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城女子》 序 十七岁的爱情。 爱着的人走在身边,就以为可以走到慢慢变老。 守着你给我的承诺,就以为可以守到海枯石烂。 将一切定格在那时的画面,你我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蓝天,白云,温暖的阳光,和煦的微风,发丝在风中轻轻抚过脸颊。 从我们相爱的那一刻起,痛苦,也在我们的生命中蔓延。 挣不开,斩不断,逃不出,放不下。 爱情就像一场烟花,极具绚烂却又极具短暂。 如果有一天,站在窗前看到烟花,我会多么地希望你和我并肩站着, 看一场只属于我们的绽放。 我想和你一起到海边看一场日升月落; 我想知道什么是地老天荒。 可是,命运给我们的结局,却是那般地不可预知。 我们,都要在走过之后才发现,很多曾经可能发生的故事, 在已经是不可能的现实中,是如此地让人绝望。 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永恒,随时都可能消失。 我们的爱。最真,最深,最痛。 我的心,已是一座空城。 梦 立秋后的北京,阳光依旧灿烂,虽不似那七月流火,但仍嚣张跋扈地透过单薄的窗帘毫不遮掩地刺进房间,我再一次从熟悉的梦中惊醒。在那一瞬间,我完全处于混乱之中,仿佛还是那年夏天,还是那些纠结在一起的情绪,深深地缠绕,哽住呼吸。 始终是那个地方,那个画面,那个他,仿佛只要我伸手就能触及他的脸、抚摸他的额头,仿佛就能再一次拉住他的手。在那个钟楼里,靠近顶层的高度,阳光透过残破的玻璃窗照在我和他的脸上。他的表情是真挚的、渴望的、坚决的,却又夹杂着一丝我看不懂的绝望,仿佛我们站在悬崖边缘,从此诀别。那里很静,落满尘埃般地寂静,静到能够听见彼此的呼吸,伴随着滴嗒滴嗒的钟声,犹如漂流在河上的一叶扁舟,起伏不定。他皱着眉,低声地说着那些深深印刻在彼此心中无法磨灭的琐碎,我就这么看着他静静地流泪,仿佛心都碎了。他握紧我的手,仿佛一松手就再也无法握紧。我们不分手,好不好?我咬着嘴唇,注视着他,生拉硬扯的疼痛。许晨,你一直在我的心里,我们一直都在一起,从未分开。 就这样我猛然惊醒,犹如那嘎然而止的琴声。一身冷汗。这才想起已经是秋天,完完全全的北京的秋天。 第一章 我翻身摸出枕头下的手机,一条短信,打开一看,是岳明皓,妍,今晚回来吗? 这时,躺在一边的关语希也醒了,她那小细胳膊一挥,非常准确地扒在我的胸前,差点被她给整出一内伤,指不定还得去隆胸。颜妍,醒了没?大清早的,谁啊?跟你说了要关机,更不能放枕头边,辐射啊,脑癌啊,你丫还搞震动,想振死我啊。 我有如誓死捍卫贞洁的烈女般推开她的胳膊,顺手将手机扔在一边,说,明皓,问我今天回去不。希突然顿住了,安静地趴在一边。我翻身转过去看她,正想说些什么,她手机突然一阵巨响。我也着实被吓了一跳,推了把她的头,忿忿地说,你丫的,我好歹是震动,你居然连静音都不搞,想吓死我啊。 关语希斜睨地扫了我一眼,完全忽略我in,躺在那儿,自顾自地接通来电。霎时,传出一个high得有些刺耳的声音,惊得关语希刷地跟鲤鱼打挺似地坐了起来。美女们,我丫杀回来了,你们丫的都给我死出来。我和关语希都哑然。哪有人用丫说自己的? 温文,我一大学室友。还记得刚上大一那会,我一进宿舍,就见她活奔乱跳得跟刚出狱似的,屁股都挪到桌子上了,还把那小细腿悬着那儿晃晃悠悠的,啃着大苹果,满口京片子,眼睛贼亮贼亮地转着搞得跟要去杀人越货似的。其实,她纯属一小丫头,纯净,冲动,跟自来水一样,哗啦啦的。还记得她刚开学就傻乎乎地被一帅哥主编忽悠进了一社团的情景,情况大概是某日温文吃饱喝足出了食堂,竟发现一帅哥主编正端坐桌前纳新,丫立马回来跟我汇报,还流着哈喇子拍胸脯打保票地称这位帅哥主编绝不亚于裴永俊。于是,脑一热,拉着我花痴似地报了名,事后发现那人哪是主编啊,而是主编的男朋友!事后,温文特愤慨,要不是我拦着她,估计她早冲上去横刀夺爱了。不过,她那股子劲,跟大伟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就跟王八和绿豆对上了眼似的。尽管温文一直极力辩解,他俩就算是王八和绿豆对上眼,她充其量也只是那颗小小的绿豆。我和希也懒得理他俩谁是那王八,反正他俩的孩子肯定是一小王八这就够了。 大伟,本名张书伟,天津人,长得挺高挺结实的,一笑就露出两排皎白的牙齿,特阳光,篮球也打得好,一看就是一风华正茂的好青年。追他的女的有如大浪淘沙,就算是在我们这样一个男多女少狼多肉少僧多粥少的工科学校,什么物理系智慧型mm,什么英语系娇柔型mm,什么管理系妩媚型mm,更别说班花系花校花,个个都管他叫哥,敢情他爸没少包二奶呀。不过别看他一表人才,处处逢源,其实骨子里也是一人面兽心的家伙,第一次见面,就为了先买俩鸡蛋灌饼差点没和我们掐起来。估计那会他是被军训摧残得死的心都有了,哪还顾得上保持绅士风度? 说起军训,先想起的还是我那意义重大的第一次‘步’入大学校门,确切地说是坐着红旗毫无知觉地直接开进去的。由于太快,我还来不及一抒心中感言,就直接跨进了这个其实也不怎么雄伟的校门。或许是因为高三和补习的长期的高考冲刺,我真的在潜意识里把步入大学校门当作人生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门坎,甚至非常极端地不确定这个坎我是否可以跨过去。而今,就这么倏地开过去了,着实让人非常地失落,犹如……犹如很多人生中的转弯。而第一个急转弯就是军训。当我还没来得及感受大学的美好生活,军训就张着血盆大口般突如其来,给我们当头一棒。军训,一件极其折磨又无聊的事,却始终在折磨着每一个大一新生,毁灭所有人对大学的美好幻想。唉,实在是不想抨击它,反正你能想像多变态它就能有多变态。女生不准带首饰不准留指甲,男生不能蓄须不能留发,衣服,帽子,乃至鞋子,都有穿的规矩。想想就窝火,本就一不合身的衣服,您还指望它能穿上t型台啊。还有那万恶的被子,为了它,我们夜夜不得安睡,导致在军训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温文还会半夜惊醒大呼紧急集合,惹得我们爆笑。直至有次把我逼急了,找了个小教官,装模作样地虚心跟他学叠被子。那小教官估计也被我和温文喊得心都开了花似的,屁颠屁颠地帮我们把被子都叠成豆腐块,于是我们立马把它跟祖宗似地供着,安枕无忧地度过了剩下的一半军训。听说男生那边有更绝的,连抽屉的桌板都拆了,就为塞被子里使它挺起来,还是挺着好啊。可恨的地方还表现在吃饭,训练,洗澡等一切生活中的细枝末叶上,无一幸免。饭前集合,特二地齐唱军歌,声儿小了不行,显得没军威,声儿大了不齐也不行,这不给首都添堵嘛,非把我们搞得“如狼似虎”,吃饭的时候个个都跟去了趟埃塞俄比亚似的一阵狂抢。训练倒也罢了,不就走走路跑跑步,反正有教官陪着一起受累,心里平衡些。可怕的是那所谓的站军姿,其实就是这帮混混教官玩累了,丫们跟树阴底下乘凉潇洒去了,还美其名曰是训练我们的意志,烈日当头,活活能把人站成了傻b.每每站了两个小时我就无限期盼地等待晕倒,哪怕踉跄一下动一动也成,好不容易酝酿到那个timing,倏地那边一男的昏了,真他妈见鬼了,感觉就跟被人抢了老婆特想揍人。至于洗澡,彻底让我回到了原始社会。每队15分钟,n个人轮着来,姐姐我洗个头冲把脸的功夫就被清场了,更别提什么沐浴露和面膜,那感觉犹如坐公车半路坏了还没有下一辆可坐,郁闷死了。整整二十天,我们被一帮只懂得喊 “稍息立正”的穿着军装骨子里却是文盲的所谓的教官指挥着,休息的时候还要陪着这帮人数七,敢情他们都是搞数学的?!末了还要装出很喜欢特舍不得的模样,虚情假意地流出那几滴眼泪来掩盖其实就要解放的激动。 军训的最后一晚,就在我们大部队浩浩荡荡地回到宿舍楼下时,我和温文老远就看见一小摊卖鸡蛋灌饼,立马撒丫子奔了过去,二话不说一人要了俩,想想特牛掰,要搁现在我们哪吃得了俩啊。这时,旁边站着一男生不乐意了说,小姑娘咋插队呢?温文瞥了他一眼说,一大老爷们大晚上还吃零食,跟没断奶似的。丫更不乐意了,嗷嗷地甩出几句话,妈的,哥哥我刚被他妈的一群傻b军官搞得筋疲力尽,还他妈的被你们这俩小丫头片子插队,末了还被挖苦两句。看那架势,我立马拦在温文前面说,你他妈太没能耐了,不就一他妈的军训,不就一他妈的吃饭,不就一他妈的豆腐块被子,不就一他妈的站军姿,你他妈这样至于吗?随即,这哥们睁大双眼地瞪着我,那表情就跟白天见了小倩似地说,这小姑娘长得眉清目秀,清纯可人,简直出淤泥而不染,居然能甩出5个‘他妈的’?当即视我为偶像,甘拜下风,顺便帮我们把那四个鸡蛋灌饼的钱都掏了。我踮着脚,狠劲地拍丫的肩,学着冯小刚教育马车那样说,大伟同志,你危险了。 于是,大伟就这样成了我俩的小跟班,整天被我和温文指使东奔西走也没句怨言,敢情他真以为我出来混的啊。直至某次校领导来探访学生,当我们亲眼见一领导对大伟低声下气时,才知道丫的爸爸竟是一油田的某处长,弄得我和温文心里特没底,总防着他将来脑子灵光了要闹革命打击报复。好在后来温文特有政治意识地跟他王八绿豆地对上眼把他拿下,不然我们迟早被他玩死。 虽然还是很留恋那温暖的柔软的心爱的床,但我和希仍迅速地爬起来。洗澡,化妆,穿衣,一通折腾下来已11点。 我站在镜子前,背对着阳光,凝视着自己。依旧还是那样挂着淡淡的笑,却隐约透露出一丝疏离,二十三岁了都。从一个单纯任性的女孩,到镜子里这个隐忍筹谋的女人,这五年来,岁月在身上还是不遗余力地留下了痕迹。哪有不变的容颜?只怕我们再也回不去素面朝天的年代,唯有躲在那层层妆容虚假面具之后,仿佛才找到自己,殊不知早已遗失了太多。好在我刷睫毛膏的时候,猛然看见自己那依旧纯净的眼睛。于是,心里特美地跟希说,快,叫声美女来听听。那表情就像去妓院的大爷特得意地逼一处女说自己特能耐似的,其实她懂什么呀,最多也就哼哼两声。 关语希果然冷笑地哼哼两声,我还来不及告诉她我那邪恶的内心世界,就被她一把推出了门,拉着就上了一出租车,直奔动物园。 第二章 当我习惯性地用手遮住眼睛,以躲避那穿过车窗的阳光再一次照在脸上的时候,关语希突然说,怎么就突然怀念起南方的阳光了呢。南方?南方的阳光?还有那南方的天气?我有点分不清,仿佛那都是上辈子的事情。暑假回去的时候,我一个人,走遍那些地方走遍那些我们一起走过的地方,就连曾经恨不得逃离的学校,都独自走了一遍,故地重游吧。但唯独没去那个钟楼,不知是否还在?坐在车上,看着窗外移动的物体,电影般地变换着位置,仿佛有了情节似的显得悲伤又或者悲壮。 此时,浮现在眼前那犹如一出出早已谢幕的戏般的往事,使我深陷其中。不断地提起,放下,六年了。天气的晴雨,空气的味道,那时的场景,都让我深深眷恋着,而那些生动的脸,更被自己的记忆而赋予了别样的情感。 再一次想起六年前,我和许晨的相遇,他穿着白色衬衣一脸自负地走到我的面前,四目相对,也许我们的相遇早已命中注定。 从小,我就是一半乖巧一半倔强的孩子。乖巧和温顺总是展露在大人们的面前,无论是亲戚、邻居、老师、甚至路人,都忍不住地说这孩子真听话懂事。而同时,倔强与叛逆却始终深埋在骨子里,只有明皓知道。依稀记得很小的时候就尝试离家出走,一个人在那条被污染的流淌的河边游荡,看着肮脏发臭的水哗哗地冲着,忍住了跳下去的冲动。听人说,某环保局去我们那儿做河水检测,一看那河,吓得水都没敢喝就逃走了。也曾爬上高楼,试图跳下来,感受飞的感觉,我想每一个孩子都有过这样的愿望,只是我总在这个时候想起明皓,无穷无尽的保护。回到家,我看到妈妈那双含泪的眼睛,那眼神却是一种软弱。也看到爸爸那双充血的眼睛,那眼神就是一种暴怒。于是,我秉承了两种性格,完全的ab血型的性格,一半明亮一半阴霾,成绩也如此。语文数学异常优秀,物理化学惨不忍睹,也因此被父母转学送到离家稍远一些的市一中。 六年前的九月,我很听话地离开了那个一直就读的五中,离开了那个陪我度过所有读书时光那个写满青春、叛逆与嚣张的地方,离开了明皓,转学去了一中。转过去读高三,恰好赶上他们的重新分班。我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重点高中都喜欢搞快慢班或好差班,由教导处某个老师根据同学们的某次考试成绩就轻易地将人分出三六九等,这不禁让我想念起一直就读的五中,它是从来不搞分班的,也因此给了我一个“人不分三六九等”的假象。我常绘声绘色地向关语希描述我的母校描述我的学习描述我那无忧无虑自由得像小鸟般的生活,而她总会睁大眼睛望着天空然后无限憧憬地说‘那简直是人间的天堂’,当然这都是后话了。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我那平庸得很的成绩居然能被分进一班,当我站在贴着写满同学名字的大红纸的教室门前感到无限惊讶与感慨的时候,身后传来两个男生的对话。 居然有五中转来的,也能混进我们班?真稀奇!一个典型的男孩声音,单纯、明亮,还带着点聒噪。回应他的声音就显得略微低沉些。颜妍?好像是个女孩。夹杂着一声冷笑,要是男的,就拖过来扁一顿。之前那个男孩接着说,就是,他们学校打比赛真脏,害得你脚伤到现在还没好。可要是个女的怎么办?许晨,我看八成是个女的,女的怎么处置呀?说得好像自己是黑社会老大似的,其实整个就一装混混罢了。要不拉过来玩玩?据说那学校,漂亮女孩也蛮多的哦。不过,那个略微低沉的声音反倒不再说什么,只是哼哼地冷笑了几声。等我按捺不住心中的不平转身想看看究竟是谁,却只在楼梯转角处看到一个穿白衬衫的高个子的背影。我忿恨地瞪了一眼,心里想着:幸好你们闪得快! 第二天,虽然是正式上课,但新班主任为了给我们面对与战胜高考的勇气,特意开了一个很长很长的动员班会。主题无非是高考,内容也陈词滥调。首先阐述高考的重要性,并举例说明谁谁谁考到清华北大,又谁谁谁没考上跟社会上打混。其次再论高考形势的严峻性,通过数据说明去年的录取率是多少,今年的考生又会增加到多少。最后结论是一定要冲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的最前线,就算发挥失常,好歹“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去不了名牌大学,也能在本省高校混个浪迹天涯。经他的一番教育,我们反倒败了阵般突然萎靡了。这可把那充满热情激情的小老头急坏了,扯着嗓子说,你们一个一个上来自我介绍,顺便为自己定个高考奋斗口号,让全班同学给你们作监督。完了,还顿一顿,继续说,我那女儿之所以能考上清华,就是这样激励自己的。她那会儿可是听着贝多芬的《生命交响曲》准备高考的。小老头精神那叫一个抖擞,毕竟谁家有一孩子是以省状元考上清华都是值得炫耀一辈子的事。 我坐在那儿,几乎无语了,心里琢磨着,就不能给我安静会?从开始就一直重复着两个字——高考,看来当一个重点中学高三班主任还要保证每年的高录取率,他的压力确实不容忽视,怕是有十个大气压了吧。想到这儿,突然有点乐,我居然能用物理知识来形容一个事,也算对得起那个莫名其妙把我分进这个重点学校的重点班的老师了。不过这一想倒让我想起了昨天那两个胡说的男生,于是我环视教室搜寻着,尤其是那个声音略为低沉的人,他那声冷笑至今让我头皮发麻。 同学们一个接一个地站在讲台上介绍自己,以及随便编出来的所谓的口号。随即,一个美丽的女孩走上了讲台。那是一张漂亮的脸,那种漂亮不仅仅是漂亮,而是充满智慧、理性又兼具感性的复杂的漂亮的脸,隐隐透露出一丝高傲。她用很清晰又很坚定的声音简单地介绍了自己,这张漂亮得显山露水的脸的主人就是关语希了。在我看她的同时,她也正在看我。然后我们用眼神交流着,滋滋地散发出‘同类’的频率。就这样,我在一中的生活也因为有她而不孤独。 轮到我的时候,突然有点烦躁,想起上课前岳宝琪特意从高一教学楼来找我,拉着我的手装得特语重心长,换了环境你一定要低调,毕竟你是初来乍到啊,要低调。听从她的话,我稳稳地站着,平和而又温柔地说着,大家好,我叫颜妍。是从五中转学过来的,以后还请大家多多关照。随即,露出天使般善良的微笑,心里暗自告诉岳宝琪,这次姐姐听你的,又乖巧又低调。正想着呢,讲台底下却传来似曾相识的声音,好像是昨天那聒噪的男孩。放眼望去,总算看到那两人。一个正挤眉弄眼地用手肘挤兑着另一个人,而另一个人则一边装得特深沉地微笑着一边又镇定自如地不理会他的同伴,那表情好像在说‘果然是一女的’。随即,我把心一横对峙似地看着那个男生,脱口而出,我的口号是,‘拜托,不要和我谈恋爱。’谢谢!。我一定是偶像剧看多了,完了,把台词都搬了上来。完了,我知道我又叛逆了,这全怪那两人,害我瞎说还扯什么谈恋爱,一定又该被班主任盯上了。 一边走下台一边偷偷瞄了眼班主任,那小老头表情一怔,出现了瞬间空白,估计他也傻眼了,为了缓和同学们的窃窃私语才大声说道,颜妍同学说得太对了,你们这个年纪怎么能谈恋爱呢?我们一定要杜绝这种不正常的男女关系!你们还小还年轻还不懂事,过早地接触只会自毁前途。末了,特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我心想,你就看吧,看吧,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不过大家对我的话都无动于衷,这高考实在是搞垮了我们这一代啊,七情六欲都没了啊。不过这时关语希却转身悄悄地对我竖起了大拇指,我回她一尴尬的笑容,继续趴在桌子上,继续无聊地听着其他人的自我介绍,还真是不紧不慢、不依不饶地继续着。 当我再次抬起头的时候,映入眼中的是那个男生意味深长又有些促狭的眼神。他说,大家好,我叫许晨。已经在一中待了五年,认识我的人比我认识的人多得多,就不多说了。最后这一年我有两个目标,也就是胡老师说的口号。第一个口号是‘我一定考上重点大学’!,说着说着他就这么气宇轩昂地走了下来,直直地走到我的面前,接着说,第二个目标呢,他俯身,双手撑在我的课桌上,诡异地笑着说,就是‘颜妍同学,我要追你哦!’谢谢!。然后转身,看都不看我一眼,自顾自地回到了座位。 接着,教室就炸开了锅。 第三章 想什么呢?关语希在和那的哥套完近乎并狂侃一番之后,很诧异地转过身,突然地问道。 没什么。我摇了摇头。是的,没什么,只是一些画面,而那些画面就像放在记忆中的展厅里,一幅接着一幅。阳光洒进的教室,雪白色的墙壁,土黄色的课桌,成堆的书,滑溜溜的地板。许晨的白色衬衫显得格外干净,笑得也格外好看。关语希那随意盘起的发髻,微风吹过飘着的发丝,历历在目。我顿了顿,继续说道,你丫都快把的哥给侃晕了吧? 于是我们放肆地笑了起来,弄得那的哥都不好意思了,忙说道,小姑娘,听口音不像是北京的,还挺有味儿的。得了吧,大哥,就咱俩的口音……,我拍了下坐在副驾的关语希,你丫的,一定是你暴露目标了。这时,希也不乐意了,大哥,哎,我说大哥呀,我俩可真是北京人。从前也就是祖上的根是,现在连他妈的户口都是。你说说吧大哥,咋就这么瞧不起人呢。可不是嘛?北京人咋了,北京人就牛了?北京人还不是给人打工来着。我附和着,外加点起哄的意思,大哥,您这话儿说得可就伤我们广大北京建设者的感情了,什么北京人外地人,不都是中国人嘛。就冲您这话儿……。 你们俩小丫头片子,嘴还挺贫。得,得,大哥我今儿就免费载你们一程,还真不能伤了咱们的和气不是。其实,我老早就认识你俩了。跟那片住着的人,能有我不认识我不熟的?那的哥忽然说出这话,倒是把我们一惊。他指着关语希说,你啊,大学毕业,跟家外贸公司混着,也就一小白领。说罢瞟了我一眼,你嘛,不是在读研究生嘛。那可不行,你那户口还是集体户口呢,不算正宗北京户口,去必胜客打工人家还不要呢,嘿嘿。说完他还那么偷偷一乐,敢情他成无间道了。 哼!谁他妈稀罕这北京户口了?我话一出口,就想起我爸以前口口声声地说自己是北京人,生在北京也曾有北京户口的表情,骄傲又挫败。忽然有点想念他老人家了。关语希更乐了,大哥,您可别把高级知识分子外加文学女青年逼急了,世事弄人啊。然后转身冲我乐,笑得那叫一灿烂。其实丫也就这时候能乐,想当初我俩为了攒钱买双价格说得上“hundreds of”(成百上千)的靴子时,愣是冲到麦当劳和肯德基嚷着要打工,结果就因为什么狗屁户口给拒之门外。这会儿可好,丫整上一户口脱贫致富了就开始翻脸不认人了,还是古人说得好,不患寡而患不均啊。那的哥也乐了,拐上白石桥猛一转弯就把我们拉到地儿了,还真没管我们要车钱,“呵呵”两声还塞我俩张名片说啥时候回去找王哥就成。 下了车,我和希走上过街天桥,走到天桥中段的时候,我停下来扶着栏杆看着下面川流不息来来往往的车,这就是北京。总有那么多桥,航天桥、蓟门桥、马甸桥、和平西桥、双井桥、白石桥,无论在任何桥上,往下一看都是那犹如河水般地车流。这世上的人们啊,也无非是从这里来,到那里去,过了这桥,再过那桥。 再想到温文,丫依旧毫无创意,这一小北京咋就这么喜欢动物园呢?敢情她跟动物就那么情真意切了?回想起大学时候,她拉着我和希走遍王府井逛遍西单,才惊讶地知道原来那儿的衣服都是动物园的货,气愤之余拉着我们就开始了动物园淘衣之旅。要说到这淘衣服,那温文可比我和关语希高出好几段。其实我们也就对着安贞中友新世界琢磨着怎么返券怎么划算,充其量抄底搞个三折回来就乐得屁颠屁颠,而温文可就不是这段数,一句“这衣服跟北京房价一操行,都是虚高”,顿时把我们搞得心哇凉哇凉的。也可以这么说,来动物园淘衣服,她也算是找到组织了。要让她讲讲如何在动物园花最少的money买一身衣服还要搭配出跟商场没差的效果,她的经验估计能写上半天,说起码也得说上两小时。55坛子里,她混得那叫一个风生水起。可是,这都毕业了,有啥事咱们碰个面还要来这边多少有点郁闷有点灰头土脸。不过按她的话儿,这挺热闹的,有天乐,有家乐福,有必胜客,还有钱柜,啥啥都有,也算汇聚了我们这群人的需求和娱乐,再他妈无聊你还能去动物园施舍点爱心喂喂小动物。其乐融融! 好个其乐融融,估计关语希是怕我一激动跳下去,拉着我匆匆就下了天桥,直奔那熟悉的必胜客。一进门就闻着扑面而来的香味,我与希对视一眼,潜台词是“人啊,还真他妈的会饿啊”。正值午饭时间,人声鼎沸,热闹非凡,还有不少人拿着号码牌,排着队等在门口,搞得跟《遇见》里的歌词一样。可远远就看见温文,她丫还是一如既往地扎眼,没心没肺地笑着,仿佛天塌下来也不关她屁事。 我们二话不说,直奔张牙舞爪的温文,以及在旁边笑得跟朵花儿似的大伟。我还没坐稳呢,温文就蹦出一句搞得我差点就摔凳子下去了,她说,许晨都走了一年了,你还没给明皓转正呢?我靠,这家伙大学四年跟我混得脑子灵光了,还是依旧哪壶不开提哪壶呀。我瞥了一眼关语希才冲她说,滚你丫的犊子。而希这时正表情诡异地端坐着,跟一观音娘娘似的,还缓缓地喝了口水。温文戏虐地看着,用一种疑惑的眼神在我和希之间游荡,继续说,复杂的n角关系啊。复杂的n角关系。记得岳宝琪也曾这么说过,还装得特文艺地站在落日的余晖中以手为镜头,先拍许晨,再拍我,接着又拍明皓,最后定格在关语希。不过那年的篮球赛,却再一次把我和许晨的关系推到了风口浪尖。有时候,命运,就像已经书写好装订成册般地主宰我们,同一页的两行字也会彼此辉映。 那时,尽管许晨在班会上开了我这么大的一个玩笑,不过他对我和我对他也有如陌生人,但仍就引起了一些所谓的他的粉丝对我的误会,时不时地有一些低年级小女生跑到我面前特把我当个人物似的瞅啊看啊还窃窃私语,弄得我特不自在生怕哪天她们不爽了上来抽我两巴掌。不过我倒没遭到毒手,我那单车就祸不单行了,三天两头地被人放气,于是明皓就常常来载我回家。 明皓,也就是岳明皓,岳宝琪的亲哥哥,那个陪伴我成长陪着我一路走来风风雨雨的男孩。我和他认识有多久了?仿佛从我们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认识了。听外婆说,我还吃过他妈的奶呢,而他妈更是把我当亲闺女似地疼,搞得宝琪跟一伺候我的小丫头似地特没地位。依稀记得小时候,他常常带我出去疯,一起翻墙爬山,一起偷摘桑叶,一起捞小蝌蚪,一起给楼上大姐姐的婚礼当花童。其实他只比我大一个月而已,也许是出于他对我的保护,我始终觉得他更像我哥,能一辈子都保护我的亲哥哥。小时候,我还特天真地问我妈:“你能不能也给我生一个像明皓那样的哥哥?”,然后我妈就啪哒啪哒地掉眼泪。他对我的好,要是再拿去和他对岳宝琪一比,岳宝琪自杀的心都有了,妈妈和哥哥整个当她是一空气。其实,小时候的我,很自闭,常常睁着大眼,特安静,在大段大段的时间里走神。没有朋友,只有明皓,好在后来又遇到了关语希,我的朋友也才渐渐多了起来。 那天放学后我和希一起下楼取车,我看见我那可怜的单车再一次地成为我的替罪羔羊,愤怒之余竟瞥见许晨那崭新的赛车,跟故意似的在一旁耀武扬威。我扬起腿一脚踢过去,伴随着希的惊呼,只见一排车跟多米诺骨牌似的接连倒下。我回头看希,却正好看见听着声音而赶来的许晨。 他走过来说,野蛮的女人。我瞪着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明明是因为他我才莫名其妙地招惹到这些疯女人。喂,你说什么呢?他不理我,径自去扶起那些倒掉的车子。希绕过我,走到他身边说,许晨,我相信你能找出到底是谁搞出这些事。许晨突然抬起头,看着希说,和我有关吗?!我一看他那副事不关己还高高在上的样子,更是生气,冲到他的面前就说,废话!就算我是五中过来的,你要报复也明着来,不就伤了脚嘛,还以为没了胆呢,只敢背后算计人,真没劲。他挑起眉,一脸怒气,突然扬起手,我下意识地往后靠,却撞到了一个人,回头看竟是明皓。明皓顺势一把将我拉到他的身后,又伸出手挡住了许晨那扬起的手。许晨愣了一下,竟盯着我问,他是谁?我站在明皓身后有恃无恐地说,关你什么事。然后拉着明皓的手,低声说,这人是一疯子,咱们走吧。明皓没说话,转身和我就往外走。这时,许晨在我们身后非常挑衅地说,这男的应该也是五中的吧,颜妍,你敢不敢让他和我比一次。我低着头,拉着明皓不理他继续走,心想这家伙又想搞什么鬼。据我所知,他从小就练篮球,不管是苦练的技术还是真的有天份,反正是很厉害。而明皓呢,他一直都玩足球,很少打篮球,比什么呀,明显咱们弱势,他要疯,我可不陪他玩。他在我们背后继续说,哼,原来不是我没胆,是有人没胆呀。我转过身,愤愤地说,拿自己的强项出来比,算什么英雄?他笑而不答,只是盯着明皓看。这时明皓突然说,比就比,若我赢了,你以后不准再欺负颜妍。许晨定定地说,好,如果我赢了,你以后不准再来一中接她。 我和希同时被这莫名其妙的对话和这莫名其妙的赌注所震惊,怔怔地互看对方。我既没有被许晨欺负,许晨也没资格管明皓接不接我,他们搞什么飞机?希走到我身边,低声问,他是谁?我白了她一眼说,我哥啊。倒是这时候孙启睿跑了出来,大张锣鼓地将这个突如其来的比赛闹了沸沸扬扬,甚至连高一的岳宝琪都闻讯赶来。 其实我对篮球向来都不了解也不热衷,若不是希在旁边跟我解释,我很难看得出原来许晨竟是如此的厉害,压得明皓难以出手反击。明皓素来都彬彬有礼与人为善,很少会跟人发生冲突,这一次就算许晨故意,我也没猜透他为何会答应。结果当然是许晨赢了明皓,根本就胜之不武嘛。我瞪着那笑得正得意的许晨,心里很是不平。他一脸自负地直直地走了过来,拉起我的手,转身对着孙启睿和另一个正向我目露凶光的女孩说,从今天开始,我送颜妍回家,我就等着看你们还能搞出什么事。说完,拉着我走向停车棚,不顾所有人的目光。我回头看见明皓,他的表情是我从未看过的,眼神很迷离。而希,望着明皓,流露出那极力隐藏的情感。 第四章 我笑笑,说,行了,别扯淡了。你俩这是打哪来啊?西藏?要办酒可得早点啊,姐姐我现在正读书呢,不用给份子钱,还能蹭顿饭,嘿嘿! 瞅你那德性,一顿饭就打发了?关语希瞟了我一眼,瞅得连我自己都觉得特没出息。她转而对大伟说,你说说,你这老婆是在哪认识的?是怎么认识的?又是谁让你们认识?一顿饭就完事了?打发乞丐了不是? 哎哟,姑奶奶,老祖宗啊,这是干嘛啊?大伟假意哀求着,打发谁也不能亏了你们俩不是?大伟瞅瞅希,又瞄瞄我,敢情丫啥时候改属耗子了。温文也不说话,往他身上一靠,摆出一副我不再和你俩一阵地一军营的架势。小样,姐姐还治不了你了啊?! 去,应该叫小祖宗。莫名其妙被你叫成一小老太太,招谁惹谁了啊我。我接过话继续扯着,一看他俩那亲热的,咋就浑身不舒服呢。我瞄了眼希,估计她也被那热乎劲碜着了。 温文用手捅了捅大伟,笑趴在他的怀里,那叫一个甜蜜。我们国庆结婚,会非常隆重地办喜宴,放心吧。大伟搂着温文郑重其事地对我们说,到时,二位仙女记得下凡啊。 真的假的?我诧异地问。记得上大学时,我们几个常常躺在草地上望着蓝蓝的天空,遥想着将来谁会先脱离组织先结婚,可是算来算去她们都一致认定是我。没想到真有人要结婚了,不是我,而是最爱玩最能闹最不把爱情当回事儿的温文。 此时,希叉了块黄桃,说,你俩想清楚没?别去了趟西藏就真以为你俩那感情比海还深比天还高,要知道婚姻可是爱情的坟墓。我建议你们再考虑考虑,头脑别发热,冲动是魔鬼。说完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俩,问,这次是你冲动还是她冲动?也不想想你们毕业那会儿闹的分手,我想着就心寒啊,还一儿子呢。 这一提,我不禁想起了那些事。大伟家里就他那么一个儿子,还不当宝贝似的宠着供着。听说当初上大学的时候他爸就没想让他出天津,好不容易在他软磨硬泡下才勉强答应来北京,还是看着离天津特近的缘故,但家里还是巴巴地盼着他回去呢。可是温文呢,除了北京哪也不愿动腾,按她的话,生在北京活在北京死也要死在北京。为这事他俩平时就没少磕磕绊绊,等到毕业那会儿也不记得是喝高了还是怎么着,两人就动起真格了,吵到最后谁也不让谁,非闹着要分手。当时大伟眼都红了,跟兔子似的,蹲在路边,表情特狠地冲着温文说,妈的,谁他妈在乎分手?温文,我告儿你,在天津大把大把的女人敲锣打鼓地等着老子回去呢。你看着,我回去就找一女的,生一大胖儿子管你丫叫干妈!温文也怒了,回嘴喊着,你丫给我滚回天津去!你要敢来咱北京,我就找人废了你,看你还能生出儿子么?说完,眼泪就吧嗒吧嗒地掉下来。那会儿我和希站在旁边都没法劝了,多亏明皓非常冷静地先拉开了他俩。事后,温文才告诉我,其实她之所以不愿意离开北京是因为她妈的病,好像是心脏之类的病,这么多年了一直就那样,也从没告诉过大伟。我说呢,以前每次去她家,都是她爸在那忙里忙外地招呼,弄得我和希都特羡慕,想着以后也要嫁这么一体贴老公。 后来我特仗义地把这事告诉了大伟,心里琢磨着我这可是挽救一段姻缘,我就是那一活菩萨啊。顺便还把大伟训了一顿,你小子怎么这么不懂事,还好意思喊着生一儿子管温文叫干妈。大伟听了也挺惆怅地说,看不出温文一特没心的人还挺孝顺。然后二话不说地回了趟天津愣是把他爸妈拿下了。不过,他求温文和好可没摆平他爸妈那么轻松,温文那时也来劲了就是不接电话不回短信,最后把大伟逼急了,搞了个摆蜡烛放气球的烂招。那天晚上,我和温文从超市回来刚进宿舍门就听见楼下巨喧闹,人声鼎沸的,拉开窗帘看见一特大的气球飘在空中,挂着一幅大字:“我们结婚吧?”。往下一瞅,妈呀,空地上摆了心型蜡烛,大伟站在中间,特偶像剧,跟一傻b民工似地捧着一大束玫瑰。就这样他俩惊天动地地圆满和好了。 当然是想清楚了才和你们说啊,我冲动,但是我有脑子。温文笑着说,估计也是回忆起那事儿了。在西藏的布达拉宫前,我们约定了以后生老病死都要一生一世在一起。 你会有脑子?关语希瞥了眼,冷哼了一声,又说,对了,干吗挑十一啊?人老多了。显然她已经跳过了结婚的可行性问题。 我琢磨着还是他俩的爱情坚挺啊。以前总以为自己会是第一个特潇洒地离开她们的人,现在才发现原来不是这样的。哼,你们爱结结去。 又过了一关,大伟开心地说,先去天津我爸妈那儿过了第一关,再去她爸妈那儿过了第二关,你俩这是最后一关了。 不过温文突然坐直了身子,伸出手指着我俩说,你俩必须有一个给我当伴娘,嘿嘿。语毕,关语希喊了声,服务员,来了黑森林。整个儿当她是一空气。于是,温文毫不客气地将罪恶的魔爪伸向了我。 我看看他俩依偎在一起甜蜜的模样,仿佛觉得那或许才是真的幸福。爱着人就在身边,可以笑可以哭,可以痴可以闹,可以依偎着可以依赖着,可以一起去旅行,可以一起煮顿饭,可以一起做一切能一起做的事。这就是幸福吧。有一个人陪着,一起走过所有艰苦与灿烂的日子,一起冷眼看这世界的寂寞与沧海桑田。从此,两个人牵着手,共渡余生!幸福,就以如此简单又明确的方式呈现在自己的眼前,尽管那是他们的幸福。 自打上次从市里回来,我就变得异乎寻常地忙。正式开学了,我的研究生生活也拉开了序幕,不停的开会,制定培养计划,选课,试听课,换课,再听课,猛然发现这些专业课他妈的本科就学过,现在又要学一遍,很崩溃。满满一天的课,听得我那叫一个头昏脑涨,尤其是有一门数值分析课,彻底地破坏了我和数学之间的革命情感,抽象到我完全不知道它在干嘛。想起有人说过这样一句话,数学上到初二就他妈够用了,当时特不明白,现在明白了也无能为力,搞得心里空落落的。按韩璐的话说,我这叫生活忙碌,内心空虚。韩璐,跟我一起上数值分析时认识的‘战友’,别看她一工商管理的小研,数值竟搞得比我有声有色多了,为了方便抄她作业,我威逼利诱地把她拐出来跟我和明皓一起住在学校外面租的房子里,三个房间一人一屋。后来,我看到她钱包里放了一张巨有型的帅哥照片,才知道她还有一个交往八年的男友,叫蒋枫,看来我们这一代的早恋还真是风靡大江南北啊。 忙碌的生活一直持续到国庆前一周,刚闲下来在家睡懒觉,温文却突然杀过来二话不说地拎着我就上了她爸单位的小车,我正纳闷她啥时学的车,而且还能活生生地开到我这儿呢,她连正眼都没甩我就奔上了八达岭高速。干吗去啊?我心里琢磨着丫不会又和大伟分手了想去自杀还拉我去陪葬吧,我靠!姐姐我美丽人生刚启程呢!她贴过来说,大姐,你忘了啊?你是伴娘啊。我恍然大悟,差点把这事儿给忘了,赶紧拿起手机给明皓发了个短信告诉他一声。温文继续说,时间还真他妈赶,大伟那死鬼最近又忙着他家老头给他安排的事,妈的,这婚礼竟然要靠我来张罗,我一听就崩溃了,想我哪是那块料啊,嘿嘿!我心想,甭说你一听就崩溃了,我一听也崩溃了,她这声奸笑,跟女巫似得笑得我心里直发毛。她继续说,反正你丫在学校闲着也是闲着,就帮帮小妹我吧,喏,特意给你办了张美容年卡,嘿嘿。我能反抗么?我故意弱弱地问,琢磨着,姐姐我人都在她车上了,就跟上了贼船被卖进窑子还能说“no”还能说我‘只卖艺不卖身’?!不过温文说,去!就你那样撑死是‘只卖身不卖艺’!于是那一周我就帮着她忙得跟陀螺似地满北京转,从皮肤保养做头发试礼服到布置新房,再到选择婚庆公司、定酒店、安排婚宴的流程,再到确定宾客名单的请帖、喜糖的包装,就是拍那一天的室内婚纱照也把我折腾够呛,总算把他俩活蹦乱跳生龙活虎地送进了结婚的大殿。 我千辛万苦地活到他们婚礼那天,可不到六点就起来等化妆师来搞婚纱弄造型。在一切打理完就等着大伟来接新娘的空儿,我们仨又一起猫在温文房间忙里偷闲起来。总说女孩在一生中最漂亮的时候就是穿婚纱,从前不信现在看着温文,却不得不承认。尽管新娘妆浓得盖住了温文一贯的活泼、单纯的美丽,却也呈现出她难得的成熟韵味。正聊着呢,她妈端着水果进来了说,你爸又在外面瞎忙呢,我看不下去了还是来你们这歇会儿吧,唉,总想着你还小还不会那么快离开家,怎么转眼就嫁了呢,真是女大不中留啊。希打趣地说,可不?阿姨,温文那疯丫头的心已经不在这家待着了。我也接着说,嗯,就是。她的心啊早就飞到大伟那了。也不知道是腮红太红还是豪爽的温文居然也会脸红,反正这会她特消停地坐那吃苹果,还特做作地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这时,她妈突然摸摸我的头,笑呵呵地对我和希说,你们都是好孩子,什么时候也请阿姨吃喜酒啊?希特奉承地说,阿姨,以后我们的婚礼哪能少了您啊?这些年在北京,来您家玩都来惯了,每次来都跟回娘家似的。 说起家,我突然想老爸老妈了。刚才她妈说温文那话儿,口气特像我妈。我妈以前也常说我啥时出嫁,我当时挺不乐意地敢情她那么想撵我走啊。那是你妈觉得你总惹事嫌你烦。希拿了片西瓜边啃边说,搞得好像她比我更了解我妈似的。不过这一说弄得我更想老妈了,也不知道她最近好不好胃病有没有再犯,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又在家想我想到失眠,她总是担心我,担心我吃不好睡不好,担心我是不是又惹事。其实我挺好的能吃能睡也不出去惹事不和人争,现在特消停特低调,想到这又好笑又难过,就靠在温文妈妈肩上哭了起来。我这一哭把她妈的眼泪也引了出来。小妍,别哭了,别把妆给哭花了,她妈劝着我,以后想妈妈就来阿姨这儿,这就是你半个家。温文突然乐了,颜妍,敢情今天是你出嫁啊?看你跟我妈还在那一对哭呢。说着拉着她妈特撒娇地说,妈,今天嫁的是我。于是我们都笑了,正笑着呢,大伟和明皓他们就都来了,还不停地在门外嚷嚷着。 关语希笑着出去刷地就打开里面那道门,隔着防盗门说,开门可是要红包的喔。那表情还真有一‘女’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大伟也不含糊立马掏出一大红包喊着,姐姐,早就备着呢,别为难小弟了。我上去透过门缝一手接过红包一手撑着门框上,笑说,你小子还挺机灵?想进门可没那么容易。希接着说,先玩个游戏,就比你和颜妍谁答得快。大伟笑得脸都抽筋了,你们也玩出花了吧?还抢答呢?少啰嗦,不玩就回去,我们还忙着呢。希作势把门一关,我俩对视一笑就不信丫不敲门。果然,大伟又开始砸门了喊着,问吧,小祖宗,爱问啥问啥,不就比快嘛。希拉开门,说,听好了!你和我们温文是怎么认识的?鸡蛋灌饼。我快一步地说着。那你们正式交往是哪天?大一冬天,圣诞节那晚。你们第一次接吻是什么时候?圣诞节前一天。我乐了,说,你小子太真损,瞒着我们先斩后奏啊。你向温文求婚是什么时候呢?还不就是毕业那会儿,闹得全校皆知! 大伟有点气馁,毕竟就他们那点破事,别说我,连希都耳熟能详。姐姐们,小弟我快被你们玩死了。我俩的好事还不多亏了你们,还能有你们不知道的?明皓站在他后面笑得特喜庆,肩膀一颤一颤的。那再问你最后一个,你要能答上来就放你进去,怎样?希边说边对我眨巴一下眼,我知道丫准没好事。快问吧,还赶着去登记呢。大伟指着表,挺无奈,捣头跟捣蒜似地。你们第一次亲密接触是什么时候?希喊着,然后我俩笑得特贼。这个问题我们盘问温文很久了丫就是不说,不管打死或打不死就是不说。大伟估计没料到我们会来这一手,瞪着大眼正跟那琢磨呢,表情那叫一个矛盾啊纠结啊。 行了,行了,你们别闹了!这时温文跑了出来,估计是听到我们越问越深入终于忍不住我们这么玩她老公,居然自作主张地过来把门打开放大伟进来。大伟一进来就瞪我俩还不忘给我们一人一下,接着特孙子地说,仙女们饶命啊。我和希对视一眼,心想这会不闹你晚上闹新房连你丫温文一起玩。接着按照习俗向长辈递茶,收红包,为新娘换新鞋,全家合影,接新娘出门,娘家放鞭炮送婚车,就直接去公证处办登记。当看到那火红的证书的时候,大伟特深情地吻了温文,看得我们那叫一个羡慕,然后一群人直奔酒店参加婚宴。 一到那金碧辉煌的酒店门口,我不禁感慨,大伟那丫真有钱,挑这么个好地方。希回话,哪是大伟有钱,是他爸有钱。我笑着说,改明儿我也去傍一半截子埋土里的大款。希说,大款能受得住你那狗脾气?正逗乐呢,我们一大帮人也就进了大厅。我满怀惆怅地看着我们这些孩子以前总是闹着玩着跟扮家家似的,现在居然已经长大了穿着西装婚纱这么成人地举行婚礼。走在后面的明皓过来扶着我说,小心别踩到裙子。他总是这样站在我的身后,看着我,照顾我。我转过身挽着他的手臂,忽然顺着他的那个方向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高个的背影。我微微一怔,拉了一把走在前面的关语希。希转过来低声问我,怎么了?我说,我好像看到许晨了。希说,哪能啊都走了一年,人家现在正跟美国潇洒呢,别整得看着白衬衫就过敏似的。我没说话,摇了摇脑袋。 等进了婚宴大厅,才发现里面那叫一个热闹,人声鼎沸,都是两家的亲朋好友,还有一些大伟他爸的生意朋友。于是我和希就陪着温文躲在新娘休息室里歇着,化妆师却过来说,再给新娘补补妆,一会还得拍照呢,伴娘也补点,看着脸色不太好似的。我这才发现化妆箱好像给忘车上了,说,我去拿吧,顺便出去透口气,太闷了,就一个人拿着钥匙出去了。在电梯口碰见明皓,他说,我陪你去吧。我乐了说,你还怕我迷路不成?不就拿个化妆箱嘛,于是自己就搭着电梯下了楼。 第五章 透过电梯的窗玻璃,在高处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北京。从这个角度,远远地隐约看到天安门,特别首都,广场似乎也看不到那些拥挤的游客。长安街上,那一辆一辆车,看上去就像洒在巧克力上的果仁,真是漂亮。想着当初要不是因为许晨因为我爸,我一定考到上海去了。顿了下,暗自想,怎么又想到他了。 很顺利地在车座底下找到化妆箱,然后边往回走边开心地向上扔钥匙玩着,在电梯门开的时候居然还不小心地把钥匙掉在地上。蹲下身,准备捡起来,这时,一个熟悉到我这辈子都不可能会忘记的声音在我耳边想起。 还喜欢扔钥匙玩呢? 我抬起头,看见电梯里面的另一侧站着一个人,阳光洒在他的白色衬衫上,散发着他特有的气息。看着他那张让我看了六年梦了六年的脸,狂傲英俊的脸,我很清楚地感觉到泪水滑落脸颊。回忆像落幕的电影般开始倒带,有如潮水般将我掩埋。我蹲在那儿没有意识地望着他,眼泪一滴一滴地失控似得掉在地上。 我一直天真地以为这一生中最美丽最美好的六年时光,是可以抹掉许晨可以忽略他的出现和存在而独立完整的。可是当我一点一点地想起那些刻意删除他之后的回忆,却显得那般地断断续续。许晨,一个在我生命中出现了六年让我爱了六年的男子,一个在我每一段时间每一个生活的缝隙里留下不可替换的痕迹的男子,一个给了我爱给了我希望又给了我伤害给了我遗憾的男子,一个让我可以为他欢笑为他哭泣为他心疼为他做任何事的男子。 我爱他,这是我的劫难! 我还记得那次晚自习停电他带我逃课的夜晚,我们站在学校门口竟不知该去哪,两人一直傻笑。最后他决定带我去网吧还给我申请了一个我至今仍使用的qq号,并郑重地说,你第一个好友就是我,那模样特神气。可聊来聊去他不乐意了,怪我打字慢,只回他‘是’和‘哦’,于是我关了电脑对着他说话还特有感情地看着他,而他也忽然很深情地看着我说,那你要一直看着我,就看我一个人。我说,那咱换个有情调的地方吧,在网吧干这事我还真不习惯呢。他愣了一下,哈哈地笑了拉着我就去了那个钟楼。只是到了那儿他却突然变得很安静,我坐在他的身边,不解地望着他。这里很少有人知道怎么上来,每当我想一个人的时候,我就会来这里。他解释地说。我环视四周,黑暗中看不清墙壁的颜色,月光从顶上照了进来,他的眼睛显得特别亮。接着,他给我讲一个故事,一个关于童年的故事。他握住我的手,低着头,眼神很迷茫。他说在他很小的时候大概也就三岁,他爸抛弃了他和他妈跟别的女人跑了,还留下了一大笔债。他说他始终都记得左手牵爸爸右手牵妈妈一家三口去游乐园玩的欢乐场景,但现在都快记不得他爸的模样了。他说在他爸走了之后,他妈就一个人带着他,虽然日子过得很辛苦但他妈却从没说累也没哭过。他说他妈是这个世界上最坚强最伟大的女人。他说有一个冬天他去参加篮球训练却被一群小孩围着嘲笑没有爸爸,然后他就和那些孩子打架。他妈得知后抽了他一巴掌,那是第一次他妈打他,他忍着没哭,他妈却哭了。他说从那以后他就再也不打架了。后来,他居然看见他爸和一个女人很幸福地在一小学门口接一个小男孩,那应该是他的弟弟,他听见那小孩叫了声‘爸爸’。再后来,他十岁的时候出现了一个比他妈还小的男人,然后他妈又结婚了,但他始终叫那个人“叔叔”。他说他已经不需要爸爸了但是他妈需要那个男人,所以他愿意接受那个男人。他说他爱他妈妈,超过世界上任何一个孩子对母亲的爱。他说完后,淡淡地笑了。故事断断续续,我却觉得心里堵得慌,我知道一定还有超出我能想像的难堪超出我能感受的悲伤,这些都让我不知所措。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言什么样的语气继续和他说话,毕竟这样的童年让我颤抖。我伸手抚摸他的额头说,都过去了。他握着我,说,其实你和我妈很像,都很坚强。颜妍,我喜欢你。他用手触碰我的嘴唇,轻轻地吻了下去。 我捡起钥匙,站了起来,不发一语地看着他。而他,按着电梯门,也直直地看着我。彼此望着,只是一年,却仿佛隔了一亿年。我转身,却被他一把拉进了电梯。我踉跄一下,下意识地抓住他的背,抬头看见他那一深渊般的眼眸。他说,颜妍,你似乎不记得还欠我一个理由。 我退后一步,迷惑地看着他,理由?他竟然问我理由,如果不是他的那条短信,我会那样吗?他竟然在一年后问我理由?我的心莫名地抽动一下,异常的疼,比那年车祸被护士往手上倒双氧水咕咕地冒泡还要疼。 为什么和我分手?他继续问。 我怔怔地看着他,突然,有一种愤怒深深地包围着,我走上前就给了他一个耳光。我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劲儿,但手心却隐隐作痛,仿佛把心里所有的恨都凝聚在这一耳光里了。他没料到我会打他,也怒了,竟扬起手要打我。我说,你打啊,有种你就打,打了以后我们就真的互不相欠了。我看见他缓缓地放下手,又狠狠地砸在了电梯门上,轰隆隆地一阵响。我斜睨了一眼他的手,特红特红地跟要流血似的,他怎么还跟以前一个样啊。我突然想起高三快高考前我们那次分手的情景。那个时候我和许晨已经开始地下恋情了,就连他每次送我回家也只敢送到路口,之所以这样,一是怕显得我特没革命立场还有那么多同学帮老胡盯着呢,二是更怕被我爸妈知道在那个节骨眼了我还早恋,他们还不灭了我,说不定连许晨都灭了。可是,这人生还真是怕啥来啥,怕啥来啥啊,我们的事还是被捅到我爸妈那儿。当时,我爸气极了,抡起胳膊就要给我一耳光,但明皓二话不说地挡在我的前面,我爸推开他说,你让开,要不是有人打电话告诉我,你还要帮她瞒到什么时候?明皓说,叔叔,他们只是好朋友,你相信我。我爸特失望地看着我说,你还想高考吗?我一愣,被明皓拉出了门,他抓着我的手说,没事了,不要怕。是的,我从小就很怕我爸,他有时候就像一个不定时炸弹,我一直都弄不懂他为什么那么容易发怒?我说,我去上学了,便一个人骑车去了学校。 一进校门,就看见许晨坐在学校小花园的凳子上等着我,他是那么安静那么美好地坐在那里,等着我。我一脸阴沉,他赶紧靠过来问我怎么了,我退了一步说你别靠近我。他拉起我的手问,发生什么事了?我看着他,心里很痛,他是我第一个很认真喜欢的男孩,我却不能和他继续走下去,不能一直走到年华逝去,我不知道他明不明白我的心很痛,于是抓起他的手臂狠狠地咬下去,直到我牙齿都发麻了。他吭都没吭一声,安静地任由我咬着。很久,我松了口,看见他的手臂上立刻出现了红印,凌齿分明的,我抬起头说,我们分手吧。他望着我,伸出手想摸我的脸,却又把手缩了回去,我说,你看什么呀?他淡然一笑说,看美女,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我想着他那会儿总说我没有关语希漂亮,我特生气逼他叫我美女不然我就灭了他,不过他根本不理会我,只是没想到他竟然突然对我说出这话,还是在这个时候。我蹲在地上,仿佛所有力气都用尽了,我忍住不哭,忍住不去看他的背影,只是紧紧地抱住自己。不知道希什么时候走到我身边,摸着我的背说,颜妍,没事的,没事的。我侧过脸看见她,眼泪就顺势掉了下来。 过了三天,刚下晚自习,许晨冲到我面前二话不说地把我拉到了那个钟楼。他盯着我问,我们不分手,好不好?我望着他,不敢哭,不敢让他看见我的眼泪,因为我怕他看到我哭,我怕自己会跟他说好。我咬着嘴唇,好半天才说,不好。他瞪着我,表情特别挫败,像一只打败仗的狮子,猛然抬起手就砸到我身后的墙上,血迹顺着他的手指缝慢慢地渗了出来。 这时电梯门打开了,我推开他,一个人走了出去。在洗手间的镜子前我意外地发现欧莱雅的睫毛膏居然没有晕,真他妈的防水啊,我都哭成那样了。推门出去的时候,一个女人从我身旁擦身而过,可能是她耳坠上的钻石太闪,我忍不住侧目看了她一眼。盘起的头发映衬着一张傲气的脸,脸颊消瘦,尽管看着很年轻很雍容华贵,但神情中依旧透露出气指颐使的模样。我暗自想,又是一不会老的妇人啊。 当我回到婚宴大厅的时候刚好赶上看大伟特意为温文制作的sh,那一幕幕,播放着他们从认识到现在的点点滴滴。听着《遇见》,总是,总是在这种时候想起他,心疼不已。上天给我安排了如此难以抗拒的命运,让我遇见他,让他以这样的姿态在那样的时间走进我的生命,构成我的一段人生。低下头看看自己的心,倔强的背后,看不见的伤口。只是我还在爱,还在等待,用一千个疼痛来等待一个快乐。我遇见你,是我最美丽的意外。 自从那次分手之后,我和许晨就再也没有说过话,就连在走廊撞见也跟陌生人似的,只是我觉得他瘦了,眼睛里总有一抹落寞,浓得化不开。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高三毕业,希和许晨都考去了北京,而我却在填志愿上出了问题。当时,有一上海的学校招了我,可是我还是毅然决定补习。明皓问我,为什么。我说,我想去北京。他说,那我陪你补习吧。于是,我们就一起在一中补习了一年,最后也一起考进了同一所大学。到了大学我才发现,希的学校竟和我们学校对门,于是希万般感慨地说,谁说北京大来着?不过,许晨的学校却在市里,离我很远。当时大一上学期的课也特别多,我们几个忙得都没好好逛逛这北京城,那会儿我总嚷着让明皓和希陪我去故宫,可希却嫌太冷非要等开春了再去。 好不容易等到北京春暖花开的时候,非典爆发了。起初温文还绘声绘色地跟我们描述非典其实也就是一破肺炎,但没想到这事竟然一发不可收拾,希的学校封校了,我们学校也停课了,每天都有新增病患,口罩卖到了10块还脱销,天天消毒搞得人心惶惶。那段时间我们整天都待着宿舍不敢出门,于是明皓特好心地给我们装了个游戏《仙剑奇侠传》。那游戏确实挺有意思的,整个一李逍遥和赵灵儿的游山玩水,不过我们是李逍遥,所以整天要面对江湖上的风风雨雨打打杀杀。好在我和温文配合得天衣无缝,我走迷宫她打架,尤其是那招‘乾坤一掷’,充分满足了我们用钱砸人的理想,看来无论是现实还是游戏,钱永远比想象中更牛b.但也有‘乾坤一掷’对付不了的怪物,都‘金蝉脱壳’了n次仍被它追着打,这时明皓在电话里喊着,你们快用‘酒神’。我说,怎么用不了?温文一拍大腿说,妈的,我没买酒。于是李逍遥就这么壮烈牺牲了。重开游戏,我特不解地问温文,你咋不买酒呢?她说,还不是怕李逍遥跟林月茹酒后乱性,再说留着钱还能‘乾坤一掷’呀。我无语,丫一动脑子就出乱子。好不容易我和温文打到了最后,那可把我俩激动坏了,愣是把明皓、大伟和关语希都找来观战,温文还呲牙咧嘴地说,待会儿赵灵儿肯定又要脱衣服伺候李逍遥了。希点了一下温文的后脑勺说,你丫真yellow!突然,电脑屏幕一闪竟跳出了游戏界面,我大手一挥问明皓,怎么回事?他捂着嘴特奸诈地说,我给你们装的是盗版,没结局,然后哈哈大笑。我和温文都怒了,抓着他一顿暴打,大伟和希在旁边都笑歪了,希说,还以为是英雄美人大团圆呢,结果是一出闹剧!说得我和温文特灰头土脸。 当非典即将过去的时候,我竟然发烧了。只记得我在自习室趴着睡着了,没想到回来就头昏脑热的,温文给我一量都39度3了,不过那会儿我特精神嘴还没个消停地唱非典版《至少还有你》,把丫唱得都慌了神了,急得跟一热锅上的蚂蚁。宿舍另一室友杨曼菲,也是我们班班长,非常冷静地叫来了救护车,二话不说地直接把我送进了区医院隔离病房。当晚我一直高烧不退,输液,敷冰袋,昏昏沉沉中我竟然给许晨发了个短信。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听见楼下特别吵,趴窗户上一看,竟是许晨,他正跟保安闹着要进来看我。我赶紧拿手机给他打电话告诉他我没事,他却特大声地喊着,不管你有事没事,我都要见你。我立马站了起来,冲着楼下的他挥挥手,连输液针头被扯掉了也没发觉,我在三楼呢,你看见没?我当时特像一国家元首下飞机跟民众挥手似的。 就这样,我们和好了。 第六章 后来闹新房的时候,我还沉浸在自己那无边无际绵延不尽的回忆中,我看见许晨那特立独行又自信骄傲的样子,那阴沉不定又暴躁如雷的样子,那悲伤又隐忍的样子,我想着我们一起走过操场时他从沙堆里挖出戒指捧在我面前那温柔的样子,我想着我们一起去超市他故意买清嘴口香糖逗我那邪恶的样子,我想着我们一起淋着大雨他抱着我旋转的样子,我想着我们一起躲在天台逃课下五子棋他赢了得意的样子,我想着我们一起去庐山在瀑布下他给我拍照的样子,那么那么多他的样子,重叠在一起,直到再遇见他,他的样子还是我记忆中的样子,穿着白色衬衫。许晨,我还想着你,你让还想着你的我怎么继续生活,怎么假装若无其事的生活。我已经尝试忘记了,然而每一个生活的隙缝里都有你的痕迹,六年的日子你充满在我的生命中,难以抹杀。 我靠在沙发上,喝着酒,看见每个人都笑得很开心,连我都觉得自己很开心,尽管刚才我还在许晨面前哭得一塌糊涂的。我一开心就特能喝,转眼一个人干掉了大半瓶红酒,想想也觉得挺牛掰的,大四毕业时我刚干了三杯啤酒就被明皓背回来了,还哭得跟生离死别似的特丢人。朦朦胧胧中我看见杨曼菲和明皓在合唱《你最珍贵》,只是丫唱歌唱得都快爬到明皓身上去了,靠,谁家闹新房闹到后来变ktv了?!再扭头看看关语希,脸寒得跟一冰山似的,冻得我直打哆嗦。这杨曼菲,素来都跟我们不对路的,要不是大伟想着她是我们大学四年的室友又跟我一起读研,温文肯定是不会叫她来的。眼瞅着他们一唱完我就赶紧冲上去抢了麦,拉着明皓跟我一起唱。巧合还是怎样,竟是梁静茹和光良的《只能抱着你》。 《只能抱着你》 好想这样抱着你,我知道你有些在意,给他伤了心,才想到可以找你。 好想这样抱着你,我知道你现在伤心,想有人陪你,只是如此而已。 你知道,我明了,抱着你,我(你)的泪,却为他而掉。 你知道,我明了,抱着你,温习拥抱。 你知道,我明了,抱着你,我的心有些动摇。 你有的好,他做不到。(他有的好,我做不到)。 还想他(也许他),可能等我回家(等你回家),在我们(你们)相识的楼下。 还想他(也许他),可能拨我电话(拨你电话),留话。 还爱他(你爱他),我从没怀疑过(没怀疑过), 今晚心底的挣扎,我不说你明白吗? 这一什么歌词啊,我坐在那里,心里骂着,再偷偷瞄了瞄明皓,他还是温柔地看着我微笑。这时杨曼菲坐到了我边上,望着我,笑得意味深长的,说,许晨不是回来了吗?要抱抱他去啊。她怎么知道的?我怔怔地看着她,又望了望沙发对面的希,她脸一阵白又一阵黑的,忽然觉得憋得慌站起来就往外走,明皓拉着我问干吗去,我很不耐烦地甩开他的手说唱你的歌去。希跟了过来忙说,没事的,没事的。她总是在这种时候跑来跟我说没事的没事的,可是丫每次一说没事的我就哭得稀里哗啦,但这次我特出息地没哭,冲到厕所里吐得昏天暗地。她在我身后说,刚才你出去的时候,许晨跟他妈来过,不过是巧合,大伟他爸单位有个项目是批给许晨他妈公司做的。原来你们都他妈的知道,却都不告诉我。说完我又一阵恶心,心想,干脆把胃吐出来得了。 国庆就这么一晃都过去一个月了,温文和大伟去三亚蜜月后回来就马不停蹄地工作,我,明皓还有韩璐也依旧在学校上课,大伙都特安分也没碰面。当课表定下来后我惊讶地发现三十个学分的课竟分成两个学期上,再除去那些可以逃的选修课,大部分时间我都窝在小屋里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反正吃喝都有明皓张罗着,还时不时地领我们去趟水煮鱼,我也挺乐的,心里琢磨着都这么多年了,咋还停留在水煮鱼这个阶段如此没长进呢,真是辜负了党和人民对我们的期望啊。生活的主旋律依旧是上网,看电影,读书和睡觉,偶尔写点文字拍点照片,小日子悠悠哉哉像电影快进似地眨巴眼就过去了。 有时候,我躺在床上,想起我们这帮人,尤其是我,希,还有温文。总装得好像天不怕地不怕特没心没肺似的,总想着来个艳遇逮个帅哥啥的,可是当我一遇到许晨,温文一撞着大伟,什么道理啊原则啊战略啊全都歇菜。不过,还是希比较抗得住,杨曼菲都那样了,她也就寒着脸冷眼看看,跟看风景似的。其实,要说我不明白希对明皓怎样,明皓对我怎样,绝对是自己骗自己,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希事实不是她想的那样,我要对明皓有什么非份之想我就天打雷劈啊我。想到这,我挺惆怅的,就给希打了个电话。电话刚一打通,丫就给我挂了。我特忿恨,这都什么世界啊。然后想起每次我这么说,温文就会大声地接一句,flower world(花花世界),超屌的英语啊,也就温文能想得出。不一会儿,希就给我打了过来。 希说,啥事啊,颜大小姐。跟学校搞学术搞疯了,想起给我打电话了呀。我一听就脑缺氧,不就读个研究生嘛,丫至于给我踢到隔壁学术界嘛。想你了呗。我听到电话那边一阵哆嗦,她说,少跟我装纯情,到底啥事啊?我忙说,真没事,真想你了。我容易嘛我,搞得跟一拉拉似的。希说,那你来市里,姐姐带你吃香喝辣去,顺便找几个老外练练你那破口语。我一听就崩溃了,我一工科生,难不成也考个高级口译去,那要你们英语系的干嘛?于是一嗓子喊了回去,滚你丫的,在哪呢,我给你那老外讲讲石油去。她乐了说,你还真能跟他们有得侃,也是搞石油,还是s 公司的。一听s公司,我立马肃然起敬,那可是多牛b一大公司啊,二话不说地出门杀去找她。刚到二环呢,希一电话打来说,别来我们公司,我们现在在雍和宫呢,你到这边来找我。我挂了电话,赶紧下车换地铁,等我到了雍和宫,丫又一电话打来说,你到簋街来,赶紧的,伊拉克去一趟都回来了,你丫爬也该爬到了。我也激了说,靠!你们打游击呢,一小时都换仨地了。希说,少废话,赶紧打车过来。说实话,来北京这些年,还真没来过这享负盛名的簋街,车一拐进一条张灯结彩挂满灯笼的街,就吓得我直哆嗦,心想丫接待老外都搞到‘红灯区’了呀。下车就看见希满脸堆笑地正跟那几个老外扯淡呢,还特牛b地瞥了我几眼,那表情仿佛跟我说有种你也说两句。我的心痛得跟刀刮似的,当年高考我英语还比她高个十分呢,往事真他妈不堪回首啊。我说,你们公司拉客户都搞到‘红灯区’了啊,希拿眼横我说,傻b,簋街是一吃饭的地儿,接着就拉我进了一饭店。我上前凑近一听,关语希你大爷的,丫们新加坡来的,一口一个ok一口一个好的,难怪我一时半会没听懂,好歹我也是一过了六级的人啊。然后,就看见希笑得都快撒手人寰了,说,看把你丫吓的,脸白得跟我家厕纸有一拼。我也懒得理她,赶紧装成一淑女,还是一品学兼优学富五车的淑女,就差没把我那特能装的黑框眼镜戴起来。不过希捅捅我说,行了,这帮人都是搞技术的,没权,咱们也就陪他们领略一下伟大的祖国美好的北京就成。我哦了一声,顿时恢复本性,张牙舞爪地一顿狂吃,这簋街的麻小和香锅还真不错,辣得我都快抽过去了。趁我还没抽过去前,希又拉着这帮人去了故宫,丫们还真是铁了心要祸害咱这古老的文化遗产啊。 进了午门,只见那精巧的汉白玉拱桥随河宛转,形似玉带,我们一行人过了金水河,通过太和门,就看到那宽阔的广场与高耸在三重台基上的巍峨大殿,由南至北逐一座落的太和殿,中和殿和保和殿三大殿,在蓝蓝的天空下,映衬得更加富丽堂皇,威严壮观。听着导游很专业地介绍这三大殿的构造以及其中那些漫长的历史,我再一次被它所折服。这时,听见那几个老外很不解地问希,这就是中国皇帝住的地方吗?希微笑着说,no,这是他的office,我望向希,很是佩服她的专业能力地说,你丫咋不说他也是soho一族呢。希推了我一把说,懒得跟你丫贫。过了保和殿,就到了乾清门广场,我站在广场高处向北望去,一座座宫殿映入眼帘,这便是内廷了。皇帝老儿住的乾清宫,皇后的坤宁宫,还有那发生许许多多艳遇的地儿御花园,左右两侧分别是东西六宫。一行人随着导游继续逛着这后宫,我对希说,这高高的红墙,还有那红门上的锁,困住了千百年来多少女人的幸福啊,是爱那高高在上拥有三千佳丽的他,还是爱那相濡以沫与子偕老的细水长流呢?希竟然叹了口气说,怕是一进来就已身不由己了,后宫的争斗远比我们想象得还要复杂,甚至是残酷的。我们继续游玩着,向东穿过景运门进入锡庆门,然后再进入皇极门,参观了皇极殿、宁寿宫和畅音阁。我偷笑着对希说,你丫还不去给人解释解释这畅音阁?希瞥了我一眼说,何解?我笑着,ktv嘛!然后我俩笑得特喜庆。这时一游客走到了珍妃井前惊叹地说,这井口真小。我特无奈地看了看希,希低声跟我说,她要跳井了,估计死不了。我问,何解?希说,太胖,卡半道了。我也乐了说,那也得死。希反问,何解?我说,饿死了呗,下不去,上不来的。然后我俩再一次笑得轰轰烈烈的。 当我们来到御花园的时候,已近黄昏。只见它石子为路、古木繁花、亭台楼阁、嶙峋山石,特别雅致。夕阳穿过那几许竹林,这翠竹与院内的白皮松,墙外的数株玉叶梅遥相呼应,形成了一处松、竹、梅岁寒三友的绝妙佳境。导游依旧很敬业地给我们一行人介绍着,还领我们去看了一块太湖石说,此石来到故宫也真是天赐良缘啊。好个天赐良缘啊,我心里默默地想着,不知不觉地竟一人逛进了一屋子,站在门前,静静地看着那园子里的游客。恍惚中,我觉得我看见许晨了。 第七章 你最近还好吗?许晨问。 我回头,只见他倚靠在门边,站在阴影处,我看不清他的表情。想起一句歌词,旧情人给的问候比陌生人还尴尬。我淡然地说,还好。此时希的电话打了过来,我转身欲走,他突然从后面抱住我,轻声说,月儿,别走。月儿,专属于他的名字。我听着眼泪就流了下来,没接电话,又给希发了一短信说,导师找我,我先回学校了,回头给你电话。 其实我这人从小就吃软不吃硬,有次把我爸气急了上来就给我一耳光,打得我晕头转向的扶着墙还特狠地对我爸说,你给我记住,然后我妈就过来抱着我哭。就像以前和许晨在一起的时候,也不记得为了什么事我俩就掐上了,他拦着门就是不让我走,我也气急了抓起他手臂就咬,他还是不松手,我就拿脚踹他,最后趁他没注意还是冲了出去,他也跟着跑了出来非要拉我回去,我一使劲竟把他推下了楼梯,我奔过去只见他摔在地上,然后他拉着我说,月儿,别走。特别的温柔。 我们静静地站着,像雕塑似的。许久,他说,我很想你。 这一次,他说,我‘很’想你。以前,他总跟我说‘我想你’,那会儿我特矫情,觉得光说‘我想你’巨没劲,总变着法子让他把‘想’换成‘爱’,可是他从来都不把我当回事还是自顾自地说‘我想你’。他大三的时候特别忙,于是就天天给我发电邮,跟我汇报今天做了什么明天要做什么,还每次都署名‘想你的晨’,那会儿我觉得特甜蜜特幸福,有个人天天想着我的感觉真他妈好。有一次,我正和温文上网球课呢,温文一球打过来,我一拍挥过去,球砰地飞到了场地边围着的铁网上,我顺着球就看见站在阳光下的许晨,穿着蓝色毛衣,对我笑得特别好看。我跑过去问,你怎么来了?他隔着铁网说,我想你了,就来了。特别特别的温柔。 他站在我的身后,轻轻地抱着我,又把下巴磕在我的脑袋上。 其实,我最喜欢他从我身后抱着我,尤其喜欢他又害羞又骄傲地先问‘我可以抱你吗?’再轻轻地从后面抱住我,不过他说那样就看不到我的脸了。那时候,我常把脑袋向后仰着靠在他怀里,望着天空,这时他就会说,你把手张开啊,titanic呢。我说,你丫真俗。然后他就把下巴架在我头顶上,轻轻地磕我一下。特别特别特别的温柔。 许晨,全世界你最温柔。我心里想。想着想着特想哭,我们怎么就分开了呢? 我再一次把头向后仰着靠在他的肩膀上望着天空,我仿佛看见一个小天使在对我们微笑。 想什么呢?许晨拉着我转到他的面前。 我又想起一句歌词,我越来越像贝壳,怕心被人触碰,你回来那就好了。我们和好吧。我深呼吸,然后望着他。他也这么望着我,好久才说,我一直都在等你说这句话。好熟悉的对话啊,让我想起我们以前也常常这样,吵闹啊,生气啊,然后冷暴力,到最后总是我先说‘我们和好吧’,他就会笑笑然后说就等你这句话呢,再把我拉到怀里。这一次,他也这样,只是没有拉我到怀里,而是拉我去了后海。 当我们坐在一酒吧里静静地听着音乐看着窗外那后海的夜晚,我习惯性地靠在了他的身上,他的气息,他的味道,还是那般的熟悉。他以前总喜欢在打完篮球满身大汗的时候抱我,那会我特烦他,可他还大言不惭地非说那是男人味,每当这个时候希就特鄙夷地拿眼白他。许晨问我,工作累吗?一听我就乐了说,我读研呢,你不知道吗?我看见他的眼里闪现一丝讶异,然后我就特牛b地开始说考研那些事。 我说,保研过着猪一样的生活、找工作过着狗一样的生活、考研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本来我是能保研的,我的成绩排名挺靠前的,可一综评我的分就不如杨曼菲了,结果就没保上。后来我想那就找工作吧,可在我穿着牛仔裤屁颠屁颠地跟着浩浩荡荡的大军参加了几次颇具规模的招聘会,并屡次被“我是女生”这种不是我能决定还得去问我爸妈咋回事的理由拒绝之后,尤其是看到咱学校就业办的老师为了多争取几个名额陪那帮白酒当纯水喝的招聘人员之后,突然就烦了。于是我拍了拍正在吃着水煮鱼的关语希说,我决定考研了,丫倒好,没啥反应依然不紧不慢地吃着,还是温文比较激动脱口就说,那你不是猪狗不如,我说到这儿,许晨扑哧地笑了说,温文怎么还是那样啊。 就是,她一点都没变,还那样,那样。我特夸张地说,接下来的那两个月我基本上就窝在屋里疯狂地学习,看英语,背政治,做数学题,琢磨专业课。偶尔出门也是去参加各种各样的考研辅导班,听听那帮老师扯着嗓子跟我们瞎掰,抄一些英语作文的范文,记一些高数线代概率的窍门,划一些马哲政经邓论毛概的热点。那年的冬天是我印象中北京所有冬天中最冷的一年,我可是坐的早上六点的公车去的呢。出门的时候天还没亮但天上的星星贼亮贼亮的,那北风还呼呼地,这是我人生第一次摸黑去上课,事后我特牛掰地跟老爸老妈吹呢。在我坐了仨小时车其间还倒了两次总算到了礼堂的时候,才发现脚已经冻僵了腿也麻了眼泪都不知不觉地流出来了,没意识地流着。我当时特悲壮地跟希说我他妈要是考不上这研究生就直接跳楼死了得了,希很没心肝地说跳楼死得太难看还是跳河干净些。后来等确切知道我考过了已经是大四最后一个学期了。记得那天我们还在一厂区穿着破破烂烂的工作服跟着车间师傅爬装置摸管线呢,希一个电话打过来劈头就说,你丫死不了了,说得那叫一个凄惨,一听我就脑充血心里琢磨着,你丫恭喜人也不说点好听的,红事都说成了白事。当时我特高兴顺手就给电话薄里所有人都发了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谁知刚发完希又来一电话劈头就说,美女研究生!你丫咋这么得瑟呢?我们这帮人都想你了。我一听特来劲,盘算着她想我都想成这样了连续给我俩电话。谁知她话锋一转接着说,快回来吧,大伙都等你回来请客呢。丫兴奋得都脱了形,我一激动差点把手机从十几层高的反应塔上扔下去。 你那破手机也该扔了,许晨说,以前给你打电话总不在服务区。 我横他一眼,继续说,我们当时实习可惨了。我一看那厂,一看那工业装置,想死的心都有了,再想着我那大把大把如花似玉的青春都要穿得破破烂烂而关语希那丫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来看我,眼泪就哗啦啦的。不过实习最好玩的还是下班后一群人窝宿舍里打牌,杀人啊升级啊,我和温文那叫一个默契,打遍天下了都,但我也栽过一次,大意了,埋底牌的时候居然把大王埋下去了,还盘算着哪个傻b捏着不出呢,这事儿后来一直被温文拿出来笑话,说我这孩子咋就傻得这么可爱呢。 许晨在一旁揉揉我的头发特宠溺地说,傻孩子。我敲下他脑袋说,你丫才傻呢。他笑笑,说,后来呢?我挺惆怅地说,后来就在学校做实验写论文,挺累的,尤其是改论文格式,答辩的时候我还差点跟一教授掐起来。许晨问,怎么回事?我大手一挥说,靠,就为一标点是全角还是半角呗。我顿了下接着说,再后来就毕业了,该吃吃该喝喝该卖卖该哭哭,我和温文有次也在路边撒泼正哭着来劲呢,关语希就说,你们还‘毕业一哭’呢?以后都跟这小北京待着想不见都难,你们哭啥?还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装啥啊。温文哭着说,你不知道啊,我俩大学四年就计划着毕业前要来个‘神州行’,工作了再来个‘全球通’,现在哪都没去就毕业了,能不伤心吗?希万分感慨地说,这可是鳄鱼的眼泪啊。希也没变,还是特喜欢挖苦人。 许晨说,月儿,你变了吗? 忙得忘记变了。我说。 哦?许晨拉长声音笑得特奸诈,那研究生大叔没追你了?!现在不刚好大妈跟大叔了么? 我掐着他的胳膊,特使劲的,人家现在是一博士爷爷了。其实这博士还是和温文打网球时认识的,人挺老实的特实在的那种,温文最喜欢逗他玩,整个一活古董。我都看不下去了,他还脾气特好地跟我说,温文那丫头人真好,你也很好,我一听就崩溃了。 还有那小子呢?辩论赛跟你叫板那个?许晨又问。 你丫记性可真好啊。那小子是打辩论赛的时候认识的,当时辩题是‘美丽是福还是祸’,他正方我反方,想想我就憋屈,我一大美女非要把自己的美貌说成是祸,真亏。自由辩论的时候他跟我掐上了,唇枪舌战的,我这人从小就这样,一跟我争我就非争个你死我活不可,于是他就输了。结果第二天,丫竟然跑来跟我说,你说美丽是祸,我现在赞同了。我特不解,他接着说,你祸害了我啊。我一听赶紧撒丫子跑了。我拿眼横许晨,怎样? 许晨搂着我说,没事,没事,然后笑得跟一黄鼠狼似的。 对了,你今天怎么也这么巧去了故宫?我问。 许晨说,不是巧,我是跟着你去的。 我吃惊地看着他,然后他告诉我,其实他今天是去我们学校那边办事的,路过学校门口的时候接了一电话就停了会,却看见我撒丫子地往车站奔,于是他就跟着公车,开到了二环,又见我下地铁,他也跟着坐上地铁,到了雍和宫我又打车去了簋街,等跟到了簋街才看到我和希走进了一饭店,他就回去取车然后在饭店门口等,之后就跟着我们来了故宫。许晨跟一法官似的指着我说,你们整个一流串犯啊! 那晚,我们坐了很久说了很多,说到后来我都睡着了,许晨就把我抱上车送我回学校,到学校时他叫醒我问,你现在住哪楼啊?我说,搬出去住了,出南门右拐有一小区,就是以前咱们经常去买蛋挞的那里。他说,那蛋挞还在卖吗?我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深秋的北京,微风拂面,夜凉如水。许晨送我到了楼下,站在车灯前,亲吻我的脸颊,轻声道晚安。我微笑着,说,晚安。 再遇见你,看你沉默不语,看你满眼温柔,看你爽朗笑脸,如此的熟悉,仿佛我们不曾分开,仿佛那些疼痛都已过去,如果痛苦是上天赐给我们还没有打开的礼物,我希望我们能一起听见小天使的笑声。 曾经许晨告诉我一个传说,那就是每个人都有一个一直守护着你的天使。如果天使觉得你的生活太过悲哀,你的心情太过难过,那么天使就会化身成为你身边的某一个人,出现在你人生的低潮期,安静地出现在你的生命里,陪你度过一段快乐的时光。他说,我就是他的天使。 三天来,我总想起他,慌张,甜蜜,心里空空的又满满的,像一个第一次恋爱的孩子似的。中午吃饭的时候韩璐突然说,颜妍,明皓都俩晚上没回来了。我‘啊’了一声,赶紧拿手机给他打电话。韩璐问,怎样?我摇了摇头说,没人接呢。于是,我又打给关语希问,这两天你有和明皓联系吗?希乐了说,丫不是跟你一屋住嘛,怎么还问我了啊?我急了说,没心情跟你丫贫,韩璐说他两天没回来了。你也赶紧给我找找他去。挂了电话,我想起明皓的那几个哥们,忽然发现我竟没有他们的号码。或许,我也太不关心他了。 当晚,明皓就自个儿回来了。我看见他一脸疲惫地走进房间,便跟了过去。他躺在床上,不说话,跟一尸体似的。我坐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脸说,喂,这两天你去哪了?搞得我和韩璐差点报警了。我嬉皮笑脸的,可是他却突然哭了。 我抱着他,没说话,很久很久,直到他睡着。他怎么了? 刚一回到自己的房间,希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我赶紧告诉她说,希,明皓回来了,没事了。可是希却哼了一声,说,你和许晨是怎么回事?我一顿,没吭声。希突然大声吼,你丫说话!我吞了一口水,说,我们和好了。希冷冷地说,颜妍,你可真有出息!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我愣住了,给她打过去,一接通就说,关语希,你大爷的,我怎么你了?她不说话,又把我的电话给挂了。我特生气,继续给她打,可是传来一他妈特欠揍的声音,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气得我咣当一声把手机扔地上了,那可是我的手机啊,我还没舍得扔呢!一回头,我看见韩璐不动声色地站在门口。 第八章 第二天上午,温文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说,希下午的飞机去上海,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你现在可出息了。我心想,怎么人人都说我出息了。温文又说,希还说她不想见你。我一听都懵了,温文,你大爷的!希发神经,你还陪她疯?!我还没吼完,丫竟然把我电话给挂了,我他妈十二小时内连被俩姐妹挂电话,于是我气急败坏地冲到明皓的房间,发现他居然不在。我边往外走边给大伟打电话,一接通我就吼,大伟!你要敢和温文一个操行挂我电话,你小子就甭想活了。大伟说,颜大小姐,你先别急。我学着希那样哼了一声,他又赶紧说,希下午一点二十的飞机,t2航道候机,我们会去送她。我心想,难怪希总喜欢冷冷地哼一声,还真他妈管用!我看了下表,十一点四十了,然后说,大伟你给我听好了,要是我今天没见到关语希那丫问明白咋回事你就让她上了飞机,你小子一样甭想活了。说完,我也把电话挂了。走到楼下的时候遇到韩璐,她问,颜妍,干吗去?我说,去找关语希。她说,记住有话好好说,还有这两天我得回趟家,公司出了点事。我说了声‘好’,打车直奔机场。 一路上,我静下来把整件事又想了一遍,明皓两天没回家就已经够稀奇了,回来后居然还抱着我哭那也太不可思议了?而关语希,突然发神经甚至不想见我,这更是比彗星撞地球还让人不敢相信,那温文也不知道咋了跟着一起闹,难道明皓和希之间出了什么事?我带着一脑袋让人爆炸的问题赶到机场,快到通道的时候远远地就看见希,温文还有大伟他们仨。温文正抱着希哭个没完没了跟黄河泛滥似的,大伟也低着头在一边瞎转悠像个无头苍蝇。我没由来地眼睛一红,心想,关语希你大爷的,有啥事你倒是说清楚,去上海干嘛?我正想冲过去,却看见明皓,更让我惊讶的是,杨曼菲居然也在,还他妈的挽着明皓笑得春风得意!我怔住了,站在那儿,看见希头也不回地拎起行李走进了通道。 我奔过去,看了眼杨曼菲,问明皓,这是怎么回事?明皓低着头,不说话。我说,你说话啊!到底怎么回事?他抬头看着我说,妍,对不起!在那一瞬间,我觉得我一点都不认识站在我面前的这个男人,那个彬彬有礼、成熟自信的岳明皓,那个为我挡风遮雨,牵着我的手走路,陪我成长,看到我笑也跟着笑的岳明皓,我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吼道,那你他妈的对关语希做了什么?我的心异常得疼,记得以前我总喜欢和明皓演扇巴掌的戏码,每次他都特配合地把脸别过去搞得跟真的似的,我从来没想过我真的会打他一巴掌,那真真切切的一耳光。温文和大伟拦着我说,颜妍,你冷静点。这时,杨曼菲也扬手要打我,明皓还是那样想都不想地挡在我前面,我看见明皓一边的脸立马红红的,心想,杨曼菲你丫也忒狠了点!杨曼菲昂着头特鄙视地对我说,你失恋的时候就找明皓,现在和好了就把姐妹推给明皓,算什么意思啊?!我怔怔地看着他俩,明皓不说话,一脸复杂、失落的表情,我的心痛得快死掉了,然后任由杨曼菲把他拉走了。 我问温文,她是什么意思?温文低着头也不说话,都他妈哑巴了?!大伟过来抱住我说,颜妍,你冷静点,没什么意思,咱们回家,好不好?我推开他,向后退了一步,竟撞到身后一路人,我转身刚要说声对不起,却被那妇人给推倒在地,她横了我一眼说,没长眼睛啊?!然后趾高气扬地走了。我呆坐在地上,看着那妇人远去的背影,还有那一闪而过的钻石耳坠。温文蹲到我面前,用手摸摸我的头说,没事的,没事的。我一听就哭了起来,天崩地裂的,丫怎么学关语希那样说话呢。 后来,温文告诉我,其实你和许晨一起回来的那个晚上,明皓见你那么晚都没回来就一直在楼下等你,所以什么都看见了。估计是郁闷了,就找了几个哥们去酒吧喝酒,喝到后来一哥们竟把杨曼菲叫了出来,再后来等明皓醒来就看见他和杨曼菲躺在酒店的床上。之后你让希去找他,等希找到他了却也看见了杨曼菲。希冲上去就给杨曼菲一巴掌,说,你丫还真他妈的贱。明皓拦住希,希特不解地问他,你这么做,颜妍算什么?温文叹了口气说,希对你是真好啊,明明自己爱得死去活来,还跟一老佛爷似的不动声色。你还记不记得希问过你一傻b问题?第一次是高三,你和许晨刚在一起,希问你,明皓和许晨掉水里,你救谁?你丫竟然说救明皓。第二次是大四,你和许晨都分手了,希又问你,明皓和许晨掉水里,你救谁?你丫还是说救明皓。于是希就以为你打算忘了许晨,好好跟明皓呢,所以一看到杨曼菲和明皓那样就发飚了。但是明皓不说话,杨曼菲捂着脸说,你们姐妹俩真有意思,一个旧情复燃不要明皓了,另一个就巴巴地赶紧捡过来。明皓拦住杨曼菲,希盯着明皓问,这话什么意思?杨曼菲又说,你不知道颜妍和许晨又和好了吗?希一听就回来给你打电话,你还特不当回事。关语希这次真伤心了,对你颜妍失望,对岳明皓失望,也对她自己失望,彻彻底底的,于是就跟我说要离开一阵子,也正好他们公司在上海出了点事,所以才走得这么突然。 听完我特难受,比非典那会还难受,回到家就发高烧了。迷糊中,我看见明皓又给我敷冰袋又喂我喝水,昏昏沉沉一晚上,早上醒来的时候,他正端着粥坐在我床边。我想起关语希,想起这些年来我们一起做过的那些事,想起她总喜欢冷冷地哼的那一声,想起她特鄙夷地拿眼白人的那样子,心里难过得跟针扎似的,于是背过脸不看明皓。明皓在我身后叹了口气,放下粥,走了出去。我躺在床上静静地流着眼泪,我从来没想到关语希有一天会不在我的身边,更没想到她竟是这样的保护我,一点都不输给明皓,而我还天真地以为希和明皓之间就差一个开始。希是那么的骄傲,宁可守着我和明皓,也不向前多走一步。 许久,温文在我身后吭了一声,说,颜大小姐,喝粥了。我翻过身,喃喃地说,我没胃口。然后拉着温文和我躺一被窝里,我抱着她说,温文,你现在是不是特讨厌我?温文说,你丫确实很讨厌!她大手一挥地打在我脸上,一点都不疼,好好的,怎么就搞成这样了。我流着眼泪说,对不起。她叹了口气说,就你丫那样,哪能忘了许晨啊,你就是把你自个儿忘了,你也不会忘了他啊。我们都是这样的女孩子,有点骄傲却又不明世事,不懂爱却也勇敢地爱了的女孩子,可我就不明白了你干吗跟明皓住一起?我没说话,只是紧紧地抱着温文。是的,我们都是这样,用心爱狠狠爱,爱得执着爱得惊天动地爱得轰轰烈烈,爱到伤了自己伤得遍体鳞伤,才知道原来爱情这么伤,比想象中还难,还折磨。过了很久,我突然吼道,不就是一夜情嘛?杨曼菲凭什么就成了明皓的女朋友?温文笑得特复杂,说,丫还是一处女。末了,又补了一句,你信吗? 晚上,我梦见关语希问我,明皓和许晨掉水里,你救谁?我笑得特开心,希又理我了。以前我一不理温文,她就会嚷嚷着说我再不理她,她就成天津那包子了,还是狗不理的。梦里我告诉希,我不救明皓了,我救许晨去。希一如既往地白了我一眼,我赶紧说,许晨会游泳,明皓不会游泳,留给你救吧,累死你,哈哈,你丫还真是一傻b,我不是说了明皓是我哥嘛!我笑得特别开心,跟失而复得似的,笑着笑着就醒了。醒来翻身摸出手机,十二点多了,就给许晨发了一个短信,说,明皓和你掉水里,我救你。等着他回短信,等着等着我又睡着了,再睁眼,都快中午了。阳光温暖地洒进房间里,覆盖我的脸,我想,希会回来的,于是心情突然变得很好。 当我哼着歌裹着浴巾从卫生间走出来的时候,我看见一男的正坐在客厅餐桌前目瞪口呆地看着我,我啊地一声尖叫,这时韩璐冲出来捂着我的嘴说,颜妍!我一看是韩璐,立马躲到她身后,指着那男人问,你丫搞外遇也别搞到家里来啊。苦命的蒋枫哥哥啊!我喊得跟死了爹似的。韩璐很无奈地翻了翻眼皮,把我拉回房间说,他是蒋枫一哥们,叫林嘉,我更疑惑地看着她刚想说,你丫真是一红颜祸水啊?!她拍我脑门说,一边去。我哼了一声,边穿衣服边问,那他怎么在我们家?韩璐解释道,他来北京玩就顺道跟我过来了。我赶紧问,那他不会要住我们家吧?韩璐扭头给我一个蒙娜丽莎的微笑就出去了,我很无奈地往床上一倒,喊,郁闷啊! 这时那个林嘉却跑到我床边,张牙舞爪地,听韩璐说你发烧了啊?我学着关语希那样白了他一眼,躺在床上就跟一会说话的尸体似的继续自怨自艾。他凑过来在我耳边说,身材不错哟。我一听就崩溃了,拿起枕头一顿暴打,他却摸摸我的额头说,烧退了嘛。我大叫一声,韩璐你丫的,赶紧把你这奸夫给我弄走! 韩璐拉他出去的时候,许晨的电话打了进来,他说,前两天去了趟上海,公司有个项目出了点问题,昨晚刚回来的,早上才看到你的短信。我笑着说,怎么谁家公司都出问题,经济危机了吗?他又说,颜妍,你在干嘛呢?我说,刚洗完澡,在家待着呢。 许晨说,那你到阳台上来。于是我很听话地推开阳台门,往楼下一看,他正倚在车门上仰着头对我笑。还是三楼,记得上次非典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站在阳光里给我打电话对我笑。我说,你怎么来了? 想你了。他微笑着,快下来,给你带了好东西。 我换好衣服,一下楼就看见许晨穿着蓝色毛衣将手背在身后,眼神深邃又迷离地看着我。我心想,他长得还真是好看,难怪一直以来都是追他的人多于追我的,想想真郁闷,哦不,是真他妈的郁闷啊,这都什么世界呀。我冲到他面前,问,什么东西?忽然发现我竟然猜不到他会带什么好东西,又或者说我其实一点都猜不透他,不按理出牌,特立独行,让人难以捉摸。他缓缓地从身后拿出一个小纸盒,说,吃吧,刚出炉,热腾腾的蛋挞,菠萝味的。我看见他把蛋挞放在手心里,就像多年前他把戒指给我一样,放在手心里捧到我面前,小心翼翼的。他说,没想到那咖啡屋还在卖呢,你以前最爱吃的。好吧,我承认我都快幸福得要哭了。我抱着他说。忽然想起妈妈说过一句话,找一个为你添饭夹菜的男人过日子。真朴素的幸福! 他拉着我说,走,咱兜风去。 《爱我别走》 我到了这个时候还是一样,夜里的寂寞容易叫人悲伤, 我不敢想的太多,因为我一个人。 迎面而来的月光拉长身影,漫无目的地走在冷冷的街, 我没有你的消息,因为我在想你。 爱我别走, 如果你说,你不爱我, 不要听见你真的说出口,再给我一点温柔。 爱我别走, 如果你说,你不爱我, 不要听见你真的说出口,再给我一点温柔。 当我坐进他车子里才发现他正在听《爱我别走》,那个随性、颓废、不修边幅、狂傲不羁,总是蓄着零乱胡渣的帅男人略带悲伤又温柔地唱着,爱我别走。我侧过身子将脑袋靠在车窗上,静静地看着许晨,看着这个站在我身后拉着我的手说‘别走’的男人。我们就这样安静地听着,一遍一遍的。六年了,转眼六年过去了,我还是那个我,任性倔强偏执地爱着你,你也还是那个你,真挚宽容坚决地爱着我,可是为什么我看见我们之间的距离?我甚至不敢伸手去触碰你的脸。 如果有一天我跟你说爱我别走,你会不会不走?我轻声地问。 许晨望着我,说,我们永远在一起。 那天,我们一起去了很多很多曾经一起去过的地方,那个水库,那小树林,那条铁轨,那片草地。我想起我曾在那个水库边故意把水泼到许晨身上时他呲牙咧嘴的表情,那溅起的水花在阳光下晶莹闪亮。我想起我曾在那小树林里埋了一块刻着我们名字的石头,许晨笑说要把我也埋在这里明年就能长出一树的颜妍。我想起我曾在那条铁轨上跟着许晨一步一步地往前走,他拉着我的手说,我们一直这样走,一直走到路的尽头走到年华逝去。我想起我曾在那片草地上奔跑着大笑着,许晨追到我的时候把我抗在肩上,我伸出手仿佛碰到了天堂。 一到家,扑面而来竟是一水煮鱼的香味,我喊着,韩璐,你可真有出息,水煮鱼都打包回来啊。自打上次关语希特狠地跟我说‘你可真有出息’后,我就决心要把它发展成一流行语,逮着谁都来上这么一句,还特悲愤的样子,想着想着也不知道希在上海过得怎样,后来又一想她哪还用我操心啊,哪儿她玩不转? 林嘉穿着围裙拿着锅铲从厨房走出来,说,颜大小姐,回来了啊?!我一看他那架势,立马笑得花枝招展的,说,怎么着,小子,想将功赎罪啊?他斜眼看我,笑得挺奸的,说,就你那柴火身材,真瞎。我蹦起来打他脑袋,才发现他长得还真高呀,于是想到新东方老罗说他哥揍他的时候也要跳起来,估计那情形跟我这样差不多。他笑呵呵地把手搭我脑袋上,说,哈比人哦!我瞪他,吼道,哈你个头,姐姐我165咧!长这么大,还第一次被人说我矮,心里委屈得翻天覆地的,我靠,现在小孩发育得真好,个个都奔着一米九跟打了激素似地疯长,想起我老爸常感慨,中国真是富裕了。 林嘉也不跟我贫,夹了片鱼,塞我嘴里,说,尝尝,我百度的做法,怎样?眨巴着睫毛,我想起许晨那长长的睫毛,不知道他俩谁的更长些呢?我皱着眉,心想,别看他一小男生,做得还有模有样的,和饭馆卖的一个味道,我挺惆怅地又想起我和关语希曾经一起在寝室做豆角的事儿。第一次是我掌厨,打算学我妈那样来个肉炒豆角丝,好家伙,光是把那一根根豆角切成丝就用了看两集《浪漫满屋》的时间。接着,电火锅搁上油不停地翻炒,既要保证青嫩又要确定豆角熟了,忙这忙那地还不忘以身试菜,一番折腾下来我居然上吐下泻,电话求助我妈才知道半生不熟的豆角不能吃会中毒的,晕菜。第二次呢,关语希特得意地说上网搜了做法,非要弄个东北菜土豆焖豆角。经过我那次豆角中毒事件后,我俨然成了一打杂的,再也不能嚣张地说自己多能耐多会做饭绝对是一贤妻良母。眼巴巴地瞅着那豆角在锅里焖啊炖啊,总算貌似熟了。为了不发生上次的惨案,我没敢先吃,示意希去试菜。她挑起一根豆角,蹦出两字,没盐。你丫脑残啊居然不放盐。我一激动吼了句,然后也挑了一根,就在希嘟哝着‘不可能’的时候,我直接吐了出来,咸死了!拜托,盐也要钱的。原来丫天真地以为炖菜就是把所有东西扔进锅里煮煮而已,疯掉。 林嘉正得意洋洋地跟那儿等我表扬呢,明皓回来了,后面还跟着杨曼菲。我看见明皓一脸忧伤地从我和林嘉身边走进房间,我望着他,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忧伤,仿佛那个曾经对我笑的男孩已经消失在我那一耳光中。杨曼菲还是一如既往地扬着头跟谁欠她几百万似的,只是她表情复杂地瞥了眼林嘉,我觉得我听见她哼了一声。她小声地在我耳边说,希的那一巴掌,我会算在你脸上的。 过了一会,明皓又走出来对我说,妍,我先搬回宿舍住一段时间,你自己照顾自己。我嗓子真疼,被鱼刺卡着了,疼得我就这么看着明皓和杨曼菲搬出去了,声都没吭一下。我还真他妈的冷血,跟我爸一个德行,送人走,连眼都不眨一下。 晚上,韩璐气定神闲地坐到我房间里,特像一领导听报告似的,说,跟我讲讲这些天的事吧。于是,我开始细水长流地跟她讲,讲在温文婚宴上遇见了许晨我哭得一塌糊涂吐得昏天暗地,讲和关语希去故宫又见到了许晨他抱着我说‘别走’,讲我和许晨就这样和好了,当我讲到这里的时候,我才发现我比想象中还要爱他,就算经历了折磨,有了隐瞒,还有那一望无边的距离。接着我又讲明皓在楼下看到了我们就去酒吧买醉,讲杨曼菲就趁机勾引了明皓,讲关语希气得扇了杨曼菲一耳光然后一怒之下去了上海,讲我看到明皓和杨曼菲那样我扇了明皓一耳光然后明皓又替我挡下杨曼菲那一耳光,我想着希,想着明皓,想着突然他们竟都不在我的身边了,我从来都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一天。 韩璐沉默了很久,说,ces‘t vie(法语:这就是生活)。 第九章 生活就这样波澜不惊地一路过下来了,明皓搬走了以后我就很少看到他,不知道他是沉溺在游戏里还是沉溺在杨曼菲那里。许晨还和从前一样总是在休息的时候来学校看我,时不时地开车带我出去兜风。但少了明皓的房子,我和韩璐住着空荡荡的,而那林嘉也只是住了两天就回大连了。于是,我和韩璐常常去学校吃饭,上课,自习,想想我真他妈是一好学生啊。 不过,和韩璐一起吃饭对我而言始终比较郁闷。记得第一次我们一起在食堂吃饭,她要了份家常豆腐,我正欢天喜地埋头吃着呢,她却一脸激动地说,靠!这豆腐他妈的居然放肉。我嗷地一声以为丫脑子进水了,在学校食堂从来都是菜里找肉,就像那丁字裤的故事,扒开屁股找裤子一样。她顿了顿说,我是回民。我一听,眼前一黑,并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我都犯胃病,胃一痛我就无比哀怨地看着她说,胃缺油啊。她听完笑得快抽过去了,说,颜妍,你真是化工的么?你丫不念医科真白瞎了。这天中午她去机场接蒋枫,我便一个人去食堂吃饭,还是要了份家常豆腐,就听那师傅乐呵呵冲厨房喊,不要放肉啊!跟捡了钱似的笑得一脸灿烂,我啊地一声赶紧叫喊,要肉,这次要肉啊!估计我那脸菜色跟无极里的张冬健有一拼,吓得那师傅手都抖了。其实我这也不算什么啦,曾经有一哥们要了个葱炒肉还嚷着不要放葱呢,把那师傅说得脸都绿了。就在这时候,我远远地看见了杨曼菲,她还是那副模样,装得跟什么似的,而明皓背对着我正端着饭菜坐到她面前,然后她望着我这个方向微笑,我心想,杨曼菲,你可真有出息啊! 之后我去了趟图书馆,想着我那万恶的文献调研头也跟着胃一起疼了。我们学校的图书馆真是大啊,就一三层的小破楼,我跑上跑下都三趟了,就是找不到那份网上显示在库房却始终找不到对我而言又极其重要的专业资料,我忍不住对图书馆的电脑说‘去你妈的’。我疲惫地靠在一楼角落的书架上,冬天的阳光从那整片整片的落地窗照了进来,照在这些陈旧的书上,我看见智慧在那儿闪闪发亮,像钻石一样。耳机里放着《爱过》,心里特难过,跟小学同学用‘难过’造句一样,‘我家后面的小河很难过’。是的,不管别人怎么看我,不怕再多冷眼看我,我只相信爱没错,不要对我怀疑太多,不要去猜测我们的以后,不要问我结果是什么,永远真的不算什么。我想和你地老天荒,我想和你走到路的尽头,我想你陪着我到最后,不放手和你到最后。我蹲在阳光里,一个人,眼泪滴下来,留下一小滩水。 温文给我打了一电话,还是那样扯着嗓子说,你丫在哪呢?我和大伟到你家楼下了。我眼前浮现出温文那活蹦乱跳的模样,心想这世界刚消停又要闹腾了。等到了楼下我看见大伟和温文正坐在车里等我呢,我上去敲了敲车窗说,你们咋出来了?那感觉跟见了俩逃犯似的。温文边走边说,实在是在家里憋得慌再对着大伟要不就抹脖子要不就离婚,所以出来溜达溜达,结果一溜达就回了学校就来找我了。一进屋,她就把羽绒服给脱了,我瞅了瞅她那身一看就知道是好货色的羊绒衫特感慨地说,果然是结了婚的人啊。温文扬着眉,特得意,那表情好像跟我说,羡慕死你颜妍。接着我又说了句,结了婚的大妈还真都是一样,就喜欢穿羊绒衫啊!还是动物园淘的吧?!说完我笑得撒手人寰倒在沙发上,大伟在一旁也笑得一颤一颤地说,可不?丫现在真讲究!温文气得暴打大伟一顿,还瞪着我说,你可真没眼力劲儿!我望着他俩,感觉就跟上大学时一样,几个人开玩笑,互殴,跟小混混似的,开开心心的。 正巧韩璐领着蒋枫也回来了,见我们都在,便介绍说,这我男朋友,蒋枫,刚从青岛过来。温文立马上三路下三路地一番打量,我赶紧说,已婚妇女,别流哈喇子啦。使君自有妇,罗敷自有夫!我回头望着韩璐和蒋枫,他俩还真般配啊,男的帅得耀武扬威,女的美得不动声色,还都是高个子,我不禁想起那个林嘉,北方人长得就是高啊。温文一看这么多人,更来劲了嚷着去k歌,于是一帮人上了车就杀到学校附近的一家ktv,那个我们熟悉到几乎把店里所有麦都摸过的ktv,那感觉就跟把那的小姐都摸遍了似的心里特舒坦。进了包间,我特低调地半躺在沙发里,灯光昏暗的,就见着温文一个人忙得不可开交,大伟还在屏幕边的电脑上不停地帮她点歌,我心想,要不是姐姐我今天歇着,麦霸还轮得着你温文?!想着想着我又望了眼韩璐和蒋枫,他俩正缠绵到忘我了。只见温文一曲唱罢,还不忘感谢我的唱片公司感谢我的粉丝感谢我的家人,一听我就脑缺氧,从来我也就是反感反感广东普通话,可温文一地道的京片子偏装成广东人,更让人崩溃,于是,站起身出去呼吸新鲜空气。 等我再进包间的时候,看见又多了几个某某某,而明皓和杨曼菲也坐在里面,面前摆着几个空酒杯。我踢开大伟,坐到温文边上,低声问,谁叫他们来的?温文鼓着腮帮子说,大伟。我瞪大伟一眼,他却无奈地翻了翻白眼说,本来是叫几个哥们聚聚,谁知那杨曼菲也跟来了。我望向坐对面的韩璐,她没什么表情,只是气定神闲地听蒋枫唱歌,仿佛天塌下来也不关她事似的,估计她从来都不认为天会塌下来。 这时,杨曼菲拉着我的手装得跟我像失散多年的好姐妹似得特亲切,我心想,丫脑子进油了?杨曼菲说,颜妍,你那份文献调研报告做好了么?我说,就差一份资料了。她突然笑得特飘渺,拿了瓶威士忌倒了满满一杯递给我,凑在我耳边说,干了它,我就把资料给你。我拿眼横她,难怪我找遍图书馆都找不到,原来是你藏起来了。你当这是王老吉啊?!我说,就算没那份资料,我也可以搞定,您消停点。她瞥我一眼竟一仰头把酒给喝了,将杯子往桌上一搁说,颜妍,咱俩四年都住一屋,今天这杯酒你要干了咱就冰释前嫌了,怎样?说完,又倒上一杯推到我面前,还特委屈地望着明皓,那表情搞得像是我把丫欺负了。我心想,你杨曼菲不去北影真是比我不去学医更浪费。温文唰地拿起酒,一抬头一杯就下去了,然后笑容可掬地说,菲菲啊,好歹咱也一宿舍的,你咋就只跟颜妍喝?怎么着?不把我当姐妹啊?杨曼菲冷哼一声,想不到走了个关语希,还有个温文呀?于是,又倒了一杯,说,温文,姐姐平时还真小看你了,说完一仰头又下去一杯。温文也不示弱,跟着也是一杯。短短几分钟她俩都喝了五杯了,一帮人看得目瞪口呆的,敢情真是王老吉啊?!其实我是知道的,温文那家伙的酒量也就那五杯,以前出去玩的时候她都这样,先搞个五杯吓退千军万马就歇菜了。但那杨曼菲可真是一‘酒神’,丫小时候的病是拿白酒当药引的。 杨曼菲还在那不依不饶地又喝了一杯,我抢过温文手里的酒,推开温文,闭着眼仰头把酒喝了,然后指着她说,杨曼菲,你可真有出息!杨曼菲冷笑一声,突然就给了我一巴掌,啪地一声特别的响,都响过那闹哄哄的音乐了,把所有人都惊呆了,她说,这一耳光是还关语希的。我怔怔地看着她,脸像火烧似得疼,就跟小时候我爸抽我那一巴掌一样疼得我都傻了,立在那跟一雕塑似的。温文跳了起来抡起胳膊就要抽她,可那一瞬间,我看见明皓站到我们的中间,说,颜妍,够了,菲菲真是好心给你送资料的。然后拿出一沓纸塞我手上,拉着杨曼菲就走了。我望着明皓的背影,心都凉了,那个想都不想就替我挡巴掌的明皓,去哪儿了? 温文气得使劲捶大伟,说,你没事招他们来干嘛?!我仰头靠在沙发上,说,她这一巴掌早晚要打回来,打我这儿总比打希那儿好。扯平了,杨曼菲,咱俩现在谁也不欠谁的,你要的明皓现在也站你那边了。温文咬牙切齿地说,扯平个头!下次让我见到她,我一定抽她!狠狠地抽!我吼道,你再怎么抽她,希也不会回来,明皓也不会回来了。我的眼泪滑出了眼角,静悄悄地。我想起高三毕业的时候,希带我去找那个打电话到我家告状的女生,然后狠狠地抽了她。现在,希还是这样,又狠狠地抽了杨曼菲。可是,她却走得头也不回。关语希,你知道我很想你吗? 正在回首往事呢,手机响了,一看是许晨,赶紧接了起来。他听着我这边闹哄哄地就问,你在哪呢?我觉得我都能看到他那拧在一起的眉,我说,和温文他们在k歌呢。他说,我过来找你,说完就把电话给撂了。等许晨来的时候,我和温文还在那儿满脸忧伤地望着。我抬头看见许晨,还真是拧着眉呢,他碰碰我说,唱首歌去,好久没听你唱歌了。说完,笑得特得逞似的。 我望着许晨,点了一首歌,当音乐响起的时候,我看见他一脸忧伤。我想起我们曾经一起躲在洒满阳光的钟楼里,他捧着cd,一人戴着一个耳机,他也是这样,一脸忧伤。只是那时候,我们还不懂爱,不懂爱是个坏东西。 《爱是个坏东西》 刚刚才开始下雨,心不在焉的想起你,闯了一个红灯,都是因为你。 路上特别干净,学你做个深呼吸,就是那种调调,教人丢不开,挥不去。 爱是个坏东西,不爱你又觉得太可惜,那些自由的口气,到现在已经不灵。 爱是个坏东西,让我变的爱笑爱哭泣,早知道太好奇,总难免会伤到自己。 夜里不适合想你,我可不想睡不着,把自己搞的神经兮兮,然后再来怪你。 我试着提醒自己,和你不过朋友而已,就是那样的距离,教人受不了,等不及。 爱是个坏东西,不爱你又觉得对不起,最怕麻烦的事情,到头来呼天不应。 爱是个坏东西,让我歇斯底里像生病,早知道太自信,总难免会输掉自己。 我关掉了电视机,关掉了电话录音,关掉了电灯,也关掉了你。 爱是个坏东西,不爱你又觉得太可惜,那些自由的口气,到现在已经不灵。 爱是个坏东西,让我变的爱笑爱哭泣,早知道太好奇,总难免会伤到自己。 昨天才想忘记你,漫不经心又想起你,打翻了手中咖啡,还是因为你。 心情特别安静,学你做个深呼吸,就是那种气息,教人逃不开,挥不去。 唱到那句‘爱是个坏东西’的时候,我特别放感情,跟开演唱会似的,就差痛哭流涕地跟温文那样谢tv了。一坐下来,我就收到许晨偷偷发给我的短信,亲爱的,我爱你。我倒在他怀里,热泪盈眶的。 之后我就挺忙碌的,整天在学校风里来雪里去,写报告,抄笔记,准备期末考试。很少想起明皓和杨曼菲,也很少去想我们这些人的恩恩怨怨,只是偶尔在一个人的时候,变得更加想念关语希。那天我刚考完最后一门课,就接到许晨的电话,我挺开心的,大声告诉他,我放假了。他笑笑,说,那正好,我明天去大连出差,你跟我一起去。 大连,那个传说中美丽、干净的海滨城市。我想起我们说好的,要一起去海边,一起去看冬天的海,一起去见证一场日升月落,时间并没有掩埋我们的约定,就像写在沙滩上的字,多年后依旧在那儿,经历一次又一次潮起潮落,一如我和许晨。我想,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去看海,就像歌里唱的那样,就是和你一起去看海。 当飞机晃晃悠悠地降落在大连的时候,我觉得特不真实,昨天我还在为数值分析考试愁得要生要死,今天我就和许晨坐在一起飞到了大连幸福得要生要死。许晨在一边不停地看文件,一个小时的飞行,他搞得比我考试还忙碌,我忍不住对他翻了个白眼,说,嗨!装什么ceo啊?!他望着我,似笑而笑地,我扭头看见一空姐正温柔地帮我们取出行李,他凑我耳边说,和空姐同居的日子。我特不解,不就一空姐么?至于想入非非么?我瞪大眼睛看着他,他笑得特奸诈,接着说,你看过没?切,不就一小说嘛。 我们从通道口出来,立马被一行人围住,我带着微笑特大牌地挥一挥手,心想,我还真牛掰,粉丝遍布祖国大江南北啊。直到一美女哗啦一下把我挤出人群,我才看清楚,这帮人都是来接许晨的。那美女紧贴着许晨,左一个小许先生,右一口许总经理,叫得我都快皮肤过敏了。许晨看上去挺严肃的,低头和一男的耳语了一会,然后走过来拉着我对那美女说,你带她去挑一套礼服,然后来酒店找我。我冲许晨喊,喂,不带这么玩的。他望着我,特温柔地摸摸我的头,说,乖,我下午有个会,晚上还有个酒会,你先去逛逛街,明天我再带你去玩。还不等我抗议呢,那美女就跟一执行命令的机器人似的把我拉上了车,直奔商场。 坐在车上,我看见大连的天空,很蓝,和海水一样,蔚蓝蔚蓝的。而北京的冬天的天空,在没有阳光的日子里,很少能这么清澈,总是灰蒙蒙的,笼着一层薄雾般忧愁,让人会一不小心地哭出来。大连看上去似乎不大,和传说中一样,很干净,路边的人们的脸,笑容也很干净,像水一样的透明。当车停在一商场的时候,我抬头看了一眼,哈,原来是百盛啊。那不正是我和希的购物天堂么? 第十章 酒店的宴会厅很华丽,灯火辉煌,原来是他们大连分公司成立两周年,我看见许晨西装革履地站在讲台上发表演讲,还真像一ceo。在音乐响起的时候,他气宇轩昂地走到我的面前,就像多年前我们的第一次相遇,他也是这样直直地走过来,微笑地望着我。肖邦的a小调华丽圆舞曲,朴素,忧郁,音符跳跃在大师的手指中,我望着许晨,他的眼里满是浓浓的化不开的温柔,旋转着,裙摆飘扬,我忽然想起大伟不知道在哪抄来的签名,再牛b的肖邦,也奏不出老子的悲伤。 一跳完舞,许晨便招呼那些宾客去了,我瞄了几眼,个个都很有来头似的这总那总的。我非常努力地将自己溺死在食物中,吃了一会儿,许晨过来了,我说,许总,挺忙的哈。许晨笑笑说,你男朋友厉害吧?!看他那得意的样,我讪讪地陪笑一下,刚想说些什么他又被人请过去了,于是我给他发了条短信告诉他我先回房间了。 出了宴会厅,穿过一道门,我透过走廊的落地窗,隐约看见了远处的海。走上前,贴着玻璃张望,那片海,深蓝色,接近于黑色,显得特别静谧。我用手轻轻擦拭那淡淡的雾气,在玻璃上画出它的形状,波澜不惊的海平面。 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我回头,惊讶地看到了林嘉。 他把手撑在玻璃上,玩世不恭地看着我,说,颜大小姐,你怎么每次出现在我面前都穿得特别少?! 顺着他那和温文一德行也是上三路下三路的眼光,我低头看了下此刻的造型,说实话,确实没比裹着浴巾看上去多。我拿眼横他,说,你怎么在这里? 他说,陪我爸过来,顿了顿,又说,搞了半天,你男朋友不是明皓,而是那个许晨?然后盯着我说,你就这眼光呀。 我一挥手正想扁他,手机响了,接起来,是韩璐。她说,美女,玩得怎样?看见海了么?哪有人大冬天跑去看海的?冷死了。我笑笑,特文艺地说,真正爱海的人是要看一看冬天的海的。不过很可惜,许晨一直在忙,明天再去吧。哦,对了,我碰到林嘉了,他在我边上呢。韩璐‘哦’了一声,突然说,你让他带你去,他家还有私人游艇呢。挂了电话,我心怀鬼胎地盯着林嘉看,一直看得他都扛不住了,咧着嘴说,你这目光如炬跟一小野狼似的,韩璐跟你说了什么呀?我捂着嘴,说,传说中的游艇在那儿啊?他嗷地一声,然后拜倒在我石榴裙下。 我先回房间换了身衣服,到楼下时看见林嘉不知从哪弄了辆红色敞篷跑车,我上前一看,还是奔驰的,说,小子,挺能耐的嘛。他没瞅我,一踩油门,冲上了马路。那呼啸而来的风立马把我一头秀发吹得跟野草似的,我瞄他一眼,心想,大冷天的,耍什么帅啊?!林嘉这会挺安静的,或者说,挺深沉的,皱着眉,眼神很飘渺,和那个对我张牙舞爪的他很不一样。 车飞驰在沿海公路上,我听见海浪拍打在岩石上的声音,这样的时候,我总觉得应该有那悠悠的海鸥声,就像以前听过的一首歌,the city is so empty,空城中,有个女子站在海边,海鸥在那片海上飞翔,盘旋,浪花在她的脚边凝结成冰。很快就到了码头,幽暗的灯光下我看见了传说中的游艇,成排地停靠在岸边。我说,真漂亮。 林嘉带我上了游艇,确实与众不同。我上串下跳地四处参观,他却拿了瓶水坐在一边望着我,黑灯瞎火的,我忽然觉得其实他也挺帅的,眼睛很亮跟灯塔似的。我转来转去,然后说,你和韩璐好像挺熟的嘛。他嗯了一声,我学着宝琪那样拿手当镜头般拍着他说,该不会是复杂的三角关系吧?林嘉挑了挑眉,说,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我又学着关语希那样哼哼两声,说,你可真有出息啊。他哈哈大笑,说,您能换个词么?我讪讪笑笑,耸耸肩。我说,真没劲,能开出去转转么?他看看我,说,你该不会对我有什么企图吧?我白他一眼,说,就你那样?! 我站在甲板上,放眼望去,茫茫大海,沉浸在黑夜中,看不到彼岸。海风迎面吹来,头发散落在肩上,我忍不住张开双臂,拥抱着海风,不过还真他妈的冷呢。我打了个哆嗦,回头对林嘉说,有人说,北方的冬天的海,就像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难以亲近,又别有一番隐秘的温柔。你觉得是这样吗?他将游艇停了下来,望着大海,说,我所看到的海,更像一个男子,忧郁,深沉,思考,还有孤傲。他在等待,等待他要等待的人,安静地等待着,因为他知道这个人一定会来到他的身边。等待,是的,用一千个疼痛等待一个快乐,这就是我的爱。林嘉站在我旁边,没有再说话,我望着他,可是这一瞬间我觉得他就像一片海,一片冬天的海。 他说,他的生活,他的世界,是美好的,明亮的,简单的,可是当他看到这片海,他才知道不是这样的,他不过是活在了一个非常水晶的世界中,就像一个空中楼阁,爱他的人帮他撑起了一片天,比如他的父亲,比如蒋枫,还比如韩璐,这些有能力的人帮他建造了这样的一个世界,只是他知道,那些黑色的海浪那些汹涌的暗流,仍旧深深地藏在那千万尺的海底下。 我低下头,我觉得我也活在这样一个世界里。明皓,那个从小就替我挨巴掌的男孩,那个拉着我的手对我笑对我好的男孩,那个陪我补习陪我高考陪我上大学陪我读研陪我走每一个人生路口的男孩,那个我想当成亲生哥哥的男孩。还有关语希,那个对我竖起大拇指偷偷叫好的女孩,那个帮我出头为我着想保护我的女孩,那个我一难过就会对我说没事没事的女孩,那个宁可守着我们也不多走一步的女孩,那个走得头也不回的女孩。没有了他们,我是不是也能学着长大学会独立? 我们不说话,只是这样待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到了寒冷。我说,林嘉,咱回去吧。等了半天,我看见他还在那儿捣鼓,便走过去喊,帅哥,开船啊!他一脸仓惶,说,没油了。我仿佛看见一只小乌鸦带着一堆点点点从我眼前飞过,真的很无语。我赶紧找手机,这才发现竟忘在酒店房间里的,真他妈见鬼了。我说,你赶紧打电话求救,发sos!那一刻,我特佩服自己,如此紧急的时刻还想到了sos呢!他看了我一眼,说,试了,没信号!我指着他的背,说,你丫怎么不去死?!他头也没抬把手一挥,我没想到他会推开我,踉跄地往后退了一步,手往后一撑摸了个空,我就落海了。那一瞬间,我的思绪就跟自来水似的哗啦啦的,我想到了《浪漫满屋》的宋mm,我还想到了《titanic》的露丝,那些电视电影里的落海情景都统统浮现在我脑海里,特清晰。当身体碰到海水的时候,我听到咚的一声特不唯美跟石沉大海似的,然后海水从各个方向往我身体里灌了进来,很冷很冷。隐约中我听到另一个咚的声音,我在海水里看到林嘉的脸。 我裹着被子坐在床上,海水顺着头发滴滴答答地落在床单上,样子特狼狈。林嘉紧紧地抱着我,问,冷吗?我打着哆嗦吭了一声,那一声还不如不吭呢,我估计他肯定没听到。他去倒了杯热水递给我,说,颜妍,我真不是故意的。好一会儿,我才缓过来,其实我根本没怪他,他要真是故意的,早撒丫子开着游艇跑了,还跳海救我呢?我说,没事,没事。说着说着我的眼泪就掉下来了,心里想,这关语希常说的没事没事,啥时候就成了我眼泪的开关了?林嘉看我那样特内疚,挨着我坐着,拿毛巾擦我的头发。我说,这游艇能洗澡么?他说,能。我忽然觉得我还是挺走运的。 洗完澡,我窝在被子里,已经不觉得冷了。林嘉又拿了杯热奶茶给我,说,你睡会吧,很快就天亮了,放心吧,我们会回去的。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竟然还做梦了。梦里很乱,我看见林嘉深沉忧郁的脸,我又看见许晨慌张焦急的脸,我还看见明皓忧伤无奈的脸,很混乱,然后我就醒了。林嘉坐在沙发上趴在床边,头发乱糟糟的。 他动了动,看见我醒了。我说,几点了?他看了下表,说,快六点了。我忽然有了精神,说,咱们看日出吧。 这时,海和天还都是黑色的,黎明前的黑暗。我裹着被子,和他坐在甲板上,我们漫无天际地聊着。他不怎么说话,而是静静地听我说,于是我给他说了我和许晨的故事。 我说,我从来没有想到我和许晨之间的事,如今也能说成一个故事,一个不长不短,有了开始有过结束,有笑有泪,有爱有痛的故事,只是这个故事还在继续,我不知道它会是一个怎样的结局。认识许晨的时候,我才17岁,还是一个不懂爱的孩子,是他教会了我爱,教会了我去爱。什么是爱?爱就是你心甘情愿地为他做任何事,你不顾后果地为他奋不顾身,你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也顾不上别人怎么想,甚至不要求他的任何回报,他的一个眼神,这就是许晨给我的爱。他的爱,像天,不管我在哪里都能看得到;像火,不管我多悲凉都觉得炙热。你知道吗?小时的我,是很安静的,有点自闭,没有朋友,除了明皓。只是他更像一个亲人,给我温暖给我安慰,却于事无补无能为力。而我们去爱一个人的时候,你会不自觉地改变自己,连你都不知道自己的改变是好还是坏,反正我变了。和许晨在一起,我觉得我的人生不一样了,可以说是自信,也可以说是勇气,因为他,因为我们的爱。 我常常会陷入这样的思考中,我会很努力地去记住我和许晨的那些事,然后每一件事就像海水一样充满在我的身体里。我会记住他给我写的电邮他为我抄的歌词,我会记住他第一次在月光下拉起我的手轻声叫我‘月儿’,我会记住他在楼下等我在学校等我还满大街地找我,我会记住他抱着我哭他砸在墙上的手他那被我咬伤的手,我会记住他满身雨水地出现在我面前他突然从北京回来找我而出现在我面前,我会记住他骑车载我他追到我把我抗在肩上,我会记住他说他特别喜欢我挽着他的手在他身边咋咋呼呼。太多太多美好的故事,会让我想不起那些伤害那些疼痛。 林嘉问我,现在,你幸福吗? 我反问,什么是幸福呢? 他说,幸福,就是你知道你要的是什么,然后你朝着它努力去做了。 我说,那结果呢? 他笑笑说,结果与幸福无关。幸福是一种状态,是一种自我的满足,而结果只是一种证明,那么证明是对还是错,是上天的事。 我说,那我现在是幸福的。 林嘉望着我,我看不清他的眼神,他说了一句歌词,请你一定要比我幸福。 这时,我看见远处的海平面火红火红的,我指着那个方向,觉得特幸福。太阳一点一点地探出来,淡蓝色的天上飘着一片一片的云,海面水波粼粼。待到太阳完全升上天空的时候,远远望去,海天一色,真的很美。我说,这一场日升月落,竟是和你一起。林嘉笑得很爽朗,说,你丫特遗憾吧。我听完狂点头,是真的很遗憾,我人生中的第一次日出,我一直以为会是和许晨一起手拉着手地看。我靠着林嘉,说,和我一起看日出,你特幸福吧。他没心没肺地咧嘴对我笑着。 后来上岸的时候,我看见许晨拧着眉双眼充血,我知道他肯定又跟以前一样满世界地找我。他抱着我说,月儿,你什么时候才能让我不担心你?说得我都快痛不欲生了。 之后的三天许晨放下了工作陪我去了很多地方,也到了很多海滩,我们一起奔跑,一起捡石子,一起去大排档吃海鲜。我想起温文和大伟的幸福,我想起林嘉说的幸福,我望着夕阳里我们的影子,像很久以前看过的简笔画里面的两个小人,手拉着手,真的很幸福。如果上天真要给我们那些折磨那些考验那些苦难那些疼痛,但现在的我们还是能相爱地走在一起,彼此依偎。 从大连回来后学校就正式放寒假了,韩璐和蒋枫也一早就去了丽江,我妈更是频频打电话催我回家。坐火车走的那天,许晨,温文还有大伟都来车站送我,温文哭得跟我不回来似的稀里哗啦,搞得我也挺惆怅的。以前每次回家,都是明皓和希跟我一起回的,现在变成我一个人坐火车,真是挥一挥衣袖的忧伤啊。上车前,许晨亲了亲我的额头,说,我年二十九回去,三十那天咱俩一起放烟花。我点了点头,就上了车。 北京的大学多数放假都挺早,放眼望去,车上一水的学生,五湖四海的。我戴上耳机拿本小说靠在床铺上,恍恍惚惚地翻着。这时,中铺一男孩趴着床沿探出脑袋,冲我嘿嘿一笑,说,美女,大几的?交个朋友呗。我微微抬头一看,还是一没发育完的小鬼呢,淡淡地说,研一了。对面床铺坐着的那女孩扑哧笑了出来,说,李刚,二了吧?!那李刚讪讪地笑了两声,又躺回去了。接着,那女孩就和我聊了起来,这一聊才知道她竟是关语希的小学妹,世界还真小呀。她满脸崇拜又口沫横飞地跟我讲了很多关语希在学校的故事,最有趣的是我竟换了个角度听了一遍检查卫生的那事。她说,那天她跟一帮大一的检查宿舍卫生呢,到了希的宿舍门口,其中一男的敲了敲门,听见里面一人问,谁呀?那男的就特牛b的说,检查卫生!接着里面又说,自己进来!但是那男的推了下门没推动,就嗷嗷地喊,快开门!这时希就问道,你们哪个系的?那男的郁闷了,吼着,你甭管哪个系的,叫你开门,检查卫生!希也激了说,你不说哪个系的,姐姐我就不开门,有本事找宿管拿钥匙去,别没事跟我在这儿拍板比嗓子。于是这女孩就赶紧说,希学姐,是咱英语系的,麻烦你开个门,就看一眼。希哗啦一下把门一开,她上前挽着希说,大一的,不懂事呢。希推开她,走到那男的面前,说,大一的?怎么这么没规没矩?不知道什么是敲门什么是砸门?检查卫生就装b了?告儿你,姐姐我领着一帮孩子检查卫生的时候,你还在那啃哧啃哧地背单词呢,在我面前装?得儿,还检查卫生呢,真爱干净怎么满脸痘痘整得又是山丘又是盆地,荷尔蒙都还没分泌平衡吧?哼,你要还想跟学生会混,下次就给我消停点!听到这,我再也忍不住地笑了出来,然后告诉她,那天我也在场呢,一开始说‘谁呀’和‘自己进来’的人就是我呢。她一听也笑了,说,你不知道啊?那男的后来回去拼了命用‘x痘’呢。我正喝水呢,差点没呛着,说,那不是更惨烈?!然后我俩笑得跟抽风似的。 我望着窗外,别说那么个大一小男生了,高中的时候希就能把一大老爷们给训得低声下气的。还记得有一次我去她家找她,刚拐进巷子就见黑压压的一片,一黑西装拦着我就问哪个道上的,吓得我差点没给他跪下,希冲过来就把丫狠狠地训了一顿,后来我才知道那黑西装还是一堂主呢。她告诉我,那帮派是我们当地的一大帮,老大原是她爷爷的手下,后来她爷爷洗底了就传给他了,所以逢年过节还是会来拜见一下意思意思。不过到北京后,一遇到拽得二五八万的人,她就特感概,强龙不压地头蛇啊。其实关语希那些风风火火的事海了去了,就跟那些追她的男的一样多。不过不记得从什么时候起丫就消停了,按温文的话说,她是过早地把资源用尽了。可是,我想她的心里始终是有一个明皓的,只是她比我更骄傲,比我更不愿面对这些纠结的感情。 我迷迷糊糊地睡着,许晨给我发了条短信,说,月儿,我想你了。其实我也想他了,我想起补习那年秋天的生日,他偷偷地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跑回来,我一下楼就看见他站在那里,金黄色的树叶落在他的身后,他张开手臂温柔地看着我,我激动得都忘了那时我俩还分手呢就扑到了他的怀里,他抱着我转了好多个圈圈,然后塞给我一瓶香水。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他偷偷去打工赚钱买的,用他自己赚的钱。 火车一路呼啸,过长江大桥的时候那李刚突然嚷着,快看,多壮观啊!我们拉开窗户,深夜的大桥在灯的辉映下显得特别雄伟,远处我隐隐地看到了黄鹤楼。此时外面飘进雨来,我想,这就是南方。我想起那时的大雨,我们在教室里看着天边飘过一大片乌云,然后就天昏地暗,狂风、闪电、暴雨,我和希趴在窗户上伸手接水,可就十五分钟,云散了,雨停了,跟拍戏似的。我转身看见许晨满身雨水地站在教室门口,手里拿着伞,一脸茫然。我和希笑得特别大声,我学着三毛那样说,雨季过了,雨季不再来了。 第十一章 一下火车,我立马感觉很湿润。说实话,在北京的时候我特怀念家乡的两样东西,一个就是这湿润的天气,在这儿哪怕待上一小时都会觉得皮肤能掐出水来,不像北京干得我怎么喝水都觉得自己跟一风干了的苹果似的。 我往床上一躺,这种感觉让我觉得超级放松,便对那正乐呵呵地帮我把行李搬进房间的老爸喊,啊,我感觉到家的温暖了。忽然,一阵熟悉的香味扑面而来,我一闻就知道是老张汤粉,这是我所怀念的另一样。在北京的时候,我和希还有明皓都特怀念,为了找一家正宗的就差掘地三尺了。我妈端着碗走过来说,快起来吃吧。我瞅了眼我爸,他老先生又皱起眉说,太溺爱了。我抱着我妈,笑得特开心,像小时候一样,我妈还是一如既往地宠我。 晚饭的时候,我挥着筷子特牛掰地跟我爸汇报了一下研究生的求学经历,比如那些难懂的数值分析,比如那些头疼的文献调研,比如那些刁钻的教授老头,其实我的意思就是想告诉他这研究生可比本科难混多了。我本以为我爸会说,孩子,上学挺苦的,都累坏了吧?哪知我爸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吓得我脸都白了,然后他说,颜妍,党和人民给你们这些孩子上大学读研究生的机会,你怎么尽知道混呢?真是个败家子。想当年你爸爸我为了参加高考,下乡的时候,边插秧边学习,整整三天都没合过眼,唉,世事弄人啊…… 我白我爸一眼,嘟囔着,哼,就您那三宿不睡觉,不也只考上了一大专么,还是职工大学呢。我妈横我一眼,往我碗里夹块鱼,说,快吃你的饭,鱼都堵不上你的嘴。我偷看我爸一眼,嘿!那小老头还在感叹呢。 临睡前,我躺床上给许晨发了个短信,说,没有了你,这个城市真像个空城。他回得很快,说,月儿,等我回来。我看完特安心,把手机塞到枕头下,翻身抱着我妈说,你是不是特想我啊?我妈睡眼惺忪地说,你怎么还没睡?我妈那样子真可爱,跟一小猫似的,我特使劲地抱着她的脸嗷嗷亲了几口。回家真好呀! 第二天,我正睡得天昏地暗醉生梦死呢,一双冰凉的小手拍着我的脸,很稚嫩的声音,姐姐,起床,姐姐,起床。睁眼看见我那五岁的小表妹姗姗,扎着两个小辫摇头晃脑地站在床边,我摸着她的脸问,谁送你来的啊?她说,婆婆!这时,外婆推门进来说,你怎么还没起啊?太阳都晒屁股喽。我一把把姗姗抱进了被子,亲她的小脸,问,想不想姐姐啊?她也抱着我亲,说,想,我特想北京的姐姐,我还想上海的姐姐。我心想,得,她还想那岳宝琪呢。 想到这,我给宝琪家打了一电话。电话接通了,是明皓。我挺尴尬的,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两人特生分,然后他妈接了起来,说,妍儿,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来干妈这儿玩啊?我赶紧问候了一下,说,昨天回来的,改明儿就过去看您。他妈笑得挺开心的,告诉我宝琪周末回来,还说一会让明皓拿点东西给我送过来。我正想说我还没起呢,他妈把电话撂了。 刚起床洗漱完,明皓还真就来了,大包小包的,都是些燕窝雪蛤什么的,我说,你爸又收了不少啊?他低着头,说,我妈让我给你拿些来,说你一女孩要多补补,对皮肤好的。他妈对我的好,那是真真切切的,从小就这样,想到这,我也收了点脾气,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他说,比你早两天,本想和你一起走的。这时姗姗跑到明皓怀里,说,哥哥,哥哥,我妈说你带了一个漂亮老婆回来。我差点一口水没呛着,问,杨曼菲跟你一起回来的?他抱着姗姗,轻轻地嗯了一声,嗯得我头都疼了,说,你回去吧,宝琪回来了让她来我家玩。明皓抬起头看我,我撇过头不看他,我妈从厨房出来说,明皓,中午在我们家吃饭啊,阿姨做了好多菜呢,都是你们爱吃的。我站起来推我妈进厨房,说,人家家里还有一漂亮老婆等着呢。明皓出门的时候,我也没送他,我妈挺不乐意的,拿着锅铲就想敲我头。我一看,赶紧拉着姗姗撒丫子往院子里跑。 我爸正在院子里倒腾呢,我搬了个板凳坐在台阶上,嘿!老头,你那破铜烂铁还收着呢?我爸瞪着我说,败家子。姗姗靠我身上,问,姐姐,什么是败家子?我爸来劲了说,喏,就你姐姐那样。我一听乐了,这小老头还记仇呢。姗姗笑得特可爱,拍着手,在我身边跑来跑去的,我忽然觉得姗姗长高了。 姗姗是我小姨的孩子,不过她出生没多久她爸妈就离婚了,所以我们一家都挺疼她的。其实,我小姨和小姨父本来是很好很般配的一对,真正的男才女貌啊,还是在舞会上一见钟情的,可是结婚十年了就是没有孩子。后来感情出现了裂痕,吵到不可开交的时候,姗姗却出生了,但还是不能挽回这段破裂的婚姻。姗姗,一个姗姗来迟的孩子。说来也巧,她和我是一天的生日整整小我十八岁,就是在许晨坐火车回来陪我过生日的那天出生的,跟我特有缘,所以我也特别疼她,跟自己的孩子似的。记得有一次我带她出去玩,路过一卖冰淇淋小摊,那摊主说,小朋友,让你妈给你买个吃。姗姗撅着嘴特大声地说,叔叔,她是我姐姐!那人的脸一阵白一阵绿的特尴尬,不过我也挺郁闷的就跑去宝琪家,说,我哪像一孩子她妈啊?!那哥们真没眼力劲儿。宝琪笑得抽风似的,颜妍,你真有母性!后来玩着玩着姗姗突然脸色一变,蹦出四个字,我要拉屎!我一听赶紧抱着她往厕所奔,把她裤子一扒放在马桶上,刚转身要走呢,她却死死地抱住我的腿,特害怕地说,姐姐,我要掉下去了。我瞅了眼马桶,得,还真是会掉下去呢。我嗷一声喊,岳宝琪,你丫快死过来,我搞不定啦。宝琪蹦蹦跳跳地跑过来,一见我俩那造型就哈哈大笑,还拿手机拍了下来,说,你哪像个妈啊?其实,我们家姗姗不仅很可爱,还很聪明呢。有次我一个人带她去公园玩,走到湖边她非闹着要划船,我怕万一她掉水里了就我那游泳技术恐怕不行,于是骗她说,姗姗乖,姐姐没带钱,明天我们叫上明皓哥哥一起来,好吗?她特懂事地嗯了一声,也不闹了,我心想,小孩子真好骗呐!往回走的路上走着走着突然走到一大坡下,她抬头一看,抱着我的腿说,姐姐,我走不动了,你抱我吧。我一听就崩溃了,谁那么缺德在公园里整一大坡啊,怕是有百余米吧,我蹲下来摸摸她的头说,姗姗乖,要是姗姗自己走上去,姐姐就买冰淇淋奖励你!谁知她竟白我一眼,说,你不是没带钱吗?我当时悔得真想抽我自己一巴掌,这不自掘坟墓嘛?为了不给姗姗幼小的心理留下阴影,一咬牙抱着她爬上那大坡,在我歇菜前赶紧给明皓打了一电话。 那天,我妈挺惆怅的,明皓那孩子怎么就找女朋友了?然后特幽怨地望着我,又进了厨房。我爸也皱着眉,我还以为他跟我妈一个思路呢,谁知他说,你们80后怎么都早恋啊?当时我一口汤含嘴里,滚烫滚烫的,硬是给吞了下去,心想,要是让他知道我和许晨,这小老头还不蹦起来?不过我还真想看看他那样子,肯定特滑稽。我笑笑,说,嘿,老头,那会你跟我妈谁追的追啊?我爸瞅了眼厨房,小声说,你妈追的我。我又生吞一热汤,边咳嗽边嚷嚷,吹,您可劲儿得吹!我看见他笑得特奸,跟许晨一德行。 后来,我边看着电视边收拾衣服,拉开抽屉的时候,我看见藏在最里面的铁盒,便冲我妈喊,妈,我钥匙呢?后来我又想,我妈哪会有钥匙啊?她要有,我不白锁了么?于是,我开始认真地思考,翻箱倒柜的。我妈冲进来,你那破铁盒到底藏了些什么?让你爸锯开看看。我笑笑,心想,我才没那么傻呢。不过,那一晚,我失眠了。我的钥匙啊?! 回家这几天我几乎没出门,跟隐居似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妈都受不了我了,求着我出去走走,我心想,哪有这样的妈啊,竟然不喜欢女儿跟家待着。于是,我起了个大早特孝顺地陪我妈去买菜。一到菜场,我就晕菜了,那人多的啊,跟咱学校边上一商场的only特卖场有一拼,连插脚的地儿都没有。后来一想,我这对比其实挺瞎的,应该是那特卖场的人多得跟菜场似的,按关语希的话,衣服都是白菜价了。我拿出挤特卖场的劲头跟我妈走到一菜摊,问,这白菜多少钱?那大妈一说价我就傻眼了,我靠,比衣服还贵呢。我拉着我妈说,抢劫呀!我妈拿眼横我,说,没见识,过年就是这样,你去外面等着。于是,我一个人走出来,坐在菜场边一台阶上等着,等着等着我就睡着了。 再一睁眼我看见宝琪和她妈,还有我妈仨正站我前面聊天呢,她妈说,这丫头,大冷天怎么跟地上坐着?快起来,别感冒了。我笑笑,说,没事,挺凉快的。她妈拉着我,说,走,去干妈家玩,回头给你做个糖醋排骨。宝琪张牙舞爪地嚷着,你这一老太太,谁是你女儿啊?我心想,得,要来的躲都躲不掉呀。 到她家的时候,我悄声问宝琪,你哥呢?她笑得特喜庆,说,怎么着?还是挺惦记我哥的吧?!我讪讪地笑笑,哪跟哪啊?我是惦记杨曼菲呢。宝琪又说,那我去叫他们下来啊。我赶紧拉住她,说,别没事找事。她妈走过来说,他们一大早就去买烟花爆竹了,你到宝琪房里坐会儿,干妈赶紧做饭去。我拿眼横宝琪,这小丫头,连我都耍?!一进屋她就问,你们这复杂的n角关系还没完没了呀?我往床上一倒,闭着眼睛懒得理她。她趴在我身边,用手撑着脑袋,继续说,反正我和我妈都不喜欢那杨曼菲,还不如关语希呢。我睁开眼,问,希在上海的时候找你没?她说,找了呀,还一起吃饭逛街了。我问,那她和你说了什么么?提到我了么?宝琪摇摇头。我又把眼闭上,不再理会她那满肚子害死猫的好奇。 等到她妈喊我们出去吃饭的那会,我看见明皓和杨曼菲也回来了。杨曼菲瞥我一眼,然后特亲热地拉着宝琪往饭厅里走,明皓跟在后面,说,妍,过去吃饭吧。 刚坐下,明皓他爸就问了我一些学习情况,我立马装得跟拿了国家一等奖学金似的三好学生,然后他又挺和蔼地问候了一下我爸妈。他妈还是那样,不停地给我夹菜让我吃这吃那的,气得宝琪在一边狂咳嗽就差把肺咳出来,明皓静静地望着我特温柔地笑,一家人就像以前一样和和气气。我偷瞄了眼杨曼菲,没什么表情,就是看我的眼神跟把刀子似的,噌亮噌亮的。 一吃完饭,宝琪就嚷着要去街上逛逛,于是我们几个就准备出门,正走到玄关处,她妈突然说,菲菲,你留下来帮阿姨收拾收拾吧。说得我和杨曼菲两人都傻眼了,这时宝琪眨巴着眼就把我和明皓拖出了门。我估计杨曼菲此刻恨不得操刀砍了我,想想我在她心中还不早死了个千百回?! 马上就要过年了,大街小巷都挂满了灯笼,跟簋街有一拼呀,看着特喜庆。宝琪站在我和明皓中间,挽着我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这丫比温文还聒噪。我突然想到她都大四了,忙问,你签工作了没?她说,嗨!然后伸出一个手指,说,百面不如一offer!我说,行啊你,小样!她笑得更加春风得意了。 晚上,我妈突然问我,明皓的女朋友漂亮不?我翻了翻白眼说,没你女儿漂亮,心想,幸好没告诉她杨曼菲还是我室友呢。我妈挺伤感地望着我说,我真怕你嫁不出去。我乐了,说,老妈,追你女儿的人一火车都拉不下呢,你瞎操心什么呀?!我妈拿眼横我,说,就你那狗脾气,除了明皓那孩子,谁还受得了?我一听就郁闷了,说,老妈,不带这么玩儿的,门缝里看人不是?明儿就领个帅哥回来让你瞅瞅。我妈笑笑,指着电视说,有他帅不?我盯着电视,半响都说不出话,算你狠!她怎么能拿许晨和rain比呢?! 第二天许晨就给我发了个短信,月儿,我回来了。我拿着手机笑得咯咯的,然后冲我妈特得意地挥挥手机说,老妈,今儿个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才叫帅哥!嘿嘿!我妈正擦着桌子连头都没抬一下,最后来了句,我就喜欢rain那样的,小眼睛,笑眯眯的。这老太太还真是铁杆啊! 下午五点多的时候许晨就过来了。和明皓一样,大包小包的往我家院子里搬,我说,干脆把你行李搬来得了。他嘿嘿一笑,凑我耳边说,跟你住啊?这时我妈走到门口,说,你这孩子怎么让客人站院子里,大冷天的。我跑过去手搭我妈肩上,怎样?帅得一塌糊涂吧?!一颤一颤地笑得跟一鸭店老板娘似的,满意不? 许晨一看我妈,立马把我抛在脑后,挽着我妈就跟亲妈似的,还说我妈比我好看,我一听就不乐意了,嚷嚷着,虚伪,见过虚伪的没见过你这么虚伪的,五十二的女的能比二十五的好看?许晨说,韵味,你有么?我往沙发上一倒,说,得,欧巴桑的味道我还真没有。我妈站起身踹了我一脚就进厨房继续炒菜去了。 许晨揉揉我的腿,特温柔地问,疼不?我瞪他一眼,要不我踹你试试?他跳了起来,说,我去帮你妈做饭。我说,装,继续装,哼哼。 吃饭的时候我妈就像宝琪她妈给我夹菜一样一直帮许晨夹菜,我咳嗽个半天,我妈就是不拿正眼瞧我,我心想,报应啊!许晨望着我,笑得特得瑟。小样,看我一会怎么治你。 我爸对许晨的印象还不错,估计早忘记我和他以前那些事,还挺和蔼地问许晨我们是怎么认识的。我说,以前是同学,今年又遇上了,就在一起了。许晨特不解地看着我,我也没理他,总不能跟我爸说你就是我当年早恋的对象吧?!我爸还不灭了咱俩。我爸听了,笑呵呵地说,小许啊,我这女儿脾气挺倔的吧?许晨笑笑说,还成,吃得消。我爸接着说,她再倔,也倔不过我。要不是高三那会儿我扼杀了她的早恋,还不知道她现在跟哪打混呢?得,这小老头怎么又提这事儿?我爸又说,你们80后都这样,小许,你没早恋过吧?许晨正喝着汤,跟我那会一样,估计是被呛着了,他偷偷地瞄瞄我,眼睛贼亮贼亮的。我心里就想,装啊,有种你继续装啊,估计全世界就我爸妈不知道咱俩早恋那些事。 吃完饭许晨特勤快地抢着去厨房洗碗,他还真能装呀,以前在学校什么时候见他洗过碗了,泡面都买桶装的。我拿起遥控刚想往沙发上倒,我爸瞪着我,长这么大就没见你洗过碗!我乐了,瞎说!当年是谁拿着十块钱特有诚意地请我洗碗的?不过时过境迁了现在涨价了,您要是出不起这价儿就别墨叽了。我瞅着我爸在那儿气得吹胡子瞪眼的,特滑稽,估计头发又掉了不少。 我刚躲进房间,许晨洗完碗也跟了进来,坐到我床边,甩了我一句话,死孩子,敢情那时你就为了这个跟我分手啊?然后笑得跟一知道共军地道的汉奸似的。 我说,哪凉快哪待着去。 他耸耸肩,没说话,在我房间里瞎转悠,跟参观展览馆似的。我说,咋地?没见过美女的闺房吧?忽然他指着我那铁盒问,你的?我白他一眼,废话,不我的,还你的?他没说话,拿起来看了好半天,然后从脖子上取下一链子,用链子上的钥匙竟把那铁盒的锁打开了。我特震惊,说,钥匙怎么在你那呀?他呆呆地看着我,说,你以前送我的,忘了?我这才想起那时我们分手后我就把所有和他有关系的东西都锁在这个铁盒里,然后把钥匙给了关语希,心想,就让这些都尘封了吧。想不到,她竟把钥匙串在链子上给了许晨。 打开铁盒,一阵清香,原来那瓶香水早已挥发了。几张都略微泛黄的纸,有他抄的《eyes on me》歌词,也有他写的信,字迹清晰,情真意切。一幅画,是他画的素描,画中人是我和他。一瓶许愿星,整整521颗,是他在我们交往101天时交给我的。一个银戒指,一面小镜子,还有一盘磁带。许晨坐到我身后,拿起戒指串在那链子上,轻轻地帮我戴在颈上。我拿起那面小镜子,看见他温柔地微笑着。这小镜子是我们第一个情人节他送我的好时巧克力中的赠品,心型形状,记得他那天特奸诈地说,听说你从小就不吃巧克力,所以喽,镜子归你,巧克力归我。 我站起身将磁带放进随身听,想不到都五年多了,我们还能再一次一起听曾经那些属于我们的声音。磁带里,他轻声给我唱着梁静茹的《勇气》,我知道他一直在告诉我,要有勇气,爱真的需要勇气,只要你一个眼神肯定,我的爱就有意义。过了一会,我听到那时我悄悄录在后面的《第三天》,爱让我们相见,爱让我们相恋,爱让我们改变,爱让我们孤单,那为你改变了的行车路线,你知道吗?我靠在他身上,我们安静地听着,磁带在随身听里转着,一圈又一圈,最后,在磁带转到最后的时候,我震惊地听见他说,月儿,我会一生一世都这样叫你,我会一直把你当作我的女朋友,不管你做什么,我都等你,没事的,我等你。我忍不住颤抖了,我从来都不知道磁带的最后竟有这么一句话,我一直以为只是他录给我的一首歌而已。我望着他,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