟,你不说,我都快忘了,便宜死鬼今日中午能吃一两酒了。” 张玉娘中午做的野鸭子干锅。 大抵是为了让木久承与同僚们搞好关系,又特意多留了些。 张玉娘出门送饭了,木梨爬去床上小睡一会儿。 当她再次醒来时,李翠花已经过来了,正坐在台阶上,同张秋花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张秋花面朝西厢房这边坐着,见木梨走到门口。 忙向她朝手,欢快地喊道:“梨梨,你起来了,可口渴,我给你带了脆莲藕来了,我去给你洗一节吃。” 木梨问哪里来的,张夏花告诉她,是张水牛去河里挖来的,可惜还嫩了点,不能炖着吃,不然会很糯粉糯粉的。 李翠花要学字,木梨心情很好,觉得放一只羊跟放三只没区别,便让张秋花和张夏花也跟着学。 午后,阳光暖暖。 洒在小姑娘的头丝上,泛着七彩的光芒。 离方在门后悄悄望了一眼,最终,转身离开。 “哎,你不是说来寻她么,怎地又折返回去?” 离方答:“下回再说也一样,反正不急一时。” 瘦猴不再追问,过了一会儿,又道:“那边传来消息了,说是又死了一个。” “嗯!”离方停下脚步,扭头回望木家。 也不知,这样平静的日子,他还能拥有多久。 瘦猴对于张玉娘的手艺念念不忘。 又撺掇着离方去打些野味送去木家。 “咱们出些好菜,请了婶娘帮我们做,可好,你看看,你不想吃也就算了,可怜的阿黄,都被饿的瘦骨崚峋了呢。” 离方不理,抬脚继续往家里行去。 “哎,要不,咱们去镇上酒楼搓一顿?” 离方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他。 “不是我不愿意,而是那边,晚饭时不大方便。” 瘦猴再追问,他却不再答。 张玉娘今儿心里惶惶恐恐,针线活也没法安心做,一时转到房里翻翻,看那笔银子可还在,一时又跑到台阶上坐下,捏针拿线。 木梨在西厢房台阶上,正教着她的三个女学生,分别是李翠花、张夏花、张秋花。 当然,她不是在教针法,而是教三人识字。 大抵是因为环境不同,三人中,唯有李翠花学的最快。 木梨总要分出更多的精力来教导另两个。 张秋花见瞧着李翠花每每比她学的快,总不甘心落后,怕被她笑话,遂,每日比过后,总会更加努力。 李翠花学完字后,要回家帮她娘干活,况且,张玉娘不曾开口收她为徒,她自不好继续留下的。 木梨才刚教过三人,让她们在那里温习功课。 又见张玉娘坐立不安,不由觉得好笑。 她走过去,搬了个小马扎挨着张玉娘坐下:“娘,您怎地了,我瞧您魂不守舍的?” 张玉娘的高兴劲儿尚未过去,伸手轻拍她后背,乐呵呵地道:“闺女啊,我怎觉得自己没睡醒呢?” 木梨笑答:“娘,是真的呢。” 张玉娘咂咂舌,一脸不信地问:“真是真的?” 木梨点头。 张玉娘哪里不信,只是不敢相信。 “不行,家里老搁这么多银子,我担心的夜里都会睡不着的。” 接着,她又掰着手指头说:“我已绣了两个枕套,因后头从你那里拿了点铜板子,托人从县里扯了几块布头做的,又是用的上等丝线,光这里,就花了我一两银子,这样的精致物件应该能换个二两银子的。” 木梨眼前一亮,问:“翻了一番?” “可不,这样就能赚个一两呢,再加上那本钱一两,就有二两,原本就有十两银子,那几块布头,给你爹留一块,给你留一块,余下的全拿去死当了,六块好料子,怎么着,也能当个一两银子,虽然吃亏了点,如此一来,便有十三两,那两刀上等宣纸,留一刀给你那便宜爹,余下的,让他悄悄问问,看谁要,分了出去,估摸着也能换个一两银子的。” 大楚的纸张很贵,好的宣纸至少要一两四钱银子一刀。 而且,双拐镇是没有这么好的宣纸可卖的。 张玉娘怕她不高兴,忙道:“咱娘俩,终归还要靠他护着,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还是要对他好点的。” 木梨估摸着她心里有些埋怨木久承的。 “娘,您看着办,还有,咱们这里的良田都是五两一亩么,还有没有便宜点的?” 张玉娘笑了,自家闺女可不是一般的聪明。 “那种板土,只适合种红薯的那种,要一两银子一亩,略好点的旱地,二两银子一亩,我以前买的是上等良田,要五两一亩,中等良田要四两一亩,下等田却只要三两一亩,最好的自然是上等良田,每年两季稻子,统共能收六百到七百斤一亩。” 只不过,早稻口感不好,卖的也便宜些,晚稻却是要贵几文钱一斤。 算下来,一亩地一年的收益在六百到七百文之间,又因木久承是秀才身份,到是可以免去二十亩良田的杂税。 “娘,买下等田吧。”木梨想了想,最终决定买最次等的。 张玉娘并不懂农事,便问木梨为何要如此。 第八十四章 现成的借口 木梨有现成的借口:“上回,我从爹爹房里翻书看时,除了药书之外,还有关于农事方面的,爹爹说,这些个书,是在县城时,原本与他在一个私塾当教书匠的朋友给的,那人要回老家,舟车劳顿,便舍了这些杂书不要。” 接着她又道:“那农书上就有些,说是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又说,人肥上等,畜肥尚可,最差的便是用树叶、杂草制的肥。” 张玉娘闻弦知雅意,拂掌笑了。 “是啊,如今看来,我们家与李家合伙养猪,着实不要太划算呢,猪粪也是个肥田的好物。” 木梨又答:“况且,我们的猪圈盖起来还有几月,猪粪肥要沤好几个月才能用呢,年底前多买几亩,到时,再让哥哥多打些野草回来堆在粪池里一起沤肥。” 用青草沤出来的,是绿肥,这样的肥料更好些。 “横竖她家用不上,顶了天,也就是弄点放菜地里,哪里又能用得了那许多。” “娘,您看怎样弄更好。” 木梨不会嫉妒养猪的钱,以后不会分她一文。 张玉娘也无所谓,反正,她也不贪木家两父子的,她跟自己闺女靠自己的双手,也是能挣到银子的。 “闺女啊,往后成亲,娘定要擦亮了眼睛,给你挑个好男人,这半路起锅搭灶的,总不如原配夫妻来的好。” 到底不是亲骨肉,总要差上那么几分。 木梨点头,横竖她要自己自立、自强的。 “娘,您看肥料都啥的都好弄了,咱们可不可以买那最便宜的田,三两银子一亩,横竖要到年底呢,没准儿,娘手里的嫁妆田,还能多不少。” 张玉娘撇了她一眼,笑骂道:“别以为头一回得了好处,你就觉得当个大夫啥的很不错,且不说这世道不公,总轻视女子们,再说了,也不会次次有好事掉你头上的。” 木梨闻言,笑而不语。 她有自己的小九九,却不方便在此时告之张玉娘。 傍晚,杨来贵,照样带着杨大喜三兄弟在这里蹭饭。 木久承对于中午那顿丰盛的饭菜颇满意。 吃过晚饭,待杨来贵几个走后,他才问张玉娘。 “你中午也没说个清楚,只说因为离方帮了咱家,特意留他吃了午饭,咋又是腊猪头肉,又是野鸭子的?” 张玉娘听了,心里颇不痛快,给顶回去:“怎地,有的好吃的还不知足?你又在乱猜什么?你当教书匠赚的钱,除了端午节之前那日,给了我几十文铜板子买了点东西之外,就没再给过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木久承晓得她生气了,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好奇他帮了咱家什么忙,再说了,咱家不是要盖猪圈么,那些铜板子还要攒着的。” 张玉娘心中冷笑,放下手中的篦子,回头看向他,说道:“这事儿啊,我原就没打算瞒你的,只是你刚才问那话,我心里便很不痛快。” 接着,她将木梨如何得到这些东西的事,都一一说给木久承听了。 又道:“天气一日热过一日,只拿一块好料子给你做一身长衫,再给我闺女做一身轻便的小裙衫,你也甭说什么我偏心,我还就偏心了,这原本就是我闺女一个人的功劳,是她该得的。” “你看你,我这不还没开口说什么嘛,这样决定也好,死当了换些银钱,永为今年横竖不上学,也不必穿太好。” 木久承这般说话,张玉娘不接他的话茬子。 “我闺女挣的,那是她的,我打算给她攒起来,到了年底,你帮我寻访寻访,看看哪里有人要卖田。” “十两银子,也就能买两亩良田罢了。”木久承笑答。 张玉娘不吭声,她觉得没有必要跟木久承细说那些小打算。 一时,屋里静静的,两人都觉得心头有点闷。 张玉娘梳好头发,准备上床睡觉。 待她吹灯爬上床后。 黑暗里,传来木久承的声音。 “玉娘,那两刀上好宣纸,都拿去换银子吧。” 张玉娘不吭声。 木久承叹气,又道:“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孩子们手心手背都是肉,你想给梨儿好的,我明白。” 张玉娘答:“所以,你拿月俸出来盖猪圈,他自己打猪草喂猪,赚的银子,我们娘俩也不图半个铜板子。” 她沉默半晌,又道:“我那四亩陪嫁田,终还是要赎回来的。” 木久承不说话了,他并不知养六头猪,到出栏时,到底真能赚到多少银子。 第二日一早,张玉娘就跟着木久承出门了。 说是去将那两刀上好宣纸,还有那余下的六块棉布一并当当了。 张玉娘出门前,特意嘱咐了木梨,她没回来之前,不许出门的。 木梨晓得,她哪里叫她看门,不过是怕藏房里的那十两银子被人偷了。 到了午饭前,张玉娘回来了,总共带回来三两银子,两刀上等宣纸换了二两,那几块棉布换了一两,余下二两是两个枕套换的。 加上那十两,也有小十五两了。 张玉娘的心情很不错,中午又烧了一碟子猪头肉,再煮了一锅红薯饭。 木永为渐渐习惯了中午的好饭好菜,总希望晚上也能吃这样的饭菜。 同时,他对于自家小舅舅和杨大喜时常留下来蹭饭的行为,越发心生不满。 张玉娘给木梨缝了一套桃粉薄衫裤,却不是衣裙,只因木梨说,如些行走、做些简单家务,更方便些。 桃粉的上衫,只在衣袖及衣领处镶了靓蓝底宽边,又绣上了些嫩绿柳叶,靓蓝的裤脚滚边,只在两外侧绣了两朵鹅黄色小野菊花。 她才穿上试试,张玉娘便在一旁称赞,说是马要好鞍,人要好衫。 木梨不过是稍微穿得好点,整个人就越发显得娇娇嫩嫩的了。 张玉娘瞧了衡罕的紧,越发努力做女红。 梅雨季渐渐过去了,太阳公公每每笑眯眯地俯看大地时,木梨总要背着小竹篓去挖草药了。 离方依然神龙不见首尾,神秘的紧。 到是瘦猴有拎了两回野鸭子来,送了木梨家一些,又请张玉娘帮忙烧了野鸭干锅,自个儿端回去吃了。 离方不在家,他不肯留下来吃饭的。 说是端回去在家里吃,更自在些。 张玉娘听后,便不再强留。 转眼入了六月中旬了。 木梨这半月挖的草药,又换得五百文,因天气渐热,枕套不如之前受欢迎,她又改绣幔头,即帐子上方,用着装饰的,上头绣有吉祥图案的横幅。 第八十五章 盖猪圈 木久承对于自家养女的赚钱能力,渐渐的能接受了。 只是心中越发不得劲,自家一大一小两个女子,竟比他这个一家之主还能赚。 这日,他卖药回来后,将那五百文当着木梨的面,交给了张玉娘。 “横竖交你手上,你也是要交给你娘保管的,我便当着你面,直接交你娘手上了。” 木梨对此无异议,想了想,道:“娘,我看您在裁料子做幔头了,要不,这五百文,你拿去请人打个绣花架子?” 张玉娘颇为心动。 木久承见了,也跟着劝道:“我记得当年我们成亲时,家里还剩两根木料,就摞在猪圈棚子上方的架子上,我吃过晚饭后去村里走一趟。” 像什么泥水匠,木匠啥的,差不多每个村都有那么一两个的。 他说完这话,一时又欲言又止。 张玉娘也不知是真的没瞧见,又或是装的。 反正她顺着木久承的话,接着往下说:“如此也好,横竖自己村里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有些人情还是要做的,同邻居们相处好了,总比沤气要好的。” 她意有所指,木久承闻言,不好再开口提,想请木永为外公来打绣花架子的事。 杨老木匠是祖传的手艺活,打了几十年的家具,其实,他的手艺当真不错。 然而,张玉娘因为杨李氏,心中膈应的很,不愿意请他来。 木久承最终只得作罢。 之后,他又提起另一事。 “你哥哥要上学交束修,还要买书籍、笔墨等物,单靠爹爹的这点月俸,着实太难,闺女,家里要盖猪圈养猪,到时,猪卖了换的银子,只怕要先紧着他来,你娘说了,你的银子她不同意动用,要留给你,所以,你千万不能因为这事,觉得待你不公。” 木久承的意思很简单,木梨的银子归木梨,木永为养猪赚的钱,归木永为。 张玉娘闻言心里发冷。 又见木久承道:“你哥哥是男子,他又有念书的天份,只是往日惯坏了些,以后,爹爹定会对他严加管教,也好让他更有出息些,将来你出了门子,他身为哥哥自该护着你些的。” 张玉娘抬眼看向他,只声音略微清冷的问。 “你即提起盖猪圈的事,可是准备忙这事了?” 木久承答:“正是如此。” 他说完,从怀里换出一个钱袋子,从里头数了一百文交给张玉娘。 “我会请村里的邻居搭把手,你只管好饭食即可,也不要出工钱的,各家都是互相帮忙,又互相还这个人情,我请的那几个帮忙的,自然也是早先欠过我的人情。” 譬如,人家办红白喜事时,只要买少许的红、白纸,再请木久承写上两个对联的,这都是实打实的省了钱。 张玉娘点头,低头数了数,的确是一百文。 “那猪圈要几日才能盖好?” 木久承笑了,答道:“不过一日就能盖好,弄几个油水足点的菜,余下的,便做家里的日常开销。” 他将钱袋子放回怀里,又道:“剩下的这些铜板子,到时还要去买泥砖以及猪圈上方用的木料。” 至于能不能剩,又剩下多少,木久承却没有告诉张玉娘。 张玉娘答:“晓得了,几时盖猪圈,我回头跟李嫂子说一声,他家男人在外头杀猪,总有些猪头肉,猪下水送给他,我买些回来烧两个体面些的菜。” 在乡下,菜里的油厚实点,就已经是很好的菜了,若弄点荤食,传出去,的确是件很有脸面的事。 木久承微微惊讶,后又道:“你自个儿看着办,横竖这些粗壮男人们,都喜欢吃红烧猪大肠之类的。” 张玉娘得了他的话,便盘算着买点猪头肉和猪下水。 “那你定了日子,早些告诉我。” “嗯,我明儿去镇上前,同村人打个招呼,这会子田里也没啥事,估摸着明儿就能来盖了。” “这么快?”张玉娘惊呼,难怪木久承会在今晚给她钱呢。 木永为不清楚三人在屋里干什么,在屋里睡不着,又爬起来跑来上房堂屋里。 “爹,你们在说什么呢?” 木久承立马黑脸,说道:“睡不着?那你站这里,爹考考你这几日的功课。” 木永为心里好后悔,他还不如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消磨时辰呢。 张玉娘和木梨见了,只捂嘴轻笑。 第二日一早,木久承和木永为都出门后,张玉娘带着木梨去李家窜门子了。 两人去的时候,李翠花正蹲在地上写写画画,看到木梨来了,将手里的小棍子一扔。 “木梨,我要跟你玩。” 木梨冲她笑眯眯的,又扭头喊了从灶屋出来的李婶子一声。 “翠花,你可得认真学习哦,我今天午后要考你们的功课的。” 李婶子一时眉开眼笑的,冲张玉娘说道:“你家闺女,越发有女先生的样子了。” 张玉娘笑答:“她呀,不过是学她爹的那般模样,只学了点皮毛。” 木梨冲李婶子道:“婶子,婶子,我同我娘今儿来,是想跟你买点猪头肉和猪下水的。” 李婶子听说后,笑道:“哎,是要盖猪圈用吗,你家都出了买泥砖的钱,我家咋好意思啥都不弄,正好今儿早上,我当家的带着儿子们去外头杀了四五头猪,得了两个猪头不说,还有三副猪下水呢,我分你家一个猪头,再将猪下水也留给你家。” 张玉娘忙摆手,道:“这使不得,你自家也要吃的。” 李翠花在一旁实在忍不住了:“婶子,你家木梨教我学字,都没提给束修呢,跟我家客气啥,再说了,我家饭桌上,成日不缺这个,我早就吃腻了。” 木梨伸手捏捏她的汤圆脸,笑道:“难怪婶子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那我家可不客气了。” “梨儿。”张玉娘出言想制止她应下。 木梨却反而冲她笑:“娘,即然婶子都开口说了,咱们得了也没什么,横竖我跟翠花耍得很好呢。” 李婶子也道:“可不,木家娘子,可别跟我们客气,说句不好听的,我家吃那猪下水早吃厌了,现在端上桌,家里几个筷子都不伸一下,非说一股猪屎味儿。” 李婶子是个很纯朴的乡下妇人,她说话也不遮遮掩掩的。 木梨闻言笑出声来。 到底还是让张玉娘拎了三副猪下水,李婶子说,那猪头她等下帮张玉娘带过去。 第八十六章 眼红是种病 张玉娘留了李家一起过去吃饭。 李婶子反而打趣,说是这菜没白送啊,又给吃回来了。 两人说话间,已有人从李家门前过,听到张玉娘的声音,忙喊了一声木家小娘子,说是帮忙来给盖猪圈了。 张玉娘忙拿了猪下水先回去,说是要先给大家伙儿烧锅开水吃。 木梨被李翠花留下来了,两人坐在台阶上玩着瓷子儿,是一种用烂碗敲碎,只留碗底那块,再敲成一小节一小节的,然后找块磨刀石又或是青石板,在上头将那些尖锐的地方打磨的很平滑。 这就成了一副瓷子儿,子数随意定,一般不会少于十颗。 两人玩,比的就是一个技术熟练度,从一颗开始,一手往上抛,然后趁着子儿没落下时,用手去摸地上的其他子儿,玩法有过河、挑水啥的。 木梨觉得吧,两人比输赢,总要添些彩头。 “让我跟你玩这个也可以,咱们得说好了,谁输了,就要帮对方洗一回鞋子。” 木梨动了点小心思,她的两双布鞋都脏了,需要洗刷了。 李翠花想着,她娘最近很看她不顺眼,总叫她每每将自己的衣裤洗了。 “我的鞋子才洗过,我只有一条脏裤子要洗。” 木梨听了,答:“那好,我赢了,你帮我洗两双鞋,你赢了,我帮你刷那条脏裤子。” 两人都想偷懒,这的确是个好办法。 两人斗了一上午,至到李婶子在菜园里掐葱,边掐边骂李翠花:“还玩?没看到日头都到顶上了,老娘看你就吃瓷子儿好了,还能省下一碗饭。” 李婶子跟所有乡下妇人一样,这样骂,并不是说真的就讨厌孩子们,只不过,她认为,这样的说话方式,也是对自家闺女爱的一种表现。 木梨捂嘴轻笑,李翠花却噼里啪啦地回嘴:“娘,说得好像您小时候没玩过似的。” 木梨悄悄冲李翠花眨眼:“没准儿,当年你外婆也是这么骂你娘的。” 李翠花一脸的恍然大悟,伸手一拍小大腿,道:“可不,这叫一代传一代。” 这是什么鬼话。 木梨站起来,说道:“翠花,我赢了。” 这才是重点。 李翠花捂脸干嚎,啊,她不但要刷裤子,还多了两双布鞋要洗。 李婶子听到自家闺女嚷嚷着不服,气笑了,又骂:“你个蠢的,光想着赢,这世上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你早该想到,万一输了怎么办?愿赌,就该服输,还嚎嚎个屁啊,尽丢老李家的脸。” “是,娘!”李翠花小姑娘,瞬间蔫蔫的,跟霜打的茄子一般。 木梨伸小手轻拍她肩膀:“可不,愿赌服输,翠花,等下吃过午饭,你回来时,我会把脏鞋子让你带回来的。” 李翠花又是一阵干嚎,李婶子笑骂她蠢,又叫了两人赶紧去洗手,准备吃饭了。 中午的饭桌上,有一大盆子青椒炒拆骨肉,香香的,油油的,另外还有一大盆子烧黄瓜,一大盆子葱香瓢瓜,还有一碗用猪脸肉上炸出的一点油,炒了一碗辣椒萝卜。 菜式虽不多,但份量很足。 木梨的胃不大好,吃不来很油的菜。 张玉娘挑了几块拆骨肉给她,又夹了些辣椒萝卜,木梨不喜欢吃瓢瓜,又让张玉娘给她夹了些黄瓜。 她和李翠花端着碗,坐在台阶上有边吃边说着话。 不时,木永为也端着一只碗出来了,将自己饭碗里的米饭都扒给木梨。 “干啥?”木梨看着碗里多出来的半碗饭,古大仇深,她吃不来这么多。 木永为瞪她:“我今儿中午就只想吃红薯。” 看看这瘦瘦巴巴的样子,再瞧瞧李翠花胖得跟只白面馒头似的,木永为头一回意识到,他家是不是吃得有点太差了? “等这窝猪养肥了,定要留一头猪自个儿吃。” 木梨奇怪地看他一眼,这娃脑子又抽了吧。 说好卖了换银子给他交束修的。 “哎哟,乖外孙,你家今儿是有啥喜事呢,隔着好几里路,就能闻到你家飘出来的香味儿。” 木梨发现木永为的身子,有一瞬间的僵硬。 他正背对着院门口,忙将碗里的拆骨肉尽数拔到木梨碗里。 又小声,而又凶巴巴地冲她道:“快吃,吃不完,我可是会揍你的,上回是让着你个小娘皮,老子是好男不跟女斗,甭以为我怕你。” 随即,又转头冲看向来人,喊道:“外婆,您咋来了?” 杨李氏只听到他话的后半截,冲他翘起大拇指,笑道:“乖外孙,外婆听说你家今儿盖猪圈呢,特意来瞧瞧,看看有没有外婆要搭把手的地方。” 木梨抬头看看天色,正值日当午。 这到底是来蹭饭还是来帮忙的啊? “哟,这时来帮忙啊?” 木梨的声音有点阴阳怪气。 李翠花同她耍得好,随口答道:“是听说今儿有好菜吧,来蹭饭的。” 木永为的脸色瞬间不好看了。 他端着那半碗红薯走下台阶,将杨李氏给拦在了院子里。 当然,他做的隐蔽,以至于杨李氏没有多想。 “外婆,这大太阳的,您咋还往外跑呢,万一热坏了,晕倒在路边,可咋好,这会子日头正毒着,谁这时候会往外跑啊。” 木永为不想杨李氏丢他的脸是真的,但这关心的话,也同样是真的。 杨李氏脸上的笑容越发真切了。 “哪能啊,我身子骨硬朗着呢,听说你家发大财了?” 木梨忍不住嗤笑,她晓得,木永为对上杨李氏肯定要吃亏的。 遂,她故意大声发笑,好引起杨李氏的注意力。 果然,杨李氏见她笑得如此猖狂,一张老脸拉得老长。 稀稀拉拉的两撇眉毛倒立,左手叉腰,右手怒指木梨。 “她娘的,你个死拖油瓶吃了笑婆婆的尿吧,笑死啊,再笑,看老娘不揍死你。” 木梨冲她用力一呸:“我就是要笑,关你什么事?有人自个儿本身就是个笑话,还骂别人,也不晓得自己喝了多少,估摸着比咱们村外的那条沟渠里的水还要多。” “还有,本姑娘是不是拖油瓶,又关你碍着你个老婆子什么事了?你要管也该管好你杨家的那一窝,我姓木,要管,也该是木家的爷、奶管我,你又凭啥脸面来管我?” “你!”杨李氏的确理亏。 气得她在那里直骂娘。 木梨晓得,张玉娘在屋里肯定不痛快了。 然而,木久承不在家,她请了李家夫妇做陪,她却不好离开饭桌前的。 第八十七章 想要吃好菜? 屋里有人觉得张玉娘会来事儿,平日木久承帮了忙,也不要谢礼的,不过是搭把手帮忙盖个猪圈,就弄这么好的菜,一个个吃的满嘴是油。 心里自然而然的偏向张玉娘。 况且,乡下人家盖猪圈很有讲究,是不能吵架和骂人的,不然,这猪圈干起来了,关里头的猪会互相打架,利害点的,还会咬人。 这样的猪吃食很利害,可光吃不咋长个儿。 “哎,杨家老婆子,你能不能要点脸啊,你不要脸也就算了,你家男人在外头靠双手讨生活,你就不怕坏了他的来钱路子?” “可不,这得有多大的仇啊,明明晓得木秀才家今日盖猪圈,还要这般闹腾,岂不是存心要坏了木秀才家的财路么?” 李家两口子的脸色那是相当不好看,要知道,李家这回可是狠狠暗箱操作了一把。 有意避开楚朝律法,而借木家这条道多生点钱财。 两口子肯下大血本,本就是冲着“和气”二字而来。 只求养的猪能性子温和,又能吃又能睡,还能卖个好价钱。 杨李氏的确存了不该有的心思,她本是想来木家打秋风,看能不能刮上一碗肉菜回去。 谁知才进了院门,就碰到木梨这头小母老虎拦路。 要说杨李氏不嫉妒张玉娘,那必须是假的。 谁都晓得养猪能赚大钱,然而不是每一家每一户都可以养。 还需得符合一定条件,普通农家,可以养一头,而大户人家可以养数十头至百多头,又或是开个养猪场也是可以的。 像杨李氏夫家,是工籍木匠,家中不允许养猪,连鸡鸭喂养多少,都是有定数的。 想要吃好菜? 行,拿钱去外头买,谁叫工籍比农籍更赚钱呢。 而仕籍,人家成日就只晓得念书作文章,总要让人家过得体体面面的吧,不然,怎么显得读书人高人一等呢。 所以,仕籍自古被优待。 在木梨开口挖苦她后,杨李氏一计不成,又生了这个毒计。 她本在院子里闹腾得利害,听到屋里那几个男人们挤兑她后。 张嘴越发嚎得凶了,如同痛丧考妣。 木梨嫌弃的看了她一眼,正准备将饭碗放下,打算再一次用拳头来教杨李氏如何做人。 木永为已经往杨李氏跟前一跪。 “外婆,平日您最心疼的便是外孙,又记挂着我打小没有亲娘疼,您又说后娘没一个是好的,这些,外孙都听在耳里,记在心里,可是,外婆今日这般一闹,大家伙儿心里都扎了根刺,连我也不例外。” 杨李氏一听,立马不干嚎了,伸手冲木永为使了个眼色。 又弯腰伸手将他给扯起来,小声道:“你这孩子,晓得什么,那个张玉娘是勾栏院里出来的,惯会耍的一些小手段,不然,怎能哄得那些有钱老爷们,一个劲儿往她身上砸钱。” “她呀,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当面是做给你爹跟你看的,背后,还不知怎么盘算着,要将你家的家当弄到手,你看看,你家里吃好菜,她都不让你上桌,你蠢啊,还替她说什么话?” 木永为心里一冷,越发觉得自家外婆太胡搅蛮缠了。 “外婆,今日是我爹爹出面,请了这些村邻们来帮忙盖猪圈的。” 杨李氏惊疑:“当真?” 随即,又怨恨地瞪向堂屋里,伸手一拍大腿,又道:“我晓得了,肯定是那死婆娘背后耍了小心思,哄得你爹晕头转向的,呸,木久承就是个贪图好颜色的,当真不要脸。” 木永为瞬间黑脸,道:“外婆,你这是在说我爹。” 杨李氏一瞧他变脸了,又拉了他再问:“你怎就晓得,不是那死婆娘在后头撺掇的?她哄得你爹拿钱出来买的泥砖和盖猪圈用的材料,当我不晓的,到时,这些猪一卖,说是给你交束修用,你也不想想,你念书,哪里就用得了如此多钱。” “是啊,的确用不了,就该分一半孝敬您老呢。” 杨李氏一听,果然对自己的心思,到底是亲的。 随即,又发现不对,怎么是个女娃娃的声音。 她定眼一瞧,竟是木梨不知几时站两人旁边了。 她一脸讥笑:“说什么好外婆呢,我呸,当人都是又蠢又笨的瞎子么,全天下,就数你这个老婆子聪明。” “你个死丫头,在胡说八道什么,看老娘不打死你呢。” 杨李氏想打木梨,木永为突然冲过来,拦在她跟前。 “外婆,我说了,这是爹的意思,而且,家里养的猪,换了银钱后,的确是要给我念书用的,除了交束修,我去私塾念书,肯定不能穿这身行头吧,总要扯点细软布料缝几件像样的衣服。” 木梨在一旁道:“一年四季,至少要八套,还要买棉絮做袄子,另外,八套衣衫,需得配八双鞋呢,你见过哪个书生只有一双鞋的,还不得被人笑话死,纸墨笔砚,不要花银子?这些都是大风随随便便就能刮来的?他念书辛苦,少不得,平日的伙食要往上提一提,不说顿顿大鱼大肉,总要每日做些能滋补身子的。” “这些都不要钱啊,还是说,你这个口口声声说待他好的外婆,能舍点体已出来给他用?” 木梨又啐她一口,再道:“莫说贴补了,不挖空心思,打着为他好的幌子,总变着法子来我家打秋风,已经是烧了高香了,看不起谁呢,自个儿就是个穿得略好点的叫化子罢了。” “你说什么,死丫头,看我不撕烂你的臭嘴,一个光进不出的死拖油瓶,吃我外孙家的,喝我外孙家的,要点脸不?” 杨李氏气极了,冲着木梨大骂,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木梨也不怵她,冷冷一笑,道:“到底谁太不要脸呢,你也说了,这是你外孙家,不对,这是你外孙的爹家,是木家,待我爹回来,我到要好好问问他,是不是,你这个外姓人家的婆子,可以充做木家的祖宗,不然,我家要如何,要怎样,哪里轮到你个姓杨的来指手划脚。” “说的好。”竟是李婶丢下碗筷走出来了。 “杨婶子,您这般丢您当家的脸,他晓得么?” 李婶子的话,叫杨李氏一愣,随即又道:“丢他的脸又如何,那也是我杨家的事,关你个李家泼妇什么事。” 李婶子立即来气了:“哟,那木家的事,你到是管的挺宽啊。” 杨李氏立马反驳道:“我自然要管的,这是我外孙的家事,哼,木久承讨了后娘后,就有了后爹,可怜我外孙子,成了没爹没娘的了。” 第八十八章 给脸不要脸 李婶子怒了,骂道:“当真给脸不要脸,谁不晓得你闺女当年干的那点破事?你再能耐,这里也只是你前女婿家,你护着你外孙,咋不给他端点好吃好喝的来,成日只想着从木秀才身上刮肉,你这般闹腾,将来,木家猪圈里喂不了猪,你信不信木久承会带了他儿子打上门去。” 李婶子不愧是老江湖了,骂起杨李氏来,那是杠杠的:“呸,还外孙子呢,有你这么当外婆的么?连我这个外人都瞧不顺眼了,还想闹还是咋地?谁又瞧不清楚你那点小心思?要不,你帮你外孙子年年都出了那束修钱,横竖你杨家还是能拿出这钱财的。” 杨李氏闻言,缩了缩自个儿脖子,她要真应下这事,莫说杨老木匠会如何暴燥,估摸着她的两个儿子都不会给她好脸色呢。 木永为也在一旁道:“外婆,我觉得李婶子说的主意很不错,横竖我很讨厌天天背着个篓子,顶着大太阳出门打猪草的,我若不打猪草,就可以多出些空闲念书,还能跟着小伙伴们上树掏鸟窝,下河去摸鱼,现如今,即要打猪草,又要念书的,两头忙得紧,我着实好久不曾出门耍耍了。” “好外婆,平日您不是总说疼我么,要不,您这回还疼疼我?” 杨李氏再糊涂,也不可能真应下此事。 “那啥,外婆不过是听说你家今日吃好菜,你那后娘又是个利害的,怕你吃亏呢,外婆这才特意上门看看的,我刚才那般一闹,也不过是想试探试探那臭婆娘的。” 木梨闻言气极,怒道:“好一个杨老婆子,你这张嘴当真会说,上下嘴皮子一碰,活的能被你气死,死的能被你咒活,什么叫后娘是个利害的,你是瞧见了,还是有证据可以证明,我们看到你就讨厌的紧,又怎可能成日跟你混一起,你连啥都不清楚,就在这里挑拔事非,也不怕你死后,会下拔舌地狱,也对,像你这种不积口德的人,估摸着拔舌地狱都洗不清你的口业。” 木梨动起怒来,那是相当可怕的。 李婶子在一旁笑着拂掌道:“哎,杨老婆子,你就不怕你下辈子投胎,会少根舌头吗?” 杨李氏没从两人这里讨到好,心里的气不打一处出。 木永为不想看到她在这里继续闹,他自念书多了后,渐渐也明白一些道理了,像他外婆这般撒泼,着实很丢脸的。 “外婆,你可吃过饭了?” 他想,到底是亲外婆,如今家里正吃着饭,他不好直言将她请出去。 木梨不愿意,她一点都不想再见到杨李氏:“管她吃没吃过,难不成,杨家真的穷得揭不开锅了?连饭都要打发她出来讨。” “哥哥,她刚才说那么多膈应我跟娘的话,她若继续待这里,莫说我了,这一屋子的人,只怕都要被她恶心的吃不下,今日本就是爹爹借着以往的人情,这才说动这些人来帮忙的,你打算坏了爹爹的一番心血么?” “这?”木永为为难了。 杨李氏不敢再大声嚎,但她却是不怕木梨的。 眼神阴狠地刺向她,又小声骂道:“跟你娘那个勾栏院出来的没两样,一张死狐媚子脸,我可告诉你个死丫头,你若敢打我乖外孙的主意,看我不撕烂你那张会勾人的脸。” 木梨气极,木永为也觉得自家外婆这话说太过了。 “外婆,我去拿碗给您盛点饭菜,您吃完了赶紧回去可好?” “木永为,我说了,不给她吃。”木梨大怒,她的犟脾气上来了。 “不给,就是不给。” 她跑过去,挡在木永为身前。 木永为也有些上火了,咬牙道:“那是我亲外婆。” 木梨又骂:“说你是个榆木脑袋,你还不信,她若真对你好,会成日想着法子从爹身上刮铜板子,你莫要忘了,你是木家正儿八经的嫡孙,放着自家爷、奶不孝敬,却去供着一个不要脸的。” 木永为肝火大动,怒道:“木梨!她是我亲外婆,亲的,你晓不晓得。” “我晓得又如何,又不是我亲外婆,不对,那边那个,我也不想认的。”木梨仰头,凶巴巴的瞪着一双漂亮的柳叶眼。 “即是亲的,给她一碗饭菜又如何?”木永为真的很想撬开她的小脑瓜子,看看她里头到底在想啥。 “不如何,我就是不想给她吃,凭啥她骂了我跟我娘,还要将我娘做的可口饭菜给她吃?你是不是存了心思,想气死我跟我娘,你以为,气死我俩了,你就不会有后娘了?你以为,你爹不会再继弦了?你以为,再后娶的,又能有我娘这般知书达理?怎么可能?” 张玉娘虽在青楼干过,可她的鸨妈有仅留了那么一丢丢良心,至少,是真的想让张玉娘等人能多念的书,能知书达理点。 最好都被那些有钱的老爷们赎身,带回家去。 在青楼鸨妈看来,这是青楼女子最好的归宿。 张玉娘的娘家不得力,靠不上,所以,张玉娘才会那般能忍,她不想自己和木梨流离失所,更不想害了木梨一生。 然而,木久承就那么肯定能再讨到一个更合适的? 木永为沉默不语了。 木梨又道:“你希望你的书不是念到牛肚子里了,更希望你莫要学那些无情无义的小人,拿心跟你调不了心,你若真想出人投地,我今儿把话撂这里,你这样的品性,是走不远的。” 杨李氏听了,气得直跳脚,正想又破口大骂。 木永为转过身来,对杨李氏道:“外婆,要不,您先回家去,过后,我再去看您,您也瞧见了,这一屋子的人,都不想您留这里。” 杨李氏气得出气多,进气儿少。 “乖外孙,你莫要听她的蛊惑,她肯定是使了妖法的,对,就是妖法,不然,好好的一个小姑娘家家,怎生的跟个狐狸精似的。” 李婶子看不下去了:“我说杨老婆子,你欺负个小姑娘真算不得本事,人家反驳的很有道理,你不要脸没关系,要不,我回头,让我当家的将今日发生的事,去说给你当家的听听,请他评个理?好歹这木家,也只是你前女婿家,你怎么教你这外孙子,大家伙儿管不着,只不过,你趁木秀才不在家,就想欺负他的娘子,我们却是不依的。” 张玉娘此时到底已经没忍住了。 从里头走出来,伸手捋了捋自个儿的头发。 往那台阶上一站,颇有些盛气凌人。 第八十九章 很有职业操守哦 但见她双手岔腰,冲杨李氏媚眼一抛,笑的那叫一个迷人心志,她好看的小嘴一勾,道:“我还就是让我当家的,对我着迷的不行,你不过是个外姓老婆子罢了,又与你何干?我的那公公、婆婆都不曾说过我什么呢,你个外姓婆子到为此操碎了心,说真的,等你家四闺女回来后,你让她来我家,我到想同她一比高下,听说,你家四闺女勾人的本事尚可,不如,我同她比划比划。” 张玉娘这一招使出来,连李婶子都瞧得入迷了,后听她说了这番话才惊醒过来,暗道,难怪她当年能得鸨妈看重,要不是早早将木梨生下来了,只怕,那青楼头牌的名头,是要被她收入禳中的。 张玉娘并不在意别人怎么样,她笑得很恣意。 “死婆子,你以为,你四闺女干的那点破事,这附近十里八乡无人知么,你比我那鸨妈还不如呢,整个一个拉皮条的,为了银子,啥事做不出来?” 杨李氏又惊又疑,她完全想不通,张玉娘这死泼妇,是怎么知道这事的。 “嘿,是不是很好奇,我是怎么晓得的?我还偏不告诉你,这世上,哪有什么不透风的墙,若是杨老木匠晓得了,他的小儿子不是亲生的,你说,他会不会在暴怒之下,把你给活活打死啊?像你这种不守妇道的人,死了也就死了,你娘家报官也无用,对了,你都一把年纪了,你爹娘早就成了一把白骨了吧,都说,爹娘在,家就在,爹娘不在,这家自然也就不在了,你说,你的兄弟姐妹会肯为你出头么?谁轻易又肯去得罪那父母官呢?” 张玉娘一顿话连打带削的。 叫杨李氏无法反驳。 木永为听得心中生出许多疑云,想问问张玉娘,可又觉得眼下开口会很不妥。 遂,他只得先半推半劝的,将杨李氏送出院外。 “外婆,您且先回去吧,不然,惹恼了那些人,没准儿会真的传到外公耳中的。” 杨李氏顿时被惊醒,忙拉住木永为的手,紧张地道:“你莫要听你后娘的,她巴不得你跟我们这边断了关系呢,你把我们气坏了,你再吃什么亏,我们是不可能再帮你的,到时,岂不是上了她的当,反叫她称心如意,她那时再想捏住你,就跟捏一只蚂蚁有什么区别。” “可是,刚才我明明听到......”木永为想问自己娘亲的事,还有,小舅舅真不是外公亲生的吗? “你这孩子,咋听不进去我说的话呢,我都说了,她那是胡说八道的,你莫要上当才是真的,不然,反而落了她的圈套。” 杨李氏说到这儿,又恨恨地道:“我就晓得,她那样在青楼里睡过不知多少男人的贱货,心里鬼得很,一肚子坏水,呸!” 她狠狠地冲木家院门口啐了一口。 又骂道:“老娘咒她呢,早晚会倒大霉。” 木永为无语,他外婆难不成忘了? “外婆,那是我家。” “哦,外婆的记心不大好了,算了,我只是盼着那两个死女人早晚会被人操死。” 对于杨李氏即粗俗又恶毒的话语,木永为已经心里厌烦的紧。 他想了想,道:“外婆,后娘她......其实,人并不坏的,妹妹也......” 杨李氏立马炸毛了,伸手拧他的耳朵,骂道:“咋地了,你娘才离开你没几年,你就想认那妖妇做亲娘了,外婆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人心隔肚皮,一个带着拖油瓶进门的,心眼能好到哪里去,她不晓得为自己的亲闺女打算?你还真信了她的话?妹妹,呸,你给外婆记住了,你娘就生了你这么个宝贝疙瘩,她在外头一年到头辛辛苦苦容易吗?还不是为你将来打算?” “外孙子,你要记住了,那两个死女人,没一个安了好心的。” 木永为觉得,他若不说是,他外婆没准儿还会站这里,一直唠叨到天黑。 难得,他肯开动脑子,说了不少软和话,这才劝得杨李氏走了。 杨李氏前脚走了,木永为心里急啊,快步朝家里走去。 也不知那盘子青辣椒炒拆骨肉还有没有。 才进院子里,木梨叫住他。 冲他冷冷一笑,道:“木永为,我跟我娘可是真没安好心的,就想算计着你跟你爹兜里的钱财,哦,好大的本事呢,能叫我跟我娘都惦记上。” 木永为晓得她肯定是偷听了,上前伸出右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顶,笑骂道:“小丫头片子,到是挺牙尖嘴利的。” 说完,他转身往灶屋行去。 木梨在后面追上来,问他:“你外婆没准儿说中了呢?你就不怕么?” 木永为转过身来,木梨不防,一下子冲到他怀里。 木永为的嘴角越发上扬的利害,屈指轻弹她的脑门:“我可不想再被你骂,说我长了个榆木脑袋,你说的没错,我若真那般不明辨事非,我还入什么仕,光什么宗,耀什么祖?” “你不信?”木梨眨巴眨巴着好看的柳叶眼。 木永为从来没发现,她的眼睛竟如此好看,好像里头盛满了漂亮的小星星。 “干啥要信,我外婆只是怕我被你们抢走罢了,放心吧,对了,你刚才叫我什么来着?” 木永为反应过来后,怒了:“都说了叫哥哥的,木梨,你个臭丫头,又不信守承诺了。” 木梨尴尬地笑笑,吐了吐小舌头,将自己手里的饭碗举到他跟前,撒娇道:“哥哥,哥哥,这回满意了吧,莫要生气了嘛。” “我干啥不生气?你都不认我这个哥哥了。” 木永为的短板是什么? 记吃不记打。 木梨继续跟他撒娇:“哥哥,你怎能这么说话,太伤我心了,你瞧瞧,这碗里的青辣椒炒拆骨肉,我特意趁大人们不注意时,偷偷藏起来的,就是怕哥哥吃不饱嘛。” “你!”木永为瞪大眼,伸手指着她。 随即,伸手一把勾住木梨的小脖子,嘻笑着道:“不愧是我妹妹呢,晓得哥哥爱吃这个。” “不过,你是怎么在娘和李婶子的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的?” 木梨仰头,笑得越发朗月清风。 “我在灶前烧火,趁两人不注意先将碗藏了起来,后来,两人忙着准备另几样菜,那盆子拆骨肉就搁在灶台上保温着,我趁机扒拉了几大筷子。” 第九十章 居然宠她了 说到这儿,她又俏皮地笑了。 “娘肯定瞧出来了的,因为,我没来得及将那扒出来的缺口抚平。” 木永为听后,觉得自己多亏没听外婆的话。 若是心下猜疑木梨跟张玉娘,只怕,家中又要生出一场祸事来。 “我喜欢吃青辣椒。” 他觉得木梨太瘦了,刚才手搂着她小脖子,感觉太过纤细,以至于,他不敢用太大力,生怕一不小心,就将她的小脖子给弄断了。 木梨睁圆了好看的柳叶眼,不确定地问:“你怎会不爱吃拆骨肉,你不是最爱吃肉的吗?” 木永为嘻笑,伸手拍拍自个儿肚皮,答道:“最近,家里伙食一直不错,我肚里存了不少油水,如今,也没以往那么爱吃肉了,你多吃点吧,不然,留一点又不够下顿吃,而且,天气越发热的利害,放到明日中午再吃,只怕要馊的。” “真的?你莫要糊弄我。”木梨将信将疑。 “小丫头,年纪小,心眼到是挺多的,我糊弄你,我能得什么好处?” 木梨想想,觉得他说的甚是有理。 她悄悄留下的肉菜,木永为只吃了几小块肉,余下的青椒,尽数祭了他的五脏庙,木梨也因此多吃了不少肉。 一张小嘴吃得油光雪亮的,木永为觉得,自家妹妹一张小油嘴,咋瞧上去是那么好看呢?! 今日因杨李氏大闹一通,大家伙的心里都不痛快了,想着这事不好,便商量了一下,说是下午不动工了,明儿早上,大家伙早点来,继续帮木秀才家干完这活。 张玉娘对此道了谢,到底是要花大价钱的事,也不敢不信这个邪。 只是心里依旧有点不痛快。 午饭后,大家伙各自散去。 她惊讶地发现,木永为竟然主动收拾桌上的碗筷,还将想帮忙的木梨赶去一边,嫌她碍手碍脚,到不如他一个人干来的快。 李婶子同张玉娘坐在台阶上,看着张玉娘分拆丝线。 “哎,玉娘,我怎么瞧着永为这孩子,像是学好了不少呢?” 张玉娘笑了。 “他呀,在我们这个家里,最怕的却不是我同当家的。” “不怕你们两个?那他咱学好了这许多,不但每日出门打猪草,回来剁猪草,听你闺女说,连喂猪一事,他都主动揽过去了,我想了想,反正那银子也是要用他身上的,他这般勤快也说的过去,只是,我刚才瞧着,他到是很疼你闺女,虽说嘴巴上说着嫌弃她的话,却是怕她累着了呢。” 张玉娘点头,笑道:“我没告诉你,在这家里啊,他最怕的却是我家闺女,也不知她用了啥法子,总能将他给治住。” “哎,小孩子家家的,都能玩得来一些,或许,你闺女能跟他说的通,所以,他才会听你闺女的劝。” 张玉娘也觉得,只有这么一个理由能说的通。 “哎,你这是绣幔头么?我听梨儿说,你最近一天,总要抽大半日做绣活,她很担心你的眼睛呢。” 张玉娘笑答:“无事的,我不过是绣上大半日,天暗下来之前,就不做了,坏不了眼睛,最坏眼晴的时候,却是挑灯夜绣,我才不会那么傻。” 李婶子又道:“听说,明儿村里的木匠要上门来给打绣花架子?我先前还担心来着,怕杨李氏晓得了,才上门来闹的。” “她不晓得这事,又不是一个村的,干啥她打了我的脸,我还要求上门去送银钱?” 张玉娘讨厌死杨李氏了。 李婶子见她又要生气了,便不再说杨家的事。 “对了,这猪圈,明日再干半天就能做好,我等下帮你把猪下水都清洗干净,你会做卤味么,去买点卤料回来做成卤猪下水,省事又好吃呢。” 张玉娘笑道:“这有何难的,我晓的怎么做。” 李婶子叹了口气,说道:“为何做女子就这般命苦呢,你这般能干,却还要背上那样的骂名,要我说,十指尖尖都不一样长,人无完人,你莫要太钻牛角尖,这日子能过得去就行,他即便偏心木永为多点,说到底,这孩子终归是他的长子,又是男丁。” 自古重男轻女,在哪个朝代都没有变过。 张玉娘即便有时同木久承闹得不痛快,可她的日子,相比村里其她女人而言,还是要好过很多。 “嫂子,多谢你的好意,我也没打算与他反目,谁家还不是一地鸡毛的,只是看个人能不能忍了。” “要我说,你就该忍着,这猪圈盖起来后,再养几头猪,你家的好日子,指日可待呢。” 李婶子还不晓得,木家四人,唯有木永为只会吃,不会赚。 张玉娘想着明年一开春,要花销不少,便道:“说起这猪圈的事,如今猪圈快弄好了,也不知谁家有没有夏猪,要不,咱们买六头夏猪回来?” “啊?养夏猪,可是天气热起来,猪不怎么吃食的。”李婶子又道:“你没正儿八经的养过猪,不晓得,猪也怕热的。” 张玉娘笑答:“我原本是听你的,想抓两只秋猪崽养着,可我家闺女说,她看的一本书上,说是有什么养夏猪的法子,不用担心夏猪吃不下东西的。” 张玉娘没说,她家闺女非闹着将猪圈盖的比一般的大一番,一侧铺的还是青石板,另一侧铺的是木板。 就是为了一侧养夏猪,一侧养秋猪崽。 “真能行?” 李婶将信将疑。 张玉娘却是信自家闺女的。 反正,就算花点钱买了小猪崽,即便全养不好,也不会赔本的。 “横竖小的也没关系,反正,不会赔本,今年冬上就卖了,少赚点就是了。” 李婶子觉得这样也行。 木永为因为张玉娘那天骂杨李氏的话,心里一直扎了根刺。 他总觉的张玉娘不像是说假话。 下午的时候,他趁着木梨正在教那三个识字的功夫,木永为心里打着鼓,慢吞吞的往张玉娘跟前挪。 张玉娘眼角余光瞟到他,假装不知,继续做着手中的针线活。 木永为到底还是移到她跟前了,低垂着头,有点不好意思地扯着自己的衣袖。 张玉娘瞧得直皱眉,最终看不过眼了,只得先开口:“你再扯那衣袖,仔细又将衣袖给扯坏了,我最近忙得紧,可没闲功夫帮你缝补衣袖的。” 木永为因为她的话,反而不紧张了。 他问张玉娘,先前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张玉娘糊弄他:“我今日说的话老多了,你指的是哪一句。” 第九十一章 到底真相是啥 木永为问不出口了,在那里纠结了半天,最后话到喉咙里,到底拐了个大弯。 “你说我小舅舅他......” “哦,你说杨来贵啊?就这事也值得你跑来问我?你干啥不自己动动脑子,你那小舅舅的脾性,可是跟你外婆一个样儿,不是亲生的又是什么?” 木永为一回想,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他想明白了,张玉娘这个后娘,先前肯定是话赶话,才故意那般说的。 那说他亲娘的事,肯定也是假的咯。 心里松快的木永为,嘴角挂着笑意,背着竹篓子又出门打猪草去了。 张玉娘望着他的背影,小声嘀咕了一句:“我又没说杨来贵是你外公的亲儿子,你高兴个啥子劲,算了,你娘造的孽我就不提了,省得你心里总扎根刺,你是木家的孩子,自然不必为了杨家的事太过伤脑筋。” 木永为压根儿就没想过,张玉娘竟真的忽悠了他。 杨李氏中午才闹过,杨来贵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带着杨大喜三兄弟继继来上课了。 张玉娘并没有主动同木久承说中午的事。 所以,木久承依旧好心情的给几个小辈上课,又抽查了各人的功课。 少不得,又将木梨称赞一番,对于自家儿子越发长进了,功课做的也越来越认真,木久承心里还是很满意的。 晚饭时,因为中午做拆骨肉,还剩了点煮猪头的肉汤,以及一点很油的菜汤。 这是张玉娘中午特意留出来的,用肉汤做了个咸菜汤,上头搁上葱花,闻着就挺香。 就着菜汤,烧了一大盆子黄瓜,还有一碟子青椒炒酱豆子。 杨来贵拿筷子在里头左翻右翻的,最后不高兴的将筷子往桌上一搁。 “四姐夫,听人说,你家今日吃好菜,怎地连半块肉都没有,莫不是,您不愿意让我同您的侄儿们吃?” 这样的事,张玉娘不能出面顶回去。 木梨坐他对面,冷冷一笑:“爱吃不吃,我家今日是要招待帮忙的那些人,才弄了点发菜,中午都吃完了。” “我说话,要你个小辈儿插嘴,没一点规矩。”杨来贵巴不得木梨跟他斗嘴,他才好在木久承面前,揭开木梨罪恶的嘴脸。 木永为看自家老爹脸色不好看了,忙给木梨夹了一筷子酱豆子,说:“快吃吧。” 他又回头对杨来贵道:“小舅舅,今日我家盖猪圈,小舅舅您怎地不来帮忙呢,不然,您肯定能吃到不少肉菜的。” 木梨憋笑。 木永为的脑子越发空了。 晓得走迂回路线了。 杨来贵一时语塞,他晓得是一回事,但叫他这个懒得要死的来干那体力活,杨来贵才不干,他宁肯在家躺着睡懒觉的。 杨来贵不敢再说什么要好菜的话了,他听木梨刚说了,那猪圈才盖一半,他若想吃肉菜,明日早起来帮忙,还是能吃到肉菜的。 杨来贵宁肯不吃肉菜,他都不愿意来给木家干苦力活的。 两兄妹联手,成功堵住了杨来贵的嘴。 木久承暗中扫了两兄妹一眼,眼角微微上扬。 张玉娘又同木久承提了提买猪崽的事。 木久承沉吟片刻,张玉娘又告诉他,屋后早先种的红薯秧子,已经长大不少,到是可以摘多些叶子喂猪的,又说,这事儿,李家也觉得可行。 “爹,我也觉得可行,虽说每日还是要出门打猪草,但是即便猪再小,到了年底,还是能卖些钱的,半大的猪,有人愿意收,整只卖掉也行的。” 这话,是木梨悄悄告诉他的。 到时,即便猪只有半点大,那也是能卖给那些收猪的。 也有人是愿意收回去再养上几月,长肥了再转手卖掉。 况且,那般大的猪,是不容易得病死的。 “也行,也不拘着只喂草,回头,跟李家那边商量一下,这喂猪用的米糠钱,看如何分摊。” 木久承这话一处,三双眼睛齐刷刷的看着他。 他被瞧的不自在了,摸摸自个儿鼻尖,问:“有什么问题吗?” 张玉娘笑道:“问题大了呢,当家的,你咋会想到,就是......这买米糠,摊钱的事?” 木久承笑答:“你们一个个都干得热火朝天,我好歹也是一家之主,这养猪一事,总要跟别人打听打听,人家说,喂猪要多用米糠拌猪草喂,还有,他们说,红薯喂猪最长膘了,膘好的猪,卖出去价钱也要高不少的。” 说到这儿,他也算回过神来,不由失笑道:“还是娘子会持家,早早就弄了那许多红薯秧子栽下,待到天冷了,没猪草可打,到是可以拿红薯喂猪的,横竖,咱家现在无需顿顿吃红薯的。” 即便一家四口吃米粮,一月要花一百多文买米,木久承现在还是养的起的。 “待秋收后,咱们买些谷子吧,到时和李家说说,谷子多了,可以每月拉一次去镇上磨坊里,也无需再费太多铜板子买米糠的。” 木久承觉得可行。 待两个孩子出去后,他同格玉娘道:“除掉那盖猪圈花的二百文,我手上还有五百文,也不知够不够买猪崽了。” 张玉娘想了想,道:“今日的猪头肉,还有明日待客用的猪下水,都是李家送的,我明日早起,随你一起去镇上买点卤料,明儿中午吃卤水,那一百文钱我还没动,明日买了卤料,这个月的生活开销,应该够用的。” “也不晓得猪崽多少钱一只。” “五百文怕是不够啊。” 木久承有点心烦。 张玉娘不想将自己的私房拿出来用,拿出来了,就收不回的。 木久承这是动了那心思。 张玉娘琢磨了一下,道:“横竖这事要托李家帮忙,到时同她说说,看能不能过几个月再同那卖猪崽的结帐。” 木久承问:“人家肯赊吗?” “怎就不肯了?这年头谁手上有那么多钱,还不都是赊来赊去的。” 木久承点头,即然张玉娘这法子可行,到省却厚着脸皮开口,向张玉娘讨要银子的。 这事儿圆满解决了,却给张玉娘提了个醒儿。 自个儿手里的银子不能久久存放着。 还需尽快花掉才是。 木家一家四口有了盼头,这小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欣欣向荣。 再说杨李氏,尽管她跟木永为再三强调,说张玉娘在说谎。 她哄着木永为回去后,在木家院墙外,一张老脸立马垮下来了,自家四闺女生的好颜色,又是个会来事儿的。 第九十二章 逗她玩了 而她当家的又是个老实巴交的,除了做些辛苦的木匠活之外,再也弄不到多余的钱。 当年,家里虽然勉强过得去,但杨李氏心中一直不踏实,她怕万一杨老木匠走在自个儿前面,可怎么是好? 家里是工籍,又不能出去赚别的钱,没了杨老木匠这棵摇钱树,杨李氏光想想,就晓得自己老了的日子不好过。 再说了,那时,她又是做了奶,又是做外婆的,手里的银钱跟流水似花出去。 杨金婵跟那个柳兰舟勾搭在一起,柳兰舟会来事,一来二去的,用银钱哄住了杨李氏,还让她自愿帮忙隐下不说,竟肯给两人望风。 这事儿做隐蔽,杨老木匠都不晓得,只当自己闺女不争气呢。 今日被张玉娘当众说出来,杨李氏这会儿恨死张玉娘了。 她心中竟渐渐生出一丝歹毒心思。 只不过还没寻到好机会。 翌日一早,张玉娘随木久承出门去镇上买卤料,交待木永为看好木梨,在她没回来之前,两人哪里都不许去。 木梨却是将话反过来听的,自家娘亲多半是要自己看管好木永为,省得他又跑去杨家,被那些人撺掇着学坏。 “哎,哥哥,娘让我看住你呢,你想去你外婆家么?” 木永为一瞧,就知道她小肚子里揣了坏水。 大为警惕,问:“你想干啥?” “不是啊,我就觉得吧,你外婆会不会记恨上我跟我娘啊?要不,你再去杨家哄哄你外婆?” 木永为心里直打鼓,伸手给她个摸头杀。 “乖,我不上你当的。” 给他死了这条贼心。 木梨见这计不凑效,也晓得木永为是真的渐渐明事理了。 “哎,哥哥,咱家的树上的这个梨子快熟了吧,我瞧着这皮都从青色转深棕色了。” 木永为轻轻抿嘴一笑。 “你晓得这梨子叫什么吗?” “叫什么?”前世,木梨见过不少梨子,唯独这种颜色的没见过。 “木梨!” “哎,哥哥,你叫我干啥,我就在你边上。”木梨不解。 木永为越发笑得犯贱。 “木梨。” 木梨生气,嘟着水嫩嫩的小嘴,道:“行了,别叫了,你到底告不告诉我,这梨子叫啥。” “木梨啊!”木永为当真欠揍。 木梨真生气了,追着他满院子撵。 李婶子上门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两兄妹闹成一团。 她不由会心一笑。 “梨儿,你干啥这般生气,你哥哥都被你捶得利害了。” 木梨生气道:“还不是他,说要告诉我这梨树上结的梨子叫什么,他偏不说,还一个劲儿的唤我名字。” 李婶子闻言哈哈大笑,李翠花在后头探出小脑瓜子来,答:“木梨啊。” 木梨瞪眼,问:“你也叫我?” 李婶子瞧她那可爱样儿,笑的眼泪水都快出来了。 “傻子,你叫木梨,这树上结的梨子也叫木梨,大热天能吃的,不用等到秋收后,而且,这时节就唯独只有这种果子有卖。” 木梨捂脸,扭头忿忿地瞪向木永为。 “哥哥,你是不是又皮痒了。” 木永为挠挠后脑勺,说:“我突然想起来了,爹爹昨晚布下的功课,还有一点没背完,我得去翻翻书背熟了,免得他回来考我功课,我背不出来,可是要吃竹条小炒肉的。” 他边说已边朝东厢房跑去。 木梨气得直跺小脚。 李婶子笑站着搂了她拉着李翠花去了灶屋那边。 说是今儿给她带了炸花生米呢。 李翠花早馋的不行,又不肯吃独食,遂,缠着李婶子早点过来了。 猪圈这日中午前盖好了。 说好的只盖六头猪能待的地方,愣是被这伙人盖成了能养十二头猪的。 木梨从他们的对话中琢磨出一点意思。 一个,大家还是很敬重木久承这个秀才老爷的,来帮忙的都承过他的恩惠。 另一个,张玉娘和李婶折腾的饭菜可口不说,那么一大盆肉菜,着实叫大伙儿心里很高兴。 得了好处的大家伙,自然就想帮她家把猪圈盖得结结实实不说,还给扩大了一番。 一半猪圈是铺的青石板,一半猪圈是铺的木板,木板下方是做支起来有半尺高,下方又铺了青石板,说是这样方便冲洗猪圈,尤其是大夏天,若不时常冲洗,那个酸臭味儿,可是很销魂的。 猪圈盖好了,帮忙钉板子的那个木匠花了一日,就给做好了绣花架子,张玉娘有意留饭,木匠不愿,他说收工的早,就不在木家吃晚饭了。 如此,又过了大抵十天左右,李屠户打听到一家的小猪崽可以卖了,二话不说,直接帮忙赊了帐,将六只小猪崽给带回来了。 李屠户是直接找上木久承说话的,告诉他,猪崽钱,秋收前给那户人家就可以。 六只猪崽十五斤一只,每只三百文,一共花了一两八钱。 对于月俸五百文的木久承来说,这欠债并不算太多。 连同早年欠下的债,要不了几月,都能还清的。 任什么样的猪崽,都逃不过李屠户的火眼金睛,他抓回来的猪崽尤其活泼,喂起猪食来,那叫一个抢得欢快。 而喂这六只猪崽的事,就落到了李婶和李翠花的身上。 两家凑钱买了些米糠,因怕外人发现不对劲,煮猪食的事,依旧还是搁在木家,柴火由李翠花和木永为负责捡,李婶子每日从自家菜园那边穿过来,到也方便的很。 本来这事儿,要摊到木梨头上的,木永为说了,一家出一个刚好。 况且,他是男子力气又大,本就捡的比小姑娘多的。 有木梨没木梨,都没啥区别。 李婶子听说后,直赞木永为是个懂事的,又觉得到底还是能用真心换到真心的。 张玉娘见了,只是捂嘴轻笑。 却是许了木永为,说是今年那些猪崽若能卖掉换银钱,她便给他扯一身好料子,做两身学子服。 木永为身为读书人,真的真的很想有两套学子服的。 他觉得吧,穿了学子服走在外面,走起路来是脚下生风的那种。 自此,木家又恢复了平静。 木梨每日跟着张玉娘、千金系统学习针法,然后,再去教张夏花、张秋花两姐妹。 张水牛一家子,因为两姐妹,边学边挣钱,渐渐的,家里的日子也好过点了,严金菊听说木永为对木梨很不错后,每日总抽些功夫,帮木永为打一篓子猪草送过来。 木永为管着的那头猪,因为吃食多了一番,即便天气越发热气来,可那胖胖的肉肉的身子,就跟吹气球似的撑大了。 第九十三章 日子过得人模狗样了 木永为感觉,他现在的日子过得,那叫一个人模狗样的。 杨家那边,他也越发去的少了。 如此,又过了些日子,张玉娘一日站在梨树下发愁。 木梨见了,过去问她:“娘,您在梨树下站了老半天了,干啥呢?” 张玉娘伸手比比树高,又比了比自个儿玲珑小身板,道:“这树有点太高啊。” 木梨看看树上的梨子,转了转眼珠子。 “娘可是为树上的梨子发愁?” “每年这个时候,正是木梨上市的时候,咱家这棵梨树,总能结不少梨子,往年能养咱一家子,它却是有一半的功劳,甜瓜、菜瓜还没有上市,只有木梨这一种水果,正是能卖个好价钱的时候。” 木梨又问:“这一树梨子,往年能卖多少钱啊?” “收成好的时候,一年能卖差不多八、九百文,若是差一点,也能有四、五百文,不过,果树这种东西,都是一年收成好,一年收成差的。” 千金系统给木梨及时补课,那是因为果树结果多的那年,吸了太多养分,所以,第二年养分太少,结的果子自然就少了。 “要不,今年的梨子咱家不卖了,留着吃?”张玉娘手里有钱了,硬气不少。 “娘,留点,再卖掉点吧,家里的外债还没还完,又欠下一大笔的。” 木梨是怕木久承心里会有意见。 到底这原本就是木家之物。 张玉娘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卖掉。 “后日,该轮到你爹爹沐修了,我让他后日摘下来,拿去镇上卖,又或是让他问问,看谁家要这梨子。” 张玉娘总是在不经意间,将木久承从不食人间烟火拖入到万丈红尘中。 木梨笑得眉眼弯弯,总觉得这是好事。 六月里,天气一日热过一日,连知了叫起来都有气无力的。 木家院子里的那棵梨树,越发郁郁葱葱了,深棕色的大梨子缀满枝头,淡淡的梨香,勾得人食欲大动。 木永为站在梨树下,悄悄的咽着口水。 他偷听到,张玉娘跟木梨的对话,心里盘算着,自己今年能分到几个梨子。 每年,也就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能难得吃上两口水果的。 木梨瞧见他那馋样,笑得不行。 央了张玉娘同意后,她跑去梨树下,道:“哥哥,娘同意了,让摘两梨子吃。” 木永为心里大大的失望,两个,哪里够吃。 “只摘两个么?不知为何,今年的梨不但长得个儿大,还很多,要不要多摘两个?” 木梨闻言,点头:“横竖娘同意了,要不,我们先打一篮子自己吃?” 木永为的眼睛,瞬间被点亮。 “这可是你的主意,爹爹若问起来,你不能叫我一个人背黑锅。” 木梨黑脸,问:“你不打算吃么?还是不是男人咯?” 木永为一听,为难了,纠结不过一秒,便同意了。 横竖他皮厚实着呢,挨顿打,换来一顿好吃的,到也划算。 再瞧瞧木梨那瘦弱的样子,挨打了,不晓得会不会又病倒呢。 怎么想,他都觉得自己被打最划算。 院子里,木梨看他摘的都是大个的,接住后放鼻下闻了闻,果然有股淡淡的香甜味儿。 她拿着梨子咯咯直笑,木永为被她的好心情感染了。 心里如同有数万只蜜蜂在翩翩起舞。 摘了一篮梨子,张玉娘却从中拿了五个,让木梨送去李家了。 回来的时候,她拎了一只猪心。 木梨交给张玉娘,让她做了中午吃。 张玉娘笑说,两人的爹爹又要高兴了。 她每日需给木久承送饭,饭里时常能见到荤腥,木久承在同僚们面前,就越发有面子了。 他心情好了,自然,待张玉娘和木梨,就越发顺眼了。 木梨不在意这个,木家的午饭,总比旁人家的要早小半个时辰。 她吃过午饭后,她的小伙伴们还没来,今日许是太高兴了,她一时睡不着。 便去找离方了。 只是,离方家的门虚掩着,连那只土狗子都不在。 木梨挠挠后脑勺,莫不是又出远门了。 她回去的时候,张夏花等人都在。 木永为竟然肯削了两个梨,切成一瓣瓣的放在碗里,让她们拿了吃。 摘的梨不多,他舍不得给她们吃太多。 但不给,他又担心木梨会更大方的一人给一个。 木梨见了只抿嘴轻笑,到也不曾戳穿他的小心思。 张玉娘回来的时候,木梨已经在教三人识字了。 木永为瞧着有趣,也凑个热闹,为三人解释那几个字的意思。 到有些抢木梨饭碗的意思。 木梨见她回来,忙迎上去接过她手里的小竹篮,问:“娘,可是热坏了?快些进屋坐着,我给您弄了碗凉茶搁井里镇着,这就去给您取来。” 张玉娘拿帕子拭拭汗,身上出了一身汗,着实叫她难受得紧,又不好这时烧水洗澡,怕传出去被人说闲话。 自家闺女的这一片孝心,到也消去她心里的不少躁热。 吃过凉茶,张玉娘才冲木永为大喊:“我刚给你们爹去送饭,他说,有户人家明日的正酒,他不得空,今日晚上的酒宴,你爹会去,你若想去,下晌的时候,你早点去镇上私塾等着,让你爹带你去,我已同他说过了。” 而明日中午的正酒,因木久承要去私塾教书,便让张玉娘带着木梨去。 “明儿中午,我和梨儿不在家,你自个儿弄点吃的吧,我刚从镇上割了一两肉回来,你明日中午自个儿做了吃,晓得不?” 木永为应了,又问:“那爹爹呢?” “不用管他,山长让他明日中午去他家吃饭。” 木永为心里还是蛮高兴的。 木久承的朋友,要么是乡绅,要么是富户,穷的么,只有同村的有来往。 所以,木永为很喜欢跟木久承出门的。 因为这事,木永为干起活来越发有动力了,原本严金菊已经打了一篓子草,让张夏花背来了,他说,明儿要看家,便又去打了两篓子猪草,准备明日喂猪用。 张玉娘只叮嘱他早点回来,莫要误了时辰。 木永为满口答应了。 第二日,张玉娘给木梨穿了那套新做的衣裙。 好在是薄薄的细棉料子,到比她身上现在穿的粗布料子舒服很多了。 “娘,我喜欢这样的料子做的衣衫,穿了没之前那么热,透风着呢。” 张玉娘笑的越发开心,道:“待娘绣好这个幔头,就给我家闺女扯一身好料子再做一套。” 第九十四章 梨被偷了 木梨答:“不了,我也就说说,以后家里的钱宽松了些再做吧,不然,娘给我做了,不给家里其他人做,很说不过去的。” 张玉娘笑着轻点她脑门子,道:“机灵鬼,的确,给你做了,不给木永为做,你爹只怕心里要多想的,到底不是我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呢,一个不小心,就要落一身埋怨。” 木梨笑而不语。 过了半晌,才道:“以后家里好起来了,这些都不是事儿。” 这话,张玉娘爱听。 两人收拾妥当,张玉娘难得穿了一身五成新的衣裙,又捡了一对小银耳朵戴了,再寻了一根银簪子挽了长发。 不过略略一收拾,她的颜值又拉大了几分。 “娘,您干啥不多戴两个。” 张玉娘透过窗子看了外头一眼,木永为在梨树下背书呢。 “不能,这两件你爹是晓得的。” 藏起来没露白的,都是木久承不晓得的。 张玉娘伸手摸摸她的脑顶,道:“他想给你哥哥多留点钱财,我又何曾没这打算,终归,你才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放着你不疼,一门心思只去疼那个,我这不是脑子给门夹了么。” 到底是后娘,是有很大区别的。 “他怎样做,我不管,横竖我的小棉袄是个聪明的,又会赚钱,娘啊,就冲着这个,也是有盼头的。” 说得好像她自个儿不能赚大钱似的。 木梨伸手搂住她胳膊,拿小脸蹭蹭。 “娘在我心里,是最最要紧的,然后,才是爹和哥哥,他们待我好,我也会待他们好的。” 张玉娘笑了。 她到没说木梨这样想要不得。 张玉娘虽有私心,但更希望木梨能好好的与那两人相处。 眼看时辰不早了,张玉娘这才带着木梨出门了。 “永为,肉在井里镇着,够你一人吃了,我带梨儿去坐席吃酒了,你要好好看家,莫要到处乱跑,家里大人不在,更不许去水边玩耍,晓得吗?” 木永为不喜欢她唠叨个没完,忙催了两人赶紧出门。 家里人都出去了,一时冷清了不少。 木永为先是丢下课本,跑去削了一只梨,边吃边又坐回梨树下看书。 手里的梨吃完了,他又坐不住了,跑去将猪草剁了,再煮了猪食喂猪。 活干完了,他更觉无聊了。 木梨不在,他连书本都不想碰了。 正坐在台阶上抠脚丫子呢,村里的小伙伴们听说他在家,结伴摸上门来。 说是喊了他一块儿去村头的河里摸鱼。 木永为一听说,有八、九个小伙伴呢,提议找个小点的沟渠,将两段堵了,舀空中间的水,就能摸鱼了。 这法子不是第一回干了,小伙伴们一听,立马拍板同意了。 于是,放飞自我的木永为,完全忘了张玉娘的交待。 更不知家中还藏了银子,和值钱的头面首饰。 木永为心挺大的,将家里的大门关上,又将院门带上,拿草在门环上一栓,表示家里没人,这就完事了。 乡下人穷,买不起锁,再说了,家里也没有值钱的玩意儿,都是这么弄的,他这样弄,并不奇怪。 木永为很欢脱,没有大人约束,当真是自在的不行。 他心里盘算好了,一直玩,一直玩,等张玉娘和木梨快回家了,他再回去。 反正这会儿,他还饱得很。 乡下人办酒席,有钱点的人家,桌面上的荤菜足,油水够,主家为了显得自家很大方,吃剩下的菜,也是要分食给众多来吃酒的亲朋好友们带回去。 张玉娘分得了一个鸡腿,还有两块猪蹄子。 对方是瞧在木久承的面子上,多给的两块猪蹄子。 张玉娘拿荷叶包好,交给木梨拿着。 母女俩心情很不错的回到家。 看到院门虚掩,张玉娘松了一口气:“看来,永为还是晓得事的,家里无人,到也能耐住性子不往外跑。” 木梨将信将疑。 张玉娘推门同她一起入内。 “娘,咱家院里怎地如此乱?” 木梨望着地上那落了一地的残枝败叶,心里涌起很不好的想法,忙抬眼往梨树上看去。 满满的梨子哪里还有影儿,莫说那大个的了,连梨崽子都没剩一个。 张玉娘只觉眼前一黑,踉跄两步。 “木永为这个皮痒了的呢,老娘还说他老实不少了,原来,全他娘的装的。” 张玉娘发飙了。 她认为,是木永为的劣根性藏不住了,这是偷了家里的梨拿去卖了? 木梨忙道:“娘,先莫要这样说,我觉得哥哥不大可能会干这事。” “屁,老娘就生了你这么一个闺女,莫要认贼当兄长。”张玉娘气得快发疯了,这一树梨,她已惦记许久了。 木梨伸手摸摸鼻子,又劝:“娘,不就是丢了一树梨么,不值当这么生气,若真是哥哥偷的,还有爹在呢,早晚会揍得他连爹娘都不认得。” 张玉娘被她的话给逗笑了,想想,自己生哪门子气啊,这事儿,有木久承发火的时候。 “算了,老娘不管他,横竖我也不敢管的。” 张玉娘本想打扫一下院子,后想了想,将手里的大竹扫把一丢。 “不扫了,就这样,让你爹回来瞧瞧是怎么回事。” 她怕木久承误会,是自己和木梨私吞了这笔钱。 半路搭伙的,在钱方面总会多些小心思。 木梨不掺和进去,即然张玉妨说了,她便丢开不管。 跑去房里小睡一会儿,今日木家出门吃酒,昨儿便告诉了张秋花等人,让她们今日不必来。 到了傍晚,张玉娘去做饭,发现吊井里的那一两肉竟然没动。 她的心里越发来火了。 不晓得木永为拿梨换钱后,会不会在外头花掉,又猜木久承顶了天只会打他一顿罢了,花了钱也就花了,而欠下的债,还需她和木久承一起还。 因此,她的心里越发烦的不行。 木久承回来时,就看到张玉娘紧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从井边水桶里取出个小碗。 里头装了一小块猪肉。 他惊讶地问:“你这是怎么了,谁又惹你生气了?永为到是个孝顺的好孩子,舍不得吃呢,想留着晚上一家人一起吃。” 张玉娘重重一哼,扭头往灶屋里行去,不想理木久承。 木久承发现自家院子里乱糟糟的,再瞧梨树上,哪里还有一只梨子。 他忙屁颠屁颠的追进灶屋里。 一脸笑意地问她:“玉娘,不是说我明儿沐休,让我来摘梨好了,你干啥要自己辛苦呢。” 第九十五章 人不见了 张玉娘忙着手上的事,头都不抬的呛他:“什么心疼我,要我瞧着,你是怕我私吞了一部分铜板子吧。” 木久承的态度极好,忙道:“这是什么话,我是真怕你从梯子上掉下来,再说了,梨子那么大一个,一篮子要有二三十斤重呢,你哪里能拎得动。” 他伸手轻揉她的腰,又道:“累了一天,可是觉得腰发酸了,我来给你揉揉,晚上随便做点,等下我给你烧火,吃过饭你同梨儿早点歇下,剩下的让永为来做。” 张玉娘冷哼,依旧板着脸。 木久承觉得奇怪,他今日出门,到现在才见到张玉娘,不可能惹她生气。 他又小心翼翼的问:“可是永为这孩子又淘气了,惹你生气了?待他回来,看我不狠狠地揍他一顿,你消消气呗。” 张玉娘继续冷笑,说道:“别,你这话可不能这般往外丢,不知情的,还以为我这个做后娘的难为他呢,还有,莫要说什么我辛苦的事,我好的很,那树上的梨子,也不得我同梨儿摘的。” 说完,她走到灶屋门口,冲西厢房那边喊:“乖闺女,快些出来给娘烧火。” 木梨在西厢房里答应:“娘,我就来了,爹可曾回来?” “回来了。”张玉娘答了一声,自去准备晚饭。 木久承呆愣在那里,直到木梨站在他跟前,唤了他一声爹爹,他才回过神来。 “梨儿,爹爹问你,咱家树上的梨子不见了?” 木梨扭头看了张玉娘一眼,答道:“我跟娘吃酒回来,瞧见的就是现在这个样子,娘不让我打扫,说是叫爹爹好生瞧瞧。” 说到这儿,她又瞧瞧外头的天色,发现已挺晚了。 再次问张玉娘:“娘,哥哥怎地还没回来?” “问老娘,老娘又去问哪个。”张玉娘说完,很火大的把木水瓢往水缸里一扔。 木梨凭直觉,张玉娘这火不是真的冲她发的,而应该是冲木久承发的。 张玉娘心里不痛快,木久承不敢惹她。 只得小声再问木梨:“你哥哥今日不在家?” 木梨答:“我跟娘出门时在,回来时不在。” 她又伸手指着砧板上的肉,道:“那是我娘昨儿给爹送饭时,买回来的一两肉,本是要哥哥自己中午烧了吃的,结果......” 木久承皱眉:“你说永为不曾在家里吃饭?” 他问这话时,看了张玉娘一眼。 张玉娘不吱声,木梨才点头的。 “可晓得谁偷了梨么?” 木梨摇摇头,心道,若真知道是谁,以张玉娘的性子,那还不得打上门去? 木久承心里也犯嘀咕了,难不成,真是自家儿子这没出息的偷了? 又或者,是他外婆又来说了什么,才叫人将这些梨摘了? 因为他和杨金婵的那些破事,他自觉愧对自己的这个儿子。 所以,但凡涉及到杨家那边,木久承都会退让的。 木梨瞧他脸色变化多端,小心措词,道:“娘原本打算将梨卖了换铜板子,然后拿去还债的。” 木久承原本偏向杨家的心,又不自觉的往张玉娘这边移了移。 “爹晓得了。” 木梨觉得奇怪,木久承怎地一点都不生气? 直到晚饭后,木永为都没回来。 木久承坐不住了,他先去隔壁问问。 他应该是先去的李家。 李婶子听说木永为不见了后,带了李翠花过来。 “木家娘子,不是我说你,虽说是半路搭伙,只是,你还是要去外头帮忙寻一寻的,免得寒了木秀才的心,梨儿交给我好了,我帮你看着,有翠花在呢,可以一起玩。” 张玉娘连忙道了谢,又答:“不是我不愿意,只是我离开,我家闺女没人看顾,你也晓得,咱们这里的邻居都隔的远,家里万一来了小毛贼啥的,还不得吓坏我闺女。” 李婶笑了,催她快些出门。 张玉娘才出了院门往李家这边行来,就听到木久承在后头大声喊她。 她停了脚步,等木久承跑过来。 “可打听到了,刚才李家嫂子来帮忙看顾梨儿,我才得以抽空出来。” 木久承喘着气,连连摇头。 “不曾问到,也不晓得他去哪儿了。” 张玉娘又道:“要不,我们去别的地方寻寻?” “嗯,待他回来后,我定会好好教训他一顿,这孩子年纪越大,越是牛心左怪了。” 张玉娘闻言冷笑,木久承不可能不晓得杨家那边在里头做了手脚。 只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舍不得真的管教木永为罢了。 木永为不见了,张玉娘心里同样着急,只是对于木久承的话,持怀疑态度。 “你莫急,他也是半大不小了,或许是贪玩,去了耍得来的小伙伴家呢。” 木久承一想,这样的事,在乡下很常见。 只得按下心中的焦急,打算和张玉娘再去远一点的村邻那里打听打听。 两人正又准备往村头行去。 谁知,李翠花追了出来。 “婶子,叔叔,我想起一事来了。” 两人停下来,木久承冲上来,弯腰急切地问她:“翠花,快些告诉叔叔,你晓得你永为哥哥去哪儿了?” 李翠花摇头,木久承不由大失所望,正准备转身就走。 又见她脆生生地道:“我瞧见永为哥今儿去西边不远处的沟渠里摸鱼了,还以为婶子和叔叔晓得。” 张玉娘急忙走上前,问:“你说他去摸鱼了?” 木久承和她相视一眼,又问:“你瞧见家里有鱼了吗?” 张玉娘答:“家里的水桶里没有,不过,咱家水缸里的水还有八分满,我到不曾留意。” 木久承和她连忙又回家去了灶屋,点了灯一瞧,果然,缸里有几条挺肥的大鲫鱼,因为有了光线的原故,正在水里摆着尾巴,游来游去。 张玉娘说:“瞧着,他应该是回来了的,只是,他怎地没自己做饭吃,你说,这孩子是去哪儿了?” 木梨不知什么时候来了灶屋里,站在灶屋门口道:“爹,娘,莫不是他摸了鱼回来,发现家里的梨子丢了,然后又怕爹揍他,所以,跑出去躲起来了?” 木久承一听,还真有这可能。 “你说,他会去哪儿?” 张玉娘翻了个白眼,答:“我哪里知道。” 木久承碰了一鼻子灰,想了想,又道:“他也没旁的地方可去,要不,我先去他外婆家瞧瞧。” 张玉娘答道,随他。 第九十六章 怕挨打 木久承去杨家的时候,顺道去了跟木永为耍得来的那几家,一打听,果然木永为上午都跟他们待一起。 其中有一家的小子还特意说了一事。 告诉木久承,木永为今儿摸鱼的时候,嘴里不停念叨着,左一个妹妹身子骨不好,右一个妹妹太瘦弱了。 又说,木永为摸鱼很有一手,就数他摸的鱼最多,不过,因为大的鲫鱼太少,他便拿更多的叼子鱼跟人换的。 也不知他从哪儿打听来的,说是生了娃坐月子的女人,吃了鲫鱼最补。 木永为理所当然的认为,木梨身子太虚,除了要多吃五花肉外,还要多吃鲫鱼补身子。 木久承听得嘴角一抽一抽的,自家儿子的脑子的确少根筋。 这个蠢货。 他又接着追问,才晓得,众人摸足够鱼后,又去附近的沟里摘了些新鲜荷叶,装了点水,这才抱着鱼儿回家了。 这事儿,木久承心里稍微有点底了。 又问那孩子,可知木永为后来去了哪里。 那孩子摇头,说分开后他就回家了,因为弄了一身泥,下午的时候,他娘把他拘家里,不让出门的。 木久承觉得木梨应该猜的很对。 便直接掉头去了河对面的杨家庄。 再说张玉娘打发走木久承后,顺手将院门一关,她自个儿也去了西厢房陪闺女。 李婶子见了,到也没多问。 只说:“可是晓得孩子去哪儿了?” 张玉娘一想到他不听话,背着大人们去河里摸鱼,气就不打一处出了。 “他呀,本事大着呢,出门前才叮嘱过他,莫要去河里耍,怕他掉水里出事,他到能干的利害,转过背,就将我的话丢脑后了,也是,我不过是后娘,我说的话,他哪里又肯听了。” 李婶子叹气:“唉,后娘难为,做好做歹,总是会被人说的。” 张玉娘两手一摊,气道:“所以,我便是有心想管,都不敢管的,你也晓得,杨家那老婆娘的利害,我还想过几天安稳日子呢,她嫌我管得宽,又防我这个当后娘的防的紧,那我不如丢开手不管呢。” 李婶子听后,反安慰她:“你瞧瞧,又说气话了吧,还说不管呢,你做得到么,同我家商量着养猪,是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那个小的?” “我娘只是气那边要管,但又不好好教我哥哥,尽教些不好的,要我说,杨家那边的人心术都不咋地,自己心术不正,还把别人想得很坏,杨家就是这样的人。” 李翠花才不管杨家如何如何,反正,木梨说的话都是对的,她很坚决地站在木梨这边。 李婶子一瞧这两孩子的神气样儿,不由乐了。 张玉娘啐了一口,答:“原以为他是真的想改好,谁晓得是不是憋着想放大招呢,横竖我且看着再行事。” 木梨担心地瞅了自家娘老子一眼。 便和李翠花小声说起话来。 张玉娘不愿再提这些糟心事,又拉着李婶子说起后头猪圈里的猪崽们来。 “瞧着才抓回来几日啊,那小猪腰,又给长肥了一圈呢。” 李婶子笑得很开心:“先养着瞧瞧,若是可行,明年,我们再将隔壁那户人家屋后的荒地给开出来,回头跟那人家说一声就行。” “那家人会同意吗?我都没见过那家人几回,也不知是个什么脾性。” 李婶子又答:“跟我当家的沾亲带故,说一说,到也没什么,他们一家子都在县城讨生活,以前,好像是在县里打豆干卖,后来,听说去了一大户人家的厨房里做事,说是赚的钱更多点。” 张玉娘对此,心里有了底。 至于木久承能不能寻到木永为,她已经气得不想去想了。 再说木久承,他摸黑过了河,行至杨家。 他才到篱笆墙外,就已经听到自家儿子没心没肺的在那里大笑。 想来,是极开心的。 原来,木永为摸鱼到中午才回来,他回来时,已过了午饭时,又因摸鱼太累,他本就不想动弹去煮饭。 匆匆拎着鱼回了家,推开院门一瞧,傻眼了。 自家的梨子呢? 全他娘的不见了。 他第一个想法是:完了,完了,他的小屁屁要开花了。 第二个想法是:要躲起来,这锅他不背,不能叫自家爹又胖揍自己一顿。 木永为将鲫鱼放入水缸里,又记起早上煮的红薯还剩两个放碗柜里了。 他去碗柜拿了那两红薯跑路了。 边啃着红薯边在村头四下打量。 他好像除了外婆家,也没地方可去了。 于是,没心没肺的他,压根儿就没想过,他不见了,自家爹娘该多着急。 啃着手里的红薯一路向西,直奔他外婆家去了。 因为端午节杨家人做得太过分了点,连块鸡肉都舍不得给木永为吃,以至于,他最近一段日子,都没上过杨家的门。 杨老婆子可舍不得这棵摇钱树没了。 她这般利害的人,只不过回想一下,就猜到木永为的心结。 因此,当木永为再次来杨家时。 杨老婆子两眼放光,如同看到了咣当响的铜板子。 一把抱住木永为开始干嚎:“我可怜的个乖外孙,快些告诉外婆,是不是张玉娘那个不要脸的,又苛待你了,看看你,本来脸无三两肉,如今瘦得越发根个麻杆似的了。” 木永为表示怀疑,瘦了吗? 他不应该是胖了吗?以前裤腰带要绕四圈半,现下,虽然还是四圈多,可裤腰带用旧了,是有印记的,他的裤腰带约莫放松半寸。 “外婆,我好像长胖了。”木永为觉得,这事儿还是要说清楚的。 杨李氏立马骂道:“外婆说你瘦了便是瘦了,那叫胖吗,是水肿,光喝水能饱肚?这事儿蒙得了别人,蒙不了我呢,我哪里就不清楚了。” 木永为伸手挠后脑勺,又道:“外婆,我是真的胖了。” 杨李氏伸手拍了他后脑勺一下,骂道:“你年纪小,哪里懂这许多,外婆肯定比你清楚,说了是水肿就是水肿。” 木永为不想同她争,他突然觉得,这样争很没意思。 杨李氏因为这一个月没有从木久承手里讨到半枚铜板子,心里很不高兴。 拉着木永为进了屋,又给他泡了一碗糖水,说是糖水,只不过是将一根筷子弄湿,然后在糖罐子里插了一下,再将筷子放盛了开水的碗里搅了搅,稍微有那么一丝丝甜气儿。 “快些吃糖水,莫要叫那几个眼皮子浅的瞧见了。” 第九十七章 一张破嘴讨人厌 木永为点头,接过来吃了一口。 杨李氏瞧见他手里拿着半块没啃完的红薯,又是冷的。 “你家那臭不要脸的后娘呢,干啥不给你煮饭的?就两个冷红薯打发你了?他娘的,老娘就晓得那是个惯会装的,看老娘现在不去撕了她,这婆娘就是欠打,你爹也是个糊涂蛋子,这样的婆娘要来干啥,还不如你亲娘老子来得贴心。” 木永为放下碗,上前一把拉住作势要上门闹的杨李氏。 “外婆,您莫气,到不是她不给我做饭,只不过,我爹今日打发她带着木梨出门吃酒去了。” 杨李氏闻言,立马揪住不放:“你蠢啊,干啥不跟着去。” 木永为摇头,又答:“我昨晚去吃过了,今日正酒便让妹妹同她去。” 杨李氏气得跳脚:“蠢死了,她说要去,你就不晓得让那小贱种留在家里看着,叫张玉娘那贱货带你去啊,好歹是席面,那菜里的油水肯定要好过家里的,还说后娘不心狠,都只拿红薯打发你了。” 木永为张了张嘴,本想解释,张玉娘有给他买了新鲜肉搁井里镇着,是他自个儿不想弄的。 但又转念一想,他若说了,只怕他外婆又得念叨着她养自己不容易,非叫他将肉拿来不可。 只是,这回,木永为自个儿存了私心。 他想留着和家人一起吃。 被杨李氏骂得难受了,遂扯了个谎,说道:“到也不是,给我煮了个鸡蛋,我在来的路上已经吃了,就剩手里的红薯没吃完。” 杨李氏心下怀疑他说假话,又问:“你莫要怕,她不敢拿你怎样的,快些跟外婆说实话。” 木永为心里有点后悔了,不该来外婆家的。 “外婆,我干啥要骗你,她真给我煮了鸡蛋吃。” 杨李氏的脑回路真的与众不同。 只见她立马追问:“这个月都是第几回了?上次过端午,你拿了十个来,又说让那贱货得了十个的便宜,莫不是,你家的鸡挺能生蛋的?” 木永为忙摆手:“哪里可能,上回那二十个,还是攒了许久呢,我听那个说,春夏的鸡蛋不经放,又说春天的鸡最下蛋,早先的攒了都卖了换盐巴了,这回二十个是新鲜的,只不过,端午过后,天气一日热过一日,家里的鸡又不太肯下蛋了。” 杨李氏的脸上有了一丝笑容:“你这话还差不多,我家的几只鸡,隔三差五的才生两个呢。” 木永为一听,暗自警醒,亏得他没说真话,不然,自家鸡蛋怕是保不住的。 家里的鸡,如今天天有足够的青草吃,每日喂完猪,总能刮点锅底子拌着,听张玉娘说,是因为鸡食给得足了,家里的鸡生蛋越发勤快了。 还说,这个月的鸡蛋除了够换盐巴的,余下的,都留了自家吃。 对于吃货而言,护食是必须的。 木永为瞒过了杨李氏,见她并不曾怀疑,胆儿也越发大起来。 琢磨着,以后还是少捡自家的事说给外婆听,若真问起来,随便掐两句糊弄她便了。 到了晚饭时,杨老木匠瞧见木永为了,便对杨李氏道:“永为这孩子看起来胖了呢。” 杨李氏暗中狠狠瞪他一眼,又骂道:“你晓得什么,他是喝太多水,水肿了。” “是吗?”杨老木匠并不纠结这个,他对杨李氏道:“即然他来了,晚上便切点辣椒炒鸡蛋吧。” 杨李氏不愿意,一想鸡蛋炒辣椒啊,一大家子人,没七、八个鸡蛋,还真炒不成一盘菜。 “弄个蛋花丝汤,顺着筷子淋下去,搁一瓢水,满满的一大盆子,够吃的。” 杨老木匠骂她:“你个蠢得要死的,那是你亲外孙,即然在外头说疼他,你就给老子表现得真疼他点,要么,就别扯这谎。” 杨李氏一听,哪里还不晓得,肯定有人在杨老木匠跟前嘀咕了。 “晓得了,我这就去。”她一边去自己房里拿鸡蛋,一边骂骂咧咧:“她娘的,就晓得吃,吃,吃,一个两个只进不出,老娘七老八十岁了,还要伺候这一大家子。” “娘,您又在放什么屁,搞得好像我们谁都很闲似的,要我说,你若不想干也行,换我来,正好小叔子也不小了,谁家的娃儿,十四、五岁了,还没扛个锄头,挑过粪的?” 答话的是杨迎贵的婆娘——杨郭氏。 看到木永为在屋里,撩起眼皮子冲他小声骂了一句:“不要脸的,生下来的就是小不要脸的,又来咱家蹭吃蹭喝了,你家是穷得揭不开锅还是咋地。” 杨李氏在外头台阶上听见了,暗骂杨郭氏这个大儿媳大蠢。 双手叉腰,张嘴就喷她:“你这个挨千刀的,老娘不过让你去菜园子里扯几根野草,你到娇气上了,谁家的媳妇不是忙了外头又要张罗里头的,老娘家还没有田地让你下呢,我呸,还敢跟老娘甩脸子,老娘的吃食,高兴给谁就给谁。” 甭以为她是为木永为打抱不平,杨李氏仅仅只是身为婆婆,不乐意惯着杨郭氏罢了。 杨郭氏闻言,又瞧见自家男人从外头进来了,这才哼了哼,扭着身子进了自己屋里。 木永为以前也经常见到这一幕,他原以为自家外婆肯定是心向着自己的。 可是端午节发生的事,到底在他心里扎了根刺。 晚饭的时候,杨李氏可着劲儿将辣椒炒蛋夹到木永为的碗里,又给他夹了一筷子烟熏香干。 “快些吃,这是你外公和你大舅在外头干活时,东家送的。” 熏香干比白豆干要贵几文钱一斤。 平日里,基本不会出现在穷人家饭桌上。 杨来贵很精,他听自己娘说过一嘴,木永为这段时日为何不上门。 于是,他也夹了一筷子炒鸡蛋放木永为碗里。 “快吃,其实吧,外公、外婆也好,还是我们这些当舅舅也罢,哪个不是为你盘算着,生怕你在那边吃了亏,你要晓得,端午节那般对你,是因为,你家先开始那般对我的,我不过在你家才吃了两顿饭,你看看你那个后娘,那脸拉的,比驴脸还长呢,只恨不得将我们几个给赶出来。” 杨李氏在一旁也跟着道:“就是,我当时听了,心里那叫一个气啊,正好端午节,碰巧你上门了,你小舅舅说,要给你个教训,好让你记住那股子难受劲儿,到不是外婆等人,不愿意真的对你好。” 木永为心里犯迷糊了。 难道自家外婆说的是真的? 第九十八章 不能就这么便宜她 随即又想起木梨的话,自家的日子也只是过得很勉强,哪里有能力再多养四张嘴,而且,还是很能吃的那种。 木永为觉得自家做得一点都没错,可他外婆和小舅舅说的也很有理。 到底年纪小,还没经历过什么。 看人的水准差得远。 一时心软,觉得自己还是不能跟外婆家生分了。 “外婆,我晓得了。” 杨李氏又问:“这些个东西,你在家里难得吃到吧。” “快些多吃点。” 她见木永为爱吃炒熏香干,又给他夹了一筷子。 木永为想,自家的确鲜少买熏香干吃。 遂答:“的确少吃。” “可不,就你那个利害的后娘,能舍得花大价钱买这个给你吃?”杨来贵就认为张玉娘心眼太坏。 木永为想了想,答:“听我爹说,这几年,我家欠了不少外债,但凡手中有点余钱,都还债了。” 杨李氏听后,越发动了肝火,将筷子往桌上用力一拍,骂道:“呸,老娘就晓得,那个不要脸的死猪婆就是个心狠手辣的,带着个拖油瓶也就算了,偏还是个药罐子,那就是个无底洞,银钱丢进去,连个响动都没有,你爹也是长了个猪脑壳,那个臭猪婆手紧,他都不晓得将自己的钱藏起来做私房,给你买些好吃食补补身子,又或是早点交了束修,好让你早点去念书,这都是好的。” 杨来贵笑了,自家娘就是脑子转得快,他在一旁又劝:“那个猪婆子嘴上抹了糖,她的话信不得,你外婆也是为你好,不过,你爹就算有钱是留不住的,到不如,他一发了月俸,你就管他要一半,交到你外婆上,平日,让她拿了钱给你单买些好菜,余下的,都给你攒起来,将来讨媳妇要花不少钱的,总比全进了那死婆娘的兜里好。” “可不,那个臭猪婆,是出了名的有进无出。”杨李氏,一想到木久承竟能拿到五百文一个月,心热的不行。 以前,木久承在县城当教书匠,也能拿这么多,但那里不包吃住,到手的银子自然少了。 哪里够杨金婵花的,更莫要说满足杨李氏的贪婪了。 “不行,我们不能就这么便宜她。”杨李氏压根儿就不在意木永为的想法,她一门心思只想弄多点银钱捏手上。 杨老木匠听得直皱眉,他一年好歹能寻个五六两银子,哪里就不够家里花销了。 杨迎贵十岁起就跟着他当学徒,如今,也能寻个一二两银子一年的。 “你这死老婆子,不想吃饭就给老子死远点,一天天的,尽捡些鸡毛蒜皮的事说个没完。” 他狠狠瞪杨李氏一眼,又对木永为道:“快些吃饭。” 杨李氏挨了杨老木匠的骂,不吱声了。 心里却怎么都不甘心。 晚饭后,她趁杨老木匠坐在堂屋里泡脚的功夫,拉了木永为去院子里说悄悄话。 “乖外孙,今日外婆跟你说的话,你可记住了?” 木永为伸手刨后脑勺:“外婆您今日说的话老多了,我没全记住。” 杨李氏又重复了一遍,主要意思,就是要木永为跟木久承去说,让他分出一半月俸交给木永为,然后,他拿了这钱再交到杨李氏的手上。 小算盘打的那叫一个噼里啪啦响。 “哦,不过,我爹应该不会同意。” 木永为觉得,他得叫自家外婆死了这条心。 “没啥,我管他要钱,若不说明去处,他定不肯的。” 他接着又道:“我若说是外婆要,我爹更不会肯了。” 杨李氏不吭声了。 木永为想了下,又道:“要不,外婆直接去同我爹说,外婆是长辈,想来爹爹是会同意的。” 杨李氏却不敢的,木永为是木家子孙,他开口,木久承不会拿木永为怎样,而她去开口,木久承肯定不乐意。 “好外婆,您让我去说,保管我爹会狠揍我一顿的。” 木永为脑子一转,将这皮球直接给踢回去了。 杨李氏一时也没好的计策,只得让他先回屋里去同杨大喜等人耍。 玩了好大一会儿后,木久承才寻来。 他来之前,答应了张玉娘,莫当着外人的面打木永为。 还是先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回来的路上,木久承随口问了一下。 果然如木梨所猜的那般。 木久承当真气得狠了,却又不得不耐着性子,说道:“爹爹平日怎么教你的,男子汉,大丈夫,自该有所担当,家里的梨,因为你贪玩之故,尽丢失了,你不面对,却只想着逃避?” 木永为惊讶于他不说体罚自己。 木久承见他不答,又道:“莫非,你还觉得自个儿没做错?你娘和妹妹出门前,又是怎样交待你的,你即已应下,就该遵守承诺,老实待在家里,看守门户。” 木永为不知为何,觉得自己心里特别内疚,遂答:“爹,我晓得错了。” 木久承心里瞬间舒服了许多。 “你可吃过饭了?” 木永为凑到他跟前,小声道:“爹,咱家是不是晚上吃好菜了,我其实一直惦记着,娘跟妹妹去坐席,肯定会分些好菜回来的。” 木久承冷哼一声:“就不该给你带好菜回来,她们是怎么信任你的?你又是如何待她们的?” 木永为越发觉得自己今日不该随便出门的。 “爹,莫要骂我了,我晓得了。” 他想了想,到底觉得杨李氏说的话,要同自己的爹说说,听听他是几个意思。 便将之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木久承。 木久承一听,心里恼火的不行。 这不是摆明了怂恿他儿子朝自己要钱吗? 这让他想起杨金婵干下的丢木家脸的事。 “哼,那边,你以后少去,那家人所说的话,以后少听,莫信。” “爹,为何,儿子感觉有些不妥,却不知错在哪里。” 木久承告诉他:“我即已休弃你亲娘,那家是好是坏,与我何干,你是我的儿子,我不会为你的将来打算,要她来操这个闲心?况且,你后娘待你不好么?家里为何养如此多猪?还不是为了你?” 木永为点头:“我也这么说了,外婆到没说别的,只让我把卖猪的儿要捏自己手里。” 木久承越听越气,又说了木永为一顿,直到他点头,轻易不再去外婆家,这才罢休。 至于杨来贵那几个来念书的事。 木久承还需斟酌一番,到底识点字,能多懂些道理,看在木永为的份上,他暂且不提。 第九十九章 气的不轻 木永为并不晓得梨子是怎么丢的。 快到家的时候,木久承突然开口道:“若没吃饱,锅里还有饭菜,你娘给你留了两块大猪蹄子和一些炒辣椒。” 木永为大喜过望,他在杨家并没有吃饱,那边人多吃得又快,不像木家,习惯了细嚼慢咽。 木久承估计被气的不轻,翌日一早,天边才刚刚擦出一抹颜色,他便去镇上了。 张玉娘在灶屋里做早饭,只给煮了几个水煮蛋,又熬了一锅白粥,再夹了一小碗辣椒萝卜。 院子里的梨树叶,已经被木永为打扫干净。 张玉娘瞧了心中欢喜,便让他多吃了一个鸡蛋。 他到也晓得了,要分给木梨一半。 吃过饭,两兄妹在梨树下,一边纳凉一边温习功课。 木永为摇着大蒲扇,木梨在一旁拿着书,听他背书。 虚掩的院门被人轻轻推开,两兄妹回头一瞧,忙站起来,乖巧地齐声喊:“爹爹!” 原来,木久承心疼被偷的梨子,遂去镇上报了官,又寻了捕快来。 木久承引了人进了院里,张玉娘忙去冲了两碗糖水端来给两人。 两人捕快显然跟木久承很熟,不过问了几句,就走到院墙四周看了看。 过后,又问了木永为几句。 一个捕快道:“这毛贼是推开院门进来的,应该是熟人,更晓得你家的梨已熟了。” 木久承皱眉,张玉娘更犯愁。 “捕快大哥,我们村里有不少人家种了这样的梨树,每年都这个时节摘下来,十里八乡都晓得的,若说熟人,这村里谁家不熟?” 两捕快不知小声说了什么,也不多看了,告诉木久承,他们还要去村里问问。 临出门前,张玉娘从怀里摸了十文钱,给了那个先前说话的捕快,笑道:“两位大哥,这大热天的,还要麻烦二位跑一趟,这点小钱还请拿去买杯凉茶吃。” 那捕快接过钱,笑眯眯的掂了掂,又看了木久承一眼,道:“你到是讨了房好媳妇,比之前那个,不知强了多少呢,行,这事儿,包在两位哥哥身上了。” 木永为在那里亲眼目睹了这一切,瞪圆了眼儿,半天回不过神来。 待那两捕快已经走得不见人影了,他才跟木梨咬耳朵:“我刚刚看到娘给他们钱了!” “不然呢?大热天的,咱家也没个好点的瓜果招待,人家愿意跑,那是因为看得起咱家,人家辛苦了,娘给点铜板子做谢礼,又有何不妥?” 木梨晓得,古代很多事情的处理方式,与现代是大不同的。 遂又道:“先不说,礼多人不怪,你可晓得,阎王好打发,小鬼最难缠,舍了这十文钱,没准儿,咱家那丢了的梨子就能给找回来。” 张玉娘在一侧听了一耳,拂掌赞道:“没错,原本咱镇子就只有两个捕快,遇到啥案子,自然是挑顶顶重要的来办,再说了,给他们铜板子,他们未必全落手里了,即然应下了,自然要帮忙的,少不得也要请人吃个茶啥的,你们且等着,要不了几日,咱们丢梨的事肯定能水落石出。” 她有信心,是因为,双拐镇也就这么点大。 那么多梨,不可能凭空消失掉,也不可能一下子吃完,放久了容易坏不说,有钱人肯定不会来她家偷,招来的毛贼,肯定也是穷的要死的那种。 木久承对于张玉娘如此行事,并不曾多说什么,反而觉得脸上倍儿有光。 因着她家丢了梨的事,张夏花两姐妹和李翠花,闲瑕的时候,也会悄悄跟村人打听,竟无人晓得是谁偷了木家的梨子。 如此,又过了三、五日的功夫。 张玉娘带着两孩子在家里吃午饭,她正在叮嘱木永为,吃过饭后,记得把猪食煮熟了喂猪。 院子门再次被人从外头推开。 三人回头望去。 木梨惊喜地喊:“爹爹,你咋回来了?还不曾用过饭吧?” 木久承点头,答道:“还不曾,不过,现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玉娘,你且看看家中可还有别的菜,再做两个下酒菜,我已同山长请了半日假,下午不去私塾了。” 张玉娘闻言,心里慌了,忙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好事呢,先前捕快们去私塾寻我了,说是已经查出来是谁人干的,让我回家来等着,他们一会儿就把人给抓过来,我便留了他们的饭。” 张玉娘安心了不少,又答:“家里还有两个腊猪耳朵,我去煮发了,用剁椒烧,再去隔壁嫂子家看看,可有猪下水,也不知那两人爱不爱吃猪大肠。” 木久承笑的越发开心了,说道:“那你快去,多弄点猪大肠,他俩好酒,就着小酒能吃不少。” 也不知为何,大楚人,但凡爱吃酒的,都喜欢用猪大肠下酒。 木永为在一侧听两人说话时,已经飞快的扒着碗里的饭菜,待两人说完,他已主动揽下此事。 “我去,我去,回头娘再将钱送去就好了。” 这事的起因在他,这会儿,他要多图些表现呢。 张玉娘看了桌上一眼,今儿中午吃红曲咸鱼,味儿到是很鲜,就是已经被自家人扒拉的不像样子了。 木梨给木久承倒了一碗凉茶,又喊:“爹爹,吃茶。” 木久承见了,笑道:“若那梨子真能寻回来,便让你娘再给你扯两根红头根。” 其实,木梨并不稀罕那玩意儿。 嘴上却说道:“还是将钱省下来还债吧,早点还完,爹、娘也能少辛苦点。” 对于她的懂事,木久承心里越发舒坦了。 谁说养女养不亲。 反正,他是不会信的。 她吃过饭,将桌子收拾一下,又帮张玉娘去菜园里摘了两根苦瓜,一把豆角。 再去鸡窝里瞧了瞧,捡了两个鸡蛋。 张玉娘在灶屋里张罗着,烧了个爆炒腊猪耳朵,开了个葱花鸡蛋汤,一个清炒苦瓜,一个清炒豆角。 那猪大肠,用上回剩的卤料给卤的,放锅里焖了老一回儿,已经很软乎了。 待猪大肠能吃了。 那两个捕快已经扭着几人进了木家的大门。 一个个都被五花大绑了。 木永为正在台阶上剁猪草,瞧见为首的那个,不由大吃一惊。 “小舅舅?” 被他那般一叫唤,杨来贵有些不好意思了,到底自己是长辈呢。 后面跟着进来的是杨大喜、杨二喜、杨三喜。 木梨觉得这是要坏坏一窝的节奏,但是,你个张大狗跟着凑什么热闹啊? 第一百章 嗑瓜子看戏 木久承上前请了捕快们坐下,又让张玉娘去倒了两碗茶了。 看热闹的人不嫌多,都快把木家院门挤坏了。 木梨去屋里搬了几条长凳,招呼大家坐下来“看戏”。 如此好的机会,她又怎肯放过。 那两捕快也有些意思,很得意大家看自己的眼神很敬畏。 遂,也乐意木梨如此行事。 待众人都寻了地方或坐或蹲后,那个年纪大的,管事儿的那个捕快清了清嗓子。 “鄙人,赵某,受木老爷所托,连日东奔西走,四处查访,方才查清木老爷家丢失梨子一案。” 原来,那日,两捕快来过木家后,张玉娘的热情招待,叫两人很受用。 又加之,这几日正得空闲,两人一合计,这事儿肯定是熟人干下的。 再说了,双拐镇统共也就这么点大,谁家的娃爱小偷小摸,谁家的娃最爱好勇斗狠,他俩闭着眼儿就能如数家珍般一一指出。 两人花了几日,在镇上那摆摊的地方细细打听了一番,竟没发现自己熟悉的名号? 于是,两人又将这个圈圈缩小了点,即然不是那些几“进宫”的犯事了,莫非是新手? 这般一想,又再一打听。 当真叫他们打听出一点东西。 就在木家梨子被丢的那日,下晌的时候,唯有镇上一富户人家买了几大篓子木梨子。 两捕快上门说明原由,又很客气地请那人相告,是从谁手上买来的。 那富家老爷很痛快,直白的告诉两人,他是从梁货郎手上买来的,只因过两日,是他爹的四十大寿,他爹想吃梨了,他便托梁货郎四处访一访,看谁家有木梨子要卖掉。 那日下午,梁货郎就说有木梨子,对方只肯送到他家里,他一个人却是弄不来镇上的,还是这富家老爷打发人套了驴车给拉回来的。 两捕快对于梁货郎也很熟的,这梁货郎正是杨李氏的三闺女杨金环的男人。 他俩在镇上转了一圈,遇到梁货郎,连恐带吓地蒙他。 梁货郎立马就招了。 说这木梨子他也不晓得从哪儿来的,是杨金环听说他要帮那老爷收些木梨子,遂叫娘家兄弟送来的。 事情至此,水落石处了。 张玉娘和木梨其实心中有点数,只不过张玉娘摁住木梨,不让她同木久承说。 拿张玉娘当时的原话来说:“呸,他就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你跟他说一千,道一万,他都不会信,当时我说什么来着,我不让他收那几个不要脸的做学生,他偏要,还跟我甩脸子,如今晓得了,不但没有束修,自家还要搭进去不少伙食费。” 对于张玉娘的那一肚子邪火,木梨除了安慰,也没旁的法子。 木久承看着杨来贵几个,那叫一个气啊。 心想,自己看在儿子的份上,没有收这几个的束修,不但不感恩,竟还惦记上他家的东西了? 木久承这会儿,看都不想看见杨来贵几个,又伸手一指张大狗。 “他又是怎么回事?我记得,这是我媳妇大哥家的孩子,平日,我们两家都不怎么来往的,他也没来过我家。” 两捕快笑了笑,其中一个,伸脚用力踢了杨来贵的肚子一下,笑嘻嘻的道:“不是挺利害的么?还不快老实交待,这个,可是你供出来的,连我都不晓得怎么回事。” 竟然是两人去抓杨家四人时,杨来贵一被绑,立马就反水了,将张大狗给供出来了。 果然,好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杨来贵挨了踢,疼得在地上打滚干嚎,那捕快见了,越发心里不高兴,伸脚又补了一下。 这回,杨来贵老实了。 “还不快说?” 杨来贵忙答:“我说,我说,当时,我带着我三个侄儿正在树上摘梨,不想,他突然闯了进来。” 他本来借口说是木久承让帮忙摘的,将张大狗给糊弄住了。 谁知,张大狗坐在那里看他们摘梨,竟然不肯走。 “张大狗,都跟你说了,我四姐夫不在家,你还不快滚,信不信老子揍你?”杨来贵一向横惯了的。 张大狗瘪瘪嘴,答:“你谁啊,老子想待就待,这是我四姑父家,关你什么事。” 杨来贵闻言,差点气得个倒仰,他竟然忘了这一茬。 那一边,张大狗又开口了:“先说好了,见者有份,不然,我就大叫,说你们偷梨。” 杨来贵一听,原来是一条道上的。 虽然分一份给张大狗有点肉痛,但好过竹篮打水一场空。 如此一想,到也还划算。 杨来贵不嚷嚷着要打他了,只道:“便宜你这小子了,还不快些来帮忙搭把手。” 有张大狗来帮忙,最小的杨三喜派不上用场了,自然就被打发去门口悄悄望风。 说来那天他们当真走运,一直到梨子摘完了,都无人从木家门前路过。 几人商量了一下,除了最小的杨三喜,其他人根据力气大小,将那些木梨分着背了。 张大狗本来不同意,他单要自己的那份,想背回去。 杨来贵骂他:“你蠢啊,从岔口村背回河口村,路上那么敞亮亮的没个遮挡,谁都晓得你是从这里弄的。” 张大狗答道:“不然呢,你有更好的法子?” “你想不想换铜板子,要我说,换成铜板子再分,到更划算,你也不用担心我吞了你的,我们将这个送去我三姐家,我三姐夫是货郎呢,我昨儿听我三姐说,我三姐夫正四下跟人打听,要多收些木梨子。” 张大狗觉得背回去挺累,到不如换铜板子。 两人一拍即合。 剩下的事不用多交待了。 两捕快就是顺着梁货郎这根藤,连泥带萝卜一起拔了个干干净净。 村民们一听,立马对这几个指指点点。 “啧啧,杨老婆子一向不肯吃亏,不过手脚还算干净,顶多就是跑去邻居菜园里,顺两根黄瓜,摘几个辣椒啥的。” “嘿,这叫啥,那个啥来着,反正,当爹娘的自己毛病多,那他家的小孩子也甭指望有个好的。” “这回,看杨老婆子还怎么得意。” “谁不晓得她手里的那点银子是什么来路?脏得很,老娘要是有这样的闺女,宁肯打死也不会放出来丢自家的脸面。” “人家不在意脸面的,只看得见银子,不过,上回,她拿铜板子来我家买谷子,我没给卖,嫌脏。” 第一百二十一章 又小赚一笔 李夫人吃了几日药后,发现自己的病症有所减轻,这才信了木梨的话,便让车夫挑了个大晴日,送木梨等人去城里玩耍。 木家两兄妹手头银钱有限,又不肯让离方出钱。 于是,连着两、三日,四人只是将府城及周边有名的风景给看了个遍。 转眼间,七日已过,李夫人的病情虽没有完全好,但却已缓减许多。 这叫她心情越发好起来。 木梨再为她诊过一回后,将方子又略作修改,让她依着这方子再抓药吃,且不能偷懒,即便感觉完全好了,依旧还要连着再吃七剂。 李夫人问为何要如此。 木梨答:“虽瞧着像是好了,其实不然,还有那么一丁点儿没好全,再吃七剂便差不多了。” 又叮嘱她,才刚好时,还是要忌辣,待过上一月半月的,才能慢慢试着吃点辣的。 若又犯了,便将她现在开的新方子抓药吃,一直到完全好为止,但最主要的还是要忌嘴的。 李夫人又一一记住。 此事,是瞒着离明月的,所以,离明月并不知木家兄妹来此是干嘛的。 她甚至觉得,是木梨利用了离方,借着他同这家熟,缠着离方让他带木梨来的。 木梨对此嗤之以鼻。 并不理会离明月。 李夫人感激木梨出手救治,给的诊金也很大方。 白银二十两,细棉布八匹,墨条两块,砚台一个,另外还有点心、糖果数盒,另外,还有烟熏腊肉二十斤,腊鸭一对,腊鸡一对。 木永为晓得这份谢礼后,笑的嘴都合不拢。 他觉得自家妹妹挣钱,来的不要太松快哦。 至此,木梨今年挣得银钱三十二两。 烟熏腊味,即便天热也不必太过担心的。 更何况,在路上又没耽搁多久,去时花了四日,回来时,却只用了不到两日。 归心似箭是其一,其二,也是担心这些东西在车上放久了,会坏掉的。 因怕两家长辈担心,四个请了车夫连夜赶路将四人送回家中,至于李夫人给车夫路上的花销,余下的自然归了那车夫的。 虽只在府城待了七日,然而,一去一回,总共花了快半月。 木梨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离开张玉娘。 她自个儿没觉得有啥,到是张玉娘心里牵挂的紧。 车子才停到木家门口呢。 便听到张玉娘说话的声音。 “可是我家乖闺女回来了。” 木梨心下欢喜,挑起车帘子冲她笑:“娘,我回来了。” 张玉娘瞧她,虽然出门半月,可自家闺女越发白净了,又长了一丢丢的肉。 她便放下心来,笑道:“都到家了,还赖在上头干啥。” 离明月跟着道:“就是,木梨,还不赶紧下车,我还要同三哥回家呢。” 木梨撇她一眼,等会儿有得她哭的。 两兄妹下车后,车夫已将后面跟着的那车上的东西,尽数搬下来大半。 张玉娘不过瞧一眼,眼里的笑意越发浓了。 她从怀里摸出一个钱袋子,数了二十文给那车夫。 “大热天的,还要劳二位连夜赶路,这是请两位吃杯凉茶用的,还请莫要推辞才好。” 两车夫本就因为赶路节省了一两百铜板子,今日又得了张玉娘给的,越发心情好了。 接过铜板子,道了谢,赶着车去离方那边了。 离明月不解,又瞧木家搬走大半东西,很是不甘心。 “三哥,你干啥要将那些好物都给了她?娘若晓得了,还不知怎么个闹法呢?” 离方很不高兴:“胡闹,那是李家送给两兄妹的,与我们何关?” “哼,明明是你跟那家更熟,那李夫人也是个脑子有毛病的,干啥不给你多些礼,却给了那个臭丫头,不就是一张嘴会话,哄得李夫人高兴么?” 离明月越想越气。 离方忍不住皱眉,道:“那是李夫人愿意的,人与人交往,本就讲究一个眼缘。” 离明月却不管:“三哥,要不,咱们把那些东西要回来吧?” 离方生气了,觉得离明月被胡春桃给教坏了。 “你几时变得如此眼皮子浅了?” “我哪有,三哥,说来说去,你还是不死心,还想讨好木家,不要以为我不晓得,我这就告诉娘去。” 离明月生气了,挑起车帘子叫车夫停了车,跳下车后,直接跑了。 车夫在外头问:“离少爷?” “随她,走吧。”离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烦。 车夫不敢多问,赶着骡车去了离方家。 看到那个摇摇欲坠的棚子,车夫一脸的淡定。 对于离方在这双拐镇的一切,他还是听自家主子说过一些。 临走前,他到底多嘴了一句:“离少爷,奴才瞧着,你不如寻个借口,就此抽身离去才好。” 离方笑了:“有劳费心了,只是,此间事情不曾了结,我还需多待些时日。” 车夫不再多言,将东西卸下来,连夜赶着车回府城去了。 离方将不多的东西拎进屋里,想了想,又将李家给的四盒点心,四块粗布拿了出来,犹豫了一阵,到底没放进篓子里,还有二十斤腊肉,切了一半,腊鸭他没留,一起捡了出来。 这样七七八八的捡了下,竟也装下了大半背篓,他瞧瞧天色,此时外头已漆黑一片。 最终决定明儿一大早再去看自己的养父和两位兄长。 连着赶了两日路,着实累坏了,他忙完这些,和离往床上一躺,自己的右胳膊伤势,还不成痊愈。 去府城一趟,伤口处又有些痛了。 离方很累了,不过几个呼吸间,已进入梦乡。 “呯,呯,呯!” 睡梦中的离方,隐约听到有人敲门。 他以为是在梦中,连脑子都没过一下,又接着沉沉睡去。 “离方,狗娘养的,老娘手都敲麻了,喊半天,你都不晓得开门。” 胡春桃火大的很,直接窜到他房间窗外,冲里头大喊。 这般动静,离方早已清醒过来。 眼睛在黑夜里闪着细微的光芒。 手从枕头底下抽出来。 “离方,他娘的,老娘喊的嗓子都冒烟了,你他娘的还睡的跟头猪似的。” 离方冷哼一声。 胡春桃这才晓得,离方已经醒来。 气得她在窗外跳脚,大叫道:“蠢得要死的,还不快给老娘开门。” 离方心想,这大热天的,草丛里到处躲了蛇,怎就没咬上她一口呢。 他坐起来找到自己的鞋子穿上,又拿火折子点了灯,这才起身去开门。 第一百二十二章 臭不要脸的说谁呢 他虽开了门,却把胡春桃堵在外头。 “你不方便进的,说吧,何事?” 胡春桃闻言,气得鼻孔直冒烟,狠狠地冲地上吐了一口浓痰,又骂道:“你个穷瘪三,老娘还看不上你呢,不就是皮相长得好看点么。” 离方答:“我也瞧不上,就怕有人借口往我身上泼脏水,我还没娶妻生子,再说了,像我这么俊俏的小郎君,可看不上你头老牛。” 胡春桃被他的话气的想吐血:“你,老娘就晓得,咬人的狗不叫,在旁人眼里,你是个不吭声的,谁又晓得你一张嘴能气死人,我懒得同你争,快点将东西交出来。” 离方撇嘴:“不是你的,你凭什么要去。” “你不给,信不信我喊人?”胡春桃气的脸都发白了。 “随便!”离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儿:“喊吧,你又不在我屋里,骂破喉咙,最后被笑话的还不知是谁呢。” 胡春桃强按住心中的怒火,骂道:“哼,你不给,是吧,我这就回去骂你爹去。” 她一直拿捏不住离方的,却拿捏的住离桨,离岸,离河以及离栓。 离方眼神一冷。 不知想到了什么。 “等一下。” 离方叫住她,转身去桌边取了个篓子直接丢过去。 大晚上的,胡春桃拎着篓子,感觉有点重量,故,没有再找他算帐。 她拿了东西就走。 离方直接将门关上。 不必问,他也晓是,这事肯定是离明月回去说的。 翌日一早。 木梨是在对骂声中醒过来的。 她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其中一个,可不就是她老娘么。 等等,她家娘老子?! 木梨一个鲤鱼打挺,快速从床上爬起来,穿了鞋跑到窗户口去看。 胡春桃,她怎么会在自己家啊? 屋外,胡春桃双手叉腰,在那里叫骂的欢快。 “不要脸的,都是一窝窝的,当娘的裤腰带太松,教出来的闺女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明明是我离家的东西,死皮赖脸的要去,还厚着脸皮小哥哥长,小哥哥短的喊,啊呸,跟这当娘的一样,看见男人就双腿发软,走不动了。” 张玉娘被胡春桃骂的一脸煞白。 “老娘家的事,关你屁事啊,老娘怎么教闺女,还轮不到你这么个狗东西来说,再说了,你又是个什么东西,敢来我家闹事,要点脸不,见过占人小便宜的,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人家家里的东西,都能巴巴的上门来要,是不是但凡入了你胡春桃眼的东西,都是属于你胡春桃的?还是说,整个大楚朝的东西,都是属于你胡春桃的。” 张玉娘不能说木梨会看病这事,更不能将自家有几十两存银事给捅出来,遂只能避重就轻。 木梨怕自家娘老子吃亏,更是对于胡春桃的胡搅蛮缠十分厌恶。 “你谁啊,大早上的就跑到人家寻晦气?” 胡春桃是认识木梨的。 “呸,不要脸的赔钱货,果然一脸的狐妖样儿,就是你,哄走了我家离方的好东西。” 木梨怼她:“你说哄就哄啊,说得他好像只长了个猪脑子似的,还是说,你脑子被驴踢坏了?” 胡春桃气坏了,恨不得上前撕烂她的这张小嘴:“呸,我家明月都说了,就是你这个臭不要脸的,从我家离方手里将最好的东西都哄走了。” 原来,昨日离明月被气坏了,一路哭哭泣泣地跑回家。 胡春桃正好在菜园里拔野草,见到自家闺女回来了,还是哭着回来的,心里立马涌出一股子邪火。 她去房里找到离明月,问她怎么回事。 离明月不肯说,胡春桃见问不出什么,便去了离方那里。 从离方家中要来那点东西,回家一看,竟是腊肉、腊鸭子,可把她高兴坏了。 离明月心中依旧有气,瞧不得自家娘老子那得意劲儿。 忍不住说道:“这点子东西您就高兴了,木家拿得更多。” 胡春桃一听,不对劲儿啊,连忙问离明月是怎么回事。 离明月讨厌木梨抢走离方的注意力,气乎乎地将事情来龙去脉统统告诉了胡春桃。 当然,她所说的,只是她所看到的,她以为这那样的...... 这才有了胡春桃一大早上跑来木家骂人。 木梨气坏了,小嘴一张,叭叭地说道:“臭不要脸的说谁呢。” “就是说你,你娘是个大臭不要脸的,你是个小臭不要脸的。” 胡春桃一说完,院子里响起一阵嗤笑声。 “你说离明月啊?”木梨双手抱臂,行至她跟前,抬头看着她,很认真地道:“听说她一直倾心于那个你不喜欢的养子,也对,在你眼里,他连养子都不是,是个累赘,不然,当年,你怎么会将他赶出家门,由着他自生自灭。” “你说什么?”胡春桃大声尖叫,她听到这个消息,当真如同五雷轰顶。 “啊,你不晓得吗?她这是吃醋了,所以呢,她就在那里胡说八道,不信,你再去问问离方,究竟是怎么回事,人家离方只当她是妹妹,她却上赶着倒贴呢,哦,对了,没准儿,你家里丢失的东西,是你闺女下的手。” “当真如此?”胡春桃大怒,当场暴跳如雷。 木梨笑眯眯地点头:“比珍珠还真,连我个小姑娘都看出来了,旁人又哪里瞧不出来,还不得看你胡春桃的笑话啊。” 胡春桃一想到,自家不争气的闺女,竟然会看上那个臭要饭的,胡春桃恨不得马上冲回家去。 随即,她又想起离桨前两日说的话,怪不得催着她去找媒婆说亲事呢。 “哼,回头我再跟你算帐。” 木梨嗤笑,答:“算帐,你给我站住,今儿个我们当着大家伙的面把话说明白了,那些东西本就是别人送给我家的,可没你家的份,你胡春桃当真是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啊,连人家家里的东西都惦记上了。” 张玉娘可不想这么便宜了胡春桃,站在院子里大声说道:“可不,要我说,离桨比你大不少,那活儿好不好使,可难说了,春宵苦短的,哎哟,寂寞难耐呢,说不得你还真惦记上了村里的哪个汉子呢,各位姐妹们,可得系紧自家男人的裤腰带咯,有人啊,想挖别人的墙角。” 胡春桃被这对母女联手夹击,当真气的一张脸铁青铁青的:“你!张玉娘,你她娘的吃了大粪吧!” 第一百二十三章 咱能收敛点么 张玉娘柳叶眼一横,敢坏她闺女的名声,她不狠狠地撕下胡春桃身上的一块肉,不叫她痛入骨髓,胡春桃是不会记得痛的。 “哟,恼羞成怒了,哎哟,大家都是女人,何必呢,你那点小心思,大家还是懂的,自个儿当家的活儿不好使,也难怪你一天到晚火气冲天,这叫虚火旺,你急吼吼的跑我家来乱栽脏,没准儿就是为了冲别人家的汉子下手呢,有一便有二,这性子就这样,改不过来的。” 张玉娘一点都不怕,她还巴不得能将胡春桃给气的直接升天了。 胡春桃的脾气不好,在村里的名声,那可是响当当的。 此时,她百口莫辩,更莫要说那些围观的村妇们,看她的眼神格外的不对劲。 “哼!” 胡春桃心中不甘,然而,围观群众太多,她又不如张玉娘这般没脸没皮,张口,什么话都能往外说的。 羞的她只得捂脸快跑离开。 木梨咂咂嘴,冲张玉娘小声道:“娘,她战斗力不行啊,咱能收敛点么?” “收敛?哼,老娘也是女人,女人的心思怎会不知,闺女,你可得听娘的话,往后对付这种泼妇,就该出手比她更狠。” 木梨受教了,点头答道:“蛇打七寸——一招毙命!娘亲,您好利害。” 就是可不可以,骂人时不要那么粗俗。 张玉娘却有她自己的一套行事准则,逢人说人话,逢鬼说鬼话,对付胡春桃这种泼妇,就得骂的她直不起腰来。 这骂街的热闹没得瞧了,村妇们三三两两的散去,有说木家娘子好利害,骂起人来都不带喘气的,也有说胡春桃不要脸的。 当然,更多的是做为婆娘或娘亲的,赶紧回家将自家男人,又或是长的不错的儿子都给看紧了。 到底,众人将张玉娘的话听入了耳中,防胡春桃防的紧,也因此,胡春桃骂木梨的话,也被胡春桃的桃色八卦所掩盖。 毕竟,木梨还只是个小姑娘,在大人眼里,或许可能春心荡漾了,但不食过肉,又岂知肉的香鲜? 大家私下议论着胡春桃的可能性。 张玉娘没那闲工夫去操心胡春桃的名声是好是坏,她待众人散去后,赶紧的将院门关上,又拉了木梨进了房间里。 “乖闺女,快些掐掐我,你昨儿当真拿了那许多东西回来了?” 木梨挠后脑勺,自家娘亲的反射弧是不是太长了点,哈! “娘,是真的,那二十两银子留着,咱娘俩年底买田地,剩下的东西您看着办吧。” 张玉娘高兴坏了,说道:“我这不是做梦吧,你这来钱的法子,可比你娘亲我解开裤腰带干活方便多了,虽说不日晒雨淋的,可那也不是什么正经活计,干的多了,老娘就想天天去外头耍,都不想挣那钱的。” 木梨:...... “娘,咱以后能不能不提您以前挣钱的法子。” 张玉娘伸手轻拍她小脑瓜顶,笑眯眯地道:“这年头,都是笑贫不笑娼的,你看她们嘴上叭叭个没完,其实,心里羡慕死了,谁不想吃饱点,穿暖点。” “再说了,娘如今已经洗脚上岸了,即然嫁给你爹了,就乖乖做他的好娘子,我有个这么好的闺女,男人什么的,全都滚一边去。” 木梨笑了,她突然想明白了:“娘,女不嫌母丑,我以后不会说娘了的。” 张玉娘觉得孩子大了,可能会比较再意她所说的话,也会再意她曾经的职业。 遂,又道:“要不,娘下回跟人吵架时收敛点,不过,好难哦,我不说,对方也是要说我的。” 木梨只好再答:“娘,您开心就好。” 吃过晚饭后,张玉娘将那个砚台给了木久承:“给,咱们闺女孝敬老子的,拿好了,这砚台还不错,值个一二两银子。” 木久承乐呵呵,老半天嘴都合不拢,那两块墨条,张玉娘也一并给他了。 木永为惦记那些糖果、点心好久了,张玉娘终于舍得开了一匣子桂花糕分食。 木久承这回学乖了,他不会再蠢到去提杨家。 翌日清晨,木家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木永为带着木梨坐在梨树下念了一会儿书,眼瞅着木久承去帮张玉娘干活了。 他眼珠子转了转,乖乖巧巧地冲木梨嘻笑。 “妹妹,想不想吃新鲜莲蓬?” 木梨把书本往旁边一丢:“咱俩现在就去?” 木永为伸出食指轻戳她脑门:“哦,我还以为咱家,就我一个爱吃呢。” 木梨讨好他,伸手摇着他胳膊,撒娇道:“哥——哥!” 愣是被她叫出个九曲十八弯,又荡气回肠。 “你干嘛,给我好好说话,叫得我寒毛都倒立了。”木永为早就推开她,跳到一旁去了。 十分警惕地瞪她:“说,你肚子里又冒什么坏水了,平日虽说也叫哥哥,就数今日你舌头最伸不直。” “木永为!你到底去不去!”木梨炸毛了。 木永为立马怂,还是这样河东狮吼时,他更习惯。 安心了的他,答道:“去,怎么不去,不过,我有个事儿问你,咱俩边走边说。” 木梨拿怀疑地小眼神一直在戳他。 木永为也是个能忍的,离自家院子远点了,这才小声道:“好妹妹,我那日瞧见,那富家夫人给了不少细棉布。” “嗯,有八匹呢,不过,你想出了什么馊主意?”木梨越发怀疑他。 “哪有!”他伸手假意抚抚木梨的小肩膀,一脸关切地道:“就是看着你穿细棉裙很好看,而且,大热天的,穿细棉料子的衣服,更吸汗,也容易干,比粗布的要好太多了。” 粗布很粗还扎皮肤,结实到是很结实,却非常不透气,大夏天穿那样的料子,那叫一个热。 木梨一听,立马看向他:“你打那几匹布的主意?想要做新衣裳?” 木永为乖乖站她对面,又乖巧地猛点头。 木梨突然凶他:“木永为,你果真长的是榆木脑袋。” “不是啊,木梨,你,你怎么又骂我?”木永为真的想不明白了。 他就是惦记上了,细棉料子穿着可真不是一般的舒服。 用木梨的话来描述他的心情,那就是从桑拿房里出来,身上再挂个小空调。 木梨瞪他:“在你心中,我娘就是那么小气吧啦的人吗?” 木永为很委屈,答:“我没这么想,就是觉得家里多了好几匹料子,便想多做两件,嘿嘿,哎,莲子塘到了,我给你摘莲蓬,莫要生气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反被撩了 木梨笑答:“那你要给我摘一篮子,不摘满,不准你吃早饭。” 木永为乐呵呵的应了。 得瑟,又有新衣衫可穿,让他再摘一箩筐,他也是愿意的。 兄妹俩摘了莲蓬回来,发现木久承已经吃过饭去镇上了,张玉娘也不知去了哪儿,两人跑到灶屋里,看到锅里有两大块鸡蛋葱花饼,灶台上还有两个煨红薯。 煨红薯是将红薯扔到灶肚子里,拿热灰埋好,要煨好长时间才会熟,不过,这种煨红薯比烤的还要来的香甜。 吃过早饭后,木梨坐在台阶上剥莲蓬,有些肠胃不好的,吃多了新鲜莲子,可是会拉肚子的。 所以,她打算煮个莲子冰糖水,搁井里镇一镇,一定很好喝。 李婶子瞧她动作太慢,很看不过眼,便跑到菜园门口,扯开嗓子喊李翠花过来帮忙。 两人挑了一上午,眼看着快中午了,张玉娘才从外头回来,原来,她又去镇上了,瞧她那一脸喜气洋洋的样子,木梨猜,自家娘亲肯定又小赚了一笔。 木梨分了些挑了芯的莲子肉给李翠花带回去,待两人走后。 张玉娘问:“木永为呢,打猪草还没回来,现在又是秋老虎的时候,热的利害呢。” 木梨告诉她,木永为想让她撕两块细棉布,再做两身学子服。 张玉娘寻思了一番,答道:“那户人家挺大方的,八匹布,够咱家用好些年了,我又担心不耐放,要不再去死当掉些?” 木梨这才想起来,一匹布,可不就相当于有三十三米多长? 母女俩最终决定留下四匹,另四匹拿去死当掉,好歹能换些银子回来的。 “娘,瞧着过几日就是中秋了,要不要同爹爹说说,让他先去访访,看哪里有田卖,最好是买在自己村。” 张玉娘伸手轻拂她脑顶,笑眯眯地道:“这事儿,你就甭操心了,多吃点,努力长高长胖点,娘就很开心了。” 木梨瞬间黑脸,她娘这是打算将自己当小猪崽养了。 “娘,可不可以给离方小哥哥也缝两身?我这回去府城瞧见过,那种窄袖长衫,回头我把衣样子画出来给您。” 张玉娘乐了:“哎,果然是老娘亲生的,连眼光都一样好,你那死鬼爹非要给你找个没爹没娘,又念过不少书的,我就觉得吧,离方不识字没关系,咱以后慢慢教他便是了。” “闺女,好男人呢,就要先下手为强,你瞧瞧,连离明月那蠢丫头都晓得,要抓住离方不放手呢,可惜了,她有个长了猪脑子的娘亲。” 木梨不认为胡春桃蠢,只不过一叶遮目,不晓得离方搬出来单过后,他的变化究竟有多惊人。 “娘,您在胡说什么呢,再说了,是您说的,长得越好看的男人,越会骗人。” 木梨有一丢丢的小害羞。 张玉娘瞧着越发乐了:“离方又不是外人,咱家对他知根知底,那句话作不得数,娘是怕你被人给哄了,是说外头那些不认识的,越是嘴甜会顺着你的,越是要防备,行了,行了,我也不管你俩,总之,你要给老娘将他给拐回来,不能让离明月给抢了。” 木梨无奈,只得听命。 只因张玉娘告诉她,她若干得漂亮,以后离方肯定不会缺好衣裳好鞋,还顺带多嘴了一句,过了中秋后,天气一夜之间就能翻脸,离方家中,应该还缺两床秋、冬棉被啥的。 木梨立马跟只小京巴似的,摇头摆尾,忙着讨好自家娘亲。 这对母女相处的颇有爱,然而同样是母女,离家的离明月,因为木梨的话,叫胡春桃在村邻们面前丢尽了脸,回去后,虎着一张脸,拿细长竹条把离明月给抽了一顿。 又将离明月关在房里,不准她再去寻离方。 没有离明月这个搅事精,木梨哼着歌儿,拎着个小篮子,欢快地直奔离方家。 “小哥哥,小哥哥,在不在家啊?” 木梨明知故问。 边喊边进了屋。 甜甜的声音,消去屋里的大半暑气。 离方的眼尾微微上扬,嘴角也高高翘起,在木梨的身影出现在房间门口时,他又快速的收起笑意,假装一本正经的...... “来了?” “嗯,今日早上,我同哥哥去摘了莲蓬,煮了甜糖水又搁井里镇了好久,这才取出来给小哥哥送一碗。” 离方被扎心了,凭什么木永为是哥哥,他是小哥哥,他不能排在木永为之后。 “叫哥哥。” 木梨眨眼,将篮子放到床边的方凳上,蹦蹦跳跳到他眼前,笑眯眯地答:“小哥哥,小哥哥!” 不乐意?她偏要这般叫。 笑的眉眼弯弯,一身浅粉衣裙,如同一只活泼的小蝴蝶,落在离方的心头,小小的脚丫子,挠得他的心肝肺都痒了,不管了...... 木梨不知,她此时成了最好的催化剂。 离方猛地身动,一个翻身将她给扑倒在床上,低头紧紧的盯着她水润的小嘴,两人的鼻尖,只相距一个小小手指头的距离,她的小嘴闻起来,有一股淡淡的甜甜的清香,离方食欲大动,很想尝一尝...... 一个小小黑影飞快奔向他! “哎哟!”离方挨揍了,右眼眶右下方淤青一片。 木梨红着小脸,快速翻身离开床边,结结巴巴地道:“我,我,你,你,哼,活该。” 说完匆忙逃跑。 木梨拒绝回想刚才发生的事,姿势不对,应该她在上,他在下才对! 啊呸!她在想啥呢! 千金系统一路都在抱怨木梨:“小梨花,多好的机会啊,啧啧,我都能听到离方吞口水的声音了,肯定是觉得今日的你,特别好吃。” “你真的就不心动?一小丢丢?” “哎,小梨花,我都闻到离方身上那股子躁动不安的味道了,哦,我好想看到他冲动起来,然后撩起衣服,露出那能撩动人心的人鱼线,啧啧,那性感、迷人的小嘴,俊俏的小脸,迷人的身型,行走的荷尔蒙,多勾人呐!” “不承认?没关系的。” “就在刚才,你躺着的时候,我都听到你心跳加速了,是不是有种小鹿乱撞,又很冲动,吼吼,好想扑倒小哥哥?要咬,要撕,要扭打在一块儿。” 木梨的耳根子烫得更利害。 “系统,你再唠叨看看,我要求退货,让我万世后的子孙再折腾个新出来。” 千金系统觉得木梨这是恼羞成怒了,所以才会威胁它。 第一百二十五章 凭什么便宜那家人 木梨走后,离方一头栽倒在床上,嘴角、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甜甜的蜜糖,满脑子都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事。 他有点心动,有点纠结,有那么一丢丢的想,若是能再冲动点,他是不是可以干完先前所想的事? 看上去,比蜜糖还好吃,他又有点后悔了,不该太君子,但又怕...... 伸手摸摸自己的右眼眶下方,嘶,小丫头下手真狠! “三哥,三哥。” 离明月的叫喊声,将离方从春梦中拉出来。 他依旧侧身朝床里头假寐。 他心中有点恼意,怪离明月不该扰了他的清静。 他还想多回味一点。 “三哥,呜呜!” 离明月哭喊着进来了。 “三哥,娘昨儿打我了,还不让我来三哥这里。” 离明月撸起衣袖,想让离方瞧瞧。 离方快速翻身避开。 从床的另一端翻坐起。 离明月瞪大了眼,傻傻地望着他! 离方顿时尴尬了。 “离明月,你还有没有点姑娘家的样子。” 离明月委屈,忘了自己要问的话,忙答:“你又不是旁人,是我三哥,我小时穿开档裤时,我哪儿你没瞧见过,我还是你给带大的。” 离方很头疼:“你现在长大了,你说的那都是你一、两岁时的事。” “长大又如何,我还是我。”离明月此次来是告状的。 她告诉离方,昨日木梨不但将她娘胡春桃给羞辱了,还将她娘给气坏了。 “三哥,那些东西,当初那位富家夫人又没指明是给谁的,干啥把那些好东西送给那个狐狸精。” 离方觉得离明月误会太多了。 “明月,第一,你娘去木家闹事,本就不对在先,你娘出言羞辱木家母女,被人倒打一耙,那是她自找的,第二,我再次明确的告诉你,那是李家嫂子给木梨的东西,是她俩之间的事,与我无关,不能因为她兄妹随我去府城玩,人家送给她的东西,就理所当然的认为,那东西就该属于我,明月,这与强盗有何区别?” 离明月生气的越发利害,她才不要听这些,自家三哥,横竖就是太偏心。 “三哥,说到底,你就是对木梨那只小狐狸精不死心。” 离方眼里多了一丝笑意,木梨那小丫头嘛,的确是只小狐狸,挺滑头的。 “明月,祸从口出,不是每回,哥哥们都能帮你挡下,你若再这般蛮横无礼,往后,大可不必再认我这个哥哥。” 离明月又气又急:“三哥,你,你,你就这般护着她,那个木梨有什么好的?懒得要死,又很娇气,谁家会瞧上她啊,就你,还把她当个宝,哼,我偏不,不能就这么便宜了她,三哥,你是多好的人啊,还有,你怎能忘了木家嫌贫爱富。” 离明月受了气,扭头就跑了。 她劝不了离方,还能不想法子防着木梨。 木梨并不知这些,她心情很不错地回了家。 张玉娘瞧她面带桃色,眉开眼笑地将她叫到跟前。 “怎样,是不是离方对你做什么了?娘很高兴,不过,小姑娘家家的,还是要矜持些才好。” “娘,您说什么呢,我们什么都没发生过。” 木梨丢下篮子,逃离灶屋。 张玉娘傻眼了,不对啊,什么叫没发生过,她有问过这话吗? 还是说两个孩子之间,真的摩擦出点什么了? 转眼的功夫,已至中秋前一日。 晚饭过后,张玉娘将要送回娘家的礼给拿了出来。 “上回,梨儿去府城一趟,赚了点东西回来,今儿我去镇上买了三盒月饼,一盒让拿去杨家吧,一个盒拿给我爹娘,我再割了两斤腊肉,还有前几日李夫人送的点心,我挑了一盒笑口酥,一盒雪花枣糕,再准备了二十个鸡蛋,五斤面条,这是给我爹娘准备的。” 张玉娘对自己的爹娘很孝顺的。 木久承问她,要不要撕两块细棉布一并送去。 张玉娘想了想,告诉他,人心不足蛇吞象,她准备的礼,已经很不错了。 她孝敬爹娘,但并不代表会惯着二老。 木梨明白,张玉娘是不想便宜了张大牛一家子的。 张玉娘又道:“至于杨家那边是什么意思,你自己看着办,我不方便掺和进去。” 她很讨厌杨家人,不但爱挑事,还很贪婪,总想着从木久承两父子身上刮上点油水。 木久承沉默了。 自那会抓住杨来贵等人偷梨后,杨家人就再也没有上过门了。 张玉娘和木梨,其实巴不得木家跟杨家就此断了。 然而,木久承昨晚拿铜钱给张玉娘,让她第二日上街买月饼时,却是说了要给杨家备一盒。 “要不,也给挑两盒点心?”木久承思来想去,木永为以后若真要入仕,这门亲戚还是不能断。 一个木永为将来真有出息,能入仕途,若断了这亲,一个品德考核,他这关就过不了。 二个,村邻们瞧在眼里,背后也会说三道四,到最后说的人多了,木永为的名声也会受很大影响。 张玉娘心里明白,却不肯同意木久承的话。 “你说送什么都可以,唯独,我闺女赚回来的东西,凭什么便宜了那家人?” 要不是杨家人背后唆使,以前,不懂事的木永为,能三番五次的坑害自己的闺女吗? 木永为年纪小,阅历不够,分辩不出人心好坏,张玉娘虽很气,但并不恨他。 她恨的是杨家人。 木久承不明白了:“不就是两盒点心嘛,放在家里还是得自己吃掉,拿两盒送过去,还能省些铜板子呢。” 张玉娘没耐心了,话里夹带出火星子:“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横竖这事儿要我答应,没门。” “不是啊,玉娘,我就是想不明白,送月饼你同意,多拿两盒点心你咋不同意了?你说是梨儿赚的没错,可是,那些棉布料子,你说给咱们一家子多做几身衣裳,可是眼都不眨一下的,说撕多大一块,就多大一块。” 木久承觉得,府城带回来的点心,包装更精美些,味道也要好不少,他是想给木永为做面子。 上回端午节,木永为在杨家坐了冷板凳,说白了,还不是因为木永为送去的礼最差。 木永为不想两人争吵,又不想留在杨家吃饭,便道:“爹,我上午将那盒月饼送去外婆家,我想,随爹娘、妹妹一起去外婆家过节。” 张玉娘的脸色缓和了许多,答道:“我也不是真的那般小气,只是心里憋了口气,还是永为懂事,行,让你再拿二十个鸡蛋带上,多余的,没有!” 第一百二十六章 哄谁呢 木久承想,多二十个鸡蛋也不错的。 待张玉娘去西厢房同木梨说话时。 木久承悄悄去了东厢房,他从怀里摸出十文钱,道:“你明儿再去村头沽点小酒带去给你外公,到底你是亲外孙,这门亲,还不能断。” 木永为接过铜板子,沉默不语,他内心其实是抗拒的。 木久承瞧他神色有点不对,又道:“你外公,人还不错。” 木永为点头,不再说什么。 翌日,木永为起了个大早,他便拿着月饼和鸡蛋去了村口,又因今日是过节,村口小店里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老板,给我打壶谷酒。”木永为从怀里掏出十文钱。 小店里的酒不是纯的,兑了水,虽然寡淡了点,但对于穷人而言,吃点这样的小酒,已经是十分有面子的事了。 店老板瞧见他抱着的东西,出言打趣他:“哟,这又是月饼,又是鸡蛋,还打壶酒,木家小子,你这是要去哪儿?可是你后娘给你找婆娘了?” “不是,我爹和后娘让我去外婆家一趟,我好歹是亲外孙呢,总要去看看的。”木永为答的轻巧。 店老板笑道:“这也得有几十文的礼呢,你家后娘当真挺大方,换我家那位,还不得把屋顶给捅破了。” 木永为笑而不语,只催店老板快些打了酒,好叫他赶紧去杨家。 店老板觉得奇怪:“你这毛小孩,急啥,这会子才天亮呢,你外婆家的早饭没这么早,再说了,你是去送礼的,总要给你煮个荷包蛋搁面碗里,才像话的。” 木永为再次笑了笑,拎了酒就走了。 店老板还在跟人夸张玉娘是个大方的。 木永为听见了,越发觉得,自己以前太蠢,怎就看不清呢? 难怪木梨让他学着点:少说多看! 木永为拿着东西来杨家时,杨老木匠正坐在台阶上吃茶,是他二女婿孝敬的,虽不是好茶,可在邻居们眼里,那已是倍儿有脸面的事了。 杨李氏正在灶屋里,正骂骂咧咧地做早饭,杨郭氏不在,应是去河边洗衣服了。 “老婆子,快点看谁来了。” 杨老木匠对于木永为能来,还是很高兴的。 上回的事,被他晓得后,将自己的小儿子给胖揍了一顿,而他的大儿子,更将那几个小的给打的利害多了。 为此,那四个老实了不少,也因为偷梨子的事,杨老木匠不准他们四个去木家,只让跟着两人做学徒。 杨李氏这段时日,心情很不好,因为,她的乖乖小儿子,天天回来都跟她哼哼叽叽的,说这儿痛那儿痒,很累人不说,杨老木匠在外头,动不动就骂他。 如此丢脸,这叫他还怎么说到好婆娘? 他成日在杨李氏跟前闹着这事,又说,当木匠哪里有改农籍好,农籍可以去念书的,他再努努力,弄个秀才、举子老爷来当当,岂不更痛快。 更是劝杨李氏,自家四姐杨金婵,跟了那个柳兰舟后,肚皮一直没动静,好歹,木永为这头不能真的丢了的。 这两事叠一块,杨李氏是真的上心了,工籍是不能轻易改的,但若家里的孩子会念书,村长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他塞点钱,还是能改。 杨李氏早就将这事给打听清楚了,这些天的晚上,她没少在杨老木匠耳边嘀咕这事。 杨老木匠哪里不晓得自家小儿子是块什么料,但他架不住杨李氏有精力折腾,最终妥协了。 老两口说好了,待过了中秋节,便打发四个小的继续去木家,跟着木久承念书。 正愁着没借口,木永为上门,就成了现成的借口了。 杨李氏听说木永为来了,将锅铲一扔,风风火火的从灶屋里跑出来,一把抱住木永为,开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干嚎起来。 “哎哟,我可怜的乖外孙,外婆才多久没盯着你啊,就被你那狠心的后娘,给折磨的不像人了,黑得跟碳似的,你要不开口说话,咱村里的邻居可认不出你来,也就是外婆我太惦记着你,你连根头发丝儿少了,我都能瞧出来。” 杨李氏说起话来,那可是一套一套的。 又拉着木永为说长问短的,书念到哪儿了,最近他后娘是不是又搓磨他了。 木永为告诉她,晒黑,是因为要打猪草喂猪,大热天的,自然容易黑,况且,谁家的小皮实娃不是黑得跟碳似的,他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 另外,张玉娘并没有搓磨他,因为他爹当了教书匠,家里的日子好过点了,张玉娘的脾气一日好过一日。 杨李氏可不这么认为,她还当木永为是以前的性子。 “我呸,你蠢啊,她就是个不安好心的,说三两句好听的,你就只记她的好了?蠢死了,她干啥会脾气好?还不是因为你爹能挣到钱了,挣的也比以前多了。” 杨李氏在木永为嘴里问不出来这事,可是费了好大的劲,从镇上私塾先生那里打听来的,说是木久承一个月有五百文的月俸,一个是因为他经验足,二个是因为他即不住私塾里,又不在那里吃饭。 这个数,可是相当于杨老木匠一个月的工钱了。 只是杨家因为是工籍,样样都要花钱买,家里的嘴又多,所以,一年到头也余不了几文钱的。 木永为很想告诉她,张玉娘和木梨挣的,比他爹还多,全家,就他木永为是一个吃闲饭的。 每回早上一睁眼,他都不好意思赖床偷懒了。 “外婆,书上说,贫贱夫妻百事衰,我以前不理解,后来才渐渐明白的,每日清晨,打开门就要为柴米油盐操碎了心,那会子,养家的担子全落在我那后娘肩上,她心情不好,到也可以理解。” 更何况,那会子因为他很能作天作地,害得木梨一年到头都要抱着个药罐子不撒手,如今每每回想起来,心中的愧疚就要更多一分。 杨李氏压根儿就不是个肯体谅别人的。 “呸,她养家,那不是应该的吗?要不是因为你爹娶了她,能丢了教书匠的差事,我跟你说过多少回了,你总不记在心里,要不是那小药罐子,你家的产业,能被那母女俩败光吗,那些东西,将来都是属于你的,她这就是抱着个她得不到,也要叫你得不到的想法,谁晓得那些钱到底是不是真的花掉了,又或者是进了她兜里?” “哼,哄小鬼都哄不住,也就唬弄唬弄你这样的毛孩子。” 木永为不想同她再解释,他自个儿心里有本帐。 第一百二十七章 太偏心 总之,杨李氏是不服气的,也不愿意听到他为张玉娘辩解一二,哪怕是句公道话,都不能入了她的耳。 “娘,你在干啥呢,我快饿死了。”杨来贵在院子里大喊大叫。 杨李氏冲外头答道:“乖儿子,快些过来,你的小外甥来了,快些带他去外头玩,娘给你煮面,再加个荷包蛋。” 外头传来杨老木匠的咳嗽声。 杨李氏笑眯眯地对木永为道:“今儿留在外婆家吃午饭,你也有份,也吃荷包蛋。” 早饭时,杨李氏兑现了自己的话。 木永为和杨来贵的面底下,各埋了一个荷包蛋,而杨大喜三兄弟是没有的。 杨来贵早同他打过招呼,叫他吃面时,端开了躲一边吃去,省的叫杨大喜三个瞧见了会闹。 木永为觉得很不自在,在木家,张玉娘烧啥好吃的,一碗水端的很平,东西少时,两兄妹平分,东西多时,一家四口,每人都能分上些。 他总觉得自家外婆这样偏心,有点太过了。 杨来贵今日待他格外上心,吃荷包蛋时,还帮木永为打掩护了。 吃过早饭后,他便要辞行,杨李氏一听急了,忙问他怎么回事,这又不是旁人家,可是他亲外婆家。 木永为只推说,今日要随家人去张家那边过节的。 杨老木匠听到他的话,脸色瞬间难看起来,看向杨李氏不说话。 杨李氏忙道:“你这孩子,才多久不见,越发傻了,你那爹的心,都被那个青楼妓子给勾走了,哪里还记得你,听外婆的话,就留在这里吃饭,哪儿都不许去。” 木永为心中依旧不乐意,上回他二姨骂他的话,至今还在耳中回响。 “不麻烦外婆了,我已答应爹爹,做人要重承诺。” 杨李氏一听,心中越发来气了,骂道:“都说了,你爹是个靠不住的,有了后娘就有后爹,他心里再惦记着你,可时日长了,他的心就会偏向那对母女,乖外孙啊,外婆跟你说过多少回了,你是你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她出门在外辛苦劳作,不就是想多弄几两银子,好给你添房添地,再收个好儿媳妇。” 她的话有几分可信度,木永为不晓得。 也无从寻到根据来判断。 但张玉娘的话掷地有声,而且也是搁他眼皮子底下,能瞧的清清楚楚的。 “外婆,这事再说吧,娘疼我,我做儿子的,以后自该孝敬她。” 若不疼,那就只要面子上过得去就行。 杨老木匠听他依旧不愿意,暗中狠狠地瞪了杨李氏一眼,暗怪她拎不清,早说过了,莫要待外孙当面一套,背后又是一套。 他已听出来,木永为当真同杨家生了离心。 “乖孩子,上回,是你小舅舅和你的表兄弟们做的不对,外公和你大舅,已经狠狠抽过他们一顿了,都怪外公和你大舅太忙,没有教好他们几个。” 木永为到底还是太嫩了点,就没听出杨老木匠话里有话,这是为了明儿上木家的门在做铺垫。 他有种感觉,今日不留下来吃饭,怕是走不了的。 “外公,下回吧,家里人还在等着呢。” 杨老木匠赶紧叫来杨三喜,让他跑去木家送个信,就说有好些日子不曾见过木永为,他和他外婆很高兴见到他,便想留了木永为吃过晚饭再回去。 木永为有点傻眼,怎地这回和上回不一样。 敏感如他,已察觉出杨家人待他的态度很不同。 可他又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就这样,木永为被强行留下了。 杨三喜去木家送了信,木久承到没说什么,抓了一把瓜子给他,将他打发回来了。 张玉娘心中有气,说好了一起去她娘家的。 她还是希望自己娘家能承认木永为的。 但木永为不争气,她也无法。 木梨悄悄同她咬耳朵:“娘,这事太奇怪了,上回,哥哥从那边回来,可是生了许久的闷气。” 上回的事,木梨同张玉娘私下讨论过。 张玉娘皱眉,道:“的确很不对劲儿,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横竖杨家的算盘打的再精,也不会落到你我头上,只怕,你后爹又要憋屈了。” 木梨听着,总觉得张玉娘私心里,有些幸灾乐祸。 她狐疑地打量张玉娘,也不瞒她,直接问出来了。 张玉娘冷笑,答道:“你继爹前儿晚上给我拿钱时,说了,杨家这门亲不能断,嘿,合着老娘就活该受那么多气,活该委屈求全,啊呸!” 木梨看她气的利害,忙道:“娘,莫气,莫气,再算计,也算计不到娘手里的银钱。” 张玉娘伸手一把揽住她的小肩,笑的花枝乱颤,答:“老娘的闺女就是聪明的紧。” 木久承并不知两人说了什么,竟叫张玉娘这般开心,他只认为,是木梨想法子哄得张玉娘开心了。 他背上竹篓子,带着这母女俩个,一起去了河边村。 张玉娘在路上,时不时的暗中瞅瞅木久承,到底没有问杨家那边是怎么回事。 只转而同木梨说着针法技巧,张玉娘越说,这看自家闺女的眼神,越是欢喜的紧。 木梨虽于拿针捏线不行,却生了个好脑瓜子,张玉娘才说一个针法,她便能举一反三,又能衍生出好几种以此针法为基础的,能绣出更精美图案的针法。 张玉娘那叫一个高兴:“乖闺女,正好过了中秋后,娘打算再绣一副幔头,就用你所说的针法,这绣活啊,就是讲究一个精致、好看,越是如此,越能卖上价钱。” 说起搂银子的事,母女两个眼里都冒着精光,木梨同张玉娘商量,过了中秋后,天气转凉,她打算每日出门采草药,到时还得请木久承帮忙拿去鲍郎中家。 木久承在一旁听了许久,总寻不到机会说话,终于有开口的机会了,他正兀自欢喜。 远远的,有个身影正迎面跑来。 张玉娘最先发现,不待木久承开口说话,已道:“哎,那不是秋花吗?” 木梨扭头,欢喜地挥着小爪,喊:“秋秋!” “梨梨!”果然是张秋花。 两方人马,终于在两村的那条路上相会,张秋花见到三人时,弯下腰,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喘气,大汗如水珠般从额头上滚落。 木梨待她缓了缓气,这才问:“秋秋,你这是要干啥去?咋给弄成这样子了?” 张秋花咽了咽口水,她忙答:“不好了,出大事了。” 张玉娘一听,心里猛地一咯噔,赶紧问:“家里出什么事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被毒蛇咬了 张秋花答:“小姑,不好了,爷,爷被毒蛇给咬了。” “什么?”张玉娘腿一软,还好一旁的木久承眼明手快,赶紧用力扶住她。 又追问张秋花:“你爷咋样了,喊鲍郎中去了么?” 木梨对于张老爷子被咬伤一事,并不在意,她只在意张玉娘的想法。 “娘,您莫急,咱们这一带,哪一年不被咬伤些人。” 张玉娘提起一口气,强行叫自己镇定下来。 “那不是一般的蛇,咱这里,就只一种蛇是有剧毒的,哪一年不是有人被毒蛇咬伤后,毒发身亡的。” 到底是亲爹,她此时已眼眶通红,眼泪珠子直往下掉,又问:“你爷爷咋会被毒蛇咬伤的,他都那般大年纪了,又是跟你大伯一家子住一起的,难不成,还要干尽苦力活。” 张秋花悄悄看向木梨,这事儿,她俩有过约定。 张玉娘此时已乱了心神,哪里会留意这些细节。 “秋花,你到是快说啊。” 木久承在一侧提醒她:“要不,咱们边走边说。” 张秋花暗中松了一口气,刚才,她还没想好怎么回答。 木梨见了,说道:“秋花,好好的,外公怎么就被蛇咬了?” 张秋花微微颔首,这才回答张玉娘的话。 “梨梨,具体的事儿,我也不清楚,我先前随爹娘、姐姐一起去大伯家过节,才进门就发现爷不在,正好春花在扫院子,我便跑去问了,她说,爷一大早就去田里扯野草了。” “什么?你说你爷这大把年纪了,当真去田里干活?”张玉娘闻言,气的七窍冒青烟。 张大牛能不能更懒点。 张秋花点头,答道:“说是田里又长出来一批野草,要趁着现在赶紧除掉。” 稻田里的野草比稻谷秧要高些。 若不扯掉,待到快收晚稻时已入初冬,来个大风又或是大雨,弄不好下点雪啥的,那稻谷就会被结了籽儿的,浑身显透了的野草全都压倒,一但压倒泡了水,发芽的速度,那叫一个快。 收回来除了喂鸡鸭之外,别无用处。 况且,古人视粮食比性命还重要。 张老爷子做出这样的决定,也属正常。 张玉娘一听,眼前一黑,身子又晃了晃,木久承将她半抱在怀中,问道:“你大伯干啥的?怎会让家里的老人去干这事?他现在又在哪里?” 张秋花很紧张,总觉得木久承好有官老爷的作派。 “大伯和大伯娘还有奶,一早就起来忙着家里的事,说是今日过节,需得多弄点好菜待客。” 张玉娘气得浑身直哆嗦。 木梨在一旁冷哼,道:“秋秋,我记得以前,家里的事,都是你娘带着你们两个干完的,如今分家了,春花姐不用干活吗?家里三个女人,两大一小还不够啊?咋还用得上大伯这个大男人,何况,吃饭的人还没以前多。” 张秋花悄悄看了张玉娘一眼,又见木梨冲她使眼色。 到底没提张吴氏被自家大儿媳狠狠搓磨的事。 “这事,我也不清楚,我家现在又不跟他们住一块儿,离得远了点。” 张水牛家虽然还没有买宅地盖房子,但这事,已经提上议程了。 几人说话间,已匆忙赶至张大牛家的大门口。 还没进门呢,从里头传来一阵接一阵的哭嚎声,张玉娘忙中慌乱,跌跌撞撞的往院里快跑过去。 木梨和张秋花对视一眼,忙跟上。 木久承站在张家院门口,抬头看了看杂草丛生的泥墙,原本郁郁葱葱的野草,如今已显衰败,仿佛美人迟暮,已快走到尽头...... 他微微皱眉,后又轻轻摇了摇头,抬脚走了进去。 屋子里,张吴氏正拉着张玉娘哭诉这几个月所受的委屈。 “你是不晓得啊,罗裙儿这个臭婆娘,好吃懒做惯了,分家后,我就使唤不动她了,还嫌我们两个老不死的活着,是在浪费她家的米粮,成日不是打就是骂,逼着我跟你爹去干活。” 张玉娘听得直皱眉。 “娘,要我说,您就是自找的,谁叫您当初那般惯着她。” 张吴氏不高兴了,老脸一垮,答道:“她肚皮争气啊,一进门就给张家生了个大胖小子,她有功,给咱老张家狠狠长脸了。” “您这般乐意,那还跟我哭什么哭?”张玉娘一听,心里就很来气。 张吴氏气的伸手拍她后背:“能干啥,娘受了苦,你咋不心疼呢,白生你了。” 张玉娘气的很,又不想同自己娘吵。 扭头看向躺门板上的张老爷子,又问:“今日过节,谁叫爹去扯野草的?不晓得这几日天一直阴沉沉的,要下雨不下雨的,田里放满水也没用,水不烫手,毒蛇哪里肯跑出来,只怕还爽着呢。” 田里秧苗长高了,很容易藏蛇,而且是剧毒。 在现代,必须要打血清。 张玉娘将张吴氏给呛得哑口无言。 半晌后,这才答道:“你大哥前几日,说是扭伤了腰,下不了田里干活,那野草长太高了,都结籽儿了,一但刮风下雨,禾倒了,损失老大呢,你爹哪里肯舍得,还不得心疼死啊。” “所以,这是大哥的意思?”张玉娘可不觉得自己爹会那般想不开。 张吴氏叹气:“能怎么办呢?你大哥说,待他腰好后,再好好使把劲,给咱老张家多添两个带把的,才两个孙子,到底还是少了些的,以后抢水源啥的,要吃大亏。” 说到底,张吴氏就是重男轻女。 “这不,他腰受了伤,还不知能不能再生呢。”张吴氏的话,明显是在帮张大牛。 张玉娘气的浑身发抖。 “娘的意思是,就算爹被毒蛇咬死了也没事?” 张吴氏一听,眼眶越发红得利害了,答道:“不然咋办,田里的活儿,总要有人干的。” 而另一边,木梨跟在鲍郎中身后打转,悄悄偷师呢。 鲍郎中已经拿布条将张老爷子的小腿处绑了三道,阻止毒素上行进入心脏,并且用刀在伤口处,画了小十字刀花,将毒血放出来,又拿了草药掏碎给他敷上,最后,竟然让人从地主家寻来水烟壶里的,浓稠的水烟汁,直接让人给张老爷子给灌进去。 木梨有心想问,这样的东西难道没毒吗? 她又问千金系统,它也答不出所以然来。 鲍郎中做完这些后,累出一身大汗来,可不比上次张秋花勤快,张春花在那里瞧热闹,压根儿就不曾想过,要给鲍郎中倒碗温茶吃。 鲍郎中看了她一眼,也没说什么,直接让张大牛拿诊金。 第一百二十九章 我还就是很娇气 张大牛刚开口想说没有。 张老爷子已哼哼叽叽,又将张吴氏给叫过来。 到底是同床共枕几十年的老头子,看他那焉啦吧叽的样子,眼泪水一下子就涌出来了。 “老头子,可好点了?” 张老爷子浑身无力,脑子昏昏沉沉的。 鲍郎中在一旁答:“我明日再来给他换药,连着换上七日就差不多可以下地了,只是切记,他在完全好之前,莫要吃发物。” 说完,他又转身对张大牛道:“诊金。” 木梨听出他语气里的那一丝不耐烦。 张水牛见张大牛没动静,正准备叫严金菊回去取钱,发现严金菊不知什么时候已走开了。 他又想喊自己的两个闺女,张夏花躲到了堂屋外,不理他。 张秋花却在他耳边小声埋怨:“爹,您还想害死我们娘仨吗?” 才跳出火坑,张水牛就忘了她们三个所受的苦? 张秋花可不比张夏花脾气温和。 “您要真这么干,我便同姐姐随娘搬回外婆家去住,哦,您好阔气啊,头顶无片瓦,脚下无寸土,爹,您这叫什么?叫穷大方,大伯家可比您有钱得多,忘了上回丢了十两银子的事?您给我拿十两出来看看?” 张秋花直接怼得他哑口无言。 张大牛本来很不情愿,以他对张水牛的了解,肯定会抢在自己前头付钱。 谁晓得,他左等右等,都不见张水牛有动静。 这边,鲍郎中又催的紧,无奈之下,只得喊罗裙儿去取钱来。 鲍郎中眯了眯眼,答道:“另外,你爹被毒蛇这般一咬,挤出那么多血,身子怕是要亏空不少,我还得另开七帖子草药给他吃,诊金加药钱,一共要一百五十文。” “什么?”张大牛要不是顾忌屋里看热闹的人多,他都想将这笔帐给赖掉了。 “鲍郎中,这是不是太贵了,您也晓得我家的情况,要不......” 要不先欠着? 鲍郎中人老成精,直白的说,救他爹用的蛇药极贵,连带诊金一起,要九十多文,剩下的五十多文,才是那七帖子草药钱,又或者,张大牛压根儿不想救? 张大牛哪肯承认。 鲍郎中又赞张大牛家里的两亩水田,七月初收早稻时,张大牛家收的谷子,愣是比旁人家的要多出一成。 这顶高帽子扣下来,张大牛哪敢再提欠药钱的事。 罗裙儿去房里拿了半天钱,也不见她出来。 鲍郎中等的不耐烦了,直接开口催讨。 张大牛被村邻们盯得紧,又打趣他越是有钱越是抠门了。 被下了面子的张大牛,心里老气了,直接自己去了房里,从罗裙儿手里抢过钱罐子,数了一百五十文出来,这才骂骂咧咧的出来了。 木梨挺看不起他的,自己抠门,想赖药钱没赖成,反而将这口锅扣到了罗裙儿的头上。 张老爷子性命无忧了,又解了蛇毒,人虽依旧气色不好,但好歹能活下来了。 张水牛和木久承合力,将张老爷子给背去了床上躺好。 张玉娘留了个心眼,将自己带来的礼,交给了张吴氏:“娘,这是我们带来的节礼,您自己看着办。” 张吴氏却推了,道:“给你大哥大嫂去,给我干啥,我们两个老了,以后还得靠他们两口子。” 张玉娘闻言挺气的:“娘,我刚才瞧大哥走路都带风,脚步稳健,哪里像是个扭伤了腰的人?” 张吴氏一时吱吱唔唔,随后又骂张玉娘:“你管那么宽干啥,你都是木家人了,这是张家的家事。” 张玉娘气得小脸煞白,木久承本坐在张老爷子床边,听到这话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又偏头对一旁的木梨道:“你娘今儿早起到现在都不曾喝口水,喊了你娘到外头先吃碗茶。” 他打发木梨去支开张玉娘,省得她继续被张吴氏给气到。 木梨悄悄挨过来,轻轻扯扯她的衣袖,乖巧地道:“娘,莫气,我虽是闺女,但我以后会很孝顺很孝顺娘的,只听娘的话,爹爹教过我:我养儿小,儿养我老,我给娘养老,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她的话,并没有引起张吴氏的重视,心里除了嫉妒木梨能识文断字之外,没有别的。 张大牛不止一次在张吴氏跟前提起木久承,话里话外都是想让张玉娘帮着说和,让木久承也教教自家大狗识字。 可张玉娘自端午回过娘家后,就再也没回来了,张吴氏肯定拉不下这个脸面去找张玉娘,后来到是打发张大狗去了一回,结果又给折腾出一处偷梨的戏码。 这事儿也就黄的更利害了。 这会子听到木梨如此哄张玉娘,张吴氏第一反应就是不信。 “呸,一个赔钱货而已,将来,还不是泼出去的一盆水,都成别人家的人了,还说什么给你娘养老的话,哄鬼都不信。” 木梨笑眯眯地问她:“外婆,啥叫赔钱货,婚姻嫁娶,你情我愿,男方给彩礼,女方出陪嫁,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难不成,外婆当年定亲时,外公家不曾给过彩礼?您娘家难不成将家当全都搭给你,带来张家了?” “原来,在外婆心中,闺女就是一盆水啊,随手就能泼掉?自个儿都不把闺女当亲骨肉,还想指望着做闺女的能尽孝?我娘疼我疼的紧,我可不是你嘴里的那盆水,自该多孝顺我娘,什么叫成了别人家的人?外婆,我就很想不明白,难不成,我不是我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娘养大我很容易?我嫁过去成了别人家的媳妇儿,这没错,但嫁人了,就活该将自己亲娘扔过墙去?那会遭天打雷劈的。” 张吴氏快被气死了,她很重男轻女也是有原由的。 “那又如何,有带把的好吗?力气够大,能干苦力活?女娃娃,娇气的太利害,又干不了什么活。” 她不否认,自己被张玉娘给惯得很娇气,可那又如何? “我还就是挺娇气?怎地了?谁说闺女就没法子养活自己爹娘了,这世上只有懒死的,没有勤快死的,只有蠢死的,没有聪明死的。” 木梨没打算告诉她,为何女子品德、才艺都很重要,只因,无论何时何地,何等困境,都能凭借自己的本事得到外人尊重,且能养活得了自己和家人。 譬如张玉娘,一手女红很不错,还懂琴棋书画,她若不是青楼出身,去大户人家做个女先生也是可以的。 张吴氏被气得一个倒仰,张玉娘的心中却是暖得不行。 第一百三十章 埋怨 张吴氏又唠叨着生带把儿有何好处,不光力气大,在很多时候,还不会被村邻们欺负。 又劝张玉娘无论怎样,都要生个带把儿的出来,听得木梨直皱眉。 张吴氏的眼界儿小,注定了她这辈子的格局也小。 木梨不愿意听,便小声劝了张玉娘去堂屋里坐着。 堂屋里,张大牛正和张水牛说着话。 “老二,你瞧,爹这回受了伤,可又叫我大破财了,你看这事儿,是不是咱俩都得担着点,主要是老三也不在跟前,不然,他也要分担些。” 张水牛低头不说话,他脑子里一直在回想张秋花说的话。 罗裙儿在一旁瞧他不说话,便以为他不愿意,气道:“那是你亲爹,你大哥拿钱出来尽孝了,可这药钱,也不该要他一个人出的。” 张玉娘没想到房里、堂屋里,视线所到之处,全都是些糟心事。 “大哥,这事能怪二哥吗,你莫要以为我嫁在别村,就不晓得家里的事,刚才,我就跟人打听过了,你们俩口子可真做得出来,爹娘年纪一大把了,不但给你带过娃儿,还将大半家产都分给了你,如今好容易轻松点,你就狠得下心,可着劲儿使唤两人,那是你亲爹娘。” “当初分家时,爹娘手里的钱可是没有拿出来分,结果呢,村里谁不晓得,你将两人的棺材本哄出来,拿去还债了,现在爹娘没钱了,你就开始嫌弃了是吧,行啊,把吞了的钱吐出来,你带着大嫂走吧,这屋子是爹娘的,你俩拿着那一亩田,去外头单过,横竖这些年,爹娘还动弹得了。” “还有,拿了爹娘的一亩田,以后也要承担养爹娘的事,你们三兄弟平分所有开销,爹娘的棺材本,也要还回来,我是泼出去的水,无需养爹娘,我之所以开口说这话,莫要忘了,你们所得的田,全都是我挣回的银子买的。” 张玉娘依旧埋怨张吴氏将她比做一盆水。 木梨眼尖,发现房间门口人影一闪,应该是她外婆。 本是要出来的,听到张玉娘这话,估计没脸面对张玉娘,又悄悄缩回房里了。 张老爷子被蛇给咬了,但这节还是要过的,张大牛被张玉娘怼了,当着她的面老实了许多。 也不让罗裙儿提张老爷子药钱的事。 张吴氏到底还是将那些东西尽数拿出来给罗裙儿了。 罗裙儿瞧着那二斤腊肉时,已经笑成一朵花了,又见里头还有两斤白面,更有两包精致点心,听说是别人送给木家的,张玉娘没舍得吃,给拿回娘家来了,越发心情不错。 张吴氏见了,倍儿有脸面,在罗裙儿面前,抬头挺胸的得瑟着。 木梨一时目瞪口呆。 张大牛的小算盘没人关心,张水牛一家吃过午饭,筷子往桌上一扔,张秋花就催着一家子回去了。 张水牛因为大哥张大牛朝他讨要药钱的事,心里老不痛快了,自家小闺女一提议,他忙答应了,严金菊赶紧拖着两个闺女跟在后头,飞快的跑了。 木梨伸手摸下巴,她家要不要也跑路算了? “爹,你吃多了酒呢。” 木久承笑眯眯地伸手轻拍她后脑勺:“乖闺女,咱们也回去吧,我头晕的利害,回去休息一下,还要去山长家走一趟。” 原本要留他饭的张吴氏,闭嘴了。 罗裙儿可不想吃亏,忙喊住木久承:“秀才妹夫,听说......” 她的话还没完,木久承已醉过去,一头栽在了桌子底下。 木梨抿嘴轻笑,面上假意发愁:“哎,娘,我去追二舅,让他帮我们把爹爹送回去。” 张玉娘按住她,看了罗裙儿一眼。 “娘去,你留下看顾好你爹爹。” 好吧,被留下的木梨跟罗裙儿大眼瞪小眼。 罗裙儿怕她听不懂,挑明了跟她说,让木梨去同木久承说一声,让她家大狗跟着去念书。 木梨回了一句,他对大狗印象不好,谁叫他偷了自家的东西,还不认帐,她爹最讨厌这种人了。 罗裙儿气的一个倒抑,伸手直拍桌子。 才双手叉腰呢,木梨已拿帕子捂脸,大声嚎哭起来。 张水牛刚好踏进院门,一瞧这阵仗,吓得他脚往回缩,好歹反应过来,他是被打发来接木久承的。 “梨儿,咋了?” “哇,二舅,大舅妈是个母夜叉,太吓人了。” “二舅,快背上我爹,我要回家,呜呜!” 木梨压根儿就不给罗裙儿和张吴氏说话的机会,继续干嚎,又暗中催了张水牛快速背起木久承。 然后往院门小跑去,边跑还边挥了挥手中的小帕子。 把罗裙儿气得够呛。 木久承是装醉,才出了张大牛的院子,他就不让张水牛背了。 回去的路上,两人交流了一下看法,张水牛才晓得,张大牛竟是生了那起子心思。 张大牛不可能轻易放弃,木久承想着,木永为明年开春去学堂后,他也要多教几堂课了。 木梨是个小姑娘家,又无需正儿八经学了去考科举,再加上他和儿子从私塾回来必然太晚,自不可能再教这两家的孩子。 木梨跟在后头,听了一耳,忙道:“爹,我不想大狗表哥去我家,他太讨人嫌了。” 木久承笑了,伸手轻抚她头顶,答:“明年开春后,爹爹就不如今年这般轻闲了,家中,还要托梨儿帮着照料呢。” “好的。”木梨答的爽快。 木家三人回了家后,木久承带了张玉娘拎了节礼去山长家走动,木梨被留在家中,张玉娘同李婶子说好了,下午让李婶子来帮忙煮猪食喂猪。 李婶子来得挺快,今日因为过节,大家都没有打猪草,李婶子趁着午饭后,在后头摘了几箩筐红薯叶,连木永为的那份也给弄出来了。 木梨坐在灶膛前帮她烧了一会儿火,听李婶子说,李翠花已经随了她的两个哥哥去外婆家了,要吃过晚饭才会回来。 李婶子一口气煮了两大锅猪食,喂了一锅,她晚上要去婆家,另一锅等木久承回来后,帮忙喂。 这原就商量好了的。 李婶子走后,木梨觉得挺无聊的。 她去碗柜里翻了翻,记得有些糯米粉的,她本想做莲蓉馅糯米团了,可木永为不在家,没人帮她去荷塘里摘莲蓬。 她蒸了些糯米浆,又炒了些糯米粉,再将张玉娘收的一罐红糖给拿出来,取了些熟芝麻,糯米浆蒸熟放至微热后,她洗净手,做了些红糖馅粘芝麻糯米团子。 第一百三十一章 质疑她红杏翻出墙 又捡了个干净的瓷碗,挑捡了些团的好看的团子放进去,这才拎着篮子,关上门去找离方小哥哥了。 嗯,木梨正处于有情饮水饱的年纪,面对秀色可餐的离方,总会心猿意马。 “哟,勾小哥哥去?”千金系统因为长期没有俊俏小哥哥可看,说起话来,越发阴阳怪气了。 木梨笑得眉眼弯弯,答:“投喂呀!” 相处得来,还需要维护。 所以,她要让小哥哥看到自己也是有优点的,才不是离明月所说的那样。 她猜的果然没错,中秋节同离方没啥关系。 她去的时候,离方打着赤膊,正在那里劈柴。 刀锋在空中划过一道寒光,汗珠子伴着寒光飞舞坠落,刀起手落,干净利落。 块状肌肉,随着他的动作一颤一颤,弹性,饱满,给人一种视觉上的猛烈冲击:结实、强劲、有力! “哎哟,我去,中秋发福利啊,这个好养眼,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哇哇。”千金系统绝对是个色女,早已激动不已。 它尖锐的声音,将沉醉其中的木梨拖离于痴迷之外。 木梨将发潮的手心在衣服上蹭了又蹭,始终无法伸手推开竹篱笆门。 离方依旧在劈柴,仿佛没有发现她的存在,任由她欣赏他引以为傲的健硕身材。 木梨吞口水的声音实在太大了点。 离方的眼角微微上翘,薄唇轻抿,侧身看向木梨。 “啊,小梨花,快点扶我一把,天啦,我快要被迷晕了,那滚滚汗珠子,顺着人鱼线一直一直往下滑......” 木梨有点小尴尬,总觉得离方似有所察觉。 “嗨,小哥哥,你在劈柴啊。” 明知故问! 离方点头,向她朝手。 随即转身弯腰,拿帕子拭干身上的汗珠子,将薄衫在空中一甩,一穿,动作潇洒、迷人。 “进来。” 他的声音清冷中带着一丝丝甜意。 离方先一步进了屋里。 木梨回过神来,忙拎着小篮子打开篱笆门进去。 “木梨!” 她的一只脚,才跨进院子里,离明月的声音在后头响起。 声音里的质疑,仿佛抓到了木梨正欲红杏出墙去...... 木梨停下脚步,转身,冲她一挑秀眉。 “干啥?” 木梨才不觉得心虚。 离明月快跑冲过来,伸手指着木梨,咬牙道:“木梨,你又不要脸了。” 木梨撇嘴,回头看了屋子一眼,答:“那你更不要脸。” “你!”离明月气的咬牙跺小脚。 “我什么我,咱俩的心思,不过是半斤对八两,谁都晓得你那点小心思啊。” 木梨伸手拔她:“让让,我要进去。” 离明月答:“我不让。” “不让啊,行啊,我喊了哦,你晓得的,离方小哥哥不喜欢看到你蛮横不讲理。” 木梨见她不让,张开小嘴欲喊离方。 离明月忙伸手捂住她小嘴。 “我让你进去就是了,你莫要喊。” 完了,又冲她道:“你莫要以为我怕你,我只是不想让三哥不高兴。” 木梨酷酷地答:“随你。” 她抬脚先一步入了院里。 离明月不甘示弱,跟着小跑进来,又冲到她的前头,来到台阶上,冲里头喊:“三哥,三哥。” 离方再次出来时,头发湿了不少,刚才去灶屋里洗了一把脸,手上还拿着湿布巾。 “你怎么来了?” 离明月答道:“今日过中秋,三哥,跟我回家吃晚饭吧,娘说了,今儿晚上在家里吃饭。” 离方摇头,果断拒绝,又将离明月拖到篱笆门外:“你回去。” 离明月不想走,双手紧紧攥住院门框,离方死活不让她进。 “三哥,干啥她能在这里,我就不能待这里,娘问我,我也是有话能答的。” 离明月暗中狠狠地瞪木梨。 木梨笑嘻嘻地冲她挤眉弄眼,就差没把离明月气晕过去。 “不让你在这里,你还死皮赖脸的待这里,哦,我都忘问了,你娘给你挑好夫家了么?” 离明月气的想呕血,却又不想被离方听去太多。 只得转身掉头就走了。 离方暗中松了一口气,转身走向木梨,很突兀地说了一句:“她是妹妹。” 木梨梨涡浅笑,星眸璀璨,答:“我晓得。” 她将自己带来的吃食交给离方:“今日是中秋,我还给你带了个月饼。” 离方低头翻看竹篮里的吃食,先拿了一颗糯米团子尝了下。 眉头微皱,又瞬即散开。 “红糖馅的。” “嗯,好吃吗?”木梨开心的问他。 离方再看了一眼手中的团子,答:“好吃。” 不好吃也得说好吃。 吃过团子后,离方将吃食拿回屋里,一边整理东西一边对木梨道:“明儿你再来我这里一趟。” 后又补了一句:“叫上木永为。” “干啥?”木梨问他。 离方突然抬头看向站门口的木梨,答:“我要出门几个月。” “啊,几时走,我娘还说要给你缝两床被子呢。”木梨心中生出一丝不舍。 离方又答:“五日后。” “我给你准备路上吃的干粮,五日后,天气只怕越发凉的利害了。”木梨拿出帕子拭了拭脑门出的薄汗。 中秋过后,一场秋雨一场寒,十场秋雨穿上棉。 木梨打算让张玉娘帮忙给离方赶做一件秋袄,一件冬袄。 “那你年前会回来吗?” 离方摇头:“暂时不知,我要出趟远门。” 他想告诉她,他会回来,但却又思及归期不定,终没有开口说明。 离方瞧她情绪不高,心里也跟着难受了,便哄她:“可还缺银子?” 木梨笑魇如花,答道:“哪时不缺了?我要努力做个好女医,挣好多好多银子,然后,在买一大片土地,我要成为一个叫人羡慕的小地主婆。” 离方笑了,他想,他也要更努力才行了。 木梨从他家回去后,远远的,瞧见自家门口停了一辆牛车,竟不知是何人来了。 李翠花一直坐在自家院门坎处,看到她经过,忙招手喊她过去。 “木梨,快来吃油炸豌豆。” 木梨过去从碗里捏了几粒,边吃边问。 “翠花,晓得我家是谁来了么?” 李翠花笑嘻嘻地答:“我还想问你呢,看来你也不晓得,我娘刚从你家回来,说是你家来了贵客,又是同你爹娘一起回来的。” 木梨谢过李翠花的油炸豌豆,匆匆回家去了。 才到院门口,木永为一把将她拉进院里,又飞快的将院门关好。 与她小声说话:“妹妹,出大事啦。” 第一百三十二章 哥哥看走眼了 木梨心里一咯噔,自家一家子在家中好好坐着,怎地出事了? “哥哥,怎么回事?” 木永为叹气,答道:“妹妹,哥哥还真看走眼了,你的医术竟然好了不得啊!” 木梨闭眼,强压心头火,睁眼,伸手一把拧住他耳朵,低吼:“木永为,你不晓得这样大喘气,是会吓死人的。” 木永为哎哟个不停,又忙讨好木梨:“好妹妹,你晓得谁来了么,那个什么李夫人的男人,亲自登门道谢了。” 木梨问:“你说的,可是李百户?” “对,就是那个百户长,好家伙,可威风了,还带着两兵呢!”木永为双眼全都塞满了崇拜。 原来,那位李夫人一直按照木梨的嘱咐用药,至中秋前几日,她再也感觉不到有何不适。 正好李百户沐休归来,小两口憋了快两年了,自然是干柴碰烈火,干的那叫一个轰轰烈烈的。 第二日,李百户起床后,问李夫人怎么治好的。 李夫人笑答,亏得他用心,托离方小兄弟帮的忙,只是出乎她意料之外,就是那名女医年岁太小。 不过,医术了得。 如是,才有了李百户登门道谢的事。 木梨闻言,正兀自得意。 千金系统泼她的冷水。 “小梨花,忘了我们约法三章了么?我可不会一直帮你看病,药书走起!” 木梨哪里肯忘,忙安抚千金系统:“晓得,晓得,待离方小哥哥离家后,我便安安分分的待家里,老老实实的翻看医书。” 她才同它说了这话,堂屋门口,张玉娘已在向她招手,叫她快些过去。 李百户的形象一言难尽,与木梨心中所想像的想去甚远。 浓眉大眼,一脸络腮胡子,大嗓门,性子粗糙! 看到木梨进来,忙喊她:“木梨啊,我是李百户。” 木梨笑答:“见过李百户。” 李百户看木梨的眼神太过亲热。 不愧是他兄弟惦记上的人,瘦猴也赞她十分聪明、又因继爹是秀才,比旁的女子更知书达理。 只是他那看自家人的眼神,落在木家人眼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木永为眉头一皱,蹬蹬蹬跑过来挡她前面。 嘻皮笑脸地道:“李百户,听方哥说,你在边关立了大功,在番邦的军营里,杀了个三进三出。” 果然,男儿英雄本色。 李百户才琢磨着要做点什么,就被木永为的话给吸引住了。 于是,原本要同木梨弟妹长,弟妹短的李百户,转头与木永为勾肩搭背,口若悬河的说着他当年的英勇事迹。 木梨在一旁听了一会儿,算是听明白了,李百户当年的确还算能打能杀,可他只是个小卒子,算不上有多利害,他会识些字,还是后来跟人学的,主要,还是他替一位将军挡下一箭。 他本意不是要挡的,奈何那箭不长眼,又那么巧,他才换了个位置,就躺枪了! 将军感谢他的救命之恩,便为他讨了个百户长的职位,又因他身上有箭伤,需得养上两三年,这才将他调离了边关,回到江州。 木永为得知事实真相后,傻眼了。 说好的大英雄呢? 他都不晓得该说李百户运气好,还是倒了大霉! 李百户来此有两个目的,一个,就是真的诚心诚意感谢木梨出手相帮。 另一个,就是顺便借机看看这个“未来弟妹”到底是不是真长了三头六臂。 因为李百户认识离方,木梨再次被派去喊他。 用张玉娘的话说,机会是需要人为给的。 木梨顺道将离方要离开的事说了,又告诉张玉娘,那两件窄袖长衫不做了,得改成秋袄和冬袄。 张玉娘答应了,说做袄子更简单,都不要绣图纹的。 木梨见她答应了,这才欢天喜地的去叫了离方来。 李百户和离方少不得又要暗中挤眉弄眼一番,离方依旧面无表情,只有李百户发现他的嘴角有那么一丝丝上扬的意思。 到底是合了他的心思。 木久承对于李百户还是相当看重的,还特意打发木永为去请了村长来做陪。 男人们在堂屋里吃吃喝喝,吹牛皮。 张玉娘和木梨吃过饭后,已经缩回西厢房里。 她正在乐呵呵的翻看李百户家送的礼。 “啧啧,闺女,这个李百户出手挺阔绰的,看看,两坛子好酒,两刀宣纸,这个,你爹肯定会很喜欢,一对虾须银镯,一对绞丝银镯,另外还有糕点、干果四盒,这两对银镯子,娘给你留着,新着呢,莫戴坏了,留做陪嫁用。” 木梨抿嘴轻笑:“娘,说啥呢,这对虾须镯,一看就适合娘戴,这个小点的绞丝银镯给我戴好了。” 张玉娘凑到她跟前,小声提醒她:“说啥呢,娘说给你留着就留着,不戴,弄花了,娘还藏了些旧首饰,没让你继爹晓得,回头手里有钱了,拿银铺子里重新炸一炸,打个新样式,他不会晓得的。” 木梨拿起那对漂亮的虾须镯给张玉娘戴上:“娘,那是以后的事,如今娘手上也有几十两存银了,总能买到些田地的,明年过中秋,我家的日子,肯定要红火不少。” 这话,张玉娘爱听。 “哎,有四十多两了,我们再努努力,凑够六十两,到时,就能买二十来亩下等田了,正好那些猪粪也能派上用场,请些人将粪撒到田里,再把田多翻翻,来年,肯定要肥上不少。” 张玉娘打算好了,这二十亩下等田要不了几年,就能养成上等田,田里的出息都攒起来,慢慢的给木梨攒些田地,木梨对此无异议。 “爹可有说打听到了?” 张玉娘再答:“到是问了几家,要么太大,要么太零散,我总想着弄一块儿才好呢。” “哎,实在不行,只能买些零散的。” 母女俩在屋里又说了一些话,木久承在堂屋里喊张玉娘,让她帮李百户再盛一碗饭。 张玉娘应了去忙这事。 这一次,木梨并没有机会再单独同离方说话了。 第二日,村里便多了些打听八卦的婆娘们,张玉娘被拦住,一听是问昨日来客的事,便笑说是木久承以前认识的,有些年没见过了,正好经过双拐镇,顺道来看看。 至于离方为啥也在,张玉娘告诉她们,那人临时需要个跑腿的,木久承便把离方推荐给那人了。 至于大家伙儿说张玉娘,不怕离方这扫把星给那贵客带来霉运么。 张玉娘答:人家天生富贵命,镇得住! 就这么简单的答案,这些人还真就信了。 因李百户的到来,离方要提前三日动身。 第一百三十三章 娘不高兴了 中秋节过后的第二日傍晚,杨老木匠领着自家四个娃,亲自登门了。 面对这位诚实的前岳父,木久承很客气地请了他进堂屋坐坐。 又喊张玉娘冲杯芝麻豆子茶来。 张玉娘心中不乐意,在灶屋里磨磨蹭蹭的,就是不想泡茶。 木梨瞧见了,不由伸手一把搂住她胳膊,撒娇道:“娘,您不高兴?” “呸,有啥可高兴的,看到那四个拖尾巴没有?一准是来说和的,想叫那四个继续跟着念书。” 木梨劝她:“念就念呗,反正,他们在这里,只有红薯、清水煮青菜叶子吃,娘,您不是想买田地么,还是要哄得爹爹高兴才是,横竖答不答应这事,都是爹爹说了算,您干啥气呢。” 张玉娘笑了:“我咋忘了呢,也不劳累到我,随他去,他爱招惹这些讨人嫌的,我才懒的生气。” 说到这儿,她忙问木梨:“快帮娘看看,眼角可有细纹?哎,我也是气糊涂了,可不能让自己气老了。” 木梨咯咯直笑,答:“哪有,娘长得可好看了,我俩走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娘是我姐呢。” 得了,张玉娘被木梨哄开心了,屁颠屁颠的跑去泡茶。 果然,杨老木匠此次来,就是为了请木久承继续教导杨来贵和杨大喜三人。 木久承一开始是不大情愿的。 “老丈......人,原本,我还是挺乐意教导他们几个的,只是......上回闹得不大好看。” 杨老木匠忙赔不是:“唉,我晓得你心里不舒服。” 说到这儿,他又瞪向杨来贵,道:“来之前,你是怎么说的?” 杨来贵被自家老子打的狠了,挺怕他的。 忙拎着手里的腊肉,往木久承跟前一跪。 “姐夫,你看在我姐和外甥的面上,就原谅我那回吧,我也是被猪油蒙了心,才会干下那样的事,如今,却是晓得错了。” 不认错,他回去还得挨打。 木久承不说话,杨老木匠叹气的利害。 “我同迎贵成日在外头忙着挣钱养家糊口,孩子们没有教导好,是我跟迎贵没有管教好,你岳母娘和我那大儿媳,都是头发长见识短的,教不好孩子,才会干下那种丢人显眼的事,这孩子们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你看,能不能再给他们一次机会?” “他们几个年纪小不懂事,正缺个能好生教导他们的人,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往后,定叫他们好生听你的话,若不听,你只管说给我和迎贵听,看我不打断他们几个的狗腿,趁着年纪小,总要给掰正的。” 木久承有他自己的长远打算,木永为若入仕,终是独木难支,还是需要几个伴,若能真的教导好这几个,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让我继续教导他们,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我丑话说前头,其一,我只能教至年前,过了年,让他们去私塾念书,其二,我年后空闲不多,教不了他们,其三,当日发生的事,叫我娘子和闺女意难平,跟我道歉没用,你们几个,还需自己求得她们的谅解。” 木久承连自己都没发现,他已经离原来那个他,渐行渐远。 张玉娘总是在看似不经意间,悄悄把他改造的更好。 杨老木匠心中泛酸水,多好的女婿啊,天下有几个男子肯用心多疼自己婆娘? 偏偏叫自己的四闺女就这么给作没了,那个戏子有什么好?能比得个秀才来得有体面? 每每回想起这事,杨老木匠伤心不已,只怨自己的闺女不争气。 正好张玉娘端着芝麻豆子茶进来,木梨跟在后头。 给杨老木匠上了茶,木久承示意张玉娘坐到他身边的椅子上,又看了一眼跪着的杨来贵,不说话! 杨老木匠忙抬脚踢了杨来贵一下,骂道:“蠢货,还杵着干嘛?” 杨来贵是少年,正是面儿薄的时候,他被杨老木匠这般对待,心里越发恼怒,将所有的一切,都怪罪到张玉娘和木梨身上。 要不是这俩骚婆娘,他哪会受今日的羞辱。 怕挨揍的他,嘴诚心不诚:“对不起,当日是我做错了。” 张玉娘看不起杨来贵,只随意嗯嗯两声。 杨老木匠再劝:“木......都怪我教儿无方,才惹出这事,还请你莫要放在心上,也正因为他们几个没学好,所以,我才厚着脸皮登门,想请久承接着再教导孩子们几个月,多识些字,多念点书,总会容易想明白些道理,还请你看在叔的面子上,能不能答应这事?” 张玉娘笑了,笑的春光明媚。 她偏头对木久承说:“我当家的是什么意思,我便是什么意思。” 杨老木匠大喜,忙叫杨来贵将那块腊肉奉上,又对木久承道:“我瞧着你家的这饭桌已有些年头了,回头,我抽空给你打一套桌椅。” 杨老木匠这是委婉的提出,以帮打家具的工钱,折算成束修。 木久承大喜,忙道了谢,又说,自家还有些老木料,到能凑够一套桌椅用的料子。 杨老木匠便同他约好,过几日,让他儿子拉了板车来拖回去。 晚饭过后,木久承和张玉娘头挨头的躺床上,说着家里的事。 当年因为木梨要吃药看病的原故,即便有张玉娘靠做绣活,拿了首饰典当养家,可日子依旧过得紧巴巴的,张玉娘不惯着木久承。 当家里实在过不下去时,木久承无奈,只得舍了脸面,到外头借了不少债,今年能还清所有欠债,他觉得,自己的腰杆子都能挺直了。 经历过这些事,什么不为五斗米折腰,在木久承的心里,那就是屁话! “那边欠的六钱银子,这几日我抽空去还一下,都说无债一身轻呢,我如今便觉得浑身轻松、舒坦的不行,终于不欠外债了。” 张玉娘笑了:“那六头猪,天一凉,吃的食也越发多了,好在到了十月底,那些红薯就能充当口粮,到也不用买太多米糠的。” 木久承对这个不懂,又问:“这六头猪今年年尾,真的能卖掉?” 张玉娘又答:“还有好几个月呢,我闺女说了,农书上有记载红薯喂猪,最能长膘了。” 木久承说道:“咱家,总算是捱过来了,对了,你大哥也有将张大狗送来念书的意思,你看,要不要去送个信?” 张玉娘沉默了,木久承再道:“可是梨儿不喜欢?” “嗯,比起大狗这个侄子,自然是我闺女更重要,再说了,我大哥那一家子是什么德行,你又不是不晓得。” 第一百三十四章 她是什么好命吗 这事儿,木久承不好多说,便道:“要不,你回头问问梨儿,看她是不是真的不愿意,我是觉得,这事儿若不处理好,说不得,你会遭你大哥两口子的埋怨。” “埋怨就埋怨吧,横竖我是个出嫁女,是泼出去的水。” 张吴氏不晓得,她那话彻底伤了自家闺女的心。 待到第二日,木久承去镇上了,木永为出门打猪草,李婶子也还没过来煮猪食喂猪。 张玉娘这才抽空问了问木梨的意思。 木梨又反问她:“那,娘,您的意思呢?要大狗表哥来念书吗?” 张玉娘答:“听你外婆说,你大狗表哥在说亲了,娘想着,他也念不了几日,跟着混两三月,让他识得些字,也能说门像样点的亲,不过,你若是不肯,也没关系的,横竖你大舅家还不知这事。” 张大狗虽然讨人嫌了点,但木梨仅仅只是不太喜欢他,并没有旁的原故,最终,她点头同意了。 张玉娘还是挺高兴的,当日下午,便回了娘家一趟看看张老爷子的伤养的怎样了,又将这事给说了。 再约好了,让张大狗过几日,再来跟着另几个一起念书。 这两事都办妥了,木家又恢复了平静。 张玉娘叫上自己的两个徒弟,关了院门在家里飞针走线,给离方赶做了一薄一厚两件袄子,还给他做了一双秋布鞋,一双厚棉鞋。 因为时间太赶,张玉娘是同村邻借了两双鞋底子,说好了入冬前还给人家。 及至他走的前一日晚饭后,张玉娘因怕招人说闲话,将木梨拘在家中,打发木永为将这些东西送去给离方了。 离方正在家里清理东西,见到是木永为来,不免很失望,没有见到木梨,没能同她道别,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木永为这二货,压根儿就感受不到他的低情绪,可着劲儿方哥长,方哥短的,一直围着他打转,就是挺好奇离方这回出远门是干啥去。 离方拒绝回答他,只顾忙自己的。 木永为没打听出什么,依旧不死心,又转而摸黑去镇上的客栈,寻了个送莲蓬的借口,想从李百户嘴里套话,偏生人家比木永为还精明。 每每木永为才起了个话头,他那头又立把将话岔开了。 木永为无功而返,木梨晓得后,这次,并没有笑话他。 翌日,天还没亮呢,李百户接了离方走了。 他去了哪里,去干什么了,无人知晓,除了木家人会念叨他几句之外,就再也没人惦记了。 离方离开好几日后,胡春桃才听说这事。 她到不在意,横竖是去外头混着,好歹能弄些银子回来给离浆治病。 反而松了一口气,转过背,就开始替离明月张罗起亲事来。 离明月也因此,同胡春桃的关系越发不好,母女俩时常在家大吵大闹,谁也说服不了谁。 这一日,胡春桃不知因为什么事,又在说离明月。 离明月听得很不耐烦了,便问:“娘,三哥有什么不好,每回挣的钱,比那些做店小二的还要多,我就想不明白了,干啥让三哥这肥水流去外人田。” 胡春桃不否认,离方的确会挣钱。 可她始终认为,离方挣的钱,来路不正。 “你晓得什么,他不过是个小混混,还不是跟着那些坏人,充当打手,又或是跑去打劫那些有钱的财主,干的,都是在舔刀口子的事,这事儿若是捅破了,哼,他就等着把牢底坐穿吧!” 胡春桃心里记恨着离方,又接着道:“你给老娘死了那贼心,嫁给谁,我都不会把你嫁给他。” 离明月气极,冲她甩脸子,道:“娘,你不说,爹不说,谁晓得,大家伙儿,谁不晓得三哥穷的叮当响,再说了,如今木家稀罕着他呢。” 胡春桃气的利害,伸手一巴掌扇在她后背上,骂道:“你个死丫头,给老娘耍什么疯,老娘说了他不行就不行,你又不是不晓得,他就是个天生带扫帚的,落到谁家,谁倒霉,不然,离河干啥会成为傻子,你上头的那两个姐姐又干啥会落水淹死,还不就是因为他进了家门,招来的霉运。” 离明月不服气,凭什么还能便宜了木梨。 “那木梨又是怎么回事,你们都说三哥是扫帚星,她怎么没倒霉?” 胡春桃见她听不进劝,心头邪火越发烧得旺了,骂道:“你个蠢的,她是什么好命吗?她娘是青楼妓子出身,是个父不详的狗东西,又是个风吹就倒的病秧子,谁家瞎了眼,才会看上她那么个歹命的。” 胡春桃压根儿就看不上木梨。 离明月又问:“娘,你当年非要帮三哥说木家这门亲,就是看中了她......” “你给我小声点,他是什么货色,呸!”胡春桃对离方的怨恨不是一点两点。 “我就巴不得他还想讨那个病秧子做婆娘,那样的小身板,可经不起离方的折腾,早晚会被折腾死的。” 离明月知道离方命硬,也晓得自家娘很不喜欢他,但是...... “娘!你想让三哥成为鳏夫?” 胡春桃伸手又拍打她:“哪有,我这是为他好,就他命里带个大扫帚,谁敢嫁他啊,我为他说亲,不就是不想让他打一辈子光棍么,两个命硬的在一起,岂不刚刚好,说不定,还能传宗接代呢。” “你就给我死了这条心,但凡离方不是个克星,我都会同意你们在一起的。” 胡春桃越发打定主意,要给离明月早点定下亲事,更要早点将她给嫁出去。 离明月又气又急,她就很看好离方。 离方一走,木梨觉得整个岔口村都安静不少了。 离明月不来找岔子,也没有人在背后说三道四的。 于是,木梨被千金系统逮住,这回,没有理由拒绝它了。 木梨每日被千金系统逼着学习辨识药草,背方子,还要练女红,再有多余的空闲,千金系统还抓住机会,时不时的给她补一补琴、棋、书、画方面的,又或是野外求生的知识。 当然,如果木梨愿意,它更愿意将自己悄悄收藏的,数不清的“小黄书”,与木梨共享。 千金系统,依旧没有放下自己的那点小心思,誓要将木梨栽培成一只“狐狸精”。 在它的“压迫”下,木梨的小日子过得十分充实。 光阴如流水,飞一般的逝去。 不过才两三月的时光,木梨从里到外的气质,早已不一般。 第一百三十五章 张罗着买田 以前,村邻们的印象中,木梨是个胆儿很小,唯唯弱弱的小姑娘,很怕生。 如今的她,见谁都笑的阳光明媚,爱说爱笑,热热闹闹,说起话来也底气十足。 木久承见她如今越发知书达理,心里颇自欢喜。 至十一月中旬,一场小雪过后,天放晴。 稻田里的谷子已从金黄转为灰黄时,整个村子像是从沉睡中被惊醒。 终于开始忙收谷子的事了。 而张玉娘和木梨两个,靠着自己的手艺,母女两个,终在这之前,凑够了八十多两银子,其中,有四匹棉布卖掉后换得的银子。 木梨虽只出诊了两次,一次十两,一次二十两,然而,那四匹棉布带来的收益也不小,总共换得了三十两银子。 余下的便是张玉娘赚的。 张玉娘也不是个很自私的人,木久承在还完债后,每月分两百文给她做日常开销,张玉娘每每卖了绣品换回银子,便会割点肉,又或是买些排骨回来,再或者,添点钱,将家里用的棉被都换成新的了。 这事儿,不但木梨高兴坏了,木永为现在见谁都能抬头挺胸,雄纠纠,气昂昂的说,他有暖暖的,软软的新棉被盖了。 一日,木久承没到沐休就留在家中,木梨觉得奇怪,便问他怎地没去书塾。 木久承同她开玩笑:“外头如今越发冷得利害,爹瞧着家中的猪越长越白胖,应能换些银两,想着明年不去当教书匠也使的。” 木梨乐呵呵地答:“正好,哥哥明年要去私塾,爹若不当教书匠,家中便多养几头猪吧,爹爹也要帮忙打猪草才行。” 张玉娘在侧听了,噗哧笑出声来。 “她可比你滑头多了。” 木久承笑了,道:“我也就哄她玩呢,对了,银子可准备好了。” 张玉娘笑答:“自然是备好了,亏得我闺女是个能干的,才攒下八十多两,那户人家肯赊欠?不过,即便赊欠,要不了多久,我能还上的。” 木梨这才晓得,原来,木久承今日在家,竟是为了买田。 “娘,今儿去买?在哪儿,离我们家远吗?” 木久承得意地答:“不过是下等田,对方有什么不乐意的,他家嫌下等田产不了多少口粮,便想换上等田,偏生他要换的那家不愿意换,只愿意卖那十五亩良田,我请人说项,那家也同意先欠下十两的。” 八十两银子,足够付那十五亩上等田,还有多余。 张玉娘欢喜的不行:“当家的,这事,得亏有你呢。” 所以,家里不能缺少顶梁柱,张玉娘为自己当年做的决定而暗自得意。 而那户人家,总共有三十亩下等田,三两银子一亩,共九十两,张玉娘先交付八十两,剩下的几两,要用在换地契上头。 木久承说了,地契必须是红契,白契牵扯出的变故太多,他怕到时花了银子,却打了水漂。 红契官府承认的,有保证,白契又俗称私契,不过是双方约定的,对方随时都有可能出现,一家卖两家,三家,甚至多家的情况。 “娘,那三十亩田在哪儿?” 张玉娘笑答:“就在咱家门口,打开门就能看到。” 木梨惊呼:“就是咱家门对面?那个常年田里禾苗一长一个坑的?” 自己是不是掉坑里了? 那样的田,收成很少的。 “千金,你没坑我吧!” “你要坑了我,我可没时间跟你学这学那了。” 千金系统面对木梨这个种田小白,答:“尘归尘、土归土,你见过哪个良田,不是从荒地开垦而来?一朝一天子,你又见过哪个天子的品德都很高尚?还不是看后天的努力,汗水挥洒的多少?” 木梨忽然觉得千金系统说的好有理。 张玉娘见她不说话,忙问:“怎地了,那田养不肥吗?” 木梨忙摆手,她很信任千金系统的。 它即然很肯定地说行,那肯定就行。 “没,娘,我就是担心自家猪粪不够使。” 张玉娘又笑了:“我按你的意思与李婶商量了一下,她和李翠花帮忙每日收拾干猪粪,另放一池子里沤着,这个,我年底要单独给她算工钱的。” 木梨才晓得原来如此,她还纳闷呢,李婶子和李翠花怎地每回都干的那般起劲。 木久承在一旁乐呵呵的瞧着这对母女。 “明年,那个猪圈养十二头春猪崽,只是那红薯虽养膘,却很不经放,到了春日,坏的多。“ 系统忙求表现,让木梨转告木久承和张玉娘,只管收,趁着冬日放晴时,将红薯搬到院里猛晒,只要晒干些水份,红薯来年春天是不会烂,越干越好,但也不必切片儿或是啥的,就是整个整个的扔地上晒着。 木梨忙将这法子告诉两人。 木久承惊讶了:“还可以用这法子?可行?” 木梨答:“我是从农书上看到的,应该可行,回想起来,这不是同做咸鱼一样么,咸鱼也是要拿外头晒干些再熏,挂灶屋的顶梁上,用冷烟一直熏着,一年都不会坏掉,还很香。” 木久承有点听明白了,张玉娘眨眨眼,她有听没懂,不过,自家闺女即然这么说了,那肯定是农书上确有记载。 “横竖红薯是贱物,一文钱能买好几斤呢,咱就花上些铜板子试试,没准儿成了,还能把猪养得更肥些。” 木久承担忧了:“李家会同意吗?” 张玉娘手里有钱又快有田了,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拍着胸膛答:“我去同李婶说说,若真坏了,这亏的铜板子算我自个儿掏,若行,那这笔钱,两家就平摊。” 张玉娘惯闺女,那叫惯得没边儿了。 木久承见她如此说了,便不再劝说。 两口子出门买田,木梨被留在家中,木永为早被打发去了屋后头,跟着李婶子和李翠花挖红薯了。 木梨被安排帮忙煮猪食,事儿也很简单,猪食是木永为帮忙剁好的,火是张玉娘帮忙生好的,她就只要坐在灶膛前帮忙看着火儿,再顺便给煨几个红薯。 木梨并不会无聊,只因,千金系统已经开始给她科普,关于如何种好水稻的一些基础知识。 譬如,古人禾苗长虫了,没有化学成份的农药,要用什么? 开春翻耕前,要用石灰杀虫卵,插秧后生虫,就熬煮很辣的辣椒水,待放凉后喷洒在禾苗上,等等,诸如此类的知识。 第一百三十六章 木梨很彪的 千金系统给她上完一堂课后,又劝:“小梨花,真的不跟姐姐学么?你想想啊,成功的男人背后,总会站着一个娇媚至极,水嫩得不行的小娇妻呢,现成的摘桃,还能被千疼万宠,你就真的不考虑一下,学会了偷心招数,保管你到七老八十岁,都能吃香的,喝辣的。” 木梨依旧很淡定,答:“我不想学,我娘说了,靠山山倒,靠水水流,靠自己才最靠得住。” 千金系统答:“这也是本事啊,靠我,你一样能混的风生水起,而且,还没这么辛苦。” 木梨再答:“红颜易老,美人迟暮,靠那种本事,吃的不过是碗青春饭,早晚会翻船。” 她说到这儿,略停顿了一下,又道:“你所说的那些个本事,嗯,在我把小哥哥撩到手后,再学吧,到时,有人接盘了,我想怎么痛快,便怎么来。” 千金系统咂小嘴,真可惜啊,它一身牛气本事,却只能便宜了离方这个好看的小哥哥。 千金系统,做梦都想把木梨培养成女皇呢,征服各国打下江山算什么本事。 “小梨花,男人征服世界,女人只需要征服男人。” 木梨承认,千金系统的逻辑也挺对,但那只是少数。 “所以,我只要征服离方小哥哥就行了。” 她的世界很小,只容得下两人。 千金系统气极:“死脑筋,不开窍!” 木梨闻言只是抿嘴轻笑。 木久承带着张玉娘很快就回来了。 木梨彼时,正在台阶上坐着,手里拿着本草药书充门面,暗中听千金系统给她上课。 见到两人推门而入,她飞快的把手的书往旁边一扔。 快跑过去,厚厚的棉衣棉裤,远远看去,就像是个移动的球,又越发衬得她小脸只一把掌大。 木久承皱眉:“娘子,咱梨儿是不是又瘦了,回头多买点肉回来,给孩子们补补。” 张玉娘笑眯眯地答:“抽条了,你瞧她那棉裤刚好及脚踝,早先裁剪时,我可是多留了半寸,这才两月呢。” 木久承心中高兴了,冲木梨招手。 “在家等着呢!” 木梨笑嘻嘻地点头:“嗯,爹,那事成了?” 张玉娘在一旁美滋滋地答:“成了,成了,以后啊,我家闺女是地主婆的闺女了,在村里,可以很牛气的横着走呢。” “咳,娘子,那只是下等田。”木久承提醒她。 张玉娘无条件相信闺女的话,答:“很快就能成为上等田了。” 木梨嚷着要看看田契是啥样。 木久承告诉她:“哪有这么快,去县城最快也要一天呢,今日只是签了定下来的契书。” 张玉娘也道:“只是交了一两银子充作定金,还是村长保管呢,若我们反悔,这一两银子便归对方了。” 木久承寻思了一番,到底还是让张玉娘把那契书给木梨看了。 契书写的简单、明了,双方约定明日便同村长一起去县衙过户。 张玉娘识字,所以,契书上无人敢动手脚。 中午吃饭的时候,木久承告诉木永为:“你明日陪你娘和妹妹去县城一趟。” “去县城?”木永为喜出望外。 木久承又道:“嗯,你娘要去扯点好料子,再买点好丝线,你好生照顾着她俩,儿子啊,你是也是个男子汉了。” 木永为咬筷子,这是要他充做保镖? 可是,木梨很彪的! 张玉娘认为这事瞒着木永为不好,为免日后说不清。 她将买田的事告诉木永为了。 “家里的收益有哪些,你也晓得,这银子本就是我同梨儿攒下的,你也莫觉得不公平,我早与你爹商量好了,养猪分得的银子,一部分充着学费,一部分充着养猪的开销,明年要养十二头猪,到了明年底,咱家的日子越发好过,这养猪赚的银子,便由你爹做主。” 张玉娘的态度很明确,她同自己亲闺女赚的钱,归她俩所有。 而用木家名义赚的钱,她不贪半分。 木久承在半边嘟嚷了一句:“娘子,干啥分这般清楚,都是一家人。” 张玉娘在一旁呵呵直笑,也不说旁的了。 只要木永为听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就行了。 这事儿没什么可闹的,木永为除了羡慕就只有羡慕。 吃过饭后,木久承帮木永为剁猪草,叫他去多温习功课。 木永为顺着墙角根儿,磨磨蹭蹭,就是不肯回东厢房。 木久承放下旧菜刀,抬头问他:“有话问爹?” “嗯!” 木久承误会了,小声说道:“你娘说的对,那银子有一大半是梨儿赚回来的,再加上她辛苦绣花挣的,她也没藏着掩着,我每月给她两百文充着日常开销,家里柴米油盐样样都花钱,她每回赚了钱,总会自己贴补一些,咱家的饭桌上,总比旁人家多些荤菜,所以,你不能眼皮子浅,惦记着不该属于你的。” 但该属于木永为的,他也不会随意松手就是了。 木永为摇头,道:“爹,我没惦记着,晓得娘对我挺好,比外婆家对我还好。” 木久承剁猪草的手微微一顿,又道:“爹说了,少跟那边来往些,以前,爹是想着你有两三个志同道合的,却是爹钻了牛角尖,你往后去私塾念书了,一样能交到同窗好友。” 更有一点,能去私塾念书的孩子们,家境都比较殷实,眼界宽阔,比不得杨来贵等人眼皮子浅。 “你小舅舅和你那三个表兄弟,唉,根子上就是歪的,掰不过来。” 杨来贵几个表面上很听话了,木久承又岂瞧不出,这几人不过是在敷衍自己罢了。 木永为答的痛快:“爹,我晓得的。” 木久承又问:“那你想问我什么。” 木永为凑过去,小声道:“爹,娘说咱家明年养十二头猪,到时赚了银子,也买几亩田吧,到时,家里的嚼用是够了的。” 木久承一愣,他是因为被木梨刺激到了,才会挖空心思想多赚点银子,只是,自家儿子的这口气...... “你为何觉得买田好?” 木永为答:“爹,您是秀才,明下可以有五十亩良田不用交杂税吧。” “嗯,的确,如此一来,省去不少钱财。”木久承不得不很认真的思考买田一事。 “我原也有这打算的。” 木永为又道:“横竖妹妹在家无聊,不是翻医书就是看农事方面的书籍,咱家也不能太浪费她的能耐,不是么,再说了,地主家有余粮,咱心中不慌,喂猪用的米糠也不用发愁了,咱家还能多养点,钱生钱崽子,才能更有钱。” 木久承的脑瓜里猛地一亮过一道闪电。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为夫甘拜下风 握草,老子还没儿子想的明白! 木久承累觉无爱了:“你先回屋看书去吧,一会儿,我还要去村里租一辆牛车,明日一早,你们坐牛车去县城。” “真的?爹,我们坐牛车去?”木永为乐得嘴都快咧耳根上了。 他长这么大,还是很小的时候,坐过几回,那时才多大点,早没印象了。 张玉娘瞧见他这高兴样儿,捂嘴轻笑,将手中的新棉袍塞给他。 “外头照件宽松点的学子服,明儿穿的,还有,记得穿上新棉裤、新棉鞋。” 木永为接过东西,屁颠屁颠的跑回屋里试棉袍去了。 张玉娘对坐在堂屋火桶里烤火的木梨道:“娘去一下你李婶子家,明儿咱家没人,家里也不会落锁,我让她自个儿来煮猪食,再顺便帮我家看看院子。” 木梨催她去,又大声道:“娘,我就不过去了,外头太冷。” 木久承听见了,道:“牛车只有竹篾棚挡风,你记得带床旧棉被,再带个火笼子,多带点碳。” 他所说的火笼子,是用竹篾编的一个笼罩,里头置有红泥小炉,十分方便,可拎着随意走动。 张玉娘应了,这才出门去。 翌日,四更末,差不多是早上三点的时候,张玉娘一个人悄悄摸黑起来了。 木久承睡得正迷糊,瞧她起来,便问:“娘子,时辰还早呢。” 张玉娘答:“我去做点鸡蛋葱香饼,留着路上充饥用,再说了,咱请村长帮忙办这事,总不好意思让他自己带口粮的。” 木久承又道:“即如此,便多做点,横竖咱家如今也不缺这个的。” 张玉娘不由轻笑出声:“你如今到是大方的紧。” “那是,我娘子有能耐,为夫甘拜下风。”木久承笑答。 张玉娘让他再睡会儿,自己起来去做吃食了。 天还未亮,木梨正同周公玩得十分愉快,被一阵敲门声给吵醒。 木永为在门外大喊:“妹妹,你这个小懒猪,该起床了。” 木梨笑了,哦,从死懒猪婆成功升级成小懒猪了,这是个很不错的进程。 她伸了个懒腰,抱着被子笑嘻嘻地应声。 木永为在门外等了一阵,不见屋里有动静,急坏了:“妹妹,你咋又睡过去了呢?去县城老远了,今儿要赶到县城,还要趁着衙门没落锁前,把事儿给办了呢。” 木梨不知是几时了,她只觉得才睡着呢,就被木永为给喊醒了。 穿好衣服,打着哈欠开了门。 木永为今日竟舍得用学子巾,又一身学子服。 木梨点头:“不错,人模狗样。” 木永为嘴角猛抽,又看了看木梨,梳着双丫髻,头上戴着两朵鹅黄堆纱绢花,一身粉红绣花长棉衣棉裤。 “快些去洗把脸,我去给你把火笼子点好。” 不知几时起,木永为很自愿的宠着木梨了。 出门时不过四更初,车夫如约赶了牛车来接木家三人,木久承同那车夫挺熟,与他打了声招呼,又拜托他在路上帮忙多看顾自家娘子及两个孩子。 木永为叫上木梨一起上前,喊了那车夫一声:牛大叔。 三人上车行至村头,村长家已亮起灯火,隐隐有人在院子里说话。 赶车的牛老板,冲里头喊了一声,木梨听见,他喊的是村长和一个姓赵的。 张玉娘说,那个姓赵的就是卖家,约好了一起去衙门将地契更名。 牛车棚比马车来得宽敞,乡下人家也没那么多讲究。 村长瞧见张玉娘,打趣道:“木家娘子,你当家的就这么放心让你去?” 张玉娘白了他一眼,答:“村长,你以为人人都像你啊,恨不得天天追着自己的婆娘跑,都七老八十岁了,也不躁的慌。” 木梨一瞧这话风不对啊,忙喊村长伯伯,木永为也跟着喊了一声。 天太暗,村长没发现里头还藏了两个小的。 “哟,梨儿和永为也去啊,这大冬天的,你这小身板扛得住?莫乱动,好生躲被窝里。” 木家三人,最担心的就是木梨会冻病了。 所以,昨日木久承才会提醒张玉娘带床旧棉被。 木梨将火笼子往外推了推,村长瞧到火笼子里有火星闪亮,笑道:“如此,应该冻不着的。” 木梨乖巧,忙答:“是哥哥一早给我准备的。” 村长点头,这回说话不像先前那般轻浮了,反而语气很郑重:“木家娘子,孩子被你教导的不错,将来,你是个有后福的。” 木永为被杨家人给带歪的事,村里人都晓得。 如今瞧到木永为年岁越长,也越发懂事了,村长颇感欣慰,这传去别村,又能讨个好名声,自己村里的后生崽们说亲,到是更容易些了。 此时也不过是凌晨三点半左右,木梨尚未睡醒,抱着火笼子,歪在张玉娘怀里,又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她到是睡的很香甜,只苦了张玉娘这个当娘的,整条胳膊都酸痛了,又不忍心喊醒自己的闺女,就这么一直挺到了县城。 木梨是被她娘给摇醒的,待她再睁眼时,已到了县城。 比不得府城繁华,也不如府城来得干净。 府城的主街都是青石板铺路,而县城,除了去衙门的那条路是青石板铺的外,其余的全是土路,坑坑洼洼。 她瞧了一眼,对自己佩服的紧,如此颠簸的路,她竟能睡的那般香。 “娘,到县城了?” 张玉娘仔细打量她一番,瞧她气色不错,这才安下心来。 “到了,到了。”她拿了块鸡蛋葱花饼给她:“快吃,给你留的。” 葱花饼带着张玉娘的体温,微热。 木梨边吃饼,边听大人们商量。 张玉娘问村长是先去衙门,还是先分开各自办事。 村长寻思了一下,觉得还是把顶顶要紧的事给先办了,又告诉张玉娘,他在衙门里有熟人,只要给的茶水钱足够,这田契办下来,也不过是眨眼的功夫。 张玉娘听了,也不在意这多出的几个钱,忙请村长先去把田契更名。 衙门并不像电视里演的一般,干净、威严。 衙门的大门很破旧,上头的油漆已掉了许多,斑驳脏乱,十分难看。 村长让牛老板赶了牛车去一边等着,又将木梨和木永为也给留下。 张玉娘忙道:“村长老哥,要不,让我家孩子也跟着,他爹打发两人跟我出门,也是想让两孩子长长见识。” 第一百三十八章 故人竟是鸨妈 村长答:“行到是行,只一点,你要将两人看紧了,莫乱看,莫乱跑,冲撞了里头的贵人,哪一个都能够你家吃一壶了,再碰上个性子不好的,这脑袋都能轻易搬了家。” 木永为忙道:“村长伯伯,我会看好妹妹的。” 木梨撇小嘴,她明明好乖的。 村长瞪眼,说道:“我说的是你。” 木永为缩了缩脖子,连忙赌咒保证不捣乱。 两兄妹跟着三个大人从衙门一旁的侧门进入的。 村长很得意,给村里这些没见识过的土包子们解说了一番。 那衙门大门不能随便乱闯,除非是报案又或是告状,不然,会要被打杀威棒的。 衙差当差的地方,房子很陈旧,到也还算干净。 果然衙门有人好办事,木家给的茶水钱足够多,又有村长这个熟人在,办起地契的事,那叫一个顺利。 那衙役很热情,亲自跑进跑出,给两人把红契换好了。 这事儿,不过是盏茶的功夫,木梨挠后脑勺,这也太快了点。 出了衙门,大家分头办事,村长和那赵姓卖家,趁着这次来县城,打算早点置办点年货回家。 三个大人约好了在一处集市口碰头,村长将牛车留给张玉娘,带着两个孩子,又是女子,到底不如两个大男人行事方便的。 张玉娘请牛老板赶车先去了当地一家很有名的绸缎庄。 “以前,娘还在县城当那啥时,便时常来这绸缎庄买料子做衣裙,这家绸缎庄是县里最好的一家,我多添些银两,买点上好的料子和丝线回家,乡下很少见这样子的,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张玉娘没打算做旁的,她挑了一块大红的锦缎,扯了几尺,只用来做枕套面和幔头,又另买了各色丝线,又另买了黄色、绯红、桃粉三大捆粗线,她准备用来充做幔头下的垂穗丝。 就这么点东西,花了张玉娘四两多银子。 看得木永为嘴角一阵猛抽,原来,绣花也是个败家的玩意儿。 她看了下荷包,还剩一两多点碎银子,便请牛老板赶了车去了一个地方。 远远的,木梨就闻到了一股子勾人食欲的甜香味儿,她笑问:“娘,咱们这是去哪儿?” 张玉娘笑答:“去买点吃食,哦,忘了告诉你们了,娘等下要去看望一位故人。” 此时已下晌,再过一个多时辰,便要到晚饭边了。 原来,这是一家专卖点心、糖果等吃食的铺子。 张玉娘买了一包桂花糖,又称了两斤桂花糕,给木梨和木永为买了三斤薄荷糖、桂花糖的边角料,虽卖相不佳,但味道却是一样的,价格却是相当美丽的。 木永为被养的性子糙,浑然不在意这些。 他吃的两眼都眯成一条缝了。 “这个颜色的糖吃起来凉凉的,夏天吃更好,这个香香的,也忒香了点,好吃。” 木梨好奇的很,问:“你不觉得难吃?” “很好吃啊,甜甜的。”木永为说完,又捏了一小块放嘴里。 三人到了牛车旁,木梨请牛老板也吃糖。 牛老板拒绝了,他不爱吃甜的。 张玉娘让木梨分点出来,让牛老板带回去给自己的孩子甜嘴。 木梨照做后,张玉娘又说了一个地址,请牛老板赶去这里。 她发现牛老板迟疑了一下,而且,还看了她和木永为一眼。 在车里时,木梨悄悄问张玉娘。 “娘,您去看的那位故人?是那楼里的吗?” 张玉娘心里坦荡荡,她洗脚上岸后,可是很守妇道的。 因此,答得十分爽快。 “难得来县城一趟,自要去看看我妈妈的,也不知她老人家可还好。” 张玉娘嘴里的妈妈,就是青楼里的鸨妈。 木梨有一瞬间,连自己的心肝肺都变黑了。 张玉娘怕她不高兴,又道:“她呀,很照顾娘的,当年,娘怀上你后不能接客赚钱了,是妈妈她鞍前马后,自己掏荷包养着我们娘俩,所以啊,你出生时,那叫一个白白胖胖,头发乌黑乌黑的,楼里谁见了都喜欢抱你,也喜欢给你做小衣服、小鞋小袜啥的。” 木梨安慰自己,虽然咱出生在青楼,但过的,也是小公主般的生活。 “哇,妹妹,好羡慕你。”木永为的反射弧果然同寻常人不一样。 “听爹说,我小时候,我亲娘就是拿两块布,随便给我裹一下,听说,我亲娘只会简单的缝补,我又皮实的紧,衣服才上身没两三日,不是这里的线头松了,就是那里的线断了。” 木永为也是个可怜的娃。 张玉娘伸手轻拍他头顶:“以后我给你做,家里如今越发好过日子,自不能亏待了你的。” 横竖有她闺女的一份在里头,张玉娘也乐得大方些。 木永为心中感动,伸手悄悄摸了摸身上的软和的新棉袍。 牛老板将车赶入一个偏僻的巷子口,问张玉娘。 “木家娘子,可是从这里头走?” 张玉娘看了一眼,答:“没错,就是从这里进去,数一数,第五个后门口便停下来。” 外头,隐隐有丝竹之声传来,很轻,很淡,又夹杂着一股子说不出来的忧愁。 木梨侧耳听,张玉娘笑道:“是琴师们在练琴呢,一个时辰后,这柳巷里就热闹起来了,成夜成夜的张灯结彩,外头有各种卖小吃的,胭脂水粉的,若说夜晚的县城哪里最热闹,却是柳巷大街上彻夜灯火通明,人头攒动呢。” 木梨侧目,青楼之地,在她娘嘴里,到成了一处最繁华的地方了。 很快,牛车便停在了第五个后门处,牛老板下车去敲门,不时,便听到有婆子来开门。 张玉娘告诉两孩子,这开门的婆子也是个苦命的,同样在楼里生了个儿子,如今,已成为楼里的龟公了,她年老色衰赚不到银子后,便留在楼里当差,这也是许多青楼女子最终的去向。 相比之下,张玉娘的命还真的算不错了,至少,她遇见了木久承,一个愿意娶她的人。 虽然日子过得鸡飞狗跳的,但好过留在楼里悄无声息的死去。 婆子得知是张玉娘来了,激动的不行,忙丢下四人往里跑了。 张玉娘笑道:“都一把年纪了,还跟以前一样是个急性子,她这是去喊妈妈了。” 四人站在后门处,并不曾入内。 青楼鸨妈是个很有女人味的女子,即便已快四十,却依旧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一身华丽锦缎,手里抱着个小暖手炉,披着镶毛锦缎斗篷,发髻高挽,行走间,金光闪动,步摇随风飘。 第一百三十九章 相见 鸨妈远远的看到张玉娘,连忙拎了裙摆快跑过来,即便是这样的动作,她做起来却有一种独特的美,娇娇气气中带着一丝丝妖媚,偏又不会叫人心生厌烦,勾得人心里头有点痒痒的,如同小奶猫的爪子,轻轻挠过人的心头。 千金系统已在鬼叫了:“高手果然都在民间,老娘穿越万年,终于觅得知音,这鸨妈肯定吃过不少小鲜肉,嫉妒啊!” “小梨花,我好想与她秉烛夜谈,探讨男女之间那点事的真谛!” 说得高上大,无非就是“黄”! 木梨鄙视之,假装它不存在。 “千金,我还是喜欢你充做女先生时的样子,优雅、知性,很让我崇拜。” 千金系统果然瞬间闭嘴,它发现“为人师表”竟然是个巨坑。 而另一边,鸨妈已跑到四人跟前,将手里的小暖炉往张玉娘手里一塞,女儿长,女儿短的喊着。 “你这个挨千刀的,不晓得妈妈一直担心你么,也不让人捎个信来。” 张玉娘轻咳一声,答:“都是乡下村邻,哪里有机会到这里来见世面的。” 随即又叫了木梨上前,让她喊人。 木梨正寻思着喊什么,那鸨妈已笑的花枝乱颤,一口一个乖宝贝,乖外孙女。 张玉娘暗中瞪她一眼,让她喊外婆。 木梨照做。 鸨妈高兴坏了。 木梨才晓得,原来,张玉娘嫁给木久承之前,是真的认了张玉娘为干女儿的。 不是后世那种随口认认的那种,是正儿八经摆过酒,祭告过天地,是真认了亲的。 鸨妈请四人去自己住的小院,笑道:“老哥,莫要闲弃,我们这地儿,清静的地方不多。” 牛老板哪里肯讨这厌,忙推说他要留在车边看着,鸨妈也不强求,又叫了先前那婆子给他送去酒菜吃着。 鸨妈住的小院是一座一进小院,就在后门处不远。 院子里收拾很干净,雅致,初初瞧过去,当真看不出来,她竟是在青楼当妈妈的。 木永为走在最后头拎着东西,张玉娘来的时候,从家里抓了一只土鸡,又准备了一百只鸡蛋,两条大活鱼,这些都是张玉娘送给鸨妈的。 又将买的桂花糖和桂花糕奉上。 鸨妈高兴的直抹眼泪,说道:“这都多少年了,原以为那些年也是白疼你了,没想到,你竟是个有心的。” 张玉娘能来看她,便说明张玉娘如今的日子能过得像个样子了。 拉了她进去说话。 “快些同我说说,你这小没良心的在那家吃了多少苦,当初,多少有钱有势的老爷想纳你为妾,你死活不同意,非要做正头娘子,要给我家小梨儿找个像样的家,如今,你到是得尝所愿了,估摸着吃了不少苦头吧。” “我曾使人去木秀才曾经当差的地方打听说,说是木秀才带着你回老家了,又听说你在家里置办了田地,日子还算过得下去,我便安了心,这些年你一直不曾来看我,心中少不得时常埋怨你,还以为你也是头白眼狼呢。” 张玉娘忙道:“哪能啊,当年,亏得妈妈坚持,又帮我挡去那些人,这才叫我能安安稳稳的嫁给久承呢。” 木梨在一侧才发现,在县城最大青楼能当上鸨妈,这个人肯定也是个相当利害的。 “你能来看我,自然不会再埋怨你,显然,也是错怪你了的。” 她同张玉娘又说了一会儿话,多数时候都是她在问,张玉娘在答。 到最后,鸨妈听得一脸心疼,指着木梨道:“我就说呢,当年,我们将小梨儿养得白白胖胖,那么个糯米团子,谁见了不喜欢,见到她,都恨不得多啃上两口,不然,那些个老爷们怎会明知你有孩子,还想纳你为妾,可见,也是真的喜欢我家小梨儿的。” 张玉娘只得答:“她这会子抽条长个儿了,早些年生了场病,偏怎么都治不好,家里的日子渐渐的越发难过起来,这么些年,亏得当年妈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我偷偷学了女红,好歹靠着这手艺能混个水饱。” 鸨妈睨她一眼:“我还以为你这小没良心的没发现呢。” “哪能啊,只是楼里姐妹众多,我肯定不能在明面上坏了楼里的规矩,即便心中感激妈妈,却也不能说出口的。” 鸨妈心酸不已,挥挥手道:“算了,那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说多了越发提醒我老得太快,今儿你们留下,在县城多玩几日。” 张玉娘忙告诉她,这次来,是来办田契的,又说,是与村长和卖家同来,还是要一同回去的。 “这才来了多久,就要回去?”鸨妈不乐意了。 张玉娘跟她撒娇了:“妈妈,你到时不干这事了,我给您养老,接您到身边住着。” 以前,张玉娘不敢有这想法,还是因为木梨及张家的态度,让她想明白了一些事。 “那怎么能行,这不合规矩的,哪有当娘的随了闺女住。” 张玉娘又道:“我买的三十亩田,是我自己的银子买的,是嫁妆,将来利滚利,钱生钱,还能添更多的良田,我将妈妈接到身边,又不用花木家一文铜板子,干啥不行。” “我呀,暂时还离不了这里的,需得再帮忙看着几年,不过,到时我去你家旁边买个小院,再买点田过日子。” 鸨妈是真动了心,也能感受到张玉娘的真心。 两人又亲亲热热说了一会儿话,便有小丫头来问,可否上饭菜了。 鸨妈忙说可以,饭菜不错,有鸡有鸭有鱼,总之,一桌子好菜,不光菜名儿好听,味道于木永为而言,简直是人间美味,他长这么大,头一回吃到这么可口的饭菜。 足够他回去后,同外婆一家子吹牛了。 鸨妈无儿无女,看到张玉娘这般孝顺越发欢喜的紧。 又因小时候,她帮忙带过木梨,待她也不错的。 送了木梨一大匣子堆纱绢花,当初,她送的那套银五福,因为家中急用,早已被张玉娘给典当掉了。 鸨妈越发晓得张玉娘当初的日子有多难熬了。 一边埋怨张玉娘不该同她太生分,一边给木梨见面礼时,将礼再添重了三分。 给木梨的是一套珍珠金头面,一套粉景泰蓝银蝶头面,小巧、精致,很适合小姑娘戴,又给添了二两银子充做零花钱。 到底没有彻底忽略木永为,鸨妈听说他明年就要入学堂,便送了他两刀纸。 只随便唠叨了一句,这都多大年纪了,这时候进学堂不是浪费银子么。 第一百四十章 小翠姨娘 张玉娘觉得礼太贵重一边推掉,一边又忙着跟她解释,说木永为记心好,是块念书的料子,虽不曾入学堂,但一直在家跟着木永为读书识字。 以前被杨家养歪了,所以,对念书一事不上心。 鸨妈才不关心木永为如何如何,她只疼张玉娘肚子里钻出来的,并且还振振有词:“要你多什么事,妈妈这是给我乖宝贝的,还是说,你如今成了秀才的正头娘子,也嫌这银子脏了?” 张玉娘哪敢再说什么,忙赔着笑脸让木梨和木永为接下了。 “妈妈,往后逢年过节的,我若有空便来看您,没空,总也要想法子给你捎些节礼的。” 鸨妈点头:“你也是个蠢的,当初遇到那么大的难处,也不晓得托人捎个口信来,木久承当初可是跪在我跟前求娶,又保证会对你们娘俩好的,我即然是将你当亲女儿嫁出去的,他敢为难你,你怎就不晓得哭来娘家,这一楼子里的女子,都是你娘家人,我还就不信,连个秀才都奈何不了。” 她的话,其实细思极恐,青楼女子认识的,有几个不是达官贵人的? 张玉娘忙答:“哪有,他待我已经很不错了。” 忙完这事,鸨妈突然想起一事来,伸手一拍大腿,道:“看我这记心,到忘了跟你说一事了,同你耍得最好的小翠,你才嫁出去没一个月,她就被县老爷赎身带回家了,如今,在府里还算得宠。” “小翠,她可还好?我到没想到她会跟县老爷走,当初......我还以为她会同我一样呢。” 鸨妈一听,脸上有点不好看了,说道:“呸,老娘当初怎么说来着,同样为书生,这人的品性有好有坏,她看上的那一个,品性哪有木秀才的好,不过一试就穿帮了,不然,她哪会那般爽快的听妈妈的话,这才收了心,跟着县老爷走了。” “县老爷的正妻在老家带着孩子,帮忙照顾老人,她跟着过去又很得宠,如今已儿女双全,大儿子也已经上学念书好几年了,中秋节打发人给我送节礼,说是县老爷对那男娃看得重,又夸他适合走仕途呢。” 她说这话时,看了一侧的木永为一眼,又道:“要不,我让人去送个信,趁着现在天色还早,你去见见她?” 说白了,鸨妈是真的将张玉娘当亲女儿看待了。 一是以前张玉娘在她病重时,衣不解带的照顾她,一点都不怕过了病气。 二是,张玉娘这回来很明确的表态,要给她养老送终,这是鸨妈心中最重的心事,有了着落,她也就能松口气了。 张玉娘连忙答好,她也想替木永为争些机会,将来他好过了,自家闺女有兄长撑腰,嫁出去也不怕婆家人欺负。 小翠的命运同张玉娘的相差不几,只不过,她家因为一直没有男丁,然后她娘就一直不停的生,非要生出个带把儿的不可。 小翠是家中老三,上头两个姐姐早早被卖了,这么些年也不知是死是活。 她被卖时,她娘又怀上了一胎,听村里有经验的稳婆说,是男丁,她下头还有四个妹妹要养,她爹娘一咬牙,就将她高价卖到了青楼。 在青楼里,她同张玉娘的关系最好。 鸨妈有意牵上这条线,经得张玉娘同意后,这才叫人去县衙送信,很快,婆子就回来了,说是小翠姨娘请了张玉娘母女三人去府中小坐。 鸨妈听说张玉娘会连夜赶回去,便叫人又给准备了一堆吃食,有大油鸡,干锅鸭,卤猪蹄、肉包子等,还有两盒笑口酥。 张玉娘领着孩子们谢过,木梨瞧着她人不错,临行前,笑眯眯地又喊了鸨妈一声外婆,道:“过年时外婆可得闲,要不,接了您去我们家小住几日?” 鸨妈哪肯答应,忙推了,又道:“小丫头懂啥,这里过年时最忙的紧,还有啊,往后找男人,可得把招子放亮了,那些长了张花花嘴最会哄人的,千万莫要点头,更莫要学那戏文里的,是个男人就跟着私奔,万万要不得,奔为妾,娶为妻,地位千差万别呢,最是被夫家人瞧不上的。” 鸨妈是当她是亲生外孙女了,才会这般嘱咐。 木梨忙不迭的点头。 张玉娘见车夫在催了,只得与鸨妈告别。 她让车夫先送三人再回衙门处,又请他将带路的婆子送回这里,再去约好的地方接了村长及那位姓赵的,最后去衙门那里再接回三人。 张玉娘怕他不乐意,忙又道:“这来来回回的让牛老板奔波,回头结帐,再多算点,不耽误你的工钱。” 牛老板一听,还能加点钱,哪肯不乐意,忙送了几人去衙门。 送三人去的婆子与后衙守门的婆子相熟,木梨后来才晓得,来接三人的婆子,是那位小翠姨娘院里的管事婆子。 小翠姨娘生了一副娃娃脸,肤白,性子活泼中带着些泼辣。 她的儿子比木梨小一岁,到是同木永为能说的来。 小翠瞧见了十分惊喜,拉着张玉娘笑说:“以前不看好木秀才,你晓得的,我们都嫌他配不上你,如今瞧来,难怪妈妈那时赞你顶顶聪明,我离了那地,又关进了另一个笼子里,成日待在这院里,守着一双儿女打发时日,无聊得紧,原本我同你就最要好,你往后常来我这里坐坐,我也能多个人说说掏心窝子的话。” 张玉娘笑道:“我这不是听妈妈才说起你,就立马过来瞧你了,匆匆忙忙的,也没来得及准备礼物。” 木梨瞧她,其实一点都不客气的,显然两人之间的感情是真的颇好。 小翠也跟鸨妈一样,与张玉娘诉说分别后的一些琐事,听说张玉娘和木梨的遭遇后,叹气道:“玉娘,你说,我们做女子的,干啥非要嫁人不可?若这世道能公平点,我们女子不嫁人,不受那鸟气,说不得还能长命些。” 张玉娘才不信她的话,笑道:“你嘴上这般说着,我瞧你这小日子过得十分滋润呢。” 小翠叹气:“再滋润也不过是个小的,我是能过一天快活日子就过一天吧,就盼着老爷能平平安安的过上些年,待我儿能中个秀才,我这心就能落下来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荷包空空 张玉娘答:“我们这样出身的,去人家府里做小妾,遇上性子好的主母,还能清清静静的活到老,遇到不是善茬的,只怕这头老爷落气,转过身就能把这些小妾全给卖了,好在你肚皮争气,生了个儿子,将来中了秀才,那主母再利害,也不敢卖了你的。” 小翠又答:“我盼着的就是这一点。” 木梨回味过来了,那位鸨妈当真好心,木永为和小翠儿子交好了,能让小翠和张玉娘能依旧相互扶持着过日子。 “娘,往后得空了,我们让爹爹陪我们再来看外婆和翠姨。” 张玉娘笑眯眯地答应了。 小翠高兴的花枝乱颤,又伸手将木梨拿入怀中,给了木梨一个镶猫眼石银锦鲤项圈,一对锦鲤银手镯充做见面礼,木永为得了两块好墨。 张玉娘本就没准备什么,只得拿了木梨得的二两银子分别包了两个红包,塞给小翠的一双儿女。 “来得匆忙,我准备不周。” 小翠也不客气,示意孩子们:“红包收下,给小辈的见面礼下回补上吧,可别怪我贪哦。” 张玉娘连连摆手,本就是手帕交,哪里会计较这许多。 不时,便有婆子来禀,先前的车夫又来了,说是来接木家娘子回去的。 张玉娘和小翠姨娘又约定了,下回她再得空来县里,定会带了当家的一起来。 亏得鸨妈考虑周道,那些吃食果然在行至半路时,因为太饿而吃了个精光。 几人连夜赶路,又加之后半夜冷风冷雨的,待天亮时分,到达岔口村时。 众人着实狠狠地松了口气,终于可以倒火桶旁,暖烘烘的烤着火,再打个香盹了。 张玉娘这回去县城,揣着大包银子去的,荷包空空回的。 银子撒出去了,怀里揣着张田契,心里也坦实了。 回到家中,木梨清点了一下自己的东西。 她将自己得的头饰交给张玉娘保管。 张玉娘不乐意,让她自己看好。 “这是你外婆和翠姨给的,回头让你爹在镇上买个首饰盒子回来。” 木梨妙懂:“娘打算将您的头面首饰拿出来戴了?” “以前家里太艰难,我又不想惯坏你爹,能挨多久就挨多久,再说了,一起经过苦难的夫妻,感情才更深。” 木梨撇小嘴:“多的是男人发达后,抛弃糟糠之妻的。” 张玉娘笑答:“老娘好歹顶了个盛世美颜。” 木梨的话,叫张玉娘暗自警醒。 木家买了三十亩地的事,暂时无人知晓,因为,那卖家乐意出这头,请了人帮忙把猪粪全都运到田里耙开,冬天冻上,春天翻耕至泥里,来年的早稻收成,要添上一些了。 田地就是这样慢慢的养熟养肥的。 又因今年洒了猪粪,田里都不种红花草了。 红花草是一种专门肥田用的绿肥,一到春天,满田野开满了紫红色小花,漂在绿色的海洋里,漂亮的叫人想在里头发疯似的打滚。 这些事,都是木久承帮着张罗的,张玉娘因为欠了十两银子的债,又因为手中余钱已被她作没了。 于是,她啥也不管不顾,甩开膀子赶着绣幔头,年底及正月里嫁娶的特别多,需要这中大红幔头的人更是多不胜数。 木梨除了监督木永为念书之外,就是被系统逼着不停上课。 木永为如今已不念那些《三字经》《百家姓》《幼学琼林》之类的,早些年他本就学过,今年,不过是木久承见他根基不稳,又逼着从头到尾学了一遍。 温故而知新,他又有了新的理解,如今已在念《论语》。 木久承让他在年前将《论语》背得滚瓜烂熟,过年后,他就得学《孟子》。 他并不打算让木永为入私塾启蒙,而是要直接跳过初阶,跟着私塾里的同龄人学四书五经。 这些书学会了,就可以去参加童生试了。 木梨对这些不感兴趣,她也没那个心思去做些伤春悲秋的诗文。 更多时候,是捧着医书又或是农事方面的书籍在看。 这一点获得木久承的支持,总为她寻些这方面的书籍回来。 又加上系统的辅助,她的医术和关于农事方面的知识,越发见长了。 只一条,她依旧只肯为女子们看病的。 一家子各人都有要紧事忙,日子越发过得飞快。 眨眼间,从县城回来已有四、五日。 这日,张家两姐妹拿来两双还算精致的绣花鞋,说是去镇上闲逛时,看到有不错的布头,便给张玉娘母女各做了一双绣花鞋。 两姐妹在张玉娘的指点下,经常去绸缎庄逛逛,挑些人家不要的布头,便宜打包回来,做荷包却是再适合不过了。 张玉娘乐得嘴都合不拢,徒弟孝敬的,她哪能不高兴。 木梨看了看那上头的针脚,又指出两人的不足之处,往后重点再挑哪些方面多练习。 两人又很郑重的道了谢。 张秋花相比张夏花,更爱说话,性子也更活泼些,也许是因为学了女红的原故,性子不如早先那般偏激了。 木梨才给两人说完针法上的不足,她就开口了。 “梨梨,告诉你个好消息,我跟姐姐这几个月做的荷包,攒下了一吊多钱,如今一月总能寻个二百多文一个人,你这又指点了我们姐妹,我相信再做了荷包去卖,应该能换个十多、二十文一个。” 木梨看她一眼,道:“你该不会一直惦记着要如何花掉这笔钱吧。” “哪有,我爹昨儿在同我娘商量着,要不要买个宅基地,再赊些泥砖,先把房子给盖起来,老租住别人的,心里总不塌实,金窝银窝再好,都不如自家狗窝好。” “买宅地啊?这是好事啊!”木梨不认为买宅地盖房子不重要,更何况,古人很看重这事的,有自己的房子,才算有了落根的地方。 “你们上回不也在说,二舅趁着农闲时,去外头寻了短工做,应该也挣了点吧。” 张夏花答:“有半吊钱,我娘还瞧不上呢,说我爹还比不上两闺女有能耐。” 木梨心中有数,严金菊心口的怨气并没散去。 张吴氏重男轻女,严金菊的闺女争气,所以,她才会将怨气撒到张水牛的身上。 木梨又问:“那你们家的宅基地打算买哪里?” 张秋花答:“我爹说挨着爷奶边上,那边有块大宅基地,我娘不同意,非要搬到村头去,说那边有个旧宅基地,菜地原本就有的,只要除一除杂草,来年开春就能种菜,我晓得,我娘不想同爷奶挨得太近。” 第一百四十二章 婆媳不和(一) 张大牛并没有真的依张玉娘的话,分出去单过,而是厚着脸皮继续住着,只不过,罗裙儿不敢再像之前那般嚣张了。 只因张玉娘说过了,两人若不好生伺候好她爹娘,她便让木久承去衙门递状子,告张大牛夫妇不孝,抓他两口子去蹲大牢。 木梨皱眉了:“我到觉得远点好,少点事事非非,再说了,二舅性子老实,挨得太近,上赶着找虐吗?” 张秋花没听懂啥叫找虐。 “我同姐姐不想挨着住,以前奶和大伯娘对我们就很不好。” 木梨理所当然的答道:“不乐意,那就回去同二舅明说,你不说出来,他怎能猜到你们是怎么想的。 张家两姐妹决定听木梨的话,只因心中一直很不踏实。 两人商量了一下后,便提出早点回去。 张夏花道:“我担心爹爹会将此事提前告诉爷、奶。” 张玉娘也晓得,以她娘和罗裙儿的性子,两家若挨着住,只怕张水牛一家的日子又要不好过了。 便放了两姐妹早早回家去。 傍晚炊烟袅袅,万家饭菜香时,张秋花披散着头发,哭哭泣泣的跑回木家。 彼时,张玉娘正在灶屋里做饭,木梨正在帮忙烧火,木永为正在帮忙收院子里晒的红薯。 张秋花闯时院子里,脚步顿了一下,又闻见灶屋里飘出来的饭香。 捂脸,转身,直接往灶屋那边直奔而去。 木永为很奇怪,不晓得张秋花家出了何事。 到底是张家的事,他如今也晓得有些事要避嫌。 朝灶屋那边望了一眼,又低头继续捡红薯放筐里。 张秋花一见到木梨,跑过去抱着她放声大哭。 木梨安慰她都不管用。 待她自个儿哭累后,木梨开口问她:“秋秋,你怎么了?” “呜呜,梨梨,我好委屈,奶又打我了,就因为我是闺女,还骂我,呜,骂得好难听,我就想不明白了,我力气是没男人的大没错,难道就因为这一点,就能说明我挣不了钱,养不了家吗?” 张秋花才一开口,眼泪珠子跟断了线的珍珠一般,哗啦啦直往下掉,一张小脸左半边红肿的利害。 张玉娘心疼进房里给她拿膏药,木梨细问之下,张秋花这才呜呜嘤嘤的把事情经过说了。 原来两姐妹欢欢喜喜的回家,半路还商量着要把那私藏的五两银票也拿出来,给家里充着花销。 谁知,两人才行至河边村村口,就发现有些不对。 怎地这些七大姑八大婶的,全都往自家方向奔去。 张夏花忙拦住一婶子,跟她打听是不是村里又出了什么事。 谁知,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 说是她们奶,又去她家闹了,还骂得好凶。 张家两姐妹对视一眼,连忙朝家中狂奔而去。 两人到家时,院子外围了个水泄不通,好容易挤进去了,正好瞧见张吴氏双手叉腰,越骂越兴奋...... 张水牛外出还没回家,就严金菊一个人在家。 张吴氏身为正经婆婆,多年余威不散。 严金菊被她骂得缩在角落里。 张吴氏眼瞧着人越发多了。 又在那里跳着脚骂:“呸,你个不会抱窝的死叫鸡公,怎么还能有脸活在这世上,咋不去跳河呢,浪费我张家的米粮也就算了,还要生出几个赔钱货出来,我张家没有你这样的儿媳妇,带上那两赔钱货赶紧给老娘滚。” “她娘的,老娘当初当真瞎了眼,当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只会打洞,你娘是个肚皮不争气的,连生六个闺女,才生了你那两个弟弟,你娘是个没卵用的,到了你这里更没卵用。” 这话严金菊不同意了:“娘,您无论怎样骂我打我,我做为儿媳的是晚辈,无话可说,但您不该骂我娘,我娘是吃你家的了,还是穿你家的了,当初,是您让媒人上我家来求娶的,可不是我严家死乞百赖,跪着,求着要嫁到你张家来的。” “还有,我承认我肚皮不争气,没有给水牛,给你张家生个能传宗接代的,什么叫我该带着赔钱货滚,我女儿是水牛的闺女,是你张家的嫡亲孙女,凭什么就因为是闺女,您就连她俩一并赶出去,如此狠毒,小心你的孙子们将来讨不成婆娘,也不怕损了口德。” 张吴氏非常重男轻女,然而,她的这种想法根深蒂固,延续了几千年,不可能因为严金菊的反驳而改变。 反而,严金菊的话成功激起了她心中的邪火。 “严金菊,你娘是怎么教你的,还是说,你娘也是个不要脸的。” 严金菊气得脸都绿了:“我跟我娘都要脸,不像您,谁要是嫁到您家当儿媳妇,孙媳妇,当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我家的确祖坟没修得好,我才会这般倒霉,嫁到你张家来,你也是做娘的,你难不成没生过闺女,不晓得闺女做人家儿媳妇有多苦。” 张吴氏还真体会不到,谁叫她的闺女生得好看呢,即便在青楼待过,依旧有世人眼中羡慕的秀才求娶她。 “嘿,我家闺女就是命好,呸,老娘早就瞧清楚你那副花花肠子,当老娘不晓得,你就是嫉妒,有本事,你也去外头挣大把银子回来养家啊。” 严金菊被她气的说不出话来。 但她不能得罪张玉娘,自不肯拿张玉娘来说事。 张吴氏这一骂占据上风,越发得意的利害。 “哼,自个儿肚皮不争气,还想着法儿折腾我二儿子,想败家,也要问问老娘同不同意。” 严金菊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她本就想不通,张吴氏不知什么原因,跑来自家将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 “娘,这话什么意思,当初分家,您说我们这一房是绝户,除了那一亩田,啥都没分到,连家中吃饭的碗筷,都是小姑子给的,用的木桶、木盆,是我娘家哥哥和你二儿子一起用木头打的,哪一样花过铜板子了,我就想不明白我哪里败家了。” “再说了,我嫁到你张家这么些年,你张家给我扯过一块像样的料子做衣裳吗?我身上的衣裳,哪一块料子,不是我娘家给扯的?我两个闺女都是捡的我穿过的,我何时败过你张家的一个铜板子,您怎么不说,分家之前,就从来没让家里的儿媳妇们瞧见过一个铜板子。” 张吴氏一惯防儿媳们防的紧,却又惯儿子们惯得利害,更是把孙子们捧手心里疼。 第一百四十三章 婆媳不和(二) 她即想把自家闺女当摇钱树,不满她私自嫁给木久承,又很得意木久承是个秀才的同时,埋怨自家闺女是个蠢货,不晓得找个有钱的老爷给赎身,好歹,即能吃饱穿暖,又能继续多拿银子帮衬些娘家。 “呸,谁家没分家前,不都是这般管着的,你们年纪轻见识少,做事不稳重,长辈们哪里敢放心将钱财交给你们,防着你个蠢货,老娘能得什么好处,还能倒贴一亩田。” 眼看着严金菊要把话带偏了,张吴氏忙又道:“我不同你掰扯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只一个,我不准你们买宅地盖房子。” 严金菊一愣,她竟不晓得张吴氏晓得这事。 张吴氏颇为得意。 “咋了,以为自己很了不得?张水牛再怎么翅膀硬了,那也是老娘肚子里钻出来的,是老娘的亲儿子,老娘打的骂的,他想干啥,老娘说不同意,他便不能干。” 张夏花与张秋花两人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穷无尽的惊恐。 她怎么会晓得的? 严金菊不傻,从她话里听出一点意思了。 心中震惊不已。 张吴氏越发趾高气昂了。 “哼,老娘生的儿子,他想干啥,看他抬抬脚就晓得,买宅地这么大的事,你个臭婆娘以为他不会跟自己爹娘商量,由着你个臭婆娘当家做主,窝里横?” 严金菊生气的同时,心中生出一丝对张水牛的恨意。 “都分家了,商量了又能怎样?我还偏要买宅地。” 张吴氏气极,心中的怒火烧的越发旺盛。 “看我不打死你个死婆娘,以前看你还是个孝顺的,如今分家了,露出真面目了,想着老娘年纪大了,又管不了你们了,就可以跟老娘顶嘴了?” 竟要寻了扫帚追着严金菊打,奈何,她忘了,这不是老张家,而是严金菊家。 东西搁哪儿了,她是两眼一抹黑。 眼瞅着闹了个笑话,张吴氏心里的邪火更盛。 脱下自己又脏又臭的旧棉鞋,往严金菊砸去。 严金菊再有理,却不敢当着众村邻的面还手,不然,肯定会被村里以婆婆们为首的婶子、伯娘们,拿唾沫星子给钉死在地上。 严金菊的未来过成什么光景,肯定可想而知。 惹不起,还不兴她躲么? 张夏花和张秋花眼看着事情越闹越利害,两姐妹忙上前,一个架住张吴氏的一条胳膊。 却不想,张吴氏转头,就将气儿撒在了两姐妹身上,把两人更是骂了个狗血淋头。 “还不快给老娘放手,欠打的赔钱货,老娘就晓得,你两个小白眼狼是养不亲的,她娘的,还没泼出去呢,这胳膊肘就往外翻,老娘要你们两个狗东西有什么用。” 张吴氏对两人又打又骂。 “蠢得要死的,落在我张家,就该给我老老实实的,都怪你们那没卵用的娘,看把你们教成什么样了,敢对奶动手,反了天了。” 两姐妹的拉扯,落在她眼里,就是忤逆。 张吴氏更加火冒三丈,揪着张秋花的头发又是一顿狂扯,痛得她两眼泪汪汪。 “两个没用的蠢货,敢不把长辈放在眼里,也就严家那遭雷劈的,会生出这样猪狗不如的臭东西,老娘好歹是你们奶,呸,敢对奶动手,出门怎么不被牛顶死。” 张秋花性子本偏急,也就这几月跟着学女红,修身养性,脾气才收敛了点。 张吴氏对她又打又骂,扯的她头皮发麻,两眼直冒金星,任她再想改好,此时,却不想忍了。 “奶,你干啥,左一句我们是赔钱货,又一句是蠢货,又倒打一耙说我们没被教导好,难不成,我娘一个人就能把娃生下来,就能把娃教导好,您咋不说我爹呢,合着,他就是卷着裤脚,站在干岸上看着就行?好事都让您给占绝了,您是成心要逼我们娘仨个去死,您就不怕天打雷劈。” 张吴氏气的翻白眼,果然,严金菊后脑生反骨,生出来的崽子,没一个是好东西。 “我儿子才没这么不孝顺,要不是你们娘教的,你们现在会这般不孝顺我,啊,你们说说,这几月你们都干了些什么?” 张玉娘不是个多嘴的,严金菊也没往外说过,可架不住两姐妹天天往木家跑,终究纸包不住火。 张夏花、张秋花会绣活了,能赚钱了,这事儿很快就窜进张吴氏的耳朵里。 她今日来闹,有两个原因,一个是张水牛手头有钱买宅地了,这分家才多久? 二个,张夏花两姐妹会赚钱了,而且,只会越挣越多,可严金菊这三母女瞒的死死的,是压根儿就不想告诉她这个长辈,成心防着她呢,这叫她如何不生气。 最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张水牛这个最孝顺、听话的儿子,自分家后,赚了银钱,却半字都没提过要拿出点钱财孝敬给爹娘。 最大的这点改变,叫张吴氏患得患失,将一切过错,都怪到严金菊身上,认为,就是因为她的枕边风吹太多,这才教坏了二儿子,让他变得不孝了。 所以,张秋花的顶嘴,招来张吴氏更加变态的辱骂。 骂完两姐妹,她又把矛头对准严金菊,一切的罪过与是非,她认为,都是严金菊这个外人给挑起的。 “严金菊,你这个挨千刀的,咋出门不被牛给撞死,还活在这世上干嘛,换了老娘是你,这么些年在夫家生不出儿子来,早就拿根裤腰带悬梁自尽了,怕死也行,自请下堂给老娘滚回严家去。” 严金菊的娘家,因为她肚皮不争气,不能给张家生下带把儿的,所以,严家在张家面前落了下成,总抬不起头来,说话办事也是低声下气的。 就是生怕张吴氏寻了过错,将严金菊踹回娘家去。 严金菊心中怨恨张水牛,便顶了一句:“当初,我是你张家明媒正娶的,要我滚回娘家也可以,当初,你们是怎么迎进门的,现如今,你们就怎么将我抬回去。” 她的话,说出了河边村所有小媳妇们的心声,婆媳似乎自古是仇敌,村里的小媳妇们受尽了委屈,自然心里向着严金菊。 但那些做婆婆的,却认为张吴氏骂得不够狠,打的不够利害。 小媳妇们忍气吞声,不敢明着支持,而婆婆们却没那么多顾忌,一个两个还帮着张吴氏出主意。 当真叫严金菊恨之入骨。 别人家的闺女就不是人,就不是娘生爹养的? 张吴氏得了友军支持,越发闹得利害。 第一百四十四章 婆媳不和(三) 除了迁怒严金菊,又骂她是个狼心狗肺的狗东西,整天揣了一肚子坏水,坏了她张家的一锅好粥。 “我几时坏你们家的粥了?娘,您在说,天在看,小心以后下拔舌地狱。” 严金菊或因为分家了,又或是因为闺女们赚的比一般劳力还多,不知不觉中硬气不少,说话做事也不再像以前那般委屈求全。 落在张吴氏眼里,就是她翅膀长硬了,能压得住她二儿子了,叫她如何不气? “你个死婆娘,当真该穿肠烂肚,老娘的儿子就是被你给教坏的,不然,干啥瞒着我们长辈藏私房钱,藏了也就算了,还舍不得给我家老二扯块好点的料子,做身好点的衣裳,他在外头挣钱养家容易吗,不想远的,老二也是个蠢的,都被你严金菊弄成了绝户,还要撺掇他买啥宅地,你们有钱盖房子吗?租住这院子,不好吗?横竖你俩早晚要蹬脚,又没个儿子继承。” 张吴氏的意思很明确,买宅地不行,这钱白浪费了。 又道:“早晚还是要你们大侄子帮忙摔火盆子的,还不如将钱财留给他,供他去上学,将来你俩死后,还能落个好名声。” 严金菊还年轻呢,就因为是绝户,她家的那点子钱,就被人给惦记上了。 用脚趾头想都晓得,肯定是罗裙儿在她耳边嘀咕了些什么。 “侄子再好,那也是您大儿子的亲儿子,我还能生,您就这么盼着您二儿子真成绝户,天天咒你家老二没个儿子,我没得生,说不得,就因为您咒太多。” 这话打了张吴氏的脸,她老脸一跨,又破口大骂起来。 “我就说你该烂心烂肺,打量着我不晓得,我家老二不但赚了钱,我的两个孙女也能赚钱了,不然,给老娘掰扯看看,你哪里来的钱买宅地盖院子。” “有这个钱财,还不如为你俩以后打算,两个丫头片子管什么用,老二也是个蠢的,还说什么要千娇万宠的,蠢东西,赔钱货有卵用,将来,还不是泼出去的一盆水,成了别人家的人,她俩再能挣钱又能如何,到最后,两人的手艺还不是要便宜了她婆家,又留不下来,干啥要费这个精力,还不如将两人赶去田里干活,好歹我们这做爷、奶的,还能享几年孙女福。” 说一千,道一万,张吴氏是有目的的,所以,对严金菊挑鼻子弄眼的。 两人在那里争吵不休,张夏花两姐妹苍白着小脸,脸上泪痕斑驳,自家奶来闹腾,就是为了钱。 张秋花站在那里,恨恨地道:“咋就不让钱给砸死算了,要是没有她,咱家的日子不知过得多自在。” 张春花示意她小声点,莫要叫外人听了去。 “怕啥!”张秋花的犟脾气上来了。 “大不了,我自梳不嫁人了。” 张夏花即心疼又很心急,忙安慰她:“你想啥呢,小姑姑和梨儿表妹待我们都很好,你看小姑姑和姑父两个,不是相处的很好么。” 张秋花不否认,她又在那里小声道:“小姑姑不也是女的么?奶咋就不说小姑姑什么,要我看,还不是偏心的太利害。” 她随后又道:“我不是说小姑姑不好,只是觉得奶这里有问题。”她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门。 “而且,在奶的心中,儿子是自家的最好,媳妇是别人家的最好。” 张夏花伸手摸摸她的头:“莫担心,凡事有爹娘在。” “爹靠不住。”张秋花气闷。 又听到张吴氏跟严金菊吵,张吴氏非要严金菊将两姐妹赚的钱拿出来,给张大狗充做念书的开销。 严金菊哪肯同意,两人又吵得越发利害。 张秋花听的动了真火,蹬蹬蹬跑到张吴氏面前,大喊:“奶!” 声音之大,盖过两个大人争吵的声音。 张吴氏和严金菊都回头愣住。 张秋花大声嚷嚷道:“奶,您说那么多,不就是惦记着我家的那几个铜板子吗?即如此,当初干啥要分家,分家了就要单过,难不成,我们自个儿赚的钱,都不能自个儿做主了?以往在老房子里,我跟姐姐,娘,干的活最多,怎么就没见奶公平点,分多点吃食给我们?” “还有,我跟姐姐挣的钱,凭啥要给张大狗,您也说了,我们早晚是要泼出去的水,我干啥不会拿着自己挣的钱当嫁妆,说户更好的婆家?” 张吴氏气极,张秋花的话,狠狠地打了她的脸。 “狗东西,反了天了。”反手就给了张秋花一巴掌。 不管她怎么哭闹,站在那里板着一张老脸,双手叉腰,骂道:“年纪才多大点,就惦记上找汉子了,我老张家才没有你们这样不要脸的孙女。” 反正两姐妹是不是张家人,都由着张吴氏随意决定。 “你晓得什么,你们娘定是前世造了太多孽,今世才会造报应,生不出儿子来,家财早晚都是大狗、小狗的,你不过是要泼掉的一盆水,家里,还没你们两个小丫头说话的份儿,再说了,老娘再利害,害得了你们娘,难不成还会害你们爹不成,你们出嫁了,一年能回来几回?你爹娘老了动不了,又能靠谁,现在对大狗、小狗好,将来,他们自然也会多多孝敬你爹娘。” 张秋花再怼回去:“说到底,您就是觉得我爹娘老了没人依靠,没有人摔火盆子,那我自梳,不嫁人,我守着我爹娘一辈子,老了,我给爹娘养老送终,儿子能做的事,我一样也能办得到,我不嫁人,就成不了别人家的媳妇儿,也不必受一辈子鸟气,我不嫁人,我依旧是我爹娘的好闺女。” 张秋花的话,真的很离经叛逆,张吴氏被她气得吐血,又骂:“蠢得要死的,没有男丁摔火盆子,你爹娘百年之后甭想过那奈何桥,早晚会落魄成孤魂野鬼的。” “我不嫁人,我就依然是张家的孙女,只属于我爹娘,没人摔火盆子,我给爹娘摔,就全当我是个男的,我问过阴司公,说只要有人摔火盆子,我爹娘就能过奈何桥,我清明、七月半,多多给我爹娘烧纸钱,纸衣,才不会做孤魂野鬼,您这是在咒我爹娘!” 她嘴里的阴司公,是给死人做水陆道场的居家道士,这种道士专只做这个,不必隐修,还可娶妻生子。 第一百四十五章 老娘不同意 张秋花性子扁激,也有点好处。 她是张水牛家战斗力最强的。 张吴氏被她的话给怼得无词以对。 又气又恼又很丢脸,她想装晕,又不想便宜了这三个狗东西。 她到还有些急智,让她又想起一事来。 “你不嫁人,你打算让你爹娘将来死后不安吗?狗东西,哼,还想自梳,老娘不同意,想歪了我老张的门风,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 张吴氏又要追着张秋花打。 严金菊急了,忙跑到两人之间挡住,张吴氏的这一巴掌打在了严金菊的身上。 因为这母女三人的顶撞,如同火上浇油。 张吴氏心中的怒火又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她气的老脸铁青,一边追着严金菊打,一边大骂:“还敢给老娘甩脸子,敢推搡老娘,看老娘今日不打死你这个毒妇,死了到也干净,让我家老二再讨一个嫩的,或者干脆让老大家再生一个,过继给老二,横竖是我老张家的子孙,错不了的。” 严金菊一边逃一边道:“那你把我原封不动的还回我严家去,谁还稀罕在你家了,有你这么一个恶婆婆,做你的儿媳妇,当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正好让大家伙儿瞧清楚了,你这么利害的婆婆,谁家有闺女的,哪敢再嫁到张家来,哼!” 张吴氏扬手要再打她。 张水牛铁青着一张脸,站在人群后,大喊一声:“够了!” “你们还嫌不够丢脸。”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统统给我出去。” 张水牛真生气了,将嗑瓜子围观的众人全都给赶出去。 用力将院门猛地的一关。 年久失修的破木板,在他大力摔打中,轰然倒塌。 院子里的人,全都傻眼了,直愣愣的看着他。 张水牛瞪着一双红眼,脑门处青筋突起,双拳紧握,都快捏出水来了。 张水牛正处于暴怒中。 老实人发起脾气来,当真会出事的。 没有人敢在这时候,去触他的霉头,连张吴氏也老实了。 她撇撇嘴,道:“你又在发什么疯,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还能害你不成。” “娘!”张水牛大喊。 张吴氏瞪他一眼,道:“喊啥喊,不管用,你婆娘肚皮不争气,你以后老了可怎么办,娘生了你们几个,就没一个是争气的,一个比一个叫我糟心,成天有操不完的心,原以为给你们几个讨了媳妇,这小日子就能过得和和美美的,你给我说说,你们三个有谁混出个人模狗样的?我跟你爹一年比一年老,哪里还经得起折腾几年。” 严金菊闻言气极,但张水牛瞪了她一眼,不许她插嘴。 张水牛道:“娘,我同你单独说说话,现在想想,自打我们成亲后,就没陪娘好生说过话。” 每次,不是张家三兄弟在闹不和,就是张吴氏将一院子里的人,骂得鸡飞狗跳。 “行,咱娘俩好生说说话。”张吴氏以胜利者的姿态,得意地走进堂屋里。 严金菊双眉紧皱,愁意更上一层楼。 张夏花气闷,坐在那里低着头,一声不吭。 她恨自己爹。 张秋花伸手搂住严金菊的胳膊,小声道:“娘,要不,您带了我跟姐姐回外婆家住?外婆、外公还有舅舅们,不都很喜欢我们去玩么?” 严金菊心里比黄莲还苦。 出嫁女回娘家,却是娇客,哪里会真的再是自家人。 严家家风不错,严家父母对严金菊多少还算疼爱,但这事,却不能超过她的哥哥们,更何况,她若真的带着一双闺女回娘家,只怕时日长了,会受尽娘家人的白眼。 再好的亲情,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乖闺女,我们不走。” 张秋花的心思简单很多,答道:“娘不走,我们也不走,今儿午饭后,梨梨又给我们指点了一下,娘,相信我跟姐姐吧,再做绣活卖,肯定能赚更多的,我们能养活娘。” 她在心里,已将张水牛划在了小圈圈外。 她们有娘,就足够了。 严金菊糟糕透顶的坏心情,因为她的话,心里松快了些,至少,自己的两个闺女很争气。 母女三个在院子里说着贴已话,张吴氏在堂屋里,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训子。 她心里很清楚,张水牛再疼儿媳妇,也不可能丢下她这个当娘的不管不问。 所以,张吴氏是有恃无恐的。 “老二,娘不会说话,也晓得自己说话很难听,可我几十岁的人了,也改不了这毛病,但娘真的是为你在打算,你是我亲生的,我还能害你不成,这才分家多久,你看看你那该死的婆娘,嘿,翅膀硬了,想要气死老娘呢。” “娘,金菊她......” 张水牛的话才开了个头,张吴氏已伸手打断他,示意他莫要再说。 “行了,你不必说了,我晓得的,你是怕自己的两个闺女受后娘的搓磨,我已经跟你爹商量过了,给老大和老三说说,让两人都再努力点,看谁先生下个带把的,把那孩子过继到你膝下,好过你将来孤苦无依。” “娘,过继这事,这不是还没影儿么?” 张水牛是个正统古人,他不想休掉严金菊,又不能不想着自己无后,会对不起爹娘。 夹在中间最为难的就是张水牛。 “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横竖你那两个闺女跟你妹子学了女红的,这事我不反对,她俩赚的钱,还不都是你这个当老子的,到了年纪给说户像样的人家嫁掉,两人留在家里的钱财,也足够你日常开销的了,到时,再把他们生的孩子抱到膝下充着亲子,打尺把长带大,不跟你亲还能跟谁亲。” 张吴氏说了这么多,张水牛很清楚,若不应下这事,他娘会一直闹下去的。 “娘,金菊还年轻,还能生呢,要不这样,我也不反对这过继一事,您看,能不能给我们两年时日缓口气,现在就说过继的事,有点太早了,再说了,她若再怀一胎,万一生个男丁呢,另外还有一事,我这不是连个像样的房子都没有嘛。” 张吴氏立马变脸:“老二,你是不是觉得婆娘比我这个当娘的要紧,婆娘可以跟人跑掉,但我这个当娘的不会害你。” 张水牛忙摆手,答道:“娘,我没这个意思。” “当真没有?” “真没有!” 张吴氏确定他不是说假话,又道:“我听说你家最近赚了不少钱,又是要盖房子,又是要买宅地的?” 第一百四十六章 他哪是什么亲爹 张水牛忙又答:“娘,咱村里的宅地多的是,谁家手头有点钱,不都是往县城,府城搬去了,没谁爱干这种田的事,也就勉强混个水饱,我问过村长了,咱们村里的宅地是半买半送,意思意思,给几个铜板子就行了,至于盖院子的事,泥砖本就不值钱,我寻思着先赊着,我有的是力气,回头自己打上一些还上,另外,我再喊几个要好的兄弟,帮忙砍几棵树回来做房梁,剩下的屋顶更好办,不过是几捆稻草的事。” 经他这么一说,张吴氏忽然发现,她白闹了。 因为,张水牛家盖房子,确实没啥成本,也不值啥钱。 还要欠下一屁股债。 “娘,也就您心疼我,才分了我一亩田,这才让我有头松泛点,至少,能请那些帮忙的人吃口稀粥。” 张吴氏其实早已感到很累了,闹了许久,她早已精疲力竭,又见张水牛说的在理。 心中将怂恿她来闹事的罗裙儿痛骂一顿,打算回去后,在自家大儿子跟前倒打一耙。 张水牛瞧她脸色好看许多,又道:“也不知娘听谁说的我家发大财了,那说话的人就不是个安好心的,摆明了要挑得娘跟我这个做儿子的反目,也不知那人得什么好处。” 他四两拔千金。 张吴氏上心了,回去后,罗裙儿肯定要为挑拔是非一事付出代价的。 张吴氏依旧垮着一张脸,飞快的离开了张水牛家。 张水牛暗中松了一口气,亏得他妹夫同鲍郎中关系不错,看在木久承的面子上,他得了鲍郎中的点拔,才想明白一些事,也看透了一些人的人心。 不然,以他那笨拙的嘴,又怎可能劝得张吴氏心平气和,不再愿意留在这里继续闹,只因,张吴氏有了新的奋斗目标。 他在堂屋里同张吴氏说了什么,张水牛一个字都没有透露给那母女三人知晓。 但是,还有一事,他需得好好教训自家两个闺女。 “你俩过来。” 张水牛虎着一张脸,叫两孩子到自己跟前。 张夏花和张秋花还顶着一头乱发,张夏花一张好好的脸,被挠花了,张秋花的半边脸肿的跟馒头似的。 张水牛瞧了,自然要心疼的,只是这句里说出来的话,却很不中听。 第一句:“还不给我跪下。” 第二句:“爹平日是怎么教你们的?” 第三句:“你奶是长辈,更是爹的亲娘,你们就是这么气你们奶的?” 第四句:“是谁教你们这样没孝心的?把手伸出来!” 他的话如同连珠炮一般射出,又拿了竹条要打两姐妹。 严金菊和两小姑娘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张水牛就是蠢猪,他就是彻头彻尾的只看重他自己的娘。 严金菊气的发抖,大喊:“张水牛,你脑子有病吧,这是你亲闺女,你是不是只要有你娘就够了,即如此,那你还讨什么媳妇,还生什么儿女?你守着你娘过一辈子好了。” 张水牛本就因为忽悠自己娘,偏心于婆娘、闺女儿,因此心中有愧。 “严金菊,那是我娘,我娘生我养我,也是辛苦、劳累了一辈子,长辈骂她们两句又怎样?你眼瞎了,还是耳聋了,没看到、听到,她俩先前是怎么待她们奶的?” 严金菊气的快发疯了,一把当在两闺女跟前,要打就打她好了。 更是气的口不择言:“那你咋不用脑子想想,她俩干啥要那样说你娘?你娘,又怎么对她们的,她们是你的亲骨肉,人心都是肉长的,在你娘的眼里,孙女那就是要泼掉的一盆水,老天当真瞎了眼,这样的恶毒婆婆,还能生出儿子来,我行了一辈子善,怎就没得个好报?” 张水牛动大怒,大吼:“严金菊。” 严金菊其实很精明,好女不吃眼前亏,她气撒了,张水牛发火了,她不吱声了。 张秋花可没这么有眼色,看到张水牛冲严金菊发火,她心中意难平。 “爹,娘哪里说错了?奶先前是怎么个打算,就想要我家的钱,她咋不被钱给砸死呢。” 张水牛闻言,拿着竹条做势要打她。 严金菊不肯,护着孩子们,恨恨地瞪着他:“你闺女有说错什么,你娘就是惦记着我闺女会赚钱,一边还想让她们跟以前一样,帮她把家里家外的活都干了,一边又想她俩赚的钱全都落你娘的口袋里,再叫另两个不要脸的给哄去了,张水牛,我们娘仨做错了什么,你爹娘、兄弟们欺负我们也就算了,你是我的男人,是孩子们的爹,你不护着我们,反而帮着那些人欺负我们?你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 张秋花看张水牛气的浑身发抖,她越发不管不顾,只想叫自己心里痛快了。 “咋了,说奶就不行?娘是你媳妇,我们是您闺女,都不算事儿,在您心中,奶最重要是吧,谁家的爹不是个顶天立地的大男子汉,我爹呢,我都不敢在外头说,实在是您没什么值得我们姐妹炫耀的,除了帮那些人欺负我们,您为我们,为娘,干过一件事吗?” 面对小闺女的指责,张水牛只觉浑身无力,他怎就不疼了,他一直放在心里疼。 然而,他不晓得,疼,要说出来,表现出来,只在心里默默的疼着,却是不顶半点用的。 “奶有爷护着,还有大伯、三叔、小姑姑护着,我们呢,谁来护我们?爹,我恨您,真的很恨。” 张秋花直接给张水牛甩脸子了。 她很利索的爬起来,又拉扯张夏花,叫她起来。 张夏花不敢,张秋花骂她:“你蠢啊,他哪是什么亲爹,我们都是捡来的,不然,谁家的爹会这么没用,连自己的闺女都不用心护着,将来,等他老的走不动了,甭指望我会养他,给他养老送终。” 说完丢下张夏花,爱起来不起来。 她扭头便从自家跑出来了。 离了那租的小院,她更不会去老房子那边。 邻居家也不能去,自家才被她奶闹过,还不知背后多少人看笑话呢。 一时无处可去的她,最后,撒丫子跑来木家,抱着木梨哭的稀里哗啦的诉委屈。 张玉娘听后,即为自家二嫂感到不公,又很气自家老娘年纪越大,越发拎不清了。 木梨见她在出神,忙道:“娘,我带秋秋去我屋里坐会儿,缓口气。” 张玉娘心里有事,对于木梨的异常并没多想,只挥挥手让她俩去西厢房里玩,又留了张秋花在这里吃晚饭,再打发了木永为去河边村送个信,省得急坏那两口子。 第一百四十七章 降服他 木梨拉着张秋花进了自己屋里,张秋花满心满眼的很是羡慕。 “梨梨,我本来还很高兴的,想着家里盖房子,让我爹也照着你家的院子盖,这样,我跟姐就能一人住一个厢房,以后再添了弟弟妹妹,也是够用的,谁晓的......我现在一点都不想盖房子的事了。” 张秋花蔫蔫的歪靠在她小肩膀上,木梨伸手轻抚她后背,安慰她。 “秋秋,宅地要买的,房子要盖的,你们,是会叫那些人嫉妒得发疯的。” 张秋花乐了,不由笑出声来:“梨梨,你好会安慰人。” 木梨想,那得看对方是谁。 “你高兴就好,经这一事,我想,二舅应该也想明白了,宅地,还是要买远一点的,二舅爱面子,你回去后莫同他硬碰硬,吃亏的是你自己,哄着二舅呗,哄得他高兴了,还不得随你们娘仨个想怎么折腾都行。” “哄?”张秋花坐正了身子,睁圆了眼儿望向她。 木梨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答:“对,就是哄,我悄悄跟你说,以前,我不开心时,我娘就总变着法儿哄我,然后,我的心情就变好了,还告诉你个秘密,这招儿,我在离方小哥哥身上试过了。” “什么?你在那个冰块脸上试过,他没有把你冻得发抖啊?” 张秋花怕离方,怕的紧。 不光是她,附近村落的人们,或因为那个扫帚星传言,又或是离方本身太过清冷之故,总之,都有点怕他的。 除了离家和木家。 木梨答得很痛快:“对啊,就是试过了,发现很管用的,所以,你回去后,让二舅妈,还有你同夏花姐也试试,肯定管用,你看,我一个人都能哄住小哥哥,你们娘仨,还怕降服不了二舅?” “降服?” 张秋花被她的话给冲击的太利害,她很想静静了。 木梨又答:“对啊,有什么问题吧,我爹说了,这世上有一句话: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就像外婆和二舅妈这两股风一样。” 张秋花有点听明白了,不管怎样,她都要试一试。 “我就是很气,我爹从来只站在我奶那边,就像看不见我娘和我们所受的委屈。” 木梨觉得,近臭远香,离的远点了,说不定,她外婆还会觉得二舅一家子人都不错。 “哄住我二舅,降服他,把宅地买远点,能有多远就多远,离得近了,你家有点什么动静,她都能晓得,离得远了,逢年过节给她做两双轻便布鞋,她还不高兴死了。” 张秋花是不想让张吴氏占一丁点便宜的,不过,到底不可能真的断了这关系。 “梨梨,你的法子我肯定会试试,我们两姐妹这才学了多久的女红,那点子绣活一个月能混多少钱,她就已经惦记上了,还想将我娘赶回外婆家,我恨她,还想让大伯家或三叔家,将来再添个带把儿的,好过继给我爹,然后,我家的东西就跟我们姐妹俩没关系了,白白便宜了那两家,凭啥,我同姐姐努力学女红,肯定赚的银钱会越来越多的。” 木梨没说,只怕张大牛和张铁牛早已起了摘现成桃子的心思。 只是,她不想再打击张秋花。 “嗯,你们把钱袋子看紧了。” 她挑了张玉娘置办陪嫁田地的事说了。 张秋花惊讶的瞪大了双眼,一脸的不敢置信。 半晌后,才小心翼翼地问:“所以,梨梨,你家是地主家了?” 她觉得木梨的幸福来得太快,她有点头晕了。 木梨淡定地答:“你们也可以的,只要多多孝敬我娘。” “这个还用说,我跟姐姐不知多感激小姑的教导呢。” 张秋花系统、全面的接触到女红这门技艺,张玉娘同她们讲解后,才晓得,原来,女红真的是一门好手艺,而且,不是很好的关系,又或是大户人家肯花得起银两,不然,谁都学不来那样的好针法。 也就是那时候,张秋花才晓得,这世上,还有一种女人,叫绣娘子。 可以凭借一双手艺养家糊口,有那利害的挣够了银钱后,自己置办田地,盖院子,再说个秀才或是家势相当的人当男人。 “梨梨,你干啥不多练练,做女红真的很来钱的。” 张秋花替她感到可惜。 木梨笑了,伸手捏捏她的小脸蛋子,说道:“地主家的闺女,只要懂就行了,不必精通。” 嗯,她一直很努力的往“地主家的傻闺女”这个头衔上努力,并且一步步在走近中。 她心情不错,便又多说了一句话:“陪嫁田地,房子,不但可以防夫家人侵吞了女子的陪嫁,还可以防着另一边,譬如说......” 张秋花一点就通。 即然是嫁妆,自然也就轮不到她外公、外婆插手,更轮不到大伯、三叔家做主的。 张秋花在木梨这儿求得最大的安慰,心里有谱了,安心了,心情美美哒了! 她留在木家吃的晚饭,才吃过饭正在吃热茶,张水牛、严金菊两口子一起上门来了。 木久承回来后,听说了一点,张玉娘同他抱怨了一下张水牛不会疼崽女,早晚会让婆娘崽女同他离了心。 木久承一听问题会这般严重,先是暗中提醒自己,往后可不能走张水牛这条老路。 不但叫自己的娘心里不痛快,还要被婆娘、崽女给恨上,那这样的日子哪还过得下去啊,直接守着自己娘老子当一世和尚好了。 张水牛来了后,木久承拉着他闲话家常,说着说着,张水牛就被勾出了一肚子的苦水。 木久承当先生久了,对于安慰人的活计,那是信手捏来。 他先肯定了张水牛是个有孝心的娃,然后,又跟他说了要如何处理婆媳的事,自己是儿子,是当家的,更是孩子们的天,若他不处理好,早晚这两人要反目成仇,孩子们也会对他恨之入骨,他自己夹在中间也不好受。 木久承以前没想过,他也是今儿晚上吃饭时琢磨明白的。 又劝张水牛不但要更孝敬自己的娘亲,还要多护着自己的婆娘崽女些。 张水牛不承认自己不疼自己的婆娘崽女。 木久承做事很绝,直接让他举例子,张水牛憋了半天都没想出一个,在行动上对自己婆娘崽女好的事。 第一百四十八章 恩爱不疑 木久承闻言笑了,提点他:“到底是一家人,为何书上总教导后人,结发夫妻,恩爱两不疑,即嫁给你了,就不会怀疑你,更愿意相携白头到老,但人心是肉长的,你若不真心待她好,又叫她如何能安心跟你白首不相离?” 他说着说着,发现自己其实待张玉娘这个继室,还是可以更好点的。 虽不是原配,相比杨金婵,张玉娘实在要贤惠太多了。 他没发现,身后的窗户被轻轻放下,一只保养得极好的小手,轻轻缩了回去。 黑暗中,张玉娘双眼光芒闪烁,十分明亮,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星。 她的努力,终于可以以肉眼可见了。 木久承,继续朝着张玉娘划好的改造路线,欢脱地狂奔着。 张水牛得了木久承的提点,回去的路上,一直在反思自己这些年都干了啥! 张夏花和张秋花的态度虽不明显,但更愿意亲近自己的娘亲。 一家四口,分两拔人。 娘仨走前头,张水牛一个人走后头。 当晚,两姐妹并无机会与严金菊说贴已话,如此又过了两日,当张水牛拿着一个靠村口的地宅地地契回来后。 严金菊终于松了一口气。 张水牛告诉娘仨:“我想过了,那边的宅地大些,后头还有个荒废了的菜园子,我去瞧了瞧,菜园子旁还有一条小水沟,到时浇菜你更方便点,所以,买在了那里。” 这是他成亲以来,头一回设身处地的为严金菊着想。 张夏花两姐妹相视一眼,却没有更多的欢喜,也不再似以往那般同张水牛亲近。 张水牛性子粗,并不曾留意两姐妹的变化。 如今晚稻已收,乡下人,要么出门打短工了,要么打牌的打牌,窜门的窜门。 张水牛想趁着现在农闲,把这事给定下来,尤其是泥砖的事。 吃过饭,他出门后,张夏花拉着张秋花去了灶屋,严金菊正忙着收拾灶台,别看巴掌大的地方,又是做饭,又是烧火的,每次吃过饭,她总要收拾差不多半个时辰,才能将灶屋里收拾干净。 “娘!”张秋花巴巴的喊了一句。 严金菊正在擦灶台。 “啥事?哎,你俩怎地还在家,今日不去你小姑家?” 张秋花答:“娘,我们有话想同你说。” “说吧,娘听着。”严金菊一边忙手中的活计,一边认真听她俩说话。 张夏花突然道:“等一下吧,我们等下去台阶上坐着说。” 严金菊不由看了她一眼,将手中脏了的抹布放小木盆里搓洗。 “那行,你俩先去外头等着。” 张秋花到了外头,问张夏花:“姐姐,干啥不能在里头说。” 张夏花答:“昨儿下午,我去小姑家同梨儿讨了个说法,她让我们说这事时,防着点,仔细隔墙有耳,那事到底有点不太妥。” 两姐妹委婉的说着关于那五两银票的事。 “梨儿让我们别跟爹说,先跟娘说呢。” “嗯,我听梨梨的。”张秋花笑答。 严金菊忙完这事后,便去外头寻到两姐妹,两人将那五两银票的事说了。 张秋花又补了一句:“我不愿意同爹说,他若晓得,肯定会叫我们把这五两银票还回去,凭什么,大伯家和三叔家得的更多呢,就爹最傻。” 严金菊不高兴了,道:“谁叫你们去偷她屋里的东西的。” 她做势要打两姐妹。 张秋花来气了,答道:“娘,我承认我做的不对,可我心里憋着气,不拿,我家吃的亏更多,再说了,连梨梨都赞同我们藏着,我前脚走,后脚三婶就进去了,梨梨说了,三婶应该也是拿了的,不然,干啥大伯娘总嚷嚷着她丢了十两银票,而不是五两。” 严金菊到底没下得了手,只是叫张秋花把那五两银票交给她了。 随即,将门掩好,带着两孩子去了木家。 她去了木家后,将那五两银票拿出来,又跟张玉娘把情况说了。 她的意思是,这银票原就是张玉娘挣回来的,总该还给她,严金菊是不肯白白便宜罗裙儿的。 即便还了这五两,可另外五两的窟窿怎么堵上,她还要防着罗裙儿倒打一耙。 她的决定,是经过深思熟略的。 张玉娘听得有点懵,心里越发气的不行,当初她年少不更事,自家爹娘总跟她哭诉家里日子难过,却不想,拿了她靠皮肉赚的钱,去添了大哥、三哥这两个无底洞。 “即然梨儿说了,这钱该归你们,那你拿着便是了。” 她家并不缺这五两银子,尽管她荷包依旧空空如也。 “这怎么行?”严金菊推却。 张玉娘道:“我这银票即然给了爹娘,二老想怎么用,用在谁身上,我不会过问,只是心里终难消气,你们拿去了也好,总好过便宜了另两个,也就二哥老实巴交,爹娘又惯得紧,才养成大哥、三哥好吃懒做的性子,你们拿去,正好还清欠债,或许,还能余下些给孩子们打两个绣花架子。” 木梨在一旁冷哼:“还什么还,二舅那般心软,只惦着外婆、外公和大舅、三舅,却从来不替自己的婆娘崽女着想,那欠债要还,但得让二舅自己挣钱还,别又给惯出个懒货来。” 这五两银票的去向,依旧落在了严金菊的手里。 严金菊又将这银票交到张玉娘手中,请张玉娘帮忙找老师傅打两个合适的绣花架子,她不懂这个,怕被那些不厚道的木匠给糊弄了。 张玉娘到是答得很爽快。 又听说她家买了离村口不远的一个废宅地,张玉娘笑了,拂掌道:“说起来,那个宅地风水不错,我记得小时候,那户人家的儿子们都去外头讨生活了,后来,听说日子过得不错,一个在府城开了间豆干店,一个开了间杂货铺子,另有两人好像去了大户人家自愿卖身了,总之,那户人家的老两口,被儿子们给接去府城养着呢。” 严金菊一听,欢喜得紧。 “可不,听说,那块宅地不但够大,菜园子的另一侧,还连着一亩多荒菜园,另一侧,还有边边角角的荒地,加起来,大概也有半亩多,我若是全种菜,怕是吃不完的,你横竖不会伺弄菜园子,我以后多送点来给你。” 张玉娘连连摆手,答道:“你多出来的地种红薯吧,我家明年要多养些猪呢,到时,你打了红薯叶送来,我一个月给你点铜板子。” “哎,不值钱的玩意儿,给了就是,你若这般说,太见外了。”严金菊坚决不肯要的。 张玉娘便不再多说。 第一百四十九章 我回来了 只这事就这么多定来了。 “你若有法子多弄点荒地,所有的红薯我家全包了,按当时的市价结算。”张玉娘眼见她又要不肯。 忙道:“你莫要说什么送给我家的话,不能白让你辛苦,再一个,我们也不是做一锤子买卖,往后每年都要的。” 严金菊这才歇了送她的心思。 回去后,她隐下那五两银子的事不提,只同张水牛提了张玉娘说收购她家红薯的事。 张水牛那日听木久承提了句,说是要养十二头猪呢。 “嗯,她说要,那肯定是要的,养十二头猪,要吃不少东西。” 张水牛寻思了一番,第二日一早,找严金菊拿了十来个铜板子,去村头打了一壶高梁酒,又买了一板豆干,这才拎着去了村长家。 河边村的荒地有不少,勤快的人有,但懒的出油的人更多。 荒地丢那里也没人要用,村长得了小酒和豆干,很乐呵的做了这个顺水人情,让张水将包圆了那新宅地附近的五亩荒地,再加上现在租住小院后头的那七、八分地方,以及菜园子,连同自家的算下来,大概有七亩多的样子。 张水牛家在办这事儿的时候,木家和李家也在忙着办这事儿。 红薯为贱物,很好活,也不贪土地肥多。 越是荒板土,红薯的产量越高。 木家四口人不懂这个,还是严金菊办这事时,让张秋花跟木梨说了一声。 千金系统立马鬼叫起来,让木梨拿钱去多买点荒土。 木梨鄙视它,荒土只要去开荒,不用拿钱买的。 开荒是个很苦很累的活,一般人家,若家中不缺菜地,鲜少有人会去开荒。 光地里的杂草,就能累得让人发疯。 木久承回来后,张玉娘同他说了这事,让他自己看着办。 他还清债,除了每月给张玉娘两百文做开销,余下的三百文,全都攥手里呢。 他当晚拎了两盒点心,摸黑去了村长家一趟,回来后跟张玉娘提了一嘴:“村长说,没有人住的旧宅后头,有不少荒地,让我们随便用,你回头多准备二斤腊肉,过年时送去村长家。” 张玉娘满口答应,木久承又说,开春后,他打算出钱请人去将荒地开出来,到时,还要请李家人多多帮忙。 李家晓得这消息后,又答应提供了几个猪头以及三副猪大肠做添菜。 说好,来年开春,李婶子带着闺女来帮张玉娘做饭。 看似家家都有希望,一年兴旺过一年。 转眼间,已入了腊月,再过几日便要过小年了,木久承跟家人说好,腊月二十那日,一家四口去镇上逛逛,置办些年货回来。 这样的喜事并没有叫木梨高兴起来,她的心情,同阴沉沉的天空一个样儿,整个灰蒙蒙的。 离方离家已几月,依旧无只字片言捎回来。 她穿了木屐再一次悄悄地来到离方家院门口,院子里枯败的杂草已倒下,到处坑坑洼洼的积满了雨水。 那条叫阿黄的土狗也不在,不知是不是随离方一起走了。 木梨无精打采的在院门口站了一阵子,这才又转头欲离去。 一转身,闻到一股令她心跳不已的,熟悉的味道。 灰暗的眸子,瞬间被点亮,眼里倒映出一个刚毅、英俊的少年。 “离方哥哥。” 她下意识的叫出声来,音尾上翘,十分欢快。 离方风尘仆仆的赶回家,当他目光所及之处,一个娇俏身影,在他那破院子门口徘徊时,他的心跳,猛的漏了一拍。 呼吸重了,脚步快了。 “我回来了!”他站在她跟前,定定的瞧着她。 与离别前相比,小姑娘越肤白赛梨花,青丝如云叠,小蛮腰盈盈可握。 刺骨的寒风,在这一刻突然软下来,变得温柔而多情。 木梨眼神游离,不敢直视他。 她等着他再次先开口,离方心跳如小鹿乱撞,轻易不敢说话了。 两人相对而站,不知该如何化解这尴尬时。 老天爷似乎听到了两人的心声。 “木梨,你又跑来我三哥这勾他?太不要脸了。” 离明月的出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甜蜜,同时,也叫两人暗中松了一口气。 木梨面对离明月这杠精,总能瞬间战斗力爆表。 “这又不是你家菜园子,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关你什么事?这是你离家的地儿?嘿,你也不莫要五十步笑一百步,你不就是惦记上你三哥了呗,瞧着他好看。” 她说到这儿点了点头,又道:“的确,好看就是能当饭吃。” 离明月又被她的话给气的脸黑了。 她挤到两人中间,还故意拿胳膊撞了木梨一下。 木梨穿着木屐,一个重心不稳往后倒去。 离方伸手想捞住她,离明月眼明手快,半途截胡。 亲热地搂住他胳膊,问:“三哥,你几时回来的,快随我回家吃晚饭吧,上回,你不辞而别,爹爹还伤心了好久,说你心里定是不舒服了。” “没有。”离方轻轻抽出自己的胳膊,不让离明月搂住。 又一个侧身,轻移一步,更靠近木梨些,更避开离明月一点。 “你没事吧。”他将靠在篱笆门边的木梨扶好。 木梨抿嘴轻笑,她觉得,离方应该是喜欢她了。 她觉得自己有必要恰当的柔弱一下。 “没多事,就是左脚崴了一下,疼。”眨巴眨巴柳叶眼,蒙上一层水雾。 离方的心神一颤,慌张逃避,蹲下来看她的脚踝,入目的,是厚棉裤。 他猛地站起来,不敢与木梨对视,转头对离明月说:“离明月,你怎能如此蛮横无理,爹爹和哥哥们,平日是这么教你的?” 他脸色阴冷, 这一幕扎心了,离明月气得暗咬牙。 “还不快道歉?” 离明月又羞又恼:“我才不要,我又没做错,她娘是个狐狸精,搅得木秀才家两口子分开,还占了人家的窝,老的是那样,小的能好到哪里去。” 又将怒火发泄到木梨身上,忿忿地瞪她一眼,又冷哼一声。 “怪你,要不是你,我三哥才不会这样对我,木梨,我讨厌你。” “离明月,你够了。”离方的语气很清冷,却叫人轻易分辨出,他动怒了。 “快道歉!” “我就不,我没错,她就是装的,不过是后退两步,能歪着什么脚,三哥,早跟你说了,她这般娇气,你咋还不死心,讨她回来,也是个祸害,你还不嫌自己够累吗,还要找个祖宗回来伺候着。” 离明月气愤的伸手指着木梨。 第一百五十章 木梨的苦肉计 木梨很淡定的开口了:“你说我什么都行,但你不能说我娘,我娘虽出身不好,但那不是她的本意,是我外婆家将年幼的她送入那里的,她无法反对,也无法逃离那里,再有,我继爹同她先头那个是怎么回事,我就不说了,但我娘是在她那边走了好几年,才被我爹求娶回来的,你晓得什么是求娶么?” “也对,你这么个大字不识的,懂啥道理?另外,我家有那条件,我爹娘有那能力把我养得很娇气,你家有吗?” “第三,离方哥哥是人,不是你离明月的私物,他要去哪里,他要同谁来往,可不是你离明月说了算。” 木梨说到这儿,秀眉轻蹙,离方担心地问:“很痛?” 木梨本想说假话,后又点头,承认的确很痛。 苦肉计用对地方,可以加分哦! 离方越发不待见离明月了,对她道:“你走吧,以后不要来了,另外,我不会去那边吃饭的,你莫要费这个神,有事,我会找二哥或爹说。” 离方瞧着天色不大好,决定进屋放下包袱后,再送木梨回家。 他回头冲身后的草丛里喊了一句:“阿黄,回家。” 那条土狗子在草丛里一蹦一蹦的。 看到木梨在站那里时,欢快的摇着狗尾巴,甩开小狗腿,狗嘴大咧,哼哼叽叽着跑到她跟前撒娇,围着她转圈圈。 木梨伸手轻轻拍拍这土狗的脑顶,笑眯眯地道:“还记得我呀,你是条好狗,辨得清好坏。” 已经走在院里的离方脚尖微微一顿,嘴角轻轻上扬。 木梨从怀里摸出一个帕子,里头包着些笑口酥,挑了一颗塞到阿黄嘴里,笑道:“当真是长了个狗鼻子,啥都瞒不过你,老远就闻到味儿了,快吃,这是我特意给你留的。” 阿黄吧唧吧唧吃着笑口酥,任一旁不服气的离明月如何逗,它都不理。 狗生也是有眼力界儿的。 它也分得清谁是真好谁是真坏。 木梨示意它先进去,拍拍小手,喃喃自语:“哎,世风日下,还是阿黄好啊。” 离明月总觉得她说这些话,很是莫明其妙。 木梨瞥了她一眼,摇摇头袖着手站在那里望着天空。 包括阿黄在内,都没谁告诉离明月,木梨拐着弯儿骂她:连狗都不如。 木梨发呆,离方进了屋里。 离明月尴尬地站在那里,无人理她。 离方出来时,离明月还没走。 离方不理,走到木梨跟前,轻声问:“可还能走?” 木梨仰起头,眼角、眉梢都挂上了笑意,整个人如同一只活泼的百灵鸟,欢快的叽叽喳喳。 “我若说不能,你可要背我?” 她的古灵精怪,俏皮模样,深深的刻在离方的心里,整个眼底,只倒映出她娇俏的身影。 他张了张嘴,心里说了千万遍:我愿意。 “哼,三哥,你看看,哪个正经人家的闺女,会像她这么不要脸,天生就是个狐媚子,她还说了,她就是看你长的好看,才同你耍的,这样的人最要不得了。” 木梨依然笑得很欢快:“我偏就喜欢长得好看的小哥哥,你又能奈我何?” “还是说,你也喜欢长得好看的,又很嫉妒我先下手为强。” 木梨是故意气她的。 谁叫她刚才推自己,还叫自己崴了脚。 “自己表面装的很要脸皮,其实,心里还不知想些龌蹉事呢。” “瞪我干啥,我就是如此坦荡荡,总比你这种表里不一的来得强。” 离明月就从来没吵赢过木梨的。 被木梨一顿连打带削,离明月脸皮薄,挂不住脸,气的捂脸哭着跑了。 木梨拍小手,远远的对离明月背影大喊:“哎,我才说了两句呢,你就受不了了,你伸手推我时,咋就不想想自己心有多黑。” 离明月扑通一下摔进水坑里了。 木梨很无辜,耸耸小肩,两手一摊,对离方道:“不关我事,是她自己不看路。” 离方抿嘴,眼里涌满笑意。 却偏不让木梨发现。 木梨探头,伸脖:“小哥哥,你是不是在笑,哼,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离方不说话,低着头往木梨跟前一蹲。 声音低沉,又叫耳朵十分舒服。 木梨站那里傻眼了。 她真的只是逗逗他,再顺便气气离明月的。 “小梨花,肉肉就在眼前,机会难得哦,加油,我看好你,想吃肉的少女,向前冲吧!” 千金唯恐天下不乱。 离方依旧不说话,蹲在那里静静等着。 木梨道:“离方哥哥,那个,我可以慢慢走的。” 离方扭头看她,眼里的坚定让她生不出一丝拒绝。 木梨小脸通红,又道:“让人看见了不好。” 离方示意她往小路看去,两侧枯芦苇有两人高,又有老树遮挡,天阴沉沉的,小路上的光线并不好,只有水坑里的积水格外明亮。 “脚不痛?” “疼,老疼了。” “上来。” 木梨纠结:“被人看到了,会不会将我捉去浸猪笼?” 离方心情越发愉悦:男未婚,女未嫁。 “你想多了。” 木梨的脚的确不适合走这样的路,她最终决定让离方背她走出这条小路。 她很郑重地强调,她没有要占他便宜的想法,真的是脚崴伤了。 离方背着她不说话,木梨趴在背上,看不到离方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上了。 可惜呐,小路再长,也有到头的时候。 离方走的再慢,背着木梨依旧出现在了小路尽头。 他人生中第一次纠结了,他想背木梨回家,但又怕伤害木梨。 人言可畏,可以给人希望,也能将人推入万丈深渊。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喂,下来。” 木梨清醒过来,明明路很长,平日自己走总要花上不少时候,怎地离方背她,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 当真可恨,这木头就不晓得走慢点。 离方蒙冤! 离方将木屐放好,又将她放下。 木梨重新穿上木屐,可是木屐太重,才一抬脚,就疼得木梨五脏六腑都扭成一团。 “你等下。” 离方眉头紧皱,说完转身离开。 木梨眼巴巴的看着他折回去了,很快,她听到脚踏在水里的声音,离方快跑过来,手里拿着一双新草鞋。 他来到木梨跟前,一言不发的蹲下,帮木梨脱下木屐,将草鞋套在她的棉鞋上。 离方脚大,木梨脚小,套上刚好。 草鞋十分轻便,又很柔软,舒适度远胜木屐。 第一百五十一章 离方耍心眼了 离方伸手欲扶她,木梨很自然的伸出小手,就在她的小手要放到他手心里时,他的手又缩回去了。 转身去寻了根木棍来,木梨觉得挺扎心的。 她能猜到离方为何会如此犹豫。 “离方哥哥,送我回去,我娘念叨好久了,有人送了我爹一对腊猪手,我娘非说要留着等你回来再吃。” 被人惦记的感觉真温暖,离方冰冷的心,渐渐融化。 “好!” 离方拎着木屐,陪着木梨慢慢往木家走去。 两人到家时,木永为正坐在堂屋里,边烤火边看书,堂屋里隐隐有一股子勾人食欲的香气儿。 他抬头瞧到离方回来,大喜过望,招手喊两人快些过去。 放下手中的书,拿火钳在盆子里翻找着什么。 木梨走的很慢,一瘸一拐的,对离方道:“你有口福了,我哥煨了红薯。” 古人总是很相信,红薯大补,所以,天一变冷,木永为老喜欢煨红薯给木梨吃。 木永为将煨好的红薯从灰里扒出来,又拿火钳夹了放一旁凉着。 转回头看到木梨行动不便,离方正将手里的木屐放在屋子角落一处。 木永为好看的墨眉猛地一拧,脸色相当不好看。 “你的脚怎么了?” 木梨答:“路不好走,穿了又笨又重的木屐,不小心崴了脚。” 木永为跑过去欲弯下腰查看:“我瞧瞧。” 一侧的离方皱眉:“扶她坐下。” 木永为一想,也对。 忙扶了木梨去火盆边坐下,木梨因脚不方便,在路上耽搁了不少时候,早已被寒风刮得瑟瑟发抖。 不待木永为再次提起刚才要做的事。 离方已经拿起一只熟红薯剥起来。 灰蒙蒙的硬壳下,藏着的是金黄的红薯肉,散发着阵阵浓香,木梨盯着他手中的东西,眼都不眨一下,咽了咽口水,瞬间觉得肚饿了,忙道:“哥哥,我也要吃红薯。” 木永为只得放下要帮她看看脚的想法,给拿了红薯,又剥掉一些红薯皮,这才递给木梨。 木梨咬了一口,香甜粉糯,笑的眉眼弯弯,太好吃了! 离方的嘴角轻扬,张嘴咬了一口红薯...... 木永为的想法,终究没法实现了,只因木梨一口气吃了两个红薯。 张玉娘等木梨吃完东西,带她进房里擦药酒,又揉了许久,出来时,木梨的左脚已感觉舒服多了。 张玉娘喊木永为去灶屋里帮忙。 木梨在两人离开前,特意说了一句,她今日想吃腊猪手。 离方陪木梨坐在那里。 木梨想问离方这几个月去哪里了,不晓得她们一家子都很担心他么? 牵挂成了一条扯不断的线,紧紧缠住离方,成为两人之间的羁绊。 “那个,今日,对不起。”离方终觉得如此干坐着,不说点什么,很有些不妥。 木梨答:“与你无关,怪我自己没防备,是离明月的错,她不该将怒气撒我身上。” 离方的手在袍子上蹭了又蹭:“是我不对。” 他已经跟离明月说的很清楚,奈何离明月根本就听不进去。 木梨摇头,笑了:“离方哥哥,真不关你的事,是离明月不该推我的,不然,我也不会崴到脚。” “妹妹,你刚才说什么?”木永为端着一盘子炒熟的黄豆跑进来。 “是离明月推你了?是她害你崴了脚?” 新仇旧恨交加,木永为终于下定决心了。 木梨没想到他会在外头,不得不承认此事。 “哥哥,离明月也没讨到好,我将她气得摔水坑里了。” 木永为气极,扭头看向离方:“方哥,一直以来,我敬你是一条汉子,你怎能如此待我妹妹,她是我们家的珍珠,是我们家的月亮,太阳。” 木梨睁圆了眼儿,木永为说瞎话的本事,越发见长了哦。 离方道歉:“对不起。” “方哥,是不是我弄得离明月的脚崴伤,然后再说句对不起就管用了,哦,我妹妹的脚崴伤了,就是句不痛不痒的对不起?” 木永为说到这儿,发现很不对。 “不对啊,你跟我道什么歉,错的不该是离明月吗?小小年纪竟如此心狠手辣,长大了那还了得,不反了天去?” 离明月是离家最得宠的孩子。 离方仅仅是不想让离浆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下回,我不会让她再伤着你妹妹的。” “方哥!”木永为大喊一声:“你还想有下回?” 总之,木永为好气哦,离方说啥啥都不对。 吃饭的时候,木永为老拿小眼神瞪离方,离明月是个什么心思,村里现如今谁不知道。 男人长得太好看,果真是祸水。 离方躺枪并不成问题,他依旧厚着脸皮在木家蹭吃蹭喝,打死他,也不肯就此挪窝。 媳妇儿是要追的,丈母娘是要讨好的。 饭后,离方主动承担了帮忙刷碗这事。 张玉娘穿着木屐去镇上给木久承送饭了,叮嘱三人莫要去外头,又特意交待离方,让他吃过晚饭再回去。 她如今已启动丈母娘人设,看离方,当真是哪儿哪儿都很顺眼,又乐意两人能多多相处,多多了解,增进感情。 张玉娘笑眯眯地出了门:温水煮青蛙,自家馋闺女,早晚要把那小伙子拆骨入腹。 木永为不晓得,自己无意中当了一个挺亮的灯泡。 他即崇拜离方,又很防着他。 木永为拿了书在火盆子旁温习功课,他给木梨找了一本草药书,让她翻着打发空闲。 离方刷完碗,出来跟木梨说了一声,他先出去一趟,等下再过来。 大概过了一个多时辰吧,离方手里拎着个篓子回来了。 木梨好奇,问:“你干啥去了,哎,你的手咋冻红了,快些过来烤烤火,不对,你自个儿先去打点热水洗洗手。” “没事。”离方表示他在家时已经拿热水泡过了。 离方将手里的篓子放她身侧,木梨探身问:“什么好东西。” “这时,打不到野鸭子。” 木梨很喜欢吃干锅辣鸭,离方没打到,他其实很生气的。 “大鳖啊,我喜欢,哎,哥哥,咱家是不是还有点五花肉,晚上让娘给我们做红烧大鳖。” 木梨特意又看了一眼,能煮好大一锅了。 离方一听,眼里闪过一道亮光。 “我去宰了这两玩意儿。” 离方瞬间快乐了,干起活来格外卖力。 张玉娘从镇上回来时,离方已经将大鳖收拾的很干净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谁还不想中个举子 张玉娘问他,鳖胆在哪里。 离方告诉她,已经弄破将胆汁涂在鳖肉上了。 如此,烧出来的红烧大鳖很鲜。 但凡靠水而居,靠水吃饭的人家,都晓得这一点。 张玉娘瞧着今晚有好菜,便摸出十多个铜板给木永为,让他去村口小店打壶谷酒,再买两板豆干,又让他请了村长夫妇来自家吃饭,顺道喊上李家一家子。 村长给她家一条好路子,她也有意与村长家多来往的。 李家与木家相处不错,两家约定明年继续一起养猪,只不过,猪崽钱,这回两家平摊了。 李婶子听说有大鳖子,早早便拎了两副腊猪肠,一个腊猪脸过来了。 说是给做添菜的。 张玉娘不好意思收,自然要婉拒的。 李婶子乐了,笑说自家四五口人来,往桌子旁一坐,便占去“半壁江山”,怎好意思呢。 又说两家如此亲近,张玉娘不该同她生分的。 张玉娘只得收下,又告诉李婶子,她带着两徒儿给李家五口,一人做了一双厚实的棉鞋呢,等下,正好让她自己带回去。 李婶子越发高兴的合不拢嘴。 古代啥玩意最值钱,就是身上的穿戴,只有很被重视的人,主家才会做针线活送给此人。 譬如李家人,又如离方。 到了晚饭边儿,村长夫妇上门了,也没空手来,带了一小包芝麻片糕给木梨吃。 木梨分了一半给李翠花。 离方很喜欢留在木家吃饭,他总觉得木家的气氛很好,很温暖。 酒过三巡,村长便和木久承闲话家常。 不知怎地,说到了考学一事上。 村长问木久承:“掐指一算,后年又是三年一次的秋闱了,你家的日子越发好过,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再下场试试?” 木久承是个纯爷们,自己一辈子努力念书,就是为了光耀门楣。 谁还不想中个举子啥的? “自然想试试的。” 村长得了答案,笑了:“你若中了举子,可以的话,能否将村里的一些田挂你名下,不说免税,就是少交点税,村邻们的日子就要好过许多的。” 经村长解释,一众小辈们才晓得,原来,大楚皇帝对读书人很重视。 秀才名下可有五十亩免税田,可允许他人挂其名下,可收取一定的挂靠费用。 而这一部分费用,可以让秀才不至于无钱养活自己,又或是因为迫于生计,而不得不放下读书一事。 若中举子,名下便可有两百亩的免税田,除了每年能从官府领取米粮,还能得到乡绅们银钱上的帮扶。 每一次春闱前,各地举子还可去官府领取兵部火令,再去驿站免费搭驿车又或是骑驿马前往京城赶考。 更是又在各州、府、县设有义庄,供学子们免费住宿用,在举子们报名后,凭借考籍证明在当地官府免费领取一定盘缠,像河源县本属富裕之地。 木久承若中了举子再上京赶考,能去官府领取十多两盘缠,还有各乡绅所赠银钱等物。 张玉娘听后若有所思,木久承却是心下欢喜,越发坚定后年去参加秋闱的事。 离方发现木梨对此感兴趣,与她悄悄咬耳朵:“你喜欢?” 木梨知他问的是什么,笑答:“我爹爹若是举子,我便是举子的闺女,我娘会很开心,我自然就开心了。” 离方在心里默默划等号,张玉娘开心=木梨开心!? “那你觉得武人如何?” 木梨不由乐了,笑嘻嘻地问:“怎地,你也想去考个武秀才,武举人啥的?” 离方又问:“不行?” “你想便去做啊!我很看好你的。”木梨一直认为,人不能活得太废,要有奋斗目标才行。 离方抿了抿嘴,不再吭声。 饭桌上热热闹闹,一直闹到深夜,众人才散去。 木梨因为崴伤了脚,很自觉,很老实的待在家里,哪里都去不了。 到是让张家两姐妹以及李翠花捡了大便宜。 她越发有空指点这三人了。 三个小姑娘与木梨走的近,又得她指点,言谈举止变化颇大。 一日,木梨偶然得知,张夏花已有人上门求娶了,对方还是一户家境殷实的富户,据说,家中有良田五十亩,只有兄弟两个,大的已成亲,是秀才老爷,小的前年下场试过一次,没中,听说这一回很有把握了。 对方比张夏花略大两岁。 张秋花同木梨说这事时,不免叹气:“梨梨啊,说真个儿的,要不是小姑疼我们,你又是个和善的,我姐,未必能说到这么一门好亲。” 木梨惊讶的合不拢嘴,问:“你爹娘答应了?” 张秋花点头,答:“那媒婆一上门,才说了这事,我爹娘就高兴的晕头转向了,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事,我不放心,便多嘴问了那媒婆一句,才晓得,不知那家怎地打听到,晓得我姐姐识点字,又会些女红的,更是晓得我姐学女红才几个月呢,就已经能绣出很不错的荷包了。” 木梨不懂古人的择偶标准。 便问张玉娘。 张玉娘不觉得奇怪:“那样的人家属耕读之家,肯定想找个识字的姑娘做儿媳妇,更不要提什么红袖添香,举案齐眉的话了,若小两口处不来,不是结好亲,而是结仇恨,夏花虽不怎么出门,可好名声还是传出去了的,勤快会持家,又识字,跟我学了一手好女红。” 这事儿不难打听,从定亲到成亲,至少还要一两年光阴,这么长的时间,足够张夏花出师了。 她又接着道:“说明这家人是用了心的,而且眼光不错,并不因为你二舅家的家境现在困难了点,就瞧不上,觉得不是门当户对。” 木梨心里不舒服了:“这不跟集市上卖果瓜一样吗?那家人看到我夏花姐有挣钱的本事了,才想结亲的吧。” 张玉娘怕她钻牛角尖:“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那家人有眼光,看的长远,这本没错啊,况且,以你二舅家现在的家境,的确是高攀了,人家不来求娶夏花,就没有人看上那家的孩子?你们挑人家的同时,人家就不能挑你们?” 张玉娘没有直白的告诉她,就算成亲讲究门当户对,这其中又涉及了多少利益。 所以,木久承才会那般纠结,即想把木梨嫁入好人家,又盼着自己未来女婿能无父无母,说白了,还不是有自己的私心。 第一百五十三章 花花肠子挺多的 可张玉娘并不反对,因为,她很疼自己闺女。 木梨依旧心里有根刺。 张玉娘又劝她:“你做甚要钻牛角尖,就算那家人是相中了夏花会女红和识字,那又怎样,这是夏花的优势,婆家看重这点才好,她将来去了婆家,在婆家的地位也要高不少。” “就算找个穷得叮当响的,难道对方就不会是相中她的条件?夏花识字擅女红,懂些道理,假若与那穷人家的男子天天置气,无法说到一块儿,日子还不照样过得一地鸡毛,更不要说,越是穷的叮当响的人家,越是把钱财看得极重,再说了,夏花去了那样的人家,万一被那户人家扒住,死命的吸她的血,这样的亲,结了有什么好?” 木梨心中明白,可是接受这一点还是有点难。 张玉娘见她不说话,又道:“与其嫁去穷人家,还不如选择这个家境殷实的富户家,张家定要给陪嫁的,至少,这户人家能拿出份像样的彩礼来,若嫁去穷人家,她这一辈子就是再能挣钱,还不是要帮养着夫家一大家子。” 张玉娘自身的经历就是很好的例子,虽然,她帮扶的是娘家兄弟。 张家两姐妹闻言,若有所思。 张玉娘又道:“要我说,还是要看对方家长是什么品德,好人家养不出歹笋来。” 木梨懂了,可依旧很难释怀。 “娘,我明白了,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张玉娘见她想明白了,便又接着忙自己手头的绣活。 她已经绣好一个幔头了,这是第二个,剩下的她不准备再绣,等过了年再说。 她同绣庄老板娘约好了,腊月二十日那天,她会将手头的两个幔头及两对枕套,一并送去。 因用的是好缎子配好丝线,又加之这两个幔头图案繁杂喜庆,很适合成亲用。 张玉娘粗略估算了一下,这四件东西大抵能换三十多两。 还掉欠的十两债,她手头还剩二十多两,足够明年那三十亩田春耕生产用的了。 张玉娘和木久承之间,总是小心翼翼的维持着这个平衡。 谁也不想打破,到底不是头婚,里头多了些许计算。 张家姐妹又做了一阵绣活,眼看时辰差不多了,便起身回家去了。 木梨无聊的翻着农书,听千金给她上课。 她看似悠闲,其实千金每日都会给她布置功课,这一家子,最累的就数她。 这不,千金系统上完正统课后,就说一些关于爱情方面的知识给木梨听。 譬如今日,它就教木梨如何对离方若即若离。 “小梨花,千万要记住,即便你再喜欢一个男人,那个男人的颜值再能当饭吃,你都要死记一条,不能将自己的全身心都放他身上,你晓得什么叫得来的越容易,越不珍惜,要想守住这段感情,就该耍点小手段。” 木梨听入耳中,记在心里。 “离方哥哥不是那种人。” 千金答:“知人知面不知心。” 木梨坚持自己的观点:“他不是那种嘴上花花的,甚至性子有点闷,跟他在一起,很多时候都会无趣,可我就只喜欢他这盘菜,所以,我决定了,喜欢他,就要多盘他。” 千金瞬间黑脸:“盘他可以,但也要勾得他对你上心才行,所以,你接下来就要对他表现得,若即若离。” “很难!”木梨答。 千金问:“为何。” 木梨得逞了,笑道:“没理由啊!” 千金:...... 连着几日,木永为都是早出晚归,仅比木久承闲那么一丢丢。 因为木梨脚受伤,腊月二十那日,木久承只陪张玉娘去镇上,将木永为留在家中。 木梨闲来无事,眼珠子一转,对坐在火盆子对面的木永为道:“哥哥,你最近很有些古怪,老实交待,是不是你又在外头祸祸谁了?” “怎么可能。”木永为急于否认。 木梨反而起了疑心:“有什么不可能的。” 木永为就是个记吃不记打的熊孩子。 “真没有!”木永为将书本一合,又问木梨:“想不想吃炒瓜子,我给你买去。” 岔开话题? “你哪儿来的钱?”木梨惊问,她同为吃货,早将先前的问话丢去一边了。 木永为挠后脑勺:“先前管爹爹要的。” 木梨欲哭无泪:“娘呐,干啥那么抠,都不给我点铜板子花。” 木永为挺同情她,伸手拍拍她的小肩:“我出去一下,等会儿就回来了。” 木梨信以为真,于是坐在那里烤着火,开始眼巴巴的望着门口,盼着木永为能早点买瓜子回来嗑。 但是...... 她忘了,木永为其实鬼的很,一肚子的坏水往外冒。 再说木永为将院门关好,便朝村里的一头行去。 他早早就打听到了,离家请了媒婆帮离明月说亲,听说那户人家还不错。 木永为低头匆匆赶路,不防撞到一人身上。 “哎哟!谁家死小子不长眼,撞得老娘的腰都疼了。” 婆子倒在地上哎哟个不停,她身后站着一妇人一小子,正一脸尴尬地望着木永为。 木永为不作时,一眼看去,就是一个文文静静,挺招人稀罕的小小书生,还是生得眉清目秀的那种。 “这位婶子,对不住,我只顾着心急赶路,却不防撞到您了,您可还好?” 他一边说,一边上前去扶她。 撇开他作天作地的时候,这般说话,还是很叫人舒坦的。 那倒地的婆子被扶起来,还不曾开口说话,站一侧的少年开口了。 “不知小兄弟怎么称呼,看你的样子,到像是学子,这般大年纪的,应该都去镇上私塾念书的,我怎不曾见过小兄弟?” 木永为的小马达哒哒哒的发动起来,他该怎么回答呢。 “我姓木,名永为,我爹爹是镇上私塾的教书匠。” 那少年微微一愣,后笑道:“原来是木先生的儿子,在下有礼了,鄙人姓马,名从文,家住双拐镇西郊。” 木永为笑眯眯地说道:“原来是马兄,你好!” 随即又道:“你不认识我很正常,我一直在家跟随我爹爹学习,以前是我年少不更事,总爱贪玩,如今才收了心,我明年开春,应能在书塾里见到马兄的。” 马从文长相一般,但谈吐不俗,木永为便起了结交之心。 又因他时常随木久承出门应酬,一些基本的应对方法,他信手捏来。 很快和马从文就称兄道弟,勾肩搭背,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第一百五十四章 搅黄了 马从文家里薄田数亩,到也供得起他念书,他有个堂兄是寒门贵子,如今已身在庙堂之中。 马家更是对马从文抱有很大的希望。 又因家里朝中有人,马家便想给马从文讨一房勤快的媳妇,能操持家中事物,好叫马从文能安心念书作文章。 这一次,他同自己娘随了媒婆,便是要去岔口村村西的一户人家相看那家姑娘。 两人是聪明人,木永为闻弦而知雅意。 忙拉了马从文到一侧,小声道:“媒婆的话不可尽信,这岔口村的哪户人家,是什么样的品性,这家家户户的,我到都能略知一二,你若信得过小弟,不妨告诉我,也好叫你心中有底。” 马从文忙答:“是一户姓离的人家,说是家中闺女生的标致,又很勤快。” “哦,你说的是离明月吧!”木永为的脸色颇为难看,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马从文问他怎么回事,木永为表现得挺为难,越是如此,越勾起了马从文的好奇心。 难怪离方断言,木永为颇适合入仕。 “这个......我怕说了,那媒婆得不到跑腿费,会恨死我,只因这离家着实有点......” 马从文说道:“永为老弟,你莫要担心,媒婆是从我家拿钱走的,成不成,我娘都会给她谢礼。” 木永为笑了,道:“即如此,我便不遮遮掩掩了,其实,这事儿在咱村里稍做打听,便能问到,离家嘛,离家叔叔先头有个婆娘,心地十分良善,后来因为家里生了变故,她的两个女儿掉水里淹死,大儿子又被人给打傻了,大儿媳生下娃,没等坐满月子,就跑了,她受不了打击,便也跟人跑了。” 马从文一愣,又问:“这么说,这个离明月是没有娘亲教导长大的?” 他的脸色不如先前好看了。 木永为摇头,又告诉他,离浆后头又讨了一个,生了一双儿女,离明月排行第四,只是,离家总共有五兄妹,离河的儿子比离明月这个四姑姑还大。 另有三儿子离方是收养的,上头三个儿子,除了离河曾成亲过,另三个包括离浆的长孙离栓,都不曾定亲,离明月是离家这么些年来,头一个说亲的。 马从文是耕读之家的子弟,对于规矩、孝道很重视。 “自古长幼有序,岂可乱了体统?这离家的家教也不过如此。” 木永为点头,又道:“不瞒马兄,那离明月的确是个勤快的,但她娘是继娶的,待前头那几个是真的一点都不好,更莫要说那养子离方,她进门不过一年,就将小小年纪的养子给赶出家门,还是村里人看不过眼,给了一处废弃的茅草棚让他住着。” 马从文对离明月的印象很差了。 “有其母必有其女,当娘的心思狠毒,这做闺女的,想来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他对于去离家相看离明月,完全提不起兴趣。 直接喊了媒婆和自家娘打道回府,更是对木永为感激不尽。 要不是木永为的提醒,他差点就掉坑里了。 马家对媒婆心里有怨言,经这一次的事后,马家请媒婆说亲,再也不找这个媒婆子。 事后,媒婆知晓此事后,心中颇不痛快,她斗不过木家秀才,还斗不过离家? 胡春桃在家左等右瞧,都不见马家来人。 心里越发觉得不对劲,待约定的时辰一过,她便一路寻往村头,却连半个人影都没瞧见。 胡春桃一路寻到了媒婆家,她前脚进去,媒婆后脚就回家了。 胡春桃问媒婆是怎么回事,说好的带人去她家相看,怎地又变卦了。 媒婆因为挨了马夫人的骂,心里正窝着火。 一见胡春桃问这事,立马发飙:“我说胡春桃,要不是看你能说会道的份上,谁稀罕给你家保媒,四壁透风,家里穷得叮当响,我是看在你当家的为人实在的面子上,当年又救过我当家的一命,不然,我干啥这般费力不讨好,给你家明月说了一门好亲。” “说门好亲算是我的谢恩礼,但那也要你们争气啊,那母子俩不过在你们岔口村村里走了一圈,跟四下邻居随意打听了一番,结果,人家都说你是个不好相与的,又说离明月勤快又什么用,名声都烂大街了,整日就晓得缠着你们家那个养子,那母子俩气的脸都铁青了,还将我这个当媒婆的狠狠说了一顿,我有苦说不出,你到反而找上门来怪我咯。” 媒婆再不肯帮离明月说亲了。 胡春桃暗恨,怪张玉娘和木梨不该口无遮拦,坏了她家明月的名声。 却不反思,若不是她先坏木梨的名声,又总会招来张玉娘的狂轰烂炸。 胡春桃算计来,算计去,好容易才给离明月说门好亲,结果就这么黄了。 这叫她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 可马家那边态度坚决,一口回拒了这门亲事,绝不愿意再去离家相看离明月。 ...... 木永为很嗨皮,暗戳戳的搅黄了离明月的好亲事。 他得瑟的紧,想着答应妹妹的,还要赶去村口买炒瓜子。 木永为待马家人走后,他才远远吊后头去了村口。 只不过,他先去了离方那里。 “方哥!” 离方正在房里,不知干什么。 听到木永为喊他,忙从房里钻出来。 “永为,你怎么来了?” 木永为答的轻巧:“我出门来给妹妹买瓜子嗑,你要不要去我家耍?” 离方婉拒! 木永为又问他这几个月去哪儿了。 离方朝房间窗户口扫了一眼,这才告诉木永为。 他养父的身子骨越发不行了,大夫说药方需换,里头添了几样更金贵的药,自然,那价钱又要水涨船高了。 无奈之下,他只得跟着商队走了一趟西边,赚了点跑路费。 木永为以为自己得到的答案,是真相。 遂不再追问他,又怕木梨在家久等,和离方打了一声招呼,这才回去了。 他走之后,从屋里走出一个人来。 正是早先曾在木家吃过饭的瘦猴。 只不过,这一回,他受伤了,整个右胳膊被纱布吊着。 头上也缠了布。 靠在门边痞笑。 “我说老大,你即然相中了人家,就别吊着人家,直接请了媒婆将这门亲事定下来得了。” 离方眼里闪过一丝忧虑。 “你晓得的,我们都是在刀口上讨生活的。” “再忍忍,再等等,她还小。” 瘦猴叹气,道:“你不会是认真的吧,不然,不会如此为她打算。” 第一百五十五章 讨人嫌的 离方不吭声了。 瘦猴又说:“二哥说要来给木家送节礼,咋还没到,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二哥家过年。” 他嘴里的二哥,就是李百户,三人是拜把子兄弟,李百户最大,但离方最利害。 另两人都唤他一声老大。 “不了!”离方摇头。 瘦猴对此无所谓:“行了,晓得你舍不得你家小美人。” 离方瞥他一眼,转身进了屋。 “哎,我就说说,你干啥生气呢!”瘦猴在后头嚷嚷着。 瘦猴没有等多久,这日的傍晚,木永为又被打发来找离方了,说是李百户来了,想请了离方去他家吃酒坐陪。 离方看了屋里一眼,很爽快的应下。 待两人走后,气得瘦猴在屋里跳脚,大骂离方有了异性没人性,将他就这么丢下,然后,拍拍小屁屁走人了?! 木家来了贵客,这消息像是长了翅膀,再一次快速的飞出岔口村。 张大牛夫妇听说后,寻了个借口,带着张大狗,拿了五个鸡蛋上门了。 说是给木久承当谢礼的,教了张大狗这么久,两口子感激不尽。 木梨瞧不上,撇撇小嘴,躲一边和李翠花说话去了。 张玉娘摸了些铜板子出来,让木久承带了木永为去镇上买些荤菜回来,家里有熏好的腊鱼、腊肉,让他再看着买些。 李百户是带着家丁一起来的,来客颇多,张玉娘一个人不可能张罗出两大桌饭菜。 木久承索性去请了李家一家子过来吃饭,并且在路过村长家时,又请了村长两口子,去镇上时,又请了赵捕快,钟捕快去自家吃酒。 李家人来得最快。 张玉娘也不客气,请李婶子帮忙杀了一只老母鸡炖着,李屠户最近忙的不可开交,家里猪杂碎越发见多。 李婶子还送了些给张玉娘做腊味,今日拎了两根大筒子骨来,让张玉娘做个筒子骨清炖箩卜汤。 李大刀和李小刀帮忙切菜,洗菜,李婶子帮忙打下手,张玉娘掌勺。 她对于烧菜,的确很有一手。 李婶子对张玉娘佩服的紧,每每帮忙,总要多多同她请教一番如何烧菜。 张玉娘也乐得教她。 木梨见张大牛一家子不肯走,翻了个白眼,自己一瘸一拐的去灶屋寻了张玉娘。 “娘,要不要喊了二舅一家子来吃饭?” 张玉娘哪里不晓得她话里有话。 眉头微微一皱,又细耳倾听,发现张大牛一家果然没有离去。 “罢了,要不,让翠花帮忙跑一趟,你脚伤还没好,莫要伤上加伤。” 木梨不反对这个决定,叫了李翠花,请她去河边村跑一趟。 张玉娘看了看家里来的人,不免颇为头疼,张大牛一家来了,不请张水牛一家,便很说不过去,更何况,她同自己二哥一家走的很近,如此一来,两个哥哥都带家人来吃饭了,不给自己的爹娘捎点好菜,转过身回了娘家,少不得,她又要挨一顿训。 李婶子瞧见了,小声道:“我瞧着那筒子骨炖萝卜,里头的萝卜有点少,水也再多搁半瓢吧,等会炖鸡也要多搁点水,味道好着呢。” 于是,留菜的事,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张玉娘为了图轻松,还给弄了一大木盆子的腊味合蒸,搁在米上蒸着,饭熟了,腊味合蒸也熟了。 木久承买了一只大鹅回来,鹅肉滋补,他惦记着自家娘子和养女的身子骨都很弱,该多吃点这个。 菜的花样不多,但分量很足,开了三大桌,李屠户特意去自家,将那张最大的大八仙桌给扛来了。 木家人虽很不待见来蹭饭的张大牛一家,可顾及着张玉娘的脸面,没有谁真的当场甩脸子。 好歹只是来蹭一顿饭,吃了就散去。 木梨留了个心眼,悄悄让张秋花同张水牛说一声,请他拉住张大牛,莫让张大牛凑到另一桌去。 张水牛除了孝心重点之外,如今已学好了许多。 张秋花才开口,他便心里有数了。 早早唤了张大牛坐自己身边说话,说的,无非就是来年的一些个打算啥的。 又说想找张大牛借点银钱,好早点盖个院子,供自家人遮风避雨。 张大牛一口回拒了:“老二,你又不是不晓得,我当初同老三合伙做那生意,赔了不少,手里银子早就散出去了,如今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你是不晓得啊,我的裤腰带都松了许多,原本只绕两圈的,现如今都能绕三圈了,家里都快揭不开窝了。” 说到这儿,他又道:“对了,老二,你是不是该将爹娘的口粮送过来了?” 张水牛心里很气,当日分家,虽不晓得老大家私藏了多少银钱,但肯定不少,罗裙儿张口就说丢了十两,都够他家嚼用几年了。 他不过是想借些铜板子买泥砖,张水牛认为张大牛能拿出来,只不过,是不愿意借给他,怕他还不起。 听到张大牛催要口粮。 张水牛心里不爽了:“大哥,我记得爹娘手里也有一亩田的,这才收了粮食不到两月,咋就没口粮了呢,年初一我去给爹娘拜年,我们已经准备好了东西呢,该给爹娘的,一个铜板子都不会少。” 这事儿,严金菊同他商量过了,若送吃食,最终肯定会落到张大牛两口子手里,她主张给张家二老各缝一双软和点的棉鞋。 棉花是她自己栽种的,给家里做了三床盖棉,还剩了点。 严金菊其实挺恨张老爷子和张吴氏的。 可日子还是要继续过下去的,为了闺女们,她只能忍下这口气。 张水牛对于送棉鞋还是很高兴的,另外,又叫严金菊多准备了十个软香的鸡蛋糕。 这个,是张吴氏最爱吃的。 张大牛不知情,暗中埋怨张水牛分家后,变得抠门了。 他认为是严金菊吹了枕边风,教坏了老二。 “老二啊,都说床前教子,枕边教妻,这婆娘不打不听话,你是一家之主,要拿出当家人的气势来。” 一侧的张秋花闻言,气得双眼冒火。 木梨悄悄扯了她一下,示意她朝罗裙儿看去。 罗裙儿正怨恨地盯着张大牛,想来,她没少挨张大牛的揍。 “大舅,哇,你好威风呢!” 木梨突然笑眯眯地开口了。 张秋花也跟着道:“大伯,你在家中肯定是说一不二的,咋就不让爷、奶能松快点呢。” 张大牛瞬间变了脸色,挥手赶开两人:“你俩晓得什么,小屁孩,一边待着去,大人说话,哪里有你们小辈插嘴的道理。” 被两个晚辈给挤兑了,又反驳不了,张大牛只能赶人。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不情之请 张秋花撇嘴,严金菊招手示意两人坐到张夏花身边去,如此一来,这张桌子便占了一半,罗裙儿一瞧势头不对,忙叫上张春花和张大狗抢占两个位置。 十个位置只剩一个了,木梨觉得不妥,又去搬了张椅子加塞进来。 一桌子摆了十一张椅子,正好给李婶子和李翠花坐。 木久承夫妇自要坐主桌做陪的,那桌更挤,要坐十二个人。 家丁们被按排在第三桌,原本的两桌,因为张大牛一家子的出现,而变成了三桌。 木梨暗中叹气,这么多饭菜,她娘亲除了累坏了之外,估摸着要心疼好久了。 张大牛突然站起来,他才发现,自己和老二被挤到这第二桌来了,凭啥自家妹子和村长婆娘能坐主桌。 他想将张玉娘换到这桌来。 张水牛伸手一把拉住他,小声道:“大哥,你干啥去。” 张大牛理所当然的答:“去主桌啊,我是张家老大,理该在那桌,我让玉娘过来同你们坐。” 张水牛觉得挺丢脸的,用力死死拉住他不撒手:“大哥,玉娘今日是主家,按理,该在那桌陪坐,咱们吃完饭早点回去吧。” 就差没说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张大牛不乐意,张水牛不肯,张玉娘明明听到两个哥哥在嘀咕着什么,强按住好奇心,跟着木久承坐在主桌吃饭。 李百户对于木家两口子印象不错,又觉得他教出来的儿女也是很有教养的,越发起了结交的心思。 不时,便端起酒杯劝酒,桌面上一劝酒,便更热闹了。 张大牛无奈,那边压根儿就没人看他一眼,更莫要说喊他过去吃酒了。 被张水牛强按着坐下来,只顾低头吃闷酒。 木梨瞧见了,直皱眉,并没多说什么。 主桌那波人,完全没将张大牛放在眼里,这叫他心里老气了,但又无可奈何,张水牛一直拉着他吃酒呢。 男人们吃酒总要闹腾一个把时辰,期间,张玉娘吃过饭,看桌子上的菜有点少,又去炒了个蒜叶酱豆子,一个葱香鸡蛋做点菜。 她挑了几个像样的荤菜,一样的给她爹娘留了点,又交待张夏花,等下走的时候,记得带回去送给她爷奶。 乡下没有宵禁一说,想热闹多晚都行。 也不知吃到几时,众人皆有些犯困了,这才舍得离去。 张玉娘带着木永为、木梨收拾好桌子,木久承因贪杯,早已爬床上晕沉沉的睡过去了。 李百户并不曾连夜赶路,而是去了镇上客栈落脚。 他送来的年礼,暂时搁在了木梨所住的西厢房里。 张玉娘原本挺累的,但架不住心中欢喜,到底还是跟着木梨去了西厢房。 李百户给的年礼洽到好处,几块细棉料子,还有八盒珍果,八盒点心,糖果,另外还有几本书,两刀宣纸。 东西不多,但于木家而言,却是刚刚好,这样的礼不轻不重,能还的起。 张玉娘心里有数,准备明日抽空张罗些回礼,双拐镇最多的就是腊野鸭,腊野味,大鳖这样的补物。 她打算回这样的礼给李百户。 昨儿累了大半天,今儿,木家人起得有点晚。 再加上一夜寒风地上凝雪,越发有了过年的味道。 李百户过来吃的午饭,这次,瘦猴依旧没出现,只有离方来做陪。 私塾于腊月十九日放假,木久承如今已不必再每日早起去私塾。 两家早约了今日一起吃午饭。 吃过午饭后,李百户再一次对木梨表达了心中的感激之情。 “要不是木二姑娘心善,又施得一手仁心妙术,我家婆娘她只怕......” 木梨忙阻止他继续往下说:“李夫人是不好意思请大夫看诊,不然,也不会将病情拖到那般严重的。” 李百户看了离方一眼,这才又道:“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还请木二姑娘能答应。” 木梨笑了,莫不是银子又要找上门来了。 “李百户,不知你有何事要找我家小女?”木久承怕木梨太年轻,轻易就应下自己办不到的事。 李百户忙道:“自然是想请木二姑娘再次出手的。” 原来,李百户的上司无意中听说了他家的事,特意将李百户寻去,私下跟他打听是怎么回事。 李百户的婆娘得了木梨的诊治,这事儿瞒不住,他也不敢瞒着顶头上司,忙将事情经过说了,又补了一句,木梨只是个小姑娘,兴许是正好晓得治这病。 然而,他的顶头上司却是个痴情种,娶的妻子是自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 夫妻俩感情好的插不进针。 当时因为一些变故,致使他妻子产后落下心口痛的病根,也请了不少大夫看过,只是,到底不敢多言,吃了药病情时好时坏,总不见大好,便想请了木梨去瞧一瞧。 李百户见木家人都不表态,又道:“我那个顶头上司可不是个缺钱的主儿,他说了,事情成不成,都给姑娘五十两诊金。” 若真不能治好,木梨是不敢拿。 木久承考虑的更深远,他不愿木梨一个女孩子,常年在外劳累奔波,会遭世人诟病的。 “想来,你顶头上司心里很急吧。” 李百户又答:“的确很急,越是天冷,那位夫人越是心口痛得的利害。” 木梨一直不吭声。 事实上,她正在与千金系统勾通中。 “千千,金金,好不好嘛,老人们常说:日行一善,功德三千,咱们这是做慈善,救人一命呢。” 千金系统总有种搬了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 “小梨花啊,上回咱们说好了的,我不会再帮你出手的。” “哎呀,千千,我晓得你很有原则,可是我不能光学不练,机会不等人,我是不是该理论与实践相结合,才能不辜负了千千的一片权权维护之心?” 甭以为系统就不喜欢喝鸡汤。 千金系统心动了。 木梨又再加把油:“千千啦,你教我学医,不就是想让我在这医疗水平非常低下的古代,能活蹦乱跳,健健康康的过完这一世么?” 千金承认,木梨戳中了痛点! 最终,它点头同意了,更何况木梨已学完辨别药草,已在学习《千金方》了。 “罢了,待那日,我便教你如何来辨症。” 千金系统认为,有现成的例子也还不错,如此一来,木梨学的更扎实。 木梨本一直微低头,抬头间,发现李百户一直在看着她。 离方提醒她,李百户在等她回答。 第一百五十七章 相信她 木梨想清楚了,答道:“如今快要过年了,我家讲这个团圆的规矩,听说,我爷爷、奶奶也要回村里过年的,我也有好几年不曾见过二老了,自不该在此时避开,此乃不孝,只是听你所说,应来妇病,那样的病很难说,有的是拖不得的。” “要不,你同你顶头上司商量一下,看能不能让他带了他夫人来我们家,我在家里给她诊治。” 大冷天,她不想风里来雪里飘的,再说,木久承的另两个兄弟会带了木老爷子,木老夫人回来过年。 她虽是养女,但为了不让张玉娘难受,她必须要留在家中。 李百户闻言,忙答好。 他只怕木梨不答应,能应下此事,又见她说话间,神情十分淡定,想来听了病症后,心里已有对策。 木梨并不知自己漏了马脚。 想着自己很快有一笔进帐,心情美的不行。 李百户忙唤来下人,又均了一匹快马给他,让他快马加鞭,连夜赶回府城送信去。 “木二姑娘,我这几日就有镇上客栈落脚,大抵要四日,估摸着二十六、七日,我上司及他夫人定会到这里。” 平日不紧不慢赶上三天路,就能到府城,但因临近年关,又下起了雪,路不好走,李百户这才多说了几日。 木梨对此无所谓,她这几日有空闲,正好在家中多多翻看药书。 张玉娘特意在西厢房收拾了一间屋子给她充做书房。 午饭过后,离方陪着李百户走的。 木家人并不知,李百户的车子在村口停了一会儿,将瘦猴一并给带去镇上了。 瘦猴一见李百户,抱头大嚎。 “二哥,可想死我了,你都不晓得,老大这个有异性没人性的家伙,他天天去那小美人家吃香的喝辣的,却不捎上我,还说我这副鬼样子,莫要吓着他的小美人了。” 李百户垮脸,答:“老三,你说的,也有我一份。” 瘦猴突然发现势头不对,忙转移话题,问:“二哥,不对啊,你怎地没回府城去?是特意来接我的吗,这几日,老大都是拿清水煮面条对付我的,我嘴里都快淡出鸟味了。” 离方瞥眼,曲指轻弹他右胳膊,疼得瘦猴眼泪水往外直喷。 “老大!疼!” 离方答:“还想吃香的喝辣的?” 瘦猴答:“不想。”死也不能承认他好想好想吃。 李百户问离方,瘦猴的伤几时能好。 离方答:“忌嘴三月。” “什么,那不是要了我的命吗,我要吃辣辣的火锅,我要吃香香的卤牛肉,我要大口大口的喝酒......” 离方冷冷撇他一眼:“想死么?” 瘦猴哑了! 他当然不想死。 李百户在一旁乐呵着摇头,随后,又给瘦猴解释,他之所以还留在双拐镇,是因为还有一事要请木家二姑娘帮忙。 接着把事儿原原本本的说了,随即,李百户又问离方:“你干啥要让我去顶了这份功劳,让她晓得是你在暗中帮忙牵线,岂不是更好?” 离方皱眉,他答:“稚鸟总要学会自己飞。” 他不想木梨太过依赖自己,万一有一日,他不能守在她身边呢,她又如何独自处理这样的事? 李百户伸手轻轻拍拍他的肩膀,张嘴欲说些什么。 离方神情淡然地看他一眼,道:“我会处理好的,我相信她。” 这话说的莫名其妙,然而,李百户和瘦猴却听得懂。 另两人一时沉默下来,外头寒风发出尖锐刺耳的叫喊,疯狂的掀打着车门帘,想要搅乱这一室宁静。 车子入了镇口,外头传来的热闹声,惊醒车里沉思的三人。 瘦猴觉得有点闷,笑嘻嘻地打趣离方:“我说老大,你都已经决定要努力将那小美人拐回家了,咋就不搞点银子,在这双拐镇上置一处像样的院子呢,你手头又不是没钱。” 离方不解,认真的看着他。 瘦猴被他看得莫名心虚,忙又道:“看我干啥,我这不是替你着急么,谁家丈母娘,不喜欢自家闺女嫁个好女婿,小日子能过得松快又和美?” 离方一本正经的问李百户:“当真要买?” 李百户一愣,道:“瘦猴说的在理。” 离方挑起车窗帘看向外头,挺认真地道:“买。” 买镇上最大的院子! 李百户暗中瞪了瘦猴一眼,又道:“我话还没说完。” “嗯?”离方扭头看向他。 李百户又说:“先将那些事处理干净,再说了,买了也没多大用处,你将来肯定不会留在这里,到不如先置点别的产业。” 离方寻思李百户话里的可行性。 木梨并不知这些事,她心情很不错。 木家四口人,都挺忙的,因临近年关,又下起雪了。 张玉娘只让张春花过来帮忙,另两个小姑娘放假了,两人在家忙着裁衣缝新袄,张玉娘不但要给家里四口人做新袄,还要给许久未见的公公、婆婆做身绸缎袄子,再配上一双厚棉鞋。 棉鞋有现成的,她和张春花忙着缝袄子。 两人手脚很快,一人裁剪铺棉絮,一人缝制,张春花留在木家,晚上同木梨挤一张床,连着赶了五日,才将那六件袄子给做好。 木久承也被安排了活计,忙着准备过年的菜,另外,还要将年礼都送出去,他时常将木永为带在身边走动。 张老爷子老两口的年礼,木久承暂时没送,要留到年初二那日上门,才会一并带过去。 木永为和木梨负责将屋里屋外打扫干净。 他怕木梨冻坏了,又嫌她力气小,便不让她帮忙。 自个儿扛着个长竹竿扎的扫帚,帮家里扫屋顶、烟囱等地方。 木梨自不会真闲着,他在前头扫,她便拿了抹布在后头擦拭床架子、五斗柜等地方。 两兄妹忙活了两日,才将家里收拾干净。 张玉娘那日换了三十余两银子,昨儿下午,让木久承陪着,亲自去了那债主家一趟,将买田欠下的十两还清。 至腊月二十五这天傍晚。 李屠户摸上门来了,刚好是晚饭时,木久承为了过个好年,加上手头宽裕不少,便打了几斤谷酒回来,又留了李屠户的饭,两人吃上一杯水酒,又闲话家常。 李屠户此次过来,只为了一事。 吃过晚饭后,他这才告诉木家人:“那七头猪我已经找到买家了。” 木家两口子一直想问李屠户,不知那七头猪是个啥处理法。 木久承道:“其中六头猪不大的,因养的时日短,才百来斤一头,此时卖掉,会不会太亏?” 第一百五十八章 怀疑离方图谋不轨 这还是多亏两家人舍得下本钱,才将夏猪崽养这么大。 李屠户笑眯眯地答:“亏啥亏,说了这卖猪的事,由我来承担,我先前不说,一个是因为越临近年关,猪肉价越贵,越在这时候,很多人想多买几头猪办喜事,都寻不到卖家。” “不知这七头猪卖给谁了,几时来拉猪?”张玉娘只想着能多赚点是一点,银子到手了才安心。 李屠户又答:“是咱们乡的一个乡绅,他家正月初八迎亲呢,家里养了几头猪,哪够用?而且,因为能一次凑齐的很少,价格也不错,人家想讨个好彩头,又晓得此时猪价贵,愿意给二十二文一斤的毛猪价,另外,你家永为养的那头,估摸有两百多斤了吧,那头也一起包圆了。” 平日猪肉要二十几文一斤,临近年关时,更是快三十文一斤。 二十二文的毛猪价,已经算很不错了。 六头猪能有十三两多,而木永为养的那头肥猪所赚的银子,足够他明年交束修,以及买书的钱,说不得还有多余呢。 “我已经同那家说好了,你家养到年三十,他家会派人来收猪,请我初六早上去杀猪的,杀猪钱那边另算。” 河源县这一带有些讲究,年初一至初五不动刀、不杀生的。 主家才会让他初六早上去杀猪。 木梨听后,觉得,那家是个大方的主。 众人皆不曾发现,木久承的内心再一次受到很大冲击。 他心中的小人飘起了又宽又长的海带泪。 读几十年的书,还抵不过一头猪。 六头猪就能抵他一年的工钱,这样养的多...... 木久承越算越“悲喜交加”! 木家人忙忙碌碌的就这样到了腊月二十八。 这日早饭后,天空飘起了鹅毛大雪,木梨嫌太冷,不肯练毛笔字,木久承也就由着她,只压制着无法反对的木永为,老老实实的坐在桌子前习字。 木永为撇了木梨一眼:满心满眼的好羡慕,坐在火盆子边,吃着香香的烤红薯。 木梨见他眼巴巴的望过来,低头看看自己手里才烤熟的红薯。 怎么办,她才吃了一小口。 木永为看起来好馋的样子。 “给你!”木梨不小气,掰了一大半给木永为。 “你自己吃。”木永为挺挺小胸膛,表示自己是男子汉了,不能贪嘴。 木梨抿嘴轻笑:“吃了身子才暖和,你不想快点把大字写完吗?” “怎不想。”木永为快速从她手里拿过那半边红薯。 “香!” “木二姑娘在家吗?”李百户的声音从院子门口传来。 木永为:“咳,咳,咳!” 呛得眼泪水都出来了,太丢人了。 木梨轻笑,忙道:“我去外头迎迎,哥哥快去灶屋里吃点温开水。” 她的脚伤并没完全好,走慢点尚可。 才行至大门外台阶上,离方已经陪着李百户来了。 他完全就是多余的陪衬。 离方偷偷瞧木梨,发现她气色不错,心下欢喜,视线描过她的黛眉,小琼鼻,水润的樱桃小嘴,软软的,嫩滑嫩滑的,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 离方走神了。 李百户告诉木梨,他的顶头上司得了消息后,连夜启程,带着他夫人于昨儿晚上已到镇上,就住在镇上唯一的那个客栈里。 “原想昨儿晚上就请了木二姑娘去的,只是我那上司的夫人心善,说天冷,晚上外头又黑,仔细吓着小姑娘了,这才让我今儿吃过早饭了再来。” 木梨原就答应过李百户的。 她去灶屋寻到张玉娘,同她报备了一声。 木久承正好拎着个喂猪食的桶子从后头钻出来,听到木梨的话,忙拿瓜瓢舀了热水洗手,一边说道:“我陪你走一趟,正好猪食喂完了。” 木梨张了张嘴,到底没说有离方在,当真没这必要。 木久承现在越看离方,越觉得刺眼,很不喜欢他。 对于离方的表现,简直到了鸡蛋里挑骨头的地步。 木久承还不晓得这娘俩的小心思,总莫名的觉得,离方来他家的次数有点太多。 他甚是怀疑离方“图谋不轨”。 所以,他才会提出,要陪木梨去镇上。 天空中,雪花层层叠叠,又轻如柳絮,潇洒而又恣意,整个天地间似乎被涂成了一片雪白。 厚厚的积雪压在茅草屋顶上,茅草屋似更加低矮了。 往日喧闹的村路上,鬼影子都没瞧见一个。 唯有一辆颠簸着的马车,正缓缓地驶往镇上。 马车里,李百户和离方坐一侧,木梨挨着木久承坐另一边。 木久承一直盯着离方瞧。 离方四平八稳地坐那里:长得帅,任你瞧! 李百户觉得,总冲对方尬笑,也不是个事儿。 他抬手冲木久承拱了拱,道:“久承兄,哎......” 李百户的脸色瞬间难看了,后又马上变脸,冲木久承笑的越发欢快:“木老爷。” 木梨在一侧瞧见离方的小动作了。 就在刚才,离方用力踩了李百户左脚尖一下,估摸着力道不轻。 木梨悄悄冲离方抛了个小媚眼。 离方耳根子滚烫滚烫,如同火烧。 木久承纳闷了,他还没开口说什么呢,这离家小子怎就脸红了? 离方委屈,暗中瞪木梨一眼。 当真想将她拎起来,打一顿小屁屁。 太皮了。 闯了祸的木梨,坐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 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了,她什么都不知道呢! 李百户改了口,不敢称兄道弟了。 这可是自家老大未来的丈人。 客栈就在镇口进去不远,很快就到了。 马车停好,马车夫又取了小杌子放一侧,请了车里的主子、客人们下了车。 镇上的客栈说不上有多好,木梨才走进去,迎面扑来一股淡淡的霉味。 她忍不住微微皱眉。 离方加快脚步,从她身侧经过,先一步越过门坎走到里面。 霉味被他身上散发了来的男人味掩盖了。 木梨眼角微扬,染上一缕桃色。 她抬脚进了门,莲步轻移,低头浅笑。 李百户的上司住在后头最好的客院里。 不过是一进的小院子,收拾的挺干净,整个院子里铺满了青石板。 李百户介绍,他的顶头上司姓郭,人称郭千户,他的娘子称一声郭夫人即可。 按理儿,是不能叫夫人的,不过,南边人的规矩松散许多,又山高皇帝远的,但凡有点钱的,沾点儿官的,其家中娘子都被唤着夫人。 第一百五十九章 诊治 一众人等才走到院中,郭千户已匆匆从里头出来,脚上胡乱踏着鞋子。 “都来了,快,里头请,我已叫人备好热茶了,进屋再说。” 大抵都因为是武将出身,无论是李百户还是郭千户,给人的感觉很豪气。 木梨随着木久承进了屋后,经李百户介绍,都互相又见了礼。 郭千户的确是个对自家媳妇上心的,一见面便开门见山的请木梨先去内间看看他娘子。 “不瞒木二姑娘,我家娘子这几日舟车劳顿,心痛之病,越发严重,昨晚到了此处后,便痛得一晚上没睡,早饭过后,才将将眯了一小会儿,又睡的很悸心,一点小动静,就能将她给吵醒。” 木梨又问:“她这病拖了有多久了?” “已三载有余,只是每每天气寒冷,一年病重过一年,今年更是痛的不行,每每半夜痛醒,一身湿淋淋,如同从水里捞出来的。” 木梨又道:“她可是不喜欢被吵到,一点点声音都受不了?很喜静?” “没错,的确如此,我家小儿总吵着要娘,她一听到他叫唤,就说头痛的不行,心里烦的紧。” 木梨点头,答道:“大夫应该给她开过补气血两虚的药汤吧。” 她的话一出口,郭千户信服了。 若没那三两三,哪敢上梁山。 郭千户越发相信木梨的医术,忙答是。 木梨心中有了底,便说先进里间给郭夫人瞧瞧。 郭千户忙叫了小丫头来,请了木梨去里间。 病人的房间总缺少阳光的味道,木梨很不喜欢这一点。 整个房间所有的窗户,都被关得死死的。 又在房里生了好几盆子碳火,叫木梨心里闷得慌,又难受得紧。 她吩咐小丫头,将南边的窗子开条缝。 小丫头迟疑,郭夫人听到动静,问道:“可是小女医来了?” 小丫头答是。 郭夫人的声音听起有气无力,让小丫头照着做。 木梨这才快步行至床前,定眼一瞧,郭夫人的气色着实不太好,唇间无色,两颊生黄,眉眼间带着一股子疲惫。 “还好夫人开明,这房里我一进来,便觉得难受,虽是生病了,但夫人并非得了风寒,又在屋里生这么多碳盆子,可不能不开窗的。” 郭夫人笑了,一侧的小丫头又道:“我家夫人极怕冷,见不得一点风。” 木梨寻思了一番,打发小丫头去找店家要个竹篾屏风挡在南边窗下。 待小丫头走后,木梨这才道:“听郭千户说,夫人越是天气寒冷,越是心痛得利害,不知,可还有其他症状?” “譬如葵水可还正常?” 郭夫人笑起来都挺费力气的,她眼里却多了一丝亮光。 伸出瘦弱的小手,一把紧紧抓住木梨的小胳膊,道:“亏得我夫君细心,多方打听,才请来了小女医,这事儿,哪个女子好意思启齿,跟大夫也不敢说这个的,大夫更不好意思问我这方面的事。” 木梨道:“这么说夫人的葵水不正常,可是拖的时日越来越长,量越来越少?来之前,小腹可会有坠胀感?” 郭夫人越发开心了,她总觉得木梨能治好的。 “有的,不但如此,每回来葵水前,还会两乳生痛,呕吐如怀子。” 木梨不过是个新手,底气不足,装模作样的给郭夫人把脉。 暗中悄悄问千金系统:“我怎觉得她是受了大寒所致。” “没错,这位夫人产后受寒,才会导致心痛,又因为受寒,才会宫寒,你先给她个方子,我把方子给你。” 郭夫人见木梨低头沉吟不语,忙道:“小女医,治不好也没关系的,我当家的不会怪你。” 这病拖了有好几年了,请过不少名医诊治,一直都不曾好全,总会反反复复。 木梨连忙摆手,答道:“夫人多虑了,我刚才只是在斟酌用哪个方子更洽当。” 她起身去外头,让人去取了笔墨来。 “夫人,我给你开个蜀椒汤,记得每一付药在煎熬的差不多时,取了药兑上姜汁、蜂蜜才煎服。” 郭夫人听闻能治,总觉得自己耳朵出错了。 连问了几遍,得到木梨肯定的回答,自是欢喜的不行。 木梨怕小丫头做事不细心,又特意指出一物,告诉郭夫人:“夫人,此蜀椒,非花椒,蜀椒色橘黄,花椒色红紫,让小丫头去药铺抓药时,定要细心瞧瞧,万万不可弄混了。” 郭夫人将此事记在心中,又特意跟木梨道了谢。 “今儿已腊月二十八,我们来前,已跟家中长辈请示过了,便留在双拐镇过年,只是,我这药需吃多久?” 木梨笑了:“如今是冬日,正是最好服用此药时,一直吃到症状消失后,再另给夫人开个温补的食方。” 药补不如食补。 木梨又告诉她,她先开七剂,待郭夫人有所好转后,她再略改方子。 郭夫人欢喜的不行,正好那小丫头带了两婆子抬了竹屏风进来。 她忙叫了小丫头拿了方子去外头抓药。 又留了木梨在客栈吃午饭。 木梨忙本想拒绝,郭夫人只说了一句:“听我那兄弟说,你爹是个秀才。” 木梨忙答:“对了,我细想了一下,还需再坐等一阵子,想来那蜂蜜和姜汁要几时加入药汁中煎熬,需要多少药汁,我等会交待小丫头一下。” 郭夫人抿嘴轻笑,觉得木梨十分聪明。 待小丫头抓了药回来,木梨便去廊下教小丫头如何煎这药,待她将药熬得差不多,离方来喊她去前头吃饭。 “你很开心?” 木梨笑答:“那是自然,若我将郭夫人的病治好了,又有好几十两银子入荷包呢。” 离方笑了,又道:“可还想买田?” 木梨眨巴眨巴水汪汪的大眼睛,问:“我只收下等田。” “嗯,村长说村里有。”离方的眼里盛满了宠溺。 “你很有把握?” 木梨点头:“女子都面儿太簿,很多时候羞于启齿,又讳疾忌医,自然难治好了,其实,郭夫人的病症,算不得大病。” “嗯!”离方伸手轻轻抚她头顶。 “过完年,我又要出一趟远门。” 木梨心里莫名的有点不高兴。 “归期......不定?” “嗯!” 木梨挺讨厌听到这话。 木久承今日心情很美,不但吃了一顿好饭菜,还又结识了新朋友,郭千户同他还是蛮聊得来的,就是一点不美。 他同李百户一样,总唤他木老爷。 让两人称一声久承兄或是久承弟,两人皆不肯的。 第一百六十章 又有进帐 腊月二十九日一早,木梨还没吃早饭呢,郭千户登门亲自道谢了。 木梨对于他的到来十分淡定。 郭夫人昨儿吃了两回药后,到了晚上,心痛之症便已有所减缓,难得的能安睡了一个时辰。 这已经是她病情加重以来,头一回能如今放松的睡上一个时辰。 郭千户对于昨日不曾给诊金的事,表示了很深的歉意,只因,他原本是没抱希望的,只是,到底又不肯放弃,终还是带着自己妻子来求治了。 依照约定,郭千户给了木梨五十两诊金,又送木家一些年礼。 出手比李百户更阔绰。 八块颜色不同的绸缎,很适合做春衫。 又给木梨准备了两本药书,再有五斤红枣,五斤干桂圆,五斤干荔枝,五斤蜜枣,二十斤白面,活鸭五对,活鸡五对,鲜羊肉十斤,鲜驴肉二十斤,还有一篓子新鲜苹果,卖相不好看,但味儿很甜。 郭夫人心细,备的以吃食居多,很适合过年时用。 张玉娘背着人,同木梨道:“想当年,你娘还是青楼一枝花时,啥样的果子没吃过,哎哟,好久没吃到这么香甜的苹果了,当年我捎了两个回家给你外公、外婆吃,过了好几年呢,两人都还念叨着这事。” 木梨哪里不会晓得她想什么。 “娘,咱们留些自己吃,再有一些,分一分,送给人做年礼也是不错的。” 张玉娘问她:“你肯?” 木梨啥样的苹果没吃过,什么糖心的,粉甜的,还有嘎嘣脆的。 “肯的。” 张玉娘即埋怨自己的爹娘太狠心,将她送去了那里,又很感谢爹娘当年的决定,否则,老天爷也不会见她受了委屈,赏她一个乖巧的闺女。 一饮一啄,原本天定。 张玉娘捡了十个苹果出来,又抓了一斤红枣、一斤干荔枝、一斤干桂圆,又分了五斤白面,其余的,却是不肯动的。 苹果、桂圆和白面是给张家二老的,红枣和干荔枝,分另给张大牛家、张水牛家。 木久承留郭千户饭,郭千户婉拒后走了。 待郭千户走后,张玉娘寻了个空闲,悄悄问木梨。 “你那五十两是自个儿拿着,还是让娘给你保管?” 木梨答:“娘,我听离方哥哥提过,村长正在为村里的下等田发愁,因为地不肥出不了多少口粮,又价格贵,担心会荒掉那些下等田,我就想着,要不,咱们再添几十亩下等田?” 张玉娘却道:“我回头同你爹说说,把我名下的三十亩拆成两份,一份十亩,一份二十亩,你手上的银子,再加上娘给你添点,能买多少便多少,那二十亩也记在你的名下。” “娘,为何突然改变主意了?不是说好的,记你名下么?” 张玉娘撇嘴,答道:“我如今有正当理由了啊,一个,这五十两本就是郭千户给的诊金,是当着你爹的面给的,再有一个,我名下留十亩够我们嚼用了。” 木梨没想明白,张玉娘又道:“你可知自古以来,嫁女为何要给陪嫁?还不是怕自家闺女在婆家受太多欺负,像咱家这般情况,记你名下,我还放心些,嫁妆不过是为了给闺女成家后,将来好时时能贴补小家,娘的情况很不同,我不愿意贴补太多。” 张玉娘这个决定,不是今日才有的。 自木梨病好后,木久承每月只给够日常开销,余下的钱都攥在自己手里,那日李屠户说了卖猪的事后,木久承就私下表态了,明日卖猪所得的银子,都要归木久承拿着。 张玉娘答应的很爽快,不让她管,她还能图个轻松,凡事不愁。 只是,自己也留了个心眼,这才有了今日这个决定。 “横竖你爹如今也能赚钱了,我只留够十亩就行。” 木梨拒绝,笑道:“娘,那田里落在您名下,旁人抢不走的,您留着自个儿傍身,待以后手头有银钱了,咱们娘俩再多买些田。” 张玉娘见她态度坚决,也就不再多说。 只打定主意,往后少贴补些家用,多给自己亲闺女攒多些银钱置办田地。 她是不会再给自己添一寸土了。 腊月三十日大清早,外头尚还是一片漆黑,木梨在睡梦中听到猪嚎叫声,她从梦中被惊醒。 躺在床上懵了,半晌后才想起,李屠户前几日说过,要今日带人来抓猪的。 她起来的时候,李屠户已经带着人走了。 李婶子和张玉娘正在堂屋里烤火,说着什么。 看到木梨起来,笑眯眯地招呼木梨:“梨儿,快来,婶子做的蒸红薯条好了,快些来吃。” 木梨走过去拿起一根放嘴里嚼,又问:“娘,我先前隐隐听到有猪叫声呢。” 她环顾四周,不见木久承和木永为。 又问他俩去哪儿了。 郭玉娘笑答:“你爹带着木永为去给祖宗们送灯了。” 这是河源县一带的习俗,除了要祭祖之外,还要去坟地里给众祖先送灯,请祖先们回家过年。 木梨又问:“猪都卖了?” 郭玉娘笑答:“卖了卖了,我们家同你李婶子家的猪,总共卖了六两,每家先分一两,余下的要充做明年的开销。” 木梨晓得,一十二头猪,差不多要三两六钱,还要买米糠等物。 李婶在一侧道:“亏得你在书上看到,说是将红薯晒干点,可以放很久,我昨儿去杂屋里看了一眼,果真没有坏呢,如此一来,明年开春养小猪崽,可以少买些米糠。” 她又道:“买红薯的钱,到时两家平分了。” 郭玉娘忙拒绝,笑道:“你算的这么清楚,那是不是,你家给我家那么多猪下水,猪头啥的,是不是我都要给你算清楚?” “哎哟,还真算不清,梨儿教我闺女识字,我闺女又教我家两小子识字,你还给我家几口人做了好几双鞋呢,当真不能算的,算得太清楚了,伤心,罢了,莫想了。” 两家走的亲,又不是爱斤斤计较,生怕自个儿吃亏的那种,自然能相处得很和睦。 至于木永为喂的那头猪,因吃食一直给的很足,大概两百零几斤吧,李屠户做主,给摸掉了零头,算做两百斤,到是给卖了四两四钱的银子。 这笔银子足够木永为交束修还有多的了。 李婶子拿了那一两银子乐呵呵的走后不久,木久承带着木永为回来了。 张玉娘站在台阶处问:“当家的,你两个哥哥同你爹娘几时到?” 木久承抬头看看天色,答道:“即便是大清早出发,那也需傍晚才到,正好赶上团圆饭。” 第一百六十一章 莫要太娇惯她 按理儿,这两家应该提早几日到才对,只是,木久承的二兄木久礼,本在府城一大户人家当帐房先生,他便是提前几日请假,也不过昨日傍晚才到县城其大哥木久兴家。 及至今日赶回来吃团圆饭。 自木久承娶了张玉娘后,这两家及二老,就不曾回过老家。 木梨并不清楚这其中有何原故。 只晓得,她娘今日特别高兴。 为了操办好团圆饭,吃过早饭后,木久承带着木永为杀鸡宰鸭,又因郭千户昨日送了鸡鸭各五对,张玉娘越发大方了,便让木久承多宰两只,说是初五之前不能动刀,不能杀生呢。 木久承答道:“不必杀这么多吧,留着以后吃新鲜的,家里还有不少腊味,鸡鸭鱼,样样不缺的。” 张玉娘只好作罢。 一家子忙到中午,张玉娘用酸辣椒烧了一大碗鸡杂、鸭杂,再开了一碗蛋花鸡鸭血汤。 吃过午饭后,木梨累得紧,跟张玉娘报备了一声,滚床上眯着眼儿,不过一会儿就熟睡过去。 木永为怕吵醒她,干啥都轻手轻脚的。 下午,木梨才起来不久,便听到院子外头传来嘈杂声。 张玉娘和木久承已穿了木屐去了院子外。 木梨小手托腮,坐在西厢房廊下望着门口发呆。 不是,便见一群身着绸缎的人走进来,木久承和张玉娘走在最前头。 两人一身简朴的细棉长袄,与后头富贵打扮的众人格格不入。 张玉娘示意木梨快些到堂屋这边来。 木梨进来了后,看着一屋子的生面孔,张玉娘催她喊人。 两位年纪大的老人,应该就是继爹的亲爹娘。 木老秀才蓄着花白胡子,目光还算慈祥,木房氏不敬言笑,但也不多话。 木梨总觉得,她看自己的眼神,很不屑,只不过,不会做得很明显。 在木梨喊了二老后,获得称赞一句。 木梨又认了木久兴和木久礼一家子。 木久兴木家老大,在县衙弄了个衙役差事当着。 他的婆娘姓季,是木房氏的远房侄女,算是亲上加亲。 木季氏带着自己的大儿子一家,在县城里弄个吃面的摊子摆着,混口饭吃,到是很多人看在木衙役的面子上,多去她摊子上吃面,因此,生意还不错。 木季氏生了两个儿子。 大儿子木永发,娶黄氏为妻,生一子,名木贤文。 次子木永富,同木梨年纪相仿。 木久承二兄木久礼,娶妻汤氏,育有一儿一女。 其子木永贵,比木永为大,已定亲,其女木香兰今年不过年方六岁。 木永为从东厢房里跑出来,人还在堂屋外呢,木房氏就难掩激动,忙喊木永为进屋。 搂着他心肝宝贝的叫个不停。 果然,亲生的,就是不一样。 木梨并不觉得有多失落,她本就只是她娘带过来的“拖油瓶”。 这一屋子人,只有张玉娘是她的血亲。 张玉娘瞥了一眼,心里泛酸,她怕木梨心中难过。 忙将她带走,娘俩去灶屋里操持晚上的团圆饭了。 木房氏扫了一眼两人离去的身影,明知两人去干嘛,却是一点都不吱声。 并没有说一句,家里吃饭的人多,让自己的另两个媳妇也去搭把手。 木久承因为爹娘归来,心中欢喜的不行,也没想那么多。 到是木永为,好容易才接受了木梨这个妹妹,又在心里惦记着她身子骨弱,怕她吃不消,几次寻了借口想离开堂屋,去灶屋里帮忙。 奈何,他被木老爷子、木房氏拉住不放手,可着劲儿的问长道短,听说他用心读书后,木老爷子越发高兴了,又检查他的功课,木家一大家子坐在堂屋里,喝着茶嗑着瓜子,一聊便聊到了傍晚时分。 任谁都没有多嘴关心张玉娘母女俩一下。 木家今晚有十六口人的饭菜要做,全靠张玉娘和木梨在灶屋里忙进忙出的张罗。 张玉娘的一双手要保护好,很多粗活做不得,可不就苦了木梨。 好在李婶子大抵清楚一些事,她抽空从菜园子里头悄悄过来,帮张玉娘张罗了一会儿,但她家也有一桌子饭菜要忙,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 木梨自来到这时空,头一回累成了狗。 她甚至很讨厌家里来这么多,尤其与她毫无关系。 “娘,我好累。”木梨想撂挑子。 张玉娘回头往堂屋那边看,后又叹气:“算了,忍一忍吧,好歹也就这几日,你二伯一家子要早早回府城的。” 她想息事宁人,木梨忿忿不平。 张玉娘又劝她:“你爷爷是个读书人,颇讲究那啥君子远疱厨。” 木梨反驳:“这都是啥话,这话原本是孟子劝齐宣王,要他一心施仁政,并非是叫男子们不下厨房。” “即是要有仁心,干啥看到我们累得要死,却不说多来两人搭把手,又不是我们要偷懒。” 十六个人的饭菜,还是年夜饭,可想而知,灶屋里有多忙碌。 “罢了,横竖只住几日就走了。”张玉娘心里也很不痛快。 木梨不想节外生枝,只得憋着一口气忍住。 整个下午,张玉娘带着木梨一直在灶屋里不曾出来。 堂屋里说得差不多了,木房氏瞧天色渐晚,外头爆竹声不断,她方才放开木永为,对二儿媳木汤氏吩咐道:“去看看老三媳妇把饭菜做好没,你俩也去搭把手,帮忙盛饭摆菜。” 她又将孙子、孙女们打发去外头玩耍。 两个儿媳忙应了,木久承赶紧冲木永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也去灶屋帮忙,自己张罗着准备将吃饭的桌子摆好。 木久兴见了,忙开口:“老三,你是一家之主,这样的事,哪里需要你动手,你那个婆娘原本就是干那啥的,莫要太娇惯她了。” 木久承忙道:“不曾娇惯,我如今又捡了个教书匠的差事当着,家里家外,全靠她一个人打理。” 木房氏瞧着屋里无外人,这才道:“即然做了人家的儿媳妇,该放下的身段还是要放下,如今家里还靠着你养家呢,对了,她带来的那个,我见你在家书里有提过,说是身子骨大安了?到底吃了多少药,花了多少银子,才补好这身子,唉,可怜见的,希望她日后能一直太太平平的。” 老二木久礼跟着道:“当初,我给你介绍个好的,同样带有丰厚嫁妆的,你非不要,硬是要娶她,看看你把日子过成什么样了。” “老二,少说两句,那小丫头能好,可见是她娘做了不少善事,我刚问过永为了,她待永为还不错的。” 第一百六十二章 都是戏精 木房氏又道:“能治好就行,我瞧着你今年的日子好过许多了。” 人老成精,她才下马车,不过随意扫了一眼,心中便已有底。 木久承不敢隐瞒,答道:“是,如今我每月有五百文的月俸了,家里还养了几头猪,猪是永为帮忙养的,卖猪的银子,一文钱都没有落她手上,全由我管着,正好明年给交束修用。” 木老爷子对木永为的表现很满意,点头赞同。 木久承的话说的很有技巧:“只不过,她自己本就女红出色,家里这几年一直靠她呢,今年家中好过许多,她手头有了余钱,买得起好料子做东西,到也叫她赚了几个钱,添了点下等田,平日,她也总要贴补些的,我和孩子们身上穿的,都是她一手打理的。” 这点子东西,木房氏还瞧不上眼,说道:“你自个儿能拿捏的住就行,横竖我们两个老不死的也不会贪你们的。” “我家孙儿是个可怜的,摊上那么个不着调的娘,又跟个戏子跑了,我心里总忍不住要多痛他些,又怕他年纪太轻,吃了亏也不晓得,心里总放心不下,听得你有分寸,我也安心了些,你统共就这么一个嫡亲的,总要多偏心于他才是对的。” 木梨是附赠品,木家人其实并不把她放眼里。 一侧的木久兴是帐房先生,又一直待在大户人家家里,对于木久承所说的养猪一事,颇为上心,他劝道:“即然养猪能赚点,你不妨多养点,横竖这钱不落在你婆娘手里就行。” 木久承答:“明年会多养两头,再多了,玉娘一个人忙不过来,趁着还有两年的功夫,我打算一边教书一边温习功课,准备后年下场,再试试。” 木老爷子对于他想再去参考,颇为高兴。 “能喂多少,你手头的银钱可还够用?” 木久兴忙喊他:“爹,看把您给高兴的,老三即然说今年小赚一笔,肯定手里头的银钱是凑手的,不然,我这个当大哥的,必会头一个出头,拿银子帮衬他一把。” 木久礼也跟着道:“是啊,爹,若老三缺钱,只管同我们开口好了,我们也只是担心,怕那婆娘私吞了银钱,填了那个拖油瓶的窟窿。” 木房氏不知几时已站在堂屋门口,正侧身面对灶屋侧门,看着里头的人忙忙碌碌,瞧见木汤氏已经拿着碗筷过来了。 “好了,准备吃饭了,汤氏,走快点,赶紧把桌椅摆好。” “乖孙孙们,快些去打了热水洗手,准备祭先祖了。” 双拐镇的老习俗,年三十晚上,吃团圆饭要先敬过祖宗,然后边吃边聊,一直吃到子时过了才散去。 摆在桌上的剩菜剩饭是不能撤掉的。 图个吉利,年年有余! 张玉娘很大方,特意买了那种半大的瓦钵,为的就是能装大量的菜。 这样的份量,年初一还能够吃一天的。 桌上的菜,也不是每道都吃,长辈们吃哪几道菜,小辈们就只能将就着,跟着吃哪几道,哪怕是自己讨厌吃的,都必须照着,只是可以少吃。 木梨帮了一下午忙,底子摆在那里,颇吃不消,端着饭碗呢,眼都快睁不开了,困得利害。 张玉娘连着看了好几眼瓦钵里的鸡蛋,她很想夹一个给自己闺女。 心疼她! 木永为也心疼自己妹妹,平日里有好吃的,她总记得留一份给自己呢。 他对木梨很上心了,很不客气的夹了鸡腿,往木梨碗里一放。 “快吃,看把你给累得。” 木梨冲他甜甜一笑,端了碗想去灶屋里将鸡腿砍成两半。 木永为拉住她:“吃吧,平日都让给我吃,家里你最小,今日过年,让给你吃。” 他这话,其实是说给其他人听的。 平日,两兄妹都是分着吃的。 木房氏看了一眼,到也没说什么。 “娘,我也要吃鸡腿。”木香兰看到木梨嗷呜一口咬下去。 她突然觉得,大鸡腿特别香。 木久兴的嫡长孙木贤文比木香兰小两岁多,他瞧见了,跟着起哄:“娘,我也要,不给四堂姑。” 他伸手指着木香兰。 木梨瞟了两人一眼,很淡定,照吃不误。 木房氏又看了她一眼。 木梨假装没发现,继续啃着大鸡腿。 木永为看看木香兰,又瞧瞧木贤文:“鸡腿只有一个,你们俩都想吃,我去给你们砍开,一人一半。” 木贤文的娘木黄氏很意外他会这么说。 木汤氏在那里冷哼一声:“哟,永为侄儿才多大年纪啊,就晓得疼人了。” 话说的有点阴阳怪气。 木永为瓦声瓦气地答:“只一个了,都要,不分成两半怎么弄?要不只香兰妹妹吃?她是小姑娘,又娇娇气气的。” 木梨坐一旁暗爽,木永为绝对是故意的。 木贤文比木香兰小一辈呢,又才四岁。 木永为才不管这两小的怎么闹,将鸡腿一分为二,木香兰和木贤文一人一半。 木梨吃了半个鸡腿,才吃了两口饭,就油腻的吃不下一点东西。 “娘,我吃饱了。” 木房氏的脸色有那么一瞬间是垮下来的,后又见她轻笑道:“可是身子骨还没有大安,即如此,该多食清淡点的,平日多吃点青菜,清粥。” 木梨的眼角挂上了一丝冷霜。 “鲍郎中总提醒我娘,要我多吃点荤腥,是我太娇气,总不喜欢吃的。” 木永为帮腔:“奶,今儿妹妹老给我面子呢,比平日吃的还多。” 木梨的底子摆在那里,胃不好,吃太多油腻的,觉得非常难受。 加上年前这段日子,家里油水着实太厚了点。 她如今,成日只盼着张玉娘每顿多烧几个青菜,大鱼大肉啥的,她看都不想看见。 木房氏老脸有点挂不住,不再开口。 张玉娘心里苦,暗中瞪了木久承一眼。 这般能掐会算,她着实吃不消,到不如同村里妇人骂街来得痛快,至少,骂人还能出口恶气。 木梨不肯吃了,张玉娘也不讲究那许多,直接将她碗里的饭菜都给扒自己碗里了。 木房氏这个婆婆,不就是嫌自己的闺女太浪费么。 她把自己闺女的剩菜剩饭吃了,总不会浪费了。 木久承同自己的两个兄长在吃酒,吹牛皮,压根儿就没发现这边的动静。 吃过饭后,木永为刚站起来准备帮忙收碗筷。 木房氏轻咳一声,又喊:“乖孙儿,快些扶了奶去那边火桶旁坐下,烤久了火再走开,冷得我哦,当真受不了。” 木永为只得跑过去扶她。 第一百六十三章 话要反过来听 木房氏笑着对木久承大声道:“久承啊,都说娶妻当娶贤,这个比头一个好多了,勤快得紧呢,先前操持饭菜已经累坏了,才吃过饭,又要忙活了。” 木梨总觉得,木房氏的话要反过来听。 她看了张玉娘一眼,果然,小脸煞白了呢。 “娘,我帮您。” 张玉娘摇头,低声道:“你脚崴伤还没好全,今儿在灶屋里忙了一下午,又痛得紧了吧。” 木梨低头眨眼,又抬头轻颦秀眉,看向四平八稳坐那里的一大家子人。 最终叹气,道:“娘,我帮你去烧开水,一会儿爹同两位伯伯吃了酒,肯定好口渴。” 张玉娘可以全心身的只为她,木梨肯定不会给张玉娘惹事。 尤其,木房氏还是张玉娘的正经婆婆。 木梨去了灶屋,木永为的心也跟着走了。 到底还是让他寻了个借口出来了。 他顺便帮张玉娘把碗筷都抱到了灶屋里,又拿起扫帚扫地。 “娘,您先把那些菜碗搬来,我扫过地帮您洗,妹妹,还要劳你烧下火。” 木梨轻轻点头。 张玉娘去堂屋里收拾桌子。 木永为干的十分顺溜,洗好碗筷,刷好锅,再烧上一锅开水,张玉娘拿了茶杯出来,搁了点茶叶沫放里头。 整个楚州人都爱吃茶,而且产茶,因此,一般手头稍宽松点的人家,都会买点茶叶放家里,只是算不上好茶叶罢了。 待这些事忙完,木梨已经歪靠在灶膛前的小椅子上睡着了。 张玉娘心疼的利害,实在不想喊醒她。 又等了一会儿,木永为来喊两人去堂屋里坐。 “奶让来喊的,说娘跟妹妹也该忙完了。” 张玉娘不得不将木梨摇醒。 木梨撒娇:“娘,我可不可以不要去守岁,实在太困了,我觉得好累啊。” 张玉娘叹气,木永为觉得可行,以前,他和妹妹不想守了,爹娘不都是放两人滚回床上去约周公了么? “这回不行,只有自家人,怎样都行。” 木永为同样很无奈,他觉得跟大人们在一起守岁,着实很乏味。 木梨被喊醒,张玉娘又给她洗了把脸,这才勉强清醒过来。 守岁太过无聊,木梨的眼皮子很快又粘到一块儿了。 坐在那里头一点一点的。 木房氏正同自家儿媳们训话,一阵极不协调的鼾声打断了她。 回头一瞧,见木梨睡了,叫张玉娘将她喊醒。 “可是困得紧?” 木梨点头,饶了她吧,放她去睡觉可行? 守什么岁啊! 太折磨人了。 木房氏本就说得有点累了,便对张玉娘说:“家里可生了甜酒?” 提起这事,张玉娘不由大乐,答道:“生了,生了,起了粉桃花。” 河源县一带的人认为,每年冬用酒曲发酵后的甜酒,若是糯白中带着点点红,便认为来年大吉大利,财运特别旺。 张玉娘很信这个,提起这事,总乐得嘴都合不拢。 木汤氏撇嘴,道:“弟妹还真是手巧得紧,不过,你的财运一惯都很旺的。” 含沙射影,暗指张玉娘的旧业,挣起钱来不要太轻松。 她很看不起张玉娘。 木梨皱眉,想怼她。 张玉娘暗中朝她使了一个眼色,拉了她便又钻进灶屋里去了。 “娘,刚才干啥不让我说话,那人太讨厌了。” “理她做甚,她自恃在那大户人家当了个管事妈妈,很了不得,大抵是觉得她家的钱财比咱家多吧。” 木梨眼珠子一转:“娘,您说她是奴籍?” “不然呢,她看不起我,我还看不起她呢,好歹,我是农家女出身,即便去了那地方待了几年,可我娘强势,硬不肯改了我入娼籍的。” 张玉娘一脸的得意。 木梨撅小嘴,拿火钳戳地面:“可我很讨厌她,动不动就挤兑人。” “又不在一块儿过日子,睁一眼闭一眼,很快就过去了,忍一时之气,换一世太平。” 张玉娘颇想得开,到底是妯娌,又隔的远,不同近邻之间闹矛盾。 木梨将手里的火钳一丢,道:“娘,我一定要叫那些看轻您的人,以后都只能羡慕您。” “哎,娘就是命好,生了件好棉袄,贴心得紧,快些烧火,煮鸡蛋冲甜酒,我闺女要多吃两碗,晓得娘为何这般前凸后翘了吧。” 张玉娘爱极了吃甜酒冲蛋。 木梨是她亲生的,也很爱这个。 这玩意儿有丰胸的作用,木梨不管真假,来者不拒。 煮过甜酒吃了,这一忙碌,她果真醒了瞌睡。 越临近子时,越精神了,闹着木永为去外头放爆竹玩。 木久承很惯着两孩子,还给买了几个小烟花。 木房氏见了,到底没忍住。 “你怎能如此惯着永为,我木家可不养纨绔子弟。” 话没说透明,却是很不满木久承给木梨买烟花。 木久承也不恼,只是答的漫不经心:“娘,您别生气,也就今儿才让两孩子高兴高兴,我也是瞧永为平日忙于念书,今夜让他松泛松泛也是好的。” 木房氏觉得有点道理,便不再责怪他。 木梨在外头看木永为放烟火,火光印在她脸上,粉腮凝眉,煞是好看。 木久兴的二儿子木永富,与她年纪相仿。 “梨儿妹妹!” 木永富一身学子服,一手背于身后。 木梨偏头望过来,笑魇如花。 “永富哥!你要不要去放爆竹。” 木梨也不问他要不要玩,直接塞了把爆竹到他手上。 木永富是个斯斯文文的小学子。 望着手里的爆竹一脸懵逼了。 他可以拒绝吗? 木永为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你躲我妹妹那边干啥,还是不是个男人了,快点来跟我一起放爆竹玩。” 木永富一听,暗中看了木梨一眼,又将自己的胸膛挺得高高的。 “我来了。” 必须证明自己很男人! 在别人看不见的阴暗处,木永为撇嘴。 哼! 大家都是男人,谁瞧不见木永富的那点龌龊心思。 木永为防狼了! 直接将木永富召唤过去。 木香兰和木贤文挨着站在离木梨不远的地方。 “梨儿姐姐,你能陪我玩吗?”木香兰上前找她说话。 木贤文紧随其后:“梨儿姑姑,陪我玩,我也要玩。” 木梨头疼。 她大手一挥:“看我哥和永富哥放爆竹。” 她拒当孩子王。 及至子时,木房氏叫木久承去外头放鞭炮。 “快些开院门,早早迎了财神进门,莫要错过时辰了。” 木久承应了一声:“娘,才隐隐听到有人放鞭炮,误不了时辰的。” 待放过鞭炮后,木梨终于被放去西厢房睡觉,张玉娘同她挤一块儿睡的。 第一百六十四章 真没有别的意思 一个大床睡了四个人,除了她们母女,木黄氏带着儿子木贤文也挤在这个床上的。 木梨只觉得一眨眼间,她才睡熟呢,就被木贤文的哭闹声给吵醒。 着实烦得紧,也没了那耐心,任木黄氏在脚头怎么哄木贤文,她躺那儿就是一动不动。 昨儿累得紧,今日浑身都疼,连胳膊都抬不起。 木黄氏哄了木贤文好一会儿,才将他哄后,这才肯起来给木贤文穿衣,带他出去了。 木梨不想起,也不想看见那些人。 打了几个哈欠,又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她不去灶屋帮忙,张玉娘今日的动作也比昨日慢了不少。 木久承和木永为想去帮忙。 木久承被两个哥哥拉去堂屋里说话了,木永为被自己的奶奶给叫住,又拉着他闲话家常。 整个灶屋里的事,都丢给了张玉娘一人干。 木梨并不知情,她还以为木永为会去搭把手呢。 好在昨日做了多的菜,今日只需搁锅里热一热,再焖一锅饭就行了。 即便如此,张玉娘也是忙到快错过饭时才弄好的。 木房氏早就饿坏了,手边的一碟子笑口酥愣被她一人吃光了。 木永为偷偷看了好几眼,又扭头望了望灶屋那边。 木梨睡到自然醒,心情好了很多。 她去灶屋时,张玉娘已经忙得差不多。 她不让木梨插手,又问了她脚踝处怎样了,可还疼。 木梨都一一作答。 木梨察觉,自家娘亲是故意磨洋工了。 她索性丢开手,只帮忙看着灶膛里的火。 年初一这两顿勉勉强强对付过去了。 木房氏对于张玉娘很娇惯木梨这事,很看不过眼呢。 到底不是亲孙女,她也懒得管。 木梨乐得自在。 木房氏早上派发红包时,木梨还没起来,她直接交将红包交给了张玉娘,让她代为保管。 晚饭后,张玉娘抽空将红包给了木梨,是五文钱铜板子。 木梨已知晓木永为收到了一个五十文的红包,她原以为自己是没有的。 年初二,张玉娘一大早又起来忙着张罗早饭。 木梨昨儿歇了一日,稍稍缓过起来。 今日起了个大早,帮着张玉娘做早饭。 吃过早饭后,张玉娘去西厢房清点年节礼。 除了早先准备的苹果、桂圆、白面外,张玉娘朝堂屋那边看了一眼,一咬牙,又另拿了一串大钱一百文的那种。 这些是她孝敬自己爹娘的。 张大牛家是一包雪花枣糕,一包白冰糖,一斤鲜肉。 她拿篓子将准备好的东西都一一放里头,张水牛家的放最上头,除了那包红枣外,还有一包白冰糖,一盒子点心,二斤鲜猪肉。 东西准备好了,木久承却还坐在堂屋里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木梨忙道:“娘,我陪您去吧,家里来了这许多客人,总要留人在家招待的。” 张玉娘点头,心里还是有点不痛快。 去堂屋那边跟木久承说了一声。 “玉娘,你且等一下,我陪你一起去吧,爹娘又不是外人,我们把荤菜放碗柜里了,他们想吃什么,自己做就好了。” 张玉娘对此无异议。 横竖这一日,是该得女婿陪自家婆娘回娘家看老丈的日子。 木房氏见了,笑眯眯地道:“早去早回。” 木梨和张玉娘都认为她不过是说的客套话。 临行前,木永为自个儿凑过来了。 木梨问:“你咋来了呢。” 木永为问:“你们吃过饭了才回来?” 张玉娘笑说:“今日年初二,肯定要在我大哥家吃午饭的。” 木永为也答:“那我还是跟你们一起,一家人一起去一起回,也落不到旁人嚼口舌。” 木久承对他给出的答案甚是满意。 “你才认真念了几日书,就如此知礼了,甚好,甚好!” 木梨觉得木永为另有图谋。 拉住他落后几步,又问:“当真没有别的意思?” 木永为伸手揉她小脑瓜顶:“想啥呢,我就是想一家人一起。” 木梨看了他一眼,不信。 只是不再追问罢了。 木家四口先去了张水牛家,张玉娘年前就让张夏花捎了口信的。 约好了她先去张水牛家,张水牛再陪严金菊回娘家。 严金菊很热情的迎了她们进去,又要留木家四口的午饭。 张玉娘哪里肯,只将礼放下,吃了一盏茶,就要去看她爹娘的。 张秋花悄悄同木梨咬耳朵。 “梨梨,我家姐夫定下来了,挑了今年秋收后要迎了我姐进门呢。” 木梨小声问:“人品如何?” 张秋花答:“我娘亲悄悄去那村里跟人打听过了,说是人不错,这不,那家赶着年前结亲,便在除夕那日全家来了一趟,将我姐的亲事给定下了,梨梨,我看到那家人给了我姐一支金钗呢,说是定亲礼,另外还有二十两银子,还有一点糕点啥的。” 木梨问:“旁的没有了?” 张秋花又答:“没了,我爹娘早说了彩礼不会留下,到时会折成嫁妆,让我姐带去那家。” 木梨看了她一眼:“不少了,这彩礼在咱们乡已经是顶尖好的,你是不是想说什么?” “梨梨,我同姐姐感情甚好,你说,我今年做绣活的钱,要不要全给我姐当嫁妆,我还小,还能再托上一两年。” 以前,张水牛家非常穷,张吴氏又是个利害的,自是无人想跟张水牛家结亲的。 木梨笑道:“这个随你自己,横竖你跟在我娘身边的时日更长,回头,学到的东西更多,以后,自然赚得更多。” 张秋花讨到主意,当下决定今年赚的钱全给自家姐姐充做陪嫁用。 “还有,最近大伯娘一直在跟我们打听,话里话外都说小姑姑太偏心,不该只教我俩,而不教春花姐。” 张夏花正好经过两人身旁,不由说道:“就春花那懒骨头?她成日除了好吃懒做,啥都不想干,叫小姑姑教她,还不得气坏小姑姑了。” 木梨捂嘴轻笑:“教会徒弟,饿死师父,我娘应该不会再收弟子的。” 张夏花又问:“听说,你的爷、奶回来了,咋样,可还好?” 木梨摇头又点头,道:“除了累点,到也没旁的。” 至于那些人含沙射影的话,全当听不懂,也不肯往心里去,她不想跟自己过不去的。 张玉娘坐在堂屋里,听到自家闺女在外头传来咯咯的笑声,连眉眼都柔和了不少。 严金菊两口子陪着坐了一会儿,张玉娘便起身准备去张大牛家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张吴氏又想骂人 严金菊又道:“我今日不得空去你家瞧瞧,待过几日我们两口子,带了两闺女去你家吃个饭,总要让两孩子多长点记心,好好敬着你的。” 张玉娘对此并不反对,应下此事,只说到时,她让人捎信回来,家中如今太人多,她一个人忙不开。 严金菊也听说了木家数口人回来的事。 又小声说了一句:“要是忙不过来,只管打发人来喊我去帮忙。” 张玉娘应下,她并不想叫娘家人看到木家那些亲戚们的嘴脸,更不想让娘亲骂自己,求了这么一段作天作地的姻缘。 木久承见时辰不早了,又催了她快些去张大牛家。 怕去的晚了,张大牛家会没人。 辞了张水牛一家子。 木家四口人终到了张家老宅。 罗裙儿不知在发什么火,将张春花骂得大哭。 张玉娘心中不喜,总觉很不喜利,今儿才年初二呢。 她最先推门入内,张大牛似乎早早就等在那里了。 “快些进来坐,堂屋里已生了两盆子火。” 张大牛那热情、客气的样子,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 木梨总觉得他口是心非,有所图谋。 张玉娘带来的礼,不轻不重,张大牛不晓得张水牛家得了多少,罗裙儿看到有一斤鲜肉,欢喜的不行,跑过来直接从张玉娘手里夺了过去。 “这肉来得正好,我还在为回娘家拿什么礼发愁。” 以前挺横的张吴氏,这回都没吭一声,只看了罗裙儿一眼,就扭头看向另一侧。 张玉娘喊了她一起,将篓子拿去了二老房中。 她边将里头的东西拿出来,边问:“娘,你咋不硬气点,怕她干啥。” 张吴氏叹气:“行了,甭说了。” 说完,手心朝上,又道:“给我些钱,我如今身上一个铜板子都没有,想买点啥都不行。” 张玉娘即心疼,又很生气。 “娘,我以前拿那么多银子给您,您说娶媳妇还债用光了,剩下的那点银子买了四亩良田,那您能不能告诉我,罗裙儿当日说丢了十两银子,那银子是咋来的,甭给我说,是她娘家给的,就她娘家那穷样,能拿出半个铜板子就很不错了,我咋还听说,罗家这两年的日子好过许多了。” “还有,娘,您跟爹一亩田好歹也能收些谷子吧,勉强应该能混个水饱,大哥得了您那么多钱财,他就该养你的。” 张吴氏并没有将她的劝说听进去,反而一个劲的说:“你到底给不给,你是想存心饿死我同你爹不成?你晓得什么咯,你大哥也不容易,你大嫂还想生个带把儿的,如今正在家里养身子,我跟你爹又不是动弹不得了,能帮的时候,就多帮点吧,将来老了,我俩不还得靠你大哥两口子。” 张玉娘怼她:“就大哥两口子如今个孝敬法,就差没拿大扫把将您跟爹扫地出门了,要不是我当家的压在那里,您信不信,您跟爹,早被赶出去睡大街了。” “不可能,你大哥只是苦于生计,很多时候迫不得已,你莫要说他的坏话。” 张吴氏又催她:“你到底给不给啊,你们几兄妹,就数你家境最富裕,我又不是要刮你的家底子,只是让你给我的点铜板子做私房钱。” 张玉娘心中气愤不已,当真想甩脸子直接回去算了。 可又舍不得爹娘在大哥家受委屈,她内心很矛盾。 “给您!” 将准备好的一百文大钱给塞张吴氏怀里。 “就这么多了,您不也说了么,我是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即如此,你不该总张嘴管我要铜板子,几个哥哥才该管您跟爹,也不对,应该是大哥和三哥,对了,三哥可给了孝敬?” 提起张铁牛,张吴氏就想骂人。 自她家老三跟着谢莲香去了丈人家后,就再也没有见他回来过了。 “老三也是个没良心的,老娘全当没生这个儿子,蠢得要死的,如今村邻背地里都说,我生了个没用的儿子,自愿跑去丈人家当上门女婿,家里几时有亏待过他了。” 张玉娘惊呼:“他一直没回来瞧过?” “回啥回啊,老大腊月二十几捎信去,问他大年三十过这边来吃团圆饭不,你猜他怎么说,说是要陪了他媳妇在丈人家吃团圆饭,平常年月,都是他媳妇陪我们这两个老不死的过年呢,今年也要在那边尽尽孝。” 这事儿,张玉娘不好多嘴说什么。 只是在那里听张吴氏不停抱怨。 “娘,那您想怎样,跟我说没用的。”张玉娘对自己的娘越发失去耐心了。 “我这不是心里不痛快嘛,跟你说说还不让啊。” 张吴氏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有错,又道:“他若不回来,我就全当他死在外头了。” 张玉娘撇嘴,答道:“当初分家,又没分半边院子给他,您叫他带着婆娘崽女住哪儿,不住丈人家,难不成,也跟二哥一样,租个破草棚子住着?” “哎,你这死丫头,跟你娘吼啥吼。”张吴氏怪张玉娘。 张玉娘懒得同她再说:“您把钱收好,今年,除非您过生辰,我是没钱拿出来了,这还是我偷偷藏起来的私房,木久承是不晓得的。” 张吴氏一听,也不抱怨了,忙去寻地方将这一串大钱收好。 午饭的时候,桌上除了腊鱼之外,就只有一个蒸鸡蛋羹,另外再有一盘子酸白菜,一盘子辣萝卜。 米饭也不是干的,是混了红薯熬的粥。 木梨笑眯眯地问木永为:“后悔了吧,留你在家中吃香的喝辣的,你还不乐意呢。” 木永为瞥她一眼:“回去你就晓得了。” 木梨眼珠子一转,还有她不晓得的事么? 张大牛可着一个劲儿的招呼木梨吃鸡蛋羹,笑说:“大舅家的伙食不好,乖外甥女莫要太嫌弃啊。” 木梨不爽,暗中翻白眼,也不知当初到底是谁想算计她,还想将她卖去青楼抵债呢,啊呸! 她心里不痛快,筷子下的就有点狠了。 让她多吃,她便多吃。 张家二老的牙口不好,就这鸡蛋羹软乎的紧,也是二老的最爱。 只是家中平日难得有这道菜,罗裙儿更喜欢将鸡蛋偷偷煮了给张大狗吃,连张春花都没份儿。 好歹是进了自家大金孙的肚里,张家二老平日也就睁一眼闭一眼。 “行了,吃没吃相,坐没坐相的。”张老爷子突然冲张春花发火。 木梨扫了一眼,不说话,再拿勺子又舀了一勺鸡蛋羹放碗里拌饭。 第一百六十六章 相互推诿 双拐镇这一带的人,喜欢拿泡过石灰的水,过滤出来和生鸡蛋搅均匀了,弄个石灰蒸蛋。 还别说,这道菜味儿特鲜,颜色浅绿,石灰水有止血的功效,又清热杀虫。 偶儿打打牙祭,到也无妨,只是不能当饭吃,说是易造成宫寒。 木梨是前世听家乡的老人们说过,是真是假,她也不清楚。 一桌子人,没一个人接张老爷子的话。 木久承吃过饭放下筷子不过一小会儿,便催了张玉娘回家去。 只推说家里爹娘和两个兄长两家人都来了,不能在外久待。 张玉娘穿着木屐,在路上走的挺慢的,木久承陪着她晃悠悠的走回家。 此时,已是下午未时中,大概相当于现代的下午两点多。 同行的四人里,只有木梨还没有摸清木家长辈们的脾性。 她心中纳闷自家娘亲今日走的如此慢。 只随着张玉娘慢吞吞地往家里走去,才行至院墙根处,就听到了木房氏说话的声音。 “这腊鱼是这么煎的吗,应该用水清洗干净后沥干水,往锅里多放点菜籽油。” “我让你放菜籽油,不是猪油。” 她大儿媳木季氏的声音传来。 “娘,猪油做菜才香。” 木房氏大抵气的紧了:“香?你行,你来吧。” 她直接撂挑子了。 又听见她扯着嗓子大喊:“老二家的,过来搭把手。” 木汤氏在灶屋里应了一声,道:“娘,您晓得的,我一直不会弄这个,让我去帮大嫂,岂不是添乱,我还是帮忙洗点葱蒜吧。” 张玉娘的身影在院门口微微一顿,皮笑肉不笑的看向木久承。 “当真是一个比一个娇气,一个个,都跟那副夫人似的。” 木久承满脸尬笑。 对于自家娘和两位嫂嫂之间的较量,他不发表任何意见。 张玉娘看了木梨一眼,打发她同木永为一起去了东厢房那边,说是让她盯着木永为看书,以免他偷懒。 这个理由非常正当,而且很得木老爷子两口子,及木久承的心思。 木梨乐呵呵的去西厢房的书屋里取了一本杂书,再跑去东厢房陪木永为。 两人小脑瓜子凑一块儿挤着。 木梨小声问:“哥哥,你是不是早发现了?” “嗯!你往后多瞧见几回,自会习以为常,不值得太惊讶。”木永为答的很淡定。 木梨挺好奇的。 “哥,你说,咋这时候了,才开始做饭吃,这都几时了,她们不饿么?” 木永为继续淡定地答:“本事是练出来的,糕点是藏出来的。” 所以,她们几个不怕饿着,就拼谁最先沉不住气。 有张玉娘的加入,灶屋里才没有那么乱糟糟的。 木永为决定跟木梨先说说,免得她心里没底。 “咱们奶,自打儿媳妇们进门后,就十指不沾阳春水,大伯娘木季氏虽开了个面摊子,可她祖上是北地人,家中一直以面食为主,让她做饭,基本上就是一碗清水面给打发了。” “二伯娘木汤氏是大户人家的家生子,二伯当年在那府里做帐房先生,被她爹娘相中,就将二伯娘许给了二伯,她打小就是小丫头出身,又在主母跟前有些脸面,自小又不进厨房,她说,她是不会烧饭的,而且对吃食十分挑剔。” “要她烧饭,估计连咱家的茅屋都保不住。” 不时,听到木房氏喊木老爷子等人吃饭的声音。 木梨丢下手中的闲书,决定去那边听壁角。 她很好奇家中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 大抵是饿坏了,木房氏的心情很不好。 “老三啊,还是你命好,讨了一房贤惠婆娘,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里里外外一手张罗。” 甭以为她是真的称赞,不过是将张玉娘架火上烤。 如此一来,张玉娘与另两个妯娌的关系,又怎可能好到哪里去。 “是啊,娘,您老有福呢。”木季氏笑眯眯地接过话去。 “我正还想着呢,难得回来一次,爹娘要不要留在老三家多住些时日,来的时候路不好走,这回去时,路只怕更烂了,也要给三弟妹一个孝敬爹娘的机会,不是么。” 张玉娘闻言气得呕血。 “爹娘能留下小住数日,我自然是欢喜的紧,想几时回县城都不打紧,横竖镇上每日都有牛车赶往县城的,再烂的路牛车也是能走的,一日都不停,风雪无阻,老把式了的,牛车架得稳极了。” 木梨暗中竖大拇指,原来自己家娘当真是能怼能打,能扇回去,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 这宅斗的段数,木梨只能顶礼膜拜! 木汤氏在一旁瞧着,只冷笑不语。 横竖这事与她家无关的。 随后,木梨才从这几人的对话中听出一些猫腻来。 原本快中午的时候,木房氏叫两个儿媳妇去灶屋里做饭吃。 木季氏这个大儿媳,翻找了一下,发现有十多斤白面,她喜欢吃面,又图轻松,便告诉木汤氏,弄点清水煮面条吃算了。 木汤氏是正宗的楚州人氏,那是大早上,都要吃顿干米饭的人,哪里肯吃面条,两人在灶屋里话不投机。 虽没撕破脸,像乡下妇人那样干架或是大骂,可那指桑骂槐的本事,更甚一筹,两人谁也不相让。 木季氏见她总不同意,索性把手一甩,撂挑子不干活了。 木汤氏面对着锅碗瓢盆欲哭无泪。 她怎会让木季氏一个人占上风呢。 忙跑去堂屋里寻了木房氏,问她,中午吃面条可行? 木房氏在老大家,总吃面条,早已吃到想吐了,好不容易回了老家,自然更想吃点清清爽爽的饭菜。 “吃啥面条,怪腻的,还是做点可口饭菜吧,再说了,大过年的,煮点清水面打发了,那像话吗?” 她扭头又对木季氏说:“我晓得你最拿手的是面条,只今日才年初二,咱们老家不兴这个,你俩快些去煮饭吧。” 两个儿媳妇只得应下。 这一忙活,木房氏可是久等了。 木季氏只会掐葱,木汤氏只会站那里叉腰干看着,这还不算,尽会嚷嚷着瞎指挥,让木季氏干这干啥。 又要她剁鸡,还要她杀黄鳝,说是要做黄焖干锅,这些活儿,木季氏哪会。 弄个东北烂炖,一锅煮啥的,她还是能整得很麻溜。 木汤氏嫌弃的很,木季氏做的东北烂炖,瞧上去粘粘糊糊的,跟煮了一锅猪食没啥区别。 第一百六十七章 才不惯着那些人 木季氏来气了。 “弟妹,我比不得你的日子过得精细,我啊,就只有那吃面的命,你说的这些个菜我闻所未闻,要不,你自己动手。” 她将手中的菜刀往菜板上一放。 木汤氏拿帕子捂嘴轻笑:“哎哟,大嫂,你咋这般小心眼呢,好啦,莫生气啦,我还不是平日管小丫头、婆子们管顺手了,一时没注意,该打的。” 说完,她还拿手轻打自己的脸颊。 木汤氏摆明了贬低木季氏,将她比做那打杂的粗使婆子。 又哪里肯真心赔罪,不过是在木季氏面前做做样子罢了。 木季氏常年管着摊子上的事,时常遇到刺头儿挑事,真将她原本还算温和的性子打磨的泼辣了许多。 “弟妹当真会说笑,你这些招数对我没用的,我又不是那张玉娘,你甭给我整有的没的,你爱吃不吃,不吃拉倒,你要嫌弃我做得不好,行,你能干,你来!” 她直接解下围兜塞木汤氏怀里。 要她煮,只能吃面。 木汤氏气得鼻子都快歪了。 “娘让你煮饭,我只是帮你打下手。” “是啊,你站干岸上袖着手指挥着,上下嘴皮子碰碰的事,我也会啊,你来煮,我来帮你打下手,这活儿,不必你教,我也是会的。” 木季氏反呛她。 木汤氏哪里肯下厨,她若真煮了这一回,自然少不了第二回,有第二回便有无数回。 她才不肯干。 两人在那里僵持着,谁也不肯先动手做点事。 木房氏在堂屋里坐了一阵子,等了半晌,即没闻到烟熏味儿,又没闻到米饭香,她悄眯眯的顺着墙角根走过去一看。 差点被这两儿媳气得一个倒仰。 “你们两个杵在这里充木桩啊,还不赶紧的做饭。” 木汤氏委屈:“娘,我不会弄。” 木季氏不甘示弱:“娘,我只会煮面。” 谁也不让谁,都想压对方一头。 木房氏老气了,怒道:“咋了,都不想煮,还想早早上神龛敬着不成?我这把老骨头还能熬着,在我眼皮子底下,休要耍什么花枪?还是说,你们眼里容不下我这个当婆婆的。” “娘,我们哪敢,只是真的不会。”两个儿媳异口同声。 木房氏怒火中烧:“还要狡辩,不会不晓得学啊。” “季氏,你晓得怎么生火,把火给我生起来,汤氏,给我去舀米洗净下锅。” 有了她的指挥,两个儿媳不敢多言,更不敢在她眼皮子底下偷懒耍滑。 张玉娘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木房氏将两个儿媳指挥的团团转。 她到是乖巧的紧,溜到一旁帮忙打打下手,横竖婆婆教训儿媳们,她在一旁听着就是。 木梨很想送木久兴和木久礼两家人四个字:斯文败类。 看着说话挺文气,实侧一肚子的坏水,花花肠子九曲十八弯。 她更喜欢村里那些粗俗的村妇们,觉得窝火,那就直接对骂上,想干架撸起衣袖干就是了,十分痛快。 恨怨分明,摆在明面上。 这顿中午饭,那些人吃得并不痛快。 木久兴和木久礼当着木房氏的面,到是轻斥了各自的婆娘两句。 木梨瞧着那些人快吃完了,眼珠子一转,笑眯眯地跑到张玉娘的身侧,伸手搂住她,道:“娘,刚才李婶子来咱家了,瞧着家里来了不少客人,又不好意思进来,只说让娘得空了去她家一趟,我瞧着娘这会儿正好有空,不如现在去吧,我陪您。” 张玉娘闻言,很配合的抬脚出了门。 母女俩手牵手的出了木家大门,来到木、李两家中间夹着的菜园一侧的中间,张玉娘这才伸手将自家闺女一把搂怀里。 “你这般鬼机灵,小心你爹会发现的。” 木梨笑答:“娘,哪有,娘不说,我不说,爹才不会晓得李婶是否真上过门呢!我就是看不惯那两个伯娘和奶,来我家做客我高兴,欢迎,可不能理所当然的把娘当下人待,她们不帮忙不搭把手,我无法可说到底是娇客,可不能拦着爹和哥哥不进灶屋帮忙,一日三餐,顿顿都要煮十六个人的饭,这正月里,娘就在灶旁支床铺盖算了,不然,还不得活活累坏啊。” “我心疼娘,今儿中午,咱们一家子都没在家吃饭,让那两个去刷碗吧,晚点再回去,咱们上李婶家唠嗑去,我先前留意到李婶一家子都回来了。” 木梨的小算盘打的响,然而,她到底还是低估了那两人的厚脸皮。 张玉娘被她拉着,一直聊到晚饭边了,木久承寻上门来喊两人,这对母女才依依不舍的离开李家。 路上,木久承埋怨张玉娘。 “不晓得今日才初二,家里人多,还不快点回去煮饭,哪日不得空了,非要今日跑人家家里去闲扯。” 张玉娘当场甩脸子了:“我一个人,要伺候十多位祖宗,你咋不偏心一下我。” 木梨帮腔道:“爹爹,娘很累的,一天到晚都没个喘气的时候,要做十六个人的饭,我除了能帮忙看着灶堂里的火,啥忙都帮不上,做点轻省的事还好,稍微力大点的,便觉得很累,吃不消。” 木久承忙道:“梨儿,爹晓得你底子不好,身子骨还要将养几年才行,爹没有怪你的意思。” “可你怪娘了,爹跟哥哥都不肯去灶屋帮娘一把,替她分担点,便是铁打的人,也架不住这么操劳。” 张玉娘心里欣慰,到底是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晓得心疼自己。 木久承一时无词可对,他寻不到反驳木梨的理由。 眼看着要到家了,木久承停下脚步,对张玉娘小声道:“玉娘,先前,是我迁怒于你了,这几日还要请你多担待些,待我哥哥们带着爹娘离去了,咱们有足够的时日轻松一下,到时你想指挥我干啥,都行。” 张玉娘到底没真心要闹翻脸,木久承递过来梯子,她就着梯子顺势而下。 “行,看你面上,我继续憋屈着。” 她愿意为了木久承忍受委屈,但也要叫他知道,自己究竟吃了多少苦。 到了院门口时,木久承到底还是小声说了一句:“我会悄悄打发永为来帮你们。” 大抵是想明白了,灶屋里的活儿的确很不轻松。 张玉娘撇嘴冷笑。 她才不惯着那一屋子人。 木永为必须来帮忙。 进了灶屋,张玉娘看着一锅没洗的碗筷,脑门处突突直跳。 第一百六十八章 冲他撒娇了 她深吸一口气,将心头火强压下去,快速舀了热水,将锅里的碗给刷洗干净。 木梨直皱眉,张玉娘摆摆手,小声道:“说到底,我们是主家,她们是客,这事儿,她们不做,我们也不能挑客人的不是。” “我就是觉得那些人太讨厌了,憋屈的紧。” 偏又寻不到正当理由去跟她们大吵一顿,消消火气。 木梨帮忙烧火,木永为凑到她跟前来,道:“本给你煨了两红薯的,结果被木贤文和木香兰两个讨厌鬼看见了,非吵着要吃,我没办法,没帮你留住,娘,这几日有劳您了,那些碗我本是要洗的,奶拉住我,非不让。” 他觉得心中有愧。 木梨甜甜一笑,安慰他:“哥哥有这心就行了,没关系的。” 她又问张玉娘:“娘,哥哥几时去他外婆家,到时别忘了把年礼给哥哥带去。” 经她提醒,张玉娘才想起这事。 “明日吧,今日实在不得空,这会子又快吃晚饭了,你的二姨、三姨估摸着都回来了,你外婆那边大抵也是一阵乱忙,你明日再去,可好?” 木永为无所谓,早一日,晚一日也没啥区别。 晚上,饭桌摆了一野生黄鳝炖豆干火锅子,再配了一个黄豆炖腊猪手火锅,又备了一篮子洗净的生大白菜,准备下火锅用,另有一大钵甜酸泡萝卜。 十分可口,清爽,很解油腻。 这样的饭菜在乡下已经是很不错了。 黄鳝炖豆干,只用了葱花和生姜,再搁了点盐入味,淋了一点酱油,汤汁浅黄,屋里香气四溢,木梨闻着咽口水了,她不喜吃黄鳝,却独独喜欢这样锅子里的炖豆干,那叫一个鲜,恨不得把自个儿的舌头都吞肚里去。 晚上的主食是红薯焖饭,木永为等人习惯照顾最体弱的木梨,给她盛的饭,总是米饭多,红薯少。 这不,因为今儿人多,张玉娘焖了一大锅,木永为瞧着锅里的米饭有不少,便给木梨盛了一碗,按得很紧实的米饭。 他每每怀着愧疚,完成这个仪式的。 木房氏的脸色不大好看,任谁劝,都不肯拿起筷子吃饭。 张玉娘心里憋了闷气,她不惯着木房氏的。 爱吃不吃,由着木房氏自己。 她单独拿了个小碗,盛了点豆干,又舀了不少黄鳝汤放里头,对木梨道:“这碗也要吃了。” 后又看了四下一眼,再道:“鲍郎中说,药补不如食补,天气一变冷,很难弄到泥鳅了,多吃点这个也是好的。” 她总记得木梨说过的,泥鳅乃水中人参,很补气益血。 张玉娘并非小气之人,只是木家上上下下,都将她闺女排挤在这个圈子之外,叫她心里老不痛快了。 又飞快的夹了个连筋带肉的猪手指给木梨:“快尝尝这个,你吵了好久了,我都没舍得单独做给你吃。” 这话也不知到底是说给谁听,或许是给木久承听的。 木梨不管,拿筷子夹起来咬了一口,腊猪手有一股独特的香味儿直冲喉咙,又霸道的闯入她胃里。 勾得她食欲大震,再吃一口酸爽腌萝卜解解油腻,越发胃口大开。 木梨笑如枝头初绽的洁白梨花:“娘,好吃。” 惊艳了一旁的木永富。 他帮忙也夹了一个猪手指给她。 “梨儿妹妹,多吃点。” 木房氏刚端起饭碗,又重重地往桌上一搁。 “平日教你的规矩呢?” 木房氏的声音凛冽。 木永富答:“奶,您又咋了。” 语气颇为不耐。 木久兴也在一旁劝:“娘,大过年的呢。” 木老爷子扫了她一眼:“每年过年都要闹这么一回,有意思吗?” 木房氏瞪他一眼,却也不再说话。 木久承忙夹了一块肥瘦皆有的猪手给她:“娘,吃这个,玉娘焖了一个多时辰呢,很软乎了。” 木房氏点头:“到底是娘身上掉下来的头,晓得心疼娘。” 暗指张玉娘不孝顺。 张玉娘很想掀桌,她不孝顺,干啥还要吃她做的饭菜? 干啥事事都等着她去伺候。 木久承忙和稀泥,说道:“娘,您是儿子的娘,大嫂、二嫂、还有玉娘,却是小辈们的亲娘,都是心连着心呢,一样一样。” 木房氏这是不高兴张玉娘先给木梨夹菜了。 “乖孙,你们也多吃点。” 木房氏拿起筷子,给木永为、木永富、木永贵、木永为四个孙子依次夹了一块猪手。 木梨暗中翻白眼,有必要这么拼吗? 明争暗斗很无聊! 饭桌上发生了这事后,大家老实了不少,木梨就着那碗黄鳝汤泡饭,愣是把木永为给盛的那碗饭吃了个精光。 腹胀的不行,她便起身去外头散步消食了。 木家二老,以及木久兴、木久礼这两家在木久承家小住时,总有不少摩擦,不过,张玉娘按住木梨,不让她闹事,总劝她,这些人住不了几日就会走的。 初三至初七,木老爷子和木房氏带着一大家子四去走亲戚,有时在家吃,有时在亲戚家吃。 张玉娘终于可以缓口气了,她和木梨并没有随着一起去。 木房氏有点不情愿带着两人,这对母女反而落得轻松,还巴不得呢。 关起门来,娘俩想吃啥就煮啥。 中间,张玉娘还打发木梨给离方送了两回菜,一次是干锅肥肠,一次是大蒜叶烧腊五花肉。 离方的回报是很实在的。 直接告诉木梨,郭千户夫人已有所好转,郭千户本想初三那日登门道谢的,让离方给拦住了,只说过了初七再说,又说木梨家如今来了不少亲戚,乱忙得紧。 木梨忙道了谢:“你还别说,我巴不得那一大家子快点走,着实是累坏我跟我娘了,一个两个都跟个贵夫人似的,在外头闲坐了一日,回来脚一抬,张口就叫我娘快点准备热水,一个个的,不是嚷着说口渴要吃热茶,就是叫着要烧多些洗脚水,我跟我娘总要累到半夜才能收拾好灶屋里。” “离方小哥哥,我现在哪儿哪儿都疼,你看,我的小手指都疼得伸不直了,嗯,真疼呢。”木梨语气娇滴滴,冲他撒娇了。 离方只觉自己的骨头都是酥的,小妖精勾得人心痒痒的,当真磨死人。 “去五斗柜上看看。” 木梨起身,跑去房里的五斗柜前瞧,发现上头放着几个花样子,十分精美,不像是楚州这一边的风格。 她拿了东西又跑回堂屋里,坐到离方对面,扬扬手上的东西,问道:“小哥哥,这是给我娘的?” 离方神情淡淡,视线落在她纤细的手指上。 第一百六十九章 是他想多了 木梨尬笑:“我逗你玩呢,只是的确骨头都酸痛酸痛的,再做重一点点的活,我的手指头真的会累断掉。” “我信你个鬼。”离方伸出右手食指轻抵她的额头,阻止她的小脑瓜更近一步靠近,他可不是什么柳下惠。 木梨身上有一股说不上来的,淡淡的香气,极易扰乱他的心神。 他忙分散注意力,道:“郭夫人给的,自杭州那边带过来的。” 木梨赞叹:“难怪这花样子竟如此之精致。” “不过,你怕什么?我不过是想靠近你说话,没那么累。” 离方耳根子发烫,是他想多了? 小丫头还小! 离方不肯示弱,答道:“你不想,又怎会猜我怎样想?” “花样子若喜欢,回头,我让李兄再去帮忙弄点。” 被转移注意力,她忘记继续撩他了,一门心思都放在花样子上。 她娘应该会很开心。 离方问:“为何不认真学女红?” 木梨答:“不喜欢。” 离方轻轻哦了一声。 木梨看了他一眼,又道:“你......” 是喜欢擅长女红的姑娘家吗? 木梨挺失落的。 她独独就没这方面的天赋。 他很重视这一点吗? 离方问:“什么?” 木梨摇头:“没什么,就是问你,我娘做的菜可还合你味口,你想吃什么,下回让我娘再做给你吃。” 离方此时已吃饱饭,放下碗筷,起身进了房间。 拿着一卷白色的,毛绒绒的皮子出来了。 “给你。” 离方有点不好意思,将头扭到一边不看木梨:“拿着,别人给的。” 他却不肯说,当时李百户给自己娘子寻来些白兔毛皮,打算做件长斗篷,他直直的盯着人家,这些兔皮子搁那里,他的视线就跟哪里。 离方愣是把李百户瞧的顶不住了,问他是不是看中了那些兔皮子,他才说是。 无奈之下,李百户分了一卷兔皮子给他。 木梨接过来一瞧,白白净净的兔皮子很细软。 她心下喜欢的不行:“太贵重了,我不能收的。” 离方不高兴了:“年节礼,回礼。” 单回她一个? 也不知木永为那个醋坛子会不会又要打翻了。 “我,无用,太少。” 的确,离方个高,大长腿,估摸着这点皮子不够做件短斗篷的。 最终,木梨接受了这份回礼。 “谢了,小哥哥,你待我如此之好,我无以为报,只能以......” 离方匆忙站起来,神情隐有些慌张,道:“我去修墙。” 跟只小白兔似的,匆匆逃去了灶屋里。 木梨的心情瞬间好起来。 木梨在外头冲他道了谢,又趁着那些人还没回来,便拿着皮子回家去了。 张玉娘得知后,拿在手里摸了又摸,笑道:“这孩子咋不早拿出来呢,到可以早点给你做身镶毛袄子,罢了,留着今年冬再给你做身袄子。” 张玉娘很麻利的将东西卷好,收进箱笼又上了锁。 及至初七晚上,木老爷子同自己的三个儿子在堂屋说话。 木久兴和木久礼不能再拖了,他们决定明儿一块儿包了牛车上县城去。 两人问木老爷子,是在木久承这里久住些日子,还是随了他们去县城。 张玉娘忙道:“爹,娘,您二老若能留下,我这当儿媳的自是高兴,就怕二老住惯了县城,这乡下破地方尚入不了二老的眼呢。” 木房氏原打算多住些日子的。 张玉娘的话提醒了她,这乡下泥泞路出门很不方便不说,还总弄得一身泥,便是她想出门打点小牌,都凑不齐人手,凑齐了人吧,又小气吧啦的,打张牌都要想半天,生怕输了一丁点儿钱,她着实不耐烦的。 更不要说用热水、半夜起夜上茅房之类的了,住惯了县城,她实在对乡下地方看不上眼。 再说,木久承的院子最差,还是个土坷垃堆起来的。 木房氏打定主意了:“老头子,咱们还是回去吧,大孙媳妇每日要跟着季氏出摊,咱们大曾孙子没人看着,我心里总不塌实,带着去摊子上,一个人来人往,拐子多的很,另一个,那里开水四处都有,怕烫着他呢。” 她的大曾孙子就是木贤文,是木久兴的嫡长孙。 张玉娘心里越发高兴了。 李季氏也暗中松了口气又添了些烦恼,木房氏总喜欢管着大儿子一家的大小事儿,这一点,她着实不喜。 木汤氏撇嘴,却是从不提要接了公公、婆婆去她家小住。 每回木房氏话里露出点这意思时,她总抱怨木久礼,说他没用,赚不来银子在府城偏一点的地方买个小院。 说了几回后,木房氏晓得她的意思了,自此,再不提去府城住的话。 这事儿说定后,木久兴让木久承晚上去镇上,寻个可靠点的牛车,明日一早来拉这一大家子去县城。 大过年的出车,车价比平日要贵上许多。 张玉娘心中有恼意却说不出口。 这事儿木久承心里有数,他不敢找张玉娘要钱,自己提了灯去村里寻牛老板了。 一个村的村邻,总要比外头的便宜几个铜板子,又同他说好价钱,将车钱给付了。 让牛老板明日大清早来他家接人。 木久承特意交待了一句,让他多放点干稻草在车上,虽带了旧棉被的,但他爹娘年纪大了,不扛冻。 牛老板自是应下,又让木久承给准备个火笼子给二老,明日估摸着还会继续下雪的。 这样出车,牛老板是要收来返车资的,即便他回来时能拉到人,木久承都必须给双倍,因为,不能确定是否能带回头客。 他回去后,告诉木久兴等人,车已寻好,跟人约了明早来拉人。 木久兴并没有问车资的事。 木久承只能就此做罢。 看来,那百多文车资是不会给的。 张玉娘晓得后,只是冷笑,横竖不是动她的私房,木久承愿意这么做,她才懒得管。 初八,张玉娘起了个大早,又准备了十六碗卧鸡蛋肉臊子面,再在上头洒上翠绿翠绿的葱花。 满屋子飘香,早起的人儿闻着味儿都不用喊的,自个儿顺着香气进了灶屋,一人一大碗,张玉娘又给煎了一盆子鸡蛋葱香饼,拿干荷叶包好,将昨晚煮好的茶叶蛋又放锅里烧开,这才捞起来拿个竹盒子装好,寻了新竹筒灌了满满一筒白开水。 这些是给众人路上赶路吃的。 第一百七十章 不像良家妇女 今日才初八,无论是饭馆还是小摊,都需得出了正月十五才会陆陆续续做营生的。 因为这一大家子要走了,张玉娘乐得卖个乖,吃食准备的很足。 事事都考虑周全。 木房氏难得的点了点头,背着人时,跟木久承夸了夸她。 只是说的话不大中听。 “瞧着皮相妖妖媚媚,一看不像良家妇女,我这回细细瞧了几日,她到是难得的收住心了。” 木久承不免头痛的利害。 “娘,玉娘当初又不是自愿的,是她爹娘把她送去那里的,在乡下,这样的事不多了去吗,谁家过不下去了,总要卖几个闺女出去的。” 木房氏答道:“我自是明白,要不然,我干啥会同意这门亲事,一个,你本就是二婚,说了好些人家的闺女,都因永为这孩子而黄掉了,再个,她当初也有些嫁妆的,又晓得她小时候是个性子好的,只是娘担心她是后娘,会暗地里欺负永为。” “我也没旁的要求,你只记得要把家中钱财看管住了,这些将来都是要留给永为这孩子的,那边带来的也不过是个小丫头,将来出门子,你看着给点钱打发出去就行了,她应该手上留了些东西给她闺女的。” “她的话,你也不能尽信的,她若对永为好点,看在这份上,将来那小丫头的嫁妆,你便多给几个铜子儿。” 木久承点头,道:“娘,我晓得了,您真不打算多住些日子。” 木房氏翻白眼:“墙壁四处漏风,那也要我能住得下啊?你几时发财了,能盖得起青砖黛瓦小院,便接了我来家里住住。” 木久承寻思了一下,道:“娘,再过两年吧,儿子下场中了举子,家里肯定会好起来的。” 木房氏乐呵了:“都说穷秀才,富举子,这中了举子就不只多一点点油水的,娘看好你,你这后娶的婆娘,虽然出身不大好,但性子比前头那个好太多了,你跟前头那个还有往来吗?” “没,自打她跟柳兰舟跑了后,就再也没听说她回来过了,也不知去哪儿了。” 木房氏提起她,就一肚子的气:“哼,老人们常言戏子无义,那两个长不了的,杨金婵那该死的骚婆娘,早晚会遭报应的,我们等着瞧吧,柳兰舟可不是什么好人。” 木久承应声,又留了木房氏一回,她到底待不习惯,不肯留下来。 张玉娘牵着自家闺女的小手,手里捏着小帕子,站在院门口十分欢快的目送牛车远去。 这糟心的一大家子,终于给送走了。 张玉娘只觉得这大雪纷飞的天空,都清爽了不少,不似早先那么沉闷、压抑。 给杨家张罗年节礼的事,张玉娘都是直接丢给木久承的。 木久承也不知咋想的,直接就让木永为拿了二十个鸡蛋,一对腊鱼,还有两板冻豆干,让他拎着这三样东西去的杨家。 她才得了空闲,方才记起问木永为那日去他外婆家的事。 “初三那日怎地去了没多久就回来了?” 木永为的神情有一瞬间的走样,随即,皮笑肉不笑地答:“那边太吵了,二姨和三姨一家都没有回去,还在外婆家住着。” 更不要说,木永为拎去的礼,在杨李氏的眼中,有点太薄了。 杨老木匠到是很高兴外孙子的到来,只不过,他那日早上吃多了酒,同木永为说了没几句话,就倒床上睡的很香了。 没有了杨老木匠在场,木永为的二姨和三姨,说话时夹刀带棍,总说木永为无情无义,不过是几个梨子的事,亲戚间哪用算得那么清楚,如今弄得风风雨雨,整个双拐镇一带,但凡认得她们爹的,都晓得那事了。 更不要说杨金环当家的梁货郎,那日被赵捕快落了面子后,不知怎地,被相熟的一些人晓得,见了他总免不了要调侃几句。 这事,成了他心里的一根刺,时常冲杨金环发无名火,两口子的感情也不似曾前那般恩爱有加了。 梁货郎怪杨金环,杨金环又将气撒在木永为身上。 木永为自己不去作天作地,便渐渐能感受到来自张玉娘和木梨的真心。 他颇大气的想: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去。 挥一挥衣袖,跑回家了。 即便有人跟他提起杨家那边,他也不似曾前那般小舅舅长,小舅舅短,小舅舅如何如何好! 因过年这段时日大家忙的紧,木家人有意隐瞒,不想叫木老爷子、木房氏等人晓得木梨会医术。 故,郭夫人在吃了那几付草药后,从离方那里得知木家来了不少亲戚,便又约了待那家人走后再来木家。 木家那一大家子前脚走,郭家这边后脚就来岔口村了。 两帮人马在去镇上的路上还遇见了。 木汤氏还和木久兴的大儿媳木黄氏说了一句:“这肯定是个官家,瞧这气派,应该官儿还算不错,竟用的起马车呢。” 木黄氏是个话不多的女子,只是顺着她的视线,朝那外头的马车看了一眼。 郭家乘的马车,很快就进了岔口村。 村里的路不好走,马车走的十分慢。 木汤氏伸长了脖子望了老半晌,都没瞧出来,这贵人家是去哪一户人家。 郭夫人是随了郭千户一起来道谢的,又另备了些谢礼。 木梨瞧她脸上的笑容多了,眼底的淤青几不可见。 郭夫人才见到她,木梨便迎了上去,笑道:“想必夫人的身子骨已好了不少。” “可不,我都已经三年没有外出了,当真感谢木二姑娘肯出手相救。” 木梨客气的道了一句医者仁心。 郭夫人此次亲自来,一个是牵挂家中小儿,二个,也是想请木梨再诊诊,开点药。 木梨对于这样的活计已经轻车熟路,不时,就将药方修改了一番。 “夫人的......平日多拿红枣当零嘴吃,若炖鸡汤,最好去掉枣核的。” 郭夫人将此话记在心里,又请木梨帮忙开了几个药膳方子。 其中就有一道红参炖鸡,木梨又特意交待她。 “夫人吃这些药膳时,凡通气之物不可多食,又或不食,譬如萝卜,通气之物多下气,夫人气虚,需多食补气之物,像驴肉可多食。” 郭夫人又问:“我吃了这几付药,不用再改方子吗?” 木梨答:“先吃七付,后断两日,再吃七付,若无症状,即可不再煎服,多食补,但也无需顿顿补,平日多食点青菜。” 郭夫人听了,心下欢喜的不行。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不信有这么便宜的事 这病折磨了她三年之久,她都已为自己会熬不过去的。 谁晓得路暗花明又一村。 郭家两口子留下吃午饭,木梨才晓得,李百户年前就连夜赶路回府城了,他不放心家中娇妻。 这次,离方和村长又被请来做陪。 木久承与郭千户、李百户结交了,村长待木久承越发客气,尊重。 这也让木久承心里有些明悟,越发下定决心要下场中个举人。 私塾要出了正月后才会开学,木久承趁着这段空闲,将积了灰的一些书又重新捡起来,一边教木永为新东西,一边自己温习功课。 到底心里一直惦记着那事,终不甘心。 一日,两口子洗漱后,在房里闲话家常。 张玉娘问他:“当家的,你真要下场么?” 木久承行至她跟前,轻轻拉起她的小手,发现很凉,将她的小手放入怀中暖着。 “外人都说是梨儿拖累了我们一家子,其实,我心里很清楚,是永为那时不懂事,太过调皮,又加上那边总会有不少闲言闲语吹进他耳朵里,我也时常打骂过他,可他就是一根筋的跟我犟,才导致梨儿几次出了意外,将那点微薄家底子给折腾没了。” “娘子,我心中有愧,自梨儿病好后,这大半年,咱家的日子越过越红火,我也曾细思过,除了天道酬勤没有旁的,又觉得做个教书匠当真没意思,若能中个举子,我自是高兴的,再试两回,若不行,我便歇了这心思,一门心思只守着娘子过日子,咱岔口村也不差劲的,春日桃花香,夏日碧叶连天,秋日稻香四溢,冬日雪景甚美,难得的佳处。” 张玉娘有点不好意思,她心里惶恐,怕木久承越往上走,就越嫌弃她的出身。 “若你将来有机会做官呢?” 木久承笑答:“到那个山再唱那支歌,如今八字还没一撇呢,想那么远,只是图添烦恼。” 张玉娘的心里依旧有一丝愁意。 这话题,终究难继续说下去。 出了正月十五后,农家就开始忙碌起来了。 李屠户大抵也就这半个月轻闲点,没啥人请他去杀猪的。 阴沉了一个冬的老天爷,终于回温放晴了。 十八这日,李家和木家商量了一下,决定趁着今日天气暖和,将两个猪圈重新收拾一下。 木久承和李屠户去寻了几棵树砍回来,再锯成厚木板钉一起,两家大人合力将这几块大木板放到那个铺了石板的猪圈里,再过一个把月回春后,就可以抓春猪崽了。 李大刀、李小刀、木永为三个,挑水的挑水,洗刷猪圈的洗刷猪圈,待木板钉好后,先在猪圈里洒了不少石灰。 这个是木梨提出来,系统告诉她,铺了青石板的那个猪圈,去年养过半年猪,里面肯定滋生了不少细菌,石灰有杀虫消毒的作用,它告诉木梨,无论是养猪还是养鸡鸭,都要铺上厚厚一层石灰杀菌的。 对于木梨借口说是从农书上学来的,两家人皆不曾怀疑。 收拾这大猪圈,足足花了两家两天才收拾干净,又忙着将那些个红薯搬出来晒一晒,去去潮,再挑了一些要育苗的小红薯出来。 忙完这些活儿,已经快要出正月了。 自木永为初三上了杨家的门后,杨家并没有打发谁上木家的门,更莫要说,木久承好歹是那几个的启蒙恩师。 杨家好像忘了这么一回事。 至正月二十五这一日,杨老木匠给木永为送来了一套桌椅板凳,说是年前抽空打的,正好给木永为做书案。 木梨挺羡慕的,她用的书桌,是张玉娘拿旧木箱笼拼起来的。 杨老木匠带着杨迎贵拉着板车上门的。 木久承晓得,这算是谢师礼了。 他不想贪这个东西,便去房里取了一串大钱交给杨老木匠。 杨老木匠哪肯收。 “你这又是客气什么,我这是给我大外孙打的,我那婆娘嘴太碎,说话不好听,晓得你们心里有气,只是,你可不可以看在我和永为的份上,莫要同她计较。” 张玉娘坐在不远处的台阶上,望着这边冷笑。 木梨一想起杨李氏那作天作地的毛病,只觉头痛的利害。 木久承悄悄看了这边一眼。 微微叹息一声,将那大钱收了回去。 杨老木匠与木久承闲话家常。 木久承喊张玉娘去烧壶开水泡点芝麻豆了茶。 木永为起身,他想去灶屋里帮忙,杨老木匠却是将他给叫住了,大抵是很看不上张玉娘将木永为“养歪”了。 灶屋里。 张玉娘心下不高兴,小声嘀咕了一句:“早不送来,晚不送来,都快出正月了才送来,我不信有这么便宜的事。” 木梨安慰她:“娘,又不会动您的私房,咱们不气哦,对了,几时去找村长伯伯,我要买下等田。” 张玉娘白了她一眼,伸手轻戳她脑门:“鬼机灵,就你晓得事情轻重,娘还用你提醒?” 买田的事,还是要劳累木久承出面的。 木梨坐在灶膛前,帮她烧着火。 张玉娘小声道:“你确定要买下等田,家里的猪粪到是够了,只是真能养成上等田吗?” “自然是能的,娘,您算算这个帐,咱们以后若不待在这村里了手里若有百亩下等田养成的良田,转手卖掉,不说这些年的出息,光那些田,就能多赚好几百两呢。” “你这帐到是算的很明白,一亩田要多二两银子呢,半点亏都不肯吃。” 张玉娘喃喃自语,却是越发坚定木梨这会赚钱的性子,是来自那个人! “娘,您说啥?”木梨没听清楚。 张玉娘道:“我忘记熟芝麻放哪里了,还有熟的吗?” “有的,我挪地方了,在碗柜最上格的左边最里头。”木梨告诉她。 待烧了开水泡了芝麻茶,张玉娘打发木梨去送茶。 杨老木匠特意瞧了她一眼,木梨觉得怪,忙撤了。 她跑到灶屋里,对张玉娘道:“娘,哥哥外公看我的眼神,就像黄鼠狼看到了鸡。” 张玉娘噗哧笑出声来,道:“你这是什么话。” “娘,你去听他们说说啥呗。”木梨将她轻推出灶屋。 张玉娘果然丢下手头的事,搬了把椅子挨着木久承坐下。 木梨侧悄悄越过灶屋与西屋之间的隔门,溜到堂屋大门后,偷听这些人在说什么。 她才站住脚,就听到张玉娘情绪非常激动地大叫:“我不同意。” 第一百七十二章 我家高攀不上 杨老木匠的老脸有点挂不住了。 杨迎贵在一旁劝道:“弟妹,这事儿于你于木梨而言,都是再好不过的亲事了。” 张玉娘的脸垮得更利害:“说了不同意就是不同意,你这人耳聋了,还要我说几遍。” 木久承在一侧劝她莫要发火。 木永为突然开口道:“外公,我还没说亲呢,妹妹的亲事不急于现在,娘她......她是太疼梨儿了,很舍不得,之前都没人提起这回事,咋突然说起这事,她心里难受得紧。” 杨老木匠答:“永为,正因为她是你妹妹,所以,我才这么上心。” 他又扭过头继续劝张玉娘:“我这人不会说话,说话又直,你也晓得,你是什么出身,这十里八村谁不知道,虽说大家都笑贫不笑娼,可总免不了被人背后说闲话,你那闺女又是在那种地方出生的,要不是我家来贵瞧上她了,我还真没往这边想,你或许现在听不进去,只是,你闺女一日大过一日,总是要说亲的,我杨家虽不是什么富户,但好歹有一门手艺传承。” “你闺女能嫁入我杨家,也是命好,与那住镇上的又有何区别,家里除了有点菜地,养了三两只鸡鸭之外,旁的都没有,不知有多少人家,想把自己闺女说给我家来贵呢,都是瞧中我家事少,媳妇们都能很松快。” 张玉娘怼他:“即如此,你们大可去别人家百里挑一,我家高攀不上。” 她心里老不痛快了,当初怀上木梨本就是意外,在那地方出生,又岂是她们娘俩能左右得了的? 杨老木匠瞧不上她们娘俩的出身,她还不稀罕呢。 杨迎贵见她死活不肯,对她有点意见了,觉得张玉娘很不识抬举。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弟弟的条件哪里不好了,你家闺女养得娇气,在这十里八乡都出了名的,又懒,不肯随你学女红,更莫要说下地干活了,估摸着,她连秧苗和杂草都分不清,嫁入我杨家,她才好命的有清福可享,不然,谁家敢要你那娇气闺女,娶回去,也就只能当祖宗供着。” 张玉娘被气的半死,继续怼回去:“哼,杨来贵条件好?我家不稀罕,我就喜欢把我闺女养得娇娇气气,又怎样了?嫁不出去又如何,我乐意把她当老姑娘养,老娘在世一天,就能养得起她一日,我就不想让她下地干活,咋地了,你们连这个都算计上了?” 张玉娘很气,杨迎贵话里的意思是,她的闺女就该跟普通村妇们一样,嫁个普通庄稼汉,成日为了吃穿发愁,出门当壮劳力使,进门,男的往那里一躺啥都不干,女的连气都不能喘一口,还要忙着操持家务,带娃,照顾老人。 合着是想把她闺女一个人当几个人使唤。 连自个儿都养不活的男人,有什么能靠的住。 张玉娘瞧不上杨来贵。 “这门亲事,我不同意。” 木久承坐在那里一直不说话。 杨老木匠把视线移到他身上,又问:“久承,你是个什么意思,我就不明白了,我杨家的条件还不错,不知有多少人家想给我小儿子说亲呢,她咋就这么犟呢。” 他也不想厚脸皮上门的。 可关键是,杨来贵瞧上木梨了。 就稀罕她是个美人胚子。 木久承说话了。 “这个事,还得看她娘俩的意思。” 杨老木匠忙又道:“你是一家之主。” “怎地,你也晓得,他是我木家的一家之主?” 张玉娘怪杨老木匠把手伸得太长。 木久承头痛了。 忙拦住想说话的杨老木匠:“您老的意思我心里清楚,也是为了我家梨儿好。” “哎,你能明白就好,我这人不会说话,一开口,就容易得罪人。”杨老木匠很清楚自己的短板。 木久承又道:“也没谁一上门提亲,女方家就得应下的吧,这结亲自要结两姓之好,不是结仇,若孩子不情愿,这事即便成了,小两口的日子还是会过得鸡飞狗跳。” “你这话中听,只是,你们就真不多想一下?” 杨老木匠也颇为头痛,自家小儿子这个正月里就一直在家闹腾着,他婆娘又惯得利害。 木永为忙道:“爹,长幼有序,你不该先给我说了亲,再给妹妹说亲吗,不然,还不得被你的那些同窗们给笑话死。” “这个......的确不妥,老丈人,要不,这事儿先放一边,待我们给永为说好亲后,再来给她说亲?” 木久承委婉推辞。 杨迎贵在一旁道:“行就行,不行就不行,你直接给个答复。” 张玉娘在一侧气的不行,合着,她说了老半天,没一个人将她的意思放眼里。 “那是我亲闺女,她的亲事,我说了算。” 张玉娘以前混过那样的地方,三流九教啥样的人没见过,她还真不怕杨家。 木久承连忙对杨老木匠道:“她不同意,我不好当家的。” 杨老木匠才忆起来,张玉娘是后头娶进来的。 木梨也不是木久承亲生的。 这事儿到底没说成。 杨老木匠见张玉娘不听劝,只得暂且搁下这事,又同木久承说起杨来贵和杨大喜三兄弟来念书的事。 木久承着实挺烦那几个人的,吃的多又懒的要命,每每留下来吃个饭,搞得他们一家子总要等这几个走后,再做一顿饭吃。 常常如此,他烦不甚烦,早就忘了当初的决心。 他直白的再次重申,私塾里开学后,他教的学生越发多了,又加之木永为到时入了私塾,父子俩自然要同进同出,哪里有多余的空闲教其他人。 杨老木匠见他不像是撒谎,只得歇了让木久承继续教导那几个孩子的心思。 待杨家两人都走后。 木梨气冲冲的从里头跑出来。 对张玉娘道:“娘,我不会嫁给杨来贵的,打死我都不会同意,啥玩意儿,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即爱偷鸡摸狗,又眼高于顶,呸!他哪里配得上我了,连根脚趾头都攀不上。” 她当真是气得很了。 双手叉腰,撅着个小嘴,气乎乎的站那里。 瞧着十分娇憨、可爱。 木永为可不信,木梨现在就是个大火山,怒气直直的往外扑,他缩了缩脖子,小声劝她:“你放心,我没说亲之前,你是不会定亲的。” 木梨横他一眼,小爪紧握,趁木家两口子不注意,悄悄向他示意。 “你要是不给我中个秀才回来试试?” 谁的拳头大,谁就是老大!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不愿意学就打 她不想早嫁,木永为中了秀才,她又能寻到借口再拖上三年,有这几年的缓冲,足够她和张玉娘的荷包鼓鼓了。 手中有钱,就有话语权! 张玉娘忙安慰她:“不会让你嫁他的。” 转头又跟木久承确认:“当家的,是吧,你也晓得杨来贵是个啥性子的人。” 又懒又好吃,还心术不正,早晚会惹出祸事来。 这是两口子对杨来贵的评价。 杨老木匠回去后,杨来贵难得很老实的留在家中,带着杨大喜三个在台阶上嗑瓜子,吹牛皮,说他如何如何利害。 眼见杨老木匠回来,他忙迎了上去。 “爹,那事咋样了,可成了?” 杨迎贵从后头钻出来,问他:“上回你偷梨被捉了,回来后,不是信誓旦旦的说,恨死那小娘们了吗?” 杨来贵嘻皮笑脸的答:“好哥哥,我如今却是动了那样的心思,早不恨她了,那小娘们细皮嫩肉的,我每瞧见一回,心里又痒痒一回,总惦记着她呢。” 杨来贵这般年纪的,成亲早的,小娃娃都能下地跑了。 也就杨李氏宠着他,总觉得娃儿还小,不急着说亲。 杨迎贵眼里闪过一丝厌恶,转头对杨老木匠说:“爹,我去将打家具的工具收拾一下,上上油,过几日出了正月里,就能出门做事了。” 杨老木匠告诉杨来贵,那事儿没成。 “咋就没成呢,我家的条件好着呢,她嫁过来都不用干活,有娘干就行了。” 杨来贵说的理所当然。 杨李氏在灶屋门口听了一耳,扎心了。 “杨来贵你说什么呢,老娘白疼你这么些年了,你这是打算有了媳妇就把老娘丢过墙?” 杨来贵忙道:“娘,哪能呢,我孝顺着呢,是梨儿不晓得做这些事的,先哄住她,待她嫁过来了,还怕您教不会她么。” 杨李氏怒目,道:“不愿意学就打!” “都听娘的!”杨来贵继续哄她。 这八字还没一捌呢,杨李氏就已经盘算着怎么整治新媳妇的事了。 杨老木匠瞧见了直摇头,难怪张玉娘不肯将木梨说给他小儿子。 “你给我老实点,要想讨个好看的媳妇,过几日出了正月,你跟在我身边,继续学打家具。” 杨来贵哪肯吃那苦,忙找杨李氏帮忙:“娘,我不想学,那活又苦又累,我感觉很吃不消,如今家中有爹爹和大哥养着,我也不用急于这会子吧。” 杨李氏被他哄高兴了,自然要帮腔的,劝杨老木匠,杨来贵还小呢,有的是时日慢慢教。 木梨买田的事,终于被提及了。 上回郭千户两口子来,木久承借着吃酒时,悄悄跟村长打听了一番。 村长说村里的田不能荒了,上头会考核他的绩效,然而,下等田贵又产不了多少粮食,被不少人嫌充,更是无人接手。 木久承问,统共有多少下等闲田。 村长告诉他,大抵有五十亩,他家若要,可以先欠着点银子。 木久承还没说什么,张玉娘忙冲他使了眼色,意思是先应下这事。 他没有多迟疑,当场就同村长说了这事。 本村的田,木久承不必去看就晓得在哪儿。 这不,天放晴后,今日村长打发他小儿子来喊木久承,说是有人送了他一只大憋,有五斤多重,让木久承去他家吃晚饭,再同他说点事。 木久承去村口小店打了二斤谷酒,拎着去了村长家。 眼看天黑了,他还不曾回来,张玉娘将两孩子留在家中,自己拿了个火把寻去了村长家。 木久承又贪杯了,吃的醉醺醺的,村长也差不多。 村长婆娘见她来了,笑着指着木久承道:“都滑桌子底下去了,这两人还要拼酒,谁也不服谁,你若不来,我便打发我家小儿子送他回去了,有啥事,明日等两人酒醒后再说。” 到底还是麻烦了村长小儿子一回,帮张玉娘将木久承架回木家了。 第二日,木久承酒醒时,已是临进屋饭。 宿醉后,头疼的不行。 起来本要找水喝,木梨十分乖巧,听到动静,已给他端来一杯温茶。 “爹,醒了?” “嗯,你娘呢?”木久承有些心虚。 木梨笑嘻嘻的答:“娘在灶屋里煮饭,还让哥哥砍了一节不错的木棍,说是要放在堂屋的祖宗牌位前,让爹记得,下回若再贪杯,可是会有家法伺候的。” 吃醉了,要讨打! 木久承笑了:“估摸着最高兴的是你哥。” 可不,父子俩可以抱团取暖了! “哥哥如今越发明事理,才不会想着讨打,到是爹爹,下回莫要贪杯才好,小酌无事,吃多了酒会伤身的。” 木久承感受到来自养女的关心,心里暖暖的。 越发待木梨真心了。 木梨又问:“爹爹,那田的事如何了?” 木久承笑答:“梨儿很快就要成为小地主婆了,村长答应余下的银子先欠着,爹爹又帮你约定了还钱的日子,明日,爹爹亲自带了你们去县城走一回,如何?” 这自然是好的。 木梨没想到,自己花五十两,可以先将这五十亩下等田拿下。 村长同样欢喜的不行,解决了这个令人头痛的事,他又能坐稳村长的位置了。 这事儿,木家人并无人声张,连李家都不晓得,张玉娘母女俩个,手头一下子多出八十亩下等田了。 午饭后,木久承宣布了明日一早随村长去县衙的事。 其实,主要是告诉上午不在家的木永为。 他今日又被杨来贵寻去他外婆家了,说是他外婆做了好吃的,喊木永为去吃。 结果,木永为吃过炸豌豆就回来了。 还给木梨也捎了一小碗。 木永为听说木梨要买下那五十亩下等田,心中自是高兴的。 不管怎样,在外头,他提起这事,也是倍儿有脸面的。 木久承瞧着张玉娘和木梨乐开花的样子。 心中越发肯定了,要多养猪,多买田,要发家致富。 至于他曾经心心念念的教书匠这份差事,如今看来,却是可有可无的了。 只是张玉娘不同意他辞去那个差事,说是家里今年还是会有点手头紧。 木久承便依了她的意思。 张玉娘暗暗松了一口气,她不想木久承真的一路平步青云,又不想他难过、不甘,十分矛盾。 张玉娘看了木永为一眼,说道:“这五十两银子,是我闺女一个人赚的,平日里,她的银子由我管着,我也混着用,时常拿了银钱贴补家中的,早先听说有下等田买,我便琢磨着要买了这下等田,以后给我闺女做陪嫁用。” 第一百七十四章 县老太爷重口味 木久承莫名觉得气闷,只是这原本就是他和张玉娘约定好了的。 “无事,永为,你莫要心里不舒坦,等以后,这些猪长大换钱了,爹也会给你置办良田的,横竖家中的猪粪不用,怪浪费的。” 他劝自家儿子。 李家是工籍,名下不可直接有田的,如今也还没打算要买田,这猪粪自然也就由着张玉娘和木梨用。 整个事儿,木梨并不曾跟他隐瞒,木永为因此并不眼红。 很心平气和的接受了此事。 “爹,妹妹是小姑娘都这么利害了,我可得要好生念书,不能被她比下去。” 因这句话,木久承心里舒坦了不少。 儿子还是亲生的好。 张玉娘在一旁冷冷的撇了木久承一眼。 她不屑于抢属于木永为的东西,所以,她并不曾刻意弄些事去改变木久承的这个想法。 守住自己的就行。 张玉娘这一回打算带了木久承去见小翠,便同木久承提了她当年的好友小翠。 “玉娘,我是真不嫌弃你是那里出身的,只是,你如今已是我的正头娘子,离那样的人还是远点好,去见你那位妈妈也无妨,避着点人就行,楼里的姑娘,不见也罢,到底你已离开那里了,孩子们也渐渐长大,要说亲的,背后嚼舌根的人多了,总会招来不少非议,于两孩子的亲事不利。” 张玉娘心中气闷,她好心想牵牵线,想给木久承一个好台阶往上跳。 木梨在一旁瞧她脸色不好,忙道:“爹爹,您误会了翠姨是县老爷最得宠的小妾,娘以前同她关系很好,我小的时候,就数她和那个外婆待我最好,给我换过尿布,带着我睡过。” 木久承先是一愣,随后又埋怨张玉娘:“你怎能带她去那种地方,她可是清白之身?” “我张玉娘行得端,坐得正,做事坦荡荡,我离了那里就没打算吃回头草,我去看妈妈,那也是感恩她当年的照拂,做人不能忘本,她待我好,我自然要多孝敬她的,怎地,你口口松松说不嫌弃,莫不是,你心里如今到在意起来了?” 木久承忙道:“哪有,你莫要生气,我只是顾及着孩子们,担心有流言仲伤孩子们。” 张玉娘气红了眼圈儿,又道:“我还不晓得你是怎么个想法,如今日子好过了,龌龊想法就多了,饱暖思**了!” “玉娘,我没这想法。”木久承只是觉得张玉娘再跟那鸨妈来往,实属不妥。 张玉娘生气了,冲他大叫:“你就是这个想法,谁不知我是那里出身的,我去看看妈妈又不是件见不得人的事,小翠做了县令的宠妾,我心里想着,你在前头探探路子,将来永为若真能入仕,你不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吗?” “我只是劝你,多为孩子们的将来考虑。”木久承颇为头疼。 张玉娘答:“我咋就不为两孩子考虑了,你随我去见了小翠,自然就能见到县令了,这事儿,还是妈妈牵的线,你还真想打算把她扔过墙?还是说你木久承对见县令的事,不动心?” 木久承必须承认,他的确动心了。 若能与县令交好,很多事办起来会方便很多,又思及早前村长有意与他交好后,他在村长面前说的话,越发管用了。 “好了,你别气了,叫孩子们看了笑话,我真没那意思,只是说要注意点,要不,你劝了那位妈妈,让她离开青楼,如何?” 就这点小事,木久承就想叫人家不在青楼待了。 张玉娘气笑了,他当真是单纯得紧,鸨妈能在青楼里待那么些年,没有跟个大靠山,那青楼早被人整垮了,还会成为河源县最有名气的青楼? 木久承没这个脑子,张玉娘不想同他吵。 也认同木久承的话,有一部分有理。 她的确该为自己闺女多考虑的。 “这回定是要去的,只是,我会托人请了妈妈到外面吃饭。” 张玉娘手里还有些余钱,扣掉这次换地契要的银子,她还有二十两,县里最好的酒楼,一桌像样的酒菜,顶了天也就三两左右。 木久承怕她不理自个儿。 又劝:“玉娘,我晓得你很感激妈妈当年的出手相助,可是,我们终不是一条道上的,我只是说,往后不去花街柳巷寻她,请她出来吃饭见面,我到没意见。” 张玉娘瞧他神色不像说假话:“你不反对?不要我断了来往?” “算了,我若真逼你断了往来,你还不得恨死我,的确,吃水不忘挖井人,咱们不能做那忘恩负义的事。” 木久承的话,叫张玉娘心气儿平缓了不少。 “那,我带四只自己做的腊鸭、腊鸡,再去买几只大鳖,听小翠上回提了一嘴,说县老太爷特喜欢吃大鳖,鞭子啥的。” 木久承微微惊讶,暗中冲她使眼色,这话,咋能当着孩子们的面说呢? 木永为发现不对劲,忙起身,说是还有功课没做完,木梨一时寻不到借口,便说去盯着木永为,不准他看书时开小差。 两孩子跑了,张玉娘才反应过来。 “我这不是没想那么多嘛,再说了,小翠当时说这话时,也没避着我闺女的,她还小,听得懂啥。” 张玉娘不以为然。 “对了,当家的,能弄到牛身上的蛋蛋么?羊蛋蛋也行的,小翠说,她家老爷挺好这口。” 木久承万万没想到,县老太爷好重口味! “我下午出门问问,这事不早说,李屠户肯定知道的。” 张玉娘果然催了他先去问李屠户了。 李屠户这方面的门路多,很快就帮木久承打听到了,约好了他半夜带木久承去一个地方取回来。 大楚朝明律,不准宰杀耕牛,牛肉更是难得出现在平常人家的饭桌上。 但上有律法规定,下头的人自有对策。 耕牛不准杀,有钱人家多养两头牛,出意外的,生病了的,不小心摔伤折断腿的,太多太多不小心了。 所以,真正有钱人家的饭桌上,是不缺这个的。 只是要小心点,避着人点。 木梨早上起来时,张玉娘正在收拾东西。 “娘,这是?” “好肉,拿盐腌上,过几日回来了再吃。” 木梨笑了笑,看自家娘亲那笑魇如花的样子,大抵那啥鞭啥蛋子之类的,估摸已经弄到手了。 虽然快出正月了,但还是可以走亲送节礼的。 木久承依旧请了牛老板帮忙,将木家和村长一起送去了县衙门口。 牛老板觉得奇怪,问道:“我说木秀才,你家该不会是捡到金子了吧,咋老往县衙跑呢。” 第一百七十五章 再次相见 这话提醒了张玉娘,不能太招摇。 “我跟县老爷的一个姨娘是旧识,这次来县城是想买点好谷种的,想问问县老太爷,哪里能弄到。” 牛老板认为这话才真,便道:“是该问县老爷的,听说,每年朝廷都会拔了种子下来,交给下头人发放,不要钱的那种,只是要走点门路才能弄到好种子。” 还有这么一波骚操作,惊呆众人。 连村长都不晓得。 牛老板被瞧的不好意思了,嘿嘿直笑,道:“我有回拉了个远客,也不知是哪里人,操的外地口音,我七七八八也能听懂些,听那两个远客说的,说是她家一个什么什么亲戚在京城做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官,这事儿,整个京城的官儿都晓得。” 村长也动了心思,他家有良田数十亩,若是能弄些好谷种,那也是不错的。 “木家娘子,要不,你等下问问你那个旧识,看她晓不晓得,若真有此事,咱们再同县老爷提提?” 木久承觉得可行,便冲张玉娘暗中点头。 张玉娘应下,她和小翠关系甚好,这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 小翠姨娘听说她来了,急急打发婆子来迎接,又使人去青楼给鸨妈送信。 张玉娘趁机让那婆子说了一个酒楼地址,约了鸨妈去那里吃午饭。 后院只适合女眷们来往,木久承带着木永为以及村长,揣了户籍去前头把地契办了。 地契的户主就是木梨。 木梨总觉得自家娘是有意在试探木久承。 木久承到是屁颠屁颠的走了。 母女俩去里头见了小翠姨娘,又将年礼给递上。 小翠听说有牛身上的东西,不由乐得合不拢嘴。 拉着张玉娘的小手道:“你是怎么弄到这玩意儿的,我家老爷有官职在身,他最好这口,又不能开口跟人讨要,全凭人家无意间送些,悄悄煮了食,偶儿满足下自己。” 张玉娘轻笑,答道:“这有何难,我家隔壁住了一户屠户,他的消息比平常人灵通,下回再有宰牛的,我再悄悄买了送来。” 小翠忙道了谢,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很开心。 张玉娘又跟她说了,自己请婆子去酒楼定了一个包间,她邀了小翠一起去吃饭。 “我就不去了,孩子们等下就回来了,老爷不大喜欢我同妈妈见面,说不是一个道上的。” 这话,木久承也说过。 张玉娘还是很希望她去的,到底没有勉强小翠。 又约好了晚上在县衙后院吃饭,到时,小翠会将木久承介绍给县老爷认识。 张玉娘又说了一句,她是来办田契的,村长和车夫都在。 小翠笑了:“如今你是奔着地主婆这身份去的,当年那些姐妹们,就数你的命最好,瞧你如今这风光的样子,将来,怕是最好的一个呢,当真羡慕的紧。” 张玉娘笑答:“我还羡慕你有个儿子呢,好生教导,将来你能不能凤冠霞帔加身,就全指望他了。” “可不,我也是这么盼着呢。”张玉娘的话,说到小翠心坎上了。 木梨在一旁听得无聊,小翠又道:“我闺女被人邀出去玩了,要过两日才能回来,要不,你们在县城多住几日。” 张玉娘忙推了:“今晚将就一晚到还可以,家里一大堆事,耽搁不得,如今天气回暖,田里的事也要忙起来的,你晓得的,我早先没干过这事,说不得又是磕磕碰碰的。” 小翠听了,无奈,只得让张玉娘下回得空了,带木梨再上县城玩。 张玉娘笑道:“过两年,我家盖个新小院,再请了你们一家子去我家玩耍。” 小翠欢喜的不行,她自那样的地方出身,平日那些商贾夫人总有些看不起她的,要不是县老爷这个靠山在,那些夫人未必会给她好脸色。 “我盼着你家能快快兴旺起来呢。” 张玉娘又笑了,这才跟她打听那优质谷种的事。 小翠笑答:“这事儿简单,我叫人给你均上二百斤,足够你那八十亩地种了还有多的。” “不光是谷种,连芝麻、黄豆这些都是有好的,我回头让人干脆都收拾一份给你,你回家种着,要是好用,就自个儿留多点种,朝廷也不是年年都会免费发放的。” 张玉娘忙郑重道了谢:“你可是帮了我的大忙呢。” 小翠提醒她:“下会有那啥蛋啊,鞭的,莫忘了多弄几副。” “这事儿包我身上了。”张玉娘很爽快的答应下来。 没有也要想法子给折腾出来。 小翠不肯去吃午饭,张玉娘做主,让酒楼里的伙计给送了几道精致的菜去县衙里,小翠给了那伙计赏钱,又让他带话,说张玉娘还记得她爱吃些啥。 张玉娘听了心里很高兴,鸨妈不是头一回见木久承了。 村长头一回见:惊为天人。 世上咋能有长得这么好看的婆娘?! 当真是各花入各眼。 鸨妈绷着一张脸,瞪着木久承。 给她划下道来,啥意思? 不去小巷后门,非让她家玉娘破费,整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她缺这些平常吃食吗? 她缺的是自由身! 木久承继续尬笑:“好久不见了,您可还好?” “你不惹我生气,我天天快活赛神仙。”鸨妈这张嘴,十分毒辣。 木久承再尬笑:“我晓得您生气,可我也没法子,梨儿生得太像她娘了,年纪渐长,我是舍不得她去那地方的,万一碰到个不长眼的,她这一辈子岂不要毁了。” 木梨瞥他一眼,木久承也不是个古板的迂腐书生。 晓得话挑好听的说。 果然,一提到木梨,鸨妈就冲她招手,木梨乖巧地挨到她身边坐下。 鸨妈是真心将她当亲外孙女的,否则头回见面,不会送她那般贵重的东西。 “我的小乖乖,外婆送你的头面首饰怎地不戴?” 木梨娇笑:“这不出远门嘛,我嫌路上碍事,怕招来贼惦记,不敢戴身上,谁叫外婆送的东西太好看,太金贵了呢。” 鸨妈放肆大笑:“我家小乖乖就是会哄人,哎哟,外婆便是有再多的怨气,经你这么一哄啊,早散了。” 村长这一回当真是长了见识。 小声对木久承道:“你将木梨教导的很不错,知书达理,也不知将来便宜了谁家臭小子。” 张玉娘想了,离方虽然穷了点,但他与木梨有缘在先,后头,她娘俩才渐渐有钱财傍身的,离方当初求娶自家闺女,就没有贪财的想法。 她更看好离方的。 木梨给鸨妈介绍了木永为。 “念了几本书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你叫什么来着 木永为答:“《孟子》念得差不多了,打算明年秋闱下场试试。” 鸨妈又道:“甭以为念了几本酸书,就以为胜券在握,天下读书人如同过江之鲤,都想挤上那根独木桥,寒门出贵子的机会有,但少,不过,也要看你会不会抓住了。” 木梨搂着她胳膊撒娇:“外婆,我跟你说,哥哥老护着我呢,在家里,我娘是这个,我是这个。” 她翘了翘大拇指和食指。 鸨妈笑得很开心:“你能为他说话,可见,他平日待你的确用了真心。” 阅人无数的鸨妈,又岂是个一般的人精儿? “好生念书,莫要欺负了我小外孙女,以后,自有你的好处,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木永为,树木的木,永字辈,年轻有为的为字。” 木永为的答话,很得鸨妈欢心,遂点头笑了笑。 “我晓得了。” 村长后来悄悄同木久承说,挺羡慕他讨了一房好婆娘,是把得力好手,叫木久承莫要听村里传的那些闲言碎语。 “那鸨妈能在这最大的楼里站住脚根,背后的靠山怕是有些斤两,你婆娘可能不知具体是谁,但她心里应该是有些底的。” 木久承忙谢过村长提点,他确实没有想到这一处。 张玉娘送来的年礼,都是很合她心意的一些特色小干菜,腊味。 鸨妈不会弄这个,又很好这一口,张玉娘原也不会弄这个的,这几年用心了。 她并未问小翠为何没来。 木梨觉得,鸨妈心中有数。 又感觉到她身上流出一股淡淡的伤感。 “外婆,我如今也是有田地的人了,待过两年,我赚了银子,您跟我们回家可好,我跟娘给您养老送终。” 鸨妈的悲伤来的快,去的更快,搂着木梨又是一阵亲亲、肉肉的叫着。 木梨受不了她这般亲热劲儿,直接滚去了她娘亲怀里。 晚上的时候,县老爷回来了,不过分两处分坐的,小翠、张玉娘、木梨在一处,县老爷、木久承、木永为、村长这几人又在一处。 也不知这些大男人闹到什么时候,木梨去睡前,还听小翠身边的婆子来禀,说是前头正热闹着,她也没敢多问,只看了一眼就回来了,又说,已经交待厨娘去熬醒酒汤了。 第二日一早,张玉娘带着一家人就辞行了,县令和木久承很聊得来,又让他以后得空了常来走动。 这些自不在话下。 离了县衙,又弄到了好种子,村长想早点回去。 但架不住张玉娘和木梨坚持,非要去逛街买买买。 木梨和木永为买了好多零嘴,张玉娘又添了几块好缎子,准备回家做幔头用。 上回的还剩一块大红的,已被绣坊老板娘预定,让她三月前交去绣坊,张玉娘寻思着下回还不定什么时候来县城,便又添了两块大红缎子配上软丝垂穗。 转眼又过了几日的光景,出了正月。 私塾定在二月初二,龙抬头这日开学。 想讨个好寓意,好多些小学子将来能鲤鱼跃龙门。 这日,是入学的学子们交束修的日子。 张玉娘早为木永为准备了一身鸭蛋青细棉学子服,又给他编了一条墨绿丝带系着学子方巾,只在学子服的背后绣了几株青竹,越发显得木永为是谦谦君子,风度翩翩。 木永为十分得意,冲木梨挑眉,问道:“如何,俊俏吧?” 木梨答:“很漂亮。” “木梨,我是男的,要啥漂亮,我要耍帅。”木永为冲她大叫。 木梨捂嘴笑答:“怕你太得意了。” 木久承换好了一身灰白镶墨绿暗纹宽边的长袍,冲木永为招招手,道:“爹交待的可都记住了?” 木永为收起嘻皮笑脸,神情认真地答:“已记住了。” 张玉娘在堂屋里喊木久承,让他再去瞧一眼,看她准备的六礼可还对。 所谓六礼,分别是代表勤奋好学的芹菜,苦心育人的莲子,吉运鸿通的红豆,早日高中的枣子,功德圆满的桂圆,弟子谢恩的腊肉条,还有浑酒两坛。 另外的一两白银,是木永为一年的学资。 这是张玉娘特意准备的,即便木家二老来了,那块腊肉,她都舍不得多弄点吃,就是为了把这条留给木永为交束修用。 礼是给教木永为的先生,学资是要交给私塾的,这是分开的。 到时,先生会给木永为回些礼,有葱、芹菜,大方点的有书本,或是纸张等物。 全看先生的意思。 张玉娘母女俩,将两父子送至院门口,张玉娘不放心,又再次叮嘱木永为,去拜见先生时要老实点,万万不可太过调皮,以免招来先生的不喜。 木永为迈着八字步,披了身好皮,端的那叫一个春风得意。 对于张玉娘的话,也不知有没有真听进去,横竖是答应的爽快。 木久承怕她太过担心,安慰了她两句,在他眼皮子底下,木永为若敢捣乱,定叫他回来后,请他吃青青竹条小炒肉。 两父子走后,家里一下子冷清了许多。 张玉娘便带着木梨将家里的被子翻出来晒晒。 “哟,你家皮小子当真去念书了?” 李婶子满心满眼的都是羡慕。 “我就说,我家挨着你家,让那两小子跟着混两日,束修啥的都好说,偏两小子不乐意。” 李家两兄弟看不上读书人,说是手无扶乩之力,秀才,也不是人人都能考中的,千难万难,还不如叫他俩跟着李屠户学杀猪呢。 李屠户对两人的决定,并不反对。 张玉娘请了她进来坐。 又问她:“不知你当家的可有打听到谁家有小猪崽了么?” 李婶子笑答:“你把心放肚里吧,我当家的旁的不行,对这挣银子的事,最是放心上了,他说了,别瞧着这会儿子暖和的紧,到春寒来了,小猪崽子们可扛不住,还是要等到三月中下旬,那时天气渐渐回暖,再抓了猪崽来。” 木梨很赞成:“娘,李叔肯定很有经验,他说言的事,农书上的确也有记载,说是天气太过寒冷,小猪崽不扛冻,容易着凉又拉稀,又加上太小才断奶,母猪不在一旁给它们暖身,容易死掉,到时费了心思不说,还要赔不少银钱。” 不如再多等数日,待天气回暖后再抓小猪崽,又因猪圈矮木板架的下方垫了一层石灰,春日里吸潮又不易滋生细菌的。 张玉娘不再坚持:“我就是想着早抓回来一日,这不小猪崽也能多长大一天。”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一家有女家家求 木梨又答:“天太冷,小猪崽不爱吃食的。” 太热也不行。 李婶子也附和木梨的意见。 张玉娘瞧着天气不错,便让木梨帮她把绣架抬出来放院子里,木梨不同意,将绣架放台阶阴凉处,又寻了一把略高的椅子给她。 如此一来,即不伤眼,又能晒太阳补补钙。 “娘,我去外头走走。” 木梨闲得无聊。 张玉娘以为她是要去外头瞧瞧,看哪里有药草长出来了。 “你去吧,早点回来。” 木梨应了一声,快速溜走。 家里一直乱忙,也不知她的小哥哥这些日子怎么样了。 李婶子笑眯眯地看着木梨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外。 这才又同张玉娘闲话家常。 “哎,听说,你二哥家已经在动土了,说是要趁着农忙前,先将地基打好,今儿早上,我当家的在路上碰到几辆牛车,运的都是大块青石,这样的石头打地基再牢固不过了。” “嗯,我家侄女夏花,过了秋收后就要出嫁了,说的那户人家是个富户,家里有良田数十亩,他哥哥已是秀才,他还在私塾里念书。” 张玉娘晓得她想问什么,一口气说完。 “门要当,户要对,那家能看上张夏花,想来是个想得远的。” 李婶子的话,与张玉娘所想一致。 “自古门楣,讲究门当户对,那边相中了夏花,我家夏花又不差,她好歹跟我学了一身本事,嫁去那家,也不差的。” 李婶子点头:“所以说啊,女人还是要自己有本事,到了婆家不但会高看一眼,还很容易站得住脚根。” 张玉娘想着自己的经历,很认同她的想法:“没错,要么有足够的嫁妆,要么就自己有本事。” 李婶子又道:“一眨眼的功夫,孩子们都长大了,张夏花都定亲了呢,说起来,我家翠花和你闺女也该定亲了。” 张玉娘不曾多疑,笑答:“的确如此,我当真舍不得将我闺女早早嫁人。” 李婶子朝四周张望了一番。 眼见无人经过,这才又挪了挪椅子,凑到张玉娘跟前,小声同她说一事。 “我也是当娘的,同你一样,舍不得将翠花嫁远了,生怕离娘家太远,在婆家受尽委屈而我们又不知道。” 张玉娘并不意外她会如此想。 “都一样,我以前在县城时,也听说过一些大户人家的事,那些个远嫁而来的少奶奶,表面上风光无限,却因娘家离得远,又加之年纪小不懂事,总是被婆家欺负的利害,有的连嫁妆的保不准,被婆家给占了,就算在官府报备了又如,膝下有儿有女的,即便将来年纪轻轻去了,也轮不到娘家收回去。” 这话对了李婶子的心思。 “可不,我就只想将翠花嫁在本乡,太远的不同意。” 张玉娘笑了:“你当家的四处游走做那门子生意,肯定晓得谁家的小子可靠。” 李婶子心里的确有谱,只不过,她今日来,不是为了李翠花。 “正是如此呢,已经在悄悄相看了,大刀和小刀一样大,我就寻思着赶紧给两孩子张罗亲事。” 李家的家境,在这附近几个村还算殷实的。 比起杨家,李家日常吃食要好太多。 张玉娘低头沉吟片刻,问道:“你不会是看上我家秋花了吧,那孩子是个勤快的,脑瓜子又灵活,学女红比她姐姐还快。” 李婶子微微一愣。 “我还以为你会说是梨儿呢。” 张玉娘问:“你瞧中了我家梨儿?” 李婶子很爽快的承认了。 “你可愿意把你家梨儿说给我家大小子做婆娘?” 张玉娘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 直白的拒绝了,又怕伤了两家的和气,不拒绝...... 她脑子里将离方和李大刀两个少年对比了一下,她的心,往离方那边偏了又偏。 她真的不嫌贫爱富。 “你不乐意?为啥?你我两家住的这么近,又在一起合伙养猪挣钱,两家知根知底的,当真不必担心梨儿嫁到我家会受委屈,更不必为她的吃穿发愁。” 李婶子在心里早就细思过了的,有这养猪的来钱路子,加上李大刀已能独挡一面,木梨嫁到她李家,的确不吃亏的。 她有点想不明白,这么好的机会,张玉娘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你刚还不是说,怕梨儿远嫁会被欺负,这多好啊,两家屋檐挨屋檐,想回娘家了,抬脚不过几步路,不比那些嫁外村的,一年回不了几次娘家,我晓得你只有她这么一个亲骨肉,肯定不会远嫁,才厚着脸皮开了这个口。” “再说了,梨儿同我家翠花打小就耍得好,两个小姐妹能做成姑嫂,也是一桩美事,你晓得的,有许多人家,都因为小姑子爱在里头搅事,才让夫妻反目成仇的。” 张玉娘必须承认,李婶子说的是事实,也晓得她是真心想求娶木梨做儿媳。 “那个,嫂子,不瞒你,前些日子,杨老木匠才跟我当家的提过,想要说了我闺女去给杨来贵当婆娘。” 李婶子惊呼出声:“杨来贵?一看就是个心术不正的,都被杨李氏给惯坏了,都说三岁瞧到老,这附近几个村子里的人,谁不晓得他被杨李氏给养废了,一个大男人,尽得一身娇气毛病,干啥啥不行,吃啥啥第一。” “没错,把我给气得,当场就给拒绝了,我当家的怕他家不死心,便直言说,要留我闺女几年,再出门子,横竖乡下人家,也没那么多规矩,早些出嫁,晚些出嫁也没谁说个闲话。” “这到是大实话,那你真打算多留她几年,你要不要跟你当家的商量一下,横竖都是屋挨屋,定了亲多留几年也行的。” 两家合伙养着猪,李家需要牢牢攀住木家这艘船的。 李婶子认为,李家比木家有钱太多,而木家因木久承是秀才,又得朝廷多优待。 两家成为亲家,这关系才会更牢靠。 她以为,木家应会很爽快的同意,没想到...... 张玉娘又说话了:“我晓得你人很好,也晓得你是真心喜欢我家梨儿,只是,我当家的早两年就想好了,非要给我家梨儿找个什么书生,说是读书人斯斯文文,不会动不动就打骂我家梨儿,转过身,他细思后,觉的很不妥,耕读人家是好,可就因为读书多,婆婆更不会是省油的灯,便又说,非要父母早逝,最好家中剩书生一人的。” “你说说,依他这般挑剔,我家闺女还不得多留上几年,我也不知他到底想给梨儿找个什么样的婆家。” 第一百七十八章 我可不怕你 李婶子头痛了,依张玉娘这话,木久承很难搞定的。 又加上是秀才,只怕更会自恃清高,一般人家瞧不上,到最后,会不会落个高不成低不就的? 张玉娘到是不肯明言,她就是相中了离方这个勤劳、可靠的后生崽。 废话不多,又重情义。 李婶子的心思还没完全熄,劝道:“可也不能太挑,遇上个合适的,差不多的就行了,咱俩家也不是那高门大户的,不就是过日子么,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你也莫太由着他决定,要多为梨儿想想。” “我会认真想想的。”张玉娘也晓得,李婶子不可能一下了放弃那想法的。 “我到不像我当家的要求多,就是觉得吧,这男人还是要自个儿有本事,能赚钱养得起娇妻,脾气儿好,主要是会疼人,两口子男主外,女主内,和和美美的过小日子。” 张玉娘认为自家闺女有本事,那是她家的事,男人可不能太废,不然,以后只有糟心日子过。 至于木梨,张玉娘晓得:她闺女的眼光,首先要皮相好,木梨一直认为,男人长得好看,就是能当饭吃。 李婶子听后,到也缓过神来,到底不是一家能一厢情愿的事。 只得再慢慢想法子游说张玉娘。 木梨离开家后,顺着村路一路走一路瞧,到叫她发现了好几处新生草药的地方。 瞧着那些个小苗子,她心里又渐渐生出别的想法了。 朱婆子去年就留意到木梨的反常行为。 正好在路上遇见木梨又在瞧路边的野草。 “木家不要脸的小丫头,你这又是在看什么,等着捡钱啊?” 朱婆子袖着手凑过来。 木梨不想理她,扭头就走。 朱婆子不死心,追她。 “干啥不说话呢,不要以为我不晓得,你肯定又想背着人干点啥?” “臭不要脸的说谁呢?我想干点啥,关你朱家什么事?也对,你家都喜欢看门,家里的耗子应该很少吧。” 木梨拐着弯儿骂她属狗,又嫌她狗逮耗子多管嫌事。 朱婆子被她气得一个倒仰,仅仅是气木梨骂她不要脸,后头骂她的话,朱婆子有听没懂,不纳闷她怎么就喜欢蹲门口了? “该死的臭丫头,你竟敢骂我?”朱婆子恶狠狠地瞪向她,伸手做势要打她。 木梨才不怕她呢。 “你都骂我了,干啥不准我骂回你?你算老几啊,我姓木,不姓朱,要耍威风,滚回你朱家去,我可不怕你。” 朱婆子先是一愣,后又瞪上木梨那双喷火的柳叶眼,那一巴掌到底没敢打下去。 “呸,啥骚玩意儿,不就是会几手勾男人的,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嘛。” 木梨冷笑,怼她:“我偏还有这本事,就你这身老树皮,一脸的老年斑,想勾个俊俏的小哥,人家还瞧不见你呢,你不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呗,小肚鸡肠,小心长针眼。” 朱婆子被气得快吐血了,指着木梨道:“你个小骚娘们,果真跟你娘一样裤腰带太松,天天骚的不行,就想着招些男人来骑。” “我呸,你个老婆子当真嘴臭,你自己没这想法,又怎知旁人是这么想,年纪一大把了,还想吃小鲜肉,也不嫌臊得慌,我好歹还是少女,思春再正常不过了,你不过是头老牛,家里有伴了,还想在外头吃嫩草,自己成日想些龌龊事,就把别人想得理所当然。” 木梨可不是以前的原装货,怼起人来,那也是一套一套的。 把朱婆子气得老脸都发青了。 木梨怕继续说下去,真把她气出个好歹,还不被朱家人给赖上? 她撒丫子就想跑。 朱婆子哪肯就止放她离去,跟在后头追。 有相熟的村邻见了,大声喊:“你俩在干啥,跑着玩吗?” 木梨边跑边答:“我想瞧瞧哪儿有野芹菜冒出来,然后,朱奶奶瞧见了,非要跟着我,甩都甩不掉,跟块狗皮膏药似的。” 朱婆子再次被她给气到了,但她又不能跟那人说,她很怀疑木梨,总觉得她鬼鬼祟祟的,不知道想要干啥。 那人听了,忙拉住要继续追木梨的朱婆子,又好言相劝,跟个没长大的小姑娘计较什么。 再说了,这会子天太冷,野芹菜才冒出尖儿呢,至少要到三月份才能有掐的,叫她莫急,那会子,田埂边,沟渠旁,连那些荒了的菜园子旁都是,哪里需要抢了。 那人就差没说朱婆子太眼皮子浅了,跟个小姑娘计较,心眼也小。 木梨摆脱了朱婆子纠缠,再认真看路时,发现自己已经跑到去离方家的小路上了。 她有些日子不曾见到离方,也不知他是否已经又离开了。 离桨的身子骨一直不见大好,总是由离方去外头挣钱买药吊着命。 “离方——小哥哥!” 木梨的小身板,出现在离方家院门外。 她喊他的声音,软中带甜,又九曲十八弯。 像极了小猫儿在太阳底下慵懒的伸着懒腰,然后再哼叽两声。 离方从灶屋里钻出来。 瞧到她过来,招手示意:“快过来。” “小哥哥,你没出远门啊?” 她边说边开门进去。 离方的目光在她的小脸上流连,很是眷恋。 只是答话的声音很清冷。 “快了。” “你怎就这么忙,以后呢,还会这么忙吗?你就不能留在家中,多陪陪我几日吗?嗯?” 尾音轻翘,挠在他心坎上,痒痒的。 离方的目光游离,不敢直视她,磨人的小妖精,他怕克制不住自己。 随即,快速转身又钻进灶屋,招呼都不打一声。 木梨生出一股子挫败感。 明明她娘时常夸自己,生得娇娇媚媚,继承了她娘的那身皮相,怎地,在离方跟前就不管用呢。 难道,他那玩意儿不行? 木梨甩甩脑瓜子,拒绝这邪恶的想法入脑来。 她抬脚跟着进了灶屋,离方正在那里认真的削甘蔗皮。 木梨喜欢将甘蔗削皮切成小段再吃,她不会撕咬甘蔗皮的,上辈子养成的习惯,她懒得改。 离方做事很细心,将所有的硬皮都削干净,再检查过没有脏东西。 这才站那里,就这么一手刀,一手甘蔗的切段,都不用砧板的。 木梨惊呆了,明亮的柳叶眼里,只倒映出离方的身影。 果然,男人们耍起帅来,真的能叫小姑娘们很着迷。 “吃!” 离方将瓦钵往她跟前一递。 木梨接过来,捏了小块甘蔗段放嘴里慢慢嚼着。 甘蔗的甜味与那些果糖的甜味不一样。 甜而不腻。 还有一股子淡淡的蔗香。 第一百七十九章 偏不学 木梨一口气可以吃好两根的。 连着吃了好几口,她才反应过来。 皱起小眉头,好奇的问离方:“你咋知道的?” 离方并不打算隐瞒,答:“木永为。” 木梨握小爪,握草,木永为这个好吃鬼,肯定是离方拿好吃的拐他的话了。 离方承认:“一只酱板鸭。” 木梨越发生气了:“木永为,你给我走着瞧,在你个二货哥哥眼里,我连只酱板鸭都抵不上。” 离方轻笑,眼里的宠溺关不住。 “多吃点,还有。” 木梨又问:“哪里来的?” “自己种的。” 他本是种了要卖掉换钱的,发现木梨嗜甜后,便一直留着,却也一直寻不到机会,好好跟木梨说这事。 到底是自个儿风里来,雨里淋长大的,很多时候,他并不知道该如何做。 要不是木梨今日来得巧,他要为埋在屋后的甘蔗发愁了。 开春后,甘蔗容易坏,有股子酒味,这样的甘蔗,他相信,以木梨那个挑嘴,肯定入不了眼的。 “回头,让木永为来扛几捆回去。” 木梨点头,微微眯起眼儿,十分哼受这份美食。 “你不怕离明月跑我家去闹,上回,明明是李夫人送我的诊金和谢礼,她还挑唆她娘来我家闹过呢。” “这个,她不晓得。”离方答,又道:“那事,对不起。” 离方把离明月想得太简单了。 木梨决定先不劝说,事情看多了,离方总会瞧明白她是什么人的。 “你真不留下来多陪我几日,我哥去镇上私塾了,我一个人很无聊的,嗯,小哥哥,多陪我几日嘛,我们钻芦苇里寻野鸭子蛋吧!” “多学女红。” 离方太讨厌,哪壶不开提哪壶。 “偏不学。” 他越是在意的,她越不乐意。 离方不再劝,又去一旁磨砍柴刀了。 木梨喜欢吃野鸭子干锅,也不知现在能不能打得到,他决定试试。 木梨吃完碗里的甘蔗,又蹲一旁看他磨刀。 “你都磨了老半天了,咋还没磨好?” 随即,她又告诉离方:“上回,郭千户给的五十两银子,我全拿去买田了,五十亩下等田。” 离方的动作微微一顿,问:“几时,下等田这么不值钱了?” 木梨没留意,他为何会如此清楚。 笑嘻嘻的告诉他:“这还不简单,村长见我家越发混得风生水起了,又加之下等田无人问津,怕砸在手里,越发盼着早早有人接手,让我之后将欠的银两补上呢。” 她说到这儿,突然生出一丝坏心思。 将小手搭在他左肩上,小下巴轻轻搁在手背上,气吐如兰,娇声道:“小哥哥,你可还得继续帮我哦。” 她寻不到更好的理由来缠着他! “嗯?”她的声音娇气而又甜香,离方的小心肝被她揪到半空中吊打。 又痛又痒,小妖精,早晚欠收拾。 木梨惊呼:“哎,小心,痛不痛啊!” 离方走神,一不小心,将刀磨太锋利,将左手食指划了一道小口子。 木梨心疼了,后悔了,八成是刚才说话乱了他心神。 “快让我看看。” 木梨从怀里摸出一块绣着小雏菊的干净手帕,一门心思帮人包扎。 离方注意到,帕子一角的小菊花绣得并不好,他的心情越发好起来,嘴角越发翘得利害。 待木梨回头问他疼不疼时,他已恢复正常,半点都看不出来他心情十分愉悦。 木梨惶惶不安:“我刚才不是有意的。” 离方不语,小样儿,刚才还把他的小心肝拿起来吊打,这会儿,自要叫她也尝尝那滋味的。 木梨陪着他,离方话少,木梨因为心虚,也不敢多言。 坐了一会儿,她觉得今日不宜继续拉近两人距离,便说自己先回去,明日再来看他。 离方这才道:“想饿死我?” 他伸手举了举自己那包得太过分,太夸张的左手食指。 很是恶劣的在她跟前晃动,提醒木梨这个“罪魁祸首”。 “我给你送饭。” 木梨反应很快,又想到了一个能继续增加两人感情的法子。 看着她逃得比兔子还快的身影,离方无声笑了。 自己闯的祸,跪着也要弥补好。 木梨回家跟张玉娘说了这事,张玉娘很无良的放声大笑,随即,很赞成木梨的决定。 娘俩把离方当成重患了,又是炖鸡汤,又是清炒小白菜,一点辣椒都不敢放,又趁木家父子回来前,打发木梨盛了一天的饭菜,让木梨送去。 一天一回是极限,去的次数太多,村里人又要嚼舌根了,加之木梨已到说亲的年纪,张玉娘怕传出不好的流言。 又叮嘱木梨从村后的田埂上绕过去的。 木梨除了叹气,也没有别的法子。 张玉娘将鸡整只炖的,又捞起来砍成较大块,给离方留够两顿的。 余下的才拿来给自家人吃。 她对离方印象颇好,给他的鸡块,全是鸡胸脯那里的。 鸡翅、鸡腿有数,她不想惊动木家父子。 中午饭边儿,木久承领着木永为进门了。 木梨前脚才到家,看到两人,悄悄拿手抚了抚胸口,还好她听了自家娘的话,去回都走的屋后田埂上。 做贼心虚的木梨,先发制人了。 “爹,哥哥,你们回来了?娘宰了只鸡炖着,说是哥哥入学堂念书,算件大喜事。” 张玉娘在灶屋里听了,只呵呵直笑。 木久承闻言,很是高兴,谁说后讨的婆娘都是坏心眼? 那也得看讨的是谁吧。 “还杵着干嘛,快去帮你娘干活。” 一巴掌拍在木永为的后脑勺上。 “哦,我这就去。”木永为屁颠屁颠的跑去帮忙。 远离杨家,他越发感恩张玉娘这个后娘是真良善。 他爷奶那次回来,那么多张嘴,张玉娘都不舍得多杀两只鸡的。 “娘,这鸡汤好香啊。” 木梨站在灶台边,眼巴巴的望着张玉娘在盛鸡汤。 乡下人家喂的鸡,不舍得给油水足的吃食,多是些菜叶子,米糠之类的拌着,木家是刮了锅里的一点猪食拌着喂。 这样的鸡喂上两三年,鸡肚子里没多少鸡油,但是,炖出来的汤特别好吃。 香而不油腻。 木永为挨着她站,跟着咽口水,香,太香了,他要多吃两碗饭。 “娘,往后可否继续给我跟爹送饭?” 张玉娘抬头,疑惑地看着他。 不是一直这样吗? 木永为不好意思地挠后脑勺,他今日见到了马从文,然后,对方一直跟他吐槽,说是私塾里的饭菜有多难吃,他让木永为也学他,天天让家里人送饭去吃。 第一百八十章 银子最不经花 木久承寻思着以前是为了省伙食费,这才提出自家吃自家的。 只是经过大半年,他不想让张玉娘太辛苦。 大冬天顶着寒风,吹得鼻青脸肿的。 大热天顶着烈日,在外头走一圈,热得该死,回来都成黑碳了,还能冒油的那种。 木久承是不愿意的,木永为不知这些事,跑回来便央求张玉娘。 “行,给你们送,咱家今年的日子好过许多,保管饭菜比去年要好。” 去年不也是这么挨过来的,只是多送一个人的饭菜罢了。 木久承进了灶屋,帮忙端饭菜:“你就惯着他吧。” “还不快些谢过你娘。” “便宜你个臭小子了。” 木永为从善如流,忙道了谢。 吃饭的时候,木永为告诉木梨,先生给回了礼,一把葱,一把芹菜,又给了一本半旧不新的《大学》,这是他之后要学的。 木久承也跟张玉娘说了,今年,他要多带两个班,月俸也有五百文涨到了七百文。 张玉娘笑眯眯的应下,又道:“即然多两百文,那就每月多给我一百文做开销,横竖你今年挣的钱,只要顶得住就行,如今又不欠外债了,两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得多吃点好的。” 木久承一听,这话在理,便应下了此事。 木梨一边扒饭,一边眨巴眨巴眼儿,总觉得她娘又在打什么主意了。 张玉娘随后跟木久承提了提李婶子的意思。 木久承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仕农工商贱,我木久承嫁闺女,自要找个能好好疼她的,可红袖添香,能举案齐眉,两情相悦,过日子不是见一两面就算了的,而是两人要相处一辈子。” 张玉娘答:“我懂你的意思,只是把以前你的想法捡了些说了,她到没说旁的,只是怕你因为太挑剔而误了我们闺女。” 木久承道:“误不了,误不了,横竖咱们南边规矩松,晚两年也没关系,不如北地女子要早早出嫁的。” 十里不同俗,木久承是泛指楚州以北的地方,并非独指京城。 “可不,娘,到时,我中了秀才,爹中了举子,咱家再将妹妹风风光光出嫁,多好?” 张玉娘根本就不担心自家闺女。 她内心的真实想法:有个真心疼她的,譬如离方,现在瞧着到还好,可以考虑一下,若再过两年他变了,那就不要嫁,让自己闺女守着良田、钱财单过一辈子,不用伺候男方一家老小,不用受憋屈,又有木永为这个当哥哥的照顾一二,简简单单的过日子,在她看来,这是最好的结果。 不管这几人讨论得多热闹,正主木梨,流着口水,眼都不眨的盯着那碗鸡汤。 她心里颇为感叹,眨眼间,她穿来已快一年了,经过一年的努力,她总算同张玉娘两个,一起努力掰正了木永为。 午饭后,张玉娘同木久承说了张水牛家准备盖房子的事。 木久承想着明日自己要没空了,便道:“要不,我今日去瞧瞧?” 木梨也想去。 张玉娘同意了,去灶屋里抓了些芋头窝子,还有些芋头丝,咸菜等物。 “去年,她家租的院子,又没长久打算,只弄了一小块菜地,马上就青黄不接了,你帮着带些这个去,我再去掐些菜芯,扯把芹菜带着。” 因木永为之故,张玉娘去年秋特意种了一块菜地的芹菜。 张玉娘因约好了交绣品的日子,出了正月就支起绣架,忙着做绣品呢。 银子最不经花。 木久承手头的银子不会全拿出来给她用。 木梨的欠债,还有田里头的花销,都要靠母女俩自个儿想法子。 木久承、木永为舍不得弄脏长袍,两人各自回屋换轻便简单的旧袄。 木梨跑过去搂住张玉娘的胳膊撒娇。 “娘,莫要太辛苦了,虽说欠了村长百两银子,可我一点都不急的,要不了几年,就凭田里的出息,也是可以还清这欠债。” 张玉娘自然晓得,只是又添新债,心里总不太塌实。 “过了年,你又年长一岁,不能再如从前那般随意了,晒黑了,就不美了。” 这是大多数当娘的心愿,想尽可能多娇养闺女几年,去夫家做了人家的儿媳,哪里有在娘家时自在。 张玉娘看好离方,除了他本性不错之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将来,上头没有正经的公婆管着进门的新媳妇。 “娘,我晓得的,我不要您像从前那样操劳,我同离方哥哥说了,请他再帮我留意几个有那需求的客户,我挣的是清清白白的银子,又每回都给了他谢礼的。” 木梨喜欢他是一回事,她认为至少现在,她不愿承他太多情的。 张玉娘借机又劝她平时在家,多捏针拿线,练练女红。 木梨对此,左耳进右耳出。 她还记恨离方也在意这一点的。 打定住意,即要勾得他心猿意马,再也离不开她,又要不对他事事顺意。 很快木久承两父子换了衣裳出来。 木梨跟在两人身后,晃晃悠悠的去了张水牛家。 张水牛正带人抬了青石大板下基脚。 张秋花瞧见了,远远的跑过来迎三人。 “小姑父,永为哥,梨梨!” 木久承让木梨跟张秋花去玩,他带了木永为去看汉子们下基脚。 张秋花笑嘻嘻地拉了木梨去一侧的简易竹篾棚里坐。 这是张水牛家为了盖新院子特意架的。 “恭喜啊,秋秋,很快,你们就有新院子住了。” 张秋花颇为欢喜,答道:“我爹说了,虽然我姐只有几月就出嫁了,但想在她出嫁前,让她夫家好好瞧着,我家还是蛮不错的,我姐配我姐夫,并没高攀。” 张水牛离了张吴氏的打压,越来越有做父亲的承担了。 “这院子要多久才能盖好?” 张秋花答:“很快的,我爹说,十多日,就能将房子盖好,剩下的细致活儿,可以慢慢弄,主要是怕下雨。” 木梨正替她欢喜时。 张吴氏不知几时过来了。 她先是站得远远的瞧着这边。 发现木梨和张秋花正望着她。 张吴氏绷着一张脸走过来,问张秋花,有没有看到严金菊。 张秋花忙答,她娘出去有事了,一会儿就回来做晚饭。 张吴氏发现木梨脚边放了个竹篓子。 走过去翻看了一下,眼前一亮,直接伸手想去拿藏里头的二十个鸡蛋。 这是张玉娘背着木久承悄悄放进去的。 张吴氏的右手腕,被一只小手用力的抓住,压不下半分。 她先是一惊,谁呀,手劲竟这般大。 第一百八十一章 抢先告状 再抬头一瞧,竟是木梨。 她瞪着一双美眼,一动不动的盯着张吴氏。 “外婆,您老怎么就好意思呢?” “有啥不好意思的,这是你娘那个蠢东西放里头的吧,到还没蠢到头,晓得藏里头捎过来。” 张吴氏对于张玉娘的行为还是颇为满意的。 觉得她顾着娘家,就是这顾着的人不太对,应该给她大儿子家送去才对。 “不晓得我们两个老不死是住在你大舅家吗?” 木梨冷冷的瞥她一眼:“我若没记错,那老院子是外公当年拿了不少工,跟人换着帮忙盖的。” “外婆,您自个儿都不把那当成您的家,谁还在意您过得好不好。” 张吴氏并不是真的蠢,真的只是重男轻女的思想太严重。 “我还要你个孙辈的来教训不成,松手,不就是几个臭鸡蛋么。” 张吴氏恼羞成怒。 木梨再而冷笑:“即是臭鸡蛋,那您咋还没脸没皮的惦记上了,二舅就不是您亲生的,明知他家盖院子少菜,手头又紧,好容易我娘给悄悄拿了这些鸡蛋,您二话不说,还想一锅端,想得到挺美,你那般偏疼大舅一家,想必也只指望大舅一家给您养老送终的。” 张吴氏骂木梨蠢,谁家不是长子给爹娘养老送终的,她自该对长子最好。 这也是张吴氏最在意的事。 任谁说张大牛对她不好,她就跟谁急。 木梨听后,更是气的不行。 “即如此,大舅家有没有吃的,关我家什么事,这是我娘给二舅家的,您即便是外婆,那也不能随便拿我家送的礼。” 张秋花眼见两人各不相让,她怕木梨吃亏,忙溜了出去,匆匆将严金菊给寻了回来。 严金菊只是去村邻家讨些坛子菜,想做多几个下饭菜招待帮忙的村汉们。 母女赶回来时,张吴氏已经在那里叉腰破口大骂,木梨一脸浑不在意地坐在椅子上,任由张吴氏骂。 木梨不知几时摸了把火钳在手,张吴氏要拿鸡蛋,她拿了火钳就用力砸下去。 张吴氏缩手,她一脸淡然地继续听张吴氏骂人,不痛不痒。 张吴氏骂得喉咙痛了,木梨照样啥事都没有。 严金菊暗中松了一口气,张玉娘把她看得跟眼珠子似的,能养得多金贵就养多金贵。 娇娇气气的,十指不沾阳春水。 “娘,您又来干啥。” 张吴氏不敢真打木梨,她怕张玉娘记恨,不给她铜板子花。 但严金菊是老张家媳妇,还是个占窝不下蛋的。 严金菊这么一句话,又招来张吴氏一顿狠骂。 “娘,您说啥呢,要是平常多了些鸡蛋,均给您也就算了,权当是孝敬您跟爹,但这回可不行,您又不是不晓得,水牛平日为人不错,又多帮过村邻,这次主动来帮忙的人着实不少,菜少了,差了,不够瞧的。” 严金菊听说木梨带了鸡蛋来,心里不由暗自欢喜。 又可多做几回石灰蒸蛋了。 自不同意张吴氏拿走。 张吴氏气的不行,伸手就打严金菊。 “她娘的,你个挨千刀的,断了我二儿子这房的香火,早晚要遭雷劈,老娘家咋就这么倒霉,招了你这么个绝户回来。” 说打,那可是真打,严金菊是儿媳妇,在当下的世道,是不可以还手,也不能还手。 只能任由婆婆做恶。 木梨站起来,帮吧,她没立场。 不帮吧,她实在看不过眼。 张秋花是亲闺女,可没这么多顾虑,从木梨手里夺过火钳,扬手就打在张吴氏的脚踝处。 疼得她跳起来,紧接着就传出一阵杀猪般的撕咧声。 引得那边的一大群汉子都望过来。 木梨忙张口道:“外婆,求您别打了,二舅妈也不想的,今日帮工这么多,您还要把菜全搬回大舅家,哪有这样的理儿。” 那些汉子闻言,着实看不上张吴氏。 只是这时候的男人们很纯朴,都不乐意跟个女人较真。 张吴氏闹腾,他们只能望着,不敢过来真的拉架。 木久承瞧了,冲张水牛喊道:“你还杵着干嘛,想换个新婆娘么?还不赶紧将两人拉开。” 张吴氏着实心狠,将严金菊的头发都扯下一缕。 疼得严金菊眼泪水哗啦啦的往下流。 一侧的张吴氏也吃了大闷亏,脚踝疼得利害。 张水牛赶过来时,婆媳俩各站一边,正忙着摸眼泪。 张秋花抢先告状。 “爹,奶太过分了,梨梨家送来点菜,她还要扒拉着全拿去给大舅家,明知我家盖院子,请了不少人,家里的菜哪里够吃。” 去岁,她家是翻了点菜地种上,多余的都送去木梨家了。 只是,那会子还没有说要盖院子的事,后来严金菊做了点坛子菜,可是不多,人一多,就不够吃了,三两天坛子就见底了。 张水牛一听,心里老火了。 自家娘越老越糊涂。 “娘,就一点大家伙都不稀罕的东西,您至于吗?老大家没有得吃,不会自己弄啊,家里的菜地有多大,您最清楚不过了,您瞧瞧,老大家的去年都干了些啥,菜地至少慌废了一半都不止。”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起这事,张吴氏心里的邪火滋滋作响。 “你当我想啊,要不是你家这个挨千刀的肚皮不争气,不让老大家的多生两个带把的,你将来老了怎么办?” 张吴氏说到这儿,又恶狠狠地瞪向张秋花,骂道:“甭给老娘提自梳的事,你要是敢这么做,看老娘不打死你算了。” 木梨总觉得张吴氏现在是真恨张秋花了。 张秋花撇嘴,木梨将她拉到一旁,小声道:“蠢啊,你爹看着呢。” 好女不吃眼前亏。 张水牛是亲儿子,有他出面说话,还是管用点。 到底还是给她拿了五个鸡蛋,一把芹菜走了。 张秋花背着张水牛诅咒张吴氏,早晚会被鸡蛋给噎死。 原以为这事儿就这么完了。 张水牛心里很不舒坦,去了那边后,那些汉子们劝他忍一忍,到底是下基脚的大日子,这般闹兆头不好,将来新屋子盖成了,家宅不宁。 张水牛不敢不信这个邪,看了严金菊一眼,又喊了张秋花去将张春花寻回来,早点煮晚饭。 又留了木梨三人的晚饭。 不过是多三双筷子的事,木梨也不在意。 木永为到是觉得很新鲜,围着那些人打转。 有人便起哄,说是让张水牛这个二舅哥,等到暖房时,请了木秀才写几副大对联贴着,那该多热闹。 木久承很爽快的应下。 第一百八十二章 老子从来不打女人 原本的那一点点不愉快,在汉子们的有意下,气氛很快热闹了。 甭以为这事儿就这么完了。 严金菊被扯得头皮发疼,坐在椅子上才缓过气来。 罗裙儿就气势汹汹地跑来闹事了。 她冲过来就想伸手推倒严金菊,木梨一个不小心,将小半桶水打翻在地,湿了罗裙儿的鞋。 罗裙儿心里头的火气,瞬间被浇灭了一半。 她还记得,张玉娘过年拿了一百文钱给张吴氏,张大牛怀疑有这事,便跟张吴氏哭一哭。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那一百文钱,张吴氏到底没能守住,最后落到了张大牛手里。 张大牛曾警告过罗裙儿,不准招惹木梨。 谁都晓得,木梨是张玉娘的心头肉,眼中珠。 罗裙儿扯了一个难看的笑容:“梨儿外甥女,你几时来的?” 木梨撇小嘴:“外婆没说,她拿回去的菜,都是我家送来的。” 她一上来,就把话挑明了,防着罗裙儿继续打秋风。 罗裙儿忙道:“你外婆没说,只说是在老二家拿的。” 转头又大骂严金菊:“不就是拿几个鸡蛋么?你还敢打婆婆了,严金菊,甭以为你离开了老院子,就翅膀硬了,敢欺负婆婆,那就是跟我罗裙儿过不去。” “还有啊,娘多大一把年纪了,能拿你的几个鸡蛋,那是看得起你严金菊。” 罗裙儿又接着骂:“我晓得呢,你就怕我家大狗和春花也占那便宜嘛,两孩子是你侄儿侄女,吃两口鸡蛋汤会死啊。” 木梨在张秋花耳边小声说了什么。 张秋花在那边直接戳穿:“你也晓得啊,大狗哥和春花姐都喜欢吃蛋汤,不喜欢吃石灰蒸蛋,我记得爷和奶最喜欢吃石灰蒸蛋了,你又给爷、奶做过几回,哪次不是落了你们自己肚里,还有脸跑我家来闹,要点脸不,也不怕大狗哥将来说不上亲。” 这话可捅了马蜂窝了,罗裙儿怒火冲天,跑过去扬手就想甩张秋花一耳光。 她以往是打惯了的,这回也没多想。 张水牛远远瞧着,脸上一片铁青。 众人都无比同情他。 严金菊不能由着罗裙儿欺负她闺女,冲上去与她扭打在一起。 两人互相挠脸,扯头发,用牙咬。 叫一旁的木梨呆若木鸡。 两人为了占上风,啥招都使上了。 棚子里因为两人扭打,锅碗瓢盆散落一地。 装水的木桶也倒在一旁,地上全湿了。 严金菊搬出来的这一年,没有婆婆在上头压着,越发自信,脾气也渐渐有点了。 换以前,她是不敢同罗裙儿对打的。 谁叫她生的是赔钱货,心里没那对打的底气。 如今,她两闺女很能挣钱,大闺女又说了个家境殷实的婆家,她腰板硬了,能挺直了,还不跟罗裙儿开撕,更待何时? 两妯娌打架,可没那闲人来拉这偏架。 张水牛气得不行,今日是下基脚的重要日子,一个两个非要挑这日来闹事。 是巴不得他家里一直事非不断吗? “够了,罗裙儿,你给我滚,我家不欢迎你。” 张水牛快速冲上去,一把扯开打着一团的两女人。 又将严金菊扶起来,她虽很狼狈,但却晓得,当家的这回心偏向了自己。 心里蛮高兴。 “张水牛,你疯了吗,我是你大嫂,你竟然帮着你家这个没用的货,将来甭指望我家大狗给你摔火盆,我呸!” 罗裙儿的倚仗就是这个,所以敢来闹。 她以为张水牛两口子不敢吱声。 木梨站那里小声说了一句:“咋就说得好像二舅妈不能生了似的。” 张水牛忽然醒悟,怒目相视,咬牙对罗裙儿道:“那你还有个当大嫂的样子吗,罗裙儿,别逼老子动手,老子从来不打女人的。” 罗裙儿不敢怼木梨,又怕张水牛真对她动手,只能夹着尾巴真滚了。 张秋花闻言若有所思。 后又问木梨:“梨梨,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娘能生弟弟?” 木梨反而奇怪地看向她:“这有什么奇怪,老人们不都常说,先开花后落瓜,早晚的事。” 再说了,生儿生女真不能怪到女子身上,那全指望男人们行不行的。 严金菊也是惊住了。 她怎么就从来没往这方面想。 一胎是闺女,她想着二胎应该是儿子吧。 可是二胎又是闺女,成亲也有十多年,生了秋花后,她的肚子再也没动静了。 “你说我还能生?” 严金菊的年纪换到现代,是刚跨出大学校门没几年的女学生,正是个人奋斗的黄金年代。 “咋就不能了?我娘说,二舅妈只要葵水没断,就能生。” 张水牛闻言黝黑的脸上猛地烫人。 忙转身走了。 木梨没注意,她家二舅竟然害羞了。 “待您家忙完这些事,您抽空去我家一趟,我有话对您说。” 木梨虽不敢拍板让严金菊一举得男,但严金菊肚子多年没动静,宫寒的可能性很大。 她以前并不曾往这方面想,经罗裙儿一闹,她到是想起来了。 从张家回来后,木梨一头扎进书房,成日翻看着那些药书,虽然千金系统这个老师很负责任,但它的存货只有《千金方》。 木梨的态度改变了,不再把医治人视为赚钱手段,这次,她是真的想帮严金菊。 张玉娘听木久承回来说了那事后,不免有些担忧。 总觉得自家娘老子,自分家后,越发拎不清了。 大家的日子还是要过的,张玉娘并没有去张水牛家帮忙,过了两日,又打发木梨悄悄送了十个鸡蛋,又拿了铜板子,悄悄跟李婶子买了三副猪大肠,三个猪心卤上。 自家各留一份,剩下的让木梨送去张水牛家。 这事儿是避着木久承和木永为的,又在这两样东西上拿了点青菜盖着,每每有人遇到木梨,她总说家里的白萝卜和大白菜吃不完,正好给二舅家送点。 木梨送完东西,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离方。 或者,他是特意在那小路径头等她的。 “小哥哥,你是在等我吗?” 木梨心下欢喜,背着篓子快跑过去。 离方见了,连眉梢上都染上了一丝笑意。 及至木梨跑近,他才又恢复一脸的面无表情。 木梨若知情,定会说:闷骚! “我才去我二舅家了。” 离方点头,又问:“木永为怎地没来拿甘蔗。” “忘告诉你了,我哥上学后,天天回来太晚,待吃过饭,我爹又总催他赶紧温习功课,听我哥说,他的功课一日繁重过一日,每每学习后,总觉得好累,我都不好意思提这事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他心软不舍了 离方没再说什么,转身就往自家走。 走了几步,发现木梨没跟上,回头一瞧,正撅着小嘴站那里,拿小脚尖踢着土坷垃玩。 “过来!” 木梨瞬间眉开眼笑,小跑着跟上。 “小哥哥,是不是有啥好事?给我甘蔗吃?” 离方的脚步微微一顿,随即,又加快来了速度。 害得木梨越跑越快。 听到她气喘吁吁,嚷嚷着跑不动了,让他等等。 离方答:“到了。” 木梨好容易才走到篱笆门前,又听他道:“没事多跑跑。” 木梨先是懵了,随后才反应过来。 笑嘻嘻地答道:“小哥哥,你是在关心我,对不对?” 离方耳根子发红,忙转身开了篱笆门,自个儿匆匆跑回屋里了。 木梨慢悠悠的踱着小步子,她今日才发现,脸上虽有点小肉了,但体能的确太差。 身子骨底子太差,还是需多加强锻练。 她在灶屋里寻到了离方,看到他正熟练的削甘蔗皮,木梨笑的眉眼弯弯。 吃过甘蔗后,离方这才道:“明日,我要离开了。” 拖了好几日,就因为木梨的那句要他多陪陪她。 他头一回心软了,不舍了! 一直到再也拖不下去,那边不断来消息,催他快些启程。 木梨瞬间觉得口里不甜了。 “真讨厌,又要归期不定了。” 离方伸手揉揉她小脑瓜顶,笑了。 “待到五月,杨柳依依时,我便归来。” 木梨被他的笑容晃了眼,竟没注意他说话时,一点都不像乡下粗鲁汉子。 “好!” 至少,她有个盼头,每过一日,她就离与他再见之时,又少一日。 离方起身:“甘蔗埋在后头泥里,你让木永为寻个空闲取回去。” 木梨答应了,离方去后头又抱了三五根甘蔗进来。 她见了帮忙打了清水,两人一起将甘蔗洗净,离方将甘蔗又斩成三节一根,放到木梨带来的那个竹篓里,满满的一篓子,还剩下三五节,他去寻了个些稻草搓成绳,将剩下的紧紧捆好。 再又去取了两只已处理好的野鸭子。 木梨眼前一亮:“你几时打到的?这会子好难弄到吧。” “运气好。”离方没说,为了打到这两只野鸭子,他在芦苇丛里蹲守了两日才打到,天还太冷,野鸭子不定什么时候出来觅食。 他背起那篓子甘蔗,左手抱起那捆甘蔗,右手拎着那两只鸭子。 木梨瞧了皱眉:“有小竹篮么?装着吧,这样拿回去,叫其他人看见,又要说闲话了。” 甘蔗这玩意,在农村是贱物,家家户户都有种点给自家娃甜嘴。 可野鸭子...... 木梨细心,离方暗恼,怪自己太大意。 他送木梨回家的。 二月里,村民们趁着天气好,已经下田里除草耕田了。 小孩子们也被拘在家中帮忙做事。 一时,村路上只有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 离方心里挺不高兴的。 木梨说了,那些村妇们背后说人,吐沫星子都能钉死人,不让他跟自己并排走。 离方听了,越发动了火气,觉得,有些事当真不能拖下去了。 只是,他抬眼看向离家那边,又双眉紧皱。 到底还是有人看到离方和木梨了。 离方是个嘴紧的,即不喊人也不说话,只点点头打个招呼就飘走了。 后头的木梨顶着一脸笑容,回答这位拦路婶子的话。 只推说自己刚从二舅家回来,正好遇到离方,便请他帮忙把东西送回家,又补了一句,说是他力气够大。 那位婶子晓得木梨以前是个药罐子,这才没多想。 离方把东西送到木家,张玉娘一听说他打了野鸭子,笑着留他的饭。 “在这儿吃午饭啊,我把这野鸭子烧成干锅焖鸭。” 离方看她在绣东西,忙道:“婶子,我来,我会烧饭。” 张玉娘愣住了,木梨刚好进院来,说道:“娘,咋地了?” 张玉娘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指着离方又将他的话重复一遍。 木梨答:“他会做,娘不记得了,去岁有一回就是他帮忙做的。” 张玉娘释然了,离方独居好些年,不会做饭,还不得早饿死了。 木梨支开离方,将他赶去了灶屋,又跑到张玉娘跟前撒娇。 “娘,咱家的鞋底子还有没有?” 张玉娘看了灶屋里一眼,道:“小滑头,当我没瞧见,去年秋给他做的单布鞋已经烂洞了,你是想说,要给他做两双布鞋吧。” 木梨点头,说他明儿一早就走了。 张玉娘寻思了一番,答道:“一到春季,咱楚州的天就是个穿孔的筛子,雨一直下个不停,亏得我多做了几双备用。” “娘,还剩几双?都给了离方哥哥吧。” 张玉娘不是那种古板的妇人,她一听,有戏,挑了挑眉,悄悄问自己闺女:“哟,上心了?那还不赶紧下手,将他给骗回家来。” 木梨羞了:“娘,我不理你了。” 说完,跑回自己住的西厢房了。 张玉娘咂舌,心塞了。 闺女大了,晓得想男人了! 以后,就不再属于她一个人的了。 张玉娘最疼木梨,所以,对离方爱屋及乌,将多余的,适合他穿的四双单布鞋,全都送给他了。 离方很想问,可不可以做他的丈母娘。 这么好的丈母娘,要抓紧了! 离方,压根儿就不是个老实娃。 这对母女还被蒙在鼓里,总认为离方不擅言词,又老实肯干! 离方走后,木家的日子又再次恢复了平静。 张家的那个泥砖草屋一个月后,连带泥墙院子都盖好了。 上房梁那日,张玉娘带着木梨去凑了个热闹。 她到没扎堆,只站在一旁,看着小孩子们挤着一团,上梁是要扔花生、糖果、饼干等物,以讨个吉利。 小孩子们闹哄哄的哄抢那些东西,就算掉地上了也不嫌弃,谁眼明手快,谁就抢得多。 严金菊今儿脸上的笑意就没停过。 张秋花和张夏花也抢了不少。 两个的小手帕包了,一起来到木梨跟前。 张秋花将帕子里的东西往木梨手里一塞:“快吃,我抢的。” 木梨的嘴角扯了扯,她先前若没瞧错,张秋花捡的几块饼干里,有两块还被别的小孩子用脚踩过。 盯着张秋花热烈、充满希望的眼神。 木梨硬着头皮,挑了一块糖果放嘴里,还安慰自己: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全当给自己加强免疫力了。 张玉娘暗中松了一口气,自家闺女啥都好,就是有点太爱干净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暖房酒 家里的衣服洗了晾晒时,她总要跑过去将衣服扯直了,说是穿在身上时,才好看,不会皱巴巴的。 又或是,总说饭前要洗手,擦灶的抹布,不能洗锅和碗,要单独用一块。 诸如此类,举不胜举。 张秋花笑问:“好吃吗?” 木梨趁机将手里的吃食塞回去:“你尝尝就晓得了。” 张玉娘今日特意来看其二哥家上房梁,就是担心会出现那日下基脚时发生的事。 在乡下人眼里,上梁是件比下基脚还重要的事。 若这一日出了啥不顺利的事,这个新院子多半只能拿来当仓库了,这一月的功夫全白费了。 会认为兆头不好,家里很容易出事,譬如出人命,又或是受伤等等。 这一带人很信这个邪! 张玉娘怕张吴氏来闹,她是亲闺女,总能拦住她的。 好在张吴氏今日看到张玉娘来了,高兴的不行,竟没有在张水牛家闹事。 罗裙儿的做法有点丢人显眼,跟小孩子们扎堆,跑里头去抢吃的,还欺负孩子们小,力气不大,挤不过她。 木梨看不过眼,连大舅妈都不喊了。 屋子盖好了,还要在屋子里生好几个大火盆子,说是驱驱邪,不然,人搬进去住会容易生病。 木梨认为,这种屋子是太潮湿了,要多多用火烤一烤,散散屋里的潮气。 严金菊趁着有空,过来邀了张玉娘一家子三月十七来吃暖房酒。 严金菊的两个哥哥严铁树,严椿树,这次也来帮了一个月忙的。 自然也请了两人。 张玉娘满口答应了。 三月的微风配小雨,如同恩爱两不疑的小两口,总是缠缠绵绵、无休无止。 在这样的日子,柳绿了,花红了,小鸭子们下水扑腾了。 至三月十五这日,李屠户一觉起来已是下午酉时中,即下午六点钟的样子。 他上门来了。 这时,木久承和木永为正好才到家没多久。 木久承正坐在台阶上,享受养女的孝心。 木梨给他泡了一杯温茶。 上了一天的课,木久承的嗓子有点不舒服,吃杯温茶歇口气,正合他心意。 木永为此时正在东厢房里整理书籍,温习当日先生所讲的内容。 木梨先喊了他一声,又去给他泡了一杯芝麻豆子茶。 李屠户见她待客很有礼,心里颇可惜,这要是做自家大儿媳,多美啊! 木家不太愿意,又碍着杨家那边先开口,至今也没表态说要给木梨说门好亲。 这两口子并不急,李屠户也不想再提,免得讨人厌,反而不好了。 木久承陪他又吃了一杯茶,两人闲话家常了一会儿。 李屠户才说明来意:“我已经访到小猪崽了,那一窝出了二十只,那家人用心,小猪崽生下来后,精心伺候着,一个都没死,也没生过病,身体结实着呢,我先去瞧了一眼,精神头很不错,便跟那家说好了,推说是你家要,又问了价钱,还是跟去岁一个价。” “猪崽子们有点大,大概有十五斤左右,这买猪钱怕是要多准备点。” 两家早说好了,各出一半的。 木久承笑了,道:“无妨的,我是不懂这个的,有劳李兄四处奔波打听了,不如十七那日抓回来吧,我那日正好沐休,去二舅子家吃过暖房饭,下午去抓猪崽子们,你看如何?” 他说话很斯文。 李屠户咧嘴大笑,忙点头,总觉得同木久承说话,感觉很舒服。 “都是小事,好说,好说。” 张玉娘正好借机问问木久承:“后日暖房,我们要送些什么?” 李屠户清楚这事,忙道:“鱼和豆干是必须的,家中年年有余余,清清白白做人。” 张玉娘觉得就这两样有点少:“不送别的了吗?” 木久承答道:“对联我已准备好了。” 李屠户又道:“你再看着送点,最好是适用的,譬如木水桶,桌椅板凳,碗筷啥的。” 张玉娘低头想了一下,答道:“那我再买些碗筷吧。” 木久承又道:“你不是孵了两窝小鸡崽吗?挑几只一并送去,你二哥家才盖了房子,正样样都缺。” 张玉娘直接给准备了一窝,连带那只孵小鸡的母鸡,准备一并送过去。 木久承对此无异议,她开心就好,这都是小事。 至三月十七这日,木家人准备去张水牛家。 在李家门口碰到了李婶子和李翠花。 两人显然已等了好久。 李婶子手里还拎了个新篮子。 “木秀才,木家娘子。” 张玉娘惊讶地问:“嫂子,你这是准备去哪儿?” 李婶子有意与她走的更亲近,笑道:“你二哥家暖房,不知道也就算了,这知道了,总也要一起去的,我带翠花先去,我当家的还在睡呢,喊了一声,说是等下去,没去也不打紧,误不了抓猪崽的事。” 张玉娘见了心里高兴,李家这是给自己长脸。 心里越发生出一股好感来,邀了两人同行。 李翠花和木梨关系一直很好,两小姑娘在后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木梨,我跟你说,我娘决定了,待今年的猪卖钱后,打算盖个新院子。” “真的?你家的屋子不是挺好的吗?” 李翠花又答:“我娘嫌弃小了,又不大好,说是我大哥早该说亲了,只是因为他一直不能自个儿单独杀猪,所以,我爹娘一直拖着。” 木梨惊讶了:“不是说你大哥能独挡一面了吗?” “那是去岁才行的,以前,他晕血,看到猪脖子喷血出来,他就心慌头晕的不行。” 木梨咂嘴,那这样子还干啥杀猪的行当。 李屠户也是个犟的,李大刀越是怕什么,他越是逼着他去面对,可怜的娃,愣是被他给掰过来了。 “我娘说,想把隔壁空了好些年的宅地买下来,这样,我两个哥哥将来成亲,都有地方住了,而且两兄弟住一块儿,和和美美的。” 木梨觉得李婶子把事儿想得太美了。 即便是亲兄弟成亲前再好,可是成亲后总会有些不如自己心意的时候,到那时,住太近的坏处就显出来了。 “还是不要住一块的好,你看我几个舅舅,以前挤一个院子里,天天狼哭鬼吼的,没个安生的时候,一个个都是事妈。” 李翠花问:“你是说不要挨太近?” 木梨答:“每个人的想法不一样,也许,你的嫂嫂们不喜欢挨得太近呢,再说了,近臭远香,离远的并不会因此兄弟情就疏远了。” 李翠花沉默了。 木梨安慰她:“你两个哥哥又不是挣不到钱,干啥不自个儿挣钱买宅地成亲?你爹娘挣的,难道不该属于你爹娘吗?” 第一百八十五章 咋一个德性 李翠花反问:“到头来,还不是留给哥哥们了吗?” 木梨沉默了,她忘了这是在古代。 张水牛家的院子被收拾的不错。 新院墙很干净,木门散发出一股子桐油味儿。 院子被张水牛拿重石捶打的平平整整又很紧实。 靠院子西边,在西厢房南端空地上,已钉了两个大木桩,上头系了一根粗麻绳,是用来晾晒衣服的,张水牛家没打井。 木梨打听了一下,说是打个井要花好几两银子。 张水牛家的灶屋也是在西端,张秋花见木梨来了,高兴的拉了她去西厢房瞧。 “梨梨,快瞧,这间屋子是我的了,我再也不用跟我姐姐挤一个床头了,你都不晓得,夏天挤一块儿,晚上热的要命,一点都睡不好。” 张夏花跟在后头进来,听到她小声抱怨,小脸一黑,伸手拍她后脑勺,笑骂道:“说啥呢,以后,你想怎么打滚都行。” 张秋花撇嘴道:“当初在老院子,我们一家四口,只能挤在一个房里,我一点都不喜欢的,爷跟奶就是不能一碗水端平,就因为我们娘生的都是闺女,就活该要对那些人低声下气。” 她心里的怨气,总未完全散去。 木梨伸手一把抱住她,安慰道:“秋秋要努力哦,赚了钱多买田地,到时住上青砖黛瓦房,有小丫头伺候着,看那些人眼红、跳脚又无可奈何,记得我跟你说的哦,一定要记在自己名下。” 省得严金菊真没有生儿子,而被张大牛、张铁牛霸占了张水牛家的家产。 张秋花是真小孩,自然不如木梨深思远虑。 但她,很听木梨的话,总归不会害了她的。 两小姑娘的房里,真没啥可看的,家具,一样都没,就只在房里摆了一张旧的不行的木床。 其中一张,还是两姐妹的二舅给送来的,说是家里多一张,先给两姐妹用。 房里孤零零一张床,堂屋里,空空如也。 张夏花说了:“爹爹说了,待我们再赚了钱,就请人给我们打两个绣花架子。” 原本,两姐妹是要住东厢房的,就因木梨上回说的话,张水牛两口子改主意了,让两姐妹先住西厢房。 不过是一个在东,一个在西,房子格局、大小都一样,两姐妹对此无所谓。 “啧,还以为有多好呢,要啥啥没有,我娘说的对,你家啊,就是打肿脸充胖子。” 张春花不知几时钻进来了,竟无一人发现她跟在后头乱瞧。 张秋花怼她:“再不好,这也是我自己家,还是新的,你家有吗?你家只有个又破又旧的老院子,谁瞧了都不稀罕,在我面前得瑟个什么?” 张夏花忙拉开两人:“行了,莫要吵了,春花,你即然嫌我家,那请你出去,门在那儿,莫要进我家来。” 张春花呸了一口,道:“要不是今日有好饭菜吃,谁稀罕来了。” 她走后,木梨突然意识到什么,忙问:“你家请了大舅一家?” 张秋花忿忿不平地答:“怎么可能。” 木梨不说话了,看样子,张大牛一家又是上门来白吃白拿的。 她同情的看了张秋花一眼,日后,怕也不会太平。 木梨看到张大牛一家子,就膈应的不行。 “春花姐的脾气咋跟大舅妈一个德性?” 李翠花小声道:“我听我娘说,人家相看姑娘家,是会看那姑娘家的父母品性如何呢。” 木梨回头对她笑,说道:“那是因为你爹娘聪明,晓得怎么挑媳妇,但也不妨碍有那眼瞎的,没准儿就看中了她呢。” 张秋花撇小嘴,很不满,说道:“嫁过去了,也是个搅事精,早晚会挨打的。” 木梨问:“你不会高兴?” 张秋花突然大笑,张春花被自家男人经常揍,她干啥不会高兴。 外头有人喊两姐妹,说是她们的两个舅舅来了。 让两人去倒热茶招待。 严铁树和严椿树长相很普通。 木梨曾远远见过两人,她跟着过去喊了两人一声舅舅。 严家两兄弟晓得她是张玉娘的孩子,待她挺和气的。 并不因为张玉娘干过那样的营生,就瞧不起木梨的出身。 招待完两个舅舅,小姑娘们又凑一起说说笑笑,在一旁看热闹。 灶屋里,张玉娘正和严金菊说话,听严金菊说,请了自家爹娘来坐席。 张玉娘瞧见自家爹娘来了,忙上前打了招呼,又暗松一口气。 转眼间,就发现张大牛一家子也跟来蹭饭,她瞧着就膈应得慌。 去灶屋里同严金菊说道:“怕是要多开一桌,今日多来了两家,另外,我大哥一家子拖儿带女的来了,之前你家那么忙,他连个人影子都没露一下,晓得今日会有好菜吃,这下全来齐了。” 张玉娘跟娘家走的越多,越发现了一些她看不上眼的人。 严金菊对此很习惯:“上回,去你家,不也是如此么?大伯哥一家子,一直都是这样子。” 厚脸皮蹭吃蹭喝。 “以后你把门户看紧点,出门记得落锁,别嫌锁贵,你家两姑娘好着呢,你俩有后福。” 严金菊趁这会子大家都在外头忙,拉了张玉娘去灶屋外的后头说话。 “我家下基脚的那日,我听梨儿说了些奇奇怪怪的话,还说我能生,让我忙完家里的事,去你家走走,这是......” 张玉娘笑了:“她是跟你亲,才同你说这话的,不瞒你,我家梨儿的医术不错,她已经帮着诊治好了好几位夫人呢,都是女人病。” “真的?”严金菊大喜过望。 张玉娘安慰她:“她说有机会生,那自然是有的,二嫂,甭管生的是儿是女,都是好的,只要好生教导,将来,闺女也能一样孝顺,再说了,你若生的是闺女,只管领来拜我做师父,这事儿,我帮定了。” 一个好汉三个帮,难道闺女们就不行? 张玉娘想将张水牛的闺女们,牢牢的同木梨绑一起。 她有没有生的都无所谓,她只怕自己百年之后,自家闺女会太孤单,有小姐妹们陪着,日子总会慢慢捱过去,时日久了,总会走出丧母之痛的。 张玉娘不是好人,但真的是位好母亲。 木梨也曾悄悄给她把过脉,只说她好得很。 木梨在灶屋后头寻到两人,站在后门口大喊:“娘,您跟二舅妈说啥呢,前头喊吃饭了,就只没看到您俩。” 张玉娘笑道:“能有啥,还不是跟你二舅妈闲话家常,我们这就来。” 第一百八十六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三人才出了灶屋,张夏花就冲三人招手,给三人留了坐呢。 女眷们挤一桌,剩下的两桌是给男人们吃酒用的。 鲍郎中两口子,河边村的村长两口子,都来了。 三桌都很挤。 木久承是秀才老爷,乡下人纯朴,对他格外敬重,请他和鲍郎中、村长坐了主桌。 张铁牛一家子是刚到的,正好赶上饭点。 到是给张水牛家送了一对新竹箩筐,几斤新鲜小鱼仔。 谢莲香挨着张玉娘坐着。 张玉娘听说她和张铁牛去了县城,问:“你们今日怎地有空回来了?” 谢莲香笑答:“过年那会子太忙,我们东家让留在那里帮忙,这会子得了空闲,便放我们两口子半月假。” 张玉娘看了谢莲香一身新绸缎衣袄,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看样子,你们在那里过得不错啊。” 谢莲香生的有些姿色,不然,张铁牛怎会那般听她的话。 如今又薄施脂粉,凭添一段娇媚。 “可不,娃儿还小,趁着这两年,我们两口子拧成一股绳,往一处使劲,多赚几两银子,将来也能送小狗去上学,也让他识两个字。” 张玉娘点头:“上学堂多识点字,不吃亏的。” “是吧,我也不求他将来能有多大出息,总归识了字寻份工做,也能过上些像样的日子,好过在乡下守着那一亩田划算。” 张玉娘很赞成张小狗念书的。 便和她说了一些启蒙要准备的事,又说了学资大概多少。 启蒙的童子收费不贵的,木永为一年的学资要一两,那是因为他念的书不同,老师教的东西也多。 张玉娘又道:“学子之间虽有攀比,不过,好的私塾是只准穿细棉做的学子服,你们挑私塾时,到是可以留意这点。” 谢莲香这回是真心谢过张玉娘了。 一桌子女眷,边吃饭边听谢莲香说着县城里的趣事。 张玉娘越听,眉头越是紧皱,木梨总觉得她娘好像很不开心。 忙拿汤勺盛了一勺子鸡蛋羹放她碗里。 “娘,吃!” 张玉娘的心情瞬间美到爆棚了。 女眷这一桌吃得还算和美,撇开争抢饭菜的罗裙儿、张春花不提。 连坐那里的张吴氏都看不过眼,直接拿筷子打两人的手。 “她娘的,一个两个都是饿死鬼投胎啊,这一桌子就你俩,别人都不用吃了?” 自从张吴氏又拿钱给张大牛花后,她又能硬气起来了。 有张玉娘这个闺女当靠山的。 罗裙儿不高兴了:“怪我咯,是你们两个老不死的太没用,饭没少吃,活一样都不干。” 张玉娘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反了天了,你没手没脚,不乐意伺奉公婆是吧,给老娘滚出老宅子,另外,该给的孝敬,一个铜板子儿都不能少,不给?就给老娘等着把牢板坐穿,你、还有你,你们一家四口,全都要下大牢。” 她虎着一张脸,威风十足的伸手指向罗裙儿和张春花。 谢莲香暗中瞧向她,今日才瞧明白,自家小姑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却不是个好欺负的。 张吴氏在一旁帮腔道:“死婆娘,记住了?甭以为老娘上年纪了,你就敢嫌弃老娘,老娘能叫大牛讨你回来,早晚能叫大牛把你给休回家,看你爹娘、兄弟们不把你打死。” 木梨悄悄瞄了张吴氏一眼,很想怼她,怎地了,现在晓得闺女的好了,也不知是谁,当初还闹腾着,非要把她母女俩送回青楼,接着给张家卖身换银钱,然后,养活张家一大家子懒骨头。 谢莲香忙打圆场:“大嫂,今儿是老二家的暖房日,是不兴闹事的,人家客客气气的请吃饭,咱们好歹要多赞些吉利话。” 张吴氏因此,越发记恨罗裙儿了。 张玉娘和木梨颇为意外,看了她一眼,很默契的不说话。 这边才消停了点,张大牛那一桌又开始闹腾了。 张大牛喝了二两猫尿,便开始耍威风了。 严铁树和严椿树是那种脚踏实地的人,话不多,就喜欢埋头干活,但也不是软本杮子。 严铁树好口小酒,见张大牛一个人抱着酒壶吃了不少,旁边坐的帮忙的村邻们,滴酒未沾。 他好歹是张水牛的亲大舅子,瞧张大牛吃了不少,便将酒壶拿过来,递给旁边的人,请他们也吃点小酒。 张大牛瞧见了,很不高兴。 “严铁树,你什么意思,不晓得老子最爱吃酒吗?你把酒拿了,还叫老子吃什么?” 有些人就这么叫人恶心,还没有自知之明。 “这酒不是给你一个人吃的,我说张大牛,你能不能要点脸。”一侧的严椿树说他。 张大牛恼火了,伸手用力一拍桌子,骂道:“这是我老二家,老子吃他家的酒,又没吃你严家的酒,关你个屁事啊。” 严铁树来同样心头火烧得旺,怒道:“咋就不关我事了,这是我三妹夫家,一桌子帮工的,他又不是单请你一个,张大牛,树的皮,人的脸,要点脸行不。” “老子咱就不要脸了?也是,老子可比不你们姓严的,她娘的,要不是我家老二讨了你们严家那个扫把星,我老二家能绝户吗?盖这么大一个新院子又有卵用,连个接香火的都没有。” 严铁树气极,自家妹妹肚皮不争气,这是事实,严家人气短。 那边的帮工有瞧不过眼的,便帮腔道:“这生儿生女的,全看老天给不给眼,你也不能尽怪人家严金菊。” 张大牛闻言倒打一耙:“老子就知道,那就是个不守妇道的,你是巴不得老二家的不生儿子,是吧,还是说,你跟她有一腿。” 一侧不说话的严椿树猛地站起来,挥起胳膊猛地一拳。 将张大牛打翻在地,张铁牛见势,怒了。 “严椿树,你她娘的是不是找打,老子的哥哥也敢打,看老子今日不打死你。” 好好的暖房酒,就这么闹起来了。 严椿树骂道:“老子打的就是他,一张个臭嘴,除了喷粪还会干啥,你要是不服,老子连你都揍。” 张大牛从地上爬起来,早已气红了眼,冲上去就和严椿树扭打在一块儿。 “她娘的,老子张家没人啊,敢欺负老子,老三,还看着干嘛,还不快点来帮打架。” 张铁牛一把拉住过来劝架的张水牛,指着正在打得不可开交的两人道:“二哥,看到没,这就是没有儿子的下场,往后,你要是被谁欺负了,还不得大哥和我家帮你出头,你那两个闺女除了拿针捏线,还有卵用?” 第一百八十七章 木梨被扎心了 张水牛沉默了,脚如同生了根,再也迈不出一步。 张铁牛又道:“咱乡下,哪家不是巴不得男娃娃多,有把子力气,能下得了田干活,又能打得了架,不被旁人欺负。” 木梨闻言,小声嚷嚷了一句:“有钱能使磨推鬼,还怕招不到人手帮忙约架?” “啊?”张秋花惊讶的睁圆了眼儿。 她一直以为,木梨是那种乖乖女啦! 万万没想到,木梨骨子里的血性一下子被激起来了。 张秋花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写满了“崇拜”二字! 木梨白了她一眼,小声道:“看啥看,有啥好惊讶的,这就是个看脸看钱的年代。” 张秋花更惊呆了! 木梨决定趁机改变她的一些想法:“女子一样能顶起半边天,怕啥,你强敌就弱,只要精明点,照样能降服得了那些人。” 张秋花觉得她说的好像挺有理,她想不出一丁点儿理由来反驳。 另一边,张大牛和严椿树继续在打。 张铁牛拦住张水牛不准拉架。 严铁树怒气冲天,认为这一个月的忙是白帮了。 “白眼狠。” 他狠狠地瞪了张水牛一眼,跑去帮严椿树的忙。 一语惊醒张水牛,不管他怎么想,这架不能打下去了。 “你们别打了,快停手。” 他去拉架,被严铁树一把推开。 张铁牛生气了,自家锅里反是锅里反,但他二哥不能被外人欺负,姓严的也不行。 二话不说,撸起衣袖冲上去,就和严铁树打起来。 村长在那里瞧得脸都铁青了,冲张老爷子冷笑道:“张老头,你们张家好威风啊,自家二儿子办暖房酒,明明是你家大儿子吃多了酒胡闹,你竟然不站出来阻止,难不成,要叫全天下的人都晓得,我们河边村的人很排外,对媳妇娘家人喊打喊杀,你们张家当真好能耐。” 村长骂了一通,有那精明的,早已喊了几个汉子跑过去拉架了。 汉子们都有把好力气,很快就将两家人分开。 张大牛被打得头破血流,严椿树被咬伤了耳朵,两人拿手捂着各自伤处,鲜红的血顺手指缝往外流。 严铁树和张铁牛两个,都是鼻青脸肿,四个谁也没占到便宜,还挂了一身伤。 鲍郎中看了直摇头,好歹回家取了点止血药,给两个重伤给上了药。 至于另两个鼻青脸肿的,他看了一下,没伤着骨头,摇了摇头,让自己回家拿药酒揉上三五天的,慢慢就会好了。 本是张水牛家的乔迁之事,因为张大牛之故,变成了两姓打架,而且,还因此结下了仇。 严家两兄弟饭都没吃完,气冲冲的走了。 临走前扬言,张大牛和张铁牛若是敢出现在他们村,定要打得两人爬回来。 张家因为严家两兄弟的话,越发怒恨严金菊了。 张大牛受了伤也不管,由着罗裙儿帮着包扎好,又寻了板凳,坐下来继续喝酒吃菜。 这一桌,张吴氏又开始数落严金菊的不是,更是骂得很难听。 鲍家婆娘瞧不过眼了,遂道:“我说老姐姐,您就不能消停一下吗?张水牛好歹是你家老二,难不成,他就不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你再偏心,也不能将自己儿子往外推吧,我劝你一句,多个儿子多条活路呢,别怪我这个老姐妹没提醒你。” 张吴氏不知有没有听进去,总之,她消停了,不再骂严金菊,吃饭时一直绷着一张老脸,任张玉娘如何哄,就是不说话,也很不高兴。 吃过暖房酒后,木家四口很快就撤了。 李屠户拉着木久承去抓猪崽了。 张玉娘带着两孩子与李家母女一起回家了。 因今日有小猪崽抓回来,五人一起去了木家,木永为和李翠花两个去将猪圈又打扫了一遍。 李婶子和张玉娘把锅洗干净,又煮了一锅稀稀的猪食。 那户人家在另一个村,离河边村不过二里地,到岔口村也不过四里地。 猪崽子们是用一辆牛车送来的,白白净净,小猪鼻子粉粉的,眼睛大大,睫毛长长。 木梨老稀罕了,拿了干稻草去逗它们玩。 李大刀两兄弟这时已起来,听到动静跑过来帮忙。 看到木梨也在,李大刀笑道:“你这么喜欢小猪崽,咋就吃得下猪肉的?” 哇,木梨被扎心了。 李大刀当真太讨厌,她喜欢小猪崽觉得可爱,但猪猪长大了就一点不可爱了。 这么一说,还叫她以后怎么嚎嚎吃肉肉。 木梨扭头撅着小嘴走了。 李大刀纳闷不已,他真的不晓得如何同小姑娘说话,尤其还是自己心仪的姑娘。 他只能挠挠后脑勺,继续闷头干活。 翌日午休后,张家两姐妹蔫啦吧唧地来了木家。 家里盖了新房子,并不能叫两姐妹开心。 木梨觉得很奇怪,到也按捺得住性子,先教了两姐妹继续识字,李翠花走后,又认真的看了两人这段时日在家做的绣活,指点了她俩的不足之处。 今日天气不大好,张玉娘把绣花架子放在堂屋里,见木梨说的差不多了,便对坐堂屋外台阶上的三人说道:“你教她俩些复杂的新针法,让她俩学着绣纨扇。” 木梨问两姐妹:“你们喜欢什么,想先学绣什么。” 她是个好女先生,对两女学生因材施教。 张夏花喜欢兰花草,以前在老宅,家里就没有太太平平过,她骨子里就盼着日后的生活能岁月静好,张秋花性子偏激,她痛恨张家很多人,包括他爹在内,她总觉得这些人都是些两面三刀的,所以,她非常非常喜欢小狗,因为它忠诚。 两姐妹越是得不到什么,越是偏好什么。 木梨也不说什么,针法是相通的,先教了同样的针法,再又指点二人一个绣兰花草丛,一个绣小狗。 这样的活不可能一日完工,今日只是教两人用新针法把模样勾勒出来。 待两人绣得差不多了,木梨方才问:“我瞧你俩今日不怎么痛快,是怎么回事?” 张夏花答:“没啥,就是我爹娘发生了口角,争执了几句。” “姐,你干啥要瞒着,昨日白天发生的事,谁没瞧见,我娘心里有气,昨儿大家伙散去后,我娘又同我爹吵了一架,我爹只说我外婆还有大伯、三叔不是有心的,就是不会说话。” “我娘非说他们就是故意的,我娘其实很伤心,大家都说是她肚皮不争气,她又没法子反驳。” 张大牛一家其实很招人厌,总喜欢白吃白喝,又觉得严金菊肚皮不争气,是个好欺负的。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不赞成 张秋花见她不说话,有些气馁,道:“我觉得我爹被大伯昨日的话给说动心了,他想要个弟弟,昨晚,还说我娘来着,让我娘莫要同大伯家、三叔家生分了,将来也好能一家过继一个儿子来我家继承香火,我就想不明白了,凭啥我们家辛苦挣下的家当,就这么白白拱手让人?在我爹心里,我们姐妹终究比不上儿子的。” 木梨不知该怎么安慰她。 寻思了一番后,答道:“你娘大概气得很利害吧。” “能不气吗,哭了一晚上,我们两姐妹闹心的很,一晚没合眼,心里也很气,干啥自个儿不是个男娃娃。” 为何会重男轻女,就是因为在有些时候,女子比不上男子力气大。 木梨冷笑:“蠢的才拼力气,聪明的拼脑子。” 张家两姐妹傻眼了,连张玉娘都忍不住往她这边看来。 木梨又道:“你见过哪个地主家,轻易有人敢截他田里的水源,又或是带人上门闹事。” “我记得你说过的,有钱能使磨推鬼,人家有钱,又有许多家丁,还养了许多恶狗。” 张秋花显然打听过这些,所以,才答的如此顺溜。 “对啊,人家干啥有钱?哦祖上传下来的?那他祖上又是如何发家的?”木梨一连三问。 张秋花答:“你说来说去,还是要会赚钱。” “没错啊,那些短工也好,长工也罢,谁能给钱,都只会听谁的话,再不济,多买几房下人,卖身契捏自己手里,任他跑去那里,都能给抓回来。” 木梨笃定这一点,是因为,在这种皇朝,一人当家的时代,奴仆反主,是罪大恶极的,容不得半点挑衅。 “还有啊,就算你们将来嫁人了,想让爹娘晚景好过,与夫家人相处,也是要靠脑子的。” 木梨说到这儿,微微一顿,她想到了离方,要怎么才能抓住他的心,黏也黏糊的差不多。 想要吊吊他吧,也要有机会啊,现在两人的关系,反到是像离方在吊着她呢。 张秋花出言打断她走神。 “听你这么一说,我心里好受多了。” 张玉娘在里头听了一耳,心里还是有些埋怨自家二哥的。 “你们也莫要埋怨你们爹爹,他这么想,也是为了你们好,你看我家梨儿,以前永为很不懂事,时常害她生病,如今,她不计前嫌,到是同他相处的很好,永为也晓得处处护着她了,你们不妨也学学,秋花,你也莫一股脑儿的总把你爹想的很坏,若想你爹能多疼你们一些,你们平日也要多多体谅你们爹,你们总认为他叫你们寒心了,你们可有细想过,你们可曾叫爹娘寒心过。” 张家姐妹一时沉默了。 木梨也不打扰她俩,拿起身边的药书继续翻看。 到了两姐妹快要回去的时候,木梨又叮嘱两人,记得明日让她们娘一起过来。 两姐妹出门时,正好遇到李婶子。 她不由瞧了两姐妹好几眼。 待两姐妹走后,她才道:“不过才大半年的功夫,这两小丫头越白净越好看了。” 张玉娘身为亲姑姑,对于这样的好听话,还是很受用的。 “正是长开身子的时候,又加之这大半年没怎么下地干活,不晒太阳,自然就好看许多了。” 李婶子又道:“听说夏花已经定亲了,那这个小的?” 张玉娘看了她一眼,答道:“有点难,小的主意正,性子烈着呢,就我闺女说的话,稍微管点用。” “这样啊,我还想着,看两姐妹的脾气都不错,本想将小的说给我家小刀。” 张玉娘并不喜欢这样攀亲,那日她同木久承提了两家结亲的意思,木久承过了几日才同她说,他打听过了,凡时亲家屋檐挨屋檐的,有相处的好,亲上加亲的,但更多的是一地鸡毛,两家反目成仇了。 平日里,两家也不走动。 张玉娘觉得吧,严金菊性子软和,对上李婶子这么一个亲家,肯定斗不过,自己又挨得近,到时里外不是人。 “孩子们若自己瞧对眼了,这做爹娘的狠不下心来拆散,可是若两孩子自己都没那想法,总不能真结两个小冤家吧。” 李婶子也晓得张家的那一摊子事,张二牛虽老实,但架不住有两个又懒又惹事的兄弟。 到底歇了心思,只说自己随口说说,也没真有那个打算。 张玉娘不戳破,反正,这个亲事,她是不赞成的。 张夏花都能寻个读书人嫁了,她也想张秋花嫁得好点。 更何况张秋花性子本偏激,并不适合嫁个鲁莽汉子。 严金菊并没有等到第二日,在木家四口吃过晚饭后,两口子悄悄摸上门来了。 木梨觉得这天下的两口子大抵都是这样,有矛盾时,有口角时,也有感情和美时。 这会子瞧着,两口子好像又和好了。 当真是床头吵床尾好。 张水牛也没遮遮掩掩,直接说明了来意。 木梨认为这是个机会。 “我不必把脉就晓得,二舅妈这几年为何没怀上。” 张水牛傻眼了:“为傻?” 木梨反问严金菊:“可时常会头痛?晚上睡不好?有些事钻牛角尖,越想越不开心?” 严金菊小心看了张水牛一眼,后又看向张玉娘,欲言又止。 张玉娘叹气:“我晓得,你在老宅时定受了不少委屈,过得很不好。” 木梨听了,果断没有打破沙锅问到底。 小脸紧绷,冲对面的张水牛道:“你们只晓得催她生生生的,却不晓得,外婆还有大舅妈,三舅妈是怎么欺负她的,心情不好,又时时受气,肝血乃自身藏血之处,气郁血滞,又克脾,至食欲不振,日渐消瘦,更是心细多思,诸多原因,导致气血两虚,能怀上才怪呢。” 她上前给严金菊把了脉,觉得她底子还可,只是后天一些因素造成的,除了气血两虚,郁结于心之外,还有宫寒之症。 这样的症状,但凡要赤脚下地劳作,又或是贪凉的女子,皆容易受寒。 “我给你开个方子,二舅,你拿了方子去鲍郎中处抓七付药,先吃七天,一日两回,头煎时,先将草药用水泡半刻钟再煎。” 她又对张玉娘道:“平日莫舍不得花钱,多食些猪肉,鸡蛋,又或是泥鳅、黄鳝、鲫鱼这些,我娘送你的那窝小鸡您可着劲儿喂,养大了也莫要舍不得,那时已至冬日,找鲍郎中配点草药再炖了吃。” 第一百八十九章 就晓得你有问题 张水牛觉得很惊奇,木久承在一旁解释道:“久病成良医,她因自己时常生病,便央了我给寻些药书看,不想,她到有些这方面的天赋,只是小孩子家家闹着玩,还望二舅哥莫要说出去,以免给我家梨儿添不必要的烦恼。” 木久承不愿木梨在当地行医,也是因为要注意她的名声。 但远了就没关系,横竖那几个嘴紧,不会传到家乡来,也没人知道究竟是谁。 木梨又再次叮嘱张水牛:“二舅,你若再想添多两个,还要让二舅妈少生闷气,少听闲话。” 她不介意为严金菊尽可能的争取一点小福利。 张水牛这回到是听入耳中了,保证不会再让严金菊生气的。 木梨能帮的仅能如此,严金菊能不能自个儿立起来,还得看她自己聪不聪明,能不能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 女子要翻身,其实也挺容易。 张玉娘撇了木梨一眼,到也没戳破她的小把戏。 严金菊吃了那七付草药后,觉得自己不再如从前那般,总觉得胸闷,忍不住唉声叹气。 七日后,她随自己的两闺女一起来木家了。 还背了半篓子的生瓜子,说是她娘家大嫂给的。 晓得木梨爱吃炒瓜子,便送了一大半过来。 张玉娘高兴的合不拢嘴,这比严金菊送她东西还高兴。 木梨又为她把了把脉,让她少吃点辣椒,最好是忌口,那药,让她继续吃,回头,她再给严金菊换别的方子。 严金菊又记下这事,她走的时候,木梨做主,抓了一包大约一斤重的红枣包了做回礼。 严金菊不肯要,木梨直白的说这个很补气血。 平日无事,拿两颗充做零嘴就好。 也不需每日大量食用。 这事过后,整个双拐镇一带像是沉睡已久的巨人,终于醒过来了。 一时草长莺飞,田野披绿。 一日一风景,美不胜收,连空气里都隐隐染上了一股子淡淡的甜香。 春困恹恹,木梨的精神头不再如先前那般好。 说来说去,她自个儿也有点气血不足,然,春乃始发,她又还小。 木梨拒绝吃补药,她只让张玉娘多做点新鲜蔬菜,又时常弄点鱼汤,又或是泥鳅炖豆干。 每每做这道菜时,张玉娘总念叨着离方,说他若在的话,家里也不必日日要去外头寻讨这物。 让离方弄了送来,给他些铜板子即可。 木梨并不觉得张玉娘是想离方了,而是觉得老出门寻访买泥鳅的事,叫她颇为心烦。 不过,木梨没告诉他,离方在五月就会回来岔口村了。 一日,张玉娘见她背了小篓子小锄头,又准备出门,便问:“你还要去挖那个,如今,家里不缺......” 木梨笑了,答道:“我只是想试试,移点栽菜园里。” 她要栽种的是车前草,接骨草,这类不容易长虫,又没毛绒绒的花弄得人皮肤痒的野草药。 她想大面积的种植。 张玉娘没有再出言阻止,只让她出门玩耍一会儿,顺便寻点野芹菜割回来吃。 木梨答的很欢快。 木梨背着篓子撒丫子出了门,她不想引人注意,便去了人少的西边沟渠旁,在那挖野草药苗时,顺带割了些野芹菜。 朱婆子总怀疑木梨干的事有问题。 一直暗中留意木家的动静。 这不,木梨才挖了点接骨草苗,正弯腰准备割一旁的野芹菜。 朱婆子突然在上头大叫一声:“木家死丫头,老娘就晓得你有问题。” 木梨抬头看向她:“你说我有啥问题?” 朱婆子指着木梨脚旁的那些小坑道:“你还说没问题,你干啥要挖这些素草,还有那个草。” “关你什么事!”木梨割了野芹菜放篓子里。 朱婆子又道:“说,你是不是想害人。” 木梨嗤笑,接骨草有毒,是不能吃的,这一带的人都晓的。 “连你都晓得不能吃,谁会这么蠢,我让吃啥就吃啥。” “肯定是想害木永为,对不对,老娘就晓得,那臭小子这一年咋就转性了呢,没准是你拿什么把他的心志糊住了。” 朱婆子的脑洞不是一般的大。 “你还真是朱半仙呢,啥都能被你算到,我爹都没说我啥,又关你个姓朱的啥事?少把手伸太长,小心招人忌。” 这话朱婆子听不进去的,她一门心思认定了木梨想害人。 匆匆跑下堤,去扯木梨的篓子。 木梨力气小不说,心里还憋了口气,先是同朱婆子用力扯,在朱婆子加大力气后,她的手突然猛地一松。 朱婆子脚下不稳,又加之,刚下过雨,草湿泥滑,朱婆子连着往后退了几步,越退越站不稳,扑通一下掉水里了。 木梨站坡边,冷笑:“活该,现实报,叫你疑神疑鬼。” 她望着打翻的竹篓子,挺可惜,有些小药苗弄伤了,也不知能不能栽活。 木梨弯腰胡乱将东西扒进篓子里,看看芹菜够今日吃的了,又瞧朱婆子已爬上岸来,扭头扯了小树枝,顺着斜坡往上爬。 朱婆子落了水,冻得瑟瑟发抖,越发记恨木梨,早晚有一日,她要扒下木梨披着的那身狐媚子皮,叫村人看看她内里有多坏。 木梨一身泥的回到家。 把张玉娘吓了一大跳,生怕她受了伤,忙上前拉着她问长问短,木梨只答无事。 张玉娘怕她生病,又催她进房里,张玉娘给她打了热水送过去,催她赶紧泡泡澡,散散寒。 待木梨梳洗好后,才出了西厢房,张玉娘已经给她煮了一碗甜酒冲鸡蛋,叫她趁热吃了。 木梨边吃边把先前的经过告诉张玉娘。 张玉娘气得浑身发抖,怒道:“那个死老婆子,嘴碎又好管闲事,还是个臭气熏天的,早晚,娘会帮你把场子找回来。” 木梨放下瓷汤勺,答道:“娘,爹不喜欢您时常跟人打架的。” “他是书生,总认为要同人说道理,可咱村里的人,都是些睁眼瞎,同她们说理,那叫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同这些人唯有吵架和打架一途才能解决问题。” 张玉娘说的在理,木梨不再纠结:“娘,我跟您一起上,打架母女兵。” 张玉娘笑了,又问木梨:“你当真要移栽这些贱物,虽说能换些药钱,可是......” “娘,可是啥,我翻过不少药书了,有些草药,唯独我们这附近几个县有,水土不同,天气不同,才适合生长。” 第一百九十章 请人种田 木梨又道:“娘,良田一个村统共就那么多,我家已经有了八十亩,虽是下等田,可也不少了,能买到手的也就这些,剩下的,多半是些零零碎碎很难打理的,到不如以后多添些荒地呢。” 张玉娘笑了:“这个主意好,我们娘俩不稀罕那点养猪的钱。” 她的心里,终究有根刺了。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娘,那才能赚几个钱,以后,闺女我给您养老,包我身上了,哈!” 张玉娘伸手戳她脑门子:“你又想找离方那小子帮忙了,他这三天两头不在家的,也不大好呢。” 她担心自家闺女以后会长期守活寡。 “娘,男儿志在四方,我是请他多帮忙,但我也不想过多的依靠他,最适合的人选,也只有他,爹不让乡邻们晓得,也是对的。” 张玉娘到底不再说什么。 “做女医有好处也有坏处,我不想你长久的干那个!” 木梨点头,又同张玉娘说起那些好的种子来。 张玉娘又道:“我不会弄这个,你爹已经找村长帮忙泡种了,横竖村长也分去不少这种子。” 木梨又问:“咱家的田整平了么?农书上说要把田整平育苗,再请人插秧,这样产量才会高。” 张玉娘再答:“我平日不出门,也不晓得哪家的本事更利害,只与你李婶,还有村长的婆娘打了招呼,请两人留意一下。” “只要出的起工钱,还是能请得到人的,娘莫要担心,再过个十天左右,又可以挖草药了,我到时多挖点,赚多点钱拿来给娘做开销。” 张玉娘不乐意了,笑骂道:“蠢闺女,娘手头还有点钱,你不用干这个,没事儿还是练练女红吧。” 木梨眼珠子一转,说道:“娘,我突然想起来,需得请人弄点青草丢猪粪池里,即有猪肥,又有绿肥,待到秧苗返青,尺把长的时候,可以兑了水灌到秧田里的。” 张玉娘问,为何要如此。 木梨告诉她,只有吃足肥了,秧苗才长得好,到了打花苞时,她还要给田里再灌不少肥水,到时,打的花苞多,谷粒饱满,自然产量要提高不少的。 “娘,可要记得买些鸭子回来,五十只差不多了。” 她把在李百户家看到的情况,告诉了张玉娘。 “秧插的齐整,一条条的小渠,鸭子从中间钻进去,也不会伤到秧苗,只吃水里的虫子呢,如此一来,拉的粑粑即肥了田,又能叫秧苗少虫害,不影响收成。” 张玉娘皱眉想了想,又道:“这事儿还挺多的,要不,多买点鸭子吧,还有,看来要请长工帮忙了。” 木家人都是清闲命,不会下地干活的那种。 张玉娘觉得闺女受了惊吓,需补一补,便要宰只鸡炖汤。 木梨忙阻止她:“娘,药书上说,鸡与芹菜同食,会伤元气的。” “那我烧个蒜苗子腊肉,再烧个野芹菜,也就这个时节能用得吃。” 野芹菜炒的时候搁点水,烧出来很鲜嫩,只放少许量的盐,清清淡淡,木梨很喜欢这道菜。 张玉娘中午送饭的时候,跟木久承说了一嘴,木久承反而说道:“你二哥横竖平日要去外头打短工,我瞧他是个老实肯干的,不如请了他来帮忙吧。” “也行,我下午去我二哥家问问。” 张玉娘去张水牛家寻他,他家统共就一亩地,早已经伺弄得差不多了。 只等谷子催芽育苗了。 她去的时候,张水牛两口子正在家。 张夏花和张秋花两人,坐在台阶处做绣活。 木梨喜欢饭后小歇一会儿,两姐妹不会去木家太早。 见她来了,很热情拿招待她,又是炒瓜子,又是芝麻豆子泡茶的。 “玉娘,你今日来可是有事?” 张水牛坐那里边搓草绳边问她。 张玉娘开门见山地道:“也没旁的事,就是有事想跟二哥商量一下。” 她把自家有八十亩下等田的事说了。 张水牛惊掉手里的草绳,八十亩? 他妹妹几时成了地主婆:“咋没听你说起呢?” 张玉娘叹气,答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叫爹娘晓得了,我还能有安稳日子过?” 张水牛想起自家爹娘的偏心,不由跟着叹气。 “你是想找我帮忙吧,尽管说,我晓得你们一家子都不懂农活的。” 张玉娘道:“我闺女懂些,但她也只会纸上谈兵,不会动手的,我跟我当家的商量过了,想请二哥去我家做帮工,每月给二哥一百文钱,到了农忙时,总还要请短工帮忙的,就是平日里一些碎活,也累不着人。” 在长工里头,一百文钱是不少了。 张水牛皱眉答道:“我去帮忙没问题,只是田有点多,我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的。” “八十亩,要几个人?” 张水牛答:“平日农闲时,最少要三个,要施肥,要捉虫,要扯野草,三个都不一定够,我是估算的。” 一侧的严金菊忙道:“可以请我家兄弟来帮忙吗?我娘上回还说,佃那么多田,也不过才勉强养饱肚子,再说了,除了双抢和秋季收晚稻,平日也不累,就是事多,费时日。” 她总觉得这样会是件好事。 张水牛赞成:“金菊的两个哥哥的确很能干活,人手一多,平日也不耽误家里佃的那点田里的事,再说了,也不会日日忙不过来的。” 她没提,自家闺女的一些想法真管用,总要轻松许多,便只先打算请这三人帮忙。 张玉娘又道:“只是还有五十只要放养。” 张水牛不同意,忙道:“田里?不怕把秧苗吃掉啊?你可千万别干这事,那鸭子太讨嫌了,谁家养几只鸭子,一到洒谷子时,还不得把鸭子关起来。” 张玉娘再答:“到时你们就晓得了,放养的时日也不会太长。” 她选择相信自己的闺女。 眼见为实。 这事儿算这么说定了,张玉娘又跟张水牛打听了,长工的其他待遇是怎样的。 严家两兄弟和张水牛都不必住在木家。 只需木家管一日三餐就行。 张玉娘对此无异议。 张水牛又要她回去后,让木久承去把田里要用的工具都准备好,譬如铁锹啥的。 张玉娘都一一记下。 她打算回头拿了钱,请张水牛帮忙去镇上打铁铺子里买回来。 这事算是就这么说定了,严金菊当时就去娘家送信去了。 木梨事后觉得挺奇怪的,严家两兄弟不是才跟她的大舅、三舅打过架吗? 她不理解。 张玉娘道:“打断骨头连着筋,再如何不对付,你二舅妈是他俩的亲妹子,便是不想让她夹在中间为难,才会咽下这口气,再说,你二舅当时也没有帮忙打架的。” 第一百九十一章 我自有爹娘管教 到底清官难断家务事,有些事即便结了仇,还偏生要有往来。 说来说去,严家人重亲情。 木梨挺羡慕的。 第二日,严金菊亲自登门了,说是她两个哥哥都同意这事,又说,平日农活不算太多,到也忙得过来。 木梨又将放鸭子的事说了,问是否要单独请个鸭倌。 严金菊不由笑道:“这有何难的,那些个鸭子,他们去干活时,每日赶着下田,回来时,再带回来就好了,鸭子到了那片水田里,有吃食,是不会乱跑的。” 木梨这才明白过来。 自此后,木家多了三个人吃饭。 李婶子在旁敲侧击后,方才晓得,去岁,木家是买了八十亩田,不是三十亩。 心里越发有点泄气。 李屠户到觉得没什么,反而安慰她。 “只要同木家相处好,他家不会甩开我李家的,再说了,木家那四个,没一个会养猪的。” 李婶子担心,木家发财后,可以自己请人养猪。 “大不了,劝他们多养些,如此一来,李秀才也没什么可说的。” 李婶子到底心里还是不大塌实。 随后的日子里,总跟张玉娘唠叨着,以后要不要再多添点猪崽子。 张玉娘先是不明其意,后又渐渐回味过来。 对此,她并无异议,她看重李家人勤快,李屠户又有门路,总能将猪卖个好价钱。 待李婶子再提此事时,她便爽快的答应了。 木家越发热闹起来,张玉娘时常拿了钱,打发木梨去李婶子家买些猪头肉、又或是猪下水,隔个十天左右,就让李屠户捎二斤五花肉回来。 李屠户为人豪爽,总能帮张玉娘多弄点小添头,或半块猪肝,又或是些粉肠等等。 粉肠难弄,李婶子还特意教过张玉娘如何清洗。 木久家的伙食又上涨了一个台阶。 中午这一顿吃得不错,不是见肉就是见鱼的。 张水牛总悄悄拉了张玉娘说话,劝她省着点用,不必弄这么好的伙食。 张玉娘闻言只是笑笑。 “二哥,我晓得你是为我打算,只是,这田里头的都是力气活,这八十亩田,还亏得你们帮忙才弄完呢。” 张水牛连忙摆手:“要不是实在太多了,我也不会同意你去租牛家的水牛翻田的,我们三个到是省了不少力气和工夫呢,也没耽误自家田里的事。” “对了,这几日天气不错,再把猪粪兑了水先肥一次田,再晾晒几日后,用牛耙平整后就可以抛秧了。” 前些日子,木梨喊了村里的小孩子们帮忙,打一箩筐野草,不拘是什么,就给人两个白面馒头,早早沤制了一大粪池的混合有机肥。 就是木家,在这段日子里,家里总有一丝异味。 好在一家子闻着闻着也就习惯了。 随后的几日,张水牛同严家两兄弟,用木板车拉了肥粪去田边,兑了水洒在田里,这一忙活完,前些日子洒下的谷子早已成了绿茵茵的秧苗。 接下来的数日,张玉娘又多请了村里的十个婆娘帮忙抛秧、插秧,张水牛和严家兄弟帮忙挑秧,从育秧田送到插秧田里。 人一多,干的活自然就快了。 待到这些事忙完,已入四月了,天气渐热,木梨已换上了轻便的长衫搭短禙。 她时常去田里瞧瞧,穿裙子不方便,她更喜欢长裤。 张玉娘在绣完两个幔头及四个枕套后,不再专心做绣活了。 家里人多,来来往往的,一个无法静心,二个,木梨总在她耳边叨唠过没完没了,怕她绣多了伤眼。 如今,她也就只帮家人们做些轻便的衣衫,鞋袜,只在母女俩的衣袖、裤脚处绣点小花,木家父子的衣衫,她越发图轻松,连简单的几何纹都懒的绣了。 张家两姐妹经过一个月的努力,终于能绣出像样的团扇了,两人本就是熟手,在学会针法后,飞针走线,一个月一人总能寻个五六百文。 张水牛得知此事后,颇为感叹,觉得自己一个大劳动力,还顶不上自家一个闺女挣的钱。 张秋花还是决定了,将自己赚的银钱交给严金菊,让她给张夏花备嫁妆用。 张玉娘越发有空闲了,无事时,总要寻些羊奶或羊奶来泡手,暖暖的阳光下,一个木盆里放着一双大手,三双小手。 四人在院子里闲说笑话,日子过得也还算平淡。 在张玉娘已经快忘了杨家提出的那个过分要求时。 杨李氏拎着小半篮子李子上门来了。 “哟,乖乖梨儿,你在家啊,当真是一年大过一年,如今也晓得在家当个正经小姑娘了。” 木梨听了就来气,说得好像她以前很不正经似的。 “不劳您费心,我自有爹娘管教。” 换了平时,杨李氏必会跳起来大骂木梨给脸不要脸。 今日被木梨阴阳怪气的刺了一下,竟不敢发火。 木梨狐疑地打量她。 张玉娘早已一脸铁青,这人烦不烦。 “我当家的不在,你外孙已经去私塾,你若有事,要么去私塾找他们,要么等他们回来再说。” 她可不愿意笑脸相迎的招待她。 杨李氏连忙摆手,说道:“我没事,没事,就是许久没瞧见我乖外孙了,特意上门来看看的,你们忙。” 说到这儿,她又将那小半篮李子递到木梨跟前:“给你,快吃,老甜了,我家那几个臭小子都想吃,我都没舍得多给。” 木梨当场拒绝,她嫌脏,也不乐意吃。 杨李氏暗中剐她一眼,不过是个下九流出身的死丫头,还比不过她家工籍呢,装什么清高,早晚会落到她手里,将木家死丫头整治的老老实实。 张玉娘母女哪里不晓得,她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张玉娘不可能对她和颜悦色,又瞧她总逼自己闺女吃,都把她给弄恼了,张玉娘心里就很不痛快了。 “这玩意儿我们不要,你拿回去给你的金孙们吃吧,我怕吃了还不起。” “你这个婆娘当真讨人嫌,我又不是给你吃的,是给我乖乖梨儿和我乖外孙吃的,讨打。” 杨李氏一把夺过张玉娘手里的篓子,又往木梨跟前推了推:“多吃点,听说,这个是那啥金贵药材来的,我也不懂,说是吃了对身子好。” 木梨怼她:“桃养人,杏伤人,李子树下埋死人,这玩意儿不能多吃。” 李子吃多了损伤脾胃。 木梨体弱,底子摆在那里,不适宜吃李子的。 第一百九十二章 有可比性吗 杨李氏心中恼怒不已,贱丫头,给脸不要脸,早晚要捶死她。 “你这孩子,胡说什么,这玩意儿不晓得多贵,别看这些李子不大,又长得不好看,老甜了,外头想拿钱买,都买不到。” 木梨承认,她这个说的是实话。 “我不吃,你若要给你乖外孙吃,待他回来后,你再送来,莫要叫我拿扫帚将你给扫出去。” 杨李氏还想说什么,张玉娘一把抓住她右手,将她从椅子上拖起来,又示意木梨拎了那竹篮子。 张家两姐妹瞧见了,忙上来帮着将杨李氏往外推。 终于将杨李氏给推出门,木梨将那竹篮子往她怀里一塞。 “你是想害死我吗?请我吃李子,哼。” 偶尔吃点李子,当然不可能会死人,只是木梨有意找茬,不待见杨李氏。 张玉娘不让她多说,拉了她进门,又随手将院门一关,落栓,才不管杨李氏如何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紫的。 “呸,她娘的,早晚被臭男人们给压碎骨头,要不是老娘的小儿子瞧上你这个贱丫头,老娘才不稀罕一个父不详的。” 杨李氏被关在门外,最终骂骂咧咧的走了。 木永为下学后,本在学堂大门的门口等着木久承。 今日,木久承的课有点多,最后一堂有点没说完,还在给学子们讲最后一点。 木永为寻了块大石头坐下,从小书里里翻出课本来看,今天先生说的有点云里雾里,他听得不是很明白,打算先通读几遍,再慢慢自己琢磨一番,回家后,不明白的,再跟他爹请究。 “哎哟,外婆的乖孙孙,你咋瘦了许多呢。” 杨李氏突然从他身后出声,惊得木永为跳起来,手里的书也落到了地上。 泥地尚未干透,木永为心疼的捡起书,瞧上头沾了些泥水,埋怨杨李氏不该突然吓他。 “外婆,你咋跑到私塾这里来了。” 杨李氏一听,立马跟他倒苦水。 “外婆的乖孙孙啊,你那后娘是不是又搓磨你了,咋瘦成这样了,都快风一吹就能倒了。” 木永为的确瘦了不少,到不是张玉娘在伙食上苛待了他,而是,念书的确是件很费神很辛苦的事。 “外婆,你瞧见哪个用功念书的学子是胖的。” 杨李氏不信邪,四下张望,伸手指着一人说:“你瞧,那个不就很胖么?” 木永为瞥了一眼,有可比性吗? 那是地主家的傻儿子。 不是来念书的,是来打酱油的。 “人家心宽体胖,外婆,越用功念书的,越瘦的利害。” 他伸手又指一个快瘦成麻杆样的学生,又道:“那个,是我们私塾里最利害的,也是最有希望考中秀才的。” 中秀才这事,离杨李氏太过遥远,她并不关心这个。 重点是,她必须要让木永为认为张玉娘对他不好。 “你蠢啊,一看就是没吃饭,说话都没力气的,肯定是你后娘待你不好,你莫怕,你好歹是有外婆一家撑腰的。” 一年前,杨李氏说这话,木永为心里很暖和,觉得即便爹不喜欢他,还有外婆一家子心疼他。 如今再听她这般提起,只觉得她在挑事生非。 “外婆,我同爹爹同进同出,那位日晒雨淋的,从来就不曾间断给我们父子送饭菜,外婆,人心都是肉长的,她又没个儿子旁身,干啥要害我?只怕巴不得哄着我,我将来有出息了,也好能多看顾妹妹一些。” 他说的是大实话,张玉娘摆的龙门阵是阳谋,可他偏偏乐意上钩。 他很喜欢自家有个娇娇软软,爱同他撒娇的妹妹。 很多时候,木梨都能让他自信心好到膨胀,那种感觉不要太好哇。 杨李氏一听他对那母女印象很不错了,晓得坏事儿了。 也不再扯这些事非,只将手里小半篮李子给他。 “这本是给你同梨儿吃的。” 木永为惊讶,几时,他外婆这般心平气和的唤他妹妹了。 不应该是臭丫头,贱丫头,死丫头...... “外婆,你咋不送去家中,干啥还特意跑远路来学堂这边。” 杨李氏瞬间怒火冲天,气冲冲地告诉他:“我又不是没去,叫那对母女给打出来了,拿扫帚打我的头,我的胳膊,哎哟,老痛了,对了,还有梨儿的二舅家的那两个死丫头,下手老重了。” 木永为不说话,他后娘同妹妹是个能明辨事非的,能他外婆给赶出来,多半是惹怒了她们。 “外婆,你该不会又提小舅舅的事了吧。” “我还没提呢,你也瞧不起外婆家的工籍吗?我晓得了,你如今是学生,入的仕籍,是最高人一等的,但是,你那后娘是那邋里邋遢的地方出来的,木梨还不知是谁的种呢,一个父不详的,能被你小舅舅相中,说来我家做小儿媳,那是她积了八辈子的福,今生才修来的好命。” 虽是工籍,杨李氏也有她的优越感。 嫁来杨家做媳妇的,都会很轻松,全靠家里男人们的一双手艺养活。 木永为想说,他家最没用的就是自己。 最有本事的却是他后娘和妹妹。 到底,没同杨李氏说这事。 他怕杨李氏又生出更多事非来。 “外婆,这个李子哪儿来的。” 有了偷梨事件,木永为的心里总多了些提防。 杨李氏目光闪烁,道:“还能哪里来的,不就是村邻送的呗,你外公就是太老实了,才总帮村里人打家具,又少收钱,有时,还要亏工钱在里头的。” 木永为不知她的话是真是假。 正好木久承在此时出来了。 见到杨李氏微微一怔,木永为提起篮子朝他示意:“外婆送的。” 木久承低头寻思了一番,从怀里摸出十文钱给杨李氏:“此物,算着我买下的。” 他也提防了,以后人家若闹上门,大可直说不知情,更可说,是从杨李氏手上买的。 杨李氏贪财,木久承对这一点拿捏的死死的。 她见到铜板子递过来,果然没再说什么,接过铜板子笑得很开心。 木久承对木永为道:“天色不早了,你娘跟妹妹还在家等我们吃晚饭。” 这话,杨李氏听了很不高兴。 “我说四女婿,你当着我的面说这话,老婆子我心里有蛮不痛快,我乖外孙又不是没有亲娘,干啥非要认那后娘?” 木久承不想木永为知道他亲娘的那些破事,以免他心中生出自卑反而不美。 第一百九十三章 咱家门坎长高了 因此忙答道:“是我口误,已经不早了,再耽搁下去,要摸夜路回去的,我们到没什么,您一把年纪了,万一磕着碰着了,老丈人又挺能赚钱的......” 杨李氏怕杨老木匠在外头找女人,立马爽利的答应了。 回去的路上,她越走越快,远远的将两父子丢在后头。 木永为伸手挠后脑勺:“还是爹有办法,对了,刚才外婆说,她被娘和妹妹打出来,这才来学堂的。” “她的话,你信?”木久承看向他。 木永为答:“我自是不信,怕是我小舅舅还惦记着那事。” “哼,一个不学无术,成日只想着偷懒耍滑的家伙,也想当我木家的乘龙快婿,未免也太不把我木家瞧在眼里了,杨家,如今高攀不起,咱家门坎长高了。” 在杨来贵与木梨之间。 木久承毫不犹豫地偏心于木梨。 木永为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过了几日,木家两父子沐休了。 这几日阴雨连绵,木梨感觉不大舒服,央了张玉娘买点排骨炖薏米吃。 张玉娘是个极聪明的女子,即便是这样的小事,她也要拉了木久承陪她一起去镇上。 木久承本不愿意,张玉娘跟他撒娇。 “你平日忙得紧,我又日日在家操持家务,难得你轮到沐休,怎就不肯赏赏我呢。” 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木久承跪着也要陪她去逛街,哄她开心了。 两人不晓得,河对岸的一个低矮茅草屋前,杨李氏正坐在那里,同那户人家闲话家常。 杨老木匠有把好手艺,村民们但凡有什么木具坏了,总会请他帮忙的。 因此,谁都不肯明着得罪杨李氏,尽管非常讨厌她。 杨李氏远远瞧见木久承和张玉娘说说笑笑往镇上行去。 那妇人瞄了一眼,心里却是幸灾乐祸。 谁都晓得杨金婵是怎么回事。 杨李氏并没注意到她的神色,她一门心思都落在自家小儿子身上了。 见得木久承夫妻俩出门,忙起身往家里赶去。 那妇人见她走远了,骂了一句:“嘿,做梦吃糖呢——想得挺美!” 杨李氏才到院门口,扯着嗓子忙喊:“儿子啊,在不在?” 杨大喜一直很郁闷,因为杨来贵那回的提议,害得他们三兄弟都能继续跟木久承念书,他是不信木久承的托词,暗怪杨来贵不晓得轻重。 对于他奶的喊声,他弃耳不闻,带着两个弟弟算算画画,这是杨迎贵布置的功课,要练习用墨斗弹线,这是当木匠必须练成的基本功。 杨来贵肯定不在家,不然,早跑出来了。 杨李氏进了门,见杨大喜几个在,便骂道:“耳聋了,你小舅舅呢!” 杨大喜答:“我不知道,奶,您才喊了一句,我咋晓得他在不在?” 杨李氏气闷,又舍不得多说大金孙,转身又出门了。 杨三喜跟他说:“小舅舅看上了木家表妹,奶想帮他求娶回来。” 杨大喜瞪了他一眼,小声道:“管他去死,爹说要给先生谢礼,是小舅舅跟奶拦着不让,要不然,先生咋会不教咱们了。” 杨二喜又说:“可是,先生自己说的,今年没空闲教我们了。” 杨大喜很生气:“若他想教,再忙再累,都抽得出空来,只是人家不想教罢了,算了,收拾收拾一下别弄了,等下小舅舅回来,又该说我们蠢了。” 杨来贵到底被杨李氏给寻了回来。 让她将刚炸好的红薯片送去木家。 这样的红薯片是拿剪子剪成三角形的,不到手掌心大。 炸过后,薄薄脆脆的,有股子香味。 杨来贵自上回吃了大亏,心里对木久承很怵,晓得他不是个好惹的。 “娘,留着咱自己吃不好吗?大喜,二喜,三喜,快来吃好东西了。” 杨李氏伸手捶他后背,小声骂道:“你蠢啊,我刚瞧见你四姐夫同那个不要脸的臭娘们上街了,这一时半会的回不来,家里就只有你小外甥,还有那个木梨。” 杨来贵晓得,机会来了。 忙拿小筲箕装了一大半红薯片,又道:“娘,随便给大喜他们几个几块,剩下的留着我回来再吃。” 杨李氏笑眯眯的应了。 转过身,给三个孙子,一个发了两片。 再说杨来贵端着红薯片,哼着小曲儿,十分高兴地往木家去了。 他走在岔口村时,偶遇离明月。 与木梨的娇柔相比,离明月更有一种结实、健康的朝气。 杨来贵迈着八字步,看到离明月时,很是坏心眼的冲她吹口哨。 “明月妹子,上哪儿去呢,来,哥哥这里有好吃的,抓一把甜嘴,别客气。” 他上前两步,将东西递到她跟前,任由她拿。 “这样香脆可口的吃食,就只适合明月妹子,哎,如今十里八乡,都在传,说你们离家出了个勤快姑娘呢,又生得很好看,也不知谁有这福气,可以讨了明月妹子回家去。” 只是一双眼睛很不老实,暗中在她胸前扫来扫去,他做的隐晦,离明月并不曾设防。 不过是个小姑娘,哪里经得起他的哄,真伸手去抓了把红薯片。 “多拿点,咋这么脸皮子薄,要不得,来,哥哥给你抓。” 杨来贵借机碰了碰她的小手,果然,小姑娘的小手又香又软。 杨来贵被勾得心猿意马,离明月怕村民们瞧见会说闲话。 “谢谢来贵哥,我,我,我先走了。” 离明月心下欢喜,总觉得杨来贵对她有点意思,她觉得这样的事,该让离方晓得,可见,她是个好的,不然,怎会有别的男子瞧上她? 木梨坐在台阶处翻看农书,木永为在一旁大声念书。 他一直牢记这一点,也很感谢木梨。 这方法的确很有效。 “哟,你们都在家啊?咋没出去玩呢?” 木梨不待见他,小声对木永为道:“来找你的,别聊太久,仔细爹回来考你功课,你又背不出来。” 木永为答了一句:“晓得了,你先回房去。” 自杨老木匠提出替小儿子求娶木梨后。 木家父子戴上有色滤镜,看杨家人上门,就忍不住怀疑醉翁之意不在酒。 杨来贵心里痒的不行,才多久没见木梨,似乎又凭添了一缕风姿。 “哎,梨儿,你上哪儿去,我拿了好吃的来。” 木梨答:“不吃,谢了。” 她直接钻回西厢房里。 木永为已经拦住要追去西厢房的杨来贵,问道:“小舅舅,你这话叫我好伤心,难不成,这吃食,你不是送来给我的?” 第一百九十四章 肥水不流外人田 他委委屈屈的看向杨来贵。 杨来贵一时也不好说什么,只得说道:“咋就不是给你吃的呢,我咋不知你几时这般小气了,你不是一直很喜欢梨儿的吗?” 木永为纠正他:“小舅舅,你该唤她梨儿外甥女,又或是直呼木梨,你这要喊是不对的。” 听起来怪怪的,总觉得哪儿有点不对。 杨来贵笑了,伸手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小声道:“那哪行,你小舅舅我,瞧上木梨这小丫头了,颇有姿色,长大了还了得?肥水不流外人田,这事儿,你可得帮我。” 木永为多长了个心眼,笑道:“小舅舅的事,自然是我的事,走走走,上回见到外婆,我才匆匆说了两句,天色就晚了,我爹担心夜路不好走,催了我先回来,我们上你家去,咱外甥舅俩,好好说说话,再看看我外婆,对了,再买一板豆干,我爹给我的零花钱,我还剩两个。” 不由杨来贵拒绝,木永为已经将他往院门口拖。 “这红薯片......” 木永为似乎特别高兴,说道:“咱们边走边吃,边吃边聊,我都好久没同小舅舅一起耍了呢,小舅舅以往不是说最疼的就是我么,今儿,无论如何,都要陪我玩耍。” 杨来贵本想说自己上门,特意寻的这机会,趁着木久承和张玉娘不在,他好讨讨木梨的欢心。 转念又一想,木梨现在不理他,到是可以从木永为身上下手。 于是,貌合神离的两人,就这么勾肩搭背的出了木家院门。 木梨听到院门口的动静,从窗户缝隙处偷瞧到木永为顺手把院门关上了。 连忙踮手踮脚行至门后,拿木栓栓上,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可以将杨来贵打一顿,警告他。 但木梨猜到,杨来贵这人不会死心,说不定还会传出什么搂过了,抱过了的难听话,她宁肯想别的法子,除非万不得已的情况下。 木久承两口子回来后,发现院门从里头反锁了。 扯开嗓子大喊,木梨听到动静,这才出来开了门。 木久承觉得奇怪,便问了她一句。 木梨将小脸一板,不高兴地答:“杨来贵摸上门来了,哥哥好容易才将他给哄回家去。” 木久承点头,回头对张玉娘道:“中午将排骨跟薏米炖了,给梨儿吃。” 张玉娘忙道:“永为怕是不会回来吃午饭,要不,留着晚上吃?” 木梨赶紧说:“就留晚上吃吧,这样的天气,吃点薏米袪湿是极好的。” 木久承不再出言反驳。 他回东厢房的书房后,张玉娘拉了木梨,娘俩去灶屋说悄悄话了。 “你莫怕,娘肯定不会把你嫁去杨家的,啥玩意儿,眼界儿一巴掌宽,没见过有钱人家,真以为她杨家有多了不得。” 木梨笑道:“娘,干啥生气,杨李氏总觉得她家能牛上天呢,却不知天外有天。” “就是,我家如今就比她家强太多了。” 张玉娘一想起她和闺女手里的八十亩良田,就牛气的不行。 “最近少做绣活,感觉在太阳底下看东西,不如以前那般费劲难受了。” 木梨估计她可能有点近视了,正好趁机又劝了她一番。 张玉娘答应得很爽快。 “总不歇气的绣花,做的时日长了,心里烦得不行,但凡手里头多点银子,能宽松点,谁耐烦天天坐那里一动不动的绣东西,一切都只是为了生活。” 首先要生存下来,才能活得好好的! 再说木永为拉着杨来贵直直奔他外婆家去了。 杨李氏正在家里掐菜,准备正午饭。 也难怪杨李氏有底气,普通人家不过一日二顿,她家跟木家、李屠户家一般,总是一日三餐不停。 她的媳妇杨郭氏坐在一侧,在木搓板上搓洗衣物。 木永为怀疑他外婆是有意盯着杨郭氏干活的。 两人进了院里,他远远的喊了两人一声。 杨李氏先是一愣,随后笑道:“你咋就来了?” 一字之差,叫木永为听了颇不自在。 这是怪他来的不该,还是怪他不该拉了杨来贵这么快回来? 木永为不高兴,不说话。 杨李氏压根儿就不在意,又问杨来贵:“怎样了。” 杨来贵将木永为往她跟前一推,笑道:“想着好久没跟外甥聊聊,去了才晓得,他今日沐休,他说许久没见到外婆了,特意来看看。” 杨李氏瞥了木永为一眼,就一板豆干? “乖外孙,将豆干搁灶台上拿碗装好,放多点凉水。” 她这是不打算今中午吃。 木永为也不在意,到是很听话的将东西弄好。 外头,杨李氏小声问李来贵:“你咋就回来了呢,多好的机会。” 杨来贵笑嘻嘻的答:“小丫头面儿薄,不肯见人。” 杨李氏用力呸了一口:“装什么装,老娘还不晓得么,跟她娘一样,是个裤腰带不想系紧的,不过,乖崽,将来讨回来后,你可得要盯紧了,她要是不听话,就往死里揍。” 杨来贵想起木梨的那股子狠劲,却是不敢真听自家娘的话。 木梨就是一个长得极好看的小辣椒,够味。 杨李氏还要骂木梨,杨来贵眼尖,瞧见木永为要从灶屋里出来了。 “娘,中午吃啥,要不,我带了外甥,侄子们去河里捉鱼。” 杨来贵也就这点长处,木永为以前就是跟他学的。 “到不如弄点野鸭子回来吃,乖外孙,听人说,你们经常有得吃,咋不拿点来孝敬外婆,亏得外婆那般疼你,但凡有点好东西,都想着要留给你。” 杨郭氏在一旁冷笑。 木永为比起一年前,要成熟、懂事许多。 “外婆,到不是外孙我不孝顺,只是,每回都是家里来了贵客,又是人家自个儿带过来的,不过是贪我那后娘的手艺尚可,我也不过是跟着混了一两块尝尝味,我那后娘跟那拖油瓶是一块都尝不到的。” 他不敢直接喊娘,也不敢表现的很疼木梨。 生怕杨李氏又抽疯,跑去他家骂张玉娘母女。 杨李氏不晓得真假,她刚才的话,不过是蒙木永为的。 如今才晓得,木家是真吃过几味野鸭,她想着张玉娘母女没得吃,心里到是很平衡了。 杨来贵趁机问他:“梨儿想吃啥?” 木永为看了杨李氏一眼,答道:“小舅舅,要唤梨儿外甥女。” 第一百九十五章 主要是他看不上 杨李氏在一旁喷他,道:“屁的外甥女,我杨家闺女,可没生个那样的狐媚子,跟她娘一样,小小年纪就晓得如何勾男人了。” 木永为想争辨,又晓得争了又如何,无疑是火上浇油,只会让他外婆更恨张玉娘。 于是,他选择沉默。 杨来贵推了他一把,又追问:“你还没说,木梨喜欢吃啥呢!” “小舅舅告诉你,外甥女这三个字,我是不肯叫的,小舅舅我,看上她了,想讨她回来做媳妇。” 杨郭氏在一旁热嘲冷讽:“哟,家里有了个祖宗不够,还要再请个祖宗回来啊。” 杨家不分家,她男人挣的钱,还不都被杨李氏给拿走了。 杨郭氏早就快憋不住气了。 “你个死婆娘,要你多嘴多舌,还不快洗了衣服晒了,回来赶紧做午饭,你想饿死自己我没意见,但你不能饿着我儿子,我孙子,懒婆娘,赶紧洗。” 杨李氏这个婆婆,对杨郭氏这个媳妇并不好。 “一天到晚就晓得要我做这做那,你们要是想讨那个不晓得做事的小祖宗回来,老娘不伺候了,你们爱咋样都行。” 杨郭氏很精明,她把态度摆出来,就是不想杨来贵讨个人回来,还要累得她帮忙伺候。 “不乐意?滚回你娘家去,你爹娘没教过你,在婆家要孝敬公婆,对小叔子要好,我家来贵难得对哪家闺女上心,你不搓合就算了,还搅天搅地,再给我多嘴,信不信我打死你。” 杨郭氏呛她:“打死正好呢,我还巴不得,伺候一屋子祖宗,老娘早不想了,有本事你打啊,打死了,叫你大儿子做鳏夫,谁稀罕了,叫他讨个利害的后婆娘,打你的孙子,待你老的走不动了,饿死你个老不死的,还要占你的家产,吃你的,穿你的,白白便宜了她,你以为人人都会像我这么好说话。” 杨郭氏一点都不怕她,谁叫她肚皮争气,一口气连生三个儿子呢。 杨李氏不敢真打她的。 杨来贵一瞧两人又吵起来了,不由叫道:“吵什么吵,两个娘们在一起就只会争些鸡毛蒜皮。” 木永为瞧得直皱眉,这样的人家,他一点都舍不得木梨来。 就算是亲外婆家也不行的。 糟心! 杨来贵到底不曾带了小辈们出门捉鱼,主要是他嫌累,眼看着就到中午饭边了。 杨郭氏看了木永为一眼,没说啥,只抱了一脚盆衣服,去门前那条沟渠里漂洗衣服去了。 木永为怕杨来贵偷偷溜去自家,杨来贵去哪儿,他都跟着。 当杨来贵第三次问木永为,木梨家吃啥时。 木永为答得很含糊,他告诉杨来贵,木梨啥都吃。 杨来贵也不怀疑,这年头,穷人家的娃,有的吃,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哪像他被养得金贵了,很挑食呐。 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觉得自己比那些穷酸人家的孩子,要高出一等。 木永为并不戳穿他。 只是懒得理他。 中午饭的时候,杨李氏悄悄蒸了一小碗鸡蛋羹,又偷偷把杨来贵叫出去了。 木永为坐在屋里,跟杨大喜几个讨论早先学过的东西。 杨三喜年纪最小,最藏不住心思。 气忿地对另三个说道:“奶肯定又叫小舅舅去吃鸡蛋羹了,我都闻到那香气了。” 杨二喜安慰他,又道:“让他吃,早晚会被鸡蛋羹噎死。” 木永为这才晓得,刚才他外婆独独叫杨来贵出去,就是为了这事。 杨大喜看了木永为一眼,问:“你不生气?” 木永为答:“干啥要生气?” 那蒸鸡蛋羹,他同妹妹早吃腻了,如今,家里只偶尔做做鸡蛋汤,又或是蛋羹之类的。 张玉娘手里头宽松了,对吃食上也越发讲究了,就连那鸡蛋,她虽做不出一百零八式,但总要变着花样,哄两兄妹多吃点。 木永为是真不生气,主要是他看不上。 杨大喜纳闷,不理解,又道:“奶只喊了小舅舅一个人出去吃。” 木永为答:“娘疼儿子,天经地义,你们娘不疼你们吗?” 杨大喜想了一会儿,答:“我娘很疼我们兄弟三个。” 为了一口吃的,时常跟他们奶吵。 果然,灶屋里又传来了杨郭氏和杨李氏的争吵声。 木永为微微皱眉:“我以前怎么没发现?” 杨大喜愣了一下,方才答:“以前你很少来家里啊。” 木永为一想,也对,大多数时候,他都忙得团团转,要打猪草喂猪,又或是爬树掏鸟窝,下河摸鱼。 不过,那些东西,多半又被他外婆给拿走了。 到了吃午饭的时候,七个人,就一盆子米汤青菜苗,一盆子剁辣椒烧酱豆子,一碗辣椒萝卜。 木永为买的豆干,连个影子都没看到。 “快点吃,这酱豆子老鲜了。” 杨李氏挺大方,夹了一筷了给他。 木永为记得,来的路上,杨来贵为了套他的话,哄他说家里有腊肉,木永为去了,他娘即木永为外婆,肯定会蒸一条腊肉吃的。 “谢谢外婆。” 他心里不舒服,但已学着不动声色。 木永为并不挑食,偶尔吃一顿清淡点的,也没关系。 吃过饭后,他趁杨来贵滚回床上养膘时,悄悄同杨李氏告辞了。 “你这孩子,我还以为你会在这里吃晚饭呢,本想留着豆干晚上吃,你外公和你大舅也能吃上一筷了,即如此,我就不留你,快些回去吧,省得你爹发现你不在家,又要担心了。” 假的不能再假。 木永为即便心里已有底,还是免不了失落。 他是真的想孝顺外婆的。 然而...... 木永为垂头丧气地回到家中,木梨坐在台阶上啥事也没干,就小手托腮,一直盯着院门口。 木久承正在井边磨菜刀,见到他回来,笑道:“吃饭了没,你妹妹非要给你留饭菜,快些去灶屋,留在锅里了。” 木永为心里的失落,瞬间被治愈了。 “妹妹,你可是在等我?” 木梨笑嘻嘻地答:“对啊,我都数到一千了,你咋才回来,娘还特意将午饭做迟了点。” 又伸手拉了他去灶屋:“今儿吃炝炒猪心,我娘做的,我觉得味道不错,特意给你多留了两筷子,还有腊猪耳,我娘说今儿天热,吃这个凉拌的好,蒜香味很浓,就是太辣了。” 她说到这儿,娇俏的吐了吐小舌头。 “没忍住,又从你碗里偷了两根吃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挑拔 木永为心里暖暖的,伸手轻轻摸摸她的小脑瓜子。 “你放心,有哥在,你永远是我最亲的妹妹。” 木梨回眸,咯咯直笑,好听如银铃般的声音,茅草屋顶盘旋许久,才慢慢散去。 木永为突然觉得自己很开心,很轻松,他很喜欢这样温暖,弃满阳光味道的生活。 张玉娘在屋里听到动静,出来看了一眼。 “你妹妹非说你会饿肚子,让盛了一大碗饭菜放锅里温着,可够吃了?不够的话,娘再给你炒个菜。” 木永为端着碗,坐在台阶上正狼吞虎咽,在杨家他真没吃好饭,等他吃完碗里的酱豆子时,那桌上的三个菜,连根毛都不剩了。 他抢不过其他人,木家讲究细嚼慢咽。 “够了,够了,还是娘烧的菜够香,我在那边,都没胃口吃饭,总惦记着娘的手艺。” 他两头瞒,就是不想自家爹得知真相后,越发生气,到底是亲娘的娘家。 总要人情留一线。 “好,好,好,我晚上给你们又烧排骨,这回做红烧的。” 木梨欢呼,木永为笑的嘴角都快挂耳朵上了。 自这日起,杨来贵总会时常在木家院外转悠,或大声说话,又或是引了人在外头吵吵嚷嚷。 好在张水牛和严家兄弟总会时常在家。 杨来贵怵这三个彪汉,轻易不敢上门。 张玉娘和木梨心中恼火的不行,偏那杨来贵只在院外晃,寻不到借口将他给赶走。 因杨来贵之故,木梨只移了少量的车前草和打骨草,她对此无所谓,她抱着试试的态度,看如何能让这些草长得又肥又好。 经验第一重要。 木梨的书桌前,又多了一个小本本,里头记的都是关于草药生长,气候,所需肥料等等一应该注意的条件。 朱婆子蹲守了好些时日,都不见木梨出门,每每经过木家门口,总能遇到杨来贵。 少不得又要说笑一番,哄着杨来贵说实话。 到底还是叫她晓得了,杨来贵瞧中了木梨。 一日,杨来贵又在木家院墙外哼着跑调的小曲儿,又大声说哪里哪里的野芹菜生的老好了,都有一筷子长呢。 朱婆子见了他,又笑话杨来贵。 “我说杨来贵,你成日在你前姐夫门前转啥,有胆子,直接进屋抢了回去,你前姐夫和木永为那小子又不在家,怕啥,两个妇道人家呢,多带两个人不就行了。” 杨来贵可晓得,木梨利害着呢。 “哟,您老这是又上哪儿去?” 朱婆子笑眯眯地,却不告诉他。 “你不就是看上了院内的那个小娘们吗,怕张水牛和严家兄弟,我有法子呢。” 杨来贵不上当:“好你个老婆子,又想哄我呢,我就算抢回去了又能怎样,里头的人只要一叫唤,不要提那三个去田里的,隔壁家的就会拎着几把杀猪刀追出来。” “我有那想法不假,但我也要有命在啊,捅了马蜂窝却不能收拾,合着,老子在您个老婆子眼里就是个蠢东西?” 朱婆子尴尬地笑笑。 她记恨木梨,很想整她一把,叫她晓得自个儿的利害。 “我就随口说说,你咋就当真了,别怪我老婆子没告诉你,那死丫头跟咱村的那个扫帚星走的近,你说,这两人之间,说不定有那么一两腿,那个扫帚星年纪不小了,你相中的这个,一天一个样儿,见天的往那狐媚子的样子长去,你就不怕,她那性子跟她娘一样,见了男人裤腰带自己都能掉下去。” 她的话很恶毒,杨来贵却浑不在意。 “您老说啥呢,那扫帚星?我四姐夫瞧不上,我四姐夫是当家的,他若不同意,那两个娘们算啥?敢怒不敢言。” 杨老木匠告诉他,这事儿还是要看木久承的意思。 杨老木匠并不相信张玉娘的话,也的确不把她放眼里。 一个那种地方出身的娘们,有啥好重视的。 就觉得张玉娘出身低普通人一等。 人尽可夫,他打心眼里就看轻张玉娘。 无论张玉娘怎么辨解,都改变不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杨来贵不信朱婆子的话,又将她给轰走。 朱婆子走远了,冲这边狠狠地呸了一口:“她娘的,一个两个都跟丢了魂似的,那死丫头当真好邪门,不行,老娘定要将她揪出来,叫村民们打死这只妖狐。” 她总认为张玉娘母女就不是人,是妖怪! 木梨并不知外头发生了什么,她将上课的时辰移到上午,张家姐妹吃过早饭后,相携来木家,木梨先充做女夫子,都三人《百家姓》。 大抵是因为小姑娘们的父母不识字,张家姐妹的确学的很慢,而且,有时候,木梨讲解了数遍,她俩依旧无法理解她的意思。 书读百遍,其义自现! 木梨无奈之下,只得采用此方法,又信:笨鸟先飞! 她总会将张家姐妹教导好。 学完字之后,她给张家姐妹上针线方面的课,又或是检查她们针脚不对的地方。 木梨已经跟着千金系统在学素描了,千金系统告诉她,可以教张家姐妹学点,最主要是配色,了解花朵的光线明暗关系,能让女红水平有质的飞跃。 自此之后,木梨又哄着木久承,不知他从哪里借了些画画方面的基础书籍,不多,也就只一两本。 木梨不求两人画得有多惟妙惟肖,又加之张玉娘虽不精通,但也略懂,母女俩合力教两姐妹。 张玉娘还提醒两人:“别小看了画画,与女红是相通的,以后,自己想出什么花样子,便可以画下来,有了底图,才能将绣品绣得更加好。” 张家姐妹将此话听入耳中。 木梨对女红一事,能动嘴绝不动手,她乐意教别人女红,也能看出哪里绣的不好,但她自己于这方面的动手能力,当真是一言难尽。 张玉娘对此并不强求了。 原以为,在离方回来之前的日子,木家四口会过得很平静。 然而...... 梨花方谢,桔花争俏,暖暖的阳光下,空气里流淌着淡淡的清香,总让人能想起清澈见底的河水。 人间四月天,连风都变得极柔软。 木梨心情悦,爱极了这样的小日子。 李翠花学完识字便回去了。 她娘让她帮忙打猪草呢,挂木家名下的十二头猪,她家能得一半的利。 去岁卖掉的猪钱,都能顶李大刀一年的收入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继续搞事 今年十二头猪,能顶李屠户一年的出息,李婶子能不干劲十足? 木梨对她的去向很清楚。 她才指点了张家姐妹昨日绣的不好的地方,让两人拆了线重绣。 木家的木门,被人狠狠地从外头撞开。 李翠花头发散乱的跑了进来,急切喊道:“婶子,可怎么好,我两个哥哥跟人打起来了,我娘又不知去了哪里,我爹还没回来。” 一般情况下,是没人会得罪李家人的,李家的男人们常年在外杀猪赚钱,身上都有一股子煞气。 张玉娘不信,她放下针线问道:“不可能吧?你两个哥哥不是怕事儿的主。” 李翠花急忙又道:“同隔壁村,杨家的人打起来了。” 木梨的小脸瞬间比锅底还黑。 “不会是杨来贵那个混帐东西吧。” 李翠花噎语,瞪圆了眼儿。 木梨只好看向张玉娘:“娘,这事儿......” 张玉娘说道:“我去看看。” 木梨不放心,自己的力气渐长,身子骨也比刚来这里时好多了,总能打得两个男人开的。 “娘,我跟你一起去。” 张秋花最机灵不过:“姐,你留在这里帮忙看家,我去田里喊爹和两位舅舅。” 张夏花忙催她去。 木梨叮嘱她:“在田埂上莫跑太急,注意脚下,这会子毒蛇才出洞,攒了一个冬的毒,老利害了。” 张秋花已经跑出院外,隔着院墙大声应了。 张玉娘、木梨、李翠花,这才匆匆出了门。 在路上,张玉娘问李翠花怎么回事。 李翠花也说不大清楚。 她边跑边道:“我本来在咱们沟渠斜坡边,靠近河水那头,正打着猪草呢,是村里耍得好的小姐妹来喊的,说是我两个哥哥和杨来贵几个打起来了,也不知是为了什么事,只晓得是杨来贵带人挡住我两个哥哥,不让回家,然后,我大哥和杨来贵两人就互相推搡起来,吵着吵着就打起来了。” 李翠花在前头引路,三人跑过去的时候,已气喘吁吁。 此时,那里已经围了一大堆人,却没一个人动手拉架。 木梨只觉胸口又痒又难受,大口喘气:“咋都不拉架。” 张玉娘上前,喊道:“哎,看热闹归看热闹,可不能真的闹出人命来,咋不将孩子们拉开呢?” 却又人告诉张玉娘,没人敢上前,两帮人打群架,打得太凶残了。 木梨和李翠花两人挤不进去,站在张玉娘后头蹦达个不停,除了看到黑压压一片脑瓜子,就没别的了。 “哎,急死人了,这些人不拉架也就算了,总要让人进去劝架啊。” 木梨又悄悄跟张玉娘说:“娘,这事儿可怎么好,哥哥又不在,不然,让他去寻了他外公来也是好的。” 张玉娘晓得,杨老木匠好歹还知些事,若喊杨李氏来,估摸着只会越来越乱。 木梨听到那些围观的村民,竟然在大喊说李大刀那一拳打得好,李小刀那一脚踢歪了,真是够蠢。 她伸手抚额,这些人当真嫌事儿大。 木梨想钻进最里头去,张玉娘死死的拉住她,死活不让她进去,怕一不小心,就会被不长眼的拳脚给打伤。 木梨表示,自己就算外表很娇弱,听到打架声,她早已快封不住自己体内的洪荒之力。 好在母女俩个拉扯时,张水牛和严家兄弟赶来了。 三个大男人几下就把围观的圈圈撕下一个大缺口,木梨连忙尾随其后,拉着张玉娘钻到了最里头。 哎哟,我的个娘,咋打的这么凶? 一个两个的,就没一个好模好样的。 张水牛和严家兄弟,喊了围观的几个闲散男子,帮忙将这些孩子们都拉开。 两边人马都不不服气呢。 永远爱迟到的两位村长,这会儿子抽着旱烟,迈着八字步走进圈子最里头。 先不说哈,只拿了烟杆子给自村的娃娃们各一杆子,然后才骂了几句。 乡下人不识字,有啥说不清的,全靠拳头解决问题,打不赢就得服气。 又瞧见各家的娃都有伤,村长对于这样的事,实在是太司空常见了,即然两村的娃儿们精力都如此旺盛。 两村长凑一块儿商议了几句,手巴掌一拍,很愉快地决定了。 即然孩子们如此有精力,不如,帮村里干点实在活,吩咐这些娃们,将村里的村路都给平整好。 也算是为村里做了件好事。 这两波人还没打出个输赢来,就这么被大人们给啪在了泥里。 李家两兄弟表示很不服,杨来贵带着三侄子,同样表示谁怕谁,不服,再干一架。 村长喊了看热闹的汉子们,帮忙将自家村里的娃给护送回村里了。 没有热闹可看的众人,这才一窝蜂的散去。 木梨挠后脑勺,这就完事了? 即不问是啥原由,又不追究打架人的责任? 张水牛得知她的疑惑后,不由抬头哈哈大笑:“谁家小子不是这么打架打大的,这样骨头才更硬,出门打工也不会畏手畏脚怕这怕那,是个硬汉子呢。” 木梨终晓得了男儿血性是怎么回事。 比“大姨妈”不安时安刻来还要无解! “娘,其实咱们这一带,民风挺彪悍的,哈!” 张玉娘笑道:“这算啥,听有从那山沟沟里搬来咱们这边的,说是那边的民风更彪,好多都是土匪窝子呢!” 木梨无语。 几人陪着李大刀,李小刀回李家。 李翠花即心疼两个哥哥受伤,又挺恨杨来贵的。 木梨一直没搞明白,杨来贵干啥要带人堵住李大刀两兄弟。 她将这问题抛给李大刀。 只因觉得李大刀似乎很好说话,脾气更温和些。 李大刀告诉她:“嘿,你俩下回看到杨来贵那死人,给我离得远远的,他若是敢凶你们,你们就给我扯大嗓门尖叫,能叫多大声就叫多大声。” 木梨莫名! 完全不懂李大刀这话是啥意思,难不成,想继续搞事? “那你们为什么要干架?可千万别说,你们看对眼了。” 李小刀本觉得浑身都疼,听到木梨的话,不由噗哧笑出声来。 “你到是真能想。” 李大刀看了他一眼,他忙闭了嘴。 这时,李大刀才缓缓说道:“到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外婆家不是有几棵李子树么,已经结果染红了,我外婆还盘算着,摘了果子卖钱换盐巴,谁晓得,不过一夜之间,几棵树上的果子,一个都不见了,就是那又青又酸得能生出崽来的嫩李子,都没剩一个,我外婆因此被气病了,我娘还去给她送过两回药钱呢。” 第一百九十八章 惯偷 李家三兄妹,都很喜欢自家外婆,而他们外婆也极疼这几个外孙,听说被气病了,李大刀得知原委后,趁着每日跟随李屠户出门杀猪时,跟许多人悄悄打听了。 终还是叫他发现,杨来贵和杨大喜三兄弟那段时日,竟然过得十分快活,也不知怎地,手头偷然多了不少铜板子,天天买鱼买肉回家的。 有了木久承去年顺藤摸瓜的前例,李大刀依葫芦画瓢,总叫他打听到,这事儿竟是与杨来贵有关。 木梨惊讶了,又觉得在意料之中。 “那李子是杨来贵带着他三个侄儿干下的?可是,你不是说有几棵树的李子吗,就算他们再能耐,也不可能一个晚上给偷没了。” 李大刀答:“还有别个,我们不认识的。” 木梨暗中松了一口气,多亏不是因为她,不然,她还不得被村民们的吐沫星子给钉死在地板上啊。 “即然如此,那杨来贵不应该做贼心虚吗,他干啥要带人堵你们,还打架了。” 李大刀气得狠狠呸了一口,道:“哼,我本没想同他打这一架的,就是上回,我跟小刀在路上遇到他,便拦住他,告诉他,我外婆家的李子是被谁偷了,我们已经知道了。” 谁晓得杨来贵死活不肯承认,不赌咒发誓,说自己不曾去过李家兄弟外婆的村子。 李大刀已经从别人嘴里晓得这事了,怎可能真的信杨来贵的胡言乱语。 直接冲杨来贵道:“任你说的天花乱坠,我一个字儿都不信,我已经打听清楚了,我外婆家的李子,就是你带着你三个侄儿,还有别村的人,一起偷去了,你们几个到是好能耐,合力挑了去镇上贱价转卖掉了,你以为,你们不说,便无人知晓?不过巴掌大点的地方,有哪些人手脚不干净,这十里八乡的村邻,谁心里没个数。” 杨来贵依旧不肯承认:“呸,老子说了,不是老子偷的,好你个不要脸的李大刀,竟然敢往老子身上泼脏水。” 李小刀气不过,大声道:“你以为你不承认,就可以抹去你做贼的事实吗?你还不快点把卖李子的钱还给我外婆,不然,我们兄弟去报官。” 杨来贵闻言,气的不行,当真是踩了狗屎,怎么干啥事都被人找上门来。 “老子今儿把话搁这里,你们敢去报官,老子就叫人打断你们的狗腿,呸。” 李大刀动了肝火,怒道:“谁打断谁的还不晓得呢,你以为就你能耐,我李家的杀猪刀,那也不是吃素的。” 杨来贵依旧梗直了脖子:“老子没干下的事,老子干啥要承认?约架,你们给老子等着。” 说完,杨来贵转身快速跑离现场。 李小刀不由怀疑:“大哥,真的是杨来贵干下的?” 李大刀冷冷一笑,答:“我已经打听得很清楚,他以为人不知,鬼不觉,却不晓得,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是有人亲眼看到了。” 无论是偷李子后,还是卖李子时! 杨来贵不承认,非说李大刀是在泼他的脏水,于是,才有了今日的约架。 “可是,你们打架也解决不了问题啊。”木梨依然表示不理解。 李小刀答道:“你晓得啵?杨来贵还拿你爹来说事呢,说是我们报了官,他也不怕的,你爹是他四姐夫,他四姐夫同捕快们熟得很,又说我们即便去了县衙,有你爹这个秀才在,那状子是递不进去的。” 木梨点头:“的确,告状需得秀才带头写状子,他没说错。” 说到这儿,她又笑了:“难不成,他觉得自己的脸挺大的?姓杨的,咋总忘了,那个‘四姐夫’三个字,还有一个‘前’字,也不晓得是谁更不要脸。” 李翠花闻言笑了:“可不,要帮,你爹也该帮咱家的。” “就是!”木梨也这么认为。 张玉娘微微皱眉,总觉得事儿不会这么轻松就能避过去。 木梨发现了,伸手搂住她的胳膊,笑问:“娘,您又在担心什么,我如今乖得不得了呢!” 有女万事足。 张玉娘的那点担心,一下子消散得无影无踪。 李屠户听说自家儿子们跟人打架了,也不知从哪里急匆匆的赶回来。 他回来时,李大刀和李小刀拿了药酒在互相揉青肿的地方。 李家院子里的,杀猪般的叫声,就一直没有断过。 木梨回到家里,张水牛跟着进了门,问这对母女俩:“你们说养鸭子,不是说要我打听么,先前我在田里干活时,有人送信来了,我正准备回来跟你们说,谁晓得秋花就跑去田里说这事了。” 木梨问:“五十只,有没有?” 张水牛笑了,道:“我跟那人说了,定六十只,让他明儿一早就送过来的,还让他多送六只鹅崽子,时日长了,这鹅崽子会晓得怎么回来,有这六只领路,一只鸭子都丢不了。” “六十只鸭子?”张玉娘问为何要多定十只。 张水牛又答:“你俩不晓得,总要损伤些只的,买五十只不可能一直活到头,总要多备上数只。” 他晓得张玉娘不在意这几个小钱,便直接做主同意了。 木梨对此自然是高兴的。 又找张玉娘讨了几个铜板子,说是打壶小酒回来。 张玉娘觉得奇怪,木梨笑眯眯的答:“给小鸭子洗脚用。” 张水牛以为她是说笑,待张玉娘取了铜板子交给她,又见她匆匆出门后。 这才对张玉娘道:“你生了个好闺女,懂事着呢,莫信她的话,瞎说的。” 张玉娘只是笑笑。 待木梨打酒回来后,张玉娘问:“你要这许多酒,真是给小鸭子洗脚用?” 木梨一脸郑重地将酒瓶子抱怀里,答道:“娘,可不许和爹说,不然,肯定会说我败家的。” 张玉娘又问:“那你要酒干啥,你那话,我不信。” 木梨忙道:“娘,我是真的准备了明日给小鸭子洗脚用。” 鹅崽子刚买回来,需要用酒泡泡脚,否则会容易真菌感染烂掉鹅脚的。 没有其他的西药,她只能用这样的土办法解决。 “真管用?”张玉娘将信将疑。 木梨点头,答:“泡久点,管用,但不能让鸭崽、鹅崽子们被酒熏醉了。” 它们也是会醉酒的。 张玉娘闻言,只得由着她去。 张家姐妹听了只误以为木梨又瞧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书,想要试一试。 第一百九十九章 拦住 两人又做了一会子绣活,眼见时辰不早了,两姐妹起身告辞了。 张玉娘待她们走后,便去灶屋里忙准备晚饭的事。 她要在两父子回来之前,先将米淘净放锅里,再把菜摘好,清洗干净切好,一切都准备好时,差不多就是两父子回来的时候了。 张玉娘准备今日多添个石灰蒸蛋。 她又去菜园子里割了一把韭菜,将韭菜拦腰切掉一半,将叶尖那头留了煮给猪吃,剩下最嫩的这一半炒了吃。 木梨拿了扫把在扫台阶和院子,木永为去私塾念书后,这些活大半时候,都是落在木梨的身上了。 “郭桂花,你这个砍脑壳的,还不快点给老娘滚出来。” 杨李氏尖锐的叫声,如同带尖刺的钢刀划在玻璃,发出刺耳的声音。 木梨愣,正在回想郭桂花是谁。 张玉娘已丢下手里的活,从灶屋里冲了出来。 “完了,完了,杨李氏跑去李家撒泼了。” 她才跑到院中,又折回来,向木梨招手,吩咐道:“乖闺女,快去村口拦住你爹跟你哥哥,先将事情原委与两人说清楚,叫两人暂且去村长家坐坐,避一避。” 杨李氏是个祸害,最爱倚老卖老,总觉得有木永为夹中间,她但凡向木久承提出什么不合理的要求,木久承都必须无条件的答应。 否则,木久承就是后爹。 木梨听了忙道:“娘,我先悄悄去村口,您还是别去那边瞧了,李婶子会明白的。” 木梨怕自己不在,杨李氏会将污水往张玉娘身上泼。 “你李婶子为人不错,咱两家又合在一起做那买卖,以后倚仗她家的地方多了去,又是屋檐挨屋檐的邻居,交情过硬,总要去看一看的,才不失礼。” 木梨见劝阻无效,又道:“娘,那您小心点,莫要让杨李氏那个老颠婆子伤了您。” 张玉娘满口答应了。 母女俩行至李家院门口时,李家院门敞开,杨李氏双手叉腰,一副很不讲理的样子,正站在院子里破口大骂,骂的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此时,已有不少邻居围在门口,还有不少听了消息的,正往李家这边赶来。 张玉娘暗中推了木梨一把,示意她赶紧去村口拦住木家父子。 木梨在去村口的路上,遇到了李屠户和李婶子,两人得了消息,匆匆往家中赶。 两人见到木梨,忙问是什么情况,木梨简单的将原由说了一遍。 李屠户的脸色相当不好看,李婶子在一侧直骂娘。 木梨又道:“叔叔,婶子,您俩赶紧回去吧,我哥她外婆,正站在您家院子里破口大骂呢,翠花今儿被吓的不轻。” 李婶子骂道:“杨李氏就是个没脸没皮的泼妇,沾上她家的事,就没一个是好的。” 李屠户推了她一把,语气不好地道:“有这闲功夫在这里骂,不如快点回去看看孩子们。” 木梨忙与两人分别,告诉两人,她要去村口等爹爹和哥哥回来。 李屠户闻言,答了一句:“多谢了。” 说完,拉起李婶子,又朝家中快跑而去。 少了木久承这个秀才在场,他婆娘完全可以挡住杨李氏的。 木梨在村口等了一会儿,将木久承和木永为给拦在了村口。 “爹,哥哥,娘不让你们现在回家。” 木久承笑道:“乖梨儿,是不是你娘在家做啥好吃的了,又想给我们个惊喜。” 木梨咂咂小嘴,惊喜没有,惊吓到是能有一箩筐。 她再次将杨来贵和李大刀、李小刀两兄弟打架的事说了。 木久承心里凉了半边,难不成,上回送给他家的李子是...... 多亏他当场就给了钱,说是买杨李氏的,不然,怕是要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木梨见他不说话,只得又劝:“娘说了,让爹同哥哥先去村长家坐坐,我听小刀哥说......” 她顾及木永为,忙冲他道:“哥哥,可记得有一回,爹爹嘲讽一位乡霸时曾说过‘眼睛长在屁股上,只认衣冠不认人。’杨来贵就是那样的人,仗着爹爹是秀才的身份,很了不得,说是但凡得罪了他的,就会被爹爹写了状纸递去给县令,叫捕快们抓了那些得罪他的人,统统送去大牢里呢!” 木梨非常厌恶杨来贵仗势欺人。 “他这不是什么真的血气方刚的男子汉做为,而是把爹爹当做倚仗,在外头尽干得罪人的事,到头来,咱们爹爹还要为他背黑锅,所有的错,都会算到我木家人头上,祸及我们家。” 木永为本来不当回事,后又听木梨对杨来贵的评价很不中听,遂心里起了一丝不服气。 待木梨将自己的看法全说完后,他忽然只觉后脊梁骨一阵寒意乱窜,细思极恐。 “爹,要不,咱们先去村长家坐坐?” 木久承看了木梨一眼,答道:“正好,我也有些日子不曾去找村长说说话了。” “你可要随了爹爹和哥哥一同前往?” 木梨笑眯眯地点头。 她还真不想去那边凑那个热闹:“只是,我有点担心娘。” 木久承伸手轻抚她头顶:“梨儿要学着放宽心,你娘终究是大人,她也懂得趋吉避害的。” 木梨终被他说服,随了两人一起去村长家小坐片刻。 村长也听说杨李氏去李家闹事了。 也隐隐能猜出木久承这父子三人的来意。 他也不提那一茬,李屠户不是吃素的,又是在自己村,到也闹不出大事。 遂,他也歇了去瞧热闹的心思。 同木久承聊起天来。 两人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木梨名下的那五十亩下等田。 “我说木老弟,你家小丫头还真的蛮利害的。” 木久承心里一咯噔,莫不是自家养女在外头祸祸谁了? 不对啊,要惹祸事,也该是自家亲儿子才对。 “不知村长此话何意?” 村长笑眯眯地拂着胡须乐道:“能有啥意思,我瞧着你家的秧苗长的很不错呢,我若不是知底儿,哪里看得出来,那田会是下等田。” 村长应该是本村最有钱最多田的地主,他本看不上那五十亩下等田,觉得养肥要花费不少精力,遂,不愿意接手。 “你是咋弄的?” 木梨笑答:“都在伯伯的眼皮子底下呢,您咋会不知道。” 村长哈哈大笑,又道:“我竟不知,田里还可以养鸭子。” 木梨又答:“不过是平日多跟人打听打听,问的人多了,自然懂的就多了。” 村长认为木梨早有预谋,肯定是早早就瞄中了那一大片下等田。 “如此一来,我到不担心你还不起那五十亩田的银子。” 木梨笑而不语。 第二百章 黑白颠倒 她自要多想法子,再寻些门路来赚钱的。 光那五十亩下等田,还需多养几年才能成为上等田。 “也就比一般的下等田多产几粒谷子,还要下不少肥料呢,我也不贪心,只求能养成中等田,我就心满意足了。” 村长哪里不晓得她是谦虚。 木梨趁这机会,又跟他打听了一下村里有多少荒地,多少亩田地。 心里有了底,她暂时不打算再多添田的。 三人在村长家待了有大半个时辰,眼见天色晚了,那些看热闹的还没散去。 木久承有点担心张玉娘了。 “村长,您老不去看看吗?这闹的时辰也够长了。” 村长叹气:“你咋就摊上这么个人呢,亏得你......前些年到是苦了你。” 木梨知晓他说的什么,木永为听得云遮雾罩,不明所以。 他至今不晓得,他娘为何会被他爹休弃的。 村长陪着这一家三口去了李家。 远远的,听到李婶子正和杨李氏对骂呢。 木梨瞧见张玉娘只远远的站在院墙外,并没有掺和进去。 她走过去,悄悄扯了扯她的衣袖,又轻声唤了一句:娘! 张玉娘见村长来了,松了口气,上前见了礼。 木久承问她,这里头闹了许久了,怎地还没散? 张玉娘叹口气,答道:“你又不是不清楚她是个什么脾气的,几时吃过亏?” 这事儿,说起来话长。 杨来贵被打得有点狠,额头有些破皮,听说流了一点血,他在回家的路上时,那伤口处的血早已凝固。 他一回到家,就跑屋里寻到杨李氏,又哭又闹的说自己吃了大亏,更是将李大刀和李小刀说的很难听。 什么就是瞧他不顺眼,他好不容易去河里网点鱼卖了,换了银钱买肉买菜的孝敬自家娘老子,却不知怎地被李大刀、李小刀给晓得了。 两人趁着路上没人经过时,拦住他,非要他交出手里头剩下的铜板子。 杨来贵表示自己要孝顺,怎么可能会被那两兄弟给讹了去,他使了个诈,借口与那两兄弟约架,这才摆脱了那两兄弟。 又说,自己思来想去,终不能太示弱,便喊了杨大喜三兄弟,再叫了几个平日里相处的来的酒肉朋友,去河对面的岔口村堵住了李大刀、李小刀两兄弟。 杨李氏先是帮杨来贵清洗了伤口,一边清洗一边骂。 听到杨来贵黑白颠倒的话,她认定了,就是李家那两个臭不要脸的眼皮子太浅,又贪财,这才盯上了自家儿子。 杨来贵更是把杨大喜三兄弟叫来,指着杨李氏道:“你们三个今儿表现不错,回头让你们奶做个蛋花汤赏你们。” 他又对杨李氏道:“娘,您若不信,可以问问他们三个,今儿,他们可是同我一起去打架了。” 杨李氏还没开口问呢,杨大喜已说道:“奶,我今儿可是很用力的帮忙打回去了,虽说不能一个顶十个,但也能打得三、四个开,您瞧,我这伤,都是为了护小叔叔而留下的,我生怕那些人伤小叔叔太重,都乖我没本事,才护不了小叔叔,叫他受伤了。” 杨二喜见了,也跟着道:“奶,岔口村的人太坏了,一见我们找李家两兄弟约架,那些个不要脸的,一个两个都跑来帮忙了,不过,我们也没吃亏就是了,我们三兄弟耍的好的,还有小叔叔的那帮朋友,收到消息后,都要跑去河对岸帮忙呢。” 杨三喜还小,他就纯粹是打酱油的。 挑的对手,也是跟他一般大的。 杨李氏听了杨大喜和杨二喜添油加醋的话,越发气的不行。 “不行,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乖崽,赶紧的,给老娘躺床上哼叽去。” 她打发杨来贵去床上躺着,又哎哟哎哟的叫的震天响。 再又喊来杨大喜和杨二喜,让两人分头去喊杨老木匠和杨迎贵回来。 吩咐了杨三喜留在家里,好生照顾好她的宝贝老来子后,这才将身上的围兜一解,气势汹汹地直奔李家去了。 她去的时候,李家除了三个孩子在家,李屠户和李婶子都不在。 杨李氏其实心里很害怕李大刀和李小刀突然发横。 杀猪刀的震慑力还是蛮大的。 杨李氏只敢站在李家院子里骂街,李翠花一个小姑娘家,面儿薄,许多难听的话说不出口,没回骂几句就败下阵来,还被气的哇哇直哭。 李大刀和李小刀面对她这样的泼妇,是真的束手无策。 上前赶她吧,她就往地上一赖,然后开始嚎嚎直叫,一副死了爹娘的样子。 想拉起来她吧,又骂两兄弟是想占她这个老太婆的便宜,虽然,她也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的。 总之,杨李氏是豁出去了的。 好容易,等到李婶子赶回家,李家三兄妹,总算能吐出口浊气了。 “村长来了,村长来了。” 有围观群众,很热心的将村长推出来。 众人回头看过来,又忙让开一条小道,让村长进了李家的院门。 张玉娘拉着木梨,不让她钻进里头看热闹,依旧远远的站在院墙外。 木久承瞧了一眼,回头张玉娘道:“我先带永为回家,再留在此处,实为不妥。” 杨李氏搅天搅地的功力越发见长,木久承自认不是对手,遂,将木永为带回家,以示避嫌。 这父子俩不在场了,张玉娘才暗松一口气,道:“我原以为他会像以前那样烂好心呢。” 木梨笑答:“总归是好事,娘,我们进去瞧瞧吧。” 张玉娘点头应了。 母女俩又往里挤了挤。 杨李氏见岔口村的村长来了,她不高兴的拉长着老脸,冲村长撇了撇嘴。 “干啥呢,我上李家的门,是我们两家的私人恩怨,您是岔口村的村长,可管不到我。” 村长笑眯眯地答:“即是两家私人恩怨,我自不会插手,正好,我做个旁证,你俩家今儿就把事情说个明白。” 杨李氏立马来劲儿了:“我的个老天啊,你咋不睁眼瞧一瞧,我可怜的老来子,才多大点儿大,竟被李家这两个不要脸的给打伤了,如今躺在床上起不来,回到家里,就吐了两大碗血,红通通的一大片,李家两个遭天打雷劈的,但凡我家来贵出了点儿事,我这老婆子就死在你们李家屋里,叫你们万世子孙不得安宁,咒你们李家将来断子绝孙。” 第二百零一章 到底该谁赔谁 李婶子被她的话气的不轻,大喊:“你这个老不死的,臭不要脸,要怪就只能怪你杨家风水不好,祖宗不得力,生了个啥败家玩意儿,手脚不干净,天天东摸西偷的,死老太婆,你还要不要脸了,要不是你家来贵跑去我娘家偷李子,我家小子们能跟他干一架吧,老天的确不长眼,像你们家这样的人渣,咋就没早早死绝呢,还留在这世上干啥,就该天打雷劈,早死早超生,来世入个畜牲道赎罪。” 杨李氏若就此偃旗息鼓,那就不是她杨李氏了,只见她越发来劲了,叉腰回骂道:“我呸,你娘家就是死抠,小气死了,不就是几颗不值钱的李子么,小孩子家家嘴馋了,摘了,吃了就吃了呗,有啥了不得的,又不是啥精贵玩意儿,他又没进你娘家那边的屋里,更没有拿你娘家家里的金银,郭桂花,你就是个黑心黑肺的婆娘,几把李子,又要不了几个钱,吃了又怎地,小孩子家家,哪里懂这么多。” “你郭家就是小气巴啦的,更是相当狠毒,为了几把不值钱的李子,将我家来贵打得重伤在床,郭桂花,这笔帐,老娘要中你算清楚。” 李婶子被她气得不行。 木梨在那里小声嘀咕了一句:“这还没咋地呢,就已经讹上了。” 张玉娘恨恨地道:“她一惯如此性子,最爱讹了。” 大抵是木久承被杨李氏讹过很多次,又时常挑拔夫妻俩的感情,张玉娘才对杨李氏才会恨之如骨。 果然,杨李氏在李家的院子里又开始打滚撒沷了。 李婶子气得好些回要跟她拼命,都被李屠户给拉住了。 由着杨李氏一个人在那里哭天喊地,只是言语间,对李家祖宗们的辱骂,叫李屠户的脸色越来越差。 “她娘的,老子当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真憋屈!” 李婶子掰开他的手,冲杨李氏怒道:“要死滚回你杨家去,这里可没人惯着你咒天咒地,你再给老娘嘴里喷粪,老娘定要打死,比年纪,老娘比你年轻得多,比力气,老娘夫家世代杀猪为生,捏死你,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 她说着撸起衣袖,冲去院子一个角落里,抄起一个大扫帚朝杨李氏扑打过去。 李屠户先前不让他婆娘闹,是不想不再节外生枝,若再弄上了杨李氏,只怕又要再被讹上一笔。 杨李氏一边满院子跑,一边大喊:“快来人啊,救命啊,郭桂花要打死我啊!” 张玉娘忙冲李婶子大喊:“嫂子,息息火气,你莫要上她的当,你还有三个孩子呢。” 李大刀的年纪早该成亲了,李小刀也到了说亲的年纪。 都说好事不出门,丑事传千里。 张玉娘赶紧提醒她。 李婶子听到她的话,猛地清醒过来。 将手中的大扫帚往地上一扔。 村长此时才开口问道:“杨李氏,你还想不想坐下来把事情掰扯清楚,若想,便给我好生坐下来,若不想,不好意思,那我只能打发人去镇上请了两位捕快来,这事儿闹大了,伤了人,当时在场打过混蛋架的那两帮臭小子,一个都逃不了。” 杨李氏可以来李家闹,但不能犯众怒。 她被村长拿话架起来,若再闹,便要将两村的大部分人都给得罪了。 杨李氏伸手捋了捋散乱的头发,说道:“我也不是那不讲理的,我家孩子还躺在床上呢,李家无论如何,都该赔我家药钱。” 她闹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这个。 村长看向李屠户。 李屠户冷冷一扫了杨李氏一眼,这才道:“坐下来谈可以,让你当家的来。” 杨李氏梗直了脖子,答道:“同我说也一样,怎地,看我家男人老实,就想欺负他?” 李屠户继续冷笑,道:“臭婆娘,别以为老子是男人,就不打女人。” 杨李氏缩了缩脖子,李屠户长的牛高马大,她能不怵吗? 村长又道:“我原不想管的,即是私人恩怨,私下里了了就算了,只是,杨李氏你太不识抬举了,谁家里不是男人当家,你这里要把你家男人拴在裤裆里吗,想杨老木匠成为这十里八乡的大笑话?” 杨李氏不敢,杨老木匠虽然脾气好,但并不能说明他毫无下限。 惹毛了杨老木匠,估摸着会直接嚷嚷着,要将她休弃回娘家。 “等着,你家当家的很快就来了,我已打发人去寻他。” 村长并没有等多久,他才点了旱烟抽了两口,杨老木匠就来了。 杨李氏一瞧见他,立马扑了上去,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不晓得的,还以为李家的天塌了,出了人命呢! 且不说李家人的脸色如何难看。 只说杨李氏嚎哭着道:“老头子啊,李屠户家欺人太甚,你的老来子,差点就被这两个小畜牲给打死了,回家连着吐了两大碗血,我请大夫瞧过后,才来这里的,我只是想叫李屠户家赔点药钱,可谁晓得,这李家死活不肯。” 杨老木匠看向李屠户。 杨李氏压根儿就不给他开口过问的机会,忙又道:“咱来贵今日光请大夫加开的药,一共花了二两银子呢。” 这是讹上了,特意说给李家人听的。 杨老木匠将杨李氏扶直了,又上下看看她,见她披头散发,衣裳脏兮兮,点点头,示意她站到一旁去。 村长这时才开口道:“小子们都将事情原委告诉你了吧。” 杨老木匠点头,又伸手抱拳对李屠户道:“李屠户,实在对不住,我来之前,已去家里瞧过小儿了。” 看到杨来贵被揍得鼻青脸肿,整张脸已肿胀如胖猪头。 杨老木匠不心疼是假的。 李屠户将事情的经过都说了,又指着杨李氏对杨老木匠说道:“事情的经过就是这么回事,你家婆娘在我家哭天喊地,寻死觅活的,跪在我家大门口,冲我家大门又是作揖,又是磕头的,说句难听点的,也就家里有老人去了,村邻们才会来作作揖行这个礼,不然,谁家受得了这事。” 李家五口人,李家夫妻正值壮年,孩子们一个个身子骨壮实,生猛得很。 杨李氏那样子,是真的在咒李家多多死人呢,莫说古人,便是在现代,也没谁受得了。 李屠户没动手打杨李氏,已经算是很克制自己的脾气了。 杨老木匠闻言,一脸的愧疚。 第二百零二章 算盘打得精 杨李氏却表示很不服气,在一旁怒骂道:“我就是作揖磕头了,又能怎样,你们家两个挨千刀的小子,将我家来贵往死里揍,打得他起不了床,老娘的小儿子都快被打死了,还不许老娘咒你们李家,你李家好威风呢。” “几把李子,就想要了我家来贵的命,你李家是咱们这十里八乡的天吗,想打谁就打谁,想骂谁就骂谁。” 李婶子又想开骂,李屠户伸手拦住她。 只是定定的看着杨老木匠:“杨老头,我敬你还算条汉子,所以,你家老娘们在我家闹事,我都没有伸手,你如今在场,若继续由着她胡搅蛮缠,我李家人也不是怕事的,这事儿说起来,祸根子是你家小儿子,大不了,我让我老丈去捕快那里报案,你家儿子偷东西在先,可是要吃官司的,挨了打,那也叫罪有应得。” 杨老木匠又道:“我家婆娘就是这个性子,我会劝她的,不过,我杨家也不是怕事儿的主,我家孩子偷东西的确不对,但是,你李家的孩子,就不该把我家来贵打成重伤。” “花钱请大夫又要买药,还不知将来会不会留下病根子,这丢进去的钱,就跟扔水里一样,没个影儿,也没个深浅可知,你李家,总该在这事也要表个态吧。” 李婶子闻言气得一个倒仰:“合着,偷人东西的小贼,还成了有理的一方,我李家还要倒贴你杨家药钱,呸,想到得挺美。” 杨老木匠答:“我说了,我家来贵偷东西是不对,但你家儿子动手打人就对了?” 李屠户品出味儿来了,越发冷笑得利害:“所以说,你的意思,也是叫我李家赔你杨家药钱?” 杨李氏冲他道:“就该如此,几个李子,哪里有我家来贵的命重要,是不是,我让我家老头和我大儿子,将你家小儿子打成重伤,然后说,要我家赔药钱,我杨家是不是也可以回一句:想得到挺美?” 李屠户瞪向杨老木匠:“还以为你是个讲道理的呢,即如此,婆娘,你去你娘家一趟,让你爹娘明日早上去镇上报官,这事儿,决不能私了。” 村长在那里道:“报官好!” 除了杨家,众人皆同意报官。 杨老木匠有自己的盘算,自己的小儿子惦记上了木久承的养女,可不能在这节骨眼上出岔子。 遂道:“村长,报官有点不好吧,我婆娘是个口无遮拦的,说话不过脑子,我回去后好生说说她,只是,我家来贵终究被打得挺重的,这事,好歹要讨个说法。” 李家人哪肯赔药钱,咬死了杨来贵惯偷在先。 被揍,是杨来贵自找的。 这事儿,两家不欢而散,吵了半天都没有个结果。 杨老木匠其实也是因为心里有倚仗,有木永为夹在中间,他始终相信,木久承会偏向他杨家。 这不,他回家让杨李氏做了一顿好饭菜,又打发杨大喜来请木久承去他家吃饭。 张玉娘不让,压根儿就不让杨大喜见木久承,直接给回绝了,说是家里忙得紧,没空去吃饭,让杨大喜捎个信回去,过些日子得空了,再打发木永为请杨老木匠来家中吃杯水酒。 她的话说的委婉,到叫杨老木匠心里憋气的同时,又不能指责张玉娘多管闲事,把手伸得太长。 杨李氏听后,立即骂道:“那个死婆娘心里鬼得很,这是明摆着不想让我乖女婿管这事,过些日子,呸,黄花菜都凉透了,老头子,这事儿可不能这么算了,我跟你说,这几月来,你不在家中,没有发现咱外孙子对咱家,远不如从前那般亲近了。” 杨老木匠点头:“这事还用你说,我已看出来了,估摸着是姓张的那个娘们在他耳边嘀咕了不少坏话,还有,要不是咱四女婿被她给迷住了眼,总会不肯将他养女说给我家来贵做婆娘?” 杨李氏很怨恨张玉娘。 “老头子,我可提醒你了,这是咱木、杨两家的事,还轮不到一个外姓的继室来插嘴。” 杨老木匠看向她:“平日里,我总觉得你爱胡搅蛮缠,今日,你到说了一句人话,不过,那木梨是张玉娘亲生的,久承碍在中间,也不好强逼她的,只是,她不该坏了我们杨家跟木家的那份恩情。” 杨李氏没听大懂,只晓得杨老木匠应该是夸她了。 又见她接着说道:“金婵又不是不孝顺,也就这几年不在身边,以前在隔壁村时,但凡得了点好吃的,好用的,哪里不送回娘家的道理。” 杨老木匠不得不承认,杨金婵的孝顺,让他在外头很有些脸面。 “我只担心一件事,她跟着那个柳兰舟也有些年了,怎就从来没听她捎信回来,说是肚子有动静了,跟了姓柳的,这不生两个娃娃,怕是留不住他的人。” 杨李氏笑道:“横竖她还是个命好的,这不,永为这个外孙,我明眼瞧着,他将来怕是个大有出息的,我让来贵之前去他私塾打听过,里头的先生都对我们外孙不错,一提起他,都说他是个好的,会念书,将来必能高中呢。” “不愧是我杨家的乖外孙,都是我平日护得紧,又教得好,他才能有今日的出息,我就是恨,张玉娘那个妓子,以往对他不管不问的,这回晓得他念书是个利害的了,就巴巴的来讨好我乖外孙,呸,那死婆娘,老娘不过瞧上一眼,就晓得她一肚子的坏水,她肯定在背后多嘴多舌,说了我们杨家不少外话,害得我家乖外孙同我们都不亲了。” 杨老木匠沉默不语。 半晌后才道:“不能这样下去,永为这孩子念书不错,总要给我们家金婵留条后路,将来,柳家小子靠不住了,她若回了娘家,还有个好儿子在等着她呢,我就不信了,永为这孩子能舍得下他亲娘不管。” “老婆子,赶紧去做饭,我等下去木家一趟,对了,往后你要多多亲近永为那孩子,莫叫他真的跟我们离了心,年纪越大,越晓得分辨好坏,你也别尽耍小花枪糊弄他,难不成,咱们金婵回来了,你还真打算将她留在家中养一辈子。” 杨李氏自然不肯的,她还指望大儿子养老呢,杨金婵若赖在娘家,她大儿子夫妻俩乐意才怪。 因此,她忙答道:“我晓得了,不会待他不好的,他晓得我这外婆对他很好。” 却又忘了,早先送李子时,木家父子可是情愿花钱买她的。 第二百零三章 关你姓杨的什么事 杨老木匠上门时,张玉娘正和木久承说着家里猪猪们吃食的事。 木梨正趴在桌上描红,木永为坐在她对面,正在温习今日新学的功课。 张玉娘听到有人敲门,起身去开门,又问是谁。 杨老木匠答了。 张玉娘的脚步微微一顿,回头望向堂屋里,桐油灯摇曳,将三人的身影拉的老长,而又静立于那里。 她回头嘴角微微上扬,也不知她心里是个什么想法。 只上前去开了门,又请了杨老木匠去堂屋里说话。 木久承见杨老木匠来了,忙请了他上座。 木久承本想将两孩子赶回屋里,各自温书。 木梨假将很认真的练字,木永为喊了一声外公后,就又拿起书本继续温习,压根儿就没想过要避一避。 杨老木匠看见木永为很认真,心下想同他多亲近亲近,因此,并不曾出声。 目光一转,又看到木梨正在拿毛笔沾了墨汁练写大字。 “你这养女到是个上进的,又不用去考学,干啥也这般认真。” 张玉娘不示弱,正好跟在他后头进了门,笑眯眯地答道:“我闺女喜欢。” 所以,关你姓杨的什么事。 杨老木匠越发不喜欢张玉娘多嘴多舌,不过,他自恃不与女人一般见识。 “今儿,来贵被你隔壁邻居家的娃儿打了。” 木久承答道:“这事,我回来后听说了。” 杨老木匠又道:“他家要报官。” 木久承再答:“事出必有因,您可曾细想过?” 他其实是不愿意沾上这事的。 杨老木匠问他:“我就想来请你帮忙拿个主意,这事儿,总不能让李家把理儿占全了,来贵,好歹是你的小舅子,不看僧面看佛面。” 张玉娘在一旁听不下去了,她实在想说一句:杨来贵只是曾经的小舅子。 但木久承爱面子,肯定不乐意她当着外人的面这么说的。 木久承便问他想怎样处理这事。 杨老木匠说道:“报官肯定不行,况且,他李屠户的两个儿子,还将我家娃打伤了。” 他见木久承的脸色有点不大好,便又道:“我晓得娃儿摘了人家树上的李子是不对的,只是娃儿已经将那些东西给败了,讨又讨不回来。” 木久承不愿同李屠户家闹翻。 “即如此,便将那几树李子折成铜板子补给郭家,再让李家拿点药给你家,您瞧着可还行?来贵偷拿人家李子,本就不对在先,若他不偷拿,又怎会招来李家两兄弟同他约架?归根究底,还是来贵有错在先的。” 杨老木匠挺烦的,觉得木久承不该这样子处理这事。 “就不能想个更好的法子,还有,那药钱总归要多给点的,伤筋动骨一百天。” 木久承摇头,答道:“没有更好的法子,又或者,叫两家的孩子都吃官司,真进了大牢,这一世怕是要一直背着个难听的名声了,怕也再说不到一门好亲事的。” 杨老木匠听后,并没有再坚持,请了木久承在中间说和。 结果也与木久承所想的差不了多少。 杨家尽数赔给了郭家李子钱,至于药钱的话,自然不可能如了杨李氏的愿。 李屠户亲自跑了一趟鲍郎中家,特意陪了他去杨家给杨来贵看诊,该出多少,他李家一点都不会含糊。 偏偏小辈们打架,下手极有分寸,不过是伤了些皮肉,鲍郎中给开了瓶药酒,让杨来贵一日擦两回,早晚过一次,要不出十日,就能活蹦乱跳了。 杨李氏没有讹到钱,又见李家如此精明,心里憋了一股子邪火,一直无处发泄。 更是将李屠户家不肯拿钱赔她家的事,归到了张玉娘的身上。 杨李氏总怀疑张玉娘被后多嘴多舌,给李家出了不少坏主意。 翌日,张水牛如约带了那卖鸭崽子的小贩来了,同行的,还有严金菊。 严金菊见到木梨,欢喜的不行,拉着她的小手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才对张玉娘道:“我瞧着咱家小外甥女又长高不少了呢!” 张玉娘答道:“我就担心她长不高,你晓得的,前几年她身子骨一直不大好,总比同龄人矮了一个头,如同长的才算正常了点。” 木梨瞧见毛绒绒的小鸭崽,高兴的不行,早已跑去那竹箩筐旁围观了。 “二舅妈,今儿您咋有空上我家来玩呢。” 严金菊笑答:“你二舅说,你娘不会挑小鸭崽,特意让我来帮着挑挑。” 挑鸭崽是有技巧的,农家都喜欢挑母鸭崽,到了下蛋时,能捡上一批好蛋,或做咸鸭蛋,又或做松花皮蛋,再拿出去卖了换钱,又或是送人,都是使得的。 张玉娘笑道:“可不,我就想自己做点咸鸭蛋吃。” 公鸭崽要的人少,而且十分便宜,但就一点讨厌,公鸭崽多了,会影响母鸭下蛋率,而且公鸭崽一般都很调皮,经常摇摇摆摆着不知跑去哪儿了。 “师傅,我家买这么多小母鸭崽子,你能不能送些小公鸭崽给我们?” 严金菊捂嘴轻笑,对张玉娘小声道:“这才多大点啊,就晓得省铜板子了。” 张玉娘答:“横竖是放出去养着,这么多母鸭,多几只公鸭也无所谓的。” 木梨点头,很认真地答:“师傅,你莫要坑我哦,我已经都打听清楚了,公鸭崽不值钱,一个铜板子能买一个的,我家买六十只母鸭崽,还要同你买几只鹅崽子,你送我家十只公鸭崽可好,我一点都不贪心的。” 那位小贩见她把话说得很敞亮,到也没多说什么,便点头应下了。 木梨有自己的盘算,公鸭崽虽然调皮了点,不会下蛋,但身上的膘很结实,肉多,到了秋天收完晚稻后,放田里养一段时日,就能宰了炖萝卜吃,想想都很嗨。 严金菊帮张玉娘挑了六十只母鸭,十只公鸭,一只公鹅,五只母鹅崽。 这两物都喜水,又加之天气一日温暖过一日,正是好养幼崽时。 木梨得了这两物,心里高兴的不行,每日除了教三个小姐妹新东西之外,又或是检查功课之外,总要跑去围在院子角落一处的鸭崽子,鹅崽子们。 李婶子得知后,总会帮忙多打点青草,分一点给木梨喂这两物。 只待小鸭子再长大点,就可以每日赶去水田里的吃虫,吃小螺小鱼虾了。 平淡而又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 因张夏花秋收后就要出嫁了,张玉娘对张家两姐妹练女红的时辰要求更长了。 白天几乎在木家扎了根。 严金菊也晓得轻重,将家里的家务全都包下了,只让两闺女安心学女红。 第二百零四章 回来拿钱的 晃晃悠悠的小日子,又往前迈进一大步。 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已至四月中旬。 前些日子,杨来贵挨打的事,在村里流传颇久后,又因出现新的谈资,而被村民们渐渐遗忘。 木梨已经掰着小手指,盼望离方的归来。 前日,那位郭夫人写信来镇上,跟木梨报备了一声,说是她娘家一位远房侄女也得了那症,她悄悄将那方子拿过去给自己远房侄女试试,若是有效果,自然少不得要给木梨谢礼的。 这的确是意外之喜,木梨给回信一封,大意是说即便症状看起来差不多,却也有偏颇,还是希望郭夫人的那位远房侄女来双拐镇一趟,若不方面,也可写信告诉她,那女子的症状。 她方好对症下药,以免延治病人。 她一边等着郭夫人的回信,一边在家忙碌着。 木梨的那五十亩田里的秧苗,当真是一日一个模样,如今,整片田野里,早已绿油油的一片。 一大早上,她随了二舅及严家两位舅舅去了自个儿的那五十亩田里。 如今,村里人渐渐也晓得了,这一大片田,大抵是木家的。 只不过,因为木梨低调,到不曾有人想到这大片田是属于她一个人的。 她才去田里看过后,有了小鸭、小鹅们的帮忙,田里的嫩杂草,小虫啥的,到是少了许多。 张水牛告诉木梨,等鹅再大点,到了晚稻那一波,鹅不能放养到田里的,也就现在还小,才能养一养。 木梨记下这事便先一步回家去了。 她前脚才进了步,后脚木永为就匆匆跑回家来了。 张玉娘见他跑得气喘吁吁的,皱眉问道:“你给我过来,今儿,你不是去私塾念书了么?这青天大白日的,你跑回家来干啥?” 木永为弯腰双手撑膝上,大口喘着气,木梨见他热得紧,忙去给他倒了一大碗凉茶来。 他接过凉茶咕噜咕噜大口灌下去。 木梨见了,忙道:“哎,你慢点吃,吃太快会容易伤着。” “就算是天塌下来了,也不能这么急。”她接过木永为递过来的碗,又问:“可还要吃?” 木永为伸手一摸嘴角边的水渍,摇了摇头,道:“跑得我嗓子都冒烟了。” 他又扭头对张玉娘道:“娘,爹让我回来拿钱的。” “可是出什么事了?你爹早上出门前,我没听他说这事啊?”木久承的手里的钱,现在虽交给张玉娘管着,但张玉娘于他而言,当真只能算帐房。 她所能动用的,只有木久承给她的那些日常花销要用的铜板子。 所以,张玉娘问得特别清楚。 木永为叹气后,答道:“我那小舅舅也不知招了谁的恨,今儿天未亮,外婆打发他挑了一撂小板凳去镇上卖,谁晓得,他行至半路时,竟被人套了布袋打了闷棍呢。” 张玉娘不解,又问:“可是受伤了?” “嗯,头被打破了,流了好多血。”木永为并没有看到,木久承得了消息后,就先去了医馆一趟,后来才打发医馆的小伙计来给木永为送信的。 “具体我也不晓得怎么回事,娘,还请您赶紧拿些钱,我要先送去医馆。” 张玉娘起身进屋去拿钱。 木梨又问他:“严重么?” “听小伙计说,挺严重的,我小舅舅那人......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的。” 木梨说道:“等下送完钱,你还会回私塾么?” “估摸着爹会让我回的,不过,今日我外婆家那边很乱,等下让娘多做点饭送过医馆那边吧。” 木梨应了,说道:“你也莫太担心。” 张玉娘这时拿了两串大钱出来交给木永为:“这里有两百文,你且先拿去给你爹。” 木永为拿了钱就跑了。 张玉娘的脸色有点不好看,心里肯定很不痛快。 木梨叹气,走过去轻轻搂住她的胳膊撒娇:“娘,我刚才去田里看了,我跟娘的那八十亩田,秧苗长得极好,二舅说,今年早稻肯定收成不错。” 张玉娘闻言,脸色缓和了许多,伸手轻抚她头顶,道:“乖闺女,娘只是气不过,那边的事儿多,也不是今日才有的,这二百文,怕是又要打水漂了。” 她说到这儿,双手一拍,说道:“算了,横竖是从你爹的那个钱罐子里拿的,他乐得做人情,我也懒得说他。” 所以,纵然是一地鸡毛,张玉娘在此事上,难得糊涂了。 木梨又劝:“娘,管他呢,对了,郭夫人有意牵线,给我再揽一桩生意,我已去了回信,应该过几日就能收到她的回信呢,到时赚了银子,紧着村里的欠债还了。” “自然是,他要怎么做是他的事,我的银子半文钱都不肯拿出来的,更莫要说是拿给他先头那个的娘家人用。” 木梨见她想通了,这才小心地说道:“娘,刚才哥哥说中午让多做点饭,不是啊,娘,我就是觉得吧,爹和哥哥最要紧,旁的都是顺带。” 张玉娘伸手一戳她脑门,骂道:“你蠢啊,杨家大儿媳是干什么吃的?不晓得做饭送去?” 她说归说,到底还是多做了点,给烙了一撂鸡蛋葱花饼。 用张玉娘的话说,她不乐意花太多钱,家里就只这个,爱吃不吃。 大白面的,有这口精细粮吃,已经是烧了高香了。 她烙饼时,张夏花和张秋花要来帮忙,让张玉娘给拦住了。 “你俩的小手如今比我的更精贵,你们莫要动那些粗柴,我去请了李婶子来帮忙,横竖她不会这个。” 有了李婶子的帮忙,张玉娘很快就将午饭做好了。 她拎着一罐子咸菜,一撂烙饼打算送去医馆时。 木梨冲张秋花挥挥手:“秋秋,我陪我娘去镇上一趟,你跟夏花姐帮忙看下家。” 张秋花答的很爽快:“去吧,去吧,你们不用急着回来,我和姐姐等下帮忙做一下午饭,小姑姑,您就放心吧,伤不了手的。” 张玉娘寻思了一番,自己这一去,也不知几时才能回来,遂又道:“中午随便弄点,我烙了不少饼,炒的咸菜也有多留些,你们再看着煮点粥吧。” 木家其实鲜少这样子吃的。 张玉娘带着木梨直接去了医馆。 见到木永为正坐在馆堂里。 木梨急忙跑过去喊他一声。 “哥哥,你怎么了?” 木永为的眼眶挺红的,看着像是哭过了。 木梨有些担心。 张玉娘此时也走过来了,见他神色不对,忙道:“你这孩子怎么了,不在私塾,怎么一直守在这里?你爹呢?” 第二百零五章 后娘也是娘 木永为答:“爹让我待在这里的,怕外公、外婆找他有事,让我在这里等着跑腿,爹去寻赵捕快了,我小舅舅他......” “他这回被人打得很重,我只晓得,那红通通的血水,一盆接一盆的往外倒。” 木梨问:“受伤了?” “嗯,不晓得谁干的,挨了好几刀,要不是咱们村有赶早集的,正好一帮人路过,听到呼救声觉得耳熟,寻过去瞧见是他,连忙把他给送来医馆了,我爹才晓得这事的。” 木梨忙道:“你莫急,都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你小舅舅不是啥好人,我瞧着他挺能蹦哒的,不会有事的。” 木永为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我到想信那话来着。” 张玉娘不想听这个话,忙打岔:“你还没吃饭吧,先吃点,不管杨来贵是个啥样,你得给我把东西先吃了,吃饱了才有力气跑腿。” 她说完拿了微热的饼子递给他,又将篮子里的碟子、筷子摆在小几上。 “你先吃。” 母女俩谁都没有提,要去里头看看杨来贵,又或是去问一声好。 木永为心情不好,不想吃。 木梨又劝:“哥哥,你若不吃,饿坏了怎么办?你还说将来要中秀才,要好好护着我,身子骨熬坏了,你拿什么护我周全,还是说,你想我以后像你如今这般担心?你若不好,我又怎能吃的下饭?连睡觉都睡不香甜了。” “那个,我不会有事的。”木永为回答,又低头看看手里的饼子,放了葱呢。 木梨再道:“你可晓得,我娘听了你的话,你前脚才走,她后脚就开始和面了,这里头没有放一丁点水,全是拿鸡蛋和的,老好吃了,里头不但放了葱花,还搁了好多芝麻,你闻闻,是不是贼香?” 她说也就罢了,还伸手将饼子往木永为鼻下推了推。 一股子勾人食欲的香气,像是打开潘朵拉魔盒的魔手,那香气毫无阻挡的钻进他鼻子里,冲进他胃里,勾得他肚子都在叫嚣着,想吃,想吃...... 木梨见他神色间有点意动,再接再厉,说道:“不但如此哦,我娘还搁了不少白糖在里头,又甜又香,我娘将这饼叠起来再擀成饼放锅里小火烙熟,贼酥,贼脆,不信?你快尝一口,我真的不骗你,若是骗你,我把我这个月的零花钱让给你。” 木永为再有骨气,在吃的面前,永远容易“骨折”。 木梨才又轻轻推了推他捏着饼的小手,他已张大嘴,嗷呜一口咬下去。 一个饼子吃光了,才不好意思地想起来。 “娘,您跟妹妹还没吃吧,一起,一起。” 张玉娘捂嘴轻笑,伸手轻抚他头顶,道:“天塌下来自有高个子顶着,你是小辈,那些事交给大人们操心就好,你呀,还是要多吃点才能长得更高。” 在长辈们的眼里,小辈年纪再大,依旧是长不大的破小孩。 木永为突然觉得心里好受许多了,又请了两人一起坐下来吃。 木梨早饿了,同为吃货的她,一样受不了这香气的勾搭。 拉着张玉娘坐下来,才撕了块饼子吃了一口。 馆堂里杨李氏尖锐的叫骂声都快把人家医馆的屋顶都给刺穿了。 “你们在干什么,一个两个都她娘的良心被狗吃了。” 杨李氏怒不可遏,如同一只斗志昂扬的大公鸡,急不可奈的冲到张玉娘跟前,伸手指着桌子上的吃食,破口大骂:“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木梨翻了个白眼,答:“就你看到的这样,吃午饭啊。” “你们这些个挨千刀的,老娘的小儿子都快断气了,你们竟然还有心思在这里说说笑笑,吃吃喝喝。” 眼见她伸手欲将吃食扫落地面,张玉娘站起来,一个侧身挡在她的跟前。 “干啥呢,老娘跟自己的崽女吃吃喝喝,说说笑笑,关你个老不死的臭婆娘什么事?我们是吃你的了,还是花你的了,你儿子是好是歹,与我家有何干系,你夫家姓杨,我夫家姓木,八杆子都打不到一块儿的事。” 杨李氏梗直了脖子,怒火冲天的伸手一指木永为:“老娘教训老娘的外孙,碍你们什么事。” 张玉娘冷笑:“怎就不碍我的事,后娘也是娘!” “你也不过是外婆而已,再疼,你能越过你的小儿子,你的大金孙?哄鬼,鬼都不信,我家娃小,正长个儿,老娘自己在家做点吃食送来,碍着你个老不死的什么事?” 没有木久承在现场,这才是张玉娘的真面目。 什么小意温柔? 狗屁! 杨李氏伸手想扯张玉娘的头发,这是要开撕么。 木梨眼角吊起一串寒刀子。 伸出小脚狠狠地往杨李氏左膝盖用力一踢。 “扑通!” 杨李氏跪得很结实。 那声音特别嘎嘣脆! 张玉娘只当她没站稳,见她跪下了,笑眯眯地道:“你都给我跪了,这事就这么算了,我大人不计小人过,起来吧!” “你个不要脸的......” 杨李氏的话还没说完呢,一侧的木永为赶紧一把将她拉起。 “外婆,好多人都看过来了。” 杨李氏想喷火,看清是木永为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到底还是将火气压下了。 “你还有心思吃东西,我可怜的乖儿子,你的小舅舅,至今还没醒来呢。” 木永为安慰她:“外婆,小舅舅一看就是个长命的,出不了事。” 杨李氏又问:“你爹呢?” 木永为答:“去找赵捕头了,小舅舅被打的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张玉娘见了,估摸着木永为这会子不能吃东西了。 她将吃食收起来,自己和木梨两人继续吃着手里的饼。 压根儿就没有开口要喊杨李氏吃的意思。 木永为瞧了,也不好意思再提,只得假装没发现。 杨李氏饿着肚子坐在一旁,又塞了一肚子气,正越想越火冒三丈时。 木久承又回医馆了。 张玉娘悄悄给木梨使了个眼色。 母女俩双双迎上去。 张玉娘,小意温柔地说:“当家的,忙了一上午,又累又饿了吧,快些去那边桌子坐下,我给你送了点吃食来。” 木梨已给他倒了一杯冷茶递上,乖巧地道:“爹,吃茶。” 木久承为了杨来贵的事,去外头寻了许久,好容易才找到赵捕头,又将杨来贵的情况说了,报了案。 赵捕头满口答应,马上就去办这个案子。 第二百零六章 谁怕谁 木久承现在正又渴又累,自家婆娘崽女这般体贴,叫他心里舒坦的不行。 “呸,一杯黄汤就能叫你给迷糊了眼,怪不得我家闺女被你给......” 张玉娘立马出言打断她:“你说什么呢,我家久承为了你家小儿子鞍前马后的忙碌,你不但连句谢都没有,一进门,你就开口指责他,合着,所有的理儿,都站在你这边啊,嘿,我到不知,你的脸面,竟有如此大。” 木久承一口气将茶吃完,这才扭头对杨李氏道:“来贵怎样了?” 杨李氏答:“还没醒,大夫已经将伤口缝合好了,乖女婿,无论如何,这一次你一定要给来贵讨回个公道,可怜我家来贵小小年纪,尚未娶妻生子......” 她说到这儿,突然发现自己说不下去了。 自家小儿子不就是看上了木家的这个死丫头么? “那啥,你爹还在里头守着呢,我本是想出来给他买口饭菜的,只不过刚出来,就瞧见......” “爹爹,您再吃一杯茶。” 木梨出现的很及时。 木久承只吃了一杯,正觉得有点少。 “我家梨儿越发懂事了,晓得心疼爹爹了。” 木梨俏皮地吐吐小舌头,答道:“是娘教的好,总说爹爹是一家子主,肩上扛着养家的重担,让我和哥哥要多多孝训爹爹。” 木久承很感动,回望张玉娘,眼里的情意遮都遮不住。 张玉娘腼腆地冲他笑笑,又娇羞地答:“是我该做的,只盼着一家和睦。” 一侧的杨李氏暗恨,好想手撕了对面的母女俩。 木梨暗中冲她挑眉:谁怕谁?有种放马过来,单挑,群欧?任你挑选! 杨李氏暗气,牙槽帮子被咬得咯咯作响。 木梨不想她在这里继续碍事,便高声道:“你刚才不是在这里哭得跟个丧了爹娘似的么,你不是很担心杨来贵么,干啥还杵在这里闲站着,不赶紧地去看看你的宝贝小儿子?万一,就你离开这会儿,他......” 杨李氏恨意更浓。 木梨是债多不发愁! 木久承回望过来,杨李氏无奈,只得捏着鼻子自下这个闷亏。 在木久承的跟前,她还需要装装样子,收敛一下的。 木梨成功将她赶走,这才又上前,娇娇滴滴地说:“爹爹,娘担心您和哥哥会忙的忘记吃东西,特意将吃食送来这里了,爹,娘做了您最喜欢吃的葱香饼,快过来,我给爹爹摆碗筷。” 木久承在这对母女连哄带骗的情况下,狠狠地饱餐一顿。 木永为吃的有点良心不安,总觉得这样子把外婆、外公撇一边很不好。 饼子并没有吃完,张玉娘也没打算便宜杨家人,去外头卖吃食的小贩讨了两张干荷叶,将剩下的分两份包起来,其中一份,被她直接塞木久承的怀里,又将另一份给了木永为。 “家里还有一摊子事,我跟梨儿留在这里也帮不上啥忙,我俩先回去,晚饭我就不送了,给你俩留着回家后再吃,这饼子收好,晚点饿了,先垫垫肚子。” 木梨在一侧道:“杨大喜的娘不是在家么,等下应该会送饭菜来的。” 木久承才想起这事,木永为动了动嘴角,最终答道:“嗯,我晓得了。” 木梨这是在提醒他,别太烂好人。 杨李氏就不是个会记恩情的人。 张玉娘带着木梨回家后,张家人给她俩留了午饭。 本没吃饱的两人,又重新吃了一顿。 张家无人问杨家的事,张夏花只说李婶子来过一趟,将猪食煮了喂过猪崽子们就回去了。 又说李翠花下午会过来一起跟着识字。 木梨瞧了瞧两人上午做的绣活,张夏花的好点,张秋花的绣得有点不对,木梨让她拆了再重绣。 “你莫要急,磨刀不误砍柴工,这会子手生,绣得不好而且又慢,待你将这花样子绣得顺手了,到时,你和夏花姐真正赚钱的时候就来了。” 张秋花答道:“已是四月了,我跟姐姐今年还没挣多少钱。” 她心急,怕误了张夏花出嫁。 木梨伸手轻戳她脑门子,笑骂道:“你属猴的啊,大不了,我那田里的早稻收上来后,卖掉换了钱,我先不还债,借给你,总可以吧。” “不行,你还是先还掉部分那债吧,我跟姐姐估摸着再练一个月,就能上手做那枕套了。” 张玉娘听了一耳,笑道:“大热天的,枕套不好卖,你们可以先做了放那里,待入秋正缺时拿去卖,刚好能赚个好价钱。” 她又道:“我可以均两块料子给你们的。” 张夏花听了,忙道了谢,又说她卖掉后定会把料子钱补齐。 亲戚之间的帐目更应该分清楚,这样才能长长久久的做好亲戚。 张玉娘和木梨并无反对。 晚饭是张玉娘和木梨做的。 张玉娘烧了个腊猪心,一盘子腊肠,又开了个咸菜肉沫汤,再配了一碟子辣椒萝卜。 她特意多烧了点,又单独给木家父子留了饭菜。 张水牛和严家兄弟吃过饭后便回去了。 一直到掌灯后,约莫是半个时辰左右。 木家父子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了。 木梨乖巧,又聪明,忙先给两人泡了杯热茶,又张罗着将饭菜端到桌子。 待两人吃了几口茶,便有了点胃口吃饭。 张玉娘今日特意将两样腊味烧得很辣。 两人尝了两口后,一时胃口大开。 狼吞虎咽,只恨爹娘没给多生两张嘴。 张玉娘在一旁劝了几回,让两人慢点吃。 两人吃饱饭后,重重地舒了一口气。 木久承道:“玉娘,你的手艺越发好了,原本累了一天,没啥胃口,却不想,竟吃了两大碗饭。” 木永为在一侧,很配合的,狠狠地打了个饱嗝。 木梨见他精神头好不少了,这才抓住机会问他:“爹,那边的事怎样子,赵捕头可查出什么来了么?” 木久承点头,后又重重叹了口气。 “说起来,也是来贵那日出门没看黄历,所以才倒了大霉。” 张玉娘跟着问:“你这话说的好生奇怪,是福不是祸,是祸终究躲不过,即是对方要找他寻仇,又岂会掐着日子翻看过黄历后再动手?” 木久承连连摆手,吃了口茶后,才又道:“到不是那么回事,来贵被他娘给惯坏了,虽小恶不断,但从无大恶,我听说他出事后,心里就一直有个疑问,来贵怎就会得罪这么狠的人呢,他即没出过远门,又没去那道上混过,哪里结过这么大的仇。” 第二百零七章 你哥哥还真不少 张玉娘暗中翻了个白眼,说道:“前些日子,李家才跟杨家结了仇,你莫要哄我,不曾怀疑过隔壁家?” 木久承点头,他承认自己曾怀疑过。 “只是,李家男人虽然相貌都长的凶悍了点,但我家与他家屋檐挨着屋檐,抬头不见低头见,对他家还算是知根知底,李家的两孩子轻易不跟人结仇的。” 李家世代传承杀猪事业,打开门就是生意上门。 木梨觉得,这样的人家越发会来事儿,很擅于察颜观色,轻易不会得罪人。 “爹,我是不信的,大刀哥也好,小刀哥也罢,虽然说话大声了点,性子粗鲁了点,但心眼还没那么坏。” 木永为吃醋了:“你哥哥还真不少。” 木梨立马狗腿了,答:“最亲的哥哥只有一个,就是你啦。” 木永为瞥她一眼:小良心还在啊! 木梨嘿嘿直笑。 张玉娘在一旁已问木久承:“即不是李家人,你又说杨来贵不可能得罪人,难不成,别人故意打伤他的,就因为看他不顺眼?” 木久承摇头,又道:“此言差也,说了,他就是倒霉,那打人的是另一个乡一户乡绅家的打手,结果认错了人,来贵是白白挨了顿打,替那不认识的人给挡了灾。” 什么? 母女俩齐齐惊呼出声。 木梨憋得很辛苦,她实在太想笑了。 “这样的事,他也能摊上,的确太可怜了。” 她伸手摸摸小鼻尖,口是心非的说着这话。 张玉娘觉得这是杨李氏做太多亏心事,报应来了。 木永为只觉得他小舅舅真的是太倒霉了。 张玉娘又问:“那这事是赵捕头查出来的?” 木久承点头又摇头。 木梨问:“爹,到底是还是不是?” 木久承答:“赵捕头的确帮忙在查这案子,但他分身乏术,哪里会这么快查出来,是人家那位寻仇的乡绅,听下头的人回禀后,猜测打错了人,又使人去外头打听了一番,这才晓得来贵被打了,他特意拎了礼去医馆请罪了。” 那位乡绅还有些良心,另外,也是顾忌木久承的秀才身份,晓得打错人后,将杨来贵的所有药钱都结清了,留下五两银子让大夫从里头扣。 并且又拿了二两银子给杨家赔礼。 张玉娘冷冷一笑:“这么说,虽倒了霉吃了点苦头,到头来,还是能得些便宜的。” 二两银子,于普通人家而言,的确不少了。 但杨李氏生了双富贵眼,哪里瞧得上这二两银子。 愣是拖住那位乡绅不撒手,在医馆里又哭又闹,对方本来心中有愧。 经杨李氏这么一闹,只觉得丢尽了脸面,索性将那五两银子又要回来丢给她,只压了二两在医馆。 换汤不换药,还叫杨李氏把那位乡绅给彻底得罪了。 木梨问木永为:“你外公就由着她这么折腾,都不拦一拦?” 木永为答:“外公一开始守着小舅舅,并不知情,后来晓得时,外婆已经闹开了,他到是打了外婆两耳光,可是我大舅又来了,跟外公又大吵一架,说外公不该打外婆,又跟那位乡绅说了不少好话。” 木久承看了他一眼,道:“恶名传出去了,再赔不是有什么用?” 木永为的情绪不太高,答道:“儿子晓得了。” 他也曾拦过自己外婆,奈何杨李氏压根儿就听不进他的劝,更认为他不过是小孩子,又懂得什么。 张玉娘对木永为道:“明儿,你随了你爹先去私塾念书,下学后,再跟你爹去医馆看你小舅舅,晓得啵?” 木久承本打算一早就去医馆看杨来贵的,听了她的话后,觉得不能影响自家儿子念书,遂,默认了她的说法。 “明儿下学后,爹带你一起去。” 张玉娘嘴角挂着的笑意瞬间真实了许多。 “当家的,你今日忙前忙后累得不行,早些回屋歇着吧,明儿还要早起呢。” 木永为要帮忙收碗筷,木梨忙道:“哥哥今日也累了,我来,快些回屋温习功课去,睡晚了,仔细明日早上起不来,信不信爹又要骂你的。” 木永为到也爽快,将这事交给了木梨,自己回东厢房做功课去了,今日丢下大半天功课,他回来前,木久承带他去见了先生,已得了先生的交待,晓得今日的功课是什么。 两母女很默契,并未开口询问,为何杨家不曾有人给他俩留晚饭的事。 当这对母女在灶屋里洗碗时,木梨把心中的疑问说出来。 张玉娘笑答:“他说不说又有什么要紧的,看他俩将饭菜都吃得干干净净,我心里早已有数,又何必去讨那个嫌呢,杨郭氏的脾性我也听说了一点,能好到哪儿去。” 木梨不语,总觉得自家亲娘的套路好深。 不过,她甚是喜欢。 连着几日,张玉娘带着几个小姑娘待在家中,不是绣花,就是哄了木梨给她说游记上写的那些个趣事。 直至五日后,杨老木匠再次随了木久承上门。 张玉娘和木梨并不将他的到来放在心上,该干嘛依旧干嘛。 木久承喊张玉娘给倒了两碗水来。 “你今儿不沐休,怎地回来了?” 木久承接过水,抬头看向她,张了张嘴,终究啥都没说。 他无论怎样,都是开不了那个口的。 杨老木匠平日为人口碑还算不错,只是遇上他小儿子出事,就有点乱了方寸。 他此次来,竟还是为了劝张玉娘同意,好让木梨嫁给杨来贵。 张玉娘当场拒绝。 “我说杨家叔叔,咱俩打开天窗说亮话,就算我是那勾栏院里出来的,可我如今已从了良,还是个正正经经的秀才娘子,我家闺女在她只有尺把长时,我就将她从那里带出来了,谁不晓得她是木秀才的闺女,您这话里话外都是说我闺女,因为我这个娘的出身不好,会被耽误了终身,我就问您老一句,我这个从良的都能嫁个秀才,凭啥我家闺女上有爹娘教养,下有哥哥扶持,就不能嫁个更好的。” “您也甭张嘴闭嘴说是为我闺女好,真为她好,您会动不动就提我的出身?去那勾栏院里干活,是我自个儿愿意的?说白了,您从一开始就看不起我闺女呢,我干啥还要把她嫁去你家。” “今儿永为不在,我也不把说话讨人嫌,您咋不说您自己的闺女水性扬花,更招人唾弃!” 杨老木匠虽有点强势,但他却不如张玉娘能言会道。 第二百零八章 谁也别嫌弃谁 一时被她的话给气大了。 半晌放不出一个屁来。 杨老木匠不像杨李氏那般骂得难听,张玉娘也只会把话儿摆上台面来说,看看到底谁能更不要脸些! “我承认,我那闺女没养好,但是,我说的也是事实,要不是久承是二婚,他能找上你。” 张玉娘忍不住翻白眼:“的确是半斤对八两,所以,我跟我当家的,谁也别嫌弃谁,不过,我就想不明白了,你家婆娘那般利害,又将你家杨来贵给养歪了,我明知道不是个好的,我蠢啦,还将自己亲闺女往火坑里的推,还是说,在你杨家人眼里,我木家就没一个长了脑瓜子的。” 木梨先是气的不行,听到张玉娘这般说话,反而笑了。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木久承明显动了肝火,对杨老木匠道:“老丈人,我说过了,玉娘不会同意的,您偏不信,非要自己找上门碰一鼻子灰,这事,可怨不得我,梨儿的事,我只能把把关,做主的话,还得看玉娘的意思。” 他不知,他的态度反而坐实了杨李氏所言。 杨老木匠这回是真信了,有了后娘就有后爹。 木久承摆明了是护着张玉娘母女的。 杨老木匠再次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待他走后,木梨气的冲起来,拿小脚乱踹椅子,发着小脾气。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般死皮赖脸的,自家养了一个废物,还想祸祸别人家的闺女,呸,啥玩意儿,就算全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嫁给杨来贵的。” 她站在西厢房的台阶上,忿忿地看向正房前,站在那里的张玉娘和木久承,咬牙道:“你们谁敢背着我应下这门亲事,谁应下的谁嫁过去,横竖我是不会嫁去杨家,什么父母之名,媒妁之言,全都统统见鬼去,谁爱去谁去。” 张玉娘心里也有怨气,小声嘀咕:“看把我闺女给气的,我说当家的,你怎就把他给领家里来了?你是存心气死我们母女,好让出正位,便宜你再讨个嫩婆娘?” 木久承头大了,不得不耐着性子解释:“我并非有意要领他上门的,只是回来拿一本书,谁晓得在村口遇到他,同我聊了一路,快到李家门口了,他才跟我说这事,我说不行,你不会同意,他非要跟上来问,我又能怎么办,不能拦着,不让进门吧。” 张玉娘心下冷笑,说白了,终究因为木梨不是他的亲闺女,再上心,也不可能真的越过亲生的。 “行了,我晓得了。” 她又冲对面的木梨喊:“闺女,有娘在,谁也别想勉强你。” 木梨的内心真的很暴躁:“别看我平日好说话,便以为我老实好欺负,我看到杨来贵就来气,就讨厌的不行,他家若敢使法子强逼我,但凡我去了杨家,不将他杨家的天给捅过大窟窿,我就不是木梨。” 她决定了,以后早早起来锻炼身子,还要将她的黑带捡起来。 木梨心中另有一些计划,张玉娘看着她一脸决绝的样子,表示很忧心。 木久承心中叹气,埋怨杨家有点逼人太甚。 “爹不会让你嫁给他的,放心吧,只不过,接下来的这段时日怕要不过不太平了。” 张玉娘冷笑:“再不太平,不过也就是杨家多上门几趟,他要是敢在外头乱嚼舌根,老娘也不是吃素长大的,总有法子,叫他竖着出门,横着进门,哼!” “行了,杨家老丈人也是病急乱投医,杨来贵被打得利害,刀口生脓了,这几日一直昏昏沉沉,烧得利害,听大夫说,要是能挨过去,就能活下来,不能挨过去,就只能......也不知谁提出来的,说是让杨家给杨来贵说一门亲事冲冲喜。” 张玉娘听后,越发气大了。 “哼,我说呢,杨老木匠这时候,咋还有这闲心给自己的小儿子说亲,原来是耍了这么一处心计。” 她又问木久承是怎么晓得的,她不信杨老木匠会说实话。 原来,木久承是通过自己课堂上的一个小学子知道的,有人听说杨家要讨个小儿媳冲喜,便托了小学子来问,这事是不是真的,有那穷苦人家到也舍得多余的闺女。 只为能多得几吊彩礼钱养家糊口。 木久承心里也不痛快,木梨好歹是他养女。 “杨来贵,入不了我的眼,这事,你们就当没发生过。” 木梨发了一通小脾气,心里的郁气散去不少,自然也变得好说话些了。 “我就是讨厌杨家人一副高高在上,自以为是,对我跟娘是一副施舍的态度,谁稀罕来着,比身价,比教养,比门楣,他杨家哪一样都高攀不起!” 然而这事,并没有就此结束。 杨家要讨个媳妇冲喜的事,终究还是传开了。 有那些个家里穷得丁当响,成日拖家带口出门讨米过活的,听到这消息后,将自家闺女好生收拾了一番,巴巴的送到杨家去相看。 杨家世代是木匠,还是有点家底子的。 杨老木匠带着大儿子,除了每日去门做工之外,总要趁着早起,又或是晚上,坐在家里看人家送闺女上门相看。 所以,他就觉得,以木梨那种父不详的身份,嫁入杨家,是高看她一眼的。 杨迎贵对于家里折腾的这个事,心里十分厌恶,总觉得爹娘偏心小儿子太多。 时日长了,又在杨郭氏的窜拙下,便生出分家的念头。 一日,又在杨老木匠相看过几户人家的闺女后,他开口了:“爹,来贵也不小了,即是要冲喜,总要赶紧把这事定下才行,您这般相看,他要是不乐意,您也得不了好,要我说,他不是相中了木家的小丫头么,不如多给些彩礼,将亲事定下来得了。” 杨迎贵已盘算好,只要杨来贵一成亲,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提出分家。 “彩礼到是好说,就是木家那个婆娘,死活不同意,我也晓得,帮他挑个不喜欢的,他到时好全了,还不有得闹腾?只是眼下,那边不同意,我不得不从这些人身上找找,看能不能找个模样相近的。” 杨迎贵又道:“娘呢,让娘去同木家说话,久承总拿娘没法子的,来贵那里,这几日让他嫂子去看守,横竖她要做了饭送去的。” “爹,咱们已经耽误了不少工夫了,手头的活再不做完,到时交不了差,东家晓得了,说不得还会埋怨我们呢,打家具很讲究这些个事的。” 杨迎贵见他有些心动,又说:“娘和您大媳妇轮流照看老五,耽误不了大事。” 第二百零九章 你又能奈我何 杨老木匠这几日挑来挑去,挑花了眼,一时也没了主意,寻思了一番,到底还是按大儿子的意思来。 他转回头,就跟杨李氏说了这事,杨李氏对于把木梨变成自家小儿媳的事,显得十分热衷。 以至于,不明真相的杨郭氏吃了不少醋。 张玉娘最近都不敢出门了,她拿杨李氏这块滚刀肉十分头痛。 杨李氏为了求得木家同意,她到也肯放下身段,平日对张玉娘那叫一个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如今,见了张玉娘就堆着一脸的笑意。 就是假的不行。 她到学乖了,也不开口闭口提杨家求娶的事,只可着一个劲儿的讨好张玉娘。 张玉娘反被她弄得浑身不自在,索性关了院门,连同自家闺女一起给掬家中。 又让木梨丢开许久不碰的女红给捡起来。 木梨虽没啥天份,但在家无所事事,只能硬着头皮,天天跟张玉娘学女红混日子。 木家两父子对此事并不知情。 只每每晚饭边,张玉娘总要跟木久承夸赞两句木梨的女红有长进了。 木久承看过后,很违心的也跟着赞了两句。 横竖自家婆娘和养女高兴了,他的小日子肯定能过得更滋润。 莫说张玉娘晚上在床第之间将他伺候得很爽,木梨又是端茶又是倒水的孝顺着,叫他的心情越发欢快的不行。 杨李氏在岔口村连着几日转悠,都不再碰到张玉娘。 她也不傻,晓得张玉娘是避着她呢。 张玉娘有张良计,她便有过墙梯。 这不,木久承这日傍晚,带着木永为从学堂里回来,正好在家门口偶遇杨李氏。 两父子还没来得及反应。 杨李氏已经摸上眼泪了。 木久承心里慌得一批,莫不是杨来贵死翘翘了吧。 “您这是?” 木永为上前一步,忙扶住杨李氏,大声问道:“外婆,您这又是干啥?” 他的声音之大,院内数人听得一清二楚。 张水牛和严家兄弟都晓得这事了。 严家兄弟不好多嘴说什么,张水牛已扯开嗓子大喊:“谁在外头门口大嚎啊,不晓得很晦气么?” 他才不过杨李氏会不会难堪。 想强逼他外甥女嫁去杨家,啊呸,门都没有。 木久承在外头的脸色十分难看,他才反应过来,这是在自家大门口呢。 古人最忌讳的就是这事。 只有家里死了人的,才会在大门口又哭又嚎的。 “婶子,您瞧,要不咱们先去一边说话,永为,你先进去,免得你娘担忧。” 杨李氏立马怼上了:“什么他娘,木久承,他不晓得,你难道不晓得,永为是我家老四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鲜红的血水,当初倒了好几木盆。” “好你个木久承,你是打算让你儿子不认亲娘?” 木久承的头越发大了:“我没那意思,婶子,过去的事,咱能不能不提?您总这般逼玉娘,就不怕惹毛了她,把那层窗户纸给捅破了?算了算了,我同你说,也是鸡同鸭讲,不扯这些有的没的,您今儿上门来所谓何事,此时,您不该是守在来贵身边么,他怎么样了,听人说,您已经将他接回家中养着了?” 杨李氏作答:“人到是醒的时辰长了些,伤口一日要换好几回药,大夫说,不能再恶化了,不然,他扛不过这个夏天,还不让他热着,说是不能出汗。” “趁着这段时日,天还不是最热的时候,赶紧把伤口养好点。”木久承又安慰她几句。 他准备回家去,杨李氏伸手一把用力抓住他左胳膊。 “久承,我晓得,当初是我家金婵不争气,你心里埋怨她,我们不怪你,但是,永为是我们的亲外孙,不看僧面看佛面,我们求了木梨嫁去我家,亲上加亲,只能是好事,不会是坏事,你咋就不同意呢。” 木久承晓得她来此,肯定是为了这事。 先撇开杨来贵小恶不断不说,就他现在这情况,木久承无论如何都不会把他心目中乖巧、听话,又识大体的养女说给杨家做媳妇的。 “那孩子自个儿不同意,我能有什么办法,婶子,她是养女,不是我亲闺女,我就算同意也无意,还得她跟她娘点头才行,那孩子别看年纪小,气性儿高不说,主意正得很,别看我在家中说话管用,可我还真管不到她头上。” 杨李氏依旧不肯放弃:“你是她继爹,咋就不能当家做主,要我说,你这个后娶的婆娘心眼比筛子眼还多,同为女人,她要干些啥事,只开个头,我就晓得她打什么主意,要我说,她当初嫁给你,就是奔着你秀才的身份来的。” “我的确就是奔着他秀才的身份来的,你又能奈我何?他愿娶,我愿嫁,这是我俩的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道是非。” 张玉娘也不知在院门口站了多久,眼看着杨李氏又要搬弄事非,她费了不少水磨的功夫,才把木久承往好丈夫人设上掰正不少,可不想叫杨李氏又给坏了事。 杨李氏伸手指着张玉娘,冲木久承道:“你看看,她就是这个了不得的脾气,她是那种地方出来的,见过多少男人啊,还不清楚你们是怎么样的,这就是一个祸害。” 张玉娘在木久承跟前收敛不少。 “哟,我就是一个祸害又如何,我又没祸害你杨家人,再说了,我的出身再如何不好,但也总好过那些红杏出墙的。” 杨李氏不识字,也不懂大道理,她就很想不明白,为何张玉娘一提这四个字,木久承的脸色就铁青的很利害。 “现在杏花早落了,你跟我提这个干嘛?” 张玉娘翻了个白眼,不欲再同她争吵,冲木久承喊道:“当家的,一桌子人就等你了,辛苦了一天,该又累又饿了吧,咱们闺女已给你打好洗脸水,泡了杯温茶呢,巴巴的等着你这当爹的回家,谁知左等右瞧,就是不见你的身影,我一出来瞧,你却是在这里闲聊。” 木久承心里的那杆秤,已完全偏向张玉娘了。 他让张玉娘先回屋,又对杨李氏道:“婶子,天色不早了,您还是早点回家吧,我先回去了。” 即不说留她吃饭,也不再喊她丈母娘。 他想明白了,自古糟糠合到头,然而,他和杨金婵早已覆水难收,破镜难圆。 杨李氏闻言心里越发拔凉拔凉,她始终认为,木久承之所以会变得如此不近人情,肯定是因为张玉娘的枕头风吹得太利害。 她心中对张玉娘的恨意又更上一层楼了。 第二百一十章 不是一般人 张玉娘见木久承一个人进来,换了旁人,肯定会要酸上他两句,总跟杨家断不了,指责他难忘旧情。 偏生张玉娘不是一般人。 她察觉木久承的情绪颇低落,遂,暗中示意木梨端了温茶上前。 木梨笑眯眯地将茶递给他,说道:“爹爹辛苦了,请吃茶,我听娘说爹爹有点上火了,今日特意给爹爹泡了枸杞菊花茶败败火气。” 这茶清甜中带着一丝丝菊香,很符合木久承这个文人的脾性。 “茶不错。” 养女很孝顺,终让他心情好了不少。 木梨又道:“娘说爹爹和哥哥最近太累,清减了不少,今儿特意花大钱买了几斤排骨蒸了吃。” “蒸排骨?”木永为在一旁大声问,他已经很向往这份吃食了。 木梨点头:“老香了呢,娘先将排骨洗净,不搁猪油放锅里,只多切了点姜丝,连同排骨一起下锅翻炒,炒到两面金黄出油后,这才加入大蒜片儿,剁椒、酱油,又下了点盐巴,再炒几下,拿大瓦钵盛好,搁在煮饭的锅里蒸上,饭熟了,排骨也熟了,我吃了一块,好吃到能将舌头吞入肚子。” 木永为这个吃货,如今是越发爱吃张玉娘的菜了。 “娘,我以后若讨了媳妇,定要打发天天进灶屋里跟娘学做菜,以后,娘就不必再日日这般辛苦了。” 张玉娘领了他的情,没好意思跟他说,自家闺女努力的目标是:出入有牛车,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好日子,哪里会轮到媳妇来伺候她,再说,到底是养子,人心隔肚皮呢。 她只相信木永为此时的想法是真心的。 再说杨李氏一路骂骂咧咧回了家后,杨来贵听到院里有动静,原本安安静静地躺那里,这会子立马来精了,大声哼哼叽叽的。 杨李氏进屋看了他一回,可把她心疼的不行,坐在杨来贵的床边摸眼泪。 杨来贵悄悄睁开眼,见她没旁的动静,又等了一会儿,见她还在那里摸眼泪,心里便很不耐烦了,眼珠子一转,坏水咕噜咕噜往外冒。 “娘!哼,儿子怕是活不长了。” 说完,又恹恹地闭上眼,任杨李氏怎么唤他,他就是死活不睁眼。 杨李氏晓得他的心病,只得说道:“你那四姐夫也是个蠢得不行的,讨了那个贼婆娘后,越发爱听她吹的枕边风了,当真讨厌死了,他虽说他做不了主,不过,这事儿,娘自会有法子,定要叫那贼婆娘以后跪着求我,求咱家同意让那小丫头嫁过来做你的媳妇,乖儿子,莫气,啊!” 杨来贵一听,这事儿咋还没有说成呢。 “娘,四姐夫家里如今也算日子好过不少了,您可要记得将彩礼抬高点。” 他到是晓得,很多人家娶媳妇,彩礼给得越多,女方的陪嫁也是只多不少,除了给的彩礼折成了陪嫁,女方家里还要垫不少钱的,当然,也有那贪婪爱财,又加上重男轻女的,总要把彩礼扣下,不让女方带去男方家的,只不过,这是少数。 杨李氏舍不得:“还想多给?咱老杨家从祖上往上再数十八代,那都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做人的,来贵啊,要不是你非瞧中了那小丫头,娘都不会同意你娶个这样出身的进咱杨家的门。” “哎哟,娘,我觉得我真的快要死了,都快喘不过气来了,你还是快点圆了我的心愿吧,没准儿,我心情一好,这病就去了不少,很快就能好起来的。” 杨李氏想了想,道:“要不,就用那五两银子吧,拿二两银子做彩礼和成亲用的开销,剩下的三两,娘再找你爹拿点,凑一凑买个地宅,再盖一个大院子,就在咱老宅子边上。” 杨来贵闻言大喜:“娘,您真好,晓得我不爱跟大哥、大嫂挤一块儿住,娘,您放心,到时您想住哪边都行,抬抬脚的事。” 杨李氏哄得他开心了,心里却发了愁。 晚上她和杨老木匠提了提木久承的态度,又小声数落了一番木久承。 杨老木匠劝她对木永为好点。 “金婵那里我总觉得有点悬,木家这边还是要稳住,她每年总要捎点钱回来,看在那笔钱的份上,你也该对永为好点,我瞧他如今十天半个月一新裳的,你也别太抠,扯点好料子,给他做两身学子服也是好的。” 杨李氏立马不同意了:“我先前才答应了来贵,乡绅家赔的那五两银子,分二两出来用做彩礼和成亲的开销,以后,两儿子还是要分家的,我就琢磨着,不如将那三两拿出来买个宅地,再给盖个新院子,挨着这个老院子,将院墙打通,虽是两个院子,可还是住一块儿,也算不得分家。” “你怎想到再盖个新院子了?”杨老木匠很惊讶。 杨李氏不敢说自己有私心,只答:“木家如今的条件,瞧着也挺殷实的了,好歹咱家也要做得更好才像话。” 杨老木匠这才松了口,道:“你怕还不晓得,我听人说,久承这个后讨的婆娘,手里如今攥了不少良田呢,说是她靠做女红挣的钱添的嫁妆田。” “怎么可能,我一万个不信,你若说她藏了私房,眼见家里日子好过了,不用她贴补了,这才悄悄拿出来的,这话,我才会信,什么靠女红赚钱,哄鬼吧,真那么赚,这十里八乡谁还不会几手,那不大家都发财了。” 杨老木匠气闷,道:“说了你不懂,你还偏不信,人家绣的是啥玩意儿,这些村婆子绣的又是个什么东西,能比吗?哦,我出门做木工,那也有比我打家具打得好的,当然,更多的是比我打得差的,你不懂就别说些叫人笑话的话。” 杨李氏气短,小声问:“真有那么赚?” “我哄你干啥,咱家小儿子就是有眼光,真要说了那小丫头,少不得要给些陪嫁田的,那个勾栏院里出来的,就这么一个亲生的,能少给吗?” “老头子,还是你算的精。”杨李氏心里高兴不少了,觉得二两银子做彩礼也是划算的,怎么算,她家都是大赚。 杨老木匠又道:“另外,你所说的久承的态度,他相比前几年的确变了不少,他是秀才,咱们不能跟他越发疏远,还是要多亲近,你也别动不动就当着他的面跟那张玉娘绊嘴,晓得吧。” 杨李氏将他的话记在心里。 自此之后,杨李氏跑木家跑得越发勤快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有田就是了不起 至于杨来贵,尽管他的伤势好起来了,但不妨碍他以此为借口,好吃好喝的在床上躺着。 木家虽然时常将院门关了,但到底家中请了三个帮工,这三人总有在家中忙活搬运东西的时候。 杨李氏总会在此时借机摸上门。 她是打定主意,要将木梨说给杨来贵做婆娘了。 朱婆子抓不住木梨的把柄后,越发激起她的好胜心,时常守在木家门外不远处的地方。 最近,她发现杨李氏跑木家跑得特别勤快。 一日,她将准备又去木家门前碰运气的杨李氏拦住。 “哦,这不是杨家老姐妹吗,你这是又去木家?不对啊,你外孙不是上学去了么?我记得他沐休是在月底吧。” 朱婆子连拖带扯的,将杨李氏拖到附近一户人家歇气。 婆子们在一起聊天,总免不了要说村里的是是非非。 朱婆子怎会轻易死心,两人才一落坐,她便半开玩笑半埋怨地说:“我说杨家老姐妹,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成日往木家跑,也不来我们这些老姐妹家坐坐。” 杨李氏遭此规格待遇,心里爽得不行。 杨家是木匠,过手的银子,比普通人家要多些,日子也过得要殷实许多。 自恃比普通人高一等。 她认为朱婆子很上道。 “自然是为了操心我那外孙,大家都是做了外婆的人,都晓得这后娘再亲,又怎能比得过亲娘,若是碰上个会耍花枪的,光晓得面上好看,内里还不知怎么整治娃儿呢,你们说我多心也罢,还是小心眼也好,总之,我的确不放心我家外孙,总要时常来瞧瞧,看他过得好,才算安心。” 朱婆子眼珠子一转:“你说张玉娘啊,那是个利害的呢,亏得你盯得紧,你外孙才这般学好的。” 张玉娘因为朱婆子坏木梨名声的事,曾与她打过一架,朱婆子在她手里吃过亏,一直记恨着。 什么叫臭味相投。 两人有共同的谈资,而且能说到一块儿去。 朱婆子的话,立马引起了杨李氏的共鸣,只见她伸手猛地一拍大腿,嚷嚷道:“可不,老姐姐眼睛利害,这也能看得出来,可偏生我那四女婿是个眼瞎的,非说这个后讨的婆娘脾性儿好的很。” 朱婆子答道:“呸,男人们都是靠两条腿辨人的,哪像咱们女人,那些嫩媳妇们不过是抬抬脚后跟,我们就晓得她们要干啥,无非就是如今面皮子好看,能哄住男人们的心。” 杨李氏越发觉得找到了知音。 “可不,我那四女婿以前听话又孝顺得紧,对我家外孙那叫一个心疼,如今,他到是大方得紧,对那个带来的拖油瓶,只恨不得捧在手里疼呢。” 朱婆子很讨厌木梨,没有旁的原因,就是讨厌。 “你说那小丫头啊,鬼得很,要我说,她就是只小狐妖,成精了的那种。” 这话,杨李氏不好接了,她是不信的。 “瞧您说的。” 朱婆子又道:“你别不信,但凡你问点什么,看我晓不晓的,我们村里的事,就没有我不晓得的。” 杨李氏正好有事要问她。 “我咋听说,张水牛和他的两个小舅子,不是给那个姓赵的做长工?” 朱婆子说道:“你不晓得,那田归木家了呢,说是买下来的。” “那这田是该那张玉娘的,还是木久承的?”杨李氏觉得要问清楚的。 朱婆子又答:“听说村长的婆娘说,是归张玉娘的,你才晓得?你有没有发现,张玉娘也是个狐大妖?” 杨李氏不信,不搭理她这一茬,又跟朱婆子两人合力再咒了张玉娘一番。 两人这才各自散去。 杨李氏依旧去了木家,这回,她越发和气了。 就算张玉娘和木梨给她脸色瞧,为了木梨将来可能得到的嫁妆田,她也忍了。 有田就是了不起。 杨家家境再殷实,却是不能拿钱买田的。 这次,她是真的动了心思,想将木梨说给自家小儿子了。 张玉娘不搭理她,木梨歪坐在那里看书,张家小姐妹与她一起,都坐在西厢房的台阶上。 张秋花总觉得的杨李氏的眼睛鬼得很,看了就浑身不舒服。 “梨梨,这老婆子咋老盯着你看。” “随她去,你越搭理她,她越是人来疯,莫理,咱们做咱们的。” 张秋花很操心,又道:“可我担心她总想打你的主意。” “怕啥,我不怕的,你把心搁肚里吧。” 她悄悄寻来了两块两个巴掌长的大石头,一块大概有四斤左右,被她藏在床底下,充做哑铃使,每日早起偷偷练臂力,另有两个缝了小鹅卵石的绑腿,被她时常绑在小腿上练腿力。 即便将来她的拳脚功夫派不上用上,自己身强体壮了,总归是好的。 张秋花很不放心,见木梨淡定的不行,只得悄悄帮忙留意着。 “你若想去村里,记得让我跟姐姐陪着。” 木梨伸小爪挠自己的小下巴,待离方小哥哥回来,她肯定是要去撩小哥哥的,怎么能带两个大灯泡! “到时再说,我这一时半会的,也没想去村里耍,有你们还有翠花陪着,在家玩也挺好的。” 资深宅女换个时空,照样能宅出各种花样来。 那边,杨李氏又开始劝张玉娘了。 “梨儿当真是一天一个俏模样,越发标致了,都说女肖母,还真的没说错呢。” 张玉娘瞥了她一眼,笑的意味深长:“的确,女肖母呢。” 杨李氏并没听出弦外之音。 “不过,姑娘最好看的年纪,也就这几年,过了这花骨朵一般的年纪,就不如现在这般抢手了,还是要趁着年纪好时,赶紧给她说户好人家。” 张玉娘答得不痛不痒:“是啊,承您吉言,不过,孩子们的亲事,自有他爹操心,虽是继爹,可也疼她疼得紧,非说什么,父母不死绝的不嫁,不明事理的不嫁,不会挣钱养婆娘的不嫁,喜欢动手打婆娘的不嫁,懒的要死的不嫁,没念过书的不嫁,哎哟,您都不晓得,他对我闺女不知有多上心呢。” 杨李氏被她一连串的“不嫁”、“不嫁”给绕晕了头。 心里越发认定,张玉娘就是个精明利害的,肯定是吹了不少枕头风,才把木久承给拐过去,事事都向着她张玉娘了。 呸! 杨李氏在心里狠狠地鄙视她,可不就是勾栏院里出来的么,竟学些不要脸的扫数。 木梨要是晓得她的想法,肯定会喷她一脸:不要脸的招数又怎地?能栓住自家男人才是真本事。 第二百一十二章 小哥哥怎地还没回来 杨李氏一直不知该怎么回张玉娘,便坐在那里看张玉娘做绣活。 “哟,你这手真巧,绣出来的东西像是要活过来似的,这样的东西老值钱了吧,可惜梨儿却不爱跟你学这个。” 张玉娘惯闺女惯得利害,笑道:“她不学也罢,这个很费神,我也乐得把她养得娇娇气气。” 她终究是意难平,记恨杨老木匠的话。 杨李氏却不知,答道:“闺女终究只是一盆水,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养得再娇气也没用,还得挑个好夫家,能养得起的才行,不是我说你啊,那正儿八经的乡绅,怕也瞧不上你闺女吧,也有那要童养媳的,可你闺女老大不小了,人家要的童养媳是打小养在跟前的,充做闺女养呢。” 张玉娘冷冷一笑:“我说,怕是您对这童养媳的了解,有失偏颇吧,若真有这么好,但凡是个过不下去的人家,何苦将闺女卖去青楼,直接卖给人家做童养媳岂不更好?” 显然,将闺女送去那等邋遢的地方,也远胜过去做童养媳的。 杨李氏心里越发气得紧,她本就不是个会拐弯摸角的,耐着性子说了这许久,偏生张玉娘给她的感觉,就好似一拳打在了棉花堆里,毫无着力之处。 “我说张玉娘,你便死嗑着不撒手,仔细将你闺女养成老闺女嫁不出去。” 张玉娘来气了:“嫁不嫁得出去,那也是我家的事,不劳您费心。” “啧,你这是什么话,你自己是什么样子,心里没点数吗?再说了,我家来贵又怎地不好了,你看不上他,还不是嫌他手爪子痒,时常淘气得紧,这都是小毛病,他还小,往后有的是工夫教他改正。” 张玉娘怼她:“我说婶子,你没听说过,小时偷针,大时偷筋么,小时不教好,还指望长大了能听话?” 做梦吧。 杨李氏到底不敢像从前那般,肆无忌惮的闹腾。 被张玉娘怼了,也只是讪讪地笑了笑。 “的确如此。” 心里却不认为自家儿子有什么大恶。 随后的数日,木家小院里,差不多每日都要上演一回。 张秋花从最初的忿忿不平,担忧,到现在的嗑着瓜子,充做围观群众了! 木梨依旧很淡定,只要她娘不同意,任谁说得天花乱坠都没用。 她悄悄握小爪,继续掐指计算着离方有多久才能回来。 张玉娘烦得不行,偏杨李氏的脸皮越发厚了。 任她如何赶,杨李氏轻易不肯离去。 后来,木梨给她支招,对杨李氏视而不见,没人回应她,多几回,她自然就消停了。 杨李氏最终,的确如木梨所算计的那样,歇菜了! 张玉娘死活不同意,这一点让她十分恼火。 偏又惦记上张玉娘手里的那点田,还需得成日赔着笑,去木家耍猴给那些人看。 杨李氏越发恨到了极点。 终于,有一日,她憋不住气了,再也不肯听杨老木匠的话,跑去木家讨好张玉娘。 张玉娘对此举双手赞成,又狠狠夸了自家闺女一回。 一高兴,便又去镇上砍了几斤排骨回来,给炖了一道薏米汤,剩下的全做了红烧排骨。 木永为晚上吃饭时,坐在桌子旁,看看两盆不一样做法的排骨,又抬头看看木梨,与她咬耳朵。 “娘今儿是不是被谁气得狠了?” 他家好像还没有阔气到吃一盆,扔一盆的境地吧。 木梨笑眯眯地答:“娘心情好,高兴呢。” “啥事这么高兴。”木永为问她。 木梨又答:“你外婆终于不上门来了扰她清静了。” 木永为松了一口气,道:“不来最好不过,不是我不认亲情,只是我觉得,小舅舅当真配不上你的,你是我妹妹,将来,定是要嫁去一户好人家家里的。” 木梨夹了一块红烧排骨放他碗里。 “哎,好可惜呢。” 木永为紧张了,立马道:“有啥可惜的,我都给你留意着呢,只是可惜,我那些个同窗吧,我挑来选去的,就没有一个能配得上我妹妹的。” 木梨不由笑出声来,又答:“我是可惜哥哥呢,将来,也不知会便宜了谁家的姑娘,能有这般福气嫁给哥哥。” 木永为闻言,忒不好意思,嘿嘿笑了两声,又故做镇定,扭头同木久承讨论今儿学的功课,一些没听懂的地方,也尽数问出来了。 木久承并没有将杨家人求娶的话放心上,用他的话说,养女就不是女儿了?她的亲事自然要由他费心挑选,杨来贵从来就没入过他的眼,也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在古代那种男权为天的朝代,木久承身为继父,能想到这一步,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木梨不同意,他更瞧不上杨来贵。 “杨家那边的意思,我已经很明确地同永为的外公说过了,不会将梨儿说给来贵,你们母女俩只管放心。” 在此事上,他的确拎得很清。 张玉娘的心情又好了不少,笑得越发温柔,待吃过晚饭后,早早将两孩子赶回各自屋里歇下。 木梨朝正屋看了一眼,忒性急了点吧,这么快就熄动上床了?! “哎哟,小梨花,啪啪啪呢,去瞅瞅,实践与理论要相结合,小黄书看多了,总想看真实版,人生不能只是杯白开水。” 木梨的小脸铁青,当机立断拒绝了。 “千金,你若是敢背着我去偷看,信不信我打断你的小狗腿,你最好不要挑战我的底线。” 千金系统也不知怎么想的,它很想说做人不能太怂。 “行啦,我知道了,不去看就是了,要不,我们去看看隔壁李家夫妻?” 木梨的小脸更黑。 这都是个什么乱七八糟系统。 “千金,其实我更喜欢你是个女先生,教书育人。” 千金系统听后,扼腕,可惜啊! “你的小哥哥怎地还没回来?眼看着就要端午节了呢!” “应该快了。”木梨嘴上答得很无所谓,其实,心里总有那么一丢丢的牵肠挂肚的。 木梨很讨厌杨家纠缠不清,偏又不能打上门去。 为了张玉娘,她不能叫杨家人坐实了她是个彪悍的女汉子。 最近,她一直在琢磨着如何能坑杨来贵一把。 这日,她听系统教完乐理知识,又拿了笔墨坐在西厢房的窗下,准备描一些时兴的花样子。 张玉娘想给自己和木梨缝两件新衫,木梨寻思着给她弄了个好看的花样子。 第二百一十三章 查户口呢 “木梨!” 李翠花拎着个小竹篮子上门来了,她才到院门口,便声音娇脆地唤自己的小姐妹。 木梨望了一眼才铺平的白纸,摇了摇头,笑着将毛笔放下。 起身离开书房。 “翠花,你来了。”木梨站在台阶处冲她招手。 “你需还得稍等片刻,夏花姐和秋秋还没来。” 李翠花举起手中的小篮子,冲她晃晃:“我大舅妈让人给我家送了些李子,说是谢谢我家,不然,外婆的心病也不会那么快好。” 木梨问:“不是说你外婆家的李子全被偷光了么?” “我大舅妈娘家送了点给她,她便分了些送来我家,我娘吃了一颗说是很甜,便让我送些来给你尝尝。” 木梨嗜甜,木、李两家都晓得这事。 “好啊。” 木梨谢过她,将篮子随手丢在了西厢房堂屋的桌子上。 便拉了李翠花去一旁说话。 李大刀和李小刀最近老实了不少,听李翠花说,上回同杨来贵约架,被村长罚了去帮村里的那些田里除草,狠狠地暴晒了好几日,也越发晓得当个杀猪佬远胜过种田的。 两人将杨来贵恨得要死,总琢磨着要再悄悄打杨来贵一回闷棍。 木梨对此表示很开心。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张家两姐妹来了。 张秋花一进院子就直接跑来西厢房这边。 “梨梨,不好了,我看到杨来贵的娘,又往这边来了。” 木梨忍不住笑道:“来就来呗,我又不怕她,只不过是烦人的紧。” 张秋花同样是个不怕事的,眼珠子一转:“梨梨,要不,我们坑她一回。” 木梨冲她眨眨眼,笑答:“机会总是有的,不过,不能在最近,太明显了。” 她还想酝酿一下,奈何,有人要作死,上赶着来求虐呢! 杨李氏对木梨和张玉娘的怨恨已经达到一个顶点了。 要不是因为木永为,今日她才不会上门来。 杨李氏来的时候,张玉娘去外头找人弄紫扁豆种了,秋天青黄不接时,桌子上唯有这么一道绿色。 木梨喜欢吃酸扁豆,摘下来的扁豆掐掉两头的蒂,又撕掉两侧的老筋皮,挑掉被虫啃坏的,趁着秋凉阴雨天,也无需焯水,放点盐,直接拿淘米水浸泡,经过自然发酵,由绿变黄后,这才趁着晴天,清洗干净后,搁太阳底下晒上一两日,至半干后,用盐腌入坛子,过些日子再拿出来切丝浸泡去盐后,拿来炒五花肉,酸中带着一股子肉香。 就着这菜,木梨能胃口大开,连吃两碗饭。 张玉娘见她爱吃,便说今年多种点。 “哟,梨儿,你在家啊,永为呢?” 木梨头都不抬,弃耳不闻。 她跟杨李氏不熟。 不理人,杨李氏被落了面子,心中添了一丝憋气。 越发恨木梨和张玉娘了。 “你娘呢?” 木梨这才答:“我娘出去了。” 杨李氏又问:“去哪儿了?” 木梨不耐烦了,查户口呢? 冲她发火:“我娘去哪里了,我哪晓得,还有,你问那么多干嘛?” 杨李氏心中恼火的不行,很想冲她发火。 但一想到自家小儿子很有可能活不长了,她即伤心又很舍不得,更是对杨来贵有求必应。 这冲喜一事,她也一直没有歇了这心思。 不爱上门是一回事,但要求娶又是另一回事。 在杨李氏的心中,这并不矛盾。 “当真是有娘生,没爹养。” 木梨本就因为杨家的纠缠窝了一肚子火,听到杨李氏又拿这事说事。 “我有没有教养,又关你个老不死的婆子什么事?无事赶紧滚,莫要叫我动手拿扫帚将你给打出去。” 杨李氏还真有点怵,木梨就是块滚刀肉,想一出是一出,才不会管她是谁。 “你这个孩子,一张嘴当真是把剪子,利得狠。” 木梨瞪她。 杨李氏连忙又道:“我今儿来可不是同你吵架的,我是来送鸭蛋给我乖外孙的。” 木梨不信:“你会有这么好心,这么大方,不应该是算计着,从我哥哥身上扒拉更多的钱财吗?” 被戳穿的杨李氏,并不如何,她不觉得这有什么羞愧的。 “木永为是我亲外孙,我能不对他好?到是你这个拖油瓶,跟你娘一样,成日就晓得背后瞎逼逼,害得我那亲外孙都不听我的话了。” 杨李氏的脑回路不是一般的奇葩。 木梨不想继续跟她吵,吵不出结果的,反而会坏了自己的好心情。 “东西就搁那儿。” 她伸手冲灶屋前的台阶处一指。 杨李氏本想顶回去,死丫头,她说怎样就怎样? 但一想到自家小儿子那有气无力的样子,杨李氏到底心软了。 她将鸭蛋放那里,木梨不理她,继续拉着李翠花还有张家姐妹,与她们说着游记上看到的事,借此,来教她们一些生字。 木梨说话文气,杨李氏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有听,没懂! 待她走后,李翠花开口了:“哎,我都不晓得,永为哥的外婆这么讨人厌。” 张秋花老气横秋的答:“多年的媳妇熬成婆,还不多嘚瑟嘚瑟?” 张夏花道:“做杨家的媳妇,只怕会很惨。” 她说到这儿,又道:“也不知我未来公婆可会是这样子?” 身为未过门的儿媳妇,张夏花的确很担忧。 她的性子温和,碰上杨李氏这种蛮横不讲理的,她还真只有眼睁睁吃亏的份。 木梨看了她一眼:“儿子是娘的心头肉,你若尽心待他好,又不与婆婆争抢你未来夫君,想必,日子不会太难过。” 为何天下婆媳是死对头,谁都想儿子或丈夫偏心自己。 她突然理解木久承,为何会那般想给她说个没有爹娘的男人了。 张夏花挺诧异的。 木梨又道:“我不过是由感而发,今年过年时,我爹的娘亲,还有他的两个哥哥带着一家老少都来这里过年的,不也是一地鸡毛么。” 她至今记忆犹新,一日三餐,就那么由着张玉娘一个人操持十六个人的饭菜,偏她脚伤未好,张玉娘只肯让她帮忙烧把火。 木家老夫人心疼儿孙,却不会心疼儿媳妇。 婆婆便是婆婆,儿媳也只是儿媳。 不是亲母女,也不要期望太高。 张夏花沉默不语。 木梨怕她多想:“夏花姐,你莫要把婆婆当亲娘就行,婆婆是婆婆,亲娘老子是亲娘老子,两边都孝敬着些就是了。” 分清楚了,自个儿心里就有一杆秤,该如何相处,也自然能拿捏住分寸。 张夏花将她的话记在心里。 第二百一十四章 多疑 几个小姑娘并没有将杨李氏送的那一篮子鸭蛋放在心上。 张玉娘回来后,木梨告诉了她此事,又随口说了一句:“娘,今儿翠花送了些李子过来,个儿不大,却很甜,哥哥最近念书很辛苦,我便想多留点给他吃。” 木永为是喜欢吃李子的,不然,上回杨李氏不会上赶着送李子来木家。 说是给木梨吃,其实,她是偏心,想让木永为多吃点。 “你不是说李子吃多了会伤脾胃吗?” 木永为的肠胃不大好,这跟木家前几年家境太差有关。 木梨说过的话,她总牢牢记在心上。 木梨笑答:“哥哥这几日念书念太狠了,嗓子沙哑,还总说有点痛,李子清热润喉,莫贪嘴多吃就行,对了,娘,他外婆送来的鸭蛋,这几日莫要吃,李子和鸭蛋同吃,是会中毒的,若伤了哥哥的身子,反到不美。” 张玉娘闻言,说道:“那我腌了做咸鸭蛋,只是这黄泥浆不好寻,还得多问问邻居们,待弄到黄泥浆了再做咸鸭蛋。” 这是这一带的习俗,总认为用黄泥浆和了盐水,再将鸭蛋在里头滚一滚,沾满泥浆,放上数日,做出来的咸鸭蛋,味道特别鲜美。 木梨笑了,又道:“娘,记得搁点好酒放里头,出油多。” 张玉娘只认为,她又是从什么杂书上看到的法子。 到是很信她所言。 张玉娘想着明日抽空去村里跟人问问这黄泥浆的事。 自木梨学医之后,张玉娘但凡弄点什么新鲜吃食,总会问过木梨,是否能搁一起吃。 就好譬如猪肉同生姜,一个性凉,一个性温,《本草纲目》里曾提过,是不能一起吃,不过,在木梨前世时,许多人都喜欢搁点姜,猪肉味道更鲜些,只是相克,对身体到没什么有碍的。 木梨也将这个告诉了张玉娘,自此之后,张玉娘除非是炖汤,炒肉时,鲜少放姜的。 张玉娘待两父子回来后,让木永吃过晚饭,稍歇一会儿,再洗点李子吃,原本她是想告诉两人,杨李氏送了鸭蛋来的。 正好李婶子找她有事,说是借她家的筲箕用一下。 张玉娘去取了此物给她,这时,锅里的炖的肉菜也熟的差不多了,她又忙着去张罗晚饭的事,一时,竟将这事给忘了。 杨李氏始终不信张玉娘会真心待木永为好。 在她送过鸭蛋的第三日,又去了私塾那边寻木永为。 木永为并不喜欢杨李氏来学堂找他,有相熟的,总会在背后说些杨李氏的以往的“战绩”,以至于木永为在学堂,渐渐的被一些学子排挤,好在木久承是先生,总有一些人还是愿意与他来往的。 这样的风声,总会传到他耳朵里,时日久了,他便不想杨李氏来找他。 “外婆,您怎地来这里了?” 杨李氏一把拉住他,笑道:“乖孙子,让外婆瞧瞧,这两日像是多长了二两肉,胖了?” 木永为才几日不见她? 怎可能说胖就胖了。 “外婆,我没胖,还是老样子,念书太辛苦,胖不起来的。” 木永为说的大实话。 杨李氏不信,她还没悬耀自己送鸭蛋的功劳呢。 “怎么可能?外婆好容易得了些鸭蛋,自个儿都舍不得吃,全都送去你家了,信外婆的,你吃了,肯定会长胖,那蛋是个好东西,大补。”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木永为不信,他外婆就是属貔貅的,只进不出。 “鸭蛋?啊?您是说那些鸭蛋啊,吃了啦,还只我一个人有吃的。” 其实,他根本不知家中有鸭蛋的事。 “真的?”杨李氏心道,看样子张玉娘是被她给搓磨怕了。 “真的,蒸着吃的,里头还搁了肉沫,撒了葱花,那味儿老鲜了,我一个人能吃一大瓦钵。” 杨李氏认真看了看木永为,瞧着不像是说谎的样子。 “真是鸭蛋,不是鸡蛋?” 木永为发现有同窗们站不远处朝这边围观,还指指点点的。 少年正是最敏感的时期,他越发不愿意同杨李氏说些有的没的。 “外婆,鸡蛋、鸭蛋,不都是蛋吗?有啥区别?” 杨李氏想说怎就没区别,可她又说不出个一、三、五来。 正巧木久承从里头出来,喊了木永为,他应了一声,木久承才发现杨李氏也在。 他一时为难了,叫婶子,可当着木永为的面,他喊不出口,叫丈母娘,他早已休书一封,直接休了杨金婵。 “您来这是......” 杨李氏笑答:“我就看看永为,这不,前两日送了一篮子鸭蛋去你家,我瞧着他这两日胖了点,就问了他一下,他说张玉娘做给他吃了。” 木久承懵圈了,这两日,家中饭桌上别说吃蛋了,连个蛋壳子都没瞧见。 木永为在杨李氏背后连忙摆手,示意木久承别说穿了。 “哦,鸭蛋啊,是的,他吃了,味儿不错。” 木永为闻言抚额。 杨李氏到没放心上,木久承吃了就吃了呗。 只要别便宜了那对狐狸精母女就行。 杨李氏没发现有什么问题,心里高兴不少,觉得自己这回做对了。 她回去后跟杨老木匠说了这事。 杨老木匠听后,又道:“只一回还不行,不能叫那孩子跟自己的娘离了心,当年要不是你个老婆子太糊涂,能办下那样见不得人的事吗?” 杨李氏反驳:“我咋晓得柳兰舟是个绣花枕头,我家金婵又不是不能生。” 有木永为作例子,柳家无法指责杨金婵。 “行了,行了,我跟你说不清,对了,这回,新东家有亲戚从北边回来,从那边带了些红皮小籽花生,你分些出来,明儿一早送去木家,让木久承砍点猪骨头炖花生给娃吃。” 杨李氏不太乐意:“那岂不是又要白白便宜那对不要脸的母女了?自个儿名声臭不要紧,还要带个白吃白喝的来。” 杨老木匠横了她一眼,骂道:“蠢婆娘,若是哄得那边开心了,咱家来贵讨了那丫头回来,有良田做陪嫁不好吗?张家那闺女不生最好,就那小丫头这一坨亲骨肉,她手里的田,早晚都要留给那小丫头的,你可得给老子好好哄住了,但凡叫我晓得,你再去木家闹,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杨李氏恨死张玉娘和木梨了。 但她老头子的话,她又不敢不听。 杨郭氏可不乐意杨来贵娶个有钱的婆娘,到时,岂不要将她压得死死的。 她偷听到这事后,转过身就去跟杨迎贵说了这事。 第二百一十五章 心有不甘 杨迎贵反而骂她多事,杨来贵这个弟弟若能娶到木梨,那是他命好。 又叮嘱杨郭氏,莫要去趟这浑水。 李迎贵是个老实汉子,只想赚点钱将婆娘崽子们都养着,再存点钱给崽子们盖房子讨媳妇用。 他的想法很单一,但杨郭氏却不是。 杨迎贵是男人,又是大儿子,杨老木匠总会带在身边,但凡有什么赚钱的好活计,总少不了杨迎贵。 杨迎贵的木匠手艺,早已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也因此,他长年在外,并不清楚家里头的事。 也不清楚杨李氏和李郭氏之间的矛盾有多深。 杨郭氏埋怨杨迎贵偏心自家人。 她始终认为,应了那句:媳妇是外人。 有事时是自家人,分利时是外人。 木梨被张玉娘养得十分娇气,杨郭氏可不蠢,若木梨进了门,家里的所有家务活,还不得全丢给她干? 杨郭氏是个精明的,眼珠子转了转。 翌日,家中两个顶梁柱一大早就出门了。 杨李氏正在灶屋里挑选花生,杨郭氏拿了一块鸡蛋糕进来。 “娘,昨日我带大喜他们回了娘家一趟,我娘给大喜他们吃的,统共才三块,我只让大喜三人分吃了一块,留了两块,一块给了小叔子,另一块特意留给娘的。” 杨李氏对于杨郭氏的孝敬颇为满意,接过蛋糕吃了。 杨郭氏看她在挑烂的,问道:“娘,咱家要炖花生吃么?也是,小叔子这回受伤颇重,我以前听鲍郎中婆娘无意间提过,说是很补血。” 杨李氏并不知道:“还有这事?” “娘,难道您挑了花生,不是打算炖汤给小叔子补补吗?” 杨李氏还真不是。 “你爹让挑点出来送去木家。” 杨郭氏笑道:“娘,您这是舍不得大外孙吧。” “金婵不在家,我自然要多看顾些。”杨李氏笑答。 杨郭氏皱了皱眉,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有话就说,有屁快放,想干啥?”对于杨郭氏这个大媳妇,杨李氏很不喜欢。 杨郭氏忙道:“娘,上回您不是才送了鸭蛋过去吗?” “你晓得什么。”杨李氏讨好木家,不过是想将木梨娶回家,或者,最终目的,就是瞧中了木梨的陪嫁。 “行了,没事,赶紧把那脚盆衣服洗了。” 杨李氏指挥起杨郭氏,不要太随意哦。 杨郭氏心中气闷,她决定先按下此事,再寻机会搅黄了这事。 张玉娘对于杨李氏送来的那一瓦钵花生米,一时不知该拒绝好,还是接下好。 杨李氏堆起一脸笑意,说道:“又不是给你吃的,我是送来给我大外孙吃的。” 所以...... 杨老木匠若晓得她是这般办事的,估摸着会被气得吐血三升。 张玉娘一听,到不好再坚决的拒绝这事。 她接过花生端进灶屋里,将花生到进新取的瓦钵里,又将杨李氏拿来的瓦钵洗干净,这才出了灶屋还给杨李氏。 “多谢了,回头,让他爹买点骨头炖了给孩子吃。” 杨李氏总觉得张玉娘这两回太好说话,心里很不塌实。 只是,张玉娘的做法,她又挑不出一点错处。 待她走后,李婶子上门了,说是她娘种的黄瓜结了头一茬,摘了些送来李家,李婶子瞧着有点多,便拿了几根送来木家。 “也不是什么金贵玩意儿,吃个新鲜,这黄瓜不能久放,不然,炒了也不好吃,太绵了。” 张玉娘同她很熟,也不客气,接过来道了谢,笑道:“正好,屋后一角生了不少紫苏,我去摘点叶子,中午做个紫苏煎黄瓜。” 李婶子一听来劲了,便同她讨教。 木梨教过三个小伙伴后,李婶子喊上李翠花一块儿回家去了,张玉娘去屋后摘了一把紫苏,又喊了木梨去灶屋帮忙烧火。 张家两姐妹想去帮忙,木梨不让:“横竖我又不要做女红,你俩还是赶紧多绣几个枕头吧。” 两姐妹再利害,也比不上张玉娘的手速快。 所以,她俩需要花更多更长的时间来做这事。 木梨看了一眼灶台上的花生米,问张玉娘这个打算怎么弄了吃。 张玉娘说家里有腊猪脚,她打算炖个花生汤,弄个紫苏煎黄瓜,再弄个辣椒炒酱豆子。 木梨忙拦住她:“娘,花生不可与黄瓜同食,哥哥肠胃不好,会容易引起腹泻,他如今功课越发紧张,每每总要念书到后半夜呢。” 张玉娘笑了,伸手摸摸她脑瓜顶,道:“亏得我闺女懂这医术,不然,我尽要好心办坏事了。” 木梨嘻笑,又道:“娘,不如做个辣椒烧腊猪肠,嗯?舅舅们喜欢吃,爹和哥哥也喜欢。” 烟熏过的腊猪肠,不但消除了那种臭味,还很香,吃到嘴里嚼巴嚼巴,满嘴生香,又香又辣,特别能下饭。 张玉娘依了木梨的意思。 “咱家虽不是地主,好在与你李婶子家交情好,她家这些猪下水总吃不完,卖又卖不了几个钱,村里也没几个会弄这个的,如今,我家买了,她也乐意便宜些呢。” 到底还是有点少了菜,张玉娘又做了个蒸腊鱼块。 那些花生米又被张玉娘束之高阁,只寻思着过些日子,等两父子沐休了,再做腊猪脚炖花生汤。 张玉娘去送过午饭后,回来时,碰到同村的村邻,说是帮她从别处弄了些黄泥回来,让张玉娘去她家拿。 这事儿被有心的杨郭氏发现了,她这几日一直在岔口村打转,为的就是想寻机会挑起杨李氏和木家的矛盾。 张玉娘走后,杨郭氏去见了那妇人,她是个嘴巴会说的,很快就哄得那妇人开开心心,这才借机打听到,张玉娘之所以要这黄泥,是想做咸鸭蛋吃。 杨郭氏可不会这么好心,将这事的真相告诉杨李氏。 再又无意中听到张玉娘今日送的饭菜,并没有花生米。 她心里生出一计,不过,她怕张玉娘只是延后一两日,便又观察了两日,发现,不管是鸭蛋还是花生米,张玉娘都没打算拿出来给木永为吃。 杨郭氏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 她回到家中,将打听到的事,添油加醋,好不快意地说了一番。 看到杨李氏两眼冒火,杨郭氏心里痛快的不行。 杨李氏再三确认,杨郭氏跟她保证,她打听到的事,一点都不掺假。 第二百一十六章 咽不下这口气 杨李氏要去木家闹,杨郭氏忙一把拉住她。 “娘,您这是要干啥去?” 杨李氏怒答:“老娘要去手撕了那骚婆娘。” 她此时,已处于极度愤怒中。 杨郭氏又劝:“娘,您又忘了,爹可是盼着给来贵讨那小丫头做媳妇呢。” 她的话,如同一瓢冷水,浇醒了杨李氏。 木梨=良田! 杨李氏将心中的火气拼命往下压,深吸一口气,看向杨郭氏。 “你会这么好心,当老娘是死的?有啥好主意,还不快点说?” 她一边骂,一边拿手打杨郭氏。 杨郭氏挨了打,吃痛,心里对杨李氏越发怨恨。 “娘,您再打我,我就不说了。” 杨李氏住手,又催她快点说。 “娘,您也不想想,以前永为这乖外甥对您那叫一个亲,如今呢,待咱杨家,可不就是跟个普通亲戚一般?谁家外孙去见外公、外婆,逢年过节的,就送那么一丢丢东西,看看大姑子,二姑子家送的礼,再与木家的比一比,听说,木久承好歹也有好几百文一个月的月俸,我就不信,连点像样的东西都拿不出来。” 杨郭氏提醒她,木永为同杨家离心了。 杨李氏马上想到,始作俑者,必是张玉娘。 “呸,那个该死的臭婆娘,老娘就晓得她不是个好的,勾栏院里出来的骚婆娘,果然有些手段。” 偏木久承那蠢货还就喜欢张玉娘这个调调。 杨李氏越想,心里越堵得利害。 杨郭氏要的就是让她生气,气得越利害越好。 “听说,那种地方,鸨妈会在那些姑娘们小的时候,就请了专门的女先生,专门教怎么勾引男人呢。” “老娘就晓得,那就是只狐狸精,木久承太蠢了,脑子塞满稻草,就晓得听那死婆娘的话。”杨李氏恨死张玉娘了,总觉得张玉娘就是耍了心眼,将木久承这个好女婿给抢走了。 如今,还要将她的外孙也要抢走。 杨李氏怎样都咽不下这口气。 杨郭氏见火候差不多了,这才又道:“娘,以前那位没进木家前,四妹夫和永为外甥多听您的话,指东不敢往西。” 杨李氏回怼她:“死婆娘,这些还要你说?老娘有这么蠢?不晓得自己看?” 挨了骂的杨郭氏非但不生气,反而心里越发高兴了。 “是,是,是,咱家就数娘最精明,要媳妇说,解铃还需系铃人!” “金婵?你个蠢得要死的,我要是在四女婿面前提这个,他还能给我好脸色?” 杨郭氏也不恼,再劝:“娘,我可没要你去说这个,我只是提醒你,要想让永为外甥和四妹夫像从前一般听话,您还需得在四妹夫身上下功夫,就譬如说,我打听来的两件事,娘干啥不跟四妹夫提一提?” 挑拔事非,一惯是杨李氏最拿手的。 杨李氏寻思了一番,觉得她说的有理,便不再骂她,瞧瞧天色,转头对杨郭氏说:“我去拿几个蛋出来,今儿中午做一大瓦钵蒸鸡蛋,切点腊肉剁成沫搁里头,听说这样做,老好吃了。” 她记得木永为说过这道菜。 杨郭氏心下欢喜,对于杨李氏骂她的话,弃耳不闻,横竖这蒸蛋有一大半,是要落到自家三个娃肚里的。 挨点骂,她也无所谓。 杨李氏中午特意推迟了吃午饭的时辰,又多添了一碗饭,她要拿出一把子力气来,好好跟木久承掰扯掰扯。 木永为下学时,才从私塾里出来,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外头。 他忙寻了个借口,说是将毛笔落在学堂里了,与同窗在大门口分开,又折返回学堂里。 在里头待了一会儿,这才磨磨蹭蹭的往外头走。 在大门口终于碰到了木久承。 “爹!” “永为!”木久承只当木永为特意在此等他。 “走吧,回家,你娘说今日做红烧鲫鱼吃。” “真的?”木永为大喜,张玉娘的红烧鲫鱼做得特别好吃。 木久承笑答:“说是梨儿的舅舅们在田里的沟渠里抓的,送了几斤给我们,正好晚上拿来做下酒菜。” 自木梨不再生病后,木久承终于能所眉吐气了。 他莫名的有种预感,家里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 木永为陪着木久承从里头出来。 杨李氏早已等的不耐烦了。 “您这是......”又来做什么妖了? 木久承被杨李氏拦住去路。 杨李氏忙道:“没事,我就是来看看我乖孙孙。” 木永为忙喊了她一声外婆。 “我在镇上有点事,出来时已经有点晚了,寻思着永为也该放学了,便在这里等他,好一起回家去。” 木久承不疑有它,便请了杨李氏随两父子一起往回走。 杨李氏在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慢慢的将话扯到她送的鸭蛋上。 “那些鸭蛋是我老头子在外头做工时,东家送的,大春日里的,无论是鸡还是鸭,下蛋老勤快了,这蛋一多价就贱了,那东家是个大方的,便送了些给我家,永为外公舍不得这孩子,又说念书太辛苦,便让我拎了一篮子去你家,跟你婆娘说,让她每日早晨煮一个蛋,让永为带去学堂吃,老补身子了。” 木久承侧头望过来:“您送了一篮子?” 杨李氏反问:“你们不是吃了么,怎么,那臭婆娘没跟你们说?哼,老娘就晓得,哄得你们俩分不清东南西北了,这手脚就开始不干净了,莫不是,她偷偷将那鸭蛋拿回娘家去了?” “久承,你莫不是糊涂了,如此胳膊肘往外拐的,早晚要将你木家的家底子搬空。” 这话,木久承不信。 张玉娘自己就有钱。 木久承答道:“您莫要担心此事,我家能有什么家底子,不过是我这个穷教书匠,一月混点银钱买米粮,才养活了一家子,还需得省着些用,才能熬得过一月呢,您老想多了。” “就因为没多余的钱,她才会把这鸭蛋拿去娘家,还有,我昨儿送去的花生米,她有没有跟你说。” 这事,张玉娘的确忘说了。 木久承觉得杨李氏有挺烦人的,他很蠢吗?又来他跟前挑拔。 “嗯,说了,有劳您费心了,您家里人多嘴也多,老丈人挣钱也不容易,往后,还是莫要给我家送这送那。” 木久承不觉得杨李氏送了东西,就是好,他反而觉得是一种负担。 杨李氏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心里早就有数。 杨李氏见挑拔不成,心中越发恨透了张玉娘。 木久承如今算是瞧明白了,杨李氏就是想挑拔他夫妻俩的关系。 回到家后,木久承到底还是问了张玉娘。 第二百一十七章 求诊 张玉娘笑着告诉他,亏得家里有个小女医,这才晓得很多东西不能一起吃。 她将木梨所言,一五一十告诉他了。 木久承忙道:“我竟不知,以前自己有那般混帐。” 张玉娘再次手握重金,反叫木久承看清了许多事。 杨李氏万万没想到,以往最管用的法子,竟然失效,这叫她如何不气。 她并不知,这回,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反叫木久承瞧清楚她小人本性。 过了几日,又悄悄打听到,木久承还从镇上给张玉娘买了头油回来。 越发叫她气得利害。 偏自家小儿子越发闹腾得利害。 只是,木家人并不大理会她就是了。 这日,木梨搬了小马扎坐在梨树下看张玉娘挑选姜。 张玉娘一边挑选,一边教木梨:“立夏栽姜,夏至偷娘,趁着这几日把姜种下,到了夏至,再把老姜挖出来,余下的姜仔就能长大了。” 不过,姜好肥,但不奈晒,喜阴。 木梨将她说的都一一记在心中。 与张玉娘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吃姜的好处。 “请问,这是岔口村木秀才家吗?” 一位穿着墨绿绫罗短褙套深紫红长衫,头戴银鎏金滴水簪的妇人,正一脸笑容的立于院门口。 木梨眨眨眼,不识来人。 张玉娘站直了身子,冲来人客气地笑了笑。 “正是,不知你是......” 那妇人朝院里张望了一下,眉心轻蹙,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张玉娘又问:“请问你是......” 妇人忙又笑了笑:“可是木家娘子?” 张玉娘点头,拿不准来人是何意。 妇人再道:“奴家是打省城过来的,夫家姓周,名富贵,木家娘家可唤我一声,周富贵家的。” 张玉娘听得一脸懵,不知来人是为何事。 周富贵家的见了,越发笑得高兴了。 “哎哟,木家娘子,你或许不识得我这个管事妈妈,但郭千户夫人,你肯定晓得。” 郭千户? 木梨忙走上前:“你是郭夫人侄女家的?” “木二姑娘?”周富贵家的连忙上前给她请安。 “奴婢是省城周家大少奶奶跟前的管事妈妈。” 木梨了然,周富贵,应该是被主家赐姓的。 这也说明,周富贵家的在那府里地位颇高。 周富贵家的万万没想到,这小神医竟然生得同个小仙女似的,她娘更是顶着一张盛世美颜。 “正是在下。”木梨点头。 周富贵家的确认后,连忙告诉木梨,她家少奶奶本不在省城,自收了郭夫人的书信后,不听劝阻,急着赶回来。 才刚回到省城,便得知木梨所描述的症状,与自家主子的症状无二。 “我家主子得知此事后,为了不耽误时辰,直接来了双拐镇,如今,正在镇上唯一的客栈里休息,所以,不知木姑娘可否行个方便,随了奴婢去客栈瞧瞧我家少奶奶。” 木梨不清楚这个周家是什么情况,但本着“医者父母心”的原则,她还是答应去客栈瞧一瞧。 只是,她不想让村民们晓得太多。 便让周富贵家的带了人先回客栈,她随后就到。 去镇上给那位少奶奶看病,并无什么惊险。 张玉娘陪着她一起去的,木梨瞧过后,发现这位少奶奶与郭夫人的症状有大部分相似之外,只有少数地方,需要修改方子,去掉几味容易上火的,添了些性凉的药材进去。 开好药方后,将其交与周富贵家的,请了她去抓了药来。 木梨随即,又多嘴同周大少奶奶说了一句:“大少奶奶平日里还需多静养,少思多养。” 她不知周大少奶奶遇到了什么事,心思郁结,非好事。 很多女子病,是因此而引起的。 若是凡事想不开,最终遭罪的是自己。 周大少奶奶不知想到了什么,拉着木梨跟张玉娘说了许多的话,问了双拐镇的风土人情。 木梨知道的不多。 多数时候是张玉娘在说。 周大少奶奶觉得张玉娘是个妙人,与她说话也渐渐不那么拘束了。 周富贵家的抓了药回来后,亲自熬了药给周大少奶奶服用。 木梨并没有提诊金的事。 待周大少奶奶睡下后,周富贵家的有意让马车夫送她俩回家。 张玉娘不让,她瞧瞧时辰,便带了木梨去私塾门口。 横竖快下学了,不如娘俩一起去那里接了那父子俩一同回家。 张玉娘除了由木久承陪着去绣坊,鲜少会在外头走动。 一大一小两个娇美人儿往那里一站,一时引得众学子围观。 好在木家父子出来的及时,这才领了两人匆匆离去。 不过,私塾里谁都晓得了,木久承是“金屋藏娇”。 木久承问起她俩,张玉娘把事情经过说了。 听说木梨又救治了一位少奶奶,极有可能得到可观的一笔诊金。 木久承看她,感触良多。 张玉娘又及时的补了一句:“唉,亏得又来了个病人,赚了这诊金,再加上早稻收成的出息,应该能先还上几十两欠债了。” 木梨欠的是岔口村的钱,不是村长家的钱。 所以,张玉娘总想早早还清。 木久承闻言,更加扎心了。 他一点都不想当教书匠了,能改行养猪么? 宁肯人家唤他一声养猪佬。 没人晓得他内心的纠结。 随后的两日,木梨依旧在家里待着,出门耍吧,总会碰到杨家人,又或是离家人,叫她恶心的不行,索性她是个懒货,除了教教三个小姑娘,又或是看看书,更多的时候是在睡懒觉。 原身伤了底子,还需慢慢静养,任重而道远! 至第三日,周家打发人来请木梨去客栈。 张玉娘自然要陪同的,留了张家姐妹守家,又托李婶子帮忙多照看一下那些猪崽子们。 母女俩这才随来人去了客栈。 周大少奶奶看起来气色好了许多。 木梨又重新给她把了脉,再另外又开了一张方子。 “病有轻重,又随时有所改变,方子需得重新再换。” 周大少奶奶如今是越发相信木梨的话。 要不是郭夫人与她症状相似,如今更是大安,她是不会相信木梨这样的小姑娘会治病的。 这一忙活,就快到了中午时候,周大少奶奶留她们的午饭。 张玉娘忙说家里请了人帮忙,要回去做饭。 周大少奶奶又说,可以让人在酒楼里定了送过去。 张玉娘哪里肯收这厚礼,忙推了。 周大少奶奶见只无奈,只得唤来周富贵家的,让她去备份厚礼,重谢木梨。 第二百一十八章 谢礼 她又与张玉娘闲话家常,不时,便见周富贵家的带着两个小丫头进来了。 木梨的内心还是蛮激动的,每收一份诊金,她肩上压的欠债就要轻几分。 周富贵家的示意其中一个捧盘子的小丫头上前,掀开上头的红绸,红绒底,雪白银,白白胖胖,十分惹人爱。 周大少奶奶留意到,张玉娘和木梨面对五十两诊金十分淡定。 原本不解,随即又自嘲的轻笑了一下。 “听我姑姑说,姑娘的出诊费是五十两,上回本要给姑娘的,只是我当时一门心思都在这病上,姑娘又走的急,我的这些下人,惯来只会看我脸色行事,那日错待了姑娘,还请见谅。” 她示意周富贵家的将另一个盘子上的红绸掀开。 却是两本药书,另外,还有一对光面马蹄银手镯,瞧着十分厚重,估摸有二、三两一个。 木梨眼前一亮,伸手先将那两本药书拿出来翻看。 是她不曾见过的。 “我不懂这个,听我姑姑说,姑娘喜欢看医书,正好我的陪嫁里有几本,便挑了两本赠与姑娘,不是什么前朝孤本,只望姑娘莫要嫌弃。” 木梨心中欢喜,哪里肯嫌弃。 她如今到是真的对学医颇感兴趣的。 系统默默地掏出小本本记上:兴趣是可以后天培养的。 得了诊金后,离了那客栈,张玉娘高兴的嘴都合不拢。 这才肯给木梨说真话。 “一想着身上背了百两白银的欠债,我这吃也吃不香,睡也睡不好,偏你还不让多做绣活赚钱还债。” 木梨笑道:“娘,这马蹄镯给您戴。” “我个老婆子戴啥,这么新,瞧着就觉得老值钱了,可不能戴花了,留着压箱底,给你做陪嫁。” 张玉娘对自己唯一的闺女,恨不得掏心又掏肺,只盼着木梨嫁人后,能过一辈子太太平平的好日子。 “早晚要还清的,不是还有五十亩田的出息么,还有那些个鸭子,到时做成松花皮蛋,咸鸭蛋送去酒楼里,肯定能把吃的谷子赚回来。” 说起这事,张玉娘的心情很不错,这时天气适宜,水草鱼虾丰富,那些个小鸭崽子见风就长。 “我前几日去你那边田里看了一回,禾苗长得老高了,你舅舅们说,扬花前还要施一次肥,只现在不能再施了,怕施太多,光长杆儿不结谷子,还有,说是田里的虫子的确少了不少,就是扯那些个野草,费了不少日子。” 虽说是插秧,又养了鸭子,但田里不可能一根杂草都没有,八十亩田,全靠三个大劳力,着实也忙活了些日子。 “嗯,听舅舅们的,对了,娘,若是有空,还是请了村里的小娃娃们打些野草扔猪粪池里沤肥。” 如此一来,肥料里的营养更充足,到时,产量肯定要高出不少。 张玉娘将此事记下。 两人并没有耽搁多久,回到村里直接去找了村长,将那百两欠条换成了五十两的欠条。 张玉娘着实狠狠松了一口气,只觉肩上轻了不少。 又寻思着,自己如今懒散了,花了两个来月,那个幔头都还没绣好。 打算抽空绣完了,拿去绣坊里换了银子,再给木梨打几个银钗、银坠子啥的。 那位周家大少奶奶在镇上小住了半月,木梨瞧她好的差不多了,便给她开了一个滋补方子及几个食疗方子,让她回去后,照着这两个方子吃,估摸着半年左右,不但病断了根,虚亏的身子也能补回来的。 周大少奶奶又重重地道了谢,又说,她也有认识的少奶奶们,若有需求的,自会给木梨介绍过来。 至此,木梨再不需要依靠离方为她介绍病人了。 她的口碑在那个贵人圈里,渐渐的流传开。 木久承两父子回来后,张玉娘将此事告之木久承。 木久承惊得嘴都合不拢:五十两? 他想静静。 教书匠当真不值钱,五百文一月,抵得上他八年的收益。 木久承倍受打击:想弃笔从商。 又怕自家婆娘会削了他。 “你咋了?”张玉娘见他神色不对,急切地摇了摇他。 木久承垂头丧气地答:“没啥,就是觉得你们娘俩太利害了,我怎样努力都比不上。” 张玉娘是个聪明的,闻弦知雅意,不由笑道:“可咱们家只有当家的是秀才呢,也因为你的秀才身份,我们一家子在这十里八乡,才会比一旁人受人尊重,当家的不但识得字多,还懂许多东西,叫娘子十分佩服,更何况秀才见县老爷不下跪,更是有许多旁人不晓得的好处,就好比如,咱家的田可以不必抽税,又说那屋后的猪圈里的猪,都是因为当家的是秀才,才能养。” “说到底,还是因为当家的最有本事呢,我跟闺女不过是多挣了两文钱罢了。” 千穿万穿,彩虹屁不穿,男人也是需要哄的。 木久承经她这么一捧,飘了! 张玉娘借机忙又道:“只一事,杨家那边死终没有死了这条心,我是不愿意将梨儿嫁过去的,杨李氏是什么德性,你又不是不清楚,能养出那样的闺女来,能好到哪里去。” 木久承原本一颗红通通的心,瞬间黑化了。 “哼,做他杨家的春秋大梦,我木久承的闺女岂会嫁给一般的凡夫俗子。” 张玉娘暗自窃喜,那就嫁给不一般的人,譬如——离方! 远在某处深山老林里的离方,猛地打了个喷嚏。 瘦猴小声问:“莫不是着凉了,这大山里如今不但旱蚂蝗多,露水也多,一早上起来,浑身都湿透了,好在你明日就可以离开了。” “嗯,嘘!”离方示意他莫要说话。 数双眼睛盯着一处山路,已经有人声隐隐传来。 ...... 张玉娘总觉得离方很不一般,有些见识的她,总能很敏锐的察觉到,只是却又发现不了到底哪儿不一样。 第二日傍晚,木久承吃过晚饭后,叫上木永为去了杨家。 待两父子出门后,木梨问她。 “娘,您跟爹说了什么?他竟然这般主动去杨家说清楚此事?” 张玉娘笑答:“还不是你自己有本事,叫他们不敢轻视你,这女子在这人世走一朝,须得有银子傍身,以前娘想让你学女红,也只是想你以后日子好过,如今,你学了医,也是好的。” 第二百一十九章 看我好欺负是不 不管木久承心里究竟在想什么,总之,张玉娘只要他能把杨家人的心思给断了就行。 木久承不知怎么说的,他回来以后,告诉张玉娘,以后,杨家不会再拿木梨的亲事说事了。 除了木梨和张玉娘很高兴外,杨郭氏怕是做梦都会笑醒呢。 这日,李翠花来木梨家玩,木梨从她口中得知,李大刀要定亲了。 原来,李婶子得知张玉娘买了八十亩良田后,又晓得木久承的想法后,终是歇了这个心思。 李翠花说道:“我大哥本是不肯的,可架不住我娘又哭又闹,死活要他去相看,不相看就成不了家,成不了家,我娘就抱不上大金孙了。” 杨家只是木匠,便能瞧不起周边种田的穷苦人家,可想而知,李家是屠户,相比杨家的家境,更殷实。 李婶子一放出口风,便有不少人来探口风。 木梨笑眯眯地道:“那是好事,你娘不是说今年要重新盖院子么?” 李翠花点头,说道:“我娘说了,盖了新院子,也要像你家一样,让我单独住西厢房,也要有个书房呢。” 她不会女红,张玉娘不会教她的,木梨能教她识字,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李婶子对这事也不强求。 木梨对于李大刀要说亲的事,完全没有一丝丝触动。 李翠花回去后,李大刀问起她这事。 “大哥,我照你的话说了,木梨一点反应都没有,娘都说了,她不适合进咱家门,就算她是我的小姐妹,我也不会劝她嫁你的。” 李翠花摆明了,两不相帮。 李大刀不免很失望。 李屠户晓得这事后,也不知怎么跟李大刀说的,总之,李大刀最后妥协了。 李家有自知之明。 况且,李婶子多少瞧出来一点,张玉娘和木梨到是相中了离方。 她就是有一点想不明白,离方不是扫把星么? 咱这娘俩一点都不怕呢? 只这事,她并不好开口去询问。 杨家终究无人再闹上门来纠缠,木梨只觉得天空蓝得叫人欢喜。 又背了小竹篓子出门挖草药去了。 趁着这几日天气晴朗,正好能好好晒晒。 尽管已是四月底,并不妨碍她挖了药苗回来种在菜园子里。 木梨一边挖草药,一边跟千金系统学习。 “这些草药不年年都有吗,干啥还要自己栽种?” 木梨告诉它:“虽然命贱了点,便却很好养活,我发现有许多草药都不生虫,长在荒地上,也能生的极好。” 她认为这样的草药需求量肯定很大,再一个,就是物贱好活,不用费太多心思。 木梨现在很热衷于干这事。 朱婆子的声音从她头顶飘过:“哟,木梨,你这是挖什么?” 四月底,已经没有野芹菜可割了。 木梨抬头看向她,不理人。 继续忙着手上的活计。 朱婆子蹲下来,笑眯眯地问木梨:“听说你要嫁去杨家了?” 木梨猛地抬头,恶狠狠地瞪向她。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仔细你死后下拔舌地狱。” 朱婆子闻言,顿时大怒,伸手猛地推她,嘴里还骂得十分难听:“臭丫头,老娘不过是问一声,你到咒起老娘来了,有娘生没爹养的狗东西。” 木梨一个不防,猛地往地上一坐,她一时火大,扬起手里尺多长的小锄头打向朱婆子。 “看我好欺负是不?” 朱婆子挨了打,吃痛。 扬手就想继续打木梨。 “还想打我。” 木梨此时已经站起来,朱婆子本在她对面。 她再次扬起小锄头虚晃一招,伸脚用力将朱婆子一踢。 朱婆子一个脚下不稳,直接滚下河去。 水不深,不过是齐朱婆子腰间。 朱婆子倒霉,弄湿了一身,爬上岸来跳脚大骂。 木梨才不傻,此时,早已跑得不见人影了。 朱婆子越发记恨木梨,只巴不得她马上去死。 木梨背着篓子往家跑去,离明月正好去村头,看到木梨冷哼一声。 自木永为上次坏了离明月的亲事后,胡春桃再托媒婆说媒,总没有挑到一个好的。 终比不上那个还人情的媒婆说的那门亲事。 胡春桃眼高,不愿意将就。 离明月的亲事也就一直拖着没说成。 胡春桃心里气闷,离明月却是很高兴,终于,她不用被逼着嫁人了。 木梨压根儿就不看离明月一眼,直接无视、路过。 离明月气得挥舞小拳头,待她行至村口时,正好碰到朱婆子。 “朱大娘,你这是怎么了。” 朱婆子一听,忍不住又是一阵咒骂。 “您说是木梨将您推下水的,不会吧,她怎这么狠?” 离明月是真的不信。 朱婆子拧了拧衣服上的水,怒道:“瞎了你的狗眼啊,没看到老娘一身湿了,都说了,是木梨那个臭娘们推的,坏得很。” 离明月挨了骂也不介意,好奇木梨是怎么将朱婆子弄湿一身的,又问她是怎么回事。 朱婆子答:“我不过是听说杨家要娶她做小儿媳,跟她开玩笑说笑两句,她便发脾气了,呸,什么玩意儿啊。” 离明月闻言大喜:“朱大娘,您说什么,木梨要跟杨来贵成亲了?” 朱婆子不确实,因为那回也只是听杨李氏说的。 “应该是吧,来贵他娘是这么说的。” 她也是个精的,一句话推了个一干二净。 离明月笑了,即然是杨李氏说的,那肯定不会错。 这回,木梨可没法子同她抢男人了。 木梨压根儿就不知道这一处。 回到家里时,张玉娘不在院子里。 她问张秋花:“我娘呢?” 张秋花一边答,一边绣花:“小姑去镇上了,说是将那绣好的幔头送去绣庄。” 张夏花问她:“你不是说出门挖东西么,才去了多久,这就回来了。” 木梨将东西放到台阶的一个拐角处,说道:“真是倒霉,出门又碰到了朱婆子,可把我气坏了。” 张秋花见她臀部裤子上沾了许多泥,忙放下针线跑过来,拉着木梨的小手问:“梨梨,你摔跤了,伤着哪里么?” 木梨回头扯了裤子看了看,又笑道:“秋秋,我又不是蛋壳壳,一摔就碎,是朱婆子啦,她就是个疯子,将我推的跌倒的。” “朱婆子?太欺负人了,不行,梨梨,咱们得想法子出了这口恶气。”张秋花表示很气愤。 木梨伸手轻拍她肩膀:“我是那肯吃亏的?有仇当场报,她被我坑了,掉水里了呢。” 张秋花又问:“那咱们还要不要坑杨来贵?” 第二百二十章 八字没一撇 木梨犹豫了一下,答:“算了,现在也不来烦我家人了。” 张秋花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便不再追问。 拉了木梨去看她绣花,木梨也没将朱婆子的话放心上。 再说朱婆子被木梨整治后,心里怎样都咽不下这口气。 她在木家门前又守了几日,要么木梨不出门,要么,身边有大人跟着,叫朱婆子无从下手。 一日,她在村口小店打酱油,正好遇到了同样来打酱油的杨李氏。 “老姐妹,你家娃好点没?” 杨李氏叹了口气,答道:“好啥好啊,天天在家作妖呢,我都快被他折腾得头痛死了。” 朱婆子见小店来往的村邻多,忙拉了她去河边的杨柳树下。 “来,吃瓜子,去岁我种了点,今儿早上才炒了一把。” 朱婆子从怀里摸出一包瓜子来,分了一半给杨李氏。 有了吃的,杨李氏这才挨着她坐下。 朱婆子问她:“你咋就头痛了呢,是不是木家那边狮子大开口,要天价彩礼了?” 提起这事,杨李氏就好气哦。 “如今,八字都没一撇了。” 朱婆子越发好奇了,又问:“这又是怎么一回事,上回听你说,不是要嫁去你家了吗?” 杨李氏一点都没有纠正她的意思。 “还不是张玉娘那个贱货,肯定是在木久承这个书呆子耳旁吹枕边风了。” 朱婆子一副很贴心的样子,说道:“老姐妹,要我说,张玉娘那就是个骚婆娘,很会耍些手段,你也不想想,勾栏院里出来的,能有几个心好的,那勾男人的手段,咱们又怎会比得上。” 杨李氏闻言,一张老脸越发铁青了。 “可不,以前我家金婵,可是黄花大闺女嫁过去的,哪里懂得什么勾引男人的招数,张玉娘肯定是瞧着木久承是个好的,这才耍了手段,将木久承的魂都勾过去了,不然,干啥会将我闺女气得离家出走,趁我闺女不在,一纸休书丢到我杨家。” 木久承休了杨金婵的事,认识两家的人,都晓得这事。 除了李家和张玉娘,以及杨家人之外,并无他人知晓,杨金婵是跟柳兰舟跑了。 杨李氏借机摸黑了张玉娘一把。 朱婆子一听,越发来劲了。 “所以,你家来贵的亲事黄了,是因为张玉娘不同意?” 杨李氏气愤地答道:“自然是,她一直不同意,不过我就闹不明白了,谁家不是男人当家做主,也就我家四女婿不晓得那许多,才会偏信她的。” 朱婆子点头,又道:“这也怪不得你那四女婿偏心,有了后娘自然就有了后爹,好歹,那两个才是一家人。” 杨李氏心中越发不甘,即便杨金婵跟人跑了,在她的观念里,木久承依旧该是她杨家的四女婿,不该背着金婵又继娶一个婆娘。 朱婆子瞧了瞧她的脸色,再道:“可怜了你那小外孙,被哄得团团转,明明那张玉娘包藏祸心,偏还认为她是个好的呢。” 她心里憋了一口怨气,怎样都见不得张玉娘母女俩好。 杨李氏哪里不晓得这事,又是一阵长嘘短叹。 朱婆子见火候差不多了,这才开口问:“你也莫气,好歹,你家来贵生的不错,又是个听话的,你家家底子殷实,请了媒婆再为他说个好的就是了,木家门坎太高,我估摸着一般人,张玉娘怕是瞧不上的。” 这话,叫杨李氏心中越发窝火。 “呸,那个该死的臭婆娘,自己会勾男人也就算了,偏还教会了她闺女,害得我家来贵成日在家跟丢了魂似的,非她的那个闺女不娶,我要是不把她求娶回来,我家来贵就要给我寻死觅活的,好姐妹,你说说,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这些天可把我给气坏了。” 朱婆子心中惊喜,杨来贵还不曾死心么? “我说什么来着,那就是个小狐妖,你家来贵肯定是着了她的道。” 杨李氏目光不善地瞪向她。 几个意思,她家来贵就那么眼瞎? 会看上一只畜牲? 朱婆子忙赔笑,又道:“我这不是替你生气嘛,你说的很对,那死丫头就会勾男人,我可告诉你,听说啊,我们岔口村的那个扫把星,一直对她不死心呢。” “真的?”杨李氏惊问。 朱婆子答道:“我哄你干啥,真的不能再真了,只要他在家,就成日往木家跑,两人有说有笑的,那小狐妖每每同他说话时,两眼都冒金光,肯定是使了妖法迷住那扫把星了,你也不想想,若不是真的狐妖,能降住那扫把星吗?” 杨李氏认为很有理。 “照你这么说,我家来贵还真不能娶她,不干不净的,娶回去也是闹心。” 朱婆子岂是安了好心? 她忙又劝:“那也不一定,听说黑狗血很管用,你家来贵要娶她也不是不可以,进了你家的门,是你杨家的人,拿黑狗血压着她,然后再往死里打,狐妖又如何,打得她怕为止,她晓得痛了,自然不敢对你家怎样的。” 不得不说,朱婆子心思忒狠毒。 她的这个提议,与杨李氏不谋而合。 “可木家人不同意,我家再有诚意也是无用的。” 朱婆子笑了,拂掌道:“这有何难的,你岂听我细说一番。” 不时,河边杨柳树下,传来一阵“鹅”叫声! 杨李氏和朱婆子不知说了何话,两个老婆子竟然高兴的笑成一堆。 杨李氏在朱婆子这里讨了主意,才一到家,果然,杨来贵一见她回来了,便在堂屋里打滚撒泼,非要闹着娶木梨做婆娘。 “行了,行了,不就是张玉娘的那个死闺女吗,娘同意了,不过,有一事,还需得同你合计合计。” 杨来贵闻言,顿时来了精神,身上不痛了,腿也不瘸了,对杨李氏那叫一个孝顺。 这对母子也不知合计出个什么法子,总之,对木梨是不利的。 木梨最近抽条的越发利害了。 她是个喜欢大长腿的,每日早晨坚持散步,从村头走到村尾,再从村尾又走到村头,如此绕圈三回,这才轻微喘气,抬脚进了家门。 张玉娘今日打算做个炖筒子骨汤给木梨喝。 木梨更喜欢晒太阳补钙,可张玉娘不让,说是小姑娘家家的要白白净净的才好说亲。 她前脚才进门,一个小姑娘便找上门来。 说是邀了木梨一起去荷塘处采嫩莲藕。 经她这么一提醒,她才想起来,此时正是嫩莲藕上市时。 只不过,木梨当场拒绝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 要被人白嫖了 那小姑娘却不肯,非要拉了木梨一起去玩。 张玉娘见了,便道:“横竖就在村口,要不,你随她去玩会儿?” 木梨再次态度坚决的拒绝。 正好遇到张秋花和张夏花上门,见她气鼓鼓的,忙上前问是怎么回事。 “梨梨,你怎地了,谁若你生气了?” 那小姑娘见木梨态度坚决,只得作罢。 木梨皱眉看了那小姑娘背影一眼,答道:“没啥,只不过是村里相识的,喊我去荷塘边采莲藕。” 张玉娘在一侧笑道:“我本是想让你带点铜板子,去跟那些小娃娃们买的。” 又细又长的嫩莲藕,清炒或是搁点剁辣椒炒了,都十分好吃的。 木梨很喜欢吃这个。 “娘,我不去的,刚才那人,我也只是相识,并非玩得好的小姐妹,要去,我也是跟表姐妹还有翠花一起去。” 她不去,只是觉得很不妥,那个小姑娘的态度也太热情了点。 木梨并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在家继续充做小小女先生。 如此又过了几日的光景,这日木家父子沐休,木久承一大早便陪着张玉娘去镇上了。 木永为也约了同窗,要去同窗家玩一天。 木家两口子对此十分赞成。 家中,便只留了木梨同张家小姐妹。 如今,张水牛一家干劲十足,严金菊在家将里里外外收拾的十分干净。 张家两姐妹的女红不错,渐渐的在这附近传开,又听说她两姐妹是识字的,连张夏花婆家也被人高看一眼,都赞他家说了一门好亲。 梨树下,木梨又开始给三个小姑娘教生字了。 大多数时候都是在人在背书,木梨歪躺在梨树下假寐,实则是听千金系统给她授课。 她从不打算将来靠男人过活,所以,总是很努力的让自己懂得更多。 “张夏花,张秋花,你娘摔倒在菜园子里了,扭了腰,让人来喊你们回去了。” 来的小姑娘,木梨并不认识,听说严金菊出事了,忙催了两人先回家。 “等下,我换了鞋,随你们一起去。” 又请了李翠花帮忙看家。 木梨进屋去换厚底布鞋。 谁晓得,她出来时,李翠花已被人叫走。 “梨梨,要不你等小姑和姑父回来后再去,我跟姐姐先回去。” 木梨寻思了一下,道:“伤筋动骨一百天,扭了腰没药可治,还是要躺着莫动,多多静养才是。” 两人谢过木梨的提醒,这才相携跑回家去了。 扭了腰只能养,才能养好的,连郎中都无需请,因此,两姐妹并没有去田里喊张水牛。 家里一下子空了,木梨不太习惯,张玉娘出门前交待过木梨,家里有不少值钱的首饰了,让她看好家的。 她将院门虚掩上,去后头看了看猪崽子们,已经长得挺大了,肥头大耳的。 她逗了一回,只觉甚是无趣,便又跑回梨树下躺着,闭上眼同千金系统说话。 也不知说了多久,许是今日起得太早,说着说着,她便真的睡着了。 困意来得太快,木梨连反应都来不及。 木家虚掩的院门被人轻轻从外头推开,一个少年贼头贼脑从外头悄悄进来。 看到木梨里正躺在梨树下睡的香,色眯眯地一直盯着她看。 到底还是忍住了,记得先将院门关上,又从里头落了栓子。 摆明了是要干坏事。 来的正是杨来贵,他从怀里摸出一包粉沫,行至木梨跟前,打开纸包,冲她轻轻一吹。 木梨越发睡得香甜了。 杨来贵看了看那张躺椅,又比划了一下自己的个子,准备伸手将木梨抱回西厢房去。 木梨正睡的迷迷糊糊,隐隐听到千金系统正在喊她。 “啊,小梨花,你再不醒过来,可是要被人白嫖了!” 木梨压根儿就不信,千金系统是啥,那就是见到小鲜肉就走不动的,说话从来没个正经样儿。 她眼皮重得要死,木梨不想醒,很快又睡得香甜了。 “小梨花,我说的是真的,你难道真想湿身给这丑八怪,你的小哥哥可是有八块腹肌,比起眼前这货,他不香吗?” 千金系统猛地尖叫,那声音十分刺耳,如同尖刀划过玻璃时发出的声音。 木梨猛地一惊,睁开眼来。 正好与一双猥琐的眼睛对视。 杨来贵正凑近盯着她看,离木梨只有一手掌的距离。 木梨想都没想,挥手就是一拳过去。 “哎哟!” 杨来贵一个不防,吃了木梨一拳。 够狠,左眼眶淤青一片。 木梨的强迫症瞬间上线,又挥一拳,补齐右边的缺! 杨来贵顶着一双熊猫眼,伸手指着木梨半晌说不出话来。 怎么可能,他娘不是说这药很管用吗? “不可能!” 杨来贵不信这个邪,扑上去就要扯木梨的衣领。 千金系统在一旁起哄,兴奋地鬼叫道:“啊,他想吃肉肉,想吃肉肉,小梨花,这臭小子起色心了,对,就是要狠狠打。” 木梨愣住,问它:“你这话什么意思?” 千金系统再答:“你没发现自己睡得跟死猪一样?” 木梨怼:你才死猪,你全家才死猪! 千金系统怼回:“我也是你家人。” 木梨住嘴,所以,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家的锅? “说人话!” 千金系统指控又朝木梨扑来的杨来贵,道:“就是这小色鬼,趁你不注意,用药了,哎哟,他该不会是想生米煮成熟饭吧。” “小梨花,你可得加油哦,好歹你也是棵水灵灵的大白菜,千万别被猪拱了。” 木梨:...... 她助跑,往前冲,抬脚,弹踢,手起刀落。 好不利索。 杨来贵竟敢用如此下三烂的招数。 木梨相当暴躁了,必须要揍得他连亲爹娘都不认识。 当真可恨。 挟怒气而打,杨来贵被揍成了胖猪头。 杨来贵单方面被虐,木梨很爽了,她想一直这么爽。 杨来贵是真的被打痛了,谁来救救他,为毛,这个小丫头这么暴躁。 木梨将杨来贵暴打一顿后。 一脚踩在他胸口,怒道:“说,是谁让你这么干的?” 挨了揍的杨来贵,如今是真的怕死木梨了。 “干啥啊?我看你睡着了,本想喊醒你,谁晓得你是个暴脾气,一上来就打人。” 杨来贵表示本宝宝不坏,只是想生米煮熟饭。 谁晓得,饭没到嘴里,反挨了顿打。 “看样子揍得还不够利害?”木梨挥舞着小拳头,表示她还很生气。 第二百二十二章 打人当打脸 杨来贵吓得缩成一团,又拿双手挡住头,忙道:“打人不打脸,木梨,你太坏了。” 木梨答:“打人当打脸,这叫爽。” “甭以为我不晓得你用了啥东西?” 木梨伸手用力捏杨来贵不老实的手,痛得他如同杀猪般惨叫。 “还不老实?想继续?” 木永为哪敢,只得老实招了。 “我想讨你做婆娘,有啥不好,你娘是勾栏院里出来的,你也是生在勾栏院里的,更是个父不详的,像你这样子的,正经人家有几个肯愿意讨你回去,你就知足吧。” 木梨被他的话给气笑了。 “全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本姑奶奶也不会嫁去你杨家的,你杨家又是个啥玩意儿,本姑奶奶还瞧不上呢,你说我出身不好,我认了,你也少在这里五十步笑一百步,真要比起来,我娘还是良籍呢,你家不过是工籍,比我的良籍还要矮一截,呸,你的脸可真大,谁给了你这么足的底气?” 她真恨不得手撕了杨来贵。 最烦杨家人,动不动就拿她的出身说事。 真要有心说亲,会拿这事戳人家女方家人的心窝子吗? “木梨,木梨,你怎么了,快开门?” 李翠花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木梨答:“我没事,就是家里进来了条疯狗,我正关门打狗。” 杨来贵哪里肯继续被她打。 扯开嗓子大喊:“救命啊,木梨这臭娘们要打死人了。” 木梨被他倒打一耙,心中猛地升起一股子邪火,看样子,杨来贵依旧狗改不了吃屎。 她伸脚又用力踢他两脚。 李婶子从菜园那边绕过来了,见到木梨正叉着腰,跟个女霸王似的站那里,杨来贵双手抱头,正躺在地上打滚,还哎哟个不停。 她眨眨眼,又点跟不上节奏。 “这是......” 杨来贵干下的下三烂事,木梨不好直白的说。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坏她名声的事,她肯定不会声张。 心里千百个念头闪过,抬头冲李婶子轻笑:“没啥,这贱骨头当真欠打,贼心不死呢。” 李婶子瞧不上杨来贵了,这都是啥事啊。 上回挨了教训还不上心,又来偷梨了。 “行了,行了,我说杨家小子你又没伤筋动骨的,一个大男人跟个泼妇似的,像话吗?没啥事,赶紧回家去!” 李婶子伸手一把将杨来贵扯起来,拖着他直接去了院门口。 伸手准备开门,却发现大门落了木栓,又听到李翠花在外头喊,忙应了一声,取了木栓,继续拖着杨来贵往外头走。 杨来贵不肯的,他娘说了,今日无论怎样都要生米煮成熟饭。 这米还没下锅呢,他怎么甘心。 伸手抓住院门框嚷嚷着不肯回去。 李婶子不敢深思,要不是木梨这性子彪悍,只怕张玉娘这辈子的眼泪都没法干。 杨来贵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要是木梨真被他给糟蹋了,张玉娘估摸着会想砍了杨来贵。 李婶子拖不动他,心里憋了把火,冲他大声道:“咋地了,又做贼摸进木家来,还想赖着不走?仔细梨儿她爹娘回来了,少不得又要闹着报官,难不成,你还真想将大牢坐穿!听说,还要滚钉板,挨杀威棒的,没准儿你出来时,都已是瘸胳膊少腿了。” 李婶子将手一松:“你真想吃牢饭?行,我不拉你了,我就在这里看着你,等木家两口子回来。” 杨来贵一听,这画风不对啊。 不是该被村民们围观,然后,将他和木梨送着堆吗? 木梨阴恻恻的盯着他,手又捏拳,咯嘣响! 到底是真打怕了,杨来贵不敢直视木梨。 缩着脖子顺着墙角根溜了。 李翠花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李婶子寻了个偷梨的借口糊弄她。 又将李翠花打发回去。 她这才又转身回了院子里。 “梨儿,你没事吧。” 木梨笑的眉眼弯弯:“婶子,我没事。” 好久没揍得这么爽了。 简直连空气都是甜的。 “你还是要小心点的,我瞧那杨来贵两眼不安分,怕是个爱坏事儿的。” 李婶子不放心,又叮嘱了她一番,看木梨当真没有受到惊吓,到也安心了些许,只记着,待木家两口子回来后,要好生与两人说说这事。 小姑娘家家的名声,比什么都重要。 这事儿,李婶子到底不敢隐瞒,待木久承陪着张玉娘回来后。 李婶子稍提了这事。 只隐去了木梨简单粗暴的做法。 张玉娘感激李婶子,拿了一包点心送给她。 两家很熟,李婶子也懒得客气,拿了东西就回去了。 张玉娘转过身,就去找木久承。 此时,木久承正坐在房里书桌前看书。 张玉娘瞧见,顿时来了火。 跑过去将他手里的书一抽,火气很大地说道:“看书,看书,一天到晚就晓得看书,你不是说杨家那边死了心的吗,怎么还生出这样的风波来,不晓得闺女的名声顶顶重要,杨家,这是成心想害了我家闺女。” 木久承不免很头痛,答道:“梨儿这不是没事吗?” “没事就算了?亏是白吃了?”张玉娘不依不饶,木梨就是她的逆鳞。 木久承的淡定,叫张玉娘心里的火烧得更旺了。 他又道:“那你想我怎样?报官,证据呢?” 张玉娘不说话了,可心里依旧很气。 埋怨木久承,到底不是亲生的,压根儿就不上心。 小姑娘家碰到这种事,早就吓坏了,亏得她闺女胆大,心宽,这才没事。 不然,她岂不是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没有证据,你就不管了?” 木久承越发觉得头痛,问她:“你叫我怎么管?” “他又没碰梨儿一下,我怎不能敲锣打鼓的昭告天下,哦,杨来贵肖想我家闺女,还差点对她动手动脚了?我脑子有病才会去这么做。” 张玉娘又问:“那你打算怎么办,要是就这么算了,我可不依,就算他杨家是永为的外婆家,那又如何,我的闺女就不是人了,就不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 “你让我想想,可好?”木久承一时也没啥好办法。 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木梨这边的事一个处理不好,两边都不讨好。 木久承也埋怨起杨来贵了。 张玉娘想了想,对他说:“这事儿,不可能是杨来贵自己想出来的,他几斤几两,你心里会没数?” 这话到是提醒了木久承。 想起杨李氏,多次背着张玉娘,在他跟前挑拔两人的关系。 第二百二十三章 张嘴讨要 若张玉娘没有这出色的女红,不能赚到大钱,手中没有几十亩田地,他木久承还会这么肯定的相信张玉娘吗? 木久承自己心里都没底。 木梨打了杨来贵一顿,已经做好了面临狂风暴雨的准备。 然而,叫她很奇怪的是,自家爹娘包括木永为在内,都无人提及此事。 杨家那边,更没人放出这风声。 一时风平浪静,艳阳高照。 晚饭后,张玉娘在屋里收拾一番后,准备出门了。 木久承问她,这么晚了去哪儿。 张玉娘冷冷一笑,答:“闺女是我的心头肉,你们不疼,还不许我这做亲娘的疼?” 木久承心中郁闷:“我哪就不疼了?玉娘,这事儿不好处理,我若去告状,杨家人若反咬一口,说是咱们梨儿勾引他呢?女子势弱,吃亏的终究是咱们梨儿。” 张玉娘不信,认真打量他:“当真,你会这么好?你舍得叫杨家人吃亏?” 木久承答:“不舍得,但这不是没抓到把柄嘛,再说,梨儿的名声最要紧,东边不亮,总有西边亮时,你莫急。” 这话,张玉娘听入耳了。 “算你还有些良心,不枉梨儿一直视你为亲爹。” 木梨虽不如木永为那样,被木久承一般重视。 木久承还是很喜欢这个养女的。 “尺把长养大的,她不认我这个爹还能认谁去,玉娘,千万莫要气坏身子了,我如今晓得好坏的。” 木久承究竟打算怎么办,他没有说。 张玉娘见他态度尚可,也不再同他闹。 只一点,依旧坚持去西厢房陪木梨睡。 木久承自讨了张玉娘回来后,还是头一回独守空房。 张玉娘才不管他是否寂寞难奈,闺女最要紧。 木梨到是很高兴,赖在张玉娘怀里好一阵撒娇,又随口提了提严金菊扭伤腰的事。 张玉娘听后,说道:“这到是个麻烦事,明儿跟夏花她们说一下,让她俩晚会儿过来,中午在我家吃,到时再给你二舅妈带回去一份。” 伤筋动骨一百天,严金菊的腰伤的利害,最少要在床上养上一个月,稍好点才能下床。 第二日,张玉娘去镇上送饭时,买了一把铁锁回来。 “娘,咱家不是从来没锁过门吗?” 张玉娘作答:“如今不一样了,借了这机会,正好把你的西厢房锁上。” 家里有什么动静,总要有所顾忌。 杨来贵这般生事,她买把锁回来,李婶子也不会觉得心里不舒服。 “等下你随我去看看你二舅妈,今儿夏花和秋花都没来。” 木梨应了一声,张玉娘去屋里取了三十个鸡蛋。 “娘,送给二舅妈吃的?” 张玉娘答道:“去了那村,总要去看看你外婆的,留一半给她。” 木梨并不太乐意:“娘,当初,外公、外婆那般对您,就不恨两人吗?” 张玉娘狠狠地叹了口气:“但凡过得下去,你外公、外婆又怎舍得,当初,娘的娘家,是真的穷得揭不开锅,连着三年一直受灾,我被卖的那年,这边遭了蝗灾,颗粒无收,你外公又是佃得地主家的田,人家的租子,一粒谷子都不少,你三个舅舅早到了成亲的年纪,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打单身。” 相比给人做童养媳,张玉娘宁肯去青楼。 “童养媳虽好听点,可打小就被送去婆家,说是儿媳妇,其实,不过是个任打任骂的丫头片子,到不如去青楼,长得好看点的,鸨妈都会好生叫人教导,吃穿用度,都要好太多。” 木梨不知张玉娘心中真不怨,还是因为孝心。 她只是不再提这事,免得张玉娘又伤心。 严金菊摔得有点狠,两人去张水牛家看她时,她正躺在床上,连吃个水都要张夏花帮忙。 张玉娘见了不免很担心。 “这一天到晚的,二哥忙田里,孩子们又在我那处,我原想着让孩子们留在我那里吃饭,再回来给你送饭,如今瞧着,怕是行不通的。” 木梨忙道:“娘,要不让夏花姐和秋秋轮流,每人隔一天去我家,饭菜还是从我家带回来。” 严金菊是不肯的,又不是只一张嘴。 “小姑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却不能真这么随你的意思,好歹那是你夫家,不能叫人说闲话的,又不是一两顿,我这腰伤我自个儿知道。” 张玉娘的好意,严金菊心领了,却不能真的如此行事。 到底拗不过严金菊,让张水牛带了菜回来,晚上在家自己烧了吃。 早上让张水牛晚去一个时辰,在家帮忙烧好饭菜再去。 张家两姐妹好容易才把手养得又滑又软,可不能因为这事而伤了手。 张玉娘将带来的鸡蛋留了十五个,剩下的另一半,她带着木梨送去了张吴氏那里。 真要比较起来,张吴氏从来只是重男轻女,比杨李氏那恶毒心肠还是要好点。 母女俩去的时候,张吴氏正坐在台阶上刨黄瓜皮。 “娘!” 张玉娘带着木梨进门了。 灶屋里还在烧着火,像是在烧水。 张吴氏本垮着一张脸,看到自家闺女回来,脸上多了些笑意。 “娘,您怎地还没吃饭?其她人呢?” 张吴氏摆摆手,答道:“你爹跟着大牛下田去干活了。” 她又伸手指向东厢房:“那婆娘又怀上了,我就巴望着她能生个带把的,这样,我就不用操心老二家的无后了。” 大抵张秋花上回的话,把她气得太狠,她拉着张玉娘道:“你可千万不能想岔了,还是要生个带把儿的,你才能在木家站得住脚根,娘虽偏心你哥哥们些,但也盼着你往后能好过点。” 木梨不由看了她一眼,不明白张吴氏怎地突然变这么好心了。 张玉娘被自家娘老子的话感动了,忙将自己手里的十五个鸡蛋递给她。 “你家还喂了几只鸡,咋还有多的呢?” 张玉娘答:“十只老母鸡,去岁养的。” 张吴氏闻言,忙拉住张玉娘,又道:“老大家的怀了身子,虽不是头胎了,我却盼得紧,你往后家里有鸡蛋了,省着点吃,多拿点回来给她补补身子,大人吃得好了,小娃子才会长得乖。” 果然,还是原汁原味的张吴氏。 木梨直接怼她:“外婆,鸡蛋是有数的,我爹和我哥哥又不眼瞎,能不晓得家里的鸡可以下多少蛋?您老一张嘴,就全要过来了,你觉得会让我娘好受吗?” 第二百二十四章 宠到骨子里 张吴氏扭过头来,伸手要打她。 “又不是要你家的鸡吃,不过是些蛋,吃了就吃了,难不成,那些个老母鸡不会下蛋了?” 木梨很想说,喂鸡不要吃谷子啊。 张玉娘拦住她,不让木梨再接着说。 “娘,我晓得了,我先攒五十个,过些日子送来。” 木梨发现,她的话才落音,东厢房那边隐隐传来细微的声音。 大抵是罗裙儿在偷瞧。 木梨不喜欢待在张家,总催张玉娘回去。 张玉娘无赖之下,只得随了她。 在回去的路上,木梨很不高兴,张玉娘伸手将她搂进怀里,小声道:“爹娘呢,这辈子都没法子换的,她也上了年纪,说啥是啥,由着她去,横竖我一年也回不了几次娘家,你大舅妈要吃鸡蛋,我若不送过去,你外公、外婆的日子又要不好过了。” “那干啥非要住一起,分开住不香吗?外公、外婆又不是老得走不动了,大不了,以后我们买个厨娘送过去伺候二老。” 木梨很不爽,张玉娘有孝心,她不拦着,可关键是,张大牛夫妇摆明了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太讨厌了。 张玉娘又哪里不晓得这道理,只是张家老两口的想法根深蒂固。 “以后万万不可说这样的话,你外公、外婆可是有三个舅舅,若分开单过,二老在村里,是会被邻居给笑话死的。” 木梨皱眉。 她不喜张老头跟张吴氏。 回到家中,张玉娘才想起昨日去镇上,给自己的闺女买了几个小巧,精致的银头饰。 拉了木梨去她房里试戴,又哄了她好一会儿,木梨才面露笑容。 张玉娘买的头饰十分小巧,有连枝银红梅,也有小垂穗钗。 木梨挑了两朵珍珠绒花别在双丫髻上。 简简单单,清清爽爽。 “木梨,在家吗?” 李翠花上门来了。 木梨在屋里应了一声,连忙出来迎她。 因早早说好了,今日不上课,木梨不知李翠花来是有何事。 李翠花拎着个小篮子,李婶子跟在后头。 张玉娘随后出来,招呼两人去台阶上坐。 四月底的太阳有点烈性子了,晒久了,总觉得身上都晒出油来。 木梨又去张罗着给两人倒了两碗凉茶吃。 李婶子与张玉娘说笑了一会儿,将拎来的篮子往她跟前一送,笑道:“我家当家的去外头杀猪,人家送的,我便分了些送给你。” 木梨瞧了一眼,分外惊喜。 “新鲜杨梅?” 李婶子笑道:“可不,就是觉得吃的时候酸甜酸甜的,吃多几颗酸得倒牙了,连豆腐脑都咬不动。” “也不晓得你们爱不爱吃,我家里还有大半篓子,你要是喜欢,回头,我让小刀送过来,我可受不了这酸味儿。” 木梨回头喜滋滋地看着张玉娘:求做冰糖杨梅。 张玉娘伸手轻点她脑门子。 木梨笑嘻嘻地答:“娘!杨梅是个好物,吃多了于身体有利,不但能生津开胃,还能消食解暑,像得了痢疾的,吃此物就很管用,不过血热体质的不可多食。” 另外,糖尿病人也能吃的。 她还晒点干杨梅,留到冬日里炖牛肉吃,丢上一小颗,牛肉的味道会格外鲜一些。 李婶子听了很好奇,问:“杨梅不是果子么,怎地还能当药使?” 木梨笑答:“古有神农尝百草而得知药性,这些个,药书上都有记载的。” “我到不晓得。”李婶子忙催了李翠花,让她回家去喊李小刀将剩下的送过来。 “木家娘子,你也晓得,我就是个粗人,除了会伺候菜园子,啥也不懂,我让小刀将剩下的都拿来,你做好后分点给我家食用吧。” 张玉娘从善如流。 待到李小刀将所有的杨梅都送过来后,四人将坏掉的杨梅先清理掉,然后,再放到大木盆里,加入适量清水浸泡。 这样能将杨梅里不干净的灰尘,果虫都浸泡出来。 大概一刻钟后,水面上浮起一层白色的小虫子。 李翠花惊呼:“天啦,怎么这么多小虫子,娘,糟了,我吃了好些颗,这小虫子会不会在肚子里安家,下好多小崽崽啊。” 李翠花惶惶恐! 李婶子一时迟疑,她也不晓得,经自家闺女这么一说,她也觉得肚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拱,很是不舒服。 两人不由自主齐齐望向木梨。 木梨抿嘴轻笑:“你担心个什么劲,牙齿不管用了?早就将小虫子嚼得个稀巴烂了。” 李翠花想了一回,安心了。 那边,张玉娘已将水连虫子都倒掉,又添了些干净的水再清洗了一回。 这才与李婶子合力,将大木盆抬进灶屋里。 张玉娘打开碗柜瞧了一回,发现家中糖罐里的冰糖没几颗了。 她不由大喊:“闺女,娘跟你说过多少回了,少吃糖,容易把牙吃坏,而且,会老疼老疼,这个是治不好的。” 木梨嗜甜,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 “娘,您瞧,我的牙齿好着呢。” 她晚上不吃糖的,只白天吃,还有刷牙,因此,木梨的牙齿又白又整齐。 李婶瞧见了,很是羡慕木梨有一口好牙。 “木家娘子,梨儿生了一口好齐整的牙呢,我听老人们说,牙齿越齐整的女子,将来婚姻会越和美,梨儿,听你娘的话,以后少吃糖。” 木梨到不知还有这说法,忙答:“晓得了,娘,我以后少吃糖。” 才怪! 做冰糖杨梅,要的就是个水磨的功夫。 张玉娘觉得冰糖太少了,又拿了铜板子,打发木梨去小店再称四斤冰糖来。 “四斤?”李婶子瞪圆了眼睛。 她头一回觉得,其实张玉娘就是个败家娘们。 张玉娘笑答:“我还怕少了,再说,这么多杨梅,少说也有二十斤吧,一斤杨梅差不多要二两冰糖,二十斤,岂不刚好四斤?” 大楚朝的冰糖差不多是八文钱一两,张玉娘说要四斤,也就是说要花掉三百多文。 连一向家境不错的李婶都忍不住咂舌。 “要不,咱们弄一点点吃,我家里还有点冰糖拿过来一起做了,给孩子们甜甜嘴,尝尝味道就算了。” 张玉娘并不在乎这点小钱,花掉了也没什么。 “我家梨儿喜欢吃这个呢,小时候苦得太利害,如今家里有点闲钱了,总要叫她高兴才好。” 李婶子听了,只暗叹张玉娘太宠自己的闺女。 三百多文,都能做一身上好的细棉长衫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 挤进地主婆的行例 后转念一想,木家哪个不是穿的细棉长衫? 如此一来,心里对于木家的家境也有了点儿底。 木梨是拉着李翠花去的,回来的时候手里除了抱着一包冰糖,两小姑娘的嘴里包得鼓鼓的,跟个小苍鼠似的。 “咦,你们又买了什么吃?” 木梨笑嘻嘻地答:“扯白糖,正好碰到了个货郎,娘,我给你们也留了,好香好甜。” 扯白糖是用麦牙糖做的,十分好吃。 木梨很喜欢。 她将装了扯白糖的那个小包递给张玉娘,又将那四斤冰糖放到灶上。 张玉娘吃了一块,捏了一块给李婶子。 李婶子忙摆手,笑道:“还是留给木梨吃吧。” 张玉娘笑答:“她时常吃这个,说是麦芽糖补气血,咱们这边鲜少能买到,她到是晓得退而求其次,就只多吃点扯白糖,还不是寻了个理由,好正大光明的吃这玩意,谁还不晓得她爱吃甜食来着。” 她嘴里虽然如此念叨,可脸上的笑意阻都阻不住。 木梨问清了冰糖杨梅的做法,便想坐到灶膛前帮忙烧火。 李婶子见了,一把拉住她:“小姑娘家家的,一边玩儿去。” 她又顺手将自己手里的扯白糖给了李翠花。 张玉娘瞧见了,只抿嘴轻笑,都是当娘的,谁还不清楚对方的那点小心思? 做冰糖杨梅很费时辰,将清水和杨梅放进锅里再搁少量的盐,再煮开,如此一来,杨梅里的酸味儿就去掉不少了。 再将杨梅捞起沥干水,又将锅里的酸水舀出来不要,把锅烧干,再将冰糖和杨梅放入锅中,小火慢炖,一直到看不到汁水,杨梅上沾满糖霜,这才盛出来放凉了吃。 这时,冰糖杨梅才算做好了。 待放凉后,李婶子捏了一粒放嘴里尝了尝,不由眼前一亮。 “哎,这玩意儿当真好吃,只有轻微的酸,酸中带甜,甜中带着一股子杨梅的香气,好吃,好吃。” 她一连吃了好几粒。 张玉娘拿出个大瓦钵来,要分一半给李婶子带回家去。 李婶子哪肯,忙摆手拒绝了。 张玉娘笑道:“你看你,对我到是大方得紧,却不许我对你大方点,哪里行,快莫要多说了,拿回去给家里人都尝尝,这杨梅也是难得的,咱们这一带鲜少能见到。” 李婶子再推却很不美了,只得收下这份重礼。 “你哪里学来的这招数,我瞧着你会不少吃食。” 张玉娘的神情微微一愣,她看了自家闺女一眼。 到底不肯说实话,只推说是木梨从一些杂书上看来的,说与自己听后,她便尝试着做了这回,没想到竟然做得这般好吃。 李婶子不疑有它,眼看着到了做晚饭的边儿,这才带着李翠花回家去了。 过后,打发李翠花送了一条腊五花肉来,约莫有三、四斤重。 张玉娘很不客气的收下了。 “我瞧你哥这两日胃口不大好,今儿晚上做个腊味合蒸。” 腊味合蒸,便是将腊鱼、腊肉以及腊猪心等物合在一起,放到碗里搁煮饭锅里蒸上,饭焖熟了,这腊味合蒸也出香气了。 不过,在蒸煮之前,张玉娘在锅里下了点水,将这些腊味丢进去狠狠煮了一回,又拿刀刮掉了腊味表面那层黑黑的油脂。 将这些东西清洗干净后,这才上锅蒸上。 又因家里添了三个大劳力,木家的菜式基本上改成大盆大钵装的,不然,可不够吃。 木梨瞧着今日晚上的菜有点油腻,便去菜园子里摘了好几条上头还有嫩刺的黄瓜。 她打算做个凉拌拍黄瓜。 即然是拍黄瓜,少不得要了用刀轻轻拍打,如此,黄瓜才会脆脆的。 再搁上点蒜沫、小米辣,酱油拌上。 待张玉娘掐了豆角,准备切时,发现木梨已经将这道菜做好了。 “咦,味道不错。” 木梨娇笑:“我在书上看到的,这不是心疼娘,怕累坏娘了嘛。” 任谁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围着灶台转,能不烦吗? 木梨很体贴,张玉娘很受用。 木久承晚饭时,对今日的菜赞不绝口,又问了张玉娘一回,严金菊的腰伤严不严重。 张玉娘看了他一眼,答:“挺严重的,估摸着要在床上躺一个月左右,我就是担心夏花和秋花,好容易才养好的一双手,可不能做粗活,不然,手上粗糙了,是会容易把丝绸料子刮坏掉的。” 木久承沉吟了一下,看向张水牛。 “最近田里的活多吗?” 张水牛答:“如今到还算轻松,田里的杂草已经扯掉一批了,又因为虫少,到也不用特意熬了辣椒水洒,看样子,这田里养鸭子到是很管用,等到鸭子长大时,这田里的禾也该扬花了,到时,就只能将鸭子赶到村头的河里去放养。” “哎,这到是个好法子。”木久承之前并不知,鸭子喜欢吃野食。 “若不太忙,要不,你每日来上大半天工,早上晚点来,下晌走点回去。” 木久承又对张玉娘道:“你看家里还有什么肉菜,让他拿点回去自己烧了吃。” 张玉娘的想法同他的有点出入,好在她还拎得清。 让木久管张水牛一家四口人几个月的饭菜,这个很不现实。 张水牛本要推辞,木梨在一旁笑道:“二舅舅,你是不是嫌弃我家只有一些猪下水做的腊味啊?” “不是。”张水牛口拙,哪里说得过木梨。 “不是,那就收下呗,横竖都是进了自家人的肚里,又没便宜了外人。” 严家兄弟对于木家众人的印象,也因此事越发好了。 做起事来,更加用心。 饭后,张玉娘又将冰糖杨梅包了三小包,让三人各自带回家去了。 木永为尝了一颗,觉得很不错,一口气吃了小半小碗,结果,晚上念书到半夜,自己偷偷摸摸去灶屋里下了一碗清水面吃了,说是给饿的。 张玉娘知道后,第二日便叫那吃食给藏起来了,只每日分几粒给两人。 却不肯让两人贪嘴多吃了。 转眼,就快要到端午节了。 也不知是木梨待的地方是犄角旮旯,还是咋回事。 她就没听说过端午赛龙舟的事。 木梨最近比较闲,每日总要去自己的那五十亩田里看看,颇有些意气风发,小手一挥:这片田都是本姑娘的。 嗯,小爪一握,本姑娘终于挤进了小地主婆的行例。 当真不容易。 才至五月初一,木梨就越发盼着离方能早早出现在她家院门口。 第二百二十六章 贼心不死 一听到院外传来脚步声,她总要偷偷的留意,看是不是离方回来了。 每每出现的人影,总叫她很失望。 离方,就像是消失了一样,没有一丝音杳捎回来。 木梨对此很是气愤,说好的五月归来,离方大猪蹄子,就是个骗子。 入了五月,老天爷仿佛想明白了似的,不要钱的往外丢阳光。 木梨总要搬了小椅子,坐在台阶上,小手托腮看星星。 木永为的越发努力念书了,听说,明年秋就要下场考试,木久承对他抱有很大希望。 每晚,木久承都会拿了书本,去木永为的东厢房看书,木永为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他总能及时指正。 张玉娘曾打趣的说,仔细木永为头回下场,就给他捞个秀才回来。 木久承也不知心里想什么,总是笑眯眯地看着张玉娘。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平静而又温馨。 木家人很喜欢这样的生活。 这晚,木梨照常在台阶处坐了许久,看着天上的星星,想着离方大猪蹄子,也不知他是否还记得两人的约定。 看累了,犯困了,木梨转身回屋睡觉。 东厢房,木永为房里的灯歇得比平日早了大半个时辰。 屋外蛙鸣响成一片,柔风捎来稻田里禾苗特有的青草香...... 岔口村的村民们,渐渐的,都进入甜甜的梦乡里。 木家院墙下,不知几时多了两个黑黑的东西,一高一矮,竟是两个人,也不知在窃窃私语什么。 只见那高个儿踩着矮个儿的肩膀,翻墙进了木家内院。 果然,院墙防得了君子防不了小人。 一看就是小毛贼入了木家,想偷东西? 偏那人对木家很熟悉,进来后,直奔木家西厢房而去。 从身后摸出一把刀身窄细,刀头尖锐的杀猪刀来。 古代的木门用的都是木栓,来人将杀猪刀穿过门缝,上下移了移,应是在找木栓的位置。 果然,来人的杀猪刀似乎被阻挡住了,只见他抽出杀猪刀,又重新略往下移了移位置,再次将刀从门缝穿过去。 只见他一点一点的用力,拿刀往左手边拔了拔木栓,发现管用,越发来劲了。 木栓从右侧门那端,慢慢的移出木栓孔,来人动作很轻很慢,在他感觉木栓已脱离栓孔后,将刀拿开,伸手轻轻试了试,果然,西厢房的门能轻松的推开了。 来人滑得跟泥鳅似的,闪身进了里头,又摸黑将门悄悄掩上,来人在门口停了一会儿,不时,又将木栓给栓上。 这是防止外头有人进来。 西厢房的南端是木梨的书房,中间是堂屋,靠北端的那间房,才是木梨睡觉的房间。 来人显然很了解这点,想都没想,抬脚就去了北端的那间房里。 不知他又弄了些什么,只见他竟然将自己身上的衣裤脱了个精光,就这么赤条条的钻进被窝里,搂着床上的人闭眼呼呼大睡。 木家无人发现这一点,依旧黑甜一觉,相安无事。 “啊!” 大清早的,西厢房传来一阵鬼叫声。 木久承和张玉娘才起来。 听到叫声,两人忙不迭的跑去西厢房,结果发现西厢房的门从里面落了栓。 张玉娘在外头急得不行,大喊:“闺女,咋地了,莫要吓娘。” “爹,娘,您们怎地了?一大早上站在我房门口?” 木梨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 张玉娘以为木梨出事了,正心慌的不行。 哪里留意后头有人说话,伸手拼命的拍门,又大喊木梨。 木久承回头看了一眼,惊讶地望着木梨。 养女在外头,那屋里鬼叫的又是谁? 他伸手轻轻扯了扯张玉娘的衣袖:“玉娘,梨儿在这里。” “哎哟,我哪里不晓得她在这里,她刚才那一叫,把我的心都快惊掉了,乖闺女,快点给娘开门。” 此时,木梨上了台阶,行至张玉娘身后,用力大喊一声:“娘!” 张玉娘被声音一震,连忙回头看过来。 她眨了眨眼,又去伸手推那门,推不开,再回头看看木梨。 确认自己不是眼花,她这才问:“你,你,你咋在外头?” 木梨答:“我早起来了,正在灶屋里烧洗脸水,然后,听到我房里传来鬼叫声,我丢了火钳就跑出来了,结果,看到娘跟爹在门口急得不行,到底怎么了?” 一脸懵懂无知样儿,叫木久承很信她是真的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木久承与张玉娘对视一眼。 “你在外头?”张玉娘问她。 木梨点头。 木久承跟着又问:“那你屋里是谁?” 两口子又是惊,门还是从里头被栓住了。 张玉娘担心木梨房里的头面首饰会丢。 木久承着急家里是不是来了不速之客。 他暗中掂了掂自己的瘦胳膊瘦腿。 猛然醒悟:书生手无缚鸡之力! 屋里传来人的争吵声。 三人将耳朵贴在门上,恨不得能马上冲进去,瞧瞧是怎么回事。 而在此时,木家院外传来一阵捶门声。 张玉娘心中又是一惊。 惶恐的看着木久承。 她总觉得事儿很不对劲。 就在两口子纠结着要不要开大门时。 木梨已经顶着甜甜的笑容,十分欢快地跑去把院门打开了。 在开门的那一霎那,笑容瞬间凝固。 她望着眼前围着的一大波人,很懵。 “婶子,您咋一早来了?” 木梨看到李婶子,不明所以的她,只得先问她。 李婶子还来不及说话,杨李氏已从人群后面钻出来。 “让开,让开。” 待她瞧见木梨时,傻眼了。 “你怎么在这里?” 木梨觉得奇怪:“这是我家,我不在这里那应该在哪里?” 她似笑非笑地望着杨李氏。 不等杨李氏作出反应,便又笑着对众人道:“不知大家伙儿今日来有何事,先请到院子里小坐吧,我爹娘都在家。” 杨李氏心虚,不敢进去。 后头不知谁猛地用力推了她一把。 杨李氏踉跄着步子进了木家院子里。 张玉娘和木久承听到这边的吵闹,早已下了西厢房的台阶。 两人惊疑地看着杨李氏,闹不明白,她这又是闹哪一处。 木久承对上杨李氏,必败无疑。 张玉娘伸手一拦,将他挡住。 自己又上前两步,认真盯着杨李氏瞧。 半晌后,才听她声音清冷的问:“有事?” 木梨不嫌事大,大声道:“娘,乡邻们都是她喊来的,说是要让我家评评理,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落。” 第二百二十七章 如意算盘打错了 杨李氏梗直了脖子,道:“没事就不能来你家耍,难不成,你家发达了,就瞧不起我们这些苦哈哈的穷人了。” 张玉娘冷笑不已,当真恨不得冲上去,直接手撕了杨李氏这个讨厌的老婆子。 “我家发不发达,又关你什么事?我木家的院门白日里都是闯开的,谁来我家耍,我都高兴,但是,我木家,不欢迎你,给老娘滚。” 她双手叉腰,原本细言细语目光移向杨李氏,猛地怒喊。 杨李氏不想她变脸如此之外。 正要说什么,西厢房的门发出“吱——哑,吱——哑”的声音。 门,被人从里头打开了。 木永为铁青着一张脸,从里头出来,身后还跟着垂头丧气的杨来贵。 有好事者问:“杨家老婆子,你不是说木秀才的闺女勾引你家儿子吗?” “就是,还说什么横竖两家要结亲了呢,又说孩子们两情相悦,偏张玉娘反对,非拉我们来做个见证。” “嘿,这见证就有点意思了。” ...... 张玉娘闻言,气得两眼都快喷火了,杨李氏当真十分可恨。 竟然想出如此阴损的招数来害她闺女。 “杨李氏,你这个会遭雷劈的臭婆娘,竟然如此狠毒,想害了我闺女,看我不打死你个黑心黑肺的,老娘咒你早晚会穿肠烂肚,死无全尸。” 张玉娘从来没有如此愤怒过,心中的恨意如同滔滔江水,绵延不绝。 到了此时,还有什么闹不明白的。 估摸着是杨家想设计木梨,结果偷鸡不成,反倒蚀了把米。 杨李氏此时是真的懵逼了,怎么回事,与她和杨来贵所想的完全不一样啊。 木梨这时走到杨李氏跟前,一脸的冷笑。 “怎地了,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很失望?” 杨李氏惊问:“你怎么,怎么......” “我怎么一点事都没有?”木梨帮她把心中的疑惑问出来。 “是谁给你的自信?闹出事来了,好处就能叫你杨家占全了?” 木久承此时,早已气得脸色铁青。 好险,好险,不过,自家儿子怎地睡在了西厢房里? 木永为一想起早上醒来看到的光景,就恶心的不行。 杨来贵大抵是又用了药,木永为到底年轻,没有提防这一点。 他直接黑甜一觉睡到大天光。 杨来贵也是个蠢的,他也不大懂这男女之事,只记得杨李氏告诉他的,要把衣服脱光抱木梨的。 结果,因为太性急,自己把自己给药倒了。 两个大男人搂在一起,直接呼呼大睡到天亮。 先前的惊叫声,是木永为发出来的。 他在自家妹妹的床上,睡的十分香甜,还以为是因为她的床格外香些,又软和些呢。 他醒来后,总觉得身上重的要死,像是有什么东西压在身上。 定睛一瞧,那叫一个气啊。 杨来贵正赤条条的搂着他,一只脚还压在他身上。 木永为第一反应就是尖叫。 第二反应是:见鬼了。 杨来贵睡的跟死猪似的。 木永为的第三反应是:一脚将杨来贵给踹下床去。 脸色铁青的不行。 果然,他妹妹就没有说假话。 杨家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想强逼着他妹妹嫁给自己的小舅舅。 木永为一想到,自己捧在手心里疼的,香香软软的妹妹,竟然差点就被自家小舅舅给糟塌了,气得当场发飙了。 杨来贵重重跌落在地上,被疼醒来了。 “小舅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是如此,如此的不知羞耻。” 杨来贵一听,这声音不对啊,咋是自家亲外甥的声音。 再抬头一瞧,握草,他肯定是睁眼方式不对。 真的是他嫡亲的外甥。 “你又怎么在这里?” 木永为气的快发疯了,怒问:“小舅舅,这话,不应该是我问你吗?” 曾经,他得有多蠢啊,竟然为了外祖家,与爹娘还有妹妹反目,甚至,因为偏听偏信,多次伸手害了他娇娇嫩嫩的妹妹。 杨来贵不以为意,一边拾起自己的衣服,一边答:“不就是你想的那样么?” “我说小外甥,横竖她又不是你亲妹子,是你那后娘带来的拖油瓶,我能瞧上她,那是她的福气,你懂啥,就她那样的出身,但凡是个正经人家,谁瞧得上,木梨也老大不小了,你可曾见过有哪家的媒婆子上门来帮人求娶,说到底,你那妹子就一张脸还值钱点。” 木永为气得想骂娘。 “小舅舅,木梨就算不是我亲妹子,但在我眼里,她就是我亲妹子,你趁早死了这贼心。” 杨来贵嬉皮笑脸地道:“你蠢啊,想害她一辈子嫁不出去还是咋地。” 他很怀疑,是不是木永为打算肥水不流外人田,自家内部消化了。 “我可告诉你,她的出身太差劲了,横竖我瞧上她了,我爹娘再不喜,也只会顺着我的心思,再说了,亲上加亲又有什么不好的。” “还是说,你也打了见不得人的主意,小外甥,我奉劝你一句,这样要不得,你将来可是要中秀才、举子的,小舅舅晓得,你是个会念书的,可不能因为她,坏了自个儿的名声,她不适合你,反而会拖累你的。” “你看小舅舅多好,处处都是为你打算呢。” 木永为气得说不出话来,他从来不晓得,自家小舅舅脸皮之厚,无人能及。 更不晓得,杨来贵竟然如此无赖。 气得不行的他,强按住心头火气,待杨来贵穿好衣裳后,这才拉着他出门。 木永为打算将这事直白的禀明爹娘,然后,琢磨着叫杨来贵如何闭嘴,不让他在外头乱嚼舌根。 可是...... 计划赶不上变化。 他开门之后,望着院里挤满的人群,真的傻眼了。 围观群众最热衷于看热闹。 谁家有热闹,振臂一呼,必会一呼百应。 张玉娘正在和杨李氏对骂。 杨李氏骂得十分难听,将张玉娘的老底都给掀了个底朝天。 张玉娘偏生碍着木久承在场,不能很爽的发飙。 木梨见了,伸手一捏小腿,用力一挤,两眼泪汪汪的往张玉娘怀里一扑。 “娘啊,我不活了,杨家怎能如此恶毒,这不是要逼着闺女去跳河吗?呜呜......我不要活了,横竖是被人踩在脚底下的。” 张玉娘也是个精的,立马跟着嚎啕大哭。 第二百二十八章 木久承暴怒了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做木家的媳妇,却被人如此狠泼脏水,谁家穷得揭不开锅的时候,只能卖儿卖女的,难不成,还要眼睁睁的坐着等死,我晓得,你杨家世代是木匠出身,你杨家有钱,看不起我们这些苦哈哈的穷人,谁家没个闺女卖去青楼的?是我们自愿的吗,但凡勒紧裤腰带能把日子过下去,谁又肯舍得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谁愿意自家闺妇被人糟蹋?” “杨李氏,你这个挨千刀的,自己心术不正,一张臭嘴还要喷别人一身粪,当真天理难容,闺女啊,娘也不活了,好歹你我母女一世,黄泉路上慢走,娘陪你,去哪儿都陪你!” 张玉娘也不骂杨李氏如何如何了,只可着劲儿哭。 她说的话,哪句不是戳中穷人家的心窝子。 在场看热闹的,谁家没个穷亲戚过不下去了,把闺女送去青楼卖了的。 张家不舍得闺女,只让她在那里待个十年、八年的。 更多的为了多得一二两银子,直接将闺女卖到青楼,生死不论。 又或者运气好的,被那地主婆挑中,买回去给老爷充做小妾,有得生还好,总归能勉强活到老,没的生的,早晚会被老爷们当成礼物,转手就送人了。 “杨老婆子,你做人太损阴德了,也不怕将来遭报应。” “这报应应该是来了的,这杨来贵瞧着就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 “才多大年纪啊,就想出如此坏人的招儿来,当真太可怕。” ...... 杨李氏站在那里,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杨来贵还不觉得有什么。 不就是围观么,老子才不怕。 杨来贵只想得到木梨,才不管其他。 他蹬蹬蹬跑到杨李氏跟前:“娘,你不是说我能跟木梨成亲么,干啥这招又不好使,我不管,我要讨了木梨回家做婆娘,还有,你也不能欺负她的,她要做我的小媳妇。” “够了!”木久承暴怒。 当他是死的吗? 木梨再是个父不详的,出身再如何不好。 如今,却是木久承的闺女,是秀才之女。 张玉娘最忌讳别人揭她的短,平日里与邻里相处,都是和和气气的。 还不是为了自家闺女有个好名声,嫁人后能过得平平顺顺的。 揭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 杨家人一而再,再而三挑战木久承的底线,他已忍无可能。 “永为,去镇上找赵捕快来一趟。” 杨李氏急了,跑到木久承跟前大闹。 “不行,乖外孙,你不能去喊赵捕快来,你小舅舅只是想讨了她回去做婆娘,又不是什么坏事儿,干啥要叫捕快来,平日,外公、外婆对你不好吗?你想害得你小舅舅打一辈子光棍吗?” “那我就活该被你杨家欺负,活该去死?”木梨阴沉着一张小脸,从张玉娘怀里抬起头来。 目光十分阴冷,如同寒刀子扎在杨李氏的身上。 杨李氏心生畏惧,随即,又想着有木永为这张王牌在,木久承再不喜杨家,肯定也不会跟杨家翻脸的。 她就是拿捏住了这一点。 “我家来贵看上,是你的福气,谁欺负你了,我杨家,不过是求娶心切,想着让你早点进门,嫁谁不嫁,横竖天一黑,被子一蒙,男人们,浑身上下哪里不都一样,只要活好使就行了。” 杨李氏的口无遮拦与不要脸,再次刷新了木久承的三观。 他震惊的半晌合不拢嘴,气得浑身发抖:“有辱斯文,还站在这里干什么,去把赵捕快喊来。” “我去,我回家套了牛车,将两位捕快接过来。” 竟是牛老板,木家这一年,时常帮衬他生意,给钱也爽快,牛老板也是个人精,趁着这个机会,对木家示好。 讨得木家人有个好印象。 牛老板的牛车,自然是比木永为的两条腿走路快。 不时,他便将赵捕快及钟捕快接来了。 事情的结果,自然是杨来贵被抓住了,说是要判刑蹲大牢。 杨李氏这回,是真的急晕过去了。 又有好事者,去将杨老木匠和杨迎贵喊了回来。 木梨留意到,杨迎贵的眼里闪过一丝嫌弃,再看时,杨迎贵即恨又心疼的眼神,叫木梨以为自己眼花了,看错了。 木久承冷着一张脸,当着赵捕快的面,将事情经过说了。 “即便杨家是永为的外公家,我也不愿意他再常与你家走动的。” 这话表明了木久承的态度,以后,两家只是个面子情了。 提醒杨家,莫要再拿木永为来说事,更莫要说,杨李氏以此要挟木久承,总要他拿钱贴补杨家了。 杨老木匠闻言十分羞愧,看杨来贵又是一阵猛叹。 他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眼睁睁地看着捕快们将杨来贵带走,又气杨李氏是个祸害。 在回去的路上,他不断叹气,杨迎贵背着杨李氏,劝了他一路。 临进门了,杨老木匠叹气:“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家有贤妻家兴旺,讨个祸害糟蹋三代。” 大抵是他很后悔吧! 杨老木匠脾气很好,并没有因此而打杨李氏。 他和杨迎贵将杨李氏扶到床上躺好,又打发杨郭氏去喊鲍郎中来瞧瞧。 杨迎贵见自家婆娘出门后,这才小声问:“爹,来贵这事怎么办,当真叫他去坐牢,将来出来了,人也怕是废了。” 杨老木匠恨恨的瞪了躺尸的杨李氏一眼,最终咬牙道:“这事我再想想法子,当真没想到,她竟会出这样的馊主意。” 他气得不行。 又叫杨迎贵在屋里看着杨李氏,自己跑到外头,蹲在台阶处,抽着旱烟,一时愁眉不展。 ...... 而另一边,木家看热闹的人散去后,木久承托牛老板去私塾帮他跟木永为请了一天假,只说家里突然出了点事,今日不能去私塾了。 待到家里只剩四人时,木久承瞧着受了惊吓的张玉娘,让木梨陪着她,自己去灶屋里,先去菜园子里揪了一把韭菜,再下了四碗卧鸡蛋面,把昨日晚饭时剩的腊味合蒸一并分到四个碗里,这才招呼一家人吃早饭。 一家子吃过早饭后,张玉娘的情绪稳定许多了,脸色也好看了些,木久承这才开口问。 “还不快老实交待?” 木久承可不信两人是无意中换了房间。 木永为看了张玉娘一眼,见她正认真听着。 这才告诉两人:“其实,我也不过是听妹妹的安排,这事儿,还是要问妹妹的。” 第二百二十九章 无耻无下限 木梨这才将事情经过告诉众人。 “说起来,这事儿还牵扯到杨家,杨郭氏你们都晓得吧。” 另三人点头,木久承又问:“这么说,是杨郭氏给你通风报信的?你怎么就很肯定她说的是真的?” 木梨想,木久承是个书生,对于女人们心里的那点弯弯绕绕并不清楚。 “我也不过是赌一把,我记得哥哥曾说过,杨家也是没有分家的。” “的确如此,我这一年去外婆家的次数多点,我听大喜表哥他们说,外婆很偏心,有好吃的只给小舅舅一人吃,大喜三表兄弟分不到半口,而且,大舅妈同外婆,时常会发生口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为了些鸡毛蒜皮的事,成日争吵不休。” 木梨这才道:“想来,她是积怨已久,无意中偷听到你外婆跟小舅舅商量着,要做这伤天害理的事,她这才偷偷将这事告诉了我。” 于是,这才有了木梨的强力反击。 蛇打七寸,这一回,打得杨来贵见到木梨都不敢抬头。 其实,有很多法子可避开这事。 可她要将木久承和木永为彻底站到自己和张玉娘这边,只有使出这一招才能逼得两人看清事实。 木久承沉默不语,他以为自己早看清了杨家人的本性。 然而,无耻无下限! 木梨没有告诉木家父子。 杨郭氏之所以这么帮她,不过是不希望木梨嫁过去罢了。 她晓得木家如今家境殷实了,木梨有极有可能带着丰厚嫁妆入门。 到时,肯定会被这弟媳给压住一头,说不得,她会彻底沦落为杨家的洒扫婆子。 杨郭氏又怎会甘心? 再说了,杨迎贵一年寻得几两银子,又尽数都落到杨李氏的手中,这又叫她怎地不恨? 杨郭氏毫不犹豫的把杨李氏和杨来贵卖了。 木梨很开心的笑讷了她给的消息。 设了这么个局,谁晓得木久承这回是真的发了狠心,竟然让人叫来了捕快们。 杨来贵入了大牢,不死也要脱层皮的。 杨老木匠到底舍不得娇养的小儿子杨来贵。 杨来贵被带去镇上关起来,杨李氏醒来后,急得水都喝不下,总跟杨老木匠吵,要他去找木久承求情,让他去给赵捕快说一声,将杨来贵给放了。 杨李氏是有底气的,那就是木永为是她外孙。 “老头子,我不管,反正你要给我把来贵救回来。” 杨老木匠气得不行,指着她的鼻子说道:“你还有脸提这事,平日里的你办事糊涂,我瞧着也不过是些小打小闹的事,从来没说过你,是谁给你的胆子,竟然晓得教来贵翻墙进木家,还给我闹出这样的妖娥子,你眼瞎啊,先前没瞧见木久承和永为的脸色有多难看?” “如今捅出大篓子了,哦,想起我这个老头子了?开始使唤我了?之前我怎么跟你说的,我让你跟永为和久承搞好关系,你又是怎么做的?上回,他亲自来我家说,不会把木梨嫁进我家,那就摆明了,叫我杨家死了这条贼心,你到好,还窜拙着来贵干下这等丢脸的事,你是要断了我杨家的活路啊,你!” 杨李氏表示不服气,怼回去:“我哪晓得永为跟那死丫头换了厢房住?再说了,咋就断了我家的活路呢,我有那么傻吗?” 杨老木匠气得浑身直哆嗦。 “不晓得那些有钱人家请木匠打家具,除了要看日子,还要看木匠们的口碑,你给老子闹出这么个妖娥子,就等着新东家退人吧,人家成亲用的家具呢,我家发生这样的事,东家若晓得,必会不喜,蠢货。” 杨李氏不吱声了,她并不懂这里头的道道。 但又信,自家老头不会无缘无故说这样的话。 “那现在,也得把来贵捞出来啊,这真要是坐了大牢,他这辈子不就完了?” 杨李氏就算分辨不清是是非非,可对付自家男人,她还是很有一手。 “呜呜,我也不想,不是你说的,那死丫头的陪嫁很不错嘛,咱们老杨家往上数多少辈儿,都是木匠出身,世世代代都只能顶着匠籍,你不是一直很羡慕人家农籍么?木家不同意,态度那么强硬,我就想说,让来贵同那丫头生米煮成熟饭,这睡都睡在一起了,还怕木家不同意把闺女嫁过来,说不得,连彩礼都要少出不少。” 所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相当重要的。 女子无论何时何地,都须先自爱,方有能力再爱他人。 杨李氏一门心思就是想图木家的陪嫁,她的话说到了杨老木匠的心坎上。 “算了,算了,你莫要闹了,我想想法子。” 别看杨李氏泼辣又蛮横不讲理,其实,杨家还是杨老木匠当家的。 闹了一早上,杨老木匠心里憋着一口气。 他看看天色有点迟了,还是让杨李氏去做了早饭,吃过早饭后,他叫了杨迎贵去屋里商量救杨来贵的事。 杨迎贵对于自家不争气的弟弟,即厌烦又不得不承担做大哥的责任。 当杨老木匠问他时,杨迎贵还是认真想了一下,最后说道:“这事儿,说来说去,还是来贵自己不争气,但凡他争气的,人家爹娘瞧他上进,又有本事,能不肯把自己闺女嫁过来吗?” 杨老木匠叹气,现在说这些,为时已晚,他只想先把杨来贵给捞出来。 “待他回来,不能由着他娘娇惯了,自该带着他学做木匠活的。” 杨迎贵并不认为杨来贵是做木匠的料,只是杨老木匠都表态了,他不好再说什么。 “这事儿,爹有啥想法吗?” 杨老木匠再叹气,答道:“这事儿不好办,你说,我去找久承,他会乐意帮我吗?” “爹,当初是咱家金婵给他戴了绿帽子,这么些年,要不是永为这孩子夹在中间,你以为,人家会乐意同我们家有往来?还是醒醒吧。” 杨迎贵说话很直,就这么啪啪的打了自家老爹的脸。 杨老木匠脸上有点挂不住,他晓得自己大儿子是个什么性子。 无奈,只得继续说道:“这事儿,我跟你娘说过不知多少回了,偏她就是个瞧不明白的,咱们家这些年能接不少省心工钱又多的活,还不是那些乡绅们卖了久承一个面子,这些有钱人,更喜欢相信读书人呢,唉!” 杨迎贵也晓得这一点,又道:“所以,娘干啥总对永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呢?永为不是她亲外孙么?” 第二百三十章 赔钱 他不知,于杨李氏而言,外孙有点太多,所以,她更多的时候是不稀罕,要不是操心杨金婵老了没人可靠,她会一直想拴着木永为? 不可能的! 杨老木匠晓得他说的是大实话。 “你娘不听,我又什么办法。” 杨老木匠又道:“先不说这些,你的意思是木久承不会同意我们的想法?” 杨迎贵不说话了,半晌后,才答:“爹,我又不是木久承,您问我不是白问么?” “要是咱家赔木家点钱呢?”杨老木匠心里门儿清,空手上门,没准还会被张玉娘拿扫帚给赶出来呢。 “赔钱?”杨迎贵心里很不乐意。 杨郭氏没少在他耳边吹枕头风,杨大喜他们一年大过一年,过了今年,杨大喜就能跟着他出门学手艺了,再过几年,这三孩子都该说亲的,家里的房子只有巴掌大,虽然杨迎贵,杨来贵两兄弟都成亲了,也还是住的下的,可是他的孩子们成亲又该住哪里? “爹,这事儿闹得不小,这钱赔少了,人家能乐意?” 杨老木匠又叹气:“就当是花钱销灾。” 有木久承这个秀才的脸面在,这花掉的银子早晚会赚回来的。 杨迎贵心里很不高兴,甚至埋怨杨来贵太爱闯祸,好歹,那笔银子里,也有他的一份功劳。 杨来贵老大不小了,成日除了吃吃喝喝,在外头闯祸之外,就没赚过一文钱回来养家。 他也曾跟杨李氏嘀咕过两句,杨李氏有时也想让杨来贵去做学徒,可经不起杨来贵的嘴儿甜,三两下就哄得杨李氏改了主意。 也因此,杨迎贵心里早就有根刺了。 杨老木匠决定的事,杨迎贵做为儿子,是没有立场反对的。 杨家没分家,当家做主的是杨老木匠。 “爹,这得赔多少啊?”杨迎贵不放心,到底没忍住,还是问了一句。 杨老木匠寻思了一番,答道:“十两怕是要的,若木家轻易不肯松口,少不得要二、三十两,总归要把你弟弟捞出来,不然送去县里真蹲了大牢,咱杨家在这一带就真的接不到活儿了。” 门楣不正者,富贵人家是不愿请去做事的。 杨老木匠人老成精,深谐此道。 最终,杨老木匠揣了一笔银子出门了。 他不曾留意到自家大儿子难看的脸色,只一门心思想把这祸事给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杨老木匠更不会晓得,东厢房的门后面,一双沥了毒的眼神,正狠狠地盯着他的背影。 若眼神人杀人,杨老木匠的后背早已被扎成筛子孔。 杨老木匠心惶惶,一路琢磨着该怎么同木久承说。 没错,在他心里,张玉娘这个婆娘的意见,从来都不重要。 他认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张玉娘只能依附木久承。 哪怕她手里有了不少田地。 杨老木匠的老思想,根深蒂固。 他到木家门口里,闻到了一股子腊味香。 “笃笃,笃笃!” “谁呀!” 正在灶屋里忙着用热水清洗腊猪肠的张玉娘应声了。 杨老木匠心中不喜,难道木久承和永为这孩子不在家? 他不吱声,只是继续伸手敲院门。 张玉娘一手的油,正寻思着让木梨去开门。 木永为已经从东厢房出来了:“娘,我去开门。” 其实,是木久承叫他去的。 木久承已猜到来人是谁! 木永为开了院门,看到是杨老木匠,喊了一声外公,又道:“外公是来找我爹的吧,他正在东厢房里。” 杨老木匠站在门口迟疑了一下,问:“你咋没去上学,今日沐休吗?” 木永为答:“才沐休过没几日,今日是请假。” 至于为何会如此,大家心知肚明。 杨老木匠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木永为待他的态度真的疏离了许多。 他随木永为进了东厢房。 其实,他看到张玉娘在灶屋里忙,但他自恃身份,不愿意同青楼出身的张玉娘说话。 木久承正在书桌前看书,听到两人脚步声由远及近,放下手中的书迎了上去。 “老丈人。” 杨老木匠在心中打了千万次腹稿,临到头了,张了张嘴,却是只字都说不出来。 木久承请了他上坐,又打发木永为去倒两碗茶来。 不待杨老木匠开口,木久承已说道:“我晓得老丈人来此是有何事的。” 杨老木匠只觉得心口堵的利害,多好的女婿啊,偏生自家四闺女不争气,白瞎了眼,竟跟着个戏子跑了。 “唉,都怪我教子无方。” 木久承点头,的确,子不教,父子过。 “老丈人是想求情?” 杨老木匠点头,木久承眉头猛地一拧,低头沉吟半晌,方才开口道:“不是我不帮老丈人,只是,来贵做的事实在上不了台面,况且我家娘子和梨儿,因为此事受了不少的惊讶,若不是昨晚梨儿在这边看书时,一不小心睡着了,我跟永为不想吵醒她,这才让永为去他妹妹屋里睡的,只怕,今日,我家梨儿早已受不了其辱跳河寻短见了,老丈人,您也是有儿女的人,大家将心比心,如何能舍得?” 木久承的话在理,然而,落在杨老木匠的耳里,只说明一件事。 木家是真的与杨家渐行渐远了。 否则,木久承不会用这样的语气同他说话。 更不会很直白的表明态度,他是站在张玉娘和木梨那边的。 木久承想护住自己的妻女,何错之有? 到底不是真正的亲女婿了! 杨老木匠越是想得通透,心中越是扼腕不已,恨不得将杨金婵再大骂一通。 “不知你们是怎么想的,你看,要不这样,我杨家赔你家一点钱,让赵捕快放了来贵,你看如何,好在木梨没有受到真正的伤害,阴差阳错之下,也说明这两孩子没有姻缘,木梨没受伤,你家,到不如得点银钱来得实在。” “这......”木久承无法做主。 “老丈人,您也晓得,木梨是玉娘带着嫁过来的,这事,我无法给她们母女做主。” 杨老木匠问:“你真的不肯点头?” 木久承答:“我当真做不了主的,要不,我去帮你问问她俩的意思?” 退而求其次。 杨老木匠松了口,不然,还能怎样? 木久承去灶屋里,把杨老木匠的意思说了。 张玉娘的脸色很不好看。 要不是杨家内里不合,能叫她闺女捡到这个便宜。 木梨却想得很开,她不是真正的古人,虽重视自己的名声,但也不会钻牛角尖就是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 能坑多少是多少 “给多少?” 木久承惊讶地看向她。 木梨笑道:“我又没掉一根头发丝,我才不会那般想不开呢,他杨家愿意捞杨来贵出来,那是他家的事,给我赔偿损失,也未偿不可。” 大不了以后心情不爽时,背着人给杨来贵套麻袋敲闷棍。 她小爪一握,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张玉娘问她:“梨儿,你可要想清楚?” 木梨笑答:“爹,娘,我想清楚了,你们想啊,我这会差点吃了闷亏呢,就算杨来贵把牢底坐穿了又能如何,我能得到什么补偿吗?没有,一个铜板子都不会有,到不如像现在,敲杨家一笔竹竿,我家还能得些实惠。” 木久承的脑筋有点转不过弯来。 木梨又冲他说道:“爹,大家今日都晓得,杨来贵是同哥哥睡一个屋里,结果杨李氏弄岔了,这才闹出一场笑话来,于我的名声而言,并无大碍。” 更何况,这事儿若叫离方晓得了,到不妨拿来试探试探他的心思。 若他觉得因为此事木梨不干净了,木梨就此放手,绝不回头,若他只恨杨来贵,对自己依旧如从前,木梨决定,必须拴牢小哥哥。 即然木梨自己都同意了,木久承到没什么好说的。 他看了张玉娘一眼,张玉娘除了轻微叹气,到也接受了木梨的说词。 说白了,祸从天上降,送上门来的银子还要才是傻。 张玉娘打定主意要叫杨家出口大血。 “当家的,你等一下,我跟你一起过去。” 乡下人家没那么多臭规矩,谁家还不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不避讳见外男。 杨老木匠没想到,张玉娘会直接来找他谈赔偿。 他心里老不爽了,却又拿张玉娘无可奈何。 张玉娘很不客气,见了杨老木匠开门见山地道:“听说,你想将杨来贵捞出来?” 杨老木匠不敢说不是。 张玉娘又笑了,道:“原本呢,我是咽不下这口气,但我也是做娘的,哪不晓得,这天下的父母,有哪个不是恨不得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留给自己的崽女,您老心疼小儿子,这个我们可以理解,那也请您多多理解我这个当娘的,我一个女子,把我家梨儿拉扯大,远比你们这些男人拉扯孩子更难,我家梨儿因为这事受了不小惊吓呢,我都劝了她一个早上了,可她还是很想不开,只怕我要花不少时日,寸步不离的守着她,就怕一个错眼的功夫,她想不开又去寻短见了。” “儿都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呢,我不心疼她,这世上便没有人真心疼她了,所以,老丈人,您这赔偿不知是几个意思?” 杨老木匠问她:“你拿了银子,当真肯去赵捕快那里说情,叫他放了我家来贵。” “我张玉娘还做不出来这么不要脸的事,当然,那种不要脸的人家也未尝做不出来这种事。” 张玉娘的话,气得杨老木匠差点喷老血。 “五两银子。” 张玉娘心里火大的很,喷他:“啧啧,在你眼里,我家闺女的清白只值五两,你这个老不死的,要不是看在你那外孙的面子上,老娘才懒得跟你费口水。” “七两,不能再多了。”杨老木匠的小算盘打的精。 这七两银子,实际上,有六两多是上回那个乡绅给的赔银。 “三十两,不能少,大不了叫你儿子继续去蹲大牢。” 张玉娘很霸气的狮子大开口。 唬得一侧旁听的木久承差点跳起来。 三十两,乖乖的个奶奶,自家娘子也太狠了点。 当然,在他心里,自家养女那是无价之宝。 “十两,我家只能拿出这么多。”杨老木匠十分肉疼,暗骂杨来贵是个败家子。 张玉娘懒得同他费口舌,又不是去菜市场买菜,救自己的儿子呢,还来讨价还价。 她转身就往外行去。 杨老木匠心想,十两都不满足,这胃口有点太大。 他等着张玉娘后悔。 谁晓得,张玉娘压根就不曾回头。 杨老木匠眼睁睁的看着张玉娘走了,又回头望向木久承。 “这,这,久承,你怎地如此惯着你家婆家,再说了,家里婆娘当家,房屋都要倒塌。” 木久承暗戳戳的瞥他一眼,谁说的,婆娘当家,才叫金银满仓。 没瞧见这一年来,张玉娘当家后,家里的日子越发好过了? 木久承很坏,心里暗爽,就不告诉杨老木匠。 “老丈人,我算是瞧明白了,当初金婵能跟人跑了,也不是没有根源的,合着,在您老的眼里,杨来贵连三十两都不值。” 面对木久承的讥笑,杨老木匠的老脸有些挂不住。 “十两已经够多了,这银子可是要落到那对母女的手里的,又不会给你花,你在这里头掺和什么,再说出,那赵捕快是跟你走的近,又不是跟她走的近。” 木久承望着杨老木匠半天没说话。 最后,才道:“老丈人,我想有件事须同你说明白,张玉娘无论是什么出身,可她自嫁入我木家,便是我木家三房的正经媳妇,是我木久承的正头娘子,所以,老丈人,你说这话,是想要离间我同玉娘的感情吗?老丈人的心思,未免也太深了些,您若不肯拿出三十两,也罢,门在那儿,好走不送。” 杨老木匠又惊又惧,他万万没想到木久承远不是当年那个毛头小伙子了。 心思变得这般细腻。 张玉娘的态度很竖决,木久承身为丈夫,在外人面前,必须要维护她的立场。 杨老木匠再试探:“不能少点?” 木久承暗中翻了个白眼:“玉娘说多少便是多少,我想老丈人还是拿得出这笔银钱的。” 杨老木匠再垂死挣扎都无用,木久承摆明了,他是站在张玉娘这一边的。 最终,还是只得应下拿出三十两银子。 木久承撩起眼皮子扫了他一眼,道:“那您老可得动作快点,赵捕快月都有任务定额的,完不成可得挨上司的骂。” 超额完成了,自然有奖。 杨老木匠本想只想拿十两银子出来,剩下的拖欠着,一直拖欠到他死了,这笔帐也就不了了之了。 谁晓得木久承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想法。 杨老木匠瞒着大儿子,取了三十两银子送去木家。 经手人是张玉娘。 收了银子后,木久承便陪杨老木匠去镇上将杨来贵接回来。 杨老木匠心中终有不甘。 第二百三十二章 另有想法 去的路上,趁着只有二人,他先是同木久承回忆回忆往事,又自责没有管教好杨金婵,最后,少不得要多多夸赞木永为一番。 “永为之孩子明年就该下场了吧,有把握吗?” 木久承答:“虽没落下功课,却也只能如此,原本就只是让他下场试试,也没抱多大希望。” 杨老木匠一听,心里又活动开来了。 半晌后,这才对木久承道:“我平日里忙着挣钱养家,许多事都顾不上,今年,总听我家老婆子唠叨,说是这孩子自上学后,来我家的日子就少了许多,我们是他的外公、外婆,到底还是心疼着他的,平日若无事,让他也多来看看外公、外婆,我也是知天命的年纪了,孙辈里,也就这孩子能有大出息的。” 木久承面上应答的很好,内心是如何做想,杨老木匠却不得而知。 再说另一边,张玉娘得了三十两散碎银子,颇是感叹了一番。 “大家都瞧不起工籍,却不想,人家其实比一般人家的日子好过太多。” 她手里的三十两就是最好的证明。 木梨不懂这个,这钱是拿一个大布袋子装的,她接过钱袋子,直接往身侧的椅子上一倒。 有三个五两的小银定的,五个一两的,剩下的都是一些大大小小的散碎银子,还有几串大钱。 “娘,您咋知道这里是三十两,我着实看不出来,这些散碎银子有多少。” 张玉娘却有她自己的小手段:“这个很简单啊,咱家量米的竹筒,一筒就是一斤,十两不就是一斤么?两个放在一起掂一掂就晓得了。” 方法竟是如此的简单又粗暴。 张玉娘又问她:“这笔银子有点多,要不,娘给你找个罐子装了收起来?” 木梨摇了摇头,她有别的打算。 张玉娘急了:“不收起来?万一杨家说出去招贼惦记咋办?” 木梨笑答:“娘,莫急,我另有想法呢。” 张玉娘又问她想干啥。 木梨再答:“我早就想买些荒地了,娘可曾记得,我以前挖野草药,一月也能换几百文呢。” 张玉娘微微一愣,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三分了然,又有些遗憾。 “你想买地种那玩意儿?到也不是什么坏事。” 木梨点头,说道:“咱家已经有八十亩田了,再说了,村里的良田本就不太多,剩下的上等良田基本都有主的,我就想着买荒地种药草。” 她没有说,家里不但肥料管够,另外,这些药草都不怎么生虫,也无需费太多精力打理。 一年能种两季,也是不错的。 “荒地不用花银子买的,只要开荒就行了。”张玉娘记得是这么回事。 木梨又答:“开了荒就是自己的?那是限了少量的,若是地方太大,我还是宁肯买下手握红契的。” 她深谋远虑,没有红契在手,保不济有人瞧见了会眼红,到时,来个现成的摘桃,她还不得哭死? 张玉娘晓得她主意正,想好了的事,是不会听人劝的。 “真买,那等你爹回来,让他去村长家问问。” 木久承回来的时候,已经临近午饭前,张秋花已经回家去了。 木梨趁着三个舅舅还没有回来,找木久承说了这事。 木久承再次被木梨的想法给打击到了。 “你要买荒地种药草?” 木梨点头:“爹,钱生钱,才会有更多的钱,我想多多孝敬爹爹,给爹爹做好看的衣衫、鞋袜,用上好的宣纸笔墨,还有哥哥也是呢。” 木久承对于她拍的马屁很受用。 很是爽快的答应了。 他趁着离午饭还有段时辰,去房里取了些铜板子,又找张玉娘要了一块腊肉,拿干荷叶包了夹在腑下,去村头打酒去了。 木久承一个来回并没耽搁多少时辰。 他面带笑容,两双空空而归。 张玉娘见了暗中松口气。 木久承沿着菜香味儿钻进灶屋里了。 “回来了,怎样,村长同意了吗?”张玉娘对此很担心。 木久承答道:“怎会不答应,他还巴不得呢,这年头天下太平,但凡有点门路的,脑子活的,都跑去外头捞钱了,手里有点钱的,没几个肯回这乡下来的。” 剩下刨地的,家家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哪有多余的钱去买地? 木梨正坐在灶膛前烧火,听了这话后,又问:“不知那荒地怎么个卖法?” 木久承笑的挺得意:“果然是我木久承的好闺女,脑子就是转得快。” 木梨抿嘴轻笑,看来村长没少说好听话。 也难怪,别人不知木家的底细,村长怎可能不知? “我问清楚了,屋后自留地若有零散的荒地开了也就开了,这个到没什么,然而大块的荒地,还是要出钱买的。” 果然跟木梨所猜的一般模样。 张玉娘又问:“那荒地多少钱一亩?” 木久承答:“却是要一两银子一亩的。” 张玉娘惊呼:“这么贵?” 木久承也没想到是这个价钱。 “村长说,你要买荒地,正好他手里有一块,大概三十多亩,他作价三十两卖给你,又说,剩下的欠债不必急着还,若手头紧,到年底再还上些即可。” 木梨算了算,大楚朝的农业水平不算太差,也不是很好。 大概一亩良田产量为三百斤左右,中等田为二百斤多点,下等田一百五、六十斤左右 她的田比不上中等田,但肯下肥料,这样一来,一亩田一年应该能赚些银子的。 “爹,我晓得了,村长可有说几时办这事?” 木久承答:“明日,让村长带你去县里把这事给办了。” 他又转头对张玉娘道:“这几日你需得留在家中,眼看要过节了,家里琐事繁多,还有亲朋戚友该送的节礼,也是要准备好的。” 张玉娘答:“你给我钱,我去镇上买点咸鸭蛋,另外再买点箬竹叶,咱家今年手头略宽松了点,送礼,总要送些粽子的,对了,还要买些糯米,也不知现在多少钱一斤。” 往年,家中经济条件不允许。 木久承寻思了一番,与张玉娘说好,下午陪她去镇上走一趟。 “趁着今日还有半天空闲,我帮你把东西背回来。” 张玉娘随他。 这样的开销,是该由木久承出的。 木梨不想充当电灯泡,也不想被这两人塞一嘴狗粮,遂,主动提出留在家中看家。 第二百三十三章 不招人疼了 木永为没啥闲工夫,木久承今日给他布置了很多功课,压榨得他一点玩耍的时间都没。 午饭过后,张水牛和严家兄弟得知木家又要添地了。 张水牛不解:“干啥不买多点下等田,我瞧着你家肥料够使,那禾苗长的老壮实了,今年的早稻收成,比那中等田应该也差不了多少,还有那鸭子,过上些时日,该往河里赶了。” 木梨问他:“你们有空吗?若是另外请人,又十分不划算的。” 张水牛答:“快要扬花了,扬花前再放些肥水进去补一补,待到扬花后,再兑一次水肥,其它也没啥事儿了,养的鸭子很不错,省了不少扯杂草的功夫,也少喷了几批辣椒水杀虫子。” 严家兄弟告诉木梨,鹅肉满三个月,正是又嫩又肥之时,到时可以宰了做添菜。 横竖鸭子们那时已长大,也无需太多鹅来带路。 鸭子丢失过三只,还被黄鼠狼偷吃了五只。 后来鹅长大了,管事了,黄鼠狼也不敢祸祸小鸭子们了。 木梨笑道:“正好收早稻时宰两只补补,吃得好才有力气干活。” 盛夏即要收早稻,又要忙着翻田插秧,即便是壮劳力,都要累得脱掉三层皮。 翌日才不过四更天,木梨揣着三十三两银子独自上路了。 租的依旧是牛老板的车,这次只有村长陪她去。 牛车上还有张玉娘准备的端午节节礼。 一份是捎给青楼鸨妈的,一份是给县太爷小妾——小翠的。 这样的人情往来,木家并没有刻意隐瞒,村长一瞧便晓得是怎么回事。 只跟木梨说了,今日去今日回,让她看着安排。 县城,木梨已来过几回,她先去了县衙,跟村长把地契换了,又请村长和牛老板在外头等等,自己拎了节礼去见小翠。 小翠依旧桃花满面,看样子小日子过得十分滋润,对于木梨的到来,她十分欢喜,拉着她说了一会儿话,又留了她的午饭。 又得知村长和牛老板在府外等着,她便打发人下去,请了两人去前院小厅用饭。 小翠也晓得木梨这次来,是为了办地契的。 很为自己的小姐妹感到高兴,觉得鸨妈没有瞧着,张玉娘在当年的小姐妹中,真的是最聪明的一个。 虽是继室,可到底是正头娘子,如今家道渐渐兴旺,想来,以后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 到是比她这个做小妾的还要命好。 木梨并没有跟小翠提及,木久承的大哥木久兴就在县衙里当差,先前没瞧见,许是今日不当差。 吃过午饭后,她带了礼又按着地址寻去了木久兴家。 木梨不是木家嫡亲血脉,她去的时候,只有木房氏和木季氏在。 木久兴去了同僚家有事,木老秀才去了木永发所在的私塾,说是木永发在学堂跟人打架了,先生让家长去一趟。 木季氏请木梨吃杯热茶。 木房氏的态度就相当冷淡,对于木梨的到来,只是点了点头,又叫木季氏将礼物搬下车。 木季氏行去牛车旁,木梨赶紧上前,笑道:“爹捎给大伯家的礼在牛车最后面。” 她没有说,前头塞的那些礼盒,都是小翠给的回礼。 村长和牛老板也没有多嘴提及此事。 木房氏听到她说话,扭头看过来,嘴带笑意地道:“村长家越发富裕了呢,上县里来可是置办节礼的?” 村长笑眯眯地点头,说是自家婆娘吩咐的。 木房氏不好意思问他要买什么,便说道:“若是有什么寻不着的东西,你可以同我说,我在这县城住了好些年了,什么犄角旮旯闭上眼都能摸过去。” “也没啥要紧的东西,你也晓得的,婆娘嘛,喜欢的都没啥重要的东西,无非是些料子,金银簪子啥的。” 村长说了等于没说。 木房氏又问:“我家老三在家也不知咋样了,转眼间又快半年了。” 村长答:“好着呢,还在镇上私塾做教书先生。” 他不是个多事的人,不肯跟木房氏提及木久承家养猪的事。 “今年到是不能回去过年了,哎哟,到底是上了年纪,天冷不说,下了雪,那路当真不好走,我上次回老家一趟,骨头都快摇散了,要不是咬紧牙关,只怕,我这把老骨头都要交待在那里了。” “哪里,妹子身子好着呢。”村长的话总是不痛不痒。 木梨将木久承捎的礼都取下来了,有张玉娘昨日晚上赶着包好的粽子、咸鸭蛋,还有十斤腊味,有腊猪心,腊肠,腊肉,以及一只腊鱼。 这些,都是张玉娘去岁末,自己添了些钱买回来腌熏好的。 又挂在灶屋里用冷烟熏了半年,腊味熏得越久越好吃,木梨很喜欢。 她其实有点舍不得送人,但木久承开了口,张玉娘也不好拂了他的意。 另外,张玉娘给木老秀才、木房氏各纳了双单布鞋,木房氏的那双,鞋面子上,张玉娘还给绣了喜鹊登枝呢,再有十斤白面,一只活鸡,两只大鳖,几斤黄鳝。 这礼是木久承让准备的,张玉娘不曾多过一句嘴,只安他的吩咐备下。 木季氏这人话很少,轻易不会露出自己的想法。 但木久承家的节礼不算薄了,她脸上的笑意也多了点。 “这怎么好意思,大老远的来一趟,还带这么多东西。” 木梨觉得木季氏比木房氏好相处,遂笑道:“无妨,鞋子是我娘做的,腊味也是去岁末就腌好熏上的,偶尔换换口味也好,就这白面是家里买的。” 木梨帮她把东西拿进屋里。 木房氏看了她一眼,问:“还在念书?” 木梨答是。 木房氏又道:“又不要去考学,姑娘家家的,胡乱识几个字也就罢了。” 木梨就想不明白了,她这话是几个意思? 又庆幸自己不跟木房氏挤在同一屋檐下。 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晓得了。”木梨是不肯喊她奶奶的。 木房氏轻哼,大抵是对于木梨这随意的态度有些不满。 不过,也没说什么就是了。 木季氏将张玉娘做的两双鞋递给她。 木房氏接过来瞧了瞧,还算满意。 “你娘的女红尚可,你也老大不小了,别成日往外跑到处野,还是要收收心,跟你娘学女红,将来嫁人了,这也是你能立住脚的根本。” 她不晓得木梨并不爱女红。 第二百三十四章 继爹的脸被打肿了 “听您的。”木梨依旧一脸笑意,很是乖巧的答。 她娘说了,若木房氏刁难她,只要不太过分,就顺着她的意思回答即可。 没必要给自己添堵。 横竖一年也见不了几回。 果然,木房氏不再为难她。 又叫木季氏去准备一份回礼。 木季氏给的回礼相对来说比较简单,一包红枣,一包雪花枣糕,一包红糖,回了几个甜味的蜜枣粽,说是木久兴的同僚送来的。 至于什么泥鳅啊,鸡蛋之类的,木季氏认为木家不缺,她也就没挑这些东西送了。 村长坐院子里看了一眼,没说什么。 木房氏却是有点不满意了,让木季氏再去屋里取了一只腊鸭子添进去。 木季氏很舍不得,却又不得不听婆婆的话。 木梨察觉,这对婆媳的关系并不大好,她懒得管这些,在这里坐了一小会儿,又去见了鸨妈一回,张玉娘认了她做干妈,木梨便是她的干外孙女。 对于木梨,她是真心喜欢的,又晓得张玉娘特意准备了节礼,给木梨回了不少礼,又送了她一套银头面,一些堆纱绢花,还有许多零嘴。 木梨去时,牛车上还有很大空间,回来时,小翠和鸨妈的回礼,将车子塞得满满的,木梨和村长都被挤到牛老板身后,两人挨着坐。 回到家中已是二更末时,木梨将三份礼,分三个地方放了。 主要是鸨妈给的礼太多,一处堆不下。 张玉娘喊了木久承去堂屋里拆礼物。 小翠回了几匹好料子,另外还有两块墨,两刀好纸。 木梨和张玉娘各得了一对银耳坠,一对银镯子。 鸨妈给的就太多了,相比之下,木久兴家回的礼实在有点不够看。 木久承并没有说什么,张玉娘心里有点气,木梨拿了鸨妈给张玉娘的一对银鎏金福字手镯给她,张玉娘心里这才高兴点。 木梨瞧见了,又将写了自己名字的地契拿出来给她瞧。 母女俩直接将木久承晾在一旁。 木久承说里头有些料子不错,又想着杨老木匠的话,木梨手里的地契还是他给的赔银换来的。 遂对张玉娘道:“那日陪老丈人去镇上时,他说让永为平日多去他家走动,二老颇惦记着他,我瞧着今日又得了许多好料子,不如扯两块,让他端午节送过去。” 张玉娘不理他,继续拉了木梨说话。 “闺女,我已经让你二舅捎信回去了,端午节那日,我们要去你大舅家,中饭在你大舅家吃,晚饭在你二舅家吃,我们在那边玩一天,可好。” 木梨悄悄瞥了木久承一眼,这才道:“好,娘,小翠姨和县城外婆给了不少好料子,快些帮我挑挑,给我做两身新衣裳?” 她这是告诉他,莫要惦记。 木久承又说:“玉娘,这料子的确好看,要不挑两块最差......” 再次被母女俩直接无礼。 木久承瞧着正在低头挑东西的母女俩,到底没有再开口说什么。 大抵也是不好意思了。 待他走后,张玉娘就憋不住心里的那股子邪火。 “呸,想得到挺美的。” 木梨劝她:“大抵是觉得我们开口太狠了吧,估摸着杨家的老底儿都被扒光了。” 张玉娘想了一回,觉得自己闺女说得有理。 “扒光了又如何?他可以不答应啊,说得好像我们娘俩很稀罕那点银子似的。” 两人的确不在意的。 不过,于木梨而言,要杨家赔三十两,杨家必是很肉疼的。 “不过,看样子那个杨老头还有两把刷子,竟说动了你爹。” 木梨又问:“娘,那边怎么去礼,爹即然开口了,总要弄得丰厚点,再说,那也是哥哥外祖家,我到不是帮着杨家说话,只是上回,哥哥明知杨来贵打的什么主意,却还肯帮我,而不是去给杨来贵通风报信,只这一点,就说明他是向着我的,何不让他面子上也好过点?” 张玉娘终不再说什么,从木季氏送的节礼里挑了一包雪花枣糕,木梨喜欢吃甜食,蜜枣粽她是不肯给的,在里头挑来捡去的,半晌也没挑到合适的。 索性两手一拍,准定再让木永为带上两板豆干,另外,再捎上几个咸蛋。 腊肉粽她更不肯给。 转眼到了端午节前一日,张玉娘把木永为喊来。 “明日便是端午节,你是今日去杨家,还是明日再去?” 木永为问她:“娘,您是不是带着妹妹去河边村过节?” 木梨在一旁问:“哥哥可愿一起去?” “我们要在那边玩一天,你也可以跟我们一起的。” 木永为忙道:“那我今日去外婆家走一回吧,对了,娘,我想早去早回。” 张玉娘的心里很高兴,木永为愿意去她娘家过节,这说明木永为是真的把她当娘待了。 “好,好,好,我给你准备了点礼。” 一包雪花枣糕,十个咸鸭蛋,另外,还有五斤白面,她又摸出几文钱,让木永为去村口买两板豆干。 木永为低头不语,张玉娘以为他害羞,将铜板子塞到他手里。 “往年都是这么准备的,今年也不例外。” 木永为将那五斤白面拿出来,说道:“明日我们必是去大舅家吃饭,娘,我们一家四口,往那里一坐,大桌子就占去半壁江山,去的礼可不能少,不然,咋好意思在那里吃饭呢。” 张玉娘看了看剩下的礼,皱眉道:“会不会有点少?” 木永为指着那雪花枣糕,说道:“比往年的好太多了。” 他认为外婆家都是些人心不足蛇吞象的。 所以,不要给太多好的。 张玉娘说:“可是......” 杨家今年被自家闺女坑得好惨。 木永为答:“娘,我心中自有一杆秤。” 上回拿去的豆干,他外婆可没舍得做给他吃。 还有上上回,吃鸡蛋羹,也只给小舅舅一个人吃独食。 再上上上回...... 木永为的心中有个小本本,都记着呢! 张玉娘见人坚持,便不再说什么。 木永为拿着东西出门了,张玉娘追出来问他:“若是可以的话,回家吃午饭也无妨,今日中午做个麻辣鲜猪心片儿吃,我今早上去李家买的,梨儿说,你念书辛苦,可以多吃点猪心。” 只因木梨曾说,猪心偶尔食之,可补心,增强体力,解乏。 所以,张玉娘总要多买上两回的。 第二百三十五章 哥哥是要哄的 木永为感觉身上暖暖的,心里咕噜咕噜地冒着彩虹泡泡。 “娘,我晓得了。” 微风轻抚过稻田,捎来一阵阵稻花的清香,蔚蓝的天空下,张玉娘正伸手捋发,抿嘴轻笑。 她的努力,终是没有白费。 木永为果然没有食言,去了没多久就回来了。 木梨发现他闷闷不乐地坐在梨树下发呆。 趁着张玉娘去灶屋里做饭的空闲,她悄悄走到梨树下。 “哥哥,吃糖。” 木梨拿了一块扯白糖给他。 “麦芽糖做的,老香了。” 木永为接过来尝了一下,心情莫名好了点。 “不开心?”木梨又问:“你外婆家给你脸色瞧了吧,都怪我,要是当时不缠着你,非让你跟我换厢房睡,你外婆家也就不会怪罪你了。” 木永为摇头,又吃了一口扯白糖:“不关你的事,是我小舅舅本就品性不端,而且屡教不改,我爹对他很失望,说我小舅舅其实脑瓜子很灵泛,就是被惯坏了。” 木梨又递给他一块扯白糖,木永为继续吃。 “我去了外婆家,外公和外婆到是很高兴见到我,又瞧着今年的礼比往年要好些,便开口留我吃午饭,我小舅舅却突然闹起来,将我赶出来了,还叫我以后不要上外婆家去,外公很生气,然后抓住小舅舅后,又揍了他一顿,我大舅舅也不帮忙拦着,就在一旁看着,啥也不说。” 甜食真的会让人心情变好,木永为一口气吃了四块扯白糖,后知后觉的发现,他把木梨手中的糖都给吃完了。 “那个,下回,爹再给了零钱,我请妹妹去吃串串,可好?” 木梨笑眯眯地答应了,而且,还暗戳戳的教木永为如何从木久承手上哄多点零花钱。 木永为睁圆了眼儿,问:“我说你手上的零花钱咋那么多,原来你就是用这法子哄的娘啊?” 木梨笑弯了眉眼,用力点头。 “行,这个没问题,包我身上,哥哥到时多哄点,带你去镇上耍,给你买花戴。” 镇上小摊贩卖的那些个花,木梨表示入不了她的眼。 但她不会打击木永为的积极性。 木梨原本的好心情,因为木永为接下来说的话而坠入冰渊。 木永为想起在杨家听到的一事,忙告诉木梨:“我一生气,差点忘记告诉你了,方哥昨儿晚上摸黑回来了。” “什么?你说他昨儿晚上就回来了?” 木梨好气哦,离方,好你个猪大蹄子,一声不吭的回来了也就罢了,竟然敢这个时候了,还不上她家的门来瞧她。 木梨怒! 好想捶他一顿。 木永为又答:“对啊,我听外婆随口说了一句,说是一早上看见他拎了一大包东西去离家了。” 果然...... 木梨小爪紧握,牙槽帮子磨得咯吱响。 木永为这个家伙就是欠打,瞧见自家妹妹暴怒,挺幸灾乐祸的。 离方归离方,妹妹归妹妹,他终是不甘心,自家妹妹这棵水灵灵的大白菜,凭啥叫离方这头猪给拱去了! “说是他家养父急着用药呢,也不知具体是个啥情况,总感觉他养父就是个无底洞,方哥挣点钱也不容易,莫说讨房媳妇了,连自己住的都是那风吹即倒的茅草棚,他这辈子算是被他养父给拖累了,我听说,那样的药,一买就是几十两银子的,而且,还得去府城抓回来,里面有的配药,咱这镇上都没有的卖,想来是很金贵的药材。” 木永为暗戳戳的给木梨上眼药水,凭啥叫离方占去她大半心思,家人不应该是最重要的吗? 他很不爽,所以,这眼药水上的挺猛。 “唉,到底还是家人重要,你瞧,他回来了连个信儿都不捎来,可怜我俩还巴巴的盼着他早日归来呢。” 木梨好气哦。 她决定了,先晾一晾离方。 好叫他晓得,自己在他心里到底占了多大的位置。 再说离方,昨儿摸黑回来后,原本,他是打算先来找木梨的。 谁晓得今日天才刚亮,离明月也不知咋回事,早早的就来他住的地方了。 正好给逮了个正着。 离明月伸手推门,发现大门是从里头给栓住了,她跑到窗户下,朝里头大喊:“三哥,三哥,我晓得是你回来了。” 离方早就醒了,他一听脚步声,就晓得是离明月。 呼吸浑浊、浅短,脚步虚浮。 离方本不想应的。 离明月已在窗下敲了。 “三哥,三哥,快起来啦,我是明月。” 离方挠了挠后脑勺,无奈,只得穿上衣服起来开门。 离明月听到里头有动静,忙又跑去大门口等着。 她很得意,这回,她可是拔了头筹,怎么着也要先将离方拐回家去,不能叫木梨那小皮娘太得意。 离方开了门,离明月一脚踏进门坎,冲离方甜甜一笑。 “三哥你回来了,我这就去给你烧水洗脸。” 离明月的确很勤快,木梨这一点肯定比不上。 “不......”离方想拒绝,奈何离明月压根儿就不听,直接进了灶屋,发现缸里没水了,又喊离方去挑水。 “三哥,这水缸里的水不行了,我拿来洗缸刷锅,你去再挑些干净的水回来。” 离方想了一下,先去挑了四桶水回来,待他挑完水,离明月不但烧好了开水,还将屋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 “三哥,你可得好生谢谢我,平日里,我时不时的来打扫一下,就是怕你突然回来,总不能叫三哥睡在积灰里吧。” 离方昨儿回的晚,他平日做事细心,早就发现屋里有人打扫的。 “对了,梳子买了。” 离明月大喜,她可是缠了离方好久,离方才点头的。 原本以为他会忘记,不想他竟记在心里了。 离方进屋去取木梳,不小心从包袱里带出个小首饰盒,拿出来想着藏五斗柜里,后又怕离明月翻到,又转身去藏衣柜里,又不放心,在房里打了好多个转,最终,让他给搁在了屋顶房梁上。 他自己到是挺满意的,任谁也想不到,抬头又前后瞧了瞧,房梁有点高,盒子搁上头不会叫人发现。 离方才忙完这事,离明月已经行至堂屋里了。 “三哥,你取个梳子怎这般久?” 离方轻咳两声,又慌里慌张地将自己的包袱扒好,再将木梳拿在手里。 “给你,爹给钱买的。” 离方将手里的梳子递给她。 离明月欢喜地接过梳子,果然,比镇上小摊上摆着卖的要精致许多。 第二百三十六章 谁叫他回来的 梳柄两侧都雕一丛芙蓉花,虽是木梳,瞧上去却十分精致。 “三哥,你咋知道我喜欢这样的梳子。” 离方是蒙的,那小贩说姑娘家都喜欢这样子的。 “你喜欢就好。” 离明月挺高兴,将梳子小心的收入怀里,这才对离方道:“三哥,你回来得正好,爹之前的药已经断了十天了,可带了药回来,还有,爹这几日痛得晚上都睡不着,总说要变天了,快要下雨了。” 离方只得歇了先去木家的心思。 “嗯,药抓回来了。” 最终,离方被离明月缠住脱不了身,又寻思着这回能在家里待一段时日,也不急着一时半会儿去见那小丫头,便背了竹篓子,先随离明月去看离桨了。 此时,天尚早,又不是农忙时,许多人都还不曾起床。 两人在村口遇到了来村口小店买豆干的杨李氏。 今日,她大闺女提早一日回来了,说是明日要去坐席吃酒,杨来贵弄了筌子装了些黄鳝、泥鳅,杨李氏打算用这两物混一起烧锅豆干。 看到离方回来,她远远的就躲开了。 扫把星的名声不要太震慑人哦! 离明月到是很高兴的同杨李氏打了声招呼,又很郑重地说自家三哥回来了。 她是生怕人家不知道。 早晚要传进木梨的耳中。 哼,跟她抢离方,离明月很是气不过,想着法子气木梨。 离方背着药路过木家门口时,木家大门紧闭,木家人似乎还没有起来。 离明月瞧见了很不高兴,拉了离方快些朝自家行去。 “三哥,你这回咋一去就好几个月?” “大哥和栓儿侄子尚好,只是大哥不知怎地,总不喜欢待在家里,掉水里好几回,都是我娘发现的,叫了人来把他救上来,可惜了,大哥连救命都不会喊呢,我娘怕他再跑水边玩,总叫我盯着他,害得我总被关在家里,哪里都去不了。” “爹有药吃的那会儿,还好点,没药吃时,就痛得利害些,娘总念叨着银子不经花,眨眼的功夫,银钱就跟流水似的花出去了,你走后一个月,娘说家里的银钱用完了,我家已经啃了两个月的红薯,好在四月下旬,菜地里的菜都长大了,就着水煮菜,总也能浑个水饱。” 离方脚步微顿,他记得自己走之前又拿了一吊钱给胡春桃的。 一吊钱稍省着点花,足够支撑四、五个月的开销。 若再省点,也是能撑上一年的。 离桨不肯收,他才交给胡春桃的。 离明月念叨了许久,离方终于回应了。 “家里没钱了?” 离明月其实并不清楚,但她很相信自家亲娘老子。 “嗯,吃了好久的红薯搭咸菜,青菜了,三哥,你都没发现,我的脸都吃得惨绿惨绿的了么?” 离方并没有瞧她。 “二哥可好?” “很好啊,大家都说二哥很利害,一个人能种十多亩田呢。” 离方的嘴角抿的更紧了。 就算抽租再狠,离岸种田的收成,足够家里的嚼用了。 离方闭眼深吸一口气,用脚趾头想就知,家里的存粮,又被胡春桃给悄悄卖了。 “存粮卖了?” 离明月不疑有它。 “卖了,你走后的一个月,娘说爹的一些药太费钱,手头的钱不够了,因此,断了家里的细粮,说是卖粮的钱要给爹买别的药。” 离方的眼里都快冒出火星子了。 这么假的借口,偏离家无人敢反对。 离桨和离河都需要人照顾,哪怕胡春桃只管着他们爷仨的一日三餐,离家也愿意忍着这口气。 眼看着快到离家了,离明月先一步跑回家。 “爹,爹,三哥回来了。” 她高兴的如同一只飞舞的小蜜蜂,她甚是思念自家三哥。 离桨拄着拐杖从屋里走出来,腊黄的脸色上堆满了笑容。 胡春桃不知在灶屋里干什么,听到离明月的喊声,绷着一张脸从灶屋里钻出来。 “你说谁回来了?” 她很不欢迎离方回离家,总觉得他霉运缠身,怕坏了离家的运道。 “三哥啊,娘!”离明月冲她笑。 胡春桃瞧了,心里的邪火烧得滋滋作响。 “谁叫他回来的?不晓得自己是扫把星吗?害得离家够惨的了,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刚行至院门口的离方,停下脚步。 他并不觉得尴尬,这样的情形发生过很多次了。 离桨看见他,冲他招手。 “快些进来。” 他又冲胡春桃喊:“你给我少说两句,孩子再不好,也是我离家的子孙。” 胡春桃气极,忍不住小声嘀咕一句:“什么离家的子孙,压根儿就不是离家的种。” 离桨装聋作哑,只很高兴的喊离方进屋坐。 又大声问他可还好,没有受伤啥的。 胡春桃又忍不住嘀咕:“受伤如何,没受伤又如何?横竖再倒霉也倒霉不到哪儿去。” 离桨不理她,待离方走近,招呼他进屋,说是好几月没瞧见他了,今儿留下来陪他一日,爷俩好生说说话。 离桨的确很良善,看到离方背来的药,很是心疼。 “娃儿,我这把骨头也就这样了,你往后莫要再捡这么贵的药,吃了也不过是不好不坏,横竖我都是一只脚踏进棺材里的人了,到也没什么,你挣点钱不容易,我听你娘说,你一直对木家那个小姑娘不死心,你将来成亲要盖院子,若有多余的钱,再添上两亩地,往后,莫要再拿银子回来了。” 离方并没有说什么,他始终认为,养恩大过生恩。 “爹,我还年轻。” 他的亲事真不用离桨操心。 而胡春桃拿了鞋底坐在大门坎上,一边纳着鞋底一边说道:“什么叫不用?离桨,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一家子六张张嘴,五个不能做事的,全靠离岸一个人种田,哪里够嚼用了,我看你是越老越糊涂,离河的脑子能再打明白吗?他就是个傻子,还有咱们舟儿,全家就他最小,才几岁,能干多少事?你生病了不要花钱治?” “你说的到是挺轻松,你到时两眼一闭,两脚一蹬,你告诉我,我带着孩子们能怎么办?家里不要人管着?明月早晚要出嫁,离岸的亲事还没有一捌,栓子也眼着也快到说亲的年纪了,离桨,你好大方呢!” 胡春桃的心里很有些怨气。 离桨低头不说话了。 他心疼离方,可胡春桃说的又都是事实。 第二百三十七章 不听话打断小狗腿 胡春桃有再多的不是,但她的确将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 家里大大小小的男人们,全都靠她和明月两人。 离方从竹篓子里将药取出来放在桌上,又从里头拿出一个布包,他将布包递给离桨。 “除去药钱,剩下的都在这里了。” 离桨不肯要。 胡春桃早已丢下针线活,冲过来一把抢了过去。 “怎就不要了,一大家子吃穿用度不要钱?谁家没个油盐酱醋要买的?” 离桨羞红了脸:“把钱还给孩子。” “不给。” 胡春桃将布包死死的抱怀里。 “给回他,咱们一家子都得喝西北风,家里能挣钱的劳力,就只离岸跟他了,离桨,你能不能替家里想想,但凡家里的日子能过得下去,我也不会这样。” 离桨低下头,不知想些什么。 胡春桃晓得他不会再强求她还回去了。 她低头打开布包一瞧,很不高兴的问离方:“怎地只有一吊钱。” “哼,不然呢?”离方冷哼。 “你就挣了这么点,怎么可能?”胡春桃不信。 离桨气得脸都成猪肝色了:“你就知足吧,孩子自己不要吃穿?抓药不要费银子?” 胡春桃不敢明说,那什么红参啥的,不抓也没什么。 横竖离桨这是个养身病,治不好的。 离方到底还是留在离家待了一天,离桨不让他走。 离方帮离河将房里的东西都拿出来清洗了一遍。 离明月瞧见了,给他打下手。 离河是个傻子,铺盖啥的,总被他弄得脏兮兮,破旧的棉被已经硬梆梆的了。 离方趁着天气好,拿出来直接搁大木盆里浆洗。 他打算洗干净后,再合去镇上重新弹一回棉絮。 离方挑水,离明月帮忙用脚踩洗棉褥。 待到她累了,离方又换她。 离明月搬了把小马扎坐在一侧,小声同离方说着话。 “三哥,我娘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家里日子难过,她又怕爹早早去了,剩下她带着大哥、舟儿、栓子,我娘也不晓得该怎么办的。” 离方轻轻嗯了一声。 正因为他晓得离家的难处,所以,他并没有因此而丢下离家不管。 “二哥呢。” “去田里了,说是田里杂草又长好长了,对了,二哥说,他想问问木梨呢,不晓得那鸭子养田里,是怎么可养法。” “嗯?”离方停下来,抬头看向她。 离明月撇撇小嘴,道:“虽然我挺讨厌她的,但我必须承认,她在田里放养鸭子,谁都晓得,她家的田里,今年杂草和虫子少了许多。” “二哥很辛苦,我也希望二哥能轻松点,可是,你晓得的,我跟木梨很不对付。” 哼,跟他抢男人,她才不要向木梨低头。 离方问:“让我去?” “对!”离明月很不情愿地道:“你去问,她肯定不会藏着掩着。” 离方不语。 离明月想了想,又有点捌扭的说:“我听说,木梨要跟杨来贵定亲了?” 离方的脚猛地一踩破棉被,盆里的水顿时朝外四处飞溅。 离明月的身上也溅了不少,她气呼呼地冲离方喊:“三哥,你干啥,那木梨有什么好的,被她娘惯得紧,娇气的要死,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 离方抬头看向她。 阳光下,长长的睫毛拉出一片厚厚的阴影。 离明月总觉得太热天的,怎地突然变冷了。 她伸手搓了搓自己的胳膊。 “三哥,你看着我干啥,又不是我说的。” 离方开口问:“你听谁说的?” 离明月想进屋换身衣服。 她心中越发来气了。 “三哥,我们才是一家人,那个木梨除了长得好看点外,有什么用,在你心里,她就这么重要,你不关心我就算了,竟然直接无视,我太讨厌你了。” 说完,她冲进自己房里换衣服去了。 胡春桃一直坐在台阶上纳鞋底,她不想留离方在这里吃午饭,磨磨蹭蹭地不去准备煮饭。 离明月是什么心思,离家人都晓得。 她这话就是摆明了嫉妒木梨。 胡春桃垮着一张脸,狠狠地瞪了离方一眼,又追着离明月进了屋里。 离明月正打开衣柜翻换洗的衣服,胡春桃已快步走进来。 伸手一把拧住她耳朵,又气又恼,在她耳边小声道:“娘跟你说过多少回了,叫你死了这条心,你咋不听,都跟你说了,他就是父母不详的,谁晓得是什么来路,你的脑子都长哪儿去了,一个天生带霉运的,谁敢靠近他,别给老娘说不信这个邪。” “你瞧瞧你爹,身子骨一年不如一年,你大哥明明好好的,可自他来离家后,祸事接连不断,不是死了闺女,就是你大哥脑子被人给打傻了,要不是我当时态度坚决,寻死觅活的逼着你爹同意,好容易才把他赶出家门,你这个蠢地,竟然还想把他又给招回来,你再敢想这事,看老娘不打断你的狗腿。” 离明月伸手捂耳朵,嚷嚷着好痛。 胡春桃到底舍不得她,只得松了手,又道:“明儿,就给老娘相亲,我等下就去找媒婆子给你介绍个好的。” “娘,我不相看,我就喜欢三哥,我偏就要嫁给他。” 这话,可把胡春桃气得半死,伸手捶她后背,追着她满房间跑。 “老娘也不知造了什么孽,生下你这么个讨债鬼,看老娘不打断你的狗腿。” 离明月一边躲一边答:“娘,您还有完没完,三哥有什么不好,挣钱又挣得多,最主要是,长得太好看。” 胡春桃好险没喷老血。 “好什么好,好看能当饭吃,没听人说,越是长得好看的,越会骗人,咱村里不是有现成的例子,你看看张玉娘那个臭娘们,不就是长得太好看,才会把木久承那个秀才哄得团团转么?人家还是秀才老爷呢,都耍不过那长得好看的,你也不称称你自个儿有几斤几两。” “扫把星可是要祸及家人,他命太硬,咱们压不住,听娘的话,找个长相普通点的汉子好生过日子,将来生了娃,你不喜欢待婆家,就时常回娘家走动,娘给你带娃。” 离明月答:“我才不信,娘,你莫要哄我了,当年,出那些事,能怪三哥么,他那会子才多大点,我是不信这个邪的,你说木家,那我就跟您说道说道,那木梨也不是啥命好的,以前不也差点连累死家人么?一个药罐子,花钱跟流水似的,如今您再瞧瞧,自打三哥救了她之后,这木久承风水就倒过来转了,木家今年不是买了田么,木永为还去镇上念书,木秀才也是教书匠了,人家的日子,如仿越过越红火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 早晚会要被气死 她又接着道:“娘,您可得好生想想,要我说,三哥才不是什么扫把星,是福星。” 任她说的天花乱坠,胡春桃却是一点都不信。 “人家八字重,命硬,压得住,你有那本事,老娘也不会管,可你压不住,我生你时,差点难产,生你之后,你总生病不见好,老娘使法子将他赶出去后,你才好起来。” 胡春桃终于揪住了离明月:“给老娘死了你的贼心,他要祸祸谁老娘不管,就是不能害了老娘的崽女。” 离明月很恼火,自家娘亲咋就一点都听不进去呢。 “算了,我不同您说,您还是赶紧去煮饭吧,我都快饿死了,仔细舟儿回来,又要闹的。” 离舟是胡春桃亲生的,平日里宝贝得跟什么似的。 “哎哟喂,老娘心窝子太疼,我早晚会要被你气死。” 胡春桃也不揪着离明月了,一屁股坐地上,又开始干嚎。 “老娘当真是个命苦的,生的崽女一个两个咋就这么不听话呢,生怕我这个当娘的命太长,这是巴不得我早死早超生呢。” 离明月不敢闹了,走过去轻轻碰了碰胡春桃。 “娘,我不想您早死的,娘,您要高寿的。” 胡春桃很火大,扭头狠狠地呸了一下:“你不就是巴不得我早死么,干啥老娘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蠢货,我是你亲娘老子,能不巴望着你以后过得好吗?我说他不行,就是不行。” 离明月生气了,跑过另一边把湿衣服换下来。 “娘,我还有件事要告诉你,木家现在待三哥好得不得了,只要他在村里,木家时常喊了他去吃饭喝酒。” 胡春桃不嚎了,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问她:“真的,几时的事?” “好多回,去年,三哥救了木梨后,就慢慢走动了,如今越发走的近,三哥真要是扫把星,干啥木家这一年来,越发兴旺了。” “不就是多了几亩田嘛,张玉娘那个臭娘们会针线活,又晓得勾引男人,谁晓得木久承这个教书匠是怎么当上的。” 胡春桃始终不信离明月的话。 “我不跟你说了,横竖您是听不进去的,您咋不扒拉一下,三哥这些年挣了多少银子?我晓得,三哥是个有本事的。” “很多吗?哎,娘也不是没算过,可是手指头掰了掰去,总是算不清楚这帐。”胡春桃没念过书,也没学过算术,她是真的算不清这帐。 离明月到是算得清小帐,是离方在她小时候,曾经教过她一段时日,只是后来被胡春桃发现后,就不准离方靠近离明月。 怕他把霉运过到离明月身上。 离明月换好衣服出去了,离方已经换了一盆子水,继续在那里浆洗,几脚踩下去,干净的水又变黑了。 他微微皱眉,又轻叹一口气。 将棉絮翻过来继续浆洗。 “三哥,我来踩,你再去挑一缸水来。” 离方低头看了看脚盆里的水,点头同意了。 待他挑满一缸水,坐在那里歇气的时候。 他难得开口问离明月。 “你听谁说的?” 他心里始终有个疙瘩,不问清楚不死心。 离明月答:“好多人都在说,不过,我是听朱婆子说的,村里的人也是她告诉的。” 朱婆子? 离方在小本本上又给朱婆子记上一笔。 “长舌妇。” “朱婆子是爱窜门子,村里谁家发生点针眼大的事,她都能帮忙传遍整个岔口村的,不过,这事儿,我信她,我有次瞧见她跟杨来贵的娘在河边的柳树下说话,两人有说有笑的,瞧着关系挺好。” 离方的眼里结了冰! “三哥,你莫要不信,我也瞧见杨老头好几回上木家的门了,我以前可没看见过他来我们村的,若不是求亲,他一个木匠,哪里来这么多功夫跑木家。” 离方的心里拔凉拔凉的,那小丫头真的相中了杨来贵? 他在心里默默对比了一下。 杨来贵有他好看吗?八块腹肌有他这般硬梆梆吗?挣钱有他多吗?品性有他好吗?对木梨掏心又掏肺吗? 我去,他这一对比,突然觉得自己真的是太优秀了! 离方迷之自恋了! 但是好气哦,小丫头欠打了。 竟然背着他跟别的小哥哥好。 离明月瞧他阴沉着一张脸,吐了吐小舌头,不敢把杨来贵翻墙进木家的事给捅出来。 哼,叫木梨那货嘚瑟,她还不卯足了劲上眼药水才怪。 胡春桃到底没拗得过离桨,还是去做午饭了。 又因他拿了一吊钱出来,胡春桃不愿意自家闺女粘着他这个扫帚星。 便拿了几个铜板子,叫来离明月,打发她去村头小店买点豆干回来。 离岸去田里扯野草的时候,顺便在旁的沟渠里下了筌子又拉了网,到是叫他弄了几条黄鳝,还有些泥鳅。 胡春桃舍不得吃黄鳝,她让离岸放水缸里养着,打算换了钱贴补家用,正好拿了泥鳅煮豆干吃。 靠水而居,就是这一点好。 离方合离岸合力将棉絮拧干水,搭在木架子上晾晒。 他告诉离岸,趁着天气热起来,正好这棉被用不上,待晒干后,让离岸将这被子送去他家,他好拿去镇上再重新弹一回。 不买新棉絮,只要二十多文手工钱就行了。 胡春桃听见后,跟离方道:“正好家里另几张棉被也破旧了,你顺道一起拿去镇上重新弹一回,省了买新棉花的钱。” 棉被用久了会结成一团,只有重新弹过才会又松又软。 离方默不作声。 离桨却不同意,不愿让离方再破费。 胡春桃反驳离桨:“干啥不行?他还年轻,有把子力气,咱离家又养大了他,没有离家,他早就连骨头化成水了,用他几个钱又怎地了?” “或者,你带着离河出门找事做?我都没嫌弃你们父子不挣钱养家,还不许我说点这话?” 离桨被她喷得哑口无言。 离方看了离桨一眼,这才答:“二哥,你一并送过去。” 离岸摆手:“就把大哥用的这床重新弹一下吧。” “不行!”胡春桃的态度很坚硬。 离方其实并不在意这点小钱,他问离岸:“其余的不能用?” “哪里不能,莫听她的。”离岸连连摆手。 离方又转头对胡春桃说:“去岁收的晚稻......” “算了,不弹便不弹。”胡春桃的态度变得很快。 完全不给别人插嘴的机会。 离方之所以忍让,是因为,他舍不得这份亲情,没有离桨和他前头的婆娘,他不一定有命在。 第二百三十九章 借机发火 没有离河、离岸,以及早夭的两位小姐姐,他就不会拥有这份手足之情。 哪怕胡春桃再叼难,只要不越过他的底线,他都不会计较。 吃过午饭,离方听说离岸佃的田里,还有不少杂草没拔掉,下午,便随他一起去田里干农活了,两兄弟许久没有这样在一起过了, 两人少不得又要说说贴心话。 晚上离家的饭菜很简单,就是一盆红薯,一盆子辣椒萝卜。 胡春桃的脸色很不好看。 离河自从坏了脑子后,尽干些叫人很无语的事。 这不,他趁大家不注意,将一碗冷水倒进那盆辣椒萝卜里了。 胡春桃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本就因为离方留下吃饭而心情不好。 现在更是火大的很。 “干什么!” 她突然放声大叫,又冲离桨喊:“你个老不死的,瞧瞧你以前都造了什么孽?害了自己不算,还要害得婆娘崽女没有安生日子过。” 一侧的栓子早已将离河拉开。 离桨忙劝她:“孩子脑子坏了,我有什么办法?” “这日子没法过了,老娘现在真恨不得自叉双眼。”胡春桃一但想伸手要钱时,总会这么铺垫一番。 果不其然,她坐在好时絮絮叨叨的,又开始算着柴米油盐后。 离岸去外头将那盆泡了水的辣椒萝卜倒了水,又重新搁了点剁辣椒拌上。 于他家而言,全家的晚饭就指望着这个下饭了,扔了,怪可惜。 离方拿了个红薯去外头台阶上蹲着吃。 离岸喊他进去,他不肯。 胡春桃今晚发火,就是因为不高兴离桨将离方这个扫把星留下来吃晚饭。 她是借机发火。 离岸也被胡春桃骂了。 说他不够勤快,家里几张嘴,就佃田里的那点收成,哪里够塞牙缝的。 离岸不说话,拿了红薯出来,挨着离方坐下。 离方问:“她又找你要钱了?” 离岸叹气,后又答:“你莫要操心这个了,我听爹说,你还是不死心,木家那小丫头,真有那般好?” 想起木梨那娇俏又鬼机灵的样子,离方难得的面带笑容。 离岸惊愕了。 离方鲜少会笑。 他伸手一把勾住离方脖子,小声道:“别怪二哥没提醒你,你若真想把那小丫头娶到手,没事儿,就冲她多笑。” 离方很认真的点头。 木梨说过,他笑起来真好看! 离方又问:“你呢,二哥,你年纪也不小了。” 离岸却不吱声了,他家这样的境况,他就没想过这事。 “二哥现在没那心思,我啊,就守着爹、大哥、栓儿过日子,三弟,你本就不属于这里,我小时候听爹娘说过,捡到你时,是用一块大红锦包着的呢,里头还有张银票,这么些年,爹都没拿出来花掉,就是想着给你留个念想,以后有机会了,还是要去寻寻你自己的爹娘的。” 离方不说话了,他抬头看着黑漆漆的天空,他有自己的路要走。 “二哥,晚上我们打了火把去照黄鳝吧,这个时节,黄鳝应该还能卖到二十五文钱一斤。” 不知为何,离方并没有把自己真实的情况告诉离岸。 只同他说:“以后,二哥定会有钱娶到一位贤惠妻子的。” 离岸只当离方是在安慰他,又听他这么说,自然是满口答应的。 他进屋跟胡春桃、离桨说了一下,又叮嘱栓儿看到离河。 离明月和离舟吵着要去。 原本已经歇气不骂人的胡春桃,顿时火大了,她就不喜欢自己亲生的崽女同离方走的近。 “去什么去,老娘还没死呢,就敢不听老娘的话,还不快给我洗脚洗脸去,离明月要是敢偷溜出去,就莫要再给老娘滚回来,愣着干啥,还不给你爹打盆洗脸水来。” 离明月只能眼巴巴地瞅着那两兄弟勾肩搭背的跑了,哥哥们太过分,全是些没良心的,竟不带她去。 离岸和离方去抓黄鳝,换的铜板子,少不得是要交到胡春桃手中的。 在去田里的路上,离方问了离岸,他是不是也想养鸭,在得到肯定的答案后,离方打算帮他去问问。 离岸到是希望离方能娶到木梨。 “木梨我虽没打过交道,但听村里的老人们说,那是个很和气的女娃娃,逢人就笑,见人就喊,又很孝敬老人,在村里路过,碰到老人在做什么,她总会上前搭把手的,虽力气不大,但人家总领她的情,木永为以前是个连狗都嫌弃的,如今,也学好了,说是听了木梨的劝,对村里的老人也越发好了。” 离方不说话。 离岸又道:“虽然,咱们后娘没安啥好心,但她请人去说亲,不曾想,竟真的对了你心思,如今,木家的家境起来了,当初就不愿意,他家现在会同意吗?要不,你将木梨哄到手,生米煮成熟饭?只要你们两个你情我愿,木秀才就算再反对,也不能不捏着鼻子把闺女嫁给你。” 离方头一回叹气:“她就是匹烈马驹子,而且,二哥,你不晓得,外头那有点钱的人家,都很看重姑娘家的名声,又道,娶为妻,奔为妾,我不想让她受委屈,生米煮熟饭,你信不信,就算拿把刀架她脖子上,她也会宁死不从。” 离岸被说得有点不好意思,答道:“你莫要生气,我晓得你是真喜欢她,而且,你是什么品性,二哥还不晓得,当初,妹妹们的事,真不怪你,还有大哥被打傻的事,那也是因为两村争水源,大哥脾气躁,受不得对方话,这才跟人打起来,他没打过人家,只能怪自己本事不够,怎能将这事推到你身上,当年,两村打架,还有被打死了的呢,那人家里活着的,是不是都克死者啊,你同她走的近,她也并不将这些话放心上。” “我不在意那些流言的。”可他在意流言会伤到木梨。 所以,即便他能在镇上买得起最大的宅子,即便他能出得起高价彩礼,他依旧裹足不前,迟迟不肯迈出这一步。 “二哥,木梨是个好姑娘,以后,千万不要再说那样的话了,我会生气的。” 离岸惊讶不已,离方是真对那小姑娘上心了。 他心里不免有了点想法,两兄弟一宵没睡,竟抓了六、七斤黄鳝。 昨晚天气不错,很多人出来抓黄鳝。 离方两兄弟,就同另一个村的遇到了,两方为了争地盘子,又差点打起来。 离岸到现在都没想明白,离方究竟是怎么弄的,竟将对方给直接吓跑了。 好像是将一块石头捏碎了?! 可后来他求证时,离方说,他唬人的,那哪是什么石头,只不过是块土坷垃。 只不过是因为晚上看不清罢了。 离岸总觉得不太对劲。 第二百四十章 你藏私房钱了 但离方已经拉着他去镇上将黄鳝卖给酒楼里了。 离岸发现,离方跟酒楼里的掌柜挺熟,掌柜见到离方,脸上的笑容,就比见到离岸时要真实得多。 黄鳝的价钱不错,一共换了一百五十八文。 离方将钱袋子交给离岸。 离岸接过来后,打开钱袋子数了一百文给离方,想了想,又拿了十文自己单独藏起来。 “你藏私房钱了?” 离岸点头,又拒绝离方递过来的那一百文。 “收着,收着,莫要叫人看见了,咱后娘就是个见钱眼开的,当我傻呢,当初跟你说木家的那门亲,还不是瞧着木家那小姑娘病怏怏的,木家也是穷得丁当响,若木家同你,她还不得少去一大笔彩礼钱。” 木家那时也很困难,压根儿就拿不出一文钱的铜板子。 胡春桃当初的打算就是:给两只碗,给两双筷子,让木梨去离方住处,搭伙过日子。 她即能图个好名声,又能寻了这个借口,让离方更情愿的给她赚银子。 “你往后少拿点钱回家,这钱虽然少,但积少成多,总能攒够彩礼钱的。” 离方想说,他身上有钱。 离岸哪肯听他说,又道:“你昨儿就不该拿那一吊钱回家,她是算准了你快回来了,提前把家里的存粮卖了换钱,一门心思只想着攒钱给给明月和舟儿说亲用。” 胡春桃这个后娘挺薄凉的。 离岸想了想,问他:“二哥,我长年在外,那屋子也不曾怎么住太久,要不,你带了大哥和栓儿去我那里住?” 他想,离岸藏点私房钱真的很不容易。 搬去他那边,他也可以多贴补一点。 离岸不同意:“你那是在刀口子上挣钱,我哪能拖累你,再说了,明月和舟儿好歹也是我亲弟妹,也不能真的抛下不管的。” 离方看了他一眼,眉头紧皱。 半晌后,他才道:“二哥不成亲,我是不会说亲的。” 好嘛,这是将离岸逼上梁山。 他又将那一百文塞给离岸:“自己藏起来,我能挣到,不缺这点钱。” 离岸不信,又将那一百文塞到他怀里:“我是哥哥,这事,你听我的,你也不小了,这般大年纪的,成亲早的,小孩都能打酱油了,你那屋子破破烂烂的,有钱了,也别便宜了咱们后娘,拿去将屋子重新修一修,打点好家具,有个家的样子。” 离方低头沉思不语,到底没有再将那一百文推回去。 回到家里,离岸当着离方的面,将那四十八文钱交给了胡春桃。 胡春桃拿怀疑的眼光看向他:“没有藏上点?” “娘,要不,你搜我身?”离岸到是挺光棍。 胡春桃哪敢真搜继子的身,这传出去,她只要被浸猪笼的。 “怎会这么少,如今天气热起来了,一到晚上,黄鳝们不都得从洞里钻出来纳凉啊?” 离岸又答:“谁都晓得这事,昨晚,我同三弟差点跟隔壁村的打起来了,就是为了争那块水田,就是咱村跟邻村搭界的地方,一半属我们村,一半属那村的那块。” “不信,要不,您去隔壁村打听打听?” 胡春桃拉不下这脸面,肯定不会真的去打听。 “行了,四十八文不少了,孩子们昨晚上一宵没睡,一早就去镇上了,还不是想趁着新鲜时,多换几个铜板子,赶紧给孩子们煮饭去。” 离桨听得不耐烦,又对离方道:“今日端阳节,哪儿都不许去,一会儿你跟你二哥去你爷、奶家一趟,在那边吃过午饭,晚饭还是回家来吃。” “什么?” 才将铜板子收入怀中的胡春桃发出尖锐、刺耳的叫声。 离桨心里很不高兴,离方多好的一个孩子,也就自家后娶的这个婆娘眼瞎,看不到他的好。 离桨更想念那个跑掉的前婆娘了,人好、心善,做事又很勤快,也不会嫌这嫌那的。 “什么什么的?孩子们忙活一晚上挣了这点钱,不就是想过个好端阳节吗?赶紧的,拿了钱去买点肉回来。” 胡春桃本不同意,在院里玩的离舟听见了,跑进来对她道:“娘,今天过节,我要吃肉啦,我吃红薯吃得都快吐了,我要吃肉。” 他可着劲儿跟胡春桃吵,胡春桃到底真心疼自己生的娃,转身就出门去买肉了。 离方陪着离岸去别村看望了离奶奶,离爷爷,到了晚饭前,这才回岔口村的,去离家时,要经过木家门口,他偷偷瞄了一眼,木家大门紧闭。 他猜,木家人应该是去张家过节了。 在离家吃过晚饭后,他回了自己的住处一趟。 头一回发现,家徒四壁。 木梨竟然一点都没嫌弃过,这让离方心中很感动,只恨不得现在就去买个大宅子,好讨了木梨进门来。 这事急不来,当务之急,离方要先将未来的丈人,丈母娘给哄好了。 他到也晓得准备了端午节礼。 送给木久承的是一支上好的狼毫笔,木永为的是一叠历年秀才考试试题,这个是真的很难弄到,也不知他使了什么法子。 给木梨买的,是各种杂七杂八的吃食,有补脑的核桃肉,有香甜的脆枣,有芝麻片糖,花生糖,酥糖,总之,是买到了木梨的心坎上。 至于给张玉娘准备的,是一块薄绸料子,正适合夏天裁了做衣服,颜色很讨喜,是银线勾勒的折枝绿萼梅花色,就块料子,大抵也是要快一两银子的。 这是离方头一回给人送节礼。 身为单身汪的他,同类的瘦狗一起讨论过,再跟李百户取了经,最后才定下这四样的。 可见,他还是蛮上心的。 他趁着夜色,摸黑悄悄去了木家。 他不想让村民们晓得这事,怕传进胡春桃的耳中。 从他搬出来的那天起,他就一直提防着胡春桃。 木家门上,依旧一把锁。 木家人还没有从张家回来,离方也不生气,将篓子放在一旁,坐在门坎前,望着黑漆漆的天空,想着他跟木梨成亲后,男耕女织的画面...... 越想越陶醉其中。 再说木梨了。 昨日,木家的院门一直是敞开的,只要有人经过,她便一眼能瞧见。 从早上太阳初升,到日落西山,再到星光闪耀。 她终究是失望了,离方像是忘记了她的存在一般。 在家里温习功课的木永为一日都心不在焉,方哥是方哥,但想撬他墙角,害得他妹妹失魂落魄的,他就很不开心了。 第二百四十一章 哪来的钱 他转身出了门,回来时,手里拿着个小荷叶包,迈着小老爷步,一脸嘚瑟的来到木梨身边。 “快叫哥哥,有好吃的。” 木梨神情恹恹:“哥哥,我不是一直这么叫你么?” 木永为的笑容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了,伸手轻拍她脑瓜顶,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她:“给,快吃,你最喜欢的。” 木梨接过来打开一看,笑了:“姜糖,你刚才去买的,哥哥,你哪来的钱?” 木永为被她拿闪亮的大眼睛盯得不自在了,抖了抖小身板,很是得意地道:“我是谁,我是你哥哥啊。” “哥哥,说人话?”木梨瞧不得他一副欠揍的样子,这会叫她的小爪忍不住手痒,好想揍他。 木永为轻咳一声,这才闷声道:“你自己说的,吃糖能让坏心情变好。” “你哪来的钱?”木梨继续追问。 木永为更不自在了,只催她:“快吃,快吃。” 木梨正要说什么,房间里,传来木久承的咆哮声:“木永为,三天不打,你是又给老子上梁揭瓦了,敢偷老子的铜板子。” 木梨闻言抚额,她好想装死。 木永为为了给她买糖,竟然去偷木久承的的私房钱了。 “爹,是老鼠拖出来的,我是在地上捡的,哪有偷,你自己连钱都不会藏,最起码也要弄个小瓦缺罐装起来啊。” 木永为站在院子里,答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张玉娘正在灶屋里煮饭,听到声音走出来问是怎么回事。 木梨答了,又说:“娘,哥哥是为了哄我开心。” 张玉娘看了木永为一眼,眼里盛满真心的欢喜。 她看了屋里一眼,再瞪他:“下不为例。” 木梨吃着姜糖,看着自家娘亲扭着水蛇腰进去了,估摸着是给气炸的木久承顺毛去了。 木永为凑过来,跟她讨了一颗姜糖丢嘴里,又小声道:“妹妹,我们都长大了,我呢,努努力中个秀才,肯定是要去县学念书了,你也该嫁人了,剩下爹跟娘在家中,会不会太冷清了点。” 木梨嘴里含着糖,含糊不清地问他:“哥哥,你肚子里又要冒什么坏水了。” 木永为不承认,答得那叫一个义正言词:“咱家还是要鸡飞狗跳的才热闹,你说,娘咋还没怀上个小妹妹呢?” 木梨斜眼,问他:“我喜欢小弟弟,干啥是小妹妹。” 木永为必须要小妹妹,妹妹多好,香香糯糯,软乎乎,还很会疼人。 绝不能像木梨,脾气太暴躁了,一言不合就打人,还是尽挑疼处揍。 兄妹俩坐在台阶上斗嘴,争着要小弟弟还是小妹妹。 被顺毛了的木久承,搂着张玉娘的小蛮腰,站在窗下偷望外头。 他与张玉娘咬耳朵:“乖儿子都盼着了,看来,为夫今晚要好生做功课,才对得起娘子的一片真情实意。” 张玉娘瞬间俏脸通红,娇嗔嗔的白了他一眼,又伸手一把揪住他衣领,气吐如兰,道:“你只管放马过来,今晚还不知是谁降服谁呢。” “哦,娘子又想耍什么招数?上次那个啥姿势......”木久承没说完,已经有一只娇软的小手捂住了他的嘴。 逗弄得他一时心猿意马。 大抵是两人在房里耳磨厮鬓的太久,以至于木梨忍不住了。 “娘,饭都糊了。” 张玉娘这才惊醒,糟糕,今晚上又要吃糊锅巴了! 木久承仰头大笑:“哈哈,没关系。” “不行的,我得去瞧瞧,不然晚上饭不够吃。” 木久承左手搂紧她,右手轻勾她小下巴,色色地答:“饭吃不饱啊,娘子让为夫吃饱就行了。” 张玉娘羞得落荒而逃。 晚饭时,木永为和木梨又被这对无良的爹娘塞了一嘴狗粮。 木梨继续坐在台阶上发呆,木永为在东厢房里看书,又时不时的朝外张望,看样子,甜糖也有不管用的时候,咋办? 随后,他又嘀咕:“女人心,海底针,猜不准,摸不透,算了,我还是看书,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小美人,小爷我来了。” 木永为的思春,是翻开书找美人。 木梨的思春,是骂离方是个大猪蹄子。 离方终究因为离家的人绊住了脚步,抽不出身来见木梨。 木梨表示本姑娘很生气,火很大,决定明天离方找上门来,她拒不相见,气死这混蛋。 她的打算依旧落空了,只因离方一夜没睡,早上就被离岸拉着去镇上卖黄鳝了。 木梨顶着一对熊猫眼,见谁都是目带凶残。 木久承这个继爹,终于发现她有点不对劲。 悄悄摸去灶屋问张玉娘,此时,木永为正在灶膛前帮忙烧火,和玉娘正盛了水倒锅里搅拌米糠,红薯叶是李婶子昨儿下晌就剁好的。 两家说好了,请张玉娘今日帮忙煮了猪食,说是今日李大刀要定下亲事,对方会带了姑娘来李家走动,李婶子今日抽不出身来。 木久承进去后,突然发现自己是不是太闲了点,于是,他又折返回屋外,拿了扫把簸箕进灶屋,主动扫地。 “玉娘,咱家闺女今儿怎地了?” “嗯?”张玉娘发出个简单的音,叫人摸不准她这是什么意思。 木久承又道:“我瞧着她好像没啥精神?” 张玉娘又答:“家里该养只狗了。” 木久承久久无语,这是说他狗逮耗子多管闲事? 木永为挺同情自家爹的,一大早上,就撞在火山口,不晓得他后娘的脸色不大好么? “娘,火烧得差不多了吧。” “你回屋换身干净点的,像样的衣裳,娘瞧着,你穿学子服是最俊俏不过,往路上走一圈,指不定,我就能捡个现成的媳妇回来。” 木永为急了:“娘,我还要念书,不想分心弄这些有的没的。” 张玉娘撇了某人一眼:“有人急。” 木久承不知自己哪儿得罪了她,忙说:“我不急,真的,乖儿子,好生念书,给你娘挣个诰命回来,也好叫人唤她一声夫人。” 木永为看不起自家爹这没骨气的样子,答:“我以后高中,为娘请诰命,那叫孝顺,你自己的婆娘,自然要你自己挣了诰命给她,她脸上才有光,你拿我顶上算什么事儿?” 木久承瞬间被张玉娘的眼刀子给扎成筛子眼。 灶屋里的这处热闹,终还是引得木梨注目,听到木永为的话,又忍不住笑出声来。 木永为偷瞄一眼,这才松了一口气:“差点没憋死老子。” 第二百四十二章 扬眉吐气 木久承赏了他一巴掌:“你个混小子,说什么呢,还不去换衣服。” 他又冲木梨道:“乖闺女,把压箱底的好物件拿出来戴上,叫那些狗眼看人低的晓得,我木家的闺女是娇宠着养大的,羡慕死她们。” 木梨瞬间明了,脆生生地答:“好勒,娘,您也要戴,上回得的那对银马蹄镯子,娘戴最合适不过的。” 张玉娘笑着应了。 打发木久承舀了猪食挑去后头喂猪,她和木梨分别回屋收拾自己去了。 终究扬眉吐气了。 木梨之所以高调一把,是因为村里总有些人不怀好意,喜欢看木家的笑话,又见不得木家的好。 木家添了田的事,纸包不住火,在村里传开了。 便有人背后酸木家,说是张玉娘又去县城里卖了,更有人添油加醋地说,木家连着来了几回大贵人,说不定是张玉娘的旧恩客,她生的小闺女又长得极美,肯定是让木梨接了她的这门营生,又有人说,木梨早就不是黄花大闺女了,被人开了苞,更人有传得神乎其神,说这**费老值钱了,木家的那片田地,就是拿这**费买下的。 因是背底里说的,传到张玉娘耳朵里后,她除了气得跳脚之外,真的无计可施,村里有许多人都相信这话。 这事儿,还是李婶子无意间听说后,告诉张玉娘的。 李婶子为此事,还同说给她的那人争吵过。 她很清楚,那些话都是假的,就是有人眼红木家要起来了,自己过得不如意,更见不得原本比他们还穷的木家过得好起来。 虽然,她并不清楚木家哪里来的银子。 但肯定不是张玉娘逼着木梨去卖身子赚的。 这一点,她很确定。 木梨出诊治好病人后,逢年过节总会收到对方送来的节礼,她家有不少好料子,不过,木家人喜欢穿细棉料子,觉得透气又吸汗,因此,鲜少有穿绸料衣裙。 正好前些日子,张玉娘觉得绸料太多,放在那里一直不用怪可惜的。 她家如今已不需要拿布料去死当当换钱维持生计。 张玉娘给一家人都做了湖绸衣衫。 木梨一身绯红绸衫,搭了一条白底撒花粉桃百褶裙,她挑了一块如意银锁戴上,又戴了一对圆杆祥云银响铃镯,简大又大方。 木久承的是一身素净湖兰色湖绸长衫,只在衣襟处绣了几何图纹,木永为的是月牙白,又配了同料子的学子巾,张玉娘自己裁了一身明蓝长衫搭百褶裙,两袖处绣了浅黄腊梅花,戴上了木梨孝敬的那对宽且粗的银马蹄镯。 这回木久承很肯舍得花钱,竟跑去牛老板家租了他的牛车,请他拉了一家子及要送给张家的礼去岔口村。 在村口的时候,木梨眼尖地瞧见杨老木匠正从河对岸的村里走来。 她用手肘轻轻碰了碰木永为:“哥哥,快看,那是你外公吧。” 木永为瞧了一眼,又再瞧一眼,很确定地点了点头:“这个时辰,应该是三姨一家子回来了,莫管,他应该是来村口小店买东西的。” 横竖那些好吃的,他外婆是不可能留给他的。 就这样,木永为与杨老木匠擦身而过。 木家人并不知道杨老木匠并非是去买东西,而是特意去木家的。 杨老木匠很看重杨家同木久承的关系,今日一早,他便在家中等着木永为送节礼过去。 他想同木永为好好说说话,拉拢不了木久承,还能拉拢不了自家亲外孙? 嫡亲的,怎么样都好说话,将来木永为若真有出息了,少不得要提携杨家一番。 杨老木匠看得很长远。 巴巴地坐在台阶上等了许久,都日上三竿了,早饭也吃过了,依旧不见木永为过来。 杨老木匠心细,觉得有点不对劲,便冲在灶屋里刷碗的杨李氏喊:“老婆子,你最近没去外头惹事吧?” 杨李氏不高兴了,将手里的抹布往灶台上一摔,又开始骂骂咧咧了:“我看你是猫尿灌多了,大清早的还不清醒,我能去哪儿?成日还不是为着你们爷几个打转,累死累活没句好话,竟还如此怀疑我。” “你几时管过家里,管过孩子?出了事,就只晓得怪我,我两眼一睁,牛大的字不识一个,我能把孩子养得壮壮的,已经很对得起你杨家了。” 杨李氏又开始翻旧帐了。 杨老木匠很不喜。 “你没去过木家?” “我脑子有病吧,才会上他家去。” 她很埋怨自家老头骨头软,对于花钱给杨来贵消灾这事,杨李氏很生气。 她不是气别的,就是恨张玉娘狮子大开口,将他杨家的余银,尽数都刮走了。 杨老木匠的话瞬间点燃她心中的怒火。 “他木家人死绝了,老娘都不会上门去讨那个嫌。” 杨老木匠的脸色立马不好看了:“你个死老婆子,一大早上吃粪了吧,没去惹事,那永为干啥现在没来?肯定是上次得罪木家太狠,才叫他不来的。” 杨李氏越发火大,跑出来将杨老木匠推下台阶:“木家那么好,你死去木家啊?咋地了,也被那狐狸精勾走魂了?” 杨老木匠伸手指着她,道:“你讲点理好不好?这话是这么说的吗?我是问永为这孩子,关木久承婆娘什么事?” “爷爷,永为表哥昨日来过了,你不在家。”杨三喜不知从哪儿钻出来,正好听到两人在争吵。 杨老木匠不说话了,只瞪着眼看着杨李氏。 她这才答道:“是来过,拎了节礼过来的,说是今日有事脱不开身,不能来这边。” “你......” 杨老木匠觉得再说下去,他只会被杨李氏活活给气死。 他转身出了自家院子。 “你去哪儿,今日你的三女婿要来,你还没把鸡宰了呢,锅里的水要开了。” 杨李氏追出去喊他。 杨老木匠心中有气,懒得理杨李氏,径直朝岔口村行去。 他行至木家门口,又敲了半天门,却不见人开门。 李家人正好准备出门去李婶子娘家。 李翠花眼尖,最先发现他。 她冲杨老木匠大喊:“杨大伯,木梨一家子去河边村过节了。” 杨老木匠犹豫了一下,又跟她大声道:“我是来找永为的。” 李翠花嘀咕了一句:“永为哥不是跟着去河边村了吗?” 李婶子转头将此事告诉杨老木匠,随后拉着自己闺女走了。 第二百四十三章 反常 自杨李氏在她家闹过后,李婶子看杨家人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这仇算是结下了。 杨老木匠站在木家门口,气得想骂娘。 他认为,这事儿摆明了就是张玉娘做下的。 是想叫木永为与自己外公家疏远,以后好把她当成亲娘,把张家当成亲外公家。 杨老木匠越想越气,怒气冲冲地回自家去了。 寻思着,总要将自己的外孙争抢过来,可不能便宜了张玉娘这个后娘。 再说张玉娘坐了牛车回家,河边村的人见了,都笑着跟她打招呼,又赞木久承这个女婿很不错。 张玉娘有生以来,头一回这么春风得意,她的嘴角弯得都快挂耳朵上了。 逢人便夸木久承不错,又赞木永为听话、懂事。 被无视的木梨,坐在角落里吹凉风:只有货真价实的亲娘老子才干得出这事! 一家子先去的张水牛家。 张秋花早早地就等在院门口了,远远地看到牛车走近,她撇了一眼,没放心上。 小手托腮,坐门坎上,眼巴巴地望着岔口村到河边村的马路那侧,木梨怎地还不来呢。 说好的早点过来耍。 牛车停在张家门口,木梨笑嘻嘻地喊她:“秋秋。” “梨梨!”张秋花的眼神瞬间点亮。 她跑过去,仰头问:“我都不晓得你们会坐牛车来。” 木梨看了木久承一眼,又笑眯眯地道:“我爹说,我们今日穿得太好,又心疼我跟我娘,舍不得让我们费力走路,便租了牛老板的车过来。” 岔口村离河边村不过两里地,抬抬脚就能到。 偏木久承今日有意给张玉娘长脸。 木梨小小的捧了他一把,木久承很受用,笑着对张秋花道:“以后,我家早晚要添牛车的,到时,让你们永为哥套了牛车,带你们去镇上耍,这样,你们就不需太累了。” 张秋花真心羡慕了,嗯,她要努力绣花,买田,买牛车...... 她要向木梨看齐。 木永为也被自家亲爹坑了:以后,他就是妹妹们的车夫! 张水牛听到声音,从里头走出来。 木久承招呼他过来取节礼。 张水牛挺不好意思的,道:“妹夫,你太客气了。” 张玉娘却道:“二哥,亲兄妹呢,说这样的话太见外了。” 她一惯的原则:亲人敬她一尺,她还亲人一丈。 木家给张水牛家准备了十斤白面粉,一斤红枣,二十个咸鸭蛋,八个腊肉粽,两只大母鸡。 张玉娘指着那两只鸡,又道:“你晓得的,那边很不招人爱,我不肯拿过去,全送给你家吃,你以后杀了,记得给爹娘留一份。” 张水牛忙道:“你便是不说,我也是要给二老留一份的。” 木梨在一侧问张秋花,严金菊的腰伤好点没有,张秋花告诉她还是下不了床。 她进屋里看了眼严金菊。 严金菊对于她的到来,很是高兴,又拉着木梨细问她最近可还好,吃饭香不香,一顿能吃多少了,有没有吃完一碗,说才多久没见木梨,怎地瘦了不少,到是又长高了。 张玉娘进来后,木梨便出去找张秋花玩了。 她寻到两人时,张秋花正在帮张夏花分绣线。 “这是在绣红盖头?”木梨发现这块料子挺眼熟的。 张夏花红着一张小脸,答:“嗯,小姑给的,这料子真好,摸起来好滑,我娘说,肯定要值不少银子。” 木梨无所谓的挥挥小手:“我娘说了,新嫁娘必须要穿贵的、好的,不然,很容易被夫家的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看不起。” 张夏花家,相比她夫家,到底还是家底子薄了点。 张玉娘怕张夏花会受委屈,挑了家里最好的料子撕了一块给她做嫁衣。 张夏花绣的是鸳鸯戏水,木梨瞧了瞧那鸳鸯,打趣道:“你这鸳鸯到是绣得特别有神!” 张夏花闻言羞羞地低下头。 “对了,梨梨,我问你一件事。”张秋花轻轻扯了扯木梨的衣袖。 木梨回头问她:“缺钱买线?只管道来。” 张秋花笑了,摇头:“不是,我悄悄同你说一件事,昨日爹打发我去镇上买东西,结果,你们猜我看到什么了?” “什么?”木梨和张夏花齐声问她。 张秋花一脸神秘兮兮地道:“我竟然看见春花姐同一个年轻男子走一起,而且,那年轻男子长得还怪好看的,一身细棉长衫,瞧着就是个家境殷实的。” 木梨道:“说亲了?” 张秋花又摇头:“怪就怪在这里,我跟姐姐没听大舅妈说,以大舅妈的性子,若真说了这么一门好亲,怕是早就敲锣打鼓,弄得人尽皆知了。” 张夏花不愿意多想,说道:“许是她外婆家那边的亲戚吧。” 张秋花反问:“罗家有这么有钱的亲戚吗?” 张夏花被问的哑口无言。 木梨在一旁问:“你咋了,是怀疑什么吗?” 张秋花道:“我悄悄跟了一路,那男的也不知给春花姐施了什么法,春花姐给他买了一路,我瞧她还挺乐意的,这事儿估摸着大伯娘不知晓,不然,还不得撕了她一身皮。” 她说到这儿,又顿了顿,道:“我不敢走太近,就是看那男的总哄得春花姐笑。” 张夏花再问:“你可瞧仔细了,莫要瞎说,大伯娘还想给春花说一门好亲,好多赚些彩礼钱。” “我哄你们,我就是小狗。”张秋花赌咒,又道:“我后来悄悄问了春花姐,说那男的,是不是她说亲的对象,她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她说到这儿,小眉头都拧成一个结了,道:“而且,春花姐还不让我告诉大伯或大伯娘,说是那个男子是个做小买卖的,还是个秀才老爷呢。” 木梨惊讶了,问:“真的假的?她怎么结识这人的?那个具体又是做什么生意?” 张夏花也觉得奇怪,道:“莫非她走了狗屎运?” 张秋花答:“我哪懂这么多,我都不晓得这么问她的,反到是她,总说做什么什么生意最赚钱,又非要我拿点钱投进去,我告诉她,我才多大点,手头里能有几个铜板子。” “她又说,我不是学了绣花吗,听说做绣活很赚的。” 木梨越听越觉得奇怪:“她这是打你的主意了?” “我觉得有点不对劲,便直言,我没赚啥钱,平日里要买针线料子,要练习做针法,这些都要费钱,余下点,也就给我娘做了平日的开销,家里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呢,哪有余钱。” “她总说那生意投不了多少钱,人多分钱就少点,人少多投点,就能分多点。” 第二百四十四章 不靠谱 张夏花皱眉,道:“听着,咋这么不靠谱呢?” 木梨冷笑:“想发财想疯了吧,也不知那男人的是怎么回事,莫不要被那男的骗财又骗色才好。” 张秋花想了一下,又道:“春花姐好像说过,那男人是有一回她去镇上时,遇到地痞欺负她,那人带了家丁挺身而出。” “哦,英雄救美,嗯,自当以身相许,不对啊,这年头做生意的,哪个不是生怕别人晓得他多赚钱吗?” 木梨不喜欢张春花,总给人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她挥挥小手,说道:“管她呢,横竖你们都分家了,不管她做什么,横竖妨碍不到你家来。” 她不打算再讨论张春花的事。 张夏花这时小声道:“多亏分家了,我们家现在的日子不知过得有多和美,我跟妹妹绣花赚钱,到时挣了银子,再给家里添多两亩田,这样,爹娘的日子也会渐渐好过起来。” 她叹气:“我跟秋花终归是要嫁人的,我还是希望我娘,能再给我们添个弟弟。” 木梨帮严金菊把过脉,也开过药,先前她悄悄摸了严金菊的脉,身子骨到是好了许多。 “急不来,子女缘还没到,肯定会有的。” 张秋花在一侧道:“姐姐是因为奶奶说的话吧,前几日,奶奶又过来这边了,把我爹狠狠地骂了一通,只因我爹不同意过继大伯娘肚里的娃。” 张夏花说道:“连是男是女都不晓得,就这般着急了,不就是惦记着我家的新房子和那一亩良田么,梨儿都说咱们娘能生,那肯定就能生。” 木梨忙拉了她一把:“你们心里有数就行,千万别在外头说我会行医,我娘和爹不想附近的人晓得。” 木久承和张玉娘是为木梨考虑,女医虽是治人,但是许多家境殷实的人家却是瞧不上的,名声不大好听。 大楚朝的女医在大户人家又或是皇宫才有,却是一边做着治病的工作,一边还要被主人家当成通房丫头使。 医术都是在其次,貌美是关键。 三人对于张春花的反常并没有放在心上,她们压根儿就不关心张春花会遭遇什么,又或是遇到了什么样品性的人。 说木梨重视亲情吧,她有时候薄凉的很,只看对方是何人吧。 张春花不值得她付出一点点亲情的。 三人将这事丢至脑后,又说着姑娘家之间的悄悄话,不时传来一阵笑声。 张玉娘从屋里走出来,正好看到自家姑娘在傻乐,她抿嘴轻笑,又摇了摇头,一脸无奈而宠溺地看着自家闺女。 她真信了木梨的话,离方,当真是她闺女的福星呢! 转眼已有一年有余,自家闺女的身子越发健壮起来,饭也比以前吃得多了。 严金菊扭伤了腰,只能被留在家里,张水牛手里拎着一两条筷子长的活鲫鱼,拿柳枝条串在一起。 “走啦,别再聊天了,夏花、秋花,你大伯娘怀了身子,你奶上回来时说了,让你俩去帮忙做饭。” 张夏花答应了,并无抱怨。 张秋花满脸不高兴,怼她爹:“爹,您不晓得啊,我跟姐姐的手最值钱,大狗哥和春花姐是死人啊,不晓得喊那两个懒货做事,我跟姐姐下晌回来,还要帮爹张罗晚饭呢。” 张玉娘赞许地看了她一眼。 “二哥,你说什么呢,绣娘子的手最是金贵不过了,我可不许你让她俩做粗活,你要执意让她去那边帮忙,行,娃儿们我领走,让她俩住我家去,我巴不得多两闺女。” 张水牛自然不信她会真的要走自家闺女,到底还是将她的话听进去了。 “走吧。” 他没再强行要求两姐妹去干活。 木梨跟在后头,同张水牛走在一起。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田里的农活,不知怎地,话儿又转到了两姐妹身上。 “二舅,其实我觉得吧,懒女人才最好命,二舅不希望夏花姐和秋秋能过得更好点么,她俩会绣活,自己能赚到银子养活自己,干啥还要去做丢了西瓜捡芝麻的事,大舅家又不是没人干活?您让她俩去做事,以后,少不得那边还要把她俩当丫头使唤,不说秋秋,只说夏花姐吧,她只有几月就要嫁人了,去了那家,也是少奶奶的命,凭啥还要她去伺候那边那家子。” “以后传出去,叫夏花姐在夫家怎么立住脚根,夫家的三姑六婆不会想,横竖在娘家就是个丫头命,到了这边来,还不得多使唤使唤?人善被人欺,一点都没说错。” 张水牛张了张嘴,却半个字都说不出口。 “你外婆年纪大了,我只是不想她太操劳。” 张玉娘在前头一直没说话,这时,回过头来道:“即便大嫂怀了身子做不得重活,不是还有大狗和春花吗?让两人帮忙,我想,娘只站在那里炒下菜,还是累不到她的。” 张水牛沉默了。 张秋花埋怨他:“爹,在您眼里,我跟姐姐都不是最重要的,娘在您心里,大抵也就只是个外人吧,我看你老了后怎么办,仔细娘亲不管你,由着你自生自灭,大伯娘和大伯那么懒,两人会管你才怪,那会子,爷跟奶的骨头早化成水了,您还指望谁?就算娘以后添了弟弟,那媳妇也不可能帮你把屎把尿吧!” 木梨背着张水牛,暗中朝她竖大拇指,张秋花的脾气,很对她的胃口。 张玉娘看见,悄悄瞪她一眼,到不曾说什么。 木久承听了她的话,暗自反省,自己平日里有没有得罪过张玉娘,又想着,以后还是要对她点。 “二舅哥,听我一句劝,少年夫妻老来伴,孩子们终会长大,也会有自己的家,爹娘重要,婆娘也重要。” 木永为的小本本上,又记上这事:对爹娘、对媳妇都要好,不妨碍! 张玉娘说话了:“无论是二嫂、崽女、爹娘,本就是一家人,一家人互相帮衬把日子过好,才是最重要的,你与大哥早就分家,他家过得如何,你自不必多操心,还是先操心好自家的事吧,我不是挑拔事非,只是觉得大哥家的事是他家的事,不是二哥你家的,也没必要叫自己的闺女们受委屈。” 木梨跑过去,伸手搂住张玉娘的胳膊撒娇:“所以呢,有娘亲的娃儿是块宝,娘亲最疼我跟哥哥了。” 张玉娘伸手捏她的小脸蛋:“我这辈子,有你们两个活宝,就已经足够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 闺女就不是人吗 木久承笑得很开心。 张水牛想起在木家看到的,他才惊觉,木梨当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平日,顶了天,也就帮张玉娘烧把火。 而木久承和木永为,并不以去灶屋帮忙为耻。 一家子反而更加和睦。 木梨调皮地冲张秋花眨眨眼,张水牛知道反省了。 “二舅,得了空,带着一家子跟我们去县城里转转呗。” 她又转头冲张玉娘道:“娘亲,要不,盛夏双抢后,我们去县里转转,夏花姐和秋秋,肯定也想去大绣坊转转,看看人家的绣活做的怎样呢。” 张玉娘到是不反对。 木久承更是无所谓,这都是小事。 “横竖她娘俩去县城,也是租一辆牛车,你们一起去,也不挤的,我到还能更放心些。” 木永为急了:“爹,那我呢,我不去吗?” 木久承瞪他:“去什么去,你的《中庸》才背了多少,一门心思只想着玩,说好的要给你妹妹撑腰呢,你就这么个撑法?” 挨了骂的木永为,垂头丧气了。 木梨上前拉住他衣袖:“哥哥要努力哦,待秋收后,趁爹爹沐休,我们一家子再去县城玩好了,我这回,会给哥哥带好吃的,烤鸭,怎样?” 木永为表示没吃过,很想尝尝。 “你说的哦,要记得给我带好吃的。” “凉拌驴肉,也给你带一份。” “成交!”木永为又满血复活,与木梨击掌为盟。 张大牛原本是不乐意招待自己二弟和妹妹的,但架不住张老子做主,非要让张玉娘一家、张水牛一家来他家吃午饭。 张老爷子说了,他不亏。 两家来他家吃饭,总要送节礼的,晚上又去张水牛家,把中午的这一顿吃回来。 张大牛因此,高兴了! 几人才到张大牛家院子外,被罗裙儿打发在院门口等着的张春花,瞧见木家一行人穿得十分精致,一看就是有钱的主儿。 张春花立马撒丫子跑上来,冲木梨喊:“梨儿妹妹。” 又喊了木家另三人,至于张水牛和张家姐妹,直接被她无视。 张春花对木梨很热情,总缠着她问,在家都做什么,她家今年的早稻收成会怎么样。 木梨不喜欢她,张春花跟她娘一样,很势利。 “我咋知道,那稻子才发黄,还在田里呢,我又不是神仙,掐指一算就晓得能收多少斤。” 面对张家诸人,她从不掩饰自己的情绪。 张春花被呛声了也不恼。 张玉娘对她的态度很不满,冲张水牛道:“这年头,小丫头都很鬼,晓得看菜下碟呢。” 张水牛问她:“春花,你娘肚里揣了娃,你也不小了,咋这么不懂事,不晓得去灶屋里帮你娘干活。” 张春花答:“我爹说了,我娘怀我和哥哥时,都是挺着肚子干活的,咱家的婆娘哪有那么娇气。” 张水牛不说话了。 木久承瞧着张春花说话很上不了台面,便拉着木永为先一步进了院子。 还是离远点好,莫要把他儿子带坏了。 张老爷子正坐在台阶上抽旱烟,看到木久承来了,忙冲屋里喊:“老婆子,快出来,看谁来了。” 不用说,张吴氏也晓得,只有木久承来了,她家老头子才会这么喊。 张吴氏从里头出来,到是很热情地招呼众人去堂屋里坐,看到张春花挤在人堆里,又骂张春花是个懒得要死的,将她赶去灶屋里帮忙。 “奶,你咋这么偏心,夏花和秋花不也在这里耍么?” 她不敢招惹木梨的。 总觉得木梨的眼神里藏了刀子,一不小心,就会扎得她头破血流。 张吴氏张嘴就叫:“你们两个也是懒得出油,还不滚去灶屋里帮忙,不晓得你大伯娘怀了身子,那里头的娃,早晚是你们家的。” 张秋花不乐意了:“我就不去,姐,你也不准去。” 她一把拉住张夏花。 张水牛想着木梨说的话,上前两步,挡在两姐妹身前:“娘,那是大哥的崽子,我早说了,我不要,金菊又不是不能生。” “我咋不晓得她会生,揣了一肚子赔钱货,生出来有卵用?”张吴氏不肯承认自己错了,更气张水牛替两姐妹出头。 张玉娘闻言不高兴了,冲张吴氏喊:“娘,您没说错,闺女可不就是赔钱活,活该不回娘家走动,就活该不孝敬自己爹娘,横竖死后入的是夫家祖坟,横竖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有事儿闺女,没事儿儿子。” 张老爷子看张吴氏又瞎闹,抬眼扫了张玉娘一眼,扬起手里的旱烟杆子打了张吴氏手臂下,道:“你个死老婆子,一天到晚就晓得瞎逼逼,上门就是客,这点理都不懂,两儿子早分家了,你还给老子拎不清?家里没人干活了,春花一个人干不过来,你不晓得去啊,就只会叉着腰上下嘴皮子碰碰,又生出一大堆事非来。” 张老爷子比自家婆子看得清楚明白,自家闺女因为老婆子的话而伤了心。 张玉娘有孝心,但她同样很埋怨自己爹娘。 这并不矛盾。 到底张家姐妹没有去灶屋帮忙,张吴氏坐在那里也没动。 她是婆婆,不应该是媳妇孝敬着么? 她也恨罗裙儿,分家后,将她手里的棺材本都哄去给张大牛还债了,手里没钱了,罗裙儿就翻脸了,怎么瞧二老都不顺眼,天天骂二老是吃闲饭的。 后来,张玉娘拿钱回来,虽不多,但张吴氏手有钱,心里有底气,也不怕罗裙儿骂了。 如今,她也端起了婆婆的架子,四平八稳地往那里一坐,等着晚辈们孝敬。 张大牛从外头回来,自家二弟、三妹一家子都来了,张老爷子正冲灶屋里喊,让张春花赶紧泡几碗茶来。 见他回来,又道:“赶紧让你婆娘做饭,都怀第三个了,一次比一次娇气,咱家又不是那地主家里,哪里惯出来的这毛病。” 张大牛只觉被落了面子,跑去灶屋里,动手扇了罗裙儿两耳光,又骂骂咧咧的叫她快点烧火做饭。 罗裙儿挨了打,心里有气,便又拿树枝狠抽了张春花一顿。 张春花吃痛,哭着跑去西厢房里,罗裙儿喊她出来干活,张春花死活不应声。 还把房门栓得死死的。 罗裙儿气得大骂一通,只得抓了张大狗去充做壮丁。 张玉娘见了直摇头,闺女就不是人? 这般往死里打,仔细罗裙儿老后,病床前无人看顾。 指往儿媳妇? 哪里有亲闺女来得贴心。 第二百四十六章 还这般惯着她 张水牛家送了两条鲫鱼做节礼,又从篓子里拿出两双布鞋给二老,说是严金菊给做的。 木梨瞧了,发现自家拿的礼是不是有点多? 一众人说了一会儿话,张大牛提及门前沟里有水面冒泡儿,估摸着有大鳖,问张水牛要不要去踩踩,说不得,中午还能添个菜。 张水牛最会弄这个,男人们都对这个感兴趣,一窝蜂的去了外头。 张吴氏又让张夏花和张秋花去将张春花哄出来。 她又叫了张玉娘去房里,木梨坐堂屋里觉得无聊,便随后进了房间。 张吴氏对于木梨依旧不喜。 连爹是谁都不晓得,木梨的身世,就是个大笑话。 张吴氏在村里走动,没少被老姐妹们笑话。 她撩起老眼皮儿扫了木梨一眼,对张玉娘道:“还不会做家务?” 张玉娘答:“我的两个徒弟勤快,每日早来,都会帮我把家里收拾干净,她身子骨还没有完全好,我可舍不得她累坏了。” 她就这么偏心。 张吴氏听了越发不高兴:“这都多大了,你还这般惯着她,将来去别人家里当了儿媳妇,可是要操持一家子的家务,现在不学,还要等到几时。” 木梨心里老不高兴了,她才不要把自己定位为一个只会干活的丫头。 “外婆,你好生利害,掐指一算,就晓得我以后是个穷人命。” 张玉娘忙道:“胡说什么,你爹说了,早晚要给你寻个门当户对的,你就该是个少奶奶命,将来出门子,娘还要给你买两小丫头做陪嫁丫头,去了那边代为娘好生照顾你,女子命好不好,跟会不会做家务有什么关系?” 木梨很认同这一点,凡事,能者多劳,她还是做个懒女人好了,啥事不操心,天塌下来有高个儿顶。 “娘亲,您最疼梨儿了,以后,梨儿也要好生孝顺娘亲,只要娘亲不把我当盆水,那我就永远是娘亲的梨儿。” 张玉娘被她感动的不要不要的。 “你是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娘不疼你,又疼谁去?” 两母娘一唱一合,叫张吴氏听了尴尬不已。 尴尬归尴尬,但她不认为自己的想法有错。 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一年到头回来几次,都是娇客,不再是她亲闺女的。 “行了,别在我跟前说这些好听的,谁不晓得,闺女嫁人了,心生向外,只记得为夫家好,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个毛啊。” 木梨觉得跟张吴氏完全无法勾通。 “为夫家好?不应该是为自己的小家好吗?这跟孝顺爹娘并不矛盾啊!” 张吴氏越发来火,死丫头,嘴挺俐,还说不通。 她扭过头,不去看木梨,瞧见她就觉得好糟心。 “拿来!” 张吴氏很自然的手心朝上,向张玉娘要钱。 张玉娘掏出五十文递给她。 张吴氏老脸拉得老长:“怎么这么少?上回过年还有一百文呢。” 张玉娘答:“不要,那行,我还正舍不得给呢,我的铜板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给了您,横竖也是便宜了大哥家。” “谁说我不要,拿来!”张吴氏伸手直接从她手里抢过去。 木梨道:“外婆,快要夏收了呢,一亩良田好歹能收三百多斤谷子,早稻便宜点,就算五文钱一斤,也有一千五百文左右,晚稻能收得更多,我就闹不明白了,您没道理手里会缺钱。” “要你管。”张吴氏拒不答木梨的疑问。 张玉娘心里门儿清,脸色不大好看。 “娘,您跟爹也有一亩田的,这一亩田的收益,一季谷子,就足够您跟爹的吃吃喝喝,平日里,我跟二哥、三哥又都有孝敬您,即便不跟大哥住一起,您跟爹的日子也是能过得极好的。” 旧事重谈,张吴氏依旧听不进去,很不高兴地冲张玉娘发火:“你一个出嫁女晓得什么?管那么宽,平日你又回来了几次,跟你大哥住一起,平日里,他多少还能有点照应,你晓得么子?” 张玉娘不说话了,她对此很无奈,劝了,她娘又不听。 “先不说大嫂,只说大哥,他又有多孝顺了?娘,您也甭把我当傻子,有事时,就该是闺女出钱又出力,没事时,该贴补的,您还不是照样拿钱贴补他了?” 她也很不服气,但为了爹娘,她总会多忍一忍。 “行了,我不跟你说这个。”张吴氏说不过她,又再次让她莫多管闲事。 “对了,上回让你准备的鸡蛋呢?这次拿来没?” 张玉娘气极,语气不好地冲她发火:“娘,到底是不是您生的啊,在您心里,闺女真是赔钱货?若真是这样,家里的房子是谁挣的钱盖的,良田又是用谁的银子买的?” 张吴氏骂她:“老娘生下你,养这么大白养了,拿点鸡蛋来吃,会死啊。” “若是您自个儿吃,我二话不说,自个儿从牙缝里省出来,也是要孝顺您,但您不是自己吃,给她吃,我怕她没那福气,受不起。” 张吴氏伸手轻拍她后背:“你胡说什么,她肚里揣着的那个,将来是要过继给你二哥的,总不能真的叫他那房绝了户,那可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张玉娘又冲她道:“过继什么,二哥不同意,二嫂还年轻,又不是不能生,干啥非要过粥,娘,那边不同意,您干啥干这剃头挑子一头热的事。” “那死婆娘,要生早生了,两个赔钱货大的今年出嫁,小的也能嫁人了,还生什么生。”张吴氏不认为严金菊还能生。 “她就是个绝户命。” “我不同您说,横竖说不通,二哥那边您最好莫在再插手。” 张吴氏依旧不死心,追着她问:“那鸡蛋呢,几时拿来。” “鸡蛋?想都别想。”张玉娘很生气了。 张吴氏却道:“你自己答应的。” “我是答应了没错,但是,那也要那个对您和爹好点吧,您身上的衣裳,还是我以前给您做的吧,那位那么好,怎不给您裁两身好衣裳?” 张吴氏答:“我们在一起吃住,还不兴我多贴补他一点,他日子好过了,我看着心里就高兴。” 张玉娘越听越来火,索性不理她。 母女俩个聊得不痛快,各自坐在一侧生气。 外头,突然传来张春花撕心裂肺的哭声。 木梨不提防,受惊了。 她伸手抚心口,张玉娘把她搂怀里,关切地问:“乖闺女,可是吓着了,莫怕,有娘在。” 第二百四十七章 打死你个缺德鬼 木梨摇头:“是没提防,才被吓了一跳,娘,我们去外头瞧瞧吧,好像是大舅妈又在打春花姐呢。” 张吴氏听了,骂道:“两个都是蠢货,大过节的,打啥娃,平日里也见她管教的多勤快。” “大伯娘,您快莫要打春花姐了,会被您打死的。”张秋花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 木梨忙站起身来,快步朝外跑去。 罗裙儿手里拿着一根竹条,正在狠狠地打张春花。 “要你多管闲事,给老娘滚一边去,老娘教训自己的闺女,又关你们两个赔钱货什么事。” 她伸手将张秋花推得跌倒在地上,拿了竹枝条又继续追着张春花打。 张春花眼眶红通通,冲她大吼:“我就不是你亲生的,好啊,你要打,我就站这里让你打死好了,早晚是死,还不如早死早超生。” 张春花的话,可把罗裙儿给气坏了,下手越发用力。 木梨站在大门口,一脸冷漠地望着这一幕。 张夏花扶着张秋花过来了,张夏花对木梨道:“梨儿,要不,你劝劝大舅妈,你们一家子说话管用。” 木梨眼神冰冷地看向她:“刚才她还把秋秋推倒在地,你到是烂好心,你怎地不站出来说话,叫她赔礼道歉。” 对于那两人,不能心软。 “不先疼自己亲妹子,反到瞎操心旁的事。” 张夏花被木梨一狠瞪,不敢再说什么。 张秋花也怪张夏花多管闲事:“姐,不是我说你,就你这软乎性子,去了夫家还不被欺负死,你忘了当初,她是怎么欺负我们的?” “我只是觉得春花老被打,太可怜了。” 木梨冷声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张玉娘和张吴氏出来后,瞧着院子里鸡飞狗跳的一幕,问张夏花:“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张夏花答:“原本,奶让我们姐妹俩去劝春花,她后来开门出来了,我们姐妹俩就没当回事,去外头看我爹踩大鳖了,谁晓得,大舅妈找了出来,问我们看到春花没有,我告诉她,春花出来后,去东厢房了,然后,大舅妈发火了,很生气地跑去了东厢房,我俩怕出事,便跟着追进来,谁晓得,大舅妈说春花偷家里的钱了,已经不是第一回了呢,便将春花打了一顿,春花挨了打,便跟大舅妈吵起来了。” 院子里,罗裙儿追着张春花骂,说她不该偷家里的钱,还说,家里总招了贼,连着丢了好几回银钱,大概有二两多。 木梨在听到此话后,冰冷的眸子泛起一丝涟渏,随后,又当做什么都不晓得的样子。 她一直记恨张大牛和罗裙儿,当着她跟张玉娘的面,算计着要把她卖去青楼的事。 木梨其实心眼很小。 她不提醒也不会添油加火。 罗裙儿的话,更是激起了张春花心中的怨气,只听她道:“您就不该生我,谁让您生我了,生我下来,又不给我好吃好穿,像喂猪一样把我养大,有什么好,到不如不生我,动不动就骂我赔钱货,自打懂事起,您几时没有支使我干活了?我是家里的使唤丫头吗,你给我工钱了吗?” 罗裙儿被她顶的心肝肺都疼了,怒火冲天,下手更狠。 “打死你个缺德鬼,老娘鬼门关走一圈,好容易把你生下来养大了,你竟然是这般心思,谁家的崽女不是这么养大的?谁教你六亲不认的,还怪我呢,老娘就后悔,当初把你生下来后,就该摁脚盆里浇上一锅开水弄死。” “您还不承认,您就是不喜欢闺女,哥有什么好,比我还好吃懒做,成日除了上树掏鸟窝,下河连条鱼都摸不到,这么没卵用,但凡家里有点好吃的,好喝的,您就把他当祖宗在供,闺女就不是亲生的,就合该只能当丫头使唤,都是崽女,您太偏心哥哥了,就因为他是个带把儿的,早晚剪了他那玩意儿,看您还怎么嘚瑟。” 张春花的话,叫屋外的一众男性顿觉垮下凉唆唆。 木永为突然醒悟,他以后再也不抱怨妹妹跟他抢好吃的了。 女人狠起来,当真没男人什么事儿。 罗裙儿被她的话给气糊涂了,追着她边打边骂:“要死给老娘死外头去,老娘还能图个轻松,还有,死前把那偷去的二两多银子给老娘吐出来。” 张春花指责她:“看吧,您就不是我亲娘老子,家里又不是只有我一个,您咋不说是爹又或是哥哥偷了呢,我就是看他们拿了,我才拿的,凭什么只怪我。” 她这下可是捅了马蜂窝。 “张大牛,你这个挨千刀的,还不给老娘滚回来。” 罗裙儿的尖叫声连十里外都能听到。 张大牛没耳聋,自然也听到了。 刚才院子里闹得很,但他正和张水牛在沟里摸大鳖,一时走的有点远,并不曾注意家里发生的事。 罗裙儿突然的猛叫声,惊得他用力一捏手里的大鳖,大鳖吃痛,伸长了脖子反咬他一口,张大牛的左手虎口被咬出血来。 他顿生无名之火,将大鳖往岸上甩去,骂骂咧咧的爬上岸。 张水牛有心问他伤口怎样,张大牛已十分粗鲁的张嘴对着伤口猛吸血,后又狠狠地往地上吐了一口。 这才迈开步子往家里行去,张水牛跟在后头,捡起摔得七劳八素的大鳖捡起,随后朝张大牛家走去。 木家两父子紧紧挨一起,站在院子外死活不肯进去。 开玩笑,院里一大一小两母老虎,正打的十分欢快,两个读书人进去,那不是送上门的菜么? 张大牛怒气冲天的回了家,见罗裙儿和张春花正在满院子跑,伸脚狠踹院门:“她娘的,都皮痒了,再不给老子停下来,老子要揍人了。” 罗裙儿和张春花闻言,惊的不敢再动,呆呆的站在院子里。 木梨看了张大牛一眼,小心嘀咕了一句:“看来,这家还是大舅当家呢。” 张玉娘轻嗯了一声,道:“娘,平日里您咋就被自己大儿媳拿捏的死死的,您跟爹又不靠她养,您不是最看重大儿子吗?凡事喊他就是了。” 张吴氏阴沉着一张脸,半晌没说话。 后又怕张玉娘误会:“再不好,那也是他的婆娘崽女,我说什么,他几时听过了。” 张玉娘撇嘴,木梨道:“惯的。” 张吴氏这回没再骂木梨。 之前,她可不就是这么说张玉娘的么。 张春花钱没偷到,反而倒打一耙,引得罗裙儿同张大牛在院子里大动手脚。 第二百四十八章 上眼药水 张老爷子气得老脸发紫,他觉得在木久承这个书生面前丢尽了脸面,大声喝斥:“罗裙儿,你又在发什么疯,还不快给老子住手。” 罗裙儿压根儿就不理他。 张老爷子颇无奈,只得叫上张水牛一起,这才强行将两人给分开。 张大牛家的这顿饭,着实吃得太过瘾。 木梨表示,她妥妥的当了一枚吃瓜群众。 罗裙儿最后还是拖着张春花去灶屋做饭去了,张吴氏也跟着去了。 她到不担心罗裙儿肚里的娃会掉了,而是不放心罗裙儿煮的饭,怕她在饭菜里吐口水。 木梨待大家散开,她才悄悄在张玉娘面前上眼药水:“娘,大舅家也没有他说的那样揭不开锅啊,我刚才溜灶屋里看了一回,梁上挂了一排腊肉,正用冷烟熏着,娘都舍不得买那么多猪肉做腊肉,尽挑便宜的猪下水来做腊味呢。” “还有啊,我先前肯定没听错,大舅妈怪春花偷了二两多银子,这得多有钱啊,娘,您有那多余的钱给外婆,咋就不给我涨点零花钱,她若自己用了那也就算了,横竖没有便宜其他人,但您也瞧见了,她转过身,就把您给钱拿去讨好大舅妈了,凭什么啊!” 张玉娘越听心里越是窝了一把火。 苦谁都不能苦自家闺女。 “下月起,娘每月给你二十文钱铜板子做零花钱,若不够花,只管找娘要就是了。” 张玉娘有孝心不假,她同样恨张大牛和张铁牛,当年,要不是二人窜拙爹娘,能把她送去青楼卖身吗? 她下定决心,下回再也不给拿铜板子了。 木梨抿嘴轻笑,又道:“娘,到时您可别又心软哦,真要说起来,外婆手里的那一亩田,一年两季,再加上娘、二舅、三舅家的孝敬,足够二老用了还有多余的。” 木梨认为孝心该有,但也要用对法子。 “娘也可以把钱攒起来,到时,外公、外婆年纪大了,有个痛痒啥的,也能多拿几个铜板子出来,还用在了实处。” 她着实瞧不起张大牛一家子懒骨头。 木梨的眼药水上的很成功,张玉娘寻了机会,同张水牛悄悄说了一会儿话,具体说了什么。 她没告诉任何人,木梨却晓得,她娘肯定听进劝了的。 张玉娘心里藏着事,窝了火,并没有深思张春花挨打一事。 张家人也没说什么,打都打了,又没真的损失铜板子,之前丢掉的钱,张春花死活不承认是她拿的。 罗裙儿对张大牛很怀疑,又怕他拿了钱不干正事。 中午吃饭时,张春花还一抽一抽的,张吴氏觉得不吉利,再一对比光鲜靓丽的木梨,越发看不上张春花,便开口将她赶去灶屋吃去了。 在张大牛家吃过饭后,张水牛又邀了大家去他家吃晚饭。 木久承又贪杯了,正一脸兴奋的拉着张老爷子,同他讨论之乎者也,一个说的起劲,一个听得很嗨,两人交谈起来,犹如鸡同鸭讲,各说各的。 竟也能说得那般和谐。 当真是吃多了! 张玉娘瞅了一眼,不理他。 张大狗喊了木永为去村子里野去了。 张春花总讨好木梨,木梨却很不待见她。 木梨去哪儿,张春花总跟着去哪儿。 木梨侧目,问:“你很闲?” 张春花只笑,不说话。 木梨见了掉头就要走。 “等等!”张春花叫住她。 “你这衣料子多少钱一尺?” 木梨不答,她就一直追着问,木梨被她烦的不行,看她一眼,不耐烦地答:“不知道。” “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不过是问问价,又不是要你这身衣服,就算我要,我娘、奶,肯定会要你脱下来给我穿。” 木梨无语:姑娘,你面若银盆,脸真够大! 谁给你的自信? 木梨不理她,掉头走了,只认为张春花脑子有病。 她看了堂屋里一眼,张玉娘不在,估摸着又跟张吴氏说话去了。 木久承依旧在高谈阔论。 木梨伸小爪挠挠后脑勺,抬脚,转身,去了张水牛家,她要寻个地儿打个盹。 在张大牛家眯一会眼?她嫌弃得紧。 她直接跑去张秋花的房里,脱鞋爬床上,倒头就睡了。 也不知睡到几时,隐隐听到有人在说话。 木梨睁开眼,有点懵,一时不知今夕是何夕。 “梨儿妹妹,你醒了。” 张春花也不知在她床前守了多久,手里正拿着木梨的那个如意银锁。 木梨暗恨自己睡得太死,竟不知她几时取下的,伸手一把夺过来:“你拿我银锁干啥?” “我瞧着好看,便想多看几下。”张春花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什么了。 “你要去哪儿,是要起来吗?我给你穿鞋。” 木梨听得直翻白眼:“你走开,我有手有脚不会自己穿啊。” 张春花到是很听话了,站一旁等木梨自己起来。 “你这锁我刚才看了一下,是纯银的。” 木梨闻言,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她还用张春花教吗? “你找我有事?” 缠着她大半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梨儿妹妹,我听人说,你家这两年起来了,小姑一个月给你多少零花钱?” 木梨突然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多么熟悉的配方,与问张秋花时,如出一辙。 她眼珠子一转,突然好言好语地答:“不算太多,也不算太少,总之够花,你问这个干啥。” 张春花继续煽阴风:“梨儿妹妹,不是我说你,你跟小姑也要多长个心眼。” “嗯?此话怎讲?”木梨冲她轻挑眉。 张春花又道:“你又不是你继爹的亲闺女,将来能给你带多少陪嫁出门子,听说,你家买了好大一片田,有多少亩啊?” 木梨挠头:“我也不晓得,就是好大一片,不过,我家里请了三个舅舅帮忙。” “我晓得,问过二叔了,他说也不清楚有多少亩。”张春花无意中露出马脚。 木梨暗中侧目,问道:“春花姐,你找我是不是有啥事?” 张春花答:“我还不是担心你跟小姑么,我听村里的老人说,女子要多藏点私房银子,再拿钱生钱,利滚利,这样手里的钱才会越来越多!” 木梨的眼里闪过一道精光。 “春花姐,看不出来,你真是女中强人,我就想不到这一点。” “是吧,我也是听人说的,对了,你手头有没有多余的钱。” 木梨假意纠结了一会儿,才答:“钱到没啥,就是银头饰不要太多,绞了也是能当钱用的。” 第二百四十九章 你当我蠢啊 “有多少?我这不是结识了一个朋友么,他要去别的地方贩些货回我们双拐镇卖,我听说,进的货越多拿货的价钱越便宜,你要不要投点银子进去,放心吧,那人我很熟的,也晓得他家住哪里,再说了,你也拿不了多少银钱出来,也不过是几两、十两的,还入不了他的眼,也就他有帮穷亲戚需要帮衬,我晓得这消息,便想着你呢。” 木梨压根儿就不信。 张春花又许诺,投一两能得二百文,一年多跑几回,一两说不得能翻好几番,这不比做绣活强太多? 坐在家中,就等钱生崽子,辛苦的是别人,得利的是自己。 木梨冷笑,目光清冷。 盯着张春花看了好一会儿,她方才问:“春花姐,你见过天上掉馅饼吗?” “你当我蠢啊,这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木梨不说话了,是她自己不肯承认自己蠢的,可不关她木梨啥事。 张春花的游说并没有成功。 她不死心,想继续劝说,木梨搬了把椅子,往灶屋门口一坐。 张水牛正在帮忙剁鸡,见了,不由笑道:“梨儿,怎地坐那里,仔细被烟熏着了。” 木梨很无所谓,答:“正好把该死的蚊子熏跑,不停的嗡嗡嗡,吵得人心烦,好想一巴掌煽上去。” 有张水牛坐镇,张春花不敢作妖! 张水牛家比张大牛家清静多了,张水牛帮忙切好菜,又去烧火,只让张春花炒菜,张秋花帮忙洗洗菜,粗活都不让两人做了。 张春花站在院子里啃手指头,木梨撇了一眼,一脸嫌弃。 黑乎乎的手指头,看了想作呕。 到了快吃晚饭时,张水牛打发张秋花去那边喊人,张大牛一家子,才姗姗来迟。 张玉娘见木梨坐在那里发呆,上前问她:“睡得可还好?” “娘亲晓得我来这里睡觉了?”木梨冲她撒娇。 张玉娘伸手摸摸她的脑瓜顶,笑道:“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坨肉,我能不晓得吗?” 母女也不觉得腻,成日秀母女情。 张春花瞧见了,羡慕的紧,很想跟木梨讨教。 耐何木梨对她说的任何话都不感兴趣。 明明端午节是个好节日,偏生张大牛家过出了与众不同的一日。 木梨晓得,张大牛家的瓜有点大,今天吃不完,估摸着过些日子还能继续吃。 张水牛心细,给准备了一个火把。 木久承打着火把,张玉娘牵着木梨跟上,木永为垫后。 看吧,同样是一家子,就是能过出不一样的精彩。 张玉娘会来事,木永为和木久承也乐意宠着家里的一大一小两个女子。 四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田里事,张玉娘和木梨手里的下等田,因肥料给的足,木久承看过了,谷子沉甸甸的压弯了禾杆呢,今年早稻的产量,未必不能比肩人家中等田的产量。 木久承的自信心那是相当膨胀。 他一路上跟张玉娘算着帐,今年的猪卖掉了,明年再将猪圈扩大,再多样一番,二十多头猪,足够他木家有一大笔进项了。 借着酒兴,他又说,明年起,他就不去私塾,要在家里好生温习功课,明年好跟木永为一起下场,总不能,儿子都成了秀才,老子还在原地不动,叫他脸往哪儿搁。 张玉娘憋着一口气,问他,若木永为将来中了举子,他是不是要争取考个进士。 木久承答,有个进士傍身也不错,虽说不一定捞得到官做,但家里的境况,肯定要好太多。 他有一句话说到张玉娘心坎上了,木久承说,中了进士更好,到时,看谁还敢瞧不起她们母女俩。 张玉娘终究拗不过他的。 一家人往家里行去,远远的,木久承瞧见家门口有一大坨不明物。 “我没眼花吗?咱家门口有东西?” 他停下来,伸手朝家门口一指。 后头三人伸长脖子朝那边张望。 木梨答:“瞧着像是个人,谁呀,这么晚了蹲我家门口,这也就有个火把,不然,还给吓死啊。” 对方也发现了四人,慢慢站起来。 夜里太黑,木梨四人看不清那人,她麻着胆子大声问:“是谁在哪儿?” “是我!”离方答。 可怜他在门口已蹲了快一个时辰了,双腿都蹲麻了,刚才站起来时,差点摔倒。 木久承吃多了点小酒,也不像平日那般严谨,只听他笑道:“原来是离方啊,这大端午的,你跑我家来干啥。” 张玉娘伸手猛拍他后背,小声道:“你说来干啥的,还用问吗?吃了酒,脑子都不管事了。” 木久承伸手一把搂住她的小蛮腰,色眯眯地答:“只要娘子管为夫就行了。” 木梨扭头,不忍直视,这狗粮撒的真是够够了。 木永为冷哼一声,上前去开院门。 张玉娘把木久承丢脑后,上前拉了离方就要进门去。 “婶子,等等。”离方从墙角背起篓子,这才跟着张玉娘进了里头。 全程都没给木梨一个小眼神。 木梨气的直跺脚,大猪蹄子,不理就不理,她还不稀罕呢,他不来道歉,甭指望她会愿谅他。 可惜,离方这个直男,完全没发现她生气了。 张玉娘颇为热情,拉着离方问长问短的,又问他吃过饭没有。 离方明明在离家吃过了,却答:“不曾。” 他想着瘦猴的提点,又很郑重地补了一句:“都没婶子的手艺好。” “哎哟,你快坐,我这就给你煮碗面去。” 张玉娘屁颠屁颠地往灶屋去了。 木梨暗中剐他一眼,离方就是块臭木头。 转身进了自己的西厢房,她去屋里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裳,这才出来。 院子里,木久承、木永为以及离方,正坐在梨树下,木久承坐在最中间,正眉飞色舞地高谈阔论。 木永为插不上嘴,离方到是能附合上几句。 木梨才出来,就被张玉娘喊去灶屋里了。 “娘,咋了。” 张玉娘使唤她去另一间屋里拿鸡蛋,又道:“瞧他那样子,怕是等了许久,我得给他多煮两个卧鸡蛋,今儿可是过节呢,这孩子也不知咋回事,怎地连晚饭都没吃,家里又没什么现存的好菜,早知到他会来,我就该早点催你们回来。” 她一回头,看到木梨正不情愿的站那里。 第二百五十章 到底谁才是亲崽崽 “哎,我说闺女,你咋还不去拿,放心吧,这里鸡蛋还有多的,我就是存着不吃,我也不会拿给你大舅妈吃的。” 木梨忍不住回道:“娘,干啥给他弄那么好吃的,吃了也是白吃。” 张玉娘却浑然不在意,挥了挥手,笑骂道:“多大点事,他回来了先去看他养父,也是应该的。” 木梨小声答:“我又不是为这事不高兴。” 她只是气离方不该回来那么久,都不上门来瞧她,在他心里,她就这么不重要。 张玉娘伸手推她:“快去拿鸡蛋,我还得给他煮块腊肉,可以大晚上的,不敢去菜地里掐葱,还愣着干嘛,男儿志在四方,他这不是上门来了嘛。” 木梨无语:到底谁才是她的亲崽崽!自己肯定是抱养的,离方才是亲的。 张玉娘的手艺真的很不错,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虽然少了香葱做伴,但面条上面卧了两鸡蛋,另外一侧还摆了十多片腊肉,厚薄均匀,腊肉的另一侧搁了一些生黄瓜丝。 瞧着就食欲大开。 张玉娘非让木梨端过去,木梨不同意,张玉娘伸手做势要打她,一边小声说道:“娘走过的路,比你吃过的盐还多,我跟你说,离方很不错,上得了厅堂,又下得了厨房,这样的男子去哪里找,你不记你爷、奶是怎么待我的了,生怕累坏自己的儿子、孙子了,娘那会子可是累得腰都直不起来,十六个人的饭菜,我现在想起来都想哭。” “好了,好了,娘,您别说了,我这就去。”木梨是真不想张玉娘心里难受。 匆匆端了面条送去给离方。 张玉娘站在灶屋门口望着她的背影,小声嘀咕:“死丫头,你可是我肚子里钻出来,你想什么,老娘能不晓得。” 木梨生气,拉不下面子跟离方说话,张玉娘可是留意到了,木梨出现在哪里,离方的眼神就跟到哪儿。 啧啧,有戏! 张玉娘做的吃食太香了。 木梨才端过去。 木永为瞧见了,咂巴嘴巴,闻着就想吃,太香了。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实在是装不下了,他在张水牛家吃撑了。 “给。” 木梨心情郁闷,说起话来也不如往日那般清甜。 直男离方很是莫名其妙,不懂她怎么了。 接过面条吃了一口,离方立马为自己的聪明点个赞。 亏得他晚上少吃了一碗饭,这一大碗面着实有点多,不过,他肚子里还有空余地方塞得下。 不知先前离方说了什么,木永为一直在催他快点吃,吃完了好再继续跟他说。 木梨暗骂木永为是块软骨头,谁对他好,他就亲谁。 都不晓得跟她站同一战线上。 木永为无意中躺枪。 离方吃过面后,他并没有急于同木久承父子聊天,而是自己将碗送去灶屋里,又自己洗干净放好。 张玉娘没有阻止他,她虽钟意离方做自己的女婿,但也要多多观察他就是了。 瞧见他主动做好一切,张玉娘笑的眼眯成一条缝了。 这样的男娃子做男人才是真的好呢。 自家闺女嫁过去,以后也累不了。 他再次回到梨树下,将自己带来的竹篓子拿给张玉娘。 “婶子,节礼。” 离方害羞时,话更少。 张玉娘接过篓子:“哎哟,啥东西,挺重的。” “出远门,带的。”离方很不好意思,被木家人盯着看,很不自在。 黑夜也无法阻挡他内心的羞涩。 张玉娘唤了木梨去灶屋里把油灯拿来。 “你也太见外了,不过,送礼给我,我还是蛮高兴的。” 张玉娘并没有多想,她心里估摸着顶了天就是些不值钱的当地特产啥的。 不管东西贵不贵重,她看重的是离方的用心。 礼轻,情义重。 木梨很快取来了油灯,她是不赞成自家娘亲收下这里的。 总觉怪怪的,明明她不想理他了,已经在心里发过无数遍誓。 再跟离方说话,她就是小狗。 离方给木久承准备了大、中、小三支狼毫笔,送了木永为一块砚台,张玉娘得的是一块质地优良的湖绸,余下大半篓子,是离方送给木梨的礼物——零嘴! 木梨见了,嘴角狠抽。 不得不承认,离方这礼送到她心坎上了。 零嘴十分精致,她拿了一块小酥糖试吃了一口,的确比镇上买的要软香太多,还有许多她没有瞧见过,试吃过的零嘴。 木梨就冲着他送的这一大篓子“猪饲料”,很高兴的赏他离方一个微笑。 有家人在,木梨很乖,很“矜持”。 拿着礼很高兴地回屋里去了。 她点了灯,将篓子里的东西都拿出来。 “咦!” 木梨发现吃食里藏有彩蛋,她眨眨眼,这个螺钿首饰盒子好漂亮,在油灯下,泛着七彩光芒,十分吸引人眼球。 她打开盒子,不由笑了。 竟是一把景泰蓝银鲤鱼梳。 “搞得我自己快以为自己是锦鲤了呢。” 心里的郁气顿时散去一半,又自语道:“还算有点良心。” 木梨心情很好,黑甜一觉至大天光。 她起来用那把银子梳好头发,这才出了西厢房,木久承和木永为已经去私塾了,张玉娘给她留了饭热锅里。 人却不知去了哪里。 张家姐妹和李翠花说好了,明日才来她家学东西。 “笃,笃,笃!” “谁!”木梨声音娇软甜糯。 “我!”离方推门入内。 木梨见了,甩甩辨子,撅小嘴不理他。 离方本就是个闷葫芦,她不说话,他更不知怎么开口。 一个坐在小马扎上,一个站在台阶下。 木梨到底被他看得不自在了,问:“干啥。” “你为什么不理人?” 木梨不承认:“我哪有,还有,我爱理谁就理谁。” 离方委屈了,他压根儿不知问题出在哪儿。 “可以说吗?” 木梨皱眉:“你真不知?” 离方摇头。 木梨伸手抚额,只得很直白的问他,为何回来后,不先来看看她? 都回来几天了,鬼影子都没瞧见。 离方表示自己当时去了离家,脱不开身。 “梳子,可还喜欢?” 木梨问:“提醒我了,你哪里来的钱?又是买墨又是买砚台扯好料子。” 离方答:“这是我攒的银子买的。” “以后莫要买这么贵的了,自个儿留着用吧。” 她领他的情,但这些东西,应该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 第二百五十一章 男人心海底针 离方看了看她,最后道:“你还要不要泥鳅?” 木梨想起来了,去年,她好像有说过这事。 “要,水中人参,大补,怎不要,你有多少,我照市价要了。” “不要钱。”离方偷偷看她,又急道:“我这就去弄,你等着。” 说完就跑了。 木梨挠后脑勺,这人咋了,来干嘛呢,怎地又跑了? 傍晚,张玉娘张罗着正准备做晚饭。 离方拎着个竹篓子来了。 “婶子,给。” 他面带笑意,张玉娘见了心里就高兴。 “啥玩意?哟,你哪儿弄来这么多泥鳅?” “用竹筌子装的。”离方晓得,木梨身子骨弱,要多吃这个。 他笑眯眯地想,未来丈母娘高兴了呢。 当晚,张玉娘便留了他一起吃晚饭。 饭后,木永为拉了离方去自己的东厢房,说是让离方继续跟他说外头的事,也好让他长长见识。 木久承夹着个茶缸子,悄眯眯地跟上。 离方在外头的那些见识,着实很吸引他。 第二日傍晚,离方弄来了几斤黄鳝。 张玉娘又给留饭了,说是正好拿黄鳝烧黄瓜吃。 木永为拉着他,又开始方哥长,方哥短的。 木久承对他的评语不错了,说离方是个稳重有见识的。 第三日傍晚,离方弄来了一条约莫三斤左右的黄骨鱼,还顺便带了两板豆干。 这回,张玉娘弄了个弄了个红烧黄骨鱼。 如此,又连着过了几日的光景,张玉娘渐渐琢磨出点什么了。 这日,她特意晚点备菜,就是等着,看离方会不会来。 于是,这日晚饭,桌子上有了好大一盆鱼火锅。 张玉娘手巧,将大草鱼剔骨,切薄片,又在锅里下菜油,将鱼头和鱼骨煎至两面金黄,捞出放盆里,再将切成三角形的豆干放锅里,就着小火,慢慢煎至金黄,再将鱼头、鱼骨下入锅中,又添了温水,搁了姜丝烧开,汤至奶白色,散发着鱼香时,将鱼片滚水入锅,滚几下盛起,她又另起锅,用油将干辣椒、花椒、芝麻、葱段爆香,再淋于鱼盆里。 木永为被勾的没心思看书,伸长了脖子老朝灶屋这边张望。 “哎,方哥,我还真巴不得你日日都来我家蹭饭。” “嗯?”离方扭头看向他。 木永为拉起他的手,一脸认真地道:“你不来,我家没这样的好菜吃,我那妹妹,最喜欢吃鱼了,我到是会抓鱼,可我爹总说我爱混水摸鱼,不让去,他自己又不会,下个水还能跌倒,弄湿一身。” 他鬼的很,隐隐觉得,他若说木梨喜欢,离方肯定会很有干劲。 果然,离方暗握爪,明日继续早起再努力。 “要不,晚上跟我一起去照黄鳝。” 木永为答:“好想吃爆炒香辣蛙子。” 离方又问:“咱俩晚上去抓大半晚?” “咳,木永为,你的功课背的如何了?” 木久承不知几时站在木永为身后了。 木永为抚额哀吼,他想出门玩。 木梨瞧见他这怂样,捂嘴轻笑。 离方总想接近木梨,可偏偏木家的人总在眼前晃,害得他都没有机会同她独处。 心里如同十七、八只小猫爪子在挠,痒的不行。 偏木梨滑得跟泥鳅似的,不给离方半点机会,就这么吊着他。 系统连着看了好些天你来我躲,你去我勾的戏码,终于怒了,指控她:“木梨,好你个渣女,明明勾得人家不要不要的,还假装不在意,你其实很想推倒他吧。” 木梨怼它:“我可不是渣女,我吊着他,一切都只是为了把他弄到手,哦,我的小哥哥,好想念他的八块大腹肌,再说了,谁叫他一回来,不是找我,而是去离家蹲了一天坑,哼,活该坐凉板凳。” 系统觉得自己真相了:女人就是很小心眼,很记仇。 另外又再加一条:小梨花真的好好色。 如此,又过了几日。 一日上午,木梨教完张家姐妹针法,伸了伸懒腰,听到李翠花在菜园子那边喊她,让木梨过她家拿嫩藕吃。 此时的嫩藕削了皮,如水果一般生吃,十分清甜爽口。 木梨应了,让两人继续练习针法,她又跟张玉娘报备了一声。 这才抬脚去了李翠花家。 原来,是李翠花的外婆家送来的,自上回李家帮郭家追回那笔卖李子的钱后,李婶子娘家与李屠户家走的越发亲近了。 她去的时候,李翠花正坐在那里吃得正欢快,看到木梨来了,忙招呼她坐下。 木梨发现有个面生的姑娘家正在帮李婶子洗藕。 木梨悄悄指了她一下,问李翠花:“定亲的那个?” “嗯,我娘说,我家屋子太旧了,待今年卖了猪换了银钱,在我家旁边再买块地重新盖个大院子,我娘又说,我两个哥哥一人一套,这老屋子,就留给她跟我爹住,我娘不想跟媳妇们住一块儿。” 木梨深觉有理,一代人一个习惯,观念也尽不相同,她觉得李婶子早已看透,不住一块儿,矛盾会少许多。 “梨儿来了,这些你拿回去吃。”李婶子拎了一大篮子洗干净的藕给她。 木梨见了忙道:“婶婶,太多了。” “哪多啊,都是自家人,说啥客气话。”李婶子也不管那么多,横竖要塞给她。 李翠花帮忙削了一节嫩藕给她吃。 又同她咬耳朵:“我瞧着到像是个好的,手脚也勤快,嘴儿也甜,哄的我娘老子老高兴了。” 木梨笑她:“你才多大点啊,说的好像是你要讨媳妇似的。” 李翠花白了她一眼,道:“我懂事啊,看着是个好的,成亲了,进了我家门了,那又是另一回事,是骡子是马,总要先拉出来遛遛。” 木梨不同她争,只听着,与她又说了一会儿话,这才提着竹篮子回家去。 才出了李家的门,木梨瞧见迎面走来的人,忍不住大翻白眼。 她就不该挑此时出门。 “站住。”离明月伸手拦住她,两只眼睛如同探照灯似的,上下扫视木梨。 木梨拿小眼神猛戳她:“干啥。” 离明月小脸上写满了她很不高兴,很不痛快,很想找木梨茬子。 “木梨,你个狐狸精,又来勾我三哥了,离我三哥远点,莫要欺负我三哥是老实人。” 就离方那心眼比天上繁星都多,还是老实人? 木梨瞥她一眼,答:“腿长在他身上,他要去哪儿,我哪管得着。” 第二百五十二章 骂人不带脏 离明月拒绝听,猛摇头:“我不管,我不管,就是不许你喊我三哥去你家吃饭,甭想拿饭菜哄骗我三哥。” 木梨继续刺她:“他自己来的,再说了上门是客,难不成,去你家做客的人,都被你家拿扫把扑出来了?我娘还就喜欢大鱼大肉的招待他,怎地了,你看不顺眼,好气吧?那又怎样,我家又没拿你家的好菜,离明月,你还不是一般的利害,跟那泼妇有啥两样。” “你!木梨,你不讲理,我哪里利害了,我哪里是泼妇了。”离明月被木梨的话给带弯了。 木梨答:“没有啊,那你让让,都说好狗不挡道呢!” “木梨,你个混蛋,竟骂我是狗。” 离明月气得小脸通红。 木梨眨眨柳叶眼,一脸无辜地回答:“我有说吗,是你自己非要承认自己是狗啊。” “木梨,不管怎样,三哥都是我的,你给我滚开,不许你缠着我三哥。” 木梨又问:“离明月,你今日出门忘带东西了吧。” “什么?”离明月正纳闷呢。 木梨生怕气不死她,自顾自的答:“脑子可真是个好东西。” 离明月被她气得快哭了:“木梨,你竟然骂我没脑子。”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咯,不能怪我哦,让开,让开,我要回家。”木梨拎着那篮子藕,伸手将离明月扒到一边。 木梨自锻练臂力后,力气渐长,如今到也不似刚来时,拎一点点重物,就娇喘吁吁。 “等一下。” 眼看着木梨从她身边经过,离明月伸手一把抓住她手腕。 木梨不耐烦了,用力甩开她的手,道:“说就说,拉什么拉,烦不烦。” 两人都是情敌了,谁耐烦跟离明月姐妹情深。 “哼,瞧仔细了,这把梳子,是三哥特意买来送我的。”离明月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摸出一把木梳子。 木梨撇一眼,不在意,随即觉得有哪里不对,又回头再瞅一眼。 握草,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木梨的眼里闪过危险的光芒,微微眯起眼,问:“你说谁买的。” “我三哥啊,怎么样,好看吧,他特意送我的。” 离明月很得意的跟她炫耀。 “有什么好得意的。” 离明月答:“你嫉妒了。” 木梨怒:被戳穿了,她好气哦! 可以胖揍离明月啵! “离明月你出门果然忘带脑子了。” “你又骂我,哼,别想我三哥给你买。” 木梨暗戳戳的想,离方那猪脑子里是不是塞满了草。 送两人一样的东西,是几个意思,还是说,他想左拥右抱? 木梨才不会委屈自己。 她甩开离明月,快步将篮子拎去自家灶屋。 张玉娘正在刷锅,见自家闺女虎着一张小脸将篮子往地上一放,很不高兴的撒丫子跑了。 她纳闷了,谁得罪她家闺女了? 这是找那个算帐去的架式? 如今,张玉娘一点都不担心自家闺女会吃亏的。 木梨气冲冲地跑回自己房里,取了那把银梳子又杀去离方家。 又止步不前了。 她这是干啥呢? 以什么身份,什么理由去质问? 人家说不定只是一个普通的随礼。 她正准备转身离去。 屋里传来离明月的声音。 “三哥,我给你送饭来了,快吃,今日家里吃腌了的叼子鱼,可下饭了。” 木梨又转身回来了,好气哦! 离明月竟然先下手为强。 离方的声音听起来很清冷。 “嗯。” 离明月把筷子递给他,离方接过来,他背对着门口而坐,头微微向门外方向偏了偏,嘴角微不可察的往上翘。 里头又传来两人的声音,木梨听不清,开了院门,悄悄溜了进去。 “三哥,听说你这几日,每日都有去木家,还给送鱼啥的,有这好东西,干啥不拿回家去,娘也就是刀子嘴,心眼其实很好的,这不,让我给你送饭了。” 离方吃着东西,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他并不相信离明月的话,只不过,他懒得去争辨,觉得挺没意思。 离明月又问:“三哥,你咋还不死心呢,我怎么劝你都不听,瞧瞧,你才出门几个月,她就迫不及待的要嫁人了,她哪里看得上你啊,你又不是不晓的,她娘是从那里出来的,听说去那里的老爷,哪个不是有钱的主儿,早练就了一双富贵眼。” 离方放下筷子,很郑重地对她道:“明月,婶子人很好,她没有看不起我。” 离明月应该高兴的,离方难得在她面前说长句子。 可她一点都不开心。 “哼,你就是偏心她,无论我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若真的看上你了,当初,咋不同意你跟木梨的亲事,要我说,你俩就合该是有缘无份。” 离方将手里的碗重重地放桌子上一搁,这话,他很不爱听。 没缘份,他便是做,也要做出缘份来。 “若无事,回去吧。” 离方赶人了。 离明月挺任性,伸手捂耳朵,答道:“回,回,回,我是你妹妹,在你眼里,都比不上一个外人了,我还偏不回去。” 离方不说话了,三五下扒完饭,将碗筷洗干净,又重新放入篮子。 “晚饭不必送了。” “我就要送,不然,你吃啥,你灶屋里的米缸里,干净的连米灰都没有。” 离方说:“会去买。” 离明月泫泪欲滴:“三哥,你就非要不认我们这些亲人吗?你到是回答我啊,那个木梨有什么好,除了长得好看点,哪样比得上我。” 离方又不说话了。 木梨听不下去了,从外头蹦哒着进来了:“离方小哥哥!” “小哥哥”三字,愣是被她叫得挠肝又挠肺。 离方郁闷的心情,瞬间烟消云散。 木梨如同一道光,来得相当及时。 “嗯!” 他冲木梨招手:“过来。” 木梨很不客气地挨到他身边坐下,笑嘻嘻地侧头看向他:“小哥哥,我娘打发我来,说是让你今儿还去我家吃晚饭,我娘说,今日蒸碗五花腊肉解馋,明儿,我让我娘做你爱吃的红烧排骨。” 离方答:“好!” 两人的对话,叫离明月气的暗中咬紧牙关。 有钱,了不起哦。 木梨背着离方向离明月挑衅:有钱就是了不起。 离明月被她嘚瑟的小样儿,气的吐血三升。 “木梨,你太不要脸了,哪有姑娘家腆着脸倒贴男人的。” 木梨继续怼她:“我为啥不要,还不都被你给抢走了,谁不要脸,谁自个儿心里有数。” “还有,我喊离方小哥哥去我家吃顿饭,怎么了?偷了,还是抢了?碍着你离明月什么事了?你娘舍不得拿好菜给小哥哥补一补身子,还不许我娘心疼他,给他补补啊,离明月,你家到是不错呢,嘴上说得像朵花儿似的,真舍的?要不,你回去问问你娘,看会不会打断的你的小狗腿。” 第二百五十三章 套路他 离明月闻言再次喷老血。 木梨是有仇必报,先前离明月总拿话来嘲笑她。 这回,她必须还这一报。 “明月,回去。”离方说这话,是不高兴了。 离明月快气疯了。 “三哥,你竟然真帮她。” 离方看看外头,道:“先回去,时候不早了。” 这是赶离明月走。 她恨恨地瞪了木梨一眼,绝不能叫木梨把她家三哥拐走。 不行,她要自救。 离明月是斗不过木梨的,败北而去。 离方这才开口问:“真有腊五花肉吃?” 木梨扭头看过来,惊讶了,这正眼一瞧,才发现离方瘦了许多,两颊都陷进去了。 “你都找的什么工做啊,怎地瘦成这样子?” 离方默,这都见第几回了,才发现? 他就坡下驴,继续追问:“腊五花肉很补。” 为了能多蹭点功夫和小丫头腻一起,他也算豁出去了。 “你喜欢吃这个?”木梨才发现他是真的记在心上了。 离方眼睛亮晶晶,猛点头。 木梨想了一下:“我回去后跟我娘说,她肯定会做的。” “不对,你少给我绕开,还没回答我呢。” 离方败下阵来,果然,小狐狸一点都不好哄骗。 “嗯,想多挣点银子。” 他想起一事,道:“以后会告诉你,现在,不方便。” 木梨不再追问。 木梨想起来意,从怀里掏出梳子来,在他眼前晃晃。 “小哥哥,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下这个?” 离方答:“梳子。” “你!”木梨气闷,将银梳子啪的一下放桌上。 扭头不理他,继续生气。 他不明白木梨此举是何意,猜不透。 离方认为木永为说的对:女人心,海底针。 他是真不懂木梨干啥生气。 两人默坐了一会儿。 木梨不愿主动开口,离方满脑子问号。 又过了一会儿,离方伸出右手食指,轻轻戳了戳木梨手臂。 “莫气!” “哼,我就气。” 离方再次被问号给压垮。 一时,两人又陷入沉默。 离方不喜欢,他喜欢看木梨咯咯直笑。 露牙也无所谓。 “为何生气?” 木梨闻言,运气再运气,她不气,她不气,她不气才怪。 她伸手拿起桌子上的梳子,塞到他手里:“你明知我同离明月不对付,为啥还要送我俩一模一样的东西。” 离方很敏锐地抓住问题关键。 她之所以生气,是因为他送给她的礼,与别人的一样? “这个,适合你。” “做工尚可。” 木梨心中的气,消散一些。 他是把好的送给自己,把差的送给离明月了。 木梨决定给离方打一剂预防针。 “我问的是这个吗?我问你,你送离明月梳子,又送我梳子,你到底是几个意思啊?” 离方忙答:“是我买的。” 他牵起木梨的小手,将银梳子郑重的放到她手里。 “只给你买了。” 木梨的心,瞬间染成鲜红。 “你是说,离明月的不是你买的,可她说是你买的。” 离方又答:“是爹给的钱。” 木梨这才弄明白了,自己闹了个大乌龙。 但她死鸭子嘴硬,决不会承认自己错了。 “要想我不生气也可以,你得我答应我几件事。” 她的几件,很有可能会变成很多件,所以,她不把数字说死。 离方想都没想,直接点头应下了。 于是,木梨开始奋力挖空。 “你记住了,以后,但凡我喜欢的,无论吃穿又或是戴的头面首饰,你都不许掏钱买了送别人,你只可以买给我一个人,你只可以哄着我一个人,你眼里只可以有我一个人,你送的,我都很高兴,我只想一个人高兴,不想跟别人一起高兴。” 她才不要跟别的女人共享一个男人。 “偷偷的?”离方问。 木梨想了一下,答:“也不一定,逢年过节的节礼啥的就得光明正大,你要是做不到,我这辈子都不会理你了,以后,你也甭想上我家的门,我会让我娘把你打出来。” 离方很喜欢木家那种暖暖的气氛,又想了一下,若这辈子再也见不到木梨。 他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 “好!”离方答的很爽快。 木梨又道:“那你还得答应我,以后出门在外,不许正眼瞧我之外的所有年轻女子。” “为啥?”离方不懂,郭夫人、李家嫂子人不都挺好的吗,把他当亲弟弟待。 木梨答:“有毒!鹤顶红!害死人不偿命的那种。” 她生怕离方听不明白。 “好,我以后不看你之外的所有年轻女子。”离方再次心甘情愿的入了木梨挖下的巨坑。 “离明月也不可以。”木梨想了想,她管不了离明月,还治不了离方? 离方迟疑了:“妹妹也不行?” “不行,不能送一模一样的东西。” 离方突然想起一事:“那节礼?” “节礼是节礼,我有那么不讲理吗?不准私下单独送东西。”木梨霸道地瞪圆了眼儿。 离方觉得,木梨有时候是挺不讲理,但他不敢说,怕木梨炸毛了。 木梨的不平等条约,懵懵懂懂的离方,在很单纯的时候,就这么被木梨坑下了。 离方忽然想到了什么。 拉着她的小手出了门,又朝四下指了指。 木梨跟着看了看,不明白他要干什么。 “你觉得这里如何。” 木梨问:“你的意思是,想在这里盖房子?” 离方点头。 “你有钱吗?” 离方再点头,是木梨想要吗? “你要?给你,不过,留点盖房子。” 木梨发现,离方是个隐藏的有钱人呐。 离方又拉了她进屋,到了房里,松开手,一跃而上,到了五斗柜上,再一跳,手一搭,翻身上了黄梁。 木梨惊得目瞪口呆:“小哥哥,原来,你不止会耍大刀啊。” 杂耍? 他不是,他的拳脚功夫可是货真价实的,曾经拼过命挨过刀受过伤,也曾经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过,为了立功,愣是三天三夜没吃一粒米,没喝一滴水,把仅有的一口水,一点粮留给他所救的人,背着受伤的那位大人物,翻山越岭,躲避追兵,夹缝里求得一线生机。 这些,他不会告诉她。 离方留意到,她真的感兴趣,而且,发现她不再恼火,这才抱了个酱油色小罐子翻身下了大梁。 “给!” “啥?”木梨接过来,入手沉甸甸的。 “银子,票子。” 木梨心里生出一股好奇,将罐子里的东西倒出来,除了几个银锭子之外,还有一些珠宝等物,另有两张十两银票。 “呵,原来,你也是个有钱人呐。” 第二百五十四章 简单粗暴的示好 她尬笑了,只因离方一股脑儿,将钱物拢在一块儿,只取了两个小银锭子出来,剩下的朝木梨推了推。 示意她收下。 “我不要的,我有,对了,我如今不但有五十亩田,还有三十亩荒地,荒地已经种上黄豆了,你想知道这三十亩荒地银子哪里来的?” 离方点头,他后来晓得了,郭夫人帮忙拉来的那个亲戚,是给了五十两诊金的,他猜她应该是拿去还了欠债。 木梨将东西又推回给他,让他好生收好,她是真的不要。 接着,才把这几月发生的事,都一一告诉了离方。 杨家人存了个什么心思,杨来贵又是如何三番两次的想生米煮熟饭的,她又是如何将计就计,狠坑了杨家一把。 最后笑得眉眼弯弯。 “这钱来的,一点都不亏心。” 离方生自己的气了,干啥没早点防着那坏心思的。 干啥要贪功,为什么不早点回来。 他嘴上却答道:“太亏了。” 木梨抬头看向他,离方又道:“该再多要点。” 果然比腹黑,无人可及离方。 木梨又问离方想盖什么样的院子,还要,离家那边若晓得了,他又该如何处理? 胡春桃就是个爱胡搅蛮缠的,更是个爱贪小便宜的。 木梨不认为,胡春桃晓得离方盖新院子,她不会跳起脚来骂,又或者直接拖着一家大小,就此登堂入室,霸占了离方新盖的院子。 离方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他犹豫了,但,房子不可能不盖。 他总要讨媳妇的。 离方偷瞄了木梨一眼。 又跟她讨法子。 木梨即然开口问了,自然早已想好了对策,道:“要不,你找个有钱的姑娘家把亲事定了?” 她低头对对手指尖,她都说的这么明显了,离方再木头,也该有所表示吧。 离方回答:“二哥尚未定亲,我不急。” 长幼有序,不可乱,离桨不会同意吧。 木梨暗骂离方混蛋。 “那你要不请了李百户为你出头,假借他之名义,骗你那后娘,就说是他出钱给自己盖的院子,分了你一间屋子住着,顺便帮他守守屋子。” “她横竖不识字的,这事,只要你跟村长串通好,肯定能行。” “我再悄悄告诉你个小秘密,村长没啥别的爱好,就是好酒,你常年在外行走,总能弄两小坛好酒回来吧。” 离方秒懂,一双眼里闪烁着明亮的光芒。 木梨的气来的快,滚得更快,她是哼着小曲儿回到家中的。 张玉娘瞧见了,直摇头。 女大不中留咯! 隔天,李翠花给木梨带来一侧惊掉下巴的消息。 三个小姑娘学完字,一起排排坐嗑瓜子。 李翠花对于打听村里的八卦,那早已是炉火纯青。 这不,四人一边嗑瓜子,一边聊天。 “我娘都不让我嗑瓜子,脸上长痘了。”张夏花忍不住,跟着一边嗑一边抱怨。 木梨说井里镇了绿豆汤,一会儿一人碗,败败火。 李翠花又跟三人八卦:“我跟你们说一件事,说出来,保管乐死你们。” 另三人忙催了她快说。 “其实,说起来,这事儿还跟木梨沾点边儿,那个杨来贵,上回不是那般不要脸么,听说啊,昨儿晚上,他带着他的三个侄儿又出门偷东西了。” 木梨抬头看看头顶,她家梨树上的木梨子已经好大个儿了,张玉娘发话了,边吃边打,留着吃新鲜的,今年一个都不卖,木永为为此欢呼甚久。 “又去偷啥了,莫不是又被人抓住了,他也忒背时了点。” 李翠花闻言,不由笑出声来:“偷啥,就是跑去人家鱼塘里偷鱼呗,结果,不知怎地,惊动了那户人家,听说,他带杨大喜三个逃跑的时候,慌不择路摔臭水沟里了,还没来得及爬出来,四人莫名其妙的晕过去,待那户人家追到四人时,都不用那户人家动手,这四个早已被人揍成猪头了。” 张秋花说道:“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他这是遭了报应。” 木梨咂舌:“我其实更好奇,是谁把那四个给胖揍了一顿。” 李翠花表示不晓得:“不过,那人到是做了件好事,四人晕在那里,那户人家的儿子们直接拿麻绳将四个捆了,给送去镇上捕快那里了。” 木梨幸灾乐祸了,杨李氏这下可要肉疼了。 杨李氏岂止是肉疼啊,她都快被气晕过去了。 她小儿子昨儿白日里才说的,要去外头寻个短工做做,好赚点银钱,给她买个像样的银簪子,张玉娘戴得,凭啥他娘老子戴不得? 杨李氏满心欢喜,高兴得半夜才睡觉,谁晓得,她一觉醒来,这天就又变了。 自家小儿子又被人抓住,给送去赵捕快那里了。 杨李氏头一个想法就是:她心惶惶了,莫非自家儿子又爬木家的墙了。 第二个想法:肯定是张玉娘和木梨两个贱人干的。 上回,杨来贵想生米煮成熟饭,结果出了意外,杨李氏认为,这一大一小两个贼婆娘,肯定一直怀恨在心。 杨李氏越想越气,一大早上,就同杨老木匠吵上了。 杨老木匠指责她惯坏了杨来贵,杨李氏又怪杨老木匠只晓得挣钱,从来不顾家,也从不过问杨来贵闯下的祸。 都是她杨李氏顾着这一切。 吵到最后,两人自然是不欢而散。 杨迎贵现在特讨厌杨来贵。 趁着杨李氏不在,偷偷跑去跟杨老木匠说,杨来贵就是被惯坏了,要给他点颜色瞧瞧,也好叫他晓得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杨李氏让杨老木匠再去找木久承。 被杨老木匠果断拒绝,杨迎贵的话,他听入耳了。 杨李氏见他不肯,暗恨他太绝情。 杨老木匠不肯去,她自己偷偷摸摸将自己的十两私房带身上,跑去敲木家人的门。 张玉娘听李翠花说完这事,心里正高兴着呢。 谁晓得杨李氏敲了门后,连稍等片刻都不愿意,直接推门进来。 她板着一张脸,看都不看院里的几人,直接就要跑去堂屋里寻人。 张玉娘快步迎上去,伸手一拦。 “干啥?” “滚快,你个死婆娘,老娘又不是找你。” 杨李氏依旧很猖狂,以为这附近几个村,除了村长,就数她家和李屠户家最有脸面。 她又忘了,木家早已今非昔比。 她恨张玉娘的,这种恨夹杂着各种种样的原由,更多的是因为张玉娘完全不给杨金婵反悔的时日,就那么轻轻松松把木久承勾到手了。 第二百五十五章 谁给你的勇气啊 更是把木永为也带偏了,不再以外婆家为重,也不再听她杨李氏的话,越发疏远杨家了。 但偏偏叫人无法理解的是,木久承越是过得好,木家越是兴旺,杨李氏就越恨张玉娘和木梨。 她总认为,这一切的起因与过错,都在两人身上。 不然,木家的女主人依旧该是杨金婵,该她闺女坐享清福的,该她杨李氏得意一世的。 张玉娘不肯让开,正色道:“这是我家,我管你是找谁,总之,没经我同意,你就不该闯入我家,该滚的是你。” 木久承不在,张玉娘将“贤良”二字给狠狠地啪在墙上了。 杨李氏更看她不顺眼了:“老娘就晓得你这死婆娘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当着木久承那书呆子那叫一个贤惠,其实,还不是泼妇一个。” 木梨当真讨厌死她了,她跑过去,冲杨李氏道:“哎,我说杨老婆子,你还真是不要脸啊,上回,被打了脸,还敢上门来,谁给你的勇气啊。” “还有啊,我爹是我娘的枕边人,你说,他会不晓得我娘是什么脾性,还用得着你一个外人来操这个心,哦,对了,我爹啊,就好我娘这一口,天天嚷嚷着,要给我和哥哥添一个弟弟或妹妹呢。” 张玉娘上前,伸手一把搂住自己闺女,示意她退后。 对于杨李氏这种不要脸段位的,她要亲自上才行。 “不管我贤不贤惠,好像,不关你杨家什么事吧?还是说,你们杨家,依旧很不要脸的,把木家当成正经亲戚来走?晓得什么是亲家么?哟,不好意思啦,上回,我公公、婆婆回来小住,我可从来没听二老说,要打发我当家的去你家走动,我婆婆可是在初二那日,早早打发我和当家的去了我娘家,还是说,你觉得木永为是您老的亲外孙子,您就可以在我木家横着走?” “再亲,能比得过他跟我公公、婆婆亲?一边是给他丢尽脸面的外公、外婆,一边是疼他疼到骨子里的爷、奶,杨李氏,你这般不要脸,你当家的晓得么?” 杨李氏大怒,张玉娘不过是个妓子从良,竟敢看不起她杨家。 “张玉娘,你这辈子就活该被人骑一世,老娘的闺女再不争气,那也是木久承的正头娘子,老娘来找木久承,关你什么卵事,你再得意,也只是个旁人看不起的后婆娘。” 她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木久承的财运这么好,当初就不该同意杨金婵跟着柳兰舟的。 如今到好,白白便宜了张玉娘这个妓子从良的。 张玉娘这辈子最疼恨的,就是被人掀老底。 木梨眼看着就要说亲事了,她很害怕木梨会因为她的出身,而在外人面前抬不起头。 “杨家老婆子,你又想讨打是不是?老娘干什么,也没碍着你杨家什么事,少在这里闲吃萝卜淡操心,我跟木久承,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就许你家闺女红杏出墙,给木久承戴绿油油的帽子,还不许他另娶她人?” “娘,她这是羡慕、嫉妒、眼红了。”木梨在她身后大声喊。 她对杨李氏大声嚷嚷:“杨老婆子,给你杨家后世子孙积点德吧,我娘那会子才几岁,她能自个儿决定?又岂是她自个儿情愿的?说穿了,你家闺女背着我爹偷野汉子,你又有什么脸笑话我娘,最起码,我娘嫁给我爹后,就安安生生,本本分分的过日子,你家闺女再金贵,背着我爹偷人就是不对,你以为你杨家的名声有多好,要不是大家看在我爹的面子上,给你家一点薄面,你家能有什么可猖狂。” “再说了,上梁不正下梁歪,没准儿,你家从根子上就是坏的,呸,自个儿有什么脸笑我娘,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 张玉娘不敢让自家闺女再说下去了,她忙接过话,冷笑道:“可不,我瞧着杨老木匠是个十分本分的人,看着,他跟我当家的品性是一个样儿,谁见了不翘大拇指,不过呢,我也打听到,外头有传言,说你家小儿子不是杨老木匠亲生的,你还别说,长得可一点都不像你家男人呢。” 杨李氏暴怒,冲上去就想打两人。 木梨见了,哦嚯,杨李氏又要打人了。 她想挡在张玉娘前头,张玉娘护她护得紧,早已冲上去跟杨李氏撕打在一块。 木梨拿伸脚用力一踹杨李氏的小腿。 不好意思,杨李氏又一次给张玉娘“磕头”了。 另一边的李翠花撸起衣袖,小胳膊一挥,大喊:“姐妹们,这老婆子太欺负了,咱们抄家伙上!” 张秋花早已丢开瓜子,拿了火钳、扫把等物,挨个儿发放了。 两姐妹很给力的响应李翠花的号召,拿了东西扎堆的往杨李氏的身上打去。 张玉娘不得不退出,在一侧暗中指导小姑娘们如何打人更疼。 木梨瞥她一眼:娘老子,你大大的坏! 杨李氏挨了一顿打,灰头土脸的滚了。 其实,小姑娘们力气并不大,打在杨李氏的身上虽有点疼。 但却比不过木梨的小拳头,拳拳到肉,着实吃疼得紧。 杨李氏上门找木久承未果,反而挨了一顿打。 一路哭喊着跑回杨家。 路上有好事者一问,她便如竹筒子倒豆子,一五一十的告诉她。 结果,反而换来人家一顿训:你说你杨李氏一个长辈跟她们计较啥,小姑娘们年轻小,不懂事,她们才多大年纪,你杨李氏又多大年纪了,都这把岁数了,这些年都活到狗身上了么?跟她们打架,说出去不嫌丢人? 杨李氏差点被活活气死。 李翠花这个小八卦,第二日又带来了新消息。 说是昨日杨李氏把挨打的事说出去了,村民们非但没说她们几个不对,反而都说杨李氏倚老卖老,太不要脸了。 这个结果要归功于木家。 其一,无论是木家两口子,还是木梨,又或是改邪归正后的木永为,一家四口在村里的口碑不错。 其二,木久承是秀才老爷,他同杨家的那些恩恩怨怨,外人虽看得云里雾里,可猜测杨家不对的人,也有不少。 其三,李翠花的老子是谁,那是长着一脸横肉的糙汉子——李屠户,老实人都畏惧他。 其四,杨李氏人品不行,村民们都不喜欢同她来往。 最终,才导致大家伙儿都齐整整的倒向小姑娘们的阵营。 木梨随口问了一句,杨来贵被放出来没? 这事儿,李翠花也打听到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 无师自通的勾搭小哥哥 听说,昨日杨李氏回去后,又同杨老木匠吵了一架,非要杨老木匠去将杨来贵赎回来,连她自己藏的那十两私房都愿意拿出来了。 杨老木匠晓得后,更没给她好脸色瞧,两人差点儿为这十两银子打起来。 后来,还是杨迎贵回来的及时,将两人拉开了。 结果就是杨来贵真的被拉去县里蹲大牢了,说是要关上几个月,具体多久,看他在大牢里的表现,可一月,也可能三五个月。 赵捕头没有得到木久承的示意,自然该怎么公事公办,就怎么办呗。 杨李氏这一次没有犟得过杨老木匠。 他是铁了心,要狠狠的将小儿子整一番,好叫他改邪归正。 木梨听后就将这事给丢脑后了。 只因离方又来木家很勤了。 两人因为闹了小别扭,感情反而比从前要更好。 系统惊呼:“这波骚操作可以啊。” 木梨答:“小打小闹很怡情,大吵大闹很伤心。” 系统觉得木梨已成精! 于勾搭小哥哥一途,无师自通! 离方准备盖院子,少不得要跟张水牛请教,木久承听说后到也不太惊讶。 张玉娘问他为何如此反应。 木久承很是给她分析了一下,说是离方即然能挣不少银子给离桨抓药保命,少不得手上有点私房,盖个院子的钱应该还是有的,再说了,上回送他家的那份礼很不错。 他很满意离方这个晚辈的态度,无形中,离方的骚操作加了不少印象分。 张玉娘听说后,又去开了箱笼,寻了一块清清凉凉的水色,一块浅青色的细棉料子,打算给他做两件身夏衫。 离方只晓得,最近未来丈母娘看他总是笑眯眯的。 他心里乐呵的紧。 木梨不管这些的,她闲着时,依旧跟系统学习东西,一边教着三个小姑娘。 也不再拘限于识字,有时,也会给她们说说如何根据银子成色,辨别银子的好坏,又或是什么样的发髻配什么样的头面首饰。 三个小姑娘虽觉得这些离自己太遥远,不过,木梨愿意教,她们也乐意由着她说。 不过,她们最感兴趣的,还是每每木梨读完一本游记后,给她们说外头的山山水水,风土人情。 如此又过了数日的光景,终于迎来了双抢时节。 张玉娘母女俩手上的八十亩田,并没有全部种早稻,还留出来几亩地育了晚稻。 她家里养的鸭和鹅,早先本说好,请严金菊帮忙的,奈何,她腰扭上了,将将能下得了床,众人哪里肯让她劳累。 腰伤若不及时养好,一世都不会好的。 无奈之下,张玉娘只得请了同村的一个人帮忙放养,大概要帮忙放上一个月,说好了给那人五十文。 这日子是张玉娘问过张水牛后才定下的,张水牛的原话是说双抢大概需要半个月左右,过了就轻闲了,那些鸭子他和自己的两个小舅子,可以轮流着去放的。 张玉娘心疼自己哥哥,便做主多让那人放半个月。 双抢很累,忙着收了早稻接着要下猪粪肥晒上几日,再赶了牛翻好田,接着,就要忙着插晚稻秧的事。 即便是像张水牛这样的青壮劳力,都要被累得掉去三层皮。 木家的院子肯定晒不下八十亩田的早谷,张玉娘将木久承赶去了村长家,让他同村长说一声,借了村头那大片晒谷场用上几日。 至于晚上守夜看谷子的事,张水牛和他的两个小舅子主动揽下了。 木家田多,收谷子的事也比别人家要早好几天。 张玉娘也让木梨停了三个小姑娘的课,又去请了李婶子来帮忙。 约好了,每日要跟李家买上一斤肉,再买点猪下水。 木永为所在的私塾也放了双抢假,一共半个月。 木久承不愿娇惯他,下了令,让木永为跟着他一起去田里帮忙。 本来,他是没想到的,张玉娘一直在他耳边念叨,说什么木永为太瘦弱了点,即便是念书,也不能把他养得柴米油盐,样样不懂,将来,她和木久承总要先一步老去的,以后,没了两人的看顾,这孩子不识五谷,只怕连自己都会养不活。 又念叨着,小孩子嘛,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只有让木永为晓得辛苦了,赚钱不容易,他才会更晓得珍惜。 经她这么一念叨,木久承深觉有理,又是狠狠地感谢了张玉娘为木永为着想。 张玉娘挥一挥手,浑然不在意。 她要不是为了自己闺女的后半生打算,她才不会如此多事。 说多了,一不小心越过界限了,万一哪天木久承翻脸,只怕会把她想成狼心狗肺,可不会认为是为木永为好,只会认为她这个做后娘的,咋这么狠心呢,家里不缺吃穿,还总让木永为去吃苦。 张玉娘很多时候都左右为难。 离方不用人喊,自己早早问清楚收谷子的日子。 到了收谷子这日,天还未亮呢,他就穿了一身破久的衣服来木家了。 木梨也起了个大早,换了一身轻便的长衫衣裤。 今日,她、李翠花、张夏花、张秋花都要帮忙的。 张水牛本打算让自己两闺女跟着下田打谷子,张玉娘不同意,说是单请几个汉子,手脚麻利,做事又干净,比两个小姑娘去那里添乱好太多。 又说,张夏花秋收后就要嫁人了,这时候可不兴去田里帮忙,晒得黑漆漆的,到时去了夫家,肯定会被她男人嫌弃的紧。 张水牛一听,直接放弃那打算了。 张家姐妹及木梨被张玉娘分配了,帮忙掐菜,洗菜,不做伤手儿的活。 李婶子帮忙切肉,李翠花平日烧火烧惯了的,她被按排去烧火了。 张玉娘过意不去,又打发木梨去村口小店买了两个大西瓜回来。 木梨去的快,回来的更快。 张玉娘见她两手空空,问她:“怎地,西瓜都被人卖走了吗?” 木梨答:“买了,钱也给了,一会儿,老板娘会打发她儿子帮忙背过来。” 她挺懒,又晓得盘算。 李婶子笑了:“玉娘,你瞧瞧,你还担心什么,她不用人教,自个儿就鬼得很,这么会偷懒,将来嫁出去了,吃不了亏的。” 她同张玉娘处得来,张玉娘什么心思,她一清二楚。 张玉娘自然很高兴。 张夏花才割了韭菜回来,木梨搬了个小马扎,帮忙挑选韭菜。 “夏花姐,韭菜割少了,我家吃韭菜都是从中拦腰切掉一半,只留韭菜根这头,叶尾那头不要,不好吃的。” “这也太浪费了吧。”张夏花觉得可惜。 第二百五十七章 买买买 张玉娘听见了,告诉她,叶尾那端不好吃,到时拿去喂猪,一点都不浪费的。 张夏花这才又拿了菜刀和篮子,去菜园子里再割点回来。 李婶子和张玉娘一边做饭,一边说着谁家去年有人中暑,倒在田里了,又说谁家的汉子中暑太利害,郎中还没来,就一命呜呼了。 木梨听了心中不免担忧。 “娘,咱家晚上吃鹅肉吧。” 张玉娘挑眉,看了李婶子一眼,不动声色地答应了。 午饭过后,趁着大家伙在午睡时,她悄悄拉木梨问了。 木梨告诉她,鹅肉属中药,药书里有记载,鹅肉性平,入脾、肺经,又益气补虚,止渴。 木梨是觉得二舅和另严家舅舅们都太辛苦了。 十多天连着轱辘转,铁打的汉子都扛不住。 横竖家里的鹅多,不妨过几日宰上一只,余下的留做秋收时再食。 她又叮嘱了一句,湿热者不可多食。 张玉娘趁着大家午睡起来问清楚,晓得大家都能吃,这才说晚上吃鹅肉。 张水牛等人商量了一下,怕会突然变天,决定连夜抢收。 一直忙到半夜。 晚上的加餐,张玉娘没再给李婶子添麻烦,只带了木梨煮了一大锅臊子面,又在每个碗里埋了个煎鸡蛋。 炸的酥脆的煎鸡蛋,泡在肉沫汤里,夹起来咬一口,唇齿生香,十分鲜香。 离方和木永为正是吃“长饭”的时候,两人一口气连吃三碗,这才觉得饱了。 木久承瞧见了很高兴,笑说两人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时候。 连着数日的忙活,木家八十亩田的粮总算都收回来了,木家人每日早起打开门,迎面扑来一股淡淡的稻谷香。 总是叫人心生喜悦。 晒谷子这事,张玉娘可干不来。 她力气不大,连耙子都拿不动。 木久承便打发木永为回来帮忙晒谷子,他也不会。 但张玉娘另外请了婆子帮忙,木永为跟在后头打酱油。 并不是要他做的多好,只不过张玉娘不想把他养废了。 木永为连着好几日下田,终于体会了一把“粒粒皆辛苦”。 张玉娘只让他帮忙翻晒自家院子里的,木永为不用人喊,自个儿就捧了书坐在屋檐下学习,过一会儿,就起身去翻翻谷子。 木久承晓得后,更是打心眼里感激张玉娘将木永为当亲生的。 张玉娘是这么回他的:“我统共就一个闺女一个儿子,自然要好生教导两孩子。” 木久承越发觉得张玉娘的难能可贵,对杨家又再多添一丝疏远。 木家的谷子,终于赶在下雨之前收入粮仓了。 这时候谷子卖出去最便宜,木梨不愿意卖,她也不让张玉娘卖,说是再等两月。 张玉娘也是个心大的,她想吧,闺女开心就好,真要晚两月也不碍事,真要运气不好谷价降了,大不了她重操旧业,做两个幔头摸平这帐就行。 母女俩个那是相当的淡定,木久承却不淡定了,这得多少银子啊。 还不赶紧卖了入袋为安? 张玉娘惯着木梨,她说什么时候卖就什么时候卖,木久承的话,就如同天边刮过的一缕清风,过后不留痕。 这批谷子一直被木梨留到九月份才卖掉。 价格的确涨了一文钱一斤。 两人的早谷一共卖了差不多七十二两多,今年丰收,早谷卖的便宜,涨了一文也不过才五文钱一斤。 抹掉工钱,还有结清张水牛及严家兄弟的工钱,最后大概还剩六十五两左右。 张玉娘做主,拿了五十两,将木梨欠村里的债全部还清,余下十五两,自己留了五两,剩下的十两给木梨做了私房。 当然,双抢过后,张玉娘又给木家父子各做了两身夏衫,木梨被要求做了两人的鞋面子。 她不愿意离方吃亏,又多做了两双送给他。 累坏了大家,在休息半个月后,终于,离方盖院子的事提上了日程。 张水牛按自己家院子大小算了算,告诉了离方要买多少泥砖,又说,他若是不想出钱也行,就是秋收后,他带着离岸两人多和些泥浆,自己在家打多些土泥砖,到时还给人家就是了。 在乡下,土泥砖是不要钱的,随便挖点适合打土泥砖的泥,自己在家打就行了。 离方想了许久,少不得又问过瘦猴和李百户,得出个结论,即然要盖,还是要盖个青砖瓦房才好。 当他把这打算告诉众人时,惊呆了众人。 木永为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他忙问:“方可,我虽不知造价几何,但我也晓得,那只有地主家才能盖得起的。” 离方想,难不成还要买田? 好吧,买! 想来小丫头会很高兴。 于是,又过了大概三五日的样子,他揣了一个田契来木家了。 他也不给别人,而是给了木梨。 “给,先放你这里。” 木梨一瞧,二十亩良田田契,田主是离方。 “你买田了?不盖院子了?我就说嘛,你该听劝的,家中有粮万事不慌,青砖大瓦房,以后再盖也不急。” 离方解释:“还是要盖。” 木梨掐指一算,买田加盖青砖瓦屋,至少要百八十两:“你可以啊,在外头发财回来了?” 离方点头,发了几回死人财。 上头吃肉,他也跟着喝了点汤。 “嗯。” 盖院子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盖好的,像他这样的瓦屋,至少要费时一年,才能盖好的。 离方没那么多闲工夫,他需趁着这会儿自己在家,先把基脚打好,再把青砖买回来。 到时,托了村长帮忙照看着。 “过些日子,我要走了,请了村长帮忙,你说的,好酒伺候着。” 离方微笑着说这话。 木梨的主意,真的很管用。 “你还得提防你那后娘去你那里闹,老一辈儿都有点讲究,说是盖新房子时,不能闹,不然,家宅不宁。” 离方闻言皱眉,他很在意木梨的话,决定等下去离家找离桨说会儿话。 木梨不晓得离方是怎么处理的,他告诉木梨,胡春桃在动基那日不会来闹。 木久承翻了万年黄历后,给离方挑了个适合动土的日子。 离方的旧茅草棚暂时没掀掉,掀了他没地方住,新宅子盖了茅草棚的西边空地上。 动基这一日,水泥匠们有讲究,还弄了叫鸡公来祭了天。 木梨跑去看了一回热闹,众人都忙得紧,离方更是忙得脚不沾地。 木梨瞧了一会儿,觉得颇无聊,便又回了自家。 杨来贵依旧被关在大牢里,木久承听赵捕快说了,说是杨来贵在牢里得罪了人,被人给胖揍了一顿。 第二百五十八章 千防万防闺女做贼难防 木梨默默的为他点了根蜡,这娃心术不正,日子过得挺倒霉的。 离方新宅子的动工很顺利,基脚下埋的都是一米多长的大青石,也不知他是从哪儿来的。 村民们,包括木家人都不晓的,就是一夜之间醒来,离方家屋前堆了好多大青石。 离方不说而且很忙,木梨没问,也不想打扰他,只是心疼他又瘦了不少。 她是好奇的,可张玉娘拦着不让问。 说是男人们做事时,不喜欢女人们问东问西,但她可以待事情尘埃落定后再问。 从来不沾阳春水的木梨,竟然也有洗手做羹汤的时候。 一日,张玉娘晚上关鸡笼门时,数来数去,发现少了一只鸡。 她以为是遭了贼呢,又拿了油灯,将附近都寻了一个遍。 并没有发现有贼进院子的痕迹,最后,她在猪粪池里看到了一地鸡毛。 张玉娘狠狠的伸手撸了把脸。 好想捶胸顿足,这一看,就晓得是她家那败家小闺女干下的破事儿。 张玉娘决定跟自己的闺女好好聊聊人生,谈谈感想。 她去寻木梨时,木梨才洗完澡,正坐在房里的椅子上,拿了干帕子给头发尖儿拭水。 先前洗澡时,她不小心将发尖一段弄湿了。 张玉娘虎着一张俏脸,敲门后进去了。 见了木梨,不待她问,开门见山地问木梨:“莫要跟娘说,你又馋鸡了。” 木梨闻言,心虚地将眼神往旁挪。 张玉娘地叫一个气啊,自家闺女一心虚,那眼神就到处飘啊! “还不给娘说实话。” 木梨低头,对对小手指,眼珠儿滴溜溜直转,又见她放了帕子,上前搂住张玉娘的胳膊,撒娇了:“娘,我错了嘛!莫要生气咯,生气会长皱纹,会变老的。” 张玉娘伸手戳她脑门,气道:“我要是变老了,那也是被你这个不省心的给气老的。” “哎呀,我不要娘变老嘛,娘亲最好看了。”木梨哄她,又道:“娘,那鸡也没有浪费嘛,小哥哥把整只鸡都啃光了。” 木梨做的清炖鸡,只搁了几片姜,还有几根葱,添了几瓢水放锅里,然后点火焖熟。 离方虽然觉得味道有点淡,但鸡肉很香,很给木梨面子,吃了个精光。 张玉娘一听,这气也不是,骂也不是。 “你咋想着给他煮鸡吃。” 木梨答:“上回他回来时,就瘦了不少,接着,又帮我家忙活了半个月,娘,您最心软了,他那般辛苦,您说再给他做两身好衣,他说够穿了,死活不肯,你今日去镇上买线了,我便请李婶帮忙杀的鸡,然后煮了送给小哥哥吃了。” 她的话越到后面,越是小声。 张玉娘当真是哭笑不得。 “蠢丫头,好归好,但不能太掏心,给娘记住了,男人都是贱骨头,莫要待他们太好。” 木梨受教了。 横竖长玉娘阅男无数,她说的肯定没错。 木梨有时候想想,觉得张玉娘其实在这方面,真的很豪横。 离方家打完基脚,大家热火朝天的先将离方新家的院子给围起来了。 他没啥得花钱,院子只是用土泥砖围的,这个无所谓,横竖能管好些年。 院子圈得有点大,从西边一侧圈到了村路边。 大概有十亩左右,一并圈进去了。 村长对他画的圈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嚷嚷着,让离方再出门时,记得给他带两坛子好酒回来。 离方很爽快的答应了。 一次,木梨在村路上偶遇离岸。 他主动冲木梨笑,又跟她讨教了鸭子怎么样的事。 木梨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她并没有隐瞒。 又加之离方早前跟她提过这事,木梨到也尽心尽意,又说,让他明年开春了再买鸭子。 秋鸭子虽好,但冬日吃食多,一般人家养不起,到不如春天再喂,那会子野食也多,基本上放养在外头,也不打紧的。 两人聊完这事,木梨问出心中疑惑。 “离方那边盖院子,怎地不见你后娘和你妹妹?” 以那两人的性子,不该这么安安静静。 离岸答:“我爹让我娘带着明月去县城的庙里烧香了,请菩萨保佑我家明月能说个好婆家。” 胡春桃至今都后悔,怎就错过了头一次说媒的那个富户呢。 ...... 待基脚下完,院子也建了差不多两尺多高的时候,离方又要离开家了。 他将盖院子的事,拜拖给了木久承和村长两人。 木久承帮他管着预算,还有材料的进出,村长就给盯着那些人干活。 木梨觉得离方挺心大的,不过,她家不会坑他就是了。 木久承对于管这种帐,还是挺有一手。 叫木梨刮目相看。 离方走的那天早上,天气异常晴朗。 木梨有点闹不明白,怎地是李百户亲自赶马车来接的他。 李百户的解释是,即然离方拿了他当幌子,他总要露露面才是。 离方走之前,跟木梨说,让她等他回来。 等他回来做什么,离方没说明白。 他以为木梨会懂,木梨却不敢深思,怕自己想太多会跌得重。 离方走的时候,田里的秧苗已返青,根根都精神抖擞。 他走后的那日下午,胡春桃带着离明月回来了。 她才走到村口,就听村里的七姑八婆在说,离方盖大房子了,还是青砖瓦屋。 胡春桃是不信的。 “你们哄鬼,鬼都不信,就他,哪里就有钱盖好房子了。” 有人告诉他,离方把自己的宅地给了他朋友,那人盖了院子,分了离方一间屋子住,他可以一直住在这里,顺便帮那人看看家。 胡春桃这才信她们的话。 “若说是他盖的,我怎么都不信的。” 她挺得意,自己的算盘打的好,早早就把他赶出家门。 不但不用多出一个人的口粮,连离桨的药钱她都不用管。 横竖家里没钱用了,只管找离方又或是离岸开口。 离方走了,离明月也不再来找木梨的麻烦。 杨李氏最近也不上木家吵了。 木梨给张玉娘把过脉,她还是有生娃的机率,就是有点小。 自己身子内毒重,应是在青楼时吃多了避子汤伤了身子。 之所以怀上木梨,那会子她是见头一个恩客。 木梨想让她通过食疗排出体内的毒素。 于是,她家餐桌上,总会出现红薯叶肉片汤,又或是炝炒红薯梗,撕了外皮的那种,再或者熬上些绿豆汤,冬瓜汤,南瓜有杀虫卵补气血的功效,木梨也让她多吃。 第二百五十九章 无事献殷勤 张玉娘本不爱吃南瓜,但架不住她闺女喜欢,渐渐的,她也跟着吃上些。 这日,李翠花等人学完东西后,正坐在西厢房台阶上帮忙撕红薯梗的皮。 四个小姑娘叽叽喳喳的说着话儿。 张玉娘找来梯子靠在树杆上,给小姑娘们摘木梨子吃。 “娘,今年梨树结果有点少。” 张玉娘答:“果树都这样,一年多一年少。” 木梨又道:“得埋些鸡粪放树下。” 其实,最好的土法子,就是打了死老鼠埋在果树下,来年肯定挂果很多,果子还很甜。 她不肯说,怕吓着张玉娘了。 就木久承那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老鼠打他还差不多。 而张玉娘觉得她说的有理,便应下了。 “等你爹回来,喊他弄。” 木梨一直认为,张玉娘真是个聪明人。 木久承最开始是拒绝帮忙做家务的,但架不住张玉娘连哄带骗的,渐渐的,次数多了,木久承也就承担起了这份责任。 张玉娘摘了梨子洗净又削了皮,喊四个小姑娘洗了手吃梨子。 李翠花道:“哎,你家的梨子,每年个大又很甜,太好吃了。” 木梨笑眯眯的点头,颇有些财大气粗的味道,说:“喜欢就多吃,我娘说了,以后这梨树结的果子,都留着自家吃。” 张玉娘也笑了:“这梨子啊,还是要现摘的才甜,横竖你们成日混一起,我就懒得挨家挨户送去了。” 另三个自然答不必如此麻烦。 五人正在院里吃梨说话儿。 院门又一次被人敲响了。 木梨咬着梨子,睁圆了眼儿盯住院门,谁叫她家最近被敲门,总是些不太好事,除了离方那次上门来看她。 想到离方,木梨顿觉手中的梨子也没那么香甜了。 “谁呀,门没栓。” 张玉娘懒得去开门,坐在那里答话。 院门被推开了,却是张春花。 她背着个篓子顶着一脸笑容,满头大汗地进来了。 张玉娘不由多看了她两眼,笑道:“春花,过来吃梨。” 张春花踱步过去,走近了,张玉娘才发现,她的气色和皮肤都好了不少。 不再邋里邋遢,显得很清爽。 “哎,你最近吃啥了,好像长的更好看了。” 张春花笑眯眯地答:“没吃啥。” 她行至张玉娘跟前,将背着的篓子放在地上,盖着个竹篾盖子,也不知她背的啥。 她接过张玉娘递过来的梨子,才咬了一口,便赞梨子很甜很香,又夸木家的风水好,再又说张玉娘这个小姑是如何如何孝顺,又如何如何旺夫。 直把张玉娘乐的合不拢嘴。 木梨轻拢眉头,不高兴地用力啃了一口梨子。 特意大声嚼巴嚼巴。 她就是不喜欢张春花。 “的确,皮肤白了点,以前竟不知,你还长了一脸麻子。” 她不高兴起来,挺毒舌的。 张玉娘暗中瞪她一眼,又笑着哄张春花:“莫听你表妹的,她瞎说的,就爱吃独食,见不得我对她以外的人好。” 自家闺女肚里有几根花花肠子,她这个当娘的能不晓得? 张春花忙摇头,答道:“表妹还小呢,姑姑莫要怪她。” 四个小姑娘惊奇地睁圆了眼儿看向她。 张秋花小声与木梨说:“梨梨,莫不是我没睡醒?” 木梨伸手掐了她一把:“到更像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张夏花皱眉,问两人:“你说,她来干啥的?就她这又懒又好吃的性子,莫不是被雷劈了,转性了?” 四人猜不出张春花的来意思。 木梨依然皱眉瞪着张春花,不欢迎她来自家。 那边,张春花冲木梨笑笑,道:“表妹,又好久没见着你了,你长得越来越像小姑了。” 木梨含糊不清的应了一声。 张春花也不在意,将竹篓上的盖子掀开,上头放的是莲蓬,下头放的是甜瓜。 “我晓得表妹爱吃这个,特意摘了送来的。” 张玉娘到是很高兴,横竖只要是送给她闺女吃的,她就会给来人好脸色。 “她的确很爱吃。” 她将东西拿进屋,让张春花去跟木梨等人玩。 四个小姑娘很明显的不喜欢同张春花耍。 张秋花同木梨说着她自己村里的趣事,张夏花坐在那里继续做着手中的绣活,李翠花跟着凑热闹,与张夏花时不时的说些什么,两人又笑作一堆。 张春花其是蛮尴尬的,谁都不愿意搭理她。 木梨低估了她厚脸皮程度。 “表妹,你们在说啥?” 张春花主动凑过去。 木梨有点洁癖,在张春花靠过来时,身上的馊味太重,差点没把她隔夜饭给熏吐出来。 张秋花见了,忙站起来挡在两人中间。 “堂姐,你怎地来这里了,你不怕大伯娘晓得了,会打断你的狗腿么?” 自上回张大狗偷梨不成后,罗裙儿恨上了张玉娘母女。 总觉得吃木梨家几个梨子有啥了不起的,更何况张大狗还是张玉娘的亲侄儿,连这点情面都不讲,罗裙儿心里很不痛快就是了。 因此,张秋花才会这般问张春花。 “我娘?她没空,在家睡懒觉,说是养胎。” 木梨的小眉头都快打成死结了,她从张秋花身后探出小脑袋来,问:“这么说,家里是外婆一个人在忙?” 张春花装不了真淑女,木梨的问话就叫她破了功。 “不然呢,我娘肚里那个金贵着呢,奶说了,要过继给秋花家做继子。” 木梨不理她,又道:“这么说,家里的家务活儿,全丢给外婆一个人做?” 她虽同样不喜张吴氏,但张玉娘是个孝顺的。 木梨暗中伸手捅了捅张秋花的小腰,让她继续问话。 张秋花便问张春花:“你哪来的莲蓬和甜瓜,我记得大伯娘也喜欢吃这个的。” 罗裙儿不是爱吃这个,而是,但凡所有能进嘴的东西,她都爱吃。 骨子里就是个贪的,吃到撑了,还怕自己吃亏的那种。 张春花答:“我喜欢表妹,乖乖巧巧的,也想同你们玩,所以,就送了莲蓬和甜瓜来了。” 张秋花不高兴了,道:“我是问你哪里来的这些东西,你给我罗里吧嗦的说这么多干啥?” 她怀疑张春花是偷的。 “反正不是偷的,别人给我的,我想着表妹爱吃,就给送过来了。” 张春花不理张秋花,又问木梨:“我以后,可以常来找你玩吗?” 张玉娘正好从灶屋里出来,瞧自家闺女那副嫌弃的样子,忙开口打岔。 第二百六十章 心思有点多 她将篓子还给张春花,笑道:“本想多给你些鸡蛋的,只不过家里存不住,你表妹和你永为表哥都喜欢吃烤鸡蛋,每日早上,都要吃一颗,下回有多的了,再给你些,这些你拿回去吧。” 木梨瞥了一眼,眼里就有点带火星子了。 干啥给她那么多。 张玉娘看了她一眼,又笑道:“也没多少,只有十个鸡蛋,家里余下的都在这里了。” 木梨不怒了。 张玉娘是不想占张春花的小便宜。 东西送了,该拿的也拿了,张春花赖着不走。 碍着面子,大家也不好明言赶她走开。 张夏花是四个小姑娘中,最努力的一个。 张秋花、木梨、李翠花又凑一块儿说着趣事,三人嘻嘻哈哈的,到也聊得开心。 张玉娘招呼张春花过去她那边坐。 张春花回她:“小姑,您忙,我待这里听她们说话。” 渐渐的,张春花也能回上一两句,木梨依旧不肯搭她的话,张秋花到是会回她一两句。 李翠花跟她不熟,偶尔才答她两句。 木梨今日在家中,穿的不过是细棉长衣长裤,大热天的,她更想穿吊带,不过,她不敢,悄悄做了两件,藏衣柜里晚上睡觉穿,让她穿个肚兜儿睡觉,她嫌背上出汗,粘得慌,她一起床,凉席必会跟着粘起来。 “表妹,你这个头花真是银子的吗,好漂亮。” 木梨戴的银槐花串儿。 轻巧,精致,里头还藏了几颗小珍珠,这是郭夫人上回打发人送来的节礼里头的。 木梨一眼就瞧中了,最近很喜欢戴这头饰。 “嗯,应该是吧。” 她不太情愿的答。 “我听堂妹说,你的绣活其实也很不错,你干啥这么懒,不晓得多做点绣活,给自己多挣点银子买花戴。” 木梨答:“我不挣银子,也有花戴。” “真羡慕你,表妹,你家的风水可真好,以往,我们村里的人,总说你后爹是个背时鬼呢,不曾想,你家竟也能兴旺起来。” 木梨的眼神儿有点不对了,横竖张春花说什么,她都不会喜欢,更何况,张春花这话,就有生事非的嫌疑。 “哦,我爹转运了呗,鬼晓得是怎么回事,有钱就花呗,没钱就不花呗,也没啥值得羡慕的。” “说的也是,我听人说你家添了不少良田,这事儿,奶还不晓得呢,你家添了多少田啊,今年早稻的收成不错吧,听说你家还喂了猪,那你肯定有不少零花钱。” 张秋花在一侧说她:“堂姐,你干啥老问这些?” 张春花笑答:“这不是羡慕表妹嘛!”她答的到是挺顺溜。 木梨抬头看看天色,低头又啃着小手指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有啥好羡慕的,秋秋,你要记住了,我爹教过我四字:天道酬勤,我家能有今日,还不是我爹肯努力嘛。” 她又转头对张春花:“你也甭羡慕,回去让大舅和大舅妈勤快点,死不了人,你家很快也会发达的。” 木梨说的是实话。 她虽讨厌张家人,但她不想张玉娘被张家这些蛀虫拖累。 若能听进去劝,到也算做了一桩善事。 张春花有没有听入耳中,木梨并不清楚。 她也不关心。 张春花一直在木家玩到傍晚,这才被张夏花给拖走,临走还挥着小手对木梨说:“表妹,原来你家这么热闹,以后我有空了,常来看你。” 待她走后,木梨跑去跟张玉娘说:“娘,我不喜欢同张春花玩。” 张玉娘伸手拍她后背:“没大没小,万不可在别人跟前,直呼春花的名字,要叫表姐。” “哎呀,娘,村里的老人说,一表三千里呢,我只同秋秋、夏花姐亲的。” 木梨摇着她的胳膊撒娇。 张玉娘笑道:“她也就图个新鲜劲儿,你不理她,时日长了,她自然会觉得无趣,再说了,你们有时说的一些事,她未必就听得懂。” 木梨得了提示,只觉柳暗花明又一村。 第二日午饭后,张春花又过来了。 这一回,又带了些莲蓬,头发上还粘了不少草屑子,张玉娘瞧见了,问她打哪儿来。 她说从家里来,还特意大声说,今儿上午,有留在家中帮她奶干活,以示她其实很勤快的。 木梨不搭理她,今日她给另三个小姑娘念一篇游记。 除了张春花,其余人都能听懂。 张玉娘偶尔也会发问,她对于木梨读的游记,也颇感兴趣。 张春花听不明白,但还是蛮高兴的,木梨闹不明白了,她跟着兴奋个啥子劲? 如此,又连着过了数日,张春花总在午饭后准时来报道。 渐渐的,大家对于她的来去也不再那般排斥,看在她总弄好吃的来的份上,木梨也会给她点好脸色,偶尔,还会留两块好吃的糕点给她。 张春花越发兴奋的不行了。 一日午后,木梨跟张家两姐妹午睡起来,三人出了西厢房来到台阶上,如今,张家姐妹已经正式开始绣幔头了,能够买几两银子一幅,头一回绣的料子,是张玉娘免费提供的,横竖她家的好料子越发多起来了。 木梨看看空荡荡的院子,伸手挠后脑勺,怎么觉得哪里有点怪? 不多想,她嚷嚷着要吃西瓜,拉了张秋花就要去找她娘。 张秋花伸手一拍后脑勺:“哎,梨梨,你说怪不怪,今日,堂姐竟不曾来?” 张春花? 木梨才想起这人,冲上房那边大喊:“对啊,娘,张春花来过没?” 张玉娘的声音从房里传来:“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要叫表姐。” 她从房里出来,走到堂屋门口,探头往院子里张望了一番,答:“咦,今日这时了还没来?莫不是嫌日头太毒,不想来了,也是,小姑娘家家的,晒的跟黑碳似的,可不好说婆家。” 众人并不把这事放心上。 木梨又吵着要吃西瓜。 张玉娘惯着她,昨儿晚饭边儿,就把西瓜给放桶里吊在井里了。 “行,行,行,我这就去切,你们都去洗把脸。” 她将三个小姑娘赶去灶屋里,自己去了井边取西瓜。 西瓜凉凉的,又很甜,木梨一口气吃了两大块。 余下的一大半,张玉娘又放回井里镇着,说是留给其他人吃的。 “呯呯呯!” 众人才将手洗干净,坐下来准备做各自的事。 木家的院门又被人敲响了。 而且这一次敲门的声音力大很大,短而急促。 第二百六十一章 上门讨骂 木梨一听到这声音,就烦的不行。 张秋花小声道:“这敲门的声音,到不像是春花姐的。” 最近,张春花也不知脑子抽什么疯,非要学那大家闺秀的,却又像了个四不象。 木梨答:“肯定不是,敲的这么急。” 张玉娘已经起身去开院门了,又问了来人是谁。 对方答了。 小姑娘们都坐在西厢房台阶上,正眼巴巴的看着院门口。 张玉娘取下栓子,还未来得及伸手开门,院门已从外头被人用力推开。 亏得她躲得快,不然,肯定要被结实的木门板撞到。 来人火急火燎地推开门。 竟是一直张大狗。 张玉娘正在不远处,一脸惊疑地望着她。 张大狗先是喊了一声姑,站在门口,伸长脖子朝院子里四下张望。 张玉娘皱眉问他:“大狗,你来是做什么?” 张大狗答:“姑,看见春花那死丫头了没?我娘打发我喊她回去。” 张玉娘摇头,又问:“她没来,她没在家吗?” 张大狗闻言,站在院门口大骂了几句脏话。 又道:“这个懒鬼,一大早上,连早饭都没煮,就不知死哪里野去了。” 张大狗跟张春花之间,压根儿就不存在劳什子兄妹情。 他打小就听长辈们给他灌输:张春花是赔钱货,早晚是别人家的人。 两兄妹之间,一点都不亲。 张玉娘不喜欢他说话难听,喝斥他:“她是你亲妹子,再有不好的地方,你也不该如此说她,小姑娘家家的,哪有不贪玩的,你自个儿还不是爱在外头野。” 张大狗不服气,答:“姑,你该晓得的,她是个赔钱货,都是帮别人家白养的。” 这话木梨不爱听,怼他:“有本事,叫你娘莫要生你,你娘就不是赔钱货?照你这么说,你娘也是白养的,生下来时就该丢了,还养那么大干啥?” 张大狗很是看不起她:“你个黄毛小丫头懂啥,我在跟你娘说话,这里没有你插嘴的份,一边去。” 木梨气极,果然,家教很重要。 张玉娘不喜,面上便带了出来,道:“大狗,赶紧去外头找春花去,仔细气得你娘动了胎气,又要花不少铜板子。” 张大狗一听,这可不行。 他爹娘手里的铜板子,早晚是要留给他的,可不能便宜了肚里的那个。 他连招呼都不打个,转身就跑了。 至于差点撞到张玉娘的事,连句道歉的话都没说。 不是他不会说,而是他浑然不在意。 木梨气的要死,冲张玉娘道:“娘,下回他再来,莫要开门,省得污了我的眼珠子。” 张玉娘对于她,那就是有求必应,自然是答好。 张大狗跑来找张春花的事,并没有引起众人的重视。 木梨又在那里假寐了,实际上,今日是千金系统要教她书法鉴赏课。 她虽在练簪花小楷,但不妨碍提高眼力界儿,多懂些别的。 张大狗走后,木家小院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张玉娘在跟木梨说着鸭子的事。 “那些鸭子怕是要在秋收后,养一段时日就要宰了,做腊鸭子吃,怎样?” 木梨一想到腊鸭子香喷喷的味道,她悄悄咽了咽口水。 张玉娘看了那边绣花的张夏花一眼,又小声同木梨道:“娘同你打个商量,你夏花姐要出嫁了,娘不想她被夫家看轻,这边,肯定要办回门酒的,你二舅家只喂了两只鸡,前些日子你也看到了,那鸡比拳头大不了多少,三个月的鸡哟,壁稀稀,瘦的很,到那时,肯定吃不了的。” 木梨觉吟了一下,问:“娘的意思,是要给两只鹅吗?可鹅肉是发物,许多人不适合吃的。” 张玉娘想了一下,道:“娘的意思是,捉几只鸭子给你二舅家办回门酒用。” 木梨觉得可行,她不想张玉娘太孤,张大牛和张水牛,一个太自私,一个小算盘打的太精,有张水牛时常往来也是好的。 “娘,多给两只,那边也是要来人的吧。” “那是肯定的,男方那边也会来几个亲戚坐席的。” 张玉娘想,至少男方的父母会来。 母女俩把这事说定了,待到傍晚,张水牛和严家兄弟回来吃晚饭时,张玉娘把这一决定告诉张水牛了。 亲兄妹之间,那里会太客气,张玉娘愿意给,他也高高兴兴地接下。 到了第二日,张水牛一大早来木家时,看上去很不痛快。 碍着木久承和木永为在场,张玉娘并不曾说什么,只问了张水牛几人今日要做什么。 如今,鸭子又能赶入田里吃杂草和小虫子了。 张水牛说先不吃早饭了,说是又要给田里施薄肥了。 他对于田里的产量比一般下等田的产量要高几十斤,心里还是蛮高兴的。 又说,昨儿傍晚回去的时候,顺路去了趟牛老板家,租了他家的牛车运猪粪去田里。 每丘田之间,是有可以供牛车走的大路。 并非全是小田埂,运到那地方,三人再用大木桶装了兑水后倒入田里。 肥不能太厚,会烧苗,也不能太寡淡,费工又费力,还没有多大效果,全靠张水牛等人的经验。 木梨不懂这个,又嫌在粪池舀猪粪时太臭,她便跑去李翠花家玩了好一会儿。 到了日上三竿的时候,张家两姐妹并没有来。 木梨误以为有事耽搁了。 待到张水牛忙了大半个上午,日头毒起来后,他们三个才停了运粪去田里。 张玉娘这才喊木梨回家。 见到张水牛,木梨开门见山地问他。 “二舅,咋回事,秋秋和夏花姐今日怎地不来呢?” 张水牛的脸色立马难看了。 “她俩今日有事,不来了。” 张玉娘招呼三个去井边洗漱后,再去灶屋里吃早饭。 她给准备的三大海碗肉沫面。 还给煎了三个鸡蛋。 听到他的答话,忍不住又问:“什么事?” 张水牛瞧着院里都是自己人,这才答:“春花不见了,昨日,大嫂打发大狗找了一天,都不见她人影。” 木梨道:“你说大狗哥,他昨日到是来过我家,不过,我后来听邻居们说,他也没尽心去寻,来我家走了个过场后,就被我们村的人喊去抓泥鳅了。” 她晓得这事,早上,李翠花跟她说一嘴。 张水牛沉默了,过了会儿,才道:“她一晚上没回家,今早上才发现的。” “不是吧?大哥、大嫂对春花也太不上心了。”张玉娘惊呼。 第二百六十二章 宁肯拿去喂狗 张水牛又答:“你也晓得的,大哥、大嫂一直不喜欢她,一点儿小事做错了,也不说教教孩子怎么做,扬手就是一巴掌过去,那孩子能躲着两口子就躲着,并日很少出现在两人跟前,所以,她昨晚没回来的事,还是咱娘今早上喊她起来帮忙烧火做早饭,才发现的,喊了半天没人应,去敲她的门,伸手一推,门就开了,虚掩的,房里压根儿就没人。” “那她能去哪儿?”张玉娘到底是做娘的,心又软,怕张春花出意外。 “这年头,外头的拐子坏的很,大哥家可去报官了?” 张水牛再次摇头,答道:“我出门的时候,还没有,只是咱娘很急,喊了夏花和秋花帮忙去找人了。” 张玉娘不放心自己娘。 一把年纪,为张大牛操了一辈子的心,临到老了,日子还过得不塌实。 “大哥也真是的,干啥总折腾个没完?不晓得爹娘上了年纪了么?哼,哄骗走爹娘手里的银钱也就算了,好歹日子能过得太平,如今,那边大了肚子,就把自己当老佛爷了,就差没供起来,爹要帮着干农活,娘还要伺候着这一家老少,如今,出了事,还要连累爹娘跟着操心,他咋不死了到还干净了。” 张玉娘很气,即恨他们,又有点舍不得自己爹娘。 “娘,要不咱们吃过午饭后,去那边瞧瞧?” “也行,你们去吧,吃过午饭,休息一下,我们三个帮忙把猪圈冲洗干净,再把猪粪舀了运到车上,差不多就该去田里了。” 木梨突然对张玉娘道:“娘,咱们晚上吃清水煮**,熟了切片儿,沾了料汁吃。” 她说的其实就是白斩鸡。 夏日里吃这菜也不会腻人。 张玉娘自然是同意的。 张水牛到是多看了她一眼,外甥女年纪不大,却精的跟兔子似的。 张玉娘早早做了午饭,让张水牛帮忙给送去私塾里,她带着木梨往河边村老宅行去。 木梨记得张春花这段时日的反常,在去的路上,便同张玉娘说了一回。 “你说啥,秋花看到春花在镇上,跟别的男子走一块,怎么会这样子?秋花可曾说认识他?” 木梨摇头,又告诉张玉娘,她们还以为张春花说婆家了,如今回想起来,到不太像。 她伸手拉住张玉娘的衣袖,道:“娘,一会儿去了大舅家,可不可以不要说这件事,我不想因为他家的那些破事,夏花姐和秋秋会被大舅迁怒。” 张玉娘见她担忧的不行,便答应了,只是心里终觉得不妥。 两人是带了礼去张家老宅的。 张玉娘摘了十个木梨子,又拿了一包冰糖,这是送给木梨外公、外婆的。 张玉娘小的时候,没有被送去青楼时,张老爷子和张吴氏相比其他人家,还算是疼她的。 木梨手里拿着举着三张大荷叶遮太阳,张玉娘怕把她给晒黑了,特意去荷塘边摘的,母女俩这才慢悠悠的去了河边村。 村里的村邻们都晓得张春花不见了,也很热心地帮忙到处找过,河里捞过,芦苇滩里也进去寻过,废屋的屋前屋后也没看到...... 有人看到她俩回来,忙上前告之,也不拉着张玉娘闲扯,催了她赶紧回家去看看,说是张吴氏和张老爷子急得不行。 好歹是条人命,张老爷子和张吴氏虽重男轻女了点,但对孩子们还算可以。 而村邻们的嘴里,并没有提及罗裙儿和张大牛。 木梨这么想便这么问了,大家都说张大牛去田里干活了,罗裙儿肚里有娃,也不敢随便在外头乱走动的。 也就是说,这对做父母的,压根儿就不在意张春花的死活。 张吴氏虽讨厌了点,但不至于连良心都喂了狗。 母女俩才到老宅子院外,就听到张吴氏在院子里大骂罗裙儿。 对于两人意外回来,张吴氏狠狠地愣了一下,后又忙拉了两人进屋去说话。 张玉娘把带来的东西递给张吴氏。 “娘,这两样东西,您留着跟爹两人自己吃吧。” 她不情愿把送给爹娘的东西,又叫罗裙儿吃去了。 张吴氏生气道:“我宁肯拿去喂狗,也不会叫那死猪婆子吃上半口。” 木梨惊讶了,自罗裙儿怀上后,张吴氏可是把她当菩萨供着,虽然目的很明显,就是为了她肚里那个带把儿的。 不曾想,她竟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木梨开口问她:“外婆,我跟娘听二舅说,春花姐不见了,可报官了?听我爹说,最近有外州流窜到我们楚州的拐子,人还很多,说是被其他州给赶出来的,逃来我们楚州了。” 张吴氏拉长着老脸,答:“有这事,那也是个没卵用的,蠢得要死,在家安安生生的不好吗,给家里干几年活,家里还能亏了她,早晚要给她说门亲事嫁出去的。” 张春花生的不好看,长相与罗裙儿更像。 不然,保不济张吴氏会打主意,将张春花送去青楼挣钱的。 张吴氏大抵也想到了这事,又呸了一口,道:“真要被拐子拐走了,那也是她的命,在家不好么?早知这样,当初就该把她卖去青楼,好歹还能换十多两银子。” 张玉娘冷笑:“娘,就她那长相,卖不了十多两,顶多几两。” 张春花不丑,但也不漂亮,普普通通的长相。 “能卖几两是几两,当真亏大了,养她这么大,一年到头的吃食都能养头猪了。” 对于张吴氏的算帐方法,木梨十分无语。 合着,张春花在她老人家眼里,那就约等于几头猪的价值。 “外婆,那现在怎么办?”木梨是个小美人胚子,又加上这一年多,张玉娘好吃好喝的养着,越发长的水灵灵的,眼睛明亮有神,肌肤赛雪。 张吴氏惊觉,自家外孙女几时变得这么好看了? 印象里,木梨该是那种头发枯黄,焉啦吧叽,无精打采,说话有气无力,病秧子一个。 除了会花光她闺女的钱,就没啥卵用。 木梨被她看的不自在,往张玉娘身后缩了缩。 张玉娘的脸色瞬间难看了,大吼一声:“娘!” 张吴氏被她的喊神差点惊得连魂都飞走了。 伸手用力一巴掌拍在她的后背上,骂道:“你想吓死老娘啊,我就是觉得她好看许多了,才多看两眼,你以为老娘是那种拎不清的,不晓得木久承会挣钱了,木家阔气了,我听人说,木家来过几回贵客,是木久承的同窗吗,有的年纪要轻许多,有的却同他差不多年纪。” 第二百六十三章 还怕治不了你 木梨望着话题被歪去天边的张吴氏,十分无语。 她忙打岔:“外婆,咱先不说这事,春花姐这事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这不是喊了村邻帮忙吗?”张吴氏嘴上不在意,到底还是红了眼眶:“该死的,没良心的死丫头,说不见了就不见了,害得老娘以后要一个人干这一大家子的家务。” 张玉娘听了,道:“娘,要不,您跟爹还是分开单过吧,算了,先不说这些,我就是回来看看,不晓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春花这事,总不能就这么不上不下吧。” “不然呢,我们就是大字不识一个的睁眼瞎,还能有啥办法,真后悔没有把她送去青楼,好歹能学多点东西。” 在她的想法里,木久承能看上张玉娘,多亏了她和老头子把张玉娘送去青楼了,青楼教会了张玉娘如多东西,不然,木久承能看得上她? 她的想法着实太奇葩。 “娘,我刚才睡的迷迷糊糊,好像听到小姑子的声音了。” 罗裙儿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睡眼腥忪的从外头走进来。 木梨看不下去了,这真是亲娘吗? “大舅妈,你还真是心宽,我咋听人说,春花不见了呢,你还能安心睡的着。” 罗裙儿这才发现木梨也来了,再仔细打量了她一番,道:“春花要是生的有你这么好看,我肯定喜欢的不行。” 张玉娘这才开口道:“大嫂,春花不见了,你咋一点都不着急。” 张吴氏在一旁又道:“我才骂过她,天天睡的跟死猪一样,自己闺女回没回家都不管。” “娘,那不该您管么?我一个大肚婆,困得很,哪里还能管得了那许多,是您说的,要儿媳好生伺候好这肚里的小祖宗,将来,可是要去老二家过好日子的,我能不好生顾着吗?他呀,就是天生的好命。” 一想到张水牛家的新院子、良田,很快就会便宜了她肚里的儿子,罗裙儿就笑得见牙不见眼。 木梨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还真不是一般的冷血。” 这种人真的很可怕。 张玉娘对于她的想法很不满:“哼,你咋就晓得你肚里的是个带把的。” 张吴氏先不乐意了,又拍了张玉娘后背一下,骂道:“呸,呸,呸,胡说什么,你到是赞点好话啊,这就是个带把的,你二哥家无后,将来摔火盆子的都没一个,娘我将来两眼一闭,两脚一蹬,可没有脸面见地下的祖宗们。” 她很在意这事的。 “春花到底还要不要找回来。”张玉娘发火了。 罗裙儿撇嘴,找回来又能如何,丢了更好,也省得出门子时,还要给张春花准备嫁妆,赔大了。 “大嫂,好歹是你身上掉下来的一坨肉,你就这么不在意她的死活吗?” 罗裙儿答:“担心又能咋地,脚长在她身上,叫我上哪儿去找。” 张吴氏听了,气的不行,伸手猛拍罗裙儿,骂道:“你这个蠢货,好歹也是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你要再这般嚷嚷,就给老娘滚回罗家去。” “死丫头,寻回来后,定要把她给卖去青楼。” 木梨是真不知张吴氏是怎么想的。 说她不在意,她又难过,说她在意吧,开口闭口就是要把张春花送去青楼。 她又转头对张玉娘道:“你那男人,你爹说了,是个靠谱的,要不,你去找他说说情?上回,杨家那死小子偷你家东西,不就是请了镇上的捕快老爷帮了忙么?” “娘,您咋还提这茬,不晓得大狗如今去外头,总被人笑话么?”提起这事,罗裙儿就是一肚子火。 仗着自己有了身孕,张吴氏又一直站在她这一边。 她借机冲张玉娘发火:“我说小姑子,就算你嫁了,那你自个儿也是姓张的,这丫头,又是个爹不晓得是哪个的,你不靠娘家兄弟得力,就你在青楼待过的,你以为,木家能看上你,能让你做正头娘子。” 张玉娘大怒,伸手就是一巴掌煽过去:“我当真是养了头白眼狼,你咋不嫌弃当年给的彩礼银子脏,就你这货色,当初就不该给两吊钱的彩礼,呸,什么玩意儿,还敢在老娘跟前横,老娘管不住自己的娘老子,还治不了你?” 罗裙儿万万没想到,平日里说话细声细气的张玉娘,竟然会如此彪悍。 张吴氏同样也哑了。 木梨在张玉娘身后摇旗呐喊:“娘亲威武,娘亲棒棒哒。” 自家闺女愉快的笑声从她背后传来,张玉娘的心里猛的又是一定。 打了又如何,老娘最在乎的,就只有这么个肉坨坨。 木梨越长大,张玉娘就越在意别人揭她的老底。 罗裙儿拿凶残的眼神狠剐木梨,死丫头,咋不去死。 张玉娘冷冷一笑,指着罗裙儿道:“怎地,还想动手?” 她又冲张吴氏道:“娘,您可得想清楚了,是帮我这个亲闺女,还是帮这个狼心狗肺的狗东西,连血脉相连的亲闺女死活都不肯管,您还想指望她等您老得走不动了,她能把您伺候得妥妥贴贴的?银子没少砸进去吧,扔水里,您还能听听响声欢乐下,扔给这两人,您早晚会被两人啃得骨头都不剩。” “拿着我的银子花,还嫌弃我,娘,当年家里是因为太穷,您和爹把我送去青楼,我虽怨您跟爹,但我不恨爹跟您,要怪,只怪我自己命歹,没投个好胎,过不下去了,只能拿我顶上,但是,您瞧瞧,自分家后,您看您把自己的日子过成什么样了?” 张吴氏本要说张玉娘几句的,不该对她大嫂不敬。 然而,张玉娘的话又实实在在的打疼了她的老脸。 罗裙儿现在就很不孝,以后她老了,真的靠得住吗? 木梨跟在后头也道:“外婆,甭管是儿子也好,还是闺女也罢,只有孝顺您的,心疼您的,才是好的,您不就是为了养儿防老么?娘又不是养不活您跟外公,还有三舅、二舅呢,大不了,把大舅家的那一亩良田收回来,总好过养出两头白眼狼。” 一针见血。 扎疼了在场的三个大人。 张吴氏的老脸一垮,拉得老长,伸手就一把扯住罗裙儿的头发,破口大骂:“老娘顾着你肚里这个,对你才好颜好色,你到上赶着来欺负我闺女了,看我不打死你这个死猪婆。” 第二百六十四章 狠劲上来了 张吴氏的狠劲一上来,罗裙儿被扯得嚎嚎直叫。 木梨见了,悄悄问张玉娘:“娘,大舅妈还大着肚子呢,这样打,肚里的娃不会有事吧。” 张玉娘对自己的闺女,那叫一个好,刚还冷着一张脸,待她回头看向木梨时,已换上一脸的温柔:“乖,莫怕,死不了,她就是心思太毒了,你外婆下手有分寸。” 她告诉木梨,张吴氏对媳妇还算好的,有些恶婆婆对自己的媳妇,非打即骂,根本不把媳妇们当人看。 木梨觉得自己明白了,为啥这么多心理变态的,是因为老变态们教坏了小的,所以,才会一代代这么传下来。 她又小爪紧握,事实证明,谁的拳头最大,谁就有话语权。 罗裙儿被张吴氏打了,老实了许多,躲回自己屋里去了。 张玉娘担心张春花的安危,便道:“娘,我看这事不能这么拖着,谁晓得她是不是被人拐走了,万一,她还等着家人去救她呢。” 张吴氏叹了口气,刚才打罗裙儿,似乎费尽了她所有力气。 她挥挥手,示意张玉娘自己看着办。 张玉娘始终很不安,便出门去寻人,打算花几个铜板子,请个脚力好的汉子去镇上给赵捕快捎个信,请他帮忙寻寻人。 她走后,木梨搬了个小马扎挨着张吴氏坐下。 张吴氏也不大喜欢木梨这个父不详的,在乡下,总有不少人认为,这样出身的人,是很不吉利的。 “干啥,离我远点。” 张玉娘不在跟前,张吴氏也不给她好脸色。 木梨安慰自己不气,不气。 “外婆。” 她小手托腮,小嘴粉润如同小桃花瓣,一双明亮的柳叶眼,微微眯起时,像极了张玉娘,当然,也像张吴氏。 张吴氏意识到这一点,不由又多看了木梨几眼。 “长的有七八分像。” “你对你亲爹没一点印象?不晓得他长什么样子?” 木梨相当无语,她那时,还只是颗受精卵! 张吴氏压根儿就没想过听她回答,又自顾自的道:“听你娘说,你爹就是开她苞的那个,头一个男人呢,她想着念着好些年,可惜,男人都是靠不住的,据说长的十分好看,还很多金呢,就是不肯给你娘赎身。” 木梨认为,能逛青楼的男子,有几个是很负责任的? 青楼女子倚栏卖笑,有钱男子花钱寻乐子,你情我愿的事,指望人家帮忙赎身? 木梨觉得张吴氏想太多了。 “外婆,您晓得?” “本来不晓得,我跟你外公每次去县城找她拿银子,她都会偷偷哭,听别人说的。” 说到这儿,她又狠狠地瞪木梨。 “都怪你,要不是你,我家能过这么苦的日子,看看旁人家,但凡送了闺女去青楼卖身的,谁家不是发了,都成了地主,最少的都有五六十亩良田在手,要不是生下你,你娘能被降了身价?能赚不到许多大钱?” 张吴氏怪木梨不该投胎进张玉娘肚子里呢。 木梨反问:“外婆,娘在您眼里,就只是棵摇钱树吧,我刚瞧着您,还心疼您的孙女丢了,咋就没见您多心疼心疼我娘呢,她就不是您身上掉下来的一坨肉,不是您亲生的吧。” “胡说,你个死丫头晓得鬼,你娘就是我亲生的。” 木梨撇嘴,答:“那外婆咋就一点都不稀罕我娘,就每回开口找我娘要钱时,到是很积极,外婆,您有想过,您跟外公老了后怎么办吗?” “这还用想,自然该你大舅和大舅妈照顾我们。”张吴氏说这话时,底气不足了,木梨先前的话,在她心里扎了一根刺,总有一日,会长成参天大树。 “哦,大舅,大舅妈呀,就我所瞧见的,大舅呢,是酱油瓶倒了都不肯扶的人,大舅妈呢,您觉得她真的会掏心掏肺的对您好?您手头有钱时,就哄着您,您手头没钱时,就翻脸不认人,您真的放心老了后,指望那两个?” 木梨瞧她脸色不好,也不管,继续下猛药。 “要不是我不舍得让我娘伤心,我才懒得跟您说这些,我娘不孝顺您吗?还是说她养不起您跟外公,三舅是什么性子,我还不清楚,但二舅可是个好的,大舅和大舅妈欺您太狠了,您和外公不晓得带着那一亩田搬去二舅家住着,二舅妈是个心善的有很孝顺,您只要不欺负她,她肯定很高兴,退一万步来说,您不舍得老宅子,可以啊,大舅两口子不听话哦,那就把两人赶出去,收回两人手里的那一亩田,由着两人自生自灭,看二人敢不孝顺您。” 张吴氏沉默了,过了半晌后,才问:“这法子当真行?” “您怕啥,老两口自个儿单过,不香吗?您在家横着躺,竖着走,谁也管不到您头上,也不会有人看您不顺眼。” 当然,这不是木梨的目的。 她又接着劝:“说白了,外婆,您跟外公应该很有底气的,照着我说的,您肯定能过舒坦日子,不过,话又说回来,外婆,我很不爱听您一句话。” “啥话?”木梨的话,还是很让她信服的,木梨说的在理。 木梨答:“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就这话,谁听谁伤心,自己亲生的,不比媳妇更香?不比媳妇更贴心,我到不是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也有好媳妇,但闺女是自己的,跟闺女说话,不用顾忌太多,外婆,您自己想想,您可以手心朝上,开口就能管我娘要钱,凭的不就是她是您亲生的么,那我问您,您这样朝儿媳妇,儿子要过钱吗?” “没有吧,只有那两口子找您开口要钱的吧。” 张吴氏不说话了。 木梨又道:“再好的孝心,也经不起外婆这样的摔打,我娘因为外婆说过的这话,伤心了许久,她即想尽孝,又很埋怨外公、外婆待她很不公,当年,因为家里穷,把她送去青楼做妓子,她认了,谁叫她没那投胎的本事呢?投到了这穷苦人家,她自认倒霉,去了那里,她也是一门心思想着家里。” “总是费尽心思算计那些男人们口袋里的银子,想着让家里的三个舅舅都讨上房好媳妇,为啥,还不是不想让二老以后老去时,是带着满满的遗憾走的,只因家里穷,讨不起媳妇。” 第二百六十五章 她是很记仇的 张吴氏不说话,她又继续道:“这个家,若没有我娘,你们会有好日子过?我就很不高兴,看到大舅妈就恨不得手撕了她,凭啥我娘吃尽苦头,她占尽便宜,不但不孝顺您跟外公,还时常欺负我娘,动不动就说我娘是妓子,睡过太多男人,要我说,她就不是个安生的主儿,瞧瞧,明明是我娘为了生存才不得出此下策,到了她嘴里,那就成了我娘是个水性扬花的,想活下去跟不安分,这是两码事。” 木梨就是个记仇的,不动声色的在张吴氏跟前上眼药水,敢欺负她娘,她木梨必要张牙舞爪,狠狠地撕下对方一块肉,不肉疼,就不晓得收敛。 她不等张吴氏开口,又接着道:“还有,这打的是谁的脸啊,这打的是老张家的脸,她就压根儿没把自己当成张家人。” “一边花着我娘挣来的钱,一边又看不起她,凭啥,大舅妈咋就不会嫌那银子是脏的臭的呢?” “外婆,她这是在作贱张家呢,她自个儿能金贵到哪儿去,凭啥在张家,就端出个高人一等的架子?还不就是瞧出外婆、外公不在意我娘呗,她以为您跟外公的眼里只有银子,我晓得,您二老还是很疼我娘的,不然呢,即便出了那样的事,我娘还是很情愿的孝顺您跟外公。” 在狠狠地对罗裙儿踩上一脚的同时,木梨又将张吴氏高高举起,捧了她一把。 张吴氏沉默了。 张玉娘是她亲生的,哪有不疼的。 只是当年的日子实在熬不下去了,她和老头子,不得已之下,才听了老大、老三的劝。 把张玉娘送去青楼了。 “我说呢,难怪以前总觉哪里很不对劲,原来,是我自个儿一直没想明白。” 她今日听了自家外孙女的一席话,如同醍醐灌顶,顿觉眼前明亮不少。 木梨对于她给出的答案,实在不知说什么才好。 木梨只要自己娘亲开心就好,别的不多求,也不想多管。 张玉娘回来时,她已经结束了同张吴氏的聊天。 木梨问了一回,张玉娘说了,大家也尽力帮忙寻了,都没有寻到,跟张吴氏说,让她弄点吃食,请大家伙儿都来吃一口。 罗裙儿本已睡下,但又不放心,爬起来躲在窗户后偷看,发现只有木梨跟张吴氏在说话,她偷听了一回,听不见,便又倒床上睡去了。 一直到张玉娘回来,她听到动静惊醒,心中好奇,便又起来偷听壁角。 当听到张玉娘让张吴氏拿钱买点面回来煮了给大伙吃时,她立马挺着个大肚子冲了出来。 “不行,不行,不能花钱请人吃面。” 张玉娘闻言,脸色相当难看,她这个做小姑子的跑前跑后,她这个大肚婆帮不上忙,不怪她,但罗裙儿拦着她,不让张吴氏买面煮了招待帮忙寻人的,这又是几个意思。 木梨见了,趁机在一侧煽阴风:“啧,大舅妈,合着,在您眼里,春花姐的生死还比不上那几个铜板子。” 罗裙儿自知理亏,随即又很恼恨木梨打了她的脸,叫她面上不好看。 “你个小赔钱货,晓得么子?” 张吴氏顿时大怒:“你个死猪婆,你再敢说她赔钱货看看,老娘不打断你的腿,老娘就不是老张家的婆娘。” “娘,我有说错什么,您自个儿平日里不也是这么说的?”罗裙儿是真想不明白,这才睡了一觉起来,张吴氏的态度就大变了。 “老娘闺女生的娃,那就是金贵,你以为谁都像你,懒得要死,跟头死肥猪一样,就晓得吃了睡,睡了吃。” 罗裙儿不乐意了,嘟嚷道:“娘,您咋胳膊肘往外弯,小姑子都是木家人了,您就是待她再好,将来您老的动弹不了,她也不会在您床前伺候着。” 张吴氏真动了肝火:“你个蠢货,再说一句就给老娘滚出张家。” “我滚没关系,害得大牛没婆娘了,您就不怕您儿子生气,到时,他肯定不会给您和爹养老的。” 木梨帮腔:“大舅妈,您这话又错了,我外婆又不是只有一个儿子,还有二舅、三舅,还有我娘呢,就算二舅、三舅不养外婆、外公,我娘也是会管的,娘,我说的可对。” 张玉娘这回儿,必须竖挺地站在张吴氏这边,答道:“我闺女的话,就是我的意思,你要是不乐意,滚回罗家去,我张家要不起,娘,实在不行,再给大哥张罗一房媳妇吧,这回定要讨个又嫩又好看的,还很乖巧的。” 她其实只是吓唬罗裙儿,并不会真的闹到那个地步。 张吴氏如今算是真的品出味儿来了。 “我闺女的意思,就是我要说的。” 木梨和张玉娘不由抬头看向她。 张吴氏不自在了,冲两人嚷嚷:“看啥看,你闺女是你身上掉的肉,你就不是老娘身上掉下来的肉?” 她又扭头对罗裙儿道:“老娘平日想着,以后要靠你们俩口子过活,到忘了,老娘家本就与别人家不同,你再给老娘不老实点,就给老娘卷了铺盖滚出去,张大牛要是乐意跟你走,把老娘分给他的一亩田还回来,他爱跟你去哪儿,老娘都不想管了,横竖老娘不止一个儿子。” 所以,打蛇要打七寸。 木梨出的招儿,让张吴氏再次狠狠地坐稳家里的第一把交椅。 她跑过去,伸手搂住张玉娘的胳膊,笑嘻嘻地喊道:“娘!” 从此,她娘再也不必为了张吴氏和张老爷子的将来发愁了。 只要张吴氏拿捏住这一点,张大牛和罗裙儿就翻不住她的手掌心。 张玉娘伸手轻捏她的小鼻子,笑骂道:“一肚子坏水咕噜往外冒。” 心情不是一般的好。 木梨笑答:“我只心疼娘,不想娘不开心。” 张玉娘心里很熨贴,多亏当时自己下狠心生下这闺女,她心里很高兴,自己就算没生儿子,那也是个有后福的。 “娘想过了,有没有的生都不打紧,娘有你一个就好了。” 木梨仰头望过去,张玉娘的表情很认真,没有一丝丝打趣的成分。 她想了想,也很认真地点头,答:“好,娘亲,我会好好孝顺您的。” 张吴氏瞧见了,鼻子一酸,她的闺女小时候,也是这么招人稀罕啊。 张玉娘告诉张吴氏,她已请人特意去镇上跑一趟,要不了多久,赵捕快就会有回信了。 果然,约莫不到半个时辰,张玉娘请去跑腿的人回来了,说是赵捕快已经晓得了,他已和钟捕快去查这事了。 第二百六十六章 还不得把她给揍坏了 张玉娘除了在家中等消息之外,到也无计可施。 罗裙儿发现张吴氏的态度变了,也不敢再呛张玉娘,更不敢明着为难她。 张玉娘帮张吴氏煮了十多碗面,里头都埋了个落水鬼蛋。 去寻人的本就没吃午饭,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难得张吴氏大方一回,少不得都要多赞她几句,更是有好几个夸张吴氏命好,生了个很孝顺的闺女。 张吴氏听了,心中甚是欢喜。 心里渐渐生出,闺女也不比儿子差的想法。 眼看时候不早了,张玉娘要回家去。 张吴氏又留她的晚饭,张玉娘不同意,说是木久承父子回来,还要吃饭。 张吴氏这会子晓得好歹了,摸了两条腊鱼给张玉娘,让她拿回先下水煮掉些咸味,再剁成块,姜切丝拌好,在大碗的最底部搁上点霉豆子一起蒸着,格外香。 罗裙儿瞧见了,颇不高兴,她想说什么。 张吴氏已开口大骂:“你就是个饿死鬼投胎的,老娘当初瞎了眼,听那媒婆胡乱吹嘘,才以为你是个手脚勤快的,以后,家里的饭你要做的,看在你肚子大了的份上,衣服我先帮你们洗着,不乐意?那就给老娘滚出老宅。” 她本就不喜欢这个大儿媳,又或者说,哪个儿媳妇她都不喜欢,骂起来自然很是顺口。 罗裙儿一听,万一张吴氏真把这事捅到张大牛跟前去,他还不得把她给揍坏了? 张玉娘不愿听两人争吵,忙拉了木梨赶紧回家去。 木梨被她牵着小手,正侧头望着她。 张玉娘眉目舒展,回头冲她笑。 木梨道:“娘亲,你很开心啊。” 张玉娘肯定很高兴,她嫁去木家这么些年,每次回家,张吴氏都不曾给她好眼色。 她不清木梨同张吴氏说了什么,才出去转了一会儿,回来后,她娘老子对她好了不少。 “娘很小的时候,你外婆但凡有了好吃的零嘴,总要偷偷藏在怀里,看见我了,悄悄拉了我躲一边去吃,不能叫你大舅看到,不然,他是会抢的。” 木梨咂舌,小老太太似的摇了摇头,答:“惯的。” 张玉娘瞧她那样子,着实稀罕的不行,搂住她肩,将她夹在腋下,飞快地往家中行去。 她家闺女晚上要吃鸡呢,她得快点回家,要抓鸡,还要烧水褪毛用。 有的忙活。 木梨一边走,一边躲着自家娘亲故意挠她的痒痒。 小姑娘清脆爽朗的笑声,引得在田里干活的众人齐齐望过来,再看到这么个娇憨憨的小姑娘后,都会心一笑。 两人回到家中,木梨先帮张玉娘将鸡赶进鸡笼里,等她抓好后,这才跑去灶屋里拿了草绳子过来,将鸡的双脚都给绑好。 张玉娘将灶里的火点燃,又将锅里添了小半锅水,吩咐木梨看着火,她却是去隔壁喊李婶子来帮忙了。 她不会杀鸡,木梨更不会,张水牛几个还在田里,张玉娘唯有厚着脸皮去请李婶子。 李婶子还得很快,抓了鸡扯了脖子处的毛,三两下就把鸡给放了水。 她顺嘴问了一句。 才晓得是木梨想吃。 “哎,木家娘子,我也要学你的,闺女只有当娘的才会真心疼着,我回家也抓只鸡烧了给我家翠花吃,将来出了门子去了婆家,伸筷子夹根菜叶子都要看婆婆的脸色,横竖也留不了几年了,我就可着劲儿让她吃个饱。” 李婶子自以为懂了张玉娘的心思。 张玉娘冲木梨悄悄眨眨眼,到没说自家闺女纯粹是嘴馋了。 “你多给她点陪嫁,总能在夫家立住脚根的,还是要找个门当户对的才好,什么高嫁,我看还是算了,那样的人家门坎太高,闺女嫁过去可不得遭太多罪,我不求我闺女给娘家带啥好处,只求她一世平安便好。” 李婶子听后,若有所思。 木梨不说话,她暗戳戳的握小爪:必须拿下小哥哥! 待张玉娘将烧开的水稍凉一凉后,拿木桶装了鸡,再将热开水淋上。 不时,便拎了桶子去外头的台阶上扯鸡毛。 木梨见天色不早了,问过张玉娘晚上吃啥。 张玉娘告诉她,把张吴氏给的腊鱼洗净,她打算晚饭就弄个蒸鱼。 木梨将腊鱼拿到眼前仔细瞧了又瞧,问:“娘亲,这鱼是什么鱼?” 看着到不像白鲢,白鲢的鱼鳞很细,这鱼的鳞比较粗。 张玉娘让她拿来过一下眼。 然后告诉她:“这是鲫鱼。” 木梨忙告诉她,鲫鱼是不能同鸡肉一起吃的,鲫鱼下气利水,而鸡肉性温,补中益气,两者相冲。 张玉娘看看手中的鸡,再看看木梨手中的鱼。 “要不,晚上就吃鸡?” 双拐镇一带的鸡,去毛后,差不多有四斤重。 木梨觉得不够:“娘,哥哥现在就是头小猪,长了个大肚子,一锅饭,有半锅都倒他肚里了,要不,咱们再蒸个鸡蛋羹吧。” 好歹也是个菜。 张玉娘让她再看着去菜园子里掐些菜。 木梨发现朝天椒有几个红了,便决定弄个拍黄瓜,大热天的,吃这个最开胃,又很爽口。 她到是会弄这个简单的,又掐了一把豆角。 菜式少,但量还是管够的。 煮鸡的鸡汤,被木梨拿来煮了饭,又留了半碗鸡汤准备焖豆角,张玉娘瞧着还有多的,打算就着多的鸡汤,再弄个咸菜汤,丢点葱花进去,味道还不错的。 “娘,我咋闻到鸡肉了。” 木永为的鼻子就是属狗的,大老远就能闻到。 木梨笑他。 木永为也不恼,他将背着的书篓子放下,从里头掏出数个新鲜的莲蓬给木梨。 “我同窗家后院里种了三亩多莲花,结了不少莲蓬,他让家丁下学前送过来的,忒新鲜,我想着你喜欢吃,就赶紧回来了。” 木梨很高兴,也不同他客气。 “今晚上的鸡腿,分你一个。” 平日里,木久承总以木梨体弱多病为由,把两只大鸡腿留给了她。 木永为很兴奋,看来,这一记马屁拍的很成功,晚上,他要多吃一大碗饭,不能辜负了美味的鸡腿。 “娘,爹打发我先一步回来,说是请了赵捕快和钟捕快回家吃饭,另外,张春花怎就走丢了呢,她比妹妹还大呢,那么大个人,能丢啥,肯定是跟人跑了。” 木梨挥舞着小拳头,做势要打他。 “我才拿莲蓬哄了你,你干啥又要打我,我又没做错什么!” 他一边躲,一边据理力争,想为自己争取一些言论自由。 第二百六十七章 哥哥送上门来让你打 木梨答:“你哪只眼睛看到了,就这么肯定她是跟人跑了?” “我猜的啊,她那样的年纪,早该说亲了的,不过,娘,大狗哥咋还不说亲?”木永为想一处是一处。 张玉娘哪里晓得什么原因。 木梨到是先抢答了:“他就是个狗都嫌的,谁爱嫁给他,就我大舅妈那脾性,只怕附近村子里的人都晓得,她是个大懒婆娘,不过,你别把话扯开,你没看到,就不该瞎说。” “哥哥,我不想要你做长舌妇,听风是雨,以后与你跟人打交道无益的。” 木永为一听,哦,自家妹妹是为他好呢。 心里美滋滋的,忙凑过去,嬉皮笑脸地说:“好妹妹,是我没想周全,你教训的对,哥哥送上门来让你打,如何?” 他果真把自己的脸往她跟前又送了送。 木梨瞧他就是块滚刀肉,到底没真生他气。 伸手将他推开,道:“你若不去温习功课,便帮我烧火,这鬼天气,也太热了吧。” “我来,我来,你看看,都满头大汗了,快去洗洗。” 木永为催她走开,自己帮忙去烧火了。 他一边烧火,一边同张玉娘说话,原来,今日他小考不错,但考了整天,脑壳子都是晕的。 “先生也不知抽什么疯,好长时日不曾抽查我们的功课了,今日一整天,在课堂上,就是抽查我们,背不出来的,打手心,还要罚站,大日头下,好多人晒得皮都冒油了。” 木梨问他:“我瞧你没有晒黑啊,又见你心情不错,想必考的不错吧。” 木永为得意了,小尾巴翘得高高的:“哼哼,先生表扬我了。” 多亏了木梨这个妹妹,教他大声念书,又总是爱瞪着双柳叶眼,盯住他,不准他偷懒,比头悬梁,锥刺骨还管用。 木永为今日又在课后,跟同学们狠狠地炫耀了一把自家宝贝妹妹。 木久承晓得后,还把他叫去猛夸了一把。 木梨瞧不得他那嘚瑟的样子,想了想,还是打击他一把,不让他太骄傲才行。 “哦嚯,这么说,你们全部同窗都晓得你念书用功了?” 木永为瞬间绿了脸,将火钳摔在地上:“握草,我就是头猪,竟然被他们一顿吹捧就找不着北了,把学习的好法子告诉大家了。” 木梨很同情他,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哥哥,我跟你说句实话,你可不许哭。” “妹妹,你到底要说啥,哥扛得住。” 木梨答:“你以后怕是要更努力了,不然,你如今的地位不保啊,你想想啊,到时先生肯定会不高兴,认为你得意自满了,爹爹也会因此脸上无光,娘也会跟着不开心,一不开心,就做不好饭菜,一做不好饭菜,她肯定就舍不得浪费,大鱼大肉,不说了,没准儿今晚是最后一次吃鸡,我要敞开肚皮吃。” 木永为这会子想死的心都有了。 还能怎样,只能比以往来得更努力才行,不然,他现在的好日子会一去不复返。 木永为在作死的路上一路狂奔,须不知,他妹妹挖得一手好坑。 张玉娘笑眯眯地在一旁听着,还帮着木梨呢,说她说的实在太对了。 心情一不好,就啥都不想弄,到时,就搞两瓢水丢两粒米进锅里煮了,就着稀饭吃点泡黄瓜、豆角啥的。 还省事。 木永为听后,整个人都不好了,此时,早已肠子都悔青了。 木梨见好就收,又劝他:“哥哥,其实你是大智若愚吧,我瞧着,你是想鞭策自己,也没错,爹教过我们,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强中更有强中手,你的对手不是私塾里的同窗哦,我问过爹爹了,上京赴考,犹如挤独木桥,咱们不过是乡下地方,哥哥不可因为这一次比同窗们强那么一丢丢,就觉得天下就你最牛。” 木永为咋觉得自家妹妹啥都懂? “还别说,你看得比我还通透,妹妹,我听你的。” “你听话就好咯,过几日,让娘宰子鸭子给你补补。” 张玉娘小声问:“吃泥鳅吧,今日才吃过鸡。” 两兄妹自然不会拒绝的。 张玉娘听说两个捕快要来,又摸了铜板子去了李婶子家。 李家从来不缺肉菜。 回来的时候,她手里拎了两斤五花肉。 张玉娘打算做个红烧肉,再弄个腊猪大肠。 两捕快好吃酒,她又木梨揣了铜板子去村头称上一斤花生米回来,准备做个油炸花生米,又让木梨多打两斤酒。 木梨到小店里买东西时,老板娘听说张春花不见了,也跟木永为的想法一样,非说是张春花跟人走了。 木梨听了不高兴,连影儿都没瞧见呢,就说的跟真见过一般。 她反问了老板娘,老板娘答不上来,她这才抱着东西,吭哧吭哧的回家去。 才走去没多远,就听到木久承在后头喊她。 木久承瞧她抱着一坛子酒,忙快步上前接过来,又道:“你娘咋让你出门来买这个,拎不动吧,怎不叫你哥来。” 木梨回答:“哥哥见我烧火出汗了,便让我来买,他在家帮娘烧火做饭。” 她又喊了两个捕头一声。 木久承买了点排骨回来,站在村长家院门口喊了一声,让他等下去自家吃杯水酒。 村长见两个捕快来了,便应了。 说等一下就去他家。 有木久承帮忙拎东西,木梨空着手,笑眯眯地跟在后头晃悠悠的回家了。 在路上时,木久承问了木梨,张春花怎么会不见了。 木梨告诉他,昨日白天就不见了的,大家也没放在心上,以为她去哪儿玩了,谁晓得,今日还是她外婆发现不对劲儿,才晓得张春花一晚上没回来。 木久承觉得张大牛两口子的心太宽,摇了摇头,冲赵捕头道:“如此为人长辈者,不堪重用,薄情寡义者,多行不义必自毙。” 木梨觉得他给出的评语很中肯。 赵捕快并没有问木梨的话。 木梨回去时,发现台阶上丢了一把还没挑选的韭菜,她先去端了三碗凉茶请三人吃,这才搬了小马扎去帮忙择韭菜。 木久承陪着两捕快说话。 不久后村长过来了,木梨此时已将韭菜洗好放在木盆里。 张玉娘让她去堂屋里将桌子擦干净,再让她多点上些艾草驱蚊。 木梨都一一照做了,又拿了筷子,上了花生米,再将小酒倒好。 几个大男人在桌子边聊着天,吃着花生米,时不时的抿两口小酒。 张水牛等人收工回来时,饭菜正好熟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 骗你有糖吃吗 木永为不用喊,主动帮忙端菜,张玉娘盛饭,木梨帮忙将饭端去堂屋里。 家里人多,吃起饭菜来格外香,张玉娘整了几大盆子菜,连村长都吃的不停点头。 木梨觉得很可惜,她就吃了一只鸡腿,剩下的,被这些大人给吃掉了。 好在她吃饱了。 赵捕快等人留意到,木家今日端上来的饭,可是白花花的大米饭,没掺一丝杂粮。 一个两个那可是甩开膀子吃的。 饭后,众人酒足饭饱,又吃了一杯茶,赵捕快才问起了张春花的事。 提起她,张玉娘颇为担心。 “我大哥大嫂是不管事的,平日里由着她进进出出,我只担心,怕她被拐子给拐了卖往别去,若真这样,怕是一辈子都见不着一面了。” 赵捕快沉吟了一下,这才答道:“她平日里去的地方可都寻过了,我俩今日事忙,只抽出了点空闲跟镇上那帮小混混打听了一下,到没有谁听说昨日有人被拐走,弟妹,你莫急,我跟老钟这几日,一直忙着抓那些流窜至此的拐子,也托人送信去别的镇了,又将你那侄女的长相说了,让大家都多留意一下,明儿,我们亲自查查这事。” 随即,他又问张玉娘,可晓得张春花平日都跟什么人接触多。 张玉娘想起木梨说过的话,便告诉了赵捕快。 她将自己晓得的,尽数告诉了赵捕快,之后又道:“也不晓得,是否与那个男子有牵连,我闺女到不曾见过,是我二哥家的小闺女瞧见过一回,她俩还以为我那侄女说亲事了呢,小孩子家家的,哪里肯想那般远。” 张水牛到是怔住了,忙问木梨怎么回事,木梨把张春花的反常又说了。 “春花姐也不像以往那么招人嫌了,人会来事了,嘴儿也甜了不少,我们也没放在心上,她来玩就玩吧,只一点,总跟我打听我家的早稻能卖多少银子,又说我娘做一副绣品能赚多少,还有我家屋后猪圈里养的猪,也老来钱吧。” “我听着心里就犯嘀咕,咋句句不离‘钱’字呢,也不晓得她是怎么回事,我本就不喜欢同她玩,自然也不大理她,只当她没话找话,也没细思。” 她恨着张大牛一家子呢,即便发现了什么不对的地方,大人们主动问了,她才照实说。 横竖她年纪小,又没啥见识。 大人们都不曾怀疑过她。 木梨到不是心思有多坏,她只是记恨张大牛一家子,不想多管闲事。 赵捕快愣住了,木梨瞧着没啥具体的,可她的话却透露了个很重要的信息。 “水牛兄弟,对不住了,我跟老钟,怕是要去你家走一趟。” 张水牛同样也没想到,自家小闺女上个街,也能遇这么个事。 木梨忙道:“赵叔叔,可否劳您不要声张出去,我大舅妈是个说不清的,我二舅妈扭了腰,至今还没好,而且,她为人很朴实,嘴笨,总说不过人家,我夏花姐秋收后就要嫁人了,我不想因为这事,让外人对我夏花姐有啥看法。” 赵捕头再次愣住,后又伸手拍木久承的肩膀:“你到是白得了个好闺女,聪明得紧。” 木久承却忧伤了。 慧极必伤。 可不可以不要这么聪明。 张玉娘也跟着附和:“秋收后就要出嫁了,传出去不大好听,于她名声有碍。” 张水牛本为难,他不想自家娘老子晓得,不然,还不晓得怎么闹腾呢。 赵捕快答应了,将自己的帽子取下来,塞怀里,看了看一身衣服,只得无奈道:“要不,咱们再久坐一会儿去你家。” 张水牛哪敢不肯,晓得对方是看在木久承的面子上,才这般和颜悦色。 张玉娘忙喊了木梨去灶屋烧水,再给大家泡上一壶茶水。 待到外头无人走动时,赵捕快和钟捕快随着张水牛去他家,找了张秋花问话。 张秋花一听说是关于张春花的,小嘴就跟上了子弹的机关枪似的,噼里啪啦地说个不停。 “那男子长得当真好看极了,眉目大眼,一脸的和气,说话细声细气,口音听着,到不像是我们本地人。” 外地的? 赵捕快再问:“你确定那人装扮像个贵公子哥?” 张秋花撇小嘴,侧目:“我骗你干啥,你会给我糖吃吗?” 赵捕快醒悟。 张秋花又道:“我认识那种料子,我梨梨家就有,她开了箱笼拿给我瞧过,说是顶顶好的交织绫,梨梨是这么说的,那花纹虽不同,我是小绣娘,对看料子还是有点眼力的。” 赵捕快只觉得,这年头的小姑娘都成精了吗? 说起啥事,都头头是道。 “可还有别的特征,或是一眼就能叫人辨别出来的。” 张秋花想了又想:“死鱼眼珠子,很大,跟牛眼似的。” 赵捕快...... 还能不能愉快的问话。 张秋花的话,在她同龄来说,还是很容易理解,就是眼大无神! “要不,我给你画出来?”一看就晓得,没听明白她说啥。 赵捕快被鄙视了。 “你还会画画。”一侧的钟捕快惊呼。 张水牛家看着也不像是有钱人家,自然不可能请得起女先生之类。 张秋花继续多鄙视一个。 “再说一遍,我是小绣娘。” 绣娘不会描花样子,还能称着是小绣娘吗? 这年头,捕快们都这么蠢吗! 张秋花寻了块木碳,找了一块干净的小白布,在上头画了一个q版的年轻男子,眼大无神,偏又一脸不怀好意的样子,嘴似香肠,上浅下长,手里拿着把折扇,在配上那身公子哥最爱的穿着,一个好色之徒跃然于纸上。 赵捕头严重怀疑,张秋花有先入为主的观念。 将她画的这个人像折好收入怀中,只丢下句:等消息。 然后就带着钟捕头,萧萧洒洒的闪人了。 入了三伏,天气一日热过一日,只能早出早归,晚出晚归。 中午日头最毒辣的时候,木梨看的很紧,不让他们仨下田干活,怕中暑,最怕的是因此丧命。 她不用绣花,没事儿就是搁个西瓜放井里,又或是熬点酸梅汤,绿豆沙之类的给大家吃。 最乐呵的就是木永为这个吃货,上回,他带了莲蓬回来给木梨。 木梨这人有个毛病,人敬她一尺,她必回人一丈。 木永为时常发现书箱重了许多,打开一看,不是一大竹筒酸梅汤,就是绿豆沙等物。 第二百六十九章 又失踪一个 他也不是小气之人,拿去课堂,分给与自己耍得好的同窗吃,一来二往的,都说吃人家的嘴短,同窗们待木永为也越发好了。 木永为渐渐的琢磨出一点意思来,也晓得将自己的零花钱攒起来,约了同窗们一起互相作东,或讨论一下当日先生所教的新课,又或是谈论一下自己听到的新八卦。 他很多时候,都能从同窗们的嘴里听到一些朝廷颁布的政令。 偶尔,他也会同木久承说说,木久承让他多与这样的同学往来,多了解这方面的事,以后作文章是要用到的。 转眼的功夫又过了两日,木家的大门准时打开,张水牛和严家两兄弟披着露水上门来了。 大早上的,木梨正把木永为指挥的团团转,让他将两个西瓜装木桶里吊井里了。 木梨总是有办法能治得主木永为的。 家里的大人们都对此习以为常,只觉得木永为是疼妹妹,让着她。 其实,谁都不知,背地里,他才是最苦逼的那个。 待到大人们各自去外头忙后,张夏花才踩着晨光来了。 木梨见了,伸长脖子朝她身后张望。 张夏花抿嘴轻笑,道:“甭望了,她没来呢。” “今日不来吗?”木梨问她。 张夏花答道:“到也不是,秋花被我娘打发去镇上了,今日是我过生辰,我娘说,我这辈子统共就这么一个生辰是在娘家过的,以后去了婆家,未必会有人记得我的生辰,便想着热闹热闹,让买点好菜做着,我又是待嫁之身,我娘不许我出去外头乱走动,我来你家,是跟我婆家说了,经婆家同意后,这才许我来。” 木梨闻言突然很心酸。 古代女子当真不容易。 她伸手一把紧紧抱住张夏花,道:“对不起,夏花姐,我不晓得你今日生辰。” 说完,她又伸手一拍后脑勺:“对了,你跟我来,去我房里,挑个你喜欢的头饰,我送你,莫要嫌弃我戴过,是真银子做的。” 张玉娘早就同她耳提命面过,让没事多攒点金银头饰,将来有了自己小家,若手头紧,直接将头饰绞了做钱用,还很方便。 她拉了张夏花去屋里挑东西。 张玉娘在灶屋里听了一耳,也悄悄去房里取了一串钱出来。 不多,也就一百文,拿红绸布包了,算是给张夏花的生辰礼。 张夏花看着木梨的头饰全是金、银的,她本能的拒绝。 “太贵重了,我不能要,你若真要送,就给我两朵堆纱绢花吧,我瞧着怪好看的。” “你要这个?我县城的那个外婆送的,她可喜欢我了,给了我好多好多头面首饰,这对珍珠银蝉钗不错,就这个吧。” 张夏花不肯要,木梨直接塞她手里了。 “我有两个外婆疼呢,拿着,我不稀罕,这个是县里的小翠姨送的呢,还不错,你往后去了婆家,平日里到也适合戴。” 这对钗,即不张扬,又很精致,很适合新媳妇戴。 张玉娘在外头喊张夏花,木梨不给她反悔的机会,又拖了她出门去见张玉娘。 张玉娘把钱给她,让她自己想买啥就买啥。 张夏花不要,木梨做主一把帮她收下了。 上午,木梨没有教两人生字,只是将以往学的那些生字又温习了一遍,眼看时辰不早了,木梨让张夏花接着绣那幔头,她自己找了个竹摇躺椅睡下,知了声声长,到也挺催眠的。 木梨没多久又睡过去了。 她是被张玉娘给摇醒的。 “昨晚上没睡好?怎地上午就睡了?” 她伸手揉了揉眼睛,四下张望,又问:“她们都走了?” “都几时了,还不走?对了,夏花下午不回,还留了口信,让你下午早点去她家,今儿,咱们去她家吃晚饭,给夏花过生辰,热闹热闹,哎,这闺女大了,娘就越发心疼,总担心她去了那夫家,也没个人嘘寒问暖的,在夫家到底不比在娘家,爹娘是真心疼孩子,夫家么......那就要全靠自己了。” 也不知张玉娘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就这么开始跟木梨上课。 上课的内容也没有旁的,就是告诉木梨,第一条,就是不能太惯着男人。 再一条:男人都是贱骨头。 越对他好,越不感恩。 木梨本就睡的迷迷糊糊,被张玉娘这么一念叨,头晕的更利害了。 “对了,刚才村长打发人挑了两箩筐西瓜和甜瓜过来,说是自有地里种的,给我们尝个鲜,又晓得你爱吃甜食,特意多送了些甜瓜。” 木梨来精神了,缠着张玉娘要甜瓜吃。 “乖,午睡起来,跟你舅舅们一起吃,洗把脸,准备吃饭了。” 中午,几人坐在桌子边吃午饭时,张玉娘道:“二哥,晚饭后,记得抱个瓜回去吃,再给爹娘带一个。” 她又做主,给严家兄弟一人一个。 箩筐虽大,但也装不了几个大西瓜,她这一送,便只剩下不多的四、五个了,余下的都是甜瓜,木梨喜欢吃这个,她便惯着,不舍得送人。 张水牛应了,严家兄弟正道谢来着。 院子门被人从外头推开,竟是张夏花顶着烈日,满头大汗的又跑回木家了。 张玉娘见了,不问原由地先骂了她一通:“不晓得自个儿要当新嫁娘了么,晒得跟黑碳似的,丑死了。” 张夏花一脸急切地跑到她跟前,道:“姑姑,不好了,我家秋花也不见了。” “咣当!”一声,张水牛手中的碗掉到桌上,在上头打了几个转儿,又掉落在地上,好在是泥地,到也不曾摔坏,只可惜了那碗白米饭。 只他现在哪里顾得上这许多,急问:“到底怎么回事,她一向很听话,不可能无缘无故走丢的。” 严家兄弟也说,莫不是被拐子拐走了。 张玉娘觉得不可能,拐子拐小孩子,多半是拿好吃的零食哄娃儿跟他们走,张水牛家条件不算好,但架不住张玉娘爱宠着自家闺女,家里的零嘴就没断过。 张秋花也跟着吃了不少。 木梨皱眉:“不是说去镇上买东西了吗?” 张夏花答:“原本我娘自个儿要去的,我瞧着我娘的腰伤没好,便想自己去,我娘不让,说我是待嫁之身,不可以去你家之外的地方,便打发了秋花背着篓子去镇上买东西,谁晓得,我回到家中,我娘急得不行,秋花上午去了镇上,就一直没有回来,邻居们晓得了,也劝我娘,说是秋花许是贪玩,饿了,自然就会找路回家。” 第二百七十章 倍受煎熬 谁知,母女俩又在家中等了许久,眼间着日头当午时,却依旧不见张秋花的踪影。 严金菊一想到张春花至今音信全无,她就忍不住发寒,再也坐不住了,打发张夏花匆忙赶来木家,让张水牛去镇上寻一寻。 正好张玉娘要去镇上给木久承父子送午饭,他便一并揽过此事。 张玉娘哪肯,忙进房里取了铜板子,这才又追了出去,她打算去喊牛老板,请他帮忙将两人送去镇上,好歹四条腿的,比两条腿的脚力好,又省事。 木梨十分担心,却也晓得自己帮不上半点忙。 她听了张玉娘的吩咐,拉着张夏花去了自己屋里。 张夏花早已红了眼眶,后悔不已。 “你说,我是不是个命歹的,咋就挑了这个时辰生日,要是秋花有点什么,我这辈子都没法子原谅自己。” 木梨宽她的心,答道:“夏花姐,你莫要担心,秋秋很精的,就算遇到坏人,也吃不了亏。” 张夏花答:“我总心慌慌,想起春花就......” 都好几天了,张春花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赵捕快也给木久承送过信,流窜到镇上的拐子,上头另派了利害的捕快来,已差不多都落网了,而周边镇上的捕快也传来消息,并没有发现张春花这个人,就像此人从来没有出现过,消失的无影无踪。 说她极有可能已经被人害了。 木梨并不这么认为,张春花是笨了点,但于坏人而言,这也是她的优点,好掌控。 她怀疑张春花背后有高人,故意隐去了她的行踪。 张水牛和张玉娘回时,两人都一脸的担忧。 张玉娘到了家中,第一件事就是大喊闺女。 木梨在西厢房里应了,张玉娘快步跑进来,又拉着她上下打量一番,见她全须全尾的,这才真正放下心来。 “乖闺女,最近老实点,莫要出门去耍,便是闷得慌也要忍着,听话,平日就跟翠花耍,夏花这段日子也莫要单独过来,留在这里吃饭吧,早上来,晚上跟你爹一起回。” 木梨感觉到了一丝不祥,忙问:“娘,可是出什么事了?” 张玉娘的脸色白的更利害了。 不由用力抓紧木梨的小胳膊,木梨吃痛,忙喊:“娘,您抓痛我了。” 张玉娘急忙撸起她的衣袖一瞧,两只胳膊上都有五个红手指印:“是娘不好,娘太担心了,先前,我随你二舅去赵捕快那里报官,谁晓得,却是挤不进去,赵捕快被一群人给围在里头,我同你二舅打听了一番,才晓得,那些来报官的,都是家里丢了姑娘的。” 张夏花惊呼,忙问:“那秋花呢,她可有消息了?” 张玉娘直摇头,道:“赵捕头原本就在查春花失踪的事,谁晓得,还没查出个头绪来,竟又接到这许多失踪的案子。” 木梨急了,抓着她的衣袖带着哭声道:“娘,秋秋怎么办?寻不见她?” “不行,娘,赵捕快人手不够,咱们同村长去说,也不是就秋秋不见了,还有许多小姑娘呢,掘地三尺,也要把这坏人给挖出来。” 张玉娘拉住她:“我回来时,已经同村长说了,你二舅也回去了,今日他们村,也有人去报官,也丢了闺女,说来也其怪,都是七岁至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太小或太大的都没有丢,我留心打听了一下,才晓得,后来丢的,都长的还算尚可,我与赵捕头私下说了这事,让他多多留意周边......” 整个双拐镇以及周边的镇,连着数日都丢了小姑娘,奇怪的是,并没有人发现这些小姑娘的行踪,一丢丢都没有。 木梨、李翠花、张夏花,都被拘在了木家院子里。 唯一的消息来源,竟是木永为。 他在私塾里念书,乡绅们的孩子也在那里,木永为每日下课后,总和同窗们说着这些事。 他发现了一个可疑之处,就是,丢了小姑娘的家里,家境都算不错,个个平日也还算娇养着。 但真正的乡绅家的小姑娘,却没有一个丢的,那些很穷苦的人家,也无人丢孩子。 这就叫人百思不得其解了。 大家的心情都很不好,张水牛托人捎来话,让张玉娘等人晚上去他家吃饭。 严金菊即担忧小闺女,又怕大闺女心里太难受。 她这是在家里过最后一个生辰了。 木久承父子今日下学比平日早许多,连私塾里都有许多人议论这事,也有家中丢了姐妹的,更是无心上课,早早就请假回去了。 先生们瞧着课堂里稀稀拉拉的几个学子,挥一挥手,眼不见为净。 早早放他们下学了。 两人又在镇口巧遇送人去镇上报官的牛老板,便坐了他的顺风车回村,还特意说了,不收两人的钱。 张玉娘听说后,让木永为抱了两甜瓜,在经过牛老板家门前时,送进去了。 对方留一家子吃饭,木家人哪肯,自然是要去张水牛家的。 张水牛家一片云雾惨淡,严金菊和张夏花,更是哭得眼都肿了。 张玉娘看不得两人这伤心的样子,一把拉起两人要:“秋花不见了,谁不难过了,谁不伤心了,但你们的身子不是铁打的,该活着的还是要活着,吃饱饭了,才有力气继续寻她,不然,她还没寻回来,你们一家子都倒下了,那么,谁还有那个精力,念着她,盼着她,到处找她?” “算了,算了,我去做吧,你们都坐着缓口气。” 她要喊木梨去帮忙,木久承和木永为主动揽过事儿。 “娘子,我帮你摘菜。” “娘,我帮你烧火,让妹妹陪陪夏花。” 张玉娘叹了口气,挥一挥手,让两人去了灶屋里。 张吴氏和张老爷子在此时摸上门来了。 除了木梨,众人皆觉很意外。 张吴氏被看得不自在了,大声嚷嚷:“看什么看,难不成,这不是我二儿子家?今儿你们聚一起,不是为了给夏花过生辰?” 张水牛这才反应过来,他惊讶地嘴都合不拢。 “娘,您这是......” “夏花马上就要嫁人了,谁家的媳妇不是被搓磨过来的,想我当年......” 张吴氏的话终没有说完,张老爷子已经打断她了:“行了,那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还提它干嘛。” “我不提,我家的这些儿媳妇能晓得么?我当年也是苦日子里熬过来的,你娘明明晓得我吃不了坛子菜,还是在月子里呢,炖炖给我的就是没一点油星子的咸菜汤,我不吃,娃儿没奶水,我吃,一到半夜,咳得我的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第二百七十一章 态度转变 张吴氏心中也有恨:“还有,你一出门打短工挣钱,我还在月子里,你娘可真做的出,弄个下饭的坛子菜,她横竖爱吃的紧,也不稀罕菜叶子,那菜叶子洗都不洗,全是泥沙,就往锅里炒,也不管我吃不吃的了,把菜碟子往桌上一摔,爱吃不吃。” 张老爷子被她戳破,只得嚷嚷道:“那你去找我娘算帐啊,喏,她老人家就埋在村后的那块坟地里,你去找她算帐啊。” 一院子人都听傻眼了。 严金菊也惊得忘了伤心。 张吴氏虽然指使着她干活,但在她坐月子时,还是没有让她干过活,好歹,还偶尔有个鸡蛋汤吃。 木梨这才弱弱地提醒二老。 “外公,外婆,您们是来给夏花姐过生辰的?” 对于木梨,张吴氏虽依旧不喜欢,但也不会甩她脸子了。 “不然呢,好歹也是你二舅亲生的,又是在娘家最后一个生辰,我到差点忘了,夏花,你以后去了婆家,婆婆让干啥就干啥,也莫要顶嘴,自己不喜欢也得憋着,嘴甜点,别跟个闷葫芦似的,讨得婆婆高兴了,你的小日子才能过得顺风又顺水。” 木梨觉得很难,一个巴掌拍不响,若那婆婆本身就是个爱挑剔的,就是再讨好也无用的,全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她不会落张吴氏的面子,由着她跟张夏花说着如何跟婆婆相处。 张吴氏在严金菊这个二儿媳跟前,还是蛮能直得起腰的。 说着说着,她的眼神儿就变了。 时不时的往灶屋瞟一眼,又瞅一眼木梨。 最终到底没忍住:“那是干啥呢?” 木梨搬了个小马扎挨她坐着,答:“帮忙做饭呢。” “不是,我晓得你娘会做饭,我是说,咋是你那后爹和那个继子在帮忙?” 木梨不懂了,反问她:“为啥不能帮忙,他俩难不成等下不用吃?” 张吴氏又问:“以往也是如此?” 木梨挠后脑勺,也就她穿过来的这一年多吧,木家父子越发变的好相处了。 “一直是。” 她自然不会说真话,张吴氏再不情愿,木久承早已是她的女婿。 张吴氏难得脸上有了笑意:“到还可以。” 这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了。 “以前,哥哥没念书那会儿,天天都要出门帮忙打猪草,爹爹也要帮忙喂猪崽子的,还要帮忙扫院子,有时,娘忙不过来,爹还要帮忙搓洗衣服,帮忙晾晒啥的。” 木梨尽可能的让张吴氏对木久承父子有好印象。 张吴氏眼里的笑意越发多了,看了又看,最后竟破天荒的夸了一句:“还是我闺女眼光好。” 转了个大弯,最后夸的是她自己,也不看这闺女是从谁肚皮里钻出来的。 随即,她又反应过来了,伸手打了严金菊一下:“你个懒婆娘,腰伤就算还没好,也没有让仨帮忙做饭的道理,你不晓得自己去做啊,弄不了的,不是有夏花和秋花吗,不晓得叫她们搭把手,不弯腰不就没事了?” 她又喊:“秋花,秋花,还不给老娘死出来,你这懒货。” 严金菊挨了打,心里却好受了点,至少,张吴氏这一次来,并没有对她和她的闺女抱有很大的敌意。 木梨伸手摇了摇张吴氏的胳膊,小声与她咬耳朵:“外婆,告诉你个秘密,秋秋不见了。” “什么?”张吴氏一听,无名之火直往外冒。 “严金菊,你怎么看孩子的,你又不是罗裙儿又懒又邋遢的,咋把孩子给看丢了,咋还不去找,一个两个都她娘的良心被狗吃了?” 张吴氏总是这样,在她眼前晃时,嫌得跟坨粑粑似的,真要是丢了,她又比谁都着急。 “蠢得要死的,不晓得秋花比春花更值钱么!” 木梨急了,忙提醒她:“外婆,我们都找过了,也报官了,从村里往镇上去的路上,二舅来来回回跑了好几遍,逢人就问,有人到是看到秋秋往镇上去了,可谁也没发现她几时走丢的,这一路都是田呢,哪块田里没人在干活,都没听到秋秋的呼救声,说来更是奇怪了,我娘今日去镇上报官,都挤不进去,全是家里丢了闺女的。” 张吴氏看向她,问:“你是说,不止她丢了?” 木梨点头:“二舅、二舅妈、夏花姐正难过得紧,我娘便带了爹爹、哥哥帮忙煮饭,夏花姐今儿生辰,好歹也要过得像个样子。” 话题又兜回了张夏花的身上。 张吴氏看了她一眼,到底没有再骂人,只又把张水牛叫到跟前,狠狠地训了他一顿。 木梨觉得吧,儿子是她亲生的,骂也好,打也好,母子间不会有隔夜仇,便由着两人去了。 到了吃饭的时候,张夏花望着一桌子好菜,却怎么也提不起胃口,眼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严金菊干脆直言,她吃不下。 张吴氏撇撇嘴,瞪了一旁的张老爷子一眼。 张老爷子拿起筷子,说道:“吃饭,有啥事,吃完再说。” 张玉娘也劝严金菊:“秋花聪明着呢,她又是个有胆识的,肯定不会吃亏,你要放宽心,总会将人找回来的,这一回丢的又不是她一个。” 一直不说话的木久承开口了:“二嫂,这事儿不小,闹得很大,县太爷都捂不住的,府城那边肯定会接手管这事,孩子们必会寻回来,无论是知府大人也好,还是县老爷也罢,他们最关心的,是头上的那顶乌纱帽,这事,肯定会被有心人捅到皇帝跟前,他们若想继续坐在那位置上,就不得不用尽心思把孩子们寻回来。” “再说了,各村的村长碰了头,说是今晚就要组织好各村的汉子,挨家挨户的问,再到四下野地里搜寻,又或者大家多互相留意,看看哪里有陌生人出现,我总觉得,这事儿,与春花的案子,本就是一伙人干下的。” 木久承的话叫严金菊略安心了些。 张吴氏板着脸道:“不吃也行,省得浪费,你俩若不吃,等下有多余的,我便拿回老宅去给那懒婆娘吃。” 木梨才发现张大牛竟然没来。 她问张吴氏。 张吴氏答:“饿不死,是你外公不许二人来的,吃啥吃,就会白吃,啥都不乐意干。” 她现在是一百个看那对两公婆不顺眼。 张吴氏又骂严金菊:“还不快点吃,老娘还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饿死了,管丢不管埋。” 第二百七十二章 男人最爱看脸 张玉娘跟着劝:“夏花,你若是因为伤心变难看了,到时去了婆家,日子不好过的是你。” 她从来都认为,男人最爱看脸。 张夏花长的不错,不然,那家怎肯相中她,除了她自己有门手艺旁身,长相也很重要。 张水牛家本就是高攀了的,但好在张夏花争气,自己有本事,也算是扯平了。 严金菊到底是大人,想的明白些,她不知,张夏花肯定也会跟着难过。 更何况她婆婆把话说的很透,再伤心,也扛不住饿,真会饿死人的。 饭后,严金菊记得张吴氏在饭桌上说过的话。 便起身拿了干净的碗,想将剩菜拔到一个碗里,让张吴氏带回去。 张吴氏看都不看一眼,丢下一句:“留着,明儿早上煮面吃,我跟你爹明早上过来吃,家里还有面没,没有就去村头买点。” 她又不眼瞎,哪里不晓是张水牛家的日子越过越好。 不然,她也不会动了心思,想让罗裙儿再生个带把儿的过继给二儿子。 好歹,肥水不流外人田。 张吴氏说话照样很恶劣,但张水牛一家却好受多了,也晓得她这人不会说话,态度却也有了大转变。 严金菊并没有追问,她才不傻,自己不想上赶着找骂。 张水牛到没多大感触,横竖怎样,在他眼里,他娘都是为了他好。 如此又过了些日子的光景,双拐镇丢了许多小姑娘的案子,终没有按住,木久承在镇上偶遇从省城回来的同窗,闲聊中,得知这事已捅到了楚州最大的地方官——布政使跟前,案子暴光了,布政使当场大怒,下令严查此事。 木久承带回来的消息,对于张水牛家而言,多少有点安慰,至于张大牛一家三口,照样好吃好喝,一点都不会丢失的张春花发愁,无不如张水牛家看重亲生的闺女。 各村在敲锣打鼓的忙碌几日后,都没有查到什么,到是有别村的发现可疑之人曾出没过,但也早就没了影儿,再追查下去,线索都断了。 在这多事之秋,总算有了一件好事。 木梨所在的岔口村村长发话了,离方那个宅基地的基脚已晾晒了一月有余,趁着秋收前的农闲,赶紧的把正墙给建起来,再晾个半个月,就能上房梁,盖瓦屋顶了。 村长家也是这样的青砖瓦屋,对于离方能凭自己本事挣下这份家当,他很是高看了一眼。 又使了自家婆子悄悄跟亲戚们打听,看有没有合适的侄女或外甥女到了说亲的年纪。 没错,村长不信那些传言的,当年发生的事,他一清二楚,只能说有人见不得人好,总巴不得旁人更倒霉些,才会传出离方是扫帚星转世的荒唐话。 村长就晓得,木久承压根儿就不这个邪。 如今他瞧着,木家与离方走动,木家反而越发兴旺了。 村长认为,离方,其实是个旺财、旺家的福星。 村长婆娘本不乐意的,她也信那些传言。 村长绷着个脸,跟她道:“你只晓得离方是个倒霉蛋,却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咋不想想,离方这么些年拿了多少银子丢那边,离桨那个病,就是个养生病,啥重活都干不了,他和离河就是个吃闲饭,你咋不反过来想,要不是离方这么些年帮衬着,离家,早就家破人亡了,哪里还有现如今的光景。” 村长婆娘听了,细细想一回,觉得自家老头的眼光就是不同,经他这么一掰扯,还真说的过去,离方可不就是离家的福星么? 村长又道:“胡春桃不是个省油的灯,她当年巴住了离桨,能不想法子将离方给赶出来,有了那传言,她再吹吹枕头风,煽煽火,这不,大家伙儿都信了?” 村长婆娘暗恨,大骂胡春桃不是个东西。 木梨到不知,村长大大竟然也如此眼光独到,要跟她抢小哥哥了。 她对村长很不错,看在他帮离方管着盖院子的事,木梨隔三差五的,总会去村长家转转,又或是送点青菜啥的。 村长家也有,但人家送的就是不一样。 面子,里子都全了,村长婆娘逢人就夸木梨乖巧,懂事,谁要是讨了她回去做儿媳妇,肯定是个旺家的。 张玉娘万万没想到,自家心思不纯的闺女,就这么骚操作一把,竟换来了一个好名声。 好嘛,虽然依旧没有媒婆上门说亲,但村邻们跟张玉娘打招呼时,笑容真实了许多,也乐意说了两句好听的,说她教女有方啥的。 张玉娘除了张秋花没找到这事很闹心之外,平日走路都带风,只要看到自家闺女,少不得又要与她香亲香亲。 木梨能感觉到,张玉娘喜爱自己,当真是爱到骨子里了。 因此,更乐意孝顺张玉娘,譬如,难得的拿针捏线,说是要给张玉娘做一把团扇。 张玉娘看看她那架式,又看看天气,估摸着团扇绣好,这天气也转凉了。 最后,很委婉的告诉木梨,她需要一条小帕子,急缺。 木梨改主意了,不绣复杂的团扇,绣个只在四角有两朵小雏菊的手帕子,这个更容易,配色也简单。 三五天便能绣好。 当她绣好这帕子送给张玉娘后,张玉娘高兴的又回了她一对镶有珍珠、玛瑙的银锦鲤手镯。 她悄悄告诉木梨,这是她的私藏,原就是要留给木梨做陪嫁用的。 张玉娘没告诉她,这是那个死鬼送给她的第一份礼。 她一直留着呢,新的,没戴过。 木梨不知情,到是很欢喜的接下了。 平晶无事时,也会偶尔拿出来戴戴。 离方名下的那个院子终于盖好了,上梁的头一日,村长和木久承碰头商量了一下,两人一看帐本,离方留下的银子还有多,便琢磨着上房梁这一日,按当地习俗,称了许多小饼干,糖果回来,在上房梁时,要抛这些吃食给小孩子们抢的。 就是讨个吉利,说明新屋入住新主人,将来多子又多孙。 木久承到是同意来。 晚饭后,待张水牛等人走了,他才跟张玉娘说话。 “离方到是个有能耐的,那青砖瓦屋往那里一搁,那叫一个大气,瞧着就晓得是个大户人家。” “可不,这孩子也不知在外头干啥活,一出手就是买二十亩上等良田呢,说是家境殷实,当真说的过去。” 张玉娘越发欢喜的紧,这说明,她跟闺女的眼光好,早早就相中了离方。 第二百七十三章 羡慕了 她又道:“待他回来你问问他,要不要把田佃出去,我嫂子的兄弟到是想佃了他的田,横竖他不在家,就给他俩打理,收点租子也好,而且也放心,严家两个小舅哥,不会糟塌那二十亩田的。” 木久承觉得这主意好,只是他更在意,更羡慕的是离方的青砖大瓦屋。 “玉娘,要不,咱们年底再盖个猪圈,盖在旧屋那边去,好歹空着也是空着,只不知李家会不会乐意?” 张玉娘答:“有啥不乐意的,他家不许明着养猪,挂在你名家没毛病,大刀秋收后要成亲,李家嫂子说了,能弹动得了时,不跟儿子们住,省得吵个没完没了的,也不分家,就是再买个宅基地,盖两个院子,把三个院子打通连起来,这样子,关起门来,小两口想怎样都行,在外人眼里,她家照样还是一家子,也轮不到旁人说啥。” 木久承道:“这个主意好。” “我去跟李屠户商量一下这事。” 说完,走人了。 张玉娘还没回味过来,问木梨:“我今日变丑变老了?” 木梨摇头。 张玉娘又问:“那他干啥火急火燎地跑了。” 木永为在一旁边收拾碗筷,边答:“还能为啥,看到人家方哥有新瓦屋住,他都快羡慕死了。” 所以,木久承这是盼望着发大财呢。 张玉娘咂咂嘴,道:“还晓得钱很重要了,不嫌铜钱臭了。” 可把她给心累的,那会子才嫁过来,她每每跟木久承提挣钱的事,木久承总说她一身铜钱臭,两人没少为这事拌嘴。 木梨笑了,木久承积极了,自然会想方设法挣钱了。 她娘也算是苦尽甘来。 “恭喜娘。” 木永为不懂,但他也跟着起哄,道了声恭喜。 张玉娘被哄得开心了,大手一挥:“明日早上,一人给十个铜板子当零花钱,娘赏你们的。” 木永为万万没想到,就一句顺嘴的话,竟换来十个铜板子。 对他而言,已经是相当大一笔财富了。 张玉娘无意中,给木永为上了一堂很重要的课。 嘴甜,好事来! 不过是眨眨眼的功夫,中秋将近。 丢了闺女的人家,也从悲伤中渐渐缓过气来,人不见了,为了生活,大家照样还是要努力挣钱过日子。 张夏花终于完成了三幅幔头,其中一幅是张秋花未绣完的,张夏花比平日来得更努力,女红也越来越出色。 这日,张玉娘早饭后,喊了两人一起去镇上,她已与绣坊老板娘约好了今日送幔头去的。 木久承到晓得心疼张玉娘,给买了一把油纸伞回来,结果惹来张玉娘的小白眼,不晓得家里有两位女眷么? 傻子! 木久承认错的蛮爽快,第二日就给木梨买了一把描有一枝桃花的油纸伞,木梨欢喜的不行。 张玉娘撑着纸伞,背着竹篓子走前头,木梨和张夏花共用一把伞,自张秋花不见了后,张夏花总不爱笑,一个人时,总忍不住悄悄落泪,她一直责怪自己,当日不该同意让张秋花去镇上的,她应该自己去。 木梨一路上总拉着她说话,又问张玉娘,让她估算下张夏花的绣品值多少银子。 张玉娘告诉两人,至少能卖得六、七两一个。 木梨听了,让张夏花等下买糖给她吃。 张夏花这个做姐姐的,现在连对张秋花的那一份,都寄托到木梨身上了。 对于她的要求,如同张玉娘一般:有求必应。 张玉娘笑骂了一句,惯的! 到也没阻止木梨的闹腾。 三人先去了绣坊卖绣品。 三个幔头,挣了二十一两,白得的,料子是张玉娘送的,丝线也是她提借的。 张夏花拿了这笔钱后,又拿了几两银子,请张玉娘托人从县城又带回来了好料子和丝线,绣坊的老板娘高兴的紧,对张夏花好一通夸赞,说好了,张夏花再有这幔头,一定要送去她的绣坊,价钱,好商量。 张玉娘教出来的徒弟,肯定差不到哪儿去,再加上张夏花性子稳,做的女红比张秋花的还要好不少,又是个话不多的,绣坊老板娘自然乐意同她打交道的。 三人出了绣坊后,张夏花说请两人吃甜凉粉。 木梨马上道:“我要撒了桂花的凉粉,甜甜的,香香的,太好吃了。” 张玉娘的口味跟她一样。 张夏花请两人吃了凉粉,又拉着两人非要去点心铺子,大热天的,糖不好放,老板都是拿了小缸装着,放在荫凉的地方保存,每当有人问起时,他才会去里头取些出来,加上糖上裹了米粉沫,拿出来时,到也颗颗分明。 张夏花给木梨买了一包红枣糕,一包凉凉的薄荷糖,就这点东西,花了她七八十文,主要是薄荷糖贵,一斤要六十文。 她到此时才晓得,张玉娘有多惯着木梨。 只因,木家各种糖果就没断过货,只是每日不许木梨吃太多就是了。 “你说,你都吃哪儿去了,再怎么吃糖,都不曾多长一丝肉。” 木梨答:“夏花姐,你羡慕不来,我跟我娘一样,属吃糖吃不胖的那种,听说外婆也是这样。” 张夏花很羡慕,她随了她娘,吃多点糖,身上就长肉,藏都藏不住。 “婶子!” 一道熟悉的声音来得太意外。 木梨的小心肝一惊,后又蹦得老高,她手放眉前搭凉棚朝一边看去。 随即,笑魇如花,也顾不上其它,快跑过去。 “离方小哥哥,你几时回来的?” 很叫人意外,离方竟会在此时回来。 “我刚回镇上,正打算买点米粮送去你家,也好去你家蹭饭吃。” 张玉娘更看离方顺眼了。 “买啥买,婶子家如今不缺这点口粮,你去了,管饱,天天去,天天高兴呢,没事儿多弄点泥鳅,黄鳝来吃。” 她可是一点都不客气。 离方憨憨地挠后脑勺,他巴不得天天去蹭饭呢。 “等过几日,我去多弄点野味,到时,我来掌勺,婶子和梨儿歇着。” 他悄悄看了木梨一眼。 木梨的小心肝因为他的一句“梨儿”又乱蹦乱跳了。 木梨暗骂自己:没出息。 羞答答的瞅他一眼,再瞅一眼,小哥哥虽然晒黑了好多,但好像又更帅了,怎么办,好喜欢呐! 离方觉得很奇怪,难道自己无意中又犯了啥错,干啥小丫头低着头,不理人? 不过,他这会子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张玉娘问他:“这次回来,过年前还走不?” 离方答:“婶子,我这次回来是办差事的,今儿晚上去婶子家蹭饭,我来买菜。” 第二百七十四章 意料之外 张玉娘还没说什么,木梨已跟个小京巴似的,欢快的摇着尾巴,答:“小哥哥你来就来嘛,还买啥子菜,娘,今晚上我们杀鸭子吃。” 大热天的,吃的鸭肉败败火。 她又忙不迭地问:“小哥哥,你还想吃啥,让我娘做。” 离方的眼角染上了笑意:“婶子的手艺好,粗茶淡饭远胜那些饭馆里的饭菜。” 跟着瘦猴在一起混的日子多了,离方不自觉的也渐渐会说讨人喜欢的话。 尤其,他可着劲儿想要讨好张玉娘的。 张玉娘原本还暗骂自己闺女太没出息,见到个好看的男人,就走不动路了,如今,离方小小揍她一把,到叫她高兴了。 “来就行了,买什么菜,我闺女说的话管用,咱们晚上吃鸭,算算日子,也有好几月了,齐毛了,宰了吃也值得。” 齐毛了的意思,就是说鸭子的月份足了,鸭身有肉了,可以吃了。 张夏花一直站在两人身后,并没有上前凑热闹,要不是今日要来绣坊,她肯定是不会被允许出门的。 有长辈陪同就不一样了。 离方同张玉娘、木梨说话,她可不敢上前搭话,省得被有心人瞧到,传去未来婆家耳中。 离方看到张夏花,突然想起一事。 他是对木梨说的:“你二舅家的小闺女是不是丢了?” 木梨吃惊地瞪圆了眼儿:“你难不成长了千里眼,顺风耳?” 离方摇头,答道:“你快些去你二舅家看看吧,她已经回家了,我这次回来就是......” “离千......”有人在不远处喊人。 离方听到声音马上回头,答:“来了。” 打断了对方余下的话。 “婶子,我走了。” 张玉娘望着离方离去的背影久久不说话。 木梨心下犯嘀咕,摇了摇她胳膊,问:“娘,您在看啥?” 张玉娘这才回过神来,问木梨:“你有没有发现,离方跟以前相比,话多了许多。” 木梨并不觉得多。 “没有啊,有哪个可能总只用三字就能说清意思的。” 张玉娘想了想,觉得自己想多了。 不对,她伸手又拍木梨后背,小声骂道:“蠢丫头,娘怎么跟你说的,老这只耳朵进,那只耳朵出,仔细被人卖了,还要帮那人数钱。” 木梨撒娇了:“娘亲,我晓得您最疼我了,我只是看到小哥哥又瘦了,而且黑了好多,想必挣钱很辛苦吧,估摸着他觉得只有二十亩良田,有点配不上他的那个青砖大瓦屋。” “你们说什么?”张夏花大吃一惊。 “哦,没啥,哎呀,你听到就听到,千万莫要说出去,离家那边也是一个烂摊子。”张玉娘不放心,又提醒她:“他原是离家养子,光他养父,一年要花掉他大几十两银子呢,这孩子也是个命苦的,扛着这么座大山,胡春桃还时不时的朝他伸手要银子养家。” 张夏花点头。 张玉娘又道:“往后,你去了那边,也莫要同你那妯娌掏心掏肺,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总会有争利的时候,记住了,少说少错,不说不错,准没错。” 她教了张夏花一招,又转回头训斥木梨。 拧住她的小耳朵,嚷嚷道:“连老娘的话都敢不听了。” 木梨痛的跳小脚,答道:“哎,我便是不说,娘还不是要宰鸡杀鸭的招待他,我说出来,反而让他晓得,咱们是掏心掏肺的待他好,他记恩着呢,可不是那些狼心狗肺的东西。” 张夏花站在两人身后,十分无语。 她弱弱地提醒两人:“姑姑,梨儿,我刚刚好像听那人说,秋花回来了。” 张玉娘和木梨哪里没听到,只是不敢相信。 张玉娘问木梨:“他到底是干啥的?” 木梨翻了个白眼:“娘,这不是您该问的么?” 哪个丈母娘不爱查户口,恨不得把女婿家的祖宗十八代都查清楚? 张玉娘看了看两人,道:“要不,咱们先回去?” 木梨提议:“去镇口坐牛车,我不想走路,太热了。” 惯女当如张玉娘。 闺女说啥那必须是啥。 当牛车在张水牛家门口停下来时,院子里传出张吴氏的声音。 “人回来了就好,快些过来让奶看看,哎哟,瘦了,到是没黑,受了不少苦吧。” 三人推门而入。 严金菊搂着张秋花,早已哭得稀里哗啦。 三人一时不好开口,待她哭够了后,木梨才拉了张秋花去一旁说话,张玉娘少不得要陪着她娘和严金菊。 木梨拉着她的小手,认认真真的上下打量了一番,方才道:“你可算是被寻回来了,家里想尽了办法,连村长都带了人四处寻访,可你们就跟凭空消失了一般。” 提起这事儿,张秋花的眼里直冒火星子。 木梨瞧了反而松了一口气,没有因为这次经历而被吓出心理病来,她已经太感谢各路菩萨了。 “秋秋,你没事就好,都不晓得,我们快急死了,真的。” “可是总听不到好消息,当然,也没有坏消息,我娘每日都要去给我爹送饭,总要去赵捕头那里问一问,看有没有你的消息。” 结果,可想而知,所有走丢的小姑娘,就像是跟人间蒸发了似的。 张秋花握紧拳头,看了看张夏花又看看木梨,怒道:“我要打架去,你俩跟不跟。” 木梨自觉乃女中豪杰,小胸一挺,小手一拍:“算我一个。” 坚决不当塑料姐妹花。 张夏花更是与张秋花同进同去。 木梨又道:“不过,去打架之前,我能不能问一句,谁该揍?” 张秋花恨恨地答:“自然是张春花那个该死的。” “什么,她也被找回来了,难不成真是同一伙人干下的?”木梨惊呼,小手掩嘴。 张秋花忙朝她使了个眼色:“我们先去揍她一顿出口恶气,我怕晚了,没我的份。” 这话是啥意思? 木梨懒得去想,张秋花晚点自然会告诉她。 她一脸的兴奋,拉着张秋花就往外走。 不知情的,还以为她又带头去干啥事了呢。 张玉娘瞄了一眼,原本是要喊住木梨的,发现张秋花这个小侄女的神情,似乎比刚才好多了,也放松了点,她突然闭嘴了。 小姑娘们之间有小秘密,她就不去掺和了。 或许,这对张秋花来说,能让她的心里平衡点。 三个小姑娘开起小马达,哒哒的杀去了张大牛家。 第二百七十五章 暴走少女 院门虚掩,三人贼头贼脑的推开门,院里静悄悄的。 罗裙儿的鼾声从屋里传来。 张秋花撇小嘴:“肚里揣的肯定又是个懒骨头。” “娘肯定会生个小弟弟的,放心。”张夏花安慰她。 张秋花看向木梨。 木梨为难了,她咋知道严金菊什么时候会怀上。 但她肯定不会这么蠢的打击张秋花。 抬头看看天,咂咂舌,答道:“你弟弟大概嫌天太热了,可能想等天凉了才肯投胎来你家,是个会疼娘亲的。” 张秋花点头,她很相信木梨的话。 三个跑去西厢房的窗下偷看,发现张春花正衣衫不整的翘着个二郎腿,在那里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 木梨微皱眉,总觉得张春花好像哪里变了,但她又说不上来。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她绕到西厢房门口,伸手轻推,下了木栓,推不开,她咬了咬小手指,想起杨来贵那货,当初是拿菜刀拔开木栓的。 木梨示意两姐妹等等,她溜去了灶屋,将张吴氏常用的那把菜刀拿在手里,想了想,脚尖一转,跑到院子里取了一件不知是谁的衣服,这才回到了西厢房门前。 罗裙儿依旧好睡着,鼾声不断。 木梨嫌弃地看了东厢房一眼。 回头开始卖力干起活来。 与另两个小姑娘相比,木梨自诩是女汉子。 两世加起来也算见多识广了。 刚开始手挺生,渐渐的摸索出点经验,费了老鼻子工夫,才将那木栓给弄开。 将菜刀顺手往墙边一放,示意张家两姐妹跟上,轻轻推开门,踮手踮脚进去了。 大抵是三人开门费太长时辰,张春花早已熟睡了,还流着哈利子。 木梨再次嫌弃了。 她伸手示意张秋花把那件衣服递给她后,将衣服往张春花脸上一蒙,再一个翻身往张春花胸口一坐,两腿压住她的两胳膊不让动,一手抓紧衣服,一手抡拳揍人。 木梨最喜欢干一事:打人当打脸,一直打一直爽。 张秋花露出来回家后的第一个笑容,抡起小拳就上去帮忙揍人,张夏花一瞧,扑过去按住张春花的两腿。 木梨打人很有法子,先打嘴,打得她口吐鲜香,这才打张春花的耳光。 嘴都被打肿了,张春花哪里还能喊出话来,只会含糊不清的呜呜呜,木梨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拿衣服将她整个头蒙住,再叫,直接把多余的衣服塞她嘴里,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只余下拳头吃肉的声音。 木梨一直揍一直笑。 那样子若叫人看见,定会不寒而栗。 哪里是什么乖乖女,简直就是个暴走少女。 张春花挣扎的越利害,三个小姑娘下手就越狠。 尤其是张秋花,她恨死了张春花,当真是不再念一点姐妹亲情了。 木梨嫌张春花太吵,怕惊动了在东厢房睡觉的罗裙儿,索性一不作,二不休。 用手刀敲晕了张春花,把地方让出来,由着张秋花去折腾。 她拉了张夏花去一边等着。 张夏花不解:“干啥不揍了,我妹妹鲜少有这么暴躁的时候。” 木梨摆摆手,答道:“让她把心中的恶气发出来,发出来就好了,估摸着她担惊受怕了不少时日呢,这事,瞧起来跟张春花有很直接的关系,我们让她打。” 张秋花果然又狠狠地打了张春花好些拳,直到自己打得没有力气了,突然如同一滩软泥似的,滑倒在了张春花的床前。 “妹妹!”张夏花急忙迎了上去,一把将她抱在怀里。 “没事了,没事了,你已经回家了。” “哇!”张秋花的情感突然爆发。 她哭得撕心裂肺,眼泪横流。 “我恨她,咋不去死了算了。” 木梨此时已行到她身边,伸手轻抚她后背,道:“死了多可惜,这种人活该继续活着,生不如死,比叫她死了还叫人解恨。” 张秋花越发哭得伤心:“就算如此,我还是巴不得她去死,咋有这么没良心的亲人,亏我当初还担心她来着。” 木梨和张夏花相视一眼,她又劝:“乖啦,秋秋,以后,我帮你坑她,一次不解气就两次,两次不行,就继续,总之,让你解气,你若想再揍她,找了机会,我们就给她套麻袋,敲闷棍,可好?” 张秋花被张夏花抱在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两人无奈,只得由着她,也不知罗裙儿睡得太死,还是咋的,西厢房闹出如此大的动静,她那边竟然一点反应都无。 木梨这才留意到,张春花身上到穿了一身不错的湖绸料子。 她寻思了一下,现在到不适合问张秋花这些事。 两人陪着她哭了一回,张秋花这才打着哭嗝从张夏花怀里抬起头来。 木梨递给她一块新帕子,帕子的一角绣着两只很难看的黄小鸭。 张秋花见了,破涕而笑,鼻孔吹起小泡泡。 “梨梨,你绣的真丑。” 木梨翻白眼:“我轻易不动手,你若嫌丑,快还给我。” 张秋花哪肯:“才不,以后,我要拿给梨梨的夫婿看,叫他对你的女红死心,不要指望你。” “张秋花,你过河拆桥。”木梨详怒。 张秋花的心情到是好了不少,用极快的速度将那帕子收入怀里,又取了条旧帕子出来拭眼泪。 张夏花忙做和事佬:“打也打了,闹也闹了,咱们是不是该先回家去。” 张秋花闻言,伸手抚额。 “对了,快走,免得等下被误伤了,可就不美了。” 她到是好的快,站起来拉着两人就往外跑了。 至于张春花,即便处于晕迷中,依然感觉到疼,眉头皱得紧紧的。 什么叫收拾残局? 木梨三个小姑娘表示啥都不懂,她们就是去外头散散心,摘了些荷花、荷叶回家。 吃货木梨说了,今儿晚饭去她家吃,她让张玉娘做荷叶鸡吃。 三个小姑娘摘了些荷叶拿手里,边吃着莲篷边有说有笑地回了家。 走在村路上的时候,三人还碰到了几波外村人,张秋花见了,笑得很贼,问她咋回事。 她也不肯明说,只推说等下就晓得了。 张秋花不肯说她经历的事,木梨自不会强逼,她认为,只要张秋花开心就好,旁的都不重要。 三人到了家中,张玉娘瞧见三人手上的东西,问是怎么回事。 张夏花转过身就把木梨给卖了,说是今晚去她家吃荷叶鸡。 张吴氏其实蛮羡慕的,只是拉不下老脸,她也想吃茶叶鸡。 第二百七十六章 起因 张玉娘虽孝顺,但也不会事事顺着她娘,不怨爹娘,肯定不可能,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 张玉娘眯起眼儿,扫了自家闺女一眼,招了张秋花去她跟前,她这会子认真上下打量了一下,问道:“你是不是长肉肉了?” 还别说,大家才定神瞧去。 木梨咂舌:“秋秋,我才注意到,你真的长胖了。” “能不好吃好喝的供着我吗?”张秋花才出了口恶气,心情不错。 张吴氏是亲奶,她也没那么多顾忌,开口便问:“你都回来了,我瞧着不但全须全尾,还长胖了,想必,你也没受什么苦吧,不过,到底怎么回事?春花那死丫头一回来,那就跟只河蟹似的,在家中横着走呢,看谁都是吊着一双眼角,也不知吃了啥,胆儿肥了不少,竟然敢同她爹娘呛声了。” “你到是说说,你们这些日子都去哪儿了,送你们回来的那几个大爷,丢下你们就跑了,我还没来得及问呢。” 张秋花早已板起小脸了。 “奶,您不晓得么,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家生的儿子只会打地洞,看她那样儿,您人老成精,能瞧不出什么猫腻来?” 张吴氏半晌没吭声,张玉娘小声问她:“娘,秋花这话是啥意思,我听着咋有点往歪处想呢?” 严金菊也看过来了。 张吴氏扭头望了望张夏花和木梨,她挥挥手,道:“算了,这两孩子也是到了知男女事的时候了,我也不瞒你们,春花那个蠢丫头也不知跟谁走了,竟叫人破了瓜。” “什么?”众人皆惊呼。 吓得原本在树枝上偷听的麻雀崽子们,尖叫着齐齐高飞,盘旋于空中,久久不敢落下。 木梨相当无语,张春花就是个没脑子的,这种蠢事都能干得出来。 “她果然不带脑子出门的,是个男人哄哄她,就可以......” 张玉娘不高兴了,这叫什么事儿啊。 “娶为妻,奔为妾,她是不是脑子被门夹坏了,对方说了两句好听的,随随便便就跟了个不知根底的男人,为啥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不是为了护好家里的小姑娘们,为她们的一世平安着想,男人可不是啥好东西,干了这事又如何,以为可以栓得住吗,姑娘们想多了,男人才无所谓,大不了拍拍屁股走人,这样的人多了去,连对方是用的真名还是假名都不晓得,就全信了他们的话,爹娘当真是白生白养白疼了,再好,能及得上爹娘掏心掏肺的对儿女好?她是不是脑子里全长了草吗?” 张玉娘对于张春花如此随意就跟了个男人的事,很是不满,双眼都在喷火了。 木梨怕她气坏,忙挨过去,搂住她安慰道:“娘亲,我最乖,我最听话,我最喜欢娘亲的提醒了,娘亲说的没错,娶为妻,奔为妾,男人们只有费心巴力的娶了妻子,才会好好过日子,跟人私奔,那叫没脸没皮,丢了娘家的脸不说,还自个儿吃了大闷亏,没有三媒六礼的,男子们哪会放在眼里,不过是图一时快活,或图女子身子,又或是图女子手中的钱财,唯一目的,逃不过一个‘骗’字。” 她是有意说给张家两姐妹听的。 张玉娘暗中冲她眨眨眼,自家闺女就是聪明的紧。 “可不,她就是个蠢的,不过,那男的呢?咋没跟她一起回来?娘这事可不能传出去,夏花马上就要嫁人了,秋花也该说亲了,可不能因为一颗老鼠屎,坏了我张家的这锅好粥。” 她不认为张家的门风不正,要怪就只能怪罗裙儿和张大牛管教无方。 张吴氏早已气的老脸铁青:“老娘当真瞎了眼,咋就给老大讨了这么个婆娘。” 张玉娘是被家中卖去青楼,即便背后有人说闲话,但大家多少能理解、包容点。 而张春花干下的事,在古代众人眼里,简直是天理难容。 张吴氏气的在那里直骂娘。 张秋花扫了她一眼,道:“奶,那你还要不要听我说,或者,先去把张春花丢河里弄死算了。” “算了,到底是条命,我下不了这个手,怕以后死了会下十八层地狱,她又不是没有亲娘老子,由着罗裙儿那个蠢货操心去。” 张吴氏是真的越发讨厌罗裙儿了。 她又冲张秋花道:“你说吧,不晓得你不见了,大家都快急死了,好在你没破瓜,不然,老娘还不得心疼死,去那青楼给人破瓜,好歹能挣个几十百两银子的。” 张吴氏即便想与崽女们和好,可还是三句话不离本行。 总会拿家里的小姑娘们算钱,看送去青楼能价值几何。 对于她这一点,晚辈们也没指望她一把年纪了,还能改过来。 木梨不愿听她瞎唠叨,暗中给张秋花使了个眼色。 张秋花这才道:“奶,娘、姑姑,那日,我便揣了钱去镇上买肉和猪脚的,我想让姐姐高兴,便把自己攒的私房也带上了,想给姐姐买一把好看的木梳子,想着姐姐嫁人后,终不能像现在这么同吃同住同睡,日日粘在一起,我心里着实很难过的,想着给姐姐挑个好的,便要多去几个小摊上看看,而那卖梳子的地方,又与卖肉的地方不在同一个方向,我嫌背着肉和猪脚,久了会很累,便打算先去买梳子,谁晓得,竟然出了意外,我要是能算到会有此劫,就该先去买肉的。” 原来,张秋花那日得了严金菊的吩咐后,便背着篓子,揣着私房,十分欢脱地往镇上奔去。 去的时候,她还在路上碰到了好几拔人,都是去私塾念书的小学子。 她不认识这些人,就想着看能不能遇到木久承两父子,谁知一直到了镇上都没见到两人。 张秋花决定先去买梳子,然后再去菜市场买肉和猪手。 张夏花是个很节约的人,即便两姐妹能赚到钱了,她也舍不得将自己那个断了一半,又缺了好几个口的半截木梳扔掉。 张秋花跟她说过好几回了,她自己不舍得花钱,还不许张秋花费这个钱。 说是她嫁人后,这把旧梳子也用不上了,留着张秋花一个人用,还能用上好几年呢。 真应了那句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张秋花心疼她,便想给她买把好梳子。 连着逛了几个摊位,小贩们给出的价都有点高,她讨价还价太狠,对方就赶她走。 第二百七十七章 好马当吃回头草 她也不恼,继续去下一个摊位,真要砍不下来,大不了挑个出价最便宜的买就是了。 她信木梨的话:好马当吃回头草。 木梨指的是货比三家这事。 张秋花走至一小摊前,看到有一把做工不错的梳子,便想买下来。 “秋花,秋花。” 张秋花伸出去的手迟疑了。 “秋花,这里,我在这里。” 张秋花抬头,往那小贩的身后望去。 她激动的快说不出话来了。 竟然是几日不见的张春花。 张秋花冒出个念头:她怎么会在这里,怎地不回家去? 她梳子也不买了,背着空篓子往张春花跑去。 她要问问张春花这个堂姐,干啥有家不回? 不晓得家人们都能担心她么? 除了她那对没心没肺的爹娘。 张秋花快跑过去,小巷子不宽,只够一人通过,是两个铺子之间的夹道。 张春花见她朝自己跑过来,又冲她抿嘴轻笑,转身就往巷子深处行去。 张秋花急了,忙喊她等等。 奈何今日是集市,街上人来人往,嘈杂的很,她的呼叫声,很快就被各种杂音给掩没。 张秋花越发心急,不由加快脚步,在小巷子里追着张春花跑。 谁知,张春花竟然越走越快,到最后飞跑起来。 张秋花以为张春花不想回家,忙加快了脚步。 她一直远远的吊在张春花的后头,追到一偏僻处,是一处院墙的后头,再过去就是走大船的宽河了。 眼见她站在河边不动,张秋花怕她出意外,忙大喊:“春花姐!” 张春花这才回过头来,冲她甜甜一笑。 “你来了。” 张秋花大口喘着气,她已跑得小脸通红,头发都被汗水打湿,粘在脑门处,叫她十分难受。 即便如此,她都没有责怪张春花。 张秋花冲她抱怨:“春花姐,你干啥要跑来这里,害得我一路追来,快把我给累死了,即然看到我了,就在那小巷子口说话不行吗,非要来这里干嘛,你有啥想不开的,不晓得家里这几日都在寻你么。“ 张春花冲她道:“秋花,连你也说谎吗?我这几日虽不在家,可有人会告诉我的,我那良心被狗吃了的爹娘,真因为我不见了而担心?呸,我便是死在外头了,那两个也不会掉一滴眼泪,也不会多看一眼的。” 张秋花沉默了,她是真的无法理解,为啥大伯两口子能做到那般绝情。 亲生的啊,不喜欢,那两人干啥要生下张春花。 张春花瞧她的神情,哪里有什么不清楚的。 不由仰头大笑:“果然是我想多了呢,之前,一直盼着两人能寻我,哪怕是寻一回也好,我咋就是闺女呢,秋花,你说,大家伙动不动就说闺女是赔钱货,那她们干啥还要生下闺女?她们不成亲,不嫁人会死啊,嫁人了,有男人了,就晓得要生儿子了,咋不都生儿子呢,不生闺女多好,家里也不用准备嫁妆,闺女们也无需当这赔钱货,叫他们男人自己玩自己,自己生娃带娃。” “把闺女嫌弃的跟坨狗屎一样,还讨啥媳妇,嫁啥女,全让男人们包了就是了。” 以张秋花的年纪与阅历,自然无法回答张春花提出的这个问题。 “春花姐,大伯、大伯娘不疼你,可你不是还有爷奶么?” 张春花像是听到了全世界最大的一个笑话,仰头哈哈大笑。 “爷跟奶?那两个自私鬼,我要是小姑,我这辈子都不会踏进娘家的门坎,凭啥由着二人把她卖去青楼换钱了,嫁人了都不想放过她,对我爹娘也是,百般算计小姑,我就觉得做闺女也好,还是做人家的儿媳妇也罢,都是可怜的不行的倒霉蛋,这世上,本就不该有女子,全让他们男子迎娶男子,叫男子洗衣做饭,干完家务活,还要跟着下地干活,没了女子,这世上就清净了。” 张秋花一时不知怎么安慰她,想了想,才道:“至少,爷和奶是真的急红了眼,奶还喊了村里的婆子、汉子们,到处寻你呢,怕你掉河里淹死了,怕你淘气躲进了芦苇滩里,又怕你被毒蛇给咬了,春花姐,你能不能有点良心。” “我没良心?那他们就有良心了?打量着我不晓得,爷跟奶把小姑送去青楼在先,我爹娘、三叔一家子,都盘算过呢,要把家里的闺女也卖去青楼换银子,小姑那会是家里过不下去,不得已,可我爹娘呢,早晚会死在铜钱孔里,要不是我长的不好看,只怕早就变成一堆白花花的银子了。” 张秋花不晓得怎么接话了。 张春花又接着道:“你们家没个接香火的,我还羡慕了呢,你爹娘把你们护得紧,却半点都舍不得把你们送去青楼换银子。” “要我说,你爹娘也是蠢,干啥给你姐找个那样的穷人家,还不如去青楼待上两年,给自己挣多些傍身银子。” 张春花的心里很扭曲,一边很羡慕张秋花两姐妹有对好爹娘,一边又巴不得这两姐妹过得是人下人的生活。 若是能像张玉娘一样,成日被人骑来骑去,张春花就不会羡慕了,她只会更高兴。 认为长得好有什么用,还不是过得更惨,到不如她这个长得不好看的。 张秋花很生气:“你说别人没良心,你就有良心了,竟巴不得我们姐妹去干那样的事,小姑姑是被逼的,不然,家中过不下去,全都只能饿死,她不是自愿的,如今,家里的日子又不是过不下去,你竟还生出这样的歹毒心思。” 张春花却是以一副施恩者的姿态,高高在上的站在那里,不知她哪来的自信,竟然藐视张秋花。 “你们还真不是一般的事,算了,你还小,我同你说不清,不过,我定会叫那两公婆后悔,没有看重我这个亲闺女的,以后,定要叫两人跪下来求我回去。” “还有,我也要会做给爷、奶看,闺女不是赔钱货,一样能有本事挣到大钱,不识字没关系,只要有脑子,总能弄到大把银子的。” 张春花越说越兴奋。 张秋花瞪大了双眼,如同见到了鬼一般。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张春花吗? “你莫不是撞了邪吧,快些随我回家去,大伯、大伯娘肯定不会骂你,奶可能会捶你一顿,但她最近变好了许多,虽然还是爱骂人,可不想以前那样,以前是真毒,现在就是嘴毒,光打雷不下雨的那种。” 第二百七十八章 打死她都不回去 张秋花上前去拉她。 “你快些跟我回去,在外面待久了,仔细坏了你自己的名声,将来不好说亲的。” 她跟在木梨身边久了,渐渐的晓得些事理。 晓得越是正经人家,越是看重姑娘们的名声,有个好名声,真的更容易说到好亲。 张秋花心中没大人们那么多弯弯绕绕。 她讨厌张春花没错,但她也不愿意眼睁睁的看着张春花走上邪路。 “你拉我做什么,我不回去。” 张春花甩开她的手,又道:“家里谁会在意我?巴不得我去死呢,我但凡手中有点银子,那些人能会那般对我?奶会变好,哄鬼,鬼都不信,她眼里除了银子就只有银子,连小姑都能狠下心被卖去青楼,我这个做孙女的又隔了一层,哪里值得她去费心巴力,她应该在偷笑吧,又少了个赔钱货祸害家里。” 无论张秋花说什么,张春花都不信。 张秋花急了:“你咋不听呢,咋就吃了秤砣铁了心,你不回去,你能往哪里去?” 她突然想到一事,指着张春花道:“我上回来镇上,看到你跟一年轻男子拉拉扯扯的,看着就不像话,你该不会要跟着他跑了吧,不行,你必须回事,这事,做不得。” 她都晓得,感觉那年轻男人不靠谱。 可张春花就是铁了心,死活不肯回去。 “我不回,打死我也不回,回去能捞个什么好?我这就要去赚大银子,我有了银子,还怕找不到自己喜欢的男人?” 张秋花快被张春花的话给气死了,她又拖不动张春花。 张春花接下来的话,更是把张秋花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秋花,要不,你也甭回去了,跟我一起吧,我带着你发大财,到时,你看上哪个好看的男人了,直接花银子买回家就是。” 张秋花不知道谁给张春花洗脑了,竟然能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 她更不敢把张春花丢这儿,今儿,必须把她弄回家去。 就在两人拉扯之时,张秋花忽觉后颈处猛地一痛,接着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了。 来人,正是张秋花那日画出来的那个年轻男人。 “昱哥哥,你怎地把她打晕了?” 那年轻男子姓赵单名一个昱字。 他笑嘻嘻地伸出右手轻勾住张春花的下巴,挨近她低头,左手搂住她的细腰,再往怀里一勾,张春花呼叫出声来。 赵昱嘻笑道:“小春春,乖哦,听话,你不是早就想尝一尝那男女之间的味道了么?小妖精,到晓得成日只磨着我,看我今晚不好好收拾你。” 张春花被他这么一哄,早已双腿发软,歪倒在他怀里,她对那事,着实好奇得紧。 不晓得但凡成了亲的,怎么就那么那么喜欢干那事。 张春花曾偷偷在外面瞧过寡妇偷野汉子的。 “你又哄我,那是成了亲的才能干的事。” 赵昱却骗她:“你傻啊,办法有千万种,只要你我高兴了就行,再说了,你跟了我,自然就是我的女人了。” 瞧瞧这话说的,样样都答了,可又样样没明确的给答复,张春花头脑简单,自然是被他哄住了的。 “我瞧着你这妹子长的不错嘛,上回,你不是跟我提过,还有一个更好看的么?” 张春花答:“你说的是我那表妹吧,她爹是秀才,是个利害的,镇上的捕快们还喊他一声兄弟呢,还有,我小姑姑拘她拘得紧,平日二门不迈,大门不出的,我哪里能哄得她出来。” 木梨在出门这事上,真的是懒出了个新高度。 远点的地方,懒得走,要租牛车,近点的地方,嫌太无聊,不愿去。 去个河边村,要不是木家一家四口齐上阵,要不,就是跟着张玉娘一起。 赵昱的眼睛微眯起来,伸手抚着张春花后背。 他带来的人出现了,冲赵昱打了个手势,赵昱示意他们将张秋花先弄走。 张春花到底还是有点担心她。 “昱哥哥,你这是要把她弄去哪儿,莫非,你又瞧上了她,有我陪着你还不行吗?” 赵昱笑了,答道:“小春春,你冤枉我了,乖啦,我这不是满足你的愿望么,你不是说了,要带你的妹妹一起去那边发大财么?” 张春花信了他的话:“可惜啊,我那表妹没法下手。” 赵昱答:“你不是说她家有点小钱么?肯定会把她养得不错,应该会懂不少东西吧?女红可会?” 张春花压根儿不晓得木梨的女红很烂:“那还用说,我小姑姑的女红在这一带出了名的好,我还听我这堂妹说过,我那表妹还教她们两姐妹描画呢,啥兔子、狗子,花儿的,都能画,还很好看。” 赵昱对这事没放心上,又道:“你那表妹真不信你的话,你没跟她说,要拉了她入伙,跟着一起发大财。” 提起这事,张春花就是一肚子的火。 “我咋没提,她还笑话我呢,问我几时见过天上掉馅饼的事?” 张春花是真蠢,没有深思木梨说这话时,背后的含义。 赵昱闻言脸色微变,张春花见他不说话,又问:“咋了,她不来,你就不高兴了?” “哪能呢,在我的心里,只住得下小春春一个人。”赵昱忙稳住她。 “我记得你好像说过,你表妹长得不是一般的出色?” 张春花又答:“那是自然,我小姑以前是县里最大青楼的头牌,她的长相自不必说了,我表妹有七八分长得像我小姑呢。” 赵昱本还打着什么主意。 谁知,就在张秋花丢了的那天下午,整个双拐镇的气氛都变得十分诡异。 赵昱万万没想到,在这么个小小的镇上,居然见鬼的碰到了同行。 以至于双拐镇有闺女的人家,最近都草木皆兵。 又加之丢的小姑娘实在有点多,无论是镇上,还是各村,都开始组织人手搜寻丢失的小姑娘们。 张秋花醒来时,已经上了贼船,也不知外头是个什么光景了,她动了动手脚,被困住了,她想喊人,却发现嘴里被塞了破布,上头船板上有人走动,似有人听到了这里头传来的动静。 有人打开顶上舱门,拿着火把往里头照了照,发现有个姑娘醒了,便喝斥道:“叫啥叫,再叫,把你丢河里喂鱼去。” 另外有人说:“嘿,老三,你又在凶小姑娘了,细皮嫩肉的,值不少银子呢,给饿上两顿,有什么刺头还不得老老实实的听话?” 第二百七十九章 遇事莫要慌 那人答道:“醒了一个,刚才弄出点动静,不过,怎就醒了呢。” 有人答:“是咱老大的姘头的亲妹妹,生得那叫一个好看,老大发话了,小心伺候着,怕给药傻了,不上下,实在是生得太好了,你没瞧见,那双单凤眼,要不是老大姘头盯得紧,又觉得能卖个好价,老大都馋得紧呢,说是她那双单凤眼,不过是一个眼神,就能把男人们的魂都给勾走。” 这个叫老三的大笑,后又道:“这么说,这回能弄两个像样的货色送去王府了?肯定能买个好价钱。” 他说着就把顶上的舱盖啪的一下盖上。 张秋花失望地倒在地上,方口大的地方,她只看到上头那层的顶部也是船板。 她不晓得,她呆的地方,是在最下层的暗舱里,这样的船从外头是看不出来的。 上头是船夫们划船的地方。 张秋花也不知等了多久,上头的船舱打开了,张春花竟然穿着一身湖绸裙衫来了,她不敢下来,怕赵昱也把她关在下头。 只蹲在那小方口喊了张秋花两声。 这才对她道:“秋花,我是你堂姐,哪里会害了你,你乖乖待在下头,莫要吵闹,待过几日,我便央了昱哥哥放你出来。” 张秋花气得双眼死盯住她,恨不得把她钉到船板上去。 有这么坑自家姐妹的吗,难怪梨梨说她太蠢。 张春花看不见张秋花是个什么表情,又道:“你要乖乖听话哦,不然,吃苦头的是你,惹得昱哥哥心情不好了,他可是会下狠手的,你莫要犟,到时吃了苦头,还不是要低头?” 张秋花不晓得她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记得木梨教过她,若出了什么意外,首先第一条:莫要自乱阵脚。 张秋花不停的在心里念叨:遇事莫要慌! 张春花见她不吱声,也不知她是个什么想法,只得先放弃,待过几日再说。 她才离开这里没多久,镇长便带人来这船上了,赵昱早已示意自己的人去通知了张春花,叫人把她给藏到了水下面,只让她拿了根芦杆含嘴里换气用。 又加之那时是天已黑,哪里可能搜得这般仔细,大家没有细想,只想着丢的小姑娘又不是一两个,肯定不可能藏在河里的。 张秋花明明发现有人在她头顶走动,但她就是无法发出求救声,她想弄出点动静,去撞那船板,但上头说话的人太多,那些划船的原本就是睡在这舱里的,见进来的人太多,生怕发现秘密,大声交谈,骂娘的,比比皆是。 来查看的人,瞧着满舱的粗糙汉子,汗水,臭脚丫子味混一起,哪里肯多待,差点没办隔夜饭给恶心出来。 无论张秋花怎么弄出动静,都无法惊动来船舱里检查的人,她甚至还听到有人笑骂,说是白费力气,一看这船的主人,就是个有钱的公子哥儿,肯定是出来游玩的。 张秋花含着泪水,撞得头皮破了,额头肿了,都无济于事。 在一次次的希望里站起来,又被击成碎片,连继来了几次检查的人,都不曾往他们的脚底怀疑,只以为下头便是船底,有人留意过船吃水的高度,很正常,没毛病。 最终,张秋花躺要那里一动不动,看到那些来人走动,查问船夫们的人,她知道,那不是希望,是绝望。 她出不去的。 赵昱的手下并不因此而担惊受怕,显然是老手,见过许多这样的场面,哪怕官府来人了,他们照样坐在那里抽关大烟,抠着脚底,谈笑风生。 来人问多几句,他们便摇头,说着自己家乡固定的方言,表示听不懂来人说什么。 在这其中的几日,暗舱里又陆陆续续的被投进来数名小姑娘,小姑娘们睡得很熟,只在午夜时才会醒,才会被人如同赶牲口一样,赶到一块儿站好,然后,由人喂食,一个大脸盆,管你吃不吃的下,一人一大勺,漏了也好,吃了也好,一概不管。 张秋花大抵是因为张春花跟赵昱求了情,又或是因为她本身长得好看。 总之,她的待遇又比那些人好不少。 第一次松绑后,她并没逃,她晓得,她逃不出去的。 她好吃好喝,又乖乖的任由那些人再次给她绑上。 她的额头被人上了药,凉凉的,叫她好受了许多。 那些小姑娘们吃过饭后,很快就又沉睡过去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张秋花只晓是,对方给她投喂过四次饭,都是在很安静的时候,她听不到外头的一点声音时。 她猜,那会子应该是午夜。 当第五天时,赵昱终于舍得下令,让人开船离开这里了。 赵昱很有一手,一直等到第五日,镇长都放弃了,他才舍得让人慢悠悠的划着桨,离开了双拐镇。 大船离开双拐镇后,张春花一直都没有出现过,船时走时停,也不知过了多久,但在靠岸时,并没有停多久。 一直到大船拐入大运河上,暗舱上方的那个小方口终于再次被人从外头打开。 张秋花是醒着的,她一直坚持保持着正常作息,而她的依据,便是船夫们的作息。 她默默的在心里计算着日子。 足足过了大半个月有余,张春花才再次来见她。 张春花依旧不肯下来,让人把张秋花带上来了。 大半月不见阳光,张秋花的肤色有种雪色的白。 张春花一言不发,只让张秋花跟着。 周边数名汉子盯着,张秋花不吭声,只默默地跟在张春花后面。 木梨曾教过她的,有时候女子最好的武器,便是示弱。 她不晓得木梨哪里学来的,但很显然,这一次,木梨曾教过她的东西,让她在逆境中看到了一丝生的希望。 张秋花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跟着张春花离开了这处。 待到两人离开那鬼地方,绕过一个又一个弯,上过一个又一个楼梯后,张秋花终于见到了久违的阳光。 明明很明亮、干净,却很刺眼,扎得她双眼生疼,泪水毫无预兆的突涌而出。 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张春花,我恨你。” 她这辈子都会恨。 张春花站停身子,慢慢的转过身来,道:“你要听话,不然,吃苦头的终是你。” “我恨死你了,要不是你,我怎么会在这鬼地方,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打了这主意。”张秋花质问她。 第二百八十章 拔不走的那根刺 张春花站直了身子,走到她跟前,认真地答:“没有,我本没有想害你,我们的目标是木梨表妹。” 张秋花吃惊不已,怒道:“你还想害她?她自打出生起,就一直多灾多难,好容易才转了运,你竟想打她的主意,你弄不动她的,她利害着。” 她一直觉得木梨身上蒙了一层纱,明明两人相处的很来,但她总是看不清她,觉得她很神秘,这个秘密,只有亲近她的张家姐妹心里有数,连张玉娘都被木梨糊弄过去了。 张春花闻言,嗤之以鼻,答道:“哼,她就是个胆小鬼,连大门都不敢一个人出,出门还矫情的要死,非要坐什么牛车。” 不得不说,木梨的懒,叫这些坏人完全无从下嘴。 车是熟人的车,牛老板长年混迹于市井,有几个不认的他呢? 张秋花大怒:“张春花,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吧,连自家亲姐妹都想害。” 张春花答:“我这是在帮你,早晚你会晓得好歹,在那些长辈们眼里,我们这些闺女哪个不是赔钱货,张口闭口就骂我们浪费米粮,早晚是别人家的人,难不成,就儿子是她们身上掉下来的一坨肉,你现在觉得你爹好,等你娘生了弟弟再看,你会晓得,在长辈们眼里,闺女最无用。” 张秋花回道:“哪里就无用了,家务活不要人干?像我家,我爹在外头挣钱养家,我娘就在家操持家务,照顾我们姐妹俩。” “那是你家,我爹呢,自己懒得要死,还不让别人勤快,灌两泡猫尿,就不晓得东南西北,我娘那般利害的人,说打就打,他哪里把我娘当成人了,就是个东西,是他撒起气的东西。” 张春花也不管她,转身继续往前行,又道:“你跟着我,听话点,那些人自然会好吃好喝的供着你,我晓得你比我聪明,你也该晓的,干啥事都得吃饱了,喝足了,方才好办的。” 张秋花盯着她的背影,心里在权衡张春花所言的利弊。 张春花又回头看她一眼:“好歹你是我亲堂妹,我一个人在外头挣钱,也是要帮手的,你跟着我,我会帮你挡住那些人,咱们姐妹俩联手,有了银子,哪里去不得,将来做了大生意,发了大财,我们衣锦还乡,那才叫一个风光呢,你说,爷和奶,还有我爹娘,还会骂我是赔钱货吗?我终要叫她们看看,闺女也能不当赔钱货的。” 张秋花沉默了。 她从来不晓得,张春花会很在意“赔钱货”这三个字。 过了一会儿,眼看就要到船头甲板了,张秋花眼尖,看到那里站了一个身着锦衣的男子,她这才放低了嗓音,轻声道:“不光你被骂过,连小姑,梨梨也被人骂过,可是呢,你也晓得,梨梨从来不是个轻易向人低头的人呢,她很犟,这种犟不是如何骂人利害,又或是打人利害,她的犟是在骨子里,她看着最惫懒,可她有这个本事惫懒,你不晓得,木家父子如今待她和小姑好得不行,我跟姐姐在她身边,着实学到不少东西。” 张秋花晓是木梨很有本事的,她也晓得木梨手里有五十亩良田。 木梨曾说过,只要张秋花努力跟张玉娘学女红,买上几十亩良田,那都是洒洒水的事。 又说,有了钱才能让钱生钱崽子。 有了钱,才能过人上人的生活,自己挣钱自己花,不偷不抢靠自己的双手获得,将来出门子去了婆家,也会比平常女子的地位高,到底是个会赚钱的,婆家也会高看一眼。 可张春花听不进去:“我想学,她们会教吗?不,她们不会的,我晓得,无论是表妹还是小姑姑,都十分讨厌我们一家子,甚至连我也被无辜牵连进去,她们就真的有良心?咋见不到我所受的苦,我爹打我时,那是往死里打,我再也不想回那里了,要不是亲爹娘,我真恨不得一把火烧死那两个。” 张秋花怼她:“我不管你爹娘如何,但是,以前你又对梨梨好过?至少,我娘会在梨梨生病时,偷偷的藏两个鸡蛋,拿去送给梨梨补身子,我跟姐姐也会弄些野果了啥的送去给她吃,那时候,她瘦瘦巴巴的,歪在床上,总是有气无力的喊着我们,你又怎晓得她有多难受,你又怎晓得,她从天未亮就盼着我跟姐姐能抽空过去陪陪她,至少,有个人能跟她说说话,你只晓得想着人家哪里对你不好,可你又何曾想过,人家凭啥无缘无故的对你好。” “你可又曾想着,念着过梨梨?可曾在她生病的时候,而为她担心过?又曾关心过她,在她不开心时陪着她?统统都没有,张春花,你跟你娘一个模样,从头到脚都只有自私自利,从来只想着自己,总怪别人亏欠了你们的,从来就没想过掏心掏肺对姐妹们好,你有啥脸可以指责梨梨,她并没有做错什么。” 张春花被她说的心虚,也不想跟她再争吵,答道:“总之,你要听话,我是为你好。” “小春春,没想到,你这个小堂妹还是只小辣椒,不过,爷喜欢。” 赵昱不知几时,已抱臂站在张春花的身后,轻靠在船身上。 不是那种痞气,而是骨子里就透着阴狠残忍。 张秋花心中惊慌,悄悄后退两步,拉开与张春花的距离,她只想离这两个祸害远远的。 张春花同样察觉他的语气不对。 “昱哥哥,我忘告诉你了,她的脾气又臭又硬。” 赵昱不死心,笑眯眯地道:“即如此,那就更该跟在爷身边伺候着,随时能教导她。” 张春花忙道:“还是交给我吧,我熟悉她的性子。” 她哪里还有早前那般不会说话。 怕是看菜下碟呢。 张秋花总觉得在哪儿瞧见过眼前的男子,可一时又想不起来。 赵昱暂时没有动张秋花,到是同意了张春花的说词。 张春花将张秋花领到一个船舱里,虽比不上张春花自己住的地方,但比那狭小黑暗的暗舱要好太多了。 至少,她能睡个好觉。 张秋花很想就至跳水游走,奈何张春花防她防得紧。 张秋花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横坚只要她安生点,张春花在吃住上还是很照顾她的。 直到她有一天偷听到一事。 这晚半夜三更时,她因吃坏了肚子,起来去茅房,经过张春花的船舱时,听到有人在说话。 第二百八十一章 偷听 她一时好奇,便将耳朵贴于门上偷听。 “哎,你干啥,小声点,莫要叫我那堂妹听见了。” 赵昱的声音传来:“小春春,你太坏了,我心里一直都只你一个。” “胡说,你就是瞧上了她长的比我好看。” 张春花竟然还撒起娇来了,舱外的张秋花差点膈应得连隔夜晚都要吐出来了。 赵昱又道:“哎哟,我的小乖乖,我刚去瞧过了,你那堂妹睡得跟死猪一样,我推了好半天的舱门,都没有一点动静。” 张秋花之前,还以为是啥声音呢! 闹了半天,竟是赵昱在门外。 “真的?你不是心里惦记上她了?” 赵昱又答:“你堂妹姿色不错,你说她不但懂女红,还会画画,再送去教坊里,请了嬷嬷好生教导一番,转手必可以高价卖去王府那种贵族之地,到时,咱俩还不得数银子数到手软。” 张春花吃惊了,问道:“我跟她说好了的,要带着她一起发财。” “怎就不是发财了,你想想,能被王府里买去,必是要伺候王爷的,你若不放心,到时,我使使法子叫王爷们先偷偷瞧她的长相,就她那一双勾魂眼,还不得把那些王爷给迷得走不动?” 张春花又问:“那咋就叫发财了?” “怎就不是,去了那王府,王爷肯定是要将她收入房中,到时,再生个一儿半女的,你们张家可不就要发达了,你的哥哥也算是王爷的大舅子了呢。” “你看看,你到时可不就是王爷的大姨子?说不得,我赵昱到时还得靠你的脸面,赚多点银子呢。” 张春花和赵昱两个,说着说着便说到床上去了。 后面的话越说越下流,张秋花早已气得小脸铁青,她总要想法子将消息送出去才好。 舱内正忙着你追我赶,玩肉搏游戏的两人,压根儿就没想到隔墙有耳。 张秋花经这一回,对张春花是彻底死了心,也断了这姐妹情份。 第二日,她故意出现在张春花面前,对于张春花显摆的衣裙很看不入眼,笑她那些绣活做的不够精致,一看就不值什么银子。 张春花很不高兴,张秋花又道:“看在你让我出了那鬼地方,又好吃好喝的供着我,横竖在这船上太过无聊,不如,你弄些针线来,我帮你在裙上绣些好看的花朵,这些个我是会的。” “你竟会绣这个?”张春花是真的很吃惊,她只晓得张秋花是跟着张玉娘在学女红,但她并不在意,认为张玉娘的针线活也不过就那样。 张秋花一脸得意,故意昂起小下巴,答:“自然是,你不晓得,小姑姑的女红是真的很出色,听说,当初教她的女先生,本是姑苏人氏呢,那边的女子,最擅长苏绣。” “你真的会?” “我就在这船上,哄骗你,我能讨得什么好?”张秋花心中有了主意,见张春花信了,越说越顺溜。 “我不光会绣喜鹊登枝,还会绣桃花,梨花,玉兰花呢。” 张春花答:“我要绣桃花。” “那你要给我弄个针线篓子来,还有小剪子,大的不行,要专门用来做女红的那种细小剪子。” 张春花确信张秋花没说谎,而赵昱也想看看张秋花的女红是什么水平,于是,当张春花跟他说时,他已让人准备好做绣活用的一应工具,包括一张绣架。 张秋花头一天拿了张春花的素白裙固定在花架子上,只在上头描了花样子。 赵昱过去瞧了一眼,发现她画的不错,便多问了她两句。 张秋花死活不肯承认,她是会画人物的。 只推说就会这几个花样子。 赵昱估摸觉得乡下地方出生的,也不可能懂太多,到也不甚在意。 张秋花白日里帮张春花绣裙子,过了一两日,又嫌门口看稀奇的人多,便将舱门给关了。 横竖她人在船上,跑不掉,大家伙也没放在心上。 张秋花借着这些工具,将赵昱、张春花,还有她自己都画在小手帕上,再简单勾勒,她是怕来不及将字绣完,先开了这么一张画相,赵昱搂着张春花,张秋花反绑着手跪在两人跟前。 不过是用针走线,勾勒出外轮廓。 虽是卡通画,但却将三人的神韵都勾勒出来了,叫人一看就能辨认出来。 她趁人不注意,将绣了求救字的手帕子,悄悄丢入河中,帕子顺水而流。 一块不行,她便趁在舱里绣花时,悄悄多绣了几副,到后面心里淡定了许多,也就将求救的字绣在了帕子上。 谁也不曾想到,这几块帕子,都被后头的一个商船上的船夫捞起来了。 他不识字,但他的主子是个见多识广的。 在船夫将第一块帕子交到他手上时,他忙命人就近再打捞,看是否还有别的帕子。 果然,又捞到几块。 这个商船主人看后,才惊觉,这不正是闹得满楚州风风雨雨的失踪案吗? 于是他叫人将船靠了岸,拿了东西匆匆赶去找布政使。 张秋花与张春花的长相,早已被人画了画像,分发到各处了,布政使大人的案头卷宗里,也有一份的。 他一眼便认出来了。 就这样,张秋花绣的东西,引起了布政使的重视,他立即下令捉拿这一伙人归案。 很巧的是,离方出现了。 万万没想到,竟是他亲自带人去将大船拦下,解救下一船舱的小姑娘,包括张秋花在内。 赵昱自然也被抓了,但离方晓得此事没那么简单。 他将那些人交给了布政使,自己带人,将双拐镇附近的小姑娘,便都护送回来了。 叫木梨目瞪口呆的是离方。 她伸手抓住张秋花的胳膊问:“你方才说,是小哥哥带人救的你?” “对啊,要不是他出面求情,张春花早被拉去下大牢了,离方哥说了,她也是被蒙骗了,布政使这才放过她的。” 张玉娘更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小声音问严金菊:“我刚才没听错吧。” 张吴氏在一旁答:“就是那个扫帚星,你没听错。” 张玉娘抱怨了:“娘,跟您说过多少回了,他是我闺女的救命恩人,要不是他,我家梨儿也不会转了运,要我说,他就是个福星,不过,这事儿不能往外传,省得有人分走我闺女的福气。” 她怕张吴氏口没遮拦:“你要是想说尽管往外说,以后逢年过节我也懒得回来了,横竖在您眼里,我就是那泼出去的一盆水,水泼出去了,可不是收不回来了么?” 第二百八十二章 打上门来了 张吴氏惦记着张玉娘手里的钱,逢年过节的孝敬,总是叫她心里蛮高兴的,说出去又倍儿有面子。 “我有那么蠢吗,我哪里会说。” 她是真没想到,那个扫把星竟然是个武将星,真是出人意料。 而另一边,木梨已追着张秋花继续问了。 张秋花被她问得头大,忙求饶:“好梨梨,我当真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不过看着到像个官儿,那些跟去的人,都听他的呢,老威风了。” “哎,回来的路上我也问过好几遍,可他就是不搭理我,看都不看我一眼,我最近变丑了吗?” 张秋花关注的重点,同木梨完全不一样。 木梨握小爪,离方你个大猪头,竟然是这么大个来头,在村里装孙子,很好玩吗? 连她都不愿信,竟然瞒得紧紧的。 木梨生气,觉得离方不相信她,竟然都不跟她分享这个秘密。 另一边的张玉娘早已高兴的合不拢嘴了。 只想着晚上吃饭时,再细细盘问离方一番。 她更想帮自家闺女将这小伙子给绑到木家这条船上了。 母女俩各怀心思,却不防,张大狗鼻青脸肿地从外头跑进来。 “奶不得了,不得了,出大事了。” 张吴氏蹭地一下站起来,快步跑过去,搂住张大狗就开始干嚎。 “哎哟,我的个娘呐,我的乖孙孙啊,这是哪个挨千刀的打了你,看老娘不带了你爹跟你爷打上门去,是不是看我张家男丁少,好欺负啊。” 张大狗好容易才从她怀里挣扎出来,说道:“奶,这都啥时候了,你就别在这时做戏了,赶紧回家去瞧瞧吧,也不知是些什么路子的人,竟然一窝蜂跑进咱家,到处乱砸乱翻的,还说,要放把火把那老宅给烧了,对了,春花也回来了呢,被那些人拿棍子打的倒地上不动弹了,估摸着是死了。” “死了!”众人皆惊。 木梨不信,那样的祸害怎可能这么容易就死了。 “你确定?” 张大狗不耐烦,大声嚷嚷道:“你爱信不信,她都跟头死猪似的,躺地上一动不动了,由着那些人踢大,嘴角都流血了。” “奶,必须赶走那个蠢婆娘,屁事都办不好,还尽给家里招灾。” 张吴氏瞧他被揍得不轻,心疼的要死。 嘴里大骂张春花,与之前急得红了眼眶的那个,简直是判若两人。 “乖孙孙,我们这就回去,死了正好,到也省事了,可不就是脑子被驴给踢坏了么。” 张春花是不是真的死了,有人担忧,有人无所谓,有人幸灾乐祸。 但大家有一个想法很一致,不用商量,都迈开腿,管住嘴,齐整整地跑去了老宅那边。 远远的,能听到罗裙儿跟人对骂的声音。 “你来呀,你来呀,往老娘这里捶啊,咋地了,你们不是挺横吗,弄个一尸两命,不是很合你们的心思吗,老娘的闺女也是被人骗上船的,怎地了,老娘还没还得及怀疑呢,就是你们中间有人要害她,她怎就害你们的闺女了,拿绳子给捆了,还是打她们、骂她们了?” 张吴氏一听急的一不行,加快脚步跑进院子里。 “哎哟,你们这些挨千刀的,早晚要被雷劈的,没看到我家大儿媳大着个肚子吗?这还有没有王法,不去找那些拐子算帐,反而来找我家撒气,你们这些人家,不过丢了一个闺女,我家还丢了两个呢。” 木梨挤在人群里,听到那些来张家的外村人在议论着。 她听了一会理清了思路:大概是有小姑娘醒着时见到过张春花,张春花同这些小姑娘是一个地方的,操的一口流利的本地音,勾通无障碍,赵昱让她去做说客,的确是最适合的。 那些小姑娘却很记仇,将所有的过错都归到了张春花的头上。 木梨其实是很不愿意帮张春花说话的,她看了一眼站在后头的张家两姐妹,一撇写不出两个“张”字来。 张夏花很快就要嫁人了,若此时传出来一些不利的谣言,她的亲事黄了到是小,只怕以后再也说不了一门好亲了,必竟是被男方退过婚。 木梨觉得脑壳子很疼。 张玉娘板着一张脸阴沉沉地望着躺地上没动静的张春花,她恨不得手撕了这个死丫头。 木梨伸手扯扯她的衣袖,小声喊道:“娘!” 张玉娘厌恶地扫了张春花一眼,答:“真不想管她!” “可是夏花姐她......”木梨犹豫了。 张玉娘闭眼深吸一口气,道:“也不知我张家到底造了什么孽。” 木梨答:“爹常说,人心不足蛇吞象,娘,莫要想太多,多行不义必自毙,老天自有收她时。” 张玉娘本不想管,但她同张水牛还是很亲的,到底是亲二哥,她没办法不管张夏花两姐妹。 “自己害自己也就算了,还要连累堂姐妹,当真该死,死了还真好,我老张家也能干净些。” 木梨答:“这些人都说是张春花去劝的她们闺女,其实,张春花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应是被逼的,秋秋当时也在他们手上呢。” 她不过是小声嘀咕了这么一句。 张玉娘便计上心来。 现成的理由,都不用她再费脑子想。 张玉娘扒开人群,走到张吴氏身旁,与她耳语几句。 张吴氏一听,立马就嚎上了,说她家也是苦主,她家这死丫头平日也是个极胆小的,她家可不是丢了一个,而是两个,估摸着是那人看她会讲本地话,这才拿她妹妹作要挟,逼着她去劝说那些小姑娘的。 张吴氏不愧是个中老手,只见她拿手一摸,一时老泪纵横,又道:“谁家的闺女不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你们不晓得,我之前都瞒着我家大儿媳,就生怕她一急动了胎气,要是来个一尸两命,那可是要遭天谴的。” “我家丢了她,当时可是喊了许多邻居去帮忙寻找的,这事,各位乡情若不信,只管去村里跟人打听,当时大家找的又累又饿,我家还特意买了面条下了给招待大家,她才多大点,斗大的字不识一个,又没出过远门长过见识,那里就会起那样的歪心思?” 经她这么一说,大家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木梨发现河边村的村长在不远处偷偷望这里瞧。 有人喊:“村长来了。” 估摸着平日跟村长不对付的。 第二百八十三章 真想丢开不管 木梨为之侧目,不过她不会多事的去揭发就是了。 村长被人喊破,也不好意思一直远远的瞧了。 走近了,张吴氏早已从院子里跑出来。 一把抓住村长的胳膊。 “村长,你来得正好,快点给我评评里,我家春花当日,也是丢了的,这些人凭啥来我家砸东西,你看看,我家哪里还有一个好碗,一双好筷子,椅子、凳子都被砸了个稀巴烂,我家春花也被打死了。” “死了?”村长倒吸一口冷气。 他来了也有不少时候了,那张春花还被丢地上呢? 他上前看了一眼,伸手搁鼻子底下探了探,这才松了一口气:“死不了,还有,老姐姐,这个事你还真不能找我,这都是你们的私人恩怨。” 木梨在人群里听了一耳,目光微烁,看样子,河边村的村长晓得更多事情。 她伸手朝后招了招,示意张夏花带着张秋花过来,两姐妹挤进来后,张秋花问她:“梨梨,怎么了?” 木梨伸手一指张春花:“总不能一直这样躺着吧,你去看看她是死是活。” 她说完,不给张秋花反应的机会,用力将她一推,把她给推出人群。 张秋花踉踉跄跄的从人群中跌出。 村长听到动静回头看过来。 张秋花忙跟他打了声招呼。 村长的目光从张秋花的声音移到木梨这边。 木梨站在那里,就那么定定地看着他,冲他微微一笑。 村长终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 外村来的那些人询问村长,张吴氏说的可是实情。 村长再次回头看了张秋花一眼,又看了看木梨和张夏花,他是晓得张夏花再有两、三月就该出嫁了。 同时,张春花干的破事若真捅出去,坏的,不只是张夏花的亲事,村里还有好些小姑娘的亲事,只怕都得黄了。 “各位乡亲,实在对不住啊,你们家的闺女说的,应该是她们亲眼所见的,但是,张家除了这个,还有一个小姑娘也是一起丢的,也正如老姐姐所言,她应该是被逼的,不是她,也有可能是别人,谁叫我们双拐镇这带的土话,外地人很难听懂呢。” “你们没去过外地,但你们自己想想,咱们这一带,可不就是十里不同言么?出了十里,再同人说话,口音又有很大的不同。” “她也只是个小姑娘,哪里可能想得出那想的害人法子,不过是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小姑娘,她不懂这其中利害关系,自己妹妹又被坏人捏手上,人心都是肉长的,她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妹妹被坏人害死吗,不可能吧?” 村长的话,到是叫那些闹事的人多思一思了。 有人不好意思,就说算了,人家更倒霉呢,一丢就是丢俩。 有人打退堂鼓,自然就闹不起来了。 来闹事的外村人很快三三、两两的走了。 木梨暗中松了一口气,上前乖巧地福了福身子,给村长行了个大礼。 “多谢村长出手相救。” 村长摆摆手,道:“你是为了张夏花姐妹吧。” 木梨点头,瞟了还躺地上的张春花一眼:“她是死是活,与我无关,我只在意我身边的亲人是好是歹。” “难怪!”村长点头:“你表姐出嫁,你爹定要过来吃回门酒的吧,到时我可要同你爹多吃两杯水酒。” 木梨笑答:“我爹最喜欢同村长吃酒了,说村长酒量好,又很豪爽,与村长相处,格外舒坦。” 她小小的拍了个马屁。 村长到是高兴许多,抬脚就准备走,不打算计较张吴氏刚才把他推出来当耙子的事。 张吴氏却没这个自知之明。 “村长老弟,等等。” 木梨闻言抚额,人家唤她一声老姐姐,不过是客气,她竟还当真了。 村长的脸色在面对张吴氏时,瞬间变得不大好看了。 “外婆,村长事多,忙着呢,刚才还要多谢村长帮忙出言呢。” 张吴氏有听没懂,只怪木梨说得太委婉。 她跑到村长跟前,问:“老弟啊,我说,这事你不能不管啊,你看看,这些外村人欺人也太狠了,把我家砸个稀巴烂,这些东西可得叫她们赔才行,也不要她们真去买来还上,折算成铜板子,我自己费点工夫,去镇上慢慢挑好了。” 张吴氏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还不忘要算计一把。 张玉娘忙走过来,拉住张吴氏道:“娘,这事儿就不麻烦村长了。” “不麻烦他?你给掏铜板子?那也行。” 张玉娘松开手不说话了。 “娘,我是出嫁女,我只管你跟爹,其他的事,我一概不管了,以后,再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出现,我是连门坎都不会迈的。” 村长瞄了张吴氏一眼,甩了甩衣袖,一个字都不说,直接走人了。 张吴氏傻眼了,伸手拍张玉娘的后背,骂她:“你个蠢货,咋让他走了?” 木梨不高兴了:“外婆,你再打我娘,我就打你了。” “反了天了,你个小猴崽子。”张吴氏却不再打张玉娘了。 木梨又道:“我反没反天您不晓得,到是这个却是捅了大篓子,想来,那些受害者应该说的是真话。” “什么?”张吴氏又鬼叫了。 她心里火大的狠,要找了扫把打张春花。 木梨又凉凉地道:“外婆,你打死她做什么,打死她了,你岂不是血本无归?” 一针见血。 扎在张吴氏的痛处。 家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有好事者去田里寻了张家父子回来。 然而,待两人背着篓子回来时,张家老宅里的这处戏,早已散场了。 “你们这是闹什么?” 张老爷子有苦难言,他越发感觉自己吃不消了,偏生张大牛这个不肖子,又懒得要命,连杂草跟禾苗都分不清,这都是第几回了,将禾苗当杂草拔了。 他训也训了,骂了骂了,张大牛弃耳不闻。 扯了不过三两根杂草,便洗脚上了岸,往田埂上一倒,说是累得腰都快断了。 张老爷子累得很,抬眼时,觉得自己实在是有点提不起气来。 眼见张吴氏在闹,他心里莫名很烦躁。 没有人回答他。 张玉娘与自己的爹不亲的,只是尽着本分孝顺生养她一场的爹娘。 木梨压根儿就不关心他想怎样。 张夏花两姐妹已经扶了张春花去屋里了。 严金菊是个老实的,不想惹事上身,直接把自己当壁柱了。 院子里一时没有谁说话。 张老爷子越发气得很了。 第二百八十四章 胭脂水粉配不上她 他看向张玉娘,木梨突然开口了。 “娘,时辰不早了,我们该回去煮饭了,爹一会儿回来可要饿肚子了?” 张玉娘就坡下驴,忙拉了木梨就走,还不忘招呼严金菊。 严金菊也赶紧喊了张夏花两姐妹一起走了。 张吴氏望着张玉娘离开的身影,不知在想什么,连张老爷子连问了她好几遍话,她都没有听到。 张老爷子大喊一声:“老婆子。” 张吴氏却同他道:“老头子,我以前是不是太糊涂了?” 张老爷子噎住了,愣了半天才道:“你莫不是中邪了?” 张吴氏却答非所问:“天天骂她是赔钱货,心里记恨了。” 今日,张玉娘喊了严金菊母女三个去她家吃饭,却没有喊自己的娘老子。 张老爷子不说话了,他也没那力气问了,直接去打水洗漱后,回屋躺下了。 再说张玉娘拉着木梨正准备回家去。 严金菊叫住两人。 “等一下,我进去拿点东西,一起去,横竖我如今腰好的差不多了,正好帮你一起做饭。” 严金菊叫张夏花跟着进了屋,不时,两人拎了个小竹篮子出来。 “我娘做的咸蛋好了,给我送来些,我想着给你们送些尝尝,今早上同你二哥说了,他临出门却把这事给忘了,我后来进屋一看,篮子还搁桌上呢。” 张玉娘道了谢,迈着轻松的步子,带了几人回家去。 在路过离方所盖的那个新院子里,木梨的脚步微微一顿。 张玉娘撇了她一眼,吩咐道:“闺女,去跟离方说一声,让他来咱家吃晚饭。” “好勒,母上大人。” 木梨皮起来,着实叫张玉娘欢喜的不行。 她撒丫子跑了,张玉娘脸上的笑容再也掩不住了。 严金菊也跟着笑了一回。 木梨听到后头传来的笑容,跑得更快了。 离方的新房子还不能住人,潮着呢,趁着三伏天,要狠晒一把,散散潮气,屋里也还没有完工,木梨听村长说,都要铺上青石板砖,还要把灶盘好,院子里也要收拾出来,另外家具,门窗这些也都还没动工呢。 估摸着要住上人,怕也要等到明年了。 木久承当初就说了,盖一个这样的房子,要一年的时间呢。 离方依旧住在以前的那个旧草棚里,只不过他家的篱笆院墙换成了结实的土泥砖。 院墙拿牛粪混了稻草糊上,防冻也防雨水,只是需每年弄上一回,到也能让里头的土泥砖能用更长时间。 她到了院门口,院门到是新的,走近了,能闻到一股子桐油味儿。 刷了桐油的原实木门,再配上这院墙,还别说,真有些纯朴韵味。 木梨伸手想敲院门,手指微曲,又迟迟不肯落下。 院门毫无预警的被人从里头打开。 木梨心里一慌,忙说:“原来你在家啊。” 离方点头,他早就听到她的脚步声了,在家坐等半晌,总不见她敲门,不放心,但主动打开门来看看。 也不知小丫头纠结个什么劲儿。 “正准备出门。” “啊?你要出门啊?”木梨有些失望,她还想粘住小哥哥,跟他多独处些时候呢。 离方道:“嗯。” “哦,对了,我娘打发我来的,让你别忘了去我家吃晚饭。” 离方心里一凉,难道,不是她自己想来的? 两人又一阵沉默,木梨不喜欢这样子,又问:“你要出门做什么。” “打野鸭子。” 木梨爱吃仔姜干锅鸭。 红烧的也行。 离方每次回来,只要是在合适的季节,他总要打些野鸭送去木家,讨自己心上人的欢心。 “今天我娘说宰鸡吃。” 木梨又道:“鸡性温,鸭性凉,不过,偶尔一起吃,也没什么的。” 鸭肉更适合体热的人吃。 离方轻轻抿嘴,眼微有那么一小丢丢的往上翘。 “无事,无大碍就行。” 木梨想了想了,医书上虽说尽量不要同食,但也没什么不好的作用,顶多是一对一,抵消罢了。 “也是,平日里,大家不也这么吃的么,一说到过年,就说鸡鸭鱼样样都要齐全。” 木梨又道:“你即然要去打野鸭子,那我先回去了。” “无事,进来吧。”离方本就是特意给她开门的,怎可能真的丢下她出门去。 木梨心下雀跃不已,踩着小莲步,嘴角都快扯到耳根上去了。 憋着不笑,太难受,还是想笑就笑才好。 离方走在前头,若是留意,便能发现他的脚步也很轻快。 他让木离在堂屋里等一下,自己又回了房里,也不知掏鼓些什么。 不时,便见他取了个篓子出来。 “从州城带回的。” 木梨打开一看,大喜,竟是一篓子好吃的。 “哎,你从哪儿弄来的这两水果?” 篓子里装的竟然是哈蜜瓜和大桃子。 离方挠后脑勺。 “友人所赠,他去了趟哈蜜,带回这两物。” 离方尝过这两物,忒甜了点。 他是不喜吃的,但寻思着木梨这个小吃货应该会喜欢。 便找那人要了一篓子。 木梨心下欢喜,说道:“你到是明白了,晓得送这些给我,我见了自然很高兴,好过你动不动就送啥银锭子。” 离方默默记下,此招出自李百户。 他说,他就是这么讨自家娘子欢心的。 当然,李百户还出了主意,让离方给木梨买些胭脂水粉。 离方自信心爆棚:他家小丫头,天生丽质难自弃,胭脂水粉配不上她。 “这个很甜。” “嗯,谢谢,我太喜欢吃甜食了。” 离方想,她高兴就好,回头写封信快马加鞭寄去友人家,让他再捎点过来。 讨得小丫头欢心,离求娶成功必然不远。 握爪:噢耶! 再一次用事实证明了的离方,心情美美哒。 然而,总有人就是属狗的,鼻子灵得很。 “三哥,三哥,你在家啊,我瞧见木梨那臭丫头来了。” 离明月总是阴魂不散。 木梨好想扎小人哦! 她赶紧把篓子盖盖上,那护食的小样儿,惹得离方忍不住一阵轻笑。 木梨仰头,看痴了。 离方笑起来有毒,她已中毒太深,呼吸紧促,小心肝乱蹦哒的欢,摁都摁不住了。 离方弯下腰,眼角带笑,声音异常温柔而又撩动少女的房心。 “我帮你藏起来,可好?” “好!”木梨傻傻地答。 他将篓子拿去灶屋里藏好,木梨还一脸花痴的坐在那里。 离明月跑进来,冲木梨大喊:“我三哥呢?” 第二百八十五章 出狠招 离方家的新院门是开在新屋子那边的,所以,离明月没有第一时间发现离方的身影。 木梨拿小眼神斜她一眼,不理她。 讨厌,总来跟她抢男人。 木梨准备开启护食模式。 千金系统为她摇旗呐喊。 “干掉小二,还有小三,小四、小五、小六......小n,小梨花,你真的不考虑一下,拜我为师,学着怎么撩骚?” 木梨暗撇小嘴:“千金啊,本姑娘不靠你,也能撩到小哥哥。” “哎哟,我这里还有那啥啥姿势呢,可以助攻哦。” 木梨答:“肉搏为下,攻心为上,我要的是小哥哥的心,你心心念念的是,小哥哥们的肉,咱俩,志不同,道不合,不相为谋。” 千金系统鬼叫了:“小梨花,人家才不要跟你划清界线呢,我这辈子赖定你了。” 木梨淡定! 离明月在木梨这里没讨到好,重重的哼了两声,以示自己的不满。 离方从灶屋里钻出来。 就往去灶屋的门口一站。 四平八稳,如同门神。 木梨坐那里,媚眼含春,嘴角轻勾,微微略一低头,温柔中带着淡淡的羞涩,浅浅一笑,百花失色。 她暗咬银牙:本姑娘不出狠招,当本姑娘是泥菩萨么。 果然,她不过轻轻一撩,离方被她“不经意”间露出来的美给撩到了,心跳声如同鼓鸣,身体里如同困住了一个洪荒野兽,躁动不安,想要冲出他身体的束缚,化作狼身,直扑他眼里的小白兔。 他的眼里唯一能倒映出的,只有木梨的那一抹带着羞意而又极温柔的浅笑。 他眼里,再也容不下其他任何东西画面,包括离明月。 “三哥!” 离明月发现离方并没有看她,气得肺都快炸了。 气沉丹田,一声吼。 离方被惊得回过神来,耳根子发烫,烧的利害,只觉自己喉干舌躁,眼神再次飘移至木梨身上,很想不管不顾地去采撷那朵鲜嫩,娇艳的桃花瓣,一定很甜很甜。 离明月气恼,却又想不明白,木梨啥都没干,自家三哥怎地跟丢了心魂似的。 果然,木梨就是头小狐狸精,她娘是头老狐狸精。 惯会而招儿迷惑男子! 本在一旁吃瓜的千金系统,一时惊为天人,撩骚的好天才啊,它再次为之扼腕,这么好的学生,偏死活不肯跟它学,可怜它撩骚的本事没有一万,也有八千种方案,白费了,肉疼,嗯! 木梨现在可没心思管千金怎么被扎心了。 她现在正得意着,当着离明月的面,掰赢一局。 暗中挑眉冲离明月笑,有点小得意哦。 离明月气的想吐血。 她决定了,要找帮手对付木梨。 至于找谁,离明月现在心里没底。 她冲离方道:“三哥,你今儿回家吃晚饭吧,爹他,他......” “爹怎么了?”离方是个重视亲情的。 木梨立马善解人意地道:“小哥哥,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吧。” 离方也不犹豫,木梨虽只给女子看病,但万一离桨得了什么急症,有她在一旁,多少能帮上点忙。 “好!” “不行!” 另两人齐刷刷地看向离明月。 木梨醒悟了,她一惯的原则是:打人当打脸。 “哦,我晓得了,离明月你诈胡,忒不要脸了点,竟然咒你爹爹......” “我哪有,我明明啥都没说。”离明月自然不肯承认,她胡意说的含糊不清,就是想让离方自己误会。 木梨笑了:“那是我想多了,你刚才那表情要多急就有多急,要多担心就有多担心,只要脑壳子没坏的,不是蠢的,任谁都会往坏处想的,哎呀,小哥哥,是我不对啦,我不该往坏处想的。” 离方无语:小丫头果然不好惹! 离明月不过才出招,她就将离明月的脸摁在地上,狠狠地磨擦再磨擦。 离方微微眯眼,他想到了其他的事,他的眼光独好。 更坚定了要求娶木梨的心:这样的小狐狸,还是让他做做好事,渡了吧,莫要放她出山,为害苍生! 离明月再次成为木梨的手下败将。 她气不过,对离方道:“三哥,你看,她欺负我。” 木梨笑嘻嘻地道:“你是让你三哥证明,他是脑壳子坏了吗?我哪里欺负你了。” 明明是她自己送上门来让打脸的。 离方甩开离明月的手,答:“今日没空去。” 他记得木梨上回生气,就是因为先去离家那边的。 他本只想去去就回,谁知,被绊住了脚,还不能寻借口走人。 他答应过木梨的。 木梨很开心,脸上的笑意关都关不住。 “听到没,赶紧走吧,明月大姐。” 简直就是小人得志。 离明月快被气死了。 “我哪里大了。” “三哥,你跟我回家去吧,爹听说你回来了,一直盼着你去看他呢。” 木梨又戳穿她的小把戏:“你爹若想看,随时可以过来啊,他只是不能下地干重活,又不是缺胳膊少腿了,喏,我以前看他来过这边好些回的,哦,我晓得了,你肯定打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主意,是想骗小哥哥,对吧,你娘又不喜欢他,看到他就跟眼里扎进了鱼刺似的,你干啥还要小哥哥去那边找不快?离明月,你是何居心,见不得小哥哥过得舒心还是怎地。” 她使的是阳谋,胡春桃是很不喜欢在那边见到离方的。 “还有啊,今日他没空。” 离明月不服气了:“你谁啊,我三哥去哪儿,关你什么事。” 木梨翻白眼了:“你耳朵没毛病吧,他自己刚说的。” 吵架,谁怕谁啊。 她一点都不藏着,掩着对离方的司马昭之心。 护住了,他就是自己一辈子的男人。 木梨必须承认,离明月的眼光不错。 离方的确是个好的。 “我明日再去。” 离方不想两人继续争吵下去。 离明月睁圆了眼儿,不可置信地看向离方。 她肯定是听错了。 “三哥,回家吃晚饭,我让二哥去河里摸螺吃。” 离方看向木梨:“明日。” 他没有直白的说去木梨家。 木梨笑了,小哥哥虽然是个直男癌,讨小姑娘欢心的手法很小白,但人却很精明。 他不想给她拉仇恨。 木梨不在意的,债多了反而不发愁的。 横竖她跟离明月的梁子结下了,她也没打算跟离明月做塑料姐妹花,专在背后捅刀子的那种。 离方明知她讨厌离明月,但并不生气,木梨对对手的打击,向来是光明正大的,且是正中耙心的那种。 第二百八十六章 情更浓 他很喜欢她这一点。 离明月最终被气跑了,木梨问离方:“那瓜果不给她点?” 离方答:“你够吃?” 还是她很肯? 木梨在某些方面很小气的。 譬如,不愿将离方让给别的女人,又或是者叫她心生厌恶的人。 她一惯很小气又任性。 离方让木梨稍等片刻,给她洗了个甜瓜吃了。 离方看着,木梨吃! 瓜吃完了,离方这才又进了灶屋。 出来时,身上背着装瓜果的篓子,手里拎着三只野鸭子。 木梨伸手指着他,委屈地控诉:“小哥哥,你使诈,居然也晓得骗我了。” 明明都打了野鸭子回来,竟说没有。 离方笑而不语,就喜欢逗她玩呢。 两人一个一矮,随着两人的走动,影子越拉越长。 离方跟木梨讨主意。 那院子里空了好大一片地,该种些什么好? 木梨的小农意识很强,换做是她,即要种些好看的,又能换钱的,那么大一片地方,可以栽些桃树,李子树啥的,再在下头养些肥鸡崽,吃虫子还能叫果树不长虫,养得肥肥的在宰了吃,就是不晓得鸡肉会不会有花香味儿。 她说到这儿,自个儿反到先乐了,觉得自己异想天开,纯属白日做梦,不过,她爱极了吃这古代的鸡,忒香。 皮下脂肪少,肥而不腻。 离方陪她走在路上,静静地听着,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木梨也不管,她还说,最好在院墙外种上一圈啬薇,防小偷还很漂亮,若是能寻到那种有香气儿的更好,满院子都是啬薇香呢,再养上两条京巴,那小日子过得才叫一个舒坦。 离方笑了,觉得吧,他要费尽心思去寻木梨所说的那种啬薇花了。 木梨又告诉他,连她爹都羡慕死这样的大宅子呢。 如今也晓得要努力挣钱了,不像以前那样,自视清高,嫌铜钱太臭。 木梨转头冲他咯咯直笑,夸赞道:“还是小哥哥好,晓是钱很重要,一点都不嫌弃。” 离方的心情越发愉悦了。 两人说说笑笑着去了木家。 村长婆娘正好看到离方,忙不迭地去告诉村长。 “哎,老头子,我刚才看到离方那孩子回来了,跟着木梨去木家了,你说,这两孩子会不会......” 村长答:“木秀才说了,让我俩去他家吃晚饭,估摸着是打发木梨去喊他,这孩子,酒量不错,是个能成大事的。” 村长婆娘眼瞅着他的话题歪到酒上去了。 “哎,老头子,万一木家那边也存了这个心思。” “怕啥,不过是提一提,没问过,怎晓得能不能成,再说了,木家那边也没透出什么风声来,不成也不打紧,只是悄悄问一问罢了,我是不想肥水流了外人田,他是个有出息的呢,能便宜自家人,再好不过了。” 村长惦记着木久承说的,新得了一坛子好酒,是学生孝敬的,让村长晚上去他家多喝两杯。 他催了自家婆娘赶紧换身干净衣服,好早点去木家坐坐,说说话。 再说木梨喊了离方回家。 张玉娘见他果然拎了三只野鸭子来,笑得见牙不见眼,乐道:“哎,你这孩子,来就来,拎啥东西。” 嘴上说着这话,身体很实诚的倾向前,主动拿过那三只野鸭子。 木梨侧目:娘亲,您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张玉娘不愧是她的母上大人,跟她一样,都好这一口。 木梨又扭着拿一双好看的柳叶眼瞪他。 离方上道,忙追上去,说道:“婶子,我帮您。” 张玉娘也不客气,答道:“隔壁李嫂子忙着要讨媳妇的事,最近很忙,我也不好意思喊她来帮忙,只喊了让李家过来吃晚饭,不用帮忙。” 离方点头:“我来收拾鸭子。” 灶屋里,木永为正在帮忙烧火,他才刚回来呢,张玉娘喊他帮忙,说是今晚吃鸡。 水煮的那种。 哦,上回等他啃完那只鸡腿,盘子里哪还有鸡块,连鸡骨头都没有了。 这回,他肯定要多吃两筷子的。 刚才他还跟张玉娘商量来着,让她等下先把那两鸡腿藏碗柜里,留着明早上给他和妹妹吃。 说这话时,他还边咽口水呢。 张玉娘哪有什么不肯的,吃到两孩子肚里,一点都不亏。 也很欣慰,木永为晓得不吃独食,跟张大狗一对比,简直好太多了。 她也就越发待他多了几分真心。 “方哥,你来了。” 木永为跟傻子似的,冲离方傻笑不已。 张玉娘理解他,也不戳穿,又叫他再添把火,水快开了。 她将先前抓的那只活鸡给拎来了,朝离方一递。 “会杀**。” 离方点头,杀鸡用牛刀,其实挺浪费的。 就他那手法,简直不要太快。 张玉娘眨巴眨巴柳叶眼,惊的小嘴都圈成一个“o”了,这也太利害了点吧。 “你在外头是帮人家专司杀鸡的吗?” 离方想了下,他上阵杀敌时,举刀一砍一个,跟杀鸡有区别吗? 没有,他点头:“差不多。” 张玉娘这会子高兴的早忘了,离方是帮忙送张秋花她们回来的。 又或者她以为,他只是顺路! 很单纯的想法! 木梨舍不得拿离方送来的瓜果招待来客,于是,去井边瞧了瞧,张玉娘早就搁了两西瓜镇在井里。 估摸着是怕人多,不够吃。 木久承满头大汗地从外头进来。 木梨问:“爹,您去哪儿了?” “哦,我去帮你娘买了两斤黄鳝,她说要弄个黄鳝炖黄瓜,对了,你晓得谁家有紫苏么?长啥样?你娘让我帮忙去菜园子里掐,寻了一圈,没看到。” 木梨招手,示意他走近,让他跟着去了菜地。 指着菜园子门边,疯长的跟野草似的那一片,道:“爹,这个叫紫苏,性辛、温,解表散寒,安胎,得了风寒的人也可食用,还能解鱼蟹毒。” 有人如果海鲜过敏,吃点新鲜的紫苏叶,能缓解症状。 木久承答:“紫苏原来是长紫色的啊。” 不然呢? 木久承又道:“平日煮在黄鳝里时,是黑色的,我一直在找黑叶子的菜......” 木梨无语,动手摘了一把,她很喜欢黄鳝里煮多点紫苏。 父女俩合力掐了一大把紫苏,拿去灶屋给张玉娘。 张玉娘看着都快有半盆子的紫苏,相当无语。 木久承瞧着她这样,只觉甚是可爱。 木梨悄悄摇头咂舌:当真是各花入各眼。 她这个小美人就不可爱吗? 算哒,木梨决定去找离方求抚摸。 第二百八十七章 事情并没有结束 离方搬了个小马扎,正坐在灶屋前的台阶上,老老实实的给鸡鸭拔毛。 他手腕有力,拔的那叫一个熟练又飞快。 木梨见了,蹲他跟前,小声问:“你在外头,莫不是寻的这么一份工。” 离方抬头看她一眼:果真是亲母女! “不是。” 木梨又问:“那你在外头是做的什么工,怎地会帮忙把秋秋她们送回来,还有,今日在镇上喊你的那几个人,看着那打扮,到像是官差,你同他们是一伙的吗?” 说得他好像入了土匪窝子似的。 离方再答:“不是。” 他想了想,怕木梨不高兴,又道:“等下再说,不然,要说两遍。” 木梨明白了,瞥他一眼:这个懒货。 到也没再盘问他就是了。 “对了,你晓得那个叫什么赵昱的么,听说他被抓住下大牢了,会不会问斩,我是听秋秋说的,所以知道那个头头叫赵昱。” 木梨不信赵昱是真心对张春花的,顶多就是想打打野食,哄得张春花掏心掏肺,还把自己的清白供献给那禽兽了。 离方停下手中的活计,目光温柔如水地看着她,答:“他后面有人,顶多小罚。” “什么?”木梨觉得很不公。 “他这般祸害那些小姑娘们,还只被小罚?当真气死人了。” 离方又道:“这世上,哪有公平可言?只不过是小卒,他是听命行事,听说,有人要保他。” 木梨也晓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权充斥之下,哪有什么公证、公平。 “我就是很气,对了,他是打算把那些小姑娘弄去哪儿?” 离方再答:“京城,卖给梨园又或是教坊,再或者颜色有好的,培养成各色美人,或送入宫中,又或是送去各王公贵族府里。” 木梨明了,对方目的不简单。 她不问了,她深知,再问,离方也不可能会知道更多的。 “你是听那几个官差说的吧。” 离方又想了一下,答:“听他们的头儿说的。” 木梨说的以为是总捕头。 然而离方是另指其人。 很快,张玉娘就来问鸡和鸭的毛拔光了没。 离方指了指放在盆里的鸡和鸭,又去院子里的草垛子上扯了好大一把稻草。 他准备点火烧一烧鸡鸭身上的绒毛。 鸡鸭干啥那般香,这一步很关键。 烧掉绒毛的同时,把鸡鸭的皮烤的很紧实,冒油的同时,鸡鸭皮烤成浅金黄色,有一股淡淡的肉香味儿,再下锅爆炒加水炖一会儿,贼好吃。 离方让张玉娘打下手,他到是很主动帮忙掌勺了。 张玉娘颇高兴,找个会做饭的男人,可是比登天都难。 尤其男人们还讲究不入厨房的规矩。 张玉娘瞧天色不早了,不打算做木梨想吃的荷叶鸡,加上人多,宰杀的是老鸡,她打算还是搁点姜片清炖了,切片沾料汁吃,这样又快又好。 木家人正忙着做晚饭时,离桨拄着拐木棍,出现在木家院门口,他没有进来,只是在院门口张望。 木久承和村长最先发现他,喊了他进去。 村长笑问:“老弟,你是来找离方的吧。” 离桨应是。 木久承忙道:“他在灶屋里跟永为在说话,我去喊他。” 离桨有些不自然地点头。 村长喊了他去一侧坐下,又问了他些身子骨可好些了的事。 离桨都一一作答了。 离方跟在木久承后面进了堂屋。 他先打量了一番离桨,相比寒冷的冬日,离桨看上去气色不错。 “爹,您咋来了?” 离桨心下叹气,离明月的心思,他又怎会不清楚。 平心而论,他并不希望离明月嫁给离方这个养子。 无论是离方现在在外头讨钱的方式,还是因为离方是他养子之故。 离明月的性子,并不适合离方。 “我就来看看你,听明月说你回来了。” 他示意离方走过去。 “怎又瘦了许多,在外头挣钱,也莫要太省,横竖我这把老骨头也就这样了,只要吊着口气就行。” 离方忙答:“无事,我这不正是吃长饭的时候嘛,精瘦精瘦,有把子力气就行。” 离桨见他神色愉悦,明白离方是真瞧上了木家那个小姑娘。 “明日回家吃饭吧,我让你娘给你做点好吃的。” “行!”离方答应了。 离桨当着外人的面,也不好说他什么,到底因为胡春桃的原故,与那边不如从前亲近了。 他果真只是来瞧瞧,木久承留他的饭,他死活不肯。 离桨怕自己拖着个病体,遭外人的嫌弃,只推说家里婆娘已在做饭,就等他回去吃了。 他是惦记着离方,特意来瞧瞧的。 离桨走后,离方又钻进灶屋里帮忙去了。 木永为见了,一边烧火一边问离方:“方哥,除了我爹同我,也就你肯到灶屋里帮忙了,以前不干这活,还真不晓得,家务事忒多忒累人。” 离方答:“一个人住。” 他被胡春桃赶出来后,就只能自己照顾自己的。 所以,下厨这事,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要紧的。 “下厨与入仕,无碍。” 木梨听了,笑道:“自己想吃好吃的,亲自动手,丰衣足食。” 木永为醒悟,深觉木梨言之有理。 他转头对张玉娘道:“娘,荷叶鸡可否等我沐休时再做,我想跟娘学。” 木梨冲张玉娘眨眨眼。 张玉娘想了一下,便应下了。 晚饭时,又是一大桌子。 木家的桌子是分两部分的。 是木梨央了张玉娘拿钱,又另外打的。 一个可以坐下十五六人的大圆桌,正好可以卡在八仙桌上。 今日的菜式够多,份量又很足,都是拿大瓦钵装的。 木久承笑道:“人多,咱们也不分大小,都坐一块儿更热闹,吃酒的在这边,吃菜的在另一边,不妨碍。” 村长到是赞了他家的桌子一回。 待到众人酒过三巡,男人们的话匣子也打开了。 村长和木久承先是跟离方说了一下帐目。 离方当初走之前,已经把材料都买好了,村长帮忙管着材料和工地的事,木久承帮他管着帐目、银钱的事。 两人告诉离方,他留的钱还剩了点,两人做主,便买了糖果、点心,在上房梁那日抛洒,求了个吉利。 离方对此无异议。 又说,过两日各送两人两坛好酒。 村长和木久承很是高兴了一把。 木梨对这些个不感兴趣,她心里一直惦记着一事。 在吃的差不多时,暗中伸手戳了她身侧的木永为一把。 木永为示意她等一下。 第二百八十八章 离方的过往(一) 木久承虽允许家中女眷们上主桌,但并不代表,他就高兴看到家中女眷们在外人面前大呼小叫。 他认为,这是件很没教养的事。 张玉娘对于他能同意让女人们上桌吃饭,已经很满足了。 所以,一直约束着木梨,不让她吃饭时说话。 木梨只得委婉的求助木永为。 待到离方又同村长、木久承吃了一回酒后,木永为开口了。 “方哥,我听妹妹说,今日,她们是在街上碰见你的,又说,还跟了几个官差,说你是帮忙送丢失的那些小姑娘回来的。” 念的书越多,他说起话来也越斯文了,不再动不动就自称老子。 离方暗中撇了木梨一眼,小丫头跟只小白兔似的,正竖着两只耳朵偷听呢。 他到也很光棍,答道:“此事,说来话长。” 离方想了一招,很震慑众人。 他拿起一根筷子,用力一捏,手中就有细细的竹沫儿掉下来。 惊呆了吃饭的众人。 村长的婆娘吓得小腿肚子直颤抖。 她的头一个想法是:这亲事还是不要说了,免得结不成两姓好,反到结出一门仇家来。 这么大的力气,万一惹毛了他,打起老婆来,还不得往死里揍啊。 哪个女子有本事扛的住? 离方万万没想到,他真的只是为了图个方便而已。 竟惊吓退走一门亲事。 村长回过神来,与木久承对视一眼,方才问他:“你这是会真把式?以前咋没听你说起过呢,还是说,你离家出走的那几年,在外头跟人学的?” 离方深叹一口气。 大抵是吃了酒的原故,平日不多话的他,一反常态,到也喋喋不休起来。 “你们也晓得,我那继母不愿我留在那家中,怕给那边招灾祸,我那时,也不过才几岁而已。” 当时被赶了出来,离桨那时身子骨更差的不行,全靠离岸一个人扛着。 胡春桃哪里肯让离方在那里白吃白住,能省点口粮是一点,再加上,那时,她肚里已揣了第二个。 她自要为自己的崽女打算。 好在村长良善,便将村路另一边的那个草棚子给了他。 又安排人将那草棚子给修葺好,在最初的那几年,都是村长带人修的。 只是,谁家都没隔夜粮,村长家到是时常能接济他一点。 但也不可能顿顿管着他,村里的穷人也不止离方一个,难熬下去的还有许许多多。 “除了村长您帮衬着些,还有我二哥,他也时常会偷了吃食送过来,可是纸终包不住火,被我那继母发现了,她晓得对不付了我二哥,便将气撒在了更小的栓儿身上,就因为一口吃食,狠心饿了栓儿两日呢,打那以后,我再也不肯让二哥给我偷拿吃食了。” 离方说这事时,张玉娘的母爱又泛烂了。 多好的小伙子,快进她木家的门吧,好歹,她这个丈母娘肯定会把他当亲儿子疼。 茅草棚也就那样,不扛冻的。 再说了,他一没床,二没被,连睡觉用的稻草,都是村长看他可怜,叫人给送来的。 靠着这堆稻草,离方挨过了整个寒冬。 南边往往最冷的不是冬日,而是春天。 又阴冷又潮湿,离方终于病倒了。 在他烧得一塌糊涂的时候,有人将他救活了。 没人晓得那人的存在,来去如风,神出鬼没。 在他将离方悄悄存的那小堆红薯啃光了时,离方终于退了烧。 离方一直不晓得他姓什名谁,也不晓得他又多大年纪。 那人让离方唤他老乞儿,花白头发,下巴处的长须编了个小麻花辫。 最让人印象深刻的便是:好吃。 老乞儿就那么赖在离方的茅草棚里不走了,说是外头太冷太湿。 在离方再次讨饭空手而归后。 老乞儿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只鸡,烤了吃。 离方长这么大,第一次吃鸡,还是叫化鸡。 老乞儿问他,想不想以后都能吃上大鱼大肉。 于离方那时而言,不饿死,能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他想都不想就答应了。 老乞儿使得一手好打狗棍,据说,这套棍法,他从来只打狗。 离方亲眼见他打过几只野狗,然后,烧了吃,离方有幸也尝了几块。 老乞儿总爱念叨着,狗肉滚三滚,神仙都站不稳。 那叫一个香。 离方当时不知,其实越老的狗,身上的肉越是一味补药。 老乞儿怕他虚不受补,每回很潇洒霸气的用打狗棍打狗后,从来不给他吃太多。 但次数多了,他的身子骨渐渐的也结实了许多。 这时,老乞儿又使着法子折腾他,在他腿上绑了沙袋,什么上树捣鸟窝,下水摸鱼。 一切,都只跟好吃的有关。 不过一年的光荫,离方的个儿就蹭蹭蹭地往上窜了。 一年之后,老乞儿终于肯点头教离方点东西,那东西叫武功。 离方很羡慕他使的那套打狗棍法。 他认为,只有学会了这套棍法,将来走遍天下都不用担心挨饿了。 弄不到吃的了,棍法一使,肉肉成堆来。 老乞儿要教他别的,离方就只想学这个。 但老乞儿死活不肯教他这个。 还说,离方难不成也要一辈子当个老乞儿? 他是年纪大了,自在惯了,不然,他也要学那些年轻后生崽的,弄多点银子,再讨几房婆娘,成日酒肉管饱,又左拥右抱的,过的岂不是神仙日子。 离方渐渐的也晓得了,老乞儿就是个死抠的,压箱底的活儿是不肯教他的。 他只能退而求其次,但有一个要求,老乞儿传的功夫,必须能保证他能顿顿吃饱饭。 老乞儿问他,凶点功夫可以不,没有打狗棍法使出来潇洒。 果然,一老一少的眼光都挺有问题。 只觉,全天下唯打狗棍法使出来最帅。 离方在跟着老乞儿整式学耍大刀后,他突然发现,其实,打狗棍法也不过那样,果然,还是大刀适合他。 刀中王者,霸气。 嚯嚯嚯,那叫一个意气风发! 离方悄悄鄙视老乞儿眼光有问题,刀法才是更利害的。 老乞儿不允许离方对外人说起这事,也不准他拜自己为师。 离方不懂这些个规矩,在他心里,老乞儿就是他的师父,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他都想好了,以后凭着手中的大刀能挣钱后,他定要好好孝敬老乞儿,叫化鸡天天管饱。 老乞儿的确教了他许多本事,不但有那利害的刀法,腿功,还叫了如何在马上耍大刀。 离方穷苦的很,哪里有钱买马。 第二百八十九章 离方的过往(二) 老乞儿也不知从哪儿顺来两条长条凳,搭起来让离方充做马,在上头耍大刀给他瞧。 不管是这些,他还教了离方如何制有毒的药,还叫离方如何辨别人心,又教他如何在野外寻得各种吃食,野草,野菌,如何通过足迹寻找野味。 所以,离方家门前的那一大片芦苇地,成了他撒欢的地方。 什么肥老鼠肉,野鸭子,菜花蛇,等等,这一切都成了离方和老乞儿打牙祭之物。 每每离方弄了这些猎物回来,老乞儿就会乐上一天,说是终于不用他这把老骨头伺候他这个毛小孩子。 离方再次鄙视老乞儿,他也就在刚来的那几月弄了点吃的,之后的几年,都是离方弄了好吃的孝敬他。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在老乞儿教了离方许许多多的东西后,留书一封,不辞而别。 提起这事,离方就恨不得把老乞儿寻出来,然后再胖揍一顿。 谁能想到老乞儿竟然使诈,哄他说是吃坏了肚子,离方按他以前教的弄了草药来,他非说不是这药,哄得离方又是抓鱼,又是打野味,然后拿去镇上酒楼换了银钱后,揣怀里急匆匆的跑回家,只发现桌上有书信一封。 老乞儿走的很潇洒,他寻了许久才寻到离方的,受逝去的故人所托,答应寻到离方后,教他一身本领,让他能独自在这世间好好活下去。 他费了不少功夫,找了不少门路,终于顺藤摸瓜来到了岔口村,见到了离方,只一眼,他就确定,离方是他要找的人,后来,他悄悄去离家翻出了离方当年穿的那个肚兜儿,与先故人所说的一模一样,他便就此留下来了。 离方也因为他的出现,而有了崭新的人生。 “老乞儿在信里并没有说太多,只叫我莫要寻他。” 离方说到此事,心中余忿难平,咬牙切齿,他总想寻到老乞儿,然后再问问他,当年,为何要不辞而辨,当面道个别,会死人啊! 连分别前的最后一面都没见上,离方心里一直有个疙瘩。 村长十分诧异,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呢。 “我竟不曾发现,你那草棚子里还住了一个人。” “我平日没在家里练功,一早就出门了,老乞儿拎着我去了河边的芦苇地里,在里头开了一块地方,专练功用,他不让我在外头说,也不想叫村人发现他。” 老乞儿有意避开大家,可想而知,普通人又怎可能发现得了。 村长又问:“你后来跟我说,要出门闯闯,就是因为老乞儿走了,你想寻他?” “不,他在信里说,让我拿着信去边关找他的一个故人,让我去投奔他,将来,总会有出人投地之时。” 木久承这才开口问道:“所以,你是去边关入军营了?” 他是晓得一点这些事的,毕竟,他还想在求学路上更进一步。 “是的,老乞儿的故人是一位将军。” “那几年,我便是去边关投奔他去了。” 村长再次惊呼:“咱们楚州距离边关甚远,怕是不下千里之远吧。” “嗯,老乞儿那些日子,到也没白折腾我,捉来的鱼,踩来的鳖,下筌子装来的泥鳅、黄鳝等物,打的野鸭、野鸡等,都被他尽数拿去换银子了,原本,我以为他是拿去换酒了呢,都留着,给我充做路费了。” 那会子离方年纪小,遇到有西去的商队,他便去找人家管事,也不说话,拎着大刀就往人家跟前一站,卖力耍一通大刀,老乞儿说的话他信,老乞儿说这刀法能打开八、九个人,他还是信。 事实证明,老乞儿教的的确是真把式,离方一开耍,那些个管事哭着,喊着要他留在商队里。 离方那时还非常单蠢,只问对方,可不可以捎上他,让他坐坐车省点脚力,让对方管吃管住就行了。 老乞儿教他的这招,说是能混吃混喝,走遍全天下。 却忘了教他,这个,是可以收人家钱的。 请个打手一个月的月俸也要值个几两银子的。 离方就这样上路了,他也是运气好,那些人见他不要钱,便将他推荐给自己相熟的,要去更西地方的商队。 在西去的路上,他也得了机会耍了几回大刀,帮商队赶跑了抢匪。 当然,有功的不止他一个,但不收钱的,却只有离方一人。 就这样,离方一路被商队好吃好喝的供着,平平安安地到了边关。 “我原以为,老乞儿所说的故人,不一定在军营里,又或是早已战死沙场,但我总想试试自己的一身功夫,便先混进了新兵里,新兵操练三月,我也因为自己的一身本事,而被上头人看入眼中,后来,正式入了营里后,我便跟人打听那个人,谁晓得竟是个大将军。” 离方才打听到这位将军,那位将军便派人找上门了。 差点把他当做奸细,好在老乞儿给的书信,离方一直没有丢,拿油纸包好贴身藏着。 那位将军见到信后,便留了离方在身边做亲兵。 其实,更准确的说叫牙兵。 是因为,那位将军镇守边关,所拥有的亲兵队伍很大,是整个边关最精锐的部队,与前朝将领们的亲兵不同。 大楚朝各将领的亲兵,都归朝廷管理,同样可升官进爵,受朝廷封赏。 离方的能力被那位将军看中,二话不说,调为亲兵。 “边关很乱,我去的是云州边关,那边毒虫毒蛇出没,参天大树、杂草丛生,山地众多,与我们楚州平坦地势完全不同的。” 他说到这儿,又看了木梨一眼。 木梨想起他以前特意问过她,那打骨草的功效,当他听说可治跌打损伤时眼前一亮,木梨回想起当时,现在才肯定她当时并没有眼花,离方的确是很在意她所说的功效。 离方把自己描述的很惨,说什么那边又湿又闷热,有时为了伺机而动,由着那些毒蛇毒虫在自己身上爬来爬去,而他所能做的,只有一个字“忍。” 又说那些南夷部落十分野蛮,他有同袍被抓后,当他带人赶到时,已被吃的只剩一副骨架了。 张玉娘被他的描述,差点反胃到连隔夜饭都吐出来了。 又颇叹他身世可怜,越发待他好起来,连着夹了几筷子鸡肉、鸭肉放他碗里。 小碗里的菜堆成了一座小山。 木梨打翻了陈醋坛子,自己肯定是张玉娘在路上捡来的。 第二百九十章 他是个小官儿 离方心里那叫一个乐,果然,听兄弟们的没错,哄好了丈母娘,比啥都重要。 又叹:三个臭皮匠,抵得过诸葛亮。 张玉娘以自己是个命苦的,谁晓得,离方才叫命苦。 她又小声训木永为:“瞧瞧离方,再看看你自己,简直就是泡在蜜糖里,你那外婆还成日嚷嚷着,说我虐待你了。” 木永为哪敢惹她不快,得罪她,就等于得罪了自己的饭碗啊。 连忙哄她:“娘,我晓得您是真为我好,我是个知好歹的,儿子孝敬您的,快吃。” 他一边说话,一边给张玉娘夹了一筷子鸡肉,转头,他又想给木梨夹。 木梨哪里肯,端了碗躲开,她才不要木永为夹呢。 “我自己来,哥哥你多吃点,苦夏了么,瘦不拉叽的了。” 木永为无奈,夹的那筷子鸡肉,最终落到了自己肚里。 另一边,木久承又问出自己的疑问:“你即然已去边关入了军营,怎地这几年,你也不少时日在家中呢?” 离方这才又跟大家解释,原来,他所跟着的那位将军,有一回,带着牙兵队伍直接打入对方国土百里之远,然而后来才发现是中计了,敌人晓得他带兵太利害,尤其是他手里的亲兵队伍,更是他手里的一把尖刀,指哪儿,必捅破哪儿,对主才想出这个狠招,打算来个团灭。 那一次死伤无数,又加之山地不利于骑行,更比不上那些南夷人对地形上的熟悉。 吃了个闷亏后,将军便下令撤兵。 奈何后路被断,他们成了瓮中鳖。 一次两军交战,将军身中两箭晕迷不醒,再不送回边关军营救治,怕是会一命呜呼。 众人想出一计,一小队人假装成将军及亲兵小队,故意留下线索让敌人追去,而后,由离方带着另外几个,背上将军悄悄离开队伍。 离方至今回想起来,都心有余惊。 在暗无天日的森林里,面对那些会驱使毒蛇毒虫人的南夷之人,一同护送将军的人,最终,只剩下离方和将军。 靠着他跟老乞儿学的那身过硬本事,愣是从夹缝里求得一线生机。 当他背着将军晕到在边关军营不远处时,两人已经四天四夜没有进过一滴水,没吃过一粒米。 全凭着离方的求生意志,愣是背着将军逃出生天。 离方说到这儿顿了顿,又道:“我救那位将军立了功,后来那位将军需静养三年,朝廷便安排他来了楚州培养水师。” 张玉娘小声问:“立了功,给官做吗?” 木久承也问他:“你即能常回来,想必是有职务在身,来去自由了。” 离方答:“小官。” 千户:正五品武官。 他也算是熬出头了,手下有十个百户,管着一千一百二十名小兵,平时在卫所,春冬两季帮忙去管着新兵。 当然,他能坐到这个位置,并非只有救将军一功,还有许许多多大大小小的功劳全都计算在里头了。 木梨惊呆了。 任谁都没想到,离方出去几年,竟捞了这么大个官做了。 “这两年,随着将军在楚州城郊的一处湖边,专为朝廷暗中培养水师。” 楚州常年多雨水,又多湖泊,风浪不大,很适合新兵练习水上技巧。 也难怪他回来总只小住数日就要出门,竟是因为做了武官。 木梨此时已吃过饭了,她放下筷碗,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问他。 “你为何瞒着不说?是因为你养父那边吗?” 离方点头:“到也不全是,我后娘是什么性子,你晓得的,我只是不想那边晓得这些事罢了。” “那边一直以为我是水匪啥的。” 木梨相当无语,不过,她肯定不会跑去告诉离明月就是了。 村长想的更远些,离方没把话说透,但他清楚。 就胡春桃那个贪得无厌的,若晓得了,还不得扒住离方,不吸干他的血,只怕誓不罢休。 “这事儿,进了你们的耳,便就此打住,莫要传出去,这孩子一路磕磕碰碰的长大,着实不容易。” 村长婆娘已没有了早先的那股子热情,但她还是为离方感到高兴。 一众人的晚饭到是吃得欢快。 李婶子一家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一句话,只在村长说了这事后,他才表态,他家不会传出去的。 晚饭后,木梨悄悄问离方。 “你那屋子怎么办,今日大家虽说不会说给那边晓得,但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 离方答:“传到她耳里,她也不信的,没看到我这身上的衣裳,都是你娘给做的么,不要钱的那种。” 木梨道:“你又没在村里穿,只去外头了才穿的,她又不晓得。” “莫担心,总会有法子的。” 离方挑在今日说明这事,他早就有心里准备的。 只是,他不愿木家,又或是木久承小瞧了他,少年,还是很在意未来丈人的看法。 木久承因为他今日的主动交待,着实被惊的不轻。 想想他一把年纪了,一直以自己是秀才老爷而得意着,谁晓得,离方小小年纪,一声不吭,就弄了个武官当着。 心里忒不是滋味,也激起了他的上进心,怎能被离方这小子给比下去,好歹,也要弄个举人做做才行。 张玉娘千防万防,却没防住自己最中意的未来女婿,竟然会影响到自家男人的前途。 离方回去前,张玉娘做主,让他明日来吃早饭。 说是今日剩了不少菜汤,明日煮面刚好。 木久承侧目,不晓得自家婆娘这是怎么了。 张玉娘还没有把相中离方的事告诉他。 待离方走后。 木久承问她:“你该不会是想叫他做女婿吧。” 张玉娘反问他:“有何不可,人家好歹是个芝麻官儿,上无亲爹娘,下无弟妹要扶持,家里还有个新盖的大瓦屋,我家闺女真要嫁过去,想回娘家不就是抬抬脚的事,也没个长辈会在家里给她脸子瞧,说她的闲话。” 木久承不太乐意:“他可是个武官,又不能跟我一起以文会友,估摸着肚里墨水还是少了点。” “少了点怎么了,要我说,他就是个好的,学那么多狗屁文章,弄得葱和韭菜都分不清,还说什么君子远庖厨,呸,那都是给自己的懒找借口,这孩子,烧得一手好菜呢,今儿个的肉菜,可不都是他掌的勺么,看看人家,再看看你,你会做饭吗?没个婆娘在身边,早晚饿死你们爷俩。” 木永为赶紧凑上去,道:“娘,我会跟你好好学的。” 第二百九十一章 哄好丈母娘很重要 张玉娘笑了:“好,娘教你,以后去那京城赶考,总有用得上的时候。” 她却是知道,真要下场考试却要好几日,吃住都在考场里,自己能煮个面条,热个包子啥的,也是好的。 至少不会吃坏肚子,从而影响到发挥。 木久承寻思了半晌,又问木永为:“你觉得离方这人可行?” 木永为答:“爹,你还不晓是吧,你闺女就差在那边生根了,只要方哥回来,一天天的都往那边跑。” 木久承看向木梨,她却羞红着脸跑了。 张玉娘骂他:“看什么看,这事儿,就这么办了,等那小兔崽子再请人来提亲,你不能再拒绝了,他又不是不识字,墨水少又如何,总比那胸无点墨的强。” 木永为帮腔:“爹,您是先生,可以教他,多考考他的学问。” 独苦中作乐,不如众人一起苦中作乐。 拉了离方上贼船,好歹有人能时常帮忙挡雷。 离方第二日是踩着露水来的,手里头拎着一捆藕。 张玉娘高兴坏了,趁着早饭时,指使他帮忙洗了两节藕切了薄片,再拿剁辣椒一拌,用来下面条到也不错。 木久承因为木梨之故,所以,看离方时,总会带着审视的态度。 瞧到离方十分麻利的做这事。 心里的不满少了点,正如张玉娘所言,找个会做饭的男人,自家闺女能少受点罪。 木久承还没有那种自家能买得起厨娘、丫头的自觉。 一直还是小农一枚。 离方是个聪明的,察觉到木久承的态度。 他不急,在家的时候,先多来木家表现表现。 饭后,木久承和木永为要出门了,木久承突然对离方道:“你念过些什么书。” 离方答:“我是跟着老乞儿学的,他教的也没个章法,胡乱学的。” 老乞儿到是教了他《三字经》半本,《千字文》大概五百字,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到是《百家姓》学全了。 大抵是因为好记又顺口。 木永为想想自己当年走过的路,忙道:“我家的书不少,你在家无事,先让我妹妹教你《弟子规》。” 于他而言,这书,曾经就是个大坑,而且掉进去还爬不出来的那种。 木久承一听,想都不想,就同意了。 “每日傍晚,我考你当日所学。” 说完,就喊了木永为走了。 木梨眨巴眨巴有神的柳叶眼,问张玉娘。 “这是要把他往文人路上带?” 张玉娘憋笑:“他认为,咱家是耕读之家,身边的人,总要多些学问才好。” 离方本纳闷,闻言,笑的很开心。 他很喜欢张玉娘说的“咱家”二字! 自此,离方就在木家扎了根。 早上一大早就拎着或鱼或鳖又或是小酒上门。 他每回都要经过村长家门口,有酒时,总给他送去一份,有多余的鱼或鳖时,也会拎着上门。 村长嫌麻烦,儿子、孙子们不在家中,就他跟老婆子,让离方直接拎去木家,到了晚上,他带着婆娘去木家蹭饭吃。 说是蹭饭,也总会让他婆娘捎两个好菜。 有点凑份子的意思在里头。 木家如今不缺这些了,村长却不好常常蹭吃蹭喝,张玉娘也就收下了。 早饭前,木梨教离方,早饭后,离方出门或抓鱼又或是弄些野味来,最近,总弄了蛇肉来,是剥了皮的那种。 双拐镇一带做红烧蛇肉又或是清炖,不让在灶屋里的,说是弄这玩意时,屋顶容易掉东西进锅里,吃了会死人。 张玉娘总会支使了离方在外头架个小灶烧这菜。 三个小姑娘是晓得木梨心思的。 张夏花瞧了,打趣道:“当真羡慕你,我悄悄问了我娘,我那个定了亲的,压根儿就不会进灶屋,说是不像话,还说,他是个读书人,传出去脸都会丢尽。” 碍着那个未曾谋面的,即将成为木梨表姐夫的男人,木梨只是听着,没有给张夏花乱出主意。 听得多了,她说了这么一句:“只要是人,总有法子的,不过,他有爹娘在跟前,肯定不乐意他去灶屋里做饭,弄得一身油盐不说,还会觉得耽搁了他念书吧。” 张秋花看了她一眼。 木梨又道:“你这双手也精贵,若手头宽松,买个厨娘带过去也使得。” 多少婆媳不合,可不就是从家务分不公而开始么? 婆婆觉得自己是长辈,该端长辈架子,凭啥弄个你一个外人吃。 媳妇觉得,自己是新进门的,样样不熟不说,总不能一进门,就包揽所有家务吧,搞得自己跟卖身进夫家做小丫头似的。 张秋花再看她一眼。 木梨问她:“你老看我干啥。” “我只是觉得,你想得好周全,张春花要是有你一半的脑子,也不会吃了这么大个闷亏。” 木梨又问:“她最近又闹妖娥子了?” 张秋花点头:“眼界高了,成日在家不是嫌饭菜跟喂猪的猪食一般,就是嫌大伯没本事,给不了崽女好日子过,又或者,嫌大伯娘说话太难听,成日在家闹腾呢,奶跟爷最近被气得狠了,索性背了米粮来我家搭伙,晓是我娘腰伤未全好,奶也不让我娘干太重的活了,只让扫扫地,掐个菜,烧烧火,做点轻省的事。” 张吴氏并非真的蠢,而是因为见识太少,又很多事都习以为常,自己长辈就是那么灌输给她的那种想法,旁人不点醒她,她总是看不清很多事,也想不明白。 木梨上回跟她说了,不要把张大牛两口子架起来跟祖宗一样供着,要让两人有危险意识,她到听进去了。 得知张吴氏真的对严金菊好了许多,木梨到是松了口气。 张夏花也夸了张吴氏。 “奶现在恨不得把张春花给赶出去呢,只是,张春花跟大伯娘说了什么,那个反正是铁了心,要护着张春花的,又加上她大着个肚子,家里人轻易不敢动手的。” 罗裙儿的快要临盆了,这时候若出点事,可真是会一尸两命。 张家没人敢动她。 连张大牛最近都收敛自己的脾气了。 原本,木梨以为,自己家离河边村不算远,但也不近啊,平日没事,张春花也不会跑来她家的。 上回例外,张春花是有目的接近木梨。 这日吃过午饭,又小歇一会儿起来,她正迷迷糊糊的被张玉娘牵着小手,去灶屋那边洗把脸清醒清醒。 “娘,我好困,让我再睡会儿呗。” “不行,中午不能睡太久,你自己说的会伤身,你已睡了小半个时辰了,洗把脸,娘给你弄那啥瓜吃。” 第二百九十二章 自作孽不可活 木梨的瞌睡跑了:“哈蜜瓜,留着晚上等爹爹、哥哥回来了再吃。” 张玉娘笑着应了。 离方背着个竹篓子进来。 “你这又是弄了啥?” 离方答:“抓了几斤叼子鱼,还有一头大白鲢,半斤泥鳅。” 他弄这些野味,很有一手,都是老乞儿教他的。 张玉娘欢喜道:“晚上吃剁椒鱼,我等下去买两板豆干回来煎了,做锅底子。” 至于泥鳅,她打算做个泥鳅蒸蛋,拿姜丝加水将泥鳅下锅烧开,再冲入打开的蛋中,上锅蒸熟,再撒上点香葱沫儿,贼鲜。 离方到是很爱吃这道菜。 木梨瞧着外头日头正毒呢,便道:“一会儿你莫要出门了,今日我还要多教你些字,你也没多少空闲待在家中吧。” 离方不高兴了,他的沐休是有定数的,这次是借了送人回来的机会,可以多留些时日。 “嗯。” 他不懂木久承的想法,但即然长辈开口了,他听着就是了。 两人在梨树下一个开始教,一个开始学,离方有一定基础,木梨教起来还算轻松,又加之他脑子好使,记心不错,学的自然就更快了。 大下午的,木家的院门是虚掩的。 离方在家中,张玉娘便留了个心眼,将院门关上了。 防止外人瞧见,又传些风言风语出来。 木梨正坐在那里吃瓜,离方在用沙盘认真的练刚才所学的字。 “笃笃笃!” 院门被人敲响了。 张玉娘看了两人一眼,这才大声问:“谁,不晓得现在是午睡时吗?” 外头传来张春花的声音:“小姑,快些救我,奶要打死我。” 张玉娘也不好意思让她在外头大喊,免得招来村人围观,反到不美。 “门没栓,你自个儿进来吧。” 木梨坐在那里继续咔哧咔哧的吃着哈蜜瓜。 “哎,这瓜可真好吃,也不知这籽儿能不能留种。” 离方想了下,答:“大抵能吧,只是味儿可能不大好。” 不然,他那友人不会特意强调,此乃哈蜜那地方的特产,许是跟当地的风水有关。 木梨点头,的确,这古代又没有改良过的种子。 院门被张春花推开,她又说谎了。 全须全尾,收拾的挺干净,还晓得梳个分俏髻呢,在那头发上别了枝珠钗。 身上的料子也还不错。 木梨问:“你这珠钗哪里来的。” 张春花答:“自然是有人送的。” 她说这话时,特意把手腕上的那两个银镯子亮出来了。 木梨答:“赵昱?!” 她很为张春花不值,姑娘家的清白,又岂止值千金,却不过是两三样首饰就给哄过来了。 “哼,要不是他,我家昱哥哥又岂会被抓。” 张春花挺恨离方的。 木梨柳眉倒竖,护食得紧。 “你干啥怪他,赵昱让人抓了那些小姑娘运去外地卖了赚钱,干的是丧尽天良的人贩子生意,做的是空手套白狼的事,因为他们,多少小姑娘差点就要早夭,又有多少父母因为丢了自家闺女,而哭得死去活来。” 张春花瞪她:“要不是小姑姑只有你一个亲闺女,你以为她会那般疼你,闺女都是赔钱货,谁乐意家中添个闺女了,老天爷当真瞎了眼,这世上就不该有女子,即给了条活路,干啥要让我们这些做女子的过得猪狗不如,活得辛苦,到不如不来这世上。” 木梨头一回被她怼得无言以对。 “闺女干啥是赔钱货了,不要收人家的彩礼么?结两姓之好,你来我往,男方给彩礼,女方给陪嫁,是为了啥?还不是因为孩子都是爹娘的心头肉,给这些,不过是为了双方孩子组建小家时,能够有点底气,小日子磕磕碰碰着,总能过下去,我承认,外婆的确喜欢把这三个字放嘴上,我们无法改变她的想法,难道,你就只有这么一条路证明自己不是赔钱货,夏花和秋花不也是小姑娘么?” “二舅可从来没觉得她俩是赔钱货,你爹娘心思不证,你该去找那两个闹,跑来揪着小哥哥干啥,他不过是奉命行事。” 张春花不信,反驳道:“呸,啥奉命行事,不就是江湖上卖命的么,被狗官们请去帮忙抓人,还有,木梨,你也是个蠢的,他就是个狼心狗肺的,你干啥护着他,他给了你什么好处,难不成,你还真就贪他这副好相貌。” 说到最后,竟有些流里流气。 她又接着伸手一指离方,骂道:“你当日,咋没被乱刀砍死,要不是你带人去截船,我家昱哥哥能被抓去蹲大牢吗,你这个该死的,把我昱哥哥还来,你这个没有爹娘管教的野种,就该去死。” 离方站起来,目光阴冷。 他身材高大,气势强猛。 每走一步,张春花就不自觉的后退一步。 “说我可以,不准说梨儿。” “哎哟,还梨儿呢,当我不晓得,哼,我们老张家,骨子里就都是些好男人的,怎地了,你们俩个已经滚在一起了,不然,她干啥这般护着你,你又生什么气。” “啪!” 是张玉娘冲上来,扇了张春花一耳光。 “有事说事,你若再拿我闺女的清白说事,我便要打上你家去,我到要问问张大牛,他是怎么教闺女的,自己品行不端,还尽学上不了台面的招儿,敢往我闺女身上泼脏水,看我不撕烂你这张臭嘴。” 张玉娘那是说打就打。 她必须要杀鸡儆猴,做给离方看。 她张玉娘的闺女,是不可以被欺负的。 打架母女齐上阵。 木梨不可能由着张春花反过来打张玉娘的。 她直接上手了。 看她那架式,离方微微眯起眼,下盘无力,气短体虚,无法持久。 可又很奇怪,木梨的招式看着像花架子,可打起来人,却又拳拳到肉,很有些章法。 不过,他家小丫头强悍,自然更好。 至少他不在身边时,她能护得自身周全。 张春花再次单方面被虐了。 坐在地上哇唧唧哭开了。 “我不活了,活这世上还有什么意思,谁都可以踩我一脚,我这就去死。” 木梨气得不行。 伸脚一把将她踢到在地。 “你个蠢货,不就是没了男人吗,哭得像是天塌了,活不下去了似的。” “你又晓得什么,你当然不觉得啦,你又小姑姑疼,还有这么多人护着,木家又添了那么多田,早晚会要分两亩给你做陪嫁,去了夫家,谁敢欺负你。” 第二百九十三章 哭也没用 张春花越哭越伤心,又道:“我爹和爷、奶已经商量好了,要将我嫁给镇上一个老男人,瘸子,听说年轻时就是因为偷看邻居家小媳妇洗澡,才被打断的,他命好,妹妹生的好看,被地主瞧中,做了小妾,他家这回给的彩礼最多,爷、奶哪有不肯的,在那些人眼里,我就是个赔钱货,我偷听到,我爹压根儿就不肯出陪嫁的。” 离方捏紧的拳松开了,他再次行至张春花跟前,道:“赵昱犯了罪,该下大牢,他干的也不是什么正经事,念在你年幼无知,布政使大人特意网开一面,将你放回家来,你好自为知,莫再行将就错了。” “还有,女子不是赔钱货,梨儿说的没错,男方出彩礼,女方出陪嫁,男女组成个好字,不过是双方父母心疼各自的孩子,想让二人成家后,能够过得稍微好点,这原本就是好意。” “只不过有的人自私惯了,便觉得自己干的是赔本的买卖,天下三百六十五行,行行能出状元,女子自有女子的生存之道。” 离方是真看不起张春花。 木梨不就是榜样么,回想一年前,她还只是个瘦瘦小小,跟个猴崽子似的娃儿,不过一年的功夫,凭借她自己的努力,不也改变了那样囧迫的现状吗? 他自己又何尝不是? 没努力过,就想天上掉馅饼,当真是白日做梦。 张玉娘同样对张春花不喜了。 挥舞着右手,赶她:“好了,你哭也没用,赵昱是官府要抓的人,关离方什么事,赶紧回家去。” 她一把将张春花扯起来,将张春花往外推。 木梨在后头踮起脚尖,喊:“张春花,你真的好讨厌,我不欢迎你来我家,以后别来了,不然,见你一次,打一次。” 张春花先前吃了亏,自然不敢在木梨跟前横了。 待两人走远后,离方才道:“你不去外婆家?” 这是反问她呢。 木梨拍拍小手,答:“你也说了,那是我外婆家,我大伯家是没有房子的。” 张家二老死后,张大牛才能继承那座老宅子。 张玉娘不可能真的与娘家断了来往,木梨不曾多嘴,张玉娘自己开心就好。 木梨又拉了离方继续去温习功课,张玉娘脸色不好的回来了。 “娘亲,莫要理她,她就是个颠婆子,好容易才疏通关系,让她平安回来,她不念恩情,反而来要来找岔子。” 木梨又转头对离方道:“以后,我大舅家的闲事莫再管,他家同我和我娘亲不亲的。” 离方没有问具体原由,到是把木梨的话给记住了。 又暗自后悔,不该将张春花也给弄回来的。 “是我多事了。” 木梨摆手,答:“原就不怪你的。” 张家的家事,离方又怎可能知之甚详。 离方在家大概能待半月,便要去卫所了。 离家的人被蒙在鼓里,并不知离方已是千户。 张春花不懂这些,只晓得是离方带人去抓赵昱的,便是离家晓得了。 一问之下,离方找了个揭榜领奖银的借口搪塞过去了。 胡春桃并没有起疑心,又或者,在她的心里,离方也就这点本事了。 离方记得木梨还是要多吃泥鳅的,便去沟渠里,田里,抓了许多,又养在木家的一口大水缸里,只要隔些日子换一次水,每次换水前,喂一两个鸡蛋黄,便不必担心泥鳅们饿的跟飞镖似的。 木梨将此事记下,具体执行者:木永为。 张玉娘给他又做了两身细棉夏衫做为回礼,木梨给他做了两双轻便的单布鞋,她只做了布面,鞋底是张玉娘出钱请人纳的。 为此,木永为跟木梨闹了好几日别扭,说是白疼这小没良心的了。 木梨无奈,只得好言哄他,也给他做两双,这事儿才算是完美收场了。 最近几日,村长喊了离方去村子西端的树林砍了不少大树,说是趁着天气好,扔在他院子里曝晒一段时日,干了水分后,他会帮离方请人抬进屋里,待到冬日农闲,再请了木匠来打家具,打窗框等物件。 这事儿一拖拉,只怕要到明年夏,他才有得房子住的。 又问了离方要不要在院子里打口井,离方到是同意了这事,又留了打井用的银子。 他写信去找友人了,对方除了再寄来两篓子哈蜜瓜及大桃子外,另外还有两大坛子竹叶青,他分别送给了木久承和村长,做为两人帮忙的谢礼。 这午后,村人们都在熟睡时,木梨奉母上大人之命,给离方把做好的衣衫、鞋袜送去。 她行至离方新家院门前,听到里头传来离方劈柴的声音,她轻轻叩门。 离方听到声音放一斧头,满身大汗的来开门了。 散着桐油漆香的木门缓缓打开,一个少年从里头抬起头来。 木梨咽了咽口水,视线停留在他的身上,敞开的背褡子正被汗水浸湿,不难猜,他之所以栓上门,定是光着上身在家里干活。 露在外头的两胳膊,肌肉紧实而有弹性,午后的阳光落在上头,泛着点点亮光,汗珠如泉涌,顺着他的动作,非快滚落,似从九重天之外飞坠...... 少年独有的男人味迎面扑来,灼得木梨浑身躁热不安。 系统笑她,被男性荷尔蒙所笼罩,逃不出离方的手心了。 木梨撇小嘴,必是她降服他的。 她不服。 木梨挺了挺小胸脯,将小腰板杵得笔直笔直的,输人不输阵,绝不能被离方的气势所折腰。 离方的眼里闪过一丝惊喜与意外。 又有些欣然。 伸手接过她手中的油纸伞。 滚烫的夏风拂过,木梨不晓得是风烫伤了她,还是她烫伤了风。 他将纸伞撑于她头顶,道:“屋里有甜瓜。” 仿佛她了早已准备好吃食,坐等她归来! 木梨这才傻愣愣地答:“哦!” 她背着篓子抬脚进了院子,离方关了门,又撑着伞追上她。 木梨去了旧屋那边,将篓子里的东西拿出来给他。 “也不知你秋收前会不会回来,我娘说,还要给你做两套秋衣,两套冬袄,估摸着去岁做的已经磨不成样子了吧。” 离方伸手拿出篓子里的东西,摸了又摸,他很贪心,很喜欢张玉娘给他做的衣服,同僚们都很羡慕,总以为是他亲娘亲手做的呢。 他也不跟人解释,误会便误会吧。 “不会回。” 今年卫所那边有调整,任务比去岁重了许多。 第二百九十四章 只值两吊钱 木梨犯愁了,想来卫所那等地方,也不是她们这些女眷可以随意行走的地方。 离方又道:“我会留个地址。” 木梨眼前一亮,道:“到时让我爹去驿站给你寄去。” “嗯!” 离方的目的并非在此,他只是想借这个方式,委婉地告诉木久承,他是货真价实的千户。 任何想阻挡他求娶木梨的障碍,要么搬开,要么碾成渣渣。 离方给木梨洗了个甜瓜,又削了皮去了籽,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放在碗中,放便她拿了吃。 木梨心里欢喜的紧,离方果然只是表面冷,内心却是一团火,总是很细心的把许多事都做得很妥当。 她来之前,离方正顶着大太阳,在院子里锯树枝,他要趁着这几日有空,赶紧把能干的活都干了,木梨坐下来吃甜瓜,他便起身欲继续干活。 木梨伸手拦住他,笑嘻嘻地将那大碗甜瓜往他跟前推了推:“有点多,我吃不完呢,小哥哥,歇口气,陪我吃点呗。” 娇娇气气,软软柔柔的。 叫离方不忍拒绝她。 两人坐在一条长凳上,吃着一个碗里甜瓜。 离方吃一块,偷偷看她两眼,然后又嘴角往上翘了又翘,再强行憋住,做为面无表情,但又忍不住,又要往上翘...... “三哥,三哥!” 院子门被离明月从外头推开。 木梨小手托腮,一边叹气,一边加快了吃甜瓜的速度。 小哥哥可是特意为她留的,如此心意,怎可分给离明月这个讨厌鬼。 离方瞧见了,眼角染上笑意。 也不说话,抬脚就往院门那边行去。 将离明月拦在院子里。 离明月没来旧屋这边,并不知木梨也在。 她到是欢喜的很,三哥长三哥短的叫着。 “三哥,你刚才去哪儿了?大热天的,砍啥子柴,快些去歇着,我给三哥打点洗脸水吧。” 离方将她拦住,木梨还在吃甜瓜呢,先前瞧她满嘴塞得鼓鼓的,跟小仓鼠似的。 很明显啊,她不想分给离明月吃的。 “洗过了。” 他也不再拦着她,转身拿了砍柴刀,蹲在那里继续砍柴。 “三哥,我来帮你。” 离明月的确很勤快。 离方不让,道:“听爹说,在给你相看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离明月最近过得其实挺糟心的。 无论是离桨,还是胡春桃,都只想将她赶紧嫁出去。 “哼,谁相的谁嫁过去,横竖我不乐意。” 离明月一门心思只想给自家三哥生猴子。 “三哥,要不你娶了我吧,横竖我们也不是亲兄妹,只不过,你凑巧跟我爹是同一个姓。” 离方不说话,他压根儿就不会答应这事。 而且,他已经不止一次明确拒绝离明月了,只不过她一直一厢情愿的。 “三哥,三哥,你到是说话啊,我不想离爹娘太远,一想到去那陌生的家里住着,我浑身就不自在,哪里有自家好,三哥,好不好啦。” “回吧,我要干活了。”离方很干脆,他就不接她的这一茬。 “哼,我不回,反正我只想嫁给你,我娘要是逼我逼得紧了,我就去投河,我就去找颗歪脖子树上吊。” 离方终于肯抬头看她一眼,然后,很认真地答:“嗯,回吧。” 他完全无视她的威胁。 说完,他不再理她,抡起阔斧劈柴。 离明月站在那里瞧了一会儿,日头晒得头晕,并不见木梨在此。 心中甚是怀疑,莫非那小孩看错了? 最终,受不了大太阳的她,转身走了。 待她走后一会儿,离方这才上前把院门掩上,去陪木梨说话了。 统共就这么几日了,他还想跟小丫头多多相处呢。 离明月,的确被他嫌弃了。 又过了几日,离方背着行禳再次远行。 胡春桃真信了传言,以为离方的院子,真是另有主人,到也安安生生地不曾去闹腾。 如此又过了几日,张家两姐妹趁着早上日头不毒辣时来了,比张水牛要晚一点。 木家对这三人还是不错的,管着一日三餐。 张家两姐妹有自知之明,偶尔会来这里吃顿饭啥的,但不会日日在此蹭饭。 木梨瞧着李翠花还没过来,检查了她俩这两日的功课,又按照系统所言,在这种绣法里,又掺了些别的针法,绣出来的东西却是更灵活了。 李夏花每日除了在这里学习新针法之外,她回去后,还要忙着做嫁衣。 因此,她比张秋花更忙更累。 张秋花上完课,休息的时候,这才与木梨说着话儿。 “哎,梨梨,你晓得啵,张春花十日后出嫁。” 木梨掐指一算,发现今日是八月初一,便问:“十日?不是快中秋节了么,怎不留她过了节再嫁?是哪一家?” 张秋花答:“还是镇上那个瘸子呢,家里着急着把她赶紧嫁掉,要我说,她就是个祸水,如今,成日闹得家宅不宁。” 木梨笑了,说道:“看样子那家给的彩礼是最多的。” “也就那样吧,跟我姐比起来,相差太远,不过是两吊钱罢了。”张秋花悄悄竖起两指。 张夏花的婆家,当初可是出了二十两彩礼银子。 张秋花又拍掌哈哈大笑:“那会子,张春花总想打听到我姐得了多少彩礼呢,我们偏不告诉她。” 木梨焉儿坏,眨眨眼,道:“其实也不必太为难她,我瞧她好奇的紧,不如,在她出嫁那日告诉她,如何?” 她从来不是什么软性子,这仇必是要报的。 张秋花惊呼,随即又再次大笑起来。 张春花在成亲当日晓得了,还不得扎穿她的心? “就该如此对她,谁叫她曾还想打你的主意呢,蠢得要死,也不晓得自己从头到尾连头发丝儿都被人骗了。” 木梨又道:“若非她爹娘太过重男轻女,她也不会如此行事,或许,她心里也隐约有点明白呢,只不过,她太不服气了。” 在这一点上,木梨到是佩服她,只是又恨她太自私自利,连自己的亲姐妹们都算计上。 “不过,早先她来我家闹,不是说已经说了那户人家吗?” 这事儿,张夏花到是更清楚些。 “也算不上定下来了,奶到是瞧上了人家给的彩礼,可当时不点头的也是她。” 木梨再问:“这又是怎么一说?” 张夏花答:“奶听说那人是因为干坏事被人打瘸的,担心那人是个暴脾气,动不动就会打媳妇呢,就说再瞧瞧,若再有人家出的彩礼差不多,就把张春花嫁过去。” 第二百九十五章 自个儿不争气怪谁 木梨冷笑:“二两还嫌少,可惜啊,张春花自个儿不争气。” “平常村里说亲,也不过是一吊或是一吊多彩礼的,两吊,就她那破身子,的确有点多,不过,奶的想法,我们是无法猜中的。” 张夏花又接着道:“那户人家说了,只要张春花嫁过去生下带把儿的,就可以啥事都不干,只管吃睡,没事儿出门打点小牌,那家肯给她零花钱的,奶就动心了。” 木梨觉得奇怪,问:“那其他人呢,是什么态度?” 张秋花在一侧抢答:“爷的意思是,这事儿村里若晓得了,早晚要浸猪笼,他丢不起这个脸,让奶弄死她再埋了,大伯和大伯娘都舍不得那二两银子,死活不同意,这事儿,奶的话也不是忒管用,还是大伯和大伯娘做主的。” 木梨不再说什么,张春花一方面自做自受,一方面又因为亲人太过冷血,才会导致她有如此下场。 张秋花又笑道:“多亏姑姑那日同我爹说了她上门来闹的事,我爹回去后,也不跟其他人说,直接就去找爷说这事了,然后,爷扛了锄头,非要打死张春风这个伤风败俗的家伙,还是让奶给拦住了,大伯和大伯娘一瞧,这眼看着要到手的银子就要飞了,哪里肯,连夜就把她这亲事给彻底钉板板上了。” 张玉娘本一直笑眯眯地听着,突然意识到自己差点忘了一事。 “哎,你们几个,按习俗,自家姐妹是要添妆的。” 木梨皱眉,不高兴地使小性子:“娘亲,谁耐烦同她姐妹情深。” 张秋花也道:“姑姑,她都算计着把我和梨梨要卖掉呢,我恨死她了,才不去给她添妆。” 张夏花也不乐意,只不过,她比两个妹妹想得更周全些。 “可是,若我们不去添妆,她纵是犯了天大的错,也是不能计较的。” 张玉娘也道:“没错,添妆多少是心意,傻闺女,你可晓得,添妆还有另一说,张春花嫁人了,你们去添妆,一是说不计前嫌,两人之间的恩恩怨怨就此消散,还有一说,两人要就此别过了,以后各嫁一方,又或太远,以至老死都不会往来了。” 木梨又道:“我到情愿选后面这个。” 张玉娘点头,再道:“就算你们不情愿,可添妆还是要去的,不然,张家在整个村里都抬不起头来,就算你们之间有恩怨,那也只能是私底下折腾,不能叫外人看了笑话的。” 张玉娘这是指点她们,以后若再遇到这样的事,最基本的家教还是要有的。 “横竖多少只是个心意。” 木梨眼珠子滴溜溜地直打转,她寻思了半晌,都不乐意掏铜板子的。 张秋花也是不愿意,她道:“要不,咱们一人绣一条手帕给她?” 这算是最便宜的了,弄两块细棉布头,绣两朵小花。 木梨还是不肯:“秋秋,这不是钱的事儿,这可是要我们亲手绣的,就她,呸,不值得,给她用,没得糟蹋了我们的手艺。” 张玉娘在一旁听了,只抿嘴轻笑。 左右是心意,若张春花嫌弃,那便显得张春花太过轻浮而又势利,落下不好听的,肯定是张春花。 而她的闺女依旧还是那个好名声的木秀才之女。 甭以为她没有私心。 张夏花也不乐意,问张玉娘:“要不,我们一人送两鸡蛋。” 张秋花和木梨齐刷刷的看向她,还能更损点么,这是说张春花是不会下蛋的鸡呢,还是说她将要嫁的男人,是个缺蛋的呢? 张玉娘自然不可能同意。 “都是送些梳子,针线之类的,哪有人送蛋的,会被人笑话的。” 木梨琢磨了半晌,依旧不得要领。 便将此事丢开,很是赖皮地道:“哎呀,横竖还有十天,我不管啦,想得我脑壳子痛,实在不行,我们凑铜板子给她买个小木梳吧,又或是小镜子啥的,叫我给她捏针拿线,她还没那个福气承受得住。” 木梨死活不肯为了省点钱,给张春花绣东西的。 张秋花到觉得可行:“买最便宜的,谁叫我们是穷人家的孩子呢。” 张夏花看向张玉娘,她最大也更懂事点,张玉娘若不反对,这事儿就成了。 果然,张玉娘啥都没说,她回了张秋花一句:“的确,穷人家的孩子,哪个兜里有几个铜子,能舍得花钱买了送她,已经很不错了,若她再挑理,便是她的不对,你们添妆时,可是有不少同村人围观的。” 这才是张玉娘竖持要木梨添妆的原因所在。 木梨嚷嚷道:“当真叫人生厌,我添不添妆,关那些外人什么事?” 她又见张玉娘脸色微愠,忙又哄她:“不过呢,谁叫我是娘亲的贴心小棉袄,自不会叫娘亲脸上难看的。” 张玉娘答道:“你们几个终不会远嫁,我是舍不得我家梨儿外嫁太远,嫁太远,我这辈子还不知有没有机会再见到她,二呢,便是她孤零零的去了夫家,衣食住行怕是不习惯得紧,言语又不大通,若遇到个利害的婆婆,这辈子怕是要泡在泪缸里的,我怎会肯,所以,你们仨给我听好了,这妆必须要添,至于添什么东西,多少不过是心意,全了这份亲情。” 木梨忽然不闹了,她从未想过那般远。 张玉娘是不想让她置身舆论中,顶着巨大压力过日子吧。 “算了,娘亲终归是为我好的,我去添妆就是了,全了那份此生再不相见的情份。” 张夏花与张秋花相视一眼,又问张玉娘,她们送什么好。 张玉娘看了木梨一眼,道:“你们仨不过是靠爹娘养着的小姑娘,能有什么铜板子,总之,心意到了就行了。” 她却不肯明言,是想锻炼一下三人的处事能力。 木梨犯难了,小声道:“我便是想买包盐送她,去去我自个儿身上的晦气,也要掏好几十文钱呢。” 她即不想自个儿动手,又不想花太多铜板子。 张夏花和张秋花商量了一下,打算拿几个鸡蛋,同人换两双好看点的鞋底子送张春花。 木梨问:“你们干啥送这个?” 张秋花答:“梨梨,我听长辈们说,男女之间送鞋又或是鞋底子,那其中一方肯定会跑得快,我想,这一招应该对定亲的未婚夫妻管用吧,我就巴不得她离我们远远的。” 木梨小手托腮,一脸生无可恋:“我是连根头发丝儿都不想送的。” 第二百九十六章 恶心死她 她的拖延症犯了,一直到张春花出嫁前的头两日,该去添妆了,木梨都没有想到要添什么妆。 张玉娘问起这事时,她撇撇小嘴,很不在意地答:“娘亲,我想起来了,外婆楼里的姨姨们有送过我许多绢花的,我随便挑几朵送她便是了。” 嗯,那些个绢花她是看不上的,不适合她戴,又觉得太过艳丽了点。 当时鸨妈瞧见了,还骂那些个不省心的姑娘们,说她们没生过娃,不晓得小姑娘家家喜欢什么样式的。 她去自己房里挑了五六朵,又寻了个不要的锦盒装上了。 甭以为她是个大方的,她就是在处理自己看不上的垃圾。 张玉娘见了,挺意外的看了她一眼。 木梨笑嘻嘻地上前,一把搂住她胳膊,答道:“娘亲,您不是说,总要全了这缘份的,我巴不得这辈子都见不到她,但我晓得,娘亲担心什么,我如此乖巧,总肯舍得叫娘亲伤心。” 小嘴儿跟抹了蜜似的,哄得张玉娘心情很好。 “娘是为你好,你将来肯定就嫁在这边上,娘只巴不得你就在眼皮子底下,谁也不能欺负了你的,可娘只有一双手,拦得住一人嘴,挡不了百人口,有些难听话入了你的耳,总会惹你不快。” 张玉娘不想外人说自己闺女如何如何不好,总要有点脸面的。 张老爷子的爹娘不止生了他一个,还有几个兄弟在别的村,木梨还是突一回见到如此多的表姐妹。 大家都拿了礼过来添妆,果然如张玉娘所言,张家老宅那边,有许多婆子、小媳妇们来凑热闹,大家都在小声议论着谁家的姑娘手巧,谁家的姑娘看着是个老实的,还有那颜色长的好的,总叫人瞧了心生欢喜的。 木梨和张玉娘去的比较晚,两人到时,大家添妆都已经添得差不多了。 张家两姐妹果真一人送了一双鞋垫,其她小姑娘有送梳子的,小帕子。 连送个小铜镜的都没有。 木梨瞧了那大竹筛盘一眼,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 哦,还有送了个小马扎,竹筲箕的? 她后悔了,她手里的,在她眼里即便是垃圾,可和这些人送的比起来,还是要高大上不少的。 木梨站在房门口纠结着。 张玉娘也不催她,自家闺女心里大概正乱如一团麻吧。 不知是谁,从后面推了木梨一把。 她往前踉跄几步,手里的盒子掉落在地上,里头的绢花散落一地。 她身后的一个小孩子忙跟她道歉。 又帮木梨把掉地上的绢花都捡起来。 小孩子不好意思地把东西递给她,道:“是给我春花表姐来添妆的?嘻嘻,东西怪好看的,将来我讨婆娘,你给我几朵吧。” 木梨原还对他印象不错,后又挑眉看了看他。 “我瞧着好看,想讨新媳妇高兴。” 木梨想了想,从盒里挑了一朵送给他。 “原本就有多的,即然你喜欢,便送你一朵,想必,你春花表姐是不会介意的。” 小孩子到是很欢喜的接过,然后跑了! 木梨噙着笑走到张春花跟前,将盒子往她跟前一递,笑眯眯地道:“张春花,我到希望你将来的人生,跟这些送我花的姨姨们一样,日子越过越娇艳。” 她话里有话。 张春花却未必有这么多的心眼,自然算计不过木梨的。 她欢喜地接过这份添妆。 原本,那些堂姐妹、表姐妹的添妆,叫她看了脸上无光,这绢花,她先前可是瞧见了的,虽不高兴木梨将其中一朵送给那个讨厌的鼻涕鬼表弟了,但她还是有了去夫家后能炫耀的资本。 张玉娘见了,也不说破,那些个花并不适合张春花,太过艳丽、风尘了。 她横竖由着自家闺女暗戳戳的出了口气。 张夏花和张秋花心中虽惊疑,在这样的场合下,到无人问她。 在张玉娘的坚持下,木梨的名声又比之前好了三分。 张春花出嫁的事,张玉娘就压根儿没跟木家父子提起,至到她出嫁的这日早上,她才跟两人说了。 木久承还怪她来着,这么大事,也不早说,他好请了假,陪她一起回娘家一趟的。 张玉娘只笑着说木永为的功课耽误不得,他也莫要老请假才好,不然,会惹同僚们不快。 木久承无奈,只得叮嘱张玉娘,早去早回,若实在走不开,待他下学回来后,再去接她回家。 不时,张水牛和严家兄弟上门来了。 木梨见了笑问:“二舅,今日张春花出嫁呢。” “关我什么事,田里的活可耽误不得,你去了玩得开心点,今日人多,你跟着夏花和秋花,莫要落了单。” 张水牛大抵因为张秋花的事,心里有了阴影。 木梨应了,张水牛又同她说了些田里的事。 “再过两月,晚稻就可以收了,这些鸭子再能放些日子,到时是帮你杀了做咸鸭,还是留着下鸭用?” 木梨想了想,答道:“娘亲,我们要不杀了些吧,留上几只活的,到时给二舅办回门酒用,余上几只生蛋做咸蛋吃,想想大冬日里,外头寒风叫的人碜得慌,关起门来,在屋里吃着腊鸭炖萝卜,想想都觉得浑身暖洋洋的。” 张玉娘同意了,又道:“中秋杀两只吧,到时,你们都来我家吃晚饭,爹娘也一并喊来吧。” 张水牛迟疑了,问:“妹夫可会同意?” 张玉娘却答:“他有什么不会同意的,我自赚钱后,又不是没拿钱出来用,再说了,这鸭子是我闺女喂的,她孝敬自己的外公、外婆又怎地了,至于大哥家那边,我是不欢迎的。” 张水牛晓得要怎么弄了。 “中秋一过,一日冷过一日,那时,田里的事也一日少过一日,到时,我和两个小舅子,帮你把冬日里要烧到柴给劈好。” 张玉娘自然是欢喜的。 稻草好烧是好烧,可是就那么一把火,一眨眼的功夫就能烧完一大堆,还是木柴耐烧又好用。 这些事说完,张玉娘瞧着时辰差不多了,这才带着木梨去了河边村张家老宅。 今日,木梨穿了一身细棉嫩柳色长衫,下罩同色浅短裙,露出一条姜黄色的阔腿长裤,只在袖口、裤角做了滚边儿绣花,梳着分俏髻,两朵娇黄绒花,一对铃兰花银钗,显得十分娇俏、活泼。 张玉娘今日身着姜黄色长衫,下罩嫩柳色鱼鳞百褶裙,头上只戴了一把桃木梳,手上戴了那对马蹄银镯。 第二百九十七章 最喜欢打人就打脸 两人走在大路上,但凡经过的,总要多回头看几眼。 木梨总会咯咯直笑,又和张玉娘说,如此妆扮,旁人肯定没想过,只一眼就能瞧出两人是母女呢。 张玉娘心中也很高兴,对于自家闺女的这种小爱好,她是惯着的。 木梨至今都记仇呢,总想法子告诉外人,她张玉娘统共只生了木梨这个宝贝。 两人走在河边村,不少妇人投来羡慕的眼神。 张玉娘越发觉得听自家闺女的话没错。 两人先去的张水牛家,严金菊带着两个闺女已收拾妥当,正等着两人。 严金菊今日也穿了一身草绿色细棉长衫衣裙,张家两姐妹穿的一样,上身雪青色长衫,下罩月牙白、雪青色间色浅短裙,下头露出黑色长裤。 不过,三人各戴了一对银耳坠,张家两姐妹又以雪青细棉料子做了两串槐花别头上,甚是雅致。 木梨围着张家两姐妹转圈,很是满意两人的装扮。 “我就喜欢看你俩穿得一样,叫外人一看就晓得你们是亲姐妹。” 张秋花一脸兴奋,木梨说了,今日她们要狠狠地打张春花的脸。 “哎,梨梨,你说春花今日会不会哭。” 木梨握小爪,她最喜欢打人就打脸。 “嗯,不哭怎么行?会不吉利的,还是要哭才好,哭得越惨,我瞧着就越高兴。” 张夏花凑过来:“你真打算那么做?” 木梨点头,小手叉腰,袖口滑动,纤纤细手腕上,套着一对银绞丝镯子,她问张秋花:“秋秋,这姿势如何?” 张秋花答:“她的镯子没你的雪亮,也没你的大。” 木梨要的就是这效果。 严金菊关好院门,两大三小,一起去了张家老宅。 河边村的人惊讶的发现,张家这几人不知几时变了,偏生这么一身衣裳穿在她们身上,一点都不违和。 有种,她们本该如此的想法。 张吴氏不见人影,据说是早起头疼得利害,现下正在房里躺着。 张老爷子一早扛了锄头去了田里。 张大牛陪着来迎亲的人坐在堂屋里吃茶。 罗裙儿挺着大肚子,正在张罗着事儿。 对于五人的到来,原本坐在堂屋里众人都回望过来,不由眼前一亮。 只是来客们又心下疑惑,不晓得这五人是谁。 张玉娘几个不可能去堂屋里见外男,来了后,便直接去了张春花所在的西厢房。 罗裙儿今日到还晓得,请了张玉娘去堂屋里坐。 严金菊跟着才坐下。 罗裙儿便开口了:“哎哟,老二家的,你来得正好,娘不舒服躺下了,帮不了忙,我又挺着个大肚子,忙前忙后的,实在累得不行,你快点过来帮我一把,堂屋里坐的是迎亲的那些客人,你快些去灶屋里烧锅开水,那边还没有泡茶呢。” 严金菊正想站起来,张玉娘却伸手拉住她。 “大嫂,二嫂今日上门是客呢,你这般指使客人做事真好?难不成,你这些日子在家,就只管吃吃睡睡,自家闺女出嫁,你都不事先张罗一下?还是说,你又舍不得掏铜板子请邻居们过来帮忙?” 罗裙儿仗着自个儿是大肚婆,很是不要脸。 她将大肚子挺了挺,伸手摸了又摸,这才道:“我这不是肚里揣了个带把的么,早晚是要过继给老二家的,她帮忙做点这家务又能怎样?” 张玉娘冷笑,道:“你醒醒吧,我说大嫂,二嫂又不是不能生,你干啥巴上来?我二哥都说了不要呢,还有,赶紧地去招呼客人。” 罗裙儿不肯走,却是一屁股坐下来,听着屋里的七姑八婆们说话。 木梨瞧了一眼,撇嘴! 张春花摊上个这么拎不清的娘,也真是够倒霉的。 张秋花不喜欢听这些七姑八婆说事非,轻轻扯了扯木梨的衣袖。 用眼神暗示她:现在进屋去不? 木梨悄悄点头:此仇不报非女子,走,打脸去! 她和张家两姐妹轻手轻脚的进了张春花的房里。 一屋子看热闹的人,除了张玉娘就没有人留意三人的去向。 张玉娘嘴角微翘,显示她的心情颇不错。 再说木梨三个进了张春花的房里后。 张秋花不由咂舌:“这也太冷清了点吧,我以前也跑去村邻家看嫁女的,家中总要贴些红喜字,还有红绸子扎的大绸花呢。” 张春花的屋里没啥东西,一个衣柜,大木门被老鼠啃了几个大洞,床是老旧的木架子床,已经发黑,看不出木头原本的颜色。 应该是张家祖上传下来的。 在床的一侧,有个五斗柜,柜子下方也有几个老鼠洞。 张春花也没拿红巾蒙头,一身绸料子衣裙,竟是上回去木梨家时穿过的。 头上别的,是木梨送来的绢花,忒艳俗的那种。 整个屋里,无半丝喜气。 张春花看到三人进来,尖锐地问:“怎地了,你们特意上门来看我的笑话了?嫁个长得丑的瘸子,你们个个都高兴了。” 张秋花答:“能怪我们?” 木梨笑眯眯地上前,两手一叉小蛮腰,露出手腕上的银镯子,她身子微微前倾,左脚穿着漂亮的绣花鞋,正踩在床前小脚踏上。 “的确是来看你笑话的,你还真是命硬,算计了自家亲姐妹,竟然还能全须全尾的嫁出去,换我,早将你打断腿了,如此丢老张家的脸,也不知长辈们怎么想的,咋就没把你浸猪笼呢。” 张秋花忙给她递刀子:“梨梨,长辈们将她换了二两银子呢。” 木梨越发笑得无良又纯真:“二两银子?!也就值这么点钱了,张春花,卖头猪都比你换的钱多呢!” 她又伸直了小腰,冲张夏花招招手。 张夏花走过去,木梨牵起她的小手,冲张春花笑魇如花,道:“看到没,这才是我的好姐妹,你可知,她未婚夫家当初给了多少彩礼?” 张春花不算太笨,眼里的嫉妒之火,都快喷出来了,木梨手上那对雪白银镯子,差点晃瞎了她的眼。 她从小就幻想,能有一对漂亮的银镯子。 她眉头紧锁,小手紧捏成拳,对张夏花道:“哼,我晓得,你说了个富户家的男人,也不过如此,咱俩不过是半斤八两。” 木梨却笑得很恣意,说道:“张春花,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出门不带脑子?” “你又骂我蠢,我哪里蠢了。”张春花很不服气。 第二百九十八章 人比人气死人 张秋花在一旁假意叹气,实则,眉眼间染上一丝得意:“唉,难怪老人们常说,人比人,气死人呐。” “你晓得我姐收了多少彩礼么,二十两雪花银子,还有啊,我娘说了,这二十两彩礼,我家分文不要,待我姐出嫁时,要折成良田给她带去夫家的。” 张夏花看向木梨,笑道:“亏得梨儿妹妹有耐心,叫我们两姐妹受益非浅,这只是要带回去的彩礼,我娘说了,咱家是嫁女,不是卖女,她到想凑足十亩良田让我陪嫁过去。” 张春花瞪圆了眼儿,忒么的,像是有一把梨花爆雨针扎了心。 “怎么可能?” 木梨道:“有什么不可能的,男方给二十两彩礼,我二舅妈说了,夏花姐不能气短,给的陪嫁自然要压男方一头,这样,去了夫家,我夏花姐也能直得起腰板。” “十亩良田,可是要,要......”张春花不识字,也没学过算术,她算不清楚这帐了,只晓得应该要不少银子。 张秋花继续补刀扎她的心:“五十两银子,还有打家具的钱,我娘说了,要给两吊钱压箱底。” 木梨侧目,又对张夏花道:“我娘说了,你的手精贵,做不得粗笨活计,我就跟我娘说,我要买个会做饭的婆子给你做添妆。” 此言一出,惊呆另三人。 一个会煮饭菜的婆子,可是要值不少银钱的。 张秋花继续问:“这得花不少银子吧。” 木梨偏头眨眨眼,答道:“应该在五两至十五两之间吧,要看煮饭婆子的手艺如何,也不一定就能遇到很好的,还得寻访寻访。” “实在不行,就买个差不多的回来,让我娘教她几道拿手菜。” 张秋花拂掌笑道:“这个好。” 张夏花却不肯,觉得费的银钱太多了。 木梨却笑道:“我统共就这么两、三个耍得好的,花再多的银子也是值的。” 张秋花借机又给了张春花一重锤:“哎呀,姐姐,你又不是不晓得,梨梨是个小地主婆呢。” 张春花在一旁听着,只觉自己的脑子好像不太够用的了。 她怎么越发觉得这三个越说越不靠谱。 “你们仨是合计来,故意气我的吧,我承认,当初我把秋花弄上船,还想把你木梨也拐去京城,但是,这又有什么不好,长辈们只喜欢带把儿的,对于我们这些姑娘家,是恨不得去死才好,总觉得我们生下来是白吃闲饭的,去了京城那样的繁华之地,要多少银子没有?” 张春花大概是被赵昱洗脑了,总之,她就是觉得去了京城,做那种人贩子生意,是最来钱的。 木梨小脸一沉,骂道:“张春花,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吧,赵昱说的地方,你晓得叫什么吗?烟花之地,专门教这些被拐的小姑娘如何伺候男人,一不小心,就丧了命,还有,你蠢得够可以,但请你不要质疑我们的能力,无论是夏花姐还是秋秋,又或是我,都是凭我们的双手赚的钱,换来的好日子,你凭啥替别人想当然?” 总觉得她自己命苦,别人就合该跟着她一道受苦,呸! “哼,谁稀罕去那里了,张春花,你晓得啵,我家梨梨是真的小地主婆,五十亩良田,不多吧,谁叫我家小姑父疼她呢,她自己争气,小姑父才会如此看得她的。” 张秋花自然不敢说,这良田是张玉娘给木梨买的。 然而,她也并不知,其实,这良田是木梨自己挣钱买的。 张春花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都快炸了,怎么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怎么可能,我不信,你们是故意说来气我的,我才不上当。” 木梨越发笑得开心了。 “你爱信不信,不过,你睁大眼看看我们三个身上的衣料子,就晓得了,这几身衣裳虽只是细棉料子,但却不比你身上的绸料子便宜,穿在身上比你这身衣裙更舒服,还有我这手上戴的,她们耳坠上挂的,哪一样不是要花银子买,就为了气你,我们吃饱了撑着?张春花,你的脸还没这么大。” 张秋花很无辜地眨眨眼,道:“张春花,你干啥不信,我、姐姐还有梨梨,可是特意打扮的,就是为了给你撑面子。” 张夏花和木梨侧目:确定不是来打脸的? 张秋花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张春花,别怪我没提醒你,听村里的老人说,你要嫁的那个男人,不是啥好脾气呢,是个不识字的大老粗,哪里晓得小姑娘家家都很金贵的。” 木梨突然拿手帕子掩小嘴,惊呼:“哎,我们刚才进门时,可曾看到她的陪嫁了?” 陪嫁? 三人脑壳子冒问号了。 张夏花恨张春花不该起坏心思,差点害了张秋花。 “什么陪嫁,她有吗,以大伯娘和大伯的性子,只怕是一个铜板子的彩礼都不会还给人家。” 木梨闻言,故作深沉。 “哎呀,这可如何得了,张春花,你那夫家要是晓得了,还不得往死里打啊,会恨死你的。” 任哪个婆家都咽不下这口气的。 张春花被她们这么一扎心,又一挤兑,整个人都不好了。 一想到都是小姑娘,明明眼前三人以前过得还不如她好,怎地一个两个就这么有钱了? 张春花只要一想到这点,心里就难受得不行,气得她恨不得将房里的东西,砸个稀巴烂。 更叫她惶恐不安的,木梨的话是对的。 她越想越害怕,越想越憋气,不由捂脸哭起来。 木梨一瞧,心里乐开花了。 忙扯了嗓子冲外头大喊:“哎,你别哭这么凶啊,晓得你不舍得嫁人的,但新娘子哭,总归是不好的。” 张秋花却道:“梨梨莫担心,这叫哭嫁,哭得越利害才越好。” 张夏花凉凉地道:“不哭凶点,估摸着还没出娘家的门,就要被打死了,哪个要嫁人的姑娘家不哭的,这一辈子还能回娘家几回来?谁还不是娘生爹疼的。” 越是有对比,张春花就越哭的伤心。 木梨撇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张家老宅这边的戏不止一处,张大牛肯定拉不下脸面去灶屋里烧水招待迎亲的人,罗裙儿仗着自己是个大肚婆,横竖坐那里不肯动,谁爱去干活谁去。 严金菊被张玉娘按住不让动,张吴氏诈病,歪在床头哼哼叽叽,只因张大牛两口子吞了那二两,一个铜板子便宜都没让她占到,想指使她去干活,呸! 第二百九十九章 这是升天还是拜堂? 张老爷子更是气张春花不洁身自好,丢尽张家的脸,索性来个眼不见为净,扛了锄头去田里干活去了。 迎亲的那帮人气的不行,任张大牛唾沫横飞的吹牛,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 他们干这迎亲的事,也不是头一遭了,哪家不是客客气气的,临出门还要打发红包的。 多少是个心意,他们心里也舒坦。 然而,张大牛家却是一家子奇葩。 又道:唢呐一响,白布一盖,全村老少等上菜! 迎亲队伍很不爽了,也不等什么吉时才出门的规矩,这些人在堂屋里往祖宗牌位一跪,唢呐一响,一片哭天抢地,只恨死的不是亲爹娘! 张玉娘在西厢房里听到这声音,顿时脸黑如锅底。 张秋花拉了木梨从房里出来。 冲罗裙儿大喊:“大伯娘,这唢呐吹的咋不对劲?” 有好事者答:“唢呐一响,不是升天就是拜堂,听这声音,只有家里死了人的才吹这调调。” 木梨心道:难怪听着如此悲悲戚戚。 张玉娘恨死罗裙儿了,偏她是个出嫁女,不好对长嫂指手划脚,以免落个不好的名声,拖累了她的亲闺女,反到不美了。 张大牛在堂屋里,早就急得不行,大骂罗裙儿这个蠢婆娘。 还扬言要打死她,他就是个马后炮,自个儿袖着手,啥事都不干,就指望着他家婆娘忙里忙外。 有村邻看不下去了。 都闹成这样子了,赶紧的,把新娘子架上牛车送走。 说得好像张春花就是块大毒瘤! 张春花是真的哭得很伤心,听者伤情,闻者落泪。 她是气老天不公,干啥叫她最瞧不起的仨个,竟然比她过得还好。 她嫉妒木梨,明明是个父不详的,还能被捧在手心里疼,还能得那么多良田。 她眼红张夏花能嫁个好夫家,竟然是个读书郎,家中良田数十亩。 她恨张秋花无情,明明她是为了自己的堂妹好,却反而翻脸不认人。 张玉娘挺纳闷的,张春花有这么舍不得娘家吗? 严金菊眼眶儿红得不行,一想到自家大闺女不久后,也是要这么哭着离开娘家,她心里就很不得劲儿。 罗裙儿一脸笑意地望着张春花出门,可算把这祸害送走了。 张大牛很高兴,盘算着拿了那二两银子,先要割几回猪肉吃,再整两壶小酒。 张吴氏和张老爷子谁都没露面。 张春花这一出嫁,可不是一般的糟心。 但好在,她以后的一切,都不会再与木梨有所交结了。 木梨一脸冷漠地看着张春花出嫁,她已经预见张春花将来的不幸,然而,又能怪谁呢,不作就不会死哒! 张大牛家不摆出嫁酒,但说好了三日后是回门酒的正酒日。 他又说,只摆正酒这一顿,再无旁的酒席可吃。 说白了,他不过是想多省些银子,不让远亲们来,但人不来,这份子钱却是要捎来的。 张春花出嫁后,木梨家又恢复了平静。 严金菊的腰伤好了许多,已能出门走动,在第二日,她跟着两个闺女来了木家。 她是来跟张玉娘讨教的,想听听张玉娘的意思。 说来,也是因为昨日张春花出嫁感触颇多。 两人在正屋台阶上坐着,说了一会儿张春花的事,也不晓得她在夫家怎么样。 张玉娘觉得张春花就是个不安生的,还不知会不会捅出啥篓子来,不过,这些都与她及张水牛一家没有关系的。 严金菊叹气:“你三哥那两口子,一去了县城,就索性不记得回家的路了,大伯哥家嫁女,这么大的事,二口子都不曾回来过,也没捎个信儿回来。” 张玉娘想起张水牛家摆暖房酒那日,她所见到的谢莲香,不由皱了皱眉,心里有了别的想法,却不肯说出来告诉严金菊。 “算了,不说这些个事,我家闺女昨儿回来后,非缠着我,让我拿些银两给她,她要买个煮饭婆子,给夏花做添妆。” 严金菊一听,惊呆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死活不肯的。 张玉娘与她所想不同。 “我仔细想过了,我闺女的想法很对,夏花的婆家是个富户,她嫁过去衣食无忧,但你也该晓的,两兄弟住一个屋檐下,又是跟公婆住一块儿,总免不了要干些家务活的,我们也不说破这事,到时,只说她们小姐妹感情好,我家梨儿舍不得她的表姐吃苦,给添妆了一名粗使婆子。” “粗使婆子是什么?不是说煮饭婆子么?”严金菊不懂这些的。 张玉娘笑答:“是煮饭的厨娘,但对那边只说是婆子,省得那边个个都想指使那婆子干活,还有,要告诉夏花,这是小姐妹疼她,可不是疼那些个人的,那婆子是她的,不是她夫家的,让她一个人用着就好。” 严金菊不说话了,谁家的闺女不是身上掉下来的肉。 也就是罗裙儿那样冷血的人,才会不晓得闺女的好。 “要我说,这闺女带的陪嫁丰厚,去了婆家也是要好过很多的,再说了,陪嫁多怎么了,还不是捏在自己闺女手里,只要记住一点,莫叫夫家人哄骗拿出来就行了。” 严金菊这回真听入耳中了,又跟张玉娘讨教了不少法子。 她打算回去后,悄悄说与两个闺女知道。 张玉娘又给她出主意,让她多买些下等田给张夏花做陪嫁,横竖是买在河边村,张水牛如今也晓是如何将下等田养成上等田的法子。 她又告诉严金菊,明年,木久承打算养更多的肥猪。 那时,便有多的猪粪供张水牛帮张夏花养田。 严金菊自然是喜出望外的,少不得又要感谢张玉娘一番。 转眼到了张春花回门这日,张大牛也不知咋回事,竟晓得亲自登木家的门,特意请了木久承和木永为两人明日一起去坐席。 木久承顾及着要给张玉娘长脸,肯定很爽快的答应了,木永为到是想在众人跟前再秀一把兄妹情,好叫外人晓得,他最疼的,就是这个聪明的紧的妹妹。 因第二日非沐休日,木久承头天晚上提了灯笼特意去镇上私塾走了一趟,请了一日假。 到底是自家大哥家摆酒,做为亲妹子的张玉娘不可能很晚到,吃过早饭,一家子换好衣裳便去张家老宅那边。 一家四口都是一身湖兰衣衫,只木梨和张玉娘今日穿了白摆褶裙,张玉娘的裙摆处绣了金菊,而木梨的侧绣了五彩蝶。 第三百章 有备而来 两人今日所戴的银镯子与前日又大不相同。 四人少不得先去了张水牛家,张水牛今日也换了一身细棉短打服,张夏花和张秋花依旧穿着那身雪青长衫。 两家人一碰头,说了一会儿话,看看时辰差不多了,便起身去了张大牛家。 张春花一出嫁,张吴氏的病就好了。 两家人去的时候,张吴氏正坐在台阶处洗衣服,满满一脚盆的衣服,大抵是年纪大了,搓起来有些费劲。 张玉娘瞧见了,心里一酸,忙上前两步,喊道:“娘!” 张吴氏有再多的不是,那也是张玉娘的亲生娘亲,她无法做到真的不管张吴氏。 “你们来了,女婿,快带了孩子们屋里坐,我这就去给你们烧水。” 严金菊忙道:“娘,我去吧。” 她不乐意给张大牛一家子懒货洗衣服。 木久承肯定不让张玉娘帮忙的,强拉了她进屋坐下。 木梨没有那么好心,直接无视张吴氏手里的活计。 开什么玩笑,她家的衣服,她娘都是时常出了铜板子请人搓洗的。 再说了,几时不洗,偏挑在张春花回门之日才洗? 张吴氏去屋里拿了一盆子莲蓬过来。 此时的莲蓬不如早先的香嫩,但老莲子有老莲子的味道,没啥零食吃时,这个也能拿来糊弄糊弄自己的嘴巴。 木梨到是喜欢的紧,木永为很乐意帮她去壳又挑去苦味的莲心。 张吴氏瞧见了,脚步一顿,到也没说什么,更没有再骂张玉娘什么赔钱货,蠢的死之类的。 反到是待木久承越发和气了。 三家人都在老宅这边,左等右瞧的,总不见张春花两口子回来。 张玉娘最后还是去灶屋那边了,她和严金菊两个心里直打鼓,莫不是又闹出啥妖娥子了? 两人正商量着,要不,把份子钱留下,两人先走? 但是,又不现实,外头罗家那边也来了不少亲戚,罗裙儿这回到晓得好歹了,自家亲戚才是真的亲戚。 她拿了自己私藏的许多零嘴来招待罗家人。 张玉娘见了,心里气得不行,脸上明晃晃的她很不高兴。 在灶屋里冲张吴氏发脾气:“娘,您瞧见了吧,她罗家的才是亲人,我没少往家里拿钱吧,张大牛手里的一亩田,连着这屋子,还有二人手里私房钱,还不是扒了我的皮,吸了我的血,我统共才这么一个宝贝闺女,她几时舍得拿好吃的给我家梨儿吃了?就当没看见,用钱的时候,咋不觉得自己脸皮太厚,您还往死里的贴补这两人,要我说,您就是补出两个白眼狼来了。” 张玉娘心里窝了一盆火,罗裙儿可以有私心,也可以待她不好,但是,不能忽视了她的宝贝闺女,不能叫她闺女受一点委屈。 她性子就是这么犟。 “往后,但凡叫我晓得,我给您的钱,又拿出来贴补那两个懒货,我告诉您,甭想再叫我拿一个铜板子出来。” 张吴氏弱弱地答:“我有那么蠢么?” 张玉娘瞪她:“您敢说,端午节给您的那些钱,没有拿出来用?” 张吴氏答:“用是用了点,我自个儿也藏了点,只说你给得少了,不高兴呢。” 张玉娘气的直跳脚,但也无可奈何。 “行了,莫气了,上回那腊鱼可好吃?你爹这几日网了点叼子鱼,腌了正好昨日得空,便熏了,你回去时,拿点回去。” 张玉娘看了一侧的严金菊一眼。 这才又劝自己娘老子:“给点你二媳妇拿回去,莫要叫外人说你太偏心,三个媳妇,您要是一碗水端平了,能有这么多鸡毛蒜皮的事吗?” 对于自己闺女怼她,张吴氏一点都不恼。 假若换了媳妇试试,只怕早打起来了。 “行了,行了,横竖这是你爹弄回来的,我想给谁就给谁。” 说是这么说,她准备的时候,却是分了大小份,闺女这份要多太多,严金菊那份要少许多。 张吴氏是有理由的:“四女婿是个不懂农活的,哪里晓得弄这个,水牛却是把好手,我也不多给你,你想吃了,回头叫他去河里多撒几网就有了。” 张玉娘到也没说什么别的了。 能叫张吴氏渐渐的变好些,她已经心满意足了。 张吴氏分完鱼,不由道:“这个时辰了,咋还不来呢。” 外头也有人问,要不要开席? 张吴氏做不了这主,让那人去问张大牛又或是张老爷子。 张老爷子不插手这事,又叫那人去寻了张大牛。 张大牛一听,气得直骂娘,让大家伙儿帮忙上菜。 客人都坐齐了,张大牛是丢不起这个脸的,再说了,开席越晚,大家伙儿越饿,可不就吃得越多。 他的小算盘一惯打得很精的。 木梨看不上张大牛家准备的饭菜。 除了青菜搁了两勺猪油炒的,就只有一大盆子不要钱的鱼可以吃,但弄得不好,少油不说,还很腥,木梨不吃,挑了点青菜吃了。 木永为悄悄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竟是只大鸡腿。 “昨儿留给你的没吃?”木梨抬头问他,一双大眼扑闪扑闪的。 木永为伸手轻抚她脑瓜子,答道:“方哥说了,我是哥哥要有当哥哥的样子,你看你瘦不啦叽的,快点吃吧,这旁边的人都盯着你碗里呢。” 木梨顿觉幸福来得太快。 胃口一下子好了不少。 果然,她也是个无肉不欢的家伙。 木永为窃喜,离方虽说了那话,但后头还说了,木永为若照顾好木梨,他回来时,给木永为带楚州城最有名的卤牛肉。 光想想就叫人流口水! 一直到大家伙儿的饭吃了一半,张家老宅的大院门口突然之间变得十分热闹。 竟是张春花婆家带人上门来。 来者个个手拿扁担,铁锹,怒目横瞪院里吃酒席的众人。 这院门打开的姿势不对啊。 木梨呆呆地望着门口,都忘记自己正在吃香喷喷的大鸡腿了。 “哥,我们是不是忘带瓜子了?” 木永为笑嘻嘻地从怀里掏出一大包瓜子,道:“先吃鸡腿,不吃光这个,瓜子甭想嗑。” 木梨无语,问道:“哥,你是不是有备而来?” 木永为冲她眨眼:“哥哥是谁,那可是在私塾里无人不识的,晓得你跟张春花不对付呢,总要给你出口气的,不过,我那些计策还没有使出来呢,张春花就自个儿整出一箩筐妖娥子出来了,你就乖乖等着看戏吧。” 他卖了个关子,不肯事先言明。 第三百零一章 吵闹不休 木永为又道:“张春花嫁的这个婆家姓王,她男人以前就不是个好的,成日在镇里偷鸡摸狗,调戏良家妇女,被打瘸后,人的性子也越发牛心左怪了,听说脾气爆得狠,动不动就打他爹娘呢,他又哄得她妹妹同意,将她说给一个老地主做小妾,她妹妹肚皮争气,给那地主生了唯一的一个儿子,这个姓王的,也越发嚣张了。” 木梨闻言,心中一动。 “张春花还真是被她爹娘害惨了。” 在古代,女子们本就命比黄莲苦,又加上重男轻女的思想作怪,张春花以后的日子有多悲惨,木梨不敢往下想。 她即同情张春花,又恨张春花太不争气。 那边,王家来人已经闯入院子,见桌子就掀,却不打吃酒坐席的人,只嚷嚷着叫张大牛给滚出来。 还骂张大牛和罗裙儿是对黑心黑肺的父母。 带人来闹的是王家老两口,后头跟着一个拄拐杖的男子。 生的并不如传言的那般丑陋不堪,只能说长相一般般。 只是那猥琐的样子,叫他的颜值又减去七分。 此人,人唤王麻子,至于他的名字是什么,已无人记得。 王麻子看着脸色不大好,叫了王家的亲戚,先是将张家又是一通乱砸。 酒菜掀了一地,桌椅东倒西歪。 吃酒的众人都缩到一旁,但谁也不肯离去,正睁大了眼,一脸兴奋的望着院内,这一瞧,肯定是有好戏看的。 木永为怕来人不长眼,误伤了自己的妹妹,护着她缩在一个角落里。 先前众人乱跑,她与张家姐妹已被人群分开,也不知她们去了哪儿。 木梨踮起脚尖往里头望去。 木永为小声同她道:“王麻子怕是倒了血霉,大舅两口子说不定吃不了得兜着走了。” 木梨怀疑的扫了他一眼,总觉得这家伙幸灾乐祸了。 木永为说话说一半,吊起了木梨的胃口,当真是讨厌的紧。 甭以为王麻子腿瘸就是个老实的,性子不是一般的爆躁,说话相当尖锐带刺,是个极难相处的人。 张大牛被人寻出来,王麻子兜头劈脑的将他一顿臭骂。 “大女婿,你这是嚷嚷什么呢,我咋一句话都听不懂?” 王麻子狠狠地呸他一口痰。 “谁是你大女婿了,老子看不上你家那贱人,啥玩意儿,欺老子人老实,好欺负是吧。” “老子再说一次,赶紧的把那二两彩礼银子给老子还来。” 王麻子先示意跟来壮势的王家亲戚们都拿了东西,往他身后一站,那气势着实有点吓人。 “不给,就给老子将这破房子给掀了。” 王家人有拿铁锹的,当真去屋边脚掀了。 张大牛急得不行。 张吴氏更是一把扑过去,往铁锹下一躺,大声哭嚎起来:“这不是张大牛的屋子,是我跟他爹的,就算张春花干啥不要脸的事,那也是你们王家的事,她已经嫁去你们王家了,这都几日了,你们才嚷着来退彩礼,你们说退就退,凭啥,还有,你们敢掀我这屋子,除非老娘死了,老娘死了不要紧,老娘有个好女婿是秀才,早晚要写了状子告去县衙,到时,全都把你们抓去坐大牢。” 说她不聪明呢,她在这事上到是早盘算明白了。 木久承被点了名,不得不出来说情,说这屋子的确是他老丈人的,不是张大牛这个儿子的,又说冤有头债有主,只让这些人去寻张大牛的晦气。 他是看在张玉娘的面子上,不想叫她难受,这才出面保住张吴氏和这老宅子,至于张大牛么,又关他什么事。 王家人一听,只得看向王麻子。 王麻子也没想到张家还有这么号人,又瞧着木久承挺面熟的,有王家亲戚提醒,自家娃的先生,正是木秀才。 他这才肯卖木久承一个脸面。 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家长们都很苦逼的,轻易不敢得罪了孩子们的先生。 张大牛是真的懵了,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罗裙儿仗着大家伙不敢动她这个大肚婆,呛王麻子:“我家闺女呢?你们王家说要退彩礼就退彩礼,你们怎么把我家春花抬进门的,就该原封不动的还回来。” 张大牛也道:“有话好好说,咱们先坐下来吃杯水酒,再说了,好歹也是亲家了不是么” 他还想和稀泥呢。 王麻子气的往地上狂吐痰,终日打雁,不想有一日竟被雁啄瞎了眼。 他气的快发疯了。 “呸,少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了,老子要是晓得你张家打根子上就是歪的,老子就是再瘸,再一脸麻子,也不会讨你们家这个背时鬼过门。” 接着,他站在院子里竭尽所有的骂出,他能想到的,带有辱侮性的话,连张家的祖宗十八代都一一问候了个遍,男女不论! 张老爷子被他气得不轻,终于肯开口说话了。 “你们王家也未免欺人太甚,一上来就喊打喊杀,也不说出了啥事,张春花那蠢货呢,到现在都没见人影,就由着你们王家欺上门来?还是欺我张家人丁单薄,敢随意踩上两脚。” 他说这话时,已气得脸色发紫。 王麻子大声嚷嚷道:“我哪晓得张春花那个贱人死哪里去了。” “什么?”一院子来吃酒的人,都吃惊的看向王麻子。 王老婆子忙走出来拉了拉自家儿子,说道:“这事儿不能怪我王家,要怪,就只能怪你的大儿子两口子太贪,谁家拿了彩礼给女方,不是被女方家折成陪嫁带回夫家的,我家拿银钱,你家也添些陪嫁,还不是为了两个晚辈好,张大牛两口子到好,那二两银子一个子儿都不剩下的吞进肚里了,闷声不响的,哪个婆家看着新媳妇一身旧衣裙,两手空空的进门,会高兴?除非那家人的脑子全被门挤坏了。” 她这话一出,众人看张大牛、罗裙儿的眼神就怪怪的。 有些事只能遮遮掩掩的,二两银子,但凡张大牛两口子不做这么绝,留一两给张大狗讨媳妇用,也好过让张春花两手空空入夫家门。 这叫两孩子的日子怎么过得下去? 罗裙儿不认为自己有错:“咋地,我不给陪嫁又怎了?谁家收了彩礼不是留下给自己儿子娶媳妇用的?你王家不也是这样吗?” 第三百零二章 事出有因 王老婆子气的老脸铁青,浑身直哆嗦。 “放你娘的狗屁,罗裙儿,你自个儿卖女就卖女,别把旁人都想成你那样,老娘的闺女出嫁,老娘不但把彩礼还回去了,还给添了陪嫁,老娘是嫁女不是卖女,你罗裙儿如此没良心,早晚会遭报应的。” “二两银子就想买我闺女,你这个死婆子的小算盘打得蛮精的。” 罗裙儿一点都不认为自己是在卖女。 “谁家卖出去的闺女,最坏也要至少五两银子,少于这个数,你去买个给我瞧瞧。” 旁的事,她或许不清楚,唯独在卖闺女一事上,她将价钱摸得很透。 王老婆子是真没想到,罗裙儿竟是如此想法。 “甭给老娘扯这些有的没的,总之一句话,把我家的彩礼银子还回来。” 到手的银子,罗裙儿怎会肯往外掏。 “你个死婆子,给老娘死了这条心,哼,人都进了你王家的门了,这睡也睡了,衣服脱也脱了,你她娘的翻脸不认帐,你王家可真会打小算盘,退彩礼可以,我家张春花是黄花闺女抬出去的,你们也需原封不动的还回来。” 王老婆子闻言,整个人突然变得很激动,大骂张家人不是东西,什么破鞋也想讹她王家几两银子,她王家看不上。 张家人对张春花的那点事儿心知肚明,王老婆子的话是大实话。 但是,张家人不会认。 张大牛闻言大怒,骂道:“你个臭猪婆子,老子的闺女去你王家几日了,你现在才跟老子说是破鞋,都成了你王家的媳妇了,能不是破鞋吗?还有,我闺女呢,赶紧的让她来见老子。” 他如今回味过来了,王家这是来闹事的,而且,张春花很有可能不见了。 他真相了,张春花的确不见了。 否则,王麻子还不得先把张春花往死里揍,出口恶气了再说? 他这一怒不要紧,王家人却是真的愣住了。 那些跟着王麻子来闹事的亲戚们,这时才发现,新娘子呢? 木梨也觉得挺奇怪的,她扭头瞪着漂亮的柳叶眼,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木永为。 木永为被她看得不自然了,这才伸手摸了摸鼻子,答道:“我真不知张春花人在哪里,不过,我到是能猜到,以她那不安分的性子,肯定不会乐意留在王家的。” 木梨又瞪他:“啥叫不安分了?若不是我外公、外婆,大舅、大舅妈太过重男轻女,她又怎会走那样的极端。” 她讨厌甚至恨张春花,但她也会选择正确的时机,替张春花说句公道话。 木永为又被她给怼了,伸手轻拍她脑袋,道:“看戏,看戏。” 那边,王家人虽没有发问,不知情的那些亲戚们,全都齐刷刷地看向王老婆子了。 王老婆子感觉事情很不妙,忙扯开嗓子大喊:“这不能怪我王家,要怪,就怪你教女无方。” 无论怎样,她王家绝不能背上难听的名声。 王麻子此时一把推开王老婆子,又重新站了出来。 “各位乡亲们,这事儿,我娘并不清楚,你们听我说一说。” 这事儿还真要从迎娶张春花那日说起。 张家这边的薄待,叫那些人心里很不爽,一路是吹着办丧事的调调出的河边村。 王家不曾得罪这些人,到了王家那边,自然是要敲起锣,打起鼓,欢天喜地的将新娘子送入王家。 只不过,转过身,那些拉二胡、吹唢呐的拉住王老婆子,少不得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番。 更是直言张家人钻钱眼里了,卖女呢,二两银子,也忒不值钱了点。 言语间少不得对张春花十分轻视。 王老婆子本还欢喜,总算给自家儿子讨了房媳妇,她就只等着抱大金孙就行了。 谁又晓得,竟然连一点陪嫁都没有。 王老婆子的脸当场就垮掉了,但碍着本家亲戚们都在场,她不想给自己儿子添堵,这才运气忍了又忍。 王麻子还是蛮高兴的,虽然张春花长得也不咋样,但好歹,他也是有媳妇的人了,不是么? 他也想过,以后就守着老婆、孩子、热炕头。 他本打算好好过日子的。 也正是因为他这心思,所以,他在新房里,拿新秤杆挑起张春花的红盖头时...... 张春花被他的样子吓的花容失色。 天下怎会有这么丑的人? 她越发觉得赵昱是天上的星辰,王麻子只是地上的地龙,地龙就是蚯蚓。 张春花早就想好了,她要赵昱守洁,她相信她的昱哥哥一定会从大牢里出来,相信他会回来带她远走高飞。 于是,当王麻子欢欢喜喜的伸手去摸她的小脸时。 张春花从怀里摸出一把剪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不许过来!” 王麻子慌了,好歹是自己新讨的婆娘,咋一上来就给自己演这么一处? 连对爹娘都能动手动脚的他,竟破天慌的对张春花十分和颜悦色。 “春,春花,别,别,咱有话好好说。” “不要过来,否则我死给你看,让我回家。” 王麻子一听,不气反乐了,他觉得王春花就是个挺可爱的小姑娘,啥都不懂。 “回,回家?春花,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张春花眼眶红了,想起赵昱还在牢受苦,而她,却已被迫嫁人,不由悲从中来。 王麻子以为她胆小,吓着了。 忙耐着性子,劝她:“哎,你莫要哭啊,你爹娘已经把你嫁给我了,懂什么是嫁人么?” “呜呜,我要回家。”张春花不管,嚷嚷着不肯留在这里。 王麻子省不得新媳妇,又想着以前,只能看着别人家的嫩婆娘干瞪眼,他好容易才讨到一个,自然要先哄住了。 “行,行,我后日送你回娘家去,如何?” 后日,便是新媳妇回娘家的日子,俗称回门日。 张春花一听,越发激动了,她怎么可能挨得到后日,这王麻子一看,就不是个好说话的。 如是,她哭得越发利害了。 王麻子又劝了她许久,本就是腿瘸的,体力又不如正常男子,经张春花这么一折腾,好容易哄得她不哭了,他早已精疲力尽,倒床上呼呼大睡。 只能在熟睡中,做着他和张春花的春梦。 如是,张春花在洞房花烛夜这晚,就这么有惊无险的躲过去了。 第二日,王家老两口吃了小两口敬的茶后,王老婆子心细,发现张春花的精神不错,走路也很正常。 遂,趁着张春花回屋休息时,她拉了王麻子去一旁说悄悄话。 第三百零三章 跑了 王老婆子心急,想早点抱大孙子。 “儿子啊,你俩昨晚没有那啥吗?” 王麻子提前看过那些小黄书,多少懂那么一丢丢。 王老婆子一问,王麻子老脸一红。 “娘,您干啥呢,去去去,快些给我煮一碗面来,要多肉臊子的,不对,是两碗,给我那小婆娘一碗。” 王老婆子不死心,拉了他一起去灶屋,叫王麻子帮忙烧火。 “你个蠢的死的,娘这是要帮你,那死婆娘的娘家利害着呢,一个铜板子都没陪嫁过来。” “娘,春花是我婆娘了,不就二两银子么?我记得妹妹给拿的二十两银子,您只用了二两,就偷着乐吧。” 王老婆子却不乐意了:“多亏只给了二两,若真给二十两,还不得打了水漂?儿子啊,你给娘说老实话,昨晚上,你们睡一起了吗。” “娘,昨儿我累得紧,她又吵着要回自己娘家去,哄了她半晌,我都快累死了,哪里还有心思洞房那啥啊,今晚吧。” 王麻子还是嫩了点。 王老婆子一听,却觉得里头有问题,又拉了王麻子小声说一会儿话。 待煮好面,又去那屋喊张春花出来吃后,她这才收拾了一下去街上了。 张春花出来不见王老婆子,暗撇嘴。 去灶屋里与王麻子对坐着吃面条。 “你娘这是干啥去了?” 王麻子纠正她:“下回要叫娘,不是我娘,以后也是你娘了,她说你昨儿累了,去街上砍点排骨,等下红烧了吃,给你补身子。” 张春花一听,到是高兴了,也脸上有了一丝笑容。 自从她回家后,张大牛两口子但凡有好吃的,都是先紧着张大狗来,她是很少能分到的。 王麻子见了,无话找话:“对了,我听说大舅哥还没有说亲?” 张大牛家有点乱套,张大狗这个长子没说亲,张春花就被急急嫁了。 张春花答:“没,我爹娘觉得,横竖家里只有他一个,先不急,再说了,我娘大着个肚子,哪有精力操心这些事,我爹也说我哥还小,让他跟着先学学怎么种田。” 全都是假话,张大牛两口子,压根儿就没想过张大狗讨婆娘的事。 两口子眼前只顾着,盼着罗裙儿肚里的那个。 谁叫张水牛家以眼见的速度,越发富裕起来呢。 张大牛只想捡现成的。 吃过早饭后,张春花便回屋去了,王婆子回来时,手上果然拎了两斤大排骨,张春花心下颇为高兴。 晚饭时,桌上果然出现了一盆子红烧排骨,王老婆子很护着她,让她多吃点,还不让王麻子和王老头吃太多,只给了两人一些骨头硬肉少的,中间段全都留给张春花这个新过门的嫩媳妇了。 张春花吃过后不久便回房了。 也不知是才八月初还是咋地,张春花只觉得今日特别热,不时,就见王麻子打着赤膊,穿着短裤衩进来了。 张春花没发现,自己直勾勾的盯着他的胸膛,咽着口水。 王麻子笑得更猥琐了。 就不信老子治不服你这小母猫。 王老婆子拉着王老头在外头听壁脚,不时,王麻子房里的灯熄了,又过了一会儿,传出来一阵嗯嗯呀呀的声音。 她这才拉了自家老头往屋里行去。 “怎样,还是老婆子我的法子管用吧,我瞧着,咱儿子对这新媳妇是上心了,只要他能学好,她娘家不给陪嫁事,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自打咱们儿子瘸了腿后,那脾气是一日糟过一日,我真担心,我们哪日去了后,他一个人可怎么办哦!” 王老头安慰王老婆子:“都按你的意思来,成家生娃后,咱们儿子自然也会晓得心疼人了,也会顾家的,到时,再把咱们这些年攒的银子拿出来,买了田,以后留给他吧。” 王老婆子和王老头其实人并不算坏。 只是对王麻子娇惯得太狠了。 老两口见事成了,回去一觉睡到大天光。 两人起来后,左等右瞧,都不见小两口起来。 以至于王老婆子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手法不到位,药下重了。 如此她按住心思,又等了不少时候,见看着再不喊两人起来,去张家的吉时就得耽误了。 她这才走到两人的新房外喊两人。 声音之轻,生怕惹得王麻子心中不快。 “呜呜,呜呜!”屋内窗下传来声音。 王老婆子心生奇怪,莫不是有野猫子跑进去了? 她忙又喊王麻子开门,说是屋里进了猫。 回答她的应旧是呜呜呜! 她这下慌了心神,连忙去推房门,发现竟是虚掩的。 心里一咯噔,莫是出啥子事了? 王老婆子匆匆推开门。 入眼的竟是被五花大绑的自家儿子。 王老婆子傻眼了,忙上前给王麻子解了绳子,又问:“儿啊,你的嫩婆娘呢?你咋会被绑着,又是怎么回事?” 好容易,王麻子才伸手扯到嘴里的臭袜子,趴地上狠狠地呕了一阵,这才道:“娘,咱家上当了,那死婆娘,哪是什么黄花大闺女,张家人心思好歹毒,不知从哪儿弄来一泼妇,她不情愿,竟敢打晕老子,把老子给绑了。” “啥?那个死婆娘呢要?”王老婆子惊呼。 王麻子哪晓得,他都被敲晕过去了。 “娘,咱们要去找张家人算帐,老子还当她金贵着呢,臭婆娘,连个落红都没有。” 王老婆子这才听清他说了什么,跑去床边一看,那块白帕子干净净的,还扔在床上。 她气的牙关紧咬,老眼圆睁,眼里的恨意都快凝聚成实质了。 “你咋被她打晕过了。” “我睡的迷迷糊糊的,就被那臭不要脸的给打晕了,醒来后,发现自己被绑着,我想喊你跟爹,却被堵了嘴,但凡再叫老子见到她,肯定要吊起来打,气死老子了。” 王老婆子越想越不对,丢下自己的儿子匆匆跑到外头,屋前屋后绕了一圈,没发现张春花,又跑去院门口一看。 完了! 院门原本落了栓子的,如今却只是虚掩着。 “老头子,不好了,咱家新讨回来的媳妇给跑了。” 王老头正翘着脚坐在躺椅上,寻思着今日要好生跟新亲家吃顿小酒呢。 一听这话,他先是不信,后又觉得自家老婆子不会瞎说。 这才穿了鞋匆匆跑出来,王婆子忙将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他。 王老头忙道:“赶紧上新房里瞧瞧去,看咱家有没有丢啥东西,张家也是有些家底子的,若真丢了,叫张家给赔。” 他认为,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反不如王老婆子那般急。 第三百零四章 打死都不承认 两人跑去一看,发现,给这对新人准备的细软,一个子儿都不剩。 王老婆子心中的邪火突然发大力,直冲脑壳顶,两眼通红,脸上的老皮子一抖一抖的。 她回头冲王老头大喊:“老头子,操家伙,叫上本家亲戚们打去张家,简直欺人太甚,当我王家无人吗?还是欺我儿太老实?” 总之,这场子必须要找回来。 这才有了王家人带了本家亲朋戚友杀向张家。 王老婆子越说越激动,伸手指着张大牛破口大骂:“张大牛,你这个不要脸的狗东西,我王家算是跟你张家结下梁子了,竟然敢弄只破鞋来糊弄我王家。” 罗裙儿在一旁道:“你说破鞋就破鞋,老娘的闺女,可是个大黄花闺女,去你王家都几日了,你们便宜都占尽了,为了那二两彩礼带人赖上门来,到底谁脸大,蒙多了猪尿泡。” 这是骂人的话,说人的脸皮太厚,很不要脸的意思。 王老婆子被她倒打一耙给气得一个倒仰。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谁晓得你张春花那不要脸的,以前偷了谁家的汉子。” 她这话一句,来围观的人看向罗裙儿的眼色很不好了。 王家亲戚看不惯罗裙儿胡搅蛮缠,嚷道:“三姨妈,跟她说个啥,横竖她会咬死不松口,不如将这张家人打服气了,再来说这事。” 乡下人就是这样,扯皮扯不清时,先打一架,谁赢了就听谁的。 这种处事方式有好有坏,好处是,能快到斩乱麻,十分麻利的处理事情,坏处是,容易伤到人,结死仇。 但是,都已经闹这份上了,谁还在乎那点子塑料关系呢。 王家亲戚喊打,那可是都操了家伙直接扑向了张大牛和张老爷子。 严金菊完全被吓坏了,心中暗自庆幸,亏得她当家的没来。 木久承是个人精,早看出这事儿不对劲。 已拉了张玉娘远远避开。 再说了,他又是个秀才,没人会愿意跟他过不去。 王老婆子贼利害,在这些人打两人时,已扯开嗓子大喊。 “我王家只是找张家人算帐,不会伤及其他人,还请看热闹的乡亲站远点。” 瞧瞧,人家多明事理。 这一对比,连河边村的人都觉得张大牛两口子办事不地道。 而另一边,王家人单方面碾压着张老爷子和张大牛。 重点关注对象是张大牛。 张吴氏和罗裙儿被王家来的婆娘们围攻了。 张吴氏已经跟一个婆子扭打在一起,罗裙儿却是被一群婆子架住,扯头发的,挠花脸的,即不会伤了罗裙儿的肚子,又能出口恶气。 罗裙儿不时就吃疼了,连喊肚子痛,却没有人理会她。 王老婆子见她这样越发来气,上前连煽了她好几巴掌,打得她肿如猪头,这才吐出一口恶气。 张玉娘远远的瞧见了,急得不行,想要冲过来。 奈何木久承死死攥住她的衣袖,不许她去。 “你大哥家干下这等不积德的事,你还想去帮他?他平日里又是怎么待你的?” “我不是要帮他,我是要去帮我爹,好歹他是我亲爹。” 木久承脸色依旧不好看:“死不了,你放心吧,那些人可能会把张大牛打得半身不遂,但你爹,顶多受点皮肉苦。” 他想了想,又扯开嗓子大喊:“莫要再打了,再打是真会死人的,你们谁想吃官司去坐牢,只管撒开手打人。” 木久承这么一说,院子里本来热热闹闹揍人的,一时如同按下了暂停键,谁也没发出声响,只睁大了眼看着木久承。 被这些人瞧得不自在了,他伸手摸了摸鼻子,又道:“出口怨气可以理解,但若真出了人命,可是要吃官司的。” 他将视线移到张大牛的身上,鼻青脸肿又算什么,张大牛是真的被打得满脸是血,嗯,有点惨不忍睹。 为毛他的心情会如此之好呢? 张老爷子也被揍得不轻,看到张大牛,那叫一个气不打一处出,爬过去,扬手就给了张大牛一巴掌。 才晃过神来的张大牛,又被打懵了。 “爹,您干啥打我啊。” 张老爷子心说,打的就是你。 家门不幸啊! 张老爷子没法开口,他被那些人打得口里尽是血腥味。 木永为早已请人去喊了鲍郎中来。 这边一住手,木永为大喊:“先治人吧,人死了,啥事都说不清楚了。” 鲍郎中被推出人群,伤重者只有张家爷俩,王家来人都是伤了点皮毛。 张吴氏虽挨了打,但也没伤太重,就是灰头灰脸有点难看。 罗裙儿的伤全都在脸上...... 木永为带着木梨一脸冷漠的站那里看着。 与先前他那焦急的样儿相比,判若两人。 木梨悄悄问他:“你几时叫人去喊郎中了,我咋不知道。” 木永为轻笑,得意地冲她眨眨眼:“你看戏入迷时,我便叫人去喊了,好歹是你外公家,该做的自然要做好,不能落了外人的口舌,落个不好。” 他这是为了木梨好。 木梨笑了,这戏看得真过瘾。 “我只在乎我们娘亲的,对了,哥哥,眼看要秋凉了,你想做两身什么颜色的厚秋衫?还是学子服吗?” 木永为也笑了,他越发觉得自己心窝处暖暖的。 “就做学子服吧,做起来简单,穿着又很方便。” 木梨想了一回,道:“我给哥哥做个好看的荷包吧,我跟娘在街上看见过,有学子掏钱包买东西。” 木永为扯了扯嘴角,他可以拒绝么? 木梨针线活实在拿不出手的。 木梨却是蜜汁自信:“我一定会好好绣的。” 木永为不想叫她伤心,决定自救:“你呀,你的心意哥哥领了,不过,我可舍不得你满手指被扎满针眼,你若想待我好,不如,你多花些心思,将家人的身子都调养得更好。” 对木梨而言,这个难度系数好低。 木梨想了一会儿,答:“那我给哥哥做冰糖炖雪梨吧,秋日里太过干燥,吃这个最好了,还有,回头家里要做些腊鸭子,我们让娘炖水鸭子吃,秋日里最适宜吃这个!” 木永为虚惊一场,亏得自己脑子晓得拐个弯了。 而另一边,鲍郎中将两边的人都给一一救治了。 张大牛被揍得最惨,被王家的人打破了头,出了一大碗血,如今后知后觉的觉得脑壳子疼得利害,正歪靠在躺椅上哼哼叽叽。 第三百零五章 掰扯不清 第三百零五章掰扯不清 王家人心里有数,这事的主使者是张大牛,张老爷子不过是顺带,又看在木久承的份上,张老爷子只是有点皮外伤。 罗裙儿被王家人给整治的狠了,也不敢撒泼地嚎嚎叫,夹紧了尾巴,老老实实地跟在张吴氏身后。 王家那边亲戚有人提议,说木久承是个秀才,很是明事理,不如请了他主持这事,人也打了,气了消了不少,双方也该坐下来好好商量这事的。 这回门酒是吃不成了的,院子里的桌椅都是借的邻居们的,各家瞧这阵势,都寻了自家的碗筷,桌椅板凳,各自拿回家去。 有摔坏了的,也被收拾好垒在一处,坐等张大牛给赔钱。 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主家办事弄坏别个家的碗筷,桌椅板凳,主家都要赔新的。 所以,村民们并不急,只捡了放在一处堆着。 然后嘛,就蹲在台阶处,又或是站院里,挤堂屋大门口看戏。 两家人分坐两边,木久承坐在中间主位。 张吴氏恶狠狠地瞪着王家人。 王老婆子同样不示弱,回瞪过去,谁怕谁啊! 张大牛挨了打,早先的气焰已被打没了。 坐在那里哎哟哎哟个不停。 木久承轻咳一声,他内心是拒绝充作和事佬的。 只是碍于这翁婿关系,他不得不站出来主持公道。 木久承看了看双方,这才道:“原本,结亲就是结两姓之好,大家坐下来,有事说事,莫要再动手,就算打得再凶又能如何,最终还是要坐下来谈的。” 他一开口,就按住了双方的火气。 还想打?那继续,他不奉陪。 王家大抵是吃太大亏了,就算怒火冲天,也强行按住性子不再找张大牛撒气。 王家这边,开口的是王麻子。 “木秀才,你可得给我王家主持公道,错不在我王家这一方,先前我娘也说了,我王家出二两银子的彩礼,讨的是头婚女,张家也需嫁的黄花闺女,若要讨个寡妇啥的,我还用给二两白银?上赶着要嫁进我王家的,不要太多。” 木久承看了他一眼:“少在我跟前吹牛,有事说事。” 王麻子这才正了正神色,道:“我的要求不过分,先把那二两银子的彩礼退还给我王家,甭要说那死婆娘是什么黄花大闺女,老子就不信你张大牛两口子会瞧不出来?” “你那闺女可是个中翘楚呢,到是很会摆些销魂的姿势,在床上,但凡是个男人,都会把持不住,老子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 王麻子一直在标榜自己的纯真。 但这一屋子人谁信呢,只瞧他刚才说话时,那一脸享受的样子,就知道必是经验丰富的老车夫。 木久承轻咳一声,又看向张大牛这边。 张大牛也不知是真痛还是假痛,反正,他就是不接王麻子的这一茬。 就在那里撒赖,嚷嚷着自己一身痛的不行。 木久承不得不开口,跟张大牛求证。 “大舅哥,他说的可是真的?” 张大牛被点了名,不答话是不行的。 反正,他就是一口咬定了,自家闺女抬去王家前,还是黄花大闺女的。 谁晓得王家是不是吃干抹净,然后提裤子翻脸不认人呢! 木久承本就不想接管这事,听张大牛这么说,他就只回头看向王麻子。 王麻子闻言那叫一个激动,站起来的提了自己坐的椅子往地上狠狠一摔,好好的椅子愣是被他给摔了个稀巴烂。 “放你娘的狗屁,张春花那臭婆娘若是黄花大闺女,老子出门就被雷劈死。” 乡下人相对而言还算纯朴的,很信王麻子这种赌咒自己死的誓言。 木久承闻言沉默不语了。 罗裙儿顶着个胖猪头冲进来,往堂屋正中间一站,双手一叉腰,怒骂道:“呸,我家春花清清白白出门子,你们王家做人不地道,还倒打一耙,我看,你王家占尽便宜不说,还想不花一文钱就白得个媳妇,死抠死抠,早晚会断子绝孙。” 王老婆子最听不得这话,她统共就一个儿子,平日里宝贝得跟什么似的,最恨人家说她老王家会断了香火的。 “你才不积口德呢,早晚肚里会生出个小怪物来,你们家张春花是个什么破烂,老娘就不信你们这做爹娘的不清楚,昧着良心说这样的话有意思吗?我老王家要啥没有?会稀罕给你家的那二两银子彩礼?但凡你家张春花是个好的,就算再丑点,你家再抠点,老娘都忍了。” “你是耳聋了,还是眼瞎了,早先就说了,我儿子是担心她不知事,这才让着她,连洞房花烛夜都是自个儿睡的,我瞧着不对劲儿,才使了法子搓合两人,想着生米煮成熟饭了,她也该懂点事的,谁晓的,她把我儿子给捆了,自己跑不见人影了,呸,还黄花大闺女呢,你是不被当众打脸,不晓得痛。” 王老婆子这人也是个老道的,竟然将那个专接落红的帕子给揣来了。 此时掏出来,狠狠地砸在罗裙儿的脸上。 大喊道:“张家臭婆娘,给老娘瞧仔细了,那落红帕子上哪有落红,但凡你能找出一丁点儿来,老娘都能把这帕子吃了。” 王老婆子的确有理,所以,她说这话时,相当的理直气壮。 有年纪大点的,一看就能分辨真假。 在场看热闹的村民,也多半信了王老婆子的话。 木永为捅了捅木梨,用眼神示意:张春花真有别的男人?那王麻子头顶,岂不是绿油油的一片大草原。 木梨横他一眼:她哪里知道是谁? 心下有底,是赵昱。 而另一边,罗裙儿又撒泼了,早已往地上一躺打滚大嚎:“我的个娘呐,我到底是造了么子孽哦!我家春花清清白白的抬出门,如今,也不晓得这死婆子从哪里弄来一块白帕子,就要糊弄我们,死乞白赖的想要回彩礼银子,谁家都可以提裤子不认帐,这世上,哪里还有人敢嫁闺女啊,这不都白睡了吗,觉着不合心意,就可胡乱退还,这世上还有没有王法啊,呜呜,我可怜的春花啊,都是娘不好,不该觉得王家人全都他娘的是好人。” 罗裙儿平日跟张吴氏斗法,早就打磨出一身好本事。 碰上王老婆子这种硬茬,她也有的是办法。 她这么一说,但凡家中有闺女要出嫁的,脸色顿时不好了。 这事儿还真不好说。 第三百零六章 谁又讹了谁 罗裙儿一瞧,这事儿有门,便越发哭得伤心起来。 又嚷嚷道:“我家不嫌你家儿子长得丑爱做怪不说,竟然如此狠心,想倒打一耙,你们王家口口声声说要退彩礼,可以啊,那你们把我家春花原封不动的还回来,人呢,把她喊出来啊?” 先前,罗裙儿是被打懵了,缓过气来后,才想起来,自家死丫头到现在都没出现,肯定是不在王家了。 莫不是跑了? 她并不在意张春花的死活,只在意那银子能不能保住。 但不妨碍她借了这个由头发挥。 木久承不清楚这里头的真正原由,他看了张玉娘一眼,张玉娘正低头和木梨不知说着什么,并未注意到这边。 而另一方,村里有闺女的人家,不由自主的往罗裙儿这边靠了。 这事儿,扯不清。 木久承便对王麻子道:“你看这事儿,总要找到当事人对质才行,那个张春花人呢?” 王麻子一时无词可对,人跑了,在哪儿跑掉的,在他王家! 他能说啥,这事只会赖在他王家头上。 “不见了。” “不过,这二两彩礼今日不退也得退的。” 王家强势,木久承瞧他也不像是说假话,但他不是县令,他不会判案,只会做和事佬。 “这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想,双方心里都很清楚,我也只做个见证人,若你们要报案的就去找镇上捕快,寻人的寻人,追彩礼的追彩礼。” 报案? 无论是王家还是张家,都不肯的。 张春花这人,是从王家跑掉的,这事儿,还真只能赖王家头上。 而张春花也的确不是个黄花大闺女,万一真报了官,县令着人把她抓来,再叫了经验老道的嬷嬷一查,啥都能瞧个明白。 所以,两家都很默契的不提“报官”这两字。 王麻子改口风了:“这事儿,总不能叫我王家兜着,张春花是个什么德性的人,她的爹娘心知肚明,这事儿也不用我再细细掰开了说吧。” 罗裙儿嘟嚷了一句:“那你把我闺女叫出来,锣对锣,鼓对鼓——对面把事说清楚。” 她就是拿捏住这一点了。 王老婆子不高兴了,大骂罗裙儿不要脸。 “自个儿不要脸,生了个小的也是个臭不要脸的,谁晓得她死哪儿去了,没准儿跑她姘头那里去了。” 她一不小心就真相了。 木梨与木永为对视一眼。 张春花极有可能跑去州城找赵昱了。 然后问题来了,张春花哪里来的盘缠? 木梨细思极恐。 也不知这两家到底谁家丢了钱财。 而那边,罗裙儿与王老婆子又展开了新一波对骂,全看谁的声音更高,谁骂的更凶。 吵了一会儿,木久承不耐烦了,他是个读书人,最听不得这些污言蔑语,直接吼上:“吵够了没?若嫌我碍事,这事我不管了。” 他打算撂挑子不管。 偏两边又极信任他,非让他主持这事不可。 木久承一时骑虎难下。 “那你们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我让你们两家各自去报官,你们又都不肯,那你们到底想怎样?” 一方要钱,另一方不肯给,就这么僵持着。 木久承一吼,众人又不说话了。 只王老婆子同罗裙儿继续斗鸡眼,谁也不服谁。 王老头看了两人一眼,对木久承道:“抱歉,是我没管教好自己的婆娘。” 他冲王老婆子低吼一声,示意她莫要再闹。 而另一边,众人又齐刷刷地看向张大牛,他总要拿出个态度来吧。 张大牛瞪向罗裙儿,低吼:“给老子闭嘴,你个蠢货。” 无论他对错是否,总之,背锅的人必是他婆娘。 王老头这才道:“我承认,我家儿子的确睡了你家姑娘,但谁家讨了媳妇回家是摆着看的?” 众人皆点头。 王老头又道:“原本,你张家得了彩礼不给陪嫁,我们老两口想着,只要孩子们安安生生过日子,我们就睁一眼闭一眼了,然而,你张家做人太不地道了,张大牛,你能摸着良心赌咒发誓,说你家孩子是黄花大闺女吗?” 张大牛不吭声了。 罗裙儿又想插嘴说什么,木久承一瞧,早不耐烦了,狠狠地瞪她一眼:还有完没完了? 罗裙儿不敢吱声,张大牛不敢发誓的,他怕应验到自己身上。 木久承瞧他这脸色,便晓得是怎么回事了,不由心下叹气又很不解,自家娘子不是品性很好么,怎地到了大舅哥这里就像变了种似的? 他冲张大牛喊:“大舅哥,你心下是什么想法,可得拿个主意了,不能总叫人一直干坐着等啊。” 张大牛狠狠地瞪向王家,道:“彩礼只能退一半,这事儿你家一口咬定了,我能咋办,如今闺女也不见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王婆子家也是理亏,人是从她家跑掉的。 王家也脱不了干系。 王老婆子又道:“你且莫要先急着把这彩礼抠走一半,还有一事我一直没说。” “你家闺女当真好算计,竟然卷了我给我儿的钱财跑了,这笔帐又该如何算。” 张大牛到是很光棍:“谁卷跑的你去找谁啊,找到了,就算打死了,我家也不管的。” 他是直接不想再出银子的。 “还有,到底是她自个儿跑掉的,还是受不了你这恶名在外的儿子,被他给打跑的,这事儿谁也说不清。” 王婆子一听,哪那行,她也想学罗裙儿往地上一躺打个滚撒个泼。 奈何,罗裙儿这个大肚婆平时“训练”有素,早已十分麻利的在地上打滚了。 还嚷嚷着王家倒打一耙,横竖这人不见了,是死是活也不知,更不晓得,是不是被王麻子给半夜折腾死了,然后再反咬一口,更是想来讹他老张家的钱财。 王老婆子差点被她这话给气得升天了。 王麻子也是个在市井里混惯了的。 “你只管打滚撒泼,老子还真不怕,大不了去报官。” 罗裙儿恨死王麻子了,不就是二两银子么,跟一辈子没见过钱似的。 “说白了,你王家就是想讹钱,我家闺女的清白没了,人也不见了,哦,你王家觉得死无对证,就可以耍赖不管不顾了?” 一屋子人,竟被罗裙儿说的无话可说。 谁也不能排除这可能。 木久承瞧着不是事儿,最终道:“这事儿我不管了,你们两家也不必再打,直接去报官吧。” 他丢下这事,叫上张玉娘、木梨、木永为,就这么直接走人了。 一路上他都绷着个脸,张玉娘这会儿也不敢去招惹他。 第三百零七章 好坏掺半 她就只悄悄跟木梨说:“早知今日破事一大堆,我们当真不该去。” 木久承回过头来,道:“你大哥就不是个学好的,往后少跟他来往。” 张玉娘答得很乖巧:“都听当家的,当家的说啥是啥,人家只是小娘子啦,家中事全赖当家的顶着。” 木梨在一侧抖了抖小身板,掉落一地鸡皮疙瘩。 她娘果真是个中翘楚。 木梨在第二天上午,就听张秋花说了那事的后续。 张大牛家和王家算是彻底结下梁子了,张大牛被打破了头,一直晕晕沉沉的,后来躺那里,不知怎地竟发起烧来。 罗裙儿便哭天抢地的抓住王老婆子,说她王家打死人了,非要王家先拿出医药费来。 王家自然不肯,王老婆子让本家的亲戚们再干架一场,那些人却都不肯的。 任谁都不会对一个大肚婆出手。 王老婆子气的不行,还是王麻子上前一把扯住罗裙儿的头发,她才撒手的。 王家没有拿到钱财,而张家死活要见张春花。 谁也不肯退一步。 王家便在张家住下了,张家也不管王家,张吴氏更是贼精,早早的栓了房门,她和张老爷子配合,通过房里的后窗,把家中的米粮,腊鱼腊肉悄悄给藏屋后,暗中叫张水牛半夜去扛回家的,连带她的私房一并先悄悄挪走了。 王家人吃不吃得到东西,会不会饿肚子,张吴氏才不管。 木梨对此事闹成这样子,相当无语。 张秋花还告诉木梨,就在今儿个早上,张吴氏和张老爷子把铺盖一卷,让张水牛接二老去他家小住了。 出门时,王家人怕二老夹私,还强行搜二老的身了,莫说铜板子了,就是连粒米都没收出来。 木梨咂咂舌,觉得张吴氏可能早就防着这一日了,不然家里多余的米粮怎就在张春花出嫁那日,火急火燎的给卖了。 她伸手轻拍张秋花的肩膀,答道:“这戏还能看不少时候,王家那边的那般子亲戚,估摸着今日会走不少,谁也不愿饿着肚子在那里蹲坑的,放心吧,爷和奶要不了多久就会回去的。” 张秋花相当气愤,挥舞着小拳头,丝毫不掩饰心中的怒火:“哼,这事能怪谁,张春花那货自己不爱惜自己,又能怪谁?两家闹成这样子,要我说,全怪大伯和大伯娘,偏还把爷、奶给扯上,将火烧至我家。” 张秋花从小就被张吴氏搓磨狠了,她是很讨厌这两个老人来她家住的。 木梨没那么好心去劝她接受。 张吴氏和张老爷子有时的做法,的确叫她看不上眼,更莫要说,那会子竟还同意张大牛和张铁牛卖掉自己。 她不落井下石,只袖手旁观,是看在张玉娘的份上。 “这事儿若扯不清,最好是报官,要么把张春花寻回来,王家该不会就此住下了吧?” 木梨觉得自己是乌鸦嘴,不幸而言中。 王家的亲戚们是回去了,王家一家三口却是给直接住下来了。 转眼的功夫已至中秋,木久承带了一家四口去了张水牛家里。 张水牛嫌张大牛两口子上不了台面,早早便同张玉娘说好了,中秋节去他家过节,就不要两头来回跑了。 张玉娘心里清楚,便应了这事。 寻思着那天人多,捉了四只大鹅,两只肥鸭。 这是张水牛的意思,说是鹅肉厚实,待客也更像样子。 张玉娘横竖是随他意思的。 张吴氏和张老爷子瞧上去气色不错。 一家子去的早,在堂屋里说了一会儿话,严金菊便起身,喊了张夏花和张秋花去灶屋里帮忙做饭。 难得叫人惊讶,张吴氏竟起身拦住她。 “你腰还没好呢,瞎忙活什么,我又不是七老八十岁动弹不得了,快些给我坐下,待你腰好了,还怕没机会煮饭么?” “娘,今日事多,孩子们做不来的。” 张吴氏哪肯:“这伤了腰又没药治的,快坐下,我让玉娘掌勺,粗活让......” 她左右看看:“算了,粗活我来做,夏花和秋花帮忙弄点不伤手的细活。” 木梨冲张吴氏笑眯眯地眨眼,上前道:“外婆,我今日给你带了镇上最有名的桃酥饼呢。” 张秋花是个精的,忙跟上搭话:“奶,回头我给你做两个绣花抹额,有钱人家的地主婆,都喜欢戴这个。” 张夏花笑了:“中间搁个大银珠子,瞧着好阔气的。” 张吴氏突然意识到,她对这一屋子人好,这一屋子人全都是有良心的,也会对她好。 这一对比,心里格外就不是滋味了。 她帮着杀了两只鸭,一只鸡,分给张夏花和张秋花拔毛。 木梨笑嘻嘻,主动揽过帮忙烧火的事。 大大小小几个女人在灶屋里有说有笑,严金菊哪里坐的住。 也搬了个小马扎坐台阶上,帮着掐个菜,挑个葱拔个蒜啥的。 张吴氏瞧了,心里越发舒坦来劲。 张秋花与木梨咬耳朵:“梨梨,你说,我奶是不是中邪了?” 木梨白她一眼:“瞎说啥呢?” “那她咋像换了个人似的?”张秋花想不明白。 木梨含糊不清地答:“许是大舅那边操碎了心,但你家待她很好,所以,她想明白了。” 张秋花接受了她的说词。 没有张大牛一家子的闹腾,张水牛家过中秋节不但平顺而且还很温馨。 张玉娘这次大方了一回,给了张吴氏二百文做私房。 让她自己想吃啥零嘴了,去买。 张吴氏悄悄对木梨说:“我晓得你是个精怪,你莫要怪我那时狠心,我也是糊涂了,才听了你大舅、三舅的话,也是想着你娘去了那里,不但挣了钱,还跟着学了一身本事,咱们是穷人家,没啥嫁妆的,有一身本事傍身,比什么都好,只是我想岔了,你娘自个儿就有本事,你哪还用得着去那里?” 木梨对于她的想法,相当无语。 中秋这日,没人去喊张大牛家三个,他家也没人摸上门来,估摸着是被王家的人给看住了。 张大狗长的牛高马大的,竟是个怕事的主儿。 木梨晓得后,直摇头。 老王一家子在张家一住就是半个月。 张大牛家搁外头的那点口粮,连同菜地里的青菜,被吃了个精光。 张吴氏有一次回去瞧了瞧,想弄点坛子菜改改口味。 结果,回去一翻,每个坛子里都已经被吃了个精光。 气得她指着罗裙儿骂娘。 罗裙儿的脸是消了肿,但人,似乎更胖了,肚子大了不少。 瞧着像是快要生了。 第三百零八章 又出乱子了 过了中秋后,天气一日凉过一日。 木梨却突然来了兴致,说是要做几把小团扇。 张玉娘听了脑门突突直跳,自家闺女又要败家了。 木永为听后,笑着摇头,木久承只说,她高兴就好,横竖在家也就这几年了,嫁人后日子过成啥样,只能靠她自个儿的。 这日,木梨正拿了把空白的小团扇描花样子。 张秋花急匆匆地跑来木家了。 木梨瞧见她满头大汗,放下小团扇说道:“你这般急干啥,后面有鬼赶你么?” “哪里啊,我这不是喊你去看热闹的么?” 木梨两眼放光,拂掌道:“我正嫌无聊得紧,偏你们又回去了,快些同我说说是咋回事。” 这事儿,还真如她所想,是出在张大牛家。 张秋花拉了她往河边村走,都不肯等一等锁门的张玉娘。 “哎,秋秋,你到是说说,那边又出啥乱子了?” 张秋花答:“哎哟,这回可更热闹了呢,王家人不是一直住在张家么?” “是啊!”木梨又道:“两家又打起来了?” 张秋花答:“原本没打的,只不过,你怕是忘了,王家有一闺女,嫁给一个老地主当小妾,十分得宠呢,中秋节那日,她差人去王家送中秋礼,谁知门上一把锁,家丁回去后,只说王家没人,也没打听是什么事。” 那王家闺女也没多想,只当爹娘带着哥哥走亲戚去了,又过了几日,她叫人再去,结果王家门上还是一把锁。 这回去的是她身边的贴身丫头,少不得跟邻里之间打听一番。 一问之下,才晓得,王家出了这么大的事。 气得那小妾当场翻了脸,更是吵着要找张家算帐。 还是那家的当家主母给劝住了,叫她消停些,待老爷回来,自会帮她出头。 待众人赶至张大牛家时,院子门口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群。 看到张玉娘带着孩子们过来了,忙让开一条路。 院子里,张大牛已经被人五花大绑的绑那里,跪着! 张大狗不见人影,张玉娘只庆幸自家爹娘搬去张水牛家暂住了。 张大牛看到张玉娘进来,呜呜地叫着。 木梨瞄了一眼,张大牛和罗裙儿又被打了顿,罗裙儿躺在地上,大抵有些时候了,张大牛地叫喊声把她给吵醒,她挺着个大肚子,可怜兮兮地冲一个陌生女子嚎嚎叫。 木梨注意到,该女子梳着妇人头,穿金戴银自不在话下,一身暂新的玫红绸缎长秋袄,下罩绿绒缎镶边儿长裤,正四平八稳地坐在那里。 这人正是王老婆子的小闺女,王麻子的亲妹子——王小玉。 长相到也不算太漂亮,是属腰圆臀肥好生养的那种。 张吴氏和张老爷子并未出现。 张玉娘暗中松了一口气。 王老婆子是识得张玉娘的,笑问她:“小娘子今日怎地有空来此?” 张玉娘叹气,答道:“我只是来看看,好歹,她是个大肚婆,可否发发善心,让人扶她坐下来再说?” 王老婆子答道:“我这就唤人扶她起来,到不是我们推倒她的,是她自个儿非要往地上赖,你说一个大肚婆也不顾忌点,地上凉得很,万一出个啥事,传出去岂不要说我王家太过薄凉?” 张玉娘点头,又道:“你们有事说事,莫要伤着她肚里的娃儿就好。” 至于其他事,张大牛夫妇和王家是怎么个处理法,她一个小妇人是管不着的。 王老婆子又笑着指了指王小玉,道:“我家闺女,听说娘家出了事,这不,带人来了,这事儿拖着也不是个法子,小娘子你说是不是?” 张玉娘仅仅是担心她那拎不清的娘老子,听了她的话,连连摆手。 “我不管的,我也当不了这个家,做不了这个主。” 王老婆子得了她的话,这才冲自己小闺女笑笑。 原来,王小玉正在逼问张大牛夫妇,这两口子口风紧得狠,咬死住牙关不松口,打死也不承认张春花的事。 王小玉先叫人扯掉张大牛嘴里的破布,又对他说:“你是不是觉得,张春花跑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来个死无对证,就可以什么都不认?你当真以为这天下就没有了王法。” “呸,老子家好好的闺女抬去你们王家,都过了几日了,带人打上门来倒打一耙!” 张大牛是坚决不肯掏出那二两彩礼钱的。 王小玉反被气笑了:“你们是想死不承认?当我王小玉太好说话?” “不给么,来人,给我搜,今日,就是给老娘把这家给拆了,也要把我娘送出去的银子给拿回来,张大牛,我告诉你,我王家的银子可没那么好拿,仔细烫伤了你的手。” 罗裙儿不知是被谁扯掉了嘴里的破布。 这会子又开始哇哇大叫了。 “呸,你不就是仗着有几个臭钱吗,大不了去见官,谁怕谁啊,你们王家把我好好的闺女给弄没了,到底是真跑了,还是被王麻子给弄没的,谁也不晓得,你们王家不就是仗势欺人吗?” “你胡说什么,罗裙儿你这张臭嘴就晓得喷粪,老娘可告诉你,你家闺女当初可是被人贩子拐走过的,老娘不嫌弃,怜她是个苦命人,如今,你张家做人不地道,还想赖我王家身上。” 此时,屋里又传来一阵打砸声,罗裙儿不恨王小玉,反而恨死张玉娘了。 瞧不见她家被人欺负了么,竟然跟着外人一起看她大哥家的热闹。 王小玉可不会给她太多时间耍小心眼。 不时,便有婆子拿了东西出来。 除了王老婆子给的二两彩礼,还有几两散碎银子,一吊半的铜板子,竟然还有一支银簪子。 张玉娘盯着那些银钱,眼里怒火丛烧。 这就是她娘老子说的,大哥家穷得快揭不开锅了。 这两个不要脸的,一天到晚就晓得从她娘老子手上哄铜板子。 王小玉指着那些钱财,对张大牛道:“哼,我家从来不做亏心事,也不怕半夜鬼敲门,我的话,你爱信不信,今日,我家的损失却是要拿回来的。” 张大牛急的眼眶都成血红色了,怒道:“王小玉,你她娘的这是明抢,老子要去报官,凭什么把老子绑起来,难不成,整个双拐镇都是你那老地主家的,呸,不就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小妾,敢在老子跟前横,早晚,老子要弄死你们全家。” 第三百零九章 事儿又拐了个弯 他目露凶光,又对王老婆子道:“还有,你最好莫要动老子的银子,不然,老子让你连怎么死的都不晓得,你也不怕造多了孽,害了你的儿子,仔细你儿子将来讨不着婆娘,任你到哪儿说理,便是说破了天去,也没有给了彩礼,新媳妇抬进门睡了几日了,才来翻脸,合着,好事都叫你王家占尽了,做这样的亏心事,也不怕断子绝孙。” 王老婆子气得大叫:“张大牛,你这个臭不要脸的,出门早晚会被牛撞死,老娘家要是断子绝孙,老娘就一根裤腰带悬到你家院门口。” “呸,你这个臭婆娘,不就是仗着你闺女是人家小妾么,上不了台面的东西,还真把自个儿当根葱,我可告诉你们,我家春花一日不见人,我一日就跟你们王家没完,还赖在我家白吃白喝,也就是你们姓王的打秋风打惯了,才会干出这么不要脸的事,你王家到底是太抠,还是太穷,只有这二两银子充门面?” 张大牛他是有底气的,即便张春花破了瓜,可人是在王家给弄丢的,这事儿,王家人背定了这口锅。 他若闹着非说王家害死了张春花,王麻子很有可能要把大牢给蹲出个大洞来。 王小玉沉默了,她有所顾忌,王麻子这个兄长是她爹娘的心肝肉呢! 有婆子悄悄和她说了什么。 王小玉紧锁的眉头如同乌云散尽,明月轻来。 笑得如沐春风。 “张大牛,这事儿其实也很简单,我也不跟你要什么退回彩礼的事,你们拿个破瓜充好瓜,哄骗我兄长,是想欺我兄长纯真,不懂事么?即便如此,张春花卷跑了钱财是事实,不如这样好了,我们去报官吧,来人,去县里跑一趟吧,就说张家以次充好,骗婚呢!还唆使张春花卷走我王家的钱财,罪加一等。” 王小玉又冲张大牛道:“别怪我没提醒你们,这官司你们输定了,你们两口子就等着去把牢底坐穿吧。” 张大牛只觉自己的肺都快气炸了,一口气堵在胸口出不来。 “你敢,欺人太甚,我张家做错了什么?张春花那蠢货干了什么,又关我们什么事,肯定是王麻子动手打她了,不然,她好好的,干啥要跑了?我们也要报官,告你们王家草菅人命。” 张大牛绝对不会向王家低头。 更不可能承认张春花的事。 王小玉也不恼,笑道:“脚长在她身上,她要想跑,几时寻不到机会?你以为她跑了,就可以把脏水泼我王家身上,不晓得捕快们是做什么用的么,还是你以为,他们全都是些酒瓤饭袋?” 王婆子这时告诉王小玉,家里的细软丢了不少,就刚才搜出来的那些钱财,压根儿就抵不上。 “对了,张大牛家还有一亩良田,要我看,不如将那一亩良田的地契也要了,正好田里也还能收几斤谷子,差不多就能抵上。” 王小玉又要叫人去搜地契的。 “等一下!” 张大狗不知从何处钻出来。 “你不能拿走我家的田,我爹说了,那田以后归我,不会给张春花那个蠢货。” 王小玉冲他勾勾食指,笑眯眯地道:“小哥,你说这话是几个意思?你要晓得,你嘴里的那个蠢货,到是耍得一手好心计,把我娘家的细软都给卷跑了,你不同意,你是打算用自个儿抵债吗?能干些什么活计?我家不缺干粗活的家丁呢,你便是自荐枕席,就你这副尊容,岂不要连我的隔夜饭都给恶心出来了?” 张大狗鄙夷地看了她一眼,一个小妾敢在他面前耀武扬威?她一个小妾不要脸的还嫌弃上他了,他还看不上呢。 “呸,谁说要去给你当下人了?你想得到挺美,老子以后肯定会发大财,老子才看不上你这样的货色。” 王小玉的笑脸瞬间垮掉了。 “死小子,你是想敬酒不吃,吃罚酒?” 张大狗连连摆手:“都说了,冤有头,债有主,咱们先一件事一件事的掰扯,你兄长睡过张春花那个蠢货了吧!” 王小玉不说话了。 张大狗又道:“我打听过了,他可是睡过了的,还不止一回,谁晓得这里的猫腻是什么,正如我爹说的,想白睡,没门!” 很简单,张大狗的意思是,各退一步,彩礼还给王家一半,全还,那是不可能的,张春花的名声毁了,想再说门好亲,想都别想。 王小玉觉得张大狗有点意思。 便接着让他往下说。 “旁的我也不多说,这家当是我爹娘的,将来要传给我的,我问你们王家人一句,你们在我家住了大半个月,可有见到那个蠢货的踪影?” 王老婆子等人皆摇头,张大狗越发腰板挺得直了,又道:“即没看到她,那说明什么,说明,她不曾回来过,她与你王家有什么是是非非,跟我和我爹娘有什么关系,你们报官也好,还是到处找人也罢,我张家是不管的,她是死是活,我们更不会管,好歹,她已进了你王家的门,是你们王家的人了。” 罗裙儿这会儿脑子转过弯了,冲王老婆子道:“我儿子说的对,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 王小玉颇为意外,觉得这张大狗未免太有些见识了。 木梨和张家两姐妹,早已惊呆了。 张大狗今日的一番话,着实刷新了她们对他的印象。 当然,他的目的仅仅是为了保住属于自己的那份家当。 王小玉冷冷一笑:“当我不晓得,你是在打那一亩田的主意,不过是你怕自己竹篮打水一场空,张春花嫁去我王家又怎样,她卷了我娘家的钱财跑了,这是事实,便是去官衙打官司,我家也是赢定了的。” 她又接着说道:“那一亩良田我暂时不收也行,我这就回去叫人去县城报官,另外,这彩礼,我可不会退的,说好的黄花大闺女呢,是你们张家骗婚在先,我们王家要彩礼在后,你们张家能做初一,我们王家凭什么不能做十五?” 张大狗一时哑言了。 又看了看王老婆子手里的钱,伸手指道:“这个得还给我们,不然,我便去告官,说你王小玉带人入室抢劫,你家那当家主母,没准儿很乐意呢。” 王小玉微微眯起眼儿,掩去眼中的凶意。 她的确小瞧了张大狗这个人。 张大狗撇嘴冷笑。 “还有,你们不是想找张春花那个蠢东西么,我晓得她去哪儿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院子里的众人一时窃窃私语起来。 第三百一十章 找老相去了 王小玉抬眼看他,张大狗又道:“我告诉你她的去向,你不能将那一亩田抢走,也不该将拿我爹娘的傍身财物去抵那蠢货欠下的债。” 她琢磨了一番,这才挥挥手,道:“罢了,这些还给你,不过,彩礼银子,就算一文钱,我王家也是要拿回去的,你必须详细告诉我,她去哪儿了。” 张大狗原本就不奢求,能保住那一亩良田就已经很不错了。 “我晓得,我晓得,她去州城去找她的老相好了。” “你说什么?”王小玉微微眯起眼,心中升起一股邪火。 张大狗忙道:“她那老相好被关在牢里了,我只晓得这么多,她说要去州城找他,要跟着他远走高飞,这辈子都不回河边村了。” 王小玉只晓得张春花也被拐子拐走过,却不晓得这里头的猫腻,她只当张春花是原本就有相好的。 大怒之下,又叫家丁打了张大牛一顿。 她这才拿了彩礼银子,很爽快的带了王家人走了。 木梨觉得张大狗有点意思,趁着院子里的人们都忙着去看罗裙儿,嗯,她嚷嚷着要生了。 她趁这机会,跑去问张大狗。 “你今日说话做事,到是叫我刮目相看,谁给你支的招儿?” 张大狗想了想,到也不瞒她。 “嘿,杨来贵那家伙。” 木梨的好心情,如同被人涂了一坨狗屎。 尖叫着问他:“他回来了?几时回来的?” 张大狗的心情很不错,答:“就今儿早上被他大哥接回来的,说是早两日就出大牢了,但他娘心疼他,便让他大哥带他在县城里待了两日,说是散散心。” 木梨握小爪,好想骂娘。 “所以,这话是杨来贵教你的?” “嗯,他还说,那王小玉同那个当家主母很不对付呢,仗着自己生了个儿子,成日在家里横着走,要我说,她就是属河蟹的,我先不跟你说了,我约了杨来贵去镇上耍,他说请我吃糖油粑粑!” 木梨说道:“你娘在屋里生娃呢。” 张大狗浑然不在意地挥挥手:“她生娃,又不是我生,我能使上什么劲,行了,我走了。” 木梨摇头,果然,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早晚会应到张大牛、罗裙儿身上。 她懒得好心提醒那两口子,全当没发现这小秘密。 因罗裙儿要生产了,张吴氏领了产婆回老宅,木梨上前打了声招呼。 张吴氏忙让她去西厢房待着,连张家两姐妹也被赶去西厢房了,说是小姑娘家家见不得那样的事,容易惊走魂的。 罗裙儿在正屋那边鬼哭狼嚎了也不知多久,总之,木梨被严金菊带回去吃过晚饭,又洗白白后再来老宅,罗裙儿还没有生下来。 木久承一个人提着灯笼来接母女俩回去了。 他不好意思进来,只在院门口喊了两人。 张吴氏到是越发瞧木久承顺眼了,听说他来了,忙跑过去问他可吃过饭了,听说他是自己烧的饭菜,又生怕他没吃饱,说是要煮红糖水鸡蛋给他吃的。 木久承连忙推却了,张老爷子不知从哪儿拎了个木桶子来,让木久承拎回去。 说是听别人说的,木梨要多吃这个,他没舍得卖掉,留着等她来。 张玉娘最高兴,探头瞧了一眼,估摸着有好几斤,放水缸里养着,够她家吃好几回了。 “爹,这哪行,那两个若是晓得了,还不得闹翻了天?” 不曾想,张老爷子很霸气的回答:“我跟你娘总是想着以后要靠他养老呢,如今想明白了,儿子又不是只有他一个,我挑个顺眼的一起过不好吗?让你拿回去就拿着吧,他要是敢闹,看老子不打瘸他的腿,连他手里的那一亩田,都是老子给他的,敢跟老子横,老子把那亩田要回来,饿死他这个懒鬼。” 张玉娘抬眼看他:“爹,您也晓得他好懒了?” 张老爷子轻咳两声,不看张玉娘了,扭头对木久承道:“女婿啊,我都一直不晓得你喜欢吃什么呢,你说,我记着,下回弄了好的,给你留着。” 对于张老爷子突如其来的热情,木久承很有些招架不住。 “丈人,够了,够了,我不挑的。” 张老爷子想说什么,又想不出来要说什么。 丈人、女婿互相冲对方尬笑。 木梨瞧了却是很欢喜的。 跑过去一把搂住张玉娘的胳膊,笑嘻嘻地道:“娘亲,你怕是要多多辛苦了,眼看着冬日将近,娘亲不但要裁衣做袄子,还要忙着纳鞋呢,要不,我们请人帮忙?” 张玉娘暗中冲她眨眨眼,自家闺女惯会自己娇自己,她这么说,必是又打什么买丫头、婆子的主意了。 不过,张玉娘不让她当着木久承的面说。 翌日一早,木家的院门才打开呢,张吴氏就很不高兴的上门来了。 见到木久承才肯给点笑容。 丈母娘头一回上门,木久承忙客气的请她入了堂屋坐,又问她可曾吃过早饭。 张吴氏一听,大声说道:“我都快被那懒货给气死了,哪里有闲情弄这个。” 木梨进堂屋了,手上端了两碗肉臊子面,上头还摆了个煎鸡蛋,一点酸豆角。 “外婆来了,正好,趁热吃,爹,这碗是您的,娘说了,爹爹每日在私塾很辛苦,让爹爹记得把这煎蛋都吃了,不许把蛋白留给她。” 张吴氏在一旁听了,心里不免又生出一丝高兴来。 到底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坨肉,木久承待张玉娘好,她自然很高兴。 她连忙拿了筷子,将自己碗里的煎蛋分两半,将一半给了木久承。 要她把整个蛋都给木久承,她是舍不得的。 这样的臊子面,她难得吃一回。 心里又寻思着,看样子,自家闺女的日子过得还不错。 她在想这些有的没的时,木久承又将那半边蛋给夹回给她。 “丈母娘,您多吃点,若不够,只管找玉娘说,我不同您客气了,我要吃了早饭去私塾,可不能迟到的。” 木永为正好抬脚进来,木久承看了他一眼。 木永为忙笑嘻嘻地冲张吴氏喊了一声外婆。 张吴氏很爽快的应答。 木梨又端了两碗面来,一碗给了木永为,催他快点吃。 “来,给你,娘每次都给我两个,一个藏碗底了呢。” 木永为夹了鸡蛋给她。 张玉娘正好进来,笑道:“好了,你莫要哄她了,我哪有藏多的,快些吃吧,今日多煎了几个。” 木梨很喜欢吃这种煎鸡蛋,周围一圈很酥脆,中间搁了点剁辣椒,吃起来很香又不咸。 她一口气能吃四、五个哒! 第三百一十一章 月子仇结不得 张玉娘坐下来吃面,这才有空问张吴氏:“娘,您咋这么早上我家来了?” 张吴氏一边吃面一边跟她抱怨:“别提了,还不是你那不省心的大嫂,天天嚷嚷着她肚里的是个带把的,又说肯舍得过继给老二家继香火,我这才好吃好喝的,天天跟供奉菩萨一般供着她,谁晓得,嚎了一晚上,快天亮时,生了。” 木梨笑道:“恭喜外婆,又添金孙了。” “呸,要真是金孙,老娘到高兴的紧,还不是被罗裙儿给骗了,竟然是个大胖闺女,那叫一个胖啊,小手臂就跟那一节节的白莲藕似的。” 木梨怕她嫌弃,又有重男轻女的思想作怪。 “哎呀,外婆,说不定她就是个有福的,是不是长的跟那年画上的女娃娃一样?闺女也好啊,您瞧,娘亲多孝顺您呐。” “外婆,我时常听人说,儿子太粗心,还是闺女好呢,贴心的紧,知寒问暖的,就是件暖暖的贴心小棉袄。” 张吴氏笑道:“我原就不该嫌弃的,生儿生女,不都是从娘身上掉下来的肉,横竖那是她自个儿生的,要怎样养着,也是她罗裙儿说了算,我不打算管了。” 张玉娘暗中松了一口气,张吴氏啥事不管才叫好呢。 她又问张吴氏:“娘,那您还住在二哥家,还是?” 张吴氏挥挥手,答道:“不住他家了,金菊那婆娘的腰也好的差不多了,煮饭不碍事的,我等下就喊了老头子搬回家去,到底,老宅那边才是我自己的家。” 木梨劝道:“在二舅家不好吗?外婆,说句不好听的,就二舅跟我娘最孝顺您呐。” 张吴氏笑了,又答:“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再好,那也是你二舅家,老宅才是我自己的家。” 木梨还想再劝,张大牛那两口子实在糟心的紧,张玉娘已暗中拦住她,不让她再说这事。 “娘,您老高兴就行,搬回老宅也好,大哥和大嫂着实懒了点,有您回去看着,那日子总能囫囵对付过去。” 张吴氏也是这么想的。 木久承和木永为此时已吃好早饭了,和张吴氏打了声招呼,父子俩便背了书篓子去私塾了。 木梨很乖哦,主动揽过了洗碗筷的事。 张吴氏这才拉了张玉娘坐台阶处说话。 “以前吧,是我太糊涂,就没想明白这些事,以前你男人去我家不给他好脸色,也是因为你嫁人都不跟爹娘说一声,我一直很气这事,我虽偏心你哥哥们,但好歹你也是我亲生的,我怎会不想让你嫁个好男人。” 张玉娘告诉她:“久承那会子带着永为这孩子,又加上你跟爹的态度......” 老俩口每次见到她,张口闭口便是讨要银钱,这叫张玉娘伤心了许久。 甚至动了成亲后不回娘家走动的念头,可河边村离岔口村不过两三里地,抬抬脚就到了,周边的邻居谁不认识谁啊,她不可能真断了娘家这门亲的。 “还不是想把家里整好点,再给你攒点嫁妆啥的,算了,不说这些了,都已经过去许久了。”张吴氏至到今日,才把心里的真实想法说出来。 张玉娘问她今儿早上来,可是有事? 张吴氏也想明白了,又答道:“我主要是来看看,瞧他在家中,是不是也待你好,在外头是看不出来的,有许多男人都很不要脸,在外头吹牛,说自己在家中如何如何威风,如何如何管得住自己的婆娘,那样的男人,要我看,是真要不得,一点都不好。” 张玉娘笑了,道:“娘,久承是真的待我极好,你放心好了,大嫂那边没人照顾吧,我给你拿点鸡蛋,您先回家去照顾她吧。” 张吴氏的脸色不大好看,但也没什么。 “她娘的,生了三个讨债鬼,老娘的脚不踏进棺材板底,这些讨债鬼总不会放过我,早晚要累死我。” 她骂归骂,到底还是接过张玉娘给的鸡蛋。 “这次就算了,干啥要给她吃那么好,又不是头一回坐月子了,她又几时好心待你了?” 张玉娘忙道:“我怕她记月子仇,娘,您等她出了月子,想来我这里待多久都行,只现在不行,赶紧回去吧。” 罗裙儿生了娃,正是需要人照看的时候。 张玉娘自己生过孩子,晓得有多需要人照顾。 “唉,算了,我回去了,要是没养好,落一身月子病,到头来,还不得连累我张家人,当真讨人嫌的紧。” 张吴氏冲木梨喊了一声,让她有空常去老宅看自己。 木梨不知在房里忙什么,应了一声后,也没见她出来。 张吴氏不愿意等,又叫张玉娘关好院门,这才回去了。 木梨出来时,她已经走了。 “娘,大舅妈那般讨人嫌,干啥还要给她鸡蛋。” 张玉娘答:“月子仇,可是会记恨一辈子的,再说了,她早上才生完孩子,你外婆不去照顾她,等你大舅?估计那娘俩饿死了,他都不晓得,让你外婆跟你大舅妈结个善缘,将来她老了,总多一个依靠。” 木梨不信,罗裙儿会那么好心? 不管怎样,张吴氏是真的伺候了罗裙儿足足一个月,虽然也少不了摔锅砸碗的抱怨罗裙儿好吃懒做,但罗裙儿的月子的确落得很好,连以前的一点小毛病,全都养好了。 罗裙儿生的三闺女,张大牛请木久承给取了大名,她乃八月出生,本应叫桂花,但桂字与张吴氏的名字相冲,木久承说桂花又叫木犀,便为她取名张素犀,乳名叫九斤。 只因她胖乎乎的,出生时有九斤重。 罗裙儿生了闺女,最高兴的莫过于张水牛两口子,张吴氏一直主张给两口子过继一子延继香火,压在心头的这块重石,因为小九斤的出生而搬开。 木梨也去瞧过两回,白白胖胖,软乎乎的,像极了一个糯米团子。 她每回都要抱好久,很是稀罕,大抵是月子里坐的很舒服,罗裙儿的脾气也好了不少。 张春花的事儿一过,张夏花出嫁的事就提上议程了。 这日,张玉娘一早就喊了她和张秋花去镇上。 木梨问她:“娘亲,今日去镇上干啥?” 张玉娘白了她一眼,道:“你不是一直想给夏花买个煮饭婆子做陪嫁吗?” 木梨醒悟,道:“哎,我还为这事烦恼呢,一直以为娘亲不肯帮我。” 张玉娘笑道:“这事儿,我可不放心让你独自去办的。” 木梨又笑嘻嘻地问:“娘亲,我们家要不要买个煮饭婆子?” 第三百一十二章 教女有方 张玉娘想了一下,答道:“暂且不用吧,家里统共才我们四个,你若想偷懒,不如在村里请个勤快点的婶子帮忙吧。” 木梨立马道:“娘,还是去河边村,又或是附近的村请吧,咱们村里的还是不要请的。” 张玉娘寻思了一下,便同意了。 木梨欢喜的紧,她跟她娘从此以后,再也不用早起生火,又或是为浆洗衣服发愁了。 其实,她愁个啥啊,平日里家中的衣服,张玉娘都是出钱请村里的人帮忙洗的。 不过是,她再也不用大热天的蹲灶膛前烧火了。 买人自然是要去找人伢子的。 双拐镇没有官伢,张玉娘先去了趟绣坊,如今,她不大动针线了,今日她是帮张夏花和张秋花来送绣品的,两人绣的都是幔头,除了床盖,屏风之外,大抵只有绣幔头最赚钱了。 张家两姐妹如今只会做这个,据张玉娘说,若想绣好床盖和屏风,以她俩现在的功底,是不行的。 张夏花肯定学不成的,张秋花怕是要做张玉娘的关门弟子的。 幔头绣得还不错,绣坊老板娘同张玉娘是老相识了,给的价钱即公道,又十分爽快,也没费什么嘴皮子。 张秋花颇高兴,大概有五个幔头,一个值个三两半呢,加起来有十七、八两。 纺坊的老板娘还夸两姐妹的绣功越发有长进,又听说张夏花要出嫁了,便说,下回张秋花和张夏花再送东西来,若比现在还好,她可以出四两银子一副。 虽然这五副幔头看着值不少钱,除掉花销掉的料子和上等丝线,也就赚了十二、三两的样子。 张秋花又在绣坊里买了几块布头,张玉娘不让她买丝线,她让木久承帮忙,托人从县城里带回来更好的。 丝线越好,绣出来的东西越好看,也越值钱些。 张玉娘又跟老板娘打听了一下,哪一个人伢子的口碑最好后,出了绣坊,她并没有带两人去那人伢子家,而是拐了个弯,去了一个南杂货铺子买了点海带,木梨吵着要吃排骨炖海带呢。 南边人管专卖沿海一带东西的杂货铺子叫南杂货铺子,而卖别的东西的叫北杂货铺子,是有区分的。 张玉娘在杂货铺里,又跟那掌柜打听了一下,这掌柜推荐的,正是绣坊老板娘所说的那个。 “小姑姑,两人不都让去寻那个姓周的人伢子么?怎还要去别的地方问?” 张玉娘笑道:“口碑很重要,买人不同于请人,买了,那就是属于夏花的私产,总要挑一个人品信的过的,往往这样的人伢子手里的人,品性都还不错,教养也还好。” 木梨很认同张玉娘的话。 两人陪着张玉娘又去布庄走了一圈,张玉娘只挑了一些镶滚边用的布头,又称了几斤纳鞋底用的散碎布头,这个,是要花钱买的。 木家人爱穿棉料子,但不耐磨,她称的是粗碎布头。 有好点的,还能寻出来做一双小点的鞋面子,做好了当礼物送人,也是极好的。 在古代,做好鞋袜、衣服也是很值钱的,这个费时又费工,还十分考验一个人的女红。 她又跟这布庄的老板打听了一回,这才带着两个小姑娘去找那人伢子。 路上碰到一个卖桂花凉粉的,木梨嘴馋,买了三碗,又叫那小贩拿竹筒装了两碗,她想送去私塾给木久承和木永为吃。 张玉娘瞧了一眼,觉得买人不急这一时半会儿,便带了两孩子又绕道去了一趟私塾。 半路上,又添了两块芝麻烧饼。 这种烤的两面金黄,又粘满芝麻的饼,十会香甜,木梨让多买了几斤,带回家慢慢吃。 张玉娘很爽快的又称了几斤。 木梨去送吃食,木永为高兴的眉飞色舞。 连走路都很嘚瑟,甩着长袖,抖着一身骨头。 在同窗们羡慕的眼神中,抱着吃食进了学堂。 张玉娘又给他的先生送了一份,先生先是惊讶张玉娘的盛世美颜,后又很客气地收了这吃食,高兴的嘴都合不拢,待木永为也越发和气起来。 三人又去寻了木久承,将吃食给了他,一看还有别的同僚在,无奈,张玉娘将手里所剩的芝麻饼都给拿出来了。 又怕木梨不高兴,哄她,回去的时候再买。 木久承晓得是哪个,又告诉木梨,若今儿没碰到,下会,他让那卖烤芝麻饼的送些去自家。 因碍着人多,张玉娘不好多说什么,匆匆交待两人早点回家,这才又带了木梨和张秋花去买人了。 买人没什么太挑的,先看长相,都说相由心生,张玉娘先挑长的一团和气的,再从中挑手指甲干净的,又看长相,挑了个还算清秀的,那个年轻寡妇才三十岁。 家里死了男人,生了几个孩子都早夭了,娘家哥哥也没了,公婆欺她娘家没靠山,便瞒着她娘家,把她给远远发卖了。 只晓的是别的府城的人,至于具体在哪个位置,她却是答不上来的。 这个寡妇话不多,人伢婆子说她做事十分麻利,是个在家干惯了粗活的。 张玉娘晓得,暗中告诉木梨和张秋花,那个女子的手掌有一层厚厚的茧子,平日在家定是个吃苦耐劳的。 又问得她的名字,不过是很常见的,就叫丫头。 张玉娘肯定乐意这么叫她。 寻思了一下,又问得她娘家姓丁,便给她取名丁香。 张玉娘是有过计较的。 她告诉木梨和张秋花,不可以买太年轻的,年岁太轻,容易生出旁的心思,年岁太大,不顶用,用不了多少年,便干不了太多重活了,不值当。 挑这个三十岁的丁姓女子,刚刚好。 价钱也不算太贵,大概八两银子。 好在乡下人伢子手上的大小女子都不是特别好,像丁香就只晓得清水煮饭菜,旁的都不会,洗衣、打扫院子到还可以。 这就需要张玉娘先带她一段时日。 木梨和张秋花都唤她丁婶,张玉娘到是直接唤她丁香。 张玉娘也高兴的很,买了丁香回家,她也能松快几个月的。 丁香肯学,张玉娘也不收着藏着,会的,能教的菜式,她都教给丁香晓得。 在这个时候,张夏花也是要跟着一起学的,不说烧得很好,但也总要知道这菜是怎么个做法。 如此,又过了一月的样子,大概再过半月,田里的晚稻就差不多能收上来了。 天气也越发冷起来,张玉娘已经不带着孩子们在台阶上做绣活了。 将绣花架子挪到了西厢房的堂屋里,三个架子自东向西,排成一排。 第三百一十三章 顾虑 张玉娘动的少,张夏花和张秋花是忙个不停。 再有一个多月张夏花就要出嫁了。 她们赶着要再绣两个幔头换成银子。 张家两姐妹扣除本钱,赚得二十余两银子。 最终,张水牛家并没有给张夏花买下等田,有一回,张水牛趁木久承在家,便趁机跟他讨教了这买田的事,又问他,是买下等田做陪嫁好,还是上等田做陪嫁好。 张玉娘也将把下等田如何养成上等田的想法,一一告之木久承。 木久承晓得她和木梨名下的田不该算做下等田了的,已经养肥不少了。 他直白的告诉张水牛,若是陪嫁,还是买上等田好,若买下等田,就把以后有什么事情,男方在地契上做手脚,将原本养成的上等田,换成别处的下等田,吃亏的肯定是张夏花。 张水牛这才歇了买下等田的心思,木久承又告诉他,若以后用嫁妆银子添产业,到是可以买下等田,养上几年,就去改成上等田契。 但因陪嫁是要在官府报备的,以后改来改去,是件十分麻烦的事。 张水牛和严金菊商量过后,一咬牙同张玉娘借了十两,凑足五十两,给张夏花买了十亩良田做陪嫁。 十两银子的确很多,但张秋花表示,自己还会在娘家待几年,这点银子,她还是还得起的。 张春花也表示,她的陪嫁田若有收成了,她会在头一年拿出部分银子给娘家,帮娘家渡过这个难关。 张水牛心里很高兴,闺女没有白疼,晓得孝顺爹娘了。 一日,张家两姐妹一早便笑眯眯地上门来,丁香晓得,她以后的小主人是张夏花,见两人来了,忙端了两碗姜茶上来。 “姑娘,快些吃口茶散散寒,早上雾大着呢,小心寒气入体。” 张夏花对于木梨给的这份添妆,打心眼里感激,她的感激,便是连夜给木梨赶做了好几双厚实的棉鞋,绒面缎子上,绣彩蝶的,蜻蜓点水的,还有撒花的。 木梨很是开心了好几日,成日就盼着老天爷早点下雪,她好穿上那好看的棉鞋嘚瑟嘚瑟。 这日早上,木梨正坐在灶屋门口大口吃着水饺,她已经惦记许多了,张玉娘和丁香今儿早起赶做的。 “哎,夏花姐,秋秋,你俩今儿咋这么早呢?我娘说了,早上寒气太重,不是让你俩迟点过来吗?你两吃过早饭没,要不要再吃点饺子?实打实猪肉馅的” 张秋花哈哈大笑,拉了木梨的小手摇晃着,说道:“好啊,丁婶,给我跟我姐弄一份,哎,梨梨,告诉你一件事,张春花被找到了。” 这并不出木梨的意料:“张大狗就差亲自带路了,王小玉那边的人若还找不到,那些人就该多吃点猪脑子补补了。” 张秋花答:“说的也是,的确该很容易找到的,不过,王家打发人捎来消息,说是不会再来找大伯家要那一亩田的田契了。” 木梨撇嘴,道:“本就不是王家的,王小玉带人上门讨要张春花,这事没错,但要说让大舅、大舅妈拿钱赔张春花盗走的钱财,这事儿真的说不过去,都成亲了,只能算做两口子的,不过,张春花这样做的确不对。” “嗯,王家人说,张春花跟一个长相风流的男子在一起,我见过赵昱的,他不是长那样子,但也生得好看就是了。” 木梨又问:“王家都这样捎话了,看来,张春花盗走的钱物,多半是讨要回来了。” 张秋花点头,又道:“对了,王家说了,是那男子帮张春花赔的,还说,不过是几两银子的事,有必要像是天要塌了吗?折腾不起就别瞎折腾。” “这话是在寒碜王家人呢,不管,我就是想晓得,张春花怎又跟别的男子在一起了?赵昱那个混帐呢?不是说在牢里蹲着吗?张春花又怎搭上别的男子了?不对啊,她不是心心念念的要找她的昱哥哥么?” 木梨一连串的反问,把张秋花给问头晕了。 她捋了又捋后,这才一一作答。 “张春花是怎么跟别的男子在一起的,我不晓得,王家那边没说,到是听王家来人说,张春花的确寻到了她的老相好,而且,她老相好已从牢里出来了。” 木梨心下叹气,看来离方一点都没说错,赵昱不过是个小卒子,又或是还算比较重要的小人物,所以,他背后的那棵大树才肯费些气力将他给捞出来。 张春花当真说到做到,竟就这么跟着那男子走了,根本就不曾生出过一丝后悔。 “唉,我总觉得她不服,干啥要重男轻女。” 张秋花答道:“我也想不明白,男女不一样吗?男人能干体力活养家糊口,女子就不能?我问过丁婶了,她说,女子可以帮人浆洗衣服,可以帮人缝补,又或是去那些收女人的铺子去干打杂的活,再不济,也可以带着一家子自卖去大户人家,哪样不能养家糊口了。” 张夏花不愿听两人讨论这个。 她很恨张春花的,她偷听到自家爹娘正在为张秋花的亲事而感到头疼。 有了张春花这个坏榜样在前面,张秋花的亲事举步艰难。 自此之后,河边村的人再也没见过张春花,更莫要说有她的消息了。 时日长久了,人们也渐渐的淡忘了张春花这个人,只有罗裙儿每每想起,总抱着九斤坐在院门坎上哭一回,哭过后又很生气,总要再骂上一回张春花太狠心,连爹娘都可以丢下不要了。 张大狗最近一直跟杨来贵混在一起,木梨是听张秋花说的,她就这么随口提了一句,大家伙都不曾放在心上。 张夏花的花嫁之期已近,张玉娘也帮忙抽空给她绣些荷包,手帕子啥的。 张秋花和张夏花两个,在将最后的两个头幔拿去换了钱后,除了张秋花留下来的本钱,其余的尽数交给了严金菊。 严金菊要给张夏花打一套银头面充做陪嫁,余下的要给她做六床铺盖,是带棉被,床单、被套的那种,有一床绸缎的,有两床细棉的,三床粗布料子的,还有一些七七八八的陪嫁物品。 张玉娘也跟着打了一对实心的银手镯,算做添妆。 至于家具啥的,木材是张老爷子让张水牛去老宅拿的,早些年就准备上了,只请了木匠打家具,打的很简单,也费不了多少工钱,张水牛家也负担的起。 第三百一十四章 添妆不一般 忙碌的日子过得很快,一晃眼的功夫,秋收已过,张玉娘和木梨的八十亩田,一年两季,总共赚得一百六十多两的毛利。 张玉娘把本该属于木梨的那份给了她,木梨拿着这钱,先去找人将那三十亩荒地撒上猪粪沤上,过了段时日,又叫人将那荒地给犁了一遍,再细细耕作,叫人把自己这一年收集上来的各类草药种子,抛洒在荒地里,只待来年春夏之时,就可以收获大批的草药,省心又省事,还不用担心老天爷随时翻脸。 忙完这些活计,张夏花的出嫁之日便到了。 添妆这日,张玉娘带着自己的闺女着实风光了一把。 张玉娘给添妆的一对实心祥云双凤银手镯。 木梨的添妆,便是丁香这个厨娘了,对外宣称,木梨这个堂妹舍不得交好的堂姐,便买了个粗使婆子充做添妆,让她带去婆家,也好能日夜跟在身边伺候着。 听听,她这话里有话呢。 张秋花告诉看热闹的众人时,着实叫人震惊了一把。 世人皆不知,木家出手竟会如此阔气,又有心思活的,悄悄跟张玉娘打听,可还收小娘子做绣娘,张玉娘没有给明确答复,只说先前没想过这事。 有人自然要劝她的,张玉娘到是答应了,会认真考虑这事的。 木梨并不干涉她的决定,横竖她是对这女红一事没天分的。 张夏花的堂妹如此大手笔的添妆,很快就传遍了河边村,又快速的传入张夏花夫家——单家人的耳中,还听闻她的陪嫁有十亩上等良田。 张夏花的婆婆,单周氏已经想好要好生待她,不能叫她在自家受委屈的。 如此多陪嫁,可是占了单家良田的三分之一,比她的大儿媳当初的陪嫁田多了一番呢。 更何况,她这小儿媳还带了个粗使婆子过来,这不明白的告诉单家人,张夏花是个不做家务活的么。 木梨不管单家人心里打了什么小算盘,总之,她的态度就摆明在那儿。 单家人想拿捏住张夏花,指使她干家务活啥的,首先就得先掂量掂量单家人自己有没有这个资格。 所以,娘家人势强,男方家才会更看重新入门的新媳妇。 张水牛家办的是出嫁酒,迎亲队伍是吃过午饭才走的。 送亲的高宾请的是男族亲,至于张大狗,张水牛没让他去。 张家两兄弟同样是嫁女,张水牛家比张大牛家风光了不少。 张夏花三日回门时,张水牛请了木久承一家子去坐席,木梨才晓得,单俊英同木永为竟然是同窗。 两人约好了,明年一同下场应试。 木久承到是很高兴,木梨瞧见了,心眼又转了转,哄着木永为和单俊英,让两人没事时,可以一起温习功课啥的。 当然,她给出的理由也挺冠冕堂皇的,就是张夏花还想接着学女红呢,让单俊英这个小堂姐夫,没事儿就多带着张夏花去她家窜门子。 单俊英寻思着,自己即能同先生多讨教学问,还成全了张夏花想家的心思,遂,很爽快的答应了。 张夏花性子温和,与单俊英有一个良好的开始。 木梨很希望两人能和和睦睦的白头到老呢。 张秋花见长辈们说的话,都是她不爱听的,便拉了木梨去外头浪。 “梨梨,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姐说了,她出嫁头一年多做些女红,再加上田里的收成,总能得过七、八十两,她会拿一半出来给家里买良田,还债啥的,我其实不让的,我一个人就可以赚不少银子。” 张秋花很努力,绣花的速度也提上来了,差不多一月能绣一幅。 木梨沉吟了一下,道:“你也没两年能待家中了,夏花姐的意思,大抵是你还要留出时日给自己挣嫁妆呢,她拿一半出来也好,你爹娘也能多过两日轻松日子,再说了,她的嫁妆,你也有出银子的。” 张秋花不说话,她只是认为自己一人就可以办到。 这一日,木梨到是玩得很开心,张秋花更加下定决心,将所有玩耍的空闲都拿来做绣活,总要趁着年轻,未出嫁前多挣点,她不打算在出嫁后,还会天天这么辛苦的做绣活。 木梨对于她的决定,很是支持。 而中午饭后,木久承带着木永为坐在饭桌边,同单俊英说着怎样把文章做得更好的事。 严金菊在灶屋里洗碗,张吴氏坐在灶膛前帮忙烧火热水,张玉娘袖着手在一侧看着。 “小姑子,你二哥明年应该不会去帮你做事了。” 张秋花正好拉着木梨进灶屋里讨热水喝,听了忙跟木梨道:“你莫要生气,我舅舅们已经帮你们又寻了个帮手,是我的一个堂舅,人老实又很勤快的。” 木梨点头,笑道:“你是打算攒钱买田了吧,那你可得要努力了,原本,我还打算在年前,教你如何绣被面呢。” 张秋花犹豫了一下。 “家里现如今正缺钱用,我想先绣两副幔头。” 张玉娘听了,忙道:“欠的那十两,不急着现在还的。” “小姑姑,我晓得,只是家里因为给姐姐备嫁妆,已经掏空了家底子,我寻思着要弄几两盘缠过年,再个,我爹说,挨着我们家的一户人家,家里遭了变故,估摸着会要把那一亩田给卖了。” 张秋花说的那户人家,祖上也算是当地的大地主,只是子孙不得力,传来传去,传到最后,这一支就只剩这一亩田了。 “那也行,你好好做绣活,待明年开春后再教你也不迟的。” 张吴氏这时候开口问张玉娘:“上回,我听秋花这孩子说了一嘴,说你要请个煮饭洗衣的老妈子,我到是有一个,就是不知你愿不愿意。” 张玉娘忙问她:“我要手脚干净的,勤快点的,话要不多,背后道人是非的。” “你哪来的这么多要求,用勤快不就行了,我说的也不是别人家,你也是认识的,她家闺女,你小时候还同她耍得极好。” 张玉娘惊呼:“你说的可是夏迎春家?” “正是呢,夏迎春已经嫁去外乡了,你夏婶是个命苦的,她才嫁出去不久,你夏叔就累倒了,请了郎中看过,只让静养,啥费力气的活,都指望不上他了,大儿子成了家,早早分出去单过,小儿子至今没说亲,到是被他爹给拖累了,如今佃了十亩田在家种着,农闲时出门打短工,挣点小钱贴补家中。” 第三百一十五章 请人 张玉娘又问:“娘的意思是请夏婶去我家做事?可是,她若走了,家中岂不无人照料了?” “这个你不用管,你夏叔能帮忙扫扫地,晒晒衣,热个饭啥的,只不能做费力气的活,他早先不听,总背着家人下田干活,晕到在田里好几回,幸亏当时有邻居看见了,及时把他送回家来。” 木梨在旁边听了一耳,到晓得这个夏爷爷很有可能是心跳过缓,这样的人只能养着,是做不得体力活的。 她怕张玉娘担心,笑道:“娘亲,无碍的。” 张玉娘和她很有默契,晓得她是说夏叔的病,不会传染给别人。 她这才放下心来。 “家中的事也不算太多,猪圈养的猪,都是另人他人在帮忙喂养,夏婶若去我家,只需管着屋里的一摊子事,洗衣做饭打扫家中,活儿不重,但很琐碎,还有家里有几只鸡鸭要喂养。” 张玉娘想了一下,又道:“同严家大舅哥们一般,管一日三餐,晚上这顿,我可以让她带回家吃。” 算是暗中照抚一下夏家。 张吴氏听了,很是欢喜,又问:“那你出多少工钱一月给她啊。” 木梨在一旁忙答:“外婆,我们不晓得的,这事还要去外头打听打听。” “不用打听,我帮你们问过了,大抵都是百、八十文一月,更何况,你还管着一日三餐呢。” 乡下请个人帮忙做事,不像大户人家的规矩多,自然价钱也给得低许多。 张玉娘很是爽快的同意了。 自丁香在家中待了几月后,张玉娘深深的体会了一把由奢入俭难。 木久承对于张玉娘请人帮忙做家事这件事,他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严金菊私下问张玉娘。 “你当家的咋连一个字都不说?他不会是不同意吧?” 张玉娘撇小嘴,答:“又不用他出钱,与他又无妨碍,他有什么可说的?” 严金菊心下叹气,所以说,半路夫妻不好做! 两人感情再好,总不如原配夫妻那般亲密无间。 “横竖我家梨儿是秀才之女了,旁的,我也不想计较太多。” 她就是冲着这一点嫁给木久承的。 为了洗白白木梨的出身。 张吴氏听入耳中,看了她一眼,小声嘀咕了一句:“你自己手里的钱财要攥紧点,你如今颜色好看,他自然多舍得疼你一点,以后老了,就难说了。” 张玉娘答了一句,她晓得。 此时,严金菊已经洗完碗,张吴氏便拉了张玉娘去夏家,木梨喊了张秋花一起去。 留了严金菊和张夏花去房里说贴已话。 夏婶是个长相很普通的妇人,脸上的皱褶子很深,头发花白,看上去比张吴氏老了十岁都不止。 木梨有点担心,不晓得她能不能应付得了那些琐碎事。 夏婶到是晓得事,张罗着大家坐下,又请大家吃了一回炒青皮豆。 木梨觉得豆味太浓,又难嚼,只捡了几粒拿手里慢慢吃着。 张玉娘把自己的要求说了,夏婶听说晚饭可以让她带回来吃,很是高兴,又说,自己年纪有点大,不敢要百文钱一个月,给八十文一月就好。 木梨觉得她这人挺实在,便主动开口给她一百文钱。 全当是日行一善,她又信,积善之家必有余庆。 一百文一月,于她家而言,毫无负担。 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约好了让夏婶明日一早去木家干活。 木梨和张玉娘对此很高兴,娘俩松了一口气,再也不用天天围着灶台打转了。 张玉娘最讨厌的就是大冷天的,还要洗一脚盆衣服。 张夏花三日回门过后,木家越发热闹起来了。 无它,只因张玉娘的一手精湛女红,被附近村民们都知晓了。 有那心思活络的,上门来求张玉娘,请她帮忙教教自己的闺女,也能学个一招半式,混口饭吃。 这事儿传到胡春桃耳中,将她气了个半死。 在家跳脚大骂离明月不争气。 离明月表示很不服气,说道:“娘,您骂我干啥,当初,上门骂架的是您,我又不曾劝您跑去木家大吵大闹,如今,你看到人家想教徒弟了,怎地,眼红了,当初,你咋不多想想呢?为这事,三哥生了我好久的气。” 胡春桃一听,越发气的利害。 “我那是为啥,还不是因为你告诉我,木家贪了本该属于那扫把星的东西。” 胡春桃不喜欢离方在留家白吃白住,看他哪儿都不顺眼,但是,有一事很顺眼,那就是离方每回拿钱物回来,她都是极高兴的,也仅此而已。 “哦,老娘还不是为了你们俩个,老娘会那么豁出去?” 离明月不想听她骂,扭头就跑了。 胡春桃站在院子里又含沙射影的将离家人给骂了一通。 她还是晓得要点脸面,但另一位就...... 张夏花出嫁后,木梨教女红的对象,只有张秋花一个了。 她越发教得仔细了。 这日,三人待在西厢房的堂屋里,木梨拿着一本游记,与两人说着外地的一些奇闻趣事,张玉娘带着张秋花正在堂屋里坐绣活。 夏婶坐在灶屋门外的台阶上掐茼蒿,又名皇帝菜。 木梨脾胃弱,今年秋天,她缠着张玉娘种了一小片,筒蒿有安心气,养脾胃的功效,她可以多食之。 今日天冷,张玉娘让她去缸里捞条鱼杀了,做道麻辣水煮鱼片,再炒个茼蒿,弄个蒸鸡蛋羹,木梨脾胃弱,不大喜欢吃炒鸡蛋,她又留了张秋花在此吃午饭。 “张玉娘,在不在啊!” 木家原本虚掩的院门,被人很不客气的从外头推开。 夏婶站起来望向来人。 “请问,您是谁?” 杨李氏撩起眼皮子看向她:“你又是谁,这是我四女婿家。” 张玉娘听到杨李氏的声音,心头邪火直往外窜。 张秋花不高兴地道:“这人咋这么不要脸,当初,小姑父不是已经休了她家闺女么?” 木梨答:“对于一个爱装睡的人,你觉得能叫醒她吗?” 张秋花想了一下,摇头,又道:“就是觉得她这人很讨人厌。” 木梨又答:“已经消停许久了,你是没瞧见她之前那发疯的样子,就跟只癫狗似的,逮谁咬谁的那种,忒恶毒。” 此时,张玉娘已经起身离开。 木梨想了一下,道:“我们也出去看看。” 她将手中的游记往旁边一扔,喊了张秋花出了西厢房。 第三百一十六章 谁做得了主 张玉娘此时已经走到杨李氏的跟前,定神看了看她。 面带讥笑,她杨李氏的行为十分不耻:“这不是你四女婿家,杨李氏,你的脸皮有尺把厚吧,当真以为谁都不晓得,你闺女背着木久承红杏出墙,还跟个上不了台面的戏子跑了,木久承一气之下,才给了你们杨家一纸休书,这么些年我忍着,是因为木永为那孩子一直留在家中,我才没有戳穿你的小把戏,做人,不能太不要脸,会被人瞧不起。” 杨李氏梗直了脖子,答道:“就算两人分开了,但木永为是我闺女亲生的,木久承永远改变不了这个四女婿的身份,他这辈子只能是我杨家的四女婿,你再横又如何,见到我家闺女,那只能算是个妾。” 张玉娘气得说不出话来,对于杨李氏的胡搅蛮缠,她也不是头一回领教过的。 “我呸,你个死不要脸的婆子,少往自己的脸上贴金,你闺女给木久承戴了绿帽子,还是绿油油的那种,没将你们杨家人全都打杀了,是他心善,看在木永为的份上,他才忍的。” “娘,你跟这种不要脸的说啥,浪费自己的口水,她都那般不要脸了,你就是有一个理由,她也会死犟着不承认的。” 木梨带着张秋花拿着大扫把上前,柳眉一竖,伸出右手一指杨李氏:“你是想被我打出去,还是自个儿滚出去。” 杨李氏想骂木梨,木梨一记冷刀子甩过去。 杨李氏自认为好汉不吃眼前亏,到是很麻利的溜了。 甭以为这事儿就这么完了。 到了傍晚的时候,木久承和木永为才回来,木梨刚把两碗热茶送到两人手里。 杨李氏又上门来了。 木梨心里很不爽,酸木久承。 “哟,爹,有人又来找她的四女婿了呢!” 木久承不吃茶了,放下茶碗问她:“乖闺女,你今个儿又受气了?” “能不吗?有人牛气着呢,觉得吧,她闺女给人生了个儿子,就算有天大的错,那都不算错,在我家里横着走,比我娘还更像这家的女主子。” 木梨又绷紧小脸问木久承:“爹,我到要好生问问你,这家的主人到底是姓木还是姓杨。” 杨李氏无事不登三宝殿,上午那么爽快的走了,不就是发现木久承父子不在家么? 这会子又来,怕是心里又算计了。 木梨趁着杨李氏还没到跟前,连忙给木久承上眼药水。 “爹,娘的性子温婉着呢,就算逼急了,她也是骂不过那等不要脸的泼妇的,还不是只能被人家欺负痛快了。” 张玉娘在木久承面前,惯会装贤淑的。 木梨自然要力挺亲娘老子。 所以,当杨李氏揣着小算计来找木久承时,木久承的心里已经窝了一把邪火。 杨金婵是什么德性,那就是个水性扬花的女人,他连提都不想提起她,只因太丢人了。 杨李氏欺负张玉娘,打的是木家的脸。 木家和杨家早已不是亲家了,要不是木永为在中间夹着,木久承肯定会同杨家老死不相往来的。 杨李氏连这一点都瞧不明白的。 她自以为拿捏住了木久承的软肋。 这回,她是拎着个小篮子来的。 “乖外孙,快些过来瞧瞧,外婆给你送莲藕来了,你爹赚几百文一月的月俸,让他多买点排骨给你炖藕吃,贼粉了,咬一口不要太香哦。” 木永为的心里已经很不满意杨李氏性子。 “外婆,你下回莫要再送,我不爱吃的。” 木梨很意外,明明每回同她抢得最凶的就属木永为。 杨李氏又答:“胡说什么,咱们湖区湿气重,鲍郎中可是说了,要多食莲藕顺气袪湿的。” 她弯腰将篮子放在台阶上,又看了木梨一眼,骂道:“白养了,不晓得帮忙拿进灶屋里去,养这么个吃闲饭的,将来还要倒贴银钱嫁出去,赔钱货。” 木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怼她:“关你什么事,我又没去你家吃吃喝喝,我爹乐意养着我。” 木久承轻咳一声,叫木梨莫要太失礼。 木梨冷哼一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想让她去给杨李氏泡热茶吃,想都别想! “这大冷天的,叫您老费心了,下回当真莫要送了,孩子不吃的。” 杨李氏说道:“谁说不吃,你莫要糊弄我,我的记性好着呢,以前,他去我家待着,一口气能吃好几碗。” 木久承不想听她废话,问她来此有何事。 杨李氏这才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听人说,你后娶的这个婆娘想带几个徒弟呢,你晓得的,金婵的二姐,金环膝下有一女,也到了能拿针捏线的年纪,她听说这事后,便央了我上门,让你做个主,叫你婆娘也教教她家的娃,横竖赶一只是赶,赶一群也是赶。” 她说到这儿,又小声问:“我还打听到,张家那两姐妹在此学东西,可是没有交过学费的。” 木梨在一旁很不高兴的撅起了小嘴:“哟,先前你是怎么说的,你说,我娘在你闺女前,那也只能算作是个妾。” 她的声音不大,刚好够木久承听到。 张玉娘听到杨李氏的声音,怕木梨说话不注意,会引起木久承的反感,忙从灶屋里走了出来。 “谁来了?” 她明知故问。 杨李氏吊起眼角,瞥了她一眼。 姿态很高,就是一副看不起张玉娘的样子。 木梨在一旁快被她给气笑了。 木久承微微皱眉,张玉娘走过来,一脸温和地冲杨李氏打招呼。 又唤了她一声杨家婶子。 杨李氏回她的是,狠狠地一声呸! 这下,连木永为都不乐意了。 张玉娘又问:“你们说什么呢,说得如此热闹。” 木梨笑答:“没呢,她送了些莲藕来,说是给哥哥补身子的。” 张玉娘问她:“你不是说,莲藕是下气之物,永为念书辛苦,还需多多补血益气么?” 木永为记得,木梨的确说过这话的。 “嗯,偶尔吃吃到也不打紧。”木梨笑嘻嘻地答。 却只字不提杨李氏先前提出的无理要求。 张玉娘揣着明白装糊涂,先是让木永为再次谢过了杨李氏,这才拉着木梨又拎了小竹篮去灶屋里。 夏婶子瞧见了,说道:“这藕到是挺新鲜。” 张玉娘答:“鬼晓得是什么来路,不可以白得她的东西,我还得想想回些什么礼呢。” 此物在双拐镇一带只能称为贱物,随处可见,但凡勤快点的,不怕冻的,都可以下河去踩几节莲藕吃。 木梨则告诉夏婶子,杨李氏有多恶心。 第三百一十七章 一厢情愿最要不得 夏婶子这才道:“这有何难,去菜园里扯一掐一把茼蒿给她。” “我才不要,我要多吃这个。”木梨连片菜叶子都不想给她的。 张玉娘想了一回:“算了,让你爹去处理,我不管了。” 这么点东西,她家实在拿不出相应的东西还这礼。 “娘亲,我们想吃,自己买好了。”木梨搂住她的胳膊,小声安慰着她。 张玉娘被她哄笑了,让夏婶子去灶膛里扒煨熟的红薯给她吃。 而在堂屋里。 杨李氏一直说的吐沫横飞。 “我说什么来着,女婿啊,你瞧瞧你这个后娶的,惯会装呢,表面一团和气,心里藏了把刀,你都不晓得,她惯爱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平日里,那叫一个凶恶,如今在你面前,到晓得装贤良了。” 木久承心里十分厌烦杨李氏的说教。 “您老就甭操这个心了,她再如何不好,那也是永为现在的娘,他小的时候,得亏她帮忙照料,永为才能平平安安长到这般大,以前他年纪小,也没少调皮捣蛋,可玉娘几时曾怪过他?总说他年纪小,慢慢教,大了便晓得她一片苦心的。” 杨李氏这人就是这样的,总想着把木久承和木永为拉到自己这一边,然后,成日与张玉娘唱对台戏。 这样,当真有意思? 杨李氏不以为然:“她这是改法子了,晓得不能撸你们的逆毛,要顺着来呢,你也莫要太轻信她。” 木久承再次敷衍地答:“行了,我晓得您老是为我好,我都记下了。” “你晓得我是掏心掏肺对你俩好就行,平日里,也莫要什么都惯着她,要我说,这年轻点的娘们就是不能惯,不然,她还不得给你上梁掀瓦去了,老话说得好,婆娘当家,房屋倒塌。” 就这话,木久承越发不高兴了。 他家偏生因为张玉娘当家,家里的日子越过越好了。 木久承说道:“以往在县城,我带着永为总要冷锅冷饭的对付着,自她进门后,好歹有口热乎饭吃呢。” “您老来此,就是为了那事么?” 杨李氏笑答:“哪事,哦,你说让那后讨的教我家乖外孙女绣活的事?对,我特意为这事跑一趟呢,我晓得,这事得你拍板才行。” 木久承扭头问木永为:“你娘跟你说过此事?” “我不曾听说过。”木永为又扭头问杨李氏:“外婆,我这后娘说过?” 杨李氏有些愣愣地了:“那个,我也是听朱婆子说的,她说是听河边村的人说的,我也没问你那婆娘,你晓得的,她记恨着呢,谁叫我家金婵是你的正妻呢。” 木久承的心里腾地升起一把无名火,就杨金婵那个在他头顶种了一片绿草原的家伙? “行了,她自个儿都没说,这事不必再说了,我是不会去帮你问的。” 杨李氏完全弄不明白,说的好好的,木久承干啥又翻脸了。 “没说过?那你还是要帮我问问才好的,金环的闺女很聪明又懂事,我到是想来个亲上加亲,就是不晓得我家金婵肯不肯,还有,乖外孙,你也是瞧见过小婉的,生的十分好看呢,跟个玉娃娃似的。” 木永为别扭了,好好的,怎么就扯到他身上来了。 “外婆,我现在一门心思想念书,不想别的,我的眼里,心里,都只有那些书本本,容不下旁的。” “这书本本和讨媳妇有什么关系,又不会坏了你的事儿。”杨李氏不死心。 木久承已经不乐意听了。 “木永为,我记得你先生在课堂上布置了不少作业,还不快些去写,又想看书到半夜,然后早上喊破喉咙都喊不醒你?” 木永为嘻皮笑脸的走了。 他正愁寻不着借口呢。 木永为一走,木久承更不愿与杨李氏待一起。 随便找了个由头,就将杨李氏给哄出了家门,再然后,随手把院门一关,落栓! 十分麻利! 张玉娘站在灶屋窗前看了一回,抿嘴轻笑。 木梨说道:“娘亲,这回可安心了?” “哼,杨李氏就是个拎不清的,总看不清楚一些事,以为自己在木久承面前脸很大呢。” 木梨笑答:“以前或许是,但现在肯定不是,爹爹又不蠢。” 张玉娘伸手将她搂怀里,笑眯眯地小声道:“我家乖闺女说的对,我又不眼瞎。” 严家兄弟和张水牛回家吃饭的时候,发现院门从里头被反锁了,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急得三人用力敲门。 张玉娘开门同三人说了一下,张水牛气恼的紧,颇有烦杨李氏总上门折腾。 张玉娘反而出言安慰他呢,横竖不过是个跳梁小丑,她不放心上的。 吃晚饭的时候,严椿树想起一事,问她:“那个,我能不能问你个事,就是我家婆娘也听说你要收小姑娘做学徒的事,这事可是真的?不知学费几何,又是怎么个带法?” 张玉娘惊讶地答:“这是怎么回事,怎地人人都以为我要带学徒的,我并无此想法,况且,这针法都是师徒相传,轻易不传外人,我又怎会随便带学徒?” 木久承也感觉颇意外,道:“今日,永为外婆上门也是为了这事,她还让我帮忙说和,说是杨金环的闺女想学这个。” 张水牛不高兴了,为自家妹妹出头:“妹夫,你没答应吧,我可告诉你,我家妹子谁都可以教,唯独杨家人不可以,什么玩意儿,都已散伙了,还强行把你拉入杨家,算做杨家的女婿,我妹子可也是你名媒正娶,八抬大轿给迎回来的,即如此,你到是跟我说说,你到底是杨家的女婿,还是我张家的小女婿?” 木久承恨着杨金婵呢,承认是杨家的女婿,那就等于承认,他木久承愿意接受头顶一片绿油油的大草原。 怎么可能。 “是她一直一厢情愿的,我跟她说过很多回了的。” 张玉娘怕两人再说下去,会传出不好听的话叫木永为晓得。 连忙抬脚在桌子底下踢木久承两脚。 木梨感觉有人踢到她了,忙低头往桌子底下看去。 张玉娘发现自己踢错了人,冲木梨悄悄眨眨眼。 “娘亲,今日的大猪蹄子好好吃,肥而不腻。” 张玉娘笑弯了眉眼,又夹了块带蹄筋的她:“这个好吃,有嚼劲。” 木梨欢喜地伸碗接过来,又笑眯眯地道了声谢。 有两人这么一搅和,木久承和张水牛之间的火气也散去了,两人很默契的不再提关于杨金婵的事。 第三百一十八章 私下商量 木永为性子粗,压根儿就没发现异样,他的一双眼睛正盯着木梨碗里的那个猪蹄。 又眼巴巴的望向张玉娘。 为毛妹妹有,他没有? 张玉娘乐了,又给他夹了一筷子,笑道:“快吃,我让夏婶按你俩的口味做的,以后再烧猪蹄,就让她按这个方法烧。” 木久承又问张玉娘:“那你打不打算带几个学徒,椿树家的闺女也想学。” 张玉娘答:“这事儿,我还没有想好。” 她要跟自己的闺女商量一下才能决定。 张玉娘本身也不大乐意随便教人,费尽心血不说,还有一句老话: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父。 严椿树听后,没再追问这事。 张玉娘告诉他,待她自个儿想明白后,再给他答覆。 “我以前教夏花和秋花,那是因为,她俩是我的亲侄女,另外还有一个,也不瞒你们,我大哥和三哥两家,有点欺他家是绝户,我很不服气,便想教会这两孩子,让她们能自食其力,活出个人样儿来。” 说白了,这都是她张家的家事。 她到时不乐意教,严椿树也无话可说的。 夏婶很老实,一直等到一家人吃过饭,收拾完桌子,又扫过地刷过碗,这才准备拿碗装点饭菜回家去。 张玉娘寻思着明日弄点锅巴粥吃,便让夏婶将上面的剩饭都装了,又将剩菜汤淋在上头,再又从碗柜里拿出一小碗猪蹄,说是给她留的,让她带回家去吃。 夏婶十分感激,她和家人,已经一年没沾过荤腥了。 木梨让她留着明日晚上再吃,今日就着菜汤泡饭。 她是担心夏婶长久不吃油,突然开荤容易拉肚子。 家里请了个帮工,张玉娘和木梨都轻松不少。 张玉娘还要帮忙掌勺,木梨干脆就不进灶屋门了。 待众人走后,张玉娘拉着木梨在灶屋里烧热水。 张玉娘小声同木梨说着话。 “闺女啊,你说,娘要不要带几个学徒,横竖在家也没什么事,家里如今也不需要靠我做绣活挣钱养家的。” 木梨小手托腮,天气一冷,她就喜欢坐在灶膛前——暖和! “娘亲这学徒好带么,费心又费力,而且,收多少学费才好?” 张玉娘一听,摇头了:“小绣娘教的学费可不少,以往只有那些大户人家,才肯舍得银子请女先生的,就光女红这位女先生,一年大抵是要二、三十两之多的。” 木梨惊乎,这的确是不少了。 “看来,这是教不成的,到时,你收少了,人家觉得在你这里学不到什么东西,收多了,那些人家,哪个出得起?” 她给张玉娘出主意:“娘,要不,你拉上县城的那个外婆,还有小翠姨,你们三个在县城开个绣坊吧。” 张玉娘一听,颇有些心动。 木梨又道:“横竖我手里头那些银子现在用不着,放着也是放着,不如,娘亲先拿去用?” 张玉娘笑道:“不急的,你说的这个,我的确很想试试,有你小翠姨和你外婆在,谁敢动那绣坊,再说了,青楼里的姑娘们最舍得花钱在这上头了,到时给她们算便宜点,肯定有不少回头客的。” 木梨拂掌道:“那娘何不去同两位说说这事,看行不行,小翠姨肯定头一个会赞成。” 她有这个自信,小翠是青楼出身,跟着县老爷在外头,虽然手头宽松点,但也攒不了太多体已,若有门来钱的路子,她必会应答。 不为别的,就为了她的崽女,她必会点头的。 “你还别说,她的确会肯,我每回去县城看她,她一提起她儿子,那叫一个高兴,肯定也会想给他多攒点银钱的。” 县老爷不是楚州人,也不知任期是何时,自然不可能在县城置办太多家当。 和张玉娘赁个铺子到是很不错的主意。 木梨又道:“娘,要不这样,我们去买几个小姑娘回来吧,好好的教导一番,到时,充做小绣娘。” 张玉娘闻言,又道:“如此一来,怕是要多买几个懂针线的小绣娘,再回来教教,到时开起铺子来,就能直接顶上了。” 木梨不懂这个,让她跟小翠及那位鸨妈去商量。 她撒娇道:“哎,娘亲,我不管这事的,我又不爱女红,横竖是赚银子,能赚多少是多少吧,这事儿,你先跟那个外婆说说,她或许手头有现成的人也说不定呢。” 张玉娘与她又说了一回,道:“家里地方太小了,的确不适合教小绣娘的,只是,我们又不能现在去县城。” 木梨一时为难了。 “要不,我们盖个大院子?” 张玉娘白了她一眼:“不盖,让你爹盖,他是大男人,能不成连这点担当都没?” 木梨缩了缩脖子,不再提这事。 这事儿,张玉娘并没有与木久承提起。 她是觉得这事八字还没一捌,就先不同他说了。 第二日,她写了信又趁着中午送饭的时候,去了一趟驿站,将信寄去县城。 眨眨眼的功夫,天上的乌云一日厚重过一日,晃眼的功夫,已入了腊月里。 张玉娘这几日把夏婶指挥得团团转,拆了的床单被套,该清洗的,趁着天气好清洗了。 这日,她又喊了张水牛帮忙,把挑出来的肥鸭都给宰了,只余下几只留着下蛋吃,鸡也宰的差不多,只留了两只三年以上,不下蛋的老母鸡,虽不下蛋,但最会抱窝的,张玉娘打算明年孵两窝小鸡崽,养肥了平日打牙祭用。 木梨爱吃鸡呢! 夏婶帮忙烧水,张水牛在那里忙活着给鸭子放血,足足有一大瓦钵。 张玉娘让夏婶中午弄个鸭蛋鸭血汤,搁点姜用油爆一下,再在锅里下水,下鸭血烧开,再打个蛋花,调味,撒把葱花后盛碗里。 如此弄,不会有血腥气,味道不错。 “木梨,我来找你玩了。” 木梨正在那里蹲着,看夏婶和张水牛拔鸭毛。 听到李翠花喊她,忙站起来迎了上去。 “翠花,你来得正好,我娘给买了猫耳朵回来,我分了一点给包好了,准备给你的。” 李翠花笑眯眯地道:“我一会儿拿,你娘呢,我去找她有点事。” 木梨问是啥事,李翠花笑嘻嘻地答,说是好事。 木梨冲灶屋门口大喊,张玉娘听到声音从里头走出来。 “咋地了。” 木梨伸手一指李翠花,笑道:“她非说有大好事呢,让您也来听听。” 第三百一十九章 好光景 李翠花喊了张玉娘一声,又道:“婶婶,我爹爹打发我来说一声,过两日,会有人来把这些猪都拉走。” 张玉娘略有些惊讶,问她:“这还没到年关边呢。” 李翠花又道:“我爹说了,去岁没经验,结果到最后弄得有点手忙脚乱,而且,年关时,正是乱忙的时候,今年猪多了,他怕顾不过来,便抽空寻了路子,找了买家,价钱也不便宜的,总归是要有钱赚才行。” 价钱的事,李屠户肯定不会跟李翠花说的。 他打算李翠花来,不过是让木家有个心里准备。 张玉娘反而高兴了:“这样也好,你娘能带着你过个轻松年了,今年的猪崽子们又肥又好,比去年喂得更胖呢。” 木梨见正事说完了,便拉了李翠花去自己的西厢房那边。 张秋花一个人孤零零的在那里做绣活。 李翠花瞧了一回,便同木梨在一旁玩。 “木梨,听我娘说,我家已经把旁边的那一大块荒废宅地给买下来了,原本今年要盖好院子的,可我爹说,明年再盖呢,今年来不及了,还有,我大哥快要成亲了。” 木梨问她:“哪日?” 李翠花答:“正月初八的正酒日,我娘一直可惜来着,说是她最想要你做她的长媳呢。” 隔壁李婶,相看人很有自己的一套方法。 木梨笑笑,她没瞧上李大刀,她喜欢的是离方,长的好看能当饭吃的那种。 晚饭后,张玉娘跟木久承提了这事。 “打发翠花过来说了一声,说是就这两日,问你能否把沐休日提前,那日,你肯定要留在家中帮忙的。” 木久承又问了具体日期,得到就是三日后的答复。 他寻思了一下,道:“横竖快过年了,课堂里越发冻得碜人,要不,我干脆跟山长说,辞了这份工?” 这不是他第一次说这话了,张玉娘劝过,他不听。 “那也不能马上就辞掉吧,山长肯定会不高兴,你先跟他说说,过两日再请一下假。” 木久承应了。 第二日便去跟山长说了明年想在家温习功课,并在下场应试的事。 山长人不错,给了他一个名帖,让他明年得空了,去那个会社里瞧瞧,有许多是已经中了举子的举人。 木久承对此很欢喜,此时离放假也不过几日了,山长结个善缘,提前给他结算了工钱,让他剩下的几日不必再来,好生在家念书,为来年参加秋闱做准备。 他回来后跟张玉娘说了这事,张玉娘表示,今年,山长那边的年节礼还是要送去的。 而且,还要比往年再厚上一分。 到了第三日,木家人才吃过早饭,李屠户就带着一个大腹便便的胖老头过来了,眯眯眼,圆圆脸,留着两捌小八字须,穿着厚实的绸缎长棉袍。 他一进门,到先同木久承打了招呼,竟是相识的。 这位地主老爷家以前请木久承上门写过对联呢。 买猪肉的价钱是早就说好了的,见了木久承,又跟他讨要笔墨,说是家中娶长媳呢。 张玉娘很会来事儿,赶了木久承去书房,让他帮忙写几副喜庆的对红纸对联。 木久承的确写的一手好字,在这十里八乡十分吃香。 他写好后,地主老爷要给钱,张玉娘直言说是送给他的,不收钱。 到称活猪时,这位老爷也给她来了个四舍五入,凑了个整数给她。 十二头猪毛利得三十六两,一家分得十八两,这位老爷拉了肥猪走后。 木久承又叫住了李屠户,又请了他去堂屋里烤火。 张玉娘张罗着给两人泡了两碗芝麻豆子茶。 两人吃了一回茶,李屠户问木久承:“你可是有事?” 木久承笑了,说道:“这不是瞧着今年的收益不错,便商量着两家坐一块儿吃上一顿好的呗。” “这个好说,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晚如何,我让孩子他娘拎两个腊猪脚来。” “我让夏婶宰只鸡炖了,再去买两斤新鲜鱼回来。”木久承又笑着说要沽两壶小酒。 李屠户是真的很高兴,不过一眼的功夫,就多挣了十多两。 “对了,木秀才,听我家那婆娘说,你家还想多喂几头猪?” 木久承笑的十分松快,忙道:“这不,叫你吃茶,就是想同你商量这个事,你晓得的,我一家子都不通此事,又无人有那把子气力,总要一直同你搭这伙才好。” 李屠户得了好处,自然巴不得能赚得更多。 “你家这屋后已经没地方搭猪圈了,若再挨近点,你们家大夏天的满屋子猪粪味儿,岂不要很难过?” 木久承忙答:“弄到隔壁去,那个老宅子后头还有一大块空地,只是把菜园和荒地种了红薯,原本就有个旧猪圈,只是怕不能用了,开春时出钱请人拆了,再盖个大的,你看如何?” 李屠户自然不反对,他还求之不得呢。 “原本,我是打算明年盖院子的,如今瞧来,我到是要先缓一缓,没有什么事比挣钱更重要的。” 木久承又问他:“依你看,我们适合再养多少,横竖我是秀才,至少可以养五十头猪的。” 李屠户到是想一口气养五十头,奈何手头银子不够多。 “我最近听人说,小猪崽涨价了,明年,怕是猪价还会涨呢,要不我们咬咬牙,多养几头?” 木久承不通俗务,但他有个优点,他很相信李屠户所言。 “即如何,你看看,咱们喂多少头好?总不能比今年少的,而且,我听玉娘说,你家明年正月初八有长媳抬进门,也要花不少银子。” 李屠户笑着摆了摆手:“这些,我们早已准备妥当了,动不了我这卖猪得的钱。” 他合计了一番,最终定下买三十头猪崽的事,这事自不必木久承去操心,都是李屠户一手包办了。 他不怕李屠户使诈的,到底,还是要依托在他木久承的名下,李家才能跟着闷声发大财。 这事说定后,木久承年前就忙着请好人,又与做泥砖的人家约好要多少口,至于搭猪圈顶棚的木料,李屠户不知从哪儿请人托了两板车过来,连定做铺地上的木板都算在里头了。 李屠户和木久承说好了,两家来年养的猪昭样是对半分,所以,这盖猪圈的钱,李家也是要分摊一半的。 去掉买猪崽和买猪食料的钱,木久承手上还有六两银子,再加上他今年在私塾当值,省吃俭用余下的三两。 第三百二十章 半路夫妻实在难为 这日晚上,待孩子们各自回屋后,他拉了张玉娘坐床沿边,又将那九两散碎银子取出来。 “我已跟村长打听过,零散的下等田,村里还有些,我要了两亩,过几日我随他去县里走一趟,也已跟人去打听了,看哪里有牛鞭子可买,也好送去给县令,到底是你耍得好的小姐妹,总要给她些面子,只是,天太冷,我不忍你跟着挨冻,我同村长当日去当日回,你若想去县城,可否等开春后,我再陪你去?” 张玉娘自是肯的,她自己有事瞒着木久承,不欲让他早知道。 而她写去县城的信,至今尚未有回信。 他留了六两整银子,寻思着买地的契税也要不少,便又拿了个零头,给了三两整银子交给张玉娘,算着一年的生活开销。 “这点钱肯定不够有,到时,还需得娘子多担待些,熬到明年卖了猪,家里的日子自会越发好过了,而且,这两亩下等田的产物,或留在家中充做口粮,又或是卖了贴补家用,都随你张罗。” 他有自知之明,就这点钱,肯定不够一家一年的开销。 随后,他又道:“只可惜手头的钱还是少了点,若是能多喂点猪,说不得,咱家后年便能盖个大院子。” 张玉娘随口答道:“实在不行,再绣了两副幔头换了银钱贴补家用,只是少绣点,不伤眼的。” 她不提那八十亩田里的出息,也没说要从里头挪点银子出来供家里用。 在张玉娘的心里,无论是她手上的田契,还是银子,都该留着给她亲闺女的。 木永为么?她好吃好喝的供着,这样的后娘,打着灯笼都难找了的。 在出发现的那日大清早,田间小路,又或是屋前屋后,都铺了一层晶莹剔透的银霜。 木梨正睡得香呢,被一阵说话声吵醒,她愣愣地躲在那里,倾耳细听。 原来,是李屠户帮他把牛鞭弄来了,两人约好这时碰头的。 李屠户正在跟木久承说话。 “哎,你说这县老爷是咋想的?这玩意儿尽一股子难闻的味儿,他就咋好这口呢,莫非,他想来个以形补形?” “嘿,这玩意儿,白送给我都不吃,喏,这里还有两颗牛蛋子,一并给你了。” 木久承也不知这玩意儿的,但人家县老爷就好这一口。 “大抵是一地一习俗吧,他老家那边的人可能都好此物,就像咱们这一带,总喜欢在冬日里弄点烟熏的腊味。” 李屠户咂咂舌,他喜欢吃腊味,自认为县老爷太重口味。 因木永为所在的书塾今日正好放长假了,木久承临时决定,今日带了他去县城长见识。 他嫌弃天太冷,不让木梨和张玉娘去,又说了,给木梨带好吃的回来。 听着外头众人远去的声音,木梨又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当她再次醒来时,张秋花和李翠花已经在她家了。 听到屋里传出动静,张秋花跑到她房间外的窗下问:“梨梨,醒来了么?” 木梨答了,又问:“你几时来的?” “刚来呢,外头好大的霜,走土路上都能听到咯吱响声,你可得多穿点。” 木梨答了句晓得了。 夏婶听到她说话,忙给她打了热水来。 张秋花笑嘻嘻地道:“夏婶,你会把她越惯越懒的。” 夏婶不说话,只冲张秋花笑了笑。 木梨在里头说道:“她做事叫我高兴了,回头,让我娘过年时给她包个大红包。” 涨月例的事,不能轻易开口,这是张玉娘教她的,说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不能把夏婶的心养大了。 张秋花转头就告诉夏婶了,还冲灶屋门口大喊:“夏婶,原来人勤快点,是真的可以多赚银子的,你家今年到是能过个好年了。” 木梨起来后,夏婶给她煎了一碟猪肉馅饺子,又给她盛了一碗粥。 “你俩陪我再吃点,饺子有点多,我吃不完的。” 张秋花满口答应,李翠花却推了几回。 木梨没放心上,只侧头问她:“你几时变得这般客气了?” 又让张秋花拉了她坐下,再叫夏婶取了两套碗筷来,夏婶给两人盛了两碗粥,又上了一碟子香辣酸菜。 “秋秋,你家的田买好了没?” 张秋花笑答:“买好了呢,前些日子我爹就跟村长一起去县城把这事给办了。” 张玉娘听了,便让张水牛去找个板车来,让他赶紧的拉两板车猪粪回去养田。 “我家的田今年养肥了许多,少撒一点也没关系,你拉多点回去,再说了,明年开春后,我家的猪粪又会管够的。” 张玉娘把木久承和李屠户商量过后的事说了,一旁正在帮忙劈柴的严铁树问她,可要请个帮忙打扫猪圈的人? 他家大儿子正到了可以干这活的年纪。 张玉娘告诉他,这事儿,她要先问过木久承和李屠户的,两人说要请,她再帮严铁树说和这事。 木梨悄悄问李翠花:“大刀哥成亲后,怕是不能如之前那般得空闲,小刀哥也要多帮着你爹做事,这请人打扫猪圈的事,要我说,没准儿可行。” 李翠花答:“听我娘的意思,我有个表哥也想接过这活呢。” 张玉娘忙道:“这事,到那时再说吧,横竖是要请人的。” 严铁树没再说什么。 严椿树想问张玉娘,到底要不要带徒弟,可看她那样子,好像没啥想法,便也就歇了这心思。 木久承人虽出门了,并不耽误请人来帮忙做事。 这不,几人才说完话,就有村邻们来帮忙拆旧院子后的猪圈。 张玉娘忙喊了夏婶去给众人烧了锅开水泡茶吃。 有人来喊张玉娘,请她过去看看,新猪圈要盖在什么地方,到时,拆下来的旧木头,是拿来当柴烧还是留着继续用。 张玉娘不通此事,只让众人将猪圈上方的木头都拆了,扔在了旧院子里。 旧猪圈不大,几个壮劳力没费多少工夫就拆完了,张玉娘留了众人的中午饭。 几个瞧着有些时候,便顺手帮忙将后头要盖新猪圈的地方给收拾出来了。 在乡下就是这样,大多数人都很务实,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被请来帮忙的,也没有偷懒耍滑的,当然,这样的人,也没人愿意请的。 邻里之间互相帮忙,是不要给工钱的,像木家,木久承是个没啥力气的男子,他便会在吃食上多花些钱,让大家伙儿吃得好点。 油水管够,大家也乐意的。 第三百二十一章 话里有话 等木久承半夜回来时,张玉娘告诉他,今日来的邻居帮了一天的忙,不但拆掉了旧的,还将新猪圈的地基给挖出来了,又说这几日天气好,几人准备帮木久承把猪圈盖起来, 又说,她本打算留众人在家吃晚饭,大家伙都不肯,她便将饭菜分给众人带回去,好在今日她让夏婶卤了一大锅猪下水,尽数分给了这些帮忙的人。 双拐镇一带的人盖猪圈有讲究的,张玉娘还是希望木久承投的钱,来年能多翻几番。 猪好养,不吵闹,主家心里也会舒坦许多,所以,张玉娘才会如此客气的待那些帮忙的。 木久承也把张玉娘要他办的年货都买齐了。 趁着不是年关最紧要关头,这会儿的鞭炮还没有涨价,他买了不少,又给木梨买了几个烟花,说是过年的时候,让她放着玩。 他还顺道去看了自己的爹、娘,又转达了二老的感谢,张玉娘让木久承给木久兴、木久礼备的年货,都是十斤咸鲫鱼,两只大腊白鲢,五十个皮蛋,五斤干的烟熏腊猪肠,以及夏婶做的一些干菜等物,张玉娘寻思了一番,又撕了两块细棉布捎给木久承的爹娘。 便是这些,张玉娘其实是不想给的。 这些人并不喜欢她闺女,总认为木梨是个白吃白喝的拖油瓶。 听到木久承说他家人感谢她,她也不过是冷冷一笑。 她跟那两家来往,不过是面子情,那些话,听听也就算了。 张玉娘心里一直憋着这气呢,木久承把他家人吹得再好也不顶用。 她听得不耐烦了,便问:“那两家可给了回礼?” 木久承忙答:“给了呢,正好我二哥捎人将年节礼送到县城了,我大哥让我带回来了。” 他去堂屋里背了个竹篓子进来:“都在这里了。” 两家给的回礼并不轻,都是两块好墨,两刀好纸,就这两样,也是要值好几两银子的。 看起来两家是挺大方的。 然而,这里头,并没有一样是给张玉娘又或是木梨的。 “你两个哥哥到是挺大方的,给的也是你们父子能用得上的。” 木久承是个大老爷们,心思不如女子细腻,并没有听出张玉娘话里有话。 他到是很高兴的笑得嘴都合不拢。 张玉娘心中越发气闷的利害。 可日子还是要接着过的。 接下来的几日,村邻们果然都来帮忙了,原本怎么着都该花上十天半个月的,不过五日便盖好了。 木久承又请人将整个地上铺满了青石板,不漏水的那种,又让人帮忙打了厚实的木板分成一块块的铺上头,张水牛和严家兄弟,帮忙去田里把干稻草都挑回来了,有一部分放在院子里晾晒干,说是来年春日里,正好给小猪崽做窝,防冻。 木梨发现张玉娘的心情不大好,悄悄给她把了一下脉,气郁? “娘亲,我们去镇上耍可好,我如今有钱了,给娘亲打套新头面过年戴?” 张玉娘舍不得多花银子:“你自己去打一套吧,娘就不用了,以前的老首饰还能对付着用。” 她又想了一回,再道:“再说了,你把你爹该做的事都做完了,他又做什么?” 张玉娘心里对木久承有了怨气。 木梨秀眉紧皱,难道是她后爹最近惹到自家娘亲了? 木梨决定去木久承跟前晃晃。 家务有夏婶忙活后,木久承算是真正解脱了。 他没事时,一般都会端个小茶壶,坐在东厢房的堂屋里,翘着二郎腿,边烤火边看书。 顺便,还能监督一下木永为。 木梨早就不干这监工的活了。 “爹爹!” 她手里端着一个小碟子,是李家送的一点糯米糍粑,木梨喜欢将火钳架在碳火盆上,将糍粑放上头烤,烤得中间鼓起后,她便塞些麦芽糖,又或是削得薄薄的,煮熟的腊肉片儿搁里头,再烤上一小会儿,就可以吃了。 木梨喜欢放了麦芽糖的,木家父子喜欢搁了腊肉的。 木久承越发喜欢木梨这个养女了,觉得她太乖巧、懂事。 木永为瞄了木梨手里的东西一眼,又瞄第二眼。 还是妹妹贴心呐,晓得他快坐不住了,正好借了这个由头丢下手中的书。 “妹妹,我来帮忙,你娇娇嫩嫩的,莫要烫伤手指头了。” 木久承骂他的话,被他所说的话给憋回肚里了。 “让你哥来,他就闲得慌。” 木梨笑着把东西交给木永为。 “哎呀,哥哥,我今日忘了拿腊肉过来,娘亲让夏婶煮了搁灶台上了,你去取来可好?” 木永为在她说话的时候,已经很麻利地将东西都摆放好了。 “那你看着火,莫要把糍粑烧糊了。” 他说完,噔噔噔地跑去灶屋那边。 木梨小手托腮,眼珠子滴溜溜地转。 “爹爹,娘亲生气了哦。” 木久承回头很认真地看她,又细想了一回,实在想不起来有什么惹张玉娘不快。 “那你又是怎晓得的?” 木梨又搬了小马扎挨近他坐下,道:“先前我跟娘亲说,想给她打套新头面呢,娘亲不肯,不是生气又是怎么回事?” 木久承微微一愣,又道:“你怎突然想要给你娘亲打头面首饰?” 木梨一副理所当然地样子,答道:“因为,娘亲已经好些年没有买过新头面了,银的,应该不贵吧,我怕我手头的银子不够花。” 真假,木梨自己都唾弃自己了。 木久承这回,是久久不曾开口说话,低头不知在想着什么。 木梨眨眨眼,她娘亲明日早起,应该会有个不错的心情吧。 第二日早上,张玉娘的确乐得嘴都合不拢。 当然,这并不完全是木久承的功劳。 木梨觉得自己肯定没睡醒,不然,怎地一觉醒来,就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出现在她家饭桌旁。 她伸手揪了一下木永为的手背:“哥哥,我还没睡醒。” 木永为吃疼:“那吃完早饭赶紧去睡个回笼觉,方哥本来还说,要带我俩去镇上吃好吃的。” 木梨鄙视这家伙了。 难怪刚才张玉娘叫夏婶给他多下一筷子面,他死活不肯。 原来早就盘算好了。 木久承在一旁跟离方说话。 “你养父母还不知你是千户的事吧,不打算告诉那边么,到底养大了你,恩情还是在的,你一直不说,你养爹和你的两个哥哥以后知道真相,怕是真会伤心的。” 离方答:“没想好。” 第三百二十二章 心明了 木久承闭了闭眼,自我催眠,运气,莫气! 这孩子的话咋这么短。 还很冷。 木梨不管这些的,问了些离方在州城的事。 离方答:“不好玩,天天操练。” 就是盯着新兵们提枪,刺耙,收枪,再提枪......他想不出来有什么有趣的事可以说给她听。 张玉娘在一旁很急。 这孩子走了九十九步了,就差最关键的一步,咋卡在这节骨眼上,啥也不提呢? 张玉娘盘算着,要不要找机会提醒一下离方,该请媒婆上门提亲的。 瞧着离方胃口好,她又亲自掌勺,给离方煎了两个荷包蛋。 木永为见了,对木梨道:“妹妹,咱们肯定是爹娘从菜园子里捡回来的。” 木梨捂嘴轻笑,张玉娘骂他:“天天吃呢,你还没吃腻啊。” 木永为答:“娘烧的吃食,天天吃都吃不腻。” 张玉娘越发笑得合不拢嘴:“就你嘴甜,我这不是看离方这孩子又瘦了不少嘛。” 木久承也有这感觉,便问他是不是下半年在那边过得很辛苦。 谁知,张玉娘暗中瞪他一眼,不让他再说话呢。 张玉娘接过他的话,笑道:“外头哪里比得上家里好,回来就好,以后,天天上婶子家来吃饭,给你烧好吃的,保管在你明年去那边前,又养得白白胖胖的。” 说到这儿,她又顺嘴说了一事:“对了,你李叔家明年正月初八,给大刀娶新娘子过门,正酒日,我提醒你呢,我心里琢磨了一番,你已经分开单过了,这人情往来的事,也要慢慢捡起来的。” 木久承也跟着附合道:“你婶子说的没错,将来你成亲,肯定是要在村里摆喜酒的,少不得,村里人也要去给你热闹热闹,人情往来多了,才有人情味儿。” 张玉娘笑的花枝乱颤,到底是自家男人呢,十分给力的添了一把柴! 离方闻言心中一动,他暗中看了木梨一眼。 眼角微微往上翘。 其实,离家早早把他分出来,也不是没有好处。 “嗯!” 张玉娘瞧他这反应,只能干瞪眼着急,这孩子咋脑壳子这般不活泛呢,就不能想想,李大刀成亲前都要干些啥事? 在她眼里,离方已经是自家闺女碗里的菜! 早饭过后,木久承让木永为把一帐本取来。 木久承就在饭桌旁,拿着帐本与离方对帐。 在他不在岔口村的这些日子,木久承和村长已经叫人把那新屋里,以青砖垫底,上头又铺上了光滑的木板,当地的地主家,多是这么弄的。 又将新屋的门窗安上,屋内用白石灰加糯米浆涂抹平整,结实耐用,还显得很干净。 新房的厨房和洗澡房及茅房,是另外又单独加建在屋后的,离主屋不过一两米远,中间隔着一条夹道。 再后头最西侧靠院墙处是猪圈、牛圈,余下的便是菜地和一个小水塘,而东侧,那个茅草棚会在年后推倒清理出来,到时种上些果树啥的,还能养些鸡鸭在果林里。 像岔口村这样的地方,最不值钱的就是宅地了。 不过几两银子,就能买下好大一片。 离方的这块宅地,是村长当年做主,白送给他的。 就是想着他长大了能勤快点,拿这地种点东西,好歹能养活自己。 不想,他如今也算得上是小有家当了的。 木久承合上帐本,又道:“你上回走前留下的银钱还有点,打一般的家具是管够了,咱乡下,也没那么多穷讲究,还有,你名下的良田,今年的租子已收上来,我跟村长商量了一下,你挣钱不容易,能省则省,也不弄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实用就行,多余下来的钱交还给你手上,充做你将来讨婆娘的本钱。” 离方的心思不知转哪里去了,半晌后才答:“我听叔和村长爷爷的。” 木久承越发对离方心生喜爱,他就喜欢听话的好孩子。 说完这些事后,张玉娘来喊三人,说是她去牛老板家问过了,他正要去镇上,让三孩子赶紧上他家去,他顺路捎三人一程。 牛老板很乐意交好木家,就光今年梨田,他就从木家赚走了好几两银子呢。 所以,他这回很大方的表示不收钱。 木永为欢呼不已,又省了力气不必走路了。 木梨更高兴,她穿了一身厚实的棉衣棉裤,走路全靠慢慢挪呢! 张玉娘给两兄妹一百文,让两人在镇上顺道买点东西回来,余下的充做两人耍的开销。 木永为一直哄木梨,想叫她拿了钱去玩那种套东西的游戏,没准儿还能赚不少,而且,他很有自信,肯定一套一个准。 木梨侧目,怀疑他从来没玩过那游戏。 她决定看好自己的钱袋子,跟木永为说,她要买吃的,买好多好多好吃的...... 木永为不知什么叫放弃,一直锲而不舍的劝说木梨。 木梨索性将头扭到另一侧,嘿,正好对上离方那双乌黑的眼睛,他的眼里涌现出一丝笑意。 用嘴形告诉她,可以答应木永为,他会帮木梨。 木梨才想起来,离方是翻得了墙,上得了梁的大侠。 “离方小哥哥,你去镇上有什么要买的吗?” 离方想了下,答:“我也不晓得要买些什么,铺盖总要置些新的吧。” 牛老板听了一耳,问离方:“哟,离方,你这是跟对了老爷,在外头发大财了?” 离方含糊地答了一下:“嗯,左手进右手出。” 离桨是个大药罐的事,全村的人都晓得。 牛老板叹了口气,说道:“老子以后要是真遭了那样的罪,老子肯定不连累自己的儿子,都一把年纪了,还治啥治,孩子们的日子还长着呢,到不如省下这点钱,让孩子们过好点,能讨上个好婆娘,横竖我都老骨头一把了,治好了也没啥奔头的,治不好,更费钱,银子扔水里还能听个响声,看病,那可是个无底洞。” 木梨总觉得,牛老板是打抱不平,替离方感到不值。 但她又认为,离方肯定是心甘情愿的,没有离桨夫妇当年的收养之恩,离方未必还存于现世。 她突然开口问离方:“你养母呢,一直没寻到吗?” 离方看了牛老板一眼,方才小声道:“有点眉目了,我打听到,她当年离开家后,就自卖自身,跟着一对老夫妻去了苏州,已经托人去那边慢慢寻访了,总会有消息的。” 第三百二十三章 拐着弯儿提醒 木梨道:“这得要多伤心,才会如此绝情,她怕是这辈子都不想再回想起这个地方吧。” “唉,离家嫂子还真是个苦命人,当年,谁不赞她一句好,为人十分和气,又是个勤快的,你养父现在讨的那个婆娘,哎哟,啧啧......” 牛老板想起胡春桃就直摇头。 木梨突然道:“有一回,哥哥的外婆突然跑我家来,非说我娘是妾呢,说是在她闺女跟前,要执啥子妾礼。” 牛老板闻言乐了,冲木永为道:“听叔一句劝,少跟你外婆家那头的人走得近,没得将来连累了你自个儿。” 他又回头对木梨笑道:“她那是胡说八道,当年木久承老生气了,这事儿闹得大家伙都晓得,离了便是离了,你娘如今就是你爹的正头娘子,这跟续弦是不一样的,续弦的可是要在过世的前妻牌位前执妾礼,戏文上都这么说的,不过,你这话有点意思,到叫我想起来了,离桨可没有跟离方的养母和离的,哈哈,若她回来,我们全家都会挺她,胡春桃估计脸都会气绿。” 离方道:“她不会回来。” 她不想,他便不让,谁也不能逼迫他养母就范。 木梨有点弄不明白了,即然他晓得他养母的想法,为何还如此执意的要去寻找她的下落? 离方又道:“我想晓得,她是否真过得好!” 木梨见木永为气呼呼地爬去前头,挨着牛老板坐着后。 她才低头小声与离方咬耳朵。 “小哥哥,我很高兴。” 离方答:“嗯。” 木梨又问:“你晓得我为啥高兴?” 离方再答:“嗯!” 他没忘记答应木梨了的,以后再回岔口村,要先去木家见她,然后,再寻机会去离家。 木梨不觉得自己的要求过分,她眼里只看得到离方,因为想对等,所以,她也希望离方的眼里只看得到自己。 离方的嘴角又微微上扬了。 木梨高兴,他便心情好。 木永为一直坐在那里不吭声,当牛车快要进镇时,他才道:“我不可能断了外婆那头的亲,但,我会听长辈们的劝。” 木梨冲他轻笑:“哥哥,你自个儿心里舒坦便是最好。” 木永为笑了,伸手扶她下车。 自个儿的妹妹,自个儿疼。 他挑衅地冲离方挑挑眉。 离方握爪:握草,要不要把这货也骗去新兵营里? 这家伙,太招人恨了! 离方上前,突然开口了。 “在哪儿买棉被?” 木梨忙丢开木永为,转身冲他笑答:“我晓得在哪家铺子,我带你去,你又没准备棉絮,不如直接买一条吧,哎,也不知你的床有多宽,买大的呢?” 离方跟上,不着痕迹地把木永为挤去后头。 “六尺。” 两人边走边说,眨眼的功夫,就把木永为撇下好远哦。 木永为伸手挠头,有点想不明白,怎么事情就变成这样子了? 离方眼角余光,往身后瞟了一眼,嘴角挂上一丝阴恻恻地笑意。 哼,想跟他抢人。 离方果断骚操作一把,将木梨给绊在了自己身边。 而且,木梨尚在热情的跟他说着要买多少斤的棉被,又告诉他,铺的除外,他还需得准备两条,一条厚实的,至少也有六、八斤,一条薄的春秋被,大概也要三斤呢。 又告诉离方,被面还是要细棉料子的盖了舒服。 离方很有诚意的又向木梨讨教一番。 气得木永为在后头直跳脚,想挤,又挤不过离方。 最终,他气鼓鼓地蹲在弹棉被的铺子外头,嗯,画圈圈消消气! 铺子里,离方又缠着木梨,一脸诚垦的继续请教着。 木梨跟张玉娘学了不少东西,挑棉被也是有讲究的,譬如,下雨天弹的棉被就不如晴天弹的盖了暖和,那是因为雨天空气湿度大,棉絮不如晴日里的来得干燥。 她很热心的帮离方挑了三床被子,又跟店家约好了,等下喊了牛车直接来拉。 待离方付了钱后,她又喊上两人去扯了布料,准备给离方做床单,被套。 忙完这些,已快中午,三人去跟牛老板说了一声,约了他下午来镇上帮忙拉东西回去。 离方表示很感谢木梨的帮忙,遂,请了两人去镇上唯一的一家酒楼吃饭。 “咦,那不是你兄弟么?”木永为伸手朝酒楼那边一指。 离方和木梨举目望去,并不见离岸的人影。 木永为急了,忙道:“我刚看见了,他往那巷子里去了。” 离方微微皱眉,木梨催他快些追上去。 他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跟上去了。 巷子很窄,只容得了一人经过。 三人侧着身子追了过去,在后面那条小街上追上了离岸。 “二哥?” 离方上前喊离岸。 离岸受惊,回头看是离方,这才暗中松了一口气。 “吓死我了,还以为是谁呢,你几时回来的,也不让人捎个信给我,我好去看看你。” 离岸很担心离方,围着他瞧了又瞧,见他全须全尾的回来,这才安下心来。 “对了,爹让我告诉你,莫要费银钱给他抓那么好的药,他说横竖是治不好的,不想拖累你。” 离方答:“我晓得。” 离桨不知说过离方多少回了,离方始终认为,生恩不及养恩大,没有离桨夫妇当日的善心,就不会结下今日的善缘。 离方拿离桨当成了亲生父亲。 “你在这里做甚?” 木梨发现离岸的脸微微泛红,不由皱眉往向那户人家,瞧着到像是个有钱的乡绅家。 “你相中了这里头的姑娘?” 她纯粹是蒙的。 不想,离岸的脸越发红得利害了。 离方见了,便问:“丫头么?” “嗯,有回我来酒楼这边送鱼,碰上大鱼,在这屋门前避雨,正好遇到她,给了我一碗姜汤。” 离岸瞧上人家姑娘了。 离方又问:“那她晓得吗?” “不晓得,她肯定不会同意我现在说媳妇的。”离岸摇头。 木永为和木梨这才晓得,两人说的应该是胡春桃。 离浆是个废的,离河是个傻的,还有个栓子全靠离岸带着佃些田糊口。 胡春桃是后娘,怎么可能会让离岸这么早成亲,她还要栓住他,继续给家中卖苦力呢。 若离岸娶了媳妇,要闹着分家怎么办,叫胡春桃带着这一大家子怎么活下去? 离明月还没说亲,离舟又太小...... 离岸怕是还有得熬呢。 第三百二十四章 就相中她了 离方寻思了一下:“明月想嫁人,总要先把你的亲事说了的。” “成亲的钱,我可以帮你想法子。” 离岸看了离方身后的木梨一眼,连忙拒绝了。 “我只在心里惦记着,能看她两眼就好,这辈子,我就没打算成亲,守着爹跟大哥就好,我若成家了,谁来顾着他俩,还有栓子,总要挣点钱,给他讨房媳妇啊。” 离方张了张嘴,不知出于什么顾虑,他竟没有同离岸说明白一些事。 “你若真相中了,那便定下来。” 胡春桃压制不了离方的,他打算亲自去跟离桨说说这事。 离岸的终身大事,必须借这个机会定下来,否则又不知要拖到猴年马月去了。 离岸的眼中升起一丝光彩,又瞬间熄灭:“还是算了,我若成亲了,爹还好,大哥和栓子可怎么办?” 离方想了一回,又道:“你带着两人分家单过,每月给那边一点钱,余下的我来操心。” 离岸怎么说都不乐意,他和离桨一样,不肯拖累离方。 若非离方每月把药买了捎回来,离桨必不会再接受他赠的药钱。 木梨晓得离方手里有钱,不说旁的,就他手里的那二十亩良田,一年也是能收十多两租子的。 “那姑娘叫什么,多大年纪了,家是哪里的?” 离岸忙答:“外地人,说是爹娘死后,连头七都没过完,她大伯转身就把她给卖给人伢子了。” 木梨看了离方一眼,又道:“若你们后娘晓得要拿钱赎人,会不会闹啊?” 离方的脸色猛地一沉。 “这事,我另有打算。” 离岸因为他的话,心里生出一丝希望。 因为遇到离岸,木永为主动提出,由他请吃午饭,不过,考虑到他荷包里的钱不多,木梨提议大家中午去吃米线,带肉臊子的那种,又另买了一笼肉包子吃。 吃过午饭,离方让离岸先回去,又带着木家两兄妹继续在街上转悠,少不得,要带了两兄妹去玩那种套圈圈的游戏。 嗯,离方百发百中,最后,那个小贩都要哭着跪下来求他,别丢了,一套一个,他还不得赔死。 离方指了指他的招牌:“言而无信?” 小贩傻眼了。 他这不是为了蒙人嘛,哄那些傻子口袋里的钱。 木梨在一旁笑道:“你这人当真好笑,就许我们这样的人,把钱送到你手上,你却不想做赔本买卖?说白了,你就是算计着别人口袋里的钱,你拿了这些钱再好吃好喝的待自己?” 她并不想砸他的场子,奈何,实在有点看不过去,这玩意儿太难套中了。 “要不这样,我把钱退还给你,求小姑奶奶放我一条生路吧,我也是上有老下有小......” 木永为看不起他,道:“说的好像谁家不是这样,再说了,那些套中的东西呢,不给,谁说我们要你退钱了,你不是说,不管套中多少,都可以由我们带走么,当我们眼瞎啊,白纸黑字写得那般大呢。” 这小贩其实蛮滑头的,木永为这般说后,他才肯把离方套中的东西取过来给三人。 一个大海碗,还有一个长竹笔筒,一个鸡毛键子。 正好一人一个。 离开这里后,木梨笑眯眯地问木永为,好玩不? 没看穿套路前,木永为瘾不是一般的大,看穿后,顿觉索然无味。 离方跟在后头,听着两兄妹拌嘴,三人又去买了些坛坛罐罐啥的。 即然盖了新院子,总要添些新碗筷啥的。 他一个人住,也没那么多讲究,自然也就没有什么暖房酒吃的。 只约了木家人,又请了村长第二日去他那新院子里吃晚饭。 却没有提及离家人。 木梨悄悄问他,要不要请离家人。 离方答:“不必。” 他自有别的思量。 为了表示感谢,他给木梨买了许多零嘴,又答应下回去府城,再给木永为捎几斤卤牛肉回来。 牛老板如约到弹棉被的铺子门口等着三人,又帮忙把棉被抱上车,再去其他铺子里把买好的东西一一装车上。 此时,已近黄昏。 几人先将东西送去了离方的新院子里,又落了锁,这才又一起回了村里。 三人是踩着月色到木家的,张玉娘急得不行。 站在院门口正巴巴地朝这边往来,见到三人,忙迎了上来。 “怎么回事,咋去了一天呢?离岸路过我家门口,说你们还有得忙呢。” 木永为背着个竹篓子,里头装的都是木梨的零嘴。 “正事儿没费多少工夫,就是给她买零嘴,费了不少时候。” 木梨冲他笑嘻嘻,哪个小姑娘买东西,不是左挑右选的? 她上前一把搂住张玉娘的胳膊:“娘,是离方小哥哥给我买的,我今天可是帮了他不少忙呢。” 张玉娘闻言,心里欢喜的不行,又对离方道:“走,回家再说,我今儿炖了只腊鹅,大冬日里的,吃这个最暖和了。” 她却不提,胡春桃不知从哪儿得了风声,晓得离方回来了,而且来过木家,下晌的时候,来木家门前转悠许久,没瞧见离方的身影,这才回去的。 张玉娘明明瞧见她了,却假装没看到,由着她在外头打转,也不去搭胡春桃的话。 两人骂过街呢,两人在村里偶尔遇到,那都是互相翻白眼的那种。 离方在木家是酒足饭饱后,才离开的,临走前,再次同木家约好,明日去他新屋里吃晚饭。 张玉娘答得最欢快,又叫他明日早点过来吃早饭。 离方答应了。 出了木家,他本是往自己住的地方行去,听到木家院门落栓的声音,这才脚步一顿,转身又往离家那边去了。 而离家,此时胡春桃正不高兴地摔扫把。 她已经借此发泄好一会儿心中的不快了,离河自傻了后,胆儿也越发变小了,这会子,正与自个儿子离栓缩在一块,瑟瑟发抖。 胡春桃每每这样发火,总会拿他俩撒气。 说白了,柿子挑软的捏,家中还要靠离岸养家,一般情况下,胡春桃不会说他啥,除了成亲这事没门之外。 “离桨,瞧瞧那扫帚星,如今越发翅膀硬了,也不知木家那小不要脸的,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我咋听人说,他昨儿晚上摸黑回来的,一大早上就去木家蹭饭了,他莫不是这回没挣到银子回来。” 她一边骂,一边拿脚去踹凳子。 脾气是相当爆躁。 第三百二十五章 矛盾太尖锐 离浆不理她,只在那里呆坐着,想着心事儿。 胡春桃见再怎么骂他都不管用,又往地上一坐,拍着自个儿的大腿干嚎:“哎哟,我的个娘呐,可怎么办咯,你就是个赔钱货,银子丢水里还能看见个水花,给了你,就是扔进无底洞,到不如叫他把银子拿出来,捡些便宜的药吃着,余下的,也好留着家用,明月已经到年纪了,再不说亲,你打算将她留在家中到老,人家还不得戳你离桨的脊梁骨,要不是你没卵用,你闺女能在娘家待到老?” 离桨被她骂得直不起腰来。 胡春桃越发来了劲,又接着道:“你瞧瞧人家,但凡手中有几个余钱的,哪个不会送自己的儿子去学堂念几个字?而我们舟儿呢,平日里的玩得好的小伙伴,今年都去书舍念书识字了,就他一个人被留在家中玩泥巴坨坨,还不都是被你给拖累了。” 离桨被骂得越发不敢接她的话。 胡春桃心中更恼火了,看他那孬样,就气不打一处出。 “要我说,这么多年过去了,那小扫把星如今有了自己的小心思,哪里还肯顾及你这个养父,也不过是个养的,他哪里有那般会记恩?亏得你在他尺把长时,就把他救回来了,实在不行,就把那银票拿出来先用了,若他爹娘想要他,又岂会扔下他不管,没准儿,他娘就是个偷汉子的,生下来后又不敢让人知晓,这才搞个脚盆装了,让他顺水飘下来的。” 离桨终于有反应了。 “不行,胡春桃,那是属于老三的,没准儿,他能靠着这个找到自己的爹娘,说不定他爹娘当时出事了,这才不得不把他放脚盆里的。” 离桨在这事上很固执,自胡春桃晓得这事后,隔三差五的,总要闹腾一番,就是想逼着离桨把那张银票拿出来。 离岸出声了:“莫要吵了,你这婆娘就晓得张嘴闭嘴要钱,当初,你难不成就是看我家过得好,才那般扒着我爹不放的。”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胡春桃拿了扫帚去打离栓和离河,一边打一边骂:“老娘当真是倒了八辈子霉,累死累活的伺候着一屋子老少爷们的吃喝拉撒,全她娘的都是些白眼狼,如今翅膀长硬了,晓得唱反调了,横竖这日子是熬不下去了,老娘饿死前拉上两个垫背的也是赚了。” 胡春桃一动手,离舟就开始哇哇大叫,他一叫,离河就跟着大哭,离栓一边跑一边大叫着求饶,离明月一个劲儿的喊爹,离桨头晕得好利害。 离方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来到离家的。 院里鸡飞狗跳的,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到此情此景。 “爹!” 他气沉丹田一声吼! 院子里突然安静下来。 离河的心智只有几岁,但他记得离方。 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跑过来,伸手狠狠抱住他:“弟弟,打!” 他又扭头指了指胡春桃和离栓,大声嚷嚷着:“痛。” 离河虽傻,但他记得离方说过,有事可以找他告状的。 离方望过去,心中大怒。 放开离河,大步走过去,一双好看的眼睛死死盯着胡春桃,眼神如同冰凌柱,直直朝她甩过去。 “哼,胆子不小。” 他的视线移到胡春桃的手上,胡春桃心中一惊,手中的扫把猛地掉地上。 就在刚才,她莫名地察觉到,只要扫把落在离栓的身上,她可以肯定,离方下一秒就会拧断她的脖子。 “三叔,她又要打我。” 离方将离栓扶起来,又上下打量了一番,见他无事,方才转身再次面对胡春桃。 但见他一字一顿地道:“你是觉得,你在离家生儿育女了,就可以任意胡作非为?” 胡春桃心虚,不敢答,更不敢直视他。 离方又走近两步,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说道:“还是你觉得,我不像是杀过人的?” 他指的是在战场前方上阵杀敌,至于胡春桃如何想歪,他可不管的。 “有时,让一个人闭嘴,有千万种法子,而唯独有一种最省事,你晓得是什么法子么?” 胡春桃只觉头皮发麻:杀人灭口,手起刀落,最是快捷又省心。 她曾在心烦又或是动怒时,无数次生起过这样的念头,弄死离河这个废物。 离方再冷哼一声,大晚上,他看不清胡春桃的脸色如何,却不妨碍他威胁她。 “你该晓得的,你跟你的崽女都是靠我和二哥养着,你有什么资格在我们面前嚣张,最好把尾巴夹紧点,不然......” 他背对着离桨等人,悄悄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我这个人嘛,最记恩,也最好说话,但有一点不好,嫌麻烦。” 胡春桃的心里拔凉拔凉的。 不知几时起,离方早已不怕她的打骂了,更是能反过来威胁她。 胡春桃的心里更憋气,却不敢明着再招惹离方的。 离方见将她气焰打压下去了,这才扭头去跟其他人打招呼。 “弟弟。”离河又挨过来。 从怀里抠出一块黑乎乎地,一股子馊味的不明物。 “给,吃,姐姐给的。” 离方的高冷瞬间被破。 “大哥,谁给的?” 离河望向离岸。 离岸忙答:“有一回大哥独自跑出去了,结果遇上了木梨,然后,她给了大哥一包扯白糖,我不知道他还留了一块。” 他没有说,木梨拿着糖,将离河送回来后,那糖大半落入到离舟和离明月的嘴里,离栓和离河就只分了一小块。 离河应该是没吃,特意留给离方的。 “他特意留的。” 离方接过离河手里的吃食,又回头望向离桨。 声音清冷如明月,又叫人后脑勺一凉。 “爹,我有事找您。” 离桨看向胡春桃。 她暴怒,道:“看我干啥,老娘跟了你,当真到了八辈子霉,要不是你哄着我,我能嫁给你?没听他说,是找你这个当爹的,你家一大家子人,有谁把我放眼里了。” 她不待离桨回答,又扭头骂离明月:“蠢死了,还不快给老娘滚回屋里去,没一点眼色,人家这一家子都嫌弃我们娘仨呢,搞得好像你们不是离家的骨肉似的。” 离明月不想走,但胡春桃此时正处于暴怒中,她权衡了一下,到底还是拉着离舟进屋里了。 离桨走到离方跟前。 “陪爹走走?” 离方轻轻嗯了一声,离河要跟着,离岸拉住他,又和离栓一起哄着他进屋里去了。 第三百二十六章 儿子背您 离岸心里隐隐升起一丝希望,他是个正常男子,又哪里不羡慕自己的小伙伴们,早已是守着婆娘、孩子、热炕头过起了舒服的小日子。 只是,他不敢奢望罢了。 离方陪着离桨走出离家,离桨拄着拐棍慢慢走着。 离桨想了一下:“爹今晚去你那里睡,可好?” 离方自然是高兴的。 “好。” 他已经有许多年没跟离桨这个养父这么亲近过了。 大抵是自胡春桃进门起。 离桨也想到了这事。 “她也有自己的难处,家里大的呢,除了你二哥,就没有谁有一把子力气,干得了苦活,栓儿是长孙,到底矮了一辈,年纪也不大,也不好叫他干太多重活,舟儿更小,更做不了事,明月虽然任性了点,可她做家务是一把手,你娘要照顾我同你大哥,亏得明月搭把手,将家里的里里外外都收拾得妥妥贴贴,家里今年也喂了几只鸡,春桃也没小气,过节宰了只,一家子都吃了一筷子的。” 离方静静地听他说着这些琐事。 离桨又道:“老人们以前总说,贫贱夫妻百事衰,我以前年纪小,总不懂,如今自己经历了,到也明白了,只是心里苦着呢,爹还是那句话,往后你赚了钱,莫要给我买那么贵的药了,也莫要听你后娘的话,自个儿将银钱收好了,你都多大了,早该讨房好媳妇的,你成家了,有人知冷知热的,出门有人盼着你回,进屋有人给你做好热茶热饭的等着,这样的小日过得舒服,爹瞧了也放心了,你娘晓得后,肯定也不会那么怨我的。” 离方依旧不说话。 夜寒,风起,入骨三分! 离桨的想法是好的,胡春桃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他吗? “爹,我有事要同您商量,我背您去新屋子那边,就像爹小时候背我,那时我总耍赖,明明自己能走,总仗着年纪最小,娘又疼得紧,不依不饶的吵着,不是叫爹抱着走,就是叫爹背着我走,很喜欢坐在爹爹肩膀上看四下的风景,站得高看得远,我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离桨微微一愣,离方已经在他跟前蹲下。 “爹,上来,儿子背您。” 离桨想起了离方小的时候,他总是对离方说:儿子,上来,爹背你! 宽厚的肩膀,强劲有力的脊梁,就像他年轻时那样,无声告诉亲人,他能独自扛住一切不幸与苦难。 他晓得了,这么多年过去,离方从来就没有怨过他的。 黑夜里,村路泛着冷冷的灰白,可离桨心里很暖。 村里的路并不长,离桨觉得,这是他这辈子走过的——最长的路! 离方家的新大门是黑漆狮头锡门环,明晃晃的告诉世人,此间大厦主人是五品官员。 只有木久承和村长两人晓得,这门环是有制式讲究的。 离方家的新院子是坐北朝南的,相对来说,大马路位于东侧新院墙的外头。 因此,更无人晓得这个秘密。 到了自家门前,离方将离桨放下,又扶他在门墩边靠着。 “爹,我去开门。” 在离桨面前,离方一如即往的同小时候一样。 离桨并不晓得门环的意思,只是赞了两句,说这门环十分漂亮。 离方听了笑笑,告诉离桨,是村长买回来的。 离桨很感激村长:“他是个好人,平日里,你也要多与他走动,总能多几分照拂,唉,都怪爹没用,不然,也不会叫人占去了你的这宅地。” 离方的脚步一顿,又伸手扶着离桨,请了他进院里。 新院子盖成后,离桨就没再来过,在他心里,这已不是他三儿子的家了。 “哎呀,还用了青石板铺路?你的这个兄弟到是个有钱的主儿,你跟着那人,虽说是兄弟,可你也不能太自大,平日多谦虚点,为人勤快点,于你,总归是好事。” 离方笑的越发开心:“爹,我晓得。” 他让离桨在院子里等了一会儿,自个儿去旧屋那边了,不时,便举着个火把过来。 他又请了离桨去新屋那边看了看,是个三合院,东西厢房加上主屋,屋后不到两米远,又单独建了一排屋子,是厨房、饭厅以及洗澡房,在洗澡房后头单独搭了个斜屋顶,却是茅房。 离桨瞧着挺高兴的:“哎,这么个盖法到新奇得紧。” 离方笑答:“大抵这样更好用些吧。” 他是从别处看来的,觉得这样的格局颇不错。 “爹,您坐,我去拿点柴来烧个火盆子。” 离桨搓了搓手,感觉自己的确快冻僵了,到也没出言反对。 离方做事很麻利,他不时抱了一大捆木头进屋,直接丢地上,又去灶屋里拿了干稻草,回饭厅拿了火盆子,搬去外头生火。 待到黑烟散尽,他才用火钳夹了盆子进了饭厅。 “这屋子盖得可真好看,明年你那兄弟会给钱打家具不?” 离方答:“打的。” 他想探探木梨的口风,看她喜欢什么样式的。 离桨烤了一会儿火,架在上头的铁壶里的水开了,离方又给他泡了一碗新鲜姜茶。 源河县一带的人冬日里吃茶,总喜欢搁点盐和姜块一起捣碎了,再放点茶叶一起放杯里冲泡开。 木梨曾跟鲍郎中请教过,从他那里得知,这边的人常年靠水而居,体内寒气重,如此泡法,很散寒气的。 这种茶的味道有股鲜姜味儿,离桨吃了一碗,顿觉浑身暖洋洋的。 离方又给他继了一碗。 离桨边吃,边和他闲话家常。 “今年老天爷肯赏脸,家里的口粮也比往年来得多点,明日,我让你二哥给你送点来。” 离方端茶的手微微一顿,后又答:“爹,二哥年纪也不小了,若家里有余粮,不妨卖了换着铜板子交给他,也好让他攒点钱讨房媳妇。” 离桨不吱声了。 离方瞧了一眼,轻轻皱眉。 “爹,二哥心思重,不乐意娶妻,说是想守着爹和大哥过一辈子,待手头有钱了,再给栓儿娶房好媳妇。” 离桨闻言唯有叹气。 “我曾跟你们后娘说过这事。” 胡春桃的心思不难猜,离方说道:“她担心二哥讨媳妇后,会闹着要分家吧。” “二哥不小了,这两年不给他说门好亲,以后,会更难。” 离桨的顾虑更多,他又道:“你们后娘的确是这意思,我只担心一点,就咱家这样的家境,谁家姑娘肯嫁进来,没人愿意和我离家说亲啊。” 第三百二十七章 换汤不换药没用的 即便是离明月勤快的名声早散出去了,依旧无媒婆登门的。 离方沉吟片刻,说道:“说来说去,还是因为大哥和栓儿拖累了吧,你看,这样如何?让二哥带着大哥、栓儿分家单过。” “这样好吗,大大小小三个男人,都没人给他仨洗衣做饭,留在家里,你们后娘嘴上虽然利害了点,但从来没有说不给他们做饭,平日里,也会给他们浆洗衣物。” 离方沉默了,若真是掏心掏肺的关心,也不至于叫离河盖那种硬梆梆的棉被了。 离桨继续叹气:“叫你二哥带着他俩,还是要拖累他的,谁家长辈不心疼自己闺女,肯定不舍得让她给你二哥的,这样换汤不换药,没用的。” “爹,我看可行。” 离方又劝离桨:“要不,让大哥带着栓儿单独立一户,二哥单独立一户,我去同村长说说,让给两挨一块儿的废宅子。” 离桨迟疑了,道:“还是要有个女人照顾他们才好,再说了,即便是废充的宅子,也是要掏银子买的,咱家哪里拿得出这好几两银子?” 离桨手上肯定没有,但离方不信胡春桃手上没捏些银子的。 他不戳穿这事,是不想叫离桨难过,平日里,他全都依赖胡春桃照顾。 离桨担心离河,所以忍着胡春桃。 离方因为亲情,更多的时候是睁只眼闭只眼,只让胡春桃算计不到他。 离岸更怕,不敢惹恼胡春桃,怕自己的爹和大哥会背后受许多罪。 遭了罪,离桨为了家里和睦肯定不会说,离河被打傻了,那就更指望不上的。 离方盯着烧的火旺的柴火发呆,盆里的木柴烧炸了,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离桨笑了。 “好兆头呢,你呀,明年肯定会发财,走大运。” 离方点头,他只信凭自己的能力努力发财。 过了半晌,他问离桨:“爹,还要添点茶吗?” “不要了,吃多了晚上老想起夜,黑灯瞎火的,不大方便,你后娘白日里操劳着家里大大小小事,晚上,我起夜多了,她便睡不好的。” 胡春桃比离桨小不少,所以,他总会多疼她点。 离方不想听关于胡春桃的话,这叫他心里多少有点难过。 “爹,先前同您说的,您只说可不可行?” “可是,爹手头拿不出这钱来,我早先给你的那二两,可不许动,那是给你讨媳妇的本钱,你得收好了。” “嗯。”离方心里舒服了点,又道:“我可以同村长商量一下,村长或许会同意,先欠着宅地的银钱,以后,再寻了机会慢慢还上。” 离桨犹豫了。 离方决定下剂猛药。 “爹,虽说小辈成亲,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若二哥有自个儿相中的姑娘,不该称了他的心意,叫他娶回家来么?” 离桨猛地抬头看他:“有了?” “那姑娘性子如何?你二哥是个脾气好的,我可不想让他讨个利害的婆娘,到时,吃亏的还不得你二哥么。” 离方想着离家的那几个,觉得离岸若讨个利害的婆娘,却反而是他的福气呢。 肯定能挡得住胡春桃的胡搅蛮缠。 “爹,这事,我不想同那个说的,您若同意了,我明日就去问问村长,得了准信后,我悄悄去跟二哥说,到时,让他带了户籍过来,去村长那里悄悄把这事给办了。” 离方认为,先斩后奏是最好的法子。 直接绕开胡春桃。 “关于您养老的事,我会同二哥商量好的,总会担待些,明月到了出嫁的年纪,这事也得早点办了,舟儿还小,过两年,再叫他跟着二哥学下田的事也无妨,二哥娶了媳妇,平日里让他管着大哥和栓儿的吃食,我会看着给些日常开销做贴补。” 离桨摆手,道:“这可怎地好,我本就够拖累你的。” 他这是松口了。 离方压在心头的一块大石彻底放下来。 “爹,说好了,这事不能告诉后娘,您也不希望将来二哥孤老终身吧,就胡春桃的性子,肯定做得出来这事。” 离方不想离岸命苦一世,他还记得小时候,离河、离岸都待他极好的。 离方总想着报恩不是一时的事。 离桨终还是被他给说动了。 任他再如何无用,也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孩子孤老,他认为,会是自己害了二儿子的。 “希望村长能同意,只是,到时怕是要难为他了,村里这许多张嘴......” “爹,谁家没有块大宅地?再说了,又不是不出钱买,只不过是缓一缓,咱家的情况不大同的。” 离桨说道:“爹也希望你二哥过得好,若再不同意,只怕我将来老去了,也无脸面去地下见列祖列宗的。” 离方再次笑了,答得很松快。 “爹,不会的,二哥相中的姑娘,肯定是个通情达理,又勤快的好姑娘。” 他微微眯起眼,就像木梨,虽然不大通家务,但她做的事,总叫人心里暖和和的。 离桨说完离岸的事,许是心头轻松了不少,笑着问离方。 “我听村人时常说起,你经常往木家跑,虽说每回都有不少人在场,也没叫人多起疑心,但我记得木梨那孩子,也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了,你还惦记着她?” 离方点头。 离桨又问:“也不知木家要多少彩礼?你这孩子总不听我的话,叫你不要买那么贵的药,你瞧,你先前还替你二哥担心,如今到你身上了,你咋不多寻思寻思?” 离方一愣,他还真没多想。 他认为,他跟木梨是郎有情,妾有意,很是般配的一对。 所以,他真的没想太远。 “要请媒婆呢,我就相中了她的。” 他看了离桨一眼,又小声嘀咕了一句:“明月不嫁,总会闹出妖娥子来,我不想太操之过急。” 离桨急了,道:“木秀才在咱们这一带也算是个有名气的了,又加上他家这两年越发好过了,我可是听人说了,不光杨来贵动了那心思,连李屠户家的大儿子也动过这心思的。” 离方诧异了。 他从来不晓得,自家养父也能如此八卦。 更意外。 木梨从未跟他提起过此事。 离桨又道:“你觉得人家小姑娘该告诉你?” 离方点头。 离桨越发急了,说道:“人家小姑娘不要脸面了,羞都快羞死了,哪敢开这口告诉你,哎哟,你当人家木秀才的闺女是哪个糙汉子?” 第三百二十八章 你不是我娘 离方点头又摇头。 他不觉得木梨脸皮很薄啊,没人的时候,不是看着他秀大腹肌,流着长长的哈利子,就是背着人,总想撩他来着。 所以,他认为木梨会直接说的。 谁知,她竟然压根儿就只字不提。 “李大刀正月初八成亲,我要去坐席。” 离桨莫名其妙地瞪着他,完全不明白他是怎么想的。 离方也没多解释。 离桨到底不放心,又劝他一句:“你若有意,便快些找了媒婆上门提亲去,好歹,你如今的住处也还算可以。” 离方给出的借口,是帮那朋友看守这新院子,而对方也分给了他一个厢房做为他的住处。 又谎称对方只是喜欢这里的风景,偶尔来住住的那种。 离桨信以为真。 父子俩一直聊到深夜,离方才扶着离桨去休息。 第二日一大清早,离方家的院门被人拍的啪啪作响。 两人正在旧屋那边吃面,离方放下刚吃完的面碗,说了一声去开门。 打开门一瞧,却是胡春桃上门来了。 她吸了吸鼻子,好似从离方身上闻到了一股子猪肉香。 “你买肉吃了?”她狐疑地上下打量他。 “怎不给家里买点,就晓得躲起来吃独食,那些就不是你的弟弟妹妹了?老娘就晓得你翅膀硬了,晓得藏私房了。” 她抬脚就要闯进来。 离方伸手将门一带,只留下一条门缝,好方便说话。 直接将胡春桃给挡门外了。 “我想怎么吃,那是我的事,我早就被你赶出来单过了,还指望我拿钱买肉送上门去?你也不怕吃了我买的肉拉稀么?” 胡春桃大怒,骂道:“你个良心被狗吃了的,老娘就晓得你没安好心。” 离方摇头,答道:“不,你弄错了,心术不正的吃了才会拉稀。” 胡春桃这回听懂了,离方是在咒她呢。 “离桨那老不死的呢,日上三竿了,还不见他回去,打算死赖在这里么,又不是他的屋子,厚着脸皮赖这里,也不嫌臊得慌。” 离方冷笑,答:“他不臊的,到是替你臊得慌,死皮赖脸的是你,而不是我爹,还有,你给我记住了,那是我爹!” 他又一脸讥笑地看着胡春桃,又道:“但你——不是我娘。” 胡春桃的脸,被他打的啪啪响,气得脸色铁青,一张脸拉的老长老长。 在外头,任她如何舌绽莲花,告诉旁人,离方说起话来刺不死人,那他就不是离方。 奈何,世人眼里记得的离方,是个话不多,又为人正派的娃儿。 胡春桃这般抵毁离方,却无人相信。 连离桨都不信的。 到底,胡春桃没能闯进离方的院子里,他等离桨吃过面,拄着棍子慢悠悠地走到院门口,这才说道:“爹,慢走,常来。” 离桨点头,他觉得三儿子家着实住着很舒服,以后有空了,要多来走动走动,陪这养子多说说话,也是好的。 随即,离桨跟着胡春桃走了。 离方转身进了屋,背了个竹篓子后,就往木家行去。 这里头,有他带给木家人的年节礼。 他还没到木家呢,远远的,就看到张玉娘正倚门眺望,就怕离方来晚了。 远远的见他来了,忙朝他招手。 离方走近了,她笑道:“这孩子,莫不是在外头累着了,还没缓过劲来,等你好一会儿了,饿了吧,我这就让夏婶给你煮碗热气腾腾的饺子。” 他伸手悄悄摸了摸自个儿肚子,似乎,挤一挤,还装得下一碗水饺。 “好。” 张玉娘欢喜地进了门,让夏婶给离方煮一碗猪肉水饺,又交待,说离方喜欢在醋里搁点剁辣椒。 白白胖胖的水饺浮在水上,撒上绿油油的葱花,瞧着就叫人颇有胃口。 木永为打了一个饱嗝,又瞄了他手里的碗,要不要从他碗里再捞几个过来? 离方发现不对,侧了侧身子,拿后背对着木永为。 想抢他的吃食,不晓得他护食得紧么? 不给! 他飞快的吃完碗里的水饺。 张玉娘问他吃饱没,若没饱,锅里还有。 离方觉得还能吃得下几个,犹豫了一下,道:“不了。” “跟婶子客气啥,一看就没吃饱,把碗给我。” 张玉娘十分热情的从他手里把碗抢走,又给他盛了一碗。 离方觉得有点多,会吃不下。 但是,他小看了自己,还是叫他吃光了! 吃过早饭后,离方将篓子交给张玉娘,道:“婶子,年节礼。” 想了一下,弯起眉眼,又道:“要回礼。” 木梨正好一脚踏过灶屋门坎,不由噗哧笑出声来:“离方小哥哥,回礼是不能开口要的。” 离方委屈了,他真想要的。 只要是木家给的,哪怕是块锅巴,他都会很高兴。 怕张玉娘误会,又再补了一句:“礼轻,情意重。” 张玉娘一个没忍住,大笑起来。 木梨凑上前,问道:“你给我买了啥礼物?” 离方悄悄伸手摸了摸胸口,李兄弟特意交待,要说亲时才能给啊! “布料,好吃的。” 木梨很喜欢那种糯香糯香的板栗糕,还有芝麻片糖。 她不知客气为何物,直接动手翻看。 最上面放着的是一叠试卷,她翻了一下,木永为从后头伸长脖子瞄了一眼,拿奇怪的眼神打量离方。 “啧,这个,你哪里来的,我爹快想死了,却一直没门路弄到。” 离方答:“正好有个相识的,随口问了他一句,便叫人给送来了。” 木梨手上的一撂卷题,都有破题,且是历届乡试考题。 她看了自家娘一眼,这才道:“爹到是会很高兴。” 她娘怕是要不高兴了。 木梨忙将试卷放于一旁的桌上,又翻看里头的东西,给张玉娘的是一对漂亮的鸡血藤包金手镯,上头雕有祥云图案。 张玉娘一眼就瞧中了,心情不错的接过来直接套手腕上:“这个不错,我喜欢,留作过年走亲访友时戴。” 木梨的是两块鲜嫩的料子,还有半篓子吃食,都是她喜欢的甜食。 木永为得了一块不错的镇纸,他抱着那撂卷子,道了声谢后,就去东厢房找木久承了。 离方这才把来意说了:“婶子,我想问问,都要买些什么东西,昨日,只买了吃饭的碗筷,还有些坛坛罐罐。” 张玉娘问他有没有买火锅盆子,还有小泥炉。 离方摇头,昨儿就没想明白这事。 第三百二十九章 心思浮动 木梨觉得,张玉娘很喜欢离方,很想让他做自己的女婿啦,不然,他送了那么多试卷,自家娘亲都不恼他呢? 换别人试试,还不得扒下一层皮? 张玉娘又问了他一些事,离方都一一做答。 她心里大概有了底:“你又不常在家,也不咋开火,莫要浪费银子买东买西的,青菜呢,到时我给拎一篮子去,这大冷天的,弄几个火锅得了,我等下抓只活鸭给你,回去宰了烧掉绒毛,晚上做个干锅鸭,下头垫上些姜片、大蒜叶,白菜芯,好吃着呢,你去街上买条大鱼,弄个鱼片酸菜火锅,酸菜甭买,我用淘米水泡了大半缸呢,够吃,再买点猪肉,做个回锅肉片,豌豆酱,家里有,不用买,到时带过去就行,另外你再看要不要买只鸡,好歹村长帮了你不少忙,该多谢谢人家。” “对了,村长好酒,记得沽一壶酒。” 离方答:“酒我带了回来,回头,晚上让叔带两坛子回来吃。” 张玉娘看天色不早了,忙催他快些出门,又问他身上带的钱够不够使,不够的话,可以先从她这里拿。 当然了,她也说明白了,借她的是要还的。 离方笑说自己带足了钱的。 只可惜,今日怕是没有功夫与木梨单独相处了。 中午的时候,离方又过来蹭饭了,借口是现成的,他来跟张玉娘汇报,按她所说的,把菜全都买齐了,顺道还称了两斤炒瓜子,两斤花生,还有些糖果啥的。 木久承听后,寻思着村长大人好杯中物,让张玉娘带上几根腊肥肠,再做个干锅肥肠,正好,他家有四个小泥炉,有四小火锅盆。 这是张玉娘以前嫌天冷做饭麻烦,时常偷懒,弄了火锅来对付这爷仨。 离方高高兴兴地背着篓子回去了。 他现在浑身是劲呢。 甭以为他傻,那试卷的确是送给木久承的,一方面,是为了讨好这个未来丈人,另一方面,也是想看看张玉娘这个丈母娘会不会高兴。 总之,他现下就如同只开屏的花孔雀,得意着呢。 他先一步回家,打算将饭厅先打扫一番,再劈多点柴,差不多时候,张玉娘就会带着夏婶先来这边。 离方开心了,木梨那小丫头肯定会尾随过来的。 木梨有午睡的习惯,哪怕是大冷天的都不例外,夏婶总会在午饭前,将四五个汤婆子放进她睡觉的床上,又铺上厚棉被,这样,木梨犯困上床时,也就不必担心太冷了。 张玉娘的确把木梨养得很娇的。 木梨起来后,张玉娘便叫夏婶给她打了热水洗脸后,见木梨收拾妥当,这才让夏婶背了竹篓子,同这母女俩一起去离方家。 “当家的,我先带着闺女过去了,一会儿,你记得喊村长两口子一声。” 木久承在屋里应了。 张玉娘这才带着两人出门前往离方家。 而在离家,离桨今日坐在大门口已经发了大半日的呆,胡春桃心下犯狐疑,总觉得离方背着她,又说了她什么坏话。 心里不免嘀咕上了。 她泡了一杯姜茶端给离桨:“这冷风好吃吗?” 离桨回头接过茶:“我这破身子,再坏能坏到哪儿去,再说了,在门后边呢,冻不着。” 胡春桃冷哼一声。 “昨儿晚上,他接了你过去,就没有拿点家用给你?眼看着要过年了,家里的年货还没准备一样呢,到时,来咱家要帐的怕是要把门坎给踩破了,欠了这许多债,有的欠了好些年了,再不还,叫我的老脸往哪儿搁,再说了,这些钱,还不都是为了给你买药欠下的。” 离桨看了她一眼,没说话,继续望着门外发呆。 胡春桃被无视了,气得牙根发痒。 “当家的,我跟你说话呢,你有没有听到。” 离桨半晌后,才回头看过来:“他这些年拿来的钱还少吗?足够你还了债,又吃饱喝足还有多余,他是我捡回来的,他想报恩,也只是因为我,莫要太过了,仔细伤了他的心。” 离桨舍不得跟离方断了这份亲情的,亲手从尺把长带大的,又怎下得了狠心。 胡春桃不说话了。 她看离桨的眼神不如以往那般温柔了。 “一个两个只晓得张嘴就吃,老娘是铁打的,能把西北风揉成米团堵你们的嘴。”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一个两个站着说话不嫌腰疼,老娘活该就是个地主婆呢,你不晓得么,我藏了百八十两雪花银子,你们吃喝拉撒,全不要给钱。” 她越骂越气,偏离桨今日很反常,压根儿就不想理她。 他本想问,即然胡春桃这般嫌弃他大儿子是个傻子,要不,让他带着栓子单过? 话到嘴边,却又憋回肚里了。 他不能因一时之气,就坏了孩子们的盘算啊。 到底,他是一家之主,也是要为孩子们的将来打算的。 过了半晌,胡春桃扫完地,又跑来问离桨::“老头子,你到底去不去找他要钱?再不要,家里今年又要过一个拉稀年了,你看看村里,哪户人家不比咱家过得好?我存了的银子又如何,明月嫁人不要花钱,舟儿将来说亲不要出钱?以后添了孙子不要用钱?这钱难不成,我还能自个儿带泥巴里去花?” 离桨皱眉,道:“好好的,干啥咒自己早死呢,我又没说啥。” 胡春桃越发来劲了:“还不承认,你不就是觉得我手里还有点银子,该拿出来花掉吗?我捏着又怎地了,我能自个儿吃了,到最后还不是花在家里了?打开门处处都要花钱,你又不管事,更不顶用,不找他多要点,以后他成亲了,有了自己的婆娘崽女,哪里还可能像现如今这般顾得上?” 离桨闻言继续沉默了,经胡春桃这么挑明了一说,他不得不再次认真考虑离方的提议。 刚才的话里,胡春桃只字没有提他前头婆娘的几个孩子,更没有想过为离栓做打算。 离栓这个长孙,比他的小儿子还要大一两岁呢。 胡春桃却是直接忽略了。 “他也不容易,这些年拿回家里的钱还少吗,到如今,连个婆娘都没讨上,村里人早就在背后说闲话了,他给就给,不给也不要开口去找他要。” 离桨权衡再三,觉得离方想要求娶木家闺女,必要撒出去不少银子的。 因此,他拒绝了胡春桃的要求。 “你手头不是还有点么,今年先拿点出来对付着过完这个年再说。” 第三百三十章 只想进不想出 他看到离岸哈着冷气,弓着背,从外头背了一大捆柴回来。 “今年的柴够烧了的。” 离岸的两手被冻得又肿又紫,手背炸裂了几条口子,一动就流新血。 离桨见了心疼,道:“手长冻疮了,莫要再弄了,仔细明年开春都不见好。” 他咧嘴笑了笑:“爹,都这么些年了,我早习惯了。” 冻疮沾了热气又痒又痛,钻心儿的难受。 离桨看了他一眼,又道:“一会儿,你给你三弟送点米粮过去,对了,再顺便把药拿回来,今早上搁灶台上,忘记了。” 离岸又应了一声。 胡春桃却不干了,尖叫着跑到离桨跟前,大声质问他:“今年都不能过个好年,你还要把口粮送给他?他本事大着呢,会缺这点买口粮的钱,不行,无论如何我都不同意,我还打算把口粮卖了一部分,换些银钱置办年货呢。” 离桨答道:“家里不是有几只鸡么,杀上两只,省着点吃,总能挨过正月十五的。” “我不可能会同意的,我要卖了粮换盐和油,过年,总要置办些年货,一样都不办?离桨,老娘跟了你这么多年,为你生儿育女的,你就这么待我们娘几个?我是在家好吃懒做了,还是没有教好孩子们,当牛做马,一年到头,竟然想过个像样的年,你都不肯。” “哎哟,我的个老天啊,我干啥要这般命苦,死吊在你这个歪脖子树上,干啥不学旁人家的婆娘,熬不下去了,直接跑人,多省事啊!” 胡春桃一边假意哭喊,一边拿眼睛偷瞄离桨。 “春桃,莫要闹了,那孩子被你赶出去后,可从在家里拿过一粒谷子?难得他在家过个年,送他点口粮又如何,他拿回来的银钱,就不够吃你这点粮的?还是说,你心里压根儿就没我这几个儿子?” 胡春桃跳起来指着他大骂:“离桨,要点脸不?我在你家做牛做马,没功劳也有苦劳,我心疼不行啊,他又不是挣不到钱,咱家日子最难挨,你肩不能挑,手不挑,家里除了离岸,还有谁能挑得起重担?” 离桨和她成亲这么多年,头一回发火了。 “胡春桃,你给我闭嘴,要跑你赶紧跑。” 他铁青着脸,叫离岸去量了二十斤米给送去离方那里。 胡春桃死活不肯,一把拉住离岸。 恶狠狠地道:“你若敢送去,我今儿就丢下你爹跟大哥撒手不管了,老娘便是死在外头,再也不想回这里。” 这话就想一根针,扎疼了离桨和离岸。 离岸的娘亲跑了,若后头这个再跑掉,离家就真的会成为村里的笑话,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人家只会笑离桨没本事,守不住自己的婆娘呢! 离岸的眼里闪过一丝厌烦,却又不能真的逼走她。 他手里拎的口粮,到底叫胡春桃给截下来了。 离桨拄着木棍追到院子里,冲她发火:“让他拿去,胡春桃,你当真是掉钱眼里了,那孩子往年拿的钱,还不够你开销的吗?” 他将棍子往两人中间一挡,又从胡春桃手里夺回那口粮。 “老子说了给就给,再是被你赶出去,那也是老子的三儿子。” 他真发火,胡春桃不吱声了。 离岸接过口粮,毫不犹豫地背着去离方家了。 他去的时候,离方已从木家回来,把背回来的小泥炉拿布擦拭干净。 听到有人敲门,这才放下手中的活计,跑到前面打开院门。 离岸见了,笑道:“三弟,还别说,这新院子到有些像高门大户了,我在外头可是喊了半天门,喉咙都喊得冒烟了呢。” 离方忙请他进去,又叫他去后头烤火。 离岸摆手,道:“不了,爹叫我来拿药,顺便给你拎点口粮来。” 离方本想说不要的,心思转动了一下,又道:“放着,我有话说。” 他说完扭头往后头的饭厅行去。 离岸心里涌出一丝喜意,隐隐有了那么一点点企盼。 离方拿了两块干柴丢火盆子里,又拿吹火筒对着火盆子猛吹一阵,待新添进去的柴烧得旺旺的了,他才道:“爹,同意了。” “真的?”离岸喜出望外。 离方寻思了一下,把对离桨说的话又转述了遍。 “村长爷爷,也同意了。” 他的话一般都很短,但离岸能听懂他的意思。 “你是说,村长同意赊欠废弃的宅地给我们?” 离方点头又摇头。 “宅基地有,不用赊。” 他同村长说好了,到时直接给掏了银子,离栓一个,离方一个,按手印就行。 村长便说趁着年前要去县里交公差,他正好帮两人的宅地给更了名。 又叫离方把两人的户籍拿上。 “过几日,我同去县城,给你俩悄悄办了,记得管爹偷拿了户籍送过来。” “爹那边怎么办?”离岸很乐意带着离河、离栓出来单过,他没想到离方这么快就能把事情办妥的。 离方皱了皱眉,离桨若是一个人,到还好办,可是拖家带口的...... “药钱照旧,口粮......” 离岸忙答:“那边四人的口粮我来出,五弟也不小了,虽不需要下地,但收拾菜园子啥的,他也该慢慢学着拾起来。” 离方寻思了一下,说道:“我手头还有点银子,给你和栓子一人买几亩地。” 离岸是坚决不同意的,他连连摆手。 “那咋行?不行的,宅地已经够让你破费了,这个不行的,我有把子力气,佃多点田就行,我听说,木家常年收红薯的,两个废宅子后头,也不知荒板土多不多,多种点红薯,混着吃,若有多的,卖了换些油盐也是行的。” 离方便不再说话了。 心里也不知在琢磨些什么。 半晌后,他才道:“留下吃晚饭。” 又寻思了一下,再道:“把咱们爹喊来。” 离岸看了一眼厨房那边,他心里惊叹离方认识了个不错的朋友,这厨房可是用青石做灶台呢,比他家那泥砖砌的要干净多了。 “三弟,不了,我一来,爹就得来,那大哥和栓儿怎么办,那三个晓得了,还不得一起过来?一张桌子占去大半,你这是请人吃饭吧?” 离方嗯了一声,离岸又道:“可是请了村长?” 离方又点头。 离岸笑了:“应该的,木家可有请?时常去他家吃饭,总要回请一二的,你一惯性子闷,许多人情世故都不通。” 离方再点头,答:“晓得了。” 离岸到底不肯留下来吃饭的。 第三百三十一章 张玉娘是真母老虎 他坐那里烤了一会儿火,觉得浑身暖烘烘的了,这才起身回家去。 来时,脚步沉重,去时,步履轻松。 这事儿胡春桃必是要被蒙鼓里的。 离岸在村里的路上遇到了木梨和张玉娘。 木梨笑着跟他打招呼:“你大哥可还好?那糖喜不喜欢吃,我家还有呢,回头让离方小哥哥带点过去。” 离岸不好意思说自己家里的那一地鸡毛,只笑着说:“他不贪吃甜的。” 才怪。 木梨想了一回,到觉得,大抵男人们大多数是不喜欢吃甜食的。 也就没多想。 母女俩与离岸道别后,带着夏婶继续前行。 路过村长家门口时,村长婆娘叫住三人。 “等会儿,我跟你们一起过去,他一个单身汉,哪晓得做什么饭吃,能够对付着不饿死就不错了,我去帮你们搭把手。” 说完,她又冲屋里喊了村长一声,张玉娘忙告诉他,等下木久承会来喊他一起过去,村长从东厢房走出来,应了一声,示意四个先过去做饭。 说是离方请客,但出力的还是两家的女人。 离方才劈好柴,又烧了一壶水,正准备把那只活鸭给宰了,听到前头传来说话的声音。 忙放下鸭子跑去看,见是四人来了,又请了四人先去饭厅。 张玉娘好奇地问:“喊了一阵门,都没人应,你在后头忙啥呢。” 离方答:“杀鸭。” “今晚有鸭吃,红烧的?”村长婆娘乐了。 张玉娘笑答:“干锅鸭,多放点姜烧,天冷吃这个暖身子。” 她转头招呼夏婶去帮忙,又让离方去忙别的,这些事交给她们三个妇人就行。 离方便示意木梨跟他走。 木梨伸长脖子往厨房那边望了一眼,趁张玉娘不注意,偷偷溜走了。 她行至堂屋里时,见到离方正站在院里等她。 离方向她招招手。 木梨笑嘻嘻地跑过去,仰头问他:“小哥哥,有啥事要吩咐。” 离方会心一笑,总喜欢她这股子活泼劲儿。 “过来。”他叫上木梨绕去了东厢房后头,指着空荡荡的一大片地问:“你爹说种果树呢。” 木梨问他,可喜欢种果树。 离方挺无所谓的。 木梨想了想,道:“种些桃树和梨树吧,我不喜那个邪的,啥栽了桃树就会逃子,药书上有记载桃子有补气益血,养阴生津,活血化瘀之功效呢。” 桃子本就含铁多,固能补血,木梨很喜欢吃桃,她记得桃子含糖高,糖尿病人是忌食的。 “再种些梨树吧。” 木梨爱极了这样的美景,一到春日里,满树如云似雪的梨花全都忽然炸开,好看极了,楚州春日多烟雨,撑一把油纸伞,穿上木屐,盈步于树下,少女娇柔,飘然而下的洁白梨花,淡淡的梨花香,挂在裙裾边儿荡悠悠...... 人醉,心迷离! 离方微微眯起眼,道:“嗯,再养些鸡。” 木梨欢快地拍小手:“这个主意好,到了秋日膘肥时,拿大锅炖上,待到鸡熟时,揭开锅开,鸡香味儿,香飘十里呢。” 馋死人了。 离方低头俯视,见她高兴,越发心花怒放。 伸手正欲帮她抚开脸上调皮的那一缕青丝时...... “呯!” 一声炸响,划破了这副浪漫的画卷。 胡春桃总是在不适宜的时机出现在离方家。 她挟着滔天怒火而来的。 离方带着木梨从东厢房后头绕出来。 冷着一张俊脸,目光阴冷地盯着她,薄唇紧抿。 胡春桃冲到他跟前,正欲指着他破口大骂。 她突然吸了吸鼻子,问道:“我怎么闻到一股子鸭毛味,哦,我晓是了,是不是你个小不要脸的,看到我家离方回来了,就又跑来哄他手里的银子?” 木梨翻了个白眼,很不客气地伸手一把拍掉指着她鼻子的大手。 胡春桃一个不提防,吃痛了。 她瞪大了眼珠子望着木梨,是真没想到木梨瞧着娇娇弱弱的,手劲儿不是一般的大。 胡春桃低头一瞧,自己的左手背竟然红肿了。 “你居然敢打我,你个小娼妇,看老娘不撕碎了你个贱种。” “有你在前头挡着,这事儿还轮不到我。”木梨才不怕她。 看到胡春桃气得脸色煞白,又冷冷一笑,怼她:“打你有又如,你这般没有教养,打的就是你,你爹娘没教过你么,不可以用手指着别人说话,你爹娘没教没关系,今日我教你一回如何做人。” 胡春桃气得呀呀叫,木梨不但打了她,还在言语上占她的便宜,充做她的长辈。 不气得发狂才怪呢。 她扬手要打木梨,离方一个箭步冲上去,用力抓住她的手狠狠一推。 “还想打?” 他微微眯起眼。 胡春桃连连后退几步,气的老脸成猪肝色。 “不打也行,给我把那二十斤口粮还回来。” 离方一点都不意外,转身就去屋里把那二十斤口粮给取来了,往她一丢。 “拿去。” 他一点都稀罕,木梨好奇地看着这一幕。 “咋还管你要口粮呢。” “二哥刚送来。”离方这般答,木梨便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张玉娘听到外头吵闹不休,便到前头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哟,这是谁呀,咋自个儿厚着脸皮上门来了,咦,这袋口粮不是离岸刚送来的么?还真是笑死人呐,人家前脚送粮过来,你这婆娘后脚就上门来讨粮了,有这么个利害的娘,也难怪有些人的闺女嫁不出去。” 胡春桃不敢对离方凶,转头就和张玉娘对骂:“少在这里咸吃萝卜淡操心,我离家的事关你屁事?” 张玉娘答:“的确不关我的事,不过是看不过眼有人做了小表砸还要立块好牌坊,当真太不要脸了,不舍得,咋在家里不拦住,显然,离家也不是你胡春桃说了算,真是没见过这么脸皮厚的,这孩子每回拎去的药,估摸着花的钱够他一辈子吃饱喝足的了,不过是几粒米,就跟要了你的命似的,老娘就是看不惯,你能拿老娘怎地?” 没有木久承在跟前,张玉娘是真母老虎,胡春桃压根儿就不是她的对手。 “瞪什么瞪,谁稀这点破粮食了,要都要了,就不要再在外头说离方这孩子如何不孝了,他是孝,但不是愚孝,该孝的人,他自当孝,受不起的,仔细把自己的那点稀薄福气给消磨没了,活该一辈子当叫化子。” 胡春桃被她气得不行,本就是她气短,厚着脸皮上门讨要这点粮食的。 “哼,我离家的事,你少管,手伸得太长,仔细闪了腰,呸!” 第三百三十二章 隐瞒 胡春桃在心里大骂张玉娘是个不要脸的老娼妇。 她骂不过张玉娘的,只得恹恹地背了粮食回家去了。 张玉娘这才笑眯眯地对离方道:“她就是个无赖,对付她这种不要脸的人,千万莫要太客气。” 离方深以为然,觉得这丈母娘的做法,实在太对自己的胃口了。 不时,木久承和村长、木永为上门来了,张玉娘打发他去同这三个说话,不让他去厨房里帮忙的。 晚上,关上院门落了栓,三家人围坐在一起,吃着肉喝着酒,烤烤火吹吹牛。 这便是乡下人寒冬里最喜欢干的一件事。 舒坦着呢。 数人聊到深夜才各自散去。 转眼又过了几日,张玉娘又寻了借口去镇上。 这回,木梨踩着木屐,撑着油纸伞,穿着厚厚的新大袄,陪张玉娘上的街。 母女俩除了帮张秋花卖掉新绣的幔头外,就直奔驿站而去。 果然,有张玉娘的信,小翠和鸨妈各写一封,小翠给木梨捎了两盒出自京城的点心以及一盒子好看的堆纱宫花,鸨妈给木梨、张玉娘又捎了几块颜色靓丽的缎子。 母女俩寻了个小面馆,点了两份小吃,坐在那里边吃东西边看信。 小翠先征得县令的同意了,又打发人与鸨妈碰了头,商量过后,都同意张玉娘的提议。 更莫要说三人都很高兴。 只不过细节问题,三人还要见面细说。 张玉娘将信小心折好,不收回,反而交给木梨。 “先搁你那屋里放着。” 木梨心念一动,答应了。 “外婆和翠姨怎么说?” “这事儿成了呢,就是小绣娘的事儿比较麻烦。” 木梨笑道:“到不如让县令写封信给爹,大意是说翠姨想请娘帮忙,教几个绣娘子?” 张玉娘寻思了一番。 木久承平日待她和木梨尚好,唯独在钱财上太过小心,也不知是她太多心,还是因为他的确手头太紧之故。 张玉娘和木久承各自都有些私心。 她终不肯事事都告之他。 “让我再想想,总要寻个两全齐美的法子,这事,瞒得了一时,瞒不过一世的。” 木梨只得按下心中的设想,暂且不提。 母女俩在镇上的点心铺子里买了些干果、点心等物。 木梨看着来来往往准备办年货的众人,突然开口问张玉娘:“娘亲,咱们不用去县里过年吗?听爹爹说,今年,那边二老要在县里过年的。” 张玉娘嘴角一勾,挂起一丝冷意。 “那边没提这事。” 所以,这是不希望这边的人过去过年咯? 张玉娘又想了一回,道:“那边的屋子是租的,你也去过,紧巴巴的三两间瓦屋,还不如咱家住在乡下来得痛快。” 言语中尽是嫌弃:“巴掌大的地方,连脚都挪不开,未必有咱们母女俩有钱呢。” 木梨不说话了,笑嘻嘻地缠着张玉娘,要去买些大红笼灯回去,好挂在院门外,瞧着就很喜庆,又吵着要给离方也买两个。 张玉娘直摇头,叹气:女大不中留咯。 木久承挣的钱财,除了日常开销之外,全都投到那猪圈里去了。 张玉娘琢磨了几日,终不曾开口跟木久承提开绣坊的事。 她只问了一句:“你明年秋闱当真要下场?” 木久承答:“总要去试试的,若实在不能过,我便守着娘子、崽女,安安生生的在这乡下度过余生,也是不错的。” 张玉娘又道:“咱家又不缺吃穿,何必自寻烦恼,再说了,那猪一年养个几十头,也能有不少收益,又不用操太多心,攒足银子后,到不如以后多买些田地。” 木久承轻笑,说道:“为夫自然要努力的,不过,村里的下等田都差不多被你们母女买走了呢,对了,梨儿那三十亩荒地拿来干什么了,我去瞧过一眼,到是耙整的很平。” 张玉娘答:“横竖只有一两银子一亩,她折腾着说什么要种药材呢,我瞧着,她也就把那些个野草籽撒里头了,横竖能出息几文钱,也不算浪费,便由着她去了。” 木久承晓得那样的草药有多值钱,说道:“我瞧着可行,省事又有出息,比种黄豆啥的好多了,明年咱家的猪卖了后,我便也去别村买些下等田养着。” 张玉娘想了一回,到那时,她和闺女的下等田应该养肥不少了。 “也行,横竖猪也可以多养几头,产的口粮不卖掉,算作猪的口粮也行,到底还是比去外头买要划算许多的。” 原是张玉娘有些想法,不曾想,反到是木久承从她这里讨了个好主意。 木久承拉起她的小手,又道:“只是还要叫你委屈些,待明年家中收益好多了,我便给你多打两套头面首饰。” 张玉娘抿嘴轻笑,睨他一眼:“我做事一惯是一碗水端平的,你就只单给我买么?” 木久承答:“两个孩子也要添置些像样的东西,再过两年,家境越发好了,我们便把这旧宅子拆了,盖个像离方那样的新院子。” 说白了,他木久承依旧很眼热呢! 张玉娘对这事,到是很乐意。 自那日离方请客吃饭后,似乎,与木家、村长家更亲近了些。 胡春桃好几次催了离桨去找离方讨要过年的银子,离桨都弃耳不闻,总叫她拿些体已出来用的。 那二十斤口粮被胡春桃要回去后,就再也没人给离方送口粮了。 不是其他人不想,而是胡春桃整日守在家中,又将口粮全都给挪她屋里去了,每回都是数着米粒下锅,任谁有小动作,都逃不过她的法眼呢。 一日,离方来木家吃过早饭后,与木梨坐在火盆子边说话,木久承和木永为要忙着准备参加明年秋闱的事,耽误不得半点功夫,吃过早饭,这爷俩就钻进东厢房里温习功课去了。 张玉娘心里虽不高兴,但也不好开口强行干涉。 离方趁着这机会,三言两语的将自己的打算告诉木梨了。 “你是想绕开你后娘?她着实太利害了点。” 离方点头,说道:“掉钱眼里了。” 木梨拂掌说道:“其实,你二哥的想法到也不错,我家的确还要买许多红薯的,你所说的那两处废弃宅子,我到晓得,那后头有几亩荒地,秋季撒上一批菜籽,来年能收一批油,应该够他们仨吃一年的,收了菜籽后,再种上一批红薯,省心又省事,到也不错,回头,把红薯卖来我家吧。” 第三百三十三章 好吃得不要不要的 虽是贱物,但架不住产量高,几亩地,总要收些铜板子的。 木梨看了他一眼,又接着道:“如此一来,他再佃两亩田种着,到也能养活他们三个,与那边分开单过,他反而要松快些,说不得,他手里头还能攒些余钱呢。” “你二哥年纪不小了,也的确该为自个儿多打算下。” 离方听她说得头头是道,到是记心上了。 “那废弃宅子我不是赊,是想拿银子买,寻思着他还要娶媳妇,将来还要添丁加口的,便要给他和栓子一人再置两亩良田,你看如何?” 木梨很赞成:“如此更好,虽然开始花的银钱多点,但他们仨的日子会好过些,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其实,也不拘是良田的,若是下等田,或是旱地,也还可以用别的法子养一养,譬如,种两年菜籽和黄豆。” 这是系统教她的知识,黄豆的根有固氮的作用,而且落叶和根部腐烂后,能增加土地的有机质,种的年岁越长,土壤便越肥。 而油菜除了落叶和根部能增肥外,主要其能转化土壤中难溶性磷。 她见离方听进去了,又道:“你那院子的西边可以养几头猪,东边不是要养些鸡么,这些粪沤过后,也是很不错的肥料,他若勤快点,平日多弄些野草丢进去,记得莫要弄那种带籽的,撒在田里来年春天发芽后,有他受的呢。” “还有,鸡要多养点,其实,多买两亩荒板地更划算,以后养熟了种些包谷,芝麻啥的也好,只不过大伙儿都喜欢买田罢了,总觉得家中有余粮,心里不慌呢。” 离方晓得她是想借此点醒自己,胡春桃那几个,当真不值得自己花大价钱养着的。 “我晓得了,只还是要添两亩田的,若碰上灾年,兜里有钱也买不到粮。” 木梨一愣,她到不曾深思过这一点。 离方颇高兴,木梨是真心实意的给他出了个好主意。 张玉娘来问了离方一回,才晓得他在卫所吃住并不好,横竖是大锅饭,一锅菜添上几瓢水煮一煮,再浇上点浮油,看着油多,其实不扛饿的。 难怪他每次回来,总瘦得下巴尖尖。 正在这里,隐隐听到李婶子在她家屋那头喊张玉娘呢。 张玉娘应了一声,穿了木屐去菜园子门口答话。 原来,她昨儿去李屠户家说好了,让他给自家带些厚实的肥肉回来,李婶子便是喊她过去拿的。 离方在屋里听得分明,张玉娘才走到西厢房与灶屋之间的夹道里时,他已起身出了门。 “婶子,我帮您去拿。” 说完,便套了木屐要往李家去。 离方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的,他要会会李大刀,竟然敢肖想自己的这盘菜。 张玉娘连忙喊住他:“等等,我拿了铜板子给你,刚才李婶子说了,你带过去给她。” 她说完,转身去屋里取了铜板子,竟是三串大钱。 一串一百文的那种。 木梨问张玉娘:“娘,您买的啥肥肉啊,竟比一般的猪肉都贵。” “三十文钱一斤的那种,是猪背上的那块,你李婶子说了,这回的肥肉很厚实,差不多有一手掌宽呢,说是人家养了三年的大肥猪,一直舍不得卖,沽价待涨,今年家里缺钱用,这才舍得卖掉的。” 离方是夹着某种心思去李家的,见到李大刀后,顿觉胜券在握,头一回觉得自己长得好看是种优势了。 谁叫木梨就稀罕他这一点呢。 他还主动跟李大刀打了招呼,李大刀一时受宠若惊,压根儿就稳不住自己的心神。 离方心里越发有谱了,那小丫头不好这口。 他拎着猪肉很是得意地冲李大刀一挑眉,小样儿,老子比得过你! 李大刀一脸莫名...... 离方回来时,走路都飘的。 木梨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咋这么高兴。 张玉娘在灶屋门口喊两人,中午要不要吃油渣饭。 木梨满口就答应了。 离方主动帮忙揽过了切肥肉的差事,夏婶帮忙烧火,张玉娘在锅里搁了瓢水又放了点姜进去,木梨搬了个小马扎坐在灶膛前,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几人说着话。 “夏婶等下再多炒个青菜吧。” 她纠结了一小会儿,还是馋青菜馋得紧。 夏婶笑了:“老话说得好,夏日里馋肉,冬日里馋青叶子呢,姑娘生在富贵窝里,怕是要一辈子享受这等好富贵呢。” 木梨抿嘴轻笑,这等大事上,她还要多感谢千金系统呢。 “吼吼,小梨花,要不要我教你几招,啧啧,离方小哥的身板儿,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啊,馋死了,摸一摸,心哆嗦,肯定爱死人了。” 木梨暗骂它太好色。 谁知系统一本正经地答:“色乃人之本性。” 所以,不要以此为耻,要不耻下问! 系统的神逻辑,永远是向着它自己的。 “小梨花,别怪我没提醒你,男人呢,都是拿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对于这些情啊爱的,没有你们小姑娘们沉迷,你还是莫要陷太深才好。” 木梨答:“我不陷,我要拔,我要把他这头大萝卜连坑带泥一起拔出来。” 从头到脚都归她。 一人一系统斗嘴的时候,离方已经帮忙把肉切好下锅,张玉娘将锅盖盖上,又让夏婶莫要把火烧太大,不时,便能闻到猪油的香气飘出。 张玉娘揭了锅盖,拿锅铲又翻了翻,如此重复,又过了一会儿,肥肉里煎出油来。 在乡下人眼里,油渣是个好东西,尽量把里头的油都熬出来,或撒上白糖充做零嘴,又或是再剁碎点,拿来炒白辣椒,配上绿油油的大蒜叶,卖相好,又十分香辣。 不过,今日张玉娘要做的不是这样的。 她又叫夏婶在另一个灶膛里添了火,淘了米,将锅刷洗干净烧干里头水份,再把淘好的米搁锅里煮,大概过一小会儿,里头的水开后,又拿筲箕将饭盛起来,沥出米汤,从另一个锅里弄了点猪油淋在锅上,又将沥出米汤的米饭倒进锅里,小火再煮上一会儿。 张玉娘告诉木梨和离方,这样烧出来的饭,锅巴十分香脆,无论是做锅巴粥,还是用米汤泡锅巴,都是十分好吃的。 她这么一说,木梨越发馋得紧。 “哎呀,娘亲,快点把油渣盛上来炒了吃吧。” 油渣的香气在人肚饿时,忒勾人。 第三百三十四章 无事不登三宝殿 张玉娘见离方闲得无聊,便支使他去菜园子里扯两把葱。 待他走后,张玉娘才悄悄问木梨,先前在堂屋里是怎么回事。 木梨把离方的打算说了。 张玉娘说道:“虽说是那啥千户的,瞧着到没一点官架子,叫他干啥,他都很乐意。” 对于离方的这个优点,张玉娘十分满意。 她又接着道:“他名下的二十亩良田,今年你爹帮他收了十两出头的佃租,三七开还不到,算是租金很便宜的了,你爹说,他名下的那田也是不用交税的,这孩子是个心善的,离家救了他一命,给了他一条活路,他这辈子都会感激的,只可惜了他那养母,唉。” 她同离方养娘更熟,也更喜欢同他养母打交道。 “离桨先前那个,性子好着呢,说好很和气,见谁都笑眯眯的,哪像胡春桃那货,野蛮得很。” 木梨告诉她,离岸看上了一姑娘,又说是大户人家里的丫头。 张玉娘听了,忙叮嘱夏婶莫要传出去这事,省得坏了离岸的姻缘。 “若亲娘在家,只怕他的小孩都能打酱油了呢,要我说,离桨也有些拎不清,若非这孩子态度竖决,离桨只怕还由着这后头的婆娘胡来呢!” 她又感叹了一阵,只想着这样也好,将来,离方的心,肯定会偏向自家这一方,一个女婿相当半个儿子,她老了后,也有所依靠。 没错,张玉娘即便对木永为好,她也从来就不指望木永为将来会把她当亲娘那般孝敬。 张玉娘从头到尾只打算靠女儿、女婿的。 所以,她对挑女婿人选比任何人都来得热衷。 离方将葱扯回来后,又跑去打了水清洗干净,再帮张玉娘切成葱花。 另一边,张玉娘已将干黄豆、花椒搁油坛里,将熬好的热猪油淋在上头,顿时,灶屋里飘出一股子花椒的香气。 待那锅里的饭都熟了后,张玉娘这才取了大海碗过来,在灶台上一字排开,先盛上饭,木梨要吃锅巴,张玉娘给她盛了不少,又拿锅铲压紧实了,问了离方,他到无所谓,张玉娘也给他盛了一块堆在饭的上头。 瞧瞧这偏心劲儿,就数离方的碗里饭最多,堆得最高。 张玉娘做的是油渣猪油拌饭,油渣捞起来后,搁盆里洒点盐拌匀,又将切好的葱花、熟芝麻,辣子面搁上头,再淋上点滚烫烫的猪油,将油渣拌好,拿勺子盛了放在饭碗的最上头,再搁上一个煎鸡蛋,淋上点酱油,添上一筷子小炒白菜叶。 好看又很有食欲。 不光木梨闻着香气儿咽口水,连离方都直勾勾的盯着那灶台上摆的饭碗。 就等张玉娘喊吃饭了。 “娘,您在灶屋里弄啥好吃的了,勾得我都没心思看书了呢!”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木永为大咧咧的在东厢房台阶上嚷着。 伸长了脖子往这边张望。 木梨忙向他招手:“快些过来,喊了爹来,吃饭了。” 张玉娘又叫夏婶去夹了一块子辣椒萝卜,正好可以解解油腻的,又叫木梨端饭去堂屋里吃。 离方帮忙取了火盆子来,夏婶将没烧完的柴夹到火盆子里,又请离方帮忙拿去堂屋。 “我家姑娘最怕冻,你赶紧的给她送去。” 离方很上心,又悄悄将此事记在心里。 木家的院门被人推开了,村长从外头拿着旱烟杆,叭哒叭哒抽着走进来。 “我说木家娘子,你家又整啥好吃的了,大老远就闻到你家飘出股子肉香。” 木梨正好在堂屋里,忙放下碗筷,笑嘻嘻地迎上去:“村长爷爷吃饭了没,要不要在我家再吃上一口,也没啥好菜,我娘今儿中午做的油渣拌饭。” 村长说自个儿吃过了,不过闻着又挺馋的,让张玉娘给他盛了一小碗,解解馋。 木梨又忙去给他泡了一杯热茶。 村长到很喜欢木梨的小勤快,笑眯眯地接过来,自个儿找了把椅子坐下,木久承听到动静,终于肯从东厢房的书房里挪出来了。 张玉娘是个会来事的,又很好客。 村长的饭碗跟其他人的一样大,同样也是油渣拌饭,也有煎鸡蛋,炒白菜。 木永为这个吃货,一边吃,眼珠子一边滴溜溜的转。 木梨见了,道:“灶屋里还有,你莫要急,管够的。” 她其实认为,这么腻的吃食,木永为估摸着吃一碗就不行了的。 辣椒萝卜的确很爽口,又解油腻,夏婶跑去灶屋盛了两回,大家伙儿才吃过瘾。 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 村长这回是有求而来。 木梨从他愁容不展的面上,判断出他应该是遇到了难解的事,而且,他所求的人,竟是离方。 谁叫他是正五品呢! 在乡下人眼里,这已经是顶顶大的官儿了。 村长问离方:“你可晓得这上头是几个意思啊?去岁才加过税,现下又出了告示,说是明年春开始,又要添加人头税呢,其它税也涨了。” 离方答:“边关战事不断。” 够精简,够利索。 村长望着他干瞪眼。 离方再瞄他一眼,伸手摸了摸鼻子,又答:“军响告急!” 他无能为力。 村长的话还没出口呢,就被堵死了。 他面上的愁容更重了。 “这可如何是好?村民们的日子本就难挨,再加上这税那税的,明年怕是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 木久承身为村里唯一的秀才,觉得自己任重而道远。 再三斟酌,方才开口道:“村长,何不组织人把废弃宅子后的荒地开垦出来,到时种上些油菜收了能换钱,又栽上点红薯秧子,总能混个水饱,不至于饿死人。” 村长却答:“要是能劝得那些人想明白,我也不会这么发愁了,一个两个都不乐意呢,说是力气活儿干的越多,越饿,家里又没余粮,到不如混个水饱,躺在床上不动,岂不更好?” 这也是大多数人的想法,木久承一时无词可对。 木梨看向离方:“你到是可以让你三哥多开块地,算点租金也行,到时,也能多收点红薯的。” 离方答道:“我下回同他说说,佃的那点田,实在不行,丢开不要也行。” 木家养的猪多了,李婶一家子也不可能有那么多功夫去种红薯,更不可能有那么多荒地供两家用,到不如花点小钱,多收点红薯喂猪划算。 第三百三十五章 摸鱼 木久承又劝村长:“这事儿,我回头跟大家伙儿也通通气,好歹,大家还是肯给我些面子,不说旁的,村长到时集合村民说那加税的事时,我顺道劝劝,若实在听不进去,便说我家收红薯,到时,离岸种的多了,肯定有些人会动心思的。” 只要有人带头,村民最爱干的事就是——跟风! 村长听后,也只能先这么办了。 村长走后,离方眼神亮亮的,扭头问木永为:“快要过年了,我门前的那条河,河水落的利害,要不要明日去堆一截,弄些鱼好过年?” 木永为一拍即合,他正念书念得有点烦了。 偏被他家老子拘的紧,说是明年秋闱下场,定要给他考个好成绩出来,不然,竹条伺候。 有这杀神棒在头上悬着,这些天,木永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成日在家做那和尚念经的事呢。 木永为又喊木久承:“爹,明日要不要跟我俩一起去抓鱼啊,可好玩了。” 张玉娘看了他一眼,跟着劝道:“你去帮下忙也好,省得老有人说你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 她就是拐着弯儿想让木久承多些人间烟火气。 别念书念傻了。 木久承本是拒绝的,他一个秀才去河里摸鱼,那像话吗? 张玉娘的话一出口,他立马改主意了。 去,这必须得去! 第二日一大早,张玉娘给三人准备了一壶酒。 又准备了个竹风笼子,外头是竹篾扎的笼子,里头放了一个厚实的瓦钵,将里头先放上些草木灰,再搁上些木碳,木家并非有买那种木碳,而是夏婶每日里烧火做饭时,总会把烧透心了的木柴放到一个坛子里,上头拿个碗扣上密封住,不让燃着的木碳与空气接触,这样出来的也是一种木碳,而且一点就燃,十分好用,还无烟。 唯一的缺点,大概就不如那种买的木碳耐烧。 但最大的优势便是,不用花一文钱。 张玉娘给木久承寻了一件早几年穿过的,早已不要的旧棉袄。 木久承接过来时,微微愣神。 他竟忘了,他与张玉娘也曾共过苦,张玉娘的品性远胜当年的杨金婵。 他心里涌出一股愧疚。 张玉娘见了,眼里闪过一缕精光。 当你不记得时,老娘总有法子叫你想起。 然后木久承心中的愧疚越来越多,越积越盛。 自然而然,便想着待张玉娘更好些。 “有劳娘子了,这些年,娘子吃苦了,再忍忍,明年过年,咱家能过个余庆年。” 张玉娘只轻轻嗯了一声。 她的铺垫肯定不只这一点,只不过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罢了。 从离方门前,到那河边,还有一段距离,是一大片芦苇滩。 村里谁家缺了引火的东西,便会在这里来收割一些。 大多数时候,是无人管的。 离方带着木久承和木永为先去了芦苇丛里转了一圈,木梨穿着厚厚的碎花棉衣棉裤,系着个细棉做的围巾,将整个小脑瓜子包起来,只余一双眼睛扑闪扑闪的,十分灵动。 木久承头一回体验这样的生活,比木永为来得更兴奋。 满芦苇滩的追着野鸭子们跑。 他这姿势被木梨狠狠地鄙视了。 木永为亲眼见证了,离方是如何凭着一把砍柴刀打到野鸭子的,刀飞鸭倒,不时,木永为的手上就多了四五只野鸭子。 他对离方的崇拜又达到了一个新高度。 “方哥,方哥,你真牛,老利害了,你咋做到的,可以教教我么?” 离方心痒痒,好想把这货踢去新兵营里狠操一把。 后又瞄了木久承一眼,小心的把自己才露出来的利爪给收起来。 算哒,还是追小娘子要紧。 他不能在此时得罪木久承的。 木永为不知,自己侥幸逃过一劫。 这条河有点宽,且长,离方一人包了一头,指挥着这对父子帮忙挖泥到箩筐里,他一人先将一头堵上,只留了个小缺,又去另一头再全堵上。 摸鱼不光木永为贼精,离方也是把好手。 两人都晓得哪头的鱼多,待到忙完这些,木梨已经回过一次家,将离方打的野鸭子,还有野鸭蛋交给了张玉娘。 张玉娘见了也没客气,夏婶将野鸭子收拾干净,横竖在她张玉娘眼里,离方就差没住她家了,反正早晚是一家人。 她喊了木梨,交给她一个竹篮子,竟是烤肉包子。 木梨大喜,她先拿一个咬了一口,外皮焦黄酥脆,嘴里充斥着一股子肉香。 张玉娘笑骂她两句,又担心包子会凉,催了她赶紧送过去。 捞鱼是件很辛苦又费体力的活。 木梨去了那边后,招呼三人上岸,她又跑去离方家里抱了些木柴来,又去捡了些干芦苇生火。 很快,河边干地上冒起一股浓烟。 木梨被呛得眼泪水都喷出来了。 许久不曾做这活计,竟生疏了不少。 木永为笑她笨,木梨怼他:“你能干,那你来呀!” 木永为不吱声了,他也生不好火的。 最后还是离方帮忙生好的火,三人就着温着的小酒吃了一回包子,余下的让木梨搁火堆旁看好,莫要烧着了,等下再上岸时,他们再吃一回。 三人并非是用水桶舀的水,想想也不太现实。 村长借了自家的水车给三人,由木久承在上头蹬水车,木永为和离方拿水桶舀水,又将鱼往一处赶,慢慢的缩小范围。 三人足足忙到天将近黑时,才将那些鱼赶到一处,又将水舀得差不多。 得亏河里的水本就不深。 离方踩到三只大鳖,有大有小,大的三斤多,小的不过几两。 凑在一起,到是能吃顿好的。 木久承也不像刚开始那么端着架子了,直接在泥浆水里打滚呢,抓鱼抓得老欢了。 木梨吹着北风,吃着“冻肉”! 看着木久承直抚额,她这便宜爹忙活了不少时候,竟连一条鱼都没抓到。 纯粹来凑数的。 一直忙到天黑快小半个时辰,张玉娘举着火把寻来,这仨才收了兴致,挑挑捡捡了一番,才舍得上岸来。 除了先前踩到的大鳖,木永为抓到了两条生鱼,一条估摸着有两斤多,一条有七、八两,能做个麻辣生鱼片,又或是吃几顿鱼片粥了。 另外还有四五条大白鲢,有四、五斤一条,也不知活了多少年的,才能长这么大。 第三百三十六章 透个底 鲩鱼两条,刁子鱼,鲫鱼,还有用筲箕捞上来的小鱼小虾,拿回去清理干净,再往大锅里抹上一层油,烧一把火,只留余温,将这些小鱼小虾一焙,再搁上大把姜蒜、干白辣椒一炒,洒上点大蒜叶翻炒两下断生,又香又酥,相当美味。 木梨喜欢吃腌过半月的咸鲫鱼,香鲜又很下饭。 张玉娘瞧一眼,心里颇高兴。 忙招呼大家赶紧回家去。 “离方,拿上衣服,去婶子家洗个热水澡,在水里头冻了一天呢,洗完澡,吃两杯温酒,再就着火盆子猛烤一阵火,散去体内的寒气。” 离方应了,先把鱼都拎到路上,这才回家去拿衣服。 他转身离去的脚步一顿,又道:“搁这里,我来拎。” 他实在不相信一大一小两文弱书生有这体力。 木梨忙道:“我在这里守着,爹,哥哥,快随了娘亲回去,外头冷得紧,莫要贪了凉。” 木永为吸吸鼻子,的确冻得紧,在水里还不觉的,这会子站在干路上吃着西北风,的确冻到骨头里了。 他上下牙打着颤,道:“那,那,那,我,我,我回,回,去,去了!” 张玉娘一瞧,生怕他冷出病来,又问可还有酒,让他先抿上两口。 木梨忙将酒递给他,说道:“快走吧,边走边吃。” 木久承招呼了木永为和张玉娘一溜烟的往回跑了。 实在是太他娘的冷了。 离方出来时,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旧的,他手里抱着一个大包袱,大抵是要换洗的。 “可冷?” 木梨摇头,她穿得老厚实了,冻不着。 两人并排走着。 离方的身子往一边稍侧,这样,能给木离挡去不少风寒。 “离方小哥哥,你可冷?要不,咱们走快点?” 离方抿嘴轻笑:“不碍事。” 他想了想,寻思着李兄弟的提点,肯定是有用处的,又道:“更冷的天,也熬过。” “嗯?”木梨抬头看向他。 离方又说:“仔细看路。” 随即又答道:“以前在外行兵打仗,总避不开这样的寒冬腊月,往往这时候,边关外的蛮夷们因为少吃少穿,会要跑到我们这边来掠夺食物,以及能抗寒的物资。” 木梨突然很心疼。 “那你岂不是很累很苦,偏有些人还不拿你给的银钱当回事,总想着扒在你身上吸你的血。” 离方答:“生恩不及养恩,若没我的养父母,哪里有今日的我。” 也不可能在此处遇见他心仪的姑娘。 木梨突然想起一事,问道:“对了,你养母可寻到了?有消息了吗?” “嗯,她的日子过得很平静,待时机成熟了,总要接她老人家来我身边住的,即是养母,总要给她老人家养老送终的。” 离岸估摸着日后因为胡春桃而不得安宁,离河更靠不上,儿子们都在世,自然轮不到离栓这个长孙来给他养母养老的。 无非就是多点开销罢了。 木梨打趣他:“你这里要花钱,那里也要花钱,仔细你那点银响不够看的,二十亩田,听我爹说,也就能抽个十两出头的佃租,将来一屋子老老少少的开销加起来,怕是要不少的。” 离方认为,是该给木梨透个底了。 “这里,不过是小打小闹,在外头,我同郭千户,还有几个千户,及李兄弟,都有做些生意,弄些银子的,边关虽乱,却也是个捞银子的好地方。” 木梨秒懂,有些东西只有关外的番邦才有,他们在边关驻守,总有法子弄到这些。 “上头不管吗?” 离方笑了:“那些文官,时常找理由克扣军响,不弄点油水,怎么养活那么多人?” 木梨笑得很开心,打趣他:“这算不算上梁不正下梁歪?” 离方摇头:“这叫精忠报国,饿着肚子,有气无力,能上阵打仗,又打得赢谁?” 木梨又道:“那你也还是要节流开源才好。” “嗯,有几个小铺子,几人合伙弄的商队,我们也没弄别的,就是贩卖些药草,做点无本买卖,手头有钱后,才各自置办了几个铺子,又将一些受过伤的,不能上阵杀敌的老兵按排进铺子,或进商队里,走南闯北的,将军也帮了些忙,我们便将南边得的一些货运去北地,与北地人换些这边更难得一见的物资。” 木梨不由羡慕的紧。 “哎,你这么一说,我到瞧不起自己了,还自鸣得意,自己手上有几十亩良田,也算小有身价的小地主婆一枚呢。” 离方闻言不由轻轻笑出声。 “那你守着那些良田,药地,慢慢闷声发大财,总有一日,你会成为大地主婆的,你跟我提的那些草药,还是不错的,若扩大了种植,没准儿我还能帮你牵个线啥的。” “那里也要这些药?”木梨来了精神。 离方答:“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里头,占了重头的便是草药。” 木梨笑答:“这个好说呀,我先看看明年上半年的收益如何,若不错,我便再买多些荒地种这些草药,只是,这草药也是挑地方的,像有的草药,在我们这里很平常,当地人都以为是杂草呢,运去别的地方,药价至少翻倍的。” 离方点头,他总不会叫她吃亏的。 “只要脑瓜子灵泛,总有来钱的路子。” 两人说笑间已至木家门口。 木家灯火通明,张玉娘正站在正屋台阶上巴巴的望着门口,看到离方来了,忙招呼他。 “你这孩子咋这么墨迹,不晓得风寒易入体么,肯定是我家闺女拖累了你的脚程,我已叫夏婶打好了热水,你自个儿拎去后头洗澡房里,木永为正在那里洗呢,横竖都是小伙子,也不必怕臊得慌。” 离方才不会在意,在卫所里,那都是一排排的,光溜溜的白萝卜呢! 待三人洗好澡,张玉娘忙将手里的帕子交给三人,让他们坐去火盆子边烤火,顺便把长发烘干。 夏婶在灶屋里熬了一大锅红糖姜茶,也不知她切了多少块姜,木梨吃了一口,辣得眼泪水直往外喷呢! 忒辣! 夏婶瞧见了,笑说:“是你娘担心他们三个会受寒,让多搁了几大块姜呢。” 木梨皱眉,难怪这么辣。 她不想喝的,张玉娘进来看到,说了她一回,木梨忍着头皮,顶着她的目光,一口气把那碗姜汤吃完了,死活不肯吃第二碗。 离方和木永为很会捉鱼,鱼鳞都少有蹭掉的。 水鱼和大鱼都已换过几回水,养在了大水缸里,张玉娘说了,留着吃新鲜的。 第三百三十七章 隔墙有耳 至于那些小鱼小虾,她帮忙焙上,让夏婶去把那些刁子鱼,鲫鱼都剖了。 木久承听到动静,从堂屋里出来。 “离方这孩子就没在家开过火,不如叫他这段时日在我家吃得了,横竖是添双筷子的事,这鱼,他说了懒得拿回去,就在这边吃了,你等下捉一条大鲢鱼给水牛家,再挑几条大点的刁子鱼,让夏婶送去你爹娘那里。” 张玉娘笑了,看样子,先前那件旧袄子凑效了。 不然,木久承是不可能想到这事的。 木久承怕她想不通:“我晓得你不待见你大哥家,但那里好歹是你爹娘名下的宅子,不好做得太过,外人都瞧见了呢,免得人家背地里说闲话。” 从祖上算起,也不知多少辈的交情了,乡邻们好的时候,真的很纯朴,就是爱聊八卦,天天东家长,西家短的说事,而且爱扎堆看热闹,就这一点不好。 只是,但凡谁家遭了难,人心又很向善,总会搭把子手,帮帮忙,尽点心意。 有时候谁家的宅地往这边挪上几尺,占了邻居家的,也没哪个说闲话,大不了那家盖新院子时,又往旁边挪一挪就是了。 若菜园子挨在一块的,像木家和李家,张玉娘做不来那样的粗活,李婶子就总是帮她忙,顺手把木家的菜地里也浇了水,除了草。 张玉娘做为对李家的回报,总会做点针线活送过去。 大家不会太斤斤计较就是了。 人情来往,你来我往,才更有人情味。 张玉娘心里高兴,便挑了几条大的让夏婶一并带过去。 第二日天才刚刚亮呢,张水牛便背了一布袋子糯米粑粑来了。 说是前日才捣好的,搁桌上凉了一晚上,昨日才切好,趁着下水浸泡前,先给妹妹家送点。 木久承很喜欢在早上吃用鸡蛋液裹了,煎得两面金黄的糍粑。 再配上点小酸菜,辣椒萝卜啥的,他一个人,就能吃上一大碗。 张玉娘问他:“你家今年又没种糯谷,哪里来的糯米啊?” 张水牛笑得很开心:“是夏花她婆家打发丁香背来的,我问过丁香了,她在婆家好着呢,也亏得我家外甥女是个会疼人的,夏花婆家如今寸长的事,都不喊她做的。” 木梨笑弯了眉眼,敢喊么? 她就是要告诉那家人,她家夏花姐顶顶金贵了,别以为她是高嫁了,将来谁靠谁还不一定呢。 就张夏花那一手绣活,要不了几年,她自个儿就是个有钱有地的地主婆了,不稀罕靠着夫家过活的。 张玉娘看了自鸣得意的木梨一眼。 “想来那家也是个明白人,那婆婆也是个明事理的。” 张水牛先还没明白木梨笑啥,经张玉娘这么一说,也跟着感叹了一回。 有些事,有些人,总是会看菜下碟的,到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娘家有这能耐,闺女嫁出去,自然吃不了亏。 说完张夏花的事,张水牛又开口问张玉娘:“听夏婶说,昨儿妹夫竟去河里摸鱼了?” 张水牛对此,都快惊掉下巴了。 张玉娘笑答:“他不过是去凑个数,多亏了离方那孩子帮忙呢,这才得了些大鱼和小虾,横竖正月里不用担心缺鱼吃的。” 张水牛咂舌,说道:“你给的那条,我让你二嫂养水缸里了,打算留着正月里待客用,也是极有面子的一件事。” 张玉娘到是很开心,众人说笑间也没隐瞒什么,却不曾留意,隔墙有耳。 两人的对话,正好被要院外经过的朱婆子偷听到。 一把年纪了,还真佩服她耳朵那般灵敏。 贴着墙根,站在院门外旁边,悄悄听了这消息后,朱婆子转身就往回走,嘴角挂着一丝冷笑。 她跟木家算是结了仇的,如此好的机会,她又岂会轻易放过。 朱婆子可是听得很清楚,离方才是摸鱼的主力。 她扭头朝木家的方向狠狠呸了一口,又嘀咕了一句:“果然是那青楼出身的,女承母业,勾得离家那小子整日神魂颠倒,连家都不回了,得了好东西,也是直接往木家搬,不是妖精又会是什么。” 朱婆子可不懂啥叫高情商的。 她急匆匆跑去离家了,她要告诉胡春桃这一事。 朱婆子到离家的时候,胡春桃又在喋喋不休的念叨着,叫离桨去找离方要些银子过年。 离桨扭头问她:“你叫我咋开得了口,谁叫你去把口粮搬回来的?” 胡春桃气得把手上的扫帚往地上一扔,又开始骂人了:“全都是些不要脸的,就晓得张口闭口要吃的,老娘是那天上的神仙呢,能变出吃吃喝喝来,老娘有那本事,还蹲在你离家这间小庙里干啥,又不是脑子被门夹坏了。” 离桨正想回她,发现朱婆子来了。 “哟,朱家嫂子,这大冷天的,您咋舍得出门耍?” 朱老婆子笑答:“这不是在家闲得慌么?” 她又伸张了脖子左右瞧瞧,又问:“你家那养子呢,没回来?” 胡春桃一听,越发心中来火了,拉了朱婆子往一侧坐下,又给她泡了杯热茶,白开水的那种。 朱婆子看了那杯白开水一眼,没吃,搁脚边放着呢。 “春桃啊,我刚才瞧你好像很不痛快,听老嫂子一句劝,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人这一世呢,没有过不去的坎儿,虽然你家男人做不得重活了,又带着离河那孩子,哎,也不知前世造了什么孽呢,但这也是你的命。” “你呀,多忍忍,想想,离岸这个勤快孩子,再想想离方那俊小伙,有这两个大劳力在,你还怕日子熬不下去,再撑撑,到时明月嫁人了,舟儿和栓儿也各自讨了媳妇,孝顺你们的人自然就更多了。” 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起这茬,胡春桃的心里就窝着一团火。 “好嫂子,你是有所不知,如今,这一个个的长大了,翅膀硬了,都晓得打小算盘了呢,到底不是亲娘,我便是做一千好,一万好,在他这老不死的眼里,那是我应该做的,在那几个孩子眼里,我这后娘就是比不过亲娘,掏心窝子的对他们好,得来的是什么,这样不如意,那样不称心呢。” 第三百三十八章 搬弄是非 朱婆子惊讶了,忙又劝:“你胡说什么呢,离岸多老实勤快,离方虽然不常在家,但哪回弄了好吃的,不都惦记着这一屋子老老少少,对了,我听说他昨儿跟木家合伙拦河摸了不少鱼呢,应该送回来不少,先前在篱笆墙外,听到你在骂离桨老弟,说是过年的年货还没下落,有鱼就不错了,割上两斤肉,宰上只鸡,这年就对付着过去了。” 胡春桃闻言,顿时炸毛了。 “老嫂子,你说啥?” 朱婆子答:“我说,这年,对付着就过去了。” “不是,你说离方昨日去河里摸了一天鱼?”胡春桃说这话时,恶狠狠地瞪向离桨。 她说什么来着,离方到底不是亲生的,心思野着呢,又惯会打小算盘,哪里是真心想孝敬离桨。 那些药也不知是真的花了那么多银钱,还是假的,横竖全凭离方上下嘴皮子碰碰的事。 胡春桃一直很怀疑这事。 朱婆子瞥了她一眼,心下冷笑,又添油加醋的说:“我刚才经过木家门口时,听了一耳,还听张水牛说,他家也得了不少,在跟张玉娘道谢,张玉娘亲口说的,离方昨日就是跟木久承父子一起拦河摸鱼的。” “真有这事?”胡春桃眉头紧皱,双眼喷火,气得肺都快炸了。 “老头子,我说什么来着,他就不是真心的,但凡真是个好的,会不晓得如今年岁一年比一年难熬,家里顶事的只有离岸一个,可是抽税时,却是按家中人头来的。” 离桨沉默半晌,方才道:“许是木家请他去帮忙的。” 他心里很清楚,离方家里没开火,自回来后,就一直在木家吃喝。 帮人家摸点鱼,实在不过分的。 “帮忙也该有他的一份,凭啥这般压榨他,要我说,张玉娘那个厚脸皮的老娘们,仗着自己有向分姿色,惯会使小手段勾人的,连她那闺女都不学好,如今,更是把你那养子使唤得团团转,就是个不要工钱的长工,啥事都喊他去做,却只管吃连住都不管的。” 胡春桃心性不好,其三观很不正。 再说,离方与木家的人情往来,他自个儿心里有数,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着实不关她这个后娘什么事。 然而,胡春桃嫉妒的快疯了。 朱婆子决定再添一把火:“老弟,你家婆娘说的也没错,那孩子是你养大的,凭什么你养大他,反而叫木家摘了桃子?你家婆娘这般生气,还不是一门心思为了家里能过得更好么?你也莫要恼她的。” 离桨又不说话了,他认为同这两个妇人是说不清的。 难怪老人们总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 木梨若在场,必会直言怼回去的。 秀才遇到兵,有理还说不清呢。 还不是没念过书,斗大的字一个不识给闹的。 他又可曾见过?那种知书达理的女子! 胡春桃气得坐那里一直骂娘。 朱婆子见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便起身告辞,临走前又说了一句:“都说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呢,要我老婆子看哦,捡来的就是养不亲,早晚会跟那生人一般。” 胡春桃不在意离方将来是不是把她当陌生人,她只晓得一点。 离方肯定不会跟离桨断了关系,她也不管离方过得好不好,只要离方每年拿银子出来,只要他平日里多拿东西孝敬着她,其他的,她一概都懒得管的。 偏生离方是个精的,自胡春桃把他赶出去后,每回手头有了钱,不是给离桨买药了,就是把钱只交给离桨。 离桨的怀疑其实是对的,胡春桃手里,的确捏了几两银子。 但她也没说错,嫁女娶媳女,添金孙,这些都花银子的大头。 朱婆子走后,胡春桃又开始说离桨了。 “你看看,连人家都晓得,你那养子靠不住的,木家还没表个态,松个口呢,他就上赶着就差住人家家里去了,得了些好东西,就只晓得拿去讨好那边,哪里有记得你还是他的养父,我呸,要我说,他就是个没良心的。” 胡春桃坐在那里越说心里的怒火就烧得越旺。 “不行,离桨,你给我起来,赶紧去找离方要些过年的盘缠,另外,再找他要两条大鱼,凭啥叫木家把便宜都占尽了,你就没养过他,不是你,他离方能活命到今天吗?就凭这一点,他一辈子都甭想还清的。” 离桨不乐意去,说道:“要去你去,我是不会去的。” 胡春桃如今更怵离方,每次见他,他盯着胡春桃的眼神十分恐怖,总觉得她一不小心,就会项上人头不保,她也因此心里头更不痛快,总跟离桨吵闹,叫离桨烦不胜烦。 “你别骂了,我是不去的。” 胡春桃心中大怒,伸手去扯他:“我不管,你今日必须得去讨些银钱和鱼回来,不然,我跟你没完。” 离桨本就身子骨不好,一个重心不稳,一头栽在地上,还好他身上穿了件厚实的棉袄,这才没有受伤。 “爷爷。” “爹!” 离岸和离栓闻言赶来,离明月跟在后头,吃惊地望着离桨倒在地上。 “娘,你干啥把爹推倒在地上,不晓得他本来就不大好么。” 离明月冲胡春桃大吼,离岸和离栓看她的眼神,当真是恨不得吃了她。 胡春桃本来心中还有些愧疚,被三人这么一折腾,不由心中生出一股逆反。 “我推他又怎地了,你们不晓得他就是个废物么,干啥啥不行,花钱头一名。” “有本事,你们全她娘的给我滚出去挣钱养家啊,摊上这么个烂家子,老娘一天老晚累得腰都伸不值,你们几个有谁真的替老娘想过,离方那只小白眼狼,到现在都没有给养家的银子,刚才要不是朱婆子来恭喜我,我都不晓得他早已胳膊肘往外拐了,摸了鱼不晓得拿回家来,到上赶着拿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了。” 离岸一听,心中对胡春桃越发恨得利害。 “说了半天,你这是怪三弟不给你银子?凭什么要他给,这些年,他拿回来的钱还少吗?不拿他的,会死啊?” “反了天了,离桨,你看看你的好儿子,老娘嫁给你这些年,忙里忙外操劳数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看看他是怎么对我的,我当真是命苦啊,想要的银子买点年货,叫全家人过个好年都不行,想吃点鱼,还要被责怪,鱼要回来了,难不成,就只会进我一个人的肚子不成?” 第三百三十九章 她也想压人一头 “呜呜,我不活了,到不如一死百了,死了来得干净。” 胡春桃一哭二闹三上吊,拿捏得十分到位。 被她这么一闹,离桨心软了,离岸也后悔不该这么说,胡春桃贪财又自私,但他大哥和爹,全都靠她照料着。 他寻思了一番,看看外头阴沉沉的天色,怕是又要下雪了。 “这两日无空,我年前给你弄几条大鱼回来。” 胡春桃闻言,不嚎了,问他:“当真?” 她寻思着若离岸多弄点,她就拿去镇上换钱,再给自己闺女扯一身好看的花布,到底是大姑娘了,总不能像小时候那般将就着穿的。 离岸点头,又道:“你莫要再推我爹了,弄伤了他,你也不好过。” 胡春桃又答:“我这一生气,脑壳子一热,哪曾细想会怎样,我又不是有意要将他推倒的,谁晓得他不曾坐稳。” 离桨在离明月和离栓下的搀扶下,总算是坐起来了,摆了摆手,冲离岸道:“算了,都少说两句。” 他只求家和万事兴。 胡春桃得了离岸的首肯后,也不再闹了。 待离岸又去外头打柴后,她唤来离明月,说道:“先前闹的什么你也瞧见了,娘劝你还是死了那条贼心,不晓得他早就被木家那个小表砸给迷晕了头么?我胡春桃的闺女再不金贵,也没有上赶着倒贴的道理,待过了年,我再去头一个媒婆那里问问,总要哄得人家乐意给你说门好亲,你若再惹出什么事来,看老娘不打断你的狗腿,横竖你跟那扫把星,你便是去外头上吊也好,跳河也罢,娘这辈子都不会同意你嫁给他。” 离明月心心念念的就只有离方,胡春桃不止第一回说她了,她不痛不痒的应了声。 胡春桃心里直打鼓,又道:“那扫把星就只看得见木家那个小表砸,他心里头没你,就不是你的良人,你即便哭着闹着嫁给了他,婚后,也会尽数不如意,听娘一句劝,你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娘还能害了你不成?” 离明月心里很不高兴:“凭啥木梨就可以,长得跟个狐狸精似的,一看就是个不安分的,干啥三哥还那么着迷,我哪里不好了,样样比木梨强的。” 离家人并不知木梨手上有田,即便听到些风声,多半已传成木久承添了些田,在离明月看来,木久承的东西是要传给木永为的,怎可能给木梨这个没有血亲关系的拖油瓶。 离明月不信木久承不嫌弃木梨。 “娘,您都不晓得,三哥老有本事了。” 胡春桃又上火了,伸手拍打她后背,骂道:“你个蠢货,连老娘的劝都不听了,再有本事,那也是个混混,早晚有一天会要吃官司的,娘怎能眼睁睁地瞧着你以后受活寡,不就是长得好看点么,能当饭吃?娘虽然嫁给你爹,他还带着几个拖油瓶,可你也瞧见了,我跟他争吵,哪一回不是我闹赢了,压得住他,家里就是我当家,不然,你跟舟儿有这般好的日子过。” 说到这儿,她越发动气了,又道:“不管如何,那扫把星是不行的,你过年这段时日,给我老老实实地待在家中,甭以为寡妇好做,没听说过寡妇门前是非多么?哪个男人不是裤腰带松得不行,全看家里婆娘管不管得住。” 离明月心里只想着离方,压根儿就听不进去胡春桃的劝。 但她怕胡春桃发火,只得嘴上敷衍着自家娘老子。 胡春桃又说了她一回,搬了把椅子坐在大门口左思右想,心中总咽不下这口气。 当初跟张玉娘撕破脸,她就一直想争一口气,压张玉娘一头的。 胡春桃抬脚准备出门。 离桨见了问她:“你去哪儿,不做饭了?” 胡春桃怒目回瞪,骂道:“吃吃吃,一天到晚就晓得吃,老娘是上辈子欠了你们的,有本事,你去外头挣钱回来养家,没那本事,就少给老娘放屁。” 离桨又冲她背影喊了两声,胡春桃压根儿就不理他,挟着一股子怒气直接杀去离方家了。 离方正在院子里劈柴,木家最近来往的人客很多,家里的柴烧得很快,张玉娘已经去村里找人询问,看谁家有多余的柴愿意卖掉。 他打算多劈点,到时直接挑了送去木家。 院门被人用力的敲响,新盖的泥砖围墙上的泥水被震得四下飞溅。 离方拿长帕子拭了一把额头的汗,眉心轻皱随即又散开。 “谁啊,来了。” 他放下手中的砍柴刀,快步行至门口,取下木栓将院门打开。 看到是胡春桃站在门口。 他的第一反应是,顺手就把门一关,正准备落栓。 胡春桃已在外头大喊:“开门,老娘找你有事。” 离方后又反应过来,他一个大男人还怕个娘们? 遂,又重新打开院门,只是刚好够两人面对面说话的门缝。 “何事?” 胡春桃眼珠子一转,说道:“你爹被你气得摔地上了。” “什么?”离方大吃一惊。 胡春桃又挥了挥手,说道:“无大碍,我已经扶他去床上躺着了,我刚才听到你在劈柴?你回头送点过去,家里的柴不够用了,大冷天的,七八口人,不要柴火烧啊,离岸一个人砍不过来。” 离方答:“嗯。” 这是说他同意,会送些柴过去。 他又问:“爹怎地摔了?” 胡春桃脸色一黑,怒道:“还不是你这个扫帚星给害的,但凡你还有点良心,也不至于叫外人看了咱离家的笑话,如今,整个村里都晓得,人被木家那小妖精给勾走了魂,什么好的坏的,全往她家里拖,你爹算是白痛你了,弄了点鱼也不晓得给家里送点。” 离方解释:“在那边搭的伙。” 在木家白吃白喝,他自然不肯要鱼的。 “那你也该送两条鱼给你爹吃的,连这点起码的孝心都没有,你爹当年为了把你养大,招了晦气,要不是你,怎可能害死他的两个亲闺女。” 胡春桃这么一骂,离方再次沉默了。 “我晓得了。” 他伸手又要将院门关上。 胡春桃再次伸手把院门一推,大喊:“等一下。” “家里的过年盘缠没有了,你给拿点,莫要说你没有,我晓得你有的,你自己在木家吃香的,喝辣的也就算了,莫非,你连你爹和离河都不管了?这两个废物,干啥啥不行,吃饭头一名。” 离方不肯将钱交到她手上,道:“明日送过去。” 第三百四十章 骂人不带脏 正好,那日去镇上买的菜,还有些剩,鱼是没有的,因要帮离岸和离河单独立户,离方今年不打算给离家过年的盘缠。 将胡春桃打发走后,离方去厨房里瞄了一眼,发现那日多买的肉,张玉娘已让夏婶拿盐腌好了,看着肥肉有点泛白的样子,大抵腌得差不多了,他便取出来洗了洗,挂在一处阴凉的地方凉着,吹干点水气后,明日再熏上一日,正好是两条不错的腊肉。 他到不知,胡春桃在这里即没讨要到银钱,又没要到大鱼,心里把木家人给恨死了,尤其是木梨。 在她的眼里,就是个祸水,明明不喜欢离方,还偏要拿美色吊着他。 胡春桃在经过木家门口时,正好看到夏婶正在将腌好的鱼洗了挂风口上吹着。 木梨喜欢吃腌的鱼,又讨厌太嫌,张玉娘很惯她,让夏婶洗去些咸味,吹干点挂在灶屋的横梁上用冷烟熏着。 到时即不会太干,又有些烟熏味。 如此弄,大冻天的,也能搁上些时日。 夏婶正好拿了鱼在晾,又说这次拦河摸的鱼不错,个儿都挺大的,即便是河虾,焙干了,也有好大一布袋子。 胡春桃在门外听了一耳,越听越气。 到最后,怒火难按,直接垮着一张脸,冲进了木家院子里。 木梨正好抱着个风笼子,坐在台阶上看夏婶在晾鱼,她才冲进来,木梨扯开嗓子大喊:“干啥!” 张玉娘听到她声音不对,从灶屋门内探出头来,看到胡春桃脸色难看地跑进来。 “有啥事,咱俩都骂过街了,你还好意思跑我家来。” 木梨笑嘻嘻地说道:“娘亲,颠狗的脑子跟肠子里装的一样,哪能指望它自个儿滚出去?” 张玉娘朝东厢房那边看了一眼,又冲木梨眨眨眼。 “欠赶呗。” 母女俩不待见胡春桃呢,话里话外都是损她。 胡春桃气提两鼻孔都冒白眼了。 “张玉娘,你她娘的自个儿床上人来人往也就算了,如今,到教会了你闺女那些见不得人的小伎俩。” 她这是又挑张玉娘的痛脚戳呢。 张玉娘气得脸都发白了,正想上前找胡春桃理论。 东厢房的门被人打开了。 木久承从里头出来,直接无视胡春桃,问张玉娘:“我咋听到有颠狗在乱吠,娘子,可有伤着哪儿?” 他又冲夏婶喊道:“请你来干啥的,一点眼力界儿都没有,不晓得颠狗闯入,会惊了我家娘子和闺女。” 木梨惊讶了,原来木久承也好毒舌的。 胡春桃愣住了,她完全没想到木久承会这么说。 “你一个读书人,怎可以随随便便骂人。” 木久承厌烦地瞟她一眼,道:“读书人咋地了,有人都找上门来指着我家人的鼻子骂得那般难听,就许她放火,不许我木家人点灯么?” “哪里来的强辞夺理。” 他又冲胡春桃问:“你如此猖狂的跑上我家门来,到底有何事?” 胡春桃忙道:“快点把我家三养子摸的鱼还回来。” 木久承摇头,仰天长叹:“唉,跟蠢猪说话,的确难为我了。” 张玉娘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夏婶正在这时,已拿了扫帚过来,也不打她,只把地上的泥水往胡春桃的身上招呼。 要不是胡春桃找事,她能被主家骂吗? 气死她了! 她一边扫一边说道:“有人的脸皮,就是属磨刀石的,扛磨呢,忒不要脸了点。” “赶紧的给我走开,谁欠你家的鱼了?走,走,走。” “还有啊,要鱼,管你的三养子要去,我的东家姓木,走吧,走吧。” “一天到晚也不知到瞎折腾个什么劲,丢人现眼的还不是你?” 夏婶拦着她,不让她在待在院里,直接将她赶出去了。 木久承看了院子外一眼,又道:“玉娘,下回再有这样不长眼,脑子不好使的,直接叫夏婶拿了扫帚将人赶出去,我木家的门坎虽不高,可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能随便踩进来的。” 木梨笑弯了眉眼,木久承骂人当真有一手。 夏婶念叨了一句:“当真好奇怪,家里又无人在外头说这些个闲话,她又是怎么晓得的?” 张玉娘摇头,说道:“那日三人在河里摸鱼,看见的不少。” 夏婶又道:“那就更奇怪了,她咋不在当时去找离方要?” 张玉娘想了一下,也想不出这个中原由。 木梨听了后,心中犯嘀咕,胡春桃可不是啥省油的灯,若早晓得这事,肯定要占尽便宜的。 她到底是怎么晓得的呢? 中午的时候,离方早早过来了,木久承喊了他去东厢房,说是耽误了这么久的时日,要考考他以前学的东西可还记得? 离方苦着一张脸进了东厢房,他并不太喜欢念书,又加之他本就是走的武将路了,更多时候,他只要把自己学的武艺练好就行了。 木久承重点盯着他,是想叫他跟木永为看齐,最好也能下场考个秀才什么的。 他苦口婆心的劝离方,让他弃武从文,危险度不高,还不用像武将那么吃苦受冻。 总之,有点鸡同鸭讲,各想各的。 一直到午饭后,木梨才有机会同他说胡春桃上门后。 夏婶给她削了甘蔗,又切成一小节一小节的盛碗里,好叫方便她拿了吃。 她边嚼着甘蔗边道:“你那后娘着实烦人得紧,就跟个得了羊颠疯似的,时不时上我家门抽一抽。” 离方皱眉,他是真没想到胡春桃会闹上木家。 “回头,我同她说,让她莫要来。” 木梨连连摇头,答道:“没用的,脚是长在她身上,你拦得住一回,能拦得住数回?只要你跟我家有来往,这糟心人总会跑眼前来晃。” 她皱眉连吃了好几块甘蔗,这才又道:“总要想个法子绊住她才好,我是着实看着她就生厌。” 离方低头,竟真的认真思索起来。 木梨又道:“这事不急,只是我更好奇,是谁给她通风报信的,不然,她咋过了一夜才找上门来,不该当时就杀去那河堤边么?” “有人故意在她跟前说漏嘴了!”离方用的是肯定语气。 “这事交给我。” 离方下午一直待在木家,无奈,木久承说了,上回木梨教的东西,他虽还记得,也认得那些字,奈何他已背不出了。 于是,离方为了做木家的乘龙快婿,不得不硬着头皮,跟自己不喜欢的大字作斗争。 木永为到是幸灾乐祸的紧,终于有人陪着他一起渡这苦难了。 第三百四十一章 恨得不行 冬日里,木家的晚饭也要早不少时候,因地里上冻的原故,严家两兄弟不曾再来,张玉娘也给三人结清了工钱。 大抵是受不了木久承的荼毒,又或是心里惦记着木梨说的事。 总之,离方这一回跑得比兔子还快,扔下碗筷就跑了。 夏婶瞧见了,不由笑说:“先生的管教十分得法,离方比以前有礼了。” 张玉娘暗撇嘴,木久承书念久了,果然有点呆呐! 木梨伸长脖子看他离去的方向,心里有了底。 木永为却拉着她,非要她陪着自己一起写大字。 木久承在此时开口了:“对了,先前在书房里,离方说了,后日不必准备他的饭菜。” 张玉娘心眼转了一下,问:“可是同村长约了明日去县城?” “嗯,今年他那些田的租子已交还给他,村长说了,他是个知恩懂事的,离河又是个傻子,瞧着着实可怜,便说离河的宅地钱免了,只让给离岸的。” 张玉娘听了后,到是赞了村长一回。 再说离方,他离开木家后,转身就去了离家那边。 离河见到他来,到是很高兴的围着他,不停的喊弟弟。 离方从怀里摸出两块用油纸包的牛皮糖,是他走前,木梨悄悄塞给他的。 离河到是很高兴,一个劲儿的嚷嚷着吃糖。 离桨在灶屋里洗脚,胡春桃给他生了一盆子火搁边上。 “爹。”离方进了灶屋,看到胡春桃在,目光微闪。 离桨说他,黑天瞎火,外头又冻死人,干啥还要特意跑来看他。 离方望向胡春桃那边,不说话。 离桨皱眉,问:“你又跑去方儿家了?” 胡春桃一点都不怵他,反问:“去了又如何?家里连隔夜的油盐都没有了,你个没卵用的,跟你说了多少回,你都死活不肯去,每日打开门,六七张嘴嗷嗷叫着要吃的,我能不厚着脸皮上门吗?” 她说到这儿,又狠狠地剐了离方一眼,嘀咕了一句:“死抠死抠的。” 离方弃耳不闻,只问离桨:“家里没有油盐了?” 离桨叹气,胡春桃扒拉着了不少私房呢,就是不肯拿出来花销。 离方又道:“我明日给家中送东西来。” 胡春桃心中大喜,说不得,又可从中克扣一些到自己的私房钱里。 “你不该去木家闹的。”离方突然掷出这话。 离桨又惊又气,大喝胡春桃:“又去人家家里干啥了?” 离方再道:“找人家要鱼。” 离桨被气的说不出话来。 说来说去,还是他这个做父亲的无用,拖累了离方。 离方想起木梨的小抱怨,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爹,我有娘的消息了。” 离桨大喜,慌乱中,搁在木桶边沿沥水的双脚掉落到地上,他又忙将双脚再放回桶里洗洗。 “她,她可还好?” “离桨,咋地,你还对那臭娘们不死心?当初到底是谁丢下一屋子老老少少跑了的,又是谁这些年任劳任怨的伺候着你们一屋子老少爷们?全她娘的都是些白眼狼。” 离桨看了她一眼,便催离方先回去,又叫他明日早点过来,再喊了离岸点了火把送他。 离方心中一动,不再强留。 离岸举着火把陪着离方往西边走,离方想了想,道:“我约了村长后日去县里。” 离岸忙将火把递给他,又将藏在怀里户籍拿出来,户籍很旧了,离方接过来,上头还带着离岸的体温。 上头,他养母的名字还在,他问离岸:“娘的要迁出来么?” 离岸愣了一下,马上答道:“迁,咋不迁,就迁我户下,将来,我给娘养老。” 离方摇头,道:“爹归你养,娘的户籍,落到我名下,我以后带着她走南闯北。” 至于胡春桃,自有离舟以后给她养老送终的。 莫要怪这两兄弟太过薄凉,实在是胡春桃为恶在先。 离方养母不想回这里,也不想回想起关于这里的一切,未避免她太伤心,离方打算直接从中把人给劫了。 “爹他......” “你不说,我不说。”离方对这一点拿捏的很准。 离桨不识字,离河带着离栓,离岸单独立户,到时肯定要换新户籍的。 他本就打着一箭三雕的算计。 离方又问了离岸那未来二嫂的事,离岸很腼腆地告诉离方,那姑娘攒了些钱,愿意拿出来自赎自身的。 村路不长,离岸将离方送回家后,很高兴的回家去了。 翌日一早,离方顶着寒风,冒着雨水出现在离家人的门口。 他穿着木屐,一身蓑衣,手里拎着一个篓子。 离栓看见了,冲他喊了声三叔,又招呼他进屋,这才跑去灶屋那边寻了火盆,快速而又熟练的生了一盆子火,叫了离方去那里烤火。 离桨原歪坐在床上,还没起来呢,胡春桃更是被离栓的叫声惊醒的。 离桨同她说了一声,好像是离方来了。 胡春桃顿时来了精神,她等离方送钱上门,已经等得很不耐烦了。 “算他还有点良心,晓得家里这么多张嘴,光吃食就要花销掉不少。” 她也不管离桨的腿痛不痛得利害,只催了他快点起来。 “赶紧的,栓儿应该给你生好火了,去那边烤烤。” 她直接一脚将离桨踹下床,这才自己从床里头爬了出来。 胡乱收拾了一下,这才拖着离桨去了灶屋。 离桨不在场,离方是绝对不会把银钱交到胡春桃手上的。 两人到灶屋里的时候,离河和离栓正坐在火盆子边傻笑,两人手里各拿着一个大肉包子。 胡春桃眼馋得不行,偏离方说了,只买了两个给这两人。 她暗中剐了这两个一眼,恨得不行。 离桨到没啥想法。 离方指了指身边的篓子,道:“油、盐,酱油、醋,昨晚上熏了一夜的两条腊肉,有十斤,肥肉二十斤,鲫鱼两斤,二十斤白面。” 这是他为离家准备的。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年节礼。” 这是张玉娘教他的,即已被赶出去了,就不该要靠他养着,平日往来也行,逢年过节该送的节礼,也都备齐全了,莫落人口舌即可,他对离桨感恩,可不是对那几个感恩。 张玉娘讨厌死胡春桃了,少不得要在背后煽阴风的。 就是要气饱胡春桃。 离方到是听进耳了,也觉得有些事该分清楚些,也省得他以后成亲了,这边还跟以前一样,把什么都当着理所当然。 他看向离桨不说话。 离桨对他送的东西异常满意,还说就该这样子。 第三百四十二章 事情办妥 胡春桃左等右瞧,都不见离方拿钱出来,拿着竹刷子在灶边,把锅敲的叮叮当当响。 眼看日头行至中午,还不动手做饭。 离方起身告辞,离桨留他的饭,又骂胡春桃赶紧做饭。 离方不肯,来之前路过木家,张玉娘特意交待了,要他回去吃午饭。 回去! 他想起这两字,心里就暖烘烘的,他很喜欢这两字。 待他走后,胡春桃又在门前骂了一阵娘,确定离方是真的不肯再拿钱了,这下子就没给离桨等人好脸色,饭菜也比平日差了不少。 木梨晓得他第二日一早就要去县城,依旧租的牛老板的车。 她把自个儿一直用着的风笼子塞给他,又寻了个废小木桶,装了一小木桶的木碳。 叫他拿着这两样回去,明日牛车上用得着。 离方也不同她推来推去,点头伸手接了过去。 当日,离方并不曾回来,却是在第三日的晚上才回来的。 张玉娘早早就夏婶做了一个腊鸭火锅,一个鱼片火锅,就是想着他吃了一路的寒风,吃吃锅子散散寒气。 木家人都围在堂屋里的火盆子前烤着火。 一家人也不觉得饿,夏婶做饭那会儿,每人吃了一个烤红薯,张玉娘瞧着外头的天色越发暗得利害,便让夏婶先盛了饭菜装篮里,让她带回家去吃。 木家有时中午有多的剩菜剩饭,也会装了送给她。 夏家的日子不好过,夏婶对于木家人的帮助十分感激。 并不会因此觉得木家人看不起她。 夏婶才行至院门口,除了栓子正准备开门,听到外头有狗叫,木梨已奔至堂屋门口:“婶子,快些开门,是阿黄叫,他们回来了。” 指的是离方等人。 夏婶才把门打开,阿黄已摇着大尾巴,嗯嗯叫着朝木梨跑来。 木梨正忙着穿木屐,不防被阿黄一撞,差点贴到墙上去了。 “阿黄,你干啥,仔细我不给你骨头吃。” 土狗嗯了一声,声音娇娇的,像是知道自己错了。 离方这会子已背了个竹篓进来,一手提着风笼子,一手拎着那个小木桶。 木梨丢下冲她撒娇的阿黄,跑过去迎上离方。 “吃过饭了没?坐了一天的车肯定冻坏了,我娘让夏婶做了火锅,快些进屋吃点。” 她急急招了他往屋里行去,又道:“我们还没吃呢,觉得你们应该回来了,便想再等会儿看看。” 她又问离方,怎地这么晚才到家。 离方答:“深坑多,路不好走。” 白茫茫的一片,有好几回,牛车差点翻到水沟里了。 亏得牛老板驾得稳,这才险之又险地避过。 即便如此,牛车也陷过几回深坑,他和村长下来帮忙推了好几回。 木久承叹道:“能平安回来便好,也多亏了我们这一带地势平整。” 离方想了一回,又点了头。 木永为凑上去亲热巴巴的喊他方哥,他如今正崇拜得紧。 离方脑子再次冒出想踹他去新兵营里的念头。 赶紧收了心思,忙念几声“要不得”! 张玉娘喊了木梨去灶屋里帮忙泡两杯热茶来,木永为很自觉的帮忙去盛饭了。 木久承却喊了他去取多几根干柴来。 夏婶临去前,张玉娘让他捎信给村长,又将牛老板留下来一起吃饭。 不时,村长拎着灯笼来了,木家堂屋里已烧了两盆子大火,牛老板和离方已经烤得头顶,棉衣上都冒白气了。 “哎,到底人多才热闹,我这老头就喜欢这样子。” 村长也不客气,往火盆前一坐:“哎,要不是这孩子心急,我肯定是要推到明年去的。” 木久承喊木梨再泡碗热茶来,眼皮都不抬地说道:“那边的事,您老最清楚不过的。” 村长再叹,也不知离桨前世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竟然会在今生造这么大的孽。 他又转而赞离方的做法很对。 木梨问离方:“事情办得怎样了,可妥当?” 离方从怀里拿出几张纸给她看,与之前离方的打算分毫不差。 两个废弃宅子挨一块的,离方信了木梨的话,花了六两买了两亩下等田,又花了四两买了四亩荒地,而离岸的那个废宅地花了一两半,离河的那个是白送的。 木梨粗略算了一下,两兄弟手中的荒地加起来,约莫有六七亩的样子。 仔细伺候着,到也能好生度日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张玉娘在一旁笑道:“离岸那孩子是个勤快的,废宅子回头收拾一下,把屋顶的梁换一下,再盖上新稻草,用泥浆牛粪再糊一糊墙面,又能住人了的。” 离方嗯了一声。 村长说道:“这个好说,看你这般着急,莫不是,你打算让他们年前搬过去?” 离方点头。 村长又道:“听爷爷一句劝,莫要过年前就分家,太难看了,叫外人看笑话,过了正月十五,把那边收拾收拾一下,再慢慢搬去,到时,让你村长奶奶捡两副新碗筷,新水桶,拿口锅送过去。” 张玉娘不待木久承表态,忙道:“横竖你明年要打家具,别的我就不管了,送口大水缸。” 她说这话时,连看都没看木久承一眼。 木久承念着离方早先送来的试题,着实解决了他的一大难题。 便又道:“铺盖也要新的。” “行,他们几个的铺盖包我家身上了。”张玉娘这是典型的爱屋及乌,很是爽快的全包圆了,完全不给木久承考虑的机会。 横竖乡下人种棉花的也多,大不了找村人先借点顶上,回头自家种点还上也是可行的。 这次离方去县里总共花了十四两。 木梨又问他怎地隔了一日才回来,离方说来去路上难走,耽误了时辰。 吃过晚饭后,村长年纪大了,便由牛老板陪着,先一步回家去睡了,离方还留在木家烤火,身上的袄了被雪水浸湿,哪里会那么快就干。 木永为找了自己的袄子让他换上,继续坐在堂屋里烤火闲聊。 离方想起带回来的东西,除了买了些过年用的红纸外,红灯笼外,他送了木家一份,自己留了一份,又请木久承帮忙写几副对联。 离方虽然认的字越发多了,可那字真的拿不出手,着实是狗刨式的,难看得很。 所以,只能麻烦木久承的。 最后,他从篓子里翻出几张灰兔皮子给了木梨,说是一个友人送的,刚够木梨和张玉娘一人做一双兔皮短靴,还有多余的,可以给木梨做个暖袖。 第三百四十三章 挡了她的道 张玉娘瞧了一回,又伸手摸了摸,笑道:“这么好的皮子,就给咱梨儿做双小靴子,再做个暖袖,余下的,给你和永为一人做一双兔皮面的棉鞋。” 木梨到不稀罕这个,在前世时,她所在的地方虽不用大冬天一身貂的,但也有买过真皮毛一体的衣服。 “娘,暖袖不必了,我瞧着皮子不大够,不如都做成兔皮面棉鞋吧。” 皮子刚好能做五双,有一点点零碎多余。 张玉娘寻思了一番,心知自家闺女说得很有道理。 说完这些闲话,张玉娘又问离方:“虽说你家背着你那后娘分户单过的法子不错,但你那后娘是个利害的,只怕会要闹一场。” 离方点头:“二哥不能一直这样熬着。” 张玉娘很看不起胡春桃,同是做人家继妻的,她不好明着说什么,只道:“你们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翌日一早,离方还在家里未起来,连日奔波劳累,他自个儿觉得有点乏,连早饭都不曾去木家吃。 离方家的院门被人敲响,木梨在院门口喊了半晌,离方才过来开门。 “怎地没过去吃饭?可是受寒了?哪里不舒服,可要我为你把脉瞧瞧?” 离方自然是拒绝的,他自个儿觉得没啥事。 “睡过头了。” 木梨轻笑,将手中的小篮子举起,在他跟前晃晃。 “今日吃羊肉水饺,我娘特意让夏婶一早去镇上买的,现做现煮的,快些进去趁热吃。” 离方带着她去了旧屋那边,离方去洗漱了。 木梨坐在那里小手托腮,等他过来吃东西。 “三哥,三哥!”离明月的尖叫声从由远及近。 木梨重重地叹息一声。 离明月当真是阴魂不散。 木梨一脸淡定地坐在那里,离明月一进门看见是她,如同自己被人强行摁住,戴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整张脸瞬间比锅底还黑。 “木梨,你干啥了,一大早上就在我三哥这里了。” 木梨眨眨眼,含糊不清地道:“我在这里怎么了?” 她说完,还故意打了个哈欠,又伸手捶捶小肩。 至于离明月如何想法了,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离明月气得火冒三丈,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她,怒道:“木梨,你,你,你太过分了,怎么能招呼都不打一声。” 木梨小手把玩着垂于胸前的秀发,笑眯眯地道:“不然该怎样,离方小哥哥只是你哥哥,还不是亲的那种,哦,对了,差点忘了,你娘早就将他赶出来了,嫌他是扫把星,不过呢,你娘估摸着一直好气哦,我娘把他当成了福星呢,很是欢喜他去我家走动,但凡有好吃的,好穿的,总要留多一份给他。” 她就是气离明月的。 “你,你,木梨,你好歹是个黄花大闺女,怎可以做出如此丢人现眼的事来?还高兴着呢,你,简直不知该怎么说你!” 木梨突然觉得自己有成为绿茶表的潜力。 她依旧笑嘻嘻地问:“离明月,你最好把话说清楚了,我坐这里好端端的,咋就干丢人现眼的事了?” “你,你居然同我三哥在一起了,不晓得,娶为妻奔为妾么,我三哥可不是这样的人,他正派得紧,肯定是你勾引他的。” 木梨嗤笑,挑眉问她:“你是想说离方小哥哥是柳下惠么?你可知柳下惠为何能坐怀不乱?” 她从来认为,柳下惠或许是个太监,只不过为了脸面,才故意做出正人君子的模样。 离明月压根儿就不知道柳下惠,急道:“哦,你竟然背着我三哥,还另外找了别的姘头,木梨,你,你太不要脸了,我不许你坏了我三哥的名声。” 木梨冷笑,脸色一正,答道:“你还不如直白的说,离方小哥哥只能归你,谁都别想染指,岂不更好?可惜啊,离方小哥哥是个活生生的人,离明月,他不是你头上的一朵花,也不是你绑头花的一根红绳,他想怎样,想和谁来往,都不是由你离明月说了算的。” 离明月伸手指着她道:“我明明......” 木梨继续怼她:“你明明什么,你一进门就骂我不要脸,还说我什么不守妇道,我干啥了,叫你离家人觉得丢人的?我爹娘都没说我什么,还轮不到你一个外姓人对我指手划脚。” 离明月快被她说得气哭了,明明是木梨做错了事,怎地反而她成了有理的一个。 “木梨,你不要太过分,我三哥是个好的,由不得你害他。” 木梨微微眯起眼,发现离方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伸手暗中一捏大腿,疼得眼泪哗啦啦直流。 “你这话好生没道理,我咋就成了害他呢?就因为我同他走的近,挡了你的道?” “离明月!”离方的声音不但冷,而且隐隐有股子怒意。 木梨趁机,暗中朝离明月挑眉。 离方问:“你又来干什么?” “三哥!”离明月见到他,此时也顾不上与木梨掰扯了,慌忙上前两步,一脸焦急地道:“你快回去看看二哥,他出事了。” 离方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强压住心中怒火,问道:“出何事了?” 离明月又答:“我不知道,昨儿还好好的,一大早上额头烫得吓人,睁眼就说胡话,娘说二哥是中邪了,拿了针扎了他的手指尖,给放了好多血也不管用的。” 木梨坐在那里怼她:“你确定你娘不是故意的?就因为离岸哥不是你娘亲生的?” 她这是明晃晃地摆台面上的阳谋。 离方心里也犯狐疑。 只是,现在他更担心离岸。 木梨叹了口气,篮中的羊肉饺子要白费了,早知会是这样的结果,她还不如早上多吃上一碗来得便宜呢。 “你先去看看,我帮你去请鲍郎中。” 木梨只给女子看病,近邻近乡的一概不看的。 离方晓得她心中的顾虑,对于她提议很赞同。 他带着离明月先一步去了离家,木梨这才撑着油纸伞,踩着木屐将离方家的院门锁好,刚才离方给了她钥匙和锁的。 她本是要走去的,看着一路的泥坑,又看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木梨寻思了一番,得出结论:两条腿的不如四条腿的走的快。 遂,先去了牛老板家,请他赶了牛车去请鲍郎中,她又回了自家找张玉娘。 “娘,离岸哥生病了,我们要不要看看。” 张玉娘看了东厢房那边,冲她嘘了一声,小声道:“咱俩悄悄地走。” 为了自家闺女将来的幸福小日子,她也是蛮拼的。 第三百四十四章 歹毒 张玉娘担心木久承会反对,毕竟,胡春桃前些日子还跑来自家,上赶着找打脸的。 木梨也是因为这一层顾虑,所以,才先回家找她娘。 “估摸着这孩子是着凉了。” 夏婶从屋里出来,告诉两人。 “昨日,我去外头买菜,听人说,离岸一个人在村西头的河里摸鱼呢,说是胡春桃上回眼热东家得了好些鱼,这才逼得离岸不得不顶着大风大雪,去那河里摸鱼,冻得手脚红肿不说,回到家里,胡春桃还嫌他摸的鱼又少又小呢。” 木梨怒了,骂道:“胡春桃这样心冷如冰块的人,咋没早早被老天爷收去。” 夏婶叹气:“谁晓得呢,许是离家上辈子欠她太多债,这辈子嫁到离家是来讨债的。” “哼,那人心思太过歹毒,今生与前世又岂能扯一块儿。”木梨经这么一次回魂,却不敢不信今生前世了的。 张玉娘在一旁也跟着长嘘短叹,说道:“如此一来,我们到不好去了,免得那孩子病没好,胡春桃又夹枪带棒的说些难听的话,我们娘俩横竖不同她家共屋檐,把院门一关,自然有清静日子过,只怕到时,她会迁怒于那几个孩子。” 木梨寻思了一回,又郁闷的紧。 夏婶见了,便道:“要不,我悄悄去看一眼,胡春桃与我家没有过节,我只推说,是听了东家闲聊中得知,有点担心,便摸过去瞧一眼。” 木梨忙道:“我听说他烧得说胡话了,先前慌乱中,到忘了一事,你见着离方小哥哥,悄悄同他说,让他去河里敲些冰块,再将帕子放入冰中凉凉,又或是拿帕子包了冰块搁离岸哥头上,再另取帕子包了冰给他擦拭身子。” 发烧的人,是体内温度太高,不能拖的,仔细会烧坏脑子。 夏婶去了有一段时辰后,便瞧见牛老板赶着牛车经过木家,张玉娘喊了一声,让他等下回来时,来她家结算车钱。 木久承在东厢房听了一耳,便问张玉娘出了何事,张玉娘将离岸的事说了。 又抱怨了几句胡春桃做事太狠,简直不是人的话。 木久承答了一句:“幸亏不与他家做亲家,有这样的糟心婆娘,谁家的闺女做她家媳妇,肯定有摸不完的眼泪。” 他在这一点上很信守承诺,非要给木梨找个入得了他眼的人家,才肯给木梨说亲的。 张玉娘现在都不晓得,当初那般哄木久承到底是好还是坏了。 不过,她看上的女婿,才不会因为木久承的想法而打退堂鼓的。 牛老板回来时,是拉着鲍郎中、夏婶一起回来的。 张玉娘叫住他,说是要结清车钱,牛老板却道,离方已经给过钱了,连鲍郎中的出诊费也给了。 夏婶进门时,脸色不太好看。 木梨瞧见了,问她怎么回事。 夏婶答:“哼,我这辈子,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狠心的后娘呢。” 张玉娘忙问是怎么回事。 夏婶生气地道:“她的良心当真是被狗吃了,不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一点都不觉得心疼。” 张玉娘莫名尴尬了。 木梨忙上前道:“婶子,您还是快些说到底怎么回事吧,我们虽猜到离岸哥是因为昨日摸鱼的事,才病倒的,但这中间又发生了什么事?” “哼,昨儿不是也下大雪了么,你们都瞧见了,那一下,可是下了足足一整天,那么冷的天,胡春桃当真做的出,一大早上,就只熬了一锅稀松的红薯粥,里头的红薯块,还让她给挑给离舟、离明月、她自己还有离桨也分了一碗,剩下三个,就真的只是混个水饱。” 她之所以晓得这么清楚,是因为她在离家看了一场戏。 天一冷,离桨基本上鲜少下床,老寒腿痛得利害不说,以前的旧疾一到这样的寒冷天就发作,即便有离方抓的药熬了吃,也是不管用的。 因此,他并不知昨日离岸几个并不曾吃饱。 还以为都吃的是红薯饭。 张玉娘气得想骂娘:“难怪离方那孩子想出那样折中的法子,还不是被那不要脸的泼妇给逼的,要我看,那泼妇就是欺负孩子们不经事,不晓得如何对付她,再加上脸皮子又太薄,她才会如此猖狂。” 夏婶又接着道:“离岸早上没吃啥就被赶出去摸鱼了,同被赶去的还有离栓这个长孙,她到是聪明得紧,生怕自己的亲骨肉冻着了,将火盆烧得旺旺的,拘了自己的一双儿女只准在家里呆着。” 离岸心疼自家唯一的侄子,自然不肯让他跟着下河,只让他在岸边帮忙烧火,当他冷得受不了时,他便上岸来烤一下火。 离栓是个懂事的,即不想让离岸担心,又想帮忙,便在水边帮忙舀水。 所以,离栓没生病,只有离岸一个人因为扛不住着了凉。 张玉娘颇为担心地,又问:“那孩子无大碍吧,眼看着奔向好日子了,各路菩萨千万要保佑那孩子平平安安的,离了那火坑,他这一辈子的好运就要来了。” 夏婶又答:“我去的时候,离桨同胡春桃正在大吵,就是她暗中克刻那几个口粮的事,被离方给盘问出来了,离舟年纪小,藏不住事,一下子就全倒出来了,气得离桨在那里大骂胡春桃,胡春桃又一哭二闹三上吊的。” 张玉娘撇嘴:“离桨肯定不敢真的骂她,做做样子的吧,胡春桃若真跑了,他这可是跑第二个婆娘,先不说外头怎么传,就拿他家来说,儿子们,大的还没成家,小的更是没长大,他一个半废了的人,拖着个破身子,那日子只怕更难熬。” 所以,离岸和离方、还有离栓,更多的时候,都会隐忍,一切,还不是为了那个家。 胡春桃一但跑了,离岸及下头几个说亲的事,那就更没影儿了。 夏婶又道:“的确如此,后来,还是离方那孩子说了,给离岸看病的药钱,由他出,胡春桃才没有继续跳脚骂人。” 两人在那里又说了一回,木梨又问了夏婶,离岸的病情如何了,夏婶将鲍郎中的话转述了,说是离方因为用冰降温的效果好,他给开了药,按那个药方吃上半个多月,大抵便差不多了。 中午饭,离方照样回木家这边吃的。 木梨拿小眼神戳他,这厮的脸皮越发厚了。 第三百四十五章 帮忙 饭后,张玉娘又问了离方一回,离方告诉两位长辈,离岸已经吃了药睡下,蒙头出一身汗,应该会好一半,余下的还是要吃着药慢慢养。 “叔,婶子,我想请了人,趁着年前把那两间屋子收拾出来。” 木久承惊讶地道:“这没几日要过年了。” “不想拖!”离方薄唇紧抿,十分倔强。 他一刻都不想将他们三个继续留在那个家中。 他又补了一句:“出了十五,我要回卫所当值。” 木久承闻言沉默了一下,道:“叔在村里还有些脸面,这人手的事,我帮你去找。” 离方从怀里摸出两串大钱,又将剩下的散子也放桌上,大概有二百多文的样子。 “这个,买菜用。” 他将钱推到张玉娘跟前,她先是一愣,后又笑道:“行,婶子帮你把饭食打理好,只是这几日怕要多多劳累夏婶了。” 夏婶忙说不碍事,东家一直待她很不错,家里也因为她出来做工,也能时常见着油水了。 对于这几日多干些活,她并无怨言。 木久承还是有些魄力的,他穿了木屐,撑了油纸伞出门没多久就回来了。 给离方带来个好消息,糊墙的牛粪,只管叫人去牛老板家挑,他白送给离方。 而另外几个帮忙的,只说了大冷天的,也不拘要肉菜,只是油水足实些,他们吃饭了,身上暖和了,才有力气干活的。 张玉娘这时候也回来了,笑道:“我刚去找李家说了一声,让明日早上带两斤肥肉回来,做个油渣菜,还能有余油炒菜,油水管足,再弄点猪下水,我跟李家嫂子说,请她帮忙把猪大肠清洗干净,多添些钱也行,我是真弄不干净那玩意的。” 李婶有自己的独门手法,弄出来的猪大肠很干净,还没有异味。 木久承看了她一眼,笑道:“她先是用草木灰泡水后,将面上那层水倒出来清洗大肠,就跟平日里的拿草木灰的水洗衣服一样,待猪大肠洗干净后,或拿陈醋又或是白酒去味儿。” 张玉娘有点郁闷,李婶了也曾教过她这么做,但她就是弄不好。 木梨听得很纳闷,不明白这是什么道理。 系统告诉木梨,那是因为草木灰溶于水生成碱,与山羊脂混一起,可制成肥皂。 张玉娘不想糟蹋那些猪大肠,所以才开口请人帮忙的。 李婶到是十分乐意,她帮张玉娘清洗干净大肠,木家每回来客总爱吃这道菜,张玉娘又隔三差五的从她家买肉或猪下水。 猪下水是东家白给李屠户的,卖了也是纯赚,李婶自然很乐意帮这个忙。 有木久承和张玉娘帮忙张罗这事。 离方自第二日起,除了每日跑去离家看看离岸,就是蹲那边帮忙收拾新屋子。 离家人并不知道这事,离方买的两个院子在李婶家过去没几家。 与离家相去甚远,又加上大雪不停,也没谁会乐意这时候窜门子。 没有胡春桃的胡闹,离方帮买的那两院子收拾起来还是蛮快的,不过两三日,就已经将院墙修葺好,又重新换了屋梁,铺上新稻草,那些坏了泥砖,也有好心人给弄来了泥砖,都一一补上了,木框啥的,也帮忙敲敲钉钉的修补完全。 不必太讲究的话,现成的可以住人了。 张玉娘瞧了一回,又叫了离方、木永为、木久承三个,去那几个大的烂瓦钵啥的,每个屋里搁上两个,再把火烧得旺旺的,说是这样能更快去湿。 毕竟混了泥浆的牛粪还是很湿。 有木家及村里众人帮忙,这两屋子在过年前的时候,已经干的差不多了。 离方寻思了一番,趁着年三十上午,街上铺子还没关门时,他跑去买了两把铁锁,将两个院子都上了锁。 防的不是别个,而是胡春桃那货。 忙完这些事,便已到了过年的时候,离方是个单身狗,张玉娘一门心思想叫他做女婿。 便趁着一次晚饭后,随口问了离方一句,他今年是不是还要去离家过年。 木久承认为礼不可废,即便再讨厌胡春桃,这年,还是要去离家那边过的。 只说,也莫要叫自己受委屈,该吃的吃,该喝的喝,该拿的拿。 且不说离家那边因为离岸生病,离桨与胡春桃成日互相不给好脸色。 只说木梨这边。 自木梨那次点醒张吴氏后,她便开始盘算着过自己安稳的小日子。 小九斤出了月子后,张吴氏便帮着搭把手,带带小九斤,也不再把罗裙儿惯得无法无天,每日给她指派了许多家务活。 但凡罗裙儿有啥不顺心,又要摔锅砸碗给张吴氏瞧,她便指着院门口,叫张大牛带了一家子去外头住,顺便,还要把分给他的那一亩田给要回来。 张大牛不高兴了,不敢对自己的娘老子动手,便时常找罗裙儿出气,两口子在东厢房里打得噼里啪啦响,张吴氏再也不像从前那样偏向自己的儿子,那两个无论是打折了胳膊,还是打得头破血流,她索性装聋作哑,带着小九斤在自己的屋里头耍。 也因此,她自个儿的小日子过得挺不错。 又因不再说叫张玉娘伤心的话,张玉娘总背着木久承给自家爹娘多缝两件衣裳。 张玉娘有自己的理由,木家老两口及木久承的两个兄弟,并不待见她这个青楼出身的,也不稀罕她家闺女,人心都是肉长的,那边几个一直看不起她们娘俩,她也不会费心巴力的去讨好那几个。 横竖好日子,歹日子,都是过一天,她到不如叫自己衬心如意来得自在。 木梨发现这事后,装聋做哑,只要她娘老子快活就行,旁的,她一概不管。 张吴氏到底不是真的不喜欢自家闺女,每回张玉娘带了木梨去老宅窜门子,木梨回来时,兜里不是揣满了瓜子、花生,就是抱着一包红薯片,拿回去叫夏婶放油锅里一炸,上头洒了芝麻,桔皮小丁儿的,吃在嘴里,有一股子特别的清香味儿。 再不,就是给点腊鱼、火焙鱼啥的,叫张玉娘给拎回来。 村邻见了,总劝张吴氏莫要给,闺女心向外,胳膊肘都是朝夫家拐的。 张吴氏听后,狠狠地骂了那些多嘴的七大姑八大婶一通。 自个儿身上掉下来的肉,哪有不痛的道理。 张吴氏只明白了,老了,并非一定要靠她家张大牛,她还有张水牛,张铁牛两个儿子,更还有一个能挣钱养活自己和爹娘的好闺女。 第三百四十六章 有喜 后来,张玉娘送的好衣裳多了,她便在不用带小九斤的时候,时不时穿了闺女做的衣裳去村里头晃悠,招得一众老太婆羡慕死了。 年三十这日木家两父子去祭过祖后,木久承带着木永为在贴对联,又打发木梨给村长及离方家送去了红纸对联。 离方家照样还是冷锅冷灶的,木梨问了他才晓得,他今日要去离家那边吃午饭及晚饭。 又约了木梨,说是初二那日上她家去耍。 木梨告诉他,那日,她们全家要去张家拜年。 离方只得作罢。 木梨总觉得离方有话要说,她在门口寻了借口又同他说了几句话,离方眼见外头又开始飘雪了,便催了她赶紧回家去。 木梨见此,嘟着小嘴,气乎乎的走了,在心里发誓,她以后再理离方,便叫她变成大猪头。 系统暗戳戳的窃喜:大猪头和大猪蹄子,不该是绝配么? 她到家的时候,院门口已贴上对联,挂上了大红灯笼。 院门上贴了福字。 她推门而入,听到灶屋里传来说话的声音,侧耳一听,心中一喜,冲灶屋那边甜甜地喊:“二舅妈。” 她已许久不见严金菊了。 严金菊从灶屋里探出头来,冲她挥挥手。 木梨踩着木屐费力的走到台阶上,脱了木屐脚步轻快地往灶屋行去。 “二舅妈,你几时来的?” 严金菊见到她,高兴得嘴都合不拢。 “刚来一会儿呢,我娘家做了点糯米甜酒,让我帮忙送一坛子过来。” 张玉娘不会做这个,木梨想吃,她只会掏钱去外头买,又或者,巴巴地坐家里等亲戚们送点来。 木梨喜欢吃的凉的。 当即就叫夏婶拿了碗快来,盛了一小碗坐灶膛前吃起来。 “二舅妈,秋秋这些日子在家可好,她怎地没跟你一块儿过来?” 张玉娘在一旁道:“她忙着呢,你没瞧见,连你二舅都没来么?” 木梨方才发现,愣愣地道:“干啥不是二舅来送?” 严金菊笑道:“这几十斤东西算不得什么,我一人都能扛两百多斤的东西呢,以往在老宅那边,双抢时,搬忙运谷子,我一个人扛的跟你二舅一样多,回来后,他们男人歇着,我还有力气帮忙做饭打扫家中。” 木梨咬咬汤勺,所以说,张吴氏以前到底有多作天又作地,这才把张大牛那两口子给惯出一身毛病来。 张玉娘跟着道:“你二舅在家忙着补灶呢,里头不知怎地缺了一块,明日就是大年初一了,可不兴动手做苦力活的,她便让你二舅妈送了几只大鳖过来。” 木梨很喜欢吃张玉娘做的五花肉烧大鳖,将鳖胆摸在鳖肉上,烧出来的这道菜,味儿忒别鲜。 “哪里来的,没听说二舅下水踩鳖去了啊?” 严金菊笑道:“你爱吃,你二舅说这时节难寻到,便去你三舅妈娘家那边问了问,正好,亲家翁踩了几只放家里,你二舅直接给包圆了,这不,他昨晚上弄回来,今儿一大早就催我给送过来了。” 木梨正待再说些什么。 系统突然出声:“小梨花,二舅妈怀小兔崽子了,你要不要把把脉。” 木梨闻言大喜。 张玉娘发现她脸色有异,忙问她怎么了。 木梨只笑嘻嘻地坐在那里,让严金菊坐在她身边,好暖和暖和身子,又快速吃完碗里的甜酒。 “二舅妈,你最近身子骨可还好?” 木梨凑过去,小声问她。 张玉娘瞧见了,忙支开夏婶,让她去菜园子里揪把菜心,再顺道扯点大蒜和小葱回来。 待夏婶走开后,严金菊笑道:“好着呢,从来没觉得身子有这般爽利过,往年一到寒冬,就怕冷的不行,如今,只觉自个儿身上藏了一团火,热乎着呢。” 木梨眼珠子转了转,又笑道:“二舅妈,我给你把把脉呗。” 严金菊只当她不放心,二话不说,把衣袖一撸,便伸出手来给她把脉。 木梨其实把脉的水平并不高,架不住有个系统充做女先生,每给人把一次脉,它都会要求木梨久把一会儿,然后,给木梨讲脉博之间的不同。 这回它给木梨普及的是如何把喜脉。 普通人的脉象一息之间,大概跳动四、五次,节律均匀,但喜脉不同,中医说如珠滑盘,其实就是摸上去有一种珠子从指间滚过的感觉。 这个不是说说就会的,系统指派给木梨一个任务:没事儿多摸摸严金菊的小手。 好好的实践教学,愣是被它说出一股子消散不了的猥琐感。 木梨经过它这么一提点,到是感觉严金菊的脉象有所不同,又询问了她的葵水可还正常。 严金菊答正常,只这个月推迟了两日还未来。 以前木梨有告诉她,退迟四五日都无妨的。 遂,她并不放在心上。 木梨皱眉,她纠结着要不要相信系统,实在是她头一回把这样的脉,看不准。 系统一直催她,又生气木梨不相信它。 张玉娘和严金菊一瞧她皱眉,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闺女啊,咋地了?” 张玉娘跟着心里七上八下的。 木梨回过神来,最后决定选择相信系统,她斟酌了一下,方才道:“我刚才给二舅妈把脉,摸上去到像是喜脉,不过,我没把过这样的脉,也不知准不准,回头,二舅妈最好请鲍郎中瞧瞧。” 严金菊却是很相信她的话:“你说怀上了,那必定是有了。” 张玉娘高兴的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谢天谢地,总算是怀上了,我可把丑话说前头,不管男娃还是女娃,都得给我生下来立住了。” 只有当过娘的才晓得,最怕人家说闺女是赔钱货,更怕家人反对养着,劝她扔了算了。 严金菊伸手摸了摸肚子,又问:“一个月了吧,我自然不会丢的,身上掉下来的肉呢,若真是个闺女,正好凑齐三朵金花,有三个闺女孝敬,我后头的日子比一般人过得还舒坦。” 她有心想问木梨,张玉娘不知是个咋情况。 木梨望向张玉娘:“娘亲,我不想要弟弟或妹妹,娘亲只能有我一个。” 张玉娘哪里舍得叫她难过,满口就答应了。 她早想开了,也不会时时想着,一定要给木久承生个儿子,横竖他已经有一个能撑门户的了。 木梨听她说同意后,反而更闷闷不乐了。 张玉娘和严金菊对视一眼,不晓得她又怎么了。 第三百四十七章 要互撩吗 张玉娘小心地说:“闺女,你也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又如此孝顺娘,娘怎舍得再生,只想好好疼你一个。” 木梨叹气:“我刚才不过随便说说,我早想过了,娘还是要生一个的,我以后出嫁了,就不能时时在娘膝前承欢,娘难过也好、开心也罢,都没有人陪着您呢,我不能那般自私,娘以后还是再多生两个吧,有弟弟、妹妹们陪着,娘也不至于在我出嫁后,会太想念我。” 张玉娘的眼眶早红了,心里五味杂陈:“娘晓得了,我家闺女最有孝心的。” 张玉娘留了严金菊在这里吃午饭,又去外头寻了个小孩,拿几个铜板子给他,叫他去河边村张水牛家送个信,叫张水牛一家子过来吃午饭,顺道把严金菊接回去。 张水牛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吓得他丢下手里的活,带了张秋花急匆匆地赶来木家。 “玉娘,你二嫂咋地了?你这叫人捎信,也不把话说明白了。” 张玉娘从灶屋里探出个头来,笑道:“好事呢,又不方便大声嚷嚷,快些进来了再说。” 她招呼了张水牛进了灶屋,指着严金菊,大笑道:“又怀上了,二哥,恭喜你又要当爹了。” 张水牛忙摆手,道:“说不得,说不得,快些藏着点,莫要其他人听到了。” 他又问:“妹夫和永为外甥晓得不?” 张玉娘忙说,他俩在东厢房里背书,不晓得这事。 木久承从东厢房出来,喊道:“我刚才怎地听到二舅哥的声音。” 张玉娘笑道:“送大鳖来的,我留他一家子在这里吃午饭。” 木久承喊了张水牛去堂屋说话,今日过大年,木永为不过是青葱少年郎,哪里坐得住,木久承前脚离开书房,他后脚就跟着,顺着墙角根溜去了灶屋里。 木梨打趣他,还说要考秀才呢,外头有一点动静,他就坐不住了。 木永为振振有词,说他这叫文武之道,一张一驰。 不管怎样,木永为成功的留下来了。 木梨拿了甜甘蔗让夏婶烧火时帮忙烤,烤过的甘蔗能治咳嗽,而且吃起来不冰牙,还有股子特别的清香,就是有点烫嘴。 木永为这个馋猫,一口气吃了三大节,发现手里只余一小节时,很不好意思地挠头。 “妹妹,我再让夏婶给你烤一根。” 木梨连连摆手,笑道:“下午我再自己烤一根,夏婶今日忙完活,还要回自家过年呢。” 木永为越发不好意思了,她忙安慰他:“烤热的甘蔗除了更甜之外,还能入肺、胃,清热生津,我昨儿夜里听到哥哥睡觉时夜咳得利害,这才请夏婶忙里偷闲,烤了这几节给你吃。” 木永为一直挠耳撩腮,最后决定,他亲自给妹妹烤一大节,总不好意思自个儿吃独食的。 他拿了甘蔗去堂屋烤火盆处,准备烤一大节甘蔗。 严金菊见了,暗中给张玉娘一个眼色,笑道:“瞧着,到是个不错的,多亏你费了那么多心思掰正过来,如今,你也算是顺风又顺水了。” 张玉娘笑说借她的吉言。 她对木永为好,只是想让木久承对自家闺女也好,两兄妹感情好,木梨将来有娘家哥哥做靠山,如果有一日,她闭眼老去了,也能安心而含笑九泉。 有爹娘宠的孩子,才是个宝。 张玉娘始终不想让自家闺女比不过人家的闺女。 木永为烤的甘蔗最终被木久承和张水牛两个瓜分了,谁叫他将甘蔗烤得香喷喷的,正好他俩嗑瓜子聊天口渴了,这不,二话不说,一人一半。 木永为气得蹲台阶处画圈圈,木梨哄他,说等下吃过饭后,她和他悄悄去东厢房烤了吃,这回,谁也别想分走。 午饭过后,张水牛小心翼翼地挽扶着严金菊下台阶。 张秋花看了一直翻白眼,忧伤地对木梨道:“梨梨,我咋觉得,我很快就会失宠了?” 木梨伸爪轻拍她小肩,笑道:“秋秋,没关系,我宠你。” 张秋花才吃了那么一点点酸醋呢,就被自家好姐妹给治愈了。 年三十这一日,张玉娘给夏婶结完工钱后,又给了她一个百文钱的大红包,说是这几月辛苦她了,又说好了,让夏婶十一才来她家继续做事。 除了年三十晚上的团圆饭,余下的足够木家吃好几日的。 而木家人除了年初一在家待一日,初二便要陪张玉娘、木梨去张家,自初三到初十,木家要分头去外头坐席,什么嫁女的,娶媳妇的,三朝酒、满月酒,做寿的,办乔迁喜席的,举不胜举。 木家的家底子越硬扎,木久承在这十里八乡越发有脸面,总有请帖送来他家,请了他去坐席吃酒的。 木久承拿着那一撂帖子,除了给家中各人分派坐席的任务之外,他还打趣张玉娘,晚上要好生伺候好自家娘子,好早点给他再添个胖小子又或是闺女,不然,照这个吃法,他家的人情泼水一样的撒出去,却收不回来,一年两年不打紧,可年年如此,他家要亏上一大笔银钱的。 张玉娘算了一下帐,木久承的人情酒算来算去,一年年的水涨船高,到今年大概有五两银子,还不加上平日撒出去的,如此一来,一年总要十多两的,当真算不得细帐。 年三十守夜,木家没长辈约束着,一大家子起了个晚床,张玉娘给下了一碗饺子,到了中午也不饿,至晚饭,这才将菜热了热,一家子围着火盆子吃饭聊天。 这时,离方顶着大雪从外头进来。 木梨眨眨眼,不是说好了的过几日才上她家的门么? 张玉娘却是瞧出来他不大高兴,忙问他可曾吃过饭,离方忙说还不曾用饭。 大年初一的,也没谁去讨这个厌,木久承喊了他陪着吃两杯小酒,旁的也不聊,尽捡些痛快的趣事说着,正月里,没出十五前,是不兴说不吉利的事。 即便心里都揣着事儿不舒坦,还是得憋着没问离方。 木梨有些喜欢古代的生活了,尤其是到了寒冬,一家子吃过晚饭,便围坐在火盆子前烤着火,时不时的丢两根柴进去,又听着长辈们说古,尽挑些怪诞的传说说与小辈们晓得。 离方在木家待到二更末,这才起身准备回去,张玉娘喊木梨去送他出门。 两人一前一后行至院门口,离方突然转过身来,木梨一个不防,一头扎进他怀里。 她娇羞羞的,好想问离方:小哥哥,请问这是要互撩吗? 第三百四十八章 娘老子又不正经了 离方伸手扶正她,木梨慌忙伸手推他胸膛,好让两人分开点。 不知怎的,大抵是年纪小越活越回去了,她心里突然涌出一丝慌乱,紧张,担心,害怕,又有点窃喜。 到底没忍住,又开始嘴上花花了。 “小哥哥,你这是想叫我留你住下么?我到是想这样,可我爹娘会打断我的小狗腿的。” 离方忍不住轻笑,道:“初一呢!” 木梨才想起还有正月里不许说不吉利话的规矩,连连呸了几声,这才道:“我还小嘛,童言无忌。” 离方轻挑眉,他的目光朝堂屋里瞄了一眼,木久承还在给张玉娘、木永为讲古呢。 他伸手从怀里摸出一个东西,木梨借着雪光悄悄瞄了一眼:红包? 离方递给她,笑道:“的确,你还没长大。” “胡说,不过,谢了。”木梨接过红包,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她心里又在企盼着什么呢? “只有我一个有吗?还是说,你也给离明月包了?她若有,我便不要了,她要的,我都不稀罕。” 雪夜下,她瞪圆了一双漂亮的柳叶眼,闪闪发亮。 木梨捏着红包,很紧张地看着他,也不知对面的呆子可曾听明白? 离方抿了抿嘴,答:“无!” 木梨心中顿是雀跃不已,笑得见牙不见眼:“我就晓得,在小哥哥的心里,我是顶顶重要的。” 她用力一握小爪,暗戳戳的下决心:必须长年霸占第一位置。 “嗯,我回了。”离方冲她挥挥手,这才转身快步朝自己家行去。 木梨与他在门口并未耽误太久,粗心的木家汉子们,没有发现自家小白兔差点就被人给叼走了。 张玉娘瞄了她一眼,轻皱秀眉:不对劲啊,自家闺女几时会这么傻笑了? 终于,木久承说累了,张玉娘便催了两人去睡觉,又说天太黑,拿了桐油灯着木梨回西厢房。 木梨前脚才迈过西厢房大门的门坎,张玉娘后脚就跟进来了。 “慢着,先别急着关门,你是想一个人躲起来偷偷看?” 木梨傻眼,愣愣地问她:“娘,你眼神也贼好了点吧,黑灯瞎火的,你也能瞧得很明白。” 张玉娘一脸喜滋滋地问:“给你啥了?” 木梨有点无奈地答:“那木头?给了我一个红包!” “啥,红包?”张玉娘被这个意外给惊住了,不该是什么凤头钗,银镯子之类么? 再不济,也该买把梳子啊。 木梨点头,从怀里摸出来个红包,朝张玉娘一递:“你不是好奇吗,给,就是这个!” 张玉娘的嘴角狠狠地抽了抽,拉了她坐到桌子边,放下手中的桐油灯,这才从她手里拿过那红包,打开一瞧,竟是一张五两的银票。 她将红纸翻来覆去的看了数遍,愣是没找出只字片言来。 “就送了这个?”张玉娘咋都不相信,见木梨点头,她忍不住嘀咕了一句:“那孩子瞧着也不傻啊。” “不对,娘,您先前咋知道他送我东西的,哦,我想起来了,当时,我是背对着你们的,您不可能看得到。” 张玉娘挥挥手,无所谓的答:“想当年,那都是你爹给玩剩下的。” 木梨随即脑补了一下当年木久承与张玉娘之间的互动:为毛,脑子里出现的,总是张玉娘这个放牛娃,手里扯着一根牛绳,后头跟着一头壮硕的大黄牛...... 她连连甩了甩自己的小脑瓜子。 张玉娘又道:“看来,得找人给离方那孩子指点一下迷津啊,都看对眼了呢,也不晓得请个媒婆上门,闺女,娘教你唱一个想郎小调,如何?” 木梨闻言直翻白眼,她家娘亲不正经起来,十个木久承都玩不过她。 “不如何!” 张玉娘才不管她,张嘴便来:“俏冤家哎哟嗬,扯奴去那窗外头,一口咬住奴的粉香腮,双手欲解香罗带......” 她才刚唱出点瘾儿来,木梨已气的嘟着个小嘴,喊道:“娘,您是打算教坏我么,这样的小曲儿不适合我。” 张玉娘委屈了,说道:“娘这不是给你支招儿嘛,想当年,你娘在你外婆手下干活时,只要倚门哼一段这小曲,哪个男子听见了,都是走不动的,只觉浑身的骨头都酥软了。” 千金系统这时开口了:“小梨花啊,要不,我移情别恋吧,你娘当真是天生媚骨啊,不做那霸王级的渣女,叫那些男儿们臣服于她的石榴裙下,简直是太丧尽天良呐。” 木梨怼它:“你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给我死了这条心,想教书育人,可以继续教我女子六艺,又或是旁的杂学,这个,我不学,也甭想拐我娘走上那道。” 她说完这狠话,不再理系统,又对张玉娘道:“娘,您那会儿在那楼里,是什么样的身份,学的那些东西自然只适合在那楼里用的。” 张玉娘咂咂小嘴,答:“我就是觉得这招儿很好使啊,你爹很吃这一套,我这不是给你出主意嘛。” “哎哟,乖闺女,夫妻之间的那点破事儿呢,你可千万别信奉那些老夫子所说的教条,死板着呢,甚是无趣,哪个男人是真的木头,要想夫妻间的感情好,还是要这个调调儿,你爹就很是喜欢......” 在木梨的瞪眼中,张玉娘后头的话越来越小声,最后,冲木梨尴尬地笑笑,又道:“我突然想起来了,你爹先前说,找我说点事儿,我先回房了。” 待她走后,千金系统已经在那里狂笑不已。 “乖乖小梨花,你娘亲真的一点都没说错呢,夫妻情趣甚是要紧。” 木梨觉得大年初一,就被自家娘亲和系统给那啥了...... 她只觉今年流年不利。 系统却说她今年怕是要桃花朵朵开了,只因今日开门红了。 木梨敬谢不敏,要她一个宅女去撩拔数个小哥哥,她表示:臣妾做不到! 大年初一这晚,木梨一整晚都没睡好,梦里不是梦见有长得好看的小哥哥,在她身后一直追啊追的,要不就是梦见她很黄很爆力的把离方拆骨入腹了。 明明整晚睡着了,她又好似没有睡着一般,到了第二日早上,张玉娘在门外喊了半晌,她才醒过来,又愣愣地傻盯着帐顶看了半晌,才想起,今日是年初二呢! 张玉娘早就同木久承商量好了,今日她带了全家去张家那边走亲的。 第三百四十九章 不争馒头争口气 木永为对于张玉娘没安排他今日去杨家,颇有些奇怪。 但他已瞧明白杨家是些什么人,他其实越发不乐意往那边去的。 就像今年下半年,若无要紧事,他总以要念书,功课重为理由搪塞杨家那边。 张玉娘喊了木梨起床,看到木永为已经穿戴好,从东厢房出来。 她冲他招招手,笑道:“快些过来让我瞧瞧。” 今日,木永为穿的不是昨日的新袍,而是张玉娘为了回娘家,特意做的一身锦袍。 料子不算贵重,但在乡下人眼里,已经是顶顶好的了。 张玉娘给他们父子挑的是绛紫色缎子,父子俩一样的颜色,又配以深紫色腰带,木永为头顶又系了同色学子巾,木久承也是用同色长带束发,只在长带的两端,又绣了金银双色暗纹,十分漂亮。 而张玉娘和木梨皆是一身绯色长锦袍,下罩绛紫色长裤,又镶了绣花宽滚边。 张玉娘手戴那对银马蹄镯,头上别了一支镶紫水晶滴水银簪,又别以孔雀羽尾做的头饰,温柔、端庄中又带着一丝娇媚。 而木梨只是梳了一个简单的双丫髻,在上头束了一对银槐花串儿,项戴银如意响铃项圈,娇娇俏俏,活泼又不失稳重。 木久承瞧了两人的打扮,甚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样看着,咱们一家子往外头一走,只怕大家都要回头看好几眼呢。” 张玉娘笑道:“只可惜乡下没有画师,我到想请人将这副画给画下来。” 木久承笑道:“或许,以后会有这样的机会,来日方长,大不了,我们全家去县里,请了画师画了就是。” 如今手头宽松了,他说话行事,也越发大大方方的。 木梨起得太晚,吃过早饭再去,已经来不及了,她也懒得再吃,催了家人们快快去河边村。 “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叫村里人瞧见,我们一家子过得可好了。” 张玉娘瞟了她一眼,自家闺女还记恨着那些八婆们背后胡说八道。 什么她张玉娘的闺女,就活该接她的衣钵,过那床上人来人往的日子,呸! 她的闺女清白着呢! 不争馒头争口气。 木梨心里一直有这么个疙瘩,张玉娘特意张扬这么一回。 便是想叫那些瞎了眼八婆们瞧个清楚。 如此盛装打扮,自然是不适合自个儿踩着烂泥浆出门的。 “木秀才,木家娘子,可在家?” 牛老板套着牛车来接木家人了。 这是年前就说好了的,木家给他个红包,请他帮忙接送一回。 张玉娘给包了八文钱。 大过年的,出趟车得给多点,河边村距离岔口村不过两里地,平日抬抬脚就能到的,平日车资,半文钱一个人。 牛老板同木家很熟,见了木家人的装扮,笑道:“木秀才,往后再见到你,可得正儿八经地喊一声老爷呢,只是,你家都如此有钱了,咋不把这院子重新翻修一下?” 张玉娘看了木久承一眼,道:“你还是照平日里这般喊吧,什么老爷不老爷的,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没的把两家的关系喊生疏了,我当家的说了,以后不翻修,住一住,寻个时机,把院子拆了重新盖过,咱家永为一年大过一年,他这般大的,村里的小伙子有几个没成家,这不,李屠户家的大小子拖着拖着,眨眼的功夫,就只几日要将新媳妇迎进门了呢。” 牛老板本来听张玉娘说要盖过,想问她是不是盖离方住的那样的青砖大瓦屋,谁晓得,她一下子就扯到了李屠户那边。 牛老板失去了问她这个问题的机会,只能接着她的话,继续聊起李屠户家来,李家也请了牛老板那日帮忙,说是要请他的牛车去亲家迎接新娘子过门。 木永为问他有什么讲究,好不好玩。 牛老板碍着木梨这个小姑娘家,只挑了一些有趣的事说,但凡带点黄的,他都说的很隐晦,也就木久承和张玉娘这小两口能听懂罢了。 牛老板很健谈,与木久承父子边说边赶了牛车去河边村。 他说的趣事还没说完呢,就已经到了张水牛家的家门口。 木久承请他先停一会儿,扶了张玉娘下车后,又喊了两孩子下来。 张水牛家的院门早早就敞开了,听到门口传来牛叫声,张秋花快速地从灶屋里跑出来,探头看了一眼,又冲里头喊:“爹,娘,小姑姑一家来了。” “梨梨,快来,我娘特意留了桔子给你吃,还有你爱吃的烤甘蔗,正在烤着呢。” 木梨低头看了自个儿一身装扮,突然很后悔了,穿得这般人模狗样的干啥,连吃个东西都不方便了。 “你个傻闺女,赶紧的,去拿挂鞭炮出来放了。”严金菊催张秋花去干活。 这是源河县一带自古以来的习俗,大正月里的有人上门,都要放一挂鞭炮迎接客人。 不然,会被视为失礼。 张秋花冲木梨咯呼直笑,转身进门去拿鞭炮了。 不时,张水牛家的门口响起了鞭炮声,村邻听到,晓得张水牛家来客人了,都悄悄打开门看了一眼,瞧见牛老板正抄着手,坐在牛车边等着,便晓得是张玉娘回来了。 有人说张玉娘不晓得好歹,应该先去她爹娘家,再折回来去张水牛家的。 也有人说,张玉娘这样做挺好的,图个松快,横竖两家都要去的,张大牛家住在村子更里头些,去他家,要先经过张水牛家。 严金菊自从晓得自个儿怀了身子后,就不大敢做使力气活儿。 木梨晓得她是紧张了,只得出言安慰她,不用力过猛,平日里的做点轻松活,活动活动,反而更好点。 另一边,张水牛正在同张玉娘说话。 木梨听了一耳,两人竟是说张铁牛回来的事。 “老三在县城里混的还不错,年三十那日下午才赶到家的,说是为了回家陪爹娘过年,特意关了门,宁肯少赚一天钱,也要回定团圆。” 张玉娘听了,甚是欣慰:“三哥出门一年,到是越发晓得孝顺爹娘了。” “我瞧着像,他今年还带了不好东西回来,不说旁的,说是单给爹娘做了两身细棉长棉袍呢。” 张玉娘问:“我记得谢莲香不会这个的。” “估摸着请人做的吧,对了,金菊,她以前会缝缝补补吗?”张铁牛说到这儿,又转头问自家婆娘。 严金菊答:“哪里不会,她都晓得缝衣服的,只不过藏得紧,充傻装愣罢了,你们都没留意过。” 第三百五十章 回来 张秋花听了,忿忿不平地道:“那她干啥总指使娘给她缝缝补补呢?” 严金菊叹气:“我还不是想着一家子和和睦睦,现在才想明白,有些事不是我想怎样,就能怎样的。” 几人不免又一阵叹息。 有些人的小聪明就是特别多。 因牛老板还在门外等着,几人也不好在张水牛家待太久,将送他家的年节礼都给取下来,除了一些腊肠外,还有一对活鸭,十斤新鲜的五花肉,年三十那日,从李屠户家买的,张玉娘放院子里给冻上了,另外还有十斤面,两斤红枣,还有一些适合孕妇吃的东西。 张玉娘待张水牛这个二哥是极好的,张水牛家给的回礼也不差,除了给木梨和木永为一人一个二十文的红包外,还另外给木家四人回了一双棉鞋,十斤炒瓜子、十斤炒花生,以及十斤糯米,再有十斤泥鳅,这是给木梨吃的。 大寒冬的,泥鳅最是难寻,张玉娘瞧见了,高兴的合不拢嘴,直言张水牛这礼送到她心坎上了。 张玉娘毫不客气的收下,暂且放在张水牛家,等牛老板傍晚来接木家一家子时,再顺道带回去。 张水牛一家子也跟着挤上了牛车,一起去了老宅那边。 张玉娘今年准备的礼与往年不同。 她是分开准备的,张大牛家的是张大牛家的,她爹娘是要另外给的。 为了不让张水牛难堪,张玉娘是估算着张水牛家的家境来的。 她给自己爹娘的是十斤面粉,一包红枣,一包冰糖,另外给准备了两百文,充做红包。 给张大牛家的,是一小壶水酒,半斤红糖,还有一些自家做的咸菜,然后,没了。 张水牛家的东西差不多价值,也是有一篮子辣椒萝卜。 严金菊悄悄告诉张玉娘,就这些咸菜,老宅那边都没人做呢。 张吴氏想吃了,便上张水牛家来,让严金菊做这菜时,给她留一筷子,够她和张老爷子早上吃稀粥用就行。 严金菊也总是做了后,让张水牛一大早,趁着张大牛两口子没起时送过去给二老。 对于张大牛的态度,两家人心照不宣。 当牛车稳稳地停在老宅子门前时,木梨尚未从车里走出来,已听到里头传来一阵阵鞭炮声,木永为先一步下车,见她心生好奇,探头朝里望去,不由笑道:“是外婆叫大狗表哥放的。” 木梨下了牛车,站在院门口甜甜地冲里头喊:“外婆,外公,我们来了。” 木梨总是这样,你让她三分颜色,她必还你七分的。 张吴氏抱着小九斤站在台阶上,笑眯眯地招呼她们过去,又冲木永为特意说了一句,他又长高不少了,只是怎地越发瘦了呢。 张玉娘忙解释,说木永为最近虽放假了,但每日早起温习功课至晚上二更时,并不比他在课堂里听先生讲课来得轻松。 木久承对木永为给予了厚望。 “哟,玉娘回来了?”张铁牛一身靓蓝湖绸面料做的长棉袍,一根檀木簪子轻绾发,与以前那乡下泥腿子的形象,相去十万八千里。 他先是冲张玉娘笑,后来目光落在木家四口人身上,他并没有忽略掉木永为头上的学子巾。 “这是你送他去念书了?” 张玉娘白了他一眼:“三哥,话怎能这样说,孩子爹盼着他今年秋闱下场,能吉星高照呢。” 她其实有点答非所问,也特意暗示张铁牛,木久承的想法是什么。 张吴氏在张玉娘身后,抱着小九斤暗中剐张铁牛一眼:“你妹夫是镇上私塾里的先生,怎就不能养家糊口了?” 张铁牛笑道:“我哪里不知,不过是同玉娘开开玩笑。” 木梨皱眉扫了张铁牛一眼,总觉得他相比从前,越发显得轻浮了。 一侧的小九斤已有几个月,也晓得咿咿呀呀地吐小泡泡了。 她看到木梨就咯咯直笑,很喜欢木梨抱她。 张吴氏今日却不肯让木梨抱,说她一身好衣裳,怕是费了不少钱,怎能叫小九斤蹭坏了呢。 她与小九斤的互动,引起了张铁牛的注意,看着木梨笑眯眯地道:“玉娘,你这闺女到是随了你,这才大半年没见,竟越发出落的标志了。” 木梨总觉得他的眼光叫人不舒服,她稍稍侧了侧身子,往张玉娘的身后移了移。 木永为见状,上前一步顶上她的位置,冲张铁牛拱了拱手,皮笑肉不笑地打招呼:“三舅,大半年不见,您到是越发显得阔气了,听说您和三舅妈在县里发财呢,我爷、奶也在县城,只可惜今年因为学业,我爹不同意带我去县城,不然,定要去找三舅述述旧的。” 张铁牛被他这么横插一杆子,只得着打哈哈,也不知心里是怎么想的。 张吴氏瞧着高兴,叫上了张玉娘和木梨去了自己的房里。 她把小九斤放在床上,又在枕头底下摸了一会儿,不时,便摸出几个红纸包的红包。 “喏,这是给你的,收好了,比别人的多四文钱。” 木梨的红包是十文钱,张秋花、小九斤、张大狗、张小狗以及木永为,她一视同仁,全都给准备的六文钱。 张玉娘责怪她:“娘,孩子们哪里缺这个了,我们兄妹几个都有给的,您啊,还是留着自个儿用吧。” 张吴氏撇嘴:“咋就不能给了,你们兄妹几个都是我亲生的,还不怕你们不孝敬我?我给孩子们,那是因为隔辈疼,你又晓得什么。” 木梨的红包给最多,以张吴氏的那脑子,是想不到这一层的,是张老爷子很直白的通知她后,她才单独给木梨多包了四文钱。 张吴氏拉了木梨问:“你那边的爷、奶,给了你多大的红包?” 木梨笑答:“去岁给了五文钱的,今年因不在一起过年,也没见着面儿,这红包,自然就无从说起。” 张吴氏念叨了一句:“五文啊,那也差不多。” 她指的,应是给木永为准备了六文钱做红包的事。 张玉娘又将自己准备的礼物以及两百文大钱,一并交到了张吴氏手上。 “平日给爹娘都做了好几身衣裳,也想不出买什么,便多拿了几文钱给爹娘当花销。” 张吴氏见了,笑得嘴都合不拢,又道:“你比你三哥大方多了。” 说起张铁牛,张玉娘的心里总是有根刺的。 第三百五十一章 小聪明忒多了点 张吴氏见她面带不高兴,忙又道:“那事儿,当初是你大哥挑起来的,你三哥到是直言,叫你大哥把春花送去青楼换银子抵债。” 木梨和张玉娘却是不信的。 “外婆,我听二舅说,三舅妈给您和外公裁了一身袄子,这大过年的,咋不穿呢,听说用的料子比娘给您二老做的还好。” 张吴氏撇了撇嘴,一脸的不高兴。 “是谢莲香那个臭不要脸的在外面乱说的吧。” 张吴氏,本质上,还是那个张吴氏。 张玉娘伸手揉脑门,问道:“娘,大过年的,您干啥这般说。” 张吴氏眉头一拧,恶狠狠地道:“我又没说错,她就是个臭不要脸的,你见过谁家的媳妇给自己的公公、婆婆做袄子,衣袖短到手腕上头,衣摆更是吊在屁股上头。” 张玉娘不愿恶意猜测,忙安慰她:“娘,好歹三嫂给咱老张家添了个带把儿的,再说了,她许是估算着您的尺码来的。” 张吴氏的老脸越发垮得利害了:“瞎说,我敢拍着胸膛这么说,你爹都背后不知说过多少回了,咱老张家的三个儿媳里头,就数她精得跟猴似的,她估算错,即便错了,也只可能是做大不会做小,我跟你爹有多高,她在跟前生活了好几年,能不晓得?” 张玉娘不好接话了,她怕说错话,等下自家娘老子不顾大过年的,就跑出去同谢莲香吵闹。 木梨侧头道:“外婆,我到是瞧着三舅一家子的衣裳很合身,也是三舅妈做的吗?” 张吴氏撇嘴:“自然是她做的,说是在县城里无事时,跟旁边的邻居们讨教的。” 张玉娘闻言若有所思。 张吴氏也不管木梨听不听得懂,又在那里小声骂道:“呸,当老娘不晓得她打的什么小算盘,嘴里说得好听,是给我跟你爹做的,能做那么晓,谁家做衣送人,不是都要往大里多做个一寸半寸的,她不就是想即要做面子,又想不掏钱么,铁牛也是个蠢的,由着她糊弄,要我说,那两身衣裳,十有八九是给她自家爹娘做的。” 张玉娘对谢莲香的爹娘没印象。 张吴氏又道:“她爹娘个子比我跟你爹矮点,也要瘦小些,那两身衣裳,我瞧着那两个老不死的穿上,正合适呢,到是可以留着躺棺材底时穿。” 张吴氏心中意难平,说话是怎么毒怎么来。 “娘,只要三哥孝顺您就好了。” 张吴氏翻了个白眼,道:“要我说,那也是个靠不住的。” 谢莲香拿了衣裳,说是孝敬张家二老,转头又对张铁牛说衣裳做小了,只能拿去给她爹娘试试,总好过白白浪费的。 如此一来,谢家二老到是能各得两身好袄子。 也难怪张吴氏提起谢莲香,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 张玉娘安慰她:“娘,咱们甭想那些有的没的,您还有我这个闺女孝敬着,咱也不缺那样的袄子,再说了,那湖绸料子夏日里穿到还凉爽,冬日里做袄子,远不如这细棉料子做的棉袄来得舒服呢。” 张吴氏到是认为她说对了。 外头响起张小狗的声音,张吴氏告诉两人:“小狗如今敢入学堂了,以后在外头见了他,铁牛说了,要喊雨轩,说是雨天生的,先生就给取了雨轩这个名字。” 她说完又冲张小狗喊了一声,叫他喊了另几个哥哥姐姐进屋来。 张小狗今年不过虚五岁,实际上,才满了三岁没几个月。 他到是很听话,摇摇晃晃着,去灶屋里喊了张秋花,又去堂屋里拉上张大狗和木永为。 张吴氏将手里的红包一一派出去,连躺床上吐泡泡的小九斤都没有漏掉。 木梨很是稀罕小九斤的,抱着她又香亲了一阵。 张玉娘见了,赞道:“这孩子到是个乖巧的,都不怎么哭闹。” 张吴氏答道:“旁的到好,就是尿湿或拉了臭粑粑,就哼哼个不停,拿尿布擦一下都不行,一定要打了热水给她洗过屁屁,她才高高兴兴的,这性子也不知随了谁,她娘那边就没一个是爱收拾屋里的。” 木梨给小九斤举高高,笑说:“没准儿小九斤随了小姑妈呢?素犀,一听就是个大家闺秀该有的名字呢,外婆,说不得以后她还能嫁个好人家。” 张吴氏笑了,说道:“你这话我家听,你娘打小就很爱干净,都不用我费多少心思教她的,再说了,她这样,我可不敢交给罗裙儿那个懒婆娘教,省得教坏了我的乖孙女。” 木梨认为,张吴氏这样的人,只要劝到她心坎上了,她心思通明后,到也不难相处。 外头,木永为喊木梨去吃甘蔗。 说是给她烤了一小节。 木梨出去后,问他哪里来的甘蔗。 张铁牛一脸得意地说:“我回来那日从县城里带回来的,这甘蔗是糖甘蔗,虽然细小了点,但却比一般的甘蔗要甜。” 木梨歪着看了一眼,晓得这是专门用来熬糖用的那种甜甘蔗。 “哎,哥哥,那甘蔗最底下那几小节太难咬了,不如留着带回去埋地里,横竖咱家有的是鸡粪,说不得,明年冬季,我们还能吃上几根糖甘蔗呢。” 木永为自然是从善如流。 她才坐下来,就听谢莲香在问张小狗,张吴氏给了他多大的红包。 张小狗拿出来数了数,谢莲香很不高兴地撇了撇嘴,道:“怎地才五文钱?” 木梨在一旁皱眉,木永为忙将烤好的糖甘蔗塞她手里。 “快吃。” 谢莲香又瞄向这边,说道:“甜吧,多吃点,梨儿越发生的标致了。” 木梨敷衍她,随意地嗯了一声。 谢莲香讨了个没趣,便扭头不再跟木梨说话。 因着张夏花和新女婿会回来,张水牛一家三口来老宅这边打了个招呼,送过年礼后,就先回去了。 张玉娘陪了张吴氏在房里坐了一会儿,眼看着时辰不早了。 她这才起身去堂屋,从一个篓子里拿了四双木屐出来。 谢莲香过来瞧了一眼,目光闪烁,问道:“玉娘,你几时去县里了,这不是县里顶顶有名的鞋行里做的么?他家的木屐最喜欢在这个里侧的外边锭上个有刺辊图案的小铜扣。” 张玉娘本弯腰在取木屐,闻言秀眉轻拢,眼里闪过一丝狐疑,待她抬头看向谢莲香时,已一脸笑意:“三嫂好眼力。”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引起众人的注意,只吃完甘蔗跑去灶屋舀了热水洗过手的木梨留意到了。 第三百五十二章 攀比 她抽了个空,轻声询问张玉娘怎么回事。 张玉娘只是冲她轻轻摇头,也没说什么。 木梨却晓得,她有心事了。 谢莲香拿出来的木屐,竟是同木梨一家四口的一样,是在县城最大的鞋行定制的,男子的都是制式,女子的,却是有不同的,像木梨和张玉娘的,除了鞋尖包有亮铜片外,又绣有青铜色暗纹,再配上娘俩的一身装扮,无意中多出一份富贵来。 而谢莲香的要简单得多,只是鞋尖包着的铜片上有些图纹。 古代但凡手工制做出来的东西又或是绣品,的确比一般的东西还要贵上许多。 张玉娘和她闺女的木屐,就要比谢莲香的贵上不少银钱。 谢莲香瞧见了,酸了一句:“真想不到啊,你也穿得起这样好的木屐,到是忘了,妹夫也是能挣钱养家了。” 木梨早就厌烦她了,怼道:“什么叫想不到?我跟我娘就不该穿这么好的吗?” 张玉娘轻扯了她一把,笑眯眯地说:“大过年的,干啥要惹得人心里不痛快,钱来得干不干净,瞎子吃汤圆——自个儿心里有数。” 木梨颇为意外地看了自家娘一眼,不明白她怎么好好的就扯到那上头了。 谢莲香碰了个软钉子,不再招惹张玉娘娘俩个。 张秋花回家帮了一会儿忙,又被严金菊打发来这边了,只因,张夏花和单俊英要过来。 “爷、奶,我姐姐、姐夫回来了,这就过来给拜年呢。” 她人才到院门口,声音已经传到了屋里。 屋里的一众人等,大喜过望。 张吴氏忙喊了张大狗去拿了鞭炮来。 木梨见着了,皱眉问张玉娘:“娘,大狗哥还没说亲么?” “我先前问过你外婆了,一个是因为家里才添了小九斤,没人管这事,二个是春花那事......” 张春花在这十里八乡的名声都臭了,也幸亏张水牛早已分开单过,不然,张秋花会被连累得更惨。 “二舅心里一直有根刺,娘,您不妨好生劝劝二舅,秋秋还能拖上一、两年再嫁,到时,让爹或是她姐夫帮忙寻户好点的人家,她有那门手艺在身,自个儿又不是那种在外头胡乱来的,只要去了婆家,谁都会晓得她是个好的。” 张玉娘一想起张春花干下的那点破事,心里的邪火就噌噌噌地往外冒。 “你外婆那时还真说对了,将她生下来干啥,除了浪费米粮,还真只会连累爹娘和兄弟姐妹们。” 木梨不再说什么,张大狗已经在门口放鞭炮了,想必,张夏花夫妇已经过来了。 众人围坐在堂屋的火盆子前,不时,便见到张夏花一身大红缎子长袄,下罩黑色繁纹滚宽边黑细棉棉裤,头戴花生金簪,与金花生耳坠,遥相呼应。 木梨瞧了一眼,张夏花的眉眼之间多了一股子娇媚,少了点清纯,嘴角噙笑,眼含情意。 “夏花姐。”她冲张夏花挥了挥小帕子。 单俊英悄悄松开扶着张夏花胳膊的手,耳根子微微泛起了红色。 木梨又喊道:“姐夫。” 单俊英应了一声,与木梨同辈的都齐齐喊了一声。 只木永为站起来笑嘻嘻地冲他招手:“快些过来烤火,几时到的,今日外头下雪的利害,路上老冷了吧。” 单俊英答:“我娘把牛车让给了我,叫我套了牛车回来的。” 木梨闻言微皱眉,她记得单俊英有个哥哥叫单俊才,早两年已讨了房新媳妇。 张夏花跟在后头走进来,木梨走过去将她拉至一旁,悄悄说了这事。 “不妨事么?你那边的长嫂会不会不高兴?” 张夏花笑答:“不碍事的,婆婆说了,当年,大哥陪大嫂头次回门时,也是用的家里的牛车,又说,明年,那牛车谁也不给用了,叫我们自己想法子,或买或租,随便我们自己处理。” 木梨说道:“如此说来,你那婆婆还算不错,挺通情达理的。” 要么一碗水端平,要么,索性连碗都懒得端。 “还不错,我们一会儿去那边再聊,我先进去打个招呼。” 张夏花才说完,单俊英已在里头喊她了。 婚后头一回走娘家这边的亲戚,张夏花是要跟着单俊英的,以免他认错了人。 木家四口,他是认识三个的。 他本就与木永为是同窗,又得木久承教导,张玉娘平日送饭,他也曾见过数回,唯独木梨他不大熟,只是从张夏花嘴里得知,木梨是个虽然有点娇气,但却很招人稀罕的小姑娘。 单俊英并不认为这是什么臭毛病,家里有点小钱,惯着些自家姑娘,那不是理所当然的事么? 他一来,木永为的话越发多了,两人本就熟,后因张夏花嫁给他,木永为与他越发走得近。 木梨瞧了到是高兴的紧,谁还没个三五个知已好友的。 张夏花在这里没待多久,便带着丁香回娘家那边去了,一大家子人要去那边吃饭,严金菊有了身孕,只有张水牛带着张秋花在忙活,她打了一声招呼就先走了。 这边三个围一起,谈天说地,越说越扯得远,张大牛和张铁牛本还听他俩在说,听着听着,却是听不懂他们的那些什么之乎者也了。 谢莲香眼热的紧,骂了张小狗几句,说他不懂事呢,不晓得过去前他们三个说,也好沾沾他们身上的才气。 木梨听了直翻白眼。 谢莲香到底还是将张小狗推到了那三人中间,木久承见他还是个小童子,便招手示意他过去,又将他抱在怀里,继续与另两个少年说着做文章的事。 张铁牛听不懂他们三个说什么,便又回头与张大牛,张玉娘说话。 张玉娘心里一直有个疑惑,便开口问张铁牛:“三哥,瞧你们这一身穿戴都很不错了,又听说,你俩本给爹娘准备了两件好料子做的长棉袍,想必在县城过得不错,只是尺寸裁剪得太小了点,下回可莫要再做小了,横竖我也给爹娘做惯了袄子,我这就把爹娘的尺寸说与三嫂晓得。” 谢莲香笑脸相盈,说道:“哎哟,玉娘,你不说这事,我也是要找你要的。” 好像先前说话很酸的,并不是她似的。 张玉娘将尺寸告诉了她,又叮嘱她莫要忘了,忘了也不打紧,横竖今年才刚刚开始,她若想给张家二老做新裳,只管托人捎个口信,张玉娘保管给她的尺寸,做出衣裳来,张家二老穿了会很合适的。 第三百五十三章 不动声色 木梨在一旁瞧得直扯嘴角,自家娘亲不动声色的使上这么一招,纯粹是为了将谢莲香的军。 张玉娘说完这事后,又笑眯眯地看向张铁牛。 “三哥,你这身上的湖绸料子不错呢,应该是七十二线纺的。” 众人听不懂,张玉娘又道:“用的丝线多,这布料结实耐用,但价格也要比一般的湖绸贵上不少。” 她说到这儿,又小小的捧了一下张铁牛的臭脚:“三哥,看样子你还真是男儿志在四方,离了这里,就鲤鱼跃农门了,这才一年的光景呢,竟已过得这般好,你不在家时,娘总念叨着你,也不知你在外头过得怎样。” “你这次回来,她到高兴的紧,说是你在外头发了大财呢,吃的穿的都比以前好太多,我每回过年,总要拿些铜板子孝敬爹娘,也不知三哥这回给了多少,下回,我也要比着些,给多了到没什么,横竖是自己的爹娘,给少了,却是我这个做闺女的不对。” 张玉娘说到这儿顿了顿,又再道:“我先前还问娘来着,可她不说,你也晓得,她总认为嫁出去的闺女是泼出去的谁呢,她有儿子呢,不要闺女贴补娘家太多。” 木梨悄悄侧目,总觉得她娘说这些话都是很有目的。 张铁牛却是先看了谢莲香一眼,谢莲香依旧带着笑意坐在他身边,说道:“也不过是打肿脸充胖子,好叫外头看不起我们的那些村邻瞧瞧,张家的儿子们,还是出了个有出息的。” 张玉娘闻言挑眉,颇为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的确是个有出息的。” 一侧的张大牛像是才听明白时的,讪讪地说道:“谁家的条件好些,自然该多照顾些爹娘。” 张铁牛笑答:“大哥说得也没错,只是,我跟莲香在县里,也不过是做点小本生意罢了,你们也晓得,自分家后,爹娘的意思是把房子留给大哥,也有要依靠大哥的意思,我便琢磨着,手里就那么一亩田,辛苦一年也只够勉强糊口,我家雨轩一岁大过一岁,早晚也要走上娶妻生子这条路,总不能这么瞎混日子。” 张铁牛的确是在他丈母娘、老丈人的劝说下,这才带了谢莲香去县城投奔她娘家那边的一个堂亲了。 众所周知,打豆子做豆干卖,是件很辛苦的事。 先不说半夜要起来,用大石磨磨出豆浆,张铁牛推磨,谢莲香在一侧站着添豆子到豆磨里。 可把两人累得够呛。 张铁牛在家是老小,张玉娘很小就被送去青楼了。 张吴氏很是惯着老大和最小的这个。 张铁牛在家就没怎么干过活,张大牛是懒,才不肯干,他小时候是干过的,而且,干起活来还能像模像样。 但张铁牛是真被娇养长大的。 张铁牛小两口学做豆干,张玉娘是怎么都不肯相信的。 “打豆干可是个很累的活计,不过,若是打得好,点卤的豆腐脑儿却是极好吃的,我却不会这个,也不晓得三哥可不可以教教我。” 张铁牛笑道:“咱们这边有用石膏的,但莲香她家那亲戚,用的却是卤水,那个打出来的豆干,做出来更好吃些,所以,他家的生意也是最好的,我便是告诉你,你没那东西,也是做不成豆干的。” 张玉娘压根儿就没想过自己劳心又劳力的去干这事,她问这个,只是想求证。 谢莲香笑道:“早知你喜欢吃豆干,我便从县城带些回来了,横竖自家做的,也不值什么钱。” 张玉娘哪里肯真的要她的,谢莲香给的东西,可不是那么好吃进嘴里的。 “罢了,罢了,我也就是一时兴起,再想想,打豆干实在是个很磨人的事。” 木梨在一旁笑着帮腔:“三舅妈,如今,我们家都是请人做饭的,我娘亲更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哪里有那耐心真的去打豆干玩。” 她明显地察觉到,谢莲香似乎暗中松了一口气。 木梨心中也升起一团疑云。 张玉娘随即又同谢莲香说起了县城里的一些铺子,有卖好吃点心的,有卖胭脂水粉的。 她笑道:“那些年在县城,我记得有个小贩,是个驼背,人虽长得丑,但他做出来的胭脂却是县里没哪家的比得上,抹在脸上不但很均匀,还很细腻不掉粉呢。” 谢莲香闻言,笑道:“哎,你说的那个我晓得,就是年纪瞧着比我们大不少,我以前不用他家的,后来经人介绍,买了一盒用试了一下,发现的确好用,难怪他的生意十分不错,总要提前一个多月同他说的。” 木梨眼里闪过一道精光,她娘亲的脸色,刚才猛的一下变得煞白。 脸上的笑容看上去,也不如先前那般有温度。 木梨伸手悄悄握住她的手。 张玉娘回头看向木梨,这才慢慢缓过神来。 另一边,谢莲香已经扯到别的事儿上了,左右不过是炫耀她和张铁牛今年的生意不错,挣了不少钱,更是能将张小狗送去学堂念书了。 “对了,妹夫,我有个事儿想问你呢。” 谢莲香开口打断了那边聊得热火朝天的三人。 三人一脸尴尬地看向她。 谢莲香说道:“妹夫,我想托您帮忙照顾下我家小狗。” 木久承一脸懵,他悄悄瞄向张玉娘:这又是什么情况。 张玉娘悄悄摇了摇头,她也看不懂。 “我,照顾这孩子?” 他伸手摸了摸张小狗的小脑瓜。 完全想不明白谢莲香要干嘛。 一侧的张铁牛忙道:“哦,我家婆娘没说明白,是这么一回事,我同她在县里每日忙不开手脚,一个没空管着他,二个,县城里的私塾实在太贵了,我们也不放心,又想着妹夫不是在镇上私塾做先生么?便想把小狗送去镇上念书,白日在学堂,下学随了妹夫回来住在你家,一应开销,我们还是会给的。” 张玉娘颇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木久承笑道:“这实在很抱歉,我已经辞去坐馆的事了。” 张铁牛发愁了,道:“这可怎么办好,我就是寻思着,你是个先生,肯定管得住他的。” 谢莲香又道:“只是我们实在是半夜起来磨豆子已经够辛苦的了,早上生意正忙不开时,又还要送他去书堂,晚上,他要看书写字,我们又已经累得睁不开眼。” “这......” 木久承到不好直接回绝了,这事儿张玉娘没说话。 第三百五十四章 各人心思不一般 她无论表什么态,最终都是两边不讨好。 若真是她猜测错了,张小狗被两人带在身边,的确无法管教好。 张铁牛就这么一个儿子,宝贝得紧。 “妹夫,我家小狗很乖,不会讨你们厌的,不信,你可以考考他学问,先生都有时常夸赞他的。” 张玉娘没有阻止眼前的一幕。 木久承是个先生,很惜才,这是他的优点。 当他考了张小狗的学问后,惊讶的发现,他的确是个念书的好料子。 一时起了爱才之心,就这么鬼使神差地点头了。 木梨瞥了张小狗一眼,真的会不招人厌么? 她是不信的。 张玉娘见了叹气,好在张小狗年纪尚小,若真有一身臭毛病,她定要好生管教一番的。 木家四人万万没想到,这次来走亲,竟然摊上了这么个事。 木久承虽不做先生了,但他的面子还在,又因木永为每日要早起去学堂,到时让他带着张小狗一起去上学,到也松快的很。 “暂且先带在身边看看,我也不知他的脾性如何,是否听话,再说了,我和我儿子今年也要下场试一试的,晚上,却是要多多劳累玉娘的。” 张铁牛这只铁公鸡,在张小狗这事上,头一回大方的叫人惊掉眼珠子。 当场便跟张玉娘说好了,每月给她一百文,做为张小狗的生活开销。 张玉娘原本是拒绝的,长辈之间有过节,孩子却是无辜地。 但张铁牛这一次的态度很好,张玉娘不接那二两银子,张铁牛硬是塞到她手里。 “娘生了咱们四个,要我说,其实,就数你的运气最好,也懂得最多,我是个大老粗,斗大的字不识一个,就盼着小狗能多学点东西,也不强求他非要中个秀才还是啥的回来,只要不做个睁眼瞎,将来靠着这个也能挣些钱养家糊口便是好的。” 张铁牛本就比两个兄长会说话。 他又接着道:“这只是平日里的开销,我家娃的束修另有准备的。” 张玉娘看了他一眼,语气略微不好的地道:“看来,你打的豆干不错,生意也好的。” 张铁牛心中猛地一惊,忙笑道:“他念得进去,便是砸锅卖铁,我跟孩子娘省吃俭用,也是要将他供出来的。” “我没旁的意思,只是觉得你们以后怕是要更辛苦了。” 张玉娘看向张小狗,后又道:“瞧着不怎么花银子,但孩子不能穿得太差,也不能缺了笔墨纸砚,那些上课用的书本到是能省不少,我家有现成的,横竖永为用完后,也只会拿去送人的。” 张铁牛忙道了谢,又道:“我统共就这么一个儿子,他若念得好,铁了心也要供他的。” 张玉娘又小声问木久承,确定要帮着照看张小狗? 代人照看小孩,可不是件轻易能承诺的事,这是一个很大的责任。 小孩子不懂事,一个不小心出了意外,怎么向小孩的爹娘交待? 木久承叹气,张小狗的确有些念书的天份,至于能走到哪一步,却是要看他自个儿吃不吃得了那苦头。 张玉娘无奈,只得接过张铁牛给银子。 数了一下,竟有五两之多。 张铁牛笑道:“我不晓得镇上私塾收多少钱,不过八九不离十,与县城的收费应该相去不远,余下的,便添错他平日的生活开销,只是劳玉娘多费些心思照顾好他。” “说什么呢,小狗是我亲侄儿。”张玉娘这是松口了。 一侧的谢莲香也跟着赔笑脸,说道:“多谢小姑子了,小狗的笔墨啥的,回头我们会托人从县里捎来,至于多出来的银子,还请小姑子帮忙多做两件衣衫给孩子,也不拘多好,合用就行。” 张玉娘却道:“我晓得你没空,不过,我家惯爱穿细棉衣裳的。” 谢莲香盯着她身上的好缎袄子瞧了瞧。 张玉娘扯了扯身上的衣裳:“这样的好料子,可不是几个铜板子能买到的,也就是我当家的友人送的节礼,我便拿来裁了做衣裳,不然,谁家舍得花这许多银子买这样的好料子。” 她说的话半真半假,这料子的确很贵,却是郭家那边与木家因为木梨之故有了来往,这好料子,是郭家那边送的。 木久承两口子心里有数,郭千户如此放下身段与木家交好,除了木梨一身过硬的本事外,还有离方这层关系在里头。 谢莲香又笑了:“哎,我家小狗可就要拜托小姑子了,将来他若有点出息,我也能享享他的清福。” 张玉娘随即敷衍了她两句。 谢莲香到是说了,下次再回来,会给张玉娘带那驼子做的胭脂。 忒么的,张玉娘最不喜欢提这一茬了,她当年干啥要买那胭脂,还不是因为那胭脂施在脸上很是粉俏,更能吸引逛青楼的那些男子的目光。 她脸色微愠的拒绝了谢莲香的好意。 谢莲香讪讪地赔笑了一下,这才扭头又附合张铁牛在那里吹嘘县城里多繁华,他的豆干打的有多好,吹得跟掏到了座大金山似的。 张大牛想找张铁牛要那一亩良田给自家种。 张铁牛哪里肯:“那田原本就给了你弟妹娘家兄弟帮忙种着,谢家也不是日日都在船上过,只一亩田也能忙得过来的,再说了,每年也是有分口粮给我家的。” 谢莲香在一侧笑道:“大伯哥不早说,我若早晓得你有这想法,当初便先让给你了,横竖我娘家那几个兄弟不种这田,也饿不死的。” 她说话惯是爱夹枪带棒的,也只有聪明人能听得懂。 张大牛却信以为真。 张玉娘瞧不下去了,起身拉着木梨又去寻张吴氏说话。 小九斤闹腾了一阵,已经又睡下了。 张玉娘见了,道:“娘,这大白日的,咋让她这般睡,晚上睡不着,还不得闹腾?” 张吴氏叹气,道:“自我接手后,那边就干脆撒手不管了,也行,我就带着我乖孙女,家务活儿就全推给她了。” 谁还不是人老成精。 张吴氏有自己的小手段,张玉娘不过问,她只是心疼张吴氏夜里睡不好。 谁知,她反而笑答:“我都是半只脚踏进棺材里的人了,夜里觉浅,睡得也不是很多,她醒了,我陪着她耍,时辰了过得快些,到快天亮时,我跟九斤又都眯上一会儿,起来后,你爹带着她,我就去做早饭,我不让你爹下田了,不过两亩罢了,哪里就种不出来,如今,我也不想养着那两个懒骨头的。” 第三百五十五章 有话不能好好说吗 张玉娘转了转心思,问张吴氏:“娘,打豆干真有那么赚吗?我咋瞧着三哥混得很不错呢?” 张吴氏冷笑:“横竖我是白生了这么个儿子,你先前问他拿了几个铜子儿?他到是开口让谢莲香那个臭婆娘拿钱,也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哪里有拿钱给我花,蠢东西,连个婆娘都压不住,早晚有后悔的。” 张玉娘大吃一惊,忙道:“他没给?早知如此,当初分家,就不该这么分。” 张吴氏的老脸立马垮了,小声骂了几句,这才道:“早知他是个没良心的,我就不该把那一亩田分给他,说得到好听,折成银钱给他了,我与你偷偷说一句,我打听过了,谢家,压根儿就没有将那田里的出息分给你三哥家,都是谢莲香背着你三哥搞鬼的。” “娘,那您咋不提醒三哥?”张玉娘心中动了怒火。 张吴氏瘪了瘪嘴,答道:“都分家了,那是他家的事,我才不想管,给我就拿着,不给,我也不伸手,就在一旁看着。” 说到这儿,她又道:“你刚才不是问打豆干赚不赚么?谁家还不会打个豆干啥的,那也就是要特勤快地人,才做得了那活,赚那么点辛苦费,发大财?你到不妨瞧瞧咱这十里八乡,有多少个打豆干的?你瞧见谁家打豆干发达了的?” 木梨觉得张吴氏有时很操蛋,有时又精明过头了。 “外公,大伯,二伯,四姑父,我爹让我来请大家去我家吃饭了。” 正在说话的谢莲香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叫声:“什么,去你家吃饭?” 她又转头看向自己的男人,问道:“张铁牛,今日年初二,你说什么都得陪我去娘家的。” 张铁牛好言相劝:“这不我两个兄长,妹夫,还有外甥女婿不都在么,吃过中午饭,我保证陪你回娘家可好?” “不行,我们统共能在家待几日,一只巴掌都能数得过来,你说要陪你爹娘过年守岁,我便依了你,好歹,你是张家的儿子,这是我们该做的,但是,今日是年初二,你就得陪我回娘家,这一年,我爹娘都没怎么见过呢,二老念我念得紧,我早盼,晚盼,总算盼到这一日,你却还要占去我半日。” 谢莲香很激动,说话很大声。 房里的几人都相继走出来。 她伸手指着谢玉娘道:“你瞧瞧你亲妹子,不也回娘家来吃午饭了么,我要你随我回娘家去,不过多待半日,你怎就不肯了?” 张铁牛突然狠狠地瞪向她,那目光哪里还有平日里的恩爱样,恨意怕是快要溢出来了,看着就像要忍不住,就要动手打人了。 一屋子人,都惊讶地合不拢嘴,这与印象中的恩爱有加的两口子,完全不一样了。 张玉娘怕叫单俊英留下不好的印象,忙开口道:“三哥,过年呢,有话好好说。” 她又转头对木久承道:“当家的,要不,你们先过去,免得二哥那边等着急了,总不过去,他还要多担心些。” 木久承马上领悟了她的意思。 忙招呼众人先过去。 屋里只留了张家二老和张玉娘以及木梨,房里睡得香的小九斤不算。 张大狗本想留下瞧个热闹,被木永为给连拖带拽的弄走了。 木久承也抱走了张小狗,这孩子也不知咋地,胆子小了许多,不过才见一面,就很粘木久承了。 待该散的都散去后,张铁牛终于没忍住了,要冲上去扇谢莲香的耳光。 张老爷子伸手一扯,将他又给扯回来了。 他的力气,还不如张老爷子力气大。 “爹,您拉我干啥,看我不打死这个不要脸的臭婆娘。” 谢莲香尖叫道:“张铁牛,大不了和离,谁稀罕跟你过了。” “你个臭婆娘,爹,放开,我必须先揍她一顿。” 张铁牛说什么都要打谢莲香。 张玉娘开口道:“我不管你们之间怎么打也好,骂也好,要和离,要上吊都行,但只一条,不可以在老宅这边闹,要闹,你们回自己家去折腾。” 说到这儿,她又冲张铁牛道:“三哥,你以往可不是这般暴躁性子,有话不能好好说吗,干啥莫名其妙的要发火。” 张铁牛答道:“老子才是一家子主,这个婆娘这般不听话,就该好生教教她怎么做人家的婆娘。” 张玉娘皱眉,避重就轻地道:“三哥,今日三嫂这般闹,她是有理的,咱们这一带的习俗,本就是女婿给丈人拜年的日子,谁也不会去走旁的亲戚。” 张吴氏到底不想见两人真的闹和离,也跟着劝:“娃儿都有四岁了,还闹什么闹,再加把劲儿,多生两个,要我说,你俩就是太闲,小狗不懂事,不听话?没瞧见我女婿稀罕着呢,找什么找,这会子记得娃儿了,我女婿给抱那边去了,孩子老实听话着,比你们这当爹娘的不知省心多少。” “她要回去,你陪她回去走一趟。” 张老爷子很不待见谢莲香了,但张玉娘的话没有错,所以,他再怎么心里不痛快,还是同意张铁牛陪谢莲香回娘家一趟。 “吃过午饭再去,就一顿饭的功夫,能耽误了多少时辰,再说了,去了,在那边也要住上两日,也不差这一个多时辰。” 谢莲香却寸步不让,非叫张铁牛跟她回娘家。 张铁牛死活不同意,甩开张老爷子的手,指着谢莲香道:“要么你自个儿回娘家去,要么等老子吃过午饭再去。” 他说完转身往门外行去。 行至门坎处,又回头道:“你若独自回去,你怎么去的,自个儿怎么回,甭指望我会去接你。” 说完,甩袖离开。 几人皆不知两人之间生了什么矛盾,张玉娘不想费口舌劝谢莲香,转身对张吴氏道:“娘,我们也过去吧,拿块小被子把九斤包起来,我帮娘抱着。” 张老爷子在一旁道:“你自个儿都没三两力气,哪里抱得那个小胖妞,老婆子,去将她包好抱出来交给我。” 张玉娘惊讶了,万万没想到张老爷子竟还有这么好的一面。 “咳,小时候,爹也抱过你的。” 只不过,张玉娘那时候还是个尿布娃,哪里会记得住这些事。 张吴氏将小九斤抱出来了。 木梨问道:“怎不见小九斤的娘?” 第三百五十六章 就是讨厌她 张吴氏答:“自个儿回娘家去了,你大舅让她先回的,等吃过中午饭,再去接她。” 木梨感觉,张吴氏这话,到像是说给一旁的谢莲香听的。 几人也没谁去哄着谢莲香。 各自穿了木屐,张老爷子一把抱起小九斤,张玉娘走在他身侧,木梨走在张玉娘身后,张吴氏走在她的右手侧。 谢莲香坐在堂屋里生闷气,一家子就这么走了。 众人准备吃午饭的时候,木梨发现谢莲香当真没来,张吴氏到底还是劝了张铁牛几句,叫他看在张小狗的面上,平日里多忍忍。 张铁牛听到是听了,就是死活不肯去老宅那边喊谢莲香来吃饭的,他拉不下这个脸面。 张水牛听说后,无奈,只得又打哪张秋花去喊。 谁知张秋花因为木梨之故,平日里并不待见谢莲香。 她冲张水牛道:“爹,我也不是什么拿鼻孔朝天看人的性子,只不过,我就是讨厌她,以往梨梨家的家境,不如现在这般殷实时,我可从来没见过小婶有帮过梨梨家,更莫要说去看看生病的梨梨了,不来吃拉倒,我才不稀罕她来呢。” 她的一通话,叫张水牛说不了她半点不是,只得愣愣地站在那里。 严金菊趁人不注意,轻推他一把,说道:“愣着干啥呢,咱小闺女这来来回回跑了多少趟了,你不嫌累,我还心疼的紧呢,行了,该干嘛干嘛去,脚长在她身上,不想吃就是不饿,喊啥喊,没得惯出一身臭毛病。” 严金菊必须力挺自己闺女。 到了最后,也没谁愿意跑这一趟,谢莲香到是挺硬气,真的没有来张水牛家吃饭。 整个吃饭的过程中,张铁牛的脸色一直很难看,或许因为心情不好,他到是吃了不少酒。 张玉娘担心他吃多了会闹起来,后来,便提醒木久承,莫要再劝张铁牛吃酒了。 木梨不关心张铁牛的那点破事。 她吃饭时,悄悄冲张家两姐妹眨了眨眼,两人又冲她回笑,当她放下碗快时,张秋花便喊了两人去西厢房那边玩耍。 三人自是有悄悄话要说的。 单俊英吃酒已吃得满脸通红,说话都囫囵了,瞧着有些醉了,张夏花也不管他,丢下他,拉了妹妹们去了西厢房。 丁婶给三个又去泡了杯清茶端上来。 木梨将她叫到跟前,笑问:“你家主子在那边过得可还自在?” 丁婶很自然地看向张夏花。 木梨小手绞着小帕子,娇滴滴地道:“你看她作甚,我问的是你,若要她说,她肯定是捡着好听的说。” “算了,估计三言两语也说不完,不如,你先去搬个小马扎,再拿着火盆子来。” 张秋花笑道:“我去拿火盆子,丁婶去拿小马扎和木碳吧。” 丁婶善答如流。 张夏花看着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去,与木梨吃着清茶,问道:“怎地,我这才出嫁没几日,连我的话,你都不信了?” 木梨本能的想叹气,后又反应过来,今日才年初二,愣是把这口气憋回肚里了,拂掌道:“夏花姐以前在家时,本就是性子最好不过,又因是长姐,也最沉稳,所思所虑,也远胜我和秋秋,凡事都想得很周全,我之所以问丁婶,也不过是怕你只报喜不报忧。” 张夏花闻言忽地眼眶就红了,说道:“我这是多好命啊,才会有这样好脾性的妹妹们。” 木梨正色道:“夏花姐,你要记住了,就算你们这一房没有男丁撑着,只要你刚强些,你夫家的人,轻易不敢得罪你的。” “嫁人前,我还想带着丁婶会不会被夫家人说闲话,嫁人后,我却晓得了,有些事不是我想退就能退的,亏得丁婶经历的事儿多,平日里我不懂的,她也教了我许多。” “哪里,奴婢不过是仗着多吃了十多年的饭菜罢了,见的人多,经历的事儿多了,总会比主子看得更明白些。” 丁婶却是比张秋花先一步回了西厢房里。 木梨冲她招手,笑道:“我就晓得肯定不太平,各家饭菜口味各不同,我就晓得,夏花姐刚过去那边,肯定会有许多不自在的地方,有劳丁婶多费心了。” 丁婶笑答:“主子好了,奴婢才会过得好呢,奴婢本就是主子从娘家带过去的,一直记着姑娘的教导,奴婢只是主子一个人的奴婢,不是单家的奴婢。” 木梨从买丁香回来的第一天,她就教明白了丁香这个道理,也是变相的告诉丁香,去了单家,她真正该伺候着的,也只有张夏花一人。 “长辈们还在堂屋里吃酒说笑,闲坐着也无聊,不如拉拉家常,打发一下。” 张秋花拿抹布捧着个大瓦钵做的火盆子进来了。 “这得多重啊,你咋不叫喊个人搭把手。” 木梨瞧她那细胳膊端着那钵,费力的跨过门坎,忙迎了上去,丁婶已比她快一步接过来,又将火盆子放在堂屋中间,张家两姐妹和木梨都挤在一起,坐西朝东,面对堂屋门口,丁婶侧身坐在南边,挨着木梨。 “丁婶,我瞧着夏花姐和表姐夫的感情到还不错啊,先前,我若没瞧走眼,看到表姐夫是扶着夏花姐去的老宅。” 丁婶笑眯眯地答:“屋里的事,姑爷都不晓得的,奴婢觉得,这些鸡毛蒜皮的事,他不爱听,便跟主子说了说,请她只捡重要的事说与姑爷听的。” 木梨点头,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丁婶这才重新给木梨介绍单家,单俊英上头还有一个哥哥,名叫单俊杰,取了一个地主家的庶女做媳妇,姓苏名绣娴,那头的陪嫁是五亩良田,压箱底的银子有二十两,还有几套银头面,几身绸缎衣裳,家具的料子到同张夏花的差不多。 单家有一座三进的院子,单家二老居上房,单俊杰两口子带着儿子单文才居东厢房,单俊英和张夏花居于西厢房。 两房是门对门,又都在一个锅里吃饭。 张夏花的婆婆,人称单黄氏。 木梨问她:“我夏花姐的公公、婆婆多大年纪了,身子骨可还好?” 丁婶笑答:“姑娘果真会说话呢,难怪姑爷总说木少爷是个有福之人,主子的公公、婆婆为人尚不错,虽然偏疼我家姑爷,但在大体上却还是很公平的,家中事务,多是有主子和她长嫂分摊着做些,老夫人掌着厨房重地。” 第三百五十七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她的话翻意过来,就是张夏花和苏绣娴每人都要干家务活,但厨房里头的米粮,柴米油盐一应要出钱的事,都归单黄氏掌管着。 木梨觉得,如此也还算不错。 “到要累你平日多做些活计了。” 丁婶笑答:“奴婢瞧着老夫人好说话,便同她打了个商量,让奴婢在厨房里帮忙烧饭菜,旁的家务,便不管了。” 张夏花接过话来,笑道:“丁婶帮我分去了家务的重担,我便只管着我的西厢房里绣绣花,今年,总要想法子帮爹娘解轻些负担,不能因为我已出嫁,便可撒手不管家人。” 丁婶在一旁又道:“亏得小姑奶奶帮衬着,夫人和老爷也肯舍得花大价钱给主子置办产业,这才强压了那个一头。” 木梨闻言轻挑眉:“你这话又是怎么个说法?” “姑娘们有所不知,那位虽说是庶女,但架不住她娘在那地主老爷跟前得逞,地主有一回瞧见了大少爷,正逢他春风得意,才中了秀才,便亲自拎了礼去了单家一趟,这才有了大少奶奶嫁进单家的事。” 苏绣娴出身地主家,在娘家时虽不是什么锦衣玉食,但却比普通人家好太多了。 说是地主家的庶女,其实,自苏绣娴懂事后,做的却是那丫头的事,也因为她娘得宠,她比旁的庶女要好过些,跟在嫡母身边,做着贴身丫头的活计。 到了单家后,她本就因为娘家更富有而很有些看不起单家。 “奴婢也是后来才晓得的,我家姑爷之所以一直说不到好亲,就是因为她在背后捣鬼,听说,她暗中坏了我家姑爷好几门好亲事,只是,老爷和夫人都被蒙在鼓里呢。” 木梨惊呼道:“原来如此,我以前总觉得那里有点不对,你说,单家好歹也算个小地主了吧,总会突然瞧上我家夏花姐,那时候,她虽跟我娘学绣花,但也不如现在这般精通的,说是瞧中了她会女红,也不过是勉强说得过去,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那会子,我二舅家,也才盖了这么个泥砖院子,手头半点多余的钱都没有,闹了半天,竟是因为实在是说不到一门好亲。” 至于她叫张秋花两姐妹昧下的那五两,却是不能透出半点风声的。 丁婶说道:“难怪这般顺利,想来她也是个心思多的,怕后来的弟媳妇压她一头呢,到时,她在那个家里的地位岂不要低了许多。” 木梨皱眉道:“这么说来,还真是个小肠子多的人。” 意思是指那人小算盘多,还算计人。 张夏花接过话,笑道:“她以为我当家的讨了个穷人家的闺女呢,没错,我家是挺穷的,可谁叫我有个好姑姑和好表妹呢,嫁过去之前,她大抵只晓得我家有个小泥砖院子,家里只有一亩良田,勉强能裹腹,比佃农也好不了太多。” 木梨问她:“她打听过了?” “应该是,我又不傻,她不晓得我女红利害,又是个念过书识得些字的,平日里我同当家的一起磨磨墨,念念诗词,她羡慕的紧呢,她不识字。” 张秋花听了,皱眉问道:“这么说,你夫家那个嫂子是个不好相与的?” 木梨白了她一眼,笑道:“好在她公婆得力,虽然同在一屋檐下,但关起西厢房的门,她还是能安安静静地过自己的小日子。” 丁婶在一旁笑答:“的确如此,不过,先不扯远了,奴婢就先从这嫁妆送过去说起吧,奴婢悄悄打听过了,姑娘压箱底的银子虽没她多,但却多了一个仆妇,又多了五亩良田,送过去的家具虽不是同一种木料打的,但价钱相差不了多少。” 所以,苏绣娴那日的脸子差点就挂不住了。 张夏花冷笑道:“千算万算,不如老天爷算得好。” 苏绣娴万万没想到,一个穷得叮当响的张家,竟然能拿出如此多的银钱给张夏花置办嫁妆。 丁婶又道:“精彩的还在后头呢,那位大少奶奶有点意思,第二日,不是我家主子的正酒日么,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特意穿了一件大红的绣着五彩牡丹的长袄,还穿金戴银的。” 木梨闻言轻挑眉,说道:“夏花姐那日出嫁,是戴的银头面吧?” 张夏花笑道:“银鎏金的,算不得多好,但也还算好看,她不就是想压我一头吗?头一日晒妆,我的嫁妆的价值算下来,却是比她要好上些的,谁叫我的姑姑是个巧手,有张大红喜被是金线绣的龙凤呈祥,四周又伴以祥云牡丹,我后来听婆婆说了一嘴,她出嫁时的喜被,不如我的来得精致呢。” 苏绣娴处处想压张夏花一头,却处处又被她给比下去了。 她的喜被不如张夏花,也没有陪嫁的婆子,更莫要说良田少了一番,除了压箱底的银子多了几两。 谁晓得新娘子的一身锦缎,在县城都是买不到的。 郭家送来的谢礼里,就曾有一匹这样的大红锦缎,张玉娘撕了一块给张夏花做嫁衣和盖头。 丁婶再道:“新嫁娘第二日拜见过公婆后,不是要下厨房给夫家人做一顿像样的饭菜么?” 新嫁娘饭菜做得好,也说明这新嫁娘是个娴惠,会持家理事的。 单家比较看重这一点,到底比普通人家多了些讲究。 而苏绣娴打着去厨房帮忙的幌子,愣是让张夏花做了几道单家二老不好吃的。 张夏花冷笑道:“亏得我留了个心眼,以前在老宅烧饭时,因爷、奶的牙口不大好,总习惯将饭菜煮得松软些,不曾想,阴差阳错,公婆反到觉得那几样菜也还不错。” 木梨笑道:“无论你做没做二老喜欢吃的,只有菜式拿得出手,二老若不是爱挑刺的人,总是会满意的。” 张夏花答道:“可不,后来我当家的跟我提了这事,又告之我,他爹娘爱吃的菜式,我又岂是那般好欺负的,自然少不得要跟我当家的诉委屈,要不是大嫂好意提醒,我咋会做这个,原来是我听错了,把不喜欢吃的听成了喜欢的。” 木梨认为张夏花嫁人才没多久呢,这心智就成熟了许多,果然,嫁去夫家,着实很能锻炼一个人。 “好在单家只有两兄弟,没有个爱挑拔事非的姑姐啥的。” 第三百五十八章 嫉妒是种病 木梨认为张夏花嫁人才没多久呢,这心智就成熟了许多,果然,嫁去夫家,着实很能锻炼一个人。 “好在单家只有两兄弟,没有个爱挑拔事非的姑姐啥的。” 谁知丁婶话峰一转,冷冷一笑,说道:“不瞒姑娘呢,这事儿当真要多烧高香,你们不晓得那位生是非的能耐,心眼比针眼儿还小,一点点小事都要斤斤计较,怕自个儿吃亏也就算了,还要样样见不得旁人比她好呢。” 说起苏绣娴,丁婶的怨气大抵是最重的一个。 丁婶又接着道:“我是姑娘的娘买回来的,又跟了主子,自记得姑娘曾经对奴婢的教导。” 张玉娘买下丁婶后,来到木家的第一天,木梨便直言相告,她是被买来送去当陪嫁厨娘的,而且,木梨很坦言,丁婶必须记住,她丁香这辈子都只属于张夏花,卖身契的主人名,也是落的张夏花名字。 丁婶本不明白,跟着张夏花去了单家没多久后,便明白为何木梨多次提点她,叫她记住,她只是张夏花的厨娘。 事情的起因,还是因为做家务活的事。 苏绣娴出嫁时,她娘家是没有给陪嫁丫头的,她自个儿在娘家,还要充当贴身丫头的角色呢。 主母为了省几两银子,哪里肯多花钱养闲人,她们这些庶女出嫁,到时又要花上一笔的。 苏绣娴自个儿没有陪嫁的婆子,却很眼红张夏花有个陪嫁婆子,又日日见得张夏花成日做那甩手掌柜,严然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闺秀,没事儿就待在西厢房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这日,苏绣娴洗晒完衣服,她打量着自己一双越发变得粗糙的小手,心里的火不打一处冒。 而偏巧,张夏花叫丁婶送壶热茶去自己屋里。 苏绣娴嫉妒了,她哭哭嘀嘀跑到单黄氏跟前去告状,说张夏花太懒了,什么事儿都叫她一个人做,到是把那等便宜给占尽了。 单黄氏问她怎么了,苏绣娴便说那婆子凭啥只帮张夏花干活,她到不说自己眼热的紧,只说见不得自家婆婆这般辛苦。 苏绣娴又添油加醋的指责张夏花不孝,这样的好事,自该让着自家婆婆,她该把那婆子拿出来,让那丁香伺候好单黄氏呢。 她这是典型的自己过不好,还见不得别人比她过得好。 单黄氏人老成精,有什么不明白的。 直接就冲窗外喊了一句,丁婶答应后,她又问丁婶几时忙完,待她做完活计,让她去西厢房请了张夏花来。 说到这儿,丁婶当真是咬牙切齿地说道:“她还以为夫人会帮她呢,到是咱主子好命,嫁了户好人家。” 木梨笑着拂掌道:“我爹早就帮忙打听过了的,晓得是好人家,这才没有阻拦,否则,明知是火坑,哪里肯还会让她去跳。” 张秋花在一旁忿忿不平地问:“丁婶,那后来呢,我姐的婆婆可有使利害手段整治那个得了红眼病的讨厌妇人?” 丁婶摇头,笑答:“没呢,不过,她把奴婢和主子叫过去后,当着那位的面指着奴婢,叫主子好生跟她说道说道。” 张夏花见她说得活灵活现,在一旁吃笑,说道:“天下哪有那般便宜的事,我便直言这是好姐妹送的添妆,她若有这般贴心的小姐妹,自也可以跟人讨要这样的添妆。” 然而。苏绣娴的娘家虽家大业大,但是里头争风吃醋的事,更是举不胜举,哪里可能有知心小姐妹帮衬,不趁机踩上一脚都是她苏绣娴命大呢。 张夏花又道:“不过,她的闹腾却是给了我一个契机,我正好借了这事直接禀明了我那婆婆,说丁婶是陪嫁过来的,原本就是我的嫡亲堂妹心痛我,这才给了这样的添妆,横竖我自己也是有陪嫁产业的人,我这陪嫁的婆子自可不吃夫家一粒米,不拿夫家一颗谷的。” 女子的陪嫁多,自然可以很硬气地在夫家人面前挺直了腰杆的。 苏绣娴为之气短,闹也是白闹,单黄氏转头就应下了张夏花的这个请求,又说苏绣娴想偷懒,她自可拿了银钱去买一个,又或者叫娘家送一个来。 苏绣娴哪敢,她姨娘为了她出嫁能多点陪嫁银子,早早就同主母闹开了,要不是她爹说的单俊杰前途可观,不然,哪里还有她姨娘什么事。 这事儿,苏绣娴没有闹赢,单黄氏对待两个媳妇是保证一碗水端平,至年末时,两个儿媳各分得二十斤棉花,张夏花得了这棉花之后,便同单俊英打了个商量。 她想将这棉花弹成棉被送给自家爹娘,她本是穷家女出身,也不在意让人知晓这事,便直言娘家为了嫁她,给掏空了家底子。 谁料,单俊英二话不说,很是支持她这么做。 连木梨听了都很羡慕:“真瞧不出来,这单家人的人品很不错呢,夏花姐到是结了一门好亲。” 张夏花笑道:“不枉爹娘养育我一场,这养育恩不敢忘,我当家的说了,我那公公、婆婆私下里也曾嘀咕过,说是我家怕是为了我掏光了家底子,让他私下里多帮衬点,平日里逢年过节给送过这边的礼,比照着那边暗中厚了三分呢。” 张家舍得花钱嫁女,男方家给的彩礼折成良田,让闺女带过去,打发的嫁妆更是比彩礼还多,单家二老心里跟明镜似的。 张家敬单家一尺,单家便还张家一丈。 丁婶又道:“原本我家主子这次回来,是要带几两银子回来贴补娘家的,她本绣了一副幔头,都快绣完一半了,那日,主子与奴婢还有姑爷都一起去镇上了,主子想多称几斤棉花,把新被弹厚实点,又因家中有人,便不好意思给西厢房上锁,谁晓得,待奴婢三人回来时,才发现西厢房进了人,主子绣的东西被人拿剪子绞了个七零八落。” 张夏花当时就怀疑是苏绣娴,她眼珠子一转,便只在绣架那里伤心伤意地哭起来,直言,她好容易才绣了这么点,眼都快绣瞎了,不过是想多换几两银子,好给自家夫君买两块好墨,转眼间,就被人给弄坏了,她怎能不气? 这事儿容易查,单俊英又不是个呆子,转头跑去自家爹娘跟前打了个小报告,又将张夏花的话,原封不动的转述给二老听了。 第三百五十九章 掰扯不清的 单家二老一听,心里本来老高兴的,自家新媳妇心向单俊英这个小儿子,老两口还巴不得呢。 单黄氏回想了一下,又对了对时辰,发现干下这坏事的竟然就是苏绣娴,待她大儿子回家后,她也不过是说了几句闲话,叫单俊杰管一管,一家子和和睦睦的不好吗?非要整出这么个妖娥子来,闹得一家都不安宁。 单俊杰如何管教苏绣娴的,张夏花不怎么清楚,反正,没过多久,单黄氏背着人,偷偷摸摸地给了张夏花一把铁锁,还叮嘱她,下回出门前,记得把西厢房的门给锁上。 这是她这个做婆婆给的,让她锁就锁呗。 苏绣娴也因此暂且消停了。 三姐妹在西厢房里说说笑笑,到也挺能打发时辰,也不知聊了多久,听到张吴氏在外头大喊张铁牛,大意是叫张铁牛莫要吃酒了,盛些饭菜送去给谢莲香吃。 张夏花瞧了,道:“奶如今到比以前好太多了。” 木梨笑道:“也怪不得她重男轻女,把媳妇看得比闺女重,闺女嫁出去,有几个能像我娘这样,抬抬脚就能回娘家的。” 张家姐妹沉默了一阵,张秋花答道:“我以后嫁人,当如小姑姑这般,若夫家叫我不爽,大不了,我带着娃儿分居单过。” 木梨吃笑,劝道:“八字还没一捌呢,你到想得可真够远的,我到认为分不分居的在一旁,女子还是要自己手里捏住了嫁妆才好,你若有嫁妆傍身,夫家那些人也不会小心眼的想着,啊你嫁进我家来,吃我家的,住我家的,怎地,还不兴叫我这个长辈指使你赶些活?那些彩礼是白给的么?你瞧瞧吧,还是要自己能赚到钱最要好。” 木梨无论前世今生,她都认为女子当自强,靠男人养么? 她就觉得这本身就是个不靠谱的事。 这三姐妹中,就数张夏花最有发言权,她惊讶地看向木梨道:“经你这么一说,我到是越发看得明白了,难怪先前丁婶说那样的话,虽然想得明白了有点伤心,但终还是觉得当家的及公婆,待我不错,我也会视公婆如亲生父母的。” 木梨连连摆手,道:“你这样想是好的,只是,你千万别真的把公婆当亲父母待,除了自己的亲爹娘,没有哪个可以无私的宠着自己闺女,孝敬着就行。” 张夏花听后,陷于沉思中。 外头,张吴氏又在催张铁牛了。 张大牛一身酒气地从堂屋里走出来,冲张吴氏嚷嚷了两句,叫她莫要喊了,叫得人心烦,而且张铁牛是不同意给谢莲香送饭的,他觉得谢莲香如今越发拿矫了,又不是不陪她回娘家小住,只不过今日家中兄弟姐妹们难得到个整齐,他想跟家人团聚一番后,再陪谢莲香回娘家。 两口子都觉得对方不肯让步,叫自己没了面子,在众亲人面前下不了台,一时,谁也不肯主动低头服输。 张吴氏喊住张大牛,问他是否要回老宅那边。 张大牛回答说,他要回老宅那边取了蓑衣,再去罗家接罗裙儿,又叫张大狗在这里等着,他一会儿就过来。 张吴氏又叫了严金菊去盛了饭菜,叫张大牛带去给谢莲香。 严金菊有点不大情愿,谢莲香和她一起在老宅住时,就没少明里暗里欺负严金菊。 张吴氏说了一句话:“我如今晓得好歹了,只是,我跟你公公老了,也不想太连累你们,与谢莲香好点相处,将来我们两个老不死的动弹不得了,你们妯娌相互间搭把手,总要松快许多的。” 她这话暗指罗裙儿那个懒货,她是指望不上了的。 张大牛也不知听没听懂,只是叫张吴氏把饭菜拿给他,这才出门去了老宅那边。 丁婶去外头帮忙收碗筷了。 张吴氏见了,便丢开手,扶了严金菊去房里坐,又去灶屋里拿了柴回了屋里。 张秋花瞧了一眼,叹气道:“奶以前要是待我娘好点该多好。” 木梨笑道:“亲骨肉之间,哪里就能有隔夜仇,血浓如水呢,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外婆能想明白,比什么都好。” 张夏花很是认同:“好好相处着,不比什么都强?防着媳妇有什么意思吗?” 木梨笑道:“就是媳妇是别人家生的闺女,总认为是外人呗,防来防去,有多少家产值得防?话有说回来,夏花姐,那边屋里的事,你也莫要管,横竖趁着年轻,又还没怀个,赶紧的绣点东西换银钱,以后,慢慢的经营好自己手里的陪嫁,自己手头有钱,比什么都好。” 木梨就算来了这古代,她也一直坚持:实现个人财富自由。 三人正说笑间,又听到张大牛扯着嗓子在外头喊,张夏花打发丁婶出去瞧了一眼,回来禀报说,谢莲香不在老宅那边。 张夏花皱眉又问:“莫非她生气,自个儿先跑回娘家去了?” 丁婶忙答:“正是这个理儿呢,先前,主子的大伯喊了一嗓子,奴婢去外头问了一下,说是主子的三婶,将她住的房间翻得乱七八糟,又少了她的衣服等物,想来,是生气卷了衣服回娘家小住去了。” 张夏花有点不高兴地道:“有什么事不能忍一忍的?三叔的想法,我到也能摸个七七八八,他又不是没答应陪她回娘家,非要让他不吃午饭就过去,若大家伙都没凑齐整,那到可以另外一说,只是,这样子......” 木梨正在剥桔子吃,发现张夏花看向她,小手一摊,答:“我可不晓得那两个闹什么。” 小辈们肯定不可能直白地跑去问长辈们的,这事,本就不该她们管。 张大牛喊了张大狗去罗家,又对张铁牛喊道:“你酒醒了,就赶紧去谢家,好歹是人家女婿的。” 张铁牛在堂屋里说了什么,好像是在发火。 张水牛瞧着张大牛父子走了,张小狗好像颇喜欢木永为,缠着他,一直让他给自己讲古呢。 张水牛招呼大家,留了众人在自家吃晚饭。 张大牛先前那样跟个甩手掌柜似的,肯定是没打算招待上门的张玉娘和木久承。 张吴氏要帮忙带小九斤,哪里有空闲煮饭,张玉娘如今也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好在丁婶也不讲究那许多,去了灶屋那边帮忙做饭,收拾屋里。 第三百六十章 心疼她了 张铁牛那晚喝了个酩酊大醉,木久承带着婆娘崽女要回家时,他还醉熏熏地拉着木久承不肯撒手,非要他再跟自己拼上一坛子酒。 张水牛忙将他拉住,又扶着坐回了椅子上,这才示意木久承一家子赶紧溜了。 木梨发现张玉娘的情绪不大好,不知是怎么回事,她有心想问,又一直寻不着机会。 自初三到初十这数日,木家四口人兵分两路,张玉娘带了木梨,木久承带着木永为,各自去外头坐席吃酒。 乡下人很实在,能与木家有人情来往的,多是些家境殷实的,每每坐席,一桌子都是大鱼大肉,生怕来客吃不好吃不饱,完了,正席之后,还给每桌发一撂干荷叶。 各位乡亲,相中了哪个剩菜,请直接打包走人,不必与主家刻意打招呼的,主家看到有人打包带走,心里不知有多高兴呢,横竖剩了也吃不完的。 一家人出门,保证不会空手而归,家里又不曾开火,主家送的东西,一直被张玉娘埋在了院子里的雪堆里,尚未来得及吃。 木永为最近颇有些春风得意,木久承趁着吃酒的机会,带他四下走动,结识了不少乡绅的子孙不说,又寻得了几个知己好友。 木久承也曾暗中提点过他,哪几家的人品不错,又有哪几家的子孙念书得力。 木久承希望他:近朱者赤。 避开那些不学无术的,与自己习性相近的人交往,到也能相得益彰。 木永为铁了心要一鸣惊人,又对木久承的耳提面命奉为圣旨,再加上他性子本就能屈能伸,是块不错的滚刀肉,在那几人面前,越发如鱼得水。 连着数日吃酒,吃得木梨看到那些酒席上的大硬菜就想吐了。 实在腻得很,就只想吃点清粥小菜洗洗肠胃。 至正月初十那日傍晚,木家人终于消停了点,难得在家吃顿晚饭。 张玉娘就热了个从酒席上打包回来的红烧肉,又炒了一大盘子小白菜,再夹了一大碗辣椒萝卜。 木永为见了,还嚷嚷着青菜叶子太少了。 张玉娘无奈,打发木梨去菜园子里扯了一大把芫荽回来,据说芫荽传到楚州也不过十多年,这玩意儿后世叫香菜,吃得油腻了,吃吃这个,正好。 而在弄这个时,千金系统又为她补课。 “香菜这玩意儿,除了开胃消郁,还可以止痛解毒,多吃点也无妨,记得《本草纲目》里记载过,通心脾呢。” 木梨颇觉得可惜,系统装的东西很多,就是有点乱七八糟,唯独系统点的医药书,只有《千金方》。 另一边,张玉娘打发木永为去寻离方来吃晚饭。 离方来了,就往灶屋里来帮忙。 张玉娘一瞧,心疼得不行。 “你这孩子,这几日是怎么过的?咋瘦得跟猴似的?” 离方抬眼朝离家的方向看去,低头帮忙烧火,一声不吭。 张玉娘见了,估摸着他心里不痛快。 又寻思着这才还出正月十五呢,也不好问他这些不开心的事。 索性捡了些好听的,喜庆点的事说了。 说着说着,离方见木梨时来,忙丢下火钳,让她去灶膛前烧火,他去帮木梨洗芫荽。 木梨也不客气,答道:“菜园子里尽是积雪,可把我给冻坏了。” 离方听了,又帮她去抱了一大捆木柴进来。 张玉娘见了,笑得见牙不见眼。 她叫离方打了热水掺了冷水,再去清洗芫荽,这样就不会冻手了。 离方清洗完菜,突然对两人说:“正月十六,我大哥、二哥带着离栓搬去那边屋里。” 张玉娘本还琢磨着,这孩子会不会闷坏自个儿呢。 她听了,笑道:“这个是好事,正好,那缸也买回来了,棉被,我家里有现成的,只回头撕两块细棉布做一下床单被套,这个也容易,横竖明日夏婶会来我家做事了,到时我也得了空闲,不过大半日就能做好的。” 木梨细心,发现离方原本紧抿的薄唇,似乎有那么一丢丢的放松。 “若还缺什么,只管开口同我们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呢。” 张玉娘撇了自家闺女一眼,暗中冲她竖起大拇指,不愧是她张玉娘的亲闺女,这栓男人的本事,越发见长了。 木梨冲自家娘甜甜一笑。 离方在那边答:“嗯。” 想了一下,又道:“到时,又要给婶子添麻烦了。” 张玉娘大大方方地摆手,笑道:“都说了是一家人,客气啥。” 自家闺女的台,必须捧起来。 离方闻言,嘴角轻轻上扬,亲不亲,看看对方待他如何,他虽少言寡语,但心中自有一杆秤,称的是身边人的良心。 润物细无声。 木久承对于离方出现在他家饭桌旁,很是理所当然,压根儿就没有兴起反对的念头。 张玉娘烧得菜式不多,但分量很足,除了离方吃猪脚吃得很爽之外,木家四口尽挑白菜叶子和芫荽吃。 离方说了明日不过吃早饭,离岸的病虽然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身虚着,做不得重活,离方这些日子,不是在家劈柴,为离岸两兄弟搬家做准备,就是在离家那边帮忙干活。 木家无人过问离方在那边吃的怎样,只是都挺心疼他,桌子上的猪脚,总被人夹了送到他碗里。 木久承到底看不过眼了,开口道:“其实,你是五品武将的事,我看告诉那边也无妨,省得支使你干这干那的。” 张玉娘冷笑道:“胡春桃那婆娘不是省油的灯,若叫她晓得那院子是离方自己的,你信不信,她立马会托家带口去搬去那新院住,来个啥鸠占鹊巢,到时,叫孩子怎么办?赶又不能赶,还憋气得很。” 木久承听后,说道:“我这不是看着他这样,挺难受的嘛。” 离方放下碗筷,他已经吃饱了,还是木家的饭菜合他口味。 “叔,婶,我会处理好的,您俩放心。” 这话咋说的,搞得好像宣誓一般。 大家心里只是过了一遍,很快就岔开话题了。 正月十一这日,夏婶一大早就来木家了,那会子木梨还没起来,张玉娘刚起来就听到有人敲门,打开门一看,竟是夏婶来了。 “哎,头一天来做事,你大可晚点再来。” 夏婶笑道:“东家还没吃早饭吧,我这就去做。” 她家那口子,生怕她丢了这差事呢。 昨儿一宵没睡,就怕她睡过头了。 第三百六十一章 捎个信 好歹这事儿还算轻松,木家人心善,又总会把一些好饭菜叫她带回去跟家人一起吃。 她家儿子也因为吃食好了,个儿长高不少了。 张玉娘捡了家里的旧衫旧袄让她拿回去,夏婶家的日子也因此越发过得好起来。 木梨昨儿嚷嚷着今日要吃鸡蛋韭菜饺,特意交待,要少油。 这饺子年前就做了不少,丢在雪堆里埋着呢。 夏婶给一人煮了一大碗,离方的份量最足,也不知是不是他习武之故,他的饭量比木家所有人的都要大。 离方早上来的时候的,拎了一篓子黄骨鱼来了。 张玉娘见了,责备他大冷天,不该去弄这个。 离方告诉她,是别人送的,他那里横竖不开火,便拿过来这边吃。 张玉娘让夏婶正午做了吃。 夏婶在灶屋里洗碗时,悄悄同张玉娘说了一事。 “东家,你二嫂子今日早上,特意在院门口等我路过,就为了给你捎个信,让东家吃过午饭后,去她家一趟。” 张玉娘闻言,问道:“她可有说是何事?” 夏婶摇头,张玉娘又问:“这些日子在老宅那边,可有看见过我二哥?” 这个夏婶晓得,答道:“到是时常看见,有回他还同我打招呼,说是出了正月十五,就要把他家小狗寄养到你家来。” 张玉娘把事情经过告诉了她。 “我当家的是什么性子,你估摸着也晓得一二,他最见不得的,就是看到好苗子被糟蹋,小狗的确很聪明,我当家的考过他的功谭,稀罕的不行,我二哥才提这事,他当场就应下了。” 张玉娘觉得木久承是给学童当先生当久了,就总见不得好苗子被埋没。 就算他晓得,揽下这事必是件苦差事,可他照样答应了。 一个是给张玉娘一个体面,另一个,也的确是因为当教书匠后养成的责任。 夏婶笑了:“老人常言,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若真是个好的,东家何不多花些心思,我瞧着,木少爷念书很认真的。” 木永为有个优点,就是很自律。 张玉娘与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这些琐事。 中午饭后,木久承带着木永为去了东厢房那边的书房里。 离方又出门了,说是去离家那边帮忙做事,离家的鸡笼子坏了,他要去砍了竹子再扎一个。 张玉娘听了有些生闷气,但也不能不让他去,若她拦着,又或是离方不愿意,外头的那些闲人,还不知怎么编排两人呢。 木梨晓得她要去河边村后,缠着张玉娘,张玉娘磨不过她,只得答应带她一起去,又叮嘱她穿得厚实点。 上回木家四口穿着锦缎袄子齐齐亮相,着实惊艳了河边村的村人们一把。 更不要说谢莲香那个羡慕的小眼神。 今日因不再算是正月里头回走亲了,木梨和张玉娘就随便了许多。 两人一身碎花紫长袄,下罩滚边黑棉裤,料子不过是细棉,颇有些现代时,木梨穿着厚实的睡棉衣棉裤出门的光景。 张玉娘寻思着家里还有些李百户送来的桔子,她拿竹篮子装了点,准备带去给张吴氏烤了吃。 是个民间偏方,说是能治咳嗽。 难得今日不曾下雪,母女俩个穿了木屐,将自己包得紧紧的,这才去了河边村。 两人是去的张水牛家,院门是敞开的。 木梨跨过院门坎,冲里头喊:“秋秋。” 张秋花在西厢房里绣花,听到木梨的声音,忙从里头跑出来。 严金菊从屋里走了出来。 招手示意两人去上房堂屋里说话。 两人一进屋,发现张吴氏抱着熟睡的小九斤会在火盆子旁,另一侧的椅子上,搁了一撂半干的尿片子,她正在那里烤着尿片子。 严金菊招呼两人坐下,张秋花又给端了茶来。 她冲两人呶了呶嘴,示意两人看向张吴氏的脸色。 张玉娘见了,问道:“娘,您怎地带着小九斤来二哥家了要?大嫂呢,这会子正是农闲,咋带小九斤,成了你一个人的活计。” 张吴氏大抵心里憋了一大把邪火,闻言怒骂道:“呸,那个懒得酱油瓶倒了都不舍得扶的,你不晓得她自个儿的房里有多乱多邋遢,好好的一闺女,我怕她再给教歪了,哎哟,我那可怜的春花,也是个良心被狗吃了的,说不要娘家就不要娘家了,早晚会死在外头没人收尸。” 张玉娘拿起椅子旁的尿睡子,帮忙烘烤。 “小九斤到是不闹腾,这样的娃儿长大了会很乖巧,老人们总说,这样的娃儿是来报恩的,娘这般疼她,以后她懂事了,自然会好好孝敬娘的。” 张吴氏年纪大了,带小九斤其实有点吃力的,但她不放心罗裙儿,怕把小九斤带坏了,张春花已经是等于没这个人了,她不愿小九斤将来又走她姐那条路的。 “我老张家也不知造了什么孽,一个两个都这么不省心。” 木梨撇小嘴,张吴氏是不作不死,要不是她太过重男轻女,家里能过得一地鸡毛吗? “娘,这话咋说呢,还有,你咋带着小九斤来二嫂家了?” “老宅那边啊,你大哥跟你大嫂隔三差五的,为了一点小事就打打闹闹,我待不住,你三哥又成日只晓得喝醉,然后在屋里发酒疯。” 张玉娘看向严金菊,忽然明白她为何捎信让自己来了。 “三哥还在家?他咋没去接三嫂,还有,小狗呢?” 提起张铁牛,张吴氏窝了一肚子火,答道:“你三哥,我劝了他不晓得多少回了,让他去那边待几日,接了你三嫂回来,可他死活不肯去,还说什么谢莲香晓得出去,就不晓得自个儿走回来?这不,今日吃了酒又在发酒疯,小狗本来在那里念书念得好好的,他酒疯劲儿一上来,跑过去就给了孩子一巴掌,打得他鼻子都流血了呢。” 张小狗很听话,也很乖。 被打的包着一泡眼泪,不敢吱声,还是张老爷子发现了,气得他拿了扁担追着张铁牛满院子跑,说是要打死他这个砍脑壳的。 张老爷子又喊了张吴氏带张小狗进屋里。 孩子被吓懵了,躲在房里死活不肯出来,午饭还是张吴氏给送进去的。 她要带了张小狗来这边,张小狗躲在房间门后,死活都不肯出来。 张玉娘听得很堵心,心里对张铁牛更加埋怨了。 “他那脑子是咋想的?孩子才多大点,虚岁不过才六岁,也才将将四岁不到,他咋不煽自个儿一大巴掌,看看疼不疼。” 第三百六十二章 风水只旺女子们 张吴氏听了摇头:“我原来觉得老三不错,也不知他去县城里撞了什么邪,如今越发牛心左怪了,都说了,夫妻床头吵,床尾好,谢莲香就是那个脾性,他又是个男人,低头说点软和话,这事不就过去了吗?死活都要犟着,横竖过了十五那两个是要回县城去的。” 她说到这儿,又对张玉娘道:“小狗必须留下,他大抵是晓得自己脾气越发又臭又硬了吧,孩子跟着他,早晚会被他给打死,蠢死了,那又不是东西,是他亲儿子,咋下的去手,你爹当年都没有这般动手打过他们,顶了天,就是扯根竹条甩几下。” 竹条打孩子,痛是痛了点,但却不伤筋动骨。 张玉娘陪着劝了一回,张吴氏却叫她去老宅看看张小狗,能劝则劝,不听劝,由着张铁牛醉死算了。 张玉娘问了木梨,要不要跟着一起去,木梨却是不肯的。 她要留在张水牛家玩。 待张玉娘走后。 木梨小声询问了张秋花一番,才晓得,她没出正月里就开始动针线了。 张秋花又笑道:“我不信那个的,什么正月里不动针线,我娘也由着我,横竖我还没嫁人。” 张水牛今年的进帐,怕是要全靠张夏花和张秋花的。 木梨安慰她:“你莫要急,待我教你如何绣大屏风后,那个才赚钱,一个就能赚个五六十两呢,不过,那个难绣,估摸着要四月至半年才能绣好一个的。” 张吴氏听了,心里叹气,大抵是张家的祖坟没埋好,这风水咋只旺张家的女子们呢? 实在是太奇怪了。 她听得张秋花话里话外,都是在说木梨教她女红。 张吴氏忍不住了,问道:“外孙女,外婆问你,你会绣那东西?我咋听你娘说,你懒得连针线都不肯捏的。” 木梨抿嘴轻笑:“我只是懂,却是做不来这个活计,只晓得如何去绣,哪里用哪个针法,又要如何绕针等等,真叫我去做这事,我绣出来的东西,极难看。” 张秋花也跟着笑道:“奶,梨梨就只适合当女先生,叫她做这事,她可以把一块布缝成一个坨坨,解都解不开的那种。” 张吴氏低头轻轻拿手拍了拍睡着的小九斤。 “如今我才晓得,闺女有本事,比儿子还得用,哎哟,我的乖乖小九斤,你可得好生跟你表姐耍,好哄她开心,将来传你一招半爪,也是够你一世吃穿无忧的。” 她大抵又想起了张春花,心里越发不得劲了。 木梨不晓得该如何安慰她,只得答道:“她若是个乖巧的,叫我教她到也可以。” 张吴氏得了她的话,大喜过望。 “横竖待她再长大几岁,我便让你们教她做这个的。” 木梨闻言只是笑笑,是个好的,她才肯教的。 张玉娘去的有点久,回来时,脸色十分不好看。 手里牵着张小狗,另手拿了个小包袱,估摸着是张小狗的一些衣服啥的。 “你咋把他带来了?” 张玉娘答道:“带他去我家住,横竖只有几日学堂就要开课了,到时还要跟先生说说,顺道一起把束修给交了。” 张铁牛把今年属于张小狗的开销,先交了一部分给张玉娘。 张吴氏又问:“你三哥呢,去接你三嫂了么?” “去了,去了,娘,我带着孩子们回去了。”张玉娘的语气突然很不耐烦。 木梨察觉她心情很不好。 “娘亲!” 张玉娘看了她一眼,道:“走吧,回家去,娘,您大儿媳正在屋里睡懒觉呢,我问了爹,他说,上午睡了一上午,做了午饭吃了,碗都没刷,又跑回屋里睡觉去了,早晚会懒死的。” 她是出嫁女,不好多说什么,但有时难免会生气。 木梨同张秋花约好了,让她绣完手头的幔头再去木家寻自己,到时,她便教张秋花如何绣屏风。 张玉娘一路上背着张小狗,眉头紧拧,能夹死蚊子了。 木梨抱着小包袱跟在后头,张玉娘不说话。 她也不敢问。 到家后,张玉娘就将张小狗交给木梨带,她喊了夏婶去东厢房又开了一个小床,挨着木永为的。 木永为对此还是蛮新鲜的。 又跑去屋里拿了桔子过来哄张小狗。 他惊讶地问木梨:“哎,不过一年没见,他咋真的老实了这许多?我记得他以前就爱跟在张大狗后面打转,尽不学好。” 木梨看了他一眼,答道:“长大了些呗,大抵更懂事了吧。” 张小狗一边吃桔子一边点头,又抬头两眼湿漉漉地望着两人。 跟只小奶狗似的,奶声奶气地说道:“表哥、表姐,我会很听话,我会很乖的。” 木梨不晓得他经历了什么,只得伸手安抚他。 “以后跟着表哥一起上学,一起下学,回来后稍歇一会儿,吃过晚饭后,便同表哥一起做功课,可听明白了。” 张小狗点头,答要:“明白了。” 吃晚饭的时候,木梨留意到,他想吃什么又不敢夹的样子。 张玉娘瞧见了,眼里的火星子滋滋作响,又低头温柔的问张小狗,他想吃什么。 张小狗这才鼓足了勇气告诉张玉娘。 一旁吃饭的离方不高兴了,平日木梨的注意力要么在他身上,要么在菜碟子上,今儿一顿饭的工夫,大半心神都在张小狗的身上了。 离方暗咬牙:小鬼,太招人厌了! 一直到晚饭后,离方离去,木家父子带着张小狗去了书房,木梨拉了张玉娘回自己的西厢房。 夏婶早已给她烧了个碳盆子搁堂屋里。 木梨待张玉娘坐定上,急不可待地追问她到底怎么了。 张玉娘闻言,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竟是一言难尽。 原来,今日下午,张玉娘被张吴氏打发去了老宅后。 她才进院门,就闻到整个院子里有一股子酒臭味,举目四下望去,竟发现张铁牛正抱着个酒坛子,蹲在西厢房的一角去大吐特吐。 张玉娘瞧了一眼,好险没跟着呕起来。 她不想过去,便先去了屋里寻张老爷子和张小狗说话。 张老爷子见她回来了,一问之下,才晓得是严金菊捎信给她了。 第三百六十三章 好吃懒做 他也不说旁的,只让张玉娘等下走的时候,将张小狗给带去她家,横竖要不了几日就要开学了,不如叫他去那边早点温习功课,到时先生考张小狗学问,也能给先生留个好印象。 “你一会儿劝劝老三吧,大正月里的,眼看着就要出上元节了,竟在家里瞎闹腾,孩子怕他怕得紧,都躲着他,平日里高兴了,就喊小狗过去念书给他听,不高兴了,就骂小狗,说他念书也是白念,有啥用,将来也不过是比蹲家里刨那二两黄泥强不了多少。” 张玉娘听得头痛,见张小狗越发胆儿小的利害,心里气得骂娘。 等张铁牛在外头消停后,张玉娘这才去西厢房里寻他。 她进了西厢房的门,一个没留神,差点被东西给绊倒在地。 朝前连连踉跄几步,回头再一瞧,竟是张铁牛抱着空酒坛子倒在地上,也不知在胡说些什么。 张玉娘的脑门突突直跳,以前,张铁牛懒是懒了点,但脑瓜子灵泛着呢。 她跑去灶屋里,拿木桶拎了半桶水再回到西厢房,对着张铁牛一顿猛泼。 张铁牛被冷水冻醒,抬眼见张玉娘柳眉倒立,双目圆瞪,将手里的木桶用力往一侧砸去,双手叉腰怒骂道:“张铁牛,你是越活越回去了?有本事,你自个儿在外头去横行霸道啊,打才四岁不到的小狗,你算什么英雄好汉,他就不是张家的子孙,不是你的骨肉,我可告诉你,甭以为他年纪小,就不记仇。” “你当真能耐啊,咋不去外头祸祸人?咋不去外头弄点银子给爹娘花花,孬种就孬种,还死活不承认,爹娘当真该后悔生了你这么个讨债鬼,一个大男人,有什么过不去的坎,你就这么点出息?还是说,你怕吃苦了?后悔做了打豆干的生意了。” “呸,你说打豆干就打豆干,我可告诉你张铁牛,我一个字儿都不信的,瞪什么瞪?你眼珠子就算瞪掉了,我今儿也要好好跟你说道说道,见过没用的男人,整个河边村,不,这十里八乡,就数你最没用。” “你不是觉得自己很牛吗?咋就怕吃苦呢?成日躲床上做梦,想着发大财,你也不怕周公嫌弃死你,懒就懒,名堂还一抓一大把。” 张铁牛被她骂出一身火气来,冲她大吼:“你晓得个卵啊,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老张家的事,要你管个屁。” 张玉娘被他气得一抽一抽的,伸手指着他又骂:“你到长本事了,行啊,要我不管也行,你把这些年花我的,吃我的,用我的,全都给一笔一笔算清楚了,统统还给我,我还有个闺女要养,正巴不得手头的银钱越多越好,给了你也是白瞎,你不是跟我吹得利害,在外头赚了不少银子吗?银子呢,你给我拿出来瞧瞧,还是喂狗了啊?” “爹娘这么些年攒下来的口粮,全都喂了狗,不对,你比猪都还不如,就你一年败掉的银钱,都够喂好几头大肥猪了,爹娘没生你这个讨债鬼,说不得,二老手头还有不少余钱,能请得起长工和厨娘呢,哼,说我不是张家人,你张铁牛呢,从头到脚就该改姓谢,到不是说你不该孝敬那边,但你却是个青光眼,看不清到底谁才是亲爹娘,本就该两边都孝敬才是,也不知你是耳根子太软,还是原本就是个没良心的。” 张铁牛越发动了肝火,歪歪倒倒地从地上爬起来的,指着张玉娘道:“你给老子闭呢,你晓得个卵啊,老子不动手打你,快给老子滚。” 张玉娘气得脸都成猪肝色了,她想起木梨骂人的话。 脑子一热,那话脱口而出:“呸,咱爹还在世呢,你有什么资格称老子?要不是娘打发我来,你当我想管你那屋里的一摊子精烂事,当我不晓得,你们在县城是真打豆干,还是假打豆干。” 张铁牛哑言了,伸手指着张玉娘摇头:“果真什么事儿都瞒不住你啊,我早就说了瞒不住,那蠢婆娘偏就信别人的话,不信我的话,也不肯听我的,看看吧,我还啥都没说呢,你就什么都晓得了。” 张玉娘深吸一口气,心里实在堵得慌。 “你们说去县城做事赚钱养家,娘还很高兴来着呢,逢人就说你有出息了,懂事了,还说这家分的好,一分,你俩就勤快了不少。” 张铁牛伸手捂脸,后背重重地撞在门板上,也不知他是在哭还是在笑:“嘿嘿,勤快,咱家四兄妹,你是从小就去了那地方,没做过重活,家里另三个儿子,就数二哥最不招爹娘喜爱,却只有他最孝顺,也只有他最勤快呢。” 张玉娘不耐烦地道:“行了,别给我扯远了,去岁二哥家办乔迁宴,我就觉得很奇怪,你们那会子才去县城多久啊?连年都没回来过呢,一回来,就到处招摇,不得了了,张铁牛夫妇在县城走大运,发大财了呢,穿金戴银就不说了,有钱可着劲儿花,没人说什么,但是,看看谢莲香那身妆扮,我是过来人,岂会瞧不明白。” 谢莲香骨子里就不是个安分的,很快就步了张玉娘的后尘。 “一股子风尘味,还到处嚷嚷着,生怕人家都是些蠢东西,猜不到她是干什么的。” 张铁牛颓废的靠在门边,问道:“那时么?她才刚上那路,我不信你当时就看明白了。” “我当时只是怀疑,你也甭不承认,我初二那日就发现很不对劲儿,不说旁的,就说她所说的那个驼背吧,我自幼就去了青楼,烟花柳巷的姑娘们对他极熟的,人人唤他一声驼子,谢莲香可能不晓得这事,只晓得他的胭脂好使,但是,那也是那里的姑娘们口口相传,外头清白人家的姑娘们,是不晓得驼子卖的胭脂比县城最好的粉脂铺里的还要好。” 张铁牛点头:“原来你是凭她说的这事猜到的。” 张玉娘冷冷一笑,道:“不光是这事,还有另一事,谢莲香应该不晓得,我观她肤色与早前见到时相比,越发肌肤细腻无瑕了,应是跟那驼子买了香肌丸用的。” “这药丸用了,不但能叫女子越发貌美,而且身上还隐隐有一股子香气,男子闻多些,便会心猿意马,不动心都不行。” 张铁牛大叹,什么事都瞒不过张玉娘的火眼金睛。 第三百六十四章 震惊 张玉娘瞧他那副鬼样子,便晓得自己不幸而言中。 “你可知什么叫香肌丸,那个又名息肌丸,那玩意儿用了,的确越发好看,但用得多了,却是能叫人怀不上孩子的。” 张铁牛猛地拿开手,瞪大了眼看着她,问道:“当真怀不上?” “我哄你干啥,什么吃了美肤的,塞肚脐眼的,我什么样的药丸子没见过?”张玉娘见他这样,又劝道:“想必她用的也不是那顶顶好的,那样的药可不是普通价钱能买到的,多是鸨妈给那些未**的,颜色生的极美的小姑娘用,为的是啥,不过是为了送去那王公侯府里头,即然是蹦不出一个子儿的,当家主母对此,自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巴不得这样的货色能更多些呢。” 张铁牛问她:“你又是怎晓得的,莫要告诉我说,你那鸨妈对你一见如故,我是不会信的,况且,你也说了,那些药丸子是打小时候就用的。” 张玉娘的确有成为那种人的条件,当初,鸨妈也是有这打算的。 横竖这样绝色女子送去那样的府里,鸨妈们是两头能得赏的,男主人一份,女主人一份。 而张玉娘也只能说她命里带福,她才去楼里的时候,因生的眉目如画,又是个话不多,手脚勤快的。 有一回,偶然之间,得了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妇人暗中提点。 那人只说她那时的小姐妹,有几个生得异常好看的却是用了驼子那里买的香肌丸,鸨妈哄她们,说是用后不但美貌更胜一筹,更是身带幽香,也只有少数几个,才会叫鸨妈舍得花大价钱。 张玉娘听了一回不当回事,后来,她发现用过那样药丸的漂亮女子在长大成人后,就总会不见了。 她起了疑心,便寻了机会去问那个老婆婆,从她话里才晓得,她之所以能留得一个全身而退,是因为她生了个儿子,而她的儿子就在楼里充做龟公。 至于用了那药丸的人被送走后,再也没有人见过她们的。 那个老婆婆也是上了年纪接不了客,被安排在后门处做杂事,才从驼子的闲聊中得知此事,可她晓得又如何,是不敢跟那些小姑娘们说的,也就张玉娘是个好心的,总在空闲之余会帮她搭把手,做些轻便不伤手的活计。 那个老婆婆才肯悄悄将这事告之张玉娘。 张玉娘说到这儿,又道:“这事我并不怪妈妈的,后来我有身子后,她也没叫我打掉,只好吃好喝的供着我,拿我当亲闺女般疼的。” 她庆幸自己结了个善缘,才有了这么个宝贝闺女,或许,她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也说不定。 “三哥,我之所以同你费这许多口舌,不过是因为你跟三嫂,统共才有小狗一个独苗苗,你以前在家时,稀罕他,稀罕的不行,你就怎下得去手的?” 张玉娘兜了个大圈子,只不过是劝张铁牛,莫要再把气儿撒在自己的儿子身上。 “三嫂用了有快大半年了吧,你也甭说没有,看她那肌肤颜色我就晓得,在楼里时,我见得多了去,每年总有几个长得特别好看的小姐妹吃过那药的。” 她不怕连累老婆婆,也不敢告诉那些人,只能远离那些人,免得自己因为不忍心而管不住自己的嘴。 “铁证如山呢,你还有什么要狡辩的,不过,我也不是那审案的,你们做什么,又在外头是怎么奔前程的,我一概都不想管的。” 张铁牛突然蹲下来,抱着头大声痛哭。 张玉娘的俏脸紧绷,娘家兄弟不给力,连带她都会被拖累的,更莫要说已经出嫁了的张夏花,但凡一个坏名声被传出去,她极有可能会被夫家退回来,那还不是逼着她去投河自尽么? “你们害天害地害自己也就算了,三哥,你们就不替小狗,夏花这些晚辈们想想吗?” 张铁牛在那里哭了许久,才道:“你以为我想啊,你也晓得的,爹娘打小就惯我惯得紧,大哥只是懒,他下了田,还是能做得有模有样,虽不爱做事,可田里的那点事,他样样都精通,只是不愿意做,但我呢,我是真的一窍不通,那田给了我,要不佃给你三嫂娘家兄弟种,还不得搁那里荒掉?” 张玉娘气得火不打一处冒,怒道:“那是理由吗?你看看周围的人家,谁家过得不比咱家辛苦,你们还算好命,分家还能一家分一亩田,许多人家别说田了,能分双碗筷就已经是给祖宗烧了高香,你好命呐,还有本事在这里挑三捡四的。” “我是真不会做那些事啊,以前小,还跟在爹身后搭把手,后来长大了,你也能挣银子回来了,哪还要我下田干啥,早早的就讨了媳妇了,我更没那心思去干那些活。” 张铁牛当初带着谢莲香去县城,的确是奔着有好前程去的。 谢莲香在县城有两房近亲,一房在一个大户人家当管事,一房在县城打豆干卖,两房平日里走得近,也互相照应子,日子过得也比别人更滋润些。 张铁牛两口子商量了一路,一直到县城门口才下定决心,要跟着那个在大户人家当管事亲戚混着,两人想得很明白,都不是那干苦力活的料,谢莲香又要在家带崽,自然不能做那打豆干的营生。 于是,两口子到了县城后,气都不歇一口,直奔谢莲香的那个管事亲戚家中去了。 谁晓得,也该得两人倒霉,去了那管事家中才晓得,就在头一天,这个管事因为犯了点事,被割了职赶出那大户人家了,如今正闲在家中借酒消愁,哪里有闲心帮张铁牛两口子张罗这些个事。 当然,人家的话说得很委婉,张铁牛一瞧这头没戏,便央了那管事亲戚给两人谋划一番,叫张铁牛两口子去投奔那个打豆干的亲戚。 张铁牛和谢莲香都是个懒的,那个亲戚一听说两人要干那苦差事,本是不想教这个两的,他就怕这两个懒货半途而废,到时,那个亲戚费心费力教了好些日子后,累了个半死,这两货万一半路撂挑子怎么办? 谢莲香的这个亲戚一开始是死活不同意,直言叫两人回乡里守着那亩田好生过日子,再弄点别的野味送去县城,他到是可以帮两人寻些门路,卖个好价钱。 第三百六十五章 干啥啥不行 张铁牛说到这儿,张玉娘问他:“人家那是晓得你俩是什么性子,即然都说了这话,那便是晓得你俩吃不来那苦,干啥不直接回来呢?” “我这不是觉得丢脸嘛,当初出来时,可是抱着要赚点大钱再回去的想法,到时,我看还有谁瞧不起咱老张家。”相比起种田,张铁牛更愿意在县城里找个轻松点的活计做。 好亲戚不肯教,张铁牛别的本事没有,哄人的本事到是一流的。 他趁着手里还有点银子,便隔三差五的请了那亲戚去吃路边摊,再温上一壶小酒,花不了太多钱,又能拉近两人的距离。 一来二去的,那亲戚也松了口,并且,还让两口子带着小狗住到了他家。 谁晓得,张铁牛是真看轻了这打豆干的活计,白日里两口子一个要帮亲戚送货,一个要帮忙照看摊位,还要看着自家娃儿。 这也就算了,两口子累得半死,一到晚外吃过饭,头一沾枕头就睡过去了,却不晓得,这才是苦难的开始。 那亲戚瞧二人做的有模有样,便也就起了心,好生带带两个晚辈,也好叫二人多一门营生的手艺。 不过才十日,丙人本已有些吃不消了,结果,有一回半夜,大概才二更末的样子,那亲戚便将两个喊起来,叫两人起来学着磨豆子。 豆子是早就泡发好了的,安排这两口子一个推石磨,一个在一旁添豆子,磨出生豆浆后,又教两人如何烧开豆浆,再用卤水点豆腐,最后再将豆腐脑儿倒成大木盒里压成豆干,一直忙到这时,外头已泛起了灰白。 得了,又得帮忙开门做营生,重复头一日所干的事,一日复一日,不过才过了半个月,两口子便叫苦连天。 二人长这么大,都没吃过这个苦头呢,两人一日晚饭后,悄悄商量了一下,趁着那家亲戚熟睡时,卷了铺盖带着娃儿悄悄溜了。 自那之后,张铁牛两口子,可是连那亲戚家的门坎都不敢蹬的,没脸呗! 张铁牛这时,也有点放弃的意思了,只不过谢莲香死活不肯回老家去。 回了乡下,守着那一亩田,口袋里还是布碰布,除了不饿肚子外,手头也是一个子儿都存一下,她又说,要不了几年,自家小狗该说亲了,况且,当初分家,她家并没有分到屋子,还要找村里买宅地,还得请人盖房子,一样样的,再省也是要花不少钱的。 张铁牛闻言,一时头大的不行。 张玉娘听到这儿,暗骂两个是懒货,她又道:“你向来比大哥聪明的多,我就不信,这么些年,你没从娘的手里哄些银钱捏手里。” 张铁牛手头的确有点银子,不过不多。 一个,谢莲香是个精的,他一但哄了银子回来,她总要弄点送回娘家去,不然,谢家两兄弟,哪里可能有那么好的大木船,还不都是谢莲香悄悄拿了银子贴补娘家么? 另一个,张铁牛哄到的也不多,架不住张大牛那个蠢的,成日不干好事,总会给老张家招祸,做生意除了赔,就没别的。 第三个原因,也是因为张玉娘当初赚钱多久,就怀上了木梨,直接导致张家的收益差点跌为零。 这一来二去的,张铁牛手上的存银并不多,要不是谢莲香那回从张大牛房里顺走五两银票,他还真没这胆跑县城来。 张玉娘再问:“你即然做不来那苦活计,干啥不学二哥,安安生生地待家里不好么。” 张铁牛答:“这不,被外头的花花世界给迷糊了眼么?” “我寻思着手头还有点银钱,便在县里寻了个稍偏的地方租了个屋子,只一间带着个灶屋的那种,到也还算便宜,又没个院子,同四周的邻居很快就混熟了,我跟那些人打听过,都是些在外头铺子里做工的,便想着看谁能搭把手,帮个忙,介绍个工做。” 只是,那样的好事,大家都只顾着自己的三亲六戚,哪里会真的帮张铁牛的忙。 也因为两口子没找到事做,遂,前年过年时,张铁牛自觉无脸面对自己的爹娘,又加之带去的银钱所剩无几,遂,两人干脆只字不提回老家过年的事。 他总盼着过了年,说不定就有机会找到工作了。 张铁牛很懒的,寻个工挑三捡四,这个太累,那个太脏,一直想找个轻松点的,只是,他看得上的,人家却看不上他,他看不上的,人家到觉得挺适合他。 就这样,一直拖到出了正月,他找工的事还是没有着落,眼看着家中已快无米下锅了。 谢莲香天天同他闹两回,哭一回的,叫他心烦的紧。 因为心中不顺,两口子没少因为这个事闹得不可开交,也因此,时常会把小狗推来推去,两人谁也不肯多管小狗,一日,两人吵过一回后,把小狗给丢在外头,各自回了家。 好在张小狗命大,那会子外头太冷,拐子们也都猫在家里了,竟叫一个才不足四岁的小娃娃自个儿走回家。 张铁牛说到这儿时,张玉娘气得真想冲上去煽他两巴掌。 “我说那孩子如今性子大不同,原来是你们两口子作妖给折腾的,张铁牛,那不是别人家的娃,是你们俩个的亲儿子,是老张家的孙子,是你婆娘一脚踩在鬼门关上讨要回来的,跟阎王爷手里抢来的人,你们竟然全都不当回事儿,早知如此,当初干啥还要生下那娃?” 到此时,张玉娘才晓得,为何张小狗的性子会乖巧的叫人心疼,感情是这对无良父母给造成的。 张铁牛挨了她的骂,也不反驳,只道:“我后来到晓得后悔了,娃儿那日在外头呛了冷风,第二日我早起,发现他烧得利害,便找谢莲香拿了家中所有的银钱,抱着娃儿去外头寻大夫去了。” 张玉娘气得骂道:“你俩咋不死在外头算了,好好的孩子,差点就被你俩给作没了,当真能耐得紧。” “这不,我俩当时没想到嘛,孩子生病,我们做父母的谁不急,我见外头雪大的紧,便让谢莲香留在家中,我独自抱了娃儿出门。” 说到这儿,张铁牛的脸色瞬间难看了,又道:“谁晓得,就是我这出门的功夫,谢莲香那个臭婆娘竟然,竟然跟个老头子勾搭上了。” 第三百六十六章 被人带坏 张玉娘怒问:“你们平日里独门独户的,怎地就出了这样的事,照你所说的情况,那住所附近,不该出现有钱人才对。” 张铁牛重重地叹了口气,告诉张玉娘:“你有所不知,我们家隔壁住了一个寡妇,年轻时生得十分娇俏,就是,在那条街上的名声不大好。” 张玉娘这回到是听明白了,冷笑道:“人人道寡妇门前事非多,旁人避之都来不急,你们到好,还上赶着去同她交好?” 张铁牛看向她,说道:“你又晓得什么,我同谢莲香因为后来手中银钱不多,时常得那寡妇的救济,换了谁,都该感激她的。” 张玉娘怼他:“哦,人家给你点吃食,你到心生感激了,爹娘养你几十年,你咋不好好感激下二老,说不得升米恩,斗米仇,就是讲的你这种没用的男人。” “我的确没用,可是那能怪我吗?要不是打小爹娘就娇我娇得紧,我张铁牛今日,能活得连狗都不如吗?” 张玉娘厌烦地看向他,问道:“这么说,谢莲香的头回开门生意,是那寡妇介绍的?” 张铁牛点头,说道:“我如今回想起来,算是想明白了,说不得,这两个早就暗中通了气的,趁着我出门之际,那寡妇便喊了谢莲香这个臭婆娘去隔壁吃饭喝酒,还给臭婆娘介绍了个有钱的糟老头子。” “臭婆娘?张铁牛,要是我没记错,打她做了那暗娼的生意后,只怕,你就再也没出门寻个工做吧。” 张玉娘一针见血,张铁牛本就懒,有了这来钱的路子,他哪里肯再去寻苦工做。 成日待在家里,带着张小狗,谢莲香从那老头身上哄了银钱,两口子便买了肉菜关起门来,过起了滋润的小日子。 有时,也会喊了寡妇过来一起吃个吊锅子啥的。 张铁牛嘴上是不肯承认的要:“哪有,我因为这事,还打过她一回,她却是死性不改,我总不能因为这事,就叫小狗没了娘吧。” 说得到是冠冕堂皇。 张玉娘气的都快说不出话来了,这都叫什么事儿? 她费尽心思,好容易才跳出那个火坑,自家三哥三嫂却是钻钱眼里了,还高高兴兴地往里头跳呢。 “你还有理了,这么说,你俩在县城一直在做那皮肉生意咯。” 张铁牛被自家亲妹子这么一讥讽,脸上就有点挂不住了。 “皮肉生意咋地了,好歹,还是叫我俩能活下来,也有钱送小狗上学堂念书了。” 张玉娘觉得挺奇怪的:“即然你们挣得了这个钱,干啥不把小狗留在自个儿身边?” 张铁牛答道:“原本孩子是不知道这事的,谢莲香见那老头时,总是在那寡妇家私混着,也没带回家来,我和孩子到也落了个清静,谁晓得,那老头的孙子跟我家小狗是在同一个私塾里,也不知怎地,那破小孩就晓得这事了,带了人将我家小狗给堵在学校的一个角落里,一个不高兴了,就把小狗打一顿,孩子被打的次数多了,胆儿也越发小了,越来越跟个小娘们似的。” 张玉娘瞪他:“张铁牛,你还有脸说这事,虽说大家伙儿笑贫不笑娼,可是,在那些有钱的主儿眼里,干这样的营生,就是下九流,上不得台面,是被那些人瞧不起的。” “我这不也是被逼的嘛,我出门寻工做,还赚不得这么多钱,谢莲香有句话说得对,横竖都是赚钱,到不如由她来做这事,还能多赚点,多弄点银子送小狗念几年书,再攒点钱回乡下置几亩地,到时,我家也是算得上小地主了,谁晓得我们在外头发的什么财。” 张玉娘只觉得心口疼得利害。 “所以,你们两口子是早就算计好了,要把小狗甩给我家?” 张铁牛忙答:“那还不是娃儿争气嘛,你当家的挺喜欢他的。” 张玉娘敢用项上人头打赌,从一开始,张铁牛夫妇就有这算计的。 “罢了,让我当家的帮忙教小狗也不是不可以,只一条,你们莫要再去做那皮肉生意了,寻个正经营生不好吗?想来,你们手头上还是有点余钱的。” 张铁牛又说道:“你当谢莲香那臭婆娘是你么,生得这般好看,她哪里有你这么大的本事,你做一回赚的钱,她可得做好些回,要不,妹子,你传点本事给她,教教她如何招那些男人的喜爱。” 张玉娘气得大叫:“张铁牛,你就这点出息了?” 张铁牛一边唾弃谢莲香做那门营生,一边又很高兴自己不用出门寻苦工做,躺在家里就能数钱。 “出息能值几个钱,能叫我一家子吃饱喝足,夏日热不着,冬天冷不着,还是说,我咬牙天天累死累活的做苦工,就能送小狗上学去?你别扯那些有的没的,光一年的束修,就能难为死我呢。” “我们两口子不过是为了将来打算罢了,你木家有钱有地了,你会分我一点吗?就算是亲兄妹,你也不可能分给我吧,那你干啥生气,我又没从你碗里抢饭吃。” 张玉娘简直不知说什么才好。 有些理,她是同张铁牛掰扯不清的:“我是不可能教你婆娘学那些东西的,你最好给我死了这条心,你若只想守着小狗这根独苗苗,那便叫她继续用那香肌丸,当我啥都没说过。” 张铁牛的话太有理,叫张玉娘无词以对。 她不可能把自己的家当拿出来贴补这扶不上墙的三哥,更何况,他未必就是个有良心的主儿。 张铁牛不在意这些的,只让张玉娘等下走的时候,把张小狗带回家去。 “娃儿念书不错,看着像是有盼头的,我跟你嫂子做了这营生,娃儿在身旁瞧见了,的确不大好,还是让他跟着你们更好。” 对于不负责任的张铁牛夫妇,她真想撒手不管。 但是,张玉娘心疼张小狗,好好的娃儿跟张白纸一样,跟了什么样的大人,就会被画成什么样儿。 她怕张小狗跟着张铁牛会学坏,这会害了张小狗一生。 “张铁牛,莫要不承认,你是打算帮谢莲香拉皮条做那营生吧,孩子跟在身边,被人瞧见了总会叫人不自在。” 她很不客气地戳穿张铁牛的小心思。 “你也做过这门营生,晓得那些恩客们最是靠不住的,我家莲香若单靠那个死鬼老头,是赚不了大多钱的,总有时候忙起来,哪里有空去外头物色那些个钱多人傻的地主啊,再说了,相人这事儿,我可比她精多了。” 第三百六十七章 来客 张铁牛又道:“我也晓得离得太近,总会被家乡人撞见,也没想在县城久待,原本就是因为小狗牵扯住了,等过了正月十五,我便带了谢莲香去府城讨生活,听说,那边有钱的主儿更多,我也没太多想法,就是想捞点银子买点田,过点轻松日子,我就想不明白了,你干啥反对这事?看看咱乡里的那些小地主,富户们,有几个不是靠着闺女又或是媳妇,干了这门营生后回乡里来的,人家的日子可比咱们过得好太多。” 张玉娘闻言,只余叹息,她还能说什么,有钱能使磨推鬼,无钱却是寸步以行。 ...... 张玉娘心里很难过,她并不希望娘家有人走上这条道。 先有张春花抛爹弃娘,后有张铁牛这般想法与算计。 她只觉得心口压了一块大石头。 木梨安慰了她一会儿,又哄得她心情好转,这才开口小声问道:“娘,三舅两口子,把小狗这样甩给我们,真的好吗要?娘要是不乐意,咱们明儿就把小狗送回去,凭什么那两口子在外头花天酒地,快活似神仙,干啥要我家来背这个锅。” 张玉娘叹气:“我想过了的,你爹说了,小狗念书有天分的,将来的成就未必就比你哥哥差,你爹当时起了心思,顺着你三舅的话答应,只是寻思着,将来你哥哥在仕途中,能与小狗相互扶持,这个需得好些年才看到成效的,我就琢磨了一番,再怎样,你同小狗是表姐弟,又是嫡亲的那种,将来,那边若靠不住了,你总还有条退路。” “娘亲总有老去的一日,色衰而爱弛,你我又怎能算到以后会怎样,多条路子多个靠山,娘将来老死了,也能安心地丢下你,撒手而去。” 说一千,道一万,都抵不过张玉娘的一片权权爱女之心。 木梨很感动,伸手抱住张玉娘的腰,靠进她怀里,娇声道:“娘,我以后会好好孝敬您的,若真有那日,我便接了娘来我家住。” 张玉娘笑了:“那怎么行,你出嫁了就是夫家的人,娘怎能一起跟过去,这会被人背地里说闲话。” 木梨却很硬气地道:“那我便在出嫁前跟当家的说好了,娘统共就我这么一个闺女,他若不应,大不了我不嫁,实在不行,我便招个上门女婿,横竖那位置下的产业,也不会分我什么,我有娘帮衬着,自个儿凭着本事多赚点银子,自己手头捏住了产业,再招个人上门,那边也没啥闲话可说,再说了,就当多养个闲人,多双碗筷的事,多大的事儿啊,还能有自己的娃儿呢,那才是最亲的。” 张玉娘惊奇的发现,自家闺女对于一些事,想得实在太通透了。 “娘到不想你看得太明白的。” 木梨不吱声了,若真到了那个地步,她是宁肯放弃爱情,也要选择孝顺自家娘亲的。 只要自己有能耐,手里不缺钱,还怕天天没肉吃? “离方那孩子也不知会不会同意呢?” 张玉娘说这话,就表明她的心思,她的确相中了离方,想叫他做自家女婿。 木梨低头浅笑。 “他呀,是个不错的人选哦。” 张玉娘点头:“知根知底不说,话虽少,但那孩子是个会疼人的。” 最关键的一个,就是他没有亲生父母在上头压着。 “娘就不想你远嫁,到了那陌生地方,去了夫家,被人欺负了还没个哭诉的地方,更莫要说娘家打上门帮你撑腰了,所以,还是就近嫁了,就在娘亲的眼皮子底下才好。” 张玉娘能放心,木梨也能过得更舒服。 张铁牛做那拉皮条的事,谢莲香做那暗门的营生,张玉娘除了告诉木梨之外,并没有再跟任何人提起。 张小狗到是适应的挺好的。 木梨有意与他交好,每日早起带着他一起洗脸漱口,又问他喜欢吃什么,再告诉他,在自个儿家中,莫要害怕,有什么想吃的,只管告诉她娘,若张小狗觉得不好意思,让他直接来找自己。 木久承和木永为要温习功课,多数时候,张玉娘便以此为借口,让木梨带着张小狗,再顺道都他些新功课。 木梨虽然不是啥学霸,但是她还是懂一些读书的方法及技巧,又有千金系统这个不务正业的。 它到是很高兴能多一个学生可教呢,成日里越发疯疯颠颠了,也不管张小狗能不能记得住,总让木梨帮它教张小狗一些杂学。 这样的日子到也挺能打发的。 而就在木梨在玩养成小正太时。 离方那边又悄悄的有动静了。 正月十四日晚上,夜幕沉沉之下,寒风呜呜地叫嚣着,一辆马车悄悄地从双拐镇镇口拐了个弯,往岔口村这边行来。 整个寒冬,老天爷就没给过几日好脸色,往镇上去的大路,已经被来往的车辆碾出一个个深坑,浅处不过寸许,深处却及尺半,马车摇摇晃晃着,总算是平安的驶入了岔口村,坐在车头赶车的马夫,围巾,毡帽,乃至整个衣袄都已硬梆梆,上头还积了不少雪花。 可见,这车的主人是急着赶路的。 趁着夜色,马车悄悄地往一户人家拐去。 终于在离方家的院门前停下来,一个儿不高,身材精瘦的男子,披着灰兔皮墨绿色斗篷,先一步跳下车,动作轻盈、灵敏,抬脚间留下的脚印不深,风雪一过,了无痕迹,可见是个十分利害的会家子。 黑漆大门配上大狮头锡门环,显得格外精神抖擞。 离方家的院门被人轻轻叩响,很快,离方举着火把来开门了。 “来了?” 来人正是李百户夫妇和瘦猴。 瘦猴答道:“来了!” 又冲马车那边喊了一声,李百户扶着自家娘子从马车上走下来。 他见到离方,先是挥了挥手,笑道:“可算是到了,一路颠簸的不行,你嫂子吐了一路呢,要不是我就这么两个贴心的兄弟,她肯定不乐意的。” 李夫人白了他一眼,冲离方道:“那是必须的,在我眼里,你可是自家亲兄弟,这种喜事,我必须帮忙的。” 后头,还跟着一个面生的陌生男人,离方瞧见后,眼里滑过一道光彩,嘴角微微上扬。 他请了几人入内,瘦猴边走边跺脚:“哎,好冷,脚都冻的快没知觉了,可有烧了碳盆子。” 第三百六十八章 见客就见客呗 离方答:“四个,随我来。” 他不晓得几人会什么时候到,便在正堂里烧了四个火盆子,里头已积了好几块烧得红通通的木碳,上头的木柴烧得噼里啪啦作响。 瘦猴窜过去,将斗篷取下来往边上的椅子上一搭,独自坐在一个大火盆子前,又从旁边捡了几根大柴丢进去。 “哎,总算是活过来了。” 李百户忙着招呼带来的那个陌生男子和自家娘子。 离方问了一声,晓得几人还没吃饭,便去后头厨房里生火做饭。 菜都是现成的,今日他买了菜去木家,请了夏婶帮忙做好的,只要焖上一锅米饭,再将菜热一热就行。 大锅大灶做这事,可快了,饭好,菜也热好了。 离方跟张玉娘学的,准备了三只小火锅,冻了一路,再吃吃火锅散散寒,这日子过得比神仙的还要舒坦。 大老远的,李百户等人来一趟不容易,当晚招呼他们吃过饭后,离方便安排他们去客房休息了。 家具还没打好,也不知离方从哪里弄来几个旧床,铺上新褥子,到也能对付着过一宿。 翌日,天公难得作美,竟然舍得放晴了。 大冷天的闲来无事,乡下人就喜欢窝被里睡懒觉。 木梨起来后打开门,发现张小狗抱着个小风笼子,坐在门坎上,像是在等她。 “小狗?” 木梨叫习惯了这名儿,也就懒得去改口。 张小狗点头,说道:“表姐,夏婶说今日吃水饺。” 张玉娘给他赶做了两件小棉袄,和尚领的那种,再梳个冲天炮,又拿讨喜的红头绳给绑了,木梨稀罕的不行,对于小奶包毫无招架之力。 她弯腰伸手抱起张小狗,问道:“你可吃过了?” 张小狗摇头,道:“等表姐一起吃。” 木永为看到她抱着张小狗进来,嫉妒得不行,头一回觉得,他干啥要做哥哥,做弟弟不香么? 连带着碗里淋了芝麻香油的汤饺都不那么香了。 哼哼叽叽了一会儿,这才对木梨道:“妹妹,我的荷包磨坏了。” 夏婶正好端了一大一小两碗水饺,上头撒了不少香菜和葱花,木梨喜欢这样吃。 她头也不抬地答:“给你做个吧。” “真的,可以不要绣花的那种。”木永为心情瞬间美美的了,他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是吃张小狗这小鬼的醋。 木梨瞥他一眼:“有就不错了,你还挑三捡四啦,给惯得一身毛病。” 她低头又寻思了一回,再道:“哥哥,你放心,我这回肯定好好绣,不丢你脸的那种。” 木永为想说,真的不要绣花的那种,就别祸祸荷包了。 张小狗羡慕了。 木永为发现后,嘚瑟了! 嗯,妹妹还是他一个人的。 张玉娘的声音这时在外头传来:“咋才来呢,可吃过早饭了,不行就让你夏婶给你煮一碗,今日吃猪肉大白菜水饺。” “哟,你们这是稀客啊,快些请进。” 又听她冲灶屋里这边喊:“木永为,快些拿了鞭炮出来放,家里来客人了。” 今日是正月十五呢,这热闹年还不算过完,家里来了客人,却还是要放鞭炮的。 到了明日正月十六,就不必再如此行事了。 木永为应了一声,把最后一个水饺塞嘴里,这才屁颠屁颠地跑了。 木梨带着张小狗,四平八稳地坐那里,又慢条斯理的吃着早饭。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木永为在外头放了鞭炮,跑进来告诉木梨:“你又有生意上门了。” “瞎说啥呢,这年都没过完,仔细娘亲听到后,信不信她要捶你的。” 木永为立马赌咒发誓:“我真没骗你,就是那个府城的李家两口子带人来了,不过,是个男人的。” 他说到这儿,声音又小了下去,随即又觉得自己没错:“肯定是那男人的那口子不舒坦了,又不好意思请大夫瞧。” 木梨放下筷子,伸手一指张小狗:“你在这儿盯着他吃完,我去堂屋里瞧一眼。” 她才要站起来,离方从外头走进来了。 木梨招呼他坐下来吃早饭,离方忙说他已在家吃过了。 她惊讶地回头看向他,发现他今日穿戴甚好,有那么一丝贵公子的味道。 “新做的袍子,几时去县城了?” 离方答:“去岁回家过年前买的。” 木梨猜,大抵是他今日有事要出门吧,才会把自己收拾得颇为光鲜靓丽。 “要见啥重要的人?” 离方点头,想了想又道:“一个姑娘。” 木梨被他万剑穿心,心里不痛快,碗里的水饺,它就瞬间不香了。 “你应该很重视吧。” 离方想了一回,再答:“搁这儿。” 他伸手捂左胸,的确如此,做不得假。 木梨的心肝肺都被揪痛了,莫不是她一厢情愿的? 她的眉心儿染上一丝痛楚,好容易喜欢上一个人,叫她还没开始呢,就已被标上句号,这怎么着都不是木梨的性格。 木梨伸出右手食指,冲他勾勾。 示意离方走到她跟前,只有一步之遥,木梨方才站起来,一脸正色地上下打量他,又问道:“比我好看?” 离方看着她,很认真地答道:“天下无人可比。” 木梨又问:“跟我一般年纪大?” 离方再答:“是。” 木梨的爱情,卒! 木永为眼看着自家妹妹要被离方弄哭了,两捌眉毛揉成个黑疙瘩。 伸手把离方推开,嚷嚷道:“方哥,我以往可是很敬你是条汉子,不曾想,你竟弄也这么个不是人的事来。” 离方莫名,侧头看向木永为,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木梨吸了吸鼻子,丢下灶屋里的人,就要跑开。 嗯? 跑不动? 回头一瞧,她话音里带着一丝委屈:“放开。” 离方答:“不放。” “你脑子被门夹坏了。”木梨瞪他。 离方又回瞪。 正在两人僵持间,张玉娘的笑声从堂屋里传来。 木梨这才反应过来,李百户夫妇来了。 张玉娘已在堂屋里喊她,要她去见客呢。 木梨甩开离方的手,又忿忿不平地抬脚狠踩他一脚,这才扭头去了堂屋那边。 木永为走到离方跟前,特意昂首挺胸,然后“哼哼!” 张小狗看看碗里的水饺,又抬头看看离方,他不清楚自己到底要如何选择了。 离方伸手轻摸他小脑瓜,弯腰低声对张小狗道:“是大喜,莫担心。” 木梨心里委屈了,可该咋样还得咋样。 见客就见客呗。 第三百六十九章 上门提亲 除了李百户夫妇以及瘦猴外,她惊讶地发现还有一个身穿红袍的男子,木梨留意到,那男子的衣袍应该是官服。 心里不免生出些许狐疑,莫非还真叫木永为那乌鸦嘴给言中了? 她再看向自家爹娘,张玉娘笑得合不拢嘴,木久承却是垮着一张脸,这又是个什么情况。 离方不知几时已站在木梨身后,上前几步,越过木梨,又冲木久承弯腰作揖,说道:“恳求叔叔能点头。” 木梨看向自家娘亲,暗中示意这是怎么回事。 张玉娘乐呵呵地拿两手拇指对着动了动。 木梨惊讶的睁圆了柳叶眼儿,真的还是假的,万年铁树也晓得开花了? 那个红袍男子此时笑道:“木秀才,都说一家有女百家求,只不过,你家的这位姑娘,恰好入了咱们离千户的眼,又特意请了他的好友李百户夫妇,以及我这正经出身的官媒来保这媒呢,不知木梨才因何不高兴?” 木久承哼叽叽,心里沤死了。 小棉袄才贴身穿呢,贴心得紧,他正捂得热乎着,哪里就肯舍得嫁掉了。 木久承觉得离方的眼神肯定有问题。 “我家闺女还小,哎哟......” 木久承的话还没说完呢,张玉娘已经恨恨地捏住他手背一把,痛的他差点喊娘。 “那个,咳,这个事嘛,我木久承统共就这么一个闺女,总想着把最好的都给她,她年纪也不小了,也的确早晚都要嫁人的......” “行了,你别说了。”张玉娘急不可耐地打断他,冲离方笑道:“乖女婿,横竖早晚都是一家人,咱们两家,早在之前就已二合一了,你看什么时候把彩礼送来......” “等等,张玉娘,我可告诉你,那也是我闺女,我还没说同意呢。” 张玉娘怼他:“有这么个不错的求娶我家闺女,我干啥不同意,矫情个啥子劲?” 她很担心过了这村就没这店。 木梨要真是嫁给他,离娘家近,也不会受委屈,再说了,她就相中了离方这小伙子,长得好看不说,还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 张玉娘的择婿标准,与一般人的看法相去甚远。 离方是个有能耐的,最关键是烧得一手好菜,以后两口子成家了,就算经历大起大落,也不会因此而累坏她家闺女。 张玉娘的一把小算盘,只为她的亲闺女打着。 木久承眼瞅着压不住张玉娘,无奈之下只得放弃挣扎,唯有暗自叹气,气张玉娘不晓得给自家闺女抬抬身价呢。 “哼,便宜你这臭小子了,我可告诉你,看在你请了官媒来的份上,我勉强同意这事,只一点,必须三书六礼,正式迎娶,什么随便点,糊弄着来,我可不依。” 离方点头:“自该如此。” 张玉娘已亲热地招呼离方去那边坐。 “你这孩子快来这边坐下说话,当长辈们眼瞎啊,打量着看不出你的这个小心思。” 瘦猴见木久承闷闷不乐,在一旁帮腔道:“他呀,早就存了这个心思了,每次回家乡给叔叔、婶婶带见面礼,总要教过我们的兄弟李百户的,向他取了经后,才肯准备合适的礼物送给叔叔婶子。” 李夫人也在一侧做证,木久承的脸色这才好看了许多。 “我就是怕我家闺女嫁过去会受委屈,离家那边是什么情况,你们应该比我清楚,就胡春桃那个搅事精,一天到晚就甭想有个安生的时候。” 张玉娘横了他一眼,说道:“我才不怕她呢,原就是个后头娶的,连正经养母都算不上,又怎可能算得上是正经婆婆。” 木梨突然帮离方了:“离家叔叔婶婶一直没和离的。” 张玉娘张大嘴,半晌后才惊呼:“这么说,胡春桃只是个妾?” 木久承问:“真的?” 离方点头。 张玉娘不管这些的,有官媒来提亲,说出去,就是倍儿有面子的事,举目四望,这十里八乡还没谁家的媳妇有这待遇呢。 “今天是个好日子,咱们不说那些破事,先说说纳采这事。” 木梨挺无语的,自家老娘有多迫不及待的将她嫁掉啊。 大楚朝的纳采礼是有定数的,不能超过律法规定的银两数,数量不得过三十种。 张玉娘只盼着离方待自家闺女好。 但木久承的想法又不一样,他觉得不为难为难离方,便显不出自家十分看重木梨这个闺女。 这不,张玉娘才起了个头。 木久承看了木永为一眼,木永为忙站出来,背书般快速而又流利地说道:“民间纳采,需活雁一对,羔羊两只,咱们这一带的习俗是猪两只,酒、米、面、苞谷、小米等各一斗,另外还有还有绢、果、点心各四盒,绸缎、首饰各四。” 说到这儿,他又补充道:“方哥,因你是五品大官,所以呢,这些东西不得少于四数的。” 李百户夫妇本就是来给离方撑门面的,见木家的要求并未过分,忙笑着帮离方答应了。 这些对乡下人家而言或许太多了,但对离方而言,只不过九牛一毛。 离方问:“猪是要大猪吗?活的?也不知能不能拉得动。” 木久承扯了扯嘴角,答道:“小猪崽就行。” 原本这一带人的习俗就是纳采礼中的小猪崽养肥之时,正好是主家闺女出嫁之时,到时宰了拿来招待宾客最适宜。 纳采之后便是要问名,张玉娘问他几时有空。 离方忙答日子由着长辈们定下。 木久承又问:“你定亲的事,不同你家长辈打声招呼,虽说是养亲,但好歹也是把你养大成人了的。” 离方答:“此事过后,我会同养父提的。” 他暂时没打算告诉其他人,尤其是巴着他不撒手的离明月,更是不能透露半点风声。 木久承暗中瞪他一眼:“你自个儿有分寸就行,若闹到我家门口来,这门亲不结也罢。” 他高姿态的摆明,求娶求娶,需得拿出诚意来。 离方再道:“小子明白的。” 这两边的人,完全就没有谁问过木梨的。 木梨表示很想生气来着,张玉娘暗中瞅她一眼:不乐意?要不,换一家谈? 她又哪里肯呢,自然是要继续撩她的小哥哥啦。 离方请人上门提亲这事,完全出乎木家人的意料之外。 张玉娘喊了夏婶临时杀鸡宰鸭,把她私藏的那两只老母鸡,又给宰了一只,心疼是心疼,但女婿脑瓜子开了窍,晓得自个儿请媒人上门提亲,张玉娘蛮高兴的。 第三百七十章 准备搬家 少不得要招呼了众人吃喝一番,又打发了木永为去请了村长来吃酒坐陪。 村长听说离方是来求娶木家女的,高兴的拍着胸脯打包票,说他回去后就翻翻黄历,算算哪一日是黄道吉日。 关于离方求娶木梨的事,出了木家的院子,就再也无人晓得这个消息了。 里头人瞧门道,外头人看热闹。 谁也不晓得那个穿大红官袍的是官媒,还是个男人,岔口村又刮起了一阵新的八卦之风,说是木久承又在外头结识了个大官,人家老给他面儿了,大老远特意跑来给他木久承拜年呢。 因着这日,离方是来提亲的,本就是喜事一桩,木家也就没开口问他,为何急着要正月十六这日,给离河等人搬家。 李百户赶得急,本就是为了离方的亲事而来,当日正午吃过饭后,就带着瘦猴等人一起离去,只说了,下回再来,可是要找离方讨杯水酒吃的。 翌日,张玉娘起了个大早,天才擦了一丝亮儿呢,夏婶就已经来了,张玉娘和夏婶在灶屋里忙活了一会儿,熬了锅锅巴粥,又蒸了两笼大包子,这才先出门去了。 木梨睡到大天光才起来,听到张小狗在西厢房窗户外喊她吃早饭,她这才懒洋洋地爬起来。 洗漱过后,去灶屋里才发现,张玉娘和夏婶没在家。 一问之下,才晓得,两人先去那边帮离方收拾那两个新院子了。 木梨就着辣椒萝卜吃了一碗粥外加两个猪肉包子,吃得一身暖和和的了,这才在木久承的催促下,去新院子那边喊几人回家吃早饭。 离方给离河、离岸买的院子在李婶家过去不远,离木家也挺近的。 他是怕自个儿不在家,离岸和离栓忙不过来时,可以托了张玉娘帮忙照看一下。 离河是被打傻的,但他不掏蛋,也不讨气,除了有时爱跑村里到处转转之外,也没干过什么气人的事,到是省心的很。 木梨去的时候,离方、张玉娘以及夏婶,正在帮忙收拾离河的那个院子,张玉娘到是干劲十足,一边笑着一边不知跟离方说着什么。 “娘,小哥哥,夏婶,爹打发我来喊你们几个回家吃早饭呢。” 张玉娘抬头看看天色,道:“哟,都已经天大亮了,你吃过了没?” 木梨答,她已吃过,又催了三人赶紧回家去。 张玉娘瞧着已收拾的差不多,各处的灰尘也已擦干净,村长年前不知从哪儿弄来两张别个不要的旧木床,瞧着那木床有些年头了,不过质量到是颇不错。 如今已摆进了两个院子的主屋里。 离方不懂这些,张玉娘却给他安排得明明白白,离岸总要讨房媳妇成亲的,不可能把离河和离栓一直安排在那院子里,到不如一开始就分开,也是告诉外头的人,离岸是单过的,并不影响他将来成亲。 木梨去屋里瞧了一眼,又再次催了三人一回,张玉娘这才招呼另两人扛了大扫帚,铁锹,她自个儿拎着桶子和湿抹布,四人这才一起回了木家。 吃过早饭后,离方便说他要去离家接三人过这边来。 张玉娘张了张嘴,又觉得时机不对,到底没说什么,只是又问他,可要夏婶过去搭把手。 离方晓得张玉娘同胡春桃闹翻过,哪里肯让自家丈母娘难做,忙推说不用,又说,他们仨没啥好东西可收拾。 张玉娘想了一回,便让离方等下经过门口时,喊她一声,她们一家子,好给离岸等人搬新家热闹一下。 旁人家是不会有人送礼的,木家给准备了两口大水缸,四床棉被,两床全新的盖被,还有两床,是木家以前用旧了的棉被,张玉娘给拆了清洗干净,又晒得干干的后,拿去弹棉花的铺子去重新弹过了的,做盖被不合适,却是用来垫在稻草上充做垫被,是再得宜不过的。 至于旁的小东西,木家却是没有准备的,村长那边说了,小东西及灶里用的锅,就由他去外头帮忙弄来。 木久承出门请李屠夫及两个儿子过来,又去喊了另一个村邻帮忙,先来家中把两个大水缸绑好,待离方等人经过时,才拿了这些东西一起去新院子那边。 李大刀成了亲,总个人感觉长大了不少,见了木梨,也不像从前那般随意,只远远地点个头,算是打了招呼。 张玉娘张罗着,把四床棉被都拿出来了,又寻了旧布料包好。 李屠户见了,打趣道:“不晓得内情的,还以为你家又给添新院子了。” 木久承笑答:“那孩子招人疼呢,摊上那样的父母,离桨又是个性子软和的,那家,全由那泼妇当家。” 难得他当着外人的面,流露出对一个人的不满。 李屠户晓得是怎么一回事,笑道:“那你们还给准备这么多床好棉被,不是白瞎吗?” 张玉娘指着那堆东西笑道:“不一样的,他们的亲娘是个好的,只是可惜了......也不知是造了什么孽,才会受这样的磨难。” 李屠户寻思了一回,说道:“好歹不看僧面看佛面,我们家也没啥好东西,我这就打发我家小子回去取些腊肠啥的来,到时也一并送给他们,算是给他们暖屋用的。” 其实,李家和村长也是这个意思的,只是碍于胡春桃太利害不说,离家那两兄弟也着实可怜的紧。 即便是算不上是好人的张玉娘,也肯心软一回,帮离家那两兄弟一把。 当然,这里头,也有顾着她家唯一女婿的面子。 不时,外头传来一阵零散的脚步声,夏婶忙跑去院门口瞧了一眼,回头冲众人说道:“来了,来了,离家三兄弟带着栓子来了,不对啊,咋都两手空空呢?” 张玉娘一听,柳眉末梢就挂上了火气,张口直喷火星子,说道:“我就晓得,胡春桃那个婆娘是十指尖尖,蒸笼刮穿的那种,她会那般好心为孩子们准备东西,呸,不算计着往怀里捞,那也是孩子们的本事,守的住自己的东西。” 李屠户啐了一口,说道:“这婆娘,啧,真是利害,离桨到是个有福的,老的去了,又有个嫩的自个儿找上门,腆着脸要做他婆娘,以前羡慕着,如今瞧了,到是万幸这样的破事不是落在我家。” 木久承说道:“你两个儿子是好的,你们两口子将来老了有福呢。” 第三百七十一章 不闹腾才怪 李大刀和李小刀都是个孝顺的。 几人说着话呢,离方带着离河等人已行至木家门口,他站在门口冲木家人长长做一揖,不真心感谢那是假的。 木梨见几人两手空空,便猜到发生了何事,又见离河的脸上又被指甲挠伤的印子,她皱眉上前,问道:“怎么回事,你大哥的脸上,怎地被挠花了,你后娘又在家闹开了吧。” 离方轻点头,答道:“嗯,不让他们离开。” 离岸在一旁跟着道:“原本这事就瞒着那个的,只是,这个事终还是要叫她晓得,我爹寻思着,正月初一再怎么说事,她肯定不会同我们几个闹翻,便挑在那一日跟我那后娘挑明了这事。” 张玉娘正好过来招呼离家两兄弟去屋里抱棉被,听他这般说,不由冷笑道:“胡春桃是个见钱眼开的,离方带着你们兄弟俩离开,她不闹腾才怪,若只有离河一个走,我估摸着她怕是要拉了你们几个夹道相送。” “你如今分户单过,那等于是她每年的进帐要去掉一半,离方又在年纪还小时,被她早早赶出家门,哼,依我看,你们就该叫她尝尝吃西北风的日子,吃了苦头,才会晓得你们的好,不然,还没完没了了呢。” 从离岸后来的话中,木梨等人才晓得,离桨是特意挑了正月初一那天说的,古人很信这个,正月初一是不信说咒人的话。 胡春桃不敢犯众怒,离桨挑明这事后,她便坐在那里生闷气,啥事也不伸手,也不许离明月帮着做饭。 正月初一冷锅冷灶的不像话,离方和离岸商量了一下,由离桨去房里拿了米出来,两兄弟弄了点鱼,还有离方年前送来的腊肉,蒸了个腊肉,又煮了个鱼火锅,扯了一大把白菜洗了,忙完这些,天色已不早。 离桨喊了孩子们来吃饭,又打发离明月去喊胡春桃来吃。 胡春桃不吱声,离明月被饿得不行,便自个儿跑出来准备吃饭,众人正忙着搬凳子、拿碗筷,胡春桃像是发了疯似的,从房里突然跑出来,把一桌子上好饭菜都给掀翻在地,又瞪了众人一眼,这才回房里把门反锁了。 待离方和离岸听到动静从灶屋里出来时,一桌子饭菜已经被洒了一地,离桨正蹲在那里,也不顾那鱼肉烫不烫手,忙捡了往盆里装。 离方当场就黑了脸,掉头就走了。 后来,离岸陪离桨把饭菜拾起来拿去灶屋清洗一番,又锅煮了,胡乱对付着吃了,这便是离家的大年初一。 过得太与众不同了。 自初一之后,离桨和胡春桃一直冷战,两人谁也不肯先低头,平日里的离明月忙着做家务煮饭等事,离岸身子骨没好全,离栓要帮忙照看自己爹,所以,那段时日,离方只要一有时间,就会去离家帮忙做事。 对于胡春桃借机指派给他的苦力活,他也是来者不拒的。 离家的这个年,过得实在太糟心。 离桨头一回觉得,听自家养子的安排是真的没错。 就在刚才,离方去家中接这两兄弟及离栓这个侄儿时,胡春桃又借机开始发疯了。 横竖已出了正月十五,不过一夜,年味就淡了许多。 一大早上的,她就在家里摔摔打打,骂骂咧咧。 离桨瞪她,她就回瞪,骂离桨是个命歹的,咋不早点去死呢。 离方去的时候,胡春桃正在闹腾,死活不肯分这个家,又说离明月没有嫁人,再说离舟还小,把离岸分出去了,她拉扯着这一大家子,可怎么过。 对着离桨又捶又打的,要他把户籍交出来,横竖是不让离岸把户籍单迁出去的。 离方的脸色那叫一个相当的难看。 理都不理胡春桃的胡闹,直接喊上离岸,又叫离栓牵着离河,掉头就要走。 离桨晓得今日是儿子们离家的日子。 喊住几个,要离岸带点口粮过去,好歹也要把这开春的日子熬过去。 胡春桃哪里肯,往那台阶上一躺,又哭又闹,还说,不如一家子一起跳河算了,这日子没法过下去了。 离明月这回也埋怨离岸,不该在这样的情况下离家,丢下她爹娘该怎么办,离舟这个最小的弟弟又还年岁太小。 离方是个不喜欢废话的人,他亲近的只有离桨,遂,他就没想过要同其他人解释个什么劲。 离岸心中憋了一口气,死活不说出,兄弟们已和离桨这个父亲商量好的事。 离栓不明所以,离河懵懵懂懂。 离方抬脚,带头离去。 胡春桃面对这样的他,只能在后头跳脚大骂。 离方不为所动,只不过,其心情不美是真的。 任由胡春桃在家里如何撒泼闹骂,离方只顾带着从小亲近的两个兄弟前往新家。 离栓的眼里充满了兴奋,是对胡春桃长年压制的反抗,让他觉得很刺激。 离岸的眼里充满了希望,是对小家即将到来的幸福感到开心。 离方、离岸,以及木久承和木永为,各自背着一床棉被,离栓牵着离河跟在后头,再后头是将手藏在衣袖里的张玉娘、木梨母女,最后头跟着的,是抬着水缸的李家汉子们。 李小刀将拿来的腊下水丢在了空水缸里,待到了分给离岸的那个新院子里,他才将那包腊下水取出来丢给离岸,说了一句恭喜。 离岸道了声谢,又张罗着把大家送的东西搬去屋里,张玉娘带了夏婶帮两个屋里的床铺都铺好。 床上的稻草是离方找张玉娘要的,屋里的潮气经过这些天的烘烤,早已干透,住进去到也觉得一身爽利。 没有了胡春桃的骂骂闹闹,离岸看上去像是腰背挺直了不少。 离河不停的两个院子来回跑着,好在离方那时特意在内墙处留了一道门,也不必绕到院外去的。 离栓站在属于自己的院子里呵呵直笑。 他叔说了,这院子是落在他名下的。 离方怕胡春桃得知真相后,会从离河手里哄走这院子,便直接写了离栓的名字。 不时,有那机灵的在门口瞧见了,跟村长一打听,才晓得是离岸带着离河、离栓分家单过了。 有早年承过这两人母亲的恩,便东家送来一把青菜,西家送来几个几蛋,又或是咸菜啥的。 好在离方已准备了几个咸菜坛子,张玉娘带着夏婶将这些琐事安置妥当。 大家伙又晓得离岸等人的情况,不过在新院子里待了一会儿,便都一一辞行,也没说要吃暖屋酒的话。 第三百七十二章 借住 这也是乡下人实诚之处,受人滴水这恩,总要铭记如心,但有热闹瞧时,也并不妨碍这些人在背后说三道四的。 忙完这些已近中午,张玉娘寻思了一番,便叫夏婶去自家取了米粮来,又留了村长及李家几个帮忙的吃午饭。 她到没动李家送给离岸的那点猪下水,只让夏婶从自家拿了点腊肉来,还有离方年前帮忙抓的鱼,养在大水缸里,还剩最后一条。 她让夏婶给做了一道酸菜鱼火锅,又有一道腊肉火锅,离方去村口买了两板豆干下里头,双沽了几斤浑酒,再称了两斤花生米。 午饭后,待到众人离去,村长又悄悄地折回离岸的院子里,寻到离方后,又小声告诉他,最近的好日子却是农历二月初二,可以选做纳采的好日子。 离方算计了一番,看来忙完这事,他需得连夜兼程赶回卫所才行,路上却是耽误不得半点。 他又向村长道了谢。 离岸带着离河、离栓分家的事,很快就传开来了。 一日,离方在木家吃过晚饭后,跟木久承提起了一事。 他问木久承,可识得镇上的大户林家。 木久承到也爽快地告诉他,是认识林家的,不过,没有太深的交往,木久承又问离方可是有何事。 离方才将事情真相告诉他,离岸相中的那个姑娘,就是林家买下的一个丫头,如今已年方十七,与离岸到也十分般配。 只是那丫头买的是死契,他与林家不相识,若离岸跑去林家赎人,只怕会要遭对方为难,遂,他想请了木久承做这中间人,先牵了这红线,再以公道的价钱将那姑娘给赎出来。 木久承二话不说便应承下来了,据说林家有两小子也是下过场应过试的,木久承第二日便带了木永为去林家登门拜访。 的确,他又是林家孙子的授业恩师,林家的主人很卖木久承的面子。 他叫人把那姑娘喊出来,一问之下,才晓得那姑娘是认识离岸的,林家主子说明木久承的来意后,那姑娘却是很爽快的应了。 众人心中明了,想必这姑娘同离岸是很熟的。 林家打发管家将那姑娘送去了离方家,又给还卖身契了,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离方打算等去州城时,顺道去县衙把这卖身契给消了奴籍。 这姑娘叫荷花,不过她有自己的名字,叫李七妹。 李七妹个头不高,娇娇小小的,肤色偏黑,眼睛大大,挺爱笑。 当离方将她送到木家时,张玉娘开口便指着她笑道:“这姑娘这般爱笑呢,肯定是个好命的。” 木梨也笑道:“的确是个好命的。” 夏婶打量了李七妹一番,跟着道:“该是个好命的。” 张玉娘是说李七妹长得一团和气,是个心善的。 木梨是说她因为被离岸相中,离岸是个好脾气的,所以,她觉得李七妹以后会过得很幸福。 夏婶却是说她命里几经波折,最后却还能落个自由身,她羡慕李七妹嫁给离岸,从此不必为吃住发愁。 就这样,李七妹暂且在木家落了脚。 张玉娘对外宣称,是夫家的一个远房外甥女,因爹娘过世,才出了孝,便接了过来给自家闺女做个伴,再个,就是让她散散心。 即是夫家外甥女,那些桃色八卦自然是生不起来的。 李七妹是个勤快的,总会早早起来,将西厢房收拾得很干净,木梨拦着她,不让她做别的。 “我是怕你住的不自在,你收拾西厢房也就罢了,那外头的事你全都做了,夏婶未必会高兴。” 李七妹是个通透的,寻思了一番,便也就不再太勤快。 离岸自搬了新家后,每日总要找借口,拉了离方来木家。 木梨了捂嘴轻笑,离方却是十分无语。 一日,木梨搬了椅子坐台阶上晒太阳,离方蹲一旁给她削甘蔗皮。 张玉娘见了,笑骂道:“看把你给她惯的,又不是没手没脚。” 离方看了木梨一眼,答:“我愿意。” 张玉娘措不及防,被自家女婿给塞了一嘴狗粮。 木梨在一侧只顾捂嘴轻笑。 张玉娘啐了一口,这才说起正事来。 “我瞧着这姑娘不错,你们两兄弟可有一起成亲的想法?” 离方想起了离明月那个爱折腾的,遂答道:“二哥先成亲。” 看张玉娘的脸色有点不对,又忙补了一句:“长幼有序,更何况,您舍不得她。” 张玉娘的脸上,霎时挂上一缕得意的笑容。 他这一哄不要紧,张玉娘的心情颇不错了,竟主动开口询问李七妹,说道:“我观你的针线不错,以前可是学过?” 李七妹答:“以前分到主家姑娘的院里,帮着上头的姐姐们做针线,我自小就被卖去了林家,主母见我手巧,后来便让我跟着家里的绣娘子学了点。” 木梨大抵猜到自家娘亲有什么想法了,拂掌道:“小哥哥,你求我啊,求我,便给你二哥点好处。” 张玉娘翘起兰花指轻点她脑门:“鬼机灵,老娘还没答应呢。” 木梨哄她:“我这不是想着,娘亲总要多几个帮手嘛。” 张玉娘已经确定,要和小翠、青楼鸨妈合伙开个绣坊,只不过她不可能日日守在那里,总要有人帮忙管着这些,张夏花到是个好手,可她已经出嫁,张秋花的绣工了得,但她还是个未说亲的小姑娘,自然就需要一个八面玲珑又懂得绣活的妇人,帮忙撑起店面,而李七妹这个人选很不错。 再说了,胡春桃那个人难缠得紧,离岸家那边,日后还不知是个什么光景,她不想离家兄弟总给自家女婿添乱,到不如从一开始就授人以渔。 离岸到是个精的,忙拉了李七妹过来,叫她赶紧跪下磕头拜师父呢。 木梨却笑嘻嘻地从椅子上跳起来,避开! “七姐姐,你这拜的人错了,是我娘呢!” 离方肯定地点头:“她绣的是一坨鸡屎粑粑。” 木梨瞪他:“我哪里不好了?” 离方又道:“不绣更好,伤手又伤眼。” 木梨心中的怒气被他的话啪飞的无形无踪。 她冲李七妹道:“七姐姐,我平日是代母授艺,我娘才是你师父,要拜只能拜她。” 又笑骂离岸:“你还愣着干啥,还不去灶屋里,让夏婶给你倒杯茶来,拜师父不只是弯膝盖,还要敬茶呢。” 第三百七十三章 说话难听 木梨摸得清张玉娘的想法,忙又拉了她坐到椅子上,笑道:“娘是为我好呢,我晓得好歹。” 张玉娘睨了她一眼,小声道:“哎,你说,我当初咋就怀了个猴崽子呢?” 众人闻言大笑,都觉得这对母女的感情十分好。 李七妹就这么被赶鸭子上架,正式拜了师父。 从此,她可以同张秋花一起上课了,木梨还充了她的女先生,不但教绣技,还教她读书识字。 离岸见了,也厚着脸皮凑过来,问木梨,可不可以也教他和离栓,他们俩个保证不会讨她嫌,做为回报,他会帮木家把柴都劈好,有什么重体力活,只管招呼他来。 离方在一旁帮腔:“勤快点。” 离岸答晓得了。 木梨睨了离方一眼,是他的主意吧,早就打算好了。 她忿忿不平,自个儿咋是最后一个晓得的。 不吃亏的她这么回答:“赶一只羊是赶,赶一群也是赶。” 唯离岸和离栓没听明白,依旧笑嘻嘻地看着她。 木梨顿觉无趣,她本不过是开个玩笑。 多了三个学生,对于木梨而言,她的生活越发充满了活力。 天气还冷得紧,木梨便让这三个学生晚上再来她家,一边烤火一边识字。 又叫离岸做了三个沙盘,离方让她教三个《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 木梨寻思了一番,决定加菜——《弟子规》。 又因三个不用去考学,只需认得就行,自然就教得快的。 木梨的要求挺低,只要认得这些字,能背得出就行。 学完这些字,她总会把这些字窜成小故事说给三人听。 木永为觉得稀奇,也时常过来听一耳,竟惊讶地发现,原来,那些话还可以这样理解啊。 于是,木梨的小故事,给他打开了另外一扇窗。 一时,生活充满了阳光。 胡春桃大抵是眼见大势已去,竟然出奇的安静了数日。 正月二十九这一日,在家窝了一个正月的李翠花,终于肯出门了。 木梨见她过来,笑着跟她打招呼,发现后头跟着一个年纪很轻的小妇人,她心思转动间便想明白了。 “翠花,这是你家大嫂吧。” 李翠花拎着点芝麻牛皮糖过来的,她把糖递给木梨:“是的,我娘让我带着大嫂过来认认门,横竖以后要长来长往的。” 李大刀的媳妇娘家姓孙。 木梨笑着谢了,又喊了夏婶帮忙切茶待客。 李孙氏上下打量着木梨,又带了点娇羞,说道:“木梨长得的确很标致呢,难怪我夫家人对你赞不绝口。” 木梨只冲她笑笑,拿不住这李孙氏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听起来有点酸酸的。 心里总有点膈应。 李翠花有点小尴尬,笑道:“哎哟,我娘一直很喜欢你嘛,她在家里,免不了要跟我大嫂多念叨两句的。” 木梨不想再提这事,笑问:“翠花,你咋一直没来我家玩呢,这年都快过完了,你才舍得出门来啊。” 李翠花捂嘴轻笑:“你家乱忙的紧,我娘拘着我呢,不让我上门来添乱。” 木梨想了一回,这段时日的确忙。 “我听娘说,你家又添了两口人?”李翠花对此很好奇。 木梨答道:“你说小狗和七姐姐啊,嗯,小狗念书好,我爹稀罕得紧,七姐姐的爹娘过世了,才出孝,寻思着她也没个依靠,我爹便接她过来,让她随了我娘学点女红。” 她留意到李孙氏的眼神有点不对,忙又道:“正经拜师的那种,原本,我娘是不打算再收徒的,只不过,架不住我爹的劝说,这才勉强同意了。” 李七妹听了她这话,心里虽觉得奇怪,嘴上却帮腔道:“要不是舅舅可怜我,我哪里会有这般好命。” 木梨又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这样的好手艺,不是自家人,轻易不外传的。” 可惜木梨不爱这活计,不然,张玉娘也不会收张家姐妹做徒弟的。 李家尚不知离方已请了官媒上门求娶的事。 木家也没哪个多嘴的去外头宣扬。 这时,李孙氏提出要去猪圈那边看看。 木梨有点纳闷。 李翠花笑道:“我娘已跟我大嫂提了这事,又喂的猪越发多起来,我娘说了,我过几年要出门子了,得娇养着些,往后我也就搭把手,重点的活还是要靠我大嫂和我娘来做的。” 木梨伸手抚额:姑娘,你这样的话当着你大嫂的面说,真的好吗? 她叫上李七妹跟上,大家一起往后头行去。 猪圈总共有三个,除了屋后能养十二头猪,另外架盖的那个一共能养三十多头,李屠户特意让盖大点的,说是将来自个儿养三、四头母猪,每年下的猪崽子,除了自家喂养的,余下的全都卖了换银钱,或分了,或留着给猪买口粮,都可行。 张玉娘不管这事,木久承觉得这主意不错,遂,也点头同意了。 李孙氏瞧了一圈后,咂了咂嘴嘀咕了一句:“咋不一开始就盖一个大的,这不是瞎折腾吗,还有,到时喂猪,一大桶一大桶的猪食往这边拎,着实累人了点。” 木梨瞟了她一眼,拒绝说话,横竖是李家的媳妇,轮不到自个儿指手划脚。 她不说话,李翠花却说话了。 “大嫂,你不晓得,一开始喂猪时,不过是喂了六头,后来翻了年,又多喂了几头,这不,边喂边翻盖猪圈么,到了后来,就分成了一大两小。” 李孙氏答道:“我也没说啥,就是拎这么远的猪食,累人得紧,我也就实话实说。” 木梨闻言,顿觉不喜欢此人了。 她的声音有点冷了:“看完了没,看完了去前头吧。” 李翠花晓得她有点不高兴了,便拉了自家大嫂跟在她后头回院子里。 又趁李孙氏不注意时,悄悄与木梨咬耳朵:“好木梨,莫要生气,我大嫂就是说话不中听,其实,她人还是蛮勤快的。” 然而,木梨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人,明明晓得自己说出来的话很伤人,仗着大家晓得她的脾性,很是无所顾忌。 “我不气。” 木梨嘴上挺敷衍的。 李翠花讪讪地陪着笑,最后,因为李孙氏之故,李翠花也不像往常那般待的久,不时,就带了李孙氏回自家去了。 李婶子在家正忙着清洗猪大肠,出了正月十五后,李屠户的生意又轻淡下来了,再要很忙估摸着最少也要到三月份,也就每年二月份能轻闲些。 第三百七十四章 被泼了一身 她抬头发现两人回来了,问道:“翠花,你咋这么快就回来了,平日,你不待到娘喊你吃午饭,你都不肯回的。” 李翠花有点小不高兴,小嘴撅着,都能挂油瓶了。 李婶看了跟在后头的李孙氏一眼,不说话了。 待李孙氏回了屋里后,她这才小声问蹲一旁看她做事的李翠花。 “咋回事?” 李翠花答:“大嫂又说话不注意了,惹得木梨不高兴。” 李婶便问她怎么回事,李翠花便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李婶当下就垮了脸子,她向来就很喜欢木梨的,虽然张玉娘把她养得娇气了点,但她是个嘴甜心热乎的,很是招人稀罕,又大方的紧,有啥好吃的,总要给李翠花留一份。 李婶与木梨的感情,总要深过新娶进门的长媳。 她不免嘀咕了一句:“千万莫要惹事生非才好,张玉娘有多看得她那闺女,只恨不得天天拴裤腰带上呢,再说了,那猪圈的事,也不是她一家的事,总要两家合计着来,咱家又要投钱进去,又要忙着攒钱备彩礼等事,天下的便宜哪有那么好占?” 李翠花小声道:“娘,我下回不同大嫂一起过去那边的,你莫要再叫我跟她一起去。” 她同木梨耍得好,才进门的李孙氏是挤不进那个小姐妹团的。 木梨已对她无好印象,以后也不会待见李孙氏的。 李婶感激木梨对李翠花的教学之恩,心里不免有点埋怨李孙氏的嘴太得罪人。 “我咋有点后悔了呢,都怪那媒婆太会说了,明明是一张嘴开口就得罪人,偏说成什么生了一根直肠子,一根筷子通到底。” 李翠花挠了一番后脑勺,也不知该怎么办。 “娘,您以后带大嫂去那边做事,我看,您还是得多盯着点。” 木梨看着是个和气的,但她炸起毛来却也是个六亲不认的家伙。 李孙氏头一回跟木梨碰面,便闹了个不愉快,木梨并不曾放心上。 李七妹和离岸的事,也不能一直拖着不管吧。 离方趁着自个儿在家,打算先把离岸的事给敲定了。 这事儿,再怎样都绕不过离桨和胡春桃。 离岸不想给离方添乱,本想自个儿去办妥这事。 谁晓得,他才到老宅门口,就被生气的胡春桃泼了一身尿,还是她自个儿用的那个马桶泼的。 得了,他连门都没进,就顶着一身骚气回来了。 木梨是从李七妹那里晓得这事的。 张玉娘听说后,气的直咬牙,对李七妹道:“离桨是离岸这孩子的亲爹,胡春桃是自个儿去蹭离桨的床铺的,他们几个的亲娘老子跑了,在外头做事养活自己,亲爹要多孝敬,胡春桃么,可不是什么好后娘。” 木梨又悄悄地补了一句:“离岸哥的亲娘同亲爹没有和离的。” 李七妹惊讶地瞪大了眼:所以,胡春桃只能算是个妾?! 木梨点头,答:“没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苟且在一起,算是奔为妾的。” 李七妹笑的有点意味深长。 “你待那边,横竖待离岸哥亲爹好,准没错的。” 木梨记恨胡春桃把她和她娘亲骂得太难听。 胡春桃做得出初一,她和她娘自然做得出十五。 李七妹把这事记心上,打定主意,以后嫁过去,就算要过问,也只是帮忙顾着些离河、离栓,至于离桨这个亲爹,横竖还有后头讨的婆娘打点,也无需她多费心思。 离方晓得这事后,便顶着一张黑锅脸去了离家。 胡春桃怵着呢,不敢在离方面前耍横,典型的欺软怕硬。 离岸顾忌着离桨,她就是拿捏准这一点的。 离方去了离家后,也没有进门,离明月喊了他一声三哥,他让离明月把离桨给请出来。 离明月见他脸色很不好,想起先前自家娘老子干下的那点破事,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到底还是硬着头皮说道:“三哥,我娘她,她还在气头上,总觉得哥哥们不管不顾,就想撒手不管了。” 离方看了她一眼,反问:“你说呢?都不是亲生的。” 所以,胡春桃不作便不会死。 人家寡妇们都能把孩子们拉扯大,他就不信,有他和离岸时不时的救济,胡春桃还能拉扯不离舟? 离明月被他的话堵的不行,心里气闷得紧。 又见离方紧抿薄唇,显然是不想再开口。 无奈之下,她只得进屋去扶了离桨出来。 离方见他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胡春桃泼了离岸一身尿,她的。” 离桨脸色顿是难看到了极点。 离方开口的第二句话便是:“有事相商。” 离桨松开离明月的手,让她去屋里取了自己用惯了的木棍来。 离明月拿了木棍来,本想跟着的,看看两人说什么。 离方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定定地瞧着她,就是啥也不说。 离桨叹气,转头对离明月道:“你去屋里陪陪你娘,劝劝她,树大分叉,人多分家,早分晚分,都是要分的,你弟也不小了,该学着担起养家的重担。” 离明月扭头气呼呼的走了,对于离桨支持离岸等人的做法,她心中十分不满。 连带着,也不像从前那般缠着离方了,她隐隐觉得,这次的事能成,与年前离方跟离桨单独聊过一回有关。 离方并不在意她怎么想。 他伸手扶着离桨,说道:“去那边瞧一眼?” 离桨至今没去过的,他想都没想,答:“也好,是我这做爹的没用,才连累了你们兄弟几个,以前呢,我总想着舟儿还小呢,后来,你跟我说了岸儿的事,我才想明白,我太自私了,不能只顾着舟儿,岸儿已经不小了,他该有自个儿的小家了。” 离方又说:“你二媳在木家暂住,她是自赎自身的。” 离桨心中明白了,离家人不能看不起那个未过门的二媳妇的,人家嫁进来,并不矮一头。 离方扶了他先去的木家:“一会儿,再去那边看。” 木梨听到动静,抬头看向院门口,见是离方扶着他养父来了,忙笑眯眯地迎上来,又喊了夏婶赶紧的泡两碗芝麻豆子茶来。 木久承陪着张玉娘去镇上买东西了,木永为带着张小狗上学去了。 家里就只有木梨这一个正经主人。 “我娘跟我爹才出门呢。” 李七妹搬了两把椅子搁院里,笑道:“今儿出大太阳,坐院子里晒晒,会更暖和些。” 第三百七十五章 商定 夏婶泡了茶过来,跟离桨问了一声好,木梨笑道:“夏婶,中午多做两个菜,叔难得来我家,自要留下来用个便饭。” 未来公公啊,木梨笑眯眯地看着,打定主意要留个娴惠的印象了。 离方感激地看向她,木梨暗中冲他眨眨眼:小哥哥,很感动吧!要不要让她摸摸小手啊! 离方耳根子发烫,扭头不敢再看向她。 惹得木梨又是一阵轻笑,李七妹的眼里闪过一道精光,她似乎发现了一个小秘密,不过,她打定主意不说出去的。 木梨伸手笑指李七妹:“叔,瞧仔细了,下回莫要认错人了,七姐姐,姓李,乳名七妹,娘家那边已断了亲,爹娘早已过世。” 她趁李婶不在时,忙把李七妹介绍给离桨晓得,又道:“外头人都只晓得,七姐姐是我爹那边的一个远房外甥女。” 离方说了,李七妹原本入了奴籍,叫村里人晓得,多少会有点让人背地里看不起。 木家也有意避开一些事非,这才对外如此宣称的。 夏婶是个很有眼色的人,估摸着离方和离桨肯定是有事上门,她倒了茶又取了些瓜子、花生摆在众人面前后,这才躲进了灶屋里,准备着做饭的事。 这样的帮工是很招人稀罕的。 他让离桨在这边等着,自个儿又去寻了离岸过来,离栓带着离河留在家中。 今日本就是要谈些正经事,离方不想让自家大哥在那边添乱的。 待到两兄弟过来后,夏婶已经去了菜园子里摘青菜。 这边,离岸和离方落座后,离岸的脸色不太好看。 离桨关心了他几句,说道:“方儿跟我说过了,之前在屋里,我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隐隐听到你说话的声音,后来问明月,她说你已经走了,到没提你后娘那样待你的事。” 离岸又道:“爹,今日我本老宅那边寻你,不过是想同您商我的亲事,只是不曾想......三弟便只好亲自去跑这一趟,将您给接来了。” “即然大家都在,不如趁着今日,把这事先给定下来。” 离岸说这话时,脸色染上了一丝羞意,但因两人的情况特殊了点,他只好硬着头皮自个儿冲前头。 李七妹自赎后,暂住木家,却不是长久之计。 离桨心里门儿清,他也不是个小肠子多的人,便很直白的问李七妹:“不知你自个儿有什么想法,你爹娘不在了,但这成亲是大事,总也要办得像样点。” 李七妹看了离岸一眼,答:“我听他的。” 木梨捂嘴轻笑,道:“叔,七姐姐到是从我家发亲吧,横竖外头也认为她是我爹的远房外甥女,只说我娘帮着说和这门亲事的。” 离桨笑道:“我看行,今儿看来不在你家吃午饭都不行了,需得同你爹娘商量一下。” 而另一边,离方当着离岸的面,同离桨把底交了一下。 “大哥、二哥都一样,我除了给他俩各买了宅子外,二哥和离栓名下还另置了一亩田,四亩旱地,外加屋后的那片,总共差不多有八亩地,二哥带着栓儿好生伺候着,总能把这日子过明白的。” 离岸又跟着道:“以后养爹和娘的事,就交给我和大哥,三弟那边,只会管着爹平日的药费开销。” 离方看了木梨一眼,又道:“我到是能挣得多点,平日过年过节,爹若是在二哥家,我便把礼送到这边来。” 他本就与那边几个没一点关系,他想了一回又道:“养母那里,我以后会尽孝的,这点,勿须二哥操心。” 离桨想开口问他,自个儿的婆娘到底在哪儿,然而,离方的口风一惯很紧,怕是问不出什么的。 “我先同木家两口子商量一下,从他家发亲也好,只是到底还要准备些事,还有定亲的日子也要挑个好的。” 离方想了一回,问:“不要三书六礼吗?” 离桨说:“咱乡下人,也没那么多讲究的,觉得可行,便把这亲事定了,再挑个好日子把这事给办了。” 木梨却道:“聘书还是要的。” 李七妹懂她的意思,忙道:“请你爹帮个忙可行?” 木梨又道:“我爹肯定很乐意,只是要劳离岸哥沽壶小酒给他吃的。” 离岸到是很爽快的答应了。 木梨有点想不明白,离方干啥要挑这个日子。 不是说好了的,那日是两人纳采的日子吗? 快中午的时候,张玉娘和木久承有说有笑的回来了,一瞧离桨在此,便晓得是所为何事,离桨才一开口,木久承便应下了。 只让离岸去街上喜事铺子买了一张聘书回来,他到时写上些吉利的话即可。 至于彩礼和嫁妆,离家是胡春桃管钱,离桨不可能从胡春桃的手里要出钱来。 木久承晓得两人的情况,李七妹那里自赎自身已把手中的钱财用的差不多。 张玉娘觉得,横竖送过去的棉被是新的,到也不忙着费钱置办,只是家里的用具还要添上少许,李七妹好歹也要做一身新庆的衣裳。 当初,无论是郭家或李家,所送的料子,都是用来感谢木梨的。 后来走动近了,每次回礼,也是张玉娘从自个的私房里走的银子,所以,这最终决定权在张玉娘的手上。 “我屋里头到是有几块红料子,我回头扯块红色细棉料子给你做身嫁衣,到时,我帮你再绣上好看的花样子,盖头却是要你自己绣的。” 张玉娘横竖闲着没事,到也乐意帮这个忙。 说白了,她是看在离方的份上,多对他好一点,自家闺女嫁过去,总要少受点委屈。 又商定了,由离桨出面,去请了牛老板到时来帮忙接亲。 这事儿,最终要忙活的还是离岸和李七妹。 她手头还有点钱,便想拿钱给张玉娘:“婶子,我本就在您家白吃白住这么些时日,怎还好意思要这料子,怎样折算成铜板子给您的。” 张玉娘又推辞了一番,李七妹却是急了:“婶子,您不收,叫我怎再好厚着脸皮子住下。” 张玉娘说道:“要不,待你俩日子捋顺了,再把这钱给我。” “不瞒婶子,先前主家姑娘出嫁前,曾给过我一笔赏银,加上平日积攒的,赎身后还有些节余。” 张玉娘这才接了她塞过的铜板子,又问:“那你的嫁妆还要不要置办了?按理儿,即便是普通人家嫁女,也是要置办些东西的。” 李七妹不懂这个,便问张玉娘需置办些什么。 第三百七十六章 挑明 张玉娘答道:“首先呢,你是要做绣娘子的,这针线盒、绣架子是少不了的,合欢被、鸳鸯枕、喜盆,里头还要装些花生、红枣、莲子、桂圆,还有龙凤布巾子,梳子、镜子,米斗,剪刀,算盘,尺子,新布鞋,还有压箱底的钱,也不拘多少,总要留一些,我也不知你手头还有多少,只能瞧着来。” 李七妹答道:“我手里头还有二两多,不知可够用了?” 张玉娘笑了:“足够了的,先尽着得用的来,合欢被的话,到是可以省了,绣花架子是必须要打的。” 她也是个实在人,尽可能的帮这两孩子能省则省。 木梨有点吃醋,觉得她家娘老子对李七妹的亲事,比自个儿的还上心。 到底忍不住问了一下。 张玉娘笑着捶她,骂她傻呢,她可是亲生的,身上掉下来的肉,不疼她又疼谁去,谁也越不过她木梨的。 木梨得了这话,到是挺安心了。 没事儿,就帮着张主娘张罗着李七妹的亲事,譬如,拉了张秋花、李翠花一起上街去,帮着将什么梳子、镜子、剪子之类的小件都买回来,又因三个小姑娘都个个生的娇憨,生就了一副伶牙俐齿,三个人一起哄,你一言来,她一语,哄得那小摊上的老板开心,又给便宜了一两文钱,三个因此而乐开了花,回家跟张玉娘报备一番,三人觉都觉得自己干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离岸要成亲的事,离桨一直拖着没跟胡春桃挑明。 没有了离河要操心,家里少了三个大男人,胡春桃虽然依旧很埋怨离岸太不懂事,但另一方面,又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轻了许多,到比以往来得清闲许多。 她渐渐的,也就没刚开始那般生气了。 一直拖到二月初一的晚上,离桨把心一横,在晚饭后,这才开口对胡春桃说起这事。 胡春桃一听,立马上火了,将手往饭桌上一拍,指着离桨骂道:“你是头猪啊,我跟你说过多少回来了,他这是想甩锅,不想再摊上家里这一堆事了,我问你,这是几时的事,还是说,你们爷几个早就商量好了的,先让那三个分开单过,然后再让他把这亲事给办了?” 离桨说道:“你发什么火,娃也不小了,难道不该成亲吗?” 胡春桃一听,气得肺炸了,骂道:“离桨,你自个儿有几斤几两不晓得吗?但凡你还能像个男人,能得用点,我干啥还要栓着他?不晓得叫他早点成亲?难道就我蠢,不晓得外头怎么说我,你告诉我,丢下这么个烂摊子,你叫谁来收拾?” “想叫老娘来收拾?我告诉你,别说门,连条头发丝这么大的缝都没有。” “哦,你们样样算的精,晓得我不会丢下自个儿生下的讨债鬼不管,就这样不管不顾的把事儿一股脑儿推过来,小算盘到是很会打。” 离桨待她喷完后,这才道:“我晓得这些年的确难为你了,当初,也是因为你,孩子们过得比别个还要好很多,不管怎样,两孩子是好的,他们怎会撒手不管呢。” “管,怎么管,你觉得他们能管多少?家里的水没了,你能去挑?家里的柴没了,你能去打?家里没口粮了,你这老不死的给我变出来?还是说,你有法子撑起这个家?” 胡春桃就差没指着他的鼻子骂了。 离桨一直坐在那里不说话,由着她骂,等她骂累了,这才道:“两孩子说了,一个负责口粮,一个负责我的药钱。” 然而,离桨有一点没听明白,离方和离岸只想对他负责,而不是对另三个负责,离明月已经年纪不小了,早该说亲嫁人了。 离方正在预谋着这事。 只是最近事赶事,叫他顾不上这点。 “真这样说?”胡春桃很不想相信。 离桨点头道:“的确是这么说的。” 胡春桃这才说起正事来,又劝离桨:“你当我干啥要发火,我即要照顾你,还要收拾家里,煮饭洗衣,明月的亲事还没着落,我这不是上火的利害吗?你偏还在这节骨眼上,把那三个给分出去了,再怎样,也莫要把离岸给分出去啊,好歹是咱家唯一的顶梁柱。” 离桨沉默了一下,才道:“我想过了,分出去也好,河儿是那个样子,栓儿跟木家那闺女年纪差不多呢,小不了多少,有他俩拦着,你便是有再多的好亲,也会有许多顾忌,不肯跟我家明月提亲的。” 说起离明月,胡春桃也不再那般阴狠发怒了。 只瘪嘴道:“我这不是觉得离岸不分出去更好嘛。” “你当人人都是傻子?不分出去,叫我那傻里傻气的大儿子独自分出去,你叫外人怎么看我离家?” 胡春桃不太乐意地答:“我管人家怎么看,要是顾忌这个顾忌那个,还不得把我给累死了。” 离桨懒得同她再啰嗦,问道:“明日定亲,说的是木秀才的远房外甥女,我瞧过那姑娘了,虽然长得黑了点吧,但瞧着是个心地不错的。” 其实,他哪懂什么相看,只不过自家二儿子瞧中了,离方又表态同意,他不过是顺水推舟的事。 胡春桃最近都没怎么去村子西头,也不知木家最近住进了新客人的事。 “行吧,明日我们是去木家?” 胡春桃有点不服气,但离桨让她去,她还是要去的,除非,她真不想待在离家了。 但最近少了离河等人,胡春桃明显的感受到很大的好处,饭要少煮一大半,衣服也不必再清洗一大堆。 只她家小儿子皮实点,总会弄脏衣服,但一人的同四人的相比,总是只干一人的活要松快许多。 胡春桃不再坚持。 离桨这才趁机说道:“即是定亲,做为父母,总要拿点钱出来充做彩礼吧,不然,我二儿子在家做牛做马几十年,难不成,连个彩礼都不舍得给他掏,你还想不想给明月和舟儿定门好亲事?” 这话是木梨告诉离岸,离岸再转述给胡春桃听的。 为了让他记住这话,离岸可没逼着他爹背呢,可把离桨给坑苦了。 但是这话很明显有收益的。 胡春桃拒绝的心思再起,想到自己亲生的一双儿女,便又歇下去了。 “一百文,不能多了。” 离桨的嘴角不受控制的抽了抽。 第三百七十七章 舍不得掏钱 “一吊钱,你当我不晓得你存了多少私房,要不是岸儿一直在家中,哼,说不得,你还真拿了银子去买田了,你是怕他将来单分出去,也要分走一半吧。” 这是离桨的真实想法,他很早之前就想到了这点。 甭以为他傻。 胡春桃沉默了,后又道:“嫁闺女不要花钱?娶媳妇不要花钱,合着,在你们爷几个眼里,我生的一儿一女就是天上掉下来的?” 离桨来火了,大声嚷嚷:“我有叫你全拿出来吗?有吗,一吊钱,你那些银钱哪里来的,你心里没点数?全都是方儿那孩子舔着刀口子挣回来的,叫你拿一吊钱出来,会死人啊,你手里又不止一吊钱。” 胡春桃还想闹腾,离桨却道:“我只说一遍,明月和舟儿是我儿子,但那三个也是我的亲儿子,要么公平点,四个儿子平分那点钱,要么就给拿一吊钱出来,不给拿么,今晚谁也甭想睡好。” 离桨是个好性子,一但犟起来,还真没有谁能犟得过他。 “哟,你如今越发能耐了,是估摸着你的儿子们长大了,能撑腰了,离桨,你这个老不死的,能不能要点脸,讲点良心,我给你生儿育女,帮着你把这个家撑起来,你如今儿子们都养大了,是不是可以甩手不管了,你若敢说是,我今儿就一根裤腰带吊死在你离家大门口。” 就凭她生了一双儿女,离桨也不可能拿她怎样的。 “我可没这么说,是你非要这么想,胡春桃,叫你拿一吊钱出来,又不是要了你的命。” 胡春桃仍然不肯。 离桨不得不告诉她:“你今日做初一,仔细孩子们做十五,你今日不给他好脸色,以后甭指望他们还会帮衬着家里,你就等着我死好了,我两眼一闭,两腿一蹬,你带着两娃哭天抢天又如何,岸儿种的田是佃的,方儿更是一年头到难见踪影,逼急了,兔子还会咬人,你就不怕他们真的撒手不管,想在家这般去闹腾,你能耐,你能寻到他们的人影再说。” 胡春桃愣住了,她当真没想到这一点。 最后,离桨如愿的得了一吊钱,胡春桃愣是一夜都没合眼,即不甘心掏这一吊钱,又担心离岸和离方真的撒手不管了。 第二日一早,离桨才睁开眼,胡春桃便推搡他,说道:“我想了一宿,趁着今年还没农忙,赶紧的把我们闺女的亲事给定下来。” 离桨打了个哈欠,答道:“你要不是这么泼辣,咱闺女早就说好亲了。” “离桨,你说什么呢?”胡春桃陡然拔高了嗓音,惊飞落在茅草屋顶上的一群麻雀。 离桨打了个激灵,才发现自己说的话没过脑子。 连忙哄她:“好了,赶紧做饭去,吃了咱们去那边,不管怎样,你这回要是端出做娘的样子,传出去你肯定能得个好名声,也叫那些人晓得,你对我那几个儿子都还不错的。” 这话入了胡春桃的耳,她细细琢磨了一番,到觉得也有些道理。 张玉娘颇担心胡春桃不会给好脸色的。 又怕等下大家会被胡春桃的作死赌得心闷,便早早吩咐了夏婶做了早饭,熬了一锅锅巴粥,又煎了不少包子,两面煎得金黄又酥脆,这样的包子,离方一口气能吃十个。 张玉娘瞧着做多了点,便打发离方又去把离岸、离河、离栓也喊来了。 横竖等下是要在她家商议亲事的。 木久承到是好心情,被人重视的感觉颇不错。 吃过早饭,又叫夏婶收拾干净,众人又吃了一杯清茶,离桨这才抱着一个小包布,带着胡春桃上门来了。 张玉娘正好抬眼看向院门口,与胡春桃对视一秒,随即挪开视线,从鼻孔里甩出个凉凉的“哼”! 胡春桃见了她,脸色也不大好,心里暗骂离岸不是个东西,挑谁家不好,偏要挑了木久承的什么破烂外甥女。 双方长辈们坐下来,张玉娘不说话,胡春桃扭头看向旁边。 气氛有点尴尬! 木久承轻咳一声,说道:“即然两家长辈都坐下来了,咱们便来议议这亲事,该做的都要做了,也不能叫外人看笑话,丢的还不是自家的脸么?” 他这后头的话,是拐着弯儿说给胡春桃听的。 离桨附合他。 胡春桃拿手肘子碰了离桨一下,这才不情不愿地开口了:“你们也晓得我家的情况,我旁的这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 她又示意让离桨把那一吊钱拿出来。 “一家子七八张嘴,打开门就要吃穿,样样都要花钱,我当家的是个药罐子,老大也时常药不离手,这已经是我们家能拿出来的所有,再多,却是没有的,明日的早饭都不还知在哪里。” 离桨闻言,怒道:“行了,你少说两句。” 他把钱交到木久承的手里:“这个是给你家孩子的彩礼,咱也就比照一般人家来的。” 张玉娘这才凉凉的说了一句:“你们即然给一吊钱,这样吧,我们家出的嫁妆是两吊半,包括压箱底的钱,这钱,我替孩子们收了,至于要换成什么做陪嫁,我会跟我当家的商量的。” 她的心里却已经有那么点打算了,总不能便宜了胡春桃的。 离桨对这事无想法,胡春桃的眼珠子乱转,她问:“不知你们给多少压箱底的钱?” 张玉娘轻笑出声:“这怎么能说得定,东西啥的还没置办,总要你们离家给个明确态度,我们才好行事嘛。” 她对胡春桃打起了太极。 胡春桃讨了个没错,剩下的事便交给离桨和木久承商量。 张玉娘收了李七妹做徒弟,木久承听她的话,便与离桨商定,将婚期定在五月初八。 李七妹嫁过去后不久,正好快双抢,也好帮离岸做个可口的饭菜,也是不错的。 事情很快就商定了,对于胡春桃的猜测,张玉娘一点都没隐瞒,她当着离岸的面,说道:“你那老娘,先前眼珠子乱转,怕是不舍得这一吊钱彩礼呢,要我说,便是换成平日用的家具啥的,怕她也要顺走两样,不如干脆拿这二两银子买两亩旱地,随便种点啥,每年也是有点出息贴补家用的。” 离方却是觉得可行,遂,点头表态。 “嫁妆,她拿不走。” 木梨也道:“要去官府报备,在登记在案的,作不假,她想抢,都抢不了,大不了大家一起去见官,她是没道理的,说不得,还要讨顿打。” 第三百七十八章 戏弄 离岸心思转动,到是觉得张玉娘的确是为李七妹打算,遂也同意了这事。 木梨冷眼旁观,离岸怕才是那个命好的呢。 胡春桃被蒙在鼓里,以为离岸的烂院子是村长可怜,借给他住的,以为他手里的田地,全都是佃来的。 不管怎样,离岸的亲事算是定下来了。 离桨夫妇走后,离方喊了离岸过来,带了他去自家,各自挑了两个大箩筐。 路上有人若问起,离岸只说自己定亲的事,旁的,任人怎么问,都不肯说的。 村里很快就传出了离岸定亲的事,至于木梨与离方,因为还没有定亲,只是进行着,张玉娘却是压着两人,不让传出去的。 纳采的礼与之前所商量的一样,只不过其中多了一支含珠凤头钗。 木梨如今已开始梳分俏髻了,离方送的这凤头钗小巧、精致,正适合现在的她戴。 张玉娘将木梨、离方的生辰八字都收起来,这事本该由男方家去做的,只是众人有所顾虑,故,将这事交给她这个长辈去做。 她到时要拿了八字去庙里请高僧合过了,若是良配,自是要各自欢喜一番的。 离方又留在木家吃晚饭的,横竖他的脸皮一日厚过一日,又加之事情进展顺利,越发心情好了。 下午,离方在院子里,帮木家劈柴,这样的活计,木家两父子做不来,没少被张玉娘给笑话。 待他劈了一阵,已是满头大汗时,木梨忙去灶屋里给他倒一大碗温开水送去。 “吃口茶,你一下午做甚只顾着劈柴,这些,已经够我家烧许久了。” 他只是想尽量帮丈母娘家多劈点,好能烧到他下次回来时。 木梨盯着高得像小山似的柴火堆,想了一下,她撸起袖子,准备帮离方把木柴搬到一旁垒好。 离方伸手拦住她。 “莫去,伤手。” 木梨跟做贼似的,朝四下张望了一番,发现各人都在忙自己的,无人注意到这边。 她故意冲离方抛了个娇娇的媚眼,又伸出柔软的小手,轻轻地扯了扯离方的衣袖,俏声道:“小哥哥,你可是在心疼我?我就知道,你是喜欢我的!” 木梨笑弯了眉眼,又道:“我再也不用跟你家离明月斗鸡眼了,着实烦得紧。” 离方拿布帕子拭了拭额头的汗,耳根子烫人的紧,小妖精,三天不打,上梁揭瓦了! “我会处理好。” 他再次很郑重地表态。 木梨心里甜滋滋的,想起一事,踌躇着要怎么开口才好。 离方皱眉,问:“有事?” 木梨答:“先前行纳采礼时,家中人多嘴杂,我到忘了同你说一事了。” 离方定定地望着她,只等她开口说明事情。 木梨临到了,却有口难开。 她站在那里纠结,离方便在一旁等着。 终还是要说清楚那事的,木梨硬着头皮道:“小哥哥,我有一事要问你,不知你可否以真心话相告。” 离方冲她挑眉:“得看什么事。” 若她开口反悔说亲一事,他会宁死不从的。 木梨眉带愁色地道:“我不说,想必你也晓得,我娘,是带着我嫁过来的,我爹本就是二婚,当时他身上发生了一些事,以致于惹得他在盛怒之下,不顾我哥哥无人照料,一纸休书送去了杨家,我娘自带着我嫁入木家后,就不曾生下过一儿半女,我终舍不得她的,以前就想好了,我娘以后老了,我要接到身边照顾的,不知你......” 离方想都不想,秒回:“好!” 张玉娘这么好的丈母娘,他很喜欢的。 木梨惊喜地笑出声来:“哎哟,小哥哥,你待我这么好,我可是会不好意思的。” 说着,小魔爪就要伸过去偷摸他的小手了。 离方的耳根子更烫了,瞧着,她到挺好意思的。 “我要劈柴了。” 他忙转身去寻砍柴刀,木梨只差那么一小段距离,就能摸上了,心中的小人一时捶胸顿足。 到嘴的肥肉,唆的一下飞了! 她转回头,就把这喜事告诉了张玉娘。 “娘,亏得我聪明呢,晓得先下手为强,这么好的女婿,打着灯笼都难找。” 张玉娘同样老高兴了,上面没有正经公婆会难为自家闺女,到时,她想跟两个晚辈住,抬抬脚就能到的功夫,对上木久承,张玉娘只觉得自个儿的腰板更直更硬了。 木久承尚不知情,还蒙在鼓里傻乐。 捧着书本,时不时瞄窗外一眼:这个勤快女婿还不错。 他终于不用为时常找不到人劈柴而发愁了。 看着木家,到是一副皆大欢喜的画卷。 因着两人已行了纳采礼,张玉娘便有点拘着木梨,不让她总往离方身边蹭。 离方在木家,吃了有史以来最丰盛的一顿晚饭。 不过几口人,张玉娘心情好,让张婶整了一大桌子菜,说是明日离方一早就要出远门了,今日晚上给他饯行。 当然,该给离方准备的鞋袜,春衫等物,张玉娘带着木梨趁年前的功夫,已给他准备妥妥当当。 次日清晨,木梨尚在梦香之中,离方包袱款款的站在木家院门外望了一会儿,在牛老板的催促下,这才恋恋不舍的走了。 远离了木家,牛老板方才敢开口问离方:“你干啥不等这一家子起来了再走,也不耽误这一点脚力的。” 离方轻抿薄唇不说话,回望木家:不当面道别,便没有离愁,没有离愁便只剩喜悦。 他才离去,就已开始期盼着下次回来时的光景了。 木梨一大早绷着个俏脸,坐在西厢房的台阶上不说话,木永为不敢去招惹盛怒中的小母老虎。 心中埋怨离方一声不吭的走了,害得他全家现在干啥都得小心翼翼的。 木久承发现她不高兴后,忙悄悄招呼了木永为,夹着书本,手里拿了两包子,父子俩一起溜出门避雷去了。 木梨很生气,大骂离方,男人果真是大猪蹄子,明明昨儿晚上说好了的,今日,她全家一起去村口送离方远行,谁晓得,今日一早,她起了个大早跑去离方家喊他来吃早饭,她娘还怕他路上饿着,特意起了个大早,也不等夏婶来,就蒸了两大笼肉包子。 结果呢,木梨碰到了一把铁将军守门,把她气得牙痒痒。 好在她的气来的快,去的也快。 李翠花和张秋花手牵手地来找她了。 第三百七十九章 怪怪的 木梨很会安慰自己,他走的轻松,她便更轻松地把他丢去脑后。 小姐妹们上门,少不得拿出多余的肉包子招待,又叫夏婶准备两个小篮子分了两人一些,叫拿回家去吃。 李翠花很喜欢吃张玉娘做的包子,要格外鲜香些。 “哇,木梨,你娘是准备开个包子店么?她手艺已经很不错了,不用拿这个来练手的。” 张秋花点头,边吃边道:“到是便宜了我们俩个,嘻嘻,我娘跟奶肯定很高兴,她们都喜欢吃小姑姑做的肉包子。” 木梨问她:“奶又带小九斤去你家了?” “唉,自从春花姐不知所踪后,大伯跟大伯娘总是不停的吵,大伯怪大伯娘没管教好孩子,大伯娘怪大伯不管事,又说孩子不是她一个人的,干啥平日里不见他管一丁点事,这回春花姐不见了,大伯就晓得怪她,两人有时越说越不对付,便会在家里打起来,昨儿,大伯跟大伯娘打了一架,大伯娘把大伯的额头打出血了。” 木梨听了只想笑,她是一点都不同情张大牛那两口子的。 “外婆和外公估摸着是受不了了吧。” 张秋花答:“可不,天还没亮呢,就抱着小九斤敲门了,小丫头到是睡得很香甜,咋吵都没醒,到是个好命的,还是那么白白胖胖。” 木梨又道:“外婆把她照顾的很好,想必是因为春花姐的事,唉,所以外婆不放心交给大舅妈带的。” “我娘也是这么说,大伯娘和大伯又懒又靠不住,大狗哥都多大年纪了,两口子到现在都没提起,说要给他寻门好亲事呢。” 提起说亲,木梨为张秋花感到心疼。 “秋秋,不碍事,我娘说了,我爹一门心思想钻进举子人堆里,估摸着他还有几分希望,你莫急,到时让我爹给你寻门好点的亲,你家如今越发兴旺了,你将来嫁的,只会比夏花姐还好呢。” 张秋花心思单纯,年纪又摆在那里,远不如木梨心思成熟,她并不知道那次被张春花下套拐去船上,对她的名声有多大的影响,不然,有张夏花出嫁摆在前头,干啥无人登张水牛家的大门说亲呢? 她到是很相信木梨的话呢。 李翠花也不懂这个,在这里玩了一会儿,原本三个小姑娘有说有笑的,谁晓得,李孙氏寻上门来喊李翠花回去。 木梨便随意问了一句:“找她干啥呢,这会子也没啥事要忙吧。” 李孙氏答道:“回家自然是有事要做的,都忙不开。” 李翠花无奈,只得跟着李孙氏回家了。 张秋花待两人走后,小声嘀咕了一句:“我咋觉得,自她家大嫂嫁过来后,她就不像以前那般自在了,到要多做许多活的。” 木梨不清楚里头原由,答道:“许是家里觉得她年纪越发大了,有些该学的东西也得学了吧,秋秋,你可得要再努力点,莫要贪玩了,好生学了这门手艺,就算嫁去举人家做儿媳,凭着这门手艺,也没无人敢瞧你的。” 张秋花笑道:“那是自然,对了,我姐打发丁婶回来了,让给拿了五两银子,说是绣的幔头赚的,又问我可有赚到钱,凑一凑,让我爹再去添点田地。” 木梨笑道:“你不是正月里就动针线了吗,再加上现在绣的这副,估摸着能买好几亩了,就买下等田,听我的,从我家拉点猪粪回去,养上几年,就能成为上等田的。” 张秋花再答:“我爹也是这么说的,他说,把田养好了,待我出嫁前去县衙改成上等田,再以嫁妆之名报备,到了夫家那边,看谁敢动这歪心思。” 木梨抿嘴轻笑,说道:“相比好脾气的夏花姐,我更相信你不是个会吃亏的主。” 入了二月后,一日温暖过一日,木家各人各忙个的,张玉娘又将自个儿的女红捡起来了。 她盘算过后告诉木梨,娘俩凑起来的那点银子要想在县城开绣坊,还差得远呢。 不过几日,县城的小翠又给张玉娘写信来了。 信是木久承给带回来的。 他随口问了一句有什么事。 张玉娘笑眯眯地告诉他,待她看过信后便知。 其实,她心里是有数的。 果然,小翠在信上说,鸨妈与她联系过后,已经给张玉娘准备了十个小绣娘,有一定功底的那种,花了二十两银子一个买的,她写信来,是让张玉娘准备一个住处,再好生教导这些小绣娘一番,说好了赶在乞巧节之前开张,铺子已经在谈了,准备盘个现成的绣庄。 横竖有鸨妈那个楼里的姑娘们可以撑起铺子,也不必纠结几时开张的事。 只让张玉娘好生栽培一番,又说,后面会陆续送来两批小姑娘,只略通针线的那种,让张玉娘再费番心思好好教导。 有小翠出面,那个绣庄盘下来也不过是顶了天,几十两银子一年的租金,只是要将整个绣庄里的货吃下来,却是要丢进去不少银子,她和鸨妈商量了一回,到时这边的开销与所花费的钱两都由三人均分,至于三人的分利方氏,便以三三分帐为准,小翠说了,女掌柜由她来出面寻找。 小翠负责打理店铺,鸨妈负责拉生意,张玉娘负责教导绣娘子们。 吃过晚饭后,木久承与张玉娘单独在一起时,他开口道:“上回,李屠户找我商议了,说是要买五十五只小猪,只是手里头没那么多银钱,能不能从你那里挪点给我?” 原本,张玉娘是不打算说那开绣庄的事,只是木久承开口管她要钱,她便不得不说起这事。 “我那好姐妹小翠今日不是来信了么,她跟我以前的妈妈商俩过后,已准备送一批小绣娘让我教导。” “这是好事啊,给你多少钱一月?”木久承到是很赞同。 张玉娘笑道:“到不是这么回事,她说让我入伙呢,年前也说过一回,我那时还不知这绣坊是几时开,也就没提这事,不曾想,才过了个年,她俩就把什么事都准备的差不多了。” “绣庄也准备了?”木久承问她。 张玉娘答:“差不多吧,头批绣娘子会赶在七巧节之前送过去,后面还有两批,她在信里说了,所有的花销都要三人平摊,我如今手上还缺银子呢,你没见我这些日子起早贪黑的忙着绣大屏风,就是想多赚点银子好平了这帐的。” 第三百八十章 生矛盾 她说到这儿,又道:“你即然开了这个口,我同你又是夫妻,若什么都不帮你,总归是说不过去的,你看这样行不行,横竖你上回卖猪的银子还有大半,先拿去买猪崽,再欠上一些,待到早稻收上来了,我再替你还一部分,到了年底,你再给我就行。” 张玉娘要不是为了自己的闺女,她是真不会嫁人的,半路夫妻一点都不好做,一个不小心,便要落一身埋怨与不是。 更何况,木家那边几个,私下里,压根儿就不认木梨这个养女的。 木久承先有点反应不过后,张玉娘微微皱眉:“怎地,你难不成心里没点数?你爹娘也好,还是你的那两个兄长也罢,但凡逢年过节,几时给过我闺女寸长的东西,不过是上次头回在一起过年,才包了五文钱给她,我娘便是再穷,也都是给一样的多的,从来不曾分里外疏亲。” 木久承不认,说道:“玉娘,你想多了,不过是我哥哥他们手上恰好有那样的笔墨,特意留在那里充做节礼的。” 张玉娘可不这般想:“行了,我是看在你和永为待我们娘俩好的份上,那钱可先说好了,早稻收上来,我先拿谷子抵债,年前卖了猪,你到时折成现银给我。” 木久承答应了,忍不住说道:“一家子的,何必算得那般清。” 张玉娘一听,火噌噌地往上冒,凭什么从她手上走帐,就不要分那么清楚明白地? 她反驳:“你去外头挣钱时,不也没全交到我手上么?平日总只给两百文花销,多余的都是我自个儿掏荷包贴上的。” 她不愿同木久承吵,挥挥手道:“行了,这事就这么说定了,你若不愿意,便去外头借了钱再去买猪崽子。” 真要算起来,肯定是张玉娘吃亏的时候多。 木久承见她不高兴了,也只得歇了这话题,寻思着,要不先从哪里借点。 正好过了几日,张玉娘帮李七妹把嫁妆置办了个七七八八,只挪了她五百文,横竖那家里的东西多数是新的,她便只按那家里缺的物什又置办齐整了,给离岸从头到脚做了一身新粗布衣裳,余下二两多点,她让木久承去寻了村长,看能不能买两亩旱地给李七妹做陪嫁。 木久承去了没多久就回来了。 “我去问过了,村长原本不大同意,谁家的旱地都是一整块一整块的连在一起的,到时转手也方便,要不是咱家以往买得多,他又看在我面子上,这才磨得他同意了,愿意从自家地契里,割两亩出来让给李七妹。” 张玉娘听后,忙道:“哎哟,这是咱欠他个人情了,以往还是要还的。” 木久承也这么认为。 李七妹心里到是高兴了,离岸来瞧她的时候,她把这事告诉了离岸,又叮嘱他暂且莫要说出去。 晚饭后,木久承又宣布一事:“正好后日永为沐休,我一早带了他连同村长一起,去县衙把这事给办了。” 张玉娘闻言,叮嘱他把李七妹的户籍拿回来:“上回她的卖身契给了离方那孩子,让他去县衙顺路给销了奴籍,再让他交给小翠,待我下回有空时,再去拿回来,本是要为绣坊的事去一趟的,如今到也省得我轻松了,你回来时,说不得帮她带回来,再看看那些小绣娘子可有买齐了。” 说到这儿,她寻思着一件事,那便是绣娘子们来了后,住哪儿呢? 她一直在为此事发愁。 李七妹问明后,说道:“早上听梨儿说过一嘴,我先前问了离岸,他说到是可以把他大哥的那个院子暂时让出来给绣娘子们住,横竖只是几个月的事。” 张玉娘很高兴,说是要给租金,却让李七妹给拦住了,说是太见外,不好。 因为这事,夏婶的工钱也是要涨的,张玉娘同她说定了,帮忙给那些小绣娘做饭,她每月再多给一百五十文。 到了晚上,孩子们都各自回屋后,木久承和张玉娘头挨头的在床上说话。 木久承说道:“我回想了许久,的确如你所言,下回,我会提醒我哥哥们以及爹娘,梨儿打尺把长就来了我木家,养女也是女儿,她很乖巧又很孝顺,我只恨她不是你我亲生的。” 张玉娘道:“我是心里不舒坦很久了,堵的心慌,我那闺女没啥心眼,一直视你为亲生父亲,她对自己的亲父是谁都不晓得,又怎会去动心思孝敬别个?” “再说了,钱财本就该算清楚,我不图你留给你儿子的,我想留给我闺女的,那是半文也不能少,你自个儿摸摸良心想想,平日里还不是我多贴补家中,也就去岁才好点。” 木久承沉默了许久,方才道:“我先去找我爹娘又或是哥哥们凑一凑,总归是凑得齐,只是不想赊人家的帐,说出去不好听,外头传的是我木久承家大业大了。” 内里是何乾坤,唯有他夫妻二人最明白。 张玉娘不会拦着他:“那行,你先去借吧,实在不行,再拿收上来的早稻抵债。” “那样会便宜许多,到不如留着慢慢卖出去。”木久承晓昨去岁晚点卖粮,却是多赚了一文一钱的。 张玉娘暗中庆幸,多亏了木久承是个读书人,说得通理,不然,为了这事,只怕两口子会吵翻了天。 如此又过了一日,晚间的时候,张玉娘趁木久承在书房检查张小狗功课之际,悄悄摸去了自家闺女的厢房里,不知同她说了些什么。 总之,第三日天还未亮呢,当木久承估算着时辰起来后,发现张玉娘正带着木梨在灶屋里张罗着烙饼和蒸包子。 张玉娘见他起来了,说道:“寻思着你要去见爹娘,便蒸上一笼肉包子带去给二老,再给你们烙了几张鸡蛋芝麻饼,还有一笼蒸饺,你们带着路上吃。” 她有刻意在木久承面前叫木梨快去拿竹筒灌上两筒茶水,木梨答:“娘亲,我早已灌好了,爹爹,竹筒搁在饭桌上,你们出门前记得带上。” 她随即又将自己怀里的风笼子往外拎,又道:“才二月天呢,早晚冻得慌,带上风笼子,也能暖和些,爹爹和哥哥正是到了紧要关头,万万不可因小失大。” 原本想拒绝的木久承,话到嘴边又给咽下去了,这会子再想起张玉娘昨儿晚上说的话,越发心里熨贴的不行。 欢喜着自个儿白得了件贴心小棉袄呢。 第三百八十一章 忙碌 木久承临出门前告诉张玉娘:“即要办事,又要去看爹娘跟大哥,我便想着在那边住上一晚,估摸着要明日才能回来。” 张玉娘笑道:“听说大路还是不大好走,如今正值农闲,还要过上半月才顶顶忙呢,不急,莫要太晚赶路,从从容容,平安归来便好。” 木久承越发觉得讨了张玉娘这个婆娘,是自己的福气,只恨自己与她不是头婚,总是有些地方要分得很清楚。 牛老板赶了车过来接二人,却见车上跳下一人,竟是夏婶。 张玉娘问道:“我又没叫你这般早来,你这么着急做甚。” 夏婶瞧两父子已准备上车了,便晓得自个儿来晚了:“东家虽没说,但这是我该做的份内事。” 送走了木家父子后,张玉娘挥挥手,笑道:“你自个儿去灶屋里吃点东西吧,我带着闺女先回屋睡个回笼觉,连七妹我都没惊动呢,你干啥这般早来,不说了,不说了。” 她连打了几个哈欠,招呼了木梨回西厢房,娘俩个挤在香香的被子里,着实睡了个好回笼觉,醒来是竟已快近中午。 张玉娘伸了个懒腰,还是自家闺女香软香软的,抱着睡可真舒服。 木家父子出门了,张玉娘便把张小狗拘在家中。 木梨闲来无事,便出了个主意,让他充着小先生,教李七妹、离岸、离栓三个识字。 小家伙当了一天先生,哇,神气了呢,见谁都挺起个小胸脯,自信心爆棚! 张玉娘稀罕得紧,把他搂怀里,问他累不累,他说不累,就是总口渴,说的东西,那三个学生总弄不明白。 可把大家给逗乐了。 张玉娘今日还去了镇上一趟,给定了五床棉被,说好了让人明日送去家中。 张秋花也恢复了来木家上课的作息,一边念书,一边学着绣大屏风了。 木梨从她的嘴里得知,张水牛终于拿到了张秋花上交的那五两,曾在老宅那边得的那张,以及她新绣的幔头,和张夏花捎的那五两,总总又添了五亩下等田,张水牛也总算松了口气,手里头有七亩田,他也不再心慌了,严金菊怀了身孕的事,还被瞒得严严实实的,待娃儿坐满三月后,才能放出消息的。 因家中男人不在,张玉娘早早将院门落了栓,带着孩子们睡了。 黑甜一觉醒来,张玉娘带着孩子们去了离河的院子里,她要看看缺些什么,床肯定还要弄两张的。 也不知谁家有旧床,还需打听打听,或买或借,都可行。 离岸听说这事后,到是主动揽过去了,帮张玉娘去外头打听了一圈,有人家家里有多的,便想卖掉两床。 张玉娘问他床结不结实,离岸说他看了几家的,有几张还不错,价钱也还公道。 寻思着十个小姑娘,怎么着也得有五张床吧,离河、离栓用的,不能算在里头。 她取了钱,让离岸去把那几张床买回来,又回带了木梨等人回家,让木梨在家带着张小狗,她和李七妹,夏婶,来回背了好几次干稻草,是准备垫床下用的。 忙完这事,又去寻了几张旧被子垫稻草上。 这一日,一家子就围着这事给忙活着,及至傍晚时,张玉娘隐隐地有点不安起来,总时不时跑去院门口瞧上一眼。 “哎,你说,你爹他们咋还没回来呢,也不知路上好不好走?” 木梨答:“最近一段时日又没下雨,只是路很烂,不好走到是真的,可能走得慢点,估摸着要不了多久就到家了。” 夏婶来问了几次,几时开饭,张玉娘总说再等等。 华灯初上时,外头隐隐传来牛叫声,张玉娘却喊木梨,让她去外头瞧瞧,可是她爹回来了。 木梨应声,快步跑去院门口,隐隐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只是天色已黑,看不清来人,她又侧耳细听,这才开口欢快地喊道:“爹!” “哎——!”木久承答得很痛快,木梨闻言,冲屋里喊道:“娘,爹他们回来了,可以吃饭了,也不知他们渴不渴,要不,我先给爹和哥哥泡两杯热茶?” 张玉娘喊夏婶去泡,自个儿也跟着跑到院门口,李七妹则是帮夏婶张罗盛饭的事去了。 牛车稳稳地停在了木家院门口,牛老板笑眯眯地冲张玉娘打了个招呼,又夸木梨数日不见,怎又长高了。 木梨笑言自家伙食太好。 又跟村长打了招呼后,张玉娘张罗着请人入内小坐,顺道吃个便饭。 木久承和木永为从车上下来,木梨迎上去,乖巧地喊了一声,又从木永为手里接过风笼子。 木永为笑道:“亏了你机灵,明明在家时,觉得大太阳天,挺暖和的,谁晓得往车里的一坐,冻得心慌呢,要不是有这风笼子,好难挨到县城的。” 木久承在后头笑骂他:“你以为女娃娃像你这般粗性子?要不咋说闺女是贴心小棉袄呢。” 木梨眨眨眼,木久承似乎有哪里改变了,又不知是改变了哪里。 管他呢,横竖她的小日子是越发好过了。 因有村长和牛老板在,木梨整个吃饭的过程都没发现木久承有什么不快,到是木永为比以往沉默了许多。 木梨夹了一只大鸡腿放他碗里,笑眯眯地道:“给哥哥的,娘说了,今日买的那只鸡整只都炖了,鸡腿我一只,哥哥一只。” 木永为冲她笑了笑,心情似乎好了点,甩开膀子吃起大鸡腿来。 饭后,大人们坐在堂屋里说话,张玉娘让夏婶去灶膛里弄了燃着的木碳来,又往里头添了两块大干柴。 二月的楚州夜晚,寒气犀利,刺入骨髓。 还是需要生火取暖。 刚吃过油腻腻的大菜,这时拿根甘蔗放火上烤香了吃,正好解腻。 木梨分了一半给木永为:“哥哥也吃。” 木永为嗯了一声,接过甘蔗吧嗒吧嗒地吃完。 甜食总是能治愈人的坏心情。 木永为吃过甜甘蔗后,心情好了许多。 木梨这才开口与他说话。 她先挑着家里的事说了,后又问道:“对了,我娘不是说翠姨来信,那些小绣娘已买好了么,怎地没叫你们带回来?” 木永为答道:“是买好了,我跟爹去小翠姨那里取七姐姐的户籍时,顺道问了一下,说你那个外婆说了,要挑个好日子送过来,今日的日子一般,她不让带,过两日才有个适合送人过来的好日子,到时,她会另外安排人跑一趟的。” 第三百八十二章 谁也不乐意 木梨点头,说道:“可把我娘这两日跑断腿了,还以为会同你们一起回来,不过,县城的外婆是喜欢翻黄历的。” 木永为哈哈笑,又说她的那个外婆给木梨捎来了许多东西,说起那些东西,才想起还扔在牛车上呢,便又招呼上木梨去院外的牛车上将东西取下来。 木梨瞧了一眼,笑骂道:“你们也真是心大,就这么把东西扔外头,也不怕有人顺手牵羊。” 木永为答:“先前一时太心急,又冷又饿,着急添饱肚子暖和身子,到忘了这一茬,你刚才不提起,我还真一时想不起来,不过,好在这会子太冷,没人乐意黑灯瞎火的出门,不然弄丢了你的东西,我岂不要愧疚好久。” 也不知木梨的那个外婆捎了什么东西,竟然有两大篓子。 木梨凑近闻了闻,说道:“咋还有酒味呢。” “哦,你那外婆晓得咱爹爱吃口小酒,便叫人准备了两坛子,不在这两篓子里,搁在后头了,可能在路上摇晃得利害,溅出来了点。” 木永为想了一下,又冲屋里喊木久承,让他过来把酒搬进去。 木久承才想起有这么回事,牛老板也过来帮忙了。 木永为让牛老板拎了那两篓子去西厢房,只让他放在台阶上,却不让他进屋的。 这家伙,心眼比天上的繁星还多。 生怕别人占了他妹妹的一丁点儿便宜。 李七妹这会子还在堂屋里陪着张玉娘,木梨便指挥着木永为,叫他把篓子搬进堂屋里。 “你就不好奇,你外婆给装了什么?” 木梨撇他一眼,说道:“放心,但凡有好吃的,我跟你一人一半,不对,还得给小狗留一份呢,没得让他觉得咱们冷落了他。” 木永为叹气,说道:“但凡有一丁点可能,我将来都不会叫自个儿孩子寄人篱下。” 木梨笑答:“你可以打发他们来寄于我篱下。” “你想得到挺美,看看小狗可怜巴巴的,都快被你玩坏了。” 木梨嘻嘻笑,将两个篓子都打开了。 除了给她捎来了一些好看的春衫料子,还有几样小头饰,十分精致,又不是很费钱的那种。 木梨十分喜欢。 木永为问她:“我每回看见你收头面首饰,都收得可欢乐了,咋就没见你怎么戴呢?” 木梨白他一眼,说道:“要你管。” 她一边说,一边将这些女孩子用的东西都拿出来,下头便是一大盒子堆纱绢花,里头有个小纸条,却是小翠姨给她捎来的,说是京城里正流行着,她得了些,头一个想到的便是她,也就只有她这么一个亲近的侄女,便全都给她捎来了。 木梨打开扒拉了一下,这盒子的绢花已有了处向。 不必猜,另一个篓子里装的必是些吃的。 果不其然,有姜糖片,有酸甜开胃的陈皮,还有薄荷糕,京城八果等等。 木梨将木永为爱吃的捡出来,又分了几样留给张小狗,想了想,余下的,又挑了三盒点心,分别给张秋花、李翠花,李七妹三人。 余下的,她要留一半孝敬自个儿娘老子,说不得,她娘老子又要从中分去一半孝敬自个儿的娘老子。 木梨想了想,又多给了木永为一盒。 “这个我不爱吃的。” 木梨却推了回去:“我虽很讨厌杨家人,但再怎样都是哥哥的亲外祖家,你去了县城,总要给那边送去一样吧,空手而归,那边又要背后说我跟娘的闲话了。” “这个我不要,你爱吃的,自个儿留着,我从这里边挑一样送去,不,我问问娘,看家里有啥不爱吃的,再送去给那边吧,横竖过年这段时日,外头也送了不少回礼来。” 木梨想了一下,点头道:“随你咯。” 她还舍不得把自个儿的好点心送出去。 可张玉娘教她,有失必有得,要她同木永为处好关系,女子势弱,她再能耐再是泼辣,将来嫁了人,还是要靠娘家人撑腰的。 “你明儿下学抽空去你外婆家一趟吧,省得那边又寻上门来,到不是我们难为杨家人,实在是那边总给我娘添堵,把我娘气得不行。” 木永为答:“我晓得的,这次去县城,原也打算买两样点心送过去的,谁晓得一直都抽不出空来。” 木梨正寻不到问他的机会,这会子,连忙顺着竿子往上爬:“不是去了县城后,就只要去把地契办妥么?你们那么早就赶路了,路再不好走,费力的是牛,牛脚力好,按照它的脚力,你们顶了天下午就能到的。” “头天办完事,第二日早起,还抽得出空来去街上逛逛。” 木永为叹气:“别提了,一言难尽啊。” “原本,我也以为事情好办,也花不了多少时辰,事实也的确如此,我们先去县衙帮七姐姐办了地契,又去那翠姨,在外头等着她身边的管事妈妈把七姐姐的户籍送出来,这也没花多少时辰,那管事妈妈说那些绣娘子没在衙门后头的后院里,住不下,全都住在了你外婆那边的铺子里头。” 实际上那些小绣娘是鸨妈一手操办的,这几日一直住在青楼后头一处僻静的小院里。 木久承问明情况后,便带了众人去了小巷子里,敲开后门去见了鸨妈,才晓得她要多留那些小姑娘两日,木久承出来时,后头便跟了四个婆子抬了两个大竹篓子。 原本众人也没多想啥,木久承办完这些事,顿觉心头松快不少,便邀了牛老板和村长去他哥哥家吃晚饭,再挤一挤,胡乱睡一觉,到也能省去住客栈的钱。 木久承是个大男人,心粗着呢,哪里会想周全,又加上是自家亲大哥,便带了几人直接投奔他大哥去了。 去的时候,木久兴在衙门当值,还没到回来的时候,木房氏和木老秀才到是很高兴见着儿子、孙子,以及熟悉的村里人,很是热情地留了众人吃饭,又叫来大儿媳木季氏去安排晚饭,再叫她去铺多一张床,留了众人在这里住一宿。 木季氏很有些小精明,她出门拐了个弯,在隔壁邻居家坐了一阵,眼见自家儿媳还没回来,便又出门去寻,她的长媳木黄氏给木家添了长孙,叫木贤文,才不过虚岁一岁多。 正是离不得人的时候,时时要抱在手里,醒着时不愿安静的待在家中,总闹腾着要出去耍。 待木季氏领着自己儿媳到自家门口时,这才嘱咐她去菜市场割点肉回来,说是家里来了客人。 木黄氏好生听着,抱了儿子便走开了。 第三百八十三章 一个比一个利害 木季氏回去时,木房氏瞧见她空手而归,便问她怎还没去买菜,木季氏便说已叫木黄氏去买了,谁晓得左顾右盼的,总不见木黄氏抱了曾孙回来,再一问邻居,说她捎信回来了,她娘喊她回家吃饭,家里添了好菜,她便把木永发也叫过去了。 木房氏人老成精,哪里不晓得是木季氏在做怪,暗中剐了她一眼,又小声骂了她几句,叫她赶紧去买菜。 她自己先回屋里去煮饭了。 一直到木久兴回来老半晌了,木季氏这才慢吞吞地走回来,说是天冷,菜市场收摊太早,已经没肉可割,只捡了两板豆干拿回来了。 木永为在家吃油了嘴,待到菜上桌,他却有点难以下饭,尽是些素菜,清汤寡水。 他狐疑地看向自家老爹,不是说大伯在衙门里当捕快,月俸也有一两多,还要外加一些见不得人的油水,早就荷包鼓鼓的了。 再一寻思,自家那两个堂哥,不也早早入了学堂么? 所有堂兄弟中,就数他入学堂最晚。 木永为揣了一肚子疑云,只捡了几块豆干吃了。 他这会子到是很感激木梨的这个外婆,先前在她那里,可是好酒好菜地招待了大家一番。 横竖已经吃了个八成饱,全当这些素菜是扫尾压压肚皮的。 木久承心里也有点不痛快,这是自家大嫂不欢迎自己上门吗? 这么些年来来往往的,他家也没占过大哥家半点便宜,再说了,去他家那回,两个哥哥的境况都比他还好,他还尚能拿出大鱼大肉来招待呢。 木久兴盯着桌子上的菜,满脸不高兴,但又不能在此时打自己的脸。 只得说如今才过了年,家家户户总有些存货,不像他家,全靠老三从乡下捎点来,年还没过完呢,早就已经吃了个精光。 今日原本说好他带肉回来的,谁知临时有事耽搁了。 众人也不去细细推敲他的话是真是假,横竖胡乱吃了点。 只是来木久兴家的四个,谁都没提先前已吃过一回的事。 吃过饭后,木老爷子兴致颇高的与他们说了好久一通话,这才放了村长和牛老板去睡,木久承和木永为留了下来,一家子还是有些私房话要说的。 木老爷子主要是关心两人的功课,听说木久承已辞了馆。 木房氏这才真正高兴起来,说道:“我早就劝你了,把正经事搁一旁,像话吗?她不是很擅长女红么?叫她先做了绣活养家,你中了举子后,她便也能轻松不少。” 木久承答:“儿子是男人,怎能光靠她一个弱女子挑起养家糊口的重担,只是,我有这心,可这么些年来,到还是多半靠了她的。” 木房氏点头:“我就是相中了她这一点,你跟她又是各自带了儿女才在一块儿的,你心里得有点数,莫要她枕头风吹一吹,你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木久承又答:“儿子晓得的。” 木老爷子却不让她再说了,只捡了些关于考试要注意的事说了,又道:“你们父子俩今年在家好生温书,有些不必要的应酬,该推的也要推了。” 木久承又应了。 木房氏到底是亲娘老子,发现他有点不对劲,便问:“我瞧你神色不对,可是同你屋里那个吵架了?你那婆娘好是好,就是长的太容易招惹是非了。” 她这是怪张玉娘长得太好看呢。 木久承忙摆手,道:“她安生得紧,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性子也很温和,与儿子和永为说话,都是细声细气的。” 至今,木家人还不晓得,张玉娘是个泼辣的,只怪她平日里藏得太好。 木房氏不放心,这才又道:“还要你说,若非还瞧得过去,我当年又怎会同意这门亲事,只是,你到底是遇到了何事?” 木久承看了木季氏一眼。 木久兴便打发木季氏去煮壶开水来给大家吃。 借口是先前吃多了酒,口干的利害。 木季氏不情愿,在没有外人在场的情况下,木久兴的脾气一点都不掩饰了,凶她:“还不快给老子滚去灶屋里,先前就让你这个臭婆娘给丢尽了脸。” 木房氏开口道:“行了,老大,这么些年你的书都读到牛肚子里去了,没得叫外人瞧见了,笑话咱家不过是乡下土包子,你好歹在这县里还有些脸面的。” 木久兴又瞪了木季氏一眼,这才道:“还不是我这么些年给惯的。” 木季氏只得去了灶屋那边煮茶。 木久承这才开口小声道:“你们也晓得,我一直有跟隔壁李屠户家合伙养猪,这事儿,原本就是玉娘帮着牵线说和的,这两年也赚了点,我凡事不操心,只与他对半出钱,他借我的便利,我借他懂这个,两相得宜,大家都能得些便宜,只不过,去岁末时,他与我商议,我名下可养五十头猪卖,他便问我,要不要买五十五头,余下的五头做种猪,这样,明年就能省下买猪崽的钱。” 木老爷子头一个赞成,木久兴不说话,木房氏又细问了几句,晓得李屠户家最懂这个。 “老头子,这到是个好事啊,咱也不能拦着孩子不是么?” 木老爷子又问:“你可是手头缺钱?你那媳妇怎么讲?” 木久承到还聪明,晓得两头瞒,说道:“她到是说了,手头现钱不多,还要留点余钱平日做开销,要我去同李屠户商议一下,看能不能等到双抢时,拿收上来的早稻抵那债钱。” 他的话音才落,木久兴已在那里怪叫道:“可以啊老三,你才落魄多久,就这般快翻了个身,不错,不错,要不你看这样行吗?你也甭找爹娘借钱了,我拿些银子出来,算我入一股如何,你都叫邻居得了些便宜,不如叫大哥我也得些便宜。” 木久兴说到这儿,又叹气:“爹娘手里的粮田佃出去,每年都是你帮二老收的租,这么些年,我也没动过二老手里的银子,只不过,爹娘也有人情要往来,也就能糊弄住自个儿的人情债。” 他又接着叹气:“永发已成家,还好说,可又添了个大胖孙子,用钱的地方也越发多,老二的亲事还没着落呢。” 木久承心里越发不痛快了。 “大哥,我但凡有足余的,我也不会找上门来求你们帮忙,你分一一点利,目前却是做不到,待我中了举子,你若是想添些田地,到是可以挂我名下。” 第三百八十四章 儿子们大了小心思多 “哼,老三,你大哥要不是真的被逼到进退两难,能这样低声下气的求你吗,全家就指望着他那点月俸过日子呢,爹娘一日老过一日,身子过也不如以前,动不动就要抓点药啥的,这不都是钱吗?” 木久承想问她,难不成爹娘的花销还要从二人手里出? 好歹他爹娘一年也有十来两银子的租子的。 木黄氏手里捏着一张上等田契——二十亩,这是木家的根本,这么些年老两口没提分家的事,也是想慢慢攒点银子,然后再多添几亩,也好让子孙们后头的日子好过点。 只可惜啊...... 媳妇没讨到一个好的。 “行了,莫要吵了,我们两个老的手里没多余的钱。” 木房氏一句话,便断了大家吵架的念头。 木永为想了一晚,第二日一清早,他便催了自家爹回去,在大伯家里,他感觉很不自在,很不舒服。 木久承也打算吃过饭了再走的,木久兴已经去衙门了,留了话,让木久承吃过午饭再走。 木黄氏两口子带着木贤文,昨日就留在她娘家没回来。 听说木季氏一大早上同木久兴一起出门了。 木房氏心里很不痛快,却又有些无奈,儿子们大了,便有各自的小心思了。 她给几人一人下了一碗清水面,又趁大房无人在家。 她叫了木久承和木永为进了屋里。 拿了二十两出来,说是借给木久承的:“这二十两呢,我暂且借给你,回头,你莫要给我现银,就盯着咱家那二十亩水田旁边,有谁家要卖掉水田的,赶紧给我 买下来。” 木永为先是一愣,后又道:“娘都是买的下等田呢,靠家里的猪粪给养成上等田,不过这事儿,只有妹妹最精通,她二舅和另两个严家舅舅,到现在都没摸清楚到底是咋回事。” 木房氏吃惊地问:“还有这事?” 木久承只得点头道:“是的,昨儿晚上当着大哥的面,我就没提这事。” 木房氏想了一回,又问:“应是她自个儿挣钱买的吧。” “嗯,那孩子前年春上起,生了一场病后,就再也没病过了,说来也很奇怪,她不必请大夫诊治,不必吃药后,家里的日子渐渐的也就好起来了。” 木房氏跟着叹了一回:“有些孩子生下来有前世的记忆呢,小的时候魂不稳,那边的亲人想念得太紧,她到了这一世,总不见好,一直病歪歪的,慢慢长大了,那边的思念渐渐的淡了,她才会真正好起来,也难怪......” 木永为在一侧心虚地不敢看自家奶,哪里是她老人家说的这么神奇,压根儿就是他那时真不懂事,又很气张玉娘这个后娘害得他娘离家出走。 虽至今不清楚他亲娘是怎么回事,但他念书后懂了许多道理,他爹能被气得写下一纸休书扔去扬家,必是他亲娘犯了天大的错。 “扯远了,不说这些了,下等田也要三两一亩吧,我没听你哥说涨价的。” 木久承自答没有涨,木房氏又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两银子,凑够了二十一两给他,又道:“我不算你利钱,回头买田的契费,你要帮我出了的,横竖你卖了猪后,能大赚一笔,也不差那几百文的契税。” 她心里到是很高兴了,觉得那个养女到还有那么一丢丢用。 但不是自家亲孙子,始终入不了她这老太婆的眼。 木久承自然从善如流,随后,又问了二老在这里过得可还好。 木房氏答道:“就那样吧,季氏成日闹着呢,说家里的开销一日大过一日,大抵是想叫我们两个拿钱出来用,呸,我又不是吃她的,又不穿她的,我吃穿都是我大儿子供的,关她个屁事啊。” 没外人在跟前,木房氏也不装秀才娘子该有的斯文了。 “大嫂她......似乎变了不少。” 木房氏又道:“她越是不乐意,我还偏要靠着我大儿子吃住,圣贤书有云:我养儿小,儿养我老,这家里全靠着我大儿子挣钱,她卵都没挣一个回来,有什么脸在我跟前闹腾。” 她是打定主意一直要膈应着木季氏的。 也是个狠人。 “娘,您若住的不痛快,不妨去二哥那里走走,又或者,待过了两年,儿子家境好点了,盖个大院子,接了您和爹去乡下住?” 木房氏答:“我就赖这里,死活不挪坑,你若真盖了大院子,到时再去小住也不迟,你还是先紧着你自己的要紧事忙,旁的都是小事,你中了举子,你大哥在县城里也能更得些体面,他如今能捞到个好差事,还不是县太爷看在你的面子上?” 木久承这才道:“县令的那个婆娘,同玉娘一直是好姐妹,之前因为家中原故,她嫁入木家后就断了往来,这两年才又捡起这层关系,她便在那个人面前提了一嘴,那小翠姨娘想来是吹了枕头风,县令这才对大哥好点的。” “我就琢磨不明白呢,原来根子出在这里,回头我要说他几句,下回去你家,总要给她点体面的。” 只因张玉娘有用了,木房氏才想着给她的脸面...... 木久承不愿争辨这些。 木房氏又千叮咛,万嘱咐木久承,不要把这银子的事透给其他兄弟晓得,不然,她怕无宁日可过。 木久承是小,到底还是要多得爹娘宠些。 “待以后有钱了,给娘买下等田,然后,我会帮娘把下等田养成上等田,到时,再拿去县衙改成上等田。” 木房氏无所谓,让他到时记得办妥就行。 甭以为同在一个衙门,木久兴就能摸清木久承家的事。 一个是归总狱头管,一个却是归其中分管田地买卖的主簿管理的,而且是严禁打听的。 木久承每回都是从另一个门进处,又有村长带着,主簿嘴严,不会招事非,木久兴因此并不晓得木久承添了田地的。 “回头我定要说你大哥的,估摸着县令晓得你们的关系了,便给他摊派了个轻松活计,日晒不着,雨淋不着,时常还能捞些外水。” 木久承忍不住问道:“那大哥现在调往何处了,不用在外头东奔西跑了吗?” “早不用了,他还乐呵着呢,以为县令看他办事勤快才给换的,我可不信这个邪的,到是把他调去做狱头了,外头有人要探狱,总要塞些银子给他,肥水比在外头大多了,你都不晓得。” 第三百八十五章 心里窝了一盆火 县令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横竖在那里当差的,背后都有点靠山,多木久兴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木久承父子俩出来时,木季氏拿着一个叫一丈青的耳挖子在院子里剔牙。 这样的耳挖子一头尖,一头是勺形,也可别在发髻里,也不知木季氏是跟谁学的这一招。 木永为眼尖,发现她满嘴是油,看来是丢下他和爹爹,自个儿跑去外头偷偷加餐了。 “爹,咱们回吧,我想娘和妹妹了。” 木季氏闻言打了个哈哈,又道:“哟,那玉娘可真是生的颜色好呢,你们父子当真是个有福的。” 这话当真不太好听,亏得张玉娘不在,不然肯定要撕烂她的这张臭嘴的。 木久承不愿搭理她,只推说路上难行,要早点回去,他就不等自家大哥回来了。 对于木久兴昨儿晚上的话,木久承心里还是有气的。 不借钱也就算了,明知自家家境最差,竟还生出趁火打劫的想法。 木房氏在屋里听她说话,出来骂道:“油死你,都堵不住你的破嘴,还不快去把那脚盆衣服洗了。” 木老爷子也跟着出来了,老两口把四人送到巷子口,这才眼巴巴地看着牛车慢慢的驶远。 ...... 木永为对木梨并无隐瞒,他很有些想不明白。 “我家好容易才有了这么个生钱的门道,咱家自个儿都还没兴旺起来呢,依旧住着这么个破屋子,他到好,就开始算计着往自家扒拉,也不知咱爹是怎么想的?要我,早跑去跟你小翠姨告状了。” 木梨给他倒了杯茶吃,这才问道:“哥哥,若是以后你得了赚钱的法子,我想入股,但你自个儿又缺钱花,你会舍得让我一丢丢入伙吗?” 木永为顿时把胸脯拍的咚咚响:“那还用说,必须的,肯定的,你是我木永为唯一的妹子,我不疼你,我不给你撑腰,还指望外人来疼你,指望外人来给你撑腰?” 木梨越发笑得开心了,说道:“你看,这不就结了吗?大抵爹爹的心情也是如此,可搁我们小辈身上,又很难以接受,对不对?” 木永为猛地一口气把茶吃光,这才消了点火气:“算了,长辈们的事,我们就不掺和进去了,我今儿把事情的原委都告诉你,就是防咱爹半路反水,万一他哪根筋搭错了,又改口觉得要帮他兄长,我得先跟你通通气,咱俩得站一边,坚决反对的。” 木梨点头,说道:“这是我跟哥哥的小秘密,连娘都不告诉,必须反对咱爹老糊涂。” “嘿,这话说得好,还有,娘晓得了,还不知会气成什么样呢,明明是她好心帮的忙,结果大伯一张嘴,就算计上了。” 木永为的心,已经偏向了张玉娘和木梨的。 “哥哥永远是我的好哥哥,你负责念书奔前程,长了大本事好给我撑腰,我呢,在家负责哄爹娘开心,我们一家子过得和和睦睦。” 木永为突然俊脸一黑:“哎哟,娘的,我咋忘了方哥那个臭不要脸的,他都要把你拐跑了。” 木梨闻言忍不住吃笑,又安慰他:“那哥哥可得加油哦,小哥哥如今可是五品的官儿呢,你还得伸长了脖子,甩开了膀子干起来,还有啊,哥哥莫气,莫气,不是他拐走我,而是,咱们要合计着,把小哥哥拐到咱家的锅里来,你将来娶了媳妇,也要待她很好,这样,才能把你媳妇的心拐进咱木家来。” 木永为曲指轻弹她脑门:“啧,难怪爹老担心你慧极必伤,感情你的聪明都用在这些歪门邪道上了。” 木梨表示不服:“哪有,我可是一直记住爹的教诲呢:家和万事兴,另外还有:兄妹齐心,其利断金。” 两个闹腾了一阵,这才各自散去。 木永为对木梨没一丝隐瞒,但木梨的心里隐隐多了一丝忧愁与烦闷。 她喜欢天真的少女时期,很是有点舍不得就此长大。 张玉娘不晓得木家大房那边的态度,因木久承借到了银子,又得知是木家二老借出的,当木久承说以后要帮忙添些下等田,还要劳烦木梨帮忙安排人养成上等田时,张玉娘二话没说便答应了,瞧着到是挺爽快。 于她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为了家人们之间的关系能松快点,她是不得不答应的。 心里,其实一点都不乐意。 过了两日,下午,张玉娘正在家中焦急地等待着,门口突然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似在问主家可在家中。 张玉娘忙应了一声,木久承在书房里听到是男子声音,忙也跟着出来了。 上回他娘说了那话,他越发注意着,让张玉娘与外男少接触。 免得又被有心人拿来作文章。 “玉娘,谁呀?” 张玉娘此时已经带着木梨跑到院门口了,回头笑道:“是送小绣娘子来的,还请车夫进屋吃口茶,歇歇脚再走。” 木久承也忙出来招呼,那车夫却是不肯的,他还要连夜赶回县城去,省得家里人担心、牵挂。 木梨喊了小绣娘子们下来,比她还小点呢,不过八、九岁的样子,模样都算一般。 张玉娘问了一回,才晓得,这些人来自天南地北,有懂蜀绣的,有懂点苏绣的,还有懂楚州本地绣技的。 果然,事情与她所想的不一样,不过,这也难不倒她张玉娘就是了。 将小绣娘们安置好,这一日又过去了。 因着张秋花的功底很深厚了,平日里已开始学着绣大屏风,木梨便让她多数时候在自家绣,到了后期,纯粹是练个熟能生巧。 若有什么问题,张秋花再来家中寻她。 因为多了小绣娘要教导,木梨便停了李翠花和张秋花的课,横竖两人已识得不少字,只在每日早饭后,教一教李七妹、离岸和离栓,横竖一日三五个字的教,多了,仨也记不住的。 木梨的生活越发走上正轨了,张玉娘直接做了甩手掌柜,她的女红是很精湛,但真要比起来,还是她闺女木梨更擅长于教导她人学女红的。 因着缺银子缺得紧,张玉娘每日就在家中绣那个大屏风,张秋花有时也会过去瞧瞧,而李七妹也搬去了离河的院中暂住,为的就是方便管着那十个小绣娘子。 木梨有时得了空,总要跑去自己的那三十亩荒地瞧瞧,看到里头的籽儿冒芽尖了,黑黑的土地上,已有了一丝丝浅浅的绿绒,心里越发欢喜的不行。 第三百八十六章 挺膈应人 转眼间又过了数日的光景,已至二月十二。 这日,难得一见的李屠户在晚饭后,哼着小曲儿,带着一身酒气上门来了。 张玉娘忙喊了木梨去泡杯茶来,又请了李屠户屋里坐。 木久承才吃过饭,正坐在堂屋里与木永为、张小狗说着功课上的事,顺便消消食。 见到李屠户上门,不得不暂时停下谈话,又喊了李屠户坐到他身侧的一把椅子上。 木久承不待他说话,开门见山地问:“可是那边的小猪崽能抓了?” “嗯,因这一回咱要的多,我多跑了几家,与每家都说好了,我们是头一个要买的,自要挑最壮的,明日早些起,我先前回来时与牛老板说好了,请了他明日一起去,帮忙把那小猪崽给拉回来。” 他来找木久承,自然是要两人一起,再顺道把那银两给付清了。 木久承对此安排无异议。 李屠户说完这事后,又道:“还有一事,我还需得同你家商量一下。” 张玉娘隐隐有种不祥和的感觉。 “何事?我们两家这般熟,有啥不能当面说清的。” 李屠户笑得有点不好意思:“原本,这事儿我跟孩子的娘是不同意的,只是,不晓得我家那大儿媳从哪里得了消息,竟知道了我家想跟你家结亲的事,在家里闹腾了许久,我跟孩子娘头疼的利害,好说歹说,才劝住她莫要闹的,只是,她提出一个要求,说是横竖这么头猪,总要请个专门打扫猪圈的,她跟你家嫂子两个人怕是要忙不过来,请外人,还不如叫她亲弟弟得些便宜。” 请人专司打扫猪圈一事,原本就是两家说好了的。 李屠户又笑道:“我晓得弟妹也想叫娘家亲戚来的,我听你嫂子说过一嘴,所以,她一开始就反对,可我那大儿媳闹得不行,非要我们安排了她弟弟来帮忙,我寻思着,我们两家若是要出外走动啥的,她弟弟在这里,也能帮她搭把手,男娃子生得糙,力气也要大不少,挑个水拎个猪食啥的,两姐弟在一块儿,也更随意点,弟妹你看......” 他眼见张玉娘沉默不语,这才道:“若实在不行,也没关系,毕竟,当初是你们先提出来的请了严家兄弟的儿子。” 木梨突然笑道:“娘,算了,这差事便让给李家大嫂子的弟弟吧。” 张玉娘不明所以,心里很憋了一口气,她总觉得李孙氏有点欺人太甚。 “即然我闺女都说了这话,我总要给我闺女点面子的。” 李屠户心中原本就有点不好意思,总觉得这样做是强人所难,但那李孙氏实在太能闹了,说出来的话又直又难听,时常把他家婆娘气了个半死。 不管怎样,这事算是圆满的解决了。 待木久承送李屠户出门后,张玉娘问木梨,干啥要把这好差事让给别人。 木梨笑答:“娘,那李孙氏不过就是嫉妒罢了,这差事,娘本就是为了照拂严家舅舅们的,只是那差事又苦又累,工钱也不高的。” “你个小猴儿精,你到是说说看,可是有啥好招?”张玉娘见她如此说,必是有后招。 木梨又道:“我寻思着,秋秋不是识字么,到不如同严家舅舅们说一声,让那边的表哥们随了秋秋识字,将来去外头寻个什么工做,都比打扫猪圈来得强。” 张玉娘拂掌道:“哎,我咋没想到这法子呢,横竖咱们县城里还认得几个人,到时托了你小翠姨又或是你外婆帮忙,总能找到个即轻松又体面,工钱还高的活计干,可不比在这乡下窝着强多了。” 木梨挨过去,搂着她胳膊撒娇:“所以啊,娘亲为何要生气呢?” 经她这么一闹,张玉娘肚里的那点气,早就烟消云散了。 她笑嘻嘻地翘起兰花指,轻点她的脑门,随后又叹了一口气:“你家李婶心里现在只怕很不好受呢,没给儿子讨媳妇前,我看她张罗着给大儿子成亲的事,天天兴致颇高,谁晓得讨回来的媳妇是这么个性子,日后李家那边怕是要不太平了。” 木梨又捡了她和张秋花发现的事说了,也道:“我瞧着那李孙氏,当真是个利害的,以前她没进门时,翠花还不是想玩就玩,想几时来我家都行,我都瞧见过数回,她才来我家没说几句话呢,她那嫂子便寻上门来,说是家中忙不过来,喊她回去干活。” “娘,你说李婶那般痛翠花,干啥由着翠花任那孙氏欺负。” 张玉娘却抿嘴笑道:“这个,你就不晓得了吧,翠花与你年纪相仿,你都已在说亲了,她那边也八九不离十,你家婶子看的长远呢,一个,翠花也该学着怎么理家了,另一个呢由她嫂子挫磨着,你婶子肯定要借机点拔她,到时,她去了婆家,轻易不会吃亏的。” 木梨深深以为:姜还是老的辣。 她原还只是为李翠花担心呢。 这对娘俩说话,也没避着木久承和木永为。 木久承暗自庆幸,离方只是离家养子,那边的公婆不是正经公婆,离明月这个小姑子,估摸着他闺女出嫁时,那边也差不多嫁人了,到是少了许多事事非非,又离家中近得很,离方又很勤快,他越想越得意,觉得很是赚大了。 木永为站在那里一脸阴沉,半晌后,待这母女俩说完,他才说道:“妹妹,你放心,哥哥将来绝对不会让你嫂子欺负你的。” 木梨撇嘴,说道:“可小哥哥已是五品将军了哦!” 木永为的脸由阴转黑,哪壶不开提哪壶,他不就是刚才借机偷了一下子懒么,这又被自家妹妹给逮着了。 他咬牙,恨恨地道:“你给我等着,早晚我要叫你瞧见到我的大本事。” 木梨笑眯眯地给他打气:“哥哥加油,我很看好你哦,你啊就是那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天生的读书命,爹爹以前教导过我们,天道酬勤,你这般努力念书,老天爷都瞧在眼里呢,总会在合适的时机,让你一鸣惊人的,前提是你要更努力哦。” 木永为再次被自家妹妹打了一大盆子鸡血,雄纠纠,气昂昂地被忽悠去书房努力去了,顺带还把张小狗小包子也带走了。 翌日,木久承起了一个大早,因要走几家抓猪崽,张玉娘还让夏婶给准备了足够两人吃的干粮和水。 又亲自去李家,喊了李屠户来自家吃早饭。 第三百八十七章 事非有点多 她去的时候,李屠户才回来,因今日要抓猪崽,他便把手中的事,大多交给李大刀和李小刀去做了。 那两个怕是要忙到快午时才能回来。 木梨喊了他过来吃早饭,李孙氏听到了,在东厢房的窗户口探头出来看了一眼,到也没说什么。 待到两人吃过早饭出门好一会儿了,李婶才过来了。 她是来帮忙打扫猪圈的。 张玉娘闻言,问道:“上回不是说了让你大儿媳的弟弟来么?” 李婶的脸色有点不大好看,答道:“又说今日不得空,过两日才来呢。” 张玉娘再道:“几时来几时算工钱。” 这差事本就是张玉娘让出来的,李婶对着她总觉得有点没脸。 忙完这事,张玉娘又拉了她回自己的灶屋里,让夏婶给弄了早饭给李婶吃。 木梨瞧见了,便悄悄去李家那边,又把李翠花喊过来。 李翠花背着人时,同木梨道:“哎,咋办,我现在就好烦我那大嫂了。” “有什么好烦的,她指派你干活时,她可曾闲着?” 李翠花为此很苦恼:“闲到是没闲着,就是做事太拖拉了,我都把另外的事干活了,她手头那点事都没咋动。” 木梨抿嘴轻笑:“依葫芦画瓢呗,这还要我提醒你?你娘又没眼瞎,打量着是想让你自个儿想法子对付吧。” “哎,我娘还真这么说。” 李翠花又高兴起来了,说道:“你说得对,只是我挺心疼我娘的,不过,我娘是婆婆,她总不会吃亏就是了,就是有时听那话啊,太叫人心堵得利害。” 木梨哄她,说今日早上家中吃春卷,让李翠花快些过去,不然,说不准李婶一个人把剩下的包圆了。 李翠花哪里还记得烦恼那些琐事,拉着木梨就往她家快跑过去。 李孙氏怎么吃的早饭,没人关管她。 李婶带着李翠花一直待在木家,又早早的把小猪崽要吃的食给弄出来,小白菜叶子洗净,切碎,放到搁了碎米和米糠的大锅里煮熟。 “亏得去岁多买了点存着,谁晓得今年会这般早买猪崽回来。” 张玉娘笑道:“李大哥许是觉得有点验经了,应付起来不难吧。” 李婶又说笑了一回,只盼着今年的猪崽子们个个都乖巧又听话,最最重要的是能吃能睡,这样才能长得肥肥的,然后把猪崽们卖个高价。 一直等到快中饭边,李屠户和木久承坐着牛车回来了,车上的箩筐里装着白白嫩嫩的小猪崽,老远就听到哼哼叽叽猪叫声。 木梨拉了李翠花往院门口跑,待两人到时,三个大男人已在忙着把装猪崽的箩筐抬下车来。 众人挤在门口围看了一众,李婶去家中把刚回来的两个儿子喊过来搭把手。 五十几头猪崽,哪里能一下子装完,即便是箩筐垒起来两层,也不过才二十几头。 李屠户让张玉娘赶紧叫人张罗饭菜去,吃过午饭还要去拉一车回来。 他眼力劲儿利害,挑的小猪崽十分活泼,刚放入猪圈里分散开,一点都不认生,李婶带了李翠花喂猪食,一个个一下子就围了过来。 李婶瞧了越发高兴的嘴都合不拢。 李家人除了李屠户是留在这边吃的午饭,其他人都回去了。 午饭后,李屠户和木久承又去外头跑了一趟,这才把五十五只猪崽都给运回来了。 自此,李、木两家的养猪事业,迈上了一个新台阶。 木久承每日念书累了,总要去猪圈那边转转,对着张玉娘一日问三回:你去看看,咱家的猪崽是不是又长大点了。 张玉娘被问得烦了,只得实言相告,成日叫她看那猪崽,她日日看着都一个模样,哪里就能看得出长没长大。 如此,又过了大概十多日,李孙氏的弟弟终于开始上工了。 张玉娘有点瞧不上眼,做事拖拖拉拉,待在那猪圈里尽磨洋工,一早上就能做完的事,愣是被他磨到中午才干完。 完事了,他便去李家那边吃过午饭才回去的。 自此,日日如此。 李婶的脸色一日不如一日好,背着李孙氏,跟张玉娘不停吐槽。 张玉娘除了劝她,并没有给李婶子出啥主意,也是不太想管李家的事,省得自己说太多,李家还会觉得自己管太宽。 如此,又过了些日子,李屠户的脸色也不大好看起来。 一日,李翠花给木梨送蒿子杆来,木梨说这玩意儿现在难得,正好拿来炒腊肉吃,又问李翠花哪儿来。 李翠花说是她外婆家的大舅舅送来的。 木梨把这个交给夏婶,让她撕了外头那层皮皮,然后中午炒腊肉吃,再搁一丢丢红红的剁辣椒进去,又香又美味。 “你大嫂家那个弟弟是咋回事,做事实在叫人痛快不起来,猪圈总打扫不干净,而且,有两头小猪被他背着人打了,这两日吃食都不大香,总蹲在角落里,我娘同你娘怎么哄,都爱理不理的。” 李翠花又道:“为这事,我娘说了我大嫂一回,她到好,也不骂得难听,就搬了把椅子坐在院门口抹眼泪,搞得村邻们还以为我家多为难她了呢。” 木梨觉得李孙氏就是个宅斗高手,李婶子都未必斗得过她。 “更气人的是,还要帮她养着他弟弟,我娘很不高兴了,当着她弟弟地面说了,他要长年累月在我家搭伙也行,每月出点生伙费,好歹也要意思下,你晓得的,我家虽比上不足,但比下有余,家中顿顿不缺肉,你是没看见她弟那眼色,看肉的眼神都是绿的发光的那种。” 李翠花小姑娘从来不抱怨啥的,木梨还是头一回听她这般诉苦。 原本说好的,让李婶带着李孙氏来木家煮猪食等事,谁晓得,到后来又变卦了。 李翠花悄悄告诉木梨,还不是因为她晓得自己大哥曾经想求娶木梨的事。 木梨顿觉膈应得慌,这都叫什么事啊? 李孙氏以为自个儿能落个轻松,甭以为李婶就没法子治她。 她每日晚饭后,当着李大刀的面吩咐李孙氏明日要干些什么事。 叫李孙氏寻不到机会再偷懒。 如今,木梨把教学的地方改在了离岸家,吃过早饭去离岸家教三人识字,然后,再去离河院子里教小绣娘子们针法。 果然,有功底子的就是不一样,只需稍微点拔一下,便晓得举一反三,木梨带起来很轻松。 一日,木梨教完小绣娘们,便先回家去。 在路上,与系统正斗着嘴儿呢,经过李家门口时,李孙氏却是在叫她。 木梨不想理她,便想假装没听到。 第三百八十八章 你是我谁啊 谁晓得李孙氏追了上来,拦住木梨道:“喂,你耳朵聋啦,我喊破喉咙都没听到。” 木梨本就不待见她,反问:“我干啥非要听到?” 李孙氏不曾想,被木梨给怼住了。 “哟,你个小丫头片子这嘴巴跟剪刀似的,穿身绿不啦叽的衣服,丑死了。” 木梨翻了个白眼,问:“说完了?” 她抬脚就往家中行去。 李孙氏喊不住她,便伸手拉住她的胳膊。 “饿死鬼投胎呢,那般急着回家干啥,后头又没鬼赶你。” 木梨越发烦得紧:“关你什么事,你是我谁啊。” 李孙氏的脸皮也不是一般的厚,又道:“听说你很会做女红,你也忒懒了点,有那功夫,干啥成日带坏我小姑子,就晓得玩,不说是耍的好的手帕交,连个针线活都不肯交,有什么了不得的。” 木梨的心头火猛地往外穿,她终于体会到李婶那无奈而又火星子不断往外冒的心情。 “我跟她如何,碍着你什么事了?又关你什么事?你少在这里咸吃萝卜淡操心。” 李孙氏还不依不饶了:“懒就懒,哪里还这么多借口,是不关我什么事,但你懒,我家小姑子就跟着有样学样。” 木梨不可能因为她的话断了与李翠花的交往。 “你也说了,那是你小姑子,不是你,我乐不乐意教她,那是我的事,你不晓得这样的手艺都只在一家子内传承么?你眼皮子浅,眼红,你就直说啊,少拿翠花在这里说事,也不知谁的更不要脸。” 李孙氏显然低估了木梨的战斗力。 木梨绕过她,直接抬脚往自家行去了。 到了家中,张玉娘瞧见她脸色不大好,便问她咋回事。 木梨可不是个气性儿好的主儿,也不管李婶在不在场,就噼里啪啦,如同竹筒里倒黄豆般,直言不讳。 李婶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许多。 “你说的没错,那就是个眼皮子浅的货,老娘如今到是恨不得撕烂那个媒婆的嘴,说什么直肠子,没心眼,呸,心眼比天上的星星还多,搅得家宅不宁数第一。” 李婶越说越火大。 木梨却道:“难受的怕还有你闺女。” 李婶答道:“正好拿了她来磨一磨我闺女,以前还看得她是长媳,如今,我到不想再客气了,总要让我那傻闺女在嫁人前,能更懂事点。” 至于她要如何拿了李孙氏当磨刀石,木家母女却是不肯多问半句的。 张玉娘劝了她一回,这才让她早些回家去了。 平淡的日子里,总会有些鸡毛蒜皮的事。 李家因为多了李孙氏这个女人,事非当真不断,渐渐的,李婶的火气越发大了,连李翠花都不待见她大嫂了。 出了二月,严金菊肚里的娃儿已有三个月,这时,张吴氏才晓得这事。 一日,她抱了小九斤来木家找张玉娘,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张玉娘早就知晓这事的,又陪着她乐了一回,拿了零嘴给小九斤磨牙。 “娘,小九斤越发重的利害,也是该叫大嫂自个儿带了,你咋还能抱得动,她一入我怀,就沉得不行。” 张吴氏叹气:“小娃娃啥都不懂,我带了这么久,感情都挺深了,又哪里舍得,她若再生,我却是帮不了这个忙的,如今,小九斤一日好动过一日,我白日里带了她一天,晚上浑身疼的利害,连骨头里面都疼呢,到底上了年纪,经不起折腾了。” 张玉娘对此也无法,又说了一下张水牛家的事。 “我如今越瞧,越觉得闺女比儿子得用多了,以前总劝你再生一个,如今却觉得,就守着你闺女好好过日子,到也不错。” 张玉娘周身的所有人中,就数张吴氏的想法转变的最快。 “梨儿是我的心头肉,谁都越不过她的。” 张吴氏左右瞧了瞧,趁夏婶在灶屋里帮忙,又问了,才晓得木久承又正好不在家,她小声对张玉娘道:“虽说你男人对你还不错,但你爹说了,还不是瞧着你女红利害,也是把养家的好手,外头都传得利害呢,说你的女红是个中翘首,听娘一句劝,你自个儿也要留一手,莫要太跟他交心,他前头婆娘不是个好的,但好歹给他生了个儿子,我打听过了,那个叫什么杨什么金子的,也不知去哪儿了,但大家都说她在外头没有再成亲呢。” 杨金婵若要二嫁,杨家那边肯定要办第二次出嫁酒,又或是回门酒的,这事儿藏不住。 “娘,我晓得的,横竖都带了个娃儿才成家的,所以,一应该开销,该我出的那部分我还是会出的。” 张吴氏却骂她太蠢:“他给几个钱,你就花几个钱,你替他管了家,又操持家务,更莫要说前几年家里全都靠你一个女子顶着,没功劳也有苦劳,他若不多给你点钱花,便是防着你呢,把你当老妈子在使锅,说是感情好,真要谈起钱了,他又给了你多少?现在若有人给我一两银子,叫我不要你爹,我立马就点头。” 张玉娘对于自家娘打的比方,十分无语。 不管怎样,张玉娘还是将她的话听进去了。 张吴氏走后,她一直坐在台阶上皱眉想着心思。 木梨从外头回来时,见她似有心事,先是拿了小马扎挨着她坐下,又将头放在她膝盖上,这才又小声道:“娘亲,那些小绣娘们咋那般聪慧,我不过才教了多久,她们竟已又了很大的长进,我若是有她们一半的本事,娘也不必时常发愁了。” 张玉娘心里一暖,伸手轻抚她头,笑道:“我家梨儿的好,可不是一般人能晓得的,得有那个福气接的住的,才能见到你的好,得了你的帮助,却是能叫世间多一对和睦的夫妻,你那是结恩德呢,是在行善。” 木梨噗哧笑出声来:“娘亲到是颇会安慰人,那娘亲可否告诉孩儿,你刚才又在烦心什么呢?” 张玉娘小声同木梨说了张吴氏的话,木梨忍不住笑出声来:“娘亲,我记得您说过,本就只是搭伙过日子,我又从书上晓得,说是少年夫妻老来伴,将来,你跟爹爹还是要相互扶持,白头到老的,爹爹为人还算不错,娘亲原本就做得颇好,何必在此自愿烦恼呢,真要是一针一线都算计清楚,未免太没人情味,爹爹也必会伤心的,他本就觉得自己赚钱的本事比不过娘亲呢。” 第三百八十九章 今非昔比 经她这么一安慰,张玉娘又回想了一回,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你说的对,横竖我不担心他什么的,我自个儿有钱有女,便是没了他,我也能把日子过得很舒坦。” 木梨巧笑倩兮,答:“今非昔比,娘亲已非吴下阿蒙。” 张玉娘已不是当年身处青楼,对前途茫茫然一片的那个张玉娘了。 “的确没必要斤斤计较,否则,我跟你爹的关系必会势同水火,大体上过得去,我便睁一眼闭一眼。” 木梨娇笑:“娘亲总是很聪明,如今到是难得糊涂一回。” 张玉娘笑眯眯地道:“娘这辈子做得最正确最明智的事,便是生下了你。” 有了木梨后,她变得越发坚强,有了木梨后,她对以后的日子才有了盼头。 这才有了这个家,有了落根的地方,她的身份也摇身一变,成为了人人敬重的秀才娘子,虽依旧有人看不起她曾经的出身,但却已好了许多。 至少,她会老有所依! 木梨的小手紧紧的包住张玉娘的大手,声音轻而柔,甜而不腻:“老人常言,苦尽甘来,也是在说娘亲呢,老天爷不公,可大多数时候,还是有因果的,娘亲早年受苦是因,如今过着舒适又平淡的小日子,却是果。” 压在张玉娘心头的厚云散去,伸手轻刮木梨的小鼻尖:“你才是老天给我的最好的果。” 她如今却是,有女万事足。 随后,张玉娘独自坐牛车带了木梨、离方的庚帖,去了县里香火最旺的一庙里,又下了大血本,请了高僧合了两人的八字,高僧依据两人生辰八字又对应八卦所在宫位,最终合出“福德”之上吉,两人合婚,可子孙昌盛,福德绵延。 张玉娘拿了合过的八字回来,连晚上做梦都在笑呢。 这女婿的脾性以及家世,终是合了她的心意,却是求千万个菩萨也未必能灵的 木梨的小日子过得即充实又很舒坦,每日早饭后,她去了离河的院里,先教离岸几个识字,后又在那院里教小绣娘们新针法,吃过午饭小歇一会儿,她自个儿又跟着系统继续学习医药知识,越到后面总是越难,而且很多临床知识,总要亲眼见过印证后,才晓得是怎么回事,才能根据不同的病情,对症下药。 平静而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 张玉娘将两人的八字合过,得了上吉签之后,又让木久承给远在卫所的离岸去了一封信,告之详情。 古代嫁女,远不如现代自由恋爱结婚来得省事,张玉娘今年最忙的一件事,便是着手张罗着嫁闺女的一应事物。 木梨只是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争取到了这么一丢丢小自由,总算是找了个与自己心意相合的男子。 她对此颇为自得,总是认为自己是知足者常乐。 忙忙碌碌中,已至阳春三月,正值花红柳绿的季节,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总喜欢三三两两的拎着小竹篮子出现在河畔,忙着采摘源河县一带独有的“水芹菜”,用来包饺子,又或是直接搁了点剁辣椒炒了吃,又加之这菜吃在嘴里总有一股子清香,青黄不接时,这样的菜最是受本地人的喜欢。 井字田间小路,已经披上了绿意,又间或着又开了那黄白相间,浅粉的小野花,这时田野已一片碧绿,阳光轻洒而下,格外养眼,春风轻扬,掀起层层叠叠的稻浪,碧的那样纯粹而又简单、干净,偶尔,田野里还能瞧见有人,又在忙着拔杂草了,汗水顺着脸颊流淌,抬头收入眼底的,尽是满满的希望。 企盼着,今年能风调雨顺,又能过一个丰足年。 这日,木梨和夏婶去了外头寻了一上午的野芹菜,到也割了一篓子回来,张玉娘连忙张罗着取了大木盆来,又舀了水在里头,再把野芹菜拿干稻草系好,一把把竖着放木盆里,用水养起来,连着几日拿来炒了吃,如同刚割回来的那般鲜嫩可口。 张水牛的身影出现在木家院门口。 木梨眼尖,忙喊了一声二舅,又屁颠屁颠地去屋里搬了把椅子出来,招呼他落座,夏婶已去灶屋里打水洗手,又给烧了茶水,泡了茶给张水牛吃。 张玉娘笑的很开心,伸手指了那堆尚未挑选好的野芹菜,说道:“你来的正好,一会儿挑好了,你带两把回去吃。” 张水牛少不得又多谢了一番。 他是来送泥鳅的,笑着对木梨道:“先前家里翻田,到是跑出来不少,我捉了不少,家里烧了一顿吃,只是泥味太重,你二舅妈让我先给养上一段时日,才让送过来给你吃。” 他说完这话,又问木梨:“我如今瞧着你气色不错,想必身子骨好了许多吧。” 木梨笑答:“谢谢二舅,到是好了许多呢,只是家中烧这个玩意儿,记得要烧熟的。” 张玉娘在一旁答:“我家要么清炖豆腐,要么红烧,又或是去了肚里脏东西,再拿盐腌一腌,做成咸泥鳅吃,搁把葱姜辣子,味儿不错。” 张水牛连连摆手:“金菊怀上这胎后,就见不得饭桌上出现这没鳞的玩意,也不知咋回事。” “怀了双身子,总有些与以往不同的小习惯,二哥,你可得顺着她点。”张玉娘身为过来人,总希望张水牛能多疼严金菊点。 张水牛嗯了一声,放下手中的茶碗,帮张玉娘挑选野芹菜,又与她说起了猪粪的事。 “我今儿来也是想顺道问一下,家中可还有多余的猪粪,之前运了几牛车丢田里,可不得了了,跟旁边人家的禾苗一对比,我家的绿油油的,禾杆也要粗壮不少,老招人稀罕了,我记得去岁这时,也是要添些稀肥的。” 他这话,是问木梨的。 木梨忙答:“嗯,这会子正是禾苗长个儿的时候,只需施点稀薄人家肥。” 张水牛便说,自己运几车回去,待忙完家里头的那几亩,便过来帮严家兄弟,虽然这边有三个人,但另一个不过是半大的孩子,做事总不及大人们经验丰富。 张玉娘到是满口答应了。 几人说这事时,也没有防着谁。 正好李婶子带着李翠花过这边来煮猪食,张玉娘又叫李婶子也拿了一把回去吃。 李孙氏的弟弟依旧在李家混吃混喝,当初说好的一个月给多点伙食费,也不见踪影。 第三百九十章 阴着呢 李婶寻思着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她便在木家这边磨到李孙氏的弟弟收工好一会儿了,还坐在这边同张玉娘闲聊。 张玉娘见破不说破。 到是李婶子自个儿先开了口。 “哎,玉娘啊,你说家中娶个媳妇是好事还是坏事啊?” 李婶张罗李大刀的亲事时,那可是跟打了鸡血似的。 张玉娘答:“好事吧,你想开点,总不能真的叫大刀这孩子孤老吧,老了,也得有人伺候着,有儿孙供养着,他才能平平安安的老去呢,到那时,你我这一辈的早已不在人世了,说一千,道一万,我们这般忙碌着,算计着,到头来,还不是为了崽女们?” 李婶又忍不住叹气:“你说的这理儿,我又哪里不懂,只是心里总憋着这气儿,合着我家的伙食好,讨一个媳妇回来,就该连带着帮她把弟弟也养了,是不是她弟弟将来讨媳妇,还要我家大刀帮着出彩礼钱?” 张玉娘大惊,忙问:“这话又是从何说起。” 李婶子气的鼻子都冒黑烟了,答道:“唉,要不是家里娶头个媳妇,我能忍着她这般作妖吗?小刀的亲事也快了呢,总不能传出去些什么,叫人说闲话,你是不晓得,孙氏那讨人厌的跟我大刀说什么,说她家实在太穷了,拿不出像样的饭菜来,她弟弟就在我们这里做事,说明我李家的家境不错,传出去也是很有面子的事,又说,即然是在这里做事,吃顿饭又怎地了,两家如今是再亲不过了的,再说她弟弟正是长个儿的时候,她嫁进李家每日吃得满嘴是油,却想着爹娘、弟弟吃不到,心里是堵得慌,她弟弟在我家吃饭,不过是多双筷子,多添瓢水的事,能不叫人堵心吗?” 张玉娘撇嘴,心里也跟着来气了:“我家永为要是讨个这样的婆娘回家,我可是会连人带被子一起给丢出去,这般挑事,干脆分出去,叫小两口单过得了。” “你是只有这么个养子,自然不觉得有什么,可我家还有小刀,翠花没说亲呢,我这心里堵得难受,这些日子,我总像在做恶梦一般,就没有一日是安生的。” 李婶家以前一家子都和和睦睦,自讨了这房媳妇后,当真是家宅不宁呢。 张玉娘只得又劝了她好一会儿,不时,在院子里帮夏婶舀水的木梨,突然开口喊了张玉娘一声,又拿眼神示意她看门口。 张玉娘呶呶嘴,示意李婶往院门口瞧去。 竟是李孙氏一脸委屈的站在那院门口,冲李婶喊道:“娘,爹在问几时吃饭,媳妇到是想先张罗着,可是那米都收在娘的屋里。” 李婶这是防着她,就怕她把自家米给偷偷弄回家去,李婶子已经发现自家缸里的米,少过好几回了。 李婶不耐烦的应了一声,这才起身回家去了。 木梨见了直摇头,又说道:“娘,不行,若哥讨个这样的,我可不依的,我想哥哥会喜欢知书达理点的,两人在一起,总会多一些话说,这样性子的,估摸着哥哥瞧不上的。” 张玉娘听后,还真的挺认真的想了一回,觉得木梨的话颇有些道理。 “你晓得的,我读书不多,哪里懂这许多,不过,这亲事,横竖还是要他自个儿乐意的。” 说到这儿,她又忍不住皱眉,木永为不小了,也不知他这回能不能考中,若是不中,怕是要影响到自家闺女出嫁呢。 古代男子成亲晚没人说闲话,可是女子...... 到了晚上,张玉娘问了木久承一回。 木久承给的答复是:木永为头回下场,哪里可能想考中就能考中的,大多数时候,都是积累些下场的经验。 张玉娘听了这话后,心里一时拔凉拔凉的。 她担忧自家闺女出嫁之日遥遥无期,自此又多了一块心病。 更是日日在饮食上要求越发精细,又问了木梨许多关于吃食上的事,把木永为照顾得越发好,张玉娘只盼着他能头回下场就能考中,也不拘是前头几名,吊车尾也行。 只因木久承说过,木永为要有秀才的身份后,才能更好的去说亲。 翌日一早,张水牛便拖了个板车来运猪粪,张玉娘做主,让严家兄弟带着他们的娃帮忙搭把手。 说起这猪粪,因李家是工籍,是不能置办田里的,连养猪都要借了木久承的秀才之名,所以,当初两家便说好了的,这猪粪归木家使用,至于木家如何处置,李家那边是不管的。 两家因为互相谦让,一直相处的不错。 然而,事情不可能一直一帆风顺,总会有拐弯的时候。 这不,张水牛几个挑了大粪桶去后头粪池那边,正好遇到了李孙氏的弟弟,叫什么孙四毛。 孙四毛长得单单瘦瘦,个头不高,与孙氏有五六分相似,到是有把子力气,虽然爱磨洋工,但还是能把事情做妥当。 横竖又不要木家管饭,木家便由着他慢吞吞地把事情做完,也不说他的闲话。 只是苦了李家,每日要供他一顿中午饭。 原本,大家也没多想什么,张水牛和严家人去后头挑粪,孙四毛拿了大竹扫把在扫猪圈,瞧见这几个后,先是没放在心上,张水牛同严家人一边舀粪一边聊天。 孙四毛偷听到,竟然是木家独自做主,把这猪粪让给了张水牛一些,严家兄弟对此赞不绝口,都说张水牛是托了张玉娘的福,有了这猪粪,总能把那七亩田给养成肥肥的上等田。 张水牛也是乐得合不拢嘴,说这猪粪是好肥,今年那七亩田种两季稻子,留下口粮和交完杂税,肯定会有结余,他家的日子也越发有盼头了。 他又承诺,待他家好起来后,少不得要拉严家兄弟一把。 因木家的照拂,严家兄弟的活计不算太重,自家也佃了些田,如此一来,手里宽松了不少,日子也比周边邻居家的过得更像样。 孙四毛听到后,心里那叫一个嫉妒、恨。 凭什么张玉娘连个商量都不打,就可以擅自做主,把这猪肥给了自家兄弟,他家也是佃户,家里也正缺这此样的好肥呢。 孙四毛面上笑嘻嘻的,其实,阴着呢。 他安安生生的把猪圈都打扫干净,此时已近午时,寻思着昨日,李家的饭菜做得迟了,害得他饿着肚子回去的,结果家中没有留饭,他只得灌了两瓢水哄着肚子。 第三百九十一章 眼红了 孙四毛肚里的小肠子蛮不少,聪明着呢,他在木家猪圈外总留意着李家屋顶那处,看到李家的炊烟升起了,晓得李家正在做饭了,这才丢了大竹扫帚,晃晃悠悠的去李家蹭饭去。 尝过李家油水十足的饭菜后,再叫他回自家去吃糠咽菜,孙四毛怎么也不肯干,横竖是他亲姐夫家,他自此厚着脸皮蹭饭了。 李婶子瞧见他进来,脸色很不好,原本打算中午吃的好菜,也叫她给收起来了,只不过是油水稍多点,就炒了个芹菜,一个咸菜。 在吃饭时,当她看到孙四毛吃咸菜吃得颇欢时,李婶子后悔了,就不该弄一碗油水厚的咸菜上桌。 孙四毛吃过饭后,竟然主动开口要帮李孙氏烧洗碗水。 到是叫李家人大吃一惊,李婶子本不愿意,奈何孙四毛能说会道,她最终作罢。 再说孙四毛一边帮忙烧水,一边与自家姐姐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 不知怎地,话题便转到了这养猪多出来的猪粪上。 孙四毛心里憋着口气,对李孙氏道:“姐,我听你说过,那边的猪,是你夫家同木家合伙养的?” 李孙氏慌张了,忙伸头朝外探去,发现外头并无人时,这才松了一口气,骂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这事,说不得,仔细隔墙有耳。” 孙四毛忙答:“我哪里不晓得,只是生气木家欺人太甚。” 李孙氏又问:“你这又是何故?那边人咋欺负你了?我听婆婆说,那家人到还算讲点道理的。” 除了叫她心中生厌的木梨。 孙四毛忙将今日上午在那边猪圈里偷听到的话告诉也李孙氏,再道:“即是合伙,那猪粪也该两方都各分一半的,你家把这个挂他家名下不假,但是,养猪的苦差事,却全都落在你夫家的头上,木家人到真会盘算,啥事轻松,啥事落他家头上,凭啥那么好的肥料,都便宜了那家子?再说了,你夫家用不上,咱家还能用不上?这样的肥,花钱都难买到的,谁家不缺这样的农家肥呢?” 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 在古代,即没有农药,也没有化肥的年代,全靠这样的肥料来肥田地的,对于农家而言,这是极为重要的。 在孙四毛的观念里,这样的肥料与银钱相等。 将这猪肥弄到手,就等于是弄到了不少银钱。 李孙氏的心思转动了,说道:“你不提,我到真没想到这一茬,你说的对,这样的好处,不能叫木家全得了去。” 她转回头就去跟李大刀说了这事。 还好李大刀不是个脑子缺根筋的蠢货,当场就翻了脸。 “你这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原就讲好了的,那些猪肥全给木家。” 李孙氏反驳道:“以前是以前,现如今是现如今,以咋不说以前才养了几头猪,如今又养了多少头猪,怎就不能分点咱们。” 李大刀冷冷一笑:“合着,你就是瞧不得木家好,眼红了?” 李孙氏认为他总偏心于木家,还不就是惦记着那臭丫头?因此,语气越发不好起来:“我咋就眼红了,那是咱家该得的,五十头猪,你以为不要人伺候。” “再怎么叫人伺候着,也没叫你去啊,扫猪圈的事,没有给你弟月例银子吗?要不是木家同我家交好,乐意给我家这个脸,抬举我家,你以为,我家能有这么好的日子过?” 李大刀心里有本帐,二十五头肥猪,可是能赚得好几十两的银子,远比他家三父子一年的收益还要多。 别看工籍赚的多,可交的税也要不少。 李大刀以为他同李孙氏说的很明白,谁晓得李孙氏一下子红了眼眶,冲他发火:“你说再多也无用,你还不是对那个木梨不死心?” “孙氏,你够了,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莫要扯到木梨妹妹的身上,这事,与她有何干系?”李大刀也动了肝火,谁家说亲,不是要先来个投石问路,多挑几家的,加上李、木两家原就知根知底,木梨也确实招人稀罕,他李家才起了那求娶的心思。 李孙氏越发来气,怒道:“不然,你干啥这般护着木家,我又哪里说的没理了,养六七头,能跟五十头比吗,活都不知重了多少番,可木家呢,除了借个挂名,出点猪崽钱,谷子钱,余下的,全是我家在出,难道,我又说错吗?力气活不要人干?” 李大刀伸手指着她的鼻子说道:“没有人家给挂名,我家连屁都不是?谁稀罕你挂名了,你以为,木家就缺这点银子?最好莫要让我听到你又在生事,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娘家的事,以后给老子少管,还有,你弟,以后叫他回自家吃饭去,你要搞清楚,到底是你嫁过来,还是你弟过继给我家了,呸,我爹娘可不缺儿子。” 自成亲几月以来,这是两人头一回拌嘴。 即便如此,李孙氏就是钻牛角尖地认为,李大刀之所以这个态度,心里依旧向着木家,说白了,还是因为心里搁着那个叫木梨的臭表砸。 她也因此越发忌恨木梨。 李大刀不同意将猪粪要回来,连着几日,李家东厢房那边,每到晚上,总会吵闹不休,李婶为此又添一段愁。 总觉得这个大儿媳没挑好,如此,在挑选小儿媳时,便多长了个心眼,也晓得要先暗中打听打听对方娘家人的品性了。 李大刀被李孙氏吵闹不休,心里烦闷的紧,索性卷了铺盖去跟李小刀挤一床睡觉。 于是,东厢房里每每传出李孙氏嚎嚎叫的声音,她心里不痛快,便要弄得屋里哗啦响,李屠户三父子是需要早睡早起的,她这么一折腾,弄得大家都睡不着。 李大刀气的快发疯了,有好几回要冲过东厢房跟李孙氏打一架,都被李小刀给拉住了。 甭以为无人理,李孙氏就不唱独角戏了,每天晚上,她唱得可欢快了。 饭照样吃,事照样闹。 最近,李屠户跟谁说话,都是一身火气,这样的儿媳妇,他恨不得退货呢。 李婶子被闹得无法,头痛得利害,一日,只得去跟鲍郎中讨了两块狗皮膏药贴在两侧脑门处。 木梨正好在家,李婶子带着李翠花来煮猪食时,正好被她瞧见,瞧她神色不愉,又眼下淤青颇重,还以为她身子骨很不爽利,忙关切地问她怎么了。 第三百九十二章 想换个媳妇? 李婶子眼神颇为复杂地看向她,多可惜啊,这么好的闺女,咋就自家讨不到呢。 唉! 她把李孙氏闹的事给说了,又接着叹气道:“原本当初就讲好了的,再说,不借你爹的名,我家哪可能多养这许多头猪,家里的日子,也只能算是勉强过得去,我没讨这大儿媳之前,总盼着,多养几年猪,家里慢慢的有点存银了,有了孙子后,便先去送他念书,若是个会念书的,便想法子让我的孙子脱了工籍,再给他置办几亩良田,总好过干这起早贪黑的杀猪行当。” 木梨想,大抵世人都是干一行,厌一行吧。 原以为这事就这么完了,可谁想,李孙氏在家闹得不可开交,见了李大刀就同他吵,弄得家无宁日。 一日,她又同李大刀因为一点小事吵起来,李婶子再也忍不住了,骂她没脸没皮,早晓得她孙家是如此不要脸又贪的,她就不该答应说这门亲事。 李孙氏却是有依仗的:“咋地了,你们这是想换个媳妇当当?行啊,怎么抬我进门的,便怎么送我回娘家去,一分一毫都不能差了。” 咋可能原封不动的退还? 李大刀都同她天天睡一起了呢。 李婶子被她气得不行,再好的耐性也被她消磨尽了。 索性撕破脸,与李孙氏对骂起来。 李婶子越骂越利害,李孙氏被她的话给气的晕了过去。 李家人一瞧,慌了神,忙叫李大刀把她抱回屋里,又请了鲍郎中来给瞧了一回,才晓得,李孙氏有身孕了。 总算,李家上空多了一丝晴朗,李婶子和李屠户那叫一个高兴。 李孙氏醒过来后,又哭了一回,李婶不同她吵了,可她越发变本加厉,动不动,就拿肚里的娃儿说事,什么死不死的。 李婶子怕自家小孙子福薄,被她给折腾没了,好歹是条命,于是,她不得不再次厚着脸皮上门跟木家说这事。 张玉娘闻言后,不由重重叹气。 李家人原本心地还不错的,结果,就讨了这么个儿媳妇,家里就是非不断。 “你说这事,我到是很能理解,只是......” 叫她让出一部分猪肥,她却是不愿意的。 在她看来,李家已经占了天大的便宜了,借了木久承的名都没有收取一定费用的。 再看看周边地主又或是富户家,哪个有田地或是其他产业,挂在那家秀才或举子名下,总要每年收取一定银两的。 这收取的费用,类似于现代的托管费。 因为,很多别的籍的,明面上,是不可以置别的办产业的,都是要挂在秀才或举子的名下。 李家托木家的福,木家又想图个轻松,这才两家一拍即合。 李婶子叹气:“我也晓得这事不合规矩,搞得我家好像是那种贪得无厌的人似的,只是,还请你念在我那无辜小孙子的面上,这一回,可否答应了。” 张玉娘又叹:“我怕有了一便有二,你那儿媳妇着实太利害了点。” “这也是无法,我原先一直不肯同意的,你也晓得,她在家闹了好些日子了。” 张玉娘想了一回,若拂了李家人的面子总归不好,这养猪的事,还得托他家帮衬着。 “我只是觉得,这养猪的事,原本是你我两家你情我愿的事,怎地你这大儿媳一讨进门,你们一家子就被她牵着鼻子走,而且,闹出来的事,总是叫你我两家多添不快,这时日久了......” 她余下的话不说,李婶子也能听出话外音来。 李家要不是靠着木家,能有这么大笔进帐,得了这便宜,做梦都要笑醒呢。 “我这也是无法,待她产下来就好了。” 张玉娘心下冷笑,产下来,可是经过怀胎十月的,将将差不多快一年了。 凭啥李孙氏要,就得给? 她终说道:“只这一回,你也晓得的,过段日子谷子要扬花了,我家要用肥的地方更多。” 张玉娘话里的意思很明白,叫李孙氏见好就收,便太得寸进尺。 李婶子不免有点尴尬,但张玉娘的想法,她也能理解。 遂只得先答应了,应付了这一回再说。 李孙氏闹腾了一番,得了消息后,忙打发自家弟弟带了消息回娘家,第二日,便来了一波人,拉了好几个板车呢,上头满满当当的,全是特大号的大木桶。 张玉娘瞧了一回,脸色颇不好看。 只是碍着李家人的面,不好发作。 正巧,张水牛得了一篓子螺,在家养干净后,这才送了一半过来,说是让夏婶给做嗦螺吃。 他瞧见数个陌生人齐聚木家,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 跟木梨悄悄一打听,这才晓得,有人眼红那些猪粪了。 他冲张玉娘小声音嘀咕了一句:“这李家的儿媳妇,未免手伸得太长了吧。” 张玉娘闻言冷冷一笑。 “你妹夫说了,自古以来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若真不行,自家请人养便是了。” 木梨在一旁道:“娘亲放心,我看了那么多医书,里头也有教如何给猪治病的。” 张玉娘想了一回,答道:“先莫声张,看看李家的态度再说,当初要不是她家提议,你爹也只能站干岸上看着,他除了念几句酸诗,其余的啥都不会。” 木梨答:“也不是全不会呢,晓得烧火,洗碗、扫地了呢。” 张玉娘不说话了。 张水牛在一旁劝道:“趁早断了也好,我瞧着以后继续合伙,也是个难事,总会生出别的心思的,到不如早早散了,你家还能多赚点。” 张玉娘琢磨了一回,冲他道:“你这话有理。” 至于要不要继续合伙,却是要看李家的态度如何了,要一直这么惯着李孙氏,肯定合作不下去的。 木梨瞧她打定了主意,也不多说什么,只是越发对孙四毛心生厌恶。 李大刀后来特意拎了两盒点心上门道歉,木久承出面招待了他。 话里话外都是怕木家因为这事而生气,又说,他以后会好生管教李孙氏的。 木梨觉得李大刀降不住李孙氏的,那就是个脑壳子搭错筋的少妇。 李孙氏因为占尽了这回的便宜,心里快活起来,李家那边难得的乌云散尽,李孙氏消停了,李家的日子又恢复了正常。 张玉娘见张秋花绣大屏风,特意请人给她打了一个大的绣架子,远胜从前的那个。 第三百九十三章 厚着脸求帮忙 不知这事怎么被杨老木匠晓得了。 这日,艳阳高照,木梨请了夏婶帮忙拆了自己的床单被套桨洗,又将盖了一冬的棉被拿出来晒,好散散里头的湿气。 忙完这些,她拿了花棚子坐在西厢房的台阶上,捏针拿线的在绣着什么。 到是不别的,而是千金系统让她练习新的针法,她虽在动手方面没天份,但颇有些女先生的架式,在教绣娘子们前,总要自个儿也会弄,方才好教导她人。 又令张秋花坐在一侧绣屏风,因里头添了不少新针法,张秋花总要时时问木梨,每到一处不同之处,又该如何绣。 木梨也会放下手里的活计,耐心的指点她,张玉娘听了也觉得新奇,正坐在一侧听木梨说着新针法。 杨老木匠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上门的。 对于杨家人上门,木梨几个感到颇为意外。 自木永为在正月初三独自拎了礼去了杨家一回后,杨家便再也没动静了。 张玉娘看到他,便想起了木永为那回去杨家拜年,据说,杨李氏还给包了五文钱的红包呢,又留了木永为在那里吃饭,难得的弄了一碗红烧肉招待了他。 她认为杨家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打那以后,便暗戳戳的跟木久承提了提,木永为的功课该加重点,也省得他还有心思念着玩的事。 木久承一听,跟打了鸡血似的,每每木永为领着张小狗下学回来,头件事便是检查两人今日所学,忙完这事,便到吃饭时,吃过晚饭,木久承又带着两人去书房里温习功课了。 木永为已经想不起来,他有多久没有出门耍过了。 杨老木匠比杨李氏会做人。 他见了台阶上的三人,笑眯眯地打了声招呼。 “哟,梨儿这是在充做女先生么,早就听人说,你教人很有一套,这女红教得不错,外头都在传张秋花的女红了得呢,说是挺能赚钱的。” 面对来意不明的杨老木匠,张玉娘笑着打哈哈。 表面功夫做得滴水不漏。 喊了夏婶给烧了茶水,木久承听到院里的动静,已放下书本走了出来。 见是许久不曾登门的杨老木匠,不由微微一愣。 先是喊了一声老丈人,又请他到堂屋前的台阶上坐下。 夏婶给端了茶水过来,木久承发现是芝麻豆子茶,嘴角微微上扬。 再次请了杨老木匠吃茶,这才同他攀谈起来。 杨老木匠与他说了一会儿闲话,这才表明来意。 “如今已正式开春了,天气一日暖过一日,也不会再有阴雨连绵的日子,我来此就是想问,离方管着的那院里,听说门窗、还有家具都不曾打好,又跟村长打听了一番,他说这事归你管,我便来说一声,要不,那活计给我家做吧。” 木久承往张玉娘这边看了一眼,见她并没有脸色不好,这才道:“您老今年不忙?” 杨老木匠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他能说,因为去岁自家婆娘同木家后讨的婆娘闹翻后,那些个有钱人家,渐渐的就不请他去打家具了么。 尽管杨老木匠的一身本事是祖传的,可这十里八乡打得一手好家具的,也不止他杨老木匠啊。 “你的事才顶顶要紧,我想着,那院子的主人即然拜托给你,想来是信任你的,这打家具不光要好手艺,还要有好耐心,让我来做这活计,总好过交到旁人手里,不是么?” 若是以前,木久承必不会犹豫的。 杨老木匠见他面色不善,便又道:“我晓得,我婆娘叫你们心里不痛快,这几月,我得了空闲总会说上她几句,为此,还同她吵过数架,劝也劝了,骂也骂了,她答应我的,不再跟你们闹。” 木久承沉吟良久,木永为要走仕途,就不可能真的断了这门亲,只能远着点。 “您老说的,我都信着呢,这请木匠的事,我还得听听村长的意思。” 杨老木匠许是心急,当场就催了木久承去问村长。 有他在现场,村长看了木久承和杨老木匠一眼,只说这事他安排即可。 杨老木匠得了这差事,到是猛松了一口气。 木梨和张玉娘对此并无感触,木久承愿意将那差事给谁都由着他做决定,杨老木匠为人还算可以,做的家具也的确不错。 但张玉娘请人打的绣花架子,却是另有其人。 如此又过了几日,杨老木匠再次上门来,陪着他一起出现的竟是杨来贵。 大抵是坐个牢的,性子收敛了不少,夏婶给他斟茶,他也晓得说谢谢了。 坐在那里眼珠子也不再乱转,只是盯着手里的茶看,又间或同木久承说上两句。 表现的规规矩矩,木梨到是多瞧了一眼。 不过,只是小爪暗暗磨蹭着,好痒,想打人! 木久承见他学好了不少,心下到是松了一口气。 又问他如今都在家里做些什么,杨来贵还不曾开口,杨老木匠忙笑答,说他已经捡起了学徒的活计,又说,因为这打家具的事,杨来贵怕要时常上门来扰了木久承的清静。 木久承听了,到是赞了杨来贵几句,又劝他平日里莫要把以前念的书丢一边,等等。 如此又过了数日,天气越发放晴的利害,又因今日是沐休,木久承接了个应酬,带了木永为出门去了,张小狗在家,很是粘着木梨,得了空搬个小马扎坐她身边,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她教张秋花绣大屏风。 连着数日赶活,张秋花已经绣了快一半,她到是欢喜的紧。 “哎,我今年要是能绣上两个,便大发了。” 木梨笑眯眯地坐在椅子上,一边剥瓜子给张小狗投喂,一边答道:“等你手里的良田多起来了,还会稀罕靠这个养家?” 张秋花寻思了一回,点头道:“说的也是,横竖我亲事还没着落,也不急着这一时半会儿,只是想着今年多攒点银子买田,慢慢的,我也就不必如此辛苦了。” 她学女红,凭的是兴趣,不像木梨,完全不感兴趣的,所以,她不打算将学会的女红丢掉。 两人又聊着张夏花,已有几月不曾见着她的面了。 张秋花叹气:“说好的一起学屏风呢,她到是连个影子都见不着。” 木梨答:“到底是嫁人了,许是怕夫家那边的长辈们说闲话吧。” “我如今到渐渐有点明白春花姐的想法了,只可惜,她不知跑哪里了,到外头,哪里有家里好。”张秋花很担心张春花会横死外头,一个弱女子在外头,又举目无亲的。 第三百九十四章 又要作啥妖 木梨一点感触都无,答道:“不是说她又跟着那个赵昱吗,都已是这样的情形了,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 她丢开这事不管,又问张秋花,她娘如今可还好。 张秋花笑说自家娘自怀了这胎后,可是能吃能睡,到现在都没有孕吐,肚里的娃儿可乖了。 “老人们都说,我娘怀的这一个,是来报恩的。” 木梨到盼着真是如此。 张玉娘从屋里走出来,对木梨说:“我去邻居家弄点菜秧子回来,菜地已被你夏婶翻过又晒了两日,今日傍晚,到是正合适栽菜秧子。” 木梨应了一声,张玉娘才出门没多久,院门又被人从外头推开了。 “娘,可是你回来了?”她冲门口大喊。 一个人探头望进来,木梨的俏脸顿时垮下来,她从来不信杨来贵真的会学好。 就他眼里刚才看过来时,透出一股子流里流气,她就十分不喜。 木梨扭头不理他。 杨来贵来到西厢房的台阶下,站在那里上下打量着木梨,目光十分放肆。 张秋花站起来往木梨跟前一挡,俏脸薄怒,道:“杨来贵,你来干啥。” 她说完,又朝南边栽着的那棵老梨树望去,忽又笑道:“梨树才开花呢,你也忒性急了点。” “呸!”杨来贵狠狠地吐了口痰在地上。 又目光阴冷地盯着张秋花,道:“臭丫头,让开,老子来是有事,别以为老子是男人,就不打女人。” 木梨怕张秋花吃亏,从她身后探出头来,说道:“杨来贵,你又要作啥妖?” 杨来贵上回跟杨老木匠来,只听见木梨那娇俏的笑声,早已勾得他心痒难奈,如今没有长辈们在跟前,他很放肆地打量她。 木梨心中不爽,冷笑道:“看样子挨的教训还不够多啊。” “牢板都能坐穿的家伙,再多的教训都不管用。”张秋花的这话,就如同点捅了马蜂窝。 杨来贵如今最忌讳的就是这一点,木梨眼见他要发怒,忙打岔。 “你来干啥,可是要找我爹?” 杨来贵被她这么一问,注意力转移了。 “嗯,我爹打发我来问问四姐夫,说是那边的门窗都已打好,并且已安上去了,让四姐夫去瞧瞧,再顺便问一下,打家具的木料几时运过来。” 木梨答道:“我爹暂时不在家,我也说不准他几时会回,要不,你先回去等消息,等我爹回来后,我再同他说一下这事。” 杨来贵听后,却转动心思,想着如何才能在木家多赖一会儿,他就是很稀罕木梨。 总觉得她就是那高高在上的大家闺秀,而他就是最底层的地痞流氓,不知听谁说的,越是这样的,越是能互相勾搭上,说是小姐爱花花嘴,流氓爱清高。 木梨不知他的小九九,皱眉寻思,他赖在这里打算做什么。 又抬头看看渐行去当中的日头,他爱晒的冒油,她可管不着。 木梨就这么把杨来贵晾在那里了。 低头与张秋花又说着村里发生的趣事。 夏婶在灶屋里忙了一阵,听到有人说话声,忙完手里的事后,这才出来,一瞧是杨来贵,忙招呼了他去灶屋那边,说是给他泡杯热茶吃。 两个大东家都不在家,夏婶需得帮忙看顾着木梨和张小狗。 杨来贵见家里还有大人,茶也不喝,立马溜了。 张小狗屁颠屁颠跑去,用力把院门关上。 待他回来后,木梨笑赞他机灵。 张小狗皱眉答:“他看姐姐时,很不舒服呢。” 所以,张小狗很不喜欢杨来贵来。 杨来贵的到来,并没有激起什么浪花,木梨过后就忘了,她压根儿就不怕杨来贵。 只是,自这日之后,杨来贵总是隔三差五的去木家,打的是看望木永为的借口,而且,也不知怎地叫他发现了,木永为是个十足的吃货。 所以,每回上门,总会弄不少小零嘴儿,木永为当面谢的很认真,转过身,就跟木梨共享了这些吃食。 木梨一开始是拒绝的,木永为对此振振有词:“我晓得你不喜欢我小舅舅,所以,你才要更加敞开肚皮吃,下回,他才能带更多的吃食,叫他多破费点,也能让你多出口恶气,不是么。” 木梨深觉有理! 如此又过了些日子,一日,木永为和张小狗上学去了,大人们上街的上街,夏婶也因为有事,暂时回家中去了,要过些时候才会来做午饭。 杨来贵又上门来了。 他到是讲起了礼节,晓得先敲门,听到院里有人说话,他才推门进来的。 木梨看见他一身光鲜打扮,不由嗤笑道:“哟,杨来贵,你这是走了啥运呢,到穿得人模狗样起来。” 她就是乐意拿话刺他,然后把他气走。 杨来贵低垂着眼眸,掩去心中所想。 再抬头时,笑得十分流气,抬起左手朝她扬了扬。 “想吃新鲜鱼不,叫声哥哥来听?” 木梨当场就拉下脸来:“呸,想得到挺美,青天大白日的,你还是赶紧醒醒吧。” 她被他的话恶心到隔夜话都快吐出来了。 张秋花骂他不要脸。 杨来贵是有预谋的,他早就留意到木家大人们都出去了,才特意挑了这个时候上门。 “哎哟,乖乖梨儿,老人们总说,打是情,骂是俏,我看你啊,是爱哥哥爱在心头口难开。” 木梨气得俏脸通红,骂道:“老鼠就该多吃耗子药。” 药不是你个不是东西的家伙。 “哎哟,你这气起来也怪好看的,挠得哥哥心头痒死了,要不,梨儿妹妹,哥借你的小手来挠挠胸口?” 若说离方有时与木梨说话是痞气,那杨来贵就是十足的下流货色。 木梨怒目相对,抄起扫帚就冲他砸过去:“甭以为姑奶奶是女子,就不可以动手揍男人,你算个老几,敢如此轻薄本姑奶奶,看我不打断你的第五条腿。” 一侧的张秋花听后,寻思了半晌一直不得其解,而木梨又同杨来贵闹得不可开交,到底没弄明白这男人咋来的第五条腿。 木梨越是彪悍,杨来贵还偏就越是喜欢的紧。 更觉她静坐时是闺秀,暴起时是女郎君。 杨来贵对她越发志在必得了。 “怎地,哥哥瞧上你了,想讨你回去做婆娘呢,你不好意思也是难免的。” 木梨晓得这样不要脸的人,最喜欢在言语上占人便宜。 第三百九十五章 嫌脏 她上下打量杨来贵一番,冷冷一笑,道:“就你如今这副模样,还想讨我过门,我看你是梦的不轻,醒不来了呢,你拿什么取我,就你家那点家当,还不够我一日花销的呢。” 她要站在至高点,用银子碾碎他的自信。 对于讨厌的人,木梨下手从来不留半点情面。 岂知杨来贵还真的认真想了一回。 “梨儿妹妹说的没错,老子的老子的确本事不够大,听说我四姐夫都置了几十亩良田,你若嫁过我家来,想必是要给上十亩八亩良田做陪嫁,哥哥又怎能占了你这便宜,你放心,妹妹心系哥哥,我怎么着,也要得弄出一份像样的彩礼来。” 木梨再答:“呸,你就给本姑奶奶死了这条贼心吧,整个大楚的男人死光了,本姑奶奶也不可能看上你的。” 杨来贵越是受挫越是很有勇气,就跟那摔不死的小强一样。 他很相信自家娘的话:男追女隔层纱,只要叫他摸上了木梨的小手,木梨对他还不得死心塌地? 况且杨李氏又说了,越是性子烈的小姑娘,越是死心眼,宁肯吊死在歪脖子树上,也要坚贞不屈的。 原本倍受打击的杨来贵,因为自家娘老子的这番话,又打起了木梨的主意。 木梨若是得知真相,还不得沤死? 杨来贵在嘴上占了不少便宜,他是男人,很多脏话都说的出口,在木梨暴怒要动手打他时,终于脚底抹油,跑了。 顺带的,把手里拎的鱼也丢地上了,说是心疼妹妹做女红会伤眼珠子,特意弄了条大鱼来给她补眼珠子,还叫她记得把鱼眼珠子都给吃了。 木梨头回碰上这样如同梭皮一样的人,简直快气炸了。 梭皮是源河县一带的方言,意思是这人爱占便宜又很滑不溜丢,跟条泥鳅似的,逮不住对方。 这事儿还没完呢,杨来贵前脚走,后脚李孙氏来了。 木梨和张秋花见了,忍不住齐齐翻白眼,也不知今日是不是木梨走背时运。 两个不招待见的人,一前一后上门来了。 李孙氏如今有了身孕,李家人很重视这头胎娃儿,不管男女,总归是李家的头个孙子,因此,在吃食上,更是待她不错。 木梨有些日子没瞧见她了,如今一见,到是越发珠圆玉润了。 李孙氏干啥要上门来?是来显摆的。 “哟,梨儿妹妹,先前在外头听到你在嘶吼,也不知遇到了什么事,我想叫大刀来瞧瞧,偏他睡得跟死猪似的,我多唤了声,说好像听到你的声音有点不对劲,他却嫌烦得紧,叫我莫要扰了他睡觉呢,明明已睡过去,又转头叮嘱我走路行事要小心,莫要太性急,有什么需费力气的活儿,只管使唤他和小刀,再不济,还有翠花和爹娘呢。” 木梨忍不住再次翻白眼,小声嘀咕了一句:“秀恩爱,死得快。” 她心中的小人咒李孙氏早点被休呢。 李孙氏不知她说了什么,但看木梨一脸不爽的样子,还以为自己的话扎了木梨的心呢。 却不知木梨的心里装的是另外一个人,压根儿就不鸟李大刀的。 “你来干啥?” 木梨不耐烦了,一个两个的,咋这么没眼力劲儿,不晓得她现在很暴躁么? 李孙氏这才想起来,说道:“这不,我今儿过生辰了么,公公、婆婆很心疼我,又说我这是在李家的头个生辰,便说要做一桌子好菜,要请了你们一家子去坐席。” 木梨很不想去,但又不得不去。 她叹气,对张秋花说:“我可不是个任性的孩子,我长大了。” 张秋花的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木梨会去,是给李家面子,可不是给孙氏面子。 李孙氏没听明白木梨话里的意思,又笑道:“横竖是晚上,你莫要急,可以好生梳妆打扮一番,不过,打扮了也没用,我家大刀眼里,如今只有他的娃儿,一回来总要趴在我肚皮上听好几回呢,一有空就跟我肚里的话儿说话。” 木梨越发暴躁了,这李孙氏咋这么啰里啰嗦呢,她最讨厌了。 李孙氏见她面色越发不好看,再次误会了。 以为自己的炫耀达到了目的。 因为烦躁,木梨的语气也很不好,说道:“说完了没,说完了赶紧走开。” 李孙氏笑得越发开心,心里也越发平衡了许多,又瞧见地上有条鱼在乱蹦,便对木梨说:“哎,这鱼好肥,你这是扔掉的,你不要?正好叫我拿回去晚上加个菜,也算是全了有鱼有肉的大席面。” 木梨还没说什么,李孙氏就已经拎着鱼飞跑着出门了,哪里像是怀了身孕,需小心翼翼的样子。 张秋花见了咂舌:“我娘怀我弟弟,这都是第三胎了,都不敢如此乱蹦乱跑的。” 木梨撇嘴:“不作便不会死,早晚会作死。” “哎,梨梨,她真把鱼给拿走了。”张秋花后知后觉地发现:“太可恨了,杨来贵有罪,可鱼无罪。” 木梨答道:“恶心死了,那死家伙用手拿过来的,我嫌脏,不吃的,她拿了就拿了吧,早晚会撑死。” 她决定,以后再也不要受木永为这臭哥哥的诱惑了,竖决拒绝杨来贵给他的零嘴。 木梨想,她可是个很有骨气的姑娘,说不吃就不吃。 杨来贵今日在院子里闹的风波,张秋花告诉了张玉娘,张玉娘听说后气得脸色发青,但她又很怕,木梨正和离方说着亲呢,可不能叫杨来贵给坏了名声。 傍晚,去李家吃了一顿好饭菜,回来后,她不免又催了木久承给离方写信,问他几时回家乡来,又再次说明,两人八字合得极好,到是等他下次回来时行纳吉和过大礼,纳吉就是双方再次碰面坐下来正儿八经的商谈两家结亲的事宜,而过大礼就是下聘书送彩礼上门,这就是定亲了。 李七妹和离岸是省了前面数步,直接就当面定亲了。 木久承又再次提醒离方,莫要忘了,李七妹和离岸是定在五月初八成亲,所以,离方最好是能回来过端午。 杨来贵上回没有在木梨上手讨到好,甭以为他就此歇菜了,却因为杨李氏的话,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成日琢磨着该如何把木梨哄到手。 偏木梨对他是油盐不浸,见了他总没好脸色,木永为晓得那事后,再也不接受杨来贵送来的零嘴,到是时常找木久承要零花钱,总买了零嘴来哄木梨开心。 第三百九十六章 安排 难得又过上了太太平平的日子,木梨小眉轻皱,虽说手里有点良田了,但她还有点小不满足。 一日早饭后,严椿树问她:“外甥女,那三十亩荒地,我瞧着你种的那些野草都长得老高了,可是要叫人砍了?” 木梨惊讶时间过得飞快,眨眼的功夫,那些药草就可以收割了。 “竟可收了吗?” 此时,上午的太阳已有些毒,木梨极爱美,又喜肤白,出门时,总要撑把黄油纸伞遮挡阳光。 那三十亩荒地离家中有点远,又地处偏僻,木梨艺高人胆大,一个人撑着小伞,哼着小曲儿,甩着香帕子去那边瞧了瞧。 她也没种太多旁的,偷了个懒,种的只有小接骨草,鱼腥草以及车前草,都是些常用但价钱便宜的药。 双拐镇一带不兴种药材,木梨挑的也是平日多用的普通药材。 这三种药材基本上就是扔地上,好死不如赖活着的那种,贱命好养活。 自去岁末撒下种子后,就没再管过,她这还是来瞧头一回,站在小路上,往着那碧油油的一片,只有十亩是开了白色小花,腥中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却是鱼腥草。 鱼腥草旁种的是车前草,再过去是十亩地的小接骨草。 她蹲下来扒开鱼腥草,看了看根茎,粗壮有力,看来去岁翻耕时,洒在上头猪、鸭、鸡粪还不错,当初种这个时,也没想要弄成一洼洼的,东一块,西一块,时而密,时而疏。 “看样子,以后再扩种,还需的埋根茎种更好,到是挺省事的,也不需打药更不需花太多人工拔草。” 木梨的心里有了计较,这几十亩地应该能赚个几十两银子。 有人工打理的,到底比野生的要生的茂盛多了。 只是鱼腥草在本地不值钱,家家屋前屋后都有那么一小簇,但凡牙龈上火了,或凉拌,或掐了嫩尖下锅里烫了吃,又或是煎茶吃,都是极好的。 她又往前行了一会儿,看了看那十亩地的车前草,早已结了籽儿,再不收回去,怕是经烈日一晒,却尽数要死去。 木梨心下欢喜,车前草也生的极好,一株株十分肥大,远远看去,到有点像半大的牛皮菜。 在这三十亩地边又瞧了瞧,也不知这些药材能卖多少银子。 她回到家中时,身上已出了一身薄汗,喊了夏婶,让烧了一锅开水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的厚实点的单衣褂,搬了抬椅子坐在院子西侧的梨树下,拿了帕子绞头发。 旁边的椅子上,还放了四、五条,如此弄,可以让长长的秀发更快点干。 张玉娘也不知从哪儿回来,瞧见了,问道:“你洗澡了?” “嗯,去那三十亩药材地里看了一回,走回来便出了一身汗,难受得紧,便洗了个澡。” 张玉娘笑道:“我听严家哥哥们说,你的那药材地可以收了?” “有一种尚不能,还需得到过了端午才能收,另两种矮的,那个鱼腥草、车前草到是可以请人去收了。” “还要请人?”张玉娘问她。 木梨笑答:“如今开了天,怕是要晴好长一段时日,请多些人手快点收了那两样药材晒干,也省得担心会下雨,搁屋里会坏掉。” 张玉娘又问:“得请多少?可是要连根刨出来,还是?” “不用,就请些姨姨、婶婶的,请她们拔药草。” 鱼腥草和小接骨草是多年生的,只要有根茎,来年春风吹又生。 “那我找几个老实点的。” 木梨应了一声,又叮嘱张玉娘:“娘,若有人问起,您只管说是请人拔草,再具体点的,就说不懂这个,由着我瞎闹着玩。” 张玉娘哪里不晓得,不过是自家闺女不想招人背后说闲话。 乡下人的品性,有好的一面,也有差的一面。 见不得有人鹤立鸡群,要眼红的,但也见不得人遭了天大的难,是会很同情的。 木梨绞完头发已快中午,木久承终于肯舍得从屋里出来了。 见到木梨披散着头发,不由笑道:“今年猪卖了后,手头有了余钱,便给你跟你娘买些首饰戴。” 木梨眼珠子滴溜溜地转,随即跑过去,笑嘻嘻地对木久承道:“爹爹,可记得过年时说的话,几时去县城,请了画师给我们画一张全家福。” “全家福?”木久承心中一动,乐呵呵地道:“这名字取的好,全家都很有福气呢,画下来后更聚财又拢福,不错不错,盼着今年猪价再往上涨一涨,多赚点,咱们去县城置办年货时,就请了那画师画一副。” 木梨小手搓腮:以前视金钱如粪土的木秀才,竟然也会生出这等爱财之心。 她回西厢房后,给离方写了头一封“家书”,重点说了自家草药收成的情况,写完后,原本准备放下毛笔,转而一想,虽说两人忆经开启定亲进行式了,但也不能对他不闻不问,遂又另取纸张,再重新写了一封,有一大半是在说家中琐事,又念着他,不知他在那边可还吃得好,睡的好。 在信的结尾,颇为遗憾地说了一句,可惜她做女红的天分不高,不然,定要给他多做几身衣裳。 然而,她心中却暗自窍喜,亏得自己做不好,她才不想被人圈起来,成日在家拿针捏线。 吃过中午饭后,张玉娘要去给张小狗,木永为送午饭。 如今,木家的饭菜更上一层楼,顿顿不是鱼,就是肉。 今日中午吃的是叼子鱼,是张玉娘跟村里人买的。 木梨撑着油纸伞,随着张玉娘出门了,她要去镇上买几卷那种宽竹篾做成的大竹席卷,平日大家都是用来搭棚子的那种,木梨买回来,却是要拿来晒药草的。 待离家远了,张玉娘才叹口气道:“我当真恨不得自个儿买辆牛车才好。” 木梨笑眯眯地说道:“娘想买,待这批草药出手后,得了银子,我便给娘置办一辆。” 张玉娘立马出言反对:“哼,不行,我宁肯走路,也不能自个儿掏荷包。” 木梨不解,问道:“娘,您说这话又是何意?” 张玉娘前后看了看,这会子正值午时,家家户户都正忙着在家吃饭呢。 她伸手将木梨拉近,又小声道:“乖闺女,你要记住了,甭啥事都自己给干了,不然,还嫁个男人干啥,到不如自个儿找个瞧上了的好看男人生个娃,自个带自个儿养算了。” 第三百九十七章 夫妻相处之道 木梨觉得张玉娘的想法在现代,必会受许多女子的追捧。 “娘,我晓得了。” “你又晓得什么,男人不能惯,不然,给惯得无法无天,你啥事都替他想好了,干完了,他闲着无事干,还不得饱暖思**,满脑子就只会想着去哪里又弄两个小美人回来。” 木梨柳叶眼睁得圆圆的,着实很佩服自家娘亲,把男人的劣根性摸得不要太清楚。 “娘,我突然明白一个道理了。” 张玉娘笑道:“我这是教你以后如何同自个儿男人相处,你又明白了什么?” 木梨笑答:“懒女人好命,勤快女人歹命。” “也不能太懒,把自个儿份内的事做好,一个家也不是一个人能撑起来的,你往后嫁人了,该做的还是要做,只不过,也要你男人分担一些,娘这么些年熬过来,到也琢磨明白了这个道理,看看你外婆就晓得,里里外外都是一手来,却把你大舅妈、三舅妈给惯得,懒得不行。” 木梨到是将她的话给听进去了,母女俩有说不完的话,张玉娘觉得,才说了几句便已到了镇口,她叮嘱木梨,买那大竹席时,记得要跟对方讨价还价,又把大概能买到手的价格说了。 这个是张玉娘平日里听村邻们说的。 木梨跟她道别,约了好时辰在镇口碰头,这才撑着小伞去镇里最大的一个杂货铺子,就在镇子中心的十字路口。 “哟,这不是梨儿妹妹吗?你也上街来了?” 听到杨来贵那招人嫌的声音,木梨就忍不住翻白眼。 她不打算理这贱货,继续朝十字路口行去。 后头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却是杨来贵拖着个人追上来了。 “梨儿妹妹,我喊你呢?” 木梨见他已追至身侧,不得不停下脚步,正色面对杨来贵,问道:“我听见了就该答应?” 杨来贵并不因为木梨给的软钉子而不高兴。 反而嘻皮笑脸地道:“梨儿妹妹这是去哪里?” “我亲哥哥只有一个,麻烦你喊我木梨。”木梨的脸色挺臭的。 她这才发现杨来贵身边站着个人,皱眉道:“大表哥,你咋跟他在一起?” 张大狗的目光有些躲闪,瞧见木梨发现了他,这才道:“在家闲着无聊,正好来贵喊我上街来玩。” 木梨又问:“外婆可是还在家中带着小九斤?” “嗯,差不多都是她一直带在身边,原本我娘还偶尔搭把手,有一次,小九斤差点一屁股坐到了烧着的火盆子里,奶狠狠地骂了我娘一回,打那以后,再也不让我娘插手了。” 木梨觉得,张吴氏比罗裙儿对小九斤更上心,她带着,反而叫人安心些。 “即是逛街,你们去逛吧,我要有事去。” 杨来贵却凑到她跟前,继续笑道:“木梨,好妹子,你要买什么,哥哥兜里钱没有,到是有一把子力气,可以帮你拎个东西啥的。” 木梨心中冷笑,面上却笑的极温柔,连带着声音也甜美了不少:“当真愿意帮我这个忙?” “那是必须的。”杨来贵举起手臂示意,大抵是想告诉木梨,他也是有一身腱子肉的。 木梨越发笑的叫人琢磨不透。 “那我可得多谢你了,正好大表哥也在,你莫忙着走,一起搭把手吧。” 喊了两个随她一起去了镇中心十字路口的杂货铺子。 “果然是来买东西,好妹子,可是来买酱油、盐巴之物?我来给你拎吧。” 杨来贵的一双眼珠子,都快粘到木梨身上了。 木梨下狠心,今儿,必须涮他一回,不然,怎能出得了心中憋的这口气。 杨来贵是想泡小姑娘,但是,他万万没想到,小姑娘是个狠角色。 他站在杂货铺的柜台前,望着木梨同掌柜笑眯眯地盯着他,掌柜刚才说什么来着? 木梨买的这口缸能装一千斤的水? 他腆着脸,小声问掌柜,这口缸多重,掌柜摇头,他咋知道,谁吃饱了撑着,去称这缸有多重? 水缸厚一指,齐杨来贵的腰间还要往上那么一丢丢。 他想把先前说过的话收回来,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木梨笑嘻嘻地望着他,不说话,一双柳叶眼比天上的星星还要闪亮,还要迷人。 杨来贵把脖子一梗,愣是挤出一丝笑容,比哭还难看。 “这缸有点太大,你家要这么大的缸么?” 木梨俏笑,答道:“你是不知道,我素来身子骨不大好,要好生养着,总要弄点大鳖、泥鳅啥的炖了吃,我娘嫌家里的水缸太小不说,平日装的都是要吃的水,便说要重新买口好缸,专门来养鱼虾呢。” 杨来贵有点迷惑了,听起来到不像是在说假话。 木梨心下冷笑,半真半假,假做真时,真亦假。 “哎哟,有你同我大表哥帮忙抬回去,我自是要放心的。” 木梨觉得这缸空着抬回去挺浪费的,又让店家给拿了两泡菜坛子搁里头,又在坛子里塞了些盐,竹筒装的酱油也放在大水缸里了,另外还有些红糖,竹刷子等物,零零整整,到也没浪费水缸里的空间。 杨来贵还没开始抬呢,就已经觉得肩膀酸疼死了。 他苦巴巴地望得张大狗。 “兄弟,还是你有远见,兄弟就该同甘共苦。” 木梨奇怪地打量他:“这话又是从何说起?” 杨来贵自知说露了嘴,笑道:“没啥,我这就喊了你大表哥,帮你抬回家去,只怕是有点慢,好妹子,万万莫要嫌弃。” 木梨笑的越发甜美,说道:“谁都可以不信,但你跟大表哥,我还是很信的。” 才怪! 两个偷梨的贼。 张大狗被杨来贵紧紧地拉着,原先是陪他壮胆,如今却是陪他共苦。 他本想先行离去的,奈何杨来贵死死抓住他,想甩都甩不掉。 就这样,木梨让两人抬着缸往村里去。 木梨陪他们走了一段路,经过一个铺子的时候,她突然伸手拍额头,说道:“哎呀,我娘还要我去绣坊买针线,再挑些纱料回去,我竟给忘了这事,两位哥哥,你俩先慢慢行,我买好东西后,在后头追赶你们。” 说完,往人堆里一钻。 杨来贵忙叫张大狗放稳了大水缸,再回头瞧时,哪里还有木梨的身影。 张大狗骂道:“她娘的,这臭娘们莫不是耍老子?” “不该啊,这水缸可是值不少银子,她要耍,也没道理费这个银子钱。” 第三百九十八章 整治 杨来贵喘着气,边说又边扒拉着手指头,左算右算,他突然意识到,木梨的确好难养。 “你表妹平日也这么花钱大手大脚?” “我哪知道,只晓得她逢年过节去我家,总要穿金戴银的,想必家中还是有点小钱。” 张大狗又问他:“来贵,你说的那个大贵人,几时带我去见?” “哎,先别急,这两日他不在这边,过几日,我领你去见见的,绝对的是有钱的主,人家手指头缝里露一点,都够我们肥吃上好几月了,怎样,够兄弟吧?” 张大狗冷冷一笑:“你莫要被人给骗了。” 杨来贵把胸脯拍的呯呯响:“我哄你干啥,我可是在你表妹面前放了狠话的,要挣了大钱下彩礼,到时把她讨回家做婆娘。” “你真要讨她?她好凶的!”张大狗觉得木梨不是他的良配。 “小娘们辣点才够劲,你懂个啥,算了,跟你说这个没意思,只等你跟着兄弟我一起发大财,到时,你要什么样的娘们,不过是勾勾手指头的事。” “我先谢过兄弟。”张大狗又提醒他:“只不过,你可要想清楚了,我那表妹可是狡诈的很,兄弟你若想得了她去,我到时自要帮你谋划谋划。” 杨来贵问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这个表妹,索来目中无人,我估摸着你想得她的青眼,有点悬,不如到时我俩合计合计,如何把她弄到你床上去,而且要她主动同你示好,到时,生米煮成熟饭,谁也抢不去你的。” 张大狗之所以这般说的明白,甭以为他是好意。 杨来贵因为相中木梨,自不会对于以前因跑去木家偷梨子,差点关进大牢的事而怀恨在心。 但张大狗一直记恨在心,只因,他同杨来贵等人偷梨的事被众邻居围观后,这事儿就跟张了翅膀似的飞向十里八乡,每每在外头走动,总有些七大姑八大婆的在背后指指点点。 “哎哟,这不是河边村的那个后生崽么,听说是个小偷,手脚很不干净。” “就是,我家七婶的侄女的娘家养了十只鸡,一夜之间,竟被偷得只剩一只,要我说,肯定就是他干的,还是个老手,还晓得留一线人情呢。” “那咱们得离他远点。” ...... 诸如此类的不话,不绝张大狗的耳,他才犯了这么一次错,就被压的抬不起头来,更有甚者,避之如蛇蝎。 他好想骂娘:他又不是坨毒! 张大狗对于木家人的恨意,已经达到了一个极点,又因罗裙儿时常在他跟前嘀咕张玉娘以及木梨的不好。 当然,这些不好,都是罗裙儿以前从张吴氏骂人时听来的。 张大狗越发恨极了木家所有人,杮子挑软的捏,在他眼里,木梨虽然聪明了点,但却是个没见过啥世面的小丫头片子,极好哄骗。 杨来贵和张大狗商量着要如何狼狈为奸。 木梨对此并不知情,她又转身回了那个杂货铺,一番讨价还价下来,竟被她压二十文一卷竹席,五十文一卷,她一共买了二十卷,卷起来有大概三米多高的那种,她不可能靠自己扛回去,这么多货,自是要包送的,留了地址给掌柜的,让他打发人送到家中去。 她买完这东西瞧着时辰还早,便又去街上逛了一会儿,买了点零嘴,一个人逛街总是太过无聊,她便去了绸缎庄,在里头逛了一会儿,这里摆着的料子,还不如她家里的好,遂,歇了扯块料子做新衣裙的想法,再转而去了隔壁的绣庄,帮张秋花又买了一套大小不同的绣花针,再配色了两捆上等丝钱,这才施施然地撑起小油伞,去镇口与张玉娘碰头了。 她去的时候,张玉娘已经在大树底下等了好一会儿。 见到木梨随口说了一句:“我先前来的时候,远远的瞧见有两个后生崽抬了口水缸,怎么那身形很像张大狗和杨来贵呢?光瞧着,就觉得他俩抬着挺可费劲的,啧啧。” 木梨闻言噗哧笑出声来,将杨来贵先前在街上缠住她的事说了。 她这才略施小计,整治这他一番,至于张大狗,只能说他太倒霉,跟谁在一起不好,偏要跟杨来贵混一起。 “你说他俩在一起耍得好?”张玉娘疑惑了。 “不对劲啊,这俩家一向无来往的。” 木梨无所谓地答道:“娘亲,您想这些费脑子的事做甚,横竖那是他俩的事,还能祸祸到我们头上来不成?” 张玉娘想了一回,觉得木梨说的有理,遂,将这事给扔到了脑后。 “娘,您去买黄骨鱼了?哎呀,一定要告诉夏婶,叫她把黄骨鱼的汤熬得鲜鲜的,再煮一把清水面下到汤里,简直好吃的连舌头都不灵泛了。” 张玉娘笑开眉眼,伸手轻点她脑门,笑骂道:“好吃鬼!” 木梨捂嘴轻笑:“嘻嘻,娘疼我,给惯的,我也疼娘,待我把那些药草都卖了,换了银子,我跟娘便去县城的银楼里打两套银头面。” “闺女孝敬的,我自是要收下的。”张玉娘的心情很松快,连带脚步也轻盈起来。 自打她家闺女病好后,就好像是沉积了数年的霉运,终于到了用光的这一天,霉运去自然好运来! “娘,要不咱们再去逛逛?” 张玉娘眨眨眼,笑骂道:“鬼机灵。” 此时回家,说不得半路要碰到那两个倒霉蛋的。 母女俩个是傍晚做饭前才到家的,两人一回来,夏婶就忙着告诉两人,杨来贵和张大狗帮忙送了大水缸来,她已经把泡菜坛子和水缸都清洗干净了,又问两人打算做什么用。 木梨笑嘻嘻地答:“我想,爹爹肯定乐意在那边的芭蕉树下放上口大水缸,弄点淤泥种点莲,再养几条鲫鱼,又或是泥鳅啥的。” 张玉娘又笑了:“你就可着劲儿嘚瑟吧,哄他,你不过是借了这个名头,多半还是要养的,行了,那些个事儿怕是要挪到明年的,这会子种啥子莲,到是可以叫你严家舅舅们弄点淤泥,再养点鲫鱼、泥鳅,随时都可以吃新鲜的。” 对于她的安排,自是无人反对。 张玉娘又冲书房里喊了一回,把木梨的想法告诉他了,又道:“你闺女孝敬你的,我先叫严家哥哥们弄点淤泥,种莲的话,还是要等到明年春才行。” 第三百九十九章 草药 木久承想了一回,只得做罢,依了张玉娘的话。 到是对木梨越发好起来了。 木梨也不过是报以桃李,木久承跟她示好,她自是要回他一二的。 到了第二日天还没亮,张玉娘昨儿去请的七大姑、八大婶们,一个个带了个小马扎上门来了。 木梨是被她们的叫喊声给吵醒的,张玉娘早已起,许是同这些人约了时辰的。 这样的事,张玉娘是不肯叫木梨出面的,甭以为妇人们就不喜欢开黄腔,小姑娘家家面儿薄,哪里经得起这样的风浪。 张玉娘招呼众人进了院子,又喊了夏婶去煮面,又笑说今日要托大家的福了,先请大家吃碗肉臊子面,管中、晚两顿饭,说好了,每扯一百斤给五文钱,如此一来,手脚勤快的自然挣得也多,木梨轻轻推开窗子,透过木窗缝扫了一眼,发现有十多人,这些婆子都是传言中,别人家的好婶子、好婆婆,是极勤快的那种。 她到是很佩服自家娘亲的能耐。 这么多人说话,不亚于五百只麻雀落在院中叽叽喳喳。 木梨自然无法再睡,便换了一身轻便的鹅黄色细棉长衫,下头套了一条黑色镶边细棉裤,又自个儿挽了个双丫髻,只能红绳系紧。 揽镜自照,不免叹气,穿来也有几年了,什么都顺风又顺水,唯独这梳发着实让她头痛不已。 心里便起了要添两个小丫头的念头,再环顾四下的泥砖房,遂又苦笑着摇头,她家娘亲必是不乐意的,而且,买回来,也没地方安置小丫头们。 张玉娘喊的这些村妇,的确是能干事的,不时,便见牛老板拉了一板车的箩筐回来,一问之下,才晓得,张玉娘自个儿带了笔墨、桌椅板凳去了那边,夏婶到是被留在家中,见到牛老板来了,赶紧从灶屋里出来,问了木梨后,将新买的大竹卷席往院子里铺,这事儿是牛老板帮着完成的,他不信木梨有大力气。 小姑娘娇娇气气的,一看就是没干过苦活的,哪里可能让她去搭把手,怕是忙没帮上,反到被这竖起来的竹卷席给砸伤了。 总担心出意外,只让她在一旁待着就行。 木梨闲来无事,便指挥两人如何摆更能节省空间,忙完这事,牛老板把板车上的箩筐拿起来,说道:“你娘说了,这草不能折坏,所以,一篓子也没多少,让夏家妹子帮忙清洗干净,再好生晾到席子上。” 木梨见状,挽起衣袖,去寻了两个小马扎拿过来,此时,夏婶已轻轻的将药草取出来放在水盆里,木梨把一个马扎给她,说道:“我来帮忙,这样也能快点,先泡一泡,待根上的干泥吃足了水,随便清理一下就可以洗干净。” 夏婶说道:“姑娘,你干啥要弄得这般干净,我平日里有时也捡几帖子药吃,上头的泥沫子多着呢,而且还压秤。” 木梨抿嘴轻笑,答道:“我这个不卖给一般人,还是要收拾干净才好,到时也能卖个好价钱。” 这事她已与离方说好,请他帮忙去州城那边寻问买家,他认得的人多,路子也要广许多。 夏婶听了她这般说,也就不再说什么,她怕说多了,会被东家误会是她在抱怨。 索性认认真真地干活才是正经事。 夏婶依木梨所言,把家中能用的大大小小木盆都拿出来装了水,又将草药放进去稍微浸泡,木梨便坐在小马扎上,帮忙清洗草药。 木久承出来看了一回,见两人忙不过来,也不用她们招呼,很自觉地又去寻了个旧马扎过来,撸起衣袖帮木梨清洗东西。 “要洗?” “嗯,还要把杂草挑出来,有的杂草是与这药的药性相冲,万万不能混在一起。”木梨指着他手里的鱼腥草,又告诉他,只要挑这样的洗干净就行。 木久承做起事来,还是蛮认真的。 木梨瞧了瞧,再深思了一回,最后给张玉娘下了评语:姜还是老的辣。 只有让家中男人们晓得女人们的辛苦之处,他们才会更尊重家中女人们。 木久承干这事干的很嗨,他到自娱自乐,说是劳逸结合。 两人清洗,夏婶帮忙晾晒,到也配合得极好,终于在清洗完院里的活后,夏婶去忙煮饭的事了,木久承便承担起了帮忙晾晒的事。 木家请短工,都是每日傍晚吃过晚饭后结工钱的,绝不会拖欠。 因木家的口碑好,张玉娘才能登高振臂一呼,大多数人都会响应,但她挑剔的很,穿的邋里邋遢的不要,名声坏的不要,爱偷懒耍滑的不要,爱背后道人是非的不要...... 如此挑三捡四,竟然还被她从人堆里拎出十几个婆娘来,木梨着实佩服的紧,若到了现代,必是一代叱诧风云的女强人。 木梨连叹几声可惜,收起心思,把今日的工钱一一发到众人手上,少的有几文钱,多的却是有数十文,几家欢喜几家愁,木梨却能高枕无忧,明日这些人再干上一日,便能把十亩车前草给拔的差不多。 她瞧见有的人闷闷不乐,也学着张玉娘的样子,清了清嗓子,安慰大家,不急,不急,明日还有机会,今日赚少了的,明日还请多多加油,明日不够,以后机会多的是。 那些妇人面对她如此殷勤端上来的心灵鸡汤,闭着眼咕噜咕噜喝下去了,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兴奋地盼着明日能早早到来。 第二日重复昨日之事,木久承早睡早起,抓紧早晨空闲时间背书,抱着忙中偷空闲的想法,即能给家中帮上忙,又不耽误温习功课。 连轴儿转的日子就是过得快。 转眼又过了几日子的功夫,因着烈日当空照,木梨今年的这批草药到也晒得不错,其间,夏婶帮忙一日翻晒两回,晚上再拿草席子遮挡在上面上,经过几日晾晒,差不多就可以装袋了。 木永为有一日下学回来,惊奇地跑去问木梨。 “我那小舅舅这段时日没有上门来扰你清静么?” 木梨惊讶地回望他,又把水缸的事说了,才道:“许是被吓着了吧。” 木永为点头,心下却有点瞧不起自家小舅舅了,若连这点小苦头都吃不得,算什么真正男子汉,他虽是读书人,可也做到了肩能扛,手能提,干啥啥都能上手。 当然,这里头离不开木梨的功劳。 第四百章 消息 好在木家的空房间还是有那么多余的几间,木梨的那些草药也有收放的地方了。 忙完这事,她就开始天天倚门眺望,盼着离方能早日回信。 鲍郎中到是来过几回,跟木梨买了点这三样草药,很是欢喜地赞了木梨一句,说是他进这么多年的货,头一回见到草药这般干净的。 木梨只是抿嘴轻笑,鲍郎中买去的不多,不过两把银子罢了。 以前木梨生病时,张玉娘手头不凑手时,总会拖欠鲍郎中药钱,拖的最长的时候,大抵有两年吧,每每木梨病了,木久承一去请,他总会背了药箱子过来看病。 木梨念着这份善意,也没跟鲍郎中说提价的事,只按以前的那个价钱算给他的。 张玉娘又开始担心了,怕木梨把这批草药砸在手里。 又瞧自家闺女一副胸有成足的样子,到底忍住没有在她耳边唠叨个不停。 这日吃过早饭后,严铁树问木梨:“那些地方的草药地已空出二十亩,今年可还会长出草药来?” 木梨寻思了一番,这两物只在春季生长旺盛,到了炎夏又或是秋日,都长得不太好,但道:“也不必翻耕,只把那里再点上一批黄豆就行。” 严铁树闻言,答道:“那我们两兄弟就能干完,离端午节还有个把月呢。” 木梨点头,此时田里的活也不多,鸭子让严椿树的儿子在放。 “行,有劳两位舅舅抽空帮忙点拔一下,若是来不及,就撒种吧,赶在下雨前,只是产量会更低点。” 严家两兄弟却道还是要点播的。 木梨对此不甚在意,只黄豆的根可以肥土,至于收成有多少,她不放在心上的。 安排完这事,严家兄弟便去外头忙了,木久承被人请去外头吃酒,张玉娘也跟着同去了。 木梨叫夏婶搬了一把竹躺椅放在梨树下,此时的梨树早已梨花散尽,绿油油的树叶里,藏起了一个个小小的碧绿果子。 她闲来无事,便拿了一本杂书翻看。 李七妹从外头走进来,看到木梨在这里,笑道:“你今日怎地没去那边?我问秋花,她说你在家里待着呢。” 木梨问了她几句关于小绣娘子的事,得到进步颇大的答复。 李七妹这才问木梨的娘在不在家。 木梨问她有何事,李七妹说有个小绣娘子有点不对劲,像是生病了,便想请了张玉娘去瞧瞧。 她一听说是这事,放下手中的书,便随了李七妹去瞧了一回,果然是夜里贪凉了,她让人去请了鲍郎中来,开了几帖子药,忙完这事,已经是大上午了。 木梨又被张秋花拉过去请教了一番,张秋花的女红越来越精湛,木梨又夸了她一回。 两小姑娘坐在那里小声说着话。 “我姐前儿让丁婶又回来了一趟,得了些嫩莲藕,还让舅舅给你家捎了点。” 木梨笑道:“我没瞧见,许是夏婶放灶屋里了,估摸着今儿中午会吃,你娘可还好。” “好着呢,就是大伯和大伯娘最近几日,不知咋地,又得意起来了!” 木梨轻轻嗯了一声,微微皱眉:“还是跟以前那般懒吗?” “嗯,田里的事大伯丢开手,索性啥都不管了,成日在村里游手好闲的,爷跟奶都管不了他,只能由着他去,只是估摸着爷累的紧,我爹总要做完田里的事后,去帮爷搭把手,唉!” 张秋花很怨张大牛两口子的。 “你说,那人咋这么懒?” 木梨也不知该怎么答,又问:“这两人莫不是又闹啥妖娥子了吧,我这小心肝突突地直跳呢。” 上回闹妖娥子,差点把木梨和张夏花姐妹俩给折腾去青楼了。 张秋花的小眉头紧紧拧一块,都快打结了。 “我有悄悄问过我娘,说是没见这两人出去外头,只是有回听奶念叨了一句,说是张大狗如今也晓得学好,要有出息了。” 木梨心中一紧,急问:“你可晓得奶为何如此说?” 张秋花摇头,答道:“我哪里知道,我如今只一门心思的想把这大屏风绣好,扣除掉本钱,估摸着也能挣个二、三十两。” 木梨的心一松,抿嘴轻笑,说道:“你放心吧,熟能生巧,只要针法记住了不出错,早晚你能靠这个挣大钱。” 张秋花与她笑作一团,说好了,两姐妹将来要一起成为双拐镇最出彩的小地主婆。 木梨没有再追问张大狗的事。 到了第二日早上,张秋花披着晨露上门来了。 木梨才刚起来呢,她着实做不来天没亮就起床的事,依旧喜欢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张玉娘却说她是在长个子,总睡不醒,由着她去呢。 “秋秋,你来了,可吃过早饭了?” 张秋花笑道:“我便是特意空着肚子来的,我晓得你家有好吃的。” 木梨朝灶屋那边喊,问夏婶,今儿早上吃啥。 夏婶从灶屋里探出头来,答道:“今日熬了小米粥,按姑娘的意思,先小火炒香再熬的,果真要香不少,另外还有肉丝卷子,白面馒头。” 此时张秋花已行至木梨身边,木梨牵起她的小手,笑道:“走,跟着姐吃香的喝辣的去。” 张秋花掩嘴轻笑。 夏婶忙给两人摆好碗筷,又将吃食端上来。 张秋花先端了小米粥喝了一口,赞道:“果然要香不少,而且,也不割嗓子,这里头还放了啥?” 木梨笑道:“我让夏婶加了点点糯米,我喜欢这样子吃。” “对了,你今日怎地来这般早,莫要说你贪这点早饭。”如今,张秋花家的伙食,也是芝麻开花节节高了。 张秋花答道:“我还不晓得你,昨日你后头虽没有再问,只是心里肯定有个疙瘩呢,我便索性早早过来,给你解答疑云呢。” 森梨惊讶地问:“你是说张大狗的事?” “昨日晚饭,奶是在我家吃的呢,唉。”她不待木梨开口问,说道:“先说这事,奶最近的火起越发大了,说是大伯娘懒得要命,最近得意了,连饭都不带做,在家磨洋工,躲屋里,死活不出来,奶无法,大伯娘不做,她便将米往屋里一锁,带了小九斤又拉上爷来我家吃的晚饭。” 木梨念叨了一句:“哎,还是不要住一起才好呢。” 张秋花答:“爷、奶不肯的,估摸着也是怨上了,谁儿子家都不去,就只让大伯一家子在跟前。” 第四百零一章 贼心不死 “两人不做事,还得出米白养那两个,有什么可拘着的。”依木梨的脾性,早拿扫帚将那两个扫地出门了。 “爷骂了大伯两回,这两日到是安生了点,早上跟着爷去田里一回,帮忙扯野草呢。”张秋花说这话时,又忍不住摇头,听她爹说,那野草没扯掉多少,到是把禾苗弄倒了不上。 木梨认为张大牛这是耍小心眼,懒,所以才故意如此破坏的。 目的就是为了让张老爷子不再喊他去田里做事。 她的猜测是对的。 张秋花气得背后骂了张大牛一通,后又道:“不说这些了,越说越气,只说张大狗走了什么狗屎运吧,我跟奶打听了一回,她说,张大狗最近跟着一个贵人公子做事,在那人跟前跑腿,事情办妥了,总会得些赏银,却是比种田划算多了。” 木梨又问她:“不是我瞧不起他,他斗大字不识一个,那脾性又不好,谁家的贵公子愿意拉他一把?” 张秋花叹气,答道:“别说你不信了,就是奶跟我提时,我还以为自个儿听错了呢。” “我问过奶了,她说大表哥是跟着杨来贵结识了一个贵人!” 木梨再问:“那你可晓得那人是做什么的,是咱们这附近的吗?” 张秋花摇头,答道:“听说是外头来的,也不知是什么来路,我问奶,她也说不清,只晓得对方颇有些钱财,而且出手极大方。” 木梨心中有点担忧,张春花是那样,难不成张大狗也要被人给骗了,骗他的色么? 她又不信,一时猜不透这些。 眼见李七妹走过来,木梨和张秋花连忙转移了话题。 李七妹是过来请木梨去检查绣娘子们的功课,又笑道:“我到是羡慕的紧,她们咋一点就通呢?” 木梨抿嘴轻笑,安慰她:“你也不必太心急,她们这些人原本是有功底子的,自然比你学的快。” 李七妹学了一段时日,到是能把荷包上的小花绣得有模有样了,给木梨瞧过了,却要她再接再厉。 又鼓励她,说她能做得更好。 如此又过了几日,有一次,木永为下学回来,给木梨带了封信,说是驿站的人送去私塾的。 木永为为了这信,还掏了两文钱跑路费给那人。 竟是离方写信来了,上头只说他好吃好睡,叫她莫要担心,就此两句,余下的几句,便是说那药草的事,他已帮木梨找了买家,过些日子会有人去那边找木梨,让她留意点。 木梨拿着那薄薄地一张信纸翻来覆去的瞧了又瞧,最终忿忿不平地发誓,下回,她定要掐着字数写,绝不超过此封回信的字数。 张玉娘晓得此事后,到是高兴了许久,总算不用担心那些药草只能当煮饭的引火之物了。 晴了好些天,天空又下起了小雨,江南的春雨一惯都下的很缠绵,木梨很不喜欢下雨天,哪儿都去不了,出门就要沾一身泥水,着实讨厌得紧。 实在无聊了,便在家练习簪花小楷,她还是喜欢这种秀气有灵性的字体。 “呯、呯、呯!” 院门被人敲响了,张玉娘喊夏婶去开门。 木梨透过窗子伸长脖子瞟了一眼,却是好些日子不曾来烦她的杨来贵。 他进了院子后,往西厢房那边悄悄望了一眼,不见木梨的身影,颇为失望,又故意大声说话,好引起木梨的注意。 然而,他注定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 引出来的却是木久承。 木梨在西厢房的窗内瞧见,抿嘴轻笑不已。 木久承问他有何事。 杨来贵说上回拉来的木材已经准备打家具了,问木久承要打什么式样的。 木梨喜欢简单的家具,也不需要雕刻复杂的浮雕图纹,她觉得太容易积灰,以后打理起来十分麻烦,这个离方早有准备,已请人画了图纸又标明了尺寸,只需按图纸的样式打就行。 因着打家具一事,杨来贵又时常来木家走动。 有一回,他不知从哪里听说木梨要多吃泥鳅,便弄了半篓子过来,偏偏正巧张玉娘在家。 他要塞给夏婶,张玉娘却伸手拦住了。 “你这个东西还是拿回去吧,你的心意,嫂子领了。” 杨家的东西,张玉娘宁肯饿死也不会要的。 “嫂子,这个我家有,给你就拿着,罗里吧嗦干啥?”推来推去的,杨来贵便有些不耐烦了。 张玉娘见他语气不善,心里的邪火滋滋作响。 “这玩意儿,我家那水缸里养了不少,你还是拿回去孝敬你爹娘去吧。” 杨来贵本就是想讨木梨欢心的,哪里肯拿回去,把东西往地上一放,跑了! 待他走后,木梨自个儿气的不行,她先安慰了张玉娘一番后。 又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台阶上,虎着一张俏脸。 下学时分,木永为领着张小狗回来,看到木梨一脸不高兴,于是,他拉着张小狗顺着墙角根儿往东厢房那边溜去。 “站住!” 木永为打了个激灵,声音这么冷? 他又低头细细回想了一下,自己最近可乖了,没有惹妹妹生气啊! “哥哥,把这东西给你小舅舅送回去。” 木永为秒懂,感情是杨来贵惹出来的祸。 “啥东西?” 木梨答:“泥鳅,我家不稀罕,打量着别人都是傻子,不晓是他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哼!” 木永为脑壳子痛的利害了,叫他去送,还不得被他小舅舅给狠狠地骂一顿? “办不好这事,甭回来吃饭,哎,夏婶,红烧腊猪脚做好了没,记得搁一勺子剁辣椒,再撒一把蒜沫。” 木梨侧头冲灶屋门口大喊。 木永为心中的小人已泛起了泪花:自家妹妹咋这么蔫儿坏,肯定是故意的,明明晓得他好喜欢吃红烧腊猪脚。 木梨见他苦着一张脸,心情到是有所好转,又道:“这点小事就难住你了?还想入仕?” 木永为小爪一握,怎么可以小瞧他。 于是,他屁颠屁颠地拎了篓子去杨家了。 他也是个聪明的,到了杨家附近,先是瞅瞅杨家屋顶上的烟囱,发现上头冒青烟了,这才拎了篓子去寻他外婆,还没进院门就扯着嗓子喊了,杨李氏见他来,到是欢喜的紧,木永为也不说旁的,只把篓子递给她,叫她晚上烧了吃,还顺带奉上一板豆干,正好豆干炖泥鳅。 他怕杨来贵骂他,也不顾杨李氏留他吃晚饭的意愿,撒丫子就闪人了。 第四百零二章 烦闷 横竖东西已还回去,至于他小舅舅晚饭时,见到饭桌上的那盆泥鳅炖豆干,那脸会有多臭,木永为可管不了。 杨来贵在晚饭时看到桌上的那盆菜,果然发飙了,气的差点掀了桌子,一问之下才晓得是木永为给送回来的。 他骂杨李氏这个当娘的太没脑子。 杨老木匠见了,就想一巴掌扇过去,哪里有这么不懂事的娃。 却是被杨迎贵伸手给拦住了,劝他莫要生气,又说一家有女百家求,杨家为何求不得,只是,木家的却不好求,要求,也得等他们父子几个打家具打完了,再折腾这些。 杨来贵一听,寻思了一番,便按下心中的不爽,只问自家大哥,那家具还要打多久。 杨迎贵却说要到端午前才能打完。 杨来贵听后,只能暂且按奈住心思。 心里却盘算着要如何再挣多点银子。 杨老木匠也听说他跟了个贵公子的事,便多嘴问了一句,那人是做什么营生的。 杨来贵告诉他,只要是赚钱的营生,那人手里头都有一份呢。 具体到底是干什么,他也说不上来。 只晓得来人跟他们混一起,也不说旁的,只是让两人挑些家乡发生过的趣事说与他听,哄得他高兴了,便给点赏钱,到是两人每回去见那贵公子,对方会好酒好菜的招待两人。 叫杨来贵得意的不行。 按理儿,有杨老木匠镇宅,杨来贵是不大可能闹出啥妖娥子的,但有时吧,人就是走这么个背时运。 有一次,杨老木匠打家具时,发现有几根木头的成色差了点,便让杨来贵去寻木久承来。 他去木家溜了一圈,到是把木久承给寻回来了。 只是因为最近被自家老子管得紧,他心里烦得的不行,待木久承去了离方家后,他便站在马路边无聊地到处张望。 可巧了,赶上张大狗来找他玩。 “哎,兄弟,你在这里干啥?最近都没看到你呢,我还担心你来着,特意来寻你了。” 杨来贵答:“别提了,最近我家老子掉钱眼里了。” 他伸手一指离方家的方向,又道:“你晓得的,他接了这个打家具的活儿,正忙着呢,还成日使唤我干这干那,还把我盯得紧,哪儿都不许去。” 张大狗并不爱听他啰嗦这些个事:“不说这些,那位贵公子有几日没打发人请我们去玩了,要不,我们自个儿找他说说话去?” 他伸手摸了摸肚皮,前段时日在那里吃油了嘴,回到家中就只有点青菜、豆腐,哪里吃得下,再加上家中一直鸡飞狗跳的,张大狗年纪越大,就越不喜欢待在家中。 杨来贵心中正烦闷得紧,到是觉得张大狗的这个主意好,于是这两人再次又凑在一块儿了,去了镇上唯一的一个客栈,寻那位贵公子说话去了。 也不知两人弄了什么,总之,在三日后,杨来贵缠着杨老木匠带着他又上木家来了。 接待两人的还是木久承。 木梨是小姑娘,张玉娘又很不待见杨家人,自然要木久承出面。 夏婶给泡了三杯芝麻豆子茶。 杨老木匠见了那碧绿瓷茶杯,笑道:“你家的家底子到是越发殷实了,我瞧了也跟着高兴。” 这套茶具却是张玉娘的干娘——县城最大青楼的鸨妈送的。 木久承被他这么一捧,越发觉得倍儿有面子了。 “不过是普通茶杯,值不了几个钱。” 两个大人在那里兜来兜去,谁也不主动说到正事上。 杨来贵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子,总想着去西厢房那边瞧木梨,一日不见,他的思念如同野草,迎风见涨了! 眼见着杨老木匠说了半晌废话,都不曾说到正事上,杨来贵颇不耐烦了,拿左脚脚尖轻轻踢了踢杨老木匠的右脚后跟。 提醒他莫要浪费口水了,还是赶紧说正事,他心中痒痒的不行,恨不得现在就冲去西厢房摸着木梨的小手。 木久承心中很纳闷,杨老木匠不忙吗? “不知老丈人把那家具打得如何了?端午前,离方会回来,也不晓得到时,他朋友家会不会派管事一起过来呢。” 他特意放出这样的风声,不过是想借杨老木匠的嘴传出去,好叫胡春桃那个贪心又拎不清的婆娘,不要惦记着离方的新院子。 最终目的,却是为了他的养女木梨。 “已打了三张床,两个衣柜,四个箱笼,如今正在打五斗柜,要不了几日,那两个五斗柜打完,便只需打桌椅板凳、桶子、木盆这些小件的东西。” 大件东西好打,小件东西费时,杨老木匠这上半年,除了接到这个活计之外,余下的都只是些小活计,他也懒的去费神,都一一推掉了。 “对了,你认识的那些朋友若谁家要打家具,还得托你帮忙引见引见。” 杨老木匠已经很多年没有用这种语气跟木久承说话了。 即便木久承盛怒之下,给了杨家一纸休书,他都没有在外头说什么,不过是看在木永为这个亲儿子的面子上。 因为郭李氏去岁在木家闹过,被木久承晓得后,杨家接的单子越发少了,杨老木匠在气得不行,更是大骂自家婆娘不省心,坏了自家的财路。 木久承不知他心中已冒出数个念头,只是轻笑道:“若是有的话,我会帮您老说项的,打家具的本事,咱乡里,还就数你的最好。” 肯定不是真话,不然,张玉娘不会找别人打绣花架子的。 杨老木匠还想继续同木久承说什么,杨来贵坐一侧越发不耐烦了,不由出声唤了杨老木匠一声。 木久承这才将注意力放到杨来贵身上,惊讶地发现,杨来贵今日到穿得人模狗样,上身穿着一身酱色短衣褂,腰间系着黑腰带,下身套了一条黑色裤子,全是薄绸料子,这样的天气穿,正值是时候。 “我说老丈人,你儿子光这身料子就花了不少银子吧,咋还这般急着要揽下家的活呢?” 杨老木匠摇头,答道:“瞧着外表光鲜吧,是他新结交的一个朋友送的他两套好衣裳,最近,他在那人跟前讨了个小差事做了,得了几两赏银,说起这事,我到差点忘了正事了呢。” 话题终于转到这上头了,杨来贵的面上也有了一丝真切的笑容。 木久承惊讶地问:“老丈人今日上门来,莫非不是为了找下一份打家具的活计?” 第四百零三章 再次被求娶了 杨老木匠笑的一脸得意,答道:“自然是要的,祖上传下来的手艺,哪里敢丢,今日是为了我这不争气的小儿子来的。” 说完,他从怀里摸出一个旧布包着的小东西,上头还拿麻绳系好了呢,他费劲解开细绳,露出里头的东西,意是两个五两的雪花银锭子。 木久承是有一定眼力劲儿的,瞧着那银锭子成色十分好,定是出自阔绰之人手里。 “老丈人,你这又是几个意思?” 他隐隐有些猜测,却是不乐意面对这样的糟心事。 杨老木匠笑答:“我家小儿子瞧上你那个养女了,她也老大不小了,这般年纪的,有许多都已成亲了,再不济也是定亲了的,你看我家来贵一直对她挺上心的,又晓得你那养女惯来养得十分娇气,他到是不用我操心,自个儿去外头寻了十两纹银回来,非闹着要我带来他来求娶你家养女。” 竟又是为了木梨的亲事而来,木久承的眼皮子猛地一阵跳动,总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 他没有马上答复,杨老木匠也不急,坐在那里一脸胜券在握的样子。 放眼这十里八乡,能拿出十两银子充做彩礼的,整个十里八乡都没几户人家。 木久承闹心的是,这事不知该如何回绝。 木梨同离方定亲的事,还在进行着,没到最后一步下聘书,木家是不乐意将这事给透露出去的,主要是张玉娘担心怕半路出意外成不了事,到时可是真会害了木梨一辈子的。 这也是大多数人的做法,没有正式定亲之前,双方都不会在外头宣扬此事。 “老丈人,这个事儿,我当真做不了主,要不,您先把银两带回去,我回头寻了机会,再同玉娘说说?” 他又接着道:“您老也说了,那是养女,这正经亲事,还是要她娘点头的。” 杨老木匠寻思着他说的话有理,只是心下却颇瞧不起木久承,连这点小事都当不了家,难怪当初自家闺女会跟那戏子跑了。 谁家女人会喜欢这么没担当的男人。 “我说久承啊,一个男人不当家,叫个婆娘架在头上拉屎拉尿,传出去可是丢的你木久承的脸。” 木久承想,脸有银子重要吗?要不是张玉娘,他家如今还是穷得苦哈哈的,他该感激才对,杨老木匠的话叫他很不舒服。 杨来贵心急,忙催了木久承,又道:“哪里需要下回,这不是都在家吗,姐夫,你还是赶紧去问问你那婆娘吧。” 对于他的态度,木久承心中不喜了! 就这样的货色,还肖想他乖巧、懂事的养女? “她娘本就不同意,我也只是瞧在你是永为亲舅舅的身份上,打算费些心思帮你劝劝她,即然你如此不识好歹,我便这就唤了她来。” 木久承怒了,一甩衣袖出了堂屋的门,站在台阶上冲灶屋那边喊了张玉娘一声,听见她应声,便让她过来一下。 张玉娘一手湿淋淋的过来了,她刚才正在帮夏婶泡干菜,青黄不接时,家中总要吃许多干咸菜。 “当家的,啥事啊?”没看见她正忙着吗? 张玉娘行过来,对于杨家父子连眼神都欠奉。 木久承瞧了瞧她的神色,就晓得她还在记恨着杨李氏呢! “哦,杨来贵拿了十两银子来提亲了。” 张玉娘忍不住嗤笑道:“十两银子就想求娶我闺女?不晓得我家闺女的陪嫁良田就有五十亩么?也不称称自个儿有几斤几两,当真是笑死人了,没有用人抬的装满银锭子的箱子,家里没点儿靠山的,就甭想叫我把闺女说出去。” 她说这话,就是要坐实自己是个爱慕虚荣的妇人,如此一来,她家闺女才能落得个清静,还不会被人坏了名声。 横竖她老脸一张,越磨越厚,也不觉得丢脸。 杨家父子顿时惊呆来,五十亩良田,那岂不得二百多两雪花银子。 杨家的确求娶不到的! 杨来贵不信,但杨老木匠晓得这门亲事成不了,拉了杨来贵就要走。 “爹,我不走,我今日就是要求娶到她的。” 杨来贵反过来拖住杨老木匠,他的力气大的惊人,杨老木匠一个不防,差点被他拖的摔了个跟头。 “你这孩子,没瞧见人家是什么脸色么,天下的女子多的是,有这十两银子,都可以给你买个天仙回来了,干啥非要吊死在一棵歪脖了树上。” 张玉娘不乐意了:“杨木匠,你说谁是歪脖子树?当真老鼠生的儿子永世只晓得打洞。” 她着实连杨老木匠都给厌恶上了。 杨老木匠想起来,如今木久承信她的话呢,可不能坏了自个的生意。 “你莫要生气,我这不是顺嘴说出来的嘛,着实是被这娃给气糊涂了。” 杨来贵却在屋里大闹:“爹,她说啥您就信啥?我还说我名下有五十亩良田呢,您也信?” 张玉娘捂嘴轻笑,暗中冲木久承抛了个媚眼,笑魇如花:“当家的,我说大实话,人家都不信,你说咋办啊?” 木久承叹气,冲杨老木匠说道:“玉娘说的的确是大实话,我不过是个穷得叮当响的穷秀才,哪里可能有这许多钱财置办这样的家当,要是有,我家早几年也不会过成那样。” 杨老木匠老脸火辣辣的,那几年啊,杨家都不敢跟木家走的太近,就是怕木久承上门借钱。 当然,木久承还是有点骨气,休了杨金婵后,就鲜少登门,就算上门也只是为了木永为这个亲儿子。 张玉娘又道:“可怜我绣花针都磨断了不知多少根,才挣下这身家当,当真可笑啊,你杨家就想用十两银子将我闺女连人带良田一起哄过去,我都快要笑死了,没有那三两三,就莫要上梁山呗,还是安安生生的在家打着家具,那该多好,杨木匠,您说是不是?” “哎,我家闺女就是那天生的富贵命,有的人命薄,命里无时莫强求咯。” 张玉娘心里憋了口气,风凉话一句接一句,气得杨家父子俩脸色铁青。 如今,两人算是明白了,木梨的确有五十亩良田陪嫁了。 杨家父子趾高气昂的来,灰头土脸的滚出木家大门。 待人走后,木梨才从西厢房里出来,问张玉娘怎么回事。 张玉娘把杨家父子的来意说了,木梨狠狠地呸了一口:“就他杨来贵,呸,当真是泰山想升天,着实没有一点自知之明!” 第四百零五章 庙小镇不住她 张玉娘安慰她:“行了,莫要气了,我已经把那两人给气跑了,以后应该不会再来闹了。” 她先前的话,着实难住了杨家两父子。 在回去的路上,杨老木匠一直在劝说杨来贵,又说他不过是贪图木梨的好颜色,杨老木匠再劝,说是拿了这十两银子去买一个漂亮点的小丫头,若是羡慕她会女红,他可以做主添点钱,买个更贵的,懂得裁衣做衫绣花儿的小姑娘。 杨来贵越听越烦躁,冲杨老木匠大吼:“您晓得个屁,那是这点银子能解决的事吗?不过,我是不信木家会给那么多陪嫁的,要我看,还是张玉娘那个臭婆娘看不上我。” 他这话到也没完全说错。 杨来贵心里越发烦闷得紧,他就是死脑筋的相中了木梨,非她不娶。 到是应了那句: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他就稀罕的要死。 再次被木家拒绝求娶之后,杨来贵着实被打击的不轻。 连带着整个人都跟发霉的咸菜似的,每日里不是袖着手站在屋檐下看斗公鸡,就是折腾着杨大喜三兄弟,又或是望天发呆。 杨李氏瞧见自家儿子跟魔怔了似的,心里早已把张玉娘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底朝天。 又担心他会因此而得心病,便也劝说杨来贵。 “哎哟,我的个蠢儿子,那个木梨有什么好的,虽说她家是小有家底了,但是,她那样一个娇气的臭丫头,咱家可供不起啊。” 杨来贵一听,不乐意了,眼里升起浓浓的戾气,问道:“啥叫供不起?咱家很差吗?虽不能置办田地,但也算是不错的人家了。” 杨李氏答道:“那样的死丫头嫁进来,也是个祸水,咱家的庙太小,镇不住她的。” 这是杨老木匠私下里同她说的,杨李氏将这话原封不动的又说与杨来贵听。 杨来贵却想岔了,他心里越发恼怒的不行:“说白了,就是瞧不起咱家是工籍出身呗,哼,张玉娘那个臭婆娘拦在中间,着实讨人厌,咋就不出门被牛给干死呢。” 他的这话,不是一般的恶毒。 杨李氏忙顺着他的话说:“乖儿子,她若真被牛干死了,那死丫头说什么也要抢过来给你做媳妇,就怕那死丫头自个儿不乐意,死活不肯嫁给你呢。” 杨来贵将这话听入了耳,微微眯起眼,心里也不知打起了什么主意。 不时,他的精神头好了许多,杨李氏还以为自己的劝说管用了呢。 自杨家上回登门再次求娶失败后,木家关上门继续过自己的太平小日子。 这日木久承带着张玉娘出门坐席,木永为和张小狗上学去了,张秋花家中有事,不能来这边学女红,午饭后,夏婶去私塾那边给木永为两个送饭菜去了。 木梨一个人躺在梨树下的躺椅上,一手拿着本杂书,一侧的小椅子上摆着一壶茶,一个小口杯,却是悠闲自在的很。 午后的暖阳太过热烈奔放,连青青小草都被烤得蔫蔫的了。 木梨不时便犯困了,正在她恹恹入睡时,院门再次被人敲响了。 “谁啊?”才刚睡过去,就被人吵醒,木梨的心情糟糕透顶了。 外头有个小孩在喊:“木梨姐姐,你外公出事了。” 木梨心中一慌,她娘有多看重自己的爹娘,木梨心中门儿清。 张玉娘嘴上埋怨爹娘,可到底是亲生的,没有隔夜仇的。 她从躺椅上起来,随手把杂书扔到上头,这才趿了绣花鞋去那边开门。 打开门一瞧,她低头皱眉望着眼前的小孩,面熟,却想不起来是谁,到是晓得的确是河边村那边的。 “你刚才说什么?” “你外公出事了,你赶紧去瞧瞧吧。” 张玉娘和木久承要吃过晚饭才会回来,这一时半会的,也不可能去喊两人去河边村。 她让那小孩等了一下,转身进了屋里,去拿了几个馒头给他。 “多谢你了。” “木梨姐姐赶紧你去看看,你外婆的嗓子都哭哑了,你大伯和你大伯娘啥都不管,你二伯一家子又都不在家。” 木梨又问:“那你晓得我二伯一家子去哪儿了么?” 那小孩摇了摇头,他并不清楚。 木梨心中没来由的烦闷,心中不由埋怨张大牛那就是个良心被狗吃了的,自家爹出了事,一点都不心疼。 她将那小孩打发走,想了一回又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回房拿了自己的荷包放怀中,这才将东西厢房,以及正屋房间的门都给上了锁,这才撑了油纸伞出门去了隔壁李家。 她去的时候,院里静悄悄的,木梨站在院子里冲上房那边唤了一声,她找的是李婶子。 李孙氏听到动静,从东厢房的窗户里探出头来。 “哟,木梨啊,你找我婆婆么?她不在家。” 木梨又问,李翠花可在? 李大刀听到是木梨说话,从李孙氏身后钻出来,伸手将她拔到一边去,这才笑着同木梨打了招呼,又问她何事。 木梨说自己要去外公家一趟,灶屋那边的门没有锁,她又托李大刀帮忙照看一下。 李大刀自是答应不在话下。 李孙氏在一边气得脸都绿了,待木梨走后,她便同李大刀吵闹。 “咋了,我要你干啥,你啥都不乐意干,哦,木梨那个狐狸精要你干啥你就干啥?你到底是我男人,还是她男人。” 李大刀觉得李孙氏很烦人,索性不理她,扭头就走。 李孙氏跑过去,伸手一把拉住他:“你不跟我说清楚这事,我今儿跟你没完!” 李大刀心里烦躁的不行,要不是李孙氏有了身孕,他早就将她给甩开了。 “说什么说,我李大刀行得正,坐得端,没有做过一点亏心事,也没有干啥对不起你孙氏的事,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我干啥要答应她,你长的是猪脑子吗?” 自家爹娘跟妹妹不在家,李小刀也不知去哪儿了,李大刀寻思了一回,便自己背了篓子去后头打红薯叶去了。 李孙氏瞄了一眼,这才哼哼叽叽的又回了自己的屋里。 木梨并不知这小两口一直不和,她撑了油纸伞出了村子,便往河边村行去。 经过张水牛家时,门上果然一把锁,看来是真不在家。 她无奈之下,只得独自去了老宅那边。 屋里传来小九斤的哭声,随后,又传来张吴氏的骂声以及哄小九斤的声音。 都说隔辈儿最亲,张吴氏对待小九斤,远比对自己的崽女有更多的耐心。 第四百零六章 探望 木梨行至台阶下,收了油纸伞,听到张老爷子哼哼叽叽的声音。 大抵是疼的利害。 木梨站在门外冲里头喊了一声,张吴氏应了,让她进去。 她尚未至房间门口,就已闻到一股子药酒味儿。 “外婆,外公怎地了?” 张吴氏同时也在问她:“你咋就晓得了呢?” 木梨答:“有人给我送了信,说是外公出事了,我便过来看看。” 听张老爷子那中气十足的哼叫声,想必是伤的不重。 因此,木梨才不紧不慢的进了房间。 张吴氏正抱着小九斤哄着。 木梨瞧了,忙过去想搭把手。 张吴氏却不肯给她抱,把小九斤放到床上,拿块薄小被搭了她的胸口,这才道:“你莫要抱,这细棉料子精贵着呢,她如今晓得在怀里动来动去的,跟条泥鳅一般,省得把你的衣服蹭得皱巴巴,如今,到晓得不喜欢待家中玩,就爱让人抱了去外头耍,你莫抱,省得惯坏了她。” 木梨见张老爷子正靠在床沿处,左脚搁在床沿边,露出肿涨的脚踝,她皱眉上前看了一眼,道:“崴了脚?” 张老爷子点头,张吴氏却在一旁抱怨上了:“叫你不要去,你偏要去,想吃了,你不晓得带把米去老二家,想吃啥告诉他一声,他还能不弄来了孝敬你,那两个懒货想吃?自己不晓得去河里捞啊。” 原来,今儿中午,张大牛在饭桌上随口说了一句,想吃韭菜炒新鲜河虾了,张老爷子正巧闲得慌,便自己拿了个专门捞河虾的东西,去了村子外头的河边,打算捞点鱼虾回来吃。 张吴氏不让去,他非要自个儿去弄,结果,在下河的时候,踩到了一块滑溜的鹅卵石,狠狠的摔了一跤不说,还把脚给崴了。 木梨生气地说道:“外公,大伯也不小了,他是缺胳膊了还是少腿了,还需要您老去伺候他?那是您亲儿子,媳妇使唤不动那是别人家的闺女,儿子是您二老亲生的,有什么理由他不能伺候自己的爹娘。” 张吴氏伸手指了指木梨,又继续抱怨:“看吧,她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就比我们两个老不死的看的还明白呢,你干啥不放心大牛?要我说,那田里的活也该交到他手里的,就趁着这机会,横竖他不弄好,他自个儿还不得饿肚子,该我老两口的口粮,我可是一粒谷子都不给让出来。” 张老爷子坐在那里不说话了。 木梨瞧着他没有大碍,也不提要拿钱的事,陪着二老又说了一会儿话后,这才撑了油纸伞,准备回家去。 自始自终,张大牛一家子都没人露过面,东厢房的门窗也是关的死死,也不知是在家还是不在家。 张吴氏开口提这三人,木梨也没有开口主动问。 此时正值日头最毒的午后,这样的午后很容易犯困,整个村子里只有木梨一个人撑着纸伞慢慢地往回行去。 她忍不住连着打了几个哈欠,又包了一泡眼泪,再次有了想买牛车的冲动。 随即,又想起自家娘亲的教诲,只得伸长了脖子望着牛老板家的方向——望牛兴叹。 两村之间的大路两侧,如今的芦苇已长到一人多高了,遮挡了视线,路上静悄悄地,木梨微微皱了皱眉头,又朝前后张望了一番,果然,大家都去午睡了,莫说人影了,就是雀儿这会儿也跑去荫凉歇着了。 她不由加快了脚步,行至两村中间的时候,右侧的芦苇丛里突然窜出个人。 木梨瞪圆了眼儿看向来人。 “杨来贵,好狗不挡道,让开。” 杨来贵伸手用力提了提裤头,色眯眯地眼神在木梨的胸前流连忘返。 木梨警惕,怒道:“好你个杨来贵,还没死那贼心,本姑奶奶便是全大楚的男人都死光了,也不会嫁给你的。” “你说不嫁就不嫁,这事得老子说了算。” 杨来贵的眼神很不对劲,木梨心中警铃大响,忽然察觉到后头有动静,赶忙往边上猛地一跳。 她这一动,到是惊呆了一前一后两人。 木梨扭头一看,张大狗举着个捶衣的木棒正呆愣愣地站在那里,她哪里不晓得这两个打的是什么主意。 气的小脸通红,对着张大狗破口大骂:“张大狗,你脑子里装的东西跟你肚里装的东西是一样货吗?竟然这般想坑我。” 张大狗闻言,这才反应过来,大怒:“不坑你坑谁去?要不是你那读书读坏脑子的爹那般做,老子的名声能臭吗,能到如今说不上婆娘吗,一出门,谁都在背后指点老子,说老子是个惯偷,老子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干那事。” 木梨鄙视他:“那你对天发誓,就说你张大狗要是说了假话,便不得好死,活不过今年。” 她赌张大狗不敢,谁不晓得他平日里爱偷鸡摸狗的。 张大狗还真不敢,他悄悄地看向杨来贵,暗中冲他使了个眼色,又对木梨说道:“你个臭娘们,老子干啥要听你的?你又算老几?还有啊,老子今儿就是坑定你了,哼,等你成了杨家的媳妇,早晚要哭死你。” 木梨回头,正好看到杨来贵手里同样举着个捶衣棒。 握草,姑奶奶不发威,当她是小花猫? 木梨先避开杨来贵,快速收起油纸伞,冲着两人笑的十分寒碜,像是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杨来贵被她阴冷的眼神盯得心里发毛,打了个冷颤,总觉得自己好像遗忘了点什么。 木梨的动作灵敏,手中的油纸伞挟着无限怒火打出,可怜的杨来贵不曾学一招半式,哪里防得住木梨的攻击,迎面挨了一下,正中耙心,脸中间位子有一条宽且粗的红印子,鼻子下挂起了两条红丝带。 不过是一个招面,杨来贵就挂了彩,木梨借着他还懵圈的时候,跳起来一脚踹在他的胸口上,杨来贵被秒,倒在地上半晌缓不过气来。 木梨又十分霸气地转头看向张大狗。 “怨我?自己手脚不干净还怪别人干的不对,合着,这大楚的东西,全都是你张大狗的,想拿就拿,想抢就抢?还想坑害我,我今天不打得你爹妈都认不出你,我就不叫木梨。” 相比杨来贵,张大狗被木梨又完美的暴虐了一顿。 她再次深深的觉得,西风日下,女子当自强! 第四百零七章 霸王强上弓反被虐 打完张大狗,一回头,哟,杨来贵居然爬起来了,咬牙瞪着木梨,一副要吃了她的样子。 “他娘的,我们两个大男人还干不过一个小娘们,张大狗,你咋不提醒我,她这般能打?” 张大狗已经被木梨打得皮开肉绽,哪里有力气回答杨来贵。 他伸手指了指木梨,杨来贵立马懂了,这是诈糊,要配合好,前后夹击。 他举起捶衣棒再次冲过去:“老子今天定要跟你个小娘们生米煮成熟饭。” 木梨扬起纸伞搁挡,又一脚踹到他的肚子上,杨来贵只觉肚里翻江倒海,恨不得连隔夜饭都要给震出来了。 那滋味儿,着实销魂的紧。 木梨心中怒不可遏,把已坏掉的纸伞扔一旁,这才抡起拳头再次对着杨来贵一顿暴击。 “本姑奶奶本想做个安安静静的小美女,偏你们非要见识见识本姑奶奶的霸王花体,不叫你俩开开眼界,岂不是太对不住你们了。” 张大狗和杨来贵非常欠揍。 木梨将两人打得鼻青脸肿,方才扬尘而去。 张大狗和杨来贵在路上“躺尸”了半晌才缓过气来。 偏两人设计的这一处,就是为了借着午后无人路过,才想前后夹击木梨,一举将她拿下,然后叫杨来贵生米煮熟饭,最好能一把射中,让木梨一举得男。 这样,木梨一辈子都不能逃出杨来贵的手心了,最最重要的,若木梨有了身孕,那彩礼自然就不必再掏了,不但省了钱,还白得了个媳妇。 两人的想法是非常美好的,然而,木梨给两人留下的影阴,是一辈子都难以消磨的。 就这样,两人在那里躺了许久,被晒得眼冒金花,这才相互搀扶着去了张家。 木梨将这二货打了一顿,一时觉得自己浑身清爽的不行,连骨头都在叫嚣着舒坦。 回到家中她也不提这事,木久承夫妇因是去坐席吃酒,晚饭吃的比普通人家早,夏婶在灶屋里煮饭时,两人已相携回来。 撇开两人的银钱帐目这一事不提,这两口子瞧上去还挺恩爱的。 “爹,娘,你们回来了。”木梨迎上去,接过张玉娘手里拎着的荷叶包,入手很重。 张玉娘笑道:“今日的主家很是大方,晓得你爹去了,特意叫人去包了两只未动过的烧鸡。” 木久承在一旁道:“横竖有几道菜,如今天气越发热的利害,到不如让孩子送两道菜给她外婆吃去。” 木梨张口欲答应,木永为听到动静,已扔了书本跑出来了。 “爹,娘,让我去吧,小狗最近一直念叨着,想去看他奶呢。” 张小狗在木梨、张玉娘的教导下,已经改了许多不良小习惯,又因木家人都很正经,入他眼里的都是和和睦睦,心情自是越发好起来。 小孩子的不闷来的快,去的也快,如今,他已被养得唇红齿白的小正太一枚,乌黑乌黑的大眼珠子,睫毛长长的,像两把小刷子,着实很招家里大小女人们的稀罕。 张玉娘母女对他自是多了几分真心喜爱的。 听说他想回去看看张吴氏和张老爷子,木梨才想起之前的事。 把张老爷子崴了脚的事告诉了木久承夫妇,木久承一听,这还了得,他赶在张玉娘开口之前,忙道:“我这就陪了孩子们一起去。” 他想起来了,自家爹娘虽不说什么,却待张玉娘母女的确太冷淡了点,因此,他便想着在这方面多哄哄张玉娘。 张玉娘被哄得高兴了,他在床第之间就能享更多的福。 当真是一物降一物,木久承就偏偏很好这一口。 即然木久承要去,自然是要待木永为吃过晚饭,好在饭已煮熟,夏婶拿了菜去热了热,又炒了个韭菜。 待吃过晚饭后,木久承拿了个纸灯笼带着两孩子出门了,临走前,又叮嘱张玉娘把院门落了栓,待他回来时,自然会喊门的。 张玉娘少不得又叫他们路上注意安全。 夏婶是随了他们一起走的,她果然依言将院门落了栓,带了木梨去了堂屋里,又点了一盏桐油灯。 张玉娘与她说着小绣娘们的事。 木梨答道:“其实她们的功底子不错,我不过是点拔一两句,到也能记得住针法,只是还需多加练习。” 张玉娘笑道:“我将那孔雀屏风卖了,又因羽尾上头缀了点小粒珍珠,那绣坊的老板娘稀罕的不行,直接给开价一百二十两呢,那些小珍珠是你县城的外婆随手给的,也不知是怎么个来头,这样打了孔的珍珠,却也是很贵的,她说能值半两银子一颗,我便将那珍珠缀在雀羽上,在阳光下到也十分好看,也因此,多卖了些价钱。” 她颇为可惜,那样的屏风若拿去府城,必能卖得更高的价钱。 木梨听后,笑道:“有快三百两纹银了,想来也差不多能凑数了。” “主要是进货要花不少钱,租金到是不必担心,你外婆楼里的那些花姑娘,挑剔得紧,质量不好的,不好看的,都是入不了她们的眼。” 木梨又道:“横竖是托了小翠姨和那位外婆的福,娘,咱们要不要端午节前去县城看看二位?” 张玉娘对这个提议颇为心动。 木梨又道:“爹肯定愿意的。” 木久承如今也变得爱钻营了,张玉娘有这么一门人脉,他又怎肯抛下不要。 求之不得呢。 张玉娘想了一回,才说道:“到时再说吧,也不知有没有空闲。” “再说了,我们去县城,你爹少不得又要去那边走一回的。” 提起木久承的大哥那一家子以及两个长辈,张玉娘的眉间又染上了一丝烦闷。 木梨也晓得是怎么回事,便笑着岔开了此话题,只哄着张玉娘,待药材卖了后,她跟自己娘要去银楼买花戴的。 就在此时,院门被人从外头用力撞击。 “呯,呯,呯!” 被震得四周的泥砖已在摇晃,叫人担心再撞一下,说不准这些泥砖就会垮塌掉。 张玉娘和木梨同时站起来,紧张地望向院门的方向,不晓得发生了何事,更不晓得外头是何人在撞门。 “谁在外头,喊一声会死啊?” 张玉娘带着木梨冲过去,站在院门后大声喊。 外头的人听到里头有人说话,先是停了一下,张玉娘正欲上前开门,木梨一把揪住她。 又拉着她连连后退数步。 对方竟又不依不饶地在撞门了,张玉娘此时去开门,必会撞的身受重伤。 第四百零八章 门被砸了 张玉娘的心头火往外窜,没有木久承在家,她的本性暴露的那叫一个神速。 但见她双手叉腰作茶壶状,柳眉倒竖,柳叶眼往外喷着火星子,俏脸薄怒。 “她娘的,外头的人是耳朵聋了,还是脑子撞坏了,老娘都来开门了,还给老娘撞,打量着我木家人丁单薄好欺负是么?还是你们赶着去投胎啊!” 木梨也跟在后头喊一句:“干啥要撞门,有什么事不能开门好好说吗?” 她的话音才落,外头的人更加恼怒了:“你们全她娘的没吃饭啊,老娘生下你们来有卵用,还不快给老娘狠狠地砸门。” 看似摇摇欲坠的木门,却异常的竖固。 外头隐隐传来说话声,好像是在说木家的木框应该是用了糯米浆浇灌的,很难撞倒。 张玉娘早已听出来,先前的那个声音是杨李氏的。 她在院内气的跳脚,骂道:“杨李氏,你这个不要脸的,还敢上我家的门来。” 杨李氏一边叫人撞门,一边在外头对骂:“你个人人都能睡的妓子,老娘再不要脸,也比不过你的脸皮厚,给老娘装什么纯良,也就我家四女婿心眼太少,才被你哄骗到手的。” 张玉娘冷冷一笑,在里头答道:“哎哟,他偏还就好我这一口,你能奈他如何?我木家的事,关你杨家鸟事啊,你是吃多了肚子里的那黄金玩意儿吧,才会死蠢死蠢的,再说了,什么四女婿,谁不晓得你家那四闺女是个什么货色。” 杨李氏气得一个倒仰,再次催人砸门。 “你们这是在干啥?” 李屠户带着家人,不知几时来到了木家外,瞧见杨李氏垮着一张老脸,一手举火把,一手叉腰,正在那里指挥着自家大儿子、二女婿、三女婿撞门。 他一声震吼,又加上杀猪的本就自带一身煞气。 竟将杨家几个给唬住了。 二女婿胡木匠同三女婿梁货郎悄悄对视一眼,忙松开手,由着杨迎贵一人抱着那根大木柱。 原来,三人架不住杨李氏在家一哭二闹三上吊,再加上杨来贵的确被人打得不轻,这个恶气怎能咽得下去。 于是,在杨老木匠的首肯下,杨家三个人便陪着杨李氏来木家找茬子了。 杨李氏虽然心里发毛,但想到自己身后有一个儿子,两个女婿撑腰,她冲李屠户冷哼一声,又冲院子里喊:“张玉娘你这个臭婆娘,还不想承认自己不要脸,如今,你的恩客们都齐上门来了,怎地,晓得羞于见人了?” 张玉娘尚未说话,李屠户被她的话气的不轻。 伸手指向她,暴怒:“放你娘的狗屁,上回你这臭婆娘到我家闹腾,看在你是女人的份上,老子不同你计较,不然,老子早就打残你了,一张嘴开开合合除了喷粪,你还能干点啥正经事?” “还有,大晚上的,你带着的你的儿子、女婿们想干啥,入室抢劫?活的不耐烦了?想上衙门挨杀威棒了?” 李屠户一句话把杨李氏架在火上烤。 杨李氏闻言大声嚷嚷道:“姓李的,我看你就是想爬墙,不然,带着你的儿子们来干啥?我要打张玉娘那个臭婆娘,自有我的道理,你又出来横插一杆子,管这闲事干什么,关你鸟事啊!” 李屠户可比不得杨李氏嘴巴利害。 他正气闷,他婆娘却是杀出来了,指着杨李氏又是一通大骂:“杨老婆子,你又在喷什么粪,谁家不晓得你家闺女背着男人偷汉子,说别人不是,你咋不说你家闺女也不是个好的,指不定,她的恩客比天上的繁星还多,还有啊,我当家的再不脸,那也比不过你这个拉皮条的。” “你又给老娘胡说什么?” 杨李氏闻言,声色厉茬的冲李婶子大吼。 李婶子恨死杨李氏了,又骂道:“我有没有胡说,你个老婆子心里没点逼数,打量着没人晓得你都干过些啥啊?” 杨迎贵见自家娘还没开始办正事,就已经跟邻居吵起来了,忙放下大木柱,走到杨李氏身前挡住她,冲李屠户抱了抱拳,说道:“李屠户,刚才对不住了,我娘说话就是这个样子,还望你莫往心里去,今夜我们杨家来木家闹事,却是有原由的。” 李屠户心生奇怪,问道:“有何原由?” 杨迎贵忙道:“我弟弟被木家叫人给打了。” 李屠户问:“人家木家是耕读之家,满门书香,又岂会做这样的事,你说出来我是不信的。” 杨迎贵叹气:“我弟弟相中了木梨,原本是好事,多次求娶不成,那张玉娘更是放出狠话来,说不是达官贵人,甭想娶她的闺女为妻,合着,她就是想卖闺女么?” 李屠户心下冷哼,张玉娘这是没瞧上杨家呢,不过是寻了借口拒了杨家这门亲事。 换了他,也是不乐意跟杨家结亲的,有杨李氏这么一个婆婆站头顶上,谁做杨家的媳妇,那都是赶着去投胎的。 早晚会被杨李氏给搓磨死。 “你怎知道人家说的不是大实话?” 李家多少对木家还是知些根底的。 “不管是不是真的,都不该暗中使了人将我弟弟打得鼻青脸肿。” 杨李氏此时越发上火了,她强势了一辈子,临到头来没有被家里人反,却是被张玉娘母女给差点气死,杨来贵可是她的命根子,当年为了生杨来贵,杨李氏都差点难产了。 “迎贵,跟他们啰嗦那么多作甚,说了,他们就会偏心我们杨家不成,给老娘狠狠地砸门,往死里砸,今日,定要叫那里头的两只缩头乌龟给打出来。” 她这么说,明显是晓得木久承等人不在家的。 许是先前早已探听清楚了。 而门里,张玉娘将木梨紧紧抱怀里,紧张地瞪着那院门,那门仿佛随时都有倒塌的可能。 她听到外头的对话,不由侧头问自家闺女:“你花钱买人给杨来贵颜色瞧了,乖闺女,你可是给娘大大长脸了,碰上那样死皮赖脸的,你要打的他连自己爹娘都认不出了,他就长记心了,哼,也不瞧瞧自己是啥货色,还肖想我乖闺女。” 张玉娘一脸的得意。 木梨瞧了瞧她的脸色,又暗思一回,将事情的不同后果都对比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把事情经过告诉她,只自己会拳脚功夫的事,她借口说是缠着离方,让他教的。 张玉娘到觉得,这的确像自家闺女的行事风格,遂也不曾细细追究。 第四百零九章 活该倒霉 只是很气杨来贵吃了亏还不长记心,反而回去告恶状,倒打木家一耙。 “娘,杨家就算砸了门又如何,理儿在我们这一边呢,有本事,就叫杨来贵出来与我对质,若再不行,便拉了他去报官,横竖县太爷是小翠姨的相公,多少会卖咱家一些面子。” 张玉娘安心不少,她觉得木久承弄的那些牛鞭没有白送,终有请他帮忙的时候。 木家院门“轰”的一声,重重地倒在了地上,溅起无数灰尘,着实把人狠呛了一把。 张玉娘俏脸一板,双眼一横,冲着杨迎贵骂道:“怎地,你杨家说不通理了,就想来个霸王强上弓,强上不成,又来个倒打一耙,杨迎贵,看你是个知事的,如今,你们才干完那活,便想过河拆桥么?” 杨迎贵气短,毕竟他爹才求了木久承帮忙,好多介绍些活给他们干。 他老脸一红,站在那里手足无措。 没错,杨迎贵就是个老实巴交的娃,他就从来没翻出过杨李氏的手掌心。 杨李氏一把将他拉到身后,怒瞪张玉娘:“原本我家的确很感激你家来着,但是,你张玉娘未免也做得太过分了吧,谁家有女不是百家求,我家多求了几回,不过是心意诚而已,犯得着对我小儿子喊打喊杀的吗,你们便是有一千,一万个生意介绍过来,我家也是不做的了。” 杨迎贵急忙喊了一声娘。 杨李氏很不高兴地横了他一眼,答道:“你弟如今有出息了,以后家中会越发好起来,还需要你同你爹起早摸黑去外头干活?” 杨迎贵想说什么,杨李氏却已不再理他,随后大手一挥,示意大家跟她进了木家院子。 李屠户一家不放心,也跟着进来了。 大抵是木家这边闹得太狠,周边的邻居也三三两两的开始往这边赶来瞧热闹。 木梨着实厌烦了姓杨的。 皱眉扶着张玉娘立于院子中间,看着杨李氏带人很嚣张地走进来。 她却神游天外:家里还是要多喂两条恶狗,再多添两个下人才好。 杨李氏奔过来,看到张玉娘和木梨气定神闲地立于对面,她心里的邪火那叫烧得一个旺。 快步奔至张玉娘跟前,扬手就要打她。 木梨反射性地抬脚对着她的肚子踹了一脚。 踢完,她又摇头喃喃自语:“哎,我真的想做个好看的小美人呢,难道不好么?” 为什么这些人非要上赶着来挨揍。 杨李氏被木梨踢的连连后退几步,跌撞到杨迎贵的怀里。 这一脚,激怒了杨李氏,她的气更加不打一处出,推开扶着她的杨迎贵,往地上一坐,披头散发的在那里拍着大腿干嚎:“哎哟,我的个娘呐,快来人啊,木家要打死人咯,我是造了什么孽啊,被个木家打了小的,上门来讨个公道,还又被木家这小不要脸的给打了,大家伙快来瞧瞧这对母女的嘴脸,万万莫要被她俩的样子给蒙骗了。” “哎哟,我要死了,哎哟,疼死了,我死了算哒!” 杨李氏不管不顾,就赖在地上不肯起来,李婶子去扯她,她反而把李婶子用力往外推,害得李婶子差点摔个跟头,又恶狠狠地瞪向李婶子,约莫是嫌她太多管闲事了。 张玉娘被她的话气的不行,让木梨松开手,继而又双手叉腰,指着杨迎贵等人破口大骂。 “姓杨的,你们要点脸不,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心里就没点逼数?你家杨来贵是镶金的,还是玉做的?我家闺女就不要紧了,合着,全天下,所有的理都进了你杨家的门,你家干啥,都是别人没理,啧啧,也难怪呢,脸皮比猪皮厚!” 杨迎贵被她给骂懵了,杨李氏却突然跳起来,伸手用力将张玉娘往后一推,张玉娘的力气哪里比得过杨李氏的,两人很快就扭打在一块儿了。 “你个骚婆娘,勾了别人不成,连我儿子都不放过,看我不挖了你这两个招人嫌的眼珠子。” 杨李氏当真下了狠劲,脸上的横肉一颤颤的,叫旁人瞧得胆颤心惊。 张玉娘被杨李氏压在下头爆打,木梨又怎肯让自己的娘亲吃亏,张玉娘有无数不好的地方,但她的一片权权爱女心,却是半点水分都没掺。 木梨嗷嗷冲过去,将杨李氏给推倒在地,李婶见了,忙上前帮忙去拉张玉娘,李屠户带着儿子们想把两人分开,又喊杨迎贵,难不成还要瞧着他娘跟人打架不成,还不赶紧来拉架。 木梨也是个狠的,趁乱在杨李氏的左脚踝去用力一踢,咯嚓一声脆响,杨李氏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声。 声音之动听,余音绕梁三日不散! 木梨听她叫得利害,眼里闪过一道光彩,她可不是吃亏的主儿。 杨李氏的脚没被废掉,被木梨那么用巧劲一弄,脱臼了,想来得破财请郎中矫正才行。 “娘,您咋了?”这才刚开始呢,杨李氏一上阵就挂了彩,杨迎贵是个口拙的,吵架压根儿就吵不过张玉娘,他见自家娘叫得利害,只得先过来关心她。 杨李氏喊疼,说刚才有人踩到她的脚踝处了。 刚才那么乱,谁晓得的是谁踩的。 杨李氏环顾四周,突然伸手指着张玉娘道:“迎贵,抄家伙,给我将这个婆娘往死里打,刚才肯定是她借机踩的,哎哟,我的脚啊,怕是要废了,这仇,必须要报。” 张玉娘没做亏心事,自然不怕她指的。 “呸,瞎了你的狗眼,老娘才从地上爬起来,要是给老娘机会,老娘必要剁了你的这条腿,还踩呢,要我看,太轻了。” 杨李氏气的老脸灰白,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挠花了张玉娘的那张俏脸。 “哼,都怪你这个骚婆娘,老娘要不是你,能被踩吗?” 张玉娘伸手一捋头发,居高临下地扫了杨李氏一眼,冷冷一笑:“那说明什么,说明连各路神明都看不惯,你平日里太过嚣张跋扈,活该你倒霉,还有,你们以为将我家的门撞坏了,这事就完了,我告诉你,姓杨的,这门必须赔。” “想都别想,你木家花钱买人打伤我儿,这事儿别想就此揭过,今儿,你木家必须还我杨家一个公道。” 木梨被她的无理要求给气笑了,她走上前,目光森冷,一直盯着杨李氏一动不动,半晌后,她才蹲下来,与杨李氏对视:“还你杨家一个公道?那你说,你杨家又该如何还我一个公道?” 第四百一十章 盛怒 杨李氏惊疑,骂道:“呸,我家几时欠你公道了。” 木梨继续冷笑,答道:“求娶不成,还想霸王强上弓,没打断他的第五条腿,都算是对他客气了,姓杨的,你也太把自个儿当回事了,算哪根葱啊?本姑奶奶想嫁谁,关你杨家什么事,你家是住衙门里的么?管得到挺宽。” 杨李氏被她那薄凉的笑容给惊得小心肝一颤一颤地:“你,你个小娘皮,都怪你,跟着你娘尽学些勾引男人的招数,害得我家来贵的魂都差点丢了,要不是你,他会想那样的法子吗?就怪你,你干啥要生了个狐狸精相?干啥要去勾引我家来贵?干啥要妖里妖气的?” 张玉娘伸手将木梨拉到自己身后,对付杨李氏这种不要脸的老娘们,就该比她还要说得出口。 “哟,姓杨的,你这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想赖上我家来,别说门了,就是条缝都没有,你自个儿是什么货色,生的又是个什么货色,谁不晓得是怎么回事?你不就是仗着年纪大,就想倚老卖老么?你儿子是个孬种,还怪我闺女生的太好看,你儿子是个没卵用的,还怪我闺女长得妖里妖气,越说越来气,你自个生的闺女又好到哪里去了,有一个红杏出墙的,保不济一窝都是坏了。” “甭以为我不晓得,你就是欺我们母女年经太轻呗,当真以为我不晓得,你年轻时干过些什么破事,老娘的确入过青楼,那又如何,老娘即非自愿,又并非自甘坠落,老娘可比不过有的人,背着自家男人,那小白菜种的绿油油的,一洼又一洼,都说女不教,母之过,有啥样的娘,就有啥样的闺女,你家杨金婵水性扬花,你也好意思在这里笑话老娘。” “老娘是你能笑话的起的吗?” 张玉娘发起飙来,杨李氏只能败北,尤其是她说到杨金婵的事时,她身后的两个女婿脸色大变,也不知有没有怀疑自家婆娘可曾红杏出墙去。 总之,张玉娘这一手牌打的十分不错,怀疑的种子抛下,胡木匠和梁货郎必会对自家婆娘起疑心的。 “张玉娘,你她娘的少给老娘喷粪,老娘的闺女干净着呢。” 张玉娘冷冷一笑,讽刺道:“干不干净,叫你闺女们脱了短裤衩便能知晓。” “你少给我扯开话题,我们今日打上门来,就是要你木家赔礼道歉的。”杨李氏还有点小聪明,晓得不能叫张玉娘继续把话说下去。 木梨从张玉娘身后探出头来,答道:“哟,你们姓杨的这是霸道惯了么?谁不顺着你杨家人的心意,就要倒打一耙,干啥一家有女百家求,再嫁也只可能嫁一个男人,我还就看不上你那贼眉鼠眼的小儿子,一看就不是啥好人,我干啥要嫁他?你晓得啵,你儿子为啥被打,你有问过他吗?哦,他说是我爹娘心中不舒坦,花钱买凶打人?啧啧,他这是打算死鸭子嘴硬到底啊,我打的还就是他。” “干啥要打他,哼,他贼心不死啊,拉了张大狗在村路上一前一后拦住我,打算来个霸王强上弓呢,我不揍他,岂不显得我太好说话,当真要不得。” 说到最后,木梨咂咂舌,又连连摇头。 这时,围观的众人议论纷纷。 “杨老婆子,你家龟儿子没卵用吧,连个娇娇气气地小姑娘都打不过。” “就是,多亏打输了,不然,还不得害了木梨一辈子,杨老婆子,你也不怕遭报应啊,你的良心又丢去哪儿了。” “你这婆娘瞎闹腾也就算了,杨迎贵,你好歹是个男人,干啥样样都还要你娘当家做主。” “这姓杨的怎么这样个德性,亏得上回我家侄女没被她家看上,不然,谁入了杨家的门,做了杨家的媳妇,还不得搓磨掉身上的几层皮。” “自家儿子没用,还怪别人没把闺女养好,呸,这都是什么人啊。” ...... 村邻们一致都站在木家这边,觉得这事杨家就闹得没道理。 “木秀才,你可算回来了,快过来瞧瞧吧,你家前丈母娘又来你家闹事了。” “还把你家大门给撞倒了。” “你婆娘也被她给打了。” “嗯,你家闺女吓坏了。” 木梨突然觉得,这些邻居们虽然爱八卦了点,但有时候,又着实可爱的紧。 除了爱背后议论人之外,似乎,也没谁是那真正的万恶不赦之徒。 木久承背着张小狗,木永为提着灯笼,三人一言不发的走进来。 父子俩看到那个倒塌在地上的木门时,两人心境不同却又同时生出一股怒火。 杨家欺人太甚。 木久承看了木永为一眼。 木永为阴沉着一张俊脸,提着灯笼越过人群,走到几人跟前,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李氏一上来就耍赖,倒打张玉娘母女俩一耙。 “你说买凶揍人?”木久承的嘴角狠狠地扯动。 他有那么蠢吗? 杨李氏以为他信了,忙又上前说道:“就是,我家来贵被打得鼻青脸肿,他亲口说的,是你家打了他。” 木梨走过来,声音清冷如河里上冻的冰。 “姓杨的,你瞧瞧,你说个事又掐头去尾了,你这张老脸着实比猪皮还厚,要点脸,行不行?你说我家打了他,嗯,我承认,我的确打了他,你说是我爹娘买凶打人?要不,把张大狗叫过来,看看他是不是也被揍了个鼻青脸肿?你好不要脸,怎不说是你儿子拉了张大狗,故意设局骗我上钩,我都怀疑我外公之所以崴了脚,是你儿子和张大狗干下的好事。” 木久承一听,竟然又是这两人,心里的邪火越烧越旺。 “上回来我家偷梨,我怎么说的?这回,两个不学好的又绞到一起了,还想染指我闺女,杨迎贵,带了你娘回去吧,以后不要上我木家的门了。” 他这是要借机断了这门亲。 木久承说这话是自有思量,以前是为了木永为的前程一事,如今却是瞧明白了,杨家人都是些给脸不要脸的,他要快刀斩乱麻,把杨家这门亲戚踢出去。 杨迎贵心中一凛,忙上前道:“久承,莫要生气,我娘这不是气晕了头吗?” 木梨在后头又堂堂正正的上眼药水了:“爹,他刚才凶我,还说我木家不赔礼道锁歉,他就不放过我跟娘。” 第四百一十一章 断绝关系 第四百一十一章断绝关系 木久承没有细想,盛怒之下,又再次下了最后通碟。 “带着你娘滚,这是最后一次了,管好你弟弟,要是再来扰了我闺女的清静,那他就等着一辈子蹲大牢吧。” 木久承的脸色从来就没这么不好看过。 “对了,往后让你爹莫要在外头吹嘘,我木久承早不是杨家的女婿了,我的娘子是张玉娘,我是张家的小女婿,不是你杨家的四女婿。” 他要借此彻底划清界线。 杨家不是门好亲,早晚会惹出祸事拖累他儿子木永为。 杨家人灰溜溜地被赶出木家后,众人这才散去。 木久承把张小狗交给张玉娘后,又把木梨叫到跟前,细细地问了一遍经过,木梨都一一如实做答,除了会拳脚功夫是推到离方身上之外,旁的都不曾撒谎。 他坐在那里阴沉着一张脸,半晌不曾说话。 木梨陪他坐了一会儿,又因先前跟人闹过一回,精神不济,连打了几个哈欠后,木久承才回过神来,便先让木梨回屋睡去了。 大抵是因为昨晚太耗损精力,木梨第二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她洗漱后去了灶屋那边,夏婶已经在准备做午饭的菜了。 见到木梨过来,忙给她下了一碗饺子。 木梨吃过饭后,张秋花来寻她了。 张秋花跑到她跟前,拉着她的小手上下打量一番,这才道:“我都听说了,杨来贵和张大狗那个臭不要脸的差点害了你?你没事吗?” 木梨摇头,笑道:“无事,不过,你们昨儿咋不在家呢,你捎信来,又没说明是啥情况,我昨日去河边村看外公时,路过你家门前,见院门上了锁呢。” 张秋花笑答:“我们昨儿去罗家那边吃酒了,是夏花姐的婆婆做大寿,原本是说小办,后来临时改了主意。” 木梨责怪她:“这样的事,咋能不跟我说,好歹,我跟我娘也该去坐席的,不然,娘家人去的少了,没得叫人看不起她。” 张秋花拉着她的小手轻轻摇晃:“我娘到是问了一句,我爹说不让你家破费,再说了,我姐的婆婆还年轻着呢,以后有的是机会。” 木梨听后点头。 “对了,你咋知道昨儿发生的事?张大狗会主动说起?不可能!” 张秋花再次捂嘴笑答:“哎,你不晓得?” “我该晓得什么?我今儿才起来吃过早饭,都没出门呢!”木梨一脸懵。 张秋花又答:“你爹一大早上,就虎着一张脸去了老宅那边,哇,梨梨,我从来没见过你家后爹如此威武过,竟然在老家院子里发飙了,听奶说,你爹那会子那样子像是要吃人呢,指着大伯劈头盖脑的大骂,说他不但不孝也就罢了,还教坏小孩子,张大狗成了如今这副德性,都怪大伯和大伯娘没教好,连着把大伯和大伯娘都给骂了一通。” “奶晓得张大狗伙同外人要害你时,气的抄起了扫帚,追着张大狗满院子跑,大伯大抵是被你爹说的心里恼火了,觉得张大狗干的的确不是人事,便帮着奶抓住张大狗,又把他狠揍了一顿。” 木梨先是震惊于木久承的态度,随即又想起张玉娘暗戳戳指使她,干的那些孝敬木久承的事。 心下又暗喜:还好木久承的心不是石头做的,果真捂得热。 她又十分佩服张玉娘长袖善舞的本事,一个后爹、一个后娘凑一块儿组成的家,她竟也能让一家子和和睦睦的,相安无事。 得知张大狗又被打了一顿狠的,木梨的心情越发爽朗起来。 再加上她终要与自己喜欢的人定亲,连带着,她入眼的景色都像是活过来了一般。 连路边的小花小草都能感觉到她心中的喜悦。 张秋花误以为木梨是因为张大狗被打,帮她出了口恶气,她才会如此的。 “秋秋,你的那个屏风我瞧了一下,快要绣完了吧,你若赶在端午前绣完,我和我娘若得空去了县城,我想帮你带到县城的绣坊看看,那边的要求要高许多,没准儿,在卖了的同时,还能得些经验。” 张秋花心中欢喜,拉着木梨的小手轻笑道:“梨梨,到时带我一起去可好?” 她长这么大,还没去过县城。 木梨轻点头又轻摇头,再抿嘴轻笑。 “你当县城很好玩啊?除了多几个铺子,几条街外,也就那样了,下雨天泥泞路不好走,大晴天牛车经过,车尾扬起一片灰尘,叫跟在后头的人不停吃土呢!” 她对县城的印象着实不太好:“到是银楼里打的银头面,比咱镇上的要好太多了。” 张秋花又被她给带歪了,两小姑娘讨论起胭脂水粉的事来。 小姑娘们天性如此。 自杨家和木家关系彻底恶化后,木永为就被木久承背地里提点了一番,他的神情也不如以前那般,透着一股子天真,行事竟沉稳了,仿佛一夜间长大不少。 木梨暗叹,少不更事的木永为已经一去永不复返了。 不过,她估计杨家人有背着木久承找过木永为。 因为,木永为后来跟她提了一事,那就是杨老木匠同杨李氏那夜又大吵一架,听说,两个人都动了手,而叫人奇怪的是,杨迎贵两不相旁,那东厢房里就没有传出一点动静来。 任由杨老木匠两口子在那里闹腾。 杨老木匠后来还把杨来贵揪起来打了一顿出气。 对于这两事,木梨听后撇了撇小嘴,听过即忘,她到是欢喜木久承终于表态了。 张玉娘也因为木久承肯承认自个儿是张家小女婿这事,欢喜了好些天,连走路都是飘的。 木久承的态度,让张玉娘觉得自己的付出得到了回报。 再后来,木梨听说杨老木匠四下求人,好讨个赚钱的事做做,可是,都无人理他。 世上从无不透风的墙,杨家对木家的态度,也叫众人看清了许多事。 杨老木匠一边感叹世态炎凉,一边又对杨李氏心生不满,积压多年的怨气,终于在一次醉酒后又再次爆发,两口子关起门来,又对打了一回。 据说,杨李氏这一回被揍得不轻,都鼻青脸肿了。 这话传到木久承耳朵里时,他只高冷的“哼”了一声! 木家的木门到底还是给换了一个新的,那张旧的,原本张玉娘舍不得扔掉,想请人再安上去,木久承坚决不肯,木梨认为,杨家这一次是触碰到木久承的底线了,所以,他的态度才会如此坚决。 第四百一十二章 来人是谁 大家对木梨的态度,叫她很惊讶,村邻们竟待她好了许多,又劝她,待杨来贵那种不要脸的,碰见一回就该打一回,打得他长了记性才能罢手。 木久承和张玉娘再次进入了蜜月期,一个羞答答地红袖添香、举案齐眉,一个乐呵呵地描眉画黛,拉着张玉娘在房里卿卿我我。 这两个为老不尊的长辈,着实给家里的小辈们狠狠地灌了一嘴狗粮。 木梨最近都不爱呆家里了,她宁肯被绣娘子们扰得不能眠,也不想回家看那两只无时无刻不在秀恩爱。 都说秀恩爱,死的快。 木梨万万没想到会这般快。 一日,她饱餐一顿后,又躺在了梨树下,天气一日热过一日,此时在树下纳凉午睡是再好不过的。 张玉娘带着夏婶上街去了,一个是送饭,另一个是给家里添置一些东西,譬如,家中该添些蒲扇,还有买些艾蒿饼回来驱蚊用,家里早先买的那口大水缸,除了里头还养着几条黄鳝外,另外还养了几只青蛙。 黄鳝是别人送来给木久承吃的,张玉娘说先养着,待家里黄瓜长大点了,拿来做个黄鳝烧黄瓜。 木永为听后,每日总要跑去大水缸前,站在那里,对着黄鳝们流半晌口水。 木梨想着这些有的没的,瞌睡虫一波接一波的朝她涌来。 困意来临,她的眼皮子也渐渐的抬不起来。 不知几时,她是酣睡香了。 “笃笃,笃笃笃。” 睡在梨树下的木梨,睡梦中秀眉轻拧。 “笃笃,笃笃笃!” 如同啄木鸟发出来的清脆声音,终还是扰了她的清梦。 木梨缓缓睁开眼,见无动静,又合上眼了,大抵是她在作梦吧,以致生出这样的错觉。 “笃笃,笃笃笃!” 院门再次被人轻轻敲响。 尚未来得及再次入睡的木梨,这下算是彻底清醒过来。 谁呀? 木梨歪头寻思了一回,好似这来往的人里,就没有一个敲门会如此秀气的。 她从躺椅上坐起来,伸手揉了揉眼睛,又朝东厢房那边看了一眼。 竟没一丝动静,想来木久承也已熟睡了。 她趿了轻便、舒适的绣花鞋,轻手轻脚地行至院门口。 “谁?” 木梨的声音清脆,晃如银铃轻轻晃悠发出的响动,十分悦耳动听。 门外的人显然是迟疑了一会儿,后又轻轻叩了叩门。 “这里可是木久承木秀才家?” 木梨微皱眉:咋是个女子? 再一寻思:此女子声音到是极尽温柔,但又很陌生。 也不知是谁。 她伸手取下木栓,打开院门。 一大一小两女子互瞪眼。 木梨瞪着来人:一身不错的嫩柳色绸缎衣裙,身材娇小,一双新月眉,鹅蛋脸,小小的耳垂上配着一对镶珠耳钉,越发衬得耳朵小巧可爱,五官算不上精致,但属于那种小巧形的,也还算耐看,肤色白腻,着实叫人稀罕的。 木梨正在心里思量着,这样的女子也不知是个什么来头。 对面的年轻妇人已开口询问:“你是谁,这里难道不是木久承家?” 木梨脱口而出:“你跟他很熟?” 那妇人拿小罗扇,半遮面,娇笑道:“自然,熟的不能再熟。” 她话里隐含了别的意思,木梨不过是个少女,哪里听得懂她语气里的调笑之意。 只是隐隐觉得此妇人说这话,咋语气怪怪的呢。 木梨请了那妇人入内,又道:“我爹尚在午睡,你若不急,先坐在这里等一会儿?” 她的直觉告诉自己,对于这位妇人很是不喜。 那妇人上下打量着木梨,眼里闪过一丝惊艳,快得叫人抓不到。 “你叫什么名字?” 木梨艺高胆大,到也不怕她耍什么花招,便答:“木梨。” 那妇人的眼色沉了沉,又笑眯眯地问:“姓木?” 木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姓木难不成还得随我娘姓?” 她却是故意如此混淆不清的。 那妇人的脸色果然有变化,木梨捕捉到了这一点,越发对这个妇人提防的紧。 “你娘呢?也在里头睡觉么?” 木梨答:“我娘给我哥去送饭了,我哥哥最爱娘亲亲手做的饭菜呢,每顿都要吃好几大碗饭。” 她是故意的。 那妇人听后,罗扇摇得比先前快了点。 “你哥?你在这里出生的?” 木梨忍不住凉凉一笑,说道:“这位大娘的话好生奇怪,你说是来找我爹爹的,也不知寻他是什么事,我好生招待你,你却在这里问东问西,怎地,要盘我个清楚,好将我跟我娘的祖宗十八代都要打听清楚么?大娘,你到底是何居心?” “大娘,你居然叫我大娘?”对面的妇人尖声尖叫起来。 木梨耸肩,一副理所当然地样子:“不然呢,你都比我大那么多,自然要老许多,我不叫你大娘叫什么?外头的小屁孩,都叫我姨姨了呢!” 所以,木梨这是强制性给对面的妇人升级了。 那妇人被木梨给气笑了,笑骂了一句:“小丫头片子,到是牙尖嘴俐的。” 木梨再次答道:“我有名有姓,请叫我木梨,小丫头那是给人做奴婢的称呼。” 楚州地处南边,小丫头在南边就是给人干活的小婢女,不似北地,叫人小丫头是亲腻的称呼。 木梨的确是存心恶心对面妇人的。 一进院就四下打量,又跟她打听东打听西的,木梨觉得这妇人没安好心。 那妇人面上的笑容一僵。 “行,行,行,木梨是吧,这性子可真是比牛还犟。” 木梨却笑的一脸天真,仿佛听不出她骂自己比畜生还犟,笑眯眯地答:“偏偏我哥和爹都赞我这点不错,能够竖持自己的看法,未必不是件好事。” 她不觉得尴尬,那么尴尬的就是别人。 对面的妇人见她一副油盐不浸的样子,一时拿她也没啥好办法。 于是,一大一小两人女人就坐在那里尴尬着。 木梨当她不存在,又躺回了躺椅上,拿了本游记在手里随意地翻动着,木家的藏书不多,大多数时候,都是木久承帮她从外头借回来的,顺带给她布置个任务,叫她将那书抄写下来,再将订成册。 如此一来,只需费些笔墨的钱,到是个不错的法子。 木梨也一直很听话的做好这点。 那妇人的脸皮不是一般的厚,坐在那里兀自摇着扇子吃着茶,木梨也不管她,继续看着手里的书。 “你识字?” “嗯!” “谁教的?” 木梨不说话。 第四百一十三章 曾是过墙妻 那妇人又自答:“可是你爹教的?” 木梨想了一下:“我哥哥教的,他极疼我。” 那妇人的眼光又暗沉了许多,木梨正盯着书本,并未留意这一点。 即便是晓得了,她也是无做为的。 “你哥哥?叫的这般亲切,看来你两的关系极好?” 木梨将左手枕在脑后,扭头看向她:“你这人的话可真多,我同他不亲,难不成,去亲别人家的哥哥们?” 那妇人被怼了,面上的笑容又是一僵:死丫头片子,还能不能好好的聊天了。 木梨就没打算跟她好好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木梨将那本游记翻了大半,那位妇人面有难色,正欲开口说话时,东厢房的门被人打开了。 却是木久承打着哈欠从里头走出来。 视线落在屋顶上,嘴上却说道:“梨儿,回头让你娘去问问,看谁家有猫崽子抓,家里的老鼠竟一日猖狂过一日,大白天的就在我头顶上跑来跑去,扰的人不得清静。” 木梨丢下书,趿了鞋站起来:“爹,您起来了,我这就去给您打洗脸水。” 木久承没看到院里多了个人,木梨也不提,跑去灶屋里打了盆水出来。 却发现木久承又折回东厢房里去了,她将水放梨树下,冲东厢房那边喊道:“爹,水打来了,还有,家里来外客了。” 她刻意把“外客”二字咬得很重。 木久承正在里头梳头发,听到她这般喊,又说是外客,便问是谁。 木梨答:“我不认得呢,头回见。” 说完,她冲那妇人狠瞪一眼。 那妇人也不计较,只冲着她轻轻一笑。 又向她抛了个媚眼,着实把木梨给恶心到了,抖了抖小身板,抖落一地的鸡皮。 木久承没听到客人说话的声音,匆匆收拾好自己,这才又出了东厢房。 他才出了门,便浑身一震,惊讶、愤怒、痛恨、失望地瞪向来人。 那妇人撇下木梨,快步行至东厢房台阶外,轻轻唤了一声:“木郎!” 木久承久久回不过神来,木梨爆怒了:“你叫谁呢?这位大娘,你到底是谁,有事说事,无事快滚。” 她不是张玉娘,平日爹娘又惯得紧,她不高兴时,说话就很冲。 木久承立马晓得她要发脾气了,忙安抚道:“梨儿,闲得无礼,莫要待慢了客人。” 木梨闻言,巧笑倩兮,如同一树梨花初绽,着实迷人的紧。 那妇人瞪大了眼,张圆了小嘴,呆呆地望着木梨,惊讶于她的艳丽,竟已初显绝色之姿态。 又听得她声音如同泉水叮当。 “爹说的是,我这就去给客人再泡一杯茶来。” 她又看了那妇人一眼,笑嘻嘻地再道:“大娘,这树外的日头太毒辣,仔细把您老有脸皮晒得起大褶子,那可就不美了,还请去梨树下小坐。” 木梨说完,又冲木久承甜甜一笑,声音脆爽:“爹爹,也请去梨树下,娘出门前有交待,莫要爹爹站在日头下太久,以免染了暑气,到时,娘可又要心疼了,少不得要念叨爹爹数日,想来,爹爹还是盼着耳根子能更清静些呢。” 木久承闻言哈哈大笑,答道:“你快去泡茶,我自不该叫你娘担心的。” 说完,他迈着大步朝梨树下行去,相中的位子,就是木梨先前坐过的那把躺椅。 待木梨去灶屋里烧水煮茶时,木久承的脸色已不复先前的温润,一脸寒霜地盯着来人上下打量。 “你来我家干什么?” 语气非常不善,又夹杂着一股子邪火。 “木郎!”那妇人把这二字,叫的那真真正正的九曲十八弯。 然而,她不晓得,张玉娘在这一道上,算得是科班出身,经过专业训练的。 她这般做态,落在木久承眼里,却是一个字“假”。 偏生他心里又浮现出张玉娘那娇娇媚媚的样子。 张玉娘终是不同的,在外人面前正正经经,只有行闺房之乐时,才会挠首弄姿取悦于他。 木久承很喜欢这样的张玉娘。 “杨金婵,你够了!”木久承低声喝斥会他身侧的妇人。 竟是木永为的亲娘老子? 然而,她这般挠首弄姿,落在木久承的眼里,如同猪八戒学画妆,要多丑就有多丑。 杨金婵一脸的委委屈屈,不解木久承怎地就不上当呢? 木梨透过灶屋的门,瞟了一眼,嗤笑不已,哼,段位不够看啊,就凭这一招就想将她娘挤下正妻位? 瞧着,到像是想吃回头草呢! 木久承成了香馍馍?! 外头,梨树下,杨金婵泪目点点,望着木久承欲言又止。 “木郎,我晓得,你心中必然还怨恨着我,你若心里没有我,又怎会如此恨我呢,如今,我真的晓得你待我的情谊了。” 木久承沉默了。 曾经,他还年少时,对杨金婵的确用情至深,还对她有情吗? 消失数年后再出现的杨金婵,搅乱了木久承平静许久的心湖。 杨金婵的眼里闪过一丝喜意。 “木郎,我以后不走了呢。” 木久承冷言冷语地讽刺她:“你不是最稀罕柳兰舟那般颜色的么?怎地了,被他给抛弃了,又想吃回头草了,念起了我的好?” 杨金婵却是怪嗔道:“木郎,你说的是哪里话,我不过是随他去外头唱了几年戏,挣得一些银子,如今收了手便带着钱财回来了,我这些年就想多挣点,好给咱们儿子挣一套好行头,你只是秀才,光靠着那点月俸,哪里就够他念书的花销,我又不懂旁的,你又不是不晓得,我家是木匠世家,我爹的那门手艺传儿不传女,也就当初出嫁时,多给了一二两银子的陪嫁罢了。” 杨家的三个闺女,其实都嫁的不错,只是杨金婵大抵是因为被家中惯坏了,总是一山望着一山高,得到了又盼着能得到更好的。 她就是个永不知满足的女人。 木久承坐在那里静静地听着,随后才冷笑道:“为了咱们儿子?是谁在他尺把长的时候,就把他给抛弃了?是谁把屎又把尿,带着他饱一顿饥一顿的熬过来,杨金婵,少往你的那些破事上贴金,当我是傻子,不晓得你在家打着带儿子的幌子,背着我偷汉子,给我戴了一顶又高又绿的帽子。” 杨金婵心里早就有底,对于他的态度也在自己的意料之中。 第四百一十四章 闹心 她搬着小马扎挨过去,在他身边又坐下,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撒娇道:“木郎!莫要生气啦,我晓得错了,我那时年少不更事,犯下了如此大错,如今我想悔过自新呢,在外头唱戏,每每累得不行,我心里总惦记着木郎跟我俩的孩子,就觉得浑身都是力气,再苦再累,我都扛过来了,如今,我好容易挣了点银钱,便寻思着歇了那工,回来找你们了。” 她只字不提柳兰舟这个人。 木久承的态度很强硬,竖决不肯吃回头草。 杨金婵眼珠子一转,改了口风:“先前我瞧着那小丫头唤你爹,想来你如今又讨了新婆娘,我也不求你旁的,只是儿子可不是你一个人的,我这次回来,便是想着同他好好相亲相亲,木郎,那是我十月怀胎,从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自个儿也在鬼门关走了一道,才换回来的母子平安,你可不能因为给他寻了后娘,就拦着他,不让他认我这个亲娘。” 再硬的心,大抵都挡不住这千丝万缕般的柔情蜜语吧。 木久承重重地叹息了几声,两人一时陷入沉默中。 木梨在窗户后的脸色变了又变,她宜先静观其变,若木久承当真是个三心二意之人,她便带着娘一起嫁去离方那边。 打定了主意后,她的心里也不慌了,眼看着铁壶里的茶水开了,她连忙取了鸨妈送的那套碧绿莲荷茶杯,又去拿了家中最好的绿茶冲泡。 木梨端着两杯茶笑意盈盈地去了梨树下,她如今越发沉府的利害。 竟叫木久承看不出她所想,又猜她应该没有听到两人的对话。 木梨笑着将茶递给两人。 “爹爹,这位大娘,请吃茶。” 木久承看了她一眼,到没纠正她的叫法。 低头见茶杯里泡的是家中最好的茶叶,便问:“你怎地想到泡这茶,并日里你娘稀罕的紧,轻易不拿出来待客的。” 两人的对话本就是家中闲话,压根儿就没在意杨金婵的想法。 木梨又娇笑应答:“天气越发热了,人心浮澡的紧,正好吃点绿茶败败火。” 木久承何其聪明,听这话,哪里不晓得自家养女已听到两人的对话。 “一会儿你娘回来了,仔细她发现了,看她捶不捶你。” 木梨却笑道:“娘若晓得我是泡给爹吃的,只怕高兴都还哪不及呢,哪里又会责怪我。” 一侧的杨金婵看不下去了,太她娘的堵心了。 她连着轻咳几声。 木久承看向她,木梨又开口了:“这位大娘,您是不是先前说太多话,嗓子不舒服了吧。” 这是拐着弯儿叫她闭嘴,别再上门来扰了她一家子的清静。 随即,又看向木久承:“爹爹,这位大娘是......瞧着到是有点面熟呢!” 木久承这才想起来,他还不曾跟木久介绍过。 “这位是你哥哥的娘亲,杨金婵。” “杨家的那位?啧啧!爹爹,我跟娘都很恼杨家的,你是晓得原由的,赶紧说完话让她回杨家去吧,省得娘亲瞧见了,心里必不会痛快,何若又惹她生气呢,原本就是杨家不对。” 木梨句句夹枪带棒,听得杨金婵脑门处突突直跳,看来,这死丫头可不是啥省油的灯。 木梨轻篾地扫视她一眼,这是想有所小动作么? 她要先将杨金婵打趴下了,才会消停点吧。 木久承一脸尴尬地坐在那里,吃了几口茶。 木梨不走,就站在那里看着两人,过了一会儿,又轻飘飘地说道:“爹爹,娘亲该回来了吧,哦!” 木久承神情一凛,站起来对杨金婵道:“你还是先回去吧,永为还要到傍晚,才能下学回来,我让他吃过晚饭后,再去那边瞧瞧你。” 杨金婵放下茶杯,笑道:“你带了他去我家吃晚饭吧,我已经好久不曾见他了,至今还记得他在襁褓中的样子,想必如今越发长的如木郎当年一样风姿俊逸了吧。” 木久承突然开口道:“想不到几年不见,你到是念了些书啊。” “唱戏总要晓得那些话里说的是啥意思,趁着空闲时,便捡着书本跟着别人念了两句歪诗罢了,我先回去了,免得木郎等下夹在中间难为情。” 杨金婵的段位比木梨想像中的还要高。 她又冲木梨笑道:“小丫头,谢谢你给泡的茶。” 木梨凶巴巴地瞪向她。 待杨金婵走后。 木久承却唤过她:“梨儿,爹爹是如何教导你的,待客要有礼,你刚才那副样子,爹爹瞧了心中不喜,望你以后莫要再做这种神态,即便心中不高兴,也不该在客人面前流露出来,太过失礼了。” 木梨突然嫣然一笑,娇滴滴地喊了一声爹,又道:“您说的对,待客有道,不能失了做为主家的礼仪。” 对于木梨的认错,木久承表示他很受用。 这个养女实在太可人了,着实叫他生不起半点气来。 木梨是个聪明的,她晓得木久承现在把杨金婵当客人待,在他心中的地位,自然远不及张玉娘了。 “爹爹,你晚上带着哥哥去那边吃饭去吧,娘这里,我自会好言相劝,她不会生气的。” “真的?”在木久承的心里,大抵儿子才是最最重要的。 木永为自小少了娘亲陪伴,未尝不是一种遗憾,木久承很想补偿他的。 木梨见他喜出望外,笑道:“自然是真的,我到希望哥哥能多个娘亲来疼他,他才会更幸福。” 木久承深觉自己对养女的教导是相当成功的。 遂,放下心来,打下等木永为回来后,再带他去杨家那边走一趟。 因为杨金婵回来之故,杨家与木家再次破冰。 冰释前嫌的只可能是木久承父子。 木梨同张玉娘绝对不会松这个口。 她随即又是一叹,到底还是亲儿子最重要。 张玉娘回来后,木梨暂且没有提这事,待到木永为和张小狗回来后,木久承特地寻了张玉娘说话。 木久承挺心虚。 他不敢正眼瞧张玉娘。 “那个啥,孩子他娘回来了!” “嗯,今儿在街上碰到我娘家那边的一个邻居,便在街边多聊了一会儿。” 张玉娘此时正在整理着篓子里的东西,她让夏婶把鱼拿去养水缸里,又笑道:“也不知梨儿从哪本书上瞧见的,说是永为念书挺费脑子,让多吃点鱼也是好的。” 她兀自欢喜的把一些酱醋等物拿出来。 第四百一十五章 留好退路 木久承张了张嘴,喉咙发干,早在心中想好的腹稿,却半字都吐不出来。 张玉娘发现他还愣在身边,抬头站起来,问道:“你不去书房复习功课了?离吃饭还有一段时辰。” 木久承叹了口气,寻思着即然养女已经承诺了,想来不会太难搞定张玉娘。 “那个,玉娘,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怕是要惹你生气了呢。” 张玉娘心中警铃大响,忙问:“是何事?” “永为他的亲娘老子回来了。” 张玉娘的脑海里如同千军万马奔驰而过,呼啸声此起彼伏,心中更是震怒、惊讶与不知所措。 她一点心里准备都没有。 “不是说,随了那个叫什么柳兰舟的戏子去外地了么?”她强逼自己镇定下来。 木久承惊讶地望向她,急切地问:“你晓得怎么回事了?” 张玉娘心思一转,轻抿樱唇,笑得极其妩媚:“好歹,我也是将永为视如已出,总要很小心的,怕伤了他的心呢。” 她心中冷笑:“你又是怎晓得她回来了?” 张玉娘上下打量他,又笑问:“不是想跟杨家断了亲么?我还道你总算想通了。” 木久承一脸尴尬地站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接张玉娘所问的问题。 木梨这时从外头走进灶屋里,笑嘻嘻地伸手搀住张玉娘的左胳膊,说道:“哎呀,娘,你们可是在说哥哥的亲娘老子?” 张玉娘惊讶地问:“你又晓得?” 木梨抿嘴轻笑,又点头:“因为人家自个儿找上门来的,怨不得爹爹!” 张玉娘这才冷哼一声,不理木久承,又拉了木梨俯身,看向篓子里的吃食,都是给家中两孩子买的。 她和木梨蹲在那里把东西都清理出来,抬头看到木久承还站在那里,便道:“你不是要带了娃儿去么,还傻愣着干啥,给你做好饭菜一起端过去?” 木久承忙不迭地告了罪,这才快跑去书房寻木永为了。 张玉娘的心里必然很不舒服。 木梨娇滴滴地喊了一声娘,又笑道:“有娘的孩子才是块宝,我有娘疼我,觉得我能降生到这世上,能跟娘一直在一起,便是最叫我高兴的事儿。” “傻闺女,你干啥要为他说项,不让他去又能怎样?” 木梨劝她:“娘,我晓得您不高兴,但是堵不如疏,堵得了这回,你能防得住下回,到不如大大方方些,叫这父子俩就在您眼皮子底下作为,您也能放心些,不是么?” 张玉娘想了一回,又叹气了一回。 “算了,你懂啥,哪个男人不想左拥右抱的,我虽没见过杨金婵,但能被一个戏子给瞧上,想必也不差的吧。” “相貌的话,还算不错,自然是比过我娘亲的。”木梨惯会哄张玉娘。 听了她的话,张玉娘心情到也真好了点。 “罢了,罢了,我便信了你这一回。” 只是木久承那毫不留恋的身影,到底在她心里扎了根刺。 “娘,您若是在这里过得不开心,我同离方小哥哥说好了的,可以接您过去同住,哄的他高兴了,我便带着娘一起嫁过去。” 她所言正如她所想。 张玉娘心下越发乐呵了:“退一万步讲,除非到了逼不得已的情况下,我才会如此行事,否则,那边若不是个安生的,我怎么着,也要与她打两回擂台的,气不死她,也是要膈应死她的。” 木梨心下隐隐有些担忧。 张玉娘败就败在没有与木久承有过一儿半女。 很可惜这里是古代,又讲究三妻四妾是件美事,于张玉娘而言,空有美貌不过是空中楼阁,在木家毫无根基可言。 说到底,于木家而言,子嗣才是最重要的。 因着木久承的态度,张玉娘即便心里明白自个儿的立场,可心里终究有根刺,闷闷不乐的她,晚饭用的很少,木梨见了,不免越发担忧。 只盼着木久承念在张玉娘的好,能同那边爽爽利利的断个清楚。 木家小院里倒映出来的灯影,一直到院外响起敲门的声音才熄灭。 木久承又轻轻地敲着门,一身酒气地他对木永为道:“想来,你娘同你妹妹已经睡下了。” 他如此说着,又觉得有点不妥。 听到张玉娘在里头回应的声音,木久承叮嘱木永为:“万万莫要跟她们讲太多细节。” “嗯,爹,孩儿明白。” 木永为的情绪很高,他亲娘原来也不是他想像中的那般冷漠无情。 杨金婵对自己亲生的儿子,到还的确是真心一片,再加上头回见面,木永为一开始很认生,只不过杨金婵待他的真心,他能感受到。 今日去杨家吃晚饭,那桌上的菜式,却是他在杨家吃那么多顿饭,都不曾见到过的。 连带着,他的外公、外婆也待他热情了不少,吃饭时,竟然还肯舍得分只大鸡腿给他。 着实叫木永为大吃一惊。 这样的待遇,在杨金婵回来前,杨家那边是没有的。 可惜啊,张玉娘早就把两人喂得,就算大鸡腿塞到两孩子嘴里,都不一定给面子吃。 杨金婵发现他不吃时,还以为不合他口味,与他细细聊过之后,才晓得原来里头还有张玉娘的身影。 木家的院门被张玉娘从里头打开。 木永为晃了晃脑瓜子,他有点懵,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同这两位娘亲相处,一个是自小在身边带他长大的,一个是十月怀胎生下他的。 他终还记得生恩不及养恩大。 遂上前喊了张玉娘一声娘。 张玉娘笑的很亲切,忙让两人进了院里,又埋怨木久承,不该又在那边贪杯。 “行了,你就少唠叨两句吧,夜已深了,赶紧的打水给我们洗漱,永为明日还要早起上学呢。” 木久承无所谓的态度,叫张玉娘心里再次憋了一把火,去见前头婆娘,吃饭吃到这么晚回来也就罢了,压根儿就不管她心里是否难受。 “你也晓得他明日要上学?那你干啥不早点带他回来?” 木久承吃多了点酒,伸手揉了揉头,对张玉娘道:“你又吵什么,吵得我脑壳子痛,赶紧打点热水来。” 张玉娘气的不行,又瞧见木永为一脸疲惫,终还是忍下这口气。 她不打算跟个吃多酒的人吵闹,吵到最后,伤心的肯定是她自己。 说不定,人家明日起来两眼一睁,啥事都不记得了。 她叫上木永为一起去打了热水,让他自个儿拎了桶回东厢房去,她这才提了热水回了房里。 第四百一十六章 她也有小心机 别瞧张玉娘平日对那些婆娘们十分泼辣,但待木久承还是很不错的。 她进屋后发现木久承果然已和衣倒在床上了,还晓得脱掉鞋。 张玉娘瞧着那东一只,西一只的鞋子,气笑了。 拿了帕子绞了水给木久承擦拭过后,这才吹了灯和衣躺下。 木家父子到底在那边,与杨家人说了些什么,张玉娘一点都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省得给自己添堵。 一张床上,木久承鼾声不断,睡得十分香甜,另一侧,张玉娘心事沉沉,碾转难眠。 翌日早晨,木家五口正坐在饭桌前吃早饭。 今日张玉娘起了个大早,待夏婶来后,她便让夏婶熬了一锅锅巴粥,又烙了一摞鸡蛋芝麻饼,再炒了一碟子咸菜,还有去岁腌的大辣椒,整个的那种,另有一碟子辣椒萝卜。 不过是再正常不过的家常便饭,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太多。 况且,木梨认为这样的早饭吃起来十分舒服。 张小狗的胃口不错,连吃了两个小半碗的粥,又吃了大半块鸡蛋饼,不知怎地,木永为这个吃货,今日竟然没啥胃口吃饭。 木梨在吃粥的时候,连着看了他好几眼。 待他放下筷子后,这才说道:“夏婶,劳您拿块干荷叶,给我哥包块鸡蛋饼。” 张玉娘一夜没睡,今日精神不济,又加上有心事,到不曾注意到这一点,听木梨这般说后,又转头问木永为:“可是昨晚回太晚了,没有着凉吧?” 木永为答:“昨晚吃太腻,感觉克化不好,今日早上起来就觉得肚子还涨的难受。” 他所说的克化就是消化的意思。 张玉娘答道:“家中平日又不缺大鱼大肉,怎就吃太腻了呢。” “正是因为习惯夏婶的手艺,所以,偶尔在外头吃,便有些不习惯。”木永为又道:“娘莫要担心,我晓得照顾好自己,为了好生参加考试,我以后会多多注意的。” 张玉娘见他的确只是胃口不大好,这才放过他。 又叫夏婶把东西放到他的书箱里,连带的,张小狗也被多分了一块。 张小狗有点发愁,他能不能带多几根辣椒萝卜去学堂里? 光吃鸡蛋饼,他是吃不下的。 木梨轻轻一笑,示意夏婶夹了几根辣椒萝卜卷在鸡蛋饼里,再给他包起来。 张小狗见了,露出可爱的笑容。 一家子和和睦睦的,就好像昨日出现的人,昨日发生的事,好似在梦里度过的一般。 梦醒之后,该干嘛就干嘛。 然而...... “笃笃,笃笃笃!” 张玉娘原本心里就烦闷的紧,听到这声音,越发觉得心中烦躁的不行。 行至灶屋门口,语气不善地大喊:“谁啊,门没栓,自个儿不晓得推门进来,还要我去请不成?” 她是鲜少这么说话的。 “玉娘!”木久承对于家里人的言行要求颇高,张玉娘不过才说了这么一句,借此来发泄心中的不满,便被他及时制止了。 张玉娘扭回头,恼怒地看向木久承。 木久承心中有愧,忙道:“来者是客,我晓得你心中所想,只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做出你所想的那般事。” 张玉娘将心中的怒火快速收起来,噙着笑,答道:“我自是相信你的。” 木梨暗中朝自家娘竖起大拇指。 她的眼角余光已瞟到院门口进来的人,视线在来人的手臂上溜了一圈,心中冷笑不已,突然,她站起来,朝木久承伸手:“爹爹平日念书辛苦了,让闺女我来给你盛粥吧。” 木久承爱吃粥,他又是坐在北边的桌子旁,并不能看到院里进来的人。 木梨拿过碗,示意夏婶去忙别的,自个儿才去盛粥,只是盛的速度有点太慢。 杨金婵拎着个小竹篮子来到灶屋门口,面带笑容,语气随和地说道:“哟,姐姐早啊,来得真正是巧了,大家都在啊,木郎,我给你和我们儿子做了早饭,特意送过来的。” 她说着就行至桌边,将篮子放到桌子上,伸手去揭上头的竹篾盖。 杨金婵的左手肘正好抬起来,木梨恰到好处的端了粥行至她的左侧,左手肘一把撞到木梨的右手上,满满的一碗热粥,就这么洒在了木梨的身上。 木梨遭了罪,她不尴尬了,尴尬地却是杨金婵。 木梨低头看着自己的一身衣裙,小嘴一瘪,不待杨金婵反应过来,她已冲木久承撒娇了。 “爹爹,我的新衣裙弄坏了,我不管,爹爹上回说过,要带我们去县城画全家福的,到时,你可得赔我一身新裙子。” 她不会找杨金婵赔的,木久承会认为这是件很失礼的事。 木久承到是很享受养女的撒娇,乐呵呵地应下了。 他的反应叫杨金婵的眼里闪过一道精光,这才回过神来,忙道:“哎,木梨是吧,别生气,姐姐,让木梨先回房换了衣裳,待我给她洗干净可好?” 张玉娘笑眯眯地答:“你还是叫我玉娘姐吧,我娘呢,统共生了四个崽女,就只有我这个最小的是闺女,没给我添上个妹妹,我娘着实很遗憾来着,还有啊,这样搓洗衣服的事,都是如夏婶这般的长工们该做的。” 木梨忍不住轻笑,自家娘亲的段位也不低啊。 张玉娘和杨金婵两人在这里打机锋,木久承两父子可是半点都听不出来。 杨金婵却道:“哎,姐姐,还是交给我来洗吧,本就是我不小心,没注意到她会走到我左手旁,不然,我定不会撞翻那碗粥的。” 木梨忙答:“这位大娘,我爹昨儿还同我说,您呢,上门是客,要以礼待之,怎好意思让个客人动手呢?” 她说到这儿,又转身俏笑着对张玉娘道:“娘,我先回房换身衣裙,只是要劳夏婶待会儿又要搓洗一遍了。” 夏婶也是个人精,忙在那里摆手,笑呵呵地道:“东家请了我这个长工,这本就是我份内的事,哪里用得着这般客气。” 木梨冲杨金婵笑笑,很是有礼的退出去了。 她相信杨金婵内心里早已被气得吐血了。 木永为只是觉得自家妹妹今日说话有点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是哪儿不对劲。 张小狗很是鄙视的扫了杨金婵一眼,别以为他年纪小,不晓得,这女人看自家四姑夫的眼神,那叫一个不对劲啊。 第四百一十七章 堵心了 杨金婵见木梨独自回房了,这才又转身拿起那小竹篮,看着眼前的清粥小菜,很是不高兴地道:“木郎,你怎地只让孩子吃这么点清淡地东西,不晓得他念书一日是极累的么,咋不多弄点好菜给他补补身子,再说了,课堂里的饭菜能好吃吗?” 夏婶看不过眼了,在一旁答:“东家有每日给少爷送饭菜的,不是鱼就是肉,少爷并不曾在学堂里搭伙。” 杨金婵弃耳不闻,依旧我行我素,她就认定了张玉娘虐待了自己的儿子。 “傻儿子,看看娘亲给你带了什么,一大早上,天还没亮呢,我就去镇上的包子铺,给你买了这顶顶贵的小肉包,皮蒲肉多,里头的汤汁儿极好吃,就是一笼不多,只有几个,我瞧你昨儿吃得多,想来胃口不错,便多买了两笼,你跟你爹一起吃。” 说着她从小竹篮里拿出荷叶包着的小笼包,又道:“怕你上午念书时会饿,特意还给你买了个大卤猪蹄子,你带去学堂里一并吃了。” 张小狗觉得眼前的一幕特别刺眼,他那不靠谱的亲爹娘都不曾干过这么恶心的事。 他把自己的粥碗往前推了推,打断杨金婵的喋喋不休:“我吃饱了,哥哥,我在院门口等你。” 他随后又看了杨金婵一眼:“时辰不早了。” 木久承也道:“耽搁有点久了,你俩今日坐牛老板的牛车去学堂吧,省得先生又要罚你俩抄大字。” 杨金婵忙把小笼包和卤猪腿又重新包起来:“把这个也带上,娘给你买的,哪就不能吃了?” 自始至终,张玉娘都不曾出言阻止杨金婵。 木永为犹豫了一下,张玉娘看了木久承一眼,这男人一点反应都没有。 果然不能指望。 她遂开了口:“拿着吧,总归是你亲娘的一片心思。” 木永为伸手接过来,他开不了口,那声娘怎么都唤不出口。 毕竟,自他懂事起,有印象以来,他爹教他的,就是唤张玉娘为娘。 可当他面对自己的亲娘时,无论如何都张不了这个嘴。 “谢谢了!” 杨金婵伤不伤心,众人不知,张玉娘到是心里高兴了些许,到底是孩子,入眼的事物要干净许多。 “带着弟弟快些去吧,路上慢点行,注意来往的车辆,莫要被撞到了。” “哎,晓得了。”木永为回答。 木永为牵着张小狗上学去了。 杨金婵站在院门口,还在巴巴地望着自己儿子的背影。 张玉娘转身进了屋里,叫夏婶收拾收拾桌子,又说等一下李家人会来煮猪食,需得把大锅都腾空了。 木梨换了一身衣服出来,将先前弄脏的衣服丢到井边的洗衣盆里,发现杨金婵还没走,她暗中挑了挑眉。 木家人各自忙着各自的,木久承也起身行去东厢房,瞧他那神情,到不曾想跟杨金婵旧灰复燃的样子,张玉娘暗中生了一口气。 心神一松,便觉得自己疲惫不已,交待了木梨两句,便进屋里睡觉去了。 夏婶去给木梨洗换下来的衣裳,木梨闲来无事,便往东厢房行去。 杨金婵同时转身往东厢房去。 木梨冷笑一声,快步行至她跟前,伸手一挡,小神态十分高傲:“干啥去?” 声音冰冷,眼神冷漠。 “哟,木梨啊,挡着我路干啥,还是说,你跟你娘都怕我把木郎又抢回去么。” 杨金婵笑得越发得意,又道:“也是,好歹,我跟木郎之间还有永为这个小崽子,你娘呢,听说是青楼出身呢,想来身子早就败坏了,能生出个屁来啊,不然你这般大了,她咋都没怀上个呢,想来是不中用的。” 木梨气的小脸通红,随后又冷笑道:“那又如何,我爹终归乐意把我娘娶回家了,是行了三媒六聘,八抬大轿迎回家的。” “我承认,我娘的出身她自个儿没法选,但非她所愿,总好过你,红杏爬出墙,背着自家男人偷野汉子,还有脸站在这院里,也不知你娘是咋养的你,莫非你自小吃猪食长大的?” 杨金婵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了:“小丫头片子,牙尖嘴俐的,小心长大了老死在家里,没人要的。” 木梨继而冷笑:“不劳你费心,还有,这是我家,你给我出去。” 杨金婵又反驳了:“你家,你说是就是?这可是木郎的家,甭以为我不晓得,木郎的爹娘手上有二十亩良田,买个好点的院子还是能买的起的,你唬谁呢!还有,你自个儿都只是个拖油瓶,你算哪门子的主人啊,比那臭要饭的又好得了多少。” 木梨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主:“我娘嫁过来,当初我可是在那些长辈们跟前过了明路的,我吃的、住的,花销的,可都是我娘一手挣来的,还有啊,我是拖油瓶,你儿子就不是,你儿子又算哪门子的主人,不也跟那臭要饭的差不多?甭在这里自找不痛快,赶紧给我走开,不然,休怪我拿扫帚赶人了。” 杨金婵闻言冲她轻蔑的一笑,伸长了脖子冲东厢房那边大喊:“木郎!” 声音娇娇滴滴,如同隔靴挠痒,越挠越痒,真正是痒到了男人的心坎上。 木梨怨恨地眼神扫视她一眼,想撬她娘亲的墙角? 她又怎肯袖手旁观,冲着走出东厢房的木久承道:“爹爹,娘亲有点不舒服,您要不要先去瞧瞧她?” 木久承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问道:“你娘呢?” “在屋里,躺下了。” 木久承答道:“我去看看。” 木梨背着木久承冲杨金婵得意地挑眉,瞧见了吧,她后爹的心里、眼里只有她娘呢! “爹爹,小哥哥回信了,说是回来时,给爹爹带两坛子好酒呢。” 木久承无别的爱好,独独好酒。 木梨这是提醒他,要拎得清,她这个养女有个五品未婚夫做靠山了,这不由得让木久承联想到县老爷最疼宠的小妾——小翠。 张玉娘最好的手帕交,他同时又反省,也不知她有多少个耍的好的手帕交。 木久承进屋里后,杨金婵好奇地问:“小哥哥,没听说你娘带了两拖油瓶过来啊,他又是谁?” 木梨冲她轻蔑地笑,怼她:“这又关你什么事,我说你这人的脸皮咋这么厚,甭以为大家伙儿不晓得,你是给我爹戴了大绿帽子,跟那个叫柳兰舟的男人跑了,你觉得,就凭你干下的这破事,我爹会原谅你吗?” 第四百一十八章 都是狠角色 杨金婵的脸皮比地皮子还厚,她笑眯眯地答:“我跟木郎有他唯一的崽崽啊!” 木梨运气压下心中的怒火,眯起好看的眼儿,答道:“你又怎晓得我娘亲不能生,没准儿,是我爹不行呢!” 杨金婵的面上显出一丝薄怒,到也是个心有城府的,很快就被她给压下去了。 “哎哟,小丫头片子懂得到是挺多的,莫不是还未出嫁,就已经跟一些男人给勾搭上了?” 木梨继续讽刺,答道:“那也好过你这个过墙妻啊!甭以为自己有点颜色,就以为全天下的男人都很色,都贪你那点颜色,我爹可是很正人君子的。” 不管木久承是不是,木梨必须在外人跟前,给他扣上这么顶高帽。 “看来,你们还不太了解他嘛。”杨金婵的笑声十分刺耳。 木梨听到屋里传出来的声音,冲上去推了杨金婵一把,压低了嗓音道:“给我滚出去,不然有你好看。” 杨金婵挑眉:“你吓唬谁呢。” 她反射性地回推木梨一把。 木梨这个小人精,立马连连往后踉跄几步,小手在空中划着圈儿的舞动,试图稳住身形,然而,她还是一屁股摔坐在地上,哼哼叽叽地坐在那里喊哎哟。 木久承出来时,正好眼睁睁地看到木梨摔坐在地上。 木梨不吱声,一张小脸皱成一团,继续喊疼。 木久承急忙冲过去将她扶起来,又细声问她:“可有摔伤?” “爹爹,我不喜欢这个人,您快点让她走,她欺负我年幼呢,刚才还说,我是不是跟我娘学了那些见不得人的烂招,还说,还说,呜呜,还说了许多辱侮我的话,说我,说我,呜呜,说我有养了好多好多男人,呜呜,简直欺人太甚,叫闺女我以后怎么见人,我这会儿满脑子都是她说的那些话,在脑子里嗡嗡作响,我气不过,便说要赶她出去,她就动手了,嘤!” 木久承对木梨的印象是:乖巧、懂事。 杨金婵尝试着,想跟木久承解释,事情真相不是这样的,是这小丫头片子倒打一耙。 “爹!” 木梨也是个影后级人物,才这么一小回儿,眼已红通通,小鼻子里还吹起了小泡泡,“啪”的一下破了。 木久承忍不住笑出猪叫声,自家养女实在太招人喜爱了。 “行了,乖,莫难过,我家梨儿最是知书达理又守闺规的小姑娘,又岂会做出那种不知廉耻的事来呢?” “爹给你做主,莫哭了。” 木梨嘤嘤地点头,要的就是这句话。 木久承再次转身面对杨金婵时,说道:“金婵,你应该是从你娘那里晓得的,玉娘当初的出身,不是她自己可以做主的,她不是自愿,是在她六、七岁时,就被爹娘给送去了青楼,为的,就是要她赚钱养家,与你有很大不同,她是为了养家,你只不过是图及时行乐罢了,梨儿是我闺女,她生性善良,品德高尚,持家待物极有教养,求娶她的人可以排去她外婆村口,下次,莫要叫我晓得,从你嘴里传出对她不利的话。” 说到这儿,木久承神情严肃地看着杨金婵,很郑重地再次道:“否则,我会对你不客气,之所以,待你以好颜色,只不过是为了我儿子。” 木梨此时以收了哭声,正拿帕子拭着眼角,闻言,小手顿,眼里闪过一道精光,果然,木久承之所以这么做,全都是为了木永为。 杨金婵暗中剐了木梨一眼,这个小东西当真看不出来,竟会如此作戏,她越发不相信张玉娘这对母女是真心待她儿子好了。 她是个聪明的,晓得避其锋芒,木久承如今对木梨的印象好,她暂时还不能动木梨。 “我当真没那意思,木郎,你晓得的,我识得的字不多,也不懂啥大道理,说话有时没过脑子,我说的其实不是这个意思,是她想多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木久承深叹一口气,与她说道:“小姑娘家家的清白,是最重要不过,你可知,你的无心之过,很有可能会害了她一辈子呢。” “我......”杨金婵还想说什么。 木梨已伸出小手轻轻扯了扯木久承的衣袖,可怜兮兮地道:“爹,可不可以让她走,不要待在我家,我这会子见到她,那些话就在闺女脑子里乱窜,叫我心堵的利害。” 甭管真假,她横竖是要先把杨金婵赶出去再说。 木久承点头,再扭头定定地看着杨金婵,意思是她该走了。 杨金婵晓得今日在这里讨不得好,无奈之下,只得先行离去。 木梨待她走后,这才对木久承道:“爹爹中午想吃什么,我让夏婶去做。” 木久承想了一回,答道:“让夏婶去镇上买点排骨回来,你去鲍郎中那儿配点药膳,让炖了给你娘补补,我瞧她今日神色不妥,似精力不足的样子,不知是否是最近些日太过操劳之故。” 木梨嘴上答得欢快,心里不免叹气,男人都这么粗心么。 张玉娘为啥心里不痛快,还不是因为杨金婵这个人给闹的么? 她不会去刻意提醒木久承,只说喊了夏婶一起去镇上。 木久承对此无所谓,木梨又去房里看了张玉娘一回,她并没有睡着,听到木梨进来,翻了个身,侧身朝床外。 木梨上前喊了一声娘。 张玉娘从枕头底下摸出个荷包,又取了两串大钱给她。 “拿着,多买点,配多点药膳,我想通透了,再气,也不能气垮自个儿的身子,再堵也要敞开肚皮吃,这样才有力气招呼那不要脸的杨金婵。” 木梨觉得自己想了半晌的腹稿,都不必再说出来了。 “娘亲,我永远是您最靠得住的小棉袄。” 张玉娘捏了捏她的小脸蛋,叫木梨拿了钱出门找夏婶去,她要小歇一会儿,好养精蓄锐,以便能用最好的姿态去应对杨金婵那货。 木梨这才稍稍放心的准备出门去。 杨金婵在木梨这里吃了个大闷亏后,忿忿不平地回家去。 到了家中,杨老木匠正坐在台阶上吃茶,手里拿着个上好的紫砂壶,就是这壶缺了个茶盖,用的是普通的白瓷茶盖儿,这是他的小儿子杨来贵弄来孝敬他的。 见到杨金婵回来,他皱着眉头,不太高兴地问:“你又去那边了?” “嗯,看我崽去了,我说爹,我崽是我崽,打来贵的可是木梨那死丫头,我今儿去瞧了一回,以为是个脑子不好使的蛮力小牛犊子,谁晓得,她可精着呢。” 第四百一十九章 精得跟兔子似的 杨老木匠答:“有那样精得跟兔子一样的娘,教出来的闺女能是个蠢的?” “以前我不信,现在到信了爹爹的话。” 她又问:“你上回说的陪嫁,是真的么?” 杨老木匠答道:“我已经仔细打听过了,木家的确是有八十亩下等田,还有三十亩荒地,要说是那后头婆娘置办的,我死活不信,她家那闺女,你是不晓得,以前就是个药罐子,自小药罐子不离手,还有啊,那三十亩荒地也不知木久承咋想的,竟由着他养女在那地上种杂草,还叫人收了回去,如今,都成了岔口村的大笑话。” 只是,他又只字不提,当年木梨为何会被折腾成那样子,还不是因为杨家人背后撺掇木永为,仗着他年纪小,毫无明辨事非的能力,才犯下那样的错。 “行了,你还没说,你咋一个人回来了,柳兰舟呢,你都跟了他多少年了,到如今,他都还不曾拎点东西上门来拜见我这个老丈人呢。” 杨金婵一脸的难色,答道:“还不是因为你闺女我,没能给他生出来个一儿半女的。” 杨老木匠一瞪眼,骂她:“你也是个蠢的,是你不能生吗,永为又是怎么从你肚子里钻出来的,你不晓得倒打一耙?” “我到是有跟他争过这事,他又哪里肯信这话。”杨金婵又嘀咕了一句:“再说了,我又不是大夫,总要寻到理由说服得了他才行的。” 杨老木匠气的一闭眼,不想看这糟心的四闺女,蠢啊,白跟了人家这么些年。 杨金婵见他这样,便晓得自家爹不高兴了。 “不过,这么些年,我也没少从他手上哄些银两,除了买衣裳、胭脂水粉还有头面首饰之外,我都省下来了。” 杨李氏本在灶屋里烧火,一听她这么说,拿着火钳从灶屋里冲出来,骂她:“蠢得死,那能哄得了多少银子?你便是去那青楼卖身,也早已攒够了,手上有银子,你也能成个小地主婆了,出门有丫环伺候着,有牛车坐着。” 杨金婵却很不乐意,去青楼挣钱,那些恩客哪能跟英俊潇洒的柳兰舟相比? “我不要吃喝啊,再说了,我能存个几十两银子已经很不容易了。” 柳兰舟所在的是个大戏班,又是在京城梨园里常年唱戏的,他自是有钱养得起杨金婵,不过,他所养的美人可不止一个,另外,还有富家夫人养他呢,他又背着杨金婵在外头也养了小美人,杨金婵之所以独自一人,跟着商队从京城跋山涉水,风尘仆仆地回了家乡,是因为,纸没包住火,东窗事发,柳兰舟也不掩饰,索性承认了,终叫杨金婵给大闹了一通,结果便是柳兰舟与她大吵一架,她一气之下,便卷了家中的细软,赌气回娘家来了。 杨金婵将这事瞒的死死的,她回来后,听杨老木匠提起木久承,比之她跟着他时,日子过的更好了。 至于中间那段苦难日子,杨金婵直接忽略掉了。 杨李氏瞧她那副理直气壮的样子,火气就不打一处出,谁家去青楼挣钱的闺女,娘家不都发达了。 “要我说,你还是把银子拿出来交给家里吧,正好把家里再翻修一下,盖个大点的青砖瓦屋,就像离方那小子帮人看守的那院子一样,你大哥这些年一直养着我们老俩口,你弟也还要成亲,总要把家里弄得像话些,方才能讨个好媳妇回来。” 这是杨李氏的真实想法。 杨金婵在京城这么些年,眼界广了,又成日跟邻居们八卦,哪里可能会听杨李氏的话。 “娘,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是想把我的银子哄了过去,好给大哥、来贵将来打算吧,到时,谁又来养我,指望他俩,嫂子和弟媳不成日吵闹,嫌弃我才怪。” 杨李氏骂她:“他俩是你的兄弟,你如今不上不下的,不拿了银子讨好他们,将来老了,你靠谁去?” 杨金婵答:“靠我崽啊,我又不是没生个儿子,我昨晚瞧他说话做事,都斯斯文文的,的确这个好小书生,这一点,人家张玉娘的确管的好。” “呸,那个狐狸精,你呀,就是蠢,她那么待永为,还不是想把他给紧紧攥在手中,她就是个精的,晓是娘家兄弟的重要,她这般划算,就是为了她那个闺女,当旁人都是蠢的呢。” 杨金婵又道:“娘,好歹我那崽崽也得了便宜的,张玉娘照顾得好,我的崽崽才能过得好,您莫要说了,我的那点细软是要留给我崽崽的。” 她是不会同意自家娘老子的意思,想从她手里哄走银子,万万不可能。 杨金婵对自家娘心生提防,便琢磨着要怎么弄,才能把银子变成自己名下的田地。 从京城到家里,她一路都在想一件事,柳兰舟真对她有情吗? 还是当年只是贪图她的颜色? 不管怎样,杨金婵都想明白了一件事:靠山山倒,靠水水流,只有靠手里的银子,才能保障她日后过得不错。 “好啦,娘,永为是您的外孙子呢,您又不是没瞧见他那个念书的模样,爹,您那外孙子念书还不错吧?” 杨老木匠必须承认,木永为是块念书的料子。 “那边的那个婆娘不就是奔着这一点去的么,就是相中了永为念书好,将来有大出息。” 杨金婵又转头对杨李氏道:“娘,您瞧,连爹都这么说呢,将来永为有大出息了,我待他好,他才孝敬着我这个娘,到时,我一句话事,还怕大喜这些侄儿们捞不足好处?” 待到杨大喜他们受益,杨李氏在不在这阳世上都难说了。 但不妨碍杨金婵画了这块大饼哄着自家娘老子,至于到时是怎样个情形,杨金婵并不想那般远的。 杨李氏想了一回,觉得杨金婵这话有理,好歹是杨家是要得些便宜的。 杨老木匠一直坐在那里眯着眼儿吃茶,茶叶是杨金婵孝敬的,大老远从京城里带回来的。 他让杨李氏去灶屋里做事,又叫了杨金婵去自己身边坐下,与她说些京城里的趣事。 说了半晌后,他便叹气,说道:“京城里再好,也不过是异乡,身在异乡为异客,柳兰舟若不回来,他早晚是要客死他乡,到时,连个收尸骨的人都没有,还是个唱戏的,也不能唱一辈子吧。” 第四百二十章 算计来算计去 杨金婵笑答:“我刚跟着他的那几年,到是红的很,大大小小的王公侯府也是去得的,如今么?到是凭着那张老脸混点饭吃,不如以前那般挣钱利害了,只不过,早年,他在京城哄得那王公世家的公子哥儿,拿了银子给他置办了个小宅子,不大,也就一进的小院,就是我俩住的地方,只是,他也舍不得把银子给我花呢,他爹娘、兄弟要花掉一半,又要养我,手头应该还有点银子,但应该也是不多的。” 杨老木匠咂舌:“没给柳家留个后呢,怕是早就有别的打算了。” “先不说这个了,你打算怎么办?你早就出嫁了,总不能一直待在娘家吧,爹跟娘到不嫌弃你,只是,这里终究还有你大哥大嫂住着呢,时日短到还好点,时日长了,可是要家宅不宁的,出嫁女总住娘家,传出去不像话。” 杨金婵听了这话,一点都不生气,依旧笑眯眯地问杨老木匠:“那爹说,该如何是好,我听爹的!” 也难怪当年杨李氏会帮她了,杨金婵的确哄人有一套。 杨老木匠乐了,小声说道:“我先前不就说了么,木久承如今混得那叫一个风生水起,但凡这十里八乡的,没有哪一个不给他个薄面的,当年,他便一门心思只对你好,你同他之间又有个儿子夹在中间,要想破镜重圆,也不是不可能。” 杨金婵笑了,说道:“爹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我这次回来,竟发现木郎比以前还要俊俏了呢。” “男人嘛,越老越是一枝花,女人越老越像豆腐渣,爹可是给你指明了一条路呢。”杨老木匠对于张玉娘不给脸面的拒婚,很是记恨在心。 “只不过有一点,木久承现在这个婆娘泼辣的紧,又将他管得死死的,你要从她手里占便宜,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杨金婵笑盈盈地答:“我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兰舟比木郎长的还好看呢,这么些年,我还不是把他死死的栓在身边?” 要不是柳兰舟背着她在外面乱来,养了好几个年轻小姑娘,杨金婵也不会及时闹翻,卷了细软跑路了。 ...... 木家几个,并不知杨家算计木梨不成,这回又换着算计起木久承了。 张玉娘起来时,已过了午饭,夏婶给她留了饭菜在锅里温着,她去了自家闺女的西厢房一回,瞧她酣睡正香,张玉娘没有吵醒她,退出西厢房后,转身就问夏婶:“我闺女今儿上午都干啥,咋累成那样,我刚进去瞧她一回,都打着小呼噜呢。” 夏婶答:“听姑娘念叨了一回,说是昨儿夜里走困了,没睡好,吃过午饭早早就回房睡下了,你当家的到是精神的很,吃过饭又去东厢房写了一回大字,这才去歇下的。” 张玉娘的脸色瞬间有那么一丢丢不好看,不过,家丑不可外扬,她没有跟夏婶说透,只嘱咐她,下回她和木久承不在家的话,莫要让先前那个杨金婵进来,除非木永为在家。 但木永为在家的时日也就沐休那几日,每七日沐休一回,一月统共才四回的样子。 张玉娘寻思了一会儿后,决定先不和木久承闹腾这事,撕破了脸,她自个儿也讨不到便宜,她先忍一忍,只要叫她抓住把柄了,无论如何都要手撕杨金婵一番的。 木永为不在家,杨金婵一开始,的确寻不到借口上木家的门,不过,这不妨碍她琢磨出别的办法。 这日木永为才下学回来,杨金婵就扭着水蛇腰过木家这边,但见她梳了个灵蛇髻,又略施薄粉,如今早晚尚还有点凉,她却已换上了薄纱轻裙,肚兜儿的前胸做的很低,两只大肉包子呼之欲出。 她上门的时候,木家几个正坐在饭桌前准备吃饭。 “木郎,在家吗?” 木久承抬头看向院门口,脸色微不自然,忙挪开视线,答:“在呢!啥事?” “我们儿子可有回来?”杨金婵问得很自然,张玉娘听得不但膈应还很尴尬,搞得她好像不是这屋里的女主人似的。 木梨拿小脚轻轻踢了木永为一下,说道:“哥哥,找你的。” 木永为抬头看了一眼,又耳红面赤地快速低下头来,答道:“乖,莫闹,吃饭,夏婶,最近莫要再做红烧肉了,我吃不下。” 心烦! 木梨瞧的分明,低头捂嘴轻笑。 她又冲夏婶眨眨眼,道:“婶子,明儿早上我不想吃大肉包子,馒头也不行,还得劳您早点去镇上买两斤宽米粉回来,我要吃鲜肉片汤粉,哥哥呢?想吃啥?” 木永为想了一回,本想说吃油炸糖油糯米团子,后又想起刚才晃眼的两团白肉,只得硬着头皮答:“我要吃油条,再带几个油炸红薯饼,爹,您和小狗想吃啥?” 木久承对此无所谓,张玉娘到是跟木梨一样,张小狗看了看几人,他又扫了一眼不请自来的杨金婵,眼里闪过一丝厌恶:“我也要吃汤米粉。” 他决定跟自家姑姑、表姐站一边! 木久承只好道:“那我也吃米粉吧。” 此时,杨金婵正好走到堂屋大门口,发现几人都没有看像她,正在说吃什么米粉的事。 “你们在说什么?可是永为想吃米粉了?” 木永为不想理她,于他而言,他记忆中的母亲,给过他温暖的只有张玉娘。 虽然,他以前因为不懂事,做错了很多事,但张玉娘的确很大度,她选择原谅了木永为。 才会有今日书生意气的木永为。 杨金婵站在那里冲木久承喊道:“哟,木郎,你今晚居然吃红烧肉,原来你还记得我最爱这道菜了。” 木家是因为木永为喜欢,所以,时常叫夏婶做的。 她却不知这一点,很是随意地吩咐夏婶:“去,给我拿双碗筷来,站在那里干啥,难不成,你家主子们就这般小气,连口饭都舍不得让我吃?” 夏婶不乐意,看向张玉娘。 张玉娘不动声色地看向木久承,笑眯眯地问:“当家的,你说呢!” 木久承看了她一眼,笑道:“我家娘子索来大方得体,我想,娘子肯定不会在意此等小事。” 换了别人,张玉娘肯定不在意,但是,对方是杨金婵。 “当家的,我很在意!” 木久承的脸面有点挂不住,她随即又道:“我虽不乐意,但看在永为的面子上,好歹也给她添上一碗饭吧。” 第四百二十一章 前头婆娘又来作妖了 木梨端起饭碗,快速跑到张玉娘身边,道:“娘,来者是客,自当独坐一方,您同爹坐一条凳上,我要坐这里。” 张玉娘怪嗔,笑骂道:“你这孩子,给我惯得没边了。” 她自不会去热情招呼杨金婵,爱吃不吃。 张玉娘比杨金婵快一步坐下,压根儿就当没看到杨金婵的动作。 木永为见了,眼神怪怪地瞟了杨金婵一眼。 不说话,只顾低头吃饭。 杨金婵见了,晓得自家儿子还在埋怨自己抛夫弃子的事。 夏婶摇了摇头,木家讲礼,但杨金婵未免有点没脸没皮。 张玉娘暗中撇了杨金婵一眼,心中冷笑,甭以为如此,就能把木久承勾了过去。 木梨觉得挺膈应的,总会留意杨金婵想吃啥菜,然后会抢先一步夹走,不是孝敬给爹娘了,就是给了木永为和张小狗,再不就是落到她自己的嘴里了。 夏婶做的红烧肉尽得张玉娘的真传,入口即化,肥而不腻,真的很香。 这碗红烧肉很快就被木梨给瓜分掉了,木久承看着自个儿碗里堆得高高的好几块红烧肉,嘴角微翘,笑着摇了摇头。 他不觉得木梨此法不妥,她心向张玉娘何错之有? 木永为却是欢快地扒着碗,又时不时叫张小狗慢点吃。 还把自己碗里多出来的红烧肉分了几块给他:“多吃点,虽然你爹娘不在身边,但还是时常有托人写信来,更是给足了你的生活费,莫要觉得是寄人篱下,你爹娘不过是盼着你将来能更有出息点,才让你暂住我家的,晓得了不?” 木梨觉得吧,木永为这话是特意说给杨金婵听的,当年她能狠心抛下年幼的他,又总能怪他不恨杨金婵。 木永为不拿正眼瞧杨金婵,他和张小狗吃过饭后,对张玉娘道:“娘,我先带雨轩回书房里温习功课,一会儿,让夏婶给我俩泡两杯淡茶送过去,今晚红烧肉吃腻了,我想换别的菜式。” 张玉娘笑的十分开心,她真的很欣慰,觉得这么些年当真没白疼他。 “那你想吃啥菜,要不,让夏婶明日把那只老母鸡宰了炖清汤?” 木永为想了回,答道:“要像以前一般,整只鸡炖,不要炖太烂,切成块装盘,再弄点酱汁淋上头,即香又不肥腻,汤上的油也要滤去一些,太油腻了,吃了不舒服。” “行,都依你,咱们明儿就吃这个。”张玉娘笑眯眯地又转头吩咐夏婶。 杨金婵低头扒拉着碗里的饭粒,出奇的安静。 待木永为要起身了,她才抬起头来,一脸慈爱地看着木永为,说道:“等等,一会儿,我去书房找你,以前娘不在身边,没有照顾过你,如今回来了,总想多弥补弥补你,你可不可以不要拒了娘亲的好意。” 说到这儿,她又望向木久承,说道:“木郎,我真的很高兴,我们的崽崽能得到两个娘的疼爱。” 木久承是真的觉得愧对木永为,杨金婵这般一说,他也想尽力补偿木永为。 “行吧,一会儿吃过饭,你去书房找他。” 他又转头对张玉娘深表感谢:“这么些年,多亏了玉娘呢,要不是她,我还真不知怎么将他拉扯大,能把他教育的这般出色,这里头,也有玉娘的一份功劳。” 木梨看了他一眼,她相信了,木久承至少此时是不曾对杨金婵再次动心的。 她和自家娘要的,就是先稳住木久承,再寻了机会慢慢收拾杨金婵。 至于木久承心里恨不恨杨金婵当年的绝情绝义,木梨不得而知。 木永为始终没有喊过杨金婵一声娘亲,他啥也没说,见木久承点头同意了,喊上张小狗先回书房温习功课。 杨金婵本在那里拿筷子数着米粒,待两人走后,她才开口询问:“这孩子生的眉清目秀的,瞧着就是个机灵的,是谁家的孩子啊,咋住在这里?” 张玉娘和木梨直接无视她,她也不恼,又转而看向木久承。 木久承这才答道:“是玉娘的亲侄儿,爹娘在外头做事赚钱,便将他寄放在这里。” 杨金婵微微皱眉,她可不乐意自家崽崽给别人带孩子,于是道:“瞧着到是个懂规矩的。” 张玉娘看了她一眼,说道:“我娘家娃儿,个个都被教的不错,这孩子念书极用功,深得当家的喜爱,便让他暂住在这里,两孩子一起做功课,也好有个伴,到更容易打发时辰些。” 杨金婵转而一笑,又道:“也不知我崽崽如今的功课学的怎样了,可有长进?” 木梨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莫不是怕张小狗耽搁了木永为的学业? “自是有长进的,他便是时常抽空教我表弟功课,却也是温故而知新。” 杨金婵笑眯眯地轻点木梨脑门,亲腻的笑道:“小丫头片子,说起话来却文绉绉的,是不是欺我不识字啊?” 木梨一脸的恍然大悟,难不成杨金婵是个睁眼瞎? 她颇为怀疑! 尽管如此,木梨照样笑的很甜美,答道:“实在对不住啊,我还真没想到这一点,我和爹娘、哥哥、表弟平日里说话,惯是如此的。” 张玉娘眨眨眼,看向木久承:“你瞧瞧,她如今的嘴皮子到是越发利害了,你教过的东西,可是半点都没有丢掉。” 木梨闻言轻笑,木久承颇为得意地点了点头。 他的确心大,压根儿就没听出这对母女话里有话。 木梨暗示杨金婵,她娘亲是识文断字的,张玉娘却是赞木久承是个会教育娃儿的。 杨金婵的笑容僵硬了,张玉娘母女联手,将木家人画在一个圈圈里,而那个圈有个名字,叫做:家! 她想挤进去,却被张玉娘母女给拒之门外,显得格格不入。 杨金婵突然叹气,另四人都看向她。 她抿嘴轻笑,说道:“不好意思,我只是觉得这米饭有点凉了,太硬,木郎,可还记得,我一直身子骨不太好,太硬的东西都克化不了,那时,我俩才成亲,你总舍不得让我遭罪,便叫我把饭菜煮的烂烂的,也正好对了你爹娘的胃口,还夸我心灵手巧来着。” 木梨可不愿意听她说古,从前再如何恩爱,都已成过眼烟云。 “哎呀,我可老喜欢吃这硬点的米饭了,不光我,我爹、娘,还有哥哥、表弟,我们一家子都喜欢吃呢,有时还特意多煮点,就为了第二日早上,能吃上个香喷喷的蛋炒饭,你说是不是啊,夏婶。” 第四百二十二章 疑心 夏婶忙上前答话:“姑娘的话没错,老人们常说呢,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一家子人的习惯自是该相通的。” 木梨回头笑赞:“夏婶如今说起话来,也越发文绉绉的了。” 夏婶笑答:“那是因为姑娘家中书香满屋,我成日在这屋里打转,就觉得自己泡在了书香里,自然而然,说起话来也随了姑娘一家子的。” 木梨冲张玉娘道:“娘亲,我竟不知夏婶原来也是此等妙人。” 张玉娘点头认可,木久承只觉浑身都轻了好几斤呢,谁是最大的功臣? 自然是他木久承啦。 杨金婵才挑起“忆苦思甜”的话题,就被木梨四两拔千金,给甩到了边缘之外。 她心中暗恼不已,晓得自己失去了最好的时机。 她放下手中的饭碗,对在座的人柔声道:“我吃好了,你们慢用,我先去书房那边看看我们崽崽去。” 木久承轻轻嗯了一声。 待她走后,张玉娘这才问木久承:“莫不是她以后要常常登门来寻你?” 木久承笑道:“你这又是咋地了,哪里就是寻我了,永为是她亲生的,她回来了,想好好同自己儿子相亲相亲,我还能将她拒之于门外?是我把她给休了,可不是叫永为不认他娘亲。” 他认为这是两码事,可张玉娘就是觉得膈应的慌。 “我不待见她,你去跟她说,叫她少来。” 木久承叹气,答道:“我若开口叫她少来,她势必会寻了理由,引了永为去杨家那边的,我上回说的那话才过了多久?” 张玉娘语气酸酸地道:“我瞧你上回去那边吃酒,到是吃得很高兴啊。” “去了,难不成就该翻脸?远着点那边就是了,上回那般待你跟梨儿,我心里也不舒服,那几个太能算计了。” 木久承认为自己把话说的很清楚了。 可张玉娘闻言心里越发堵得利害,这是说明杨金婵以后还会时常上门来,然后不断上演“我们崽崽......”、“我们曾经......”之类的话题? 她心里不痛快,便有些闷闷不乐。 木久承却已叫夏婶收拾好桌子后,再烧上两锅热水,他今晚要沐浴,然后,就可以带了饭菜回家去。 张玉娘把剩下的饭菜也给了她,天气一日热过一日,她也懒得镇到井里,又交待了夏婶早点去镇上买东西。 木久承起身行去书房,张玉娘疑神疑鬼,转头问木梨:“你瞧瞧,男人靠得住,母猪都能上树呢,嘴上说不可能,我看他啊,跑得比兔子还快,哼!” 木梨狐疑地看向她,最后不得不为木久承说句公道话:“娘,我瞧爹走路时,跟平时没两样啊,依旧不紧不慢的。” 张玉娘伸手拍她后背:“你晓得么子咯!” 木梨眼珠子一转,晓得她担心什么,便道:“先前哥哥让夏婶等下冲壶茶去书房呢,娘亲,爹爹都说了,来者是客嘛,自要以礼相待,才显得主家身份不一般呢。” 张玉娘的心情瞬间转好,伸手轻点她脑门:“小机灵鬼,先前那婆娘这般戳你时,我都恨不得马上冲过去剁了她的爪子,我闺女细皮嫩肉,金贵着呢。” “是,是,是,还不是娘亲惯得紧,才能把我养得细皮嫩肉,她先前到没戳痛我,只是觉得恶心的很。” 张玉娘轻轻说了一句:“我嫌她手脏的利害。” 木梨同她对视一眼,这才催了自家娘亲去灶屋那边烧水。 天气一热,木梨就喜欢出汗,一出汗,她就觉得浑身粘乎乎,必须要洗个热水澡。 夏婶烧好热水时,张玉娘已经将茶水烧好,木梨给她拿了一包杭白菊,笑嘻嘻地道:“娘亲,要不咱们今儿晚上吃菊花茶,清心败火,很不错呢,又能给茶水添丝香气。” 张玉娘笑答:“你说的没错,败了火才能心静,也省得有的人眼皮子浅,以前视之为敝履,如今,看着你爹待我好,便又想来争上一争,且看我去会会她。” 木梨摇着小手帕子给她打气:“娘亲,加油,再坏,您还有闺女我陪着呢。” 张玉娘认为,自己可以嫌弃木久承,可以主动丢开他,但不可以被人撬掉自个儿的墙角,否则,让她情何以堪! 估计县城里的鸨妈晓得了,必是要杀过来狠狠骂她一顿的。 当年在青楼学的,那些勾男人的招儿,难不成都塞牛肚子里了? 她先洗了一把脸,洗去脸上的油烟味儿,让自个儿看上去越发清清爽爽了,这才理了理云鬓,冲木梨道:“乖闺女,娘去那边送茶,你且先回屋洗漱,夏婶,你一会儿记得把锅里添满水,灶膛里留有余火,够温水的了,你且带了饭菜先回家去,今日到是耽误你早些回家了。” 木梨撇嘴:“要不是那个讨人厌的多事,夏婶能耽搁这许久么。” 她说完摸出荷包,从里头摸出几文钱递给夏婶,说道:“赏你的,今日多谢你了。” 夏婶笑说应该的,到也不拒绝,很是爽快的接过木梨给的打赏。 木梨去洗澡,张玉娘便将泡好的菊花茶端去书房里。 再说书房这一边,木久承进来时,杨金婵正强拉着木永为,在劝他听话呢。 木久承问是怎么回事。 杨金婵冲他苦笑,答道:“崽崽还认生呢,不肯让我给他量身。” 她又忙道:“不怪他的,年纪太小,哪里真的能分辨清楚人心的好坏。” 不待木久承细想,她又对他道:“你快些帮我劝劝他吧,他这样子拒我千里之外,我怎地一个难受。” “哪有连亲娘都不认的道理,莫不是有人背后说了些什么,叫娃儿误会了我。” 木久承叹气,以前木永为想着亲娘,念着亲娘时,哪里见到过她的身影,如今,好不容易接受了张玉娘这个后娘,偏生杨金婵就在此时又回来了。 “你也莫要怪他,那会子他还小,哪里记得住你是什么样子。” 他又对木永为道:“金婵的确是你亲娘老子,做不得假的,她想待你好,你莫要伤了她的心。” 木永为眼都不抬一下,站在那里,半晌后才嗯了一声。 杨金婵开心极了,说道:“我崽崽就是乖,太招人稀罕了。” 木久承瞧了一眼,便转身去了自己平日看书的位置,坐下来随手拿了一本书看起来。 第四百二十三章 绵里藏针 那边,杨金婵正叨叨絮絮地跟木永为说着话:“唉,在京城时,我每每想念着你,便想做些小衣裳,上次头回瞧见你,便晓得之前在京城做的衣裳都小了,原还想写信去京城,好叫人给你寄来,如今到不用了,只得送人呢。” 木永为不说话,只呆呆地站在那里,杨金婵又笑了:“你到是害羞得紧,有什么怕丑的,我可是你亲娘老子,小时候,没少给你脱光了洗澡,洗小屁屁呢。” 木永为的脸一红,伸手欲推开她。 杨金婵说道:“别动,量完腰身就可以了,崽崽,你平日吃的饭都吃去哪里了,咋这么瘦呢,你放心吧,有你爹在家中,谁也不敢欺负你的,想吃啥只管说,你若不敢,便悄悄同娘说,娘买了做好送过来给你吃,就你独一分,旁人都不给,好不好?” 看似很平常的话,却是绵里藏针,暗指张玉娘这个后娘待他不好。 木永为就纳闷了,他一顿能吃一大海碗呢,他哪里晓得都吃去哪儿了? 憋了半晌,终觉得不能叫杨金婵误会了张玉娘这个后娘,难得开口答道:“我念书费脑子,吃得多,还是瘦。” 杨金婵目光微闪,不过,到底还是高兴木永为同她搭话了。 “我说呢,咋瘦得跟竹杆似的。” “明日早上,娘亲给你做好吃的送来,你带去学堂里去吃。” 那日她给木永为的卤鸡腿啥的,他并没有吃,在镇口碰到一个小乞儿,心生怜悯,他便把鸡腿给了那小孩子。 “不了,我上学早。” 更何况他已叫夏婶明日早起去镇上买早点回来。 杨金婵也不强求,只笑称自家崽崽是个心软的,会疼人,舍不得她早起呢。 木永为却懒得费劲去跟她解释什么。 待给他量完尺寸,她放过木永为,由着他去书案那边,跟张小狗一起温习功课,先生在课堂里布置的作业颇多,张小狗已经默默地写了好一会儿了,刚开始时,大字写得规规矩矩,到后头,越写越跟狗爪子刨的似的。 木永为瞅了一眼,伸手曲指轻敲他小脑瓜顶,叫他莫要心急,先生布置写大字,除了叫他记住,还有叫他多多练习写好毛笔字的意思。 张小狗悄悄撇了站在不远处,正四下打量的杨金婵。 “有点烦,太吵了。” 木永为的目光微沉,道:“忍忍,我先写字,待做完先生布置的功课,我们再温习明日要学的。” 张小狗很听话的嗯了一声。 一旁的木久承看书早已入迷了。 压根儿就没听到两个孩子的对话。 杨金婵走到木久承身边,弯下腰来,胸前的两个大肉包蹦哒着要挤出来透气呢。 她也不管不顾,凑到木久承的耳边,柔声问道:“木郎,你这是在看啥书呢?” 热气哈到他耳朵里,痒痒的。 木久承转头之际,脸颊不小心碰到杨金婵的小嘴,凉凉的,莫名的叫他心跳的利害,随即,他就跟犯了啥大错误似的,心虚的往孩子们那边瞄了一眼,忙将书本遮挡在脸前,这才小声道:“莫要吵到孩子们,去另一边说话吧。” 杨金婵直起腰来,轻声吃笑。 转身之际,一股淡淡的幽香从她身上散出来。 她用的是玉兰香粉,两人刚成亲那会儿,木久承最喜欢给她调配这样的脂粉呢。 那时,她也是满心欢喜,盼着能与自己的男人,能夫妻恩爱,情似海深。 木久承果然闻到了这香气,眼里有一刹那的失神,想必也是忆起了曾经...... 杨金婵的眼里闪过一道光彩,她再次悄悄打量了书房里一眼。 屋子虽比不过柳兰舟在京城的那套小院,但这书房里的一些摆件,却也是值几两银子的,而且很温馨,看样子,那个叫张玉娘的也还有点眼光。 杨金婵不动声色地暗中将这一切记在心里。 木久承请了她去东厢房的堂屋里说话。 “金婵,刚才,对不住,是我不小心,我不是故意的。” 杨金婵伸手轻轻一推他的肩膀,笑的十分妩媚,娇声道:“哎哟,木郎,你说这个干啥呢,又不是没做过夫妻,哪里需要在意那点小事。” 木久承不安的眼神瞟向东厢房门口,发现张玉娘去了灶屋那边,这才暗中松了一口气。 明明他什么都没有干,怎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呢? 杨金婵伸手捂嘴轻笑:“你这又是干啥,你本就没干啥啊,干嘛生怕你婆娘晓得了的样子,真要说起来,那也是我在先,她在后呢,怕啥!” 也不知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总有些带歪木久承的感觉。 “咱俩以前啥没干过,彼此脱光了都见过呢,不然,咱们的崽崽又是怎么出来的?” 她的这话明显是轻浮了,然而,偏偏木久承无法反驳她。 半晌后,他才问她:“你可是找我有事?” “嗯?”杨金婵抬眼望向他。 木久承觉得口里有点干,悄悄后退两步,又示意杨金婵坐到那小八仙桌前,待两人坐下后,他才又道:“永为不光是我儿子,也是你亲生的,我晓得你很想见他,只是......你往后,可不可以在他放学后,又或是沐休时再来,我怕孩子们会心生不满,误会了。” 杨金婵眼珠子一转,借着这个机会,忙解释道:“你可是指你那个小养女,瞧着,到不像是省油的灯,利害着呢,那日,可是她先推我的,不过我是长辈,哪里肯同她计较,木郎,你万万莫要误会。” 木久承笑了,说道:“小孩子家家的,她是聪明的紧,那点小伎俩哪里能瞒得过我,不过是她心里很在意她娘亲罢了,怕你欺了玉娘。” 杨金婵认真打量了他一会儿,方才道:“张玉娘么?你很怕她?不是吧,木郎,我记得你以前说过,男人才是一家之主,家中所有事物,都该由你来决定,我瞧着......不过我们崽崽还是被她照顾得不错呢,我瞧着这么些年,他真的长高长大了不少呢,以前在京城时,总想他,总会猜他有多高了,看到邻居家的娃儿,便时常想,我家崽崽会不会有这么可爱,会不会也有这么听话,会不会懂得孝顺爹娘了呢?” “这才见了两回呢,便觉得他被木郎管教的不错,知进退,又守礼节,虽然他说的话,有时我听不大懂,可就是光听他念书,我这心里就高兴的不行呢,还是木郎最利害,咱们的崽崽以后必然有大出息。” 第四百二十四章 诉苦 木久承被她小小的捧了一把臭脚,心情顿时美美的,待她也越发和颜悦色了。 杨金婵擅察颜观色,瞧他这神色,便知自己拍马屁拍对了。 又对他称赞了不少话,这才话锋一转,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木郎,我晓得,你心里肯定一直在怪我,当初不该那般狠心地离你而去,更不该背着你......” 木久承才好点的心情,瞬间又不美了。 杨金婵见了也不指责他,只是双目含泪,星星点点。 但见她声音哽咽道:“你可知,当年我有多埋怨你?你一直在外头当教书匠,虽每月尽数把月俸都拿回来了,但你又怎会知道,你拿回来的那些钱,半个铜板子儿都落不到我手中,便是我平日做事多了,肚饿的利害,若哪一顿盛饭时,把自个儿饭碗里的饭盛多了点,你娘便在饭桌上说话阴阳怪气的,说什么家中米粮越发吃得快了,又说什么,省着点吃,还能养头猪,一年多换几两银子,不就是嫌我吃多了吗?” “这也就罢了,你每月沐休回来,你娘不是杀鸡就是宰鸭,再不济,也会去镇上割两斤肉回来,做了给你补身子,你可曾晓得,你不在家的日子,我们三人就吃一碗青菜,还说什么鱼生痰,肉生火,青菜豆腐保平安,你听听,这都是什么话,我年纪轻,天天吃得如此清淡,哪里能扛得住?” “你每次回来,我便跟你抱怨这些,你可有听进去?即便给我带点我喜欢吃的小点心回来,转过背你走后,你娘就摸进我屋里,把那些点心尽数都拿走了,我当初还要奶孩子呢,结果呢,愣是每日只给两碗米汤,还说那米汤是大补,比旁的其他肉菜更养人,顶了天,就是给我拿米汤煮点黄花菜,那还是为了他的大金孙呢。” “在你家里,我可是半点好处都没有得到,横竖媳妇是外人,防得紧。” 木久承惊讶地看向她:“我爹娘不可能这样做的,当时,你生下永为,二老可是高兴的不行。” 杨金婵反唇相讥,答道:“那是两人的大金孙,是木家的骨肉,是自家人,能一样吗?” “哼,我在你爹娘的压榨下,过得还不如我在娘家松快,月子里你在家,我吃得还尚好,可出了月子后呢,你去外头寻事做了,你爹娘可不就露出那副刻薄嘴脸。” 木久承的脸色立马不好看了,杨金婵心里一直窝着一盆火:“这天下本就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与歹,当初你家给了三两银子充做彩礼,我家也是回了五两银子的陪嫁,我把你家的彩礼又带回来了,我家还倒搭二两进去,你娘逢人却只说木家可是出了三两银子做彩礼,却不讲我又将那钱带回来了,更不提我家还陪嫁了二两银子的东西,弄得周边几个村,但凡相熟的,都晓是你木家好阔气,出手好大方,却从来没有人替我爹娘说过一句公道话。” 木久承闻言沉默了。 “这些也就罢了,横竖那彩礼还是捏在我俩手里的,可是呢,我才生下娃儿多久,你娘便嚷嚷着一身疼得不行,做不了这,做不了那,我又要带着娃儿,哪里有工夫做饭,她不乐意做,那我让她帮忙带娃,我去做还不行吗?可你娘又说要去县里,想大儿子了,跟你爹两个一去就不复返,可怜我一个人在家即要带娃,还要忙里又忙外,你难得回来一次,连句体贴的话都不曾说过,你可知,当时我心里有多难过。” 杨金婵为自己红杏出墙找足了理由,说得木久承目瞪口呆。 “我娘她有点老糊涂了,谁家的长辈不是这么个态度?你干啥这么较真?” “我不该较真吗?我生病时,你在哪里,孩子不舒服时,你又在哪里,把我跟才出生的娃儿丢在乡下,你们一大家子全都住在县城,一个月回来一次又能如何,若遇上有酒宴又或是天气不好,你也要好几个月才回来一次吧,可想过我们母子有多可怜?” 她说到这儿,眼眶儿早就红了,拿帕子轻拭眼角的泪珠子,又接着同他诉苦。 “即便如此,你也只给了我一点生活用的开销,孩子小,这也要花钱,那也要花钱,我不但要带着他,还要伺候菜园子,操持着里里外外的事,你们在外头吃香的,喝辣的,可有想过我,哼,你们木家始终认为儿媳妇是外人,得防着呢,当初,要不是我娘搭把手,我早就提出来跟你和离了,可我终还是没有忍住,受不了那样的日子呢!” 杨金婵这一点没有说假话,木家人的确是这个态度,无论是对她又或是待张玉娘。 虽不会像泼妇那样大哭大闹,可木房氏的手段不是一般的利害。 木久承不愿意面对她所说的事实,反驳道:“你又在胡说了,我记得的,我每次从县里回来,我娘都有帮你操持家务,你就在家带带孩子,她也是因为操劳过度,伤着了,这才去我大哥那边养身子骨的。” 杨金婵继续哭诉:“哼,你看吧,我说啥你都不信,你咋不晓得,你娘就爱做表面功夫,那都是做给你看的,你一走,她就天天躺床上哎哟个不停呢!” “如今看看吧,娃儿看见我,就跟看那陌生人一般,可怜啊,那可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我也晓得,世人只会说我如何如何不守妇道,却从来没有人站出来替我说过一句公道话,即便是身为枕边人的你。” 两人相对而坐,一时无话可说。 桌子上的桐油灯燃得格外明亮,火花子炸的噼里啪啦响。 灯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印在墙上的黑影扭曲的吓人,如同两人此时的内心一般。 半晌后,杨金婵吸了吸鼻子,收了哭声,挥了挥有着玉兰香气的帕子,委委屈屈地道:“罢了,我又何苦回想起这样的不痛快呢,横竖说了也不管用,即便过了这么些年,你始终都没相信过我说的话,后来,我同兰舟在一起了,你每次回来,我都想同你说和离的事,可一看到儿子那可爱的样子,我又开不了口,而且,你从来不过问我们母子在乡下过得好不好,你爹娘那般有钱,也没想过要拿点钱出来帮衬一二,由着我带着娃儿,在这乡下自生自灭。” 第四百二十五章 不敢轻视 最后,还是柳兰舟替她做的决定,带着她母子去了县城,找到了木房氏,却看到木房氏正好拿着银钱在街边买肉买鸡的,瞧她那疾步如风的样子,身子骨硬朗得很呢。 还听到木房氏说,要给大金孙补身子用,大金孙指的是木永发,又听得木房氏十分欢快地对小贩们说,她盼着大儿媳妇能早点再生一个娃儿,也不拘男女。 到这里,杨金婵哪里有什么不明白的,木房氏所谓的一身难受,痛得利害,身子骨很不好,那都是借口,她是想来县里照顾她的大儿媳妇,嫡长孙呢! 柳兰舟也是个有心计的,当下就劝得杨金婵同意,将木永为丢去给木久承后,借着这机会,带着她跑去京城了! 这才有了后来木久承盛怒之下,一纸休书扔去杨家! 木久承沉默不语,杨金婵又轻叹,道:“事隔多年,我今儿再次提起,心中的怨恨依旧不曾散去呢!” “我并不知这些的。”木久承心中后悔了,他当年是真的没有在意过她说的一些话。 如今细细想起来,杨金婵的确曾多次同他抱怨过。 然而,他选择了无视。 “那些都过去了,罢了,再提及,除了叫我继续心生怨恨,也无其它,我是不愿再回想起那些苦难日子的。” 杨金婵主动揭过此话题。 随即,她又与木久承聊起了木永为的事,听着木久承说着他如何第一次给小时候的木永为洗澡,又是如何第一次给他换尿片子,第一次如何想熬粥给娃吃,结果,差点把厨房都给烧了,好在那时他娘过来搭了一把手,他去学堂的教学子们时,木房氏便过来帮他照顾木永为。 就这样木永为渐渐长大点了,很不凑巧,木家的大儿媳木季氏又怀上了。 在家闹腾,非要木房氏过去搭把手,不然,她就不要肚里的那个娃儿了。 无奈之下,木房氏便催着木久承再娶一房。 这才有了木久承迎娶张玉娘回家的事。 木久承对于娶张玉娘的事不过几句话带过。 杨金婵听到这儿,叹气道:“听说,她不肯把那小姑娘送人,非要带着嫁过来,这事,你也同意了?” 木久承也跟着叹气:“我那时也很怨你,心中恨意难消,总想着找一个样样都比你强的,可是,我当时带着个小娃娃,清白人家的姑娘哪里肯嫁给我,太低门楣的,不过是奔着我家家境殷实而来,家境好点的,又嫌弃我带着个奶娃娃,谁乐意自家清清白白的闺女,一嫁人就成为现成的后娘,谁又想到,兜兜转转一圈,竟叫我遇到了玉娘。” 双方都各自带着一娃,他儿子略大点,两人谁也别嫌弃谁,再加上张玉娘被特意培养过,琴棋书画样样都懂,与木久承也能说得很投机,木久承当时是的确动了心的。 木久承迎娶张玉娘,除了仕大夫们觉得扰了常纲之外,到也没人说啥。 杨金婵心生嫉妒,张玉娘的确比她长得美太多。 “那长相的确妖妖媚媚的,我这般模样的尚有兰舟那样的英俊郎君撩拔,她这样的盛世美颜,你把她搁家里头,我就不信她不会背着你红杏出墙,像她那样的人,裤腰带系不紧,也不是一两日的事,她本就是做这个营生的,那里来的那许多羞耻心呢。” 木久承闻言,面有不愉。 杨金婵又忙轻笑,拿了小手轻轻扇自己耳光,笑骂道:“看我这张臭嘴,当真不该说这些的,木郎,你可莫要生气,我一惯就是这么个脾气,想到啥就说啥,心里藏不住事呢。” 木久承点头,他回想起当年,杨金婵自小就是这么个性子。 “不怪你的,她本就生的很娇媚。” 木久承把张玉娘带出去,是极有面子的事,说到这儿,他面上不由自主的带上了一丝满意的笑容。 再加上他和张玉娘自成亲之后,张玉娘就不肯与他两地分居,杨金婵的这个挑拔是无用的。 杨金婵气的银牙暗咬,放在膝上的小手,紧紧的撕扯着手中的帕子。 她终于弄明白了,她不能轻视张玉娘这个对手。 只是面上端着的笑容越发温柔起来,随后又把话题转到了别的事上。 聊着聊着,她也渐渐地晓得,木久承这些年一直过得不如意,一直到前年,他那养女身子骨好点后,他才渐渐交了好运。 杨金婵听后,故作惊讶地说道:“莫不是她命硬,克你啊,叫你走了好些年的背时运,好在她的命也不算太硬,到底还是叫你转过运来,阿弥陀佛,感谢菩萨保佑呢,叫你能过上舒坦点的好日子,改日,我定要去附近的土地公庙拜拜,多烧些香烛。” 木久承笑道:“这些到不必去做,只是我颇为欣慰的是,永为这孩子终于能上得起学了,今年秋收后,我也打算下场试试。” 杨金婵心中又喜又急又懊悔,早知木久承有如此志向,她当初就不该轻易的信了柳兰舟的甜言蜜语。 又暗怪当时的自己太年轻、太蠢,竟不晓得秀才已是不错,举子更是半只脚跨进仕途之中,再不济,也是能弄个县丞做做的。 “我瞧你最近一直在家,听我爹爹说,你似乎把教书匠的事给辞了,如此一来,家中开销怕是要成问题的,我手头到还有些旧首饰,可以拿去当当了,换成银钱拿给你俩父子做盘缠,余下的银钱,我想将来留给我崽崽讨媳妇用。” 木久承笑眯眯地连连摆手,拒绝了杨金婵的好意。 “不了,你不晓得,我家里如今同李屠户家合伙养猪呢,挂我名下,两家各出一半开销,余下的苦力活也由李家人担着,我只要抄着手,每年到了年底,只管分红利的事。” “哦,养猪?你会弄这事?”杨金婵不信。 木久承又答:“我哪里可能想到这样的好计,是玉娘帮忙牵的线,最开始也没养多少,一家只养了三头,那时,我也没抱多大希望,横竖赔不了,实在不行,就当自家多吃几顿猪肉,谁晓得,当年就有进项呢。” 杨金婵眼珠子一转,改口称赞他挺能耐:“难怪你不必去当教书匠了,原来木郎脑瓜子竟是如此灵泛,晓得换个法子挣钱养家了,那我当着外人的面,岂不是要唤木郎一声大财主了?” 她的声音极尽了柔意,又芙面含春,着实有点闪花男人们的眼。 第四百二十六章 来日方长 木久承有那么一霎那的失神。 “哪里,哪里,不过是混口饭吃,能有点余钱供儿子上学罢了。” 杨金婵继而又轻笑,问道:“木郎,你又哄我,莫不是怕我伸手朝你要银子花?你便是给我几两银子花也是应该的,好歹,我是崽崽的亲娘老子,不过,我从来就不图你的银钱的,不然,当初也不会那般不管不顾,木郎在这十里八乡,如今只怕更得脸面了,谁都要唤你一声木老爷吧。” 她的恭维,很叫木久承心情愉悦。 杨金婵这才又借机问他养了多少头猪。 木久承竟相信她的话,以为她是真不知此事,诧异地问她:“不是吧,你爹娘不曾告诉过你?” 杨金婵又笑道:“我一回来,就一门心思扑在崽崽身上,旁的事哪里顾得上,也没那心思去问二老这些事。” 木久承点头,觉得杨金婵这一点一直没有变。 “我和李家一共养了五十六、七头,有六、七头是做种猪,明年春就可以配种了,余下的五十头却是要二一添作五,一家分一半银钱的。” 她闻言目光微闪,看来,她爹没有说错,木家如今虽算不上日进斗金,却也比旁的富户好太多了。 另外再加上那八十亩田的收益,一年最少也有二百多两的收益,这在乡下,已经算是很阔气的土财主了。 杨金婵拿帕子轻掩小嘴,笑嘻嘻地道:“木郎,你以前可只会一身墨香味儿的,如今,怎地也爱起了孔方兄。” 说到这儿,她又看似很难过地道:“看来,那些年你跟崽崽真的是受了不少苦,要不是你讨了那样个婆娘,还带个闺女跟着进来,只怕你的家底子也不会掏空,崽崽也不用拖到现在才上学。” 木久承答:“他这些年并不曾耽误功课的,只不过早几年玩心重,又顽皮得很,这两年收了心,越发认真念书了,在他这个年纪,已是颇为争气的。” 到底还是替张玉娘争辨了两句。 杨金婵微微眯起眼,看得出来,张玉娘在木久承的心里还是有点地位的,不过来日方长嘛! “原本我想把手头的银子留给你俩做盘缠用,如今到是用不上了,正好,我寻你本也是有一事要相商的。” 木久承问她是何事。 杨金婵说到这儿,两眼无光,神情萎靡,答道:“我从京里回来的第二日,我娘就开口找我要钱,说是要我把银钱都拿出来,好给我大哥、小弟盖个像样的院子,将来我无依无靠,也好让这两个兄弟帮忙照看着,只是,我是有崽崽的,他可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坨肉,无论是谁,在我跟前都无法越过他去。” 她说到这儿,看了木久承一眼,再道:“我便寻思着,我这笔银子是要留给我们儿子的,我担心我娘会想别的法子,将我手里的银钱哄了去,这才借着要给崽崽裁衣的借口,趁着今日来寻你了,我怕夜长梦多呢,想托你帮忙,你看我手里的银钱弄些什么好,或买地,或是做点别生意,我在京城这些年,看多了人家钱生钱,日子混得越发风生水起的,终是有所不甘,还是想为我们儿子多打算。” “他将来若有出息,这念书的开销极大,我也想多疼他点,以后讨媳妇,生娃儿,都是一笔笔大开销呢。” 木久承沉吟了一番,问道:“你手上有多少银子?” “我娘老子问,我都没说实话,只推说有几十两,你问我,我却是极相信你的,实话告诉你,我手头有银票一百多两,加上金银头面啥的,估摸着有二百多两,你看,做何营生好?” 木久承对这事很上心,只因,他和杨金婵有共同的目标——木永为这个亲儿子! 他认真思考了一番后,才给出答复:“依我看,你也不懂那些生意经,家中又无人会种田,不如直接买上几十亩上等良田,再买个宅地,盖个小院子啥的,你终是出嫁过的,长年累月住在娘家,会招你哥嫂说闲话。” 杨金婵冷哼道:“我才回来不过几日的功夫,那两口子已经嫌我嫌得不行了,我又不是没拿礼送那两口子。” 事情是不是真的这样,也只有杨家人自个儿清楚。 木久承到是有点同情她了,好歹也是自家亲儿子的亲生母亲,她若过得好了,将来儿子说亲,也是面上有光的。 “良田的话,我会帮你留意着,你想在哪儿买宅地,当年,你把户籍落入我家,到现在,你娘家那边都不曾迁回去。” 杨金婵心中大喜,忙顺着他的话说:“就不必那般麻烦了,在这边村里买块地吧,也不拘太大,横竖只我一个人住,有现成屋子的更好。” 木久承答应她的要求,说是明日便去村长那里问问,看有没有多余的良田买。 杨金婵因为这事得了他的应承,到是真的松了一口气。 她娘和兄弟们惦记她手里的银钱,也不是一两日的事了。 两人因当年的一些事说开后,反到觉得亲近了不少,又因杨金婵是木永为的亲娘,木久承待她本与杨家其他人不同。 相对而坐,越说越投机,竟能传出些许笑声。 张玉娘正好端了冲泡好的茶进门来,看了兀自说笑的两人,眼里闪过一丝恼意,面上却带着得体的笑容,说道:“瞧瞧,我到像是把及时雨呢!你俩说话,可是说得口渴了?” 木久承抬头望过来,面带笑意地招呼她过去坐。 “你怎地亲自去烧茶了?来得正好,我正口渴得利害。” 张玉娘秀眉轻挑,笑问:“你看到了?我寻思着这几日吃辣菜太多,便亲自去煮了一壶茶,用的是上好的绿茶,咱们闺女说了,搭点杭白菊在里头,更败心火呢!” 木久承微微一愣,随后笑道:“依我看,她读的那些个书,就光记着折腾各种吃食了呢。” 张玉娘又娇娇地答:“可不,便宜了你们几个。” 杨金婵坐在那里笑眯眯地听着,也跟着再次招呼张玉娘:“当真如此?到是辛苦姐姐了,还需劳你给我满上一杯,让我也尝个新鲜呢。” 张玉娘扭头看向她,皮笑肉不笑地道:“来者是客,我身为主人,自该为你先倒上。” 杨金婵想借那话反客为主,张玉娘偏要一手摁下去。 她给两人各倒了一杯茶,这才问木久承可有检查家中两孩子今日的功课。 木久承有点不好意思地告诉她,尚未去检查。 杨金婵有意显摆她和木久承的关系又亲近了不少。 第四百二十七章 被打脸了 “木郎,每日晚上都要这么操劳么?要我说,你晚上还是要少看点书,太费脑子了。” 随后,她又站起来倾身,向前伸手...... “你干啥?”张玉娘微愠,这个杨金婵颇不识趣,伸手一把抓住杨金婵的手腕。 杨金婵忍不住轻笑,张玉娘越是生气她就越高兴。 “姐姐,你干啥呢,不过是木郎头上有根白发,我想帮他拔掉罢了,这又什么,好歹我同他也是原配夫妻,你也莫要太过在意,我这不是习惯了么。” 张玉娘气的牙根痒痒。 “那都是以前的事了,这样的活计儿,往后就不劳你费心了,还有,我没有啥妹子,你还是连名带姓的唤我吧!” 她并不想给杨金婵好颜色,但杨金婵跟泥鳅似的,滑溜得很。 杨金婵无所谓的吃着茶,被两人彻底晾在一边了。 木久承与张玉娘说着家中琐事,两人说了一会儿,张玉娘突然笑道:“哎,当家的,不知不觉,已夜深了,你还是快些去看看孩子们的功课写得怎样了吧。” 木久承想了一回,便起身去了东厢房的南间,正是三人共用的书房。 张玉娘闲坐在那里慢条期理的吃茶,杨金婵想站起来跟过去。 她伸手一把拉住杨金婵的左手,笑眯眯地道:“这是男人们之间的事,我们身为女子却是插不上手的,再说了,已经挺晚的了,姓杨的,你不觉得你待的有点太久了么?我家该落栓,准备就寝了。” 杨金婵明明被张玉娘打了脸,偏还笑得出来:“张玉娘,怎地,木郎不在跟前,你不装了?” 张玉娘放下手中的茶盏,撩起眼皮子扫视她一眼,随即冷笑道:“彼此,彼此,甭以为世人都是傻子,唯独就你最聪明。” 杨金婵甩着手中的小手帕子,心情还不错。 “我晓得,你那闺女估摸着就是跟你学的,小人精儿呢,我还差点着了她的道,不过,我告诉你一件事,她那日那般装委屈,我今日同木郎一说,果然,他一眼就看穿了你那闺女耍的小心眼呢,瞧着到是有点不高兴的。” 张玉娘一点都不为所动,依旧四平八稳地坐在那里,笑答:“你知道了又如何?我闺女是什么性子,我当家的早就知道了,啧,姓杨的,你脸皮还不是一般的厚实啊,明明是自己给木久承戴了绿帽子,还把自己弄得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到是有两把刷子,如今又赖在我家,赶都赶不走。” 杨金婵也跟着冷笑,道:“我还以为你不过是个普通的女子,原本还没将你放在眼里,如今瞧来,到是我想岔了,我怎就赖了,木郎本就是我男人啊,又不是没睡过一个床头。” 两人针尖对麦芒,寸步不让。 “我懒得与你争,姓杨的,天色不早了,赶紧滚吧,莫要叫我翻脸。” “滚?哈哈,当真是好笑,这院子又不是你买的,你凭啥叫我滚?”杨金婵微微眯起眼,忿忿不平的瞪向张玉娘。 谁会晓得木久承还有发大财的一日,早知如此,她当初忍忍也就过去了,待娃儿大了,自己晓得吃饭,晓得玩了,又哪需要她时时寸步不离的守着。 杨金婵后悔莫及,然而,她当年的位置,却早已被眼前的俏美人张玉娘给霸占了。 原配要吃回头草了,该滚的是张玉娘这个后娶的! 张玉娘可不知她心里的小九九,冷哼道:“你还真说错了,这院子有一半是我出的钱,凭啥么?凭我是这座屋子的女主人,我在这位置上一日,我就有权赶你一日,打得你的小脸啪啪作响。” “女主人?”杨金婵越发讨厌眼前笑意盈盈地张玉娘,当真恨不得撕了她那张脸。 太招男人稀罕了,这叫杨金婵的心里越发不平。 “赶紧滚吧,别给脸不要脸,没得在你亲儿子面前留下个坏样子。” 张玉娘见她还赖在这里,她不想理杨金婵,便站起来去了南边房间,木久承正好在检查木永为的功课,张玉娘心细,发现木永为薄长衫的左衣袖口线脚松了。 她行过去,先待木久承指点过木永为哪里的功课没做好,随后才对木永为道:“你的衣袖几时松线了,明儿早上记得换过一件,这件待夏婶洗过后,再叫她给你缝一缝。” 以前没请夏婶时,都是张玉娘干这活。 她现在要忙着绣屏风,自是无多余空闲的。 杨金婵不知几时已站在她身后,阴阳怪气地说道:“哟,说的比唱的好听,还不是让请的长工干这活,不过,这里子面子到是叫你给全占尽了。” 张玉娘回头讥笑道:“那也好过你十多年对娃儿不闻不问。” 杨金婵想煽阴风,她便直接将那层窗户纸给捅破了,横竖木久承又不是三岁的娃娃,心中自有公断。 “哼,我们一家三口之间的事,还轮不到你这个后娘来置喙!” 张玉娘目光阴冷地盯着她,皮笑肉不笑地又再次用语言扎杨金婵的心:“可惜啊,后娘也是娘,好歹我如今才是我当家的正室呢。” 什么一家三口,杨金婵顶了天也就与木永为有牵扯了。 杨金婵见风向不对,立马委委屈屈地冲木久承唤了一声木郎。 张玉娘冷笑,跟着爽朗地喊道:“当家的,天色不早了,是不是该请了这位妇人先行离开。” 她这是摆明了要木久承出来赶人。 木久承瞧着屋里的两个女人,着实头疼的利害。 他就弄不明白了,不是说三个女人才能搭一台戏么,怎地两个就能闹腾不休? “的确不早了,金婵,你还是早点回去吧,省得你爹娘担心。” 杨金婵不乐意,外头传来木梨的声音。 “杨大娘,你家老大哥来接你回家了。” 杨大娘?! 杨金婵再次被木梨的话给扎心了,她哪里就老了? “妹子,爹娘不放心,打发我来接你回去呢。” 杨迎贵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木梨压根儿就不给他好脸色。 先前,他在外头喊了半天门,把门外那一块的蚊子都喂饱了,木梨才趿着布鞋,慢悠悠走去开的门。 开了门就直接甩他脸子,问她半天话,她都爱搭不理的。 杨迎贵心里恼火的紧,偏又不好跟个小姑娘发作,一听木梨喊杨金婵大娘,不由扭头看了她一眼。 木梨直接无视,拿小手扇风。 第四百二十八章 赶人 杨金婵在屋里跟木久承依依惜别,木梨站在院子里又催人了。 “烦死了,能不能快点,大晚上的都不消停,害得本姑娘把蚊子都给喂饱了。” 杨迎贵伸手摸了摸自个小腿上密密麻麻的蚊子包,到底是谁喂饱的蚊子啊? 木梨借着东厢房透出来的桐油灯光,瞄见杨迎贵的小动作。 心里憋的那口恶气,总算是散去不少。 “爹!” 木梨的声音有点不耐烦了:“哎哟,这该死的蚊子,瞎了你的狗眼,该咬的人不咬,偏对我胡乱下口,看我不打死你!” 她指桑骂槐的本事,越发见涨。 暗骂杨金婵是畜牲呢。 “爹,你还要不要用热水啊,再墨迹下去,那锅里的两锅水都要凉了,您老不用没关系,可也别妨碍哥哥和表弟,他俩也是要沐浴的。” 屋里的张小狗一听,小脸一垮,同木永为抱怨:“为啥表姐沐浴了,咱全家都得跟着沐浴啊?” 他不想洗。 木永为其实也不想,觉得洗澡太麻烦。 他答:“大抵是洗过后,不太容易招蚊子咬吧。” 张玉娘瞧着杨金婵还在缠着木久承,她便不客气的一把将木久承拉扯到自个儿身边:“行了,赶紧回去吧,你真狠得下心来,叫你大哥站外头喂蚊子,我到不介意,喂得越多,蚊子就生崽崽生得越多,没准儿还能看家护院呢!” 杨金婵一听,便晓得不能叫她再说下去,这才又郑重地同木久承道别。 又冲木永为挥手:“崽崽,娘亲明日再过来看你哦。” 张玉娘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还是莫要来得这般勤快,娃儿今年秋收后要下场试试,他爹对他期望颇高,每日总叫娃儿温书到三更天,你一来,又要闹得他不能看书,耽搁了他的功课,他只能温书到更晚,方才可上床去睡觉呢。” 直白地赶人赶不动,张玉娘便将计就计。 木久承也跟着帮腔:“行了,你回吧,永为今日的确被耽搁了不少时辰,他的功课尚有许多不曾做完,只怕正如玉娘所言,要温书到后半夜了,明日一早起来,他必会精神不济,先生在课堂上讲课,他走了困,只怕也听不进去什么的。” 两人的劝说,到是被杨金婵听进去了。 她笑眯眯地道:“我还是要每日傍晚来的,要不,我在这里搭伙吧,我会出我的那份开销,多少钱,我明日带过来给你。” 最后的话,她是问张玉娘的。 她以为张玉娘会抹不开这个面子。 谁晓得张玉娘却道:“这样啊,估摸着一个月也得有十多两银子吧,你也晓得,多一张嘴吃饭,我也是要给夏婶另外再加点工钱的,还有平日我家的吃食也不差的。” “这么多,你咋不去抢呢。”杨金婵哪里不晓得她是狮子大开口。 张玉娘笑得很温和,答道:“那你也可以选择不吃嘛。” 杨金婵自然不肯便宜了张玉娘的,这每晚来吃饭的事,也就不了了之。 杨迎贵在外头等的不耐烦了,又催了杨金婵几声,她才依依不舍的迈着小莲步,缓缓离去。 木梨待两人的后脚跟才离开院门的门坎呢,她便啪的一下把院门快速关好,又十分麻利地落了栓。 再狠狠地呼了两口气,像是要把落到鼻孔里的香脂粉全都吹出来。 “哼,啥玩意儿啊,这是西门庆请武大郎呢,一看就是没安好心,呸!” 她拍了拍小手,这才哼着小曲儿又去了东厢房。 她决定了,今天晚上要给木久承洗洗眼。 明月入院来,黑暗的角落里,传来小虫们欢快地斗嘴声,木梨迈着松快的小步子行至东厢房的门口,她鼓了鼓小腮帮,又无声的啊、啊两次,做好准备后,这才端着一脸娇憨地笑容,欢快地小跑进屋里。 “爹爹,爹爹!” 小姑娘独有的娇俏笑声,着实叫为人爹娘的心头快速染上笑意。 “哎!”木久承答得更欢快。 “梨儿,何事如此开心?” 木梨笑眯眯地道:“爹爹,快要过端午了呢!” 木久承先是一愣,随后仰头哈哈大笑。 “梨儿这是提醒爹爹,莫要忘了答应你的事?” “嗯!”木梨很是认真地点头。 “爹爹,要让人画一副很好看的全家福,很喜庆的那种,往待哥哥娶妻生子了,我也嫁人了,然后,我们全家再去请画师画一副,等爹爹老得走不动了,儿孙满堂时,再画一副,想想就叫人开心呢。” 木梨将小手背身后,笑眯眯地沉浸在自己的想像中。 木久承被她的话给打动了。 木梨又道:“我想,那时我跟哥哥肯定会效仿爹爹跟娘亲这样百般恩爱的,只是到那时,爹爹跟娘亲都已满头银发,又或许会两人相互搀互着,走在村头的路上,看着夕阳美景,肯定叫全村的人都羡慕死。” 她一直觉得这世上最浪漫的事:便是能陪着你慢慢的变老! 张小狗在一旁凑热闹:“那些三姑六婆肯定会嫉妒得发疯。” 木久承想了一回,突然心生感动,牵起张玉娘的小手,说道:“少年恩爱,老有所依,娘子,可愿意同为夫相携到老。” 木梨哦了一声! 措不及防,又被后爹塞了一嘴狗粮。 经木梨这么一闹,木久承先前的那点小小怦然心动,瞬间被拍得无影无踪。 轻浮的撩拔,终敌不过平淡是真! 撇去那层泡沫,他才能看见清澈见底的真情实意。 木永为望着这对又秀了把恩爱的爹娘,翻了个白眼,又摇了摇头,拿起书轻击张小狗的小脑瓜。 “莫要看了,咱们改看书,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美娇娘呢。” 木梨闻言,打趣他:“哥哥,莫不是思春了,可惜啊,你不中秀才,爹可是横了心的,不给你说媳妇,为了有小媳妇可以在大冷天暖被窝,哥哥,你可要加油哦。” 木永为继而再次摇头:“要不得,要不得,被带坏了,方哥误我妹哦!” ...... 隔着院墙,杨金婵同杨迎贵并肩而立,听到院里传出几人欢快地笑声,她微微叹了口气。 “大哥,你说木郎真的比以前有出息了吗?” 杨迎贵伸手挠后脑勺:“应该是吧,之前因为那个小拖油瓶,到是把家底子都刨空了,还欠了不少外债,也就这两年转了运,一下子就起来了,爹不是说了吗?穷秀才富举人,只要木久承中了举子,发达就在眼前啊,不知多少人会给他送金送银呢!” 第四百二十九章 心生后悔 他瞥了自家四妹一眼,有点看不起她。 好好的一段姻缘,愣是被她自个儿作天作地的给作没了! 杨金婵面带疲色,有点闷闷不乐:“我今儿问过他了,他到没瞒着,光那些猪在过年前卖掉,也是能赚个大几十两银子的,他若高中,家中必会大翻身,以后这周边的人见了他,都要行礼,唤他一身举子老爷,可是比秀才威风多了呢。” 杨迎贵说道:“的确如此,咱们这十里八乡,统共就只有一个举人,不过,人家中举之后,就举家迁去了府城,这边只有一些田地还在租给佃户们,连收租都不亲自过来了,只打发了家中管事来,以前他是秀才时,哪里有这么扎实的家底子?到底中举更得用些,莫说这些了,咱们先回家去吧。” 杨金婵到底心生后悔了,当初太草率了。 她跟了柳兰舟那么些年,初时到也恩爱了几年,渐渐的,他也不提迎娶她的事了,也不太像从前那般心中时时惦记着她了。 男人变坏,或者只需一眨眼的功夫呢。 杨金婵不愿去深思,又或者柳兰舟本就是个不安分的主儿呢! 农历五月的脚步声即将响起,又似有些迫不及待,连着几日风和日丽,田野的禾苗迎风见涨,越发拔高了,与死气沉沉的冬日里相比,春夏之际,如同活泼过了头的少女,嫩嫩的绿里透着蓬勃的生机,门前的河流也不再沉睡,小鱼小虾在清澈见底的水里头相互追逐、嬉戏! 太阳公公笑眯了眼儿,清爽的晨光洒在在地上,一时间,整个世界的绿意忽然鲜活起来,木久承换了一身干净的薄棉长衫,站在正屋台阶上,用力的伸了个懒腰,连骨子里都在疯狂大叫着:舒服! 他深吸了一口气,看到西厢房的门被木梨从里头打开,笑着喊她:“梨儿,今日怎舍得早起?” 木梨答:“爹爹,我今日是起晚了。” 平日这时,她早已绕着村里来回散步了好几回呢。 这几日她因为心中有事,晚晚都难以入眠,总寻思着要如何对付杨金婵,昨晚终抵不过困意,竟也难得的沉睡一回。 木梨看了他一眼,轻轻咦了一声:“爹爹,您这是要干啥去?” 木久承的脸色有点不自然:“咳,那啥,夏婶才开始做早饭,我去外头走走。” 木梨轻哦了一声,木久承出门了,她去灶屋里打水洗漱。 行至灶屋门口,才发现张玉娘面有忧色地站在灶屋门口,目光正盯着院门口,发着呆呢! 木梨上前喊她:“娘亲!” 张玉娘回过神来,说是夏婶已经给她打好热水了。 木梨不戳破自家娘亲的那点小心思,她洗漱过后,说道:“娘亲,我先去村里散散步,回来再吃早饭,这会子不饿。” 夏婶在灶台前笑答:“姑娘,我才开始做呢,东家说了,今日吃清水面,你若要外出,我便等下再给姑娘煮。” 木梨冲她挥挥手表示无所谓。 张玉娘叫住她:“你去哪头散步?” 终还是不放心木久承吧。 “爹走得慢,我这会子或许还能追得上去呢。” 木梨笑嘻嘻地答,又道:“娘亲,您干啥这般患得患失呢,我与小哥哥的亲事,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您还担心什么?” 张玉娘叹气,伸手轻抚她脑瓜子:“可我还是想叫外人能更看得起你些,你也晓得的,离方那娃儿是五品官职,以后你总要与他一起面对许多贵人,到时人家提起你,第一句话便是,哦,那位离夫人啊,她爹娘和离了的,你们晓得不,想必,那样家里养出来的闺女,也就那样吧,娘不愿意你被人看不起。” 木梨却答:“娘亲,我们关起门来,只是自己过自己的小日子,嘴巴长在别人身上,由着她们去说好了,我只要娘亲成日里快快活活的便好。” 张玉娘终还是被她的话给哄开心了。 木梨哎呀一声,又小声道:“我这就去帮娘亲盯着爹爹,娘亲如此有本事,爹爹自不可能逃出娘亲的手掌心的,可怜的爹爹呐。” 她为木久承默默的点了三根蜡。 他就不明白,他家婆娘也是个大陈醋坛子么? 木梨再次挥了挥手,迈着小步子出门了。 别看她走的松快,其实在小腿处是绑了沙袋的,张玉娘到是早晓得这事,木梨借口是自己身子骨太弱,行不多远就无力,打算用此法子来锻炼自己的脚力。 木梨记得先前有留意,木久承是往西头的村口行去的。 她快步行走在村路上,遇到熟人总是笑眯眯地打招呼,有人问她今日怎地这般晚才出来,木梨说今日睡过头来,这不,她娘打发自己出来寻她爹回家吃早饭呢。 也不知她爹去了哪里? 自然有热心的村民主动告诉她,说是看到木久承去了村长家。 这不奇怪,木久承因为这两年同村长走得近,偶尔心情好时,他也会放下手中的书本,去村长家寻他老人家说话呢。 木梨得了提点,谢过那位热心的村民,朝村长家直奔而去。 她到了村长家门口时,发现院门是虚掩的,木梨抬手正准备伸手推门而入,听到里头传来木久承的声音。 “村长,她求到我跟前,又是想着给我儿子留点东西,我便应下了这事,我是拎得清的,晓得怎么做,到底当年我也有错处,也不能完全怪她,她昨儿晚上说要买田,又加之她的户籍一直落在我家里没迁走,早已脱离了匠籍,到是可行的。” 村长半晌后才道:“我到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提醒你一下,张玉娘可比你先头那个婆娘好太多了,虽说她以前是干那样营生的,可自嫁给你后,那可是规规矩矩的很。” 木久承又答:“永为将来必有大出息,我想得有点远,他亲娘老子过得好了,将来他在外头也能更有点脸面呢。” 村长闻言终还是叹息一声,说道:“唉,你即有如此考虑,我回头便帮你问一问的,有几户人家是要买的,她可说要买多大的良田?” “估摸着二、三十亩是可行的,昨儿因为一些原故,到没具体问她,村长你即然给了这个话,想来还是有人要卖田的。” 村长挥挥手,笑道:“行了吧,要不是这些年,咱们村搬去县里的人越来越多,哪里可能有这么多田地可买卖,再说了,你家还占去了不少呢。” 第四百三十章 心思难测 木久承沉默了,那些田地说起来,他也只是面上光,可不属于他和木永为的,张玉娘是要留给她亲闺女的。 他这般一想,便觉得张玉娘这一点是比不过杨金婵这个亲娘老子的。 站在门外的木梨惊闻此事,突然意识到,男人心也是海底针。 她敢断言,在此之前,张玉娘一定不知此事。 眼瞅着院里的两人已经说的差不多了,木梨忙先行离开。 连带落在身上的晨光,也觉得冰冷了许多。 她不愿意将木久承的心思往坏处想,只是终还是觉得此事有点不妥,需得与她娘亲合计合计。 木梨快步往家中走去,时不时回头往后看,发现木久承没有出来,到是暗中松了口气,她走的有点快,眼看着要到李家门口了。 她再次回头瞧去时,暗叹:来不及了。 木梨双眼一闭,心一狠,转过身又往来路行去。 如此又往回行了一段路,看到木久承了,她冲木久承亲腻地喊了声爹,忙又迎了上去。 脸上半点都瞧不出她的心事。 “爹爹,娘亲打发我出来寻您呢,说是出门走走,站在院门口一瞧,却是半个人影都不见,娘亲还说,您若再不回去,那些个煎鸡蛋,一个都不留给您!” 木久承闻言到是开心的紧,招呼了木梨往家行去。 他冲木梨眨眨眼,笑道:“咱俩不告诉你娘,爹爹已晓得用何法子,能煎出香喷喷的鸡蛋,要多放些猪油,待到两面煎得金黄,再在上头抹上一点剁辣椒、最后淋上点葱花,啧啧,那味儿,真正是太好了,又香又有点剁辣椒独有的风味,看似平常的一道小菜,却愣是被你娘做得很美味。” 木梨瞧出来了,木久承今日心情颇为不错。 “爹爹,闺女能不能悄悄问您一个事儿?” 她决定先从木久承嘴里探探风声。 木久承看向她,问道:“有何事,竟难得住我家小诸葛?” 他这是打趣木梨呢。 木梨娇嗔嗔地又喊了一声爹,犹豫了一下,终还是装做一副鼓足了勇气的样子,问他:“爹爹,哥哥的娘亲以后都会如现在这般,时常上门来吗?” 木久承叹气,答道:“你娘也曾问过的,我也同她说过,叫她少来往点,可她说要来看你哥哥,我能拦吗?到底是你哥哥的亲娘老子,打小......是我们两个做长辈的亏欠他太多。” 木梨确定了,木久承对木永为是百分之百的弥补心里,然而...... “爹爹,可是娘亲因为这个事,有点不开心哦,娘亲也晓得不能拦着的,可是那人天天在我娘亲跟前晃悠,她又觉得堵心的利害,而且,我瞧着,她到是同爹爹很是亲近的样子。” 木久承再叹,道:“你年纪还小,有许多事尚没经历过,同你说了,你也无法理解的,梨儿啊,这世上本就没有对错分明,恨便是恨,喜爱便是喜爱,长辈们都尚难分个一清二楚呢,爹也有爹的为难之处,梨儿,可不可以多替爹爹想想?” 木梨沉默了,眼看着快到家了,木梨抬头笑得十分娇憨,答道:“无论怎样,爹爹跟娘亲总是想着多疼我跟哥哥的。” 她无法直白的拦住木久承,不让他同杨金婵打交道,便拐着弯儿,又另择一顶高帽扣他头上。 木久承笑得十分开心,笑骂她小滑头。 木梨不知他这话里有几个意思,只是装傻,冲他憨憨地傻笑。 她娘亲应该是对木久承有感情的,所以,她木梨不愿意看到自个儿娘亲为之情伤落泪的。 两个人各怀心思,又若无其事地回到家中了。 张玉娘原还有点闷闷不乐,正坐在正屋台阶处发呆,木梨一进院门,欢快地大喊娘亲,却是提醒她木久承回来了。 张玉娘连忙收起脸上的不高兴,笑意盈盈地迎上来。 木梨注意到,张玉娘今日换了件交襟浅紫藤长衫,下罩撒紫丁香花百褶裙,笑魇如花,淡然雅致,颇有些“清风徐来,水波不兴”的淡定。 就冲这一点,木梨认为,张玉娘这身气度,远远甩开杨金婵数条街。 明明出身青楼,却有着世家大族夫人的从容不迫,而杨金婵明明是清清白白的嫁过木久承,偏把自己弄得世俗,满身风尘味儿。 高低立现。 她冲张玉娘抿嘴轻笑,道:“娘亲,我好容易才把爹爹寻回来,他可到好,不紧不慢地踱着步,一看就是富家老爷出门溜达了呢。” 张玉娘秋波婉转,悄悄横了木久承一眼,落入他眼里的,却是娇嗔。 木久承心中一动,伸手牵起张玉娘的小手,笑道:“娘子,可不能少了为夫的煎鸡蛋。” 说完,悄悄冲张玉娘眨眨眼:以形补形! 张玉娘俏脸一红,甩开他的手,转身快步行去灶屋那边。 木久承是背对着木梨的,因此,她并没看到木久承刚才的小动作,只是莫名觉得,自家娘亲刚才怎么更像是落荒而逃? 早饭后,木久承如同往常一般又去了书房,木永为带着张小狗继续去上学了。 张玉娘拉了木梨回西厢房里说话。 “可有发现什么?” 木梨将自己听到的说一遍,又道:“我问过爹爹了怎么待杨金婵一事,他到也没有隐瞒,到底是哥哥的亲娘老子,也不能真拦着的。” 张玉娘恨得直咬牙,道:“我晓得的,你爹是对你哥哥有太多愧疚,总想能多补偿他些,只是那杨金婵的心思可没那么简单。” “娘亲,有我在呢,我会时时盯住她的。” 张玉娘伸手轻点她脑门子,笑骂道:“你能盯她一世?早晚还不得嫁出去?” 木梨突然正色道:“娘亲还是莫要太伤心,怎么快活怎么来吧,我瞧着,那杨金婵就比娘亲想得开。” “为娘可不是她那种水性扬花之人,现如今只能走一步瞧一步。” 木梨问她:“爹爹瞒着咱们这事,娘不生气么?” “气又能如何,跑去他跟前,同他闹翻?于我有何好处?再说了,人家那般可怜兮兮地求他,你爹向来心软的紧,又是儿子的亲娘,这里头,我们娘俩可插不进手。” 木梨沉默了。 张玉娘却是告诫木梨:“老人常言道,半路夫妻都是贼,彼此防得紧,我若不能挣到钱,我若没置办下属于我们娘俩的私产,哼,那杨金婵一出现,可就两说了,所以,你以后成亲了,哪怕是嫁给离方,还是要把自己的陪嫁产业捏紧了,另外,娘亲同他走了这么一遭,才晓得老人们说的对呢,原配夫妻最最好,不会防贼一样防着另一方,生怕对方会从自己手里哄走银钱,再好的感情,也抵不过原配,更抵不过银钱。” 第四百三十一章 好想掀桌哦 木梨叹气,二婚果然不如头婚。 “可是,真要说起来,娘亲不也是头婚么?” 张玉娘苦笑:“可是娘亲在楼里先生下我家梨儿呢,不过,娘从来不曾后悔过。” 木梨扑到她怀里,伸手搂住她的腰,撒娇道:“我虽是女子,无法做到给娘亲讨个封诰,但我会努力让娘亲过上那富家夫人般的好日子,有爹不多,无爹不少,闺女我已经长大了。” 她总是不断的重申,告诉张玉娘,木久承可有可无,不要为了一个不值得的男人伤心,更是提醒她,以后不管事情坏到何种程度,张玉娘还有她这么件贴心小棉袄呢。 “娘还用你劝,傻闺女,想你娘当年,可是阅男无数,哪里不晓得男人们的劣根性,妻不如妾,妾不如偷的香呢。” 木梨将头埋在她胸前,不语。 张玉娘说完又后悔了,不该同自家闺女说这些着三不着两的话。 于是,她又郑重地补了一句:“离方这孩子吃过苦,又小小年纪看透了人心,他跟别的男子不同,他晓得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不会轻易被外头的花花世界迷了眼。” 木梨想了一回,觉得离方到底是古人,可比不上现代时的某些凤凰男,翻起脸来跟翻书似的。 木久承以为自己瞒得紧,没叫张玉娘母女晓得那事。 连着几日,他都总会将自己收拾妥当,然后借口出门溜达一下,木梨又总会站在院门后,悄悄盯着他去了村长家。 她转身回了院里,张玉娘这几日很怠懒,此时正坐在正屋台阶上。 见到木梨的神情,便晓得木久承果然又去忙那事了。 杨金婵这人,终还是成了张玉娘母女心里的一根刺。 母女俩正相对无言时,杨金婵这个讨人嫌的又上门来了。 她依旧穿着低胸肚兜儿,手里拎着个篮子。 木梨瞥了一眼,估摸着又是来给木永为送早饭的。 正巧,夏婶将早饭做好了,今日早饭做的肉丝鸡蛋炒饭,再在上头洒上一把绿油油的葱花,配上一碗清淡的青菜汤,看着就颇有食欲。 “东家,早饭好了。” 木梨赶在杨金婵开口之前,冲东厢房那边喊:“哥哥,表弟,快些过来吃饭了。” 东厢房那边的背书声嘎然而断,又传来两人的应答声。 杨金婵跟着冲那边喊:“乖崽崽,娘亲来看你了。” 木永为系衣带的手微微一顿。 张小狗发现了,仰头瞪着乌黑乌黑的眼珠子望着他。 “表哥?!” “莫理她,当初她能做出狠心抛下我的事,便该早想到有今日。” 木永为果然是真的怨恨杨金婵这个亲娘老子。 两人出了东厢房,杨金婵拎着个小竹篮子迎上去。 “乖崽崽,昨夜睡得可还好,娘亲担心打扰你念书,一直忍着没有来看你,今日实在忍不住了,才不得不厚着脸皮登门的。” 木永为本想喝斥她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了。 他没给杨金婵好脸色,拉着张小狗去了灶屋那边。 木家人吃早饭,比较习惯在灶屋中间支一张小桌子,一家人围坐在桌前边吃饭,颇为温馨。 然而这样的光景,因为杨金婵的出现而打破了。 杨金婵很不客气地坐下来,她原是没打算蹭早饭的,只是瞧着摆桌子上的蛋炒饭香气四溢,原本没啥胃口的她,竟被勾得食欲大振。 “哟,夏婶,这是你烧的早饭?” 夏婶应了一声,又悄悄看了看东家的脸色,忙又缩回灶膛那边去了,东家不喜欢的人,她自是不能多接触的。 木永为因为吃过早饭还要上学,便招呼张小狗快点吃,木梨嫌蛋炒饭太油腻,又叫夏婶去另一边的坛子里,夹了一碗辣椒萝卜搁饭桌上。 张小狗忍不住,多吃了几根。 再夹时,木梨却是拿筷子夹住他的筷子,暗中瞪眼。 “不可再吃。” 杨金婵不明就里,但不妨碍她挑事。 “哟,木梨啊,你也忒小气了点吧,不就是几根辣椒萝卜么,你干啥不让他吃,好歹,他也是你的亲表弟,莫不是他寄住在这里,你便拿鼻孔眼看人了?” 木梨冷哼,答道:“你又晓得什么,啥都不清楚,就在这里哔哔个没完没了?” 她又转而对张小狗道:“表姐可有管错你了?” 张小狗神情恹恹地答:“没有。” 小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少了一半的辣椒萝卜。 木梨又抬头冲杨金婵冷笑道:“可曾瞧分明了,少吃萝卜淡操心,你心操的可真够宽的,操了你娘家的心还不够么,手未免伸得太长了,我要如何管教我弟,又碍着你姓杨的什么事。” 她说完又语气不善地对木永为道:“你可莫要怨我,实在够叫人心烦的了。” 木永为伸手轻拍张小狗后脑勺一下,答道:“你表姐是为你好,昨夜你睡着后,又咳得利害了。” 张小狗惊讶地答:“我怎地一点都不记得。” 木梨横他一眼,答道:“我在西厢房睡觉,都被你的咳嗽声吵醒了。” 杨金婵讪讪地笑了,说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我到真是误会你了,对不住啊,木梨。” 沉寂许久的系统突然神来一句:心机表! 木梨闻言轻笑,心机重又如何,她便以阳谋为矛,一个个用力扎穿。 一时,桌子边无人说话。 几人正吃着早饭呢,木久承这位大老爷们溜达回来了。 看到杨金婵在这里,微微一愣,后又瞧了瞧坐在桌子边的众人,最终,还是挨着张玉娘坐下了。 “今日吃蛋炒饭?有些日子没吃过了。” 他端起桌子中间剩的那碗,突然感觉有点不自在呢? 抬眼间,正好看到杨金婵眼巴巴地盯着他手里的那碗炒饭,还咽口水了? 木久承觉得她有点小可爱,莫不是又嘴馋了,突然想起来,木永为记吃不记打的性子,可不是随了他亲娘老子么。 这般一想,他又忍不住轻笑摇头。 将手里的饭碗放到杨金婵面前,说道:“没吃早饭?尝尝夏家嫂子的手艺。” 杨金婵冲他柔柔一笑,反而扭头问张玉娘:“张玉娘,我能吃吗?” 张玉娘本就因木久承的举动而心中不快,又见她如此问,差点气得一个倒仰,然而,木久承神色无异,她又不好无缘无故掀桌! 第四百三十二章 忍字头上一把刀 果真,“忍”字头上一把刀。 “那是他的那碗,他乐意给谁便给谁,你又问我做甚?你刚才有说你没吃早饭吗?搞得像是我很小气似的,不过,咱俩是什么对头关系,你心里没点数?我没拿扫帚赶你出去,已经是够给面子了,难不成,还要叫我三请四迎的,讨好你不成?” 木久承坐在一旁有点小尴尬,他实在没想那么多。 “行了,不就是一碗蛋炒饭么,她吃了也就吃了,又不是什么顶顶重要的东西。” 张玉娘越发气得利害,这不是吃食的问题,而是木久承态度的问题。 木梨夹了根辣椒萝卜放嘴里,微微眯起好看的柳叶眼,待到杨金婵吃了几口饭后,她才突然哎呀了一声。 “娘亲,我们竟然忘记告诉爹爹了,今日的蛋炒饭没有多余的。” 所以,木久承在饭桌边坐了半晌,竟是坐了冷板凳? 杨金婵一脸尴尬地望向木久承,似乎很有些不知所措,木梨笑道:“你吃吧,没事的,我爹扛饿。” 杨金婵想将碗推还给木久承,才动了一下,又觉得有点不妥。 木久承连连摆手:“你吃吧,我让夏嫂再煮碗面条。” 张玉娘突然放下碗筷,道:“面条昨日已吃完了,还没去买呢。” 木久承又道:“家里可还有别的吃食?胡乱煮点就行。” 张玉娘的心里不痛快,语气里便有些带了出来,她也晓得自己该沉住气的,可就是想发火。 “你当咱家是大地主啊,顿顿都有多余的,谁家不是数着米粒下锅的,哪里有可能备上多余的。” 木久承被她当众拂了脸子,也有点不痛快了,皱眉嚷嚷道:“你又在这里吵啥,没有就不吃!” 说完拂袖而去。 木梨将筷子往桌上猛地一放,冷眼看着杨金婵:“莫要逼得我娘发飙,你早晚会晓得有多吓人。” 她随即又将视线移到木永为的身上,温和地催促他:“哥哥,时候不早了,你吃过饭,是不是该带着表弟去学堂了,仔细去晚了,又要被先生打手心的。” 杨金婵见了,也顾不得与木梨斗嘴。 她将搁自己脚边的竹篮子拎到桌上,往木永为跟前推了推,说道:“娘给你包的羊肉饺子,还有卤鸡,带着去学堂里吃。” 木永为不愿意接,屋子里也没个人帮杨金婵劝说。 一时僵持在那里。 木久承本来去了东厢房那边,这会子拿了个大茶缸进来,想叫夏婶给他煮壶热茶,看到杨金婵正一脸难过地偷偷瞄张玉娘。 心里头生出一股无名火,冲张玉娘道:“这又是咋地了,她给娃儿弄点吃食,你干啥还不高兴了呢,这又是甩脸子给谁瞧?” 果然,看不顺眼时,看对方干啥都不顺眼呢。 木久承是觉得张玉娘身为后娘,不该拦着木永为,她该好言劝他与自己的亲娘老子相处才是。 “行了,这都几时了,永为,你娘是心疼你的。” 他这话,便是叫木永为接下那篮子吃食。 木永为轻轻叹气,接过东西,什么话都没说,一手拎着那吃食,一手拉着张小狗快速离开。 他很闷,又不知该生谁的气。 木梨扫了木久承一眼,对张玉娘道:“娘亲,我有点不舒服。” 张玉娘的心神立马转移到她身上,紧张地道:“可是哪里又不舒服了?” 自木梨换了芯子后,她就不曾生过病,所以,她这般一开口,不光张玉娘紧张了,连带着木久承也担忧不已。 “怎地了,可是晚上踢被子了?也是,这些日子时冷时热,挺折腾人的,要不要紧,要不要爹给你去鲍郎中那里抓几帖子药?” 木梨忙摇头,她有点后悔寻这个借口了。 杨金婵的眼里闪过一道精光,在一旁劝道:“木郎,我看,还是请了鲍郎中来瞧瞧吧。” 木梨冷冷地扫视她一眼,随即对木久承和张玉娘道:“无大碍,爹娘还不相信我的话么?只是,我需得小歇一下,大抵是昨儿晚上老鼠闹腾得太利害,好几回都吵醒了我。” 张玉娘开口道:“狗管耗子是多管闲事,咱家要不先抓只猫回来吧,上回就说过这事,一直没有寻到,如今正值春夏时,多是猫产崽子的时候呢,狗的话,还是要慢慢寻访,抓一只能看家护院的回来才行。” 木梨可以肯定,张玉娘头一句话是骂的杨金婵,后头说的才算正事。 “嗯,爹,你可晓得哪里有猫崽子抓,最好今日能捉回来,也省得我今夜又不得安宁呢。” 木久承也不计较先前与张玉娘发生口角的事,竟真的坐下来,又认真的和张玉娘说起这事,杨金婵几次想插嘴,都被木梨有意无意地打断。 最终,木久承被张玉娘打发去外头先借只大猫回来。 杨金婵气得想打死木梨呢。 木梨冲她冷笑:“咋了,你没点自知之明么,不晓得自己是什么货色,你觉得,就算凭借我哥哥,你还能再进木家门吗?好歹,你也是过墙妻,我娘可是从了良的,又规规矩矩,恪守妇道!你又算哪根葱,还打起了见不得人的小心思,你当别人都是傻子么?再说了,你当初干啥去了?” 杨金婵见她撕破脸,笑得十分猖狂:“那有如何,人家休了的也还有复合的,我与木郎本就是恩爱夫妻,张玉娘,你闺女不晓得,你心里应该很清楚,那两公婆有多利害,在那两人眼里,媳妇永远是外人,你就算掏心掏肺又如何,当初,要不是那两个老不死的做了初一,我能做十五吗,哼!我以为没有蠢得要死的再嫁入木家,我就是要给木郎戴绿帽子,那又如何,有的是人稀罕我呢。” 张玉娘乐了,笑道:“再如何,过墙妻就是过墙妻,没人有会看得起你,你当木家那两公婆是蠢的么,我好歹只是婚前做那门营生,婚后可是恪守妇道得很,可比不过你婚后红杏出墙,我那是挣钱养家,你却是不安于室,能一样吗,你是觉得那两公婆是没长脑子,还是太蠢呢?” 杨金婵气的不行,木家那老两口就是一对老古板,家当没多少,破规矩却是一大堆。 杨金婵的说词,的确戳中了杨金婵的痛处。 她可以使法子勾了木久承一起在床上滚来滚去,但却不能改变木家二老根深蒂固的想法。 第四百三十三章 借力 木梨在一旁瞧她那副嘴脸,越瞧越恶心,也因此越发暴躁了。 眼瞅着杨金婵又要开始与张玉娘争辨个高低,她蹬蹬蹬地跑到杨金婵跟前,冲她舞了舞小拳头:“滚不滚,不然,揍得你,连你爹妈都认不出,还有,你就算是在我爹跟前哭得眼珠子都掉出来,也是无用的,我爹可不信你的一面之词,我如此娇憨,又怎会做出那样失礼的事?” 她笑的阴恻恻,杨金婵还真有些头皮发麻,她家弟弟躺在床上,到现在都下不了床呢,虽然,她也怀疑过杨来贵多半是装的,但拳拳到肉的痛,她还是不想尝试。 “哼,早晚要在木郎面前,扒下你们这对母女的可恶嘴脸,他应该还不晓得你们母女俩是个两面三刀的货色吧。” 木梨怼她:“再孬,也比你这个不守妇道的婆娘要好,最起码,我娘可不曾给他戴过绿帽子,我爹当初可真可怜,也不晓得他头上只有一顶绿帽子,还是绿油油的一片大草原呢,要不,你告诉我得了。” 杨金婵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到底还是不敢久留了。 她怕自己说的越多,被这对母女揪到的小辫子就越多。 杨金婵灰溜溜的走了。 夏婶望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外,劝张玉娘了:“东家,要我说,这婆娘总这么上门,可不是什么好事,没安好心呢,估摸着瞧见你当家的如今要发达了,便想来撬墙角。” 张玉娘答:“她正有此意,我还需得琢磨个好法子才行。” “那就赶紧想法子,免得夜长梦多,男人啊,可不能太相信,都是不过脑子的家伙,都只喜欢靠那根短棍儿想事,一时头脑发热,干出点啥事来,也是说不定的,两人还有个亲儿子夹在中间呢。” 张玉娘也因为这事而担忧。 原本就是夫妻,滚个床单啥的,也是随随便便的事。 “嫂子,这事儿万万莫要传出去,这本就是没影儿的事,若是传出那样不好的话,反而容易叫杨金婵坐实了这话,可不能给她提这个醒。” 木梨又跟着补了一句:“除非外头有传出她欺负我娘亲的话,到是可行。” 三人相视一眼,都笑得有点意味深长。 杨金婵打算借着木永为这个梯子再次赖上木久承,她张玉娘又何不能动点小心计? “这事,还是要先有个由头的,咱们先边走边瞧。” 张玉娘一锤定音,木梨和夏婶磨拳霍霍向杨金婵。 张玉娘出门买菜去了,木梨去了离河家的小院里,盯着绣娘子们干活。 如今的绣娘子们已经差不多快要出师了,手里的绣活是为了开业而准备的。 与送来之时相比,绣技已是有云泥之别。 不时,李婶顶着明媚的阳光踏足木家了。 “咦,人呢,都去哪儿了?” 她带着李翠花上门,就是想着让李翠花再继同木梨多来往。 夏婶从灶屋后门探出个头来,答道:“你们来了,东家出门办事了,小东家去那边检查绣娘子们的功课了。” 她又招呼两人进来,道:“我正在剖鱼呢,锅里的东西已经清理出来了。” 李婶忙打发李翠花去把挑来的猪草给剁了,她自个儿却是去了后门口,抄着手靠在门框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同夏婶说着话。 “哎,我听我家大媳妇说,这几日,总有一个长得好看,穿戴精细的妇人从我家门前经过,又来了木家,原以为她说的张夏花,后问她才晓得不是,只是她说的那个长相,我又觉得有点熟悉,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夏婶趁机答道:“是木秀才前头休掉的那个婆娘回来了。” “真的,假的?你说杨金婵回来了?”李婶惊讶的嘴都合不上,当初,可是杨李氏帮忙给自家闺女把过风的,柳兰舟同杨金婵能在一起,杨李氏功不可没。 “真的回来了,唉,我东家最近心情颇不好呢,前头那个,张口闭口都是唤木郎。” 李婶点头:“她以前就是这么唤的,不过,她跟着柳兰舟都跑了好些年了,怎又回来了,柳兰舟呢?那个戏子没回来?” 夏婶细想了一回,轻摇头,答道:“没听杨金婵提起过,也不知是不是分开了。” 李婶又道:“说不准呢,娶为妻奔为妾,自个儿背着男人偷汉子,想必,那个柳兰舟会看轻她的,这么些年,也没听杨家人提过,想来,柳兰舟也没有去杨家提亲的。” “咋地,她后来跟男人跑了,没有拜堂成亲,就这么跟着那个柳兰舟瞎混着?这又算什么事?” 夏婶对于杨金婵、柳兰舟的事并不清楚。 她还是来木家干活后,偶尔,从东家的话里听出一些话音。 李婶笑道:“这也不是什么隐秘,咱村里晓得的人多了去,背后没少笑话过。” “我说呢,瞧她那样子,到像是上门来撬墙角的,大抵是瞧着东家家里如今日子越过越好了吧。” 夏婶借机说出这话。 李婶冷笑:“不会吧,木秀才不像是个蠢的。” “这男女之间的事,哪个能说得准,说到底,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话,那事儿就容易成,再说了,两人之间还夹着个亲生儿子呢,她一回来,我看啊,难断哦!” 夏婶又叹气:“只可怜了我东家,一门心思为这家里好,又把那个继子照顾得那般好,谁家的后娘有她这份心意?那个却是半个谢字都不曾提呢。” 李婶跟着叹气:“你这些话都有理,可千万别叫木家娘子遇上这样糟心的事才好,我跟你说,以前,那个杨金婵就是个不好相遇的,最爱笑里藏刀,木家娘子却是个心善的呢,我到喜欢同她打交道。” 杨金婵的性子随了她娘杨李氏,是个爱无事生非的脾气,即做出十分无理的事,还非要强占三分理呢,哪里比得过知书达理的张玉娘。 李婶心里迅速盘算了一回,怎么算都是张玉娘做木秀才的娘子更划算。 这里头,便涉及到她家同木家合伙养猪的事,若叫杨金婵再次登位成功,那养猪的事,估摸着没李家啥事了。 “那个婆娘不是个好的,与她公婆也不对付,以前住那边旧屋时,木秀才不在家,她时常顶公婆的嘴,反把那两个老人给气得不轻,也因此,木叔一怒之下,才带着婶子去他大儿子那边过了。” 第四百三十四章 真心又有几分 “不是吧,那个杨金婵竟如此利害?” 夏婶回想了一下,她还真看走眼了:“瞧她说话细声细气的。” “哼,那一哭二闹三上吊,拿捏得很准呢,还有她娘杨李氏在后头唆使她闹这闹那的,木家婶子可是个很文气的人,哪里斗得过她那个泼妇。” 看来李婶对杨金婵当真没一点好印象,也不知两人之间到底有过何过结? 夏婶又道:“只可惜了我东家,多和善的一个人啊,偏偏遇到了杨金婵那样利害的,也不知以后是个什么光景,你都不晓得,那边那个每次一来,都牛气的很,不是指使着我干这干那,就是赞我做的饭菜最合她胃口,我东家又不是她,我管她合不合口味哦!到弄得她才是女主人似的,一进门就爱指手画脚的。” 李婶哼哼了两声:“算了,不说了,她就是那么个蛮不讲理的性子,我都不想看见她,还是早点煮了猪食回家去。” 李婶看似偃旗歇鼓了。 夏婶瞧了她的背影,轻轻一笑。 大家伙儿心里都明白着呢,又何必非得点透! 李婶还没喂完猪,张玉娘已经一脸笑意地拎着菜篮子回来了。 一日去镇上几回,她也不嫌累。 她进了门,就喊夏婶,说是让她中午弄一碗小河虾吃,又说今日运气好,正好遇到个卖小河虾的,她一口气称了两斤多。 木梨和木永为都很爱吃,她交待夏婶少弄点韭菜,只充作佐料。 李婶听见了,从屋里走出来,扒开张玉娘的篮子看了一眼,笑眯眯地说道:“你买了大鳖啊!” “嗯,我正还要同你说呢,明日,让你当家的给我家带两根排骨,再割两斤五花肉,我要拿五花肉烧大鳖给娃们补身子,今年木永为要下场考试,可怜见的,一日消瘦过一日,偏那先生每日布置了许多功课,娃儿不每晚写功课,都要写到后半夜呢。” 李婶忙道:“你傻吧,又不是亲生的,干啥待他那般好,以前,那个婆娘不曾回来,我也瞧在眼里,晓得你心善,便没说什么,我可给你提个醒儿,这亲娘老子可不一样,即便她在外头再放浪,在她儿子眼里,亲娘老子的骨头都是香的。” “那娃儿不理她的,陌生的紧。”张玉娘笑眯眯地答,并不因为李婶说话太直白而心生恼意。 李婶又道:“你可别把我的话当耳边风,那是因为两人才相处,你且瞧着,待日后相处时日长了,你就晓得了。” 张玉娘笑道:“我晓得你是为我好,不会有那一日的,那娃儿记恩着呢。” 李婶叹气:“你不听我劝,吃亏就在眼前,罢了,罢了,我不说了,说多了反要招你嫌的。” 李婶转身喊了李翠花帮忙去舀猪食喂猪去了。 张玉娘分了一点小河虾给李婶,让她拿回去烧了,给李屠户当下酒菜,李婶道了谢,乐呵呵的拿了小河虾走人了,心里在盘算着,要如何帮张玉娘一把。 杨金婵欺人太甚! 木家中午的饭,一向比旁人家的要早。 今日也不例外,木久承是在自家院内飘出饭菜香时,哼着小曲儿回来的。 张玉娘听到门口传来动静,走出去一瞧,见他回来了。 不由笑道:“哟,我说木老爷,你当真是无事一身轻啊,这就开始过老爷的悠闲小日子了?” 木久承心情非常不错:“小娘子,为夫瞧着日当中午,又寻着这饭菜香,顺着墙角根快快往回走的,离的越近,这肚里的馋虫就越叫得欢,今日有啥好吃的。” “今日吃虾,再让夏婶做个红烧鲫鱼,娃儿们都爱吃呢,多买了两斤。”张玉娘瞧了他一眼,也不说破。 只又笑道:“我去了镇上一趟,一路上都没瞧见你在哪家闲聊,你到底躲哪儿去了?” 木久承闻言打着哈哈,笑道:“不过是随意走走,我先去的村西头,后又去了村东头那边转转,到是叫我瞧到了一处好戏呢。” 张玉娘的注意力被转移了,问他:“啥好戏,说出来也叫我高兴高兴。” “哦,先前路过离家门口,你猜我看到了什么?”木久承竟然乐意同张玉娘八卦这样的事? 张玉娘目光微闪,又笑道:“莫不是那两口子打起来了?” 木久承笑答:“虽未猜中,却也离这不远了,我经过的时候,两口子一个坐在堂屋木门坎边上,一个站在院子里双手叉腰,又是跺脚,又是双手拍大腿哭闹,更是满嘴喷大粪,我横竖闲得无聊,便袖着手在篱笆墙外看了这么一处戏,那胡春桃当真了不得,那个架势,跟个泼妇无两样,也难为离浆受得住她呢。” “两人闹什么了?”张玉娘有点担心李七妹。 木久承又答:“还不是为了离家那点破事,离方这小子不错,那事干得太妙,大快人心呢,胡春桃想把离岸死死的捏在手里,留在家里干活好养活那一大家子,却被离方一招釜底抽薪,啧啧,如今,胡春桃火烧眉毛尖了,家里佃的那几亩田没人伺候了。” “她成日说她家离舟年纪小,也不小了,旁人家的娃儿那般大年纪时,都能顶大半个大人的力气活儿,咋就做不得,离岸到底也是她男人的亲儿子呢,还想一直栓住,打算害他一辈子不成。” 张玉娘虽同为后娘,可真有点看不过眼,别人家的娃儿就不是娃儿么? 合着,只有她胡春桃身上掉下来的肉才金贵? 木久承到是笑了,冲她道:“我就最高兴瞧见你这般想法,也喜欢听你说这样的话,谁的娃儿都是娘生爹养的,都是爹娘的心头宝,娃儿有什么错,胡春桃的心思太过歹毒,要不得,要不得,也幸亏你不同她走的近。” 张玉娘抿嘴轻笑,一般这样的情形下,她是绝不会开口说难听的,以免扫了木久承的说话兴致。 “不一样的,永为这孩子以前是年少无知,容易被人哄骗,他本性不坏,只要好好管教,将来必会有大出息。” 木久承的越发高兴了:“他将来若有大出息了,这里头你占了头功呢。” 他就这么三言两语忽悠了张玉娘,并不愿意告诉她,自个儿到底去了哪里,又去干了些什么。 张玉娘心中冷笑,也不乐意同他去争辨,争吵也不会有结果,到不如莫要自寻烦恼。 第四百三十五章 刻意讨好 木久承今日便是约了杨金婵同村长,一起去村子最东边瞧那边的水田了。 杨金婵有点挑三捡四,之前也看过几处,不是嫌离水渠太远,就是嫌弃田地太过零散,至到今日,才挑中一处。 张玉娘白了他一眼,直接将他晾在那里,由着他兀自得意。 吃午饭的时候,张玉娘故意问木梨:“那些绣娘子的活儿做的怎样了?娘可是砸了不少银子进去的,你县里的外婆和小翠姨都来信了,问起这边准备的如何了,那边的铺子已重新修葺的差不多了,趁着六月曝晒大半月,再把里头的东西都布置好,也就离开业差不远了。” 木梨笑嘻嘻地应答:“自是不错的,这批小绣娘,想必外婆费了不少心血呢,个个都聪明得紧,不过点破一点,就能举一反三,当真了不得,而且,手巧的紧,比我做的女红简直不要好太多。” 张玉娘又借机说教了:“你如今也在定着亲了,娘亲顶多再留你一、两年,你便要出嫁去那边,往后,难不成你自家男人的贴身里衣、里裤,你都要去外头买,又或是找别人做?” 木梨本想反问,为何不可,她在现代时,谁不是去买内裤时,一买就是一、两打。 随后才意识到,古代是不一样的,这样的事是该羞于启齿才对。 她运气憋红一张小脸,然后可怜兮兮地望向张玉娘:“可是绣花针扎得小手指好疼,不过,娘亲的话,我还是要听的,就算再苦再累,总还是要学着些才好,那样的活计,的确不适合叫外人帮忙的。” 木梨却想的更远,她虽有心想买两个小丫头,以后养肥了丢到针线房里,但是,这样的贴身衣物,还是自己动手才好的,也省得那样的小丫头起别样的心思。 木久承瞧这娘俩越扯越远了,忙催了张玉娘快点吃饭,又道:“早点将饭菜送过去,两孩子吃过饭后,还能余点时辰休息一下,然后再小睡一会儿,这样,下午才更有精神听先生讲课。” 木久承对于这一点,近乎苛刻的要求严格。 张玉娘从来都不能违背这一点的。 “晓得了,不过,端午前我需带了闺女去县城,你要去么?到时请夏婶在家中留宿一夜?” 木久承心思转动了一下,道:“一家子一起去,小狗他爹娘也在县城务工吧,要不要将他也带上。” 他小心翼翼,带着一丝不自觉的讨好。 木梨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张玉娘到没留心,只道:“他爹娘早不在县城了,上回捎信回娘家了,说是两口子去府城那边讨生活呢。” 木久承这才道:“要不,请夏婶看家,顺便再请了丈母娘过来陪小狗?本该让他过去那边的,只是,我怕他去了那边心也跟着野了,反到耽搁了他温习功课,到底还是在自家书房背书才好。” 张玉娘想了一回,答道:“也罢,便让我娘过来陪他吧。” 木梨觉得木久承似乎还有别的原因,不然,他不会如此好说话的,心下猜测,莫非杨金婵要买的地有眉目的。 她的确猜中了! 木久承并没有提及那事,张玉娘也想开了,晓得了又能如何,她还能阻止得了杨金婵买地不成? 这般一想,她又觉得,是不是该再努力点,跟杨金婵拼拼家底子? 木梨吃过饭后,便去房里休息了,张玉娘撑着泼墨山水画油纸伞,拎着个食篮子去私塾送饭了。 木久承对于这点,包括木梨在内,都早已习以为常。 今日的午饭除了香辣河虾炒韭菜之外,还有一份腊味合蒸,里头有腊猪心、腊肉、腊肠,张玉娘还给两人各留了一条手掌长的红烧鲫鱼。 这样的饭菜水准,与那些大乡绅家的饭菜可有一比了。 木梨睡到下晌才醒来,她从西厢房出来的时候,张玉娘已经叫木久承把绣花架移到了那棵大梨树下,旁边放着一套小绣花棚子,木梨叹了口气,不待张玉娘开口喊她,已焉啦吧叽地垂着小脑瓜,默默地挨过去坐下。 捏针拿线这事,没少被系统那欠打的嘲笑过。 木梨是聪明,可捏着那细细的针,她觉得比自己揍杨来贵还要费劲。 她可是很乖的,绝不拖自家美人娘亲的后腿。 难得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慢吞吞地练习针线。 凉风轻轻抚过,梨树沙沙地叫得欢快,树上的梨子已由早先的鸟蛋大,已长至成人拳头大小了,这期间,张玉娘还拿了竹篙,将多余的小梨子敲打掉一些,木梨子的果皮,已从深绿渐渐地转变成浅绿色。 木梨仰头看了看头顶的梨树,说道:“娘亲,这树上的梨子要六月底才会熟,正好这绣坊是捡在七月前开业,到是可以摘上些熟的一并带去县城,小翠姨和外婆一人分一点,虽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却是我跟娘亲的一片心意。” 张玉娘竖直右手食指放到嘴边,轻轻“嘘”了一声。 “要是有人晓得了,只怕又要念叨这梨树是她家的,还是要分成三份的,记得了,下回万万莫要说漏了。” 木梨娇俏地冲她笑,又吐了吐小香舌:“娘亲,我这不是给漏算了么,再说了,我本就与那边不熟,也没啥往来,那边的人,又怎及得上外婆和小翠姨疼我呢。” 提起鸨妈,张玉娘就有点想她了。 “你外婆是没法子的,她身处那样的地方,只能那样行事,其实,她人很好,心眼也不错,不过我们这些小姑娘是什么来路,到了她那里,她总亲自一一询问,观察后,再因材施教,到了最后,她又绞尽脑子,让各个姑娘家家的,都能尽量有个好归宿,除非是被她背后的大东家给提前定下的。” 她无意间向木梨透露出一丝信息。 木梨的眼神很纯净,眼里倒映出满树的梨子,透过枝叶间星星点点的空隙,能看到如同刚洗过的,蔚蓝的天空! 大抵,在那位鸨妈的心里,尚还留着一小块净土吧! 仰得脖子酸了,她才恋恋不舍的依开视线。 张玉娘以为她嘴馋了:“这会儿的梨子不好吃,吃到口里没一点甜味,跟嚼锯木屑似的。” 木梨只是笑笑,她也不解释。 “呯,呯,呯,有人在家吗?” 来人敲门声短而急,声音急切。 张玉娘放下针线,答道:“门没栓,你进来吧,是谁啊!” 第四百三十六章 出事 木久承在东厢房里睡午觉,张玉娘听出是陌生男子的声音,但心也并不慌。 张玉娘惊疑地盯着来人,这不是私塾里打杂的那小子吗? “你来我家,可是有何急事?” 打杂小子此时气喘吁吁,满头大汗,木梨注意到,他衣领处都被汗湿了。 夏婶已倒了一碗冷茶端出来。 那小子正跟张玉娘说着木永为出事了。 “啥,出事了?他咋了?” 张玉娘的心里慌得一批,不由得头疼起来。 木梨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跑过去叫他先吃碗茶再慢慢说。 待此人吃过茶后,他也已缓过气来了。 “我也不晓得是咋回事,只晓得你家木永为被课堂里的先生背着去医馆了,你们带了银钱赶紧去看看,是山长打发我来送信的。” 他说完,又找夏婶讨要一碗冷茶。 张玉娘转身就要去正房那边,后又收回脚步,跑到东厢房里喊木久承。 木梨却是能猜到,张玉娘第一反应是准备回屋里拿钱的。 后才反应过来,然后去东厢房里找木久承。 木永为是他儿子,自该他做主。 不时,两口子便从东厢房里出来了。 又匆匆往外行去,木梨嘱咐夏婶看家,她叫上那小子尾随而去。 木久承是个书生,力气可不是一般的小。 张玉娘的力气都比他大点呢,两人一路快行,一边商量着,租了牛老板的车去镇上。 到了牛老板家时,他正午睡起来,听闻木永为出事了,连忙把车套牛身上赶了出来。 木梨不用大人们招呼,自个儿先爬上牛车了。 张玉娘和木久承一愣。 木梨眨巴眨巴眼,十分乖巧地答:“我担心哥哥,除非亲眼看见,爹,娘,快点上来。” 木久承心里一暖,点头表示同意。 又觉得张玉娘把孩子教养得不错。 木梨此时已冲那打杂的小子喊话:“还有这位小哥,一起坐牛车走吧,先前多谢你了。” 那小哥本就一路跑过来,早就两腿发软了,听了木梨的话,也不客气,十分麻溜地坐到牛车上。 张玉娘闻言,忙从怀里的荷包里摸出几文钱,当着木久承的面打赏,又说,先前到是累着他了,让他回镇上再去买两碗凉茶吃。 木久承见了,颇有些感动,这会儿又觉得,张玉娘这是把木永为当亲儿子待呢。 牛老板的牛车赶得有点急,木梨有好几回差点被颠簸得掉地上。 多亏了木久承及时伸手抓住她。 木久承让牛老板将牛车直接赶去镇上唯一的医馆。 几人去了医馆后,大夫刚给木永为催过吐。 木永为的先生本就与木久承相熟,此时,也正坐在医馆的大堂里等着。 木久承撇开几人,神色担忧地快跑过去,急切地问那个先生,他家儿子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木梨等人从那位先生的嘴里,最终晓得木永为到底经历了什么。 原本,木永为一大早情绪就不高,带了张小狗去学堂里念书,到了上午中间休息时,他到底还是将那羊肉饺子和卤菜拿出来,拿了一半送去隔壁,分与张小狗吃,余下的便归他自个儿吃了。 吃过后也没啥不对,待到上课后,他又继续认真听讲,中午才下课,张玉娘又给他送来了好饭菜,木永为这娃只对吃的管不住,那些好饭菜,又尽数被他和张小狗分食了。 这位先生又告诉几人,到了午睡小歇时,木永为的情况就有点不对,当时,他隐隐觉得肚子有点疼,满头大汗,有学子去禀告这位先生后,先生禀着负责的态度,到是去学堂里看过木永为一回,询过他后,晓得他只是肚子疼,先生到是好意,想放他归家去。 木永为却不肯,非要留在学堂里,他不想耽误下午的课,先生这段时日,一直在教授新课的。 一直拖到下午上课,大抵有小半个时辰后,木永为不时就请假要去茅房,而且一去就是老一会儿,一问之下,才晓得他拉肚子了,先生觉得事儿不对,最后一次去的时候有点太久,他便叫了个学子去茅房那边看看,结果,那学子吓得脸色苍白的回来找先生,说是木永为倒在了茅房内的门口。 先生这才真的急了,他之前一直以为木永为可能因为贪嘴而吃坏了肚子。 他忙去了茅房那边,把木永为背起来准备送去医馆,又叫人喊了学校打杂的那小子去木家送信。 事情的经过便是如此。 木久承几个听后,一头雾水。 张玉娘嘀咕了一句:“平日也是这么吃的,再说了,自家做的饭菜,大家都吃了,没道理就他吃坏了肚子啊?” 木梨忙上前一步,扶住张玉娘的手臂小声问:“娘,小狗他......” 张玉娘心中一惊,忙又去问那先生,可有听说张小狗身子有何不适? 然而,叫人十分奇怪的是,张小狗并无任何不妥。 这又是何原由? 木久承又再详细地追问了一些细节,先生到是清楚,一一作答了,木永为除了消息时吃过这些东西之外,到不曾吃过别的。 几人一直也无甚办法,只得待大夫从里头出来后再说。 张玉娘颇为担忧,又要劝木久承放宽心,着实心累得紧。 木梨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事出有因。 医馆外,狠毒的太阳把地面晒得发白,叫人心中烦躁的很。 木梨正准备寻一椅子坐下。 李婶子带着李翠花以及村长婆娘来了,张玉娘忙迎上前,一问才晓得,是牛家婆娘给这两家送信的。 木久承心里受了这份情,又打发木梨去外头茶馆买了一壶茶,再买点小吃食来招待几人。 他吩咐完这事,便往自个儿身上摸荷包,最终发现,他走的匆忙,竟忘了带荷包了。 木久承一脸尴尬地站在那里,木梨假装没发现,冲他和张玉娘打了声招呼:“爹,娘,我出去买茶了。” 李婶子等人少不得又要追问一番,木永为到底是怎么了。 张玉娘和木久承把事情经过说了,现在大夫正在里头给木永为看诊,暂不知他是得了什么病。 木梨买了茶水,并一点小吃食回来,叫茶僚打发来的小二把东西放到桌上,这才摸了铜板子打发走小二,又招呼了众人吃点东西。 李翠花正跟木梨咬耳朵呢:“听说永为哥的亲娘老子回来了?” 木梨轻嗯了一声,叫人听不出她心中所想。 第四百三十七章 宠女狂魔 李翠花又道:“我也不认得她,不过,听我哥哥们及我娘说,那个婆娘十分利害,最爱挑拔事非,那张臭嘴,可是随了她娘呢,就跟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一般。” 木梨吃东西的动作突然停了一下,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答:“那是我哥哥的亲娘老子,我娘说了,我哥哥是个有大福的,有两个娘亲疼宠着他,于他而言,是好事呢,只是我娘......唉,不瞒你说,那边那个总会......我娘最近时常憋气的紧,搞得好像她才是妾室似的。” “是吧,要我说,就该把她打出去的,可是,这样,永为哥怕又要恨你们了,以前,我家同她做邻居时,她自个儿有菜地,宁肯搁那里荒着不伺候,懒的要死,到了要吃菜时,就会趁我娘不注意时,到我家菜地里顺菜,若是不巧,被我娘撞见了,她也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厚着脸皮笑眯眯,说是瞧我家菜长得水灵灵,十分招人稀罕,她瞧见了非常想吃,还怪我娘把菜种得太好呢,我娘经常为了这些小事抱怨。” “再后来,我娘实在受不了,便同她吵了一架,自个儿又不是没手没脚,尽做那没脸没皮的事。” 大抵是李婶子以前的确吃够了小亏,李翠花才会在说起杨金婵时,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 “我爹还不让我娘抱怨,说不过是点菜,又不是值钱的玩意儿,我娘就是气的不行,菜不菜的不是事儿,但关键是,那姓杨的就是个占了便宜,还觉得她自个儿有理的那种,太不要脸了。” 木梨正欲张嘴说些什么。 医馆外突然传来熟悉的叫骂声,她的小心肝猛地一跳,莫名的,反而安心下来。 “张玉娘,你个臭婆娘,挨千刀的,早晚会被人干到死,还不快点给老娘滚出来,我金外孙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看老娘不打死你这个臭不要脸的,哎哟,我可怜的乖外孙啊——你要是出个啥事,老娘也不活了,跟着去下头陪着你,好生照顾你。” 杨李氏一边嚎啕大哭,一边又是拍手又是跺脚的。 很快就在医馆门外吸引来一大婆围观群众。 杨金婵今日像是特意打扮过的,一副娇娇弱弱,怯生生地样子。 只是站在一旁陪着杨李氏落泪。 “哎哟,我的个金外孙呢,你咋这么命苦哟,放着现成的娘亲不认,非要听信那后娘的哄骗,如今到好,你是信她了,可她心狠着呢,都想要了你的命,不就是嫌弃你是个拖油瓶啊,将来,你家的产业可是要留给你的,呜呜,我的个金外孙啊,你咋就这么不小心呢,你若是去了,叫我跟你亲娘老子可咋办啊。” 杨李氏此时已经赖坐在地上,双手拍着大腿,那一唱一哭的样儿,就是个典型的农村泼妇。 外头围观的人,一听,顿时议论纷纷。 木梨气得小拳紧捏,两眼喷火,她猛地站起来,欲冲出去跟杨李氏理论。 突然,一只保养的极好的纤纤玉手压在她的小肩上。 木梨扭回头,神色放缓,问道:“娘,干啥不跟那恶婆娘理论,她这是恶人先告状,想倒打一耙。” 张玉娘并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神情冷冷地扭头看向木久承,问道:“你也是这么想的?” 木久承张了张嘴,想说他并不这么想,可是...... 外头的杨李氏不知怎地又自个儿爬起来,冲了进来,伸手指着木久承的鼻子哭骂道:“你瞎了狗眼不成,那可是你的亲儿子,什么时候不出事,偏在我闺女回来后才下手,不就是想倒打一耙吗?不就是想叫我可怜的金外孙与自己的娘亲疏远吗?娃儿还太小,分辨不清好坏,你莫不是吃猪食长大的,那可是亲生的,我闺女疼他都来不及呢,才回来几日啊,就出了这样的事,还是在她眼皮子底下。” “你木家要是嫌弃他,不如把娃儿让出来,改姓杨也是使得的,好歹是条人命,你这个当爹的良心是石头做的,可娃儿是他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今日,你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不然,我跟你没完,老天爷啊,您咋这么眼瞎啊,不晓得我那乖乖外孙子是个好的么,偏叫他遇上了这么一对没良心的后爹、后娘,呜呜,你到是说句话啊。” “你们嫌弃得紧,可在我这个外婆眼里,在他娘亲的眼里,娃儿就是个宝,呜呜。” 杨李氏骂到这儿,又转而伸手指着张玉娘继续破口大骂:“还有你,张玉娘,你这个臭不要脸的,若叫我晓得,我乖外孙少了根头发丝儿,看老娘不打死你,甭以为嫁了人就会改邪归正,呸,老娘半点都不信,都说戏子无情,表子无义,你当老娘是蠢的,不晓得你一直在算计着我女婿,也就他蠢,才会被你迷了眼,还把你那个爹不详的种给当亲生的养着。” 张玉娘本不想闹事,她想借此机会,叫木久承认真看清杨家众人的嘴脸。 然而,泥菩萨尚有三分火气呢,杨李氏可以随便骂她,但不该掀了张玉娘的逆鳞。 她可是个宠女狂魔。 张玉娘眼里狠狠地划过一道厉色,伸手迅猛地打落掉指着她的,杨李氏的手指。 木梨暗恨古代太讲长幼有序,杨李氏就算是外人,那把年纪了,也是她的长辈,张玉娘不让她在外人跟前动手,不然,不管对错,被指责的将永远是木梨,更何况,她又在定亲中。 杨李氏被张玉娘挟怒而击,手指疼的发麻,在医馆里大声尖叫:“啊,疼死老娘了。” 她尖叫完,怒火直冲脑顶,用力冲上去,拿手狠狠地一推张玉娘。 张玉娘一直娇养惯了,力气哪可能有杨李氏的大,措不及防,被杨李氏推倒在地。 木梨气的眼眶儿都红了,快跑到张玉娘的跟前,张开手臂,拦在前头,声音冰冷,说出来的话如同冰凌。 “你敢动手打我娘!” 莫名的,在场的众人如坠冰窑,不由打了个冷颤。 木久承张了张嘴,想要说她什么,木梨一个冰冷无情地冷刀子甩过来。 他突然意识到,自家养女似乎哪里变了,可他又说不上来什么。 木久承是正统古人,禀承着妇人们之间争吵,他身边男子是不可插手的。 第四百三十八章 用力反击 事实,在现代也有许多人遵守着这一约定俗成的规矩。 木梨可不管这些,木久承此时的态度,就表明了他心里有迟疑,在这样的时候都不敢出来护住妻儿,要他来有卵用? 杨李氏也被她凶狠的眼神给吓得心惊肉跳,随后,心中又生出一股子邪火。 不过是个半大的小丫头片子,她活了几十年,反被她震慑住,这可不行,太丢脸了。 “给老娘滚快,不然,老娘连你个贱种都要打。” 木梨冷冷一笑,冲她问道:“谁给你的脸?要打么,只管放马过来,看来,你是迫不及待的想跟你小儿子作伴呢。” 她笑得阴恻恻,总叫人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 系统却在此时叫嚣着,打人当打脸,打不死她也要弄残她! 更是吧啦吧啦地鼓吹着,要木梨学着用毒呢,横竖杨家就是想借着闹事,到不如给她们点颜色瞧瞧。 木梨可不会真信它的话。 杨李氏站在那里迟疑了,她还真不敢跟木梨对上,先前,她是欺张玉娘手脚无力,又先下手为强,如今,碰上木梨这个刺头儿,她又不敢动了。 木梨到是冲围观的众人抱拳,说道:“我晓得,我接下来干的事,在那些读书人眼里是离经叛逆,但是,我木梨如今把话搁在这里,连当今皇上都时常告告诫世人:百善孝为先,被打倒在地上的是我亲娘老子,我是被她十月怀胎生下,又含辛茹苦养大,母亲受辱,做崽女的自该为她出头。” 她说完这话,也不管别人怎么想的,如同一头处于狂怒中的小牛犊子,疯狂地冲向杨李氏。 她如此不管不顾,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着实吓着了众人。 更是有不少人原本觉得张玉娘这个后娘的心眼太狠毒的,此时也改变了想法,能教导出如此有孝心的闺女,想来,这后娘也不是个心思狠毒的。 甭以为围观的群众,就只是一群爱看热闹的傻子。 木梨可不知这些人的想法转变,她挟着万分怒火冲撞上杨李氏,而且,她紧握的小拳,用出吃奶的力气儿,狠狠地揍在杨李氏的肚子上。 敢那般践踏她娘亲的尊严,木梨认为自己被侵犯了,木久承靠不住,她要凭借自己的力量来保护好娘亲。 吾疼儿小,儿护吾老! 重重地力道,狠狠地砸在杨李氏的肚子上,她疼得脸色煞白,直冒冷汗,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震得移位了。 她这回,再也不敢怀疑自家小儿子说假话了。 眼前这该死的臭丫头,是真的说到能做到。 杨李氏吃了亏,疼得直翻白眼,眼角余光瞟到自家闺女在暗示她,装死?! 她立马心领神会,捂着肚子后退几步,然后两眼再翻,人就像没了知觉似的,如同一摊烂泥般往地上掉去。 木梨的眼里闪过一道精光,嘴角挂起一丝嗜血的笑容,隐藏的很好,叫外人无从发现。 她微微垂眸,假装很惊慌,快步赶上去,将原本过来欲拉住杨李氏的杨金婵,给用力撞开,又因为这一撞,连着往前踉跄几步,小脚很不小心,而又狠狠地踩在了杨李氏的右手手指上。 都说十指连心,这般一踩,原本处于“晕迷”中的杨李氏,如同性能很好的弹簧一般,猛地从地上弹跳起来。 “啊——” 尖锐、刺耳,而又夹杂着无限痛意地叫声,恨不得贯穿众人的耳膜。 木梨也因“稳不住”身形,又叫上杨李氏的右手条件反射般的一掀,她终跌落在地上。 然后,委屈巴巴地看向杨李氏,一脸的:她真的不是故意的,要怪,就怪就怪杨李氏自个儿的闺女哦。 两人撞一块儿也就算,杨金婵在那电光石火之际,就还有心思借机算计木梨一把。 木梨本就有意算计杨李氏,正好借力打力,叫杨李氏吃了一枚大苦果。 杨李氏本想指责木梨,然而,她的话才一开口,木久承已经黑着一张脸,扶着张玉娘走过来了。 “够了,她本是要上前去扶你的,小孩子家家能有多大的力气,还能撞得到你?”、 他气的连“您”都不想说了。 木久承一直被蒙在鼓里,自己眼里乖巧、听话、懂事的养女,内芯是个彪悍的,有心眼的小家伙呢! 他是真的很生气:“我家梨儿打小就体弱多病,娇养惯了,哪里可能会有那么大的力气,你做戏也不看看对面站的是谁,还有,永为到是个什么情形,连大夫都不曾说什么,您老就上赶着来咒这个死,骂那个不能活的,您到底想闹哪样,玉娘平日待永为不好吗?没让他吃饱穿暖,还是没让他去学堂念书?” 众人一听,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对张玉娘的行事,反到忍不住称赞了几句。 “好歹还是先听大夫怎么说吧!”木永为的先生站出来说了一句公道话。 看他那眼神,的确很不待见杨李氏,至于一直躲地背地里暗中指使杨李氏闹腾的杨金婵,此时才行至木久承跟前,早已哭成了泪人,双眼红肿如桃子:“木郎,念在我娘也是心急,担心我们儿子的份上,还请你莫要太过责怪她。” 木梨一记冷刀子甩过去,心中冷笑不已。 这会子到晓得出面了? 她行至张玉娘跟前,以只有张玉娘和木久承听到的声音,小声说道:“娘,合着怎样做都是咱们的错了,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两人到是把这戏码玩得滴溜转。” 张玉娘暗中扫了木久承一眼,面色微沉,她的嘴角勾起一丝冷意,答道:“我只盼着你哥哥能平平安安,旁的,这些亏吃了也就罢了,只要你哥哥好,就是烧了高香,万事大吉。” 好一招——以退为进,在木久承跟前即做了脸面,又暗指杨家母女并不是真的关心木永为的死活。 木久承偏就喜欢张玉娘这一点,在外人跟前很给他涨脸了。 杨金婵的眼儿微微眯起,看木久承那神情,怕是那对母女又在他跟前说了什么话吧,不然,他不会是那么个反应。 心中又烦忧自家娘亲怕是把戏给做过了。 杨李氏见木久承不提木永为,反而先去安慰那对该死的母女,心里的邪火烧得越发旺,拉了杨金婵到一边,小声道:“闺女啊,娘瞧着这当真是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呢,你看看那个,哪里就把你亲儿子放心上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光惦记着那个狐狸精,生怕她受委屈了呢,要娘说,夫妻还是原配的好,自己的娃儿自个儿疼,人心隔肚皮呢,那张玉娘说不准,就是想弄死我乖外孙。” 第四百三十九章 前妻变绿茶 她说到这儿,又一脸震惊地哎呀了一声,又忙道:“你说,会不会是张玉娘那贱货怀上了?虽说她嫁去木家也有些年了,肚子一直没动静,可谁说的准这事呢,没准儿把身子骨给养好了,不行,你赶紧过去,想法子引开我四女婿,莫要叫他的心思全都放在那对狗母女身上。” 杨李氏又用极其恶毒的言语小声咒骂了张玉娘和木梨一番,她如今右手指已肿得跟胖乎乎地红萝卜似的,只能拿左手用力推了杨金婵一把,示意她去木久承那边。 “赶紧过去,你可得帮你崽子护好他的家当,我四女婿的家当,活该就是我乖外孙的,那对母女想占便宜,呸,想得到挺美。” 她一直很坚定地相信,木家的那一大片田地,都是属于木久承的。 杨金婵借这力道,连连往前行了数步,方才放慢了步子。 木久承此时,正在问张玉娘,先前可有摔伤了,要不要找了大夫给她看看。 张玉娘拒绝了,只说回家让他帮忙摸上点药酒就行,再说,那样的隐蔽地方,她也不可能脱了裤子叫大夫细看的。 “横竖也只是开点药酒,家里有现成的,大可不必花这个钱。” 木久承想了一回,也觉得这事儿不好办。 “木郎!” 杨金婵的声音很柔软,像极了阳春三月里的凉风。 心里很难过,难不成两人有个儿子,都牵制不住他吗? 这都几时了,先前她娘被那该死的小贱人给踩伤了手,木久承连半个字的关心都无。 杨金婵的心里有点没底了。 木久承抬头看向她,正好瞧见她诚惶诚恳地望着自己,便开口安慰道:“永为应该无事的,莫要太担心,若说是玉娘想害他,我是一个字都不信,这都多少年了,孩子也有十多岁了,在他小时候不干这事,偏要长大了,等你回来了才干这事?这不是吃饱了撑着,自寻烦恼吗?” 杨金婵又深深地叹气,眉头紧锁,答道:“我娘只是太过担心了,张玉娘,我在这里替我娘赔不是了,你不晓得,我们儿子,是我娘的心尖尖呢,她看的重,护得紧。” 事实真是这样吗? 反正木梨是一个字都不信,到是颇有点意外的看向杨金婵,觉得她的手腕远胜乡下众多妇人们。 她这话一出口,木久承反而不好再怪罪杨李氏的。 杨金婵不给木久承再与张玉娘说话的机会,又娇柔地问道:“大夫人呢,我们儿子咋样了,木郎,孩子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们......我们......呜呜,我也不想活了,他可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是我的命根子,这么些年我在年头做事挣钱,还不是为了给他挣得一身好家当,将来好讨个好媳妇,我若早知你.......早知如此,我便早些年就回来了,虽不能时时陪在他身旁,也能常常与他往来,照看着他啊,如今,却是叫我越发心生后悔。” “我只恨不得,拿了我的命去换他好好活着。” 杨金婵说到这儿,伸手直抹眼泪,再道:“我还想着,以后我哪儿都不去了,好好守着他过一辈子的......” 得了,木久承一听,态度又软和不少,到底是儿子的亲娘,他再如何也不能做得太绝的。 总要给亲生儿子留些面子。 “你莫要伤心,我先前听同窗提过一嘴,他应该只是吃坏了肚子的。” “吃坏肚子?”杨金婵哭得梨花带雨,如今红着一双眼儿,呆愣愣地小模样,瞧着有点弱不经风的样子,大抵又激起了木久承心中的保护欲吧。 木久承点头又忍不住轻笑:“他在这方面,到是跟你很像,记吃不记打。” 一侧的张玉娘眼神有点冷,木梨出言打断他:“爹爹,没道理啊,早上,哥哥吃的蛋炒饭,我们也吃了,一个锅里出来的,更莫要说中午的饭菜了,爹爹您也是吃了不少呢,哪就可能吃坏肚子的。” 她偏就只字不提杨金婵早上送来的羊肉饺子和卤味,更不提先前杨李氏是如何指控她跟张玉娘包藏祸心的事。 木久承怔住了,后又扭头看向杨金婵,问道:“说来也对啊,我们也一样吃了,早上的蛋炒饭,你也是吃了的,除此之外......” 除此之外,木永为就只吃了杨金婵给送的吃食。 杨金婵秀眉轻拢似烟云,神色不愉地看向他,反问道:“木郎,莫非你怀疑是我,崽崽可是我身上掉来的肉,是我十月怀胎,一脚踏进鬼门关,同阎王抢回来的人,我又怎会去害自己亲生的娃?” 木梨和张玉娘其实都怀疑是杨金婵做了手脚,但她俩没证据,无法说服木久承,到不如不提这点也罢。 说了,未必不会招来木久承对两人的怀疑。 因此,这对母女立于一旁看着这两人不说话。 “就是,那可是我乖外孙,疼他都来不及,我们怎可能去害他,我闺女这么些年抛头露面,辛苦挣钱,为的是谁,还不是为了你木久承的儿子,为了你木家的子嗣,她千盘打算,万般辛苦,可不就是造福了你木家的子孙么,也就是她太缺心眼,偏那又是她亲骨肉,我想拦,都拦不住。” 杨李氏人老成精,一出马便站在了道德的至高点。 木久承被杨李氏怼得说不出话来,木梨小声嘀咕了一句:“说得好像哥哥不是她亲儿子似的。” 然而,木梨忽视了一点,木久承是个正统古人,他是不会这样想的,而只会认为杨李氏说的话很正确。 “大夫出来了。”木永为的先生惊叫一句,打破了这边凝重的气氛。 众人全都往堂内的门帘处望去。 大夫有些上年纪了,留着花白山羊须,看到众人,到是认出木久承了,跟他打了声招呼。 木久承连忙越过众人,上前询问大夫,他儿子木永为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大夫到是个实在人,实话实说,告诉他,木永为之所以会晕过去,是因为拉肚子拉虚脱了,他刚才给木永为扎了一回银针,再过一会儿,木永为就能清醒过来,他又叫了木久承去柜台那边结帐,再另开了几帖子治腹泻的药。 第四百四十章 以退为进 木梨到不觉得奇怪,木永为的肚腹一直不太好,她讨厌杨金婵是一码事,但木永为在名义上的确是她哥哥,而且,自通情理后,就越发待木梨好,视她为亲妹子,处处护着她。 木梨感恩于他,便回头对张玉娘道:“娘亲,哥哥脾胃差,我们抓点土伏苓、陈皮、甘草回去吧?” 张玉娘看了她一眼,不大高兴地答:“你到是好心的紧,指不定人家又该怀疑我俩合起来谋财害命呢。” 木梨说道:“谋财害命,谋哪个的财?只怕别人来谋我们俩的还差不多,爹爹不会信那话的,他手头都没几个子儿,谋他的?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她的玩笑话,还真引得张玉娘心生警惕了。 她看了一眼跟着大夫转转圈的木久承,叹了口气:“行吧,那个药是煮了给你哥哥吃吗?” 张玉娘唯一在意的只有她亲闺女,交好木永为,盼着他将来能多为木梨撑腰点呢。 就奔着这一点,她也会待木永为好的。 “不是,这三物拿来炖猪肚汤吃,很是养胃。” 说到这儿,她又跑去跟李婶说了一下这事,李婶小声道:“干啥还对他那般好,你没瞧见那对母女防着你跟你娘呢,生怕你们害了木永为那小子。” 木梨掩嘴轻笑:“那边的人又不与我跟我娘共住一屋檐下,再说了,我跟我娘的日子还得继续过下去啊,总不能因为这事,就跟我爹、我哥哥翻脸,那岂不是真的会便宜了某些人,我偏就要做给她看,叫她气得牙根痒痒,又无可奈何。” 李婶叹气:“到希望你哥哥从根子上就像木家人,好歹还明事理,那姓杨的一家子啊,无理都要强占三分理的,只有杨家人欺负别人的时候,哪里可能叫别人占去她杨家人的便宜,当真是利害的紧。” 木梨到是笑着表示听进去劝了。 张玉娘已经去了木久承的身边,正同他小声说着话,木久承回头望了木梨一眼,点了点头。 张玉娘的面上露出一丝笑意。 杨金婵瞧见了,恼火的很,便迈着小碎步走过去,问木久承:“木郎,我们儿子可好点了,大夫怎么说?这些药可都是给他吃的,这可得多苦啊?” 她挤进两人的中间,将他同张玉娘分开,又面带愁容地问:“大夫,我崽崽的身子骨可有大碍,这药会不会太苦,可不可以换成不太苦的药?我也晓得良药苦口的道理,可我就是不忍心看我家崽崽吃药时那难受的样子,木郎,我们儿子自小就不喜欢吃苦苦的药呢,这可如何是好?” 那大夫傻愣愣地站在那里,这又是什么情形,木久承难不成正享着齐人之福? 他到是羡慕的紧,又想起自家恶婆娘,要是他敢有这么一丁点念头,估摸着要打断他的第五条腿,没了子孙根,就是有再多的美人,他也是无福消受的。 想及此,他又再次摇了摇头,不打算管木家的闲事。 他到是觉得张玉娘不错,晓得抓这三物回去炖猪肚给那小子补补身子。 终还是忍不住,对木久承说了一句:“这三物炖猪肚,隔三差五的吃上一回,慢慢的,也就会好上许多了,只是要一直养着,过上几年,他自然就好全了,到是个有心的。” 食补的效果最慢,并不能立竿见影,然,有固本培元之效,若是好了,那便是从根子上断了。 木久承心里一震,人也清醒了不少,大夫的话里有话。 他感激地侧头看了张玉娘一眼。 杨金婵夹在中间,误以为木久承是被她的话给感动了。 系统在那里暗戳戳的同木梨说:“哎,小梨花啊,你瞧瞧三个人的世界得多挤啊,所以啊,还是从了本宫吧,我有太多招儿可以教你,保管你七老八十岁了,还有许多小鲜肉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如何?” 系统至今念念不忘,又叹:“可惜了你娘这根好苗子啊,我咋没有投胎到她的身上呢。” 系统为之扼腕。 木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问道:“系统,你这么有能耐,不如,你教我如何宅斗吧,手撕绿茶表,一直撕一直爽的那种。” 系统为难了,它虽不是百科全书,但也是有一肚子货,唯独对人心这一块,拿捏不准。 “我没这方面的货。” 木梨冷言冷语道:“那你可以闭嘴了。” 系统郁闷了。 总觉得它不该是这样子的,在宿主面前,毫无一点地位! 木永为的确只是吃坏了肚子,大抵是因为最段时日学业太重,又加之他心思重,食欲不振,才引发了这生病的事。 大夫说原因很多,但主要还是因为拉肚子才晕过去的。 木久承走的匆忙,他并没有带荷包,他本想开口询问张玉娘可否借点钱,然而,张玉娘已去了木梨身边,正同李婶说着什么。 当着外人的面,木久承开不了这个口,只得先同大夫说了一声,叫了小伙计等下随他回家取药钱,大夫到也同意了。 木久承去里头看了木永为一回,等他醒来后,这才扶了他出了医馆后头的隔断门,张玉娘和木梨本一直守在门口,杨金婵后发制人,冲过去再次把两人挤到一旁。 木梨微微皱眉,本想发火,又瞧见木永为朝她望过来,她忙喊了一声哥哥。 木永为尚未来得及给出反应,杨金婵已跑过去,抱着他又是心肝又是肉儿的哭着,又说着自己是如何如何担心他的...... 浑然不知,木永为一脸尴尬地想挣扎着离开她的怀抱,然而,他实在是虚脱的太利害,手足无力! 好在木久承解救了他,又把他给扶上了牛车。 众人分几波来的,却是一起坐牛车回去的。 在牛车上,杨金婵和木久承各坐木永为的两侧,严然如同一对好夫妻。 李婶子和村长婆娘都认为杨家人欺人太盛,张玉娘坐那里,也委委屈屈地瞄了木久承几眼,却不再有任何动静。 事后,木梨问起这事时,张玉娘一脸淡定地告诉她,那两个本就是木永为的亲爹娘,他生病了,两人自该关心。 后又小声补了一句,示弱也未必不是好事! 至少,木久承会觉得她受了不少委屈呢。 第四百四十一章 耍心眼了 木梨很讨厌杨金婵,即便回到家中,还是不肯给她好脸色看。 又加之木梨年纪少,杨金婵在她手上吃了不少亏,她暗戳戳的在木久承跟前上眼药水。 偏木久承认为,木梨是晚辈,年纪又太小,虽言语间尖锐了点,但她就是个眼里揉不进沙子的性子。 他劝杨金婵这位长辈,该以包容的态度对待木梨这个晚辈,又说杨金婵是该让着点的,一个几十岁的长辈,总不能跟个还没长大的小姑娘太计较吧。 杨金婵被木久承的态度给憋出内伤了,还得顶着一张笑脸,一副她不跟小屁孩计较的样子。 木梨瞧见了,也只是冲她冷笑,总想寻机会狠狠地手撕杨金婵一番,这仇且先记在心里吧。 杨家母女原本赖着不肯走,张玉娘看天色已晚,却又不想留了杨家这对膈应人的母女吃饭,便暗中指使夏婶,只在灶屋里忙着,先把米淘洗好,又将再洗净切好,一切准备就绪,只等杨家母女走人。 只嘴上吩咐夏婶,让她先拿了一帖中药去煎了,待煎好后再端来给木永为吃。 木永为因为拉的脱水了,才去了东厢房的屋里,木梨便已亲手给他倒来了一碗温水,盯着他吃下这才放心。 “甜的?”木永为傻眼了。 木梨才不会说真话,眨眨眼道:“我去取碗偷水时,偷摸着弄了半勺白糖甜嘴儿,哥哥可不许大声说出来,我会不好意思哒!” 她俏脸微微泛桃粉,木永为一副他就晓得如此的模样。 木久承见两兄妹感情并不曾因今日之事而受影响,对此颇为得意,伸手指着两孩子笑眯眯地对杨金婵道:“兄友妹恭,这回你可放心了?” 他始终不信木梨的性子,如杨金婵嘴里所说的那般蛮横无礼。 木梨是他看着长大的,又时常亲自教导,若是那般左怪的性子,岂非打了木久承的脸? 他宁肯相信自己的教育很出色,也不肯承认杨金婵所言是真! 木梨闻言,抬头冲木久承眨巴眨巴水灵灵的柳叶眼儿,答道:“哥哥遭了这么一场罪,怕是要大养一段时日,爹爹明日可否去私塾走一趟,同先生求求情,让哥哥在家先休息几日?” 木久承瞬间圆满了,觉得养女也可以当亲闺女待的,看看这小良心长得多正啊! “行,明日一早我亲自去同他先生说,这回,你可高兴了?别再撅着个小嘴了,都能挂上几斤重的油壶了呢!” 木梨:她是不待见那对跟神经病似的母女。 木永为吃过水后,便和衣躺回床上了,又侧身面朝床里,张玉娘见了,小声对木久承道:“娃儿拉了一下午肚子,又去医馆折腾了许久,怕是早就乏了,还是先让他躺会儿吧。” 张玉娘开口赶人,杨金婵却道:“那你们都出去吧,我要守在我崽崽的身边,万一他要个水啊啥的,我也能及时递到他手上。” 木梨瞟了她一眼,不说话,张玉娘暗中瞅向木久承,也不提醒他。 木久承微微瞅眉,寻思半晌,才道:“横竖家中有人,他只要唤一声,整个院里还是能听到的,男子汉大丈夫,哪里就需那般娇惯,如此惯着,将来又怎可能有大出息,这点小事,他自该自个儿弄的,无须留人守着。” 他自有教导亲儿子的一套法子,对于杨金婵恨不得把木永为当小祖宗供起来的做法,颇有些不高兴。 杨金婵嘟起小嘴,想同木久承争辨,他已率先开口,道:“慈母多败儿,不许惯着他。” 木久承脸色一垮,杨金婵不敢多言。 杨李氏到是忍不住冲他道:“你是怕我们母女赖在这里不成,要知道,他可是你木久承唯一的儿子,你命里是不是只有一个儿子,都难说,如今病成这样子,还不许他亲娘老子多照看一下?” 她可利害着呢,一方面因为疑心张玉娘有身孕,这话放出来,便是想咒张玉娘的娃儿能胎死腹中,另一方面,也是暗指张玉娘吹的枕边风太利害,叫木久承连亲儿子都懒得费心。 木久承心生恼意,杨金婵是个精明的,忙上前拉住杨李氏,不让她继续再说:“娘,木郎也是为了我崽崽好,我也晓得,男孩子不能养得太娇,可我就是心软的利害,见不得他受一丁点儿委屈,只恨不得遭这罪的是我。” 杨李氏撇嘴,故意道:“哼,要我瞧,有后娘便有后爹,他这是对亲儿子不上心,反对一个拖油瓶宝贝得跟什么似的。” 木梨想回怼,张玉娘暗中冲她使了个眼色,这个时候冲上去,费力不讨好,还会在木久承跟前留下不好的印象呢。 她又不傻! 果不其然,木久承反而先替母女俩个鸣不平了。 “玉娘惯来心善的紧,哪里就待我儿子不好了,您莫要在这里想当然,您觉得待他不好,就会真的待他不好?您还晓得啊,躺床上的可是我亲儿子。” 木永为在床上听得心烦,突然大吼:“吼了,还有完没完,全都出去!” 杨金婵上前伸手摇他的胳膊,道:“崽崽,可是心里有委屈,说出来,有娘在,娘替你做主。” 木永为越发觉得暴躁了,他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脾气,冲她道:“我说了,你们都给我走,出去,莫要再吵了,烦不烦,成日为了这么点鸡毛蒜皮的事闹腾,有意思吗?” 他开口赶人,杨家母女可算是稍停了,眼瞅着木永为黑着一张脸又躺回床上,众人盯着他的后背出了一会儿神,到底不敢再扰了他的清静。 众人只得先行离开东厢房。 杨李氏的小眼神往灶屋那边瞟了一眼,小声对杨金婵道:“那个姓夏的也太不懂事了,这都多晚了,还不煮饭,在那里磨蹭什么?” 木梨耳尖,听到她在说话,扭头,目光不善地望过来,清冷的月光下,那对好看的柳叶眸,泛着冷冷的寒光! 杨李氏的心中打了个突突,忙拉了杨金婵匆匆朝院门口行去。 “小气巴啦的,这都多晚了,都不晓得吩咐下人做点吃食,莫不是以为我们会看得上那点吃食不成?” 木梨的嘴角挂起一丝冷意,小手叉腰,冲院门口大喊:“慢走,不送。” “院门不用管,我自个儿来关。” 第四百四十二章 顽皮又招人喜爱 杨李氏闻言气得个倒仰,一不留心,脚跘在了门坎上,拉着杨金婵连连往门外踉跄几步,到底没有稳住身形,母女俩跌成一堆。 木久承扭头看过来,好笑地摇了摇头,木梨关了门,蹦蹦跳跳地行至上房台阶处。 木久承早已等候在此,板着一张脸,冲木梨道:“爹爹平日可没这般教导你,等下回屋,自行去抄《孝经》百遍。” 木梨闻言,委屈地伸出一只手,五指叉开。 木久承见了,吹胡子瞪眼:“你还想讨价还价,只抄五遍?” 木梨答:“我哪有心思抄那许多遍,只想多多照顾哥哥,好叫他快点好起来。” 木久承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念在你尚记着手足之情,便减去二十遍,不许再讨价还价。” 木梨本想再说什么,忽然眼珠子一转,便道:“好爹爹,可容我过后再抄,我真的无法静心,总会惦记着哥哥呢,我只想不错眼的盯住他,您想啊,这会他干啥会遭这罪,还不是没管住自己的嘴么,哥哥太贪吃了,这可不是个好习惯,我是妹妹,自该肩负起助他改正这臭毛病的重担呢。” 木久承到底还是答应她了。 木梨欢呼着跑去了灶屋那边,这罚的抄写,木久承没有限定时日,她自当慢慢抄写,且要字迹工整,全当是练习簪花小楷好了。 张玉娘端着一盏桐油灯从房里走出来,怪嗔地说道:“你干啥要罚闺女,你儿子受了这苦,她可心疼得紧呢。” “你还好意思怪我,你看看她那皮实劲儿,可瑟了吧,今日那小嘴叭叭的,可利害着了,都把金婵堵得无法可说,小姑娘家家的,还是莫要锋芒太露才好,我让她抄写《孝经》,本就是打算磨磨她的性子,那书抄得多了,她的心自然就静了。” 张玉娘若有所思地看了木久承一眼,看来,她闺女今日做得有点过了,木久承上心了呢! 晚饭的时候,张玉娘让夏婶给木永为熬了点清淡的锅巴粥,木梨到是喜欢的紧,不过,她还记得,这会子该叫木久承好好瞧着,她跟她娘可是老疼木永为的。 自己对着那锅锅巴粥咽了好半天口水,这才扭头不看,端着手里的清粥、小咸菜去了东厢房。 木永为肠胃本就不大好,木梨是不肯给他吃辣椒萝卜的,木永为妹妹长,妹妹短的给磨了好半晌,木梨这才转身去了东厢房的堂屋里,又端了一小碟凉菜出来。 竟是只搁了点盐和酱油的拍黄瓜。 “好妹妹,你就行行好吧,我这会子嘴里都淡出鸟味来了,哪里瞧得上这小菜,快点偷偷给我搁点指天椒进去,没有这个,搁点剁辣椒也行。” 木梨白他一眼:“爱吃不吃,不吃拉倒,我端走了。” “别啊,我不嫌弃了,你快点给我端回来啊。”对着清粥,木永为这个食肉动物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他吃粥时,忿忿不平的时不时瞪木梨一眼。 木梨板着个小俏脸,回瞪! 心里却憋笑,木永为总跳不出木梨的五指山呢! 待他吃过后,木梨才去了晚桌边,木久承和张玉娘正等着她,张玉娘问了一回,晓得木永为胃口大好,到是安心不少。 大抵是先前杨家那对母女闹腾的精疲力尽了,晚饭时到没有过来折腾。 晚饭后,杨金婵来看望木永为,张玉娘不待见她,便躲去了木梨的西厢房里,又将夏婶早早打发回去了。 木久承本想让夏婶煮了茶招待了杨金婵再回家,结果出来一看,院子里静悄悄的,上房黑灯瞎火的,只有对面西厢房里还留有一盏灯。 “木郎,我不吃茶也没关系的,只是我娘今日心情不咋样,烧菜时放多了盐巴,吃过饭总觉得口干的不行,这才想跟你讨杯茶吃。” 杨金婵是明知夏婶走后,才开这口的,甭以为她是真的口渴。 木久承想了一回,便抬脚想自个儿去灶屋那边,道:“我去烧点水。” 若不泡茶给杨金婵,他认为是件很失礼的事。 杨金婵却是伸手轻轻拉住他的衣袖,一脸不解地问:“木郎,你可是读书人,君子当远离疱厨,这可是我俩成亲后,第二日给你爹娘敬茶时,你娘亲口教我的,说是男人不可入灶屋,会倒大霉的,而且很掉身价。” 木久承抬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 他侧头看向杨金婵,答道:“不过是烧壶水,算不得什么。” 杨金婵只得松开手,又跟上去,小声道:“木郎,我有一事不解,即然,你家是请了那个姓夏的嫂子帮忙干活,为啥还要让她回家去,住这里随时能使唤,岂不是更方便。” 木久承回想了一下,张玉娘当时只是想请个煮饭、洗衣,打扫屋里屋外的人,又因张玉娘同夏家闺女小时候玩得好,这才有了夏婶来帮忙做事。 “夏嫂子她家的境况十分不好,玉娘心善,才弄了这么一份工给她做,好借了这由头拉她家一把。” 杨金婵却不这么认为,小声嘀咕:“懒就懒,干啥说得这么好听?” 张玉娘懒吗? 谁兜里有了银子,不想自个儿过得舒坦的? 杨金婵这般说话,明摆着是有挑拔木久承和张玉娘的嫌疑。 木久承到不曾回答她这个问题。 杨金婵跟着他入了灶屋里,看着眼前的一切,都觉得很陌生。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搬了个小马扎挨着木久承坐下来,陪着他一起烧水。 “唉,木郎,早先我去隔壁瞧过了,那屋子已经坏了许多,我又没个处去,要不,你把那旧屋宅地给我吧,我出点银子休葺一番后,也好搬进去住,我想离我们儿子近点,隔着墙能听到儿子读书的声音,我这心里,也能更高兴点。” “平日做了什么好吃的,我也好隔着墙就能喊他过去的。” 杨金婵打着对自己有利的小算盘,她想借机能离木久承更近的,两人有儿子在,总能有再次死灰复燃的机会。 木久承沉默不语。 杨金婵等了半晌都不见他开口,便又追问他:“你到是说句话啊,横竖那屋子放着也是放着的,不住人的话,坏的更快,当真是浪费了。” “况且,你我也是在那里拜堂成亲的,那里满满的都是你我当年回忆呢,我住在那屋里,就会觉得我们一家子还是和和睦睦地住一起,当年我不知事,你也不能全怪我,要不是你爹娘视我为外人,处处排挤我,我又怎会一气之下,一走了之,实在是受不了了,过不下去了。” 第四百四十三章 心生不甘 木久承之所以不答话,是因为,两个宅地的地契都捏在了张玉娘的手上,况且,这边这个,张玉娘当时也是拿了些银子出来的,不然,以木久承当时手头的余钱,肯定买不起现在这个宅子。 “那边那个,怕是不成的,我还打算过两年把那个院子推翻了,重新盖个青砖瓦屋,到时,我们儿子娶妻生子都是够用的了,两个连起来,也才差不多够住。” 杨金婵一听,是要盖了院子给自己儿子用的,便不再纠结着非要把那院子捏在手里,她虽是想自个儿住,未尝不是为了木永为的将来打算,她怕木久承偏信偏听,冷落了自己儿子的。 杨金婵答道:“你这样想也是对的,娃儿不小了,是该多为他打算,再说了,我那田的事也快有眉目了,一年也能出息不少钱,我一个人也用不了那许多,总是要给他攒起来的,将来说亲娶媳妇,他手上总要有点自己的产业,你是你备的,我也想尽份力,算是自己对他的一点被偿,当年,终就是我们做长辈的亏欠他太多。” 她这话,很对了木久承的心思。 “的确该如此,我家里养的这些猪,除了明年的开销,余下的便想拿来慢慢盖新院子了。” 木久承对于离方尚能盖得起大宅院一事,一直耿耿于怀,心心念念地想盖个漂亮的大房子。 “娃儿大了,在学堂里念书,难免会碰到同窗们互相攀比的,你有那想法到是好的,我尽力把那院子修建的气派点,总少不了要弄个花园,单独的书房,最好是朝南开的大门东边,也要弄个塾,将来他有了娃儿,便请了先生来家中坐馆。” 杨金婵心中一动,忙又面带忧色地问:“可是,你现如今的那个婆娘,她会同意拿钱出来给咱们儿子吗?木郎,我可告诉你,你这一身家当,可是要传给我们儿子的,可不能便宜了你那个养女,再亲,也只是养的,不是你木家的嫡亲子嗣,养得再熟,也会有翻脸不认人的时候,我的崽崽才是亲生的,才是你木久承的亲骨肉,孰亲孰远,你自该心里有本帐。” 木久承轻笑,答道:“这还用你说,我娘在同意我娶她进门时,就已经同我说过了,她二老手中的良田,传男不传女,只会传给木家亲孙子,不会传给外人,再说了,我同玉娘的钱财是分开算的,平日里,也就出些日常开销,横竖家里养了鸡鸭,又有青菜和谷子,只需添些油盐酱醋,又或是割点肉、买点鱼啥的,也花不了太多钱,顶了天,一年也就一两银子的开销,真正算不得太多。” 他的产业,自是要留给他亲儿子的。 杨金婵心中欢喜不已,不流进张玉娘那个贱婆娘的口袋里,那是再好不过的。 她借机又道:“木郎,你瞧瞧,你总还以为我没长大呢,又来哄我了不是?那个夏家嫂子在你家做长工,一月少说也要不少钱吧,一年总要两把银子吧?不也是走的你的帐么,再说了,她不管你的钱财吗?” 木久承并不提防她,也没想过她是从自己嘴里套话。 “那是她请的人,开销由她负责,我是不管的,我只管平日开销,还有人情往来等事,家中的衣裳也多半是她才操持,我的钱财,我自个儿管着,要留给我们儿子,又岂会交到她手上,再说了,她也不稀罕这些的。” 杨金婵在心里算了一下帐:“照你这么说,她手头还有不少存银咯,不过,我咋听说你们之前的日子十分难过呢?到是苦了我崽崽吃了上顿没下顿,我娘时常偷拿了家中的鸡蛋,肉菜之类的悄悄贴补我崽崽,她又不敢明着来,怕我大嫂瞧见了又要在家闹腾。” 木久承的眼里闪过一丝疑惑,真相竟是如此么? 灶膛里的火光印在木久承的脸上,将他几变的神情照的如此清晰。 “那时,梨儿身子骨不好,一年到头都要吃药,几次从鬼门关强拉回来的,她只恨不得当眼珠子疼。” 说起这事,他又想起杨李氏在背后的挑唆,脸上便有点不快。 “当年把家当都耗尽,还真怨不得她们母女。” 自家儿子造下的孽,木永为是被打掉牙和血吞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杨金婵自不可能戳穿这隐藏的意思,也省得打了自己的脸。 到底是杨李氏心术不正,才会惹出这一堆祸事来。 杨李氏是那种,自家闺女不要的男人,也不能便宜了别人,还要强占住这坑,好等自家闺女心生悔意后,回来还有这么个坑等着她。 十分自私自利! 所以,她总想借了木永为的手,挑拔木久承和张玉娘的关系。 木久承提起这事,是埋怨杨李氏的,不然,也不会把他的那点家底子折腾干净。 “若不是那样,你以为我们儿子会遭那样的罪吗,指不定他如今早已有功名在身了。” 杨金婵不敢再挑起这头的事,生怕木久承的埋怨落到自己身上。 她连忙转换了话题,又放缓了语速,慢悠悠地说道:“可还记得,也是这样的一个夜晚,我晚上肚饿的利害,你带了我悄悄摸去灶屋里,却是你趁着晚饭前,塞了两个红薯在灶里呢,你娘还以为家里进来了野猫子,在房里大叫两声,吓得我俩赶紧跑回屋里去了。” 木久承脸上的愠色渐渐散去,到是很乐意与杨金婵回想一些年少轻狂时干下的事。 两人坐在那里回想一回往事,木久承渐渐的,想起了两人恩爱时的情景,待杨金婵的态度又好上三分。 “我如今后悔的紧,那会子年少不知事,柳兰舟又时常在我耳边挑拔,总说你爹娘苛待了我,虽说的是事实,可我当时真该为了崽崽忍一忍的,他看过时那陌生的眼神,我心里总难受的紧,每每午夜回想,总是碾转难眠,只恨不得将他拴在自个儿身边,再掏心掏肺给他看,我这个当娘的,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送给他呢。” 杨金婵是有目的,她想把木久承再次攥紧在手心里。 她要把张玉娘赶出这个家。 凭什么叫那样的风尘女子睡她的男人,花她男人的钱,还要打骂她崽崽,住着她男人盖的青砖瓦房? 杨金婵是真的不甘心了。 她以前看不上木久承那颗榆木脑袋的,又是个不懂得疼人的。 这次回来,她发现木久承性情变化颇大,而且是招人稀罕的那种。 第四百四十四章 罅隙 杨金婵不会想到张玉娘是费了多少心血,才将木久承改造成这样,只会想着要把变得更出色的木久承强抢过来。 木永为因为贪吃出了变故,杨金婵自第二日起,白日里总守在这里,到了吃饭时,不必张玉娘等人开口,自顾自的挨着木永为坐下,又是给他夹菜,又是给他端茶倒水的。 木梨瞧了直翻白眼,张玉娘心中对木久承的怨气又多了一重! 但因碍着木永为,张玉娘一直不好冲木久承发火。 挂在脸上的不快,一日多过一日,木梨瞧见了,无奈之下,只得放下手头的事,又来安慰她。 “娘亲,您这般不高兴,岂不反称了那人的心思?那人看见了只怕越发高兴的紧呢。” 张玉娘一思索,自家闺女说的一点都没错啊! “对啊,我干啥要生气,只当她不存在好了。” “来,乖闺女,陪着娘吃了一卤鸡,横竖你哥哥这几日沾不得浑腥。” 木梨眨眨眼,笑眯眯地道:“我听娘的。” 吃着卤鸡,她问张玉娘:“娘亲,爹爹去哪儿了?” 张玉娘冷哼一声,伸手朝东厢房一指,答道:“先前,那骚婆娘来了,不知同你爹说了什么,然后,他又收拾得人模狗样地出去了。” “难不成还是为了那田地的事?” 张玉娘继而再次冷冷地道:“是与不是,他心里最清楚。” 大抵是气的紧,她催着木梨把剩下的鸡肉吃完后,这才去了灶屋那边。 木梨收拾干净自个儿,发现夏婶端着个盘子来收桌子上的东西。 她随意地问夏婶:“我娘去灶屋里干啥了?” 夏婶答道:“东家大抵是被气得狠了,刚才咐嘱,今日连青菜都莫要烧了,只准弄碗米汤沾辣椒水,再煮锅粥就着咸菜和米汤水吃。” 木梨到是颇为开心的点了点头,刚才大半只鸡下肚,早已腻歪了,说道:“我要吃辣椒萝卜,另外,再把这只鸡腿埋在饭里,等下我给我表弟送去。” 神仙打架,小鬼们要遭殃了,怪不得她娘先让自个儿吃卤鸡。 木梨可不管木久承会不会苦逼,到是很乐呵地抄起衣袖,在一边旁观。 再说木久承出了门后,他又再一次行去村长家。 路上的时候,他遇到了朱婆子,她正胡春桃说着什么,见到木久承过来,忙伸手朝他一指。 胡春桃原就因为离方,同张玉娘颇不对付,她总觉得离岸和离河带着离栓,背着她分家,是因为张玉娘同离方出了馊主意。 这不,听说杨金婵回来了,到是颇高兴见到有人能同张玉娘长期打擂台了。 “唉,木秀才,你这又是去哪儿啊?” 木久承诧异于她的友善态度,男人本就心思粗,又不好拂了胡春桃的脸,便答:“我就在路上走走,消消食。” 胡春桃不信,朱婆子跟着道:“我不是才见杨金婵去你家寻你了么?要我说,夫妻还是原配的好,年轻时谁还没个不懂事的时候,差不多就得了,和好最要的。” 胡春桃惊讶地问:“朱婶子,你在说什么,木秀才,难不成你打算真的又把休掉的婆娘讨回来,不过,你膝下就一个儿子,娘亲,还是亲生的好呢,像我,你是瞧得明白的,如今,那养家的担子全落在我一个人身上,自己生的崽女,也只有当娘的晓得疼惜。” 朱婆子又再劝:“要我说,你先头那个婆娘晓得错了,你还是要把她重新要回来的,再怎样,也是娃儿的娘,我瞧着,你那娃儿将来是个有出息的,以后万一中个状元,总有晓得根底的同乡,万一传出去,说他那个后娘是个青楼出来的,岂不是要被人笑掉大牙了。” “哎牙,还是朱婶子会说话,后娘也就罢了,关键是她以前待过的地方,那样糟心的地方,当真是上不了台面的。” 木久承愣住了,半晌后才答:“哼,这又关你们什么事,我家玉娘好着呢,又岂是你等粗鲁妇人可比的?” 他生气地拂袖而去。 胡春桃伸手指了指他的背影,小声对朱婆子道:“我们有说错什么吗,这都是什么人啊,为了他儿子,他与杨金婵再和好,不也再正常不过吗?再说了,张玉娘又尖酸又刻薄,有啥好的。” “就是,不过,我们的话,他肯定听入耳了。”朱婆子答得甚是肯定。 胡春桃又问她这又是为何。 朱婆子却道:“你没瞧见他生气了么,在意才会生气啊,肯定往心里去了呢,嘿嘿,你就等着看这两口子的好戏吧。” 胡春桃恨恨地道:“可惜了,他是个读书人,挺讲究的,不会动手打婆娘。” 朱婆子的笑容有点吓人,她答道:“文人又如何,算计起来,可是比我们这些土包子利害多了呢,你我就等着看笑话好了,那个张玉娘早晚会同杨金婵对上。” 胡春桃笑了:“杨金婵那性子,可是十指尖尖,蒸笼底都能刮穿的,相当利害的。” 两人的议论,木久承并不曾听到。 可他心里反复回想着刚才两人的对话,又猜测世人的目光,是怎样看待他和张玉娘了,越想越不得劲儿,总觉得有点在众人面前抬不起头来了。 他以前并不在乎这些,偏被两人这么一戳穿,他又计较起来了。 木久承揣着这样的心思,去了村长的家中。 村长正坐在院子一角的葡萄架下,此事,上头已挂满了一串串青葡萄,木久承觉得自己的腮帮子都泛酸水了。 村长本坐在那里吃茶,见他来了,忙喊了自己的婆娘给木久承倒杯温茶来。 “村长叔,又来烦您了。”木久承上前坐到他对面,又接过村长婆娘递上来的茶。 “唉,木秀才,别怪婶子多嘴,我咋听说,你家里最近闹得利害呢?” 木久承一愣,答道:“不知婶子这话从何说起,玉娘性子索来温婉,我家里又怎会闹的不像话?” 村长婆娘哪里不晓得,木久承八成还被蒙在鼓里。 她正要再说些什么,村长已经赶人了,让她回灶屋里干活去。 村长对木久承道:“你婶子也只是听外头人在胡说八道,莫要放在心上,我晓得,你之所以帮着杨金婵,是因为看在你们儿子的份上,她也是因为这原故,方才时常去你家的。” 第四百四十五章 发现 村长本不想多管闲事的,到底咬牙多说了几句话:“不过,你别嫌叔多嘴,也是因为你一惯会来事,叔晓得你性子,才肯提醒你一句,再怎样,这后娶的肯定比前头那个更拿的出手,就不说别的,只说你前头婆娘的娘家那头人,可全都是些拎不清的,甭以为杨老木匠是啥好人呢,至少,张玉娘是念过书的,不提她出身,瞧着就是个知书达理的,你将来若再得了功名,她到可以帮衬你多点。” 他不过是稍微提了这么一两句,不肯再多说半个字,到底是木久承的家事,他这个外人不好对这些事指手划脚。 村长又问木久承,木永为可好些了。 木久承告诉他,自家儿子吃了几天药汁,到是好了不少,更是少不得提了张玉娘抓的那些草药,拿来给木永为炖猪肚吃了。 村长略为诧异,答道:“竟想不到她晓得这个方子,我原想等你这次过来,写了方子给你的,我大儿子在府城时也得过此病,到是时常吃点,连着吃了三、四年,如今已好的不行呢。” “这方子果真有效,往后还得多抓点这药炖了给他吃。”木久承来此,自然不是为了说这些废话。 他与村长聊了一会儿,话题便转到了买宅地的上头。 “您老可有问到哪户要卖现成的院子么?” 村长笑道:“有的,那家已给了回信,说是确定要卖掉,横竖到时杨金婵要跟去县城换田契,到时,一并办理了,正好,那家主人也省得下来一趟。” 木久承这才又重重道了一谢。 村长再次笑道:“我婆娘先前瞧见杨金婵去你家方向了,应该还在你家中吧,你把她叫上,我拿了钥匙带你俩进那院里去看看。” 木久承得了确定的消息,忙站起来先告辞,说是这就回去喊了杨金婵过来,又同村长约好了在那户人家门前碰面。 待他走后,村长婆娘这才从灶屋里出来,虎着一张老脸,质问村长:“你个老糊涂蛋,干啥不让我说?” “你个老婆子,我跟你说过多少回了,我是村长,只管村里的事,那些家长里短的事莫要乱传,再说了,清官尚且难断家务事,我哪里又能管得过来,不过,你也甭担心,我已给木久承提了个醒,他若爱听,自然听得进去,若不爱听,我便是说一千次,道一万遍,都是不管用的,他自个儿又不是三两岁的小娃娃了。” 村长婆娘依旧很不高兴:“我瞧着张玉娘就比那杨金婵会来事,与她相处舒坦着呢,那个杨姓一家子,就没一个好的。” “行了,行了,莫要去外头说这些是非,我去拿了钥匙带了那两个去看院子,也不知木秀才到底怎么想的,竟肯如此帮那个被休掉的婆娘,他这是嫌自己以前戴得绿帽子还不够绿油油么?” 村长婆娘反驳他:“你不让我说,你自个儿还不是在说了。” “我只说给你听,可没打算插手管他的私事,也没去外头乱传,行了,你该干嘛干嘛去,我去去就回,估摸着是不可能在木家吃午饭的。” “呸,要不是你当着村长,我才不想叫你帮那不要脸的又是置地,又是买屋子的,你瞧那姓杨的像个正经婆娘吗,那个媚眼勾人滴,哎哟,木郎啊,人家脚脚疼啦,哎哟,木郎啊,慢点行可好嘛,人家走不动了呢......恶心死人了。” 村长婆娘学着杨金婵那娇媚样子,还翘着个兰花指,着实快把村长的隔夜饭给恶心出来了。 “停,我上回就因为她那样说话做事,回来吃了半斤酒压惊,你就放过我吧,我去去就回了。”村长逃离自家婆娘的视线之外,快步进屋拿了钥匙去了那要院子门口。 这处院子离村长家不算太远,挨着离岸家,也是相当狗血了。 李七妹原本在院子里给离岸几个拆了床单、被套浆洗干净,正喊了离栓帮忙,在院子里晾晒,听到一直没动静的隔壁传来响动,她原没有留意,但是离栓跑过去靠院墙边偷听了一回,又跑来喊李七妹。 “三婶,三婶,我刚才听到木秀才和村长的声音了,还有一个女的,听声音不认识呢。” 李七妹一直暂住木家,虽不太清楚木家发生的事,但木梨最近因为杨金婵的出现,闹心的不行。 她猛地从小马扎上站起来,快步轻跑去了院墙边,偷听了一回,像是有人要买那个院子。 李七妹正听得出神,她的右手臂被人轻轻拿一指戳了戳,回头正好看到离栓。 原来,他给李七妹搬了一张高脚椅过来。 李七妹冲他点点头,接过椅子放稳了,这才踩上去踮起脚隔着院墙偷偷往西边瞧去。 竟是木久承陪着杨金婵来买院子。 而且,村长也是知晓这事的。 李七妹犯难了,难不成,木秀才这是打算金屋藏娇,心里恼火的不行。 隔壁原本是一对打豆干的小夫妻,带着个儿子,去年才搬去县城的,走之前,就跟邻居们打过招呼的,说是可能不会再回村里了,娃儿到可以念书的年纪了,想寻个好点的私塾上学,若有人想买院子,到是可以寻他家去说一说。 木久承竟然带着杨金婵来看这屋子了,杨金婵对于这个屋子甚是满意。 村长问明两人的意见,杨金婵反而是娇滴滴地问木久承。 “木郎,我不懂这个,你说好不好,若好,我们便定下此小院吧,离你跟崽崽也不过几步路,到是省了不少脚力。” 木久承对于她的依赖,颇为受用。 “这个屋子到是挺合适,有主屋,又有东西厢房,虽小了点,但胜在麻雀虽小,到也五脏俱全。” 杨金婵娇嗔嗔地答:“你说好,自然是好的,这院子,我们买下来就是了。” 说得好像她跟木久承依然是一家。 村长看她的眼色有点怪,到也不曾动声色,只是望去木久承的眼神,有点失望罢了。 一个坑里摔倒过一回,莫不是还要继续倒在这个坑里? 他轻轻摇了摇头,也就失去说话的兴致了,把钥匙往木久承一丢:“你俩慢慢看,我先回了,回头记得把门锁上,钥匙不用归还了,寻个日子,去把这宅契过户了。” “哎,谢谢村长伯伯,有劳您老人家了。”杨金婵笑盈盈地将他送至院门口。 第四百四十六章 真是无心之过吗 李七妹待村长一走,她便有点阴阳怪气地开口了:“叔,忙呢!” 木久承抬头看过来,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个小院,可不就挨着离岸的院子么? 他有点不自然地点头答应,又伸手指了指往回走的杨金婵,答道:“我儿子的亲娘回来了,想要买个院子,便托我帮她寻一寻。” 李七妹受了张玉娘、木梨的恩情,自是向着这两人。 “哟,瞧叔说的啥话呢,自该帮的,到底是永为弟的亲娘嘛,只不过,啥事不能找家里的爹娘、兄弟们帮忙,非要找你这个给了一纸休书的前夫帮忙?瞧着就觉得挺糟心的。” 木久承正要说些什么,杨金婵已经走到院墙下,笑眯眯地仰起头,瞧见李七妹长像只算清秀,这才放下心来。 “自是要找木郎帮忙的,我爹娘、兄弟们的脸面,哪有木郎的大嘛,木郎,这回可得多谢你了。” 小小的抬了木久承一下,他得意了。 李七妹微微眯起眼,冷不丁的,在杨金婵这里碰了个软钉子。 “再好,那也是我叔,是我婶的男人,也不晓得婶子可晓得这回事,我待会儿就去告诉婶子,叔,你可莫要怪我多嘴哦,婶子可是个大好人呢,良善得不行,我见不得有人欺负她。” 她说完,也不管木久承和杨金婵有啥反应,竟自顾跳下高椅,真的开门去往木家了。 杨金婵见李七妹如此作派,心头添了一丝恨意,怪她多管闲事。 低头眨眨眼,再抬头时,已是满面愁容,扭头问木久承:“木郎,这可如何是好,我好像做错事了呢,可是会让你回家挨骂?” 她那怯生生的样子,的确容易叫人心软。 木久承轻轻叹息一声,自己当年,难怪对她喜欢的紧。 “玉娘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我没事的。” 杨金婵却道:“我良心不安呢,总觉得是我做错事了。” “真不关你的事。”木久承再次安慰她。 “那她要是怪你,你可得记得告诉我,事情因我而起,怎能叫木郎无故受委屈呢。” 听听这话,好像她真的是无心之过。 木久承又劝了她一回,到底心有不安,怕张玉娘发火呢,便先打发杨金婵直接回去了,自个儿关上院门又给落了锁,这才忐忑不安地快步行往家中去。 他顺着墙角根,心虚地靠在院门外,悄悄探头往院子里瞧了一眼,静悄悄的,没啥动静。 木久承越发不心安了,抬了抬脚进了院门,原要往上房行去的他,最终改了目的,去了东厢房那边。 他才一去,张玉娘、李七妹、木梨,正围坐在木永为身边。 木永为正开心的不行,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众人扭头望过来。 张玉娘的俏脸一板,又将头扭回去,连瞧都不乐意瞧他一眼。 木梨直接无视他,李七妹恶狠狠地瞪他。 木永为的脸上闪过一丝左右为难。 木久承腆着脸面凑过去:“玉娘,梨儿,你们这是在说什么呢,这般高兴。” 木梨冷哼一声:“哎,我们正在商量着换个爹爹的事。” 木久承冷不丁的打了个哆嗦,他和张玉娘彼此之间,是真存在些互相算计,但对两个孩子,两个人态度出奇的一致,那就是的确待两个孩子很不错。 木梨这般说话,那就说明今日传入两人耳中的事,是真的惹到两人了。 木永为看了自家老爹一眼,他已晓得亲娘老子在本村要买院子的事。 “爹,那个......” 到底是亲老子,还是要救的。 他暗中冲木久承使眼色,还是要先哄好这一大一小两尊神啊,不然,他还不知要吃多久的白粥,嘴里都快淡出个鸟味了。 张玉娘的一手好厨艺,狠狠地抓住了养子的胃。 木久承清咳一声,很是老实地冲两人做了一长揖,这才道:“永为他亲娘买院子的事,的确是我给出的主意,玉娘,梨儿,且莫要先怪我,她当年一走了之,户籍并不曾从我家迁出去,你又不曾迁入我户下,所以,这事,一直僵持着,她前些日子说要买地又要旁边旧院子住,我只得帮她寻了块田地,又帮她再挑了那户小院。” “什么,她要旧院子干啥?那院子破得都不成样子了,她拿去干啥?” 张玉娘的关注点与木久承不一样。 木久承答道:“她说不能长久的住在娘家,已经被娘家嫌弃了,只是那旧院子我也不能给她住的,待今年这些猪卖掉换了银钱,要慢慢的把家里的院子重新盖起来,这个小院以后弃着杂院也是不错的。” 张玉娘听明白了,这地契是写的她的名字,所以,木久承不打算动,他要拆了旧宅重新盖院子。 那新院子以后必是要留给木永为娶妻生子用的,张玉娘对于此点,她并无埋怨,各自的崽女各自管着。 这也是二婚所带来的无奈。 如此也好,以后也能省却不少矛盾。 “随你,只是,你为何不早点同我说,全村的人大抵都晓得这事了,到最后,我这个枕边人却是最后一个知情的,木久承,你叫我情何以堪,我待你儿子不好吗,还是贪了你木久承的钱财?” 对于张玉娘把重心又抬高不少,木久承还是有点怵她的,生怕她真的翻脸了。 “我不过是不想让你多想罢了,原是打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瞒着你,也是不愿你不高兴的,好了,小辈们都在呢,莫要闹了,可好?” 张玉娘也不知是真被哄好了,还是就此给木久承台阶,总之,只是冷哼两声,最后不了了之。 李七妹颇为心疼张玉娘,待到三人离开东厢房,移去木梨所住的西厢房,李七妹气乎乎地自顾自吃了两杯冷茶降火。 “气死我了,婶子,你怎就这般好打发?要我,肯定要同他闹个天翻地覆的。” 张玉娘叹气,两手一摊,答道:“不然呢,还能怎样,闹,我有那底气吗,我是后头娶的,同他是半路夫妻,能抵得过他儿子在他心中的地位?若他没那心思,万一被我逼急了,还真起了那心思呢,不忍着又能怎么办,我亲闺女正在说亲呢,这才是头等大事。” 木梨心下叹气,走过去搂住张玉娘倚靠在她,说道:“大不了,我成亲后,就把娘亲接过身边养着,横竖娘亲百般打算,都是为了我好。” 第四百四十七章 村里妖风阵阵 张玉娘的脸上多了些笑意:“还是我闺女看得通透呢,不过,我可不能便宜了那姓杨的呢,且先看着,摸透了情况再做打算。”张玉娘心里气闷归气闷,但她经过大风大浪,的确比杨金婵更能沉得住气。 横竖就那样,她虽是后娶的,只要她不挪位置,那杨金婵就算想上位,也是做不了正妻的。 她原本没打算过多算计木久承的,如今看来,木久承可以对杨金婵不念旧情,但为了他儿子木永为,木久承很难说不会因此而妥协。 杨金婵因为今日瞧中了小院的事,也不想在这节骨眼上招惹了张玉娘,便缩在了娘家不曾过来。 李七妹中午留在这边用的话,杨金婵不在,家中桌上的饭菜又恢复了正常,唯木永为依旧只能吃得很清淡,到是又多了一道炖猪肚,用瓦罐搁灶里煨了一上午,已经软乎了,吃起来正好合适,不会太软烂,吃了几日“青草”的木永为,一口气干掉了一大半。 待他发现时,那些吃的早已进了肚子,他有点不好意思,推了推那个汤钵,叫木梨也多吃点。 “妹妹的身子骨,原本因为我的不懂事伤了根子,娘以后莫要只顾着我,也要多弄点适合妹妹吃的,给她多补补,我是男孩子,哪里有那般娇气。” 这话叫张玉娘的脸色好看许多,冲他笑了笑。 木久承借着这机会就坡打滚,笑嘻嘻地道:“玉娘,瞧瞧,永为多心疼他妹妹,以后各自成家了,还是要多多来往,这样才能相亲一辈子。” 两个小辈只答晓得了。 张玉娘并不给木久承好脸色,她还要继续生气。 好叫木久承重视这件事。 午饭后,木久承尾随张玉娘回了房里。 张玉娘看了他一眼,不说话,全当他不存在。 木久承伸手摸了摸鼻子,厚着脸皮挨过去,说道:“玉娘,莫要生气了,金婵好歹是我儿子的亲娘,总要给她点脸面的。” 张玉娘冷笑,她绝不会在此时去揭木久承的伤疤,那只会真的招来木久承对她的厌恶。 “是啊,她再怎样都是永为这孩子的亲娘老子,她的小日子过得好,说出去,永为脸上也有面子,那孩子瞧着不吱声,心里还不知怎么个在意法呢,谁叫我心软呢。” 木久承晓得张玉娘这是不会跟他计较之前的事。 但终归是他做错了不是么? “原本,她的事的确不该我插手的,只不过她想把手中的银钱换成田地,将来也是要传给永为这孩子的,又加上她娘家兄弟和爹娘都算计着她手里的银子,说起来,她这一点到是同你相同。” 张玉娘冷笑,答道:“这世间,又有哪户人家不是重男轻女的?我爹娘尚且能为了兄长们,把我送去那见不得人的地方,她爹娘、兄弟算计着,不也很正常么?” “不过,为了永为,你这次算是帮对了,我虽然气闷的不行,但也晓得对错,总归是为了孩子打算,你才不得不如此。” 木久承忙点头,说道:“可不是么,你能这般想,当真是太好了。” 张玉娘心下冷笑,心思却越发活络起来,她发现自己最近被气糊涂了,行事也越发蠢了。 微微眯起眼,果然半路夫妻算计多,也莫要怪她太心狠了。 “当家的,我瞧你最近忙着这事,到是把那功课落下不少呢,莫怪我不提醒你,你即打算有更多的功名傍身,理应头悬梁,锥刺股,方才有机会搏取一番,就算是为了两个孩子,你这个一家之长,自该为两孩子撑起一片天,至于杨金婵的事,依我看,也只能帮到此处了。” 张玉娘心下不埋怨木久承才怪,只不过面上不显,木久承私心太重,休怪她无情了! 杨金婵要买宅院的事,无人多嘴去告诉杨家人。 朱婆子和胡春两人,更只想着看张玉娘的笑话。 然而,张玉娘除了同这两个结了仇之外,跟村里其他人的关系颇为不错。 念着她会来事,也没哪个去多嘴告之杨李氏等人,到给张玉娘少添不少堵。 村长里一时刮起了两股妖风,一股偏向张玉娘,背后说木久承是个眼瞎的,竟又跟前头婆娘搅在一起了。 另一股妖风的主角,自然是杨金婵,以朱婆子、胡春桃为首,总是背后说张玉娘如何如何比不上杨金婵出色,又说一个家,还是原配的好,至少,木永为将来娶妻生子,在外头说亲时,传出去也能得过更好的名声,等等。 而处在漩涡中心的木家人,一时依旧一副岁月静好的画卷。 木久承将张玉娘的劝说听入耳中,杨金婵再来时,他便不再多出面,总是寻了各种借口打发她离开,又或是让她等木永为下学回来了,她吃过晚饭再过来陪陪孩子。 杨金婵气的暗地里,不知撕烂了多少条小手帕,张玉娘的心情一好,气色也越发好起来,白白嫩嫩中又带着一丝粉红,到衬得她越发娇俏。 木久承的注意力多半留在了书上,余下不多的目光,又尽数被张玉娘给夺去。 果真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此时,张玉娘更胜一筹,又小意温柔得紧,更是事事顺着木久承的意思来。 木久承最近几日,走路都是带风的。 在有相熟的村邻送了半篓子黄骨鱼后,木久承再次开口,让张玉娘捡些肥点的送去给丈母娘,以及张水牛家。 严金菊的肚子已挺大了,更是行动不便,吃些鱼汤啥的,到也不错。 木梨很是赞成,又因上回木梨独自去河边村时,发生了那样不愉快地事,木久承这回可不敢让她独自去。 喊了张玉娘陪她一起。 木梨担心杨金婵会摸上门来,张玉娘却拎了黄骨鱼,拉了木梨,又撑了油纸伞,径直往河边村行去。 到了村路上,木梨瞧着前后无人,便悄悄问张玉娘:“娘亲,那个姓杨的很有可能又会去找爹爹呢。” 张玉娘答:“爱偷腥的拴不住,不爱偷腥的不拴也无事。” 木梨眨巴眨巴水灵灵的眼睛,张玉娘又告诫她:“你以为你爹是个能被拿捏住的性子?别瞧他温温吞吞的,肚子里有的是主意,我管住他又如何,想偷腥,总会寻了我不注意的时候,到不如明面上撒手不管,暗中盯紧点。” 第四百四十八章 教女 张玉娘想了一回,又再次说道:“你可得记住为娘教你的,男人都是贱骨头,你越是讨好他,他便越是轻视你,你越是不待见他,他便越是想讨好你。” 木梨伸手摸摸自个小鼻子,貌似她对离方也该如此才对。 “晓得了,娘。” “我不会管你爹爹的破事。”她只需要把他的钱袋子管紧了就行。 张玉娘越说心里就越打算这么做。 两人先去了张水牛家,严金菊正坐在台阶上打盹,张秋花不在家,在离河的院子里,跟小绣娘们混着呢,说是跟她们说说法,脑子里也能灵光不少,到是绣技越发有长进了。 张玉娘同她说了一会儿话,又去了张大牛家。 院子门是虚掩的,木梨有段时日不曾见过小九斤了,听到她咿咿呀呀地声音从院子里传来,推门入内,正好看到夹着尿片子的小九斤,把小脚丫翘的高高,试图拿小嘴去啃,张吴氏正欲伸手拂开她的小脚。 “娘,我来了。” 张吴氏原本一副心事重重地样子,看到张玉娘好久不来看她,便忍不住骂她:“你个挨千刀的,这都多久了,才想起来看老娘,要我看,你就是被那木久承给迷糊住了眼睛,你手里拿的又是什么?” 张玉娘忙告诉她,是别人送的黄骨鱼,木久承叫她送点回娘家。 张吴氏又问:“是他叫你送的,还是你管他要的?” 张玉娘忙又答:“是他自个儿开口说的。” 张吴氏沉默了半晌,又冲东厢房里头喊:“罗裙儿,你个懒的要死的,早晚会懒死,把这黄骨鱼拿去收拾好,晚上煮了吃,快点给老娘从床上滚下来,你小姑子回来了,连杯茶都不晓得倒。” 叫张玉娘吃惊的是,罗裙儿竟然肯应声。 “她......” 张吴氏再答:“虽懒了点,到是没以前那般气人了。” 罗裙儿不时从屋里出来:“小姑子来了,梨儿也来了,快些让大舅妈瞧瞧,到时越发生的好看了呢,就跟那年画里走出来的一般。” 张吴氏闻言挺来火的:“哪儿一样,我家乖外孙女生的跟小天仙似的,那年画上画的跟个鬼似的,脸的两边,比那猴子屁股还要红,有啥好看的,行了,赶紧烧水去,成日干啥啥不行,吃饭到是头一名。” 罗裙儿去灶屋里给两人倒了两杯凉茶:“娘,您瞧,小姑子和小外甥女都热得出汗了,我就是烧了开水端出来,她俩会喝吗,到不如吃点凉茶更痛快。” 张玉娘和木梨又道了声谢。 罗裙儿快步去一旁搬了个小马扎来,大热天的,在大树底下纳凉,的确要舒服很多。 “小姑子,我咋听说你男人前头婆娘回来了,还赖在你家不肯走?” 张玉娘好险没被凉水呛到。 她抬头一脸狐疑地看向罗裙儿,怎就像转了个性子了似的呢? 罗裙儿被她瞧的不好意思,扭扭拧拧地说道:“我听娘说,那啥,你曾劝过她,她才在我坐月子时,待我极好,我也不是那不知恩的人......” 她就是不爱干活,提不起兴致嘛! “你若是受了什么苦,只管回娘家哭诉,你大哥别的本事的确没有,但也不会瞧着你被木家和杨家人欺负就是了。” 张吴氏在一旁听了颇为高兴:“你个蠢得要死的,今日到晓得说句人话了,玉娘可是为这个家吃了不少苦,不然,哪有你们如今的舒坦日子过,她受了气,就该为她出头。” 张玉娘放下茶碗,不得不郑重地说明:“虽然姓杨的做的一些事,挺叫我膈应的,但到目前为目,暂且无需娘家人出头,我当家的也不是那糊涂之人。” 张吴氏却又道:“哼,男人靠得住,母猪能上树,往往坏就坏在那子孙根上,我且问你,若杨家那个臭不要脸的,真的借了机会跟我这女婿又混一起了,你可有想好法子?” 张玉娘其实一直不想去面对这个问题,她心中想把木久承想得更好点。 “久承不会如此的,娘,您只管放心吧。” 张吴氏气得大叫:“我要是放心,这些日子就不会快烦死了,你这个讨债鬼,天天害得我脑壳子疼,我自打晓得这事后,就没一日睡安稳过,一闭眼,满脑子就想着他若对你不好,该如何是好?” “外婆,还有我帮娘亲盯着呢。”木梨觉得张吴氏实在想得有点太远了。 张吴氏瞪她:“你个没成亲的小丫头晓得什么,那男人开过荤的,就只喜欢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又不如偷不着。” 木梨愣住了,她竟然被说的无词以对。 罗裙儿在一旁又开始煽风点火了:“娘,要不,还是叫了大牛、水牛打去杨家吧,把那起子坏人打怕了,自然不敢欺负小姑子的。” 她虽有点感激张玉娘的劝说,但她,并不希望张玉娘这个小姑子,带着木梨这个拖油瓶,再次回到这个老宅里来混吃混喝。 张吴氏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杨家有三个男人,我张家也有,再加上堂亲,表亲啥的,两家到是半斤八两,对着干仗起来,说不定真能赢。” “娘,必须给小姑子出这口恶气,媳妇就不信,那姓杨的一家子,没一个人晓得那死婆娘打的什么歪主意。”罗裙儿不幸言中! 张吴氏一听,心急如焚,就要起身去田里把张老爷子喊回,再让他去把张家的族亲全都给叫来,可要好生商量一下,怎么给自家闺女出气的事。 张玉娘瞧了,忙伸手拦住:“娘,事情还没到这个地步,那姓杨的只是想多亲近亲近我那养子,你小女婿也没对姓杨的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她尚未想周全,是真的要同木久承闹掰了,带着闺女离开那里,还是把杨金婵给坑到泥泞里,然后,继续坐稳她正妻的位置。 张吴氏恨铁不成钢,伸手用力戳张玉娘的脑门子,训斥道:“你也是个蠢得死的,至那时,怕是你肠子都要悔青了,再怎样,那两人曾是原配夫妻,滚床的事,干的还少吗?那两个真要做了那样的事,哪里还有你张玉娘的什么事?甭以为你现在是明媒正娶的,就可以万事大吉,呸,那姓杨的一家子,就没一个是好东西!” 罗裙儿在一侧帮腔:“就是,娘说的没错,那杨家就没有一个是要脸皮的,不然,也不会干出欺负......” 第四百四十九章 娘家是靠山 她说到这儿,微微一顿,又道:“你大哥晓得这事后,把你大侄子往死里揍了一顿,大狗也保证了,以后不会再干那样的蠢事。” 木梨听入耳中,寻思着,也不知张大狗同杨来贵是否还混在一起了? 而张吴氏站在那里越想越气,于是双手叉腰,站在那里冲着杨家的方向又跺脚,又是破口大骂,好一会儿方才消停。 木梨悄悄同张玉娘咬耳朵:“两姓拉人打群架,可不行,爹会很生气的,再说了,到时娘有理,也要变成无理的那一方了,吃亏的还是娘亲呢。” 张玉娘冲她轻轻点头,小声道:“为娘自有分寸。” 她就在刚才想好了,她可不会轻易与木久承闹翻的。 好容易才把木久承改造成二十四孝丈夫,又岂能叫杨金婵捡了便宜? 张玉娘少不得费了许多口舌,才劝得张吴氏不再惦记着要打上杨家的门去。 她又同张吴氏保证,若木久承负了她,定会先带了木梨躲回娘家,绝不吃眼前亏。 木梨万万没想到,张家人对于木久承和杨金婵的事,竟会同仇敌忾。 这次之后,张玉娘的心事不再那般沉重,有娘家当靠山,她底气更足了。 张玉娘回去之前,又同张吴氏说了要去县城的事,请了她去那边小住几日,又说,夏婶白日依然会待在家中操持家务,张吴氏只需去看顾好张小狗就行。 对于张小狗这个小孙子,张吴氏还是很上心的,答应过几日去她家小住,又说,她还得把小九斤也带在身边,小九斤已习惯被她带着,若突然离了身,只怕小九斤晚上会哭闹不休。 张玉娘对此无异议,罗裙儿见没她什么事,又回东厢房里躲着偷懒去了。 这日晚饭时,木久承宣布,待三日后,全家一起去县城。 杨金婵照样每日晚饭后上门,挨到二更末,杨迎贵来接她,她才恋恋不舍的离去。 张玉娘平整了心态,也不知她心里是怎么想的,横竖对木久承越发温柔的不行。 她从来不在木久承面前提杨金婵,也不会追问木久承和杨金婵之间的事。 她,只需看木久承平日里待她的态度,便能猜个八八九九。 三日很快就过去了,张玉娘在头天晚上,便让夏婶捎信回娘家,让自家娘老子带了小九斤过来小住,张吴氏背着还在熟眨的小九斤,天未亮就跟着夏婶一起过来了。 她少不得在木家吃了一顿饱饭,张小狗要晚点去学堂,张玉娘交待了夏婶,让她这几日辛苦点,帮忙送张小狗去上学。 众人吃过早饭,牛老板赶着牛车过来了。 木久承要去看自己的爹娘,少不得要准备些比往年更好三分的节礼,除了腊肉粽子,油炸麻花,咸鸭蛋之外,还另外备了四只活老鸭,四只活鸡,一篓子鸡蛋,二十斤白面粉,一桶子活黄骨鱼,外加两只大鳖。 这都是木久承自己拿主意决定的,并不曾与张玉娘间量。 张玉娘冷眼旁观,横竖这些东西也不要动她的私房钱,她也不说啥。 待木久承将东西搬到牛车上后,张玉娘笑意盈盈地迎上去,又拿了帕子在他脸掸了掸不存在的灰尘:“当家的,可够了?若不够,我再叫夏婶去抓多两只鸭子。” 木久承笑答:“已经足够了,余下的那几只老水鸭,留着端午节以及家中来客时再吃吧。” 张玉娘心中冷哼,算他识相,这几只老水鸭可都是属于她闺女的私产,那四只鸡,是她去岁秋天,从别人家买来的一窝鸡崽子,一共有十二只,结果死的只剩八只,她本想养了给自家闺女补身子用,木久承问都没问,就直接抓了四只准备送去县城的木久兴家。 木久承把东西拎上牛车,这才喊了三人上牛车,因去县城可以见到小翠和鸨妈,张玉娘的心情还算不错,拉着木梨坐到车尾,一直在小声说着贴已话。 牛车到了村长家门口时,木久承让牛老板将车停下来。 张玉娘坐在车尾问了一句:“当家的,怎地不走了?村长也要去县城么?” 也不知是木久承没听到,还是张玉娘问话的声音太小,总之,木久承并不曾答话,而是直接跳下牛车,上前去敲门。 才敲了几下,村长从里头把门打开了,笑道:“我刚才去茅房了,我婆娘喊话,我才晓得是你们来了。” 他边说边随手把院门关上,又道:“她呢?” 木久承刻意压低了嗓音,答道:“估摸着已在村口等着了。” 村长皱眉,扫了他一眼。 “这事儿,你该不会没跟张玉娘提吧?” 木久承苦笑不已:“她最近气性大,我没敢提。” “罢了,罢了,我不管你的那些个家事,走吧,去晚了,仔细又要挨到明天才能办的。” 说到这儿,他又小心说了一句:“也不知县太爷晓不晓得这事。” 木久承心中一紧! 村长先一步行至牛车旁,车上的三人先同他打了招呼。 “你这是去看你公公、婆婆?” 村长瞄了车上的东西一眼。 张玉娘笑答:“我当家的说了,再过几日就是端阳节了,顺道把节礼给送了。” 今年的端午节礼,远丰厚过前几年。 村长赞道:“你到是个晓得事的,不错,你那婆婆打小就是被娇养惯了的,索来不会看人脸色,她若说些难听的,你也莫要往心里去,她到没啥坏心思。” 张玉娘心下苦笑,嘴里却说记住了。 村长又回头招呼磨磨蹭蹭地木久承上了牛车。 他不提,村长就不吱声,这事儿,只能木久承主动去说。 木久承怕张玉娘不高兴,坐在那里几次想开口都没那胆儿。 村长叹了口气,望了一眼村口隐隐站着的一个人影。 “木家娘子啊,今日,怕是有个招你厌的人要一起坐牛车了,你若心里不痛快,我便下车,喊了那杨金婵另租一牛车去县里。” 张玉娘心里恼火的很,木久承又一次先斩后奏了。 她眼神凶残地瞪向木久承。 木久承缩了缩脖子,这才小声道:“原本一早就说好了的,她连衙门口朝哪边开都不晓得,也没那胆儿走进衙门去的,再说了,我这不是特意寻了今日么,就是怕你晓得后会生气,总要有个懂这事的人去帮她办,到不如我亲自去一趟来得方便。” 第四百五十章 口是心非 张玉娘被他的话气得一个倒仰,难不成村长是死人? 木梨连忙伸手扶住她。 “娘亲?”她一脸担忧地轻摇张玉娘。 张玉娘好容易才觉得眼前没那么黑了,费劲地挤出一丝笑容,道:“乖闺女,娘没事,这原也没什么的。” 女人,大抵没谁不是口是心非的。 木梨见此,心中叹气。 系统又在鼓吹,跟它学那降男十八般武艺的好处了。 木梨更加心烦。 难不成男人都这么靠不住? 所以,她果断找个好看点的男人,这个决定是非常正确的,横竖成亲后都会是一地鸡毛,到不如在这一点上满足了自己。 “什么没什么,我看着那人就烦的紧,爹,那个姓杨的她曾经......” “梨儿!”张玉娘板着一张脸,用从未如此严肃地语气唤木梨。 木梨觉得很委屈,使小性子扭过身子,背对着张玉娘,堵气不同她说话。 张玉娘越发叹气的利害。 木梨撇嘴,扭头冲木久承道:“横竖我是不高兴的,虽是哥哥的亲娘,可到底已不是木家人,我娘才是爹的妻子,不是妾室,也不是见不得人的那啥玩意。” 木久承更不该有意无意地总帮着杨金婵,好叫她更好的打压张玉娘。 这一点,木梨比谁都瞧得明白,她娘亲,不就是因为出身不好么,这才只能作了他的继室吗? 可又有谁替张玉娘鸣委屈了:于她而言,也是头婚啊! “妹妹!”木永为发现木久承的脸色大变,忙伸手拉了拉木梨的衣袖,又劝道:“好了,莫要生气了,她只不过是搭一段顺风车,她办她的事,我们逛我们的街,娘,快莫要气坏身子了,不值得的。” 张玉娘点头,又对木梨道:“你莫要使小性子了,你爹又没眼瞎,哪里不识好歹。” 这话却是说得木久承一脸的尴尬。 她看似在说自个儿的闺女,但凡长了脑子的,都会晓得木久承这事做的太不地道了。 木梨扫了一眼,心中冷笑不已。 再好的表象,终抵不过原配的一哭二闹! 牛车行至村口,杨金婵已妖妖娆娆地站在那里,翘臀大胸,黄蜂腰,到是挺有看头。 木梨瞧她很不顺眼了,这不是摆明了想借机勾引木久承么。 她突然站起来,在杨金婵刚坐到木久承身侧时,她开口俏生生地冲木久承喊道:“爹爹!” 少女独有的嗓音,一声爹爹,把木久承叫得骨头都酥了,眼看着自家养女这是欲找茬子了,他忙抬头说道:“快些坐稳了,仔细摔着了,不然,又该叫你娘伤心落泪的。” 木梨猫着身子,快手快脚地爬到他跟前,笑嘻嘻地道:“爹爹,你不打算过去哄哄我娘亲么?” 她说这话时,视线却是落在了杨金婵身上。 把自个儿的婆娘晾一边,跟个不明不白的东西混一起,这叫什么事儿? 杨金婵暗中剐她一眼,木梨冲她挑衅地挑了挑眉。 “爹爹?!” 木久承的心理压力颇大,总觉得自家养女是要生事啊。 但她的话又压住了他,叫他很难说出拒绝的话来。 到底,他还是退让了,把位置让出来,自己爬到张玉娘身边坐下。 张玉娘趁木久承不注意,回头冲杨金婵笑了笑,又将头搁在木久承的肩膀上,柔声道:“当家的,我困的紧。” “你靠紧点,再睡会儿吧,把这被子盖上,莫要受了寒,早上露水重。” “嗯!” ...... 木梨瞥了杨金婵一眼,哎哟,她爹娘才秀了这么点恩爱,杨金婵就受不了了,脸都气的发青了呢。 她倾身往前,笑眯眯地盯着杨金婵看,好看的小嘴一张一合:“地表最绿啊!” 杨金婵皱眉扭头恶狠狠地瞪她:“死丫头,你说什么。”她没听懂,感觉不像是好话。 木梨冲她眨眨眼,笑的很无良:“你好利害,威胁我哦,我好怕怕呢,要不,我哭给你看?你猜,你亲儿子会怎么样?” 木梨翘起兰花指,轻轻的点了点她左肩,像是在轻轻掸去她肩上的灰尘。 杨金婵又被她气着了,瞪眼咬牙,道:“你个贱丫头,有娘生没爹养......” 木梨满含笑意的眸子,瞬间结了冰:“你也不怕说多了坏话会嘴里生疮,头顶流脓,你到是下手抢得挺快的,这‘贱性’用得比我顺溜多了,还有啊,你本来就是个不安于室的,可怜我哥哥尚被蒙在鼓里呢,你说,他要是知晓了,他的亲娘老子之所以被休,是因为给他爹戴了顶大绿帽子,也不晓得,他会不会被气得去跳河哦!” 眼看着杨金婵恨不得拿眼神把她扎成筛子眼,她笑的越发开心了:“哎,我这人啊,干啥都全凭心情,心情好呢,我这张嘴啊,就跟拿针缝上了似的,很能守住秘密,我心情若不好呢,那可就是竹筒里倒黄豆,保管一粒不剩。” 杨金婵眯起了眼儿,里头闪过一道危险的光芒,咬牙道:“你敢威胁我!” “大娘,您说啥,要打死我?我只说哥哥很孝顺我娘,我娘也很疼他,这也不行?”木梨忽然很大声地叫道,又一脸惊恐地望向她。 如同寒风里,瑟瑟发抖的小白兔,我见犹怜。 杨金婵暗恨,木梨比她这个半吊子戏子更会装! 气得她一口好牙都快被咬嘣了! 车里的其她人都齐刷刷地望着杨金婵。 盯得她心里直发毛,总觉得木梨像是触动了什么。 杨金婵忘了,杨来贵曾几次想害木梨的,不管是不是真的被木梨打的叫爹喊娘,在木久承等人的心里,木梨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是最需要保护的。 又岂容得下杨金婵欺负她? “金婵,梨儿身子骨很弱的,好容易才养好点,你莫要叫她动了肝气,伤身的。”木久承待木梨还不错。 木梨平日很孝顺,木久承也乐意多疼她些。 木梨委委屈屈地扭过头来,怯生生地唤了句:“爹爹,您来给我俩评评理,好不?” 杨金婵哪里肯,自己也不是啥干净的人,真叫木梨当着前夫和亲儿子戳穿那事,还不得招了两人的恨? “木郎,我哪里可能会欺负她,不过是逗她玩呢。” 木梨冷笑,装小白莲么,谁还没那两把刷子?! “爹爹!” 声音娇滴滴中带着些委屈求全。 木久承冷哼一声:“金婵,你是长辈,莫要同个小姑娘计较,她能懂什么?” 他觉得杨金婵的心眼有点小,不该将长辈们之间的恩怨牵扯到无辜的下一代身上。 第四百五十一章 被无视了 木久承的三观还算比较正,除了对于那三妻四妾之事...... 村长暗中鄙视杨金婵。 随后,又顶着笑脸冲木梨道:“小丫头,你这回去县衙,可给你翠姨带了什么东西么?” 木梨伸手捂嘴轻笑:“还能有啥,我翠姨家啥都不缺,她就巴巴地盼着我去那边多住几日呢。” 说到这儿,她又转头对张玉娘道:“娘亲,这一次怕是要多耽搁几日,我们住翠姨家好不好嘛?” 张玉娘自然会满足她的这点小要求的。 杨金婵的眼里闪过一丝吃惊,目光闪烁,自此,再也不找木梨生事了,到是挺安生地坐在那里,只拉了村长说些村里的一些事。 村长不喜说那些家长里短,又是个精明的。 杨金婵不曾从他嘴里套出有用的消息来,心里却一直惦记着,要寻了机会找木久承问一问那个翠姨是谁。 因今日出发的不算太早,所以,到了县里时,已近黄昏。 木梨坐在那里冷笑,她到要看看自家养爹是怎么个打算。 张玉娘到是先开口了:“村长,难得来县里一趟,一会儿还请随我们去大伯哥家坐坐。” 村长笑答:“要的,要的,我到是有挺长一段时日不曾见到你公公、婆婆了。” 木永为蛮高兴的,笑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上了。 “太好了,我们很快就能见到爷爷、奶奶了,妹妹,这回,我肯定要在奶奶跟前好生称赞你一番的。” 木梨不解,笑问:“我又没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 木永为笑答:“你的女红大有长进了啊!” 木梨闻言心中一动,随后有微微皱眉,往自家娘亲那边看了一眼。 张玉娘冲她摇了摇头。 意思是不用管那边那些人对她的看法,她只要自己的闺女开心就行了。 木梨暗中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说话间,木久承总算想好了,他对杨金婵道:“我爹娘一直住在我大哥家,我们要先去那边的。” 杨金婵很怵木房氏,忙道:“要不,让牛老板先送我去找个便宜点的客栈?” 牛老板时常送人来县城,对于这点自然很熟的。 村长和牛老板也是要订个客房的。 到了一个还算干净的小客栈前,木久承正要随了村长一起下车去,张玉娘伸手轻轻扯住木久承的衣裳,又对村长和牛老板道:“要我说,你俩甭去住店了,一会儿随了我去县衙,那边应该能均出一间多余的客房来。” 村长若有所思地扫了一侧的杨金婵一眼,随即乐呵呵的应下来。 能省下些房钱,估摸着杨金婵要偷着乐了。 他又看了欲起身的木久承一眼,又道:“也行,久承,让杨金婵在这里下车吧,这天色也不早了,去晚了,只怕要吃洗锅水的。” 木久承想了一下,又把木永为赶下车,叫他送杨金婵去住店。 张玉娘也下了车,她去客栈旁边的一个小茶摊,问了几句话,又从怀里摸出几文钱,请了小贩的小儿子跑腿,先去给小翠和鸨妈送信,说是她刚来县城,晚上去小翠那里,明日中午去鸨妈那里吃午饭。 她的事容易办,很快就又回了牛车上。 几人在车上等了一会儿,木永为这才上了牛车。 他问了木永为几句话,木永为答道:“让老板捡了间干净的房,又看着她上了楼进了房里的。” 牛老板笑道:“放心吧,我刚才去茅房,正好遇到了掌柜的,同他打了声招呼,那掌柜的爷爷,以前就是在咱村住的。” 木久承到不知这事。 少了杨金婵这个搅事精在车上,张玉娘的脸色好看了许多。 几人在车上说说笑笑,到也不觉得时辰难挨,只觉不过晃眼的功夫,牛老板已将牛车赶至木久兴家的门口。 因没提前说,此时,木久兴家的院子里飘出一丝肉香味儿。 牛车停稳了,此时正值日落西山时,巷子里来来往往都是人。 “三弟!” 木久兴正好下衙回来,远远地看到有辆牛车停在自家门口,又见木久承从牛车上下来,忙朝这边快跑过来。 “三弟,你几时来的?我大侄子呢,可有跟你一块儿来?” 木久承的眼色微微有变,随即又笑答:“全都在车上呢,村长也过来了。” “哦,是来办差事的吧,快些屋里坐。” 他也顾不得跟人打招呼,先推开门进了院子里,又唤了木季氏,叫她赶紧先烧壶开水过来,说是老家那边来人了。 张玉娘带着木梨最后从牛车上走下来。 木永为已先一步进了院子,又唤了木久兴一声,木家老两口在屋里听到动静,连忙走出来。 木房氏瞧见木永为,高兴的嘴都合不拢。 “哎哟,快些过来,让奶奶好生瞧瞧,又长高不少了,咋还这么瘦呢?” 木永为喜滋滋地跑过去,唤了一声爷、奶! “奶奶,您不晓得,爹爹待我老严了,说是叫我今年下场试试,偏又因我早先贪玩,误了不少功课,每日从私塾下学回来,除了完成先生交待的功课,爹爹又要给我布置许多课业,我每日总要念书到三更方才能去睡,早上鸡才打鸣就得起床呢,需得先背一会儿书,方才准许我吃早饭,可不就辛苦了么。” 木房氏听得心疼,狠狠地瞪了自家儿子一眼,骂道:“你自个儿一把年纪了,还只是个秀才,干啥把我乖孙孙逼得这么紧,不晓得会把他累坏么,你上学那会子,也没见你有这么勤快,还是我乖孙孙最好了。” 木久承苦笑不已,摇了摇头。 村长和牛老板上前跟木老秀才打招呼,木房氏才发现,今日来的不止木久承父子俩,又撩起眼皮子往院子门口招了一眼,视线停顿了那么一下。 才微微皱眉,小声问木久承:“全家都来了?” 木久承点头。 木房氏又小声道:“家里住不下呢,要不,让她俩去寻个客栈住?” 村长隐隐听了一耳,却只是摇头。 木房氏年纪一大把了,还是想什么说什么。 木梨往这边瞄了一眼,压低了嗓门对张玉娘道:“娘亲,瞧着像是不大欢迎咱俩呢?” 张玉娘叹气:“这世上,又有哪个公公婆婆不嫌弃继娶媳妇早先生的孩子?怕是又要叫你受委屈了。” 木梨娇笑道:“娘亲,我不在意的,横竖我又不花她的银子,无需看她的脸色过日子。” 张玉娘思了一会儿,到觉得自家闺女说的没错。 “我已让人捎信给你翠姨了,今晚,娘带了你去她家住。” 木梨眨眨眼,问道:“不管爹和哥哥了?” 第四百五十二章 亲疏有别 张玉娘撇嘴:“他待我好,我自然待他好,他若......行了,你翠姨是个好的,她也有一儿一女,正好借了这机会,你跟她闺女好好相处。” 尽管心里很难受,张玉娘还是很坚强地挺直了腰。 木久承这时回头朝两人招手,示意两人上前去。 那边,木房氏和木老秀才同时朝这边望过来。 木永为笑着喊道:“娘,妹妹,快些过来,你俩也走得忒慢了点。” 木梨只是朝他轻轻一笑,又很规矩地随张玉娘见过木家二老。 木房氏看两人的眼神略微柔和了点。 仅此而已。 家中来了客人,少不得又要重新煮饭,木久承抓来的活鸡、活鸭,都被木房氏尽数给拿竹篾罩子罩住了,只由着它们在那罩内叫个不停。 木房氏赞了一句:“小丫头这鸭子养得到挺肥。” 木永为嘻笑作答:“奶,她养的鸭子,有一半全都落到了我肚里,余下的也都去了爹爹的肚里。” 木房氏假装没听出他话里有话,只笑眯眯地又瞧了那些活鸡、活鸭一会儿。 因着这些东西在乡下常见,村长拦着木房氏,没让杀鸡鸭,也没让把那些鱼给煮了吃。 木房氏不肯,她是个爱讲客气的。 村长瞧了,只说多煮两碗米,再随便整两个菜。 到底还是弄了一大盆子嫩辣椒炒肉,一盆子韭菜鸡蛋,一个蛋花咸菜汤,再配了个炒黄瓜,一个干萝卜条烧腊肉。 吃过晚饭后,木房氏要留村长和牛老板住这里。 木久承只得出言道:“玉娘还要去县衙看望她的小姐妹。” 木家其他人脸上的笑容立马真实了不少。 木季氏笑道:“哎,来就来嘛,还拎这么多东西做什么,留你住这里,你又不肯,要不,你们明儿别回去,再在这里多住几晚?” 张玉娘浅笑,答道:“我到没关系,只是我当家的......” 木久承忙抢在她前头把话圆了。 “我今年秋收后要下场,功课耽搁不得。” 木梨心下冷笑,这理由未免太冠冕堂皇了。 木老秀才点头赞成:“你即起了这心思,自该把精力多放在课业上,若能中个举子,你的两个兄长也能沾你一点光。” 举子的地位,在古代世人眼中,已差不多与县老太爷的地位齐平的。 不去谋职,只会被人视为清高的文人墨客。 木久承应下,牛老板也要去的,村长正想借了这机会同县令也能混个脸熟,自然也是要一起的。 木房氏想让木永为留宿,但又想着县老爷的儿子也是个读书人,遂,只得放了木永为一起跟着去了。 也因此,木家这边的人,无人知晓杨金婵已回来,且已把手伸进木久承现在的家里,正搅风又搅雨呢! 张玉娘觉得在那些人眼里,她和她闺女始终只是外人,遂,连提都懒得提。 木久承是因为心虚,当年杨金婵红杏出墙,可是真的把木房氏气的大病了一场的。 村长和牛老板是外人,只能在一旁看着直摇头。 众人与木老秀才约定了,明日过来吃午饭,木久兴这回到是很积极,主动提出,要送众人去衙门。 张玉娘婉言拒绝,笑说天色已晚,他若送,待会儿,还得劳烦牛老板再跑一趟呢。 木久承也说牛老板赶了一天的车,还是要早点歇下才好,后日,还要帮忙赶了牛车回家去。 木家老两口,才放过众人的。 离开木久兴家,便往县城的最中心驶去,河源县的县衙就设在此处。 牛老板把牛车赶到后街处,此处是县老爷宅院的大门处。 大门口,早已有婆子候着,瞧见牛老板将车停住,她笑盈盈地走上来,因曾有缘见过两面,遂,对牛老板也有些熟,打了声招呼,又笑问:“木家娘子可在车上?” 木久承是秀才,她的称呼很有些规矩。 张玉娘在车上答应了一声,木久承带着木永为最先下车,那婆子见了,忙喊了一声音秀才老爷,又叫了木永为一声大少爷。 她又问:“二姑娘可来了?” 木永为随后反应过来,忙答:“在家一直吵着要来她姨家住两日呢,今日,到能叫她称心如意了。” 那婆子笑得见牙不见眼,见张玉娘和木梨从车上下来,忙上前见了礼,又叫了看门小厮,请了男客去客房休息。 “我家老爷今日外出尚不曾归来,我家姨娘吩咐下来,让奴婢安排人,请了诸位先去休息,明日再与老爷相见,一起吃早饭。” 木久承道了声谢,与张玉娘道了别,这才带着几个大小男人随那小厮走了,牛老板自有人引了去后头停好车,再去寻木久承等人。 只说这边,那婆子请了张玉娘、木梨转过侧门,入了垂花门,进了内院,这才笑道:“木家娘子和二姑娘快些入内,我家姨娘已等了许久,你俩若再不来,她怕是要打发人去接了。” 张玉娘抿嘴轻笑,拉了木梨挑起帘子入内。 “小翠,我来了!” 小翠正等的不耐烦,欲亲自出迎。 听到张玉娘的声音,忙绕过描金漆雕花罩门,从东次间走出来。 “玉娘,你怎地现在才来,叫我好一番等,原本还指望着你来陪我吃晚饭的,害得我白白饿了好一会儿肚子。” 木梨忙上前喊了一声翠姨。 小翠高兴的眼儿弯成月牙状,拉了木梨心肝儿宝贝的唤着,又说道:“我家那皮小子带了他妹子去外头应酬去了,要过一会儿才能回来,你且先在这里陪姨说会话。” 说着,又招呼两人穿过罩门入了东次间,窗下摆着个喇叭桌,上头摆了几样水果、几样干果,小翠示意两人坐下说话,又唤了丫头去将泡着的温茶呈上来。 “可算是来了,不然,我还不得担心。” 离了外人的视线,张玉娘又恢复原本的性子了。 “有啥好担心,又不是豺狼虎豹,难不成会吃了我。”张玉娘可是一点都不怕那些人的。 这时,有婢子进来,说是木家送来的节礼,那边把礼单传进来了。 小翠只得停下说话,拿了礼单快速看了一眼,笑道:“还是你晓得我的心思,知道送些我爱吃的,却是比那些绫罗绸缎更叫我高兴。” 张玉娘答道:“我也不知该送啥,便挑了你爱吃的坛子菜多带了点,再说了,你如今啥也不缺,我送旁的,估摸着你也不会稀罕的。” “那是自然,咱俩可是好姐妹,自然不在意那些虚头巴脑的礼节。” 第四百五十三章 明争暗斗(一) 随后,两人到是说起了此次的正事,张玉娘特意来县城,就是为了开绣坊的事。 两人凑一块儿,把事儿都一一商量了,小翠抚掌轻笑道:“我家老爷也就这点能耐,我也跟他说了要开绣坊的事,他说他大抵是要在这位置上坐到告老还乡的那日,便叫我安心弄这绣坊,至于田地到不赞成我多买,那都是靠老天爷赏脸才能有饭吃的。” 但凡养殖或种植,全看当年的天气如何,天气好,风调雨顺,自然能多挣几个子儿。 张玉娘笑了:“要我说,能遇上妈妈,是我俩这辈子最好的运气之一,余下的便是我们各自有了孩子。” 小翠同她相视一笑。 “我瞧你气色不错,想来木秀才待你还是不错的,你上回在信里提了,说是他要去考举子,你却不放心,要我说,男人就那样,把钱袋子看紧了,他蹦达不出你的手掌心。” 张玉娘叹气:“我到是想这么做,只是,以往我们都是各管各的帐,我若突然要管他的钱财,他肯定会起疑,哪里肯让我管着。” 小翠闻言,同情地望着她,说道:“到还不如我这个做小妾的来的自在吧,横竖我手里的钱财,除了我当年攒下的,就全靠老爷给的,他在任上这么些年,总要弄到些钱财,虽有一部分叫人送回老家了,但我晓得,大半还是在他手里捏着,我便时常想了法子顺了他的意,从他手里哄些出来,你家那位,只怕要等中了举子,才会手头真正松泛起来。” 张玉娘心生警惕,依小翠所言,她还需得在此之前,把木久承的钱财抓在自己手中才行。 木梨见张玉娘有所顾虑,便同小翠告状。 “翠姨,您有所不知呢,如今,我爹爹的那个被休掉的前头婆娘又回来了。” 小翠这才想起来,木久承的前妻,似乎与他是同一个地方的。 她问张玉娘:“他可有让你受委屈了?” 张玉娘答道:“到也没有,只是顾忌着那个是他亲儿子的亲娘老子,总要给三分薄面的。” 小翠是不肯信的,又哄了木梨,道:“只管告诉你翠姨我,怎能叫木久承那个臭男人负了你娘亲?” 木梨觉得小翠这话十分对自己的胃口,忙道:“我爹到是说了,来者是客,只是那位嘛,在梨园里待的久了,染了一身的恶习,竟使些上不了台面的小手段。” 小翠眼里闪过一道精光,反而笑容满面地对张玉娘道:“你瞧瞧这猴精样儿,我原还想亲上加亲呢,偏你说这小妮子自个儿主意正着,非瞧上了那个什么姓离的。” 她之所以歇了这小心思,还是因为张玉娘在信里提了一句,说离方如今已是五品武将了。 张玉娘答道:“那会子,全村人都说离方是扫帚星,偏她不信这个邪,非说他是自个儿的福星呢,又因救了她的命后,她还真转了运,我便由着她去了。” 小翠早就晓得那回事了,她又问张玉娘:“你好生同我说说那个是怎生个利害法?木久承这个秀才是不是读书读傻了?” 张玉娘叹气:“我每每气不过,同他吵又吵不起来,他总说,那是我那继子的亲娘,不看僧面看佛面,那位到好,可会顺着竿子往上爬了,甩都甩不掉,这不,这一次,她又跟着我们进县里来了。” 木梨又赶紧再告一状:“还非要蹭我们的牛车,当真可恨,娘,您干啥还要替爹遮遮掩掩,我如今已在说亲了,有爹不多,没爹不少,我有娘亲就够了。” 话很暖心,张玉娘的脸上多了一丝笑容。 小翠一听,火大了。 “你蠢啊,当年妈妈可是教过我们不少手段,弄废了那位,还不是很随便的事?” 张玉娘笑的十分阴冷,答道:“她如今可不就是一点点的蚕食么,我这一回定要叫木久承摔个头破血流,不然,他还不晓得瓢去哪里呢,嘚瑟的不行,看惯了我这盛世美颜,到是想吃点碧油油的小青菜了。” “姐们,我挺你,弄出事儿来了,我给你兜底!”小翠很是豪气地伸手轻拍她肩膀。 张玉娘再次笑答:“我要慢慢的把这两个玩得半死不活。” 木梨又道:“翠姨,您晓得她干啥要蹭我家的牛车么?这租牛车的钱,可是要我娘出的,她脸皮子当真不是一般的厚。” 小翠惊讶了:“木久承连屁都没放一个?” “人家早早就约好了,要给那婆娘留个位置的,当时快沤死我了,偏又不想叫那死婆娘瞧出端倪来,本想直接发飙的,后又琢磨了一番,村长和牛老板在场呢,我若翻脸,传出去,是我理亏,我便让她上来了,由着她同木久承说说笑笑。” 横竖牛车的钱,是要她掏的,到时,她定会当着牛老板的面把这事说清楚。 小翠见她拿定主意,便不再多劝,又转头问木梨:“那个不要脸的,蹭你们牛车来县里做什么?” 木梨抢先答道:“买田买宅地,都是我那好爹爹出面帮她打理的,连村长爷爷都看不过眼呢。” 小翠气的眯起眼儿,小手撕扯着小帕子。 随后叫来自己的贴身丫头,吩咐她,明早去客院那边递个信,就说县老爷今日醉酒晚归,起不来,明日怕是没空闲招待那边几个。 说完,挥手示意小丫头退下。 “气死我了,这口气我无论如何都要帮你出的。” 张玉娘神色清冷,说道:“原本,我还对他有点指望,如今瞧来,也就那样,横竖我现在一心只为我闺女算计了。” 小翠是个泼辣的,伸手往桌上一拍,怒道:“明儿,我定要使法子好生刁难刁难她。” 张玉娘突然笑了:“小翠,不愧是我的好姐妹,有你这话,我今晚定然会睡得香甜。” 小翠冲她抿嘴轻笑:“那是自然要的,对了,那绣坊到时如期开业,你那边的小绣娘子教导的如何了。” 张玉娘答道:“自然个个很出色,早已非吴下阿蒙了,说起来,这一次来县城,我也是打算拉点好料子回去,趁着还有差不多两月的功夫,叫她们再多绣的被套上的花样子。” 第四百五十四章 明争暗斗(二) 小翠拂掌大笑,自是应下了此事,又与张玉娘说了一会儿话,两人估摸着,那个绣坊虽不会日进斗金,但三人平摊下来,每年应该差不多能混个千把两一个人。 “这可是比那买田地划算多了,玉娘,要我说,不如你干脆搬来县城得了,你我离得近,能时常往来走动,我也不会太过无聊,再加上绣坊开起来,总有许多事要做的。” 张玉娘轻笑,答道:“我那屋里还有一摊子事呢,你休想偷懒,我可不依你的,在乡下,也有乡下的好,总能时常买到野味吃,又很新鲜,可不是你住在县城里能比的。” 小翠气馁,到是把杨金婵这号人放在心上了。 她同张玉娘说笑着,一边又琢磨着明日该如何给杨金婵一个教训。 “对了,好侄女,你先前说,那个婆娘是梨园出来的?” 木梨想了一下,答道:“算半个吧,她早先跟那个叫柳兰舟的私奔了,听说那柳兰舟就是待在京城最有名的梨园里头唱戏,还时常出入王府公侯家。” 小翠撇嘴,说:“到是有几分能耐,不过终究同我们一样是下九流出身,以色侍人,色衰爱弛,男的又如何,还不是一个道理么?” 张玉娘伸手轻推她一把,又看了自家闺女一眼,说道:“满口胡话,说啥呢!” 小翠闻言打了个哈哈,又叫丫头去前头看自家闺女、兔崽子回来没有。 很快,小丫头就来回禀,说是少爷带着姑娘刚进了大门,正准备过来给姨娘请安。 木梨一直不曾见过小翠的两个儿女,颇为好奇,伸出小脑瓜子微微向前倾,偷偷朝门外看去。 郭子逸、郭碧仪两兄妹一前一后,从外头走进来。 往这边一瞧,发现家中来了客人。 小翠忙叫了两人过来见过张玉娘和木梨。 郭子逸上前笑着冲张玉娘做了一长揖,在小翠的指点下,唤了声翠姨。 郭碧仪跟着,十分规矩地行了一礼。 木梨瞧了一回,心里做了一下比较,觉得郭碧仪的规矩比自己的好太多。 若说她是大家闺秀,自个儿在礼仪这方面,不过是个野丫头。 木梨站起来,冲两人回了个不算太标准的礼。 张玉娘在一旁笑道:“她平日里要么不出门,要么就是与同村的小姑娘来往,哪里需要这般讲礼,平日虽时常教导她,她头回做起来,难免生疏的不行,瞧着就手忙脚乱的,看得我都替她着急。” 小翠经她这么一说,越发笑个不停。 郭子逸看木梨的第一眼:一双乌黑的眼眸十分灵动,长相十分娇俏,眉眼间有八九分同玉姨相似。 他逗木梨:“哎呀,我又白捡了个便宜,快些唤声好哥哥来听。” 木梨撇嘴:“我才不叫。” 她说着,又转了转眼珠子,道:“让我喊你哥哥也行,不过,你可得给见面礼哦。” “哎哟,这小猴儿精,可把我给稀罕得不行,仪儿啊,你往后可要同她多相处,没准儿也能沾染点伶牙俐齿的气息。” 郭碧仪无奈地喊了她一声,又对木梨道:“我姨娘总嫌弃我太守规矩了。” 木梨反问她:“规矩?能吃吗?还是能叫你更高兴?” 郭碧仪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一时被她问住了。 小翠在一旁冲张玉娘嚷嚷道:“你当初怀她时,别人闻到鱼腥味儿就吐的不行,你到好,馋得哈利子都流了一地,搞得妈妈总笑话你,说咱楼里不是养了个双身子,而是养了一只大肥猫,成日嚷嚷着要吃鱼,也不知会生出个什么精怪来,如今瞧着,可不是个皮实的猴儿么,这精明劲儿,要不做我闺女得了。” 小翠早晚会要带了崽女离开源河县,随了县令回老家去,县令的家族在当地也算得上是世家大族,人多事非多,更何况还是个女人扎堆的地方。 她很是想让自己的闺女也像木梨一样,啥都吃就是不吃亏,还贼精的。 郭子逸怪叫道:“哎,原来这个妖滴滴的小妹崽,竟然是个小猫儿变的,难怪生的这般软软糯糯的。” 木梨瞄了一侧的郭碧仪一眼,答道:“你信不信,等下你亲妹子背着人,会把你捶一顿。” 郭子逸笑答:“我到盼着她能活泼点,可她不会如此做的。” 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块玉佩来,说道:“快叫哥哥,便宜你了,人家才孝敬给你哥的。” 木梨伸手接过来,笑着道了谢,又乖巧地喊了一声:“子逸哥!” 郭碧仪取了头上的一支金钗送给她,笑道:“乖,喊姐姐。” 木梨却不肯,道:“你跟我一般大吧。” 郭碧仪其实很聪明,她笑答:“你名字里带个梨字,想必是三月出生,我却是正月初八生的,比你大那么一丢丢,乖,叫姐姐啦。” 头回觉得自己不用垫底了,郭碧仪笑的跟偷了腥的猫儿似的。 小翠笑道:“瞧着,你们到处得来,要不,明儿你俩做东,带了你们新认的妹妹去外头逛逛?” 木梨到是很爽快地答应了:“我明日再给你们补见面礼,我们乡下,除了肥肥的鸡鸭、就只有鱼虾的。” 郭家两兄妹到是很开心的应下了。 第二日早饭时,客院里的几个大男人,并没如愿见到县令,村长和木久承都觉得颇为可惜,郭子逸听说木永为来了,便使了小厮过来,说是喊了他一并上街去,并未表示要提携木永为的意思。 早饭后,木梨、木永为随了郭碧仪、郭子逸去街上浪了一个上午,到是玩得很开心,她也买了两样不算太贵的小物件赠给郭家兄妹当见面礼,少不得木永为也要如此行事一番。 至中午饭的时候,小翠使了人来寻四个回家吃饭,木梨便问了一句,她爹娘可还在这边,那小厮到是答了,说二位都留在县衙里呢。 木梨随另三个回到县衙后院里,问过张玉娘才晓得,是临时变动。 张玉娘又问过木永为在街上玩得可还好,木永为都一一回答后,这才离开张玉娘所在之处,回了自己的客院。 郭碧仪因累了一上午,已回房梳洗去了,此时,屋里只剩下木梨和张玉娘,她凑上前去,笑嘻嘻地给张玉娘捏肩膀。 “娘,翠姨是怎么惩罚那个的?” 张玉娘闻言叹了口气,后又冷哼一声。 “你小翠姨还没怎么样呢,那姓杨的一大早就跑到府门徘徊,就等着他出门了。” 第四百五十五章 明争暗斗(三) 木梨冷笑:“爹爹不是说她连衙门朝哪边开都不晓得么?娘,我可不信,一个在京城里住了十来年的人,怎可能会如此胆小怕事?” “装的呗,也就你爹信啊!” 木梨又仔细打量了一下她的神色,笑容里透着一股子得意,她才略微放下心来。 “娘,那姓杨的可有找上门来?” “那到没有,不过,那事儿没办成就是了。”张玉娘的确很高兴。 事情的经过是这么回事,今日张玉娘送木梨等人出门后,不久,小翠带了一个婆子来找她,说是有一个叫杨金婵的在大门外,说是要找张玉娘。 张玉娘颇为诧异,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问道:“小翠,你确定那个臭不要脸的是找我?莫不是我听错了?” 小翠毫不掩饰自己对杨金婵的厌恶:“你没听错,我还亲自去了大门口,从小口处朝外望了一眼,长的也就那样,哪里有你好看了。” 张玉娘答道:“对于长相我是很有把握,但事情坏就坏在,她给我当家的生过一个男丁。” 小翠闻言,心有慽慽焉,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我被纳进来这么些年,要不是一举得男,哪里可能有如此快活的日子过。” 即便生了男丁,她若在老家大宅子里,指不定自个儿早已一命呜呼了。 “你可有去看过大夫,抓了药吃?我这里到是有几张生子秘方,你可要试一试。” 张玉娘还是拒绝了小翠的好意,并没有隐瞒小翠:“我那闺女别瞧着做女红的本事上不了台面,可那医术是杠杠的,她就想努力当一名好女医呢,我也不拦着她,只是我当家的不让她在附近行医,说到底,不就是吃亏为女儿身么!” 小翠惊讶之余又欢喜不少:“回头我也让她给我把把脉,好生调养一番,我也不求别的,只盼着能看到崽女们娶妻生子,唯求能寿终正寝。” 这是做为一名年轻小妾的无奈。 张玉娘劝她:“那你可得好生把县老爷伺候好了,平日让多请请平安脉。” 小翠闻言若有所思。 “对极了,横竖他要老的不能动弹了,才肯致仕的。” “先不说这事,那个杨金婵你打算怎么办,要不要我先叫人把她晾外头?” 张玉娘闻言伸了个懒腰,很随意地答道:“你刚才同我说什么来着,哦,要不,咱们去厨房吧,我给你露一手,中午,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小翠拂掌,大乐! 随后,她又叫人交待下去,不必理会那个门外的疯婆子,若她在门口闹,只管叫了小厮将那婆娘给打出门外去。 小翠,果然也不是善茬。 杨金婵今日特意梳妆打扮了一番,又略施薄粉,一身胭脂香气儿,着实有点撩人。 留了牛老板在客院等着,木久承和村长一起出门了。 村长和木久承并行出了大门,视线被两个白花花的大肉包给差点晃瞎了眼。 “哎哟,我的个娘呐。” 他一声怪叫,然后冲一边连呸两下,这才伸手揉眼睛。 木久承的目光本来被杨金婵给吸引过去了,听到村长的叫声似乎很疼的样子,忙又侧身望过来,问道:“村长叔,您可还好?” “不好,不好,眼里进了东西,难受死了,会不会长鸡眼啊?” 村长急得不行,他家婆娘平日温柔的紧,就是把他的裤腰带看得太紧,但凡有一点点苗头,他家婆娘有的是法子整治他。 木久承默了,有点小尴尬。 “木郎!”杨金婵有意伸手扯了扯身上的薄衫,踩着细碎的小莲步靠近他。 淡淡的脂粉香气儿,勾得木久承的心里痒痒的。 张玉娘自出了那青楼后,就不再爱这般收拾自己,她总是想很清晰、明了的与过去划清界线。 木久承扭头看过来:“你怎么来这里了?” 杨金婵答道:“我在客栈左等右瞧,眼看着时辰不早了,心里有点急,便想去你大哥家寻你,然而,你昨日忘了留下地址了,我只好在街上乱走,希望能够遇到你,谁知道,脚都走得发酸了,也不曾遇到你,后来跟人打听了,晓得衙门就在这里,然后就去衙门外等着,有那衙役经过,便问我可是有事,我说约了你们在这里碰面的,那衙役又多嘴问了一句,我才晓得,原来你跟村长昨儿夜里都是住在这里的。” 木久承并不疑心她的话,何况杨金婵说的有理有据的。 杨金婵悄悄瞄他一眼,眼里闪过一丝算计。 “木郎,我在这门外等了许久,听说玉娘跟这县老爷的第八房小妾关系颇好,是手帕交来着,我便想着,要不先进去寻你,就让这里小厮去里头给玉娘送个信,等了许久,就在我以为弄错了的时候,多亏你出来了。” 村长看她的目光不在温和,有点冷。 他出言打断杨金婵的话:“行了,娘们无论多大年纪,都爱啰里啰嗦,走了,你不是要办地契吗?去前头。” 杨金婵闻言,拎了裙摆就准备往门内行去。 村长叫住她:“等,等下,你去哪儿?” 杨金婵答道:“不是去衙内吗?” 村长皮笑肉不笑,答道:“走这边,得绕过去。” 他又随后对木久承道:“哎呀,这年头啊,人心难测哦!” 也不管木久承可有听明白,他先一步往街上行去。 木久承冲她招了招手,杨金婵踩着小碎步上前,仰起好看的项颈问木久承:“刚才村长那话是啥意思?县衙不是在这里吗?” 他为杨金婵解释:“这不是县衙,前门在另一街上,这里是县衙的后院,县令住的地方,从这里头到也可以穿过去,只不过,只有县令的家眷可以从里头走,快点跟上,村长都走远了。” 村长昨儿晚上就出去了一趟,早已寻了那个卖主,约好了今日在县衙门口碰面的。 平日里,村长带人来办事,到是极快极方便的。 今日也不例外,只因那卖家是做豆干卖的,约好的时辰有点晚,几人从侧门入了衙门里,问过后才晓得,专管登记田地、宅地买卖的有事暂时离开了。 杨金婵与几人在那里左等右等都不见那个主薄出现,又去外头寻人问过后,才晓得主薄直接回家去吃午饭了,要下午当值时才会来。 无奈之下,众人又只能直接离开衙门,杨金婵亦步亦趋地跟着木久承。 第四百五十六章 明争暗斗(四) 村长眼瞅着几人要走到县衙后院的大门处了,开口道:“木久承,你是怎样的打算?” 他说这话时,瞟了木久承身侧的杨金婵一眼,总不能把她也带去县令家吧,那张玉娘还不得手撕了木久承。 木久承想了一下,便想让杨金婵先回客栈。 杨金婵却道:“那客栈我不去的,早上出来时我已退了房,昨儿晚上,隔壁房里也不知干啥,总传来打人的声音,还有,我独自一人待在那里,总有些心思不良的人,半夜摸到门口敲门,吓得我一晚上没睡。” 木久承的话到嘴边,就被杨金婵这么给堵回去了。 “要不......” 木久承伸手摸了摸自个儿怀里的荷包,暗自叹气:“要不,我请你俩去小馆坐坐,吃个面条,喝点热茶。” 他不如张玉娘有钱,自然出手也没那般阔绰。 杨金婵以为木久承是因为碍着村长在此,才不得不如此说,到是答应的很高兴。 木久承拿了几个铜板子给饭馆的小二,让他去县令家送个信,说他俩不回去吃午饭了。 三人吃过午饭后,又在那小馆吃了一壶热茶,这才又再次去了县衙。 结果,那个主薄刚帮另一户办了地契后,就又被县丞寻去办事了。 三人又再次等到下衙时,依旧没有见到主薄。 木久兴当值的狱牢离这边有点远,因此,并不曾瞧见杨金婵回来了。 木久承也不曾怀疑过,张玉娘是否从中动了手脚。 只是带了两人离开衙门,连村长都起了疑心,只是,他不肯明说罢了。 他也不待见杨金婵的。 今日三人事儿没办成,木梨很快就从小翠嘴里得到了消息。 木老秀才打发木久兴来问木久承,今日回家去吃晚饭不。 张玉娘不乐意去,木梨不肯去,最后,只有木久承带着木永为回了木久兴家。 “你爹要带你去的,你咋又不肯去?”张玉娘坐在桌子边,开口问木梨。 木梨答道:“人家原本就不是盼着我,我干啥上赶着去凑热闹,还是翠姨好,做了我喜欢吃的。” 小翠捂嘴轻笑,张碧仪今日有半天都粘着木梨,正跟小翠闹着,要去乡下住些日子。 张玉娘到是挺乐意。 “让她跟我大侄子一起去,虽说比不过你家中阔气,但好歹还是不会饿坏两人的。” 小翠却不肯,道:“你家中现在正是鸡飞狗跳的时候,还是先等那些个事处理好了,再放这两只小家伙出笼。”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张玉娘道:“明日,怕是不能再拦着了吧。” “这整治不痛不痒的,又岂能帮你出了这口恶气,你且等着,我自有法子叫她再憋屈一段时日。” 张玉娘得了她的话,心下到是开心不少,又与她商了好一会儿关于绣坊的事,又约了明日请了鸨妈去外头吃饭的。 几人这才散去。 当晚木久承和木永为没回来,估摸着是睡在了木久兴家。 张玉娘和木梨并不在意,第二日一早,两个娘带着各自闺女又去街上浪到中午。 张玉娘又再给木梨添了两套银头面,小翠给两个小辈又各添了一对小巧的点翠银杏叶耳坠。 木梨中午见到了鸨妈,少不得,又得了不少好吃好玩的,都是鸨妈这段时日攒起来的,东西有便宜的,有贵的,总之,都很适合木梨。 木梨丑丑的针线活,总算有机会面世了。 鸨妈也不嫌丑,对于木梨孝敬的鞋袜甚是满意。 又再次鼓励了木梨一番。 张玉娘这才捡了机会,与鸨妈说起生意上的事来。 几个一直说到在酒楼里吃过晚饭,这才各自回家来。 回来以后,发现木久承正前院等着木梨和张玉娘。 待小翠带着郭碧仪走后,两人打发走木梨,这才一前一后回了房里。 张玉娘的心情不错,大包小包的买了不少东西。 木久承挨过去,隐隐带着一丝讨好,问:“你们都去哪儿玩了,也不给家中下人留个口信,我使人去寻你们,竟不知从何寻起,又问了下人们,竟都说,你们去外头逛了,也不知去了哪里。” 张玉娘闻言冲他轻挑眉,放下手中的东西,答道:“我闺女正在说亲呢,我这当娘亲的自然将全部心思都放在她身上,眼看着亲事将定,总要给她做几身像样的衣裳,再打几套像样的银头饰,将来出门子,也好多点头面撑门面不是么?” 她心中是有怨木久承的。 虽是继娶的,但她待木永为不好吗? 来县城两三日子,木久承却只顾忙着杨金婵的事,半点不提给继女置办点头面的话。 张玉娘不待见木久承了。 木久承跟张玉娘说话:“早知你去买这些东西了,我便不会在院里苦等一下午了。” 张玉娘无所谓地点头,反问:“我哪里又会晓得会是这样子?你可用过饭了?” 她看似很随意地问他。 木久承点头,说是在外头用的。 不用再追问,必是与杨金婵一道儿。 张玉娘自个儿的事办得差不多了,拍了拍手,指着那堆东西,说道:“我该办的事儿已办得差不多了,明日可是要回家了?再过两日,就要过节了,是不兴留在外头的。” 木久承犯难了,眉头拧成一个死结,半晌后,才道:“玉娘,那个主薄告假了,说是要过段日子才能回来当差。” 张玉娘憋着冷笑,说道:“那就过段时日再来。” 要她去帮杨金婵,想都别想! 木久承张了张嘴,张玉娘不理他,继续坐在那里翻看着今日采购的东西,心情颇好,还哼着小曲儿呢。 他在那里坐了一回,见她并不曾关注他这边,轻咳了两声“那你,你可不可以帮我问问翠姨娘,让她去问问县令,那位主薄几时才会回来,又或者可否找别人代为办理一下。” 张玉娘心里的火气一下子就窜上来了,答道:“木久承,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还是说,看我老实好说话,是个好欺负的,你要搞清楚,我之所以一直退让,不过是念在夫妻情份上,又顾忌着你儿子,才会百般忍让,你可莫要得寸进尺,她杨金婵要买什么,跟我张玉娘有什么关系,我没有同你大吵大闹,你该感恩戴德才是,凭什么把我的退让,当做理所当然?” 第四百五十六章 明争暗斗(五) 完全不管木久承的脸色如何,张玉娘又接着怒怼他:“还有啊,要我帮她,别说门,连门缝都甭想有,她是她,我是我,你是眼瞎了,还是眼瘸了,没看出来,她平日就是成心想跟我添堵么?当年把你当杂草,如今瞧着你兜里有两块银子了,就上赶着来撬墙角,木久承,你有多久没带脑子出门了,啊!” 木久承被她说的理亏,又劝张玉娘:“你想多了,她就是那么个性子,你就全当没瞧见好了。” 张玉娘气极,怒吼:“我没眼瞎!” 木久承被她的暴躁给惊愣住了:“玉娘,你又生什么气?” “我不乐意帮她,你还要我说几回?你是我当家的,但凡你遇到点什么麻烦事,需要去求县令的,我张玉娘二话不说,这就去跪在小翠跟前,求她去多吹点枕边风,但是,你木久承几斤几两,你心里没点数吗?还是说,那衙门口,就专只为那姓杨的开的?” 张玉娘又冲他发了一顿火,木久承晓得自己理亏。 “我也脑壳子痛,金婵非要闹着这回弄完,她担心回去后,她娘家人会把她的银子抢走,好玉娘,我晓得轻重的,只是,她想保住产业,将来好传给永为的。” 张玉娘忒么神来一句:“她若再嫁人生了儿子呢?” 木久承沉默不语了。 张玉娘又道:“要我帮忙也可以,那田契上的户主,需得写木永为这三个黑漆漆的大字,不然,甭想!” 木久承想了一会儿,觉得张玉娘就是憋了一口气,横竖杨金婵的那良田是要留给他儿子的,到也没多大差别,遂,随口答应了。 张玉娘冷冷一笑,道:“你答应了作不得数,你去问清楚了,看她应不应再说。” 她的话当真是一针见血,赌的就是杨金婵不可能会同意。 木久承到是没错想,很是肯定的认为杨金婵会同意。 张玉娘也不管他,也不理他,洗漱后便径自去睡了。 第二日早饭时,张玉娘把木久承昨晚上的打算告诉了小翠和木梨。 木梨皱眉道:“我咋觉得爹爹的心思好难猜,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小翠呸了一口,才道:“能怎么想,哪个男人不想三妻四妾,要我说,他就是觉得杨金婵当初毫不犹豫的跟别人跑了,如今又跑回来死皮赖脸的求着他,嘚瑟了呗!” 张玉娘冷笑:“看他嘚瑟到几时,估摸着那姓杨的,以为家里的水田、旱地,都是他的呢!” “那你俩可得把产业看紧了,对了,这是你俩改好的田契,放心吧,全都给改成上等田了呢。”小翠才想起一事,从袖子里摸出两张田契还给两人。 “哎,梨儿呀,要不你改主意得了,翠姨老稀罕你了,这捞钱的本事一等一,比我那两个不争气的利害多了。”小翠又开始撬墙角了。 木梨借机哄张玉娘,笑道:“那是,也不看是谁把我生下来的。” 小翠咂舌,非要木梨说些好听的话来哄她。 木梨到是挑了些中肯地说给她听了,哄得她在屋里哈哈大笑。 正高兴着呢,外头有婆子进来,说是木久承在垂花门那里等着,想请张玉娘去前头说话。 张玉娘冲小翠直挑眉:“我敢打赌,那姓杨的肯定没同意。” 小翠冷笑:“我已哄得老爷同意,让他给主薄多放两日假。” 张玉娘又道:“我应了他的,我们且去瞧瞧,看他如何回我的话。” 小翠自然乐意,三人一齐出了内院,行至垂花门处,远远的瞧见木久承在那里焦急的来回走动。 木久承眼角余光发现有人来了,停下脚步抬头往过来,又往前迎了两步。 “玉娘,翠姨娘!” 他冲小翠做一长揖,小翠回了一礼,眼角有点冷,伸出白嫩嫩的食指冲不远处一指,问道:“那又是从哪个楼里请来的?是老爷请了来,用来招待客人用的么?” 她的话简单又粗暴,直接把不远处的杨金婵看成是风尘女子了。 张玉娘冷冷一笑,木梨小声道:“如此伤风败俗,一看就不是正经女子,也难为我爹爹最近眼神不好使呢。” 她的话,反叫小翠笑出声来,木久承就站在对面,被继女如此讥讽,脸子有点挂不住。 张玉娘俏脸微冷,语气不善:“你带着她来这里干什么?嫌我命太长?又叫她来气我了?” 木久承便就心中有愧,张玉娘虽有点发脾气了,但并没有冲过去手撕杨金婵。 他晓得,她是在给自己面子,当着小翠的面,也不能让她脸子挂不住的。 遂答道:“她说,非要来跟你道谢的。” 木梨在一旁笑问:“她当真应承了?那些田契都挂哥哥名下?到还算她有点良心。” “呃!她说,那些是她全部的家当,若全给了我们儿子,只怕她以后老了的日子不好过,到是同意先给他五亩良田。” 张玉娘问他:“她要买多少亩。” “二十五亩的样子。”木久承又叹气,冲张玉娘做一长揖,赔礼了:“玉娘,还请莫要恼,我晓得轻重,你是我明媒正娶,八抬花轿迎娶进门的,任何人都不可能越过你,我也晓得你受了不少委屈,只是还请你为了我儿子,可否再忍一回?” 张玉娘晓得,事以至此,她若再阻拦,怕是要落一身埋怨了。 回头侧望小翠:“你也瞧见了,罢了!” 小翠冷哼一声,冲木久承道:“我虽与玉娘不是亲姐妹,但情同亲姐妹,你若负了她,我必会要你好看的。” 木久承连连称不敢。 张玉娘又道:“哼,我还以为有多大方呢!到也算了,好歹替你儿子要到了五亩良田。” 木久承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又再次跟张玉娘和小翠道了谢。 木梨见事儿说的差不多了,眼见杨金婵靠过来,忙上前冲木久承撒娇。 “爹爹,爹爹,你去岁就应承了我的,说是要画张全家福,如今来县里两、三日了,你都不曾提起这事,好叫梨儿伤心啊,爹爹可是忘记了?” 木久承的确忘记了,这几日白天,他一直被杨金婵缠着脱不了身,又烦恼着这买地一事。 “画什么全家福?”杨金婵凑上前来问几人。 小翠抬头望天,张玉娘盯着木久承不说话,木久承被盯得不自在,眼神乱飘。 第四百五十八章 故意设坑 木梨却笑的眉眼弯弯,答道:“全家福?自然是我们一家子坐在一起,摆着美美的姿势,请了功笔好的画师画下来啊,将来待我爹娘老了,互相搀扶着去村口大树下晒太阳,每每想起今时之时,不知有多开心呢。” 留不住光阴,可以画下这副回忆,木梨很喜欢这点。 杨金婵面上不显,小声问道:“木郎!你们几时去画?” 木久承答道:“君子当信守承诺,我去岁末就答应梨儿了,只是一直没兑现。” 杨金婵轻轻地哦了一声,眼神看上去有点失望哦。 木梨冷笑,估摸着她又有搞事了,正愁没借口好好整治杨金婵一番。 因为长辈们之间的事,很多时候,都容不得她这个小辈插手的。 小翠唤来婆子,让她去主薄家中看看,他若是在家,便请他去衙门走一趟。 杨金婵见了,欢喜的不行,木郎长木郎短的,非拉了他现在就去衙门口等,无奈之下,木久承只得请小翠叫人去通知村长。 小翠望着两人远处的身影,气恼地道:“你干啥要答应?你若不应,我便可一直刁难她了。” 张玉娘摇头,目光冰冷的望着那双身影。 “我已想明白,来日方长,我怎能就如此便宜了这两人?” 她若现在翻脸,势必会同木久承势同水火,那她还怎么从他手里哄了银钱出来? 张玉娘扭头对木梨道:“明日,咱们该去那边走动走动,今日想法子让你爹留在这边,明日再如此行事。” 她示意木梨把头凑过来,又小声同她嘀咕了几句。 木梨的眼中闪过一道光彩。 小翠自晓得木梨会医术后,心里就一直惦记着这事,又瞧这对母女无所事事,便请了两人回内院,再让木梨给她把了平安脉。 有系统的指导,木梨的经验又涨了,更难得的是,系统可以帮她把每次把过的脉记录起来,如此,木梨就可以更快的熟悉什么样的脉像对应的是什么病症。 她把了一下脉,很快得出结果:“翠姨是想问什么?可是还想怀一个,身子骨到没什么大碍,只要心平气和,若有孩子缘,自会到来。” 小翠轻笑不已,答道:“还生什么生啊,若真怀上,还不得被人笑话,说我是老蚌怀珠,这个不想了,有那一双叫我头痛的兔崽子就行了,看你神色,我身子骨应该是无事的。” 木梨觉得她的笑容有点苦涩,只以为自己瞧走眼了,点了点头,答道:“翠姨的胃火很旺,你平日可是总觉得一口气吃上两三碗饭,没过多久又觉得饿了?半夜有时也会被饿醒?” “哎,神啦,你说吃两三碗,我还道你是心细,我到是时常半夜饿得睡不着,非要吃多点东西不可,可要抓几帖子药吃?” 木梨又道:“到也不必,只需用菊花、金银花、枸杞每日泡水饮一到两盏即可,过上十天半月,症状自会减轻,随后便隔三差五的饮两回,如此竖持一段时日,自然就会好了。” “哎,你这医术不错啊,听你娘说,你凭借这医术,到是捞到了不少谢礼,可以嘛,不错!” 木梨借机顺着竿子往上爬:“咋地了,翠姨有啥好病人要介绍给我?先说好了,我只给女子瞧病的。” 小翠招招手,示意她靠近点,这才小声道:“我认识一商妇,有难言之瘾,成日就抱着个药罐子,也是产子后落下的病,要不,你给她瞧瞧。” 说到这儿,她又顿了顿:“不瞒你说,老爷已经打定主意了,要在这位置上待到致仕,便想同那个商人合伙,只是一直没谈妥条件,你若帮他治好了他家娘子,我家老爷说不定,也能搭一段顺风车。” 木梨自然从善如流,小翠大抵是主持家中中馈久了,颇有些雷厉风行的作派,立马就叫人去请那位商妇过来。 安排好这事,三人又闲得无聊,便喊了婆子来打叶子牌,木梨不会,自另有婆子在一侧教她如何打牌。 新手就是如此,牌运总是忒好,木梨一上午都是赢多输少。 再说木久承陪了杨金婵先一步出了府门。 杨金婵站在府门口皱眉往里看。 木久承走出好远才发现她没跟上来哦,回头一瞧,见杨金婵站在那里不动。 “怎地了?” “没什么,我们做什么不在里头等村长出来,非要在外头来等,这大太阳的,着实晒得人头晕,木郎,要不,我们先去寻个茶僚坐一下?” 木久承对此无所谓,横竖这边上就有,村长一出来,他自可以看得到的。 两人挑了个干净的小茶僚坐下,杨金婵这才缠着木久承问之前全家福的事。 木久承到也没隐瞒,只说:“孩子们有这心愿,总要帮两人完成的,再说了,这也是好事。” 杨金婵果然要生事了,她眉头轻蹙,问木久承:“木郎,你当真觉得这是好事吗?我们崽崽可有说过什么?” 木久承去端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答道:“你说永为?他有什么可说的,自然是高兴呗,你不晓得,他呀,如今可稀罕他这个妹妹了呢,只可惜,要不了两年,我这养女要嫁出门去了,唉。” 有件温暖的小棉袄,这感觉着实不错,他又十分可惜,咋就没跟玉娘也生一个属于两的小棉袄呢? 亲生的,到底还是很不同的。 杨金婵却突然落泪了,弄得木久承不知所措:“你这又是怎么了?” 她答道:“我如今细想起来,甚是后悔,若是我们当初也有画一张全家福该多好,也不知我崽崽心里到底是真高兴,还是只是为了哄你开心?” 木久承又说:“他是真高兴。” 杨金婵俏生生地白了他一眼,又问:“这你又怎知晓的?他若不说呢,你又怎知他是怎样想的,明明就不是亲娘跟亲妹妹,偏还要强颜欢笑,说什么全家福,那只是木郎你所想的全家福,可不是我们崽崽心里所要的全家福,那样的全家福,不该是你、我,还有我们崽崽,我们一家三口么?” 木久承答道:“你还好意思提这事,要不是当初你干下那样的事,如今,哪里有玉娘和梨儿什么事,如今,你说这话,是怪我咯?” 杨金婵忙答:“不,不,木郎,我说了,我早已心生悔意,只想补偿我们崽崽,我这般说,只是想让你多替我们崽崽想想。” 第四百五十九章 挑拔离间 她见木久承不说话,便很不高兴地指责他:“别给他讨了后娘,你却又变成了后爹,我这个做亲娘的,本就一直不在他身边,只能靠你这个当爹的多疼疼他了,他愿不愿意,肯定不会说实话的。” 木久承坐在那里久久不语。 过了一会儿,杨金婵又说道:“要不,这事先缓缓,待我同他亲近后,再问问他,你看如何?也不是说不让画全家福,就是缓一缓。” 木久承终还是答应了杨金婵。 这也让杨金婵发现,只要祭出木永为这个杀手锏,大多数时候,木久承都会为了儿子向她妥协。 不时村长过来找到两人,然后三人一起去了衙门,有小翠出面,主薄十分客气的请了三人入内,又麻利地把这事给办妥了。 只不过,杨金婵所买的那二十五亩良田,其中五亩直接划到了木永为的名下。 三人在办这些事的时候,县衙后院来了一位穿戴精致的少妇,长相精瘦,体态纤弱,一看就是心力交瘁的那种。 在得知这妇人到来时,张玉娘已带着木梨先躲入了内间,又从怀里摸了块干净的帕子给木梨蒙面用。 “莫要嫌事多,到底还是要谨慎些才好。” 张玉娘是有顾虑的,县城离双拐镇太近了,生怕有一日,会传回村里。 不时,那妇人进了屋,与小翠寒暄了片刻,方才有点羞怯怯地问小翠,那样的事实在羞于启齿,要不,算了。 有小翠充做中间人,告之那少妇,给她看病的是女医,让这少妇莫要传到外头去,不管治不治得好,让看看,晓得是什么原因,往后注意点,总会要好受点。 她也不提木梨姓什名谁,只推说是别的友人介绍过来给她把脉的。 那少妇大抵也晓得这里头的猫腻,木梨蒙面出来见她,她也不说什么,更别提她同木梨互相交换姓名了。 这事之后,只当水过无痕! 木梨的医术其实不扎实,全靠系统在背后撑腰。 这妇人并不曾开口说病因,只让木梨先给她把脉,系统通过木梨发现了一事,便告之了木梨。 木梨一时脸色大变,惊讶的合不拢嘴。 “你说啥?”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系统笑得十分猖狂,答道:“我笑啊,这年头,原来真的有‘性’冷淡!” 木梨:...... “系统,你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哎,我又没说谎,干啥要打我,再说了,你不是要给她治病吗,你还不快点问她病因?你只有问明白了症状,下回再遇到这样的病人,你就不必束手无策了。” 木梨无奈,答道:“我以为但凡是成亲后的女子,多半与血症有关。” “算是吧,气血不足太利害了,你快问她有哪些症状,可要记牢了。”系统再次催她。 《千金方》上头有说这病症的,木梨心中有底了,正欲问话。 那边小翠瞧她脸色不对,便问她:“怎地了,可是很棘手?” 木梨摇头,笑道:“我只是惊讶,只不过,我还需跟这位夫人确认一些症状。” 只是这问话很私密,不得不先请她翠姨出去。 待小翠走后,木梨方才问了这位妇人的一些症状,这才给她开了方子,让她照着这个方子吃就行,只推说她是气血亏虚的太利害。 那妇人有疑问,说之前有大夫也开了补气血的方子,只是药效甚微。 木梨又答,大抵是里头有几味药不一样吧,这回,她开的药方,是根据对方的病因下的。 那妇人听这话,心下便明白了,之前都是男大夫看病,有些症状,她着实羞于启齿的。 木梨又交待夫人,平日多食些红枣与生姜茶,另外,她还会在县城再逗留一两日,若有别的问题只管来县衙找她。 妇人家中殷实,哪里会问木梨要多少诊金,一个,木梨是女子,二个,她也不是真的挂牌悬壶济世。 便直接让跟来的丫头封了她十两银子做谢礼。 相比外头二、三两的诊金,的确是多了不少。 木梨也不在意,如今,十两银子对她而言,并没有多大用处。 她接了谢礼,小翠过来又要留那妇人的午饭,那妇人断然拒绝,她急着回家去试这药的好坏呢。 小翠送走那人后,问过木梨,当听说那妇人只给了十两银子做谢礼时,当下脸子就垮下来了。 张玉娘安慰她:“行了,我家闺女也就是想多多行善积德,少点就少点吧,如今,我们也不把这点银子看在眼里。” 小翠睨了她一眼,道:“梨儿是我给介绍她的,忒瞧不起人了。” 木梨跟着笑道:“或许是她本身就没抱希望吧,又不好拂了翠姨的意,只得硬着头面过来,又瞧我这身段,这说话的声音,可不就是个小姑娘嘛,人家是看在你的面子,才给这十两银子的,全当买个高兴。” 小翠不放心,又问:“那药真有那么管用吗?” 木梨笑道:“药到病除,翠姨,您就把心搁肚子里吧,那位夫人心思沉,想来家中有诸多不顺心的事,气结于胸,又多思多虑,以致气血两亏,先叫她吃十四付草药汤,过了十四天后,她自会晓得这其中的好处。” 小翠这才点头,说道:“哼,过了十四天,她不来,我便去找她问个清楚,看她好意思不,不瞒你俩,她夫家可是咱县城第一商贾,我们老爷也说了,她夫家的钱财,可比我老爷家的多太多。” 木梨并不把这事放在心上。 忙完这事,已近中午,木梨皱眉扭头望向门外,后又问张玉娘:“娘亲,爹爹怎地还不回来?” 小翠也觉得奇怪,便打发了小丫头从后院去前头看看。 不时,小丫头回来禀报,说是木久承、村长、还有那个叫杨金婵的,早就办好了事出了衙门。 可木久承和村长并没有回来。 小翠又打发婆子去牢狱那边问木久兴,木久承可是去他家吃午饭了。 木久兴说自己一早来当值了,也不晓得,到是可以回家去瞧一趟。 婆子急着回来回话,便让木久兴自己回去了。 张玉娘的心里颇有点不痛快。 不时,有小厮来送信,是木久承打发了一个小二来的,说是杨金婵请客吃饭,非要谢谢村长和他帮了这忙。 张玉娘气得铁青,小翠更是跳脚骂人。 “那个杨金婵就是个爱生事非的,要不是离端午近了,我真想把你留下,然后,咱俩合计,好生收拾那个不要脸的一番。” 第四百六十章 暗涌 张玉娘心中一动,说道:“她有个老相好原叫柳兰舟,前几日我跟你提过的。” “你不是说他是个唱戏的戏子么?”小翠不解地问她。 张玉娘冷冷一笑,答道:“但你有所不知,我听村里的邻居们说,柳兰舟生的貌赛潘安,即便身为男子,那一颦一笑里,自含一股子勾魂媚态,这下,你可晓得,她为何抛下木久承,跟那个柳兰舟私奔了吧。” 木梨在一侧,很不适时宜地蹦出一句:“长得好看,就是能当饭吃。” 小翠闻言仰头大笑,张玉娘横她一眼,笑骂道:“要不是离方那孩子会做饭,你以为我会答应么,这年头,肯下厨房为自家婆娘做饭的男人,简直就是凤毛鳞角,你没发现,你爹自打帮忙干家务活后,可是越发有担当了。” 木梨一脸了然,原来是如此,难怪自家娘亲那般积极的搓合她跟离方。 张玉娘的眼里闪过一道精光,又小声道:“也不知那姓杨的,会不会跟我家闺女一个性子,凡是好东西,就只捡好看的要。” 小翠点头,说道:“妈妈或许能帮上这忙。” 张玉娘同她相视一笑。 有些事莫要点破为妙。 木梨到是听明白了,却假装没听懂。 木久承吃过午饭后,这才一身酒气的跟村长两人一起回来了。 回了屋里头,张玉娘正午睡起来,见了木久承,便问:“我来县城有几日了,到还不曾去陪你爹娘说说话,更莫要说尽尽媳妇的孝心了。” 这话极对木久承的心思,又加之先前杨金婵才温言软语的哄过他一回,他到是高兴的很。 “叫人婆子去那边送个信,晚上我们回那边吃饭,再回这边来住?” 他这是同张玉娘商量,晓得她和木梨住那边,会很不自在。 “行,就这么说定了,对了,那全家福几时去画,闺女今日一直念叨着这事。” 木久承话到嘴边,又咽下了,犹豫了一下,方才答道:“这两日我有点事,要与同窗好友聚一聚,况且画像之事,要费好些时日,也不是一两日能完工的,今次是因为金婵的事给耽搁了,下回再来县城时,我们一家子再去画也不迟,不急于一时。” 张玉娘的眼里闪过一丝冷意,她若没记错,这还是她闺女头一回主动要求的。 然而,木久承宁肯去帮杨金婵,这个给他戴了绿帽子的先头婆娘,也不肯满足一下木梨的小小愿望。 说不出来是失望,还是难受,她心里闷闷的。 “你先前不是答应孩子了的吗,你又说不去,岂不叫她十分失望,她打小就是在你跟前长大,视你如同亲生父亲。” 木久承不得不答道:“即已允了她,自是要做到的,只不过要等下回来县里,再请了画师画。” 张玉娘觉得很心累,放弃同他争吵。 “即如此,便先作罢,对了,你这一身的酒气,还是先换一身干净的衣裳,再吃杯冷茶再去吧。” 木久承想着能拖一时是一时,待杨金婵小心试探过两人的儿子后,再另作打算。 他换了衣裳洗漱后,时辰已不早,张玉娘又借口三人是晚辈,总不可能踩在饭点才去木久兴家,于礼不合,遂哄得他同意,又喊上木梨,最后打发婆子去跟小翠说一声,三人这才出门前往木久兴家。 因这次没喊牛老板和村长,三人是走着去的,一路上,木梨和张玉娘走走停停,逛逛小摊,木久承跟在后头笑眯眯地看着。 行至一银楼前,木梨非拉了张玉娘进去瞧瞧。 张玉娘笑着应了,又叫上木久承。 进去后,小二热情的招待了一番,木梨到是挑了两对漂亮的耳坠子,一对戒指。 “爹爹,我喜欢这个,还有这一对凤尾坠子,到是很适合娘亲!” 一旁的小二,自然少不得要说些恭维话,又拿了一根水滴状银簪,说是这样的簪子戴了即好看,也能在不凑手时当银钱使。 木梨眨巴眨巴眼睛,不说话,张玉娘也含羞带怯地看向木久承:“当家的,要不,你帮我戴头上看看,我这发髻上光溜溜的,出门走在外头,总容易被人看不起的。” 说到底,她戴些金银首饰,可不就是给木久承撑面子么? 这还是张玉娘头一回开口,木久承寻思了一番,自两人成亲后,他的确没有给张玉娘买过像样的头饰,问明价钱后,到也不算太贵,这些物什加起来,也不过几两银子的事。 木久承自个儿掏了荷包,给两人添了这些小头饰,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张玉娘的目光依旧很冷。 木梨不解,小声问:“娘亲,可是有何问题吗?” 张玉娘答:“你爹怕是还有不少私房,上回还特意开口同我借钱养猪呢,说是缺银子,我有悄悄打听过,他这几日同杨金婵混一起,多数时候,都是你爹花钱请吃饭的。” 虽都只是吃路边摊,但也要花去不少铜板子。 木梨笑道:“那不如,我同娘亲好生帮爹爹花销掉一些?” 她可不想便宜了杨金婵。 当初嫌弃木久承是穷书生,如今眼看着木久承就要一夜暴富了,竟又打起了吃回头草的主意,哼! “不然,我干啥特意哄了他早点出门,就是为了探探他的底。” 张玉娘不可能知道木久承手里到底有多少私房,同样的,木久承对于张玉娘的私房只是大概有个底。 有些东西是摆在明面上的,想瞒也瞒不了。 木久承把东西买到手,又交给了两人戴上,这才带了两个出了银楼,直奔木久兴家去。 三人自不可能空手而去,张玉娘买了一盒板栗糕带去。 对于张玉娘和木梨的到来,木房氏的态度还是那样,张玉娘把板栗糕拿出来送给她。 木房氏总算开口说了一句:“还就来,还带什么礼。” “娘,这是玉娘的孝心,给您,您就拿着吃吧。”木久承又道:“上回那鸭子是梨儿养的,鸡是玉娘自个儿喂的呢,那鸡蛋也是拿谷子跟邻居换的,就是想让您多吃几个鲜鸡蛋,身子骨能更硬朗些。” 对于小儿子的奉承话,木房氏很乐意听。 木季氏倒了茶过来,竟还很热情的给木梨也准备了一杯。 “哟,梨儿,你如今越发出落的标致了,可有说亲?要不要大伯娘帮你介绍一个?” 也不待木梨开口说话,她又笑道:“今儿我让你大伯杀鸡,晚上炖鸡吃,我家小侄女来了,自是要好生招待一番的。” 第四百六十一章 他回来了 木梨低头忍不住翻白眼,上回来这里时,也没见木季氏待她好点? “行了,啰嗦什么,赶紧做饭去。”木房氏并不知张玉娘在家已不用操持家务,木季氏被赶出去,她眼瞅着张玉娘坐在那里不动,忍不住皱眉,到底还是忍住没说什么难听的。 这一回,木家人待张玉娘异常热情,反到叫她有点吃不消。 如此,又在县城多耽搁了一日,至端午节前一日的后半夜,张玉娘等人离开县令家,出发回村里。 杨金婵也被木久承安排着,坐了这辆牛车回家来的,事以至此,张玉娘连说话的兴致都没了。 许是觉得自己拿了五亩田出来,杨金婵对木永为的态度有稍许变化,不过,依旧待他极好,一路上生怕他饿了,又担心他渴了的。 木永为也不像最开始那般排斥她,木梨探听后得知,木永为去木久兴家之前,木久承有叮嘱过他,叫他莫在自己的爷、奶跟前提起杨金婵。 因此,杨金婵这一次去县城,并没有惹出什么祸事来。 因是半夜出发的,到达岔口村时,还过才将将午时。 牛车停在了村口,牛老板回头问杨金婵:“你在这里下吗要?” 杨金婵答:“我回先前新买的院子里,待收拾好后,再回我娘家那边去。” 牛老板点头,扬起牛鞭,又赶了牛车往村长家行去。 杨金婵娇声问木久承:“木郎,你等下可否帮我一下,那边屋里要收拾,有些家具要挪一下,需得要你搭把手。” 她说到这儿,又扭头对木永为道:“崽崽,你也去吧,帮娘亲做一下事,好快点收拾干净,我也能快点搬进来,实在是你大舅妈十分嫌弃我呢,在那边吃个饭都不叫人舒坦。” 木永为看向木久承,见他点头同意,他这才轻轻嗯了一声。 村长坐在车头,挨着牛老板,抬头看了看天,突然道:“唉,天色不咋好,明日莫不是要下雨啊,他娘的,这天翻脸比翻书还快。” 张玉娘紧抿嘴唇,不说话,只是目光里流露出一丝阴沉。 “爹爹,您不先回家么?” 木久承想了一回,答道:“永为,你先陪你娘去收拾,爹爹先回家换身短打衣服。” 张玉娘的脸色这才稍好看点。 牛车在杨金婵新买的院子前停了一下,随后又赶去了木久承家。 木梨坐在车上没精打采的靠在张玉娘身上,听到牛老板轻轻咦了声,似有人同他打招呼。 随后,他又回头冲三人道:“到了,你家来人了呢。” 木久承坐在靠外头点,忙伸出头朝外看,见到来人,笑得嘴都合不拢:“竟是离方归来了。” 木梨闻言心中一阵小鹿乱撞,耳根中有点发烫。 许久不见,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呢。 张玉娘轻推她一把,笑骂道:“一路上都睡糊涂了,快些下车去。” 车钱,最后是张玉娘掏的,木久承已经快步推开院门进去。 木梨喊住他,叫他帮忙把车上的东西一并搬回屋里去。 “你几时回来的,你傻啊,我们不在家,我外婆,夏婶都在家呢,咋不进去等?” 离方专挑重的东西搬,一边答道:“我在院子里喊了一嗓子,不晓得人都去哪儿了,又见西厢房上了锁,正准备去二哥家问问,远远的瞧着一辆牛车过来,我寻思着,莫不是你回来了。” 木梨抱着一些轻便的小东西,张玉娘已拎了那些头面首饰和布料已经进门。 牛老板离家几日,待两人把东西搬下车,已赶了牛车掉头往家中行去了。 离方这才轻轻挨近她,拿手肘轻轻碰碰她:“这几个月我不在家,过得可还太平?” “不就那么呗,到是你说的,打发人来收药材,怎地到如今都没来人?” 离方答道:“外头出了点乱子,耽搁了,正好我要回家过端阳节,便留了那行商多等了几日。” 他到是个聪明的,正好搭个顺风车。 说到这儿,他又前后瞧了瞧,见没人,这才凑到她跟前,嘻皮笑脸地问:“乖啦,媳妇儿,有没有你当家的?” 木梨嗔他一眼,答道:“呸,你这脸皮当真是比猪皮还厚了。” “你没想么?”离方俊脸一黑。 木梨又问:“那你可曾想我?” “自然是想,我成日成夜都想着你呢,你可有想我?” 木梨抿嘴轻笑,好看的柳叶眼里盛满了小星星,俏笑道:“我还偏不告诉你。” “哎......” 木梨又催他,赶紧搬了东西进屋去。 离方这次来,有两件事,一件,就是为了木梨那些草药的事,别一件事,自然是为了定亲。 张玉娘早已替两人合过八字的。 她将庚帖拿出来交给离方:“便宜你个臭小子了,那庙的老僧人说了,我闺女可是个旺夫命呢。” 木梨不乐意,答道:“他要想封侯拜相,还是多指望他自个儿吧,我哪有那等本事,那僧人肯定是想多哄点你的银子,莫不是你把荷包露出来给他瞧见了?” 张玉娘想了一回,觉得没道理,又骂木梨:“你瞎说啥呢,谁家不盼着个能旺夫的婆娘?” 正好木久承端了两碗茶进来,木梨连忙喊他过来评评理:“爹爹,我娘亲非信那僧人的话,说我是什么旺夫命,您来给我评评理,我记得爹爹教导过,说是家和方才万事兴,还是要两人莫成日打打骂骂才行的。” 木久承理所当然地倒向木梨这方:“自然是这个理儿,你们小两口将来成亲了,可不幸锅里反,要和和睦睦,莫要吵吵闹闹,更莫要打架,两口子打架最是讨不了好,家里闹不和,自然万事不顺。” 木梨表示不服:“他打不过我的。” 离方目光闪烁,后又小声道:“我要多让着你,横竖是骂不过你,打不过你的。” 张玉娘瞧见了,笑得嘴都合不拢,到如今,她这辈子做了两件正确的事,一件,是生了木梨这个乖巧的闺女,另一件,就是帮她定下了一个好丈夫。 “莫打,莫打,两口子有事,要有商有量的,这样,日子才过得顺风又顺水,不过,我丑话可要说在前头,女婿啊,你可不能学那些着三不着两的,成日惦记着往屋里头抬人,要我说,那些个养了三妻四妾的,哪个不是家宅不宁。” 第四百六十二章 磨拳霍霍 木梨也跟着道:“娘,那般大度的主母,肯定是心中完全没有她男人的,不然,干啥连一点醋都不吃?换着是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小哥哥,你若是敢有那想法,我定要打断你的第五条腿。” 离方正值年少,又满心喜欢着木梨,自然从善如流。 到是一侧的木久承,只觉下胯处一凉,后背阴风恻恻,总觉得这对母女说话夹枪带棒,颇有警告他之意。 “好好的,说这些干啥,可别把人家离方给吓走了。” 离方可不给他面子,笑眯眯地答:“丈人,我问心无愧呢,怕啥!” 他可不是傻子,好几个月了,才回家一趟,木梨怎可能突然说这些话,定是——事出必有因! 木久承在他这里碰了个软钉子,又不好说自己着实被吓得紧,只得再次生硬的转移话题。 “对了,你说喊人来收草药,几时来?我家中屋子都快堆不下了,要不是惯着她,早晚要把那些杂草当引火之物。” 离方冲木梨道:“莫担心,你这里有多少,那人都吃的下,只是这原本不是什么稀罕草药,估摸着干草药也就十多二十文一斤,你那三十亩地,顶了天,也就能买个十多二十两。” 木梨笑答:“只不过是上半年的收成,我已经很知足了,到是比种田划算太多了。” 主要是费的人力、工时要少许多。 “那里我去县城前,已请了舅舅们和表哥一起把那里点上了黄豆呢,如此两季,也是能混点胭脂水粉钱。” 听说她那荒地里的收益,木久承都有点眼红了,自家这继女的脑子,也不知是咋长的,总能想出挣钱的法子。 离方趁人不注意,提醒木梨,换得银钱后,再去找村长买点荒地,若是钱不够,他那里还有。 又告诉她,明日两人定了亲后,她便是他的人了,只等挑个好日子,将木梨迎娶进门,钱财也要交给她管的。 木梨却不同意,只说待嫁过去后,再接手这些事。 对于离方的提议,她到是放在心上了。 说完这事,离方才说定亲的事。 他的意思是,即然决定与木梨正式定亲,那么,两人的关系就不必再隐瞒。 “丈人,丈母娘,小婿寻思了一番,那边怕是要请来坐坐的。” 张玉娘又道:“可是定亲之事不能草率,你总要下聘礼的,那胡春桃是个贪财的,又心眼小的很,我怕她看见了,又要生出一场风波来。” 离方却顾不上这么多。 “梨儿肯嫁给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肯叫她受了这等委屈,她眼红又如何?当年,她早已把我的户籍从家中划掉,还是村长爷爷好心,帮我另外单独立了户籍的,再说了,我是我爹的养子,可不是她的养子,要孝敬,也是该孝敬当年给我一条活路的养父、养母。” 张玉娘最看重的便是这一点,离方一直都很有孝心,这样的人,心思再坏,也不会坏到哪里去。 今日他的这话番,也是表明了他的态度,木梨,即将成为他的未婚妻,即不愿她受委屈,也有护定她的意思。 木久承高看了他一眼。 “即如此,明日,你便请了村长作陪,一起把聘礼送过来吧,至于上回那个媒人,到是不必再请,离得太远不说,明日就是端午,又赶得急,怕是来不及的。” 离方自是同意的。 “我等下回去时,去村长爷爷家说一声,他肯定会同意,到时,再让他老人家出面,请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做证人,想来,有几位老长辈坐镇,我那继母也不敢挑事的。” 不得不说,离方虽比木永为大不了几岁,但他在外面闯当多年,做起事来,的确比木永为老练太多了。 嗯!木久承再次眼热了,心里安慰自己,女婿是半子,算起来,他木久承也算是捡了个漏子! 他回头一瞧,自家继女傻笑的样子实在太难看了。 “梨儿!” 木梨囧囧! “爹爹,在!” 木久承看了她一眼,不再说话。 木梨伸手摸摸鼻子。 正在绞尽脑子想着该如何不冷场时。 “木郎!” 远远的,一声娇滴滴的声音传来,离方冷不丁的打了个激灵,用眼神跟木梨示意,来者是谁? 木梨撇小嘴,不高兴地绷紧了小脸:“爹爹,又是来找你的。” 张玉娘也跟着横他一眼:“木久承,你是不是很得意,还想来个左拥右抱?” 木久承难得看到张玉娘如此发飙,还是因为他。 “哪里,哪里,玉娘,你可莫要吃醋哦!” 张玉娘撇嘴:“谁告诉你我吃醋了,我才没那么蠢!” 她傲娇地把头扭一边,发现木梨和离方正炯炯有神地看着她,老脸一红。 “门外叫的妖妖媚媚的那个,是永为的亲娘老子,从京城梨园回来了。” 她虽没明指,却也提醒了木久承,他先头婆娘,可是跟那柳兰舟私奔了的。 可不再是木家的三儿媳。 木久承回过神来,对离方道:“的确是永为的亲娘老子,回了村里落脚,看在我儿子的面子上,能帮的,便尽力帮。” 离方哦了一声,木梨伸出小爪狠狠地一拧他腰间的肉,疼得他脸皮子一抽一抽的,忙改口道:“丈人,那谁,听村里人以前嘀咕过两句,好像,她的名声不大好,你是读书人,自有书生的清高,常久与她来往,怕是于您的名声有碍。” 他说到这儿,又道:“晚辈本不该过问长辈的事,可您,到底是我未过门妻子的爹,我这人不会拐弯抹角,耍那些花花肠子,有啥就说话,若说的话不钟听,丈人万万莫要生我的气才好。” 离方的话掷地有声,木久承本有点飘的小心思,又被他给狠狠地重捶在地。 木久承自是答应晓得了。 “你丈母娘不喜见她,我去外头见她。” 有着身边人的敲打,木久承的那一丢丢小心思,又给捶了个稀巴烂。 待他走后,离方才问木梨到底是怎么回事。 木梨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这才道:“估摸着是看上我爹如今有兴旺之兆了,这才又巴巴的粘上来,看了就觉烦,好想给她两拳哦!” 离方闻言轻笑,伸手轻抚她头顶:“我瞧着,丈母娘太沉得住气呢,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我就是讨厌她,到没别的。”木梨心里转着圈圈儿,琢磨着该如何挖个坑才好。 又思,离方这个大帮手回来了,她势必要大展拳脚。 第四百六十三章 出口恶气 离方回来,张玉娘少不得要留他的晚饭。 正好,把那位收草药的行商也叫来一起吃饭。 木梨心中又开始冒坏水了,眼珠子滴溜溜直转,离方那头才应下要去请那行商来吃晚饭的事,木梨已顺着他递出的竿子往上爬。 “娘亲,那行商原就是同小哥哥一起回来了,现如今又住在他家,哪里有让小哥哥去请的道理,不如,我同小哥哥一起去吧,这样才显得更有诚意,再说了,也好趁着今日下午空,请了那行商来先验过草药?” 离方在一侧微勾嘴角,很是喜欢看她鬼机灵的样子。 外头,传来脚步声,他转身抬眼望去,见一个颇为风尘的女子正与木久承并肩而行。 “老丈人!” 木梨眼皮子一跳,平日不都唤她继爹为丈人么? 果然,木久承的脸色霎那间黑了许多。 张玉娘的心情瞬间好了很多。 “当家的,后面的猪叫得利害,要不,你去看看怎么回事?” 她有的是法子支开木久承。 木久承忙答:“怕是有黄鼠狼进去偷吃食了,我这就拿个扫帚去走一趟。” 他答的顺溜,完全不晓得身侧的杨金婵已惊呆了。 木久承很快在墙角顺了一个扫帚,拿了就直奔后头养猪场,那可是他今年银子最大的出处,可比张玉娘上心多了,每日总要去瞧上几回,还时不时给猪猪们吟诗作赋。 在木久承的眼里,那不是猪,那是白花花的银元宝。 木久承快步走去屋后。 杨金婵拾裙迈着小碎步欲跟上。 木梨和张玉娘两个都虎着一张俏脸,母女俩同时往杨金婵跟前一挡。 没有木久承在场,张玉娘母老虎脾气必露无疑,她语气冰冷地问:“干啥去?” 杨金婵笑眯眯地答:“张玉娘,你在害怕么?” 木梨在一旁抢先道:“你算老几,跟我娘比起来,整个一歪瓜裂枣,那个柳兰舟的眼神也太不好使了,竟然不管啥玩意儿,横竖只要是个女人,能使用就行,啧啧,一点都不挑,那柳兰舟也不过尔尔。” “你个死丫头......”杨金婵微微眯起眼,眼里闪过一道凶光。 有杀气? 离方伸手一把将木梨拉开,往她身前一挡,双手抱臂,眼神冷凛:“你再说一次?” 杨金婵不提防,打了个激灵,再认真一瞧,原来是个十分英俊地青年男子。 “哎哟,小郎君,你在说什么呢。” 张玉娘在一侧嗤笑:“啧啧,杨金婵,你还真有出息,卖笑卖到我家里来了。” 杨金婵大怒,她得不到的,张玉娘一个风尘出身的,凭什么能得到? “张玉娘,老娘再如何,也比你这个,床上恩客如同过江之鲤的妓子要强。” 张玉娘气得脸色发青,一个没忍住,伸手就煽了她一巴掌。 “老娘再不济,最起码成亲后一直规规矩矩,可比你这个背着自家男人偷汉子的要强,你算啥玩意儿。” 她这一巴掌可是用了十足的力气,打得杨金婵左半边脸肿得老高。 “你,你,你敢打我?!” 杨金婵简直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她一直以为张玉娘是个性子好,可以随便欺负的。 木梨在一旁恨恨地补了一句:“打的就是你,娘亲,不对称,辣眼,要不,让闺女替你补上。” 她前一秒还一副娇娇弱弱的样子,后一秒就一个弓步冲上前,再反手就是一巴掌,得了,她的手劲儿可比张玉娘的大多了,杨金婵右半边脸肿的比另一边还要高了。 杨金婵挨了打,发出杀猪般的尖叫声。 离方动了动耳朵,附耳小声对木梨说道:“不好,你爹快回来了。” 木梨眼珠子一转,一边扯掉自己的头发,一边往地上赖去,还顺带着伸手摸了把泥灰,举起小手愣愣地看了看,系统在提醒她,不能打自己脸,不然瞒不过木久承:手印子的方向不对。 她立马从地上站起来,伸手往张玉娘的脸上轻轻左右开弓,妥妥的两个手印子,一边帮忙扯头发,一边用细若蚊声的声音提醒张玉娘:“娘亲,快啊,爹爹要进来了。” 当着杨金婵的面,这对母女明目张胆的欲反咬一口。 离方抱臂在一旁看戏,杨金婵想上前去打木梨,被他伸脚一绊,张玉娘刚躺好,正寻思着要怎么凹个造型,结果杨金婵一个踉跄,直接扑倒在她的肚子上,把她给疼的眉眼挤一块儿。 木梨趁机踢了杨金婵两脚,听到骨折的声音,她才满意地往一侧远远跳开,然后不知从哪儿抹出一块帕子,才拭了两下眼睛,就红肿如桃,双目泪如雨下。 离方憋着笑问她:“你这又是咋了。” 木梨拼命眨眼睛,答道:“辣,辣眼睛。” 真的,她没撒谎! “来了!”离方用唇形告诉她。 木梨小水蛇腰一扭,已踉跄着朝杨金婵扑过去,嘴里喊道:“你快住手,不许欺负我娘,给我滚开。” 她还很入戏地假装力气很小,连扯杨金婵几下。 杨金婵痛得冒冷汗,又见木梨那样子实在气人,还冲她眨眼睛,挑眉? 心里顿时升出一股恼意,想都不想,反手在地上摸到一把火钳,拿起来后,扬手就要打她,正好被从后门进来的木久承见到:“住手!” 木久承气得大叫,明日,木梨就要定亲了,能与离方这五品官员结亲,木久承自觉身价水涨船高,哪里肯让杨金婵打木梨。 离方已快他一步,抬脚,弹踢,咔嚓! 很不幸,杨金婵的手腕被踢得脱臼了。 离方的脸色冰冷如寒渊:“你敢动她?活的不耐烦了。” 身上的煞气不再收敛,倾巢而出。 被踢翻在一旁的杨金婵,只觉得如同泰山临顶,直直的朝她压过来,她有那么一刹那间的失神,觉得自己怕是活不过下一个呼吸。 她不知道煞气是什么,只晓得,就在刚才,离方是真的对她动了杀意,灭她如同虫蚁。 她感到被羞辱了,更恨木梨,要不是这个贱种,她时至今日,早已把张玉娘从正室的位置上给踹下去了。 更不会被离方给的话语给惊吓到。 然而,她晓得木梨不好惹了,却还是忽视了张玉娘。 若说木梨是锋芒毕露,你咬我一口,我必撕下你一块肉,是个发得了狠的。 那么,张玉娘就是锋芒内敛,不动声色间,就能灭了对手。 离方瞧着哭的梨花带雨的丈母娘,一旁表面怯怯弱弱,眼里精光划过的木梨。 他突然发现,女人们心狠起来,当真没男人们什么事。 第四百六十四章 失策了 木久承拿着个大扫帚一进灶屋,发现张玉娘披头散发躺在那里,脸色煞白,手一直捂着肚子,而被踢飞到一边的杨金婵,到现在都没有站起来的意思。 他习惯性地认为,张玉娘这个和气、温婉的娘子又被欺负了。 木久承的脸一时比锅底还黑:“杨金婵,你想干啥,还不快点起来?” 杨金婵不肯起,说自己被另外三个欺负了,如今,她身上哪儿都疼。 木久承更愿意相信眼前的事实:“行了,你是什么德性,我会不清楚,甭以为我如今待你好颜色,便是原谅你当初所犯下的错,我不过是看在永为的面子上,不同你计较。” 张玉娘和杨金婵的眼里,同时一暗。 他丢下手中的扫帚,又喊了木梨去将杨金婵扶起来。 木梨不太乐意,她十分讨厌杨金婵。 “爹爹,我帮你一起扶娘亲。” 木久承此时已行至张玉娘跟前,弯下的腰停顿了一下,无奈地叹了口气。 到没有说木梨什么。 只问木梨:“可有伤着哪儿?” 木梨先是“神情怯怯”地往杨金婵那边望了一眼,随后又摇了摇头,答道:“梨儿只盼爹爹莫气坏了身子,我同娘亲没事的。” 她的小嘴这般答着,小手却暗中使劲捏了张玉娘的胳膊一把。 “哎哟!” 张玉娘疼的叫出声来。 木久承紧张地问她:“玉娘,你怎地了,可有伤到哪儿?” 张玉娘冲木久承抿嘴摇摇头,怎么看都有一股子摇摇欲坠之感。 “我......没......” 她忍不住眉头紧皱,木久承误以为她是疼得太利害。 “可还好,我这就去喊鲍郎中来瞧瞧。” 张玉娘连忙拉住他,真喊来了,岂不要穿帮了? “我,哪,哪儿,都,都......嘶!” 她猛地倒抽一口冷气。 “哪儿都疼!” 原话奉话,叫倒在地上的杨金婵看的目瞪口呆。 果然,张玉娘就不是什么好鸟! 如此后娘,她越发不肯相信张玉娘会对木永为好了。 杨金婵眼看着木久承的心神都被这对母女抢过去了,哪有不气的道理,忙冲木久承柔声唤道:“嘶,木郎,我也起不来。” 她随即又很委屈地道:“木郎,我自是看她不顺眼的,你该晓得原由,我一身疼得利害,你也扶她起来了,咋就不能扶我?” “呜呜,乖崽崽啊,娘怕是看不到你娶妻生子那一日了,我被人欺负了,你爹偏还听信小人,你往后的日子可怎么好过啊?都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 张玉娘气的脑门处突突直跳,强压心中闷气,对木久承道:“你说,我以后是不是该依了她的话做事?” 木久承哪里敢应她的话,扭头对杨金婵道:“行了,收起你的那点小伎俩,当你还是十四、五岁那会子么?” 木梨闻言憋笑,今日果然出了好大一口恶气。 压在头顶数日的阴霾,一扫而空。 杨金婵也是个会察颜观色的,见木久承这说话的神态,语气,但晓得今日在他手里讨不了好,心中除了更忌恨木梨、张玉娘这两人之外,一时到也没别的法子。 “木郎......” 木久承再次回头看向她,这才发现,她整张脸如同发酵的面团,肿的不行。 没了养眼的美颜,木久承的心态平复了不少。 “你又咋地了?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成何体统?你口口松松说是为了咱们儿子好,那你这副尊容走出去,到底是为他好,还是想害了他?” 张玉娘在一旁轻轻地拉了拉他的衣袖,劝道:“行了,好好的,干啥扯到孩子身上,原本没那想法,若叫他晓得了,岂不又要多伤心一回?” 杨金婵扭头暗瞪张玉娘:“要你多事?” 她不给张玉娘继续发挥的余地,忙道:“哎哟!” 木久承不信,以为她是装的。 “行了,哎哟也哎哟够了,赶紧起来回去吧。” 随后又道:“想来,你爹娘同你兄弟们,还不晓得你买田又买宅子的事,你到不如多费些心思在那上头。” 横竖能帮的,他都帮了。 杨金婵正愁没啥借口博同情呢,听后,又生一计。 “哎呀,木郎,你又不是不晓得我娘又多横,十分不讲理,你若不帮我出头,我一个弱女子,又岂有可能会守得住。” 张玉娘暗中剐她一眼,冷冷地问:“不然,你想怎样?” “姐姐!”杨金婵的声音的确很软。 张玉娘伸手一捋头发,继续再冷笑:“哎,别这么喊,你这一喊,可是会闹出人命的,我爹可没在外头养野女人,也没给我在外头添一个妹妹,你这话叫我娘听见了,还不得跟我爹闹么?怕是弄死他的心都有了。” 杨金婵的脸色一片惨绿,心里的邪火滋滋作响,她认为,张玉娘是又在拿她早年红杏出墙的事来说事了。 “玉娘,我没那意思,你比我大,我该唤你一声姐姐的。” 张玉娘冷哼,答道:“杨金婵,你弄错了,我比你小一岁半,我打听过了的。” 所以,下次,麻烦别再跟她姐姐长妹妹短的了。 被对了的杨金婵,脸子有点挂不住了。 离方若有所思地望向张玉娘,又扫了一边的木久承一眼,横竖自个儿就是个看戏的,为了讨好丈母娘,他就好心当着没发现那事。 杨金婵被张玉娘的话题给带歪了! 一时忘了自己所要耍的计谋。 “不信么?你去我村里,随便跟哪个老人打听一下,都晓得我张玉娘是哪一年出生的,比你小呢,哎,你咋这么不懂事呢,要我说,就是读书太少。” 张玉娘说到这儿,又对木久承道:“我记得你以前教过两孩子,近朱者赤,她好歹也跟了你几年,就不肯花那么一丢丢的心思在这念书上么?” 成日只晓得吃喝玩乐,顺带着给木久承戴了一顶又一顶的绿帽子。 木久承大抵也回想起那段时日所发生的不愉快,脸色真黑啊! “你嚎够了没?嚎够了赶紧出去。” 杨金婵皱眉,那疼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 “木郎,我到想走,也不看看我还起得来,我都说了,你这养女是个心狠的白眼狼,你偏被这心眼多的婆娘蒙住了眼,就是不信我的话,如今,我腿折了,哪里能起得来?” 木梨怪叫道:“爹爹,她肯定是装的,我太冤枉了,她就是想让你生气,然后,把我狠狠地打一顿。” 她自个儿都挺惊讶,自己的脸皮竟可以如此之厚。 第四百六十五章 夫妻离心 不管出于何种考虑,木久承在离方面前,绝对不会表现出偏袒杨金婵的意思。 “你是一条腿折了,还是两条腿?” 杨金婵想说两条腿,发现木梨的眼神正狠狠地盯住她的右腿,颇有些想继续补两脚的意思。 她连忙把右腿缩了缩,不用她回答,木久承的眼里划过一道失望。 “哎,我就不该再相信你的。” 想来是真伤心了。 杨金婵想解释什么,木久承已经伸手一把将她拎起来:“站稳了,你走吧,再晚些,儿子就该回来了。” 她本想借着儿子再大闹一场,后又想着,自己跟木永为的关系只是略略的有所好转,若被张玉娘借机干点什么,吃亏的岂不成了她自己?心思转动,便扭头走了。 即不吵,也不闹。 实在是木久承的态度最重要。 待她走后,离方方才皱眉问木久承:“她时常如此瞎闹吗?” 木久承摇头,答道:“到也没有,这是头一回,原本,她来找我,就是为了请我帮忙挡住她娘家那边的人,好歹是永为的亲娘老子,又说了,统共就这么一个儿子,将来,她手里的东西还是要传给永为的。” 离方点头,晓得木久承是在同他解释。 杨金婵被打肿了脸,这几日自然会消停,不会再来木家闹腾。 杨金婵走后,离方带着木梨去了自家请那个行商来吃晚饭。 事后木久承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显然也是不信张玉娘的片面之词。 她光棍的很,直接跟木久承承认了打肿杨金婵脸的事,她把木梨摘的个干干净净,只说杨金婵又拿她的出身说事,更何况还是当着未来女婿的面说这话,离方又会怎么想? 万一不同意定亲了呢? 她看似随意地提了一句,离方好歹也是个五品大官了,能缺美人儿?还不是因为木梨早先因一些原因,成了他心口的那颗朱沙痣? 她这般做,就是要给杨金婵一个利害瞧。 要叫她晓得,她也不是好欺负的,又道,为母则刚。 大抵是最后四字触动了木久承。 他很喜欢张玉娘护着她亲闺女的态度,这会让他想起了木永为很小的时候,离了娘亲的那些艰苦日子,他也同张玉娘这般,如同爱子如命的老鹰,不管面对多大的困难,总会挺身而出,为自己的崽女遮风挡雨。 这是张玉娘同杨金婵最大的不同! 至此,这事,在木久承和张玉娘之间就此揭过,木久承也没有怪罪她的意思。 张玉娘又岂是个单纯的女子,她见木久承对打杨金婵的事不放心上,眼珠子一转,笑道:“离方和梨儿去请行商了,要不,我们去镇上看看,再买点鱼,虾回来,我跟离方那孩子打听过了,那位行商出身山城,鲜少吃到我们楚州的特产,弄点好吃的,好生招待他一番!” 木久承想走仕途,自然巴不得结识的人越多越好。 至于张玉娘的话是不是真的,他也没打算去同离方印证。 他从善如流,张玉娘又说,自己要先回房里换身衣裳,梳洗过后再出门。 木久承喊来夏婶,让她烧了点热水,待张玉娘出来后,让她洗漱一番。 他没有发现,在张玉娘转身回房里时,一双原本含笑的眸子瞬间结了冰。 有些事,错了便错了,破镜几时重圆过? 木久承早先待杨金婵的态度,始终在张玉娘的心里扎下了一根刺。 恩情何在? 终抵不过“新鲜”二字。 张玉娘刻意梳妆打扮过一番,略施薄粉,发髻高耸,上头只插了一把祥云鎏金金凤银梳,又坠以珍珠明月珰,一手捏着帕子,一手尾指轻翘,捏着裙摆款款而来。 “当家的?” 红唇轻启,笑意盈盈,别有一番清新脱俗之美。 木久承对比了一下,得出个张玉娘到底比杨金婵更上得了台面,更拿得出手的结论。 “走吧!” 木久承伸手轻扶张玉娘的手臂,背着个竹篓子出门了。 行至离岸家门口时,发现离栓正带着离河在院里耍,她冲离栓大声道:“记得告诉你二叔一声,明日你们仨一起来我家吃午饭。” 离栓喊了一声叔、婶,又答应了会过去。 这时,隔壁院子的门被人打开了,杨金婵回家收拾了一番后,到也不如先前那般狼狈了,一张脸看上去油油的,显然是擦了药油。 她从门后探出头来,发现木久承一身碧绿长衫,背着个竹篓子,长身而立,总有一股子书生独有的书卷气息,偏又极为协调,多了那么一丝飘然的味道,反叫杨金婵越发稀罕了。 “木郎,你这又是去哪儿?” 张玉娘伸手搂住木久承的胳膊,心情颇好的答道:“自然是陪我去街上逛呗。” 她就是要在杨金婵面前显摆,好叫她晓得,自己和木久承的感情好着呢。 杨金婵果然妒忌了。 张玉娘嘴色轻轻一勾,挽着木久承的胳膊,迈着小莲步,很是淡定地从杨金婵跟前路过,她的姿势不给木久承停下的机会,她的回答,很自然地堵住了木久承想说出口的话。 杨金婵就这么眼睁睁地被两人秀了一把恩爱,塞了一嘴的狗粮,气得她都快发疯了。 她早后悔了,当年不该那般轻率的跟着柳兰舟私奔,她晓得了,她草率了! 杨金婵气的把院门猛地一关,回屋睡觉去了。 没有木久承做伴,她可不敢独自一人去见娘家人,怕被连骨头都会啃没了。 再说离方和木梨来到他家中,木梨颇为诧异地见到了那位行商。 那人轻轻一笑,说道:“嫂子是不是很惊讶,我是不是该大腹便便,又或是头发花白?” 木梨回过神来,连连摆手,有点不好意思地答道:“的确没想到,会是如此俊俏的一位郎君。” 随即她又扭头对离方甜甜一笑,又道:“再俊俏,也是比不过我未婚夫的。” 那人伸手捂胸口,对叫道:“哎哟,离方兄,你说要定亲的对象,竟如此有趣的小美人?我怎就没有先遇上呢?不然,哪里还有你什么事?” 木梨笑弯了眉眼,轻飘飘地一句话,直接扼杀了对方的小心思。 她又开口问:“你有爹有娘吗?有大家族吗?下头有弟弟妹妹,上头有哥哥、嫂嫂吗?” 那人答:“我家里,我是老大,且是嫡出,除了没哥哥、嫂嫂外,一应俱全,怎样,小美人,你要改变主意还来得及,我家啥都没有,穷得只剩下钱了哦!” 第四百六十六章 谈成买卖 木梨撇小嘴,又答:“我爹娘说了,要给我寻的郎君,需上无长辈,下无弟妹,还得很有孝心,自个儿有本事养家糊口。” “你做得到吗?” 那人竟被她的话怼的哑口无言。 “这,这,这,离方兄,世上竟有如此奇葩的父母?” 离方微微眯眼,道:“周旺财老弟,你想挖我的墙角么,要不要试试我的手劲儿有多大?” 周旺财连连摆手,说道:“说笑的,说笑的,离方兄千万别放心上。” 随即如同炸毛的小猫儿,跳着脚指着离方,一脸痛心疾首的样子,又做捶胸顿足之态。 “哎呀,这日子没法过了,做不成兄弟了,你不晓得,我最讨厌别人喊我周旺财么?你快些叫声子言老弟来听听,好叫我压压惊。” 离方再答:“兄弟妻,不可欺彼此,彼此。” “你饶了我吧,我真的是开玩笑的。”周旺财很讨厌自己的名字,他觉得太俗气了,偏他老爹说了,他命里缺金,所以取名旺财,而什么子言之类的名字,都是他自己私下里取的,背着老爹,非要自己的亲朋好友都唤他周子言。 “子言老弟,我丈母娘打发我来喊你去吃饭。”离方见他告饶后,丢出这么一句话。 木梨也道:“顺道看看我的那批货怎样,我也是头回种那些玩意,不懂这些的。” 说起正事,周旺财的态度不要太认真哦,对于离方的撸毛,很是舒服的眯起眼睛。 “许多人都嫌弃这几样药草太贱,不乐意种植,嫂子又是如何肯舍得地种这些?” 木梨答:“我们这边荒板地多,不过,你也别动什么歪主意,不是本地人,会被欺生的,可不是那么好弄的。” 周旺财讪讪地笑了笑,这才答道:“嫂子可不是一般的聪慧,离方兄,你眼光不错嘛。” 他是真的眼热了,自家爹咋就没给他讨房这样有远见的媳妇呢? “物虽贱,但平常走货的量不是一般的大。” 木梨又笑了:“的确如此,我原本打算直接运去县城售卖的,是小哥哥说他有这方面的人脉,想帮我寻个信得过的买家,能长久合作的那种。” 周旺财若先前是开玩笑的,此时,他当真是惊艳到了,被木梨商业上的天赋,一时生出心心相惜之感。 “你想合作,怎么个合作法?” 木梨抿嘴轻笑,答道:“那几样草药虽物贱,但用处大,许多种药方里都有那几味药,我的合作法与别个的不大一般,你做这买卖也不是一两年的事了,你给我个固定的价格,我不管外面药草的涨跌,涨了,我依旧卖你这个价,跌了,你照契约,原价收我的药草,如何?” 其实,这样普通的草药,每年的价格波动并不大。 木梨只想偷个懒,懒得每年为了药草钱跟他磨嘴皮子,她有自知之明,她的心眼肯定比不过周旺财的多。 周旺财觉得她提出来的主意挺有意思的:“你到是想的美,旱涝保收?” 木梨答:“彼此,彼此,若遇上哪年药草减产,发财的不也是你么?” 她这般一说,周旺财到也觉得如此一来,就能把帐面做平了。 到也没亏。 木梨又道:“我不过是个小女子,哪里懂里头许多弯弯绕绕的,就是想偷个懒,不想费太多心神在这讨价还价上头。” 横竖每年的产出,这斤两一出来,对于能赚多少,她心里便有个底了。 “那我可得好生看看你的药草如何,我可是很挑剔的。” 木梨报之以微笑,她可是按着后世炮制药草的程序弄的,绝对无损药性,又很干净。 周旺财见她有恃无恐,心里不由高看她一眼,到信了离方的话,他非低娶,她非高嫁。 即然说到这事上,少不得他来了兴趣,开口催了两人赶紧去木家。 离方淡定地告诉木梨:“事关药材,他便是如此。” 又补了一句:“他家族世代行医,楚州城最大的医馆是他家的,他家族族人散于各地,在各地又皆开有医馆,所需之药,全靠家族内部人员贩卖,鲜少在外头进货。” 他这是指点木梨,需得好生与周旺财维持好关系。 木梨笑容如梨花初绽,差点闪瞎离方的眼。 三人很快出了门,此时正值午后,村里静悄悄的,大家伙儿都猫在家里躲太阳。 木梨留意到,离方走在她身后,正好替她挡去大半阳光。 周旺财见了,只是轻笑。 三人到家时,李婶带了李翠花在那里煮猪食,夏婶正在院子东侧的空地处喂鸡。 见到木梨和离方带了个不认识的小伙子回来了,忙把鸡食倒钵里,又匆忙过来喊了木梨一声,木梨让她自去忙,便请了周旺财先去屋里看干药草。 “我们先去这边屋里看吧,这东西轻,又很占地方,我分了几个房间装。” 她引了周旺财、离方去上房西次间,挨着灶屋的那间房里。 这里装的是车前草。 车前草不是收割的,是要连根一起挖出来,再炮制为干药草。 离方主动上前,帮忙解开了一袋子药草,说道:“子言老弟,你可得瞧仔细了,她炮制这些药草时,都是亲力亲为,对这个很上心,费了不少功夫,我敢打赌,她的药草,肯定是你所收过的药草中,最好的。” 周旺财意外的看了他一眼,发现离方也不是个闷葫芦啊,典型的对人不对事...... 好气哦!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事,还是要先看看木梨所要卖的药草。 “这......” 他伸手拿了一根出来瞧了一眼,只一眼,他就震惊住了! “这是你弄的?” 木梨点头。 “没错!我、我娘、还有夏婶,可是费了老鼻子功夫才弄得如此干净的。” 须根完整,干净,卖相极佳。 虽然药草没那么多讲究,但是干净二字,就已赢得了周旺财的称赞。 “唉,我平日收上来的药草,多是带着泥沙等物的,所以,每回收上来,还得安排人手重新清理,筛去泥沙,即便如此做,可药材依旧很难弄干净,每年都要清理一次库房,总能运出好几牛车的土呢,我每回都不忍心看,一看,我这心啊,就一阵阵的抽痛,那都是我这个蠢蛋花银子收回来的啊。” 木梨脑补了一下,随即甩了甩小脑瓜子,她决定了,坐地起价。 这样的谈判少不得你来我往互相撕杀一番,两人完全忘了,一个是离方的未婚妻,一个是离方的好友。 第四百六十七章 心眼比筛子眼多 吵得个面红耳赤,最后,木梨以一句:“总好过你拿银子去买土吃。” 她以压倒性的姿态,完胜! 周旺财除了抱怨离方讨了个狠婆娘之外,到也很爽快地答应了木梨所定的价钱。 比平常进货的价格高了两文钱一斤,但也的确比周旺财去收那些带土的药草要划算太多。 虽然最终所得的银两不会太多,但木梨的小私库里,已经攒了十两出诊费,如今再添十多二十两,她又可以吃下一大块荒地了。 想着自己离爆富不远,木梨的心情越发好的不行。 竟然肯舍得,让离方去屋外摘些新鲜的,熟透了的木梨子洗了招待周旺财。 周旺财以前没吃过这玩意,惊呼:“这大热天的,竟然有梨子吃?” 另两人瞄他一眼:很奇怪吗? 木梨啃着大梨子,甜甜的梨汁流入口里,她挺想念前世最爱吃的香酥梨了,皮薄肉嫩,还很甜,远不是她手里的木梨可比拟的。 “明日早上过来吃早饭,我让夏婶给你做鲜莲子肉片粥。” “那又是什么吃食,肯定很好吃。”周旺财觉得吧,自己这个晋商有点锉,竟然像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似的。 “我们这边的美食很多,你横竖要留在这里几日,我自当尽地主之谊。” 这冠冕堂皇的话说起来,木梨一点都不觉得不好意思。 离方瞅她一眼:聪明! “哎,我说嫂子,你明年再多种点药草呗,这样的货色,你便是有再多,我都能吃的下。” 木梨笑答:“那我们得签下契书才行。” 她又扭头对离方说道:“这回,我可是要狮子大开口要聘礼了,谁叫我手头太紧。” 离方宠溺地伸手给个摸头杀。 “什么狮子大开口,我连人都快是你的了,聘礼又算得了什么。” 他暗戳戳的想,早晚会便宜他的崽子们...... 木梨即便晓得他的想法,也不会生气的,换了她,将来,也肯定是要为自己崽女打算的。 无论是嫁妆,还是聘礼,终是为了让两人更好的组建小家,能有一个好的开端,也可以叫将来两人的孩子们能衣食无忧。 木梨被他看得不自在,耳根子发烫,周旺财轻咳几声,他已经都快把手里的车前草盯出一个洞来了。 “行了,你俩有完没完,就不能可怜可怜一下我这个孤家寡人吗?” 离方很无情地戳穿他:“家里有正妻主持中馈,行走在外,时不时的捡个小美人回家,没有个十房八房,也有五、六房,更莫要说那通房丫头了。” 木梨寻思了半晌,终憋出一句:“你平日是吃鹿茸多,还是肉苁蓉多些?” 周旺财望向她,十分无语:“这两物有啥区别吗?我如此丰神俊逸又正值壮年,岂需这两物,你莫要听离方瞎扯。” 离方在一旁憋笑,答道:“我可没在她跟前揭过你的老底,她平日索来爱看药书,大抵是瞧你步履轻浮,眼底淤青颇重,所以才有此问。” “那能怪我吗,不是你急着要回来见你的小娘子,我能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吗?” 木梨见两人斗嘴,捂嘴轻轻一笑,便又引了周旺财去看了接骨草和鱼腥草,这两物也同样被收拾的很干净,卖相极佳,唯一可惜的,就是接骨草是收割的,并不带根。 周旺财告诉木梨,接骨草除了治跌打损伤外,还可治痛风,只孕妇忌服。 木梨将这话悄悄记下,又暗思,果然,系统也不是万能的。 待他看完药草,已是傍晚时分,离岸陪着李七妹过来了,他是来找离方的。 就是为了和他商量初八这喜酒日,离方做为他的弟弟,自是要在迎亲队伍里充人数的。 李七妹在一侧同木梨说着话,多是说那些绣娘子们如何努力的事,一方面是羡慕,另一方面,也是觉得自己该更努力才行。 木梨到是反劝了她一回,叫她安心点,认认真真,按部就班的学下去,横竖是磨刀不误砍柴工的事。 木永为听说离方回来了,顾不上杨金婵的挽留,愣是跑回家来吃晚饭了。 对于杨金婵脸肿一事,木永为并没有开口问谁,也不知他是知晓还是不知晓。 木梨也不愿开口提那糟心事,只让离方将周旺财介绍给他认识。 木永为缠着离方和周旺财,让两人讲外头的事,周旺财肚里别的货,或许有点少,但这异地奇闻趣事,到是装了不少,与木永为也聊得欢快。 “哟,咱家这是来客人了?” 张吴氏抱着小九斤不知从哪儿回来,手里还拎了两条大白鲢。 “外婆,您去哪儿了,小九斤,快些叫姐姐,有好吃的哦!” 张吴氏笑骂道:“她哪里会喊了,就会瞎喊奶。” 抱怨归抱怨,还是很耐心的教小九斤喊人。 木梨接过她手里的鱼,问道:“这是哪儿来的?” “你外公借了人家的网,去外头河里撒了几把,本想弄两条小鱼吃的,运气好,到是多罩了几条,叫人捎信来,让我回家去拎两条回来,他估摸着,你们一家子也该回来了。” 木永为三个坐在台阶上正说话,听到这边传来动静,少不得也要跟张吴氏打声招呼的。 张吴氏答应了,后又冲木梨暗中使了个眼色,示意木梨跟着她去了灶屋里。 木梨叫夏婶晚上烧个鱼火锅吃,多余的用盐腌起来,留着明日待客用。 待她忙完这些,张吴氏示意她挨过去坐下,这才悄悄问木梨:“我今日在你们村里耍,咋听人说,那个不要脸的杨金婵,咋还在你们村里落户了?” 木梨告诉她原由,后又道:“不光落户了,她还置办了房子和田地呢,就在离岸家隔壁。” 张吴氏心里挺不舒服的,听得那些事,都是木久承出面,帮忙办妥的,她心里越发急了。 “什么?她这是看着木久承要发达了吧,想借着木永为这个亲儿子的身份,又要来搅天搅地,你娘也是个蠢的,白占了这位子多少年了,竟连个蛋都没下过。” 这话,木梨不爱听了,语气凉凉地道:“我娘亲有我一个就够了,多生一个,也未必是好,我爹若真想把那位扶正还原,我娘若真生了一个,岂不夹在中间,两头为难?我哥哥即是嫡出,又是长子呢,我娘就算生个弟弟,又能得多少便宜?没生多好,待我成亲后,这边若待不下去了,我娘抬抬脚就能走人,无牵又无挂。” 第四百六十八章 心生一计 张吴氏咽不下这口气:“哦,当初日子那般难熬时,她又死去哪里了,如今,日子好过的不行了,她又冒出来了,想捡现成的便宜?呸,不行,这事儿,我得帮你娘合计合计。” 思想转变后的张吴氏,也把闺女看得极重了。 “若不行,便喊了你娘的几个兄弟聚一起商量商量,这木久承也欺人太甚,是瞧我张家人丁单薄么?” 不管怎样,严金菊没给张水牛生个带把的,始终是张吴氏心里的一根刺,疼着呢! 聪明如木梨,自不会挑起这话题,忙又转移她的注意力。 “这事,爹没有瞒着娘,而且,是一起去一起回的,也没有叫他爹娘跟其他兄弟晓得,想来,也是不打算要她回来的。” 张吴氏不信:“男人有几个靠得住的?行了,这事儿,一时半会儿没闹起来,我还真不好下手,但也不妨碍我做点什么,我已悄悄放出口风,说是杨金婵那个不要脸的,成日拿了木永为当借口,缠着木久承不放。” 这样的妖风,早在木梨、张玉娘的暗中运作下,已经在岔口村刮过了。 但不妨碍木梨心中又生一计。 “外婆,这个没用的,有人暗中帮她呢,估计是巴不得我家越乱越有戏看,不过呢,杨金婵找我爹出面,却是打着,不能叫她爹娘和兄弟们晓得的理由,说是,她买的宅子和田地,怕守不住呢,没买之前,她怕守不住手里的银子,我信,但这宅子和田地都已落她名下,只要她不同意,谁敢抢了去?” “真的?她爹娘想要,到还是有办法的。” 木梨闻言抿嘴轻笑,木久承会念及亲儿子这份骨肉亲情,但她木梨不会。 杨金婵的如意算盘打的好,有了良田不需几年,就能翻身,到时有钱财傍身,只怕妖娥子会闹出更多。 她心疼自己娘亲,不想她受尽委屈。 张吴氏一口答应下来:“这事包我身上。” 木梨眉眼间添一丝愁色,提醒张吴氏:“可莫要叫我爹晓得,这口风是从哪儿传出来的,不然,不好过的只会是我娘亲。” 张吴氏心里十分舒坦,她以前可以重男轻女,可以不在意张玉娘的名声,但换到木梨身上,这闺女心疼亲娘老子,那就该是天经地义的事。 她并不觉得矛盾。 “行了,我活了几十岁了,又没活到狗身上去,自然晓得该如何行事。” 只是,这事,只能过完端午后,才有机会的。 木梨对此无所谓,横竖杨金婵这几日是出不了门的。 岔口村无人多嘴,又加上村长和木久承是个嘴严的,村里人现在并不晓得杨金婵已是有房有地傍身。 “咦,你不是说杨金婵成日都上门来吗,木永为都回来这许久了,她怎地没过来?” 木梨才想起,杨金婵被打一事,张吴氏还不晓得,遂,又将前因后果都一一说了。 张吴氏笑的伸手直拍大腿,还小声嚷嚷着什么,不愧是她吴氏的亲闺女啥的。 “估摸着她这几日都不会在村里露面的,就是不晓得杨家那边问起,她又是个怎样的回答。” 杨金婵心虚,不敢在那小院久留,在木永为走后,她很快便落了锁,趁人不注意时,顺着墙角根一路往娘家村里行去。 她顶着个大猪头,用脚趾头想,都是瞒不过杨家人的。 在杨李氏的逼问下,她才半真半假地说了,只推说自己坐在牛车上时,被张玉娘母女排挤,只得坐在车尾,谁知牛车驶过一个坑洼时,因为太颠簸,从牛车上摔下来了,索性牛车跑得不快,这才没有伤太利害。 她因为及时用了药,又以纱巾蒙面,杨李氏到没有疑心旁的,只站在台阶上,手里挥舞着锅铲,又是好一通骂娘呢! 杨金婵心虚,担心杨李氏知道实情后,虽会气愤张玉娘太欺负她,但更怕她娘会逼着她交出房契和田契,随后,她又将手里的几个封子交给杨李氏,里头,都是杨李氏爱吃的点心,又给了杨李氏一把新桃木梳,一对银耳坠子,这才哄得她开心了。 至于杨大喜这几个侄儿,杨金婵可舍不得花银钱哄他们几个的。 ...... 不说杨金婵有惊无险的蒙哄过关,只说木家这边,今日少不得又是一番热闹光景,因张吴氏被留下吃饭,张玉娘托人去请了其父张三波过来吃晚饭。 这还是张玉娘成亲这些年后,她爹是头一回上门。 木家的伙食着实不错,张三波又是长辈,少不得要同村长坐一块儿,被小辈们恭敬着,心中到也生出这才像人过的日子,这样的想法来。 同时,又在心里将木久承、离方、周旺财、木永为几个,与自己的三个儿子一一做了比较,得出个,万事不如人的结果,心里不免又有些五味陈杂,唯一能安慰到他的,便是张玉娘这个闺女,她自做主张的嫁人,好像的确嫁的不错。 这般一想,心里又略好受些。 一桌子人,他大概是吃的最心情复杂的一个了。 晚饭过后,众人散去。 张玉娘温柔小意地伺候着木久承,他怎么欢喜,她就怎么来。 哄得他高兴了,张玉娘的眼里这才划过一道微不可见的冷芒。 木家人累了一天,早早歇下。 张老爷子在回去的路上,同张吴氏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今日,我听我小女婿在教训他儿子时,说什么惯子不如杀子,我就觉得,我们以前,是不是太操心了点。” 张吴氏的想法早就变了。 “儿女都一样,全看这些小兔崽子有没有良心,有良心呢,你我老了,总会有个给我俩收尸,没良心的呢,管你是怎么个埋法。” “咱闺女的眼光,的确要比三个儿子的要好,算了,以后,咱们还是多跟老二亲近亲近,对了,二媳妇的肚子越发大了,你怎不能老带着九斤,也该过去搭把手,没得把老大媳妇惯上天去了,她不就是仗着我俩老得走不动了,以后还得靠她和老大么?” 小九斤被张吴氏带得很亲,要她撒手不管小九斤是不可能的。 但,自家男人的话,她还是要听的。 “她产后落了一身病,一直养着呢,留下祸根,将来祸害的还不是我跟你大儿子么?如今瞧着养得差不多了,我回头跟大儿媳妇说一声,小九斤我再带两月,老二媳妇要到九月才生娃呢,如今,秋花那孩子寸步不离的守着她娘,连绣活都少做了许多,有她看着,我到能再略轻松两月。” 第四百六十九章 又怕她个什么 张老爷子再次叹气:“是不是我老张家的祖坟没选对地方啊,咋就只发闺女这一头呢?” 张吴氏不说话了。 “唉,老婆子,以后,老大那边还是莫要太惯着。” 张吴氏这才答:“三个都莫要惯,最不惯的是咱闺女,却是最有出息的一个。” 没错,木久承家如今的好日子,落在老两口眼中,能顿顿有鱼有肉吃,不是富家人过的日子,又是什么? 张玉娘和木梨万万没想到,只不过是一顿饭的功夫,只不过是木久承及几个小辈眼界儿宽广点,又因是晚辈要表现的谦让点,又都对张老爷子孝敬着点,竟让他想明白了许多事儿。 ...... 话又转回来,再说离方,明日端午节是他来木梨家下聘的日子,木久承早帮他同村长打好招呼了,村长也满口答应,会帮离方请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人,一并随了离方去木家下聘,好给足木家面子。 所以,离方只需要去跟离桨说好,明日,他做为养父、长辈,是必须要出面的。 离方先送了周旺财回自己的小院,后又折返去往老宅那边。 在经过离岸家门口时,离岸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 见他过来,忙迎了上来,轻声问道:“老三,可要二哥陪你一道?” 离方忍不住笑出声来要:“二哥,你还是先顾好你自个儿吧,那里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的,我又怕她个什么?再说了,你初八要拜堂成亲,这事儿,还得让爹长长眼,看看可有什么遗漏的。” “晓得了,你看,我还是陪你一块儿去吧,先说我的事,再说你的事,也好叫爹更能受得住些。” 离方再答:“不了,不在那边说,我请了爹来你这里说,你先回去煮壶茶。” 离岸发现离方的话多了不少,他想,大抵是因为要定亲了,心里觉得有着落了,能安定下来了,所以,才会如此高兴! 对于离方的决定,他并不反对,在他屋里商谈那些事,好过在老宅,胡春桃就是个见钱眼开的,有时候,一些涉及钱财的事,真不好当着她的面提。 到不是怕她,而是,担心两人走后,胡春桃必会同离桨吵闹不休。 离方同离岸分开,又加快了脚步往村东行去,经过木家时,早已关门闭户,熄了火烛,想必是累得紧,这才早早歇下的。 他没有再去扰木家人的清梦,只是加快了行走的速度,一想到他离方不再会是顺水漂流的浮萍时,心里像是燃起一团火,暖暖的,很是叫人心里舒服着呢。 离方一边琢磨着,自己准备的那些彩礼,不知够不够,他总想给木梨最好的,不想委屈了她,但又怕拖太久了,会夜长梦多,又急着想跟她把名分定下来。 一边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一边行去了离家老宅那边。 远远的,还没到老宅呢,已隐隐听到屋里传来争吵声。 离方不由加快了步伐,一路小跑过去,行至篱笆墙外,他并没有急着去喊门,而是站在篱笆墙外,偷听起来。 他听了一会儿,到也听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胡春桃无非又拿木家同自家比了,又在怪离桨是个窝襄废,又说他除了吃现成的,等着人伺候,干啥啥不行,还跟着儿子们一起算计她,如今好了,把她们娘仨撇下,也丢下他不管不问,那边几个的日子,过得当真不要太快活。 而老家这边,她不但要照顾老的,还要操心小的,更是要带着离舟下田干活。 以前,这些粗活,重活,可都是离岸帮忙干的。 总之一句话,胡春桃是真的越来越嫌弃离桨了。 离桨晓得自个儿情况,不想拖累其他儿子们,便只闷气不吱声,由着胡春桃在那里骂骂咧咧。 离方的目光冷了不少。 要不是离桨说,胡春桃跟着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好歹,帮他生了两娃儿,又帮忙拉扯着长大,做人呢,不能太没良心,他是不肯赶胡春桃走的。 不然,离方早就设法把胡春桃赶出这家门了。 他又退远了,再加重了脚步,重新朝老宅这边走来。 到了篱笆墙外时,屋里人果然听见外头来人了,胡春桃这才没有继续破口大骂。 离明月不用爹娘喊,自个儿先起身打开大门,借着月光朝院外一瞧,发现个熟悉的身影。 一时,欢喜的不行,直接就冲到了篱笆边,大喊:“三哥,三哥,你几时回来的。” 声音愉悦,如同一只欢快的百灵鸟。 离明月不作妖时,离方待她依旧如亲妹子般。 “今日方才回来。” 面对离家人,他的话语又变得精短了。 离明月已叽叽喳喳地同他抱怨起来:“三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回来都大半日了,咋就不回家来看看爹娘呢。” 离方撇了她一眼,不说话了。 离明月早已习惯他这样的态度,又接着道:“三哥这么晚回来,是来找爹娘的吧,都在屋里呢,进来说话吧。” 说着,她就去开篱笆门,想请了离方进来。 她总不死心,总认为,自己是他的妹妹,也正因为不是亲兄妹,又总觉得有那么一丝希望。 也因这一点,她总不肯说亲,不肯嫁人,把她逼急了,她就对自己的爹娘哭,再逼她,她就去跳河算了。 离桨发愁啊,胡春桃更快愁断肠,她就是不允许离明月心心念念着离方啊,挑谁都行,就是离方不行。 离方拒绝了离明月的好意。 在他心里,木梨才是最重要的,他不想同离明月再有牵扯,以免传到木梨耳中,生出不必要的误会了。 由此可见,离方是个三观很正的人。 “我来寻爹有事相商,二哥还在家里等着。” 他这般一说,离明月只当他是被离岸打发来的:“也对,二哥快成亲了,应该有许多事要忙,我在家里帮娘操持家务,已有许久不曾去村里走动了。” 言下之意,她即孝顺又很勤快,甩木梨那小妖精好几十条街。 “嗯,你去喊爹来。”离方压根儿就不曾细想。 他心里容不下她,又怎会在意她的一言一行呢? 离明月注定了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结局。 她听了后,忙转身冲屋里喊爹,又说是三哥来找他了。 离桨在屋里答应了,胡春桃虎着一张脸,从屋里快速冲出来。 第四百七十章 家里缺女人真不行 来到离明月身边,一把揪住她耳朵,也不管离明月怎么嚷着疼,硬是将她给拖拽回屋里了。 离方站在篱笆门外,还能听到胡春桃骂离明月的声音,大意是叫离明月死了这条心,她便是找个歪瓜裂枣,也要比无父无母,来历不详的离方要强。 离方伸手摸鼻,他的好,只需木梨能懂就好,无需证明给旁人看。 离桨拄着双拐杖,从屋里慢慢地挪出来。 胡春桃的话,叫他颇为尴尬,待他行至篱笆门口,这才叹了口气道:“莫往心里去,爹晓得,你是个好的。” 离方轻轻嗯了一声,又伸手扶住他,轻声问道:“爹,您又咋了?” 他瞧离桨方才行走,极为不便。 离桨苦笑,答道:“还不是她骂得太利害,我在家里待不住,又闲得慌,便跟着她下田去扯野草,谁知弄了一天,田里的杂草到是扯的差不多了,我却不知几时扭伤了腰,哎哟喂,老疼了,不能弯腰,不能用力,只能慢慢走动着。” 离方在他跟前弯下腰来,用背对着他,说道:“爹,儿子背您去二哥家,他说有事要同您说。” 离桨忙趴到他背上,又道:“爹晓得,他忙得紧,又要帮忙照顾你大哥,这么些年,苦了他了,爹啊,对不住你们三兄弟。” 他离桨又不可能真的不要胡春桃这个婆娘,他还需要她的照顾呢。 “不苦,爹,往后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 “你恨她吧,都怪爹无能,明月那会子太小,爹想着你便是出去了,也是能自个儿照顾好自个儿的。”离桨越发愧疚。 离方答道:“村长爷爷都告诉我了,您去求了他好些回,托他出面帮忙看顾我一些。” 离桨心里很堵,他能为这个养子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你大哥当时那个样子,再加上栓儿还小,家里缺了个女人,真的不行。” “我晓得,爹,我从来没怪过您,我晓得您的难处。” 离方是真的很感恩,没有养父母的养育恩情,就不会有现在的他。 “爹晓得,你二哥心里肯定怨着我呢,他成亲,除了那一吊钱,我啥都拿不出来,样样都是靠你,他才能像模像样的将李七妹这孩子给哄进家门。” 离方答:“不是哄,我给他和栓儿都各添了几亩荒地,虽不值钱,但也叫二人种上了红薯,又与木家签了契书,到了收成时,那些红薯直接以一个不错的价钱卖给木家,只要熬上两年,他们的日子会越发好过的。” 离桨的身躯一震,叹道:“若你养母还在家,必不会这样子的。” 离方又答:“我已写信去那边,告诉娘,二哥要在五月初八成亲的事,她还没有回信,也不知是怎知回事。”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离桨在经过木家门前时,又忍不住叹气:“老三,我晓得你心里一直有个疙瘩,如今,老二已要成亲了,爹也私下里塞过银子给你,要不,你拿了那钱,去木家提亲看看,没准儿人家想通了呢,我瞧着这两年,他家与你到是走的近。” 离桨相信离方的人品,这一点,岔口村没哪个后生崽比得上。 但凡目光长远点的父母,都会乐意把自家闺女嫁给离方的。 离方抿嘴轻笑,没有回答离桨的提议。 “爹,快到了呢,您有些日子没见到大哥了吧。” 离桨心里很难受,自这两个儿子搬出去后,只打发了离栓常回去瞧瞧他。 “我腿脚不方便,你大哥又是个......离岸又要顾了这头顾那头,一肩挑两家,着实难为他了,哪里就有那么多空闲,明明隔得很近,想见却又见不到。” 离方的停下脚步,很认真地道:“爹,以后我每回来一次,就背您过这边耍上几回,可好?” “你这般一说,我到会盼着你多回来几次,那哪行,你还要挣银子讨房婆娘,还要为了养家糊口到处寻事做,怎能耽误你呢。” 离方只是笑,不再说话,背着离桨,很快便到了离岸家门口。 李七妹也在,听到脚步声,已举着桐油灯行至院门口。 见到两人,羞羞答答地喊了离桨一声叔,又喊了离方一声,再请了两人进来。 “离岸见你们还没来,便说先去洗个澡,一会儿就了出来了。” 离桨忙说不碍事。 便叫了离方背了他先去看看离河和离栓。 离栓到是越发懂事了,离河还是老样子,只不过白净了点,到是长胖了些,眼睛也更有神了。 看得出来,他见到离桨,是真的很高兴。 对于离桨的到来,他表现的手舞足蹈,颇为开心,围着离桨,可着劲儿的喊爹。 离方见了,从怀里摸出一包糖来哄他:“大哥,瞧瞧这是什么,这是我给你带回来的薄荷糖,吃到嘴里凉凉的,木梨以前给你吃过,可记得?” 哄离河时,他总是很有耐心的。 李七妹觉得,张玉娘和木梨的眼光真的很毒辣,离方的确是个好丈夫,好女婿的人选。 离河得了糖,把离桨丢一边了,捧着糖笑眯眯地去找离栓了,他要同离栓一起吃。 父子天性,哪怕他再傻,总会不自觉的对离栓多偏爱一些。 离岸很快洗好出来了,他让李七妹帮忙去煮两碗茶来。 李七妹走后,离岸这才认真打量了一离桨一番:“爹,您最近有哪儿不舒服吗,怎么,儿子觉得您气色不大好?” 离方在一侧说:“扭伤腰了。” 离岸闻言,忙追问是怎么回事,一听说离桨是被胡春桃给骂去田里帮忙的,气得他想冲去老宅将胡春桃给打一顿。 “她是人吗,有没有点良心,她是打发老五来过,说是要我帮她把田里的草拔了,我让老五带个话回去,等我忙完那两日,再去帮忙,后来,我去田里一趟,看到杂草拔了,又加之事多缠身,便没去老宅那边问的。” 离岸是不想去的,他不想看见胡春桃那副叫人恶心的后娘脸。 以至于他到现在才晓得,是胡春桃逼着离桨下田干活了。 离桨不愿意生事,便喊他坐下来,又道:“不是说喊我来,是为了你成亲的事么,我一个瘸子,又能做什么用呢?” 离岸终忍下心中的怒火,只得先回答他:“好日子早就定好了,我已拿了‘知单’又通知了各家长辈及亲朋好友们了。” 第四百七十一章 惊喜 他所说的知单,是一张红纸,依约按照上头的名字,由离岸一一上门去通知,请了长辈好友们到初七那日来他新家坐席吃酒,初七是谢媒酒日,初八才是正酒日。 另外,楚地盛行一种叫“边猪坛酒”的礼节,即成亲日的头一天,又称谢媒酒日,这一日,由男方去女方家送此礼,需送给女方家半边猪肉,酒两坛,鸡数只,鱼数条,皆成双数,是用来招待女方亲戚的,不过,这只是个讲究罢了,叫女方亲戚们看见,男方挺重视女方的意思,并非真的要男方掏钱置办席面,只不过是意思一下。 数量的多少,皆看男方家的家境而定,虽说是“边猪坛酒”礼,穷人家也有只准备二斤肉,两只鸡,几条鱼的,又或者,只有二斤肥肉的。 离桨特意问了此事,就是怕离岸年纪轻,不懂这个。 离岸忙告诉他,早已同李屠户约定好了,初七这日早上,托了他帮忙拎四斤肥瘦得宜的五花肉,到时,离岸会拿系了红绸的竹筲箕装着,端了送去木家。 离桨又问鸡和鱼准备的怎样了。 离岸再道,鱼到是准备了两条鲤鱼,是木久承指定的,说是盼着两人成亲后,能早日生个带把儿的,将来好鲤鱼跃龙门,又暗指离岸和李七妹小两口能鱼跃农门,小日子越过越红火。 离桨责备离岸没有准备鸡。 离岸又道:“爹,不是我不肯,只是我手头实在没多余的钱,酒席上用的猪肉也是木家婶婶帮忙说情,先从李屠户那里赊的,至于那鱼,是我自己下河去摸的,到也不曾花钱,至于那鸡,我着实手头没一个子儿,哪里有钱去买?木家婶婶也明说了,不要也罢,只要我待七妹好就行,另外酒席上做发肉用的面粉,还有做蛋皮儿用的鸡蛋,都是木家婶婶给的,我宁肯以后当她是七妹的亲娘来孝敬着的。” 张玉娘着实不在意这些虚头巴脑的礼,她只看重一点,那就是离岸能懂得心疼李七妹就行。 旁的,都不过是些做给旁人看的虚礼,不讲究到也罢了。 离岸是个懂事的,张玉娘待他和李七妹好,他定是要铭记于心的。 “这哪里行?人家李七妹这辈子就这么一次。”离桨不同意,寻思着想叫离岸去家里捉两只。 他这话才出口,就被离岸拒绝了。 “爹,我宁肯听木家婶婶的话,也不会去老宅那边讨要这两只鸡的,没有便没有,我往后余生,只管待七妹好点,木家婶婶有句话说得对,虚头巴脑的礼,只是做给外人看的,我们干啥要浪费这个钱,我同七妹还需要不少银钱,才能把这个家撑起来,能省一点是一点。” 离桨愣住了神,最后余叹息声。 大抵又在叹自己无能为力了吧。 “即如此,我便不再多说,可有请到司仪?是咱们村长么?” 这样的喜事,多半都是村长帮忙主持的。 离岸到是答的爽快,不是村长又能是谁。 他成亲的事,离桨插不上手,到时,只需和胡春桃一起坐于上首,由着这对新人拜高堂,余下的,自有村长帮着安排好了,到也无需离桨多费心思。 当初离岸说亲,是离桨逼着胡春桃拿的钱,离岸自己手上是没有一个子儿的,除了离方给他买的这个宅地,以及那几亩荒地之外,他到是有把子力气,又去佃了几亩田种着,口粮到是不缺,只等红薯收上来换了银钱,也就慢慢缓过气来,只要胡春桃不过来这边作妖,离岸和李七妹的日子也会渐渐好起来的。 说完了离岸的事,离桨便准备唤离方背他回老宅那边。 离方寻思了一番,又道:“爹,二哥没几日就要成亲了,爹要不要今晚睡在二哥这里?” 离岸也答:“可不,等成了亲,只怕再没这样的机会了,爹,你就留下睡下一宿,老三还有事要同您说呢。” 离桨这才晓得,原来离方也找他有事。 “平日里,你跟个闷罐子似的,今日竟找我有事,不晓得是何事,先前在路上时,干啥不说呢?” 离方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眼皮儿,半晌后,才道:“爹,我便直说了,明日,我需请了您和那位一道去木家一趟。” “不是说你二哥和七妹的事,都安排的很妥当了吗?” 离桨一脸的不解。 离方再答:“不是说二哥的事。” “不是他的事,你......莫非......木家同意了?” 离桨除了木讷点,他并不蠢,他忙又确认:“木家愿意同我家结亲?” 他喜出望外,自家老三是个什么心思,他能不晓得。 也不知他是个什么牛心左怪的,这么多人来离家给他说亲,愣是不肯应,也不愿说相中了谁。 胡春桃当年虽说相中了木梨,离桨心中还是有点不乐意的,那就是个蛋壳壳,风一吹就碎。 “我听人说,她那一身病早就好了?” 离方又答:“也没什么大病,就是底子差了点,这两年她家发迹了,她娘给她汤汤水水的补着补着,就好了。” 离桨又问:“她自个儿真同意?莫不是瞧中你住了个好看的大屋子吧?你可有跟她说清楚,那屋子不是你的。” “爹,儿子同您直说了吧,那新院子,本就是我想娶她而盖的,她也晓得这事的,木家的门楣同普通人家的不一样,她家算得上是乡绅,总要多给些体面,外头那般传着,只不过是我刻意隐瞒的,不想叫你身边的那位晓得,省得她又打什么坏主意,坏了我同梨儿的姻缘。” 离岸怕他生气,也跟着道:“爹,您忘了吗,想当初,她又是怎样下得了狠心,大雪天的,把老三给赶出家门的,理由不过是外人传说的,他是个扫帚星,我有记得的,两个妹妹是因为爱玩水,失足从河岸边滑下去的,怪不得老三的,两个妹妹落水时,他又不在两人身边,后娘不过是借了这个由头,怕他多吃了几粒米罢了。” 他理解离方,不过是不想胡春桃跳出来闹事。 离方说道:“我明日是要请了您和那位一起去木家,行那下聘之礼,彩礼是我自己掏钱准备的,到时,爹可得拦住那位,不许她闹事,否则,休怪我离方翻脸不认人。” 说到底,他只是养子,他挣的钱,乐意拿出来孝敬离桨,那是他的孝心,但这,并不包括离方可以无条件容忍胡春桃的无理取闹。 第四百七十二章 不乐意 离桨觉得吧,离方把他背过来,只怕最想说的,就是这事了。 “我晓得的,胡春桃跟你没半个子儿的关系。” 离方的养母是他先头婆娘,是离岸、离河的亲娘老子,不是胡春桃这个后娶的。 随后,离桨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已经要下聘了?” 离方点头,答道:“按照约定的,行了三书六礼,一个也不少,我是诚心想讨木梨过门做媳妇,又不像二哥这般心急,毕竟李七妹不是木家亲闺女,长久住那边不太妥当,只有快些迎娶回来才好,我只是同木家约定好了,明日便去下聘,成亲的日子再另外商定,彩礼我也准备妥当,您明日带了那位去木家走个过程,原本,我是连那位都不想请的,只是,到底是定亲这样的大事,养娘又不在跟前,只得便宜她了。” 离桨越发明白一事,那就是离方是真的很看重木梨,他先头婆娘不在这处,只得便宜胡春桃顶上,男方的双亲都到场,是一种姿态,是告诉外人,离家很看重这个三儿媳妇的。 离桨到是答应的爽快,也不曾开口询问离方的彩礼都有什么。 他晓得,即然木家肯松口答应这门亲事,离方给出的彩礼必不寻常,他到不如不开口来得好,也好省得双方尴尬。 “我回去叫春桃给你取一吊钱。” 算是他的一点心意。 离方当场拒绝了。 “爹,您还是省省吧,拿一吊钱出来,还不得是从她身上挖下一块肉,上回,您叫她拿钱出来定亲,她那脸色,比粪池里的猪粪还臭呢,您一说,指不定她连觉都不困了,跑去老三家大闹一通呢,您今晚睡我这里,明日一早我去那边喊她过来,只说有事,旁的不提,您看如何?” 离桨想了一回,还是叫离方把他送回去了。 胡春桃的性子,那是无理也要占去三分理的,离桨不想同她闹腾,他没那个精力,也有点吃不消。 离方猜出一二,便也同意了,最终离桨没能在这边睡,只说明晚来这边跟离岸睡。 说定这些事后。 他这才叫离方背着他回去。 往老宅那边去的时候,离桨在离方的背上轻轻地说:“木家是个明事理的,个个都念过书,通文墨,比你后娘好多了,你讨了他家的闺女,往后要待木梨好点,那是个娇养惯了的,我听说,她家还请了个煮饭婆子,你可得想明白了,她那样的小姑娘,只怕是吃不了那样的苦头,你也莫要哄爹,说什么那院子是你自个儿掏钱盖的,爹是不信的,只是你要想好了,将来可没有后悔的机会。” 离方答:“那院子的确是我拿钱盖的,本就是为了迎娶她才弄的,爹,我晓得是怎么回事,她的确是娇气了点,可她也是个有大本事的人。” 至于木梨有何大本事,离方却不肯言明,更不曾与离桨提起,他名下还有二十亩良田。 只因,离桨和胡春桃还是一家人,他就不乐意便宜了胡春桃。 “大本事?我到没听说过,只听村里的那些婆娘们背后嘀咕过,木家很惯着木梨这孩子,针线活爱做不做,这可不行,将来,她做了你媳妇,还是要将针线活捡起来,好歹,也要会浆洗、缝补衣物才行。” 离方不想跟他争,只轻轻嗯了一声,又答:“爹,我晓得了,的确该学点针线活的。” 他不过是顺着离桨的话说,好叫离桨放心罢了,并没有真想为难木梨的意思。 他送了离桨到篱笆门前,将离桨放地上,又去门边取了那对木拐杖,这才道:“爹,明日一早,我怕是没工夫过来接您,我会让二哥来接您的,至于大哥和栓儿,我那丈母娘一点都不嫌弃,让明天一并去木家吃午饭,我那丈人也说了,都是一家人,自该多亲近亲近。” 离桨的脸色有点难看,最终又叹气,挥了挥手,有点气馁,又有点恨自己的意思,示意离方先行离去后。 他拄着拐杖在篱笆门前又站了许久。 家里的大门被人从里头打开,胡春桃脸色很不好看,披着衣服靠在门边,阴阳怪气地道:“不晓得的还以为,那是你亲儿子呢,你到底还要不要进来,不进来你就睡外边得了。” 离桨叫住她:“你等一下,我有事要同你说。” 胡春桃火气挺大,冲外头狠狠地呸了一口:“他娘的,果真是个扫帚星,一回来就搅风搅雨,害得我家没一天好日子过。” 离桨拄着拐杖关好院门,这才边走边问:“你又怎地了,明月又惹你了?” 胡春桃立刻破口大骂:“那死丫头气死我了,当真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死活都闹着要嫁给老三这个扫帚星,我怎么劝她都不听。” 离桨一下子犯愁了,这明日,离方可是要去木家下聘了。 随即又想,伸头是一刀,缩头是一刀,离方早点把亲事定下,也好叫离明月死了这条贼心,也是件好事。 “要不是你惯着她,她能养成这油盐不浸的性子?进屋去吧,外头有点凉,我有事同你说呢。” 他到是一点都不气。 胡春桃见了,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儿,又觉离桨太过重男轻女。 “怎地了,在你心里,我生的明月就这般不要紧,到底不是你自个儿怀,自个儿生的,不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站着说话一点都不嫌腰痛。” 离桨只觉得她这心思简直太过莫名其妙:“我又说错了什么了?” 胡春桃缠住他,不让他走:“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叫我惯着她?她就不是你亲生的闺女?在娘家都爹不疼,娘不爱,到了婆家,还指望那一屋子外人会疼着她,宠着她,不把她当猪狗般使唤,就已烧了高香,再说了,她除了在这事上同我俩死磕之外,家里里里外外,又哪儿哪儿不是她在帮着操持?” 胡春桃有一个优点,那就是把离明月教导的十分勤快。 “行了,我才不过说了两句,你就啰里啰嗦一大堆,进屋去,我有正事同你讲。” 离桨拄着拐杖绕过她,直接去往房里。 胡春桃晓得,他必是有顶顶重要的事要说,也没有不依不饶,只冲着离明月的房间又喊声嚷嚷了两句,叫她死了这条贼心,又说,离明月若胆敢半夜翻墙跑去离方那里,看她不打断离明月的小狗腿。 第四百七十三章 恼火 离明月房里静悄悄地,也不晓得她有没有把胡春桃的话听进去。 胡春桃关了门,上了栓,这才骂骂咧咧地回了房里。 摸索着爬到床上,发现离桨并没有睡下,而是和衣靠坐在床头。 “你不是说有事吗?你那两个儿子又瞒着我出什么妖娥子了?我可先说好了,离桨,你不光有那边三个儿子,你这边还有一儿一女,你自个儿又是个不顶用的,那边若不肯给口粮,不给养你的病,我可是不依的。” 离桨听了心烦的不行:“他俩几时说过这话了?你又不是不晓得,那边才支起个锅,家里什么都没有,还要靠木家和村邻们拉扯一把,能养活自己已不错了,家里的余粮,老二可是一粒都没带走。” 胡春桃撇嘴,不太高兴地答道:“可他不是要了彩礼钱吗?” 她一直记恨着这事呢,木家虽没说什么,但那一吊彩礼钱就不是钱了? “这是两回事,彩礼是我们做父母的该给的,那些口粮,原本就该分些给他们几个。”离桨之所以没再提,是因为离岸不要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拖着个病体,胡春桃又是个女人,总不能真的逼着她天天抹天哭地吧! 他也没说离岸和离方的打算,也留了个心眼。 “那你说,那边两个喊你过去,到底又给你支了什么鬼主意,不是打我钱袋子的事,我才不信。” 离桨白了她一眼:“胡春桃,当初你赖着要嫁给我时,可是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怎地了,如今反悔了?” “我就是反悔了,你本就年长我许多,如今,你的三个儿子一个个翅膀硬了,晓得飞了,就撇下我们娘几个,叫我还带着你这个病痨子,啥都不打算管了?还不许我把钱攥紧点?哼,舟儿还没长大,他将来还要娶妻呢,明月也没有说亲,这一样样的,不要花钱啊!” 胡春桃有自己难处,但她也的确不喜欢离桨先头婆娘留下的那三个。 离桨心里挺烦的,语气里便有点带出来了:“那你到底要不要听,一上来,就给整这么一处,我还没开口说是啥事呢,你就一竿子把他们仨打翻在地。” 胡春桃越发上火的利害了:“我有说错什么吗,当初,瞒着我,把那几个的户籍都迁出去,不就是想瞒着我分家吗?” 离桨心里也恼火了:“他们三个要分家不假,但有分走家里一个铜板子吗?那宅地都是靠着木秀才的脸面,由他做保从村长那里赊来的!这些,都是要他们以后拿钱去换的,他们有朝你要过一分钱吗,我儿子养这么大,不该给彩礼吗?” 他知晓真相是一回事,但不妨碍他想保护另几个儿子的利益,要怪,就怪胡春桃太爱算计了。 胡春桃晓得为离舟,离明月打算,就不许他有一点私心,有个当爹的样子吗? 胡春桃晓得他是真的发火了,沉默了半晌,又脱衣躺下,在床上翻来覆去,到底睡不着,便又开口问离桨:“那你要同我说什么事?” 离桨本不想理她,但想到明日离方的事,也是顶顶重要的,只得压住心头的烦闷答道:“两孩子找我过去,是说了两件事,一件,老二成亲拜堂的事,他说了,在那边成亲拜堂,我们身为高堂,是要过去那边受娃儿们的拜见。” “就这事,我晓得了。”胡春桃巴不得离岸把成亲的地方定在那边,省得她又要花钱买吃食招待亲朋好友,左邻右舍的。 离桨轻咳两声,又道:“另外还有一事,就是老三说亲的事。” 胡春桃讨厌极了离方,要不是因为他那张太好看的脸,她家闺女能跟丢了魂似的,死活闹着要嫁给他? “他说了谁?横竖我是不会同意我闺女嫁过去的,你若是想说明月,我劝你死了这条心。” 离桨冷冷一笑,讽刺道:“也就你把她当宝贝,你咋就这么肯定,我家老三是相中了她,哦,就咱家明月是顶顶好的,就不许旁人家的闺女比她还强?” 胡春桃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离桨,你这说的是什么屁话?老娘的闺女自然是好的,再说了,她就不是你闺女?你说这种风凉话,你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我家闺女不好吗?操持家务不是一把手吗?种田也是一把好手,样样拿得起,放得下。” “我没说她不好,但老三可不就是没看上她么?你还成日防他跟防贼似的。” 离桨为离方这个养子鸣不平。 胡春桃不干了,一个咕噜爬起来,怒道:“离桨,你有事说事,我看你今夜是不想睡了,是要同我闹事不成?” 离桨又答:“我没想同你闹,只是跟你掰扯清楚,老三相中的不是咱家明月,是木家那闺女。” “木梨,那个病秧子?”胡春桃忍不住笑出声来:“哎呀,这是好事啊。” 压在她心口的重石,总算是有人替她给搬开了,这回,她家明月要是晓得了,还不得死心啊! 她随后又问离桨:“你说,以前我要帮他说这门亲事时,他自个儿不也没同意么?” 离方当时为何不同意,至今是个谜,离家无人知晓原因,他也不肯说明。 离桨道:“我只求他说个亲事,能好生安稳下来,是我这把老骨头拖累了他,成了家,他就没那心思去舔那刀口子了,我劝了他多少回都不听,如今,有人收了他去,也是好的。” 胡春桃立即尖叫道:“那咋成,谁说成了家,就不能干那舔刀口子的事?到时,你的药钱谁来管?你若是死了,这家可是要塌掉一大半,舟儿尚还年幼,明月又不曾说亲......不成,我不同意的。” 胡春桃不肯,她早就算计好了,离方即便拿了药材来,她也可以从那药材中挑出贵重的,再悄悄卖去药铺子里,她已经干过不知多少回了,那药铺给的价钱公道,她的小私房也因此水涨船高,这事儿,连离桨都给瞒住了,没人知道她干下了这事。 离桨沉默了,最后也没了说话的兴致,道:“明日他要去木家下聘,你记得带上一吊钱,老二那边给的是一吊,没道理我们当父母的不端平一碗水,儿子们个个都该一样多的。” “什么,又要我拿钱出来,那都是背时鬼,讨债的,离岸是亲生的,你叫我拿,我便忍了,他不过是你从河边捡来的,干啥要我拿?我不同意。” 第四百七十四章 怀疑 离桨终还是小小反抗了一下:“你不想他继续拿钱给我买药了么?” 他凉凉的一句话,叫胡春桃一阵心惊肉跳,让她不得不怀疑,离桨是不是早就知晓她偷拿了那些名贵药材去卖了? 她试探地说道:“我这不是生气嘛,如今,家里光靠着我这个女人撑着,我不多捏点钱财放手上,你叫我怎地能安心,总要担惊受怕的。” 离桨叹气,答道:“行了,莫要多说了,明日早起,记得带上一吊钱。” 胡春桃睡不着,总觉得她有什么事没问清楚,又在躺在那里想了一阵,突然想到了,木家好歹也算得上是富户了,就一吊钱,那个不要脸的张玉娘,肯同意吗? 她想到这儿,越发不困了,伸手推了推才入睡的离桨几下:“喂,当家的,木家开口要了多少彩礼,你说,一吊钱,木家肯嫁女吗?我是不信这个邪的。” 离桨本睡的香,被她吵醒只想快些打发了她,想都没想,答道:“老三说了,彩礼的事,他自个儿解决,这一吊钱,是我这当爹的心意,行了,莫要再说了,赶紧睡吧,明日还要早起,有得忙呢,另外,再带两只鸡给老二,成亲头一天要给女方家送‘边猪坛酒’,他没有鸡呢,木家虽说了不要,但我们又怎好意思不给,大家伙儿都睁大了眼儿看着呢,若不给,怕是要传出你是个刻薄的,你也不想舟儿说亲难吧。” 这样的话,离桨自然想不出来,他是在回来的路上,跟离方讨教的,想了这个法子来对付胡春桃。 离方到是很乐意帮离桨这个忙的。 果然,经他这么一说,胡春桃越发气得睡不着了,不给吧,她亲儿子说亲咋办,名声传出去了,可是收不回的,若给吧,她自个儿光想想,就要气得个半死。 离方每次给她添堵,都能添在七寸上,叫胡春桃气个半死时,还要被迫接受现实。 不管怎样,离桨到是一夜好眠,到了翌日清晨,他是被胡春桃恶狠狠地捶醒的。 两人都瞒着离明月呢,到现在都没告诉她实情。 离舟早上到是偷听到了一点,但他晓得爹娘不同意自家姐姐嫁给三哥的。 因此,他也不打算去离明月那里寻晦气,离明月只晓得她娘叫她收拾的得体点,又说,要去离方那边坐坐。 她以为是为了离岸过几日成亲的事,又想着能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心上人,又是涂粉又是抹桂油的。 抹的那桂油,十里之外就能闻到她身上那浓郁的香味,离舟憋着气,躲得远远的。 离桨没注意这些细节,胡春桃到是狠狠地骂了她一通,要她回屋再重新收拾一番,她死活不肯。 胡春桃因为离方要与木梨定亲,遂,也就由着她去,横竖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呗。 到时死了心,她也好给自家闺女说门好亲事了。 真是越想越开心哒! 离明月拉着一脸嫌弃的离舟,疯了一般快跑去离方那边的小院。 胡春桃的心又被自家不争气的闺女堵了一回。 她气恼地扭头问离桨:“你昨晚没把话说清楚,我到忘问了,木家那边要了多少彩礼钱?张玉娘那就是个见钱眼开的,你可莫要哄我,说是一吊钱就足够了?” 离桨答:“我是真不知道,我当时忘问了。” 也不知是真忘了,还是怕她问起,刻意不提那事的。 胡春桃看不透他的话是真是假,心里越发不痛快了,一路上都在跟离桨说着木家会要多少猜里,她猜了不下十个数,总觉得以木家的家境,至少也得二十两银子起步,又说张水牛的大闺女出嫁,听说收了二十两彩礼呢。 罗家不曾隐瞒这一点,当然,也说了,张家把那二十两折成良田给陪嫁过去了。 “你说,老三兜里真有这许多银子吗?” 离桨一脸冷漠地答:“有没有,那是他的事,他自个儿挣的钱,还不许他自个儿怎么个花销法?你管他那么多干啥,还是说,你肯拿得出二十两银子给他说亲用?” “那怎么可能,即不是你亲生的,更不是从我肚子里钻出来的,我肯拿一吊钱出来,那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离桨撇了她一眼,不再说话。 再说离明月拉着差点被熏晕过去的离舟,直奔离方的小院。 离方此时正坐在屋里,陪着周旺财吃莲子肉片粥,粥是夏婶熬好送过来的,还配了一碟包子,两碟子泡菜。 周旺财甩开膀子,吃的那叫一个欢快,还大呼,能不能明早也吃这个。 木梨投其所好,终成功的先把他拴在了岔口村,只待忙完李七妹的婚事,便可与他交接那些药草的事。 离方自是答应的爽快。 这时,外头院门被人敲响,又传来离舟喊三哥的声音。 周旺财抬眼看向离方:“你不是说你是孤家寡人么?” 离方边起身,边答:“养父的,有点复杂,下回再细说与你听。” 周旺财点头:“你去吧,我再吃点。” 离方起身去外头开门,才打开了一条小缝呢,发现离明月跟着离舟一起来的。 他眼神一时冷漠了许多,皱眉问两人:“爹呢?” 离舟答:“在后头慢慢走,是四姐拉着我先跑过来的。” 离方后退两步,憋的闷,那桂油香味太浓了。 “你可吃过早饭了?” 他只单问离舟! “没吃,我起来后,娘就叫我穿件干净的衣服,说是要来这边,还说中午有好菜吃。” 离方再次皱眉,招呼了离舟进屋,至于离明月,他直接无视了。 “再吃点,有粥和肉包子。” “我要吃肉包子。”离舟立马告诉他。 离方去取了碗筷来,让离舟坐到周旺财对面。 他又告诉周旺财,离舟是他养父的小儿子。 周旺财待他到也热情,夹了个大包子准备给离舟。 “三哥,你家来贵客了?” 离明月跟在后头进来,带进一阵浓烈又上头的香气,把周旺财给呛得眼泪哗啦哗啦直流。 离方又将离明月介绍了。 “我去屋里准备一下。” 离明月尾随他去了东厢房。 因他没成亲,房屋多是空着,虽打了点家具搁里头,却因没住人,少了份烟火气。 屋里还存着一股子淡淡的木香味儿。 东厢房的堂屋的桌子上,满满当当的摆了不少用红绸扎花的礼。 “这是要送去给李七妹的?” 第四百七十五章 聘礼 离明月抢先一步跑到桌子边,她不曾注意到离方防备她的眼神。 她不管不顾地在那里翻看。 “怎地瞧着不像,二哥有几斤几两我还是晓得的。” 这看着就是像要娶新娘子用的东西,上等好酒两大坛,估摸着有四、五十斤,还有麻饼、糖包各一担,四京果各一大包,连同四点心一起放在一个新竹篾箩筐里,再往后看去,还有一竹篾箩里装有女子新衣裳,绸缎等物,而桌上四红绸铺盘,里摆着的是两套金头面,一套珍珠银头面,一套素银头面,另外一个红绸缎盘里,满满当当地摆放着数个白花花的银元宝,一旁还堆放了一些干墨鱼、大虾、海带等物。 离明月没见过,也不懂这是啥物,又因气味太腥,她直接给忽视了,在她的认知里,最值钱的约摸是头面、银子、绸缎这样的物件。 需不知,在这样的古代,位于内陆的楚州,是鲜少有干海鲜出现的,也不知离方使了什么法子,竟弄到了如此好物。 “三哥,这东西是谁的啊?难不成今日还有人要借这地,给他的新娘子下聘不成?” 离明月的内心是充满嫉妒情绪的,她觉得心口沉甸甸的,又很羡慕这个不知名的女子,竟能得如此多的聘礼。 “我还是头一回见到过这样的东西,是银子吧?” 她伸手一指那些银元宝。 “这么多。”她拿了一个在手里掂了掂,沉甸甸,她无法想像这里有多少银子。 “嗯,看够了没?” 离方的表情很冷。 离明月悄悄打量了他一番,到没往他身上想。 只因,她根深蒂固的观念的,离方与她一般,都是属于穷人。 “还没呢,哎,这样的花样子衣裙,可真漂亮,我在镇上的铺子就不曾看到过,县城里买的吗?” “州城买的。”离方告诉她。 离明月越发眼热了:“也不是哪个,竟有这么大的福气,也不知她命硬不硬,能不能承得住这福气。” 前头的话只是简单的羡慕,后头的话,便很是酸溜溜了。 离方的眼角挂上了一丝锋利的寒霜:“你管别人?行了,走吧!” 他怕离明月弄坏这些东西,催她赶紧走。 离明月追问他:“这些是给谁的?是咱们村的吗?” 周旺财已吃过早饭,跟着来这边看热闹,他闻言,笑嘻嘻地道:“你不晓得,自然是好命的女子,才能享得起这福。” 算是回敬了一句她先前那般不中听的话。 离明月晓得周旺财是个少爷,一眼看去,他的穿戴就叫身为女子的她,都不由心生自卑。 “你的?” 她想来想去,唯有他,大概才有这个财力。 周旺财轻笑,看了离方一眼,这才轻眉答道:“我到希望是。” 那到底是谁要下聘?离明月始终不怀疑离方。 周旺财又问他:“三牲也准备好了吧?” “嗯!”离方应答。 因大雁十分难弄到,木家同意用大鹅代替,离方又准备了一十八斤猪肉,一对活鸡。 他原本还要多准备点的,让张玉娘给拦住了,说天气一日热过一日,买太多送过去,容易坏掉,到时吃不完,浪费了着实可惜。 那十八斤猪肉送过去后,张玉娘会安排夏婶在当日做了招待客人用。 离明月一直追着问他,那些是谁的,要给谁。 然而,离方一直不理她,离舟吃过早饭到了院里,发现自家四姐还在缠着三哥。 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四姐,你就醒醒吧,别做梦了。” “小兔崽子,你皮痒了是不是,四姐平日待你不好吗?你竟说这样的话叫我不高兴。” 离明月伸手想去拧离舟的耳朵。 离舟不傻,躲开了,还冲她道:“我又没说错。” “你给我站住,你给我把话说清楚。”离明月冲他背影大叫。 离舟发现胡春桃出现在大门口,快步跑过去,冲她大叫:“娘,四姐要打我,她又想缠住三哥呢,明明三哥都要定亲了,我不过实话实说,她便追着我打。” 胡春桃最宠的就是这个小儿子了。 “离明月,你又欠揍了,老娘生你下来,不是叫你来气老娘的。” 离明月最近着实很烦,自家娘亲死活不同意她嫁给离方。 “娘,三哥有什么不好?样样不比人差。” “你这又是什么屁话,老娘说了不同意就不同意。”胡春桃死活不肯。 “你再给我说这事,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要么不说话,要么现在给老娘滚回家去。” 离舟躲她身后,冲离明月扮鬼脸:“四姐,你脸皮可真够厚的,三哥今日要定亲呢,你还没羞没耻的说要嫁给他,羞不羞啊,丢人呢。” 他的话叫离明月心里猛地咯噔一下,脸上带着无比的凝重,侧头问离方:“三哥,老五说的可是真的?为什么会这样,你咋就这么狠心丢下我不管?” “我不管,我不管,你只能娶我,你若不娶我,我这就去跳河。” 她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有模有样的学着她娘亲平日哭闹撒泼的样子。 胡春桃被她气得不轻,反手就是一巴掌打下去。 “老娘生你,养你,就是为了叫你为了个男人要死要活的吗?” “娘,你怎地打我,我要嫁给三哥,有什么错?”离明月依旧不明白,她错在哪里。 胡春桃伸手指着她大骂:“我咋就生了你这个背时鬼,啊,天下的男人都死绝了吗?就他离方一个?他都要讨别人做婆娘了,你在这里又哭又闹的,你告诉老娘,你图个啥?他心里都没有你,就算你爹豁出去这条命,求得他同意,你以为,他以后会待你好吗?那都是屁话,鬼都不信。” “我同三哥自小一块儿长大,三哥以前说过的,会保护我一辈子。” 离明月很犟,死活不接受离方要定亲的事实。 离方眸色冰冷,在那里冷声答道:“我是答应过,但,也只是视你为妹子。” 可是,后来这些年,胡春桃的所做所为,早已磨灭了他心底所保留的一那缕希望。 终究,他不是离桨亲生的,他最终还是成了弃儿。 他不怪离桨,只怪胡春桃太爱生事。 “今日是我定亲的好日子,你若还念及兄妹情,便给我个好脸色,叫我开开心心地去下聘,也莫要再闹出什么妖娥子。” 第四百七十六章 关系可真够乱 原本特意挑了这么个好日子,离明月这么一闹,他的心里便有了一根刺,恨极了离明月的。 “咋地了,我闺女能看上你,那是你命好,呸,你还想挑三捡四。”胡春桃骂自己的闺女不争气,但也容不下别人说她闺女的不是。 离桨在那里拿着拐杖猛敲地,怒道:“你俩闹够没有?不晓得今日是什么日子?离明月,老子告诉你,你若坏了你三哥的好事,今后,你就莫要再回家去,给老子死外头算了,老子丢不起这个人,有你这么没脸没皮的吗?” “哇,我不活了,你们都欺负我,这么些年了,我一直只想嫁给三哥的。” 她哭就哭呗,还扭身就往东厢房奔去。 离方和周旺财一见她这样,暗道一声:坏了。 两人连忙追上去,将将在东厢房门口拦住了她。 离方同周旺财对视一眼,暗中松了一口气。 这里头的聘礼若是弄坏了,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离方想到这种可能,眉眼间瞬即染上了一股子戾气,他最讨厌人强迫自己干自己不愿意的事。 “离明月,你闹够了没?” 牙关紧咬,身侧的周旺财只觉后脊发凉,一股子寒意从脚底直窜脑顶。 眼尖地他发现离方动了真怒。 他眼里闪过一丝兴趣,眨眨眼,说道:“哎,你们这关系可真够乱的,听得我都头痛了,我说这位妹子啊,你哥哥有自己的心上人了,他又不喜欢你,你干啥非要缠着他不放?哦,你想要,这天下所有人就活该顺着你么?” 离明月恶狠狠地瞪向他:“要你管,我只想嫁给我三哥。” “不可能。”离方毫不犹豫地拒绝。 眼里闪过一丝不耐烦,视线越过离明月,望向一瘸一拐追上来的离桨:“爹,你跟她还去么?” 她是指胡春桃。 离桨叹气,答:“要去的,今日是你的好日子,你娘若在这里,肯定也会很高兴的。” 闻言,周旺财一脸的八卦,眼里的兴趣越发浓了,这离方的身世,怎就一个扑朔迷离? 他觉得能看场好戏,当真不虚此行。 “那啥,是叔吧,幸会,幸会,我是离方兄的朋友。” 他到是自来熟的很。 离桨只得先同他打过招呼,这才又劝离明月。 “今日你先回去吧,莫要再闹,你娘不会同意的,我更不会同意,你三哥有自个儿喜欢的人,他该娶谁,要娶谁,谁都做不了他的主,你要晓得这一点的。” 离明月哪里听不明白,离桨只是养父,离方又早被胡春桃给赶出家门,脱离了离家单独立了户主的。 离方除了与离桨有牵扯之外,在场的任谁,都不可能左右离方的意思。 “我就不管,对了,他要讨谁过门?” 离舟那小子大抵还记恨着自家三姐追打他的事,忙叫道:“自然是样样都比你强的那个木梨。” 离明月恨死他:“你又在胡说八道什么,那个木梨就是个懒婆娘,干啥啥不会,吃饭到是第一名。” “四姐,我看你还是醒醒吧,木家好歹也是个有钱人家,外头还有人说,木家也算得上是有名号的乡绅家了呢,人家懒又如何,没瞧见,她家连煮饭婆子都请得起么?家里有人干活,她自是有依仗偷懒啊!” 离舟也不知存了个什么心思,总是跟离明月对着干,而且,还一针见血。 胡春桃也跟着附和道:“你弟说的哪里有错?” “你们说什么?真是那个懒得要死的木梨?”离明月的反射弥有点长哦! 面对她的大声尖叫,最受不了的,就是离她最近的胡春桃,伸手又一巴掌拍在她后背上。 “做死啊,叫得我耳朵都麻了。” “娘,你们说三哥要讨木梨,我不干,我咽不下这口气,那个木梨有什么好,浑身上下,一身的毛病,哪一样都比不过我。” 离明月死活不想面对事实。 离方却道:“我瞧她,哪儿,哪儿,都比你好!” 各花入各眼。 在他离方的眼里,木梨样样比离明月强太多。 “三哥,连你也欺负我,我就是不服气,她哪里好了。” 周旺财在一侧咂舌,眼看着时辰不早了,便道:“我说离家妹子啊,人家好歹是有钱人家养出来的闺女,就凭你这般大喊大叫,跟个骂街的泼妇一样,你就落了下成。” “什么意思?”离明月想求他帮忙,怎样才能叫离方回心转意。 周旺财答道:“我的意思是,这姻缘本就是天定,强扭的瓜不甜,就算称了你的心思,让你三哥娶了你,你觉得,他会高兴吗,他会过得好吗?妹子啊,结亲是结两姓之好,不是夫妻仇比海深。” 离明月听明白了,可她还是不想放弃。 离方已经不耐烦了:“要闹回老宅那边闹去!” 他这里不欢迎离明月。 他说到这儿,又将视线放到胡春桃身上:“你说呢?” 他不问离桨,只逼着胡春桃做决定。 “你还嫌不够丢脸,还不快给老娘死回家去,舟儿,去,盯着你四姐,一直到她回家里去。” 胡春桃心里恼火的不行,但她晓得,离方是真的不耐烦了,她怕失去离方这棵摇钱树啊。 不然,她一个妇道人家,拖拉着两个孩子,光想想,两眼泪汪汪啊! 离明月还是不肯,离桨拿起拐杖驱赶她。 她便往上房那边跑,正好离岸和村长带着几个长辈过来了,还有几个帮忙挑聘礼的,壮实后生崽。 村长一瞧离明月那闹腾样儿,脸一垮,皱眉道:“离桨,你家就教出这么个德性的家伙来?” 离桨老脸一红,忙喊了离岸:“快些捉了她给关回老宅那边去。” 他又扭头对胡春桃说:“把钥匙给舟儿,把她锁房里。” 那锁是胡春桃花钱买的,只因她有私房存在家里,又怕离桨的另几个孩子偷摸进房里盗走,她买这锁是用来防离岸等人的。 无奈之下,她只得先把钥匙交给离舟,又叮嘱他等下直接去木家。 她表面上很淡定,其实,心里又再记恨一笔,暗怪木梨和张玉娘太能做妖。 没有离明月在此闹腾,总算安静下来。 离方将自己准备的聘礼给村长,及几个德高望重的长辈们看了。 村长瞧见那盘子白花花的银元宝,随意地说了一句:“十两一个,二十个,这是有二百两雪花银子啊,你小子可以啊,放眼这十里八乡,这样的聘礼已是头一份了。” 第四百七十七章 干啥不要 离方憨笑,他无父无母,他和木梨挣的钱财,横竖都是要留给自己小孩。 他到是想再多给点,是木梨按住了不让,原本只让他给几十两彩礼钱的,说是凑一凑,够她再买几十亩旱地的,他嘴上答应的好好的,转回头,就拿银票换了二百两雪花银子。 他想得开,人这一辈子嘛,就这么一次成亲的机会,总要叫她风风光光出嫁才好。 木梨有了面子,不就是他离方有面子么? 而一侧的胡春桃正一脸震惊地盯着离方瞧。 心里越想越气,这都叫什么事儿? “离方,你到是挺能耐的哦,挣下如此家当,竟舍不得孝敬点给你爹?” 离方冷哼一声,答道:“谁说我不孝敬了,每次抓回来的药,哪次不是花了十多二十两银子?我是娶妻,我给了彩礼又如何,我未过门的婆娘还不是要换成嫁妆带回来,不过是左手出,右手进的事罢了。” “不对,我那丈母娘可是明言了,要给我那未过门的婆娘五十亩良田做陪嫁呢,还不算我给的这二百两彩礼银子,你说,我家梨儿值不值得给这个彩礼?” 村长见胡春桃又想生事,心里挺不高兴的。 大好的日子,怎就来了这么个不招人待见的主儿? “离桨,离方只是你的养子。” 这话已经算是够直白的了。 胡春桃是继娶的,有点捞过界了。 离桨拿拐杖碰了她一下,示意她把那一吊钱拿出来。 胡春桃不乐意:“你瞎了狗眼啊,他那白花花的银子摆一桌子,还会缺了你的这一吊钱,人家未必看得上。” 离方冷笑,答:“爹给我准备了一吊钱么?” 离桨有点不好意思,答道:“当初,你大哥、二哥说亲,都是拿一吊钱,我寻思......爹也该给你准备一吊钱的,家里的家底子摆那里,再多,却是拿不出来的。” 离方伸手一指胡春桃怀里抱着的布包,瞧着挺沉的:“是这个吗?” 离桨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离方薄唇微勾,突然伸手往胡春桃怀里抓去,吓得胡春桃花容失色,以为他要行不轨,连忙拿了那布包挡在前面。 他用巧劲夺过那个布包,冲离桨道:“爹,您的心意,儿子领了。” “你个死不要脸的,快点还给我,你有那许多钱了,干啥还要抢我的。”胡春桃急了,她本就不乐意的,见离方这么有钱后,早在心里的打定主意,不把这一吊钱拿出来。 离方却不同意:“我爹给讨媳妇的钱,我干啥不要。” 你说还就该还吗? 他压根儿就不把胡春桃放眼里。 那边几个小伙子已经抬了箩筐出来,原本该离岸挑那三牲的,只是离岸被离桨支走,村长便挑了这对箩筐。 “走不走,离桨,叫人婆娘懂点事行不?大吉时的,莫要耽误了,宁拆十座庙,不坏一桩亲,走了,走了。” 他这是说胡春桃没规没矩,上不了台面。 胡春桃见村长发火了,也不敢再闹,到底一家子还是要在岔口村生活下去,得罪谁都不能得罪村长的。 离方并没有把那一吊钱放到彩礼里,即然是离桨做主给的,他收下,至于用途,他另作打算。 就这样,前头众人说说笑笑,都在恭喜离方将要讨个贤惠的婆娘。 后头,离桨与胡春桃一直在拉拉扯扯,胡春桃眼神怨毒,总会忍不住骂上两句。 离桨又争不过她,最后逼得无法,就对她说:“你要不是想去坐席,就行回去盯着明月好了。” 胡春桃哪里肯,她一吊钱都花出去了,总要把这笔钱狠狠地吃回来些。 行至离岸家门口时,胡春桃又怨恨地扫了那紧闭的大门一眼。 她恨死离岸了,又白得了两只活鸡去。 木久承的日子虽比以前好过很多,但因那些钱财多半是木梨和张玉娘挣来的,两人不肯拿钱出来盖新院子,木久承也不好说什么,到底,他还是个要脸面的秀才老爷! 木家还是那间泥砖房,除去请了夏婶充做煮饭婆子外,穿戴好了许多之外,其它的一样都不曾改变。 无论是木梨,还是张玉娘,对于修建屋子的事,只字不提。 一众人也不会因为如此,而小瞧了木家就是。 热热闹闹地抬着聘礼来木家,有听了风声的人,都跟在后头看热闹。 自然,也晓得了离方很大手笔的聘礼。 羡慕多于嫉妒,归缘于张玉娘、木久承平日很会做人。 就连李大刀的媳妇李孙氏听到这个消息,都大吃一惊。 她那诧异的样子,当真做不得假。 李孙氏原本在家里养胎,听到这事后,伸手一把紧紧抓住李翠花的胳膊,只恨不得把她的细胳膊给捏碎了。 “你说啥,怎么可能?” 李翠花对于她家大嫂很不喜,只因李婶子压着自家闺女,不让她同李孙氏吵,她才一直躲着走。 “我干啥要哄你,你不信,可以去外头瞧,木梨同离方的事,原本就只差捅破这层窗户纸了。” “我不是说这事,我是问你,那二百两聘银是真的?”李孙氏拒绝相信,木梨一直是她心中的假想敌,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就答应了离方的求婚。 李翠花用力甩开她的手,怒道:“你捏疼我了,你爱信不信,人家木梨就是那个好命,不像有的人,得了便宜还卖乖,当真叫人讨厌死了。” 她指桑骂槐的本事,不如她娘亲的本事高明。 李孙氏冷哼两声:“死丫头,你再给我甩脸子,以后出了门子,定叫你好看。” 李翠花忍她许久了:“我看你是嫉妒了,没地儿发火,哼,再如何,你当家的是我亲大哥,媳妇可以换,亲妹子却是做不了假。” 说完,也不理她,径直去木梨家了。 木梨早就跟她打过招呼了,今日请了她一家子过去坐席,但李婶子不愿意自家大儿媳出门丢脸,便只让李屠户带了李翠花过去,她就借口要在家照顾大儿媳为由。 张玉娘晓得是怎么回事,也不戳破,只是叫夏婶在做菜时,盛了点好菜出来留给她吃。 今日是端午节,原本就有许多外嫁女回来给爹娘过节的,更是羡慕的要死。 离方一众人到木家门口时,后头已跟了一长挂三姑六婆,个个都拖儿带女,或带着孙子、孙女。 第四百七十八章 定亲 张玉娘喊了李七妹帮忙,热情请了那些看热闹的到院子里耍,茶是不管的,到是端了两大盘子瓜子、花生还有炸红薯片啥的。 “来,来,来,也没啥好东西,瓜子、花生只管吃,管够!” 来看热闹的,也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横竖都要赞离方或木梨两句好话。 张玉娘不过是破点小钱,讨她们的一个吉利话罢了。 木永为也挺高兴的,比自己当了新郎倌还高兴,这个管天管地把他管得死死的妹妹,终于被人收拾了。 但心里又酸得不行,妹妹定亲了,就预示着,她留在家中的日子,过一日便会少一日。 离方带来的聘礼,一担担的挑进了院子,又摆在了院子当中。 不光女子出嫁要晒妆,男方来下聘也是要亮出来给外人看的。 聘礼越多,表示男方越是看重女方,同时,也是告诉女方家人们,女方嫁去男方后,也会有极重的地位,不会被夫家轻视,或欺负了去。 于村民而言,最大打眼的莫过于那二百两白银,对木久承、张玉娘而言,混在聘礼里头的,那对并蒂莲羊脂玉佩才是最贵重的。 粗略估算了一下,离方准备的聘礼足足有千两。 张玉娘有点发愁啊,她准备的回礼,原是按讲好的备的,不过几十两银子罢了。 “哎,当家的,你说这可咋办,他来的聘礼多出太多了。” 木久承一脸喜滋滋,人人当着他的面夸赞离方有出息呢。 “那也没法子,要不,咱们给嫁妆时,再多添点进去吧。” 张玉娘点头:“那还得多缓些日子才行,我与妈妈、小翠合伙的那个绣坊还没开起来呢,你也还没下场,若能中个举子,到时闺女出嫁,少不得更风光些。” 离方什么都好,相对木家而言,就是太有出息了点。 她担心自己的闺女到后来,在家势上配不上离方。 为了亲闺女,她着实是操碎了心。 “还有啊,闺女好歹是你看着长大的,她与旁的不同,不管是亲生的还是养的,在她心里,统共就只有你这么一个亲爹呢。” 木久承一听,的确很有道理:“即唤了我十多年的爹,好歹,也该给她一份像样的嫁妆,不过,虽定了亲,但却不必急着出嫁,她尚小,又还没及笄,嫁妆还来得及再添上些。” 两人商量了一番,终决定多留木梨几年,至少在嫁妆上,要压这聘礼一头。 张玉娘又道:“虽离方无亲生父母,但养父母尚在世,这嫁妆不能太寒酸了,免得她嫁过去,背后被人说是非,说我木家太过小家子气了。” 她拿这话便是要套住木久承,即然打定了主意,就不能叫闺女吃了这个闷亏。 横竖她就只生了这么一个。 木久承听后,自是要认真给木梨准备嫁妆了。 这一点,是叫杨金婵算计不到的。 好歹张玉娘同木久承的夫妻情份,远胜杨金婵的那段夫妻情。 木家一下子来了不少人,木梨也被叫出来端茶倒水招待客人。 她是个精明的,又嘴甜得紧,伯伯、叔叔,什么大哥,二哥的唤着,叫人听着就舒坦。 周旺财到是打趣了她一番,木梨也不羞。 只见她抿嘴笑答:“谁都要走这么一遭,我若脸皮厚点,你也就笑话不起来了。” 周旺财伸手指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来。 明明他讨婆娘时,他那婆娘羞得下巴都快把胸口戳破了。 “离方兄,嫂子是不是脸皮忒厚了点?” 离方笑的眯起眼儿,望着木梨扭着小腰肢又去了院里招待人。 “脸皮厚咋地了?好着呢,不容易吃亏。” 周旺财闻言,一脸的若有所思,他随后明白过来,下定决心,回去后也要把自家小媳妇的脸皮练出来。 招待好客人,木久承和张玉娘与离桨、胡春桃相对而坐,村长和几位长辈坐在上首。 村长先开口说了一段开场白,无非是说离方不错,木梨也很好,两人又是八字相合,命中注定是该结良缘的。 “离将......” 离方冲他使了个眼色,村长急忙改了口:“离方,快些把聘书和礼单拿出来给你丈人、丈母娘瞧一瞧。” 他忙从怀里摸出这两物,又双手捧着恭敬的递过来,张玉娘暗中冲他眨眨眼。 离方也是个人精,忙将聘书和礼单往木久承跟前一递。 “丈人,还请您长长眼,小子有哪里没做好的,还请丈人指点一二。” 他这是客套话。 但木久承还真就挺受用的。 伸手摸了摸下巴,接过两物,先翻了聘书看看,很是满意地点头。 又将聘书给了张玉娘,这才翻开礼单看起来。 果然,排在第一位的是那对并蒂莲玉佩,这是成亲那日要佩戴的,离方和木梨一人一块。 这也是整个聘礼中最值钱的。 “你小子,很不错!” 即拿得出手,又藏了富,二百两银子的聘礼传出去虽然好听,但也不太扎眼,但凡有点钱的乡绅,哪家嫁女不也差不多是这个数? 看得出来,离方也是个心有成算的。 “你以厚礼相聘,我家自以厚礼陪嫁。” 这也就说明木久承点头了,木梨的嫁妆绝对不会少于礼单价值总和。 离方也不在意,木家给不给都没关系,横竖他自个儿的家底也还算丰厚,再说了,他的小梨儿不也是个会捞钱的么? 张玉娘要的就是木久承的这句话。 上回小翠就暗中点拔过她,只要木久承中了举子,那银子不过是招招手就能进荷包的事,她只需考虑如何把木久承荷包里的银子变成自己荷包里就行。 以前,张玉娘并无此私心,可是杨金婵出现后,木久承于一些细节上的改变提醒了她。 杨金婵再有错,可她和木久承有块亲骨肉夹在中间,那么,这一辈子,除非杨金婵或木久承死了,不然,两人之间不可能真的断了往来的。 往来也就算了,最怕的就是木久承分不清楚两人的关系,总会处着处着就变得暧昧不清。 至于胡春桃和离桨,是来打酱油的,是离方不想叫外人乱传,坏了木梨的名声,这才请了两人来坐坐,纯属撑门面。 定亲也是要热闹一番的,张玉娘少不得也要请了娘家人过来一起热闹一番。 这事,她早就通知了张家人。 虽不待见张大牛和罗裙儿,但这样的大事,娘家舅舅们还是要到场撑腰的。 第四百七十九章 欢喜 张家人来的时候,离方这边已把聘书和礼单都交给木久承了。 罗裙儿一进门,差点被院子里那盘白花花的银子给闪瞎了眼。 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张春花这个蠢得要死的,要是听老娘的话,哪里会落得个要人不见人,要尸不见尸的地步。” 张吴氏本抱着小九斤,听她这么说话,气不打一处出,伸手冲她后背一拍,小声骂道:“不会讲话,就给老娘把嘴闭紧了,蠢死了,这样的好日子,提她做甚,当真想气死老娘,要不是你们两个没卵用的东西,那娃能被教成那般样吗?” 至今,张吴氏都气着呢,怪张大牛和罗裙儿对崽女不上心,没有好好教养。 张吴氏也因此越发下了狠心,大不了,严金菊生产完,两个小的一起带身边教导着。 要问她为何有此觉悟,看看这院子里的雪花银锭子,当真是刺痛了她的眼咯。 闺女教得好,一样有出息。 张玉娘教女,从来不听旁人的,却偏生教得很好。 张吴氏已琢磨好了,等严金菊出了月子,便叫她过来多取取经,她帮忙搭把手,两人一起带好小九斤和严金菊肚里的那个娃。 也不知是不是名字取得好的缘故,小九斤自出生后,张吴氏及长辈们除了疼爱她,到是真的多有用心教导着。 连木梨也总会教她改正一些小毛病,有时,还会哼些好听的童谣给小九斤听,有时,也会背些《三字经》里的句子给她听,也不管她听不听得懂。 小九斤到是听了很高兴,咿咿呀呀地附和着。 话扯远了,总之,张吴氏瞧了木梨如今的光景,便琢磨明白了一件事,要想发家致富,不光有把闺女送去青楼这一条路,看看张夏花,再瞧瞧木梨,这一个个被养得水灵灵的,嫁的那是一个比一个好啊。 “外婆,外公,你们来了。” 木梨一身粉绸掐腰长衫,下罩浅蓝银丝勾勒纱裙,一双好看的绣花鞋,随着她莲步轻移,若隐若现。 张吴氏笑得见牙不见眼,扭头对张老爷子道:“老头子,你快瞧瞧,我家乖孙女这么一收拾,越发像她娘年轻的时候了,玉娘那会子,也是这么秀秀气气的。” 张老爷子脸上有光,答道:“也不瞧瞧是谁生的她。” 木梨闻言忍不住轻笑,又看到罗裙儿扶着严金菊站在两人身后,忙又给舅舅、舅妈们福了福身子,规矩地行了一礼。 “二舅妈,你这肚子咋这么大?” 张吴氏在一旁道:“这有什么稀奇的,往后几个月只会更大呢,看着就觉得累,大儿媳妇,快些扶了她进屋坐着。” 罗裙儿到是蛮配合的。 木梨惊讶。 张吴氏悄悄告诉她。 “还不是看在我帮她照看小九斤的份上,她才安生了不少。” 木梨总觉这话有点不对,在脑子里又转了一圈,方才道:“外婆,小九斤可是姓张,是大舅的亲闺女呢,咋就成了她一个人的,不能叫大舅妈一个人占尽这便宜,我可不依,小九斤可是我张家的人。” 张吴氏被她哄得高兴了,一个劲儿地笑着:“还是我乖孙女会说话呢,小九斤可不就是我老张家的种么。” 她到也明白了木梨话中有话。 张玉娘这时已端了茶到堂屋里,连忙喊了几人进屋去吃茶,屋里人一多,便有些坐不下,木梨便喊了李翠花、张秋花帮忙,去东、西厢房又搬了不少凳子出来,堂屋挤不下,将凳子放了些在上房台阶上,又另外取了糖果,点心摆上,招待张家人。 离舟是跟着离岸过来的,他胆儿小,有点认生,见木家院子里,屋里到处都是人头攒动。 怯怯地,站在院门口不敢进来。 木梨对于离舟并没有意见,不过是个小孩子罢了,又哪里懂得大人们的恩恩怨怨。 她伸手冲离舟招手:“舟儿来了,快些过来,你喜欢吃什么,要姐姐帮你拿吗?” 离舟看着盘子里的点心和糖果,猜想着哪个更好吃些。 木梨抓了把芝麻片糖给他,笑道:“吃吃这个,我跟哥哥都最喜欢这糖的香甜味儿。” 离舟道了声谢,接过木梨给他的糖,然后乖巧地寻了一干净台阶处,就地而坐。 木梨家的台阶沿是有一排青石的那种,所以,还算干净。 离方出门来寻她,看到这一幕,不由微微一笑。 木梨回头正好看向他。 “我不晓得他喜欢吃什么。” 离方答:“他啥都吃,我去那边接一下我大哥和栓儿,你要不要同我一起去?” 虽说是定亲,但两人本就有来有往的,到也不拘紧,又经离方这么一说,木梨越发觉得与往日没啥区别,除了家里来客多了点。 “好啊,我带点芝麻糖去哄大哥,保管他会很开心。” 离舟忙站起来。 跑到离方跟前,说道:“我也许久没见到大哥了。” 离方的目光闪过一丝莫名:“行吧,好歹也是你亲大哥,一起去吧。” 离舟笑了。 自离河被离栓带来这边,胡春桃就不准离舟同这边的人走动,就好像离桨前头三个儿子,是三块大毒瘤似的,而且,还会传染的那种。 她非逼着离舟待在家里,即便是出门玩耍,也要他答应了,绝不往这头来,胡春桃这才放他出门,然后站在后门口,看着他到了这一排的哪一户人家的家里,这才放心去做别的事。 “娘不让我过来。” 他到是想来瞧瞧大哥的。 离方和木梨只当没听见。 两人带着离舟出了门。 外头看热闹的人都懵圈了,不是传言,胡春桃很不待见离家上头三个儿子么,更是恨不得这三个儿子去死么? 又传离家内部不和,都是因为胡春桃是后娘,只一门心思为自己的崽女打算么。 今日所见,怎地无论是离方,还是离岸,都待离舟不错? 离舟快步往离岸家行去,离方和木梨慢悠悠地走在后头。 木梨皱眉,小声问离方:“我看你待离舟,不像......” 离方答:“不管怎样,他是我养父的亲儿子,与大哥、二哥是一样的。” 木梨想了一下,了然,离方是孤儿,大抵在他心里,很看重这份亲情吧! 随后,她又说道:“舟儿还小,若是可以好生教导,将来,也未必不会不明事理。” 总好过将来被胡春桃养歪的。 离方又答:“我原本就想试探他,如今晓得他心地还算良善,我会同二哥和栓儿说一声,叫两人抽空教他读书识字。” 第四百八十章 如实相告 木梨惊问:“他刚才不是说,他娘不许他往这头来么?” “读书识字有什么不好?这事我会同我爹说,绕过她去,只要我爹同意,她就拦不住。” 木梨晓得了,离家老宅那边,看着像是胡春桃当家,实际上离桨才是一家之主,他说的话,还是管用的。 谁叫他有两个懂事又已长大了的儿子撑腰呢! 她想了一下,又道:“你那个继母,今日瞧着像是有点不高兴?” 离方这回连眉梢上都染上了笑意:“因为啊,她吃了一吊钱的亏。”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木梨问他。 离方再将早先发生的事说了,只略过离明月来找茬的事,他不想木梨心中不痛快,今日是两人定亲的日子,总归要高高兴兴的才好。 “我爹说给的,那我便该得。” 木梨轻笑:“难怪她脸色臭臭的,难看得紧。” 离方又道:“只是这一吊钱我不太想要,但我还需得同你商量一下,我是这么个盘算,我想把这一吊钱平分给二哥和栓儿,三人从那边出来时,身无分文,这日子总缺不了柴米油盐的。” “你若同意,我便把这钱分了,你若不同意,便当我没说过这话。” 离方是尊重她,也不想瞒她,才会同她提这事。 木梨并不在意这点小钱,她要的也只是被尊重。 “行啊,在你心里,他们都是你的亲兄长,亲侄子,帮着他们把日子过起来,是应该的。” 离方不想得离桨的这笔钱,木梨也不放心上。 “小梨儿,谢谢。” 木梨被他那炙热的眼神给烫红了耳根子。 最可恨地是,千金系统在她脑海里不断循环播放着:春天在哪里啊,春天在这里,春天在你们的心里面,这里有骚情啊,这里有暧昧,还有那浓浓的鲜肉味...... 木梨羞了:“系统,你够了,你一天不发骚都不行吗?” 系统笑得花枝乱颤,答道:“哎哟,小梨花啊,你身边的小哥哥可是春心荡漾了呢,我敢跟你打赌,他此时心里正想着那十八般如何推倒你的姿势。”千金系统据理力争。 木梨羞怒:“你再说,我不理你了,你看看你,从都到尾,哪儿有个女先生的样子?” 千金系统反驳:“小梨花,虽说按辈份,我也算是你万年之后的子孙,但是,我必须纠正你一个想法,女先生不光教你六艺,还是你人生中的导师,无论是心理上,还是生理上......” 木梨好险喷出一口老血,这千金系统防之又难防,总是能被它计算出空子在哪儿。 再说下去,明年的今日,她坟头上的草都有几尺高了。 木梨不理系统了。 好在两人已行至离岸家门口,院子里传来离舟喊离河的声音。 还有栓儿急的跳脚的声音:“爹,咱们得先换上件干净衣裳,哎,你别跑啊,我不是跟你捉迷藏,小叔叔,你咋不帮我拦着我爹。” 离舟答:“我这小胳膊小腿,哪里拦得住?” 木梨突然发现,离舟也不如表面上那般乖巧啊,小家伙还是有点心眼的。 离河正乐的大笑,发现院子门口又来了两人。 他快跑着过来,喊:“方方,三弟!” 又扭着看向木梨,眨眨眼,似在回想什么,最后,一脸迷蒙地问:“糖糖?” 伸出左手朝木梨,右手食指放嘴里吮着。 木梨无奈,将一个装满糖的荷包放他手里。 “饭前要洗手,糖要饭后吃,记住了,不然下回不给你吃。” 离河扭着看向离方,撇嘴:“她好凶。” 离方一脸无奈:“大哥,这是你弟妹,以后不许欺负她,而且,她说的对,这样做,可以身体棒棒的。” “我要棒棒哒!”离河点头,又冲木梨笑,再道:“糖糖。” 木梨无语,她又不是糖。 离河可不管这么多,转身拿着糖去找离栓了,他每次得了好吃的,总会分给离栓一份。 在离方的帮助下,离栓总算给离河换了件像样的衣裳。 瞧着浆洗的很干净。 木梨到是夸了离栓好几句,搞得他小脸通红的。 三人接了这对父子便去了木家,家中人多,离河也比平时兴奋许多,不停的乱喊这个伯伯,那个叔叔的。 张玉娘怕离河等下在饭桌上会闹腾,便先拿碗盛了饭,又给了他夹了些鸡肉和回锅肉片。 再叫了离栓盯着离河把饭吃了。 离舟馋得紧,木梨悄悄去灶屋里捏了两块鸡肉塞他嘴里。 “乖,去你大哥那边耍会儿,午饭怕还要等一阵子。” 大锅大灶做起饭菜来其实很快,就是今日来的人多,菜的份量有点多,夏婶有点吃不消,最后,还是张吴氏带着罗裙儿去灶屋里帮忙了。 罗裙儿想偷吃鸡肉,被张吴氏逮了个正着,又骂了她一通。 木梨突然生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来。 虽然也是鸡飞狗跳的,但偏生这样的日子,才有着浓浓的烟火气。 午饭开了三大桌,因着这日是定亲日,木梨和张玉娘被叫到主桌坐的。 一时主客相谈盛欢,除了胡春桃阴阳怪气地说话。 但一桌子人,没哪个肯理她,她好几回想插嘴挑事,都被旁人大声说话给压下去了。 木梨瞧了一眼,眼里闪过一丝幸灾乐祸,爱面子的胡春桃,估摸着这会儿快难受死了吧。 饭后,严金菊让张秋花帮着夏婶把碗筷收了。 张玉娘又留了众人吃过晚饭再回去。 大抵古代便是这种留客习俗吧,大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热热闹闹的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到了晚上离方要回家时,张玉娘这才将准备的回礼拿出来。 除了外红内绿的“回贴”,即俗称的“文定”之外,还有给离方准备的八套衣裳,里里外外包括了鞋袜,还有回礼的酒,点心,果脯,以及文房四宝。 因回礼是不兴给银子的,张玉娘特意给离方准备了一根好玉簪,以及一块水头不错的玉佩。 这些都是张玉娘以前的存货,连木久承都没见过,原本这回礼里,是没有这两样的,只是离方给的聘礼太重,她不得不加重这回礼。 虽然很肉疼,但肉掉到锅里,还是自家的肉! 离方回去后,被周旺财吵着要看回礼,结果看到这玉簪和玉佩时,他惊住了。 “可以啊,你这丈母娘看着那教养,到不像是小户人家出来的,这手笔也是很大方的。” 第四百八十一章 誓言 离方自不会提起张玉娘曾经的那些过往,只含糊地答,他也不清楚这个是怎么回事,又说,他丈母娘是个女红十分利害的,随便绣两副东西,就能换下这两样的。 周旺财这才解了惑,不再怀疑。 他随后又道:“离方兄,不是我多嘴,我今日瞧你那养母,不像是个善茬啊,你那妹子怕是痴心的很,你若不安排妥当,仔细日后生出祸端来。” 离方很不在意地道:“那不是我养母,我养母另有其人,如今这个是后娶的,至于明月,那边那个,只是想找个有钱的主儿讨了她,你不是挺有钱吗,要不,你纳了她去?” 周旺财笑嘻嘻地答:“你当真好无情,人家好歹是对你痴心一片。” 离方反问:“我有要她对我痴心一片吗?若每个女子都来这么一招,我还要不要活啊?” “咋样,你纳了她做小妾,我到还放心些,横竖你家是做生意的,也不甚做那些臭规矩。” 周旺财笑答:“哎,离方兄,我家虽不太在意,但还是讲些规矩的,到你嘴里,却是变成规矩全无,你那妹子脾气大又很犟,我怕我无福消受,你还是给她另寻佳偶吧。” 离方也不在意,又答:“看不上便看不上,说得那般好听做甚,我是对她烦得紧。” 不过,周旺财提醒他的话,到是被他给记心上了。 只是又想着杨金婵这个讨人嫌的,只怕还会惹得他丈母娘不高兴呢。 总要挖个坑让她主动跳下才好。 过两日便是离岸成亲了,离方只得先放下这头的事,打起精神来,帮离岸忙着成亲的事。 他先帮离岸忙活,以后轮到自个儿成亲了,有了这头的经验,也不至于手忙脚乱的。 黑甜一觉,因着定亲的缘故,木梨后知后觉的晓得害羞起来了。 一大早醒来,对于夏婶说的恭喜话,她还像在梦里。 “呯、呯、呯!”院门被人捶得震天响。 木家人昨日累了一天,今日都起得比较晚,因端午放假三天,木永为这日在家沐休。 他和张小狗是起得最早的。 “谁呀!干啥这么大力气敲门,我家的门都快被你给敲烂了哦。” 他笈了鞋出去开门,发现门口站着的竟然是杨金婵。 他没给好脸色,他不蠢,村邻们最近总在他背后指指点点,隐隐还听到那些人提及他的亲生母亲,不像是在说好话,这叫他的心情很不好。 “你又来干啥?” 他眉头紧皱,挡在门口,不让杨金婵进来。 杨金婵伸长了脖子往里头张望。 “你爹呢?” 木永为答:“还没起!” 杨金婵急切地伸手去拉开他:“你个傻孩子,我才是你亲娘,只有爹娘才会无私心的待你好,旁人,总是藏着算计的,你让开,我有正经事要找你爹,耽搁了,仔细离家那边跑来这里找你爹的麻烦。” “木郎,木郎,快点出来啊,大事不好了。” 好嘛,她这一嗓子,不光把木家正睡的香甜的众人喊醒,连左邻右舍都探出头来了。 木永为不喜那些探究的目光,无奈之下,只得放了她进门,又随手把院门关上。 “有事说事,叫嚷那么大声干什么,吵死了!” 杨金婵却浑然不在意,说道:“要不是为了你,你以为我乐意上门来。” 说到这儿,她又冲屋里喊:“木郎,木郎,出大事了,你磨磨唧唧地干啥,赶紧穿了衣服出来。” 最先出来的,不是木久承,他先前正搂着张玉娘干着不可描述的事,被杨金婵这一喊,吓得差点不能人道了。 木梨换了一身素净的嫩柳色衣裙,站在台阶处,居高临下,拿眸子冷冷地盯着她,一眨不眨。 杨金婵总觉得她的眼神很碜人。 “看什么看?” 木梨嗤笑不已:“这外头进来的阿猫阿狗,到比这家的主人还嚣张了!” “臭丫头,等下会叫你笑不出来的。”杨金婵恶狠狠地瞪她。 木久承好容易系好衣服出来,正好看到杨金婵的这副嘴脸,不由皱眉。 “金婵,你一大早又跑上门来闹什么,梨儿是晚辈,年纪轻,面儿薄,哪里经得起你这么吓唬。” 这是在指责杨金婵了。 杨金婵却大喊冤枉。 “我哪里是欺负她,都怪我烂好心,不忍心她在家中坐,祸事却从天降,你快些去离桨家看看吧,那个离明月当真是个死犟的,非闹着要嫁给离方,一大早上的,从家里偷跑出来跳河了,要不是被旁人家早起上茅房的老婆子看见,早就没命了,我来的时候,她还没醒过来呢,都翻鱼白眼了。” 木梨心中咯噔一下,暗骂离明月不是个省心的东西。 就在这时,离方也上门来了,看他那副焦急的样子,木梨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干啥,你是急着去看你那妹子,还是担心我欺负了她?她要去跳河,干啥要赖我身上?” 离方耐着性子,忙道:“我得了消息后,就先跑来看你了。” 话虽普通,但却叫木梨心中高兴不少。 证明在他心里,还是自个儿最重要呗。 “你那妹子又是怎么回事?说什么跳河了呢?还闹着非你不嫁?” 离方的脸越发黑得利害。 “我咋晓得她又搭错哪根筋了,昨儿早上去我那里闹了一通,非逼着我娶她,我不肯的,我爹和那位便让二哥、五弟将她送回去,并且关起来了。” 木梨冷笑,非逼着他表态不可。 “你就不怕她为你殉情?你就不怕她继续逼着以各种死来要挟你,求你娶了她?离方,我木梨今日说话掷地有声,我偏就是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你若想学人家弄个什么三妻四妾,本姑娘不会为难那些女子,只会把你的祸根给剁了喂狗。” 跟着过来的周旺财顿觉胯下凉唆唆,这木梨看着软绵绵,竟然是个深藏不露的小辣椒。 难怪离方为她着迷。 离方忙表态,他压根儿就没把离明月放眼里,更莫要说放心上了。 木梨继而又冷笑:“想来也是,离明月又岂比得上那些娇娇媚媚的,莺莺燕燕?” “你这又是吃哪门子醋咯,我就压根儿没想过要三妻四妾。” 离方觉得吧,有木梨这么一个磨人的小妖精,他都要费不少精力应付,哪里还有多余的精力去讨别的女子的欢心。 “那你发誓,今生今世,只同我木梨一人一生一世,相携到老。” 第四百八十二章 闹事的来了 “行,我离方今日发誓,今生今世只与木梨百年好合,百头到老,若此生生异心,必叫我天诛地灭。” 离方也是个狠人。 古人很信誓言的,院子里其她女人都即震惊,又一脸羡慕地望向木梨。 木梨的心思得逞了,得意地冲杨金婵一挑眉,当她傻啊! 不晓得杨金婵又要借机坏事么。 反到便宜木梨借机逼着离方立誓。 “喏,小哥哥,可是你心甘情愿么?” 先前还虎着一张脸,跟个呛死人的小辣椒似的,现在,又温柔的如同在水一方的那朵小白莲。 如此大起大落,周旺财惊得下巴掉一地,随即,又想到自家院里的那些小妾们,不知想到了什么,反正脸色臭臭的。 木梨是个什么性子,离方说不上来,反正,于他而言,木梨很神秘,他摸不透她的心思,偏这一点,最是能勾起他的心思,只恨不得天天和她捆在一起,你若问离方,他喜欢木梨什么,他又答不上来,好像哪儿哪儿他都喜欢的紧呢! 杨金婵的确是来生事的,万万没想到,事没生成,反被木梨、离方塞了一嘴的狗粮。 木梨转而又问杨金婵:“大早上的,我家人还没起来呢,你就在外头大声叫嚷不好了,出大事了,不知情的,还以为我家倒了大霉呢,当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她却是把先前杨金婵说的话,又给还了回去。 木久承的脸色,相当不好看了。 “金婵,你最好给我说出个一五一十来。” 昨日才有了个好心情,一大早就被杨金婵给搅坏了。 任谁遇到那点子事,火气都大的很。 杨金婵发现他今日不好说话了,心里还纳闷着呢。 “我刚才不是说了么,离明月跳河寻短见了。” 木梨冷笑:“我姓木,她姓离,她寻不寻短见,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是我拿刀架她脖子上,强逼着她去的吗?她说要嫁谁就该嫁谁啊?当真是跟你学一世哦,快笑掉人大牙了。” “还有啊,她离明月瞧上的不是别的,你要搞清楚,离方是我正儿八经的未婚夫,红绿书纸写得明明白白,凭什么她跳河,就该逼着我让出未婚夫,首先,离方不是阿猫阿狗,不是随意可以让的,他是人呐,再说了,凭啥啊,她离明月想要,我木梨就得让着?她抢不过,就想寻死觅活的死磕到底么,她又算老几?在我木梨眼里,她啥都不是,她想死,就去死好了,凭啥她要死,我就该把我未婚夫让出来?” 字字一针见血,把杨金婵心里早就盘算好的主意,全都给堵住了。 她的眼里闪过一丝恼意,万万没想到,木梨远比她想像中的更难对付。 木梨才不鸟她,杨金婵又算哪根葱,她想搅局,自己就傻傻的让她搅么? 她从怀里抹出块小帕子,轻轻地拭了拭眼睛,再抬头时,已两眼泪汪汪。 “爹爹!” 这一声,叫得九曲十弯,又梨花带雨,任谁见了都会心生犹怜。 “我做错了什么?离明月要嫁谁,要死要活,又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姓木,是秀才之女,我就不该定亲么,娘就不该相中离方么?” 木久承眼神复杂地看向杨金婵。 “木家跟离家结亲是一回事,离明月要怎样闹,那是他离家的家事,与我木久承的闺女无半丝瓜葛。” 一锤定音。 木久承不想把离家的家事扯到自家头上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又不眼瞎,刚才离方的态度很明确,在离方心里,木梨才最重要。 木梨觉得离方看得很透彻:一个小家呢,的确、必须是夫妻感情凌驾于其它情感之上,这样,这个小家才会牢不可破,但并不是说不孝敬长辈,不顾及手足亲情。 “的确,我未婚夫是没尽孝道,还是没有顾及兄弟情谊?” 离岸收到消息,刚赶到木家这边,是李七妹去通知他的。 “这话没错,我家老三对我爹不是一般的孝顺,要不是老三,我、我大哥还有我大侄子,能有今日的好日子过,你这个臭娘们,就会生事,外头都传遍了,你就是个心眼坏得不行的,打量大家伙儿眼瞎呢,不晓得你是看到木家叔叔要发达了,又想吃回头草,你当木家叔叔有那么蠢吗?” 他这是拿话套住木久承呢! 张玉娘赞许地看了他一眼,这才开口道:“我念在你是永为亲娘的份上,不同你计较,但你要搞清楚一点,这是我家,我跟我当家的、永为、我闺女,才是真正的一家人,我不管你是不是想吃回头草,也不管你曾经到底干过哪些事,以后,你若想你儿子了,只管接过那边去小住,我张玉娘绝不拦着。” 但想再进那她家门,想赖在这里不走,张玉娘只怕不会再充作贤良妇了。 杨金婵的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了,她之所以来木家大闹一场,不过是想借着这个机会,狠狠地羞辱木梨和张玉娘一顿么。 离方么,她还不放在眼里,不就是个给人看院子的闲人么,有啥好得意的? 谁晓得反转会如此之外,张玉娘借着离岸和离方的话,反而将了杨金婵一军。 木永为站在那里,脸色很不好看,他很想知道,他爹跟他娘,到底是因为什么才和离的。 好像大家都知道,唯独只瞒着他。 他曾私下里问过李婶子等人,但无一人告诉他,只说大人的事,叫他这个晚辈少管。 “你们闹够了没?” 他心里很烦,突然发飙。 “您也是,离明月要怎么,跟我家有什么关系,您觉得,妹妹惹祸上身,就不是丢我木家的脸,丢我木永为的脸吗?” 不管怎样,他算是瞧明白了,他这亲生母亲必是幸灾乐祸无疑。 杨金婵说解释什么,张玉娘已要赶她出去了。 木久承开口道:“你走吧,原本就与我家无关的。” 正如他养女所言,离明月想要什么,旁人都该让着她么?凭什么? 离岸见事以至此,便对离方道:“老三,我过那边去瞧一眼。” 离方冷声道:“我便不过去了。” 终是离明月如此作为,伤了他这个当哥哥的心。 第四百八十三章 利害点有什么不好 众人散去后,离方和看热闹的周旺财留下了,没有人注意到杨金婵目光里闪过的一缕花痴。 的确,杨金婵也是个极其花痴的人,她与木梨这方面有点相似,但又全然不同。 木梨是个喜欢从一而终的,杨金婵是见一个喜欢一个...... 周旺财和木久承坐在东厢房的台阶上下棋,张玉娘唤了离方拿了木楼梯来,又摘了一盆子木梨子下来。 木永为趁着这机会,带着张小狗打着帮忙的借口,少不得又想偷得半日闲。 张玉娘念着他这些日子因为念书清瘦不少,也就懒得去说他,只管使唤了他带着张小狗去灶屋里洗梨,削皮。 没错,她从来就不觉得男娃娃娇养着才是好,总会安排一些轻松的活计叫两人做。 离方摘完梨子,弄得满头树叶屑,木梨笑盈盈地帮他弄下来。 “如今你晓得我的利害了吧,反悔还来得及。” 离方却不以为然:“你利害点有什么不好,不容易吃亏,那边那位可是个手腕利害的,我跟你透个底,总觉得她不像是平头百姓家里走出来的女子。” 木梨惊讶了:“我瞧她每次吵架,那骂街的架式,一点都不输旁人。” “也不好说,她有的方面,懂得蛮多的,我是离家养子,往后我俩成亲了,少不得要与那边打交道,若想完全避开,是不可能的。” 离方说到这儿,又道:“待过几年吧,你再长大点,我二哥立稳了脚根,栓儿也成家了,我便带了你去州城,如何?到时,说不得你爹中了举子,也可以在州城谋份差事的,你哥哥要念书,不可能长久留在这岔口村。” 木梨的心头突然添上一缕愁意:“经你这么一说,我咋感觉我们一成亲,大家伙儿就要各奔东西了呢?” “我爹还指望着靠这些猪发大财呢。” 离方轻笑:“穷秀才,富举人,他以后真中举了,肯定会晓得的,你这养父可不是傻的。” 木梨拉了他去西厢房廊下坐着,与他窃窃私语。 木永为和张小狗端着一盆子削了皮的梨出来时,看到的就是两只脑瓜子都快挨一块儿去了。 心里突然泛酸水,对一侧的张小狗叹气道:“女大不中留呐。” 张小狗声音软糯地答:“早晚会留出仇来,还是让我表姐早早嫁人的好,你瞧,表哥,她的心都只在表姐夫身上了呢,唉,我又将少一个表姐呢。” 木梨听了一耳,抬头看过来,笑骂道:“你俩浑说啥,我就算出嫁了,也还是哥哥的妹妹,是小狗的表姐。” 张玉娘从灶屋里出来,催两人把梨分给各人。 几人正吃着梨呢,离岸和李七妹进来了,木永为把盆里剩地两个给了两人。 “哎,你俩咋这么快回来了,离明月没有一哭二闹三上吊么?” 木永为因为木梨的原故,甚是讨厌离明月,甚至觉得她很不知廉耻。 离岸答:“她只是呛了几口水,我们去看的时候,她已经没事了。” 李七妹在他身后补了一句:“我瞧她那样子,到像是做戏给其他人看的,听说,原本那水只齐她腰间,结果那个老婆子跳下去就朝她扑过去,反把她吓得呛了好几口水。” 张玉娘闻言,气得脸色铁青,答道:“那干啥杨金婵当时说的,像是离明月快要断气了似的?” 离岸又答:“许是她听岔了,明月只是呛了,又加上昨儿晚上在家哭了一宿,又经那一吓,当时脸色的确不大好看,我那后娘也吓着了,以为她快不行了呢。” 木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对离方道:“闹了半天,折腾得大半个村的人都晓得了,人家离明月瞧上你离方了呢,你当如何?” 离方答:“我该如何便如何,她跳她的河,我娶我的美娇娘。” 结果,又得木梨一个白眼。 “你当真狠的下心不管?” “我又不是第一次跟她讲清楚那事的,她自己死活要钻在死胡同里不肯出来,我又有什么办法。” 离方的骨子里,有一种近似无情的冷漠。 木梨又道:“若你惹我生气,我又死活想不开,你若这般待我,岂不是叫我伤心难过,你就做得出?” 离方反问她:“那我去哄哄她?” “你敢?!”木梨柳眉倒竖,一双柳叶眼里凶火跳跃。 离方一摊手:“你看,我去哄她吧,你又不高兴,我不管她的事吧,你又道我无情,那你到底想怎样?” 木梨一时无语。 “我就是担心,我也是女子,哪里就可能不会害怕了。” 离方再答:“你是你,她是她,不一样,又怎会是一样的态度?” 木梨明白了,在离方眼里,不同的人,不同的结果。 “哎哟,小哥哥,人家不是太在乎你嘛,莫要生气哦!” 哎哟,全院子的人全都抖落一身鸡皮疙瘩! 离方到是很享受她的温柔小意,很爽地眯起了眼儿,完全忘了离岸和李七妹在一旁瞄着呢。 自这事之后,又时不时传出离明月的一些小动作,不管她如何折腾着,离方自始至终都不曾踏入离家老宅一步,更不曾跟离岸等人问及离明月,哪怕是一句,她可还好么? 离明月大抵是真的晓得了,她跟离方之间是彻底不可能了。 不过两日,就偃旗歇鼓了,这放弃的速度之快,叫围观吃瓜的木梨,惊掉了自己的眼珠子。 初七这日,离岸去了镇上一趟,说是驿站让他去的,有东西需要他亲自去取,还要签字划押。 木梨也没放心上,以前军营里有事,就会走驿站送来加急信。 他中午过来吃饭时,同木梨提了一嘴。 竟是他的养母来信了,而且还捎了些东西过来。 给木梨的是一对银蝶钗、一对绞丝银镯,十分精致,另外还有两块缎子,大红的,看着料子很不错,连张玉娘都不曾见过。 应该是晓得她和离方快要定亲了,特意挑了这两块料子捎来,是想叫她做嫁衣用的。 张玉娘瞧了一眼,发现比她准备的那两块还要好,便拍板,让木梨拿这个绣嫁衣用。 李七妹的是一对实心马蹄镯,还有几块好料子。 而她另外准备了十五两,分别给离家三兄弟的,离河那份,自该给离栓留着。 离方得的那五两,他交给了木梨,说是让她下回去县城时,再多买些花戴,因定亲之故,木梨对于他在这方面的主动,到也不再回拒,很是爽快地接过去了。 第四百八十四章 养母来信 在她问离方,那边的钱怎么打算时,离方告诉她,他养母担心离岸太老实,离栓又太小,怕被胡春桃给截胡了,已在信上说明,让离方帮忙给两人添点田地。 “那你打算咋办?” 离方笑道:“给两人再添些旱地吧,正好周老弟是收药材的,我瞧你种了也没费啥心思,不如,你教教两人如何,省事又省心,还不用担心有虫子吃掉。” 木梨想了一回,觉得种草药比种田更划算,也就答应下来。 “横竖我跟他签下契书了,回头,就把你大哥、二哥土里产出的药材算到我名下,由我一起交给周旺财好了。” 如此算下来,两家差不多有十五、六亩旱地、荒地,两家人即便不劳作,一年下来,也是不必担心饿肚子的。 离方点头,又道:“以后有钱了,还是要帮大哥、二哥多买点田的,吃饭的谷子还是要自家有的,若碰上灾荒年,有钱都不一定买得到口粮呢。” 对于这一点,木梨是不管的,横竖有离方去安排。 她到是对这未曾谋面的养母很有些好感。 “你养母在那边过,好像过得蛮不错呢?” 离方答:“她本是去外头做零工的,后来,东家见她做事勤快又利索,走的时候,便带了她去苏杭那边,再后来,她之前的东家不知怎地,把她推荐去了一大户人家,真的是大家族的那种,说是跟在了一位有脸面的夫人,去了那样的人家,只能是卖身,她老人家签了二十年的活契,我这养母就成了那位夫人跟前的一位管事妈妈,虽不是极亲近的那种,但每月也总能得一、二两银子的工钱,再加上有时得了些赏银等,扣除掉平日的花销,还有不少节余。” 离方又告诉她,他已经跟自己的养母说好了,她若想回来,便去他那边,他给她老人家养老送终。 木梨不由笑了:“那岂不是正好,想必你养母也会打纸牌、马吊的,到时她正好同我娘亲坐对家,打叶子牌消磨光阴。” 离方也觉这法子好。 因这钱是初七才到的,离方只是去跟离岸、离栓打了一声招呼,待离岸明日成亲后,他们仨再去县衙走一趟。 至于买旱地的事,找村长说明,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良田难求,但旱地还是有不少可以买卖的。 至初八这日,便是李七妹和离岸成亲的好日子。 李七妹认了张玉娘和木久承为义父母,她出嫁便是在木家发的亲,由着牛老板赶着牛车,在岔口村和河边村绕了一圈,从木家出发往东走到头,折转向北去了河边村,再从河边村走大主路,经离方院子那边,回到了离岸家。 因着李七妹的嫁妆并不多,便于初八这一日,一并由牛车拉了去的离岸家。 唯有一点叫人不由有点眼红,牛车上,李七妹的身侧,有一个小竹筛,上头放了四小块土,乡下人没见识,不懂是什么,有知情的,譬如李婶子就很热心地跟人解释,人家李七妹是陪嫁了四亩的旱地,一年土里也是能出息些银钱的。 有那穷得叮当响的人家算过帐,竟发现,这一年也挣不下这么多铜钱的。 木家为人大方,李七妹出嫁,少不得也准备了许多花生、猫耳朵、江米条等吃食,张小狗和木永为做为送亲的高宾,坐在牛车尾,有事没事撒上两把,许多小孩子争先恐后的抢着落地上的吃食。 木梨有点讲究,这些吃食,她都拿荷叶包好,又拿细麻线捆上,一小包里面,可能只有两三粒花生、一个猫耳朵,又或是几根江米条等等。 一大箩筐呢,即费了不少钱,又费了不少时。 木永为觉得挺无聊的,多数时候,都是张小狗乐呵呵地干着这活计。 李七妹成亲,因为张玉娘紧着手头的钱来,大头便是那四亩旱地,棉被都没有置办新,横竖有两床铺盖的就行了,她怕弄多了,胡春桃那个不要脸的会想法子要过去。 索性就只有些子孙桶啊,一些锅碗瓢盆,几身好衣裳。 再来,就是压箱底的钱。 除了李七妹自个儿绣花挣得的那几百文,张玉娘、木久承添了二亩旱地当陪嫁,木梨的添妆也有一吊钱,张秋花也添了两百文的妆,木永为凑了半吊,他不如木梨有钱,张小狗竟然也从自己的零花钱里,抠出五十文给她做了添妆。 为此,他还肉疼了好久,要知道,他一个月的零花钱也没多少的,这五十文还是他攒了半年才攒下来的。 李七妹是真的哭着出嫁的,一路哭得稀里哗啦,鼻涕都能吹泡泡的那种。 没曾想因为成亲认的义父母和弟弟、妹妹们,竟如此给她做脸面,不是拿她当亲人看又是什么。 小恩当大回报,李七妹更加怀着感恩地心,把木家人当真正的亲人待。 离岸家门口贴了一对红纸剪的喜字,边缘还剪了精致的喜鹊登枝,院里的门窗上也都贴上了,是村长婆娘拿了自家红纸剪好,亲自过来帮忙贴上的。 鞭炮也是她家赞助的。 院里摆放的桌椅碗筷等物,都是各家拿来打供用的,东家一把青菜,西家几个鸡蛋,又或是几条鱼,等等。 至于离家么?嘿嘿了! 张玉娘曾说过,这是离岸亲娘以前积下的德,才能叫离岸承了村邻们的这份情。 离桨到是想要点钱给离岸,可胡春桃这回死活不肯了,才多久啊,家里本就只出不进的,她都已经折了两吊钱进去了,再问她要,她便闹着要同离桨拼命呢。 离桨是亲爹,胡春桃是后娘。 即便如此,也是真正的高堂在上。 李七妹在成亲前就自个儿掏钱扯了两身粗布,给两人做了一套新衣裳。 为的,就是成亲这日穿的。 离明月终于被放出来了,不过,胡春桃却指使了离舟全程盯紧她了,连上个茅房都要一个在里,一个在外,离舟在外头说话,离明月在里头答话。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木梨伸手摸摸后脑勺,不知怎地,脑海里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离明月的眼神若化成刀子,木梨估摸着自个儿早被捅成筛子眼了。 她少不得又要瞪回去的。 胡春桃看张玉娘不顺眼,木梨瞧离明月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按理,女方出嫁,女方家是不能来坐席的。 但李七妹是外来的,在村里没根基,办出嫁酒是不可能的。 离岸又不想李七妹心里难受,便在成亲前,特意上门请了木家一家子去那边坐高宾席。 第四百八十五章 挑事 高宾席就是那一桌或几桌,专为女方送亲的人准备的,菜式、酒水不光管足,还要格外好一点。 也是有点看重女方的意思在里头。 人生就这么一次,总要弄得都有面子些才好。 但是,男方的父母那一桌,与女方父母的那一桌,应该是并例的。 偏不知是谁摆的桌子,男方那边的第一桌,要比高宾这边的第一桌,往后退了尺许。 退的不算太明显,其实,大家笑笑也就过去了,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或者坐这边桌子人,挪一挪,将桌子挪得对齐整了就行。 只是好巧不巧,两方人马才落坐,那边就传来要晒妆了。 这时,李七妹已经被送进新房里了,木梨本想去陪陪她的。 即然晒妆了,少不得大家伙儿都围到两边来了。 将两边的空地儿给堵住了,木梨无奈,只得暂时坐那里看人将李七妹的嫁妆抬出来,摆在前方的空地上。 李七妹有四亩旱地,两吊多,差不多三吊的压箱底钱,看着别的东西都挺寒酸,谁晓得竟上来这么两大头。 胡春桃就忍不住酸啦叭叽了。 “哎哟,老头子啊,你这二儿子怕是帮别人家给养了,这高宾坐的桌子压我们这父母长辈的一头不说,连这二媳妇的嫁妆,都要压我们的聘礼一大头呢,你这二儿子家,怕是要叫那新媳妇当家了咯。” 木梨听不得这话,忍不住刺她:“谁叫我姐姐命好呢,偏就有一双有能耐的父母给她置办像样的陪嫁,怎地了,你当初将一吊钱甩出来时,不也是鼻孔朝天看人么?瞧不起人呐,还有啊,我姐姐当家怎么咯?碍着你什么事了?她有这命,有这能耐当家,又不是当你的家,你在这里酸什么酸,要我说,你就是看不得离岸哥家过得好呢。” 胡春桃被木梨的话怼得脸一阵青一阵白,当场就发飙了:“你个骚娘们晓得么子,媳妇当家,房屋倒塌。” 木梨冷笑:“你家不也是你当家么,你家的房梁塌了么?” 她不客气的话语,反而惹来围观众人的叫好声。 有时候就是这么现实,谁叫木梨家如今有钱了呢,有钱就是大爷。 木梨又向来是个无所顾忌的性子。 胡春桃被她的话气的快喷老血了。 大抵胡春桃也得罪过别的村邻,有人就在那里起哄,说什么叫胡春桃莫要当家了,小心自家的屋子会塌掉。 更是把胡春桃气得不行。 也有人指责她两面三刀,一边在家称王称霸,一边又不允许继子的婆娘当家。 张玉娘听出味儿来了,在那里嘀咕了一句:“要我说啊,怕是盯上我这义女的嫁妆了,不过,我今儿在这里跟大伙儿透个底,我呢,是个胆儿小的,又被某些人欺负过,思来想去啊,若想放心把义女嫁出去,也唯有把这嫁妆送去县衙里报备,登记在案了,横竖这嫁妆是跑不掉的了。” 随即,她又道:“哎哟,我也是个蠢的,早晓得我这双崽女是个大方的,还留什么压箱底的钱,直接帮她换成下等田,好歹也能养活这小两口啊,哎,我们娘几个就是心善,见不得那种不要脸的,一边拿着不属于她的钱,一边还在那里装腔做势,只晓得为亲生的盘算,却从不替自己男人的崽崽们打算,唉,那样的娃娃,当真是可怜的紧。” 木永为也是个会来事的,在一侧大声喊道:“我就是个命好的,才会碰到像您这样的慈母呢。” 有继子做证啊,众人想不相信都不行,更有那些七大姑八大婶,站在那里指桑骂槐的说了胡春桃半晌。 离桨坐在那里任由那些人说她,却是连半个屁都不曾放。 可见,他心里的想法也能猜个一二了。 而同样来坐席的杨金婵目光微闪。 杨李氏目光盯着李七妹那几吊铜板子,很是不满地对杨金婵道:“你个蠢货,老娘跟你说过多少回了,你总不信,你瞧瞧那贱婆娘,穿红着绿的,好不得意。” 她很嫉妒木梨那一身绯红绸衫,更眼红张玉娘那身玫红底银丝海棠花纹罩衫,墨绿纱裙,看着就老值钱了。 “看看你男人那一身青铜底竹叶暗纹长衫,瞧上去到是比往些年更俊朗了,哎哟,我的乖外孙今日可真风光,你看看他身上那身鸭蛋青的学子服,要多俏就有多俏,这会子,怕是说亲的人都要踩断门坎了。” 杨李氏说到这儿,又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不对啊,人家上门说亲,不是该你这个亲娘坐上座么?” 杨金婵闻言,心里颇不是滋味。 “那个名不正,言不顺的还霸着那位置不肯下来呢。” 杨李氏伸手戳她脑门,又倾身靠近她,小声说道:“你个蠢的,老夫老妻的,有什么好害臊的,好可告诉你,我这回打听的明明白白的了,木久承手上除了有八十亩良田,家里喂了五十六、七头猪,还有三十来亩旱地呢,全给张玉娘那个败家的拖油瓶折腾着玩,老娘光想想都心疼的不行,种点菜籽榨点油,点上的黄豆收了,一年到头,一亩地好歹也能出个几百文,三十亩地,少说也有十五六两的收成。” 她却不知,木梨折腾着玩,半年就能有这个数的收益呢。 杨金婵寻思着,她自己手里有二十亩良田,一年的收益哪里不比那三十亩强了? 她还看不上眼呢。 “哎呀,娘老子,我晓得了,估摸着那三十亩是给那死丫头做陪嫁的吧,你听说了吧,那个叫离方的前几日去木家下聘了,娘,你晓不晓得,那个离方咋那么有钱?一出手就是二百两聘礼,还不算其它东西!” “我到是听说了,是不是别人看错了?”杨李氏只听人说,乡绅们娶媳妇嫁女的,才会给这个数。 “白花花的一大盘银子,咋就会看错了,你不晓得么?”杨金婵有点不耐烦了。 看样子,她娘也不晓得这其中原由。 杨李氏不在意地答:“怕是在外头犯下了大事,不然,他一个穷小子哪里会有这般多的银钱,我跟你说,我同朱婆子挺熟,胡春桃家就在朱婆子家前门正对着的地方,离她家不远,听朱婆子说过一嘴,这个离方啊,在外头专干砍人的事,他一个穷得丁当响的,若没有犯下点事儿,我可不信他发了大财。” “你说的可是真的?”杨金婵随即又嘀咕了一句:“难怪没听说胡春桃去闹咯。” 第四百八十六章 她想共侍一夫 第四百八十六章她想共侍一夫 “我哄你干啥,他干的是舔刀口子的事,村里有几个不晓得。” 杨李氏为了加强这些话的可信度,还特意强调了:“这事儿,连村长都晓得,好多人都去跟村长求证过了。” 她不晓得,村长最鬼了。 谁去含糊不清地打听离方的事,他总会笑笑,又或是故意叫人信以为真。 他有说假话吗,就算对方真知道了又如? 难道离方在军营里,不是过着舔刀口子的日子,不是上阵杀敌? 不杀敌,他又怎么可能活下来? 一切,不过是为了活命! 当然,杨李氏不可能想到,杨金婵对她的话信以为真。 看向张玉娘的目光怨恨中夹杂着幸灾乐祸。 再将视线移到胡春桃的身上时,她无声地骂了一句:蠢货! 那日就不该信了胡春桃的话,要不然,也不会叫木久承坏了对自己的好印象。 晒完妆后,各自落坐吃饭,木梨担心李七妹会饿坏,悄悄同张玉娘报备了一声,然后溜去伙夫帮忙的地方,跟人讨了一个碗,再盛了些饭菜准备送去房里给李七妹吃。 离明月不知几时,悄悄尾随她而至。 木梨才将饭菜给了李七妹,哄着她多吃点,又说了两句吉利的话。 离明月已推门而入。 木梨不待见她,又碍着今日是李七妹的大喜日子,她不欲叫李七妹不痛快。 便假装没看到她。 木梨不想惹事,离明月却不想放过她。 “木梨,你过来,我有话同你说。” 木梨翻个白眼:“不去。” 答得那叫一个斩钉截铁。 离明月气的不行,语气里夹了一丝恼怒:“你快点过来,我找你有事。” 木梨再次回怼:“你说过去就过去,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离明月怒了,瞪圆了眼儿,双手叉腰,叫道:“你怕我做么子,我又不会生吃了你。” “我就在这儿坐着,你直说吧,有什么事?”木梨扭头又哄着李七妹吃点东西。 离明月站在那里半晌没动静,木梨抬头望过去,吃惊地看着她张大了小嘴,这脸上一会儿羞云密布,一会儿又恼羞成怒,一会儿又怨气冲天,一会儿又痴笑不已,这到底是要闹哪样呢? “离明月,你站在那里发什么神经?” 木梨的喊声惊醒了她,她眼神复杂地望着木梨,最终咬了咬下唇,说道:“我问你一事,你不许笑我没脸没皮。” 木梨越发吃惊了,答道:“你都没说什么事,我咋知道你要说什么?” 她是面对房门口的,不知看见了什么,眼光闪动,又笑道:“不如你说说是什么事?你不说,又怎会晓得我会取笑你,离明月,你自己小肚鸡肠,疑心重,莫要把别个也想的好坏行不?” 离明月口气很冲地道:“我就晓得你会取笑,我不管了,你必须得答应我。” 木梨不依了,说道:“你这人当真好笑,我同你关系很好吗,哦,你要抢我未婚夫,我就得让着你,你要说什么,我又没强逼着你说,你还没说呢,就先不许我笑,你好大的脸哦,比脚盆大么?” 离明月晓得,再同木梨说下去,自己早晚会被气死,想着错过了今日,以后她想再见着木梨,也不知要等到几时。 “那行,我说,我不再反对你跟我三哥定亲的事,但你必须答应我,去我三哥跟前帮我美言几句,叫他同意,让我同你一起共侍一夫。” 木梨惊讶得小嘴能塞得进鸡蛋了,忒么的,她见过不少渣男渣女,从来没见过如此上赶着求渣的! “我很生气,离明月,离方不是物件,不是你我争抢的东西,我的决定只能代表我自己,他喜欢谁,不喜欢谁,不是强逼他,就能叫他点头的,你的要求太过无理,我坚决不会同意。” “我不管,你答应也好,不答应也罢,反正,这事就这么定了,由不得你反悔。” 木梨来火了:“小哥哥不是什么东西,你喜欢就合该你抢了去,不好意思,我是不会把他让给你的,共侍一夫,呸,做你的春秋大梦,也不去水缸边照照自己是啥德性,小哥哥只怕看到你这样,恨不得自叉双眼,以前眼前一片干净。” 离明月有点不管不顾了,她大叫道:“我不管,我就是要跟他在一起。” “离——明——月!” 离岸不知几时出现在她身后,惊得离明月的小心肝差点从嗓子眼给蹦出来了。 她回头怯怯地喊了一声:“二哥。” 离岸咬牙,强按着快要蹦出来的火气,用尽最后一点耐心,道:“离明月,你若再给离家丢脸,我便马上替爹做主,把你远远嫁出去。” 离明月越发委屈的利害了,她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明明,上头的哥哥们一直对她疼宠有加,她将这一切的过错,都归结到木梨身上,认为是因为她在背后挑拔离间了。 “二哥,你凶我,你从来没凶过我的,就因为你娶了这个女人,所以,才会要这般讨好木梨,对不对,我就知道,你也不想看到我跟三哥在一起,你就这么自私,只顾着自己。” 离岸被她的话气得浑身直哆嗦。 “离明月,你今日是来砸场子的还是来吃我的喜酒的,你若是来吃喜酒,我自当欢迎,以后还认你这个妹子,若是来闹事的,给我滚,立刻,马上,滚出这个大门,从此以后,我离岸家,不欢迎你来。” 离岸的脾气不如离方,离方的克制能力十分强大。 “二哥,你为了这个女人,居然连亲妹子都可以不认了?”离明月是真的想不明白了。 她没有想闹事,她只是想找这个机会同木梨说好那事。 咋就成了砸场子的呢? 离岸不想理她,这几日外头传的风言风雨,叫离岸恨不得没有这个亲妹子,要说,真还是被胡春桃这个继母给惯坏了,成日想些不着天,不着地的事。 离明月是捂着脸,大哭着跑出去。 木梨也有点不好意思,见离岸进来,她冲他尬笑了几下:“那啥,我也出去坐席了。” 说完,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李七妹紧张地抠了抠自己的手指。 离岸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我不生气的,你妹妹很不错,不然,我家老三也不会相中她,是我那四妹太不懂事,被家中长辈惯坏了。” 第四百八十七章 闹笑话 李七妹的声音细若蚊虫:“本就不关我妹妹的事,是明月先挑起的,她非要在我新房里逼着我妹妹,让我妹妹点头同意她、我妹妹共侍一夫来着。” “什么?”离岸惊的手里的茶碗差点掉落。 “她能不能敢再想多点?真是出息了,老三不可能看上她的,就她那脾性,木梨甩她不知多远呢。“ 李七妹的眼里闪过一丝迷茫,最后道:“嗯,细细回想起来,我那妹妹除了不会女红之外,似似样样都很利害的样子,她其实也不是不肯学女红,但她着实是没这方面的天分,我义母早就放弃劝她学女红的事了。” “女红?哦,你是说做绣活,她不是很利害么?” 李七妹抿嘴轻笑:“原来你不晓得啊,我那妹子聪明的紧,但只有一样不会,那就是拿针捏线,她脑子好使,记着许多绣技、针法呢!” 离岸完全不懂这些,也不晓得这些记住与晓得做,有什么不一样的。 木梨出去后,张玉娘问她是怎么回事。 木梨只说离明月其实还没死心,之前大家以为的事,都不过是表象而已。 张玉娘气的想骂娘,碍着木久承在场,到不好发火。 只说了一句,有什么样的娘便有什么样的闺女。 周旺财是随着离方坐席的,饭后,离方被木久承喊去,不知有什么事,他便独自一人坐在那里吃酒瞧乐子。 周围坐的都是苦哈哈的穷人,哪里见过如此光鲜靓丽的公子哥,都只敢远远地瞧,不敢上前同他搭话的。 唯一能搭上话的村长,也被喊去忙别的事了。 好在木久承很快就放过离方,将他打发回来了。 周旺财冲离方道:“哎,离方兄,我最近可是又长俊俏了点?” 离方扫他一眼,挑眉,嗯? “那边那个穿得妖里妖气的妇人,总往本公子这边瞄来,不是瞧上我了,又是如何?” 离方顺着他的视线朝另一侧望去。 无语了! 杨金婵这是打算老牛啃嫩草么? “你晓得那妇人是谁么?” “到是有点姿色,我虽不是那来者不拒之人,但这乡下地方,着实太无聊了。” 离方目光微冷,答:“木永为的亲娘老子。” “哦!”周旺财瞬间没了兴趣。 随后,他又若无其事地道:“这地方太没趣,我还是早点走吧,你回头同你那未婚妻说一声,明日一早,我便带了人去她家将药草过秤,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啧,你那未婚妻不去经商,着实太可惜了。” 周旺财对木梨颇有些惺惺相惜。 离方却不理他的。 他心里回想着木梨说过的,那个叫柳兰舟的,年少时生的十分俊俏,又有些媚姿,在京城梨园里讨生活,听说出入的也是王公侯府。 他细思一会儿,后又扭头问周旺财:“你家在京城可有人?” 周旺财笑了:“啧,看你刚才那样儿,就晓得,你又想算计些什么了。” 离方答:“杨金婵,她是被我丈人休弃的,跟一个叫柳兰舟的私奔去了京城梨园,不知怎回事,这次,就她一人独自回了家乡,而且又是置办房产又是买田的,也不么那个叫柳兰舟的晓不晓得,她更是背着他想做无耻的事呢,如今,怕是又瞧上了我那丈人。” 周旺财点头,答道:“你那丈人是个书生,瞧着就一身子书卷味儿,着实很容易招女子喜欢的,不像我,浑身都是铜臭味儿,好多小美人都不喜欢我的。” 真是如此吗? 离方没有戳破他。 回头,他去跟木梨说了一声,木梨问清楚后,晓得自己不必要准备其他东西,大秤、大布袋等物,周旺财的商队都已准备妥当。 周旺财是住在离方家,他的商队是在镇上客栈落的脚。 翌日一早,一队人赶着牛车从村里经过。 杨金婵因为要瞒着自己买田地和房子的事,所以,这些天一直住在娘家。 今日一大早,她便同自己的大嫂吵了一架,心中正不快,拎着个食盒子,寻思着要怎样整治自己的大嫂一番,少不得出门前在杨李氏跟前诉了一番苦,话里话外,都是她大嫂容不下她。 杨李氏反劝她把手里的银钱拿出来交给自己,这样一来,杨金婵的大嫂再闹事,杨李氏便要提那修建新院子的事。 杨金婵怎么会肯,只是含糊地答应着。 “四姐,你又去看咱好外甥了?” 杨来贵从后头追了出来。 杨金婵点头,又问:“你又要去哪儿?” “我不是说了么,我在办一件大事儿,待我办成了,那贵人少不得要多打赏我一些银子,到时,我也能置办些田地,过着那富足的生活。” 杨来贵又伸手往岔口村那边一指。 “哪里来的商队?” 杨金婵吃惊地问:“你又如何晓得的?” 她晓的,那是因为她在京城待了些年,长了不少见识。 杨来贵笑答:“我结识的那个贵人,手上可是有支比这人数多几番的大商队呢,这个瞧着,不过是个小商队,咦,我说四姐,这些人看着向是往姐夫家去的,莫不是他又结交了有钱人?走,走,走,咱们去瞧瞧!” 他拉了杨金婵就要往木家去。 杨金婵甩开他的手,皮笑肉不笑地问道:“你还没被木家的那个臭丫头打怕啊?” 提起木梨,杨来贵的脸子就挂不住了,咬牙骂道:“呸,老子还以为很容易就能得手呢,谁晓得是块硬骨头,差点崩坏老子的牙。” 他说到这儿,眼珠子又一转:“好四姐,你不说我到差点忘了这一茬,要不,你去帮我瞧瞧是怎么回事?我要去镇上见见那位贵人,许久不曾见了,上回晓得我出了点事,还特意打发人送了些上好的药材过来。” 只是那些药材最终的去向是药铺,半根都没落到杨来贵的嘴里。 杨李氏觉得那些药材实在太好,给拿去换钱了。 当然,换来的钱,她跟杨来贵一人分一半,做了各自的私房,就瞒着杨老木匠等人。 杨金婵心中好奇,问道:“你说的那个贵人是做什么的,我听娘说,那人在我们镇上盘居了一段时日了。” “也没多长时日,不过是两个来月,他是外地人,稀罕我们这边的夏日美景,四季变化,这才留下来一段时日,不过是叫我领了他各处转转罢了,顺带的,收点当地特产,横竖我们这里四季特产都有,他许是打算长住一段时日,好了,好了,我看你还是赶紧过那边瞧瞧去吧。” 第四百八十八章 耍阴招 他伸手又朝那边一指:“果然是去姐夫家的,这样的好姐夫,你还是莫要便宜了别人,原就是你的男人,又有永为这个亲外甥,肥水不流外人田,四姐,你可是想法子把那对不要脸的母女给赶走哦。” “要记得替我出口恶气,我赚了钱,少不得要给四姐扯两身新衣裙的。” 杨金婵到是笑眯眯的应了。 横竖这事杨来贵许不许诺,她都是要干下的。 杨金婵心里有事,走的很急,待她到木家门口时,后背已浸湿。 她到的时候,胡春桃和朱婆子正站在一棵柳树下,正在说着什么。 杨金婵眼珠子一转,朝两人走过去。 “哟,杨金婵,你又来看你亲儿子了?”朱婆子热情地同她打招呼。 只要是与张玉娘母女不和的,做对的,她看谁都特别顺眼。 杨金婵笑答:“这不是天气越发热起来了么,我担心我家崽崽厌烦这热天,便做了点可口的凉菜,就着吃点清粥也是好的。” “是凉拌嫩藕啊,你到是有心了,弄得这般精致,光看着就有胃口呢。”胡春桃伸手掀开她的食盒看了一眼。 除了一小碟藕,还有一小碟卤豆干。 “我也就会做这么点小食,正经的饭菜却是不会的。”杨金婵言语间透露着一股优越感。 胡春桃和朱婆子心中不服,但人家的确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啊。 “我说杨金婵,你在外头认识的人儿也挺多的,可有好的年轻小伙子,给我家明月也介绍个呗。” 杨金婵答道:“这事可不好说,我到是认识不少,但都在京城那地儿呢,你也晓得,那京城里的老少爷们,哪个不是拐着弯儿跟那些王公贵族连着亲的,再说了,人家也不大可能讨外地婆娘进京的。” 除非是那种要冲喜的人家。 胡春桃的脸上有点挂不住了,合着,杨金婵这是瞧不上她的闺女么? 哼! 她不说话了,不想理杨金婵。 这事,朱婆子没啥想法,三人站在那里,远远地看着那些伙计们从里头扛出一个个布麻袋。 里头还传来张玉娘热情招呼小伙计们吃茶的声音,还吩咐夏婶让多蒸些包子,好给小伙计们带了路上吃。 杨金婵闻到屋里飘出来的肉包子香,问另两个:“哎,你们晓得这是弄什么吗?” 朱婆子答:“不晓得,只晓得那个贵公子哥儿一大早来了,对了,离方那个扫帚星也来了。” 杨金婵闻言,反问:“你们说离方是扫帚星,我怎么没瞧出来,若是个倒霉的,他又从哪里弄来那么多的银子下聘?” 朱婆子答:“谁晓得那聘礼银子是怎么回事,说不定是张玉娘打肿脸充胖子,又或是她把裤腰带再偷偷的松一松,重操旧业,腿一张,那银子还不得跟流水一般的进兜里了?” “你是说张玉娘她......怎么可能,木郎不可能容得下的。”杨金婵可不信这个理由。 胡春桃在一旁道:“我也觉得不像,不过,离方那死鬼是个凶神,每年都要去外头弄点银子回来,有时还带着一身伤回来,一住就是一两个月,养好伤又会去外头讨生活,我听我当家的说,他就是干那种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的行当。” 强盗么? 杨金婵更接受这个理由。 “这布袋里装的是啥,看着他们扛起来一点都不费劲。” 朱婆子和胡春桃都摇头。 李婶子正好带着李翠花过来忙煮猪食的事,朱婆子忙叫住她,问木家这是干什么。 李婶子一脸诧异地望着这仨,半晌后才回过神来,答道:“干啥?你们不晓得自己看啊,我也不大清楚。” 她就是故意不告诉这仨。 李婶子带着闺女走了,胡春桃怂恿杨金婵去木家瞧瞧。 这里三个,除了杨金婵能借着木永为的脸面上门,另俩个被张玉娘看到,肯定会拿大扫把扫地出门的。 杨金婵经不起那肉包子的诱惑,拎着个食盒上前了。 “小哥,问一下,这布袋子里装的是什么啊?” 杨金婵总是很自信,觉得自己的美貌是把利刃,能为她破开前头的所有阻碍。 小伙计扫了她一眼,低头继续干活,不说话。 东家生意上的事,一向要求他们守口如瓶,他可不想为了这个三十来岁的娘们,丢了自己的差事。 杨金婵不曾想,自己无往不利的容貌,在这里碰了一鼻子灰。 她也不回头看另两人是不是在嘲笑自己,拎了食盒进了院内。 发现坐在那里记帐的是木梨,木久承同那个移动的金元宝——周旺财,正坐在正屋台阶处吃茶,离方坐在木久承的另一边。 张玉娘和夏婶正在灶屋里张罗着蒸包子。 “木郎,这是干什么,瞧着像是很热闹。” 周旺财记得离方曾说过的话,冲木久承打趣道:“这练过的到底不一样,这身段,这媚姿,当真了不得。” 他看似无意地一句话,却触动了木久承心底最深处的痛。 这叫他瞬间想起了柳兰舟那个戏子。 木久承的脸色变幻莫测,木梨此时抬眼望向这边,周旺财冲她暗中眨眨眼。 木梨发现杨金婵的脸上闪过一丝幽怨! 心中冷笑,又在那边认真记起了帐。 杨金婵的确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不过是几个呼吸间,又马上想到对策,将木久承的心思引向另一边。 “这又是做什么,又不像是卖谷子。” 离方和周旺财怎肯与她说话,只心里都瞧不起她。 “木郎,这是要做什么?” 被点名的木久承,不得不答道:“是梨儿种的一点东西,横竖当着看场热闹就行。” 他口风紧,不肯透露是什么。 杨金婵再问,木久承便答:“我即便同你说了,你也弄不明白是什么。” 就这么打发了杨金婵。 张玉娘在灶屋里听了一耳,心下发笑,杨金婵这回晓得她的利害了吧。 夏婶悄悄说道:“村里的人都在传她想撬东家墙角呢。” 李婶又道:“怕啥,你才是正头娘子。” 张玉娘捋发,笑答:“我几时怕她了,不过是不想叫人误以为,我是个泼辣娘子。” 在木久承面前,她始终要保持着温柔小意的样子才好。 杨金婵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布袋口扎得紧紧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她却无从得知。 终于,木梨写完最后一笔后,听到那边说,已经全部都过了秤。 她一时忘了杨金婵还在家中,张嘴便想同周旺财说药材的事。 第四百八十九章 为何不信? “莫急。”离方不知几时来到她跟前,拿起帐册帮忙吹着,好叫上头的墨汁能快些干掉。 周旺财也行至她跟前,笑道:“我可是要吃过午饭才走的,你莫不是连这点饭菜都舍不得。” 木梨早已看见杨金婵,忙笑答:“哪里,哪里,叫我娘给你炒个呛炒嫩藕根子,也就我们这里才有得吃,新鲜的,十分清香。” 周旺财自然从善如流。 杨金婵在这里打着转儿,木梨便请了周旺财、离方去西厢房堂屋里坐,好把帐给结清了。 她想去,离方回头甩过来一记冷刀子。 生生地扎在她脚尖前,叫她怯而止步。 木梨见了轻笑,招呼两人进了屋,草药不压秤,一大袋子也没多少斤,好在价钱尚不错,统共卖了十五、六两银子。 周旺财问过木梨后,晓得楚州多雨,又四季分明。 “不如我推荐你种另外两味更值钱点的药,板蓝根和金银花,如何?” 木梨沉默了一下,千金系统不愧是百科全书,正在给木梨科普这两物的种植方法及作用。 板蓝根主治清热解毒,凉血消肿,与另三种药的药性并大同。 另外,冬雪来临前先翻耕一次,春季播种前还需再翻耕一次,还要施以石灰、硫磺混合物,以防止一种叫菌核病。 种植的时候,还需起垄,以防积水会造成烂根。 其每年可收割两、三次叶子,冬季翻耕前,可以收获根径。 因其要求比另三种草药更高,也更费心些,所以,为木梨带来的经济效益也更明显。 当然,这样的草药,对有机肥的需求量也更大。 至于金银花,另外需要一定比例的沙土,混和了有机肥铺在旱土上,经冬雪后,再翻耕一次,充做底部基肥,喜水,喜光,到是很能适应木梨家乡的气候。 到得打花苞时,便可采撷,只是这个药收获时很费人工,但相比板蓝根,更容易伺候些。 价格也比板蓝根贵上许多,对土质要求不高。 木梨对于系统的解说,听得很认真,最终拍板,决定种植金银花,一个是价格高许多,另一方面,除了收获时需要多请点人,平日一个人也是能管理过来的,只要莫叫土壤太干就行,平日也就除除草等事。 “我挑金银花种吧,这花儿热天开的时候,不但有股子清香味儿,还能驱蚊呢。” 周旺财摇头轻笑,大抵他晓得,小姑娘们更偏喜金银花些,便也不再劝说她。 “待我回去后,便给你捎些种子来,保证都是上等种籽。” 木梨忙跟他道了谢。 三人在屋里说着正事时,杨金婵也没闲着。 她自己去寻了个小马扎搬来,挨着木久承坐下。 “木郎,你可不可以不要生我的气?” 木久承看了她一眼,答:“我没生你气。” 杨金婵眨眨眼的功夫,眼眶儿就红了,又柔声说道:“你就在生我气嘛,我晓得,你还怨我呢,你要怎样才消气,要不,你打我,骂我都行,我晓得错了,以前年少不知事,犯下了错,我如今这不是后悔了么?” 她低下头,拿香帕子轻拭眼角,又道:“如今,我还有什么旁的想法,不过是想弥补我们崽崽,就算他心里不说什么,可亲娘老子和后娘哪个更亲,哪个更一心一意地为了他,他心里哪可能没本帐,就不说旁的,只说那田地的事,他后娘不是担心我哄他么,我哪里不是要给他?只是他如今在你那后头娶的娘子手下过活,我又怎放心全交给他,再说了,我把身价全给了他,叫我怎么活?” 她细言细语说话的声音,如同和风细雨时。 “我横竖都是为他打算,就这么一根独苗苗,我把持着田地,我一个人能花销多少,我只是想多攒点银子多添点田产,又或是他娶媳妇时,能尽一把力,拿点钱财给他傍身。” 木久承闻言一时举棋不定,半晌后,才问她:“你当真后悔了?你放得下那个戏子?” 他不愿叫出那人的名字,他觉得用“戏子”二字代替柳兰舟这个人,叫他的心里能舒服点。 “木郎,你怎地还是不信我,再如何,永为难不成不是从我肚子里钻出来的,我统共就这么一块骨肉,不为他打算,又该为谁盘算,就好比你现在讨回来的这个,她难不成就没私心,就不会为她的亲闺女盘算么?” 木久承沉默了,久久不语。 木梨么? 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这个继女很能干,也颇有能耐,连平日里触目可及的野草,到了她手里都能换成银子。 他也晓得,张玉娘的确有私心。 当初木梨不断生病,他愿意典卖家产,说到底,闯下祸的是他的亲儿子木永为。 自木梨身子骨好转后,他始终觉得,张玉娘处处都防着他,一但涉及到银钱的事,她总会同他算得很清楚。 木久承不晓得别人家续弦是不是这样子,但他始终觉得自家这种相处模式,很有些不对。 杨金婵见他走神,半晌不语,过了一会儿,才轻轻又唤道:“木郎!” 木久承回过神来:“嗯?!玉娘她自个儿赚得到银钱,梨儿也是个有本事的,下回,你莫要再胡说了,仔细叫她们娘俩听去,又要生出波折来。” 杨金婵嘟嘴不高兴地道:“我又没说错,再说了,这不是话赶话,你不信我,我才举例说明的啊,我又没真说她娘俩什么。” 看似不在意,其实在挑拔离间。 她只盼着木久承和张玉娘能快点分道扬镳。 “对了,那个离方是做什么,瞧他这虎背熊腰的样子,到像是个干大事的。” 杨金婵精着呢,她才不会像朱婆子、胡春桃那般蠢。 “木郎,莫要介意,就是我上回听人说,他给的聘礼是二百两银子,这得多大能耐啊,挣这么多大钱。” 木久承含糊地答道:“他的确是个有本事的,我对他这个女婿甚是满意。” 杨金婵明白了,胡春桃、朱婆子的话尽不可信。 她抿嘴轻笑,道:“我在这里先恭喜你了,哎,也不知我家崽崽几时说亲,可有媒婆上门来了?可有相中谁家的小姑娘?总要叫我这个当娘的也掌掌眼才好。” 杨金婵一脸欢喜的小模样,到叫木久承的视线在她脸上又多停留了一会儿。 大抵在木久承的心里,木永为如此争气,有一半的功劳该属杨金婵。 是她生的,是他养的。 第四百九十章 有贼心没贼胆 他的脸色好看了点,答道:“我早放出话,暂不给我儿说亲,至少,也需得等他中了举子之后。” 杨金婵忙追问:“为何要等他中了举子?成了亲再去考举子,不是一样吗?” 木久承叹气,这一点上,张玉娘的确比杨金婵强。 连木梨都晓得,成亲后,势必会分散木永为的精力,到不如叫他先安安生生的考个举子再说亲。 如此一来,他以后即便不再走仕途,靠着他积攒下来的人脉,也是能弄个县丞,主簿之类的当当。 杨金婵再次追问,木久承答道:“我自有打算。” 木久承眼见西厢房有动静了,便对杨金婵道:“你坐吧,我去书房了。” 叫离方看到他总跟杨金婵混一起,难说会有什么想法。 木久承要避嫌的。 杨金婵见他走后,就坐不住了,遂,也抬抬脚走人了。 木梨在屋里瞧了一眼,心下犯嘀咕,只当着离方、周旺财的面,不好说什么。 离方待两人把事都说完了,这才跟木梨说起正事。 “你要买旱地的事,我同村长说了,他说,村里有些,但不够两百亩,到是有一块旱地与河边村搭在一起,先前酒席散了后,我找他说了这事,他应了我,去河边村找那儿的村长问问。” 古代其实相对来说地广人稀。 但穷人也有个很奇葩的想法,那就是家里食物不多,少动点就扛饿的时间能长点,就能节省不少口粮。 所以,木梨要买地还是能买到的。 “我记得爹爹说过,如今的旱地都是有人的。” 离方笑答:“村长说有法子,乡下人,谁不想手里多捏几亩好田,多收获些粮食,心里才有底,旱地不如良田值钱的。” 木梨把这事交给他去弄。 “横竖你也要帮你二哥、大侄儿买地,能者多劳,不如帮着一并办了吧,我就不去麻烦我爹爹了,最近因为乱七八糟的事,着实耽误了他不少时日。” 离方问她:“你明晓得,他是为哪个在忙,这事儿,他必会要经手的,你瞧着便是了,到时,他若提出帮忙,你也莫要推辞。” 木梨答:“这是他自个儿决定的,我不会说什么,只要不惹到我娘,不叫我娘难过,其余的,我不会多管,况且,我还是个小辈,插不进手。” 离方回头冲周旺财道:“老弟,我就在这边等你的消息了。” 他想把柳兰舟弄回来,为的,就是为了牵制住杨金婵,原配夫妻再相逢,很多事都不是张玉娘这个丈母娘能掌控得了的。 离方的看法很成熟。 “放心,不过是寻个人,透露点消息罢了,多大的事,我回头走的时候,写封信从驿站寄去京城,你俩就等着看好戏。” 木梨追问之下,才晓得,两人准备把杨金婵又惦记上木久承的事,通过周旺财在京城的管事,委婉地去告诉柳兰舟。 “哎,先不管这事,先把这旱地的事忙完吧。” 周旺财带着人在木家吃过午饭才走的,张玉娘和夏婶两人忙的腰都快断了。 当然,给那些下人准备的肉包子,都是周旺财自己掏荷包,叫人去镇上采购回来的。 余下的食材也没要,直接送给木家了。 家里的药草清空,空屋子又多了好几大间,木梨一时有点不适应,觉得整个家都空荡荡了不少。 晚饭的时候,离方过来吃晚饭,带来了新消息。 村长去河边村那边,跟那边的村长碰了个头,商议了一下,又去找那几个有旱地的人劝说了一回,到是劝得人家同意拿旱地换田,对于那些人而言,这是顶了天的好事。 木久承才晓得,木梨要把那二百两聘礼银了拿去买旱地了。 他寻思了一回,又问离方几时去州城,离方告诉了他具体的时日,也就是后日就要去了。 木久承便让他到县里搭商客的马车走,他跟着跑一趟,到时帮仨人把那几张地契拿回来。 木家其他人也才晓得离方急着走。 最伤心的便是木梨,她还想和离方一起想些扎心的主意,好好的整治杨金婵一番呢。 吃过晚饭后,离方邀了木梨一起散步。 木梨的情绪很低落。 离方也不知从哪处说起,夜晚的风有点热,把木梨的耳边碎发撩起。 他伸手轻轻地按下那股跳皮的头发。 “莫要难过,对了,这个钥匙给你。” 他从怀里摸出一串钥匙,笑得一脸灿烂:“如今,我也是有媳妇,有家的人了。” 不知为何,木梨能听出他话里的几分心酸来。 “嗯!我会在家等你回来,你在外头,也要注意,你也是有家室有媳妇的人了,可不能像以前那样,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离方的脑海里闪现两个字:软肋。 “我晓得,杨金婵那边,我原是想计划好的,后来一想,还是留给你做垫脚石吧,你一惯聪明的紧,肯定能把她处理好的。” 木梨的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在她还没捋清他所说的话时。 离方又岔开话题了。 “那新院子你也许久没去了,我叫人种了几株木梨树,又栽了几株桃花,还有几棵桔树,剩下一小块空地,正愁不知种什么,不如,你来年在院子一角,种上几株金银花,如何?” 木梨闻言轻笑,一时来了兴趣。 “这个想法不错,我现在去你那边瞧瞧?” 离方垂于衣袖下的手,张开了,又握成拳,握成拳又岔开了...... 嗯,他好唾弃自己哦:有贼心没贼胆。 不就是想摸摸自家小媳妇的小手么? 到底,没敢摸成。 纠结了一路的离方,只觉时间过得太匆匆,这才眨眼的功夫呢,咋就到了自家门口。 他呆立于门前神游天外。 木梨拿了钥匙上前开门:“你还有没有备用的钥匙?” “有的。”离方回过神来。 他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又放到嘴边吹了吹,结果慌手慌脚,又给掉落到地上。 木梨笑他傻! 离方轻笑,捡起来后,又吹了吹,道:“小心点,莫要摔着,要不你站在这里别动,我先去寻个火把点上。” 家家都会准备几个桐油火把,扛烧! 说完,便转身离去。 待离方举了火把出来时,发现木梨已不在院门口。 “我在这儿。”木梨站在一株桃树下,朝离方挥了挥手。 她又回头,借着余光,惊喜地发现还有两株红枣树。 “哎,这是谁栽的,怎地没听说过,上头都结红枣了。” 第四百九十一章 此瓜非彼瓜 离方答:“一年枣,三年桃,四年杏,五年梨!你可有得等咯!” 木梨笑答:“不急,有枣子吃也不错,我家还有棵大梨树呢!” “仔细了,上头有霍辣子,弄在皮肤上,会痛好些天的。”离方一急,总算是如愿以偿——捏到了木梨的衣袖。 他暗自鼓气,哦嚯,老子也快有肉吃了! 离搂着小媳妇睡觉的日子已不远,加油! 木梨回头,瞧见他那傻憨憨的样儿,忍不住大声笑出来。 “离方,以后成亲了,我要在这里养好些鸡,有鸡崽子们在,保管这些果树年年丰产,还不长虫。” 离方不太懂养鸡的事,他答:“你养鸡,我劈柴,你刷碗,我挑水。” 他还弯了弯手臂,冲木梨展示他的肱二头肌。 木梨笑的眉眼弯弯,她喜欢极了这样的小日子。 桑田翠茵,男耕女织,落日残晖,牧童晚归...... 离方不知从哪儿变出两根黄瓜来,递给木梨一根! 黑夜里,木梨视野中出现一根直挺挺的,黑乎乎的棍子。 “请你吃瓜——黄瓜!”离方羞答答地将黄瓜再次往前递了递。 木梨:...... “你不会以为黄瓜是瓜吧。”木梨挺恶毒的想,他若敢回答是,她便把这黄瓜整个儿塞他嘴里。 “傻丫头!”离方没忍住,伸出另一只空手,将木梨的一头秀发揉乱,他想吃的是她! 所以,她是不是该往“黄”的地方想?! 哎哟,羞死了,木梨扭头假装打量身侧的树,浑身的毛孔都在叫嚣着:她好热,她好热。 黑咕隆咚的晚上,看啥都是黑的,木梨假装欣赏的很认真。 离方暗思,树比他好看么? 木梨耳边不断传来咔嚓咔嚓地声音。 她突然觉得有点喉干舌燥,又扭回头来,冲离方道:“要不,我也吃吧。” 于是,树下又响起两道咔嚓咔嚓的声音。 离方一边咬着黄瓜一边幻想着,木梨的小嘴,会不会比黄瓜更好啃? 木梨想着,离方到底是想叫她吃黄瓜,还是吃别的...... 表面上,两人一派正经,内里,各种小黄思想泛滥。 这对未婚小夫妻就这么蹲在桃树下,各自啃完了一根黄瓜。 木梨蹲的脚麻了,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哎哟,有点晚了,我该回去了,对了,记得叫人把那屋后的鸡笼子收拾一下,这会子浪费了多可惜,我让人去买点小鸡崽回来养着。” 木梨想,她也不图赚钱,就是养着,等到过年了,离方肯定也有人情往来,各处打点,总少不得这些小物的。 离方恋恋不舍,怎么办,小媳妇的手没摸着,小嘴也没啃着,他不想就这么白白浪费了这么个美好的夜晚。 “妹妹,妹妹,爹娘打发我来接你回家了。” 离方还没想出个一三五来,木永为欢快的声音就从院外传来了。 他懊恼不已,脸比黑夜还黑了,好想骂木永为没眼色。 离方到底没有实现心中的梦想,木永为提着个纸灯笼,从院外走进来。 “妹妹!” 他发现院子里黑灯瞎火的。 离方先前点的火把,早就烧完了。 木永为不曾发现两人站在桃树下。 他又扯紧嗓子大喊:“妹妹,爹爹说了,让你快些回家去。” 木梨伸手抚额,离方暗恼,木永为太煞风景。 他白啃了一条大黄瓜! 木梨应声,道:“我在这儿,你不来,我都要走了的。” 木永为提着灯笼走过来,到了木梨跟前,提起灯笼上下照了照她,这才松了口气,很不给离方面子的说道:“你个小姑娘家家,才定了亲,莫要到处乱跑,这没到成亲那一日,啥事都说不准,万莫一时头晕脑热的,就信了对方的甜言蜜语。” “我说老弟,我是那种人吗?我们只是蹲在这里啃了两根黄瓜,你不信,看地上,黄瓜蒂儿还在,还好我没扔远处。” 离方以此证据,控诉木永为的煽风点火。 “我照,我傻啊,甭以为你是方哥,我就可以放心,我妹子一日没跟你拜堂,你就休想再把她哄出来,还是这黑灯瞎火的地方。” 木梨忍不住笑出声来:“哥哥,他只是把钥匙交给我,再顺便带我来看看这里,看鸡舍弄在那里好。” “真的,你莫不是被他哄了吧,我可告诉你,我自个儿就是货真价实的男人,他脑子里想些什么,我都能猜个七七八八,行了,不说了,赶紧的跟我回去。” 木永为不乐意木梨久留此处,跟离方打声招呼,也不让他送出门,拉了木梨便走了。 徒留离方站在院子里,黑夜寒,露水重,今夜,注定孤枕难眠,明早必会被一柱冲天给胀醒,唉! 离方消耗精力的办法就是:劈了大半夜的柴! 第二日,天还未亮,约莫四更末的样子,张玉娘同木久承正在灶屋里做早饭,夏婶这时还没来,她同木久承一边说话一边忙活着。 木久承帮忙烧火,张玉娘打算给几人先炒几碗粉,带在路上吃,又做了一个凉拌腐竹,当然双拐镇一带都叫豆笋。 她此时正在拌豆笋,木久承让她多放点蒜沫儿,又多加点辣椒,够香够辣才够劲儿。 “我先前起来,瞧见梨儿的房里亮了灯,她这么早起来做甚?” 张玉娘捏了块豆笋丢嘴里试了下味,还别说,自家闺女调的那酱料,做凉拌菜,的确要鲜香许多。 “她呀,也不知昨儿晚上回来后,又发什么疯,非要挑灯给离方那臭小子做两双夏布鞋,还闹着找我要了两双鞋底子。” 她随后很是大叹口气,说道:“你说,我生了她有啥用?长这么大,她说不爱女红,我想着,我给她挣下一片良田,也够她后半辈子嚼用了,当真有了男人,就要把娘丢过墙,你说说,她几时这么用心给我做两双绣花鞋了?” 张玉娘话里话外都冒着陈年老醋泡泡,木久承心里也有点酸,嘴上却说道:“嘿,别人都说离方是扫帚星,你没发现咱闺女眼光老毒辣了,要不是她先下手为强,指不定,离方那小子这会子,正叫别人做丈人呢!” “我就是心酸,养大的闺女,眨眼间心里就有了别个,就忘了我这个当娘的是怎样辛苦把她养到大的。”张玉娘忍不住又抱怨了几句。 木久承安慰她:“平日里,梨儿又怎地不孝敬我们了?你要这么想,虽然离方分走了她的一些注意力,但是,咱们也从离方那里换来了一些孝敬,不是么?不过是左手换右手的事。” 第四百九十二章 打翻醋坛了 张玉娘一听,好像的确是这么回事。 “我就是心疼她,对自己的娘老子都没这么上心过。” 木久承打趣她:“你还说没有吃醋,行了,好歹咱们是长辈,只不过,你回头叮嘱她,下回莫要太惯着那小子,仔细他得了便宜还卖乖,哼,我木久承的闺女,那也是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也是金枝玉叶。” 张玉娘笑了:“得了吧,她对你更孝顺,事事都听你的劝,我这当娘的说了啥话,有时,纯当我在放屁,依我看啊,待你老后,你指定比我更有福享呢。” 木久承原本因为杨金婵挑拔的有点动摇的心,也因张玉娘的话而消散。 他细想了一回,张玉娘对于木久承的教养还是费了心思的,只是到底是继子,很多方面不好管教,万幸木永为是个爱学好的。 “说起来,永为能如此上进,我们闺女功不可没,就冲这一点,是该给她份像样的嫁妆。” 张玉娘闻言,心下得意了,这次看来她是必压倒杨金婵一回了。 “就凭你这句话,往后还是要叫她多孝敬你的,我们的女婿也要提点一下,好歹,也是他的爹娘了。” 木久承点头,认为该指点小辈的事,绝对不能含糊。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院门被人敲响,木梨才洗漱完,又换了一身漂亮的粉衫,挑了个如意银锁戴着。 张玉娘正准备起身去开门,发现木梨的身影出现在西厢房门口,忍不住又对木久承酸溜溜地说道:“你瞧瞧,我平日喊她开门,都没这般积极。” 木久承听了她的话,探头从窗户口往外瞧了一眼,不时不由哭笑不得。 “行了,行了,你就别吃这飞醋了,叫小辈们发现,你少不得又要觉得丢面子了,孩子们感情好,你瞧了不高兴么?” 张玉娘答:“自然是高兴两个能感情好,只是......” “你莫要吃醋了,梨儿以后有离方那小子疼,你没了她,不是还有为夫我么?” 木久承越是劝她,越是觉得自己的确该如此,心中的一些想法也越发清晰起来。 “你,我能依靠么?我瞧你不是对那个杨金婵很是满意么,要不,你把她也娶回来得了?” 木久承连连摆手,说道:“你又在说啥胡话呢,当初她是因何离开我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木久承丢不起这个脸,再说了,我休她已多少年了,她跟柳兰舟又在一起多少年了,我干啥还要捡他啃烂的这块肉?” 张玉娘认真地盯了他半晌,答道:“我信你一回。” 转过身去,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果然,有些事还是要直来直去挑明了,他才会想的更清楚。 离方进了灶屋,喊了两人一声,张玉娘把木梨一夜没睡,只给他做鞋的事说了,又道:“再回来是几时,七月还是八月?” 他计算了一下日子,答道:“若无变动,估摸着要七月底了又或八月初,那时太热,不适合训练新兵。” 木久承便道:“成亲的事不急,我会先找人算一下黄道吉日。” 离方应下,木梨去西厢房把她准备的鞋子取来,交给了离方,张玉娘让两人先吃早饭,她给煮的两碗荷包蛋面。 木梨帮张玉娘拿了竹筒和干荷叶,张玉娘就在这说话的功夫,切了肉丝,打了鸡蛋下锅,准备把昨晚泡好的米线放锅里炒,又打发了木梨去菜园子里扯了把小葱回来。 炒粉做了许多,不光给离方、木久承以及村长、牛老板各准备了一份,余下的,正好够家里的几人吃。 待两人吃完后,不时,牛老板便来了,木梨把准备好的饭菜以及凉开水,都小心放竹筒里再拿干荷叶封好,又拿了个平底竹篓子单独装了。 张玉娘是真心把离方当亲儿子般看待了,这定了亲,离方明显地感觉到张玉娘的热情,远胜从前。 她总忍不住叮嘱离方,叫他按时吃饭,又说夏天炎热,莫忘了多吃绿豆汤。 到是让离方结结实实地享受了一回“母爱”。 送了两人出门后,木梨的精神头一下子泄空了,张玉娘不许她空着肚子睡觉,非叫她吃了一碗炒粉,再叫她帮自己分了小半刻钟的绣线,这才放她去睡觉。 随着离方的离开,离明月那边总算消停了,也是离方这个猪大腿都不在呢,她闹腾给谁看? 原本热热闹闹的木家,似乎因为李七妹的出嫁而显得冷清了许多。 好在张玉娘也挺忙,她闺女如今已定亲,她需得操心木梨一些綉活上的事,什么被套、枕头、幔头、蚊帐上的绣花,等等诸如此类的事,一时也忙得脚不沾地。 木久承是第二日傍晚才到的家,说是在县城里住了一夜,他本想拜见县太爷的,只是听说县太爷去外头视察去了,要好些日子才能回来。 张玉娘听后,只是抿嘴轻笑。 有些事,不叫一些人看清楚,会总以为自己挺牛! 她少不得又哄他几句,只说回头写信问问小翠,看县太爷六月底得不得空,两口子也好去拜见一番。 木久承听后,越发来劲了,说这次去县城,他大嫂和他娘老子,都各给张玉娘捎来了一块绢帛做夏衫用的。 张玉娘的眼里闪过一丝冷笑,并未有多大的兴致,转手就把这两块料子送给了自己娘老子,她不稀罕的。 想来那婆婆和木季氏不是一般的现实,如今晓得她所带来的好处了?不是一直很嫌弃她跟她孩子么。 “如此到是要替我多谢呢!”她不点破,随口敷衍。 木久承心里挺高兴的,这次去县城,听他大哥说,在那边看守犯人,日晒不着,雨淋不着,肥水也有,可比以前轻松多了,如今,他手头有了余钱,便打算弄个小摊贩叫他婆娘守着,也能给家里添个进项。 有木久兴自己看顾,又有县太爷这层面子在,也算是捞了点好处。 张玉娘对于这一点,到不曾开口反驳,木久承小心地瞧了她一眼,发现她嘴角还噙着笑,这才放下心来。 “对了,我闺女的地契呢,换回了么?” 木久承忙不迭地点头:“换了,换了,你把梨儿唤来,我这就把地契给她。” 说完,又冲外头喊来木永为,打发他去把离岸,离栓喊来。 木永为才出门,木梨就从西厢房出来了。 木久承看到她,冲她招手,木梨快步行过来:“爹爹回来了,我在屋里竟没有听到。” 第四百九十三章 贼心不死 “我一人去一人回,轻便得很,哪里会吵到你们,你的地契我给你换回来了,原本那几户人家已经点上黄豆了,我木家是耕读之家,不可欺那几户人家不识字的,尽数折算了银两,村长带着他们在衙门里,当场就换了田契的,这个如今属于你的私产了。” 说到这儿,他不由又笑出声来:“你娘亲还要为你的嫁妆操心,须不知,咱家就数你是小地主婆了。” 木梨如今手头的田、地加起来,也有将近三百亩。 “娘,我去看过那边种的黄豆,已有两、三寸高了,这几日闷得紧,估摸着快要下雨了,我寻思着,趁着下雨前,请了人运了粪去那片地里泼一泼。” 张玉娘惊讶地问道:“这一担担的挑,得挑到什么时候,况且,还要兑水,否则容易烧苗的。” 木梨早就想好了:“这个好说,我使人把杂草刨掉,再引了水进那地里,连着猪粪一起倒浅沟里,到省了许多力气,我想好了,明年,所有的地都起垄,好施肥浇水。” 木久承不懂这个,他也插不上嘴。 晚饭后,杨金婵再次上门来,却被夏婶给挡在了门外,说是东家吩咐了,她若再来找木永为,便让她在门口等着。 说完,又扭头冲东厢房那边喊了一回,木永为从屋里出来,夏婶让开地儿,搬了两把椅子搁在了院子门口。 杨金婵避开夏婶,跟木永为打听西头那大片旱地的事。 木永为告诉她,那是木梨拿了聘礼银子去买下的。 杨金婵再三追问,离方是从哪儿弄来的这许多银子? 木永为被她追问的招架不住,无奈之下,只得再次告诉她:“横竖方哥的银子来路很正,不偷也不抢。” 杨金婵说道:“你这是什么话,哄我啊,谁晓得他在外头干了些啥,你那后娘就这么放心?将自己的闺女嫁给那来历不明的人?” 木永为听得不耐烦,道:“哎呀,你到底想做么子?你爱信不信,有没有事,若没事,我便进屋温习功课去了。” 杨金婵无奈,只得先放了他离去。 张玉娘同木梨坐在西厢房的一个窗户下,透过窗子看着院门口。 她见杨金婵站大院门口,皱眉望向东厢房那边,不由冷笑道:“当真是贼心不死,还惦记上我男人了。” 木梨面带愁色,说道:“总这样拦在大门口也不是个办法,我早些日子同外婆设了一法,也不知她几时能成事。” 张玉娘答的很霸气:“横竖成事之前,我就要拦着她,将她挡门外边,原配又如何,数年前就已是下堂妻,得亏都过了这么些年,若才休她个几年,都不知风水转到哪边呢!” “行了,不说这糟心事,你那些旱地真打算都种药材?” 木梨点头,应道:“嗯,就种药材,而且,我和小哥哥成亲后,必是要住在那边的,打开后门就能瞧见,多好,就是那路边的芦苇得叫人收拾干净,挡住了风,我担心今年黄豆收成会不好。” 张玉娘大手一挥,笑道:“这又有何难的,明儿娘亲就去村里转一圈,说起来,我到发现一事,我们家请人做事,当日很爽快的结了工钱,到是叫这些村邻越发好相处了,平日里,也会多替我们母女说好话。” 木梨莞尔一笑,道:“那正合了娘亲的心思么,其实,爹爹还是不错的,三妻四妾大抵是男子人心中最得意的事,爹爹心里怎么想,全看娘亲在他心中的位置了。” 张玉娘笑了,道:“那杨金婵自以为手段了得,不过是学了点浮毛罢了。” 杨金婵在门口徘徊了许久,终受不了蚊子叮咬,最终咬了咬下唇,满目幽怨地离去。 自这日起,杨金婵想再见到木久承,真的不比登天还难,张玉娘也不赶她走,她每次来了,只让夏婶去喊木永为出来见她,若是木永为上学没在家,现成的理由,都不用另外找了,直接将她给打发走。 杨金婵因见不到木久承,总认为张玉娘从中作梗,害得她一身勾人的本事白晾着,却无计可施。 木梨和张玉娘这几日忙的很,张玉娘帮她张罗来几个勤快的,又不多话的婆子,木梨告诉众人,要把那处的芦苇连根一起拔起,又考虑到如今日当午时,太阳越发毒辣起来,又许了众人,她家虽不管饭,但却可按时辰计算工钱,又只让众人早晚去那里清理掉芦苇。 每日早起,她从村里跑步完后,回来洗个温水澡,换一身干净的薄绢裙衫,再吃过早饭后,叫夏婶提着一大桶凉茶,她撑了油纸伞,两人一起去了那片地里。 婆子有十个左右,她先安排这十人清除地里的杂草,此事最耽误不得。 “哟,木梨来了,你放心吧,你跟你娘这般心善,又是个大方的东家,我们肯定会用心做事,保证不会给你锄死一根黄豆苗。” “就是啊,小东家,这日头越来越毒,你莫要晒伤了,你不用看着,我们也会认真干完。” “好歹是一个村的,若不弄好这点事,以后,叫我们怎么面对你娘,她可是看得起我们,才请了我们来做事。” “没错,这样的活计,又不是人人都可得的。” 这十个婆子,不止一次帮木家做短工了,张玉娘最喜欢的,就是这十个。 “如今正好是农闲,我们也能弄点铜板子,好多给家里割两斤肥肉熬猪油。” 这个挺实在。 木梨微微一笑,说道:“这个不必说的,大家伙儿口渴了吧,快些过来吃茶。” 这些人一天五、六文钱,十天能挣得几十文,也是不错的。 “我让夏婶特意熬了点酸梅汤,又吊在井里镇了一个晚上,早就凉透了。” 这十个婆子闻言大喜过望,这几日热的紧,即便吃凉开水也是不解渴的。 酸梅汤她们只听说过,却不曾吃过。 一时,大家丢下手头的锄头,蜂拥而至。 一堆婆子围着个小姑娘,又哄堂大笑,引得路人时常侧目。 李孙氏一大早上回了趟娘家,给自己娘家送了一个新鲜猪头过去。 李大刀今日回得早,他同李屠户两人各得了个猪头,吃又吃不完,放着又怕坏掉。 李大刀便叫她拿了一个送回娘家去。 也难为李孙氏对爹娘有点孝心,大热天的,挺着个肚子,愣是将猪头给背回娘家去了。 第四百九十四章 嫉妒是一种病 她听得路边一侧传来笑声,只觉得这些笑声颇为熟悉,便扒开芦苇丛朝里侧望去,正好看到木梨嫣然一笑,似梨花初绽。 李孙氏一直很嫉妒木梨的好命。 “她怎么在这里?” 有路人经过,同李孙氏很熟,不知她在瞧什么,便也凑过来瞧热闹。 “啊,木家这小继女还真把这地给买下来了啊,也不知木久承夫妇是怎么想的,买田不是更好么?” 李孙氏问她:“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那人答道:“这一大片,看到没,一直连到我们河边村了,全都被木家这小继女一口气买下来了,听说,是离家的养子,给了很大一笔聘礼呢!就这么砸泥里了,啧啧,真是败家啊!” 这人说完,摇摇头,又继续赶路去了。 李孙氏听后,越发眼红的利害。 凭什么啊?两家是邻居,这给个彩礼,怎就差别如此之大。 那木梨生得尖嘴猴腮,一说话又娇滴滴,整个人透着一股子妖里妖气,咋啥好便宜都叫她占尽了? 李孙氏想起李大刀家才给自家两吊半钱做彩礼,心里早已气愤不已,少不得,又将自己的婆婆狠狠地埋怨了一通。 回到家中,她热的一身都是汗,跑到灶屋里一看,冷锅冷灶,整个脸便垮下来了。 看到李翠花从外头进来,忙开口喊住她:“你去哪儿了?” 李翠花答:“你不晓得么?现在是几时了,我每天要干些啥,还要问吗?”说完,狠狠地翻了个大白眼。 她是看不起自己这个大嫂的,大字不识一个也就罢了,还是个蛮横不讲理,说话能把死人气活的那种。 “我管你去干啥了,快点给我烧锅热水,我都快热坏了。” 李翠花也是被李婶子娇养着的,听后,冲她冷笑:“谁爱烧谁烧去,你还真是好命的紧,别指望我给你当丫头使唤。” 李孙氏怒了,骂道:“你有毛病吧,那喂猪的事,你不去做,那猪一时半会儿又饿不死,快点过来烧水,你小侄子不经热,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肯定要扒了你的皮。” 李翠花对她十分厌烦,又不好真的把她气坏。 “我娘叫我来寻刀去剁猪食的。” 她绕过李孙氏,去屋里寻了一把结实的,旧的杀猪刀,这个剁猪草最好不过了。 李翠花伸手拉住她:“站住,给我烧水。” 李翠花冲东厢房扯开嗓子大喊:“大哥,莫要睡了,大嫂喊你起来给她烧热水洗澡,这一天天的给惯的,我看啊,都快上天去了。” 李孙氏以为李翠花是个好拿捏的,偏生李翠花同木梨走的近,她在木梨身上学到了许多东西。 李大刀顶着一双血红的眼睛从东厢房出来。 冲李孙氏大喊:“你个婆娘欠揍了,是不是,当老子是死人啊?给你娘家得了便宜,你到把我妹子当丫头使唤起来了,你的脸面是谁给你的?你给老子记住了,是我李家给你撑的脸面,别他娘的给脸不要脸。” 李孙氏气的把大肚子冲他一挺:“你打吧,你骂吧!” 李大刀的眼眶越发红得利害,伸手指着李孙氏大骂:“早晚会称了你的心,如了你的意。” 要不是顾忌着她是个大肚婆,估摸着李大刀早就冲过去扇她两耳朵了。 “臭娘们,就是欠调教。” 他又对自家妹妹道:“还愣着干啥,傻了,赶紧去帮娘干活去。” 李翠花忙应了一声,拿着杀猪刀就走了。 李大刀又恶狠狠地瞪了李孙氏一眼,骂道:“成日吃啥比谁都利害,老子李家可不供祖宗!” “李大刀,你又发什么疯,老娘还没说呢,你家不过才给了两吊半的彩礼,你给老娘得瑟个什么劲?” 李大刀的心头火越发燃得旺了,快步冲过来,指着李孙氏的鼻子骂道:“孙氏,别他娘的给脸不要脸,老子家给你家两吊半的铜板子,是给你的,不是给你弟讨媳妇用的,你看看你娘家,都给了你些什么破铜烂铁做陪嫁?” “谁叫你们李家死抠,才给了两吊半铜板子,你家要是舍得多拿些银子出来,我怎就没有银钱带过来?” 李孙氏不认为自己爹娘有做错什么。 在她的认知里,闺女本就是赔钱货,辛苦养大了,结果便宜了男方家,还不兴她家多要两吊养闺女的彩礼钱?给了她弟讨媳妇本是应该的,将来,弟媳妇会替代她侍候自己的爹娘。 “孙氏,你个文墨不通的,我不同你说。” 李大刀气的不行,他横竖是无法改变李孙氏的奇葩想法。 “你不同我说,我还要同你说呢,你咋不说,你自己没卵用,你看看隔壁的,难怪当初人家看不上你,哼,瞧瞧人家的未婚夫,一出手就是二百两白花花的银子,你李大刀有吗?自己没能耐,还怪我娘家要的彩礼太多,两吊半很多吗?我娘家得了去又如何,你咋不说,我嫁到你家里来,不是来做牛做马的?要不是我大了肚子,你跟你爹娘会待我这般好?终归不是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不是亲生的,便是待我好,也是假的很。” 李孙氏生就了一张利嘴,死的都能被她说活,而且说话十分难听,才不管对方是否受得了。 李大刀竟被她怼得哑口无言,伸着手指,指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来。 比斗嘴,那是十个李大刀也拼不过一个李孙氏啊。 她也因此越发硬气了,冲李大刀嚷嚷着:“咋地了,你还不服气啊,你自个儿没出息,怪我咯,你咋不怪你爹娘没把你教好呢?” 李大刀憋出一句:“人家干啥要那么多聘礼,是因为木家本就富裕,你家有那钱吗?你要真是千金小姐,我家也会把你当祖宗般供着,没那命,还一身那毛病。” “你说谁没那命呢?你李大刀不就是个杀猪的吗?在我跟前得瑟个啥子劲?还有啊,有本事,你也去挣二百两回来啊,我也把你当大爷一样侍候着。”李孙氏终是意难平。 越想越气,难抑心中怒火:“木家很有钱吗,也不过住的是泥砖房,人家是离方有本事,能挣得到大钱,你呢,你李大刀一天天的,挣那屁点钱,还把鼻孔朝天上去了。” 李大刀越听越火大:“那你想咋样,你要觉得有钱人好,你从我李家滚出去,找个有钱的去,老子今天就把话扔这里,就你这货色,倒贴都没人看得上。” 李孙氏这回是真的把李大刀恨上了。 两口子吵架也没注意院门没关,木梨寒着一张俏脸,在门外站了半天。 这都叫什么事啊?! 第四百九十五章 恶鬼还需恶人磨 夏婶见那边两人吵得差不多了,忙拉了她往回走。 又开口劝她:“姑娘莫要生气,那李孙氏本就是个糊涂人,狗肉上不得砧板的,你同她计较,还不得气坏了自个儿?” 木梨叹气:“婶子,你说李婶一家子无论品性还是为人,都很不错,咋就遇上了这么个媳妇呢?” 她很同情李大刀。 夏婶答道:“兴许是上辈子欠了她的吧,这辈子来讨债的。” 木梨摇头,她并不这样认为的。 “要我说,恶狗怕恶棍,恶鬼还需恶人磨,早晚,李孙氏会吃亏的。” 只是心里到底有点堵,回到家里,瞧见李翠花正在那里剁猪食,她忙走过去,笑道:“我让夏婶给你留了碗酸梅汤,可吃了?” 李翠花一边拿杀猪刀翻拔着没剁太碎地猪草,一边答道:“吃了,吃了,对了,今日还叫我念书么?” 木梨笑答:“教你一首新诗,如何,是写夏日荷花的。” 虽李翠花同学已经识得不少字了,但木梨闲来无事,总会给她说些游记,又或是教她背首新诗。 张玉娘的绣技是轻易不传人的,木梨无法替她做主,也没打算教李翠花这个,她到是教会了李翠花算术,还有打算盘珠子。 李家条件不算差,将来给李翠花说亲,肯定也不会是太穷的人家。 木梨觉得这样的技艺,更适合李翠花。 李婶子也很感激木家人,对于伺候那几十头猪,也越发上心。 原本这也没什么,自李孙氏嫁过来后,两家的关系变得有点微妙了,无论是李家还是木家,原都想尽力维持住以前的那种默契。 灶屋里,李婶子正和张玉娘说着话。 “我原想着,将媳妇收进门来,一家子和和睦睦地过日子,如今这糟心日子我真是过够了,我当家的说了,趁着现在农闲了,天气又好,把西边那片宅地清理出来,,过了‘双抢’后,就准备打地基,先紧着我家大儿子盖个砖瓦房。” 木梨听后,伸长脖子冲里头喊:“婶子,早先听翠花说过这事,您干啥这般急着盖院子,现在家里又不是住不下?” 李婶子见她问起,冲地上狠狠地呸了一下,说道:“说起这事老娘就一肚子火,还不是我们家那个祸害给闹的,说什么非要单独吃,老娘做的饭菜不好,她不是嫌淡了,就是嫌咸了。” 李孙氏与李家的人口味不一样,又加上她那会子在娘家也没敞开肚皮吃鱼吃肉的,先头还觉得新鲜,时日久了,这矛盾就出来了。 张玉娘坐在一侧,夏婶正拿锅铲翻着猪食。 “要我说,你这是给惯出来的毛病。” 李婶叹气:“我还不是想着,年轻时,能动弹的了,先帮孩子们搭把手,待两孩子的小日子过上路了,我跟他们爹也老的走不动了,到时,也只能靠两个媳妇帮忙照料,这不是想结个善缘嘛。” 张玉娘一听,劝道:“她们爱咋作妖,你由着她们去,要我说,你们两口子养了这些猪,把媳妇们收进门,把闺女嫁户好人家,你们的任务也算完成一大半了,只剩下伺候你们公婆的事,手里头有了银子,不如请个人做帮手,这样,你好,你儿子儿媳们也好,干啥非要指望靠她们?自己手里捏住了银财,过自己的好日子,不香吗?” 李婶子摇头:“你统共就这么一个闺女,自然可以有这种打算,我跟我当家的,若真放心的下这两儿子,也不会进退两难了。” 木梨听了一耳,到觉得自家娘亲的主意不错。 转头就把先前李大刀同李孙氏吵架的事说了。 也莫要怪她做的出这事,人家李孙氏做的出初一,就不该怨她做得出十五。 张玉娘的脸色立马比锅底还黑。 “她孙氏这是什么意思,自己只有几斤几两,她心里没点逼数,这是后悔嫁给你家大刀了么?越是穷的利害,越是生就了一双富贵眼。” 她要不是顾忌李婶子的脸面,只怕早就跳脚骂娘了。 说谁都可以,唯独不该把她家闺女扯上,这要传出去,叫她闺女还怎么在村里立足,十有八九会说她闺女是个掉钱眼里的,狮子大开口,要那么多聘礼呢。 李婶子也晓得是自家大媳妇理亏,忙道:“是她不对,你莫要往心里去,她眼红着呢。” 张玉娘没好气地答:“我自然晓得她是心里不舒服了,可离方送来多少聘礼,又关她什么事?说句难听的,她这般嫌弃你家大刀,这是想换男人么?” 木梨抿嘴轻笑,果然,她娘亲就见不得自个儿受委屈。 她也帮腔劝李婶:“婶子,要我说,我娘的话没有错,你们干啥不把钱捏在手里,横竖大刀哥、小刀哥以后也会同你们屋檐挨屋檐,儿子是亲生的,想怎么使唤就怎么使唤,他们敢放个屁么?再说了,你跟叔老的动弹不了,身边有小丫头伺候着,有煮饭婆子给你们做松软烂乎,合牙口的饭菜,有什么不好?还省得跟媳妇互相看不顺眼。” 李翠花必须挺她家娘老子,也附议,很赞同木梨所言。 “娘,你当初相看大嫂时,咱们不是也没看出她这臭脾气么,我还没同您说呢,先前,您打发我去屋里拿这把刀时,你猜我一进门,她就说什么,吩咐我给她烧洗澡水呢,呸,她以为她是富家夫人么,把我这个小姑子当丫头使唤,以前娘总教我,万事以和为贵,以后,甭想我同她好好相处,给她好脸色,反而把我当马骑。” 李婶子一听李孙氏这般作妖,当场炸毛了。 气的把手里的火钳使劲敲地面:“她竟是如此说?我等下就回去同你爹说,给他们两个一人盖个泥砖院子,算是把这债给还完了,以前,还想讨个贤惠点的,如今头个就这般利害,怎样,我也要讨回个更利害的小儿媳,由着两人去打擂台,木家娘子,你今日的话,我是听进去了的,有人伺候着,还不用看人脸色,不比什么都好?” 木梨心中冷笑,李孙氏说话口无遮拦也就罢了,她错就错在,不该多次无缘无故将木梨拖下水,总拿木梨说事。 “唉,婶子也莫气,正如夏婶说的,有些人,就不经惯,越惯毛病越多,都能上天了呢。” 第四百九十六章 不知好歹 李翠花早就不待见李孙氏了,也跟着道:“娘,要不是你压着我,我早同她干起来了,什么玩意儿,自己家里穷得四面漏风,要不是我家不嫌弃,就图她是个勤快的,她能有这般好命进我李家门?如今到好,我全家都快被她拿捏上了,是谁给了她这么大的脸面,就算她肚子里揣了个崽儿,又如何?娘还能够享到你孙子的福么?说到底,还是儿子、儿媳才是真正伺候您的人,原本我也这么想,但经婶婶和木梨这般一说,我劝娘还是想开点,您还有儿子,可以万事不求人。” 李婶子心里也越发琢磨上了,她和当家的这般辛苦,还不是为了崽女们? 若儿媳不是个好的,她自然要想法子对付的。 木梨也不管李婶子心里是如何个苦法,只是后来听李翠花说了一嘴,李婶子回去后同李屠户商了这事。 李屠户到是很同意张玉娘的看法,自己老了,还是要有钱财傍身才好。 他听说木梨买了两百多亩旱地后,也动了心思,想给李翠花买几亩田地做陪嫁,有了田地傍身,李翠花说亲的话,能说到一户更好的人家。 这些且不说,木梨只晓得,李孙氏听说自家公婆要给小两口单独盖个院子,虽说还是屋挨屋,但却可以自己开火做饭,也不要伺候公婆了,她到是欢喜得紧。 木梨听后冷笑,她可以预见李孙氏的以后。 据说,李大刀是不同意重新盖院子的,说是浪费钱财,如今家里又不是住不下,即便李小刀成亲了,也是能住下的。 两人儿子一个东厢房,一个西厢房,横竖李翠花马上就要说亲,紧接着就要出嫁了的。 只不过,两兄弟被李屠户强硬的态度给镇压了,李屠户说了,这新院子早晚要起的,况且,李小刀也不小了,早该成亲了,是李婶子挑挑捡捡的,这才一直没说成。 两兄弟一听,只得作罢,由着爹娘做主。 木梨听了一耳,就把这事丢到一旁去了。 最近李家也忙的紧,李婶子来找张玉娘商量,看能不能先请夏婶帮忙煮了猪食喂猪,又说,李翠花还是会过来帮忙剁猪草的。 张玉娘到是个很好说话的,谁家还没个要帮忙的时候。 遂点头同意了,她把李七妹寻来,让她帮忙搭把手,帮夏婶做一下那边綉娘子们的饭菜。 她推算了一下,双抢前,绣娘子们已去了县城,夏婶也可以放几日假,回家去帮自家儿子收家里的那点谷子。 自她在木家做事后,攒了点钱,今年,总算有钱佃上两亩田了。 好歹这日子也渐渐地有了盼头。 那十个婆子着实不错,做事认真、细心,又依木梨的意思,刨杂草的时候,顺带用锄头的一角刨出一条小沟,如此一来,到时放粪水时,可以更方便,也能让水流顺着小浅沟流到另一端,目前,只能先用这个法子对付一下。 婆子们刨完那些杂草,已是十三天已后,这还是众人手脚十分麻利,又趁着夜晚凉快,多刨了一会儿,木梨拿刻漏计了时辰,并不贪她们的这点工。 只说好了,待边缘处的芦苇都清理干净后,一并结帐。 经过这十天的曝晒,那些晒开的地面已晒得裂开,木梨这才安排严家兄弟,让他俩带了各自的儿子们,趁着这两日的傍晚,运了猪粪去那地里,兑了水后再一起倒进小水沟里,每隔一段距离倒上一大桶,到是比一株株的泼要快多了。 严椿树有点担心,怕这个不太管用,特意去跟木梨确认了,他才放下心来。 木家上回攒的猪粪叫李孙氏的弟弟孙四毛用计,哄得李孙氏撒泼,给要去了。 孙四毛这回,看着那两个大粪池又满满当当了,正盘算着让他姐姐去开口要来,谁晓得,木梨二话不说,便喊了人来运猪粪,眼见着这一桶的好料就要被木梨给拿走了。 孙四毛不干了,他阴的很,当着面儿不说啥,胡乱扫完猪圈,丢下扫帚便去李家寻自己的姐姐了。 要说他为何如此猖狂,也只能怪木家人,一个个都不乐意闻那猪粪的臭味,鲜少来这边盯着,李婶子和李翠花又忙着喂猪,即便发现了,顶了天也是背后说孙四毛几句,绝不会把此事告诉木家人,以免两家又生出间隙来。 说到底,孙四毛是因为李家的脸面,才谋了这差事的。 李孙氏晓得这事后,当场就发火,冲他叫道:“不是说好了的,那猪粪该我娘家得么?” 孙四毛也跟着道:“姐,要我说,那木家太不要脸了,两家各出一半银子养猪,这打猪草,煮猪食,喂猪的事,全都落在你小姑子和你婆婆的身上,五十多头猪,那猪食都要煮好大几锅,即便是兑了水再喂,也是一天要忙到晚的,我亲眼所见,做不得假,看看木家那边,得了便宜还卖乖,一个两个不是充做大老爷们,就是富家夫人、千金小姐的,一个个都十指不沾阳春水,凭啥啊?” “可不,那姓木的凭啥啊,我那婆婆也是个蠢得要死的,这样的好处,不便宜了自家人,还倒贴给别人,自己岂不是瞎忙活了一年?”李孙氏真不认为她弟弟的想法有何错处。 孙四毛再道:“你是不晓得啊,那个木梨骄傲得跟什么似的,平日里,都不拿眼睛看人,我笑着同她打招呼,她还爱理不理的。” 木梨若在,必会喷他一脸,他谁啊,她一个姑娘家家的,为何要同他说说笑笑的,这传出去了,还不得坐实了她木梨也是个水性扬花,脚踏两只船的,也怪不得木梨防他防得紧,只因孙四毛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做事偷懒耍滑,又爱占小便宜。 李孙氏看穿不说穿,晓得弟弟起了什么心思。 “那臭丫头心气儿高着呢,找什么男人啊,她只晓得一切朝钱看,那离方若拿不出二百两聘礼,只怕她也看不上眼的。” 孙四毛忍不住惊呼:“她定亲了?” 李孙氏答:“听我婆婆说过一嘴,你成日在那边做事,连这个都没听说?” 孙四毛抱怨道:“那一家子都鬼得很,我找过机会同他们搭话,都爱理不理的,不就是比咱家多几个臭钱嘛!” 第四百九十七章 悄悄使坏 他完全不晓得自己错在哪儿,还认为木家人太高傲了。 李孙氏最近越发烦得利害。 “行了,你姐夫不在家,我最近正同他闹不痛快,找他没用的。” 孙四毛急了:“姐,这会子正是长谷子的时候,若是再给田里浇上点肥,你说,咱家那佃的田,能不收成好吗?再过上几年,咱家也能置办几亩良田,家里有了良田,手头有了银钱,莫说我讨媳妇了,就姐在这边,也是能挺直了腰杆子的,李家人干啥合伙只欺负你,还不是因为打心眼里瞧不上咱家,觉得咱家太穷呗。” 李孙氏被他缠得没法子,只得道:“行了,行了,我依你还不行,啧,快点扶我起来,好歹,我也是李家人了,这样的事,怎么能叫木家占尽便宜。” 因李孙氏怀了身孕,她晓得李家人之所以惯着她,就因为她肚里揣上货了,她越发拿矫的利害。 两人一商量,又慢吞吞地出了门,木梨家门前的板车上,早已放了好几大桶猪粪,严铁树站在大板车前,肩上背着一根婴儿手臂粗的麻绳,双手扶住身一侧的木把手,他的儿子在后头拿了二齿草叉顶住车尾,几人正在数数,准备一起使力拖动板车。 这猪粪是湿的,很沉,几人用了不少力气,才把板车推的移动起来,动起来后,反而不如之前需要费劲了。 只留下一人在后头拿草叉帮忙推着,另外的人又准备回去后头,打算趁着这空闲,再把另外的大桶都舀满猪粪。 “严椿树,你们这是干啥?” 李孙氏的话语十分不客气,好似严椿树父子抢了她什么东西似的。 严椿树先打发自己的儿子、侄子去后头做事,这才皮笑肉不笑地回头望过来。 “我们干啥,还需要跟你这个隔壁邻居家的儿媳妇请示么?” 话语里透着浓浓的不满。 李孙氏恶言相向:“我问你话呢,你直接回答就行了,说这么多屁话干啥?” 严椿树骂道:“老子干什么,跟你个姓孙的有什么关系,这里是木家,不是你李家,你要横,要甩脸子,滚回你屋里去耍,老子可不惯你这臭婆娘。” 非亲非故,两人更谈不上熟悉。 严椿树压根儿就不给她好态度。 “你说什么?严椿树,你不过是人家请的下人罢了,一个贱男人,有什么资格同我说话,还有,谁告诉你的,老娘就不能管这事了?” 木梨听到争吵声从屋里走出来。 发现严家舅舅竟然同李孙氏在院门口争吵起来。 忍不住狠狠翻了个白眼,她没有先去院门口,而是去了灶屋那边,李婶子和张玉娘正在有说有笑,李翠花正让夏婶帮忙舀了水,准备洗手。” 她在灶屋门口喊道:“婶子,你家大儿媳妇过来了,也不知找您有何事?不过,她好像挺看我严家舅舅不顺眼,话里话外正在质问我舅舅,为啥要把猪粪弄走。” 木梨越发学精明了,有李家人在,她才不出头呢。 躲在背后悄悄使坏就行。 李婶子一听,正觉丢尽脸了,李孙氏就是个贪的。 她噌地站起来,拿着火钳如同了阵风似的刮了出去,木梨暗中冲张玉娘眨眨眼,又嚷嚷道:“翠花,不好了,你快些过去看看吧,你娘发火了,你大嫂又大着个肚子,你仔细你娘被气得上火呢。” 李孙氏太能作妖了,李婶子不是她的对手。 李翠花匆匆洗干净手,又把手在身上胡乱擦了几下,边擦边跑。 木梨很想提醒她:翠花,你的小手白洗了。 屋里余下的人,也跟着都出门去看热闹了。 张玉娘和木梨走在最后,晃悠悠地朝门口走去。 她问自家闺女:“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了?” 木梨笑嘻嘻地回头问道:“又被娘亲看穿了,哎呀,我可得继续努力,这点小伎俩总瞒不过您的。” 张玉娘笑了,得意地挑秀眉,答道:“你也不看看,你是从谁的肚子里爬出来的,就你那点小心思,撅绝小屁屁,娘就晓得你要干啥。” 木梨答道:“我就是嫌那李孙氏太能作妖了,我们家讲究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可她到好,没理都要闹得理都尽数在她那边,再说了,当我没留意呢,那个孙四毛一肚子坏水,看到舅舅们帮忙舀粪了,他到是很快就将猪圈打扫好,又去了李家那边,随后不久,李孙氏就来我家门前闹腾了,这里头没有鬼才怪。” 张玉娘伸手轻点她脑门:“鬼机灵,娘亲到是越发能放心你嫁出去了。” 木梨伸手挽住她胳膊,摇晃着说道:“我是娘亲生的,啥都吃,就是不乐意吃亏。”尤其是这孙家这种蛮横不讲理的刁民。 母女慢慢地走到院门口,李婶子已经在大骂李孙氏了。 “你是蠢猪啊,老娘跟你说过多少回了,那猪粪当初说好了,要留给木家的。” 李孙氏仗着肚子里揣着个娃儿,与她对骂:“娘,您说我蠢,您自己还不是死蠢死蠢的,您带着小姑子在家啥事都不做,就守着木家这边,村里哪个不在传,说您和小姑子是木家请的长工?” 李婶子被她的话气得一个倒仰,恨不得把她直接给休回娘家算了。 “老娘说你蠢,你还骂老娘,你们孙家就是这么教女的?” 李孙氏又道:“我又没说错,您在家干过什么,除了洗那几件衣,和煮点饭,还干了什么?” 孙四毛可不是让他姐来同自己婆婆吵架的,伸手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角,小声道:“姐,猪粪。” 木梨发现他的小动作,也不说破,只站在那里冷眼旁观。 有李婶子在前头顶着炮火,木家人还是不要再掺和进去比较好。 她看得很清楚,无论是木家还是李家,至少目前都还需要维持着这份邻里和睦的关系。 经孙四毛的提醒,李孙氏才回过神来,又质问李婶子:“娘,您当初不是说了么,这些猪粪往后都归咱家了,您这般给木家干活,买猪的钱都是两家平......” 一个人影闪过,紧接着啪的一声! 李孙氏被打懵了! 半晌回不过神来。 李大刀眼睛通红,恨恨地盯着她,一字一顿地道:“老子是讨婆娘回来过日子的,不是讨个婆娘回来在我家搅天又搅地,但凡你还是个人,就不该说这话,老子跟你说过多少回了,有些话只能在屋里说,有些话不该在外头宣扬。” 第四百九十八章 我不活了 他又走上前几步,低头俯首,在她耳朵小声道:“你要是敢断了我李家的财路,老子不拆了你孙家的家庙,老子就不姓李。” 两家为何要合伙养猪? 木家人不通此事,但因木久承是秀才,他是文人,朝廷给的红利,他名下可以养五十头猪,偏书生们又看不起这行当,总觉得书生自有书生的清雅,不该有一身猪粪臭。 所以,秀才们即便有名额,也多数占而不用,好容易劝得木久承点头。 他李家当真是烧了高香,借了木家的名头,将这五十头猪挂他家名下,投入的银钱对半分,红利也对半分,木家只要求李家出人工,这已是让李家得了天大的好处,木家如今富足了,有的是银子,难不成还买不到几个养猪倌,他李家又算什么东西? 结果,李孙氏死活说不通,尽觉木家占尽了便宜。 “你,你打我?我不活了,我这就去死。” 李孙氏当真把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精髓学到了。 李婶子急了,也担心了,这肚里还揣着李家的孙子呢,她死不要紧,可不能叫乖孙子出事。 李大刀一把拦住她,怒道:“娘,她要死,只管她去死好了,死了更好,我再给您讨房贤惠的媳妇。” 李孙氏急匆匆地往水沟边冲去,发现没人拦也没人着急,心里反而更不安了。 扭头道:“李大刀,你是不是早就有这打算了?我肚里的娃儿还没落地,我们成亲才多久?” 李大刀怒道:“你少给我扯这些有的没的!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你是记心被狗吃了吗?” 李孙氏这才想起来,李大刀的确说过,不可以在外头宣扬自家掺和到养猪一事里。 “我也没想要别的,不过是些不值钱的猪粪,当初不是说好了,要给我娘家的吗?” 木梨忍不住气笑了,她大声喊道:“孙四毛,你也不过是我家请的下人,是不是觉得自己挺能耐啊,我家庙小,从今日起,你从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我家请不起你这种心机重的人。” 她一句话捅破了孙四毛的那点小心思,更是一句话就断了孙四毛的前程。 孙四毛急了,要知道,这扫圈猪的活计虽然比之前重了,但给的工钱,却是比之前翻了一番多,他已经偿到了甜头,哪里肯放弃。 “木梨,你又在胡说什么?” 木梨摆足了高傲的姿态,拿下巴点了点他,答道:“我说不用就不用,我胡说又如何,这事,我便能做主。” 张玉娘站在木梨身后,开口了,骂道:“当真太不要脸了,没听到我闺女说的话?不过是个小小的长工,还敢在里头生事,还有,这猪粪本就是我家的,我家要如何处理,无需经过你孙家人同意,你姐还挺能作妖的,啧啧,你孙家有什么能耐啊,以为蛮横不讲理,我木家就该让着你孙家么,欠你孙家的么?呸,做你家的春秋大梦。” 李婶子今日被这个大儿媳给气饱了,李家的脸面也叫她给丢尽了,因此,任由张玉娘母女训斥孙家两人。 李孙氏怒道:“你们家才不要脸,明明我婆家也占了一半的,还叫我婆婆和小姑子出了不少力。” 木梨挑眉上前,目光清冷地看着面前长相一般的李孙氏,她微微叹了一口气,语气柔和地冲一侧的李大刀说道:“老人们都说,相由心生,大刀哥,下回可要擦亮招子了,你看这人,一脸的横肉,一看就是个不讲理,圣贤书上有云,娶妻当娶贤,为何要娶贤呢。” 李大刀皱眉看向一旁的李孙氏,眼里闪过一丝厌恶,他也曾想与她白头携老,他也曾想与她夫妻恩爱,然而...... 木梨觉得火候不够,又再添一把火:“一个婆娘没讨好可是要祸害三代的,你能指望她能同你夫妻同心,你能指望她能真心孝敬着你爹娘,你看不到吗,一身毛病的婆娘,你还指望她能教养好你们的孩子?这世上不缺聪明人,将来孩子们谈婚论嫁难咯,你必晓得,有其母必有其子这话!” 李婶子反而是最先一个明白过来的,心里懊恼不已,当初挑选媳妇该更慎重点,她家又不是那不讲理的,没曾想讨回来这么个蛮横的媳妇。 “大刀,把她拖回去,要是再闹,便休回她娘家去。” 李孙氏和孙四毛傻眼了,这肚里的娃儿不要了。 李大刀冷声道:“我正有此想法,原本我家就是那讲理的人家,娃儿不要也罢,省得坏了我李家的根子。” 李孙氏急了:“李大刀,你给我说清楚,是不是你还惦记着这个狐狸精。” 李大刀扬手又要打她,被孙四毛给拦住了。 “不许你打我姐。” 张玉娘面若寒婵,迈开大步走到李孙氏的跟前,怒道:“你刚才说什么?” 扬手就打了李孙氏一巴掌:“老娘的闺女自有老娘自己教导,还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要老娘说,你这肚里的娃儿,不一定是李家的种,谁不晓得,你跟你家的老弟走的太近,成日粘乎在一起,这样的事,那些龌龊人家又不是没有过。” 要不是李孙氏不讲理在前,张玉娘绝对不会说出如此恶毒的话来。 李孙氏再次被打懵了,张玉娘快言快语,叫她尚未反应过来。 李婶子就坡下驴,冲孙四毛道:“明儿起,莫要再登我家的门,省得被外人看到了,不明就里。” 她到没指责张玉娘不该说那些话。 实在是李孙氏太爱作妖了。 她正好借了这机会,给孙氏一个下马威。 孙四毛心里不服,他还惦记着那差事呢。 木梨已开口对李婶道:“明日打扫猪圈的人,还需先请了才行。” 李婶子回答:“原本那差事就说好了,给你严家舅舅的一个儿子,自该再还回去的。” 她看向孙家两姐弟的眼神,冷若冰霜。 孙四毛被两家给赶走了,李孙氏至此老实了许多。 最开心地莫过于李翠花,她同木梨道:“你不晓得,如今我家再也不必堵心了,成日在我家蹭饭,以前只蹭午饭,现在事多起来后,连晚饭也是在这边蹭的,当真是叫人恶心的不行,我娘老子跟我大嫂说过许多回了,叫她不要把她弟留在这里吃饭,她怎样都不肯听,搞得我爹娘连我大哥都埋怨上了,又不是新添了个亲儿子。” 而且,李孙氏打这之后,也不敢再跟李翠花猖了,不敢指使着她做这做哪。 第四百九十九章 不敢再作妖 木梨撇小嘴,说道:“对付她这种没脸没皮的,就该快刀斩乱麻,麻溜的整治一番,她这样的人晓得没人惯了,就老实了。” 李翠花觉得木梨不是一般的聪明,她细心观察了几日,发现的确如木梨所言这般。 李孙氏这几日,连说话都不敢大声了。 她不解是何故,便又去找木梨请教。 木梨冷冷一笑:“她为何敢作妖,一是你家人脾性太好,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她家在后头撺掇着使坏,她才有这般底气,上回那般闹,你娘精着呢,马上晓得同我们联手,合伙作戏给孙四毛看,当然,也不全是做戏,孙氏若再那般做下去,我保准你爹娘还有你大哥,是真的会把她休弃回家去的,被休的女子,不是每个人都有我哥哥他娘杨金婵那般有本事,她是先找了下家,这才跑掉的,更何况,她也没有杨金婵那般长的好看啊。” 大多数被休的女子回到娘家,娘家可不会再真的拿她当亲人看,而是外人,是嫌弃,多待几日都想赶人的那种。 李孙氏不敢再作妖,她还是晓得这点利害的。 “还有啊,要我说,你们家也太善心了,凭啥那些猪下水,猪头肉,由着孙氏拿回娘家去?” 李翠花答道:“这不是我家吃不完嘛,又不是每天有人跟我爹买这个,放在家里,天一热就挺浪费的。” 木梨说道:“多撒点盐腌上吧再抹上点酱油不招苍蝇,早晚日头不烈时,拿出来凉凉,若是担心坏了,可以吊在井里,你们留着慢慢吃不香吗,又或是拿了送人情,不比便宜了她强?你那大嫂一家子,就是个看菜下碟的,晓得你们好欺负,才会那般横,人看,不过是说两句狠话,她便老实许多了。” 要木梨说,孙家那样的人家,就是受不得别人的恭敬,越是恭敬着,越是能把尾巴翘天上去,了不得呢! 李翠花听后,到是又多了点心眼,总觉得木梨咋就比她聪明太多,又比她看的远,她想破了脑壳子都想不明白,最终归结于,人家天生比她聪明,脑瓜子更好使。 李婶子很感激木梨,那天要不是她一语惊醒梦中人,李婶子还会看在肚里娃儿的份上,由着李孙氏继续作妖,那样,她还不得早晚被大儿媳给活活气死? 她的感激还的很实在,给木家送来了二斤五花肉,一对卤好的猪耳朵,一串卤猪大肠。 五花肉做回锅肉片,木梨能就着这菜吃两大锅,猪耳朵张玉娘和木永为好这口,卤猪大肠么,木久承又笑眯眯地吃上了几口小酒。 最近,张玉娘对于他吃酒一事管得严了许多,说是天气热了,不让他多吃,怕身子吃出问题来。 木久承本听不进去的,张玉娘随口丢来一句:咱闺女交待的,说是酒太燥热,不适合热天多吃。 好容易吃得满意一回,少不得,木久承待张玉娘又多了几分柔意。 待到木梨的那两百三十亩旱地都浇遍了猪粪后,雨水如期而至。 而这一下,又连着下了好几日,喜得张玉娘直言,木梨的生辰八字好,这运气,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木梨听后只是笑笑,这事她还真需多谢千金系统,要不是它教会她听风观云,看细微变化,她是无法判断哪一天会下雨的。 原本早七天前就该下雨的,只是晚上起了风,又变化了,连着又往后拖了七日晴天,便宜了木梨。 下雨天无人爱出门,古代人不像现代人出门这么方便,出门是水泥路,随叫随到的车车,连雨靴在那年头都少见到。 木梨最近几日都待在家里,门前的泥路因为牛车的来往,又给压出一条条深浅不一的水沟来,行起的路人,经常出个门不是弄一身泥水,就是鞋子被浸湿,索性遇上这样的天,大家伙都猫在家里。 因下雨,木梨便让严家舅舅、表哥们都不要来,在家好生休息几日。 只是,木家屋后的五十多头猪,每天一睁眼就嗷嗷地叫个不停,只喊快饿死了。 李婶子带着李翠花每日也不走前头了,从菜园子里穿过来,反而更好走点。 这日,木梨拿晒干的梨叶煮了一壶茶,张玉娘时常会感染点炎症,但古代没有这一说法。 她便想了这么个折衷的法子,时常煮了干梨叶茶让自家娘亲多喝点。 再配上她开的中药方子冲洗,少不得,张玉娘的这病来的快,去的也快。 木家,也因此时常备上点干梨叶。 她泡好后,每人分了一杯,李翠花好奇,没听说这个可以泡茶。 木梨不好说明原由,只推说自己最近肺火有点旺,看杂书上写了这么个法子,便拿来试试。 她端上热茶,叫上才做完事的李翠花去西厢房耍。 张玉娘对她笑道:“你只管去,可莫要推辞,她是当你是小姐妹才叫上你的,不然,她保管会自己藏着偷偷吃掉。” 原来,竟是县城的鸨妈因有许久不曾见到木梨这个外孙女,甚是想念,特意托人给木梨捎来了一大箩筐吃食,有糖果、点心,干果,也有几个西瓜,一些葡萄,这些水果在乡下难得一见。 木梨不是个小气的,很大方的拿了葡萄出来招待大家,更是留了一些出来,让张玉娘捎信,喊张水牛过来取一下。 两小只坐在西厢房里吃葡萄,李翠花问木梨:“我有好些日子没看到秋花了,她几时才能过来同我们耍?” 木梨想了一下,答道:“我二舅妈大概九月份左右会生,我外婆说了,过了七月,便去那边照顾她,到那时,她应该可以抽些空闲出来,只不过,听说夏花姐也怀上了,不晓得会不会要她过去做伴。” “娘俩一起生啊?” 木梨笑了:“没呢,我二舅妈先生,我夏花姐估摸着要到正月里呢!” 而离家出走的张春花,一直音讯全无,也不知她是否还活在人世间。 随后,李翠花告诉木梨:“我大哥最近甚是讨厌我大嫂,也不如以前那般惯着她了,再加上我爹有意让我大哥能撑起来,也慢慢的让他单独挑起杀猪的生意,多数时候,我爹只带着我小哥出门的,我大哥独自一人出门,如此一来,他在家的空闲少了许多,回来又累及了,倒头就睡,我大嫂想同他闹都没机会。” 第五百章 狼狈为奸 李家以靠杀猪为生,平日回来好好休息最为重要,任谁都不许轻易去打扰的。 就算李孙氏再爱作,李家在这一点上,从来都不惯着她。 李翠花又道:“只是有一点叫我心疼,也不知是不是一个人应付不过来,我大哥最近都快中午了才回来,而且看样子很累。” 木梨对此并不感兴趣:“你管那么多,横竖你爹娘已打算叫两人搬出去单过了,若不是你未出嫁,你小哥没说亲,说不定直接开口说分家一事呢。” 李婶子想明白了许多事,也对自己大儿子的事丢开手了,不再事事操心。 木梨觉得这样挺好的。 李孙氏的确有点怕李家休弃她,将她推回娘家,老实了一些日子,发现李家没有下一步动作,胆儿又大起来了。 她将对李大刀的恨意,渐渐地转到了木梨身上,暗怪她,要不是她没事干啥要那么高的彩礼,能挑得她跟李大刀闹不痛快,要不是木梨死抠,明明很有钱了,还抠着那点猪粪不撒手,她能跟婆家人交恶,如今到好,她认为自己所遭遇的一切不幸,都要归原于木梨。 天一放晴,李孙氏又开始出门乱窜门子了。 整个村子就这么点大,又加之一村子人分几个队,一条居民线上,有好几个队,很快,李孙氏和李婶子在木家门口骂架的事,传遍了整个村子,说啥的都有。 朱婆子上回挑拔张玉娘和杨金婵没成功,一直不死心,遂,李孙氏她才出门呢,朱婆子眼尖,马上就追了上去。 “哟,这不是李家大媳妇吗,你这是去哪儿呢?” “这肚子越发显怀了,你可得小心点,如今才下过雨,路滑,仔细摔着了,来,来,来,我扶你一把。” 朱婆子伸手虚扶着李孙氏的左手手臂,一边走一边同她说话。 “你这是去哪儿呢?” 李孙氏随便找了个借口,说道:“家里没酱油了,我出来打点酱油,再顺便出来透口气,您老这又是去哪儿?” 朱婆子笑答:“我这样的老婆子又做不了正经事,还不是一天到晚的闲逛,对了,我前些日子,咋听到你婆婆叫骂的声音,出来瞧了一眼,像是在木家门口,我本是想过来看的,奈何,我家那招人嫌的两个媳妇将我拦住,死活不让我过来。” 开玩笑,朱婆子的两个媳妇可是恨死自家婆婆了,干啥啥不行,惹事第一名! 木家如今与往昔大有不同,两个的男人都叮嘱过了,叫她俩看紧自家娘老子,莫要到外头去多嘴生事。 木家,他们朱家是惹不起的了。 朱婆子对于儿子的劝,一点都听不进去,她还记恨着张玉娘不给她留脸面,将她打倒在地的事。 提起上回的事,李孙氏的脸色瞬间铁青,她满腔怨恨地说道:“提起上回的事儿,我就恼火的很,都怪木梨那臭丫头,牛气的很呢,说不让我弟再去那里干活,第二日,便叫了她严家的一位表兄给顶上了。” “哎哟,那死丫头啊,要我说,她肯定是个精怪变的,哪家的小姑娘有她那么贼的,贼精贼精!”朱婆子很有必要怀疑木梨不是人呐。 李孙氏闻言,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你莫要吓我?” 朱婆子随即有安慰她,道:“你怕啥,她道行不高,听说,黑狗血能治得住这样的妖怪。” 李孙氏听了一耳,又道:“真是妖怪,难怪她那般能说会道。” 朱婆子又问她,到底那日发生了什么事。 有些自私的人啊,就只会挑对自己有利的说。 “还能是啥事,木家不是一直挺嚣张的么,木家那臭丫头压根儿就看不起我们这些穷苦人,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呢,啊呸!” 她狠狠地朝地上吐了一口,又接着道:“这不,木家不是养了几十头猪么,我婆婆和我小姑子一直在白帮木家的忙嘛,平日里两家走得亲,我婆婆和小姑子都不在意,我这做媳妇的也不敢多嘴,只是,你说,白给你们做事也就罢了,我婆婆和小姑子是感恩的,说是木家那丫头教了我小姑子读书写字,拿这个还那人情,只是我小姑子统共才跟着念了两年多的书,哪里就值那许多银钱了。” 朱婆子心不在焉地附和,谁爱听这样无趣的八卦了,她又催了李孙氏往下说。 李孙氏再道:“今年开春后,我就同我婆婆说了一嘴,说我娘家佃了田太瘦,需要大肥,我公公、婆婆也说了,去管木家要了今年的猪粪肥给我家,头一回还好好的,到是很爽快地给了我娘家猪粪,这一回,那个臭不要脸的死丫头,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叫人把两大满当当的大粪子全给掏空了,你说气人不气人?” 朱婆子不管真信也好,还是假信也罢,总之,很夸张地伸手用力一拍大腿:“哎呀,就因为你管她家要猪粪,她不但私吞了,还把你弟给赶走了?当真太不要脸了。” “就是。”李孙氏如同找到了知音,拉住朱婆子直倒苦水:“为此,我婆婆还偏心她呢,事事都替她说话,碰上这样拎不清的婆婆,你说糟心不糟心?” 朱婆子又劝慰她:“那个小妖怪是有点本事,但她甚在年幼,听说这样的小妖怪还是很好对付的,不过,你家大刀就没帮你出口恶气么,太要不得了。” 说起她家男人,李孙氏更是恨得咬牙窃齿:“您是不晓得,原来,李大刀心里早有人了,他相中的可不就是隔壁的那只狐狸精么?可惜那只小狐狸精瞧不上他,估摸着是我家男人家里拿不出那么多彩礼,这事儿才黄的。” 朱婆子眼珠子乱转了一会儿,随后又惊讶不已地说道:“还有这事?哎,你还别说,你一说起这事,我也想起一事,你还没嫁过来之前,听说,胡春桃也为离方上门过,都说女肖母,果真如此,张玉娘当时也是看不上,说是要替她闺女找个给得起彩礼的,只是不知怎地,最后,那个离方竟肯拿二百两银子下聘,要我说,可不就是被那小妖怪用妖法给糊住心智了,那后生崽看着也不像是个傻子。” 她从李孙氏嘴里套得李大刀曾瞧上过木梨,心里转动念头,又能拿了这事在村里各处八卦一番,不但能得到人家的热情招待,有瓜子、花生吃,还叫人越发看得起自己。 第五百零一章 撺掇 朱婆子心里打着别的算盘,到没忘了给木梨招恨。 “孙氏,你要不要听老婆子一句劝?” 李孙氏这些日子被关在家里,早憋坏了,李家也明确说了,轻易不许她再回娘家去,若没经李家同意再回娘家,去了便不要再回李家。 她没那胆挑战李家人的底线,所以嚣张气焰一下子掉落许多。 得了朱婆子的话,她心里又渐渐燃起熊熊斗志,忙问是什么? 朱婆子小声音道:“要我说,你单凭自己,是斗不过那个小妖怪的,何不拉拢几个帮手呢?” “找帮手?叫我上哪儿去找,再说了,若是被我公公、婆婆晓得了,还不得把我往死打?” 李孙氏挨了李大刀一巴掌后,不但将这股怨恨转意到木梨身上,同时,她也的确对李大刀心生畏惧了。 朱婆子冷笑:“难道,这样下去,你会睡得着?” “有什么睡不着的?”李孙氏不懂了。 朱婆子叹气,颇有点恨铁不成钢:“两家屋檐挨屋檐呢,你如今又将那小妖怪得罪狠了,谁晓得她会不会起歹心,再次找上你家大刀,然后跟他眉来眼去的,你心里能舒服?换了老娘,还不得大闹一场,把那屋顶都给掀个底朝天?” 李孙氏将信将疑:“不太可能吧,那木梨不是个傻的,那离方我也风过,生得十分英俊,又出手阔绰,住的也比我夫家好太多,只要脑子没坏掉,任谁都会选那离方。” 朱婆子再劝:“你呀,我怎么劝你才肯听,你想想,你是得罪了她,只要她施施妖法,把你家男人迷住了,叫他往东他不敢往西,你说说,他的心还会在你身上,在你肚里娃的身上吗?没看见过那些没良心的汉子么,我可告诉你,咱们这十里八乡抛妻弃子的烂人,多了去。” 李孙氏不说话了,朱婆子也没再劝,她晓得,李孙氏必会倾向于自己这边。 只不过是时日的问题。 李孙氏之前还觉得,就算李大刀对木梨还抱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以木梨现在的家境,未婚夫又那般英俊,估摸着必瞧不上李大刀。 她平日虽爱嚷嚷,爱拿这事挤兑李大刀,但心里却十分笃定,木梨眼里没有李大刀的。 只是,朱婆子今日的话给她敲了警钟,木梨若有心为之,耍着李大刀玩呢,李大刀若当了真呢? 以李大刀的脾气,很有可能寻了借口,然后一脚把自己踹开,被休回娘家? 她爹娘不会打死她才怪。 放着好日子不过,由着自家男人被别的女人勾走魂。 李孙氏光想想,连着打了好几个激灵,怀疑地种子被种下了,朱婆子就坐等木家事非不断,她好袖手在一旁看热闹。 还别说,偏生又有这么凑巧,李孙氏回家时,正好看到木梨送李大刀出门,两人还有说有笑的。 李大刀一到家门口,发现李孙氏一脸阴沉沉地盯着他看,顿时没了好心情。 甩着膀子进了屋里,寻了点吃的垫饱肚子后,洗漱一番,准备入东厢房睡觉。 他自己今日接了两个单子,加上他爹分给他的那个,明日少不得又要操劳大半日,需得三更就起。 李孙氏心里现在窝了一盆火,朱婆子的话不断的在自己脑海里回放。 “站住,李大刀,我问你,刚才你去木家干啥?” 李大刀不想同她吵,他累得紧,又很困,现在只想摸到床上去好好躺下。 “让开,我要睡了。” 说完,绕开李孙氏,直接进了屋,脱了鞋往床上一躺,外头热的紧,屋里还算阴凉,冰冰的凉席很“吃肉”,李大刀舒服的叹了口气,困意越发上来了。 李孙氏不管不顾,跟着追上来。 伸手打他的胳膊:“李大刀,我问你话呢!你去木家干啥去了?” 李大刀是真提不起兴趣说话。 “你给我起来,今天你不给我说清楚,甭想睡个清静的觉。”对他又掐又打的。 李大刀太烦了,又不能伸手打她,上回打了李孙氏,李婶子当面没说什么,背后可是狠捶了李大刀一顿,说他不该动手打媳妇,下次若再犯,必不会认他这个儿子了。 “李孙氏,你脑壳子没毛病吧!” 他怒气上升,冲她大吼。 李孙氏越发跟个泼妇一样,伸手更是掐的利害了。 “你今日要是不说清楚,我同你没完,你说,是不是你又被隔壁的小妖精勾走了魂儿?” 李大刀瞪向她,目光阴冷,半晌才道:“我到盼着她能主动勾我的魂呢,可人家瞧不上咱,你今日又想作什么死?作死不要紧,你只管出门去寻死,莫要再来吵我了。” 李孙氏还是不肯放弃:“你说,你到底去她家干啥了?” 李大刀瞧着这架式,他若不说真话,李孙氏只怕会一直不闹不休,实在累得不行的李大刀,没这个精力应付她。 “木家跟我家定了几斤粉肠,我刚才一并给送过去了。” 李孙氏一听,不对啊,平日不都是她婆婆拿过去的么,又或是张玉娘自己过来取,木梨即不开声,也不上李家的门。 “你又在胡说,平日你哪里会做这样的事,你娘呢,她又死哪里去了。” 李大刀一听,大为恼火,伸手指着李孙氏的鼻子道:“你刚才说什么,你敢咒我娘?信不信老子先打死你?” 李孙氏就是这样一个没脑子的:“我又不是故意的,再说了,平日里,这样的事不都是你娘在弄么?” “要你管,你滚不滚,弄坏了老子的生意,老子明日就把你给休了。” 李大刀说完,和衣躺下,翻身背对着李孙氏,也不管她怎么生气也好,难过也罢,直挺挺地睡过去了。 他的态度,反而把李孙氏逼得更加疯狂。 木梨并不知李家的这些事事非非,离去县城的日子越来越近,张玉娘将指点绣娘子的事,全数交给她,木梨最近几日都在连轴儿转,日日去离河家那边,也不做旁的,只是将以前讲过的针法又说了一遍,这几日,张秋花得了消息,也过来听她的课,到是又有许多新收获。 一日,张吴氏捎信给张玉娘,说是严金菊想吃梨子,叫她打点梨送回她二哥家去。 张玉娘便喊了木久承去梨上摘些,拿篓子装好,又告诉他,她会回来吃午饭。 再去灶屋里交待夏婶,今日中午做个豆豉蒸排骨,这才背了梨子回娘家去了。 杨金婵买了田地的事,竟然瞒住了杨家那边,这一点,知情人都着实佩服她很有点利害。 第五百零二章 心术不正 她其实心里挺着急的,最近,她娘老子有点起疑心了,每日三问,总逼着她把手头的银子交出来,杨金婵眼看着快纸包不住火了。 这时,有人便给她递了枕头,李孙氏找上门来,主动要求与她联手,李孙氏不求别的,就是只要祸害走张玉娘同木梨,不叫她们坏了自己的姻缘。 杨金婵嘴上应得好好的,心里其实挺瞧不上没脑子的李孙氏。 但这,并不妨碍她利用李孙氏。 这不,张玉娘还没出门呢,她就打听到了张玉娘要回娘家,便急急去告诉正在离岸家隔壁打扫卫生的杨金婵,叫她赶紧收拾一番,好去木家找木久承。 杨金婵最近也挺恨张玉娘的,夏婶只听张玉娘的话,叫她守门,她当真就跟人门神似的,把那门堵了个严严实实,任杨金婵使尽浑身解数,都奈何不了她。 见李孙氏很积极的来报信,她少不得又拿好听话哄了哄李孙氏。 两人去了村口,隐在一人家屋子角落里,瞧见张玉娘背了篓子出了村口后,折转一路向北,两人这才相扶着走出来。 杨金婵觉得跟李孙氏走在一起,挺丢自己的身份,遂,寻了个借口:“妹子,今日谢谢你了,你瞧,你大着个肚子走的慢,我怕一会儿那婆娘就回来了,要不,我先过去,你在后头慢慢行?” 杨孙氏只觉自己完成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她只想着杨金婵得了好处,那边的母女便无暇顾忌她这边了。 “你快去,你快去,我横竖没啥事,慢慢走就行了。” 杨金婵心下冷笑,忙不迭地往木家行去。 她在李家和木家之间看了一眼,菜园子里没见到夏婶的身影,她先去了木家门口,伸手轻轻一推,发现院门竟是虚掩着的。 再聆耳细听,夏婶在灶屋里,似乎在跟李婶说着什么,而李翠花正拿了刀在那里剁猪草。 这点小事拦不倒杨金婵,她不过花了几块糖,便哄来一个小孩子,叫她去把李翠花哄出来,只说她大嫂在村头走不动了,觉得肚子有点不舒服,叫李翠花去扶她回去。 那小孩果然照做了,李翠花很生气,不想去,李婶不放心,还是催她去瞧瞧,万一真有啥事,岂不很危险,到底心里还是紧张着孙氏肚里的孙子呢。 李翠花出门后,杨金婵避开李婶和夏婶两人,悄悄溜进了东厢房里。 木久承先前摘梨累坏了,正以书遮面,恹恹入睡。 杨金婵伸出右手食指,轻轻地抚上木久承的手背,一下,又一下...... 木久承睡的迷迷糊糊,以为是张玉娘回来了。 也不说话,反手握住对方的小手,轻轻揉搓着,脑子里却快速地闪过一个想法:怎地自家娘子的小手粗糙了一些?她又几时爱用这么香的胭粉了? 木久承并没有太过在意,他是真的不提防旁的人的。 杨金婵将自己的小脸放在他的手背上蹭了蹭,方才妖妖媚媚地喊道:“木——郎!” 两字,愣是被她唤得荡气回肠,销魂夺魄。 木久承瞬间醒了瞌睡,猛地睁眼,发现自己握着的,并非张玉娘的小手,吓得他把手里的小手往外一丢,自己也差点弄翻了竹摇椅。 “你,你,你怎地溜进来了?” 他刻意压低了嗓音,又催促她:“快,快些出去。” 最近,他出门与人讨论学问,有人曾提起过历年举人考试里的几个难破之题,木久承小心翼翼地与那几人探讨后,发现,他们说的那些题,竟然可以从离方给他的卷子上寻到,一字不错! 可见,离方在州城还是有点过硬的人脉。 木久承越发坚定了要跟自家女婿绑在一条大船上的心。 对于杨金婵,也少了之前的那种朦胧暧昧之意。 杨金婵皱眉,没道理啊,这才多久,木久承这颗摇摆不定的心,就这么坚定的倒向张玉娘那边了? 她表示,很不服。 她有王牌在手,又怎肯轻易服输? “木郎,我今日很丑吗,怎像是吓着你了?” 杨金婵不丑,而且,最近为了逮住机会,她日日都梳了桃花妆,眼角上了桃花粉,娇中带俏,俏中生媚,着实风情万种。 反倒是张玉娘因为以往的那种营生,她早已洗净铅华,多数时候,都是素面朝天,只不过描眉画黛是不肯放弃。 木久承到是喜欢得紧,素净中又带着一种淡然的美感。 只是看久了,总会生厌,这不,杨金婵这般媚态,一下子叫他看痴了。 杨金婵忍不住娇声笑出声,声音极其勾魂:“木郎,可是觉得我今日格外好看?” 木久承收回心思,摆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答道:“再好看,也不如玉娘好看,金婵,这样的妆,不适合你,还是原先素淡的你,更好看些。” 他扭头避开杨金婵抛过来的媚眼。 “哎呀,木郎,你也理解一下人家嘛,这么多年,人家虽然跟着柳兰舟去了京城,可是很洁身自好,好些年了,都没尝过肉滋味呢,我当年固然是有堵气的原故,可也未尝不是受不了你娘的那种苛刻。” 木久承的眼里闪过一丝愧疚,他娘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总是把自家娃护太紧,连媳妇都只当着外人,生怕自家媳妇贪了他木家的一针一线,更舍不得将铜板子分上一些给自家媳妇们花。 “哎呀,木郎,人家孤枕难眠,又长夜漫漫,我不介意同妹妹一起共伺木郎的。” 这话越说就越轻浮了。 杨金婵的小手指极不安分地摸着木久承的胸口,时不时的翘起小手指,轻轻勾一勾人腰处系的衣带。 “哎呀,讨厌,还是跟从前一样呢,你系的这个结,我着实解不开嘛。” 木久承差点就脑子一热,还好外头传来李婶骂李翠花的声音,说她咋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呢,她那里的两锅猪食快煮好了,等着剁好的猪草再煮两大锅。 他打了个激灵,人一下子清醒过来。 伸手抓住杨金婵的手腕,将她的小手从胸口处挪开。 “乖,金婵,莫要胡闹,一会儿玉娘回来又该不高兴了。” 杨金婵撇嘴,不高兴地道:“你我本就是做过夫妻的,你身上哪里有块痣,我都晓得一清二楚,再说了,我的那身段,你从头到尾哪里不熟悉了,我们在一起了又如何,我想,咱们崽崽肯定很高兴,老人们,谁不说,夫妻还是原配的好,我都说了,当年是我少不更事,才犯下的错,哎呀,木郎,我如今晓得错了。” 第五百零三章 是哪门子的长辈 木久承避开她,离开摇椅,行至一桌子旁坐下,提起木永为,他突然想起一事。 “那全家福的事,你可有从他那里探出口风来,过些日子,我们一家子又要去县城一次。” 张玉娘本是要送那些绣娘子们去绣坊的,又要在县里耽搁几日,她不放心将木久承放在家里,遂提出,要带了他和木永为再去县城一趟,又说,那时县老太爷应该已回来了,况且,叫木永为同小翠儿子多走动走动,再去结识些文人墨客,同窗好友,也是不错的。 木久承想得远点,他想给木永为的将来铺路,自然少不得点头同意了。 这一同意不要紧,张玉娘随口说了一句,横竖要在县城住几日,又有空闲,到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叫他完了木梨的那个小小心愿。 木久承想了一回,便答应了。 杨金婵摇摇头,一脸委屈地答道:“我每回来找我们崽崽,你这个后头婆娘防我跟防什么似的,我哪里敢当着她的面问这些。” 木久承细想了一下,的确不好当着张玉娘的面问。 遂,又提出来,往后,他打发木永为去她那边一趟。 杨金婵担心因为这样子,会失去跟木久承接触的机会。 本不想同意的。 木久承说了,张玉娘和木梨又提起了这次去县城画全家福的事。 “她也有好心,想着帮永为牵线,叫他同她小姐妹的儿子一起相处,再通过那个小孩子结交到更多同龄的学子,谁晓得以后会怎样,还是要广交朋友才是正事,你莫要在这事上太过纠结,也省得坏了他的前程。” 他是变得世故了点,但也并不能说他对张玉娘就没一点感情。 只一点,在他的认知里,男人三妻四妾很属平常。 对于杨金婵的投怀送抱,他内心是窃喜的。 杨金婵只推说过几日再问问木永为。 “木梨,木梨,快些跟我回家去。” 李七妹的声音从外头传来,木梨此时正在离河院内指点绣娘子们。 原来,今日李七妹要去镇上买点东西,便与李婶说好,让她替自己一下。 她回来时,给张玉娘带了一包绣线,寻思着这会子没事,便拿了针线去了木家,一进门,她正要去灶屋那边,听到东厢房里似有人说话。 还以为是张玉娘在东厢房里,遂,抬脚才走到东厢房外,便听到里头传来一句颤悠悠地唤声,正是杨金婵在唤木久承。 她才成了亲,又晓得那滋味了,哪里猜不出里头发生了什么事,连忙踮手踮脚的退出来。 她往灶屋那边瞟了一眼,那里两人并不曾注意到东厢房里的动静。 思前想后,终还是抬脚离开木家,出了木家大门后,匆匆往离河院子这边跑来,偶遇李翠花和李孙氏,因着木梨之故,两人也不对付,李七妹只与李翠花打了招呼,匆匆敲门喊人。 木梨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快步从里头出来。 李七妹二话不说,伸手拉了她就往家中行去。 “姐,啥事?” 木梨一边跑,一边问她。 李七妹待两人越过李翠花二人后,这才小声嘀咕了一句:“你回去就晓得了。” 后头的李孙氏眼珠子一转,瞧这两人的神色,莫不是发现杨金婵进木家了,她即铁了心要帮杨金婵搅乱这锅粥,自不会由着这两人称心。 “哎哟,翠花,我肚子疼的利害,你快些喊那两人停下来,搭一把手。” 李翠花不疑有它,但瞧前头两人一路小跑,说道:“要不,我扶你在这家人门坎上坐一会儿,先歇歇,我再去另寻人来扶你。” “来不及了,哎哟,老疼了,不行,我只想躺着,哎哟,哎哟。”李孙氏拿手扶着自己的肚子。 李翠花见她好似疼的紧,一时也无法,李孙氏催她快点喊那两人帮忙。 李翠花不太愿意,看着木梨的神色应该是有急事。 “哎哟,疼死我了,李翠花,你是不是见不得我好啊,你心思咋这么毒?你是想害死你未出世的小侄子?” 李孙氏拿这大帽子往一小姑娘身上套。 李翠花还能有什么招? 她只得站起来准备喊木梨,结果发现两人早已跑远了,有路过的人见两人像是有事,忙热心上前问是怎么回事,刚好给李翠花解了围。 一听说李孙氏的肚子不舒服了,这婆子到十分热心,喊了相邻的邻居们过来,帮忙拿来竹躺椅,又拿了扁担架在竹椅下头的架子里,让李孙氏躺上头,这才晃晃悠悠地抬着她往李家去,嘴里还都嚷嚷着,慢点走,莫要惊动娃儿了! 不说这边闹哄哄地,把李孙氏抬回去。 只说木梨听说是杨金婵又背着她娘亲摸上门后,心里的那股子邪火,烧得滋滋作响。 她的眼角染上一丝戾色,杨金婵自己把手柄递上来,可休要怪她木梨不客气了。 两人跑回家直接杀进东厢房,入目的画面是:木久承端正地坐在桌子边,杨金婵正抛着媚眼,恶心巴拉地唤着木郎,一只纤纤素手,搭在他肩上,一只手正在给他整理衣领。 木梨虎着一张小脸,往那里一站。 浑身散发着熊熊烈焰,满身都挂着:她好生气哦! “爹!” 一声娇喝,如同春日炸雷。 惊得木久承从凳子弹起来,伸手一把推开杨金婵,神色慌张地说道:“梨儿乖,爹爹啥也没干。” 杨金婵扭着水蛇腰走到木梨跟前,她一点都不觉得丢脸,反正她跟木久承原本就是夫妻的。 “哟,小丫头,成日臭着张脸,早晚会变成丑八怪。” 木梨怼她:“要你管,怎比你一身骚臭气要强。” 木久承急斥:“梨儿,为父平日是这么教你为人的?” 他是真的气,小小闺女要知书达理,才是好的。 木梨生气了,伸出小手一指杨金婵问他:“哦,爹刚才是耳朵打蚊子去了吗,她都骂我丑八怪了,还不许我还回去么?” 木久承一时语塞。 随即又想出理由,说道:“再怎样,她也是长辈。” 木梨又道:“呸,背着我娘,耍这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勾引你,还是当着我的面,爹,您咋不说她,我姓木,她姓杨,又是我哪门子的长辈,我的长辈们在这村里,在河边村,在县城,甚至府城,就因为,在您眼里,我尚年幼,所以,爹可以无视规矩,帮着个外人来说我。” 杨金婵在一旁气得冷哼,怼她:“我几时是外人了,整个家里,你才是外人。” 第五百零四章 赶出去 木久承一见,脑壳子顿时抽疼了,这继女平日里乖乖巧巧的,其实,主意正得很。 杨金婵这般说话,不就是当着他的面赶人走么? “金婵,你是长辈,少说两句。” 杨金婵却答:“小丫头欠捶呢,教训她两句也是应该的。” 木梨快气炸了,怒道:“当真不要脸,你说谁欠捶呢,你又算哪根葱?呸,我娘亲同我爹是过了明路,拜过堂的,我娘可是有正经的红绿书纸,哼,你有吗?我是外人,我哥就不是?要走,也该是你们走,这屋子,包括你们站着的地皮子,全都是我娘的。” 木梨这一回是真的气饱了。 “走啊,要点脸行啵?” 她上前伸手去推杨金婵。 杨金婵扭头看向木久承,唤道:“木郎,你还不管管她,性子这般烈,又死犟,将来嫁人了,早晚要吃亏,还有啊,还不得丢你的脸面么?” 木久承刚想劝木梨先冷静下来,人跟杨金婵真的没啥。 木梨已侧头看过来,横眉冷对! “咋地了,你还想帮她说话,那你也一并跟她走好了。” 杨金婵想反客为主,她要将杨金婵的脊梁骨都打断。 她才不会干什么死蠢的事,也不会撺掇着张玉娘气回娘家去的事! 再怎样,这都是张玉娘的家,是木久承的正头娘子。 她赶人赶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这是木家的家事,李七妹不敢进来,缩在外头一直观望着,也不知屋里是个什么情况,夏婶和李婶子发现她,忙走了过来问是怎么回事,李七妹告诉两人真相,又顺口说了一句,李孙氏好像有点不好,让李婶子先回家去看看。 李婶子急忙转身往回走,在院门口碰到刚回来的张玉娘。 原来,是她二哥又抓了些泥鳅,一直惦记着木梨需多进补此物,又怕张大牛那好吃的晓得后,硬要分些过去吃,这才使了这么个计。 她去时背了一篓子梨子,回来时,也是背了一篓子泥鳅,个个鲜活着。 “哎,嫂子,你这么急,这是有什么事吗?” 她尚不知家中发生意外,伸手拦住李婶子,李婶子稳住脚步,抬眼看清来人,忙答:“你快些进去吧,杨金婵那不要脸的又来了。” 张玉娘一听,哪还顾得上别的,匆忙进了院里,李七妹听到脚步声,回头望去,发现张玉娘来了,忙迎上去,帮她把篓子取下来,又快言快语地把事情经过告诉她。 “义母,这是你们的家事,我不大好进去,怕义父因此恼羞成怒,反而会迁怒于妹妹。” 李七妹有她的顾虑,当然,她也是晓得木梨吃不了亏的。 张玉娘点头,后又冷哼道:“谁敢对我闺女动手?那是现世报,我闺女可不是软脚虾。” 只瞧上回把杨来贵揍得好久都下不了床,就晓得木梨是真的挺能打。 张玉娘一脸淡定地放下东西,这才理了理云鬓,先前还如普通妇人呢。 此时,抬头挺胸,双手轻合于腰际处,浑身散发出一种淡然、优雅的气质。 这才移步上了东厢房。 屋里,木梨正在发脾气,非要赶了两人出去。 杨金婵同她争吵,说这家该木久承当家的。 木梨快气死了,不管不顾,只嚷着要两人出去。 “闺女,娘回来了。” 张玉娘突然发现,自己心情很平静,她有了认知,其实,木久承在她心里,也并没有那么重要。 她偏着头,望着木久承久久不语。 心神却早已飘去不知哪儿。 木久承心虚,张玉娘越是盯着他不说话,他心里所承受的压力越大。 “你们走吧。” 张玉娘突然开口,神色异常地平静。 木久承却慌了。 杨金婵在一旁得意了:“走就走,谁还稀罕你不成。” 她竟伸手拉了木久承,不顾他的想法,直接拖了他往外行去。 木久承不愿意,频频回头,希望张玉娘能开口留下他。 然而,张玉娘站立在屋内,一脸淡定地回望两人,面色平静无波,木久承有点心慌。 杨金婵不管不顾,一直拖着他行至院外了,她才停下来,松开拉着他的小手,冲他冷笑道:“木郎,你可是最要面子的,这要传出去,你是被一个后讨回来的婆娘给赶出去了,你说,在这十里八乡,你要如何抬得起头来?” “我咽不下这口气,不过是故意做给她看的,你先去我那边小院里待着,横竖我这些日子是住在娘家的,早晚要她后悔的。” 说到这儿,她又做足了委委屈屈地姿态,说道:“要不是我先前想帮你把领子上的蚂蚁捉掉,你那个继女也不会误会,不过,话又说回来,她只不过是个外人,凭什么插手你的事,我是永为的亲娘老子,咱们早是老夫老妻了,做这样的事,不是再正常不过么?要我说,必是张玉娘同她说了什么坏话,不然,她一个小丫头,万事不懂,哪里能想到那方面,还不是她娘教的?” 木久承因为木梨的暴怒,原本惶惶恐恐,此时,杨金婵递过来的梯子,正好可以让他下这台阶。 “哎,罢了,我先随你去那小院吧,今日,便让永为陪我先住那边。” 木久承晓得,现在他说什么,张玉娘母女都会听不进去,到不如先让两人冷静冷静,另外一个,他也是想叫张玉娘晓得晓得他的利害,以免日后,她站住理由了,越发能上天去。 说木梨不对木久承很失望,那是假的。 她看了完全像没事儿的张玉娘一眼,又探头朝外看,发现木久承并没有在院子,不由皱紧眉头。 男人果然都是大猪蹄子,哄女人时,说的比唱的好听,真碰到了美娇娘,那膝盖就是面团捏的,呸! “娘,爹爹真走了?!” 张玉娘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 “走了便走了。” 木梨担心啊,两只好看的眼珠子快速转动着。 张玉娘哪里不晓得她想什么,不由笑道:“娘没事,你莫要担心。” “可是,娘,这不是白白便宜了那个不要脸的么。”木梨闹不明白,自家娘亲看上去是真不伤心。 张玉娘笑了,说道:“你爹平日不傻,只不过一时犯了糊涂,你不是说过么,娘若不跟他过了,便可搬去同你住。” 木梨笑得很开心:“我自然是高兴的,再说了,小哥哥也没有娘亲疼,我问过了,他还巴不得呢。” 第五百零五章 劝他拆伙 这事,木梨可以拍着胸脯答应:“我有田,有地,又有大本事,长得也好看,还很孝顺,是个知书达理的,娘亲,你看我多好,甩那些无知女子不知多远呢,是他祖上烧了高香,这辈子他才能遇见我,他不傻!” 她随后又不放心地问:“娘,您真的不担心?就是闺女以往瞧着,娘亲也是将爹爹放在心上的啊。” 张玉娘说道:“我不担心了,原本,我同他不过是半路夫妻,虽然两人相处得宜,但也不是事事顺心顺意,他为他的儿子打算,我为我的闺女打算,我们俩都没有错。” “可是那个杨金婵这般作,闺女我觉得她太盛气凌人了,这般便宜了她,挺打脸的。”木梨很不服气,而且,杨金婵真得逞了,她会觉得脸好疼。 张玉娘冷笑道:“这事,没完,我不会放过她的,只不过这回,我是看清楚了你爹的一些想法,你给娘记住,以后成亲了,刚开始过日子,小夫妻自然有些磕磕碰碰,不要轻口说和离的事,熬过头几年,彼此都摸清对方性情了,自然也就吵不起来了,当然,那也是因为离方那孩子是个宰相肚里能撑船的,往后,你同他过日子,也要多替他想想。” 木梨对于这点,答应得很干脆。 夫妻之间,理应互相扶持,互相包容! 木梨认为,张玉娘在这场婚姻里,终究要吃亏多点。 再说李孙氏闹了一场,害得李婶子又请人帮忙去喊了鲍郎中来瞧了一回,鲍郎中是个实在人,一把脉就发现李孙氏气血旺得很,胎儿十分稳,不由抱怨李婶子,没事别耽误他挣钱。 他来之前,正在一大乡绅家里给人看诊呢。 李婶子闻言气了个倒仰,这才晓得,是自家大儿媳使诈了。 少不得又要甩脸子一番,更是叫李孙氏自己掏钱结了诊费。 李孙氏闹出这一幕,更加叫李家人对她厌恶不已,平日里越发不冷不热地处着。 横竖她公婆及李大刀、李小刀四个,都总捡了空闲,将西侧的那块地的杂草已清除,已经可以挑了泥,把那块地好生平整一下,待双抢后就可以打基脚了。 对于自家婆婆和小姑子的冷眼,她越发无所谓,李婶子要不是念着她肚里的娃,只怕早叫李大刀给休了孙氏呢。 那日下午,她又出门了,听人说木久承去了离岸隔壁的小院子里住,说是两口子不知为何闹着呢,谁也不肯先低头。 木家那边一派风平浪静,孙氏摸去了杨金婵的小院。 发现木久承正坐在台阶的荫凉处,杨金婵坐在他一侧,两人正围着一小茶桌坐着,上头摆着一壶茶,两个杯子,两碟瓜子、花生,一碟卤鸡爪,一碟辣藕,上头还撒了点白芝麻,看着就很好吃的样子。 “哟,杨姨,您怎地在这里,这院子不是那个打豆干的么?” 杨金婵抬眼扫了木久承一眼,见他不说话,显然还在生气。 “你怎地来了,我先前听村邻说,你肚子疼,可要紧。” 她压根儿就不回答李孙氏的问题。 李孙氏正准备问她,咋就跟木久承在一起了呢,是不是已经得手了? 杨金婵怕她乱讲话,忙抓了把瓜子、花生迎上去,塞到她手里,笑道:“这会子我正有事,要不,咱们下回再好好说话?” 李孙氏瞧木久承像是不痛快的样子,便笑着走了。 杨金婵送走李孙氏,回到木久承的身边,给他续了一杯茶,又同他说起之前的事。 “木郎,这婆娘可惯不得,越惯越上天,横竖离去县城还有些日子,要不,你先在这边住下,也好给她点颜色看看?” 木久承嘴上不说,心里的确是这么想的。 遂,便依了杨金婵的意思。 “金婵,你去京城这么些年,眼力界儿越发长了。” 这是夸她?! 杨金婵略微错愕,后不由捂嘴轻笑,越发显得妖妖媚媚了。 “木郎,这是该的嘛,我也是离乡背井,吃过不少苦,你不晓得,刚去那戏班子的时候,我啥也不会,那班主要不是瞧上我长相尚可,又唱得两嗓子,不然,哪里肯留下我打杂。” 木久承叹气,杨李氏生的不咋地,杨金婵却意外的生的很标致,长相更偏向于杨老木匠。 “人生地不熟的,想必吃了不少苦。” 杨金婵眼里闪过一道精光,笑着答道:“再苦都不算什么的,好歹能存住点银子,木郎,你说,我这田里佃给人家种好,还是请个长工帮忙种好?” 木久承寻思了一番,后又答道:“佃给人的话,轻松许多,只要每年收点租了,但每年进帐肯定要少许多,而请长工种的话,要费用找个勤快点的。” “也就是说请长工的话,赚的钱会更多点?”杨金婵又问他。 木久承点头,再答:“可你对于农事一窍不通,需得找个懂这农事的才行。” 杨金婵眼珠子一转,说道:“我买的那田,如今也快收谷子了,到不曾叫我费过心,瞧着也不像是要操太多心的样子,正好把谷子卖了,手头能有点银子,拿来请长工也是使的,只是有一点,我听人说,良田再好也是要多添农家肥才行的,不然,良田也会变瘦,产出的谷子一年比一年少。” 她说到这儿略微停顿了一下,再道:“我听说你家屋后的猪,是同李家合伙养的?” 不必说,这事,她是从李孙氏嘴里套出来的。 木久承稍微诧异了一下,也没问她是怎么晓得的。 “的确如此,我不通此事,便与李家合伙养猪了。” 杨金婵心思转动,小意地拿手捡了一个鸡爪递给木久承,又给他将茶水奉上,待他吃了两口,这才又道:“如此一来,李家到是一年要多进好些钱了。” 木久承答的很随意,说道:“估摸着有七、八十两的进帐么。” “这么多?”杨金婵惊呼。 木久承又答:“这只是毛利,我若是中了举子,家中便能养百头肥猪,那才叫多。” 杨金婵的心里早已不平静。 “木郎,我说一事,你听了若觉得不妥,可不能怪我,我只不过是个小妇人,一门心思,也只为我们的崽崽打算着。” 木久承问她:“你只管道来,但凡为了儿子的决定,我哪一样不是与你一般齐心?” 就如那买田买院子的事,都是木久承在忙,明知道自己的妻子张玉娘会不高兴,可为了木永为,木久承依然决定帮杨金婵打理好所有事。 第五百零六章 肥水不流外人田 杨金婵笑了,说道:“以前,你找李家人帮忙,想必是因为手头紧吧。” “确有此事,李家人帮忙养猪,挂在我名下,投入的钱两家平分,余下的,养猪一事,便由李家人担着。” 杨金婵再道:“我与你说的,正是此事,你想啊,你之所以乐意叫李家人得去一半的便宜,不就是因为当时手头紧么,今年再把猪贩卖了,你便同他家拆伙,我跟你搭伙如何?” “你想养猪?”木久承惊疑不定,他并不相信杨金婵有这能耐,不过略一思索,便晓得她是怎么想的了。 “你是想说,请个猪倌回来帮忙养猪?” 杨金婵点头:“的确如此,你想啊,我同你搭伙,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咱俩得了这银子,还不是要给咱们崽崽留着?” 对于自己的儿子,杨金婵还算得上是掏心又掏肺,她的全部依靠都系在木永为身上,为他做长远打算,自己才能老有所依。 更何况木永为这些年并非不学无术。 她的提议,木久承沉默了。 若杨金婵说要自己占这便宜,木久承断然会拒绝,可一但涉及到为两人儿子的将来打算,他不得不慎重考虑。 杨金婵又劝:“你不说,你打算重新盖个青砖小院么,这不正好,明年我同你合伙,你只管拿了银子去盖院子。” 木久承眉头紧皱,其实,杨金婵的提议,对他更为有利。 木永为今年有很大的希望能考中秀才,如此一来,他势必会去县学念书,两父子一起念书,开销更大了,再加上木梨要出嫁,好歹也要准备点像样的嫁妆,全了这份父女情。 接着木永为也要说亲,还要为他准备一份娶媳妇的彩礼,如此种种下来,他便没有多余的积蓄,为木永为准备更多了。 杨金婵见他沉默不语,又道:“木郎,不是我心眼小,也不是我嫉妒,李家今年盖院子,明年收了媳妇,嫁了闺女,这几个讨债的安排得差不多了,余下挣得的,岂不是够他们买田买地,再过几年回头看看,说不得李家的富足远胜过你呢,如此,便宜姓李的,还不如便宜了我们的崽崽!” 她能说会道,总能把木久承的心意改变了。 也难怪当年年少时,木久承对她喜欢的不行。 木久承被她这么一点拔,心里越发有谱了,只不过他是个有沉府的,并不会马上表现出来。 “李家为人不错,我实在没有理由突然提出拆伙的事,再说了,要不是因为李家的原故,我木久承也不会因此受益。” 杨金婵也没想过一次就能劝说成功,木久承话里的意思,她也听明白了,心里不免打起了小九九。 为了她儿子木永为不假,但杨金婵过惯了舒坦的,有小丫头伺候的日子,也挺羡慕张玉娘不用做家务,少不得要同她攀比,这才有了打那养猪一事的主意。 李孙氏要是晓得她心里的真实想法,会不会后悔死呢? “木郎一向是个信守承诺的,自该如此,到是我不该提出这事,反叫木郎左右为难了,罢了,这事且当我胡说,你听过也就算了,只是,那请长工一事,还得需木郎出面。” 说到这儿,她又叹气皱眉,一副颇为烦心的样子。 木久承见了,忙问她又怎么了。 杨金婵把自己的苦恼给说了:“我家娘老子如今已怀疑我了,我哪里肯把手里的银子拿出来叫他们占尽便宜,那都是要留给我崽崽的,这事一日不解决,我心里头总压了块石头。” “待我从县城回来,再去你爹娘那边一趟,这个事儿不能久拖,终是要解决的。” 有木久承的话在这里搁着,杨金婵便不再发愁了。 两人难得清闲,在院子里说了一下午的话,木久承觉得,撇开杨金婵的那点小心思不提,她的确比早些年长进了不少,又事事为自己的儿子考虑,只觉得她在一些事上,因为木永为的原故,反而成了最牢固的盟友了。 这是张玉娘不可比的。 也是她无法做到的。 木久承心里的天平,一时又偏向了杨金婵这边。 他总在这两个女人之间摇摆,举棋不定。 当然了,他也不可能去休弃张玉娘就是了。 到了下学时分,外头传来木永为和张小狗说话的声音,杨金婵喜出望外,十分开心地站起来,笑道:“我儿回来了。” 她脸上的欢喜作不得假,木久承一时为之动容。 杨金婵拎了裙摆,欢天喜地的跑去门口,果然,木永为踩着夕阳归来。 “乖崽崽!” 她的叫唤声里,透着一种特有的慈爱。 骨子里的亲情,无论是谁都无法催底破坏掉的。 这些日子,木永为虽然依旧不怎么理她,但杨金婵却敏锐地察觉到,自家儿子并不像以前那般抗拒她了。 “乖崽崽!” 她手扶着门口,如同天下所有普通母亲那样,守在那里,等着下学归来的儿子。 木永为的心里突然有所触动,这是他曾经最羡慕别人的一幕。 他的手指微微抖动了一下,张小狗皱眉,抬头看向他:“表哥?” 木永为回过神来,道:“你先回去,跟我娘说一声。” 他这声“娘”唤得很自然。 杨金婵迎上来的脚步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笑了。 “张小狗是吧,你先回吧,我有话同我家崽崽说。” 张小狗皱眉,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荡几次,这才低头走了,啥也不想说。 年幼的他,隐隐感觉木永为和杨金婵之似乎有什么变化,可他还小,又说不清这种变化是什么,只能闷闷不乐地藏在心里。 木永为望着张小狗远去,一直到他快进家门了,这他收回视线。 杨金婵笑道:“这下你可以放心进来了吧!” 对于两个小孩子之间的相处模式,杨金婵到没有说什么,只要她家崽崽高兴就行。 木永为以为杨金婵喊他进来,是又有他来帮忙干力气活的。 谁晓得一进门,愣在那里了。 “爹?!” 双眸里的震惊是想藏都藏不住。 木久承略微尴尬地轻咳两声,这才道:“我们父子被你娘给赶出来了,你这几日暂且在此处住下。” “哦!”木永为并没有多问,长辈们之间的恩恩怨怨,是不会告诉他这个晚辈的。 他放下书篓子,杨金婵见他没有不乐意,一时喜出望外。 “崽崽,娘亲给你泡杯茶,你先吃点东西,我再去灶屋里给你们弄点晚饭吃。” 第五百零七章 早就不耐烦伺候了 木久承忙叫住她:“灶屋里有什么吃的?” 杨金婵笑答:“油、盐、米都不缺,有两样青菜,还有几个鸡蛋,这都是我偷偷置办下来的,还有一块腊肉,你晓得的,我娘家大嫂当真嫌弃我了,觉得我在娘家是个吃闲饭的,成日给我甩脸子,我有时待不住了,便在这里随意煮点吃食。” 木久承心下暗叹,越发觉得杨金婵日子难过,也觉得自己帮她一把,是非常正确的决定。 杨金婵一直盯着他看,发现他神色变动,抿嘴轻轻一笑。 “我这就去给你们做饭。” 木久承叫住她:“不了,我同永为等下自己来就好,天色不早了,你先回你娘家那边去吧。” 杨金婵也不勉强他,只是担心地问:“木郎,你娘晓得你常下厨这事么?” 木久承脸上略显尴尬,见木永为好奇地看向他,轻咳两声,说道:“你先回去吧。” 却是避而不答。 木永为皱眉,自他懂事起,张玉娘就教导他凡事最好亲力亲为,能不求人便不求人。 为何,他亲生娘亲所表现出来的完全不一样? 似乎,很在意他爹下厨这事。 木永为并不多话,心里藏着心事,早已学会不表现出来。 只暗中记下此事。 待杨金婵走后,木久承去灶屋那边洗菜做饭,让木永为在那里看书。 木永为本就做惯了这样的事,他放下书本,随后跟进了灶屋里。 在他的认知里,男子做饭并不可耻。 像他崇拜的离方,就很喜欢下厨,还说,在外行军打仗,自己会煮饭,遇到大难时,比旁人更容易生存下去。 木永为也认为,张玉娘的教导是正确的,只是,他不太懂,亲生母亲为何是那样一副震惊的表情。 吃过饭后,木久承和木永为又烧了热水洗了脚。 这时,李七妹叫离岸拿了楼梯靠在泥院墙上,趴在墙头正大光明地往这边瞧。 木永为最先发现她。 见木久承去了灶屋里忙活,他快步跑到墙根处,仰头问道:“哦,七姐,你又爬墙了,回头我要去找离岸哥告状去。” 李七妹白他一眼,又回头看向自家院内,低头说道:“木永为这小子又欠打了,他还说要去找你告状呢。” 木永为伸手挠后脑勺,这么说,离岸就在下头? 他忙嘻皮笑脸地道:“哎,七姐,我这不是担心你摔着了,磕着了么,少不得要吓唬你赶紧下去。” 李七妹扭头瞪他,说道:“算你还有点良心,我问你,你怎么不回家去,陪着你爹在这里干啥?” 木永为还真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说道:“我说七姐啊,我当真不知何事,就这么被我爹给留下了,估摸着他是一个人怕黑,才叫我陪他的。” 李七妹笑骂他:“我才不信你是个蠢的呢,算了,即然你爹不告诉你原由,我就不多嘴了,只提醒你一点,你继母待你是真心的,喏,这是她打发你妹妹送过来的,你妹妹晓得这院子是谁的,所以,她不乐意上门,我也不愿意去那边敲门,便叫了你离岸哥拿了梯子来,你走近点,你继母给你俩捎的换洗衣服,还有你跟你爹平日里爱看的几本书,你继母还说了,你爹若不问,你不必多嘴跟他提起,行了,我不说了,快点拿走,我还有事。” 她把一个包袱丢过去,下了楼梯,这才冲一侧站着的木梨道:“你这样做,真的好么?” “有什么好不好的,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我娘不稀罕了是一回事,但被人活生生打脸又是另一回事,我不弄点动静出来,依我看,那边那位只怕很快就忘了我娘。” 木梨好气哦,为何天下薄情锦衣郎竟如此之多? 李七妹也不晓得如何安慰她,又问了她一回,张玉娘可还好,木梨撇嘴,自家娘亲晓得木久承在这边住下了,不知有几快活呢! 还在家哼着小曲儿,让夏婶做了一桌子娘俩都喜欢的饭菜。 木梨咋觉得,张玉娘早就巴不得甩开那爷俩呢? 她不曾经历过婚姻,是真的无法理解张玉娘那无事一身轻的心态。 木久承被愤怒的张玉娘母女扫地出门了后,他深居那小院,做起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事。 丢不起这个脸面啊。 哦,他木久承一出门,村邻还不得马上发现这事,问他咋住在这里?不是杨金婵的小院么? 至于木永为,到是没什么人说闲话,横竖是杨金婵的亲儿子呢,有啥好说的。 这日,李七妹一脸神神秘秘地来木家寻木梨说话。 张玉娘见她来了,很高兴地留她在这里吃午饭。 李七妹悄悄问木梨:“我咋觉得你娘是真的很开心呢。” 木梨伸手一抚自个儿的秀发,很是一脸正经样子地答道:“大抵是早就不耐烦伺候那两个老少爷们了吧。” 李七妹答道:“说的也是,以前只要洗自己的衣服、鞋祙,如今成亲了,却是变成要洗两个人的了,以前,都不需要自己动手做饭吃,如今,也不得不下厨煮饭烧菜呢。” 木梨忙道:“哎呀,这可不行,我娘可是一直叮嘱过你,要养着这双好手,更何况,那个胡春桃又不是什么正经婆婆,讨人喜欢,便多伺候着点,不招人爱,你不理她就是了。” “你离岸哥还是晓得心疼人的,我只是说成亲后,的确事儿多了许多,他还是晓得我这双手很重要。” 木梨又道:“你放心,早晚凭着你这双手,肯定能请得起煮饭婆子的。” 李七妹笑得很开心,看样子,离岸待她还不错。 “我先前去了那边一趟,你离岸哥摸了点田螺,我本是要送来给你吃的,他说你家人都不爱吃这个,觉得有股子泥味儿。” 木梨点头:“我家人的确都不好这口,你送去那边了,给你好脸色了么?” 两人指的是离家老宅那边。 李七妹撇嘴,说道:“我又不欠她的,她甩脸子,我不理她就是了,不过,她话里话外,都在诉苦,说是自己带着两孩子不容易,还要照顾我那个寸事帮不上忙的公爹。” 木梨提醒她:“莫不是打你那两亩陪嫁地的主意?” 李七妹也这么认为,回来的路上她细细想了一回,先前在那里说话时,她还没回味过来,在路上越想越觉得胡春桃就是想要那两亩旱地。 “呸,心眼坏着呢,我自己不晓得种点东西,好歹还能得点钱,给她种?最后那地姓谁都不晓得了。” 第五百零八章 扎心了 木梨见她晓得了,便也放心下来:“你自个儿看好了就行,横竖那是我爹娘帮你弄的嫁妆地,是给你傍身用的。” “先不说这事,你猜,我先前去那边碰到啥事了?” 木梨伸手朝东南方向一指,不确定地问:“你是说你公公家?” 李七妹很肯定地点头:“嗯!” 木梨皱眉了,答:“小哥哥又不在家,那边还能作什么妖么?” 李七妹一脸讽刺地笑了,说道:“离明月不是因为那日说什么要共侍一夫的话么,后来,你离岸哥将此事直接告诉了我那继婆婆,一点脸面都没留,把我继婆婆给气了个半死,回去后,就又把离明月给关起来了。” “是真的拿锁把她的房门给反锁住了,还叫了离舟天天守在那里,不让离明月逃出去。” 木梨惊讶不已,道:“我咋觉得胡春桃是铁了心,不让离明月跟小哥哥有接触呢?” “是么,大抵是怕三叔子记恨吧,我听你离岸哥说了,当年,我那继婆婆做得老绝了呢,说赶出来就赶出来,当天还下着暴雨,三叔子一身破衣裳,连块遮雨的东西都舍不得给。” 木梨对这事,完全没印象,也是,那时原主就是个病秧子,三天两头卧床吃药,张玉娘日日操劳,赚了钱抓了药,就为了吊住原主的小命,也没那功夫关注外头发生了什么事。 “莫不是,离明月又在同她娘吵了?” 李七妹点头,说道:“真看不出来啊,离明月还是个一根筋的,就只认死理儿,我去的时候,不知怎地,离舟陪她说话时,一不小心说漏嘴,叫离明月晓得,你拿了那二百两聘礼银子去买了二百亩旱地,这可不得了了,捅了马蜂窝了呢。” 木梨咂小嘴,笑道:“估摸着扎心了,这得多痛啊。” 她的心情咋就这般爽呢? 天更蓝了,云更白了! 李七妹笑得挺幸灾乐祸的:“可不是么,她听说后,那叫一个暴跳如雷,叫她娘给她开门,不开门,她便把屋里的窗了砸个稀巴烂,原本,我那继婆婆是不肯的,可架不住离明月这一次的火气真不是一般的大,说砸就砸,窗子还没砸坏,屋里的椅子叫她给砸断一条腿了。” 胡春桃见这样闹下去不是个事儿,只得丢下一旁看热闹的李七妹,跑过去,隔着门对离明月好言相劝。 离明月又怎会肯,她气得快发疯了。 她反把胡春桃这个当娘的狠狠数落了一顿,要不是胡春桃一直反对这事,那二百两白花花的银子,岂不就成了她离明月的,莫说像木梨这样败家的全买便宜地,她肯定也是要买个几十亩良田,到时,手里有钱了,不也能多贴补娘家一些? 离舟不用上学,将来不用讨媳妇。 离明月更是直言,离桨这个当爹的,如今啥也做不了,要不是胡春桃挡着,这事能落到木梨头上么? 胡春桃竟然被她反驳的无词以对。 李七妹不晓得她是否后悔了,到是离明月一直不肯死心。 离桨才说会给她找门好亲,离明月在屋里又闹开了,死活不肯,还说,非离方不嫁,横竖是一起长大的,她小时候光屁,换尿布的事,离方没少干,横竖是啥都见过的,嫁给他岂不是更好。 这话叫离桨和胡春桃的脸黑的不行。 李七妹走后,还别说,胡春桃的确有些心动,只是不知为何,她似乎颇有点顾忌。 不过,还是把离明月给放出来了,拉了她到离桨跟前,问离桨怎么办。 离明月再次把自己想共侍一夫的想法说了,还劝自己的爹娘,说什么肥水不流外人田,有她在,又加上离桨是养父,离方以后肯定会跟亲儿子一般孝顺二老。 于离桨而言没什么好不好,坏不坏的。 但胡春桃已经起了疑心,问离桨,说离方那宅地上盖的新院子,咋就没看见那家主人来住过,一直都是离方在那里守着。 离桨猜是人家有钱人不在乎,不过一时兴起。 胡春桃却不信,问离桨,那新宅子会不会是离方自己盖的? 离桨摇头,拍着胸膛保证,离方若起房子,肯定会告诉他,况且村长和木秀才都说了,那是别人出钱盖的。 这事儿,也只是胡春桃一个人的猜测,她没有理由说服离桨,只是心里记下了此事。 李七妹颇有点担心:“我今日瞧那离明月,颇有鱼死网破的架势,你出门时,可得当心点。” 木梨笑道:“她没那胆儿害我的,她只是不服气,我会写信给小哥哥,离明月的确该说亲了。” 嘴上这般说着,少不得她要在信上哭一哭,诉诉委屈的,至于离方要怎么处理这事,木梨才不管。 张玉娘留饭,木梨索性让夏婶多做点,特意跑去离岸家,扯着娇嫩嫩的小嗓子喊道:“离岸哥,可在家?” “哎,原来是梨儿来了,快些过来坐,我刚摘了点莲蓬回来,正打算给你送点过去。” 木梨一瞧,忙摆手道:“太多了,太多了,这玩意儿我哥最贪嘴,偏他肚腹又不太好,吃多了容易拉肚子,他啥都能管好自己,唯独在吃上,他管不住自个儿的嘴,唉,我真是个操心的命,他管不住,我只好帮他管着呗。” 她边说这话,边往墙那边瞅,又压低了嗓音道:“离岸哥,这几日辛苦你了。” 离岸笑答:“先莫说,你是我离家未过门的三弟妹,只说你同婶子一门心思帮我和七妹,便叫我们夫妻俩感激不尽,这事,你便是不开口,我也是要帮忙的。” 说到这儿,他又道:“今日早上,那杨金婵到是来过一回,我寻了个借口,在那边待了好一会儿,一直待她走后,我才回家的。” 木梨笑的越发开心:“谢了!” 张玉娘不管是真放心,还是假试探木久承的真心,木梨都决定了,在她娘没有想好之前,她都要帮自己的娘老子看牢木久承的。 “哎呀,离岸哥,我娘打发我过来,喊了你同离河哥,还有栓儿去我家吃午饭,说是她让李屠户捎了半扇大排骨回来,让夏婶中午做红烧排骨,我哥老爱吃这道菜了,我娘说叫你们早点过去,她还要给我哥、小狗送午饭呢。” 这送饭的差事,不管木久承和张玉娘怎么吵闹,张玉娘在此事上,决不含糊。 两人配合的十分默契,两双眼睛偷偷瞄向西侧院墙,再互相挤眉弄眼一番。 第五百零九章 继爹挺馋的 离岸压低了嗓音问木梨:“这样真管用?” 木梨答:“死马当活马医吧,再说了,我瞧我那继爹,也不像是无情无义之人,就是一时糊涂。” 木久承自小被灌输的男子合该有三妻四妾的思想,叫木梨十分头疼。 离岸又小声道:“你继爹是不是撞坏脑壳子了?旁人哪个不晓得,杨金婵那婆娘是个心术不正的。” 木梨惊讶地瞪他:“你脑瓜子几时这么灵泛了?” 离岸懵了,他表现的很蠢吗? 木梨只是纯粹调侃他罢了,到没别的想法,又答:“当局者迷,估摸着我这继爹,现下心里正得意着,你们看看,我木久承多招女子们喜爱,男子多有这想法作怪。” 这就是男人的劣根性! 吃着碗里,惦记着锅里,呸! 离岸忙洗白自己:“我可没这么想过。” 木梨白他一眼:“我又没说你,再说了,你有我继爹招人稀罕吗?” 离岸觉得木梨咋说都有理呢?忒么扎心了。 “喂,弟妹,咋还没动静呢?” 木梨心里也有点来气了,张玉娘好歹跟着木久承也有好些年了,还是明媒正娶,难道张玉娘这些年做得还不够好吗? 虽然木永为以前很浑,但自他念书后越发明事理,一家四口也一直和和睦睦的,眼看着日子越发好过了,木久承这是饱暖思**? “再等等,让他想一想!” 而正如木梨所猜想的一般,她那般扯着嗓门高声阔论,隔着一堵泥墙的木久承,想假装耳聋都没有办法。 木久承虽然挺享受杨金婵的小意温存,到底没有彻底糊涂。 更何况张玉娘嫁给他后,也是为那个家操了不少心。 听到木梨在那边说起红烧排骨,不得不说,木梨这一箭射出,正中耙心。 木久承很喜欢吃红烧排骨,他这么些年在外头应酬,也吃过数不清的次数,唯独只有张玉娘做的这道红烧排骨最对他胃口。 一想道那辣香辣香的红烧排骨,咬一口满嘴塞满了芝麻、肉香味儿,鲜辣的肉汁充斥着整个口腔,叫自己的舌头不停地叫嚣,快点嚼吧嚼吧嗯下去,真是太好吃了! 木久承咽了咽口水,发现隔壁没有动静了,不由上前几步,将耳朵贴在墙壁上,偷听离岸和木梨在隔壁说什么。 可是听了一会儿,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啊! 木久承有点心急了,他着实有段时间没吃红烧排骨了。 遂,又匆匆跑回屋内不知干什么去了。 而另一边,同样贴着墙壁偷听的两人,不由面露笑容。 果然,木久承不愧是木永为的亲老子。 离岸悄悄同她比划,示意她先去正屋台阶下。 木梨点头同意,随着他猫着身子,轻手轻脚地离开墙根处。 到了台阶处,离岸随意地往台阶上一坐,木梨顺手搬了个小马扎坐下。 木久承去干啥了,两人隐隐有点数,只是,还需给他点时间,遂,两人便在台阶处闲聊。 离岸小声问她:“啧,真看不出来,你继爹挺馋的。” 木梨横他一眼,问:“你不馋肉吃?” 离岸尴尬地笑了,答道:“自然是馋的,如今也将七妹讨回家了,我可要努力干活挣钱养家才行。” 木梨突然想起一事与他商量:“说起这事儿,不知小哥哥可曾与你说起,今年将家里的红薯收上来后,跟着我改种草药吧。” “是提过的,他说,种草药不费力,也能让我多得点空闲照顾栓儿和大哥,还有舟儿也要多多教导才行。” 离岸、离栓还在跟着木梨学习,离方跟离桨提了让离舟跟着识字的事,离桨很爽快的同意了,也不知他怎么同胡春桃说的,她到没说什么。 想来,在胡春桃看来,识字也是件顶顶好的事。 离岸又道:“七妹喜欢做绣活,又不能伤了手,家里的家务,少不得要我一个人来做的,这样也好,即能照顾大家,家里一年的吃喝拉撒还是能扛的住。” 木梨原以为他还是会选择种红薯的,毕竟种红薯除了给家里带来收息,最关键的是,还是穷人家的一大口粮。 “你们总共有多少地?我需好好想想,你们种什么药草更划算。” 离岸答道:“七妹有四亩陪嫁,我娘给的银子买了五亩,还有之前我三弟给的二两,再加上屋后的菜园和荒地,零零整整算下来,一共有十二、三亩,我大哥家少点,也有八、九亩地。” “总共的话,大概有二十亩多点,我想过了,回头管村长爷爷讨点废屋后的荒地种红薯,再留几分地种菜,余下二十亩全种草药,至于种什么草药,我听你的。” 木梨闻言,想了一下,答道:“我晓得你说的那些地,边上还有条小水沟,到是适合种车前草,一个这草药虽价低,但盛在需求大,不愁卖不掉,另一个,种植这草药我更有经验,今年到是试着一年种两次,春季一回,秋季再种一回。” “我说你怎地不把那车前草地全平整了种黄豆,原来是这打算。” 木梨笑眯眯地答道:“我也是先试一下,只是我们这边夏日颇热,也不知那些草药能不能熬过去,遂,只留了小一部分地继续种着,其余的都点了黄豆。” 黄豆也能肥地,木梨想把地再养肥点,也好来年能有个大丰收。 两人说起这赚钱的事,越说越投机,竟将木久承给丢到了脑后。 木久承踩在楼梯上,趴在墙头看着两人越聊越高兴,挺郁闷的,自己堵气离家出走,貌似没有达到他设想的那般。 儿子吧,对他爱理不理,闺女,更是当他不存在了。 至于张玉娘?估摸着还在气头上,他不敢去捅这马蜂窝。 一边心中小有得意,杨金婵承认自己眼瞎了呗,一边又心里很恼火,好似那边离了他,也没有什么不得劲的地方。 他又拉不下面子去提醒木梨,他就在这墙头趴着呢,一边又好想吃那红烧排骨。 木久承不敢招惹木梨,只那眼睛阴恻恻地戳离岸,离岸心里碜得很,到底扛不住木久承久久不离身的幽怨眼神。 只得假装若无其事的扭了扭脖子,然后,震惊地伸手往西侧院墙一指:“叔,你,你几时在那上头的?” 木久承很想说,他已经站的小腿肚子打颤了,爬上院墙需要勇气,低头往下看,更是需要勇气。 苍白着一张脸,木久承冲木梨赔着笑,喊了一声:“闺女,你来啊!” 第五百一十章 这么快就被打脸 木梨看都不看他一眼,半晌后,鼻孔里钻出一个“哼”字。 木久承伸手摸摸鼻尖,冲离岸尴尬地笑笑。 “那天,爹真没有干对不起你娘的事,就是吧,金婵说我衣领上爬了一只蚂蚁,直接帮我捉呢,我正准备拒绝她,然后,你就进来了。” 木梨拿小眼神上下打量他,就是不说话,摆明了就是不信木久承所言。 木久承越发心虚的利害,总觉得自家继女的眼神越发毒辣了呢? “你们刚才说什么来着?” 他打算转移话题,木梨不搭话,继续低头抠着自己的手指甲,离岸无奈,只得说道:“说她种草药的事,老三离家前说过这事,叫我秋后把地平整出来,让跟着木梨种草药,一个图省事,二个,也能多出点空闲照看我大哥和侄儿们。” 木久承点头:“是该如此,夫妻俩齐心,齐力断金,这日子慢慢的就会过得滋润起来,不看别个,瞧瞧我家就晓得了。” 木梨心里正不痛快,阴阳怪气地道:“爹,您老还晓得要夫妻齐心啊?” “我咋就会忘了。”说到这儿,木久承到是好心提点离岸:“独木难支,夫妻也是如此,有事商量着来,千万莫动不动就学那些俗人打婆娘,这是要不得的。” 离岸点头,所以,木家婶子在家要风要雨的,都没人敢说不! 看吧,说将木家叔叔赶出家门,就死活不让进门了。 离岸答道:“叔,您放心,您的意思我明白的,我跟七妹挺心齐的,她不会赶我出家门,我也不会背着她跟别的女子勾勾搭搭。” 木梨抿嘴轻笑,暗中赞许地点了点头。 离岸又不蠢,他要抱木梨的大粗腿啊,虽然这粗腿目前还小了点,但蚊子腿再小也有肉,木梨吃肉,他能跟着吃汤,木梨吃大席面,他还不得多分两片肉? 木久承原本想提点后辈,谁晓得这么快就被后辈打脸。 他越发觉得脸上挂不住了。 离岸打了一棒子又给木久承灌点甜糖。 “叔是我们晚辈的榜样呢,我,我两侄儿,您女婿,还有您儿子,您身上有太多值得我们晚辈学习的地方。” 木久承莫名的觉得心虚。 觉得这话题没办法聊下去了,他原本的小算盘是这么打的,他先站在道德的至高点,对两个小辈说教一番,然后,再借此提出让木梨给他送红烧排骨的事,为了这口吃的,木久承也是蛮拼的。 木久承趴在那里眼珠子转了转,又问木梨,打算让离岸明年种什么草药。 木梨没甩脸子了,直接给出答案。 木久承听了一回,觉得可行,又提点离岸,轻松点,有多余的空闲,莫要把学业忘了,趁着他才成亲,事儿不多,赶紧的先多学点,多识点字,不做睁眼瞎,可以少吃不少亏。 这点,离岸信! 两人一来二去的,也说开了。 木梨抱臂坐那里冷笑,冷眼旁观木久承又要耍什么小心计。 果不其然,木久承当真很拼,话题已经扯到京城了,愣是又叫他兜回到吃食上了。 木久承先是咂咂嘴,说道:“这边也没有什么好菜,除了几根辣椒,豆角,也没啥吃的,才吃了两顿,就觉得自己嘴一直冒着股青菜味儿,寡淡寡淡的。” 木语闻言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她想明白了一些事,也不会真的怪木久承了,木久承是纯正统古人,想法与她肯定是南辕北辙,而她,又只想叫她娘亲开心。 同样的,她也没办法改变木久承一些根深蒂固,自小就被灌输的思想。 如今,拼的,就是看木久承的心里,张玉娘占的份量有多大,是否比得过木永为。 至于其它的,慢慢来吧。 木久承见木梨依然不鸟他,心下有点失望,他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正如杨金婵所言,好歹夫妻一场,能跟别人一样吗? 肯定不能的。 “那啥,闺女,要不,你叫夏婶偷偷地来给我做两顿饭?” 木梨挺不给面子的拒绝了:“她忙的紧,除了家里的一堆事要做,还要帮绣娘子们煮一日三餐。” 木久承突然伸手指着离岸道:“让离岸去帮七妹做饭。” 为了吃的,厚颜无耻的事都能做得出来哟! 木梨打断他:“爹!七姐只是帮夏婶打下手,而且,还不用给工钱的那种。” 木久承哦了一声,还是不肯死心,越是嘴里无味,越是难求到,越是惦记得不行。 用木梨的话说:犯贱! “那啥,闺女,要不,咱俩再打个商量?” 木久承为了一口吃的,简直节操快碎一地了。 木梨翻了个白眼,问:“啥事?” 木久承咽咽口水,说道:“要不,你哄了你娘,说你去送饭?” 木梨惊疑地望向他,然后伸手指着他,控诉道:“爹爹,没想到你是这种人,你是想哄了我去把饭菜拿来给你吃?不要不承认了,我是不会同意的,哥哥和小狗还在书堂里等饭吃呢。” 木久承老脸一红,伸手摸了一把脸。 “这不,我就是想吃你娘做的红烧排骨。” 一提起张玉娘,木梨心中就压不住那股子邪火:“哟,木老爷,想吃红烧排骨,这有何难。” 木久承闻言面上大喜,正想说话呢,又意识到她更加暴怒了,缩了缩脖子,只在院墙那边露出半张脸来。 木梨又接着喷他了:“我瞧您那天跟那个耍得很欢快嘛,这样的简单菜式,还不是信手捏来,我看啊,就甭麻烦我娘了,哎,说起来,这两日不晓得我娘老子几快活,今儿早上还同我商量来着,趁着这次送绣娘子们去县城,打算带了我去府城、州城看看。” 木久承急了:“那怎么行,不可以,不可以,外头兵慌马乱的,很不安全,不能去,梨儿,万万不可任性。” 木梨微微一愣,她到没考虑过这个可能,只是张玉娘的确不像很生气的样子,木梨怕她闷在心里久了会生病,便想着去州城看看,然后再去离方的卫所瞧瞧。 好歹,她也能明正言顺,顶着未婚妻的头衔了。 “爹,我瞧您在这里住着可舒心了,您瞧,即没有我娘天天围着你碎碎念,身边又有一朵解语花,这不就是神仙都羡慕的快活日子么?” 木久承必须承认,自家闺女眼力劲儿太毒太毒了,简直说到了他心坎上。 第五百一十一章 您这又是闹哪处 没有张玉娘跟他置气,的确觉得日子好过许多了。 但并不是说,他就不喜欢张玉娘了。 就是很久很久没有这么放飞自我了,他一时贪图新鲜。 木梨冷笑不已,转回头对离岸道:“不说了,我先回去了,你等下喊上他们两人一起去我家吃饭。” 木久承见了挺着急,然而木梨的脾气他还是很了解,又不敢真的拿长辈身份压她。 无奈之下,只得眼睁睁地看着木梨甩手而去。 离岸送木梨出门后,回头一瞧,可不得了了,木久承正哭丧着一张脸趴在那里。 “叔,您这又是闹哪处?” 离岸快步走到墙根角下,可别真的嚎嚎哭起来啊,他一个年轻晚辈,可不晓得该如何安慰一个好吃的长辈。 木久承回过神来,无精打彩地问:“连你也觉得,我不该同她闹么?” 离岸想了一回,答道:“叔,我不晓得你们的问题出在哪儿,我只晓得一点,若是七妹瞧见我跟别的女人牵扯不清,势必会恼羞成怒,说不定会把我的子孙根给剁了呢。” 木久承闻言,顿觉下头凉唆唆地,想起木梨曾经说过的狠话,有其女必有其母,张玉娘平日瞧着温温婉婉,狠起心来,那绝对是个翻脸不认人的。 “别胡说,我也没背着你婶子乱来,再说了,金婵是我儿子的亲生母亲。”木久承见他不信,又指天发誓一番,他是真的对儿子心中有愧。 离岸再道:“叔,您好自为之,想必,到底怎么回事,叔一向是聪明人,肯定比我这个泥腿子更想的明白。” 木久承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继续无精打采地趴那里:“我都说了,那日真的没什么,金婵只是顺手帮我让捉蚂蚁,这样的事,以前也是做惯了的,当时也没有多想。” 他不敢说真话,怕被张玉娘给挠死。 离岸答道:“我咋记得,您不是将她休回家去了么,她咋就这么厚脸皮,还当没发生过这事,还是咋地?叔,您莫不是反悔了?” “怎么可能!”木久承答得很肯定。 离岸寻思了一下,这才又道:“也是,都说好马不吃回头草,还是棵老黄草,只是,叔跟那位走得那般近,落入我们眼里,那就是想叫她回来的意思。” 木久承心里有点烦,连连挥了挥手,答道:“还不是因为我的那块亲骨肉?她是亲娘老子,想自己儿子,想补偿他,我能咋地,能拦着?” “哦,对永为好啊?叔,您莫闲我多嘴,我就问一句,即然她是亲娘老子,又已经在咱村落脚了,您可曾想过,她为何从来不提给永为送一顿午饭,这不该是亲娘老子做的么?然而,她回来也有不少日子了,可曾提出来过一回?” 木久承闻言,不语了,的确是他疏忽了,然而,死鸭子嘴硬,答道:“你永为老弟吃惯了玉娘做的饭菜,他亲娘老子的饭菜,一时吃不惯。” “是吗?叔,我也就说说,您甭往心里去,我就觉得这亲娘老子真待自己的儿子好,这一点,肯定早就想到了。” 离岸随后又不痛不痒的又同他说了几句话,便借口还有事,躲着木久承了。 再说木梨回到家中,把刚才的事跟张玉娘说了。 张玉娘神色并无波动。 木梨纳闷了,她娘是吃了秤砣铁了心? “娘,好歹您也帮着照顾哥哥数年,总不能就这么便宜了杨金婵摘桃吧。” “哼,自然不能便宜她,不过,我也的确想明白了,男人嘛,身外之物,想时可要,不想时,随手丢一旁,他们不也这么想吗,女人如衣裳,兄弟如手足,呸!” 张玉娘这回可是连木久承都给恨上了。 木梨一时也不好劝她。 张玉娘又答:“这两日他俩不在家,我不知多自在呢,想睡到几时起就几时起,一不用伺候人,二不用看人脸色,三不用受气挨委屈,四想干啥就干啥,没有人指责说这样做不对,那样做于礼不合。” 木梨站在那里,震得说不出话来。 换现代,势必是理智清醒的女强人一枚。 “娘亲,您说得好有理。” 木梨不再劝,反而真心称赞。 张玉娘抿嘴轻笑:“所以啊,傻闺女,喜欢一个人是没错,但也要看那个人值不值得你付出。” 木梨拍着胸脯保证了,就算她跟离方定亲了,保证绝不做那恋爱脑。 绝不做那有了男人忘了娘的事。 张玉娘只觉得自家闺女挺理解自己的,喜爱之情越发溢于言表。 因为杨金婵的这一闹腾,叫张玉娘想清楚了许多事,她不再强求,木久承要生要死,那都是他的事,她只需把钱财拿捏住了,待自己亲闺女出嫁后,再徐徐图之。 至于要不要和离这事,张玉娘暂时还没想好,也还没到两人闹到不可开交的那步。 木梨即便嫁给离方了,张玉娘还是盼着木永为能成为木梨的娘家依仗。 她和木久承一样,都各自有各自的小算盘。 木梨说要在离方新院的东边那块大空地里养鸡的事,得到了张玉娘等人的支持。 树枝上的夏婵已经开始扰人清梦,梨树上的梨子,已散发出诱人的果香味儿,木梨拿着一把绢纱团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摇晃着,另只小手支撑着小脑瓜子,瞌睡来袭,颇有招架不住之势。 院门被人轻轻从外至内推开,木梨睡眼惺松,望向来人,她瞧清来人,不由伸手揉了揉眼皮子,娇声道:“二舅!” 张水牛对这小外甥女喜欢的紧,笑道:“吵醒你了?你娘呢?” 木梨站起来,答道:“我娘刚还在这里的,我去给二舅倒杯凉茶吃。” 她边往灶屋那边行去,边问张水牛:“二舅怎地在这大热天来了?” 张水牛答道:“上回,你娘给我捎信,说是要我帮忙留意一下,哪家有小鸡崽要卖掉。” 一般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都早已孵了小鸡崽,天一热,鸡蛋容易坏,但有那些老手,还是会孵的。 木梨惊喜,到了灶屋里,给张水牛倒了一碗茶端来,又道:“可是有着落了?” “嗯,已经问过了,有几户人家愿意卖掉几窝鸡崽子,就是要连叫鸡公一起卖,不然人家不肯干的。”张水牛吃了一碗水,木梨问他可还要? 第五百一十二章 养鸡一事 张水牛摆了摆手:“不了,你咋想着又要喂鸡崽,这时候喂着出壳小鸡,到了腊月也未必会下蛋,要不是你外婆认识的婆子多又会说,人家未必肯将喂了几月的鸡卖给你呢。” 自家养的土鸡就是如此,至少要到七、八个月才能下蛋,一般春日里孵的鸡,到了十月后就下蛋,但因天气冷,下的蛋差不多都能卖掉,这也是农家的一笔收益。 “你这样喂鸡,可是会要倒贴不少钱进去。” 木梨笑答:“我又不卖,本就是养来吃的,也不知我几时会成亲,小哥哥家那边的养父继后母又不管事,瞧着他那里空着也是空着,便想着喂多些鸡,将来办酒席还是能用得到的。” 她的意思是自己成亲,离方没有正经爹娘帮忙操办,离桨和胡春桃肯定是不管事的,她喂多点鸡,到时自己成亲,离方是男方,肯定要办酒席,那般就要用掉不少菜,这鸡,肯定是桌面上的一道硬菜。 自个儿喂,比去外头买划算,再说,木梨还想吃那些枣子呢,那上头的霍辣子着实叫人讨厌。 “对了,二舅,那些小鸡崽有多大了?” “你不是说都要差不多一斤左右的鸡么。”张水牛又道:“帮你找了几户人家,人家就说了,叫你自己把小叫鸡公抓回来,再请人腌掉,喂上几个月,就有腌鸡吃。” 这个木梨晓得,腌鸡腌得好,养大了体壮膘肥,也很好吃的。 “二舅,可晓得该找谁腌鸡么?” 木梨家每年也喂了几只鸡,但因为一窝只有两三只叫鸡公,除去七月半给祖宗们烧纸钱要用掉一只,余下的一两只都是给木永为吃了。 双拐镇一带有这种说法,说是男娃娃多吃点叫鸡公,腰力会更好不说,还能长得更壮实。 木梨肯定要不了这么多叫鸡公。 张水牛笑道:“找鲍郎中,他会弄这个,拿小刀划开鸡身,把鸡卵取出来,他是个老手,这么些年,附近但凡有人家要腌鸡的,多半是找他。” 木梨现在才晓得,鲍郎中不光给人看病,连畜牲也不放过...... “二舅可知有多少鸡?” 张水牛想了一下,答道:“大概有五六十只吧,有的人家叫鸡公少,有的人家孵出来的叫鸡公多,加起来估摸有二十五、六只。” 他说到这儿,又想起一事,再道:“对了,我来之前,你外婆还叫我给你捎句话,让你莫要把叫鸡公全腌了,说是离方住的那个院子太大了,阳气不盛,让你多喂两只,说是叫鸡公能避邪,但又不能喂太多,太多了,鸡婆长大后不太下蛋,叫鸡公太多整天打架不说,还不长肉,浪费口粮呢。” 木梨头一回晓得这样的说话,便跟张水牛说起这关于叫鸡公的事。 张水牛便一一说与她听:“先不说旁的,三伏中的头伏可是要吃叫鸡公的。” 木梨晓得,三伏分头伏、二伏、三伏,每年的头伏那日,张玉娘总会叫人帮忙杀只叫鸡公吃。 张水牛又道:“这个,你娘每年都会弄,我就不细说,另外,还有哪户人家的老人才落气,请来的道士也是要有到叫鸡公的血,还有七月半祭祖烧纸钱,说是没有淋上鸡血,阴间的祖先们是收不到的,另外,最烈,阳气最重的就是鸡冠血,况且,你们要成亲的那个院子又在路的另一边,除了那一座就没别的了,你外婆说,太孤了,不好,让多喂两、三只叫鸡公。” 他又告诉木梨,一只叫鸡公需得配八到十只鸡婆,不然,叫鸡公可是会为了抢鸡婆,成日打架斗殴的。 木梨又懂了一事。 张水牛同那几户人家约好了今日傍晚将鸡送来。 有人必会问,为何要傍晚? 因为系统说的。 说是鸡的应激能力不强,容易受到惊吓,傍晚的鸡都是半瞎的,看不清东西,让这时候送来,收到鸡后会马上关进鸡笼子里,鸡不容易受到惊吓,能平安度过头一晚,到了第二日,把鸡笼子的门打开,让鸡崽子们自己跑进跑去,只拘在一处,它们到了傍晚,会自己晓得进笼子里的。 木梨将此事记下。 张玉娘这时满头是汗的从外头进来。 脸色不大好看,瞧着像是不太痛快的样子。 她进门后发现张水牛来了,便晓得必是木梨想买鸡的事有眉目了。 张水牛说:“我才跟外甥女说了这事,那边的鸡笼子准备的怎样了?她可是一口气要买五六十只呢。” 就这些鸡,木梨都要花掉快五百文,一斤左右的鸡,可不是按二十五文一斤卖的,而是五十文一只。 人家说了,鸡长到一斤左右,基本上就不会死了,还说木梨是白赚,怎么着,也该她们得点辛苦费。 木梨也不计较这点小钱,欣然同意了。 张玉娘忍不住抱怨,说两小孩都不像会过日子的,即然要喂鸡,咋不早点说,她去跟人家买点种蛋回来,让自家老鸡婆孵上两窝,不就行了?非得败家多花这冤枉钱。 木梨就是个贼精的,一听,就晓得张玉娘在外头必是受了气。 她心中纳闷,自家娘亲不是给木永为和张小狗送饭去了么? “娘,今日做的辣椒烧五花肉,那么那么想,哥哥肯定高兴的不行,他和小狗都喜欢吃这道菜呢。” 张玉娘一听,气不打一处出了,压着心头邪火,答道:“我便是待他再好又如何,横竖人家是有亲娘疼的,往后,他的饭菜我不管了,以去给小狗送饭。” 一侧的张水牛顿时大怒,伸手一撸衣袖子,大声喊道:“妹子,告诉二哥,木久承那瘪犊子躲去哪儿了?我瞧着不揍他一顿,他只会装满脑瓜子的浆糊!” 张玉娘连连摆手,答道:“二哥,你先莫要着急着上火,这事儿,我自有打算。” 她已经想好了,即便最终要走到和离那一步,她暂时也会忍着,忍到木久承中举的那日。 这是离方在没走之前,悄悄同张玉娘透的底,说是他送给木久承的那一撂卷子,是历年来举子们考试用的试卷,而考题多半就是那上头的,木久承又是个有恒心的,必会咬牙坚持着用功温习,中举是十有八九的事。 而中了举子后的木久承,的确可以用一夜暴富来形容呢。 第五百一十三章 妖娥子不少 张玉娘打的就是这主意,总要给自家闺女弄多点傍身银子。 木久承想独吞又或是想只留给木永为的话,张玉娘肯定饶不了他。 所以,她即要忍,又要等,等着秋后算总帐。 “二哥,这事,我自有分寸,你同大哥、三哥莫要气盛,我要图的是大的,打他一顿又如何,只不过是叫他受点皮肉苦。” 木梨在一旁说道:“二舅,其实,咱们可以先整治杨金婵一番,她不就是仗着自己是哥哥亲娘老子的身份搅事么?还有,外婆这些日子在干啥,上回我还同她说好了的。” 说好什么,木梨没说,张水牛也没来得及问。 张玉娘已经在那边开口了:“杨金婵颇有点小手段,以前跟柳兰舟跑了,木久承最忌讳旁人提起这一点,我想,杨金婵怕也是如此,以前,我心善,不忍木永为想不开,想不通,一直帮着将此事瞒得死死的呢,如今,到是挺能打自己的脸。” 木梨问道:“杨金婵去私塾给哥哥送饭了?我不觉得哥哥会是头小白眼狼。” 张玉娘气哼哼地答道:“自然是去了,而且,做的是你哥哥爱吃的菜式呢,想来,必是你那成日想左拥右抱的继爹告诉她的。” 木梨暗叹,这是把木久承给埋怨上了。 “哥哥说什么了?” 张玉娘答:“他能说什么?长辈赐不敢辞,都受着了。” 木梨小心地问:“那娘是气爹呢,还是气哥哥呢?” 张玉娘想了一下答:“都气,明明是我教养大的,杨金婵不过是提供了个肚子把他生下来罢了,都说生恩不及养恩大呢,这书啊,都读到牛肚子里去了。” 木梨不好在此时帮木永为说好话,只捡了些木永为以前为了讨张玉娘开心的事说了。 张水牛渐渐地回味过来了,自家妹子是在气头上,自家外甥女不想动木久承和木永为,所以,只能找杨金婵开刀了。 他心里有了底,又瞧着时辰不早了,遂起身告辞,走之前,又道:“那个木久承不跪到你跟前赔礼道歉,你就莫要理那两个,都是给惯的。” 张玉娘只答晓得了,心里依旧不痛快,下午拉了木梨坐在梨树下做绣活,是给木梨绣幔头呢。 大红底的两幅,大绿底的两幅,还有粉的、玫红的等等。 木梨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帮忙分丝线,一直到晚饭前。 这回,换了张吴氏上门来,她告诉木梨,那几个婆子已经将鸡崽子们挑来了,正在离方家门口等着,让木梨拿了钱过去把帐给结了。 木梨进屋取了二吊多钱,张玉娘不放心她一人,便喊了夏婶去帮忙。 没有木久承和木永为这两个老少爷们,张玉娘的确感觉更加方便,也更自在许多。 张吴氏等两个出门后,拉了张玉娘小声问道:“先前你二哥回去说,杨金婵那个臭不要脸的把你男人给拐跑了?你这个蠢得要死的,你好歹是县城最大青楼最美的一枝花,当年有本事勾得那些个老少爷们都恨不得把你纳为去,你蠢死了,不跟着有钱的主儿,偏要跟着个穷秀才,还说什么正头娘子比那些个妾要好做,你把梨儿送回来,我们两个老不死的,难道不能替你把她养大,又不用带着她这个拖油瓶,纳过去后,再生个一男半女的,你的日子不比现在过得更舒心。” “娘,给人家做妾,哪有那么好做的,若重头再来,我还是会选择木久承,再说了,我如今才是正头娘子,他敢把我休了么?我犯了什么错?不孝还是不贤?” 张吴氏被她给问住了,又道:“总之,咱们张家人不能吃这个亏,不能憋下这口恶气,你咋要拦住你二哥,打他一顿,他就晓得好歹了。” 张玉娘连连摆手:“木久承是个读书人,先不说他经不经打,您若喊了哥哥们真打了他,他可是会记仇的,读书人都聪明着呢,到时,把我的哥哥们整死了,我们还不知是咋回事呢,要我说,这祸根子都在杨金婵那个不要脸的身上,要不是她回来搅风搅雨的,我同木久承能闹成这样子?” 张吴氏到也认为她说的有理,答道:“最近家中事多,你爹身子骨有点不舒服,我又要带小九斤,还在照顾你爹,哪里抽得出身来,到差点误了你的事。” 张玉娘忙问自家爹怎么了,张吴氏说是老毛病,变天前两膝盖痛得不行。 “娘,大嫂还不帮忙做事么,您咋就一直由着她呢,她身子骨早该养好了。” 张吴氏答:“她不帮忙哪个帮忙,现如今也帮着做饭洗衣,打扫地了,你说的没错呢,她就说了,我帮她带娃了,她松快了,养好身子了,自然也愿意帮我做点事,就是有时还是不太愿意干活,喊不太动。” 张玉娘也不好说什么,罗裙儿能变好,已经是烧了高香了。 “慢慢来吧。” 张吴氏不知想到了什么事,冲张玉娘得意一笑,说道:“你晓得啵,我今日听说这事后,气得不行,连饭都不想吃了,正好同那几个婆子一路,与她们聊得很高兴,她们对杨金婵的事颇感兴趣,我也挑捡挑捡说了些事,至于杨金婵和柳兰舟私奔的事,我可不客气地说了,还有,你闺女告诉我的,杨金婵买田买房子的事,我也说了,木久承若不高兴,只管叫他来我跟前说说。” “我到要看看他有几斤几两,敢给我闺女没脸?你虽然是后娘,但你没把这里当成自个儿的家?他们两父子的吃穿用度,又是谁在操心?他若同你吵,你只管叫他来寻我。” 张吴氏是不怕木久承的,她都想煽他两耳光,老娘的闺女就不是人? 张吴氏在面对崽女们时,总会不经意地偏向自己的儿子们,而当张玉娘在外头,又或是被夫家人欺负了时,张吴氏又会带着儿子们给张玉娘撑腰。 张玉娘这回是真的感动了:“他晓得你说出去的又如何,纸还能包住火?除非杨金婵一辈子别想着住进那院子,也别想着靠那些田地赚钱。” 张吴氏笑得越发得意了,安慰自己闺女:“怕啥,如今木久承有点身价了,别怪老娘丑话说前头,你若想同他闹和离,怎么着,也要刮走他一半家产,蛇打七寸呢,要叫他晓得痛,再说了,你同他和离了,你还得过日子呢,有了这钱财,还怕不能再说一门好亲。” 第五百一十四章 这是人干的事吗 一听她越发往歪处说,张玉娘不由头疼,她若真和离了,难道就不晓得捏着产业,搬去跟自己的闺女、女婿过日子? 自己有钱花,还能看顾着两孩子,以后小两口有娃儿了,她还能帮着带带。 “娘,这事扯远了,我现在,只想狠狠地给杨金婵一个教训。” 张玉娘不会直接同木久承刚,只因夫妻是一体。 她会把杨金婵坑得叫爹喊娘。 张玉娘又同张吴氏商量了一下,母女俩个在梨树下想出一个又一个计策,一环套一环,就等着看杨家那边闹个鸡飞狗跳了。 木梨这边忙着点数,夏婶子忙着帮她把鸡抓进笼子里关好。 “妹妹!”木永为带着张小狗站在院门,探头望里,见木梨看过来,冲她挥了挥手。 木梨笑道:“哥哥下学了?快些过来这边,正好帮我搭把手。” 她边说,边将手里的铜板子如数交到一个婆子手里,又很耐心的等着那婆子数清楚。 古人不识字,却有自己的法子,那婆子拿着一根两头都系了死结的绳子,将铜板子放在地上,然后拿了那绳子一叠一叠的去丈量,木梨发现那尺度,正好是十个铜板子的高度,那婆子子先量了一撂的高度,发现差了点,又加了一枚铜板子放上头,正好十枚,有了第一撂,她又将另外的并排摆一起,如此一来,所有的铜板子十个一撂,因是五十文一只收的,不存在散子儿,很快这个婆子就算好了。 但木梨挺烦躁的,她觉得这样做事太慢,偏这些人又说不清,一个个非要按她们自己的法子弄清楚。 如此一来,很耽搁时辰。 夏婶不许她偷懒,非让她等头一个婆子算清楚自己多少铜板子后,才让她给第二婆子点数算帐,说是钱财自该当面清点清楚,免得以后有人赖帐,两边闹起来,都不好看。 木永为和张小狗一来,木梨肩上的担子就轻了许多,三个人同时弄这事,很快就将那些鸡崽的钱付清了。 夏婶还不许那些人走,非要那些婆子当面再清点一次,再得到那些人肯定地说,帐目没有钱,夏婶又告诉那些人,出了这个门,无论钱是多了还是少了,都莫要上门来找她们了,因为离开了她的视线,谁也不能说清楚这事,毕竟木梨的确付清了。 那些婆子清点后,再三确认钱没有错,夏婶这才让她们走了。 木永为心生好奇,开口问道:“婶子,您干啥非要她们又重新算一遍,我瞧她们拿那绳子一撂撂地量,再拿手指一个个的对着那铜板子掰,着实叫人看了不耐烦。” 夏婶答道:“少爷,你也晓得,她们都不识字,哪里能说得清楚,不当面与她们算清楚了,她们回家一量,发现不对,又或是自己算错了,到时又跑到这里来吵闹,姑娘便是有十张嘴,也是同她们说不清的,莫说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我就问问你,她们若是披麻戴孝的往你家门前一躺,你说气不气人,堵不堵心。” 木永为心中大叫:握草,这是人干的事吗? 随后,他又看向木梨:“你之前请来锄草的那个十婆子,怎么就没这么麻烦。” 木梨答的很爽快:“又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自然都信的过,再说,我连吃食上都不曾亏待过她们,又岂会占她们那丁点便宜。” 木永为再次被木梨暗戳戳的上了一课。 做人呢,处处要谨慎。 木梨见木永为陷入沉思,也不惊扰他,反而扭头看向张小狗,伸手摸摸他的脑瓜子,笑眯眯地道:“再过两月,这三树上的红枣就能摘下来吃了。” 张小狗的属性越来越与木永为靠近,他盯着那树上的枣子瞧了许久,木梨家每回炖鸡汤,总会抓把枣子搁里头。 那味儿又香又甜,叫张小狗十分惦记。 “新鲜的,好吃吗?” 木梨答:“好吃,又脆又甜。” 张小狗又问:“比家里梨树上的梨子呢?” 木梨笑弯了眉眼:“更甜。” 随后,她又弯下腰,小声问张小狗:“可不可以悄悄告诉表姐,你们怎地来了此处?” 张小狗答:“表哥眼尖,远远的就瞧见你往这里来了,他很肯定地说是表姐呢,还有,表哥今日下午上课心不在焉,被先生逮着了,挨了打,有好几鞭呢。” 木梨目光微闪,木永为是受了中午那事的影响。 “我晓得了,待这些鸡养肥后,那是只怕是白雪飘逸的冬日里了,到时,我们一家五口围着火盆子,吃着吊锅了,里头的鸡汤被煮得咕噜咕噜直冒泡泡。” “嗯,鸡肉香,汤好喝,浑身暖洋洋。”张小狗的性子比刚来时开朗了不少,唯一叫木梨不大放心的,就是这孩子自来了她家后,鲜少开口提及自己的父母,要不是张玉娘同他说那边捎来生活费了,他是从来不主动问的。 木梨常想,会不会是张小狗真的记恨自己的爹娘了? 而这时,木永为因为两人的对话回过神来,流着口水问木梨:“妹子,不光炖着吃,你上回烧的那白切鸡,热天吃起来即美味又不油腻,叫人怪惦记着的。” 木梨白了他一眼,答道:“我弄了你吃?才斤把一只的小鸡崽,扒了毛去掉鸡肚子里的东西,还剩根毛啊!” 木永为腆着脸,笑道:“我是说秋后,这鸡估摸着正肥呢。” 木梨不乐意:“那会子正好下蛋,就这点鸡崽子就花了我二两多银子,还不许我收回点本钱?” 木永为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家妹妹今日火气不是一般的大。 他略加思索便知怎么回事。 木永为很光棍,不待木梨旁敲侧击地问他。 老老实实地把今日中午发生的事说了。 “虽说她是亲生母亲,但圣贤书上教过,生恩不及养恩大,她虽受了苦生下我,但真正将我养大的,却是我现在的娘,在我心里,她才是我娘亲。” 木梨盯着他,眼都不眨一下。 “你说的是真的?” “要不要我发誓?”木永为反问她。 木梨不是纯正古人,是不信誓言的。 “那到不必,我信你就是。” 木永为又答:“你该信我的,我又不是蠢的,要不是娘不计前嫌,对我百般照顾,我能生龙活虎地长到这般大,哦,还有书念,还能有机会鲤鱼跃农门!” 第五百一十五章 生恩不及养恩大 “看来,我娘是没白疼你。”木梨说到这儿略皱了皱眉,她总认为有些事,打开天窗说亮话,敞亮亮地,彼此才不会生意见。 “不过,哥哥,你该明白的,我同我娘对于你认她,我们是没意见的,我记得我娘说过,多一个娘疼你,是哥哥今生最大的福气。” 木永为心里感动的不行,今日中午两面受击,他夹在中间十分不好受。 “其实,中午我没想到她会送饭来,而且,我上午下课休息时,还跟同窗炫耀来着,昨晚我同娘说了,我想吃辣椒小炒肉,她必会中午做了送来给我吃。” 木梨能理解木永为为何如此做,一是,同窗之间也会互相比较,二是,他是想告诉同窗们,这个后娘待他是真的好,不是所有做后娘的,就一定很恶毒。 “娘生气了。” 木永为打了个冷战:“肯定是中午我做的事伤了娘的心。” 木梨答:“的确,娘是很伤心,你终不是属于她一个人的儿子了,多了一个人爱护你,照顾你,娘这么些年,将心都系在我跟哥哥身上,突然有人来抢,即便她晓得这是好事,可心里终归是很不舒服的。” “妹妹,我想清楚了,以后,我还是回家住,我无法对那人说不,但我想晚上回家,能吃到娘亲手做的菜。” 木梨微笑:“娘肯定不高兴,巴不得你天天住这边,你想累死她啊!” 木永为答:“我不是这个意思。” 木梨又捂嘴轻笑,答:“哥哥,我逗你玩呢,娘哪里有那么小气,唉,说起来,是我们做崽女的最近忽略了她吧,上回,因为我通宵达旦给小哥哥做鞋子,娘就吃醋了,这一回,她见到你亲娘给你送饭菜,你又瞧着不像不乐意的样子,她估摸着又吃醋了呢,疼了你这么些年,心里能好受么。” 木永为急了,问她:“这可如何是好,娘不高兴了,要不,我今儿就回去,爹那边我不管了。” “你想不想将功折罪?”木梨悄眯眯地给他挖下一个坑。 木永为忙点头:“好妹妹,你有啥办法,快些说与我听。” 木梨答:“很简单啊,你晓得爹跟娘为什么最近越闹越凶,越闹越生分了么?” 木永为不傻,听她这么一说,不由狠叹一口气:“是我那个亲生母亲给闹的,说实话,她无论是说话还是做事,总叫我感觉怪怪的。” 木梨点头,又道:“不过,她待哥哥应该是一片真心。” 木永为沉默了,半晌后,他才抬头,傍晚,他的眼睛十分明亮,像极了夜空中最闪耀的星星。 “她今日同我说,以后,她要与我同吃同住,要一直在我身边照顾着我。” 木梨心里一沉,问:“哥哥可愿意?” 木永为答:“我到宁肯她像娘这般,只管我吃的好不好,睡的好不好,不插手我如何结交同窗好友,只晓得我带同窗回来,她就热情招待,也不管我念了几本书,更不会逼着我去读这个,学那个。” 木梨懂了,木永为因为张玉娘随心所欲的放养,已经养成了自己的判断能力,独立的生活习惯。 他不喜欢杨金婵管东管西,木梨答道:“她也是为你好。” 木永为皱眉,想了一下,答道:“她太爱管着我了。” 这点叫他心生厌烦。 有时候,他的确很烦杨金婵这个亲娘,事事要管,无论他做什么,她都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他随后又道:“那事,我晓得怎样做了,你帮我跟娘带一句话,生恩不及养恩大,我木永为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该承担的绝不逃避。” 木梨为之动容,笑道:“哥哥!” 终觉得他有担当,成熟了。 已与她记忆里的那个木永为,终是有所不同了。 木永为伸手轻抚她头顶,说道:“你是我妹妹,无论以后怎么变,这一点,这辈子都不可能变。” 木梨笑的十分松快,压在心头的一块重石,终于落地了。 “我想,娘亲若能亲耳听到这话,她肯定会很高兴。” 木永为答:“要不,我还是搬回家去住?” 木梨摆手:“别,你还是留在这边陪爹吧。” 木永为终是个有福的,有亲娘、后娘都疼着他,关心着他。 在这一点上,两位长辈的想法,应该都不会变。 若换了木梨,她绝对做不到像张玉娘这样的心态。 两兄妹在离方的新小院里说开了,夏婶要回家做饭,先走一步,木永为帮她再仔细检查了一遍笼子,其实不算笼子,应该叫竹鸡舍,比正常屋子要矮,但又占据了最北边院墙的一部分。 “回头从家里抓两三只鹅来关一起,一个是防老鼠,二个是防蛇。” 鹅是不怕蛇的,还会追着咬。 张小狗一直跟在木永为的身后,相比以前,似乎越发亲近了。 木梨抿嘴轻笑,到底是她娘的亲侄儿,平日没有白疼他,这心也是偏向她娘。 两人忙到天黑才回村里,在村口碰到了离栓。 “小婶子!” 木梨脸一红,她比离栓大不了多少。 “你咋在这里?” 对于离栓喊小婶子一事,是离岸教的,木梨曾反对过,离岸却不肯,说离栓比她小一辈,早晚要改口的。 离栓答:“我听二叔说的,您在那边养了鸡崽子,晚上那边没住人,可不行,你把钥匙给我,我带了我爹晚上去那边住。” 他说到这儿又顿了顿,再道:“我已同二叔说过了。” 木梨寻思了一下,最终还是答应下来。 “钥匙给你,你小叔每次回来,之前都是睡在东厢房里的,你先带着你爹住那屋吧,东西都是现成的。” 离栓应了,木梨把钥匙交给他。 待他走远了,木永为才道:“算方哥没有白疼他。” 木梨笑道:“是我没想周全。” 木永为摇头:“那些个小贼啥不偷?也就咱家是住在村里的中间,你不晓得吧,为啥村长会住在村口,就是因为那些小贼不敢去他家偷呗。” 到了杨金婵的门口,木永为去了这边,木梨带着张小狗回家去了。 晚饭后,母女俩坐在桐油灯下分着丝线。 “娘,今儿晚饭前,哥哥去那边找我了。” 张玉娘轻笑:“这么说,他晓得错了?去跟你讨主意了?” 木梨点头:“他让我给您捎句话,生恩不及养恩大,我告诉他,娘亲巴不得越多人疼他才好,是不会阻止他同那人来往的。” 第五百一十六章 这瓜有点大 张玉娘的心情好了不少,但看她眼角的笑意就晓得。 “长辈之间的恩怨,本就与小辈们无关,那是他亲娘,我为何要阻拦两人相认,后娘便是后娘,亲娘是亲娘,这是有区别的。” 木梨怕她伤心,忙又讨好她:“娘亲,我同哥哥商量过了,他想回这边来住,不爱待那边,我又怕爹爹一个人住那边太过孤单,便让他留在那边陪爹爹了。” 张玉娘闻言笑骂:“要娘看,你上辈子必是属猴的。” 那个院子小,屋子也不过三间,一灶屋,一堂屋,一房间,木永为不搬回来,势必要同木久承住一屋。 所以,张玉娘才心情很好。 她要不要木久承是回事,但被杨金婵打脸,她可受不了。 木梨还是低估了人们爱八卦的热情,黑甜一觉起来,她洗漱后正准备去灶屋里吃早饭,张秋花竟然上门来了。 她拎着一篮子新鲜莲蓬,说是他爹今日早起去田里做事回来,瞧着旁边沟里的莲蓬能吃了,便摘了不少回来,又打发张秋花给木梨送来。 “晓得你爱吃,刚摘的,最新鲜不过了。” 木梨也不管吃没吃早饭,从篮子里挑了一个顶顶鲜嫩的莲蓬吃。 这样的嫩肉微微泛黄,还不曾变白,最是好吃的时候。 “嗯,好吃,对了,你今儿怎地有空出门了,你娘肚子那般大,身边离不得人。” 张秋花答:“奶一早就来了,说是这段时日在这边帮忙做饭吃,让我只管忙自己绣花的事。” 木梨惊讶地问:“她不是说要到七月底吗?” “奶说大舅妈自己能做饭洗衣的,她不惯着,只是让她上午将小九斤送过这边来,下午她自个儿带。” 木梨点头,喊了她进屋,正好夏婶将早饭端上来。 木家虽然住的不咋样,但到底是有钱人家了,木久承不在家,张玉娘母女的吃食又更上一个台阶了。 “娘,吃炒米粉?还有白煮鸡?” 张玉娘答道:“自然不能亏待了我们娘俩。” 随后又笑道:“秋花来了,快些过来坐,一起吃。” 夏婶忙再给张秋花添了一付碗筷。 “哎,小姑姑,我都想扎根在这里了,你家的吃食比我家的好太多。” 张玉娘自然是表示欢迎的。 张秋花忙说是开玩笑的,她怕自己在小姑姑家吃多几日,原本的小瓜子脸,会变成南瓜脸。 这话一说,到是惹得张玉娘越发高兴。 “哎,小姑姑,我咋听人说,永为哥的娘,是那种不守妇道的?” 张秋花认为,这事必须告诉张玉娘,叫她乐呵乐呵。 张玉娘同木梨对视一眼,问道:“你这又是从哪儿听来的?” 张秋花,答:“就是我来的路上啊,一路上总被人拦住,还问我晓不晓得这事呢?” 张玉娘扭头看向夏婶。 夏婶忙答:“我原本也是要跟东家说的,只是一来就忙着做早饭的事,到没寻着机会说,的确如张秋花所言那般,如今,我们那边的村子里都传遍了,听说,以前跟柳兰舟跑了,这才被木家给休掉的,可怜木秀才一肚子墨汁,却是被自己的枕边人给丢人现眼了。” 张秋花,也跟着道:“如今,大家都正在到处打听这事,对哦,的确有婆子问我,说我可曾在这边听到过这回事,我咋知道,还同那些婆子吵了一架,再如何,也同小姑姑没关系,不是么?” 木家竭力想掩盖这个事实,不然,只会被人嘲讽木久承不行。 但大家都小瞧了张吴氏,她才没那么傻,总要给自己女婿立个好人的人设。 夏婶又说:“哎,说起柳兰舟,我到是有些印象,男生女相不说,小时候,还被咱们附近有钱的乡绅拉去家里过,还好吃好喝的供了好些日子,再出来时,已经是一身绫罗绸缎,家里也置得起良田了,他的一个叔父本就是班主,有一回瞧他模样儿生的俊,便拉了他入戏班,说这样才有大出息。” 柳兰舟入了戏班后,挣的银子越发多起来,他爹娘的日子也越发好过,家中虽不说良田万顷,在这十里八乡,也能算个有钱的地主家。 杨金婵为何会看上柳兰舟? 柳家有钱是其一,柳兰舟生的俊俏是其二。 木梨惊呆了,夏婶原来也有隐藏的八卦属性? “婶子,您以前跟柳家很熟?” 夏婶答:“我外婆家跟柳家是一个村子,年轻那会儿,听得多了去,好多人都晓得柳家是怎么发家的,听说,柳兰舟在外头也是跟过不少老少爷们,只是后来渐渐年长后,就只专心唱戏了,谁晓得他还有没有跟过哪个富贵人家的老爷?” 木梨觉得自己需要静静,这信息量有点大,她听得有点撑。 所以,柳兰舟是男女通吃? 还是,哄了杨金婵上了贼船,好为他遮羞? “柳家即然如此有钱了,干啥还让柳兰舟继续唱戏?” 夏婶笑了,说道:“姑娘有所不知,入了那一行,那一辈子都只能唱戏,以后,也可以像他叔那般,自己拿钱开个戏班子,听说,不是一般的赚钱呢。” 木梨晓得,柳兰舟应该留了后手,最后肯定会花钱买个农籍。 “那个,杨金婵当年到底是怎么跟柳兰舟搭上的?” 张秋花抢着道:“这个我晓得,我今儿听一婆子说了,这事儿说起来有点长,说是有一回,杨金婵那个不要脸的,又同她婆婆吵架了,而且,杨金婵的娘还因此骂上门来,把小姑父的娘给骂得气晕过去了,然后,杨李氏就拉了自己的闺女回家,偏生那时,柳家想请杨老木匠去打一屋子新家具,而上门来说这事的,正是那个有钱的主儿——柳兰舟,他从京城里回来了,在家里又置办了不少良田,又添了小丫头、婆子伺候着他的爹娘。” 柳兰舟原本没想过在家里勾搭上个少妇的,什么样的花花草草没见过,让他柳兰舟能心动的,除了天仙之外,只怕没有别人了。 他本就在鱼龙混杂之地混迹,见多了人间世态炎凉。 然而,他到底只是个下九流的戏子,他可以出入王公侯府,但却又被那群高高在上的贵族们看不起,只能由着那些人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杨金婵那时正生的娇媚,又刚生产完,身上有着一股子母性与少妇独有的味道。 当日,杨金婵随了杨李氏离开自家,不管不顾晕到在地上的婆婆,偏信偏听自家娘老子的话。 第五百一十七章 这瓜吃得有点撑 抱着木永为回了娘家,她也没提防谁,再说了,古代乡下妇人奶娃儿也不藏着掩着。 她就坐在台阶处,掀起衣服奶自家娃儿。 柳兰舟就是在这样的情形下来到杨家的。 杨李氏在这里头是否扮演了什么角色,知情的人,都颇看不起她。 柳兰舟才一踏进门,就看到了杨金婵一脸温柔地在摸着自家娃儿的脸,而那时才几个月大的木永为,正吧唧吧唧地吮着奶水,吃的颇欢快。 雪白雪白的大肉包子正被小娃儿的小嘴啃得香甜,这样的画面,给柳兰舟视觉上的冲击,是叫他一辈子都难以忘记的。 他突然有股子冲动,他也好想尝尝那味儿。 杨金婵那会子还晓得羞耻,看到有外男从外头闯进来,连忙侧过身子,拿后背对着柳兰舟。 那时的杨金婵是羞涩的,是个一门心思只想同木久承过日子的小娘子。 那时的她,是单纯的,纯洁无比的。 柳兰舟的出现,叫她心生恼意,又羞愧的很。 杨李氏在灶屋里忙活,发现自家闺女神色不对,忙出来问她怎么回事。 一出来,发现来人是柳兰舟,撇下自己闺女,忙将柳兰舟给请进屋里坐。 又从杨金婵手里抱过木永为,打发她去附近把杨老木匠寻回来。 柳兰舟真的很难忘记先前那一幕,他的枕边换过不少老少爷们,也有个娇俏的青楼女子,更有过那些富贵人家的夫人,不管谁说对他真心,他都没有心动过。 这一回,他是真的有股子冲动,想得到杨金婵。 但他晓得,杨金婵是成亲了,心中不免觉得可惜。 然而,杨李氏在别的事上很拎不清,唯独在这事上...... 两人在这时等杨老木匠时,少不得要说些话,柳兰舟也就晓得了,先前那个少妇就是眼前老妇人的闺女。 她是什么性格的人,阅人无数的柳兰舟不过是撩撩眼皮子就晓的。 他真的不过是给了杨李氏几块碎散银子,杨李氏转头就把杨金婵给卖了。 更是跟柳兰舟抱怨,说她公婆待她不好,非打即骂,把杨金婵塑造成一个相当苦命的女子。 不管柳兰舟心里怎么想,面上到是很配合杨李氏,就这么一来二去的,有杨李氏从中牵线搭桥,柳兰舟和杨金婵很快就给木久承戴上了第一顶帽子。 ...... 木梨听得小嘴都合不拢,忒么的,这瓜有点大,吃的好撑。 “这么说,杨金婵之所以会跟柳兰舟跑,她娘功不可没啊?” 张玉娘也跟着道:“我们这边,到没人晓得这事。” 夏婶撇嘴:“我以前刚来东家做事时,是不晓的,正好昨儿晚上,我娘老子过来这边,给我送点东西,她也不晓得听谁说了这事,便问我,我也晓得一点,便说与我娘老子听,她才把这事告诉我的,柳兰舟家压根儿就没想过隐瞒,只要有人问,柳家人见谁都会说,要我说,柳家那边,可是一点都看不起杨金婵呢。” 木梨笑眯眯地道:“上赶着,倒贴上去的,还是个红杏爬出墙的,能一样吗?柳兰舟好歹也是个有钱的主儿,估摸着,他爹娘盼着他能娶个门楣不错的呢。” 夏婶点头,道:“我娘也这么说,早些年,两人才刚在一块儿的时候,柳家人是不晓得这事的,柳兰舟回家后,想去哪儿也没人管着,一直到柳兰舟带着杨金婵私奔了,柳家人才晓得是怎么回事,我娘家那个村子里的人都晓得,柳家人可得意了,逢人就说他家柳兰舟如何如何利害,又说杨金婵这样的便宜货,他家柳兰舟不过是随便玩玩的,早晚会把她踹开,更说他家柳兰舟还没有说亲,怎么可能讨个生个娃的妇人进门,柳家人是坚决不会同意的。” 张玉娘叹气:“难怪这么些年,村邻们都没听说杨金婵嫁给柳兰舟的事,只这么混住着,这算怎么回事,要我说,杨金婵也是个蠢的,没名没份的,跟了那男人那么些年,图啥?” 木梨:白嫖! 柳兰舟比杨金婵更无耻。 张玉娘又道:“就为了那二百多两银子?她认为自己只值那么点钱?” 着实叫人看不起。 木梨咂舌:“柳兰舟占尽便宜,到头来,杨家却成了一场笑话,吃亏的还是杨家闺女。” 夏婶点头,答道:“姑娘说的大实话呢,可不是么,杨金婵一回来,柳家人就晓得了,到处都说杨金婵是被柳兰舟给抛弃了,嫌她又老又丑。” 木梨闻言,相当无语,杨金婵真不丑也不老,看时不时勾得木久承魂不守色就晓得。 夏婶又接着道:“听说,柳兰舟在京城又养了个鲜嫩的小姑娘,把杨金婵抛下了。” 所以,柳兰舟本就是抱着玩一玩的心态,然而,杨金婵却当真了。 在看不到任何希望后,杨金婵回头时才发现,木久承成长巨大,远胜成前,这是打算吃回头草,抢张玉娘的男人了。 木梨看不起杨金婵,甚是厌恶。 “哼,活该落的这般下场,可她也不好,抢谁不行,还非得想吃回头草,她把自己当啥了?镶金的?她配么?” 张玉娘皱眉道:“那柳兰舟不打算管她了?” 木梨才想起,离方已让周旺财帮忙写信去京城的事,也不知柳兰舟听说自己被戴绿帽子后,是怎样的一个心情? 她突然很想笑,特么的,兜兜转转一大圈,又回到了原地? “那杨金婵还是挺能耐的嘛。” 夏婶道:“那杨金婵在外头估摸着学了不少下三烂的手段呢,呸,就晓得勾人家的男人,当真要不得,要我说,你们该同村里的妇人们说说,把自家老少爷们的裤腰带都给看好了。” 木梨闻言,冲张玉娘悄悄眨眨眼。 杨金婵本是抓了个王炸,结果呢,一手好牌打的个稀巴烂。 张玉娘啐了一口,冷笑道:“早晚遭报应,这可不就现世报么。” 不管怎样,杨金婵当年跟柳兰舟的事,就被这么给捅出来了。 事实证明,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与朱婆子一个德性的老婆子,都爱看热闹,都爱说八卦,更爱捕风捉影,到处打听事情的真相。 杨家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这事越演越烈。 木久承最近因为得罪了木梨和张玉娘不能归家,只能乖乖巧巧地龟缩在杨金婵为他提供的避难所,对于外头传来传去的风言风语,他竟然半点不知情。 也不知该叹一声万幸,还是该嘲笑他两耳不闻窗外事。 第五百一十八章 气堵胸口了 木久承的心情依旧美美哒,中午的时候,杨金婵特意打了一壶小酒,带了一个酱猪肘,一包花生米过来,又给他焖了一锅杂粮饭,炒了一盘子青菜,两人相对而坐,吃着小酒,说着风花雪月之事,着实浪漫到不行。 离岸这家伙帮木梨盯梢呢,只要木永为不在这院里,他就支起两耳偷听。 隔壁家的屋顶又是冒青烟,又是飘出肉菜香,离岸用脚趾头想,都晓得是谁进了院里。 他挺正儿八经地搬了把楼梯靠在院墙上,爬上梯子趴在墙头上,看着杨金婵在那里木郎长,木郎短地喊着,有一回实在没忍住笑出声了,这才惊吓到坐着的两人,两人惊恐地望过来,也不知离岸是几时趴在那里的,又在那里偷听了多久。 杨金婵更是恼羞怒,恨不得拿扫帚将离岸扑打着跌落于墙下。 离岸压根儿就没把这娘们放眼里。 他继续趴在那里,面含讥笑,道:“叔,今日中午吃红烧排骨么?” 木久承十分尴尬了! “没吃!” 杨金婵并不太会做饭,木久承曾努力地教过她如何做排骨,然而,做出来的不是太咸就是太淡,要不,一口咬下去,里头的肉还是红的,骨头里还冒着红红的猪血,那能吃么? 同时,他越发怀念张玉娘的好了。 离岸这厮嘴也挺毒的,又道:“哎,七妹刚才揪了一把朝天椒,正准备送过去呢,说是婶子今儿晚饭,打算做顿香辣干锅腊泥鳅。” 木久承一想起这菜香辣香辣的,就止不住吞口水。 又开始寻思着该找个怎样的借口。 杨金婵总觉得离岸不怀好意,又发现不了错在哪儿。 “木郎,你也想吃腊泥鳅么?” 她一回头,颇有些弱柳扶风之姿。 木久承连忙摆手,答道:“这样的热天,哪里来的腊泥鳅,你莫要信他吹牛。” 杨金婵到底不放心,快速把碗里的饭扒光,她决定去镇上看看,她转身去灶屋里拎了个篮子出来,看了离岸一眼,对木久承道:“木郎,我去镇上看看有没有卖泥鳅的,若有,晚上,我们吃泥鳅炖豆干,没有,我便再割点肉回来,做个红烧狮子头。” 她看不起穷得丁当响的离岸,觉得自己手握二十亩良田,就该高人一等。 离岸并不在意,依旧笑眯眯地答:“哟,看来我叔今晚有口福了。” 杨金婵听了这话,心里舒坦不少,笑答:“自然是。” 她又做乖巧状,再征得木久承同意,给他沽一壶小酒回来。 木久承被她的小意温存伺候得舒心了,连眼角都挂上了笑意,看样子,对于杨金婵的表现十分满意。 离岸用手撑着腮帮子,笑嘻嘻地道:“不曾想,你到是个性子好的,叔,可是对了你的胃口。” 木久承一见到他,就会想到李七妹,想到李七妹就会想到张玉娘。 他心里一时又气闷,冲离岸挥挥手,道:“你又在胡说什么。” 难道不是? 杨金婵幽怨地瞄他一眼,脸含哀色,迈着小莲步,一扭一扭地出门了。 待她走后,木久承再次冲离岸挥挥手,道:“行了,下去吧,她已经走了,成日趴那墙头,你那几亩破地不用管,你不用干活了?” “叔,您又忘了,我手里的那点地都点上黄豆了,真如您所言,还真闲得蛋疼呢!” 离岸说到这儿,又咂了咂嘴巴,道:“我虽说不忙,但也没觉得无聊。” 这话,勾起了木久承的好奇心,只见他问道:“你这话又是何意?” 离岸故作夸张样,惊的张大嘴巴,伸手指着他,半晌才道:“叔,大事不好啊,您竟然还被蒙在鼓里?外头都传遍了,说杨金婵干啥要离开您,不就是因为您被她戴了一顶又高又厚的绿帽子么?” 木久承闻言,先是一愣,随即,一张老脸给气成猪肝色。 妈妈批哦! 忒么谁的舌头长太长,他按下十多数年的丑事,竟然被人给捅出来了,心中无数只草泥马在怒奔。 离岸生怕木久承不会被气死,把柳家的态度,包括柳家人说的那些话,如竹筒里倒黄豆似的,一字不漏,全都说与他听了。 木久承一张老脸青了又白,白了又青。 离岸靠在墙头边,很随意地同他继续聊着天,道:“叔,您晓得啵,外头都在说,您读书是不是读傻了,不光眼瞎还心瞎呢!” 这话,叫木久承简直是万箭穿心,一口老血堵在嗓子眼,上不来下不去。 他气哦! 这是被人看戏了。 “为何会传出这样的话来?”木久承不愧是读书人,一下抓住问题的关键。 离岸冲他两手一摊,答道:“叔,您可问住我了,我咋晓得,附近几个村的人,都晓得有这么一回事了,我之所以跟您明说,是晓得叔与婶堵气呢,这才窝在这小院里不肯回去。” 哦嚯,暗戳戳打了人家的脸,顺带丢出个台阶给他下。 木久承咬牙道:“要不是你婶误会了我跟金婵,非闹着赶我出来,我能住到这里吗?” 离岸点头:“的确,这事儿是婶子不对,不该赶您和那个给您戴绿帽子的出来。” 木久承再次被气堵了,这话说的,都没有办法继续聊下去了。 离岸看他脸色太难看,想了想,又道:“叔,我是个斗大字不识几个的,也晓得说话不好听,您呢,别往心里去,我就觉得吧,不该叫叔一直被坏人哄骗,这才把那话捅到您跟前,要侄儿说,您闹闹脾气也就够了,说句不中听的,我这几日一直旁观,到瞧出点意思来,咋觉得您回不回去,婶子都不在意呢,您不晓得啊,这几日您不在家,她们娘俩成日张罗着做好吃的,买好看的,缝好料子衣裳,您不在家,她俩比以前还快活呢!您说,您到底是气着婶子了,还是只叫自个儿难受了呢?” 木久承心里只想骂一万句:握草! 忒么的,他在这里摆下龙门阵,就是想看到张玉娘捶胸顿足地大喊后悔,跪着求着他回去呢,结果呢,人家鸟都不鸟他,都快玩疯了。 离岸又问他:“叔,那话咋说的来着,在外头玩得都不想回蜀中了。” 乐不思蜀! 木久承气极:“滚!” 他拒绝往下听,再听下去,他不会被张玉娘给骂死,是会被离岸的话给气死。 离岸见他真生恼意了,见好就收,答道:“哎,叔,我这就滚给您看。” 第五百一十九章 灰溜溜地滚回家去 离岸很是麻溜地滚下楼梯去了,然后猫着身子,踮手踮脚走到李七妹身边,小声道:“七,七妹,这样说,真的好吗?” 就说嘛,一惯很老实的离岸,怎可能说出如此顺溜的话来。 原来后面藏了个小诸葛。 李七妹冲他甜甜一笑,答道:“今晚赏你。” 又丢给他一个你懂的眼神。 离岸越发狗腿得利害了。 李七妹这才拿了手里的朝天椒去木家寻木梨了。 她到的时候,木梨正在梨树下翻着药书。 木梨和张玉娘很喜欢她,以前住木家时,李七妹是真的很勤快。 又不是个爱生事的人。 木梨听到院门“吱哑吱哑”的叫声。 将面前的药书移开,抬眼见李七妹来了,忙将书往旁边一丢,笑嘻嘻地趿了布拖鞋往她迎来。 布拖鞋是木梨按照现代的睡拖鞋做的,张玉娘瞧着有意思,便做了一双试试,发现穿了即方便又舒服,这两日连着在家一口气做了好几双。 她打算给严金菊送两双,还有她的爹娘也是不能少的。 “七姐姐,你这时怎地来了,不在家午睡呢?” 李七妹答:“哼,小丫头,这回你的小心肝可以放肚里了。” 木梨惊讶道:“事成了?” 李七妹又答:“我那当家的,把那事直接捅到他跟前了,若非如此,他一直宅在那小院里当个大家闺秀的,任他外头什么话都传遍了,只怕也不会有三言两语落入他耳中。” 木久承有读书人的特性,有时,真的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她说到这儿,又伸手往正屋那边一指,问道:“你娘呢,如何了?” 木梨叹气,答道:“我娘嘛,大抵是真的想开了,也放下了,这么些年,伺候着我爹,那边的人都来的话,我娘还得伺候一大家子,真不是一般的累,关键是做了还捞不着半点好,嫌弃这嫌弃那,也就今年才给点好脸色,还不是看在我家翠姨的面子上么?要不,我娘咋肯舍得花钱请夏婶来家中帮忙。” 还有一个,张玉娘便是要在外人面前做足了姿态,她的闺女,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也因此,挡了不少入不了她眼的,想来她家说亲的男方。 更是暗戳戳地告诉木家那些人,休想指使她闺女干这干那。 木梨不认为张玉娘有做错,她家条件也还不错,为何非要她嫁个穷的丁当响的,好去给人家扶贫?为何要她去上赶着伺候并不曾真心待她好的人? 李七妹皱眉,问她:“那你还这般一头挑子热?” 木梨笑答:“没办法,总不能真把我爹丢那里不闻不问。” 时日长了,她怕木久承心中越发胆怯不敢回家,另一个,也怕他与杨金婵日日相对,拖久了,又会旧情复燃。 她是宁肯木久承再去纳个小妾,也不会想让杨金婵打她娘亲的脸。 真的会很疼! 李七妹说道:“你自个儿心中有数就行,可别把你爹招回来了,你娘这边的气还没消,到时,又要生一场官司。” 木梨连连点头答晓得了。 李七妹说完这事,又把杨金婵这几日都干了些什么事,事无巨细,统统告诉木梨了。 木梨听闻后,微微眯起了眼儿,眼缝里精光乍现,眨眨眼又只双眸含笑,以至于,李七妹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木梨拉了李七妹又去梨树下说了一回话,再指点了她一下绣技,很是肯定地告诉李七妹,她可以绣了荷包拿去镇上换铜板子了,这叫李七妹差点喜极而泣。 离了原东家,后又嫁给离岸,无所事事,手头的铜板子又只出不进,兜里的钱越来越少,她一日惶恐过一日。 学了几个月的绣活,终得木梨首肯,她的手艺也可以换铜板子了。 叫李七妹悬在半空的心,终于安稳了。 她向木梨道了谢,木梨告诉她,让她一边做荷包卖,一边跟着继续学复杂点的绣技。 两人不知,木久承在被离岸说了一回后,先是在小院台阶上发了一回呆,又回屋里躺床上再寻思了一番,终还是抵不过心中的怀疑,悄悄打开院门,顺着墙角根溜去了村长家。 这会子日头正毒,路对面的垂柳都被晒得焉啦吧叽的,路边的杂草们都无精打彩地耷拉着,木久承敲了半天的门,才喊开村长家的院门。 来开门的是村长婆娘,见是木久承来了,忙请他进来,又去将正睡得香甜的村长给喊起来。 村长睡的迷迷糊糊被自家婆娘拉起来,一时脑子发懵,站在堂屋里边系裤子边瞅着木久承。 他尚未清醒,正迷糊的紧,满脑壳都在想木久承怎地会出现在自家院子里。 村长婆娘给木久承倒了一碗冷茶,又给村长打来冰冰凉的井水,让他先洗把脸。 洗过脸后,村长总算清醒过来了。 人一清醒,脑壳子也转得飞快。 “木秀才啊,你来了!坐吧!” 随后又道:“是为了跟叔打听那事的吧,到底还是传到你耳朵里了,你要问是怎么传出来的,嘿,叔还真不知道,不过有一点可以告诉你,柳家那边,这么些年,一直没有藏着掩着,只是你先头婆娘跟着柳兰舟跑后,也就无人再提起,柳家人也没哪个碎嘴的到处拿两人说事,这不,这回估摸着是晓得你家先头婆娘回来了,这话儿传到我们附近时,那是很不好听。” 村长婆娘在一旁劝木久承:“婶子是个说话直来直去的,早就劝过你了,莫要同那个走太近,可别鱼没吃到还惹了一身腥。” 话里有话,村长抬眼看了她一眼,到也没说什么。 “杨家人又不是啥好惹的,你早年在这坑里摔过一回,莫不是,你还要继续躺这坑里,若真是这样,得了,今日叔说的话,你就全当是放屁。” 木久承真的觉得好尴尬。 “那啥,叔,我跟金婵真没什么,清白着呢。” 村长点头,敷衍道:“我晓得,我明白,我懂!” 他活了几十年,人老成精,一眼扫去,啥都看的清清楚楚。 “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又是个有上进的,但凡你发达了,纳个好看点的妾,也比这个强,都说好马不吃回头草,我就弄不明白,那个有啥好?” 村长婆娘在一旁答话:“你们男人都是些五大三粗的,心比咱村头的槐树杆儿还粗,又哪里会细想,直说吧,木秀才想跟河对面那个完全断开,是不可能的,谁叫两人中间还夹着个亲生儿子呢。” 第五百二十章 坏了又如何 这也正是张玉娘难为之处。 村长却道:“可是张玉娘与她品性不同,一个是水性扬花,一个是迫不得已,才几岁就被爹娘强捆着送去县城的。” 两人本质上就不是一路人。 木久承听懂了,村长认为张玉娘比杨金婵强不少。 同样的,他心里也这么认为。 然而,当杨金婵在他面前摆出个小意不温柔,小心讨好他的样子时,他就舍不得说断就断...... “叔,我晓得。” 村长点头,不再与他说杨金婵、张玉娘的事,只与他谈些别的事。 木久承后来从村长家出来后,心里的想法越发明确,他先回了小院,然后,拿出张玉娘之前捎来的换洗衣服,左挑挑,右选选,最终挑了一条旧的短裤衩,蚕丝做的那种,然后用力一撕,看到裤裆被撕开了,这才满意地点头。 再将那堆衣服胡乱揉成一个大团,找了块破布包起来,包袱款款地回木家去了。 至于他儿子木永为的东西,抱歉,他现在是一门心思想先把自己弄回家去,哪还管得了自家儿子的事。 木梨正和李七妹坐在梨树下的绣架前,那是张玉娘帮自家闺女绣的幔头,碧绿底,配粉鸳鸯...... 而张玉娘正在卖力地给两人介绍着,她打算接下来要如何如何绣! 木梨看着这副配色幔头,简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院门打开时发出的吱哑声,惊动了围在绣架前的三人。 三人扭头,齐刷刷地望过来。 张玉娘两个惊的小嘴张开,都忘了合拢。 谁能告诉她,这个不要脸的臭男人,这是主动回来求和了? 张玉娘伸出右手食指,轻轻捅了捅自己身侧的木梨一眼,又小声道:“我没瞧错吧?” 木梨答:“再不回来,那头顶上的草原,肯定比这碧绿的幔头还要绿呢!” 张玉娘闻言,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来,实在是自家闺女说的话,太让她解气了。 “当家的,你这是上门来干啥呢?” 明明她面上笑意盈盈,可木久承怎地觉得自己双胯之间一阵凉唆唆。 他琢磨着该如何回答张玉娘呢。 这与他设想的太不同,这时候,张玉娘不是该躲着毒日头,缩在房里睡懒觉么? 自家小闺女更不要说,这样烈的日头,你就是打死她,都不可能将逼着她出门到外面浪。 “那啥,玉娘,我的衣服坏了。” 张玉娘冷笑,尖叫道:“坏了又如何?跟我有什么关系?” 木久承傻了,瞪眼,不是该说快些拿来,她好给他缝补好么,若坏的太利害,不是该给他裁剪一条新短裤么? “咋就没关系呢?” 张玉娘脸色大变,虎着一张俏脸,冲他狠狠地呸了一口,又叫了木梨和李七妹继续欣赏自己的绣品,压根儿就不理木久承。 木久承依旧不知自己错在哪儿。 他不就堵气离家出走么? 难不成,这也不对? 木梨趁他不注意,偷偷瞄了他一眼,继而摇了摇头,自家继爹还是让自家娘继续磨吧。 早晚他会认错的。 张玉娘不理他,木久承决定了,山不就我,我就山,厚着脸皮堂而皇之地进了正屋。 张玉娘伸手指着堂屋门口,半晌说不出话来。 最后咬牙道:“哼,去那边住了几日,旁的没有学会,到是把脸皮子磨得更厚了。” 木梨点头,答道:“咦,娘,我爹在那边几日,好像胖了一圈,这脸皮子更厚了,莫不是那边给惯的?” 张玉娘本还在碎碎念,一下子住嘴了。 心里打起什么样的小九九,木梨不知,但她晓得一点,她娘还会与她继爹闹,却不会真的再将他给赶出去了。 张玉娘伸手翘起兰花指,轻点木梨脑门,笑骂道:“你呀!到是越发鬼得很了。” 木梨闻言只冲她甜甜一笑,横竖是不能白白便宜了杨金婵。 她想捡漏就该让她捡?呸!想得挺美! 木久承捡了个烂得不行的借口,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家来了。 杨金婵给他戴绿帽子事给捅出来后,他丢不起这个脸。 木梨挺佩服张吴氏的手段,蛇打七寸,这下,两个都能消停了。 至于杨金婵买了泥鳅回来后,又是如何发怒的,这事,木梨一点都不关心。 傍晚,木永为带着张小狗屁颠屁颠地从学堂放学回来了。 他习惯性地来到杨金婵的小院。 杨金婵果然又在院门口等着他。 面对自己的亲娘,他唯有叹气,再次把张小狗打发走了,这才背着书篓子一声不吭,很是自觉地进了院子。 “回来了,今日在学堂念书可有累着?娘不是同你说过了么,让你平日邀了玩得好的同窗来家里玩,虽然,咱家现在的屋子只凑合着住,等再过几年,那二十亩良田的出息攒出来后,娘就给你盖间大屋子娶媳妇用。” 木永为取背后篓子的手,微微一顿。 随即答道:“爹说了,不中举子,甭想娶媳妇的事。” 杨金婵一直不赞成这事,忙劝道:“那哪行?你都多大了,早该娶媳妇,给娘添个大金孙。” 木永为不乐意听,他又发现自家老爹不在家。 “爹呢?” 杨金婵撇嘴,不高兴地答道:“听人说,他回那边去了,哼,说好的不回去了,这才几日啊,膝盖是面糊的呢。” 木永为一听,心中大喜,总算不用跟自家老子挤一张床了。 他背起书篓子,转身就往外行去。 杨金婵忙叫住他:“你又上哪儿去。” “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东西在张雨轩的书篓子里,我得去取。” 去取,却没道要不要回来! 杨金婵追上去,伸手一把抓住他的书篓子,忙道:“给我回来,快吃饭了,赶紧去洗手,吃完饭再去,拿东西便拿东西,背什么书篓子。” 木永为很想回那边,他住了十多年,只想回那边睡。 “你要敢说不试试看,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你是老娘肚子里爬出来的,不向着老娘也就算了,还想胳膊肘往外拐不成?” 木永为无奈,只得先退回来,留在这边吃晚饭。 吃晚饭时,杨金婵都一直防着他,不许他回那边,好容易趁上茅房时,他匆匆背上书篓子,也顾不得拿自己的衣服,急吼吼地跑了。 待杨金婵从茅房里出来,才发现木永为早已跑的不见人影了。 木永为背着书篓子从别人家门前路过时,总感觉这些人对他指指点点。 他一时只觉得莫名其妙。 第五百二十一章 心情不好就努力干饭 走过去想问人家是怎么回事,别人一瞧他过来,忙又作鸟散。 他无奈之下,只得背着书篓子继续向前行,眼看着要到木家了。 在经过李屠户家院墙下时,隐隐听到院墙内有人在说话。 他本不在意,别人家说私事,他身为正人君子是不可偷听的。 然而,当里头的人提到杨金婵时,木永为觉得,自己的节操,有必要碎一地。 他悄悄溜到墙根下偷听,发现,自己的亲娘,似乎就从来没认识过。 什么?他小的时候,亲娘竟然给亲爹戴了好大一顶绿帽子,而且,一戴就是十多年! 木永为现在只想静静了! 院子里,李大刀很不耐烦地喝斥李孙氏。 “你丫的,嘴巴怎地如此多,人家的事关你屁事啊,有这操闲心的功夫,你干啥不帮我娘做点活。” 李孙氏怼他:“我正大着肚子,怎么帮,掐个菜都喘不过气来,要不,你来揣娃,换我来做事?” 李大刀嘴笨,是说不过李孙氏的。 木永为听到这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踮手踮脚走了。 对于杨金婵绿了木久承一事,木永为是偏心自家亲爹的,然而,他又无法做到恨自己的亲娘。 到底,杨金婵并不曾对他不好。 木永为回到木家,张玉娘母女俩是真的挺诧异。 张玉娘瞧他的神色很不对,忙放下碗筷,问木永为吃过饭没有。 木永为张了张嘴,正准备说吃过了。 木梨夹起一根香辣香辣的腊泥鳅冲他晃了晃:“哥哥,今晚家里吃腊泥鳅,爹一高兴,又吃上小酒了。” 木永为突然觉得有点撑的肚子,好似一下子又挪空了不少地方。 要不,他再来上一碗饭。 木梨笑眯眯地看着他很嗨地吃了两大碗饭。 果然,心情不好时,就该化悲痛为力量,努力干饭! 木久承和木永为回来后,木久承再也不用羞答答地龟缩于房中,憋了好几日的气,终于可以吐出来了。 翌日一早,木永为心情尚可的吃过张玉娘亲手做的早饭,带着张小狗去上学了,吃早饭时,他还特意询问过张玉娘,问她可不可以今日再给他送顿腊泥鳅饭。 实在是香辣香辣的,又很鲜,好吃到他干上两大碗饭都还不满足。 张玉娘想了一下,到是答应了。 木永为想起那日的事,在去上学的路上,顺道去杨金婵的小院一趟,发现门上一把锁,便去离岸家,托他给杨金婵捎个信,叫她今日不必给自己送饭。 木久承这位大老爷们,吃过早饭后,张玉娘劝他去外头遛达遛达消消食。 “不去,不去。” 他很不开心地连连摆手,又道:“你难道不知外头的事?” 张玉娘问他:“我该知道什么事吗?” 木久承哑语,他不知该如何说,最后,烦心地甩甩衣袖,走了。 眼瞧着他钻进东厢房的书房里,张玉娘这才嗤笑一声,又转身去了灶屋里。 夏婶一边做事,一边劝张玉娘。 “东家,您还是得想清楚呢,虽说崽女孝顺是好事,但真到了老的动弹不了的那一天,崽女们会不会嫌烦啊,而且,崽女也有自己的小日子要过,哪可能日日有空闲陪在你身边,还是要有个伴才好呢。” 张玉娘咂了咂舌,答道:“我是该好好想明白,到是劳你担心了。” 夏婶眼尖,瞧见李婶子带着李翠花进来了,忙冲她打了个眼色,两人便不再提刚才的事。 李婶子的脸上,明显的写着她很不开心。 木梨收拾好自己,正准备出门,看到李翠花和李婶子,忙上前打招呼。 她伸手拉住李翠花,示意李翠花随她去西厢房里说片刻话。 两人进了西厢房,木梨拉着她坐下,又给她倒了一杯白糖菊花茶。 “天气越发热的利害,我让夏婶给我煮了一壶甜菊花吃,你也吃一杯。” 李翠花其实蛮羡慕木梨的滋润小日子,原本,她家也是可以如此的。 一想到自家大嫂今日一大早又作天作地的,李翠花的眼里又开始迸出火星子。 木梨不解,问道:“你干啥咬牙切齿,不知情的,还以为你跟这菊花茶过不去呢?” 李翠花翻了个白眼,一口闷了那杯茶。 木梨又忍不住碎碎念:“亏得这茶是凉了的,不然,还不得把你舌头烫起泡啊。” 李翠花问:“你都听到了?” 木梨摇头:“我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晓得你娘今日很不高兴。” 李翠花答:“我娘能高兴的起来才怪,今日,我那大嫂又作妖了,非吵着要盖个青砖瓦屋。” “这又是为何?”木梨不解。 经李翠花解释,她才晓得,原来,李家说打新地基盖个小院给李大刀两口子住,李孙氏还是挺高兴的,估摸着是今日早上才晓得的,李家只给盖个泥砖草屋顶房,然后,李孙氏就在家里大吵大闹,非要盖个青砖瓦屋。 木梨答:“你们不会又打算惯她吧?” 李翠花摇头:“我娘说了,不惯,但凡每次说事,我大嫂总拿肚里的娃来说事,我娘每次又怕她伤到娃儿,在家里,连话都不敢多说,生怕惹的我大嫂不高兴,因此弄坏了她肚里的娃儿,我劝我娘了,我大嫂才是那娃儿的亲娘,您再疼若当娘的不疼,你还能指望将来生下后,我那大嫂会真的心疼娃儿?只怕是会拿捏住他,更有理由逼我娘答应这,应下那的。” 木梨闻言,冲她竖起大拇指,笑道:“就该如此,她对我的恨,简直太莫名其妙了,总是针对我,活该被好好收拾一番。” “我就是讨厌她,什么事都该让着她,什么东西就该同意让她往娘家搬,这世上,咋有这么蠢的人呢,不晓得么,她往娘家搬钱搬东西,那些都是可以留给她儿子的么?” 木梨对于李孙氏的奇葩想法也是很无解,又在那里劝了她一番,叫李翠花莫要生气。 而被两人说道的李孙氏,此时已经收拾好自己又出门了。 她心里怀恨着木梨呢,觉得木梨生得太妖里妖气,勾走了自家男人的心,又觉得自家公婆如今待她不好,也是张玉娘母女从中挑拔的,更恨木家不给她脸面,说赶走她弟就赶走她弟,害得她身边,如今连帮忙出个主意的人都没有。 第五百二十二章 劲爆消息 李翠花气的骂了好些话后,这才一脸郑重地对木梨道:“说起来,我还有一事要同你说,外头传了许多关于永为哥他亲娘老子的坏话,你跟你娘要当心点,我娘说,杨家就没有一个好东西,全都是些狼心狗肺的,又说什么不爱叫的狗,最爱咬人。” 木梨到是点头,说是出门会注意点的。 然后,到了下午的时候,又有一个十分劲爆的消息,迅速地掩盖了杨金婵给木久承戴绿帽子的事。 起因呢,还是因为这事,不知怎地,这事传到了杨来贵所认识的那个贵人的耳里。 他当着戏文听后,甚是觉得有趣。 便把杨来贵招来,细细询问是怎么回事,又问,他姐姐当真生的那般俏丽? 杨来贵心里转动,为了能得到这位贵人更多的重视,他是很想把杨金婵送到这位贵人的床榻上。 听到贵人问这事,他自然不肯说自己的四姐早年的确跟柳兰舟私奔。 反而是倒打一耙,来了个恶人先告状。 先是说自己的四姐胆小,懦弱,又说柳兰舟是个好色之徒,趁着木久承这个好姐夫不在家中,柳兰舟这个该死的,竟然趁着夜黑风高,摸进了他四姐屋里,强逼着她,与她成了好事,又说他四姐杨金婵敢怒不敢言,不敢把这事给捅出来,只能哑巴吃了那黄莲亏,有苦说不出。 杨来贵本质上同杨李氏一样,把杨金婵塑造成一个苦命又不敢反抗欺负的弱女子。 以此来博的这位贵人的同情。 且不说这位贵人是否真信这事,杨金贵为了表现的这事上的可信度,竟然当场提出来,想请贵人帮忙,拔几个利害的人给他撑腰,好给柳家人一点颜色看看。 杨来贵这么做,一来,是要做给这个贵人看,他四姐并非是那不良妇人,二来嘛,也是有意借这贵人的手,给柳家人一个下马威,好叫柳家人也晓得晓得,他杨家可不是好惹的。 木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大概,杨来贵带人去柳家打人的事,已经传遍了十里八乡。 木梨觉得此事蹊跷,待木永为回来后,便告诉了他事,又追问他:“你可晓得他是怎么办到的,又是从哪里弄来那许多的壮汉打手?” 木永为对于杨来贵这种恶霸行为,颇为不满,只是面对木梨的追问,半晌后,他才提醒她:“你到是忘得挺快,他不是说过,他结实了一个贵人么?当时还挺嘚瑟来着,非闹着要娶你回家去呢!” 木梨睁圆了眼儿看着他,她咋把这事给忘了。 难不成她也成了贵人,才会贵人多忘事? 木梨想了一会儿,皱眉道:“柳家怕也不是好惹的吧,柳兰舟在京城这么些年都能一直扎根梨园,没有那三两三,哪敢上梁山?” 木永为问:“梁山在哪儿?为啥说没有三两三,就不能去?” 木梨立马神棍附体:“江湖在哪儿,梁山便在哪儿,三两三,就是说至少要达到这个斤两,才能掂量一下自己,能不能走江湖。” 木永为瞥她一眼,吹得真好,继续吹! 他认为,自家妹妹的牛皮不容易吹破,所以,他握紧小爪,必须跟妹妹学,要练就绝世武功——吹牛皮,要练就金钢罩——厚脸皮! 有这两样在手,天下任他走! 木梨不知,自己无心插柳柳成荫,悄然又把木永为给带歪了那么一丢丢。 不管怎样,两兄妹的感情越发好了,而杨来贵打了柳家人的事,又成了十里八乡的新八卦,传着传着,就传成了杨来贵是个很有本事的人,能隔山打死十三条大水牛。 木梨听到这个传言后,坐在自家院门坎处掰了半天的手指,所以,她能打败杨来贵,那约等于她能打死多少条大水牛? 她的这个小纠结啊,无解。 不过,很快,她又忙碌起来了,因为,离栓来了。 自从他带着离河晚上去那边住后,木梨算是高枕无忧,离岸和离栓只佃了几亩水田收了充做口粮用的,两人最盼着的就是各自手中的那点旱地收益了。 离栓觉得木梨待他好,又看在离方的面子上,很乐意帮木梨的忙。 他过来,是告诉木梨,那边的鸡鹅也是要喂食的。 所以,木梨惊觉,她把鸡和鹅丢那边后,就没理过了。 “我还以为它们吃露水就能长大呢。” 离栓狠狠地扯了扯嘴角。 “回头,我让严家舅舅挑一箩筐玉米过去?” 离栓又恨不得拿手指敲她的脑瓜子,自家三叔,咋就看上了这么个小姑娘? “有菜么,不中用的,老的菜叶。” 木梨许久没弄过这样的事,经他一提醒,到也想起来了。 “有,黄瓜管够,不行,还有红薯叶,弄点米糠拌着吧,我到忘了,我家主要是喂鸭子,鸡不多,每回,我娘都是从锅边剐点猪食喂鸡的,都没单独准备过鸡吃的东西。” 离栓看了她一眼,觉得有点怪,不是知道么?咋还说那么蠢的话。 木梨冲他讪讪地笑了笑,她是真没上心。 她到底又去了离方新院那边一趟,目测,买回来的鸡崽子都没有掉膘,这才略微安心。 其实,那些鸡买回来时才一斤左右一只,除了鸡毛就是一把鸡骨头,能有啥肉,又能掉多少肉? 木久承这回把脸给丢到外婆家去了,自然,也就没脸去暗中找杨金婵。 杨金婵那日买了泥猛子和豆干回来后,发现木久承竟然被那对母女给哄回家去了,心中越发恨张玉娘母女。 杨来贵带了那些恶霸爆揍柳家人一顿后,乡下人很畏惧杨来贵这个恶霸,远远的见到他就躲开了。 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杨金婵也因为杨来贵给她出了口恶气,一时趾高气昂了。 她最近两日,一门心思在想着,要如何找个借口,狠狠地整治木梨和张玉娘这对母女一番。 在杨金婵的观念里,娃是她的,男人是她的,男人的产业与钱财,统统都该是她的。 木梨去看过那几十只鸡后,又将带来的莲藕糖给了离河,哄得他咧嘴直笑。 她又告诉离栓,一天莫要给他吃太多,省得吃坏了一口好牙。 离栓应下来,记得晚上不给自家傻爹吃糖的。 两人在离方的院子里,陪着离河玩了一会儿捉迷藏后,木梨看着时辰不早了,便起身回去。 杨金婵与木梨在村口偶遇,两人相看两相厌,木梨不鸟她,抬脚继续往家中行去。 第五百二十三章 糊弄 杨金婵主动开口喊住她。 “你给我站住。” 木梨的脚步没有一丝丝停顿,继续迈着小步子朝前行去。 听到后头追来的脚步声,木梨越发行的快速,至家门口时,杨金婵尚只行了一半路。 木梨随后将门关上,又落了栓。 木久承在书房里听到动静,探出头来问道:“梨儿,这才过了大半日,你怎地这般早就落栓了。” 木梨呛他:“爹,有个绿油油的不知啥玩意,正朝我家移来,原本,是要在村口拦住我的,结果,被我甩开了,咋地,我就是不乐意待见,您若觉得于心不忍,要不,您去外头接待去?” 木久承语噎,不必木梨明说,他心里已有数。 “算了,就先关着吧。” 最近村里指指点点的人有点多,木久承着实丢不起这个脸。 他寻思了一番,又道:“此事,莫要说与你哥哥听?” 木梨答:“我自不会去说的,爹,纸包不住火,哥哥会不会发怒啊?” 木久承将脖子缩了进去。 张玉娘站在房间窗户口,冷冷地瘪瘪小嘴。 杨金婵追到木家,厚着脸皮上前敲门,结果,无人应答,又因路过的村人总冲她笑的幸灾乐祸,还有那些爱偷鸡摸狗的,总上前来口吐芬芳,叫杨金婵即惊又怕。 木家不开门,她只得又匆匆离去,逃回自己的小院里。 转眼又到了第二日,张玉娘正在帮木梨在梨树下洗头。 长长的青丝漂浮在大木脚盆里,丝丝缕缕,用木槿叶揉汁洗过后,摸上去十分滑溜。 李婶子带着李翠花又上门来了。 两人并不知,在她们的背后,有着一双嫉妒的快冒出火花的眼睛。 杨金婵偷偷跟在后头,到了木家门口,发现木家院门敞开,院子里传来张玉娘和李婶子说话的声音。 不时,李婶子带着李翠花进灶屋里了,而张玉娘和木梨还在梨树下,边说话,边洗头,这一次,换成木梨给自家娘亲洗头。 杨金婵转了转眼珠子,正准备伺机溜进去时,自己的右臂被人从身后抓住。 她惊慌地扭头看去,发现是李孙氏时,正准备开口说话。 李孙氏忙伸手捂住她的嘴,示意她随了自己去李家那边说话。 就这样,院内的人并不知院外发生的一切。 杨金婵随了李孙氏去了李家后,发现李家的院子里收拾的很干净,院子的西厢房前,搭了个木架子,上头晒了不少衣服。 “孙氏,你蛮勤快地嘛。” 李孙氏撇嘴,答道:“不洗怎么办,你都不晓得我那婆婆和那小姑子有多狠毒,尽在背后挑事。” 事实上,这些衣服是李翠花一大早上洗的。 她的这话,杨金婵不愿意接,只是冲李孙氏笑笑,又道:“你唤我来你家,该不会是叫我听你家的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吧?” 李孙氏翻了个白眼,再次问她:“我问你,上回你说过的话算数么?” 杨金婵心道,她说过的话如同天上的繁星一样多,又怎知李孙氏问的是哪一句。 “自然是要算数的。” 她嘴上答得很好听。 李孙氏再道:“那你得保证,那些猪粪以后都归我娘家使用,不可便宜了木家。” 杨金婵一听是这破事,忙道:“你只管放心,这事包我身上了,只要你公婆还与那边合伙,我肯定会帮你把猪粪弄到手。” 李孙氏的心眼没有杨金婵的多,自然听不出她话里的漏洞。 “你没忘记就好,你是不是想进去木家?” 杨金婵眼前一亮,欢喜地拉起李孙氏的小手,说道:“哎哟,好妹妹,我就晓得你最是纯善的了,也最心疼姐姐我,你放心,我得了好处,自然不会忘了你的。” 李孙氏信以为真,笑道:“我就晓得你是个可信之人,实话告诉你吧,木家那边的院墙只是前头瞧着好,我告诉你,你可以从我婆家这边绕过去,从菜园子最北边的那条小路走过去,然后绕到木家后头,那边猪圈有三个,连着隔壁那个旧的,三个小院的后院是通的,你避着人点,我那讨人嫌的婆婆和小姑子,这一时半会儿不会去后头,两人要把猪食弄好才会去,你去了那边,就会看到木家东厢房,木秀才这时候,一般都是在屋里看书写字啥的。” 杨金婵眨眨眼,李孙氏话里的信息量挺大,也就是说,她并不需要担心被张玉娘、木梨发现? 她的目标是木久承。 “好妹妹,你放心,我不会把你拱出来的,就是从后头过去?” “嗯,你随我来,从后头过去,后院都是通的,两家的菜园子都连一块儿呢,慢慢走,莫叫她们发现了。”李孙氏比杨金婵来的更兴奋。 杨金婵随她去了后头,果然发现在最北边有一条小路,而且,因为中间架了很多黄瓜架、豆角架,若不很注意,是无人会发现杨金婵的身影。 她谢过李孙氏,想了一下,又从耳朵上取下一对不起眼的银耳朵送给了李孙氏,算是给她当做谢礼。 李孙氏除了李家送给她的那对做为聘礼的银手镯、银簪子之外,就没有别的了,对于银子做的头饰,她有一种偏执的狂热。 很不客气地接受了杨金婵的馈赠。 一个有意猫着身子躲闪,一个是没想过会出内鬼。 杨金婵很是顺利地到达木家后头猪圈处,又绕过两个猪圈,这才行至东厢房后头,低头瞧了瞧自己的鞋尖,竟不知几时踩了一鞋底的猪粪,无奈之下,又去旁边的杂草丛里,把自己鞋底粘的东西都蹭干净了,又细细的闻了一回,发现没啥味儿了,这才溜去了东厢房的东侧窗户下。 窗户已被人拿木架支起,她悄悄探出头来往里张望。 她看见木久承正在书架边寻找什么东西,伸手放到嘴边,轻柔柔地唤了一声:“木郎!” 木久承听到熟悉的声音,惊得手里的书都快丢出去了。 神色慌张地朝院里张望了一番,发现张玉娘等人,并不曾发现这边的动静。 忙小跑着去了东侧的窗户边,伸手将杨金婵的脑瓜子往下按。 “你咋来了?” 杨金婵扯着手帕子,又冲他脸上轻轻一甩,笑盈盈地道:“木郎,人家想你了嘛,心里惦记着,这脚就不听我使唤了,只管着往前走,走着走着,就走到这儿来了,可怜皇天不负苦心人。” 第五百二十四章 探听底细 她这话一出,木久承瞬间尴尬了。 正了正嗓音,很是严肃地答道:“金婵,你我早已一别两宽,从此男婚女嫁,各生欢喜,你莫要执迷于此,得不到好处的。” 杨金婵闻言,答道:“我也没指望要你做什么,就是我心生后悔了,去了那大地方,才晓得木郎对我的好呢,再说了,看着我们的崽崽一天天的长大,我这心里着实很感激你,要不是你又当爹又当娘的,我们的崽崽能长得这般好,能这般听话又懂事?” 木久承答:“这里头,也有玉娘的一份功劳。” 杨金婵却听不进去,粉脸薄怒,质问他:“你又怎晓得她是真心的,指不定她就是算计着你兜里的钱财,那不行的,有了后娘就有后爹,我怎样都不相信她是个好的,更何况,她还带着个拖油瓶来。” 木久承先是怔住,后又劝道:“她虽带了梨儿过来,但真要翻旧帐,之所以家中过上那样的苦日子,祸根子却是在我们儿子身上,你是你娘亲生的,你娘是个什么德性,你又会不晓得?用无事生非来说她,都是抬举她了,若不是她在后头挑拔,又怎会把我家中的产业败光?你娘糊涂,我可不糊涂。” 杨金婵气道:“哼,我不信就是不信,你同那张玉娘住一起好些年了,这心都偏向她了,还不承认有了后娘就有后爹,你又关心过我们崽崽多少,他统共有多少衣服,鞋袜,你心里有数吗?如今家里好起来了,你敢指天发誓,她心里不是打着那猪肉收益的心思?” 木久承沉默片刻后,这才耐着性子继续道:“我早说过了,她自个儿是个有本事的,你才回来,有所不知,她一手女红十分精湛,再说了,如今租住在离河家的那些个小绣娘子,都是她自个儿同人弄的,这些都是花的她自己的钱,况且,我每年赚的钱,除了投入养猪的行当里,余下的也就仅仅够我们一家四口嚼用的,你莫要太猜忌,尽想些有的没的。” 杨金婵将这话在心里捋了捋,又问他:“那我咋听人传出来,说是你要给那小拖油瓶几十亩地做陪嫁,如今怕是不止了吧,你也不心疼,由着她花大价钱去买那些荒板地。” 她心中一直想弄清楚,那片田地,到底是属于木久承还是...... 木久承惊讶地答道:“那是她......她娘做绣活给挣下的,我早说过了,玉娘的一手女红十分了得,不是乡下绅乡家的姑娘、媳妇们可比的。” 杨金婵却不信,又追着他再次确认。 木久承没撒谎,神色也很自然。 杨金婵确认这事后,心里的小算盘打的飞快,忍不住又抱怨木久承。 “你即晓得她那般会赚钱,咋就不晓得哄了她拿点田地给我们崽崽,即然你说她待我家崽崽视如已出,那她可有过半点这打算?” 好吧,不光惦记木久承兜里的,连张玉娘、木梨兜里的都惦记上了,打的还是为了木永为好的借口。 木久承摇头:“我又不是挣不到,自会有钱财产业留给儿子,你就莫担心这一点了。” 杨金婵没想过一次就能说服他,她打的是水磨的功夫。 挑拔不是一次就能成功的,杨金婵的心里,并没有放弃这打算。 她瞧木久承的脸色很臭,便晓得最近外头的传言叫他失了大体面。 伸出兰花指,轻轻地扯了扯木久承的衣袖,委屈地说道:“木郎,我承认我错了,早些年才生了我们崽崽,不辨事非忠诚,偏听偏信他人诽谤,对你有很大的误会,再说了,一个巴掌拍不想,若不是你娘做得太过分,我又因年轻起盛而犯下错误。” 天底下就没有真正好如母女的婆媳关系,更多的是视媳妇如同仇人。 她说的这一点,木久承必须承认,因为他家娘老子对后娶的张玉娘,也同样不好。 只不过,张玉娘带了木梨过来,又是置地又是买房,木房氏瞧着自家儿子过得挺不错,便也就歇了整治儿媳妇的心思。 提起这一点,他的心又软了些。 杨金婵又道:“木郎,我真没想过要坏了你跟玉娘妹妹的姻缘,我晓得自己犯了大错,也不求你原谅,只是求你,能不能心软点,让我同崽崽能有更多的空闲相处,也好叫他晓得,他亲娘老子也是很疼他的,再如何,后娘又怎及的上亲娘疼自家崽崽,亲生和他生的,是真的很不一样。” 木久承伸手揉了揉脑门,答道:“这样吧,我让孩子每每沐休,就去你那边小院陪你半日,他还要温习功课,太多却是不行。” 杨金婵又怎会就此罢休,又道:“那平日我想给崽崽做点可口的饭菜,可否把他留下来,我保证,只要他吃过饭菜,我就放他归家,如何?” 因为涉及到两人的亲骨肉,木久承终还是退让了。 杨金婵得寸进尺,她让木久承去打开后门,好让她先在东厢房里躲一躲,说是李婶子母女娘好像准备去后头喂猪食了。 木久承不想惹张玉娘生气,遂,答应让她先藏在书房里。 他去开了后门,把杨金婵引了进来。 也不知杨金婵是怎么走的,脚尖踢在门坎上,人就朝木久承怀里倒了过去。 木久承本能的伸手扶住她。 “木久承!你在干什么?”张吴氏双手叉腰,鼓着一对铜铃眼,愤怒异常地站在书房侧门外。 随即,她又冲外头大喊:“张玉娘,你个蠢得要死的,你心到是宽得紧,还不来看看,这两个不要脸的在干什么。” 说完,就往两人这边冲过来,张吴氏可不像张玉娘那般有所顾忌。 她的手早就痒的不行,恨不得挠花了杨金婵的那张狐媚子脸。 杨金婵见状,连忙躲到木久承身后,妖弱的小身板,面对张吴氏的狂怒,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看老娘不撕了你,呸,当真不要脸,你是不是在京城干这营生干惯了?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了不得,人见人爱啊?呸,啥玩意儿。” 张吴氏气恼地朝地上狠狠地呸了一口痰,又继续指着木久承的鼻子骂道:“咋地,绿帽子戴得很爽,很喜欢跟别的男人抢女人?是不是越有人抢,你就越觉得她很了不得,呸,你但凡有这么一个想法,行啊,你给老娘划下道来,咱们俩清算清算,这么些年,你吃了我闺女的,都给我吐出来,花了我闺女的,全都给老娘还回来,别给脸不要脸,你木久承能有什么好脸面?你要是个有大本事的,这个不要脸的骚娘们,会跟着那个唱大戏的跑了?” 第五百二十五章 又横又蛮的张吴氏 这是木久承最大的痛处。 他气的直瞪张吴氏,不带这么打人就打脸的。 张吴氏继续冲他大吼:“咋地了,老娘还说错了怎地,都说宁娶从良妓,不讨过墙妻,老娘瞧你,这书都塞牛肚子里了,还去考什么学,到不如留在家里守着你的那些猪和那两亩破田,老娘就是说你了,怎地?生气么?那你生气吧,老娘该骂的照样骂。” 杨金婵已经缩在木久承身后,哭得稀里哗啦。 “木,木郎,是我对不起你,是我连累了你,我今日来,只是,只是想同你说说我们崽崽的事,怎地,反而叫你被这恶婆子给训了一顿。” 竟敢骂她是恶婆子。 张吴氏顿时大怒,冲上去对着杨金婵就是一顿好捶,杨金婵少不得要拿木久承挡拳。 木久承命苦,吃了不少拳头,却也不敢真的动手打张吴氏,到底是一把年纪了,真推的她摔出个好歹来,他这秀才之名大可不必要了。 张玉娘和木梨跑过来时,书房里乱作一团,木久承的墨,笔,砚台掉的掉地上,打的打翻了,书案上的墨汁流的到处都是,杨金婵拉着木久承,正缩在书案后头。 不远处的后门正敞开着。 两人若还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那就真的是蠢了。 杨金婵见张玉娘、木梨进来,这会子心里是真慌的一批了,伸手将木久承往张吴氏那边推了推,又道:“木,木郎,我好害怕,她们祖孙三个,是打算要把我弄死在这里,这三人如此狠毒,你还说她们会待我崽崽很好。” 张吴氏听闻,爆怒,又想冲过去捶她。 张玉娘冷笑,也不拦着自家娘。 木梨是个鬼精的,当着木久承的面,娘俩那叫一个温柔、乖巧,此时,她溜到书案的另一侧,然后伸手一指书案下,大叫道:“啊,蛇,蛇,蛇!” 做戏做的很真,又跳又叫,好似那书案下真盘了一条大蛇。 吓得杨金婵死命尖叫,一双小手狠狠地掐着木久承的双臂。 木梨的眼里闪过一丝爽快:互相伤害啥的,真是太大快人心了。 木久承吃痛,狠心一甩手,手肘结结实实地撞在杨金婵的脸上,立马淤青一块。 木久承甩开她,快速地迎着张吴氏那边跑去。 “蛇,蛇,蛇,快让让。” 木梨瞧的有趣,不由噗哧笑出声来,娇笑道:“原来爹爹同我一样,都很怕蛇啊?” 杨金婵的右颧骨处,被木久承的手肘狠撞过后,疼的她眼泪水哗哗地流。 张吴氏可不会吃这亏,冲过去将木久承推到一边,伸手一把揪住杨金婵的头发拼命的拽:“老娘不眼瞎,她娘的,你当年背着我家女婿,那裙带松的比谁都快,这么些年了,也没见你惦记着你家儿子的好歹,哦,你是在外头听闻我女婿发达了吧,就想吃回头草,呸,你就不怕害的你儿子将来讨不到媳妇,有个偷汉子的娘,哦,你还觉得他挺有脸哦!” 木久承被她这么一骂,脸子越发挂不住,忙小跑到张玉娘身边,小声洗白自己:“真不关我事,她自己进来的,而且,我俩真没啥,她只是心疼自己亲生的骨肉,想多补偿他点,玉娘,你一惯是个明事理的,可不可以大人不计小人过,这回,饶过她?” 张玉娘气的暗咬牙:“木久承,我俩每次因为她吵架,然后,你总是替她求情,你即然如此舍不得她,要不,你我合离了,我把这位置让出来,成全你们一家三口,如何?” 木久承傻眼了,他从头到尾就没想过要同张玉娘和离。 “我没这意思。” 张吴氏听不下去了,大骂道:“木久承,你是不是欺负老娘没念过书,不晓得脚踩两只船是怎么回事?” 木久承哪里敢再为杨金婵说话,横竖是多说多错。 他深叹一口气,冲张吴氏长作一揖:“丈母娘,小婿并非那忘恩负义之人,只是念在她是我儿亲生母亲的份上,我断然没有拒绝她想见我儿的理由,这是他的亲娘。” 张吴氏扯着杨金婵的头发往外一推,这才怒道:“我管你是怎么个想法,她有生,可曾有养?” 杨金婵小声道:“我想养来着,所以才来找木郎的。” 张吴氏扭头怒目相视:“你给老娘闭嘴,这里没你个骚婆娘说话的地儿。” 随后,她又转头问木久承:“你又多蠢啊,外头都传疯了,说你木久承是孬种,又想吃回头草,不知多少人在看你的笑话,哦,她要见木永为,那还不简单,你不是帮她买房又买地么?让木永为去那边见她,但凡叫我看见她又上门来叫我闺女糟心,我会连你木久承一块儿揍,老娘几十岁了,你是秀才又怎样,你还是我的女婿呢,打了你又如何?” 对于张吴氏这种又蛮又横的,木久承只觉得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然而,他到底还是真怕了张吴氏的。 开口将杨金婵给打发走。 木梨看着杨金婵披头散发,灰头土脸,揉着脸怨恨地眼了三人一眼,这才一瘸一拐地离开。 木梨伸手挠挠后脑勺,这杨金婵怕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再说杨金婵,原本满心希望能挽回木久承的心,结果被张吴氏给搅黄了,而且,看木久承的态度,明显是倒得了张玉娘那边。 这叫她如何不恨的咬牙切齿呢? 伸手摸了摸颧骨处,火辣辣的,碰都不能碰,着实痛的紧。 她吃了这么大个闷亏,又怎咽得下这口气? 回到小院里,打来凉水浸湿帕子敷了一会儿,又觉没啥效果,便起身去灶屋里煮了个鸡蛋,剥壳后,拿了鸡蛋对着铜镜,在颧骨处滚了许久,终是叫那处的淤青散去不少。 她的眼里闪过一道恨意,手中的熟鸡蛋被她捏了个碎巴烂,恨恨地自语:“张玉娘、木梨,张吴氏,全都该死!” 杨金婵厌恶地将手里的烂鸡蛋丢掉,计上心头来。 她又去灶屋将自己的手洗干净,再去屋里翻了一阵,拿了一个钱袋子放怀里,这才走出去,将小院门落了锁,继而往自己娘家那边行去。 杨金婵回到娘家,杨郭氏在那里剥麻,她夫家是工籍,她只能在菜园子的一角种上些,也不能变现,只能把麻剥下来晒干后,留着自家搓麻绳用。 第五百二十六章 心怀恶意 杨金婵讨厌自家大嫂看自己的那不屑眼神,她自己也不喜欢这个大嫂,就觉得吧,肯定是杨郭氏在背后撺掇着使坏,才叫她娘老子不停的逼自己掏银子出来。 杨金婵很精明,肯定不乐意这么干,她是宁肯把钱留给儿子的,也绝对不会便宜了娘家兄弟们。 两人相看两相厌,因此,她进了院子后,杨郭氏继续做自己的事,连眼皮子都不撩一下。 杨金婵也没打算理杨郭氏,她先去了灶屋里,杨李氏不在,揭开灶上的锅盖,瞧见锅里热了些红薯,她挑了一个最大最粉甜的拿着吃。 杨郭氏瞧见了,心里又涌出一股子气,那红薯是留给她当家吃的,今日无事,他当家的被别人家请去帮点小忙,一会儿就回来了,他还没吃早饭呢。 杨金婵吃着红薯在屋里转了一圈,发现其他人都不在家。 边吃着红薯边往外头走,在院门口碰到了杨来贵。 “哟,四姐,你这是去哪儿?” 杨来贵如今长枪换短炮,也换了一身好衣裳,瞧着就像是新做的。 杨金婵伸出左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衣料子,方才笑道:“老弟,你这又是去哪里发财了,这身料子穿身上才像样。” “我不识货的,只听那位贵人说,是好料子,也不知是啥。”杨来贵抱上了大粗腿,又加上上次带了些打手去柳家庄耀武扬威了一番,自有在乡里混的小混混投靠他,今日有人请吃酒,明日有人请他去看戏,更少不得有孝敬着的,到是叫他也瞧出一条生钱的路子。 他将手里的两只活鸡扬了扬:“刚有人孝敬的,四姐,你晓得这是什么料子?” 杨金婵瞧了那两只鸡一眼,答道:“就是普通的湖绸料子,在咱乡下人眼里,到还算不错了,这鸡婆子?几年的了?下回让孝敬七、八月大的,正是下蛋的时候,太老的下蛋太少,不划算,到是可以叫娘先养上些时日,生几月蛋后再卖掉,也能多换点银钱。” 木匠家虽不能自家养,但若是别人送的,那又另当别说,养上些时日,也是无人多言的。 杨来贵笑眯眯地答道:“我晓得了,我不懂瞧这个,若是太老,叫娘拿去镇上问问,卖掉换钱,叫她也添几样好东西,算是我这当儿子的孝敬。” 杨金婵不在意,她扫了院内一眼,防杨郭氏防的紧,答道:“那你得告诉娘,叫她盯紧了,两个鸡蛋也要三文钱,多弄点吃食,每日能捡两个,一月,也能攒个几十文。” 杨来贵没细想,到是将她后头的话听入耳中,觉得那几个孝敬两只有点太少,回头叫那几个再多送两只来,也好叫他娘老子乐呵乐呵! “姐,你平日这时不是去木家耍了么,怎地这么早就回来了?” 杨金婵每日待在岔口村的小院里,打的就是去找木久承的借口。 提起这一茬,她的脸色极不好看。 叫他先去拿竹篾罩子把鸡关好,再去屋里寻她。 杨来贵哼着小曲儿去办这事了,杨金婵先一步回屋里,冲屋外瞅了一眼,先是从钱袋子里摸出一串大钱,想了想,又再添了一串,她估摸着两百文应是差不多能请那些人吃一顿小酒。 杨来贵很快就进了屋,杨金婵在屋里听到脚步声,忙从房里钻出来。 “四姐,你寻我有事?” 杨金婵笑道:“自然是,你如今在外头风光的紧,四姐想借借你的光,如何?” 杨来贵打量了她一番,说道:“我瞧你不痛快的样子,眼角下方又有些淤青,莫非,你在那边碰到了硬茬子?” 杨金婵恨的直咬牙,答道:“我今日本来是与你姐夫说着你外甥的事,谁晓得的张吴氏那个老疯婆子突然闯进来,然后跟疯狗似的乱咬,她们祖孙三个,我又不过是个弱女子,怎打得过她们三个?” 杨来贵惊怒,问道:“四姐夫人呢?干啥去了,怎由着你被那她们欺负?” 杨金婵再答:“他在,为了我,他也吃了不少拳头。” 杨来贵心中的怒火稍稍散去一些。 “她们打你了?” “咋就不能?那个木梨有多利害,我不必多说,你也是晓得的。” 杨金婵提起木梨,杨来贵就真的觉得蛋疼。 他如今晓得了,他是打不过木梨那小娘们的。 泼辣的紧! “总要给那几个一点教训的,但是,我同那张家的张大狗又有好交情的。” 杨金婵见了,眼珠子转了转,本想看能不能省下那两百文的,如今瞧着怕是不行。 她从怀里摸出两串大钱塞到杨来贵手里,说道:“你晓得他跟他爷、奶的关系如何?我咋听说,他家的名声不咋地,而且,他亲妹子出事了,他都跟个没事人儿一样,要我说,他不一定在意的,要不,你请他吃杯水酒,探探他的口气?” 杨来贵想了想,还是将那两百文塞进自己怀里了。 “叫人去张家闹事么?还是要花些钱请那些人请喝的,我兜里虽有点钱,但还是有点不够,加上四姐给的这些,差不多可行了。” 他没想着去喊那些打手,没有那贵人的令,他是喊不动的。 “四姐,我那贵人其实出手很大,我瞧了许久,他来这边几月,身边都不曾有过亲近的女子,你若有合适的,不妨介绍介绍。” 杨金婵闻言,略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觉得木久承这边更靠谱些,说道:“暂且莫要说这事,先帮我把这事给办妥了。” 杨来贵晓得她是什么性子,只是轻轻一笑,拿了钱就走了。 他让杨金婵在家等消息就行。 离栓来找木梨,说是那边院子里的三棵枣树,有枣子熟了,可以打下来吃。 木梨同张玉娘报备了一声,又叫上还在自家的张吴氏,让她带点新鲜红枣回去吃。 鸡养了数日,也不知怎么搞的,树上的霍辣子竟然差不多被团灭了。 离栓又告诉木梨,今年的枣子是个大丰收年,若吃不完便让它们挂树上老掉,打下来拿水清洗后再煮上几分钟,放到大太阳底下晒上数日,就能做成干红枣了。 木梨闻言,不由笑说,即如此,明年再多种几株,反正东面还有一大片空地,她也不想拿去卖钱,只想着留着自家用。 张吴氏听后,夸赞木梨会精打细算,自家种的不花钱,也不费肥料,只等着收成,做成干红枣,逢年过节拿出来送人也是极好的礼。 第五百二十七章 投其所好 离栓果断打包票,这院里的红枣树是他二叔帮忙寻来的,回头,他找他二叔再说一声。 张吴氏忙道:“跟你二叔说一声,要是有多的,给我也弄几株,我老羡慕隔壁家有几株枣树了,偏生,他家那老枣树生的新苗,总被她家亲戚们要走了,落不到半根到我手里。” 离栓想了一下,便应下这事了。 系统悄眯眯地提醒木梨,说是秋天也是可以移栽枣树的。 木梨便告诉他,不必等到明年,秋上也是可以栽的,只是枣苗小,带个不大的土球就可以了,是为了保证不伤枣树根,也是为了枣树根移栽后,更快的适应新地方。 离栓心中记下此事不提。 三人在这里打了一阵枣子,木梨留了些鲜枣,让离栓哄离河,她又分了一半给自己的外婆。 张吴氏却不肯要这般多,只说拿点回去给张秋花尝点鲜就行了。 木梨听后,也不勉强。 又告诉离栓,树上的再留几日,她同她娘去县城前,再来打一回。 这才与张吴氏一起离开了离方的小院。 两人走到大路上,张吴氏便不再回木家,让木梨自个儿拎了剩下的回去。 其实也没有多少,统共才打了七八斤的样子,留了两斤多给离河父子,又分了两斤多给张吴氏,余下的,就都在木梨拎着的小竹篮里。 她回去的时候,又去看了李七妹,分了她一些,然后再经过李翠花家时,又分了她一点,到家时,她自己手里也就剩个两斤多点。 张玉娘瞧了到是挺高兴,木梨洗了一些,余下的留给木永为和张小狗吃,分了点送去书房,孝敬自己的继爹,不管日子过得如何一地鸡毛,该做的,该表现的,她一样不落。 吃过枣子不久,夏婶又开始张罗着要做饭菜了。 木梨嫌弃天热的紧,便让夏婶去菜园里多摘几条嫩黄瓜来。 “对了,别忘多摘几颗朝天椒,要红透了的那种。” 夏婶笑问:“姑娘可是又要做你的拿手好菜。” 木梨伸手轻摸自己的下巴,笑眯眯地答:“近日翻阅杂书,偶得一食谱,天一热大家都没啥胃口,正好做来吃。” 她先买了个关子。 只催了夏婶先去把菜摘回来。 轻车熟路。 夏婶的速度不是一般的快,木梨见她从灶屋后门进来,忙招手示意她把朝天椒去蒂,与黄瓜一并清洗干净。 夏婶做完这事后,笑问:“可是要再拍碎?” 木梨笑道:“又哄我呢,都说了不做那拍黄瓜,你快些帮我把黄瓜去了中间的芯,再切成细条。” 她想了一下,又道:“大概比长豆角的厚度再稍小点,切好后搁瓦钵里下盐巴腌好,再准备好大蒜籽,弄点干姜丝切碎,再用温水泡发。” 古人喜欢把生姜切丝晒干,又或是拿盐腌起来保存,这样,可以从年头吃到年尾。 然而盐终究太贵,普通人家,多是将生姜切丝或切片,再晒干备用的。 夏婶接她的吩咐忙完,又指着那钵里正在杀水的黄瓜条问道:“这个可怎么办?” 张玉娘在一旁瞧的挺有趣,不防木梨先扭头问她:“娘,咱家可还有炒熟的芝麻?” 她先是一愣,后又答道:“我记得碗柜里的小瓦坛里还有点,你要用?” 木梨点头,又让夏婶将钵里的黄瓜揉搓一番,如此动作,能叫黄瓜吃起来的口感更脆爽。 她自个儿又去碗柜里寻到装芝麻的小坛子,取下来后,揭开盖子一瞧,果然还有一小抓的样子,够今日做这道酸辣脆爽黄瓜条的。 夏婶忙完这些,木梨又指挥着她将黄瓜拿水冲洗过后,再用凉开水过一遍。 然后,让她将剁碎的大蒜籽、泡发的姜碎沫儿、朝天椒沫一并儿搁到钵里。 木梨又去取了冰糖来,挑了一颗不太大的,让夏婶敲碎后搁到钵里,再淋上酱油、陈醋、又倒入一小碗凉开水继续腌着,只交待夏婶,让她在端上桌之前,再在上头洒上些芝麻。 唯独可惜家中没有香麻油。 张玉娘趁她不注意,伸手捏了一根塞嘴里,细细品了品,道:“挺鲜甜的。” 木梨笑答:“书上说了,要想鲜加点甜,要想甜得加点盐。” 张玉娘到是记住了她说的。 “你做的这道菜,酸辣鲜甜,的确很开胃,想必你爹爹晚上又要多吃一碗饭了。” 木梨冲她眨眨眼,道:“我还巴不得呢!” 灶屋里传出来的开心笑声,一时感染了正在书房里看书的木久承,他行至窗户门口,透过窗户往外瞧,夕阳西下,整个院子像是铺上了一层火红中带着金灿灿的锦缎,梨树在微风摇晃下,沙沙作响,灶屋那边飘来一股勾人食欲的气味,有点辣,有点酸,又有点别的味道...... 木久承已经开始期待今日的晚饭。 虽说今日张吴氏发了一通火,他也因为帮忙遮挡而挨了揍,但他并不埋怨张吴氏。 又加上刚才心中感触,越发觉得,自己之前干下的事太过混帐。 心中暗下决定,以后还是让木永为去那边找他亲娘就行,不必让杨金婵再上门来。 院墙外响起了鸭子嘎嘎地叫唤声,又有犬吠声传来,小娃娃的哭闹声,叫喊声,烟熏的味道,安静了一下午的岔口村,瞬间充满人间烟火气。 木久承越发看不进去了,他干坐在那里,计算着自己儿子还有多久才能到家,家里,还有多久才会开饭,他是不是又可以尝到可口的、新颖的菜式? 他不耳聋,隐隐听到灶屋那边传来的对话,似做了新菜式呢! 终于,在木久承静坐难耐的时候,院子的大门被人从外头推开了。 进来的却是离栓。 木久承十分失望,无知小儿,竟在这时候跑出来破坏他的期待。 离栓压根儿就没考虑过他的感受。 他推开门后,就站在门口冲灶屋门口喊:“三婶,三婶,快点过来,怕是要出大事了。” 木梨原本正和张玉娘坐在灶屋里说着开绣坊的事。 听到离栓叫她,两人连忙站起来,一前一后从灶屋里走出来。 木梨边走边问:“栓儿,你怎地这时候来了,你爹谁在看着?” 离栓答道:“我把我爹锁在三叔家了,三婶,木外婆,你们快去张家瞧瞧,我刚才瞧见杨来贵带了一帮地痞往那边去了,还偷听到,他带人就是去张家找茬的,说是要替他四姐报仇。” 第五百二十八章 坏事了 张玉娘的笑意凝住,面若寒霜,咬着牙后槽帮子问:“你说他去我娘家找事,就是为了给杨金婵那个臭不要脸的找场子?” 离栓眨眼,他是真没听懂,转着脑子,正在回想着她这话是啥意思。 张玉娘转头又冲东厢房大声嚷嚷道:“木老爷子,你龟缩在书房里干啥,下蛋么?” 木久承从窗户后探出个头来,答道:“玉娘,我真不晓得会出这样的事,她今日不知怎地就冒出来了,我这不是怕你生气嘛,本想让她躲一躲,再趁你不注意放她走的。” 张玉娘更怒:“是哟,木老爷好能耐呢,都藏到怀里去了。” 木久承一时张口结舌,被她的话堵的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我真不知咋就成那样了,我只是好心想扶她一把。” 张玉娘不愿意在这事上继续纠缠,又道:“如今,她可利害了,在我家里没把我的男人勾到手,却哄着她弟弟去我娘家打架去了。” “什么?”木久承差点惊掉自己的下巴。 “你真的是在说杨来贵吗?” 木梨忍不住道:“爹,杨来贵又不是第一次带人打人了,上回,他就带人去柳家庄闹过一回,打伤了不少柳家人,猖狂着呢。” 木久承气的吹胡子瞪眼:“他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木梨冷笑:“山高黄帝远,谁能把手伸到这犄角旮旯里来。” 木久承再次无语,他揣了一肚子的墨水,竟说不过自家继女...... 张玉娘可不管他心里的落差又多深,只问道:“你去不去,怂了么?哼,说不准,他又能做回你的小舅子呢?” 木久承连忙摆手:“快莫要说了,那就是个惹祸精。” 他可不想惹祸上身。 眼见张玉娘脸色越发不好,忙又答:“我去,我去还不成?” 他边说边朝书房门口走。 张玉娘问木梨:“你去不去。” 木梨点头:“自然是要去的。” 张玉娘小声道:“收敛点,娘还想帮你讨多点嫁妆。” 木梨忙答:“母上大人,女儿得令。” 到哄得张玉娘的心情轻松了几分。 “娘,有大舅在,二舅在,还有外公的堂亲们,表亲们在,自然不怕那劳什子杨来贵的,若大舅,二舅吃了亏,我保证给两人找回场子。” 木梨已经想好了:套麻袋敲闷棍的活计,当真不要玩得太溜啊! 得了她的保证,张玉娘心里的怒火也稍微平熄了点。 眼角余光瞟到木久承的身影出现在东厢房门口,她连忙抬脚快步往院门口行去。 压根儿就不管木久承在后头如何深情呼唤。 木梨让离栓留下了,又喊了夏婶拿了几个肉包子给离栓带回去吃。 这才追着两个长辈出门了。 她留下离栓,又哄着他拿吃食,不过是不想祸及他人。 杨来贵有多记仇,她比谁都清楚。 三人匆匆赶到张家时,张大牛家门口已经围了一堆人,而且,两帮人马对阵,似要打起来了。 在路过张水牛家,三人看到大肚婆严金菊,正扶着门框朝那边眺望。 张玉娘停下脚步,木久承和木梨自然也跟着停下来了。 她问严金菊:“你怎地出来了,万一伤着了怎么办?” 严金菊见是她们,忙答道:“我这不是担心嘛,先前我家秋花无意见瞧到杨来贵带人进村里来,早早就跑去各家送信了,这不,两边人都堵在那里了,大概正在争吵吧,估摸着打不起来了。” 张老爷子这一辈的兄弟有好几个,各家又开枝散叶的,除了张铁牛带着自己婆娘去外头寻工做之外,其他的都守在村里呢,平时也就出门打打短工。 这不,杨来贵挑的时机也挺好,眼看着要双抢时节了,他竟然脑抽的带人来张家闹事,这不是羊入虎口又是什么? 木久承小声问:“真打不起来?” 严金菊点头:“应该打不起来。” 她也不确定,张家族人们也不是吃素的。 随后,她又问张玉娘可晓得这是闹哪一处? 张玉娘在告诉她事情经过时,数次横眉冷瞪木久承。 木梨觉得,木久承此时除了装鹌鹑之外,别无它法。 暴怒中的母上大人,是真的很难招架的。 严金菊越听越皱眉,越是看不起木久承,忍不住问他:“我说姑爷,你这是闹的哪一处?那个杨金婵早年打了你的左脸,哦,时日久了,你就好了伤疤忘了痛,忒么的,还巴巴的把右脸伸过去让她再打一次么?” 木久承争辨:“她晓得错了,那会子她还小,不知事,如今,我也跟她没啥牵扯,她只是想多跟我们儿子亲近亲近,大抵是怕老了无所依。” 张玉娘悄悄看他一眼,并不曾出声。 严金菊又笑了要:“没有那最好不过,头一回你不知情,乡邻们不会真笑话你,毕竟谁也不晓得,杨家会养出那样裤腰带跟没系一样的闺女来,若你明知她是什么货色,还要再扑上去一回,那只能叫给乡邻们真看你的笑话了。” 人的名,树的影。 木久承丢不起这个脸! 张玉娘冷笑道:“温香软玉在怀,他正春风得意着呢!” 木久承忙道:“瞎说什么呢,赶紧去看看吧,打伤了人,闹大了,终归不好。” 严金菊笑答:“莫怕,莫怕,我们张氏一族,最不缺的就是人。” 木久承怕的是,张家打了伤了杨家人,杨家那边又带族人来张家这边闹,如此下去,当真是冤冤相报何时了。 他到底心中有愧,听了严金菊的话,越发不安,忙催了张玉娘快走。 木梨尾随其后。 严金菊见三人匆匆往老宅行去,摇了摇头,又重重地叹了口气,眉头轻拢,染上一丝担忧,她也不想看到最坏的结果。 木梨在两人后头一路小跑,跑着跑着忽然叫道:“爹,娘,不对啊!” 木久承看离张家不过隔了两三个院子,两方只是在争吵,并没有真的打起来。 他放慢了步子,大口喘着粗气,用眼神示意木梨接着说。 木梨伸手指着不远处的杨来贵,说道:“您们忘了?这货跟张大狗耍得极好,两人就跟那油盐罐子似的,成日连在一起。” 张玉娘也觉得奇怪,看往远处定睛一瞧,果然不见张大狗的身影。 “你是说两方打不起来?” 她略安心,原本只是她的私事,不想因为她而惹出两姓生死仇来。 木梨轻点头。 第五百二十九章 是骂街的老祖宗 三人走近,果然,战斗力最彪悍地张吴氏,站在张家为首的位置,对面为首的是杨来贵。 张吴氏是骂街的老祖宗了,杨来贵还是个童子鸡,哪里骂得过她。 杨来贵气的大叫,伸手指着张吴氏大骂:“你个死虔婆,早晚不得好死,你个老不死的,给老子扯她娘的那么多干啥,老子只问你,你凭啥打伤我四姐?今日,你张家不给出个态度来,我杨家就跟你们张家没完。” 跟在他身后的那些地痞最爱的就是起哄,一个个叫嚷着什么张家人可千万别落单,不然见一回打一回。 又或者是问候张家女姓长辈们,可把张家人气的脸色都发紫了。 张吴氏一张嘴自然是骂不过他们的。 她到精明,不跟那些泼皮们争,只与杨来贵对骂。 “呸,你算个啥玩意,老娘家也不是吃素的,敢惹我张家人,打我张家人一次,我们张氏一族伤一回,就打上你杨家一回。” 张老爷子在一旁道:“我们只同你杨来贵家结私仇,可不是结两姓仇。” 关键时刻,还是他拿捏稳了。 可惜杨来贵还太嫩了点,愣是没听懂张老爷子给出的台阶,竟叫嚣道:“老子怕你们哦,兄弟们,给老子把这两个老不死的往死里打。” 张水牛和张大牛往前头一挡,木梨早就气坏了,拎着裙摆想冲过去,却被木久承一把给拉住:“乖梨儿,刀剑无眼,你可不能上去帮忙拉架。” 木梨狠狠地翻了个白眼:猪队友! 张玉娘也按住她的小肩膀,木梨才停下挣扎。 她又听自家娘亲说道:“莫担心,我张家人不是吃素的,不就是几个地痞么?” 木梨回头,不解。 先前最担心的是她娘,这会儿最不着急的又是她娘。 张玉娘答:“你放心好了,那些都是你的堂兄弟,又或是叔公,旁的没有,正值壮年,颇有把子力气。” 木梨闻言,这才晓得,原来那些围观的群众是假的,是亲戚啊。 她有许多都不太认识。 这也怪张玉娘,早些年一直不肯带她回娘家多走动,以至于木梨对外公家这一支,并不了解。 那边,张大牛和张水牛两个,已经将杨来贵拖到一旁去胖揍了。 另外的地痞想上前帮忙,张老爷子吼道:“谁敢上前?以后我张氏一族但凡见到你们几个落单,见一次,往死里揍一次。” 原话奉还! 这些地痞,平日干的最多的是走村窜户,偷鸡摸狗,打架么? 还真不是个能手,挨打的时候更多。 心里的阴影面积不知有几何大,反正,张老爷子的这话一出,那几个地痞都收住了脚。 挺同情杨来贵的,送上门挨揍。 木久承怕闹出人命来,忙上前去拉架,张水牛和张大牛碍着张玉娘的面子,只得停下手来,到底还是把杨来贵的那张脸,给揍出个五颜六色了。 木久承瞧了一眼,惨不忍睹。 又好言相劝杨来贵一番,再按着他的脑壳子,给张家人赔礼又道歉。 木久承如今越发会来事了,自己也跟着向张吴氏等人赔了不是,又保证以后定会好好待张玉娘及木梨,张家人这才放过这两伙人。 有木梨作陪,张玉娘并不担心自己落单,遂,让木久承将杨来贵送回杨家,至于他要如何解释杨来贵被揍一事,那是木久承该头疼的事。 张玉娘带着自己的闺女木梨,留在了娘家。 张吴氏叫自己的儿子们出了一口气,心里舒畅了许多。 罗裙儿如今比以前好多了,竟晓得主动请那些族人入院内坐坐,吃杯冷茶。 族人们哪里肯,个个都有事呢,快要双抢了,农具都要翻出来翻翻补补一番,哪里有这空闲,来这里聚一起,多半是为了给张大牛两兄弟壮胆子。 都跟张老爷子打了一声招呼,又冲娇嫩嫩的木梨夸了句:生的好标致! 众人这才又散去。 张吴氏叫上这对母女回自己屋里,罗裙儿到晓得好坏了,主动提出,让张玉娘母女留在这里吃晚饭。 木梨惦记着自己弄的酸辣黄瓜条,想回去吃,奈何,张玉娘满口答应了。 待罗裙儿走后,张玉娘问张吴氏:“娘,我咋觉得大嫂像是转了性子似的?” 张吴氏答:“自从她产后晕过去醒来后,我又信了你的,好生伺候着她坐完月子,又让她好好将身子骨养好了,她如今待我到是越发客气了。” 随后,她又叹道:“月子仇果真结不得,如今,我细细回想起来,当年,我恨不得我那婆婆早死早超生,还不是因为我才生完娃不过半月,月子都没有落完呢,就过节了,家里来了一大桌子客人,我那婆婆说自己一身痛的利害,又要招待客人,叫我下床做了一大桌子饭菜,结果,就那次落下了病根子,不然,你后头肯定要多几个弟弟妹妹的。” 张玉娘安慰她:“娘信我的话,再好不过了,将来,您晚年也能过得更好些。” 张吴氏答道:“早死晚死,横竖都是一死,我也想开了。” “对了,我乖外孙女的婚期可定下了?” 张玉娘摇头:“她还小呢,只是先定个亲,况且她也不想早早出嫁,我还想多留几年。” 张吴氏不赞成:“留啥留,不过是隔了十来个院子的事,多远呢?又不是从此不能相见,再说了,离方不是在外头做工么,一年到头也难得回来几次,你也可以叫她平日在家吃住,不跟没嫁不是一样道理么?” 张玉娘竟然无词以对。 张吴氏不再理她,而是转头跟木梨说话:“我同你大舅妈说过了,叫她好好待你跟你娘,将来等小九斤长大点了,你可要交她做绣活,我可不就是吃了没本事的亏么。” 木梨想了一下,答道:“都她到也没甚关系,关键还是要看她自个儿是否勤快,这做女红没啥别的,就是熟能生巧。” 张吴氏摆手:“我不懂这个,将来你同她自己说。” 木梨感恩张吴氏力挺张玉娘,到是满口答应下来了。 罗裙儿做的饭菜着实拿不出手,就是清水、米、红薯混一起熬的一锅粥,再就是一碟子泡黄瓜、豆角,一碟子辣椒萝卜。 张家的日子依旧过得很寡淡。 吃饭的时候,木梨委婉地说了离岸两口子的事,意思是只要人勤快点,总不会饿死。 张大牛浑然不在意,罗裙儿却是若有所思。 木梨总觉得罗裙儿这性子转变得有点太大,而且,张大牛竟然也有怕她的时候。 第五百三十章 诡异 她不过一个横眼过去,张大牛反驳的话,越说越小。 而且,她说话不如以前冲也就罢了,竟然头脑清晰,说话有理有据了。 木梨心中一紧,莫不是罗裙儿也被...... 她低头埋头干饭,不敢再多言,生怕遇到个“老乡”! 那话咋说的?老乡见老乡,当面泪汪汪,背后捅一枪! 杨来贵带人去张家闹事,最终雷声大雨点小的收场了。 木梨随张玉娘回去后,木久承并没有提起杨家那边的事,张玉娘也不曾开口过问,木梨不得而知最终结果如何。 不管怎样,杨家和张家暂时都没啥动静了。 而日子又往前滑行一段距离,到了约定的日子,张玉娘该带着绣娘们去县城交接了。 此行,木久承势在必得,不光为了他自己扩张人脉,也是为了给木永为的将来铺路。 他早就同张玉娘说好了,要一起去了。 张玉娘并不曾反对,只问了一个她闺女一直心心念念着的事:“你过年前答应闺女的,说是要画一副全家福挂家里,上次原打算画的,结果有不该出现的人跟着去了,只得暂不做这打算,这次,可是只有我们全家,你又作何打算?” 木久承答道:“我是答应了没错,只是......我不知我儿子是否是真的愿意。” 张玉娘闻言不由黛眉轻拢,即便如此,也无损她原本的风情。 木久承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张玉娘心思在别处,到不曾注意这一点。 “这有何难,把他叫过来问一下就行了。” 木久承争忙道:“不成,不成,万一他不说真话呢?” 张玉娘又道:“这又何不肯说真话的,我托辞只不过是他妹妹的戏言,问他是何想法,可要真的去画,我只是问问他的意思,他愿意就愿意,我们又不勉强,也不会责怪他,他干啥不说真话?” 木久承突然觉得,杨金婵把事情是不是想得太复杂了点。 张玉娘也不管他,直接冲外头大喊,把正在台阶处与张小狗背书的木永为喊进来了。 将原由与他说了一遍,又说了,他若想便去画,他若不想,便作罢,终归还是要他乐意才行,横竖只是木梨的一句戏言。 木永为想了一下,答道:“对于妹妹所言,我一直是期待的,想着我与妹妹以后自成家,又慢慢老去,那时,这世间只剩下我们兄妹俩相伴,回头再打开这画卷,回想起往日、今日的快乐,说不得是一种庆幸呢,庆幸今时的决定,庆幸能留下我们现在的样子,我到盼着多画上几副画呢,可惜我年岁不小,已耽误不起,否则,定要学学丹青的。” 木久承望着自家儿子,久久不语。 他,曾经,脑海里也这么闪现过这样的想法,不知几时,却已沉沦入心底深处,直到他儿子的话触动了他。 张玉娘同样也陷入了沉思。 她有一股冲动,想把自己同闺女的日常画下来。 待她老去了,闺女不在身边时,她也能翻翻这些旧作,回想今时的快乐,也能缓解对自家闺女的想念之情。 张玉娘回头笑对木久承:“这回去县城,我要买些好宣纸,回想当年,我也是学过丹青的人,只不过许久没画,也不知还能记住多少。” 木久承更喜欢留在张玉娘身边,总是在平淡种给他带来不一样的感觉。 杨金婵那样的,不过是一时新鲜罢了。 木梨上回买地后,手头上还余了二十来两银子,作为此次去县城的费用,到是足够了。 有时,一家子哪里算的那么清楚。 木久承的银子差不多都投到养猪一事里了,再加上两人的笔墨开销,只能说留的余银勉强够用,其实的都是是张玉娘在出日常开销。 木梨将自己收的那二十两银子拿了五两出来,当着木久承,木永为的面交给了张玉娘,说是充作这一次去县城的费用。 张玉娘也不在意,横竖她手里的银子捏住了,都是要留给自己闺女的。 这般做给木久承看,就是要告诉他,如今家里不但靠张玉娘,还得靠木梨,到时,她出嫁,给她一笔嫁妆又如何? 也有没分彼此的意思。 即然要去县城,总要先把事情安排妥当,将木梨子摘下来是事一,这事,张玉娘交给木久承去弄了。 她绝不会惯着自家男人,把他给养得五谷不分,四肢不勤。 随后,她又带了木梨回了娘家一趟,张吴氏做的一手好坛子菜,而在源河县一带,有一种特色小吃,叫辣椒粉子,是用糯米粉掺了剁辣椒,还有酒席上的一些肉汁等物腌好,放入坛中密封数月后,才得的此物,说起来简单,但能做出好风味的,却没几个,张吴氏这门手艺,还是她娘家那边传过来的。 她到是说了,待下回糯谷收上来再做时,要叫木梨也学了这手艺去。 木梨到是满心欢喜的答应了。 张吴氏听说张玉娘要去县城探望当年的鸨妈。 她也晓得那人对张玉娘有恩,更是大方的将半坛子辣椒粉子都弄出来换了个小点的坛子装好,又给她再次封好。 说是用坛子继续装着,想吃时拿点出来做了吃,余下的放坛里,放的越久味道越好。 接着给她又拿了不少咸菜、酸豆角等物。 张水牛听说她要去县城,抽空去村前的水渠里挖了一日莲藕。 这样的莲藕到处都是,平日里大家挖点做菜,或是弄点送人,反正是物多价贱,各家都不稀罕,也就没人说闲话。 又不知从哪儿弄来了几条大鱼,第二日一早,拿扁担挑着到了木家,一个箩筐里放着一筐莲藕,另一侧是一个大木水桶,却是一桶小河虾。 是因为他有一回听张玉娘无意中提起,说是县老爷除了好牛鞭之外,对小河虾很喜欢,然而活虾难求,县里卖的,多是死虾。 也不知张水牛从哪儿弄来的,竟然个个都很精神,到是叫张玉娘喜出望外。 她若把礼送到县老爷心坎上,少不得,她的小姐妹小翠也能得些好处。 自家也能得了县老爷的青眼。 木久承见了,少不得要多谢他一番的。 张秋花跟着张水牛来的,这一次,张玉娘把张秋花安排进了绣坊里,她远比那些绣娘们的来得精湛。 第五百三十一章 准备 她是要随了木梨一同去县城的。 木梨喊了她进西厢房坐。 张水牛跟着张玉娘进了灶屋,忍不住又一顿骂人,暗怪张春花那个祸害,明明他闺女什么都没有做错,却害得她无法说亲。 要不是罗家那边明事理,晓得张夏花是个好的,只怕也是要被退还回来的。 张玉娘安慰他:“让她去县城绣坊也好,一个她随着梨儿读书写字,又会算术,比大家闺绣并不多让,又有一身手艺傍身,说句难听点的,以后,她便是靠着这本事一辈子不嫁人,也是没有关系的,横竖我跟梨儿,还有夏花,都不可能不管她。” 张水牛叹气:“若金菊这胎能生下个男娃儿,她便是一辈子不嫁人,我也不会说她的,都是张春花那个蠢货害的她,她有个娘家兄弟也算有个依靠的。” 张玉娘不知该怎么劝他了,张大狗靠不上,张小狗是三房的,将来又有另一番作为,只怕不会留在这乡下小地方。 “嫂子身子骨好了,孩子缘自然就会多起来,到是二哥,家里的良田怕是有点少呢。” 张水牛答:“托你的福,弄了不少猪粪给我,今年那批早稻能收获不少,今年攒上一年钱,再加上秋花这孩子交给我们的,估摸着又能添不少良田,横竖这里头会有她的一份,我这当爹的不会亏待了她。” 因为张春花上回闹的那破事,张水牛家根本就没有媒婆上门求亲,与张秋花同病相怜的,还有一个张大狗,已经是个少年了,正常人家的早已成亲生子,唯有他还在那里四处游荡,瞧着已往小混混的路上逛奔不止。 张玉娘跟着叹了口气,对于张秋花的安排,她没有隐瞒半点。 “我先将她放到绣坊里,你也莫要担心,她只是领头的绣娘子之一,一个是帮我管着这些绣娘子,二个,也是因为她女红不错,担得起大任,三个,她是个懂算术的,我还想叫她帮我管着一些事,只是这些慢慢来,她手里有钱财攥着,要我看,成不成亲看缘份,也莫要强逼,成亲了,嫁个懂得心疼她的,到是掉福窝里了,若嫁个糟心的,那她这辈子眼泪都不得干,还不如不嫁人的好。” 张水牛叹气,因为张秋花的婚事,两口子愁坏了,严金菊一想起这事,就忍不住在家埋怨张大牛两口子一通,要不是这两口子没把孩子教好,张春花小小年纪能就这么被人糟塌了吗,说来说去,还是张大牛两口子的责任。 张玉娘也跟着叹气一回。 而此时,木梨在西厢房里,也与张秋花说着同样一件事。 张秋花道:“成亲当真那般要紧?我爹娘成日在家为我忧心此事,我到不如随了你们去县城做事,一是能多挣点,二是也能叫爹娘少烦心点。” 木梨笑道:“遇到喜欢自己的人,到不妨答应,若遇不上真心对自己好的,不如不嫁,你又不是没本事,如今,你也是能自己养活自己的人了,无论是去县城做事,还是自己做绣活买,慢慢攒点钱,置点房产、田地之类的,总归是有固定收益的,将来也不怕饿死街头。” 张秋花想了一回,她心里明白了。 “你说的有理。” 张秋花的月例银子暂时还没有谈好,张玉娘肯定不会让娘家亲侄女吃亏就是了。 木梨又告诉她:“你去了那边后,应该会让你挑大梁,能绣得了大屏风的,如今这批绣娘里就没几个,只有两个本就绣工不错的,如今能绣屏风了,再加上你,另外,你还需负责分派活计,至于哪些人适合做什么,我等下拿了名单给你,上头,我已经都一一标明,又分类了,你只需记下,再按着这个名单行事即可,更多的时候,你是要帮忙掌掌眼,看她们的活做的怎样,我们要对上门的客人负责,这一点尤其是重中之重。” 张秋花将她的知一一记于心中,木梨又拿出几张纸来,竟是她画的新式花样子。 “这几张纸你收起来,我也不知县城里是怎样的情形,这是我自己想的花样子,想来县城里也不太平,虽说有小翠姨顶在前头,但总要能拿得出自己的东西,叫人心服口服才行。” 张秋花将东西收好,又与木梨聊了些别的,听到夏婶在外头喊吃午饭了,她才拉着张秋花去堂屋里吃饭。 张水牛问张秋花今日还回去不? 张秋花回望木梨。 木梨答道:“你要是舍不得你娘,就回去再待半日,让二舅晚上送你过来,明日四更中,我们怕是就要起来吃早饭了,得早点去县城,我同我娘明日要走好几个地方。” 张秋花想了一下,说道:“还是不了,今日出门时,娘该说的都已经说了,我都记在心里,回去再看她,也只是叫我更难过,更不舍。” 张水牛便由着她去,又道:“等到秋收后,爹有空了,那会子,你娘也生完娃了,带着她娘俩去县城看你也使得。” 张秋花去了绣坊,再回家的机会也就少了许多。 好好的一顿饭,愣是叫这对父女吃出了生离死别的感觉。 一下午,木家人都在收拾东西,木梨叫了张秋花一起,打着小油纸伞,拿了两身短打棉布服,两人去了离方的小院里。 离河的院子给了张玉娘用,离岸又成了亲,离栓更乐意带着他亲爹住在离方这边,院子够大,屋子够多,离河撒野的地方有了,也不闹着出门了,成日在家追鸡撵狗,好不快活。 院门被两人从外头推开。 离河正在院子里拿水浇着蚂蚁窝,看到木梨进来,立马丢下水瓢,一脸傻笑地跑过来,冲木梨伸手,喊道:“糖糖!” 木梨从怀里摸出一个小荷叶包,里头包的是扯白糖,她今早在门前的小货郎那里买的,还有几块鸡蛋糕,都是给离河准备的。 “给你,记得洗了手再吃。” 关于洗手再吃,他到是记得很牢,不听话,好吃的就要长翅膀飞走了,是真的会趁他睡觉时不见了的哦! 离河接过东西,哒哒地趿着破布鞋跑了。 离栓听到动静,从东侧的桃树后钻出来。 木梨远远瞧见他顶了一头鸡毛,忍不住笑道:“你这是干啥呢。” “三婶,你来了,我这就出来,在给鸡剪毛,我问过村长姥姥了,她说,鸡老飞到篱笆外,是翅膀长硬了,得剪掉一支翅膀上头的鸡毛。” 第五百三十二章 打枣 木梨问他:“你怎么不早说,好叫我过来帮忙啊。” 离栓笑道:“不用,我爹能帮我,他还觉得有可好玩了,刚剪完他就跑开了,我收拾干净鸡笼前的鸡毛,听到院子里有人说话,便过来看看。” 木梨扬了扬手里的小布包,说道:“给你和你爹做了一身细棉衣裳,你晚上试试,若不合身,怕是要等我从县城回来后,才能给你们改了。” 离栓眼前一亮,笑问:“三婶婶终于晓得裁缝衣裳了?” 木梨白他一眼:“你这是什么话,我只不过是不愿意动手罢了。” 离栓忙答:“不是,不是,是侄儿听三叔说过一回,他担心婶婶不会裁衣,寻思着要不要自己去学一学?” 木梨惊呆在原地。 即便换到现代,也少有男子会乐意如此吧! 离栓又问:“三婶婶,你放心好了,横竖我爹喜欢在这边住,地方够大,也够他到处乱跑,还没人管着他,他老开心了呢。” 木梨从怀里摸出一串钱,交给离栓:“这是那院子的租金,我娘说了,本想一年一给,但又担心你太小,怕你轻易信了他人的哄骗,把手里的钱给骗没了,还不如隔三差五的给你一些,拿去买油买米也是使的,又或是攒起来留着正当用。” 离栓不好意思接:“不过是个破院子,有啥值钱的,我要是接了,我二叔肯定会削我的,这个不能要。” 木梨笑了:“租别人的也是要租,租你家的是看得起你,给你便拿着,又没多少钱,你自己收好了。” 那样的宅子也不过才值个几两银子,租钱更是少得可怜,张玉娘不愿意落人口舌,该得的必会给,但不会告诉外人她给了多少就是了。 离栓还是不肯要,木梨说道:“这租院子的事,又不是我娘出钱,你拒绝个啥子劲,我娘帮忙的背后东家说了,得给你租子的,不可占你这点小便宜,叫人知道了,会被人瞧不起的,再说了人家家大业大,不差这点小钱。” 离栓这才肯收下,张玉娘也没帮他要太多,一个月就给二十文钱的租金。 “你可得收好了,要不了几年,你也该说亲,娶妻生子,还有你爹这里的花销,将来处处都要用钱的。” 明明年纪都差不多,偏偏离栓就觉得木梨跟自己真正的长辈没啥区别!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离栓若再拒绝,便是不识好歹。 木梨见他收下,到是高兴的紧,这时,张秋花已经寻来几根轻便的细长竹杆,拖着哗啦啦地走过来。 “这地上要不要铺点东西,枣子掉地上会砸坏的。” 她怕木梨不懂,忙又道:“上回奶拎了枣子回去,里头有不少砸坏了的,让我莫留着,当时就洗了吃掉,说是容易坏,不能隔夜放着。” 木梨皱眉,这事儿不好解决。 离栓说道:“我有办法,你们等着。” 他先去把院门落了栓,防止离河趁人不注意给跑出去了。 又快速跑回屋里,不时,便见他手上抱着一堆布跑过来。 “拿这个,你俩一人扯一头,我力气大,拿竹篙轻击树枝。” 他抱来的是一块床单,虽然旧了点,但胜在干净。 然后让木梨和张秋花一人扯住床单的一端,再让两人站到一棵枣树的两侧,把床单扯开。 离栓对两人道:“你们扯紧点,我开始打了,生枣子压秤,一点点就很重,要是扯不动了,赶紧跟我说。” 他最后的话,应是告诉木梨的。 木梨颇有自知之明,笑嘻嘻地与张秋花分开,喊着离栓快点打枣子。 喂养在果树下的鸡、鹅,躲的远远的,伸长了脖子朝这边张望,小脑瓜子里想不明白,这三个又高又大的动物要干嘛。 离栓手法不错,打的快,又不伤枣树。 不时,床单里已积下不少,这棵枣树也打的差不多了,离栓帮两人抖了抖床单,把枣子全都抖到一块儿,再帮忙扯住床单一角,喊两个慢慢放地上。 木梨丢下床单的两角,才发现自己攥的手心都发红了。 她颠颠地跑过去,蹲下去看离栓和张秋花正在把里头的枣叶挑出来。 离栓捏起一个新鲜红枣指给木梨看:“你瞧瞧,这颗的蒂儿都有个圈圈了,皮有点炸开,枣皮泛着金黄,有的还带了点红色,这样的枣子又香又甜,可好吃了,你要不要先歇一下?” 木梨翻了个白眼,答:“我很娇气吗?” 张秋花和离栓不约而同的点头。 木梨:好气哦,友尽! 当三人把三棵枣树上的枣子都打下来是,差不多有一木水树,大概有三、四十来斤的样子。 木梨算了一下,县城那个外婆家要送点,村长家也是要给点的,还有县令家,更是要送,留点自家吃,分点给离栓,李七妹,她外婆家、二舅家也是要给的,张夏花那边,也要送点。 如此一来,其实也没有多少了。 捡完枣叶子,她留了一点给离栓吃,想着怕是有点少,还是和张秋花把东西先抬回家去问问张玉娘。 两人回到家的时候,张吴氏带着小九斤来了。 张玉娘先前让张水牛带信回娘家,请了自家老娘来看顾张小狗。 张吴氏正坐在台阶处,小九斤已有十个月零几天了,又加之天热,穿着红兜儿,穿着开裆裤,正扶着张吴氏的两腿,尝试着站起来。 木梨稀罕的紧,小九斤白白嫩嫩的,小胳膊跟个小莲藕似的,木梨丢下手里的东西,拎了裙摆快跑过去。 “小九斤,姐姐抱抱。” 小九斤已经会认人了,对于木梨,她也喜欢的紧,听到她喊自己,把啃着的小手指从嘴里拿出来,然后扭过身子往后躺在张吴氏怀里,张开双手,要抱抱。 张吴氏笑骂道:“这小东西到明白的紧,晓得谁待她好就哄谁。” 张玉娘闻言笑道:“小娃娃不就这样,有奶便是娘,哪里懂那么多。” 张吴氏拦着木梨,怕弄坏了她一身好衣裙,只让张秋花帮忙搬了个小马扎来给木梨坐旁边,哄着小九斤玩。 张玉娘见两人拎了一水桶红枣回来,笑道:“回头可得跟离方这孩子说一声,咱家可不能就这么占他的便宜。” 木梨不高兴了:“吃他点果子又能怎地,若样样都哪此斤斤计较,生怕我娘家得了便宜,那他还讨什么婆娘,成什么亲嘛。” 第五百三十三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她认为,即然已定亲,自然不必在小事上分得清清楚楚,太过清楚了,一个是伤心,二个是太没人情味儿。 “娘,小哥哥可不是那种把钱看的比什么都重要的那种人。” 张玉娘想了一下,点头道:“到是我想岔了,他若不是个好的,我又怎会同意将你许给他?” 张吴氏在一旁道:“不过是几粒枣子,他又没说拿去换钱,你这当丈母娘的得了也就得了,他还能说什么?” 自上回张吴氏帮自家闺女出头捶了杨金婵一回后,母女俩的感情那是迅速升温,看得木梨这个做闺女的都有点吃醋了,哈! “他不是那种吃不了小亏的。”张玉娘对这一点挺笃定。 说起这事,张吴氏又想起一事来:“哎,说起这吃小亏啊,你三哥就是被你三嫂那个臭不要脸的给带坏了,谢莲香娘家人就是这个么德性,样样都算的很精,一丁点儿小亏都不吃,想当年,谢莲香生娃儿坐月子,生了个带把儿的,我心里就老高兴了,正好家里的鸡婆子生了几个鸡蛋,我又怕她月子里不够吃,娃儿要吃奶,弄点蛋皮子汤吃,娃儿也能长的更壮不是么?我还特意在锅里抹了点猪油,再给弄的蛋皮子汤,结果呢,她娘还以为我一声不吭的,把她拎来的那几个鸡蛋给顺走了呢,我那叫一个气啊!” 为了这事儿,张吴氏打那以后,就很不喜欢老三这边的亲家公、亲家母。 平日里送点鱼虾来呢,也只送那么一小丢丢,说是特意拿来给她闺女吃的。 “忒么的,那么点新鲜鱼虾能吃几筷子啊?她第二回来时,还特意问我呢,那鱼虾可还有剩,她拿来是给她闺女一个人吃的,老娘当时就想拿了锅铲子把她给敲出去,还说什么,吃进她闺女肚子里,便宜的还不是我张家的孙子,我那叫一个气啊!” 木梨和张玉娘一时张目结舌,世上还有这么奇葩的人。 张吴氏又道:“你说她是啥大恶人吧,也不是,她也不爱走门窜户,挑事生非,可就是爱斤斤计较,生怕我张家得了她谢家一点便宜,啧啧。” 张玉娘少不得又要安慰她一番,木梨不想张吴氏越说越不高兴,便道:“娘,这些红枣怎么分啊,我寻思了一番,若要送,又该家家都送点,可是我们又要带去县城些,送少了,难免入不了人家的眼。” 张吴氏在一侧说道:“送给谁啊,乡下人,一张嘴哪里有那么精贵,你这回去县城是看你那鸨妈吧,当年要不是她心善,你也得不了这么好的闺女,更不会有一门挣钱的手艺,是该感谢人家的。” 小翠的事,除了木家人知道,没有谁外传,因此,张家这边也是不知道的。 张玉娘答道:“那我不送了?” 木梨忙提醒:“村长家是不是该送点?” 张玉娘瞅了桶子里红枣一眼,说道:“算了,就这么一点,我们先把卖相不好的挑出来自家吃,留下好看的,甜的送去。” 不光张玉娘有此特性,木梨发现,她身边的人都是如此,若要拿东西送礼,总是挑了好的送出去,差的留了自家吃。 张吴氏喊来张秋花,让她抱着小九斤,也不让木梨插手,张玉娘喊来夏婶,她们三个大人坐在那里边说着闲话,边挑着红枣。 张吴氏问张玉娘:“那些绣娘子要走路去县城么?那你们今晚可得早点吃过晚饭去睡觉。” 张玉娘答:“我已经托牛老板帮忙,让他再多喊二辆牛车。” “要坐牛车去,那可得花不少价钱呢。”张吴氏大吃一惊,又不免颇为肉疼。 张玉娘连忙道:“横竖是那边结帐,我只管帮忙张罗着就行。” 张吴氏一听,又道:“咋不再多喊一辆呢,也叫咱附近有牛车的能多赚几个子儿。” 张玉娘闻言只是笑笑。 因第二日四更末起来,五更初吃早饭,五更中也就差不多零晨四点的样子,木家人吃过饭,早早歇下。 夏婶因明早要早起帮忙做早饭,张玉娘特意留她住一晚。 次日天还未亮,木梨正睡的迷迷糊糊,被张秋花摇醒。 张秋花已经坐起来穿衣服了。 “梨梨,起床了,小姑姑在外头都喊了好几遍了。” 木梨困意正浓,翻了个身,伸手搂住张秋花的小细腰,娇娇气气地嚷嚷道:“秋秋,我反悔了,我不想去县城了。” 呜,她想睡觉,打死她都不想起。 张秋花无语,待她穿好衣裙下了床,回头一瞧,木梨又睡熟了。 她摇了摇头,把木梨扶起来,边喊道:“梨梨,该起来了,我们要去县城了,快些起来。” 喊完,伸手去挠木梨的胳肢窝。 果然,木梨被痒的啥脾气都没有了,笑的在床上卷成一团。 瞌睡虫也逃之夭夭。 木梨洗漱的时候,听到外头传来许多脚步声,透过窗子向外看,见是那些小绣娘子们过来吃早饭了。 牛老板办事的确很靠的住,他说这喊牛车的事包他身上,便把事儿办得妥妥当当。 当木家人吃过早饭后,牛老板已带着另两人赶着牛车来了。 张吴氏已经起来帮忙,见他过来,忙问他们吃过早饭么,给留了。 牛老板答尚未。 她冲灶屋里喊了一声,让把准备的饭菜端出来。 为了饱肚,张玉娘让夏婶炒了一大锅蛋炒饭,里头还搁了些腊肉丁,洒了葱花,用猪油、大火翻炒出来的,一粒粒米饭,在桐油灯下泛着油光。 牛老板三个,瞧了心里十分高兴,另两个心中感激牛老板的提携,就今日早上这顿饭,两人都觉得起个大清早,挺值。 夏婶又挑了一筐红糖发糕放到牛车上,把准备好的凉开水也放上头了,这是三车人在路上中午用的口粮。 绣娘子们已经各自寻了位置坐好,只余最后头的那辆没人坐,是留给木家四人的。 张玉娘临出门前,又悄悄摸了三百文交给张吴氏,说是自己要出门好几日,怕是要等绣坊开张后,她才能归家来,让张吴氏先拿着这钱,自己想吃肉了,便拿了钱去隔边,让李屠户帮忙带上两斤,若钱用完了,只管在他那里赊帐,回来后,她再去同李屠户结帐。 张吴氏原不肯要的。 张玉娘告诉她,她不吃也就罢了,可张小狗和小九斤都在长身子呢,怎能不多吃点肉? 第五百三十四章 去县城 最终,张吴氏收下了这三百文。 此时,外头的天空布满星星,木梨可没什么兴趣,钻进车棚子里一瞧,已铺上了干净的席子,她寻了一个角落脱了鞋靠过去,也不知睡了多久,再次醒来时,是被热醒的。 才发现自己又窝在张玉娘怀里睡着了,而张玉娘正靠在车木栏边,借着身子给她挡阳光。 感觉到怀里闺女有动静,张玉娘低头笑问:“醒来了?可有睡饱?” 木梨答:“唉,补了一觉,到是不如先前那么困了,就是觉得没啥精神。” “大抵是没睡好吧,到底还是起太早了。” 木梨问她:“娘,您没补觉么?” “打了一下盹,哪里睡的着。”张玉娘笑答,原本在打瞌睡的张秋花,听到两人说话,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问到哪儿了。 张玉娘也不晓的,牛老板到是报了个地名,但大家都没听说过,又问几时能到,说是能酉时中到,因为前两车上的人太多了点,牛车走的比平日里要慢点。 酉时中差不多就下午六点左右,正好能赶上晚饭,张玉娘到也不在意。 只要今日能在落日前赶到县城,她便安心了。 木久承也晓得今日事大,到是对牛老板说了好几回,让他同前头的两人说一说,尽量早点赶到县城。 即便有他催着,三辆牛车到达县城时,已经是申时中快申时末了。 到了县城的城门口,小翠早已打发了衙差在那里候着,看到有三辆牛车拉着不少小姑娘来了,忙上前来打听,可是木家娘子来了。 张玉娘在后头听到喊她的声音,从辆内探出头来答道:“正是。” 那衙差忙小跑过来,堆着一脸讨好的笑意,说道:“快些随我来,县令先前就吩咐下来了,让我在这里特意候着,就怕跟你们差过了。” 木久承让他坐上来说话,那衙差也不客气。 原来,小翠和鸨妈已经给绣娘子们安排好了住处。 那衙差道:“刚才在城门口有几个同我一起等着,如今,已各自回去复命了,怕是姨娘和那位鸨妈已经知晓四位到了。” 张玉娘从怀里摸出荷包来,从里头摸了三文铜板子给那衙差,笑道:“这位老哥哥,辛苦了,拿去吃杯冷茶。” 一侧的木久承见了,若有所思。 张玉娘并不在意他怎么想,反而与那衙差聊起来。 聊天的时间总是过的很快,不时,便到了一处小巷子里,那衙差上前敲门,说道:“县令让我将几位送到这里,里头另有人将这些人安排好,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人家到底有正经差事在身,将人送到这里,他的任务便完成了。 木久承再次朝他道了谢后,才放他离去。 这里是那个绣坊的后门处,有个婆子听到敲门声,待她开门后,发现停在门口的三辆牛车。 那婆子是认得张玉娘的,正是小翠身边的管事妈子。 见了张玉娘,一时笑的见牙不见眼,又十分热情地把众人招呼进了院子。 又另外喊来了小丫头,将绣娘子们带去安顿好。 张秋花到了这里,便要同木梨分开了。 “秋秋,你在这里一定要好好做事,努力赚钱。” 张秋花心里很不舍:“梨梨,我们说好了,你每回来县城,可都要记得来看我。” 木梨拍着胸膛跟她保证了。 张玉娘对张秋花道:“你先在这里住下,我回头会跟另两人提一提你,两人都很好,不会亏待了你的,只一点,若有机会,还是要多跟别的绣娘子学习学习的,万莫因为自己本事高了,就瞧不起别的同行。” 张秋花将这话记在心中。 管事妈子又请了几人去前头绣坊参观了一番,比起双拐镇的那个绣坊,这个的确高端、大气、上档次多了。 店面有三个大门,取下门板后,外头行走的人,都可以看到铺子里的陈设,少不得摆在最外头的,正是张玉娘绣的一副松鹤延年大屏风,里头再摆了些小屏风,又在各处柜台后摆了陈设柜,上头都摆了折好的绣品,靠铺子一端有墙的地方,又用屏风隔开,里头设了一套配有四绣墩的喇叭花桌。 东西还没有全摆上来,许多柜架上都是空的。 管事妈子说了,等到开业的前一日才给摆上,省的会落上一层灰,那就不美了。 铺子后头便是绣房,有个小小的院子,院子里有一株大树,天气热,又晴朗的时候,绣娘子们可以在坐在这里绣花,正对着的便是一个三明室的正屋,是用来做室内绣堂,东西两厢房便充做库房,后头才是绣娘子及各位各事们的住处,在最后的西侧西厢房后头,还有一处伙房,是给绣娘子们做饭、烧水的地方。 木梨头一回瞧见这样的铺子,到也看的津津有味。 不时,便有人来告诉那位管事妈子,说是县令姨娘已经在县里最大的酒楼——望兴楼已设下饭局,请了几人前往。 牛老板三个一听,自然是要拒绝的,他们怎么可能去。 张玉娘想了一回,便问牛老板几个的意思。 牛老板三人想连夜赶回家去,便不在县里耽搁了。 张玉娘听后,也不再留三个,给了双倍的工钱,又请了管事妈子帮忙去外头买饭来,这才让牛老板先送几人去那望兴楼,至于几人的随身行李,也要托牛老板送去木久兴家的。 待他忙完这事,再回转这边吃过晚饭,就可以与另两人汇合,然后一起回去了。 因木家几人要多耽搁些时日,牛老板这才决定先回去的。 对于木房氏、木老爷子会否高兴张玉娘带木梨去那边住,张玉娘对此毫无压力,高不高兴,她都不放在心上了。 小翠虽是姨娘,但正室不在跟前,平日里,县令不方便出面的事,都是由她出面打理,在这源河县,颇有些脸面,望兴楼晓得是她在这里设宴款待客人,菜式不光份量足,而且,食材也十分新鲜。 木家四人到时,只有小翠带着一双儿女来了。 张玉娘问她:“妈妈不来么?” 小翠答:“咋不来,不光妈妈来,我家老爷听说你当家的来了,他老高兴了呢。” 张玉娘笑了:“哎,正好,我带了一桶新鲜活虾来,妈妈又不爱吃这个,到便宜你家老爷了。” “哎,这个好难弄到活的,你咋弄过来的?”小翠高兴不已。 张玉娘再答:“那玩意儿忒难伺候了,一路上,你都不晓得换了多少回水,又怕路颠簸的太利害伤着它们,不晓得要多小心呢。” 第五百三十五章 给条活路 她说到这儿,又问:“东西交给你留在楼下的下人了,要不,让人去捞了交给厨子烧了吃?” 小翠拂掌道:“我正有此意。” 又笑着对木久承道:“木秀才,今日可得与我家老爷好生吃两杯小酒才行。” 木久承自然从善如流,压根儿就没怀疑过小翠,以前给他使过绊子。 小翠与张玉娘对视一眼,见她只是冲自己轻笑,心里便略有些底了,晓得这事,自己没有拿捏错。 鸨妈和县令是一起进的包间。 少不得,几人又要互相见礼一番。 木梨此时早已与郭碧仪说笑到一块儿了,郭子逸也与木永为开始称兄道弟了。 甭以为木永为是乡下娃儿,就会怵了这样的场面,人家那就是块滚刀肉,这才三两句话,就把郭子逸哄得团团转,只恨不得现在就拜把子才好。 对于孩子们的说说笑笑,大人们也来了兴趣,竟跟着起哄,让两人拜把子结为异姓兄弟。 当然,县令并没有真的叫两人吃什么血酒,拜什么关公,只叫两人平日里常来常往才好,那些不过是唬弄给外人看的。 木梨估摸着,县令是不信那个约束的,关系好,一辈子能相处的好,那才是最重要的。 晚饭后,县令拉了木久承、又叫上自家儿子及木永为,去另外地方吃茶聊天了。 另外打了人去请了县里有头有脸的几个商贾做陪。 只留下了几个大小女人还在望兴楼。 这些男人们一走,鸨妈高兴坏了,忙招手示意木梨过去。 木梨行过去乖巧地唤了声外婆,鸨妈高兴地拉着她的小手,咂舌道:“唉,我是真的老了,你娘要不提这开绣坊的事,我还盘算着给自己寻条出路,我原先的家人早就散的散,死的死了,剩下的也不知去了哪里,本打算随便找个山青水秀的地方孤老算了,没成想老天长眼,竟叫我还能遇到你们娘俩呢。” 张玉娘将木梨已定亲的事说了。 小翠和鸨妈少不得,又要同张玉娘说一说这事,在得知离方是个五品武将后,鸨妈更是高兴了不少。 “横竖我以后是要赖定你俩的,玉娘啊,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我,好歹我可是亲眼看着这孩子从你肚里钻出来的,我早说了,要给她准备一份嫁妆的。” 张玉娘忙道:“妈妈有心就好了。” “那哪行?”鸨妈怪她,又转头对木梨道:“你那时才尺把长,又是个见人爱笑的,哄得楼里的姑娘们都稀罕的不行,总舍得给你买这买那,一转眼的工夫,你都长这么大了,我寻思着,将来老了,总要跟你们住一块儿才快活,你娘提出开绣坊的事,我便同意了。” 鸨妈的确不年轻了。 “再干上几年,估摸着主人家就要弄个新鸨妈在这位置上咯,我也不想讨人嫌,趁着还管着那楼里,多赚点傍身银子也是好的。” 鸨妈是贱籍,主人不给她脱籍,她就只能一辈子是贱籍,她即便置办了产业,也不属于她自己,死后,也会被主人家给收回去。 她才会有这样的打算。 木梨见她越说越伤感,忙道:“外婆,你们不是要说那绣坊的事么?” 张玉娘也跟着道:“正是,正是,那两个男人走了,我们正好敞天了说。” 提起这事,鸨妈越发笑的开心了:“有了这个绣坊,我到是可以多赚点,将来也好多点银子养老,可不得了了,楼里的姑娘们有多爱打扮自己,你俩是晓得的,撒出去的银子就跟流水儿似的,以后,她们身上穿的,大到衣裙,小到鞋袜,全归这绣坊里包了。” 张玉娘闻言大喜,忙将张秋花绣好的一块精致帕子递给鸨妈:“妈妈,你快看看这针线活儿如何?” 鸨妈不过瞅一眼,乐了。 “瞧着有点像是跟你学的,但又有点不像,不过,这绣功着实了的,是这批绣娘里出高手了?” 她指出几处不像的地方,那正是木梨在系统的帮助下,归纳整结后,一人一系统共同努力下,设计出来的新针法,颇有画龙点睛的作用,使得那些绣出来的枝叶、花朵,在视觉上更立体些。 张玉娘忙答:“是我那亲侄女,说起她啊,也是个可怜人,要不是她那堂姐脑子被门夹了,干下那等子掏人心窝子的坏事,坏了自己的名声也就罢了,可怜我这侄女,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如今,我家闺女都已定亲,她却至今无人问起,她爹娘瞧着日夜担忧不说,我们也怕她自个儿想岔了,趁着这边绣坊开张,我便带了她上来,想同妈妈和小翠商量一下,可否给她寻个领头的差事当当。” 鸨妈看了一旁不吱声的木梨一眼,问道:“同你差不多大?” 木梨点头,挨过去坐到她身边,伸手搂住她胳膊撒娇道:“外婆,秋秋的女红真的好利害,您就让她试试呗!” 鸨妈伸手轻点她脑门,笑骂道:“你又怎就知晓你翠姨会同意?” 木梨咯咯直笑,答道:“翠姨那般惯着我,怎会不同意,再说了,我这是帮你们把绣坊弄得更好呢,不然,我家秋秋就凭自己这精湛手艺,又哪里去不得?” 小翠闻言笑的很开怀,说道:“肥水不流外人田,你这般想太正确不过了。” 鸨妈笑望小翠:“你就惯着她吧。” 小翠指着那帕子答:“的确是个可造之才,再说,我们铺子虽说开业很容易,但总要有几个高手镇铺子才好。” 手里有真活儿拿得出手,也不怕别人暗中使阴。 鸨妈又再次看了看那帕子,认真说道:“这手艺,放到京城也是能一夜成名的。” 木梨吊着的小心肝,终于落地了。 即然都同意张秋花在那里干活,少不得要给她开份月例银子的。 鸨妈又开口了:“说到这月例银子的事上,咱们正好把这些人的工钱也给定下来。” 她扭头问张玉娘:“你是打算只让她专心绣东西,还是要让她管点事?” 木梨抢先一步答道:“自然是要管点事的。” 三人都觉得奇怪,便问她为何要如此。 木梨答道:“虽然秋秋嘴上不说什么,可因为我家春花表姐的事,害得她......说是春花表姐毁了她一生也不过份,我娘见她做事太偏激,这才抓了她来学女红的,性子是打磨平滑了不少,但我还是想她能为人泼辣点,不管她以后怎样,泼辣点,总不会吃了亏。” 第五百三十六章 商定 她其实很担心,万一张秋花这辈子说不上亲,当她老了的时候,还是要利害的才好,尤其是在下乡那样的地方,不是你聪明,就能对不得了那些蛮横不讲理的婆娘们。 小翠到不反对这事,说道:“横竖那里头的事,原就打算从绣娘子里提拔一两个出来,如今正好,她即然女红这么利害,想来,也容易服众。” 木梨笑道:“她跟那些绣娘子们处的极好的,让她一个人管着,也是可以的。” 其实,这样反而还好点。 鸨妈对于这样的小事并不细想,横竖木梨高兴就行了。 就这样,张秋花小姑娘才踏入职场,被木梨一顿操作猛如虎,忒么的,才开始打工人生,就已爬到了管理层位子。 最终,张秋花这个管事的,得到了每月可领二两月例银子,另外,每绣一副精致的屏风,又能得不少银子,银子的多少,与屏风的大小尺寸、图案的复杂程度都有关。 说起来复杂,其实,古人也爱偷懒,她们的计算方法就是按一件物品需要多少天来计算,从而得出张秋花一件绣品能分得多少银子。 木梨对此很是满意点头,张秋花精得跟猴似的,肯定不会吃闷亏的。 她后来悄悄问了张玉娘,就这样的绣坊里打工,张秋花一年人挣多少? 张玉娘算了一下,告诉她,一年至少能赚到五、六十两,以后,她的绣技更熟练了,绣的更快,自然赚的也更多。 木梨惊的小嘴都画“o”了! 原来系统说的,靠女红也能发家致富,是真的没有骗她。 系统突然冒出来:“小梨花,要不要改行啊?欲姐随时满足你。” 好好的事,愣被它叫出一股子猥琐味儿! 要不是有众人在场,木梨肯定会当场黑脸。 她脑门处突突直跳,死系统,给她滚出来,她保证不打死它,只会打个半死不活。 另三个大人到没注意到她,最终商定由张玉娘负责再栽培出下一批绣娘子,而鸨妈主要负责客源,小翠也要帮忙拉些客户来,另外她负责管着这绣坊里的帐,至于银子,每月分一次红利。 小翠趁着这个机会,将自己的闺女郭碧仪叫到跟前,跟另两人说了一下,意思是郭碧仪也不少了,她观别人家都在家里的姑娘这般大时,就已开始教导主持中馈之事,小翠有意将自己的闺女往这条路上引。 她不敢保证县老太爷能在这任上待多久,但才续过职,至少近三年无忧,她便想趁着这三年,好好教导郭碧仪一番。 对此,张玉娘和鸨妈反而很赞成小翠如此做。 木梨对于翠姨如此重的忧患意识,归缘于她自小流落青楼,很没有安全感,另外,也因见到的人和事多了,想的更远些。 这些事说定后,木梨才晓得,虽然明日不是开业日,但是铺子开门营业的第一天。 难怪先前管事妈子会那般说话。 鸨妈将日子定在了农历七月初八这日,说是早早翻过黄道吉日了的。 离初八还有好几日,张玉娘来县城之前,就已决定开业后才会回乡下的。 回家歇一段时日后,过些日子,鸨妈又会使人将另一批小姑娘送去乡下,而这批小姑娘的最终去处,鸨妈说了,绣娘的眼睛容易坏,基本干不了几年,就会眼神不好使了,趁着现在,要慢慢再栽培出一批,又因不如先前那般着急,便可少花不少银两,买些更便宜的小丫头,便更多的可能是,那些小丫头是没有一点做针线活的经验。 这就要会靠张玉娘到时用心教导了。 至于张玉娘、木梨给两位准备的礼物,早已交给小翠带来的下人,另外给鸨妈的礼,也在她走时,直接送给她了。 木梨担心张秋花,待与几人道别后,坐在牛车准备去木久兴家时,她问了张玉娘。 张玉娘告诉她:“做这样的绣活即要细心,又要耐坐,她性子偏激不说,我本就不想她熬坏眼睛,遂,给她谋了这样的一个差事,一年挣个五、六十两以后,也能挣个百八十两,干个十年、八年的,她也不必再做这样的苦差事,若还没嫁出去,可以寻个大户人家,去给那府里的娇姑娘们当当这方面的女先生。” 木梨惊呼张玉娘的眼光长远,又很想不通她怎会晓得这许多。 张玉娘不必她问,就早已猜到,遂,直接告诉她:“我以前在信里,跟你县城的这个外婆稍稍打听了一下关于这方面的事,再者,以前教我的那个女先生,有很长一段时日,也是在大户人家里坐馆的。” 木梨才晓得自己是想多了。 牛车缓缓地往前行驶,不知怎地,走到半路上,竟停了下来。 张玉娘察觉出不对,忙在车棚里问车夫:“老板,怎地不走了?” 车夫答道:“你先前可是说要去木衙差家?” 张玉娘忙道:“正是。” 车夫还没来得及答,已听到木久兴兴奋的喊声:“弟妹,是我,大哥,刚才老三叫人捎信回来,说是他和永为有事走不开,让我先过望兴楼那里接你们娘俩回家,我才走到这儿,远远瞧见这牛车似是从望兴楼那边过来的,又是朝我家方向行去,便拦下来问问,还好没有错过。” 木梨坐在车棚的隐暗里,轻挑秀眉。 哟,得了好处了,这回晓得唤弟妹了?! 张玉娘显然没有想到他会这般亲热,一时也怔在那里。 木久兴在外头又喊:“弟妹,你还有没有别的事要办,若没有,我们先回家去?” 张玉娘一时受宠若惊,忙答:“我正要回去呢,大伯哥,快些坐到牛车上来,也好省些脚力。” 木久兴正巴不得呢,忙应了声,又爬上了牛车,挨着车夫坐着,不必他多言,车夫赶了牛车径直往他家行去了。 牛车才到巷子口边呢,就听到木久兴在与人说话。 木梨觉得耳熟,挑起布窗帘探头出去,发现是木季氏竟提着个纸灯笼站在车边。 发现木梨探出头来,忙举起灯笼照过来,并笑道:“你们可算来了,累了一天了,也不知道早点回来歇歇,娘都盼了一天了呢。” 木梨无语,暗自同系统吐槽: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 系统答:这不很正常,你不爱银子么? 木梨竟被它堵的无词以对! 半晌后,她才反驳:木季氏是太现实,银子看得比亲情重太多。 第五百三十七章 不招人爱了 其实不光是她,木久兴不也一样么? 一旁的张玉娘大抵是察觉到自家闺女心中的不快,借着外头微弱的光,伸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温柔地道:“乖闺女!” 木梨将头缩回来,不再吱声,她晓得张玉娘是叫她莫要喜形于色。 木久兴到是很好,叫了他婆娘也坐牛车上来了。 车夫这才又赶着牛车缓缓地往巷子里行去。 不一会儿,牛车再次停下来,原来已行至木久兴家门口,院门陈旧斑驳,院门敞开,木老爷子正同他的两个长房孙子在院子里纳凉,木房氏坐在一侧的竹凉床上,正摇着蒲扇,给才不过三岁左右的嫡长孙木贤文打着蚊子。 几人下了车后,木久兴和木季氏先一步进了院子,张玉娘付了车钱后,这才带了木梨进去。 因不是过节,这一次张玉娘并没有给木久兴家准备太多礼,无非是几条活鱼,还有四十个鸭蛋、二十个鸡蛋,给两位长辈各又准备了一双新的夏布鞋。 再多,她可不乐意了。 这些人并不知张玉娘同人合伙准备开绣坊。 母女俩进了院里,张玉娘拉着木梨,按着她的小脑瓜,叫她喊了两长辈,又跟她名义上的两个堂兄弟打了招呼。 木永发和木永富对于木梨不过是几面之缘,当木梨给两人打招呼时,两人也只是神情冷淡地略点了头,又扭过头同木老爷子继续聊着做文章的事。 木梨不晓得,这三人是不是为了特意突现三人的才学,在她们二人进来后,越发说些之乎者也的话,木梨听了一耳,觉得并没卵用,遂丢开到一旁,也懒得偷听了。 木季氏招呼两人去竹床那边坐,木房氏撩起眼皮子扫了两人一眼,又继续低头给木贤文打蚊子。 场面略有点尴尬。 木季氏笑道:“你俩先坐,我去给你们倒两碗冷茶来。” 木房氏突然开口道:“把那两香瓜切了吃,给老三爷俩留两块。” 她手里还拎着那个纸灯,昏暗的灯光下,木季氏脸上的笑容突然变得不真实起来。 “好勒,都听娘的。” 她似乎并不在意...... 木梨抿了抿中嘴,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张玉娘像是没有瞧见木季氏望过来的眼神,顺势拉着木梨坐到了竹床边,有一搭没一搭地与木房氏说起话来。 木房氏并没有过问木久承一家来县城做什么的,她要问,也自会去问她的亲儿子。 木房氏偶尔也会说一两句,问的都是村里的老熟人。 当她听张玉娘说,谁家的老人又过世了,谁家的老人又病的起不了床,儿女又要各自辛苦讨生活,躺在床上无人理会时,木房氏竟也跟着唏嘘了一阵子。 木季氏端来的香瓜,被切成了不太长的小块,吃起来很方便,木梨只吃了两块,张玉娘没吃。 这种香瓜是楚地特产,青金相间的花纹,待瓜成熟时,能闻到一股子甜香,个儿不大,雨水不充足的年份,这样的香瓜格外甜。 木季氏一个劲儿的招呼着木梨多吃点。 却坐在那里并不起身,只让木梨自个儿去木老爷子那边去拿。 因为,木季氏将这吃食摆在了那三人跟前。 木梨不傻,更不会自讨没趣。 木季氏见了,笑道:“没关系的,他们吃不了那般多,说起来,今年雨水太足,听瓜农说,许多都烂在地里了,甜的也不算太多。” 接着她又道:“也就是那摆瓜摊的人认识我,又给我算便宜点,说今年的好瓜不多,价钱也比平常年数要高不少,你们不晓得这瓜多少钱一斤吧,这般甜的,要十文钱一斤呢,两个瓜,都快能赶上一顿肉钱了。” 木梨有点烦躁了,低头抠指甲。 木季氏又道:“你们肯定没吃过罢,听娘说,老家那边最多的就是莲藕和莲蓬。” 木梨隐隐记得,木季氏似乎就是县城人氏,不过,这些都同她没关系。 木季氏再要说什么,木梨已不想忍了。 “娘,咱家今年到忘了种这瓜了,早晓得县里卖这么贵,怎么着也要种上点。” 张玉娘答的很随意:“明年吧,随意找个犄角旮旯刨点头种上几根,回头,再给你爷奶送点来。” 木季氏突然住嘴了。 一旁的木房氏一脸嫌弃地剐了自家大儿媳一眼,蠢也就算了,还上赶着把脸递过去让人打。 “季氏,明日早点起来煮早饭,永发和永富约了同窗以文会友。” 不远处的木老爷子突然开口吩咐木季氏。 木季氏应了,又扭头问木房氏。 “娘,明儿早上咱们还是吃红薯粥?” 木房氏想了一下,答道:“给永发、永富、永为、贤文一人煮一个蛋。” 蛋的来源:木梨家送来的。 然而,只有木永为能享受到! 木久兴家太小了,又是夏日,屋内低矮闷热,木永为和木久承回来洗漱后,爷俩就在院了里挤在那张竹床上睡了一宿。 早上木梨起来后,木永为悄悄跟她抱怨,说是昨儿晚上喂了一宿蚊子,那些蚊子撑的都飞不动了,才叫他打死好多个。 更是指着脸上的数个蚊子疱叫木梨看呢。 木梨笑说他反正肉多,喂喂蚊子,也算是日行一善。 两兄妹在院子里有说有笑。 可是,这情形落在木房氏眼里,那就不得了了。 她行至灶屋门口,冲木永为招手,示意他过去。 木房氏没叫木梨,她也懒得过去凑热闹,横竖她是不招木家两长辈的喜爱,也不想到两人跟前去讨嫌。 木永为进了灶屋,木房氏从碗柜里拿出一个带有余热的鸡蛋递给他,又小声道:“给你,快吃。” 木房氏对自己的亲孙还是蛮好的。 木永为接过鸡蛋,心里略有不快,便问:“奶,我妹妹的呢?” 木房氏伸手轻拍他后背,小声骂道:“赶紧吃,你管她做什么。” 木永为再答:“那我不吃了,给妹妹吃吧。” 木房氏越发不高兴了,但还是忍着不朝木永为发火,答道:“她吃过了。” 木永为不信,说道:“她才起来呢,奶,我不吃了,留给她吃吧,妹妹身子骨弱,并日家中吃食,都是先尽着她来。” “什么,你爹这个没脑子的,他就由着你后娘这般欺负你?什么尽着她来,那就是个拖油瓶,那个张玉娘不晓得自己去挣钱么,她又不是挣不到,要给她闺女吃好的,自己挣钱去买,我这个做老婆子的,半句话都不多言。” 第五百三十八章 多疑 木永为晓得她误会了,忙解释道:“家中的确是靠我那后娘维持生计,虽说爹有跟人合伙养猪,但那猪这不还没长大么?我跟爹还得靠我那后娘呢。” 木房氏闻言,心里的不快散去一些,但还是不肯同意木永为把鸡蛋让给木梨吃。 “你先吃,我一会儿给她煮一个,得背着人些,不然,其她人又该不乐意了。” 木房氏并不打算给木梨煮,说这话,不过是哄木永为的罢了。 木永为笑了,拿着鸡蛋走了,道:“奶,我去找爷去了。” 木房氏见他不坚持了,这才肯放他离开。 木梨早上吃了一碗清汤寡水的红薯粥,说是粥,粥水可照人。 木永为很快吃完了早饭,把碗筷一放,便问木梨可曾看见他平日里正看着的那本书。 木梨的眼里泛起一丝疑惑,答道:“我记得有帮你收拾了带过来的,我这就去帮你找找。” 木永为从善如流,跟着她屁颠屁颠地朝放行李的屋里去了。 木房氏板着一张老脸,对一旁正慢慢吃着粥的木久承道:“你这个继女该说亲了吧。” 她说的很委婉,木久承没多想,答道:“已经定亲了。” 木房氏颇为意外,喃喃自语道:“定亲了啊?” 随后又再次问他:“谁家的娃?” 张玉娘忙答:“是离家,离桨家的养子离方。” 这是防着她家闺女了呢,张玉娘心中有气。 木房氏更意外了:“我以前听说,那孩子不是早早就被他后娘赶出家门了么?能养得活你闺女,我瞧她十指细皮嫩肉,肤色白净,显然不像是个做惯家事的人!” 张玉娘的笑意并不曾抵达眼底深处,答道:“那孩子有把子力气,在外头也能挣点钱养家糊口,横竖上头没有正经长辈们,以后成亲,就小两口单独过,我瞧着欢喜,便允了这亲事。” 木房氏并不反对张玉娘做主木梨的亲事,横竖是木梨的亲娘老子点了头。 她又道:“后生崽,只要人勤快,这日子还是能过得下去的。” 张玉娘笑称是。 木久承想说离方是五品武将,奈何张玉娘把话说的很含糊,他一时也不好说出来,免得落了张玉娘的脸面。 木房氏听说木梨定亲后,略略心安,随后,又看似无意地对木久承道:“我瞧着这两孩子感情挺好的。” 木久承答:“打小一块儿长大的,虽说也会有磕磕碰碰的时候,小时候也吵闹,这越长大两孩子也的确越发相处的好了。” 这话,又叫木房氏的心里一咯噔,她可不乐意木永为这个金孙,讨个父不详的。 “这亲事,她自个儿点头同意了么,总也要叫她自己乐意才好。” 木久承又答:“是她自个儿点了头的,那孩子的确很不错。” 得了他这话,木房氏这才不再多言。 张玉娘的心里越发不痛快了,什么意思嘛! 这是看不起她闺女咯,早晚要惊掉这老婆子的眼珠子! 而在房里,木梨和木永为进来后,木梨正准备喊了他去帮忙翻行李,木永为将右手食指轻放在嘴边,压低了嗓门轻声道:“给,趁她们不注意时再吃。” 他朝木梨送出的左手手心里,正有一枚熟鸡蛋,正是早上木房氏给他的那枚。 木梨惊讶道:“哥哥,你怎地不自己吃?” “你身子骨弱,我晓得这边的饭菜太过寡淡,你吃不惯的,吃个鸡蛋补补身子,明日起,早上我们不在家吃,哥哥带你去外头吃,可好?” 木梨抿嘴轻笑,伸手将蛋推了回去:“哥哥,你甭跟我客气,你快吃,这是奶对你的一片心意,我怎么好意思呢?” 木永为哪肯,又道:“不,不,不,该让给妹妹吃的。” “哥哥,我真不吃,你还是自个儿吃吧。”说到这儿,木梨把一张小脸皱成一团,又道:“看到煮鸡蛋我就想吐了,更别说叫我吃。” 实在是自家中生活条件越发好后,张玉娘出于弥补心里,每日都会变着花样子给两人弄鸡蛋吃,吃到两人这辈子都不想看到鸡蛋,更别说吃了。 所以,两兄妹这不是互相“谦让”,而是互相“伤害”! 那个鸡蛋,最后被木永为拿去喂给木贤文吃了。 中午的时候,木季氏割了半斤肉,烧了个青椒小炒肉,还有一大盆子的粉丝肉汤。 木梨对吃食很挑剔,木季氏的饭菜做的不合她胃口,自然吃的更少。 饭后,一家子吃完饭都把筷子一丢,包括木季氏的大儿媳黄氏在内,都无人去管那一桌子碗筷。 木久承见了,背着人时,叫张玉娘带着木梨去帮忙收了碗筷,再清洗干净。 张玉娘白了他一眼:“要去你去,凭啥子叫我去。” “这不大嫂忙了老半天,你去帮着洗下碗也没什么,总不能叫我娘去洗吧,她可是长辈,黄氏是侄媳妇,又要看着贤文。” 木久承只是觉得一家子在这里吃住,若不帮忙做点事,总有点说不过去。 张玉娘气笑了,反问木久承:“好,你要同我掰扯是吧,我问你,那年,你爹娘带着你两个兄弟及他们各自一家子去我家过年,那年,里里外外,吃喝拉撒,不都是我一手来?从天没亮起床,到晚上天黑了才有空闲喘口气,谁又主动搭把手了,谁又说过一句贴心窝的话,都是大爷、贵夫人呢,吃了饭,不也是把碗筷一扔,啥也不管了,谁又心疼过我,来者是客,我本就不该叫她们帮忙,但你木久承是我的男人,我要喊你做事,你娘就拉长着脸,老不高兴了,什么君子远疱厨,是这意思吗?你干啥不叫你的哥哥去干这事?他没吃?他儿子们没吃?” “要不,你自个儿去,叫我们娘俩去,甭想!” 她越说越来火了。 木久承忙小声道:“你看,我才说你一句,你就回我十句,我娘如今对你和梨儿越发喜欢了,你就做点事讨她老人家的欢心,不好么。” “不好!”张玉娘态度很强硬,很直白的回拒。 “当家的,你说要拿家中什么东西孝敬你爹娘,我可曾说过你半句不是?更别说主动帮忙张罗着,给你爹娘准备衣裳鞋袜,我自认做到了我该做的。” 木久承安抚她:“我晓得你一直很孝顺,待永为也视如已出,我只是想让你跟我爹娘能更和睦些。” 第五百三十九章 快气疯了 张玉娘快气疯了:“孝顺可以有千万种,更何况,这是在你大哥家,他们去我家是做客,我来他家,自然也是客人,就算我闺女是拖油瓶,上门即是客,这点道理都不懂么?哪有客人上门,还要叫客人帮忙干家务活的道理,想必当初,你两个哥哥一家是如此想的,我如今这般想又有何不对,过份吗?叫我去干这干那,又何尝不是打你木久承的脸,这是看不起你吧!” 木久承竟被自家婆娘喷的哑口无言。 当初张玉娘一个人要操持三家人的饭食,她不怪其她人,她埋怨自家婆婆,不该拦着木久承,不让他进灶屋里帮忙。 “还有啊,当家的,我怕是你好日子过的太舒坦了,都忘了,咱家的人,如今谁又去灶屋里做过饭菜,干过家务活了,都是夏婶一个人在做。” 木久承说道:“这不,我是瞧娘对你们好多了,便想着叫她待你们更好些,我爹娘若喜欢你们娘俩多点,自然,我们一家子能过得更好。” 张玉娘冷笑,答道:“当初因为谁,咱家才花光家产的,可千万别赖我闺女身上,事出必有因,因在哪里,你心里跟明镜儿似的,那会子家里困难得要死,你爹娘可曾给过我一文钱,又或是拿点钱给我闺女买点药补身子?都没有,有没有悄悄塞你钱,我也不晓的,横竖你也没让我瞧见过,不是么?我张玉娘从来没图你爹娘会对我们娘俩好,当然,我娘俩更不需要靠那些人的。” 如今,张玉娘母女手中握着产业、银子、田地,还需要去赔着笑讨好木老爷子和木房氏吗? 张玉娘坚决地说“不”! 曾经的你看不起我,如今的我叫你高攀不起。 木久承盯着她看了半晌:“玉娘,你可知,与当初相比,你变了许多。” 张玉娘即不吵,也不闹,更不冲他发火了,而是心平气和地反问他:“你没变吗?你变的更多,为何要叫我去干那样的事,你该晓得,你是秀才,我是秀才娘子,我走出去,代表的就是你的脸面,我在家十指不沾阳春水了,说出去,别人只会说你木久承有能耐,能给妻儿好日子过,你面上有光了,不好吗?还是说,你还想继续过从前那种苦日子?” 木久承搜肠刮肚,竟找不到话来反驳她。 矛盾总是无处不在。 木久承走后,张玉娘转头就同木梨抱怨此事。 木梨不由笑着安慰她:“娘亲又生什么气?咱们手里缺银子花,缺吃喝吗?” 张玉娘摇头。 木梨又问:“咱在这县城里,只可投奔这一家吗?不可去外婆那儿住,翠姨那儿住?不可以去客栈住?” 张玉娘又摇头。 木梨越发笑的开心:“所以,娘亲莫要将这样的事放心上,高兴住就住着,惹得我们娘俩不高兴了,抬抬脚,走人便是了。” 张玉娘闻言,豁然开朗。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是我着相了,到不如你想得开。” 木梨答道:“娘是因为那年的事,心中一直意难平,自然不如我来的冷静,静下心来细想一下,娘自然会想明白,我不愿意看到娘不高兴,走,咱们去外头重新吃一顿?” 张玉娘恨恨地咬牙道:“当该如此,不叫你爹跟你哥哥了。” “好!”木梨又道:“再买点吃食悄悄带回来,都说从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娘亲,如今,再叫我吃这样的寡淡饭菜,我却是做不到了呢,您就行行好,陪我去外头搓一顿呗,我请娘吃。” 张玉娘被她哄得心情好了不少,笑着翘起兰花指轻点她脑门,说道:“哟,我闺女如今越发孝顺了,都晓得要请娘吃好吃的了。” “那是自然,娘,咱们悄悄溜出去?”木梨伸手指了指外头,正值午时,木久兴家的中午饭吃的有点早,此时,差不多都缩在房里睡午觉去了。 张玉娘点头,又小声道:“我去拿把油纸伞,你先去院门口等我,记得要站荫凉处,莫晒黑了。” 木梨点头答应了。 张玉娘去自己放行李的地方找了一把油纸伞,这才悄悄出了门。 木梨果然在院门外的荫凉处等着她。 见到她过来,笑的嘴都合不拢,拉了张玉娘就往外走。 县城其实并不大,只有一条主街,然后还有几条小街。 木梨中午没吃好,这会子满脑子都是想吃好吃的。 两人捡了一个干净的小饭馆,点了一荤一素吃的饱饱的,这才去外头又逛了一圈,估摸着那些睡午觉的都要起来了,母女俩这才悄悄回了木久兴家。 才到家里,就听到了木老爷子和木房氏起来的声音。 张玉娘顺手把买的一小包点心塞木梨手里,让她藏起来,待晚上饿了再吃。 她不敢多买,怕木梨藏不住。 晚饭的饭菜是尖椒炒鸭蛋,再有一盆子肉片粉丝汤,一碟子辣椒萝卜。 十二个人吃这么点菜,着实有点太少。 这一顿,除了木老爷子、木房氏外,估摸着都没有吃饱。 木久承摸摸自己的肚子,决定带自己的婆娘崽女去外头再寻的吃食填填肚子。 遂,寻了个借口离开木久兴家,一家四口难得出来逛。 张玉娘趁着这机会问木久承:“那画师可有问到了?” 木久承答道:“我已同我爹打听过了,说是城东那边有一个诗馆,里头有几个画师画的不错。” 木梨不想在木久兴家吃饭,忙寻了这个借口道:“那我们明日一早去,爹,我跟哥哥想在外头吃早饭。” 木久承想着今日晚上饭桌上摆的菜,鬼使神差的点头,说道:“明日,我们便在外头逛一圈,如何?” 张玉娘等人,自然说好。 木永为忍不住还抱怨了一句:“我今日一天都不曾吃饱,早饭刚过,就盼着吃午饭,午饭才下肚,又开始望着吃晚饭了,才放下筷子,就急急出来觅食垫肚。” 木久承寻了一家小摊,点了四碗酸辣凉粉。 木永为再次抱怨没有鸡腿、或排骨吃。 勾得木久承都忍不住暗戳戳的想,明日中午,定要在外头点一碗粉蒸排骨吃。 四人吃过宵夜回家,才发现,家里除了木老爷子和木房氏外,都不在家,一打听,木梨直接嘿嘿了。 大家都借口去外头消食散步去了。 估摸着都是打了野食,饱了肚才会回来的。 张玉娘转身随木久承进了屋,忍不住抱怨。 “嘿,这是不待见咱们呢,早知如此,当初去咱家,就不该大鱼大肉,好生招待着。” 第五百四十章 告状 木久承答:“行了,不过是口吃食,这住县城也有不好的地方,打开门样样都要钱,家里院子才那么点大,即不能养鸡又不能种菜。” “照你这么说,我们大鱼大肉的招待,那是应该的?到了这里,就活该坐冷板凳,我若没记错,你大兄一月也有好几百文钱,你那大嫂还弄了个摊子摆着,凭着你大兄的脸面,生意能差到哪儿去?” 张玉娘认为木久兴两口子就是太抠,木久承却觉得身为弟弟、弟媳的自己两口子,该多多体谅他兄长的难处。 两人是鸡同鸭讲,各自为政,说到最后,不免又要多争吵两句。 木梨有点闹不明白了,这两口子才有说有笑的进了屋,怎地才没多久,再出来时,两人的脸色都不咋好看呢。 不管这两口子如何闹矛盾,答应了崽女们的事,还是要做到的。 次日一大早,外头才有点动静,木梨一家四口就已醒来了。 着实是熬不住,对那清汤寡水的红薯粥爱不起来。 又因说好了今日在外头要敞开肚皮吃,四人一醒来,就都不想赖床了。 木季氏依然很热情,给张玉娘准备好洗脸水,木房氏的脸色还是很不好看。 大抵还在为昨日两顿饭后,没人收拾饭筷而恼火。 四人洗漱后,同木房氏报备了一声,木久承又哄她,说是今日外头有应酬,要晚饭后才会回来。 也就是说,木久承打算带着一家四口在外头浪一天。 木久兴急着去衙门,胡乱吃了几口粥,眼尖的木梨瞧见,木季氏悄悄塞了木久兴一只熟鸭蛋。 她为何晓得? 因为蛋壳是青的,因为木久兴被烫的差点把蛋丢出去。 她轻轻撇了撇嘴,转了转眼珠子,悄悄跟木久承告状。 “爹,咱们不吃鸭蛋吧,我想出去吃好吃的。” 木久承一听,忙跟木房氏道:“娘,我们不在家吃早饭,那鸭蛋,您跟爹多吃两个。” 木房氏瞬间老脸铁青,木梨抿嘴,微微笑弯了眉眼。 别人不痛快,她自该更痛快! 暗戳戳的给木季氏挖了个坑,木梨丢开不管,随着爹娘、哥哥出了门。 四人先寻了一小摊,吃了几笼包子,喝了一碗甜豆腐脑,这才在木久承的带领下,很是高兴地往诗馆行去。 这一日,木久承就带着三人留在诗馆,又请了人画全家福。 为了这副画,四人都穿上了同色系衣裳,远远看去,就叫人极舒服地认为,这是一家四口。 木永为头一回干这样的事,一开始,不免有些眉飞色舞,拉着木梨说着这画画好后,该挂在家中哪处,再又过一会儿,他便觉得口渴,无聊,坐立不安,如此又熬了一个时辰,他又戳戳木梨,问她,要不要溜去街上耍,又指了指同样无聊到坐那里打旽的爹娘两人。 木梨看看时辰,跟那画师询问了一番,方才晓得,四个还要在那里坐一个时辰,便可以先行离开。 画师怕她不明白,又跟她解释了一番,他手速再快,也顶不住他先前没见过木梨几个,是要先把几个的长相画出来,再慢慢填色的。 又与木久承约好了,让他过几日再来取画像。 木久承算了算日子,正好可以在绣坊开业后抽空过来一趟。 木梨家这次画的全家福,是真的就方方正正,木久承和张玉娘坐太师椅上,兄妹俩站后头的那种。 也难怪木永为早已不耐,换谁都会扛不住。 木永为惊奇,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伸手指着木梨控诉:“你为何能跟着站这么长久?” 木梨很不雅地朝天翻了个白眼:“嗯,你平日出门是念书,进门就是写功课,我这几年每日都有练习腿力,自然能站的久了。” 张玉娘为她做证,说木梨只要在天放晴时,就会早起,绕着村里跑几圈。 好容易捱到那画师说,四人可以先走了,待过几日再来取画时,木永为只恨爹娘少生两条腿,恨不得马上做鸟兽散。 有木久承领着,一家四口真的在外头浪了一天,吃过午饭又去茶楼听了一回书,再陪着张玉娘母女俩又逛了一回街,少不得,木久承的荷包遭了洗劫,好容易存的那点私房,就这么给花没了。 完了,他还顶着个傻笑脸,一直跟在后头。 张玉娘和木梨没有买什么打眼的东西,就是张玉娘买了一捆顶好的丝线,还买了几块布头,打算给木梨绣枕套用,她给木梨挑了一支梨花碎花对钗,小巧、精致,余下的钱,被张玉娘提议,叫他做东请吃了晚饭。 横竖张玉娘经历了那些事后,对木久承下起手来,那叫毫不手软。 最后,木久承的荷包里只余铜板子两枚,一家子才欢天喜地的回了家去。 到了第四日,因头一日才去外头浪了一天,木家四口都乖乖地留在家中了。 做饭、洗碗的依旧是木季氏,虽然对张玉娘母女还是很热情,但那热情已经苍白无力了许多,一个字“假”! 但她又不敢真的得罪了张玉娘,怕害得自家男人丢了那轻松饭碗。 木梨瞧出她的小心思,瘪瘪小嘴,扭头,对于丢桌上的碗筷,视而不见。 木房氏瞧见了只微皱眉头,并没有因此开口教训木梨。 木梨认为,木房氏大抵觉得她是外人,是拖油瓶,不好开口指使她做事吧,因为,她娘是个会自己赚钱养闺女的。 木房氏心里不舒服,木梨不管,照旧该吃吃,该睡睡。 木房氏转身去寻了木久承,将他叫到避人处,可又不说是什么事。 木久承问她:“娘,怎地了?” 木房氏这才答道:“我这两日冷眼旁观,瞧着,你那继女是不是被她娘给养歪了?” “嗯?”木久承不解! 木房氏垮着一张脸,挺不高兴地道:“不过是普通人家的闺女,愣是被她娇惯了,你瞧瞧,寸长的事都不做。” 她不待木久承解释,又道:“这样子可不行,懒的酱油瓶倒了都不肯扶,将来嫁出去了,肯定是要被她男人嫌弃的,若被休回家,连累的,还是我的金孙,又不是亲妹子,将来不管她,会被外人说闲话,管她吧,我家永为不要娶妻生子?他妻子必会心生不满,岂不是拖累了我家永为?闹得他家不睦?女娃娃,还是要勤快点,才招人稀罕,要是我亲孙女,早就一棍子打下去了,不做,就不给饭吃,改掉她这样的坏毛病。” 第五百四十一章 自己才是出丑的那个 站在木房氏的这个纯正古人的立场,的确没毛病,但木梨肯定不会接受她这样的说讲。 木久承只觉头疼,叫木梨去洗碗、做家务? 张玉娘还不得把木久兴家的屋顶给掀翻了。 他无奈地告诉木房氏真相:“她在家也不做事的。” 木房氏急切地道:“你看,你看,我说什么来着,不能这么惯着。” “不是啊,娘,您别急,先听我说。”木久承忙又道:“玉娘自己有本事,挣得到钱,她又因要做绣活,家里到是请了个女长工帮忙做家事。” 木房氏闻言先是不信,木久承再次肯定地说:“说不定娘也认识,是她娘家村里的,姓夏。” 木房氏霎时沉默了。 闹了半天,原来自己才是出丑的那个! 她不由埋怨木久承:“这事,我咋从没听你提起过?” 木久承答道:“这都是小事,有什么好说的?” 张玉娘不肯让他在木家这些人跟前提起,包括娘俩手里握了不少田地的事。 她就是很讨厌木久承、木永为之外的木家人。 这事之后,木房氏每每吃过饭后,总拿眼睛瞪着木季氏,盯着她把桌上的碗筷给收拾干净。 木季氏背着人时,也会跟木房氏顶嘴。 说一家子吃饭,就她一个人干活,木房氏便骂她,要么,木季氏老蚌怀珠,再生个带把儿的,好叫她这个老不死的伺候着,要么,就自己掏钱,请个做家务活的老妈子。 木季氏一听,也不跟木房氏吵了,忙打听是不是木久承家请了。 木房氏白了她一眼,说了一句人家命好,又自个儿有本事,挣得到银子,家里自然请得起长工。 木季氏有点不信,想着木久承也就住个破泥砖屋,哪可能舍得请人,她转身就将这话学给木久兴听了。 木久兴告诉她,人家张玉娘跟县老爷最宠的小翠姨娘亲如姊妹,又怎可能不帮张玉娘,叫木季氏收起那点小心思,好生待人家。 木季氏忍不住叹气:“我也想好生招待,只是你晓得的,平日家里就有八张嘴要吃要穿,那大儿媳攥着嫁妆,半点都不肯拿出来用,我也没打算叫她拿出来,家里就是个无底洞,她捏在手里,将来,还是会留给我们子孙,我也不计较,只是,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炊。” “要不,你再管娘要点钱贴补一下家中?” 木久兴说道:“行了,莫要想了,娘最近也不知怎地,小气了许多,我想过法子了,她不肯接招,我又有什么办法。” 他不肯再提管木房氏要钱的事,两口子又说起了那小摊子的事,听说生意不错,木久兴忍不住叫她拿点钱出来买好菜,木季氏不肯,木久兴的钱只能用做平日开销,她赚那点辛苦钱,是打算给自己的小儿子木永富说亲用的。 “我今日听娘说,木久承的那个小继女都已经定亲了,我家永富跟她一般大,早该说亲了,要不是家中无多余钱财,又怎会拖到这现在,你再去同娘说说呗。” 木久兴想了一下,答道:“等早稻卖了,我三弟送银子过来后再提这事,亲孙子的亲事,她老人家肯定很上心,旁的,你就别多想了。” 第五日,家中的菜式又差了一点,早饭木久承夫妇留在家中吃的红薯粥,木永为带着木梨去外头吃的。 回来后,木久承带着木永为去见一个同窗,中午饭必不会回来吃,木季氏看着灶屋里没有什么菜了,便寻了个借口,说是娘家捎信过来了,叫她回去一趟。 她也躲去娘家了,木久承不在这家中,张玉娘和木梨的存在感即低,木房氏直接忽略两人,木黄氏是小辈,带着木贤文,压根儿就是避着这些人走的。 木梨眼珠子一转,拉着张玉娘的衣袖轻轻晃了晃:娘,她想去外头吃香的喝辣的。 张玉娘暗中往木房氏那边瞅了一眼:你爹不在家,咱们不好单独离开。 木梨与木永为相处久了,肚里会冒坏水了。 她抿嘴松开手,轻轻一笑,随即趁木房氏不注意,溜去了院子外,不一会儿,就一脸笑意地回来了。 张玉娘哪里不晓得她又是折腾出什么事了,只不过,她不会当着木房氏的面说罢了。 木梨看了一眼正在那里做事的木房氏,嗯,正在理青菜,估摸着是中午要吃的。 木房氏看到木梨,招手示意她过去。 “晓得怎么掐菜不?” 木梨轻摇头,木房氏教她怎么挑菜,选菜,又道:“这女子嫁人啊,就是第二次投胎,虽说爹娘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但婚后的日子还是要靠自己精打细算着过,爹娘不能保一世的。” 木梨再次点头,答道:“奶说的对,得靠自己。” 木房氏被顺毛了,心里舒坦了不少,又道:“我听你爹说,你说亲了,将来成亲了,你也不能事事指望你娘亲帮你,给,我教你怎么掐菜。” 木梨想了一下,到也没反对,乖乖照做,掐个菜啥的,也累不着,她也没想着气坏小老太太。 木房氏见她只掐了个嫩尖,剩下的都丢掉,心疼的不行,教训她道:“你这样太败家了,可不行,得学会一文钱掰开了充着两文花,这样的菜叶子虽然老了点,但还是能吃,不要花钱买啊,这还没学会走呢,就学会跑了,你娘给惯的太没边儿了。” 木梨心下觉得这些人太可怜,这般老的菜叶子,她家平日都是直接拿去剁了煮熟,然后给猪吃呢! 当然,身为乖宝宝的她,可不会当着木房氏的面说这么扎心的话。 依旧照做。 另一边的张玉娘却很不高兴了,这叫啥事儿,自己的闺女捧在手心窝里都怕化了,又怎肯叫她做这粗活、脏活? 木房氏训斥木梨的话,她听了十分刺耳,正准备起身去那边争辨两句,一个垂髫小童出现在院门口,问这里是不是木家,又问木秀才娘子是哪位。 张玉娘忙上前答道:“我就是。” 那小童说道:“先前有个婆子问路,说是要来这里,接过有人寻到她,好像是有急事,便让我来寻你,说是县老太爷家的姨娘,约了你同你闺女去老地方,说是你晓得是哪儿。” 张玉娘:老地方是哪儿? 但不妨碍她满嘴跑火车:“我晓得了,多谢了。” 她从怀里摸出两文铜板子塞他手里,将他打发走了。 木房氏等她回到院里时,问她:“你刚才给了他什么?” 第五百四十二章 嫌她太懒 张玉娘答道:“不过是两块糖,之前小翠给我家闺女的,她吃不完顺手搁我荷包里了,竟忘了这事,刚才见到这小童才想起来。” 她想了一下,忍不住又说道:“娘,您教训的对,一文钱得掰成两文花。” 想想都觉心累,钱赚来,不就是让自己过得更舒适的么? 不知道木房氏有没有听出张玉娘话里的不满,她没有再作声。 张玉娘喊木梨去洗了手,然后带着她就这么堂而皇之的离开了木久兴家。 走出巷子口,张玉娘拿帕子拭了拭脑门处的汗,又将纸伞往自家闺女那边偏了偏,笑骂道:“难怪都说你上辈子是投生猴胎的,鬼精鬼精。” 木梨笑道:“娘怎晓得是我使的计?” 张玉娘白了她一眼,笑骂道:“你是从我肚里钻出来的,我能不晓得么?” 木梨想了一下,说道:“娘,先前奶说的话,您莫要生气,我晓得娘是心疼我,长这么大呢,都没做过几回这样的活,夏婶来咱家后,我更没管过这样的事,只是奶有一点说的很对,过日子的确该精打细算,想来,她也是为我好。” 张玉娘冷哼一声,道:“她是看不惯你太娇气,嫌你太懒。” 不然,这几日刷碗的事,就该落到木梨肩上了。 木梨的确挺懒,她就不爱干这样的活。 张玉娘带着木梨继续在外头浪,横竖那家有没有饭吃,不关她什么事。 木梨高兴的紧,拉着张玉娘吃各种路边小食。 张玉娘突然“咦”了一声。 木梨有点不舍的从美食前移开目光。 “娘,怎地了?” 张玉娘答:“我刚才可能眼花了,你大伯娘不是说回娘家有事去了么,我刚才瞧见一人,背影挺像她的,也是穿了一条细棉布碎花长衫衣裙。” 木梨说道:“哦,娘,您要不要吃这桂花糯米团子,挺好吃的!” 张玉娘让她少吃两个,说糯米团子好吃是好吃,但却有点难克化。 木梨却不在意,两人吃过东西又继续去各种店里看看,在银楼里耽搁了半晌,娘俩又一人买了一对实心银手镯,木梨还多了一把如意银锁。 眼瞅着到中午了,木梨又觉得有点饿了,张玉娘记得早些年,在一条巷子里,有一家做蒸菜做的很好的,便带了木梨去那边吃。 两人到时,店家才把菜蒸好,木梨嫌外头太晒又很热。 店老板听说后,忙说自家后门外还有一张桌子,平日,他们一家子,就在那里吃饭的,与店里隔着个旧木门,即安静又荫凉。 木梨跑过去看了一眼,心下略微满意,张玉娘留在店门口,挑了几个蒸菜,有鱼,有腊味合蒸,有炖莲藕,等等。 瓦钵不过成人巴掌大点,张玉娘一口气点了十个菜,有浑有素。 木梨一闻到腊肉底下的干豆角香,便又开始嚷嚷着饿了,喊了老板快点将米饭端上来。 张玉娘笑骂她:“你这是几十年没吃过饭菜了?” 木梨答:“大伯家人多嘴多,那么一点点吃食,哪里可能吃的饱,就算悄悄吃两块点心,那也不扛饿,吃多了,怪难受的。” 她的一双眼睛,盯着桌上的小瓦钵的菜,咽了咽口水,又道:“还是在外头吃来的更自在。” 张玉娘笑道:“快吃吧,都是你爱吃的。” 不光木梨难受,张玉娘这几日在那里,也吃的很难受,又不好说什么。 “早知如此,当初,我们就该住在小翠姨那里了。” 张玉娘说道:“次次都住你小翠姨那里,只怕那边又该多想了,忍上几日吧,没必要招那边说闲话。” 说也就算了,关键是,木久承会因此而多想就不好了。 木梨吐了吐小舌头,也不再说什么。 母女俩个安安静静的在后门外吃着东西。 而这时,离着后门不远处,也同样来了两个妇人。 其中一个,正是一早说有事回娘家的木季氏。 另一个是她的娘老子,季婆子。 两人落了桌,又喊了老板过来点了几个菜。 季婆子舍不得花银子,只点了一个蒸腊肉,再点了两个蒸菜,配了一个鸡蛋汤。 “哎,今年的吃食又涨了不少,这样下去,日子越发难过了。” 木季氏说道:“娘,哥哥们没有把钱交到你手里么?” 她上头有四个哥哥,季家一直是做小买卖的,她的四个哥哥又在县城里,分别找了一份看上去还算体面的事做着。 “哪里没给,我要是不把他们的钱攥在手里,你那几个嫂子能那般老实听话?” 随后,她又问木季氏:“对了,你不是说你家里来客人了么?你怎地又跑回娘家来了?” 木季氏说道:“我也不想啊,这一回,我那小叔子家也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就来县城里了,不年不节的,不过是拎了几条活鱼,一些蛋,还有孝敬给我那公婆的两双夏布鞋,旁的就没了,四口人,一天三顿,吃进去的都是钱呢。” 季婆子骂她:“你个蠢得要死的,咋这么没脑子,不晓得撒手不管啊,那老婆子是什么想法,我能不晓得,无非是跟我想的一样,都跟你说过多少回了,你叫我女婿去哄他爹娘,自然能哄出银子来花的。” 木季氏答道:“咋没哄,我到怀疑是不是小叔子把我婆婆手里的银子哄走了。” “他不是个书呆子么?哪里会想这般多?”季婆子又道:“横竖跟你们住一块儿,早晚会把她手里的钱哄出来的。” 随后,她又道:“你说的小叔子,可是他婆娘跟县太爷家的那个姨娘相识的那个?” “正是呢,娘,您是不晓得这几日家里吃的都是啥,我那婆婆不肯拿钱出来,你女婿靠着那点子月俸,即要养家,又要供孩子们念书的花销,我好容易从牙缝里省点钱,才支起了这个摊子呢。” 季婆子说道:“你那小摊子生意不错吧,我瞧你买了不少胭脂水粉。” 木季氏忍不住抱怨道:“自然是好的,昨儿晚上,你女婿还叫我拿钱出来买菜用,说是要好生招待他的弟弟、弟媳,娘,您是不晓得,那两个就跟那供着的菩萨似的,样样不伸手,啥事就等着人伺候着呢,一大家子十多口人,就数我一个人从早忙到天黑,我这脚后跟又肿又痛,我不乐意伺候了,便跑回家来了。” “你喊她们做事啊,蠢啊,这个都还要我教你?” 第五百四十三章 心生不满 木季氏答道:“哪可能啊,你女婿现今能得这好差事,全都靠那小叔子婆娘的关系,我如今,哪里敢得罪了她,更莫要说喊她帮忙做事了。” 季婆子气道:“你那婆婆呢,不晓得帮你啊?我看啊,她就只想吃现成的,她又不是七老八十岁,动弹不得了,这是拿捏着呢,摆婆婆谱呢,你回去后,再做家务,就磨阳工好了,那么一大家子,凭啥都等着你一个人去伺候。” 木季氏少不得跟她讨教一番,张玉娘和木梨在门后听得一清二楚。 待木季氏和她娘吃完走后,张玉娘叹气道:“这回你该晓得,我为何后来又瞧着离方不错了吧,婆媳是天敌,生怕做媳妇的占了一点便宜。” 木梨笑道:“也不是每个无父无母的男子,就都很适合嫁,也是要看人的,小哥哥虽无亲生父母,但也有养父母,后来又得老乞儿教导,其实,他比村里很多同龄的男子出色太多。” 张玉娘到是很赞成木梨所言。 她想了一会儿,说道:“可惜我手里没有大本钱,不然,定要在县城里置办一套小院子,也不必租掉,就用来落脚就行了。” 省得跟木久兴家那边的人置闲气。 两人又玩到吃过晚饭才回去,木房氏板着个脸,一点笑容都没有。 显然是不满意张玉娘母女在外头玩太久了。 张玉娘和木梨压根儿就不在意她高不高兴,横竖自己开心了就好。 木久承带着木永为吃过晚饭回来后,木房氏少不得背着这对母女跟木久承告状。 “你怎地才回来?” 木久承答:“中午在同窗那里吃多了点酒,有点醉了,便在那里小歇一会儿,谁晓得待我醒来时,已是晚饭时了,便留在那边吃过晚饭才回来的。” 木房氏不高兴地道:“你晓不晓得,你婆娘今日带着她那亲闺女也是前脚才进门,说是县太爷的姨娘给喊去了,谁晓得是真是假,到底去了哪儿,我们谁也不晓得,她回来时,我悄悄留意了,她身上有股子酒味儿。” 木久承不在意地答道:“她同那个小翠姨娘亲如姐妹,留她吃杯水酒也是正常的。” 木房氏见他听不进去,越发恼火了:“我这是为你好,你也不知是个啥命,先头那个婆娘跟别人跑了,后头这个,又是干过那样营生的,她一天到晚在外晃荡,我这心就一直吊在半空中,生怕她又背着你去见她以前的那些恩客了。” “娘,您想多了,玉娘早就从良了,她所生的闺女都已经定亲了,该断的也早断了,哪里可能还有什么联系。” 木房氏越发窝为了,说道:“她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我说的话,你是半个字儿都听不进去,长的就不像个良家妇女,她去外头干啥了,你又怎可能会晓得要?她精着呢,先前,我不过是看不过眼,教你那个继女掐两片叶子,说了她两句,哦,你那个婆娘便阴阳怪气地来说我呢,说我不该叫她闺女干活。” 木久承就想不通了,他娘老子干啥非要让木梨干活不可? “她的确没做过,玉娘舍不得,再说了,横竖是我继女,早晚是要嫁出去的,娘,您别多想,玉娘不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人,她当年也不是自愿去那见不得人的地方。” 木房氏瘪嘴,答道:“若非是被爹娘卖到那里的可怜人,我也不可能点头你娶她的,就是看在她被教导的不错,又识文断字,更能教导好我的小孙子,我这才同意的。” 问题又兜回来了,木久承又道:“这不衬了您的心,如了您的愿了么?她不过是出去见见熟人,又没在外面瞎胡闹。” “哼,反正我说再多,在你心里,那还是张玉娘更重要,我这个老婆子在你心里啥也不算。” 木久承一听,不由越发觉得头疼。 “娘,您真的很重要,百善孝为先,没有比您更重的了,媳妇可以换,但娘,这辈子只有您一个。” 这话,顺了木房氏的毛。 终还是放了木久承离开。 木久承寻到张玉娘,问她今日是否出去了。 张玉娘很直白地道:“我便是不说,你心里就没点数?” 那样的饭菜,谁又吃饱过了? “好在明日便开业了,再挨过一日,我们便回去吧,我是不稀罕待在这里的,想当初,我也是拿大鱼大肉招待过的,早知如此,我当初把那些好菜拿去换了铜板子,就不香吗?” 木久承竟哑口无言,若说木久兴家缺买米买菜的钱,他是不信的,看看木久兴婆娘、及儿子们的穿戴就晓得的。 这一次,他没有指责张玉娘,反而是陷入了沉默中。 黑甜一觉,次日木家四口特意起了个大清早,小翠姨娘要开绣坊的事,木家人通过木久承已略知情。 至于张玉娘掺股的事,谁都没有跟这边的人提起。 绣坊在主街上,离吉时尚早,木久承便带了婆娘崽女,寻了个干净的摊子,叫了两笼肉包子,再点了四碗鲜榨宽米粉,有木耳丝、肉沫、酸豆角盖面上的那种,再洒上点翠绿翠绿的葱花,配上软白软白的扁米粉,肉香混着股子淡淡的葱香,木永为一口气吃了三大碗。 完了,拍拍自己的肚皮,舒服地叹了一口气:“总算是吃的很爽很饱了。” “爹,以后挣钱了,咱们在县城单独置一套院子吧?” 木久承想了一下,答道:“到时候再看吧。” 木香却很赞成:“爹,哥哥考上秀才,是不是要来县学念书?” 木久承愣了一下,答道:“的确如此,但也可以不来的,若能请到好的先生的话。” “买个也好,孩子的前程更要紧。” 张玉娘悄悄收回自己原本的打算,让木久承出钱买,那是再好不过了。 木久承答道:“说起这事,咱家以后是不是可以把这养猪一事给收回来了?” 他答应过杨金婵的,趁着这个机会提出来,到是可以试试张玉娘的口风。 张玉娘想了一下,答道:“待你中了举子后再说吧,李屠户两口子为人不错,只是她那个大媳妇太招人厌,我们是与李屠户两口子说好的,不好先反悔。” 木久承一听,也晓得她说的有理,当初,他没有明确地答复杨金婵,也是有这方面的顾虑。 木梨盯着木久承,一时若有所思,唯有木永为又很高兴的吃了半笼包子,说是肚里还有点空隙,再塞紧实点。 第五百四十四章 嫁出去的女儿是外人 上午,木家四口去了绣坊,县令带着一班商贾来剪了彩,放了鞭炮,又请了舞狮的在门口耍了一回,中午,四人随大流,跟着去望兴楼搓了一顿,县令少不得又将木久承介绍给那几个商贾认识,这一桌子,一直吃到日落西山,又发现已快晚饭边了,索性又在那里吃过晚饭,这才各自回家的。 这一次,鸨妈借口太想张玉娘和木梨,把两人带去了她的住所,当然,也是从巷子里走的,从后门进去的。 鸨妈少不得要拉着张玉娘说了半宿话,木梨跟在长辈们身后转了一天,早就困的不行,便早早歇下了。 到了第二日早饭后,便有婆子来找鸨妈,说是木久承带了木永为已经坐着牛车来接张玉娘母女了。 鸨妈又拉着张玉娘嘱咐半晌,这才放了两人离开。 木梨问过木久承了,晓得他一大早就先去诗馆取了那张画,至于花了多少钱,精明的张玉娘压根儿就没张口问。 回到家中已是晚上,结算了车钱,又请那车夫吃了一顿便饭,留宿一夜,第二天才让车夫回县城去了。 因昨日在牛车上摇晃了一整天,木梨只觉得自己的骨头都快散架了,第二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不曾想,竟听到一件叫她久违了的事。 这事儿还得从木梨一家子去县城时说起。 也就这短短五六日的光景。 且说张吴氏带着小九斤住进了木家,又有夏婶帮忙干活,她内心感觉,自己都成了那闲散的富家老夫人,成日逗逗孙女,日子过得十分舒坦,甚至于,她都生出这样的念头来,盼着自家闺女能在县城再多待些时日。 夏婶与张吴氏本就很熟,这份工还是张吴氏帮忙介绍的。 两人那可是极能聊得来,又有小九斤作伴,张小狗也因为奶奶的到来而高兴不少。 第一日,还算过得太平,张吴氏不过是抱着小九斤,趁着太阳不那么毒时,去村子里转了转,小老太太们都没啥事可干,就爱背后嘀咕一些八卦。 张吴氏上了年纪,也颇为热衷此事。 她才抱了小九斤往一户人家坐呢,有人眼尖,发现她来这边作客,一打听,才晓得张玉娘一家子去县城了,提起张玉娘,众婆子不免又替她鸣不公。 你一句,她一言的,都在说木久承如何如何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又有人说,杨金婵都在离岸家隔壁住了好长时日子,猜测着,是不是那院子就是她买的。 张吴氏一听,正愁没机会呢说呢,伸手一拍大腿,就开始嗷嗷哭诉起来,说什么,杨金婵那个不要脸的,背着木久承偷汉子,还跟人私奔了,如今,晓得她家女婿越发有出息了,那双富贵眼就睁开了,晓得他的好了,越发粘上来了,又一一举例说明,重点说明了杨金婵是如何偷摸到她闺女家的东厢房里,又是如何偷奸耍滑地勾引木久承。 把个杨金婵说成是个见钱眼开的,见了好看男人就两腿发软,裤腰带都能自个儿松开的那种人,更是大骂杨金婵,明明木久承已经休了她,还要厚着脸皮往上贴。 又有人觉得犯疑惑,杨金婵凭啥啊,比长相,张玉娘胜出,比抓钱的本事,张玉娘更胜一筹。 张吴氏瘪瘪嘴,很不高兴地把杨金婵辛辛苦苦隐瞒的事给捅出来了。 还能有啥? 不就是仗着自己手里有几十亩良田,离岸家隔壁的院子,就是杨金婵自个儿掏钱买下的,求着木久承帮的忙。 众人一听,哗然一片。 忒么的,她们曾经看不起的,竟然是个有钱的! 婆子们嫉妒心理作祟,猜测杨金婵在京城肯定没干啥好事,又说起杨金婵跟柳兰舟私奔一事,张吴氏更是把自己知道的全给捅出来了。 都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不消片刻,整个岔口村的人都晓得杨金婵买田买小院了,这事瞒不住了,过了两日,终还是传到杨李氏的耳朵里。 因木久承不在家,杨金婵那几日都一直住在娘家,杨郭氏的确很讨厌这个小姑子,又嫌她在自家白吃白住了不少时日,言语中不免就有点带出来了。 这日,杨金婵又晚起了,杨郭氏已经吃过早饭,正在给一家子洗衣服,杨李氏是不做这些事的。 杨金婵梳洗好,从西厢房出来,正准备去灶屋里找点吃的。 杨郭氏见到她,火气不断往外冒,将杨金婵的脏衣服团成一团,朝她狠狠地扔过来。 “自己的衣服,不会自己洗啊!” “都说了,家里不如养条狗,养上两月,即能看家,又能护院,总比养条白吃白住的懒货要强。” 杨金婵可不是什么好鸟,立马就怒了。 “郭氏,你脑子有病吧,弄脏了我的好衣服,你拿命抵都少了。” 杨郭氏气道:“呸,啥金贵玩意儿,一股子狐骚味儿。” 杨金婵被她的话气的一个倒仰:“郭氏,你竟然敢给我甩脸子,你算个什么东西?姑奶奶又不是吃你的穿你的,我有爹有娘,这是我爹娘家,我吃的是我爹娘挣的,关你屁事?” “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这里才不是你家。” 杨郭氏是真的看不起杨金婵。 一手好牌被她打得稀巴烂。 杨李氏就是在此时,垮着一张老脸进门的。 她先前去外头走一圈,结果人人都问她,是不是她杨家祖坟冒青烟了,发了大财也不说一声。 杨李氏听得一头雾水,细问之下才晓得,如今外头都传遍了,杨金婵在岔口村又是买田又是置小院的。 结果谁都知道,就她这个娘家人,无一人晓得。 她追问这事儿是谁说出来的,有好事者告诉杨李氏,她们是亲耳听张玉娘的娘说的,还能有假。 杨李氏那叫一个气啊,恨不得马上冲回家揪着自己的闺女暴打一顿。 她在外头听到两个人为何吵架,只是,这一回,杨李氏没有再向着自己的闺女,任由杨郭氏骂她,杨李氏听了还觉得骂得不够狠。 杨金婵正好回骂,发现自家娘老子回来了,正想跟她哭诉,又敏锐地察觉到杨李氏的态度有所变化,待她,冷淡了许多。 杨郭氏见杨李氏回来了,也不再说难听的话,只不过,她依旧不肯洗杨金婵的衣服。 第五百四十六章 母女起争执 杨金婵吃过早饭,只得搬了小马扎自己去台阶上拿木搓衣板搓洗衣服。 “娘,您瞧瞧您那儿媳妇,都啥德性啊,我好歹也是您亲生的闺女,不过是嫁了一回人,我姓杨,她姓熟,我回娘家来,反倒成了外人?这是何道理?她就没把咱家里的好东西,偷偷地拿回娘家去,哥的工钱真全都交给你了?没有藏下一点?我是不信的。” 杨李氏跑到院门口瞧了一回,见杨郭氏挑着一大桶衣服去村口的码头处漂洗衣服了,她这才回头恶狠狠地瞪向杨金婵,破口大骂道:“你要不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我早就将你给打出去了,你还晓得你姓杨啊,我问你,那岔口村的小院和二十亩田又是怎么回事?” 杨金婵还不想承认,反问道:“什么怎么回事啊?娘,您说啥呢?” 杨李氏气得直跳脚,怒骂道:“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老娘就说呢,你几时变得这么有脑子了,我且问你,你从柳兰舟那里哄了多少银子出来?” 杨金婵晓得坏事儿了,忙道:“娘,你刚才难道没瞧见么,姓郭的说了,我是外人,您还说要我把银子拿出来给大哥、小弟盖房子,我亏得没答应,不然,只怕我前脚把银子拿出来,后脚就赶我出去了。” 杨李氏忙道:“怎么会,她敢赶你走,看我不捶死她。” “您跟爹在世,自然不敢,可您跟爹百年之后呢,您总是说要为大哥、小弟好,为他俩盘算,他俩还是不是男人啊,总指望我这盆泼出去的水,娘,您不该嫌我蠢,该赞我聪明,亏得我留了一手,您晓得心疼您生的儿子,难道就不许我心疼自个儿肚子里爬出来的崽崽?” 杨李氏竟被她反驳的无话可说。 然而,叫她眼睁睁地看着,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来,那怎么可能。 “你说的也没错,但是,你那崽子脑后生反骨,想我这个做外婆的待他不好么,回过头来,他看我跟看仇人似的,我还不是为了你这个蠢得要死的盘算着,想着柳兰舟若是靠不住,你回来,不还有儿子给你养老送终么?” 杨金婵再道:“如今这样也不错啊,我买了小院以后养老用,手里的良田也够我一个人的吃穿花销,还有多的可以孝敬爹娘呢,待我老去后,那产业都是要留给我崽崽的,至于大哥、跟小弟,娘,您还是叫他俩有骨气点,自个儿去外头挣去吧。” 杨李氏怎么也听不进去,更不肯就此放弃。 眼见杨金婵咬死不松口,她怒了:“老娘叫你给就给,你不晓得,你肚子里爬出来的那个,那心,如今已偏向张玉娘那个不要脸的了?呸,也不晓得她用什么狐妖法给迷住了他的眼。” “叫他俩自个儿挣去,凭啥要我这个当闺女的拿钱养他俩?是瘸腿了,还是断胳膊了?” “看我不捶死你个挨千刀的,竟然敢咒你大哥跟你弟弟,这么些年,要不是他俩给你撑腰,当你的靠山,你以为木久承会待我外孙子有多好?呸,有了后娘那必须有后爹。” 杨金婵又道:“摸着良心说实话,我虽讨厌张玉娘,也想把她弄成下堂妻,但是,不得不承认,她待我崽崽,的确很好。” 杨李氏立马道:“那都是做给木久承看的,这个,你也信?我那外孙子偏信偏听,都不晓得他那后娘的心思有多呆毒,给他好吃的,好穿的,就是想让他野了心思,不爱念书,亏得我杨家祖宗保佑,才叫孩子没有长歪。” 横竖张玉娘做什么,落在杨李氏的眼里,那都是图谋不轨。 “娘,她嫁过来这么些年,屁都没放出一个,木久承就只有这么个嫡亲的儿子,她算计什么啊?” 杨李氏骂道:“哼,你少跟我提这些,你以为扯远了,我就会忘了这事么,不管怎么样,你如今也算是发了大财了,迎贵和来贵这么些年,帮你看顾着你儿子,没功劳那也是有苦劳,你就算在岔口村落了脚又能如何,都说寡妇门前事非多,你个女人家,那屋里连个正经的男人都没有,若传出你跟你的兄弟们不和,你说说,那些个不要脸的老少爷们,还不得跟苍蝇叮蛋一般,见缝插针,你甭想有安宁的日子过,说来说去,还是要靠你兄弟给你镇场子。” 杨金婵一时沉默了,思来想去,她决定先哄住她娘老子,心里不免着急,也不晓得木久承几时才能回来。 “娘,我晓得了,我原本打算是要留给我崽崽的,只是那田契和房契才落到我名下,要去县城里改很是麻烦,还要请了那边的村长呢,你让我先好好想想。” 杨李氏说道:“那你快点想。” “那田和小院又不会自己长脚跑了,您那么急着逼我干啥,把我逼急了,我便现在把东西都交给我崽崽去。” 杨金婵也不是啥省油的灯。 因为这事,母女俩闹得挺不愉快,彼此心中都有疙瘩了。 杨李氏觉得杨金婵太蠢,她姓杨,不晓得把产业留给娘家兄弟,这样,那田,那小院,就永远姓杨。 杨金婵却埋怨自己娘老子太过偏心娘家兄弟,她都明说了,这是要留给她亲崽崽的,还逼着她拿出来,怎么可能,兄弟再亲,能亲得过自己肚里爬出来的崽崽么? 她是连一个铜板子都不会拿出来的。 杨李氏听到她这般说,心里当真是恨透了自己这个四闺女,她认为自个儿掏心掏肺的对杨金婵好,可杨金婵一点都不记她这个当娘给的恩情。 “哼,我不管,横竖你得分你兄弟们一份,也不要你全部,你看看你大哥,三儿子呢,做工做到八十岁都是还不完的债,老五还是个光棍,以后这老宅子是要留给你大哥的,总要给老五备一座,她们说的,你买的那个小院,我晓得是什么样子的,还不错,盖了也没几年,正好留了给你弟弟娶妻用。” 杨金婵快气炸了,她很不客气地回骂道:“娘,您就别着这梦了,把院子给了他,我住哪里?您可真下得了狠心,打算将我赶去马路上睡么?可千万别说叫我继续住这里,正好您也听到先前大嫂怎么说的,我这就搬去那边,省得一天到晚都听闲话,置闲气。” 第五百四十七章 阻止 杨李氏见她压根儿就不想着娘家,一门心思只想便宜了姓木的,当下,肺都快气炸了,一张老脸比锅底还黑。 板着张老脸,搬了把椅子放在台阶处闲坐着。 杨金婵只觉快她娘的烦死了,她就没想过要把自己辛苦积攒下来的钱财,白白便宜了娘家兄弟们。 想着自家娘亲偏心太过,心里的怨起越发浓郁。 她也不想理自家娘老子,将洗好的衣服放到桶子里,拎了打算去河边漂洗。 杨李氏忙站起来喊住她:“你这又是打算去哪儿?” 杨金婵心里越发烦躁的利害,口气十分不好的答:“我去洗衣服,你没听到先前姓郭的说么?我自己的衣裳要自己洗,她是不待见我的,还叫我滚呢。” 不管怎样,杨金婵想着,必须先出了这口恶气。 “娘,她干啥这般嚣张,还不是因为大哥有了婆娘就忘了娘,更忘了,这家是爹娘的家,不是他们两口子的,就算您跟爹百年之后,把这院子留给那两口子,那也是很多年之后的事。” 杨李氏晓得自家闺女在这上头受了委屈,但她绝不会承认这一点的。 “行了,行了,你把衣服放那里,等她回来后,我叫她去洗就是了,你不就是生气这事么,你又不是不晓得,她是个文墨不通的,你能跟她讲清楚什么道理?” 杨金婵狐疑地打量自家娘亲:“真不要我去?她老不高兴了呢,您就不怕她背着您,在吃的饭食里下耗子药?” 杨李氏被自家闺女的话给扎心了。 “那你要我咋办,她说叫你自己洗,你不高兴,我叫她去洗,你又说她会记恨上这事。” 杨金婵不语了,她拎了桶子往门外走,说道:“谁叫你是我娘老子呢,我做不出那样的事来,还是自个儿动手吧。” 她边说边往外行,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不由眉头紧锁。 “你这双手金贵着呢,走吧,我陪你一起去,横竖你一个人洗衣也挺无聊,到不如我同你说说话。” 杨金婵皱眉回头答道:“娘,我就几件衣服,外头晒得利害,您还是莫要去了,我快去快回。” 杨李氏突然改主意了,答道:“行吧,你快些去,等下太阳大了,可不得把你晒黑了,不晒黑,也是要把你晒个头昏脑涨的,快去,快去。” 这时,杨郭氏正好挑了两桶漂洗干净的衣服回来了,杨李氏的脸色更臭了。 对于自家闺女可以不记隔夜仇,但对这大媳妇,先前赶她闺女走的事,她可是记恨在心了。 杨金婵去村口洗了衣服,很快就回来了。 杨李氏其实一直站在院门口偷偷盯梢杨金婵。 杨金婵察觉到自家娘老子对自己不放心,也发现了这一点。 只不过她很沉得住气,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杨李氏找来几件要缝补的旧衣服交给杨金婵,叫她缝好点,这都是她爹同她大哥做工时要穿的。 中午,只有杨李氏、杨金婵,还有杨郭氏带着三个儿子在家。 午饭是杨郭氏做的,杨李氏坐在那里盯着在院里玩的杨三喜。 吃过午饭后,杨金婵坐在堂屋后门口,又缝了会儿衣裳,总算把该缝补的地方,都缝补好了。 她放下针线篓子,又把衣服都叠好放在一旁,探头往堂屋里看去,杨郭氏带着三个儿子去屋里午睡了,杨李氏搬了把长春凳,横搁在堂屋门口,正躺在上头纳凉呢。 手中的蒲扇摇摇欲坠,不难看出,她是真的来瞌睡了。 杨金婵眼珠子转了转,也不唤醒她娘老子,坐在那里连打了几个哈欠,又等了一会儿,见杨李氏打着鼾声,这才轻手轻脚的站起来,她从后门口走出去,绕过菜地,和自家茅房,来到了院门口,伸手取下木栓,陈旧的木门发出声音,吓得她惊出一身冷汗来,忙回头看去,杨李氏并没有因此而被惊醒,杨金婵这才暗中松了一口气。 她到是个聪明的,想了一个挺实用的办法,用一膝盖顶住一扇门板,伸出双手轻轻抬起另一扇门板,用此方法慢慢的打开那扇门。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她好容易才打开这扇门。 杨李氏从后头突然大吼:“杨金婵,你又想给老娘死哪儿去?” 杨金婵不想自家老娘还是醒来了,忙回头笑道:“娘,我想去找木郎呢,您说的那事儿我想了一下,还是要同他商量一下的,当初我找他帮忙时,可是把实话都告诉他了的。” 杨李氏顿时暴跳如雷,伸手对她破口大骂:“你个蠢得要死的,爹娘跟你亲兄弟靠不住,你还能指望一个外人靠得住?他是谁,他又姓什么?你没长脑子么?他是巴不得你那么做呢,我看你就长了个猪脑壳,还有啊,他都去县城好几日了,你难不成还想追到县城去?” “娘,您咋能这样说呢,好歹,他也是我崽崽的亲爹,我不找他商量,不找他帮忙,又该去找谁,找我大哥和爹爹?两人斗大的字都不认得几个,再说了去衙门里办事,还不得找木郎更靠得住?去县城岂不是更好,正好什么事,可以一起给办了。” “不行,你暂时不能去。”杨李氏冲过来,一把将她扯开,又顺手捡起木栓指着杨金婵道:“你今日要是去找他,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 杨金婵心下直哆嗦,自家老娘这是要逼着自己交出那田契、地契呢。 她可不乐意,总要想法子把这消息递出去才行。 杨金婵下午不再尝试溜出去,一个是杨李氏看得太紧,另一个,杨金婵想先叫自家娘放松防备,再趁机溜出去。 眼看着到了傍晚,杨金婵的心里,越发急得利害。 下午的时候,她也问过杨李氏了,是怎么晓得这事的。 杨李氏到不瞒着她,直接告诉她,是张玉娘的娘老子 晚饭的时候,杨老木匠和杨迎贵回来了。 杨郭氏添油加醋的悄悄跟杨迎贵说了这事。 杨迎贵微微眯起眼,问她:“你说的是真的?” “我听的一清二楚,你娘跟你四妹以为我去洗衣服了,其实我后来又折返回来了,偷听到的,你四妹在隔壁村买了二十亩良田,一座小院,我后来又去外头打听了一圈,是真的,这事儿,是张玉娘的亲娘老子给捅出来的,许多人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第五百四十八章 又出事了 杨迎贵是个有沉府的,他听后并不曾有什么表示,杨郭氏摸不准他心里怎么想的。 随后几日,杨金婵一直被她娘老子看管起来,连上个茅房都要跟着。 杨郭氏这几日变得越发勤快,总是抢着把家里的家务都做完了。 木家四口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回来的。 第二日,木久承就晓得了杨金婵的境况,不必旁人多言,只需朱老婆子多几句嘴,木久承便晓得是怎么回事了。 回到家中,他同张玉娘大吵一架,责怪张玉娘不该把这事给捅出去。 夫妻俩也因此关系越发僵硬。 如此过了半个月的光景,县城的鸨妈再次叫人送来了一批小姑娘,不过才五、六岁的样子,张玉娘请了李七妹帮忙看管,又另给她开了月俸。 一日,木梨正在家中午睡的香,突然,院门被人从外头猛地推开,大声嚷嚷道:“不好了,不好了,小姑,奶打发我来喊你回去!” 来人正是许久不曾见到的张大狗。 木梨被惊醒,忙从床上爬起来趿了绣花鞋走出去。 “张大狗,你嚷嚷什么啊?我娘不在家。” 张大狗答道:“我爹被人给打了,哼,要不是因为你跟你娘,我爹也不会被人打破脑壳,我不管,你赶紧跟我去我家。” 木梨一听,只觉他话里漏洞百出,问道:“你爹在外头又欠了债吧,莫不是被债主给打的?” “怎么可能,要不是我爹为了给你跟你娘出头,能被杨来贵带人给打了么?” 木梨反驳道:“你不是一直吹牛,说你同他关系极好吗?如今又拿这话来哄我,我凭啥要信你?” “还有,你若忘了,我帮你回忆一下,上回,在回家的村路上,你还跟杨来贵将我给堵在那里,想打我呢,我是不信你的话的,赶紧走,莫要在我家门口吵闹不休。” 张大狗急了,直骂娘:“你个臭不要脸的小野种,不去可以,快点拿钱给我,回头,你跟鲍郎中打听打听就晓得了。” 张秋花这时从外头气喘吁吁地跑进来。 “梨梨——!” 她止住脚步,发现张大狗竟然也在,睁圆了眼,问道:“你又是几时跑来的。” 木梨站在西厢房台阶上,答道:“他说他爹被杨来贵带人给打了。” “是,是真,真的!”张秋花忙答。 木梨想了一下,张大牛在帮张玉娘撑腰一事上,到没半点含糊。 遂点头同意,转身进屋拿了铜板子,又与夏婶说了一声,这才跟着两人去了张大牛家。 尚未进门,便闻到了一股子草药味,浓郁的味道朝她的鼻孔横冲直撞过来。 木梨吐出一口浊气,心里莫名的很烦燥,罗裙儿正蹲在台阶处扇着炉火,汗水正从她的脑门处往下流淌。 她抬头望过来,看到木梨并没有打招呼,而是眼神冰凉。 发现张大狗也跟着进来了,她朝张大狗发泄着心中的怒气:“你又死哪儿去了?” 张大狗瘪嘴,答道:“把她给喊来了,不然,我爹吃了亏,还要倒贴药钱。” 罗裙儿闻言,气的大叫:“木梨,你晓不晓得,你跟你娘就是一坨祸水!她娘的,要不是你们两个该挨千刀的,你大舅能被人打伤?” “哎哟,我的个娘呐,我咋就这么倒霉咯,要不是你跟你娘是命中带煞,又怎会害得我的闺女倒了那八辈子大霉,如今要人没人,要尸没尸的,也不晓得她如今死没死。” 木梨无语,抬头望天,对于罗裙儿这样拎不清的,木梨决定绕过她,叫上张秋花先进屋里去看张大牛了。 两人才到房门口,就闻到一股子药酒味,推开房门,昏暗、阴沉的房里,张大牛正躺在床上哼哼叽叽,缠在他头上的,麻黄色的粗布,已经染红了一大块。 木梨上前,轻轻唤了一声大舅。 张大牛晕沉沉地半睁眼,扫视她一眼,又哼哼叽叽地闭上了眼。 张大狗跟着走进来。 探头看了自家老爹一回,木梨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今日上午,张大牛被人喊了出去,说是有人在隔壁村的村口玩骨牌,喊了他去看。 谁知,正好被杨来贵看见了,杨来贵上午被两个小地痞请去家中吃酒,也不知那两个小地痞从哪儿弄了一只大公鸡回来,源河县一带有个讲究,每逢夏天的头伏、二伏、三伏,总要吃叫鸡公。 杨来贵去的时候,发现张大牛在那里,他答应过杨金婵,要找张家人出口恶气,昨日,杨金婵才掏了私房银子,扯了新绸料子,给他做了一套新夏衫,杨来贵高兴的不行,正寻思着要怎么报答自己的四姐呢。 这张大牛今日不是正好羊肉虎口么?杨来贵先是同一个地痞的家中,那人为了讨好他,早早就在烧叫鸡公了,土鸡肉的香气实在勾人的紧,他便按下心思,待叫鸡公烧好后,三人推杯换盏地吃起酒来,慢慢的,话题又引到了张家人身上,杨来贵更是同两人吐槽。 那两个一是想讨好他,二个,杨来贵好不得瑟地拿了百文铜板子出来,说是,只要两人随他去将张大牛打一顿,这百文铜板子便归那两人了。 就这么着,张大牛落单的时候,被三个吃了酒壮了胆的给拖草丛里打了顿。 木梨晓得这事后,气的不行,当真恨不得要将杨来贵抓来痛打一顿。 “行了,我晓得这事了,这钱......” 她取荷包的小手又将荷包按住了,随即又问道:“你不是同杨来贵一直玩得好么?” “他发达了,不跟我耍了。”张大狗说到这儿,又想起一事,提醒木梨:“早先同他在一起时,他结识的那个贵人总跟我们打听一些奇奇怪怪的事,又叫了我们四处去打听,看看我们今年的收成如何,另外,便是总叫我们去外头问,这源河县以前可还个一个老叫化子,这边的老叫化子多了去,我们怎么知道他说的是谁,而且神神秘秘的,我总觉得事儿有点不对,春花在这道上摔的个半死,我可不能被人又给哄骗去了,我听杨来贵说,那贵人叫他去画那些什么图,我也不懂,他晓得一点,跟他爹学过画线啥的,他画的好,更得那贵人的器重,慢慢的,我就同他走的不近了。” 第五百四十九章 倒霉 张大狗的话,说的有点颠三倒四,木梨却从中嗅出了一股子不寻常的味道。 “你说那个贵人要寻个老叫化,这又是何故,一年到头,我们谁不遇到过数十回上门讨米讨吃食的?” 张大狗答道:“鬼晓得,还说那老叫化很利害呢,能飞檐走壁,又说,那老叫化是来这边报仇的,也不知找没找到人,而那个贵人呢,说是他上头还有主子,好像是他主子叫他来寻什么人的,横竖我们不懂,也没多说什么,反正那贵人在这一带,就只倚重杨来贵,他脑壳子灵活,又会说好听的话,那贵人喜欢叫他办事。” 木梨又问:“你不嫉妒?” “我起先是挺眼热的,有一回,背着杨来贵偷偷去那贵人住的地方,哦,那贵人没住客栈了,自个儿租了一个顶顶好的小院,我那回是走夜路去的,我悄悄告诉你,我无意中看到,那贵人的手下拖着一个人出来,也不知是哪里人,瞧着年纪不大,跟你未婚夫年纪差不多大。” 木梨心中一咯噔:“挨打了?” “哪止啊,被咔擦了,我亲眼看到的,被一个满脸络腮胡,十分彪悍的男人给拧断了脖子,就跟拧嫩黄瓜似的。” 木梨只觉得一阵阴霾笼罩在自己的头上,怎么都挥散不开。 张大狗见她不说话,又接着道:“你是不晓得,杨来贵在那贵人跟前越来越得脸面,上回,因为他带人来我家闹,我后来去找过他,说他干啥连这点面子都不给哥们,太不够义气了,他压根儿就不鸟我,嫌弃我办不了事,要我跟着他,充当他的打手,我没肯,我虽然是没骨气了点,也有点丢我爹娘的脸,但我晓得,上了他的那贼船,肯定落不了好,不肯,我俩就这样断了来往。” 木梨又问:“你清不清楚那贵人叫他画什么?” 张大狗摇头:“我问过,他说的不清不楚的,我有听没懂,估摸着他也是一知半解。” 木梨想起了离方曾说过,他曾受恩于一位老乞儿,但那是早几年前的事了。 这事儿,她只记在心里,寻思着回头给离方去一封,把这里不对劲的地方都一一告诉他。 木梨拿了几块碎银子交给了罗裙儿,让她捡好点的药买,若银子不够,让张大狗再去她家拿。 张秋花在一侧听得忧心重重,告诉木梨:“原来,不止我姐夫碰到这样的事。” “什么意思?” 木梨心生警惕。 张秋花答道:“今年四、五月的时候,有人引了镇上一个新来的贵人给我姐夫认识,那人与我姐夫有往来后,就跟我姐夫打听一些事儿,问他有没有见过一个人,或者说是早十多二十年前,有没有听说有人捡到小娃娃啥的。” 她说到这儿,不由担忧地看向离方。 “我姐夫不傻,他只是不喜欢钻营那仕途经济,只说在难熬的年头,丢小孩的多,但捡小孩的更多,那人贩子每到那样困难的年月,总要趁伙打劫一番,我姐夫告诉那贵人,他要寻的人,怕是难寻到,谁晓得是不是被人贩子捡了,卖去不知何地了。” 木梨忙问:“那人可有说为何要寻找那个人?” “好像是说,是受人之托,来咱们南边办事,顺便帮忙查查当年的一件事。” 张秋花又压低了嗓音,悄悄道:“我姐听说这事后,让我姐夫莫要往外说,我也是不久前才晓得的,只听了一耳,到不曾细想过。” 木梨吃惊的问:“你早就起疑心了?” 张秋花点头,说道:“是的,我姐说,我姐夫也怀疑那个贵人不是啥好人,先前听大狗堂哥这般一说,我心里直打鼓,那样的人做那样的事,当真不要太心狠。” “那样的人,估摸着良心都是寒冰做的,血都是冷的,难弄死人而没有一点动静,想必那人是有大来头的。” 木梨心中惶惶恐恐,总觉的是有谁拿了矛头对准了离方。 “秋秋,我要回家一趟,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念在大舅为我娘出头的份上,我要找我爹去,央了他帮忙报官,总不能打伤了人,就这么算了。” 她又回头喊张大狗,可晓得有哪些人看见了。 张大狗告诉她,当时看赌塞子的有不少人,都是亲眼所见。 木梨心里压着一股子邪火,她决定快些回家去。 想着这些事,她便往家中行去,大热天的,即便有油纸伞挡着毒日,木梨依然觉得很闷热,豆大的汗珠子不要钱似的往下掉。 平日走路健步如飞的她,觉的小腿肚子抖的十分利害。 心慌,莫名...... “爹爹!”木梨强压制住心中的不安,匆匆回到家中,发现院中静悄悄地,一边行向东厢房,一边喊着木久承。 木久承久久不应,木梨进了书房又出来了。 夏婶听到动静从灶屋里走出来。 “夏婶,我爹爹去哪儿了?” 夏婶答道:“刚才还在这里的,有个小孩子过来找过他,大抵是出门了。” “那我娘呢?可曾回来了?” 夏婶再答:“去镇上还没回来呢!” 木梨心里十分烦躁,在家等了一会儿,决定去外头找找他。 她站在院门口,有点后悔没有留意来时的情形,不晓得木久承去了哪儿。 木梨决定去村长家那边看看,在经过离岸家门口时,李七妹刚准备出门。 “七姐,你这是去哪儿?” 李七妹答:“我正要去找你呢!” “我?”木梨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正是,我刚才看到你继爹往河对岸的村子去了,估摸着是去你哥的外婆家了。” 木梨越发心烦了。 “算了,我不等他了,七姐,我要去镇上报官,我大舅被杨来贵带人给打了。” “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我跟我娘的事?唉,一时半会儿说不清,不过我敢肯定,是与那杨金婵有关的。” 上回张吴氏打过她,再上上回张玉娘也扇了她两巴掌,实在是杨金婵太招人恨了。 木梨决定自己去镇上找赵捕快。 李七妹见了,便说陪她一起去,两人先去牛老板家,说明了情况,再请了他送两人去镇上找赵捕快。 第五百五十章 报官 牛老板一听说,便道:“那个杨来贵啊,我瞧着就是个心术不正的,你们平日万万不可落单,他如今越发狠了,我今儿早上才听说呢,他又去他自己的邻居了,说是杨李氏看上了菜地旁的一块荒地,但那块地有一大半是属于隔壁邻居的,杨李氏不管不顾,将那块地开了出来,邻居不乐意了,怎能强占她家的地,两个婆子打了一架,杨来贵听说这事后,带人去砸了他隔壁邻居家的家里,啧啧。” “这是几时的事?” “就前两日,你俩上车吧,我赶了牛车边走边说,杨来贵如今嚣张的很呢。” 木梨认为,杨来贵这是要做死的要做乡霸呢! “就没人管他么,村长呢?” 牛老板又答:“村长那日正好不在家,再说了,杨家人说了,这是私怨,村长也不好插手。” 李七妹问:“莫不是连村长都怕了,那他认识的那个贵人,又是怎样的来头?” 牛老板沉默了,是因为他的确不知,不敢乱讲。 木梨沉默了,是因为她总觉得有一张大网在慢慢拢起来,而她们众人,就是那网里的小鱼小虾。 赵捕快闲来无事,正坐在一处小茶摊那里吃着凉茶,钟捕快不见人影。 牛老板忙赶了牛车过去,喊道:“赵捕快!” 赵捕快认是他和木梨,对于两人的到来,颇为吃惊。 “你们这是来找我的?” 他放下茶碗起身来到牛车边,又对木梨喊道:“侄女儿,有些日子不曾见过了,你爹可还好?” 木梨忙答尚好,又将自己的来意说了。 赵捕头对于杨来贵的为人,似乎并不吃惊,木梨寻思了一下,来找他报案的,应该不止自己一个。 “我听说,杨来贵拜在了一位贵人的门下,也不知那人是什么来头?” 赵捕头知道的并不多,只晓得,这位贵人与京城里一位大人来往密切,而且,这位贵人一直盘据于此几月,似乎在找什么人。 木梨又问:“可晓得他是找什么人?” 赵捕头又答:“说是他上头的人的一位友人,曾经丢失过一个孩子,几经打听,似乎是流落到此地,然而,我们这里往年丢小孩的,远比不过扔小孩的多,这事,查起来十分困难,也因此,那位贵人一直暂住咱们镇上,杨来贵的事,已有不少人来报过官,或强抢,或豪夺,就连柳家庄那边也来人报案了,事情又牵扯到他四姐杨金婵的身上。” 木梨了然,又道:“只是此事还请赵捕头多费费心了。” 赵捕头签应尽力而为。 然而,到了晚饭边的时候,赵捕头亲自登门,木久承才晓得为何张玉娘一下午的脸色都很臭,竟是他的前小舅子带人打了他现在的大舅子。 木梨不管木久承如何头痛,即然是他前小舅子,又对杨金婵暧昧不清,她和张玉娘便把这件事直接丢给他去办了。 木久承问清是怎么回事后,便随着赵捕头去了杨家一趟。 这一去,竟叫他差点惊掉自己的下巴,两人才一进杨家门,喊了在台阶处抽旱烟的杨老木匠一声,两人便听到西厢房里传来杨金婵的呼救声。 “木郎,快点救救我,我爹娘要把我给饿死了。” 木久承惊讶于杨金婵此时的情形,他一直以为杨金婵想明白了,晓得自己不可能放弃张玉娘而又再娶回她的。 原来,竟是被杨家人给关起来了。 赵捕头悄悄打量了木久承一眼,心时盘算着这个事还需得看木久承的意思。 木久承上前几步,开口问杨老木匠:“老丈人,这又是何故?金婵犯了何错?” 杨老木匠沉默不语,杨李氏从灶屋里跑出来,大叫道:“还能有什么事,不过是我杨家的家事。” “怎么就是家事了,娘,您又在睁眼说瞎话了,明明说要我将那小院,还有那田里拱手相让给两个娘家兄弟,我只不过是说了一句,那些产业都是要留给我崽崽的,我又不是没亲崽,干啥要把我的产业交出来,好了他俩,却叫我们娘俩去喝西北风?” 杨李氏闻言,站在台阶上又开始撒泼了:“你叫破天,我都不会放你出来,除非把房契,地契拿出来。” 赵捕头想讨好木久承,遂,走到杨李氏跟前,上下打量了她两眼,这才又道:“我说杨李氏,你到是想得挺美的,大白天的做梦,当真要不得,我朝可是有律法规定,只有她死了,在她无所出的情况下,她名下的嫁妆,才能归还给娘家,你这又在胡闹什么,还不快些把她给放了,你们一家子这样干,可是犯了律法,想把牢底坐穿?” 杨李氏和杨老木匠吓得一愣,两人只是不想杨金婵手里的东西,全叫姓木的得去了。 杨老木匠试探道:“再如何大的律法,能管到我们小老百姓的家事上来?” “这可不是家事,我朝皇太祖不就是怕世人太欺女子么,这才立了此律法,你当摆着看的,还是觉得你家挺有能耐的?” 杨李氏插嘴道:“我问过我小儿子了,他说绝对没问题,我闺女是嫡亲的,我肚子里爬出来的,亲爹娘管她要点养老的钱财,有什么不妥。” 赵捕快晓得,继续跟杨李氏纠缠下去,必办不成事儿,便问她:“说起来,我俩上门,就是为了找你家小儿子的,他人呢。” 杨李氏眼珠子乱转,答道:“出门几日了,鬼晓得他死哪儿去了。” “几日?”木久承想着一事,冷笑道:“你哄鬼吧,当初,你教坏我儿子的事,我没找你算帐,不过是念在你一片护孙心切的份上,不想,你竟满嘴谎话,杨来贵不曾跟你说么?他在别的村,带人打伤了我大舅子。” “你的大舅子不就是我家迎贵么?”杨李氏恬不知耻地问他。 木久承被她的话给气到了:“是张大牛,我早些年就给过你家休书了,杨金婵不是我妻子,但她,的确是我亲儿子的亲生母亲,有儿子在,她手里的钱财将来只可能留给我儿子,您二老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他说到这儿,又道:“若不行,我便写了状子递去县衙,正好县令前些日子才与我吃过一回酒呢,叫我没事儿常去他府上耍耍。” 第五百五十一章 老实了 杨金婵又在那里叫了,拿了屋里的凳子死命的砸门。 “放我出去,木郎,快点救我,我爹跟我娘就不是人,非要吞了我留给我崽崽的产业。” 赵捕头和木久承相视一眼,赵捕头冷笑着吓唬杨李氏:“不放人么?那我拿了枷锁把你套了送去县城大牢里,哪有如此藐视王法的人。” 他这话一出,吓得杨郭氏连滚带爬地从屋里滚出来,忙道:“我这就去开门。” 她是晓得钥匙在哪儿的。 赵捕头见了,又追问杨来贵的下落。 木久承也跟着道:“他今日上午打坏了张大牛的脑壳子,你们以为不说,他就能逍遥法外吗?” 杨李氏心中挺怵地,冲他道:“不就是打伤了人么,又没死,哪里就用坐牢了。” 赵捕头最恨的,就是这些刁民,目露凶光,怒道:“我不同你讲,你个死老婆子懂的啥?再乱叫,连你一块儿给捉了去,你以为大牢是那么好坐的,别怪我没提醒你,女子犯法,可是先要脱了裤子,打二十杀威棒的,即便你无罪,放了你出来,众止睽睽之下,啥都被人瞧见了,你觉得,你还有脸回到这个家里?” 杨李氏不吱声了,木久承在一旁又劝道:“您老还是快些把来贵叫出来,祸是他闯下的,总要叫他出来面对的。” 杨李氏这才答道:“他真不在家,我也不晓得他去哪儿了,你也晓得,腿是长在他身上,我又哪里管得住,平日,他去了哪里,做了些什么,也不会同我说的。” 木久承再问:“他平日大概都去些什么地方,我们总能找到他的。” 杨李氏眼珠子一转,又答:“要不,你们去镇上看看,他平日多半是待在那个贵人跟前当差的。” “当差?他找了活干?”木久承忍不住皱皮,就杨来贵那好吃懒做的性子,他会主动找差事做,就怕他识人不清,被人给哄骗了。 杨李氏再道:“我哪里又晓得这些事,你们不是要找他么,去镇上那个贵人那里找吧。” 说完,她生怕赵捕头又逮住她问东问西,连忙躲进灶屋里不肯再出来。 赵捕头心里冒出股无名火,对木久承道:“依我看,你这个前小舅子,一个是靠山硬,二个是打伤了人,压根儿就不当回事,那个贵人我晓得,也打过几次交道,的确是大有来头,就是不知一直盘居在我们双拐镇,不知是何原由。” 木久承想了一下,到底是张玉娘的亲大哥,起因还是因为杨金婵。 此时,杨金婵已经被放出来,收拾好自己的衣服,正站在西厢房廊下等着,她不肯再住娘家的。 “木郎,我可否随了你一块儿走?” 她说到这儿,又冲灶屋那边示意一下。 木久承连忙答应,赵捕头护着木永为,晓得杨李氏这样的老婆子,只肯认她觉得对的理由,于是又冲灶屋那边喊道:“杨老婆子,你闺女可不是你随意能关押的,一个不小心,仔细你外孙子写了状子递去县令跟前,他可是读书人,比你们一家子的脸面加起来还有脸面。” “想清楚咯,坐牢可不是随意闹着玩的,进去了,可不是那么容易出得来的。” 杨李氏在灶屋里没出声,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 赵捕头认为,她肯定是被吓唬住了。 想了一下,又大声对杨金婵说道:“你娘家若再为难你,只管使了你儿子去镇上找我捕案,哪里有这样的道理,你的私产自然是要留给你亲骨肉的。” 古代的律法很简的,女子出嫁有崽女的,她的嫁妆留给崽女,与丈夫及娘家人都无关,若无后人,嫁妆必须归还给女子娘家。 两人到底不忍心丢下势弱的杨金婵,带着她重新回了她新购的小院。 赵捕头是个有眼色的人,很快就告辞而去,他说了,要去镇上找杨来贵,商量赔偿一事。 杨金婵难得没出声阻拦,只是请了木久承进屋里坐。 “木郎!我在娘家是个什么样的境况,你也瞧的很明白,我手上的产业虽不多,到底是我辛苦攒下来的,将来也是要留给我们崽崽的,不如,我们......” 木久承连忙拒绝了,说道:“你住在这村里,平日里没事莫往那边村去,我会同村长打声招呼,你若想去镇上,我会让永为陪你坐了牛老板的牛车去镇上的,有赵捕头的那话搁在那里,你娘家人自然不敢拦着你的。” 杨金婵闻言很是失望:“我如今除了依靠你,也没个亲人可靠了,崽崽又还小。” “住在这村里,我自会多多照拂你的。” 木久承觉得久坐不妥,便起身告辞,他已想的很明白,不管怎样,杨金婵现在,只是孩子他妈,他自个儿,也已与张玉娘相携十多年,相比之下,他心里更看重张玉娘。 辞了杨金婵,木久承只觉轻松了不少,他决定把关于杨金婵的事,都一一去说与张玉娘听。 木梨在第二日的早上,发现了两人的异样,怎么说呢,似乎两人之间的隔阂已经消失。 早饭后,趁木久承去了书房温习功课,木梨悄悄溜进张玉娘的屋里。 “娘,您同爹爹......” 张玉娘媚眼轻挑,笑盈盈地答道:“无事了。” 木梨呆:就这么简单?说好的要跟着闺女一起过那边住的呢? 她是满心欢喜地盼着这一日,虽说有点不厚道,但她宁肯张玉娘少生点气,能更长寿点。 木梨贼兮兮地问:“爹爹给您吃蜜糖了?” 张玉娘点头又摇头,想了一下才道:“也没啥,就是把话都说开了,昨儿晚上他回屋后,就跟我说了所有关于杨金婵的事,我原本是老生气的,一不小心,就说了,他若想重娶杨金婵过门,我便叫他净身出户,然后,我就带着一双崽女搬去你们的新院子住,离方这孩子怕是时常不在家,有我们两个做伴,你也不会太孤单。” 木梨用脚趾头想都晓得,木久承肯定不会同意。 “爹爹认怂了?” “能不怂吗?我都要将他赶出去睡猪圈了,再说了,你我都不晓得,杨金婵还打了一手好算盘呢,她开口闭口,都是为了她亲儿子好,说什么,要拿点钱出来,与木久承合伙养猪,顺道将李家踢开呢,呸,想得到挺美,就你爹那个只会读死书的,秤星子都不认得的,指望他能肥猪卖个好价,想都别想。” 第五百五十二章 大结局(一) 木梨想了一下,又问:“可是娘,您不是说,也有这打算吗?” “那能一样吗?蠢闺女,没有那杨金婵伸捞走一半,另一半就可以归你了啊,你的嫁妆我总想要弄多点。” 木梨小声道:“娘,爹晓得您这小心思么?” “晓得如何,不晓得又如何,谁家嫁女不要备嫁妆,叫了十多年的爹,把他当亲爹伺候着,他好意思不给?” 看张玉娘这态度,木梨晓得了,自家娘亲压根儿就没放弃过那个想法。 木梨想了一下,多得点嫁妆也好,以她的能耐,又有系统这个老师在,总比钱丢在木久承手上好,估摸着除了搁那里积灰,顶了天就是置多点田地。 然而,木梨却是不赞成的,种田完全靠天吃饭,即便到了现代,有天气预报提醒,也无法改变自然天气所带来的大面积物理伤害。 旱涝不保收,对于纯种田,她是不乐意的。 木梨心下有了计较,便道:“娘,记得多哄点,将来待您跟爹爹老了,也好叫闺女我多拿点银子孝敬着。” “娘的还不是要留给你的,那个绣坊虽说这几年应该会赚不少,但也不是长久之计,你那位外婆也干不了几年了,待她渐渐老去后,她背后的东家便要换上新的老鸨了,或许是现在楼里的红人也说不定的。” 张玉娘的意思是未雨先绸。 “那你们还又培养这么多绣娘子?”木梨反问。 张玉娘笑道:“到那时,离方这孩子必会又有大出意,回头接点军营里的活,少少赚一点,人一多,自然赚的也多了。” “娘呐,他们的军饷都要靠自己动手,才能丰衣足食。” 木梨不太愿意,随后道:“算了,说不定那时翠姨还在县城呢?” 张玉娘随后笑道:“谁晓得,至少近三年,二人都会留在县城,这不就行了,有了钱,干什么不行?这批绣娘子还是要用在这上头的,谁叫你翠姨的男人是最大的这个。” 她说完,冲木梨翘起大拇指。 木梨又与她说了一会儿话,听到外头传来动静。 与张玉娘对视一眼,心里十分纳闷,这时候,又会是谁上门来呢? 院门被人从外头推开,木梨微微眯起眼,打量着一身铠甲的两个汉子,她的目光落在前头那个的脸上,久久挪不开视线。 红缨头,将军帽,腰系长剑,红猩猩披风,随风扬起。 “小哥哥!”木梨认出来人,趴在房间窗户口,激动地冲离方挥舞着小手。 离方举目望来,与她久久对视,小心的与记忆中的她对比,发现她越发高挑了,更水灵灵了。 一头乌黑的青丝垂于肩的一侧,分俏髻上只别了两朵珍珠粉绒花。 木梨如同一只明亮亮的黄蝶,从屋里飞奔而出,除了面前含笑望着她的男人,周围的一切瞬间变成灰色,唯有他一人鲜活地傲立于天地之间。 “小哥哥!”她声音颤抖,难掩激动:“真英俊!” 离方的嘴猛地咧开,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说道:“我回来了。” 木梨问:“你怎地这个时候就回来了?不是还没到时候吗?” 离方答道:“一会儿再同你说,家里可还有剩菜剩饭,我跟瘦猴带着人一路策马狂奔,好容易办完差事,这才抽空回家来看看你。” 木梨来不及问他回来是为何事,忙快跑去了灶屋。 原本想同她打招呼的瘦猴,左手很尴尬地举在半空中。 离方扭头发现了,说道:“她就这性子,你一会儿有好吃的了。” 木梨这时从灶屋里探出头来:“瘦猴,瘦猴,刚忘问你了,想吃啥,我让夏婶给你做。” 瘦猴答道:“我随意,有口热乎饭菜吃就很不容易了。” 木梨这才发现,瘦猴竟然也穿了铜铠甲,只是同离方的相比,简单了许多,也无那些复杂的繁纹。 她应声道:“我们早上吃的包子,我让夏婶熬点锅巴粥,再把包子煎一下。” 木梨喜欢这样子吃,把包子底煎的焦黄酥脆,吃起来十分香。 瘦猴对此是真的无所谓的。 木梨按住心中的疑问,好容易才等到两人吃饱喝足,瘦猴同离方打了个招呼,便去了离方小院那边。 她曾写家书同离方说过,离栓带着他爹暂住那边,帮着她看顾那些鸡鹅,因此,瘦猴没多问便去了那边休息。 木梨心疼血丝布满眼珠的离方,想让他先回家补一觉后,再同她好生说话。 离方趁灶屋里没人,偷偷拉了拉她的小手,小声道:“许久没见,我到觉得,比起睡觉,更想先与你说会儿话。” 木梨羞答答地挣脱他的大手,又羞涩地躲开他,跑到桌子对面坐下,说道:“那你快说说,怎地一身这样的装扮就回来了,你不是说,不打算叫离家那边晓得么?” 特指胡春桃。 离方沉默了一会儿,方才道:“身不由已,原本就是有军令在身,这事儿说起来要费些嘴舌,我且慢慢与你道来。” 说到这儿,他又不说话了,大抵是在想着,该从何处说起,木梨也不催他,只是给他倒了一杯温茶,即便是大热天了,她始终认为,熬夜的不睡的人,该吃温水,而非凉水。 离方随后接过她递到跟前的温开水,不紧不慢的喝着。 “要不,从我的身世说起?” 木梨的小腿肚子猛地一颤,声音里透着股子不安:“你的名字并非你养父母取的吧。” 离浆给儿子们取名字,都离不开水,离岸,离河,最小的儿子,也是取名叫离舟。 木梨曾推断,离方这个名字与离家长辈取名的习惯很不同。 “嗯,不是他取的,是包我的襁褓边上绣着这二字,我养父不认识,曾拿了那物问过木老秀才,方才晓得我名字的。” 木梨留意到,离方改口了,不再称离桨为爹。 “你亲生父亲寻来了?”虽是问句,但她十分肯定。 离方点头,笑道:“你到是聪明的紧。” 木梨答:“离在《易经》中乃特指离卦位,即南面,偏你的名字里有个方字,这岂不是暗指你人在南方之意,与之相反的坎卦是北面,我根据这名字,推测你应来自北方,又或是你的亲人本该位于北方,然而不知何故,你竟流落到南方来了。” 离方叹气,越发觉得自己是修了十辈子的福气,才修来如今这般聪慧的未婚妻。 “的确如你所猜测一样。” 第五百五十三章 大结局(二) 这事儿说起来,牵扯到了离方长辈们那一代的恩恩怨怨,离方的亲老子是一位侯爷,偏又生的十分风流倜傥,又因其早故的亲娘有世交小姐妹,自幼一块儿长大,又同嫁在京城,成亲后没少走动,两人当年同时又成为双身子,便约定好了,若怀的是一男一女,两家便来个好上加好,结成亲家,若都为男或女,便桃园结义又或是义结金兰,总之,一句话,这两位当家主母,都想把这份情谊,在下一代中继续延伸。 很是叫人欢喜的是,离侯爷的的娘生了他,对方生了一位娇憨可爱的小闺女,自落地起,两家便定下了娃娃亲。 期间,并没有发生过什么狗血事件,两家长辈待两人长大后,便欢天喜地的交了庚帖,成不过三年,新进门的少奶奶便怀上了,而就在她怀了身子时,又发生了一系列的变化,这位少奶奶原本是将门之后,她爹已坐到了元帅的位置,与离侯爷家本就门当户对,事情十分蹊跷。 又或是功高盖主,引起了当时皇帝的猜妒,总之,离方外家大厦大倾,在这时,屋逢偏漏连夜雨,当时的皇帝,竟然将另外一个文臣之家的贵女赐婚给了当时的离侯爷,那位贵女入门之日,正是离方亲娘生产之时,新夫人三日回门之际,竟是离方外祖家抄家之时。 离方的娘亲受此打击,一病不起,离方尚在襁褓之中,便多次险遭人毒手,后来,在离方娘亲晕睡之时,被人趁机给掳走了,从此音讯全无。 离方的亲娘一时更是雪上加霜,同时他外祖家那边被定为判国罪,当时就被下旨满门抄斩。 离方的亲娘大病一场之后,心如死灰,最后遁入空门。 然而,对于离方的丢失,他的亲老子并没有放弃寻找。 说到这儿,离方顿了顿,又对木梨道:“可曾记得我与你提过,那个老乞儿的事?” 木梨答道:“怎不记得,多亏了他费心教导,你才有如今这般出息,只是不知从何处才能寻到他,滴水之恩,当该感激不尽,更何若不是他帮扶一把,你又如何会有今日的出类拔粹?” 离方摇了摇头,又叹气道:“我叫人费心寻过他,到是见到过,他明确拒绝让我供养他,况且,他原就有后人孝敬着,日子过得十分舒坦。” 说到这儿,他又道:“对了,他是乞帮的一位长老,当年因为一些原故与我外祖父有了交结,我外祖父曾救过他一命,后来,两人便成了好友,只是因为这位老乞儿是江湖中人,不便在外显露与我外祖父的关系,所以,才没有被人发现,当年,把我掳走的那个黑衣人,本接到要杀了我的命令,只是心生不忍,又觉稚子本无辜,遂,令人将我带到南边,又特意叫人在襁褓上绣了我的名字,那是我亲娘为我取的乳名,我外祖家原是南边人氏,只是后来才因为我外祖父的功勋,才迁入京城的。” 原来如此! 木梨又问:“那又是谁发现你的?” 离方反问她:“可还记得当年骗走张春花的那个赵昱。” “他?”木梨惊呼出声,怒道:“哼,那个该天打雷劈的,要不是他坏了张春花的名声,又怎会连累到我家秋秋嫁不出去?” 她着实是恨极了赵昱的。 随后,她又冷静下来,细想一下,离方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就提起他,遂问道:“莫非那个该死的赵昱,是你爹的手下?呸!能叫手下干出那样的事,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人。” 离方觉得有点尴尬,到也不隐瞒木梨,又道:“那个赵昱并非是我那亲生父亲的手下,不过是个线人罢了,他本就是做那招摇撞骗之事,后来,被大内高手瞧中,成了朝廷手里的走狗,那个事,本就是最上面那位的意思,大周边境连年打仗,国库损耗极大,又不想叫那些蛮夷瞧出端倪,只得出此下策。” “什么叫下策,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只不过是那些达官贵人舍不得自家的银子,才出的这馊主意吧。”木梨瞬间对那皇帝老儿,十分反感了。 离方不同她争辨这个,接着告诉她,就是赵昱通过张春花,发现了离方,这才悄悄上报给离侯爷的。 显然,离侯爷这么些年,一直没有放弃寻找自己的嫡长子,在得知离方不但活的很好,而且,还很为他挣了些脸面时,他寻了借口,派了自己的最亲近的心腹悄悄与离方联系上了。 至于皇上指婚的那个贵女,本就是为了叫离侯爷能老老实实听命,做那等子拐人买卖的恶事。 赚的银子全都换成军饷,散向各处。 同时,也鼓励各处元帅默许手下组织私商队,贩卖关外货物,以此来养军。 所以,才有了离方与几个同僚组了个商队搭顺风车的事。 离侯爷对于离方还是给予厚望,虽然皇上防着离侯爷,但又的确很器重他,离侯爷也为有个出色的嫡长子而感到很欣慰,也告诉了离方,他亲娘的处去。 离方打算与木梨成亲后,抽个空闲去那庵里寻她。 木梨听到这儿,又开口问道:“你说了这许多,又与你这次回来又有何原故?我说你怎么穿得这般威风,感情是因为找到了大靠山,有你亲爹当依靠,胡春桃再难扑腾出水花来了。” “的确如此,我即已寻到亲爹娘,自该认祖归宗,她也不能拿对我有养育恩情的养父来要挟了。” 木梨给他出主意:“她若闹腾,你便直言,要帮,也只帮离岸哥和离栓侄儿。” 离方打趣她:“你这声侄儿到是叫得很顺畅。” 木梨翻了个白眼,追问他:“你到底要不要说是怎么回事,不说,我就懒得陪你了,我去找我娘去。” 离方忙答:“你别急,这就告诉你。” 说起来,也是同一件事,真正可笑的是,当今皇帝老儿,成日打雁,却不曾想,有一日差点反被雁啄瞎了眼。 离侯爷并没有把当年的那位平妻扶正,两人虽又育下一儿一女,但离侯爷始终心里有个疙瘩,他只想寻到嫡长子,让他继承侯府的一切。 这事儿,又兜回到当年那处冤案上,离方的外祖父一家是被人设计冤枉的,设计之人,就是离侯爷如今平妻的娘家长辈们,连她爹都掺与在内。 第五百五十四章 大结局(三) 当年,正是因为离方外祖父发现了一丝猫腻,对方怕他说出去,这才反咬一口。 这么些年,朝廷的一些机密决策,总是被周边蛮夷之国的王知晓,渐渐的,也引起了皇帝老儿的注意。 这才有了叫人暗查一切,最终发现离方外祖父一家子是被冤死的。 离方此次穿了戎装回来,是因为接到命来,来端一个叛徒窝子的。 当木梨知道真相时,惊讶地小嘴半天都合不拢,坐那里懵圈了半晌,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说,杨来贵所攀附上的那个贵人,是你爹现在那位平妻的一个娘家远房侄儿,平日里还与她娘家及她走的很亲近?难怪,赵捕头对于杨来贵的嚣张束手无策,对上那样的大头,他一个小捕快压根儿不够看。” 离方问她这又是怎么回事,木梨将事情经过说了。 离方再答:“这个你不必担心了,回头,我跟那边的人说一声,叫人随便寻个罪,让远远的发配到苦寒之地,这辈子,他这样的祸害就甭想回来。” 离方暗戳戳的想,前往苦寒之地可不是闹着玩的,身上没有点钱两,能不能到那地儿,都是两说了。 木梨又问:“不过话又说回来,那人的这个远房侄儿,他跑来我们这乡下犄角旮旯干啥?” “绘制我大周地图,山势走向,湖泊,平原,哪里出产的粮多,又或是棉花等各种作物分布的情况,估摸着是想算计我大周的能力,看还能挺多久,又或是圣上叫我爹暗中干的那事,已传到某些人的耳里,便又生出一番不安分的心思来。” 木梨此时已无法指责那位皇帝的好坏,于小义,人心,他是被木梨唾弃的,于大义,于大周老百姓而言,从另一方面来说,是为了保护这些老百姓,能叫老百姓安安稳稳的生活着。 “想卖给那些番邦?” “嗯,所以,我这次接到密令,将这起害人的祸根子一锅端了。” 木梨总觉得,离方这话音里隐含着幸灾乐祸。 “对了,还有另一事忘了跟你说了,柳兰舟快回来了。” 木梨闻言不由大乐,便将杨金婵最近干下的事都说了。 “也不知柳兰舟晓不晓得,杨金婵昧下了他二百两白银的事。” 离方冷笑,道:“因为这次的动静,京城都抖了三抖,牵连出不少人来,柳兰舟的靠山也倒了,同时,又因为我们捎给他的信,到叫他好命的先走一步,没有被牵连到,你说的这事,我会安排下去,到时,你爹娘自会高枕无忧,柳兰舟这么些年一直在京城混着,心思缜密不说,也是个心狠手辣的,如今落魄了,他更不会放过杨金婵,她这辈子都休想摆脱柳兰舟的。” 木梨眨眨眼,伸手摸了摸小下巴,道:“杨金婵可是对我这继父贼心不死呢。” 离方也跟着眨眨眼,道:“那便叫两人狗咬狗,定不会牵连到你继父身上的。” 木梨晓得,若非顾及张玉娘,离方只怕会把木久承也推进这浑水里。 离方没有说的是,木梨的亲生父亲似乎已经晓得她的存在了,对于一个家中兔崽子甚多,数代不出一闺女那家来说,木梨若被寻到,必会十分受宠,然而,商贾之流不重规矩,家中关系颇为混乱,离方最终还是决定帮她们娘俩抹去痕迹了,又特意走了县城青楼一趟,寻了那老鸨说了一番话,老鸨一听那边乱的紧,哪里肯将木梨和张玉娘推出去,再加上张玉娘已离开青楼数年,平常青楼里最不缺的就是悄悄死个人,谁晓得“张玉娘”又是几时死掉的。 至此,木梨的烦心事,在离方的帮助下,差不多都解决了。 离方又道:“待秋收后,我便迎娶你进门,年前,我有一段时日的假期,正好带你去外头走走,顺道去见见我的亲生母亲。” 木梨自是应下不提。 在随后的日子里,木梨打听到瘦猴因为入了军中,尚未娶妻,家中也无人敢与他说亲,怕他一不小心就死在战场上了,反而连累了别人家的闺女。 他跟着离方这几年,好容易攒够了军功,这一次回去复命后,应该能升为百户长,官儿虽不大,但好在跟着离方后,到不必再像以前那般冲锋陷阵。 木梨寻思了一番,悄悄与离方商量着,若他在家中未定亲,不如将张秋花说与他做婆娘。 两人是堂姐妹,瘦猴与离方又是有过命的交情,很是信得过的兄弟。 离方随后与瘦猴说了这事。 瘦猴到是很痛快,当场就表示,他原意拿五十两银子做聘礼,迎娶张秋花过门。 木梨怕他以后知道张秋花为何一直没说亲的原由,打开天窗说亮话,直接告诉了他原由,瘦猴是混在战场上的,哪里在意这些东西,又听得张秋花是受她大堂姐所累,木梨再告诉他,张秋花的女红很出色,且识文断字,规矩也不错。 瘦猴更是欢喜的不行,还说真要说起来,自己算是高攀了。 张玉娘晓得这事后,特意让夏婶给严金菊捎了信去,结果第二日,夏婶早早到了木家,一脸喜气地连声恭喜,说是严金菊生下一个大胖小子呢,把张水牛高兴的不行。 从此,那村再无人嘲笑严金菊是只不下蛋的鸡婆子。 早饭过后,张水牛抱着小九斤,与张吴氏一起过来了。 她听说了关于张秋花亲事有眉目了,高兴的嘴都合不拢,非闹着要过来亲自过过眼。 瘦猴见到张吴氏时,很是腼腆,被木梨狠狠地嘲笑了一番,说他平日里大大咧咧了,到了该办正经事时,却反而如此扭扭捏捏,还不如她家秋秋上的了台面呢。 瘦猴也不在意她的话,只是很紧张张吴氏,生怕她看自己不顺眼,谁叫他生的细长呢,瘦瘦的,很怕小老太太看不上。 张吴氏的确念叨了一句:“这般瘦小的身板,能做得了农活么?” 木梨在一旁忙道:“外婆,瘦猴亲口说了,愿意给五十两聘礼,秋秋是什么样儿,他是见过的,甚是满意。” “唉,也不知我那不争气的大孙女,如今还在不在人世间,若是不在,我也到更放心些,省得在外头吃尽苦头,到头来,还死无葬身之地。” 张吴氏也不过是随口一说,除了不满意瘦猴在干瘦之外,其他到是挺满意的。 张水牛到是很满意,听说瘦猴已是百户长,更是高兴的不行,只觉得走路都带风了,以后,他家也是有军爷罩着的人家了,再见赵捕头那些人,也不必怕得瑟瑟发抖。 两家一合计,张玉娘当天就想去请牛老板接了张秋花回来,还是叫离方给拦住了,即然张水牛夫妇同意这门亲事,又加之,他想在秋收后娶了木梨进门,瘦猴便想同他一日娶妻,来个双喜临门。 离方的意思,是想去州城采买成亲用的东西,木梨嫌太远,最多只肯去府城,瘦猴也想趁机去采买成亲用的,到时,正好顺道接了张秋花一起。 木梨这一回,是真正的见识到了什么叫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张秋花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张水牛做主定下了这门亲事。 木梨不开口反对,是因为她对瘦猴有一定了解,再加上他是离方的兄弟,两人若成了亲,也能互相照顾帮扶着些。 亲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离方、木梨、瘦猴要去府城,同样的,木久承、木永为也要下场考试了。 一家子商量了一下,最终决定都坐牛老板的车走,张玉娘去寻小翠和鸨妈,离方所说的话,始终叫她心难安,还是要亲自走一趟才好,木永为是在县城考试,到时,张玉娘会负责照顾他的饮食起居,木久承一人独自去州城忙着考举子的事。 到了县城,木梨见到张秋花之后,把张水牛做主,给她定了亲的事说了,张秋花并未反对,大抵是因为周边所见所闻皆是如此之故,因此心中生不出一丝反抗吧。 待到几人忙完成亲用的一应事物时,此时已入了深秋。 木梨的嫁衣终于被张玉娘绣完,张秋花的是她自己绣的。 两人成亲的日子定在了腊月初八这一日。 到了十一月中下旬的时候,张玉娘、木久承及木永为都回来了。 木久承果然如离方所预料的那般,中了举子,名次只是排在了第九位。 木永为中了秀才,到是排在了第三位。 木久承很是感激离方帮他找来的那些试题,木永为更是感激张玉娘这个继母,无论是县老爷的照拂,还是她平日对他的照顾,包括这次考试,他之所以超常发挥,得益于张玉娘平日对他的教导。 谁又会想到,这学子入场一考就是好几日,吃住就寝,样样都要自己亲自动手,木永为平日里做惯了这些事,不过是热热饭菜,劈柴烧水罢了,对他而言不要太轻而易举。 他是真的很感激张玉娘,在回来的路上,他悄悄问张玉娘,是不是她早就知道这事了。 张玉娘闻言只是抿嘴轻轻一笑。 并没有认真回答他提的这个问题。 腊月初八,木家有女云英出嫁,木久承因中了举子,乡绅们送了他不少钱财用具,张玉娘合计了一下,约莫有千两之多,文房四宝,还有些值钱的摆件,光包的红包银子就有八百两之多。 张玉娘心中终是意难平,愣是哄得木久承同意,从中分得六百多两文银,一部分换了地契,又从中拿了部分在县城买了间小院,余下的留给木梨做押箱底的银子。 她县城的外婆,那位年轻时艳名远扬的鸨妈,同样给了木梨一座两进小院做陪嫁,再给了她两套金头面,两套银头面,一套白玉头面做陪嫁。 张玉娘这个当娘的,因为绣坊分了两次红,手里头有点银子,除给木梨准备了几箱上好的凌罗绸缎之外,又给她添了一个百亩的良田小庄子。 她出嫁那日,那些金闪闪的,白花花的头面首饰,亮瞎了众人的眼。 那一日,离明月发现木梨是个隐形土豪后,妒忌的彻底疯疯颠颠了。 是真的疯了。 三朝回门后,离方带着木梨辞别木家人,踏上了寻找他亲娘老子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