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的气节》 第1章 人生难免小别离 “娘,我想跟你说件事。” 少年的眼中闪着一丝慌乱,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坐在门口的妇人注意力从手中的针线上移开,扫了少年一眼,便挪了回来,随意道:“怎么,笔又秃了?没事,娘这里有钱,你拿去……” “是我……不想读书了。” 少年像是做了一个极为艰难的决定,突然打断了妇人的话,把想好的话一股脑里说了出来:“家里三兄弟都要读书,靠娘你一个人做工赚钱实在太难了,二弟功课比我好,让他继续读书,前些日子窦三哥说了,兴王府正给世子招伴读,我想去试一试。” 妇人手中的动作陡然停了下来,只是瞬间便红了眼圈,有些暴躁地站了起来,冲着少年吼道:“谁说娘没钱,供不起你们读书了?娘有钱,这不是钱,这不是钱吗?” 翻遍身上的所有口袋,也不过才翻出五文钱,妇人拿在粗糙的手里,泪珠突然一滴滴落在上面,咬牙发狠地道:“昱儿你给我听清楚了,娘就算吃再多苦受再多的累,这书你们也都得给我读下去。” “娘,昨天书院还有人说昱哥是捡来的……”二弟沈崇突然插了一句话。 “放屁,别听那帮吃饱了撑的乱说话,昱哥儿就是娘亲生的,谁敢说昱哥儿不是,老娘打断他的腿。”妇人杀人般的眼神瞪了过去,沈崇被吓了一跳,连忙把头深深地低了下来。 沈昱似乎早料到老娘的反应,昂着的头始终没有低下来,轻声道:“我知道娘是为了我好,可是进兴王府也不是我一时冲动,我想过了,兴王府世子还小,读书的时间想必不多,我可以趁着空闲的时候多读些书,熬上几年出来就可以参加科举。” “我说不行,你难道没听见吗?”妇人瞪着杀人般的眼神一字一句道。 “娘,其实孩儿已经答应下来,明天便要……” “啪!”粗糙的手掌扇到沈昱的脸上,四根通红的指印立刻浮显出来,沈氏杀气腾腾道:“不许去!” 沈昱身体微微一晃,接着便重新站直:“孩儿不孝,娘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啪!”又是一巴掌,眼泪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妇人哽咽道:“我养了你十三年,就算养条狗,它都知道知恩图报,娘不求什么大富大贵,只求你们读书有个出息,娘错了吗?那兴王府有什么好的,勾了你的魂去?” “娘没错,都是孩儿不好,娘想打就多打几巴掌,千万别气坏了身子。”泪水从少年的眼眶流了出来,平静的眼神中丝毫没有怨气,只有浓浓的不舍之情。 “你……”巴掌高高地扬了起来,却再也没舍得落下,望着少年那稚嫩且又倔强的脸庞,妇人再也忍不住,一把将少年抱在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哭声似乎会传染,连带着刚刚八岁的沈鹤也跟着哭了起来,年幼的他还不知道大哥话里的意思,倒是记得大哥曾经跟他说过,要离开一段时间,等他回来时会给他带好多好吃的。 分开时,妇人似乎意识到自己没办法挽留住沈昱,转身到了衣柜里把藏了很久的那块布料拿了出来,本是想过年给老大做身衣裳的,没想到先用上了。 “兴王府不比在家,凡事要有点眼力价,多干活,少说话,有空的时候多回家看看……” 絮絮叨叨的声音让沈昱感受到暖暖的温情,思绪却忍不住飘向了另一个时空,那里的自己并不叫沈昱,也不是什么明朝的书生,只不过是一个爱好文学,爱好琴棋书画的学子,却不想一场车祸之后,自己的灵魂居然回到了明朝,附身到了这位名叫沈昱的书生身上。 前一世,自己被人称为‘书痴’,很少与外界勾通,更愿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像这种被老娘唠叨的事情更是罕有,如今听到,心中却隐隐有些后悔,当年自己应该跟父母多沟通些的。 “你有没有在听?”唠叨了半天,沈氏却看到沈昱一付心不在焉的样子,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习惯地抬手想打他时,却见他脸上那清晰的掌印,正是刚刚自己留下的。 “你这孩子,也是太犟,那伴读有什么好当的,都是伺候人的活,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吃得消。” “娘你放心吧,反正身契是三年一签,要是不习惯,我自己便离开了。” “你心里有数就好。” 沈氏唠叨着,一旁锅里的水开了好久,自己连忙上前,从锅里捞出两个鸡蛋来,想了想,又放了一个回去,直接把鸡蛋磕碎、剥开,板着脸道:“还不过来。” “娘,我也想吃鸡蛋。”沈鹤看到鸡蛋时,眼睛顿时一亮。 沈氏眼睛一横,喝道:“吃吃吃,就知道吃,这鸡蛋是你大哥的,你敢动一下,看我不把你的爪子给剁下来,还不快去温书。” “哦……”沈鹤嘟着嘴,拉着长音委屈地跑到了角落里。 “娘,你这是?”沈昱见沈氏拿着鸡蛋走了过来,顿时一慌。 “别动,这东西能消肿,就是太烫了些。” 沈昱心里涌起一阵感动,在沈家,鸡蛋可是为数不多的营养品之一,平时十天八天也吃不上一个,现在居然被老娘拿来给自己消肿,沈昱哪里肯用,连忙一把抢了过来,抱怨道:“二弟、三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给他们多吃些,明天我就去王府了,王府里面大鱼大肉还能少?” 说完,沈昱连忙把鸡蛋掰开,分给两个弟弟,两个人动作到是很快,怕被娘要回去,囫囵个便吞到了肚子里。 “两个白眼狼,以后要是考不上秀才,老娘非把你们腿卸下来,睡觉。” 一夜无眠。 天还没亮时,沈昱便坐床上爬了起来,慢慢地穿好衣裳,又把老娘昨天刚刚缝好的衣裳放到二弟的身边,二弟就比自己小一岁,穿了十几年自己剩下的衣裳,也总该有件新衣裳才是。 收拾好一切,沈昱悄悄从房间走了出来,关好门,刚转过身,脚步一下顿住了,惊讶道:“娘,你怎么起来了?” 泛白的天空下,沈氏头上的白发却是愈发的清晰,看到沈昱果然穿着旧裳,沈氏脸上也没有什么意外,一伸手把昨天剩下的鸡蛋剥好递了过来,勉强地挤出个笑容:“娘这辈子没读过书,也不知道什么大道理,你爹在世的时候,唯一的念想就是让你们三个好好读书,你有你的想法,娘不拦着,要是万一在王府混不出什么名堂,千万要记得答应你爹的事情。” “娘,你放心。”沈昱微笑着点了点头,伸手抱了抱沈氏,轻声道:“娘你在家要多多保重,二弟三弟都大了,少骂他们两句,对了,我听说女人骂人多了,脸上会长皱纹的,娘以后少骂些才是。” “真的?”沈氏慌张地去摸自己的额头,沈昱却趁机哈哈大笑地跑了开,到了门口的时候跟沈氏挥了挥手,大声道:“骗你的。”接着便跑掉了。 “臭小子,真让人不省心。”沈氏微笑着擦干眼角的泪水,回身操起鸡毛掸子,叫骂:“天都大亮了,你们两个懒蛋还不快点滚起来温书。” 第2章 到哪都有潜规则 天大亮时,沈昱来到兴王府外。 本来还有些忐忑的心,看到门前排着的那一溜长龙时,顿时便跌到了低谷中,还以为窦三哥告诉自己的是小道消息,却没想到早已经变成了人尽皆知,仔细想想也是,窦三哥本来就只是兴王府里一普通护院,他都能知道的消息,恐怕整个安陆州的百姓都知道了。 既然来了,那就绝对没有后退的道理,想当年高考那种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情况自己都闯过来了,区区一个伴读而已,又怎么会放在自己眼里。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突然从门口跑了过来,到了他面前,一拽他的胳膊,神神秘秘道:“跟我过来一下。” “窦三哥,我还要排队呢。”沈昱有些无助地指了一下队伍的末尾。 来者正是给沈昱通消息的窦三,大名叫做窦寇,在这王府里做护院已经两年了。 听到沈昱的话,窦寇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低声道:“听哥哥一句,别排了。” “为什么?” 窦寇重重叹了口气,压低声道:“哥哥也是才知道,原来这伴读的名额早就已经被总管内定了。” “啊?”沈昱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怎么会是这样,难道当一个小小的伴读居然还能遇到潜规则不成? 说完,窦寇从袖子里掏出几枚大钱,硬往沈昱手里塞了去:“害得兄弟白跑一趟,哥哥心里过意不去,这点钱拿去买些纸笔,考上个秀才也能替咱们清水巷的人涨涨脸。” 沈昱硬是把钱推了回去,微微笑道:“窦三哥这就见外了,再说伴读不是还没定下来吗?说不准这就是那总管故意放出去的消息,反正来都来了,排一回又能如何。” 说完,沈昱便主动排到队伍末尾的位置上,倒是窦寇愣了一下之后,摸了摸脑袋自言自语道:“对呀,我该不是又被他们给骗了吧?” 陆陆续续又有人过来排进队伍之中,其中也不乏连门都没进便走掉的,等排到沈昱的时候,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 从宅子里走出一位三十左右的男子,看其穿着打扮倒像是府中总管一类的人物,低头看了沈昱一眼,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接着一招手:“你跟我来吧。” 沈昱跟在他的后面,终于进到了这宅子里面。 从外面倒没看出这宅子有多么的气派,一进到里面,沈昱的眼睛就有些不够用,哪怕自己用几百年后的眼光来看,这宅子建得也绝对是一流,碧瓦朱甍、雕梁绣柱,一栋栋画阁朱楼矗立在眼前。 领路那人偷偷看了沈昱一眼,看到他眼中满是艳羡之色,心里一阵鄙视,脸上倒是浮现出亲切的笑容,低声道:“看你眉清目秀的倒也顺眼,我问你一句,你想不想留在这?” “当然想。”沈昱点了点头。 “那好。”领路的人突然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立刻塞到沈昱的手心里,低声道:“一会见到莺儿姑娘,就按上面的念,保你能过。” 沈昱一低头,手中的纸条上却是写了一首诗,只是看了两遍,便全都记了下来,好奇地问道:“你为何对我这么好?” “呵呵。”那人嘿嘿地笑了笑,伸手做了一个数钱的动作,轻声道:“那就看你的心意了。” 原来是要钱的。 沈昱苦笑地摇了摇头,随手把纸条塞了回去,淡淡道:“我要是有钱,又怎么会来这里当伴读,这纸条你拿回去,我用不上。” “你这人……”见沈昱一付油盐不进的样子,那人脸上露出一丝慌张,连忙又把纸条塞了过来,催促道:“等你发了月钱再给总行了吧,快点背下来,马上就要到了。” 说话之间,两人便进到一间院子中,沈昱来不及把纸条塞回去,只能攥在手中,跟着那人进到屋子里的时候,早有一位少女面色疲惫地等在这里,在她面前摆着厚厚一沓信纸,应该是前面来的人所写。 “莺儿姑娘,人我给你带来了。”那人笑眯眯地退后了一步,示意沈昱向前。 莺儿抬头先是打量了沈昱一番,少年相貌倒是端正,只可惜个子不高,身体消瘦,站在那里略显有些木讷,显然不是世子的良伴。 想到这,便兴致索然,懒散地问道:“叫什么名字?读过几年书?” “小子沈昱,五岁启蒙,今年十三,已经读了八年书。” “哦。”莺儿点了点头,指着一旁道:“那边有笔墨纸砚,去写首自己拿手的诗来。” 沈昱点头,正想迈步走过去时,身后的那人却突然咳了一声,指着沈昱的手沉声道:“沈昱你给我站住,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手里? 莺儿顺着那人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沈昱张开手,手心中赫然有一个纸团。 “你敢作弊?”莺儿的火气一下窜了上来,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这么多面试伴读的人,居然有一多半写的都是同一首诗,显然是有人在外面代笔,自己咬牙讽刺道:“让我猜一猜,纸条上写的是不是‘真宰偏饶丽景家,当春盘出带根霞。从开一朵朝衣色,免踏尘埃看杂花’?” 沈昱平静地一点头:“没错,就是这首。” “哼,胸无点墨,居然还敢找人代笔,连王府的人都敢骗,傅总管。” “在。”领沈昱进来的那人脸上带着一丝得意走了过来。 “还不把这少年给我轰出去,以后再也不要让我见到他。” “是。”傅总管来到沈昱面前,皮笑肉不笑道:“沈公子,咱们走吧。” 沈昱面露一丝讥讽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恐怕这才是傅总管真正的意图吧?我若是没猜错,想必那沓纸里面已经有了不少这首诗。” 当面被沈昱拆穿,傅总管脸色顿时一变,伸手便向沈昱抓了过去,口中喝道:“王府里容不得你胡搅蛮缠,还不快点滚出去。” 也不见沈昱怎么动弹,傅总管的手却从他的袖子上滑开,起身拾起桌子上的毛笔,冷笑:“王府找伴读本是好心,却遇上你们两个蠢货,真是可笑,送你们一首诗,自己悟去吧。” 说完,沈昱拎起毛笔在纸上写了四句诗,写完之后笔一扔,迈步便朝外面走去。 “小畜生,居然连我都敢戏弄,给我滚!再也不要回到这里。” 傅总管跟着跑出去了,坐在椅子上的莺儿面色一动却站了起来,来到沈昱刚刚的位置站定,拿起他写的那首诗,轻声地念了起来:“百炼千锤一根针,一颠一倒布上行。眼睛长在屁股上,只认衣冠不认人。” 念完之后,莺儿先是愣了一下,仔细品了品这诗中的含义时,俏脸一下涨得通脸,咬牙切齿道:“好小子,居然敢写诗骂我,看我怎么能放过你。” 生怕沈昱已经走远,抬腿便向外面追了出去。 第3章 狠狠敲一竹杠先 “人呢?” 等到莺儿匆匆跑到府门外的时候,看到的只有得意洋洋的傅总管,四下张望了一圈,却没有看到沈昱的身影。 看是莺儿,傅总管自然不敢得罪这位王妃身边最得宠的丫鬟,连忙往外一指:“姑娘说的是那个沈昱吧?已经被我赶走了。” “谁让你赶走他的?还不快点把他给我追回来。” 莺儿脸上焦急的表情让傅总管满是诧异,刚刚不是你让我把他给赶走的吗?怎么这么会功夫就忘掉了?自己讪笑道:“刚刚不是莺儿姑娘让我把他赶走的吗?” “那你现在就把他给我追回来。”莺儿脸一沉,倒是有几分王妃的气势。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莺儿眼一横,冷笑道:“要是追不回沈昱,你也不用回来了。” 得,自己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傅总管心里一边骂着沈昱,一边又埋怨着莺儿,连忙小跑沿着沈昱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从王府出来,沈昱脸上多少有些失落,自己跟老娘翻了脸才跑出来当伴读,谁料进去只写了一首诗便被赶了出来,回去之后该怎么面对老娘? 看来,又该被老娘给嘲笑了。 脚步慢腾腾地往回挪着,突然一股肉香钻进沈昱的鼻子里,侧眼望去,只见路边的包子刚刚蒸熟,雪白的包子顿时吸引住沈昱的视线,自己这才想起自己都两顿没有吃饭了,脚步不由自主来到包子摊前,试探地问道:“掌柜的,这包子怎么卖?” “小哥来尝尝我这包子?猪肉馅的包子只要两文钱一个,怎么,先来两个尝一尝?” 沈昱已经一个多月没尝过肉味了,要不是自己嘴闭得严实,怕是口水都会流出来,伸手摸了摸空瘪的口袋,摇了摇头骄傲道:“我不爱吃猪肉,只爱吃羊肉馅的。”说完,扬头便走掉了。 “切,穷鬼,连猪肉馅都买不起,还装什么。” 身后传来的鄙视声,沈昱只当是听不到,正往前走着,突然听到身后好像有人喊自己的名字,难道是自己饿得太久听错了? 沈昱慢慢转过头去,刚好看到那傅总管从远处跑了过来,到了自己身边,喘着粗气道:“沈,公……子,快,快跟我回去。” “为什么回去?”沈昱伸手把袖子从傅总管的手里挣脱出来,转身便走:“你不是把我赶出来了吗?” “哎呦,我的小爷。”傅总管一阵头痛,连忙道:“沈昱,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这次要是不跟我回去,下次可就没这机会了。” “没有就没有,真当小爷稀罕不成?”沈昱的速度又加快了几分。 “好,这可是你说的。”傅总管大吼了一声,装做往回走了几步,本想吓唬吓唬沈昱,可是见他根本没搭理自己的意思,自己顿时慌了,连忙又追了上来,讪笑道:“沈公子,咱们有话好商量,先前的确是哥哥对不住你,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哥哥这一次。” “原谅你?”沈昱终于停了下来,抬头看着傅总管那张假惺惺的脸,轻轻一咳,学着傅总管先前的样子把手伸了出来,淡淡道:“记得先前傅总管卖我一首诗朝我要多少钱来着?我那一首诗怎么着也不能比你的便宜吧?” 看着沈昱伸出的小手,傅总管一下便愣住了,哪还不明白沈昱的意思,心里暗骂这小子果然滑头,却也不敢说半个不字,连忙讪笑地从怀里掏出十几枚大钱放到沈昱的手心,讪笑道:“哥哥今天出来的匆忙,就带这么多。” 沈昱看了手心一眼,没吱声,手却没有缩回去。 这是嫌自己给的少呀。 傅总管心里一阵纠结,想到刚刚出来时莺儿姑娘的狠话,只能一咬牙,小心地从钱袋里掏出一小块碎银子出来,恋恋不舍地放在沈昱的手上:“这总够了吧?” 银子刚放到沈昱的手心,沈昱的手便缩了回来,笑眯眯道:“傅总管跑这么远,该饿了吧,我请客,猪肉馅的大包子,管够。” 你请客? 那都是自己的血汗钱呀。 傅总管一阵心疼,连忙劝道:“沈公子,咱们还是快点回去吧,别让莺儿姑娘等急了,要是回去晚了,说不定这名额就定下来了,再说这肉包子,王府里要多少有多少。” “那就听你的。”沈昱都拿出钱准备买包子了,只是一听傅总管的话,自己又自觉地把钱收了起来。 两文钱,都够自己换支毛笔的了。 跟着傅总管回到王府的时候,府门处已经不见了莺儿姑娘的身影,傅总管问清了去处之后,带着沈昱重新回到了刚刚那间院子,莺儿姑娘正板着脸拿着一张纸在院子里慢慢地踱步,从她那略带杀气的眼神中,明显看出此时她的心情应该不是很好。 傅总管小心地赔笑道:“莺儿姑娘,沈昱沈公子我给你带回来了。” “好了,你下去吧。”莺儿板着脸挥了挥手,傅总管知趣地退了下去,当院子中只剩他们两个人的时候,莺儿翻着白眼盯着沈昱,把手上的纸往他面前一递:“这诗是你写的?” 扫了一眼上面的字,沈昱淡淡道:“姑娘不是亲眼看到了吗?怎么,难道还有人跟我写得一模一样不成?” 这明显是在嘲讽自己,莺儿白眼更甚,气乎乎地一嘟嘴:“刚刚我不是在气头上吗?跟你说句对不起总可以了吧?” 沈昱见好就收,笑道:“都是误会,姐姐也不用放在心上,做这首诗的确是我太冲动,我也跟姐姐道声歉,要不这首诗给我,我再给你重写一首如何?” “那怎么行?”莺儿连忙把诗藏到背后,调侃道:“这可是第一次有人给我写诗,我要好好保存着,现在跟我来,我带你去见王妃。” “这么快?”一听要见王妃,沈昱心里不免闪过一丝紧张。 莺儿瞥了他一眼,娇嗔道:“看你那害怕的样子,见我的时候怎么没怂?你放心,王妃很好说话的,不过你要小心一人才行。” “谁?” “就是刚刚傅总管的侄儿。”一边走,莺儿一边八卦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他在暗中耍了好多把戏,只是却没办法,不过一会可是王妃亲自出题,你一定要赢了他才行,我看好你哦。” 是这样呀。 沈昱想到来时窦三哥曾经跟自己说过的话,终于明白过来。 第4章 一名合格的伴读 “你在这里等会,我去见王妃。” 莺儿领着沈昱来到一间大殿停了下来,嘱咐一声后便快步地向后殿走去,沈昱看了一眼早已经等在这里的三名少年,落落大方地坐到了他们身边的空位上。 殿中无人,少年的胆子似乎也大了些,挤着沈昱最近的少年侧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冷笑道:“哪里来的穷小子,就凭你也想当世子的伴读?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沈昱微微一笑,抱拳道:“小子年少轻狂,倒真想打听打听,这天到底有多高,这地到底又有多厚?” “你……”少年被问得愣住,狠狠地瞪了沈昱一眼,突然从怀里掏出块银子,约莫一两左右,往沈昱面前一拍,威胁道:“告诉你,这伴读的位置就是属于我傅青的,识趣的,拿着这锭银子马上给我滚蛋,否则的话,我让你一家在安陆州待不下去。” 沈昱轻蔑地看了他一眼,目光扫了一眼另外的两个少年,见他们脸上一付窝窝囊囊的样子,八成在这少年的威逼利诱已经屈服住,自己低头扫了一眼那锭银子,冷笑道:“这么点银子就想收买我?真当我没见过钱不成?” 不怕你狮子大开口,就怕你摆出一付油盐不进的样子,那少年嘴角得意地勾了起来,伸手从怀里又掏出一块银子,并排放到一起,幽幽道:“这个价总可以了吧?” “可我怎么听说,当上世子的书童,每个月例就有十两,你拿二两银就想哄我走,是不是太小气些?” 一听说每个月的月例有十两,另外两个少年脸上均露出一丝震惊,彼此对视了一些,不约而同地从怀里掏出二两银放到少年面前,轻声道:“傅兄,小弟来时,家母再三嘱咐,一定要留在王府才行。” “我娘也是这么说的。” 姓傅的少年气得七窍生烟,这眼瞅着板上钉钉的事,全都被沈昱给搞乱,恨恨地把面前的银子全都收了起来,咬牙切齿道:“好,我算认识你们了,事儿还没完,咱们走着瞧。” 这种威胁实在太幼稚了些,沈昱甚至连理都懒得理他,正想闭目养神的功夫,突然殿中传来‘咕’的一声,接着一个少年便捂住了自己的肚子,小脸涨得通红,喃喃道:“早上起得太早,还没吃东西。” 话音未落,另一个少年的肚子里也传来咕咕叫的声音。 声音像是会传染一样,不大会的功夫,殿中的咕咕声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 “昨晚没睡好,早上又起得太早,这肚子实在是空得慌。”傅姓少年揉了揉肚子,四下看了看,突然见到不远处的桌子上面,摆了三个盘子,盘子里面装满了糕点,似乎是给他们准备的一般。 “有吃的也不说一声,这丫鬟实在是不合适,应该换了。”一边说,傅青一边起身来到糕点前,拣起一块便塞到嘴里,咬了两口之后,眼睛顿时一亮,迫不及待地冲着这边比划道:“你们也过来尝尝,可好吃了。” 看到傅青吃得那么欢,剩下的两个少年也有些坐不住了,扭头看了一眼沈昱,鼓动道:“一起去吃呀。” 沈昱笑眯眯地摇了摇头:“我不饿。” “切,装什么装,刚刚就属你肚子叫得响。”两个少年抵不住糕点的诱惑,起身就跑了过去,三个少年在那里大块朵颐,还时不时地拿糕点冲着沈昱比划,一付占了大便宜的感觉。 沈昱脸在笑,心里却在骂,不是骂别人,而是骂这三个无知的少年,真不知道你们来王府是当伴读的还是来当祖宗的,肚子饿了就去吃人家摆在那里的糕点,要是这些糕点是给世子的该怎么办?难道你让世子吃你剩下的东西吗? 不多时,三个少年填满了肚子走了回来,再看像沈昱的时候犹如看傻子一样,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纷纷坐了回去。 三个少年刚刚坐下不久,后殿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接着殿中的珠帘被放了下来,沈昱隐约能看到有个人影坐到了珠帘后面,只是却看不清那人的相貌,按这种规格,想来应该就是莺儿姐姐口中说的那位王妃到了。 帘后人影一闪,莺儿再次出现在四个面前,看似平静的目光从四人脸上扫过,沈昱却觉得她看到自己的时候,好像对自己微微点了点头,像是有夸奖之意。 “四位能到这里,已经是过了王府的第一关,但世子的伴读只选一位,所以四位还得再通过一次考验才行,这次考验是王妃亲自出题,题目便是……” 莺儿突然一顿,促狭的目光扫过四人的脸,除了沈昱还能保持平静之外,其余三人都是一付好奇而又紧张地盯着她,心里微微一笑,淡淡道:“怎么做好世子的伴读。” 呃? 这叫什么问题? 四人中尤其以傅青最为紧张,来之前,叔叔已将几份考题连同答案告诉给了自己,可是这题目怎么变了? 心里快速地琢磨了一番,傅青突然把手举了起来,在莺儿的点头示意下站了起来,朗声道:“我觉得一个好的伴读应该是最了解世子的那个人,用我的学识引导世子,让他喜欢上读书。” “就这些?”莺儿突然促狭道:“其中也包括随便吃世子的糕点吗?” 一听到糕点二字,傅青脸上的表情顿时一慌,连忙结结巴巴地解释道:“姐姐听我解释,怪我们四人起得太早没吃早饭,看到那里有糕点还以为是姐姐给我们留下的,所以就吃了几块。” 莺儿脸上的笑容一收,冷笑道:“你以为?难道你以为是给你们的就可以随便吃吗?连个规矩都不懂,又怎么能留在王府,你们三个可以走了。” 啊? 三个人没有想到,只不过吃了几口糕点,居然就被赶了出去,傅青倒好,还说了几句话,另外两人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看着板着脸的莺儿瞪着自己,只能乖乖地起身,行了个礼之后转身走了出去。 少了三人之后,殿中只剩下沈昱一人而已,莺儿看他的眼神多了几分温柔,轻声道:“沈昱,刚刚的问题你也听到了,不要以为你随便一说便可以留下来,要是安陆州找不到,王爷还可以去湖广找,湖广找不到还可以去京城找,你可知晓?” 点了点头,沈昱站了起来,朗声道:“小子觉得,所谓伴读并不需要过多介入到世子的生活之中,而是要把枯燥的学业变得更加生动地传达给世子,潜移默化才是最佳之道。” “怎么个潜移默化之法,你讲给本宫听。” 殿中的珠帘被挑开,一位风姿绰约的女人从中走了出来。 第5章 你这就是叛逆期 想必这位便是兴王妃了吧? 沈昱不敢多看,连忙低下头来,轻声道:“有书为证:年方十岁往上者为叛逆期,其行事鲁莽,大多不计较行为后果,甚至会做出某些极端之事,尤其在一些非正常的外界因素影响下,往往会激发他们潜意识的反抗,刺激他们对外界采取抗拒行为,形成逆反行为,是为叛逆。” “那……这叛逆期可有药医?”兴王妃俨然已经被沈昱的话吸引住,表情有些激动。 摇了摇头,沈昱苦笑道:“回王妃,此症乃是心病,决非药物所能医治。” “原来如此。”兴王妃脸上闪过一丝惋惜,轻轻叹了口气。 一旁的莺儿看着有些心疼,碰了碰沈昱,低声问道:“说了这么多,难道就没有好办法了吗?” 沈昱连忙道:“倒也不然,叛逆期虽会发作,若是加以适当的引导,倒也不足为虑,这便是我说的潜移默化之法。” “哦?快快讲来。”王妃选了一旁的椅子坐下,特意一伸手:“昱哥儿也坐。” 听这口气,八成王妃已经从莺儿的口中听说过自己的名字,沈昱连忙摆了摆手:“王妃身边,怎能有小子的座位,既然王妃想听,那小子便随便讲讲。” 沈昱心里有些紧张,从王妃紧张的表情中自己已经能够想像得到,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一位正处在叛逆期的世子,能不能帮得了他自己心里也没有谱,也许就像自己承诺老娘的话,实在不行就回去老老实实参加科举去吧。 “叛逆期的症状主要体现在独立和自我意识的增强,迫切希望摆脱王爷王妃的束缚,开始反抗一切约束他的言行,其实说白了,就是没遭受过生活的毒打,总有些自以为是,遇到这种情况你们对他越是严苛,世子的反抗就越是极端,所以先要把世子身上的枷锁取消掉,让他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再把枯燥的文章换成一个个鲜活的故事慢慢灌输给他,时间一长,世子定会明白王妃的苦心。” “原来是这样。”王妃点了点头,幽幽叹了口气道:“若非昱哥儿说的明白,本宫怕是坏了大事,既然如此,昱哥儿便留下来,世子那里昱哥儿还要多费费心。” “这都是小子应该做的。”心里终于松了口气,沈昱连忙应了下来。 “本宫先回去休息了,莺儿,你带昱哥儿去世子的院子,对了,给昱哥儿的月例加双倍。” “遵命。” 领着沈昱出了大殿,约莫离王妃远了的时候,莺儿突然停了下来,喜滋滋地看着沈昱,嘴角微微上扬:“没看出来,你还挺厉害的,不过,你今天能留下是不是得好好谢谢我?” 点了点头,沈昱笑道:“的确应该多谢谢姐姐,只是小子现在身无分文,等发了月例,请姐姐吃安陆州最好吃的东西。” “好,这可是你说的,千万不要忘了。” 从剑拔弩张开始,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似乎也融洽了许多,一边走,莺儿一边给沈昱讲着王府里的人事关系,什么人是不能得罪的,什么人是用不搭理的,等到了世子所住的院子时,莺儿笑着推开院子道:“世子前日跟王爷出城了,你先习惯一下,这东厢房是你住的,世子跟两个丫鬟住在正屋,西边的是世子的书房,每天卯时三刻会有先生过来,你要早些做好准备。” “卯时?这么早?”沈昱有些吃惊,自己起床这么早也就算了,可是世子也不需要参加科举,他这辈子吃穿不愁,读书不过是熏陶一下而已,居然也要起这么早,实在是让自己有些惊讶。 莺儿剜了他一眼,低声道:“这可是王妃定下的规矩,王爷都不敢管的。” 想了想,沈昱摇了摇头,轻声道:“我还是觉得这时辰太早了,要不这样,我一会替世子草拟一张作息表,麻烦莺儿姐姐给王妃带过去。” “好吧。”若是平时,莺儿才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可从刚刚王妃对待沈昱的态度上看,自己就觉得这事大概八九不离十。 东厢房虽是下人住的屋子,但在沈昱看来,这里的条件比家里好得实在是太多太多,自己住这么大一间房还是头一次,真想把老娘接过来,只可惜却是不能被允许的。 “好了,这份作息表我拿回去给王妃看,你先休息吧,对了,你的一日三餐会有人送过来,别忘了先让世子吃,然后才是咱们下人的。” 看到莺儿认真的样子,沈昱也知道她是关心自己,点了点头道:“姐姐放心,我知道分寸的。” “知道就好,若是有事难住的话,就到后院去找我。” “多谢莺儿姐姐。” 莺儿又嘱咐了一番之后,拿着沈昱给世子写的那张作息表走掉了,闲下的沈昱却越发的好奇,看看这里,摸摸那里,这里的一切都让自己感到一丝新鲜,目光望到对面的西厢房时,却忍不住走了过去,自己倒要见识一下世子的书房到底会是什么样子。 轻轻推开门,一股淡淡的香气却扑面而来,自己说不好这是什么香,但闻起来却是有种提神醒脑的感觉,想必应该是价值不菲。 再往里走,遍布着古色古香的家具,看起来老气横秋,哪有一点年轻人的朝气,怪不得世子不愿意学习,就算把自己关到这里,恐怕也提不起兴趣来。 就在沈昱看遍四周时,目光突然落到角落中的一张瑶琴上,大概是很久都没有人弹琴的缘故,瑶琴上已经落满了厚厚的灰尘,看到那张琴的器身时,沈昱的眼睛却突然一亮,连忙走了过来,轻轻擦拭一下,顿时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若是自己没看错的话,这张琴分明就是唐代名琴‘九霄环佩’。 自己还是上一世在博物馆中看到这张琴的真身,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个幸运居然能亲手摸一摸它。 想到这,沈昱再也忍不住,连忙找来清水与白布,慢慢地擦拭起来。 费了半天的功夫,沈昱总算是把瑶琴擦得干干净净,看着摆在琴桌上的瑶琴,沈昱再也忍不住了,先去净手,回来之后,自己慢慢盘坐在瑶琴前,深吸了口气,双手轻轻抚在琴弦上,慢慢拨动起来。 隔壁的院子中,王府的永福郡主正在院子里无所事事,突然听到隔壁的院子里传来瑶琴声,顿时一愣,自言自语道:“熜哥儿院里不是没人吗?”当琴声越发的温劲松透时,少女再也忍不住了,带着一丝好奇心,朝隔壁的院子走去。 第6章 你们全都不懂它 琴声悠扬,旋律婉转。 永福越走越是心惊,自己自诩在师傅那里听过天下所有的名曲,可为何却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一首? 难道是弟弟请来的某位大家在此弹琴不成? 想到这,永福心中暗暗产生些许埋怨,明明知道自己是个琴痴,请到如此大家到此都不给自己消息,看自己以后还会不会在母妃面前帮他说好话。 进到院子时,永福蹑手蹑脚地来到房门前,透过门上的缝隙却是什么都没有看到,此时的沈昱正弹到曲子的高潮部分,旋律向上引发,似有一轮明月缓缓在上升,马上就要达到顶点的时候,身后的房门突然被人推了开,一个人影扑倒在地上,痛苦地‘哎呦’叫了一声。 “谁?”沈昱被吓了一跳,不是说世子还有几天才会回来吗?难道他这么快就回来了?自己偷偷用他的琴,会不会刚一到就被他给赶出府去? 心情忐忑的沈昱连忙一转身,却忘了自己的衣袖足够的宽大,袖角勾住了瑶琴的一角,自己转身的功夫,那张名琴立刻随着袖角飞了出去,‘砰’的一声摔到了地上。 沈昱一下就傻眼了。 别人不知道这张琴的价值,自己却清楚得很,当年在博物馆看到的时候,这可是无价的镇馆之宝,如果却被自己甩飞了出去,这万一有个什么闪失,自己可就是历史的罪人。 沈昱看了一眼门口,见来人不像是世子,倒像是一个丫鬟打扮的姑娘,自己稍稍安定了些,连忙把瑶琴抓到手中,看到琴的一角居然摔掉了一块,自己顿时如五雷轰顶一般,一下便愣住了。 永福也没想到,沈昱居然没有把门关严,自己的力气稍稍重了些,房门便应声而开,自己一下扑到地上,好生的丢脸,更让自己生气的是,自己堂堂王府里的郡主,磕伤之后居然没有人来扶自己,那青衣小帽的小厮居然只顾着捧着那张破琴,还埋怨地瞪了自己一眼。 “喂,你没看到我受伤了,就不能过来扶我一下?”永福狠狠地瞪了沈昱一眼。 沈昱连头也没抬,心疼地把磕掉的那一角捡了起来,抱怨道:“这下该如何是好,你早不进晚不进,偏偏赶在这个时候进,你知不知道,这琴可是有名的宝贝,这要是修不好,世子回来了,非剥了咱们两个的皮不可。” 咦?听他这么说话,似乎并没有认出自己是谁? 永福的眼睛提溜转了两圈,试探地问道:“你是哪个院子里的?我怎么从来都没见过你?” “我叫沈昱,是新来的世子伴读。”沈昱还沉浸在琴被摔坏的痛苦之中,随意便交了底。 沈昱? 新来的世子伴读? 永福听到之后,眼神中只有浓浓的惊讶之色,不是因为沈昱的身份而感到惊讶,而是因为沈昱刚刚弹的琴曲,已经远远超出自己的想像。 如果非要跟一个人去比的话,或许他可以倒可以跟自己的先生较量一下。 这样的人居然只是一个伴读?实在是让永福有些无法接受,他要不是男子,自己都恨不得把他抢到自己身边来。 人自己虽然抢不到,但他的曲子自己却可以学到。 永福心中隐隐有了一个好主意,母妃的寿诞就要到了,自己何不学他这首曲子,在那天弹给母妃听呢? 自己一定会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的。 打定主意,永福来到沈昱身边,看他依旧在摆弄着已经坏掉的琴,自己无所谓道:“这琴坏就坏了,换一张就是。” “换一张?”沈昱惊讶地张大眼睛看着她,接着冷笑道:“你到底知不知道这张琴的价值?这可是盛唐时期制琴世家雷家所制,可谓是千金不换的宝贝。” “就它?还千金不换?就这张破琴,给我我都不要。” 永福弹了这么多年琴,怎么能分辨不出琴的好坏,这张琴要真的像沈昱说的那么好,又怎么会搁在这里吃了这么多年的灰,不就是因为这张琴音色不好,所以才放在这里吗? 就连自己的师傅都说,这张琴不适合弹奏,只适合观赏。 从永福那不屑一顾的眼神中,沈昱似乎看到一丝屈辱,自己的脸渐渐冷了下来,寒声道:“你不懂它,并不代表所有人都不懂它,你用你的方式去弹奏它,不是对它的肯定,而是……一种侮辱。” 顿了顿,沈昱加重语气道:“对,就是侮辱。” “你……”永福已经生气了,沈昱的话不光是在否定自己,更是在否定自己的师傅,自己指着瑶琴冷笑道:“听你的意思,只有你能懂得这张琴了?那你就用它给我弹上一首,要是弹得不好听,我就把你赶出王府去。” “呵,这有何难。”沈昱冷笑一声,接下来便垮下了脸,哭丧着脸举着手中的木块道:“弹不弹先放在一边,要是不把这块木头粘上去的话,恐怕咱俩都得被赶出去。” “这……” 永福盯着沈昱手中的木块,虽然很想告诉他不要介意这点小事,可是又不想让沈昱这么快就知道自己的身份,要是他知道自己是这府里的郡主,恐怕又会跟那些丫鬟小厮一样,整天唯唯诺诺的,哪有一点意思。 轻轻咬着嘴唇,永福轻声问道:“那我有什么能够帮到你的?” “你当然要帮忙了,这琴坏了也有你一半的原因。”沈昱仔细地观察了一下断纹,微微松了口气道:“还好琴身没有开裂,你先找来些鱼鳔胶,然后再找些赤铁、石黄与炭黑,最后再找些木贼草便可以。” 永福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茫然,为什么沈昱说的这些东西,自己居然一个也没有听说过,难道有了这些东西就能把这琴修复好吗? 看到永福迟迟没有离开,沈昱脸上闪过一丝纠结,缓缓从口袋里掏出两文钱,咬牙递到永福的面前:“但凡我要是熟悉这里,也不能让你去找,这些钱应该够了。” 两文钱? 就这点钱还不够自己打赏的呢,他是怎么好意思递出来的? 永福眨了眨眼睛,还是伸手把钱接了过去,正要揣起来时,沈昱连忙又补了一句:“要是剩下钱了,你可别忘了还给我。” 我晕。 永福眼前一黑,差点就摔倒在地上。 第7章 你和我的小秘密 “郡主,这都是些什么?” 一脸迷茫的小丫鬟彩珠吃惊地看着永福,搞不懂郡主今天在发什么疯,好端端的要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做什么。 永福一瞪眼,催促道:“你问那么多做什么,快点去搞来就是。” “哦。”彩珠头疼地应了一声,拿着纸条跑掉了,等到她带着找到的这些东西回来的时候,都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 或许害怕郡主不够用,几样东西都装了一大包,用一个桶拎着,吃力地抬到了郡主面前。 “郡主,这些够用了吧?”彩珠得意洋洋地讨好着。 就掉了那么大一块木头,怎么会用得上这么多。 永福忍不住白了彩珠一眼,自己上前把每一样都挑出了一些,随意地用纸包了,朝着隔壁的院子走去。 此时的沈昱正一付魂不守舍的样子,脑子里胡思乱想着,总是想到自己被世子逐出府的样子,心里不由幽幽叹了口气,早知这伴读这般不好混,自己就不来了。 就在思考时,院门突然被推了开,刚刚那个小丫鬟得意洋洋地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几包纸,沈昱眼前一亮,连忙迎了上去,急切道:“怎么样,都找到了吗?” 永福得意地举起手中的纸包,笑道:“你是不是该想想怎么谢谢我?” 话刚说完,永福就觉得一阵微风吹过,再低头看时,手中的纸包已经尽数被沈昱抢走,耳边倒是听到沈昱埋怨的声音:“这么点东西怎么值两文钱,剩下的钱算你的小费了。” 小费是什么?永福并不清楚,不过她唯一知道的是,这点东西别说是两文钱,就是二十文也买不到,那种恨不得一口咬死他的眼神又浮现了出来,可是一想到他答应自己弹的琴,永福便一个劲地劝自己冷静。 等他弹完琴的再说。 永福心里暗暗发誓,等到足够冷静之后,这才进到世子的书房中,视线中,沈昱已经把纸包一一打开,火盆里已经燃起了炭火,那块土黄色的鱼膘胶就放到一旁。 “喂,你到底要用这些东西做什么?” 沈昱不满地瞪了永福一眼:“我是有名字的,你可以叫我昱哥儿,也可以叫我沈昱,就是不能叫我喂。” “好好,昱哥儿,这回可以告诉我了吧?”永福撇了撇嘴。 看到炭火已经升了起来,沈昱小心地拿夹子把鱼膘胶夹了起来,放在炭上慢慢烤,等到鱼膘胶变软,前端已经有液体流下来时,自己连忙用琴身掉下来的木块接住,小心地把整片木片涂满之后,迅速来到琴边,小心地对着缺口插了进去。 木片很好地跟琴声吻合在一起,沈昱明显松了口气,一边小心地用抹布擦掉多余的胶水,一边轻声道:“看到没,用鱼膘胶粘过的琴可是最坚固的。” “那剩下的那些呢?”炭火有些热,永福忍不住离得远些。 确定木片严丝合缝之后,沈昱回到炭火边,先将炭火熄灭,自己又用一个个小碟把剩下的这些东西盛好,里面倒上些温水,慢慢研磨起来。 “木片虽然放好了,可是那些缝隙还在,被有心人看到还是能够看出来的,所以还要用跟琴身相近的颜色把缝隙涂满。” “你还会画画?”本以为沈昱会弹琴已经足够让自己吃惊的了,万万没想到他居然还会画画。 “这算什么。”沈昱无所谓地笑了笑,突然玩心大起,目光盯着永福半天都没有移开。 被沈昱盯久了,永福自然有些不自在,摸了摸自己洁白的脸蛋,眼神有些闪烁地问道:“你……想干什么?” 沈昱脸上露出狐狸般的笑容,轻声道:“离那胶水彻底干还有一段时间,要不要我给你画张画?” “你?给我画?”还真别说,永福心里微微有些动心,可是又一想,府里的画师作画哪回不是斟酌很久,又要画上好长时间才可以,他有这个时间吗? 没等她想好,沈昱便点了点头,伸手从火盆里拣了块炭,冲她比划了一下:“怎么,不信?” “信倒是信,可是……”想到沈昱小气的模样,永福犹豫道:“你难道没有别的要求了?” “最喜欢跟你这种聪明人聊天。”沈昱脸上的笑意更浓,伸出一根手指道:“一两银子,怎么样?” 果然没有看错。 永福露出一付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脸一板:“太贵。” “那九百文?” “也贵。” “那你觉得多少不贵?” 永福想了想,突然想到一个好主意:“五百文怎么样?” “这……”沈昱心中暗喜,脸上露出一付纠结,勉为其难道:“五百就五百,谁让我这个人心够软,你坐好,我这就开始画。” 就算不太相信沈昱的画功,但永福还是想沈昱会给她画得美美的,连忙坐正身体,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沈昱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又不是几十岁的人,怎么坐得这般老实,你起来,我给你示范一下。” 坐不都是这样吗? 永福茫然地站了起来,沈昱则坐到她刚刚的位置上,一边摆着动作,一边解释道:“身体要侧对着我,右手轻轻托腮,目光要深邃幽怨,切记眼神一定不能看我,记住没。” “记住……了吧。” 长这么大,永福还从来没画过这么奇怪的画,以前都看父王坐在椅子上面,画师离得远远的,一画就一整天的时间,像他这种画画的方法,别说是自己,恐怕就连父王都没有见过。 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永福试着按沈昱的想法摆好样子,一路被沈昱嫌弃n次之后,总算选择了最好的一个角度,沈昱手拿炭笔盯着看了一会,突然开始在纸上快速地画了起来。 沙沙的声音传到永福的耳中,却让她更加的茫然,府中的画师每画一笔都要斟酌许久,为何他画的却是如此之迅速? 他到底把自己画成什么样子?真的好想看一眼。 不大会的东西,一张素描便出现在沈昱的手中,直到这时,他却有些惊讶于纸上女子的美貌,所谓的天生丽质、冰肌玉骨也无非如此。 就在这时,沈昱脑子里突然又有一个好想法,先把那张素描放到一边,换了一张纸之后,沈昱更加快速地纸上画了起来,不大会的功夫,一个q版的永福便跃然纸上,沈昱强忍住笑意道:“已经画完了,你要不要过来看一眼?” “好呀。”这么快就画完了,实在出乎永福的意料,自己连忙跑到沈昱身边,当目光落到纸上的时候,永福脸上的表情一下就凝固了。 胖嘟嘟的脸,几乎占了半个脸的眼睛,头上顶的是齐耳的短发,而鼻子跟嘴却小得可怜,更加可气的是自己的身体,居然跟脑袋差不多,坐在椅子上的样子,俨然一付吃撑在消食的样子。 “沈昱,我一定要杀了你!” 第8章 你方唱罢我登场 “女侠且慢!” 从永福的眼中,沈昱已经看到浓浓的杀气,为了避免自己惨糟蹂躏,还是乖乖把自己先前画的肖像画拿了出来,慢慢在永福面前抻开,面露得意道:“这张画得如何?” 这……真的是自己吗? 当一张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画摆在自己面前时,永福一下便滞住了。 自己不是没有见过画,父王的书院中摆着许多名家的画作,其中不乏价值连城的画卷,可唯独这一张,一下便牢牢勾住自己的灵魂,使得自己完全沉浸在画中人的身上。 寥寥数笔的勾勒,一付少女沉思的模样便跃然纸上,炭笔的浓淡使得少女的脸庞变得更加的饱满,那含羞的目光似乎画出自己内心,虽说只有多半张脸,但永福相信只要是见过自己的人,肯定一下便能认出自己来。 “怎么样,这回应该不生气了吧?”从永福的眼神中,沈昱已经看到了她眼神中的欢喜,笑眯眯道:“说句实话,像这种大作,你掏一两银子都不算多,不过看在你也帮过我的份上,只要你五百文……不多吧?” “不多,不多。”永福终于从沉思中清醒过来,嘴角带着抹不掉的浅笑,连忙从沈昱手中接过素描,转身便走。 “喂,钱呢?”沈昱连忙问道。 “你等着,我这就去取。”下一秒,永福的声音传来时,人已经到了门外。 “跑这么快,谁知道你会不会赖帐?”沈昱心中隐隐有些担心,正好琴身上的鱼膘胶已经干透,自己连忙找出几根木贼草,利用上面的草茎轻轻地蹭掉多余的胶水,等到跟琴身一平时,自己便可以画上纹理,将琴完全修复好。 就在沈昱认真地修复古琴的时候,院外却来了一个熟悉的人。 刚刚永福的侍女彩珠去找这些东西的时候,求的正是王府中傅总管,一听是郡主的事情,傅总管连忙把府里的存货全都拿出来交到彩珠的手上,等到彩珠走了之后,自己总觉得好像错过了讨好郡主的机会,连忙匆匆走了过来,看自己还有什么能帮上郡主的没。 就在路过世子院子的时候,傅总管却看到院门大敞四开着,连同里面的世子的书房也开着门,自己一下就想到把自己侄子挤掉的沈昱,也不知这小子在里面做什么,要是能抓到他的小把柄,自己侄子岂不是还有戏? 想到这,傅总管连忙放轻脚步,蹑手蹑脚地进到院子中,先趴在门边仔细地听了一会,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听到,自己脸上不由充满疑惑,好奇地把头探到屋子中,只见沈昱正背对着自己像是在忙着什么,而他的面前则摆着一张古琴。 难道这小子在偷琴? 不对,世子屋子里的这张琴又不值钱,都已经放了好久也没有人动,他没事偷这个做什么? 就在傅总管脑子里急转时,一不小心却碰到了旁边的椅腿,顿时发出‘砰’的一声,傅总管被吓了一跳,连带正小心给琴上色的沈昱也吓了一跳,一笔顿时画歪掉,自己连忙拿起抹布把刚刚画的给擦干,头也不回地抱怨道:“你就不知道动作轻一些?对了,我要的钱你带来了吗?” 轻一些? 要的钱? 傅总管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下亮了起来,眼神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冷笑道:“沈昱,你瞧瞧我是谁。” 这声音分明就是一个男子的声音。 沈昱连忙转过身,看到居然是傅总管的时候,自己一下便愣住了,惊讶地指着他道:“傅总管,怎么是你?” “哼哼,不是我还能是谁?”傅总管得意地哼道:“没看出来呀,你沈昱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刚进王府的第一天就开始惦记王府的名琴,你知不知道这张琴的价值?我也不跟你废话,咱们王妃面前说理去。” 沈昱心中暗暗叫苦,暗暗埋怨那小丫鬟,你说你跑就跑呗,怎么连门也不关,但凡自己有点准备,也不会被傅总管给抓住。 这下可好,这不是人脏俱获吗? 不过以沈昱前世的经验看,自己这里表现得越是紧张,那傅掌柜越会相信自己是偷琴的贼,如果自己表现得淡然些,也许会哄骗过去。 想到这,沈昱故意冷笑一声,就跟没见到他似的转过身,拿起毛笔慢慢又画了起来。 一看沈昱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傅总管顿时怒气上头,腾腾几步走过来便想去抓沈昱,谁料沈昱就像脑后有眼睛似的,轻声道:“别动,要是这线画歪了,可就不是道歉能解决的事情了。” 呃? 傅总管的手顿时尴尬地停在半空,换了个方向看着沈昱的手,自己顿时一惊:“沈昱,你居然敢在世子最喜欢的琴上画画?” 屁,这要是世子最喜欢的琴,又怎么能落上厚厚的灰尘? 沈昱心里冷笑一声,看到这条黑线画好之后,重新换了一支笔,一边画一边轻声道:“傅总管也知道这是世子最喜欢的琴?” 接着笔一收,突然冲着傅总管大声吼道:“那你为何让这张琴就这么摆在这里?你有没有看到这张琴身已经被白蚁给钻透,这是你的失职。” 沈昱突然的爆发倒是让傅总管傻眼了,自己哪里知道这张琴是不是世子的爱好,以自己的职权根本管不到世子的院子,更别提知不知道世子的爱好了。 倒是看到沈昱这般生气,自己倒是信了几分,脸上露出一丝尴尬,讪讪道:“府里倒是有过白蚁,但是平时检查一向严格,怎么会有白蚁在这里?” “哦,那傅总管的是意思是府中别的地方都已经检查过,唯有这里没有检查了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傅总管顿时一慌,这些话要是让王妃听到,自己非掉层皮不可。 心里倒是开始后悔,早知道这小子不好对付,自己为何还要去招惹他,这下好了,没找到他的毛病,反倒是惹了一身腥。 “行了,我只是个伴读,傅总管失职的事也不归我管,但有一点我可要提醒你,这琴我可是修好了,还是帮你修的,你应该明白我是什么意思了吧?” “明白,明白。”傅总管倒是个聪明人,连忙一伸手,从钱袋里掏出一块碎银子,心疼地递到沈昱面前:“昱哥儿,你大人大量,这件事可千万别对别人说。” 沈昱掂了掂银子,揶揄道:“这次就这样吧,咱们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傅总管慢走。” 听到沈昱下了逐客令,傅总管倒是松了口气,转身连忙便走,不大会便消失在这里,只是他却没注意到窗边却有一双眼睛把这一切全都看在眼里。 第9章 一毛不拨铁公鸡 傅总管刚走,又有脚步声在身后响起。 沈昱还以为是傅总管琢磨过来了,一转头刚想说话,到了嘴边的话变成:“……怎么是你?” 来者不是傅总管,而是永福。 从永福闪烁的狡黠,沈昱就可以看出,她刚刚似乎听到了什么,自己装出一付无辜的表情打量了她一下,好奇道:“钱呢?” “什么钱?”永福脸上露出一丝别有深意的笑容。 “当然是刚刚画像的钱了呀,五百文,你答应过的。” “哦,你说的是这个呀。”永福点了点头,一伸手,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宝钞,笑眯眯地递到沈昱面前,摊开放平,眼神中露出一丝小狐狸般的狡黠:“我没零钱,这是一贯钞,你再给我五百文就可以了。” 沈昱脸上的表情一下就凝固了,自己怎么也没想到永福居然拿了一张象征意义大于实际的宝钞,若是放在洪武年间,这一贯宝钞的确能值一贯钱,可是如今……怕是连一文钱都不值。 若是市井间,自己当然会拒绝,可是这是哪里?这里是王府呀,你要是当着人家的面说这宝钞不值钱,这不是主动把把柄递给人家吗? 沈昱一阵头疼,自己不相信对方不知道宝钞的真正价值,她之所以拿这张宝钞来,就是因为那张q版画而在戏耍自己。 痛苦地搓了搓脸,沈昱露出一个自认最灿烂的笑容,轻声道:“你看,刚刚的确是我不对,要不这样,先前的约宝就不算数了,那两张画我一文钱不要免费送给你可以了吧?” 淡定地摇了摇头,永福调皮道:“那怎么能行,怎么能让你白劳动呢,快点找钱吧。” 望着递到自己面前的宝钞,沈昱深吸了口气,无奈道:“你这是打定主意讹我五百文了呗?” 不知怎么的,看着沈昱吃瘪的样子,永福的心里越发的开心,故意惊讶道:“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是好心给你钱的。” 沈昱哪里不明白永福这是在装糊涂,点了点头道:“行,我认栽了,不过我现在没有钱,等我什么时候发了月例什么时候再还你这五百文。” “刚刚……你不是收了傅总管的钱吗?” “你……” 草率了,肯定是刚刚傅总管给自己钱的时候被她给看到了,沈昱咬牙把那块碎银拿了出来,犹豫了半天,终于递到永福面前,恨恨道:“给你。” 永福笑眯眯地看着沈昱手中的银子,淡淡道:“你要是不想给的话,其实也不是不可以的。” “放弃吧,现在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上当的。”沈昱摇了摇头,一付打死都不相信的样子。 永福蛊惑道:“你可想好了,其实这件事对你是非常容易做到的,你确定真的不答应?” 一边说,永福的手一边以极慢的速度去抓沈昱手中心的碎银,眼看马上就要挨到的时候,沈昱的手突然往后一退,沉声道:“说吧,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果然是只铁公鸡,就知道他会答应的。 永福笑眯眯地点着沈昱,趁他还没有生气时,自己一指那张还没补好漆的瑶琴,忙道:“我要你教我弹刚刚那首曲子。” 原来只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沈昱总算是松了口气,本想借机会再讹她一笔钱,可是又一想万一她再拿一堆宝钞出来给自己,自己岂不是冤枉得很? 反正自己会的曲子还多,这首就算白送给她了。 想通了这一点,沈昱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还不忘问一句:“你以前学过没有?我可没有时间从头教你,世子回来之后就没有机会了。” “学过学过,你只要把谱子抄下来,然后多弹几遍给我听就行了。”对于弹琴,永福还是比较自信的。 两个人总算是商量好,沈昱拿起毛笔重新给瑶琴补漆,其实掉的木块并不是很大,只是纹理却要仔细涂好才可以,等到沈昱完工之后,就连永福瞪大了眼睛都没看出来哪里有什么不同。 “你还真挺厉害的,看来以后弄坏了东西,找你就可以了。” “没问题。”沈昱拍了拍胸口,还不忘补上一句:“给钱就行。” “铁公鸡。” 重新把琴摆好,沈昱的神情渐渐肃然,双手重新抚上琴弦,指尖跃动之间,一曲清新欢快的《春江花月夜》便从指尖下流淌出来。 比起刚刚在外面听到的时候,屋子里的琴声却是更加的清晰,与自己料想不同,明明是同一张琴,为何在自己手中和沈昱的手中发出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 自己听到的是晦涩难懂,而沈昱弹出来的却是清新明快,难道真的像沈昱说的那样,自己弹琴的手法有问题? 当琴音落下时,永福依然没能从自己的疑惑中清醒过来,眼睛眨了又眨,干脆让沈昱站了起来,自己坐到了瑶琴的后面,就像平时弹给师傅那样,认真地弹给沈昱听了起来。 永福挑选的乃是一首古曲《高山流水》,这也是师傅平素最爱弹,也是最为骄傲的一首曲子,今天能弹给沈昱听,也表示出自己现在足够认真的态度。 刚刚弹了两个音,永福就意识到这张琴并没有变,音质与音色都属于下乘,比起自己的那张琴不知道要差了多少,只是一想到刚刚沈昱弹琴时的琴声,自己还抱着一丝幻想,从头到尾弹了下来。 弹完之后,永福便把头深深地低了下来,自己都能够想像得到沈昱现在笑得有多么的开心,这么一首名曲居然被自己弹得这么难听,真是丢尽了脸。 只是等了一会,也没听到沈昱嘲笑的声音,偷偷抬头看时,却见沈昱脸上挂着一付认真的表情像是在考虑着什么,见她抬起头时,突然问了一句:“你师傅今年高寿?” 呃? 他这是什么意思? 永福先是一愣,接着妙目一瞥,不满道:“什么高寿,我师傅刚过而立之年。” “怪不得。”沈昱点了点头。 永福被他吊足了胃口,连忙问道:“你到底看出什么了,快点说呀?” 沈昱笑道:“这首《高山流水》的确是不同凡音,可是学曲子容易,能够领悟到其中所含的深意却是另外一件事情,你师傅想必已经历经千山万水,弹这首曲子的时候,自然很容易把自身的情绪包含在其中,而你……” 顿了顿,沈昱摇头嘲笑道:“恐怕你连高山流水什么样都没有见过,又怎么能弹出其中蕴含之意?” 沈昱的话如雷贯顶一般,永福整个人都滞住了,自己也知道自己这首曲子弹得没师傅的好,一直以为都是自己手法的问题,可是听沈昱这么一解释,原来不是手法,而是自己心境的问题。 “那……我该怎么办?”永福不由脱口而出。 第10章 母妃的话必须听 “当然要出去看了。” 沈昱摊开手,一付理所当然的表情。 要出去呀? 永福的嘴微微地张开,波澜不惊的内心突然泛起了一阵涟漪,从出生到现在,自己绝大部分的时光都是在这座大宅子里渡过,记忆中小时候偶尔被带到过城外的农庄,母妃上香时也曾带自己去过寺庙,可是沈昱口中的高山与流水,自己还真的从来都没有见到过,只是偶尔在画中见过山峰巍峨高耸的模样。 如果能亲自看上一眼山峰与流水,肯定会对自己的琴艺有很大的帮助。 只是想想以母妃的严厉,肯定不会让自己随便出府的。 想到这,一丝失落感在永福的脸上浮现,自己悻悻道:“我娘不会让我出去的。” “不会吧?”沈昱先前只是随便说说而已,看到永福这般失落的样子,自己顿时吃惊道:“你不会连山跟水都没有见过吧?” 点了点头,一种浓浓的失落感顿时把永福包围起来,甚至连眼圈都开始微微泛红。 “唉!”沈昱轻叹了口气,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同情,好奇问道:“你从小到大都是在这里长大的吗?” 又是点了点头,永福的琼鼻微微抽动了一下,眼中泪珠已经成型,差一点便要滴下来。 “这有什么不好?”沈昱的态度突然一变,一付鄙视地样子看着她,伸手数落道:“你在这里能吃饱、穿暖,还有你娘在身边,你这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那些什么山山水水的看看也就习以为常了,哪有练琴来得实在,快点回去练琴吧。” 反转似乎来得太快一些,自己委屈的眼泪还挂在眼眶中,沈昱却突然变成另一付模样,永福一时没办法接受得了,一下便愣住了,想了半天,突然疑惑道:“你……是不是怕我偷偷溜出去?” 沈昱干脆地点了点头,手一摊无奈道:“就算你只是府里的一个小丫鬟,也不能随意地跟我溜出去,再说了,我能到这里当伴读已经很知足了,为了我的工作、我的前途着想,你还是老老实实回去练琴吧。” 沈昱越是不让永福出去,永福想出去的念头就越是浓烈,可是自己也知道没有外人的配合,就凭自己无论如此都逃不出去的,院子里的两个丫鬟是别想了,能够帮自己的恐怕只有沈昱了。 想到沈昱那贪财的样子,永福眼珠一转,立刻计上心头,来到沈昱身边坐下,笑眯眯地从怀里掏出一小块银子,在沈昱面前晃了晃:“怎么样,只要你能带我出去见见山水,这块银子就归你了。” 沈昱干脆地摇了摇头:“你这银子拿了太烫手,不干。” 肯定是嫌少。 永福犹豫了一下,不甘地诱惑道:“这样,你只要能让我看一眼高山跟流水就可以,我给你十两银子如何?” “十两?”沈昱内心顿时一动,十两银子呀,老娘给人缝补一个月的衣裳也不过能赚两、三两,要是有十两银子的话,老娘也能轻松许多。 看到沈昱眼中闪过那一丝贪婪,永福眼中隐隐有些鄙视,母妃曾经教导过自己,看一个人的品质,首先就要看他贪不贪财,若是贪财之人,那品质便落了下乘,无论为朋为友,都不是一个可交之人。 先前永福还觉得沈昱好财的动作有些可爱,可是这时再看到沈昱这般贪婪的模样,自己脸上的笑容却渐渐淡了下来,心中已经暗暗把沈昱从朋友的行列中开除掉,就在沈昱马上就要开口答应的时候,自己突然站了起来,脸上露出往日的高傲与平静,淡淡道:“这件事还是算了吧,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哎?你走这么快干什么?要不咱们再商量商量,十两太多,给八两也行呀。”可是无论沈昱怎么喊,永福始终都没有回头的意思。 回到自己的院子之后,永福自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生闷气,本以为终于来了一个好玩的人,没想到居然却是一个守财奴,自己再也不会理他了。 就在这时,视线无意中却落到书桌上那付素描画上,自己忍不住走了过来,用手轻轻拈起,脑子里想到沈昱弹琴与画画时闪过的专注,心里却又打了一个问号,沈昱呀沈昱,到底哪个人才是真正的你呢? 永福走了,生意自然就没有做成,沈昱眼中闪过一丝惋惜,心乱了,也就没了弹琴的欲望,小心把瑶琴收好,又专门找了一块绒布盖在上面,这才拍拍手离开。 沈昱一阵忙碌,很快便把书房整理得焕然一新,就在自己擦着额头上的汗水时,突听院外有人笑道:“昱哥儿,忙了这么久,饿了吧?” 沈昱一回头,却见莺儿拎着一个食盒从外面走了进来,自己笑道:“这种小事怎么能让姐姐动手,厨房在哪里,以后还是我自己亲自去取吧。” 莺儿笑着把食盒放到他的面前:“我也是刚好路过,顺道就给你拿过来了,快点看看这里面的菜你喜不喜欢吃。” 食盒看着很快,实际却已经走过了好几间院子,打开食盒之后,莺儿脸上的笑容一下就变得尴尬无比,诺大的食盒里面只有一碗饭,一盘素炒青菜而已,居然连点肉腥都没有看到。 “怎么会是这样?”莺儿脸上有点挂不住,不管怎么样,沈昱也算是自己找进来的人,怎么菜里连块肉都见不到,这分明就是在打自己的脸,脸上闪过一丝怒气,莺儿腾的一下便站了起来:“你等着,我去找他们算帐去。” “姐姐且慢。”沈昱连忙拦到莺儿面前,笑道:“我对食物不怎么挑剔的,这些已经足够好了。” “不是,这里怎么连点肉腥都没有呢。”莺儿越发咽不下这口气。 “气大伤身,姐姐千万别生气,刚好我跟你说件事,你知道吗,刚刚我在书房里发现了一件宝贝。” 被沈昱这么一岔,莺儿的注意力果然被那宝贝吸引了过去,好奇地问道:“什么宝贝?” “是一张琴,一张唐朝的琴。”沈昱神秘兮兮地往书房一指。 “你说的是那张九霄环佩吧?” 莺儿一下便反应过来,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轻声道:“那算什么好琴,咱们王府里别的不多,好琴多的是,昱哥儿要是喜欢弹琴,有空的时候姐姐也可以教给你的。” 沈昱笑着端起碗,直接把饭扣到了菜盘中,先是大口地吃了两口,然后笑道:“姐姐稍等我一会,我给姐姐露一手。” 第11章 拣来的宝藏男孩 莺儿长这么大,还从来都没见过把饭菜吃得这么干净的人。 不光是碗里的饭粒被沈昱全都仔细地挑光,就连碗子里的菜汤也全都被他吃掉,碗筷被洗刷干净后放回到了食盒中,自己擦干双手后笑道:“现在可以了。” 不由自主地跟着沈昱的脚步,莺儿来到了世子的书房中,坐下之后好奇地问道:“你每次吃饭都要吃得这么快吗?” 之所以没用干净这个词,莺儿是害怕触碰到沈昱内心的自尊。 沈昱小心地把琴捧到琴桌上,点了点头很自然道:“我家算我一共三个兄弟,每次吃饭都得要抢,要不然会吃不到的,久而久之就养成这样的习惯。” “是这样。”莺儿对沈昱却是越发的好奇,能够写诗,能够在王妃面前讲大道理,现在居然还能给自己弹琴,自己拣进府里的这个少年到底是怎样的宝藏男孩? 轻轻调了调弦,沈昱好奇地问道:“姐姐喜欢什么样的曲子,超然神境?渔樵隐逸?还是那种春秋感怀、古风圣德?要不我给你弹一种你从来都没的听过的曲子吧。” 莺儿不是不知琴,毕竟王妃便是琴中高手,每年见过的琴道高手不下数十人,可是还从来没有听说过谁能把所有的类型全都糅合到一起的,更别说居然还有自己没听过的曲子。 摇了摇头,莺儿调皮道:“我不相信昱哥儿会弹出我都没听过的曲子。” “姐姐不妨跟我打个赌,要是你能听出来这首曲名,便算我输,若是你听不出,便算我赢。” “真的?”莺儿不服气道:“就依你言,不过赌注呢?” 让沈昱掏银子,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一件事,哪怕自己已经确定自己不会输,也不会拿荷包里的银子开玩笑,想了想笑道:“要是姐姐听得出,我便帮姐姐做三件事。” 莺儿想了想,反问道:“那要是我输了呢?” “只需帮我做一件便好。” 三件换一件,怎么算都是自己占便宜的事情,莺儿满意地点了点头:“好,就依你。” “那姐姐可听好了。” 当沈昱的双手放在琴弦上时,浑身的气质顿时一变,此时的自己已经不在是那个普通到极点的世子伴读,而是一位大师,一位在琴道上浸染数十年的大师。 琴曲缓缓从指下流出,刚听了两句,莺儿的眼睛便睁大了起来,沈昱说的没有错,自己的确没有听过这首曲子。 曲子虽然陌生,但旋律却是极为婉转悠扬,若闭上眼时,像是有人在耳边轻声在呢喃,不知不觉中莺儿的眼中突然蕴满了泪水。 接着豆大的泪珠砸了下来,却连擦干的想法都没有,任凭一颗颗、一滴滴落在自己前面,渗进青石板中。 当琴声达到高潮开始渐渐回落时,弹琴的沈昱却轻声吟唱起来:“一壶清酒,一身尘灰,一念来回度余生无悔……” 这…… 眼中的泪水未干,莺儿脸上的表情变得极度震惊,接着便凝固住,直到沈昱的琴声终了,自己似乎也未能从刚刚营造出来的画面中挣脱出来。 直到过了好久,莺儿终于幽幽叹了口气,再看沈昱的时候,眼神中已经带上了一丝莫名的崇拜之色,沈昱的确没有说错,以他的水平,真的轮不到自己教他了。 沈昱小心地把琴捧了回去,还不等他开口,莺儿便迫不及待地问道:“昱哥儿,这曲子到底叫什么名?” “不染。” “不染?” “对,不染初心,不染凡尘,不染春秋。” “原来是这样。”莺儿缓缓点了点头,接着又欲言又止道:“昱哥儿,有句话我想说,你不要介意。” “姐姐说的那里话,我怎么会介意呢。” 莺儿轻轻咳道:“你的琴弹的不错,曲子也美,歌也好听,只是……听起来为何有种上了年纪的感觉?” 是呀,自己的确是上了年纪,若是两世年纪加起来的话,自己已经四十多岁了。 这些当然不能说给莺儿听,沈昱笑道:“也许这跟我的经历有关系吧,姐姐若是有时间可以多找我来,我慢慢讲给你听,你都耽搁好久了,也该回去了。” “对对对。”莺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来做什么的,连忙从怀里把沈昱写的那张作息表拿出来递到他面前,苦笑道:“王妃看了你写的作息表之后,虽不是很认同,但觉得还是应该给你一个机会,按这上面的作息表先实行三个月,若是世子依旧没有什么改变,便换回原来的。” 能给自己一个试验的时间,沈昱就已经很知足了,接过来谢道:“麻烦姐姐回去告诉王妃,三个月之后,我一定会给她一个满意的答案。” “好了,东西我已经送到了,我该走了。”莺儿转身便往外走,刚走了两步突然又停了下来,回身好奇地问道:“对了,刚刚我可是输了,昱哥儿有什么让我做的,快点说出来。” “是这样。”沈昱连忙从怀里把今天从傅总管那里骗来的银子跟铜板一股脑地放到莺儿的手中,苦笑道:“姐姐一定认识能够出府的人,能不能麻烦他们把这些钱带给我娘?” 莺儿想到了很多,唯一没有想到的却是这件事,自己先是一愣,接着便点了点头:“好的,这件事便交给我吧,你把地址告诉我。” 沈昱快速地把自家的地址写在纸上,双手递到了莺儿的面前:“多谢姐姐了。” “谢什么,这都是小事,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可就走了。” “那我送送你。” “就这几步还送什么。” 姐弟俩走到院门口,莺儿拎着食盒很快走掉了,沈昱则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身体躺到床上,脑子里却脑补着老娘接到这些钱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应该会被吓一跳吧。 这边莺儿拿着沈昱的钱回到后院的时候,王妃已经醒了过来,看到莺儿回来的时候随口问道:“东西送过去了吗?” 莺儿连忙点头应道:“已经还给沈昱了,王妃的吩咐奴婢也告诉他了。” “那就好。”王妃点了点头,无意中看到莺儿的眼睛时,自己却愣了一下,好奇地问道:“你的眼睛怎么了?好像是哭过,难道还有人敢欺负你不成?” 莺儿下意识地摸了摸眼角,有些难为情道:“有王妃在,哪有人敢欺负奴婢,是沈昱给奴婢弹了首曲子,听着有些感触,所以哭了。” “是吗?”王妃略显惊讶道:“他给你弹的是哪一首,说来听听,本宫倒要见识一下能把你弹哭的是什么曲。” 犹豫了一下,莺儿小声道:“沈昱弹的是一首从来都没听过的曲子,叫做《不染》。” 第12章 都有争强好胜心 哪怕莺儿听过一遍,想要清楚地复述一遍却是难于上青天。 试过几遍之后,自己依然记不清沈昱当时弹的旋律,就连他轻声唱的小曲也完全忘到脑后。 曲子没有听到也就算了,王妃想到的却是另外一件事,重新确认道:“莺儿,你确定沈昱用的就是世子书房中的那张九霄环佩琴?” 点了点头,莺儿认真道:“奴婢看得清楚,就是那一张。” “这就怪了。”王妃不解地摇了摇头,疑惑道:“当年这张琴本宫可是给许多大家都见识过,都觉得此琴不过徒有其表而已,安国寺的了缘方丈还曾亲口劝本宫把这张琴束之高阁,以免误人子弟,如果沈昱真的能用得了这张琴的话,倒要好好羞一羞他。” 莺儿兴奋地点着头:“不如王妃明天去安国寺上香,让沈昱弹这首曲子给了缘方丈听,看他到时候怎么解释。” 王妃眼中同样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倒是点了点莺儿笑道:“你这小丫头,真是越来越调皮了,不过本宫很是喜欢,那了缘和尚仗着自己琴艺高超,屡屡不把本宫放在眼里,明天就让你尝尝厉害,不过……” 说到这,王妃心里还有些担忧,轻声道:“莺儿,那沈昱的琴艺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好吗?” “王妃放心,如果沈昱弹得好,那了缘和尚必心服口服,如果他弹得不好,咱们就只说那张九霄环佩的好处,总能让他灰头土脸的样子。” “好,就按你说的去做,对了,沈昱不是让你找人把银钱带给他的家人吗?别的人本宫不放心,你亲自走一趟,本宫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人能够培养出这样的人才来。” 说走就走,莺儿特意换了一身普通的衣衫,拿着沈昱给的银钱出了王府,按照地址朝着城东的清水巷走去。 莺儿来王府也有些时日,对于安陆州也是比较的熟悉,只是这清水巷还是第一次来,视线中,四周皆为低矮的草房,出入之人也大多衣衫褴褛,哪怕自己只穿着府里最普通的衣衫,放在这里跟绫罗绸缎也没什么两样。 顶着众人异样的目光,莺儿匆忙逃进了清水巷中,按照沈昱给的地址,自己来到了一家院外,掂起脚,院子里却是空无一人,莺儿用力拍了拍门环,大声道:“有人吗?” 屋子里没有人应。 莺儿又拍了拍,声音更大了些:“有人在家吗?” ‘吱’的一声,隔壁的院门却被推了开,一双好奇的目光露了出来,有些惊讶地打量着莺儿,似乎有些意外居然会有这么漂亮的姑娘出现在清水巷:“你找谁?” “哦,我找沈昱,他家是住这里吧?” 一听是找沈昱,隔壁院子的妇人一付明了的笑了笑:“对对对,这里就是沈家,不过现在他家里应该没有人。” “是吗。”莺儿脸上闪过一丝失望,好奇道:“那他家人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那可说不准。”妇人摇了摇头,抱怨道:“沈昱他爹死了好几年了,也不知道那沈家妹妹是怎么想的,成天把自己累得要死,还要养活三个孩子念书,每天怕是要天黑时才能回来,不过沈昱他们三兄弟回来得会早些,一个个懒得要死,也不知道帮老娘干些活。” 听了这些话,心中的疑惑似乎一下便有了解释。 怪不得沈昱这般厉害,还要投身到王府去当伴读,原来家里居然穷到这个地步。 还有他娘,一个妇人居然能供起家中三个孩子,这样的母爱真是让人感到尊敬。 就在莺儿站着感慨时,妇人突然一指巷口,大声道:“沈家妹妹,有位姑娘找你家大昱哥儿。” 沈昱他娘回来了? 莺儿连忙一转头,却见一妇人背着小山一般的包袱从巷口走了过来,到了门口把身上的包袱放下,里面全都是破破烂烂的衣裳,看起来似乎要拿回来缝补。 沈氏打量了一下莺儿,好奇地问道:“姑娘你找我家昱哥儿?” “不是。”莺儿摇了摇头,刚想开口,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道:“有几句话我想跟大娘说,不知……” 沈氏明白过来,八成是人家有什么不好开口的,所以想进到院子里说,自己笑着把门推了开:“家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你直接推门进来便是。” 被两个人甩到了身后,隔壁的妇人脸上露出一丝愠怒,冲着莺儿的后背狠狠剜了一眼,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连忙跑进了屋里,轻笑道:“当家的,你猜我刚刚看到什么了?居然有个姑娘跑来找沈昱,八成是沈家不争气的东西把人家姑娘的肚子搞大了,人家找上门来了……” 莺儿哪里知道自己被人编排成这般不堪,随着沈氏进到屋中之后,自己却一下愣住了,望着家徒四壁的屋子,自己的嘴巴微微张开,脑子里想到的却是沈昱吃饭时认真的模样。 屋子里已经好久没来过外人,沈氏脸上难得闪过一丝尴尬,慌张道:“姑娘你坐,我去给你烧点水去。” “大娘你别忙了。”莺儿连忙拉住沈氏,笑道:“大娘,实话跟你说吧,其实是沈昱让我来的,他托我把这些钱交给你。” 说完,莺儿把口袋里的两块碎银子连同几十个铜板递到沈氏的面前。 沈氏刚刚还笑意盈盈的脸上看到钱时一下就变得难看得很,眉头一皱,沉声道:“昱儿不是去当伴读了吗?怎么会有这么多钱?你到底是谁?跟我说昱儿现在在哪里?他是不是去做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了?老娘非打死他不可。” 莺儿也没想到沈氏的反应居然是这么激烈,醒悟过来之后连忙解释道:“大娘你误会了,我是蒋王妃身边的丫鬟,沈昱的确是进到了王府,虽然我不知道这些他是怎么来的,不过肯定不会是偷来的,你放心收了就是。” “真的?”沈氏还是有些不太相信。 见沈氏不信,莺儿从腰间把自己的腰牌拿了出来,笑道:“大娘若是不信,这有我的腰牌在,你总能相信了吧?” 沈氏虽然不认识上面写的字是什么,可是她一眼就能看出这腰牌不似凡物,眉毛顿时一挑,惊喜道:“这么说,这些钱真的是昱儿带回来的?” “真的是。”莺儿点了点头,正要说些什么,手心却是一空,沈氏一把就将钱抢了过去,脸上带着笑,嘴里却骂道:“小兔崽子,算他有点良心,有钱还知道孝敬老娘。” 接着不好意思地冲莺儿笑道:“这回真是谢谢姑娘了,今晚别走,我请你吃鸡蛋。” 顿了顿,有些心疼地咬了咬牙:“管够。” 第13章 官官相助皆有因 赶在饭点前,莺儿已经回到了王府。 虽说没吃到沈家的鸡蛋,但心里却是极其快乐的,蹦蹦跳跳回到后院时,莺儿慢慢收敛了起来,见到王妃时连忙回道:“王妃,奴婢回来了。” “这么快,可见到沈家人了?” 点了点头:“见到了,沈昱的娘亲在家。” 蒋王妃放下手中的茶杯,好奇道:“跟我讲讲,他娘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这……”虽说沈氏给自己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可是真让自己总结一下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时,莺儿却有些愣神,抿着嘴唇想了一会,犹豫半天,千言万语化成两个字:“民妇。” 民妇与民妇还有着很多不同,反正在接下来无事,莺儿便把自己在清水巷的遭遇详细地讲给蒋王妃听,大概王妃也从来都没有听过这样的故事,听到隔壁妇人对沈氏的抱怨时,自己会感到惊讶,听到沈氏怀疑沈昱走了歪路时,会发出感慨,尤其是听到沈氏要拿出家中最好的食物……鸡蛋来招呼莺儿的时候,眼眶似乎有些湿润,心里不由想到世子跟沈昱比起来条件不知好了多少倍,为何连他一点都比不上呢? 夜深了,耳边少了二弟的磨牙声跟三弟的梦话,沈昱却有些难以入眠,来到这个世上时间虽短,但在自己的心里却早已经把自己当成沈家的一份子,之所以离开不是因为自己不喜欢,而是因为自己想给他们更好的生活。 哪怕……自己一辈子不能参加科举。 稀里糊涂也不知过了多久才睡着,等到沈昱醒过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刚好微亮,洗漱之后,自己来到院子中,雷打不动地练起自己的太极拳。 别以为沈昱练的是什么高深的拳法,他练的太极拳就是后世公园中老人家最喜欢的那一种,慢慢悠悠的,看上去一付道风仙骨的气派,实际上就是普通的养生功而已。 至于用来打架的拳法,自己还是留着一手的。 前前后后练了多半个时辰,沈昱刚刚收起架子,院外便来了人,门被推开时,只见莺儿从外面闯了进来,看到沈昱已经起来的时候,脸上也没有多少见外的表情,连忙把食盒往他面前一放,催促道:“快点把里面的粥喝了,然后带上那张九霄环佩,一会儿跟王妃上香去。” “上香?”沈昱一下愣住了,眨了眨眼睛不解道:“上香为什么要带琴呀?” “这个来不及跟你细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对了,昨天的钱我已经交给你娘了,你猜你娘是怎么夸你的?” “她能夸我?”沈昱忍不住做了个鬼脸,冷笑道:“她要是不骂我,那就是你给错人了。” 莺儿伸出食指点了点沈昱,笑眯眯道:“果然是母子,一猜就中,好了,你快点吃,吃完拿琴到前院来。” 说完,莺儿便匆匆地走掉了,王妃要上香,自己要准备的事情还很多,来这里,还是百忙中抽得一丝空闲。 想来应该是昨天给莺儿弹的琴起了作用,沈昱打开食盒,里面的东西虽然不多,却是十分的精致,一大碗的肉粥,配上两小碟泡菜,另外还有两个白面包子,看着就有食欲。 连忙把粥端出来,刚刚放到石桌上面,沈昱便听隔壁的院子传来一阵忙碌的声音,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脑子里倒是想到昨天来的那位清秀的少女,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了她,连句话都没说就走掉了。 要是有机会的话,自己应该跟她道声歉的,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个机会。 沈昱快速吃完碗里的粥,几口便把包子跟泡菜咽了下去,到了书房中宝贝般地把琴捧在手中,本来还想找个琴匣把琴装好,可是找了半天,也不知道那琴匣去了哪里,只能找了块布包住瑶琴,自己便出了院子,按记忆中的位置,向前院走去。 王妃上香,这可是了不得的事情,府里上下一阵忙碌,身边除了七、八个丫鬟、婆子之外,还有十几个卫士跟随在前后,等沈昱到时,莺儿一眼便看到他,让他跟在后面的队伍中。 沈昱也没有个熟悉的人,只好夹在后排的卫士中,刚刚入列,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窦寇惊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昱哥儿,还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我看错了,你留下了?” 回头看见窦寇惊讶的眼神,沈昱笑着点了点头:“还多亏了窦三哥引见,等发了月例,我请你吃酒。” “这是应该的。”窦寇哈哈刚笑了两声,身后便传来一声呵斥:“把嘴闭上,谁让你说话的?” 窦寇吓得小脸发白,连忙给沈昱使了个眼色,连忙站直身体。 沈昱一抬头,只见一身材高大的军官朝自己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番,厉声道:“你就是那世子伴读沈昱?” “正是小子,不知将军贵姓?”见人家一口道出自己的名字,沈昱连忙施了一礼。 那将军沉声道:“本将军乃仪卫舍人吕廷,既然你跟在我的队伍里,就应该有点规矩,不要随意说话,老老实实跟着就是。” “小子懂了。”沈昱心中有些纳闷,为何这吕舍人对自己的态度这般不善,记忆中自己应该是第一次见到他,不应该得罪他呀。 有了教训,沈昱便不在说话,正在好奇队伍为何还不走的时候,旁边却抬过来一顶小轿,汇合到队伍之后,那吕廷立刻来到队伍的前方,一招手队伍终于出了王府。 沈昱看得好奇,刚好窦寇就在自己的身边,自己低声问道:“窦三哥,刚刚的小轿是谁的呀?” “还能是谁,当然是晴郡主的了。” 沈昱这才知道,敢情这王府里不光只有一位世子,还有位晴郡主。 正想打听打听这晴郡主住在哪里,偏偏前面的吕廷停了下来,严厉的目光望了过来,吓得沈昱连忙把嘴给闭上,从王府到安国寺这一路,愣是连一句话都没敢说出口。 等到队伍到了安国寺门前时,早得到消息的了缘大和尚已经等在了寺门前,远远的沈昱只能看到王妃领着一个少女跟那和尚寒暄了几句便进到了寺中,而大部分的卫士全都被留在寺外,自己一时间也不知道去到哪里。 就在不知所措之时,莺儿突然跑了过来,冲着沈昱招了招手道:“昱哥儿,快点跟我来。” 第14章 安国寺中一沙弥 当自己开始神往着高山流水时,对这寺中的风景自然少了几分兴趣。 永福跟在母妃的身后,脑子里胡思乱想着,看到四周这般熟悉的景色,忍不住又想到曾经给自己讲解高山流水的小伴读来。 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就在永福一付无所事事地打量着四周时,眼角的余光突然注意到从寺门的方向进来两个人,前面那个是母妃身边的丫鬟莺儿,而跟在她身后的却是沈昱。 自己不是看错了吧,他怎么会在这里? 永福先是一愣,仔细看时来人果然是沈昱,手里捧着的不就是那张九霄环佩嘛。 见到是沈昱,永福下意识地便把面纱挂上,小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动着,心里难免一阵胡思乱想,沈昱是怎么知道自己的身份的?他来这里是做什么?不会是来找自己的吧?要是他跟自己道歉的话,自己要不要原谅他呢? 只是片刻的功夫,永福心中便已经闪过无数个念头,正当自己心思犹如小鹿乱撞的时候,莺儿已经来到母妃身边,接着低声说了几句话。 沈昱人呢? 刚刚明明看到他是跟在莺儿身后的。 永福稍等了片刻,也不见沈昱跟上来,偷偷回头一看,却见沈昱早已经停在十步开外之处,面色平静,似乎觉察到自己在看他,目光转了过来,接着微微一欠身。 他认出自己了? 永福心里一慌,连忙扭过头来,故做镇定地摸了摸脸上的面纱,等了一会不见沈昱上前,激烈跳动的心隐隐平复下来,母妃跟了缘的对话也传到耳中:“……禅师还记得去年时本宫曾带来一张琴求禅师鉴赏,禅师曾云此琴音质太次,不过是徒有其表而已,还劝本宫将琴束之高阁。” 了缘想了想,好奇地问道:“女檀越说的可是那张九霄环佩琴?” 点了点头,王妃笑道:“不错,就是那张九霄环佩。” 了缘微微一笑,缓缓摇头道:“出家人不打妄语,比起存世的名琴,那张琴的音质实在是过于生涩,真的并不适合弹奏。” 王妃脸上闪过一丝傲气,淡淡道:“禅师驾驭不了的,别人未必不能驾驭,今天本宫把琴带来,是想让禅师听一新曲,顺便在点评一二。” “哦?”看到王妃有恃无恐的样子,了缘心中也是一愣,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沈昱身上,细细打量一番,却是面露苦笑:“老衲自幼皈依佛门,三岁便开始学琴,二十年方有大成,至今已经习得四十载,对琴道多少还是了解一些,这位公子年龄轻轻,就算从小学习琴艺,如今也不过一知半解而已,这张九霄环佩,他是万万驾驭不了的。” 怎么就驾驭不了? 永福听到这,心里隐隐有些不高兴,自己昨天可是亲耳听到沈昱弹这张琴的,一会再让沈昱把那首《春江花月夜》弹上一遍,好好羞一羞这老和尚。 跟她有同样心思的还有蒋王妃,脸上露出一丝得意,轻声道:“那就请禅师找间静室,让沈昱弹一曲听如何?” “正当如此。” 静室不大,自然坐不了太多的人,除了王妃跟了缘之外,便是永福一人,就连莺儿也都守在门外不得进来。 进来的时候,沈昱快速地扫了一眼王妃身后的永福,并不是自己看出了什么破绽,只是单纯地因为窦三哥的那句话,本想偷偷看一眼郡主的相貌,谁料她的脸上居然带着一方面纱,把脸藏了起来。 心中略有失望,不过很快便调整过来,小心将琴放到琴桌上,沈昱轻声道:“小子沈昱,见过了缘禅师。” “嗯。”见沈昱进退有度,不卑不亢,了缘心中生出一丝好感,微笑地问道:“小檀越学了多少年的琴了?” “其实也没学过几年。”沈昱笑道:“小子家中自幼贫寒,买不起琴,倒是在书院中曾听先生弹奏过,后来偷偷地学了几年,可笑的是至今只会弹琴,却连琴谱都不识一张。” “你不识谱?”不光是了缘吓了一跳,就连蒋王妃也是一愣,责备的目光不由望着门外一眼,心里埋怨莺儿是不是太草率了些。 沈昱平静地点了点头:“小子虽不识谱,却也有自己独家记谱的方法,禅师若是想看,小子可以将其记下来。” 自己成谱? 了缘对沈昱越发的感兴趣,笑着点了点头,轻声道:“这张九霄环佩琴老衲曾经弹过一遍,声色并不是上乘之选,小檀越若是能弹好这张琴,老衲已经是甘拜下风。” “小子献丑了。” 当双手放在琴弦上时,沈昱的气质却又是一变,极尽的肃然让了缘心思微微一动,等到琴声弹起时,自己却缓缓闭上眼睛,双手合十,似已入定一般。 琴声有了开始,自然轻易不会停下,随着琴声的此起彼伏,一旁的永福却是心中大惊,开始先入为主的以为沈昱会弹那首《春江花月夜》,可是万万没想到他弹出来的曲子哪有一丝欢快的感觉,似有泛舟湖海之上的逸兴,又有超然尘外的洒脱。 不多时,琴声已毕,禅室中却久久没有声音传中,蒋王妃美目细细地打量着沈昱,大概也没料到府中随意招来的伴读居然有这么高雅的琴风,有他在世子身边,自己的心也终于能放下了。 琴声落下很久,了缘终于缓缓睁开眼,看向沈昱时,目光中似有泪光闪烁,双手合十冲着沈昱深施一礼,却吓得沈昱连忙起身回了一礼。 “先前是老衲鲁莽了,见小檀越年纪轻轻便起了轻视之心,却不曾想小檀越琴艺高深,曲风中自带禅意,非老衲能够比拟,老衲到有一个想法,不知小檀越能否答应?” 沈昱没多想,以为了缘是看中了这首曲子,自己笑道:“禅师若是喜欢此曲,小子便将此曲留下,只是小子不懂如何写谱,还要麻烦禅师。” 了缘摇了摇头,淡淡笑道:“老衲说的不是这个。” “不是?”沈昱一愣,奇怪道:“那禅师之意……?” 了缘微微一笑:“老衲年事已高,早些年就在寻求与佛有缘之人接任方丈一职,今日听小檀越一曲,便恍然大悟,小檀越便是老衲苦苦追寻的有缘人,小檀越可先在寺中做几年小沙弥,等到年满十六,便可接任方丈之位,檀越觉得如何?” “不行。” 沈昱还没开口,了缘对面突然传来异口同声拒绝的声音。 第15章 不遭人嫉是庸才 王妃微微有些诧异,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永福,多亏厚厚的面纱掩盖住永福略显慌张的表情,王妃也没有想太多,只当同样喜欢瑶琴的永福跟自己的想法一样,不想看着沈昱就这么循入空门。 干脆地摇了摇头,王妃淡定道:“禅师还是不要再惦记了,沈昱已入王府成为世子伴读,他能不能入空门,现在由王府说了算。” 了缘的脸上露出一丝骄傲的笑容,淡淡道:“王妃此言差异,沈昱性格淳朴,琴曲至情至深,与我佛渊源甚广,若能留在安国寺,老衲定将几十年经验倾囊相授,不比做世子伴读强上许多,至于他身契的问题……老衲与兴王还有几分交情,应该无碍。” “大和尚,你做的是不是有些过了?”蒋王妃的脸上隐隐露出怒气,自己带沈昱来是想在了缘面前炫耀一下的,谁想了缘大和尚居然想把人给留下,自己不喜的同时,心中也不得不否认了缘的条件诱惑力极大,要是沈昱真的动了心,恐怕自己真的留不下他。 “阿弥陀佛!”了缘得意地念了声法号,目光看向沈昱,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小檀越,你意下如何?” “小子先谢过禅师看重,只是小子先答应王妃在先,又怎会随意背弃自己的誓言?小子虽年幼,却也知一言九鼎,所以禅师的好意,小子只能说句对不起了。” 沈昱说完,王妃终于松了口气,面带得色道:“禅师这回可以死心了吧?” 了缘微微一笑:“小檀越果然是聪明人,或许是老衲过于心急了些,不如这样,老衲这里到是收集了不少的古琴、古谱,小檀越若是有空暇,可到安国寺中随意浏览。” 这…… 面对了缘的示好,沈昱也不好一再拒绝,点了点头道:“那就多谢禅师了。” “哈哈哈,应该是老衲谢谢你才对。” 按照行程,本来王妃应该先在寺中上香,然后吃过斋饭再走的,可是了缘大和尚看沈昱的眼神让她感觉到了一丝威胁,匆匆上完香之后,连斋饭都没吃,便带着沈昱打道回府。 王爷不在家,王妃又去了安国寺,一时半会也回不来,王府中的总管傅斌便清闲了下来,王妃刚走,自己便离开了王府,坐着马车来到一座宅子前,刚一下车,便有门子迎了上来,讨好地笑道:“二爷回来了,快点里面请。” 傅斌一扫在王府里笑呵呵的形象,紧绷着一张脸,淡淡地应了一声,接着沉声问道:“我大哥在家吗?” “在,小的这就通知一声。”门子不敢怠慢,连忙匆匆跑了进去。 等到傅斌来到客厅的时候,傅家大哥傅祥连同他的侄子傅青已经等在这里,看到傅斌进来时,傅祥连忙迎了上去,略带埋怨道:“二弟,你这事是怎么搞的,不是说肯定能入王府当伴读吗,怎么会被一穷小子把位置抢了去?” 傅斌沉着脸,没好气地瞪了傅青一眼,冷哼道:“还不是这个没用的东西,家里什么时候饿到过你?偏偏在后殿偷吃东西,你可知当时王妃就躲在一旁,你让我怎么替你说话?” 傅青自知理亏,无奈地把头低了下来,低声道:“侄儿知错了。” “现在知道错了又有什么用。”傅斌微皱眉头,苦涩道:“也不知那沈昱使了什么法子,今天王妃去安国寺上香,居然把他也带了去,看来你这伴读的位置应该是抢不过他了。” “二弟,你可是王府的总管,难道这点小事都办不到吗?”傅祥的口气中略带了些许的埋怨,毕竟为了儿子能进到王府当伴读一事,自己已经花出去不少银子了,要是还没有送进去的话,这些钱真的就打了水漂了。 傅斌幽幽叹了口气:“趁着世子还没有回来之前,倒也不是没有机会,只是这上下打点还是需要钱的。” 傅祥明白傅斌的意思,反正自己几百两已经花出去了,自然不会再花几百两,伸手从怀中掏了一沓银票递了过去。 傅斌看了一眼,伸手便去拿,谁料拽了一下却没有拽动,自己奇怪地看了一眼傅祥:“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傅祥沉声道:“二弟,青哥儿也是你的侄儿,他若留在世子身边对你也是有极大好处的,他的事你要多上上心才行。” 拽着银票的力气松开,傅斌把银票拿在手里,看了一眼上面的数额,自己点了点头,笑道:“大哥放心,青哥儿是我的侄儿,自然不会亏待他的,这次你就看我的吧。” “那就拜托二弟了。” 把银票揣在怀里,傅斌告别了大家,坐到马车上之后,自己便开始琢磨着怎么才能把沈昱从府中赶出去。 吓唬? 这恐怕不行,通过自己跟他的接触,自己就知道这少年是一个很有想法的人,吓唬肯定是不行的。 那么……赶出去? 这招也未必好使,毕竟他跟莺儿的关系不错,赶他出去容易,万一被莺儿知道了,王妃也就知道了,若再找回他,自己的位置岂不是危险。 这些招都不灵的话,那么就剩下一招了。 傅斌想到昨天看到沈昱刷琴的样子,肯定是他把那张琴给弄坏了,当时自己只当是自己保管不利,可是又一想世子房间中的东西,干自己什么事?大不了赔个礼,王妃也不会拿自己如何的。 对,就用这一招,损坏世子心爱之物,看你怎么还能留在府中。 打定主意之后,傅斌整个人也松懈下来,从怀里把银票全都拿出来数一遍,居然整整二百两之多,脸上露出一丝得色,又把银票揣了回去。 等到马车回到王府,傅斌刚一下车,守门的门正便迎了过来,一脸焦急道:“傅总管,你这是去哪了,王妃回来了,正找你回话呢。” “啊?”傅斌顿时吓了一跳,惊讶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谁知道呢,你还是快点去吧。” 傅斌不敢怠慢,连忙小跑地来到后院,见王妃正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自己连忙小心地走了过去,低声道:“傅斌拜见王妃。” 蒋王妃的眼睛慢慢睁了开,也没有过问傅斌去向,淡淡道:“傅斌,你去帮本宫办件事,清水巷有户姓沈的人家,你在外面给他们买间好一点的房子,再拿些钱给沈氏,告诉她这都是本宫的意思,让她放心把沈昱留在这里。” 沈昱? 傅斌心里一动,突然插嘴道:“王妃,说到沈昱,小的还有件事想跟你说。” “什么事?” “昨天沈昱一失手,居然把世子最喜欢的那张琴给摔坏了。” “琴?” “对,就是那张九霄环佩。” 第16章 爆红之后的人品 沈昱弹的那张琴居然是坏的? 蒋王妃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表情,忍不住追问道:“你真的肯定沈昱把那张琴摔坏了吗?” 傅斌用力点了点头:“昨天刚好郡主的丫鬟彩珠去仓库领了些材料,小的本打算问问郡主有没有需要用到小的地方,就在路过世子院子的时候,小的见那院门开着,里面书房的门也开着,想到沈昱新来,怕是有什么不熟悉的地方,打算帮他一下,谁料……小的居然看到沈昱正在拿毛笔往琴上画着什么,小的连忙上去阻止,他却一口咬定是在修复古琴,而且还说是因为小的保管不善的缘故,使古琴被白蚁所蚀。” “沈昱真的这样说了?”蒋王妃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凝重起来,琴坏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这人品坏了,却是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更何况,以后他是要长期留在世子身边的,万一世子被他带坏…… 不行,无论如何,自己都不能让这种情况出现。 一直偷偷观察王妃表情的傅斌见王妃脸上露出怒意,心里顿时一笑,连忙又道:“王妃,那沈昱不光这样说,而且还威胁小人不让说出去,不然的话就把保管不善的责任推到小的头上。” “原来是这样。”蒋王妃缓缓点了点头,突然沉声道:“来人,去把左奉正元茂叫来。” 一听喊元茂过来,傅斌就知道这个事成了,元茂这个人在王府里绝对是铁面无私的那种存在,王妃若是派莺儿去问,想必就是存了放沈昱一马的心,可若是元茂出马,此事必会查个水落石出才行。 傅斌心中暗笑,开始琢磨着接下来该怎么用自己侄子代替沈昱当这个伴读,不一会的功夫,一位白面无须的中年人从外面走了进来,冲着王妃一施礼,轻声道:“承奉司元茂见过王妃娘娘。” “嗯。”蒋王妃点了点头,轻声道:“刚刚傅总管说起新来的沈昱把世子书房中的一张古琴给摔坏了,你跟傅总管一起去查一查,然后把结果告诉给本宫。” “是。”元茂二话不说,接令之后转身便往外走。 傅斌见状连忙跟王妃告辞,快步追了上去。 “元公公,等我一会。” 走在前面的元茂停了下来,板着脸冲着傅斌一抱拳,淡淡道:“傅总管有何指教。” 对这个元茂,傅斌也是有些头痛,连忙笑道:“是这样的,关于这个沈昱摔琴一事,我倒有些线索,可以讲给元公公听。” “哦?”元茂眉头微微一皱,沉声道:“那就麻烦傅总管讲快一些。” 傅斌连忙把自己刚刚跟蒋王妃说的话又跟元茂说了一遍,听过之后,元茂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别样的情绪,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便朝着世子的院子快步走去。 而此时的沈昱待着有些无聊,安国寺的经历也让自己感到有些迷茫,虽不知了缘大和尚是因为什么就判定自己与佛有缘,可是又一想,自己能从几百年穿越到明朝,这难道不也是一种缘份吗? 难道自己真的跟佛有缘不成? 就在这时,沈昱突然听到外面传来推门的声音,自己一愣,还以为是世子提前回来,只是等到自己出去的时候,却见两个人已经等在院中,其中一个自己并不认识,而另外一个……赫然便是傅总管。 沈昱脸上露出一丝疑惑,连忙抱拳问道:“傅总管来此,可有什么事?” “哼,大胆沈昱,你可知罪?”傅总管狐假虎威地喊了一嗓子,然后指着沈昱道:“元公公,此子便是沈昱。” 公公? 沈昱一听,顿时吓了一跳,怪不得自己瞅这人好像哪里有些不一样呢,原来他脸上没有胡子,居然是个太监。 可是这么一个太监,跑自己这里做什么? 沈昱突然一愣,脑子里生出一个危险的想法,难不成当世子伴读必须是太监不可,他莫不是来阉割自己的? 想到这,沈昱突然感觉裤裆一阵凉嗖嗖的,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紧张,脑子里琢磨着现在该怎么办,引颈受戮肯定是不可能的了,自己考虑要不要先打翻他们,然后再去找莺儿姐姐,大不了这伴读自己不当了。 沈昱脸上的紧张已经是肉眼可见,傅斌狞笑地指着沈昱道:“元公公,你看此子已经开始慌神了,那古琴必是他所毁。” 古琴? 沈昱差一点就准备跑路了,可是听到傅斌的话时,自己一下便愣住了,脑子里猛地想到昨天补漆时傅总管似乎来过这里,自己这才明白过来是怎么样的一回事。 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去,沈昱忍不住长长舒了口气,整个人也变轻松了不少,嘲弄的目光看着傅斌,装傻道:“傅总管说的可是那张因你保管不善,被白蚁咬坏的琴吗?” 傅斌脸色一下变得难看得很,自己似乎都能感觉到从侧面射来的冷芒,连忙辩解道:“沈昱,你在说慌,那张琴分明就是你给摔坏的,昨天我是上了你的当,今天有元公公在,必让你原形毕露。” 沈昱嘲弄地摇了摇头:“傅总管实在太抬举小子了,你可是王府中的大人物,我一出来乍到之人,又怎么能骗得了你,至于那张琴是被白蚁所蛀,还是被小子给摔坏,傅总管可以亲自去查看一番。” “看就看,到时候看你怎么狡辩。” 说完,傅斌假惺惺地笑道:“元公公,你这边请。” “好。”元茂刻板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跟着傅斌进到书房后,傅斌一眼便看到那张被盖好的古琴,连忙指着那张琴道:“元公公请看,这张便是被沈昱摔坏的那张琴。” 说完,傅斌便想去把那张琴捧过来,谁知刚迈出一步自己的袖子却被元茂给拉住了,看了一眼古琴所在的位置,元茂突然问道:“傅总管,杂家想问一句,这张琴以前也是放在这里吗?既然这张琴如此的贵重,为何没有放在琴盒中保存?难道傅总管连这点保管的知识都没有吗?” 傅斌一听,心中暗暗叫苦,正想编几句瞎话的时候,外面的沈昱却跟了进来,嘲弄道:“元公公怕是不知,昨天小子来时,这张琴的确是放在这个位置,只不过却是好久都没有人动过,琴身上已落了厚厚一层灰,是小子亲自把琴擦净,原本见琴身有一角断裂,便想着把琴修复一下,没想到好心却被傅总管诬陷成是我把琴给摔了。” 元茂微微考虑了一下,目光转到傅斌身上:“傅总管,是这样吗?” “这……” 第17章 好汉做事好汉当 就在沈昱独斗傅斌之时,隔壁的院子里也变得有些热闹,小丫鬟彩珠兴冲冲地跑进绣楼里,叽叽喳喳道:“郡主,你猜我刚刚看到谁了?” 此时的永福正坐在瑶琴旁,苦苦回忆着沈昱在安国寺弹的那首《不染》,悠扬的旋律明明就在脑海中盘旋,可是就是没办法弹出来。 心中暗忖:要是有张琴谱就好了。 听到彩珠的声音,永福没精打采地回道:“除了府中的典厨,你看谁还能高兴成这个样子。” 彩珠翻了个白眼,连忙解释道:“不是典厨,是承奉司的元公公。” “元公公?”永福一下便想起一张不苟颜笑的脸,不由好奇地问道:“他怎么会在这里?” 指了指隔壁,小丫鬟八卦道:“肯定是昨天世子院子里来的那个小子手脚不干净,被人抓到了现形,逼得元公公出马,这回可有他受的了。” 真的是沈昱? 说来奇怪,永福听到彩珠的话,非但没有怀疑,反倒是觉得她并没有说错,沈昱的琴的确弹得不错,但并不能代表他的人品。 每每想到他昨天那付市侩的样子,永福心里总有些不舒服,不过听到彩珠的话,心里还是有些好奇,犹豫了一下,嘱咐道:“彩珠,你去偷偷听一听,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然后回来告诉我。” “好。”彩珠兴奋地点了点头,蹑手蹑脚地跑了出去。 此时世子的书房中,傅总管与沈昱的对话依旧在继续,不过跟刚刚的胸有成竹相比,此时的傅斌却是一脑门的冷汗,面对元茂的逼问,自己一下慌了神,目光闪烁着,结巴道:“这个……这个……” “傅总管难道还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成?还是说小子说的话里有假?被你傅总管抓到了把柄?” 沈昱步步紧逼,傅斌却是节节后退,被逼得没办法,一咬牙大声道:“这张琴为何会放在这里,应该问世子才是,我唯一能够肯定的是,这张琴就是沈昱摔坏了,元公公要是不相信,咱们把琴拿下来,只需看那茬口的新旧程度,便能一清二楚。” “傅总管真的要这么做吗?”沈昱笑容渐失,一脸的淡然。 “当然。” “好,那就请傅总管把琴捧下来检查,不过咱们先说好,要是傅总管找不到琴身的茬口该怎么办?” 傅斌冷笑道:“是你做的又怎么会找不到?别以为你刷了漆就能做到天衣无缝,咱们走着瞧。” 傅斌转身,便要去拿琴,谁料沈昱突然挡到他的面前,皮笑肉不笑道:“傅总管是不是没听清?我问的是你要是找不到证据该怎么办?” 找不到…… 傅斌犹豫了一下,正准备拿钱做赌注时,却见沈昱脸上露出一丝诡笑,一字一句道:“要是傅总管找到了证据,那我就离开王府,同样,你若是找不到……也得离开王府。” “你……” 这一次,傅斌真的是怕了,眼神中闪烁一丝慌张,似乎没料到沈昱居然会玩得这么大,他不过是新到的世子伴读,走不走人对他来说根本没什么代价。 可是自己就不同了,王府就是自己一辈子荣华富贵的根基,离了王府,自己怕是都没有勇气活下去。 就在傅斌慌张得不知该如何做时,沈昱却噗嗤一笑,挥了挥手道:“开个玩笑而已,傅总管干嘛这么紧张,琴就在那,你一定要小心,万一碰到摔到,又该讹我了。” 见沈昱脸上闪过一丝嘲笑,傅斌哪里不知道他是在戏耍自己,咬牙狠狠瞪了沈昱一眼,自己小心地把琴给捧了下来,轻轻放在琴桌上,迅速掀开上面盖着的绒布,朝瑶琴的一边望过去时,傅斌一下便愣住了。 琴身完美如初,哪里见到半点伤痕。 “这……”傅斌愣了一下,连忙冲着元茂辩解道:“元公公,你要相信我,我的确亲眼看到沈昱在修补这张琴的。” 元茂依旧板着一张脸,伸手把傅斌推到了一旁,自己来到琴边仔细地查看着上面的纹理,可是无论自己怎么看,都没看出来这张琴上有什么缺陷。 终于忍不住抬起头,看了沈昱一眼,疑惑道:“刚刚你说这张琴被白蚁所蛀,你能不能把位置指给杂家看?” 点了点头,沈昱指着琴边的一角道:“元公公,就是这个地方。” 按照沈昱所指,元茂仔细地看了过去,只是看了又看,摸了又摸,自己愣是什么都没看出来,要不是沈昱指出来,自己肯定以为这是一张完好的琴。 没想到,这个少年居然还有这手修复的本事,真是让自己大开眼界。 既然找不到新鲜的茬口,那就说明这张琴的确没有被摔过,元茂起身后扫了傅斌一眼,刻板的脸上居然挤出一丝笑容,淡淡道:“既然只是个误会,那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小兄弟的手艺到是不错,以后有机会,说不定还要请小兄弟出手相助。” 沈昱笑道:“只是些小伎俩而已,元公公若有召唤,只需派人知会一声便是。” “好,既然这样,那杂家就不打扰了,告辞。” “小子送送元公公。” 两个人根本没有理会傅斌的意思,就在两个人一前一后刚要出屋子的时候,突然一个人从院外跑了进来,看到元茂时,自己果断道:“元公公,那张琴是我摔坏的,跟沈昱无关,有麻烦你找我来。” 看到出现在面前的永福,元茂整个人都傻住了,这是怎么回事?郡主为何会出现在世子的房间中?她跟这个沈昱又是什么关系?还有那张琴,真的是被摔过的吗? 倒是里面的傅斌听到外面有人应下琴被摔一事,顿时大喜过望,连忙抢了出来,正想开口,谁料却看到永福郡主板着一张脸站在院子里,到了嘴边的话一下便咽了下去,刚想给郡主请安,谁料永福突然咳了一声:“元公公怕是不认识我吧,奴婢是永福郡主身边的丫鬟彩玥,那张琴是我昨天碰到地上的,跟沈昱无关。” 你是彩玥? 元茂倒是反应极快,板着脸点了点头:“既然是你弄坏的,便罚你三个月的月例,你可有怨言?” “没有,没有。”永福连忙摇了摇头。 “那好,既然事情已经大白,傅总管咱们该走了。”元茂朝傅斌使了个眼神,立刻带他走掉。 院子里只剩下永福跟沈昱两个人,刚刚彩珠带消息回去的时候,永福真的是吓了一跳,也没想太多,就想着替沈昱解围,一冲动就跑了过来,好不容易哄走了元公公,本以为沈昱会感恩戴德地谢过自己时. 谁料沈昱看到她时,却长长叹了口气,苦恼挠头道:“这下真的要被你害死了。” 第18章 我是真的生气了 永福现在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自己可是好心想帮沈昱一把,所以才把摔琴的错误承担了下来,可是自己的好心却被沈昱当成了驴肝肺,不领情也就算了,居然还说他被自己给害死了。 若是眼神能够杀人,恐怕沈昱早就被永福杀死无数遍了,咬着嘴唇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沈昱,你今天要不把话解释清楚,信不信我直接把你给赶出府去?” “信,我当然信。”沈昱颓然地叹了口气,接着苦笑道:“都不用你赶我出去,怕是我也不能留在这里了,对了,昨天还答应你要教你琴的,以后怕是没有机会了。” 呃? 看沈昱脸上的失落感不像是装出来的,永福眨了眨了眼睛,忐忑道:“到底出了什么事,难道刚刚我真的做错什么了吗?” 点了点头,沈昱苦笑道:“昨天忘跟你说了,我修琴的时候被傅总管看到了,我骗他琴是白蚁蛀坏的,也不知道他今天怎么明白过来,又找了一位元公公,说是要检查那张琴,我刚刚明明都已经糊弄过去了,可是你一来,一句话就说漏了,现在那位元公公应该是去王妃那里了,我也应该收拾行李准备走人了。” 听完沈昱的话,永福心里暗暗责备彩珠,自己让她打听消息,她都打听了什么回去,说什么傅总管已经有确实的证据,沈昱马上就要被赶走了…… 根本就不像她说的那样,要是按沈昱的说法,他们明明都准备走了,却因为自己一句话,把事情全都反转过来。 永福也拿不准元茂会不会把这件事讲给母妃,要是沈昱真的因为这件事被赶走的话,自己就是真正的罪魁祸首,想到这,永福脸上露出一丝决然,咬牙道:“我去找王妃,这张琴是我摔的,跟你无关。” “站住。”沈昱连忙挡到了永福面前,笑着摇了摇头道:“算了,就算你现在去,也不过是添乱而已,反正我也是刚来,回去了还有机会参加科举,可是你离开这里能做什么?再说了琴就是我一个人摔的,真的跟你无关。” “可是……”永福急忙道:“要不是我突然吓到了你,你又怎么能摔了琴。” “也许这就是命吧。”沈昱笑了笑,突然道:“趁着还有点时间,我教你把那首《春江花月夜》熟悉一下,以后怕是没有机会了。” 都这个时候了,还学什么曲子。 永福现在唯一想的就是去母妃面前替沈昱求个情,可是袖子被沈昱硬拉进了屋子里,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刚刚的动作有多么的突兀。 瑶琴又被搬了下来,坐到琴后时,沈昱化身为谆谆教导的好先生,几乎把整首曲子全都都拆开,一点一点给永福讲解,直到她像模像样地弹了一回之后,自己总算是松了口气。 “大概的曲子没有错,剩下的便是多加练习,你的天份还是不错的,当然了,比我还是要差那么一点点。” 沈昱故意用双指比划一点点的距离,永福一下被他的动作给逗笑了,笑声似乎冲淡了些许离别的情绪,永福犹豫了一下,小声地问道:“沈昱,假如,我是说假如以后我有什么不懂的,能不能去找你?” “找我?”沈昱愣了一下。 “不是。”永福小脸一下红了起来,生怕沈昱误会了什么,连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曲子方面有什么记不住的,能不能去问你?” “哦,你说的是这个。”沈昱笑了笑,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不行。” “为什么?”永福的情绪一下低落了下来,以为沈昱还在生自己的气。 沈昱面露苦恼道:“虽然有些难以启齿,可是我还是得说,我住的那个地方不怎么安全,你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去肯定会有危险,所以,如果你真的有什么不会的地方想要找我,你可以去鸿源书院,我应该会在那里的。” 原来是这样。 永福小脸红扑扑的,想到刚刚沈昱曾夸过自己好看,心里还是有些美滋滋的。 两个人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在书房里聊着,只是过去了好久,始终也没有人过来赶走沈昱,倒是送饭的仆人把食盒端来,打开一看,里面居然荤素搭配了四个菜,外加一大碗精米饭,一看便是有人特意嘱咐过。 这是怎么回事? 不光是永福不懂,就连沈昱也搞不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傅总管是巴不得把自己赶出去,而那个扑克脸跟自己也没什么交情,又怎么会替自己说好话? 难道是莺儿姐姐? 对,应该就是她了。 沈昱终于松了口气,拿起筷子冲着永福比划了一下,笑道:“看样子我应该不会被赶出去了,这里有好多饭菜,不如你也过来一起吃吧。” 以永福的身份,怎么会跟沈昱在这里吃饭,自己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出来得太久了,连忙摇了摇头,指着隔壁的院子道:“我不能在这里吃,出来的太久了,郡主找不到我该生气了,我先走了。” “那用不用我帮你跟郡主解释一下?”沈昱觉得白天的时候郡主在安国寺曾经听过自己弹琴,也许会给几分薄面,忍不住便问了一句。 永福吓得连忙摆了摆手:“不用不用,其实郡主……很凶的,从来不让男子进她的院子,你要是去了,肯定会被赶走的。” “那就算了。” 沈昱连忙摇了摇头,自己好不容易才留下来,不能这么快再被赶走掉。 出了世子的院子,永福心里暗暗松了口气,想到沈昱终于能留下来时,还是有点小开心的,毕竟沈昱的琴艺那么高超,只要师傅不在,自己就可以跟他学琴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午后,沈昱正在世子的书房里读书,突然听到院外传来一阵吵杂的声音,自己连忙出了书房,正想去门口看看发生了什么,院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了开,一个十岁出头的少年面带怒气从外面闯了进来,刚走了几步,便注意到站在一旁的沈昱,本来难看的小脸上又黑了几分,厉声道:“你是谁,怎么会在我的院子里?” 沈昱心里顿时一惊,立刻明白过来站在自己面前的便是兴王府的世子,连忙深施一礼:“在下沈昱,乃是新来的世子伴读。” 第19章 伴读算什么东西 “伴读?” 世子朱厚熜眉头一拧,上下打量了沈昱一番,丢下一句转身便走:“还不快去帮我准备洗澡水。” 沈昱脸上的表情一下就变得难看起来。 自己之所以进王府,一方面是因为家里条件实在是太差,要是再坚持下去,不等自己考中,家里非出事不可。 而另一方面,就是因为这位世子的缘故。 别人的不知道,自己对明史却是一清二楚,再过两年,这位兴王府的世子就会进到京城,接替正德皇帝成为大明江山的统治者,自己本想趁着他还未登基前混个脸熟,谁料见他的第一面,便给自己留下十分恶劣的印象。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女子埋怨的声音:“你的耳朵聋了?殿下让你去准备洗澡水,怎么还在这里站着不动?” 沈昱绷着脸回过头,只见两位姿色出众的女子正站在身后,看到自己转过头时,脸上露出不耐烦的表情,一付尖酸刻薄地表情白了沈昱一眼:“你倒是去呀,还站着干什么?” 同样是丫鬟,为什么隔壁的彩玥说话就那么的轻柔,这两位跟吃了枪药似的,自己哪里招惹到了她们? 沈昱嘴角流露出一丝讽刺,冷笑道:“二位姑娘怕是搞错了吧?给殿下准备洗澡水的事情应该是你们来做才对,我是世子的伴读,伺候人的活不归我。” 就算是傻子,也能听出沈昱这是在讽刺两个人。 两女听到时眼睛顿时一缩,狠狠地剜了沈昱一眼,冷笑道:“不过是一小小的伴读,你算什么东西,实话跟你讲,今天你若不去给殿下准备洗澡水,明天便让殿下把你给赶出去。” “为何是明天?”沈昱脸上嘲弄色更浓:“正好我也不准备留在这里了,让殿下现在把我赶出去岂不是正好。” “你……” 看着沈昱那满不在乎的样子,世子身边的这两位丫鬟脸上不由露出一丝狐疑,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哼了声:“走着瞧。” 接着便快步追了上去。 自己跟世子的第一次见面,便以如此浓重的火药味开始,或许这只是自己单方面的想法,在人家眼中,自己这个伴读跟身边的那些阿猫阿狗恐怕并没有什么区别。 沈昱不由想到自己兴冲冲制定的那个作息表,看来还是王妃心里清楚,估计是实施不下去,所以才给了自己三个月的试用,过了三个月,怕是又该恢复到从前了吧。 看来自己这个伴读日子并不像想像中那么的轻松,怕是又要斗智斗勇一番才行。 世子在洗澡,自己也没有凑上去的兴趣,回到房间时重新拿起刚刚看的书,可是书上的字却怎么也看不进去,脑子里满满都是世子刚刚桀骜不驯的表情,自己该怎么做才能让他听话呢? 就在沈昱坐在椅子上发呆的时候,房门突然被人推了开,一个冰冷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沈昱是吧,殿下找你。” 反正早晚都要见面,早来晚来都是一样。 沈昱平整了一下衣裳,到了外面时,小丫鬟没好气地瞪了自己一眼,催促道:“殿下找你,你为何如此磨磨蹭蹭,还不快一些。” “为何是我走得快些?”沈昱最见不得这种狐假虎威的样子,冷笑道:“也许是你故意在路上耽搁,然后嫁祸与我。” “区区一个伴读,我会跟你一般见识?”丫鬟趾高气扬地一甩头。 “区区一个小丫鬟,还真把自己当成世子妃了不成?”沈昱同样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 “你……”像是被沈昱说中了心事,小丫鬟脸色顿时一变,大眼睛狠狠地剜了沈昱一眼,最后一扭头,忿忿道:“沈昱你等着,这事没完。” 最好是没完。 沈昱冷笑着,根本没把小丫鬟的威胁放在心上,两个人正往前走时,自己突然问道:“你是绮云还是梦玉?” “哼,用你管。”小丫鬟明显没有搭理沈昱的意思。 沈昱也不介意,微笑道:“要不这样,我可以教你一个方法,保管你能如愿以偿。” 正在前面走的小丫鬟脚步明显顿了一下,虽然没有回头,但从紧张的身体上沈昱还是能看出她果然是动心了。 话说回来,有哪个小丫鬟愿意一辈子只当丫鬟? 守着世子,当然憧憬着一步登天的机会。 又往前走了几步,小丫鬟终于忍不住轻声回了一句:“奴家绮云。” “知道了。” 沈昱这时倒不急了,慢条斯理地跟在绮云的身后,直到见到朱厚熜时,自己也始终没跟她再说一句话。 现在的朱厚熜明显已经洗过澡,半躺在躺椅上面,嘴里吃着朱紫色的葡萄,看到沈昱时,自己随手把一个本子抛了过来,淡淡道:“上面有先生前些日子留下来的功课,你帮我做了,明天上课之前若是交不出来,你就可以滚蛋了。” 沈昱连看都没看地上的本子一眼,淡淡道:“殿下恐怕是弄错了,我只是一个伴读,说白了就是看着你一起上课的人,至于你的功课,还是你自己亲自写的好,时间已经不早,世子还是快点写的好。” 说完,沈昱转身便要走,刚走了一步,却又转过身,恍然大悟道:“有件事差点忘告诉殿下,明天卯时起床跟我练功,辰时上课,记清楚了没有?” 原本半躺着的朱厚熜已经坐了起来,眼神中透出一丝恨意,冷笑道:“沈昱,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谁说话?这里是王府,我是王府里的世子,你不过是我的伴读而已,惹怒了我,明天就让你脑袋搬家。” “呵呵。”沈昱不怒反笑,淡淡道:“想让我脑袋搬家,世子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不过在我脑袋没搬家之前,你就得按我的要求去做,明天卯时若不见你人,我便去王妃那里说明情况,至于后果……你自己想去吧。” 说完,沈昱不在停留,大步迈出了大殿,身后传来朱厚熜气急败坏的声音,自己充耳不闻,直到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仔细地想了想刚刚在殿上的举动,微微松了口气。 第20章 好汉不吃眼前亏 或许是累了,也或许是还没摸清沈昱的底细,整整一天,世子也没有再来打扰沈昱,倒是那位漂亮的小侍女绮玉取饭的时候特意来到沈昱的房间一趟,虽然没有开口,却特意给沈昱留了一盘小炒,也不知是不是被沈昱的一番话所打动。 休息了一宿,天色微亮时,沈昱已经从床上爬了起来,整理好自己的衣裳之后,自己便来到院子中。 世子果不其然没有出现,沈昱稍稍等了一会,还是不见世子的踪影,抬腿便来到殿外,拍了拍大门,朗声道:“殿下,练功的时辰到了。” 屋子里无声。 “殿下,练功的时辰到了。” 还是无声。 沈昱也没有再拍下去的兴趣,冲着殿内沉声道:“既然殿下不愿起床练功,那我便去跟王妃说,让她把早上的时间改回去便是。” 说完,沈昱转身便要走,脚步刚刚抬起来,耳边就听到殿内传来朱厚熜气急败坏的声音:“起,我起来总可以了吧。” 说起起床,可是等朱厚熜磨磨蹭蹭出了房间后,已经差不多过了两刻钟,懒洋洋来到沈昱面前,看了看四周却不见其它人,鼻子里忍不住不屑地哼了声:“人呢?总不会是你教我练功吧?” “不可以吗?”沈昱平静地看着世子。 “哈哈哈,你开什么玩笑,就你这体格连我都打不过,又怎么能教得了我?”朱厚熜像是听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放声大笑了起来。 沈昱表情不变,淡淡道:“要不咱俩试试?殿下若是打不过我,每天早上便要起床跟我练功。” “那我若是打得过你呢?”朱厚熜笑容一收,目光闪烁。 “你若能打得过我,每天的晨练便可以取消。”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想到早上还能多睡一个时辰,朱厚熜脸上的表情也渐渐严肃了起来,虽说朱厚熜要比沈昱小两岁,可是打小便衣食无忧,身体又结实又强壮,再加上打小便有府中的高手传授武功,对上瘦小枯干的沈昱自然信心满满。 努力掩饰着脸上的笑容,朱厚熜来到院子中央,摆了个起手势,冲着沈昱勾了勾手指:“沈伴读,我准备好了。” “殿下请。”与朱厚熜的动作不同,沈昱却是把双手张开,一前一后摆在胸前,身体微微下蹲,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一般。 这是什么招式? 在朱厚熜看来,沈昱的动作完全是破绽大开,按自己的拳法,怕是一两招之内便能将他放倒。 想到昨天沈昱那般倔强的目光,朱厚熜再也忍不住一个射步冲了上去,右拳狠狠地朝着沈昱的脸便砸了过去。 拳速如电,朱厚熜对这招甚是满意,本以为一拳便能将沈昱打翻在地,谁料就当拳头快砸到沈昱的时候,面前的沈昱却突然消失掉,还不等自己反应过来,上身似乎被人给抱住,脚下一绊,自己顿时仰天倒在地上。 早上的青石有些凉,朱厚熜刚想从地上爬起来,目光中一个拳头带着风声便砸了下来,自己顿时被吓了一跳,学过的招式全都忘到了一边,下意识地闭紧了眼睛。 “啊!”一旁观战的两个丫鬟看到世子要被打,顿时大声地尖叫起来。 尖叫声似乎提醒到了沈昱,拳头离世子的鼻子只剩下一指时猛地停了下来,淡淡道:“你输了。” 朱厚熜猛地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沈昱离去的背影,俊白的脸上顿时涨得通红,一个鲤鱼打挺翻了起来,不服气地大声道:“刚刚是我大意了,咱们再来。” “再来?”沈昱慢慢转过身,嘴角流露一丝嘲笑:“凭什么?” “就凭……”朱厚熜很想说就凭我是世子,可是又觉得拿世子压人未免有些胜之不武,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好借口。 倒是沈昱冷笑道:“不如这样,你若是再输,就再提前一刻钟练功如何?” “好。”朱厚熜想也不想便答应下来,这一次他可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摆着姿势特意围着沈昱绕了几圈,绕到他背后时,猛地扑了出去。 视线中,沈昱依然站在刚刚的位置上没有动弹,朱厚熜心中暗暗得意,眼看自己的拳头就要打到沈昱的时候,前面的沈昱突然一蹲,双手猛地探出,迅速抓住自己的手腕,还没等自己反应过来,身体便腾空而起,随后被摔到地上。 动作看似残暴,实际上沈昱还是留了手的,倒是世子的两个丫鬟连忙大呼小叫地跑了过来,指着沈昱骂道:“沈昱,你居然敢冒犯世子,信不信我们告诉王爷,治你的罪。” 沈昱理都没理她们,只是冲着朱厚熜淡淡道:“明早起来的时候,别忘了再提前一刻。” 刚刚被沈昱摔到地上的时候,那一刻朱厚熜真的有种快要死掉的感觉,只是落在地上之后,却没有想像中那么的疼,虽然知道肯定是沈昱留了手,可是心里却依旧不那么舒服,单凭自己的力量恐怕是打不过他了,所以…… 朱厚熜突然一挥手,阻止了丫鬟的骂声,自己慢慢地站了起来,点头道:“愿赌服输,明早我会早起一刻钟的,不过我今天身体有些不舒服,不知道能不能休息一会?” “好。”沈昱也没有逼朱厚熜的意思,点了点头,等朱厚熜走掉之后,自己开始在院子里慢慢锻炼了起来。 两个丫鬟扶着朱厚熜回到了殿中,梦玉担心道:“殿下,你有没有受伤,身体哪里不舒服,婢子去给你请郎中去。” “算了。”朱厚熜摆了摆手,轻声道:“沈昱没下死手,我没什么事。” 听朱厚熜没事,梦玉长长松了口气,接着脸上露出凶巴巴的表情道:“这个沈昱实在是太不识趣了,身为殿下的伴读,居然连殿下都敢打,不行,婢子一定要去王妃面前告他一状。” “回来。”朱厚熜一伸手便把她给拽了回来。 “殿下,难道咱们真吃这个哑巴亏不成?”梦玉面露惊讶。 “谁说的?”朱厚熜脸上露出一丝狡诈的笑,轻声道:“一会你出去给我那几个兄弟带个口信,让他们准备一下,帮我废了沈昱。” 第21章 事有反常必为妖 世子的先生姓文,是安陆州乃至湖广一带有名文人,听说以前还曾中过进士,却不知因为何故没有留下当官,反倒是回到家乡,做了一位淡薄名义的雅士。 如今却被兴王请出,做了世子的先生。 吃过早饭,沈昱早早便来到书房,先把屋子打扫一遍,沏上一壶香茗,又点好一炉香,便规规矩矩坐在一旁,等着世子过来上课。 没过多久,世子朱厚熜便从外面走了进来,扫了一眼沈昱,脑子里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得意的笑容,坐到自己位置上后,转身吩咐道:“沈昱,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等上完课,我请你到蜀香园吃饭。” 他能这么的好心? 沈昱隐隐觉得有些不对,果断地摇了摇头:“劝学乃小子的本份,世子不必客气,吃饭一事还是算了。” “沈昱,你狂得可以呀,居然连我的面子都不给?”朱厚熜再过回头时,脸上的表情已经难看得很,像是要一口吃了沈昱似的。 “这……”沈昱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咬了咬牙:“好,那就劳世子破费了。” “不破费,不破费。” 转回身时,朱厚熜脸上露出一丝阴险的笑容,甚是得意。 不大会的功夫,文夫子便进到书房中,看到桌子上那杯冒着热气的香茗时,倒是微微一愣,扫了一眼坐在朱厚熜身后的沈昱,随口问道:“你是新来的伴读?叫什么名字?以前可曾读过书?” 沈昱连忙站了起来,抱拳深施一礼:“小子沈昱,曾在鸿源书院读过七年书。” “鸿源书院?”对于这个有些陌生的名字,文夫子想了半天,这才想到东城好像有这么一座书院,在里面读书的多是一些东城的贫困子弟,对于他们自己并没有瞧不起的意思,只是觉得那里环境太差,恐怕未必能出什么才子。 缓缓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也就没再理会这件事,拿起手中的书卷,便自顾自地讲了下去。 刚刚听了一会,沈昱就觉得这课堂上的气氛有些不大对劲,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无论是夫子,还是世子,两个人都没有相互交流的想法,夫子想到哪就讲到哪,朱厚熜听到哪就翻到哪,瞧他翻书的速度,很显然并没有把夫子的话放在心上。 倒是沈昱听得是无比认真,毕竟在鸿源书院的时候,里面的夫子虽然教书认真,但学问上比起文夫子还是差了许多,对于自己这可是难得的学习机会,一方面可以巩固自己的课业,另一方面也可以把自己在后世学到的知识与现在融会贯通起来。 对于朱厚熜来说,这一个时辰是极为难熬的,可是对于沈昱来说,这一个时辰却是过得飞快,看到夫子站起来的时候,自己这才意识到已经到了下课的时间,正想起身送夫子一下,谁料夫子却主动来到沈昱身边,指着桌子上的本子道:“拿来我看看。” “夫子,这……”本子上是沈昱刚刚上课时记下的笔记,最关键的是沈昱用的不是常用的毛笔,而是炭笔,上面用纸包了,握起来虽然不方便,但好在写字的速度够快。 “拿来。”文夫子又重复了一遍,沈昱连忙把本子递了过来,当夫子打开第一页时,眉头顿时微皱了起来,看着本子上那些残缺不全的话有些生气,也懒得再翻下去,轻轻叹了口气,把本子还给了沈昱,轻声教训道:“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你若不知慢慢学就是,为何拿这种东西糊弄于我?” “我……”沈昱一下便明白过来夫子是误会了,这种记笔记的方式还是自己在后世用惯的,因为课堂上老师讲得太快,为了能边听边记,沈昱就会把老师话的主要部分先记下来,等到课后自己再整理。 只是没想到自己这种记笔记的方法却被夫子所误会,本想澄清一下,谁料文夫子转身便走掉了,连解释的机会都没给自己一下。 “奴婢见过文夫子。” 外面传来梦玉的声音时,本来昏昏欲睡的朱厚熜却一下精神起来,走到院子的时候,已经不见文夫子的影子,倒是梦玉看到朱厚熜时,调皮的挑了挑眉毛,示意那件事已经办成了。 “沈昱,沈昱。”朱厚熜在外面大声招呼道。 沈昱连忙走了出来:“殿下,你叫我?” “对对对,你快点换身衣裳,跟我出去赴宴,陪酒的人我都替你找好了,就差咱们两个了。” 一听还有陪酒的,沈昱心中隐隐感到更加不妥。 自己是什么身份?区区世子伴读而已,跟世子坐一张桌已经是逾矩,更别提居然还有人陪酒。 只是自己已经开口答应下来,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想到这,沈昱咬牙点了点头:“就听殿下的吩咐。” 朱厚熜回屋开开心心换了身衣裳,出来的时候看到沈昱依然这般青衫小帽的打扮,料想他是没有衣裳可换,心情大好的他笑道:“绮云,去把我那些不穿的衣裳拿出几件给沈昱换上,他到了外面代表的可是咱们王府的脸面,怎么能穿这种衣裳出去。” “殿下不用了,我觉得这件衣衫挺好的。” “我说去就去,难道连我的面子都不给吗?” 绮云听话地回到了大殿,不一会的功夫,便捧着一沓衣裳走了出来,笑着递给沈昱:“你的身材跟世子相仿,这些衣裳应该都能穿得下,还不快快换了去。” “多谢。” 沈昱也不愿意穿着这身下人的衣裳出去见人,在衣衫中挑了一件最不起眼的白衫,等他换过出来之后,面前温润如玉般的沈昱却隐隐让朱厚熜产生了一丝嫉妒。 “行了,你们两个在家,我跟沈昱去就可以了。” 朱厚熜手中的扇子一挥,首先走了出去,只是到了外面的时候,却有下人牵过一匹马来,朱厚熜翻身上马,手中的扇子往前面一指:“沈昱,你顺着这条路往前走就是,我先行一步。” 说完朱厚熜打马便朝前面跑去。 望着朱厚熜的背影,沈昱心里暗暗咒骂,没办法,只能沿着朱厚熜的背影跟了上去。 第22章 狐朋狗友来相会 对于安陆州,沈昱最为熟悉的当然是东城那一块,至于其它的地方自己却是很少踏足,远远地缀在朱厚熜的身后,目光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的店铺,却惊讶着这个时代不同与自己想像中的繁华与富庶。 就在沈昱还在不急不缓地跟在后面时,前面的朱厚熜已经到了蜀香园的楼前,从马上翻身下来,早有人把马接了过去,刚一进酒楼,自己的三个好友便迎了上来。 嘴快的花鉴先朝他身后看了一眼,接着一脸狐疑道:“殿下,你这么急喊我们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是呀,听说殿下要废人,我这赶忙就带人来了,你这人呢?”细高挑的王浩往楼外看了一眼,依旧没人。 “嘘!”朱厚熜谨慎地把食指竖在唇边,一招手,四个人立刻沿着楼梯来到顶层的雅间中。 到了这里,朱厚熜这才松了口气,面目狰狞道:“我娘给我安排了一个新的伴读叫沈昱,这小子居然一点面子不给我不说,早上还敢打我,这口气我是忍不下去了。” “殿下的事,就是我们兄弟的事,殿下你放心,不就区区一个伴读吗,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们可都是带人来的,一会你就躲在这里,看我们怎么把他给废掉的。” 三个人撸胳膊挽袖子,一付舍生忘死要替朱厚熜卖命的样子。 朱厚熜满意地点了点头,拍了拍他们的肩膀:“好兄弟,那这件事就全看你们的了,不过要记住一点,不管怎么样,都不要提我的名字,我娘的严厉你们是知道的。” “放心,殿下你就瞧好吧。” 就在说话的功夫,朱厚熜顺着窗户往外看去,刚好沈昱正从远处走了过来,自己连忙指着沈昱给三个人看,三个看清楚之后,点了点头,便下楼去了,朱厚熜则舒舒服服地坐在椅子上,脑子里幻想着一会沈昱被废掉的样子,心里得意极了。 蜀香园?应该就是这里了。 沈昱抬头看了一眼酒楼的招牌,刚想往里进,一个小二却突然从里面迎了出来,笑容满面地看着自己:“这位就是沈昱沈爷吧?殿下他们等你多时了,快快里面请。” 居然这么热情? 沈昱心中闪过一丝疑惑,却也不由自主地跟了进去,刚一进门,自己就查觉到有些不妙,诺大的酒楼里居然只有七、八个客人,虽然都坐在椅子上,但面前的桌子上却什么都没有,看到自己进到酒楼时,纷纷把抬起头盯着自己,脸上露出一丝凶光。 糟了,上当了。 沈昱下意识地便想往外跑,谁料刚刚还笑容满面的小二,突然猛地一推自己的后背:“给我进去吧。” 身体踉跄地被推进酒楼,小二转身便把门给插好,这时屋子里的大汉也纷纷站了起来,呈一个半圆形把沈昱包围在其中。 越是这个时候就越需要冷静,沈昱慢慢地退到一张凳子旁,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几位好汉是不是找错人了,我跟你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何要苦苦相逼。” “呵呵呵,找错人?”沈昱的话音刚落,从楼梯上却传来一声肆无忌惮的笑声,接着三个少年骚包地拿着折扇依次从楼梯上走了下来,三人分开众人站到沈昱面前,为首的细高个王浩皮笑肉不笑地拿扇子一点沈昱的胸口,冷笑道:“你是叫沈昱吧?兴王府中的世子伴读?” 沈昱心里一沉,脑子里快速地想着自己最近得罪的人,好像除了傅总管之外就剩下一个朱厚熜了。 难道找人打自己的居然是他? 略微一思索,沈昱便明白过来,敢情朱厚熜把自己骗到这里根本就不是为了跟自己请罪,就是为了打自己一顿出气。 “我是沈昱,可我怎么不认识你们呢?”沈昱一边装出害怕的表情迷惑他们,一边往后又退了一步,大腿已经碰到了凳子边缘,随时都可以拿在手中。 “其实也没认识的必要,知道你是沈昱就行了,我就是看你不顺眼,打算废了你,这次就算给你一个教训,以后做人别那么嚣张。” 王浩骂完,一转身刚想潇洒地让人动手,谁料身边的毕甫突然喊道:“小心。” 还没等王浩反应过来,一张长凳突然从身后拍了过来,‘砰’的一声砸到了王浩的后背,王浩连叫声都没有一下,直接便被沈昱这一下拍倒在地上。 一下砸倒一个人之后,沈昱犹如下山猛虎似的,抡起凳子便冲进了人群中,一条长凳愣是被他耍出了无敌的气势,瞬间又打翻了两三个人,直到这时,这三人带来的人终于反应过来,本以为是件再平常不过的欺男霸女的戏码,却没想到惹到了一匹饿狼。 等其它人纷纷都拿起长凳时,沈昱再想占便宜就不是那么容易了,片刻的功夫,自己身上便挨了好几板凳,火辣辣的一阵疼痛,挥舞凳子的动作都变得迟钝起来。 “这小子不行了,大伙一起上,替王公子报仇。”花鉴躲在后面大声地嚷着,却胆小地不能往前一步。 沈昱已经快被他们逼到角落里,自己知道不能在这样下去,若是被他们包围在这里,自己就是死路一条,凶狠的目光左右看了看,突然盯到躲在后面的花鉴身上,自己一咬牙,突然猛地抡起板凳,朝人群中的缝隙便冲了过去。 沈昱如此不要命的打法似乎也吓到了这些打手,身体连忙退后一步,接着纷纷把手中的长凳朝沈昱砸了过去,虽说被砸到了几下,可是沈昱居然真的从人群中冲了出来,甩手把板凳往后一抛,伸手便朝着花鉴抓了过去。 这煞星怎么就跑到自己面前来了? 别看花鉴叫得欢,实际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战斗力,早就已经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看到沈昱居然朝自己冲了过来,哇哇地叫了一声,转身便跑。 “哪里跑。”还没跑出两步,花鉴就感觉后领被人给抓住,身体被猛地往后一拽,接着一只强有力的胳膊便锁住了自己的喉咙。 沈昱瞪着腥红的双眼往后看去,大声吼道:“都别过来,要不然我杀了他。” 视线中,花鉴已经被沈昱的胳膊勒得双眼翻白。 第23章 坏事作尽必有报 这还是人吗? 躲在楼上的朱厚熜把楼下的一切尽收入眼底,原本以为这么多人收拾一个沈昱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可是万万没想到,打了这么久,不光是没把沈昱打倒,反倒是被他抓到了花鉴,要是花鉴真的被他给勒死了,可就闯下大祸了。 沈昱的手臂形成一个十字锁,牢牢锁住花鉴的喉咙,只要自己一用力,马上就能勒死花鉴,凶狠的目光嘲弄般地望着对面这些人,大声吼道:“来呀,一命换一命,看谁怂。” 酒楼里所有人都被沈昱凶悍的样子给吓到了,齐齐地退后一步,倒是毕甫看了看左右,三个兄弟一个被打晕,一个被当做人质,还有一个躲在楼上一直不肯下来,要是自己再不出面,这花鉴是真的要死了。 想到这,自己壮着胆子往前半步,颤抖地声音道:“好汉饶命,刚刚都是开玩笑,你把他放开,千万别闹出人命来。” “现在你知道闹出人命来了,刚刚想什么呢?”沈昱的胳膊微微松了松,目光却突然往楼梯上看了一眼,正在盯着下面的朱厚熜被吓了一跳,连忙躲了开,也不知道有没有被沈昱发现。 转过头,沈昱冷笑道:“我知道,今天这件事跟你们也没多大关系,我就是想告诉某些人一声,我沈昱脾气虽好,但人未必好惹,你若再敢惹我,大不了鱼死网破。” 说完,沈昱冲着毕甫大声喝道:“还不快点开门。” “开门,对,开门。”毕甫也说不清楚心里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谁都清楚沈昱刚刚骂的不是别人,正是朱厚熜,他连兴王世子都不怕,那他又怎么会把自己放在眼里?这次怕是真的惹错人了。 刚刚关上门的小二连忙又把门给打开,再看沈昱的目光总有些忌惮之色,连忙退到一旁。 沈昱拖着花鉴来到门口,冲着里面的人喊道:“都退后,靠墙站一排。” 花鉴还在他手上,哪有人敢不从,众人连忙乖乖地靠墙站成一排。 沈昱又道:“把腰带都给我解下来。” “啊?”这要求恐怕是有些为难人了,毕竟没了腰带裤子不是掉下来了吗,这该多丢人。 见他们不动,沈昱的十字锁稍稍加了些力气,好不容易才有喘息机会的花鉴吓得连忙大吼道:“快点解开,你们没听到吗?” “解,解,马上就解。” 靠墙的这些人连忙慌张地把腰带给解开,双手紧紧拎着裤子,生怕掉下来,目光讨好地看着沈昱:“沈爷,这回总可以了吧。” 沈昱见这些人不能马上追过来,总算是松了口气,咬牙道:“我可记住你们这些人了,下次再让我遇上,小心你们的狗头。” 说完,双手一松,朝花鉴的屁股就是一脚,接着转身便跑。 毕甫这些人果然没有追上去的想法,先把腰带重新系好,扶起王浩跟花鉴,心里是无比的屈辱,这么多人抓一个,居然还被人给打了出去,今天这脸真的是丢尽了。 见沈昱已经跑掉,朱厚熜终于从楼上走了下来,铁青着一张脸看着自己这三个小弟,恨恨地骂道:“没用的东西,连个伴读都打不过,真是丢人。” 骂完,朱厚熜转身就走,留下三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到了外面,朱厚熜解下自己的马,一付垂头丧气地往王府走去,自己这次可谓是跟沈昱撕破了脸,也不知道回去之后该怎么面对他。 打吧,自己肯定是打不过他。 谈吧,人家现在也未必会理自己,说不定再把这件事捅到母妃那里,自己可就麻烦大了。 朱厚熜并没有注意到,当他路过街边的一间药铺时,一双眼睛立刻盯上了他。 出了酒楼,沈昱没跑多远就停了下来,身上无处不在疼痛,刚好前面有些药铺,自己便进到里面,都不用讲情况,铺子里的郎中便给自己开了一付药,多亏身上还剩下点钱,付清了药钱刚想出门,沈昱就看到朱厚熜牵着马从面前走了过去。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沈昱拎着药就跟了上去,脑子想着要不要上去揍他一顿,心里却有另一个声音在提醒自己,他可是兴王世子,自己要是当街把他给揍了,别说是自己必死无疑,怕是连老娘跟弟弟都逃不过去。 还是算了吧,毕竟自己还要在王府吃饭,跟世子的关系闹僵了,对自己也没什么好处。 沈昱寻思着要不要上前跟朱厚熜把话讲清楚,大不了以后井水不犯河水,自己老老实实赚上三年的钱,拍拍屁股走人,大家谁也不用理谁。 就在沈昱刚要追上去的时候,对面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沈昱不由一阵的奇怪,大街不许纵马狂奔,这可是大明的铁律,是谁这么大胆敢在大街上纵马? 视线中,一匹杂色的驽马从远处奔来,骑马的却是一浑身上下全都藏在白衣中的女子,弩马跑了这么远,并没有减速的意思,反倒是冲着自己这边冲了过来。 沈昱被吓了一跳,刚想闪到一边的时候,突然意识到对方冲撞的目标不是自己,而是朱厚熜。 浑身寒毛倒时倒竖,沈昱大声喊道:“殿下快点闪开。” “狗贼拿命来。” 离朱厚熜还远,马上的女子突然抽出一柄宝剑,朝着朱厚熜便砍了过去,而朱厚熜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对面的情况,脑子里全都是回去怎么交待的想法,听到身后沈昱的声音时,自己不光没有躲,反倒是停了下来,转过身的功夫,看到沈昱疯一般朝自己冲了过来。 “沈昱,你想做……”还没等朱厚熜说完,沈昱已经到了跟前,猛地扑在朱厚熜的身上,一下便把他扑到地上。 此时女子的宝剑刚好削了过来,正擦着沈昱的头顶而过,一蓬乱发随之飞散在半空中。 这都是一瞬间的发生的事情,直到摔在地上时,朱厚熜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呆呆地望着女子远去的背影,吓得连忙抓住沈昱的胳膊:“沈昱,你要保护我,我不想死。” “我也不想死。”沈昱厌恶地甩开朱厚熜的胳膊,冷冷道:“要不是你,我能被人打成这个样子吗?” “对,对不起,我也不想这样的。”朱厚熜面带尴尬地辩解道。 “差点忘了,你是打算废掉我的,看来我刚刚压根不应该救你。”沈昱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便走。 朱厚熜吓得连忙喊道:“沈昱,你去哪里。” “当然是禀报王爷,派人抓刺客了。” “别丢下我,我也去。” 第24章 关系转变的开始 世子当街被人行刺,放在安陆州这就是捅破天的大事。 等到消息之后,长寿县、京山县的所有差役立刻上街大肆搜捕,从白天搜到晚上,倒是找到了那匹弩马,至于马上的白衣女子早就不知所踪,没办法,只能把马牵回到衙门里,看看能不能找到这匹马的主人。 同一时间,安陆府的一间宅子里,一黄衫女子正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到了后院时蹑手蹑脚地推门走了进来,原本没想打扰到屋子里的人,谁料一推门,却见师傅正坐在椅子上面,听到门声慢慢地把眼睛睁了开。 不等师傅开口,黄衫女扑通一下便跪了下去,沮丧道:“对不起师尊,我失手了。” 就算沈昱在此,也未必能认出此黄衫女子便是刚刚当街行刺朱厚熜的那位女子,倒是坐在正中的中年女子微微叹了口气,沉声道:“怎么会失手?那朱厚熜身边并没有护卫,快快把详情跟本尊说来。” “回师尊,那朱厚熜果然如您所说出现在街道上,徒儿骑马冲过去正欲取他的狗命,谁料他的身后突然有一少年冲了上来,把他给扑倒,徒儿一剑只削了他一点头发。” “少年?”中年女子微微一愣,喃喃道:“朱厚熜此行只带了一个伴读在身边,难道是那伴读不成?” “伴读?”黄衫少女愣了一下,惊讶道:“难道就是师尊口中说的沈昱?” “如果没料错,就应该是他不假。”中年女子慢慢走到窗前,不施粉黛的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一个很有趣的少年,应该很快就能见面了。” 同一时间的兴王府中,也是一付如临大敌的样子。 兴王在此建府三十载,还从来都没有发生过刺杀这种大事,一听说世子当街被人行刺,兴王妃吓得是两腿发软,直到朱厚熜回到府中之后,连忙把他搂住,接着便是抱头痛哭。 而沈昱则是一付狼狈不堪的样子走了进来。 这还是沈昱第一次见到兴王朱佑杬,与想像中不太一样,兴王看上去并没有给人太多的威严感,面色虽然冷峻,大概也是因为听到世子遇刺的消息后应有的反应,等到他看向沈昱的时候,脸上却是微微一惊,奇怪道:“你就是沈昱?” “沈昱见过王爷。”沈昱连忙施了一礼。 “快快起来。”兴王吃惊地来到沈昱身边,奇怪道:“不是说刺客是骑马过来,是你把世子扑倒在地才躲过一劫,可是你脸上的伤又是怎么搞的?” 此言一出,慌张的却是朱厚熜,偷偷地给沈昱使着眼色,示意他不要把实情告诉父亲。 沈昱看到了他的眼色,嘴角却慢慢勾了起来,轻声道:“这件事还是要问世子才是。” “哦?”兴王扭头看着朱厚熜,沉声道:“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你个沈昱,居然真敢把这件事捅到父王面前。 朱厚熜心里这叫一个恨呀,面对着父王的威严,自己也不知道该找什么好借口糊弄过去,就在自己吱吱唔唔的时候,沈昱却突然道:“当时事情紧急,或许殿下也忘掉了,那刺客挥剑时,是殿下怕我被砍到,所以用力拽了我一下,没想到直接撞到了青石上,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真的是这样吗?”很显然,朱佑杬似乎并不完全相信沈昱的说词。 倒是朱厚熜听到后,眼睛顿时一亮,捣蒜般地点着头:“对对,就是沈昱说的那样,都怪我力度使大了些,结果让他磕到头了。” “嗯。”既然两个人都没有事,朱佑杬似乎也没有追究下去的意思,点了点头道:“今天这件事,多亏了沈昱挺身而出,他不光年长你两岁,而且知识渊博,做事细心,回去之后,你要多听他的话,好好念书知道吗?” “父王之言,孩儿谨记于心。” “那好了吧,你们先回去休息吧,傅总管……” “下官在。” “去把郎中找来替沈昱好好看看,一应诊费均由王府承担。” “是。”傅总管心里暗骂,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就没把沈昱给砍死,这次沈昱不死,却是因祸得福,入了王爷的法眼,自己再想把侄儿安插进来,可就是千难万难了。 只是自己的小胳膊又怎么拧得过大腿,只能乖乖地跑出去请名医给沈昱治病去了。 从王爷这里出来之后,朱厚熜跟沈昱两个人又恢复了先前的状态,两个人一前一后朝世子院子的方向走去,朱厚熜总想跟沈昱说点什么,可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毕竟自己可是兴王世子,跟一伴读道歉,总觉得太委屈了些。 他不开口,沈昱也没有开口的意思,刚刚在药铺买的药不知道丢到哪里,自己正心疼着呢,更是懒得跟朱厚熜开口。 等到两个人一进院,早已经得到消息的绮云跟梦玉立刻迎了上来,焦急的脸上写满了担心,一遍一遍地问道:“殿下,你没事吧?哪里受伤了?” “我没事。”朱厚熜摇了摇头,不自然地扫了一眼沈昱,轻声道:“沈伴读……为了救我受了很重的伤,一会有郎中过来,你们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的。” “算了,这点小伤,我自己就能处理了。”沈昱丝毫没有给朱厚熜面子的意思,慢慢挪到房门,手刚一推门,突然转过身,冲着朱厚熜淡淡道:“别忘了,明天提前一刻钟练功。” 说完,也不等朱厚熜答应,自己便进到屋中。 “什么人,居然敢这么跟殿下说话。”梦玉冲着沈昱的背影狠狠地剜了一眼,接着心疼道:“殿下,这个伴读也太不会说话了,要不咱们找王妃说说,把他给换掉吧?” 也不知怎么的,听到梦玉说沈昱的不是时朱厚熜心里这叫一个不舒服,黑着脸瞪了她一眼,冷哼道:“沈昱这个伴读哪里有做错的地方?倒是你,说话居然这么放肆,以后再敢在背后乱嚼舌头,就给我滚蛋。” 第25章 不到黄河不死心 沈昱身上的伤远比想像中要重得多。 褪下身上的衣衫,就连见多识广的郎中也被那一道道紫色的伤痕给吓到,担忧道:“小哥儿身上这伤这么重,是不是知会王爷一声。” “不用那么麻烦。”沈昱勉强露出笑容:“这些都是皮外伤,麻烦大夫多开些外伤药就好,我身体结实着呢,用不了几天就好了。” “可是……”郎中还想说什么,看到沈昱眼神中闪烁的无奈,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轻轻叹了口气,从药箱中拿出纸笔,匆匆写了一付药方:“药方我会交给傅总管,三碗水熬成一碗,连服七天即可。” 沈昱连忙把衣裳穿好:“多谢大夫了。” 郎中一边收拾纸笔,一边叮嘱道:“年轻人,不要以为打架厉害,就到处惹是生非,到头来伤的还是自己,这瓶药你拿好,可以化瘀的,现在的年轻人呀,唉……” 郎中唠唠叨叨的声音非但没让沈昱感到反感,反倒是想起家中的老娘,自己刚刚离家几天,心里就忍不住涌进无尽的思念,只是现在伤成这个样子,回去之后,肯定又要被老娘埋怨了。 等到郎中走了之后,屋子里重新安静下来,过了好一阵子,傅斌倒是来了一趟,把刚从药铺里取来的药一股脑地堆在房间里,连头也不回便走掉了。 沈昱心里气得直想骂人,无奈之下,正想自己动手煎药时,房门又被人推了开,一脸拘谨的小丫鬟梦玉从外面走了进来,双手不停地绞着手帕,轻声道:“昱哥儿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虽然只认识了两天,但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绝对算不上好,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小摩擦在里面,看着她那付尴尬的表情,想必应该是世子吩咐她过来的,现成的丫鬟不使白不使,沈昱懒懒地往床上一趴:“去,把地上的药给我煎一付来。” “好的。”能不跟沈昱单独待在一起,梦玉自然求之不得,连忙回屋拿了药罐跑到院子的角落里慢慢煎了起来。 浓浓的草药味顺着风飘到了隔壁的院子里,正在练琴的永福闻到这个味道时却是一愣,先前还以为是自己闻错了,可是又仔细一闻,果然是草药的味道。 隔壁是世子的院子,难道他得了什么病不成? 想到这,永福心里不由有些焦急,连忙吩咐道:“彩珠,你去隔壁的院子打听打听,到底是谁生病了?” “是。” 小丫鬟彩珠连忙从绣楼里跑出来,一进隔壁的院子,自己便看到梦玉托着下巴,一付无聊的样子,面前的药罐正‘咕嘟’做响,冒出阵阵白烟。 “梦玉,院子里谁生病了?我家郡主让我过来打听打听。” 见是彩珠,梦玉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哼道:“还能是谁,就是那个新来的世子伴读。” 伴读? 彩珠眼珠一转,惊讶道:“你说的可是沈昱?” “你怎么也知道他?”梦玉惊讶地抬起头。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了,你跟我说说,沈昱得什么病了?昨天不还是好好的吗?” “别提有多凶险了。” 梦玉是知道世子要教训沈昱的事情,可是具体发生了什么她却不清楚,只知道世子在回来的路上遇到有人行刺,似乎被沈昱给救了,一听彩珠问起,小嘴如机关枪一般,立刻把事情说了出去。 当然,世子想要找人教训沈昱的那一段被她自动覆盖掉,只当沈昱的伤是救世子受的。 “怎么会是这样?” 彩珠听到时,自己也被吓了一跳,从小到大自己都是在郡主身边舒舒服服地长大,至于杀人行刺这种人都是存在于话本之中的事情,没想到却真真切切发生在自己面前。 而且被刺杀之人居然还是兴王世子。 “不行,我得去告诉郡主一声,让她多加小心。” 不顾梦玉的挽留中,彩珠连忙跑回了郡主的绣楼中,一进楼,自己便大声嚷道:“郡主,不好了,出大事了。” “出什么事了?”永福被彩珠夸张的声音吓了一跳,连忙迎了上来,看着彩珠那一张惨白的脸,自己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连忙催促道:“你倒是快点说呀。” 好不容易喘匀了气,彩珠忙道:“今天世子出府,遇到刺客了。” “什么?”在那一刻,永福就觉得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自己紧张得一动不动,缓了一会之后,连忙迫不及待地问道:“世子现在如何?” “世子被人救了,所以安然无恙。” 永福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了下来,没好气地瞪了彩珠一眼,凶巴巴地教训道:“世子没事你不早说,差点把我魂都吓没了。” 说完,永福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奇怪道:“你说世子无恙,那隔壁院为何在煎药?” “哦,那药不是给世子煎的,是给沈昱煎的,听梦玉说,救世子的人就是沈昱,他磕到地上,所以才受了伤。” 沈昱? 永福的心犹如海浪一般跌宕起伏着,刚刚落下的心又悬了起来,担心道:“怎么会是沈昱?世子的护卫都在哪里?沈昱伤得如何?重不重?请没请郎中?” 永福的话就跟机关枪似的吐个不停,彩珠被问得一愣一愣的,最后摇了摇头:“婢子也不太清楚,婢子听到世子受伤时就赶紧跑了回来,沈昱……应该没事吧。” “什么也不是,让你打听个消息,结果什么都没打听到。”永福有些烦躁地坐了下来,目光忍不住透过窗户望着隔壁的院子,脑子里浮现出沈昱坏坏的笑容,难免有些担心。 “郡主,要不婢子再去打听打听?”彩珠似乎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想着补救一番。 永福一琢磨,突然从桌子上拿起一卷纸来,故意解释道:“这是昨天沈昱做的新谱,我去问问他哪里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说完,永福便想下楼。 可偏偏在这时,彩玥从外面跑了进来,笑道:“郡主,曲仙子来了。” “师傅来了?” 永福眼前一亮,随手把那卷纸抛在瑶琴上,连忙迎了下去。 第26章 机关算尽的例外 院外,一身白衣,仙气飘飘的女子正缓缓走了进来,看到永福时,面无表情的脸上突然多了几分宠溺,轻声嗔怪道:“跑慢些,你可是郡主,要注意身份的。” “那是摆给外人看的,你可是我师傅,哪里摆得起架子。”永福上前挽住师傅的胳膊,献宝道:“师傅快点跟我来,我刚刚新学了一首曲子,这就弹给你听。” “哦?”女子顿时一愣,促狭道:“我这才离开几日,莫非郡主又新找了师傅?那我还留下干嘛,告辞。” 说完,女子转身便欲走,永福连忙拽住女子的胳膊,连忙道:“师傅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是……” “是什么?”女子本来就是装装样子,看到永福眼神闪烁不停,自己笑道:“算了,为师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到底是什么曲子,快点弹给我听就是。” 永福脸上顿时露出一丝轻松,连忙道:“师傅快来,这首曲子包管你从来都没有听过。” “是吗?”女子脸上露出一丝自信的笑容,显然并没把永福的话放在心上。 两人重新回到绣楼中,回到二层时,永福连忙把琴谱拿了起来,献宝般地递到女子面前,得意道:“师傅你看,这首《春江花月夜》你听过没有?” 春江花月夜? 这是什么曲子? 意识到居然还有自己没听过的曲子时,女子的脸上微微有些难看,随手接过来琴谱,仔细地端详起来,越看女子脸上的表情就越是认真,到了最后,干脆直接坐到了琴边,细细体会了琴谱中蕴含的深意,修长而又纤细的手指抚到了琴弦上,慢慢弹奏了起来。 琴声响起时,永福渐渐地听痴了,与沈昱的琴艺相比,师傅的琴艺明显要更娴熟一些,音色的转换也更加的自如,唯一不变的就是琴曲带给自己的意境,似乎更加鲜明生动。 不一会,琴声渐落,待女人的双手松开琴弦时,忍不住幽幽叹了口气,感慨道:“世间居然还有这等悠扬婉转的曲子,为师真是自叹不如,不知这份琴谱郡主是从何处高人那里得来的。” 高人? 永福脑子里立刻浮现出沈昱略显稚嫩的脸庞,怎么都无法跟高人的形象联系起来。 想到这,永福笑着摇了摇头:“师傅误会了,这琴谱哪里是什么高人所做,这是我弟弟新来的伴读随意弹的,我听着好听就学了过来,实不相瞒,他连如何记谱还不会呢。” “你说的……是真的?”女子一下愣住了,永福的话似乎震惊到了自己,无论如何自己都想像不出这曲子居然是一个不懂识谱的人写出来的。 而且,自己若没有猜错,永福口中的那个伴读应该就是沈昱。 恐怕沈昱也没料到,刺杀世子的背后主谋如今就在隔壁的院子里。 “当然是真的。”永福笑着点了点头,接着往窗外一指:“呶,就是那间院子里。” 女子似乎有些坐不住了,轻声道:“郡主,为师对你说的这位伴读十分感兴趣,你能不能引荐一下为师?” “这……”永福脸上不由露出一丝难色。 “怎么,有问题?”女子一下便看了出来。 “倒也不是太大的问题,就是……” 犹豫了一下,永福还是把自己装成丫鬟见沈昱的事跟师傅说了一遍,接着无奈道:“我就是觉得这个挺有意思的,府里所有人都把我当成郡主,连敢冲我笑的人都没有,我就想以普通的身份跟他说说话,师傅要是真的想见他,千万别把我的身份暴露出去。” “放心。”女子笑眯眯地捏了一下永福的脸蛋,轻声道:“我保证,不把你的身份泄露出去,这总可以了吧。” “可以了。”永福一脸兴奋地点了点头,接着又想到了什么,脸上一滞,嘟着嘴道:“不过,他好像受伤了,也不知道伤成什么样子。” “这不正好。”女子笑道:“你准备些补品,拿过去不就得了。” “对,就这么办。” 绣楼内虽然没什么补品,但是王府之中又岂能少得了,彩珠出去不一会,便拿回来好些老参,递到永福面前:“郡主,傅总管说这些都是府中上好的补品。” “就这些了,师傅咱们快走吧。” 永福对这种老参没什么概念,知道是补品就好,可是女子却看得清楚,这种参都是百年老参,放在世面上绝对是不可多得的续命良品,那沈昱倒是够幸运,一剑没砍死他,反倒白得这么多的老参。 等永福带着女子来到世子院子的时候,刚巧梦玉从沈昱的屋子里走出来,随意一瞥,却见永福郡主出现在门口,自己连忙施了一礼,轻声道:“奴婢见过永福郡主,郡主是来见殿下的吧,奴婢这就告诉殿下。” “慢着。”永福连忙喝住梦玉,做贼般地看了一眼正屋,然后拉过梦玉轻声问道:“我弟弟可受了伤?” 梦玉摇了摇头:“殿下福大命大,没有受伤,只是受了些惊吓而已。” “那就好。。”永福松了口气,接着吩咐道:“我师傅有些小事想找沈昱,我陪他进去,至于我弟弟那里,你就不要提我来过,过几天我会再来看他的。” 梦玉听得一脸茫然,永福带人探病,不应该去见世子吗?怎么会来探望沈昱?还不让自己告诉世子,这葫芦里卖的又是什么药? 看到梦玉欲言又止的样子,永福一皱眉,沉声道:“记住我刚刚的话,要是敢对我弟弟泄露半个字,立刻把你逐出府去。” “奴婢明白,奴婢不敢泄露半个字。” “这就对了,你走吧。” 看着梦玉快步离开,永福冲着师傅招了招手,来到沈昱门前,一开门,一股浓浓草药的味道便钻进了自己的鼻子。 强忍着这股药味,两个人进到了房间中。 屋子虽大,但却简陋得很,里面也没有什么像样的家具,除了一张方桌之外,便是那一排简陋的木床,一个人背对着门口躺在靠里面的木床上,大概是听到开门的声音,沈昱瓮声瓮气道:“不是刚喝过药吗?怎么又回来了?” 的确是沈昱的声音。 永福站定,轻声道:“沈昱,是我。” 床上的沈昱腾的一下坐了起来,目光惊讶地扭头看去,惊讶道:“彩玥,你怎么来了?” 第27章 最难消受美人恩 一道青紫色的伤痕清晰地印在沈昱原本稚嫩的脸上,永福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住,连忙往前走了几步,惊讶道:“你的脸……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沈昱连忙把脸捂住,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不小心摔倒在地上的时候磕了一下。” “磕的?怎么磕能磕成这个样子?”永福又不傻,哪能这么轻易就糊弄过去,眼珠一转,疑惑道:“说,你是不是跟人打架了?” 谁都能看出这是打架过后受的伤,只不过王爷跟王妃都默契地不提这一茬,却被永福一语道破,沈昱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无奈,淡淡一笑:“我这么老实,怎么会跟人打架,真的是摔的,对了,这位是……” 见沈昱故意把话岔开,永福心中的疑惑虽未解开,但还是乖巧地转过身:“介绍一下,这位曲仙子乃是教我琴艺的师傅,刚巧看到那首《春江花月夜》的琴谱,便想过来拜访你,师傅,这位便是我跟你说过的沈昱。” 一听是彩玥的师傅,沈昱连忙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小子沈昱,见过曲仙子,微末之艺,怎劳仙子大架光临。” “呵呵,沈公子客气了。”女子却也正式地还了一礼,微笑道:“别听她说什么仙子,奴家姓曲名幽,痴长你几岁,沈公子叫声曲姐姐就是。” “师傅。”一听要让沈昱叫姐姐,永福先不干了,自己叫她师傅,沈昱叫她姐姐,那不是无故高出自己一个辈分吗。 看到永福嘟起的嘴巴,曲幽一下便明白过来,笑着点了点她的琼鼻,轻声道:“咱们之间各论各的,就凭沈昱的那首《春江花月夜》,为师都自愧不如,让他叫姐姐,还是为师占了便宜。” “啊?”永福万万没想到,师傅对那首琴曲居然会如此的看重,眼神闪过一丝嫉妒,偷偷地瞪了沈昱一眼。 沈昱也似乎被吓了一跳,连忙谢道:“曲仙子过奖了,此曲不过小子随意而作,不值得这么夸奖。” “你若随意便能作出这种名曲,岂不是更羞煞了我等。”曲幽笑着摇了摇头,促狭道:“怎么还叫我仙子?” 这话已经再明白不过,沈昱犹豫了一下,终于开口道:“曲姐姐。” “这就对了。”曲幽笑道:“今日冒昧前来,随身也没带什么礼物,姐姐这里刚好有个吊坠,就当见面礼了,弟弟千万别嫌弃礼轻。” 纤纤素手将那吊坠递了过来,当沈昱看清下吊坠上系着的白玉时,哪里不知道这吊坠的价值,连忙摆了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姐姐这份礼实在太重了,心意到即可。”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师傅都没给过我这么重的礼物呢。”一旁的永福瞪了沈昱一眼,酸溜溜地看了一眼那吊坠。 “你呀。”曲幽笑着白了一眼永福,轻声道:“回去之后,我也给你准备一份,总可以了吧。” “那就多谢师傅了。”心愿得到,永福立刻笑了起来,见沈昱还是不肯收下,自己主动拿起吊坠,硬塞到沈昱的手里,又把自己带来的老参拿了过来,一股脑地塞给沈昱:“听梦玉说你为了救世子受伤了,也不知道给你准备些什么,这些都是郡主给你准备的老参,你收下便是。” “这,这,这也太贵重了。”光看那精致的木盒,沈昱就知道这盒中的老参一定价值不菲,自己已经收了吊坠,再收这些实在是过意不去。 只是不等他拒绝,永福就已经转过身,一边往外走,还一边不忘得意道:“刚刚师傅也弹了那首《春江花月夜》,比你弹的好听多了。” 佳人身影已逝,沈昱脑子里想到的却是永福最后那句话,她说自己弹的没有曲师傅好,可是她哪里知道,自己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弹过琴了。 郎中走时留下的药果然见效,过了一宿之后,沈昱脸上的伤痕已经淡下去不少,第二天一早起床时已经没有多少大碍,自己穿好衣裳,推门而出,正想去喊世子起床的时候,院中一个站立的身影突然映到自己眼中,自己一下就愣住了。 是朱厚熜。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就这么看了半天,还是朱厚熜先露出一个不自然地表情:“昨天不是输给你了吗?答应你的事,我会做到的。” “那就好。”沈昱也不客气,来到朱厚熜面前,淡然道:“你也别以为我愿意起这么早,谁不愿意早上多睡一会?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昨天的事你也看到的,要不是我反应快,现在的你早已经成为人家的剑下鬼了,我又不可能天天跟在你身边的,自己总要保护好自己才行。” 这些话,以前不是没有人跟朱厚熜说过,可朱厚熜却从来都没有放在心上过,毕竟自己是王府世子,整个安陆州都是自家的封地,谁还敢在安陆州的地盘上冒犯自己? 可偏偏,刺客就那么突然地出现了,昨天晚上朱厚熜一宿都没睡安稳,眼睛一闭脑子里就浮现起那白衣女冷酷的样子,手中的宝剑泛起一道亮光朝自己劈了过来,所以早早便爬了起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沈昱在身边,自己就感觉到安稳许多。 听到沈昱的话,朱厚熜眼中却闪过一丝惊讶,不由脱口而出道:“你,不是我的伴读吗?怎么不能天天跟在我身边?” “我只是你的伴读,又不是你的保镖。”沈昱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接着轻叹道:“再说了,我早晚都是要参加科举的,难道还能当一辈子伴读。” “可以呀。”朱厚熜连忙点头:“我去跟母妃说,让你留在我身边当一辈子伴读好不好?” 沈昱脸色骤变:“我好心救了你一命,你怎么还带咒我的?你才当一辈子伴读呢。” 说完,沈昱一扭头,往自己的屋子里走去,一摆手:“不练了。” 难道自己又说错话了? 朱厚熜眼神中闪过一丝茫然,又等了一会,也不见沈昱从屋子里出来,自己讪讪地叹了口气,想了想,决定去找母妃讨个主意,看看怎么才能把沈昱一直留在身边。 第28章 若以厚礼相待之 蒋王妃刚刚醒来不久,院外便传来说话的声音,自己微微皱眉地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兴王,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 “莺儿,这么早是谁在大吵大嚷?要是惊了王爷,你们吃罪得起吗?” 莺儿连忙跑了过来,还没等她开口,身后又冒出一个人影,大声道:“娘,出事了。” 是世子? 蒋王妃满脸的惊讶,连忙问道:“出什么事了?你如何这般慌张?” 朱厚熜撅着嘴来到蒋王妃面前,拧着眉头道:“沈昱说他要走。” “要走?”蒋王妃一愣,奇怪道:“为什么要走?难道是你又给他气受了不成?” “怎么会。”朱厚熜连忙摇了摇头,解释道:“不是现在走,是三年之后,他就不当伴读了,说是要去参加科举。” 原来是这件事。 蒋王妃隐隐松了口气,没好气地瞪了朱厚熜一眼:“沈昱的身契就签了三年,三年之后他当然可以离开王府,再说了,以沈昱的聪明才智,就算考不上进士也能考个举子,总比窝在王府当一辈子伴读强。” “可是……”朱厚熜就是知道这个道理,所以才有些着急,拉着蒋王妃的胳膊讨好道:“娘,你就不能使个法子,让沈昱留在这里一辈子?” “为什么要留他一辈子?”蒋王妃感慨道:“若不是他家里出了变故,你以为他能入府为奴?能留你身边三年,已经是天大的造化,你好好受用吧。” 看蒋王妃的态度,估计是不想把沈昱留下了,朱厚熜脸上闪过一丝失望,嘟囔道:“那就真的留不住他了?” “留不住。”蒋王妃果断地摇了摇头。 “既然娘不帮我,那我自己帮自己,我是绝对不会让沈昱走掉的。” 说完,朱厚熜一扭头便跑了出去。 蒋王妃看着朱厚熜的背影心中一阵担忧,低声道:“莺儿,你说这沈昱身上到底有什么魔力,熜哥儿以前也不是这样呀。” “是呀。”莺儿同样摇了摇头,接着又点了点头:“其实婢子也觉得沈昱挺不错的,要是能一直留在府中就好了。” “咦?”蒋王妃眼神闪烁地看着莺儿,轻轻捅了捅她,低声道:“小妮子是不是动了春心,可惜那沈昱年纪太小了些,要不然倒能给你牵牵红线。” 一听蒋王妃的话,莺儿的脸顿时涨得通红,娇嗔道:“王妃说什么呢,婢子哪有那个想法。” “你今年都十六了,再不出嫁就成老姑娘了,府里若是有哪个看上眼的,一定要跟本宫说,说晚了可就被别人抢去了。” 莺儿的脸涨得跟大红布一样,羞涩地一扭头:“婢子去准备早饭了。” 从王妃这里没得到想要的保证,朱厚熜气乎乎地回到自己的院子,看着沈昱住的那间房,突然有了一个新的念头,连忙回到屋子里喊道:“绮云,梦玉。” “殿下你可回来了。”两个小丫鬟连忙迎了上来,好奇地问道:“结果如何?” “别提了。”朱厚熜一摆手,气乎乎道:“我娘说沈昱想要离开就让他离开,让我别耽误他考取进士,说什么也不肯把他留下来。” “这,这该如何是好?”绮云脸上闪过一丝复杂。 朱厚熜突然露出一丝得色,得意洋洋道:“他想走,那是因为我招待不周,所以我打算以厚礼待之,让沈昱不好意思离开。” “怎么个厚礼待之法?”两个小丫鬟面面相觑。 “简单,一会我跟沈昱上课的时候,你们俩个去找傅总管,让他这般……” 朱厚熜的声音越来越低,听完之后两个小丫鬟连忙点了点头,似乎胸有成竹一般。 离上课的时辰还有一会,沈昱便早早来到书房中,照例把书房打扫一番之后,自己便坐到后面,拿出自己昨天记的笔记,认真地翻看了起来。 刚刚看了几页,突然一阵香气从外面飘了进来,接着朱厚熜笑眯眯地拿了包油纸走了进来:“昱哥儿,这可是上好的烧鸡,是我特意让人买来孝敬你的,吃了这鸡之后,你就别生我的气了。” 沈昱有日子没尝过荤腥了,闻到烧鸡的味道时,口水差一点都快流出来,盯着烧鸡看了一会,突然意识到不对劲,连忙摆了摆手:“快,快点把烧鸡拿出去。” 朱厚熜一下愣住了,不解道:“拿出去?为什么要拿出去?这可是我特意买来孝敬你的。” “不是那个意思。”沈昱急着额头直冒冷汗,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抓起烧鸡就要往外跑,谁料刚跑到门口,一身长衫的文夫子便已经来到门口。 原本淡然的脸上看到沈昱拿着一包油纸时不由微微皱起了眉头,等到他靠近沈昱时,一股烧鸡的香气顿时钻进了鼻孔。 夫子的脸一下就变得极为难看,冷哼道:“沈昱,你身为一伴读,不好好劝世子向学,居然把这等俗物拿到学堂之中?真是有伤大雅,把手伸出来,打你十下可有怨言。” 完了,又被顶包了。 沈昱心里暗骂,自从遇到朱厚熜之后,自己就一路走背字,不是被人打就是被人砍,好不容易送自己一只烧鸡,可是连味道还没有尝到,就挨了十手板。 沈昱连忙解释道:“先生误会了,这烧鸡其实是我孝敬您的,就怕放屋子里惹得我跟世子分心,所以才拿出来的。” “就算如此,这十板你也少不了。” 果不其然,回到书房之后,文夫子拿起戒尺结结实实地打了沈昱十下,打完之后,还不忘提醒道:“把烧鸡放到门口就行,走的时候我会拿着的。” 啊! 沈昱心里憋屈得想哭,只恨自己为何要说出最后一句话,不然的话就算挨打也能剩下一只烧鸡吃,这下可好,自己挨了打,连烧鸡也没了,转过身时,却看到朱厚熜整个人都藏到了书本后面,肩膀一耸一耸的,明显是在笑。 好,这可是你先惹我的,这十个板子就算自己还不回去,也不会让你好过。 第29章 君子要遵道而行 或许是觉得白拿沈昱一只烧鸡有些过意不去,讲完课后,文夫子又一次来到沈昱面前,随手翻了翻他用炭笔记的笔记,看着上面犹如鬼画符一般的字迹,脸上再次露出轻蔑的笑容:“这便是你记的笔记?能否告诉我你这里面都记了什么?” “先生今天讲的是四书中《中庸》一篇,‘君子之道,辟如行远,必自迩;辟如登高,必自卑……子曰:“父母其顺矣乎!”’。” 咦? 文夫子听过却是一愣,沈昱重复的居然跟自己讲的一字不差,可是从他的笔记上看,自己却找不到一句书中的文字,这又是何故? “你以前学过这段?”文夫子还是不相信,沈昱真的能按这篇奇怪的文字把这段话记下来。 沈昱点了点头:“以前在书院的时候,先生曾经讲过一回。” “怪不得。”文夫子只以为是沈昱以前学过,所以才背得如此熟悉,有心考究一下他的功课,便继续问道:“那你跟我讲讲,刚刚老夫又是怎么讲解的这段话,记住,要按老夫刚刚所讲的话。” 文夫子故意让沈昱重复自己的话,就是想看沈昱刚刚到底有没有认真学,毕竟每个先生对文章的理解都不相同,只要听沈昱讲解几句,自己便能听出沈昱到底有没有听讲。 沈昱轻轻咳了一声,手指点着笔记上的注释,轻声道:“君子实行中庸之道,就像走远路一样,必定要从近处开始……” 沈昱的声音很慢,慢得就像一辆最破的牛车,行走在最坎坷的路上一样,只是路途虽然艰辛,但却从来都没有偏离过方向,文夫子的眼神渐渐亮了起来,因为他已经听出来,沈昱讲的居然跟刚刚自己讲的丝毫不差,而且从他手指在笔记上移动的速度来看,他真的是按照笔记在复述着自己的话。 等沈昱讲完,文夫子半天没吱声,重新把沈昱的笔记拿在手上,仔细地看了半天,自己还是没从这些奇怪而又简短的文字上面发现任何关联。 放下笔记时,文夫子忍不住问道:“沈昱,你这些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沈昱哪敢说自己用的是后世一种名叫速记的方法,而且这上面写的字大多都是简体字,要是文夫子知道自己把老祖宗传来的字改成这个样子时,非得气晕过去不可。 想到这,沈昱连忙解释道:“回夫子,学生用的其实是一种速记的方式,先生讲得慢时,可以把笔记全都仔细地写在上面,若是讲得快便用音同字不同的方式去记载,还有一些词语也会精简成一个字,等到下课之后学生再去整理。” “速记之法?”文夫子都是一愣神,惊讶道:“天下之大,居然还有如此奇术,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说完,文夫子眼神中带着一丝惋惜看着沈昱,本想说些什么,可大概是看到朱厚熜也在,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冲着沈昱笑了笑,故意讲道:“子曰:“素隐行怪,后世有述焉,吾弗为之矣。君子遵道而行,半途而废,吾弗能已矣。君子依乎中庸,遁世不见知而不悔,唯圣者能之。”这句话该如何解释?” 沈昱顿时一愣,自己倒是真的学过这段话的意思,可是文夫子毫无缘由地考究自己这段话是什么意思? 愣神的功夫,文夫子却是呵呵一笑,拍了拍沈昱的肩膀道:“知道就好,何必说出来,对了,还要谢谢你的烧鸡,老夫虽上了年纪,但还不是老糊涂,这等出格之事,又怎么会是你能做出来的。” 一旁看热闹的朱厚熜脸顿时一红,哪里还不明白文夫子的意思,肯定是猜到了烧鸡是自己拿到这里的,却白白让沈昱挨了板子。 等到文夫子拎着烧鸡走掉后,朱厚熜笑眯眯地凑到沈昱身边,好奇地问道:“沈昱,刚刚夫子最后问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考虑了这么半天,沈昱也终于明白过来文夫子话里的意思,听到朱厚熜问起的时候,自己故意区解道:“夫子的意思是让我亲君子而远小人,要不然,一辈子都做不了圣人。” 说完,沈昱便收拾好笔墨朝自己的屋子走去。 “亲君子远小人?”朱厚熜目光茫然地望着沈昱的背影,总觉得这句话不应该这么解释,可是让自己说自己又说不出来,正在琢磨到底是谁是君子谁是小人的时候,耳边突然听到沈昱发出‘啊!’的一声,自己这才想起自己的吩咐,连忙追了出去。 刚刚沈昱刚一推门,就被眼前的一幕给吓到了,明明简陋无比的房间内突然变成了一个样子,那几件破旧的家具全都不知去了哪里,屋子里却多了许多崭新的家具,把屋子里塞得满满的,看起来跟世子的屋子都有得一拼。 伸进去的脚又退了出来,沈昱拿不准朱厚熜这又是想玩什么花样,身后传来朱厚熜得意的笑容:“昱哥儿,这份谢礼够大了吧?” 谢礼? 沈昱一愣,好奇地问道:“谢什么?谢我刚刚替你挨了十板子?” 朱厚熜面色一红,一付无辜的样子解释道:“刚刚我真的是好心请你吃烧鸡,就是忘了时间而已,下次绝对不会让你被夫子抓到的。” “算了吧,被你害一次就足够了,对了,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沈昱往身后的房间一指。 朱厚熜脸上露出一丝真挚:“其实我这是打算跟你道歉的,毕竟昨天……是我找人打你,而你却不计前嫌救了我一命,所以总得报答一下才可以,想来想去,我觉得你住的地方太破了,就想着给你换一换,你千万别客气。” “我客气什么?”沈昱一脸疑惑,冷哼道:“反正这些家具都是你们家的,等我走后还是会留下的,不过是借用罢了。” 说完,沈昱便往屋子里走,刚迈进一只脚,却突然停了下来,回头看着朱厚熜道:“你要是真想报答我,好好读书就可以了,要不然王妃问起我这伴读都陪你做什么了,总不能跟王妃说咱俩没事偷烧鸡吃了不成?” “对,读书,我这就去读。”朱厚熜点了点头,刚往回走了两步,立刻又转了过来,一脸茫然道:“我该读什么书呀?” 屋子里传来沈昱的淡淡的声音:“先把四书五经读一遍再说。” 第30章 不死心的大和尚 府内风平浪静,府外却是风浪滔天,世子当街被人行刺,安陆州的一干大员们全都吓得不轻,手下能用之人全都派了出去,把安陆州里里外外翻了三天,小偷小摸的倒是抓了不少,可是那身穿白衣的女刺客却是连根毛都没见到。 连封了三天的城,城中的百姓也是怨声载道,众位大员无奈之下,只能是先把城门打开,又一起来到兴王府,打算跟兴王负荆请罪。 见了面之后,兴王倒是很大度,根本没有怪罪众人之意,居然还好言安慰一番,然后便把众位大员给送了出去。 出了王府,几位大员也是一脸的发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搞不清兴王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既然王爷都说没事了,那咱们就回去吧。 几位大员刚走,从殿内的屏风后面居然走出一人,来到兴王的身后向外看去,接着冷哼一声:“一群废物,什么事都指不上他们。” 兴王朱佑杬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中闪过一丝不悦却很快消失掉,微微一笑:“郑千户远道而来,本王未曾远迎,还请郑千户不要怪罪。” 一个是皇上封赏的王爷,另一个却只是小小的千户,按理来说,应该是这郑千户给兴王施礼才是。 可是当朱佑杬说完之后,那郑千户却只是大大咧咧的一笑,随意地一抱拳道:“王爷客气的,下官此次来安陆州,乃是奉了江大人之命,查找白莲教圣母下落的,有消息说那白莲圣母就活跃在安陆州附近,这次有人行刺世子,恐怕就是他们所为。” “哦?”朱佑杬脸上闪过一丝惊诧,不解道:“本王与白莲教一向没什么瓜葛,他们为何要刺杀我儿子?” “这……”郑千户脸上闪过一丝疑惑,摇了摇头道:“其中的奥秘下官还没有琢磨透,不过……只要能抓到那白莲圣母,一切便能水落石出,王爷在家等好消息便是,最近还是少出府的好。” “郑千户放心,本王一定严加管束家人,尽量不要外出。” “多谢王爷相助,那下官便出去查案了,若有消息,定当回报王爷。” “郑千户辛苦。” “王爷客气,告辞。” 那人一抱拳,大步朝外面走了出去,直到人影消失了好久,朱佑杬这才长长松了口气,突然身后有人轻声道:“王爷,刚刚那人是谁呀?这么没规矩?” 朱佑杬一心在外,听到耳边的声音时被吓了一跳,眼睛睁得大大的转过身,看到来人是蒋王妃时,这才拍了拍胸口,长长吐了口气:“你走路怎么连点声音都没有,吓了我一跳。” 蒋王妃惊讶地看着他,不解道:“我都喊了你两、三声了,你怎么一付心不在焉的样子?” “唉!”朱佑杬轻叹了口气,凑到王妃耳边轻声道:“刚刚那人是京城来的锦衣卫千户,说是奉江彬的命令来查白莲教。” “锦衣卫?”听到这三个字时,王妃也是吓了一跳,眨了眨眼睛不解道:“王爷,就算他是锦衣卫,你也没理由那么怕他呀,你可是王爷,当今万岁的亲叔叔,他小小一千户,能翻出多大的浪花?” “呵呵,你敢小瞧他?”朱佑杬苦笑地摇了摇头,轻声道:“谁知道那白莲教的事是真是假,要是锦衣卫一口咬定白莲教的老巢就在安陆,本王岂不是尴尬得很?万一让万岁怀疑本王怀有异心,那就麻烦大了。” “啊!”蒋王妃顿时也傻了眼,连忙念了声阿弥陀佛,轻声道:“千万别出事。” “但愿吧。”朱佑杬又叹了口气,像是想到什么,连忙吩咐道:“对了,最近这些日子怕是不太平,你让人告诉秀晴跟熜哥儿一声,最近就别出去了。” 蒋王妃点了点头:“也好。” 刚想转身,蒋王妃突然想到了什么,从袖子里拿出封信来,轻声道:“对了,刚刚安国寺的了缘大和尚送了封请柬,说是要办香会。”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去什么香会,派人回了吧。”朱佑杬有些烦躁地一摆手。 蒋王妃却是白了他一眼,轻声道:“王爷误会了,这张贴子不是发给咱们两个人的。” “哦?那是给谁?”朱佑杬顿时一愣。 “说了你也想不到,这贴子是给熜哥儿身边的伴读沈昱的。” “是他?”朱佑杬一下惊到了,上一次沈昱在安国寺弹琴的事蒋王妃已经跟他说过了,本来没怎么当回事,没想到这了缘居然给一伴读发来请柬,难道他是真看上沈昱了不成? 蒋王妃得意地点了点头,轻声道:“我就说沈昱这人的确有些与众不同,前天熜哥儿还跟妾身说想让沈昱一辈子都留在这里当伴读,却被妾身给拦了。” “为什么?”朱佑杬好奇地问道。 “别以为咱这是王府,人家就能看上,沈昱若不是家道中落,又岂能投身于此。” 说完,蒋王妃便把莺儿去沈昱家的所见所为跟朱佑杬说了一遍,听过之后,朱佑杬一脸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感慨道:“此子果然有大智慧,只可惜了了缘那和尚,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有缘人,结果人家还根本没有这个意思,哪天去安国寺,倒要笑他一笑。” 蒋王妃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一挥请柬:“那这请柬到是送还是不送?” “送,当然要送。”朱佑杬点了点头:“刺客的目标是世子,又不是沈昱,干嘛不让他去,去那里弹琴也好,涨涨咱们王府的威风,免得了缘那老和尚总在本王面前炫耀他的琴艺。” “你呀,小气。” 接到莺儿送来的请柬时,沈昱正跟一脸不情愿的朱厚熜坐在书房中看书,看到请柬时,朱厚熜眼睛顿时一亮,连忙问道:“莺儿姐姐,这是谁给我的请柬?” 莺儿笑了笑:“殿下误会了,这是安国寺的了缘大和尚给沈昱的请柬,王妃让我给沈昱送过来。” “我的?”沈昱面露惊讶,接过来看一眼,上面写着的果然是自己的名字,可是接着往下一看,自己的眉毛不由微微皱了起来:“香会?搞什么呀。” 第31章 这里包子随便吃 “昱哥儿,要不你带我一起去吧?你不在,文夫子肯定会难为我的。” 朱厚熜目光中带着一丝幽怨,似乎还未能接受沈昱要去安国寺,而自己却要留下上课的的结果,尤其当沈昱把那张九霄环佩琴放入琴盒的时候,自己更是惊讶道:“这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干净了?对了,你带着它做什么?” 琴盒明显是新打造而成,由里到外散发着一种木头特有的味道,沈昱虽不了解这琴盒用的是什么木头,但想来应该价格不菲。 把琴盒关好,沈昱一瞥,嘲弄道:“你要是不怕死,我就领你一起去。” “这……”朱厚熜一想到上次那匹朝自己奔驰过来的白马,心里就有些害怕,连忙摇了摇头,轻叹道:“还是算了吧,我还没有活够呢。” “这不就得了。”沈昱背起琴盒,还不忘提醒道:“不管先生有没有问起我,都要先替我请个假,千万别忘了。” “知道了,你快走吧。”朱厚熜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苦着脸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背着琴盒,沈昱出了王府,按照记忆中安国寺的方向走了过去,王妃曾经打算让马车送自己一程,却被沈昱拒绝了,自己不是不知道坐马车的好处,而是因为自己还有个小心愿想要达成。 走在大街上,沈昱的心情却是极为的放松,此时正是早上行人最多时,路边的早点摊前飘来各种各样的香气,让自己垂涎不已。 以前这个时候,正是自己领弟弟们上学时,每次路过这些摊位的时候,自己都像是做贼似的,拉着两个弟弟就往前跑,生怕在饥饿之下,自己会做出什么类似于抢包子一类的举动,老二还好些,唯有老三沈鹤,盯着包子的眼神直放蓝光。 所以,今天便在这里等着他们,让他们也吃饱了再去上学。 “哟,这不是昱哥儿吗?”旁边传来的声音让沈昱一愣,扭过头看时,却见路边的包子摊后落出一张大长脸,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番,嘲笑道:“有日子没见到你上书院去了,怎么,你娘交不起学费,让你退学了?” 自己真是昏了头,怎么站到这里来了? 刚刚说话的人其实也是清水巷的街坊,人姓徐,至于叫什么沈昱还真不清楚,若不是他儿子也跟自己一个书院,自己根本就懒得理会这种狗眼看人低的家伙。 沈昱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有劳徐叔担心了,我是在等我弟弟们过来吃早饭。” “你?吃早饭?”姓徐的男人从包子摊后面走了出来,站到沈昱面前哈哈笑道:“昱哥儿不是饿得说胡话了吧?你能骗得过别人,又怎么能骗得过我,你们兄弟三个在这里走了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见你们在这里吃过饭?莫非今儿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不成?” 姓徐的声音故意很大,四周的这些人全都听得清清楚楚,纷纷向沈昱投来了异样的目光,有的一付幸灾乐祸的表情,也有些面露惋惜。 隔着徐家的包子摊不远,还有一家卖包子的,年纪跟姓徐的差不多,听到他嘲笑的声音时,忍不住嚷道:“我说徐春,你还是不是人,一大把年纪跟一孩子过意不去干什么?昱哥儿过来,今天早上的包子,我请了。” “孙陶,这有你什么事?”徐春指着对方叫骂道:“别在那里装什么好人,怎么着,是不是家里的姑娘嫁不出去了,打算召昱哥儿为女婿呀?” “徐春,你放屁。”孙陶像是被踩到了尾巴似的,一下便冲了出来,抡起手中的擀面杖便要打。 徐春也不是省油的灯,见孙陶冲过来,自己也顺手操起擀面杖,大声道:“来呀,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今天不把你打趴下,我就不姓徐。” 这边擀面杖刚刚抡起来,徐春突然肋下一麻,右边的胳膊一下便失去了力量,手中的擀面杖一下便掉了下来,落在半空的时候,一只小手突然伸出,把擀面杖接了过去。 沈昱一只手耍了耍擀面杖,随手一抛,就把擀面杖抛了回去,笑着朝孙陶迎了过去:“孙叔,早就馋你家包子了,今天总算能尝尝味了。” 说完,手一张,愣是把孙陶推了回去。 刚刚那一下,虽说徐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对面的孙陶却是看得清楚,只见沈昱左手捅了徐春一下,他手中的擀面杖便掉了下来,肯定是沈昱使了什么招数,所以沈昱拦住自己的时候,自己乖乖地跟他走了回来,回到摊位前,随手拿起两个大肉包:“昱哥儿吃吧,今天吃多少,孙叔都请了。” “孙叔可别后悔,我还有两个兄弟快来了。” “吃吧吃吧。”孙陶拍了拍胸口,一付毫不在乎的样子,倒是让摊子里面的老板娘一阵心疼,看了看沈昱的模样,倒真以为孙陶起了收婿的心。 沈昱刚吃了一个肉包,远远的便看到沈崇跟沈鹤走了过来,跟自己在的时候一样,只是拉人的角色变成了沈崇,板着小脸用力地拉着沈鹤朝这边小跑了过来,贪吃的沈鹤目光则盯着四周的摊位,总有冲上去的冲动。 就在这时,沈鹤突然看到路边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朝着自己挥手,自己先是一愣,接着便是狂喜,大声道:“二哥二哥,是大哥,大哥在喊咱们呢。” “大哥在王府呢,怎么可能会在这。”沈崇连头也不抬,继续一路狂奔。 “真的是大哥,你快点停下呀。”瘦小的沈鹤哪里是沈崇的对手,硬是从沈昱身边跑了过去。 沈崇这回连解释都懒得解释,正低头往前走时,突然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而且这个声音听起来居然这么的耳熟。 难道真的是大哥? 沈崇疑惑地回过头,目光注意到那个向自己挥手的人时,自己一下便愣住了,惊讶道:“真的是大哥?” “我都说了好几遍了,还不快点放手。”沈鹤迫不及待地挣脱沈崇的手,加速跑了回去,一头栽进了大哥的怀里:“大哥你去哪了,我好想你。” “是想我,还是想包子了?”沈昱笑眯眯地拿过一肉包递给他:“吃吧,管饱。” “真的?”沈鹤眼前一亮,迫不及待地抓起肉包便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这时沈崇也跑了过来,惊讶道:“大哥,你不是在……” 沈昱笑着摇了摇头,轻声道:“今天出来是有事做,刚好路过这里。”接着又一指孙陶,淡淡道:“我跟孙叔说好了,你们俩以后每天早上到这里取包子,千万不要忘了。” “啊?”先愣住的却是孙陶。 第32章 独自摸索哪成真 看着手掌上那一小块碎银子,孙陶还有些不真实的感觉,倒是身后的李氏冲了过来,一把抢去银子,当着沈昱的面轻轻咬了一下,看着上面的牙印,脸上顿时绽放出夺目的笑容,一付丈母娘看女婿的样子道:“我就说昱哥儿不是一般人,这才出去几天的功夫,就赚了这么多钱,比我家这没用的东西强多了。” 孙陶脸一红,却连瞪李氏的胆子都没有,冲着沈昱笑道:“昱哥儿的事,肯定安排妥当,明天开始崇哥儿早上便来这里拿包子,这些银子怎么也能用上半个月的。” 一听从今天开始能吃上一个月的肉包子,沈鹤的小脸上立刻笑开了花,连忙抢过两个,大口大口地嚼了起来。 沈昱轻轻摸了摸沈鹤的头,冲着孙陶道:“孙叔,那这件事就拜托你了,另外钱要是不够的话,我会再来给你钱的,若是我没有空,也会安排别人来,肯定不会差了孙叔的钱。” 孙陶故意瞪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另一旁伸脖子往这边偷看的徐春,大声道:“昱哥儿你放心吧,每天这十个大肉包肯定给你准备好。” 十个? 难道这小子还真发达了不成? 徐春听得真切,虽说这十个包子不算多,但常年累月下来也不少,这可是不多得的好主顾,刚刚让儿子出来招呼他就好了,白白让孙陶拣了便宜去。 把剩下的包子装好,兄弟三人往家的方向走去,到了一个路口的时候,沈昱却停了下来,低声嘱咐道:“二弟,你把这些包子给娘送去,跟她说明白,这些包子已经是付过钱了,她要是不吃也退不回去了,另外跟孙叔说一声,咱娘要是去他那里退包子,就说一个也不让退。” “知道了。”沈崇点了点头,接着惊讶道:“大哥,那你不回家看看娘了?” “今天不行,我还要去安国寺一趟,这已经是耽误功夫了,告诉娘一声,有时间的话,我会回去看她的。” 说完,沈昱背着沈鹤,偷偷掏出十几个大钱塞进沈崇的手里,低声道:“哥哥现在就这么多,你省着点用。” “知道哥。”沈崇有些伤感,毕竟大哥是放弃了自己的学业才换来自己吃饱穿暖的机会。 “好了,我得走了,你快把包子送给娘,然后去上学吧。” 拍了拍沈崇的肩膀,沈昱转身朝着安国寺的方向走去,他刚走,沈鹤便贼兮兮道:“二哥,刚刚我看到大哥给你钱了。” “这钱是留着买纸笔的。”沈崇瞪了他一眼,又塞给沈鹤一个包子,凶巴巴道:“你要是敢告诉娘,我让你一个包子也吃不到。” “不敢。”沈鹤连忙抢过包子,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等到沈昱走到安国寺的时候,离他从家里出发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不知何故,远远望去安国寺的大门却意外地紧闭着,沈昱来到门前,轻轻扣了扣门环,不大会的功夫,旁边的小门便被人推了开,里面的小沙弥看了一眼沈昱,双手合十,轻声问道:“施主可是沈昱沈公子?” 沈昱从怀里把那张请柬拿出来递了过去:“在下便是沈昱。” 小沙弥接过请柬,看了一眼上面的名字后,连忙伸手道:“沈公子里面请,了缘禅师早已等候多时。” 沈昱背着琴跟在小沙弥的身后,一路穿过寺庙来到后殿,当二人进到一座普通的院子时,沈昱突然听到屋子里传来低沉的琴声,脚步顿时缓了下来。 小沙弥也听到声音,却并没有停下,正准备进里面通禀时,却被沈昱给拉住,沈昱没吱声,冲着他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暂时先等等。 两个人就这么站在院子里又等了一会,直到琴音结束,屋子里倒是响起鼓掌的声音,隐隐有声音响起,沈昱却并没听清。 难道了缘请的不止自己一个人? 沈昱心头闪过一丝疑惑,对这个香会隐隐也有些好奇,此时那小沙弥已经进到了屋中,不大会的功夫便走了出来,朗声道:“沈施主,了缘禅师有请。” “多谢通禀。”沈昱谢了一声,迈步走了进去。 刚一进门,沈昱便能感到好几道目光朝自己射了过来,自己心里微微一惊,偷偷看回去时,只见屋中的蒲团上已经坐了五个人,屋中正中的方台上还坐着一人,面前一张古琴,离得有些远,却看不清是何样式。 人群中,了缘从中站了起来,笑眯眯道:“老讷给几位介绍一下,此子乃是贫僧忘年交的好友,姓沈名昱,虽说他的年纪不大,但在瑶琴上的造诣却丝毫不逊色于贫僧。” 了缘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其中一个老人捋着胡须笑道:“都说出家人不打妄语,你这大和尚怎么能开这种玩笑,他才多大的年纪,就算从娘胎里练琴,也比不上你呀。” “呵呵呵。”周围其它人也不约而同笑了起来,看样子很是附和老人的话。 了缘无奈摇了摇头:“既然齐施主都知道出家人不打妄语,老讷又怎么会说谎,至于沈施主的琴艺,诸位一会便知。” “哦?”听到了缘如此认真,几个人这才认真起来,正中方台上的那人也从台上走了下来,来到沈昱面前时上下打量一二,笑着问道:“沈公子今年多大年纪,又是师从何人?” 沈昱不慌不忙地回了个礼,轻声道:“小子乃弘治十八年生人,今年刚满十三岁,至今并没有师承,琴艺全都是靠自己摸索出来的。” “自己摸索出来的?”那人听到时,似乎被吓了一跳,看沈昱脸上的表情不像是做假,不由面露冷笑:“琴艺之道,又怎么是靠自己摸索就能明白的,算了算了。” 说完,那人转身便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连看也不看沈昱一眼,根本就没有把他放在心上。 沈昱看了看了缘,面露苦笑道:“了缘禅师,小子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要不……我先回去吧?” 了缘摇了摇头,故意放大了些声音道:“沈施主是老讷好不容易才请来的客人,怎么能说走就走呢,你先找个位置坐下,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没办法,沈昱找了最靠外的位置坐了下来,谁料刚坐下,人群中突然有人疑惑道:“最近听说兴王府的世子被人当街行刺,救他的乃是他身边的伴读,名字就叫沈昱,该不会是你吧?” 沈昱老老实实地点了头:“正是在下。” 第33章 千里迢迢上香人 一语即出,四座皆惊。 几个人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脸上带着一丝责备之色,冲着了缘抱怨道:“大和尚,沈昱不过只是区区一世子伴读,说白了,就是一小厮,凭什么能跟我们平起平坐?今天要么是我们留下,要么是他留下,你自己选择吧。” 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变得紧张起来,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投在了缘的身上,一旁的沈昱心中有些过意不去,正想主动退出的时候,了缘却低声念了声佛号:“阿弥陀佛,几位施主均是老讷请来的贵客,为何非要在身份上斤斤计较?岂不是失了本心。” “大和尚的意思,是宁愿得罪我们,也非让沈昱留下了?”刚刚从方台上下来那人面色不悦地冷笑了声,接着扭头道:“既然大和尚不欢迎咱们,那咱们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咱们走。” “我听百誉兄的。” “我也听……” 不大会的功夫,刚刚坐在屋子里的这些人纷纷站了起来,夹起面前的琴匣便欲往外走去。 看到这,沈昱连忙劝道:“了缘禅师,此事皆是因为在下引起,还是我离开的好。” 了缘果断地摇了摇头:“琴音有灵,又怎么能因为贫贱、地位而生出嫌弃之音?人若是失了本心,又怎么能弹出那空灵之音?不过是镀了一层铜臭罢了。” 此话说得委实有些不客气,都已经走到门口的几个人纷纷停了下来,为首的路鸣路百誉回头看了一眼了缘,不屑地哼了声:“既然大和尚说我们弹的是铜臭,那我们倒要听听此子有何德何能,能让大和尚如此另眼相待。” 冷冷一笑,几个人又重新走了回来,纷纷坐回到自己的蒲团上面,冲着沈昱一点头:“小子,有什么本事拿出来比划比划。” 虽不知这些人的身份地位,但想来自己跟他们以后也不会有太多的交集,沈昱微微一笑,轻蔑道:“你又不是了缘禅师,我凭什么要弹给你听?” 说完,沈昱一转身,回到靠边上的蒲团上盘腿坐下,开始闭眼打坐起来。 “你……”路鸣碰了个软钉子,心里自然不舒服,要不是碍于这里是安国寺的缘故,自己非要教训此子一顿,就算如此,自己也扭头看了一眼了缘,不软不硬道:“禅师,这就是你请来的贵客?” 了缘面色不改地双手合十,微微一笑:“其实老讷请沈施主过来,还是有些私心的。” “哦?”路鸣追问道:“什么私心?” 了缘幽幽叹了口气:“自从见了沈施主一面之后,老讷就觉得沈施主是老讷一直苦苦寻找的有缘人,本想将这安国寺托付给沈施主,奈何人家志不在此,可惜呀可惜。” 大和尚居然有托寺之心? 听到这,路鸣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别看这安国寺规模不大,但在安陆州甚至整个湖广都有着极为崇高的地位,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这寺中的大和尚有着一手精妙绝伦的琴艺。 如今他居然因为沈昱而起了退让之心,单从这一点上,似乎也证明了沈昱的天赋有多么高。 路鸣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沈昱,正想开口试试沈昱的本事时,刚刚送沈昱进来的小沙弥又从外面走了进来,气喘吁吁道:“方丈,曲仙子以及武昌来的温施主联袂至此。” “哦?快快有请。”了缘面露喜色,自己也主动迎了出去,不多时的功夫,有几个便随着他一起回到屋中。 沈昱连忙站了起来,好奇地望过去时,却突然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脸上不由闪过一丝惊讶,曲仙子?她不是彩玥的师傅吗?怎么也会在此? 不过片刻沈昱便反应过来,今天这安国寺的香会怕是皆由这些好琴者组成,曲仙子琴艺高超,想必也是在邀请之列。 就在这时,人群中的曲幽也注意到了沈昱,眼神中闪过一丝错愕,轻声道:“昱哥儿?你怎么也在这里?” “哦,莫非二位施主认识?”了缘好奇地问了一句。 曲幽点了点头道:“上次在王府时,郡主曾给了我一张琴谱,便是昱哥儿所作,在下见猎心喜,便与他见了一面,本来还打算等他的伤好之后再跟他交流一二,没想到今天在这里居然碰上了。” 了缘了然地点了点头:“原来二位施主还有如此渊源,想必这次相遇定能如愿以偿。” 似乎感觉被了缘所冷落,曲幽身边的人忍不住哼了一声:“不就一黄口小儿,又能有多深的造诣?大和尚是不是选错人了?” 感觉着曲幽身边的恶意,沈昱抬头望去,却见一中年文士正不屑地看着自己,四目相对,那人却故意冷哼地扭过头,跟其它人招呼道:“诸位老友,好久不见。” “温大家不远千里亲自前来,实乃安陆州之荣幸。” 看到沈昱被凉在这里,曲幽露出一付无奈的表情,凑到沈昱身边低声道:“此人名叫温暖,乃是武昌府赫赫有名的琴师,他还有个雅号叫做‘琴痴’,曾经还是宁王身边的座上客。” 宁王? 沈昱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什么,一下便愣住了,倒是曲幽看到沈昱脸上的惊讶还以为是吓到了沈昱,连忙轻声安慰道:“你也用不着怕他,他就算再狂,也得给兴王几分薄面,不敢拿你如何的。” 回过神来的时候,沈昱反应过来曲幽是想错了,自己展露自信的笑容道:“曲姐姐放心,我不是那么容易就被吓到的人。” “这就对了。”曲幽满意地拍了拍肩膀,跟沈昱之间的距离也近了许多。 曲幽的身体一靠近,沈昱突然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飘了过来,这股香气有些特别,似乎自己从来都没有闻过,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被曲幽看在眼中时,忍不住轻轻拍了一下沈昱,娇嗔道:“昱哥儿怎么也喜欢这种女儿家的香气?” 沈昱脸顿时一红,连忙摇了摇头道:“只是这种香气太特别了,不知是什么花?” 曲幽面带得色,轻声道:“此乃合欢花的香气,花朵十分不易采摘,味道又最是特别,制成香包却能久留而不散。” 合欢花? 听到这三个字时沈昱似乎明白过来什么,脸上一红,连忙转过头去。 第34章 老而不死是为贼 双十年华的曲幽,正值人生最美的年纪,薄薄的一层薄纱又怎么能掩盖她那绝世的容颜,进寺门的时候温暖就已经盯上了曲幽,此时见到她与沈昱一直在谈笑风生,心里就像被耗子抓了般的难受,故意咳了一声:“了缘禅师,既然人已经到齐了,咱们这香会也该开始了吧?” 了缘笑道:“温大家莫急,先请稍息片刻,老讷这就让人摆上香炉。” “嗯。”温暖点了点头,目光径直看向曲幽,笑道:“曲仙子,香会快开始了,快点就坐吧。” 温暖手指的地方正是紧邻自己的蒲团,也不知曲幽是没看到,还是故意装傻,微笑道:“曲幽才疏艺浅,哪里能坐得了中间的位置,正好奴家与沈昱还有些话说,就坐在这里了。” 说完,像是怕温暖还要纠缠似的,拉着沈昱便在边缘的位置坐了下来。 一计未成,温暖心里幽幽叹了口气,望向沈昱的目光变得更加不耐烦了。 看着温暖投来那怨毒的目光,沈昱心里叹了口气,身体故意朝曲幽靠近了些,接着压低声道:“这么多挡箭牌,曲仙子为何单单挑上了我?你看那老东西的眼神,就像要吃了我一般。” 就算没看到,曲幽也能想到此时温暖的目光有多么的吓人,忍不住偷偷瞪了沈昱一眼,低声道:“还不是因为你够厉害,一会一定要好好羞一羞那老东西。” 暗暗比划了一个ok,也不知道曲幽有没有看懂,等到众人全部落坐之后,早有寺中的小沙弥端着一个模式古拙的香台走了进来,放到正中的方台上面,快速地退了下去。 了缘再次站了出来,双手合十冲着众人施了一礼,微微笑道:“贫僧了缘,欢迎诸位施主能够参加安国寺此次香会,这其中有熟人,也有新客,所以这香会的规矩老讷还是要先讲明白才是。” “咳。”了缘话音刚落,众人中便响起一个极不和谐的声音:“了缘禅师,这香会一年才开一次,那些啰嗦的话还是留在以后再说吧,至于你口中的新客……怕是什么都没有准备吧。” 不用想,沈昱也知道了缘口中的新客说的就是自己,对于这所谓的香会自己的确不是很了解,可是看到温暖这般针对自己时,就算沈昱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怼了回去:“温大家是不是忘了?这里是安国寺,不是武昌,难道客随主变这种事,还用我教你不成?” “你……”温暖哪想到沈昱居然还敢反击,一下便愣住了。 就连曲幽也微微笑道:“只是几句话罢了,温大家总不能连这点功夫都等不得。” “哼!”温暖重重哼了一声,扭过头来。 了缘心中暗笑,脸上却未曾表现出来,轻声念道:“月夜寂静、鸟栖鱼睡,心静江深,琴弦鸣动。案塌之畔,玉炉焚香……” 寥寥几句,便把一付焚香弹琴的画面展现在众人面前,沈昱似乎也明白过来此次香会的深意,原来他们点的不是安国寺的头香,而是弹琴时点燃的香料。 而且看众人脸上淡然的表情,显然他们是早就知道,而且也有所准备,屋子里这么多人,怕是只有自己是空手来的。 沈昱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却被身边的曲幽注意到,压低声音问道:“弟弟难道不知道香会的详情?” 沈昱微微一点头,苦笑道:“大和尚的请柬上只写了香会二字,我还以为是殿外烧的香呢。” 想了想,曲幽点了点头,安慰道:“放心,还有姐姐呢。” 就在这功夫,了缘的诗也念完了,然后笑道:“此次香会需各位施主依次在方台上点燃各自的燃香,并且扶琴一曲,认同者最多的,老讷有重礼奉上。” “我说大和尚,去年你便说有重礼奉上,结果就是几张不值钱的宣纸,今年你总不会还拿这种东西糊弄我了吧?” 温暖在下面开了口,显然是并不满意去年得到的礼物。 了缘微微一笑,淡淡道:“温大家放心,今年的礼品乃是安国寺镇寺之宝,一定会合你心意。” 镇寺之宝? 听到这里,温暖眼中顿时一亮,迫不及待道:“大和尚说的……莫非是那张春雷琴?” “正是。” 了缘话音刚落,众人中立刻掀起一阵沸腾,就连沈昱听到春雷琴的时候,也不由哑然,此琴放在后世也是赫赫有名,并不比自己身边的这张九霄环佩差,甚至在某些人的眼中,地位还要更高一些。 这大和尚到底是在想什么,居然拿这种重宝来做奖品,真是的让人琢磨不透。 偏偏在这时,了缘特意抬头看了一眼沈昱,目光中似乎别有深意,只是不等沈昱琢磨明白,了缘便已经转过头去,笑道:“不知这次哪位施主肯弹第一曲?” 若是没有这张春雷琴做注,谁先谁后又能如何?只当是雅士平常的相会而已。 可当奖品变成如此珍贵之物时,众人先难再保持一颗平常的心,各自开始盘算着,这次胜数到底有几何,到底能不能捧得宝物归。 其中胜算最大的当然就是琴痴温暖,前几次聚会均是他一鸣惊人拿到最后的礼品,这次奖品变成春雷之后,更是当仁不让,目光扫了扫四周,突然冷笑道:“以往都是百誉兄开头,我看这次便由新人来开这个头如何?对了,还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了。” 刚刚沈昱已经自报过家门,而温暖却是故意这么说,就是想当着众人的面对沈昱进行羞辱罢了。 弹就弹,难道自己还怕你不成? 沈昱的脾气也被温暖激了起来,正想要站起身,谁料身边的曲幽却突然按住了他,笑眯眯地站了起来:“沈昱新到,怕是不懂什么规矩,既然百誉兄不肯当先,那便由奴家为诸位弹上一曲如何?” 温暖脸上闪过一丝失望,讪笑道:“既然曲仙子肯献艺在先,我们自然求之不得,请。” 曲幽落落大方来到方台之上,从腰间的布包中掏出一块精致的木盒,当着众人的面打开,露出里面洁白如玉般的香料,轻笑道:“此香虽无盛名,却是奴家精心调配数年方得,名曰‘相思’,特意奉献给大家。” 第35章 无欲无求最可怕 光是听这香料的名字,便已经让人陷入沉醉。 随着那一缕轻烟弥漫开,一股淡淡却又沁人心脾的香味钻进了众人的鼻孔中。 “嗯,不愧是曲仙子亲手制成的香料,果然不凡,假以时日,恐怕这十大香料的排名中也会有此香一席之地。” 这马屁,拍得实在是太明显不过了。 就连沈昱都有些看不下去,曲幽燃的这种香料虽说香气怡人,比起其它那些名贵的香料来说,还要略逊一筹,想必说这句话的那人应该是刻意讨好罢了。 曲幽微微一笑,算是有了答复,燃完香之后,双手捧出盒中的瑶琴,放置于琴桌之上,轻轻拨弄了几个弦,意味深长的目光却落到沈昱身上,微微笑道:“今天奴家准备的琴曲乃是沈公子所作,名为《春江花月夜》,请各位琴友欣赏。” 是沈昱的曲子? 温暖听到时,心中就有些不喜,只是曲幽双手已经抚在琴上,自己也不好说些什么,倒是暗中给其它人使了个眼色,其中的意思也只有他们才清楚了。 听到曲幽居然要弹自己的那道《春江花月夜》时,沈昱脸上也闪过一丝惊讶,不过片刻之后便已经醒悟过来,若是没料错,这应该是曲幽故意选择的这一曲,目的不是为了她自己的荣辱,而是在众人面前替自己撑腰。 沈昱心中闪过一丝感动,冲着曲幽微微一点头,偷偷地竖起了拇指,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看到。 屋子里安静下来,唯有曲幽的琴声叮咚,回荡在众人的耳边,同样是自己弹奏的曲子,不同的人弹出来就有不同的心情,比起自己的欢快与轻松,曲幽的曲子中却多了一丝莫名的沉甸感。 只是这种沉甸感只有沈昱能够听出来,此曲落在其它人耳中时,无一不露出惊讶的眼神,让他们心生嫉妒的是,此曲若是曲幽曲仙子所做也就罢了,可是却由一个少年所做,这不是在打这些人的脸吗? 下面已经有人暗暗后悔,早知道曲幽一上来就祭出这等大杀器,自己应该早一步上去的,现在倒好,下面的这些人若是没什么拿手的曲子,又怎么好意思上台去? 就连温暖也承认,此曲的确很好听,可是唯一让他感到困惑的就是谱曲的人到底是谁? 曲幽说是沈昱所谱,可在自己听来,这更像是在给沈昱脸上贴金一般,自己忍不住偷偷瞪了沈昱一眼,对他的恨意又多了几分。 又过了一会,琴声由高亢转为低沉,又渐渐消失,众人这才从琴声中清醒过来,清醒过来的第一时间便对曲幽报以热烈的掌声。 方台之上的曲幽难得露出一丝局促,微微一笑:“诸位千万不要误会,奴家已经说过了,此曲乃沈昱所作,奴家只是借花献佛而已。” “曲仙子此言差异。”温暖哈哈一笑,不屑的目光扫了一眼沈昱,冷笑道:“就算曲子真是沈昱所作,但以他的琴艺怕是连此曲一成都发挥不出来,好好的曲子给他就是浪费了。” 似乎已经习惯温暖看自己不顺眼,沈昱嘴角微微勾起,淡淡道:“温大家是不是年纪太大听不清楚?曲姐姐明明说的是谱曲,你怎么又扯到弹奏上了?再说了,你可曾亲耳听过我弹琴?若是没有,你凭什么就说我弹得不好?” “哼。”温暖重重哼一声,不服气道:“老夫弹琴四十余载,什么人什么曲没有听过?像你这种只会逞口舌之利的人实在太多了,这辈子注定成不了大气。” “就算我不能成大气,我还有几十年的时间可以去努力,只可惜,温大家怕是见不到那一天了。” 这分明就是在嘲笑温暖仗势欺人,在场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要不是不想得罪温暖,恐怕早就已经笑出声来。 “黄口小儿,你可敢与我赌上一赌?”温暖已经被沈昱的话所激怒,腾的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恶狠狠地盯着沈昱。 “好呀。”沈昱同样站了起来,骄傲地抬头问道:“不知怎么个比法?” 沈昱的桀骜让温暖感到了一丝威胁,犹豫了一下之后,自己终于想到了一个能够稳胜不败的方法,只是这个办法未免有些倚老卖老。 轻轻咳了一声,温暖故意给自己找了个理由:“既然沈公子能作出如此悦耳之曲,肯定也是饱读琴谱,不如这样,你我二人各弹一曲,若是对方能说得上曲名,便记一分,反之则记对方一分,先得五分者为胜,沈公子觉得如何?” 此言一出,曲幽心中便暗暗骂道:好一个不知廉耻的家伙,你活了一大把年纪,听过的琴曲不计其数,随便拿出几个人沈昱都未必能听得上名字,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 曲幽看了一眼沈昱,正想替他分辨一二之时,沈昱却微微一笑:“既然温大家都亲自下场,那小子又怎么能有不奉陪的道理,不过咱们可先说好了,不管是谁弹的曲子,必须要得到大家的认可才行,总不能随随便便弹个曲子,安个名字就能糊弄人吧?” “对对对,这是自然。”见沈昱果然上当,温暖心中暗喜,得意洋洋道:“既然此计乃老夫提出,这第一曲便由老夫操琴如何?” “温大家请。” 似乎觉得自己已是成竹于胸,温暖脸上的笑容却是怎么也掩饰不掉,慢吞吞地捧着自己的琴盒来到方台上坐定,同样从怀里掏出一个木盒,缓缓道:“此香名为紫真檀,出自西域盘盘国,至今已经几百年有余,中原早已不见其踪影,老夫为了这次香会,也是忍痛割爱。” 趁着温暖摆弄香炉的时候,曲幽靠近沈昱,低声嗔怪道:“你这傻子,怎么什么当都上?那温暖这么大年纪看过的曲子无数,你又能知道多少?这岂不是稳输之局?” 沈昱笑着看着曲幽,轻声道:“曲姐姐怎么对我连一点自信都没有?就算他听过的曲子再多,世上也有他从来都没有听过的,这一次,我会让他输得心服口服。” 看着沈昱脸上闪过的自信感,曲幽心中却是微微一荡,一张俏脸不知道因为想到了什么红了起来。 第36章 年轻的好胜之心 温暖能名声远扬,当然有自己的本事,当檀香气袅袅升起时,自己盘坐在琴桌边,小心翼翼把琴盒中的瑶琴捧了出来,不无得意地看了一眼沈昱,得意洋洋道:“此琴乃唐代贞观年间所制,名曰‘太古遗音’,乃是世间不可多得的宝物。” 顿了顿,又看了一眼一旁的了缘,轻声道:“了缘禅师,此琴的珍贵之处,丝毫不比你的春雷琴差吧?” “阿弥陀佛,太古遗音乃唐代宝物,自然十分难得。” 了缘打了个马虎眼,只是说太古遗音琴是宝物,倒也没说自己的琴比他的差。 没从了缘那里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温暖脸上闪过一丝淡淡的失望,目光转回到沈昱身上,轻哼道:“沈公子可要听清楚,老夫可弹了。” 连话都懒得跟他讲,沈昱一伸手就算代表自己听到了。 无礼小儿,一会倒要看你如何嘴硬。 温暖心里暗骂,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来,用干净的方巾擦过手之后,一双似女人般的纤细手掌终于覆盖到琴弦上,当琴音一起,就连沈昱也微微吃了一惊,这老小子能闯出诺大的名声,的确有点本事。 温暖哪里能猜到沈昱此时在想什么,自己已经完陷入了瑶琴声带给自己的憧憬之中,双目微闭,身体随着手指的动作来回微微摇摆着,直到一曲终了,自己这才睁开眼,展颜一笑道:“献丑了。” “温大家果然名不虚传,就算在下听了无数次,还是有一种令人惊艳的感觉。” 四周马屁声不断,温暖脸上的笑容则是越发的得意,到是靠在沈昱身边的曲幽眉头微微一皱,以自己的琴艺居然没听出温暖弹的是什么曲子。 偷偷地看了沈昱一眼,见他脸上依然是那付自信的表情,曲幽顿时一愣,轻声问道:“弟弟可是听出此曲的名字?” 沈昱干脆地摇了摇头:“没听出来。” 呃…… 到了嘴边的话全都被堵了回来,曲幽有些埋怨地瞪了沈昱一眼,嗔怒道:“没听出来还这么的自信,我还以为你知道此曲的名字呢。” 沈昱笑了,伸手掩住嘴唇,低声道:“姐姐放心,我虽然不知道他的曲子叫什么名,他也听不出我的曲子叫什么。” 曲幽一下恍然大悟,沈昱说的没错,两个人谁都听不出对方的曲子,那不就是打平?有了那首《春江花月夜》在先,相信沈昱手里还会有一些没问世的曲子,就是不知道这些曲子的质量如何,能不能入得众人的法眼。 此时温暖已经与众人寒暄完毕,故做大肚地朝沈昱看来,轻笑道:“沈公子,轮到你了。” 沈昱笑眯眯地捧起琴盒,不好意思地笑道:“我用的这张琴传得实在是太久了些,连琴盒都已经坏掉,匆忙之中打了一付,倒显不出它的珍贵。” 莫说是温暖用的琴盒,在座所有人的琴盒身上都泛着古朴的韵味,只有沈昱的琴盒光鲜得跟新打磨而成一般,一眼望去就像是那种不值钱的货色。 “就这?”温暖高傲道:“沈公子的琴若是拿不出手,不如就用老夫的,老夫也不是那种小气之人,弹几下也无妨。” “这倒不必,太古遗音虽好,但我这张九霄环佩似乎也不比它次。” 说完,沈昱当着众人的面打开琴盒,当他把那张九霄环佩琴捧出来之时,除了了缘之外,就连曲幽也看傻了,没想到沈昱手中居然还有这么一张名琴。 只是恍惚之后,坐在一旁的路鸣突然想到了什么,大声喝道:“对,就是这张琴。” 突如其来的话让所有人顿时一惊,温暖奇怪地看了过去,不解道:“百誉兄是想说什么?难道你见过这张琴?” “当然。”路鸣点了点头,看着了缘道:“大和尚可还记得,前几年这张琴辗转流落到兴王手中,他曾经找人点评,皆说此琴音色太差,不值得称为名琴,其中也找过你吧?” 了缘点了点头:“的确,老讷是说过这句话。” 这下真相大白,温暖隐隐松了口气,嘲弄道:“沈公子,你拿一张破琴参加香会是不是太看不起了缘禅师了?难道这么大的兴王府连张好琴都拿不出来吗?” 沈昱微微一笑:“音色的好坏跟琴有何相干?弹琴的人静不下心来,又怎么能体会到它心中的痛苦?温大家还是让到一旁,先听一听才是。” “好,我倒要听听,这张琴心中有何痛苦。” 温暖瞪了沈昱一眼,捧着自己的琴到了一旁,沈昱来到方台,先将手中的琴放好,接着不好意思地笑道:“小子本是王府中一小小的伴读,哪里有钱买得起香料,所以就借花献佛,继续用温大家的香,温大家没有意见吧?” “当然没有。” 等到沈昱把注意力重新沉浸在这张古琴上的时候,整个人的气质似乎一变,刚刚的顽皮少年一下变得极为认真起来,双手轻抚着琴弦,一缕愁思终于在指尖响起。 嘴上虽然很是瞧不沈昱,但当沈昱弹琴的时候,温暖还是沉下心思认真地听起来,毕竟这场比斗关乎的不光是古琴的归宿,也有自己的脸面,要是自己真的输给一个初出茅庐的小辈,那自己以后还怎么在这行混下去? 只是当他听了沈昱的前奏之后,眉头一下便拧了起来,这是什么曲子?为何自己以前从来都没有听过呢? 要是不好听也就罢了,可是此曲一出,众人脸上皆露出一丝惊色,与刚刚曲幽弹琴的时候一模一样。 仔细认真地从头听到尾,直到沈昱的琴音消失时,温暖突然站了起来,迫不及待地问道:“沈昱,你可知老夫刚刚弹的曲子为何名?” 沈昱淡定道:“不知。” “好,可我却知你此曲为何名。”一言即出,四周皆惊,众人好奇的目光投向温暖,等着他说出最后的答案。 “哦?”沈昱一愣,好笑地问道:“那就请温大家说说,我刚刚弹的是何曲?” “此曲名为《无忧》,乃春秋时期无名氏所作,在下曾在一本古琴谱中见过,所以自然知道。” “无忧?”沈昱轻轻重复了一遍,点了点头道:“名字是好名字,只不过温大家却说错了,此曲并不叫无忧,如果你不相信的话……不妨问问了缘禅师。” 众人的目光刷的一下全都集中在了缘的身上,颇为好奇地等着他的回答。 第37章 只有一句不知道 了缘不慌不忙地念了声法号,接着微微笑道:“温大家所说的无忧,老讷的确没有听说过,不过老讷在几天前却听沈施主在寺里弹过这首曲子,曲名并不叫《无忧》,而叫《不染》。” “不染?”寥寥两个字,带来的意境却是并不相同,若是说刚刚还以为琴意中带着一丝无忧无虑的感觉,倒不如用不染来形容,或许更恰当些。 温暖哪里听过什么无忧与不染,所有的话都是自己胡诌罢了,本想就这么糊弄过去,可是看众人的脸色,明显更偏向沈昱一些。 忍不住哼道:“此曲明明就是春秋时的古曲,落到你手却变成了不染,真是贻笑大方。” 不等沈昱开口,一直冷眼旁观的曲幽却是看不下去了,淡淡道:“温大家说此曲乃春秋时期的古谱所载,那不妨把古谱拿来让我们一观,此事不就了然?” “都说是古谱,老夫又怎么随时都带在身上?”温暖摇了摇头,看向曲幽的目光也不像先前那般炙热。 “既然温大家不肯拿出古谱,那也可将琴曲当着大家的面弹上一回,不说是十成,只要有七、八成相似,奴家便信此曲为无忧。” 七、八成? 温暖虽说弹了几十年的瑶琴,可是你让他听了一遍就把琴曲复述下来,这跟要他的老命又有什么区别,自己先是一愣,接着愤然道:“曲仙子欺人太甚,老夫又怎么能弹得出来?” “既然温大家拿不出谱,又弹不出曲,那奴家只能相信此曲乃沈昱所作了。” 曲幽的话立刻得到大家的赞同,毕竟没有凭据的情况下,温暖凭什么就说此曲名为无忧? 没有骗过众人,温暖脸上显得有些气急败坏,狠狠地瞪了沈昱一声,厉声道:“沈昱,那你说,老夫弹的曲子又为何名?” “我不知道。”沈昱连想都没想便摇了摇头。 “你……”本以为沈昱会跟自己一样,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来搪塞自己,谁料到沈昱居然干脆地说自己不知道,反倒是让温暖有些哑口无言,呆呆地盯着沈昱一阵,重重地哼了一声。 两个人第一次对决就有些剑拔弩张的意味,场中的气氛也随着两个人之间火药味的加重而变得浓厚起来,就在温暖准备着再次上台的时候,了缘却把他拦了下来,淡淡道:“为了公平起见,二位施主上台之前,应该将琴曲的名字先写下来,这样对方只要猜中便能加上一分。” “好。”温暖有几十年听琴的经历,自然不会惧怕沈昱,反倒是挑衅般地看了沈昱一眼:“沈公子可敢?” “禅师所言正何我意,不然的话,说不定还有更多的春秋琴谱问世了。” 这明显是在嘲讽自己刚刚说的话,温暖故意装做没听到地转过身,大声道:“取纸笔来。” 片刻功夫,纸笔奉上,温暖在左,沈昱在右,两个人迅速写下自己将要弹的下一曲曲目,交到了缘的手里。 重新回到方台上,温暖脸上的表情明显认真了许多,似乎他也意识到自己虽然能弹出沈昱从来都没有听过的曲子,可是沈昱同样也可以弹出自己没有听过的曲子。 眼下他只能去赌,赌沈昱年纪太小,资历太浅,做不出太多好听的曲子,只要他的曲子得不到众人的认可,也是自己的一种胜利。 这一次温暖弹奏的依然是一首冷门的曲子,此曲只是流传与京师一带,很少在南方出现,谅沈昱年纪轻轻,肯定没有听过,所以温暖自然放心大胆地弹了出来。 沈昱虽然没有听过这首曲子,但在场的众人皆不是等闲之辈,刚听个开头就知道温暖弹的曲名如何,心里倒是齐齐替温暖捏了把汗,万一沈昱听过这首曲子,岂不是先输了一分。 坐在沈昱身边的曲幽也听出此曲的曲名,偷偷地瞄了一眼,见沈昱脸上的表情不变,心里也拿不准他到底有没有听过,有心告诉他吧,又怕被别人听到,心神正乱时,突然感觉好像有人碰到了自己的袖子,眼神一瞥,却是沈昱。 沈昱脸上依然挂着淡淡的笑容,偷偷地冲着曲幽眨了眨眼睛,看他如此淡定的模样,曲幽心中大定,自己果然没有猜错,沈昱的确听过这首曲子。 曲幽信心满满地望着方台上的温暖,就想看看一会他被沈昱识出曲子之后那般狼狈的模样,以自己对他的了解,他肯定不会这么痛快就承认的,但有他的字迹在先,谅他也无言可辩。 不多时,温暖的曲子已经到了尾声,当琴声落下之时,照例又是一阵吹捧,温暖得意洋洋地看着沈昱,不屑道:“念你年纪轻轻,老夫也不想落人口舌,此曲在士子之中流传甚广,想必沈公子一定能知道此曲的名字吧?” 此时,所有的目光全都集中在沈昱的身上,有的兴奋,有的紧张,还有的在埋怨温暖不应该弹这么简单的曲子,这一分岂不是白送给他的。 对于众人的目光,沈昱就像没有看到似的,眼帘微微低垂,先是犹豫了一下,接着缓缓摇了摇头:“小子不知。” 不知? 最为惊讶的并不是那些担心温暖会输的人,而是沈昱身边的曲幽,刚刚沈昱明明是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自己还以为他知道此曲的名字,万万没想到,他居然说不知道。 曲幽再也忍不住了,轻声道:“昱哥儿,你再好好想想,此曲流传甚广,你怎么能没听过呢?” 沈昱苦笑地摇了摇头:“曲姐姐怕是不知,小子自幼家境贫寒,哪能听到什么琴曲,要不是书院有张瑶琴,怕是我这么多年连琴都摸不到。” 曲幽一下便红了眼眶,从沈昱的话中自己也能听出来沈昱心中有多么的苦,怪不得他连这种普通的琴曲都听不出来,原来其中还有如此境遇。 一片寂静中,温暖轻轻咳了声,淡淡道:“既然沈公子连这种琴曲都听不出来,那我想咱们之间的比斗也就算了吧。” “为什么算了?”沈昱微微一笑,自信道:“我虽然听不出温大家的曲子,但我更有信心你也听不出我的。” “年轻人,不要太轻狂。”温暖的脸顿时黑了下来。 第38章 人不轻狂枉少年 回应他的,只有沈昱从容自信的笑容。 从温暖的身边经过,沈昱坐到了温暖先前的位置上,将手中的九霄环佩搁置到琴桌上,冲着温暖微微一笑,挑衅道:“温大家,要不我再让让你,接下来我弹的这些曲子中,只要你能识出其中一曲的名字,我就自愿认输,你觉得怎么样?” 越是说他轻狂,他反而越是嚣张。 温暖的脸已经变成了铁青色,声音从牙缝里一字一句地挤了出来:“好,一言为定。” “温大家听清楚了。” 当沈昱的手指放在琴弦上时,曲幽终于感觉到内心一阵的平静,似乎刚刚的担心全都多余了,从沈昱那张淡然的脸上自己看到的只有自信的笑容,那笑容似乎会传染,让自己忘掉内心诸多烦恼事,一心投入到琴曲中。 不出所料,沈昱弹的又是一首新曲,曲风却与刚刚弹的不染截然不同,琴曲短促而急切,就像是一阵暴雨突然袭来,刚把街上的人群浇透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雨停后又是晴空万里。 琴音停歇,沈昱自信地抬起头,嘴角勾出一道弧线看着温暖,淡淡道:“温大家可是想出来此曲的名字了?” 这不是废话吗,自己要是听出来,还能等这么久都没有吱声? 温暖没好气地瞪了沈昱一眼,嘴硬道:“此曲不过一般般,算不得什么佳作,怎么能入得我耳?” 说得越多,岂不是代表越是心虚,沈昱无奈地摇了摇头,捧着琴刚站起来,另一边却突然有人好奇道:“沈公子留步,请问刚刚此曲叫什么名字?又是何人所作?” “此曲名为《清明雨上》,乃是小生新作。” 果然又是他写的曲。 温暖脸上闪过一丝浓浓的嫉妒,心中对沈昱的埋怨自然又浓厚了几分,更加坚定自己打压沈昱的心,等到沈昱下台,自己迫不及待地上到方台之上,很快便弹完一曲,咬牙瞪眼地问道:“沈昱,你可曾知道此曲为何名?” 沈昱依然像刚刚那般,云淡风轻地摇了摇头:“不知。” 不知,不知,又是不知。 自己一连弹了三首,沈昱全都是不知,温暖的脸上闪过一丝得意,冷笑道:“什么都不知,就敢与我比试,你若不是自己写了几首烂谱,又怎么能坚持到现在?不过你也不用得意太久,你若是连续五首都猜不出来,那就算是我赢。” 此言一出,曲幽心脏就是猛的一跳,自己最不想看到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事实上从开始自己就知道,此次比试的规则中有些一条明显的漏洞,先弹的人才有优势,要是对方一连五曲都听不出来,他自然就加到五分,规则只说了先到五分者为胜,这却是一个大大的漏洞。 “我反对。”曲幽突然站了起来,沉声道:“了缘禅师,此次比试乃是双方光明正大的对决,哪有一方比分先到五分为胜的道理?一定要全都听完五曲才可以。” “曲仙子,比试都进行到一半了,你才提出这种要求,是不是太晚了些?”温暖痛恨曲幽向着沈昱,不阴不阳地哼道。 曲幽不惧地冷笑道“温大家,你也是江湖上成名的人物,难道跟一后辈比试,还要占这种小便宜才能赢不成?” 温暖脸一红,辩解道:“老夫眼中只有对手,没有新老,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种道理曲仙子不会不知道吧?” 他这分明就是不讲道理。 曲幽正欲辩解,沈昱却偷偷拉了一下她的袖子,低声道:“姐姐莫急,我未必会输的。” “怎么不会?”曲幽狠狠瞪了沈昱一眼,恨铁不成钢道:“你才听过几首曲子,怎么有他听的多?你也是的,比什么不好,偏偏比识谱,这下输定了吧?” 沈昱不由露出一丝苦笑,压低轻声道:“姐姐怎么对我一点信心都没有?其实他刚刚弹的曲子我都知道,只是我不想说罢了。” “你知道?”曲幽一愣,疑惑道:“那你跟我说说,他刚刚弹的曲子叫什么名字?” “此曲应是宋代朱紫阳所作,名曰《碧涧流泉》。” “你真的知道?”曲幽脸上的表情已经是说不出来的震惊,若是说先前自己还有那么一丝为沈昱而担心,从现在开始自己却有些拿不准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明明知道此曲的名字,却不说出,这岂不是白送给温暖机会吗? 扭头扫了一眼已经坐到方台之上的温暖,曲幽伸出手指在沈昱的胳膊上轻轻拧了一下,低声娇嗔道:“等会再跟你算帐。” 两个人谈话的样子被温暖看到,立刻以为两个人是在打情骂俏,心里对沈昱的恨又加重了几分,不耐烦地嚷道:“沈昱,你到底听还是不听?” “听,当然听。”沈昱连忙点了点头,一付认真的样子看着温暖。 眼看获胜在即,温暖也不想出什么差错,特地选了一首流传较少的琴曲弹了起来。 他认为的流传较少,在沈昱的耳中,却是再熟悉不过,在自己那个年代,但凡出名的曲子,多数都流传了下来,自己听了个开始就已经知道此曲的名字,微微扭头,看到曲幽还在认真地听着曲,自己悄悄地说了三个字:“长门怨。” 呃? 曲幽不由更加惊讶,此曲连自己都没有听出来叫什么名字,为何沈昱刚听到一半就知道曲名?他不说家中贫寒,自幼都没有正式学过瑶琴吗?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沈昱万万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言便引起曲幽这么多的猜疑,等到温暖弹完之后,自己脸上依然是那张淡淡的笑容:“不知道。” 又是不知道,这已经是第四首了。 温暖脸上得色更浓,自己知道只要最后一首沈昱还说不上名字的话,这次比试就算是自己赢了,拿到了缘那张琴之后,自己倒要好好羞一羞沈昱才是。 就像沈昱想的那样,当他再一次弹了一曲之后,温暖也没有猜出曲名来,随着最后一轮的到来,屋子里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压力释放出来,每个人的心中都在好奇,到底是老骥伏枥,还是初生牛犊,全在这最后一轮了。 第39章 鲜衣怒马少年郎 眼看胜利就在眼前,温暖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无比认真,很明显他并不想输掉这一局,不论是了缘手中的那张古琴,还是自己在琴界中的名声,哪一样自己都输不起。 想来想去,温暖决定拿好友一曲尚未面世的琴曲来赢下这一局。 双手放到琴弦上时,温暖故意扫了沈昱一眼,嘴角流露出一丝淡淡的讽刺,指尖颤动间,一曲优美的琴音从他手上升声。 糟了,这曲为何连自己都没有听过? 曲幽蛾眉微皱,原本信心满满的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担心,心中暗暗埋怨沈昱,早一点说出先前的曲目该有多好,现在倒好,温暖拿出了他的杀手锏,看你输了该怎么办。 不知不觉中,曲幽的心已经站到沈昱这边,这种情谊并不关乎感情,只是单纯的欣赏而已,与其让温暖在此洋洋得意,自己更愿意看到沈昱笑到最后的样子。 随着琴曲渐渐境入高潮,沈昱脸上的表情却有些让人琢磨不透,先是微皱,接着一脸恍然大悟,像是琢磨透了什么似的,到了最后,则变成了单纯的欣赏,甚至在温暖弹完最后的琴音之后,自己还伸手鼓起掌来。 这是什么操作? 难道是他没听过此曲,主动投降认输了? 温暖愣了那么一下,脸上顿时露出甚是得意的笑容,用着一付老前辈的口吻教育道:“沈公子年少有为便能作出这等惊世之作,实乃神童也,这次老夫也只是侥幸获胜而已,沈公子若是有意,老夫倒可以收你为徒,安陆州的格局还是小了些,怎么容得下你这种大才。” 话里话外,分明起了收徒之心,其它人听到温暖居然主动提出收徒的时候,脸上不由闪过一丝羡慕,甚至还有人见沈昱傻傻的没有动弹,连忙催促道:“昱哥儿,温大家要收你为徒呢,还不快点答应下来?” “是呀,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错过了,可是要后悔一辈子的。” 沈昱脸上的笑容渐浓,苦笑地摇了摇头,轻声道:“温大家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咱们之间的比试还没有结束,我怎么就输了呢?至于收徒一事,还是等我弹完之后再说吧。” 沈昱的话一出,温暖顿时变了脸色,刚刚得意的笑容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张铁青色的脸。 自己本想提拔他一下,没想到这沈昱居然如此不给面子,当着众人的面说否定自己,这分明就是在打自己的脸。 想到这,温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那沈公子说说,刚刚老夫弹的曲子叫什么名?” 轻轻咳了声,沈昱轻叹道:“其实听到前奏的时候我就已经猜了出来,只是间奏的部分还有些不太确定,想必作曲人一定是经过多次修改才得到这最后的版本。” 温暖越听,心里却是越慌,难道沈昱真的听过这首曲子不成? 顿了顿,沈昱轻声道:“若是小子没有听错的话,此曲名为《秋鸿》。” 秋鸿? 曲幽来到温暖留下曲名的地方,迫不及待地打开他写的纸条,当秋鸿两字落入眼帘时,自己兴奋地把字条举了起来,轻笑道:“昱哥儿果然没有猜错,此曲果然名曰《秋鸿》。” 完了。 当温暖从沈昱的口中听到秋鸿二字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就已经凝固住,心里的震惊甚至更甚于表情,自己无论如何也猜不到沈昱是怎么知道这曲秋鸿的名字的,此曲新出不过两个月,难道沈昱之前也去过武昌不成? 心里想着,嘴上便问了出来:“你……去过武昌?” 沈昱自嘲地笑道:“莫说是武昌,从我出生起,就连这安陆城都没出去过几次。” “那,你又是从何得知此曲的曲目?”温暖不依不饶地问道。 “这……”沈昱犹豫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深思的表情,淡淡道:“说出来怕是你不信,有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就在我睡觉的时候,梦见一个白胡子的老爷爷坐在我对面弹琴,那是一曲接着一曲,其中便有这首秋鸿。” 狗屁。 温暖差一点就骂出声,只有傻子才会相信沈昱的话,做梦都能梦到这么多的琴谱,那世上所有学琴的不如都去做梦了。 倒是曲幽听到沈昱的话时,面纱之下的面容似乎微微一动,若有所思地扫了沈昱一眼之后,重新归于平静。 沈昱猜到了这首琴曲的曲目,接下来的压力就已经来到了温暖这边。 很显然,根据沈昱一直以来的表现,他肯定还会弹一曲自己作的曲子,温暖心知只要让沈昱弹了这首曲子之后,自己多年苦心经营的名声便会一败涂地,这样的结果根本不是自己能够接受得了的,所以…… 看到沈昱正捧琴从自己身边走过,温暖心一横,突然偷偷把腿伸到沈昱前面,沈昱的视线正好被手中的瑶琴所遮挡,一个没留神,正好被拌个正着,不光是手中的瑶琴飞了出去,就连自己的脸也朝着方台的边缘磕了过去。 这一下要是磕到,轻则破相,重则伤残。 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后面的曲幽看到时,沈昱的脸已经朝着方台磕了过去,自己动作再快恐怕也来不由救他。 眼看一场惨案就要发生的时候,沈昱突然伸出双手抓住方台锋利的边缘,身体虽然被硬生生地撑住,但鲜血却顺着手掌流了下来。 “温暖,你这岂是君子所为?”曲幽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连忙上前把沈昱小心地扶了起来,定睛一瞧,只见沈昱的双手已经被方台的边缘割出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不停地涌出,疼得他整个人都开始哆嗦了起来。 “坚持住。”曲幽连忙伸手从腰间拿出一个瓷瓶来,又冲着了缘喊道:“大和尚还看什么热闹,快去找些麻布来。” “施主稍等。”突然的变故也让了缘吓了一跳,连忙跑了出去,不大会的功夫便拿着许多纱布跑了回来,匆匆递到曲幽面前。 曲幽把瓷瓶的盖子打开,担心地看了一眼沈昱,低声道:“有些疼,弟弟要坚持住。” “好。”沈昱咬牙点了点头,只是当瓶子里的粉末倒在手心上时,自己还是没能忍住,一声痛呼之后差一点便昏了过去。 第40章 大道至简终至繁 沈昱的双手被裹得跟粽子似的,很显然接下来的曲子是没办法再弹下去了,一旁的温暖脸上根本没有一丝悔意,只是不咸不淡地道了声歉,接着便调侃道:“沈昱,看你这样子应该是没办法再弹琴了,那这场比试应该就算我赢了吧?” 温暖如此高傲的态度顿时引起众人的反感,谁都能看出来刚刚沈昱摔的这下乃是温暖故意而为,差点害死沈昱不说,现在居然还好意思说自己赢得了比试,这人的脸皮怎么能厚到这种程度? 曲幽再也忍不住,主动站到沈昱的身前,沉声道:“沈昱的手弹不了,我可以替他弹,若是温大家能说出来曲名,就算你们两个打平。” 曲幽的话也说出了大家的心声,就在大家一致同意之时,温暖却不干了,眼睛一瞪,冷笑道:“曲仙子开的什么玩笑,跟我比试的是沈昱,又不是你,你还是乖乖地让开,让沈昱来,他要是弹不了,就算他输。” “你……”曲幽被气得浑身哆嗦,自己也是第一次见到有如此无赖之人,居然把没理说得如此理直气壮,自己正想据理力争时,身后的沈昱突然道:“姐姐莫与这种小人争辩。” 说完,沈昱上前一步,盯着温暖幽幽道:“你也看到了,我的手暂时不能弹,不过我可以教曲姐姐弹,只要你能听得出,就算我输。” 温暖似乎听傻了,这小子两只手都受了伤,居然还能教人弹琴曲? 这开的什么玩笑? 不过对于温暖来说,这可是自己唯一能够反败为胜的机会,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丝谨慎,小心问道:“可以倒是可以,不过总得有个时间限制,你若教她十天八天,老夫可等不了。” “用不了这么久。”沈昱摇了摇头,伸出一根手指:“这些时间就已经足够。” “一个时辰?”温暖面带惊喜,想来曲幽的天赋虽高,但一个时辰便能学会并弹好一首曲子实在是难于上青天,再者沈昱的手现在伤成这个样子,连动一下都很吃力,就更别提演示一番了。 温暖迫不及待地正想答应,却看沈昱摇了摇头,自己顿时不满道:“怎么,一个时辰太短,你还要一天不成?” 沈昱冷笑道:“温大家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大家都是忙人,哪有那么多闲功夫浪费在这上面,我不需要一个时辰,更不需要一天,我只要一柱香便可。” 啊? 在曲幽想来,若是有谱的话,自己或许能在一个时辰之内练熟一首曲子,要是一天的话自然更好,可是无论如何都没想到,沈昱居然主动提出只用一柱香的时间,这么短的时间内,莫说是学会,怕是连谱子都记不下来。 自己忍不住拉了拉沈昱的袖子,低声道:“昱哥儿,你莫不是疯了,一柱香怎么能学得会?” 沈昱偷偷使了个眼色,笑道:“姐姐放心,一柱香的时间已经足够了。” “可是……”曲幽还要再说些什么,对面的温暖却已经迫不及待地催促道:“曲仙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既然沈昱都已经答应下来,你为何还从中作梗?就按沈昱说的,以一柱香的时间为限,咱们就别浪费大家的时间了。” 看到温暖着急去点香的狼狈,曲幽恶狠狠地瞪了他的背影一眼,转回身盯着沈昱凶巴巴道:“都怪你,什么曲子一柱香能教得会?” 沈昱信心满满道:“姐姐放心,我说一柱香能教会,必定一柱香就能教会。” 说完,沈昱正想给曲幽讲解自己要教她的曲子时,拿着香的温暖却似想到了什么,连忙道:“慢着。” “你又有什么事?”曲幽的耐心已经耗尽,不耐烦地问道。 温暖一付恍然大悟的表情道:“差一点就被你们给骗过去了,我说沈昱怎么这么笃定一柱香的时间就能学会,闹了半天你们不过是装装样子而已,曲子还是曲仙子的曲子,无非是挂了个名字罢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沈昱无奈地一摊手。 “我要找个证人,让他跟曲仙子一起学,只要曲仙子弹的是你教的那首,我若答不上来,就算我输了。” “一言为定。” 见沈昱答应,温暖回过头正想找个熟悉的人做为证人,就在这时突然有人轻笑道:“老讷也十分好奇沈施主如何在一柱香的功夫教会曲仙子弹曲,所以便主动请缨当这个证人,不知温施主可否答应?” 温暖本想找个跟自己亲近的人,说不定还能偷听到一二,可是见了缘主动站了出来,自己又不好驳了他的面子,只得咬牙点了点头:“了缘禅师自然是信得过的。” 沈昱领着曲幽以及了缘到了一旁,开始连说带比划了起来,温暖远远地盯着,心里闪过一丝狐疑,难道真有一刻钟就能学会的曲子不成? 离一柱香燃完只剩一点点的时候,三个人转身走了过来,每个人脸上的表情皆不大相同,沈昱依然是十分的自信,只是由于伤口一直在痛,使得他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有些古怪,曲幽则因为脸上的面纱看不清她什么表情,不过看样子,似乎真的学会了沈昱教的琴曲。 走在最后的则是了缘,一双眼睛恨不得钻进沈昱的身体中,眼神中的热情似乎能把一切融化掉,直到来到温暖面前,了缘这才笑道:“温施主,刚刚老讷的确亲耳所听,不会有假的。” “老夫自然信得过禅师,曲仙子请。” 沈昱摔出去的同时,那张九霄环佩也受了不小的伤,七弦中已经有三弦断裂,不过好在琴身并无大碍,只是暂时用不了而已。 曲幽飘然坐到方台上,纤纤玉指拨弄着琴弦,琴声自然流淌出来。 这是什么曲? 先听时似乎有些熟悉,可是再听时却又有些陌生,温暖脸上的表情愈发的认真,可是绞尽脑汁想了很久,还是没想出来此曲的名字,直到曲幽的琴曲都结束了,自己还保持着刚刚的表情。 看到众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时,温暖忍不住做起最后一搏:“此曲过于平凡,哪里算得上的名曲,此曲根本不能做数。” “温施主,有句话不知你有没有听过,大道至简终至繁,这才是此曲真正的含义,这场比试……你输了。” 第41章 旧伤未愈又添新 “大道至简?” 温暖脸上闪过一丝恨意,冷笑道:“禅师此话是不是太过于偏向沈昱了?不就一首平淡无奇的小曲,怎能扯上大道二字。” 了缘波澜不惊的脸上露出一丝得色,轻声道:“实不相瞒,此曲名为《仙翁操》,刚刚沈施主讲解时,我与曲仙子只用了不到一柱香的功夫便能学会,其理并不复杂,主要用散、按和音,挑、勾不同弦以及简单的绰、注等来练习基础指法,其重点在‘和’的练习,而‘和’字为习琴、操琴之精髓所在,难道这还算不上大道至简吗?” 听到这,温暖的脸上闪过一丝震惊,万万没想到刚刚曲幽的琴曲中居然还包含如此之深的含义,其实以自己的本事,只要稍加思考便能明白了缘话中的含义,而让他接受不了的是自己居然会败在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手中。 “哼哼,说来说去,还不是故意偏袒沈昱,以后这香会莫要再请老夫,老夫再也不来了。” 说完,温暖恨恨地把琴收好,故意昂着头,一付不服输地扬长而去。 温暖一走,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和谐了许多,了缘最关心的还是沈昱手上的伤,毕竟当时的血流了那么多,万一这伤影响到了沈昱手的恢复,以后若是弹不了琴,那才是最大的损失。 一旁有人把坏掉的九霄环佩拿了过来,了缘有些心痛地叹了口气,感慨道:“当初兴王将此琴交于老讷辨别,老讷曾认为此琴音色不好,只适合欣赏,而不适合弹奏,依此相告,却不料前些日子兴王妃带沈昱来此,特意用此琴弹奏一曲,老讷顿时羞愧难当,不是琴不好,而是老讷把握不了此琴罢了。” 众人正听得津津有味时,了缘突然起身来到身后,捧出一张古色古香的琴盒来,淡然道:“这里面装的便是本寺的镇寺之宝春雷琴,如此宝物放在老讷这里实在是太委屈了,若是众位施主同意的话,老讷便将此琴送于沈施主。” 谁都知道这张春雷琴乃是此次香会的奖品,在大部分人都未曾献艺的情况下,了缘便要将此琴交给沈昱,这似乎有些看不起众人的意思,可是再仔细一想,莫说是沈昱弹的那几首,恐怕就连最后那首《仙翁操》众人也只能是甘拜下风,就算上台,也只是自寻烦恼而已。 “昱哥儿年少有为,弹、作俱佳,此宝只有在他的手中才能耀眼夺目,在下同意。” “我也同意。” “昱哥儿不接,谁又敢接?” 就算刚刚吹嘘温暖那样,只不过现在的主角却变成了沈昱,沈昱哪见过这般的场面,一时有些难为情,讪讪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了缘微微一笑:“既然大家都同意,那老讷便将此琴交于沈施主,祝愿沈施主作出更多更好的曲子来,时辰也不早了,不如老讷派人送沈施主回王府如何?” “多谢禅师。”沈昱也没有客气的意思,自己双手受伤拿不了琴,正需要人帮忙的时候,就在这时,身边的曲幽却突然道:“刚好奴家乘马车前来,就不劳烦禅师,奴家送昱哥儿回去就是。” “这……”了缘想了想,笑着答应道:“那就麻烦曲仙子了。” 早有寺中的小沙弥上前,捧着三付琴盒出了寺庙,到了庙门处时,曲幽伸手一指:“那便是我的马车,以前可从来都没有坐过男人,看弟弟受伤的份上,搭你一程。” “那就多谢姐姐了。” 光是看那马车外表,沈昱就能猜到这辆马车肯定不是普通的马车,等进到车厢,见识到里面的繁华时,自己更为惊讶:“姐姐这马车恐怕价格不菲吧?” “一辆马车而已,算得了什么。”曲幽随意地笑了笑,话题突然一转,犹豫了一下问道:“弟弟在安国寺的时候,温暖曾经问你是怎么知道他弹的那首曲子,你当时说是梦中仙人所奏,真的有这回事吗?” “啊?”沈昱一下被问住了,哪里来的梦中仙人,那都是自己后世听过的曲子,所以才能说出曲名,不过是糊弄温暖罢了,可看到曲幽这般认真的样子,沈昱突然心生恶作剧的念头,玩笑般道:“当然是了,姐姐你想想温暖最后一首曲子有多么的冷门,你肯定也没有听过吧?我连安陆州都没有出过,又怎么能知道此曲叫什么名字呢。” “说得有理。”曲幽缓缓点了点头,却再也不说话,一双漂亮的眸子望着车窗外,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直到回到兴王府之后,曲幽让人帮沈昱把两个琴盒拿了,自己又把瓷瓶拿了出来,认真叮嘱道:“明天再换一次药就好,千万不要沾水,用不了两三天你的伤就能好了。” “多谢曲姐姐救命之恩。” “这算什么救命之恩,说不定以后你能帮我更多呢。”曲幽别有深意地笑了笑,接着一挥手:“快点回去吧。” 马车调头走了,直到出了巷口之后,沈昱这才要往里面走,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看到沈昱的双手全都缠着纱布时,窦寇惊讶道:“昱哥儿,你这是怎么搞的?” 见是窦寇,沈昱苦笑道:“三哥快点帮我一把,把这两个琴盒捧好,送我回世子的院子去。” 窦寇茫然地接过琴盒,一边走一边问道:“快点说说,你这伤是怎么搞的,要是沈大娘知道你在王府受了伤,非得把你给拽回去。” “对了。”沈昱连忙叮嘱道:“我受伤的事千万不能告诉我娘,要不然会出大事的。” “知道。”窦寇点了点头,心有余悸道:“沈大娘的脾气的确有些爆。” 沈昱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接着解释道:“这次只是不小心罢了,伤口已经上过药,应该没有什么事了,倒是你这么急匆匆的要去做什么?” “不过是屁大的事罢了。”窦寇没好气地叹了口气,接着抱怨道:“眼下大旱,城外的农庄收成怕是不大好,庄里的那些农民想让王爷祈福降雨,让我先去打个前站。” “祈福?降雨?” 沈昱脑子里立刻想到电视剧里那些神神叨叨的求雨场面,顿时来了兴趣。 第42章 劝人向学有办法 两个人刚一进院,绮云便匆匆跑了过来,刚要开口,突然看到沈昱双手上的纱布,顿时惊讶道:“昱哥儿,你的手……?” “别提了。”沈昱苦笑地摇了摇头,然后一指身后的窦寇道:“这是我窦三哥,也是府里的护院,我的手受了伤,是他帮我把琴捧回来的。” “窦三哥。”绮云象征性地招呼了一声,便把头转了过来,担心道:“昱哥儿的手有无大碍?要不我去找郎中来看看?” 沈昱连忙摇了摇头:“算了,都已经上好药了,几天的功夫就好,对了,窦三哥你不是还有事吗,把琴放在这里就好了。” 窦寇还要出城,听到沈昱的话连忙把琴放下,自己招呼一声便匆匆朝外面走去,临走时自己还不忘偷偷看了一眼相貌端正的绮云,心里闪过一丝无奈,知道这些丫鬟根本不是自己敢惦记的,能说句话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 窦寇走后,绮云帮沈昱把琴捧进了屋子里,自己连忙打起小报告:“今天文夫子见你不在,似乎有些生气,对世子的态度十分严厉,差一点把世子都骂哭了,如今世子正把自己闷在屋中都好几个时辰了,昱哥儿能不能去劝劝?” 这叛逆期的孩子就是不好伺候,外面书院的先生哪一个不是厉害到了极点?谁的手心没有被戒尺给打过?好家伙,说他两句就知道郁闷了。 轻叹了口气,沈昱点了点头,刚跟着绮云出了门,自己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招呼绮云跟自己来到书房中,在墙上浩如烟海的书籍中翻找了起来。 “昱哥儿你还是快点吧,这里的书你什么时候想看都可以。”绮云见沈昱那般认真的样子,忍不住催促道。 “你懂什么。”沈昱的目光继续在书目中搜索着,终于在书架的角落里发现一本熟悉的名字,自己连忙指着那本书道:“绮云妹妹,能不能帮我把那本书拿出来?” “哪一本?”绮云跟在世子身边这么久,也能认些字,看到沈昱手指的方向,自己惊讶道:“昱哥儿说的可是这本《水浒》?” “对,就是它。”沈昱笑着点了点头,接着神神秘秘道:“能不能让世子开心起来,就看这本书的了。” 若是别人说书能世子开心,绮云第一个就不相信。 自己跟了世子这么久,除了夫子给上课的时候世子会拿起书来读一读,其它的时间莫说是读书,连这间书房都未曾踏步过。 只是沈昱可不是别人,眼下世子最信任的人恐怕就是他了。 绮云好奇地拿起书,还没进到世子的房间时,就听里面传来世子发泄似的大吼声,中间还夹杂着梦玉劝诫的声音,不过似乎没有什么用处。 到了门口,绮云连忙大声提醒道:“殿下,昱哥儿回来了。” “你可回来了。”还没见到人,朱厚熜抱怨的声音便传了出来:“你到是去了安国寺享福,文夫子差点把我给活吞了,你是不知道他给我留了多少功课,十篇大字,十篇呀!” 一脸颓废的朱厚熜从房中走了出来,正想继续抱怨着文夫子的残暴时,目光突然注意到沈昱双手上的白布,自己顿时大惊失色,惊慌道:“昱哥儿,你的手是怎么了?难道又遇到刺客了?” 沈昱苦笑地摇了摇头:“我就一小小的伴读,哪有刺客会跟我过不去,这伤说来话长,以后有时间再跟你说吧。” “这怎么能行?”朱厚熜似乎找到了发泄口,恨恨道:“是不是安国寺的老和尚欺负你?你跟我说,我去找我那些兄弟,咱们找了缘算账去。” “你可别乱说,这事跟了缘禅师半点关系都没有,是我不小心绊倒的。” 沈昱不愿意多提这件事,话风一转,好奇地问道:“刚刚你说什么,文夫子给你留了几篇大字?” 一想到大字,朱厚熜就觉得头又痛了起来,长叹道:“是十篇,十篇呀,可要了我的小命了。” “不过十篇大字罢了,对殿下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不如这样,只要你能在半个时辰之内完成这十篇大字,我就给你讲个好听的故事,你觉得如何?” “什么故事?”朱厚熜微微提起了点兴趣。 沈昱本想给朱厚熜讲水浒,可是又一想,以水浒文中的高深程度,朱厚熜未必能够接受,在脑子里搜肠刮肚地想了半天,脸上露出一丝得色:“我要讲的故事名叫《神雕侠侣》。” “昱哥儿,不是《水浒》吗?”绮云傻傻地举起手中的小说。 “那个不算,我讲的比那个精彩多了。” 沈昱还真没猜错,朱厚熜的确是看过水浒,只不过连一章都没看完就放到了一旁,看到绮云拿着水浒时自己下意识便想拒绝,可是一听沈昱讲的名叫《神雕侠侣》时,立刻来了兴趣,讨价还价道:“大字不是不可以写,不过昱哥儿先讲一段让我听听。” “这当然好办。” 沈昱在脑子里整理了一下思路,便从赤练仙子李莫愁寻仇陆家开始讲了起来。 第一章话并不是很多,但其中情节描写的却是极为深刻,李莫愁与陆展元此情生恨,陆展元死后,妻子殉情,委婉曲折的剧情一下便把屋中人吸引到了故事中。 一章讲完,沈昱停了下来,看着眼巴巴的三双眼睛正瞪着自己,自己忍不住哑然失笑:“你们这是要干什么?莫非要吃了我不成?” 正讲到痒处,沈昱却停了下来,朱厚熜这叫一个着急,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忙吩咐道:“绮云,没看到昱哥儿口渴了吗,快点去倒茶。” “好好好。”放在以前,绮云绝对没有这么痛快,只是自己还惦记着下面的故事,连忙倒了一杯凉茶,亲手送到沈昱的嘴边,等他喝完之后,连忙问道:“昱哥儿要是不渴了,就快往下讲呀。” 沈昱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却一扭头冲着朱厚熜道:“刚刚殿下是怎么答应我的,总不会忘了吧?” “十篇大字是吧,昱哥儿别急,我马上就去写。”朱厚熜屁股下像是坐了弹簧似的,腾的一下跳了起来,朝着书房便跑了过去。 沈昱还不忘在后面喊道:“要仔细认真,潦草的话还得重写。” “知道了!” 第43章 平淡寡味的人生 又是平淡无奇的一天。 弹弹琴,读读书,似乎自己的每一天都像今天这般重复着无聊,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照这样下去的话,怕是永远都见不到沈昱口中说过的高山与流水了吧? 永福双手托腮,目光呆呆地望着远处的夕阳,正为自己的人生无病呻吟时,突然看到彩珠蹦蹦跳跳地从外面跑了进来,似乎遇到什么开心的事情一样,嘴里还神神叨叨地念着什么。 “彩珠。”永福忍不住喊了一声。 正沉浸在沈昱塑造出来的武侠世界中,听到有人喊自己彩珠顿时被吓了一跳,抬头看时见是永福,自己忍不住吐了吐舌头,连忙献宝般地喊道:“郡主你稍等,婢子刚刚听到一则非常有意思的故事,这就给你讲。” 故事? 永福忍不住白了她一眼,目光转回到旁边的书架上面,但凡安陆州能买到的话本自己这里都有,有什么故事是自己没听过的? 楼梯‘蹬蹬’响了起来,彩珠刚出现在楼梯口,永福便绷着张脸,不耐烦道:“我让你去打听沈昱的伤恢复得如何,你怎么才回来?” “伤?”正兴奋的彩珠像是被一盆凉水从头浇下来似的,先是一愣,然后忙不迭道:“不好了郡主,沈公子他又受伤了。” “又伤了?”永福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一付不敢相信地样子追问道:“他这回是怎么伤的?” “听说沈昱今天去安国寺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回来的时候双手全都受伤了,就连那张九霄环佩琴也磕断了三根弦,不过所幸琴身并没受到太大的伤害。” 这都什么时候了,一张琴再珍贵又怎么能跟人比? 永福懒得跟彩珠解释什么,起身便想去隔壁的院子,打算亲眼看看沈昱伤口才会安心,谁知自己刚一起身,彩珠就像是猜到了她的动作,连忙道:“郡主你还是不要过去了,刚刚沈昱给我们讲故事讲得有些累,已经休息去了。” 永福寒着脸转过头,忿忿道:“他都受伤了,你怎么还让他给你讲故事?是不是太过份了?” “其实不是婢子想听,是世子想听。”彩珠无奈地一摊手,解释道:“婢子去的时候,刚好世子拿着写完的十篇大字给沈昱看,绮云说这是沈昱讲故事的条件,婢子一时好奇就留了下来。” 说到这,彩珠脑子里又浮现出沈昱讲过的故事,面露一线神往,感叹道:“婢子从来都没有想过,世上居然能有人把故事说得这般唯美,郡主你是没听到,你要是听到了一定会喜欢的。” 永福这么一琢磨,如果沈昱都能给世子讲故事,那想必伤势应该不是那么重要,自己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倒是好奇地问道:“他讲的是什么故事,把你兴奋成这个样子。” 一听有人捧场,彩珠顿时喜上眉梢,连忙道:“故事的名字叫做《神雕侠侣》,说的是宋末元初时候的事情……” 彩珠虽没听到沈昱讲的第一段,但并不妨碍她脑补了许多内容,只是这些内容跟沈昱的原着相差得有十万八千里,迷迷糊糊听了一段之后,永福直接便把彩珠给赶了出去,什么乱七八糟的故事,一点都不吸引人。 彩珠虽然被赶了出去,此时的天也已经黑了下来,永福带着对沈昱的一丝担心躺到了床上,很快便沉沉睡了过去。 天刚亮,永福便已经睁开了眼睛,从彩珠的话里自己不难听出世子似乎有了很大的变化,一天能写十篇大字,放在以前这是根本不能想像的事情,也不知道沈昱使了什么法子能让他有如此大的转变,自己今天便想去见识一下。 不过,去是去,自己一定还要装扮成彩玥才行,要是让沈昱知道自己是郡主,肯定就不会像以前那样随意了。 换了一身彩玥的衣裳,永福从院门走出,绕到世子院子的时候,却见一个白衣身影正在院中慢吞吞地不知道练着什么,先前自己还以为是沈昱,正奇怪他的手为什么看起来好好的时候,那人正好一回身,两个人的视线正好撞个正着。 “姐姐?” “弟弟?” 姐弟相见,似乎都有些惊讶,朱厚熜收了架势来到永福面前,看着她这付丫鬟的打扮,好奇道:“你这是要做什么去?” 永福连忙把食指放在嘴唇上,小心地看了看左右,低声问道:“沈昱呢?” “他手受伤了,应该还在休息。”朱厚熜指了指沈昱的屋子,奇怪道:“姐姐找沈昱有什么事?”接着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肯定是昨天彩珠回去的时候跟你说沈昱讲故事的事,你是不是也被吸引过来了?不过你来得有些早,沈昱说我每天要完成先生的功课之后才可以听的。” 永福心思一动:“真的有那么好听吗?” 朱厚熜现在最见不得的就是有人怀疑沈昱,得意道:“那是当然,姐姐只要听一遍,一定会喜欢上这个故事的。” “既然这样,那下午我也过来听听,不过你要先答应我一件事才行。” “什么事?”朱厚熜随口问道。 “当沈昱在的时候,你不许管我叫姐姐。” “那叫什么?”朱厚熜一脸的茫然。 “叫我彩玥,记住没有?” “好吧。”朱厚熜疑惑地点了点头,正要追问这是为什么的时候,沈昱的房门突然吱呀地被推了开,睡眼惺忪的沈昱从里面走了出来,迷迷糊糊也没看清是谁,随口道:“绮云妹妹,我的手不太方便,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打盆水。” 绮云根本就没有出来,这里哪来的绮云。 倒是永福一下明白过来,肯定是他把自己看成了绮云,眼睛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却也主动端了盆水过来,放到沈昱面前。 “谢谢呀。”沈昱揉了揉眼睛,正想用手指沾水擦脸时,永福却主动把手巾放在水盆里,浸湿了之后,用力拧干递到沈昱的面前:“接着。” 声音好像不太对呀。 沈昱眯着眼认真地看了一眼,等他看清永福的相貌时,顿时惊讶道:“彩玥,怎么是你?” 第44章 掩饰不住的嫉妒 “她……” 走到近前的朱厚熜习惯性地一瞪眼,正要提醒沈昱站在他面前的可是自己的姐姐,兴王府正八经的郡主时,却冷不妨腰间传来一阵疼痛,自己一下便醒悟过来,话风一转:“呃……她是我姐姐派来取东西的。” “原来是这样,真是不好意思,怎么能让你替我做这些粗活呢。”沈昱伸手便要去抢手巾,却不想刚好被永福看清他手上缠着的厚厚麻布,自己顿时惊讶道:“你的伤……怎么会这么重?” 就连沈昱也没想到,怎么会把手伤成这个样子,苦笑地摇了摇头:“说来话长,还是算了。” “怎么能算呢。”昨天听彩珠说起沈昱受伤时,永福本就有些不高兴,现在看到他居然伤得这么重,心里的怒气更加的旺盛,气乎乎道:“你也是咱们兴王府的人,到了外面被人欺负丢的就是兴王府的面子,我倒要见识一下,安陆州有谁敢不给兴王府的面子。” 这几句话,是不是有些超纲了? 要知道你现在的身份不过就是一普通的侍女而已,这话要是从自己口中说出倒很正常,可是你…… 想到这,朱厚熜在一旁低声咳了几声,偷偷地给永福使了个眼色,提醒她戏千万别演过了,你现在的身份不是郡主。 倒是沈昱似乎并没有从永福过份的话中听出什么端倪,因为在他眼里,整个兴王府的人说话都很强横,出去的时候恨不得在脑门贴上王府两个字,跟谁说话都自带一股子骄傲。 无奈地一摊手,沈昱苦笑道:“还真让你说中了,人家真的不是安陆府的人,是从武昌来的人。” “武昌?”永福一愣,奇怪道:“你昨天去安国寺到底做什么去了?” 见两个人皆一脸好奇,沈昱便简单地把昨天的事情说了一遍,还说多亏郡主的师傅也在场,要不然自己非输了比试不可。 居然还有这等有趣之事? 永福眼中闪烁连连,突然就往沈昱的屋子里闯,一边走还一边问道:“那张春雷琴呢?你放哪里了,快点让我看看。” “就在桌子上。” 沈昱的手使不上力,琴放进屋子后就一直没有动弹。 永福进到屋子里,视线顿时被屋子上那张古色古香琴盒吸引住,上前伸手慢慢地摸索着,眼中满满都是羡慕的表情,别人不知道,自己却知道,这张春雷琴乃是了缘禅师最心爱之物,平时看一眼都舍不得,没想到他居然把琴给了沈昱。 想到这,永福一扭头,冲着沈昱认真道:“沈昱,你说,怎么才能把这张琴让给我?” “开什么玩笑。”沈昱干脆地摇了摇头:“这可是无价之宝,说什么都不会转手的。” 自己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永福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失望,恋恋不舍地看了那张琴一眼,可怜兮兮道:“那你能让我弹几首曲子吗?就几首。” “这……”看到永福委屈的样子,沈昱心一软:“那好吧,不过咱们先说好,这琴你是不能带走的。” “没问题。”见沈昱答应,永福脸上露出兴奋的笑容,正要去抚琴,视线突然注意到站在屋子里的朱厚熜,自己轻轻咳了一声,淡淡道:“殿下为何还不去练功?” 朱厚熜正兴冲冲等着听姐姐弹琴,谁料她一句话就把自己给赶了出去,到了外面时自己恨得咬牙切齿,琢磨着要不要把姐姐的身份悄悄透露给沈昱。 不过又一想,要是姐姐真的知道是自己把她的身份透露给沈昱的话,那接下来自己的日子怕也是不好过。 永福选的自然还是那首《春江花月夜》,经过几天的练习之后,自己对这首曲子也是熟练了许多,弹完了之后,倒是还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小心翼翼道:“沈昱,我能不能跟你商量个事?” “不能。”沈昱果断地拒绝了永福的笑容。 “你这人怎么这样。”永福一撅嘴,不满道:“你可要知道,你来这么多天,我可是帮了你不少忙的。” “帮忙?”沈昱眼一瞪,冷笑道:“帮忙倒是没看到,捣乱总少不了你一份。” “你……” 永福真的生气了,狠狠地瞪了沈昱一眼,腾腾腾地便往外走,到了门口的时候,自己突然停了下来,转身指着沈昱道:“你记住,下午我若不来,你就不许讲故事。” “好……吧。”沈昱扫了朱厚熜一眼,见他也没什么意见,那自己当然没意见,看着永福的背影消失在院中,自己总算松了口气,冲着朱厚熜奇怪问道:“殿下,郡主身边的丫鬟是不是太厉害些了?我看对你好像都不怎么尊重呢?” 提起郡主,朱厚熜就是一肚子火,冷哼道:“还不是仗着我姐姐的威风,你是不知道我姐姐有多么的凶悍,打小我就……” 话没说完,院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重重的咳嗽声,原本应该消失在门口的永福突然又出现在门口,从她脸上那凶巴巴的目光来看,她应该是听到了朱厚熜刚刚的话。 “这下真的被你给害死了。”朱厚熜的眼神一下便定格住。 整个上午,朱厚熜都有种世界末日快到的感觉,要不是沈昱的故事实在是过于吸引自己,恐怕自己早就想逃离这里,能不见姐姐就不见姐姐,可是心中又在惦记故事的剧情,只能先硬着头皮写完大字,然后老老实实地等着永福的到来。 等了好一会,永福领着彩珠这才姗姗来迟,进到书房的时候,永福还不忘瞪了朱厚熜一眼,眼神中威胁的意味十足。 听故事的都到了,沈昱便接着讲了下去,听到殷素素与张翠山相遇时,几个小姑娘的俏脸皆是一阵微红,讲到谢逊用到“”狮吼功震晕众人时,朱厚熜忍不住惊讶地问道:“昱哥儿,你说这天下间真的有狮吼功吗?” 摇了摇头,沈昱不确定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也许说不定真的有呢。” “要是有的话,我一定要拜他当师傅。”朱厚熜脸上闪过一丝向往,憧憬道:“以后若是跟人打架,只要冲着他一吼就能把他吼晕过去,想想都觉得霸气。” “你要是有那个闲功夫,莫不如多读几本书的好。”沈昱一盆凉水便浇了下来。 第45章 小丫鬟的少奶梦 “郡主,你说昱哥儿的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明明才十三岁,怎么跟三十岁的人一样睿智,琴弹得那么好,故事也讲得这么好。” 回去的路上,小丫鬟彩珠似乎还沉浸在刚刚精彩的故事中,口中连珠炮似的夸着沈昱的好,永福歪着头看着彩珠鼻尖那兴奋的汗珠,突然促狭道:“现在就觉得沈昱好了?要不要我跟王妃说一声,把你许配给他如何?” 彩珠一下便站住了,眼睛眨呀眨的,两只小手紧张地卷着衣角,口中轻喃道:“是不是太急了些?我倒没问题,就是觉得昱哥儿的本事太大,以后肯定还有好多人会喜欢他的,万一……” “你还真答应了?”永福本来就是想逗逗彩珠,可是听她的话,分明就是没有拒绝的意思,不知为何心里一下变得不开心了起来,一甩袖子道:“你才多大年纪,就想着这种事,要是让我母妃知道,非得把你赶出府去。” 一听要把自己给赶出府,彩珠顿时吓了一跳,连忙道:“郡主你千万不要告诉王妃,大不了……等我长大了再说。” “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永福气乎乎地丢下一句,一甩头便进了绣楼中,只留下彩珠傻傻地望着她的背影,搞不懂永福为什么会生这么大的气。 一直睡眠不错的永福今天居然失眠了,小脑袋中像是有无数人在打架似的,一会是悠扬的琴声,一会又是李莫愁与陆展元一世的纠葛,甚至……自己居然看到了一幕成亲的画面,一身大红装扮的沈昱牵着一个女子从自己身边走过,自己好奇地盯着那顶红盖头,正要去掀开盖头看看下面是哪位女子时,突然窗外传来一阵鸡鸣声,自己一下便醒了过来。 自己这是怎么了? 呆呆坐在床上,永福疑惑地拍了拍脑袋,怎么也搞不懂为何自己现在一睁眼想到的就是沈昱,肯定是昨天彩珠的话惹了自己不高兴,她肯定是想把沈昱抢走,给她一个人弹琴,给她一个人讲故事。 自己怎么能让这种事情发生,所以永福便暗暗下了决定,今天不带彩珠去听故事。 就在永福琢磨着怎么跟自己的丫鬟文斗之时,隔壁的院子中却来了一位熟人,看到沈昱双手被裹成粽子一样时,莺儿的脸上顿时露出惊讶的神色,担心道:“昱哥儿,你的手……是怎么了?” 沈昱还没开口,一旁练功的朱厚熜连忙道:“姐姐不知,昱哥儿前天去安国寺参加什么香会,回来的时候就搞成这样子了。” “安国寺?”莺儿先是一愣,接着不解道:“王爷与了缘禅师的关系一向不错,他怎么会把你伤成这样?” 沈昱连忙解释道:“莺儿姐姐你别信殿下的话,其实这手上的伤是我自己不小心碰到的,跟了缘禅师没有半点关系。” “真的没有?”莺儿脸上带着一丝狐疑,惦记着回去之后一定要跟王妃把这件事说清楚。 “真的没有,再说这伤都已经快好了。”曲幽给的药果然见效,两天的功夫伤口就已经不疼了,沈昱故意比划了一下,笑道:“怎么样,没事了吧。” “调皮。”莺儿故意嗔怒地瞪了沈昱一眼,目光转向朱厚熜时,轻声吩咐道:“六月十八乃是龙王爷的生辰,王爷打算带殿下一起去求雨,王妃让婢子嘱咐殿下一声,一定要戒斋三天才可以。” “求雨?”朱厚熜懵懂地点了点头,心里却在埋怨三天之内又吃不到肉了。 倒是沈昱想到前天窦寇跟自己说过的话,肯定是天气没有好转,城外的百姓怨声四起,所以王爷才想着去求雨,自己倒也想见识一下,这个年代又是如何求雨的。 莺儿走后,朱厚熜似乎连练功的兴趣都没有了,装模作样地比划了半天,连沈昱都有些看不下去,早早便让他换了衣裳,开始准备着今天的功课。 很快的功夫,王府上上下下便传遍了兴王要去求雨的消息,跟世子院子里的安静不同,府中大部分人都开始忙碌起来,准备求雨祭品的,替王爷王妃准备衣裳的,更多的还是负责王爷安全的那些卫士,一个个开始准备着,不怕别的,就怕城外的百姓混乱,万一冲撞到了王爷,自己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你说什么?求雨?”听到彩珠带回来的消息时,坐在椅子上的永福一下便站了起来,眼神中闪过一丝莫名的兴奋,连忙道:“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彩珠快点给我准备衣裳。” “郡主你这是要做什么?”彩珠看到永福兴奋的样子一阵迷茫,接着接悻悻道:“你还是别忘了,我听莺儿姐姐说此次求雨只带世子去,并没有你的名字。” “为什么?”本以为能够亲眼见识一下高山与流水,谁料等来的却是让人心碎的消息,永福一脸呆滞地看着彩珠,瞬间便红了眼眶。 永福的反应吓了彩珠一跳,自己连忙摆了摆手道:“这件事跟奴婢可没有任何关系,听说名单是王妃亲自定下的,郡主有什么事可以去找王妃去问。” “问就问,难道我不敢不成?” 永福连衣裳都没有换,气势汹汹便去找蒋王妃,只是不大会的功夫便黑着一张脸走了回来,母妃的话十分坚决,好说歹说都不允许自己去。 “怎么样,婢子就说不行吧。”彩珠轻声劝道:“其实求雨也没什么好看的,这么大的日头,再把郡主晒黑了怎么办。” “母妃不让我去,我难道不会偷着去吗?”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永福轻声吩咐道:“去隔壁的院子,把沈昱的衣裳给我找几身来。” “郡主你要干什么?要是让王妃知道你敢出府,非得把婢子活活打死不成。”彩珠被吓了一跳,说什么也不肯。 永福气得一瞪眼,喝道:“你到底去是不去?你要是不去,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给打死。” 权衡了一下利弊,彩珠只能委屈地点了点头:“那婢子去还不成,不过郡主一定要答应婢子一件事才行。” “什么事,说吧。” “你千万不要胡乱跑,别人跟不住就跟着沈昱,他在殿下身边,一定能保你安全的。” “啰嗦,还不快去。” 第46章 绿的树蓝蓝的天 终于到了出发这一天,王府中所有男人基本都编进了求雨的队伍中,只有在这个时候,沈昱才听人说起,求雨的时候居然不能有女子出现,不然的话,龙王爷会怪罪的。 这是什么道理? 本来沈昱就对兴王的求雨不抱什么希望,再听到这条规矩的时候,只是撇撇嘴,紧紧地跟在朱厚熜的身后,打算一路上老老实实地,见识过热闹就完事了。 曲幽的药的确很灵,比沈昱想像中还要灵,这才三、四天的功夫,自己手上的伤已经完全愈合,拆下麻布之后,露出里面一条长长的血痂,看上去倒有几分吓人。 时辰一到,长长的队伍终于从王府中走了出来,为了表示出求雨的诚意,兴王特意选择了步行出城,他是成年人倒好说一些,不过却苦了朱厚熜,本来平时就养尊处优地不怎么运动,这还没出城呢,两条腿就跟灌了铅似的,偷偷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父王,朱厚熜回过头小声抱怨道:“昱哥儿,我已经走不动了。” “坚持。”沈昱握拳比划了一下,脸上却挂着难以掩饰的笑容。 朱厚熜见沈昱居然还在笑话自己,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没有同情心。” 开什么玩笑,自己也是靠走的好不好? 再说了,就算自己有同情心又能如何?难道还能把自己的腿借给你不成? 就在这时,沈昱突然感觉到身后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自己还以为是窦三哥追了上来,可是回过头时,却见一个人低头跟在自己的身后,微微抬起头跟自己对视了一眼。 不看不知道,这一看,差点把沈昱的魂给吓飞了,这不是彩玥吗?她怎么来了? 脑子里突然想到前几天彩珠曾经到自己这里借过衣裳,沈昱一下便想明白其中的原委,皱着眉把永福拉到自己身边,压低声抱怨道:“你怎么来了?难道你不知求雨不能有女人吗?趁着没出城,快点回王府去。” “我不。”永福倔强地摇了摇头,自己好不容易走到这里,怎么能轻易就回城呢,瞪了沈昱一眼,威胁道:“你要是敢说出去,我就说你是我的同谋,是你把衣裳借给我的。” “我……”沈昱手指指着自己,不由一阵头痛,此时队伍已经来到城门处,自己一咬牙,低声吩咐道:“你想出去行,不过凡事都要听我的,不许说话,不许乱跑,不许问东问西,记住了没有?” 用力地点了点头,永福心满意足道:“记住了。” 自己也不知道这样做到底对还是不对,反正沈昱总觉得心里像系了块石头似的,脸上的笑容早已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则是满脸的愁容。 沈昱不开口,永福却是有些憋不住了,城外的风景是自己从来都没有见过的,虽然还没有看到沈昱说的高山流水,但眼前的一切已经让自己有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唯一让自己有些不满意的,就是沈昱脸上的表情,跟自己欠他许多钱似的,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低声抱怨道:“你就能不能笑一笑?摆出这张臭脸给谁看?” “我说摆给殿下看,你信吗?”沈昱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黑着脸继续向前。 “你……”永福恨恨地瞪了沈昱一眼,自己又害怕被别人发现,只能不甘心地跟了上去。 龙王庙离安陆州虽然不远,但也有四五里地的距离,这些路对于常年走路的百姓根本算不了什么,可是对于朱厚熜跟永福这样的贵人来说,无疑是极大的考验。 朱厚熜不只一次地回头向沈昱抱怨,身旁的永福嘴也没闲着,抱怨沈昱欺骗自己,高山流水一样没见到,倒是把两条腿累得跟面条似的,自己很怀疑自己到底还能不能走回安陆州去。 不过还好,视线中总算见到了半山坡上的龙王庙的影子,此时龙王庙外面早已经站满了百姓,应该是听说兴王来求雨才聚集到这里的,远远地看到兴王的队伍时,人群中还爆发出一阵欢呼,听起来哪像是来求雨,分明就是来下雨的。 前面的队伍总算停了下来,沈昱看了看四周,偷偷找了个石头让永福坐下,接着从怀里掏出一块饼子递到永福面前:“饿了吧,快点吃。” 只不过就是一张普通的面饼罢了,可在永福眼里,这无疑是天下最美味的食物,接过面饼,三口两口便咬下一大半,嘴里塞得鼓鼓的,还不忘问沈昱道:“有水吗?” “有。”沈昱把早就准备好的水葫芦递了过来,自己还不忘提醒道:“就这么点水你少喝些,回去还得喝呢。” “知道了。”永福不耐烦地应了一声,一仰脖便下去了半葫芦,再递回到沈昱手中时,葫芦明显轻了许多。 沈昱疲惫地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湛蓝色的天空上连半点云彩都没有,毒辣辣的阳光直射下来,很显然,光凭这葫芦里的水两个人坚持不了多久。 就在沈昱正考虑着去哪里搞点水来的时候,朱厚熜又从前面挤了过来,一边擦汗一边焦急道:“昱哥儿,快点把水给我,这么热的天,渴死我了。” “我……”沈昱还没开口,朱厚熜就已经把水葫芦抢了过来,拨开塞子便往口中倒了下去,只是没等自己喝够,葫芦里的水就已经没了,朱厚熜不甘地倒了倒,还是一滴水都没倒出来,自己无奈道:“你就算口渴,也得给我留点呀,算了算了,我再找找别人。” 看着朱厚熜远去的背影,沈昱真的很想跟他说其实自己一口水都没喝到,可是自己知道就算说了,朱厚熜也未必能相信,要是把彩玥给供了来的话,她怕是没办法留在王府了。 一个饼子下肚,永福的力气也恢复了些,刚刚朱厚熜的话自己全都听到了,为了避免尴尬,自己只能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直到朱厚熜走了之后,自己这才喃喃道:“刚刚……不好意思呀。”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沈昱看了看四周,正想找个水井看看能不能打点水的时候,人群突然骚动了起来,只听有人喊道:“快看,是白莲教的人。” 咦? 沈昱顺着他们的目光望了过去,只见官道上,无数白衣人正朝这边涌了过来。 第47章 笼络人心的成本 “全体戒备!” 负责兴王此次出行安全的乃是指挥使姜雍,看白莲教来者不善,连忙挥旗,指挥着手下的卫士把兴王团团围在中间。 不多时,众人白衣人已经来到山脚下,离兴王的人马不过几十步的距离停了下来,从中大步走出一人,来到中间时停了下来,运足气息,大声喝道:“某乃圣母座下左护法元翌,闻听兴王为民祈福求雨,圣母也想贡献一臂之力。” 接着,也不管兴王答不答应,元翌冲着身后一招手,大声道:“还不快将祭品奉上。” 身后的白衣人突然往两旁一边,只见十几条大汉抬着一块巨大的木板走了过来,当即沈昱看清木板上面居然放着一头牛的时候,眼睛一下便瞪得溜圆,就连身后的永福也无比惊讶地站了起来,扭头看了一眼父王身边,跟山下的那头牛比起来,父王身边的祭品可谓少得可怜。 木板上的牛只是第一件,接下来又有两块木板被抬了过来,一个上面放着的是羊,另一个则是一口大肥猪,标准的三牲配置。 人群中兴王的脸黑得跟锅底一般,只因来时过于匆忙,寻不到将要病死或老死的耕牛,所以只好准备了鸡、鱼、猪的小三牲,没想到自己还没进到庙门,这白莲教就给了自己一个下马威。 看着眼前的架势,兴王知道自己不出面是不行了,分开人群来到前面,朱佑杬沉声道:“本王此行前来求雨,已经准备好祭祀用的三牲,就不劳白莲圣母出现,还前元护法替本王谢谢圣母,至于这些东西……还是抬回去吧。” “王爷此言差异。”元翌似乎早就料到兴王会拒绝,冷笑道:“王爷求雨,还不是为了天下的黎民百姓?白莲教的教众也都是百姓出身,供奉些祭品也是为了表达自己的心意,王爷总不会如此小肚鸡肠吧?” 这哪里是跟王爷说话的口气,别说是兴王朱佑杬,就连沈昱听着都有些生气,可是生气归生气,白莲教人多势众,又是有备而来,并不是动手的好时机。 兴王自有兴王的骄傲,冷哼道:“本王行事,哪用你们指手画脚,不过是一些鸡鸣狗盗之辈,还不速速退下。” 或许是兴王的态度刺激到了元翌,先是微微低下头,接着慢慢地抬起,原本平和的脸上已经挂上一丝桀骜的表情,冷笑道:“今天这份祭品恐怕王爷是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如果本王不收呢?”兴王气势逼人,丝毫没有退缩之意。 “那……就别怪草民惊扰王爷了。”话音刚落,元翌突然大声喝道:“白莲下凡,万民翻身,白莲教众何在。” “无生老母,法力无边!” 突然间,整齐的声音便把兴王一行包裹在其中,让兴王最为惊讶的是喊口号的不光是后来的这些白衣人,就连先前把这里围住的百姓中也响起无数的声音。 声音如钟,一浪一浪朝兴王一行涌来,顿时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兴王面色如土,似乎没料到居然会遇到这种场面,心里一时拿不准这些白莲教人到底想要做什么,直到元翌一挥手,声音戛然而止时,自己这才沉声问道:“元护法,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元翌面带得意地笑道:“还是那句话,只要王爷收了这三牲供品,供献给龙王爷就好了。”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好。”兴王无奈地点了点头,扭头吩咐道:“来人,去把三牲接过来。” 身后有人上前,把牛、羊、猪三牲抬到兴王这边,见白莲教没有什么异动,兴王心里隐隐松了口气,淡淡道:“既然如此,那就替本王谢过白莲圣母,你们可以退下了。” 元翌一抱拳:“祝愿兴王心想事成,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在下告辞。” 白莲教的人来得快,去得更快,不大会的功夫便走得一干二净。 见白衣人走得干净,永福心中隐隐松了口气,不解地问道:“沈昱,你说他们摆这么大的架势到底要做什么?难道就为了把三牲送给咱们?” “费这么大劲,怎么会这么简单。”沈昱表情严肃地摇了摇头,接着轻声道:“其实说白了,白莲教就是在收买人心,若是王爷求雨成功了,他们大可扬言说这祭品是他们供奉的,老百姓哪里知道真相,自然是相信他们的鬼话。” “啊?”永福哪见过这种事,顿时惊讶地张大嘴巴,眨了眨眼好奇道:“那要是没下雨呢?” “那就更麻烦了。”沈昱担忧地看了一眼兴王的方向,幽幽道:“他们大可把责任全推到王爷身上,到时候什么鬼话都能冒出来。” 永福担心真会出现沈昱说的那种情况,连忙问道:“那可有办法解决?” 摇了摇头,沈昱苦笑道:“白莲教这是阳谋,只要他们一出招,王爷就非接不可,这帮人还真是人才。” 这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有心思在夸他们。 永福担心地望着父王的方向,正寻思着回去之后把沈昱的话偷偷说给父王时,前面的兴王已经准备好,让人抬着三牲祭品,慢慢朝山上的龙王庙走去。 跟沈昱想的差不多,整个求雨的过程十分的枯燥无味,除了兴王之外,所有人都面朝龙王庙跪着,只听兴王一人在庙里唠唠叨叨说了半天,整个过程这才算结束。 等到兴王出来时,众人这才慢慢站了起来,沈昱拍了拍身上的土,突然想起刚刚要打水的事情,可是找了半天自己都没看到哪里有水井,只能拎着一个空葫芦悻悻地往回走去。 就在沈昱慢悠悠地往回走时,身后突然有人拍了拍自己,不用回头,沈昱都知道肯定又是彩玥那个死丫头,没好气地回头问道:“又怎么了?” “我,我……”永福小脸涨得通红,当着沈昱的面自己实在是有些说不出口,可是自己一个人又不敢单独去一旁,感受着肚子里的翻江倒海,自己终于忍不住低声羞道:“我想要方便一下。” 第48章 意外总在突然时 “这……” 沈昱抬头看了一眼前后密密麻麻的人群,苦恼道:“这么多人,去哪里方便?” “我不管,你快点给我想办法。”感觉自己就要忍不住了,永福已经快哭出来了。 “跟我来。”没办法,沈昱连忙一招手,领着永福往回走去,离这里不远处有片小树林,那里现在应该没有人。 永福倒是听话,紧紧跟着沈昱,等到两个人来到小树林边缘的时候,前面的大队人马已经走出去好远。 沈昱连忙一指树林:“你快点去里面方便,他们都走远了。” “你,你再走远点。”先前只是觉得微微有些难为情,可是只剩两个人的时候,永福就觉得小脸火辣辣的,连忙挥挥手,示意沈昱躲远点。 没办法,沈昱只好往外走了几步,回头问道:“这样可以了吧?” “再远点。” 又是几步:“这样总可以了吧?” “再……”永福本想让沈昱再躲远点,可是自己对树林又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感,权衡一下,点头道:“好吧,就在那里,我不叫你,你不许过来呀。” “放心吧,你叫我我也不会过去的。”沈昱往远处张望了一眼,兴王的队伍只剩下一个尾巴了。 永福小心翼翼地进到树林中,也不敢往太深的地方走,先是小心地查看了一番四周无人,这才小心地蹲了下来,当腹中的压力终于减轻时,自己也长长松了口气。 连忙逃一般地离开刚刚的位置,永福整理好衣裳,朝着树林外走去,看到沈昱果然百无聊赖地蹲在远处时,自己促狭心大起,打算去吓他一吓,就在自己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时,突然从官道的另一头响起一阵哈哈大笑的声音,听到这声音时,沈昱警惕地抬头看了一眼,转头时,自然也就看到了悄悄过来的永福。 “真没意思,差一点就吓到你了。”永福有些失望,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这一看不要紧,自己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只见官道的另一头走来三、五个人,肩上扛着的分明就是父王刚刚进贡的祭品。 永福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突然指着对方大声嚷道:“你们是什么人?这是兴王进贡给龙王爷的祭品,还不快点去放回去。” 她这么一开口,却把沈昱给吓了一跳,这丫头莫不是疯了不成,一看这几个人的相貌就不像善类,他们不惹自己已经是烧高香了,没想到这丫头居然傻到去招惹他们。 视线中那几个人似乎也是一愣,脸上的笑容消失掉,齐齐地望了过来,沈昱心中暗暗叫苦,连忙道:“几位大哥对不起,我这妹子脑子有病,见谁都会吼两声,你们走你们的。” 说完,沈昱故意冲着永福吼道:“磨磨蹭蹭的,三哥他们还在前面等咱们,还不快点。” 三哥? 哪来的三哥? 永福一脸懵逼地看着沈昱,见他给自己一个劲地使眼神时,自己愣是不明白什么意思,指着那几个人不满道:“明明就是他们不对,你怎么还说我呀。” 真是个傻丫头。 沈昱心知不好,眼神的余光已经注意到那几个人朝自己走了过来,现在要是自己一个人跑掉,应该有八成能甩开他们,可要带着彩玥这个累赘,怕是连一成的可能性都没有。 眼神埋怨地瞪了永福一眼,沈昱催促道:“你动作快点吧,三哥他们等不到咱们就该回来找,到时候又是我挨骂。” 沈昱的话音刚落,已经到了身边的大汉嘿嘿一笑:“爷们,就你这点套路还想骗哥哥呢?你没听你那傻媳妇说吗,人家看不惯我们拿祭品,这是充江湖好汉,打抱不平来了。” 一听这大汉的话,永福的脸顿时一红,羞道:“谁,谁是他的傻媳妇。” “哟,还不是媳妇呢?”大汉色眯眯看着永福笑道:“难不成,你们两个是偷偷逃出来的?要是这样可算你是走运了,哥哥可是桐山上的好汉,你们两个跟哥哥走,保你一辈子吃香喝辣的。” “谁稀罕。”永福冷哼一声,一扭头:“沈昱,咱们走。” 走?往哪走? 就在这说话的功夫,五个大汉已经把路的两头给堵住了,抱着膀子一付好看戏的样子看着两个人,分明就想把两个人给留下。 到了这时,永福终于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妙,小手忍不住拽住沈昱的胳膊,低声道:“沈昱,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我怎么知道怎么办?”沈昱无奈地瞪了她一眼,突然甩开永福的手,朝先前那大汉走了过去,讨好地笑道:“这位大哥,我家就我一个独苗,要不然,我把她给你留下,你放我一条生路如何?” “沈昱?”大汉还没开口,身后的永福却不干了,杏眼倒竖,冲着沈昱大声吼道:“你要是敢把我留下,我,我……” 还没等她说完,沈昱便回过头,不耐烦道:“要不你耽误事,我能留在这里吗?再说了,这位大哥一看就是淳朴善良的人,你跟了他,也委屈不到你。” “对,小兄弟这句话我最爱听。”那大汉十分满意沈昱的话,胸口拍得山响,大声道:“桐山上谁不知道俺黑牛是个疼老婆的人,寨子里别人家都打得脸红脖子粗的,就俺黑牛家,四个老婆都老实得很。” “你有四个老婆?”永福似乎忘了自己的危险,吃惊地问道。 黑牛拍了拍胸口,色眯眯道:“你放心,就算我有一百个老婆,我也会对你好的,咱们这就回山吧。” 一边说,黑牛一边朝永福走了过去,对于站在他身边的沈昱自己根本就没放在心上,一个半大的小子而已,能有什么威胁,倒是他刚刚的举动才符合他的年纪,天大地大哪有自己的小命大。 就在黑牛刚从沈昱身边路过,伸手刚要去抓永福的时候,自己突然感觉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抓到自己,脖子上一沉,两条腿突然从肩膀两边扣住自己的身体,一道凉气架到了自己的喉咙,头顶上有人厉声道:“别乱动,要不然我就杀了你。” 第49章 那一刻天塌地陷 看到沈昱突然做出如此惊人举动的时候,永福似乎忘掉刚刚发生的一切,吃惊地看着沈昱,结结巴巴道:“沈昱,你这是做什么?快点把他给放了。” “是呀,小兄弟,你这是干什么,不就说句玩笑话吗,干嘛动刀子,你要是不喜欢,我不说了还不行?” 虽然刀子就架在脖子上面,很显然黑牛并不是很紧张,心里到是有些惊讶于沈昱的身手,自己都没注意到的功夫,他就已经跳到自己的身上,而且他双腿锁定的位置又是如此巧妙,只要自己一动,他就能速度反应过来。 沈昱脸上露出一丝冷笑,手上的动作突然加重了几分,大声吼道:“都别动,谁敢再动我真杀人了。” 就在黑牛用说话分散沈昱精力的同时,剩下的几个人正准备悄悄地靠近永福,想将她抓为人质与沈昱交换,却不料沈昱他们的动作早就被沈昱看在眼中。 几个人脚步连忙停了下来,其中一个人冷笑道:“小兄弟这是何必,要不这样,我们放你们走,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就这么算了如何?” 自己也想就这么算了,可是从他们围上来的那一刻,问题就已经变了性质,打死自己都不相信他们会有这样的好心,还不是想找机会救下黑牛。 眼珠一转,沈昱点头道:“好,我可以就这么算了,不过你们得先答应我几件事情。” “小兄弟请讲。” “你们到我身后站成一排。” “这……”几个人犹豫一下,也不知沈昱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沈昱手上的刀子又紧了几分:“快去,大不了咱们鱼死网破。” “行行行,我们去还不行吗。” 剩下四个人连忙绕到沈昱的身后齐齐地站成一排,沈昱让身下的黑牛转过身,接着又命令道:“把你们的鞋脱下来。” 脱鞋? 几个人愣了一下,也照做了。 “现在把你们的鞋往远处扔,扔得越远越好。” “我说小兄弟,你这就……好好好,我扔,扔还不行吗?” 沈昱二话不说,手中的刀子突然在黑牛的脸上划了一刀,鲜血瞬间便流了下来,顿时把对面的人吓了一跳,连忙把鞋远远地扔掉。 “现在做最后一件事,把你们的腰带都解下来。”本来当着彩玥的面,沈昱并不想做这么决,可是小心无大事,想保住两个人的小命,现在做什么过份的事都是应该的。 看着黑牛脸上的血,几个人没办法只好把腰带全都解下来,又按沈昱的话全都系成了一个个死扣,直到这时,沈昱终于松了口气,转身吩咐道:“顺着来路快点往回跑,千万别回头。” 永福早已经明白沈昱刚刚说那些过份的话不过是麻痹对方而已,可是一听沈昱只让自己跑时,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连忙道:“不行,要跑一起跑。” “闭嘴呀,让你跑你就跑,哪来那么多废话,你信不信?没你这个累赘我早就跑掉了。” 沈昱突然变得暴躁起来,让刚刚还坚持的永福顿时一愣,瞠目结舌地看着沈昱,感觉像是看一个陌生人似的。 “我的祖宗,你快点跑好不好,我这里坚持不了多久的。”沈昱真的快要疯了,永福还在这里添乱不说,更加雪上加霜的是自己右手的伤口已经迸裂了开,鲜血顺着手掌缓缓流了下来。 永福终于慢慢向后退去,还不忘冲着沈昱喊道:“沈昱,你再坚持一会,我去找人,马上就回来救你。”说完,扭头便跑。 说是跑,可是在沈昱看来,永福的速度实在太慢了些,等到她跟上兴王的队伍不知道猴年马月了,转过头时,自己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几位好汉真的对不住了,看来咱们得在这里多等一会了。” “沈昱,你不会说话不算数吧?”沈昱身下的黑牛冷冷道:“那丫头我们兄弟已经放了,现在该轮到你兑现诺言的时候了,现在把我放了,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要不然……你家就在安陆州吧?” 黑牛的话里带着浓浓威胁的意味,沈昱听到时,丝毫没有被吓到,冷笑道:“你当小爷是吓大的?就你们这帮土匪,在城外截个道杀个人,一个个就觉得自己是英雄好汉了?少扯了,想让我放你可以,不过再等一刻钟的。” 脸上的伤还在往下流血,黑牛心里也清楚沈昱绝对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兔子逼急了还会咬人呢,把这小子逼急了,说不定真的会一刀杀了自己。 行,一刻钟就一刻钟,自己能等得起。 他可以闲着,可是沈昱不想闲着,冲着对面的四个人道:“你们四个往后退,我不说停谁也不许停。” “小子,你别太过份了。” “我过份又怎么样?来杀我呀。”沈昱也豁出去了,自己面对一个人总比面对四个轻松些,一脸蛮横的样子,丝毫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柱子,退。”黑牛被压得这么久,已经有些坚持不住了,柱子他们在这里,沈昱肯定不敢放松,无奈之下,自己只能吩咐一句。 “大哥,你……” “退。”黑牛不耐烦吩咐道。 “好。”柱子点了点头,接着狠狠地剜了沈昱一眼,恨恨道:“小子你给我记住,你要是敢伤了我大哥,就算走到天涯海角,桐山的兄弟也不会放过你的。” “放心,只要你大哥不动歪心思,我就不会动他。” 听到沈昱的保证,柱子几人开始缓缓向后退去,不大会的功夫便已经消失不见,这时黑牛笑道:“小兄弟,这次你总该把我放开了吧?” “我不信你。”沈昱干脆地摇了摇头,突然倒转匕首,用刀柄处朝着黑牛的太阳穴狠狠砸了一下,黑牛眼前顿时一黑,沈昱趁这功夫从黑牛身上跳了下来,手中的刀子猛地插进了黑牛的大腿,自己拨腿便跑。 听到远处黑牛的惨叫声,根本没走多远的柱子立刻领人跑了回来,等他跑到黑牛这里的时候,沈昱早就跑得无影无踪,好不容易替黑牛止住血,柱子担心问道:“大哥,你没事吧?” “放屁。”黑牛一个巴掌扇了过去,接着恶狠狠道:“发动所有的兄弟去安陆州,一定要把这个小子给我找到。” 第50章 梦想与现实差距 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上,沈昱就意识到体力对自己的重要性,每天早上的锻炼一直坚持不懈,今天终于用了上。 之所以捅黑牛的那一刀,自己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毕竟对方人多势众,自己伤了他最多养上几个月伤势就能恢复,可自己跟永福若是落到他们手中,那可是生不如死。 所以,哪怕自己变成一个恶人,也绝对不会任由这种事情发生。 最让沈昱感到意外的是,自己还没跑出去多远,就已经看到了永福的背影,看样子她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向前,只不过由于体力的缘故,早已经跑不动,一步一步艰难地向前挪动着,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 “彩玥,彩玥。”沈昱从后面追了过来,大声地喊着。 开始听到彩玥的时候,永福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沈昱都追到她身边了,自己傻傻地盯着他看了半天,看到沈昱没事时,自己的情绪突然一下崩溃掉,‘哇’的一声便哭了出来。 永福这么一哭,倒是把沈昱吓得手足无措,一边还要担心那些山贼会不会追上来,一边还要哄着她,着实为难了自己。 “想哭可以,咱们回去哭,哭多久都没有人管,你再哭下去的话,那些山贼就要追上来了。” 一提到山贼,永福的眼泪果然被吓了回去,后怕地往沈昱身后看了一眼,挣扎地想要继续往前走,可是这两条腿软得跟面条似的,只走了几步就软软地瘫倒在地上,哭丧着脸道:“沈昱,我实在是没力气了,要不……你先逃吧。” “开什么玩笑呢,我能丢下你不管吗?”沈昱朝后面看了一眼,又看了看瘫倒在地上的永福,一咬牙道:“来,我背你。” “你,行吗?”两个人年纪相仿,或许是女孩先长个的原因,看起来永福还要比沈昱的个头高那么一点点,而且沈昱长年营养不良,身体又极为瘦小,怎么看都不像能背动永福的样子。 “快点上来吧,再耽搁一会,他们真的要追上来了。”沈昱发了狠,蹲到永福的面前。 犹豫了一下,永福还是小心地趴到了沈昱的后背上,虽然沈昱的个子不高,但却能给自己无穷的安全感,就像他刚刚吼自己…… 永福似乎想到了什么,心情一下变得不高兴起来,嘟着嘴问道:“沈昱,刚刚你说要把我留给那些人的。” “那不是麻痹他们吗?我要是真想把你留给他们,还费这个劲干什么?”沈昱估摸着从这里到安陆州的距离,怕是还走三、四里路,要是一直背着永福,自己肯定吃不消。 “我知道。”永福小脑袋里面也不知在想着什么,接着恨恨道:“我就是在提醒你,你欠我一个道歉。” “啊?”沈昱搞不懂永福到底在想什么,只顾着闷头赶路,赶上王爷的队伍自己是别想了,自己现在就盼着窦三哥能发现自己不见了,回头来找自己。 不过自己也知道这种可能性不太大,背着永福大概走了一里路之后,自己实在是累得不行了,刚好不远处有条小河经过,自己背着永福来到小河边,把她往地上一放,自己便趴到小河边,先用手湿了湿嘴唇,等到呼吸变得均匀之后,这才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这么久没有喝水,再加上刚才又一紧张,永福也渴得要命,学着沈昱的样子也湿了湿嘴唇,颇为秀气地喝了起来。 两个人灌了个水饱,力气总算是恢复一些,为了怕那些山贼追过来,沈昱特意选了一个隐蔽的地方躲了起来,目光查看着四周,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吃的东西。 “咱们现在算安全了吗?”永福见身后一直没有人追来,心里隐隐松了口气。 “这么跟你说吧,没回到王府前,就不算安全。”沈昱才不相信这些山贼会轻易地放弃,城中虽然不好下手,可是从这里到安陆州还有好几里路,谁知道他们有没有抄近道绕到前面去。 听现在还没安全,永福又开始担心起来,心里暗暗后悔自己不应该这般任性的,这下倒好,居然连城都回不去了。 或许是看出永福脸上的担心,沈昱轻声安慰道:“放心吧,不是还有我呢吗,几个小毛贼而已,怎么会放在我眼里。” “切,小毛贼?”永福瞪了他一眼,冷笑道:“小毛贼就把你吓成那个模样,差一点连我都……” 话还没说完,沈昱突然扑了过来,一下就把永福的嘴给捂住,冷不丁被沈昱给撞倒,永福顿时恼羞成怒,拿着小拳头拼命地打着沈昱,却不料沈昱一脸焦急地冲她摇着头,接着一指河边的方向,压低声道:“他们追来了。” 这句话果然好用。 一听山贼真的追来了,永福一下便老实起来,慢慢翻过身,顺着沈昱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三个刚刚见过的山贼正蹲在河边喝水。 “怎么办?”永福的身体微微发抖。 “别出声,他们不一定知道咱们躲在这里。”沈昱心里叹了口气,伸手把准备好的石头抓在手上,要是真的被他们发现,自己只有跟他们拼了。 不过还好,这三个人喝完水之后,只是随意地看了看四周,见没有什么异常便继续朝前面追去,看他们的方向,果然是安陆州。 直到看不到他们的身影,沈昱这才松了口气,接着担心道:“这下麻烦了,他们赶在咱们前头去了,这条路是不能走了。” “那怎么办?”永福早已经乱了分寸,开始担心起来。 沈昱算了算路程,从这里到安陆州也就剩两、三里路,其中能够埋伏的地方虽然不多,但自己只要漏了一处,就会把两个人陷入危险的境地。 沈昱抬头看了看另一边,低声道:“咱们从侧面绕过去,就是路不太好走,你还能不能坚持一下?” 永福的两条腿就跟灌了铅一样,不过看到沈昱的眼神,自己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我可以的。” “那好,咱们走这边。”说完,沈昱面露坚定,朝官道的另一边走了过去。 第51章 山穷水尽疑无路 若按原计划这处离安陆州也不过两、三里的距离,可是这么一绕,说不定十里八里都绕出去了。 可是沈昱又不敢不绕,毕竟自己面对的不是普通的小贼,而是穷凶极恶的山贼,哪怕辛苦些,总要把安全摆在第一位才行。 沿着树林的边缘一路向前,走了好久都没有看到有路的踪影,倒是身后的永福走了不到一里之后就再也走不动了,哪怕沈昱拿山贼吓唬她,她都懒得再挪动一步。 没办法,自己只能再次把永福背了起来,两个人就这么走一程、背一程,继续朝前方挪去。 天上的太阳已经开始西斜,可是自己依然没有找到通向安陆州的官道,沈昱渐渐变得焦急起来,又怕把这种情绪传染给彩玥,自己也不敢表露出来,只是一遍一遍地打气道:“再往走一里就到了,回去之后我请你吃肉包子,管够。” “我不想吃肉包子。”永福早已经饿得两眼发昏,就凭着一口气往前挪动,随时都有倒下去的可能,用着最后一点力气喃喃道:“我要吃桂花糕……” 说完,永福软软地倒在地上,直接昏了过去。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若是彩玥清醒自己还能背她走一段,现在她已经晕了过去,自己该如何是好? 就在沈昱手足无措之时,前面的树林中突然走出一个担柴的樵夫,远远地看到沈昱跟永福的时候,樵夫顿时一愣,冲着沈昱大声道:“小哥儿,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可是迷路了?” 现在已经顾不上对方是好人还是坏人了,沈昱连忙喊道:“对对对,我们是想去安陆州投亲的,可是找不到通往安陆州的路了,麻烦大哥给指个方向。” 一边说,沈昱一边抓起一块石头暗暗戒备,生怕这樵夫起了坏心眼。 “哈哈,原来你们是去安陆州的呀。”樵夫哈哈一笑,把肩上的柴放到地上,又从扁担上摘下一个水葫芦,又拿了一块面饼走了过来:“这里离安陆州并不远,顺着这个方向再走两里地便是安陆州的西门,看你们这样,恐怕已经饿坏了吧,还好我这还剩些清水干粮,你们润润喉然后再走吧。” “多谢大哥。”沈昱连忙把水葫芦跟干粮接了过来,自己小心地把永福扶了起来,轻轻撬开她的嘴唇,把水葫芦里的水一点点倒了进去。 “看你们这身打扮也不像乡下人,莫非是外地来投亲的?” 沈昱点了点头:“正是。” “你们呀,来得不是时候,要是可以的话,还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 咦? 沈昱不解地问道:“大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安陆州出什么事了吧?” “唉,你们是外地人不知道,这安陆州都快大半年没有下雨了,这地里的苗都干了,今年肯定是个荒年,说不定呀,还得饿死许多人呢。” “居然这么严重?”沈昱哪遇到过这种情况,见樵夫脸上的表情凝重,自己也隐隐担心起来,若是这老天还不下雨的话,今年的收成为零,那老百姓该怎么活下去? “可不是,也不知道是谁做了缺德事得罪了老天爷,偏偏跟老百姓们过不去。” 就在这时,沈昱怀中的永福‘嘤’的一声,慢慢把眼睛睁了开,看到对面居然有个陌生的人的时候似乎被吓了一跳,连忙往沈昱的身后躲了躲。 樵夫见状,尴尬地笑了笑,起身道:“好了,时辰也不早了,你们还是快点进城吧,晚了就进不去了。” 说完,樵夫便朝来路走去。 沈昱见状连忙大声道:“大哥能否留个姓名,若有机会小弟一定要报答你的恩情。” “算了算了,一点水算得了什么。”樵夫摆了摆手,担起柴就这么走掉了。 直到这时,永福才从沈昱的身后钻了出来,小声问道:“我是怎么了?他又是谁?” 沈昱担心地看了她一眼,无奈道:“刚刚你都饿昏过去了,还好这位大哥路过,给咱们点水跟饼子,快点吃吧,吃饱了好赶路。” 一看到那张面饼,永福的眼睛直冒绿光,连忙接过来,上嘴便咬,三口两口便吃了一大半,自己正嚼着呢,突然看到沈昱呆呆的目光正望着手中的面饼,自己一下便反应过来,从早上到现在沈昱好像一口东西都没有吃呢,倒是自己连着抢了他两张面饼。 想到这,永福有些不好意思地把剩下的面饼递到沈昱面前,喃喃道:“对不起呀,我实在是太饿了,剩下的你吃吧。” “还是你吃吧。”沈昱把面饼又推了回来,笑道:“你都吃了好有力气,我少背你一段比什么都强。” 他这么一说,永福的脸羞得更红了,连忙推了回去道:“我吃了那么多,已经有力气了,你快点吃吧。” “那这样,咱俩一人一半。”沈昱不由分说,把手中的面饼从中分开,递给永福一块,自己留下一块,三口两口解决掉,又喝了些水,两个人总算重新踏上了回城的路。 肚里有食心不慌,按那樵夫指的方向,果然走了不多时就踏上了官道,等两个人蹒跚地回到安陆州时,头顶上的太阳已经偏得厉害,估计再过一会,城门都要关上了。 总算是回到了城里,已经疲惫到极点的永福跟沈昱从王府的侧门溜进去之后,便回到了自己的绣楼,直接往床上一躺,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此时,彩珠跟彩玥正在担心永福的安危,毕竟王爷的队伍都回来了,可是郡主却不在,若不是沈昱也没回来,两个人就差一点告诉王爷了。 现在看永福终于回来,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叽叽喳喳地问道:“郡主你可回来了,你要是再不回来,奴婢都快要吓死了。” 永福闭着眼,用蚊子般的声音道:“水。” “水。”彩珠连忙端来水,扶着永福半坐起来,接过水碗便干了下去,一连喝了三碗,永福总算觉得自己是活过来了。 眼睛睁开的第一件事,便是恨恨地怨道:“什么高山流水,以后再也不信沈昱的话了。” 第52章 柳岸花明又一村 除了个别几个人之外,似乎永福的行踪并没有暴露出去,唯一让朱厚熜感到有些意外的是沈昱明明已经愈合的伤口重新又迸裂了开,问他为何回来这么晚时,他只说偷偷溜回家里看了看。 兴王求雨过后,百姓的怒火似乎稍稍降了许多,该挑水的挑水,该买粮的买粮,心里多半都清楚这一季的收成恐怕真不会很多了。 一连过了几天,这老天爷根本没给兴王面子,明亮的太阳高高挂在天上,连云彩都不知道躲到了哪里,兴王害怕这些百姓会乱起来,一方面不让府里人出去,另一方面加强城池的戒备,以防民众骚乱。 就在王府中一付如临大敌的时候,安陆城内却来了许多的不素之客,这些人一进城便四下分散开,开始寻着城中那些整日无所事事的光棍打听一个人,可是问来问去,这些光棍谁都没听过这个叫沈昱的人。 一连在城中逛了几日,也没找到沈昱,柱子显得有些气馁,一大早便跟几个兄弟出了客栈,随意地找了个包子摊坐下,五个人居然要了几十个肉包子,倒把卖包子的徐春笑得合不拢嘴,挑衅般的目光看着隔壁的孙陶,嘴里故意冷笑道:“这包子好吃不好吃,人家一闻就知道,咱们不像某些人,光拣那不要钱的肥肉往肉馅里揣。” 隔壁的孙陶脾气好,也不愿跟他计较那么多,毕竟都是挨着做生意的,低头不见抬头见,总不好把关系搞得那么僵。 徐春这边一笼一笼地往上递包子,柱子跟几个人三口两口便是一个吞了下去,一连吃了几个垫垫底之后,柱子开口了,低声骂道:“这沈昱到底是不是他的真名?咱们别再让那小娘皮给糊弄了,白浪费这么多时间。” “柱子哥,你看那沈昱个子不高,又白白净净的,说不定是城里的读书人,要不……咱们找找城里的书院怎么样?” “还是石猴脑袋瓜够用,对,咱们吃饱了就去书院,我就不信,这么大个人还能丢了不成。” 几个人也没有刻意地掩饰自己的声音,却被端着包子的徐春听个正着,到了桌子边把手中的笼屉放下,却没有走,脸上带着一丝犹豫,像是有什么话要说。 他这一停下,柱子立刻就注意到了,扭头看了徐春一眼,冷笑道:“我说掌柜的,你站在这看什么呀,莫不是怕我们给不起钱?” 说完,柱子从袖子里一摸,摸出一块碎银子来,往桌子上一拍,豪气道:“拿去。” “谢谢这位爷。”徐春连忙把银子拿了起来,犹豫了一下,低声问道:“刚刚听几位爷说话,好像是在找一个人?” “嗯?”柱子脸上的表情一下就变得凌厉起来,目露凶光地瞪了他一眼,冷笑道:“我说掌柜的,有些话可以听,可是有些话却不可以听,要是一不小心听到了不该听、不能听的话,恐怕会有杀身之祸。” 一撩衣裳,徐春一下便注意到柱子腰间插着的匕首,心里咯噔一下,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不自然起来,结结巴巴道:“好汉别误会,就是刚刚你们提到的那个沈昱……我认识。” “你认识沈昱?”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一听徐春居然认得沈昱,柱子的眼神顿时亮了起来,迫不及待地问道:“你认识的沈昱是什么样子的?快跟我说说。” “大概十三、四岁,个子不高,瘦瘦的,长得倒很精神。” “对对对,就是他。”就算沈昱化成灰,柱子都能认得他,听徐春说完,自己一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更大些的碎银子,往徐春手里一塞:“你只要告诉我他住在哪里就行了。” “这个……我不知道。”徐春面露苦笑,看到柱子面露凶光时,连忙解释道:“我只知道他家住在清水巷,就是不知道哪一间,不过……” 徐春突然想起了什么,偷偷指着孙陶的铺子道:“不过他的两个弟弟每天早上都会来这里取包子,好汉再等一会,应该就会来了。” “好,就信你一回。”柱子点了点头,继续吃着面前的包子,只不过贼兮兮的目光一直盯着旁边孙陶的摊子,等着沈昱两个弟弟的出现。 自从沈昱在孙陶这里花了银子之后,两兄弟每天总算能吃饱肚子,更让沈昱意想不到是两个人居然把懒床的毛病都改掉,早早便从床上爬了起来,按大哥的吩咐耍了两趟拳,小哥俩便高高兴兴朝着孙陶的包子摊而来。 这一天,小哥俩来得稍有些慢,沈崇害怕去书院迟到,便想拿着包子在半路上吃,到了孙陶这里,沈崇道:“孙叔,今天只拿四个包子就好。” 对于这对礼貌的哥俩,孙陶也是比较喜欢,担心道:“四个包子三个人会不会太少了?” “不会的,我娘在家有吃的,我跟我弟拿包子去书院吃。” “那好,你们稍等,我这就给你拿去。” 就在孙陶给两个人装包子的功夫,沈崇突然感到身后好像有人,一扭头却把自己吓了一跳,只见四个面目狰狞的大汉就站在自己身后,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自己,见自己回过头,柱子嘴角勾起一道诡笑:“小兄弟,听说你姓沈?” 沈崇够聪明,果断地摇了摇头:“不,我姓孙。” 姓孙? 就在柱子一愣神的功夫,旁边的沈鹤却茫然不解地问道:“二哥,咱们不是姓沈吗?什么时候改姓孙了?” 沈崇一听,就知道不妙,连包子也不要了,拉着沈鹤就跑。 可那柱子早已经有了准备,听到沈鹤的话就知道这小子是在骗子,一把就将沈崇的衣领给抓住,接着冷笑道:“你小子跟你哥一样狡猾,这回我看你还往哪里跑。” 说完,柱子一只手抓着沈崇便要走。 这时孙陶刚好拿了包子想要递给沈崇,可是一看沈家的兄弟全都被人给抓住了,自己一下便愣住了,操起铺子里的擀面杖便绕了出来,大声吼道:“你们是什么人,还不快点把人放下。” “你算老几,敢管老子的事情。”柱子扭头一看,见孙陶拎着擀面杖冲了过来,抬腿便是一脚,正中孙陶的胸口,一脚便把他踹了回去,接着大声嚷道:“我乃桐山好汉,麻烦乡亲们谁认识沈昱的告诉他一声,他的两个弟弟我带回桐山了,想救他们的命让他亲自来桐山换,十日之内不见人来,就等着替他们收尸吧。” 第53章 救子心切闯王府 刚过辰时,王府里的门正李季从门房里走了出来,手里悠闲地端着茶壶,站到门口四下里看了一番,见没什么生人,端起茶壶‘吱溜’美美地喝了一口,这茶水还没咽下去,突然有人在耳边喊道:“大兄弟,我想找个人。” ‘噗!’ 满满一口茶水全都喷了出去,李季瞪着眼扭头看去,只见一身穿碎花衣裳的民妇一脸焦急地站在身边,目光不断地朝门里望去,突然冲着里面大声喊道:“沈昱,沈昱,儿呀,我是你娘。” “小点声,小点声。”李季被吓了一跳,这要是被王爷或王妃听到了,自己这门正也算是做到头了,想到这,伸手拉着沈氏就往下拽:“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这可是兴王府,跑这里来闹事,你长几个脑袋?” “大兄弟,我不是来闹事的,我真的是来找人的。”沈氏一边往里闯,一边跟李季解释道:“我儿子就在王府里当差,说是什么伴什么来着,他叫沈昱,你快点帮我把他喊出来,家里出大事了,人命关天的大事。” 府里几百号人,李季哪听说过沈昱的名字,干脆摇了摇头道:“没听说这个名字,就算他真的在王府,你也得先在外面等着才行。” “等不起,我两儿子都被山贼给抓去了,就等着沈昱救命呢。” 沈氏状如疯癫,自从听到孙陶给她带了口信之后,整个人都变得不正常起来,自己救儿心切,力气也变大了许多,李季一个人居然拉不住她,反倒硬是被她闯进了王府中。 李季手一松,脑袋差一点撞到门槛上,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大声道:“快来人呀,快把这个疯婆子给抓起来。” 李季这么一喊,原本在四下站岗的这些卫士立刻匆忙围了过来,不大会的功夫便把沈氏给抓住,硬生生地押出了门外。 沈氏惦记着幼子的安危,不停地冲着里面喊沈昱的名字,可是沈昱住的地方离门口实在是太远,根本就听不到。 不大会,沈氏便被架出了王府,李季一脸怒气地瞪着她,大声警告道:“你这疯婆子,要是再敢往里闯,可就别怪我不客气。” 大门已经被人结结实实地堵住,沈氏知道凭自己的力气肯定是冲不进去,正在不知所措的功夫,脑子里突然想到一个人,连忙道:“对对对,你们府里有个叫莺儿的姑娘,她说有事让我找她,你去把她给我找出来。” 莺儿? 李季表情一愣,犹豫了一下问道:“你再说一遍,刚刚让我找谁?” “莺儿。”沈氏笃定地重复一遍,生怕李季不信,又把莺儿的外貌形容了一番。 这回应该没有错了,没想到这疯婆子还真认识莺儿。 李季又看了她一眼,警告道:“你可别乱闯,我这就给你通禀一声,不过她见不见你我就不知道了。” “你就说我是沈昱他娘,她一定会见我的。” “等着。” 李季说完,让门口的卫士看好沈氏,自己匆忙地朝后院走了去,等到了后院,刚好蒋王妃领着莺儿走了出来,看到李季时蒋王妃却是一愣,奇道:“李季,你这么匆忙是做什么?难道这么早就有客到?” 李季连忙给王妃见礼,接着苦笑道:“禀王妃,客到是有一个,不过却是恶客,有个疯婆子说是要进来找人,我说咱府里没这人,就把她给拦在外面,可她又说可以找莺儿姑娘,所以我就来通禀一声,要是莺儿姑娘不认识这人,我就把她给赶出去了。” “找我?”站在身后的莺儿顿时一愣,奇道:“怎么会有人找我呢?她说她叫什么名字了吗?” “说了。”李季点了点头:“她说,她是沈昱的娘。” 脚步匆匆,不大会的功夫莺儿脑子里就想过无数的念头,沈昱娘找上门是为了什么?难道是那些银钱花完了又来找沈昱要了? 这样的例子莺儿不是没有见过,卖身进府的丫鬟中有许多都被家里人找上门过,无非是家里遇到困难,想要孩子再帮一把,一把鼻涕一把泪之后,倒是把丫鬟们辛苦攒下的银钱骗得一干二净。 莺儿打定了主意,如果沈氏也是朝沈昱要钱的,那自己直接就把她回绝了。 不大会的功夫,莺儿跟李季便来到门口,李季指着沈氏道:“莺儿姑娘,你看仔细了,你可认识她?” 看到沈氏的那一刻,莺儿似乎有些意外,自己刚见过沈氏没几天,那时的她虽然没什么钱,但身上还是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头发也整整齐齐地梳了起来,这才几天的功夫,她怎么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头发也乱了,衣服也脏了,脸好像也没有洗,给人一种莫名的憔悴感。 李季说话的时候,沈氏也听到了,抬起头刚好跟莺儿的目光撞到一起,一下便冲了过来,哭述道:“莺儿姑娘,快点带我去找沈昱,家里出大事了。” “大娘,你先别急,到底出什么事了,你跟我说说。”莺儿一下意识到自己先前的想法肯定是错的,沈家的确是出事了。 沈氏一边哭一边摇头:“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天杀的,居然把我的两个儿子全都给掠走了,说是让沈昱去桐山救他们,十天不到,他们……他们就要杀人灭口了。” “啊?”听到这里,莺儿也被吓到了,连忙点了点头道:“大娘你跟我来,我带你去找沈昱。” 见莺儿姑娘点头,李季哪还敢拦,眼睁睁看着两人匆匆进到府中,自己心里倒是犯起了嘀咕,这时一王府中的卫士走了过来,低声问道:“李哥,刚刚你听到没有?说是桐山那些山贼进城抓人了。” “我又不聋,怎么能听不到?”李季没好气地回了一嘴,接着微皱着眉头道:“要是别的山贼还好说些,桐山的黑牛可是出了名了不讲道理,好端端地抓两个人干什么呢?” “哎,反正不干咱们的事,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吧。”卫士摇了摇头退了回去,李季却冲着他的背影冷笑一声,心里琢磨着,要是你的家人也就算了,可是这件事跟莺儿姑娘都扯上了关系,情况一下就变得复杂起来。 第54章 从天而降的祸事 李季绝对想不到,让事情变复杂的并不是莺儿,而是他连名字都没有记住的沈昱。 手上的伤虽然还没有完全恢复,但却丝毫不耽误沈昱记笔记,看到他如此认真的样子,文夫子也难得没有挑刺,还关心地问他要不要把前几天拉下的功课抽个时间补上。 对于文夫子的态度,沈昱真的是受宠若惊,毕竟人家的正牌学生可是兴王世子,自己不过就是顺道的伴读而已,如今文夫子似乎一点也不关心朱厚熜的学业如何,倒是把精力全都放在了沈昱身上,惹得朱厚熜直侧目,大感不公。 此时文夫子刚好讲完课,来到沈昱的身边与他仔细地校对着笔记上的内容,朱厚熜也似乎被沈昱的状态所传染,拿着自己随手记下的笔记跟他的比对着,总觉得自己好像哪里记错了,一付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的样子。 就在这时,屋子里向学的气氛突然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所打断,文夫子不满地抬头向外看去,还没见人,就听到有人大声喊道:“昱儿,你在哪里,出大事了。” “娘?”听到这声音,屋子里的沈昱顿时吓了一跳,连忙跟文夫子道声歉,立刻冲了出去,果不其然,从外面匆匆跑进来的不是老娘沈氏又是何人。 “娘,你怎么来了?”沈昱匆匆跟莺儿打了声招呼,连忙扶住沈氏,迫不及待地问道。 沈氏连连摇头,泪水哗哗地往下流,哽咽着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倒是莺儿连忙道:“刚刚在门外见到大娘,她说你的两个弟弟被桐山的山贼给抓去了,让你十日内去桐山救人,要不然就杀了他们。” “什么?”沈昱眼睛一直,立刻想到那天在城外时见到的那些人,本以为自己逃回到城里就没事了,可是万万没想到他们居然追到了城里,连忙焦急地问道:“娘,这是真的吗?” 沈氏好不容易喘匀了气息,急忙点头道:“那卖包子的孙陶就是这样说的。” “娘你先别急,你进来坐会,跟我把事情详细说说,这件事怎么跟孙陶扯上关系了?” 就在这功夫,文夫子跟朱厚熜也追了出来,听到莺儿的话时也是微微变色,正想上前关心一下,沈昱看到朱厚熜时,连忙介绍道:“娘,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便是兴王世子。” “啊?”沈氏何曾见过这么大的人物,一听这位就是兴王世子,自己一下慌了神,眨了眨眼睛,愣是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朱厚熜连忙笑道:“大娘你别紧张,我与沈昱也是朋友相称,你就叫我熜哥儿吧。” 熜哥儿? 这样的称呼别说是沈昱,恐怕也只有兴王妃跟兴王才有这种资格,沈昱刚想纠正过来,谁料沈氏还真不客气,点头道:“熜哥儿,真是不好意思,家里的事情居然还打扰到你了。” “不打扰不打扰。”朱厚熜连忙摇了摇头,一伸手道:“大娘里面请,咱们坐着说。” 沈氏也不客气,直接跟着朱厚熜便进了院子,沈昱也是一付目瞪口呆的样子,要不是担忧弟弟们的安全,自己肯定早就把老娘请出去了。 文夫子客气了几句,先告辞离去,剩下的几人进了沈昱的屋子,沈氏听到沈昱居然住在这等宽敞的屋子里,脸上倒是闪过一丝震惊,想到生死未卜的两个儿子,眼泪唰唰地流了下来。 诺大的一张圆桌,只有朱厚熜跟沈氏坐了下来,沈昱跟莺儿乖乖地站在沈氏身后,听着她把话详细地说了一遍,听过之后,沈昱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接着低声安慰道:“娘,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把二弟、三弟救出来的。” “昱儿。”沈氏反手拉住沈昱的手,眼泪不要钱地流下,哽咽道:“这手心手背都是肉,失去谁娘都舍不得,你一定要小心呀,我可听说那些桐山的山贼杀人不眨眼,他们要是要钱的话,娘就算倾家荡产也会把银子凑上的。” “我知道了。”沈昱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接着看了一眼朱厚熜,低声道:“殿下,有件事我想求你帮忙。” 朱厚熜下意识地便以为沈昱会问王府借兵,可是那桐山的山贼人多势众,要是这么简单就能消灭他们,又岂能这么久都没有人动手? 自己犹豫了一下,纠结道:“昱哥儿,要不我先找人去打听打听,要是钱能够解决的都不算是事。” “殿下误会了。”沈昱摇了摇头,淡然道:“这几天我怕是闲不下来,就是想让我娘在这里住几天,等桐山的事了结之后,再让她回去。” 原来是这事。 还没等朱厚熜答应,倒是莺儿插嘴道:“这里是世子的院子,怕是有些不方便,要不这样,让大娘到我那里住上些日子,昱哥儿觉得如何?” 沈昱连忙点头谢道:“那就谢谢莺儿姐姐了。” “跟我客气什么,你只要把你弟弟救出来就好。”莺儿低头看着沈氏道:“大娘,救人的事就交给沈昱了,你跟我去休息休息。” “这……”沈氏有些为难地看了沈昱一眼。 沈昱轻声道:“娘,你就跟莺儿姐姐去吧,相信我,用不了几天二弟、三弟就会回来的。” “那好,你一定要小心呀。” 莺儿带着沈氏走掉了,当屋子里只剩下沈昱跟朱厚熜时,朱厚熜好奇地问道:“昱哥儿,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 “还是要先把事情的原委搞清楚再说。”沈昱心里一直在纳闷,这些人是怎么找到自己的,这么大的安陆州,就算在衙门里找都未必能这么快找到,更何况他们居然还找到了自己的弟弟,所以,肯定有人给他们通风报信。 想到这,沈昱扭头问道:“殿下还记得上次在酒楼被我打的那几个人吗?” “你说的是王浩他们?”朱厚熜点了点头。 “对,就是他们,这次我想求他们帮个忙,殿下能否帮我一把?” “这个你放心,一句话的事。”朱厚熜拍了拍胸脯满口答应下来,接着好奇道:“你想他们怎么帮你?” “简单,本色出演即可。” 第55章 狼心狗肺者该杀 自从柱子把沈崇跟沈鹤抓走之后,徐春心中就已经隐隐感觉到一丝不安,自己本想借这几个人的手教训一下沈昱,谁能料到他们居然是桐山来的山贼,这下好了,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当家的,你倒是帮把手呀,没看我都快累死了?”徐春的老婆徐氏实在看不下去了,忍不住抱怨一声。 徐春瞪了一眼,没好气道:“没看我正忙着呢吗?自己忙去。” “你……”徐氏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抱怨道:“没那本事就别乱说,现在好了吧,羊肉没吃到,白惹一身膻。” 徐春眼睛顿时瞪得更圆了,偏偏徐氏说的一点也没错,自己就拿了人家不到一两银子,万一有人把这件事搞到官府,自己这可就是通匪的大罪呀。 就在徐春琢磨着要不要先回乡下避一避风头的时候,他的包子摊前来了七、八个少年,往里张望了一眼,大声招呼道:“掌柜的,我们要吃包子。” “来了。”徐氏正在后面忙,徐春连忙站了起来,搭眼看了一眼这几个人的衣裳,应该是属于那种有钱的公子哥,自己哪敢得罪,连忙迎了出来,赔笑道:“几位公子,想吃点什么馅的包子?” “你这都有什么馅的?” 王浩大咧咧坐到椅子上,抬头看了一眼铺子里,不耐烦道:“算了算了,把你这里的包子按样给小爷全上一份。” “好咧。” 徐春心中暗喜,连忙来到铺子里,不多时,便拿出十几样包子出来,笑道:“几位公子,请品尝,我徐家这包子已经传了好几代人了,别的不敢说,咱们安陆州那可是独一份,最是……” 还没等徐春吹完,王浩抓起包子便咬了一口,根本连咽都没咽便吐了出来,脸色一变,拧着眉头骂道:“就你这烂包子还好意思说传了几代人?喂小爷家的狗,狗都不吃。” 说罢,王浩一挥手,手中的包子像长了眼睛似的朝着徐春脸上便飞了过去,不偏不倚地拍到了他的脸上,里面的肉馅全都甩到徐春的脸上,一付狼狈不堪的样子。 “哪来的光棍,居然敢跑到俺这里来闹事。”徐春习惯了,开口就骂,平时那些食客多半忍气吞声算了。 可是今天来的是什么人?可都是这安陆州的官二代,一个个平时找事还找不到呢,今天居然有人敢骂他们,王浩起身便把板凳抄了起来,朝着徐春的脑袋便砸了过去,这一下若是被砸中,徐春脑袋非得开瓢不可。 徐春骂完了,心里就知道不对,只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连忙就地打了一滚闪过了板凳,刚抬起头,王浩已经拎着板凳追了过来,又是一凳拍了下来,这回徐春可没地方躲,连忙缩进身子,硬生生接了这一板凳。 ‘砰’的一声,徐春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脸上露出异常痛苦的表情。 “几位公子别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徐氏从里面冲了出来,连忙挡到徐春的身前,苦苦哀求道:“求公子放过我家相公一马,妾身给你磕头了。” “哼,放过他一马?你怎么不问问他为什么不放过别人?”长这么大,王浩打架从来都没有占过一个理字,而今天却不同,今天理字占在自己这边,要是不狠狠出口气,哪里体现得出王公子的古道热肠。 徐氏不解道:“公子此话何意?妾身真的不懂。” “不懂?那我来提醒提醒你。”王浩用脚尖捅了徐春一下,冷笑道:“我问你,今天早上是不是有几个桐山来的山贼在你这里吃过包子?” 徐春心里咯噔一下,最不想听到的事情终于还是没有躲过,自己尴尬道:“有的。” “那沈家两兄弟也是你告诉他们的了?”王浩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重新握紧手中的板凳。 徐春心中暗暗叫苦,喃喃道:“公子,我也是没办法,他们威胁我,你让我怎么办?” “你说他们威胁你?若不是你说认识我,他们又怎么会威胁你?徐掌柜,你这次祸可是闯大了。” 人群一分,沈昱从后面走了过来,慢慢蹲到徐春面前,面目狰狞地笑道:“你最好现在祈祷我沈家人无事,否则我拿你人家来祭,带走。” 说完,身后立刻出现几个大汉,抓起徐春便走,徐氏目眦尽裂,连忙大声嚷道:“救人呀,快点报官呀。” “报什么官。”王浩冷笑地指了指自己道:“小爷便是长寿县县令之子,你相公被我们带回衙门里了,有什么事就到长寿县大牢里说吧。” 啊? 徐氏真的是傻住了,脑子里顿时一阵空白,最为不解的是,这才几天的功夫,沈昱怎么能认识这种人物呢? 看着徐春被押进了大牢中,沈昱心中的怒气依然未消,自己就恨这种人,为了那点银子谁都可以出卖,若非他的出卖,谅那些人累死也未必能找到自己。 这时王浩从后面追了过来,对于这个能打得自己还不了手的小伴读,自己真的是佩服到家,连忙关心地问道:“昱哥儿还有什么吩咐?要不要把这小子关牢里一辈子?” “要看情况。”沈昱摇了摇头,轻声道:“我兄弟三人若是真出了事,就让他给我们陪葬,要是无事,也总得让他倾家荡产才行。” 王浩立刻明白,点了点头道:“放心,这点小事包在我身上,不过……”王浩犹豫一下,轻声道:“昱哥儿,你也知道那桐山上的山贼可不是好惹的,你是怎么得罪他们的?要不我让我爹出面,跟他们讲个条件,要是能用钱解决不就更好吗?” “说来话长。”沈昱苦笑地摇了摇头,轻声道:“这种小事就不麻烦王大人了,这次还要多谢浩哥儿帮忙,我还有事要忙,就先走一步。” “昱哥儿多加小心。” 沈昱匆匆地走掉了,他直接回到了王府中,进大门的时候,李季特意看了他一眼,自己现在终于知道这小子就是沈昱,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昱哥儿回来了?” “回来了。”沈昱的思路被打断,抬头看了一眼,接着突然问道:“对了,王爷可在府中?” 第56章 一身肝胆斗贼寇 听说沈昱要见他,兴王朱佑杬也是一愣,沈昱的两个弟弟被桐山的山贼绑走一事自己也已经知晓,所以听到沈昱要见他时,自己下意识地便以为沈昱是想跟他借兵,去救他的弟弟回来。 一想到这,兴王的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 实话实说,如今王府里的卫士数量并不是很多,自从当年削藩之后,大明王爷的作用多为一些摆设而已,自己自然也不例外,而且自己最为顾忌的是要是自己出兵的消息传到了京师皇上的耳朵里,他又会怎么想自己? 所以,自己可以帮他,但出兵却是万万不可能的。 想好了这一点,兴王让人把沈昱带进来,看到他进来的时候,自己脸上倒是露出一丝欣赏的目光,别看沈昱年纪虽小,但家中突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居然还能临危不乱,脸上丝毫没有紧张的表情,像是早已成竹在胸。 沈昱上前一步,抱拳道:“小子沈昱,拜见王爷。” “起来吧。”朱佑杬随意地一挥手,接着淡淡道:“沈昱,你找本王有什么要事?” 沈昱轻声道:“因小子的缘故,家中的两位亲弟弟被桐山的贼寇掠走,所以小子想求王爷帮个忙。” “这……”朱佑杬脸上露出一丝犹豫,起身苦恼道:“沈昱,本王知道自从你进到王府之后,一直尽心尽责,王妃也是几次夸奖于你,本王还想留你大用,只是你要知道桐山上的山贼一向凶悍,几任县令都想过消灭这些山贼,只奈何对方人多势众,唯有空手而归,这件事上本王怕是帮不了你。” 听朱佑杬说了这么多,沈昱脸上倒是有些感动,毕竟自己跟人家的身份差得太多,人家肯跟你解释这么多,就是怕你误会人家不肯帮忙,若是遇到那些目中无人的王爷,才懒得管你这些破事呢。 沈昱连忙摇头道:“王爷怕是误会了,小子求你帮忙并不是求王爷发兵,而是需要一些东西,有的东西我也搞不到,所以只能求王爷了。” “哦?是什么东西,快快说来。”只要不发兵,别的事都好商量,朱佑杬一脸好奇地看着沈昱,倒要听听他要什么。 沈昱犹豫了一声,轻声说了两个字:“火药。” “火药?”朱佑杬脸上一滞,本来他以为沈昱会借银子,自己也想好了几百两自己都可以舍得,可万万没想到沈昱居然要借火药。 他用这东西做什么? “对,就是火药。”沈昱认真地点了点头,等待着兴王的决定。 犹豫了一下,朱佑杬轻声道:“火药的话,府中倒是还有一些,只是你带些这火药能起到什么作用?要不这样,本王找个中人去桐山试探一二,若是对方肯收银钱的话,这银子本王就替你出了。” 沈昱想了想,苦笑地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就麻烦王爷了,不过凡事都要做两手准备,还请王爷借些火药与我。” 朱佑杬点了点头:“这没问题,本王这就让人带你去拿火药,至于桐山的事,本王这就找人去办。” 再次谢过朱佑杬之后,沈昱出了客厅,领他去拿火药的不是别人,正是王府的总管傅彩令,两个人再次相见时,彼此都有些尴尬,傅总管心知此时的沈昱已经是世子、王妃面前的红人,就连王爷刚刚都跟他说了那么久,此时的他已经不是刚来时那个可以随意欺负的少年,自己在他面前也很难端起架子来。 倒是沈昱很客气道:“傅总管,以前小子初来乍到不怎么懂事,冲撞了您,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小子一般见识。” 一席话,说得傅总管心里这叫一个舒坦,反正自己也看出来了,自己那个笨蛋侄子肯定是进不来了,那还不如早点跟沈昱处好关系,以后世子总有变成王爷的那一天,到时候沈昱的地位可就不是自己能比的。 想到这,傅总管连忙笑道:“昱哥儿千万别这么说,这件事我也有做的不周全的地方,您也别往心里去。” “傅总管客气了。” 两个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来到侧院,在一间戒备森严的小院里,沈昱终于见到了这个时代的火药,一包包用着油纸包好放在木箱中,整整齐齐地码在仓库里。 傅总管招呼道:“王府里的火药全都在这里,昱哥儿想要多少拿多少,不过有件事我有些不太理解。” “傅总管问就是。”沈昱小心地打开一包,见识到里面装的黑火药之后,脸上流露出一丝认真。 “昱哥儿的事我也听说了些,你莫不是想拿这些火药去救人?我觉得你要是拿这个,还不如拿支鸟铳好用呢。” 沈昱的注意力终于从火药上面转到了傅总管身上,自己笑道:“一支鸟铳能有多大作用,再说了,我又不是去跟他们拼命的,能不能囫囵个地回来,就看这些火药的了。” 傅总管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沈昱从这里抬了一箱火药之外,又要了几根炮捻,外加厚厚的一团牛皮纸,傅总管虽不知道他拿这些东西做什么,却也全都给了他,全都搬回到世子住的院子之后,沈昱便把自己困在房间里面,一天天的也不出来。 时间一晃而去,到了第九天的早上,沈昱终于从房间里走了出来,陌生人看他到不觉得有什么古怪,只是熟人看到时,总觉得沈昱好像突然之间胖了许多。 府中的马车早已经准备好,沈昱一到,便朝着城外桐山的方向奔跑而去。 沈昱这边刚走,隔壁院子里的彩珠就蹑手蹑脚地来到世子的院子,这几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沈昱一直都没有开讲《神雕侠侣》,自己实在是忍不住了,打算过来打听下消息,问问沈昱的伤到底好了没有,就算不好,勉强坚持着讲一段也能过过瘾。 彩珠没敢去打扰沈昱,直接找到了世子身边的丫鬟绮云,低声问道:“沈昱的伤怎么样了,什么时候给咱们讲故事呀?” 绮云一脸惊讶地看着她,吃惊道:“你难道还不知道吗?” “我知道什么?”彩珠不解地问道。 “沈昱家里出事了,他的两个弟弟被桐山的山贼给抓去了,今天他要去桐山救他的弟弟,刚走不一会。” 第57章 百密一疏终成恨 “郡主,不好了,出大事了。” 永福正在绣楼上无聊地弹着琴,听到彩珠的呼声自己也没当回事,懒洋洋地朝楼下看了一眼,随口问道:“什么事,这般大惊小怪的,难道是母妃把你嫁出去了不成?” “不是我,是沈昱。”彩珠匆忙地跑到了楼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沈昱?”永福一愣,奇怪道:“沈昱能出什么大事?” “是天大的事。”彩珠都快要急哭了,连忙道:“我刚刚去了世子的院子想打听打听沈昱的伤什么时候好,可听绮云说,沈昱的两个弟弟被桐山来的山贼给绑了去,他自己上桐山去救他的两个弟弟去了。” “什么?”永福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目眦尽裂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彩珠点了点头,生怕永福不相信,连忙又道:“王爷还怕殿下使性子陪沈昱去,还特意把他给关了起来,你要不信可以去隔壁的院子看呀。” 彩珠话刚落,永福便站了起来,拎着裙子匆匆朝楼下跑去,不大会的功夫便来到世子的院子,先是推开沈昱的房间,果然屋子里面空无一人。 然后又是书房,也没有人,最后来到世子住的屋子,还没推门,就听里面有人大声道:“你们快点把我放开,我都答应父王不出去了。” 永福一下便把门推了开,视线中朱厚熜被四个大汉牢牢地看守在椅子上面,看到永福进来的时候,朱厚熜连忙道:“姐姐来的正好,你去求求父王,让他们别看着我了,沈昱人都走了这么半天了,我到哪里找他去?” “沈昱真的去桐山了?”永福一脸严肃地问道。 朱厚熜被永福的表情吓了一跳,眨了眨眼点头道:“真的去桐山了。” “那些人有多厉害,难道他不知道不成?一个人就敢去桐山?真的不要命了不成?”永福可是见识过桐山山贼的凶猛的,沈昱居然一个人就敢去桐山,他莫不是疯了? 看到永福这般焦急的样子,朱厚熜眼神中闪过一丝错愕,惊讶道:“姐姐也听说过桐山的山贼?” 永福自知失言,狠狠地瞪了朱厚熜一眼,转身道:“不跟你说了,我去找父王,让他救救沈昱。” “别去了。”永福刚走两步,身后就传来朱厚熜无奈的声音,悻悻道:“我都求了好几次了,可是父王压根就不管,而且他还怕我出去帮沈昱,又找来这些人看住我,你要去的话,肯定会跟我一样的下场。” 永福这才反应过来朱厚熜为何被关在此处,脸上闪过一丝决然,咬牙道:“那我也不能看着沈昱就这么赴死,总要救他一救。” 果不其然,永福见到兴王时,还没等她开口,兴王就已经明白她的来意,根本不给她任何解释的机会,便让人把永福押了回来,而且特别嘱咐彩珠与彩玥两个人,今天不许让永福出楼,否则拿你们两个是问。 坐在靠窗的位置,永福眼中闪过一丝悲伤,泪水慢慢划过脸庞,唯有自己心知,这一次是自己害了沈昱,要是自己不去那里方便,又或者不去多那一句嘴,或许一切事情都不会发生,自己还在弹着琴,听着他讲的《神雕侠侣》,似乎连最平淡的日子都因为这些而变得快乐起来。 犹豫了半天,永福决定把这件事的原委跟父王和盘托出,祸是自己闯的,凭什么要让沈昱一个人来扛?哪怕是父王生气,自己一定也要把事情讲出来才行。 就在永福起身想要再去父王那里时,绣楼中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看到永福慌慌张张的样子时,曲幽充满好奇地问道:“郡主这般慌张是要去哪里?” “师傅。”看到曲幽时,永福的泪水再也止不住了,犹如开闸的洪水般流了出来,一下扑到了她的身上,哽咽道:“我犯了个大错误,是我得罪了桐山的人,也是我把沈昱的名字泄露给他们的,现在他们找沈昱报复,我该怎么办呀。” 沈昱? 曲幽微微一惊,轻声道:“你慢慢说,把事情的原委告诉我,我看看我能不能帮助你。” “好。”永福坐回到原处,抽抽泣泣地便把那天发生的事跟曲幽学了一遍,接着哭述道:“我只是想出去见见高山流水,谁想到还能遇到坏人,现在沈昱为了救他的弟弟已经出城了,他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岂不是罪人了。” 听完之后,曲幽一下就明白过来,问题是自己跟桐山上的人也没什么交情,自己一向看不起这些山贼草莽,如今匆忙之间,自己倒也想不起来该求谁的好。 “师傅,你能不能帮帮我?”永福看到曲幽像是在思考什么,连忙轻声哀求道。 曲幽莞尔一笑,轻声安慰道:“郡主放心,这件事师傅一定能够帮到你,我这就去找人,一定把沈昱完好地救出来。” “真的?”永福眼睛一亮,连忙谢道:“那就多谢师傅了。” “谢什么谢,这都是我欠你们的。”曲幽别有深意地笑了笑,接着起身道:“事不宜迟,我这就去找人,你就在这里等好消息吧。” “嗯。” 看着曲幽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永福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了下来,开始盼着沈昱回来的时刻。 出了王府,曲幽脸上的笑容一下变淡了许多,对于沈昱这个人,自己还是比较的欣赏,不论他的琴曲,还是他的琴艺,都可以称得上年轻一代的佼佼者。 可是欣赏归欣赏,对于沈昱这次冒险救人,自己实在是不怎么看好,坐着马车来到城中一处大宅院停下,刚刚推开车门,便有一妙龄少女迎了上来,好奇地问道:“师傅你不是去兴王府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遇到些事情。”曲幽随口应了一声,接着问道:“雪笺,你可知……道中谁有桐山上的关系?” “桐山?”萧雪笺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低声道:“不是师傅你亲自吩咐,不让跟这些山贼来往的吗?” “现在不同了。”曲幽长长叹了口气,抱怨道:“沈昱也不知道脑子里哪根弦不对,居然敢独自一人去桐山,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让元护法速速召集人手,咱们去桐山要人。” 第58章 气定山河浑不怕 沈昱紧张吗? 当然很紧张,人虽然坐在马车上,但是心思早已经飞出城外,脑子里面考虑的不是别的,而是接下来即将要发生的事情,自己的每一步都不能出任何的差错,只要动作稍慢些,又或者手中的火折子不好用,那自己说不定就再也回不来了。 虽然自己的计划周详,可难保在过程中不发生什么意外,想到这,沈昱悄悄挑开车帘,目光朝外面望去,城外的绿水青山看起来是那么的美好,若是没有这件事,自己怕还在给他们讲故事呢吧? 只是可惜,自己怕是真的回不来了。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就在沈昱觉得屁股都要颠成八瓣的时候,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前面的车夫一挑帘子,紧张道:“昱哥儿,前面便是桐山,你该下车了。” “好。”沈昱点了点头,从车厢里跳了下去,驾车的小哥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我在这里等你多久?” “这……”算了算时间,沈昱轻声道:“两个时辰吧,如果两个时辰我或者我弟弟都没有回来的话,你就走吧,另外,这个包袱帮我带给我娘,也算当儿子的最后的孝敬。” 早已经准备好的包袱递了过去,里面装的是上次永福看望自己的时候带着百年人参,送到药铺里卖掉,也是好大一笔钱,足够老娘养老的了。 车夫接过包袱,点了点头道:“昱哥儿放心,东西我一定交给大娘。”接着反应过来什么,连忙‘呸呸呸’道:“看我这臭嘴都说什么呢,昱哥儿还是快去快回,自己把东西交给大娘才是。” “没什么,反正我都已经准备好了。”沈昱冲着车夫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挥了挥手道:“那就再见吧,记住,只等两个时辰。” 点了点头,车夫看着沈昱离去的背影犹豫了片刻,等再也见不到沈昱时,直接一扭头,赶着马车便朝着安陆州的方向跑去。 等两个时辰? 开什么玩笑,这里随时随地都有可能遇到山贼,自己只有吃饱了撑的才会等在这里。 沈昱哪里知道自己唯一的帮手已经跑掉了,自己沿着上山的路一直向前走着,目视所及之处却是连一个人影都没有见到,直到自己都已经走出去很远,前面的山路的突然断了。 没有路了,自己该往哪里走? 沈昱呆呆地愣了一下,抬头看了看四周,突然卯足了劲,大声喊道:“喂,黑牛哥,我沈昱来了,我找不到路,麻烦你派个人过来好不好?” 听这口气,哪里是来救人的,分明就是走亲戚串门的。 沈昱的声音在空旷的山林中回响,还真别说,当沈昱喊完之后,不远处的树林边缘中突然冒出一个人来,远远地打量了沈昱一番,似乎真的没料到沈昱真的来了。 “你就是沈昱?”那人还有些不相信地问道。 沈昱点了点头:“如假包换。” “好,既然是你,那就跟我来吧,我们大当家正在寨子里等你呢。” 说话的功夫,四周的树林中又冒出了几个人,其中一个直直地朝沈昱走了过来,一伸手便想把一个黑头套罩在沈昱的脑袋上,倒是先前说话那人不耐烦道:“算了算了,那么麻烦干什么,反正他也回不来了。” 这摆明了要杀自己呀。 沈昱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脚步却不停,跟上了前面带路的人,一路上几个人也没有开口的意思,走了有小半个时辰,沈昱终于注意到半山腰的一处空地上像是有人影活动,接着便有人大声嚷道:“马老六,你带谁上山了?” “快去禀告大当家的一声,沈昱上山了。”马老六抬起头,卯足劲回了一声,接着扭头看了一眼沈昱,冷笑道:“小子胆子挺大的,就怕你进了山寨之后尿裤子。” “哈哈哈。”身后的人纷纷大笑了起来,只有沈昱没有笑,左手捏了捏口袋里的火折子,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表情。 就在这时,山上的人已经得到了消息,很快便有人迎了上来,两下这么一照面,沈昱一下便认出此人便是那天跟在黑牛身边的那个人。 沈昱看自己的时候,柱子也认出了他,见到来者果然就是沈昱,脸上露出一丝狰狞的面容,冷笑道:“小子,你还是没逃得出俺的手心,看你这回怎么逃。” “谁说我要逃了?”沈昱淡定地摇了摇头,突然伸手一指,一字一句道:“我这次来是来要你命的。” “要我命?”柱子像听到什么好笑的故事一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一停,自己一挥手:“带着他进寨,大当家的已经等他多时了。” 沈昱被人团团围在中间,进到山寨的时候,自己特意朝四周望了望,这山寨是建在半山腰的一处空地上,看起来规模倒也不是很大,附近大概有十几个人在徘徊着,同样用着好奇的目光望着自己。 “你们就住这个地方?”沈昱不由冷笑道:“怪不得你们穷得要去跟龙王爷抢吃的。” “谁说我们穷?”柱子一瞪眼,冷笑道:“俺大哥说了,俺们可是义士,不能去抢百姓的粮食,龙王爷算什么百姓,自然要抢他的。” “就你们?义士?”沈昱冷笑地摇了摇头:“我怎么没听说过哪个义士居然会跑到城里搞绑票的。” “你……”柱子自知理亏,忿忿道:“那只是个意外。” “但愿吧。” 就在两个人拌嘴的功夫,前面的路可就没了,谁料一转眼,一处黑漆漆的山洞出现在沈昱面前,柱子伸手一指,得意道:“进去吧,大当家已经等你多时了。” 沈昱也不犹豫,直接便走了进去,洞里的光线先是一暗,接着便亮了起来。 沈昱这才看清洞内的大小与摆设,没想到这洞里的空间居然是如此的宽阔,别说是住上几百个人,怕是装下几千个人也没问题,就在洞中最显眼的位置上放着一张巨大的木床,一个人正躺在床上面,身下则铺着一张巨大的虎皮,看到沈昱进来时,那人从床上坐了起来,哈哈笑道:“沈老弟,咱们终于又见面了。” 第59章 一切都赴笑谈中 “大当家?” 沈昱心中暗叹,没想到在路上随意遇到一个人居然会是桐山贼寨中的大当家,这个世界实在是太小了些。 黑牛点了点头,自嘲地笑道:“怎么,看我不像?” “的确是少了几分枭雄的气质,不过我今天来也不是跟你谈论这个的,我两个弟弟在哪里?既然我来了,你们该放他们走了。” “小兄弟急什么,既然来了,还是先喝一杯的好。”黑牛微微一笑,一拍手道:“来人,抬酒来。” 不大会功夫,从山洞里面有人真的抬了一瓮酒坛出来,往黑牛面前一放,随手便拍开上面的泥封,一股酒香气从坛子里面飘了出来,黑牛探头嗅了嗅,接着笑道:“小兄弟好福气,我这酒可是放了好几年的佳酿,来来来,品尝一下。” 黑牛拿过两个碗,正要倒酒,抬头却见沈昱连动都没动一下,脸色微微变得难看些,冷笑道:“怎么,小兄弟连这点面子都不肯给吗?” “大当家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来是为了救我两个弟弟的,哪有什么心情喝酒,若是大当家真的想让我喝酒,也不是不行,先放了我弟弟再说。” 听到这,黑牛萧索地把碗放下,冷笑道:“看来小兄弟还真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既然这样,那就把他的两个弟弟给带上来。” 说完,柱子朝山洞里面走去,不大会的功夫,两个熟悉的人影被五花大绑地从洞里面带了出来,沈昱定睛看去,果然是沈崇跟沈鹤哥俩。 两个人的手被绳子给绑上,就连嘴也被堵得结结实实,抬头看到大哥也在时,两个人立刻拼命地挣扎了起来,可是还没挣扎几下,屁股上便被人踹了一脚,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住手。”沈昱大声喊道,连忙上前把两个人扶了起来,把两个人嘴里塞着的麻布掏了出来,连忙问道:“你们没事吧?” “我没事,我想回家。”年幼的沈鹤光顾着害怕了,一看到大哥所有的委屈立刻涌上心头,嚎啕大哭起来。 “回家,大哥一定带你们回家。”沈昱又好言安慰一番,然后把两兄弟推到自己的身后,冲着黑牛道:“上次的确是我不对,我跟大当家的道声歉,大当家的要是觉得我心不诚,从我身上取个零件什么的也没关系。” “真的?”黑牛有些意外,没想到沈昱居然这么狠,竟然主动提到让自己砍他。 “当然是真的。”沈昱点了点头,接着挤出一个笑容道:“当然,要是大当家的能放我们兄弟三人一马,那自然更好不过了。” “哈哈哈!”黑牛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摇着头道:“沈昱呀沈昱,没想到你还真是个人才,不过我劝你一句,还是把你那小聪明都收起来吧,你的两个兄弟我是会放的,不过在放他们之前,我得让他们亲眼见识一下你是怎么死在这里的,我要让他们知道,敢得罪我黑牛的人,就是这个下场。” 随着黑牛的话音落下,原本空旷的山洞中突然多出许多人来,笑嘻嘻地把沈昱兄弟三人围在中间,俨然一付猫戏老鼠的样子。 “大当家的,看这几个小兄弟细皮嫩肉的样子,不如把他们留下来,陪兄弟们乐呵乐呵如何?” 四周响起一阵污言秽语,沈崇跟沈鹤虽不理解,可是看他们目露凶光的样子心里就已经害怕到了极点,四只小手紧紧抓着沈昱,根本不敢有片刻的松开。 “大哥,我怕,我想娘,我想回家。”沈鹤的哭声落在沈昱耳中,犹如刀绞一般,自己点了点头,轻声道:“三弟放心,大哥一定会带你回家的,现在听大哥的话,把手松开,一会大哥就领你们走。” “不,我不松。”沈鹤连连摇头,说什么也不松开。 “二弟,抱着老三往后一点。”沈昱瞪了沈崇一眼,沈崇连忙抱着沈鹤往后躲了躲。 身体再也没有束缚,沈昱一伸手把口袋里的火折子拿了出来,刚一打开,自己顿时就傻了眼,原本应该带着火星的火折子却是漆黑一片,无论自己怎么吹,也始终没有半点火星亮起。 这下可糟了,真是说什么怕什么。 沈昱的脑袋顿时一片空白,正拿着火折子不知所措时,目光突然注意到身后立着的那盏油灯,自己连忙就扑了过去。 虽不知道他这么做是什么意思,但是黑牛还是警觉地喊道:“快,把他给我抓住。” 说时迟,那时快,沈昱一边跑一边把衣裳的扣子给解了开,自己往两边一扯,顿时露出里面绑在身上密密麻麻的柱形物品,别人不知道这是什么,只有沈昱自己清楚,这些油纸里面包裹着的,可都是自己从库房里拿出来的黑火药。 跑到油灯旁边时,沈昱的手中已经抓起两根自制的炸药,今天自己也豁出去了,反正拼也是死,不拼也是死,还不如临死前多拉几个垫背的。 当炸药的药捻接触到油灯时,顿时燃起无数的火花,沈昱猛地一转身,朝着那些朝自己跑来的人便扔了过去,漫天的火花飞起,煞是好看。 这些山贼顿时被沈昱扔过来的炸药给吓到了,连忙闪了开,虽不知这冒着火花的东西是为何物,可是本能地便觉得这东西对自己来说是一种威胁,其中有胆大的俯下身把那炸药拿在手上,当药捻燃尽的那一刻,空气中似乎有一些安静,接着‘轰’的一声巨响,一团刺眼的火光便从那人的手上绽放开,混合着残肢与鲜血朝四周溅射开。 巨大的两记爆炸声后,山洞里所有人都被惊呆了,刚刚爆炸过的地方现在犹如人间地狱一般,好多人都已经倒了下去,最惨的当属刚刚拿起炸药的那人,只剩下两条腿还在那里,整个上半身都不知所踪。 沈昱也被这巨大的爆炸声吓了一跳,自己当初试验的时候威力分明没有这么大,也许是山洞里空旷的空间无形中增加了火药的威力,自己知道这些山贼清醒过来之后肯定还会找自己麻烦,那自己便先下手为强。 一伸手,又是两根炸药拿在手中,药捻被油灯点燃之后,沈昱朝着黑牛的方向便抛了过去。 第60章 现实版人间炼狱 不好。 黑牛早已经被炸药爆炸的威力给震慑住,当他看到沈昱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时,立刻猜到了他的想法,沈昱一抬胳膊,自己犹如猴子般窜了出去,矮小结实的身体与速度完全不成正比。 哪怕如此,沈昱也没有放过他的意思,抡起胳膊,手中的炸药朝着黑牛跑的方向便抛了过去,一声巨响之后,浓烟四起,却再也不见黑牛的身影,也不知道有没有炸死他。 轰隆隆的爆炸声此起彼伏,沈昱早已经杀红了眼,捆在腰间的炸药一根接着一根被自己甩了出去,整个山洞浓烟滚滚,哀声四起,惨叫声不断钻到沈昱的耳中,自己却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直到一摸腰间再无一根炸药的时候,沈昱这时终于清醒过来,连忙拉住两个弟弟的手,低声道:“快跑。” 三个人猫着腰,从浓烟中钻了出来,刚出山洞,就看到寨子外面的空地上早已聚集了许多人,大部分人身上都带着爆炸后留下的伤痕,口中发出一声声惨叫,一付痛不欲生的样子。 “走这边。”沈昱哪敢从人群中走过,领着两个弟弟快步地向一旁走去,只要再走几十步,三个人就能钻进树林中,说不定就能逃出一命。 可偏偏就在这时,沈昱身后突然有人大声喊道:“喂,你们三个给我站住。” 沈昱心里一慌,脚步非但没停下,反倒是加速朝树林的方向冲了过去,身后的人终于也意识到情况不对,立刻大步追了上来。 “沈崇,带着你弟一直往前跑,山脚下有马车,上了马车让他赶快回城。”沈昱大声地嘱咐着,接着猛的一推两个人的后背,自己转过身,从地上拾起一根木棍,犀利的目光往回望去,牢牢握住手中的木棍。 “大哥,那你呢?”沈崇见沈昱停下时,一下就慌了,哭丧着脸道:“我不认识路。” “不认识就去找。”对方已经离得很近,沈昱最后扭头看了一眼,脸上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淡淡道:“沈崇,以后娘跟三弟就交给你了,对他们好一些。” 不等沈崇开口,沈昱脸上变了颜色,大声吼道:“还不快走。” 话音落下,沈昱大吼一声,抡起棍子便迎了上去,与追兵战到一起。 “大哥。”沈鹤哇哇大哭起来,沈崇却像是一下长大了许多,恋恋不舍地看了人群中沈昱的背影一眼,用力拉着沈鹤道:“快走。” 眼角的余光中,沈崇跟沈鹤已经跑掉了,沈昱心中隐隐松了口气,自己的愿望总算是达成了,接下来自己怕是再也逃不出去了吧。 先前追上来的人并不是很多,也不过三、五个而已,本来没把沈昱放在眼里,可是没想到沈昱在绝境之中却爆发了巨大的勇气,仗着身体灵活,动作够快,几个回合之下,居然把五个追兵全都给打倒在地。 只不过自己的身上也重重挨了几下,别说跑,连站起来都变得有些吃力。 就在耽搁这功夫,山洞中能逃出来的人已经全都逃了出来,最让沈昱感到不甘心的是自己居然在人群中看到了黑牛的身影,只不过他的左臂和脑袋上都包着厚厚的麻布,慢慢分开人群走了出来,没受伤的右手从身边的人手上操起一柄钢刀,直指沈昱,咬牙切齿道:“好,你真行,本来老子是想给你一个痛快的,这回老子一定要慢慢折磨死你。” “就凭你?”沈昱从地上拎起一柄刀,用力撑着身体站了起来,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小爷就算一只手也能杀了你。” 两个人都受了伤,看起来沈昱的伤还要比黑牛更重一些,看他那蹒跚的步履,黑牛心里一琢磨,今天自己若不能亲手杀了沈昱,经过这件事后,难保这些手下不会生出异心,一咬牙,自己便站了出来,冷笑道:“沈昱,不用你嘴硬,看我取你的狗命。” 说罢,也不等沈昱反应过来,黑牛大步向前,抡起钢刀朝着沈昱的脑袋便劈了下去。 沈昱不是装,自己的腿现在软绵绵的根本吃不上力,放在平时,敌人若是敢用这么傻的招式,自己只需要一闪身便能要了他的性命,可是现在自己空有想法,却根本做不到,见黑牛的刀朝自己劈来,自己干脆不躲不闪,抓着刀便朝着黑牛的腹部捅了过去。 我去。 看到沈昱的招式,反倒是黑牛被吓到了,自己万万没想到沈昱居然使出这种两败俱伤的招式,自己还没活够呢,怎么会跟他同归于尽,已经到了沈昱头顶的钢刀一下变了招式,用力在身前挥扫,‘叮’的一声把沈昱的刀给磕了开。 “呵呵,你怕了。”沈昱带血的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看在黑牛的眼中却犹如地狱里来的厉鬼一般。 “怕你个头,再来。”这一次黑牛没敢用刚刚那一招,直接一刀朝沈昱捅了过去,沈昱二话不说,用着同样的招式朝黑牛也捅了过来。 这一下黑牛真的是被逼得疯掉,连忙后退一步,刀尖指着沈昱厉声道:“沈昱,你真的不怕死吗?” “怕。”沈昱点了点头,惨笑道:“可是怕有什么用?有句话说得好‘朋友来了有好酒,豺狼来了有猎枪’,今天我杀不了你,算我沈昱没有本事,但你想杀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来吧。” 沈昱一付认真的表情抓紧钢刀,虎视眈眈地盯着黑牛。 不知为何,黑牛心里突然有些没底,面前这个瘦弱的少年却给了自己从来都没有过的震慑感,持刀的手慢慢松了开,本想就这么放了沈昱,可是又一想自己身后那么多人在看着自己,自己只好一咬牙,重新握紧钢刀。 “沈昱,你若不是杀了我这么多兄弟,也许咱们还能成为朋友,只可惜,现在一切都没法回头了。” “哈哈哈,朋友?你也配?”沈昱不屑地仰天大笑,‘呸’地朝地上吐了一口,讽刺道:“凤凰岂能与山鸡为伍?想要我沈昱的命,滚上来取。” 面子再次被驳,黑牛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杀气,就在他握紧手中的钢刀刚要上前时,空旷的山林中突然传来哈哈大笑的声音,一道白影突然出现在众人头顶的山坡上,大笑道:“小兄弟这句话说得正合俺的心意,你莫要慌,我来救你了。” 眼看沈昱已经如案板上的肉,偏偏在这时却出了意外,黑牛惊讶地抬起头,一个全身如雪般的男人正从空中落了下来,自己顿时张大了嘴巴,吃惊道:“白莲教?怎么会是你们?” 第61章 意外来得太突然 “真空家乡、无生老母,白莲下凡,万民翻身。” 随着四周一声声法号响起,桐山寨的四周不断涌现出身着白衣的教众,密密麻麻把山寨围个水泄不通。 沈昱直接看懵了。 自己什么时候跟白莲教扯上关系了?他们为何会突然来救自己?还是说这其实都是一个误会,他们只不过是凑巧出现在这里,随手拉自己一把? 当然,这种可能性看起来很小,沈昱还是想不通身边的谁会跟白莲教扯上关系。 黑牛心中暗骂,要不是沈昱刚刚乱炸一番,自己人手充足哪会怕这些白莲教众,只是眼下自己的人死的死,伤的伤,又怎么会是他们的对手。 想到这,黑牛憋屈地喝道:“来者可敢通名?来我桐山寨意欲何为?” 对面的白衣人双手捏了一个奇怪的法印,幽幽道:“在下白莲圣母座下左护法元翌,见过徐寨主。” 黑牛心中一懔,自己本姓徐的这件事很多人都不知道,没想到却被元翌一开口便道破,脸上浮出一丝谨慎,沉声道:“我桐山寨与白莲教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尔等来此又是为何?” “还能是为何,当然是为了沈公子。”元翌回头看了一眼沈昱。 “为了我?”沈昱顿时一惊,奇怪道:“我好像不认识你吧?” 元翌微微一笑,轻声道:“大家都是老母座下弟子,彼此都是一家人。” “你是白莲教徒?”黑牛一下听明白了,心里暗暗后悔,早知道沈昱是白莲教的人,自己干嘛趟这浑水。 倒是沈昱听到黑牛的话,连忙摇了摇头,懵懂道:“我真的不是白莲教,你是不是误会了?” “这等小事,公子以后就会知道了,现在嘛……”元翌慢慢转过身,脸上的笑容一下隐去,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狰狞,厉声道:“桐山寨屡次欺我教众,我圣教原本一忍再忍,他们却不知收敛,圣母有菩萨心肠,也有雷霆手段,白莲教徒,遵我法旨,杀!” “杀!” 白莲教齐齐发出一声大喝,抽出腰刀钢刀,朝着桐山寨的山贼便冲了过去,耀眼的刀光中,一条条人命被收割带走。 黑牛的心像被刀割般的难过,这些手下都是自己十几年的好不容易才攒下的底子,本想仗着他们在这一带作威作福一辈子,谁料沈昱一顿乱炸把人马炸得七零八落,如今又遇到白莲教趁火打劫,自己辛辛苦苦攒下来的基业全都灰飞烟灭了。 喊杀声中,柱子从后面杀出一条血路冲到黑牛身边,大声道:“大当家,山寨已经守不住了,咱们还是快跑吧。” “跑?往哪里跑?”黑牛拎着钢刀的手臂都在颤抖着,大声喝道:“今天就算死在这里,我也不走。” “大当家,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快点走吧。”柱子跟一个人两个人架着黑牛便往山洞里钻了进去,很快便消失在烟尘中。 沈昱看得清楚,却没有出手拦截的想法,自己知道自己现在的本事还是太弱了些,单挑都未必能打赢,更何况要面对三个穷凶极恶的山贼,老老实实地躲在一旁,心里惦记着逃下山的两个弟弟,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有没有坐上马车。 桐山寨的人本来就伤者居多,人数上又落后于白莲教,再加上寨主都已经跑了,剩下的人自然更无心恋战,撒丫子便跑。 四下的白莲教徒已经漫山遍野追了上去,就在这时,全身染满鲜血的元翌从远处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了沈昱一番,好奇道:“我就想知道一件事。” “说。”沈昱面色淡然。 “你是怎么把这里搞成这个样子的?”元翌指着还在冒烟的山洞,好奇地问道:“徐黑牛可不是一般的人,桐山上几百号人居然死伤惨重,只要你肯把办法教给我,我给你一万两如何?” “我的方法不值一万两。”沈昱淡定地摇了摇头。 “哈哈。”元翌大笑一声,得意道:“没关系,我说值就值。” “那我真的说了?” “说吧。” “其实……我就在山洞里放了个屁,结果他们没忍不住都被熏死了。” 笑容从元翌的脸上渐渐隐去,他哪里不知道沈昱是在逗自己,自从自己加入到白莲教之后,从来都没有人敢跟自己开这种玩笑,今天却在沈昱这里破了例。 元翌幽幽吐了口气,嘴角勾起一抹邪笑:“沈昱,你真的不怕死吗?” “怕。”沈昱依旧淡然地点了点头,接着又道:“如果你不来的话,刚刚我就已经死了,所以我现在活的每一刻都是白赚来的,你想杀便杀,我若皱一皱眉毛都不算英雄好汉。” 元翌的手已经摸到了刀柄上面,脸上流露出一丝惋惜,不解道:“你这么坚持到底为了什么?一个配方而已,交给我,我就给你一万两,若是你觉得不够,还可以更多,两万、三万,甚至十万两,让你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 沈昱终于笑了,却是那种不屑的嘲笑,轻声道:“其实我这个人很容易满足的,每天有肉包子吃就已经很高兴,给我那么多钱,我还不得被吓死?倒是你,我能问一句,你拿了我的配方想做什么?杀人?还是放火?反正你们白莲教做的坏事也不止这一件,多一件也无所谓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元翌已经动了真怒,脸上带上了一丝杀气。 “兴王府,世子伴读。”沈昱淡定地看着元翌,接着又道:“你到底杀不杀我?你要是不杀,我现在可就走了?” 说完,沈昱主动转过身,淡定道:“我再给你三个数的机会,你若不杀,我可就真的走了,一……” 元翌的心中在激烈的斗争着,依着自己的性子早就一刀把人给杀了,可是自己来时,圣母亲自嘱咐让自己救他一命,他若死在自己手上,圣母非要了自己的小命不可。 正在犹豫的功夫,沈昱已经数完了三个数,随手拣起一根木枝做拐杖,哈哈大笑地朝山下走去。 “元护法,就这么让他走了?要不我跟上去……” “算了。”元翌摇了摇头,恨恨地看了一眼沈昱的背影,轻声道:“有圣母出手,他绝对跑不掉的。” 第62章 总有人惦记着你 车夫去的快,回来的也快,手里拎着沈昱托付给他的包袱刚进门,迎面便遇到了前来打听消息的莺儿。 看到车夫这么快就回来了,莺儿顿时一愣,连忙朝他身后望去,随口问道:“沈昱呢,他有没有跟你一起回来?” 车夫有些尴尬地摇了摇头,接着把沈昱给的包袱拎起来,轻声道:“沈昱临走的时候,让我把这个包袱交给他娘。” “咦?”莺儿一愣,连忙把包袱接了过来,打开之后,见里面全都是百年老参,自己也清楚这些老参的来历,现在最让她疑惑的是为何车夫这么快就回来了,万一沈昱救了他的弟弟,又该怎么回城? 想到这,莺儿的脸色一寒,厉声道:“你说,谁让你这么快就回来了?沈昱临走时是怎么吩咐的?” “他说让我在那里等他两个时辰,要是他还不回来的话,就把这包袱给他娘,可是那里可是桐山脚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遇到山贼,再说了他一人进了山寨,怎么可能活着出来。” “放……”屁字都要脱口而出,莺儿努力地咽了回去,接着杏眼倒竖,大声呵斥道:“沈昱让你等两个时辰,你居然连一会都没有等,现在,马上给我滚回去,就算接不到活着的沈昱,也必须把他的尸体给我带回来。” “啊?”车夫顿时傻了眼,呆呆地盯着莺儿看了一会,一扭头哼道:“谁爱送死谁就去,反正我是不去。” “你……”莺儿本就是府中一个丫鬟,只是仗着王妃的身份呼来喝去的,眼下这车夫不给自己面子,自己还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就在这时,莺儿突然看到一个身影出现在不远处,自己连忙喊道:“窦寇,你快点过来。” 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介绍沈昱进府的窦寇,听莺儿喊他,自己连忙小跑过来,好奇地问道:“莺儿姑娘有什么事吩咐?” “你跟沈昱可是相识?”莺儿迫不及待地问道。 窦寇点了点头,笑道:“当然认识,他小时候总跟我屁股后面,赶都赶不走。” “那就好。”莺儿点了点头,认真道:“沈昱现在去桐山救他的两个弟弟去了,眼下生死未知,需要一个人去接应他回来,你可有胆子?” “什么?”窦寇吓了一跳,连忙追问道:“沈昱上桐山了?这个傻小子,这种事情干嘛让他去,不行,我得去救他。” 说完,窦寇转身就要跑,莺儿连忙从车夫手中把马鞭抢了下来,紧跑几步把马鞭硬塞到他手里,想了想,连带着那袋人参也递给了他,又嘱咐一番之后,看着窦寇跑了出去。 直到这时,莺儿心中隐隐松了口气,回过头的时候,看到那车夫居然还傻傻地站在原地,自己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冷笑道:“你现在就去找傅总管,就说是我说的,从今以后不许你留在王府,滚得越远越好。” “莺儿姑娘,你听我解释。”车夫吓了一跳,自己还想端这铁饭碗一辈子呢,谁料一下便被人赶了出去,想追上去,莺儿却连听都不听,自顾自地回后院去了。 回到后院,莺儿又开始担心起来,一会看到沈昱他娘自己该说什么才好?若是把这东西交给她,她肯定明白发生了什么,想来想去,自己干脆先把东西藏起来,一切等有确切消息之后再说。 再说自从沈昱离开桐山寨之后,便顺着沈崇他们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这一路上腿上的伤是越发的严重,几乎是拖着一条腿在往前挪动着,身后也不知挨了什么一下,火辣辣的疼痛,几次眼前都一阵发黑,差一点就摔倒在地上。 就这么也不知道摔了多少个跟头,沈昱终于来到山脚下,望着视线中空荡荡的山脚,自己还欣慰地笑了笑,以为两个弟弟都已经跟马车回到了城里,谁知这刚笑了一半,路旁的大石后面突然钻出两个小脑袋,兴奋道:“大哥,你没事吧?” “沈崇?”沈昱惊讶地看着他们两个人,吃惊道:“你们怎么还在这里?马车呢?” “哪有马车呀?”沈崇跟沈鹤一左一右扶住沈昱到路边的石头上坐下,摇了摇头道:“我跟三弟下来的时候,根本就没有看到马车。” 这是怎么回事? 自己明明跟车夫说好了等自己两个时辰,这时间还没到呢,怎么人就跑掉了? 这里到安陆州还有几十里地远,自己又重伤在身,又怎么能走回去? 沈昱心中这叫一个气呀,又不敢留这里太久,毕竟黑牛现在不知逃到了哪里,要是被他给撞到,自己兄弟三人必死无疑。 想到这,沈昱一咬牙,沉声道:“这里太危险,咱们还是先离开在说。” 兄弟三人就这么一点一点地往前挪,速度慢得惊人,沈昱有心想让沈崇先回城中报信,可是又一想他年纪太小,半路上再遇到什么事可就麻烦大了,心中已经想好,今晚怕是要露宿野外了。 沈崇跟沈鹤被关了这么多天,本身就没吃多少东西,早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再加上沈昱这么一个重伤员,三个人走了没多久,便都支持不住,把沈昱放到大树边坐下,沈崇一咬牙道:“三弟你看着点大哥,我去找点水来。” “二哥你小心点。”沈鹤有些不放心,乖巧地嘱咐一声。 “放心吧。” 看着已经陷入昏迷中的沈昱,沈崇大着胆子从他手中把钢刀拿了过来,分辨了一下方向,朝着另一边便走了过去。 他这一走,沈鹤更加害怕了,一边盯着沈昱在哭,一边还在喊着沈崇的名字,犹如被父母抛弃的孩子一样。 也不知过了多久,沈崇还没有回来,沈鹤真的是害怕极了,就在这时,官道上突然传来马车的声音,沈鹤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下便站了出来,自己站在官道上抬头张望着,当视线中出现一辆马车朝这边飞奔而来的时候,自己一下认出赶车的人是谁,连忙大声喊道:“窦三哥,快停下。” 第63章 雷霆一怒显神威 正在策马狂奔的窦寇突听身后有人喊自己,双手抓住马缰绳,用力地往后一扯,弩马吃劲,猛地扬起前蹄,差一点就把马车给掀翻掉。 控制住马车,窦寇连忙回过头,只见沈鹤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朝自己跑了过来,窦寇连忙下车迎了上去,一把将沈鹤抱了起来,慌忙追问道:“鹤哥儿,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大哥跟二哥呢?” 见有了依靠,沈鹤哭得更凶了,回头指着大树含糊道:“大哥死了,二哥不知去哪里了。” 死了? 窦寇被吓了一跳,慌忙朝着沈鹤指的方向跑了过去,离到近时,终于看到靠在树上的沈昱,自己连忙放下沈鹤,一下扑到沈昱身边,颤抖地手指放在沈昱的鼻子下面,感受着那微弱的气息时,终于松了口气,扭头骂道:“你哥这不还没死呢吗,快点去把车帘挑开。” 沈鹤一听大哥还没死,哭声居然停了下来,连忙跑到马车边把车帘挑开,看着窦寇把沈昱抱到了车上,拿起莺儿临走时给的人参,不管不顾地切下一块,硬塞到沈昱的嘴里。 做完这一切,窦寇便想驾车赶回城里,可是刚坐到车辕上,自己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忙追问道:“鹤哥儿,你二哥去哪里了?” 沈鹤连忙一指:“二哥说去找点水来,现在还没回来呢。” “真是瞎耽误功夫。”窦寇恨恨地骂了一句,连忙又跳下车来,吩咐道:“鹤哥儿,你看好你大哥,千万别乱走,我去去就回。” “三哥放心,我绝对不乱走。”沈鹤懂事地点了点头。 窦寇一伸手,从车座底下抽出一柄钢刀,快步朝着沈崇消失的方向跑了过去。 树林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窦寇在树林里穿行半天,始终没有看到沈崇的影子,眼看耽搁的时间太久,心中又惦记着沈昱,窦寇只好跑了回来。 看到窦三哥自己跑了回来,沈鹤眼中闪过一丝失望,担心道:“三哥,我二哥去哪里了?” 摇了摇头,窦寇皱着眉头道:“不知道,我把附近的林子都找遍了也没发现他的影子,咱们先把你大哥送回去,然后再多叫些人手来找。” “那……好吧。”沈鹤也没了主意,只能任凭着窦寇带着自己回到了城中,当马车停在王府门前的时候,莺儿一下便从里面冲了出来,连忙问道:“怎么样,可找到昱哥儿了?” “找到了。”窦寇点了点头,接着提醒道:“不过昱哥儿受了很重的伤,需要马上找郎中才行。” 莺儿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挑开车帘看到气若游丝的沈昱时,泪珠一下便掉了下来,连忙吩咐道:“快来人,把沈昱抬进去。” 自己刚想去找郎中,谁料窦寇又道:“莺儿姑娘,沈昱的二弟沈崇去找水了,八成迷路了,能不能给我些人手,去把他给找回来。” “马上就去,对了,再带些干粮跟清水。”莺儿想得周全,立刻让傅总管去准备这些,自己则把心思全都放到了沈昱的身上。 很快的功夫,沈昱就被抬回到了房间里,不大会的功夫郎中也匆匆赶到,屋子里的人全都被清了出去,渐渐的,院子里聚的人也多了起来。 世子朱厚熜早就从屋子里追了出来,看到沈昱毫无生机的样子心里像是被人用手揪住一般难受,平时大大咧咧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他,难得哭了出来,呆呆地望着沈昱的屋子,可怜的模样惹人心疼。 不多时,永福领着彩珠跟彩玥也来到院中,看到朱厚熜居然没注意到自己出现的时候,永福心里顿时一慌,来到他身边拍了拍,刚想开口打听一下沈昱的情况,冷不丁朱厚熜突然扭头瞪了过来,双眼赤红,一付恶狠狠的凶相,刚想骂人,却看到站在身边的居然是永福,已经到了嘴边的话立刻咽了下去,哽咽道:“姐姐,沈昱……他不行了。” “什么?”永福顿时感觉如五雷轰顶一般,把自己整个人都炸懵了,在自己的脑子里根本就没有沈昱突然死去的概念,在自己看来沈昱真的是无所不能的一个人,就算他去的是贼寨,也能很轻松地把他的弟弟救出来,谁料自己听到的居然是这样的噩耗声。 “他……你……”一时间,永福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晶莹的泪水默默地流出眼眶,浑身无力地蹲了下去,两姐弟摆出一样的动作望着房门,脑子里一片空白。 过了不久,沈昱的房门突然被推了开,疲惫的郎中从里面走了出来,四周的人呼啦一下便围了上去,七嘴八舌地问道:“大夫,沈昱怎么样了?” 郎中被这阵仗给吓了一跳,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回答谁才好,连忙摆了摆手道:“诸位不要急,里面小哥的伤虽重,但好在一直有老参吊命,老夫这就开付方子,连服半个月,再将养一段时间,就能无恙了。” 沈昱居然活下来了。 在场所有人齐齐松了口气,莺儿倒是反应极快,连忙领着郎中下去开药方了,而朱厚熜跟永福则偷偷地溜进了屋子里。 “姐,这可是男人的房间,你不应该避一下吗?”听说沈昱无事,朱厚熜心情大好,忍不住揶揄道。 “哼,你小时候的房间我天天去,怎么不见你让我避一避。”永福根本不把朱厚熜的话当回事,快步来到沈昱的床前,一挑床帘,自己‘啊’的怪叫一声,满脸通红地转身便跑,路过朱厚熜身边的时候,永福没头没尾道:“今天的事不许跟别人提起,不然的话我就杀了你。” “什么事,这么严重?” 看着永福直接冲出院子时,朱厚熜还有些纳闷,奇怪地来到沈昱床边,自己一挑床帘,立刻就明白过来刚刚永福为何会跑出去,敢情床上的沈昱身上的衣裳全都被脱得干净,却被永福看了个清楚。 永福只是看了一眼,便跑了出去,朱厚熜则看得清清楚楚,只见沈昱的身上布满了青紫色的伤痕,很难想像他在桐山寨中经历了什么,自己忧心忡忡地把床帘放下,对沈昱的敬佩感又强了几分。 天渐渐暗了下去,窦寇领着的人已经在树林边找了几个时辰,可是沈崇就像是突然从人间消失了一样,居然连一点线索都没有找到,窦寇无奈之下,只能领人先回城,把消息禀报给莺儿。 第64章 冥冥之中天注定 沈崇不知所踪,沈昱又依然昏迷不醒。 当沈氏见到沈鹤哭着朝她扑过来的时候,脸上的惊喜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可是当她听到剩下两个儿子一个昏迷一个不知所踪之后,整个人一下便滞住,晶莹的泪珠夺眶而出,怎么也止不住。 沈氏一哭,沈鹤也跟着哭,母子二人痛哭的声音似乎会感人,四周的人也开始默默地掉起眼泪来,就连蒋王妃心里也不是滋味,想起那个从容淡定的少年,如今却变成这般模样,泪珠也一个接一个往下掉。 人群中,莺儿跟沈氏交往最多,看到她的样子自己也是心疼得不行,连忙凑了过来,轻声道:“大娘先别哭,沈昱只是暂时昏迷不醒,郎中都已经看过了,应该是能醒过来的,身体将养几个月就能恢复如初,另外沈崇有可能是走丢了,我再找人去附近的村子打听打听,一定能找回来的。” 沈氏擦了擦泪水,感慨道:“多谢莺儿姑娘操心了,这都是他们的命呀。”感慨完,沈氏试探地问道:“我现在能不能见见昱儿?” “当然可以。”莺儿连忙点了点头,与王妃知会了一声后,自己领着沈氏跟沈鹤出了大殿,朝着沈昱住的地方走去。 一路上,沈鹤好奇的目光在四周转来转去,王府里的一切都让他感到极为的新鲜,脑子里再一想到自己那破败的家,心里隐隐升起一个想法,不由脱口而出道:“娘,我也要住在王府里。” 沈氏一愣,回过头却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冷哼道:“你大哥还在昏迷不醒,你二哥踪影皆无,你不去关心他们,一心就想着享福?我沈家哪有你这种败类的东西。” 说到气极,沈氏脱下鞋便朝沈鹤打了去,屁股一疼,沈鹤哇哇大哭了起来。 “大娘,你这是何必呢,小孩子哪里懂这么多。”莺儿连忙拦住沈氏,轻声劝阻道。 “他都八岁了,已经不小了。”沈氏一本正经地瞪着沈鹤,冷笑道:“昱儿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已经知道帮我做事了,哪像他,生来就一付懒命,整天就知道吃,连哥哥的性命都不顾。” 说完,沈氏一转身,头也不回地便向前走去。 看到娘真的生气了,沈鹤连忙收起眼泪,远远地跟在沈氏的身后,小脑袋里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等沈氏进到沈昱的房间时,永福刚好也在,自己正坐在椅子上远远地看着沈昱,听到门响的时候自己好奇地看了过去,见莺儿陪着一个妇人走进来时,自己顿时一愣。 她一愣,莺儿也愣住了,没想到永福居然会在这里,刚想给永福请安,可是又一想,突然轻声道:“这位是沈昱的母亲。” 永福一听,就明白过来,莺儿这是把解释的机会留给了自己,自己现在的身份是郡主还是彩玥,都在自己一念之间。 略微思考一下,永福便已经决定实话实说,起身微微笑道:“原来是沈大娘,奴家闺名朱秀晴,与沈昱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沈昱伤成这样,奴家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不过好在郎中说沈昱很快就要醒过来了,奴家也有些乏了,就麻烦沈大娘看着他吧。” “好好,麻烦姑娘了。”沈大娘对这个面容姣好,态度又十分礼貌的小姑娘十分的中意,心里忍不住想到沈昱这次若是能得到这位姑娘的垂青,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就是不知道这王府中的姑娘娶回去是不是不太好伺候。 永福哪知道就这么一见面的功夫,沈氏的心里想到了这么多,等她悄悄地走出去之后,沈氏轻轻捅了捅莺儿,低声道:“莺儿姑娘,刚刚这位朱姑娘也是府里的丫鬟?可曾许配人家?我看她对我家昱儿到是有些好感,要不……” 莺儿都听傻了,连忙摆了摆手道:“大娘你想什么呢,刚刚出去的可不是府里的丫鬟。” “不是丫鬟?”沈氏一愣,奇道:“那她是什么人?总不会是王爷的闺女吧?” 莺儿轻轻捂嘴笑道:“大娘还真猜对了,刚刚出去的就是我们兴王府中的永福郡主。” “啊?”沈氏顿时傻了眼,没想到随口一句玩笑话,居然还真的说对了,脸上带着一丝后怕地拍了拍胸口道:“还好刚刚没跟她说这些,要不然昱儿在府里可就有罪受了。” 莺儿真的被沈氏的天真给打败了,无奈地摇了摇头,拉着沈氏坐到了沈昱的身旁,看着沈昱身上的伤痕,沈氏的眼泪忍不住又掉了下来,拉过沈鹤恨恨道:“看到没有,你大哥为了救你们两个,受了多重的伤,你们……” 不等沈氏说完,站在身边的沈鹤突然重重地哼了一声,接着冷笑道:“娘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那些山贼都跟我们说了,我们被抓到山上去,全都是因为我哥的缘故,要不是他平白无故得罪他们的大当家,他们根本不会抓我们,算起来还是大哥先对不起我们的。” “孽子!”沈氏被气得浑身哆嗦,一耳光便扇了过去,只听‘叭’的一声脆响,沈鹤一下便捂住了脸,眼神中闪过一丝倔强,重重地哼道:“你就算打死我,也是大哥先对不起我的。” 说完,沈鹤转身便跑了出去。 “孽子,我养了你这么多年,怎么养出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沈氏恨恨地看着门外,冷哼道:“走吧,走得越远越好,最好再也不要回来。” 莺儿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连忙劝道:“大娘,你怎么能跟小孩子一般见识,不如这样,你在这里看着沈昱,我去把沈鹤给找回来。” “找他作甚,让他滚得越远越好。”口上说得虽然硬气,但眼神中闪过的焦急却是骗不了人的,莺儿匆匆追了出去,沈氏长长叹了口气,转身看着躺在床上的沈昱,幽幽道:“昱儿,你快点醒吧,你要是再不醒过来,这个家就真的要散了。” 第65章 笑容如何找得回 是梦,总是要醒的。 沈昱慢慢地睁开眼,眼前却依旧是漆黑一片。 沈昱心中有些发慌,难不成自己眼睛已经瞎了? 伸出手去,还是什么都感觉不到,就在自己胡乱地挥着手时,似乎打到了什么,突然耳边传来有人闷哼声,接着便听有人骂道:“谁?大半夜的不睡觉,乱动什么。” “娘?”沈昱一愣,莫非自己听错了不成,怎么娘会在这里? 沈氏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便反应过来,居然是沈昱醒过来了,不知何时屋子里的蜡烛已经灭了,沈氏连忙朝沈昱摸索过去,握住他的手时,眼泪一下便流了下来:“我的儿呀,你总算是醒了,娘担心死了。” “都是孩儿的错,让娘担心了。”沈昱心中百感交集,自己本来已经抱了必死之心,万万没想到居然活了过来,不过清醒过来之后,自己连忙问道:“娘,二弟跟三弟呢,他们怎么样了?” “他们……”沈氏不是那种会撒谎的人,听到沈昱问起,自己顿时吱吱唔唔地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倒是沈昱听到她半天都说不出话,自己一下便明白过来,肯定是出了什么事,连忙催促道:“娘,你快点说呀。” “唉!”沈氏长叹了口气,苦笑道:“在你昏迷的时候,你二弟说是去找水,结果一去不回,后来窦寇去接应你们,只找到了你跟老三,再派人去找崇儿的时候,却连人影都没有见到,说不定……已经被贼人给掠了去。” “怎么会是这样。”沈昱听到心如刀绞一般,悔恨的泪水从眼眶中流了出来,哽咽道:“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二弟怎么会遭此大难?” “这事不能怪你,你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都怪老天爷不长眼,偏偏难为咱们家。” 该信命吗? 以前的沈昱并不相信,可自从自己穿越到这具身体上之后,自己却很难不去相信,也许冥冥中有种命运系在自己身上,在不经意间改变着身边人的命运。 躺在床上胡思乱想好久,天亮的时候,沈昱终于意识到自己的眼睛并没有什么问题,心里的忧伤终于好受了些。 一大早,世子朱厚熜便来了一次,看到沈昱终于醒过来时,自己后怕地拍了拍胸口,也不顾沈氏就站在一边,自己一屁股坐在床边,好奇地问道:“昱哥儿你跟我讲讲,你是怎么从桐山寨里逃出来的?我听我父王说,桐山寨整个都被炸烂掉了,里面死了好几百人,不会都是你杀的吧?” “你故事听多了吧?”沈昱有气无力地瞪了他一眼,轻声道:“其实只有一小部分是我杀的,后来我快要死的时候,白莲教的人突然出现,把我给救了。” “白莲教?”朱厚熜顿时一愣,奇怪道:“他们跟你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救你?” “我怎么知道?”沈昱心里的确有一丝好奇,元翌跟自己说的那些话明显是特意来救自己的,可是自己怎么猜也猜不到自己在哪里认识白莲教的人,更别说给他们什么恩惠。 朱厚熜歪着脑袋想了半天,也没理清这里面的关系,倒是匆匆地站了起来,连忙道:“不行,我得把这件事告诉给父王去。” 不等沈昱开口,自己便急忙跑掉了。 他一走,沈氏连忙走了过来,把刚煎好的药放在沈昱身边,低声道:“我看这世子倒也没什么心眼,就是这王府里太危险了些,要不等昱儿的伤好了之后,咱们就离开吧?” “怎么能离开?”沈昱笑着提醒道:“我可是签了三年的身契,怎么好这么快就走,再说了,找沈崇肯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有王府里面的人帮忙,或许还好找些。” “可是……”沈氏担心道:“可是你才来多久,看你身上都受了多少伤?要是再待下去的话,说不定连这条小命都没了。” “这都是意外,娘你就放心吧。”沈昱又劝了劝,突然想到了什么,低声道:“对了,我让人交给你的包袱还在吗?” “你说的是那些百年老参?”沈氏连忙从一旁把包袱拿了过来,低声道:“还在,怎么,你要用?” “我哪里用得着。”沈昱轻声道:“这些都是别人送给我的,我也用不了,娘你回去的时候把这些参都拿着,先去药铺卖一根,有了钱之后买一栋大点的宅子,沈鹤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让他吃得好一些。” 一提到沈鹤,沈氏就气不打一处来,冷哼道:“别提那不孝的东西,你病了这么多天居然一次都没来过,回去之后,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经过这么大的事,老娘的脾气依然这么火爆,沈昱连忙劝道:“娘你别怪沈鹤,他年纪小,许多事情都不懂,难免会不理解,回去之后让他好好读书就是,找沈崇的事包在我身上。” 沈氏无奈地点了点头,轻轻拍着沈昱道:“娘也没什么本事,怕是帮不了你什么忙,等你的伤好些,娘就该走了,以后在王府里自己多加小心,这种事情千万不能再出了,娘真的受不了呀。” “知道了。” 就在沈氏啰嗦地嘱咐沈昱的时候,城中一处大宅中,元翌正回想着当天的情况,轻声道:“离得远时,属下就听到轰隆隆的巨响,脚下的土地也是一阵晃动,等到属下赶到时,沈昱已经在洞外跟刘黑牛他们对峙着,对了,刘黑牛的牛窝里倒是冒出许多的黑烟,半天都没有散尽。” 院子里并不只有他一人,院中的大树下,两个白衣人影正一坐一立,坐着的女人面前摆着一张琴桌,琴桌上放着一张瑶琴,女子轻轻拨弄几下,好奇道:“元护法,听你的意思,在你到之前,沈昱一定是使了什么办法,把桐山寨的人炸死许多?” 元翌点了点头,惋惜道:“属下曾逼问沈昱他到底用了什么方法,只可惜他并没有说。” “要是那么容易就问出来,他就不是沈昱了。”女子慢慢地站了起来,脸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轻声道:“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本座倒要看看沈昱还有什么本事,雪笺……” “属下在。”身后站着的少女应了一声。 “一会与本座去趟王府,说不定以后你就会留在那里了。” 第66章 天下掉下萧妹妹 就算有万般不舍,沈鹤还是被沈氏给带走了。 而那些百年老参沈氏只拿走了一根,说是拿多了会招贼,其实沈昱心里明白,沈氏这是想把剩下的留给自己补身子罢了。 殚竭心力终为子,可怜天下父母心,沈昱反复斟酌着这两句诗,终于体会到心中那一抹不舍。 “郡主,曲仙子来了。”彩珠蹦蹦跳跳地从外面跑了进来,兴奋地喊了一声。 没精打采的永福听到师傅来的时候,勉强地站了起来,刚下到一楼,迎面就看到曲幽领着一女从外面走了进来,自己连忙施礼道:“永福拜见恩师。” “都说不要搞这些俗套了,怎么还来。”曲幽故意嗔怒地睁了永福一眼,接着回头一招手道:“雪笺,快来见过你师姐。” 身后的少女连忙上前一步,弯腰施了一礼,娇声道:“萧雪笺见过永福师姐。” 永福连忙伸手道:“雪笺妹妹不必这般客气,快快请起。” 萧雪笺顺势站直了身体,微笑道:“雪笺早就听师傅说起师姐悟性极高,弹的曲子只需听过两遍就能学会,雪笺一直想见师姐一面,今日终于如愿以偿。” 永福心里顿时美滋滋的,连忙羞道:“哪里有师傅说的那么好,只是一般般而已,对了,咱们还是上楼再聊吧。” “先等等。”曲幽突然伸手拦住永福,轻笑道:“其实雪笺这次上门,与你见面只是其一,另外还有件事是要到隔壁的院子去一趟才行。” “隔壁?”永福顿时一愣,奇道:“去隔壁做什么?” “咳。”曲幽轻咳一声,微微一笑:“上次在安国寺时,我曾与沈昱有过一面之缘,当时的沈昱无论是琴艺还是谱曲都给我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只是有一点却让我有些不解,他这么聪明的人居然不会识谱,所以这次我打算趁这个机会教他识谱,只是我事情繁众,分身乏术,只好让雪笺代为传授,白天可以授艺,晚上却是不太方便,所以想问永福能否收留雪笺几日?” 原来是这样。 永福心中突然涌进一股不太舒服的感觉,就像是自己心爱的玩具突然被人给抢走一样,脸上的笑容一下淡了许多,眼神飘忽道:“收留几日到是无妨,只是沈昱现在伤势很重,怕是没办法学习,雪笺要是有事的话,徒儿去教沈昱也可以的。” “你可是郡主,这种小事怎么麻烦你呢。”曲幽摇了摇头,轻声道:“沈昱遭此横祸,我这当姐姐的也没有帮上忙,心里总有些过意不去,既然雪笺都来了,就替为师照顾沈昱些日子,等他的伤好之后,再教他记谱之法也行。” “师傅,沈昱那边有人照顾的。”永福还想阻拦一下,谁料曲幽根本就不听,直接转身便往外走:“雪笺可是跟了为师很久的人,很会照顾人的。” 没办法,永福只能眼睁睁看着箫雪笺跟曲幽朝着世子的院子走了去,倒是彩珠在一旁嘟着嘴,抱怨道:“曲仙子是不是太过份了?这不是摆明了是明抢吗?” 明抢? 永福似乎反应过来什么,只是微微顿了一下,便招呼道:“彩珠,跟我来。”主仆二人随后便追了上去。 在床上躺了三天之后,沈昱终于能下地了,虽说走路的动作还有些蹒跚,但比自己想像中好得要快了些。 而自己能下地之后,第一件事便是来到书房,坐到了朱厚熜的身后看着他,倒是文夫子看到沈昱伤成这样居然还在坚持,立刻把他当成了榜样,让朱厚熜好好学习才是。 朱厚熜也是有苦难言,比起以前,自己对学习的态度已经认真了许多,可是在文夫子的眼里自己就是没有沈昱好,没有沈昱乖,就连他坐在这里都比自己强。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文夫子一走,朱厚熜便垂头丧气地看着沈昱,无奈道:“昱哥儿,跟你商量个事。” “说。”沈昱好奇地抬起头。 “以后上课你能不能装作什么都不会,也让夫子夸我几句?” “能。”沈昱点了点头,不过无奈地一摊手:“不过我觉得我要是说不会的话,夫子恐怕就会把学过的再讲一遍。” “啊!”朱厚熜暴躁地大叫一声,就在这时,突听院中传来一声柔美的声音:“沈昱在吗?” 咦?有客人。 朱厚熜腿脚利索,一下便窜到门口,一抬头刚好跟箫雪笺的目光撞个正着,当他看清箫雪笺的相貌时,目光一下便被吸引住,整个人呆呆地盯着她看了半天,直到看得箫雪笺满脸通红地躲开时,自己这才清醒过来,连忙快步走了过来,故意文绉绉道:“小生朱厚熜,不知姑娘贵姓,找沈昱有什么事?” 萧雪笺犹如被吓到的小鹿一般往后退了两步,正好曲幽跟永福两个一并走了进来,连忙躲到了曲幽的身后。 看到萧雪笺的动作,永福脸上的表情就有些难看,忍不住瞪了朱厚熜一眼,轻声道:“沈昱呢?” “在书房。”朱厚熜的目光根本容不下其它人,直勾勾地盯着萧雪笺,始终不肯移开。 看到朱厚熜一付猪哥的模样,永福忍不住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刚想教训他一顿时,沈昱却慢慢从书房中挪了出来,看到院子里这么多人时,自己也是一愣,好奇道:“哪位找我?” “弟弟,你怎么伤成这样?”曲幽看到沈昱的惨状时,自己也是吓了一跳,元翌回去跟自己说的时候,只是说沈昱受了伤,却没想到居然伤得这么重。 看到是曲幽,沈昱脸上露出一丝憨笑,轻声道:“只是个小意外而已,能活着就已经是很幸运的了。”接着好奇地问道:“姐姐找我有事?” “是这样的。”还不等曲幽开口,永福突然插嘴道:“我师傅知道你不会识谱,所以想让我师妹来教你,看你这般样子,又怎么能学得了,还是过几个月再说吧。” “倒也无妨,师傅不是说让奴家照顾沈公子些日子吗。”萧雪笺笑眯眯地跃众而出,来到沈昱的身边,轻声道:“奴家萧雪笺,见过沈公子。” 第67章 人到情多情转薄 自己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用人照顾。 沈昱刚想摆手拒绝箫雪笺的好意,就在这时,鼻子突然嗅到一股淡淡的香气,这股香气有些特别,似乎自己在哪里闻到过。 脑中闪过一丝灵光,沈昱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闻到过这种味道,那天在大街上,行刺的白衣女子从自己身边经过时,好像就是这种味道。 难道……她就是那名刺客? 沈昱的心一下便提了起来,再看萧雪笺妩媚的笑容时,立刻提高了警惕,脑子里快速地想了想,终于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正好我也有习谱的打算,曲姐姐真是雪中送炭,只是眼下我的伤还是有些不太方便,就麻烦萧姑娘了。” “不麻烦,这都是奴家应该做的。” 看着萧雪笺娇滴滴的表情,永福脸上的表情变得愈发的严肃,没好气地哼道:“既然萧姑娘已经留下来,那咱们也该回去了,彩珠,咱们走。” 就连曲幽都没有等,永福转身便往回去,身后传来萧雪笺娇滴滴的声音时,心情变得更加的糟糕了。 “师姐慢走,有空多过来坐坐。” 任谁都能看出永福的心情不好,沈昱担心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本想解释一二,却又怕打草惊蛇,只能忍住喊她的冲动,脸上故意露出一丝痴迷的表情,轻声道:“我与殿下正在温书,萧姑娘不如先去休息一会。” 见沈昱果然被自己的美色所吸引,萧雪笺心里越发的得意,故意惊讶道:“奴家也读过几天的书,要是沈公子不反对,奴家也想听一听。” “不反对,不反对。”朱厚熜迫不及待地摇了摇头,连忙伸手道:“书房在这边,萧姑娘这边请。” 萧雪笺先一步跟朱厚熜进到了书房中,曲幽则面带笑容轻声嘱咐道:“雪笺乃是我的关门弟子,琴艺十分了得,弟弟有什么不会的尽管问她,另外,若是有什么新曲面世,也好多关照一二。” “这是自然,曲姐姐放心就是。” “那好,我还要去给郡主她们上课,就先一步告辞了。” 曲幽走了之后,沈昱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掉,心中的疑惑并没有因为曲幽的解释而减轻,反而变得愈发的浓重,到了这个时候,自己也开始渐渐怀疑起来这些人接近自己的目的是什么,甚至连那个彩玥,沈昱也开始猜想她在其中扮演的又是什么角色。 等到沈昱进到书房的时候,看到朱厚熜居然在乖乖地看书,身边萧雪笺无所事事地望着四周,看到沈昱进来时,连忙迎了上来,微微搀扶住沈昱,轻声道:“沈公子慢一些。” 沈昱分明感觉到屋中有一道羡慕而又嫉妒的目光朝自己射来,自己连忙不动声色地挣脱开,轻声道:“萧姑娘不用这么客气,我的伤已经好多了。” “这怎么能行。”萧雪笺脸一沉,轻声地埋怨道:“师傅吩咐我要照顾好沈公子,要是被师傅知道了,奴家肯定又要受罚了。” 说着说着,萧雪笺居然一下红了眼圈,沈昱心中暗暗惊叹于萧雪笺精湛的演技,放在后世,拿个奥斯卡小金人一定不在话下。 萧雪笺一哽咽,朱厚熜就坐不住了,轻声埋怨道::“昱哥儿你也是的,人家姑娘来服侍你,你干嘛给人家脸色看?听着就是。” 得,果然自古美色动人心,朱厚熜今年才十一,就已经被迷得神魂颠倒的,难道这就是她真正的意图? 沈昱还是有些不太确定,反正日子还长着呢,她若真的别有心思,早晚都会露出马脚来。 这边沈昱继续跟朱厚熜温习着功课,隔壁的院子中永福却是靠在窗户上生着闷气。 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怒气是从哪里来的,是萧雪笺?还是沈昱?或者是两者都有? 自己靠在窗边想了半天,终于确定,自己就是看不惯萧雪笺跟沈昱说话时的样子,故意摆出一付娇滴滴的样子,让自己看得恶心。 沈昱也是,看人家的时候眼神都是直勾勾的,他看自己的时候怎么从来都没有过这样? “死沈昱,臭沈昱,以后再也不要理你了。” 一不小心,永福居然把心里话给说了出来,坐在一旁边的彩珠突然凑了过来,凶巴巴道:“郡主,咱们不能就这么算了,不就是一个箫雪笺吗,咱们想办法把她赶走就是。” “怎么赶?”永福气馁道:“我都答应师傅留下她了,现在赶走她,让师傅怎么看我?” “郡主你就是实在,明着不行,咱们可以暗着来呀,一会咱们可以去隔壁,故意当着萧雪笺的面让沈昱给你讲故事,气死那个小狐狸精。” “好主意。”永福眼睛一亮,恨恨道:“她要是受不了主动离开,那可不能怪我。” 永福说到做到,刚刚吃过午饭,自己便带着彩珠重新来到隔壁的院子,来到沈昱的房间轻轻敲了敲门,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永福一改往日的声音,学着萧雪笺娇滴滴的声音道:“沈昱,开门。” 房门应声而开,而让永福感到有些不满的是开门的并不是沈昱,而是萧雪笺。 看到门外的永福,萧雪笺突然把食指放在唇边,轻轻地嘘了声,压低声提醒道:“郡主小声些,沈公子刚刚睡下了。” “告诉你多少次了,不要叫我郡主。”永福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伸头朝屋子里看了一眼,果然看到沈昱正躺在床上。 一想到沈昱睡觉的时候,这个小狐狸精居然就在屋子里,永福心里更是不舒服,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推开萧雪笺便闯了进去,冲着沈昱大声喊道:“沈昱,你快点起来,我要听你讲故事。” 喝过药之后,沈昱很容易感到困倦,躺下刚刚没有睡着多久,就被永福的声音给吓了一跳,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还没开口,就听萧雪笺一付着急的表情挡在永福面前,哀求道:“沈公子的伤还没好,况且刚刚用过药,还是让他多休息休息的好,师姐想听什么故事,奴家给你讲好不好?” 永福更加窝火了,气乎乎地哼道:“你会讲什么故事?我就让沈昱给我讲。” 第68章 郡主该有的脾气 “可是……”萧雪笺面色焦急看了沈昱一眼,再次劝道:“师姐,沈公子刚用过药,大夫吩咐过让他多休息的。” “你的意思……是说我不讲道理了?” 永福气得俏脸发白,自己不是气萧雪笺一付为沈昱着想的样子,而是明明知道她这付样子是装出来的,可是自己就是没办法戳破,贝齿轻轻咬住嘴唇,倒把她刁蛮、任性的一面完全展现出来。 “奴家只是担心沈公子的伤而已。”萧雪笺一付楚楚可怜的样子低下头,眼眶中似有泪光在闪动。 “你……”她这般做作的表情落在永福眼里,自己更是恨得咬牙切齿,就在这时,沈昱突然开口了:“我的伤不碍事,既然彩玥想听,那我便给你们讲一段,只是那《神雕侠侣》接下来还没有整理好,这样吧,我给你们讲一段三国的故事好不好?” 永福哪里是真想听故事,就是想在萧雪笺面前彰显自己跟沈昱的关系,听沈昱答应下来,立刻得意地点了点头:“好,只要是你讲的什么都好。” “沈公子,你的伤……”萧雪笺一付忧心忡忡地看着沈昱,沈昱笑着摇了摇头:“不碍事,只是一个小故事罢了。” 说完,沈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轻声道:“我现在要讲的故事名叫《蒋干盗书》,这个故事发生在三国赤壁大战前夕,曹操亲率百万大军进攻东吴……” 当沈昱一开口,屋子里吵杂的声音立刻安静下来,不论是永福还是彩珠都在认真地听着沈昱讲故事,就连萧雪笺似乎也被沈昱的故事所迷住,素手托腮望着沈昱,一付完全沉浸其中的样子。 这个故事并不是很长,当沈昱讲到蒋干盗回去的居然是假信,而曹操却因此错杀蔡瑁、张允之后,永福被如此的反转惊得张大了嘴巴,感慨道:“这周瑜果然厉害,怪不得能娶那么漂亮的老婆,还有那蒋干,真是笨死了,被人骗得团团转。” 沈昱微微一笑,意有所指道:“那就彩玥你觉得你要是故事中的人,你想当谁呢?” “我想……”永福正想说自己想当周瑜时,脑子突然想到了什么,眨了眨眼睛,突然起身,娇羞地哼一声,一甩袖子便走。 “哼,再也不理你了。” 她这一走,彩珠也莫名其妙地跟了出去,进到回到自己的院子之后,彩珠这才连忙问道:“郡主为何走得这么急?” “难道你还没听出来吗?”永福恨恨道:“那沈昱肯定是知道我的身份,所以才特意讲什么《蒋干盗书》,这个坏蛋,居然说我是蒋干,我有那么笨吗?” 彩珠顿时愕然,惊讶道:“郡主莫不是猜错了,婢子怎么没听出来呀?” “你仔细想想就知道了,这个臭沈昱,我再也不理你了。” 沈昱哪里知道,自己本来影射萧雪笺是蒋干,谁料永福自己心里有鬼,居然把蒋干的形象安插到自己头上,见她急匆匆的离去,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明白过来自己讲这个故事的目的,不过看萧雪笺脸上的表情,应该是没有听出来。 因为生沈昱气的缘故,一连几天永福都没有到世子的院子里来,倒是朱厚熜没少往沈昱的屋子里跑,美其名曰说是探望沈昱的病,可是一双眼睛总是贼兮兮地盯在萧雪笺的身上,有意无意地寻她说话。 一连看了几天,沈昱似乎看明白了什么,萧雪笺美其名曰是来照顾自己,可是平时没有人在的时候,对自己的伤势基本不怎么上心,但只要朱厚熜一来,她就变得特别殷勤,总是对自己嘘寒问暖,一付关心倍至的样子。 所以,与其说她是来照顾自己的,更应该说她的目的不是自己,而是……朱厚熜。 只是唯一让沈昱不太理解的是,为何上次见面时她是想杀他,而这次又千方百计地想要接近于他,她的心里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经过几天的接触,欲拒还休的萧雪笺让朱厚熜心中越发的痒痒,干脆也不让萧雪笺回郡主的院子里住,直接把她跟绮云安排在一起,每当自己一想到萧雪笺跟自己住的是一间房时,朱厚熜就有种兴奋的感觉,只是唯一让他感到担心的,就是沈昱的态度。 毕竟萧雪笺是人家安排来伺候沈昱的,自己就这么把人抢过来,是不是有些不太厚道? 想到这,朱厚熜决定试探一下沈昱的想法。 这天一大早,自己便早早从床上爬了起来,原本这些天早上都是自己一个人练功的,而今天自己却出奇地钻进了沈昱的房间,迷迷糊糊睡得正香的沈昱看到朱厚熜时顿时被吓了一跳,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惊讶道:“殿下不去练功,到我屋中有何事情?” 朱厚熜脸上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表情,讨好地坐到沈昱身边,吞吞吐吐道:“有件事,我想跟昱哥儿商量一下。” “有什么事,殿下直说就是。” 朱厚熜眼珠一转,轻声道:“昱哥儿,你觉得萧姑娘怎么样?” 话一出口,沈昱就知道这个傻小子果然是着了迷了,他既然这么跟自己说,一定是起了什么心思,自己犹豫了一下,试探道:“殿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萧姑娘可是曲仙子的高徒,自然十分不错了。” “那你……”顿了顿,朱厚熜红着脸问道:“有没有对萧姑娘起什么别的心思?” “我?”沈昱一指自己,哑然失笑道:“殿下开什么玩笑,萧姑娘肯来照顾我,已经是感激不尽了,我不过就是一小小的伴读,怎敢冒犯那仙子般的人物。” 朱厚熜顿时大喜,急忙道:“既然昱哥儿不喜欢萧姑娘,那不如帮我一把,我打算先留萧姑娘在府中做丫鬟,等我满十四岁便纳她为妾,昱哥儿觉得如何?” 纳妾? 虽然觉得有些突然,不过也许正合了萧雪笺的心意,沈昱微微思考了一下,笑着点了点头:“那就恭喜殿下了。” 第69章 和谐的母子关系 朱厚熜想留萧雪笺在身边,这却不是他能够说了算的,在王府中,唯独只有一个人才能有这样的权力,那就是蒋王妃。 知道沈昱不会在其中作梗之后,朱厚熜便想去找母妃说情,可是想到母妃的严厉,心里总有些害怕,琢磨了半天,居然拉上沈昱一起,希望母妃看在沈昱伤得这么重的份上,能够答应自己的要求。 听到朱厚熜的要求时,沈昱自然满口答应下来,两个人就这么出了院子,刚一转弯,就看到永福跟彩珠两个人从远处走了过来,朱厚熜开口就想叫姐姐,脑子突然意识到永福的身份在沈昱这里还是个迷,连忙改口道:“二位姑娘这是做什么去了?” 永福还在生沈昱的气,连理都没理睬他,转头看着朱厚熜,故意冷嘲热讽道:“殿下不在房中寻欢作乐,出来乱走什么?” 朱厚熜脸一红,顿时误会沈昱已经跟永福说了自己跟萧雪笺的事情,埋怨地瞪了沈昱一眼,不好意思地笑道:“八字还没一撇呢,怎么叫寻欢作乐。” “什么八字还没一撇?”永福一愣,看着朱厚熜脸上的表情心里有些奇怪,萧雪笺不是沈昱的人吗?他脸红什么? “啊?”看着永福懵懂的表情,朱厚熜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是猜错了,脸上一红,连忙拉着沈昱便走。 永福拽了一下没拽住,疑惑地看着朱厚熜匆匆逃去的背影,自己喃喃道:“彩珠,我怎么觉得殿下好像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 彩珠同意地点了点头:“婢子也是这样觉得。” “不管了,咱们悄悄跟上去,看他们两个到底在搞什么鬼。” 两个人悄悄地尾随在朱厚熜跟沈昱的身后,绕来绕去,居然看到两个人来到王妃的住所,永福变得愈发的好奇起来,蹑手蹑脚地蹲在门口,仔细地听着里面的动静。 看到朱厚熜与沈昱联袂前来,蒋王妃的脸上倒是闪过一丝好奇,先是关心地问了沈昱身体恢复的情况,然后才转向朱厚熜,好奇地问道:“我儿今天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别看朱厚熜在沈昱面前一付言之凿凿的样子,可真到了蒋王妃这里,心里还是有些紧张,眼神左右来回晃动,最后目光落到了沈昱身上,见沈昱看了过来,自己连忙冲他眨了眨眼睛。 沈昱一愣,他这是什么意思?总不会是想让自己替他说吧? 沈昱干脆地摇了摇头,这种事情可大可小,还是你自己说吧。 见沈昱根本不理自己这套,朱厚熜顿时犯了难,正犹豫的功夫,蒋王妃早把两个人之间的交流看在眼里,轻轻咳了声,沉声道:“熜儿到底有没有话要讲?要是没有的话,为娘可就回去休息了。” “有。”见蒋王妃要走,朱厚熜连忙抬起头,鼓足勇气道:“娘,孩儿院里最近事情比较多,绮云跟梦玉有些忙不过来,所以孩儿想再添一个丫鬟。” “嗯?”蒋王妃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按理来说,世子身边只有两个丫鬟的确是少了些,可是丫鬟多了未必就是好事,很多丫鬟都想把脑袋削尖了往世子的屋子里钻,毕竟若是得到世子的垂青,生个一儿半女的,这辈子便有了依仗。 而这种事,却是蒋王妃最为忌讳的,所以只安排了两个丫鬟给朱厚熜,没想到他今天居然提出要多加一个丫鬟,这肯定是哪个院子里的丫鬟不老实,偷偷钻到了世子的院中。 蒋王妃脸色一沉,沉声道:“说说,那个丫鬟叫什么名字?” “她……”朱厚熜见母妃脸色难看,心里知道不好,犹豫道:“其实她现在还不是丫鬟。” “不是丫鬟?”蒋王妃一愣,奇怪道:“那又是谁?” 朱厚熜大着胆子把萧雪笺的来历跟蒋王妃说了一遍,看到母妃脸上的表情稍稍好看了那么一些,连忙殷勤道:“娘,萧姑娘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留她在身边也能教我许多,你就行行好,把她留下来吧。” 先前蒋王妃听到萧雪笺居然是曲幽留下伺候沈昱的,心里还有些好奇,毕竟曲幽的地位在那里,她的徒弟肯定不是一般人物,像这种人物居然会心甘情愿地伺候沈昱,那岂不是说曲幽十分看重沈昱? 考虑了半天,蒋王妃轻声问道:“熜儿的这些话,可曾问过萧姑娘?” “这……”朱厚熜摇了摇头,茫然道:“还需要问她吗?” “当然要问了。”蒋王妃被气乐了,摇头笑道:“不过我劝熜儿也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像她这种女孩子心高气傲,又怎么会愿意委身王府做一丫鬟,我劝你还是算了吧。” “如果……”朱厚熜胆子突然大了起来,试探道:“如果我想收她做妾室,那她一定会……” “胡闹。”蒋王妃一听朱厚熜居然要纳妾,脸色一下就变得很难看,伸手‘砰’的一拍桌子,冷哼道:“你才多大年纪,整天游手好闲,不知上进,居然还想学人家纳妾?沈昱……” “小子在。”一旁的沈昱突然听到蒋王妃叫自己的名字,连忙应了一声。 蒋王妃沉着脸看着他,冷笑道:“你来的时候是怎么跟本宫保证的?你说给你一段时间一定会让世子学会上进,这就是你给本宫看到的成果吗?” “我……”沈昱张开嘴想解释什么,却又把嘴闭上,沮丧道:“都是小子的错,请王妃责罚。” “要不是你身上带伤,本宫怎么能轻饶你?” 说完,蒋王妃一甩袖子,冷哼道:“这件事休要再提,另外沈昱是王府的人,他伤了自有王府的人来伺候,哪用得着外人看王府的笑话,回去之后,速将萧姑娘送出府,以后再也不准踏入王府半步。” 朱厚熜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得到的居然是这样一个结果,看着蒋王妃甩袖朝后面走去,自己委屈的泪水一下流了出来,正想着用什么办法挽回母妃的心时,身边的沈昱突然道:“王妃,小子还有一件要事,想单独与你汇报。” 第70章 来过我生命的你 自己果然没看错人,能不能留下萧雪笺,就看昱哥儿的了。 蒋王妃看了一眼沈昱,揣摩了一下他的含意,总觉得沈昱应该不会是简单的替朱厚熜求情,毕竟自己已经表明态度的事情,又怎么会更改掉。 带着一丝好奇,蒋王妃看了朱厚熜一眼,轻声道:“熜儿,你先下去吧。” “是。”朱厚熜应了一声,转身的时候还偷偷给沈昱使了个眼神,沈昱也冲着他微微点了点头,朱厚熜顿时心中大定。 刚一出门,朱厚熜就被门口的两个人影给吓了一跳,刚要叫出声来,就被永福一把拉了过去,一溜烟跑到没人的地方,永福咬牙切齿道:“说,那小狐狸精给你使了什么迷魂药,为什么要把她给留下?” “小狐狸精?”朱厚熜先是一愣,接着便反应过来永福说的是萧雪笺,脸上露出一丝不快,不满道:“姐姐怎么能这么说雪笺?她也是你的师妹,留在府中教琴不是正好吗?” “你想学琴还有沈昱,为什么单单挑上她?你现在马上跟母妃收回你刚刚说的话,你要是不去,我替你说。” “嘿嘿。”朱厚熜狡诈地笑了笑:“姐姐你已经说晚了,沈昱已经答应我,替我跟母妃求情,现在的话……母妃怕是已经答应了。” “你……” 一想到萧雪笺以后会一直留在府中,永福就觉得一阵头痛,让自己万万没有想到,沈昱并没有受那小狐狸精的勾引,倒是自己的弟弟对她着了迷,她要是真的留在府中,就凭她狐媚的手段,说不定这世子妃会成为她的囊中之物。 不行,自己得去找沈昱,让他怎么说服的母妃,就再怎么说服回来,说什么也不能让小狐狸精留下来。 就在朱厚熜跟永福拉拉扯扯的时候,蒋王妃正一脸好奇地看着沈昱,轻声问道:“昱哥儿说是有事跟本宫讲,现在可以说了。” 沈昱面带踌躇,犹豫了一下,终于大着胆子道:“王妃,小子觉得这位萧姑娘不能被赶出去。” “什么?”蒋王妃脸色一下变得难看起来,赶走萧雪笺是自己刚刚做的决定,自己本以为沈昱会跟自己说关于朱厚熜的事情,没想到……居然真的是这件事。 缓缓摇了摇头,蒋王妃用着一种决无商量的口吻,坚决道:“这件事本宫已经做了决定,昱哥儿不必再言,另外,你是世子的伴读,应该把精力用到鼓励世子读书这件事上来,至于其它的事情……还是少管些的好,你若是没有其它的事,本宫要回去休息了。” 说完,蒋王妃便站了起来,转身便朝身后走去,就在这时,沈昱突然毫无缘由道:“王妃还记得那次世子当街被人刺杀的事吗?” 蒋王妃的步伐果然停住,慢慢转过身,嘴角流露出一丝冷笑:“听你的意思是想在本宫面前邀功了?” “小子不敢。”沈昱面色平淡地摇了摇头,突然讲起一件毫不相干的事情:“小子自幼嗅觉灵敏,对一些特殊的味道,一直记得很清楚。” “你这是什么意思?”蒋王妃不解地问道。 沈昱轻声道:“那天白衣女子行刺世子时,小子曾经嗅到了她身上的香气,就在前几天,小子又闻到了。” “什么?”蒋王妃的神情一下变得紧张起来,看着沈昱波澜不惊的表情,自己似乎猜到了什么,面色无比惊讶道:“难道你是说……那刺客就是萧雪笺?” “倒也不是那么肯定。”沈昱摇了摇头,带着一丝回忆喃喃道:“那天刺客的马来得太快些,根本什么都没有看清,只有那淡淡的香气留了片刻,前些日子闻到萧姑娘身上的味道时,小子一下便想了起来,不过那刺客到底是不是萧姑娘……小子也不能确定。” 事关世子安危,蒋王妃自然不会马虎大意,重新坐回到位置上,语气已不像先前那般严厉,沉声道:“不管是与不是,此女都不能留,还是早点送走的好。” 沈昱摇了摇头,轻声道:“若此女真的是刺客,为何上次要当街刺杀世子,如今却要主动送上门来?曲幽名声显赫,她的徒弟自然也不是泛泛之辈,又怎么会轻易进到王府来当丫鬟,所以我打算通过此事试探试探她,如果她不答应,那说明是我看错人了。” “如果她答应的话……说明她就是那个刺客。”蒋王妃抢先一步替沈昱把话说了出来,雍容的脸上少见地露出一丝凶狠,咬牙道:“她若真的是刺客,不管她打什么主意,本宫定让她生不如死。” 看着蒋王妃偶尔露出的峥嵘,沈昱心中也是一紧,似乎见惯了和颜悦色的王妃,却忘了人家的地位也是高高在上,掌管生杀大权于一生的狠角色。 收敛了心神,沈昱轻声道:“这几日我观萧雪笺似乎有意亲近世子,倒没有其它过份的举动,王妃正好趁这个机会找些人手打探一下萧雪笺以及曲幽的消息。” “嗯,这件事就交给本宫,另外……”顿了顿,蒋王妃一付关心地叮嘱道:“昱哥儿也要小心些,若是萧雪笺有所异动,想要对世子不利,直接杀之,切莫留手。” “小子懂的。” 商量完毕,沈昱跟蒋王妃告辞,刚刚出门不久,迎面便看到永福跟朱厚熜匆匆走了过来,似乎是永福想过来,朱厚熜却不让,拼了命地想拦却也拦不住。 站在两人身前,沈昱面带意外,惊讶地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呢?” 看到是沈昱,永福脸上顿时微微一红,刚刚偷听那么久,自己也明白过来自己是误会了沈昱,被小狐狸精迷住的不是沈昱,而是自己的弟弟。 那是不是说,他现在还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想到这,永福抢先解释道:“我是奉了郡主之命给王妃请安,可是殿下说王妃有要事,一直拦着不让我过去。” “哦,是这样呀。”沈昱丝毫没有怀疑,往身后一指道:“王妃刚好闲下来了,你可以过去了。” 朱厚熜才懒得陪永福玩这种装神扮鬼的幼稚游戏,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沈昱,连忙追问道:“昱哥儿,那件事办得如何?” 沈昱笑眯眯地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洋洋得意道:“搞定。” 第71章 世子的美好时光 王妃真的同意了? 朱厚熜一时间激动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双手无意识地来回搓动着,自言自语道:“这下可太好了,不行,我得告诉雪笺这个好消息去。” 说完,朱厚熜连沈昱都不管,急匆匆便朝自己的院子跑了过去,沈昱本也想跟过去,突然一阵香风扑面,一个人影面色不善地挡在自己面前。 永福故意装出一付凶巴巴的样子看着沈昱,谁知她这付表情非但没有吓到沈昱,看起来反倒有种别样的可爱,沈昱一时忘我,突然伸手在永福的琼鼻上刮了一下,接着催促道:“你不是找王妃有事吗?为何还不过去?” 鼻子微微一痛,当永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整个人一下就傻住了,刚刚发生了什么?沈昱居然敢刮自己的鼻子,这要是被别人看到了非得把他的皮给剥下来。 永福的脸一下红了起来,眼神飘忽地不知该望向哪里,语无伦次道:“啊,对,对,我要找王妃的,那我先走了。” 说完,永福从沈昱身边蹭了过去,急匆匆朝着王妃住的宫殿走着,走了十几步之后,彩珠从后面追了下来,一脸茫然地问道:“郡主,你干嘛走得这么快呀?你还没问沈昱,那个小狐狸精的事呢。” “哎呀!糟了!”永福一下清醒过来,都怪沈昱,好好的非要刮自己的鼻子,这下搞得自己把什么都给忘掉了,再回过头的时候,哪还有沈昱的影子。 生气地嘟着脸蛋,永福恨恨地盯着沈昱消失的方向,一咬牙道:“不管那么多了,我去找母妃,一定要让她把那小狐狸精赶走才行。” 永福气乎乎地来到蒋王妃这里,很显然,无论她怎么说,蒋王妃都没有松口的意思,言语中居然把萧雪笺夸成天上地下少有的天仙般的人物,气得永福拿眼睛直剜母妃,根本不等她说完,自己转身便走。 回去的路上,永福显得有些意兴阑珊,长长叹了口气道:“这下该如何是好?本来那小狐狸精都要被赶走了,也不知沈昱给母妃灌了什么迷魂汤,现在是赶不走她了,说不定真成了世子妃呢。” 彩珠眨了眨眼睛,宽慰道:“其实婢子觉得这件事倒也没什么不好的。” “……呃?”永福的白眼一下翻了过来。 “郡主你想呀,其实咱们为什么恨萧姑娘?还不是因为沈昱的缘故?现在萧姑娘去伺候世子了,岂不是跟沈昱没了关系?至于她爱怎么献媚世子,那是她的事,跟咱们又有什么关系。” 仔细地想了想,好像真是这么回事,自己之所以生她的气,还不是看不惯她在沈昱面前惺惺作态的样子,现在她去了世子的屋子,沈昱岂不是又闲了下来,自己再去找沈昱听故事,就没有人拦着自己吧。 想通了这点,笑容终于重新回到永福的脸上,带着一丝兴奋道:“咱们走快些,现在就去找沈昱,今天一定要听个够才行。” 等两个人匆匆赶回到世子的院子时,却愕然发现几个人居然全都站在院中,朱厚熜脸上带着一丝茫然与沮丧,而萧雪笺却赫然站在沈昱的身边。 这又是怎么回事? 不是说朱厚熜想要收萧雪笺为丫鬟吗?她为何又站到了沈昱的身边? 就在这时,满眼只有萧雪笺的朱厚熜再次鼓起勇气,不解地问道:“雪笺,我知道让你当丫鬟实在是委屈你了,不过我可以保证,只要等我一成年,立刻就纳你为妾,决不食言。” 此刻,平时一直对朱厚熜刻意讨好的萧雪笺却换了另外一付面孔,冲着朱厚熜正色道:“殿下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奴家乃是奉师命来照顾沈公子,从来都没有想过其它的事情,至于入王府当丫鬟一事更是从来都没有考虑过,所以,这件事到底为止,殿下还是不要再提。” 她居然没有答应? 永福脸上写着大大的问号,心里对萧雪笺却有些刮目相看,朱厚熜的心意已经如此明显,她居然还不为所动,要知道,虽说只是妾,但朱厚熜有很大的可能会世袭成为兴王的。 不光是永福满脸的惊讶,就连朱厚熜也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才从母妃那里得到的允许,却没想到在萧雪笺这里碰了钉子,自己似乎还有些不敢相信萧雪笺真的拒绝了自己,面带诧异地盯着萧雪笺,似乎她刚刚说的话并不代表她的本意。 “雪笺,你是不是没听清楚?”朱厚熜有些慌,声音也变得语无伦次起来:“我不是让你真的当丫鬟,我是想……是想纳你为妾的。” “殿下慎言,这件事是绝对不可能的。”萧雪笺粉面气得发白,二话不说,转身便跑进了沈昱的屋子里,朱厚熜看到萧雪笺进去时,自己连忙也追了过去,只是房门已经被萧雪笺从里面插上,根本就推不开。 朱厚熜急得直跺脚,大声道:“雪笺你开门呀,有什么话咱们当面说好不好?” 看着朱厚熜这般没骨气的样子,永福气得是火冒三丈,他大小也算是未来的王爷,居然为了一个女子如此的低三下四,简直是丢尽了王府的脸。 永福正想上去把朱厚熜拉开时,沈昱这时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冲着她微微地摇了摇头,轻声道:“算了,你劝不住他的。” 一看到沈昱,永福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凶巴巴地瞪着他道:“这件事都怨你,你还不快想个办法劝劝世子?” “我怎么劝?”沈昱无奈地一摊手,扭头看了一眼为情所困的朱厚熜,轻叹道:“初恋都是没有结果的,不经历风雨,又怎么会成长?再说了,我倒是觉得人家心里未必肯走。” 他这是什么意思? 前面那句听得永福是面红而赤,可是最后一句却让自己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自己呆呆地盯着朱厚熜的背影,想了片刻,突然恍然大悟道:“你是说,她这是……” 不等永福说完,沈昱缓缓说了四个字:“欲擒故纵。” 第72章 碍难从命总有因 朱厚熜到底还是没等到萧雪笺的身影,极度沮丧的身影一步一回头地走掉,只留下沈昱跟永福在风中凌乱。 “世子怕是真的被她给迷住了。”永福有些担心,无论事情以后如何发展,对朱厚熜或许都是一种伤害。 “男与女的交往其实就是一种战争,今天也许你占了上风,明天也许就落了下风。”沈昱突然冒出一句话,却让永福听得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茫然地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是说……”顿了顿,沈昱突然笑了笑,神神秘秘道:“要不咱们打个赌?” “赌什么?”永福有些警惕地问道。 “就赌萧雪笺会不会跟世子说话。” “这……”永福眼珠转了转,狠狠一点头:“赌了,我赌她会。” “那我就赌她不会。” 沈昱开心地笑着,狡黠地眨了眨眼睛:“那我可要想一个好点的赌注,比如……” “比如什么?”永福有些心慌,生怕沈昱提出什么过份的条件。 “要不,谁要是输了,就答应对方一个不过份的条件怎么样?” “这……” 风险与机遇果然是并存的,自己要是输了就要答应他一个条件,可要是自己赢了的话,就可以命令沈昱天天讲《神雕侠侣》的故事。 只是考虑了片刻,永福便笑眯眯地点了点头:“一言为定。” 事实证明,永福还是低估了萧雪笺的忍耐力,不光是第二天,萧雪笺居然一连三天都不曾从房间里走出来,害得沈昱晚上睡觉都有些不踏实,生怕恼羞成怒的朱厚熜会冲进来揍自己一顿。 到了第四天,沈昱知道不能在这样下去了,看到萧雪笺板着的那张脸自己似乎都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自己起身坐在萧雪笺的对面,轻声道:“先说好,我不是世子找来的说客,我就是有些好奇萧姑娘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那天世子说的话你也听到了,依我的看法,觉得世子也是颇有诚意的。” “有诚意又能如何?”萧雪笺终于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苦笑,轻声道:“奴家本是穷苦出身,若不是遇到恩师,怕是早就卖到有钱人家当了丫鬟,就算进王府当丫鬟又能如何?只是世子年幼,许多想法都不成熟,奴家怕等不到他成人那天就会把奴家弃到一旁,这样的结局决不是奴家想要的。” 沈昱恍然大悟道:“萧姑娘是担心世子会说话不算数?” 微微点了点头,萧雪笺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羞涩:“正是。” “这个萧姑娘大可放心,我可以替世子做证,就在之前,世子曾与王妃当面提过这件事,王妃听说你是曲仙子的弟子,当场便满口答应下来,萧姑娘若是不相信,我可以带你去见一见王妃。” “啊?王妃也知道了这件事?”萧雪笺面色大变,有些紧张地问道:“王妃真的答应了这件事?” “当然。”沈昱笑得很轻松,因为眼前这一幕与他想的相差不大,适时地补充道:“萧姑娘若不相信,我可以带你亲自去见王妃。” “这……是不是太突然了?”萧雪笺俏脸一红,整个人也变得扭捏起来,表情突然一顿,吞吞吐吐道:“可是,就算奴家同意了,奴家师傅那里……” “这你大可放心。”沈昱笑道:“曲姐姐那里有我去说,只要萧姑娘肯答应就行。” “那……好吧。”萧雪笺终于点了头,沈昱脸上的笑容也爽朗了许多,起身道:“那萧姑娘先在这里稍后,我这就去告诉世子,想必世子听到这个好消息之后,一定会开心得不得了。” 萧雪笺俏脸又一红,娇羞道:“那就麻烦沈公子了。” “不麻烦,不麻烦。”沈昱一边说,一边推门而出,等他进到朱厚熜的屋子时,绮云连忙迎了上来,皱着眉低声担心道:“昱哥儿,你说这可怎么办?世子已经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了,要不你再去劝劝萧姑娘?” “放心吧,这件事包我身上。”沈昱笑着点了点头,亲手端了饭菜来到朱厚熜面前,看着朱厚熜小脸上写满了沮丧,自己笑道:“殿下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朱厚熜没有应声,可怜的目光倒是看向沈昱。 “初恋从来都是没有结果的,所以,我劝你也莫要那么纠结,再说了,你大小也是世子,以后要什么样的美女没有?为何偏偏盯着她不放?” 朱厚熜有些生气,似乎自己的爱情被沈昱玷污了一下,气乎乎地坐了起来,沉声道:“我就喜欢雪笺,别的女人我连看都不会看的。” “那是你年纪还小,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一个人拥有一片森林的好处了。” 见沈昱总是打击自己,朱厚熜恨恨地瞪了他一眼,直接转过身背对着沈昱躺了下去。 沈昱嘴角浮现出一丝笑容,故意笑道:“既然殿下不肯吃饭,那我这就回去告诉萧姑娘,殿下已经不想留下她了。” “等等。”朱厚熜一股脑地翻过身,拉住沈昱的胳膊,脸上露出一丝惊喜:“昱哥儿刚刚说什么?” 沈昱缓缓道:“我是说萧姑娘已经答应留下来,不过你现在的样子去了怕是会吓到她,还是先吃点东西,准备一下的好。” “你可不要骗我。”朱厚熜见沈昱确认地点了点头时,心中顿时大喜,连忙大声道:“快,快给我准备水,我要沐浴更衣。” 看着两个丫鬟一阵忙碌,总算是让朱厚熜重新变得精神起来,看着朱厚熜小跑来到沈昱门前,小心得不能再小心地敲了敲门,梦玉忍不住嫉妒道:“这萧姑娘架子还是真够大的,还没进门呢,就使唤起殿下来了,要是让她进了府,哪还会有我们的位置。” 沈昱转头看了她一眼,轻声嘱咐道:“以后这话还是少说的好,万一落在萧姑娘的耳中,受罪的肯定是你。” 琢磨清沈昱话里的意思后,梦玉顿时吓出一身冷汗,连忙低声谢道:“多谢昱哥儿提醒,以后奴家再也不会说这样的话了。” 是呀,用不了多久,也许这院子就会多出一个女主人,不过现在,自己却有事情要离开一下。 第73章 容易遗忘的宠爱 “她……还是答应了。” 蒋王妃脸上闪过一丝复杂,这样的结果虽在意料之中,却是自己最不想见到的结果,因为如果她真的是行刺世子的刺客,那曲幽呢?她又在其中扮演一个什么角色? 太阳穴开始痛了起来,蒋王妃伸手按住,抬头看了一眼沈昱,轻声道:“这件事上你做得很好,只是接下来该怎么办?” 沈昱早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淡淡道:“看萧雪笺所做所为,似乎并不是为了伤害世子而来,如果我没猜错,她打的应该是放长线钓大鱼的想法。” “你的意思是……?”蒋王妃一愣,愕然道:“难道她真的以为自己能当上世子妃不成?” “事在人为,这件事也不是不可能的。”沈昱淡淡道:“单从她敢在大街上行刺世子这件事上看,此女所图必不一般,世子年幼,王爷性情淳朴,平素很少与人发生恩怨,王妃不如设身处地想一想,如果当天世子当真遇难,王府又会有什么变化?” “变化?”蒋王妃知道沈昱是为了王府着想,微微皱着蛾眉开始考虑起来,想了半天还是有些不得其解,苦笑道:“昱哥儿也是清楚,王爷这头衔看似尊贵,其实手中根本无权,说白了就是一吃穿不愁的富贵闲人罢了,哪有值得人惦记的地方?” 提到这,沈昱眼神突然一亮,脱口而出道:“那钱财呢?” 说完,自己就意识到自己鲁莽了,毕竟钱财过于敏感,哪有直接问人家里有多少钱的,沈昱连忙抱歉道:“王妃莫怪,小子的确有些考虑不周。” “不妨事。”蒋王妃笑了笑,顺着沈昱的话考虑道:“昱哥儿的话倒是提醒了本宫,王府之中只有熜儿一个男丁,他若出事,本宫与王爷必然伤心欲绝,若本宫与王爷百年之后,府中的金银怕是全归永福所有。” “曲幽……不是永福郡主的师傅吗?” 虽然不想把人心想得这么黑暗,可是沈昱总觉得暗中有一双大手在无形中操控着这一切,如果说行刺世子是为了让永福郡主继承兴王的财富,那么萧雪笺故意接近世子也有了很好的解释,只要她能顺理成章当上世子妃,到时再设计除掉世子,那王府中的泼天的财富岂不全都是萧雪笺的? 沈昱能想到这一点,蒋王妃自然也能想到,脸上的表情越发的惊讶,身体都跟着微微颤抖起来,喃喃道:“人心难测,人心难测呀。” 不知不觉中,自己居然卷到了这天大的阴谋中,沈昱心中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忍不住提醒道:“这些人敢派萧雪笺进府,一定不止这些手段,王妃最好查一查最近进府的人员,另外……” 顿了顿,沈昱语破天惊道:“王妃与王爷的饮食最好有信得过的人负责才行。” “你是说……?”蒋王妃面带惶恐,心中虽然有些不信有人敢对自己跟王爷下手,可是又一想这些人凌厉的手段,还是不得不妨。 点了点头,蒋王妃沉声道:“这些事本宫都记下来了,另外曲幽跟萧雪笺的身份本宫也已经派人去查,相信这几天便会有消息传来,你回去之后一定要多加小心,切不可打草惊蛇。” “小子明白。” 告别了蒋王妃,沈昱又到郎中那里拿了几副药,这才回到世子的院子中。 经过这一阵子调养之后,自己身上的伤已经好了许多,剧烈的动作虽然做不了,但是普通的动作做起来却是无碍的。 不过自从萧雪笺到了世子的院子之后,沈昱的伤似乎就一直没有好过,这不,眼看着离世子的院子越来越近,自己腰也塌了,脚步也变得蹒跚,活脱脱一付伤势加重的样子。 刚推开院门,绮云便从里面迎了出来,巴掌大的小脸上写满了委屈,扶着沈昱埋怨道:“昱哥儿,你要去拿药跟婢子说多好,万一把你伤了,婢子又该挨骂了?” 沈昱不由奇怪道:“我受伤了干你何事?谁敢骂你?” “还不是……”话到了嘴边,绮云突然咽下,小心地朝世子的屋子看去,接着低声道:“世子刚刚吩咐了,婢子跟萧姑娘换了个地方,她去服侍世子,婢子来服侍你。” “开什么玩笑。”沈昱顿时大惊,不满道:“你跟了世子这么多年,怎么说换就换呢?再说了,我的伤都好了差不多了,用不着人伺候,我这就去跟世子说,把你调回到他身边。” “算了。”绮云伤心地摇了摇头,轻声感慨道:“反正我也看清楚了,就算留世子身边一辈子又能如何,还不是普通的一丫鬟,倒不如先赖在你这里待上几年,等到身契到了日子就出府找个人家嫁了算了。” 别看绮云年纪不大,但想得到是挺清楚,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入不得世子的法眼,还不如早点找个出路。 两个人正朝着沈昱的屋子走去时,刚好世子的门被推了开,朱厚熜跟萧雪笺一前一后走了出来,看到沈昱时,朱厚熜脸上的笑容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了,连忙来到沈昱的面前,有些难为情地笑道:“昱哥儿,真是对不住,绮云刚刚跟你说了没有?” “说了。”沈昱点了点头,笑道:“其实这样也好,殿下刚好跟萧姑娘多交流一下,也好增进一下彼此的友谊。” “你理解就好。”朱厚熜松了口气,扭头看了一眼,轻声道:“雪笺还怕昱哥儿不理解,我就说嘛,昱哥儿不是那种小气的人。” “当然不是。”沈昱摇了摇头,接着冲两个人比划了一下手中的药包,笑道:“我这伤还没有好,就先回去休息了,殿下有事的话,可以让梦玉找我来。” “好。”见沈昱行动不便,朱厚熜连忙让绮云扶着他进了屋子,自己则与萧雪笺一起进到了书房中,不多时,书房中便传来悠扬悦耳的琴声。 “真是个狐媚子。”绮云面带不甘地望着书房,一滴委屈的泪水划过眼眶。 身后的沈昱笑道:“你呀,还说什么看开了,其实就是没有看开,虽然我不能让你留在世子身边,不过保你一辈子衣食无忧倒也不是不可以的。” “哦?”绮云转过身,好奇问道:“昱哥儿有什么好方法?” 沈昱没接她的话,倒是话风一转:“最近市面上话本流行,你去把所有的话本每样都买一本回来。” 第74章 诸事不宜的夏天 进到八月,天气似乎变得越发的炙热,阳光毫不留情地烘烤着大地,天上连片乌云都找不到。 沈昱一大早便从床上爬了起来,今天是自己褪去所有绷带的第一天,仔细地看过身上的伤痕之后,沈昱也有些不太确定,这些伤口会不会留下疤痕。 就在自己仔细观察着身上皮肤的时候,房门突然被人推了开,手里捧着几本书的绮云毫无防备地从外面冲了进来,看到沈昱居然光着膀子坐在床边时,自己吓得顿时‘啊’的大叫一声,手中的书一抛,连忙把眼睛捂了上。 “你能不能小点声,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怎么地了呢。”沈昱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随手拣过小衣穿好,又把书从地上拣了起来,一边翻看着里面的故事,一边随口问道:“这些书多钱买来的?好不好卖?” “可贵了。”绮云有些肉疼地比划了一个数字:“这种印出来的每本要五十文钱,要是换成那种手抄的,每本都要好几两。” 很显然,绮云觉得沈昱手中这几本书并不值这个价钱,所以自己也并没有像沈昱说的那样,把书全都买回来,先前买了几本,这回又买了几本,自己的荷包明显瘪了一小块。 沈昱看得很认真,每一页每一个故事都读得十分仔细,倒是绮云小声提醒道:“昱哥儿莫不是想把那《神雕侠侣》写在上面?” “你觉得如何?”沈昱连头也没抬一下。 绮云干脆地摇了摇头:“我觉得不怎么好,这话本里的故事哪有那么长的,你的故事真的要写出来的话,不得几年几十年?哪里会有人看。” “言之有理。”沈昱点了点头,把手中的话本合上,轻声吩咐道:“你去外面的书社问一问,像这样一本书印出来需要多少钱。” “应该不会很便宜的。” “你去问问,咱们能不能发财就看这一回的了。” 沈昱连说带哄地把绮云送了出去,出门的时候,刚好朱厚熜跟萧雪笺从正屋里走出来,看到沈昱的时候,朱厚熜得意道:“昱哥儿正好也在,你教我的那趟拳我已经练得差不多了,我给你露一手。” “好呀。”沈昱微微一笑,心中却有些百感交集,自己想尽了办法让朱厚熜练武学文,人家还不怎么上心,可自从这萧雪笺来到他身边之后,朱厚熜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每天勤学苦练,哪还有半点纨绔子弟的气质。 从这种意义上说,自己倒是想让萧雪笺在这多留些日子。 当着萧雪笺的面,朱厚熜的身体里似乎有无穷无尽的力量,很快便将沈昱教他的一套拳打完,正想朝萧雪笺炫耀一番的时候,院门突然被推了开,莺儿笑眯眯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莺儿见过殿下。” “莺儿姐,这么早你来做什么?”朱厚熜有些意外,还以为是母妃找自己有事,心里正想着把学到的拳跟母妃炫耀一下的时候,却听莺儿笑道:“是这样,昱哥儿不是伤了这么久了吗,也没回家去看看,所以王妃想放昱哥儿一天假,让他回家看看。” “是这样呀。”朱厚熜脸上闪过一丝失望,接着连忙吩咐道:“既然母妃都答应的事,昱哥儿还是快去快回吧。” “好的,多谢殿下。”沈昱笑着点了点头,刚转过身的功夫,就听身后的萧雪笺娇声道:“昱哥儿回家,殿下是不是该准备些礼物才是?毕竟昱哥儿也是你的救命恩人是不是。” “对对对,你看我的脑袋反应就是不如雪笺快。”朱厚熜面露愧色,纠结道:“那该送些什么好呢?” 萧雪笺轻声道:“奴家看府中的绢布应该很多,不如送几匹绢布,让沈大娘做几件新衣裳也好。” “对,还是雪笺想得周道。”朱厚熜连忙抬头吩咐道:“那就麻烦莺儿姐姐,帮我准备几匹绢布让沈昱带回去,算是我略表寸心了。” 莺儿脸上闪过一丝意外,自己还从来都没听过世子居然还会送人礼物,笑着点头答应了下来:“这件事就包在婢子身上了。” 等到沈昱收拾好,跟莺儿一起出了院子,离得远时,莺儿把刚刚的事跟沈昱说了一遍,倒是有些好奇道:“看那萧姑娘倒也懂得人情世故,就是人显得太媚了些。” “更媚的你还没看到呢。”沈昱撇了撇嘴,看看四周无人,低声问道:“姐姐找我真的只有这件事?” 莺儿摇了摇头,轻声道:“是王妃找你,说是外面有消息了。” 果然是有消息传来。 很快的功夫,沈昱便再次见到了蒋王妃,似乎知道此事关系甚大,蒋王妃居然连莺儿都没有留下,直到确认屋子里没有其它人之后,自己把几张纸放到了沈昱的面前,低声道:“你先看看这个。” 沈昱拿起纸,上面记录的全都是曲幽的生平,详细得连她什么时候学琴,师傅是谁,师姐师妹有哪个都记录得清清楚楚。 等到沈昱从头看到尾之后,突然好奇道:“不对呀,这上面怎么没有萧雪笺的名字?” 蒋王妃冷哼一声:“本宫问了许多人,他们都不曾知道曲幽身边有这名姓萧的女子,甚至本宫还打听出了另外一件事。” “什么事?”沈昱更加的好奇。 蒋王妃沉声道:“听人说以前的曲幽从来都没有蒙过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三年前曲幽突然带起了面纱,而且也是从那时开始之后,她脸上的面纱就从来都没有摘下来过,也就是说近三年来,根本就没有人见过她的脸。” “啊?”沈昱都听傻了,眨了眨眼睛惊讶道:“听说郡主是曲幽的弟子,难道她也没有见过?” 蒋王妃轻轻摇了摇头:“本宫已经派人问过了,永福的确没有见过。” 事情似乎越来越诡异了,萧雪笺的身份还没有查明,现在连曲幽也都有可能是假的,如此精彩的大戏让沈昱都有些目不暇接,自己突然想到了一种鉴别的方法。 轻声道:“要不找一个曲幽的师兄妹,跟她见一面,她若认出来,那便是曲幽,若是认不出来……肯定是别人假冒的。” 先是行刺世子,现在又轮到郡主,蒋王妃脸上的怒气却是怎么也挥之不去的,自己重重地哼了声:“就按你的办法去办,一定要查得水落石出才行。” 第75章 人前人后两张脸 出了大殿,沈昱正感慨世事无常时,莺儿迎面捧着两匹绢布走了过来,笑眯眯地往他手里一塞:“这可是世子亲自吩咐的,昱哥儿正好趁这个机会回家看一看。” 沈昱这才记起来,莺儿找自己的时候是打着回家的旗号,想了想自己也有日子没见到母亲了,更担心沈鹤现在的状态,谢过莺儿之后,捧着绢布便出了府,朝着清水巷家的方向走了过去。 算起来,自从自己进到兴王府之后,大伤小伤一直不断,说不清是自己与王府无缘呢,还是两者犯冲,又或许这两条都有吧,不过,只希望以后能平安无事。 当轻松的脚步走进清水巷时,一下变得沉重起来,沈昱想到了因为自己失踪的沈崇,心情一下变得低落起来。 隔着低矮的篱笆墙,沈昱再次看到熟悉的院落,院中无人,唯有角落里摞起来的木盆似乎在向沈昱诉说着主人的辛苦,院中的晾衣绳上面挂满了粗布衣裳,已经没有水珠滴下来,看样子已经晾了有一段时间了。 “哟,这不是沈家的昱哥儿吗?”就在沈昱呆呆地望着小院时,身旁突然传来惊讶的声音,沈昱连忙收敛心思转过头,看到身边的妇人时,笑容绽放开:“原来是陈家婶子,你这是做什么去?” “唉,这不是我家老大在外面赚了点钱,想着给我买几件首饰,没想到我这一大把年纪了,居然还能遇到这好事。”陈大娘炫耀地站在沈昱身边,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问道:“对了,听你娘说,你家老二走丢了?找了这么久找到了没有?” “还没有。”沈昱苦笑地摇了摇头。 “唉,沈家妹子真是命苦,辛辛苦苦一辈子供孩子念书,你们倒好,一个给人去当伴读,一个又走丢了,就剩下一个,还是不省心的货。” 听到这,沈昱心中一动,好奇道:“陈婶子,你说谁不省心?” “还能有谁。”大家都是几十年的街坊,陈婶子也没有藏着掖着,把怨气一股脑地讲了出来:“就你家那沈鹤,最近也不知道是抽的什么疯,也不好好读书,整天跟人说什么他大哥是世子身边的红人,以后他也是要进王府,谁现在敢招惹他,他就去找王府的卫士教训他,前几天还把许家的女娃给欺负了,害得你娘赔了不少钱。” “居然还有这种事?”沈昱都听傻了,沈家三兄弟中,以前就数老三沈鹤老实,别人只要吓唬一下,他就会哇哇大哭,难道进了一次王府,就把他膨胀成这个样子吗? 沈昱脸上的表情一下黑了下去,勉强地笑道:“多谢陈婶子提醒,我这就好好教训他一顿。” 看着沈昱黑着一张脸,陈婶子又劝道:“鹤哥儿还小,说不定大了就懂事了,昱哥儿可千万别教训过火了。” “知道了。” 沈昱转身推开院门,把绢布放到屋中,接着便走了出来,朝着鸿源书院的方向快步走去。 到书院时,离中午下课还差一点时间,沈昱找了一处阴凉的地方坐了下来,目光复杂地望着书院,心里突然涌起一阵害怕,要是沈鹤真变成了陈婶子说的那样,自己又该怎么办?又能怎么办呢? 就在这时,身后几个人的对话隐隐传到沈昱的耳中,让他顿时变得警惕起来。 “……这老天爷再不下雨,今年全州人怕是得饿死一半。” “不至于吧,州里不是还有存粮吗?分一分,总能坚持过去的。” “呵呵,笑话,那些粮食都掌握在王府手中,人家凭什么白白给你?能卖给你都已经是千恩万谢的了。” “对了,我可是听说陈村那帮人开始串连人手,打算让兴王再次祭雨。” “上次不是求了,可是也没什么用。” “这次不同,上次祭的是三牲,这次祭的是……” 偏偏在这时,书院中传来一阵喧哗的声音,沈昱居然没有听清那人到底说什么,自己起身转身看时,却见说话的三个人已经走远,很快便混入人群中。 老天不下雨,安陆州的旱情就绝无解决的可能,再次求雨恐怕也起不到多大的作用,倒是开仓放粮要比较明智一些。 沈昱摇摇头,很快把这件事从脑中清理出去,这种事自己根本掺和不进去,自有兴王与王妃作主,自己能管得了沈鹤已经知足了。 抬眼朝书院的大门望去,只见身穿长衫的学子们三五成群从中走了出来,其中有很多都是沈昱熟悉的人,只是自己站的位置有些隐蔽,他们并没有注意到罢了,沈昱也没有跟他们打招呼的想法,目光快速在人群中搜来搜去,寻找着沈鹤的身影。 很快,沈昱便看到了沈鹤。 与其说是自己找到沈鹤,更不如说是他的目标过于明显,很难让自己注意不到他。 以前的沈鹤总是跟在两个哥哥的身后,而现在沈鹤却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犹如小天鹅般高傲地抬着头,七八个跟班紧随在他的身后,几个人出了书院之后,居然朝着斜对面的酒楼走去。 就在沈昱的注视之下,沈鹤一马当先进到了酒楼,身后的跟班们也全都跟了进去。 沈昱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陈大婶果然没有说错,现在的沈鹤真的是变了,以前他哪有这么大的胆子进到这里,现在沈昱就是想看看他哪来的勇气,居然敢带这么多人进酒楼。 想到这,沈昱三步并做两步来到酒楼,到了门口时往里看了一眼,却没看到沈鹤的影子,自己随手喊过小二,疑惑地问道:“刚刚进来那几个学子去哪里了?” 沈昱出来时,穿的乃是朱厚熜的长衫,小二搭眼一瞧就知道这不是自己能惹得起的人物,连忙赔笑道:“这位公子问的可是沈公子?他们都在二楼的雅间。” “沈公子?雅间?” “对呀。”小二笑着点了点头,看到沈昱脸上露出的讶色,连忙解释道:“就是沈鹤沈公子。” 第76章 学坏容易学好难 沈公子? 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沈昱顿时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单凭一个沈鹤,就算他有再大的胆子也不会有人如此的恭维他,再联想到陈大婶说的话,沈昱总觉得似乎有人在暗中安排这一切。 想到这,沈昱冲着小二微微一笑:“对,就是沈公子,麻烦小二给我指一下,我好去找他。” 见是沈公子的朋友,小二笑着引沈昱上楼,指好了雅间的位置之后,自己便下楼去了,沈昱来到雅间门口,先是听了听里面的动静,接着用力地敲了敲门。 “谁呀?”房门应声而开,一个少年从里面探出头来,看到沈昱的时候先是一愣,疑惑地问道:“你找谁?” “我找沈鹤。”沈昱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接着便往里面闯。 那少年连忙挡在沈昱身前,大声嚷道:“你谁呀,沈公子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 “给我滚开。”沈昱怒气上头,一伸手便把少年给推到了一旁。 沈昱顺势往前,一只脚刚迈进雅间,突然一股危机感袭上心头,自己连忙一闪身,一个茶壶突然摔到自己脚下,接着便听有人嚷道:“哪来的不开眼的东西,居然跑你家小爷头上动土,还不给我赶出去。” “少爷你瞧好吧。”一个粗重的声音应到,接着一个身材高大的大汉便出现在房门,看着沈昱时脸上狰狞一笑,伸出蒲扇般的大手便朝沈昱抓了过来:“小子,今儿算你倒霉,吃你们牛爷爷一拳。” 沈昱似乎被对方给吓到了,身体一动不动,目光呆滞地看着那大汉,就在他的巴掌马上就要挨到自己脸上的时候,沈昱突然身影一矮,一步就蹿到大汉面前,握紧自己的右拳,朝着大汉的肋部便狠狠锤了过去。 “砰!”的一声闷响,大汉的身躯微微一晃,接着便张大了嘴巴,拼命地大口呼吸着,还没等他喘上来这口气,沈昱又是一脚踹到了他的腿弯处,‘扑通’一声便栽倒在地。 走廊里的战斗很快便结束了,甚至雅间里的人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那大汉就已经倒在了地上,屋子里的人全都紧张地站了起来,当沈昱慢慢地走进屋子时,坐在正中的那个少年皱眉问道:“你是谁?居然敢打伤我的仆人,知不知道你得罪了谁?” 沈昱慢慢地转过头,视线连看都不看那少年一眼,直接盯在沈鹤的脸上。 看到沈昱的那一刻,沈鹤整个人都傻住了,大脑中一片空白,直到身边的少年大声呵斥沈昱的时候,自己这才醒悟过来,喃喃道:“大,大哥。” “大哥?”身边的少年一下愣住了,看了看沈鹤,又看了看沈昱,试探地问道:“难道这位公子便是沈鹤的大哥,兴王府的世子伴读沈昱?” 沈昱的视线终于落到了他的身上,这人看起来年纪也不是很大,跟自己应该大概相仿,记忆中却是从来都没有打过交道。 点了点头,沈昱淡淡道:“在下只不过是王府中小小一个伴读而已,哪里能称得上公子的称呼,我到这里是来找我弟弟的,若是没有其它的事情,我先带他回去了。” “哎,来都来了,沈公子急着回去做什么。”那少年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灿烂,连忙绕过桌子来到沈昱身边,拽着他的胳膊笑道:“我与沈鹤乃是歃血为盟的兄弟,他的哥哥就是我的哥哥,对了,恐怕大哥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小弟姓晁名祥,没听过我的名字不要紧,泰和祥总该听说过吧,那就是小弟家里的产业。” 泰和祥? 听到这三个字沈昱微微一惊,安陆州的人可以有不知道王府在哪里的,却从来都没有人不知道泰和祥的,这可是安陆州最大的米铺,安陆州每收十粒米,其中七粒都要卖到泰和祥的,就连王府剩下的米也都是卖给了他们。 沈昱就奇了怪了,晁家势力这么大,沈鹤又有什么值得他们讨好的呢? 此时的沈鹤早已经没了先前趾高气扬的样子,老老实实站在一旁,看到晁祥去拉沈昱,自己也劝了一句:“大哥,要不你也坐吧。” “闭嘴。”沈昱狠狠瞪了他一眼,胳膊轻轻一转,便把晁祥的手给甩开,微微一笑:“晁家乃是安陆州数一数二的名门,晁公子又是天之骄子,我跟我三弟出身贫寒,哪能与晁公子呼朋唤友,还请晁公子原谅我三弟年幼无知,我带他跟你认个错,这就领他回去,好好教训一番。” 说完,沈昱也不等晁祥开口,上前抓住沈鹤的手腕就往外拽,看到沈昱动了真怒,沈鹤连忙低着头,乖乖地跟他从雅间中走了出来。 下楼的时候,小二看到两人并肩出来,还笑眯眯地迎了上去,好奇地问道:“沈公子有事?不吃完再走呀?” 沈鹤羞得连忙低下头,点了点头糊弄了过去,到了酒楼外面的时候,沈昱便把沈鹤的手腕松开,沉声道:“今天你要是敢跑,信不信我就敢打断你的腿?” 沈鹤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跟我回家,把事情原原本本跟我讲来。” 沈鹤被沈昱给带走了,雅间里的气氛顿时也不如前,少了沈鹤,晁祥也懒得理会其它人,自己领着那个被沈昱打伤的大汉匆匆回到了家中,直奔后院而来。 后院的凉亭中,晁家老爷晁横一付悠闲的样子闭目养神,旁边的黄衣女子正缓缓抚琴,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琴声一下便乱了。 晁横眉头微微一皱,眼睛缓缓睁了开,抬头看去时,却见自己的三子晁祥正从远处走了过来。 到了凉亭时,晁祥的脚步终于慢了下来,先是恭敬地冲着黄衣女子行了个礼,笑着道了声歉:“打扰五娘的雅性了。” “算了,反正妾身也弹累了,祥哥儿怕是有事要跟老爷说吧,妾身就先下去了。” “五娘慢走。” 等到黄衣女人走掉时,晁横奇怪地问道:“你不是应该跟沈鹤在一起吗?为什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唉!”晁祥叹了口气,咬牙切齿道:“别提了,沈昱出来了,直接就把沈鹤给拽走了,爹,咱们那件事怕是……” “怕什么。”晁横面色平静,幽幽道:“沈昱又能如何?不过是个运气不错的毛头小子罢了,我就不信他还能翻了天去。” 第77章 年少不知愁滋味 “还不进来。” 沈昱先进到家中,回头看时却见沈鹤在门口磨磨蹭蹭就是不愿意进来,目光还时不时地望向巷口,沈昱明白,他这是在等母亲回来。 沈鹤看了好久,始终也没见到母亲的身影,自己心知这顿板子是少挨不了了,心中隐隐叹了口气,磨磨蹭蹭地走了进来。 一眨眼,沈昱离家已经月余的时间,屋子里的摆设跟以前几乎没有任何的变化,简陋得一眼便能看得清楚,当沈昱注意到木桌上放着的那个书包的时候,鼻子顿时一酸。 那个书包是沈崇的。 沈鹤等了半天,也没听到沈昱责骂的声音,偷偷抬头看了过去,见他盯着二哥的书包不放,自己忍不住打起了小报告:“娘说二哥只是走丢了,过几天就会回来,每天都会把二哥的东西擦一遍。” 沈崇真的会回来吗? 沈昱眼神中闪过一丝茫然,回过神的时候,目光渐渐变得凌厉起来,扭头盯着沈鹤,沉声问道:“我问你,你是怎么认识晃家人的?” “我……”沈鹤期期艾艾道:“就是从王府回来之后,书院里的同学关心我的行踪,我就跟他们说我大哥是世子身边的红人,王府派人把我救出来的,也不知是谁传了出去,晁公子便找上门来。” “就这么简单?”沈昱并不相信沈鹤的话,晁家家大业大,别说是你一个小小的沈鹤,恐怕只有朱厚熜才是人家巴结的对象。 “就这么简单。”沈鹤眼神飘忽不定地点了点头。 沈昱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肯定没有说实话,一挥手,把母亲平时打人的鸡毛掸子操了起来,冲着沈鹤重重哼道:“再不说实话,就别怪我不客气。” 沈鹤吓了一跳,扑通一下就跪到沈昱面前,哇哇大哭起来:“大哥,我说的就是实话,求你看在我二哥的份上,饶了我这一回吧。” 一提到沈崇,沈昱的心顿时软了下来,可是沈鹤年纪还小,正是分辨不出是非的时候,以前有沈崇在,未必会走上邪路,可是眼下自己进了王府,沈崇又不知所踪,只要晁家略施小计,沈鹤必会上当,与其到那时后悔,倒不如早让他知道社会的残酷。 沈昱抡起鸡毛掸子,朝沈鹤的的屁股便打了下去,‘啪’的一声响声过后,沈鹤的哭声又大了些。 “说不说,他到底找你做什么?” “真的只是吃吃饭。”沈鹤继续嘴硬道。 “你沈鹤什么身份?人家能请你吃饭?就连酒楼的小二都管你叫沈公子,你还有什么瞒着我的,快说。” 眼看沈鹤逃不掉一顿毒打,院门突然被人推了开,一脸慌张的沈氏从外面冲了进来,自己刚进巷子就听到沈鹤的哭声,把自己吓得够呛,还以为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冲进来一看,却是沈昱在教训沈鹤。 “昱儿,你这是干什么?”看到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沈鹤,沈氏一阵心疼,连忙挡在沈鹤与沈昱中间,把沈鹤扶了起来,责怪道:“有什么话好好说不行?非要把人打成这样?” “娘,你问问他都做了什么。”沈昱气乎乎道:“他现在整天不好好念书,居然跟晁家的人混在一起,居然还有人管他叫沈公子,他配吗?” “啊?”沈氏一愣,盯着沈鹤好奇地问道:“哪个晁公子?” “就是泰和祥的晁祥。”沈鹤小声嘀咕道。 沈氏听到是泰和祥的晁家,眼睛顿时一亮,迫不及待地问道:“鹤儿不妨问问,咱家再去买米能不能便宜些?” “娘,你说什么呢?”沈昱听到时顿时傻了眼,气乎乎道:“他拉拢老三肯定是不怀好意。” 沈氏扭头瞪了沈昱一眼,冷哼道:“怎么是不怀好意?再说了,咱们沈家有什么值得人家惦记的地方?还不是人家看鹤儿聪明伶俐,所以才有意讨好,我倒觉得这件事没什么。” 沈昱气得一阵头痛,无奈道:“娘,你怎么就不想想,书院里的人那么多,比沈鹤聪明的人也不是没有,为何晁祥不去找他们?这里面肯定是有原因的。” 琢磨了片刻,沈氏似乎是明白了什么,扭头看着沈昱,冷笑道:“听你的意思,晁家人认识鹤儿,就是沾了你沈昱的光了?就因为你是世子身边的人,所以他们才讨好沈鹤?” “我不是那个意思。”沈昱苦恼地摇了摇头。 “你就是那个意思。”沈氏的声音拨高了许多,没好气地瞪着沈昱,冷笑道:“真是可笑,我辛辛苦苦养了你十三年,从来就没图你给我什么回报,现在倒好,你去王府里享福,却把弟弟留在外面,连累他们被抓不说,现在连鹤儿交几个朋友你也要管,沈昱,你是不是管得太宽了?” “我……”沈昱没想到沈氏居然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整个人都傻住了。 沈氏继续道:“既然你现在也大了,翅膀也硬了,有些话我就跟你挑明了吧。” 说完,沈氏一转身回到自己的屋子里,不多时拿出一块绸布出来,大概是放得时间太久,绸布的颜色变淡了许多,不过依旧能看出这块布应该是价值不菲。 看到沈氏拿着这块布朝自己走了过来,沈昱的心一下便提了起来,脑子里想到关于自己身世的流言,一下便呆住了。 沈氏脸上的表情也有些复杂,伸手摸了摸手中的布,缓缓道:“昱儿怕是也猜到了,其实那些流言都是真的,你并不是我的亲骨肉,是当年我家相公在城外的树林里拣回来的,你就是用这块布包着的,现在你拿回去吧。” 流言成了现实,受到伤害的却是沈昱,自己傻傻地接过那块布,脸上流露出一丝不信,喃喃道:“娘,你告诉我,你说的不是真的,我怎么可能不是你的儿子?” 说完之后,沈氏脸上倒是轻松了许多,轻声道:“我说的都是实话,虽然你不是我亲生的,但是娘从来没把你当成外人,现在你终于长大成人了,也该知道这些了,至于你如何选择,就看你自己的了。” “我知道了。”沈昱心里在滴着血,从沈氏绝决的脸上自己已经知道她的选择,自己是外人,终究还是要离开这个家的。 拖拉着脚步慢慢走到门口,沈昱突然转身跪下,冲着沈氏磕了三个响头,接着起身拨腿便跑。 沈昱的身影刚消失在门口,沈氏忍了许久的泪水便夺眶而出,一旁的沈鹤小声道:“娘,今天的事是我错了,我去把大哥找回来吧。” 沈氏一边默默地流着眼泪一边摇着头,幽幽地叹了口气,喃喃道:“把昱儿束缚在这个家只会拖累他,他在外面会有更好的前程,娘不能那么的自私把他绑在身边,放手才是娘唯一能替他做到的。” 第78章 借酒消愁愁更愁 窦寇得到消息的时候,太阳已经开始西沉。 先前自己还有些不信,直到自己将信将疑地来到酒楼,看到正手舞足蹈的少年不是别人,正是沈昱时,自己顿时被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把沈昱扶住,还没开口,一股浓浓的酒气便扑面而来。 “昱哥儿,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喝了这么多的酒?” 窦寇有些发懵,印象中的沈昱一向是个很稳重的少年,若非如此自己也不会把他介绍到王府中当伴读,沈昱这一定是遇到什么事了,不然也不能喝成这样。 勉强支着眼皮的沈昱盯着窦寇看了半天,总算是把人认了出来,自己哈哈大笑道:“三哥,我就知道你会来,我在这世界上已经没有别的亲人了,只有你,只有你才是我的亲人。” 这小子胡说八道什么呢? 窦寇连忙把沈昱的胳膊架在自己脖子上面,半搂着他就往外拖,嘴里还不停地应付着:“你可别乱说,这话要是让你娘听到了,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我娘?我哪来的娘?”沈昱闭着眼睛迷迷糊糊道:“那根本不是我娘,她说,我是个孤儿,是我爹从山里面拣回来的,我是个孤儿,我根本就没有娘。” 呃? 窦寇听着一阵糊涂,自己再想问清楚时,沈昱就已经睡着了,自己没办法,只好背起沈昱,慢慢挪回到了王府中。 “窦三哥,你背的这是……沈昱?” 窦寇看沈昱喝得酩酊大醉,本想将他带回到自己住的地方醒醒酒,可谁想到刚一进府,迎面就碰到郡主院子里的丫鬟彩珠,见她一口道破沈昱的身份,窦寇尴尬地解释道:“我也不知道昱哥儿遇到什么难事了,自己把自己灌成了这般模样,万一被世子看到了,非把他给赶出府去,彩珠姑娘行个方便,就当没看到,让他在我那里醒醒酒就回去。” 果然,看到沈昱面色潮红,身上又是一股恶心人的臭味,彩珠皱着眉挥手道:“三哥放心吧,我绝对不会跟别人说的。” “那就谢谢彩珠姑娘了。”窦寇这边把沈昱安排回自己住的屋子,那边彩珠却快步跑回到郡主的院子,刚一进绣楼,自己便迫不及待道:“郡主,郡主,出事了。” “又出什么事了?”永福的脸迅速出现在楼梯处,八卦地问道:“是谁出事了?” “还能有谁,当然是沈昱了。”彩珠脸上露出一丝兴奋。 “沈昱?”永福奇怪道:“他不是在养伤吗?怎么又会出事?” “谁知道呢,不过刚刚婢子路过门口的时候,刚好看到窦三哥背着沈昱从外面走进来,沈昱也不知道遇到什么事了,居然自己把自己给灌醉了,窦三哥怕被世子瞧到,把他背回到自己住的地方了。” 永福脸上写着大大的惊讶,不相信地问道:“你说沈昱喝醉了?” “婢子亲眼看到的,绝对不骗人。” 永福自然不会怀疑彩珠会拿这种事来骗人,最让自己好奇的是沈昱到底遇到了什么难事,居然会把自己喝醉,心里突然开始担心起沈昱,就窦寇那个笨手笨脚的家伙,能伺候好他吗? 想了想,永福有些难为情地轻声道:“窦寇笨手笨脚的,怎么能伺候好,要不,咱们把他接过来?” “这怎么能行。”彩珠吓了一跳,连忙劝道:“郡主,这件事万万不可,别说是把沈昱接过来,就算沈昱迈进你这院子一步,那都是犯大忌讳的事,若是被王妃知道了,甭管他多么讨喜,肯定会被赶出去的。” “那该怎么办?”永福也不过就是顺嘴那么一说,见彩珠反对,自己也就不在坚持,愁眉苦脸的样子,很是担心沈昱的状态。 “要不……郡主去拖住世子,我把沈昱接回来?” 永福眨了眨眼睛,点头道:“嗯,就这样说定了,我去拖住世子,你让窦寇悄悄把沈昱送回屋,然后你照顾好他再回来就是。” 主仆二人说定,彩珠便去找窦寇,永福想了想,手中攥着几张琴谱出了院子,来到世子的院子,见到朱厚熜时,朱厚熜先是一愣,接着奇怪道:“姐姐是来找沈昱的?真是不巧,母妃今天放他的假,让他回家探亲去了。” “哦?”永福这时才知晓沈昱原来是回家了,他喝成那样,难道是家里出事了? 只是思考片刻,永福便笑着摇了摇头,一伸手把琴谱拿了出来,笑道:“你误会了,我这次是来找萧师妹的。” “姐姐找我有事?”萧雪笺心里有些奇怪,脸上却始终带着笑容,接过永福递过来的琴谱,好奇问道:“这是什么谱?” “这些都是师傅曾经教过的一些谱子,好久不弹,感觉有些生疏,所以就想麻烦师妹看一遍,哪里有错误的地方给我指出来。” 萧雪笺满脸问号,又想不明白永福此举到底有什么深意,只能先仔细地查看起来。 还真别说,这琴谱中真的有好几处漏洞,两个人就这么一边商量一边改正,眼看天都黑下来时,彩珠突然出现在门口,冲着永福轻声道:“郡主,天色已晚,饭菜都已经准备好了。” “哦。”永福知道事情肯定是办成了,随手把琴谱收好,笑道:“既然这样,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我先告辞了。” 永福来得快,去得也快,只留下朱厚熜跟萧雪笺大眼瞪小眼地看了一会,皆是不解地摇了摇头。 见朱厚熜果然没跟出来,永福悄悄地跟彩珠一同溜进了沈昱的房间,刚一开门,一股酒气便进到永福的鼻子里,自己一下便皱起眉头,不满道:“他这是喝了多少酒,真讨厌。” 彩珠同样捏着鼻子来到床前,此时的沈昱正人事不省地躺在床上,原本白皙的小脸却布满了潮红,永福调皮地伸手想去捏住沈昱的鼻子,谁料自己刚捏住,还没等发力,自己的小手突然被沈昱给抓住,一阵痛感从手上传来,永福正想从沈昱的手中挣扎出来,突然听他急切地哀求道:“娘,你别走,我是昱儿呀。” 咦?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第79章 唯恐天下不乱也 “水!” 沈昱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大醉之后带来的效果是极其显着的,嗓子眼里干得直冒烟,浑身一阵乏力,好不容易挣扎地坐了起来,自己总算是认出这是自己住的屋子。 自己只记得窦寇找到了自己,然后就什么都忘掉了,难道是他把自己背回来的? 应该就是这样。 沈昱揉了揉脸,刚刚被自己尘封在内心的记忆重新涌上心头,喝下去的美酒非但没有模糊掉记忆,反而变得更加的清晰,就在这时,沈昱看到了桌子上居然放着一张纸条。 笔迹秀气而柔美,一看便是女人所书,上面的字并不是很多,只是提醒一下自己桌子上有煮好的醒酒汤,随手一摸,已经凉掉了,应该是昨天晚上准备好的。 沈昱认得纸上面的字迹,分明就是隔壁的彩玥所写,应该是她来过了,这张字条也是她留下来的。 冰冷的心中终于感受了一丝暖意,沈昱几口便把桌子上留的醒酒汤喝掉,胃里好像舒服了些,刚好院中传来朱厚熜练功的声音,沈昱推开门走了出去。 自从有萧雪笺陪伴之后,朱厚熜似乎做什么都很有劲头,练功如此,看书如此,就连每天最枯燥的练字,也变得愉悦起来。 听到身后开门的时候,朱厚熜忍不住回头看去,见沈昱目光迷离地从房中走出,自己顿时疑惑道:“昱哥儿什么时候回来的?你这是……喝酒了?” 朱厚熜有些意外,以前从来没有见过沈昱喝酒,一定是见到娘亲心情高兴,就多喝了几杯,这也是可以理解的。 沈昱脸上露出一丝尴尬,随意地点了点头,很自然把话题转移开,开始指点起朱厚熜的功夫来。 早上练功的时辰一过,沈昱早早便来到了书房,打扫这里全都是自己的本职工作,自从自己受伤之后,一般都是由梦玉来打扫,今天看到沈昱进来,梦玉偷了个懒,坐在一旁呆呆地看着沈昱,一付百无聊赖的样子。 “你坐在这里干什么?回去陪陪世子也好。”沈昱被人盯着有些不舒服,抬头劝了她一句。 “呵呵,殿下现在哪里用得着我们陪。”梦玉话中有话地叹了口气,轻声抱怨道:“现在世子眼中只有萧姑娘,哪还有我跟绮云的影子,我看呀,用不了多久,我俩就要离开这里了。” “说的哪里话。”沈昱笑了笑,正想劝梦玉安心留下来时,突然听到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像是有很多人从远处跑过来,路过门口的时候并没有停,反倒是朝着后面的院子跑了过去。 梦玉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好奇地往外瞅着,疑惑道:“这些人是去郡主的院子,难道郡主出什么事了不成?” 这时候,屋中的朱厚熜也听到了声音,从屋里走了出来,好奇地问道:“出什么事了,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婢子去问问。”梦玉连忙应了一声,推开院门便跑了出去,不大会的功夫便面色苍白地跑了回来。 看梦玉的脸色不大对劲,朱厚熜连忙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你快点说呀。” 梦玉一时间也没能消化这个消息,盯着朱厚熜喃喃道:“殿下,出大事了,有乱民在外面把王府给围上了。” “啊?”朱厚熜一下便愣住了,不光是他,就连萧雪笺似乎也没料到居然会出这种事情,沈昱身体里的宿醉一下便完全消失,自己突然想到昨天在等沈鹤的时候,有几个人在自己身后说的话。 他们说好像要让兴王再次求……哦,不,是祭雨。 梦玉脸色苍白,求饶的目光看着朱厚熜,急切地问道:“殿下,这下该怎么办呀?” 是呀,该怎么办才好? 朱厚熜的目光很自然便转到沈昱脸上:“昱哥儿,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先别急。”沈昱沉稳地摇了摇头,轻声道:“府中卫士护院加起来也有几百号人,若是乱民暴动的话,总能支持一阵,到时候城中的军队听到消息很快就会赶来,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乱子的,不过……” “不过什么?”朱厚熜的心刚刚放下,又提了了起来。 沈昱不解地奇道:“这日子过得好好的,又是从哪里来的乱民?他们包围王府又是为何?” 正当几个人商量之时,院外又传来一阵脚步声,这一次是停到世子院子的门口,大门一推,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外面走了进来。 “窦三哥,你怎么来了?”看到窦寇绷着一张脸进来,沈昱心中顿时一沉,连忙迎了上去。 看到沈昱已经醒酒,窦寇也没说太多,连忙一抱拳道:“殿下,王爷有令,让你立刻前去凤翔宫。” “外面出什么事了吗?”朱厚熜急忙问了一句。 窦寇犹豫了一下,轻声道:“王府已经被无数乱民所包围,这些乱民满口胡言乱语,居然将老天不降雨的事情归咎于王爷头上,而且他们还让王爷再次祭雨。” “祭就祭雨,为何搞出这么大的阵仗?” “他们说……”窦寇有些话说不出来,脸上露出一丝焦虑。 “说什么,你快点说呀。”朱厚熜急着催促道。 一咬牙,窦寇狠心道:“他们说,上次祭的三牲龙王爷不满意,所以这次他们要活祭,送一人给龙王爷当老婆。” “岂有此理。”朱厚熜眼睛一瞪,重重哼道:“哪来的狗屁规矩,这分明就是让人送死去。” 朱厚熜骂完,接着气乎乎地问道:“对了,他们打算送谁给龙王爷?” 窦寇面色一紧,小心地往朱厚熜身后的院子一指,轻声道:“永福郡主。” “什么?”永福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满眼惊讶地望着傅总管,忍不住又问了一遍:“你再把刚刚的话说一遍。” 傅斌一付为难的表情,连忙催促道:“这些话到了王爷那里再说不迟,郡主还是跟我去王爷那里躲一躲吧,万一这些乱民真的冲进来,可是要出大事的。” 永福被吓得面色惨白,双眼发直,眼睛突然一闭,直接晕了过去。 第80章 乱了乱了全乱了 王府外,越来越多的乱民聚焦于此。 有的是被人蛊惑,认定不把郡主嫁给龙王爷,安陆就会永不下雨,还有的不过是随着大家凑个热闹,另外剩下的一小撮,才是真正煽动此次暴乱的主谋,他们打的主意很简单,就是王府中那些价值连城的宝贝。 此时,王府外的一间酒楼上,一大汉匆匆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蹬蹬蹬跑上了二楼,靠窗的位置上正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人身着白衣长衫,约莫三十左右的年纪,手持羽扇,留有短须,目光淡然地望着楼下的人群,白皙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之色。 坐在他对面的,乃是一位少女。 与大明的女子不同,此女衣裳甚为古怪,全身上下皆被长衫所覆盖,后腰的位置上却不伦不类地系着一块……屁垫,目光看也不看外面的人,只顾盯着对面的文士,露出一丝痴迷。 大汉上得二楼之后,看也不敢看那女子一眼,连忙来到中年文士身边,低声道:“少主,一切皆已准备就绪,只等你一声令下,便可冲进去。” “嗯。”文士只是随意应了一声,却没多做表示,又望着王府的方向观察了很久,突然冷哼道:“兴王也真够蠢的,明知这些人来者不善,却连安抚的举动都没有,只顾着把家里的护院堆到门口,难道他以为就凭这点人就能挡得住这些乱民吗?” “少主料事如神,此行必大获全胜。”对面的女人突然开口,只是这口音却有些怪异,报信的大汉却无半点异色,应该是早已经听过。 “呵呵,这算什么料事如神,只是略施小计罢了。”文士微微一笑,随口道:“三宝,告诉他们,马上……” 就在文士刚要吩咐下去进攻的时候,王府的围墙上面突然露出一个脑袋,看着墙外面的人,突然大声喊道:“乡亲们先别吵,有什么话跟我说,我一定会把你们的要求转告给王爷的。” “咦?他是何人?”文士愣了一下,刚刚到嘴边的话立刻嗯了回去。 跟他有同样想法的还有围在王府外的乱民,看到终于有人搭话,立刻有人问道:“你又是什么人,说话可算数?” “我乃王府教席沈昱,也是咱们安陆州的百姓,大家有什么诉求可以跟我讲,我这就告诉王爷去。” “我们的诉求只有一个,让王爷把郡主交出来,只有让她嫁给龙王爷,安陆人才有好日子过。” “对,把郡主交出来。” 外面的声浪越来越大,沈昱拼命地喊了几声,也始终无人理会,自己只能从梯子上下来,匆匆地朝后院跑去。 见沈昱跑了回来,心急如焚的朱厚熜连忙站了起来,迫不及待地问道:“昱哥儿,外面的情况怎么样?” 摇了摇头,沈昱沉声道:“事情恐怕不太妙,这些人很可能是被人组织在一起,王爷最好还是先躲一躲再说。” 坐在正中位置的兴王满脸怒气,重重哼道:“岂有此理,本王向来宽厚仁慈,为何总有人惦记?今天本王若不施以雷霆手段,他们还真当本王好欺负不成,姜雍。” “末将在。”人群中站出一人,正是府中卫士指挥使姜雍。 “现将所有卫士、护院交与你指挥,只要这些乱民敢冲府,立刻将其射杀。” “尊令。”姜雍转身便匆匆走了下去。 看着姜雍离去的背影,沈昱心中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问题在于这些乱民的诉求实在是太过离谱,让王爷亲手把自己的女儿送出去?天下哪有这般狠心的父亲? 但就是为了这离谱的借口,他们一遍一遍地冲击着王府,又是为了什么? 就在沈昱苦苦思考着问题的本源时,彩珠突然从后殿跑了出来,连忙道:“王妃,郡主已经醒过来了。” “我的永福,真是苦了你了。”眼圈红红的王妃听到这时,总算是松了口气,这功夫,又有两个人从后殿转了出来,领头的那人‘嘤’的一声便扑倒在王妃的怀中。 殿中其它人都没有觉得有什么异常,唯有沈昱却是傻了眼,呆呆地望着扑倒在王妃中的那个女子,脑子一阵错乱。 她,她不是彩玥吗?怎么变成了永福郡主? 难道…… 一想到自己居然被瞒了这么久,沈昱心里顿时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的朱厚熜,突然低声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朱厚熜被问得一愣。 沈昱目光扫了一眼永福的方向,恨恨道:“你早就知道你姐姐骗我的事情,居然还一口咬定她就是彩玥。” “呃……”朱厚熜面露一丝尴尬,讪笑道:“其实我也是被逼的,姐姐非让我那么说,我有什么办法。” “好吧,等这件事结束,咱们再好好算算账。” “呃……”朱厚熜有些痛苦地拍了拍脑门,知道接下来的日子自己怕是不好过了。 这时永福已经从王妃的怀中离开,泪眼婆娑地看着兴王,哽咽道:“父王,今天这事皆由女儿而起,女儿不忍因女儿一人连累府中众人,所以,女儿已经决定出府成全他们,只是以后不能再在双亲面前侍奉二老,请二老原谅女儿不孝。” 永福话一出口,大殿里顿时一片安静,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永福身上,突听‘哇’的一声,彩珠突然冲上去抱住永福,嚎啕大哭:“郡主你不能出去,你出去必死无疑,反正他们也没见过你的相貌,就让婢子代你去死吧。” “彩珠,你……”永福的泪水刷的一下便流了出来,连连摇头:“这怎么能行,这怎么能行。” 大殿里的哭声越来越多,就连沈昱似乎也被感染到,眼眶中凝结起泪珠,自己偷偷擦了擦,突然站出来大声喊道:“都别哭了。” 真别说,他这一声喊,似乎把所有人都给吓到了,哭声戛然而止,所有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他身上。 长长吸了口气,沈昱沉声道:“都这个时候了,哭有什么用,再说了,若是这群乱民有备而来,就算把郡主献出去,也未必管用,所以,倒不如想想哪里有密室能够躲藏一阵。” 第81章 偷窥天鹅的蛤蟆 “密室?” 兴王摇头苦笑道:“当年营造这座王府时,的确有工匠提出要建一间密室,可是本王觉得安陆民心淳朴,应该不会有大麻烦,所以就否决了这个要求。” 唯一能够藏身的机会也没了,就在沈昱打量着这座宫殿,看看能不能封闭四周,多坚持一会的时候,兴王身边突然有人轻声道:“王爷,奴才倒是想到了一处坚固的地方。” “哦?”兴王转过头,见说话的是府中的内承奉秦汉,顿时疑惑道:“秦卿想到了什么,快快说出来。” 秦汉往后院一指,轻声道:“王爷莫不是忘了后花园边上修的那座观星台。” 他这么一提醒,兴王顿时想了起来,就在自己修这座王府的时候,曾经在后花园的角落修了一处高台,做为平时观星之处,只是这些年自己对观星少了兴趣,所以很久都没有去过了,被秦汉这么一提醒,自己也想了起来,那观星台皆为青石修建,最是坚固,那里倒是藏身的不错选择。 兴王点了点头,笑道:“秦承奉说的果然不错,那观星台里面甚大,藏起几十人外面都不会注意到,既然如此,大家快跟我来,咱们先躲到里面。” 大殿内连丫鬟宦官在内,也不过二、三十人,听到兴王这么说,大家一起朝着后花园的观星台走去,沈昱这还是第一次到后花园,当他看到那座观星台时,自己眼睛也是一亮,大概没想到在这个时代居然还有人能建造出如此坚固的建筑来。 整个观星台足有四丈高,通体均为青石所垒,刚一进到里面,沈昱就感觉一阵凉风袭来,顿时把夏季的燥热隔绝在外面。 兴王自然十分满意,笑道:“本王想了那么多避暑之处,却唯独忘了这里,真是失策呀。” 一边说,兴王带着人一边沿着台阶朝观星台的上面走去,沈昱在下面抬头望了去,只见头顶上的天只有巴掌大小,脑子里一下想到那句最熟悉的成语……坐井观天。 “昱哥儿,快点跟上呀。”朱厚熜见沈昱一动不动地抬头往上看,连忙催促一声。 沈昱点了点头,刚想跟上去,脑子里突然想到一件事情,拉着朱厚熜的袖子低声问道:“这附近可有茅厕?” 听沈昱这么一提,朱厚熜差点笑出声来,连忙往外一指:“出去直走,角落里有一处,昱哥儿要是找不到,我让梦玉带你去。” 沈昱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我自己能找到的。” 说完,沈昱便独自一人出了观星台,按朱厚熜所指的方向匆匆跑了过去,跑了几十步之后,果然看到了朱厚熜所指的茅厕,等他方便完出来之后,望着眼前的观星台,自己似乎觉得有些不对。 这座观星台坚固是坚固,可是里面没水也没有吃的,要是真的被乱民包围,虽然能守得住,可是这么多人困在里面根本坚持不了多久,就拿方便这种事来说,难道让王妃、郡主当着一群人的面方便不成? 沈昱眉头紧锁,担心地朝着府外望了一眼,连忙跑回到观星台中,此时朱厚熜已经上到了观星台顶处,心情甚好的他正跟兴王等人望着远处,看到府外那密密麻麻的人群时,心中也是微微一懔。 就在这时,沈昱从下面走了上来,好巧不巧的是,自己眼神撞到的第一个人居然是永福。 看到沈昱翻着白眼从自己面前走过,永福的心中像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头,自己最担心的就是沈昱知道自己的身份之后,会像其它人那样总是恭恭敬敬地对待自己,算起来自己只有他这么一个朋友,若是连他也不理自己,那人生又不是少了许多的乐趣。 不过还好,从沈昱故意气乎乎的样子来看,永福就知道沈昱应该是没有真的生气,自己心情一下大好,目光跟随着他来到父王面前,正在好奇着他要说什么的时候,沈昱突然道:“王爷,此处并非万全之所,可还有其它坚固的屋子?” “咦?”兴王心情正好,听到沈昱的话却是一愣,还没等他开口,跟在身后的内承奉秦汉突然指着沈昱吼道:“你算什么东西,居然敢在王爷面前胡言乱语,还不快给杂家滚下去。” 沈昱脸上的表情一下就沉了下来。 的确,自己在王府中不过就是普通的世子伴读而已,按理说这个关键时刻自己能出现在这里已经是托了世子的福气,能不该说话的时候最好不要说话,可自己现在要说的,是关乎众人性命的大事,他居然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自己,就让自己下去,实在是有些仗势欺人。 沈昱眼睛一瞪,重重哼道:“我现在是跟王爷说话,你又算什么东西?难道你的话能代表王爷的意思吗?” “这……”秦汉被怼得一愣,心虚地看了兴王一眼,冷笑道:“沈昱,你少在这里做口舌之争,此地乃王府最安全之所在,你却让王爷离开这里,到底安的是什么心?难不成……你是乱民的内应不成?” 此话一出,朱厚熜顿时不高兴了,阴阳怪气道:“沈昱是我的伴读,如果秦承奉连他都怀疑的话,是不是也该怀疑我呀?” “奴才不敢。”秦汉吓了一跳,连忙弯下腰来。 “哼。”朱厚熜得意地哼一声,接着鼓励道:“昱哥儿有什么话就快说,我给你撑腰。” 兴王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沉声道:“沈昱,你刚刚到底想说什么?” 沈昱轻声道:“王爷,你观察一下四周,此处观星台虽然坚固无比,但却少了些什么。” “少什么了?”兴王疑惑地打量着四周,却什么都没看出来。 沈昱轻声地提醒道:“王爷不觉得,这里少了些日常用的东西吗?比如水跟食物。” 哦沈昱这么一提醒,兴王顿时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对对对,若不是沈昱提醒,本王差点好心办了错事,来人,这就去多准备些清水与干粮,速速拿到这里来。” 就在沈昱稍稍松了口气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自己觉得人群中好像有人瞪了自己一眼,等自己转过头看时,却再也找不到那双锐利的眼神。 第82章 人人都是神箭手 难道是自己看错了? 沈昱收敛起心思,琢磨了一下,还是觉得此处并不保险,要是乱民真的闯进这里,赤手空拳总是挡不住对方的,脑子里突然想起自己上桐山时曾经用过的火药,立刻计上心头。 “王爷,咱们这些人手无寸铁,若是真的被乱民包围,怎么能没有防身之术。” 兴王一听,的确有道理,别看这观星台建得坚固无比,可是那乱民一涌而上,说不定就找到什么方法冲进来,有些准备也是应该的,可是…… 左右看了看这些人,兴王苦笑道:“你的想法虽好,可是这些都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人,你让他们拿什么防身?” 沈昱轻声道:“王爷还记得上次的火药吗?只要火药充足,我保证大家个个都是神箭手。” 姜雍去了这么久,府外面的乱民也始终没有退却,城中的官兵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迟迟没有赶来,兴王只是稍稍犹豫了一下,便让傅斌带着沈昱去拿火药。 此时的傅斌对沈昱的态度已经跟以前完全不同,笑眯眯的一付推心置腹的表情,一边走一边恭维着沈昱,奉承的话说得沈昱都有些脸红,一直来到仓库的时候,傅斌的话总算是停了下来。 “昱哥儿,这已经是府中全部的火药了。” 傅斌打开一个箱子,露出里面黑色的火药,当沈昱伸头看去时,不由惊讶道:“怎么就剩这么一点了?” 傅斌无奈道:“昱哥儿有所不知,府中的铁铳不多,所以准备的火药也少,上次被你拿走一部分之后,一直都没有补充,所以就剩下这么点。” 沈昱不由一阵头疼,自己来时还想着这次要多准备一些炸药,就算这次用不上,以后说不定也有机会能用到的,谁料到这里只有这么些,算起来也不过能做十几支炸药而已。 “既然只有这些,那就都拿上吧。” 沈昱没办法,只能让傅斌带着全部的火药以及药捻,自己又抱起厚厚一摞油纸回到了观星台。 由于外面的情况一直没有好转,此时观星台里面的人早已经不像先前那般自信,每个人又不敢像沈昱那般跑出去,憋在里面显得更加焦躁不安。 沈昱进去的时候,里面的人只是看了他一眼便把目光挪了开,他自己也不想让他们看到自己制作炸药的过程,独自找了一处角落开始进行着最开始的准备。 自己刚动手把油纸裁开,身后突然有人拍了一下沈昱的肩膀:“你在做什么?” 沈昱被吓了一跳,回过头看时,却见永福正好奇地盯着自己,手中还牵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自己曾在王妃身边见过她,却一直不知道她的身份,抬头扫过永福,埋怨道:“你走路怎么没动静呀,差点吓死我。” “你胆子那么大,怎么能吓死。”永福不服气地怼了回去,低头看着沈昱手中的油纸以及地上的箱子里面的火药,好奇道:“你打算用这些做什么?用不用我帮忙?” “当然是防身的东西。”沈昱转回头,开始慢慢地把油纸卷了起来,一边卷一边轻声道:“我总觉得今天的事不会这么容易就结束,所以早点做些准备,万一这里被围了,也好吓唬他们一下。” “吓唬?”永福不解地眨了眨眼睛,低头看了一眼沈昱身边的火药,疑惑道:“就凭这些?” 点了点头,沈昱笑道:“当然,你别看这些东西平时不起眼,只要你能用好它们,威力可是十分的惊人,不然的话,你以为我是怎么从桐山活着逃出来的?” “难道你就靠着这些逃出来的?”永福还是第一次听到沈昱说起桐山上的事情,眼神中闪过无比的惊讶,目光重新落在这些火药上面,充满了好奇。 “当然。”沈昱突然又想到了失踪的沈崇,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等他卷好一根炸药之后,小心地把火药灌到里面,把最后的成品交到永福的手中,一脸郑重其事地告诉她:“这根炸药威力相当惊人,你一定要好好保管住,它虽然不能救你命,万一……我是说万一那些乱民真的冲进来了,点燃它绝对没有人会欺负到你。” 永福瞬间便明白沈昱的想法,自己见到的沈昱总是嬉皮笑脸的样子,好像这世上都没有事情能够难住他,可是今天的沈昱却完全不同,认真的样子很难让人不去相信他的话。 稍稍顿了顿,永福用力地点了点头:“我记住了。” 气氛似乎有些凝重,沈昱脸上挤出一个笑容,轻声道:“不过我说的未必能成真,府里还有那么多的卫士护院在,那些乱民未必能溜进来,如果用不上的话,你可千万记得要把这个东西还给我才行。” “都送给我了,怎么可能还回去。”永福随手把炸药收好,接着抓过油纸问道:“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你尽管吩咐。” “算了,我的小祖宗,本来没什么事的,你一来事情就多了,你还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这里我自己一个人就行了。” “切,不用就不用,我走了。”永福白了沈昱一眼,起身便往回去,刚走两步自己就停了下来,郑重地看了一眼沈昱,轻声唤道:“沈昱。” “呃?”沈昱随意抬起头,却见永福正色地说了三个字:“谢谢你。” “谢什么,这人情都是要还的。” “呸!” 随着时间的推移,沈昱身边的炸药也是越来越多,观星台里的气氛却变得越来越紧张,沈昱料的没错,早就有人憋不住,开始往外面闯,甚至有人出去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里面的人数在不断地减少。 最后连兴王都忍不住了,站在高处往外望了一眼,见人群丝毫没有退去的想法,自己更像是自言自语道:“这些乱民,到底想要搞什么,反正他们也进不来,咱们还是下去吧。” 兴王刚说完,身后的永福突然道:“父王,你忘了沈昱的话吗?反正都已经等这么久了,要不再等一等?” “这……”兴王犹豫了一下,低头朝下面看了一眼,见沈昱还在鼓捣着他的那些炸药,一咬牙,沉声道:“管不了那么多了,咱们还是出去再说。” 第83章 危难时刻敢当先 或许是过惯了奢华萎靡的日子,被困在观星台中的兴王实在是忍受不了这种无聊的日子,带着身边剩下的人从观星台上走下来,迎面便撞到目瞪口呆的沈昱。 “王爷,你们这是要去哪?”沈昱顿时一愣,眼下府里能够称得上安全的地方恐怕只有这里,都等这么久了,他们为何反而要出去? 看了一眼沈昱,兴王大义凛然道:“不过一群乱民而已,他们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冲进王府中,本王就守在明处,看他们谁敢越雷池半步。” 沈昱都听傻眼了,刚刚说这里安全的是你,现在要走的也是你,这么反复无常的兴王实在是让自己感觉到头痛,自己也不是想待在这里,可是眼下情况不明,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意外。 想到这,沈昱大胆劝道:“天色马上将黑,王爷不如等到天黑之后再走,这样就算府中有乱民内应,也绝对不知道王爷的行踪。” “内应?”兴王脸一变,冷哼道:“笑话,王府中皆为忠心耿耿之士,哪里来的乱民内应,本王这就出去,看他们谁敢阻拦。” 沈昱无话,只能退下一步,眼看着兴王刚出走观星台,迎面却来了几个人,抬着一张藤椅,椅子上还坐着一位老者。 当兴王看到老者时,脸色顿时一变,连忙上前几步关心地问道:“袁老你怎么出来了,你的身体?” 沈昱看着兴王一付礼贤下士的模样心里顿时一阵好奇,凑到朱厚熜身边低声问道:“这位老者又是哪位?” “我的启蒙恩师。”朱厚熜应了一声,连忙也走了过去,轻笑道:“袁先生,小子有礼了。” “呵呵,原来是殿下,最近我听文贤弟说,你的功课有所长进,不错不错。” “多谢先生夸奖。”朱厚熜脸一红,忍不住扭头看了萧雪笺一眼。 兴王见状,连忙一招手:“既然袁先生大病初愈,不如好好庆祝一番,来人……” 兴王刚一招手,藤椅上的袁宗皋却站了起来,摆了摆手道:“王爷不可,眼下乱民围府,随时都有冲进来的可能,咱们还是先进观星台躲一躲才是。” “无妨。”兴王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冷笑道:“不过是一群土鸡瓦狗罢了,哪有胆子敢冲进王府中,本王这就守在院中,看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兴王的话音刚落,身侧处突然传来一阵笑声,笑声笑得如此的肆无忌惮,顿时让兴王变了脸色,扭过头看时,只见一位白衣的中年文士领着一位身着奇怪衣衫的女子突然出现在后花园中,沉声喝道:“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在本王的花园中?” “王爷问我是何人?”文士离兴王不过十几步地方站上,白皙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屑,傲气十足地哼道:“你还不配知道。” 兴王心中的怒火腾的一下便冒了出来,试问当今天下有几人能比自己的身份尊贵?居然还有人说自己不配问他的名字,兴王哪里忍得住,刚想让人把此人拿下,可是左顾右盼之后,却惊讶地发现自己身边只有寥寥几个侍卫,其余的多是丫鬟一类的人物,哪有半点力气。 不过看对方一付文弱的样子,应该也不是什么厉害的人物,兴王冷喝道:“大胆狂徒,居然无视本王,本王今天就将你拿下。” 说完,兴王便迈步的上前,打算亲自动手将其拿下,倒是那文士脸上丝毫没有惧色,满脸嘲弄之色。 早在两个出现的时候,沈昱就已经查觉到了不对劲,那男人是谁自己并不认识,可是那女子身上的衣裳自己却记得清清楚楚。 把自己全身上下全都裹在衣服里,腰间还带着一个枕头的,不是倭国的和服又是什么? 难道他们是倭国人? 看到兴王迈步向前,沈昱再也忍不住了,连忙冲了上去,大声喊道:“王爷且慢,有危险。” 说时迟,那时快,双方之间的距离本来就只有十几步,兴王的步子迈得又大,等听到沈昱的示警时,已经离那白衣文士不过七、八步而已,兴王的脚步微微一顿,扭头看向沈昱的时候,白衣文士身边的女子却猛的一抬头,手中寒光一闪,口中冒出一句古怪的语言,朝着兴王便扑了过来。 兴王正回头看沈昱,哪里看到前方的危险,到是沈昱在后面看得清清楚楚,那女子手中拿着的分明就是一柄短刃,正朝着兴王刺了过来。 来不及解释那么多,沈昱加速冲到兴王身边,用力地把他推开,自己刚刚站到兴王的位置上,女子的短刃就已经刺了过来,锋利的刀刃几乎是贴着沈昱的腹部划过,一声轻响,沈昱的衣裳被划了一个大口子。 直到这时,兴王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正想开口,却听沈昱大声道:“王爷速退,快点进观星台。” 那女子见沈昱坏了她的好事,顿时生出怒意,挥舞着短刃便朝沈昱刺了去,沈昱手中没有武器,又碍于对方武器的锋利,很快便落入下风,只知道四处乱躲。 就在沈昱拖延女子的时候,兴王一行立刻朝着观星台退了进去,身后的文士面色阴沉,口中似乎骂了一句,突然伸手一挥,只见鲜艳的花丛中,一下冒出十几个人影,举起手中的长刀,朝着观星台便冲了过来。 看到他们手中长刀的独特样式,沈昱哪里还不知道他们是倭国人,回头见兴王一行还没有完全进入观星台,自己干脆直接不理会身后的女子,朝着对方领头的那人便冲了过去。 此时观星台前,哭声大作,众人都想往里面冲,可是狭小的门口却根本容不下这么多人,一下便把观星台的门口完全堵住,那些人影见此景顿时兴奋无比,领头的那人飞快冲到门前,举起手中的长刀正要砍下去时,沈昱却突然冲了出来,飞身抱住他的身体,两个人一下滚了出去。 人还在半空中,突然传来沈昱声嘶力竭的声音:“快扔炸药。” 第84章 眼中炙热的光芒 炸药? 刚好被堵在观星台外面的永福瞬间便反应了过来,随手操起沈昱给她的那根棍子,等她拿起火折子的时候,手却颤抖得厉害,甩了几下非但没甩出火苗来,反倒是把火折子给甩到了地上。 “郡主小心。”观星台的门终于通了,可是见永福居然没有进来的意思,彩珠一下便慌了神,急忙跑到郡主身边,拉着她便要往里进。 “快,把火折子拣起来。”永福拼命地去拣地上的火折子,彩珠虽不知她为何要拣火折子,但动作却比她快上不少,连忙拣起火折子,拉着永福就要往里面跑。 “吹,吹。”永福抬头看了一眼,此时的沈昱已经陷入了苦战之中,手无寸铁的他哪里是这些人的对手,左支右挪的样子,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彩珠迅速把火折子吹亮,连忙问道:“然后呢?” 然后? 永福连忙把手中的炸药凑了过去,当那星星点点的火花燃起来时,却把她吓了一跳,抬头看那些敌人已经离她不过十几步远,一边大叫着,一边把炸药甩了出去。 永福的力气本来就不大,再加上自己已经慌了神,这根炸药根本就没有扔远,也顾不上看最后的效果如何,二人扭头便往观星台冲了过去。 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那些敌人也已经冲了过来,看到地上那闪着火花的东西一阵奇怪,其中一人小心地把炸药拣了起来,正想搞明白这东西到底有什么作用的时候,药捻终于燃烧到尽头,只听‘砰’的一声闷响,无数的鲜血与肉块向四周飞溅开。 所有人都被这爆炸的威力给镇住了,哪怕是已经进到观星台的永福见到这骇人的场面,也是呆滞,就在这时,又一个人影迅速地钻了进来,沈昱连忙催促道:“快点关门。” 里面的这才反应过来,迅速地把大门给关好,永福呆呆地望着自己的双手,想到刚刚爆炸时骇人的场面,正想拿沈昱问个清楚的时候,沈昱却分开众人,沿着楼梯便跑到了观星台的上面。 望着下面有些不知所措的人群,自己脸上露出一丝残忍,不慌不忙地吹亮火折子,接着又拿起一根炸药朝下面扔了过去。 有了刚刚的教训,当看到火花再一次落下时,这些敌人迅速地散了开,‘砰’的一声巨响过后,居然连一个人都没有炸到。 沈昱暗暗后悔,应该是自己经验不足,药捻留得太长,所以爆炸的时间也长,给了他们逃跑的机会,所以等到沈昱再次点燃时,自己特意在手中多留了一段时间,然后冲着人群最为密集的地方扔了过去。 又是一声巨响,这次沈昱时机拿捏得非常好,炸药落在地上不久便爆了开,离得近的那几人身上不约而同带了伤,慌忙地向后退去。 实话实说,这种自制的炸药威力并不是很大,只有离得近的才会多少受到些伤害,可是伤害虽然不足,但这爆炸声与火光却是吓到了众人,沈昱一连扔下四、五根炸药之后,这些敌人已经纷纷退到了远处。 “少主,这是什么东西?”女人眼中闪烁着一丝谨慎,低声问道。 那白衣文士脸上非但没有露出害怕的表情,反倒是饶有兴趣地抬头望着上面的沈昱,似乎自言自语道:“有意思,百密终有一疏,没想到这万全之策居然毁在他的手里,对了,这小子叫什么名字来着?” “沈昱。”女人轻声提醒道。 “嗯,记住了。”白衣文士点了点头,接着转身便走,女人一下明白了他的心意,有沈昱在此,这座观星台怕是攻不上去了,所以还是早早离开为妙。 这些人来得快,去得更快,很快便消失在四周,沈昱伸头往下望去,见四周已空无一人的时候,自己这才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到地上,嘴里哼道:“还说没有密道,没有密道这些人是怎么进来的?” “昱哥儿是说,这王府里有密道通向外面?” 冷不丁身后突然有人接话,把沈昱吓了一跳,回过头时,却见朱厚熜正蹲在自己身后,一付兴奋地盯着自己。 沈昱点了点头,低声道:“不然你以为这些人是怎么冲过来的?而且这么大的王府他们一下便找到了这里,说没有内应谁相信。” 点了点头,朱厚熜向下探出头,疑惑的目光从每个人的身上扫过,总觉得谁都像内应。 “别找了,内应又不傻,肯定不在这里。”沈昱脑子里突然想到一人,连忙向下望去,在人群中找了好久,低声问道:“秦承奉去了哪里?” 朱厚熜茫然地摇了摇头:“应该是去茅厕了吧?” “这么大的动静他都不出现,难道是耳朵聋了?”沈昱冷笑道:“咱们再等等,来得最快的最有可能是内应。” 虽然不明白沈昱说话的道理,可让朱厚熜惊讶的是最先出现在观星台下面的不是别人,正是沈昱口中的秦承奉。 一付焦急的样子来到门口,大声道:“王爷,你没事吧?” “本王无事,外面情况如何?”里面的兴王沉声问道。 “那些人已经跑掉了,王爷可以出来了。” “先不急。”这回兴王可学乖了,情况不明之时根本就不想出去,沉声道:“速速让姜雍带人马回来,外面那些乱民不过只是诱饵罢了,真正的杀招就在府中。” 兴王也看明白了,怪不得那些人从白天喊到晚上,也始终不肯退去,他们就是在营造一种紧张的气氛,让自己把家眷全都聚在一起,今天若不是沈昱反应够快,怕是就要被人家连锅端了。 想到沈昱,兴王这才想起来刚刚沈昱奋不顾身的举动,看他一付无力地样子,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昱哥儿果然文武双全,当这伴读的确是委屈你了。” “不委屈。”沈昱吓了一跳,难不成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就这么快要失去了吗?自己原本只是想赚上几年钱,然后就参加科举,自己真的不想委以什么重任呀? 第85章 众人眼中香饽饽 沈昱还是想多了。 兴王只不过是当着大家的面夸了夸他的英勇,以表示自己对他的欣赏,等姜雍一到,便领着众人回到了自己居住的院子中,严密地看守了起来。 这一次,沈昱并没有跟过去,不是自己不想跟,而是自己的身体有些坚持不住了。 刚刚的打斗虽然短暂,但却比以往每一次都更加的凶险,对方的倭刀虽然没在自己身上留下痕迹,但旧伤却有些复发的迹象,先前一直处在极度的亢奋中倒没觉得有什么,如今冷静下来之后,身体无处不在剧痛,甚至腹部的伤口处隐隐有血迹渗了出来。 挣扎地回到了自己住的屋子,沈昱把曲幽留给自己的药找了出来,用了这么多天,里面的药末已经所剩无己,自己把最后一点全都倒在腹部的伤口上,接着勉强地包扎好。 只是做了这么点事,沈昱便已经觉得身体像是被掏空了一般,浑身无力地躺在床上,正想休息一会的时候,房门却突然被叩响了。 沈昱吓了一跳。 那些敌人虽说是已经退走了,但谁也不能保证他们有没有躲在暗处,万一他们真盯上了自己,自己又该如何是好? 沈昱心中暗暗叫苦,连忙在四周快速地找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到了缘大和尚赠与自己的那张春雷琴上,慢慢挪到琴边,双手抓住琴盒的一端,沈昱沉声问道:“是谁?” “沈公子是我,永福。” 听到外面那熟悉而又羞涩的声音,沈昱顿时吃了一惊,连忙忍痛来到门前,推开门之后,站下月光下的俏影不是永福郡主又是谁。 “你,你怎么来了?”沈昱整个人都傻了,这个时候永福不应该是跟兴王在一起吗?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沈昱刚刚说完,又一个身影从永福身边挤了进来,彩珠不满道:“郡主看你走得早,怕你饿肚子,所以给你送点吃的来,咦?你屋子里面是什么味道?” 彩珠放食盒放在桌子上,鼻子警惕地嗅了起来,很快便沿着味道找到沈昱放在一旁的空瓶,看到空瓶顿时惊讶道:“你又受伤了?” 永福听到也是一惊,担心地看着沈昱,轻声问道:“你伤到哪里了?” “没受伤,就是以前的伤口迸开了,我已经上过药了。”沈昱伸手把永福让进屋子,自己警惕地往外瞧了瞧,连忙把门关好。 看沈昱轻松的样子也不像是受了什么大伤,永福心中隐隐松了口气,帮着彩珠把食盒里的菜拿了出来,似乎无意地说了句:“今天……真是多谢你了。” “谢我干什么,我还得谢谢你呢,要不是你帮我的那一下,恐怕我早死翘翘了。” 永福眼珠一横,轻叱道:“不许说这种话。” “哦,再也不说了。”沈昱心中一荡,连忙点了点头。 食盒看似很大,其实里面的东西并不多,只不过是三、五个馒头,加一块卤制的牛肉,听彩珠说今天府里乱成一团,厨房也没有做东西,只好随意垫一口罢了。 有得吃就已经不错了,哪还有挑三拣四的资格。 沈昱随手拿起一块馒头,刚嚼了一口,突然注意到永福的眼神似乎正盯在那块牛肉上面,自己连忙问道:“郡主,你吃过饭了吗?” “啊?我吃过了,吃过了。”永福嘴里说吃过了,可是眼神却无限留恋地看着那块牛肉。 倒是身边的彩珠突然冒出一句:“郡主你什么时候吃的,婢子怎么没看到,再说了,这些吃的本来就是给你的。” “别乱说,我真的吃过了。”永福回头拍了彩珠一下,转回头的时候,却见沈昱已经把手中的馒头放下,脸上似乎闪过一丝失落,轻声道:“原来这是郡主的晚饭,都是小子孟浪了。” 从沈昱低落的眼神中,永福似乎看到了一丝忧伤,的确,刚刚若不是沈昱拼命保护大家,恐怕观星楼早就被敌人给攻破掉,现在局面刚一稳住,就已经没有人记得沈昱的功劳,的确是让人有些心寒。 永福试图挽回父王在沈昱心中的形象:“昱哥儿你也不要怪罪父王,眼下情况太复杂,府里人又太多,父王并不是有意忘记的。” 沈昱笑了笑,轻声道:“其实郡主不必跟我解释这么多,这些我都理解,再说我也不是生王爷的气,我是生你的气。” “我?”永福顿时一愣,眨了眨眼睛不解道:“你为什么要生我的气?” 沈昱故意指着馒头道:“这里有这么多馒头和肉,我一个人哪里吃得完,这你分明就是想撑死我,还不快帮我分担一些。” 永福脸一红,哪里不明白沈昱的意思,娇羞地瞪了他一眼,随手拿起一块馒头递给彩珠,大声命令道:“彩珠,咱们要吃得快些,今晚让他饿一顿再说。” 安静的王府中,唯有世子的院中传来一阵阵欢声笑语,有了永福跟彩珠在此,身上的伤似乎也轻了许多,自己给两个人又讲了好几段《神雕侠侣》的故事,直到夜深时,两女这才离开,回到隔壁的绣楼中。 不等天亮,外面的乱民已经纷纷撤离,王府的门前犹如一片巨大的垃圾场,府中的丫鬟、小厮一边抱怨一边打扫着,直到这时,长寿与京山两县的县令才匆匆带衙役赶了过来。 原来昨天不光是王府被围,就连县衙与府衙也都被乱民包围,消息根本就递不进去,直到第二天一早,众人这才听说王府被围的消息,匆匆赶来时,已经迟了很久。 “王爷受惊了,下官这就回去,将这些乱民全都抓起来严加拷打,一定要找出主谋来。”长寿县令王鼎一付极度愤慨的样子,声嘶力竭地吼着。 经过昨天一夜,兴王的心情已经逐渐平静下来,看着王鼎表演完,自己微微摆了摆手,轻声道:“这么多乱民,王大人又怎么能抓得过来,依本王的意思,这件事就到底为止,不过,这些乱民可以不管,但偷偷溜进王府的那些人却不能不能查,而且一定要查得水落石出才行。” 兴王脑子里一想到突然出现在后花园的那些人,就是一阵后怕,又记起沈昱说的话,已经对王府内部的人员开始怀疑起来。 第86章 这才是刚刚开始 围攻王府的事情刚过,接着便是席卷全城的戒严,谁都知道兴王不会轻易地咽下这口恶气,就是没想到这他的报复来得这么快而且还这般的凶残。 不过一天的时间,两个县衙的大牢就已经人满为患,只要是那天在王府门前露过面的人,基本全都被抓了起来,严刑拷打之下,难免会招出更多的人来。 一时间,整个安陆州都变得紧张起来,街道上空空荡荡的,唯有手持铁尺、锁链的差人急匆匆地走来走去。 就在城中一座普通的宅子里,一个女人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进门便急声催促道:“少主,外面形势严峻,兴王的人马正在大肆搜捕,咱们还是先离开这里躲一躲吧。” 被称为少主的自然是那位白衣文士,此时的他正坐在屋子中央一座法坛上,双手捏诀,双目微闭,听到那倭国女子的声音之后,缓缓睁开眼,轻声道:“躲?为什么要躲?” 说完,白衣文士缓缓站了起来,女子连忙上前,识趣地把又一件白衫披到文士肩膀,担心道:“少主,属下是担心万一兴王的人马搜到这里,该怎么办。” “呵呵,结衣,你在中原待这么久了,难道还没有看透他们的禀性吗?那些官府的差人,也就对付对付老百姓,咱们这里他们是不敢大肆搜捕的。” “那万一……”佐仓结衣还是有些担心少主的安危,毕竟两个人可是在兴王面前露过面的。 “放心吧,就算有人肯坚持进府,不过用些银子便能打发了。” 白衣文士很显然不想再继续说下去,举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小口,沉声问道:“我让你打听的事,你打听得怎么样了?” 佐仓结衣连忙道:“外面风声太紧,属下不敢太过明显,倒是跟王府中的一位护院打听过,他并不清楚那天爆炸的东西是何物。” “不清楚?”白衣文士脸上的表情明显有些难看,沉声道:“这物威力虽然不大,但声音却震人心魄,若是在战场上突然用出,定能取得出其不意的效果,若是能把制作此物的方法带回倭国,定能使足利家反败为胜。” 女子连忙一弯腰道:“少主放心,此事交给属下,一定将此物献给少主。” “嗯。”白衣文士点了点头,轻轻拍了佐仓结衣的肩膀,轻声道:“此事若成,它日我若掌管足利家,必不负你。” 府外的纷扰似乎并没有影响到王府中,日子一下重新回到自己进府的时候,每天与世子练武习文之后,自己一下便轻松下来,温书练字的同时也并不耽误养伤,倒是每天还要挤出一个时辰与永福讲《神雕侠侣》,日子过得实在是充实得很。 刚过了几天,莺儿倒是找上门来,说是王妃有请,沈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连忙跟着莺儿来到了王妃的屋子。 两个人一见面,沈昱刚想给王妃见礼,王妃便笑着摆了摆手:“算了算了,那天的事还要多谢你呢,要不是昱哥儿反应机灵,指不定现在是什么情况,本宫还得多谢谢你呢。” 沈昱连忙摇头道:“王妃太客气了,这些都是小子应该做的,再说,就算小子不出头,王爷与王妃也一样能化险为夷的。” 到底能不能化险为夷,蒋王妃心里却是清楚得很,谢过沈昱之后,自己便直接摆明了请他来的目的。 “前些日子,昱哥儿曾说那萧雪笺像是行刺世子之人,那天在观星台,本宫也曾偷偷地观察萧雪笺,只是她并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脸上的害怕也并不像是装出来的,所以本宫觉得会不会是昱哥儿弄错了,要是冤枉了人,可就不太好。” “这……”沈昱刚想解释,谁料蒋王妃一挥,轻声道:“昱哥儿先别着急,本宫还没有说完。” 顿了顿,蒋王妃继续道:“所以本宫便趁着这次搜城的机会,让人去了那曲幽的宅子试探了一下,倒也没有找出任何的疑点。” 沈昱顿时一愣,惊讶道:“难道她们与刺客并无关系?都是我搞错了?” “也未必。”蒋王妃话题突然一转,轻声道:“直到刚刚本宫收到了一条消息,对她又开始怀疑起来。” 沈昱没急着吱声,知道蒋王妃肯定会把这消息告诉给自己的。 果然,蒋王妃轻声道:“就在两年多以前,曲幽曾经生过一场大病,病愈之后,便一直用白纱罩脸,说自己毁了容貌,不敢再见世人,也就是从那之后,所有人,包括永福在内,再也没人见过曲幽的真面目,而且听永福说,曲幽的声音似乎也跟以前有所不同。” 沈昱面露惊色,喃喃道:“王妃的意思,那曲幽似乎已经去世,现在的曲幽是别人冒充的?” 蒋王妃犹豫了一下,轻声道:“本宫也只是怀疑,却找不到任何可以证明她身份的证据,若是昱哥儿有什么办法的话,也可以与本宫道来。” 沈昱终于明白,虽说蒋王妃口口声声说是怀疑,其实她心里早已经有了定论,找自己来,不过就是让自己给她出个主意,挖出曲幽以及萧雪笺的真实面目而已。 仔细地想了想,沈昱轻声道:“那曲幽琴艺无双,举世闻名,肯定有许多人见过她的真面目。” 蒋王妃果断地摇了摇头:“她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就算有人认得她又能如何?” 沈昱微微一笑,胸有成竹道:“有人认得她并不稀奇,奇就奇在她到底能不能认出以前的熟人来,王妃不如从各地找些她以前的熟人到此,不是去相认,而是装做若无其事地从她身边走过,她若认得,那她必是曲幽,她若不认识……” “那她肯定是冒牌货。”蒋王妃一下便反应过来,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从容,满意地点了点头:“昱哥儿果然聪明伶俐,什么样的难事到你这里都不是事,本宫这就派人去找,一定要让曲幽原形毕露。” 第87章 温柔乡里最迷人 实话实说,自己跟曲幽的交往并不是很多,但每一次她见到自己都十分的照顾,比如上次在安国寺,若是没有她出手相助,自己又怎么能赢得了温暖,现在自己居然出手对付她,心里倒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没办法,谁让她是另有图谋呢。 等沈昱回到世子的院子时,朱厚熜鬼头鬼脑地钻进了他的房间,沈昱盯着他看了看,轻声问道:“殿下有事?” 点了点头,朱厚熜脸上露出一丝为难的表情,轻声道:“昱哥儿,你能不能跟我母妃说说,我,我想……” 朱厚熜吞吞吐吐的样子很是有趣,沈昱忍不住笑道:“殿下到底想说什么,你不说我怎么能知道?” 心虚地朝门外看了一眼,朱厚熜终于咬牙道:“昱哥儿能不能跟母妃说说,我想上街上溜达溜达。” “这时候你想出门?” 怪不得朱厚熜一付吞吞吐吐的样子,原来他是在家里憋疯了,想出去又怕被母妃骂,居然跑沈昱这里讨主意来了。 干脆地摇了摇头,沈昱头摇得跟波浪鼓似的:“别的事还好说,这件事千万不可以,殿下想想,那天夜里的杀手还没有找到,说不定就埋伏在门口,你现在出去,危险系数太大。” “我不管。”朱厚熜满脸倔强地摇头道:“今天我就要出门,你要是不替我说,我自己跟母妃说说去。” 看他这非出去不可的劲头,沈昱也是好奇,试探地问道:“殿下可是与人有约?” 朱厚熜的脸微微一红,喃喃道:“雪笺说在府里待着有些闷,想回曲仙子那里住上几天。” 原来如此。 看得出,朱厚熜对萧雪笺的关切之情却是不假,这反倒是让沈昱心里有些慌张,万一有一天朱厚熜得知事情的真相,会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 正在思考的时候,朱厚熜却又催促道:“昱哥儿,这个忙你到底是帮还是不帮呀,你要是不帮我就去母妃去了。” “帮,谁说我不帮。”沈昱点了点头,不过提前警告道:“我去王妃那里说也未必好用,到时候你可有心理准备。” 听沈昱说要帮自己,朱厚熜脸上终于露出得意的笑容,连忙把沈昱推了出去,催促道:“昱哥儿快去快回,我等你的好消息。” 沈昱再次回到王妃这边,蒋王妃听说是要去曲幽那里时,自然不会不允,两个人又商量了一番之后,又派人把窦寇给找了来,低声吩咐后,沈昱这才回到了世子的院子。 早就在院子里等候的朱厚熜远远地看到沈昱的身影时,迫不及待地赶了回来,大声问道:“昱哥儿,怎么样,母妃可答应了?” 沈昱点了点头,朱厚熜顿时大喜,刚想转身去告诉萧雪笺这个好消息的时候,沈昱却一把拉住他,提醒道:“王妃答应是答应了,不过担心殿下的安全,又派了些人手在路上保护你。” “这都是小事。”只要能陪萧雪笺出去,朱厚熜自然全都答应下来。 “还有……” “怎么还有这么多的事情?”朱厚熜有些不耐烦道。 沈昱笑道:“这件事其实很简单,就是王妃说曲仙子教了永福郡主这么久,郡主还从来没有拜访过仙子,所以趁这次机会也一起去。” “算了算了,让她快点准备去吧。”听说只是带上永福,朱厚熜并无异样,摆了摆手便让沈昱去通知了,自己则匆匆回到屋中,准备着一会要穿的衣衫。 沈昱这还是第一次来到隔壁的院子,心情突然有些紧张,站在门口犹豫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叩响了院门。 刚叩了一声,院子里便传来银铃般的笑声,院门吱呀被拉了开,彩珠笑眯眯地看着沈昱道:“昱哥儿真有趣,为何站在门口这么久都不曾叩门,我跟郡主可是打了赌的,郡主说你绝对不敢进院子一步,为了帮我赢点小钱,昱哥儿先进来一步。” 这可是郡主的院子,好进不好听,沈昱连忙摇了摇头,快速道:“麻烦彩珠姑娘告诉郡主一声,世子马上要去曲仙子的宅子了,王妃让郡主也一起去拜访一下,一刻钟之后便走。” “哟,这可是大事。”彩珠点了点头,见沈昱不肯进门,也不催促,一下便把门给关好,沈昱刚走了两步,就听院子里面传来彩珠兴奋的声音:“郡主你输了,昱哥儿不敢进来的。” “你这死丫头,肯定是你骗他了。”高高的绣楼上隐隐传来永福的声音,沈昱一下便明白过来,自己是上了彩珠的当,哪里是郡主说自己不敢进院,分明就是她说的。 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等到再次见到彩珠的时候,彩珠故意冲着沈昱笑了笑,从腰间拿出一小块碎银子得意地比划着。 等大家要出门的时候,问题却来了。 萧雪笺虽然受世子的宠爱,但她在王府里的身份不过就是一丫鬟,哪里有坐轿子的资格,可偏偏朱厚熜怕委屈到了萧雪笺,特意让人给她安排了一顶小轿,这么一来,就把永福郡主给比了下去。 一看到院子里并排停着两顶小轿,永福脸上的笑容一下沉了下去,冷笑道:“这是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府里的丫鬟都有坐轿的资格了?” 朱厚熜有些心虚,连忙讪笑道:“姐姐莫生气,别跟弟弟一般见识,都是雪笺走不了太远的路,所以我想给她安排顶小轿。” 这话要是萧雪笺来说,永福非得给她一巴掌,可看到朱厚熜脸上讨好的笑容,这口气却是窝在心里发泄不出来,只能狠狠瞪了他一眼:“下不为例。” 接着便钻进了小轿中。 一行人刚到府门,便看到窦寇领着二十几个人早已经等在这里,沈昱给他使了个眼神,窦寇立刻安排人手把队伍团团围在中间,朝着曲幽住的‘听水榭’走去。 进到轿子里,永福还憋着一口气,忍不住挑开轿帘打算透口气,却意外地见到沈昱就在自己轿旁,自己忍不住问道:“昱哥儿,怎么会是你,彩珠呢?” 沈昱先看了看前后,突然又往轿子边凑了凑,压低声道:“有几句话郡主千万要记住,一会就看你的了。” “咦?”永福一下愣住了。 第88章 顺水推舟风浪平 等一行人来到‘听水榭’,永福从轿子上下来的时候,脑子里还在揣摩着沈昱交代自己那句话的含意。 他让自己多问师傅一些以前的事情,他到底打的是什么鬼主意? 还不等自己想明白,听水榭的大门便被推开,白衣胜雪的曲幽从里面走了出来,眉梢上写满了惊喜,先来到永福面前,面色焦急道:“听说王府被乱民围了,为师本已经派人去打探郡主的情况,谁料却被堵在门口没法进去,你……没事吧?” 永福心头一暖,调皮道:“我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哪还敢到这里来看师傅?”接着拉着曲幽便往里面走,一边走一边好奇地向四周张望着:“师傅这听水榭我还是第一次来呢,今天一定要好好逛一逛才行。” “好,都依你。”曲幽这时才有机会回过头跟萧雪笺撞了一下眼神,只是永福拉着自己走得太快,两个人之间也来不及有什么交流,就被拉进了宅子里面。 直到所有人都进到里面之后,沈昱这才故意拖在最后面跟了进去,很快,自己就发现一件令自己感到怀疑的事情,这座听水榭中,所有的丫鬟、仆人居然全都身穿白衣,虽然白衣的样式不太相同,但很容易让自己联想到在桐山上见过的那些白衣人。 见到沈昱带着狐疑的目光朝他们看过来,这些白衣仆人并无半点慌张之意,恭恭敬敬地把沈昱迎到了水榭中,刚往里走不远,沈昱一下便愣住了。 视线所及的地方居然全都是水,这哪里是一座宅院,分明就是一座湖泊被围墙圈了起来,湖泊的上面建起一座座的水屋,每座水屋之间用长廊相连,长廊的高度几乎与水面齐平,远远望上去,像是人在水面行走一般。 “曲仙子果然名不虚传,此处也只有仙子才配得上居住吧。” 看到沈昱眼中不加掩饰的震撼,身边的白衣仆人甚是得意,笑着伸手道:“贵客请。” “你怎么知道我是贵客?”沈昱突然转过头来,笑眯眯的样子像是玩笑,又像是在故意的试探。 仆人面色不改,淡淡笑道:“仙子吩咐过了,只要进到水榭中的客人全都以贵客相称。” “原来是这样。”沈昱什么都没有试探出来,点头笑了笑,沿着永福消失的方向追了上去。 只是他并没有看到,就在他刚一转身,方才还笑容满面的仆人脸上极速闪过一丝狰狞,这道狰狞来得快,消失得更快,恐怕除了他自己之外,根本就没有人注意到。 沈昱自然也没有注意到来自身后的敌意,自己加速走了几步跟上了队伍的步伐,就在曲幽马上就要进到湖面上那间最大的水榭时,自己这才意识到了什么,转过头好奇地张望着,看到跟在后面的沈昱时,笑着招了招手:“弟弟干嘛躲在后面,快点上前来。” 沈昱连忙挤到前面,笑着招呼道:“今天郡主跟世子才是主角,哪里有小子坐的地方。” “笑话,我说你有你就有。”曲幽颇为霸气地回了一句,接着扭头看着萧雪笺,淡淡道:“雪笺,昱哥儿的伤最近恢复得如何?” 萧雪笺除了先前那几天装模作样地照顾几天沈昱,之后便把精力全都放在朱厚熜的身上,听到曲幽问起,脸上闪过一丝慌乱,连忙辩解道:“昱哥儿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嗯?”肉眼可见曲幽的眉头一下拧了起来,沉声道:“好得差不多是什么样?你不会想跟我说你根本就没有照顾他不成?” “弟子不敢,只是,只是……”萧雪笺一改在王府中的得意,面色惶恐地低下头,一付做错事的样子。 “哼,我让你进王府是为了照顾沈昱,你到底做什么去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曲幽丝毫不给萧雪笺面子,大声呵斥起来。 一旁的朱厚熜听着心里有些难受,连忙轻咳道:“有件事还没来得及跟曲仙子商量,是关于雪笺的事情,要不咱们先进到水榭中再聊?” 见朱厚熜开口,曲幽不好再责备萧雪笺,冷哼了一声,不耐烦道:“先进来再说。” 几人进到水榭之后,沈昱这才看清里面的陈设,跟自己想像得不太一样,水榭里的装饰似乎极其简单,不过就是一桌、一椅,数个蒲团而已。 进到里面,曲幽轻声道:“几位别嫌弃这里简陋就是,自己找位置坐吧。” 几人中,除了朱厚熜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之外,其余人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沈昱与彩珠原本还站在一旁,曲幽却特意招呼道:“水榭中哪有身份高低,二位还是坐下吧。” 看了永福一眼,彩珠这才小心地拿着蒲团到永福的身后坐下,倒是沈昱刚想坐,就被曲幽给招呼到她的身边,笑道:“上次在安国寺,你不也坐在我身边吗,怎么这次反倒是腼腆起来了?” 沈昱露出一丝尬笑,连忙解释道:“上次小子是被了缘大和尚骗去的,要是知道那香会如此重要,怎么也不会去的。” “呵呵,只是凑个热闹罢了,以后这种事还多着呢。” 说完,曲幽笑容渐冷,目光转向朱厚熜,轻声道:“刚刚殿下说有事要与我说,现在可以说了。” 毕竟自己这是先斩后奏,朱厚熜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先是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萧雪笺,接着轻声道:“曲仙子,实不相瞒,雪笺现在已经是王府中的人了。” “你说什么?”曲幽眼睛一睁,一股上位者的威严不由自主便散发出来,目光冰冷地盯着萧雪笺,冷冷道:“世子说的可是真话?” 萧雪笺被吓得浑身哆嗦,颤抖地点了点头,扑通一下便跪了下来,哭述道:“弟子也是一时糊涂,殿下答应弟子待他成年之后便纳弟子为妾,甚至不惜因弟子之事去求王妃,弟子一时心软,便答应了下来,若是师傅不允,弟子再也不会回去。” “雪笺,你……”朱厚熜大惊失色,连忙冲着曲幽道:“曲仙子行行好,我对雪笺一腔赤诚,绝对不会辜负于她,还请曲仙子放我二人一马。” “罢了罢了。”曲幽仰天长叹,轻声道:“既然你已经决意如此,那我说话还有什么用?不过这条路是你自己选了,以后若是受了委屈,可别来找我。” “多谢师傅。” “多谢仙子。” 第89章 人生第一首曲子 眼看水榭中的气氛有些凝重,永福连忙拉着曲幽的袖子娇声道:“师傅,难得我来一趟你这里,咱们还是说些开心的事好不好?” “好。”曲幽宠腻地看着永福,轻声道:“今天所有事全都依你。” “那好。”永福开心地笑了起来,眨了眨眼睛突然问道:“对了师傅,我突然想起当年你去王府教琴的时候,曾经给我带了一样糕点,味道特别的好吃,就是我忘了叫什么名字,你能不能再取点给我尝尝?” 当年? 一听这两个字,曲幽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慌张,很快便消失不见,故做思考的样子犹豫了一番,抱歉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为师也有些记不清了,会不会是松黄糕?” “家里天天吃松黄糕,我都吃腻了。”永福摇了摇头。 “那……是重阳糕?” “也不像。”永福微皱着眉头摇了摇头,像是在认真地回忆着,喃喃道:“我记得好像是五个字,叫什么什么……” 听到是五个字,曲幽心中一动,恍然大悟道:“想起来了,是枣泥茯苓糕。” “对对对,就是枣泥茯苓糕。”永福惊喜地点了点头,接着拉着曲幽的胳膊撒娇道:“那师傅今天能不能给徒儿做些枣泥茯苓糕吃?好久都没有吃过,我都馋了。” “这……”曲幽心中暗暗叫苦,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那好吧,只不过师傅也好久都没有做过了,若是不合你口味,你可不要埋怨师傅。” “怎么会,师傅做的糕点最好吃了。”永福一脸期待的表情望着曲幽,就在曲幽刚想起身时,旁边的沈昱突然插嘴道:“郡主恐怕不清楚,那枣泥茯苓糕可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做好的,咱们还要赶着时间回去呢,这次还是算了吧。” 曲幽心里一松,十分满意沈昱这次无意间的解围,无奈地摊开手抱歉道:“没办法,做这枣泥茯苓糕的确太费时了些,要不下次我做好了,带给郡主吧。” “那只好这样了。”永福脸上顿时写满了不开心,小嘴不满地嘟了起来。 沈昱见到,突然轻声咳道:“郡主难道忘了来时的目的。” “啊?”永福愣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沈昱时,自己这才醒悟过来,连忙拿出一张琴谱,在曲幽面前炫耀道:“师傅,这张琴谱是沈昱新做的,是由我来填的谱,只是我俩总觉得此曲似乎有些不足的地方,所以想请你指点一二。” “弟弟作的曲子哪会有问题。”曲幽笑眯眯地接了过来,仔细地端详起琴谱来,只是她并没有注意到,此时永福的眼神并没有停留在那张琴谱上面,而是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脸上,似乎她的脸上有什么吸引自己的东西似的。 曲幽认真地把曲子从头看到尾,看过之后眉头却是微微一皱,不可置信地看着沈昱,惊讶道:“此曲真的是弟弟所作?” 点了点头,沈昱有些不好意思道:“是不是作的不好,姐姐生气了?” 摇了摇头,曲幽轻叹了口气:“生气倒不至于,只是觉得此曲旋律上未免过于简单了些,与你平时的曲作风格不太一样,难道……” 曲幽突然一顿,目光转向永福,轻声道:“难道此曲是你所作,然后挂了沈昱的名字?” 永福脸上的笑容明显有些勉强,笑着点了点头道:“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师傅,此曲的确是我填的,我怕师傅笑话,所以就挂上了沈昱的名字。” “你呀。”曲幽无奈地笑了笑,轻声道:“曲风如人,朴实、平淡又真挚这才是沈昱的风格,你琴曲差他实在太多,还是多多磨练些吧。” “徒儿知道了。”不知为何,永福的兴趣一下减弱了许多,哪怕沈昱偷偷提醒了她好几次,她都没有任何的回应,在曲幽的带领下,几人在水榭中逛了一会,又吃了一顿丰盛的大餐之后,终于到了告辞的时候。 直到再也见不到队伍的影子时,从水榭的门后突然转出一个人影,若是沈昱看到,一定能认得出来,此人正是在桐山上曾经救自己一命的白莲教左护法元翌。 元翌很快来到曲幽的身边,低声道:“圣母,是不是圣女出了差错,被他们给发现了?” 曲幽缓缓摇了摇头,轻声道:“应该不会,那朱厚熜看雪笺的眼神不像是做假,雪笺应该是很好地完成了任务,我是担心郡主。” “郡主?”元翌一愣,奇道:“圣母担心她做什么?” 曲幽奇怪道:“好好的,她为何偏偏提起我第一次给她送的糕点?还有那琴谱,总觉得她不像是无的放矢。” “圣母要是不放心,不如属下替你解决了她?”元翌眼中露出一丝狠毒。 曲幽摇了摇头,轻声道:“现在还不是时候,我还需要借她的身份出入王府,就暂时先留她一阵。” “是。”元翌连忙应了下来。 “不过此事还是有些疑惑,你找个机会通知雪笺,让她多注意一下郡主,千万不要让她坏了咱们的事。” 元翌点了点头,转身刚要走,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回身轻声道:“圣母,那晚偷袭王府的人已经查到了。” “哦?”对于元翌的本事曲幽丝毫不怀疑的,好奇地问道:“他们到底是什么人?怎么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跟咱们抢肉吃?” “那男的叫足利义维,女的叫佐仓结衣,手底下还有十几个好手,就躲在城中一座宅子里面,圣母若是下令,定让他们活不过明天。” 曲幽脸上升起一丝好奇,惊讶道:“倭国人?他们怎么不是在沿海一带活动吗?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元翌摇了摇头:“这属下就不明白了,而且最奇怪的是城中闹成这样,这些倭国人居然还不逃走,像是在等什么似的。” 曲幽皱着眉想了想,干脆一摆手,冷哼道:“既然他们的目的跟咱们是一样,那就没必要留着。” “是,属下这就去准备人手。” “慢着。”曲幽摇了摇头,轻声道:“杀鸡焉用牛刀,把他们的消息告诉给官府就是,这些人会替咱们出手的。” “遵命。” 第90章 一瞬间突然成熟 回去的路上永福显得有些沉默,倒是骑在马上的朱厚熜显得有些兴奋,得到曲幽的允许,似乎已经搬开自己与萧雪笺之间隔着的最后一块石头,只等自己成年的那一刻,自己便可以真正拥有这个冰雪聪明的女孩。 看着在马上喜滋滋的朱厚熜,跟在身后的沈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虽说现在看起来朱厚熜幸福无比,可是自己心里清楚,他现在充其量就起到一个工具人的作用,麻痹一下萧雪笺,也顺便麻痹一下曲幽,等到王妃确实了曲幽的身份之后,恐怕萧雪笺在王府的日子也就到了头。 就是不知道到了那个时候,世子的心里该是多么的痛苦。 自己只是小小的伴读,哪里管得了世子的事情,这种事还是让王妃去操心吧。 沈昱收敛了心神,等到队伍回到王府,自己刚想跟着朱厚熜进到院中,突然走在前面的永福喊了一句:“昱哥儿,今天的故事还没有讲呢,我有些乏了,你到我的院子来讲吧。” “啊?”沈昱不由愣住了,接着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忙点了点头,轻声道:“那好,我换下衣裳,这就过来。” “好的。”永福说完,转身便回到了自己的院中。 两个人的谈话全都被萧雪笺听在耳中,虽说听起来没有什么破绽,可是自己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劲,以前都是郡主到世子的院子里听故事,今天一回来就让沈昱到她的院中,难道郡主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了吗? 想起郡主问的那个问题,萧雪笺的心中立刻警惕了起来,看到换过衣裳的沈昱朝着郡主的院子走了过去,自己连忙跟朱厚熜说道:“殿下先休息一会,婢子刚刚想到师傅的嘱咐,要去师姐那里一趟。” “快去快回。”朱厚熜根本没有考虑太多,挥挥手,目送着萧雪笺出去,自己则伸了个懒腰直接找个地方躺着休息了去。 这边沈昱换过衣裳之后,这一次终于进到永福的院子中,本以为永福会在院子里见自己,可谁也没想到,自己在院子里看到的却是彩珠跟彩玥两个人,正一脸复杂地盯着自己,看了看四周无人,彩珠快速地往绣楼一指,低声道:“郡主在绣楼等你。” “我?”沈昱惊讶地指了一下自己,看着那座精美的绣楼,脚步却连动也没敢动弹一下,轻声道:“要不麻烦姐姐把郡主叫出来,我进去要是被人看到会传闲话的。” “郡主都不怕,你怕什么?”彩珠狠狠瞪了他一眼,接着催促道:“还不快点进去,再耽搁一会,就真的被人看到了。” 沈昱突然找到了一种上一世溜进女生宿舍的感觉,明明眼前的一切是那么的吸引自己,可是自己就是没有足够的勇气,脚步磨磨蹭蹭地来到绣楼门前,正犹豫着该不该敲门的时候,房门却突然从里面被拉了开,满脸焦急的永福狠狠瞪了他一眼,不耐烦地催促道:“一个大男人,怎么磨磨蹭蹭的,让你进来就进来。” 沈昱刚一进到绣楼,房门便从后面被关上了,一想到绣楼中只有自己跟永福两个人,沈昱就觉得小心脏不争气地激烈跳动起来,感觉脸一阵阵的发烫,嘴巴也干得厉害。 先前只是一直在想着曲幽的事情,直到把门关上之后,永福这才意识到绣楼中只有自己跟沈昱两个人,小脸羞红地瞄了沈昱一眼,当注意到此时沈昱比自己还要紧张的时候,自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被永福盯着笑,沈昱显得更加紧张,表情呆呆地看了看永福,又看了看自己,还以为是自己把衣裳穿错了。 永福一边笑一边摆了摆手:“没什么,就是想到了有些有意思的事情。” 等她坐下来之后,脸上的笑容果然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付复杂的表情,犹豫了片刻,轻声问道:“你能告诉我,在半路上跟我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吗?” “这……”沈昱犹豫了一下,自己很想说不能,可看到永福脸上那付认真的表情,自己决定跟她稍稍透露一些。 “你还记得我刚到王府时,曾经跟世子一起出府,世子在半路上遇刺的事情?” “当然记得。”这么大的事情,永福又怎么可能轻易忘掉。 沈昱犹豫了一下,轻声道:“那天我的确没有看清刺客的脸,但我却闻到了她身上的香味。” “香味?”永福眨了眨眼睛,突然闻了闻自己的手背,仔细地嗅了嗅,不解地摇了摇头:“那我怎么闻不出来?” 沈昱苦笑道:“香气留在你身上这么久,你自己当然闻不到,但我却能闻出来,郡主身上的香气应该都是出自与腰间的香囊,若是没有记错的话,这应该是降真茄兰木香。” “这你都能闻出来?”永福大惊失色,随手拿起自己的香包,打开之后,几块小香料掉了出来,果然与她身上的香气一模一样。 “我的嗅觉要比别人更灵敏些,所以才能闻得更多。” 点了点头,永福好奇道:“那然后呢?” “然后?”沈昱继续道:“那天世子带我一起去见王妃,王妃听世子要留下萧雪笺时,先是断然拒绝,后来我借口劝王妃与王妃单独见一面,就是那次之后王妃终于答应了下来。” 永福的好奇心已经提到了顶点,连忙问道:“你到底跟母妃说了些什么。” “我说……” 就在沈昱刚想说出口的时候,院中突然传来彩珠的声音:“雪笺姑娘你来了,你可有什么事吗?” 是萧雪笺? 屋子里的两个人齐齐一愣,永福第一点想到的就是不能让萧雪笺知道沈昱在自己的绣楼中,她若知道之后,必会告诉朱厚熜,朱厚熜要是知道了,父王跟母妃也就知道了,那时候自己有理也说不清了。 沈昱显然也看清了这一点,惊慌地站了起来,焦急道:“有没有能藏人的地方,让我先藏一下?” “楼上,先去楼上躲躲。”永福也顾不得那么多,连忙把沈昱推到了二楼。 沈昱刚上去不久,绣楼的门便被推了开,萧雪笺笑意盈盈走了进来,好奇地看了看四周,轻声道:“师姐怎么一个人在此?沈昱呢?” 第91章 约会来得太突然 “你找谁?沈昱?他怎么会在我的房间?” 永福脸上闪过一丝慌张,打定主意不能让萧雪笺在绣楼中找到沈昱的影子,不然的话,自己不光没办法在母妃面前交待,最重要的是会影响自己的清誉。 看到永福一闪而逝的慌张,萧雪笺嘴边忍不住勾了起来,不怀好意地笑道:“师姐藏什么呀,我可是亲耳听到你喊沈昱到你的院子,而且也亲眼看到沈昱朝这边走过来了,现在世子有急事找他,还是让他出来吧。” 说完,不等永福反应过来,萧雪笺突然自作主张地上了楼梯,一边走一边喊道:“昱哥儿,世子有急事找你,你快点出来吧。” 永福额头上一下见了冷汗,二楼的空间就那么大,沈昱再厉害又能躲到哪里去?要是真被她找到沈昱,自己的脸还往哪里搁? 想到这,永福连忙追了上去,生气道:“雪笺你站住,我都说沈昱不在这里,你干嘛还要上去。” “师姐若是不心虚,为何不让我亲眼见识一下。”就在两人说话的功夫,萧雪笺已经来到了二楼,放眼一看,自己却一下呆住了,居然……没人。 绣楼就这么大的面积,一眼便能望得通透,视线中哪有沈昱的影子,就连跟上来的永福也愣了一下,接着便气势汹汹道:“师妹这回满意了吧,还不快点从这里出去。” “师姐,你被子上绣的花可真好看,可是你亲手绣的?”嘴上夸着永福的被子,可是萧雪笺的眼神却直往床两边瞄,屋子里能藏人的地方也只有这里,沈昱一定会藏在这里。 萧雪笺几乎是扑了过去,只是她再一次失望了,床还是那张床,别说是沈昱,床上连半点褶皱都没有,根本不像是有人来过。 “师妹,你闹够了没有?”永福真的生气了,气乎乎地往楼下一指:“现在马上给我出去。” “师姐你生的什么气,师妹我也是为了你好。”没找到沈昱,萧雪笺脸上流露出一丝失望,扭着腰正想往楼下走时,突听院中传来沈昱与彩珠对话的声音:“彩珠姑娘,郡主可在,她刚刚说有事吩咐我。” “郡主在里面,昱哥儿你稍等片刻。” 接着房门一开,彩珠冲着楼上喊道:“郡主,昱哥儿来了。” 沈昱怎么会在外面? 萧雪笺一下愣住了,倒是永福虽不知沈昱是怎么到了外面的,但脸上的笑容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冷哼道:“师妹这回满意了吧?” “师姐莫怪,若不是世子催得紧,我也不能找得这么急,既然昱哥儿在外面,那我这就跟他说去。”说完,萧雪笺便匆匆下楼,推开门时,沈昱果然站在院中,看到萧雪笺出来时,自己脸上还闪过一丝狐疑:“萧姑娘怎么会在这里?” “还不是为了找你。”萧雪笺咬着嘴唇,绷着小脸冲着沈昱沉声道:“世子说今天有些乏了,明早的练功要推迟。” 沈昱笑着点了点头:“原来是这种小事,既然世子累了就好好休息休息,萧姑娘若是无事,可以走了。” “你……哼!”萧雪笺没好气地瞪了沈昱一眼,气乎乎地从他身边走掉了。 直到萧雪笺的影子消失在门口,永福这才松了口气,刚要开口,却见沈昱冲她微微摇了摇头,低声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郡主可知哪还有隐秘之处?” “这……”永福想了想,往身后一指:“不如这样,天黑之后,后花园没有什么人,可以到那里。” “好。”沈昱点了点头:“那便巳时观星台,不见不散。” 沈昱说完,便匆匆走掉了。 沈昱在时,永福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等沈昱一走,自己突然意识到什么,小心脏不争气地激烈跳动起来。 “郡主,你的脸为什么这么红?”偏偏这时,彩珠凑了过来,一脸好奇地问道。 永福心虚地瞪了她一眼,凶巴巴地喝道:“问那么多干什么,忙你自己的事去。” “哦。”被凶了的彩珠显得有些委屈,看着永福经过,自己低声喃喃道:“不就是约昱哥儿在观星台相会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前面的永福听到差一点就摔在地上,连忙紧走几步,腾腾腾地跑进绣楼,把自己包在被子里。 天终于黑了下来。 自从吃完晚饭之后,永福就有种坐立不安的感觉,不停地在绣楼来回踱着步,自己都能感觉到心跳的声音。 约莫到了时辰,永福连忙换了一身衣裳,领着彩珠悄悄地出了绣楼,摸黑朝着后花园的观星台走去。 白天去倒没有觉得有什么害怕,可是天一黑,永福总觉得黑暗中像是藏了什么人似的,心里有些害怕,开始后悔自己找什么地方不好,偏偏找约在这里。 小丫鬟彩珠也有些害怕,紧紧拉着永福的袖子,一边走一边嘟囔着:“郡主,婢子有些怕。” “怕什么,没看我都没怕?”永福强打精神呵斥道。 “可是,可是你的手在抖呀。” “有吗?那是你感觉错了,我这是冷。” 两个人好不容易挪到了观星台,刚想去开门,谁料那门突然从里面被推了开,一支火把从里面伸了出来,沈昱惊讶道:“你们怎么连灯都不拿?” 永福被吓了一跳,看清是沈昱时,自己狠狠瞪了他一眼,瞪过之后,这才反应过来他根本看不到,这才气乎乎地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抱怨道:“你怎么找这个破地方,吓死我了。” 这哪里是我找的,分明是你找的。 沈昱哪敢跟她分辨,连忙把两女让了进来,永福嫌下面有些憋,执意上到了观星台上,感受着夜晚的微风,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彩珠识趣地躲到了观星台中,却悄悄地竖起了耳朵,想听一听两个人到底会说些什么,不是沈昱这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吧? 四目相对,两个人突然有些尴尬,永福慌张地把视线移开,轻声道:“你到底跟母妃说了什么,这回总该说了吧。” 还真让自己猜中了? 竖着耳朵的彩珠眼睛一下睁大了,只是她听到的不是想像中沈昱脉脉的情话,而是一桩关系到王府的秘闻。 第92章 杀气来自脚底下 “因为我猜测,萧雪笺便是当街行刺世子的刺客。” 当沈昱说完这句话之后,永福张大嘴巴半天都没有出声,对自己来说,那些所谓的阴谋诡计、江湖凶险都只来自于话本与故事中,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的身边居然会出现一个真正的刺客,而且这个刺客居然还是自己的师妹? 呆了半晌,永福终于回过神来,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你不会猜错了吧?雪笺怎么会是……刺客?” “我也希望我猜错了。”沈昱沉着道:“可是萧雪笺身上的香气与那刺客身上的香气几乎一模一样,我跟王妃说起这件事时,王妃也是十分担心,不过看萧雪笺在世子身边这么久都没有动手,估计她是有其它的打算,所以王妃一直在搜集其它的证据,查清萧雪笺的身份。” “她真的是刺客?”永福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恐惧,想了想突然抬起头,惊讶道:“那你白天让我问我师傅的问题,难道你也怀疑她?” 点了点头,沈昱继续道:“萧雪笺是你师傅带来的,如果萧雪笺有问题,你师傅……” 沈昱本以为永福会大声替曲幽辩解,可是万万没想到当永福听到自己怀疑曲幽的时候,脸上却露出一付理所当然的表情,接着幽幽叹了口气,轻声道:“我可以确定,她的确不是我师傅。” 这回轮到沈昱傻眼了,脑子一转,惊讶道:“难道你师傅给你的糕点并不是枣泥茯苓糕?” 永福脸上露出一丝茫然,无比惆怅道:“你也许不相信,其实我师傅从来都没有给我带过糕点,所以不管她说的是什么,都是在骗我的。” 沈昱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永福的,可是万万没想到,她的脑子里居然想到了这种试探的方法。 的确,这种方法比其它的要简单多了,记没记住和带没带过,这却是根本不用思考的。 “还记得那首曲子吗?”永福突然又开了口。 沈昱想了想,试探地问道:“你说的是你拿给你师傅的那首?” 点了点头,永福苦笑道:“说出来还有些难为情,其实那首曲子是我作的。” “你?”沈昱有些不敢相信。 永福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不满地哼道:“我就知道你不相信,那首曲子还是好几年前写出来的,当时师傅还把我好一顿夸了,只是……” 似乎想到了师傅此时的安危,永福脸上的情绪一下变得难看起来,默默地把头埋在膝盖上面,任凭眼泪流淌下来。 看着永福肩膀一耸一耸的,沈昱也知道她肯定是哭了,自己就算用屁股想,也都能猜到真正的曲幽恐怕早就被她们给灭了口,早晚让这些坏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两个人就这样默默地坐在观星台上,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永福的情绪似乎稳定了下来,就在她刚抬起头,打算跟沈昱说说话的时候,观星台下面的花丛中突然传来一声奇怪的叫声。 声音虽然不大,但落在沈昱的眼中却是如雷灌耳一般,因为自己听得出,这声音并不是来自真正的鸟,而是……人。 三更半夜的,怎么会有人出现在这里? 看到永福刚要开口,沈昱顾不上那么多,突然伸手一把就将永福的嘴给捂住,接着自己拼命地摇着头,示意她千万不要出声。 刚被沈昱捂住嘴的时候,永福还有些发懵,反应过来的第一刻便是努力张嘴朝沈昱的手指咬了过去。 十指连心,沈昱就感觉手指上一阵剧痛,苦着脸冲着永福比划着,希望她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下意识地咬了沈昱之后,永福突然反应过来,看着沈昱一直冲着自己摇着头,自己连忙把嘴松了开,沈昱这才有机会用另一只手比划了一下噤声的动作,苦着脸抽回手指的时候,已经隐隐有了血迹。 永福脸上露出一丝委屈,其实这也不怪自己,谁让他的动作这么的突然,自己这已经是快速松口了,不然的话,伤口比现在的还要严重得多。 就在这时,观星台的另一侧也传来一阵鸟鸣声,两只鸟又相互叫了一声之后,两个身影突然从暗处钻了出来,背靠着观星台,仔细地检查着左右,接着便听一个熟悉的声音问道:“元护法这么急找我有什么事?” 观星台上的两个人听到这声音时,一股凉气顿时从脚底升起,瞬间便把两个人冻住,沈昱连手指上的疼都忘了,两人不约而同地用口型说了三个字:“萧雪笺。” 下面的对话依然还在继续,另一个人便是沈昱见过两次面的元翌,轻声道:“今天郡主来得有些突然,圣母担心她并不是无的放矢,所以想让你仔细观察一下,看看有没有怀疑圣母,若是真的话……想办法干掉她。” 无形中似乎有一股杀气从下面传了下来,永福的身体都开始害怕地颤抖起来,不管不顾地拉住沈昱的手,目光哀求地望着他。 沈昱用力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一定会好好保护她,永福这才稍稍定下心来。 萧雪笺微微一琢磨,低声道:“今天回来时,郡主倒是喊沈昱到她的院子里去了一趟,我明明看着沈昱进到了她的院子,可是跟进去之后,却并没有找到,沈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反倒是出现在外面,元护法觉得他们是不是真的觉察到了什么?” “有可能。”元翌缓缓点了点头,轻叹了口气道:“圣母这次实在是太小心了,要按我的意思,早点派人攻进来不就结束了?非要搞出这么多事情来,这下可好,那些倭寇居然也来插上一手,要不是沈昱机灵,这王府的财富那天怕是就让他们得手了。” “沈昱?”萧雪笺犹豫了一下,突然道:“元护法,我与郡主交流甚少,会不会是沈昱查觉到了什么,所以才想了个法子去试探圣母?” “你的意思是说,并不是郡主查觉到了什么,而是沈昱?” 元翌眼中流露出一丝杀气,冷笑道:“我早就说过此子不能留,圣母偏偏还要让我去救他的命,当初还不如让他死在桐山,如今却成了祸患。” “那这件事交给我,包管做得天衣无缝。” 元翌犹豫了一下,缓缓摇了摇头:“杀沈昱必须要与圣母商量一下才可以,明天还是这个时候,我再告诉你圣母的决定。” 第93章 哪来的岁月静好 微风吹过,永福似乎感觉到一丝冷意,这才注意到自己的额头满是细细的冷汗,两只手还紧紧地抓着沈昱的胳膊,始终没敢放开。 永福不敢出声,嘴巴凑到沈昱的耳边,用着蚊子般的声音问道:“他们还在吗?” 沈昱也不太清楚,毕竟自己看过太多的电影,里面反派接头之后总是会回来再看一眼,所以决定,自己还要再等一等。 就在这时,沈昱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两个人顿时惊恐地转过头,脑子一片空白,难道真的被他们发现了? 现在该怎么办? 打?自己未必是对方的对手,那就只剩下一种方法。 沈昱迅速道:“我去拖住对方,你找机会逃出去喊人。” “我……”永福刚想问那你怎么办,谁料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小心道:“郡主,夜太沉了,咱们该回去了。” 是彩珠。 无缘无故被吓出一身冷汗,沈昱差一点就瘫倒在地上,永福没好气地问道:“你干什么去了,怎么才出来?” “婢子,婢子刚刚太困,好像是睡着了。”彩珠有些不好意思地吱了声,还不是因为他们两个声音太小,自己根本都听不清,干脆便靠着台阶眯了起来,迷迷糊糊之间自己觉得应该过了好久,所以才上来提醒一下。 谁料,好像又得罪了郡主。 “那正好,咱们先回去休息,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既然彩珠已经打破了这里的宁静,想必那两个人应该都已经走掉了,沈昱领着两人小心地下了观星台,果然没有遇到任何人,这才匆匆地跑回到自己住的院子。 永福跟彩珠刚一进楼,彩玥便迫不及待地迎了上来,担心道:“郡主你可回来了,怎么耽搁这么久?昱哥儿到底跟你说什么了?” 这也是彩珠想问的,两个人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永福,永福却是一脸愁容,不耐烦道:“问那么多干嘛,睡觉。” 得,一看就知道两个人肯定闹掰了。 这一夜,永福终于失眠了,今天发生了的事情简直颠覆了她整个人生,自己跟了好多年的师傅居然是个冒牌货,他们这么做的目的居然是窥视王府的财富,甚至……连自己都要害死。 永福觉得心里一阵冷,总觉得漆黑的屋子中像是有别人的存在,突然坐了起来,大声喊道:“彩珠、彩玥,你们在哪?” “郡主你怎么了?”睡在楼下的两人连忙起身跑了上来,担心地看着永福,小心地问道:“郡主这是做恶梦了?” 永福摇了摇头,连忙吩咐道:“把灯掌上,再给我准备些水来。” “是。”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看永福此时的状态的确有些堪忧。 两女迅速把灯点亮,又拿来清水给永福喝下,永福的情绪这才好了些,可是一想到萧雪笺说话时的语气,自己还是有些害怕,轻声道:“你们去把……。” 刚想让两人把沈昱叫过来,永福突然反应过来,这深更半夜的,自己怎么能让一个男子进到自己的绣楼中? 到了嘴边的话无奈地咽了下去,永福缓缓摇了摇头,轻声道:“算了,你们下去吧。” “哦。”两女也不知道永福到底是怎么了,连忙乖乖地下楼去了。 这一夜永福到底是没有睡着,自己一个人呆呆地盯着那盏油灯,仿佛只有那点火苗才能让自己安下心来,终于苦守到天亮时,永福总算是松了口气,推开窗户望着泛白的天空,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今天一切都会结束的吧。 有了萧雪笺的督促,朱厚熜连最喜欢的懒床都改变了许多,甚至还跑到沈昱的屋中,本想搞个恶作剧,谁料看到沈昱居然早就起床了,正呆呆地坐在凳子上不知想着什么。 “昱哥儿起的这么早?”朱厚熜有些意外,自己并没有注意到沈昱脸上闪过的复杂,连忙招了招手:“该练功了。” “好。”沈昱笑了笑,出来的时候,刚好萧雪笺也走了过来,沈昱跟她打了声招呼,接着便又与朱厚熜练起太极拳来。 看着沈昱跟朱厚熜慢腾腾地打着太极拳,萧雪笺终于忍不住了,趁着两个收拳的功夫,自己端水上前递给朱厚熜,却冲着沈昱问道:“昱哥儿练的这种拳叫什么拳?这么慢的拳也能打人吗?” 沈昱微微一笑:“世子乃天之骄子,哪里用得着他去打人,这种拳只不过是用来强身健体罢了,对了……” 沈昱一抬头,突然问道:“萧姑娘若是会功夫,不如教教我跟世子?” “我?”萧雪笺惊讶地指着自己,连忙摇了摇头:“昱哥儿说笑了,奴家怎么会功夫。” “不会就算了,以后若是有机会的话,萧姑娘也可以练一练太极,对身体好。” 沈昱只是笑了笑,便不在开口,倒是萧雪笺心里有鬼,一直盯着沈昱看了许久,暗自揣摩沈昱的心思。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上完课,趁着朱厚熜写大字的功夫,沈昱说起要去隔壁给郡主讲故事一事,倒是惹得朱厚熜一阵嫉妒,不满道:“昱哥儿可是我的伴读,为何总给姐姐她们讲故事?我不管,今天的故事我也要一起听。” 沈昱笑道:“实在是郡主那边的落下了两天,先把她那边的补齐,然后再一起讲就是。” “若是这样还好,那你快去快回。” 朱厚熜并没有觉察有什么异常,萧雪笺心中却惦记着沈昱的去向,毕竟昨天元护法传达圣母法旨,要自己看住沈昱跟永福,看看他俩到底有没有什么异动。 永福就算了,本身也不是什么有心机之人,对自己的喜恶全都写在了脸上,最让自己担心的却是沈昱,总是一付笑呵呵的样子,看似无害,谁知他心里到底在想着什么。 远远地盯着沈昱的影子,直到他朝永福的院子走去,自己心里的警惕还没有完全消除,正想找个借口也去隔壁的院子看看时,朱厚熜却奇怪地看着她,不解道:“雪笺可有事?” “啊?没事,没事。”萧雪笺勉强笑了笑,只能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第94章 长痛莫不如短痛 沈昱去的果然是永福的院子,只是待了没多久,他与永福便悄悄出了门,朝着王妃的凤翔宫走了去。 似乎自从沈昱进了王府,王府就没有一天消停的日子,前些天还好,不过就是弹个琴坐个客,这回可好,居然让乱民围了王府,还让刺客冲到了自己面前,蒋王妃嘴上说着没事,可是身体却很诚实,遇到刺客的第二天便病怏怏地倒了下去。 经过这么几天的调理,身体总算是恢复了些,正半躺在床上休息呢,莺儿便带来沈昱与永福前来的消息。 他们两个这是又闹的哪一出? 蒋王妃招了招手,让两个人进来,当永福看到蒋王妃一付病容的样子时,也是吃了一惊,连忙问道:“母妃,你这是怎么了?” 为了不使府中乱套,蒋王妃生病的事一直严加保密,就连永福都不曾知道,所以看到蒋王妃这般模样时,一下便慌了神。 看到自己最疼爱的女儿,蒋王妃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慢慢抚摸着永福的头发,轻声道:“没什么,就是那天被吓到了,身体有些不太舒服。” “母妃身体有恙,为何不唤孩儿来服侍,对了,永淳呢?她怎么也不在你身边?”永福看了看左右,并没有发现妹妹的影子。 “她性子太活泼,放在我身边实在是太闹人,我让雀儿领着她去玩了。”蒋王妃笑了笑,目光投向了沈昱,好奇地问道:“昱哥儿今天跟郡主一起来此,是凑巧还是商量好了?” 沈昱轻声道:“王妃还记得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件事吗?” 蒋王妃脸上的表情一下就变得严肃起来,莫名地看了一眼永福,接着轻声道:“难道有消息了?” 沈昱点了点头,接着便把昨天大家去听水榭的事情详细地跟王妃讲了一遍,就连自己到永福的院中被萧雪笺跟踪,连带着深夜去观星台一事也全都仔细地说了一遍。 听过之后,蒋王妃心里直害怕,担心地看了一眼永福,埋怨道:“你一个女儿家,怎么能冒这么大的风险,这多亏是那两个人没发现你们,这万一要发现了,娘可怎么活呀。” 看着蒋王妃眼中的泪光闪动,永福连忙解释道:“孩儿也没想那么多,就是担心在院中被萧雪笺听到,所以才找了那么个隐蔽的地方,不过也多亏了是在那里,要不怎么能听到他们的奸计?” “嗯。”蒋王妃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气,沉声道:“既然他们暴露了就好,想窥视王府的财富,本宫到要看看,他们有多大的本事。” 说完,蒋王妃又轻声道:“此事能查得水落石出,还是多亏了昱哥儿,这样吧,接下来都是些打打杀杀的事,就不用你出手了,你们两个回去之后不要乱跑,等事情结束再出来。” “是。”永福点了点头,沈昱却犹豫了一下,轻声道:“王妃,今天晚上的事,能不能让世子也看一眼?” “什么意思?”蒋王妃顿时一愣。 沈昱解释道:“若是不让世子亲眼看到萧雪笺的真面目,恐怕别人说的他都不会相信,万一世子牛脾气上来,恐怕没有人能安抚得了他。” “嗯。”蒋王妃点了点头,轻声道:“这件事本宫知道了,你们俩个回去吧。” “是。” 两个人答应了一声,转身走掉了。 殊不知蒋王妃盯着两个人的身影看了半天,就连两个人消失之后,也未曾移开,莺儿有些好奇,轻声问道:“王妃你看什么呢?” “可惜了。”蒋王妃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却让莺儿更加茫然:“可惜什么了?” 蒋王妃轻轻叹了口气:“我是说可惜沈昱了。” “昱哥儿他……做错了什么吗?”莺儿有些担心。 “怎么会。”蒋王妃摇了摇头,轻声道:“沈昱的确是个人才,虽出身寒门,但性格坚强,为人坦荡,以后参加科举,也必会有一番作为,前途不可限量。” 莺儿更加疑惑,好奇道:“既然王妃把昱哥儿都夸上了天,为何还要说可惜呢?” “我可惜的是这么好的人,却不能留在郡主身边。”蒋王妃轻声感慨道:“郡主今年已经十三,再过两年便是及笄之年,就到了该嫁人的年纪。” 莺儿眼睛一亮,惊讶道:“王妃的意思,是想让昱哥成为郡主的夫婿?” 蒋王妃苦笑地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轻声道:“我倒是有这个想法,可是沈昱乃人中龙凤,安陆州这块小池塘哪里能困得住他,早晚都要乘风归去,外面的世界才是真正任他驰骋之所在。” “这倒也是。”莺儿眼中的光芒一下淡了下去,轻声道:“那王妃的意思是?” 犹豫了片刻,蒋王妃轻声道:“长痛不如短痛,趁他们现在还没有这个想法,倒不如早早地将他们分开,以免日后难以割舍,另外通知傅总管,让他开始在全城寻找合适的少年,先入王府当仪宾。” “是。”莺儿应了一声,正要下去的时候,蒋王妃突然又道:“对了,把这消息也顺便告诉沈昱一声,他是个聪明人,应该会明白的。” “知道了。”莺儿心里暗叹,知道沈昱已经在郡主仪宾的候选人中去掉了,不过又一想,这也许也是一件好事,海阔任鱼跃,天高任鸟飞,也许天下才是沈昱该向往的地方。 这边,回到院子的沈昱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王妃从郡主仪宾的名单上去除掉,先是在郡主的院子里拐了一个弯,然后这才回到了世子的院子,书房中已经不见朱厚熜的影子,想必是已经写完大字,与他的萧妹妹不知去哪里逛去了。 就在这时,绮云突然从世子房中走了出来,神神秘秘地拉住沈昱,兴奋道:“昱哥儿,你托我办的事,我已经打听清楚了。” “我托你办什么事了?”最近事情有些多,沈昱似乎忘了什么。 绮云顿时变了脸色,没好气道:“不是你让我打听外面印书的价格吗,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哦,抱歉是我的错。”沈昱拍了拍脑袋,连忙问道:“书到底是怎么个印法?” 第95章 提心吊胆的一夜 似乎习惯了后世满天的盗版书,听沈昱听到绮云给自己的报价时,嘴巴一下便张大了开,如果真的按这个价格的话,就自己身上这点小钱,根本印不了几本的。 “真的要这么贵吗?”印一张纸便要三文钱,沈昱的确有些接受不了,薄薄的一张纸居然比一个肉包子还要贵,这哪里承受得了。 绮云无奈地一摊手:“这已经是最便宜的了,要是纸张稍稍好一些的话,就要五文钱一张。” “算了,看来这个生意本钱太大,咱们还是另寻出路吧。”沈昱手一摊,本想就这么算了,谁料绮云犹豫了半天,咬了咬牙道:“昱哥儿是想出那本《神雕侠侣》吗?故事到底很吸引人,可是实在是太长了,若是印出来的话,恐怕没有多少人能买得起。” “当然不是。”沈昱摇了摇头,笑道:“我要写的是鬼故事,并不是很长。” “鬼故事?”绮云眼睛一亮,犹豫了再三,终于咬了咬牙道:“昱哥儿不妨先写出一个故事让奴家瞧一瞧,若是可以的话……这印书的钱我掏了。” 没想到这个年代的女性居然有如此的魄力,要知道印书可不是印那么几本、几十本,没个几百本的话,人家根本就不会理你,一本若是几百文钱,没个几百两都印不出来。 看到沈昱狐疑地看着自己,绮云脸顿时一红,喃喃道:“其实奴家也没有那么多钱的,还要问梦玉她们去借一些。” “我懂我懂。”沈昱点了点头,郑重其事地叮嘱道:“故事我可以写,赚来的钱我也可以先不要,不过有件事我必须要提醒你,做哪一行都有赔本的可能,这书能不能赚到钱可不是我能说的算的,你自己回去多考虑一下。” 绮云点头道:“只要昱哥儿的故事写得好,咱们的书一定能赚钱的。” 说实话,沈昱并没有绮云想得那么轻松,不过看她信誓旦旦的样子,自己也不好硬拦着不让人去做,正好趁现在没什么事,自己在心里仔细地把巨着《聊斋志异》想了一遍,然后开始认真写了起来。 低头写了一个时辰,也不过只写了几百字而已,手腕却累得十分酸疼,沈昱抬头看着窗外,此时太阳也已经开始西沉,离天黑只差一两个时辰了。 快要吃晚饭的时候,莺儿来了一趟,当着萧雪笺的面把朱厚熜叫走了,说是府里晚上要招待客人,需要朱厚熜坐陪。 朱厚熜本来就很讨厌这种场合,有心不想去,倒是萧雪笺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还耐心地劝朱厚熜不要耍小性子,这种场合是他必须要出面的。 朱厚熜无奈,只能是换了衣服之后跟莺儿走掉了。 等他一走,院子里一下变得安静起来,朱厚熜身边的三个丫鬟此时已经分成了两派,绮云跟梦云向来看不上萧雪笺,觉得她的出现是把自己放到了淘汰的边缘,所以一吃过饭,两个人便躲到了房里。 萧雪笺独自一人气定神闲地吃过晚饭,也同样回到屋中把自己关了起来,至于她到底怎么溜到后花园,那就是她自己的事情了。 吃过晚饭,沈昱便闲了下来,开始还想着早点休息,可是心里一直惦记着将要发生的事情,就在这时,隔壁的彩珠突然跑了过来,招呼沈昱去给永福讲故事。 沈昱心里清楚,所谓的讲故事是假,永福心里害怕却是真的,自己想了想,从床底下找出上次还没有用掉的两根炸药拿在手上,等他见到永福之后,一伸手便把这两根炸药递了过来。 沈昱果然没有料错,现在的永福哪还有心思去听故事,满脑子都是在惦记着后花园将要发生的情况,心里慌得很,又不能跟两个丫鬟说,只好让人把沈昱叫了过来,没想到沈昱一看到自己,便把两根炸药递了过来。 一看到这两根炸药,永福的眼睛一下便亮了起来,没有什么能比这两根炸药带给自己更强的安全感了,自己脑海里现在还记得那天沈昱就是用这个东西把刺客炸得屁滚尿流的,自己迫不及待地伸手接了过来,炸药在手,整个人似乎都轻松了许多。 沈昱坐了下来,却没有开口讲故事的意思,永福也不催促,让人拿了糖水与零食,两个人倒是慢慢地吃了起来。 看到沈昱半天都不讲故事,彩珠终于按捺不住了,连忙催促道:“昱哥儿,郡主喊你来是让你讲故事的,不是让你来吃的,想要吃的话可以拿回去吃,咱们还是先听故事吧。” “今天不听故事了。”永福轻声替沈昱化解一下尴尬。 “啊?为什么?”彩珠不解地问道。 见彩珠一付懵懂的模样,永福笑道:“昱哥儿今天是来保护咱们的。” 彩珠更加不明白了,好好的为什么要来人保护自己? 就在彩珠满头雾水的时候,楼内的人突听后花园传来一阵呐喊声。 永福脸色一变:“真的动手了?” 沈昱点了点头:“应该是动手了,想来用不了多久事情就会结束了。” 两个人没头没尾的话听得彩珠彩玥一脸的迷茫,看了看永福,又看了看沈昱,总觉得两个人似乎有什么要事在瞒着两人。 呐喊声很快便结束掉,后花园重新变得安静下来,绣楼中也无人开口,唯有桌子上的油灯奋力地照亮四周的漆黑。 就在这时,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声音有些杂乱,沈昱听到时却是一惊,连忙靠到窗边,突听院门被人砸响,有人在外面大声喊道:“郡主可在?” “是窦三哥吗?”沈昱听得仔细,连忙大喊一声。 “是沈昱?原来你在这里?”院门被推了开,窦寇从外面大步走了进来,沈昱连忙下了绣楼来到院子中,看他一脸紧张的样子,心里顿时一紧,轻声道:“出什么事了?难道人没有抓到?” “只抓到了一个。”窦寇也是从王妃的口中得知此事与沈昱有关的,所以也没有瞒他的意思,接着恼怒道:“那姓萧的妖女已经被抓住,只可惜却被另一个人给逃了,眼下全府都在仔细地搜捕,郡主的院子也不能例外。” 元翌跑了? 沈昱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连忙摆手道:“那就麻烦三哥了。” 第96章 藏在黑夜的毒蛇 除了郡主的绣楼,窦寇带人把四周仔仔细细地找了个遍,还是没能找到元翌的踪影。 趁这功夫,永福跟彩珠等也把绣楼仔细检查一遍,确定没有人之后这才松了口气。 犹豫了一下,窦寇还是建言道:“刺客功夫极高,郡主一人在此实在过于危险,还是由在下保护你去后院,与王爷王妃待在一起,等到抓到刺客再回来也不迟。” 永福犹豫了一下,目光瞄了一眼沈昱,语气坚定道:“不用麻烦了,父王与母妃还有其它的事情要忙,我有沈昱保护就已经足够了,窦护院还是忙你的去吧。” 这可不是逞能的时候,虽说沈昱会点功夫,但也要分清面对的是什么人,普通的人也就算了,可是自己面对的却是白莲教左护法,响当当的武林高手,单打独斗的话,恐怕整个王府都未必能有人胜得过他。 沈昱连忙摇头,轻声劝道:“逃掉的那人可是白莲教的护法,武功极高,我哪里是他的对手,郡主还是到后园跟王爷待在一起比较安全。” “怕什么。”永福不满地哼一声,拿出沈昱给她的两根炸药比划了一下:“我有这个,他要是敢来,就让他尝尝炸药的厉害。” 沈昱不由语塞,这个东西的威力看似很大,但用法却是极为的局限,用在几十、几百的人群威力相当强大,可是若是面对一个人,尤其这个人还是高手的时候,根本连一点作用都没有。 恐怕连药捻都没有被点燃,就得被对方给抢过去。 “昱哥儿,这该怎么办?”窦寇也是一脸的无奈,永福的坚持让自己有些手足无措,自己还要去搜捕刺客的行踪,又不能放心郡主一个人留在这里,只能看着沈昱,盼着他能想个主意。 犹豫了一下,沈昱倒是有个好主意,只不过主意虽好,但却要冒点险,自己想了想,轻声道:“三哥先在这里等会,我去劝劝郡主。” “好,昱哥儿快去快回。” 看着沈昱奔向绣楼的身影,窦寇心中也是一阵的羡慕,按资历,自己进王府都好几年的时间了,如今还是一个小小的护院,可是沈昱刚来一、两个月,就已经能自由出入郡主的绣楼,这人比人真是气死人,早知道自己就多读些书好了。 沈昱回到绣楼的时候,永福看了他一眼,又往窗外看了一眼,奇怪道:“窦护院他们怎么还不走?” 来到永福身边,沈昱轻声道:“我有个想法,一定能够抓到那刺客,不过需要郡主配合一下才可以。” “怎么配合?”出于对沈昱的信任,永福已经不再那么的害怕。 沈昱轻声道:“王府多处都已经戒备,那刺客能够活动的地方已经是越来越小,所以我想他若是想逃跑的话,肯定会抓个人质,比如说……” “我?”永福顿时愣住了,看着沈昱认真地点了点头,还别说自己还真有些害怕,忍不住探头又往外面看了一眼,犹豫道:“昱哥儿你会保护我的吧?” “我当然会保护你。”沈昱点了点头,接着一摊手:“可是我刚刚也说了,那刺客武功高超,我肯定不是他的对手,你也不想眼睁睁看着我被人捶吧?” “这……倒也是。”永福似乎被沈昱说动了心,轻声问道:“那该如何是好?” “我是这样想的……”沈昱的声音轻了下来,永福认真地仔细听着,直到沈昱说完,自己这才抬起头来,担心地看了他一眼:“那你岂不是很危险?” 沈昱拍了拍胸口:“放心,窦三哥他们就埋伏在外面,三招五招我还是能撑得过去的。” “那好吧,就听你的。” 两人商量完毕,沈昱招手让窦寇也进到绣楼中,窦寇的脚停在门口时,却怎么也不敢往里迈,直到永福开口之后,这才小心地迈进了半步,连忙问道:“昱哥儿,事情可讲清楚了?” 点了点头,沈昱轻声把自己的打算跟窦寇说了一遍,听过之后,窦寇立刻就呆住了,仔细地琢磨了一下,觉得沈昱这招守株待兔的计策可行性并不是很大,可是还没等他开口拒绝,永福便用着命令的口气让他把外面的衣裳脱下来。 没办法,窦寇只好咬牙点头同意了下来,心里却在忐忑,要是被王妃知道自己居然在郡主的绣楼里过了一夜,会不会一把火就把这绣楼给烧掉。 似乎过了很久,绣楼中突然传来永福有些不耐烦的声音:“说过多少遍了,我就留在这里,哪里也不去,你们几个全都给我出去。” “郡主,这……” “闭嘴,还不快滚。” “是……” 声音刚落,只见三个人影从绣楼中走了出来,黑暗中也看不清三个人的模样,到了外面与众人汇合之后,一起朝着王妃住的寝宫走去。 绣楼中一下安静了下来,过了不一会,楼内的灯也都全都熄灭,看上去楼里的郡主已经进入到了梦乡之中。 看似安静的绣楼中却并不安静,窦寇缩着身子躲在角落里,轻声埋怨道:“昱哥儿你想什么主意不好,偏偏用这最笨的方法,我要是那元翌,恐怕早就已经找机会跑了,怎么可能还回来行刺郡主。” “那是因为你功夫不够厉害。”沈昱轻声道:“像他那种人最相信的就是自己的功夫,尤其刚刚还从人群中脱困而出,会变得更加自负,觉得王府中无人是他的对手,为了出口恶气,也得做点什么才行。” “那是你这么想,要是我肯定早就跑掉了。” 窦寇撇了撇嘴,要不是永福的吩咐,自己才不会傻傻地呆在这里,也不知道明天王妃知道这件事,会不会怪罪自己。 两个人正无聊地发呆时,窦寇倒是想起一件事,低声问道:“对了,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咱俩的关系有什么不能说的?怎么,你看上这里的哪位姑娘了?让我替你保个媒?” “拉倒吧。”窦寇摇了摇头,皱着眉轻声道:“以后你发了月钱,自己也攒一些,别全都给沈鹤,那小子大手大脚花的厉害,别把钱都花光了。” 沈昱眉头一皱,轻声问道:“三哥都知道什么,跟我说说。” 沈昱的话音刚落,还不等窦寇开口,头顶上突然传来一声轻响。 第97章 狠人自有狠心肠 “尔等区区伎俩,还想骗得了本座,纳命来。” 一阵风声突然从头顶上呼啸而至,伴着雪亮的刀光朝着沈昱的头顶便砍了下来,沈昱跟窦寇顿时吓了一跳,也顾不得猜测元翌是怎么发现他们的,连忙左右一闪,迅速逃了开。 一击未中,元翌似乎还有些遗憾,目光左右一分,迅速锁定沈昱的方向,手中的钢刀如毒蛇般朝沈昱砍去,一付搏命的架势。 窦寇被吓了一跳,连忙大声喊道:“昱哥儿快往门口逃,我来挡住他。” 沈昱也想逃,毕竟大部分的人手都埋伏在外面,等着自己的信号,可是眼下元翌的刀锋处处不离自己的要害,若是外面的人进不来,自己又出不去,岂不是要被困死在这里。 自从穿越到了这具身体上,沈昱多多少少也打了许多架,其中也有大发神威时,也有穷途末路时,却从来都没有一次像这样一般,让自己感觉到滔天的压力,本以为凭自己的本身,怎么也能在元翌手下走上几招,可是一开打之后,沈昱就知道,自己根本不是元翌的对手,若是不仗着屋子里家具够多,元翌有些施展不开,恐怕自己早就已经被利刃砍死。 沈昱围着桌子不住的躲闪,身后的窦寇终于冲了过来,他手里拿着的乃是一根约莫三指宽的铁尺,卯足了劲,朝着元翌的脑袋便砸了下来。 身后一阵劲风响起,元翌哪里不知是有人偷袭,本想先除掉沈昱,没想到这小子滑得跟鱼似的,愣是让自己找不到机会杀他,此时身后的袭击已到,自己也只能遗憾地放弃沈昱,先解决到身后的人再说。 元翌手中钢刀一挑,刀刃沿着铁尺直直地抹了上去,朝着窦寇的手指便削了过来。 窦寇空有一身力气,但论起功夫却差了元翌十万八千里,看到他的刀居然朝自己削下,吓得手一松,连忙把手缩了回来,这才避免了被断指的风险。 不过才几招的功夫,两个人便齐齐落入下风,元翌见这黑大个没沈昱机灵,手中的铁尺又落在地上,抡刀便朝他砍了过去,窦寇正去拣铁尺呢,冷不防头顶上传来一阵劲风,正想抓起铁尺挡一下,元翌突听身后传来‘吱’的一声,腰部突然被什么东西给撞了一下,手上的钢刀一下偏出许多,刀刃擦着窦寇的脑袋砍到了地板上。 刚刚偷袭的正是沈昱,见窦寇危急,自己用力地把桌子推了过来,元翌一不小心直接被撞到边缘,这才救了窦寇一命。 窦寇只觉得头顶一凉,却见那钢刀落在自己眼前不远的地方,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却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伸手抓住铁尺,猛的朝元翌的小腿便抡了过去,只听‘咔’的一声脆响,接着绣楼中便响起元翌惊天的惨叫声。 小腿的迎面骨本就是十分脆弱的地方,再加上窦寇用尽全力的一击,直接便把腿骨砸断,沈昱在身后看得清楚,虽说元翌的腿断了,可是他手中的钢刀还在,自己连忙大声提醒道:“三哥快点过来。” 一击得手,窦寇也是上头了,拎着铁尺得意道:“昱哥儿先走,看我砸死这家伙。” “你不是他的对手,快走。” 沈昱还在吼叫,那边窦寇已经抡起铁尺,正想砸下去,谁料元翌的手腕突然一翻,手中的钢刀如灵蛇一般飞起,朝着窦寇的腹部便削了过来。 窦寇听到沈昱的提醒,可是还是慢了一步,刀刃几乎是沿着腹部划了过去,身上的衣裳尽数被切开,就连腹部也被刀刃划出一道血线。 这一回,窦寇可真的是意识到元翌的厉害了,再也不敢吹什么牛皮,老老实实地绕过元翌,跟沈昱两个人飞快地逃出绣楼。 院外埋伏的人也已经听到绣楼中的响杀声,纷纷从藏身的地方跑了出来,刚到绣楼门口,就见到窦寇跟沈昱面色惨白地冲了出来,有人连忙问道:“窦寇,你没事吧?” “没事,就破了点皮。”窦寇心有余悸道:“这小子果然是个硬茬子,不过已经被我敲断了腿骨,肯定是跑不了了,大家拿些长兵器,把他给勾出来。” 护院散去了一半,有的是去找家伙什,有的是去通知王爷,就在剩下这些人牢牢地守住院子不给元翌逃跑的机会时,突听绣楼中传来一阵‘桀桀’的笑声,这笑声笑得人有些毛骨悚然,沈昱小心地往楼里看了一眼,却见元翌靠在墙边,手里还拿着一盏油灯,脸上露出瘆人的笑容,口中突然含糊不清地念道:“真空家……乡、无生老母,弥勒……降生……明王出世……” 外面的人都听傻了,窦寇奇怪地问道:“昱哥儿,他在念叨什么呢?” 沈昱仔细一听,犹豫道:“听起来好像是白莲教的那些鬼话。” “都这时候,就算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他的命。”窦寇冷笑道:“一会拿钩子来,老子非他让尝尝厉害不可。” 就在这时,楼内的元翌喊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清楚:“白莲下凡,万民翻身,熊熊烈火,焚我残躯。” 话音刚落,只见一股明火突然从元翌的脚下升起,瞬间便沿着他身体向上,只是眨眼的功夫,元翌便成了一根燃烧的火把。 “我的天。”窦寇整个人都被吓傻了,一股冷气从脚步直窜头顶,天下居然还有这等狠人,知道自己肯定逃不掉了,居然把自己给点着了。 而且不光是元翌自己点着了,整个绣楼也开始慢慢点燃了起来,有反应过来的人打算去找水灭火,沈昱却提醒道:“这不是普通的火,楼里面肯定被泼了火油,水是救不了的,要用沙子才行。” 可是一时间哪里去找沙子来,不大会的功夫,整个绣楼便已经烧成了一支巨大的火把,元翌的惨叫声随着火光渐大而渐渐消失,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些沉甸甸的。 接下来应该用不到自己了。 沈昱转身刚想走,脑子里似乎想到了什么,拍了拍窦寇的肩膀,轻声嘱咐道:“回去告诉所有人,千万不要把事情的真相告诉郡主,我怕她接受不了。” 窦寇会意地点了点头,轻声道:“这里交给我,你先去休息吧。” 第98章 善恶到头终有报 担惊受怕了一整天,总算是有了一个好的结果,就是不知道,围攻听水榭的人有何收获,那个总带着面纱的冒牌曲幽到底有没有被抓住。 回到隔壁的吵杂声越来越大,沈昱却不管不顾回到了自己屋中,往床上一躺便睡了过去,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等到自己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外的天居然已经亮了起来。 揉了揉惺松的双眼,沈昱迷迷糊糊地来到外面,院子里面空空荡荡的,很显然世子跟两个丫鬟并没有回到院中,隔壁院子的火应该是熄灭了,只是一股烧木头的味道却是怎么也挥之不去的。 等到沈昱再次来到隔壁院子的时候,那座修建精美的小楼已经化为了一团灰烬,十几个护院正在四周忙碌着,寻找着灰烬下面的火星。 窦寇并没有在这里,想来不是休息去了,就是回去找王爷汇报去了,昨天布下的天罗地网居然出了这么大一个漏洞,肯定有人要倒霉了。 就在沈昱想着找点东西吃的时候,窦寇却匆匆走了回来,通红的双眼显然是还没有休息,看到沈昱的时候,连忙招呼道:“刚刚去世子的院子找你,你却跑到这里来了。” “找我?什么事?”沈昱顿时一愣。 “不是我找,是王爷跟王妃找你,你快点跟我来吧。” 看窦寇着急的样子,沈昱连忙跟了上去,一边走自己一边问道:“对了,昨天围攻听水榭怎么样了?有没有抓到人?” 摇了摇头,窦寇轻声道:“具体的情况我不太清楚,不过看王爷的脸色不大对劲,估计没有太好的结果,倒是我来时世子一直在闹,一会昱哥儿见到时,千万要小心些。” “我明白了。”沈昱点了点头,心里清楚,肯定是朱厚熜知道萧雪笺对自己居然是别有用心的时候有些接受不了,关于这一点,自己其实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毕竟男女之间的事情还是要靠本人解决才行。 等两人来到前院的客厅时,屋子里面已经有了许多人在,只不过沈昱认识的人有限,人群中倒是一眼看到了朱厚熜的身影,失魂落魄地坐在椅子上面,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脚下,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见沈昱到来,面色铁青的兴王冲他招了招手,沈昱连忙上前,轻声道:“王爷,你找我?” “昱哥儿,你终于来了。”不等兴王开口,刚刚还浑浑噩噩的朱厚熜突然清醒过来,一下便站了起来,猛地拉住沈昱的胳膊,狂喜道:“你快点跟我父王解释,雪笺真的不是坏人,那些都是误会,全都是误会。” 看着朱厚熜现在的样子,沈昱心中也是一阵难受,犹豫了一下,轻声劝道:“殿下,事情的经过你都已经看到了,何必执着于此?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 “不,我谁都不要,就要雪笺。”朱厚熜怒吼着看向兴王,苦苦哀求道:“父王,你就放了雪笺吧,她真的是无辜的。” 兴王气得浑身直哆嗦,自己拿朱厚熜没办法,只能把气全都撒在沈昱头上,扭头恨恨道:“祸是你惹出来的,事情也必须你解决才行。” 得,这烫手的山芋居然转到自己身上了。 看着状如疯魔的朱厚熜,沈昱也是一阵头痛,想了想,拉过朱厚熜轻轻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还真别说,当朱厚熜听到沈昱的话之后,整个人一下平静下来,睁大了眼睛问道:“昱哥儿说的可是真话?” 沈昱点了点头:“殿下总不会连我的话都不相信吧?” “相信,我当然相信。”朱厚熜不住地点着头。 “那好,你跟我来。” 沈昱跟兴王告辞,直接领着朱厚熜出了大殿,到了外面之后,沈昱找过窦寇,轻声问道:“那萧雪笺被关在什么地方?” “应该被关在长寿县的大牢中。”窦寇随口应了句,看着沈昱抬腿要往外走,自己顿时吓了一跳,连忙拦住沈昱,惊讶道:“昱哥儿不是想要去大牢放人吧?这可使不得,这可是要砍头的大罪。” “谁说要放人?”沈昱摇了摇头,轻声道:“只是去聊聊天罢了。” “真的?”窦寇还有些不信。 “当然是真的。”沈昱笑了笑,又道:“对了,窦三哥要是无事的话,能不能带几个人跟我们一起,我怕城中还有白莲教的余孽,万一被截了可是不妙。” “这是当然。” 事关朱厚熜的安危,窦寇自然不敢大意,连忙找一些人手,把沈昱跟朱厚熜包围在中间,朝着长寿县的大牢走了过去。 昨晚围攻听水榭,长寿县的衙役基本全都倾巢出动,折腾了一宿之后,到了白天的时候全都回家睡觉去了,大牢外面也没有做什么特别的看守,就两个牢子聚在门口聊着天,话里话外都离不开昨天晚上发生了事情。 就在两个人聊得热火朝天时,远处突然来了一行人,朝着这边便走了过来,看这些人的气质,再看这些人的威风,两个人牢子顿时吓了一跳,心里揣摩着,这些人不是冲着牢里的那个要犯来的吧? 其中一个牢子大着胆子往前一站,一只手握住刀柄,大声道:“此乃大牢重地,来者一率至步。” 窦寇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大喝道:“世子驾到,尔等还不快快迎接。” 世子? 两个牢子顿时一跳,只见人群左右分开,露出蓬头垢面的朱厚熜跟沈昱,两个牢子一看,不由面面相觑,这个疯子一样的人物居然是兴王府的世子殿下? 他们不是跟自己开玩笑吧? 眼看萧雪笺就在眼前,朱厚熜大步流星便要往牢里走,两个牢子连忙拦住:“你是谁,为何要闯进大牢?” 朱厚熜差点没气晕过去,自己是什么人?在安陆州这片土地上居然还有不认识自己的? 眼睛一横,厉声道:“我乃是兴王世子,谁敢拦我?还不给我滚开。” “你说你是兴王世子,可有凭证?” 居然还有人敢管自己要凭证? 朱厚熜眼中闪过一丝暴虐,厉声道:“来人,还不替我打开牢门。” 第99章 从来没有爱过你 打不过,也未必能惹得起。 当窦寇带着人上前时,两个牢子连抽刀的勇气都没有,一左一右被分了开,眼睁睁看着这行人进到大牢之后,连忙跑去通知县太爷去了。 牢门被打开的那一刻,一阵阴风突然从里面吹了出来,站在门口的朱厚熜没防备,差一点被这股味道给熏吐了,一想到心爱的女人如今就被关在这里,自己再也忍不住了,正想往里面闯,胳膊却突然被沈昱给抓住了。 “干什么?”朱厚熜瞪着沈昱问道。 沈昱给窦寇一个眼神,示意他带人离得远一些,窦寇见状,立刻向后退去,直到这时,沈昱这才低声道:“殿下暂时不可露面。” “为什么?”朱厚熜不解地问道:“不是你说能带我见到雪笺吗?” “我的确是这样说的,但你有没有想过,萧姑娘有没有想见你?” 沈昱口中的话让朱厚熜顿时一愣,奇怪道:“她为何不肯见我?她还等着我去解救她呢。” “呵呵。”沈昱笑道:“殿下是不是忘记了,昨夜抓人的时候,你可是也在现场的,你现在去告诉萧姑娘你是来救她的,你以为她会相信吗?” 她会相信吗? 这五个字犹如一柄重锤似的锤在朱厚熜的头顶,自己一下便愣住了,是呀,自己昨天是亲眼见到她被抓,她目光看到自己的时候,却连半点留恋都没有,难道…… 一想到那种可能,朱厚熜就拼命地摇了摇头,暴虐道:“不,我不相信,我要亲自问个明白才行。”说完,朱厚熜便又想往牢里冲。 沈昱连忙用力把他拽了回来,劝道:“殿下且慢,要不这样,不如我先去跟萧姑娘见一面,跟她问个明白,你在一旁听清楚,这样如何?” 犹豫了一下,朱厚熜终于点了点头:“那好吧。” 处在叛逆期的少年就是不好对付,要不是兴王那句话,沈昱才不想揽下这种艰巨的任务,其实以朱厚熜的身份与地位,对萧雪笺也不过是一时新鲜而已,等他再大些,接触的女子更多,很容易就会把萧雪笺给忘掉。 只不过,兴王却等不及,自己无奈只好想个办法解决才行。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到牢房中,刚一进大牢,一股发霉的味道便进往鼻孔里钻,沈昱强忍着心中不适往里走去,目光左右看着黑漆漆的大牢,寻找着萧雪笺的身影。 直到绕到大牢的最深处,沈昱终于见到了那道熟悉的白影,此时的萧雪笺哪还有先前的骄傲与狡黠,整个人蜷缩在牢房的一角,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时,慢慢地抬起头,等她看清站在牢房外的居然是沈昱的时候,清秀的脸蛋上闪过一丝怨毒,冷笑道:“恐怕这一切全都是你在背后操纵,有句话我想问你,就是不知道你敢不敢回应。” “说。”沈昱淡淡地应了一声。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不对劲的?”这也是萧雪笺一直没有想明白的地方,自己自认一切都做得很自然,这些人怎么会突然就出现在后花园呢? 沈昱忍不住笑了,考虑了一下,轻声道:“也许我说出来你不会相信,就在我看到你第一眼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你不对劲了。” “不可能。”萧雪笺腾的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奋力地朝牢门前走来,身后则是哗啦啦的铁链声,沈昱这才注意到,原来她的手脚上都被铁链给栓住了,生怕朱厚熜一时没忍住冲了出来,沈昱故意咳了几声,朝朱厚熜微微摇了摇头。。 这时,萧雪笺已经吃力地挪到了牢门处,隔着粗木死死地盯着沈昱,冷笑道:“你在骗我,你怎么可能第一次见我就认出来?” 似乎是为了断绝朱厚熜的情种,沈昱突然幽幽道:“萧姑娘恐怕是记错了,那天咱们不是第一次见面,在之前还见过一次的。” “还见过?我怎么不记得?”萧雪笺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恐。 “呵呵,萧姑娘真是贵人多忘事,你忘了,那天在大街上,你骑着马手里拿柄剑,想要刺杀世子,却被我给坏了好事。” 沈昱的话说完,不光是牢中的萧雪笺为之一愣,就连朱厚熜听到也都傻了,自己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最爱的女人,居然是要杀害自己的刺客。 “你,你,你是怎么知道了?”萧雪笺一句话便泄了底,自己自以为做得完美无缺,所以才敢亲自去王府接近朱厚熜,没想到自己刚见一面就被人家给认了出来。 犹豫了一下,沈昱轻声道:“也许萧姑娘不知道,我这个人天生对气味就很敏感,所以那天你经过的时间虽短,但你身上的香气还是留了下来,所以我一见到你,就已经开始怀疑了,只不过当时没有证据,所以才把你给留了下来。” 千算万算,却没想到沈昱的鼻子能闻出自己身上的味道。 萧雪笺眼中闪过一丝恼怒,咬牙道:“然后你就开始监视我?朱厚熜呢?是不是也有他一份?” 听到萧雪笺提到自己名字的时候,并没有半点热情,朱厚熜眼中立刻闪过一丝痛苦。 沈昱摇了摇头,轻声道:“不管你相不相信,这件事从头到尾,世子都是不知道的,他对你的好,绝对是真心的,甚至就在我来这里之前,世子还在王爷面前替你开脱。” “呵呵,我才不信。”萧雪笺嘴一撇,冷笑道:“世人谁不知道,无情最是帝王家,朱厚熜今天能喜欢我,明天就能喜欢别人,在他眼里,我不过就是一个玩物罢了,喜欢了,就好好宠爱几天,不喜欢了,便会丢到一旁,难道你没看到他身边那两个丫鬟看我的眼神吗?那就是最好的教训。” “不,我没有。”朱厚熜再也忍不住了,突然从一旁冲了出来,双手扶着栏杆,复杂的目光望着牢中的萧雪笺,喃喃道:“我真的不是你说的那种人,我真的很喜欢你,只要你还爱着我,我就算拼死也要把你救出去。” 看到朱厚熜,萧雪笺脸上闪过一丝意外,即便如此,她依然面色不改,脸上露出一丝嘲讽般的笑容:“收起你那套骗人的把戏吧,我可以清清楚楚地告诉你,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 第100章 道是无情却有情 肉眼可见,朱厚熜脸上的表情一下变得极度灰暗,复杂的目光盯着萧雪笺那张倔强而且略带嘲讽的脸,终于还是幽幽叹了口气:“我不相信雪笺会对我这般无情,我先走了,以后……算了。” 朱厚熜几度想要表达内心的情感,可是话到了嘴边时,却又咽了下去,萧雪笺的冷漠让自己的心像是被割裂了一样,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出大牢。 就在沈昱正想招呼窦寇离开这里时,突然听到有人大声喊道:“什么人?大家当心。” 话音刚落,沈昱立刻注意到就在大牢不远处的大街小巷中,突然窜出无数的白衣人,他们手中多是拿着武器,气势汹汹地朝这边扑了过来。 沈昱顿时大惊失色,自己想到白莲教在城中还有余孽,却从来没有想到他们居然还敢这般大张旗鼓地出现在光天化日之下。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是朱厚熜?还是萧雪笺? 沈昱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从人数上自己一方远远要逊色于对方,沈昱连忙看了看四周,突然看到牢房的另一边有座石屋,看起来甚是坚固,自己也顾不了那么多,连忙招呼窦寇带人躲进去,只要守住牢房的大门,便能争取到一些时间。 似乎是受到了不小的情伤,朱厚熜变得有些歇斯底里,看到这么多的白衣人朝这边涌来,自己非但不躲,反倒是要跟对方拼命的架势。 好在沈昱跟窦寇一左一右把他硬给架到石屋中,只是万万没想到,一推门,一股浓浓的血腥味便从里冲了出来,毫无防备的几个人差一点就吐了出来。 一抬头,沈昱这才注意,这石屋里面的空间到是很大,只是四周的墙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刑具,屋子中间还摆着好几张铁凳子,上面沾满了黑色的固体,想都不用想,肯定是血液干涸之后留下来的。 这么恐怖的房间一下震慑住了朱厚熜,自己也不吵了,有些害怕地拉着沈昱,直到所有人全都进到石屋之后,自己总算是有了点底气。 就在这时,白衣人也已经冲到了大牢中,一部分人直冲着牢房里冲了进去,另外一部分却拎着刀朝着石屋跑了过来,把门口密密麻麻地围住,看到里面的人全都拿着钢刀堵在门口,也不敢轻易上前。 就在两伙人对峙不大会儿的功夫,刚刚冲进牢里的人便已经冲了出来,从大门往外看去,沈昱清楚地看到萧雪笺的身影,可是万万没想到,明明她都可以走掉了,却突然一扭头朝这边走了过来。 她这是想干什么? 沈昱有些慌,自己知道发了疯的女人是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出来的,以萧雪笺在白莲教中的地位,她若是让这些人冲进来把人全部杀死,恐怕没有人敢不从。 果然,人群一分,萧雪笺出现在人群的最前面,漠然的目光望着石屋中,突然道:“刚刚你没杀我,现在我也不会杀你,咱们俩个之间的账就算扯平了,从今以后一别两宽,各自安好,再也不见。” 说完,萧雪笺便要转身往外走,偏偏身边有人突然道:“圣女,留着这些人有何用,要不……” ‘啪’还没等他说完,萧雪笺一个耳光便扇了过去,冷哼道:“我的话,难道你没听到吗?我警告你们,以后谁也不许再找兴王府的人麻烦,要是被我知道了,帮规伺候。” 一听帮规二字,刚刚那人立刻老实了许多,众人簇拥着萧雪笺离开大牢,很快便消失在安陆州的大街小巷之中。 白衣人来得快,消失得更快,除了让沈昱一行感受到死亡的威胁之外,就只剩下那个被带走的萧雪笺了。 朱厚熜慢慢从石屋中走了出来,看了一眼大敞四开的大牢,又看了一眼萧雪笺消失的方向,脸上突然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似乎自言自语道:“还好没把你娶进门,吓死人了。” 不大会儿的功夫,长寿县令王鼎得到消息,便带人匆匆赶了过来,本来以为是有人捣乱,谁料还真看到世子朱厚熜站在这里,还没等自己上前打招呼,自己便听到一个震耳欲聋的消息,牢里的女刺客居然被人给截走了。 王鼎听到这,眼前顿时一黑,那女刺客可是王爷再三叮嘱要好好看守的,现在人已经被劫走了,自己似乎都能料到自己头顶上的乌纱肯定是保不住了。 原本还想借世子的口替自己挽回些情面,可是朱厚熜根本就不理会这套,带着人头也不回地走掉了,只留下王鼎目瞪口呆地叹息着,打算先找王爷去负荆请罪。 一路上,朱厚熜一直在沉默着,沈昱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一直不敢去打扰,直到大家回到了王府之后,朱厚熜直接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此时郡主的院子已经收拾得差不多,里面的残垣断壁全都被收拾得一干二净,空起来的院子也不知道接下来会怎么安排,以沈昱的想法,惨死过人的地方,怎么着也不会留给郡主再住进去吧。 “昱哥儿,你过来一下。” 朱厚熜快要进屋的时候,突然回头招呼着沈昱。 沈昱连忙跟了进来,看着朱厚熜一付欲言又止的样子时,自己轻声问道:“殿下有什么事需要我去安排?” “我想好了。”朱厚熜轻声道:“其实我跟雪笺并不是一路人,不管她接近我到底有什么打算,有她在的这段时间里我还是开心的,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还能见到她,替我谢谢她。” 这话题没头没尾的,那萧雪笺可是白莲教的圣女,自己连白莲教在哪都不知道,再说这次捣毁了白莲教的据点,那假曲幽不得恨死自己,哪还有机会去说谢谢。 不过看到朱厚熜一脸渴求的样子,沈昱缓缓点了点头,轻声安慰道:“要是有机会的话,我一定会替你转告她,其实殿下也不必那么伤心,人生的路还长着呢,也许几年之后白莲教就完蛋了,到时候萧姑娘成为普通人,你不照样可以把她娶回来吗?” “是呀,我怎么没想到呢?”朱厚熜眼睛突然一亮,接着沉声道:“我一定要剿灭白莲教,救雪笺于水火之中。” 第101章 有恒心者事竟成 爱情的力量真的有这么大? 看着认真起来的朱厚熜,沈昱似乎见到了另外一个人,每天早上的晨练变得认真了,学业上也不用文夫子操心了,认真的让文夫子觉得朱厚熜像是换了另一个人,还专门找沈昱问过朱厚熜身边的那个丫鬟去哪里了,不过沈昱没好意思直接说人家是白莲教的圣女,只是找了个借口,说是去别的院子了。 文夫子还真的当了真,不过朱厚熜的状态却让他十分的满意,还特意在袁长史面前夸了一次,倒是让袁长史也大感意外。 白莲教的事情虽然解决了,可是沈昱总觉得自己的生活一下变得冷清许多,每日除了与书本相伴之外,就很少有其它的业余生活,仔细地想了想,这才记起,自从上次绣楼一别之后,自己已经有日子没有见到秀福郡主了。 隔壁的院子虽然已经清理干净,可也像沈昱想的那样,郡主的绣楼又怎么会重建在这个晦气的地方,地方被平整了之后,听说要修缮一座校场,专门给世子练拳脚用。 刚进七月,头顶上的太阳似乎变得更加暴虐,烈日不要钱地照射在大地上,就连一向勤奋的沈昱似乎也有些坚持不住,每天的清水不离身旁,自己倒是隐隐开始担心今年地里的收成会怎么样。 就在这样的天气下,永福却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门口。 跟她一起来的,还有她那刚刚八岁的妹妹永淳,瞪着一付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自己,奶声奶气地问道:“听姐姐说,你会讲很好听的故事?” 沈昱玩笑心大起,揶揄道:“我最会讲的是鬼故事,你敢听吗?” “真的?”让沈昱意外的是,永淳听到沈昱的话非但没有害怕,反倒是一脸兴奋地看着沈昱,连忙催促道:“快,快点给我讲一个。” 这还是八岁的小孩吗?像她这种年纪不应该听到鬼故事就吓得哇哇怪叫吗?怎么看上去永淳愈发的兴奋呢? 看着永淳兴奋的样子,永福也是一阵无奈,一晃自己都十几天没看到沈昱了,心里似乎有很多话想要跟他讲,只是自从上次的事情发生之后,自己就被母妃安排跟永淳住到了一起,虽说新的绣楼已在修建中,可是离这里却隔着好远的距离,自己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随随便便就能见到沈昱了。 就连这一次,自己还是借口带永淳听故事,才绕了过来,没想到刚一见面,永淳便缠着沈昱给她讲故事,永福连忙轻声道:“妹妹先去找哥哥玩,姐姐跟昱哥儿有几句话要说。” “什么话能比讲故事更重要?”永淳似乎根本不怕永福,双手掐腰气势十足地看看永福,倔强道:“他要是不给我讲故事,我就回去告诉母妃。” 得,一提到母妃,永福立刻无奈地一摊手,只好把头扭了过去。 永淳身份再尊贵,在沈昱的眼里也不过还是一小孩子,自己最拿手的事情便是哄小孩,既然她不害怕,自己立刻就把已经整理好的《聊斋志异》拿了出来,三个人躲在凉亭中,享受着新鲜的水果,听着沈昱讲起鬼故事来。 本以为沈昱是没办法才搬出鬼故事,谁料听着听着永福也不由入了迷,这样的故事虽不如《神雕侠侣》那般吸引人,但是却更贴近生活,直到一个故事讲完,永福这才从沈昱塑造的情节中清醒过来。 目光崇拜地看着沈昱,永福夸道:“要不是刚刚才决定要来,还以为昱哥儿早就猜到永淳要听鬼故事呢。” “哪里。”沈昱拿着手中的纸苦笑道:“是前些日子绮云寻思着以后出府的话总要找些事情做,我就顺嘴问她印书赚钱的事,她倒是答应了下来,可是这几天她又不提这事了。” 沈昱心里明白,这肯定是绮云觉得她留下的最大障碍已经走了,自己看到了留下的希望,哪还有心思去做这等小生意,一门心思全都投在朱厚熜身上。 “原来是这样。”听到沈昱的话,永福却是心中一动,自己并不在乎沈昱印的书能不能赚钱,自己在乎的却是沈昱能不能把这些故事全都留下来,让更多的人看到他的文采。 想到这,永福轻声问道:“昱哥儿,印书一共需要多少钱?” 沈昱抬头看了永福一眼,奇怪道:“郡主问这个做什么?” “我就是觉得这应该是个好机会,你的故事讲得这么好,应该让更多的人听到才是,所以……这印书的钱我拿了。” 没想到,居然还有个肯掏钱的金主。 沈昱一想,其实出书这件事这对自己也是一件有好处的事情,一方面当然是能够赚些银钱补贴家用,另一方面就是能提高自己的知名度,让更多的人认识到自己。 想到这,沈昱缓缓点了点头,暗暗盘算了一下,轻声道:“就按二十个故事来算,若是能出到一千册的话,怎么着也得二、三百两才行。” “这么多?”听到这永福也是吓了一跳,别看自己贵为郡主,其实手中并没有多少银两,平时自己也不出门,府里的家用自己也轮不到自己,本想用自己手里的这点私房帮助一下沈昱,却万万没想到自己这百十两银子根本就不够用。 看到永福窘迫的表情,沈昱连忙改口道:“其实一下也不用印那么多的,毕竟大家都不熟悉,印多了,还怕卖不出去,不如就印一百册吧,有几十两应该就可以了。” 几十两的话,自己还可以接受,永福隐隐松了口气,正想答应下来的时候,身边的永淳突然问道:“昱哥儿是想把刚刚的鬼故事印成书卖吗?” 她怎么也能听懂? 沈昱有些惊讶,却还是点了点头:“正是。” 永淳皱着眉考虑了一下,奶声奶气道:“姐姐差的银子我可以补上,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永淳,你哪来的钱?”永福顿时有些生气,自己当姐姐的都没有这么多银子,永淳又是哪里来的钱? 永淳得意道:“这个就不能告诉姐姐了。”接着抬头看着沈昱,正色道:“先说好,我借你的钱你打算还我多少?” 这是八岁小孩能说的话吗? 沈昱一下就懵了。 第102章 一本不赚钱的书 直到永福带着永淳离开,沈昱还有些不太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八岁的小孩居然就有几百两的身家,而且还能熟门熟路地跟你谈她会获得多少的收益,跟她这么一比,倒显得她才是穿越者。 不过既然自己有了钱,印书一事自然要进入轨道中,以前这些事都是绮云在跑,现在人家一心想留在王府做世子妃,那这些事自然就只能自己亲自动手才行。 到了第二天,沈昱下了课之后,找到了文夫子,跟他提了自己打算印书卖的想法,本想着文夫子对这种事应该会明白一些,谁料听到沈昱的想法之后,文夫子不由笑着跟沈昱说自家便有一间书坊,打算印书去哪里便好,至于价格嘛,这都是好商量的。 沈昱顿时大喜,有了文夫子帮助,一下省了自己不少的精力,等文夫子走后,自己拿着文夫子留给自己的地址,跟朱厚熜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王府,朝书坊而去。 书坊坐落在安陆州最繁华的东城,能住在这里的全都是安陆州非富即贵的大人物,以前的沈昱也听到这里的繁华,只不过一直没有机会领略一番,这次来还是自己第一次到这里。 果然,跟东城的繁华比起来,自己住的地方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街道的两旁全都是两三层高的楼房,两边的牌匾上挂着各式各样的买卖,生意多得简直是让沈昱有种眼花缭乱的感觉,先前还想着随便从后世搬几样东西到这里卖就能发大财的想法,一下就破灭掉。 又往前走了一会,路边一座三层高的书坊顿时映入眼帘,看着上面写着的‘文氏书坊’四个大字,立刻刷新了沈昱对于文夫子背景的看法。 坊前有伙计,看到沈昱盯着牌匾看了一阵,立刻明白这是有客上门了,连忙笑着迎上前来,招呼道:“这位小哥可是想买书?你算是来对地方了,我们这文氏书坊可是安陆州最大的书坊,只要你能说得上书名的,我这里全都有,至于价格那是童叟无欺,绝不骗人。” 沈昱微微一笑,伸手把文夫子给他留的那张字条拿了出来,笑道:“我是想印本书,有位文夫子介绍我来这里的,他说把这字条交给这里的掌柜就可以。” “哦?”伙计一听文夫子三个字,也不敢怠慢,打开字条一看,顿时‘哎哟’一声,连忙笑道:“原来是二爷的笔迹,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吗?小哥快往里面请,我这就给你请掌柜去。” 果然,这文夫子的确是真人不露相,不过仔细想想,他若名气不大,又怎么能教得了兴王世子?都怪自己以前眼浊,不知道人家的底细。 沈昱进到书坊中,一股墨香味道自然钻进自己的鼻孔,视线中无数的书籍被摆放在靠墙的书架上面,沈昱的眼睛一本一本地看了过去,越看心里越是吃惊,怪不得文氏书坊敢夸下这么大的海口,这里的书的确所藏甚广,堪称安陆第一。 就在沈昱欣赏着四周的书籍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祥和的声音问道:“你就是二哥介绍来的公子?” 沈昱连忙转过头,却见一位三十上下的男子正站在自己身后,从相貌上隐隐与文夫子有些想像,想必便是文夫子弟弟一类的人物。 沈昱连忙一抱拳,轻声道:“小子沈昱,是想印一本书,是文夫子推荐我来这里的?” “夫子?”那人明显愣了一下,好奇道:“我家二哥性情淡薄,很少收过弟子,眼下除了兴王府的世子之外,好像并无其它弟子,你又是何人?” 沈昱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轻声道:“我乃是世子伴读,平时与世子一同上课的。” “哦,原来如此。”那人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接着自我介绍道:“在下文骞,排行老四,你叫我文四叔就行了。” “文四叔。”沈昱连忙喊了一声。 见沈昱身上也没有什么架子,文骞似乎很满意,点了点头道:“跟我说说,你打算印什么书呀?” “是话本,专门讲鬼故事的。” “哦?”文骞一听,倒也是一愣,接着便忍不住笑道:“昱哥儿,不是四叔我扫你的兴,你可知道如今话本流行的都是些才子佳人的故事,哪有什么专门讲鬼故事的?这样的书未必能卖得出去。” 沈昱也清楚文骞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可是让自己去写那种才子佳人的话本并不是自己所善长的,只有这种鬼故事才是自己喜欢的,再说,这种故事未必不能吸引到人,没看就连永淳听过之后,都大胆地给自己投资了吗。 沈昱苦笑道:“不瞒四叔,小子并不善长写那种情情爱爱的故事,只好把这些事融进了鬼故事中,至于能不能卖出去……其实我并没有期望过高。” “原来是这样。”见劝不动沈昱,文骞只好叹了口气,轻声道:“既然你执意如此,那便把书留下,看在我二哥的面子上,印书的价格就按八折来算,原本一张纸要三文,就算你十张二十四文吧。” 能打八折,这已经是出乎沈昱的意料,自己立刻满口答应下来,只是自己没想到事情这么快就解决,书还没有写好,所以只能是跟文骞打声招呼,自己会尽快把书写完,送到这里来。 出了书坊,沈昱心中像是一块石头落了地一样,往回走的时候,身体都是轻松,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人影突然出现在不远处。 沈鹤?他怎么会在这里? 更让沈昱惊讶的是,跟在沈鹤旁边的人居然还是那个晁祥,两个人有说有笑地从远处走了过来,就在沈鹤不经意间一抬头,突然看到沈昱就站在自己面前,顿时把自己吓了一跳,嘴唇抖动着:“大,大哥。” 看到沈昱在这,晁祥也有些慌张,不过很快便平静下来,上前招呼道:“原来是昱哥儿,你今天怎么不陪世子,有空在这里?” 沈昱厌恶地看了他一眼,连理都没有理他,突然伸手摸了摸沈鹤身上的绸衫,呵斥道:“这是谁给你的衣衫?还不快点给我脱下来。” 第103章 原形毕露的公子 看着黑着脸的沈昱,沈鹤心中一阵恐慌,脑子里突然想到老娘那天赶走沈昱时说的话,自己突然大着胆子往后退了一步,接着大声吼道:“你是谁,干嘛要管我的事?你已经不是我大哥了,我的事不用你管。” “你……”扬起的巴掌一下锁定在半空中,沈昱整个人都滞住,目光呆呆地盯着沈鹤,直到把他给盯得发毛,这才缓缓把手放了下来,走了几步来到晁祥的面前,充满暴虐的目光死死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警告道:“你最好不要有什么其它的心思,要不然,我不会放过你们晁家的。” “呵呵,昱哥儿这话怎么说的,小鹤乃是我晁祥的兄弟,委屈了谁也不会委屈到他的,既然大家这么有缘见到了,不如小弟作东,请昱哥儿吃顿饭如何?” “算了,你请的我吃不下。”沈昱又瞪了他一眼,目光扫过沈鹤之后,大步朝着前方走了过去。 直到看不到沈昱的影子,沈鹤这才幽幽松了口气,刚刚那一刻自己真怕沈昱的巴掌会落下来,不过还好,自己总算是逃过一劫,只是还没等他完全放松下来,晁祥的手就已经落到了他的肩膀上,好奇地问道:“刚刚你跟你大哥说什么?他怎么就不是你大哥了?” “别提了。”沈鹤一脸无奈道:“上次我大哥回家,就打了我几巴掌,然后我娘就说他是我爹捡来的,让他离开,所以他现在已经不是我大哥了。” “居然还有这种事?”晁祥听到的时候,脸上的惊讶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不甘心地又问了一遍:“那你大哥呢?难道他真的就这么走了?” 沈鹤点了点头,轻叹道:“当然了,要不然刚刚怎么会放过我,算了,不说这些了,咱们还是快点吃饭去吧,我都饿坏了。” “哦。”晁祥神情有些复杂,看了一眼沈鹤,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连忙道:“对了,我突然想到家里还有点事,今天就算了吧,我先走了。” “哎,你别走呀。”沈鹤顿时一惊,看着晁祥连头也不回地走掉,自己失望地眨了眨眼睛,皱着眉不满道:“就算走,也得把钱留下呀,你这让我们吃什么?” 倒是身后的一人不解道:“鹤哥儿,你跟了晁公子这么久,难道连顿饭钱都没有吗?” 沈鹤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又是一想,凭着自己的脸面说不定能在酒楼里白吃一顿,大不了等下次晁祥来结清就是。 拍了拍胸口,沈鹤得意道:“你们都跟我来,今天就让你们看看我沈公子的威风。” 松鹤楼,乃是晁祥带自己来得最多的地方,沈鹤带着这些跟班耀武扬威地来到这里,刚一出现在门口,楼内的伙计立刻迎了上来,笑道:“哟,这不是沈公子吗?今儿来得可是有些迟,咦?晁公子怎么没跟你们一起来?” 沈鹤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立刻装出不满道:“怎么,难道今天晁公子有事不能来,我们就不能吃饭了吗?” “吃,当然是可以的。”伙计脸上露出一丝尬笑,轻声道:“不过这钱……该谁付呀?” 沈鹤本想说由自己付,可是自己身上满打满算也没十几文,在这松鹤楼上吃一顿,没个三四两恐怕都吃不下来,更别说这么多人了,以前都是晁祥付的钱,这回轮到自己了,自己却拿不出来。 真是够丢人的。 沈鹤脸上的表情有些难看,瞪着眼睛怒道:“难道记晁公子的帐上还不行吗?” “呵呵,沈公子,你别怪小的多嘴,这晁公子是晁公子,你是你,人家没吃过的饭你非要记在人家身上,这恐怕不大合适吧?” “你……”沈鹤一下被噎得结结实实,面红耳赤地犹豫了很久,狠狠地一剁脚,怒气冲冲道:“咱们走,以后再也不来这里了。” “沈公子,你慢走,欢迎以后再来。”伙计皮笑肉不笑地摆了摆手,等到沈鹤一行刚走不远,自己脸上便露出一丝冷笑,‘呸’地往地上吐了一口:“没钱装什么大爷。” 就在沈鹤灰溜溜地逃回家时,晁祥却早已经回到了家中,连忙来到后院,没看到他爹晁横,却看到黄衣女子聂五娘正在躺在软榻上休息,衣衫的扣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露出半边白花花的肌肤,惹得晁祥一阵眼热,正盯得认真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便听晃横沉声道:“祥哥儿?你怎么会在这?” “哦。”晁祥连忙应了一声,故作焦急地来到晁横身边,低声道:“爹,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让你这般惊慌?”晃横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今天我在街上见到沈昱了。” “见到他有什么大不了的。”晁横丝毫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自己来到聂五娘身边,伸手把她的衣襟整理了一下。 晁祥脸一红,也不知道父亲刚刚有没有看到自己的囧态,连忙收敛了心思继续道:“爹,你不知,见到沈昱之后你猜怎么着,那沈鹤说沈昱居然不是他大哥,而是他爹从城外捡来的,现在已经被他娘给赶出家门了。” “你说什么?”晁横顿时大惊失色,连忙确认道:“你说的可是真话?” “当然是真话。”晁祥点了点头道:“这可是沈鹤亲自说的。” “怎么会有这种事情?”晁横眉毛微微皱了起来,目光紧锁,考虑了很久,这才幽幽道:“管不了那么多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要是沈昱不管,那就把沈鹤推出去当替死鬼。” “我明白了。”晁祥应了一声,转身就要走,这时身后突然传来晁横幽幽的声音:“你已经长大了,以后再来这后院最好让人通禀一声。” 晁祥一下便明白过来,肯定是自己刚才的囧态被父亲看得清楚,脸上一红,连忙应了一声,拨腿便跑。 他一走,聂五娘娇羞地坐到了晁横的腿上,娇嗔道:“祥哥儿还小,老爷是不是太小心了?” “你呀,就是一个勾人的狐狸精,放到哪里我都不放心,除了我,谁都不可以多瞅你一眼。” 第104章 郡主仪宾要进府 自从见到沈鹤之后,原本喜悦的心情一下变得无比的糟糕,当沈昱回到王府时,碰巧莺儿从不远处经过,看到沈昱时,笑眯眯地招了招手,好奇地问道:“昱哥儿脸色怎么这么的难看,出什么事了?” 沈昱摇了摇头,苦笑道:“只是一点烦心事而已,姐姐还是别听了。”说到这,沈昱话风一转,随口问道:“姐姐这是要去哪里?” “昱哥儿来得正好,姐姐知道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跟我来,也算做个参谋。” 莺儿也没说去哪里,拉着沈昱的胳膊便走,沈昱就这么好奇地跟在她的身后,直到来到一间大殿的时候,沈昱突然有种熟悉的感觉,接着便恍然大悟道:“这里不是我当初考试的地方吗?难道府里又要招人了?” 沈昱说的没错,这里的确就是他进府当伴读时写诗的那间房间,莺儿笑着点了点头,接着别有深意地看了沈昱一眼,轻声道:“这次府里招的不是别人,而是给郡主找仪宾,昱哥儿会的多,待会可别让人给糊弄过去。” 不说还好,沈昱一听居然是给郡主找仪宾,脸上的表情一下变得微妙起来。 诚然,自己对永福虽有那么一丝丝好感,可是自己也清楚自己的身份,自己不过就是小小的伴读,而永福却是高高在上的郡主,自己并没有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打算,可是这么快就要跟永福划清界线,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丝丝的不舒服。 脸上勉强露出一丝笑容,沈昱点了点头:“姐姐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那就好。”莺儿点了点头,便不在出声。 两个人又等了一会之后,一阵脚步声从外面响起,还是府中的总管付斌领着一人来此,看到莺儿身边的沈昱时,付斌还主动地点了点头,接着便道:“莺儿姑娘,这位是齐昶齐公子,有什么话你可以问了。” “嗯。”莺儿点了点头,先是打量了齐昶一番,接着笑道:“齐公子是哪里人氏?” 能被选入王府面试的,自然不是泛泛之辈,看这齐昶也算得上是一表人才,比自己一个小小的伴读强多了。 齐昶说了些什么,沈昱好像全都没有听到,脑子里正胡思乱想着,突然感觉有人好像碰了碰自己,自己抬起头顿时一愣,却见莺儿奇怪地看着他,疑惑道:“昱哥儿你想什么呢?刚刚说的话你都听到了没有?” 沈昱一慌,带着歉意道:“刚刚走神了,姐姐能不能再说一遍?” “你呀。”莺儿没好气地瞪了沈昱一眼,轻声重复道:“齐公子刚刚赋诗一首,昱哥儿可曾听到?” “这个……”沈昱尴尬地摇了摇头,冲那齐昶抱歉道:“真是对不起,能不能请齐公子再念一遍佳作?” 对于沈昱的态度,齐昶的脸上明显带着一丝傲慢与不满,鼻子里轻哼一声:“既然不想听,那我就算念上十遍八遍不也一样吗?” 的确是自己无理在先,沈昱也不好怪罪对方,再次陪笑道:“刚刚的确是我的错,麻烦齐公子再念一遍如何?” 或许是沈昱的态度让齐昶找回些面子,得意地点了点头:“那好吧,看在你如此真诚的份上,我就再给你念一遍,等我成了郡主仪宾之后,有什么不会的尽管来找我。” 这诗还不知道写得怎么样呢,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沈昱心里一阵厌烦,脸上的笑容也淡了几分,淡淡道:“以后的事还是以后再说吧,齐公子请。” “好,这回你听清了。”那齐昶轻轻咳了一声,饱含深情地朗读起来:“东城渐觉风光好,縠皱波纹迎客棹……” 他刚刚读了两句,沈昱的眉头便皱了起来,一伸手喝道:“且慢。” 齐昶正自我良好地想往下念,谁料又被沈昱给打断,脸上的表情一下变得难看得很,瞪着眼睛盯着沈昱,冷笑道:“你这人品德实在太坏,刚刚说没有听到,现在我给你重新念你又不听,到底想做什么?等我成了郡主仪宾,第一个就把你给赶出府去。” 沈昱脸上一扫刚刚的讨好,面带不屑地冷笑道:“你能不能成郡主仪宾咱们以后再说,我听你这首诗怎么有种熟悉的感觉。”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齐昶万万没想到,沈昱居然会说出这句话来,脸色顿时一变,眼神慌张道:“你莫要血口喷人,你要是听过,能否把下面的诗句都背出来?” 沈昱摇了摇头,轻声道:“时间有些太久,有些句子我记得不太清,不过大概还能记上几句,不如这样,我把这几句话抄下来,你下面的诗若是跟这几句一模一样,那就只能对不起了。” 见沈昱果真去拿纸,齐昶心里更加慌乱,看着沈昱在纸上写了好几句话之后,把纸交给了莺儿,齐昶脸色一下变得异常惨白。 “齐公子,你可以继续了。”说实话,莺儿根本就没有看沈昱在纸条上面写的字,目光一直盯在那齐昶的脸上,看着他脸色变得如此惨白,哪里还不明白他这首诗是抄来的,嘴角不由流露出一丝嘲讽之意。 齐昶一下慌了神,自己哪里想得到这么一首不出名的古诗居然也有人知道,原本背得滚瓜烂熟的诗句一下忘得一干二净,吞吞吐吐道:“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接下来……” 看到这里,莺儿实在懒得再看下去,冷笑道:“行了,齐公子不用再背下去了,你可以走了。” 齐昶一听,显然自己是被淘汰了,自己气乎乎地瞪着沈昱,大叫道:“这首诗流传不多,你怎么会知道?” “我的确不知道。”沈昱不屑地摇了摇头,示意莺儿把那张纸条打开,当齐昶看清上面的字迹时,鼻子差一点气歪了,上面写的哪里是自己背的这首诗,根本就只写了五个大字‘我也不知道’。 “你给我等着。”齐昶知道自己上了当,恨恨地瞪了一眼沈昱,气乎乎地走掉了。 他是走了,沈昱脸上却并没有半点得色,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担心道:“付总管这是哪里找来的人,也太烂了。” 第105章 最好的人选在这 整整一个时辰,莺儿见了不下八、九个仪宾的人选,可是每次他们像骄傲的孔雀一样展现自己的文采时,就被笑眯眯的沈昱指出其中的漏洞,甚至有时还亲自下场表演一番,搞得还不用莺儿开口,对方就已经狼狈而退。 直到最后一个也被沈昱轻松劝退之后,付斌从外面匆匆走了进来,面带无奈地看了沈昱一眼,接着朝莺儿抱怨道:“莺儿姑娘,这仪宾的要求是不是太严格了?这些已经是安陆城相当不错的才子了,总不能连一个都留不下吧?” 莺儿无奈地看了一眼沈昱,轻声道:“这你还是问他吧。” “昱哥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两个人的视线全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沈昱笑着一摊手:“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也不知道付总管是从哪里找来的人,要文采没文采,要相貌没相貌,就知道拿把扇子装书生,这样的人怎么能配得上郡主?” 付斌有些生气,这里面虽说的确有自己收钱才进来的人,可是也不是没有自己找来的才子,听沈昱这么一说,倒显得是自己办事不力。 脸色一沉,付斌阴阳怪气道:“既然我找的都是一些酒囊饭袋,那替郡主找仪宾这件事就交给昱哥儿如何?” “我怎么能行?”沈昱连忙摇了摇头,婉言拒绝道:“这件事还是麻烦付总管多费费心,总要找些有真才实学的人才行。” 自己倒也想找真才实学,可是那种人有几个愿意进王府当仪宾?付斌心中暗暗叫苦,无奈地看了一眼莺儿,事到如今,怕是只有禀告王妃,让她作主了。 耳边听着沈昱跟付斌的斗嘴声,莺儿的思绪却飞到了那天与王妃的对话中,王妃说的没错,其实郡主仪宾最好的人选就是沈昱,可是以他的文采,哪里是小小的王府能够困住的,就算勉强把他留在王府,他这辈子也不会开心,反倒是连累了郡主一生的幸福,所以,与其让付斌去找这个人选,倒不如让沈昱去选,也算断了他的念头。 想到这,莺儿突然开口道:“既然付总管也同意,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郡主仪宾的人选就交给沈昱去找,嗯……限期一个月。” 说完,莺儿也不听沈昱的话,直接转身就走掉了,只剩下表情惊讶的两个人面面相觑,付斌心里暗骂,莺儿的一句话,可是挡住了自己多少的财路,这下可好,那些白花花的银子全都送到沈昱这里了,心情一烦躁,付斌干脆也走掉了。 大殿中只剩下孤零零的沈昱,脸上的表情渐渐平静下来,从莺儿果断的选择中自己似乎查觉到了什么,难道是王妃知道自己跟郡主最近走得太近,想通过这种方式来警告自己?让自己替郡主选择仪宾,其实就是为了斩断自己与郡主之间那丝朦胧的好感。 自己真的是小看了这个年代的人,哪个不是人精,早就把事情看清楚了。 沈昱知道,自己的初恋又一次在还没有开始的时候就已经断掉,悻悻地站了起来,正想往外走时,一抬头却见一个人影正站在殿门处,不是永福又是谁。 “郡主?你怎么在这?”沈昱顿时一愣。 永福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说不出现在到底是什么心情,目光盯着沈昱看了好久,幽幽道:“听说今天是给我挑选仪宾,所以我就过来看一看,没想到昱哥儿也在这里,怎么样,可有昱哥儿相中的人?” 沈昱有些拿不准永福现在心里的想法,摇了摇头轻声道:“都是一些酒囊饭袋之辈,已经被我给赶走了。” “原来是这样。”永福明显松了口气,笑容似乎回到自己的脸上,自己进到殿中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目光偷偷瞅着沈昱,接着低声抱怨道:“其实我现在也不是着急找仪宾的,都怪母妃,一会我去找她,让她把这件事再往后拖一拖。” “怎么拖?”沈昱苦笑地一摊手,无奈道:“刚刚莺儿姐姐说了,这次选仪宾的事已经落到我的身上,一个月之内必须要把人选给定下来。” “什么?你?”永福惊讶地站了起来,目光中闪过一丝惊讶,一下变得焦急起来,犹如热锅上的蚂蚁般在地上走来走去,停下来时,小脸上写满了倔强与反抗,恨恨道:“不行,我去找母妃,这个仪宾我要亲自选。” “啊?”沈昱吓了一跳,在这父母包办婚姻的年代,居然还有要亲自选仪宾的郡主,自己并不看好永福做的这个选择,可是还没等自己开口,永福就已经腾腾地跑了出去,瞬间不见了踪影。 沈昱长长叹了口气,这个时候自己明显不适合追上去,只能出了大殿之后,朝着世子的院子走了过去,一边走脑子里一边胡思乱想着,刚刚来到自己的院子,却见莺儿已经等在了院中,看到自己回来,莺儿眉头一锁,面无表情地招呼道:“昱哥儿跟我来一趟,王妃找你。” 王妃找我? 沈昱一下联想到郡主刚刚的举动,应该是她的举动惹恼了王妃,可是这又干自己什么事呢? 带着一丝茫然与好奇,沈昱再次来到了蒋王妃的面前,而她的身边却并没看到永福的身影。 “坐吧。”蒋王妃面无表情地招呼了声,从脸上的表情上看不出什么喜怒。 沈昱小心地沾了椅子的边,疑惑地问道:“王妃找小子有事?” “嗯,的确是有件事。”王妃点了点头,犹豫了片刻,这才缓缓道:“昱哥儿来王府已经两个多月了吧?” “刚好两个半月。”沈昱点了点头。 “这么快呀。”王妃感慨地点了点头,接着轻声道:“从昱哥儿进府的第一天,本宫就知道你不是一普通人,琴棋书画这都不用说了,难得的是你这人不骄不躁,为人正气,乃是少年中的翘楚。” 沈昱脸一红,连忙道:“王妃过誉了。” “过不过誉本宫心里清楚,今天找你过来,是有件事想跟你商量的。” “王妃请讲。” “郡主召仪宾的事你应该听说过了,本宫今天就问你一句实话……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啊?” 沈昱一下愣住了。 第106章 不是不想是不能 沈昱一下便反应过来王妃话里的意思,心脏砰砰地激烈跳动起来,脑海中一下浮现出永福那张俏丽的面容。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可是,自己真的是郡主仪宾最佳的人选吗? 兴奋过后,沈昱的情绪逐渐冷静下来,蒋王妃也没有催促的意思,自己慢条斯理地喝着茶,不时地观察着沈昱脸上表情的变化,心中对沈昱倒是极其的满意,只是唯一挡在他与永福之间的障碍就是他能不能、会不会甘心放弃所有一切,困在这间大宅子中。 时间就在沉默中慢慢流逝,当沈昱眼神逐渐清晰时,蒋王妃知道沈昱已经做好了打算,没来由的自己心里倒是有些矛盾,一方面她很希望沈昱能够留下来,毕竟永福对他的印象十分不错,对女儿的未来自己也是比较满意。 可是另一方面,蒋王妃却也不希望沈昱答应,毕竟他的文采在这里摆着呢,日后进士及第应该不在话下,封侯拜相虽不大可能,但起码也能官运亨通,总比怀着一腔抱负被束缚在王府好得多。 想到这,蒋王妃迫不及待地问道:“昱哥儿可是想好答案了?” 沈昱缓缓地点了点头,不知怎么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沙哑,已经组织好的语言说出来却是如此的艰难。 自己知道,当自己说出这些话后,自己与永福之间的联系便到此为止,以后永福会有她自己的人生,而自己注定是她人生中的一个过客。 “郡主为人单纯、善良,在我心中犹如仙子一般的存在,若是有机会能留在郡主身边一辈子,小子自然不会放弃,只是……” 顿了顿,沈昱沉声道:“我爹过世得早,我娘为了抚养我们三个吃了很多的苦,她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想看着她的三个孩子能够金榜题名、出人头地,如今二弟生死不知,三弟又被坏人带坏,如果我再……” 入赘两字到嘴边时,愣是被沈昱给咽了下去,顿了顿,继续道:“王妃容禀,我说这些不是替我找一个开脱的理由,只是想说若此时我已金榜题名,什么功名利禄,对我来说皆如浮云一般,我更愿抛下一切与郡主同行,只是……我怕是等不到那一天了。” 这是蒋王妃第一次听到沈昱心里话,对沈昱此时的心情也是颇能理解,毕竟能够金榜题名乃是沈氏一辈子的心愿,自己也没理由去阻止沈昱去尽他的一片孝心,只是时间留给他的却不多了,他若两年、三年能考上,永福还能等得了,可是若是四、五年?七、八年?总不能让永福在府里待成老姑娘,轮为别人的笑话吧? 幽幽叹了口气,蒋王妃点了点头,狠下心道:“昱哥儿的心情本宫明白,你也是一个通情达理的孩子,既然你一心想去参加科举,那本宫也不会阻拦你,不过……永福总是要嫁人的,你应该明白本宫话里的意思吧?” 终于还是来到了这一刻,自己刚刚才想过,却没意识到这一刻来得这么的快,快得自己连跟永福告别的机会都没有。 沈昱默默地闭上眼,用力地把泪水忍了回去,睁开眼之后,自己重重地点了点头:“王妃放心,从今天开始,我再也不会与郡主相见,还有仪宾的事,我会尽快挑选出来的。” “嗯,昱哥儿办事,本宫是放心的,你可以下去了。” “是。” 沈昱恭敬地施了一礼,转身便走掉了,望着沈昱消失的方向,蒋王妃心中也是有些患得患失,考虑了片刻,突然冲着空气沉声道:“你都听到了,现在可以出来了吧。” 屏风后人影一闪,永福居然从后面走了出来,只是眼眶看上去红扑扑的,明显有哭过的痕迹,看到母妃时,嘴一撇,委屈的泪水差一点又流了出来。 “好了好了。”蒋王妃轻轻拍了拍永福的肩膀,轻声宽慰道:“刚刚沈昱的话你也听到了,不是他不喜欢你,而是他是一个孝子,家里母亲辛苦一辈子就这么一个执念,他一个当长子的怎么可能不答应,既然他都可以放下,那你也必须放下,听娘的话,以后就不要再见沈昱了。” “可是,可是……”永福快速擦了擦泪水,小心道:“可是沈昱也说了,他要是能金榜题名的话,还是可以娶……” “傻孩子。”蒋王妃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解释道:“你也不想想自古以来的进士有几个是十几岁的时候就能考上的?三、四十岁都是正常,如果他十年、八年都考不上,难道你一直在等他不成?” “我……”永福很想说自己可以等,可是看到王妃眼神中的厉色,到了嘴边的话立刻咽了下去,哽咽道:“娘,那就没有其它的办法了吗?” 一声娘,叫得蒋王妃心里这叫不是滋味,想了想,还是摇头道:“真的是没有办法,再说沈昱乃是大才,注定是要一鸣惊人的,若是硬生生把他留在王府中,你想他这一辈子就会快乐吗?所以儿呀,咱们还是另外找一个仪宾,沈昱也说了,一定会尽力的。” 永福终于意识到,自己与沈昱可怜的缘份,在刚刚要开始的时候就已经断掉了,他以后不会再主动见自己,恐怕自己也没有机会见到他,只剩下空气中留有他身上的味道,让自己不断的怀念着。 泪水默默地流了下来,蒋王妃有些慌张,连忙劝道:“我儿莫哭,娘保证一定会给你找个称心的夫君的。” “好,母妃说什么就是什么,女儿有些累了,先回去休息了。”永福平静地说完这段话,转身便朝后院走了去,看到她的样子,蒋王妃心中总觉得有些怪异,但怪在哪里自己又说不好,倒是觉得以往活泼、机灵的女儿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变得更加成熟了。 但愿这对她也是一种好事吧。 目送着永福离开,蒋王妃心思突然一动,自己不放心把永福交给那些陌生人,可是自家侄儿不是还没有娶亲吗? 想到这,蒋王妃再也不犹豫,立刻手书一封,派人立刻送往大兴蒋府的娘家中。 第107章 同为天涯沦落人 都说失恋能够让一个人很快的成熟,沈昱以前还不相信,如今他却看到了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带着一丝茫然与伤感,回到世子院子的时候,沈昱却意外地发现朱厚熜居然还待在书房中,手里拿着一册书卷,居然还在用功。 沈昱好奇地走了进去,听到脚步声时,朱厚熜抬头看了一眼,见是沈昱连忙笑着招呼道:“昱哥儿来得正好,这里有几个地方我不是很懂,你帮我讲解一下。” 他还真的是在看书? 沈昱心中越发的惊讶,等到自己给朱厚熜解释完话中的含义时,自己忍不住劝道:“殿下若是想参加科举,读这种书自然没有关系,可若是真的想要把萧姑娘给找回来的话,这些书实在是帮不到半点忙。” “哦?”朱厚熜眼睛顿时一亮,低声问道:“那昱哥儿说,有什么适合我读的书?” 沈昱没说话,反倒是起身来到书架边,目光在一排排的书籍中慢慢寻找着,当自己注意到一册书的书名时,却再也没办法移走,联想到朱厚熜以后可是注定要做皇上的人,自己倒不如让他看一眼这本书。 想到这,沈昱把书从书架上拿了下来,轻轻放到朱厚熜面前,压低声音警告道:“此书殿下只能偷偷观看,除了你我之外,绝不能有第三个人知道,另外你把这本书放在这里实在是太大意了,万一被有心人知道,这可是欺君的大罪。” “有这么严重?”朱厚熜吓得两眼发直,忍不住往外望了一眼,见到没有人时,这才松了口气,目光转向书册,一字一句地念道:“商君书?这是什么书?” 沈昱轻声解释道:“商君说的就是上古时期秦国左庶长,负责秦国变法一事,也是从那时起秦国变得国富民强,秦国才有机会一统七国的。” “哦。”朱厚熜明白地点了点头,接着好奇道:“那这本书中写的到底是什么?为何会是欺君之罪?” “这……”沈昱犹豫了一下,轻声道:“此书乃是集合了法家思想的大成之作,里面主要讲了该如何驾驭群臣的见解,对于治国有很大的帮助,而且此书一般都是皇上才能够读到的,民间绝无流传。” 民间绝无流传,那是怎么跑到自己的书房中的? 朱厚熜顿时吓出一身冷汗,干巴巴地咽下一口吐沫,手中薄薄的书本犹如烫手的山芋一般,担心道:“那我是看呢还是不看呢?” “当然要看。”沈昱轻声道:“殿下怕是忘了自己的身份,既然此书能够出现在你的书房,想必王爷也是知晓的,你看应该无妨。” “那好吧。”朱厚熜艰难地点了点头,拿起书本开始翻看了起来。 朱厚熜看了没几页,似乎就被里面写的内容给吸引住,目不转晴地盯着手中的书册,顿时陷入了沉思中。 沈昱心中烦闷,随手也拿起一本书,此时的书房犹如一个大蒸笼似的让人待不住,看朱厚熜读得认真,自己拿着书悄悄地来到外面,随手舀了一瓢凉水,躲在树底下看了起来。 至于自己有没有看清上面的字,也只有老天爷才知道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绮云拎着一个食盒从外面走了进来,妙目一瞥,便注意到树下的沈昱,心中八卦之火熊熊地燃烧着,忙不迭跑了过来,好奇地问道:“昱哥儿,问你件事呀?” “说。”沈昱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 “外面有传言说是你自荐要当郡主仪宾,被王妃给赶出来了,真有这事吗?” 沈昱顿时惊讶地抬起头,目不转晴地看着绮云,自己很是惊讶这消息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可是又一转念,自己便明白过来,这肯定是王妃想的主意,毕竟这件事是她提出来的,要是让人知道是自己不愿意去当郡主仪宾的话,郡主的面子又该往哪里搁。 既然如此,他们愿意说什么就说去吧。 沈昱干脆地点了点头承认道:“对,的确是我提出来的,王妃没允。” “还真有这件事?”绮云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接着佩服地伸出大拇指:“昱哥儿还是你够厉害,没关系,郡主看不上你不要紧,咱们王府里这么多丫鬟呢,你看上哪一个可以跟我说,我去替你保媒去。” 沈昱不由一阵头疼,连忙摆了摆手道:“算了,暂时我已经不会想这儿女大事,我打算过几年去参加科举。” “为情所伤?”绮云立刻联想到沈昱讲的神雕侠侣中轰轰烈烈的爱情故事,不由自主便把沈昱代入了进去,正把沈昱当成故事里的主角时,身后突然有人好奇道:“昱哥儿想当郡主仪宾?我娘怎么会不同意?” 绮云吓了一跳,回过头看时,却见朱厚熜正站在自己身后,面带好奇地问道:“我记得母妃对昱哥儿的印象一向很好,为何会拒绝你?要不……我去替你说说情去。” 看到朱厚熜真的要走,沈昱连忙追了上去,拉着朱厚熜的袖子低声道:“这件事说起来还有些复杂,殿下还是不要去了。” “为什么?”朱厚熜一脸不解地问道。 沈昱见朱厚熜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只能是瞧了绮云一眼,被盯到的绮云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便反应过来恐怕有什么是自己不能听的,没好气地瞪了沈昱一眼,气乎乎地走掉了。 她这一走,沈昱把朱厚熜拉到树荫下,犹豫了片刻,终于低声道:“王妃的确问过我的想法,只是家中老母吃了许多年苦,才把我们三兄弟拉扯大,就想看到我们金榜题名,如今二弟生死未卜,三弟又顽皮得很,所以……” “所以不是母妃拒绝了你,是你拒绝了我姐姐?”朱厚熜终于明白了,敢情事实跟他想的根本就不一样,本想站在姐姐的立场呵斥沈昱一番,可是看到沈昱一脸痛苦的表情,自己也知道恐怕沈昱的心里也不是那么好受。 不由幽幽地叹了口气,拍了拍沈昱的肩膀道:“咱们可真是同命相怜的兄弟呀。” 听到这,沈昱眼睛突然一亮,悄悄道:“要不我去拿些酒来?” “拿酒哪有到外面喝得痛快。”朱厚熜站起身,拍了拍胸口,得意道:“昱哥儿跟我来就是。” 第108章 粮食背后的乱象 自从沈昱进了王府,朱厚熜已经很少到府外游玩,不是自己不想,而是担心会有刺客来行刺自己,所以当沈昱打算出去借酒消愁时,朱厚熜立刻点头答应了下来。 城内已经没了白莲教的踪影,朱厚熜的心情自然放松了许多,领着沈昱一路前行,居然又来到那间蜀香园的门前,看来朱厚熜应该是极喜欢这里的饭菜。 两个人还没到门口,门前的伙计眼尖,一下便看到朱厚熜的身影,忙不迭地迎了上来,讨好地笑道:“哟,今儿可是咱蜀香园的大喜日子,可是有日子没见殿下了,您快里面请。” 阴郁的脸色总算露出一丝笑容,朱厚熜领着沈昱进了酒楼之后,直奔二楼自己专用的雅间,进去之后,自己也不客气,随意地摆了摆手中的扇子:“把你家那几样好菜全都给我端上来。” “好咧,殿下稍等,菜马上就来。” 伙计下去的时候,还特意看了一眼沈昱,他不是没认出来,而是心里在纳闷,前些日子两个人还打得你死我活的,这怎么又好得跟一个人似的了? 沈昱也算是第一次到这么大的酒楼里吃饭,见伙计下去了之后,自己轻声道:“就咱们两个人,要不少要几个菜?” “难道昱哥儿瞧不起我?一顿饭我还是请得起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觉得吃不了,有些浪费了。” “浪费?”这怕是第一次有人在朱厚熜面前提这两个字,自己不由哑然,傻傻地看着沈昱,随意笑道:“吃不下,扔了就是,以前不都是这样做的吗?” 又是一位‘何不食肉糜’的公子哥。 沈昱幽幽叹了口气,轻声道:“殿下可还记得上次与兴王一起出城求雨之事?” 点了点头,朱厚熜应道:“当然记得。” “那这些日子安陆州可曾下过雨水?”沈昱接着问道。 “这……”朱厚熜直接摇了摇头:“没下过。”接着又像想到了什么,连忙辩解道:“昱哥儿,这件事也不能怪罪到我父王身上,毕竟他又不是龙王爷,只能尽一份心意罢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沈昱无奈地摇了摇头,轻声道:“殿下可知,若是安陆州一直不下雨,到秋收的时候会有多大的损失吗?又会有多少老百姓因为土地欠收而变得身无分文?恐怕最后只能流离失所,成为流民。” 朱厚熜脸上的表情顿时有些震惊,惊讶道:“居然这么严重?” “严重的还在后面呢。”沈昱苦笑地摇了摇头,轻声道:“城外的流民一多,自然全都聚集到城内,到时候城中粮少人多,很多人都会吃不饱,人在饥饿的时候可是什么都能做出来的,到时候若是有人煽动他们,这可就是天大的事情。” 不过是出来吃顿饭,居然牵扯出这么大的事情,就在朱厚熜面色彷徨而不知所措时,伙计刚好端着一盘烧鸡走了进来,鸡肉的香气一下刺激到朱厚熜的嗅觉,自己一下就回过神来。 “殿下,这可是你最爱吃的熏鸡,您尝尝,可还是那个味道。” 味道怎么可能会变,朱厚熜刚想上手去撕鸡肉,突然想到刚刚沈昱的话,手又缩了回来。 伙计顿时一愣,奇怪道:“殿下你这是何故,难道这鸡味道不对?” “这倒不是。”朱厚熜摆了摆手,突然问道:“我问你件事,最近市面上的粮食价格如何?” “哟,殿下你怎么还关心起这个来。”伙计有些意外,接着便苦着脸道:“既然殿下问起,那小的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不瞒你说,最近这粮食那是一天一个价,春天时粮价还在三、四百文左右徘徊,可自从王爷求雨之后,这粮价噌噌地往上涨,昨天涨都到了九百文,今天再去瞧,你猜怎么着?九百五十文。” 朱厚熜对粮价并没有什么概念,不过听到这个价格似乎也不怎么高,毕竟自己每次来这蜀香园,没个几十两都未必能走出去。 “才九百多文,也算不得什么离谱。”朱厚熜松了口气,又去想撕鸡肉时,那伙计惊讶道:“这还不离谱?爷,这是你觉得米价便宜,在我们眼里,这已经是了不得的事情了,要是米价再这么涨下去,我这一个月赚的钱怕是养活一家老小都不够了。” 朱厚熜伸向熏鸡的手停了下来,惊讶道:“真的这么严重?” “当真。” “看来还是昱哥儿说的对,我这顿饭的确是有些浪费了。”朱厚熜缓缓点了点头,轻轻叹了口气吩咐道:“告诉后面的厨子,没做的菜就不要再做了,另外再上壶酒来,别的就不要了。” 伙计脸一黑,没想到自己痛快痛快嘴,却把赚到手的银子硬给推了回去,这件事要是让掌柜的知道是自己多嘴,非得把自己给扇一边去。 等伙计走后,朱厚熜这才抓下一根鸡大腿,直接吃了起来,一边吃自己还一边感慨道:“这次跟昱哥儿出来就对了,要不是昱哥儿提醒,我都不知道现在的粮价居然涨得这么离谱,那王县令也不知道是干什么吃的,怎么就不把粮价给平下来?” 沈昱想了想,轻声道:“恐怕这件事不是沈大人一个人就能说了算的,毕竟涨价的是商家,他总不能让人家赔本去卖吧?要是惹恼了这些粮商,直接把粮铺一关,怕是安陆州的百姓立刻就得乱起来。” “难道真的没有解决的办法了吗?”朱厚熜一边吃,一边好奇地问道。 “倒也不是没有。”沈昱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轻声道:“湖广自古便为鱼米之乡,一向不缺粮食的,我听人说王府中便囤有大量粮食,只要王爷肯捐献出来,让百姓平稳渡过今年便可。” “这……”朱厚熜顿时一愣,接着讪笑道:“昱哥儿不要看我,我可没有本事做我爹的主,要不你把这些话跟我爹说一遍,看他同不同意捐出来。” 沈昱不由苦笑道:“我要是敢跟王爷说这件事,他肯定立刻就得把我赶出来。” “所以说,还是喝酒最重要。” 第109章 莫名其妙的生意 别看朱厚熜年纪不大,却早已经是酒中老友,沈昱也是一心想要喝醉,两个人你敬我,我敬你,一会的功夫,居然连喝了三、四壶酒,虽说这酒的度数没有后世的那么多,但醉倒两个人却是绰绰有余的。 等到这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两个人终于从蜀香园里走了出来,被外面的小风一吹,两个人总算是清醒了些,迈着凌乱的步伐朝着王府的方向走去。 或许是因为喝多的缘故,两个人有些分不清方向,明明记得是朝王府的方向走,可是一抬头,却来到一个陌生的街道上,沈昱分辨了一下左右,正想拉着朱厚熜转回正街时,突然听到旁边的一间铺中有人喝骂道:“没钱,没钱你买什么粮食,还不快点给我滚出去。” 接着,只听‘哎哟’的一声,一个人直接从旁边的铺子中滚了出来,身体一下就摔到沈昱跟朱厚熜的面前。 沈昱心里顿时一慌,连酒都醒了几分,自己不怕别的,就怕城中还有白莲教的余孽,自己连忙挡到朱厚熜的身前,定睛一瞧,却见那人不过是普通的百姓打扮,脸上还留着刚刚被打的青紫,倒不像是白莲教的人。 不过自己也不能疏忽大意,就在沈昱观察地上的人时,从旁边的铺子里突然冲出两个人,抬头扫了沈昱一眼,见他跟朱厚熜的打扮不像是普通人,也就没敢招惹他们,伸腿朝地上那人便踹了过去,嘴里骂道:“你们这帮穷鬼,买不起粮食就给老子滚开,告诉你们,谁再敢像他这样,非要我们赊给他粮食的话,这人就是你们的榜样。” 说音刚落,两人立刻又朝着地上那人狠狠踢了过去。 看到居然有人敢在自己面前打架,迷迷糊糊的朱厚熜脑子一热,突然冲了上去,一把推开其中一人,大骂道:“你们是什么狗东西,居然敢当街打人,没把本公子放在眼里吗?” 看朱厚熜的衣裳,肯定不是普通人,不过那两个人仗着自己有后台,手指着朱厚熜骂道:“这里没你什么事,马上给我滚开,要不然连你一块揍。” “好呀,我倒要看看,在这安陆州,有谁敢揍我。” 朱厚熜酒气上头,根本不管那么多,不等那两个过来,自己反倒是扑了过去,沈昱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吓得连忙挡在朱厚熜的身前,还没等他开口,对面一双大脚便朝自己蹬了过来。 沈昱怕自己闪开会踢到身后的朱厚熜,干脆双臂用力挡在自己腹部,硬生生地接下对方一脚,不等对方收腿,自己突然一弯腰,一只手抓住对方的脚踝,一只脚已经别到对方的脚下,右手只是轻轻一抬,那人立刻失去重心,摔倒在地上。 看到自己兄弟被沈昱放倒,另一个人连忙也冲了上来,只是还没等自己看清楚,眼前的沈昱便突然消失,接着下巴一痛,同样痛苦地倒在地上。 两招便放倒两人,这回沈昱的酒已经醒了一大半,终于有空暇抬头看了一眼那铺子的招牌,看到居然是‘泰和祥’时,沈昱一下便想到了晁祥,不过又想想,晁家的粮铺遍布整个安陆,见到也实属正常。 看到沈昱两招便把人给放倒,朱厚熜更加有了底气,打开手中的扇子扇了几下,朝着粮铺便走了过去,到了门口看了一眼木牌,随口念道:“今日粮价,糙米一千三百文……不对呀……” 朱厚熜愣了一下,指着牌子上面的字问道:“昱哥儿,刚刚伙计不是说今天的粮价是九百五十文吗?怎么这里却是一千三百文?” “大概是老客户的价格吧。”沈昱心中暗暗吃惊,没想到现在的粮价涨得这么快,一千三百文呀,就拿那伙计的月钱来说,怕是一个月赚的钱,连一石米都买不起。 外面的动静已经惊动到了里面的人,又是几个人从里面冲了出来,为首的看样子应该是粮铺的掌柜,先是打量了两人一番,警惕地问道:“二位公子可是来买米的?” 摇了摇头,朱厚熜傲慢道:“买什么米,本公子刚刚路过此地,见你们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打人,所以出手教训了他们一番。” 掌柜扫了一眼,被打倒的两个人已经站了起来,看样子应该没什么事,一瘸一拐地站到了身后,恶狠狠地盯着沈昱。 掌柜的拿不准二人的身份,微微笑道:“不知二位贵姓?我这里可是晁家的买卖,千万别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 “不会,本公子不认识什么晁家人。”朱厚熜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 那掌柜的眉头紧锁,突然冷笑道:“晁家人你可以不在乎,可是王府的人……你总不能不在乎了吧?” “王府?”他不说这句还说,一说这句,朱厚熜顿时露出惊讶的表情,忙不迭地追问道:“你认识王府里的人?” “当然。”掌柜得意地笑了笑,轻声道:“实话告诉你们吧,我这粮铺里可有贵人的股,你要是真不怕死的话,就来试试?” 整个王府算下来,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人,这么多人有那么一两个在外做生意的也不足为奇,只是你做生意可以,但非做那仗势欺人的事就有些过份了,更何况你现在将粮食涨价,这分明就是发国难财。 沈昱微微一笑:“巧了,兴王府里在下也有几个认识的朋友,不如你说说你们背后的贵人是谁,说不定我们还是认识呢。” 听沈昱的话有退让的意思,那掌柜脸上的表情愈发的得意,轻笑道:“说出来怕吓死你们,那贵人可是兴王世子身边最红的伴读,姓沈名昱,你们总该听说过吧。” 掌柜的万万没想到,他一提沈昱的名字,对面两个人的表情齐齐愣住了,目光呆呆地望着自己,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似的。 过了好一会,沈昱才回过神来,先看了一眼朱厚熜,又转向了那掌柜,生怕自己听错了,连忙又问道:“掌柜的刚刚说的是谁?” “沈昱,这回你听清了吧?” 第110章 这粮铺……是我的 话肯定是听清了,可是沈昱脸上的表情却是更加的茫然,倒是朱厚熜的酒醒了几分,疑惑地看着沈昱,从他的眼神中沈昱明显能看出一丝怀疑。 “这……是怎么回事?” 朱厚熜轻声地问了一句,虽然没有明说在怀疑沈昱,可是从他脸上的表情就能看出,他似乎感受到了一种背叛,再一次被身边人背叛。 沈昱苦笑地摇了摇头,轻声道:“不过就是一小小的伴读而已,在外面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面子?不过……” 沈昱眼珠一转,嘴角慢慢地勾了起来,冲着朱厚熜低声说了几句话,朱厚熜的眼睛一下变亮了起来。 自己最不怕的就是事大,事越大,自己就越高兴。 这时候沈昱已经来到那掌柜的面前,伸出大拇指指着自己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掌柜摇了摇头,冷哼道:“你又算老几。” “实话跟你说吧,我就是你刚刚说的沈昱,兴王府中的世子伴读。” “你?沈昱?世子伴读?”掌柜眼睛瞪得溜圆,像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一样,突然仰天哈哈大笑起来,指着沈昱嘲讽道:“就你这样还能当上世子伴读,你是不是还想说他就是世子呀?” 那掌柜的手指随即指到了朱厚熜的身上,朱厚熜先是一愣,顿时惊讶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掌柜本是在嘲笑他们两个,没想到他还真敢答应,脸上的表情顿时一紧,冷笑道:“我算看明白了,你们两个就是骗子,少在我这里装神弄鬼的,再不滚开,就别怪我动粗了。” 沈昱也不废话,一伸手,把自己的腰牌给摘了下来,放在那掌柜面前晃了晃,冷笑道:“认不认识上面的字?要是不认识的话,我可以给你念一遍?” 当掌柜的哪有不认识字的,那掌柜定睛一瞧,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自己虽然没见过王府的腰牌长什么模样,但上面那兴王府三个字自己却看得清清楚楚,再看另一面,小字写着世子伴读沈的字样。 难道他真的是沈昱? 看着沈昱嘲笑且不屑的目光,掌柜心里已经没了底,连忙偷偷给门口的伙计使了个眼色,伙计见状,哪里还不明白,立刻偷偷溜了出去,到了外面拨腿便跑。 “呵呵,一面腰牌而已,这也证明不了什么。”掌柜还在嘴硬。 沈昱笑道:“这就怪了,如果连这面王府的腰牌都证明不了我的身份,那你想用什么来证明?我看你也不是能做主的人,马上把人给我找来,要不然的话……” 沈昱装出恶狠狠的样子正要开口,冷不防身后的朱厚熜突然插嘴道:“要不然把这你铺子一把火给烧了。” 果然是世子,脾气都这么的火爆。 “好,二位公子别急,我这就去请东家来。” 粮铺里面闹成这样,买米的这些百姓自然也都停了下来,人是越聚越多,盯着铺子里的人嗡嗡地在说着什么,连米都不买了。 也就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外面便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人还未至,声音便传了进来:“是哪里来的骗子,居然敢骗到晁家人的头上来了?” 话音未落,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从外面冲了进来,四下一打量,目光很自然地便落到了沈昱跟朱厚熜身上,冷哼道:“就是你们两个?” 沈昱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是晁家的哪个?” “我叫晁路,你又是哪一个?” “刚刚听你家掌柜的说你们泰和祥已经转给了沈昱,所以,我是来收铺子的。” 晁路一听,瞬间脸上便变了颜色,疑惑道:“你是沈昱?” “如假包换,若是不信,你可以把晁横找来认一认,若是再不信,咱们也可以去兴王府走一遭。” 话都说到这份上,还有谁还敢说这位不是沈昱的,晁路心中暗暗叫苦,没想到这计划刚实施了几天,大批的粮食还没有卖掉,怎么沈昱就找上门来了呢? “呃,原来真是沈公子到此,不知有何贵干?”晁路明知故问地问道。 沈昱冷笑道:“晁公子还真的是健忘,刚刚你这家铺子的掌柜都说了,这间铺子已经转到了沈昱的名下,我就是想问问,为什么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呵呵,原来是这件事。”晁路微微一笑,犹豫了一下,接着笑道:“其实是掌柜的搞错了,铺子是转掉了,不过并不是你这位沈公子。” “哦?难道这安陆州还有第二个沈昱不成?” “虽然同样姓沈,但并不是沈昱,而是……沈鹤。” 晁路话音刚落,沈昱的脸色一下就变得难看起来,自己猛地想到晁祥这些日子总跟沈鹤在一起,难道就是在给沈鹤挖坑不成? 沈昱突然站了起来,一伸手便把晁路的衣领给抓住,眼神中射出一道杀气,一字一句地问道:“你再说一遍,转给谁了?” “沈公子没听清的话,我就再说一遍,不光是这间铺子,就连晁家名下所有的粮铺全都已经转到了你弟弟沈鹤名下,这回你听清楚了吧?” 还不止这一间? 沈昱听得头都大了,这沈鹤到底做了些什么,怎么会把这些铺子全都转到他手中? 沈昱心急如焚,快速地一转念,沉声道:“你说的可是实话,这些铺子眼下全都是沈鹤的财产。” “当然。”晁路笑得很灿烂,突然又提醒道:“不过,铺子里的东西虽然是沈鹤的,但是铺子却还是我们晁家的,换句话说,沈鹤现在是租我们晁家的铺子再做生意。” 沈鹤才八岁,除了吃喝玩乐,又懂得了什么,这显然是晁家下的圈套。 沈昱脑子在快速地转动着,突然一扭头来到朱厚熜身边,悄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朱厚熜听到之后,立刻点了点头,不管不顾地冲了出去,片刻便不见了踪影。 事情早就已经办得妥当,现在任他沈昱有三头六臂,也挽不回这个局面,晁路不以为然地冷笑道:“我还有事,就不在这里耽搁沈公子的时间了,对了,麻烦你回去提醒一下沈鹤,这个月欠我们的房租该交了,不多,区区一千两而已。” 第111章 拉你们一起下水 到了这时,沈昱已经能够肯定,在自己不知不觉中,晁家就已经在暗中布下了一张大网,只是自己唯一不明白的是,他们为何选择的是自己,放眼安陆州,比自己有钱的、有权的多得的,他们为什么别人不选,偏偏选上一无所有的自己呢? 还有沈鹤,恐怕现在还被蒙在鼓里,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已经犯了多么大的错误。 晁路看到沈昱一付思考的样子,嘴角流露出一丝嘲讽,轻声哼道:“要是沈公子没别的事情,我们就走了,对了,这里的粮食可都是你的产业,千万不要被人给抢了,哈哈哈!” 连同晁路一起,那些粮铺的伙计和掌柜也都放肆地大笑起来,浑然没有把沈昱放在眼里的架势,正当他们要走的时候,沈昱却突然抢先一步堵在门口,微微笑道:“刚刚晁公子说这里已经是我的生意了,所以这铺子里的帐册是不是要给我留下?另外这些人身上会不会偷拿了些什么,总要一样一样说清楚才好。” “你……”晁路万万没想到,这沈昱不去发愁他弟弟的事情,居然还有闲功夫担心这个,自己冷笑道:“那好吧,沈公子是打算一个一个搜呢,还是让我们兄弟一起脱了衣裳给你看?” “不急,咱们一个一个来。”沈昱悠闲的样子让晁路心生警惕,想了想,叫过一人,轻声吩咐了几句,那人点了点头,朝着沈昱走了过去,张开胳膊,大声道:“你先搜我吧。” 沈昱打量了他一眼,轻声道:“好呀,先把你的鞋脱了。” “呃?为什么要先脱鞋?”那伙计顿时一愣。 “管那么多干什么,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沈昱眼睛一瞪,那伙计本还想反抗一下,谁料身后的晁路催促道:“哪那么多废话,让你脱你就脱。” 沈昱嘲讽道:“看到没,还是你家公子比较听话。” 得,既然主人都开口了,当伙计的哪有不从的道理,那伙计立刻把鞋脱了下来,谁料沈昱看也不看,上前拎起鞋子便朝外面甩了出去,口中骂道:“臭气熏天,不要也罢。” “哎,这是我的鞋。”那伙计顿时一惊,刚想出去把鞋子给拣回来,谁料沈昱立刻挡到他面前,皮笑肉不笑道:“怎么,想跑?” “不是,我鞋,喂,你站住,那是我的鞋。”眼看着自己的鞋被人给捡跑,伙计气得的七窍生烟,瞪着沈昱恨恨道:“你赔,赔我的鞋。” “没关系,不就一双鞋吗,我赔给你就是。”沈昱笑眯眯地点了点头,重新挡在门口,不慌不忙地检查起来。 沈昱是不着急,可是晁路却有些着急了,毕竟沈昱这次来得突然,好多粮铺里的粮食跟银两都还没转移走,自己必须要通知一声才可以,可是偏偏这沈昱一直堵在门口,万一出点什么事,自己可就亏大发了。 想到这,晁路牙一咬,觉得自己这边这么多人,对付沈昱不是小菜一碟,暗中与那掌柜使了个眼色,掌柜的会意,大声嚷道:“哪有你这么检查的,要检查一起检查。” 说完,几个人一起朝着沈昱便涌了过来。 沈昱早就有所准备,看到他们一起涌过来,哪里不知道他们的想法,早就看好门栓的位置,随手便抄了起来,抡起来就是重重一下砸了过去,那掌柜的还没反应过来,一门栓便砸到了脑袋上,‘砰’的一声闷响,顿时血光四溅,人连哼都没哼一声,就直接倒在地上。 死人了? 这些伙计顿时吓了一跳,平时让他们欺负老百姓绝对是个个拿手,可是啥时候打出过人命来,一看沈昱出手这么凶狠,顿时吓得后退了几步,连地上的掌柜也顾不上了。 一只手拎着门栓,沈昱一付杀气十足的样子,凶悍的目光从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幽幽道:“别以为我沈家的银子这么好拿,把老子惹急了,把你晁家一把火全都给烧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沈昱的气势吓到了晁路等人,还是说地上一动不动的掌柜比较吓人,晁路还真的一动也不敢动,沈昱连搜身的动作也没有了,就这么拿着沾血的门栓堵在门口。 又过了好一阵,倒是地上的掌柜幽幽地醒了过来,抬头看了一眼四周,当看到沈昱的时候,突然想到刚刚的事情,连忙用手一摸,看到满手全是血时,双眼一翻,又一次晕了过去。 看着晁路连救的意思都没有,沈昱冷笑地招呼道:“你们几个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把他的伤口包扎一下,真想看他去死不成?” 几个伙计这才把掌柜的拽到一边,七手八脚地忙了起来。 晁路心中暗急,小心地往前走了几步,估计了一下自己与沈昱之间的距离是那门栓够不到的,这才讪笑道:“沈公子,咱们有话好说,你把我们困在这里也没用呀,还是先放了我们,然后再慢慢谈如何?” “晁公子急什么,一会你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沈昱不慌不忙地活动了一下手腕,嘴角不屑地勾了起来。 他不这么说还好,一这么说晁路更加的着急,正想喊伙计并肩冲出去的时候,外面的人群却是一阵大乱,只见七、八个人从外面跑了过来,为首的正是去而复返的朱厚熜。 “昱哥儿,你没事吧?” 大概是跑得远了些,朱厚熜喘得有些急,看到沈昱浑身上下没有半点伤,这才松了口气。 看到朱厚熜,沈昱连忙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朱厚熜点了点头,先看了晁路一眼,接着得意道:“我办事你放心,晁家……不,是沈家那些粮铺已经全都封上了,一粒米都不会被带出去。” 什么? 晁路听得清楚,眼珠一下变大许多,颤抖着嘴唇问道:“你刚刚说什么?谁家的粮铺被封了?” 朱厚熜得意地哼道:“还能有谁,当然是沈家的粮铺了,不是你亲口说的这些铺子都已经姓沈了吗?” “我……”晁路气得脸色发白,指着朱厚熜喝道:“你是什么人,怎么有这么大的胆子,就不怕官府的人治你的罪吗?” “治我的罪?”朱厚熜冷笑地往后一挥手,却见长寿县令之子王浩从后面走了进来,看着晁路一抱拳:“晁二哥,好久不见。” 第112章 晁太公钓上的鱼 “王浩?你怎么会在这?” 晁路哪能不认识长寿县令家里的公子,可是看他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对自己哥哥长、哥哥短时,心里就泛起了疑惑,目光忍不住转到朱厚熜的脸上,脑子里突然有了一个惊人的猜测。 能对王浩如此颐指气使的少年,除了安陆州的那位兴王世子,还能有谁? 自己怎么这么倒霉,为何偏偏遇到了他。 晁路心中暗叫倒霉,脸上连忙露出讨好的表情,试探道:“原来是世子驾到,都怪小的有眼无珠,冒犯了世子,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不如小的作东,还请世子赏脸移步松鹤楼。” 事情都到这个份上了,哪里是区区一顿饭就能够解决的,朱厚熜冷笑道:“现在你知道我是世子了?刚刚干什么去了?我问你,你刚刚说这粮铺已经转手给了沈鹤,可是真事?” “当然。”晁路点了点头,认真道:“其实这件事都是我弟弟一手操办的,他爱惜沈鹤才华,见沈家穷困潦倒,不忍见他就这么荒废学业,所以就把晁家的粮铺全都转到了他的名下。” “放屁。”傻子都能看出来,这里面肯定有什么猫腻,要是爱惜一个人的才华就把这么一大笔家产转过去的话,那世上哪还有那么多的奸商。 不过朱厚熜也懒得跟晁路废话,点了点头,冲着沈昱道:“昱哥儿说得真对,对付这帮奸商就不能太过仁慈,既然你都说这些粮铺都是沈家所有,那我就跟你说一声,现在全安陆州的泰和祥已经尽数被我接管,马上让你的人全都给我滚出去。” 什么? 晁路一下就慌了神,毕竟计划还没有完全实施,铺子里还放着大量赊来的粮食,要是这么快就被沈家人拿去,晁家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更是把这么多的铺子给赔了进去。 看到晁路脸上慌张的样子,朱厚熜心里一阵得意,自己长这么大,做过的鲁莽事数不胜数,但这么正义的事情却还是第一次,自己早就盼着有人敢找王府的麻烦,如今总算是碰到了。 想到这,朱厚熜越发得意地笑道:“还愣着干什么,快点滚呀,回去记得告诉你爹,就说我替昱哥儿谢谢你们的大礼了。” 晁路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沮丧道:“殿下留步,小的告辞了。” 晁路带着所有人走掉了,沈昱却傻了眼,自己从来都没有运营粮铺的经验,哪里知道这些东西该卖多少钱,无奈之下只能是先把铺子给关上,自己急忙去找沈鹤,先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问个清楚。 街还是那条街,巷还是那条巷,只是走在巷中的人心情已经有了变化,沈昱忘不了上次离开时娘绝情的目光,就像一把尖刀刺在心中一样,无时无刻都在滴着血。 终于到了自家的门口,沈昱原本还想整理一下心情,谁料这时院门却突然被拉了开,满脸疲惫的沈氏拎着一个大包正要往外走,看到门口有人时连忙停下,当她看到来人居然是沈昱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一下就变了。 沈昱看得清楚,那是一种欣喜之色,那是母亲面对自己孩子时流露出来的真情实感,只是还没等自己开口叫娘,沈氏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难看起来,瞪眼皱眉凶巴巴地骂道:“你怎么又回来了,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我不是你娘,这里也不是你的家,你快点滚吧。” “沈鹤呢?他在家吗?”似乎猜到沈氏有难闻的苦衷,沈昱面色不改,像往前一样的语气问道。 “怎么,你还想打他不成?沈鹤是我的孩子,轮不到你教训他。” “娘你还不知道沈鹤在外面闯了多大的祸吧?”沈昱突然打断了沈氏的话,趁她脸上的表情凝固时,自己继续道:“晁家已经把所有的粮铺全都转到了沈鹤的名下,我今天来就是问问他,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你说什么?”沈氏自然也听过晁家的名字,听到晁家居然把粮铺全都转到沈鹤名下的时候,自己顿时傻了眼。 那是多么大的一笔财富,又怎么会转给沈鹤呢? 只是呆立了片刻,沈氏终于反应过来,转身便往屋子里跑,大声叫骂道:“沈鹤,还不快给老娘滚出来,你到底做什么坏事了?” 沈昱连忙跟着走了进去。 屋子里的陈设跟上次走的时候并没有太大的区别,看到沈鹤的时候,沈昱脑子里却是闪过一丝疑惑,记得在外面遇到他的时候,身上全都是华贵的衣裳,怎么一回到家就换成了平时的长衫,看到自己时,沈鹤脸上闪过一丝慌张,连忙站起身,摇了摇头道:“娘,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做坏事?” “你没做坏事?”沈氏哪肯相信,冷笑道:“难道你是说你大哥冤枉了你不成?” “我……”沈鹤很想辩解,可是看到沈昱绷着脸的样子,顿时有些心虚,嘟囔道:“还不是那些小事,他盯上就没完了。” 看他这付模样,恐怕还不知道自己来找他的目的是什么。 沈昱直接绕过沈氏来到沈鹤面前,沉声道:“你跟晁祥做的那些破事我不稀管,也不想管,我今天来只问你一件事,晁祥可曾让你签过什么文书一类的东西?” “文书?”沈鹤先是一愣,接着仔细地想了想,有些心虚地看着沈昱,轻声道:“好像是签过一份,说是……” “快说,到底是什么。”看他吞吞吐吐的样子,沈昱有些暴躁地喊了一声。 沈鹤吓了一跳,忙不迭道:“晁祥说是想讨好你,所以转了些粮铺的股给你,我看转得也不多,所以就没跟你提。” 此言一出,倒是把沈氏给吓到了,泰和祥的股?那得有多少钱?自己开口骂道:“你这不争气的东西,人家说得明明白白,那股子是给你大哥的,凭什么你就要去了?还不快点给你大哥。” “娘,我来不是朝他要股的,事情若真的这么简单就好办了,现在晁家已经把所有的粮铺全都挂到了沈鹤的名下,现在他才是泰和祥真正的东家。” 看着沈昱指向自己的手指,沈鹤这回真的是被吓傻了。 第113章 唯有还不清的债 连泰和祥都是沈鹤的? 就连沈氏也都被吓得不清,先前沈鹤说自己收了晁家的股份时,自己还单纯的以为人家是想巴结沈昱,可是现在听到这个消息,自己也终于反应过来,这哪里是巴结沈昱,这分明就是挖了一个大坑,让沈鹤往里面跳。 想到这,沈氏气得面色通红,伸手抡起胳膊便是一巴掌扇了过去,口中恶狠狠地骂道:“逆子,你把我们一家都给害惨了。” 沈鹤也终于意识到自己上当了,自己本来胆子就不大,此时吓得连站都站不稳,被沈氏一巴掌直接扇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哭,哭有什么用。”沈氏恨铁不成钢发瞪着他,目光慢慢转到沈昱身上,轻声问道:“昱儿,现在该怎么办,那粮铺能不能给人还回去?” “恐怕不能了。”沈昱无奈地摇了摇头,轻声道:“晁家花这么大力气布了这个局,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就罢手的,我现在唯一不明白的就是他们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白白把这么多的粮食送给咱们,难道就为了这一个月几百两的租子吗?”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晁家绝对不会放着几千两的生意不做,贪图那几百两,按沈昱的想法,晁家绝对还会有他的后手,至于是什么,只是自己现在不知道罢了。 一听铺子还不回去,沈氏似乎一下衰老了许多,疲惫地坐在凳子上,双眼无神地望着窗外,脸上写满了绝望的表情。 见到沈氏难受的样子,沈昱也是一阵的心疼,来到她的身边慢慢蹲了下来,轻声道:“娘,你放心,无论这件事有多难,我都会替沈鹤扛下来。” “昱儿,娘……”沈昱的话就像是一个引子,沈氏忍了半天的泪水一下像是找到了突破口,瞬间便流了出来,哽咽道:“上次娘跟你说的那些话你千万别放在心上,娘只不过是不想让这个家拖累了你,可是没想到,还是把你给拖累了。” “都是一家人,干嘛说两家话,什么拖累不拖累的,既然这件事我遇到了就不能不管。” 说完,沈昱转身看着沈鹤,沉声道:“你手中可有上次你签的那份文书?” 惊恐地沈鹤摇了摇头,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忙道:“对了,我听晁祥说过,那份文书好像还要放在县衙里一份,大哥可以到那里去找。” “好。”沈昱点了点头,事不宜迟,自己嘱咐沈氏一声之后,立刻离开家,朝着长寿县衙的方向快步走去。 等他来到县衙,说明来意之后,却意外地遭到了闭门羹,无论自己怎么说明,县衙中的小吏也始终不肯让沈昱查阅卷宗。 无奈之下,沈昱只能先离开县衙,本打算去找王浩讨个人情,谁料找了半天自己也没找到人,最后只能是回到了王府,倒是朱厚熜早就已经回来了,跟沈昱商量了半天,也没想明白晁家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不过朱厚熜倒是告诉沈昱一个好消息,明天王府的账房便会去各个粮铺里点帐,看看晁家到底给沈昱留了些什么。 表面上的危险并不可怕,最让人害怕的就是那即将到来的时刻,沈昱几乎一整夜都没有睡好,满脑子都是晁家到底会出什么招数,直到窗外到了鱼肚泛白之时,自己这才稍稍眯了一会,然后便从床上爬了起来。 整个一上午,沈昱都过得有些浑浑噩噩的,上完文夫子的课之后,本打算是由朱厚熜跟自己去长寿县衙的,谁料自己还没动身,莺儿便慌慌张张地找了过来,看到沈昱惊讶地问道:“昱哥儿,到底出什么事了?怎么外面会有人朝你要钱呢?” “朝我要钱?”沈昱敏感地意识到,肯定是晁家的人出招了。 自己不怕他出招,就他怕不出招。 憋了这么久的沈昱立刻兴奋了许多,来不及跟莺儿解释那么多,匆匆便赶到门口,只见此时王府的门外,站着七、八个人,一个个面色不善地往里望着,当看到沈昱从里面走出来时,立刻迎了上来,其中一个人指着沈昱问道:“你就是沈昱?” 沈昱打量了他一番,确认自己并不认识他,淡淡道:“我是沈昱,你又是谁?” “你拿了我们的米,怎么还能不知道我们是谁?今天找你来就是为了收回我们的米钱。”大汉情绪显得有些激动,连同其它人迅速地把沈昱给围住,七嘴八舌地闹了起来。 看到沈昱明显要吃亏,莺儿立刻跑进去喊人,不大会的功夫,府中的护院便冲出来数十人,反倒是把这些大汉给围住,为首的窦寇把沈昱拉了过来,担心地看了他一眼问道:“没事吧?” “没事。”沈昱淡定地摇了摇头,见那些人还在大声地嚷嚷,自己突然喊道:“你们要钱跟我说就是,谁要是再嚷嚷,就别怪我一两也不给他。” 这句话果然有效,几个大汉立刻把嘴给闭上,可是眼神却始终不离沈昱的身边,生怕他突然溜掉似的。 沈昱往巷口一指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们想要钱就跟我来。” 说完,自己便朝巷口的方向走去,几个大汉一看连忙也追了上去,窦寇犹豫了一下,也带了七、八个人跟在后面,等朱厚熜出来时,就只见到他们的背影,倒是莺儿主动提出带着朱厚熜去看个热闹,几拨人一起朝巷口走去。 沈昱挑了一家茶馆走了进去,原本茶馆的掌柜看到来了生意还比较的高兴,可是看到这些人一付剑拔弩张的样子,又有些害怕,匆匆上了两壶茶之后便躲了起来,生怕两伙人打起来沾自己一身血。 等到大家全都坐下了,沈昱这才一抱拳,轻声道:“不知这位员外尊姓大名,做的是什么买卖,我什么时候欠你钱了?” “哼,你少在这里装模作样,要不是你给晁家担保,我们几家能赊粮食给晁家?现在晁家已经把所有的粮铺都转到你名下了,这买米的钱不找你要又该找谁要?” 买米? 沈昱突然想到粮铺里剩下的米,心里顿时一惊,难道这些米……都是晁家没花钱赊来的? 第114章 头顶上巨大的锅 茶馆中静得吓人,唯有时不时的翻页声响起。 沈昱看得很认真,手中的纸张也在一页一页地减少,直到自己看完最后一页时,自己终于长长吐了口气,心情非但没有随着晁家的出招而轻松,反而又沉重了不少。 晁家的把戏其实很简单,只不过用了一招空手套白狼的把戏,先是忽悠这些米商安陆州旱情严重,急需大量的粮食,等到他们急匆匆地赶来时,自己却借口现银不足,先拖欠一阵,这些粮商自然不会这么轻易地把粮食交到晁家,就在这时,沈昱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 晁家自然不会说这生意会跟世子扯上关系,但明里暗里却一直在表达出这样一种意思,就是这生意里还有世子的股份,当然世子自然不好出面,代替他出面的乃是他身边的红人,伴读沈昱。 有了世子这块招牌,又有沈鹤签过的文书,几个粮商总算是半信半疑地相信了晁家的话,这十万石的米全都交到了晁家的手上,也是为了防止晁家一手,几个人就这么分散在晁家的几个粮铺中,就等着日子一到,他们把卖粮的钱交给自己。 可是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昨天晁家的粮铺居然被官府的人给封了,几个人怎么打听也打听不出来具体的原因,去找晁家,谁知他们直接又拿出一份文书来,上面写得清清楚楚,这粮铺已经转给了沈鹤,也就是沈昱的弟弟,你们的钱全都找他要去吧。 不光如此,晁家人也跟他们诉苦呢,无非是王府中人飞扬跋扈,看中了自家的生意,所以才强买强卖地把生意给抢了去,你们想要钱就去找他们吧。 这些粮对粮商来说可是比命还重要的东西,早已经把王府的威严抛到脑后,气势汹汹地来到这里,指名道姓要找沈昱。 费了这么多的口舌,几个人总算是把事情的经过给讲了明白,听过之后,沈昱脸上露出一付若有所思的表情,考虑了一下,轻声问道:“你们一共带了多少粮食,难道晁家一文钱都没有给你们吗?” “一共十万石,当初说好了,三百文一石,一共三万两银子,晁家只拿了一千两路费钱,剩下的就只能找你了。” 三万两? 一听这数字,沈昱就是一阵的头疼,不过唯一让自己感到幸运的就是自己昨天跟朱厚熜喝酒喝得及时,要不是喝多了走错路,恐怕到现在自己还蒙在鼓里,等晁家把这些粮食全都卖完,自己就只剩下几个空空荡荡的粮铺,那才叫令人绝望。 眼下,沈昱只能等,等最后的统计结果出来,自己才能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还清这些人的债务。 “三万两,倒也不是很多。”沈昱脸上的笑容很是从容,缓缓道:“不过你们未必知道,这件事从头到尾我都不知情,晁家只不过是骗我年幼无知的弟弟签了一份文书罢了,只要我愿意,我现在就可以去县衙告他,到时候,这份所谓的文书就是一文不值。” “那,那我们的钱呢?”大汉似乎知道沈昱的确有这样的能力,心里顿时慌了起来。 “钱?”沈昱冷笑道:“文书都作废了,钱你当然要去找晁家要了,不过我猜他们肯定早就已经做好准备,就算他答应还,也不知道是猴年马月的事了。” 听到沈昱这么一说,几个粮商更是慌张,这十万石的粮食已经耗费了他们全部的家当,要不是冲着晁家以及王府这块招牌,他们也未必肯来安陆,这下可好,粮食也没了,银子也没拿到,还有什么脸回去见家人。 几个人越想越慌,倒是那大汉先琢磨过味了,试探道:“听沈公子的口气,是不是打算给我们留一条活路?” 沈昱嘴角慢慢地勾了起来,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轻声道:“我这个人呢,最讲究的就是义气,一向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那晁家直当我好欺负,想把这包袱留给我?他是在做梦。” “是是,他是在做梦,那沈公子什么时候能把银子给我们?”大汉心里有些不以为然,但脸上却丝毫不敢表露出来,毕竟只要沈昱说要去见官,自己这钱就一文也拿不到。 沈昱思考了一下,倒是有了一个主意,轻声道:“你们也知道,最近安陆府受旱灾,粮食的确有些紧缺,你们这粮食一定能卖出个好价钱,咱们只要等到查清粮铺所剩粮食数量之后,我再把粮食卖出去,就能还上你们的钱了。” “那,总得有个时限吧?”另一个粮商苦着脸问道。 “晁家给你时限了吗?”沈昱顿时变了脸色,冷笑道:“别以为我年纪轻就好欺负,我这是行好,才给你们卖粮食,我要是甩手不管,信不信,一文钱都别想拿到。” 大汉很想说不信,可是话到嘴边却很难说得出口,犹豫了半天,终于无奈地点了点头,却又不甘地威胁道:“那你信不信,要是我们拿不到钱,你们这辈子也别想安生。” “你放心,我这人一向不贪得无厌,再说了,如果这次合作得好,说不定咱们接下来还有再合作的机会呢。” 少提合作,这些粮商们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拿到钱,马上远离这块土地再也不回来了,所以沈昱的话基本上也没有什么人相信,打个哈哈就过去了。 散去的时候,沈昱终于得知了大汉姓徐名禅,乃岳州人氏,家中是百年的粮商,本想运米到安陆州赚一笔快钱,谁想到米是运到了,人却回不去了。 晁家在安陆州一共七个粮铺,昨天被王府的人封了之后,铺子就再也没有人动过,王府的这几个帐房一直忙到深夜,总算是把所有留下的粮食全都清点一空,连带粮铺里还有院子的仓房中,一共清点出两万三千石粮食,也就是说,徐禅的十万石粮食或许已经被晁家卖出去大半了。 “怎么会只有这么点?”这个数字有些出乎沈昱的意料,按徐禅的说法他的粮食运到安陆不过才十天,晁家就算卖得再快,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卖掉这么多,所以他肯定还另有存粮之处。 从沈昱不甘的眼神中,朱厚熜似乎已经预料到了什么,嘴角得意地勾起,拍了拍胸口道:“昱哥儿放心,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 第115章 打得一手好算盘 就在沈昱为找到晁家的存粮而绞尽脑汁时,此时的晁家却是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失去一个泰和祥并没有让晁横感到任何的心痛,反倒是那空手套来的十万石粮食足以让晁家的积蓄一下翻了几倍。 晁横早已经布局好了,用不了多久,一个属于自己新的粮铺便会重新出现在安陆州,到那时就算沈昱手握泰和祥又能怎么样? 在没有粮食的情况下,他又能支撑多久? 只是唯一让晁横感到可惜的,还是粮铺中还剩下的两万多石粮食,自己万万没想到沈昱发现得这么快,否则的话,又怎么会给他留下这么多。 “可惜了那两万石粮食,倒是便宜了沈昱那厮。”每当晁路想到那天沈昱那付凶神恶煞的模样时,心里还有些不舒服,这么多人居然让一个沈昱给吓到了,真是把脸都丢到姥姥家了,要是那时能提前走一会的话,也不至于所有的粮食都没能运出来。 坐在上首的晁横轻轻叹了口气,然后笑道:“我儿也不必纠结于此,虽说被沈昱占了些便宜,可是那些粮食怎么卖,都卖不出三万两来,我倒要看他怎么才能还徐禅他们银子。” “爹,现在粮价都已经涨到一两银一石米了,要是再涨一些,说不定真能让沈昱把钱给赚回来。” “怕什么。”晁横冷笑道:“我已经让人放出风去,三天之后万盛米行便会开业,到时候糙米每石只要六百文。” “六百文?”晁祥顿时一愣,吃惊道:“爹,这个价格咱们好像赚不到多少钱呀。” “是赚不到。”晁横冷笑道:“不光我们赚不到,他沈昱也别想赚到,只要咱们的风声传出去,他的米价就很难再卖到一两以上的高位,到时候他越降价,差的银子就越多,至于咱们的万盛米行到底什么时候开业……就看沈昱能够坚持几天的了。” 晁家的几个儿子终于恍然大悟,原来父亲早就已经看到了很远,只要沈昱手里的米全都卖光之后,剩下的米是什么价那就全由晁家说了算,到时候就算是重新涨回到一两银子的高位也不是不可能的。 就在众人一片兴奋之中,唯有晁家的长子晁祯似乎还保持着一丝清醒,犹豫了一下,轻声道:“父亲可曾考虑过兴王的态度?毕竟沈昱也算是王府中人,咱们这么样对付他,会不会兴王误会?” “放心。”晁横笑着摆了摆手,轻声道:“兴王的性格一向宽厚,从不做这种与民争利之事,再者说,沈昱在王府只不过就是一小小的世子伴读而已,最多只有世子能够支持他,至于兴王嘛……肯定会争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那万一……”晁祯似乎有些刨根问底之意。 晁横脸上闪过一丝不快,犹豫了一下,轻声道:“就算兴王出面,为父也有对付他的办法。” “那就好。”晁祯见父亲面色不悦,知趣地不在问起。 等到沈昱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王府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自己满脑子里都是想着怎么把这三万两的窟窿给填上,说句实话,自己真的不想采用最笨的方法,也就是涨价来凑齐这三万两银子,毕竟由于今年的大旱,老百姓的手中都不是很宽裕,若是米价还能降回到三、四百文一石,或许还能支撑过去。 可如果是一两银一石米的话,恐怕大多数百姓都得沦落为乞丐。 现在问题出来了,那自己该怎么凑齐这么多的银子呢? 就在沈昱一边琢磨,一边低头往前走的时候,突听旁边有人轻声喊道:“昱哥儿,这边来。” 谁在叫我? 沈昱疑惑地扭头看去,却见郡主身边的丫鬟彩珠正躲在暗处朝自己招手,自己顿时一愣,连忙走了过去,好奇地问道:“姐姐躲在这里做什么?” “还不是等你。”彩珠没好气地瞪了沈昱一眼,接着重重哼道:“你可真够狠心的,居然敢这么对待郡主。” “姐姐说的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沈昱心里咯噔一下,脑子里顿时反应过来应该是自己跟王妃的话被郡主听到了。 彩珠又瞪了他一眼,轻声劝道:“昱哥儿你是不是傻,王妃的意思都说得这么明显了,怎么你还不肯答应?难道你以为郡主配不上你不成?” 沈昱一下慌了神,连忙摆手道:“姐姐可千万别这么说,哪里是郡主配不上我,是我配不上郡主,我沈昱如今文不成武不就的,哪里是郡主的良伴之选,所以……” “所以你就只能辜负郡主的一片心意了?”彩珠替沈昱说完最后一句话,接着又瞪了他一眼,不耐烦道:“算了,不说这烦心的事了,我问你,听说你在外面欠了好多的钱,到底有没有这回事?”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没想到连姐姐都听说了。”沈昱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缓缓点了点头,简单说道:“是我弟弟被人骗了签下一份文书,现在有人朝我要三万两银子。” “三万两?”彩珠眼睛瞪得跟铜铃一般,惊讶地张大嘴巴半天都没有合上,确认沈昱的确不是在说笑话时,这才长长吐了口气:“原本以为你欠得少,郡主还想帮你一把,谁料你居然欠了这么多钱,就算把我给卖了都还不上这么多钱呀。” 看彩珠的样子有趣,沈昱忍不住笑出声来,轻声道:“麻烦姐姐回去告诉郡主,这件事我自己能够解决的,另外,以后虽然不容易见面,但那本《神雕侠侣》我会尽快写完,然后给她的。” “解决?你拿什么解决?”彩珠抱怨道:“那是三万两,不是三两三十两,要我说,干脆你自己就当郡主仪宾,只要你跟郡主成了亲,到时候看谁敢朝你要钱。” 这跟耍无赖又有什么区别,沈昱连忙摆了摆手,笑道:“姐姐把我原话跟郡主说了就是,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说完,沈昱便匆匆地走掉了,等他身影刚刚消失,彩珠身后的暗处中却是拐出一人,正是永福郡主,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沈昱消失的方向,心里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他在这种情况下都不愿意当郡主仪宾,难道他心里真的没有自己吗? 第116章 应声下跌的粮价 泰和祥终于重新开张了,水牌上的价格比前天要稍稍落了些,不过也维持在九百文一石的高位上。 沈昱并不想卖这么贵,可是自己不卖这么贵就还不起徐禅他们的钱,可就在泰和祥刚刚开门半天后,一条消息却在百姓中流传开。 有人说,三日之后,城中新开一家万盛米行,糙米的价格只需六百文一石。 这么一比较,卖九百文的泰和祥倒显得更像是奸商一般,但凡家中还有口粮食,还能坚持三天的,直接便转身走掉了。 想都不用想,沈昱也能猜到这绝对是晁家人的计策,鬼才知道三天后那万盛米行会不会开门,倒是害得自己连一点米都卖不出去。 就在这时,朱厚熜面带喜色地从外面匆匆赶了进来,看到沈昱时,连忙道:“昱哥儿,大好事,晁家存粮的地方我已经找到了。” 若是先前找到了,或许沈昱还比较兴奋,可是眼下…… 看到沈昱脸上流露出的一丝苦笑,朱厚熜顿时一愣,连忙催促道:“昱哥儿干嘛苦着个脸,咱们这就带人去把粮食给抢来,看他晁家能把我怎么样。” 这跟土匪的作派又有什么区别。 沈昱连忙摇头道:“殿下莫急,先听我解释。” “在路上解释也不迟,王浩已经找人去了,咱们一到就动手。” 沈昱这真的是吓了一跳,连忙摆手道:“这可不行,殿下快点把他给拦住,这粮食千万不能抢,一抢问题就大了。” “有什么问题是我解决不了的,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殿下,这件事可大可小,要是晁家把这件事捅到京城,到时候别说是王大人,恐怕连王爷都得受牵连,这事万万不能动弹。” 听说会牵连到父亲,朱厚熜总算是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着沈昱纠结道:“那你说咱们该怎么办?总不能让你就这么让晁家人欺负了去。” “那当然不会。”沈昱脑子快速一转,突然有了一个好主意,反倒是拉着朱厚熜匆匆朝外面跑了出去。 晁家并没有隐藏的意思,从徐禅那里骗来的十万石粮食除了卖的还有存在泰和祥的,还剩下大概五万多石,全都存放在自家位于西城的仓库中,平时雇了十几个人看守,主要不是为了防贼,更多的是为了防火。 等到沈昱跟朱厚熜匆匆赶到这里的时候,王浩早已经带人赶了过来,看到朱厚熜时连忙迎了上来,兴冲冲道:“殿下,你可来了,看到没,这人我都已经找来了,用不了一天就能把这里全都搬空掉。” 沈昱看了一眼他身后,居然有十几辆马车跟在后面,看这架势不把这搬空绝不罢休。 朱厚熜想到路上沈昱跟他说的话,没好气地瞪了王浩一眼,埋怨道:“谁让你喊他们来了,快把他们都赶回去,咱们这次不是来武的,是来文的。” “文的?”王浩大惊失色,自己做朱厚熜的小跟班也有几年的时间了,哪一次朱厚熜出马不都是来武的,什么时候改成文的了? 从王浩的眼神中,朱厚熜分明看出一丝惊讶,自己小脸一红,理直气壮道:“怎么,难道我在你眼里就是那粗鄙的莽汉不成?” 不是像,这分明就是呀。 王浩哪敢实话实说,连忙摆了摆手道:“殿下误会了,都是小弟鲁莽,没理会你的意思,我这就把他们赶走。”连忙一转身便朝那些车夫走去,不大会的功夫,所有的车夫便都散了去。 再回来的时候,王浩明显乖巧了许多,好奇地问道:“殿下现在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朱厚熜嘴角流露出一丝戏谑,指着不远处的粮仓道:“派人去把这粮仓给我封了。” “封了?”王浩顿时吃了一惊,这里面装的不光是那五万多石粮食,还有晁家本身几万石的粮食在,贸然把这里给封了,绝对会出大事的。 连忙摇了摇头,王浩苦着脸道:“殿下,这事太大了,我真不敢,再说了,把这里封了总需要个理由吧?” “当然有理由。”朱厚熜笑道:“告诉他们,就说岳州来的粮商把晁家给告了,官府调查取证期间,谁也不许动这里的粮食。” “可是……”王浩担忧道:“殿下,晁家可是安陆州最大的粮商,要是他家不卖粮,这安陆城非得乱了不可,这个罪别说是我,恐怕就连我爹都担不起责任。” 朱厚熜突然瞪了王浩一眼,冷哼道:“谁告诉晁家现在还是安陆最大的粮商?难道你不知道泰和祥现在姓沈了吗?” 王浩嘴巴慢慢地张大,像是悟到了什么,惊讶道:“殿下的意思是……” “没错,既然晁家连王府都敢惹,就得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沈昱看得清楚,朱厚熜咬牙切齿的样子,倒是有几分上位者的样子。 有兴王世子在背后撑腰,王浩还有什么不敢做的,立刻回到县衙找了几十个人,迅速把仓库给包围了起来,自己大大咧咧地来到仓库门前,一脚便把仓库门给踹了开,鼻孔朝天满脸欠揍的模样喊道:“谁是这里的管事,给小爷滚出来。” 仓库里的人虽然不认识王浩,但他身后这些皂衣的衙役却是看得清清楚楚,连忙有人迎了上来,小心地赔笑道:“这位公子,小的便是这里的管事,不知你有何贵干?” “有何贵干?”王浩瞥了他一眼,接着冷笑道:“有人把你们员外给告了,所以这里的粮食全都要被封存,带上你们的人马上给我滚蛋,一个也不许留在这里。” “封……封存?”那管事一下便傻了眼,连忙辩解道:“公子且慢,你可知这里是谁家的仓库,会不会是个误会?” “误会?开什么玩笑。”王浩冷笑道:“我当然知道这里是晁家的仓库,而且我也知道他仓库里存的粮食是他们没花一文套来的,封存再正常不过,有什么冤屈让晁家人去长寿县大堂去说吧,来人,把这里给我封了。” 第117章 笼络人心的机会 “你说什么?你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晁家中,晁横领着自己的几个儿子正在规划着未来的宏伟蓝图,打算让万盛米行冲出安陆走向湖广,谁料这个梦还没做完,就被仓库里管事的一番话给惊醒。 那管事苦着脸述道:“员外,这件事真的不怪我,你是没见到那些衙役,冲进来就把我们全都给赶出去了,现在粮仓已经被封条给封住,谁都进不去了。” “王鼎他哪来这么大的胆子?”晁横气得连长寿知县都骂了娘,吹胡子瞪眼睛地骂道:“他一年收老子几千两,居然还敢封老子的粮仓,他是真嫌这个官做得太久了吗?老子这就去县衙,看你怎么跟我解释。” 一旁坐着的五兄弟神态各异,老大晁祯琢磨了一下,轻声道:“父亲,这会不会是沈昱在其中搞事情?” “沈昱?”最近这个名字实在太过熟悉,晁横光想着怎么让沈昱背这个口黑锅,却不料沈昱的反应来得如此之快,而且如此之准,诚然,自己的确并没有很快就卖米的打算,可是这仓库被封的消息若是传来,肯定会对自己的新粮铺造成不可挽回的影响。 所以,考虑再三,晁横还是决定先去长寿县衙里打听打听消息再说。 等他带着晁祯来到长寿县衙的时候,却意外在门口吃了个闭门羹,门前的衙役态度虽然客气,但却咬定县令并没有在县衙,让晁横有什么事可以留下口信,等县令回来自己一定转告他。 从衙役对待自己的态度中,晁横敏感地查觉到了一丝不同,他并不相信衙役的话,封仓库这么大的事情,就算王鼎敢做,他也势必会给自己一个解释,而他现在连见自己面都不敢,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他知道凭他的能力没办法解决,所以才闭门不见。 沈昱呀沈昱,看来老夫这次是小瞧你了。 不过自己还有自己的杀手锏,晁横嘴角流露出一丝狠厉,一扭头:“走,回家。” 坐回到马车上,晁祯担心地问道:“爹,难道咱们就这样算了?” “谁说的?”晁横冷笑道:“沈昱敢让人封我的仓库,不就是想把他手头的存粮给卖掉吗?趁现在老百姓还没有反应过来,你立刻去把剩下所有的粮食全都买回来,我倒要看看他还能卖什么,到时候老百姓没有粮食吃,非把这安陆州的天给捅破了。” “妙,父亲的计策果然厉害,只是……”晁祯犹豫了一下,低声问道:“咱们该花多少银子去买粮食呢?” 想了想,晁横咬牙报了个数字:“最多七百文。” 晁祯很快安排人手去收购沈昱手中的粮食去了,就在他在忙碌的时候,沈昱也马不停蹄地忙碌着,自己首先找到的不是别人,正是岳州来的粮商徐禅。 面对沈昱的到访,徐禅心头还有些奇怪,见到沈昱之后,开门见山地问道:“沈公子可是给我送钱的?” 沈昱微微一笑,轻声道:“我是来跟徐掌柜谈生意的。” “谈生意?”徐禅一愣,冷笑道:“我跟你之间只有债务可谈,哪有生意可谈,沈公子若是没有别的事情,还是回去琢磨琢磨那些粮食该怎么卖吧。” 听到徐禅不客气的言语,沈昱也并没有生气的样子,目光微笑地从这些粮商的脸上扫过,接着淡淡道:“你们宁愿相信晁横那个骗子的话,都不肯相信我的话?徐掌柜真是让人大失所望,既然你们不想跟我谈,那我就去找其它的粮商去谈,我就不信了,几十万石的大买卖就没有人愿意去做。” “慢着。”看到沈昱转身欲走,徐禅终于忍不住了,狐疑的表情在沈昱淡定的脸上扫了一圈,一挥手道:“上茶。” 沈昱重新坐了下来。 等到茶水奉上,徐禅主动给沈昱倒了一杯,接着疑惑道:“刚刚沈公子说几十万石的大买卖,这是怎么回事?” 沈昱就知道,对于这些商人来说,危险与机遇都是并存的,只要自己抛下大饵,就不信他们不咬钩。 沈昱微微一笑,轻声道:“我猜徐掌柜来安陆州之前,晃家的人肯定跟你说过安陆州今年大旱的事情,所以你们才有机会把粮食运进安陆州来。” 徐禅点了点头,冷笑:“这有什么奇怪的。” “当然不奇怪,可是不知你注意到没有,今年安陆州大旱已成定局,粮食减产已是注定的事情,从现在到明年秋天,安陆州肯定需要大量的粮食,几十万石也许只是一个起步,难道徐掌柜就不想染指这门生意吗?” 几十万石的大生意。 徐禅心里顿时一动,虽然不想承认,但自己还是被沈昱的话给说动了,缓缓点了点头:“当然想,只是窥视这门生意的不光只有我一家,沈公子有什么好办法能保证我卖出去几十万石?” “徐掌柜是不是忘了?如今安陆州最大的米行全都在我手里掌握着,除了我,别人休想在安陆卖出一粒米。” 徐禅突然觉得小心脏扑通一阵乱跳,很久都没有过那种兴奋的情绪又重新回到自己身上,暗暗压下心中的兴奋,徐禅小心地问道:“那晁家呢?我可是听说他家的万盛米行三天之后就要开门了。” “呵呵。”沈昱笑着摇了摇头,自负道:“徐掌柜放心,别说是三天,就算三年,万盛米行也绝对开不了门,晁家现在所有的粮食都已经被封存在仓库中,一粒米都运不出来的。” 徐禅心中却发的惊讶,对于沈昱的能力却是有了一种别样的考量,再三斟酌之后,终于缓缓点了点头,小心地问道:“沈公子打算怎么一个合作的方法?” 总算是吓唬住了这个老狐狸,沈昱心里终于松了口气,接着淡淡道:“十天,十天之内我会给徐掌柜准备一万两白银,我需要你用这一万两白银给我运五万石糙米来。” “什么?”徐禅身后传来一声惊呼:“那每石糙米岂不是只有两百文?不行,这个价钱太底了,做不了。” “做不了是吗?”沈昱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轻轻哼道:“既然你们的实力不够,那我就去找别人谈。” 第118章 危难当头敢争先 “慢着。” 看到沈昱起身便要走,徐禅一下子就慌了,对自己来说,银子是必须要,但安陆州这么大的市场也不是自己想放弃的,毕竟湖广盛产稻米,像今年这种滴雨不落的时候差不多百年都不会遇到一次,若是不趁这个时间捞上一笔,岂不是对不起自己。 所以,哪怕沈昱给的价格够低,但只数量够多,自己依旧有很大的赚头。 沈昱像是早就料到徐禅会喊自己,嘴角带笑地转过身,淡淡道:“徐员外还有什么事吩咐?对了,欠你的银子估计还要些日子才能还上,你要是着急的话,就去衙门告我去吧。” 要是衙门能解决这件事,徐禅又怎么会把这件事拖到现在,见沈昱隐隐有翻脸之意,自己脸上的表情连忙舒缓了许,拉着沈昱重新坐下来,自己考虑了一会,轻声道:“不瞒沈公子,不是哥哥不想做这笔生意,可是你也知道从岳州到这里,这一来一回路费也耗费不少银子,你给我的利润实在太低了些,要不再让一点如何?” “让一点?那就让一点。”沈昱到是挺大方,笑眯眯道:“先前给你的价是二百文,我出到二百一十文,这总该可以了吧?” “就让了十文钱?”徐禅脸上露出一丝难色,有些心不甘情不愿。 “十文已经不少了,那可是几十万石的粮食,算下来也有几千两银子,徐员外要是嫌蚊子肉少,那就算了。” “哎哎,沈公子你急什么,生意嘛,不就是有来有往吗?”徐禅一方面的确想做成这笔生意,另一方面又担心沈昱不肯给银子,想了半天,赔笑道:“要不这样,沈公子先在这里等一会,我跟几个兄弟商量一下,用不了多久肯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好,快去快回。”沈昱这回也不着急了,端起茶碗慢慢喝了起来。 几个人粮商来到一旁的角落中,还不等徐禅开口,其中一人便迫不及待道:“徐大哥,这件事咱们千万不能答应,那沈昱明摆着就是想空手套白狼,这买卖不能越亏越大呀。” “是呀。”另一人也道:“沈昱不过就是一黄口小儿,哪有做生意的经验,别说是几十万石粮食,怕是就这几万石都不好出手,再者晁家势力那么大,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不出手。” 原本已经坚信的信念,在这些人的一顿忽悠之下,徐禅也变得摇摆不定起来,偷偷看了一眼沈昱,见他依然气定神闲地喝着茶水,似乎并不担心自己到底是如何想法。 犹豫了一下,徐禅终于开口道:“要是这次不答应沈昱,咱们的钱什么时候才能要回来?” “怕什么,他要是不给,咱们就去衙门里告他去。” “告?”徐禅冷笑道:“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咱们谁不清楚?要不是咱们上了晁家的当,如今能落得这个下场?这要是到了公堂之上,沈昱只要翻脸说沈鹤太小,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你觉得县令是向着他还是向着咱们?” “这……”那人顿时闭口,脸上露出悻悻之色,无奈道:“难道咱们还得一条路走到黑不成?” “我倒是觉得,这对咱们也是一个机会。”徐禅果断道:“安陆这次缺粮,少则一年半载,多则两年三年,现在沈昱又握着安陆最大的米行,每天卖出去的米都是天文数字,你没看他敢保证十天就能凑出一万两银子吗?这就证明他有这个实力。” “徐大哥,你不是被那小子的花言巧语给骗了吧?”对面一人面带深深的疑惑,接着冷笑道:“这买卖要做你做,我是绝对不会做的。” “你……”徐禅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犹豫了一下,言之凿凿道:“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咱们兄弟便举手表个态,愿意跟我做这笔买卖的,就举个手。” 说完,徐禅第一个把手举了起来,在他的想像中,大家都是合作这么多年的兄弟了,怎么着也能给自己一个面子,跟自己继续做下去,谁料最让他尴尬的是,当他的手举起来之后,居然连一个跟着的人都没有,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地避开了徐禅的视线。 “你们……”徐禅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最好的朋友背叛了自己一样,幽幽地叹了口气,无奈道:“那好,既然你们都不做,这笔买卖我接了。” “徐大哥,话也不能这么说。”又一人站了出来,沉声道:“买粮的钱虽说你是出了大头,可里面也有我们兄弟一万多两银子呢,你要想接这笔生意可以,但要先把我们的银子还给我们才行。” “你们……”徐禅气得脸色惨白,自己万万没有想到,在最关键的时刻,居然是自己的好兄弟们在自己背后捅了一刀,自己声音都开始颤抖起来:“我可以答应你们,不过我现在手上没有那么多的银子,要容我几个月才行。” “这个没问题。”几个人纷纷点了点头,直言道:“我们信得过徐大哥,只要你给我们签了欠条,沈昱的债就全归你了。” 徐禅心里还是有些没有底,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沈昱,假如这次他真的骗了自己的话,不光是赔上了自己这几十年的血汗钱,怕是连自己的家都保不住了。 可是不知为何,心里总有一个坚定的声音在告诉自己,沈昱绝对没有在骗自己,只要坚持下去自己一定会赚到大钱的。 徐禅都不知道这个头自己是怎么点下去的,倒是自己的那几个好兄弟一看自己点了头,立刻就把笔墨纸砚准备好,一张欠条迅速地写完,递到徐禅的手中。 手指上沾了朱砂,徐禅一咬牙便按了下去,拿到这欠条之后,剩下的几个人无不如释重负一般,连忙道:“既然这欠条已经写完,接下来这里就没我兄弟们什么事了,麻烦徐大哥记清楚上面的时间,三个月后,一万八千两银子可是要一两不少地给我们。” “少不了你的。”徐禅瞪了他们一眼,转身朝沈昱走了过去。 第119章 替王爷排忧解难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沈昱看到只有徐禅一个人走过来时,脸上露出一丝好奇。 徐禅坐下时,长长吐了口气,目光盯着沈昱的脸看了半天,终于还是认真道:“他们并不相信沈公子的话,所以……”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现在必须要还你们这三万两银子了?” 缓缓摇了摇头,徐禅心情有些复杂地说道:“他们不相信你,但是我相信,所以你欠他们的钱我会替你还上,假如……我是说假如你这次真的是在骗我的话……那我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哈哈。”沈昱突然笑了,而且还是那种肆无忌惮的笑,一边笑还一边拍着桌子,俨然一付乐得发疯的样子。 徐禅心里有些慌张,自己可是赌上了自己的一切,要是沈昱就这么疯了,自己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过还好,沈昱笑声渐渐停了下来,自己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明明比徐禅还要矮一些,却偏偏像个成年人一样拍了拍徐禅的肩膀,郑重其事道:“放宽心,回去之后多找些粮商,用不了多久,你的粮食就会不够用了。” 沈昱走了,徐禅却迟迟没有站起身,自己不知道自己这次做出的选择到底对还是不对,不过他唯一知道的是,按现在这个粮价,自己若是拿不到大批的货,恐怕赚的利润也不会太多。 起身时,徐禅特意回头看了一眼,看着这些曾经被自己当成兄弟的人,在危机来临时毫不犹豫地放弃了自己,嘴角闪过一丝淡淡的嘲讽,丢下四个字便走。 “鼠目寸光!” 他们到底是不是老鼠转世,沈昱并不得而知,眼下自己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很快,沈昱再次回到了王府。 刚一进门,正巧碰到彩珠从里面走出来,看到沈昱的时候脸上也没有往常那般的热情,反倒是横眉竖眼地瞪了沈昱一下,高傲地‘哼’了一声便走掉了。 搞得正要打招呼的沈昱一脸的茫然,手一摊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等到沈昱再次出现在兴王面前时,兴王正摆弄着自己闲暇时种下的花花草草,看到沈昱来时,脸上也并没有露出错愕的表情,毕竟最近发生的事情早就有人告诉过自己,自己对沈昱现在面临的困境也是心知肚明。 在他看来,就算沈昱足够的聪明,这件事也远非他能够扛得住的,那可是三万两白银,差不多是王府小半年的进项,他一个小小的世子伴读,又哪能一下拿得出这么多钱呢。 所以,他肯定会来找自己的,就是帮不帮他还在兴王的考虑之中。 沈昱见过兴王之后,也没有出声,就这么老老实实地跟在兴王身边,不时地给他递上剪刀、喷壶,看着他修剪着这些花花草草。 他不出声,兴王也不说话,两个人就这么默默地收拾了很久,直到兴王脑门上都见了汗,这才停了下来。 兴王看了沈昱一眼,欣赏道:“小小年纪,到是挺能沉得住气的,说吧,这次找本王,需要本王怎么帮你?不过咱们可提前说好,这三万两银子可不是随便就能借出去的。” 沈昱笑眯眯地摇了摇头:“王爷你误会了,区区三万两银子而已,怎么能劳动你的大驾,小子这次是有件事想跟你商量商量。” “哦?有事跟我商量?”一听沈昱不是借钱,兴王倒是产生了一丝兴趣,好奇地问道:“说吧,是什么事。” 沈昱轻声道:“我曾听人说过,王府的粮仓中常年都有几十万石粮食,不知道这件事是真是假?” “这……”兴王拿不准沈昱到底是什么意思,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没有几十万那么夸张,倒是有十几万石存货。” “嗯。”沈昱顿了顿,轻声道:“如果小子没猜错的话,王爷的这些存粮应该有很多都是陈年粮食,若是我能用新粮换你的陈粮,王爷打算出多少钱一石。” 兴王一瞬间便明白沈昱的意思,他这算盘居然打到自己的头上,不过自己一琢磨,这件事对自己其实也是一件好事,毕竟粮食放久了就会发霉,到时候不光是卖不出去价格,而且还得白白扔掉,若是有新粮能换陈粮的话,对自己倒也是一件好事,只是这价格…… 这么一想,脸上渐渐露出一丝笑容,兴王指着沈昱笑道:“好小子,主意居然打到本王头上了,既然你有这个打算,怕是早就已经想好价格了,说出来,让本王听听。” “新米五斗换一石旧米。”沈昱的确早已经想好,听兴王说起,连忙说了出来。 “这……”兴王不由有些肉痛,这样一来的话,自己的损失似乎太大了些,琢磨了一下,比划道:“新米七斗换一石。” “王爷,前些年米贱,不过一、二百文便能买到一石,如今米价已经涨到三、四百文一石,你这个价格实在有些不公道,要不你我各退一步,新米六斗换一石旧米如何?” 兴王考虑了一下,沈昱说的不是没有道理,终于点了点头:“那好,六斗就六斗,不过咱们可有言在先,你的米若是不好,我可不会花这个价钱的。” “王爷放心,我这去安排。” 泰和祥的大门刚刚开了一天,突然间又重新关上了,看热闹的百姓们说什么都有,有的说泰和祥的新东家赔不起已经跑路了,还有的说晁家的万盛米行马上要开门,这里的米就卖不出去的,更有人信誓旦旦道这里的米已经不多了,他们不过是惜售而已。 外面的人说什么的都有,沈昱却一直在忙碌着新米换旧米,刨去这几天卖掉的米,自己一共准备了两万四千石米,从兴王的粮仓中足足换回了四万石的陈米,光是在路上的时间就足足花了三天。 当三天一过,晁家的万盛米行并没有依约开门的时候,安陆州的老百姓终于慌了神,都知道粮价肯定会上涨的,要是现在不买,明天再涨价该如何是好? 就在第四天的早上,所有泰和祥的铺子全都敞开大门,水牌上清楚写了几个字:“糙米九百文一石。” 第120章 大明朝也玩限购 买还是不买,这个选择题其实很好做,家里有米的还在观望,家里没有米的却不得不去买,一时间泰和祥的门口人头攒动,倒是还有一些眼热的站在粮铺外面嘟囔着万盛米行开业的消息,听得百姓心里直痒痒,最后只能少买一些,希望这些米能支持到万盛米行开业的日子。 对此,泰和祥里的伙计也不以为然,不管你买多少,自己尽管卖就是,这样积少成多,一天倒也卖出不少米去。 此时的晁横也在人群之中,黑着脸的样子很是吓人,心里倒有些暗暗后悔,自己要是不贪图这十万石米,说不定现在卖高价米的就是自己,只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回过头时,自己沉声道:“去长寿县衙。” 时不待我,仓库里的米若是再不放出来,这安陆州的生意可全都被沈昱给抢去了,晁横心里急得像是燃烧了一团火似的,等他匆匆赶到长寿县衙时,门口的衙役倒没说县令不在,只是说县令吩咐过,今日身体抱恙,概不见客。 你一句不见客就把自己给打发了,自己平时给你送礼的时候你怎么从来不说这句话? 晁横一时气火攻心,也不管衙役的阻拦,直接便冲了进去。 衙役一看大惊,连忙追了上去,可是有晁家的几个兄弟拦着,只能眼睁睁看着晁横一直往里冲,当晁横来到县衙的后院时,一眼便看到后院中的大树下,一个熟悉的人影坐在躺椅上面休息,不是那王鼎又是谁。 “王大人真是好清闲,难道就不管老百姓的死活了吗?” 听到脚步声的时候,王鼎的眼睛便慢慢睁了开,看到晁横时,脸上也没有什么异样,慢慢地坐了起来,挥挥手,把追上来的衙役给赶了出去,自己笑眯眯道:“我倒是谁,原来是晁兄,几日不见,可别来无恙?” “哪里别来无恙,王大人难道不知,我晁家已经快有灭顶之灾了。” “哦?此话怎讲?”王鼎故意装糊涂地问道。 晁横冷笑道:“王大人总不会不知道封我粮仓的那件事吧?” “哦,原来晁兄说的是这个。”王鼎哈哈一笑,装作想起来的样子,接着叹了口气,抱怨道:“其实这件事跟我并没有多大的关系,我与晁兄之间可谓是兄弟之情,又怎么能做得出这样的事情?还不是……” 说到这,王鼎伸出一根手指,故意指了指天,接着轻声道:“王命难违,这不是我能够反对的。” “你是说这命令是兴王下达的?”晁横顿时一愣,不解道:“这件事怎么会跟王爷扯上关系了?” “唉,你说你那么大的王府搞谁不好,偏偏去惹那个沈昱,你可知他在王府的地位如何?” “地位?”晁横眨了眨眼睛,不解道:“他不就是一个世子伴读吗,能有什么地位?” 王鼎苦笑地摇了摇头,点着晁横冷笑道:“你呀,消息实在是太不灵通了,要是沈昱只是普通的伴读,王爷又怎么会这么帮他?人家可是王爷、王妃的救命恩人,你要搞他,得先问问人家同不同意。” 这一次,晁横真的是傻眼了,自己只当沈昱是普通的世子伴读,却从来没有想过其中居然还有这么样的纠葛,要是王爷出面的话,这件事还真的有些难办了。 纠结了一阵,晁横拉着王鼎到了一旁,压低声音问道:“王大人,你实话实说,如何才能把我的仓库给解封?” “这个……”王鼎面露苦笑,摇了摇头轻声道:“我与晁兄乃是多年好友,如今我也就不瞒你了,王爷交待得很清楚,什么时候沈昱把这个赚回来了,什么时候你这仓库才能解封。” “什么?”晁横眼睛都直了,要让沈昱把这钱给赚回来,自己不得等到粮食发霉了才行? “王兄救我。”晁横膝盖一软,直接跪了下去,苦苦哀求道:“我知道这件事我做错了,这仓库要是还不解封,这非得要了我的老命呀。” “晁兄你这是干什么。”王鼎连忙把晁横扶了起来,犹豫了一下,咬牙道:“要不这样,我去见王爷一面,看看能不能帮晁兄一把。” “多谢王大人。” 离开县衙之后,晁横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才走回家的,一进家门,自己便瘫坐在地上长长叹着气。 身后的晁祯连忙上前把晁横扶了起来,轻声道:“爹,你也别发愁,事情总会有解决的办法。” “解决?怎么解决?”晁横无奈道:“想要解决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手中有米才行,可是眼下咱们到哪里去找那么多的粮食来?” 就在这时,一旁边半天没出声的晁祥突然道:“爹,你忘了,沈昱那里不是卖米吗?” “沈昱?”晁横一愣,疑惑地问道:“快说说,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晁祥继续道:“爹,你仔细想想,沈昱手中不过就两万多石,这几天又卖出去了许多,剩下的不过半数而已,不如咱们把他手中的米全都买来,他不就没有米卖了吗?说不定还能还上徐禅的米钱,咱们的粮食岂不就能解封了?” 想法虽好,可是仔细这么一算,这三万两白银自己岂不是一两都没赚到?整不好还得搭进去许多。 不过现在已是晁家面临生死存亡之时,先想着怎么把生意抢回来才是。 想到这,晁横点了点头,咬牙道:“那好,现在立刻派人去买米,把沈昱手中的粮食全都买空。” 等晁家人分散开去买米的时候,这才注意到,昨天水牌上还写着的九百文一石,今天就已经涨到了一千文一石,泰和祥外面的老百姓一阵怨声载道,可是还不得不咬牙买一些回家。 一千文? 晁横心里又是一阵不舒服,一步错,步步错,这生意要是自己的话,现在岂不是赚发了。 现在只能看着沈昱大把大把地数着银子,自己却不得不咬牙把银子往他的手里递。 “掌柜的,你这里还有多少米,我们全都包了。”晁祥大摇大摆地进到泰和祥,摆出自己阔少的模样,张口便要包下所有的粮食。 倒是那掌柜瞅了他一眼,微微一笑,轻声道:“对不起公子,我们这米行有规矩,一人一天只能买一石。” “什么?”买米居然还有限制,晁祥一下傻了眼。 第121章 不断上涨的粮价 天下居然还有如此的怪事,自己拿着银子,却买不到米。 不光是一家这样,等到晁家几兄弟凑齐到一起之后,这才发现,原来整个泰和祥现在都在实行这个下政策,一人一天只能买一石,要把沈昱的一万多石全都买空岂不是需要一万多人? 晁横气得脸色发黑,目光不甘地望着自己这几个儿子,沉声道:“你们就不能想个办法,把他们的粮食全都买来?” “爹,我问了,人家说一天真的只能卖这么点。” “废物,连米都买不到,还有什么用。” 晁家几兄弟知道晁横心情不好,被骂得连头也抬不起来,就在这时,老四晁晏突然轻声道:“爹,其实也不是不能多买,就是……” “就是什么,吞吞吐吐的快点说。” 晁晏本想卖个关子,没想到差点惹火了晁横,连忙道:“爹,我去的那个铺子里有咱家以前的一个伙计,他说不是不可以多买,就是……得加钱。” “还要加钱?”晁横眼睛一黑,这一千文一石的粮价已经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要是还加钱的话,自己不光是骗人家的钱都吐了出去,恐怕还得倒搭许多。 可是一想到现在的情况,自己再不把沈昱手中的粮食买空的话,以后安陆州的市场就全都姓沈了。 长长吐了口气,晁横咬牙问道:“加多少?” “不多,一石要加二百文。”晁晏小心地伸出两根手指。 “二百文还不多?”晁横恨得牙直痒痒,一石加二百文,一万石这可就是二百万文,这败家仔居然还好意思说不多。 被骂的晁晏灰头土脸地缩了回去,老大晁祯轻声道:“爹,沈昱这招分明就是冲着咱们来的,要不,咱们还是从外地调粮吧?” “外地的粮当然要调。”晁横沉声道:“可是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不能让沈昱继续再卖粮,再让他卖下去,安陆州的粮食恐怕全都被他给霸占了。” “那,就多掏二百,先把万盛米行开起来,大不了就按进价去卖,反正沈昱手中没了粮食,只能看着咱们卖。” 别说多掏二百文,就是多掏一文钱都像是在剜晁横的心一样,自己考虑了半天,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好吧,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务必要把沈昱手中的粮食全都买下来。” 得,既然父亲都发话了,晁祯又怎么不会去办,带着几个兄弟准备好了银票,只是等到第二天一早,他们来到泰和祥的时候,却差一点把鼻子气歪了,一日不到,水牌上的价格居然又变了,这回直接来到了一千两百文的价格,要是再加价的话,岂不要一千四百文? 晁祯心里恨得牙直痒痒,不光是他恨,四周的百姓也都在骂,可是骂归骂,闹归闹,这粮食总是要买的,不然的话一家老小天天吃什么。 看着四周越聚越多的人群,晁祯心里觉得就算是自己花高价把粮食全都买下来,也能高价地卖出去,算起来终究还是不会亏太多的。 想到这,晁祯迈步进到米行中,本来今天米行就没太多的生意,掌柜的跟伙计也都比较清闲,看到晁祯进来的时候,伙计笑眯眯地迎了上去:“客官这是打算买多少米?” 晁祯一付欠揍的样子哼了一声,摆了摆手道:“数数你家一共有多少米,我全要了。” “全要?”掌柜的先是一愣,接着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笑眯眯地说道:“客官,本店现在有规定,一人一天只能买一石米。” “少跟我废话,不就是一石多掏二百文钱吗?老子给得起。” 得,一看这位公子门清,掌柜只好点了点头,铺子里的米是有数的,很快便得出一个准确的数字,晁祯倒是很爽快地付了银子,把米全都给拉走。 同样,在泰和祥的各个铺子里上演着同一出闹剧,从白天一直忙到了晚上,总算是把所有的糙米拉回到晁家的院子里,这些米可是关系到晁家的生死,晁横再也不敢轻易地放到外面仓库里。 看着这些高价买回来的粮食,晁横也是一阵肉疼,连忙吩咐人去散播消息,明天万盛米行准备开业,米价一千五百文一石。 一千五百文的价格虽高,但对于那些等米下锅的老百姓来说,却是不得不咽下这个苦果。 晁横一边准备新店的开业,一边又去长寿县衙,盼着这次沈昱拿到银子之后,能把钱还给徐禅,也就顺利地解封自己的仓库,王鼎听到时倒是满口答应,至于有没有去办,就让人有些怀疑了。 晁横暂时并不着急,毕竟自己这一万多石的粮食还能坚持一阵子,另外自己也派人去外地买粮,相信用不了十天半月就有粮食到了。 第二天一大早,晁横便早早从床上爬了起来,特意换了一身新衣,打算讨个好彩头,另外又让人准备了小三牲,祭奠一下自己的祖先,请求祖先保佑晁家,等到这些事全做完之后,自己喜气洋洋地迈着方步,打算去新开的米行见识一下开业的火爆。 可就在自己刚要出门的时候,晁祯却行色匆匆从外面跑了进来,看到晁横的时候,嘴唇哆嗦道:“爹,出事了。” “又出什么事了?”晁横吓了一跳,忙不迭地问道。 晁祯苦着脸道:“泰和祥刚刚放出的水牌,上面写的是一千两百文一石。” “什么?”晁横顿时大惊失色:“昨天不是把他们的米全都买光了吗?他们怎么还有米?” 晁祯一摊手:“昨天的确是买光了,谁知道他们这是从哪里搞来的米,要不我去查一查?” “现在查还有个屁用?”晁横随口骂了一句,咬牙切齿地想了想,连忙吩咐道:“立刻通知人,马上把米行的价格改了,改成……一千一百五十文。” 晁祯接到晁横的命令很快便跑掉了,只是晁横脸上的表情远没心里那么的轻松,自己最害怕的不是沈昱有多少米,而是担心他会一直压着自己往下掉价,这样一来,自己花高价买来的米可就全都砸手里了。 果不其然,等晁祯再次回来的时候,就告诉晁横一个令人沮丧的消息,泰和祥的米已经掉到一千文一石了。 第122章 不停下跌的米价 别看只少了区区五十文,但很多人都宁愿去泰和祥买便宜一点的,也不愿意到万盛买更贵一些的米,晁横听到时不由一阵头痛,自己知道若是不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的话,自己这些米全都得砸在手里。 问题的关键不在于自己的粮价降多少,而在于沈昱手中的粮食是从哪里来的,他还有多少,若是他就这么跟自己扛下去的话,恐怕两个人都赚不到钱。 考虑了很久,晁横做出了两个决定,沉声吩咐道:“去把水牌的价格也改到一千文一石。” “爹,那咱们可就赔钱了。”晁祯连忙提醒道。 “我知道。”晁横横了晁祯一眼,接着又道:“另外,派人帮我约一下沈昱,我想跟他见一面。” “爹,你见他干什么?要不有什么话你告诉我,我替你去见他。”晁祥对沈昱并不陌生,主动提了出来。 晁横摇了摇头,无奈道:“这件事你出面不太合适,我打算跟沈昱谈一谈,粮价再这么降下去,我和他都赚不到钱,所以大家还是保持一个默契的价格才是。” 晁横说到做到,很快,一张大张的贴子便送到了王府,门正李季接到贴子的时候还以为又是谁来拜访兴王,可是当他看清上面的名字之后,自己一下便愣住了,不敢相信地确定问了一句:“这张贴子真的是给沈昱的?” 晁祥点了点头:“就是给沈昱的。” “那好吧,你在这等等,我去去就来。”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居然还有人会给沈昱下请帖,李季心里一阵好笑,等到他来到世子的院子里,却根本找不到人,再一打听,沈昱这几天根本就没有回来,就连世子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没办法,李季只能是拿着请贴回到门口,把事情的原委一说,晁祥顿时也急了,要知道外面的价格战还在进行之中,一刻找不到沈昱,价格就有可能还往下跌。 晁祥心里急得像是有团火在烧一般,可是却又无可奈何,无论怎么问,也无法从李季口中问出什么,只能悻悻地离开王府,回去禀报晁横。 就在晁横接到晁祥消息的时候,最新的价格又已经送到自己面前,不出所料的是泰和祥的价格又往下跌了一百文,现在只有九百文而已,晁横听到时心脏病差一点都要被气得发作,可是只要自己一刻找不到沈昱,双方的价格战就一刻不会停止,自己为了这些粮食已经把自己的口碑给赔进去了,要是再这么赔下去的话,非把老底都给赔进去不可。 想到这,晁横咬牙切齿道:“让所有人都出去给我找,一定要找到沈昱不可。” 此时的沈昱,果然不在王府,也不在清水巷的家中,与世子朱厚熜出现在文家的书坊中,当文骞读过沈昱拿来的前三个故事时,眼前顿时一亮,沈昱的文风虽与最近流行的文风有些不大相近,但却从另一个角度诠释了人间的情爱,尤其是鬼神的加入,更是让情节更加的丰满,引人入胜。 拿着沈昱的手稿,文骞却是怎么也不肯放下,一连三章从头看到尾,再抬起头的时候,目光已经带上了一丝惊艳,挥舞着手中的文稿问道:“沈公子打算印多少册?” “这……”沈昱犹豫了一下,伸出了一根手指:“一千册。” “才一千册呀。”文骞的眉头明显皱了皱,低下头像是在考虑着什么。 难道是嫌弃自己印得太少了? 沈昱心里一慌,连忙解释道:“不是我不想多印,只是最近有些麻烦事需要很多钱,所以只能先印一千册。” 文骞连忙摆手,笑道:“沈公子是误会我的意思了,我的确是觉得你印得有些少,像这样的话本一千本哪里够卖,不如这样,你把这话本卖给我,我按字数算钱如何?” “字数?”沈昱眉毛一紧,脑子里倒是浮现出后世的一种场景,不由哑然失笑道:“文掌柜打算给我多少?” “这个……”文骞犹豫了一下,咬牙伸出一个巴掌:“千字五十两。” 沈昱似乎被这个数字给吓到了,要知道自己身为世子伴读,每个月在王府拿到的也不过二十两左右,而文骞一开口就是千字五十两,可谓是诚心满满。 如果给沈昱一个选择,自己倒是宁愿按书价去分成,可是又一想这个时代帐目哪有那么透明,文骞每个月卖了多少本书自己又怎么能监管得到,所以五十两倒也是一个适当的价格。 点了点头,沈昱笑道:“文掌柜给的价格也算是公道,那就这样算,接下来每个月我都会给你三本书,假如文掌柜觉得这本书赚不到钱的话,也要及时通知我一声,以免赔得更多。” “昱哥儿说笑了,此书只会大卖,又怎么会赔钱。” 总算是了结了一番心事,到是出来的时候,朱厚熜拉着沈昱非要让他请客,毕竟刚刚那三本书就卖了近三百两银子,对朱厚熜来说,这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 朱厚熜最爱的酒楼,自然非蜀香园莫属,只是从这里到蜀香园还有一段路,就在两个人有说有笑地朝那边走时,前面突然出现几个人影,看到沈昱时,连忙冲了过来,伸手便向他抓了过来。 沈昱吓了一跳,不认不识的这些人是干什么? 自己脚步连忙一收,接着便插到对方两腿中间,轻轻这么一扫,那人立刻‘扑通’一声,仰面摔倒在地。 “你们是什么人?当街抓人,就不怕吃官司吗?”沈昱把朱厚熜挡在身后,厉声地问道。 看到沈昱一招便将一人放倒,朱厚熜顿时信心十足,居然摆出一个太极拳的起手势,大声喝道:“快点报上名来,不然让你们尝尝我的厉害。” 我的乖乖。 沈昱脑袋一疼,自己都跟他说了多少次了,自己教他的乃是养生功夫,拿这种拳去打人,跟找死又有什么区别。 不过自己又不好打消朱厚熜的积极性,只能暗暗又挪了挪,挡到朱厚熜的身前。 对面的人终于意识到沈昱也并不好惹,连忙讨好地笑道:“沈公子千万别误会,我们是晁员外的人,晁员外想跟沈公子见上一面,刚刚有些鲁莽,还请沈公子莫怪。” “晁横?”沈昱脱口而出,接着坚决地摇了摇头:“不见。” 第123章 这顿饭有人请了 见识过沈昱的厉害之后,几个人谁还敢拦着,只能眼睁睁看着沈昱跟朱厚熜离开此地,几双眼睛面面相觑了一会,连忙让一人回去通知晁横,剩下几个尾随着沈昱追了下去。 “昱哥儿真是厉害,那晁横也不是好惹的主儿,如今都得看你的脸色行事。”朱厚熜几次回头看着跟在后面的那些人,对沈昱佩服得是五体投地。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晁家家大业大,怎么是我能比得过的?”沈昱苦笑了一声,要不是晁家这次的确做得有些欺人太甚,自己真的不想对上他们。 倒是朱厚熜无所谓道:“现在比不上,不代表以后也比不上,我看好你的。” 沈昱心中暗忖道:“只要历史的车轮不发生大的变化,你能够坐上皇帝的宝座,到时候什么晁家不晁家,又怎么会放在自己眼中,不过眼下嘛,还是老老实实夹着点尾巴的好。” 说说笑笑之间,两个人来到了蜀香园,一进门,沈昱便低声跟朱厚熜道:“今天咱们这顿饭肯定有人请了,千万不要给我省钱,什么贵就点什么。” 在朱厚熜的眼里,哪有省钱这一说,尤其是听沈昱这么一说,自己更加的兴奋,什么菜单不菜单的,连看都不看一眼,张口便是可贵的菜一样来三份,两份送到王府,一份自己跟沈昱享用。 果然是世子,出手就是不凡,掌柜乐得嘴都不知道咧得有多大,连忙跑到后厨张罗去了。 就在这个功夫,两个人到了二楼的雅间中,推开窗户往下望,只见晁家人正在楼下徘徊,抬头时刚好看到站在窗前的沈昱,这回心中顿时大定,又派出一人回转,只等晁横的到来。 反正早晚都会见面,沈昱也想听听晁横到底是什么意见,毕竟自己并没有做好当商人的准备,这钱还是让晁横去赚好了。 不过前提是,你可以赚你的钱,但千万不要欺负到我的头上来,要不然的话,自己的反击也够你喝一壶的。 果不其然,等到酒菜刚端上来的不久,意料之中的敲门声便响了起来,沈昱上前把门打开,看到站在外面乃是一富态的中年人时,心里更加有把握,却故意问道:“不知老丈找谁?” 老丈? 晁横还没开口,心里就有些不舒服,难道自己真的很显老吗?还是沈昱早就知道自己的到来,所以才故意这样说的? 不管怎样,沈昱的第一句话还是把自己原本想说的话给噎了回去,晁横面带微笑地一抱拳,轻声道:“想必这位便是沈昱沈公子吧?” “老丈千万不要这么说,我的确是沈昱,但并不是什么沈公子,老丈叫我一声昱哥儿就好,不知老丈尊姓大名?” 这不是明摆着聪明装糊涂吗,自己就不信他不知道自己是谁。 晁横忍住心中的不耐烦,故做亲切道:“在下晁横,想必昱哥儿应该听过这个名字吧?” “原来你就是晁横?”沈昱的脸啪的一下就撂了下来,冷笑道:“晁员外可真会做生意,欺我三弟年幼,居然敢骗他签下文书,怎么,你这次来,是想将那三万两白银还我?” “呵呵,其实这都是误会。”晁横讪笑道:“昱哥儿能不能让我先进去再说?” “不能。”沈昱干脆地摇头道:“三万两银子对你来说不算什么,但对我家来说可是天文般的数字,今天要么你还钱,要么直接就走人。” 晁横没想到,别看沈昱年纪不大,但行事居然如此果断,居然连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搞得自己先前想好的话眼下连一句都没法说出来。 见沈昱果然又要关门,晁横连忙伸手顶着门,忙道:“昱哥儿听我说,这银子肯定会还,不过有件事咱们要先商量好再说。” “什么事?”沈昱依旧没有闪开的意思。 晁横连忙笑道:“我与昱哥儿第一次见面,心里就觉得十分投缘,要不这样,今天这顿饭算我请客如何?” “你当我是差这一顿饭的人吗?”沈昱的话听得朱厚熜一阵暗乐,生怕这个倒霉蛋跑掉,连忙道:“昱哥儿你也是的,晁员外可是咱们安陆州的名人,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就给他一个机会如何?” “那好吧,看在世子的份上,这次就给你一个机会,不过我提前说好了,这顿饭可不便宜。” 开什么玩笑,你可安陆州打听打听去,晁员外是差钱的人吗? 晁横一进门,故意装做才知道的样子惊讶道:“不知殿下也在此,真是失礼,失礼。” 朱厚熜笑着招呼道:“晁员外不用客气,既然这顿饭是你请客,我还要多谢你呢,来来来,快点坐下。” 等晁横坐下之后,沈昱也坐了下来,自己跟朱厚熜两个人居然连话都没说,拿起筷子便大口吃了起来。 两个人狼吞虎咽的样子有些吓到了晁横,他们这是多久没吃过饭了,怎么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自己? 菜是一道接一道地上来,直到这张桌子都摆满之后,晁横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毕竟自己也不是不知道菜价的人,一看这些菜就知道今天这桌没个十几两银子别想走,敢情这两个人早就猜到自己会来,就在这里等自己呢。 心里就算不舒服,晁横嘴里也不好说什么,好不容易抓到沈昱喝水的机会,连忙见缝插针道:“昱哥儿最近的生意挺火爆的呀。” “还不是托您的福。”沈昱瞪着感激的目光看着晁横。 他这么一说,晁横心里更不舒服了,他这明摆着不就是在嘲笑自己吗? 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晁横沉声道:“既然昱哥儿心里也清楚,那老夫就把话挑明了吧,咱们这粮食不能再这么降下去了,再降的话,咱们谁都没有钱赚。” “晁员外你是不是误会了?” 沈昱把筷子一放,擦了擦嘴笑道:“我从开始就没打算从这粮食的生意里赚多少钱,我只是想把徐禅的三万两银子还上就可以了,要不晁员外行行好,把我手里的粮食全都买了,然后你爱卖多少钱就卖多少钱,跟我没半毛钱的关系。” 还买? 晁横想到自己花出去的那一万多两银子,还有沈昱手中那不知多少的粮食,头顿时痛了起来。 第124章 一代新人换旧人 雅间中一下安静了下来,气氛似乎变得有些古怪,就在这时,朱厚熜突然把筷子一放,拍了拍肚子满足道:“总算是吃饱了,我们也该走了,这顿饭就多谢晁员外请客了。” “殿下客气了。”晁横脸上的笑比哭还要难看,几次想要开口,却又觉得沈昱的条件实在过于苛刻,可是又不甘心让他就这么走掉,就在这时,沈昱突然停住了,脸上露出一丝犹豫,然后抬头看着晁横轻声道:“晁员外,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沈公子请讲。”晁横连忙点头。 “如今安陆大旱,民不聊生,若是粮价一涨再涨,到时民怨四起,恐怕会出大乱子,不光是安陆民心不稳,恐怕也会波及到晁家的安定,所以,我若是晁员外,只会将粮价压到最低,钱,可以慢慢赚,只愿能平安渡过这次危机,晁员外觉得如何?” “这……”晁横心中满是借这次旱情大赚一笔的想法,他人的死活与自己又有何干系?至于民心不稳,那也是官府应该考虑的事情,跟自己无关。 从晁横沉思的表情上,沈昱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抱拳道:“刚刚只是小子无心之言,晁员外就当是耳旁风罢了,对了,有件事我还要告诉你,明天粮价会降到六百文一石,晁员外若是有兴趣全部买下,直接找我即可。” 六百……文? 晁横脸上的表情瞬间便凝固住,在那一刻,自己心里真的动了杀机,沈昱这一招无疑是把自己往死路上逼,要知道自己刚刚花重金买了他一万多石粮食,若是粮价一下掉到六百文的话,岂不是折半? 更何况,沈昱还只是说这是明天的价格,若是一直这么跌下去的话……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沈公子留步。” 眼看沈昱已经快要下楼,晁横连忙喊了一句,看到沈昱回头看着自己,晁横忍住心中的不快沉声道:“沈公子就不能给老夫留一条生路吗?要知道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 沈昱嘴角闪过一丝嘲讽,冷笑道:“晁员外在做这件事之前,可曾想过给我留条生路?” 晁横果然不语,脸上的表情就已经告诉了沈昱答案。 “呵呵。”沈昱笑着转过身,突然大声念了两句话:“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 什么前浪、后浪的,等晁横明白过来沈昱想要表达的意思时,早就已经没了两个人的踪影,自己扶着门框站了好久,终于长长吐了口气。 就在这时,楼里的伙计匆匆走了上来,冲着晁横微微一笑,轻声道:“晁员外可吃好了?” “吃什么吃,气都气饱了。”晁横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看伙计那付纠结的模样心里立刻明白了什么,冷笑道:“不就是饭钱吗,难道还能少了你的?一共多少银子?” “安陆谁不知道晁员外乃是首富,区区五十两银子怎么能难得住你。” “你说什么?”晁横掏钱的动作一停,目光惊讶地看着伙计,重复问道:“五十两?就这么一桌能值这个价?你是不是当我好骗呢?” 说完,晁横一把就抓住伙计的衣领,恶狠狠地盯着他。 伙计吓了一跳,连忙解释道:“晁员外,小的怎么敢骗您,刚刚世子来时,不光是点了这么一桌,同样的菜一共点了三份,这里只是其中一份。” “那剩下的两份呢?”晁横追问道。 “全都送到王府里了。” 晁横眼前顿时一黑,哪里还不明白自己又被沈昱给耍了,松开伙计之后,气乎乎地从怀中掏出五十两的银票,往伙计脸上一甩,直接走掉了。 两个人的第一次见面,可谓是不欢而散,走在路上的晁横开始盘算着,沈昱手中到底会有多少粮食,泰和祥交到他手里的时候,只剩两万多石,加上最近卖掉的,还有自己收来的一万多石,他手里应该不会有很多。 可是从他笃定的表情上看,他似乎并不害怕自己把他的粮食全都收购掉,他是真的有恃无恐,还是在诈自己? 晁横不能确定沈昱到底用的是什么计,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如果明天泰和祥的水牌价真的掉到六百文的话,自己一万多两银子就已经打了水漂。 赌,还是不赌? 对于晁横来说,又到了一个选择的时候。 浑浑噩噩之中,晁横终于回到了家,刚一进门,几个儿子便迎了上来,还没开口,从晁横脸上的表情上就能看出来这次谈判并没有带回什么好消息,老大晁祯轻声问道:“爹,那沈昱怎么说?” 晁横幽幽道:“他说明天粮价会跌到六百文。” “六百文?”晁祥顿时大惊失色,惊讶道:“爹,那咱们岂不是赔大了。” “闭嘴,还不是你。”晁横突然暴怒,一抬手,一巴掌便扇到了晁祥的脸上,打得晁祥就是一愣,也不知哪里有自己的错。 他哪里错,不过是晁横心中不快,找个机会发泄一下罢了,打完之后,自己也终于下定了决心,沉声道:“你们几个再去泰和祥给我打听打听,他们还有多少存粮,明天只要他们敢挂六百文一石,就全部收购进来。” “爹,可是……”晁祯本想再劝几句,一看晁横脸上恨恨的表情,到了嘴边的话立刻咽了下去,连忙点了点头道:“爹,我知道了。” 晁横憋着一口气,要从沈昱身上找回自己丢失的面子,而几个儿子询问之后,带给自己的结果也是颇让自己感到满意,问遍了泰和祥所有的铺子,里面的粮食也不过只有三、四千石左右,沈昱真以为就这么点粮食就能打垮自己吗? 还什么长江后浪推前浪,自己就让他看看,前浪的威力到底如何。 晁横总算是睡了一宿的好觉,第二天一大早,自己便带着几个儿子直奔城中最大的一间泰和祥,这里曾经也是自己最愿意来的地方,如今却变成了别人地盘,心中自然也是有些不舒服。 不过不舒服也只是一阵,只要自己买空了沈昱手中的粮食,他自然就会乖乖退出泰和祥,到时候这里还是自己的。 就在晁横憧憬着自己的好日子时,从泰和祥中却走出一个熟悉的人影,远远的便见到沈昱笑眯眯地走了过来:“晁员外,今天可是来买米的?” 第125章 你敢买我就敢卖 虚伪、假惺惺、道貌岸然…… 晁横心里把自己会的成语全都给沈昱用上了,只是脸上却浮现出虚伪的笑容,笑眯眯道:“沈公子果然是料事如神,怎么样,今天你有多少米,我晁家全都包了。” “米倒是还有一些,只是却不能全都卖给晁员外。” “这又是为何?” 沈昱一指还在排队的百姓,淡淡道:“晁员外是不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太好?看来昨天我跟你说了那么多话全都是白说了,就这么跟你说吧,米是用来吃的,不是用来炒作的,晁员外想赚钱,我沈昱自然不会拦着,可是如果你赚的钱却是建立在吃百姓的肉,喝百姓的血上面,那我沈昱就两个字‘不行’。” 如此铿锵有力的声音,自然也被附近的人听到,百姓中也有胆大的人开始为沈昱叫起好来。 晁横脸上的表情越发的脸看,面色铁青地盯着沈昱,一字一句道:“沈昱,你真的打算与我为敌?” “那就看晁员外怎么选择了。”面对晁横的威胁,沈昱丝毫没有惧怕之色,表情平静得让人很难相信他今年才十三岁。 “好,好,好。”晁横一连说了三声好,嘴角闪过一丝狰狞,咬牙切齿道:“我倒要看看你手里的粮食还能坚持几天。” “那就请晁员外试一试吧。”沈昱一转身,比划了一个请的动作,接着笑道:“晁员外不会不知道泰和祥的新规矩吧?想要把粮食全都买下,每石必须要加两百文才行。” 又是两百文。 晁横心里恨得牙直痒痒,只是犹豫了片刻,便点了点头:“全都依你,一共多少粮食,全都给我拉出来吧。” “不多,也就一万五千石。” 看着沈昱那张欠扁的脸,晁横却是很难相信他的话,吃惊道:“你怎么还有这么多粮食?你莫不是在骗我?” “粮食从哪里来,就不劳晁员外费心了,一句话,买还是不买,你要是不买,我还有别的事情,恕不奉陪了。” “买,我买。”更贵的自己都买了,没理由不买这些便宜下来的。 带着晁家的这些伙计忙活了一天,总算是把沈昱的粮食全都给运回到了家中,可是等晁横刚一进门,晁祯便匆匆走了出来,面带忧虑道:“爹,不对劲呀。” “哪里不对劲?”晁横心里一慌,连忙问道:“难道沈昱卖咱们的不是糙米?” “米到是那个米,只是……”晁祯犹豫道:“我记得徐禅卖咱们的都是去年的新米,为何买来的却是好几年的陈米?” “你说什么?”晁横心里顿时一惊,新米、陈米虽然都是米,但陈米一般都会比新米便宜一些的,自己一直以为沈昱卖的是自己剩在泰和祥的粮食,哪想过他卖的居然是陈米。 连忙把晁祯推到了一边,晁横三步并成两步来到后院,到了仓库边随便打开一袋粮食,从里面掏出一把,只是看了一眼,心里顿时沉了下去,接着咬牙切齿道:“好你个沈昱,居然敢用陈粮来骗我,我与你没完。” 说完,晁横便要去找沈昱算帐,倒是晁祯连忙把他给拦了下来,低声劝道:“爹,这件事就算你去找沈昱,也没办法把钱要回来,谁让咱们先前没问明白,沈昱肯定一口咬定不会松口的。” “那该怎么办?难道就吃这么一个哑巴亏不成?”晁横恨恨道。 “怎么会。”晁祯脸上闪过一丝冷笑,轻声道:“他可以卖咱们八百文,咱们就可以卖一千文,只要他手里没粮,怎么斗他都斗不过咱们。” “好,明天便让人把水牌价改成一千文,我倒要看看沈昱手里还有没有粮食。” 就在晁家父子在琢磨怎么对付沈昱的时候,沈昱自然也没有闲着的意思,晁横料的不错,自己手中的确已经没有多余的粮食了,而徐禅的粮食还不知道几天才能到,如果自己想跟晁家抗争到底的话,势必要找一些粮食,来渡过这一段空档期。 而如今的安陆州,除了晁家被封的那十几万石粮食之外,也就只有兴王手中有足够的粮食,至于他能不能帮自己,沈昱还真没有多大的把握。 不管怎么样,王府已经帮了自己许多,这几天泰和祥里的伙计全都是府中抽调人来帮忙,若不是他们,沈昱连哭都没地方哭去,如今手里的粮食都已经卖光,自然轻松许多,自己给每个人封了一个大红包,也算是自己一点心意。 就在同时,沈昱也把除了泰和祥总店之外的其它店铺全都关闭,这些铺子虽然看起来赚钱,却要付给晁家租金的,能省一点是一点。 该怎么说服王爷,沈昱心里实在是没有谱,就在自己刚刚回到世子院子的时候,却见朱厚熜身边的梦玉匆匆跑了过来,拉着沈昱来到一旁,低声问道:“昱哥儿可知道府里来了客人?” “客人?”沈昱一愣,摇了摇头不解道:“这么大的王府来客人不是很正常的吗,再说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怎么能没关系?”梦玉恨铁不成钢地道:“难道你这辈子真的不打算再见郡主了?” 永福? 这些日子以来的忙碌与担忧,似乎冲淡了自己对永福的思念,只是当梦玉提到那个熟悉的名字时,一个美丽的倩影立刻浮现在沈昱面前。 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沈昱勉强笑道:“你说的哪里话,郡主身份高贵,哪里是我能够轻易见的。” “切,真虚伪。”梦玉瞪了他一眼,冷笑道:“你能骗得过别人,却骗不过我们,谁不知道你在王妃面前说的那些话,你呀,就是煮熟的鸭子……嘴硬。” “啊?”沈昱万万没想到,那些话居然也能流传出来,脸上不由闪过一丝尴尬,连忙摇了摇头道:“算了算了,都是过去的事了,对了,你刚刚要跟我说什么?” 梦玉瞪他沈昱一眼,接着无奈道:“王妃的亲外甥刚刚到此,我可是听说,他这次可是冲着郡主仪宾来的,昱哥儿自己好好掂量掂量吧。” 第126章 少年的良好感觉 梦玉走后,沈昱独自在房中坐了好久,直到太阳西沉时,自己这才长长叹了口气,脸上不由露出一丝嘲笑,轻轻扇了自己一个耳光,自言自语道:“想那么多干什么,郡主哪是你这种小人物能配得上的。” 说罢,沈昱长身而起,一推门刚想出去,却吓了一跳,只见朱厚熜不知何时正躲在门口,表情有些复杂地看着沈昱,几次欲言又止之后,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一付过来人的样子拍了拍沈昱的肩膀,一句话都没说,转身便走掉了。 沈昱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自己刚刚的话,不过看他的表情,应该是没能逃过他的耳朵。 收拾好心情,沈昱朝着后院的方向走了去,远远的正好看到付斌匆匆朝这边走来,沈昱好奇地问了句:“付总管这般匆匆是要去哪?” “找人。”付斌随意瞥了一眼,正要继续往前走,脚步突然一顿,扭头看清身边的居然是沈昱时,连忙拉着他的胳膊道:“昱哥儿刚好在这,快点跟我来,王爷现在正找你呢。” “找我?”沈昱顿时一愣,好奇道:“傅总管可知王爷找我有什么事?” “这……”傅斌犹豫了一下,看看左右无人,压低声音道:“我可是看在咱们兄弟之间关系不错的份上才告诉你的,王妃娘家的一个外甥从外地赶来了,嘴里说着是探望王妃,可实际上却是奔着那郡主仪宾来的,王爷找你,就是想让你考验一下对方,看他能力如何。” 怎么又是他。 自己都想躲着他了,却没想到还这般阴魂不散地跟着自己,沈昱点了点头,轻声道:“多谢傅总管。” “叫什么傅总管,显得多生份,我比你大了几岁,昱哥儿叫我傅大哥就好。” 这哪里是大了几岁,按这个时代人的年纪,你都快当自己伯父了,沈昱心里揶揄地一笑,表情却认真地说道:“那就多谢傅大哥了。” “好好好,这就对了。”傅斌心里算盘打得也是精明,这王府早晚都是朱厚熜的,做为他身边的伴读,沈昱的地位只会水涨船高,自己不趁着这时讨好他,难道还等朱厚熜上位时再讨好不成,到那时,讨好的人多了,自己又算哪根葱。 两人一路低语,不多时便来到兴王会客的大殿,当沈昱刚一出现在门口时,视线不由自主便被坐在王妃身左手边的少年吸引了过去。 少年看上去大概十五、六岁的模样,一身冰蓝色的长衫,头发以朱簪束起,面白如玉,倒是好一位俊俏的郎君,只是唯一可惜的就是那双桃花眼,给人一种十分轻浮的感觉。 就在沈昱看向少年的时候,少年的目光刚好也看了过来,原本带着笑容的脸上看到沈昱身上下人的衣裳之后,笑容立刻消失不见,直接把目光收了回来。 沈昱心情顿时大坏,自己本想着若是他人品不错,就成全他与郡主的婚事,可是他给自己留的第一印象就不怎么好,自己又怎么舍得把郡主嫁给他。 就在沈昱暗自琢磨之时傅斌也进到殿中,低声道:“王爷,沈昱已经带到。” “嗯,让他进来吧。”显然,今天兴王的心情十分不错,连傅斌都不用了,直接朝着殿外的沈昱招了招手,等到沈昱来到他面前时,自己笑道:“来来来,本王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贵客乃是刚从京师来的元韶元公子,这位也是我们王府中的少年俊杰沈昱,你们年纪相仿,以后还要多多接触才是。” “原来是沈公子,久仰久仰。” 元韶笑眯眯地冲着沈昱一抱拳,哪里还有刚刚倨傲的神情,沈昱心中暗暗感慨,恐怕这就是人家说的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吧。 既然人家都这么客气,沈昱也连忙一抱拳,轻声道:“公子二字不敢当,在下只是王府中区区一个伴读,当不得元公子这般客气,叫我沈昱或者昱哥儿就好。” 先前看沈昱身上的衣裳,元韶还以为沈昱是王府中的下人,没想到他居然还是王府中的伴读。 元韶也不客气,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叫你昱哥儿了。” 看两个和气融融的样子,一旁的王妃心里似乎也松了口气,轻声道:“刚刚正好聊到琴艺,本宫便想到昱哥儿了,刚好韶哥儿对琴艺也是颇有心得,就想让昱哥儿也过来听一听。” 听王妃话里的意思,难道这小伴读的琴艺很高不成? 元韶忍不住又看了沈昱一眼,笑眯眯的脸上似乎多了几分不屑,轻声道:“姨娘,会弹琴不难,但能不能弹好却是另外一回事了,不知昱哥儿学了多久,又师承于何人?” 这明显就是对自己的琴艺提出了怀疑,沈昱心中又是一阵不舒服,面色平静道:“在下自幼家贫,只是胡乱弹过几年而已,至于师傅……更是无人教授。” “原来如此。”元韶脸上不屑之色更浓,却并没有查觉到王妃脸上一闪而过的异色,看了看沈昱,又看了看元韶,轻轻咳了一声,提醒道:“韶哥儿莫要小瞧沈昱,他虽无师传授,但琴艺却十分了得,就连本地的琴艺大家都对他赞赏不已。” “区区一个安陆州,哪来的什么琴艺大家。”元韶的话根本不经大脑,便脱口而出。 此话一出,脸色最先难看的并不是沈昱,而是兴王,毕竟安陆州是他的封地,看不起安陆州的人,跟看不起他又有什么区别。 蒋王妃心中暗叫不妙,忍不住偷偷瞪了元韶一眼,试图挽回局面道:“话也不能这么说,安陆虽不如京师繁华,却也是人杰地灵之地,此处的琴艺大家未必会弱于京师,就拿沈昱来说,他所做的琴曲便是美妙之极。” 又是沈昱。 元韶对姨娘一直在夸沈昱心中多有不服气,大家年纪都相仿,自然起了比较之心,元韶眼珠一转,突然笑道:“姨娘,我来时听说表妹自幼聪明伶俐,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不如这样,就让她来当评判,我与沈昱比试一场如何?” 永福要来? 沈昱平静的心突然起了一丝波澜。 第127章 反常的永福郡主 “与沈昱比试,恐怕……” 蒋王妃是知道沈昱在琴艺上的造诣的,可是自己却不知道元韶的本事究竟如何,自己不求他能胜过沈昱,但求能够打平,自己已经是心满意足了,就是怕他听过沈昱的曲子之后,连弹琴的勇气都没有。 兴王见王妃的目光扫了过来,哪里还不明白她这是让自己作主,自己想到刚刚元韶那目中无人的样子,有心让沈昱教训他一顿,缓缓点了点头道:“既然韶哥儿有这样的想法,大家又都不是外人,那就让永福跟永淳一起出来听听。” 在场的这些人中,知道那天发生的事的只有蒋王妃跟莺儿,有些话蒋王妃并没有跟兴王说起,见兴王让两位郡主一起出来,自己担心地扫了沈昱一眼,生怕他做出什么不合规矩的举动出来。 不过还好,沈昱脸上的表情很是平静,站在一旁似乎在想着什么,直到后面响起脚步声,自己这才把头抬起来,匆匆扫了一眼,便把头低下。 几天不见,永福似乎消瘦了一些,先见过兴王与王妃之后,又带着妹妹来到元韶的面前,翩翩施了一礼,轻声道:“永福见过元家表哥。” 这就是永福郡主? 元韶能来安陆,并不是因为蒋王妃写的那封信,而是蒋家人早就惦记上了兴王家的郡主,毕竟能跟王爷家联姻,对自家也是有莫大的好处的,而且为了这件事能够百分百地成功,特意从适龄的少年中精挑细选出的元韶,就是打算让他靠本事嬴得郡主的芳心,再加上蒋王妃的帮忙,这件事就已经成功了一大半。 他们是打的如意算盘,却忽略了元韶的想法,在听到家长这般吩咐之后,元韶心中第一想法就是拒绝,毕竟自己在京师也算是略有薄名,怎么会因为一个郡主而去入赘到王府之中。 他的确反抗过,可是起义的小火苗刚刚燃起,就被家长给扑灭掉,自己无奈之下,只能拖拖拉拉地来到安陆,就在自己认命的时候,自己终于见到了永福的芳容,就看这么一眼,元韶的眼晴就已经离不开了,小心脏跳得厉害,心里暗暗责怪家里的长辈,早说永福长得这般倾国倾城,自己哪会在半路上耽搁这么久。 永福给元韶见过礼之后,却迟迟得不到他的回应,一抬眼看了元韶一眼,却见他的眼晴正真勾勾地盯着自己,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欲望,让自己顿时心生厌恶,忍不住轻咳了一声:“表哥?” “啊?”元韶一慌,这才从茫然中清醒过来,有些尴尬地看着永福带着怨气的脸,连忙抱拳道:“元韶见过永福表妹。” “表哥眼里怎么只有姐姐,为何对我视而不见?” 元韶刚说话,一旁的永淳就已经有些不高兴了,翻着白眼瞪了元韶一眼,重重地哼了一声,气乎乎地来到沈昱身边,仰着头问道:“昱哥儿,你的《聊斋》写到第几回了?能不能先给我看看?这几天看不到新书,真是太没意思了。” 沈昱顿时大惊,眨眨眼睛不敢相信道:“郡主居然也能看懂《聊斋》?” “当然看不懂。”永淳毫无掩饰地摇了摇头,扭头指着永福道:“可是姐姐会给我念呀。” 原来如此,自己还以为永淳都妖孽到这种程度,连忙解释道:“到是还有几回,等印出书来之后,第一时间交到你手上。” “还要等呀。”永淳幽幽叹了口气,转身回到永福身边,看了她一眼,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人家不给我面子,看来只有你出马了。” 永福顿时大囧,偷偷地瞪了永淳一眼,直接把她拉到自己的身后。 对于永淳刚刚说了些什么,元韶根本就没有听到,从永福出现开始,自己的心就系到了她的身上,目光一直跟随着她的靓影,直到蒋王妃都有些看不下去了,轻轻的咳了一声,元韶这才清醒过来,脸上闪过一丝窘迫,尴尬道:“既然表妹们都已经出来了,是不是可以弹琴了?” 对于元韶的表现,蒋王妃心里还是有些不满意的,同样是少年,你看沈昱,一脸不卑不亢的样子,再看看你,自从见到永福之后,整个人都变得轻浮许多,他要不是自己的亲外甥,怕是早就被赶出去了。 蒋王妃恨在心里,脸上的表情也难看了些,沉声道:“好吧,去把你的琴拿来,让本宫跟王爷欣赏欣赏。” 对于弹琴,元韶还是有些底气,自己在京中可是拜了宫中的供奉为师,从小弹到大,就连师傅都认可自己的本事,刚好永福妹妹也在,正是展露自己本事的机会。 元韶匆匆去取琴了,可是沈昱却没有动弹的意思,蒋王妃不由好奇地问道:“沈昱,你怎么不去取琴?” 沈昱轻声道:“小子已在王爷、王妃面前弹过许多次,我想这次……就算了吧。” 蒋王妃一下就明白沈昱的意思,别看人家不动,但他的意思分明就是没有看得起元韶,他不想当他的面弹琴,就是给他留几分面子。 一想到这一点,蒋王妃心里顿时很满意,像沈昱这个年纪的少年,无不是性格暴躁,有点本事生怕别人不知道,但沈昱的表现却是一直很老成,不骄不躁,不卑不亢,他才是自己心中郡主仪宾真正的人选,只可惜,人家心中恐怕早就有了目标,并不为美色所动。 这时倒是兴王不满地叹了口气,轻声道:“沈昱的琴声乃是天籁之音,多听几次又有何妨?你还是……” 就在兴王要让沈昱去取琴杀一杀元韶的气焰时,永福突然插嘴道:“父王,既然沈昱都不想弹,那还是别让他弹了,再说,元表哥的本事也未必会逊色于他。” 咦? 兴王顿时一愣,自己也是知道沈昱与永福相识的事情,自己也知道沈昱还教过永福弹曲,可是看两个人之间的表情,怎么看都不像故友相逢,倒像是心有无限怨气,难道沈昱哪里得罪了永福不成? 第128章 还是表哥更厉害 大殿中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诡异,谁都没有说话,谁又像是有很多话要说,就在这时,捧着瑶琴的元韶从外面走了进来,扫了沈昱一眼,看他双手空空,不由疑惑道:“沈弟为何不去取琴,难道想空手胜我不成?” 沈昱笑着摇了摇头:“我已经在王爷面前弹过数次,这回就不献丑了,至于谁的曲子好听,相信郡主一听便知。” 永福板着脸一扭头,故意夸道:“肯定是元表哥的琴艺更高一些。” 被永福这么一夸,元韶心里顿时美滋滋的,也不管沈昱到底会不会弹,自己把瑶琴放到琴桌上,主动道:“永福妹妹不如离得近些,也好观摩一下我的指法,有些可都是宫里的供奉不传之密,外人很少能见到的。” “哦,那就多谢表哥了。”永福笑眯眯地扫了沈昱一眼,来到离元韶不远处的位置坐下,笑意盈盈地盯着元韶的那张琴,突然好奇道:“元表哥的琴,应该是一张古琴吧,可有什么来历?” 就算永福不问,元韶也想找个机会炫耀一下自己手中的这张琴,正好听她问起,自己便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此琴名为‘独幽’乃是晚唐名家所制而成,说起来也是我偶然得之,一直带在身边,妹妹请看,此琴……” 元韶正要给永福详细地此琴的特点时,一旁的兴王却有些看不惯他那炫耀的模样,就好像自己这兴王府中没有好琴似的,故意咳了一声打断了元韶的话,冲着沈昱挥挥手道:“记得世子书房中不是有张‘九霄环佩’吗,听说也是一张古琴,现在就去取来,让本王见识一下,这琴与琴之间,到底会差在哪里。” 这哪里是见识,分明就是想炫耀,只是琴与琴之间的差距实在是相当的微妙,高低上下肯定是分不出来,不过倒也能让元韶见识一下,王府中不是没有宝贝的。 听说王府中有张‘九霄环佩’,元韶的脸上表情顿时变得有些精彩,等到沈昱匆匆走掉之后,自己突然好奇地问道:“刚刚姨丈说的,可是那张以音色不准闻名的‘九霄环佩’?” 音色不准? 兴王敏锐地听到了这四个字,其实自己对音律一事并无太大的爱好,倒是王妃比较喜欢,自己转头看着王妃,好奇地问道:“为何韶哥儿会说那张琴音色不准?本王听沈昱弹时不是很好听吗?” 这件事要是解释起来实在是有些长,蒋王妃轻声道:“那张琴以前的确听有人说过音色上有些问题,或许是沈昱指法的关系,倒是没有这些问题。” “原来如此。”兴王点了点头,接着冷笑道:“我还以为真的是琴有问题,原来是人有问题,看来应该让沈昱去教教他们,省得这些人每天到处惹是生非。” 惹是生非这个词,用的已经是极为严重了。 元韶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眼神求饶般地望向了蒋王妃,王妃心里暗叹一声,毕竟这是自己的亲外甥,总不能让他这般下不来台。 轻声道:“这都是别人说的话,韶哥儿也不过是道听途说罢了,王爷还是先听听韶哥儿的琴曲吧。” 兴王虽然不怎么满意元韶,但蒋王妃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刚好沈昱此时端着琴走了进来,自己一招手道:“沈昱,你到这边来坐。” 似乎是无意,兴王指的居然是自己右首边的位置,而且离他的距离只不过两、三步远。 沈昱心里意外兴王的主动,不过刚好自己还要跟他谈谈粮食的事情,离徐禅的粮食到安陆还有些日子,自己手中的粮食已经不多,若是想压晁家一头的话,势必要再找些粮食才行。 想来想去,诺大的安陆州,只有兴王这里才有足够的粮食供自己调拨,所以沈昱现在就想快些把元韶打发掉,好跟兴王谈一谈粮食的事情。 看着沈昱把琴放好,兴王有些不服气道:“沈昱,本王刚刚听说,你手中的这张琴是以音色不准而闻名?可有此事?” 沈昱一愣,目光忍不住扫了元韶一眼,毕竟这种事王爷的家人应该不会提起,难道是他提到的? 看沈昱的目光看了过来,元韶丝毫没有躲闪之意,点了点头道:“没错,这话的确是我说的,这可是众人皆知的事情,难道昱哥儿不知道?” “呵呵。”沈昱没开口,突然笑出声来,一边叹气,一边摇头道:“就是世间无能之辈太多,才使此等宝物蒙尘,元兄不如想想,此琴音色若真的不准,又怎么能从唐朝流传到现在?你真当几百年间连一位大家都没有出现过吗?” “这……”元韶被问得哑口无言,尴尬地解释道:“我也只是道听途说罢了,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张琴。” 见元韶表情尴尬,言语间也认了怂,兴王心情顿时大好,笑道:“既然如此,那便弹上一曲,给本王听听。” 兴王原本是想让沈昱先弹一曲,可是还没等沈昱开口,早就按捺不住的元韶还以为兴王说的是自己,连忙点头道:“那小甥便献丑了。” 见元韶的手指已经按到琴弦上,兴王哪还好意思说自己明明说的是沈昱,只能瞥了沈昱一眼,给了他一个看得懂的眼色。 不得不说,元韶之所以敢当着兴王的面露一手,自然也有他独道之后,手指落到琴弦上时,身上的气质顿时一变,整个人似乎也变得认真许多。 刚听了几声,永福的脸上顿时面露古怪,元韶谈的曲子自己实在是太熟悉不过了,分明就是那首《高山流水》,自己曾经给沈昱弹奏过,却被沈昱笑话自己根本没有见过高山与流水,不明曲意,又怎么能弹好这首曲子。 所以自从那次之后,自己就再也没弹过这首曲子,没想到今天元韶一上来居然就弹的这一首,自己偷偷看了一眼沈昱的方向,见他摆出一付认真聆听的样子,心里就恨得牙痒痒,等到元韶的曲子刚一停下,自己迫不及待地鼓起掌来,故意摆出一付崇拜的模样道:“元表哥真厉害,你能教我弹这首曲子吗?” 第129章 你只会敷衍了事 佳人有意,自己又怎么能说不字。 元韶的脸上的笑容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就连蒋王妃看到这一幕,脸上也不由露出轻松的笑容,虽说元韶算不上自己心中最满意的仪宾人选,可是他毕竟是自己的亲外甥,这也算是亲上加亲,起码不会让永福受了委屈。 似乎被突如其来的幸福冲昏了头脑,元韶见沈昱一直没有开口,便得意洋洋主动挑衅道:“昱哥儿觉得我刚刚的这曲《高山流水》弹得如何?” 沈昱点头夸赞道:“元兄手法娴熟,曲风宛转悠扬,似余音绕梁,果然十分悦耳。” 听到沈昱夸自己琴弹得好,元韶脸上满是得意的笑容,偏偏在这时,永福突然插嘴道:“昱哥儿说的是不是有些口不对心,我记得你曾经说过能弹懂此曲的不光要有娴熟的指法,而且还要有丰富的阅历。” 说完,永福又看了一眼元韶,轻声道:“难道你话里的意思,是说我表哥已经老了吗?” 这只不过是公式般的夸奖而已,被永福这么一解释,怎么都扯到老不老的上面去了? 此时,一旁的兴王也查觉出不大对劲了,毕竟永福的针对性实在是太明显了,刚刚元韶的曲子虽说弹得不错,但也只是不错而已,比起沈昱的曲风,他的确还是略有不足,只是为何永福一味地夸耀元韶,却还处处针对沈昱呢? 沈昱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就连自己都不知道今天永福是吃错什么药了,为何要处处都针对自己,尴尬地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元公子儒雅风流,乃年轻一代不可多得的俊杰人才,就连《高山流水》这种超难的曲子也能驾驭得了,实乃吾辈学习之楷模。” 沈昱一席话夸得元韶满脸醉红,连连摆手道:“昱哥儿实在是太客气,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琴艺一道博大精深,唯有勤学苦练而已,相信有朝一日,你也能到达我的水平的。” 没想到这元韶还真不客气,沈昱只不过是随意夸他两句用来敷衍永福而已,他居然恬不知耻地全盘受了下来,就连永福也不由偷偷瞪了他一眼,目光转向沈昱时,偷偷嘟囔道:“马屁精。” 永福跟沈昱之间的火药味似乎愈演愈烈,蒋王妃连忙插嘴道:“这琴也弹完了,本宫也有些乏了,这样吧,永福,你带着你表哥在府中走一走,看看他喜欢哪里,就先让他住下。” “我?”永福惊讶地指着自己,心里顿时有些不高兴,别看她刚刚对元韶这样好,那样好,其实不过就是在气沈昱而已,对于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表哥,自己实在提不起什么兴趣,苦着脸喃喃道:“母妃,孩儿也有些累了,正好熜哥儿也在,就让他带着表哥去逛逛院子,我跟永淳先回去休息了。” 方才元韶听到姨娘的话时,脸上顿时一喜,可还不等他开心起来,就听永福直接拒绝蒋王妃的好意,拉着永淳的手快步朝后院走去,自己脸上的笑容一下便凝固住。 偏偏在这时,朱厚熜笑眯眯走了过来,一拍元韶的肩膀,诡笑道:“表哥难得来一次安陆,就让小弟陪你好好逛一逛,包你再也不想回京师去。” “这,还是算了吧。”对于朱厚熜,元韶其实是抗拒的,毕竟自己的目标是永福,他来做什么?可是又一想,朱厚熜做为永福的弟弟,或许也能帮自己一把。 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精彩,笑道:“那就麻烦熜哥儿了。” “不麻烦,不麻烦。”朱厚熜脸上的表情愈发的得意,偷偷冲着沈昱眨了眨眼,沈昱就知道,朱厚熜肯定没安好心眼。 永福走掉了,元韶也走掉了,就连蒋王妃也回去休息了,殿中只剩下沈昱跟兴王的时候,兴王这才微微一笑,轻声道:“昱哥儿是有事想跟本王商量?” “什么都瞒不过王爷去。”沈昱小小地拍了一记马屁。 “呵呵呵,你呀。”兴王满面春风地点了点沈昱,轻声道:“有的时候我都觉得你不像十三岁,记得本王十三岁的时候还什么都不懂,天天都是别人说什么,自己就听什么,你居然胆大跟晁家人对着干,真是让本王敬佩。” 沈昱连忙解释道:“小子哪有那么大的本事,要不是扯着王爷的虎皮出去,晁家早就把我生吞活剥了,哪会忍到现在。” 兴王脸上的表情愈发的满足,虽说自己在这件事上并没有帮沈昱多少忙,甚至因为新米的事情,自己还小小地占了他些便宜,可是沈昱却丝毫不提这些事情,言语中满是对自己的尊敬。 跟他比起来,倒是元韶幼稚得跟个孩子似的。 微笑地招了招手,兴王笑道:“站这么久累了吧,坐下休息休息,对了,这次找本王可是有什么麻烦?” “其实是这样的。”沈昱笑道:“我也没想到现在粮食这般抢手,上次从王爷这里换来的四万石已经全都卖出去了,从岳州来的粮食还要有一段时间才能到,要是没有粮食卖的话,就只能看着晁家人卖高价粮,到时候恐怕安陆州民心不稳。” 兴王犹豫了一下,不解地问道:“晁家的粮食不是已经全都封了吗,他又是从哪里搞来的粮食?” “封的确是封了,他现在的粮食其实是小子我高价卖给他的。”沈昱脸上露出一丝腼腆,接着把自己这几天的做法跟兴王详细地讲了一遍。 听过之后,兴王都有些佩服沈昱的做法,他这是拿准了晁家想要垄断的心思,所以才敢一遍又一遍地加价,这么一来,晁家真的被他坑大了。 兴王缓缓点了点头,轻声道:“那昱哥儿的意思……?” “小子是想打算从王爷这里再借些粮食,等岳州的粮食一到,就可以尽数还上。” 还是新米换旧米的套路,对兴王来说简直有百利而无一害,自己满意地点了点头,笑着问道:“那这次昱哥儿打算再借多少粮食?” 沈昱顿了顿,伸出一个巴掌:“五万石。” 第130章 吃喝玩乐一条龙 离开时,沈昱心情大好,有了兴王的支持更加坚定自己战胜晁家的信心,其实若不是晁家一直苦苦相逼,自己并不想跟他们撕破脸,可是如今自己也是身不由己,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走下去了。 等到沈昱回到世子的院子时,朱厚熜还没有回来,自己独自坐在屋中静静地把最近日子发生的事整理了一下,还没等自己整理完,院子里便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便听朱厚熜嚷道:“昱哥儿,你在哪?” “我在这。”沈昱连忙应了一声,接着房门便被推了开,一脸兴奋的朱厚熜从外面走了进来,迫不及待道:“昱哥儿,我跟元韶说好了,明天带他去逛街。” “逛街?”沈昱顿时一愣,不解道:“两个大男人逛的什么街?” “这你都猜不到?”朱厚熜脸上流露出一丝鄙视,冷笑道:“你也不瞧瞧他那付目中无人的样子,仗着自己是京师来的人,就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居然还有脸跟昱哥儿比弹琴,这样的姐夫,我宁可不要。” 果然是好兄弟,跟自己的想法居然一模一样,沈昱一转念,小心地问道:“那你明天打算带他去逛哪里?” 朱厚熜脸上那不怀好意笑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轻声道:“我打算带他去闻香楼玩一圈,到时候你找个机会带着我姐从附近路过,一定要让她亲眼看到元韶从里面出来才行。” “啊?”不得不说,朱厚熜这条计策是够狠的,不管元韶之前给永福留下多么深刻的印象,经过这件事之后,永福都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看。 沈昱眨了眨眼睛,犹豫道:“计策倒是不错,可是我该怎么才能把郡主带出来呢?” “这……”朱厚熜顿时愣了一下,接着手一摊,蛮不讲理道:“我只负责带他去闻香楼,至于剩下的嘛……还是你想法办法吧,记住明日酉时整,咱们闻香楼门口见。” 说完,朱厚熜转身便走掉了,他这一走沈昱心里顿时变得患得患失起来,一方面,他的确不想见到永福嫁给这么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另一方面,自己又觉得跟别人比起来元韶倒也算是不错的人选,更何况他还会弹琴,跟郡主也有共同的话题。 而最主要的,就是永福对待他的态度。 自己能看得出来,那是一种欣赏的眼神,所以带不带永福去闻香楼,自己倒是犹豫了。 就这样,整整一宿,沈昱都在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中度过,只感觉迷迷糊糊睡了不久,天就已经放亮,自己从床上爬了起来,随意用过些早饭之后,便开始了一天的忙碌,泰和祥的铺子已经被自己关了大半,只剩下那间最大的铺子,当他来到铺子时,外面已经有百姓在聚集,盯着门口的水牌,心情忐忑地等着今天的报价。 看到沈昱的身影,正在店中忙碌的赵掌柜连忙迎了上来,从王府借来的人手已经大多还了回去,这位赵掌柜以前就是泰和祥的人,自从泰和祥被转给沈鹤之后,或许是年纪太大的缘故,他并没有被晁家一起带走,现在留下成了沈昱的人。 “沈公子您来了。”或许是被生活的重担压到了肩膀,赵掌柜看谁都是一付笑眯眯的样子,生怕被人给赶走似的。 沈昱笑道:“赵掌柜千万别客气,你这岁数,我叫你爷爷都够了,怎么能轮到你叫我沈公子呢,要是愿意的话,叫我昱哥儿就可以。” “那老朽就不客气了。” 寒暄完毕,赵掌柜把沈昱拉到一旁,低声道:“昱哥儿,你看到外面这些人没有?咱们铺子里只剩下二十几石的粮食,怕是不够他们买的,万一粮食不够,他们或许会闹起来,你可早点有所准备才行。” 沈昱微微点了点头,轻声笑道:“粮食的事,我已经解决了,赵掌柜的只管卖就是,再过一会就会有人来送粮食。” “这就好,这就好。”赵掌柜连连点头,接着问道:“那……今天还按昨天的价格卖?” 摇了摇头,沈昱轻声道:“六百文还是太贵了些,老天爷不赏口饭吃,咱们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大家饿死,六百文实在是太贵了,今天就卖……四百文。” “四百文?”就连在米行里做了一辈子工的赵掌柜也被吓了一跳,这种价格只在那种丰年时才有过,莫说是今年这种旱年,就算平时也多维持在四、五百文左右,沈昱一下能把价格压到四百文,实在是菩萨心肠。 赵掌柜轻轻感慨道:“还是昱哥儿心肠好,这要是晁家做主,粮价早就已经飞上天了,他们也不想想,要是老百姓吃都吃不饱了,指不定搞出什么乱子来呢。” “只可惜,晁家人的眼里只有银子。”沈昱轻声感慨了一句,一抬头,刚好看到窦寇带人押着粮食朝这边走来,自己连忙迎了上去,笑道:“几天没见,窦三哥的脸色变得好红润。” “有吗?”窦寇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也不知道沈昱是不是在逗自己,连忙往后一指道:“这里一共是一万石粮食,昱哥儿派人清点一下,另外王爷吩咐了,剩下的粮食你什么时候用,什么时候直接告诉我一声就行,我派人帮你运来。” “那可多谢窦三哥了。” 粮食到手,沈昱心中大定,就在粮食入铺的时候,窦寇却把沈昱叫到一边,低声问道:“昱哥儿,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泰和祥好好的店,怎么就成你的了?” “这件事说起来有些麻烦,等最近事了了之后,我请三哥喝酒,然后再详细讲给你听。” “得了,有你这句话就行。”窦寇也只是好奇,既然沈昱这么说了自己也就不再问下去,就在这时,远处突然跑来些人,从人群外面硬生生挤了进来,抬头看了一眼空白的水牌,忙不迭地问道:“今天粮价多少?” “还没出来呢。”旁边有人解释道:“不过刚刚听掌柜的说,好像是四百文一石。” “四百文?”那几人眼睛瞬间瞪得比灯泡还要大,迫不及待地冲着铺子里喊道:“四百文一石,我全要了。” 第131章 几桶凉水解决事 这些人不明不白的举动顿引爆了人群,先前还老老实实排队的人群一听顿时变得骚动起来,奋力地朝米行涌来,生怕只要晚了一步,米行里的粮食就得被别人给买光。 看到此景,赵掌柜面色大惊,连忙大声喊道:“大家伙不要乱,排好队,粮食有得是,谁都能买到。” 四周乱成这个模样,谁还有心情去听他说的话,原本厚木制成的门板被拍得山响,怕是再过一会就要冲进去了。 不远处的沈昱冷眼旁观着这付场面,让他暗自心惊的不是百姓的情绪有多么的激烈,而是先前那几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不明不白跑到这里,直接开口就要把所有的粮食都买掉,这不是捣乱又是干什么? 就在沈昱暗自揣摩这几人到底是不是晁家派来的时候,人群中突然挤出几个人,朝队伍的后面便溜了过去,一边跑还一边大声嚷道:“大家不要相信他们的话,泰和祥已经没米了,再不抢点就来不及了。” 呸,这要不是晁家派来的人,自己就跳河淹死,沈昱目光一懔,指着那几个人道:“三哥,看到那几个人了吗?快把他们抓起来,一个都不要放过。” 窦寇点了点头,狰狞道:“放心吧,这事包在我身上。” 就在那几个人还在煽动后面的百姓时,窦寇带着人已经围了上去,三下五除二,便把几个人全都给抓起来,用绳子捆好,带到沈昱的面前。 扫了一眼几个人,沈昱二话不说,突然伸手抓住领头那人的头发,用力一拧,将他的脸对准乱成一团的泰和祥门口,冷冷道:“看清楚,今天我这泰和祥要是被抢走一粒米,我就让你赔十粒,被抢走一石就让你赔十石。” 那人脸上一慌,连忙摇头道:“公子饶命,这件事跟小的没有关系,再说,小的手里也没有米呀。” “有没有关系,不是你说得算。”沈昱脸上露出一丝狠厉,咬牙切齿道:“你真当我没长眼睛不成?你没有米没关系,你主子不是有米吗?一会你回去告诉他,他被查封的那些米全都用来赔偿我的损失了。” “不,不是,这,这真的不干我的事。”一听沈昱要动真格的,那人脸上明显更加慌乱,胡言乱语了几句,见沈昱根本不为所动,自己急得大声道:“大家别乱,排队,排队买,里面有好多的粮食。” 人声鼎沸之时,他的声音又怎么会被人听到,再说此时人们都急红了眼,哪会再听他的话,眼看泰和祥的大门都开始摇晃起来,这人也急了,连忙回头冲着他的手下喊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喊。” 自己是来捣乱的还是来维持秩序的? 看到大哥脸上的焦急不像是作假,几个人犹豫了一下,也试探地喊了起来。 几个人声音虽大,但却根本没有人去听,领头那人嗓子都快喊哑了,看着摇摇欲坠的大门,脸上闪过一丝绝望,哀求地看着沈昱,盼着他能出手解决这件事情。 沈昱就这么看着,始终一言不发,就像是眼前发生的一切跟他无半点关系似的,就连窦寇也忍不住地轻声问道:“昱哥儿,这样下去不行的,要不我去把人群打散?” “打打杀杀多无聊,看我的。” 沈昱说完,自己跑到侧门进到了泰和祥中,没过多大一会,自己便跟几个人出现在泰和祥的房顶上,看着下面拥挤的人群,自己手一摆,几盆凉水哗的一声便从上浇下,人群顿时退后了好远,齐齐抬头望着房顶。 沈昱就站在房檐边,慢慢蹲了下来,脸上露出一丝戏虐的笑容,笑道:“来呀,我看看谁还再敢往前冲,刚刚浇的是水,下次掉下去的可就是石头了。” 想想石头砸到头上的效果,人群顿时一阵骚乱,这时倒是有胆大的喊道:“你少在那里吓唬我们,把我们砸死,你也得吃官司。” “你懂不懂法?”沈昱冷笑道:“你知道你们刚刚这是什么举动吗?你们这是抢粮,等同于造反,按大明律,你们全都是杀头的大罪,还问我敢不敢砸死你们,我要是砸死得多了,说不定县太爷还得奖励我点什么呢。” 居然还有这等事? 下面的百姓一阵慌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被沈昱的话给吓到,真的再也不敢上前一步。 见状,沈昱也懒得吓唬他们,伸手指着这些人冷笑道:“你们这些人,真的就不知道感恩,你们知道这些低价的粮食都是从哪里来的吗?还不是兴王不忍心看你们受饿,把自家的粮仓给打开,才卖你们四百文一石,这怕是丰年才有的价格,你们不好好感谢王爷,居然还敢在这里闹事,真是该死。” 居然还有这种事? 人群顿时又是一件骚乱,就在这时,有人从远处跑了过来,冲着人群大声嚷道:“万盛米行开门了,糙米一千文两百文一石。” 我的天,足足是这里的三倍,这消息就像是一阵风似的瞬间便刮便全场,奇迹顿时发生了,刚刚还聚在一起的人群一下排成整整齐齐的两只队伍,无比期盼地看着泰和祥的大门,却连催促的声音都不敢发出。 看到此景,沈昱知道这里的事情算是解决了,自己松了口气,转身从房顶上跳了下来,再回到窦寇这里时,窦寇对他佩服得是五体投地,刚刚发生的事怕是说出去都不会有人相信,一场骚乱就靠着几盆水就解决掉,又借机捧了捧王爷的声誉,这昱哥儿的确是会做人。 沈昱看了一眼被绑着的那几个人,自己随意地挥了挥手,轻声道:“回去告诉你们主子一声,想跟我斗,他还嫩着点,要是老老实实做人,说不定我还会留他一条生路,要是他一味执迷不悟……那就别怪我了。” “好好。”几个人也没想到,沈昱居然这么轻易就放了他们,连忙点了点头,松了绑之后,拨腿便跑,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窦寇本有些话想说,倒是沈昱主动道:“几个小喽啰而已,留着也没什么用,到不如放了省心。” 窦寇到了嘴边的话一下便咽了回去,无奈道:“昱哥儿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沈昱见此处秩序良好,自己便笑道:“麻烦三哥替我在这里守一阵,我还有件事要忙,就先走了。” 第132章 我选择实话实说 燥热的天,就像此时自己炽热的心情一样,永福独自倚在窗边,目光呆呆地朝外面望去,脑子里面一片空白,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心里在想着什么,一会是沈昱,一会又是元韶,仔细想着昨天发生的事情,倒是暗暗后悔,自己似乎不应该那么刻薄地对待沈昱,本想找他道歉,可是自己又拉不下脸来,只能在这里暗暗生自己的气。 楼梯上响起脚步声,永福不用看就知道来的肯定是永淳,这个小丫头人小鬼大,整天缠着自己给她讲《神雕侠侣》的故事听,虽说自己听沈昱讲了那么多,可是轮到自己给别人讲的时候,却总是磕磕绊绊的不通顺,所以一听永淳的脚步声,永福真的想把耳朵给堵起来。 这一次永淳却并没有缠着永福给她讲故事,倒是好奇地问道:“阿姐,你不是说你跟沈昱很熟吗?沈昱还救过你的命,为何昨天你会那般对待他?” “我怎么对待他了?”永福有些心虚地问道。 “还怎么对待?”永淳扮了个鬼脸,不屑道:“你处处都在跟沈昱作对,还有那个元表哥,一见到你就贼眉鼠眼的,也不知道他哪里好,你看你,都恨得不粘人家身上了。” “我哪有。”永福有些生气,不是气永淳,而是气自己,连永淳都能看出来的事,难道沈昱就看不出来吗? 顿了顿,永福有些心虚地问道:“我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 永淳点了点头,果断道:“是很明显。” “真的是这样。”永福顿时气馁了,这一回恐怕自己想给沈昱道歉,他也不会再见自己了吧,一想到元韶看自己时那付好色的模样,永福心里变得更加委屈。 就在姐妹二人聊着天时,楼梯上突然又响起了脚步声,只见彩珠气喘吁吁从楼梯口跑上来忙不迭道:“郡主,昱哥儿,昱哥儿他……” “他怎么了?”永福吓了一跳,还以为沈昱又出了什么事情。 彩珠连忙深吸口气,一口气道:“昱哥儿说有事找你,人就在外面等着呢。” “他找我?”永福绝对没想到,沈昱居然还会来找自己,刚刚的从容淡定立刻不知道飞到哪去,刚想立刻下楼去,又觉得自己身上的衣裳是不是太素雅了些,想换时,也不知道找哪件才好。 倒是永淳小大人的叹了口气道:“沈昱看的又不是你的衣裳,他看的是你这个人,你穿什么他都会不挑的。” 被永淳这么一说,永福脸颊顿时飞红,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匆忙地下楼去了,从窗户往下望去,看到永福行色匆匆的样子,永淳忍不住叹了口气,摇头道:“女人,你真是太傻了。” 一旁的彩珠看到永淳小大人的模样暗自发笑,忍不住揶揄道:“郡主才八岁,怎么知道这么多。” “我当然知道。”永淳得意洋洋地抽出几本书,笑道:“这里面写的可详细了,你要不要看看?” 永福哪里知道,身后的两人此时正聚在一起看言情的话本,自己到了门外时,脚步终于慢了下来,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妆容,慢慢地推开门走了出去,一抬头便看到沈昱站在不远的地方。 故意板着脸走了过去,永福没好气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嗯,有事。”沈昱点了点头。 “有事你就说呀,不说我可回去了。”永福故意一转身,本来只是装装样子,谁料沈昱突然轻声道:“要是郡主没空的话,那就算了。” 真是个榆木疙瘩。 永福气得牙直痒痒,没办法只好转过身,瞪了沈昱一眼道:“有什么事,快点说吧。” “其实是这样的……”沈昱想了很久,还是决定把这件事跟永福说明白,也让她亲眼看一下,若是元韶真的在里面花天酒地,那自己就把实情告诉王妃,再给永福找新的仪宾,如果元韶并没有做出什么过份的举动,那自己就想成全他们,所以自己想来想去,决定以实情相告。 事情其实并不复杂,沈昱三言两语便解释得明明白白,听过之后永福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凝重起来,复杂的眼神看了一眼沈昱,轻声道:“你找我,就是因为这件事?” 沈昱点了点头:“我只是想把事情搞明白,不想让郡主所托非人。” “你就这么盼着我嫁出去?”永福眼神中扫过一丝失望。 沈昱连忙摇了摇头,努力地解释道:“我并没有这么想过,但王妃把找仪宾的事情交给了我,我怎么也不会辜负王妃的信赖。” “你不敢辜负我母妃的信赖,那我呢?”永福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突然冒出一句大胆的话来,惊得沈昱顿时目瞪口呆,眼神中闪过一丝慌张,努力镇定道:“在下自当不会辜负郡主的信任。” 刚说出来时,永福还有些后悔,可是看到沈昱一直躲躲闪闪的样子,心里最后一点希望似乎也完全破灭,傻傻地盯着他看了好久,终于幽幽叹了口气道:“算了,刚刚的话就当我没有说,你不是找我去抓元韶吗,那咱们现在就走吧。” 说完,永福迈步便向前院走去。 沈昱也不知道永福心里倒底想的是什么,连忙也追了上去,两个人一前一后很快来到府门外,早有马车等在这里,等到永福先上了马车之后,直接冲着沈昱道:“你也上来。” “我?”沈昱一慌,连忙摆了摆手。 “我让你上来你就上来,你要是不上来,我可就不去了。”永福小脾气一上来,沈昱拿她是真没有办法,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地钻到了车厢中。 车厢就这么大点的空间,两个人的身体几乎已经挨到了一起,让沈昱上来之后,永福似乎也有些慌张,不过想到上次在城外沈昱还曾经背过自己,倒也是释然,渐渐平静了下来。 空气中流动着一丝尴尬,沈昱本想像以前那样逗逗永福开心,可是看她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缓缓停了下来,沈昱一挑车窗,窗外便是自己跟朱厚熜约好的地方……闻香楼。 第133章 不用选就是他了 京师虽好,但以元家的势力根本不足以掀起什么浪花,那些达官贵人家的公子哥多如牛毛一般,他元韶又算得上是哪根葱? 可是在安陆却又是另一个样,不光这里最嚣张的公子哥是自己的表弟,就算以自己京师公子的身份,也足以让很多人高看一眼。 所以,当元韶被朱厚熜带进闻香楼时,自己根本就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唯一让自己有些不爽的,就是朱厚熜年纪太小了些,可是看到他一付熟门熟路的样子,自己倒是放开了许多。 朱厚熜可是带着目的而来,心里自然不会太单纯,虽然来得有些早,但青楼哪有放着银子不赚的道理,不大会的功夫,七、八个莺莺燕燕便笑着围拢过来,除了两个坐在朱厚熜的身边之外,剩下的倒是把元韶给包围了起来,一口一个‘哥哥’叫着,把元韶叫得是心花怒放,早已忘记自己身在何处。 也许是故意,也许是巧合,从沈昱的位置往楼内看,刚好从窗户的缝隙中看清元韶的丑态,倒是永福只扫了一眼,便把头转过来,刻板的脸上连一点表情都没有流露出来。 两个人就这么坐了一会之后,永福突然道:“下车吧。” “啊?”沈昱顿时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睛,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永福又重复了一遍,轻声道:“你们俩不就是想让我看到元韶的丑态吗?现在我就成全你,下车。” 在那一瞬间,沈昱就已经明白永福的想法,连忙摆手道:“郡主,你可是千金之躯,千万不能进去,你要是进到青楼中,王妃非……” “给我让开。”不等沈昱说完,永福陡然变了脸色,狠狠瞪了沈昱一眼,见他还不肯让开,自己一推车门,硬是挨着他的身体挤了下去,接着大步流星朝闻香楼走了过去。 完了,这可是要出大事的。 沈昱脑袋一阵眩晕,郡主进青楼捉奸,这消息要是传开的话,王妃非得把自己跟朱厚熜的脑袋给拧下来,自己顾不上别的,连忙追了上去,不管不顾地抓住永福的胳膊,连忙劝道:“郡主三思,这件事都是我的错,你还是回去吧。” 永福果然停下脚步,绷着脸盯着沈昱,一字一句地问道:“最后问你一遍,你到底敢不敢留下?” 留下? 就意味着自己这辈子与科举无关,就意味着自己这一辈子只能做一个富贵闲人。 想到老娘期盼的眼神,看着永福那张期盼的脸,沈昱只觉得心如刀绞一般,迟迟不能做出答复。 脸上的期盼变得越来越淡,永福幽幽道:“你不用说了,我全都知道了。” 说完,用力挣开沈昱的手,大步朝着闻香楼走去,到了门口,二话不说,抬腿一脚便把门给踹了开。 ‘砰’的一声巨响也吓到了楼内的人,所有人全都傻傻地朝着大门的方向看去,当看到永福的身影居然出现在门口的时候,朱厚熜整个人都懵住了,沈昱这是怎么搞的,不是说自己领元韶出去的时候动手吗?他怎么这么快就把姐姐给领来了?再一看永福那付杀气腾腾的样子,朱厚熜就知道肯定糟糕了。 比起懵住的朱厚熜,更不堪的却是元韶,看到永福的那一刻,自己就感觉像是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下来似的,直接就把他给冻住了,等一会反应过来自己,元韶连忙甩开身边的女子,连忙朝着永福奔去,连声道:“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都是表弟他……” “表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朱厚熜眼珠一转,不满地大声道:“我一个小孩子能明白什么,若不是你带我来这里,我都不知道会有这种地方。” “你……”元韶嘴巴张得大大的看着朱厚熜,怎么也想不到,最先反水的居然是自己认为最亲近的表弟,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朝永福解释,偏偏这时看到沈昱从外面出现,自己顿时恍然大悟,朝他一指,厉声道:“原来是你在背后搞鬼,小子,有什么事咱们当面讲,别在背后耍手段。” 沈昱心里明白,就算现在自己说什么,都已经无法挽回在永福心中的形象,听到元韶的指责,自己淡淡地点了点头:“对,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做的,不过我看你刚刚也是蛮享受的嘛。” “你……”元韶知道,自己刚刚的丑态已经完全被永福看在眼中,心中暗暗懊恼,这一次恐怕就连姨娘都救不了自己了,搞不好,一会就得被赶回京师去。 就在这时,板着脸的永福突然开口了,看都没看元韶一眼,轻声道:“刚刚是我太莽撞了,打扰了你的兴致,跟你道声歉,我只是来提醒你一句,以后这种事要节制一些,千万别累坏了身子,我的话完了,你继续,我先回去了。” 说完,永福转身便朝外面走掉了。 她这一走,整个闻香楼的人都傻了眼,楼内的姑娘捉奸的事见多了,本以为今天又能看一出免费的大戏,谁料那个漂亮的小姑娘非但没有哭闹,居然还让她相公保重身体,像这样大度的女子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她们懵了,元韶也懵了,就连朱厚熜都懵住了,自己怀疑地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认错人了,刚刚来的莫不是自己的姐姐,而是一个替身? 可是看到沈昱跟在后面冲了出去,想必也不会出错,可是她刚刚为何会说那样的话?莫不是气疯了不成? 沈昱哪管身后的人怎么想,连忙冲了出去,到了外面的时候,永福已经坐上了马车,只是这次车门却早早地关上,等到沈昱到了眼前时,永福连头都没有扭一下,低声道:“我已经按你的想法去做了,这下你总该满意了吧,从此之后你也不用费心地为我考虑什么,府里的仪宾就是他了,从今以后你是你,我是我,最好……再也不见。” 说完,永福手一挥,车帘重新被关上,像是在她与沈昱之间隔上一堵厚厚的墙,也把两个人隔绝在两个世界之中。 第134章 他的理想在远方 朱厚熜从楼里匆匆奔了出来,只看到沈昱傻傻地站在路边,自己急声问道:“你是怎么跟我姐说的,她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来呢?” 沈昱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脸,目光却被跟在朱厚熜后面出来的人吸引住,缓缓道:“咱们好像是帮了倒忙,从今天开始他就是王府里的郡主仪宾了。” “啊?”朱厚熜顺着沈昱的眼神看去,原本也算是一表人才的元韶在他眼里居然是这般的可恶,无奈地叹了口气,拉着沈昱的胳膊不甘道:“你跟我回去,咱们再找我姐谈一谈,与其选他还不如选你呢。” “没用的。”沈昱苦笑地摇了摇头,刚好一脸懵圈的元韶走了过来,自己冲着他微微一笑:“恭喜元公子,通过了郡主的考验,若是没什么意外的话,你就是郡主仪宾了。” “真的吗?”这简直是天下掉的大馅饼呀,元韶刚才琢磨了半天,还以为郡主刚刚说的是反话,自己都做好打包回京师的准备了,可没想到沈昱一番话却把情况颠倒过来,难道是自己刚刚威风凛凛的样子让郡主看到,所以才对自己倾情不成? 正在元韶开心之时,沈昱忍不住提醒道:“不过,有件事我还要提醒一下,你现在只是郡主仪宾之一,只要郡主一天没有成亲,她就有权换仪宾,所以能不能留到最后,还要看你接下来的表现。” “当然,当然,这个我了解的,那这次就多谢表弟跟昱哥儿了,要不咱们今晚闻香楼不醉不归?” “算了。”沈昱摇了摇头,微笑道:“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对了,昨天文夫子留的大字殿下还没有写完,要不……” “我跟你一起走。” 朱厚熜心情很不爽,明明是想看姐姐怎么打骂元韶的,谁料阴差阳错却变成了现在这种情况,比起元韶,自己当然更喜欢沈昱一些,而且他跟姐姐之间的关系颇有些不清不楚的,难不成是母妃那里不同意? 偷偷看了一眼沈昱,脸上的落寞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于是朱厚熜便又想好了一个主意,回去之后自己再去跟母妃解释,一定要让沈昱跟姐姐有情人终成眷属才行。 沈昱哪里知道就这么会的功夫,朱厚熜又想到新的点子,回去之后,先与朱厚熜一起把文夫人留的作业写完,沈昱便回去休息去了。 看着沈昱走掉后,朱厚熜便溜出院子,来到王妃这里时,刚好兴王跟王妃正准备吃晚饭,看到朱厚熜到来,王妃只当他是来请安的,随口问了一句:“我儿吃了没有?今天的鱼汤比较新鲜要不要尝一些?” 朱厚熜摇了摇头,一付心事重重道:“母妃,我姐姐仪宾的事……已经定好了吗?” 蒋王妃顿时一愣,奇怪道:“你怎么打听起这件事来了?难道是有人跟你说了些什么吗?” “那倒不是。”朱厚熜心中暗忖,不是有人跟自己说了什么,而是自己看不惯那个表哥罢了。 蒋王妃哪想到那么多,见朱厚熜摇头,便笑道:“昨天的场面你不也是看到了吗,你姐姐也觉得你元家表哥人不错,而且琴弹得也好,跟你姐姐也能聊到一起去。” “他弹得再好,有沈昱弹的好吗?”朱厚熜突然冒出一句,顿时让蒋王妃手中的勺子停住了,目光疑惑地看着朱厚熜,微皱着眉头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沈昱跟你说了些什么吗?” “没有,他没跟我说过什么。”朱厚熜连连摆着手,可是从他脸上的表情来看,怎么也不像是沈昱没跟他说过什么的样子。 蒋王妃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冷笑道:“本宫本以为沈昱也是一光明磊落之人,没想到居然还使这些小把戏,说吧,他让你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怎么又跟沈昱扯上关系了。 朱厚熜连忙摇头,解释道:“母妃,这件事真的跟沈昱没什么关系,就是我觉得沈昱这个人不错,比那个元家的表哥强太多了,与其让元家表哥当这个仪宾,还不如让沈昱来当,至少姐姐对他也比较熟悉。” “放肆。”蒋王妃突然用力一拍桌子,狠狠地瞪着朱厚熜,沉声道:“沈昱他是什么身份,不过只是你的伴读而已,他凭什么能当上郡主仪宾?他哪里有这样的资格?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你休要再说。” 别说是朱厚熜,就连兴王都对蒋王妃的态度产生些许的不满,自己沉声道:“你这话就不对了,咱们是给郡主找仪宾,当然要精挑细选才可以,沈昱虽然出身不好,但他却一直在努力,而且他的琴艺你也是见识过的,你以前不也是一直夸赞他懂事吗?他怎么就当不了郡主的仪宾?” “我……”蒋王妃被问得顿时哑口无言,面对着兴王父子二人的责问,蒋王妃一咬牙,沉声道:“你们先都出去。” “是。”四周的丫鬟齐齐应了一声,连忙退了下去,不大会的功夫,大殿中只剩下兴王一家三口。 朱厚熜一脸茫然地问道:“母妃这是何意,难道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吗?” 蒋王妃沉声道:“你只知道本宫想让你表哥来当这个仪宾,你可知道在之前本宫曾试探过沈昱,只是他以生母心愿尚未达成为借口,拒绝了本宫。” “什么?”兴王父子齐齐愣住了,这条消息真的可谓是爆炸性的消息,这沈昱是不是太不知好歹了些,蒋王妃要把女儿嫁给他,他居然还好意思拒绝。 朱厚熜最先反应过来,头脑中似乎想到了什么,缓缓点头道:“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蒋王妃追问道。 朱厚熜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怪不得沈昱最近表现得总有些奇怪,还有今天……” 刚说到这,朱厚熜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忙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 “有什么隐瞒的,还不快快道来。”蒋王妃眼睛一瞪,朱厚熜再也不敢隐瞒,连忙把今天发生的事跟兴王、王妃说了一遍。 听过之后,还不等兴王有何表示,蒋王妃倒是不愿意了,毕竟他们捉弄的可是自己的外甥,脸一黑,沉声道:“这件事一定是沈昱出的主意,给他机会他不要,居然还敢在背地里耍小聪明,这样的人,王府又怎么能留得,马上将他给我赶出去。” 第135章 不过早晚的事情 朱厚熜一下惊到了。 反应过来之后,朱厚熜连忙解释道:“母妃,这件事真的跟沈昱毫无半点关系,他的确跟我说过想让元韶当仪宾,是我觉得表哥有些配不上姐姐,所以才想出这种办法,你要惩罚就惩罚我吧,千万不要把沈昱给赶出去。” “哼!” 朱厚熜越是维护沈昱,蒋王妃的心里就越是不爽,其实问题的根源并不在于这个主意到底是谁出的,而在于来自蒋王妃心中的警惕,只要沈昱留在府中一天,永福的心思就一天不可能放在元韶的身上,以前元韶不在安陆,自己想留沈昱为仪宾也是情有可原,如今自己的心已经偏向了自己的亲外甥,沈昱自然被排除在外。 所以,不管今天的真相如何,自己都会一口咬定就是沈昱所为,让沈昱给元韶腾位置。 想到这,蒋王妃的脸一黑,沉声道:“这件事本宫自有判断,现在天色不早了,你还是先回去吧。” “娘,这件事真的不是……”朱厚熜心里明白,今天只要自己一走,沈昱肯定会被赶走的,拼命地想给母妃解释。 只是不等他说完,蒋王妃再次打断了他的话,沉声道:“熜儿你不要说了,机会我已经给过沈昱,是他自己不珍惜,现在我意已决,说什么都迟了,另外我会立刻修书一封,让宫中尽快让你以前的伴读黄锦回来,有了他在,沈昱就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这……”从蒋王妃决绝的眼神中,朱厚熜知道事情已经无法更改,虽说自己对黄锦的归来十分的满意,可是就这么让沈昱离开,自己总觉得是沈昱替自己背了这口锅,看着兴王冲着自己使着眼色,朱厚熜只好点了点头,低着头走了出去。 他刚走了不久,兴王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刚刚爱妃曾说问过沈昱当仪宾,可有此事?” 蒋王妃点了点头,沉声道:“这么大的事,难道王爷还以为是臣妾骗你不成?那次莺儿也在身边,臣妾曾跟他提过仪宾一事,只是沈昱说母亲这辈子最大的希望就是看他进士及第,不想辜负母亲十几年的期望,所以才委婉拒绝,另外,臣妾也觉得沈昱的确是个人才,把他留在王府蹉跎一生,的确是件残忍的事情。” 仔细想了想,兴王缓缓点了点头,感叹道:“这件事爱妃的确做的不错,以沈昱的聪明,小小的安陆怎么能施展得开,只是这次却委屈你了,不光熜儿生你的气,恐怕永福也未必会原谅你。” “唉!只希望他们能了解本宫的苦心了。” 失魂落魄地往回走,直到走到院外时,朱厚熜终于清醒了过来,一想到因为自己的缘故害得沈昱就这么被赶走,心情变得愈发的沉重,缓缓推开门,梦玉立刻从里面迎了出来,看到朱厚熜愁眉苦脸的样子,还以为他是因为被王妃骂而难过,连忙安慰道:“殿下莫要难过,就算被王妃骂两声又能怎么样,大不了以后不做这件事不就得了。” “你知道什么。”朱厚熜面色憔悴地看了她一眼,长长地叹了口气,朝沈昱的屋子走了过去。 “昱哥儿可睡下了?”朱厚熜轻轻敲了敲门。 屋子里立刻传来沈昱的声音:“还没呢,殿下稍等,我这就来。” 不大会,房门便从里面被拉了开,沈昱好奇的目光看了过来,见朱厚熜衣裳齐整,不由好奇地问道:“殿下,这是打算去哪里?” 摇了摇头,朱厚熜沉声道:“我刚刚从母妃那里回来,她说……” 从朱厚熜闪烁的眼神中,沈昱似乎有种不祥的预料,自己微微失神地愣了一下,接着让到一旁,微笑道:“殿下有事还是进来说吧。” “啊?也好。” 屋子里的灯亮了起来,也照亮了朱厚熜那张灰暗的脸,直到沈昱倒水过来,自己终于鼓足勇气道:“昱哥儿,是我对不起你了。” “殿下这是怎么了,你哪里对不起我了?”沈昱脸上闪过一丝异色,心里变得更加不安。 朱厚熜就像是做错事情委屈的小孩子一样,低声道:“刚刚我去母妃那里,我本来是好意想让昱哥儿当郡主仪宾的,可是母妃说什么都不同意,还说这件事全都是你在后面指使的,所以一生气,就……” 怎么会这样? 沈昱脸上闪过一丝无奈,自己微微开口气,心里已经隐隐猜到接下来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了,勉强地笑了笑道:“就把我赶出去了?” “你怎么知道?”朱厚熜惊讶地抬起头,接着便反应过来,沈昱也不是神仙,他之所以知道肯定就是猜的呗。 脸上的愧疚之色更浓,朱厚熜都快哭出来了,连连解释道:“我跟母妃解释好几次了,可是母妃说什么也不听,不如明天我再去求父王,他肯定不会让你走的。” 只是一瞬间的失神,沈昱便反应过来王妃非要赶走自己的原因,她这不过是给元韶制造机会而已,而自己只要留在王府,对他就是一种威胁,所以干脆把自己赶走,时间一长,永福便会把自己忘得干净。 想一想,这样也好,既然自己给不了永福幸福,那何必还要守在这里?只是可惜了,自己没有从龙的命。 摇了摇头,沈昱轻声道:“还是算了,早晚都是要离开,倒不如走得干脆点,就是我走了之后,殿下千万不要荒废了学业,你这么聪明,可以跟着文夫子多学一些,以后一定会用上的。” 朱厚熜哪里知道沈昱话中的隐晦之意,心里全被沈昱离开的消息所占据,一直留在房中迟迟不肯离去,倒是沈昱趁机给他讲了些道理,只希望他能明白。 天很快便亮了,第二天一早沈昱早早便醒来,先把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把朱厚熜给自己的衣裳全都摆放好,身上除了一个小包袱之外,就只剩下了缘给自己的那张春雷琴,谁也没有打扰,就这么悄声无息地走了出去。 第136章 只给最需要的人 身后的李季还在惊讶地张大嘴巴,沈昱却已经走出很远,这些日子自己已经无数次从这条小巷中经过,每次的脚步都很轻松,因为自己知道,自己背靠着王府,就算得罪了晁家也不会有多大的事情。 可是这一次却不同,从现在开始,自己就要单独面对晁家这个庞然大物了。 徐禅的粮食还是没有消息,昨天窦寇带来的粮食倒是还有一些,不过看样子应该坚持不了两、三天,自己又不知道兴王的态度,以前在王府还好,现在也不知道这批粮食到底会不会有后续。 还有晁家被封存的那批粮食,若是兴王一松口,自己剩下这些粮食卖完之时,就是粮价飞涨之日。 等到沈昱再次来到泰和祥的时候,突然注意到铺子外面居然早就围了黑压压的人群,挤在最前面的那些,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人物,一个个气焰嚣张,指着泰和祥的门口大声叫骂着。 “快点开门,再不开门老子可就砸了。” “到底还有没有粮食,没粮食早说,老子就不在这里等了。” “……” 乱哄哄的声音顿时让沈昱心生警惕,其实就算自己拿后脑勺去猜,也能猜到这些人应该是晁家派来的人,他们的想法就是买空泰和祥里面的粮食,只要泰和祥的米卖没了,店空了,他们就可以随意涨价。 徐禅呀徐禅,自己还能不能坚持住,就看你的了。 等沈昱从侧门溜进泰和祥的时候,老掌柜连忙迎了上来,低声问道:“昱哥儿,现在怎么办,这粮是卖还是不卖?” “铺子里还有多少粮食?”沈昱最关心的就是这一点。 赵掌柜毫不犹豫道:“只剩四千五百石了。” 只有这么点? 沈昱的眉毛微微皱了起来,考虑了一下,自己亲自在水牌上面写了一个价格,看到这个价格之后,老掌柜的眼睛一下瞪得溜圆,惊讶道:“昱哥儿,这可不行,三百文一石的粮食可是要赔钱的。” “我知道。”沈昱点了点头,沉声道:“我能替安陆州百姓做的,也只有这一件事了。” 说罢,沈昱大声道:“开门。” “开门了。”泰和祥的大门刚刚被推开条缝,外面的人便要往里涌,却不曾想沈昱一只手拎着棍子堵在门口,敢往里冲的,不分青红皂白便是一棍,前面几个被打了几下之后,似乎也乖了许多,指着沈昱大声吼道:“你怎么打人呢?” 沈昱往前一步,厉声道:“打人?谁敢再冲泰和祥,就是杀人了,都给我往后退。” 大家只是拿钱来买米的,没必要把命也搭进去,大家伙稍稍退后了几步,看着沈昱把水牌拿出来,挂到门前,当看清上面的写的字时,眼睛一下便亮了,大声喊道:“有多少米,我全都要了。” “别听他的,我一石给你加十文,全都卖我。” “我加五十文。” “我加一百文。” 泰和祥的门口顿时乱成一团糟。 沈昱脸上的表情波澜不惊,直到喧闹声变小了些,自己这才大声道:“谁都别争,谁也别抢,今天的米不是谁都卖的。” 咦? 这卖米还有什么说道不成? 挤在前面这些都等着把米买回去小赚一笔呢,连忙催促道:“我们可是一大早就排在这里的,要是不卖我们,我们可不干。” “对呀,谁还没有个先来后到呀。” “呵呵,米是我的,我爱卖谁就卖谁,今天这米只卖给五十岁以上的老人。” 沈昱话音刚落,人群突然安静了一下,接着便爆发起来,前面这些人大声喊道:“凭什么,今天你要是敢不卖给我米,老子砸了你这米行。” “砸,你胆子够大你就来砸,我告诉你们,今天五十岁以下的谁敢迈进泰和祥一步,老子就要了他的命,不信话的尽管来。” 说完,沈昱从后面拎出把菜刀来,往桌子上一砍,目露凶光地朝外瞪着。 买一石米,晁家不过就给五十文钱,自己似乎没必要为了这五十文钱把性命给搭进去,外面围着这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等了一会也不见沈昱让步,只能悻悻地骂了一句,转身离去。 前面这些人走掉了,剩下的则是安陆州的百姓,一些被挤在外面的老人似乎没有想到自己的年纪居然占了便宜,试探地来到泰和祥的门口,没想到还真的被放了进去。 于是,安陆州的百姓顿时看到了一付奇景,街道上年轻人行色匆匆,纷纷跑回家里,把家里的老人全都给搀扶到泰和祥的门口,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泰和祥的东家认死理呢,非要五十岁以上的老人来买。 就这么从早卖到晚,等到送走最后一个客人的时候,铺子里的米也只剩下十几石而已,望着后院空空荡荡的仓库,沈昱心中一阵感慨,就在这时,赵掌柜笑着走了过来,伸手大拇指夸道:“还是昱哥儿心肠好,这下城里的百姓总算能坚持一阵了,对了,明天的粮食什么时候送来?” “有什么用,不过是多坚持一个月而已,至于明天……咱们已经没粮可卖了。”沈昱脸上闪过一丝难过,心里已经明白了兴王的选择,整整一个白天都不见窦寇来送粮食,这就已经说明的兴王的态度,也就是说,从明天开始,泰和祥就没粮了。 听到沈昱的话,赵掌柜脸上一愣,惊讶道:“没粮?昱哥儿不是说王爷给了五万石吗,这才卖了一万石,怎么就……” “发生了一些事情,所以王爷的粮已经没有了。”沈昱摇了摇头,冲着赵掌柜笑道:“这样吧,这里还有些粮食,就麻烦赵掌柜给铺子里的伙计们分了,过几天若是有新粮到,就再麻烦大家伙回来,若是没有……就不用再回来了。” 从沈昱的语气中,赵掌柜已经听出了一丝不祥,几次想劝沈昱,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下去,最后千言万语只化成了一声叹息,自己转身便走掉了。 临近天黑时,背着瑶琴的沈昱又一次回到了清水巷,推开熟悉的大门后,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轻声道:“娘,我回来了。” 第137章 别有天地非人间 几日不见,沈鹤似乎变了一个人,晁祥给的那些华丽衣裳已经被收了起来,重新换上一袭长衫,看到大哥沈昱进门的时候,小脸上布满了惶恐,闪烁的眼神偷偷地盯着沈昱,生怕他会带给自己什么不好的消息。 看到他可怜的小模样,沈昱心里顿时一软,伸手拿出一个油纸包,朝他递了过去:“还没吃饭吧,这里面有你爱吃的熏鸡。” 别说是看,光是闻那味道沈鹤的肚子就已经咕咕叫了起来,小心地看了一眼沈昱,又看了看沈氏,试探地问道:“娘,我能吃吗?” “吃吧。”沈氏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恨恨道:“闯了这么大的祸,居然还有心情吃,这次要不是你大哥帮忙,看你怎么还那三万两银子。” 被她这么一说,沈鹤顿时惭愧地低下头,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瞬间便沾湿了衣襟。 沈昱见状,连忙道:“娘,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就别再提了,老三已经知道错了。” “哼。”沈氏又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这才转身,担心地问道:“昱儿,这件事真的过去了?那可是三万两白银呀,你从哪借来的?” “借?谁能借给咱们?”沈昱笑着摇了摇头,又一次道:“娘,你就放心吧,这件事真的解决了,我也饿了,家里可还有饭?端来吃些。” “米到是不缺,窦三前些日子送来许多,怕是吃到明年也吃不完。”沈氏到厨房里拿来碗筷,又端来一盆米饭放到桌上。 沈昱拿起筷子,犹豫了一下道:“明天我再拿回来些,多准备些总是有备无患。” “怎么,难道安陆还会缺粮?”沈氏一下就从沈昱的话里听出了些不同。 沈昱摇了摇头,轻声道:“我也说不准,现在泰和祥里已经没粮了,要是这几天徐禅还拿不回粮食来,粮价肯定会飞涨的。” “原来是这样。”沈氏端着饭碗点了点头。 说话间,沈昱看沈鹤只敢端着碗吃饭,连碰都不敢碰那熏鸡一下,自己便主动撕了根鸡大腿递到沈鹤的碗里,轻松笑道:“老三你也不用太过自责,其实人活在世上又怎么能不上当,早上当总比晚上当好,这样以后再看人也能看得通透些。” “我知道了大哥。”沈鹤感激地点了点头,偷偷看了沈氏一眼,抓起鸡大腿便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沈氏又怎么会真的那么狠心,只是瞪了沈鹤一眼,便把头转了过去,倒是默默地把另一只大腿撕了下来,递到沈昱的碗中,接着好奇道:“昱儿今天怎么会回来?一会怕是赶不回王府去了。” 沈昱吃饭的动作突然滞了一下,脸上勉强露出一个笑容,轻声道:“有件事忘告诉娘了,从今天开始,我不用再去王府了。” “不去了?为什么?”沈氏顿时一愣,连忙追问道,就连沈鹤都瞪大眼睛看着沈昱,不理解大哥为何会不去了。 “不去就是不去了,哪有那么多的理由。”沈昱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接着道:“娘不是一直想让我考状元吗?所以那王府我就不去了,对了,上次跟你说换房子的事情你找好了没有?要是找到了咱们就早点搬过去,老三也要静下心来好好学习,总要住得舒服些才行。” 自己养了沈昱十多年,又怎么能看不到沈昱眼神中一闪而逝的落寞,见沈昱不说,沈氏也没有逼他的意思,笑道:“这就对了,娘早就让你安心在家读书,给人当伴读那是伺候人的活,你怎么能做得了,至于房子的事咱们先不提,等你们考了状元再换也不迟。” 沈昱清楚沈氏肯定是舍不得钱,自己笑了笑道:“娘放心,这次卖粮还赚了些,足够供我跟老三读书的了,房子还是早点准备,毕竟这里不安全,堆了这么多粮食,说不定会引贼人来的。” 见沈昱一再坚持,沈氏终于点了点头,轻声道:“南十三巷倒是看好一间宅子,里外两进,人家开口就要三百两银子,会不会太贵?” “会不会太小了些?”沈昱摇了摇头,轻声道:“正好明天我没事,咱们娘俩去找牙子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三进的大宅子,这样住着也富裕些。” 沈氏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两进的宅子就已经把沈昱给的钱都花出去了,他需要还要买三进的,那没个千把两都买不下的,他这到底在哪里赚了这么多钱? 沈氏也不好问,等到三个人吃过饭之后,沈氏回自己屋子里休息去了,当兄弟俩像以前那样躺在床上的时候,沈鹤突然轻声嘟囔了一句:“大哥,要是二哥还在这就好了,他最喜欢吃熏鸡了。” 冷不丁提到沈崇,沈昱的心里顿时也不是滋味,幽幽叹了口气,轻声道:“你二哥应该是被人给抓走了,就是不知道带到哪里去,等我有能力的那一天,就算走遍天涯海角,也一定把他给找回来。” “什么是有能力?”沈鹤好奇地问道。 “就是……”沈昱顿了顿,接着说道:“就像晁家在安陆州的样子,任谁也不能再欺负咱们。” “嗯。”对于沈鹤来说,晁家就是大到不得了的天,如果连他们都不放在眼里的话,那沈家才是真正的站起来了。 到了第二天,沈昱一早先去了趟泰和祥,已经无米可卖的泰和祥门口并没有冷清,许多买到便宜米的百姓带着一丝希望又聚集了过来,看到沈昱的时候,还有人大声问道:“沈公子,今天可还有粮食卖吗?” 沈昱苦笑地摇了摇头,双手一摊,一付无可奈何的样子。 “唉!”四周响起无数的哀嚎声,其中有人抱怨道:“晁家的米又卖到一千文一石了,这让我们怎么能买得起?还是沈公子心肠好,只可惜,好心肠却得不得好回报呀。” “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还是快点去万盛排队吧,说不定明天的米又要涨价了。” 百姓带着希望而来,却又失望而归,沈昱望着人群的背影久久没有离开,心里期盼着徐禅能够多带些粮食回来。 第138章 最不想见到的事 时间在等待中慢慢流逝,希望似乎也随之溜走,沈昱不止一次地站在安陆州的城门向外眺望,心里给了徐禅无数个理由,也许是粮食太多不好运,也许是路上出了些事情,也许……是连自己都猜不到的理由。 相比粮食,买房子的事情倒是异常的顺利,托晁家的福,沈昱卖出这么多的粮食之后,手里已经积累了一笔不小的财富,就算是把欠徐禅的三万两全都还完,自己也能剩下三、四千两,这些银子对自己已经算是一笔不小的财富,甚至只要自己不乱花的话,已经足够自己平平安安过完这一辈子了。 又是一天无意义的等待,沈昱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家中,刚一进门,沈氏便兴奋地迎了上来,笑眯眯道:“刚刚人牙子送来了两个丫鬟,我看人挺老实的,想把她们给留下,你要不要去看一眼?” “娘喜欢就好,我就不看了。”沈昱勉强地笑了笑,正想朝自己的屋子走去时,身后的大门突然被人给拍响,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进来:“昱哥儿,你在家吗?” 是窦寇? 沈昱一愣,连忙转身过来把门拉了开,果然站在门外的不是窦寇又是谁,看到果然是沈昱时,窦寇也明显松了口气,好奇地往里面探头看了一眼,惊讶道:“昱哥儿挺厉害的呀,这才几天的功夫就置办起这么大的家业,看来还是读书好呀。” 沈昱苦笑地摇了摇头:“这跟读书有什么关系,三哥今天怎么这么闲,找到这里来了?来来来,快点里面请。” “不了不了,今天我来是给你带一个人来的。”说完,窦寇扭头冲着旁边催促道:“你不是想找沈昱吗?现在人就在这,你干嘛不出来了?” 是谁呀? 沈昱好奇地探出头,这一看不要紧,自己脸上的表情一下便滞住了,吃惊道:“徐大哥,怎么是你?”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回岳州收粮的徐禅,此时的徐禅一付风尘仆仆的样子,看到沈昱时脸上闪过一丝难过,轻声道:“沈公子,真是对不起,粮……我没收来。” 看他的样子,想必也不是故意收不上粮食来,沈昱连忙招呼道:“有什么事先进屋再说。” 说完,沈昱一摆手,招呼道:“三哥也进来休息休息?” “算了,王府那里还有事,我就先回去了,对了……”窦寇刚想走,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连忙把沈昱拉到角落里,低声问道:“我怎么听人说昱哥儿不在王府了?这事是真的还是假的?” 沈昱脸上闪过一丝苦笑:“他们没说错,的确是真的,我现在已经不是世子伴读了。” “为什么呀?”窦寇不解地问道,不服气道:“昱哥儿哪一点比不过别人,难道还有人顶了你的位置不成?” “这倒不是。”沈昱摇了摇头,轻声道:“其实这件事是我的不对,三哥你就别问了,以后在王府好好干,一定会有出头的那一天的。” “可是……”自从沈昱进了王府之后,窦寇的地位似乎也水涨船高,自己还想着借沈昱的机会再往上窜一窜呢,谁想到沈昱居然离开王府了。 沈昱连忙推着他道:“没那么多可是,我这还有事要忙,就不送三哥了,以后有事到这里找我就是。” “我……”看着沈昱冲自己摆着手离去,窦寇到了嘴边的话只能咽了回去,轻轻叹了口气,转身走掉了。 一进院,徐禅便迎了上来,有些难为情道:“沈公子,这件事我真的已经尽力的,先前都跟几家商量好了,可是后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些家全都反悔了,我再去登门时,人家连见都不见我,后来我一打听,好像是晁家的人也到了岳州。” 果然,自己就能猜到,什么事都少不了晁家人插上一腿,看来自己为民谋福利的想法已经破灭了,就是不知道从现在开始安陆的粮价会飞涨得有多么离谱。 “原来是这样。”反正自己已经无法去改变什么,正好也绝了自己充当圣人的心,这种事情还是交给当地父母官去头痛去吧,眼下自己倒是可以收收心,老老实实温书的好。 看到沈昱脸上的表情似乎跟自己料想的有些不太一样,徐禅顿时有些意外,结结巴巴道:“难道沈公子不想赚更多的银子吗?” “银子?”沈昱似乎一愣,接着点了点头笑道:“当然想赚,不过我觉得银子这东西,只要够花就好,人生苦短,有很多比赚钱更有意义的事情可以去做。” “比如呢?”徐禅好奇地问道。 “比如……弹弹琴、唱唱歌,人这一辈子这么苦,总要给自己找点乐子才是嘛。” 自己都急得火上房了,沈昱却是如此一付淡薄云清的样子,徐禅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似的盯着沈昱看了半天,犹豫了片刻,终于结结巴巴道:“沈公子有如此闲情逸致自然好,可是……不瞒沈公子,我可是把所有的债都收到我手里,你要是还不上钱的话,我……” 看徐禅一脸紧张的样子,沈昱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放心吧,徐大哥讲义气,我沈昱也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你要的银子我都已经准备好了,你把欠条准备好,我这就可以给你清帐。” “真的?”徐禅顿时大喜,等跟沈昱进到屋中之后,果然看到沈昱拿出一沓银票出来,从中数出两万两递到徐禅面前。 徐禅快速清点一遍之后,心里一块石头总算落了下来,感慨道:“若是没有这次意外,我又怎么能有幸认识沈公子,话不多说,若是沈公子有缘去岳州,一定要登门,我与沈公子把酒言欢,今天时候不早了,我还要赶回岳州,就先告辞了。” 沈昱心中明白,徐禅是觉得拿着这么多的银票不安全,所以才想早早从这里离开,自己也不做挽留,笑道:“若是路过岳州,定会登门拜访,我送送徐大哥。” 徐禅匆匆地走了,沈昱重新看了一眼手头上的欠条,慢慢地一条条撕开,直到无数的碎屑随风飘散在空中,自己脸上这才露出一丝轻松,脑子里倒是浮出一个新的想法。 第139章 安国寺中一沙弥 听到沈昱登门的消息时,了缘的脸上闪过一丝意外,一晃几个月过去了,虽说沈昱一直没有再登安国寺的门,但是他的名字却一直萦绕在自己耳边,包括前些日子只卖五十岁老人三百文一石粮食的事情,尤为让了缘感到敬佩。 所以,一听沈昱到访,了缘便急急奔了出去,刚进到外面的禅室,就看到沈昱正跪坐在蒲盘上面,略显稚嫩的脸上一脸平和,他的身边摆放着的分明就是那张春雷琴。 他这是干什么?总不会是来还琴的吧? 似乎听到了缘的脚步声,沈昱缓缓睁开了眼睛,然后笑着站了起来,双手合十,轻声道:“小子冒昧而来,打扰禅师了。” “呵呵,沈施主太客气了,老讷倒是巴不得你天天过来打扰呢。”了缘哈哈一笑,还了礼之后,坐到了沈昱对面。 让人奉上清茶之后,了缘指着沈昱身边的春雷琴问道:“沈施主今天带琴而来,可是有新曲要弹给老讷听?” 沈昱笑道:“新曲还有很多,禅师何时听都可以,今天小子冒昧前来,是有件事想要麻烦禅师的。” “哦?沈施主说来听听。” 略微犹豫了片刻,沈昱轻声道:“因为寺中清净,所以我想在寺中借住一段时间温习功课,等到明年县试过后,立刻搬走。” “沈施主的意思是打算住在这里?”了缘似乎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混浊的眼睛一下大了许多。 沈昱点了点头,连忙解释道:“要是禅师觉得麻烦那就算了。” “不麻烦,一点也不麻烦。”了缘哈哈一笑,揶揄道:“莫说只住一段时间,就算沈施主打算天天住在这里老讷也不会觉得麻烦,就怕沈施主不愿意。” “呵呵,那就打扰禅师了。” 在离开王府之后,沈昱有过几次深度的思考,自己如果想在这个年代舒舒服服地活下去,光是靠自己跟朱厚熜之间的关系肯定不会维持太久,这种靠友情之间的联系在几年之后会变得愈发的不稳定,所以,科举才是自己真正出人头地的唯一办法。 家中虽然清净,但难免被俗事打扰,闹市之中,唯有安国寺中最为清净,若是想要放松,还可以与了缘禅师谈谈禅、聊聊琴,这又是何等的快哉。 了缘怕寺庙前院会打扰到沈昱,特意给沈昱安排到寺庙后院的一间禅房中,推到禅房的后窗便是一洼池塘,池塘虽然不大,但水质十分清澈,风吹时,池水微皱,一付世外桃源般的景色。 于是沈昱便安心住了下来,每日读书、弹琴,闲暇时写写书,与了缘谈谈禅,时光便在这无忧无虑中慢慢渡过,直到过了半个月左右,沈昱这才第一次出了安国寺,拿着厚厚的一份书稿,朝着文氏书坊走了过去。 今天是自己交书的日子,答应人家的事,总不能耽误了。 时隔半个多月,沈昱再次走到大街上时,原本燥热的天气中突然多了几分凉爽,街上的行人不是很多,让沈昱有些感到意外的,感觉街上的乞丐好像比以前变得多了些。 这么多天过去了,也不知道晁家的粮食已经涨到了什么地步,担心在心中只是一闪而过,沈昱便径直向前走去。 等到他来到文氏书坊时,刚一进门,文骞便迫不及待地迎了上来,第一句话便是抱怨道:“沈公子最近去哪里了,让我二哥好一顿找。” “文夫子找我?”沈昱顿时愣了一下,好奇道:“夫子找我有什么事?” 文骞看了看四周,拉着沈昱的袖子直接来到了书坊的三楼,等沈昱坐下时,自己轻声问道:“听二哥说,沈公子已经不在王府当伴读了?” 他这是什么意思? 沈昱微微一失神,接着点了点头:“的确已经不在王府了。” 本来沈昱还以为文骞是看中了自己背后王府伴读的身份,听说自己不在王府了,会不会用这个当借口来压价,谁料文骞确定沈昱果然不在王府的时候,脸上却露出一丝喜色,大笑道:“早我就想劝沈公子离开王府,以你的大才怎么是一个小小的伴读能够困住的,不如这样,以后沈公子每个月再加两篇故事,至于价钱……好说。” 沈昱顿时恍然大悟,肯定是上次那两章故事取得了不错的销量,所以文骞才会如此的迫不及待,只是…… 犹豫了一下,沈昱苦笑道:“不瞒文掌柜,其实写书对我来说只不过是闲暇之余的一点乐趣而已,如今我已经离开了王府,就是想趁这段时间好好温书,以待来年的科举,所以写书的速度应该不会太快,一个月两章已经是我的极限。” “是这样呀。”文骞脸上闪过一丝失望,就像沈昱猜到的那样,他的新书刚刚出现在书坊中,便被哄抢一空,自己连忙又加印了一版之后,依然是一书难求,这种疯狂的场面也让他看到了这本书的价值所在,本想劝沈昱就此专门写书,可是听沈昱的话,自己就知道,沈昱是有主意的人,不会为了这些银两而改变自己的想法的。 不过又一想,文骞又觉得若是让沈昱的速度加快了,恐怕文章的质量会就有所下降,若是读者不买帐,就算写得再多不也没用吗。 文骞点了点头,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听从沈公子的想法,对了,还有件事我得跟你说一声。” “文掌柜请讲。” “就是听说你从王府离开之后,我二哥一直想找你,却又一直没有找到,便拜托我,只要见到你,一定要把话带给你。” 对于文夫子,沈昱心里一向是十分感激的,听说他要找自己,自己顿时一愣,好奇地问道:“不知文夫子找我可有什么要事?” “其实是这样的。”顿了顿,文骞轻声道:“我二哥这个人平时最为惜才,听说你离开王府打算参加科举之后,觉得你也是可造之材,所以起了收徒之心,就是不知沈公子意下如何?” “文夫子要收我为徒?”沈昱先是一愣,接着便狂喜地点了点头:“同意,当然同意。” 第140章 文夫子殷切希望 拿着文骞给的地址,沈昱找了很久,终于找到了文家的位置,到了门口这才发现,文家的位置跟自己新买的宅子居然只隔了几条街而已。 心中感叹世事的奇妙,沈昱上前拍了拍门环,厚重的大门响起一阵沉声,接着便听里面传来脚步,有人问道:“谁呀?” “请问文夫子在家吗?”沈昱轻声地问道。 大门吱呀一声被拉了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从里面探出头来,看清外面的沈昱时,眉间不由自主地皱了一下,沉声道:“这里是文家,你找的是哪个文夫子?” 难道这文家还有许多个夫子不成? 不过想想,还真的有这种可能,沈昱连忙道:“就是在王府教世子的那位文夫子。” “他不在。”老人脸上闪过一丝怨气,伸手便要去关门。 沈昱顿时一愣,连忙把门顶住,连声道:“老丈先别关门,是有人指点我到这里来找文夫子的。” “哼,到这里来的全都是一个借口,都说文夫子不在,想找他去王府去吧。” 老丈气势汹汹的样子终于让沈昱感觉到了一丝疑惑,自己想也不想地把手中的地址给拿了出来,连忙道:“这是文氏书坊的文掌柜给我给的地址,他说文夫子就在家中等我。” “哦?”关门的动作一滞,那老人狐疑地打量一番沈昱,接过纸条扫了一眼,好奇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子沈昱。” “原来你就是沈昱呀,怎么不早点报名呢,害得我差点赶错了人。”一听沈昱的名字,老人脸上的表情顿时多云转晴,哈哈地笑了两声,连忙拉着沈昱便进到宅子里,自己伸手把门关好,接着无奈道:“昱哥儿不知道我家的麻烦,家中先生虽多,却都不愿意教徒弟,可是他的名声在外,想不教哪那么容易?不光是安陆州,就连附近的那些城市也有人把孩子往这里送,没办法,只能黑着脸往外赶了。” 怪不得人家能开得了那么大的书坊,原来家中全都是有学问的先生,怪不得就连王府都请文夫子去,沈昱点了点头,跟着老者往里走。 当二人七拐八拐地来到一间客厅外时,沈昱远远地便看到文夫子坐在客厅里,对面似乎还坐着几个人,自己愣了一下,连忙问道:“夫子这里有客人,我还是先等等吧。” “等什么等,夫子现在怕是巴不得你进去呢。”老人不屑地朝文夫子对面那些人瞪了一眼,拉着沈昱便朝客厅走去,人还未至,便已经大声喊道:“二爷,沈昱来了。” “哦?”正摆着公式的面孔应付这几个人的文顺一听沈昱来了,眼睛顿时一愣,连忙扭头朝外看去,果然看到沈昱从外面走进来时,自己哈哈笑道:“你呀你,怎么走得这么突然,也没跟我说一声。” 沈昱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低声道:“事出匆忙,故没来得及向夫子告辞,望夫子原谅。” “要是别人,我才不会原谅,可是你嘛……这次就算了,不过要给我弹几首新曲赔偿才行。”文夫子一改在王府中刻板的形象,嘻笑之间便是多了几分人间味。 “能拜在夫子门下,莫说是几首,就是几十首也弹得。” 两个人有说有笑的样子,落在别人眼中却成了嘲讽,对面那富态的男子终于忍不住了,冷笑道:“刚刚文夫子不是说自己不收徒吗?怎么我们还没走,你就已经变了卦?若是嫌弃我们给的银子少,你可以随便开价,我邢士杰绝对不会皱眉头。” 什么事情怎么一到了这些人嘴里就变了味道,文顺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面色冷峻地扭头看了一眼,淡淡道:“刚刚我跟邢员外已经说得明明白白,在下淡薄名利,不喜收徒,所以才不愿意耽误令郎的前途,至于沈昱嘛……乃是我早就已经看好的弟子,而且实不相瞒,他有许多长处连我都比不上,所谓师徒,不过是挂个名罢了。” 文顺这般实在的人,哪会找理由去骗人,可是偏偏他实实在在的话却并不被对方所理解,那邢士杰忍不住冷笑道:“文夫子不想收我儿子就干脆直说,偏偏找这么离谱的借口,我就不信,他十三、四岁的少年,有哪里能比得过你。” “既然邢员外不信,那就算了,忠伯,送客。”似乎除了面对沈昱时文顺还有些笑脸,对于别人总是摆着一张刻板的脸,刚刚送沈昱进来的老人上前,笑眯眯道:“几位,请随我来。” 这么轻易就被赶了出去,那邢士杰自然不甘心,看了文顺一眼,又看了看沈昱,冷笑道:“就凭你?哪里抵得上我家麟儿半分,真是笑话。” 沈昱本来不想出头,可是人家都欺负到自己头上了,沈昱哪里忍得住,微微一笑,轻声道:“这位邢员外,应该不是本地人氏吧?” “是又如何,不是又怎样?”邢士杰巴不得沈昱来挑衅自己,自己好让儿子煞煞他的威风,好好出一口气。 “难怪呢。”沈昱笑容中多了点其它意味,接着淡淡道:“刚刚文夫子也说了,我是他看好的弟子,不过说不定是他看走眼了,也许令郎比我还要强上许多,不如这样,你可以让令郎随意挑选一样与我比试,我若输了,文夫子便收他为弟子如何?” 天下居然还有这等好事? 邢士杰眼睛一亮,目光连忙落到文顺身上,重新确定道:“文夫子,他的话可曾当真?” 文顺点了点头:“沈昱的话便是我的话,你可以让令郎拿最厉害的本事跟沈昱比了。” 有了文顺这句话,邢士杰心中顿时大定,连忙转身跟自己的儿子低声叮嘱了几句,只见他身后的少年迈着方步走了出来,冲沈昱一抱拳:“在下武昌府刑锐,请沈公子指教。” 沈昱微微一笑,同样抱拳道:“好说好说,不知邢公子打算比的是什么呢?” 刑锐的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得意道:“刚刚听文夫子说想听你的琴,想必沈公子琴艺一定十分高超,莫不如就比琴吧。” “噗嗤!”文顺一个没忍住,顿时笑了出来。 第141章 从来不趁人之危 很少能够看到文顺还有失态的样子,不过他很快便反应过来,轻轻咳了声,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看了一眼沈昱,忍着笑轻声道:“昱哥儿可敢应战否?” 沈昱犹豫了一下,却摇了摇头,轻声道:“不是在下夸口,在琴艺一道上,你想胜我实在有些困难,要不……你换一种方式吧?” 文顺眼睛一下直了,自己还从没见过这么耿直的少年,居然明确地告诉对方你不是我的对手,就连一向耿直的自己都忍不住扶额叹了口气。 只是沈昱的好意在邢家父子看来,却成了变相的嘲讽,邢士杰脸上的表情微微扭曲起来,冷笑道:“沈公子好大的口气,连比都没比就知道我儿一定能够输吗?” “虽说不是一定,但概率上令郎输的可能性是要大一些。” 沈昱如此诚实的回答非但没减弱邢家父子的愤怒,反倒是更加坚定了邢锐与其比试的信心,自己重重哼道:“沈公子不必多言,咱们就比琴艺,假如我要是输了,我就再也不踏入文府半步。” “好吧,既然邢公子一意孤行,那就请便。” 趁着邢家父子转身的功夫,沈昱偷偷冲着文顺扮了个鬼脸,文顺这时才反应过来,沈昱这是怕他们输了不服气,再三纠缠自己,所以才想了这么个办法,这样一来,就算邢锐真的输了,也不好意思在纠缠下去。 果然,还是沈昱的反应够快,若是有他在此,自己也不必整天为了这些小事而烦恼了。 文顺忍不住摇了摇头,这时候邢锐已经拿出带来的瑶琴,横放在桌子上面,看了一眼沈昱,骄傲道:“此琴乃唐代名家所制而成,音色深沉,余音悠远,乃不可多得的宝物,沈公子,你的琴呢?怎么还不拿出来?” 沈昱笑道:“真是不好意思,这次出来有些仓促,并没有带琴出来,要不……文夫子借我一张琴吧。” 文顺配合地笑道:“家里倒是有几张琴,可是皆比不上昱哥儿的那张春雷琴,要不我让人把琴全都拿出来,你从中挑选一张如何?” 春雷琴? 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邢锐眼皮顿时一跳,邢士杰不懂这三个字背后代表的意义,但是自己却清楚得很,这春雷琴虽说同样的唐人所制而成,但比起自己这张好的可不是一星半点,难道那张春雷琴真的在他手中不成? 仔细想想,这种可能并不是很大,毕竟看沈昱的衣裳只是普普通通而已,一看就是寒门子弟,他又怎么能拥有如此名贵的瑶琴呢。 脸上露出一丝不屑,邢锐冷笑道:“沈公子若是觉得都不趁手的话,不如把我的琴让给你?” “这倒不用。”沈昱笑着摆了摆手,淡淡道:“其实我用哪张琴都是一样,夫子让人随意拿一张就行,不然的话,我怕有些人会输不起的。” 这里的有些人说的是谁已经是十分明显了,邢锐脸上闪过一丝厉声,冷笑道:“但愿一会沈公子输的时候,千万别哭。” 文顺本来不喜欢这种事情,可是有沈昱参加到里面之后,自己却觉得颇有意思,笑眯眯地让人捧来一张瑶琴,虽然不是过于名贵之物,但也不会逊色于邢锐的那一张,毕竟文家的家世深厚,一张瑶琴还是拿得出来的。 沈昱上前,先是随意拨弄了几下,接着便夸道:“我是说随便拿一张琴便好,没想到这么名贵的琴在夫子眼中也只是随意而已,看来我还是小瞧夫子了。” “只是一张琴而已,你若想要拿去便是。”文顺颇为大方地笑了笑。 “琴有一张就可以了,我可不想搬家的时候身上背那么多。”收起手指,沈昱盯着邢锐道:“邢公子,你先还是我先?” 邢锐犹豫了一下,斩钉截铁道:“当然是我先。” “那好,邢公子请。” 邢锐能从武昌府赶到安陆府来拜师,家中自然十分富庶,自幼也是请遍了名人高士来教授与他,再加上自己本身足够的聪明,小小年纪便已经哄动武昌府。 这次特意来安陆拜师,学习还是次要,就是想给自己找一个名士做为老师,以后不管到哪里,只要把文夫子的名头摆出来,别人就会肃然起敬。 邢锐有心让文夫子改变主意,这次也是拿出了自己的本事,平心静气之后,自己双手抚在琴弦之上,一串古朴的乐声从手指中流淌出来。 沈昱虽然口中没把邢锐放在眼里,可是心里却认真得很,听到邢锐的曲子时,自己心中也是一动,没想到这少年看上去跟自己的年纪差不多,这琴艺却是颇为高超,要不是自己前前后后加起来几十年的琴艺,今天还真未必能够赢他。 不大会的功夫,一曲终于结束,弹完之后的邢锐脸上颇为得意,骄傲地看了沈昱一眼,得意道:“沈公子,我这首曲子可入得你耳?” “还算不错,可称为上佳。”沈昱如实地点了点头,接着又道:“只是那么多曲子不选,邢公子偏偏选了一首《潇湘水云》,曲子虽妙,但与此时的气氛却有些不大沾边,我若是你,就会选一些节奏欢快的曲子来弹,这样才符合此间的气氛。” “欢快的曲子?”邢锐有些不服气地冷笑道:“看沈公子说得头头是道,就是不知沈公子能弹出什么曲子来,在下洗耳恭听。” “好。”沈昱转身走到瑶曲后面,缓缓坐了下来,略微思考了片刻,望着窗外渐黄的树叶,轻声道:“此时正值初秋,刚好有一曲正合时宜,此曲乃《四大景》中的一曲,名为《秋景》。” 四大景是什么?秋景又是什么? 几人听到时,不由齐齐一愣,邢士杰偷偷看了儿子一眼,见邢锐的脸上写满了疑惑,自己心里顿时咯噔一下,难道这沈昱还真有点本事不成? 众人中唯有文顺的眼睛顿时一亮,自己可是听过沈昱好多新曲的,难道这首秋景便是他的新曲之一?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自己真的要好好欣赏一番了。 第142章 无意中的流行曲 当手指轻抚琴弦,沈昱的大脑中便是一片清明,什么针锋相对,又是什么尔虞我诈,全都离自己远远的,脑海中唯一剩下的便是琴谱,以及自己无尽的相思之情。 有些话自己能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那个刁蛮的身影早就已经烙印在自己心中,又怎么会挥之而去的,自己之所以选择离开,并不是因为答应娘的事没有做,而是担心自己根本给不了永福美好的未来。 朱厚熜最后可是要当皇上的人,那永福接下来便是公主,世人又怎么会允许公主的驸马只是小小的一个伴读出身?与其被千夫所指,倒不如早早离开,留自己最后一点骄傲。 心中的情,全都随着手指流淌而出,文顺虽琴艺不如沈昱,但也算得上的上等,虽然对沈昱的本事已经有所了解,可是自己万万没想到,沈昱这一首秋景,却让自己瞬间便泪流满面,往事纷纷清晰地出现在自己的脑海中,一张张、一幕幕,为了曾经的耿直留下了热泪。 一首秋景从头到尾,也不过片刻的功夫,等到沈昱弹完之后,久久未能起身,自己似乎也深深陷入到了琴曲之中,不能自拨。 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中,唯有邢士杰独自清醒,看到文顺流出眼泪时,自己还在暗暗笑他在装模作样,接着便是沈昱,最后连自己的儿子邢锐都开始流泪的时候,自己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轻轻碰了碰邢锐,低声道:“锐儿,你这是怎么了?” 邢锐居然没有理他,反倒是走到沈昱的面前,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朝沈昱重重磕了三个头,沉声道:“今日听得沈公子一曲,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这次的确是小子过于孟浪,还请沈公子恕罪。” 邢锐的举动一下便将沈昱从沉思中惊醒,听到他的话,自己微微一笑:“邢公子快快请起,千万不用这般客气,其实你的琴艺已属顶尖,只是其中却少了些情感在内,这并不怪你,只是因为年纪太小的原因,若是加以时日,邢公子必能超过我。” 超过沈昱,邢锐是不敢想了,不过听到沈昱对自己的赞同,心里还是有些美滋滋的,自己本想拜沈昱为师了,可是又一想,沈昱应该不会收自己,所以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又把自家在武昌的住址写了下来,再三嘱咐沈昱有空到武昌时,一定要到邢家坐客。 总算是把邢家父子给送了出去,文顺无奈地感慨道:“今天多亏昱哥儿在,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沈昱笑道:“夫子太实在了,像这种事情直接拒绝了便好,你拖得越久,人家就越是以为你在惺惺作态,所以才会纠缠这么久。” 想了想,文顺顿时恍然大悟道:“对对对,若不是昱哥儿提醒,我还真没想到这点,看来以后拒绝别人还是要干脆些才行。” 两人再次坐下时,文顺却并没有问起沈昱为什么会离开王府,话风一转,倒是问起他最近有什么打算。 沈昱轻声道:“小子五岁启蒙,如今已经有八年,四书五经已经读透,八股倒也做过许多,所以我想试试明年的县试,看看有没有机会向前走一步。” “嗯。”文顺点了点头,轻声道:“不怪你有这种想法,你的文章我也看过好多次,里面的内容连我都未必能够写出来,既然你想参加科举,我自然十分支持,对了,刚刚老夫毛遂自荐当你的先生,还没问过你的想法呢?” 沈昱笑道:“夫子真会开玩笑,全天下的读书人知道你要收弟子,怕是打破头都要挤过来,我要是还拒绝的话,非让人用吐沫星子淹死。” “哪有那么夸张。”文顺摆了摆手,犹豫了一下,轻声道:“每天上午我要去王府给世子上课,时间只能安排在下午,对了,你现在住在哪里?若是太远的话,家中倒还有几间小院,就是不太清净。” 沈昱连忙道:“最近刚刚搬家,离夫子的住处也并不是很远,不过我前些日子已经搬到了安国寺中,来回虽远一些,但也能锻炼一下身体。” “安国寺?”文顺一愣,好奇地问道:“你为何住到了那里?” “小子最近经历的事情太多了些,心中总是安静不下来,刚好寺里的了缘禅师佛法精深,正好帮我开解一二。” “原来如此。”文顺心中也能联想到肯定是王府发生的事情让沈昱无法静心,这样也好,有了缘禅师的开导,相信沈昱很快便能走出困境。 两个人又聊了一阵,就在沈昱要离开之时,文顺倒是给他布置了几篇文章,让他明天写了之后,拿给自己看。 出了文府,沈昱心中倒是隐隐松了口气,对明朝的八股文自己其实并不陌生,在后世无聊的时候,自己就已经看过许多篇,虽然不可能尽数记下,但也能记得其中许多答题方法,只是却做不到万无一失,这次有了文夫子的帮助,相信最后一点短板也能弥补上。 读书的日子过得是最快的,有了了缘禅师的开导,再加上文夫子的教导,沈昱心情渐渐走出了阴霾,每天的日子过得到是异常的充实,除了明年县试的日子之外,倒是忘了好多其它的事情。 沈昱躲在安国寺中一心向学,殊不知外面却已经因为他的一首秋景而乱了起来,不光是安陆州的琴师为之倾倒,甚至都传到了武昌,进而整个湖广都已经传遍。 秋风渐凉,永福身上的衣裳也渐渐厚实了许多,这天彩珠刚刚把新出的《聊斋志异》送到自己面前,还没等自己翻看,绣楼下便传来元韶兴奋的声音。 “表妹,表妹,你在家吗?” 自从沈昱离开王府之后,元韶果然当上了郡主仪宾,府里的人也默认了元韶将要成为永福夫婿这件事,从那之后,元韶便有意无意地缠在永福身边,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居然变得这般兴奋。 永福心里叹了口气,推开窗户轻声道:“是元公子,今天奴家的身子有些不舒服,就不出去了。” “表妹不用下楼,我刚刚得到一首琴曲,名为《秋景》,意境十分巧妙,特意学来与表妹共赏。” 琴曲? 不知为何,永福的心中突然浮现起沈昱的影子来,想到已经许久没有见到他,心口不由微微一痛。 第143章 给自己一个借口 元韶的琴艺虽算不得顶尖,弹完一曲之后却也给了永福极大的震撼感,眼神中闪过一丝迷离,不知想到了什么。 弹完之后,元韶抬起头,正想炫耀一下自己的琴艺,谁料却看到永福呆呆的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佳人就在眼前,自己正好借机多欣赏一番,就在元韶大着胆子正想伸手摸一把的时候,永福突然回过神来,只是并没有注意到元韶的动作,却好奇地问道:“这首曲子表哥是从哪里得来的?” “嗯……”元韶本想厚着脸皮说自己所作,可是又觉得永福没有笨到会相信自己的话,犹豫了一下,气馁道:“现在安陆州都已经传遍了,我听人说,好像最早是从文氏书坊中传出来的谱子。” “文氏书坊?”一旁的彩珠突然插嘴道:“那不就是沈昱出书的那间书坊吗?” 一听沈昱的名字,元韶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难看,虽说他并不知道沈昱离开王府的真相,但他却会用眼睛看,尤其是当永福听到沈昱名字的时候,眼神中闪过那一抹异色,都会让他感觉到恼怒。 听到彩珠的话,不等永福有所表示,元韶便冷笑道:“沈昱不过只是一小小的伴读而已,又怎么做出这等脍炙人口的妙曲?之所以是文氏书坊流传而出,也不过只是巧合罢了。” 彩珠只不过是随口说这么一嘴,见惹得元韶不快,后面的话就再也不敢说出来,只能无奈地瞄了永福一眼,悻悻地低下头去。 虽然否定了彩珠的话,可是元韶见永福并没有相信自己的意思,眼珠一转,突然道:“不如咱们一起出去打听一下,看看这首曲子到底是不是沈昱所做,再说这么久没有见到他,拜访一下也是应该的事。” 要见沈昱呀? 永福的心情突然有些小紧张,其实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见到沈昱的时候,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前些日子由于沈昱的突然离开,还搞得自己一个措手不及,要不是弟弟朱厚熜来告诉自己,自己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为此,自己还去找母妃打听了一番,却什么都没有打听到。 不过犹豫了一下,永福轻声道:“可是我不知道他住在哪里呀?” 元韶的心微微有些吃醋,在他想来,这么美妙的曲子无论如何也不会是沈昱所做,自己就想借这次机会让永福看清沈昱的真面目,让她直接死心就是。 想了想,元韶笃定道:“别人不知道,世子肯定知道,咱们问他就行。” 虽然觉得跟元韶去见沈昱似乎有些不妥,可是一想这是自己唯一能够见到沈昱的机会,自己怎么也应该把握住才行。 点了点头,永福终于点头道:“好吧,那请表哥先到外面等候,我稍后便来。” 能够说服永福跟自己一同出去,对元韶来说已经是一大成功,在外面等了一会之后,再次见到永福的时候,此时的永福已经换上了一袭漂亮的长裙,脸上施着淡淡的粉,嘴唇涂成了鲜艳的颜色。 元韶正想夸永福几句,脑子里突然明白过来,永福之所以打扮成这么漂亮,并不是给自己看的,而是因为有可能见到沈昱,所以才会这般的隆重。 一想到自己爱的人心中居然还有另外一个男人,元韶心里就跟燃了一团火似的,心里暗暗咬牙,就算这次踩不到沈昱,自己也一定会找个机会把他给踩下去,最好让他一辈子都不会出现在永福面前。 “表哥,咱们走吧。”就在他心中暗暗发誓的时候,永福已经来到他的面前,只是扫了他一眼便把眼睛转了开,彩珠早就让人抬过小轿,永福径直便进到轿中,把自己娇媚的容貌挡在厚厚的轿帘中。 元韶勉强地笑了笑,正想要离开的时候,永淳突然从绣楼内跑了出来,大声嚷道:“姐姐你要出去,为什么不带我一起?你要是不带我,我就告诉母妃去。” 真是让人头痛。 要不是自己的绣楼还没有盖好,自己早就搬走了,可是又怕永淳到母妃面前搬弄是非,永福连忙掀开轿帘,笑道:“谁说不带你,就怕你嫌外面太闷了。” “怎么会,不就是见沈昱吗?我让他多讲些故事给我听。”永淳笑眯眯地跟永福挤到轿子里,说出来的话却让永福面色一紧。 等到轿子抬起,永福还不忘叮嘱道:“永淳你要记住,以后在母妃面前不要提到沈昱的名字,要不然的话,姐姐再也不带你出来了。” “为什么?”永淳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便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姐姐是怕母妃生气?还是怕外面的表哥知道会不高兴?” 小嘴接着一撇,自己得意道:“没关系,你只要带我找到沈昱就行,以后我会让我哥哥带我来见沈昱的,母妃不会说什么的。” 从永淳的身上,永福好像看到了另外一个自己,自己不就是因为好奇沈昱的本事跟他接触得太多,才能深陷感情的漩涡而不能自拨,总不会让永淳走自己的老路吧? 想到这,永福正色道:“永淳你听清了,以后不许私自出府,也不能让你哥哥带你去见沈昱,你要是不听话,我就告诉母妃,让你一辈子不能出府。” 永淳被这般严厉的姐姐给吓到了,连忙点了头,听话道:“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见就不见。” “嗯,这就对了。”永福总算是松了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只是当元韶找到朱厚熜的时候,朱厚熜干脆地摇了摇头,手一摊道:“昱哥儿走的时候并没告诉我地址,要不我跟你们一起找他如何?” 沈昱走的这些日子,朱厚熜在府里都憋坏了,总想着出去好好玩一回,可是没了沈昱,自己总觉得没什么意思,一听永福要去找人,自己连忙要跟了去。 永福自然是求之不得,自己最不想让沈昱误会的是自己跟元韶在一起出去,现在有了永淳,再有了朱厚熜,这回总不至于让沈昱误会吧。 第144章 人间蒸发了一样 一行人两眼一抹黑地出了王府,想来想去,元韶还是觉得先去文氏书坊最好,毕竟只有在那里才能打听到这首曲子的作者是谁,最好的结局就是别人所做,跟沈昱没有半点关系,也让永福看清沈昱虚伪的本质。 对于文氏书坊,永福实在是太熟悉不过,只是自己只是听说过,却从来都没有来过,每次沈昱在这里出新书全都是彩珠一手操办,这一次自己还是第一次到的这里。 一行人浩浩荡荡在文氏书坊门前停下,门前的伙计一看这阵仗就知道肯定是来了大客户,连忙跑上去把文骞喊了下来。 别看文顺在王府当先生,可是文骞却并不认识朱厚熜,光是从几人身上那华贵的衣裳,文骞就能猜到几个人的身份应该十分高贵。 想到这,文骞连忙迎了上去,笑眯眯地问道:“三位贵客,这是打算买什么书?在下可以给你们介绍一番。” “你是这的掌柜?”元韶上下打量了文骞一番。 文骞连忙点头:“正是。” “那好,我问你一件事,有首名为《秋景》的琴谱可是从你这里流传出去的?” 原来又是一个找秋景的人。 文骞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点了点头道:“公子说的不错,那首《秋景》的确是我们文氏书坊卖出去的。” 果然是这里。 元韶一听,便迫不及待道:“那我问你,这首曲子的作者又是谁?” “这……”文骞一下便犹豫了,只因这首曲子是二哥文顺交给自己的,交到自己这里的时候还再三叮嘱,若是有外人问起作者是谁,一概回答不知,至于其中的缘由二哥没有跟自己说,自己也只好当作不知,没想到此曲一经发售,便引来众多好奇的目光,像元韶这种人,自己这几天见得太多了。 无奈地摊开手,文骞苦笑道:“真是对不起几位,其实我也不知道这首曲子的作者到底是谁。” “怎么会?”元韶以为文骞是有意隐瞒自己,有些生气道:“曲子是从你这里卖出去的,你说你连作者都不知道是谁,难不成是你们偷来的曲子?” 文骞连忙摆手:“这怎么可能,公子千万不要胡乱猜测,曲子的确是我们这里卖出去的,但却是我二哥亲自送来的,他来时再三言明不许走露任何消息,所以对我也没有透露过半句。” 就在元韶跟文骞斗嘴之时,朱厚熜突然想到了什么,自己可是记得文夫子跟沈昱提过文氏书坊的事,自己连忙插嘴问道:“敢问掌柜的二哥叫什么名字?” “这个……有些不太方便讲。”文骞又是摇头。 他不讲,朱厚熜干脆道:“我问你一个人,你只说是还是不是就可,你口中的二哥,是不是在兴王府当世子的先生?” 咦? 文骞还没开口,就已经被脸上的惊讶的表情给出卖,朱厚熜看到时,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得意洋洋道:“我当是谁,原来真的是文夫子家的生意,文夫子可在店中?我要见见他。” 从朱厚熜的口气中,文骞似乎猜到了什么,犹豫了一下,轻声问道:“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我的名字不太方便透露,不过倒是可以告诉你,文夫子正是我的先生。” 除了沈昱之外,文顺只收了一个弟子,名字叫做朱厚熜。 文骞一听,立刻笃定面前的这位少年便是兴王世子朱厚熜,自己脸色顿时大变,连忙招呼道:“不知殿下大驾光临,小的有失远迎,快快请进。” 说完,文骞又冲着里面喊道:“店中有贵客登门,立刻关闭店门,不许外人进出。” 这一番操作看得元韶心里直羡慕,这才是皇亲国戚应该有的威风,眼下的自己肯定是不行了,就盼着能将美娇娘娶到手,自己也能这么威风一把。 朱厚熜的注意根本就没在这件事上,自己迫不及待地问道:“还是那句话,这首曲子到底是谁写的?你要是不告诉我,我直接去问文夫子去。” 文骞苦笑道:“不瞒殿下,这件事我真的是不知道,曲子是我二哥前几天拿过来的,说是有位小友所作,自己想让更多的人知道,所以在征求他的意见之后,便交到了这里,至于作者的名字,我二哥真的没说。” 得,问了半天还是没问出作者到底是谁。 就在朱厚熜打算去缠文夫子的时候,一直没有开口的永福突然插嘴问道:“文掌柜,你这里可还有《聊斋》的新作?” “哟,这位姑娘问得真巧,刚好有一篇新作问世,还没来得及摆上,姑娘要是喜欢,我这就给你送过来。” 虽然不认识永福是谁,可是她身上那股优雅的气质却是怎么也装不出的,文骞连忙应了一声,立刻让人把新书拿过来。 新书到手,永福却并不急着看,淡淡问道:“文掌柜跟沈昱一定很熟悉吧?” “还算熟悉。”文骞点了点头,接着好奇地问道:“姑娘也认识沈公子?” “当然认识。”永福微微点了点头,接着追问道:“那文掌柜可知道沈昱的家住在哪里?我有些事想问问他。” “哎呦,这个……”文骞犹豫了一下,苦恼道:“沈公子到是没有说,不过我倒是听说他家好像是在清水巷的,就是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住在那里。” 清水巷? 总算有了一个大概的位置,永福心里终于松了口气,连忙谢过文骞,自己转身上了轿,带着所有人很快便离开了这里。 他们走了之后,文骞远远地望着众人消失的方向,突然轻叹了口气:“真是漂亮。” 永福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里知道清水巷的位置,就连逛遍大半个安陆城的朱厚熜也说不出这清水巷在哪里,不过还好,带路的轿夫倒是认识路,七拐八拐来到清水巷的时候,在那一瞬间,永福还以为自己来错了地方。 放眼望去,四周全都是低矮的草房,看到的人全都是衣衫褴褛,看到他们时,眼神中似乎有种天生的惧怕。 难道沈昱就住在这个地方? 在那一瞬间,永福似乎明白沈昱为何不肯留在王府当仪宾了,他不是不喜欢自己,他只是怕他给不了自己幸福。 第145章 消失在生命之中 很显然,这么豪华的阵容给了住在清水巷的百姓们一种空前的压力,远远地望着这边,却连一个人都不敢过来,最后还是朱厚熜主动上前,找了一位看上去年纪比较大的老人问道:“喂,我问你,你可认得沈昱?” 朱厚熜的言语颇不客气,偏偏并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妥,被问到的老人先是一顿,接着惊讶道:“公子问的是可是沈昱?” “对对对,就是沈昱。”朱厚熜连忙点了点头。 “当然认识。”老人还未开口,却先叹了口气,接着骂道:“这般该杀的奸商,昱哥儿卖米时,只卖给我们三百文一石,他们倒好,居然要一千三百文,这不是要我们的命吗?只可惜昱哥儿那样的好人太少了些。” 朱厚熜虽不清楚米价到底多少才合适,可是三百文跟一千三百文之间的区别自己还是明白的,听说老人夸沈昱时,心里还是隐隐有些得意,至于谁卖一千三百文,那跟自己又有何关系。 连忙追问道:“对对对,就是那个沈昱,他家住在哪里,快点带我去。” “可是他已经不住在这里了呀。”老人一摊手,一付无奈的表情。 “什么,他不住在这里了?”朱厚熜顿时大惊,自己找了这么久才找到这里,没想到沈昱居然已经搬家了。 愣了一下,朱厚熜连忙追问道:“那他搬到哪里去了?” “这个……就不太清楚了。”老人摇了摇头,尤自惋惜道:“要是像昱哥儿这种人再多些就好了,咱们老百姓都快被这些奸商给逼得没活路了。” 朱厚熜哪里听得进去这些,不耐烦道:“那他以前住在哪里,你给我指出来。” “从这里进去,从里面数倒数第三家就是。” 不管沈昱在不在,总算能找到他以前住的地方,朱厚熜急匆匆地赶到里面的时候,看到的果然是空空荡荡的一间院子。 这就是沈昱以前住的地方? 永福随后跟了过来,屋子的简陋大大出乎她的意料,很难想像,从这里出来的孩子居然会有那么大的本事,尤其面对成为郡主仪宾的诱惑时,居然能果断地拒绝,光是这份担当,就已经比身边的元韶强太多了。 刚想到元韶,元韶在一旁便冷笑道:“我还以为沈昱是哪家的公子哥出身,原来就是这么一介草民,看来我是太高抬他了,这种人以后不见也罢,表妹,咱们出来的时间不短了,还是先回去吧。” 永福心中隐隐不悦,自己最见不得这种没什么本事,还爱在别人后面嚼舌头的人,自己也没有给他好脸色,冷笑道:“既然表哥着急,那就先回去吧。” 元韶表情一滞,见永福不高兴,连忙改口道:“倒也不急,只是这沈昱已经不住在这里了,表妹又能到哪里找他去?” 是呀,自己该到哪里去找他呢? 永福目光在院子中寻了半天,也没找到什么线索,只能悻悻地放弃,迈着沉重的脚步回到轿子里时,自己琢磨了好久,也想不到沈昱会到哪里去,看来也只能是放弃寻找沈昱的念头,先回王府了。 等到一行人回到王府之后,元韶本来还想缠在永福身边,可是永福直接一句乏了便把他给打发掉,朱厚熜也不愿意理他,自己只能一个人悻悻地往住处走去,走着走着,迎面刚好碰到蒋王妃走了过来,元韶连忙站到路边,恭恭敬敬地一施礼:“元韶见过姨娘。” “元韶,你怎么会在这?”蒋王妃不由愣了一下,接着便笑道:“昨天刚接到你娘的信,她还问本宫你在这边住的习不习惯。” “习惯,当然习惯。”元韶连忙抢答到,生怕自己会被送回到京师去。 “你这孩子,有什么不习惯的多跟本宫说说,本宫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蒋王妃刚往前走了几步,却又停了下来,微微犹豫了一下,轻声指点道:“你要是没事,多往永福那里走走,这孩子最近心情好像不大好,你多多陪陪她,也好培养一下感情。” 一提永福,元韶就是一肚子苦水,讪讪道:“姨娘不知,不是我不陪,而是表妹不喜欢让我陪。” 说完,元韶便把刚刚发生的事情跟蒋王妃讲了一遍,接着苦笑道:“也不知道那沈昱到底给表妹灌了什么迷魂药,一天天总挂在口中。” 蒋王妃先是一愣,接着追问道:“刚刚你说有首新曲叫什么来着?” “秋景。”元韶连忙解释道:“这首曲子是从文氏书坊流出来的,我给表妹弹了之后,她非说是沈昱所做,姨娘,你看这……” 看到元韶脸上的委屈,蒋王妃心里也不是那么好受,犹豫了一下,轻声安慰道:“这件事我知道了,我会找个机会劝劝你表妹的,不过你自己也要争气些,永福喜欢弹琴,你就不会投其所好,自己也谱一些曲子给她听吗?” 蒋王妃走掉了,元韶脸上却陷入了深思,刚刚蒋王妃的话在心中的确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自己一想也是这个道理,自己献宝似的把那首曲子献给了永福,她满脑子里想的却都是沈昱,假如自己也能做出这样的曲子来,那表妹自然会把沈昱给忘掉。 对,就这么办。 元韶想得不错,可是一想到谱曲子这种事,头立刻大了起来,自己光会弹琴,什么时候会谱曲呀?拎着笔在屋子里憋了一宿,居然连一段都没有写下来。 直到天亮时,元韶气乎乎地把笔一甩,自言自语道:“我不会做,我还不会买吗?我就不信还有人放着银子不要的。” 一大早,文氏书坊的门板便已经卸了下来,这个时间虽然没有什么客人,却是打扫的好机会,铺子里的伙计们开始认真地打扫起来,文骞也难得地端了一个小茶壶,慢慢地品起茶来,这也是自己常年养成的习惯,一壶浓茶会使自己变得更加精神些,以便调整好状态,迎接客人的到来。 就在文骞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时候,突然感觉好像有人走了过来,连忙一睁眼,却见一张纸正挡在自己面前,定睛一瞧,居然是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第146章 总不会让你吃亏 “这是……”要说不动心,肯定是不可能的,文骞稍稍移动了一下身体,便看清了银票后面那张得意的脸。 “这只是定金,只要你帮我找这个人,另外还有二百两奉上。” 什么买卖一下能赚三百两? 文骞忍不住这巨大的诱惑,连忙坐直了身体,此时他已经认出面前这个人,不就是昨天跟王府世子来的那个人吗?想必也是王府里的人物,绝对怠慢不得。 轻轻咳了一下,文骞好奇道:“不知公子是想找什么人?在下可认得?” 元韶又拿出一张纸,在文骞面前打开,看清上面的字迹时,文骞不由好奇道:“这首《秋景》不就是我这里卖出去的吗,公子让我看这张纸有什么用?” 元韶轻声道:“只要你帮我找到这个人,让他替我谱一首曲子,纹银三百两立刻奉上。” 敢情他是想买曲。 文骞反应过来之后,情绪一下变得低落许多,连看也不看那张银票一眼,轻声道:“公子是不是误会了,我真的不知道这首曲子是谁写的,你找我也没用。” “真的不知?”元韶有些意外。 “真的不知。” 从文骞的眼神中,元韶能清晰地看到一种将其据为己有的想法,看来他的确对这件不是很知情,不过这并不要紧,自己相信只要有钱,就没有办不成的事情。 元韶伸出一个巴掌,沉声道:“五百两,怎么样?” 这可是五百两呀,找一普通人随便写一首曲子,不过十两八两就可以了,当然,曲子的质量的确没有这首《秋景》来得好,但一首曲子开到这个价格的话,自己还是有很多赚头的。 “这个……”正犹豫的功夫,元韶又比划了一个七,淡淡道:“一口价,七百两,如果文掌柜还是没有兴趣的话,那我就找别人去了。” “慢着。”七百两银子,不拿才是傻瓜,文骞连忙道:“公子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这就对了嘛。”元韶得意地笑了笑,随手将那一百两银票丢到地上,转过身淡淡道:“三天之后,我来取谱。” 三天,时间虽然短了些,但看在银子的份上,自己不是不可以忍的。 文骞拿着那张银票仔细看了看,连忙塞在怀里,想了想,立刻拨腿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回到家的时候,文顺还没有回来,文骞就坐在门房中,脑子里想着即将到手的七百两银子,该给二哥多少才好。 给多了吧,自己赚的就少了,给少了吧,又恐怕被二哥所嫌弃,想来想去,文骞觉得二百两应该是一个不错的价格了。 考虑了很久,终于定好了价格,只是等了很久,都不见文顺回来,就在文骞伸头朝外看时,沈昱却突然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文骞等在门房的时候,顿时一愣,好奇道:“文掌柜今天休息?” “哦,原来是昱哥儿?你也是来找我二哥的?” 沈昱点了点头,轻声道:“今天约好跟夫子上课的。” “原来如此。”文骞是知道沈昱拜在二哥门下的事情,这时突然想到昨天朱厚熜来找他的事情,连忙道:“差一点忘了,昨天兴王府的世子殿下曾经到书坊里打听昱哥儿家的地址,我也不太清楚,大概记得好像是在清水巷,也不知道他有找到了没有。” “世子找我?”沈昱顿时一愣,这些日子以来自己一直躲在安国寺中,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倒是好奇朱厚熜找自己有什么事。 文骞点了点头,接着神神秘秘地补充道:“不光是他,还有一男一女也是跟他一起来的,那女的还跟我打听昱哥儿的下落,不知昱哥儿认不认识?” 跟朱厚熜一起来的女子? 除了永福还能有谁? 沈昱平静的心微微起了波澜,淡淡一笑:“不认识,不过我家现在已经搬出清水巷了,所以就没有遇到。” “是这样呀。”见沈昱不说,文骞自然懒得去打听沈昱家搬到了哪里,就在这时,从王府归来的文顺乘轿来到门口,见到文骞跟沈昱站在门前的时候,自己不由好奇道:“你不好好在书坊,怎么在这里?” “有件事我想跟二哥说。”毕竟沈昱也在场,文骞犹豫了一下,没好意思说出来。 文顺倒是颇为耿直,直接道:“有话快说,我跟昱哥儿还有功课要做,没有太多时间。” 见文顺这样说,文骞连忙道:“是这样的,前几天二哥不是把那首秋景拿去书坊售卖吗,今天来了一个客人,说打算买一首曲子。” 文骞这么一说,文顺立刻就明白过来,什么买不买的,还不是买来充当自己所做,自己最看不起的,便是这种抄袭之人,立刻沉声道:“如此龌龊之徒,理他干嘛,不卖。” “二哥,人家可是出了三百两呀。”文顺的态度惹得文骞一慌,原本定好的价格立刻又加了一百两。 “莫说是三百两,就算是三千两,我也不卖。”文顺的态度很干脆,倒是沈昱眨了眨眼睛,突然道:“对方真的出三百两?” “当然。”文骞点了点头,看到沈昱一付思考的样子,立刻喜道:“难道昱哥儿也会谱曲?” “还是会那么一点。”秋景的曲子拿到文氏书坊卖的想法,其实也是沈昱想到的,反正类似这种曲子自己会的还有很多,倒不如让更多的人知道也好,如今听到有人居然出高价收买,自己也微微动了心思。 此时文顺已经进到了里面,文骞连忙低声道:“三百两是三百两,可是人家冲着秋景的作曲来的,要是昱哥儿的曲子,还是要少一些的。” “那就算了。”沈昱干脆一转身,向里面走去。 文骞一愣,连忙追上来了,拉着沈昱的胳膊道:“你急什么呀,有什么要求咱们好好谈谈。” 沈昱怕文顺等急了,快速道:“还是那句话,曲子不会比秋景差,但价格还要再加一百两,不要就算了。” 怎么又要加钱? 算下来的话,自己赚的钱可就不多了。 文骞看着一付无所谓的沈昱,终于咬牙点了点头:“成交。” 第147章 不过是一场笑话 把自己圈在屋中待了三天,到了第四天一大早,元韶便匆匆来到文氏书坊,看到文骞的第一句话便劈头盖脸地问道:“曲子呢,可拿到手了?” 文骞连忙把沈昱交给他的曲子拿了出来,献宝似的夸道:“这首曲子可是秋景的作者亲自操刀而成,绝对精品中的精品,不比那首秋景差多少,若不是公子出了重金,我都未必想卖的。” 其实文骞并不知道那首秋景便是沈昱所作,只是想着能不能多卖一些银子,却没想到阴差阳错中居然还说对了事实。 迫不及待地接过曲子,元韶连忙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看过之后,眼睛顿时一亮,这首名为《消愁》曲子果然有些意思,跟秋景所要表达的含义虽不相同,但也能算得上是上品的名曲,用来糊弄永福应该是足够了。 满意地点了点头,元韶喃喃道:“好,好曲,果然出手不凡。” 看到元韶喜欢,文骞连忙吞吞吐吐道:“曲子是好,只是作者要价也高,这首曲子我不光没赚到钱,反倒是还赔了些,不过就当交公子一个朋友算了。” 元韶斜着看了一眼文骞,哪里不明白他话里的深意,自己微微一笑,冷哼道:“文掌柜果然是生意人,看在这曲子还算不错的份上,我再给你加一百两,以后再有这种事,我还会找你来的。” 文骞顿时大喜:“那就多谢公子了。” 数清了七百两银票,文骞抓着银票一角想拽过来,谁料拽了一下却没拽动,自己顿时愣了一下,奇怪道:“公子这是……” 元韶抓着银票的手并没有松开,严厉的目光盯着文骞,一字一句地吩咐道:“记住,这首曲子只能是我做的,千万不能传到外面,要是敢违约,我就拆了你这书坊。” 文骞吓了一跳,想到沈昱跟自己说过的话,自己立刻点了点头:“公子放心,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 银票终于到了文骞的手中,直到元韶终于走远了之后,自己幽幽松了口气,迫不及待地数了起来,数完之后,自己心里倒是有些后悔,当初自己怎么就不好好学习呢?看看人家沈昱,只是随便写了一首曲子就能赚这么多钱,自己要是有这本事就好了。 终于把曲子拿到手里,元韶立刻跑回到王府,熟悉了一天之后,便迫不及待地来到永淳的院子,一看到他,小大人似的永淳便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抱怨道:“姐姐的绣楼什么时候能够修好?我真的不想再见到他。” 永福的心情跟永淳差不多,看到元韶时都有些头痛,无奈地笑了笑,也只能迎了出去,轻声道:“表哥这么高兴,可是有什么喜事发生?” 元韶笑眯眯地挥了挥手中的琴曲,得意道:“表妹快看,这几天我刚做出了一首新曲,特来弹给你听。” 新曲? 永福脸上闪过一丝诧异,新作一曲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自己学了这么久的琴都没作出一首让自己满意的曲子来,这才几天的时间他就能做出新曲来,他真当自己是沈昱不成? 带着一丝狐疑,永福把元韶让到了院子中,就在院中的凉亭上,永福让彩珠把瑶琴搬了出来,自己淡淡道:“表哥这首新曲叫什么名字?” “这……”元韶有意讨好永福,笑道:“此曲刚刚作好,还没来得及取名,不如这样,我给表妹弹一回,由表妹给此曲取名可好?” “这不太好吧。”永福心里还是有些触动,毕竟取名这种机会不是谁都有的。 “这有什么不好,我的曲子不就是你的曲子吗。”元韶别有深意地说了一句,接着摆好琴谱,手指抚在其上,正想开始时,永福突然好奇地问了一句:“表哥亲自作的曲,难道还要照谱来弹吗?” 元韶顿时哑然,自己都被这个问题问得一愣,眨了眨眼睛连忙解释道:“只是此曲刚刚做出来没有多久,我还不是很熟悉,所以还要看谱才行。” “切,没背下来就说没背下来,找那么多借口干什么。” 一旁传来永淳不屑的冷笑,顿时让元韶的脸涨得通红。 永福也不想看着元韶如此丢人,连忙道:“算了算了,表哥的话说的没错,那就看谱弹吧。” 元韶感激看了永福一眼,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把自己最好的状态给弹出来,好俘获永福的一颗芳心。 琴声缓缓弹起,不缓不急的速度却让永福眉头微微一皱,心中大惑,这首曲子怎么听起来这么的耳熟的,好像听沈昱弹过。 果不其然,随着琴声的继续,曲调变得越发的熟悉,永福脸上的表情也随之变得复杂,迷茫的眼神抬头望着远方,似乎在感慨着什么。 一边弹琴,元韶眼角的余光一边在打量着永福,看到她脸上露出那一丝忧愁时,心中顿时大定,肯定是这首曲子引起了永福的共鸣,所以才会让她有如此的深思,看来这银子自己的确没有白花。 本来一首曲子都已经快要结束,元韶刻意又多弹了一遍这才收手,笑眯眯地看着永福,轻声道:“表妹觉得此曲意境如何?” 永福慢慢收回目光,再看元韶时,眼神中已经多了一丝复杂之色,轻轻地点了点头,夸赞道:“表哥填的曲子,自然是极好的。” 元韶像是打了一针强心剂似的,连忙又道:“那就请表妹给这首曲子起一个名字吧。” “真的要我取?”永福嘴角慢慢勾起一丝奇怪的笑容。 “当然。”元韶并没有注意到,迫不及待地笑道:“曲子便是写给表妹的,当然你取名最好。” “好吧。”永福点了点头,轻声道:“此曲曲调缓慢,似乎能勾起人心中无尽愁思,我觉得就叫消愁吧。” “好名字,真……”元韶刚夸了一句,脸上的表情突然凝固住了,自己不是听错了吧,记得文骞给自己曲子的时候就已经告诉过自己,此曲名为《消愁》,为何会跟表妹起的名一模一样? 还是说,她以前听过这首曲子? 一想到这种可能,元韶脑门上的汗立刻流了下来。 第148章 毫无意义的挣扎 “真是一个好名字。” 这句话从元韶的口中说出来,根本不带一点情感,眼神少有地盯着永福的眼睛,元韶就想知道永福到底有没有听过这首曲子。 自从永福说了那个名字之后,就一直没有再开过口,眼神中也没有流露出什么其它,只是淡淡道:“的确是一个好名字,那么就是它了。” 说完,永福便起身,轻声道:“我有些乏了,就不陪表哥了,另外,多谢表哥弹的这首曲子,彩珠,送客。” “是。”彩珠送元韶出了院子。 等元韶出了院子之后,永福却并没有回到绣楼中,偏偏在他刚刚坐过的地方坐了下来,双手轻轻抚着琴弦,突然伸手把元韶留下的琴谱给扣了过去,接着素手轻抚,一首琴曲从手指中缓缓流出,若是元韶还在这里,定能听出,永福现在弹的曲子,正是自己刚刚弹过的那一曲。 一曲终了,永福似乎还沉浸在琴曲带给自己的哀愁之中,就在这时,永淳突然走到她的身边,瞪着大大的眼睛,好奇道:“姐姐怎么也会弹这首曲子?为何刚刚不说?” “说什么?”永福淡淡地看了一眼,轻轻叹道:“就算告诉他这首曲子是抄来的,又能怎么样?就算我说了,也不能改变他是我仪宾的这个事实,倒不如忍了,大家的日子都会好过些。” “哦。”永淳听得也是迷迷糊糊,突然好奇地问道:“姐姐自然知道这首曲子,那自然也知道这是谁做的了?” 点了点头,永福笑道:“那是当然。” “那就好了。”永淳突然拍了拍手,兴奋道:“姐姐不如把这人介绍给妹妹,我也想学弹琴。” “不行。”想都没想,永福便拒绝了永淳的提议,看着永淳脸上的笑容渐渐变淡,自己一下反应过来,自己的拒绝似乎是太生硬了,连忙劝道:“不是姐姐不想帮你,其实这首曲子是沈昱所做,你想想,母妃能够答应他教你琴吗?” 想到母妃对沈昱的态度,永淳不由吐了吐舌头,又不甘地嘟囔道:“沈昱的本事明明就比表哥大,为何母妃偏要选表哥来当这个仪宾?我要是你,我说什么也不会同意的。” 永福没好气地瞪了永淳一眼,这种事是自己能够说了算的吗?再说那天母妃询问起沈昱的态度时,自己也是在现场的,沈昱的理由让自己都无法辩驳,毕竟当了仪宾之后,便已经失去了科举的自由。 仔细想想,但凡有点本事的人,又怎么能真正看得上这仪宾一职呢? 所以永福自己也想通了,就算把元韶赶走了又能怎么样?或许下一个比元韶还不如呢,反正早晚都要选一个,就让母妃称心如意算了。 脸上露出一丝惨笑,永福抚摸着永淳的脸,轻声道:“同意又如何?不同意又怎么样?这是咱们姐妹的命,就只能认。” “我才不。”永淳气乎乎地大吼一声,接着扬天大声吼道:“我就是要让沈昱来教我弹琴。” 老天当然不会回应永淳的要求,倒是永淳回到绣楼之后,暗暗开始了自己的筹划。 首先,母妃跟姐姐肯定不会同意自己去找沈昱的,所以自己就得偷偷溜出府才行,可是最大的问题来了,就算自己能溜出府,也不知道沈昱住在哪里,又该到哪里去找他? 想了半天之后,永淳无奈地放弃了自己偷溜出去的计划,打算先查清楚沈昱的住处才是。 计划一搁置就是很久,时间一转眼便来到了深秋,随着天气渐渐转凉,很久都不见的雨点终于落了下来。 雨刚落下的时候人们还隐隐松了口气,今年的年景也就这样了,但愿这雨能预兆明年是一个丰收年,可是万万没想到,这雨一下就没有停的时候,本来百姓还想着秋收的时候把地里的粮食打下来,对付也能填饱肚子,可是这突如其来的雨滴却打乱了他们的计划,秋收的地里面一片的泥泞,根本容不得人行走。 城外收不到粮食,城内的粮价又是飞涨,老百姓的日子过得是一天不如一天,偷盗与抢劫的事情也渐渐增多了起来,就连王府中的兴王也都听到了这样的消息。 顶着小雨回到了后殿,蒋王妃连忙迎了上来,看着兴王的衣角已经被雨水打湿,连忙劝道:“外面雨这么大,王爷干嘛还要出去?要是被雨淋了该如何是好?” “没事的。”兴王摇了摇头,接着叹了口气道:“你是不知外面现在有多惨,城里到处都是从乡下躲来的灾民,就连王县令他们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怎么会这样?”蒋王妃一愣,接着担忧道:“那米行的粮食可能够接应上?” “粮食倒是不缺,只是这价格嘛……”兴王苦笑地摇了摇头,轻声道:“当时沈昱最低时只卖三百文一石,现在的晁家到好,居然已经涨到了两千文一石,两千文一石,这分明就是想逼死人呀。” 蒋王妃大骇:“晁家怎么涨得这么多,难道王县令他们就没有办法吗?” “王鼎到是找过晁横谈了一回,可是晁横提到上次封仓的事情,根本不给他面子。” 蒋王妃不解道:“晁家不过就是一商贾之家,哪来的勇气去拒绝王县令?” “你不知道,晁家有人在京中为官,王鼎也不敢轻易得罪的。” “那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们荼毒百姓不成?” 兴王无奈叹了口气,苦笑道:“恐怕也只有这样了。” “这怎么能行。”蒋王妃摇了摇头,低声道:“再这么下去的话,肯定会出大乱子的,要不……咱们开仓放粮如何?” “放不得。”兴王摇了摇头,叹道:“不是我不舍得,只是眼下灾民众多,只要一开仓放粮,就会有无数人涌上来,白白便宜了那些强壮的汉子,那些老弱妇孺到是依然拿不到救命的粮食。”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就这么看着不成?” “是呀。”兴王幽幽叹了口气,突然说了一句:“要是沈昱还在,那就好了。” 第149章 爱民如子的兴王 怎么又是沈昱? 蒋王妃对这个名字似乎已经有些厌倦,妙目一闪,轻声道:“要不……让元韶过来出出主意,他比沈昱要年长几岁,想法应该更成熟些。” “这……”兴王本不想让元韶来,可是又碍不过蒋王妃的面子,无奈之下,只能点了点头道:“那好,就让元韶过来听听,至于办法嘛……总会想出来的。” 言下之意,还是信不过自己的外甥。 蒋王妃心里憋着一口气,连忙让莺儿把元韶喊过来,不大会的功夫,元韶便来到两人面前,看到兴王跟王妃面沉如水的表情,自己小心地问道:“姨娘、姨丈喊我来有何要事?” “韶哥儿,有件事你姨丈想请你帮忙。”蒋王妃说完,小心地看了一眼兴王,见他眉头微微一皱,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连忙改口道:“也不能算是帮忙,就是遇到些事情,想让你帮着出个主意。” 一听兴王有事求到自己头上,元韶顿时感到面子十足,信心十足地拍了拍胸口道:“姨丈放心,有什么事你跟我讲就行,小甥一定能够帮你处理好。” 这话兴王有些不爱听,毕竟他把自己摆到了一个不如他的位置,换在沈昱就绝对不会这么说,他肯定会把自己捧到一个合适的位置上然后再说出这种话的。 兴王深吸了口气,努力压制一下自己的脾气,没好气地怼道:“你知道什么就大包大揽地应了下来,要是处理不好该怎么办?” 元韶嬉皮笑脸道:“姨丈放心,小甥出马,就没有办不好的事情。” “好,那本王就信你一回。”说完,兴王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元韶说了一遍,听完之后元韶脸上的表情顿时凝固住了,自己的确是处理过许多事情,但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这件事在他看来,却是比天还要大,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完全呆滞住了。 看到他现在的表情,兴王哪里还不明白,冷笑道:“怎么样,认识到自己的短处了吧?年轻人不要那么狂妄。” 还真别说,正当兴王说得兴起时,元韶眼睛突然一亮,大声道:“我想到办法了。” 他这没头沿脑的一句话把兴王给吓了一跳,定睛地看着他,呆呆地问道:“想到什么办法了?” 元韶得意洋洋道:“想到怎么处置这些灾民的办法了。” “韶哥儿快点说来给你姨丈听听。”听到元韶想出了办法,蒋王妃顿时感觉脸上有光,连忙催促地问道。 元韶笑道:“灾民之所以成为灾民,不就是没有粮食吃吗?咱们可以建粥棚呀,有了粮食吃,他们就不会闹了。” “对呀,本宫怎么没想到?”蒋王妃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扭头冲着兴王道:“王爷,这的确是条好计策。” “这……”其余兴王心里也觉得这条计策不错,毕竟现在灾民不是很多,就算开粥棚也用不了多少米,只要支持到明年春天,不出大乱子的话,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想了又想,兴王不情愿地点了点头:“办法还算不错,既然如此,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明天开始在四城外开设粥棚。” 轻易得到兴王的认可,元韶也是十分的高兴,迫不及待地想与永福分享一番,谁料永福听到时,只是一脸漠然的表情,倒是元韶觉得这是跟永福拉近距离的好机会,撺掇永福跟自己一起去城外舍粥。 要出城呀。 听到这个消息,永福心中微微一动,记得上次出城还是自己女扮男装偷偷溜出去的,要是能出城的话,倒也是个不错的机会。 就在她考虑的时候,永淳倒是颇有些迫不及待道:“出城好,我也要出城。” “你跟着添什么乱,还不快点回去。”对这个古灵精怪的妹妹,永福实在是有些头痛。 永淳瞪着大眼睛盯着永福,得意道:“我偏不回去,你要是不去,我跟表哥出去玩。” 说完,永淳便来到元韶面前,迫不及待道:“表哥,咱们什么时候出城?” “这个……”元韶并不想带着永淳,可是又没办法甩掉她,连忙解释道:“施粥要明天早上才行,到时候我来接你……俩如何?” 元韶使了个小把戏,特意把永福也给带上,偷偷看了一眼,见永福并没有拒绝的表示,想必应该是同意了,顿时满意地走掉了。 元韶不过是随口出了个主意,却没想到这看似简单的事情,办起来居然也这么的麻烦,眼下小雨连连,要有施粥的棚子,还要有熬粥的人,维持秩序的人,这些都要自己出面去处理,而时间仅仅剩下半天的功夫。 忙了一下午,到天黑的时候,元韶总算是把事情全都吩咐了下去,人的确是找到了,就是不知道明天还会出什么意外。 到了第二天一早,元韶早早便从床上爬了起来,顶着一双黑眼圈先来到永淳的院子,没想到永福两姐妹早就已经整理完毕,让他有些意外的却是两姐妹衣着的朴素,根本看不出一付天之骄女的样子。 “表哥咱们快点走吧。” 永淳主动地向前一步,拉开马车便往里面钻,原本元韶是打算自己跟永福坐在这里的,可是没想到永淳先钻了进去,自己只好冲着永福比划了一下:“表妹你请。” “多谢表哥了。”永福似乎是那付淡然的表情,进到马车之后便把车帘放了下来,元韶没办法,只好牵过自己的马,多亏今天的雨已经停了,不然的话非得把自己浇成落汤鸡不成。 等到一行人来到城门外的时候,元韶一下就被眼前的场景所惊呆了,原本空旷的城外居然黑压压挤了许多人,昨夜刚刚修建好的粥棚显得是如此弱小,无数衣衫褴褛的百姓疯了般朝粥棚涌去,根本就不听现场的人指挥。 “这,怎么会是这样?”元韶顿时大惊失色,大脑顿时一片空白,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就在这时,从城中突然冲出数十身着皂衣的衙役来,手中挥舞着铁链,咆哮地冲了进来。 元韶顿时大惊失色,连忙大声嚷道:“住手,千万不要伤到百姓。” 话音未落,人群突然大乱,无数人影径直朝着这边跑了过来。 第150章 上天有好生之德 永福来此,本来是想体验一下生活的,可是自己万万没想到,自己看到的不是一付感恩戴德的场面,而是乱哄哄一团糟的现场,大概是在马车里呆得有些闷,永福从马车中跳了下来,脚刚沾地没多久,四周的灾民便乱了起来,看到无数人朝这边涌了过来,永福顿时吓得花容失色,转身便想逃回到车厢中,谁料赶车的车夫根本就没注意到永福在车下,看到灾民朝这么涌了过来,二话不说,赶车便跑,愣是把永福给丢在现场。 更加让永福感觉到崩溃的是,慌乱之中元韶看到马车跑了,立刻骑马追了上去,所有人跟瞎了似的,居然只把永福一人给抛弃在这里,全都慌乱地跑回了城中。 望着朝这里涌来的人群,永福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拎着衣裙便往城里跑,在她看来,只有逃回城里才有可能获救,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只是她想得容易,却忽略了自己跑步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些,刚跑出不远就已经累得不行,身后的人群离自己也越来越近,近得自己几乎都能看清他们脸上那疯狂的笑容。 此时永福心中只剩下一个想法,就是绝对不能落到这帮人手中,自己鼓足勇气,奋力朝城门冲去,只是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渐渐变得清晰,似乎下一秒钟自己就要被他们给抓到。 就在永福觉得世界末日就要到了的时候,从城门的方向突然冲出一个人影,人影极速来到永福身边,双手抓住永福一把就将她给抱了起来,接着飞一般地朝远离城门的另一个方向冲了过去。 自己这是在作梦吗? 看着沈昱那张坚毅的面容,永福只觉得眼前的一切这般不真实,就像是做了一个梦,等到自己醒了,梦中的人也就会离自己而去。 沈昱抱着永福跑了好久,直到确认身后无人追赶时,这才停了下来,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把永福给放了下来,抱怨道:“最近吃什么好的了,怎么胖了这么多,要不是我练过,还真抱不动你。” 自己不是在作梦,他真的是沈昱。 永福嘴一撇,泪水刷的一下便流了下来,握着小拳头一下一下朝着沈昱砸了过去。 “你个傻子,谁让你走的呀,你走了为什么也不告诉我一声?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沈昱先前被砸得一愣,等听清永福的话,心里闪过一阵的惭愧,任凭永福一通乱砸,自己也没有吭声,直到永福打累了,自己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失态了,毕竟不管怎么说,刚刚要不是沈昱,自己现在都不知道什么样了。 “你……怎么不躲?”永福理直气壮地问道。 “躲……有用吗?” “当然没用。” “那还躲了干嘛,你要是没出够气,再打几下也行。” 沈昱满不在乎的样子看着永福更加生气,突然伸手在沈昱胳膊上狠狠地拧了一下:“看你还敢躲不。” “哎呀!”这下真的是有些痛,沈昱一龇牙,连忙揉了揉。 作为始作俑者,永福倒是自然得多,瞪着沈昱问道:“我问你,你现在在哪里住?为什么要离开王府?” 难道自己说不是自己想离开,是王妃赶走的吗? 如果真的这样说的话,很可能会让永福连带蒋王妃都恨上,沈昱轻声道:“我打算明年参加科举,眼看离县试也没几个月了,所以……就先离开了。” 永福果然没有多想,倒是眼睛一瞪,不满道:“那你走时为何不告诉我一声?” “走得过于仓促,没来得及通知。” 沈昱被问得有些紧张,生怕说了不该说的话,连忙主动出击道:“对了,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刚刚这里多危险,要不是我刚好在,你……”看到永福脸上的表情有些难看,沈昱主动把下面的话给咽了下去。 永福没好气地哼了声,凶巴巴道:“还不是那个元韶,非要拉着我跟永淳出来看施粥,我想着正好出来散散心,没想到刚下马车这里就乱了套,他们根本就没人管我,全都跑掉了。” “没人管你?”沈昱顿时大惊,不过想了想便想到了关键之处,轻声道:“会不会是他们根本没看到你下车,还以为你在车上呢。” “不管怎么样,这次我是绝对不会饶过他的。”永福心里已经打定主意,抬头看了一眼沈昱,轻声问道:“你现在住在哪里,我要是无聊的时候能找你玩吗?” “这……”沈昱犹豫了一下。 “你这人怎么这么小气?”永福恨恨地瞪了他一眼。 沈昱连忙摊开手道:“不是我小气,是我现在住的地方不太方便。” “不方便?怎么个不方便?”永福顿时好奇地问道。 沈昱苦笑道:“我现在住在安国寺里,都是一群和尚,你一个女孩子家,怎么能方便。” “你怎么住到安国寺了?不是想出家吧?”一想到这种可能,永福立刻紧张了起来。 “说什么呢,我才不会出家呢。”沈昱连忙摇了摇头,轻声道:“是我觉得家里太乱了些,安国寺倒是安静得很,所以才求了了缘禅师借了间禅房,另外每两天还要去文夫子家中学习,恐怕没有多少时间安排你。” “没关系,我只要在你旁边看着就行。”在永福眼中,只要能待在沈昱身边,就算不说话自己也不会感觉到无聊的。 沈昱脸上闪过一丝无奈,苦笑道:“那好吧,不过咱们先说好,你去安国寺可以,必须要跟王妃说明情况,另外最近城中挺乱的,你出门一定要多带些人,窦寇你还记得吧?带他就没错了。” “放心,我记住了。” 得到沈昱的住址之后,永福十分开心,此时城门处已经没有什么灾民在,沈昱保护着永福偷偷溜回到城门,刚进城门不久,一行人马便从城中飙射而出,看到永福安然无恙时,元韶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只是当他看到陪在永福身边的人居然是沈昱时,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难看得很,沉声道:“表妹刚刚去了哪里,知不知道外面有多么危险,还不快点跟我回府。” 永福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偷偷地捏了捏沈昱的手掌,一脸娇羞地低声道:“那我先回去了。” 第151章 天生就是好戏子 元韶看在眼里,气在心上,等到永福钻进马车之后,马车先一步朝着王府的方向驶去,自己则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沈昱,咬牙切齿道:“沈昱,你要注意一下你的身份,郡主岂是你这种人能够配得上的?” 沈昱微微一笑,眼神平静地看着元韶,轻声道:“元公子多虑了,我与郡主也不过是偶然相遇罢了,不过我倒是想提醒你,刚刚局面那么危险,你身为郡主仪宾,居然都没有注意到郡主已经下了马车这种事情,今天郡主多亏是遇到了我,要不然……恐怕这责任不是你能够承担得了的,你与其在这里跟我耀武扬威,倒不如想想回去之后怎么跟王妃交待才是。” “你……”沈昱说的没错,当元韶发现永福并没有在马车里面的时候,整个人的魂都吓得飞了出去,一路上自己想了许多种可能,可是没有一种是能够救得了自己的。 直到看到永福跟沈昱有说有笑地进城时,自己心里的嫉妒终于爆发了出来,只是还没有绽放,就被沈昱一盆凉水给浇灭,自己的确应该想想回去之后该怎么应付王妃的责难。 “你给我等着。”元韶留下一句没有任何意义的威胁声,转身骑马便追了上去。 望着元韶远去的背影,沈昱心中也是说不出来的复杂,就在这时,身后突然有人喊道:“沈施主,禅师在叫你呢。” 沈昱顿时醒悟过来,连忙应了一声,便匆匆朝着城外走去。 今天沈昱能出现在这里,并不是偶然,而是一大早了缘得知城外开始施粥时,觉得佛门弟子不应该置身事外,所以才带着寺中大部分弟子匆匆赶来,就连在寺中静修的沈昱也被了缘喊了出来,却万万没想到,众人刚一到城门便被灾民给冲散,好不容易才重新聚了起来。 等到沈昱见到了缘的时候,却被吓了一跳,只见老和尚面色惨白地半躺在牛车上面,额头上包着厚厚的一层纱布,隐隐还有鲜血渗透了出来。 “禅师,你这是怎么了?快点去药铺找郎中看一看。”沈昱连忙上前催促道。 了缘吃力地摆了摆手,轻声道:“这点小伤不碍事,只是不小心被人撞了一下而已,沈施主,你看这里乱成这个样子,能不能想办法把老百姓都找回来,重新开粥棚呀?” “开粥棚?”沈昱看了一眼,冷笑道:“别说是开一座粥棚,就算你开一百座,也不会盖好的。” “为什么?”了缘不解地问道。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其实眼下安陆州还没到施粥的地步,家家户户的存粮虽然不多,但支持一两个月倒也不成问题,可这粥棚一开,不就是断了人家的财路了吗?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粥棚早晚都得被人给拆了。” 了缘仔细地想了想,幽幽叹了口气:“世道险恶,居然还有这种心胸狭隘之辈,真是可悲。” “禅师你也别感慨了,雪中送炭很多人都不会去做,但落井下石却从来不缺人,再说这件事还有兴王处理,你还是先回去看看病,这万一着了凉,可是大事。” 安国寺的僧人来得匆匆,去得也匆匆,只留下城外乱成一团糟。 乘车回到王府时,永福的心情一下变得开朗了许多,刚一下车,蒋王妃跟永淳便从府中迎了出来,拉着永福便仔细打量一番,蒋王妃哽咽道:“怎么还会有这种事,永福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永福笑眯眯地浑然忘了刚刚的危险,脑子突然想到刚刚找自己的元韶,眼睛一转,脸上的表情顿时一变,几滴眼泪硬生生被她挤了出来,一头扎进蒋王妃的怀里便大声哭了起来。 她这一哭,蒋王妃也懵住了,脑子里胡思乱想着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如果永福真的被人给欺负了,自己一定不会放过元韶的。 “永福,你到底怎么了,快点跟娘说呀。” 觉得戏演够了,永福这才慢慢站直了身体,哽咽道:“娘,你不知道,我都快被吓死了,差一点就不能回来见你了。” 蒋王妃就感觉一阵心惊肉跳,连忙摸了摸永福脑袋,轻声道:“好孩子,娘在这,没事了。” 两个人正说着话的时候,元韶也终于赶了回来,翻身下马,还没开口,蒋王妃劈头盖脸便是一顿暴骂,元韶心知理亏,也不敢顶嘴,老老实实低着头,直到蒋王妃骂累了,这才狠狠瞪了他一眼,冷哼道:“还不快点进去,王爷正在客厅等你呢。” 敢情这只是第一轮,还有更重要的一轮在后面呢,元韶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关于永福跟沈昱的事也就先忘到脑后,老老实实找兴王挨训去了。 元韶这一走,永福顿时轻松许多,本来王妃还想陪她一陪,又担心元韶会不会被兴王打骂,只能先让永淳陪着永福回去休息,自己匆匆地走掉了。 她这一走,气氛顿时轻松许多,永淳盯着永福的脸看了半天,突然问道:“姐,那时候那么多人,你是怎么逃出来的?连点伤都没有?” 永福心里顿时一慌,终于意识到自己的破绽之处,就在于自己身上实在是太自然了些,当时那么多乱民,就算自己跑得再快,也未必能逃得掉,更何况自己身上连点伤都看不到。 “这个……”犹豫了一下,永福尴尬道:“姐姐找到一个暗处躲了起来,所以才……” “你骗人。”永淳毫不留情地揭露了永福的谎言,冷哼道:“你不说我就告诉母妃去,到时候看你招是不招。” 永福大惊,这件事要是被母妃知道了,非追问个底朝天不可,自己连忙抓住永淳的胳膊,看了看左右无人注意,压低了声音道:“你不是想跟沈昱学琴吗,我可以帮你。” “真的?”永淳眼睛顿时一亮。 永福点了点头,轻声道:“我刚刚遇到沈昱了,他现在住在安国寺中,你要是想学琴,我可以带你去学,不过咱们可说好了,我只负责带你去,至于他收不收你,那就靠你的本事了。” “姐姐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他跑了的。” 看到永淳摩拳擦掌的样子,永福突然有些后悔,暗忖自己不是引狼入室吧? 第152章 如此收拾乱摊子 “简直是胡闹,事情闹成这样,你如何给本王一个交待?” 就在永福还在为遇到沈昱而窃喜的时候,王府的客厅中,兴王却正大发雷霆,站在他身前面色如土的不是别人,正是整个事情的始作俑者元韶。 其实就连元韶自己都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明明自己都把一切安排妥妥当当,却怎么也没想到,秩序一下就乱了套,那些本应该对自己感恩戴德的灾民突然变成暴民,疯了般地冲了过来,根本不给自己反应的时间。 直到兴王骂累了,元韶这才小心地抬起头,轻声抱怨道:“姨丈,这件事其实并不怪我,都怪那些灾民不守规矩,把好心当成驴肝肺,要不咱们多派些人手,抓起来一批他们就老实了。” 兴王气得眼睛一闭,睁开时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冷哼道:“抓人要是管用的话,本王还能拖到现在?” “那……”元韶手一摊,无奈道:“那小甥也没办法了。” “就知道你不行。”兴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接着幽幽叹了口气道:“只可惜沈昱不在,袁长史又久病缠身,本王身边居然连个能用得上的人都没有。” 这话不就是打自己的脸吗? 元韶脸色微微有些难看,心里清楚,如果自己不把这件事解决明白,恐怕自己在兴王心中的形象就再也无法挽回,到时候自己这个挂名的仪宾恐怕也没办法保得住了。 可是该怎么才能挽回自己在兴王心中的形象呢? 元韶脑子快速转动着,想了半天,还是觉得自己先前的计策不错,连忙道:“姨丈息怒,其实小甥的计策并没有多大的问题,问题的关键出在小甥对灾民的反应预估不足,只要姨丈多给我些人手,再让官府中人出面维持秩序,则难题立解。” 听了元韶的话,兴王犹豫了,自己现在也是跟没头的苍蝇一般不知该如何是好,先前听元韶的话,觉得施粥是个好主意,可是现实证明这是一个极度愚蠢的想法,如今元韶再度老话重谈,自己却隐约看到了一丝希望。 也许真的是先前准备不够充分,若是有衙门中人维持秩序的话,这件事说不定能成。 想到这,兴王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疑虑,沉声道:“你有多大把握不再出乱子?” 元韶比划了一个手势,信誓旦旦道:“八成。” 事事无绝对,八成已经是很高的比例了。 心中暗暗琢磨了一番,兴王终于点了点头:“好,那本王就再给你一次机会,这次一定要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的,绝不能再出任何差错,不然的话……” 顿了顿,兴王幽幽道:“那你就回京师去吧。” 不成功,则成仁。 从客厅出来之后,元韶似乎已经预见到自己的结局,只要今天这件事自己处理不好,不光是郡主娶不到手,还得被赶出安陆州,回到京师之后,家里人非骂死自己不可。 不知何时,天空又飘起雨丝来,元韶独立在雨中良久,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坚毅之色,长长吐了口气,大步朝着府外走去。 元韶在忙着准备明天施粥的事情,后院永淳的绣楼里,永淳却展现出自己天真可爱的一面,把自己好看的衣裳全都拿了出来,一件件摆到永福面前,让她替自己挑选明天见沈昱的衣裳。 永福真的有些无语,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其实你不用搞这么麻烦的,沈昱那人对衣裳并不是很看重,随便穿一件就可以了。” “那怎么能行。”永淳干脆地摇了摇头,得意道:“他看不看中是他的事情,我当然要穿得得体一些才行,这样才显得我对拜师一事的重视。” 看不惯永淳那得意的样子,永福忍不住怼道:“别忘了,沈昱要参加科举,未必会有时间教你的。” “没关系。”永淳笑眯眯地摇了摇头,笑道:“我又不是要天天缠在他身边,只要每隔三、四天教我一回就好,相信这点时间沈昱还是能挤出来的。” 没想到这小丫头把事情算计得这般清楚。 永福忍不住扶额无奈地叹了口气,眼看自己挡不住,也只能点了点头,随永淳折腾去了。 只是永淳万万没有想到,就在第二天姐妹二人准备出发去安国寺的时候,兴王却下了一道命令,因为安陆州最近有歹人作乱,所以除了个别的人之外,府里的人谁也不准出去,尤其是永福跟永淳姐妹二人。 一听到这,永淳小脸立刻垮了下来,一脸不满地腾腾腾跑回到绣楼,把自己埋在被子里面,默默地委屈了起来。 永福看到时,也是一阵心疼,毕竟永淳只是想拜沈昱为师好好学琴而已,万万没想到居然出了这种事,自己到她身边轻轻拍了拍,轻声道:“永淳别生气,父王只是说这几天不能出去,等过几天不还是可以出去的吗?” “谁知道过几天后沈昱还会不会收我?”永淳闷闷的声音从被子低下传了出来,惹得永福一阵发笑。 “永淳这么可爱,他怎么会不收你,听姐姐的话,咱们就再等几天,等到外面安静了,姐姐带你去找他,而且姐姐答应你,尽力帮你说好话,让他收你为徒。” “你说的可是真话?”永淳的脑袋突然从被子里伸了出来,一付生怕永福会后悔的样子盯着她。 “当然。”永福笑着摸了摸永淳的头,轻声道:“而且他一定会听我的话的。” “姐姐骗人。”永淳突然变得有些焦虑,没好气地瞪了永福一声,冷哼道:“姐姐都有仪宾了,干嘛还去打扰沈昱?要不你在家待着,我自己去安国寺就好。” 永福万万没想到,自己好心好意想带永淳去见沈昱,她倒好,居然想撇下自己单独行动,自己眼睛微闭,凶巴巴地盯着永淳,好半天这才警告道:“元韶只是咱们的表哥,是母妃想让他当仪宾,又不是我想让,他今天有可能是我的仪宾,也许明天就会是你的仪宾,你要是再敢多事,当心我跟母妃说你喜欢表哥。” 永淳小脸顿时吓得惨白,连忙道:“姐姐千万不要。” 第153章 谁又能置身事外 或许是有众多手持铁链的衙役镇场的缘故,安陆城外的秩序终于稳定下来,粥棚前排起数支长长的队伍,每人多多少少能捧回一碗热粥,只是一转身的功夫,便喝得干干净净。 这些人能不能吃饱,元韶并不在乎,自己在乎的只是自己能不能维持住这里的秩序,能不能让兴王把心放下来,只要城内不出大乱子,这就是自己的成功。 一连等了三天,城中再也没有发生前些天的骚乱,王府的禁行令总算是取消掉,永淳迫不及待地拉着永福便要前往安国寺拜沈昱为师。 只是两个人兴冲冲地刚想出门,迎面便撞到兴王跟蒋王妃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两个人一付外出的打扮,蒋王妃奇怪地问道:“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去?” 一看到王妃,两个人神色顿时显得有些紧张,永淳早已经没有先前的伶牙俐齿,乖乖地躲在永福的身后,打定主意不发一言。 永福偷偷瞪了她一眼,眼珠一转,轻声道:“妹妹说最近天灾人祸这么多,想让我陪她去安国寺祈福上香。” “哦,原来如此。”蒋王妃并没有任何怀疑,毕竟自己也是经常去安国寺,平时也没少带她们两个,倒是永淳居然还有这份怜悯之心,真让自己感到意外。 点了点头,蒋王妃轻叹道:“本来应该是为娘领你们去,只是……”蒋王妃扭头看了一眼兴王,眉眼中略带一点忧虑道:“只是你父王身体有些不适,所以还是你们两个人去吧,记住多带些护卫,早去早回。” “好的。”永福点了点头,担心地看了一眼兴王问道:“父王哪里不舒服?可看郎中了?” 兴王笑着点了点头:“只是胸口有些发闷而已,已经看过郎中,郎中也说没什么大碍,只是你娘有些大惊小怪而已,到了安国寺,你跟永淳别忘了也替父王敬支香。” “孩儿记住了。” 总算是逃过一劫,直到上了马车之后,永淳的话终于又多了起来,倒是被永福嘲笑刚刚见到母妃的时候实在太过老实。 永淳自然也不甘示弱,两个人正斗嘴的时候,车窗外突然传来马蹄声,接着便听一个让自己厌恶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二位郡主这是要去哪里,此时城中尚不平静,我来护送你们一程吧。” 又是元韶。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姐妹二人脸上闪过一丝无奈,永福隔着车帘轻声道:“我与妹妹只是去安国寺上香而已,就不麻烦表哥了。” “不麻烦,不麻烦。”自从城外消停了之后,元韶这几天也终于是松了口气,根本不考虑永福拒绝的话,笑道:“安国寺是吧,我来替你们开路。” 说完,便主动向前驶去。 “这下完蛋了。” 永淳无奈地摊开手,埋怨道:“早知道能碰到他,我宁可不出来,这下要是让沈昱知道你带着表哥一起来见他,看他还会不会理你。” 永福心情也是不爽,嘟着嘴琢磨了半天,低声道:“管不了那么多了,到时候找个借口让他在外面等着,咱们去后面找沈昱去。” 永淳惊讶地张大嘴巴,喃喃道:“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又不是我请他来的,晾晾他才好。”永福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那他要是问母妃告状该如何是好?”永淳还有些担心。 “放心吧,这么丢人的事情他绝对不会说的。”永福信心十足笑了笑,安心地闭上眼睛,想到再过一会就能看到沈昱,嘴角不由露出会心的笑容。 当外界乱成一团粥的时候,安国寺却如往常一般安静、肃穆,当马车停在寺门口时,便有接待尚主动迎了上来,听说是兴王府的两位郡主来上香,立刻安排一行人进到了寺中。 “郡主来了?”了缘方丈听到消息的时候,正好跟沈昱在一起谈琴,自己疑惑地站了起来,抱歉道:“沈施主先休息,老讷去去就来。” 听到是永福跟永淳一起来了,沈昱心里已然明白她们应该是来找自己的,看到了缘转身要走时,自己终于忍不住轻声道:“那个……禅师。” “沈施主有事?”了缘奇怪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沈昱点了点头,有些尴尬道:“要是……郡主问我在哪,你告诉她我在这。” 呃? 了缘听到这,哪里还不明白其中的缘由,脸上的表情微微一滞,接着便露出会心的笑容,冲着沈昱点了点头,微微笑道:“老讷明白了。” 一进到安国寺中,就连一向嚣张的元韶似乎也被此地肃穆的氛围所感染,老老实实地跟在永福身后,三人刚刚来到大殿前,就见到胡子须白的了缘从一侧转了出来,看到永福跟永淳时,了缘哈哈一笑,单手竖在胸前:“二位郡主好久不见,今日怎么有空前来?” 两人连忙还了一礼,永福轻声道:“最近安陆城天灾人祸频发,我姐妹二人打算替百姓祈福,所以才来打扰禅师的。” “原来如此。”若没有刚刚沈昱的话,恐怕了缘还真信了她们的来意,脸上的笑容始终未减,刚想伸手让两人去烧香,却突然注意到元韶,自己好奇地问道:“这位施主是……?” “在下元韶,京师人氏,现在是王府中的郡主仪宾。”元韶故意把最后四个字咬得很重,特意在永福面前彰显一下自己的身份。 永福面色不改,倒是了缘脸上的笑容一下便消失掉,这是怎么回事?郡主已经有了仪宾,怎么还会来找沈昱? 难道……? 从永福看元韶的眼神中,了缘分明感受到了一丝陌然,自己立刻明白过来,这个郡主仪宾恐怕是王妃给郡主找的,而郡主的心思却在沈昱身上,而沈昱因为出身的事恐怕并不被王妃所容,所以他才会躲到寺中,如今却被郡主给找上门来。 对于这些事情,了缘原本并不想掺和进去,毕竟此乃佛门清净之地,见不得这种儿女情长之事,只是自己对沈昱的印象实在太好,不忍心看着一对有情人被拆开,自己缓缓点了点头,微微笑道:“原来是元仪宾,老讷失礼了,既然元仪宾是初来本寺,刚好老讷新得一品香茶,请元仪宾这边休息。” “这……”元韶先是一愣,又不好拒绝,只好苦笑地点了点头:“那就麻烦禅师了。” 第154章 学琴不是容易事 虽是另有所图,但姐妹二人上香的心意却是十分虔诚的,恭恭敬敬地拜完佛祖之后,早有寺中的沙弥得到了缘禅师的吩咐,引姐妹二人来到侧院的禅房中,当看到清瘦的沈昱微笑地站在院中时,永福的心激动的快要跳了出来。 只是,还有一个身影比她的动作还要快上几分。 “沈昱,我可找到你了。”永淳的声音听起来异常的委屈,腾腾腾的跑了过去,牢牢抓着沈昱的袖子,眼眶中似乎有泪花闪烁。 沈昱一下子就懵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要不是永淳人还小,这一幕被外人看到的话,一定会以为自己对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自己目瞪口呆地看着永淳,连忙问道:“郡主为了何事找我?” 看到永淳冲出去的时候,永福就意识到恐怕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当她听到永淳委屈的声音时,顿时羞得满脸通红,连忙上前把她给拉了过来,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沉声教训道:“有事说事,干嘛用这种语气?” “我怎么了?”永淳一脸无辜的表情看着永福,接着委屈道:“我不就想拜沈昱为师嘛,你用得着这么小气吗?” “你……”跟永淳斗嘴,永福永远也不是她的对手,只能恨恨地瞪了她一眼,自己替她解释道:“其实是这样的,永淳一直想学琴,又找不到什么好先生,一直想拜你为师,所以我就擅自带她来,要是你没空的话,这件事就算了。” 一边说,永福一边紧眨眼睛,希望沈昱能够看懂自己眼神中的含义,那就是千万不要收她为徒。 本来看到永淳的时候,沈昱也有些头痛,现在看到永福拼命地朝自己眨着眼,哪里还不明白她的想法,正想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时,偏偏永淳重重哼了一声,不满道:“姐姐来时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你不是说要帮我的吗?你这是帮我吗?” “我这怎么不是在帮你。”永福笑着回道:“再说我不是提醒过你吗,沈昱还要温习功课,未必会有时间来教你的。” 听到这,永淳脸上的表情一下变得可怜起来,拉着沈昱的胳膊摇呀摇,可怜兮兮道:“沈哥哥,你答应教我学琴好不好?我很听话的。” “这……”沈昱最见不得有人求自己,尤其还是这么可爱的一个小萝莉,总觉得自己要是拒绝她的话,就像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一样。 原本打算拒绝的心瞬间便软了下来,犹豫了一下,沈昱轻声道:“可是练琴是一件很苦的事情,我怕郡主受不了这个累。” “受得了,受得了。”永淳一听有戏,拼命地点着头。 永福一听,沈昱这话风好像不大对劲呀,忍不住白了他一眼,重重地咳了声,提醒道:“你不是没有时间吗?要不还是算了吧。” 永淳抬头瞪了她一眼,重重哼道:“沈哥哥都已经答应了,你就别费心思了。”接着得意洋洋道:“我的绣楼就让给你了,从今天开始,我在安国寺住下了。” 此话一出,沈昱就觉得额头上冷汗直流,要是让你住在这里那还了得,王妃不得拎刀杀过来不可,连忙摆手道:“这里可是寺院,郡主是不能住在这里的,而且我最近学业也比较忙碌,只能三……五天左右教你一次。” “居然要这么久。”一听五天才能教一回,永淳顿时变得不开心起来,尤其是不能住在这里更是让她心有不快,可是一琢磨自己要是说个不字的话,他们说不定很高兴地答应,为了不让姐姐高兴,自己点了点头:“那好,五天就五天。” 她是如愿以偿了,永福却是心如死灰一般,本来自己能出来的机会就少,现在还得带上一个永淳,哪还有什么机会跟沈昱说说话,只能看着永淳寸步不离地跟着沈昱,进到了禅房之后,永福顿时惊讶道:“你就住在这里?” 禅房自然简陋得很,只是在地上铺了一层草席而已,角落里摆着厚厚的几摞书,沈昱毫不在意地拿了个蒲团坐了下来,笑道:“这里比较容易静下心,要那么多东西做什么。” 看了一圈之后,永淳到是突然伸了伸舌头,长长松了口气,多亏刚刚沈昱没答应自己在这里住下来,要是让自己住在这个什么都没有地方,用不了一天,自己就得被逼疯了。 永福倒是没有注意到永淳一脸如释重负的表情,自己倒是对沈昱有了一个更深的认识,只有像他这样,把一切都抛除在外的人,才更容易取得成功,而与之相反的就是自己的表哥元韶,仗着自己家世好,再加上有那么一点点的才华,一天天竟想着怎么样耀武扬威,根本连参加科举,光宗耀祖的想法都没有,这样的人,又怎么能配得上自己呢。 三个人坐下之后,永淳迫不及待地问道:“沈哥哥,咱们现在开始学琴吧。” “现在?”沈昱先是一愣,接着笑着摇了摇头道:“先不急,学琴之前还要有许多基本功要学,比如你手指灵活的程度,力量,这些都是要靠常年累月的训练才行的。” “啊?要这么麻烦呀。”永淳忍不住嘟起嘴,看了一眼永福突然问道:“姐姐可曾练过这些?” “这……”永福犹豫了一下,实话实说道:“我真的没练过。” “姐姐都没有练过,那我是不是也不用练?”永淳用着希望的眼神看着沈昱。 沈昱干脆地摇了摇头,轻声道:“你姐姐是你姐姐,你是你,如果你想跟我学弹琴的话,这基本功是拉不下的,而且你一天达不到我的要求,我就一天不会教你弹琴。” 考虑了一下,永淳终于点了点头:“那好吧,我什么都听你的。” 相聚的时间总是过得那么快,等到永淳跟永福恋恋不舍地离开禅房之后,永淳的手指还在变来变去,偶尔又忘了沈昱教过的方法,还要问姐姐去学。 当两人一边聊着天一边来到前院时,就看元韶远远地迎了过来,焦急道:“你们去哪里了,都把我给急死了。” 第155章 更大规模的骚乱 姐妹二人脸上的得意劲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共同扫了元韶一眼,异口同声道:“上香。” 上香? 元韶目瞪口呆地看着朝马车走去的姐妹,自己刚才明明到大殿中找过两人,却一直没有寻到其踪影,可是一眨眼的功夫,二人又从后面走出来,难不成……她们去后殿了? 可是,她们不是来上香的吗?去后殿又是为何? 带着疑惑与不解,元韶又跟着永福姐妹回到了王府,这一次两个人连理自己的想法都没有了,一付兴高采烈的样子朝后院走去。 “韶儿,你怎么在这里?”就在元韶傻傻地愣在原地时,蒋王妃突然从侧门出现,好奇地问了一句,接着又问道:“你不是陪永福她们去安国寺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这件事,元韶就有些头疼,苦笑地点了点头:“去是去了,可是……” 看到元韶似乎有难言之隐,只是蒋王妃却没有空理会他,连忙截住他的话风道:“有什么事以后再说,给王爷请来的郎中到了,我要去接一下,你自己忙自己的去吧。” “我……”元韶本想打听一下王爷的病情,可看到蒋王妃行色匆匆的样子,到了嘴边的话也只能咽了下去,讪讪地回到自己的住处。 闷了整整一天,元韶实在是憋不住了,打算早上起来之后去永福那边试探一下口风,可是自己刚出院子,迎面王府的总管傅斌便快步走了过来,看到元韶时顿时变了脸色:“元公子,你怎么还在这里呀,外面出事了。” “怎么又出事了?”这才刚好了几天,怎么又闹起来了?早知道这件事这么麻烦,自己当初就不应该逞能接下来。 傅斌急忙道:“外面的灾民闹事,说是粥太稀了,根本填不饱肚子,要求吃干饭。” “干饭?”元韶顿时大惊失色,这开的什么玩笑,自古施粥只有米粥,何曾有施干饭一说? 再者说,每天施粥,不过十石左右的粮食即可,若是换成干饭,怕是要多四、五倍不止,就算王府再有钱,恐怕经不起这么霍霍。 元韶直接摇了摇头,沉声道:“施干饭肯定是不可能的,若是他们还要闹,干脆连粥也不施了。” “可是……”傅斌无奈道:“万一这些灾民连粥都没得喝,再乱起来该怎么办?” “这……”元韶也傻了眼,这是施粥也不是,不施粥也不是,自己立刻慌了手脚。 傅斌一看,元韶肯定是想不出办法来了,试探道:“要不,去找王爷问问?” 元韶摇了摇头,沉声道:“不行,姨丈最近身体不太舒服,不能惊扰到他,这件事我去处理,你多带着卫士跟我来。” 听元韶话里的意思,应该是想要动粗了。 傅斌心里虽然不太赞同,可是眼下此事全由元韶做主,自己也不好干涉其中,只能找到指挥使姜雍,把元韶的想法跟他说了一遍,让他多带些人帮助元韶平乱。 姜雍也不太赞同元韶的做法,毕竟依靠武力未必能够使灾民屈服,反倒是有可能火上浇油,可是王爷吩咐过,这件事全都交给元韶去办,那自己就听他的吧。 匆匆点齐三百人,姜雍跟着元韶出了王府,等到大军来到城门外的时候,局面并不如想像中那般激烈,只是有十几个人围在粥桶旁边,大声道:“这等稀粥连人影都能照清,又怎能填饱肚子?兴王一向爱民如子,怎么会给我们吃这种东西,那多出来的粮食肯定是被这些贪官给克扣了。” “我们要见王爷,我们要吃饱饭。” 看到人群隐隐有过激的冲动,元韶只觉得头痛欲裂,自己却也没办法,只能是硬着头皮来到前面,大声道:“乡亲们稍安勿躁,听我说一句。” 元韶一连喊了几声,却根本没有人听他的话,倒是刚刚说话的男人打量了一下他,沉声道:“你又是什么人?” “在下元韶,乃是王府里的仪宾,奉王爷之命,特意来处理此事的。” “就凭你?”男人明显不太相信元韶,冷笑道:“既然你说你是代表王爷来的,那我们的诉求刚刚你也听到了,打算什么时候给我们换干饭呀?” 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们的要求了? 元韶眼一瞪,冷笑道:“笑话,王爷乃是念百姓辛苦,今年地中收成不多,所以才在这里施粥,你如果不想吃的话,可以离开,没有人求着你。” “我为什么不吃?”那人大声喝道:“你看看这粥,清得都能照清人脸,明明只是一些米汤,却硬充粥饭,难道这米都被你私吞了不成?” 元韶气得浑身发抖,大声喝道:“我元家乃几代世家,什么时候差你这点粮食了,粥只能是这样,要么喝,要么滚。” 听到元韶爆了粗口,那人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突然朝元韶扑了过来,元韶顿时被吓了一跳,习惯性地抬腿踹了过去,谁知道自己的脚还没踹到对方身上,那男人突然往后飞了去,一只手捂着胸口的位置,大声喊道:“杀人了,王府的人杀人了。”接着,便看到鲜血从他手指的缝隙中流了出来。 元韶一下子就懵住了。 自己敢对天发誓,自己刚刚那一脚绝对没有踢到对方,更别说怎么就会流血了,自己正委屈地想要解释时,旁边的百姓已经大声嚷嚷地围了上来。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真的没有伤到他。”元韶徒劳地大声嚷着,却根本无法阻止情绪激动的百姓,倒是姜雍一看不好,连忙抓起元韶的胳膊便往回跑。 他这一跑顿时激怒了四周的百姓,又是一次民潮形成,这一次变得更加的干脆,先是把桶里面的稀粥喝了个精光,接着又把粥棚砸掉,近数千人又一次涌进安陆城中。 “怎么办,这回该怎么办?”元韶惊慌失措地逃在前面,听着身后吵杂的声音早就没了主意,连忙拉住姜雍道:“姜指挥使,快点派人将他们拦住呀。” 开什么玩笑,自己只有三百人,对方可足有数千,自己怎么能拦得住。 脑子一转,姜雍沉声道:“没办法了,只好先通知王爷再说了。” 第156章 身边已无可用人 等到姜雍跟元韶狼狈逃回王府之中,王府的大门立刻被堵上,府中所有的卫士、护院全都出动,警惕地府外的一举一动。 消息已经通禀进去多时,可是依然没有等到王爷的身影,就在两个面露焦急之色时,蒋王妃同莺儿一起出现在客厅,看到两个人脸上的表情如此难看,蒋王妃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沉声道:“说吧,出什么事了?” 元韶尴尬地挤出一个笑容,喃喃道:“姨娘,城外那帮灾民把粥棚全都给砸了,现在又涌上了街头,城中已经乱起来了,你说该怎么办呀?” “你问本宫怎么办?”蒋王妃本来心情就不好,元韶的一句话正好触碰到了她的燃点,就像一根爆竹似的爆发了起来。 指着元韶的鼻子骂道:“当初王爷问谁能处理城外的事,你是怎么夸下海口的?现在情况变成这个样子,你居然问本宫该怎么办?元韶,你太让本宫失望了。” 元韶哪经过这种事情,被吓得差一点就哭了出来,沮丧道:“姨娘什么时候骂我都行,可是眼下外面乱成这样,总要有个解决的办法才行呀。” “你呀,真是太让本宫失望了。”蒋王妃长长叹了口气,身体重重地跌到椅子上,本来王爷的病情就不容乐观,现在城内又乱成这个样子,真是让自己有些心力交瘁。 想了想,蒋王妃沉声道:“去,派人将袁长史请来,就说本宫有要事相商。” 姜雍应了一声,连忙去找人去了。 当客厅只剩下蒋王妃跟元韶还有莺儿的时候,蒋王妃幽幽叹了口气,看着元韶缓缓道:“郡主选婿,并不需要有多少的才华,本来本宫以为以你的条件,就算代替不了沈昱,也总能跟郡主相安无事过一辈子,现在看来……是本宫高看你了。” “姨娘,我……”元韶还想解释一下,可是蒋王妃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疲惫地摆了摆手,轻声道:“你收拾一下,这两天就回京师去吧,至于郡主这边,就不劳你担心了。” 就像一盆凉水从天上浇下,浇得元韶顿时傻了眼,木讷地看着蒋王妃,还想替自己解释什么,可是看到对方那冰冷的目光,自己就知道此事恐怕已经没了商量。 眼神中闪过一丝令人心疼的无奈,元韶点了点头,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勉强道:“我知道了,小甥走了,姨娘要保重身体,有机会的话……算了。” 元韶冲着蒋王妃深施一礼,转过身疲惫地朝外面走去,不多时便再也消失不见。 莺儿这时才轻声问道:“王妃,其实元公子人挺不错的,就是这次太操之过急了些。” 摇了摇头,蒋王妃疲惫道:“操之过急就是最大的错误,眼下王爷的病无法确定,外面又乱成这样,他不能为我解忧,反倒是给我添乱,本宫哪里还能留他。” “可是,郡主那边……”莺儿犹豫了一下,小心地问道。 “永福那里开心还来不急呢,怎么会为这种事情伤心。”蒋王妃像是早就料到这个结果,无奈地摇了摇头。 莺儿大胆道:“王妃的意思,郡主还在想着沈昱?” 反正这种事莺儿都是清楚的,蒋王妃点了点头,沉声道:“那个丫头实在太死心眼了,想改变她的想法不是一时半会可以的。” 接着有些心烦意乱道:“不说这些事了,袁长史怎么还没来?” 见蒋王妃不愿提起,莺儿自然也不好再说下去,顺着王妃看的方向朝外看去,突然在拐角处看到姜雍的身影,自己连忙指道:“王妃快看,是姜指挥使。” 只是很快,莺儿脸上的笑容便消失掉,只因为姜雍居然是自己一个人回来的。 几步便冲进客厅,蒋王妃迫不及待地问道:“袁长史呢?” 姜雍连忙苦着脸道:“禀王妃,袁长史他旧病复发,已经陷入昏迷之中。” “什么?”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正当用人之时,却连一个人都找不到,蒋王妃似乎失去了全身的力气,跌坐在椅子上面,呆呆地望着脚下的青石板,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一旁的姜雍沉声道:“王妃,要不这件事就交给小臣去办吧。” “你?”蒋王妃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问道:“快跟本宫说说你的想法。” 想法? 姜雍愣了一下,接着便傻傻道:“灾民全都赤手空拳,咱们多带些人手打回去就是,要是有不听话的就关起来。” 蒋王妃眼中的光芒一下暗了下去,没好气道:“要是这么简单的话,本宫何必把元韶给赶走?你先退下去吧,有事本宫会让人去找你的。” “好,那小臣告退。”姜雍知道这个马屁没拍好,连忙乖乖地退了下去。 姜雍指望不上,袁长史跟王爷又大病缠身,自己怎么就这么难呢? 蒋王妃疲惫地支着脑袋,就在这时,一旁的莺儿突然轻声道:“王妃可还记得上次王爷说的那句话?” “哪一句?”蒋王妃连想的力气都没有了,随口问了句。 “就是城外灾民越来越多时,王爷曾经说过要是沈昱在的话就好了。” 蒋王妃的脑袋一下抬了起来,目光在莺儿脸上转了又转,接着又缓缓低了下去,沉声道:“沈昱就算了吧,他是被本宫给赶出去的,说不定心里还在埋怨本宫,又怎么会替本宫出力?” 莺儿连忙道:“王妃放心,沈昱为人坦荡,不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的,而且他肯定也理解王妃当时的无奈,若是王妃有召唤,他必会前来。” “真的吗?”蒋王妃还是有些担心,犹豫道:“上次卖粮,王爷答应好的五万石,最后只给了一万石,害得他把米行都给关了,本宫就怕他不会原谅。” 莺儿想了想,轻声道:“要不先让世子去试探一下沈昱的口风,他若肯帮忙,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了。” “这……”犹豫了一下,蒋王妃终于点了点头:“那好吧,你去把世子喊来,对了,让黄伴也跟他一起来。” 第157章 全都给我出去找 自从沈昱离开王府之后,朱厚熜身边的位置一下便空了下来,先前付斌还想过再次为自己的侄儿争取一下,可是自从他得到另外一个消息之后,所有的念头便一下破灭掉,老老实实地把这件事抛到脑后,直到一个人的到来。 朱厚熜从小到大,身边的伴读并不是只有沈昱一个人,而在他之前,朱厚熜身边却是还有一位伴读,而且这位伴读从小便一直跟在他的身边,他的名字叫黄锦,跟沈昱不同的是,此人原先是宫中的一位小太监。 自从黄锦到了朱厚熜身边之后,陪着他也是渡过了好几年的时光,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会待在安陆州的时候,宫中却突然有人把他给招了回去,朱厚熜身边的位置一下空了下来,这才又招了沈昱进到王府。 自从沈昱离开之后,蒋王妃便往宫中去信,指明了要让黄锦回来再给朱厚熜当伴读,似乎黄锦留在宫中也没什么作用,居然又被派了回来。 黄锦的到来,总算是让朱厚熜枯燥的生活多了一丝精彩,只是跟沈昱不同,黄锦只是一味的听自己的话,根本连一点想法都没有,显得无聊又有些木讷,让朱厚熜忍不住又想到沈昱的好。 正想着沈昱的好,莺儿便匆匆前来,说是王妃有事相招,让黄伴也一同过去。 朱厚熜十分好奇,走在路上的时候,便偷偷跟莺儿打听母妃的意思,莺儿早有准备,只是含笑不语,始终连点口风都不曾透露。 越打听不到消息,朱厚熜就越是好奇,直到进到客厅时,看着憔悴的蒋王妃时,朱厚熜顿时被吓了一跳,连忙问道:“母妃这是怎么了?难道出什么事不成?” 苦笑地摇了摇头,蒋王妃不想让朱厚熜知道太多的事情,笑着拉着他坐到身边,接着轻声道:“你父王最近抱恙在身,外面的灾民却乱了起来,王府上下也没个出主意的人,所以娘想让你帮娘一把。” “我?”朱厚熜吃惊地指着自己的鼻子,连忙摇了摇头:“母妃是不是搞错了,孩儿什么都不会呀。” “没有错。”蒋王妃笑着摇了摇头,轻声道:“熜儿总是要长大的,这件事便是对你的考验,你虽然不懂怎么处理,可你却可以考虑一下其它人,比如……” 朱厚熜反应倒是极为机敏,眼睛一下便亮了起来,紧接道:“比如……沈昱?” 蒋王妃只是笑了笑,也没说是也没说不是,轻轻拍了拍朱厚熜的肩膀,柔声道:“熜儿已经长大了,应该有自己的班底了。” 说完,蒋王妃笑着便走掉了,朱厚熜傻傻地看着母妃远去的背影,突然扭头问道:“莺儿姐姐,沈昱的家住在哪里呀?” 依旧是那条破旧的清水巷,当莺儿领着朱厚熜来到此地的时候,看到的却是空无一人的院子,莺儿吃惊地敲开了隔壁的院门,得到的却是沈家早就搬走的消息。 这下两个人齐齐傻了眼,莺儿只知道沈昱住在这里,却不知道他搬到了哪里,甚至还在不在安陆州都是一回事。 朱厚熜更是不知,倒是对沈昱住的地方充满无限好奇,很难想像得出,那么聪明的沈昱,居然会住在这么简陋的地方。 问了一圈之后,所有人都不知道沈家到底搬到了哪里,一行人可谓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回到王府之后,只能先让人先出去打听沈昱的住处再说。 等到朱厚熜匆匆来到后院的时候,刚好永福也在,刚刚探视过父王身体的她脸上的表情不是那么的好,看到朱厚熜匆匆来时,还以为他是得到了什么消息,连忙轻声道:“弟弟慢些,父王刚刚睡着,想探视还是先等一等吧。” 朱厚熜先是一愣,接着便道:“我不是来找父王的,我是来找母妃的。” “找母妃?”永福好奇地问道:“你找母妃做什么?” 事关沈昱,朱厚熜也知道永福跟沈昱之间有种不清不楚的关系,先是犹豫了一下,接着看了看左右无人,拉着永福来到一旁,低声道:“母妃让我去找沈昱,可是沈昱已经搬家了,不知道搬到哪里,真是头疼。” “找沈昱做什么?”永福只觉得小心脏一阵砰砰的乱跳,难道自己见沈昱的事被母妃知道了? 不对呀,她若是知道,哪里能不告诉弟弟地址呢? 朱厚熜没注意到永福表情上的变化,接着无奈道:“还不是最近施粥的事情,也不知你那仪宾是怎么搞的,把外面搞成一团粥,府里现在没有人能解决问题,所以母妃打算让我去问问沈昱,看他有没有办法。” 原来如此。 永福隐隐松了口气,眼睛眨呀眨的,也不知道该不该对朱厚熜说出沈昱的下落,说吧,朱厚熜肯定会刨根问底,搞不好还会让母妃知道这件事。 可是不说吧,朱厚熜又一直在寻找沈昱的下落,沈昱藏得那么隐蔽,他什么时候才能够找到? 就在这时,屋子里听到声音的蒋王妃走了出来,看到朱厚熜这么快就回来的时候,也是有些意外,沉声道:“你找到沈昱了?” 朱厚熜摇了摇头,一摊手道:“沈昱已经搬家了,至于搬到了哪里四周的街坊都不太清楚。” “搬家了?”蒋王妃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最近什么事都这么不顺利,就连找个人都这么费劲,这么大的安陆城,自己该到哪里去找沈昱呢? 就在这时,永福突然轻声道:“母妃若是想找沈昱的话,我倒是知道个地方。” “你?”蒋王妃看着永福一付忐忑的表情时,心里立刻明白了,肯定是永福跟沈昱之间还有来往,一想到这种可能,心情顿时变得有些糟糕,只是眼下还有用得着沈昱的地方,先不跟他一般计较。 “说吧,你是怎么知道沈昱在哪的?”蒋王妃没好气地瞪了永福一眼。 见母妃不像自己想的那般生气,永福大着胆子道:“就是上次出城施粥,表哥把我丢下一个人跑了,是沈昱突然出现把我给救了。” 怎么会这么巧? 蒋王妃心中有些怀疑,此时却不好说出来,只能催促道:“快点说,他现在到底在哪里。” “就在安国寺。” 第158章 要做长远的打算 这一天,安国寺中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当了缘禅师匆匆来到寺门时,只见朱厚熜正笑眯眯地站在寺门处,见到了缘时,连忙双手合十轻笑道:“打扰禅师的清修了。” “不打扰,世子肯来寺中上香,已是安国寺的福分,快快里面请。” 前几天郡主刚刚上过香,今天世子又来上香,这到底是为了何事? 了缘心中有疑问,却不好当着朱厚熜的面问起,只能把他先让到寺中,拜过佛祖上过香之后,不等他问起,朱厚熜便迫不及待地问起:“了缘禅师,听说沈昱就住在寺中,能不能劳烦禅师指引一下,我有点事想要见他。” 原来又是冲着沈昱来的。 现在了缘终于理解沈昱为何要一起躲在寺中,连躲在这里都不得安静,更何况待在外面? 自己微微一笑,叫来一小沙弥,让他将朱厚熜带到沈昱的禅房中。 此时已近十月底,离明年二月的县试也不过三、两个月的时间,沈昱虽然对自己的文章一向有十分把握,可唯独担心自己没有参加过县试,以前总是听说县试条件有多么多么的糟糕,就怕到时候出了错,耽误自己一年。 就在自己重新整理自己记过的笔记时,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喊自己的名字,而且这个声音听起来怎么这么的耳熟? “沈昱,你在哪?快点出来,看看谁来看你来了。”朱厚熜张牙舞爪的样子,丝毫没有把自己当成外人,禅房的门一开,果然,沈昱目瞪口呆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殿下?你,怎么来了?”沈昱有些意外,知道自己住在安国寺的只有永福跟永淳二人,自己倒不是怪她们把自己住的地方泄露出去,只是有些意外朱厚熜的来临。 看到沈昱时,朱厚熜明显松了口气,一边走一边埋怨道:“昱哥儿真的不够意思,那天走的时候连个地址都没有给我留下,害得我找了这么久终于才找到你。” “找我?有事?”沈昱顿时一愣。 “呃……”朱厚熜眼珠一转,故意装作不满道:“怎么,难道没事就不能找你不成?” 正想往里走时,朱厚熜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一转身朝后面招了招手,接着笑道:“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黄锦,乃是跟我了好几年的伴读,自从昱哥儿离开王府之后,母妃把他又从京师调了回来,你们二人刚好认识一下。” 他就是黄锦? 对于这个名字,沈昱实在是再熟悉不过,在自己看过的历史书中,他可是嘉靖身边的两大红人之一,另外一个就是朱厚熜的干兄弟陆炳,只不过不知是什么原因,一直没有出现在朱厚熜的身边。 听到是黄锦,沈昱笑着施了一礼,轻声道:“在下早就听说黄伴的大名,只是恨不得一直未能相见,今日一见,也是三生有幸。” 黄锦本来对沈昱并没有什么印象,只是知道在自己不在世子身边的时候是沈昱担任世子的伴读,不过听说他却是被王妃给赶出王府的,本来自己还想跟他针锋相对一番,谁料沈昱对自己居然是这么一个态度,实在让黄锦有些意外。 连忙还了个礼,黄锦笑道:“杂家也久仰沈公子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风采不同,幸会,幸会。” 见两个人光顾着打招呼,却把自己晾在一旁,朱厚熜连忙催促道:“大家都是熟人,用不着这般客气,这一路走来也口渴了,昱哥儿倒是准备些茶水来解解渴。” 朱厚熜一付自来熟的样子,也颇让沈昱无奈,连忙烧水泡茶,等到三人在禅房中坐下后,沈昱这才问起朱厚熜的来意。 “殿下今天到此,是有什么事吧?” “呃……”朱厚熜想到王妃的吩咐,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其实也没有什么的,就是挺想昱哥儿的,正好听姐姐说起你住在安国寺,便跑来跟你聊一聊天。” 聊天? 这哪里是朱厚熜的性格,若是他有事找自己,肯定直接拉着自己出去先吃喝一番,既然他不肯说实话,那沈昱也懒得去问,倒是拿出本书,追问起朱厚熜最近的学业来。 一连问了几句,朱厚熜终于意识到这样下去不行,连忙把书拿到一旁,悻悻道:“好不容易才出来一趟,昱哥儿怎么光问我这些事情?” “那还有什么其它的事情?”沈昱笑眯眯地问道。 看着沈昱那张似能穿透一切的眼睛,朱厚熜终于有些坚持不住了,讪讪道:“昱哥儿可知城外施粥一事?” “当然知道。”沈昱就是因为施粥才跟了缘一同出城,又撞见的永福。 朱厚熜直接问道:“那昱哥儿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我?看法?”沈昱顿时一愣,接着苦笑道:“我有什么看法有什么用,再说这可是元公子的主意,也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狗屁大好事。”朱厚熜气乎乎地骂了一句,接着沉声道:“你别提什么元韶了,他已经被我娘赶回京师了。” “为什么?”沈昱又是一愣,眨了眨眼睛不解地问道:“前几天不是还来过安国寺吗,怎么这么突然?” “还能是什么,就是因为施粥的事,已经出了两回乱子了。” 朱厚熜气乎乎地把最近发生的事情全都跟沈昱讲了一遍,说完之后,早把母妃的吩咐放到一边,拉着沈昱的胳膊哀求道:“昱哥儿你就想个办法吧,千万别让安陆州再乱下去了,不然的话,咱们谁都别想消停。” “原来是这样。”沈昱缓缓地点了点头,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只是目光呆呆地望着脚下的地板发着呆。 等了一会,朱厚熜有些忍不住了,连忙催促道:“昱哥儿到底同不同意,总要说句话呀。” 沈昱抬头看了他一眼,轻声道:“这件事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想要真正让安陆州恢复到以前的话,首先要做的,就是把城外的粥棚给撤掉。” “什么?”朱厚熜顿时惊到了。 第159章 错了就要改过来 “沈昱真的是这么说的?” 蒋王妃面色一沉,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朱厚熜,没好气道:“这难道不是沈昱故意在害元韶?把元韶贬得一文不值,对他有什么好处?” 放在以前,朱厚熜在蒋王妃面前绝对乖巧得跟只小猫似的,唯独这一次,自己并不认同母妃的话,想着沈昱跟自己说过的话,大着胆子道:“母妃这次怕是误会沈昱了,他根本就没有提表哥,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实话实说?”蒋王妃一瞪眼,冷笑道:“元韶施粥,不也是为了那么多的百姓能够活下去吗?他凭什么说元韶做的不对?依本宫看,他这根本就是嫉妒元韶而已。” “不是的。”朱厚熜大着胆子解释道:“沈昱说了,其实现在灾民这么多的缘由并不在有没有粥棚,而在于城中粮价虚高,一直得不到控制,百姓手中的钱买不起这么贵的粮食,所以才会沦为灾民,若是将城中粮价降到三百文左右,灾民立刻就会消失。” “三百文?”蒋王妃沉默了,对她来说,王府的确还有十几万石的粮食,可是王府的粮食也是真金白银买来的,要是三百文就卖的话,恐怕并没有什么赚头,白玩的事谁又愿意去做? 想到这,蒋王妃摇了摇头,沉声道:“三百文太少了,最少也得五百文才可以。” 似乎早就料到蒋王妃会这么说,朱厚熜继续道:“母妃,沈昱还说了,今年虽然大旱,但眼下雨水已下,明年必是一个丰年,丰年米贱,怕是要跌到两百文以下。” “他真的那么说的?”蒋王妃有些心慌,要是明年的米价真的会掉到两百文以下的话,现在能三百文卖出去倒也不失一个好买卖。 可是这么大的事情,自己一个人也未必能做得了主,轻声道:“今天就这样吧,这件事事关重大,我去跟你父王商量一下再说。” “对了娘。”朱厚熜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忙道:“沈昱说,外面灾民这么多,或许还有一部分身无分文者,不如官府出面,以他们以工代赈,趁着现在休整水道,以防将来还有旱灾来临。” “我知道了。”蒋王妃心情复杂地点了点头,转身便走掉了。 她一走,朱厚熜也终于松了口气,冲着黄锦得意道:“刚刚我的表现怎么样?在王府里敢跟我娘这么说话的恐怕没有几个人吧?” 黄锦佩服地点了点头:“殿下聪慧过人,果然乃世间人杰也。” “切,哪有你这样拍马屁的。”朱厚熜忍不住瞪了他一眼,长长叹了口气道:“别人不知道,难道你还不知道,这全都是沈昱的主意,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见马屁拍到了马蹄上,黄锦脸上露出一丝尴尬,连忙把话题引开,好奇地问道:“殿下觉得王妃能相信沈昱的话吗?” “八九不离十。”朱厚熜信誓旦旦道:“自从沈昱进到王府之后,其实一直得我父王母妃的宠信,要不是因为……” 刚想顺嘴把永福的事讲了出来,朱厚熜突然意识到这件事不能随便去传,到了嘴边的话立刻咽了回去,摆了摆手道:“反正你知道沈昱很厉害就是,走,咱们去永淳的绣楼一趟。” 朱厚熜跑去找永福显摆自己见沈昱的事了,蒋王妃则来到后院的房间,一推门,一股浓浓的草药味便传了出来,自己倒也习以为常,进到屋子之后随手把门关上,等到她来到床边掀开帘子时,眼前的兴王却跟平时有了很大的变化。 一张福态的脸如今消瘦得厉害,听到有声音响起,眼皮无力地睁了开,看到是蒋王妃时,自己长长叹了口气,轻声道:“怎么样,找到沈昱了吗?” 蒋王妃幽幽叹了口气,轻声道:“找是找到了,可是沈昱说解决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先拆粥棚,然后再用低价粮去冲击晁家的粮食,另外还要以工代赈,让那些没钱买米的人去疏通河道,以防来年再旱。” “咳!”床上的兴王突然一阵急咳,蒋王妃连忙拿来痰盂,吐了一口浓痰后,兴王终于舒服了些,眼睛一睁,轻轻叹道:“果然还是沈昱看得清楚,其实说到底,施粥是砸了晁家的饭碗,人家又怎么能不去捣乱呢,元韶还是太年轻了些。” 蒋王妃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却又辩解道:“可是沈昱提出米价降到三百文一石,还不是同样逼着晁家一起降价?晁家又怎么能善罢甘休?” “你呀,眼光放得长远些,就算沈昱把米行压到三百文又能如何?只要晁家想在安陆待下去,他就只能用银子去收购沈昱手中的粮食,他若敢来硬的,他难道就不怕本王的怒火吗?” 那一瞬间,床上的病王爷终于露出片刻的峥嵘,依稀让蒋王妃看到以前的王爷,自己心里一酸,轻声道:“三百文是不是太少了些?要不跟沈昱商量一下,五百文也可以吧?” 吃力地摇了摇头,兴王幽幽叹了口气道:“本王就是吃了不相信沈昱的亏,要是一直按沈昱的办法去做,恐怕安陆也不会闹成今天这个样子,这件事你就全凭沈昱去做主吧,多赚少赚又能怎么样?难道你忘了白莲教那些妖人因何会惦记咱们家了吗?” 听兴王这么一提醒,蒋王妃心里顿时打了一个哆嗦,连忙点了点头道:“那好,就依王爷的,我这就去派人把沈昱找来。” “嗯。”点了点头之后,兴王突然又道:“等沈昱来后,让他过来也跟我见一面,本王想跟他道个歉。” “王爷,这……是不是不合礼法?”蒋王妃眉头顿时一皱。 “呵呵,有什么不合礼法的,本来这件事就是本王做错了,跟他道声歉也是应该的,熜儿的路还很长,身边若是有沈昱这么一个人帮他,以后也会容易些。” “那好吧。” 从兴王的话中,蒋王妃隐隐感到了一丝不详的预兆,出了屋子之后,自己先是犹豫了一下,接着便吩咐道:“莺儿,去把附近的神医全都给本宫找来,本宫一定要查明王爷得的到底是什么病。” 第160章 晁家更大的野心 王府里忙得焦头烂额,而晁家却是一付大摆庆功宴的架势,此时安陆州的粮食已经疯涨近三千文一石,虽说能买得起粮食的人并不是很多,可是晁家却根本不在乎,毕竟人想活下去,就必须得买粮食才行。 先前王府施粥的想法也算给他们使了小小的绊子,不过晁横的反应却是极快,你们不是想花钱养活这些人吗?那自己就让你们尝尝被他们反咬一口是什么滋味。 第一次晁横的确成功了,可是转眼间元韶便调来更多的衙役跟卫士把施粥现场严密看管起来。 作乱的机会虽然一下少了许多,可是晁横哪里这么容易就会击败,直接让人找到粥棚的漏洞再次一击致命,而经过一这次骚乱之后,王府的人似乎已经无计可施,直接撤掉了城外的粥棚,任凭晁家肆意收割安陆州的这些韭菜们。 对这样的结果,晁横实在是太满意不过了,十倍的利润之下,很快便把自己在沈昱身上吃的亏全都赚了回来,现在自己的粮仓中堆的满满都是金色的稻谷,只要按这个价格全都卖掉,怕是晁家马上就会成为湖广第一富户。 更多的金钱也支持晁横野心的膨胀。 这一天晁家的几兄弟齐聚一堂,正笑着说起最近安陆州中发生的趣事,言语之间丝毫没有把官府跟王府放在眼里的架势,就在这时,晁横从外面走了进来。 几兄弟一看,连忙起身把父亲接了进来,老大晁祯连忙把中间的位置让了出来,笑道:“外面这么冷,父亲不在家里多休息,出去做什么?” 晁横看了几人一眼,轻轻叹道:“做什么?难道安陆州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们都不知道吗?” 晁祯脸上的表情一下就变得紧张了起来,惊讶道:“出什么大事了?难道王府的人又出手了?” 晁横冷笑道:“王府的人?他们现在都已经自顾不暇了,怎么还有心情管咱们的事?” “爹,你快说说,兴王府到底出什么事了?”晃祥一脸迫不及待地问道。 晁横脸上露出掩饰不住的笑容,得意道:“上次给王府出施粥主意的那个元韶,已经被赶回京师了。” “原来就是这事呀。”晁祥悻悻道:“我当是什么好事,我倒觉得留元韶在这里,好像对咱们倒更有利些。” “你懂什么。”晁横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沉声道:“元韶这么一走,王府仪宾的位子不是又空出来了吗?所以我想送你进王府当郡主仪宾。” “什么?”晁祥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似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样。 不光是晁祥如此的表情,就连其它人也皆是如此,老大晁祯试探道:“爹,你不是开玩笑的吧,真想让老五去王府当仪宾?” “怎么,难道我晁横的儿子不配吗?”晁横冷笑道:“他兴王府也不是什么惹不起的大人物,要不是看在兴王的头衔上,我还真舍不得让祥儿去当什么郡主仪宾。” 见自己果然没有听错,晁祥脸上的表情顿时有些难看,小心地提醒道:“爹,我要是真成了郡主仪宾,以后可就没办法参加科举了。” “放心,反正你最多也就是考个秀才的水平,有你三哥、四哥在,他们比你强多了,你就安心准备进府当仪宾吧。” “可是。”晁祥还是想做最后的挣扎,连忙道:“可是这仪宾也不是咱们想当就能当上的,人家也未必能看中我呀。” 晁横得意地笑了笑,起身拍了拍晁祥的肩膀,嘴角慢慢勾了起来,冷笑道:“凭你肯定是不行,不过你要是带十万两白银去娶郡主,你觉得王府的人会拒绝吗?” “十万两?”光是听这个数目就让晁祥傻住了,现在一石粮食能赚三两已经是让自己觉得了不得的大数目,可是这得卖多少粮食才能卖出十万两?老爹莫不是疯了不成? 晁祥干巴巴地咽了口吐沫,低声道:“爹,你真打算给兴王十万两?” 点了点头,晁横沉声道:“当然,这些日子我仔细考虑了一下,这里毕竟是安陆州,想在这里做生意就不能得罪兴王,与其跟他为敌,倒不如与其化干戈为玉帛,十万两银子别说娶他家一个郡主,就算是公主也差不多了,这件事八九不离十能够成。” 见此事似乎已经不能更改,晁祥脸上露出一付无奈,对那位即将成为自己妻子的郡主也不抱什么幻想。 就在这时,聂五娘缓缓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晁家几个兄弟全在这里,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轻声道:“原来大家都在呀。” 一看到聂五娘,晁横脸上的笑容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连忙上前替她拍了拍身上的雨滴,担心道:“外面还下着雨,你去哪里了,知不知道你这样我会担心的?” 聂五娘轻轻一笑:“只是去安国寺上了柱香罢了,对了,妾身刚刚在安国寺看到好大的排场,夫君想不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晁横先是一愣,不解地问道:“安国寺能有什么排场?” 聂五娘轻声道:“是兴王府的人正在祈福呢。” “兴王府?难道……传出来的那件事是真的?”晁横眼睛顿时一亮。 几个晁家的儿子看得一脸茫然,也不知道两个人打什么哑谜,晁祥迫不及待地问道:“爹,五娘,你们说什么呢?” 晁横先是哈哈大笑一声,接着冷笑道:“前天有消息传出来,说是王府把城中所有的郎中都召集起来给兴王看病,先前我还以为只是谣言,现在一看,应该是确有其事,如今王爷病重,王府势必大乱,此时给祥儿争仪宾却是正好的时机,我这就给你准备,看他们如何拒绝。” 晁横说做就做,正准备去给晁祥准备那十万两银子时,外面却顶雨匆匆地跑进来了一个人,进到客厅之后,也不顾自己身上的狼狈,慌慌张张道:“员外,不好了,出大事了。” “出什么事了,齐掌柜你慢慢说。”见来人是自家的一个掌柜,晁横顿时慌了一下,难道是粮食出什么问题了吗? 齐掌柜伸手往外一指,慌张道:“刚刚城外贴出告示,王府从明天开始卖粮,每石只要一千文。” “什么?”犹如凉水从头上浇下,晁横一下傻住了。 第161章 沈昱重新出山了 “你说的可是真的?” 醒悟过来之后,晁横伸手便把齐掌柜的衣领抓住,暴怒地向他嘶吼着,明明一切都已经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种事情? 若是卖粮的其它的米行,自己一定会打压得他们连一粒米都卖不出去,可是现在卖米的是王府,只要自己不想造反,就不能用这种手段。 齐掌柜惊慌地点了点头:“绝对是真事,现在告示已经贴得满城都是,差不多所有的百姓都知道了。” 完蛋了。 晁横颓然地松开齐掌柜的衣领,自己闭着眼考虑了很久,终于慢慢睁开,自己先是长长叹了口气,接着沉声道:“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是。”齐掌柜如获大释一般匆匆跑掉了。 他刚消失,晁祯便走到晁横身边,低声道:“爹,王府这么做会不会就是冲咱们来的?” “当然。”晁横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板着脸疑惑道:“不是说兴王已经抱恙在身吗?怎么这当口居然出现这种事情?难不成这件事是王妃的意思?也不对呀,这么做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一连好几个问题想得晁横一阵头痛,琢磨来琢磨去,自己下定了决心,沉声道:“你们几个先出去打听一下风声,我这就去王府一趟,倒要看看谁有这么大的本事,敢跟咱们晁家做对。” 晁家的几个儿子纷纷出去打听消息去了,晁横则独自坐车来到了王府,当他从马车上下来,还没等递上名贴,从门口倒是下来一人,冲着他一抱拳,轻笑道:“员外可姓晁?” 咦? 晁横一下愣住了,他怎么知道自己姓什么?还是说他怎么知道自己会来? 微微一点头:“对,我的确姓晁,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那人笑得越发的灿烂,连忙做了个请的动作,笑道:“小的李季,已经在此恭候多时了,晁员外里面请。” 他真的料到自己会来。 晁横心里已经有些发慌,拿不准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自己来王府的念头也是刚刚想起来的,他们怎么就会知道的? 带着浓浓的不解,晁横跟着李季进到了王府中,被让进了客厅之后,里面却空无一人,晁横刚想开口询问,谁料李季像是早就料到了他的话,笑道:“晁员外稍安勿躁,马上就会有人出来的。” 得,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李季将晁横带到此处之后,很快便走掉了,却连一杯茶水都没有给他留下,晁横心中早已经被如此诡异的情况给填满,却也忽视了这些事情。 等待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就在晁横等得有些不耐烦时,外面终于响起了脚步声,不大会两个人影出现在客厅门口,看到来人时,晁横顿时一愣,连忙站了起来,恭恭敬敬道:“在下晁横,见过殿下。”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朱厚熜。 只是今天的朱厚熜却跟平时嘻笑的模样有很大的区别,小大人似的迈着方步,黄锦紧紧跟随在他的身后,两个人来到晁横面前之后,朱厚熜沉声道:“晁员外起来吧。” “多谢殿下。”晁横心中大疑,在他的印象中,朱厚熜应该还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平时养尊处优惯了,怎么能当此大任,可是从自己来到这里之后发生的一系列诡异之事,自己对他也产生了些疑惑。 看着朱厚熜坐了下来,晁横小心地试探道:“刚刚小人进来时,门口之人居然早就料到小人会到此,难道是殿下能未卜先知不成?” 上首的朱厚熜得意的微微一笑,想到自己来时沈昱的吩咐,故意点了点头,轻声道:“我虽不会未卜先知,但晁员外今天要是不来,就太不把我兴王府放在眼里了。” 果然,晁横一下便明白过来,自己来得有些太着急了,人家明摆着早就料到自己听到米价下跌的消息之后会来这里,所以早就在这里等着自己了。 不过,既然朱厚熜能来见自己,想必一切都有得谈。 想到这,晁横微微一笑,抱拳道:“佩服佩服,以前人说殿下聪慧过人,我还不怎么相信,今天一见,却是在下孤陋寡闻了,既然我已经来了,殿下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出来了。” 朱厚熜最喜欢有人夸自己,得意洋洋地笑道:“其实我的要求也不高,毕竟安陆乃是兴王府管辖之地,出了这么多的灾民,对我父王的声誉的确是一个打击,所以我想让晁家退一步,让米价跌下来一些,给城中的百姓活下去的机会。” “那殿下的意思是降到多少才合适?”晁横心中冷笑,你说得轻巧,那些可都是自己的真金白银呀。 朱厚熜笑眯眯地伸出两根手指,在晁横面前比划了一下。 看到这里,晁横犹豫了一下,轻声道:“两千文倒也不是不可以商量,当然,要是再多一些就更好了。” “呵呵,晁员外是不是误会了,我说的是两百文。”朱厚熜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真挚,在晁横眼中看来却是那么的虚伪,两千文自己都觉得赚得少了,他居然一开口就要两百文?这哪里是让自己降价,这分明就是要自己的命。 二话不说,晁横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沉声道:“殿下莫要开这种玩笑,如今粮价已至三千文一石,你却只让我卖两百文,这跟要老夫的命又有什么区别?” 晁横越是生气,朱厚熜反倒越是开心,得意洋洋道:“晁员外先别急,据我所知,晁家囤积的粮食也不过才花了一百多文一石而已,我让你卖两百文,已经是给你让了足够的利润了。” 晁横眼一横,惊讶道:“殿下是听说谁的,晁家粮只值一百多文?” “是我。”声音并不是来自前方,而是自己的身后,晁横疑惑地转过头,却惊讶地发现不知何时门口却站着一个人,而且这个人居然还认识。 “沈昱?你怎么会在这里?” 门口的不是别人,正是回来的沈昱,听到晁横的问题,自己也是幽幽叹了口气:“实不相瞒,本来最近我是十分忙碌的,只是有些人总想着自己赚钱,不顾百姓的死活,所以我只好回来了。” 第162章 忍一时风平浪静 哪怕朱厚熜贵为兴王世子,但晁横心里其实也未必将他放在心中,毕竟只是一个毛头小子而已,说几句硬气的话吓唬吓唬自己也就罢了,什么两百文一石米的价格,打死自己都不相信他能够卖出来。 可是当他看到沈昱也出现在这里的时候,神情立刻变得紧张起来,自己还没有忘记先前沈昱带给自己的狼狈,数万石粮食被他封在仓库中,粮价一跌再跌,最后都被他压到了三百文一石的地步。 自己本以为再也不用面对这个棘手的对手,没想到,就在自己最放松最得意的时候,他又回来了。 而且还是用这种激进的办法宣告他的回归。 恐怕连自己会到王府这件事,也是他猜到的吧。 想到这,晁横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笑容,沉声道:“看来你是打定主意想要跟我晁家作对了?” 沈昱摇了摇头,微微一笑:“晁员外这句话说的就是有些过了,我沈昱只是市井一普通人,何德何能敢与晁家作对?只是最近安陆米价飞涨,民不聊生,若是再这么涨下去的话,恐怕会引起民乱,到时晁家的生意也会大受影响,晁员外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有没有民乱跟我有何干系?我只是一个商人,管不了那么多。”晁横沉着脸,冷冷地瞪了回去。 “呵呵,晁员外当然可以不管。”沈昱冷笑地摇着头,接着轻声喃喃道:“民乱一起,城中无人能够置身事外,晁员外就不怕你的银子非但保不住你,反倒成了你的催命符吗?” 晁横冷笑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件事就不劳沈公子操心了,老夫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也不等沈昱开口,晁横大步便往外面走去,路过沈昱的时候,晁横突然停住了脚步,扭头看了朱厚熜一眼,笑道:“还有件事差一点忘了,听说王府中郡主仪宾的位置已经空了出来,刚好我晁家有一人与郡主年龄相仿,麻烦殿下通知王爷一声,若是能够答应这门亲事的话,我晁横愿意奉上纹银二十万两。”说完,晁横大笑地转身走掉了。 二十万两? 这哪里是拿银子来娶亲,分明就是看不起王府,就连朱厚熜眼中都流露出一丝杀机,凑到沈昱身边,低声道:“昱哥儿快想个办法,总要挫挫他的锐气。” “这个是必须的。” 刚出王府的大门,晁横脸上的表情一下变得异常难看,刚一钻进车厢,便重重一拳锤到车厢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倒是把车夫给吓了一跳,刚想问晁横有没有事,却听晁横厉声喝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走。” “真是气死老夫了。”一进晁府的大门,晁横便气冲冲地走了进来,一边走,嘴里还一边嘟囔着什么,刚好晁祯从里面迎了出来,看到晁横这般模样,顿时吓了一跳,连忙问道:“爹,你不是去王府了吗?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别提了。”晁横进到客厅中坐下,黑着脸骂道:“该死的沈昱,好死不死的又出来捣乱,什么事情只要有他在,肯定要坏事。” “沈昱?”晁祯顿时一愣,惊道:“他不是被兴王从王府里赶出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谁说不是呢。”晁横气乎乎道:“我刚到兴王门口,人家就已经猜到我是谁了,我还以为谁有这么大的本事,闹了半天居然是沈昱又回来了。” 一听沈昱的名字,晁祯也有些挠头,担心道:“爹,那沈昱可提了什么条件?” 晁横慢慢冷静了些,沉声道:“沈昱没有说什么,倒是那兴王世子提出让米价立刻跌下来。” “跌到多少?”晁祯心情突然变得紧张起来,生怕听到一个让自己接受不了的价格。 “多少?”晁横冷笑地伸出两根手指:“这些。” “两千文?”晁祯隐隐松了口气,轻声道:“两千文倒也不是不可以,就当给兴王府一个面子了。” “屁,是两百文。”晁横眼睛瞪得溜圆,一巴掌拍到了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 晁祯都听傻了,张着嘴巴伸出两根手指,结结巴巴道:“两……两百文?” “可不。”晁横冷笑道:“就这样,那沈昱还好意思说,咱们家的粮食进来时不过一百多文,已经给咱们留下足够的利润了。” “这个沈昱,莫不是疯了不成?”醒悟过来之后,晁祯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异常难看,冷笑道:“爹,既然他们不知好歹,那咱们也不用跟他们客气,我已经打听过了,王府里的粮食最多也就十几万石,再加上一部分不能卖的,十万石已经是顶天,就这么点粮食用不了几天就得被人给买光,还不是得买咱家的粮食。” 晁横点了点头,眉头紧锁道:“话虽然是这么说的,可是咱们还是得防着点,毕竟沈昱太狡猾,说不定从哪里就能搞来粮食,上次你忘了,要不是咱们下手得早,肯定就让他得手了。” “父亲说的对。”晁祯点了点头,沉声道:“我这就派人去四周的府县,把能买的粮食全都收购起来,看他沈昱有多少粮食可以卖。” “嗯,这件事你想得对,立刻派人去收粮,记住,有多少就收多少,哪怕他们稍稍贵一些也无所谓。” 晁祯匆匆地下去了,不大会的功夫晁祥从外面跑了进来,看到晁横黑着脸的模样,心里有些忐忑,不过还是走了过来,低声道:“爹,你回来了,王府那边怎么说?” 晁横对自己这个小儿子还是比较宠爱的,勉强露出一个笑容,轻声道:“还能怎么说,沈昱回来了,一切都没得谈了。” “沈昱?”晁祥跟沈昱见过几次,每次都给自己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自己不由担心道:“那该如何是好?” “有什么大不了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沈昱也不是三头六臂,咱们晁家还怕了他不成。” 听到晁横的话,晁祥心里松了口气,眼睛一转,突然道:“爹,要不我去找找沈鹤?” “沈鹤?”晁横先是一愣,接着笑着点了点头,拍了拍晁祥的肩膀道:“还是我儿够聪明,去吧。” 第163章 退一步海阔天空 自从换了宅子之后,沈鹤一下子变得老实了许多,前几个月发生的事情至今让他心有余悸,当时要不是大哥帮助自己,那么多的钱自己哪辈子才能还得完? 好不容易还完钱之后,沈鹤也意识到别人对自己的好其实都是有目的性的,经过沈昱的一番语重心长的教导之后,自己再次把注意力转移回书院中,每天早起吃过饭后便会来到书院,一直到黄昏时再回到家中。 城内的吵杂并没有影响到书院中的学子们,虽然偶尔也会有人谈论起最近飞涨的粮价,但对沈鹤来说,这些事情似乎离自己还太远。 毕竟若是有事的话,自己身后还有一个宽厚的肩膀在。 又是一个枯燥的上午,对于沈鹤来说,自己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当下课的铃声敲响时,自己终于从茫茫的书海中把头抬了起来,用力地伸了伸懒腰,旁边传来同窗好友谢俊的声音:“沈鹤,一会打算去吃什么?听说最近又关了好几家食铺,想吃口饭都不那么容易了,都怪那该死的晁家,好好的把米卖那么贵干嘛?” 抱怨声响起的时候,沈鹤只是笑了笑,晁家的贪婪自己早就已经见识过,只是没想到他们居然贪婪到这种地步,完全不把百姓的生存放在眼里,再这么下去的话,书院中一大半学子都已经吃不起午餐了。 抬起头,沈鹤刚想附和谢俊的声音抱怨一声,只是目光无意中扫到门口的一个人影时,自己一下便愣住了。 晁祥? 他怎么会在这? 就在他愣神的功夫,旁边的谢俊似乎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依旧在抱怨着晁家的冷酷与无情,沈鹤连忙拉了一把谢俊,冲他一瞪眼:“别说了。” “为什么不说了?”谢俊并没有注意到门口的晁祥,继续抱怨道:“晁家人敢做这种事,难道还不让人抱怨了不成?” “真的别说了。”就在沈鹤慌张地想让谢俊闭嘴的时候,晁祥已经走了进来,到了谢俊面前皮笑肉不笑地冷哼道:“你叫什么名字?晁家的事也是你能说的?” “你是谁?”谢俊愣了一下,上下打量了晁祥一番,从身边沈鹤略显紧张的表情上,自己似乎觉察到哪里不对劲,又觉得这是书院,对方未必敢对自己做什么,硬着脖子问了一句。 “我是谁?”晁祥冷笑地看了一眼沈鹤,笑眯眯道:“沈鹤,你来告诉他,我是谁。” 毕竟大哥不在,沈鹤心里着实有些慌张,又怕自己的吃了亏,沉声道:“晁公子,不知者不怪,刚刚谢俊不小心冒犯了你,我替他说句对不起。” “一句对不起就算了?你当我晁家是泥捏得不成?”晁祥眼睛一瞪,突然伸手朝着谢俊的脸便扇了过去,只听‘啪’的一声脆响,谢俊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肿了起来。 “你敢打人?”谢俊也隐约听懂对方的来头,心里也是十分懊悔,没想到自己随口这么一说,就引出了晁家人,从气势上便弱了一头,指责的声音似乎也低了许多。 “打你?打的就是你。”晁祥似乎有心立威,手掌再次扬了起来,可是还没等他落下,手腕突然被沈鹤给抓住了,沈鹤眼神闪烁道:“晁公子有事说事,到这里逞什么威风。” “呵呵,既然是鹤哥儿给他求情,那今天这件事就算了,不过,要是让我知道你还敢在背后说晁家的不是,当心老子废了你。” 警告完谢俊,晁祥一把将沈鹤搂住,笑道:“有些日子没见,鹤哥儿的个头倒是长高了些,走,今儿个哥哥请客,咱们吃顿好的去。” 沈鹤有心不去,可是又怕晁祥继续打人,只能无奈道:“晁公子有话就说,吃饭就算了,如果我能帮到你的绝对没有二话。” 沈鹤的拒绝让晁祥脸上的笑容一下便消失掉,扭头看了一眼谢俊,巴掌又一次抬了起来。 “好吧。”沈鹤无奈叹了口气:“晁公子前面带路。” “这就对了嘛。”晁祥得意地搂过沈鹤,一付亲密无间的样子朝外面走了出去。 被晁祥搂着,沈鹤就觉得浑身都不舒服,自己都在怀疑以前自己是怎么忍受得了他的。 等两人好不容易出了书院,沈鹤快速地从晁祥怀里逃了出来,冷冷道:“有什么话,晁公子在这里说吧,我还要回去温书,没有太多时间。” “沈鹤,你这就有些不够意思了。”晁祥冷笑道:“你忘了以前你是怎么跟在我屁股后面的?怎么,现在仗着你哥,连我都不放在眼里了吗?” 沈鹤摇了摇头,轻声道:“以前都是我年少无知,晁公子要是来叙旧的,那还是算了,我先回去了。” 沈鹤转身便欲往书院走去,却冷不防从一旁站出一个大汉挡到了他的面前,沈鹤的脚步立刻停了下来,扭身无奈道:“晁公子到底想怎么样?” 见沈鹤一付油盐不进的样子,晁祥心中暗骂了一句,转过身来到沈鹤面前,轻声道:“有几句话,我想让你跟你大哥说一声。” “什么话?”沈鹤警惕地问道。 “就是想托你告诉他,让他老老实实读自己的书去,别什么闲事都要管,搞不好还连累了家人,何必呢。” 大哥又做什么事了? 从晁祥的话中,沈鹤听到了浓浓威胁的味道,自己想了想,轻声道:“你说的话我会告诉我大哥的,要是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走了。” “慢着。”晁祥说完,突然从怀里掏出一卷银票,往沈鹤手中一塞,笑眯眯道:“最近粮价涨得太快,恐怕你家的粮食也不多了吧,这些银票你拿着,告诉你哥一声,只要他肯退后一步,我们晁家是绝对不会亏待他的。” “这个我不能要。”沈鹤连忙拒绝道。 晁祥却是一把抓住沈鹤的手,硬把银票塞到他的手中,然后得意洋洋地摆了摆手:“这件事就麻烦鹤哥儿了,希望你早点把消息送到,过几天我还会再来的。” 沈鹤看着晁祥远去的背影,慢慢把银票打了开,看清上面的数目时,自己眼神一下便亮了起来。 第164章 棍棒底下出孝子 “娘,娘。” 一进门,沈鹤便大声喊了起来,刚喊没几声,沈氏便一路絮叨着从后院走了过来。 自从搬到大宅子之后,沈氏的生活一下被打乱掉,以前天一亮自己就必须要起床做工,直到天黑前才会回到家中,还要想方设法填饱三个儿子的肚子,每天忙下来之后,累得自己是一点都不想动,脑子里总想着自己什么时候也能有享清福的时候。 可是当这种日子突然间摆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沈氏的第一反应却是有些不知所措。 家里每天的两餐已经变成了三餐,而且也不需要自己亲自动手,每天家里的厨娘都会毕恭毕敬地站在自己面前,问自己想吃什么,看她那付小心翼翼的样子,就好像自己像那吃人的老虎一般。 现在不光吃的不用自己考虑,甚至家里的事情全都不用自己去管,沈昱整天整天的不在家,沈鹤又乖巧得听话,自己又不用再向以前那样去给人做工,闲下来之后,沈氏突然觉得身体哪里都不太舒服,有时候恨不得自己再出去做点工。 这天正闲得无聊,便听沈鹤在前院大呼小叫着,沈氏不耐烦地走了出来,瞪了他一眼,呛道:“喊什么喊,饿了的话自己去找点吃的。” 说完,沈氏便愈转头,谁料沈鹤连忙跑了过来,拉住沈氏的胳膊道:“娘,你先别走,给你看样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沈氏顿时愣了一下。 沈鹤鬼鬼祟祟地看了看四周,突然从书包中拿出一沓银票,递到沈氏面前:“娘,你看这是什么?” 沈氏一愣,她哪里见过什么银票,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不解地问道:“这是谁画的?给我拿来有什么用?” “这不是谁画的。”沈鹤反应过来,应该是老娘不认识银票,这才压低声道:“这是银票,足足一千两。” “什么?”别说是一千两纹两,以前沈氏连一枚大钱都经常凑不出来,听说沈鹤拿着的居然是一千两银票的时候,自己眼睛一下就直了,慌慌张张地拉着沈鹤的手道:“儿呀,你哪来这么多的银票?听娘一句,乖乖把银票还回去,娘虽然没钱,但你哥手里有,你要是缺钱的话,让你大哥给你。” “唉~!”沈鹤没好气地叹了口气,无奈道:“娘,这钱就是人家给我哥的。” “啊!给你哥的?”沈氏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不敢相信地看了一眼沈鹤手中的银票,接着疑惑道:“他都已经不在王府了,怎么还有人给他银子?该不会的弄错了吧?” “管他弄没弄错,咱们收着就是,就当是晁家给咱们赔礼的。”沈鹤嘟囔着,想要把银票递给沈氏。 沈氏没接,反倒是问道:“你刚刚说的是谁?晁家?哪个晁家?” “安陆州有几个晁家,当然就是晁祥家了。”沈鹤悻悻道:“这银票就是他给我的,说是让我交给我哥,别的也没说什么。” 沈氏比沈鹤还是要警惕些,上次晁家带给沈家的伤害还记忆犹新,这晁祥给沈昱送银子,会不会也没安好心? 琢磨了一下,沈氏沉声道:“你把银票装好,快点去安国寺找你哥,见了你哥之后一定要把情况跟他说明白,这银子你哥说能要咱们就留,他要是说不能要,咱们一文也不能留下,记住了没?” “记住了。”沈鹤连忙点了点头,把银票重新塞回到了书包里,转身便出了宅子,朝安国寺的方向跑了去。 等沈鹤来到安国寺的时候,一打听才知道沈昱这两天居然没有住在这,而是又回兴王府了,自己又匆匆地跑到兴王府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远远地看着一少年跑了过来,门正李季连忙上前拦住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好奇地问道:“小子,你找谁?” “我找沈昱。”第一次来到这种高门大户人家,沈鹤心里有种莫名的紧张感。 “沈昱?”李季一愣,奇怪道:“你又是何人,找沈昱有什么事?” “我是他弟弟,有件重要的事想跟他讲。” 既然是找沈昱的,那就好办了。 李季笑道:“沈昱一早便出去了,还没有回来,你要是不急的话,可以在这里等一会,你大哥一会就回来。” “那……好吧。” 沈鹤有些紧张地跟李季进到了门房,毕竟书包里还装着一千两的银票,两只小手紧紧地抓着书包,连李季给自己倒的水都没有碰一下。 似乎看出沈鹤有些紧张,李季笑道:“小兄弟不用这么紧张,你大哥用不了多久就会回来了,先喝口水。” “谢谢。”沈鹤乖巧地点了点头,却依然没有碰桌子上的那杯水。 见他不喝水,李季也不好再劝,刚好这时有人进来喊自己,李季便出了去,就在沈鹤独自一人坐在门房的时候,门房的门突然被人推了开,进来的不是李季,却是一位身着杏黄色衣衫的少女。 两个人看到彼此的时候都是愣了一下,少女打量了一下沈鹤,突然开口问道:“李季去哪里了?” 沈鹤刚想开口解释,谁料那少女突然冲着他招了招手,迫不及待道:“算了算了,就你了,快点出来。” 说完,少女便转身朝府里走去,沈鹤顿时愣住了,本来还想跟她解释一下自己是来等人的,可是那少女根本没有听自己话的意思,自己也不知道是去还是不去的好,偏偏在这时,那少女见他居然敢一动不动,顿时有些恼火,掐腰指着他喝道:“怎么,本郡主跟你说话你难道没有听到吗?我的毽子掉到房顶了,你快点帮我取下来。” “我……”一听到这小姑娘居然是郡主,沈鹤一下便惊到了,也不知道心里怎么想的,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轻声问道:“是哪个房顶?” “哪来那么多的废话,跟我来就是。” 沈鹤一只手捏着书包,一边跟少女进到宅子里,刚走不远,那少女便指着不远处的房顶道:“看到没有,快点把毽子给我取下来。” 看着那足有三、四人高的房顶,沈鹤心里顿时有些紧张,想了想,把书包摘了下来递到少女手中,轻声道:“这里面有重要的东西,麻烦你保管好,我去替你取毽子。” “一个破书包而已,有什么重要的。”少女浓浓的好奇心在作崇,终于忍不住把书包打了开。 第165章 差一点小命呜呼 虽说脚下有梯子,可是上到这么高的地方,对沈鹤来说还是第一次。 刚到一半的时候,自己就已经觉得双腿开始颤抖了起来,好几次自己都忍不住想爬下来,可是看到那毽子已经自己不是太远,一咬牙又往上爬了几步。 一步接着一步,沈鹤总算是挪到了梯子的最顶端,而自己也终于来到了房檐边,那只五颜六色的毽子离自己不过三、四步远,可这三、四步,却与沈鹤之间形成一道无形的沟壑。 要想拿到毽子,自己就必须爬到房顶上才行,沈鹤看了一眼房顶上光滑的瓦片,心里又添了一丝恐慌。 偏偏在这时,下面的少女不耐烦地吼道:“我说你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呢?让你拿个毽子有那么难吗?快点给我把毽子扔下来。” “好的,马上。”沈鹤一边说,一边回头往下看了一眼,没想到这一看不要紧,差一点就把他从梯子上吓得摔到地上,身体顿时颤抖得更加厉害,几次伸胳膊去抓毽子,奈何自己的胳膊太短,根本够不到,再加上少女在下面不住地催促着,沈鹤一咬牙,终于从梯子上转移到了房顶。 感受着脚下倾斜的瓦片,沈鹤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心跳的声音,一步一步缓缓地向前挪着,自己终于够到了那只毽子,小心地拿在手中,沈鹤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就在他一只手举着毽子想往下扔时,异变突起,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力道太大了些,脚下的瓦片居然松动了,还没等沈鹤反应过来,脚下顿时一滑,自己顺着倾斜的房顶便滑了下来。 足足三、四人的高度,若是就这么摔下来的话,怕是不死也会残废。 少女似乎被眼前的一幕所惊呆了,傻傻地看着沈鹤就这么跌了下来,只顾着张大嘴巴,居然连一句话都没能喊出来。 眼看着沈鹤就要落地的时候,从一侧突然冲出一个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这里,看准沈鹤下落的位置,突然伸出手去,就在抓住沈鹤的那一刻,人影突然高速地转动了起来,一连转了好几圈,总算把沈鹤下跌的力度给化去,这才把沈鹤放在地上,接着人影突然惊讶道:“老三?你怎么会在这?”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刚刚回来的沈昱,自己刚一进府,远远地便看到永淳正抬头望着房顶,等自己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时,沈鹤已经从上面掉了下来,沈昱连忙冲了过来,总算在千钧一发之际把沈鹤给救了下来。 缩在地上的沈鹤早已经被吓得魂不附体,直到沈昱一巴掌拍到脸上时,自己总算是回过神来,感受着脚下的土,连忙又摸了摸自己身体,不见任何伤势的时候,总算是松了口气,一抬头,刚好看到沈昱那焦急的目光,委屈的泪水一下便流了出来。 “大哥,你可来了。” “大哥?”刚刚永淳也被吓了一跳,不过那丝惊吓早就被沈昱救人的动作给赶走,本还想缠着沈昱教她两手,谁料却听到沈鹤叫沈昱大哥,自己看了看沈昱,又看了看沈鹤,不解地问道:“你是沈昱的弟弟?” 看到永淳的时候,沈鹤脸上的表情明显有些赌气的意味在,气乎乎地一伸手:“把我的书包拿来。” “切!牛什么牛,要不是靠你哥,你早就摔下来了。”永淳不服气地瞪了沈鹤一眼,随手把书包甩到他的脸上,拿着毽子蹦蹦跳跳便走掉了。 自己差一点摔死,居然还被人家给嘲笑,沈鹤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只是当着大哥的面不好发作,干脆把头扭过来,落个眼不见心不烦。 沈昱笑着把他扶了起来,轻声问道:“走几步,看看有没有伤到哪里?” 沈鹤感觉了一下,摇了摇头:“倒是没有受伤,只是刚刚那人实在太没有礼貌,我好心帮她取毽子,她却嘲笑我。” “算了算了,不过就是一个被宠坏的小女孩而已。”沈昱摆了摆手,好奇道:“对了,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沈鹤这才想起正事,连忙打开书包道:“今天晁祥到书院去找我,说让我给你带个话,让你别管闲事,另外还给了我一千两的银票,娘说让我带给你……糟了,银票呢?” 把书包翻了个底朝天,沈鹤也没有找到那几张银票,自己一下便懵住了,努力地回忆着自己来时有没有丢掉银票,自己明明记得在门房的时候还有的,自己把银票塞进了书包里,然后那少女让自己取毽子,自己随手把书包递给了她,难道…… 沈鹤眼睛一瞪,连忙追问道:“大哥,刚刚那女的跑哪里去了?我的银票肯定是被她给偷走了。” “你……确定?”沈昱顿时一愣。 “确定。”沈鹤点了点头,疯狂道:“银票是娘亲手塞到书包里的,我根本就没有拿出来,只有刚刚书包被她给拿走过,一定是她,不会错的。” “这……”沈昱脸上的表情一下精彩了起来,心里隐隐明白过来,肯定是永淳顽皮的性子又上来了,所以才把银票给拿走,自己想了想,拍了拍沈鹤的肩膀道:“这件事我知道了,你放心,银票我会替你找回来的,现在天色已晚,你怕是回不去了,就在我这里住一宿,明天再走不迟。” “可是那银票……”沈鹤焦急地比划着。 “放心吧。”沈昱拍了拍他道:“银票的事我知道了,既然是晁家给的,那咱们收着就是,以后读书花费多着呢。” 沈鹤就这么被沈昱带回到自己住的地方,世子那边肯定是住不了了,沈昱在王府客房中找了个院子住下,替沈鹤拿了些晚饭,沈昱一边吃饭,一边考着沈鹤的功课时,院外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沈昱,你在吗?” 是永福。 沈昱连忙放下饭碗,连忙迎了出来,推开门时,果然看到永福、永淳两姐妹站在院中,看到沈昱时,永福一脸担心地问道:“你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事?” 第166章 我还少一个琴童 “我能有什么事?” 沈昱微微一笑,看到缩在后面一脸委屈的永淳时,自己忍不住一愣,低声问道:“怎么,永淳又惹什么祸了?” 提到永淳,永福就气不打一处来,本来自己好好的呆在绣楼里,谁料永淳突然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来,信誓旦旦地跟自己说她抓到了一个贼。 听到的时候,把永福还给吓了一跳,只是等到她问清楚之后,顿时被气得七窍生烟,心里担心沈鹤从房顶上摔下来会不会受伤,连忙带着永淳找了过来。 永福一回身便把永淳拽了过来,接着把那沓银票递到沈昱的手上,抱怨道:“刚刚她拿着这沓银票跑到我那里,说是抓到了一个贼,结果问清楚之后是从你弟弟书包里拿出来的,你数一数,看看她有没有私藏下来?” “姐姐你不要不相信我好不好?”永淳不满地瞪了永福一眼,刚好沈鹤从屋子里面走了出来,自己就像看到敌人似的,连忙一指,接着便辩解道:“你要是不信我,你可以问问,他哪里来的这些银票。” 看到沈昱手中拿的银票时,沈鹤顿时松了口气,要是这些银票不见了,大哥能听自己的解释,可是老娘却无论如何都听不进去的,一顿毒打怕是怎么也逃不过的。 “对,就是这些银票,一共一千两。”沈鹤迫不及待地点了点头,刚好看到永淳挑衅的目光瞪了过来,顿时气乎乎道:“肯定是你趁着我上房的时候偷去的。” “我偷你的?”恐怕永淳这辈子都没有被人诬陷过偷东西,眼睛一瞪,气乎乎道:“我还说你这银票是从王府里偷出来的呢,你快点如实交待,要不然我带你去见官。” “这是我从家里带来的,怎么会是王府的。” “我说是王府的,就是王府的,咱们去见官。” “去就去……” 两个人你不服我,我不服你,就这么呛了起来,沈昱跟永福傻傻地看着两个人越吵越凶,终于忍不住喝道:“都给我闭嘴。” 被沈昱这么一吓,两个人果然把嘴闭了上,只是依然忿忿不平地瞪着对方,丝毫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所在。 永福拍了拍额头,头痛道:“多大点的事,用得着闹成这样吗?永淳,我平时是怎么教导你的?哪有女孩子像你这样一付泼妇的样子?要是让母妃看到了,非揍你不可。” “我又没错。”一听到母妃二字,永淳顿时有些心虚,却还强自狡辩着。 “还说没错?还不快点给沈鹤道歉。” “不。”永淳挺着脖子,说什么也不肯低头。 “你……”永福气得抡起胳膊便要教训永淳,倒是沈昱一看,连忙劝道:“算了算了,只是误会罢了,说开就好了,再说沈鹤也有不对的地方,要是先前说明白不就没事了。” 见沈昱向着自己,永淳顿时得意起来,反倒是跑到了沈昱的身后,得意地冲着永福笑道:“听到了吧,我先生都说沈鹤也有不对的地方,你不能全都怪我的。” 这下可好,先前还是二对二的局面,现在却变成了三对一,永福张大嘴巴看了看三人,接着忿忿道:“我还不管了。” 说完,转身便走掉了。 她这一走,没了制约永淳的人,她变得更加的肆无忌惮,挑衅地看着沈鹤,嚣张道:“你叫沈鹤?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刨去跟晁祥混日子的时候,沈鹤平时也算是一个乖宝宝,自己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什么女生,似乎不太理解永淳刁蛮,尤其是少了永福之后,自己终于意识到永淳的身份,有些紧张地看着沈昱,生怕一句话说得不对,得罪了这位王府里的郡主。 沈昱无奈地叹了口气,轻轻敲了永淳的脑袋一下,轻声劝道:“你还是快点回去给你姐姐道个歉吧,不然的话,我怕她这回很难原谅你的。” “没关系的。”永淳一付不在乎地笑道:“对付她,我有一万种方法,沈鹤,你是我先生的弟弟,那你一定也会弹琴了?” “弹琴?”沈鹤顿时一愣,看了看沈昱,不解道:“弹什么琴?” “瑶琴呀,难道你连这个都不知道?”永淳惊讶地张大嘴巴,扭头看着沈昱,不解道:“先生这是怎么回事?” “这有什么的?”沈昱镇定地一摆手:“沈鹤年纪还小,对瑶琴并不怎么感兴趣。” “我不信。”永淳果然地摇了摇头,冲着沈鹤问道:“我问你,你想学琴吗?” 沈鹤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听到永淳问起,自己直接便一点头:“当然想。” 沈昱顿时头一痛,这肯定是永淳又有了什么害人的想法。 果不其然,见沈鹤一点头,永淳脸上露出狐狸一般的笑容,得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样好了,我这里还缺一个琴童,你以后就跟着我混,也不用你掏钱,只要替我捧琴就好。” “啊?”沈鹤顿时一愣,小心脏扑通扑通地乱跳着,眼神偷偷地盯着沈昱,不知道是该答应还是不该答应。 沈昱心里叹了口气,犹豫道:“其实教你们弹琴倒也没什么,只是这件事毕竟可大可小,郡主要是非让沈鹤当你的琴童也不是不行,不过必须要经过王妃同意才可以,她要是不答应,这件事就算了。” “还要母妃答应呀。”永淳有些头痛,纠结了一阵之后,还是点了点头:“那好吧,我这就跟母妃说去。” 说完,永淳便一指沈鹤道:“记住了,以后你就是我的琴童。”说完,便跑掉了。 她一走,沈鹤脸上分不清是高兴还是难过,倒是沈昱隐隐松了口气,按他自己的想法,永淳应该是没有那个胆量去找蒋王妃的,自己也不想让沈鹤进到王府里来,毕竟有自己的例子在先,若是两个人朝夕相处这么久,出了什么事该怎么办? 自己又不想耽误沈鹤的前程,所以还是干脆点把他们分开才好。 可是,沈昱万万没想到,刚过了不一会,莺儿便来到院子中,笑着只说了一句话:“王妃请沈鹤过去一趟。” 第167章 王妃也有小心思 有了元韶的教训之后,蒋王妃已经意识到自己在女儿嫁娶的事情上实在是过于疏忽了,如果早一点便把安陆州的适龄少年挑选一遍之后,就绝对不会出现像元韶这种事情。 所以,当她听永淳有些玩笑般地提起让沈鹤给自己当琴童的时候,蒋王妃虽然并没有马上答应下来,却让莺儿将沈鹤带来,自己要亲眼看一看。 蒋王妃并不怕沈鹤不够聪明,相反,却有些害怕沈鹤过于聪明,沈昱便是一个先好的例子,那些心比天高的人,并不甘心留在王府待一辈子的。 等了不长时间,莺儿从外面匆匆走了进来,跟在她身后的却是一个略显紧张的少年,少年看上去跟永淳的年纪相仿,就是整个人显得有些紧张,灵动的眼睛好奇地望着四周,看到自己时,连忙把头低了下来,忐忑道:“小子沈鹤,见过王妃。” 他这表现,比沈昱差远了。 没来由的,蒋王妃一下想到自己第一次见到沈昱时他的表现,沉稳、大气,见到自己时丝毫没有任何紧张感,很容易给人一种亲近的感觉。 “王妃。”一旁的莺儿看到王妃久久没有回应沈鹤,自己连忙轻轻提醒了一声,蒋王妃这才从茫然中回过神来,微微一笑,冲着沈鹤笑道:“听说你是沈昱的弟弟,可有此事?” 点了点头,沈鹤道:“沈昱是我大哥,我是他的三弟。” “哦?那你还有一个二哥了?” 一提到失踪的沈崇,沈鹤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难看,轻声道:“我二哥失踪了,至今下落不明。” “原来是这样。”蒋王妃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轻轻叹了口气:“真是可惜了。” 沈鹤也不知该怎么接这句话才好,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 回过神来,蒋王妃似乎看出沈鹤脸上的紧张,连忙招呼道:“鹤哥儿先坐下,有件事本宫想问问你的意见。” 难道永淳真的把那件事跟王妃提了吗? 沈鹤突然觉得有些紧张,坐下时,眼神不由自主地看了蒋王妃一眼,却刚好跟她的视线撞了个正着,沈鹤吓得立刻把眼神挪了开。 看到沈鹤如此胆小的样子,蒋王妃觉得一阵好笑,轻声道:“刚刚永淳过来提到你,听说你也想跟你大哥学琴,她说想让你当她的琴童,其实只是挂个名字而已,她一个女孩子家,未必能捧得起琴,所以就想找人帮他一把,不知鹤哥儿可愿意?” “我……”先前来时,大哥说随自己的心意,只是沈鹤却并没有考虑好该不该答应。 当然,能跟这么漂亮的女孩在一起学琴,自己当然十分乐意,可是又怕她太古灵精怪,自己好像不是她的对手,万一被她欺负,倒显得自己有些窝囊。 “怎么,你不愿意?”看到沈鹤半天都没有吭声,蒋王妃顿时感觉到有些意外。 沈鹤连忙摇了摇头,接着有些不好意思道:“学琴倒是没什么,我就是怕……她会欺负我。” “噗嗤!”一旁的莺儿一个没忍住顿时笑了出来,就连蒋王妃也被沈鹤胆小的样子给逗乐了,自己倒是不知先前两个人在门口的事情,不过就看刚刚沈鹤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应该就会是一个好孩子。 想到这,蒋王妃笑道:“那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要是永淳敢欺负你,你就过来告诉本宫,本宫自会收拾她,要是没什么事,你可以回去了。” “那小子告辞了。”沈鹤连忙起身,慌慌张张地往外便走,谁料他走到门口时却突然停了下来,四下张望了一番,似乎有话要说一般。 蒋王妃好奇地问道:“沈鹤,你还有什么事?” 沈鹤尴尬地回过身,轻声道:“回王妃,我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自从沈鹤走掉之后,沈昱的心思便全都挂在他身上,脑子里想像着王妃找他会是什么事情,其实自己不是没想过王妃会替永淳找仪宾的事,只是觉得永淳还小,现在找仪宾会不会太早了些。 就这么胡思乱想半天,外面终于传来脚步声,沈昱连忙迎了出去,夜色中,只见沈鹤跟莺儿一前一后走了过来,看到沈昱时,莺儿忍不住笑道:“你这弟弟还真有意思,这么大的人了,居然还找不到路。” 看着沈鹤脸上的尴尬的表情,沈昱倒是松了口,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刚刚忘给你介绍了,这位是莺儿姐姐,待人一向很好的,以后有什么事的话,都可以找她的。” 莺儿没好气地瞪了沈昱一眼,无奈道:“我能办的都是鸡毛蒜皮的一点小事,现在王府里谁不知道你沈昱才是第一红人?不跟你说了,我得先回去了。” “莺儿姐姐慢走。” 送走了莺儿,两兄弟回到了屋中,沈鹤连忙来到炭盆边,一边烤着火,一边羡慕道:“大哥现在都能用到这种银霜炭,真是厉害。” 沈昱根本没理会他的话,迫不及待地问道:“快说,王妃都跟你说什么了?” “也没说什么,就是问我想不想给郡主当琴童。” “那你是怎么回的?”沈昱追问道。 “我……”沈鹤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讪讪道:“我答应了。” “真的答应了?”沈昱先是一愣,脑子里一转,似乎有些明白王妃的意思,她就是想让两个人先有些接触,如果永淳真的同意这门婚事的话,她就可以借着两个人从小到大的情份来留住沈鹤,如果永淳对沈鹤没这个意思,想必这个琴童也当不了多久。 看着沈昱眼神中闪过的一丝复杂,沈鹤心中有些不安,轻声道:“大哥,如果你不愿意的话,那这个琴童我不当就是。” 沈昱摇了摇头,语重心长道:“大哥不是不想让你当,就是怕你当上了不想下来,算了,既然这件事已经定下来了,那就这样吧,学琴的事每三天上一堂课,你记得来就是。” 见大哥没有反应,沈鹤心里隐隐松了口气,夜深了自己爬上了大哥的床,脑子里却不断想起永淳那张精灵古怪的俏脸,罕见地失眠了。 第168章 戳到了他们痛处 等沈鹤一觉醒来,外面早已经天色大亮,身边的沈昱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自己连忙穿好衣裳,刚刚洗漱完毕,院子里便传来女子的喊声:“鹤哥儿,起来了吗?” “起来了。”沈鹤连忙应了一声,推开门看时,却见是昨晚送自己回来的莺儿姑娘,自己连忙施了一礼:“沈鹤见过莺儿姐姐,昨天多亏了姐姐帮忙,要不小子肯定走丢了。” “小嘴真甜,跟你哥哥完全不一样。”莺儿笑眯眯地打量着沈鹤,轻声道:“你大哥跟王妃去商量事情了,你跟我来我带你去吃些东西,今天怕是来不及学琴了,吃过饭你就可以上学去了。” “啊?这么快就要走呀。”沈鹤似乎已经忘了来时的想法,听说自己马上要走,顿时有些舍不得,居然把心里话脱口说了出来。 莺儿似乎看穿了他心里的想法,脸上微微一笑,轻声道:“鹤哥儿放心,到学琴的日子就会有人通知你的。” 从莺儿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上,沈鹤也意识到自己好像操之过急了些,小脸微微一红,连忙把头低了下来。 就在沈鹤还惦记着跟永淳下一次的见面时,沈昱却跟蒋王妃说着什么,而蒋王妃旁边的桌子上摆着的,赫然便是沈鹤带来的那一千两银票。 “……若不是晁家心慌,又怎么肯出大价钱来收买我?只是他却忽略了一件事……” 沈昱说到这突然顿了一下,一旁的蒋王妃忍不住好奇心问道:“是什么事?” 先是轻轻一叹,沈昱接着幽幽道:“他们给的实在是太少了些。” “呵呵。”见沈昱如此认真的样子,蒋王妃也忍不住微微一笑,接着轻声感慨道:“上次王爷若是早听了你的话,局面也不至于变得无法收拾,现在他的病……” 提到兴王的病,沈昱心中还是有些紧张,毕竟自己心里是十分清楚这一段历史的,兴王在病床上只坚持了半年的时间便一命呜呼,只可惜,自己却不是学医的,没办法改变这段历史。 想到这,沈昱轻声道:“既然安陆郎中都没办法,王妃不如向京师求救,几个御医皇上应该是能派来的吧。” “御医呀。”蒋王妃想了想,终于点了点头:“昱哥儿的话正合我意,那安陆的事就先麻烦你了。” “王妃客气,小子也是安陆人,自然不忍家乡变乱的。” 出了客厅之后,沈昱终于长长舒了口气,自己已经拿到了王府所有粮食的处置权,接下来就是跟晁家开战的时候了。 不过,在进行这件事情之前,自己还要找一个人才行。 就在沈昱大张旗鼓地准备着新米行的开业时,晁家人却陷入了狂躁之中,随着米行开业的消息传来,晁横的脾气也变得越发的火爆,最近几天米行的生意一天不如一天,似乎人们都在等待着低价米的来临,这让一直觉得胜券在握的晁家开始慌了神。 “爹,你这两天都没有休息好,还是先去休息一会吧。”看着晁横顶着大大的黑眼圈走来走去,晁祯忍不住劝了一句。 晁横抬头瞪了他一眼,重重地哼道:“休息?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晁家马上就要大祸临头了,我能休息吗?” “可是……”晁祯犹豫了一下,轻声道:“可是沈昱的风声虽大,但雨点却很小,他的米行我已经去见识过了,除了一个招牌之外,连伙计都没有几个,里面根本就没有米,他会不会是在骗咱们?” “骗?”晁横先是一愣,接着仔细想了想,缓缓摇了摇头,轻声道:“他这不是骗,他这是在耗。” “耗?”晁祯面露一丝不解。 “对,就是耗。”晁横像是想通了什么,接着冷笑道:“沈昱手中肯定有粮,但数量未必会很多,王府的储粮应该在十三到十五万石左右,而且王府还要留出到明年消耗的粮食来,能拿出来卖的也不过七、八万石左右,就这么点粮食恐怕没几天的功夫就会消耗一空,所以沈昱是想跟咱们耗,只要咱们耗不住了,粮价就会跌下来,到时候,他一粒米都不用出,安陆的粮价必会稳定下来。” “原来如此。”晁祯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纠结道:“爹,那咱们该如何是好?” “呵呵。”晁横冷笑道:“如此简单的把戏,说穿了也就没什么意思了,他不是想跟咱们耗吗?那咱们就跟他耗,他的米行一日不开业,咱们的米价就一日不下跌,他若敢开业,你就多派些人去买他家的米,我看他那几万石粮食能支持几天。” 窗外的雨虽然停了,但是空气里的湿度却始终不减,人待在屋子里居然比外面还要冷许多。 沈昱站在院子中,手上把玩着的却是一块黑乎乎的石头,旁边的窦寇终于忍不住问道:“昱哥儿,这黑石头有什么好看的,你都看了半天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沈昱微微一笑,自言自语道:“这可是好东西,只是现在产量太少了些,不过没关系,再多搞来一些,就会让这个冬天不是那么的难受了。” 窦寇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些黑石头到了沈昱的手里就会有用,正在愣神的功夫,外面却匆匆跑进来一个人,只见傅总管脸色微红,额头上还泛起了些小汗珠,看到沈昱时,连忙道:“昱哥儿,你交待的事已经完成了。” 沈昱顿时大喜,连忙问道:“附近所有的石灰都收来了吗?” 傅斌点了点头:“按你的吩咐,不光是安陆的石灰都收来了,连其它周边的石灰也都收来了。” “这就好。”沈昱点了点头,连忙吩咐道:“马上找一个干爽的仓库,把石灰全都收进去,千万不能让这些东西受潮。” “昱哥儿放心,我已经派人去做了。”傅斌心中一阵感慨,曾经的沈昱在自己面前只是个小人物,这才几个月过去,自己居然要仰望他了。 沈昱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扭头道:“还要麻烦窦三哥一件事。” “你说。”窦寇十分豪爽地拍了拍胸口。 沈昱举起手中的黑石块,笑道:“这个东西叫做煤,你派人去在附近的山里面找找,看看哪里这种石头多,然后告诉我。” “这……”窦寇只是一愣,便点头应道:“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第169章 沈昱终于出手了 连日的阴雨过后,天气总算是开始放晴,只是屋子里的潮湿却不是马上就能够清除掉的,就连厚厚的墙壁都透出一股难闻的味道。 沈昱选择米行的新址就在离王府不远的一条街上,其实这里的产业一大半都是属于王府的,平时铺子全都是租出去的,只是这一阵安陆的生意不是很景气,大部分的铺子都被退了回来,傅斌从中找了一间最大的,交给沈昱当成米行。 今天可是新米行成立的大日子,一大早朱厚熜便带着黄锦来到这里,抬头看了一眼牌匾上的字,朱厚熜脸上露出一丝古怪之色。 “百姓米行?昱哥儿的文采什么时候低俗到这个程度了?” 身后的黄锦笑眯眯地捧道:“要不殿下给米行起个名字?昱哥儿一定不会反对的。” “算了算了。”朱厚熜摆了摆手,无所谓道:“昱哥儿一定有他的想法,咱们看看就好。” 见朱厚熜并没有听自己的意见,黄锦脸上偷偷闪过一丝假笑,抬头看了一眼头顶上的牌匾,嘴里也不知道轻声嘟囔了什么,眼神中闪过一丝怨毒,连忙追了上去。 刚一进米行的门,便有人从里面迎了出来,看也没看便驱赶道:“真对不起这位公子,小店现在还没有开业,麻烦你一会儿再来。” “大胆。”还没等朱厚熜有什么反应,后面的黄锦腾的一下便跳了出来,指着那伙计的鼻子便大声喝道:“你算什么东西,知道这是谁吗?他可是王府世子,还不快点让沈昱出来。” 一听是王府世子,伙计也被吓懵了,忙不迭地再三道歉,这才连忙转身到里面去找沈昱去了。 伙计一走,朱厚熜有些不快地转过身,埋怨地看了一眼黄锦,不耐烦道:“他又不认得我,黄伴干嘛发这么大的火?沈昱说过‘不知者不怪’,以后要多注意些。” “是是。”黄锦连忙低头连声抱歉,眼神又闪过一丝怨毒,沈昱沈昱,自从自己回到安陆之后,生活中就再也逃不过沈昱这两个字,读书时有沈昱,听琴时有沈昱,现在就连自己耍个威风,也要提沈昱。 尤其是现在沈昱又控制着王府大部分的粮食,再这么下去,以后这王府之中哪还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所以,自己得想个法子,不能让沈昱再这么得宠下去。 就在黄锦暗暗想给沈昱使绊子的时候,沈昱从后院匆匆走了过来,看到朱厚熜时,自己忍不住笑道:“刚刚殿下可把铺子里的伙计吓得够呛,差一点就要辞工跑路了。” “我有那么吓人吗?”朱厚熜无奈地摊开手,指着黄锦道:“还不是黄伴脾气太大了些,要还是昱哥儿在我身边,绝对不会有这种事发生。” 听到是黄锦的问题,沈昱心里微微一动,自己对这些阉人并也没有什么好印象,虽说眼下的黄锦对自己表现出很大的尊重,可是难保以后朱厚熜登基之后,他还会以平等的目光看待自己,凭自己对历史的了解,以后的黄锦可是朱厚熜身边的大人物。 想到这,沈昱心里无奈叹了口气,冲着黄锦笑道:“只是小事罢了,黄伴莫要放在心上,对了,这里味道太大,殿下还是先到对面的酒楼休息一会。” “也好。”朱厚熜也觉得这里的味道的确有些古怪,更加让自己搞不明白的是诺大的米行中居然连一粒米都没看到,反倒是墙角各处一个挨一个地放着许多袋子,那奇怪的味道便是从这里面发出来的。 带着一丝疑惑,等到了酒楼落座之后,朱厚熜便迫不及待地问起那袋子的事情。 沈昱听到时微微一笑,轻声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就是眼下安陆空气潮湿,什么粮食放久了都会受潮发霉,那些袋子里装的都是生石灰,用来吸潮却是正好。” “哦,原来如此。”朱厚熜一下便明白过来,原来那些袋子起到的却是这个作用,便不在追问下去。 倒是黄锦听到时,心里暗暗把这件事给记了下来,虽然不知道能不能起到作用,但多记一些总不会错的。 这边热茶刚刚端上来,从王府运粮的车队也终于赶了过来,沈昱的事情还有很多,朱厚熜也没有留他的意思,让他下去忙去了,自己则跟着黄锦坐在酒楼上往下望去,当车队的粮食全都送进米行之后,突然从街边传来一阵山呼海啸的声音,朱厚熜顿时一愣,连忙抬头看过去时,却见黑压压的一片人头突然从街的另一边冲了出来,不大会的功夫便把百姓米行给团团包围住。 米行里的沈昱像是早就料到了这种情况,自己还没开口,米行的房顶上却突然出现数十王府里面的卫士,手里端着的则是一张张精致的短弩,闪着寒锋的弩箭已经上好了弦,对准了下面的人。 “这,沈昱这是要造反不成?”黄锦吓了一跳,有些惊慌失措道。 朱厚熜倒是比较冷静,轻声道:“这都看不出来?沈昱这是怕自己镇不住百姓,所以早就安排好了弩手罢了。” “原来如此。”黄锦心中远比脸上表现出来的慌张,毕竟沈昱连王府中的卫士都能调动,以后怕又是袁长史那类的大人物,只是自己…… 就在这时,沈昱终于出现在米行的门前,个子不高的他生怕后面的人看不到,自己主动站到了一张桌子上面,看了一眼密密麻麻的人群,自己微微一笑,抱拳大声道:“诸位安陆州的老少爷们,小子沈昱,想必你们很多人都认识我,今天小子的米行开业,多谢诸位过来捧场。” 这时人群中有人不耐烦道:“这都什么时辰了,你的米行到底开不开门,我这一家老小可都等米下锅呢。” “是呀,快点卖米吧。” 听着下面乱哄哄的声音,沈昱脸上露出一丝嘲笑,直到下面的声音渐小时,自己这才淡淡道:“米,当然是要卖的,不过卖之前,我可有个规矩,能遵守的就给我留下来,要是不能遵守马上给我走人,不过有句话我可说在前头,谁要是敢在这里捣乱的话,你们不妨抬头看一眼,弓弩无情,别怪我没警告过你们。” 第170章 着急的不止晁家 一边是救命的粮食,另一边却是锋利的弩箭。 人群中自然不乏浑水摸鱼之人,里面有晁家派来的,还有其它怀有别样心思的人,听到沈昱的话之后,一个个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趁着沈昱还在前面讲话的功夫,彼此开始低声嘀咕起来。 “……规矩还是那个规矩,粮食只卖给五十岁以上之人,至于五十岁以下的也别急着骂,兴王有好生之德,不想安陆府再发生这种惨剧,所以现在加派人手修缮河道,若是有出工出力者,一人一天一升米,足够填饱肚子的了。” 一听不花钱就能换到米,一些人心中顿时有了想法,毕竟现在的米价这么贵,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跌下来了,到时候现在买一石米的米的银子,也许能换来两三石的米,再说现在城里也没什么工可以做,与其待在家里混吃等死,倒不如去修河道,总能赚些钱粮。 听到能够修河道赚钱,人群中立刻闪出一部分人,剩下的多是一些老弱病残,手里拿着的钱也不是很多,倒是一付秩序井然的样子。 就在朱厚熜津津有味地欣赏着沈昱在下面卖米时,孰不知,就在他隔壁不远的一间房间内,却有两个熟悉的身影同样矗立在窗边,亮晶晶的大眼睛望着很快便被分化的人群,脸上闪过一丝失望,轻声道:“师傅,这沈昱也太厉害了,三言两语便把事情梳理得明明白白,这该如何是好?” 若是沈昱能看到这两个身影,一定会大吃一惊,那熟悉的身形不是别人,正是自己见过无数次,却始终无缘见其真面目的假曲幽,真名为月霓裳的白莲教主,而站在她旁边的就是迷得朱厚熜神魂颠倒的萧雪笺。 月霓裳听了萧雪笺的话,微微叹了口气,轻声道:“自从本座继承教主之位后,见过的文人才子无数,却没有一个能跟沈昱媲美,兴王府有他在,也算是淘到了一块璞玉,只可惜此子不能为我所用。” “这有何难。”萧雪笺冷笑道:“我直接去抓了他老娘跟弟弟,不信他不服软。” “你不懂。”月霓裳苦笑地摇了摇头,轻声道:“就算沈昱肯低头,也不过是为孝字所困,争取来的不过是一付毫无灵魂的皮囊罢了,本座要的是现在这样的沈昱,白莲教若得他相助,肯定会百尺杆头,更上一层楼。”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萧雪笺无奈地叹了口气,刚好人群中有人朝这边望了过来,自己看着月霓裳问道:“师傅,那下面的人该怎么办?要不要动手?” “算了吧。”月霓裳苦笑地摇了摇头:“沈昱什么都安排好了,恐怕这些人之中也有他的人手,闹起来的话只会打草惊蛇,告诉元让,让兄弟们都撤了吧。” 自从狼狈地离开安陆城之后,月霓裳在一段时间内并没有回头的打算,只是随着安陆旱灾影响的渐渐扩大,自己也看到了浑水摸鱼的机会,于是又带领着一干白莲教众卷土重来,而经过自己再三考虑之后,决定把这次米行开业当做自己的突破口,自己想的是派人大闹这里,引发更大的骚动。 谁料自己这般周全的准备,却在沈昱不经意的安排下全都化为泡影,眼下在米行门口排队的多是年纪大的老人,那些精壮的汉子是如此的显眼,一看就知道八成是不怀好意,就连房顶上的弩箭也隐隐对准了他们。 此时不退,又待何时。 见元让已经带人撤回,月霓裳也转身,刚出了雅间正想往下走,突然隔壁的雅间中传来一个熟悉的笑声,听到这时,月霓裳忍不住偏头看了一眼萧雪笺,似笑非笑的眼神中似乎在探究萧雪笺是有意还是无意安排在这里。 是朱厚熜。 萧雪笺一下便听出了他的笑声,自己脸上顿时露出一丝慌乱,尤其是看到师傅那怀疑的目光时,自己连忙摆了摆手,示意这只是个意外而已,自己真的不知道朱厚熜也会出现在这里。 显然,月霓裳是相信了萧雪笺的话,害怕撞见朱厚熜,两个人急匆匆地下楼,不多时便消失在人群之中。 只是两人却没料到,她们离去的身影却好巧不巧被朱厚熜看在眼里,不是说别的,实在是那两袭白裙太显眼了些,让人一看就有种过目难忘的感觉。 朱厚熜冷不丁见到时,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自己盯着那袭白裙看了好久,突然喃喃道:“雪笺?真的是你吗?” 黄锦不解地顺着朱厚熜眼神望去,却什么都没有看到,奇怪地看着朱厚熜,不解地问道:“殿下,谁是雪笺?” “说了你也不知道,还不快点去追。”朱厚熜说完,拣着衣衫便匆匆往下追去,黄锦一脸茫然地跟在他的身后,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去追谁。 等两个人下了酒楼之后,视线中早就没了萧雪笺的背影,朱厚熜不甘心地又往前追了一阵,却依然什么也没有看到,气乎乎地埋怨道:“都怪你,要是沈昱在,肯定能追得上的。” 又是沈昱。 黄锦心里暗骂,脸上却又不敢露出半点不满之色,只能让朱厚熜埋怨自己半天之后,讪讪地朝米行的方向走了回去。 由于米行的限卖,每人每次最多只能买两斗米,虽然一些人还是有怨言,可是让他们花大价钱去多买一些时,他们却又不愿意,拿着买来的两斗米就这么溜掉了。 井然的秩序下,沈昱似乎也变得轻松不少,自己拣了一个角落坐好,捧起已经凉掉的茶壶时,自己再次想到了让窦寇去找的煤,这么冷的天要是随时都能喝上一壶热茶,该是多么惬意的事情? 只是在这之前,自己应该找人做几个炉子出来,省得到时候手忙脚乱的。 就在这时,朱厚熜带着黄锦从外面走了出来,看到沈昱悠哉悠哉的样子时,朱厚熜连忙走了过来,轻轻在沈昱耳边说了几个字,却让沈昱顿时脸色大变。 “我好像看到雪笺了。” 第171章 一个熟悉的对手 “你确定没有看错?” 再次听到萧雪笺的名字,沈昱的心中突然一慌,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忙不迭地重新问了一遍。 朱厚熜点了点头,接着想了想,犹豫道:“也许是我看错了吧,不过那背影真的像极了她,高高瘦瘦的,身上穿的还是那件白裙,旁边还有另外一个穿白裙的,就是没看清脸。” 虽然朱厚熜说的并不是十分肯定,但在沈昱听来,却是确着无疑。 白莲教是什么?别人不清楚,难道自己还不清楚吗?哪里越乱他们就越爱往哪里钻,借机蛊惑灾民,扩大自己的势力,如今整个湖广,唯有安陆受灾,她们不回到这里,又能去哪里? 有些话,沈昱并不想先说给朱厚熜听,毕竟以他对萧雪笺的痴迷,说不定就会做出什么意外的举动出来,想了想,自己还是决定先跟蒋王妃把这件事提一提,查访白莲教之事最好秘密进行,以避免打草惊蛇。 想到这,沈昱笑道:“或许是殿下太思念萧姑娘,所以看谁都像萧姑娘,街上穿白衣的女子多了,难道个个都是萧姑娘不成?” “这倒也是。”朱厚熜现在也有些拿不准见到的是不是萧雪笺,不过出于对沈昱的信任,自己还是当他的话为真,新鲜劲一过,自己就有些待不住了,带着黄锦早早便离了开。 他一走,沈昱脸上的笑容便淡了下去,考虑了一下之后,让赵掌柜看着米行,自己立刻朝着王府走了去。 就在沈昱担心着白莲教会不会横插一杠的时候,此时的晁家却是一片乌云盖顶,晁横不是没有准备,排队的人群中有上百自己的手下,可是当沈昱的计策一出,自己就知道今天休想在沈昱这里占到便宜了,自己就算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顶着弩箭让手下人做乱,要知道沈昱敢把弩箭带来,就绝对不会是当摆设用的。 “爹,沈昱这下把人带走了一大部分,今天买米的人都少了许多,再这么下去,咱家的粮就卖不动了。”晁祯有些担心,再这样下去,自家也只有降价一途了。 “慌什么?”晁横瞪了他一眼,冷笑道:“沈昱才出一招,你就慌了,让我以后怎么放心把晁家交给你?” 晁祯眼睛顿时一亮,接着连忙低下头去,不想让父亲看到自己眼神中的兴奋,片刻后抬起头,脸上已经不见先前的喜色,轻声问道:“刚刚孩儿是太着急了些,那依父亲的意思,接下来咱们该如何是好?” 晁横冷笑道:“沈昱一边要卖粮,一边还要以工代赈,每天粮食的消耗肯定不在少数,就他手里的几万石粮食又能支持多久,离明年秋收还远,我倒要看看,他手里的粮食到底能支撑多久。” 说完,晁横一抬头,冷笑道:“吩咐下去,铺子里的粮价维持不变,另外,让人多买些生石灰,天气这么潮湿,千万不能让粮食都受潮。” “是。”晁祯应了一声,转身便下去了。 他一走,晁横脸上露出一丝失望,自己儿子虽多,但真正能支撑门户的却连一个都没有,若是自己有个像沈昱那样的儿子,何愁晁家不够兴旺?只可惜自己女儿又太小,没办法嫁给沈昱,不过…… 想了想,晁横突然想到自己寄养在外面的一个女儿,如果能够嫁给沈昱的话,那大家不就都是一家人了吗,既然是一家人,那这些事情岂不是容易得很。 “晁路。” “爹,你叫我。”老二晁路连忙站了过来。 晁横沉声道:“你还记得你二舅家还有一个妹妹吗?明天你去一趟,把她给带回来。” “啊?”晁路顿时一愣,惊讶道:“爹,二妹可是三娘所生,你不是说……” “让你去你就去,哪来那么多的废话。”晁横不想提起曾经的事情,眼睛一瞪立刻把晁路接下来的话给堵了回去。 晁路落了个没趣,连忙点了点头,转身下去了。 晁横脸上终于露出一丝轻松,抬头又看了一眼晁祥,轻声问道:“你可知沈昱家住在哪里?” 晁祥点了点头:“清楚得很。” “那好,明天你陪我去他家拜访一下,说不定咱们还能成为亲家呢。” 另一边,沈昱自然不知道自己的婚事已经被晁横给惦记上,回到王府之后,匆匆来到后院,得到通报的蒋王妃匆匆走了出来,看到沈昱脸上并不是很紧张,自己隐隐松了口气,埋怨道:“昱哥儿这么早就回来,本宫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呢,米行的事办得如何?” 沈昱笑道:“米行一切正常,以工代赈的人多了许多,剩下那些老人也能买得起粮食,我先观察一下晁家的反应,说不定过几天粮价还要跌一些。” “这些事你自己看着办就好。”蒋王妃疲惫地点了点头,接着轻声道:“只要不让安陆州乱起来,十几万石粮食又算得了什么。” “王妃放心,粮食肯定不会缺的,对了,我今天回来不是为了米行的事,而是有另外一件事想跟王妃禀报一下。” “什么事,直接说吧。”蒋王妃面色平静地回应。 轻轻咳了一下,沈昱低声道:“在米行的时候,小子曾听世子说好像见到萧雪笺了。” “你说谁?”蒋王妃腾的一下坐直了身体,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严肃起来。 “萧雪笺。”沈昱一字一句地重复了一遍,接着又道:“虽说世子并没有看清楚,不过听他的描述,应该就是她不假,而且她身边的人应该就是假扮曲幽的白莲教主月霓裳,她们真的回来了。” 听到月霓裳这个名字的时候,蒋王妃幽幽叹了口气,曾经自己把月霓裳当着仙子一般的人物来看待,万万没想到她居然是一邪教的教主,当时若不是沈昱发觉不对,恐怕现在整个王府都已经落到月霓裳的手中。 如今她居然又回来了,难道她的目的还是王府不成? 眼下能够依靠的也只有沈昱一个人了,蒋王妃连忙问道:“按你的想法,该如何是好?” 犹豫了一下,沈昱轻声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我打算先找到月霓裳的落脚之处,先将她抓起来再说。” 第172章 家中的不速之客 自从搬到南十三巷之后,沈氏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家中的变化。 原本住在清水巷时,家门一年到头也不会有人来访,可是自从搬到新家之后,以前那些认识的,不认识的都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纷纷上门找自己聊天,言语中隐隐提到家中刚好有适龄的女儿,跟沈昱正好相配。 若是以前,沈氏巴不得有人给沈昱说媒呢,毕竟家里条件就在那摆着呢,人家肯把姑娘送来吃苦,自己已经是感激涕零了,哪还会挑三拣四的。 可是现在却不同了,沈昱一连串的变化让沈氏有些目不暇接,自己似乎也很难在沈昱面前摆出一付严母的架子,至于他的婚事……沈氏还是觉得应该跟他商量一下再做决定才行。 这不,一大早,沈氏便已经送走了两拨媒人,其中一家还是书香门第出身,妥妥的千金大小姐出身,自幼知书达理,这样的条件的确让沈氏有些心动,寻思着沈昱回来之后,自己跟他提一提这件事,他若应允,自己便把这门婚事答应下来。 沈氏这边刚送人出去,只是一转身的功夫,身后的大门便又被人敲响了,沈氏有些无奈地转过身,拉开门一看,站在外面的却是一位满身富贵气的男人,看年纪比自己还要大上许多,身后还跟着两个仆人,手里面拣着几个大盒子,应该都是送来的礼物。 沈氏微微有些惊讶,小心地问道:“敢问这位员外你找谁?” 来者正是晁横,上下打量了一下沈氏,笑道:“老夫若是没猜错的话,这位恐怕就是沈家妹子吧?” 哟,这话说得实在是有够近乎,沈氏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好奇地问道:“可是妾身并不认识您呀?” “以前可以不认识,以后不就认识了吗。”晁横哈哈一笑,揶揄道:“怎么,沈家妹子连门都不打算让我进不成?” 沈氏这才意识到自己失礼的地方,连忙将晁横让到客厅中,两个人坐下之后,家里的丫鬟将茶倒好,晁横端起茶碗微微沾了一下,接着便朝外面招了招手:“把礼物拿上来。” 两个人,四只手,却是拿了七八个物件,放下之后,自动便退了出去。 沈氏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礼物,试探地问道:“员外这是何意?” “呵呵,只是一些小东西罢了,沈家妹子看看喜不喜欢,若是不喜欢样式,可以到富贵祥去换个样式。” “富贵祥?”沈氏一听,顿时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那可是安陆州最大的银楼,难道这里面装的都是贵重的首饰不成? 就像是印证沈氏的想法似的,晁横打开上面的盒子,从里面拿出一对银镯出来,看那大小,怕是有好几两重,对比之下,自己手腕上刚买的银镯子立刻变得不起眼来。 沈氏顿时觉得嗓子有些发干,自己已经意识到,坐在自己对面的这个男人恐怕是一个相当有钱的男人,可是自己还有些奇怪,就凭自己的姿色,怎么能入得他的法眼?他要是没看中自己,为何会给自己买这等贵重物品? 不知不觉,沈氏的脸色已经变得微红,喃喃道:“员外实在是太客气了,礼物这般贵重,妾身真的不好收下。” “哎,有什么不能收的。”晁横还没有意识到沈氏已经把问题给想歪了,继续笑道:“只是些不起眼的小玩意,沈家妹子收下便是。” “既然如此,那妾身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沈氏突然变得扭捏起来,双手绞着手帕起身把镯子接了过来,真是越看越喜欢,只是冷静下来之后,自己突然有些纠结,自己若是嫁人了,那沈昱跟沈鹤该怎么办?不就又成没娘的孩子了吗? 犹豫再三,沈氏终于下定了决心,恋恋不舍地把镯子递了回去,轻叹道:“这镯子员外还是收回去吧。” 晁横顿时一愣,不解道:“妹子这是何意?”接着便恍然大悟道:“哦,我明白了,肯定是妹子觉得这礼物配不上你们沈家,这的确是老夫大意了,毕竟现在沈昱声名显赫,岂是这点俗物能够配得上的。” 沈昱? 沈氏脸上顿时一下滞住了,这礼物不是给自己的吗,干沈昱什么事? 另一边晁横还在自顾自地解释道:“不过妹子放心,这些东西只是老夫送给你们的见面礼,若是这门亲事能成的话,我们晁家自有厚礼相赠。” 亲事?晁家? 直到这时,沈氏总算是听明白晁横的意思,敢情从头到尾都是自己一个人在乱想,他哪里是看上自己,跟别人一样,都是奔着沈昱来的。 意识到这点之后,沈氏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古怪,重新描了晁横手中的镯子一眼,起身便又拿了回来,在手中端详了一阵,冷笑道:“我当是谁,原来你是晁家人,怎么着,害了我家鹤哥儿之后,又来害我家昱哥儿了?告诉你,沈家不差这点银子,还是拿回去吧。” 还回去的时候,沈氏的心都在滴着血,脸上却装着大方的样子,一摆手:“送客。” “沈家妹子莫急,总得等老夫把话说完,再赶走也不迟。” 晁横笑眯眯的样子有些讨厌,沈氏本想不理会,可是又一想,自己还是听听他的想法,好跟沈昱讲明白。 “那你说吧。” “听说沈昱今年十三,尚没有定亲,刚好我晁家有一女,年方十二,与沈昱年纪正好相配,老夫又一向敬佩沈昱的本事,想着如果两家能联合起来,岂不是天作之合,等老夫百年之后,晁家的生意便全都归沈昱处置,沈家妹子你看可好?” 不得不说,晁横的话的确让沈氏听得一惊,要知道晁家可是安陆有名的豪富人家,他家的生意要是全都归沈昱处置…… 沈氏连忙摇了摇了,努力使自己清醒一些,再开口的时候,也变得小心起来,轻声道:“妾身可是听说晁家有五子,怎么会把生意交给一个外人?” “怎么会是外人,我晁横今天给沈家妹妹打个包票,只要沈昱肯入赘到晁家,今后晁家的生意就全都归他处置。” 第173章 就差开口叫亲家 暂时看不到晁家有什么反应,沈昱也乐得轻松一些,自己正躲在房中温书的时候,外面突然有人走了进来,沈昱本以为是朱厚熜无聊过来闲逛,谁料一开门,看到的居然是沈鹤。 “老三,你怎么来了?”沈昱顿时吃了一惊。 沈鹤其实也是一头雾水,这不年不节的,为何母亲会这般的焦急,见到沈昱,无奈地一摊手,沈鹤苦笑道:“娘非说要让你回去一趟,我说你现在恐怕正忙,她根本听不进去,非要让我找你回去。” “难道是家中出了什么事?”沈昱一脸懵地猜测道。 沈鹤摇了摇头:“哪有什么事发生,对了……”沈鹤脸上突然恍然大悟道:“最近上门给你保媒的好多,怕是娘相中了谁家的女儿,打算给你说媒呢。” “怎么可能。”沈昱脸一沉,辩解道:“现在什么事能有读书重要?还是算了吧,你回去告诉娘,就说暂时不考虑这件事。” “大哥,这事你还是当面跟娘说清楚,我说的话娘根本就不会听的。” 看着沈鹤无奈的表情,沈昱想想他说的也没错,自己轻叹了口气,无奈道:“那好吧,我就跟你回去一趟,把事情跟娘说清楚。” 也不用收拾什么东西,沈昱、沈鹤兄弟俩便出了王府,回到家中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今晚肯定是回不去王府了,沈昱也想趁这个机会把话跟娘说明白,以后少招惹这种事情。 一推门,却没看到沈氏的身影,等两个人进到客厅时,也没看到沈氏,沈昱不解地问道:“娘到底去哪里了?” 沈鹤也是一头雾水,正在愣神的功夫,沈氏身边的小丫鬟秀儿从后门走了进来,看到两人时,连忙笑道:“二位公子快点跟我来,别让主母等急了。” 老娘这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跟着秀儿出了客厅,到了后院时,却见房中灯火通明,沈氏正笑呵呵地站在门口,冲着两个人招呼道:“快点进来,饭菜都已经准备好了,这可都是娘亲手做的。” 这下连沈鹤都觉察出不对劲了,自从搬到这里之后,老娘就没下过一次厨房,今天这太阳难道从西边升起的不成? 两个人好奇地进到房中,一阵香气顿时扑面而来,沈昱笑道:“今天这是什么日子,娘为何要亲自下厨?” “呵呵。”沈氏笑了笑,神神秘秘道:“今天可是一个好日子,先尝尝娘的手艺,咱们边吃边谈。” 兄弟俩一头雾水地坐下,拿起筷子尝了几口,沈昱终于忍不住问道:“娘,到底有什么事,你现在可以说了吧。” 沈氏笑眯眯地把筷子放下,轻声道:“当然是大好事,你可知最近几天提亲的都快把咱家的门槛给踏平了,娘千挑万选,给你挑了一门好亲事。” 果然是这件事。 沈昱脸上闪过一丝无奈,苦笑道:“娘,要是这件事的话,还是算了吧,我今年才十三,用不着这么急着成亲的。” “怎么用不着?”沈氏一瞪眼,气乎乎道:“家世好的姑娘就那么几个,你要是不挑就被别人给挑走了,就算是马上不成亲,先定亲也是可以的。” “不行,定亲也不可以。”沈昱脑子里浮现出永福的身影,就算两个人不能真的在一起,自己也绝对不会挑在她之前定亲的。 “你。”看到沈昱态度这般坚决,沈氏也是一阵头疼,轻声道:“昱儿,这门亲事的确是再合适不过,你就不听听娘给你选的是谁家的姑娘?” “谁家的也不行。”沈昱干脆摇头,挑明了态度:“这么说吧,我心里已经有人了,这件事就不劳娘亲费心了。” “有人了?”沈氏顿时一惊,接着摇头冷笑道:“娘不管你喜欢的是谁,她的家世肯定都没有娘替你挑的这个好。” 沈昱差点想说别说整个安陆州,放眼全天下,能高过永福的身份也不过那么寥寥数人而已。 自己无奈地叹了口气,轻声道:“娘,这件事我心里有数,你真的别费心思了,不管你以前答应过别人什么,明天退了便是。” “你……”沈氏一付恨铁不成钢的瞪着他,冷笑道:“你可知娘给你找的是谁家姑娘,可是晁家的女儿,而且晁员外还说了,只要你肯入赘到晁家,等他百年之后,整个晁家的生意就全都归你。” 听了沈氏的话,沈昱一下就愣住了,张大嘴巴惊讶地问道:“娘,刚刚你说的是谁家?” “晁家。”沈氏又重复了一遍,自己也看到沈昱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对,强自辩解道:“对,我知道你跟晁家之间有过节,可那都是王府的事情,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听娘一句,咱们就入赘到晁家,以后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啪!”没等沈氏说完,沈昱便把筷子摔到了桌子上,腾的一下便站了起来,面色严肃地哼道:“娘,这件事你休要再提起,晁家是什么人,你不清楚,难道我还不清楚吗?他们赚的都是昧心钱,一百文买来的粮食居然卖三千文,那些可都是民脂民膏,用着能安心吗?” “这……”沈氏有些慌,自己还是第一次看到沈昱跟自己吹胡子瞪眼睛,心里顿时一阵不爽,冷笑道:“民脂民膏又能如何?娘过苦日子的时候,这些人谁又肯帮过我一把?我把你们三兄弟拉扯到这么大,我容易吗?你现在好了,翅膀硬了,敢不听娘的话了?你走,你给我滚出去。” 看到沈氏气乎乎的样子,沈昱心里一阵无奈,轻声道:“娘你别生气,我知道,你不就是觉得晁家有钱吗?其实就他家那点钱我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只要我想,赚出一个晁家来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用不着入赘到人家的。” “哼,那你倒是拿银子给我瞧瞧呀。” “这样吧,眼下我的确没有银子,不过给我三年……不,三个月,我拿一万两银子给你总可以了吧。” “这可是你说的。”沈氏点了点头,接着冷笑道:“要是三个月拿不出银子,就老老实实给我入赘到晁家去。” 第174章 这钱就该晁家出 夜深了,沈昱却一直睡不着,干脆坐了起来,家里陌生的环境让他有些兴奋,刚刚离开几天安国寺,倒是开始怀念起禅房中的安静,难道自己真的像了缘禅师说的那样,真的与佛有缘不成? 身后传来窸窸索索的声音,沈鹤用鼻子哼道:“大哥,这都什么时辰了,你怎么还不睡呀?” “睡不着,起来坐一会。”沈昱伸手把沈鹤的被子给掖好,谁料刚转回身,沈鹤居然从被窝里坐了起来,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地坐到沈昱身边,低声问道:“大哥莫非在想娘白天的话?” “你都听到了?”沈昱愣了一下。 点了点头,沈鹤诚实地回道:“当然听到了,不过我觉得娘亲这一次有些过份了,那可是一万两银子,三个月时间怎么能赚得回来,要我看一万文还差不多。” “呵呵。”沈昱被沈鹤的话给逗笑了,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无奈道:“其实也不能怪娘,她又没读过什么书,满脑子里想的都是怎么让咱们三个出人头地,如今老二不知去向,我又被王府给清退,如果有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就算是我,也未必会放弃的。” “那你真的要入赘晁家呀?”沈鹤惊讶地睁大眼睛,一付不敢相信的样子。 “你说什么呢,我当然不会入赘。”沈昱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接着笑道:“其实娘不知道,别说是三个月,就算是一个月后晁家都不会再提入赘这件事,我只是再想该怎么多赚些银子,让娘过得安心一些。” “这还不好办。”沈鹤兴奋地说道:“大哥不是卖粮食吗,只要涨一些价格不就可以了。” “那些粮食可是城中百姓用来救命的,别说是涨价,我还准备降价呢。”沈昱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接着幽幽道:“我在想要不要把粮食生意继续做下去,如果要做下去的话,晁家……” 沈鹤正认真地听着沈昱的话,见他说了一半突然不往下讲了,自己忍不住催促道:“大哥,你刚刚说晁家怎么了,你怎么不讲了?” “没什么,我只是随便想想罢了。”沈昱不想跟沈鹤说得太多,一摆手催促道:“快点休息,明天还要上课呢。” “哦。”没得到想要的答案,沈鹤有些不太高兴,悻悻地重新躺下,突然又说了一句:“大哥莫要忘了,明天可是要教我练琴的。” 对呀,若不是沈鹤提起,自己还真的差一点就忘了这件事,一想到明天也许能见到永福,沈昱心中顿时安静下来,闭上眼不大会的功夫便响起了鼾声。 天亮时,兄弟二人便从床上爬了起来,随便地吃了口饭之后,沈鹤先赶着去书院,要下午才去王府学习瑶琴,沈昱刚想走,沈氏突然从后面叫住了他。 “娘,你找我有事?”沈昱好奇地问道。 沈氏犹豫了一下,突然从身后拿出一个盒子来,当着沈昱的面打开,喃喃道:“娘昨晚想过了,白天的时候都是娘一时糊涂,被晁家的银子晃花了眼,我儿可是天上的文曲星转世,可是要考状元的,怎么能入赘到他一商贾之家?这里面的镯子是昨天晁横留下来的,你找个机会替娘还给他,至于你的婚事……” 顿了顿,沈氏叹了口气道:“娘就不跟着掺和了。” 只是刚过了一宿,事情居然有了这么大的转折,沈昱脸上露出一丝惊讶,接着便笑着把盒子接了过来,看到里面那对沉甸甸的银镯子,自己笑道:“娘放心,不就是这么大的镯子吗,用不了多久,孩儿给你换对金的来。” “贫嘴,哪能买得起金镯子。”沈氏故做嗔怒地拍了一下沈昱,摆了摆手道:“快点走吧,莫耽误了你的正事。” “那好,娘我先走了。”沈昱出了门,仔细地想了想今天要做的事情,脑子里突然有了一个想法,自己不能一直让晁家在背后盯着自己,不如自己亲自上晁家一趟,倒要看看他葫芦里都会卖什么药。 想到这,沈昱加快脚步朝着晁家的方向走了去。 自从沈昱出手对付晁家之后,晁家的气氛就变得异常诡异,晁家人还好说一些,可是下面那些小厮、丫鬟们却一个个战战兢兢的,生怕一不小心惹到了家主,白白挨一顿打不说,搞不好还会被卖到别人家去。 一大早,门子金六便出现在大门口,看了看今天好像没什么人来拜访,脸上闪过一丝失望,自己偷偷拿了些珍藏的好茶叶去泡了,打算喝了再去睡个回笼觉。 这茶叶也泡好了,还没等自己入口,突然听到有人拍门的声音,自己连忙从门房中伸出头,却见一衣着朴素的少年正站在门口,向里面张望着。 看到这身打扮,就不像有油水的人,金六脸上闪过一丝失望,慢腾腾地从门房里走了出来,没好气地问道:“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找谁呀?” 早就听说宰相门前七品官,没想到这商贾之家的大门也这么的难进,沈昱脸上闪过一丝无奈,轻声道:“在下沈昱,想找晁家家主晁横,麻烦你通禀一声。” “你找谁?”金六眼睛顿时一横,没好气地冷笑道:“你算老几,居然敢找晁员外?什么沈昱不沈昱的,家主都不会见的,你还是快点走吧。” 沈昱轻轻叹了口气,干脆把手中的盒子拿了出来,往金六面前一晃,淡淡道:“既然进不去,那我也懒得进去了,不过这个盒子麻烦你送给你家家主,这是他昨天落到我家里的,你跟他说一声,我娘是我娘,我是我,他晁家的大门我从来都不稀罕进,以后若是再敢使这种小伎俩,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完,沈昱把盒子往金六怀里一塞,转身便走。 他这一走不要紧,却让金六傻了眼,看了看沈昱,又看了一眼怀里的盒子,忍不住打开时,里面那一双银手镯刺得自己双眼生疼,瞌睡感立刻不翼而飞,自己犹豫了一下,觉得这件事怕是没这么简单,连忙捧着盒子,飞一般地朝后院跑去。 第175章 终究还是输给你 “员外,员外。” 金六捧着盒子飞一般地来到了后院,一个没注意,差点跟一人撞到一起,那人不耐烦地呵斥道:“金六,你莫不是疯了,跑这么快干什么?” 抬头一看,却是晁家长子晁祯,金六顿时大喜,连忙把手中的盒子递给晁祯,焦急道:“盒子,盒子。” “盒子怎么了?”晁祯皱着眉毛把盒子接了过来,打开一看里面居然放着一对银镯,自己一下便愣住了:“这是怎么回事?这镯子是谁给你的?” 金六好不容易喘匀了呼吸,连忙一指外面,快速道:“刚刚来了一个少年,是把他这盒子交给我的。” “他人呢?”晁祯连忙追问道。 “走了。”金六诚实地点了点头。 “你……”晁祯被噎得一愣,继续问道:“那他可报上名字?” “报了。”金六想了想,有些疑惑不定道:“好像叫……沈昱。” “你再说一遍,他叫什么?”晁祯顿时一惊,伸手便把金六的衣领给拽住,目露凶光地问道。 “沈……昱。”金六的声音有些颤抖,自己还是第一次见到平时温文尔雅的大少爷这般暴躁,连忙重复了一遍沈昱的名字,心里顿时变得忐忑起来,自己不是惹什么祸了吧。 真的是沈昱? 晁祯有些紧张,心里并拿不准沈昱今天到此为的是什么,想了想,连忙吩咐道:“你快拿这盒子去见我爹,我去追沈昱。” 完了,自己肯定是办错事了。 看着晁祯飞一般地朝门外跑去,金六心里顿时变得沉甸甸的,手中的盒子重如千斤一般,却又不得不咬牙朝着后院走了去。 等到晁祯跑出去的时候,沈昱果然早已经不见了人影,自己心里早已经把金六骂得狗血淋头,却又不得不快步追了出去。 出了巷子,晁祯依旧没能看到沈昱的身影,就在自己一脸无奈,打算就这么回去禀告父亲时,突然身后有人拍了一下自己的肩膀,接着一个声音戏谑道:“晁公子是在找我吗?” 晁祯顿时吓了一跳,连忙回过身时,果然看到沈昱就站在他的身后,手里还拿着一个热气腾腾的包子,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果然,跟他打交道就没有占到便宜的时候。 晁祯苦笑了一声,连忙抱歉道:“真是对不起,家里的下人不认得沈公子,故尔怠慢了你,他已经被我训斥了,还请沈公子里面请。” “不认识我的人多了,他又算哪一号?晁公子是不是有些小题大作了?”沈昱丝毫不客气地走在前面,这一次晁府的门前果然不见拦路之人,自己笑着迈步向上,刚刚跨过门槛,就见晁横从里面匆匆走了出来,看到沈昱时,脸上的表情先是一滞,接着便爽朗地哈哈大笑起来:“原来真的是贤侄,家中下人实在是不开眼,居然把你给拦到了门外,贤侄快快里面请。” 若是不认识的人看到这一幕,还以为两家乃是世交,沈昱脸上微微一笑,抱拳道:“晁员外客气了,今天我来其实就是为了我娘收你的礼物来的,想必晁员外已经见到那对镯子了吧?” 晁横自然不会在那对手镯上撒什么谎,自己点了点头,一付意外的表情问道:“怎么,难道沈家妹妹不喜欢这个样式?没关系,直接拿到富贵祥换个样式就是。” 沈昱笑得愈发的灿烂,可是嘴里的话却是越来越不客气,微微一笑道:“大家都是明白人,晁员外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咱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干嘛要把我娘也扯进来,今天我之所以来,也就是想把这件事跟晁员外谈个明白。” “原来是这样。”晁横心里明白,看来自己的小算盘又一次落空了,沈昱早就看穿了自己的想法,什么让沈昱掌握晁家,无非是自己的说词罢了,若是他真的当真,倒真让自己看轻了他。 微微一笑,晁横一伸手道:“既然沈公子想谈个明白,那便谈个明白,里面请。”说完,冲着晁祯道:“奉茶。” 晁家豪富,做为门面的客厅自然装得富丽堂皇,沈昱一进到客厅时,顿时被里面的奢华所惊到,自己不由哑然失笑道:“晁员外果然会享受,如此奢华的客厅,怕是整个安陆州也是独一份吧?” 晁横脸上露出一丝得意,正想答应,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丝危险,到了嘴边的话立刻变了:“沈公子说的哪里话,这都是一些面子货罢了,哪里比得上王府的奢华。” 果然没有上当,沈昱只不过是随便给他挖了个坑罢了,见他不肯往下跳,自己微微一笑便过去了,坐下之后,自己轻声道:“是不是面子货,也不干我的事情,今天我来这就是想跟晁员外谈谈粮食的事,其实我这个人并没有什么野心,对赚钱也没多大想法,只不过蒙王爷看得起,把我推到这个位置上,那我就必须对王府、对百姓负责,晁员外,我这么做不过份吧?” “不过份。”晁横笑得有些阴森,自己轻轻叹了口气,像是抱怨道:“沈公子替王爷办事,自然是应该,可是你办你的事,却不应该断我晁家的财路,一石差两千文呀,老夫想想就心疼。” “呵呵,我倒不这么想。”沈昱寸步不让地怼了回去,沉声道:“少两千文是晁员外一个人心疼,而加两千文却是无数安陆州的百姓心疼,依我看,还是让晁员外一个人心疼的好。” “沈昱,你不要以为真的吃定了我,你信不信,王爷能够卖你一次,就有可能卖你第二次。”晁横的笑容变得有些狰狞,似乎被沈昱的话刺激到了自己的痛处,突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倒是沈昱不急不缓的一笑,淡淡道:“信,一切皆有可能,不过晁员外恐怕忘了一点,就是这些粮食根本就不是我的,安陆百姓的生死跟我也没有多大关系,大不了我拍拍屁股走人,留下的烂摊子自有别人去收拾,不过你嘛……恐怕就危险了。”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不知为何,晁横突然觉得身体有些发冷,刚刚嚣张的气焰一下如潮水般退了下去。 第176章 商人趋利是本性 “什么意思,难道晁员外真的不听不懂吗?” 沈昱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表情,轻轻叹了口气,慢慢地站了起来:“话已至此,晁员外若是听进去也算我没白说,若是晁员外觉得我沈昱说的话太假,那就当我放个了屁,散了就是,既然东西已经送到,那在下告辞。” “沈公子且慢。”看到沈昱要走,晁横连忙起身追了过来,脸上露出一丝勉强的笑容道:“沈公子可是贵客,好不容易才能来一趟,怎么说走就走呢,我已经让人备好酒宴,沈公子吃完再走不迟。” 沈昱微微一笑,轻声道:“知己相交,把酒言欢,我与晁员外之间也没什么交情,更无半点共同言语,所以这酒宴还是算了,若是真有那么一天晁家能替安陆州的百姓考虑一下,把粮价降下来,到时候,我愿意亲自带好酒来此,敬晁员外一杯。” 说完,沈昱一抱拳:“告辞。” 沈昱来得快,去得更快,甚至连砌好的茶水依然在一旁冒着热气,而晁横的眼中早已经布满了担忧。 虽说自己也有后台,但兴王毕竟还是王爷,自己在人家的地盘上搞得天翻地覆,若是真惹急了他,随手把自己给收拾了,自己岂不是冤枉得很? 要不怎么说,民不与官斗,就算自己再怎么坚持,恐怕也不是人家的对手。 难道自己费了这么多的力气,真的要把这么大的利润亲手让出来吗? 晁横心中愈发的复杂,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晁祯从身后慢慢走了过来,看到晁横脸色不好,也没敢轻易打扰,直到晁横转过身时,这才连忙迎上去,扶着晁横的胳膊,轻声道:“爹,你说沈昱这次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别看他说的那么光明磊落,实际上他心里指不定打什么算盘呢,毕竟这可是几十万两的大买卖,他若不心动才怪呢。” 似乎被他的话给说动,晁横的脚步微微一滞,疑惑道:“你的意思是说,沈昱是打算给自己准备一条发财之路?” “有可能。”晁祯信誓旦旦道。 “可真若如此,他何必云里雾里绕了这么久,直接跟我说不就是了,干嘛费这个劲?” “爹,这你就不明白了。”晁祯冷笑道:“你没听沈昱说吗,他要给王爷一个交待,也要给安陆州的百姓一个交待,就应了那句话‘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他这是给自己脸上贴金呢。” “真是这样吗?”晁横还有些不信,毕竟沈昱的话并不像是作假,而且言语之中似乎也没留下任何活口。 晁祯冷笑道:“像他这样的人我看得多了,表面看一付忧国忧民的形象,实际上还不是为了自己?要不沈家哪有钱从清水巷搬出来?还不是沈昱借着上回事赚了银子。” 听晁祯这么一说,晁横心里也有些琢磨过味来,难道沈昱真的像晁祯说的那样,美其名曰是为了王爷,为了百姓,实际上却是自己想大赚一笔? 不管有没有这种可能性,自己也要试一试,若沈昱的目的真的是钱的话,那么一切就容易办了,不过眼下嘛,自己还是再等一等,倒要看看沈昱手中的粮食到底能支持多久。 晁横不急着出手,沈昱自然也乐得看到这种情况,随着城中秩序的逐渐稳定,日子似乎一点一点变好了起来,沈昱终于给永淳以及沈鹤上了第一堂课,只是在接下来的测试中,两个人却呈现出明显的两极分化,永淳对于自己教的东西几乎是一点就透,可是同样的东西换到沈鹤这里,却笨得让人无语。 沈昱还好些,毕竟是自己的弟弟,总要给他留几分面子,可是永淳却不同,一付恨铁不成钢地瞪着沈鹤,气乎乎地把自己理解到的东西又教给他,可是无论沈鹤怎么努力,似乎都记不住那些字符代表的意思。 不过,就算他这么的笨,永淳似乎也没有放弃他的意思,等到沈昱走了之后,捡起沈昱故意留下的戒尺,便开始一点一点把学到的东西灌输给沈鹤。 趁着这几天无事,沈昱打算先回安国寺住几天,外面的世界实在过于嘈杂,自己越来越怀念安国寺的宁静,甚至有时生出一辈子留在这里的想法,却把自己给吓了一跳,连忙摇摇头,把内心的想法挥了出去。 几天没回来,安国寺依旧没有任何的改变,只是当沈昱刚想进去的时候,门口的小沙弥突然拦住了他,转手掏出一封信,惊讶地塞到沈昱的手中:“沈施主你还真的回来了,小僧还以为那位女施主是骗人的呢。” “女施主,哪里来的女施主?”沈昱顿时变得警惕起来,连忙看了看四周,却是连半个人影都没有看到。 小沙弥连忙探头往远处看了一眼,诚实道:“就在刚才不久,来了一个身穿白衣裳的女施主,一进门便说要找沈施主你,小僧跟她说沈施主不在寺中,可是那女施主却硬把信塞了过来,而且她还说沈施主用不了多大会的功夫就会回来的,然后让我把信交到你手上。” 一丝寒意瞬间从脚底生起,片刻间便把沈昱给冻住,自己万万没有想到就在自己以为一切尽在掌握的时候,却有一双眼睛在暗中正盯着自己,她是谁?又想干什么? 木讷地把信接了过来,沈昱先看了一眼信封,普通的样子没有什么特别,前后也没有留下任何字迹,自己慢慢地把封口撕开,从里面果然掏出一张信纸来。 信纸不过薄薄的一张,打开之后上面只写了简单三个字而已,只是当沈昱看到上面三个字时,身体顿时如遭雷击一般,整个人都傻住了。 “沈施主,你没事吧?”小沙弥看到沈昱的样子有些害怕,连忙把他扶住,好奇地看了信纸一眼,低声念了出来:“听水榭?这是什么地方?” 小沙弥不知道这是哪里,沈昱却是再熟悉不过了,自己幽幽地叹了口气,喃喃道:“她还真的回来了。” 第177章 无法拒绝的礼物 沈昱清楚地记得,自从上次官兵攻破听水榭之后,整个宅子就已经被查封掉,倒是好奇这些人哪来的勇气,还敢继续躲在这里面。 不过当沈昱来到听水榭门前的时候,门上那巨大的封条依然还在,经过这么久雨水的冲刷,上面的字迹已经淡了很多,倒是那红色官印依然十分清晰地印在上面。 看了看左边,又看了看右边,沈昱也没看到有人来接应自己,自己上前顺着门缝朝里面看去,却是连一个人影也没有看到,倒是宅子里的杂草多出了许多。 “有人吗?”沈昱等不到人,干脆大声地喊了起来,一边喊,自己还一边拍着大门,发出‘砰砰’的响声。 拍了半天,直到手掌都被震得有些发麻,沈昱也没等到里面出来人,自己无奈退后了几步,正在琢磨是不是有人跟自己开玩笑的时候,突然听到墙头上有人‘噗嗤’一笑,揶揄道:“这才几天不见,昱哥儿这眼睛是怎么了?奴家都在这等好久了!” 沈昱顺着声音响起的地方望去,果然见到一白衣女子正站在墙头上,笑盈盈地看着自己,调皮地招了招手道:“昱哥儿还愣着干什么,快点进来呀,别让圣母等得太久。” 就算几个月没有见到,沈昱还是第一眼便认了出来,墙头上的不是别人,正是萧雪笺。 不用想,她口中的圣母应该就是白莲教的圣母月霓裳了。 抬头看了一眼萧雪笺,沈昱微微一笑,抱拳道:“果然是萧姑娘大驾光临,几个月不见,萧姑娘风采依然,只是你就不怕进得来走不掉吗?”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萧雪笺被沈昱刺到了痛处,脸上的笑容立刻淡了许多,没好气地瞪着沈昱,冷笑道:“沈公子还是少耍些贫嘴,你到底进不进来,若是错过了机缘,可别怪奴家没提醒你。” 说完,萧雪笺也不管沈昱,转身便从墙头上跳了下去。 机缘? 什么机缘? 沈昱愣了一下,犹豫再三,还是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看了看四周无人,又往后退了几步,接着加速朝着墙面跑了过去,腾空时双腿迅速在墙面上蹬了三下,伸出手掌时,已经抓到了墙头,一用力便爬了上去。 “哟,没想到沈公子居然还有这个本事,看来没少干偷香窃玉之事呀。” 沈昱往里望时,却见萧雪笺正搬着一个梯子走了过来,看样子是打算让自己踩梯子进来,只怪自己太着急了些,直接便翻了过来。 既然已经被她看到,自己也懒得再装下去,脚尖轻轻一点,沈昱便犹如一只大鸟似的从墙上跳了下来,踩到实地之后,看了一眼萧雪笺,淡淡道:“时间有限,萧姑娘还是快点带我去见你家圣母。” “好,沈公子跟我来。”萧雪笺不是不知道沈昱会点功夫,却没有想到他的功夫居然这么厉害,一丈多高的墙说翻就翻了上来,光是这一手自己就做不到,再看沈昱时,眼中已经多少带了一丝复杂。 无人打理的听水榭犹如荒宅一般,望着往日熟悉的地方,萧雪笺的脸上渐渐多出一抹愤恨,突然冷笑道:“沈公子看到听水榭现在落得这般凄惨,就没有什么愧疚感吗?” “愧疚?”沈昱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似的,冷笑道:“我为什么要愧疚?自古官匪两立,我是兵,你是匪,抓你们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不过要说愧疚,我倒想问问月教主,她杀曲仙子时心里可曾有愧疚感在?” “你!”论嘴皮之尖锐,萧雪笺又哪里是沈昱的对手,只是一个回合便败下阵来,自己也懒得再跟沈昱斗嘴,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急匆匆朝前面走去。 按着熟悉的道路向前,不远便是那座即熟悉又不太熟悉的湖水。 只见原本波光粼粼的湖面上,如今却像一座污水坑一般,各种各样的杂物漂浮在湖面上,离近时,隐隐还有一种难闻的味道。 沈昱停住脚步,忍不住用手堵住鼻子,无奈地看了萧雪笺一眼,不解道:“月教主真的打算在这里招待我不成?” “看看你做的好事。” 泛黑的湖水又勾起萧雪笺的回忆,顿时红了眼睛。 沈昱无奈地摊开手,解释道:“萧姑娘,我都说了多少遍了,这件事其实跟我没有多少关系,你要是还哭的话,我可就走了,我真的走了?” “你站住。”萧雪笺恨恨地擦干了眼角的泪水,伸手指中湖心上的凉亭道:“你上去吧,圣母就在那里等你。” “只我一个人?”沈昱有些意外地指了指自己。 萧雪笺解气地冷笑道:“怎么,不敢了?原来你沈公子也不是天不怕地不怕,难道连见圣母的胆子都没有吗?” “有,谁说没有。”沈昱看了一眼凉亭,点了点头道:“反正来都来了,还是先见一下故友的好,就是不知道这一次她到底敢不敢以真面目见我。” 一边说,沈昱一边走上了通向凉亭的那条回廊,等他终于来到凉亭时,果然看到亭子里有一个白衣身影,正背坐在草席之上,似乎知道沈昱已经到,女子微微一笑,轻声道:“自从上次得到沈公子点拨之后,奴家一直专研琴艺,最近新做了一曲,正愁不知该起什么名字才好,不如奴家给沈公子弹上一曲,由沈公子起个名字如何?” 听她的声音,应该就是自己见过多次的曲幽,不过曲幽是假,她真正的身份却是白莲教教主月霓裳,如今再听到她的声音,沈昱心里的警惕突然一扫而空,自己迈步进亭,微微笑道:“让我起名,收费可是很贵的。” “呵呵呵。”似乎没料到沈昱会这样说,月霓裳忍不住笑出声来,接着感慨道:“每次见到弟弟,都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若这世上没有那么多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奴家倒愿意多跟弟弟亲近亲近。” 沈昱冷笑道:“想天下太平容易呀,把你的白莲教解散了,一切麻烦就都没了。” 沈昱本想激怒对方,谁料月霓裳听了他的话,似乎并没有发怒,只是轻轻笑道:“弟弟还是太天真了,就算没有白莲教,一样会有其它的教派出现,或许做的比我们还要过份。”接着话风一转,淡淡道:“还是不说这些烦心事了,今天找弟弟来,就是让你听曲的。” 说完,月霓裳的双手抚到琴弦之上,一缕杀戮之音突然从指间响起。 第178章 此曲应叫做诛仙 哪怕沈昱听过无数的琴曲,却从来都没有一首像今天听到这样的,让人听到之后,有一种莫名的烦躁,总有一种想把隐藏在心底的暴虐释放出来的想法。 “不要弹了。”沈昱突然暴躁地站了起来,双眼怒视月霓裳,双拳紧握,似乎她再不停下来,自己就会上去把她的琴给砸掉。 琴声果然听话般地停下,月霓裳抬起头嘲弄地看着沈昱,轻声道:“弟弟觉得此曲意境如何?该起个什么名字才好呢?” 琴音一消,沈昱脑子渐渐清明起来,目光复杂地看着月霓裳,忍不住伸出大拇指夸道:“月教主琴艺果然非凡,这么诡异的曲子都能写出来,在下的确佩服。” “呵呵,好说好说,弟弟还没给此曲起名呢。” 沈昱想了想,喃喃道:“琴曲本为高雅之音,却在你手中弹出杀戮之音,而且这声音似乎有魔力一般,能扰乱身边的人的想法,所以我想,此曲应该叫诛仙更为合适。” “诛仙?”这个名字的确让月霓裳的眼睛一亮,自己低声念了几遍,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感慨道:“弟弟在琴道一途果然乃神人一般,此曲的名字我想了很多,却从来没有这个能够跟弟弟提的这曲相媲美,那好,此曲就叫做诛仙。” 随着曲名被定了下来,两个人之间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尴尬,不是没有话题可以聊,而是沈昱觉得月霓裳费这么大的劲找自己来,不应该只是为了给个曲子起名这点事。 两个人就这么坐在原地大眼瞪着小眼,终于月霓裳忍不住笑了出来,轻声道:“弟弟还是那么沉得住气,知道我找你肯定还有别的事情,居然这么久都不问一声,佩服,佩服。” 沈昱笑道:“哪里是沉得住气,只是被姐姐的气场震慑住,不敢随便乱动罢了。” “是吗?记得以前你可没有这么乖的呀,哪次见到我不都是口若悬河一般。”月霓裳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似乎想到了什么。 沈昱苦笑道:“以前不是不知道姐姐的身份吗,早知道你是白莲教的教主,打死我都不敢跟你说话的。” “难道一个教主的身份真的那么重要吗?”月霓裳脸上露出一丝惆怅,突然扭头看向沈昱,轻声道:“假如,我是说假如我把这教主的位置给你,你会答应吗?” 沈昱被吓了一跳,张大嘴巴傻傻地看着月霓裳,接着手指着自己的胸口惊讶道:“姐姐说,要把教主之位让给我?” “当然,也不是马上就会让的。”月霓裳笑道:“你总要先进教一段时间,通过长老们的考核之后,才能继承我的位子。” 沈昱顿时惊讶道:“白莲教的教主不都是女子吗?我怎么能行?再说了,姐姐就不怕我真当上了教主之后,把白莲教给解散了?” “不怕。”月霓裳自信满满道:“你之所以现在敢说解散二字,那是因为你还没有看到白莲教的规模,等你见识到你能够掌握的力量之后,你绝对不会想解散。” “姐姐就这么有自信?”沈昱微微摇了摇头,淡淡道:“我倒是有个问题想问姐姐,白莲教那么多人,你为何偏偏会选中我?” “这个……”月霓裳顿了顿,轻声道:“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其实自从你猜到我不是真正的曲幽那一刻起,我就觉得没有人比你更合适当白莲教的教主。” “哦?”沈昱讪笑道:“我怎么没有这种感觉?我倒是觉得像白莲教这种邪教,干脆永远不存在才好呢。” 月霓裳嘴角流露出一丝讽刺,淡淡道:“我都说过了,就算没有白莲教,也会有其它的教派出现,与其让别人来统治这个天下,倒不如让我来。” “你?”沈昱毫不客气地冷笑道:“你够资格吗?” “够,我当然够。”月霓裳脸上露出一丝自傲,淡淡道:“本座自从接过教主之位后,白莲教人数壮大十倍有余,手下教众覆盖全天下,甚至可以说皇上办不到的事,我,月霓裳可以办到。” 沈昱微微一低头,接着冷笑道:“既然姐姐这么厉害,那为何三番五次来到安陆?我若是你,恐怕早就离开这里了。” “我留在安陆自然也有我的道理。”月霓裳突然微微一笑:“其实弟弟也应该猜出来了,之所以费了这么大的劲,其实就是为了兴王手中掌握的财富,有了这么庞大的一笔财富,白莲教就会变得更加壮大。” 摇了摇头,沈昱冷笑道:“就算你掌握了这笔财富又能如何?白莲教规模越大,就越容易引起朝廷的警惕,朝廷若是真的下狠手的话,白莲教不过只是一群土鸡瓦狗,立刻就会灰飞烟灭。” 似乎觉得沈昱的话过于刺耳,月霓裳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难看许多,冷笑道:“是不是土鸡瓦狗还要试一试才行,说了这么久,弟弟觉得我刚刚的提议如何?你若肯答应接管教主之位,我立刻会将雪笺许配给你,另外你娘,还有你两个弟弟,都会让他们过上大富大贵的日子。” 听到这时,沈昱腾的一下站了起来,脸上露出一丝激动之色,喃喃道:“姐姐刚刚说的可是我两个弟弟?难道你知道沈崇的下落?” 月霓裳早就料到沈昱会如此激动,脸上的笑容变得灿烂了许多,笑着点了点头:“就是因为我知道,所以我才有这么大的把握来说服你,其实我也不怕你知道他的位置,就算我现在告诉你,你也未必能找得到。” “姐姐快说。”沈昱迫不及待地哀求道。 “沈崇没有死,而是被桐山寨的黑牛带到了福建,如今嘛……应该在海上。” “海上?”沈昱嘴巴张得大大的,月霓裳果然没有说错,就算自己知道沈崇的位置,恐怕也没有办法去找到他,茫茫大海,若是没有确切的地点自己到哪里去找这个人。 不过又一想,沈昱摇了摇头,沉声道:“姐姐莫不是在骗我,你若真的知道沈崇的位置,又怎么不会把他救出来?若是拿了他的亲笔信给我,说不定我直接就降了。” “谁说我没有?”月霓裳嘴角慢慢勾了起来,伸手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似笑非笑道:“只要你肯答应我的要求,这封信便是你的了。” 第179章 最大优点是倔强 信只有薄薄的一封,但对沈昱的诱惑却是巨大的,自己多么希望这封信能够带来自己想要的信息,可是内心却总有一个声音在提醒自己,这封信是假的,是月霓裳骗你的。 盯着那封信看了很久,沈昱有些艰难地把目光转移开,轻声缓缓道:“背叛就像一剂会上瘾的毒药,用得越多,就越难以自拨,今天我可以为了沈崇背叛王爷,说不定哪一天我就会为了荣华富贵背叛了你,月教主,你……还想继续吗?” 笑容渐渐从月霓裳的脸上消失掉,洁白面纱掩盖下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错愕与惊讶,本已胜券在握的念头一下便被沈昱击得粉碎,不可置信地拿起那封信,再一次地问道:“难道你真的不想知道你弟弟的下落吗?” “想。”沈昱嘴角微微咧了一下,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只是眼眶中的泪花却是骗不得人的:“我当然想知道沈崇的下落,想知道他现在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吃饱,受没受人欺负,可我又是一个很有气节的人,如果我不爱国,不爱民族,那就是丧失自己的气节,气节都没了,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你跟我讲气节?”月霓裳终于变得不耐烦起来,素手抓过信封,两手各握一端,声音也变得不耐烦起来:“沈昱你不要不知好歹,本座再问你一句,到底入不入教。” 沈昱表情愈发的坚毅,坚决道:“大丈夫宁可玉碎,不为瓦全。” “好,本座就成全你。”说完,月霓裳双手来回交错,信封在她的手中迅速化为片片白色的蝴蝶飘落下来,望着沈昱那张突然变得苍白的脸,月霓裳心里终于舒服一些,冷笑道:“这回你该满意了吧,你用你弟弟的性命成全你的气节,只可惜,这里的掌声实在太少了些。” 呆滞的目光从地上的纸片慢慢抬了起来,沈昱平静地望着月霓裳的脸,用着最平淡的口气一字一句道:“我弟弟我一定会救出来的,至于白莲教……我若活着,必铲除之。” 说完,沈昱转身便出了凉亭,大步朝外面走去。 沈昱在那一瞬间暴露出来的杀气,让月霓裳都吓了一跳,不过很快便平静下来,自己缓步走到凉亭门口,冲着沈昱远去的背影大声喊道:“沈昱,你信不信,用不了几天你就得乖乖回来求我。” “信,我信可以了吧。” 沈昱的声音远远的传来,却让月霓裳脸色愈发的难看。 上了岸,萧雪笺依旧等在这里,听到沈昱刚刚的话,自己心里也明白过来,恐怕两个人之间的谈话并没有交流好,从沈昱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上就可以看得出来。 下了回廊,沈昱看了一眼萧雪笺,淡淡道:“不劳萧姑娘相送了,回去的路我找得到。” “可是……”萧雪笺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如此强势的沈昱却是自己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只是圣母的命令自己也不敢违抗,只好默不作声地跟在沈昱身后,两个人就这么一前一后来到墙边。 萧雪笺本来以为沈昱会直接翻墙而过,可是当沈昱走到这里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扭头看了萧雪笺一眼,突然没头没尾地问道:“萧姑娘还记得世子吗?” “呃?”萧雪笺一愣,搞不懂沈昱为何好端端地提到了朱厚熜,自己顿了顿,缓缓摇了摇头道:“记得当然是记得,只是我与他之间恐怕没有什么可能了。” 沈昱突然笑了笑,别有深意道:“萧姑娘千万不要这么肯定,说不定以后你会改主意的,而且据我所知,世子的心中一直是有你的。” 说完,沈昱不等萧雪笺开口,自己突然急跑几步,双脚在墙面连蹬三下,身体便已经落到墙头上,随便便跳了下去,不知踪影。 萧雪笺傻傻地看着空无一人的墙头,脑子里还在想着沈昱刚刚的话,他到底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呢? 就在萧雪笺愣神的功夫,突然有人拍了一下自己的肩膀,把萧雪笺吓了一跳,连忙回过头时,却见月霓裳正站在自己的身后,一付好奇的目光看着自己,疑惑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我喊了你几声都没听到?” “啊?”萧雪笺突然有些慌张,连忙讪笑道:“刚刚看沈昱上墙的轻功不错,有些走神了。” 月霓裳似乎并没有怀疑萧雪笺的话,紧绷的脸上不见一丝笑容,淡淡道:“沈昱有些不好对付,告诉元鸿一声,那件事要他抓紧一些处理,趁着安陆州还没有完全平静下来,咱们动作要快一些,若是等沈昱平定了安陆州的乱象之后,一切就不好处理了。” “是。”萧雪笺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突然问道:“师傅,那晁家的事……?” “这个本座自有主张,你不必考虑那么多,忙好你自己的事情就得了。” 萧雪笺不敢再问,低着头,直到月霓裳走了之后,自己总算了长长松了口气,脑子里却又想到沈昱最后留下的那句话,心里忍不住骂了他一句。 出了听水榭,沈昱的心情并没有轻松多少,这次白莲教卷土重来,绝不是无的放矢,结合上次白莲教一直在窥视兴王府的巨大财富,所以这一次,白莲教肯定有了新的办法,只是自己暂时不清楚月霓裳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不过有一点自己可以肯定,就是月霓裳给自己看的那封信是假的,自己从那些碎纸片上分明没有看到任何的墨迹,她不过就是在试探自己罢了,至于她到底知不知道沈崇的下落,沈昱其实也是没什么把握,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拿不准月霓裳会出什么招数,沈昱还是打算先回王府跟王妃提一声,让她做好准备,等到自己匆匆赶回到王府里,却意外地撞到了朱厚熜。 “殿下这般急匆匆的是要去哪里?”沈昱好奇地问道。 看到沈昱时,朱厚熜的脚步一下便停了下来,伸手抓住他的袖子便往后院拽,一边走一边兴奋道:“好事,京师来的御医已经到了。” 第180章 月霓裳的第一步 “这么快?” 沈昱有些意外,毕竟京师离安陆州有上千里那么远,就算报信的人能日行千里,可也要考虑一下御医的身体,怎么能在这么短短的几天内就赶到安陆州呢? 似乎看出沈昱眼中的疑惑,朱厚熜忙解释道:“这位御医并非来自京师,而是从南京赶来的,就算如此,也足足赶了三天三夜。” 原来是南京来的御医。 沈昱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连忙跟着朱厚熜进到了后院,刚进兴王住的院子里,就看到莺儿等在门口,似乎是听到脚步声连忙转回头,看到是世子跟沈昱,连忙做了个嘘声的动作,低声道:“御医正在里面为王爷看病,你们先在这里等一会。” 朱厚熜跟沈昱连忙点了点头,乖巧地站好,伸着脖子朝屋子里面望去。 这一等便是很久,就在朱厚熜来回走动晃动他那两条已经麻木的双腿时,房门终于被拉了开,王妃与一位有些发福的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两个人出来之后,王妃先是看了一眼朱厚熜跟沈昱的方向,没说话,却扭头问道:“祝御医,王爷的病……?” “呵呵,王妃放心,王爷的病算不得什么疑难杂症,只是在世间不太多见罢了,如今我已经找到王爷的病根,只要服了我开的药方,相信定能药到病除。” 担惊受怕这么多天,王妃总算是听到了一条好消息,长长地松了口气,整个人都变得很轻松,连忙招呼道:“熜儿,快点过来,谢谢祝御医。” 朱厚熜连忙上前,恭恭敬敬地给御医施了个礼:“多谢祝御医圣手救我父王。” “殿下太客气了,快快请起。” 似乎是因为王爷即将康复而开心,蒋王妃突然朝沈昱一招手:“沈昱,你也过来跟祝御医认识一下。” 我? 沈昱愣了一下,却也不敢说什么,连忙走到近前,施礼道:“祝御医妙手回春,果然乃神医。” “当不得。”明明刚刚看到的人是世子,可是这祝御医的目光却在沈昱身上停留了好久,接着点了点头道:“这位小哥是……?” “哦,他……”蒋王妃本想介绍一下沈昱的身份,可是沈昱现在算不上王府的人,自己顿时卡了一下,接着连忙改口道:“沈昱乃是王爷的小友,经常来府上的。” “原来如此。”祝御医似乎只是随口一问,接着便跟莺儿下去开药方去了,而沈昱则被蒋王妃留了下来。 蒋王妃看了一眼沈昱,轻声问道:“这几天本宫一直在忙着王爷的事,外面的事现在如何?” 沈昱点了点头,轻声道:“晁家最近并没有什么异动,他家的粮食依然保持在一个高价位上,我让米行的人先保持这个价格,争取让这点粮食多支持些日子。” “嗯,这就好。”蒋王妃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又感慨道:“现在终于好了,祝御医来得太是时候了。” 沈昱这时突然问道:“对了,我听世子说这位祝御医来自南京?难道王妃派人去南京求人了不成?” “这倒没有。”蒋王妃摇了摇头,接着道:“听这位御医说,他是接到京师里的消息,才匆匆赶过来的,若是从京师派御医的话,最少还要晚上三、四天才行。” 京师又不是没有御医,难道就因为耽误三、四天的功夫,反倒是让南京派人不成? 沈昱的心里突然产生了一丝怀疑,仔细地想着那祝御医先前说的话时,自己突然想到了一个细节,顿时让自己紧张起来。 “王妃,我曾听人说过,京中的御医用药都是减半的,可有这种事?” “你这是听谁说的?”蒋王妃先是一愣,接着便笑道:“本宫怎么没有听说,不过是道听途说罢了。” 蒋王妃不认为是真事,但沈昱却觉得传言非虚,毕竟宫中看医的都是贵人,是药三分毒,若是药用猛了,医死了人该怎么办?所以药量少一些也是可以理解的。 而且御医就是再怎么对自己有信心,也绝对不会说出肯定能治好这种话,这不是把自己的把柄送到别人手中吗? 只是自己又没有证据来证明自己的推断,所以沈昱打算先把药方拿来,自己去外面找郎中看一眼。 不过在这之前,自己还有件大事要跟王妃说起。 “王妃,刚刚我去了一趟听水榭。” “听水榭?”蒋王妃正处在兴奋之中,冷不丁听到沈昱的话时似乎也没有什么反应,可是接着便是一愣神:“听水榭?那不是白莲教的地盘吗?难道她们真的回来了?” 沈昱点了头,轻声道:“不仅如此,我还亲眼见到了萧雪笺跟月霓裳,月霓裳想让我加入白莲教,被我拒绝了,不过我看她的意思,未必会死心,所以最近府里的安全一定要多注意一下,我怕月霓裳还会再来。” 月霓裳这个名字,的确有些让人不寒而栗,蒋王妃脸上的笑容一下淡了许多,缓缓点了点头道:“这件事我知道了,你出入时也要多加小心。” “我会的。”沈昱点了点头,趁着这机会,自己连轻声道:“对了,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蒋王妃勉强笑道:“你也不是外人,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沈昱轻声道:“毕竟月霓裳诡计多端,指不定会使出什么手段来,所以我想先拿祝御医开的药方去别的郎中那里问一问,在我没回来之前,王妃能不能先别让王爷服药。” “你是说……”蒋王妃突然愣了一下,先前的喜悦之色全都不翼而飞,傻傻地看着沈昱,轻声道:“你的意思是,怀疑祝御医是假冒的?” “这倒也未必。”沈昱连忙摆了摆手,笑道:“就是以防万一罢了,毕竟月霓裳手法多变,再说我去去就回,应该耽误不了多少时间的。” 毕竟关系到王爷的生死,仔细地想了想,蒋王妃终于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沈昱跟朱厚熜,沉声吩咐道:“这件事你们俩人知道就行,千万不要告诉第三人,快去快回,本宫在这里等你们的消息。” 第181章 来自世子的怒火 担心御医是假,沈昱一门心思都放在寻找郎中这件事上,却没有注意到身旁的朱厚熜脸色阴沉得有些可怕,直到出了王府来到大街上时,朱厚熜突然拉着沈昱的袖子钻到了一旁的小巷中。 沈昱满头雾水地看着他,不解地问道:“殿下这是做什么?” “昱哥儿,自从你到王府之后,我对你怎么样?”朱厚熜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沈昱,语气中透露着一丝不容质疑。 沈昱狐疑地眨了眨眼睛,认真地点了点头:“殿下一直视我为自己人,从来没有用身份压制过我,我一直感激在心。” “你也知道我对你好,可是你又是怎么对我的?”朱厚熜的情绪突然爆发了,愤怒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沈昱,双手抓着他的衣领把他给按到墙上,宛如处在盛怒中的雄狮一般。 沈昱一直都没有反抗,脑子里拼命地想着朱厚熜为什么会这般的激动,可是自己却又找不到任何让他发怒的理由,趁着朱厚熜瞪着自己的时候,沈昱终于忍不住问道:“殿下这是怎么了?我沈昱自诩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为何会这般激动?” “我没办法不激动。”朱厚熜一反常态地暴怒,一字一句道:“我甚至都不知道我父王的病已经这么重,你居然一直瞒着不告诉我,要不是今天来了御医,你还打算瞒我多久。” 直到这时,沈昱终于明白朱厚熜暴怒的缘由,敢情是因为兴王生病的事,王妃一直瞒着他跟永福、永淳,而自己理所当然的以为王妃已经告诉了朱厚熜,为了避免朱厚熜担心,所以才一直没有提起。 没想到却成为朱厚熜暴怒的理由。 “原来殿下问的是这件事。”沈昱的平静让朱厚熜产生了一丝疑惑,沉声道:“昱哥儿不打算跟我说什么吗?” “如果我说王爷生病的事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你会相信吗?” 沈昱无奈地一摊开手,淡淡道:“你仔细想想,我才从安国寺回来多久?而且先前王妃只是随口说王爷最近身体不是很舒服而已,我怎么会往王爷病重的方面去想?要不是前几天看到王妃疲惫的样子,我这才知道王爷病重,所以才会让王妃去找御医,而且,王妃还特意叮嘱这件事先不要告诉你跟郡主,一方面是怕你们担心,另一方面嘛……” 顿了顿,沈昱沉声道:“殿下想必也清楚王爷对安陆州的重要性,若是王爷病重的消息传出去的话,恐怕会引起意想不到的后果,到时候晁家绝对不会这么平静,我这么说,你懂了吗?” 朱厚熜渐渐平静了下来,双手慢慢松开沈昱的衣领,自己仔细地琢磨了一番,忍不住气乎乎地哼道:“我懂了,你们就是嫌弃我年纪小。” 沈昱差一点笑出声来,无奈地摇着头道:“这跟年纪其实没多大关系,只是王妃对你们的一种保护罢了,而且依我对殿下的了解,就算这件事告诉你,你也会处理得十分妥当,你说对不对?” 一句夸奖,立刻让朱厚熜重新变得高兴起来,用力地点了点头,连忙招呼道:“那昱哥儿还等什么,咱们快点去找郎中吧。” 小孩子的脾气来得快,去得更快,从小巷出来之后,朱厚熜似乎更加依赖沈昱,两个人很快便来到一间药铺,叫来了铺中的老郎中之后,沈昱把手中的药方递了过去,好奇地问道:“麻烦大夫给看一眼,这药方到底是治什么病的?” 老郎中随手接过药方,仔细地一味一味看到最后,接着眯着眼看着门外,似乎在想着什么,等了一会也不见他开口。 朱厚熜实在忍不住了,催促道:“大夫你到底看没看懂?要是看不懂的话,我们再去下一家,你在这耽误到底是什么意思?” 老郎中扭头瞪了朱厚熜一眼,不满地哼道:“这天下就没有老夫看不懂的药方。” “你看懂了怎么不说话呀?”朱厚熜不满道。 到是沈昱反应过来,连忙拉了一下朱厚熜,随手从怀里掏出一枚碎银子,塞到老郎中的手心中,笑道:“大夫千万别见怪,我这弟弟年纪小脾气急,你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 “嗯。”偷偷看了一眼手中的碎银子,老郎中长长叹了口气,把药方拿了起来,一只手捋着胡子慢慢道:“其实这药方也是很常见,不过就是一祛痰平喘的药方,只是让老夫唯一不理解的就是这最后一味药,按药性说,加这一味药其实没有多大作用,或许是抄错了吧。” 怎么可能抄错了? 这可是所谓的御医亲手写下来的药方,沈昱从莺儿手里拿过来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的,沈昱连忙指着药方问道:“麻烦大夫指一下,到底哪一味药是多余的,我回去再问一问。” “嗯,就是这一味。”老郎中手一指,接着不满地感慨道:“这世道,什么人都敢出来看病,连药方都记不住,又怎么能出来看病?这不是草菅人命吗。” 就在那老郎中还在唠叨的时候,沈昱跟朱厚熜早已经拿着药方出了药铺,到了外面之后,朱厚熜急忙道:“昱哥儿,咱们快点回去吧,那祝御医怕是假的。” 犹豫了一下,沈昱沉声道:“一家未必为真,要不这样,殿下先回去把这件事告诉给王妃,先不要让他们给王爷用药,我再去下一家问一问,要是跟这位老郎中说的一模一样,那这祝御医肯定有问题。” “那好,事不宜迟,我先回去。” 说完,朱厚熜转身便匆匆朝着王府的方向跑了回去,而沈昱也快步朝着下一家药铺跑去。 不出所料,沈昱到了第二家药铺之后,问到的居然是同一个结果,自己怕回去之后辩不过那假御医,干脆花了银子骗郎中跟自己走一趟,等到沈昱带着郎中匆匆赶回到王府的时候,远远的便听到院子里传来一声声的咆哮:“……你们为何还不给王爷用药?这样下去可是会出人命的。” 是祝御医。 沈昱听得清楚,连忙急匆匆跑了进来,一推门,自己便大声喝道:“这药……不能服。” 第182章 谁能负起这个责 听到沈昱的喊声,院子里的人齐齐朝门口看了过去,见到沈昱跟一郎中走进来时,朱厚熜长长松了口气,连忙招呼道:“昱哥儿,你总算是回来了,你快说说,这药方到底是治什么的。” 沈昱点了点头,目光朝那祝御医看过去时,心里却微微一惊,只见那祝御医的脸上非但没有任何彷徨之色,反倒是露出一丝愤怒,指着沈昱冷哼道:“好你个沈昱,你不思如何替王爷治病,居然一直在背后使坏,你到底是何居心?若是耽误了王爷的病情,你担待得起吗?” 一连串的指责反倒是把沈昱给打懵了,自己先是一愣,接着便反应过来,冷笑道:“祝御医口口声声是我耽误了王爷的病情,那我问你,王爷得的到底是什么病?而你的药方又是治什么的?总得让我们听个明白,再给王爷用药吧。” “沈昱,你怎么跟祝御医说话呢。”蒋王妃突然瞪了沈昱一眼,转过身时,冲着御医微微笑道:“祝御医,本宫虽不赞同沈昱的话,但毕竟是关系到王爷的事情,总是要小心些才对,沈昱刚刚的问题,麻烦你给他解答一下,也好安了他们的心。” 听到这里,那位祝御医心中却是暗骂,她这哪里是责骂沈昱,分明就是在将自己一军,想到这,祝御医冷笑道:“既然王妃也想知道,那我就拣你们能听得懂的说一说。” 院子里突然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全都聚焦到祝御医的身上,这其中不乏有怀疑、嘲弄的眼神,似乎除了王妃稍有疑惑之外,其它所有人都已经认定他是一个冒牌货。 “咳。”祝御医轻轻咳了一声,面带得意幽幽道:“《黄帝真经》云:从下上者,引而去之。上气不足,推而扬之。盖上气者,心肺上焦之气……” 听到前四个字时,沈昱心里就已经明白,这肯定已经超出自己知识的范畴,所以干脆转头看向自己带来的那个郎中,目光中带着一丝期盼,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准确的答案。 只见那郎中一付认真听讲的表情,却迟迟不肯打断对方的话,直到祝御医一番云里雾里地说完之后,那郎中却缓缓地点了点头。 沈昱看着有些着急,连忙问道:“大夫,你听了这么多,觉得他说的对是不对?” “对,当然对了。”郎中冲着沈昱点了点头,接着笑道:“这都是《黄帝真经》上写的内容,怎么可能不对。” “那,对王爷的病可有效果?” “这个……”那郎中犹豫了一下,却恭恭敬敬地朝祝御医施了个礼,轻声道:“敢问前辈,书中所言都是关于脾胃之症,为何你开的却是平咳定喘之药?” 那祝御医斜着眼睛看了那郎中一眼,不屑道:“就你这等半吊子郎中也配来问我?你仔细看看那药方,哪里是平咳定喘之药?不学无术,还是回去再跟师傅学几年吧。” 几十岁的郎中居然被那祝御医训得面色通红,连忙点了点头:“惭愧,弟子不学无术,还请前辈原谅,弟子这就回去苦读医书。” 说完,那郎中居然一转身,走了。 他这一走,却让沈昱傻了眼,自己最大的依仗居然走掉了,那是不是说这位祝御医是真的了? 还不等沈昱想出对策,那祝御医却冷笑道:“怎么样,你们这回总该放心了吧。” 蒋王妃尴尬地笑道:“祝御医千万别生气,他们也是好心,不想办了错事。” “懒得跟他们一般计较,这回这药总可以服了吧?”祝御医指着莺儿手中拿着的药汤,沉声吩咐道:“还不快点给王爷服下,若是凉了就没效果了。” 蒋王妃自然不会反对,只是沈昱总觉得这祝御医不像是从宫中出来的人物,身上总似带着一股匪气,说出话来也不打什么官腔,跟想像中的御医总有些不太一样。 想到这,沈昱觉得事情还是有蹊跷,先前的郎中明明说这只是止咳平喘的普通药,怎么到这里就反悔了? 这时莺儿已经快要进到屋子里,沈昱连忙在朱厚熜耳边吩咐一番,听到沈昱的话,朱厚熜脸上露出一丝惊讶,从沈昱的脸上自己似乎看到一种坚定,连忙点了点头,突然朝着莺儿便追了过去,大声道:“莺儿姐姐且慢,我来帮你。” 话音刚落,朱厚熜突然撞到了莺儿的身上,手中的药汤立刻脱手而出,全都撒到了地上。 “这……”莺儿顿时傻了眼,就连蒋王妃也是一愣,接着没好气地瞪着朱厚熜道:“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这药可是祝御医特意为你父王准备的,现在已经撒了,你说怎么办?” “我,我……”朱厚熜喃喃道:“我也是好心,只不过是不小心罢了,再说,药撒了再熬便是。” “熬?这一付药要熬半个时辰呢。”蒋王妃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吩咐道:“还愣着干什么,快点再去熬来。” “是,奴婢这就去。”莺儿应了一声,连忙跑掉了。 刚刚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被朱厚熜吸引过去,却没有注意到趁着这功夫,沈昱已经偷偷从院中溜掉,趁着熬药的功夫,自己一定要把这药方搞明白,到底是谁说的对。 出了王府,沈昱撒开腿便跑了起来,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半个时辰一眨眼便会过去,若是自己不能在这半个时辰之内查明这药方的作用,结果就得让兴王来承当,至于这药方到底作用如何,只能听天由命了。 沈昱去的,还是自己跟朱厚熜刚刚来到的第一间药铺,一进药铺,自己便四下张望着,可是看了一圈也没看到那位老郎中,自己先是一愣,连忙问柜台后面的伙计道:“我问你,你家坐堂的那位老大夫去哪了?” “什么老大夫?”伙计被问得一愣,伸手指着坐在不远处的中年人道:“这位便是我家坐堂的郎中,除了他没有别人了。” “什么?”离听此言,沈昱犹如被一盆凉水从头上浇下,顿时呆住了。 第183章 无奈乎功亏一篑 如果这里只有一个坐堂的郎中,那自己刚刚遇到的又是谁? 还是说自己从一开始就已经中了月霓裳的圈套,她早就料道自己会去找人查看这药方,所以故意派人等在这里装成坐堂的郎中,那岂不是说,刚刚那郎中在王妃面前的一切……全都是在演戏? 想到这种可能,沈昱顿时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自己来不及想太多,拨腿便往外跑,等到自己来到第二家药铺时,果然,这个铺子里也没找到刚刚被自己带走的郎中,沈昱只觉得脑袋里嗡嗡乱响,来不及休息,拼命地往王府跑去,只希望药煎得慢一些,还能来得及。 自从祝御医训走了郎中之后,蒋王妃对他的态度立刻变了许多,要不是朱厚熜把煎好的药给撞洒掉,自己早就同意让王爷服下这药了,哪怕如此,趁着煎药的功夫,蒋王妃也把祝御医让到了客厅中,让人上了香茗之后,有一句没一句地跟着他聊着天。 时间慢慢过去了很久,莺儿终于再次端着汤药出现在客厅之中,警惕的目光先是扫了一眼朱厚熜的方向,连忙道:“殿下千万不要过来,婢子一人就可以了。” 没等到沈昱回来,朱厚熜心里这叫一个焦急,自己也不知道该不该再把这药给撞撒掉,万一这药真的能治父王的病,自己岂不是犯了大错? 可是话又说回来,如果事情真的像沈昱说的那样,这祝御医是假的,自己岂不是又害了父王。 正当朱厚熜急得六神无主之时,蒋王妃已经走了过来,这一次她亲手从莺儿手里把汤药端了过来,先是瞄了朱厚熜一眼,接着别有深意道:“熜儿,你乖乖在那里待着,要是再敢过来的话,当心为娘手下无情。” 朱厚熜讪讪一笑,眼睛快速地转动着,一咬牙,突然道:“娘,要不等等昱哥儿,他马上就要回来了。” “等他做什么?”蒋王妃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沉声道:“你父王还在病中,哪有耽搁的道理。” “可是……” “没有那么多可是。” 就连一旁的祝御医也忍不住冷哼道:“我看那沈昱不过也是趋炎附势的家伙,根本什么都不懂,却又胡搅蛮缠一气,要是耽误了王爷的病,看他如何能吃罪得起。” “你……”朱厚熜自然是信沈昱更多些,可是自己已经找不到任何理由去阻拦母妃,就在自己准备接受眼下的一切时,院门突然被人撞了开,满头大汗的沈昱喘着粗气出现在门口,目光快速地扫了一眼,正好看到蒋王妃端着药朝王爷的屋子走去,自己脸上明显露出一丝轻松,看也没看那祝御医一眼,蹒跚着脚步朝蒋王妃走了过去,努力平静道:“这种小事,怎么能让王妃亲自动手呢,还是我来吧。” 不对! 从沈昱一进院进,那祝御医的目光便死死地盯在沈昱身上,自己其实也不知道沈昱刚刚到底做了什么,可是看他满头大汗的样子,不像是一无所获。 最让自己怀疑的,还是沈昱的目光居然看都没看自己一眼,反倒是朝着王妃走了过去,难道…… 祝御医心里顿时一紧,脸上露出一丝不自然的颜色,尤其是看到沈昱几乎是不加掩饰地快步朝王妃跑过去的时候,自己再也忍不住,脚下步伐一错,同样朝着蒋王妃扑了过去。 沈昱虽没有拿准祝御医到底是不是白莲教的人,但很明显,这件事绝对不像看上去那么的简单,月霓裳的话已经让自己警觉,而药铺里失踪的郎中才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无论如何,在没有确定对方身份之前,绝对不能让王爷服下这碗药。 等到沈昱进到院子之后,却意外地发现祝御医跟蒋王妃之间的距离有些近,自己在不能确保蒋王妃安危的前提下,绝对不能揭穿对方的身份。 所以,沈昱便想先来到蒋王妃身边,把她跟祝御医给隔开。 只是万万没想到,当对方意识到自己的想法之后,却突然出手了,而且一出手便是雷霆万钧之势。 沈昱的脚步够快,但祝御医的脚步却是更快,右手化成虎掌朝着蒋王妃的肩头便抓了过去,而这时蒋王妃还没有意识到危险的来临,还在纳闷沈昱为何突然要给王爷喂药,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疾风,还不等自己回头,沈昱突然从怀中掏出一物,朝祝御医打了过去,口中大声吼道:“看暗器。” 来之前,祝御医已经对沈昱有所了解,知道他这个人还是有些本事的,虽说他这点本事并没有被自己放在眼里,可是听到他说有暗器的时候,自己还是稍稍停顿了一下,随手一翻,便把沈昱的暗器给抓住,只是看自己看清楚那所谓的暗器时,却差点气得七窍生烟。 他这抛来的哪里是什么暗器,分明就是一枚碎银子,在阳光上晃得发光,这才让自己产生了误判。 就这么耽搁一下,沈昱已经抢到蒋王妃的面前,冲着祝御医冷笑道:“祝御医,现在装不下去了吧?难道白莲教没人了吗?派你个废物出来?” 祝御医哪里知道沈昱是在诈他,听到他提到白莲教,想必自己的行踪已经暴露,自己连掩饰的想法都没有,冷笑地哼声:“早就听说兴王府中有个伴读沈昱,为人狡诈,诡计多端,本座特意来试试,没想到你比本座想的还要狡猾,不过再狡猾又有什么用?本座掌下从来不留活口,你讷命来吧。” 说完,祝御医猛地把身上的长衫撕开,露出里面一身白色的短衫,双手化为虎掌,朝沈昱便扑了过来。 另一边的蒋王妃都吓傻了,怎么也没有想到,刚刚温文尔雅的祝御医居然是白莲教的贼子所扮,还没来得太及想太多,沈昱转身把她往朱厚熜的方向推了过去,大声喊道:“快带王妃离开。” 朱厚熜反应极快,连忙扶住蒋王妃,转身便朝院外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大声喊道:“昱哥儿你坚持住,我这就给你喊人去。” 第184章 受伤的还是自己 此时的沈昱,精神已经是高度紧张,望着眼前的敌人,心中第一次生出没有把握赢下来的想法。 随手把碎银子抛到地上,祝御医脸上露出一丝残忍的笑容,冷笑道:“沈昱,我劝你别做无谓之争了,你以为我是在药里动了手脚?实话跟你讲,那付药就是一剂普通的药而已,知道我为什么不用毒药害死兴王吗?” “那是因为你知道你害不死。”沈昱冷笑地回应道。 “哈哈哈。”祝御医突然哈哈大笑两声,一边摇头一边冷笑道:“你是大错特错,因为我发现兴王已经是病入膏肓,就算我不杀他,他也没有多久可以活了,我之所以没有走,就是在等你,差点忘了告诉你,被你害死的元翌乃是我的亲弟弟,我的名字叫元鸿,到了阎王爷那里,莫做一个糊涂鬼。” 我去。 沈昱心中暗骂,敢情这老子居然是元翌的哥哥,他来这里居然是找自己报仇的。 来不及想太多,元鸿已经欺身上前,双掌左右一晃,一掌便朝自己的胸口拍了过来。 光看对方的身形,沈昱就知道这一掌怕是力道十足,自己根本不敢与之抵抗,连忙朝后撤了一步,可是那元鸿似乎料到沈昱的动作,居然如影随形一般跟了上来,每一掌都朝着沈昱的要害拍去,怕是只要拍上一掌非得重伤不可。 不过有一点,却是沈昱的长项,比起元鸿,自己身体够小够灵活,再加上自己一直有加强体力的锻炼,高速的奔跑之下,元鸿居然有些跟不上沈昱的脚步,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反倒是拉大了些。 本以为三拳两脚便能把沈昱打趴下,谁料沈昱根本就不跟自己打,滑得像猴子一般在院子里上窜下跳,反倒是累得元鸿出了一身汗。 “沈昱,你到底是不是英雄好汉?可敢吃俺一拳?”元鸿有些着急,自己拖的时间已经太长,用不了多久王府里的卫士便会包围过来,若是自己还打不死沈昱的话,自己就真得跑了。 沈昱一边跑,一边冷笑道:“姓元的,你到底要不要脸,你年纪一大把了,居然跑来欺负我,传出去的话,你哪还有脸在江湖上混,我劝你还是快点滚回去吧。” 别看沈昱口上骂得轻松,心里却焦急得很,其实自己早就有机会跑出这间院子,可是自己却担心屋子里的兴王,自己走了不要紧,要是元鸿把怒火发泄在兴王身上,他那身子骨哪能挺得住。 所以,自己哪怕有机会逃,也不能逃出去,只能在这里一圈又一圈地绕,盼着朱厚熜的援军快点到来。 跑着跑着,元鸿似乎也觉得不对劲了,有好几次沈昱都跑到了院门处,却并没有逃掉,反倒是又转了回来,他这不像是在躲着自己,更像是在拖着自己。 他为什么要拖自己? 先是愣了一下,元鸿突然反应过来什么,阴冷的目光看了一眼屋子的方向,嘴角流露出一丝杀意,狰狞地笑道:“既然你不敢跟俺打,那俺就去找兴王去,王爷,俺来给你治病来了。” 一看元鸿朝着屋子里跑去,沈昱就知道要糟,自己不敢再跑,扭头从地上拣起一块青砖,大声吼道:“元鸿,看暗器。” “呸,哪来的鸟暗器。”元鸿随口骂了一句,不过突然感觉有些不对,等他感觉到一阵风朝自己刮来的时候,想躲却慢了半拍,只能双臂用力护住身体的要害,硬是扛下这一砖头。 毕竟还是有底子的人,这么大块的砖头敲到身上,元鸿居然连动也没动,只是随意地摇了摇头,刚要嘲笑一下沈昱的不自量力时,突然听到沈昱在耳边吼道:“再接我这一下。” 又是一阵狂风刮来,‘砰’的一声,沈昱的一砖头实实在在地拍到了元鸿的脑门上。 这一下,沈昱可是卯足了劲,本以为自己这一下就算拍不死元鸿,也能把他给拍晕了,可是当烟尘散去时,沈昱却吃惊地发现元鸿居然毫发无损地站在原地,只是眼神好像有些发懵,摇了摇头,目光呆滞地转到了沈昱脸上,伸手指着他道:“你敢偷袭我。” “我去,这都不死。”沈昱一下傻了,知道自己肯定不是他的对手,转身刚想跑,却慢了一步,元鸿一掌便拍到了沈昱的后心,饶是元鸿被沈昱拍得有些迷糊,没有使上全力,这一掌也不是沈昱单薄的身体能够扛住的,身体犹如纸鸢一般飞了起来,在空中的时候沈昱便是一口鲜血喷了出去,落到地上的时候,身体艰难地翻过身,看着元鸿狰狞着面孔朝自己一步一步走了过来,心里顿时大惊,一步一步努力地朝后挪去。 只是他挪的速度又怎么有元鸿走得快,还没挪出多远,元鸿便已经赶到他的面前,狞笑着举起自己的拳头,冲着沈昱冷笑道:“这回你跑不掉了吧?乖乖地给我弟弟偿命。” 沈昱绝望地闭上眼,等着元鸿的拳头砸在自己身上,心里把自己认识的这些人全都默默地告别了一番,可是直到自己把所有人都想了一遍之后,自己依然没有感觉到元鸿拳头的力量。 忍不住偷偷地睁开眼睛,却意外地发现元鸿居然还保持着刚刚的姿势一动不动,毫无生气的目光盯着自己,搞得沈昱又是一阵紧张。 就在这时,一滴鲜血从元鸿的鼻子里流了出来,接着又是第二滴,紧接着便连成了串,不停地滴到地上。 他这是? 沈昱顿时傻了眼,还没等自己反应过来,元鸿的身体突然一歪,整个人扑通一声便倒在了自己面前,一动不动,宛如死去了一般。 此时不逃,更待何时,只是沈昱想跑的时候,半边身体却已经完全麻木,别说是跑,连保持坐姿都是妄想的事情,自己倒在地上,意识似乎也在渐渐地离身体远去,就在迷迷糊糊之中,自己好像听到朱厚熜的声音在远处响起:“昱哥儿,你在哪,我来了!” 我去,你来得是不是太晚了? 第185章 手中无粮急得慌 胸口一阵烦闷,沈昱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他这一咳嗽不要紧,倒把一旁的沈鹤给吓了一跳,连忙把沈昱扶了起来,轻轻地捶了捶他的后背,手足无措道:“大哥,可好了些?” “水。”他越捶,沈昱就越觉得不舒服,好不容易才挤出一个字来。 “啊,都怪我。”沈鹤懊恼地拍了拍额头,自己打小也没服侍过别人,看到沈昱醒来就已经变得手忙脚乱起来,连忙倒了些清水端了过来,一点一点看着沈昱喝了,自己这才松了口气,忐忑道:“大哥总算是醒了,要是再不醒,殿下都要带你去京师了。” 沈昱一愣,仔细地回忆了一下,记忆却变得有些模糊,隐隐记得元鸿打了自己一掌,自己好像还吐血了,接着怎么就记不起来了? 对了,元鸿呢? “老三,元鸿在哪里?可是被他给逃掉了?”沈昱拉着沈鹤的胳膊连忙问道。 沈鹤也是一愣,眨了眨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沈昱,喃喃道:“大哥,你不要吓我,那元鸿不是被你给打死了吗?” “我?打死了?”沈昱惊讶地指着自己,脑子里拼命地想着,似乎有那么一点印象,自己偷袭元鸿,一板砖拍到了他的脑门上,难道他就这么被自己拍死了不成? 看着沈昱微微张开的嘴巴,沈鹤突然感到有些害怕,连忙道:“大哥,你先歇着,我这就给你喊郎中去。” 说完,沈鹤拨腿便跑,任凭沈昱在后面怎么喊他,都不肯回头,生怕迟了一步,大哥就变傻了似的。 不大会的功夫,房门再次被人推开了,冷风吹进来时,沈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连忙朝门口望去,只见朱厚熜一马当先冲了进来,也不管自己身体冷不冷,上来就抱住沈昱,眼睛瞪得大大的,连声问道:“昱哥儿,你还认得我是谁吗?” 沈昱不由一阵无语,忍不住把胳膊从朱厚熜的手中挣脱出来,老老实实缩回到被窝里面,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无奈道:“你都听沈鹤说什么了?我没傻,只是有些事暂时想不起来了。” “那你……”朱厚熜本想问沈昱为何缩得离自己远,突然意识到什么,自己连忙站了起来,退后两步讪笑道:“怪我,忘了你还是病人,受不了凉的。” “你知道就好。”沈昱脸色总算是好看了些,正想问自己晕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屋门突然又被推了开,一付风风火火样子的永淳从外面冲了进来,一进门便大声嚷道:“师傅,师傅,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沈昱连忙把被子又裹紧了些,只不过这次不用自己开口,朱厚熜便把永淳抓到了一边,认真教训道:“昱哥儿现在是病人,你身上这么冷,会让他的病情加重的,还不退后些?” 力气上比不过朱厚熜,永淳愣是被拽到了朱厚熜的身后,自己只能攀着朱厚熜肩头看着沈昱,担心地问道:“师傅,听沈鹤说你什么都记不得了,那你还能记得我是谁吗?” 这个沈鹤,自己都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了。 沈昱凶巴巴地瞪了沈鹤一眼,没好气道:“记不住了,我连我是谁都记不住了。” “真的?那可太好了。”永淳眼睛一亮,绕过朱厚熜故做镇定地冲着沈昱说道:“其实我才是你师傅,你记不得没关系,快点叫声师傅来听听。” 还不等沈昱开口,朱厚熜就已经大声笑了起来,永淳回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满道:“你怎么笑得这么开心?” 朱厚熜一边笑一边摇头道:“你个小笨蛋,昱哥儿根本就没事,他什么都知道的。” “啊?” 永淳惊讶地张大嘴巴,慢慢转过头看着沈昱,从沈昱的眼神中似乎看到了一丝戏谑,自己这才明白过来刚刚出了多大的丑,尴尬地笑道:“刚刚我都是为了师傅的病才撒的谎,姐姐还等着我回去告诉她你的病情呢,我就先走了,师傅告辞。” 说完,永淳捂着通红的腾腾的跑掉了。 直到这时,沈昱总算是有机会问起自己昏过去的情况,按朱厚熜所说,自己第一时间冲进院子之后就看到沈昱跟元鸿都倒在地上,沈昱嘴边明显有一摊血迹,但呼吸还在,而元鸿身上的血迹明显更多些,整个人直接就挂掉了。 “这么容易呀。”沈昱有些惊讶于自己那一板砖的威力,看来以后出行,自己随时都得带几块板砖才行。 收敛了心思,沈昱又问道:“对了,我昏迷多久了?” “整整两天。”朱厚熜伸出两指手指比划了一下,有些后怕道:“要是你再不醒来,我都想带你去京师了,这次真的是吓死人了。” “不过还好,只要王爷没出事就好。”沈昱明显松了口气,突然想到月霓裳的事情,连忙追问道:“对了,听水榭可派人去查了?” “查了。”朱厚熜一摊手,无奈道:“府中那些卫士到时,里面根本连个人影都没有,另外母妃已经派人开始全城搜查,若是白莲教那些逆贼还在城中,定会把他们一网打尽。” 沈昱缓缓摇了摇头,轻声道:“未必,月霓裳敢这么大胆现身,绝对有自己的依仗,怎么会这般轻易就被找到,只不过咱们还不知道她的依仗到底是什么,也许此时她就藏在咱们的眼皮子底下。” “眼皮子底下?那又是哪里?”朱厚熜茫然地问道。 沈昱哑然失笑道:“我要是知道,不就把她给抓到了吗。” “哦,这倒也是。”朱厚熜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问得有多么傻,不过突然又想到一件事,连忙道:“差一点忘告诉你了,百姓米行的米已经不多了,要是再没有新米到来的话,只能再坚持五天了。” “这么快?”沈昱有些吃惊粮食下降的速度,自己就怕新米未到,旧米又卖得太快,所以一直没有放量放价去卖,没想到就算这样,也没坚持多久,若是再没有新米到来的话,安陆州必会重现大乱时的景象。 想到这,沈昱沉声道:“看来只有一个办法了。” “什么办法?” “限量。” 第186章 终于等到这一天 第二天一早,拿着钱来到百姓米行的百姓突然发现米行里的粮食又开始限量了,而且这次限量的力度简直是空前绝后,每一个人一次只能买一斗米,而且价格也疯涨到了一千五百文一石。 这哪里是百姓米行,这分明就是在要百姓的命呀。 刚刚平静不久的安陆州,又一次因为粮食而变得沸腾起来。 “爹,大喜事,大喜事呀。”晁祯兴奋地从外面冲了进来,因为心情过于激动,还差一点被门槛绊倒,只是现在自己已经顾不得这些小事了,迫不及待地想要把大喜事告诉给晁横。 自从天气渐渐冷下来之后,晁横的风湿病渐渐开始严重起来,平时整日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面,屋子的四周点着昂贵的炭盆,把屋子烤得热乎乎的,自己总算才好受了些。 此时的晁横正半躺在太师椅上休息,听到晁祯的声音时自己慢慢睁开眼,不大会屋门‘砰’的一声被推了开,一股寒气瞬间便钻了进来。 晁横脸上的表情一下变得难看起来。 自己怕寒,这件事全家就没有人不知道,平时一到这个时候,家里上上下下都是极为小心,谁要是敢让自己冻到,一顿鞭子肯定是跑不了。 今天可到好,自己最看中的大儿子晁祯居然犯戒了。 正处在兴头上的晁祯似乎忘了这件事,冲进屋子里之后依然保持着自己兴奋的状态,大声道:“爹,你猜外面出什么事了?” 晁祯本以为晁横听到自己带来的好消息之后,一定会兴奋异常,可是不知怎么回事,自己突然注意到父亲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太对劲,阴沉沉的,有些吓人。 咦?难道是谁给父亲气受了? 不能呀,别的不说,在晁家这间大宅子里绝对没有人敢这么做的,那么,又是因为何事? 正当晁祯迷惑不解时,晁横幽幽道:“门都开这么久了,你就不想着关一下吗?” 晁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转身飞一般地去把房门给关好,回来的时候,异常忐忑道:“爹,我,我刚刚太兴奋了,所以就忘了你怕冷这件事,都是儿子的不对,儿子给你跪下了。” 一边说,晁祯脸上的表情跟快哭了似的,沮丧的样子哪里还有刚刚兴奋的劲头,倒是很好地诠释了乐极生悲的含义。 似乎是晁祯的态度让自己比较满意,晁横哼了一声,幽幽道:“算了,起来吧,记住以后千万不要这般鲁莽,说说,到底有什么喜事,也让我高兴一下。” 晁祯连忙站了起来,凑到晁横身边,笑道:“爹你知道吗,沈昱的百姓米行如今又限购了,而且价格居然涨到了一千五百文一石,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他手里的粮食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 “你可是亲眼所见?”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就连不喜形于色的晁横也忍不住有些激动,按自己的预计,沈昱的米行应该还能坚持半个月的,没想到自己高看他了,这才十几天的功夫他就已经坚持不住了,早知如此,自己还搞那么多事情做什么。 长长松了口气,晁横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琢磨了一番,缓缓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咱们的粮食也可以卖了,告诉下面的掌柜,明天开始每石按两千五百文卖,等到沈昱的粮食卖光之后,咱们再涨回来。” “好的,我这就通知下去。” 晁祯转身刚要走,晁横突然把他喊住了:“你先等等,最近天气过于潮湿,你让人多准备些生石灰撒在粮仓里,千万不要让粮食受潮了。” “我知道了。” 晁祯终于走掉了,晁横心满意足地吐了口气,重新闭上眼睛躺下休息时,似乎看到了无数的银子再朝着自己招手,一锭锭越堆越多。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一阵冷风吹来,晁横一下便睁开眼,屋子里的光线有些暗,自己隐约看到一个人影正蹑手蹑脚走了进来,自己眯着眼睛问道:“是谁?” “爹,是我。”见晁横已经醒了,晁祯连忙应了一声。 “是你呀。”晁横慢慢活动了一下身体,依然半躺着问道:“我吩咐的事你都做好了?” “粮价的事已经吩咐下去了,只是……”晁祯犹豫了一下,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晁横脸一沉:“有什么事,直说就是。” “那我就说了。”晁祯有些害怕,轻声道:“别的到是没什么,就是市面上的生石灰已经买不到了。” “什么?”晁横从来都没有想到,那么常见的东西怎么会没了,自己奇怪地眨了眨眼睛,不解地问道:“是买不到很多,还是一点都买不到了?” “一点都没有。”晁祯连忙应道:“孩儿把市面上的几家都问过了,他们都说已经没有生石灰了,而且……”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吞吞吐吐的,快点说。”晁横有些着急,毕竟粮食要保持干爽就必须要有生石灰,如今生石灰缺货,自己那么多的粮食该怎么办? 晁祯偷偷看了一眼晁横,连忙低声道:“我问了一家掌柜,那掌柜说十几天之前,王府的人就已经把所有的生石灰全都给买走了。” “什么?”晁横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满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嘴唇哆嗦了几下,喃喃道:“难道是沈昱?” 晁祯小心地点了点头:“如果没料错的话,应该就是他。” “千算万算,居然又被他抢先了一步。”晁横的手重重地拍到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响声。 晁祯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沈昱怎么会想到在这里等着自己呢,连忙问道:“爹,现在该如何是好?没了生石灰,那些粮食囤不了多久的。” “我知道。”晁横冷冷地应了一声,快速地想了几个主意,沉声道:“既然沈昱想到从生石灰上下手,肯定会把整个安陆州的生石灰全部买光,他想让我的粮食全都发霉,我偏偏不让你如意。” 顿了顿,晁横咬牙吩咐道:“马上派人到周围的州县寻找生石灰,无论多高的价钱一定要全都买过来。” 第187章 天寒地冻要吃肉 一连在床上躺了三天,沈昱终于有些受不了了。 元鸿那一掌对自己的确造成了一些伤害,可是并没有想像中那么厉害,醒过来之后,自己基本就可以下地来回走动了,吃了三天寡淡无味的白粥之后,自己嘴巴早就淡出个鸟来,正想出去琢磨吃点什么补一补的时候,朱厚熜笑眯眯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一看到沈昱居然穿戴整齐站在地上,自己顿时一愣,接着便摆手道:“昱哥儿怎么下地了?快点回床上去,你的伤还没完全好,郎中说要多休息才行。” “我已经休息得够多了,再这么躺下去,我怕是要闲死了。” “那也不行。”朱厚熜果断地摇了摇头,推着沈昱就往床上走,沈昱没办法,连忙轻声道:“殿下想不想吃点好吃的?” 呃? 一听到吃,朱厚熜的眼睛明显亮了一下,接着想到沈昱身上的伤,犹豫道:“我可不敢带你出去,要是被我母妃知道了,非揍我不可。” “要不……咱们拿回来吃?”沈昱突然想到一种冬天最好的吃法。 “拿回来不都该凉了吗?”朱厚熜不由叹了口气。 “怎么会凉,拿个炭盆热一下不就得了。” 一边说,沈昱一边把该准备的东西找张纸记了下来,尤其是对羊肉的厚度做了最清晰的标注,直到把自己能想起来的东西全都写上去之后,自己这才满意地把纸交给朱厚熜,仔细地吩咐道:“去把这张纸交给厨子,让他按上面的东西准备好,然后拿过来就是。” 朱厚熜一脸好奇地接过纸条,口中不由轻声念道:“铜盆一口,红枣三枚,莲子……”念了几个之后,朱厚熜突然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昱哥儿是打算在这里煮菜?” 沈昱无奈地拍了拍脑门,无语道:“我要是想煮菜为何不在厨房里煮?这叫火锅,火锅懂不懂?” “这个……真不懂。”朱厚熜哪有机会吃这种东西,光是看到上面记的这些东西,自己就不觉得这火锅会如何的好吃。 “算了算了,你把字条给厨房里的大师傅就是。” 朱厚熜茫然地拿着纸条走掉了,当他跑到厨房把纸条交给大厨的时候,大厨却是一下便明白过来,却有些惊讶道:“原来殿下想要吃‘暖锅’,这个自然没问题,不如殿下先回去休息,等我准备完毕,立刻将暖锅送过去。” “暖锅?”这回朱厚熜终于明白过来,原来不是没有这东西,只是自己从来都没有吃过而已,自己吩咐厨子把暖锅送到沈昱的房间之后,自己便往回走去,因为自己忘了一件事,正想告诉沈昱。 刚走了没几步,正路过一个拐弯的时候,突然一个人影从拐弯处跳了出来,大声喊道:“哥哥。” “啊!”朱厚熜正在想事情,顿时被吓了一跳,抬头看时,却见永淳正笑眯眯地看着他,拐角处永福一脸无奈地看着两人,没好气地哼道:“就知道吓唬人,要是刚刚熜哥儿出手打到你该怎么办?” “怎么会。”永淳一付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接着不怀好意地打量着朱厚熜,不屑道:“就他那点本事也会打人?” “你……”朱厚熜拿这个妹妹实在是没办法,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突然扭头问道:“对了,姐姐可曾听说过‘暖锅’?” “暖锅?”永福先是一愣,仔细地想了想,有些不太确定道:“倒是听丫鬟们说过,不过却一直都没有吃过,熜哥儿又是怎么知道的?” 朱厚熜诚实道:“是沈昱嘴馋,想要吃好吃的,我不让他出去,所以他就想了这个法子,让大师傅准备好东西送到他房间里。” “哦?还真有这种吃法?”永福听了颇为心动,王府规矩太多,朱厚熜还好点,总有机会吃一些外面的东西,自己却是从来都没有出去吃过,唯一吃过的就是安国寺的斋饭而已。 一听沈昱那里居然有机会吃到暖锅,永福顿时心思一动,琢磨了一下,低声道:“你先回去准备,我跟永淳先去见母妃,回来时咱们一起吃。” “没问题。”朱厚熜点了点头,抬腿刚想去,永福紧接着又警告了一句:“你们俩个不许先吃,一定要等我们才行。” “放心吧,绝对不会偷吃的。” 朱厚熜并没有觉得这所谓的暖锅会有多么的好吃,等到他回到沈昱的房间后,把遇到永福的事说了一遍,沈昱自然不会不允许,两个人在屋中等了一会,先来到的并不是永福,而是王府里的丁大厨,一边把准备好的食材一样一样放到桌子上,一边还跟沈昱交流着这暖锅的吃法,用什么汤底最好吃。 按沈昱的想法,这火锅第一点就是要辣,越辣越好,吃一口就能发汗的那一种,只可惜,现在的辣椒还没有传到明朝,自己就算说了,人家也未必能听过,那就只能在汤上下功夫。 这时候,一碗浓浓的羊肉菌菇汤才是最合适的。 将铜盆放到炭盆上面,加上清水,等到水开时,将菌菇与许多的配料一起放进去,不大会的功夫,一股淡淡的香气便从盆中随着水气发散开。 本来只想看个热闹的朱厚熜一闻到这股味道时,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一边嗅着一边好奇地问道:“昱哥儿,这是什么味道,怎么会这么香?” “这叫香?”沈昱一付鄙视地哼道:“要是下了羊肉才真叫香,只是还要等两位郡主,还是再忍一忍吧。” “忍什么。”沈昱能忍,朱厚熜却忍不了,早把永福的吩咐放到了脑门,伸筷子便要去夹羊肉。 沈昱一看他的架势,连忙挡了一下,笑道:“这羊肉可不是一盘一盘下的,而是要一片一片下的。” “一片一片?”看着被切成薄片的羊肉,朱厚熜脸上露出一丝好奇,眼巴巴地看着沈昱夹起一片羊肉,放在滚烫的汤里面涮了几下,然后便夹到了碗里,蘸了些麻酱一口便吞了下去。 “好呀,你们居然敢不等我!” 涮好的羊肉刚刚入口,房门便被推了开,看到沈昱居然在吃肉,永淳顿时爆发了。 第188章 等待在霉变之前 随着永淳进到了房间,还没看清人,永福便已经闻到一股浓浓的香气,只是这香气似乎与自己以前闻到过的所有菜都有所不同,似乎是好几种香气混合在了一起。 他们到底在吃些什么? 永福探头朝里面看去,刚好跟沈昱的视线对个正着,本来还有些羞涩的表情在,可是当她看到沈昱夹着一片肉正准备放在口中,却被永淳一嗓子给吼住那惊讶的表情,像极了贪吃被抓到的样子,立刻忍不住笑了出来。 永淳哪管那么多,大步走到沈昱身边,恶狠狠地盯着他,冷哼道:“我不是让哥哥告诉你不许偷吃的吗?” “我……没偷吃。”偷吃这种事,是打死都不能承认的。 沈昱干脆把筷子上的肉送到嘴里,嚼了几下之后,一本正经地对永淳说道:“我是替你尝尝这肉够不够新鲜罢了。” “那结果呢?”永淳明知沈昱是在骗自己,气乎乎地问道。 “很新鲜,二位郡主可以就餐了。”沈昱连忙站了起来,干脆也不用丁大厨在一旁伺候着,自己直接拿起刀,一刀一刀片下去后,每一片肉都薄如纸片一般。 一片一片的羊肉被沈昱卷起来放到盘子,装好一盘后便拿了过来,看到永福还站在一旁,沈昱忍不住劝道:“郡主为何还不坐下,难不成嫌弃这火锅味道不好?” “哪有。”永福不是不想吃,而是对这种吃法有些不太习惯,自己长这么大,除了跟兴王还有朱厚熜在一张桌子上吃过饭,还从来没有跟别的男人在一桌上吃饭。 虽说沈昱也算不得别的男人,可自己还是有些害羞,抬头见永淳大咧咧地坐了下来,自己见屋子里也没外人,便也顺势坐到那了永淳的身边,拿起筷子看着铜盆,不由惊讶道:“这里面怎么放了这么多东西?”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放在任何一个普通人,都能说出这个东西叫什么,让沈昱没想到的是兴王的三个儿女居然连火锅都不认识,这种简单的知识还要自己给她们普及,要是哪天再烤些肉串,非把他们馋疯了不可。 沈昱得意地把切好的羊肉放到桌子上,炫耀道:“看这刀功,没十年八年绝对下不来,这种羊肉肥而不腻,冬天吃最是温补,二位郡主尝一尝,只需要放到锅中数十个数,便可捞出,然后再蘸上调料,味道绝对是一绝。” “说得比唱得还好听,姐姐看着,我先来一块。”永淳捡起筷子便夹起一片羊肉,按沈昱说的放到锅中,数了十秒之后立刻夹回碗中,蘸上调料之后,直接便塞入自己口中,就在三人好奇的目光中,几口便把羊肉咽了下去,脸上露出一丝狐疑,眨了眨眼睛好奇道:“也不像你说的那么好吃呀?我再来一片。” 屋子里的,谁能看不穿永淳略显拙劣的演技? 永福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伸出筷子也夹了一片,放到锅中数了十个数,蘸上调料之后,自己先轻轻吹了吹,这才小心地送入口中。 新鲜的羊肉入口即化,调料的香气很快在口腔中弥漫开,再配合上羊肉的新鲜,顿时让永福整个人都愣住了,回过神来的第一件事不是继续去夹肉,而是十分迷茫地问道:“这么好吃的东西,为何王府一直都吃不到?” 沈昱也夹了一片肉,笑着解释道:“这你就不懂了吧,问题的关键在于火锅的吃法。”接着偷偷指了指永淳。 “吃法?”永福眨了眨眼睛,顺着沈昱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永淳正一口肉一口肉吃得过瘾,嘴角上满是调料,看上去像是贪吃的小花猫一样。 永福一下便明白过来,敢情是因为怕吃火锅样子过于狼狈,有损皇家的尊严,所以干脆从来都没有在府中吃过,无形中错过这么好吃的食物。 想通了这点之后,永福冲着沈昱笑了笑,接下来的过程中自己一直保持着小心翼翼的淑女状,争取不要让沈昱看到自己不雅的一面,倒是永淳根本不管什么淑女不淑女的,拿起筷子便是风云残云一般,不论是肉和菜,只要是桌子上有的,尽数塞进了自己的肚子里,甚至还不停地催促沈昱多切些肉来,这么薄的肉片根本就不占肚子。 沈昱真的很无奈,自己还是个病人,此时却变成一个切肉的厨子,手中的刀不停地落下,很快一大块羊肉被切得干干净净,就连剩下的几块肉也都被永淳扫进了肚子中。 看到沈昱终于坐下时,永福这才意识沈昱的伤还没有好,小脸顿时一红,不好意思道:“咱们是不是有点过份了?不是说沈昱的伤还没好吗?居然把肉全都给吃了,熜哥儿再去厨房要一些。” 朱厚熜吃得也是满面红光,满身的寒气全都被这羊肉菌菇给驱散掉,听到永福的话,自己这才意识到自己光顾着吃了,却把沈昱给忘了,连忙拍了拍脑袋道:“忽略了,昱哥儿别急,我这就去给你再拿块羊肉来。” 沈昱连忙招呼道:“算了,我这伤还没好,吃不了太多的肉,多喝些汤就好。” 说完,沈昱把盆里的汤舀到自己的碗里,又放了些盐调味,慢慢地喝了起来。 一顿饭吃得大家是心满意足,永福跟永淳也学着沈昱的样子喝起汤来,喝着喝着,朱厚熜突然问道:“对了,粮食的事可有消息了?” 沈昱摇了摇头,轻声道:“估计徐禅现在也很难,跟晁家合作的商家实在太多,周围府县的粮食基本都被他包了下来,想要买到粮,就必须要走得更远,这么一来运输又成了问题,难呀。” 气氛一下变得严肃起来,永福偷偷盯着微微皱眉的沈昱,觉得比起平时笑眯眯的沈昱,似乎认真的沈昱更有男人味一些,也不知怎么想的,自己突然插了一嘴:“要是买不到粮,岂不是又让晁家占了便宜?” “怎么可能。”沈昱抬头看了她一眼,神神秘秘地笑道:“他晁家可以囤粮食,我自然就能囤石灰,这种连雨天若是没有石灰吸潮的话,他的粮食非得发霉不可。” 居然还能这样? 永福脸上闪过一丝不可思议,小嘴微微张大了些。 第189章 理不清也扯不断 今年的老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夏天的时候干旱,一滴雨也不下,等到秋收过了,天就跟漏了似的,天天下个没完,滴得人心里一阵烦闷,总有一种想冲出去见见阳光的感觉。 很显然,头顶上的阳光一时半会肯定是看不到了,不过更加雪上加霜的还是晁祯来回来的消息。 安陆四周的各府各县都已经找遍了,居然一点生石灰的影子都没有找到,那些粮商手中倒是留有一些,可是人家还指望着这些生石灰保存自家的粮食呢,无论你出多钱,根本没有想卖的打算。 身体感受着屋子里的燥热,心里却是一片冰冷,晁祯实在忍受不了屋子里的这种气氛,抬头看了晁横一眼,轻声道:“父亲,要不我去远处想想办法?” “来不及了。”椅子上的晁横慢慢坐了起来,幽幽道:“就算再远的地方能有,量少了不够用,量大了又不好运,看来沈昱早就看穿了这点,怪不得他一直不着急,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呢。” “那该如何是好?”晁祯有些着急。 “办法嘛,总会有的,沈昱既然敢囤积这么多的生石灰,自然也不会放任不管,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现在是在等。” “等?”晁祯不解地问道:“等什么?” “还能等什么,等我舍下脸皮去求他呗。”晁横慢慢起身,把自己的厚袄子都拿了出来,晁祯连忙上前伺候着他穿好。 看着老父亲身体不便还要出门,晁祯心里也有些不好受,轻声道:“父亲,要不我替你去见沈昱,先听听他的条件如何?” “听?”晁横突然笑了,笑声中充满了无奈,缓缓摇了摇头道:“听什么?现在咱们是案板上的鱼,人家想怎么切就怎么切,我就是想亲眼见识一下,他到底是什么样的妖孽,居然能想出这种取胜的法子来。” 敌人的好评,无疑是对沈昱最高的评价,而相比之下晁祯的表现却是差了对手太多,虽然心里还有些不服气,可是也晓得,自己在父亲心里的地位怕是已经退后许多了。 晁家的马车又一次来到了位于南十三巷的沈家,敲开门之后,晁横让人把自己的贴子递了进去,过了好久后,这才看到沈氏有些难为情地走了出来,看到晁横时,沈氏脸上流露出一丝无奈,讪讪道:“上次的事真是对不起晁员外了,其实妾身是挺看好这门亲事的,无奈沈昱他不同意。” “算了,既然沈昱不同意,老夫也不是那死缠乱打之人,只能怪二人没有缘分罢了。”晁横笑眯眯的样子像极了温厚的长者,只有那些了解他的人才知道,温和笑容的背后,这个男人到底有多么的厉害。 沈氏不过一普通的妇女,哪里知道晁横的厉害,他越是温和,自己就越觉得过意不去,连忙道:“你看我,居然还让贵客站在外面,快点里面请。” 晁横笑道:“倒是不急,对了,不知沈昱今天可在家中?” 沈氏连忙摇了摇头:“最近昱儿都住在王府。”接着后知后觉道:“员外有事找他?” “倒是有件小事,既然沈昱不在,那就下次吧。” 晁横有些失望,自己并不想在王府里见到沈昱,那样就意味着自己有好些的话没办法在那里说出口。 倒是沈氏看到晁横脸上的失望有些过意不去,连忙招呼道:“晁员外慢走,要不这样,我让沈鹤去把他大哥找回来如何?” “这……会不会太麻烦些。”晁横脸上的表情好看了些。 “不麻烦,反正沈鹤也经常过去,我这就喊他出来。” 晁横连忙道:“这样吧,麻烦弟妹告诉沈昱一声,我在前面那间茗香阁中等他,不见不散。” “茗香阁是吧,没问题。” 沈氏匆匆找到沈鹤,当沈鹤听说要自己去找大哥时,一下便站了起来,只是听说是晁横找他,脸上的表情一下变得有些失望,低声埋怨道:“娘,你以后少理会那种人,我大哥跟他不对付,你这样会让他很难做的。” “有什么难做的?”沈氏一瞪眼,哼道:“我倒觉得人家晁员外是个不错人,最起码比你们有礼貌得多。” “我……”沈鹤一下被噎住了,无奈道:“好好好,我现在去找我大哥行了吧。” “别忘了,是茗香阁。” 看着沈鹤的背影,沈氏不忘又吩咐一声,直到看不见他的影子后,自己失望地喃喃道:“这么好的亲家,就这么飞了。” 等到沈鹤来到王府见到沈昱的时候,却惊讶于沈昱屋子里的温度,这么暖的屋子,得烧多少盆炭才可以达到? “大哥这里的条件果然不错,我都想住在这里了。”沈鹤有些酸溜溜地说道。 沈昱抬头看了他一眼,好笑道:“天太冷,不过是搞了个火炉烤烤火罢了,你要是想要,等到过几天炉子多了,拿回去几个便是。” “那就谢谢大哥了。”沈鹤连忙点了点头,这才想起把自己今天的来意跟沈昱说了一遍,然后埋怨道:“都怪娘分不清好人坏人,那晁家都坏成什么样子了,她居然还在帮他。” 倒是沈昱听到晁横想要见他一面的时候,脸上顿时露出满意的笑容,拍了拍沈鹤的肩膀笑道:“以前的事不说,这次娘做的却是没错。” “没错?”沈鹤顿时惊到了,呆呆地望着大哥,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一种不大可能的场面,惊讶道:“莫非大哥……真的想娶晁家女?” 这哪跟哪。 沈昱一下便懵住了,醒悟过来时忍不住拍了一下沈鹤的肩膀,好笑道:“这是哪跟哪的事,我找晁横不是……” 还没解释完,房门却突然被人从外面推了开,一反常态严肃的永淳从外面走了进来,神经兮兮地盯着沈昱,突然问道:“刚刚沈鹤说什么来的着?师傅你居然要娶晁家女?那我姐姐呢?” 真是祸从口中。 沈昱无奈地摇了摇头:“永淳你误会了,我跟晁家女没有半点关系,至于永福……” 说到这,沈昱突然说不下去了,说不想娶她吧,那是自己太虚伪了,可是说要娶她吧,自己似乎还不可能,傻傻地愣了片刻,接着幽幽叹了口气,模棱两可道:“以后再说吧。” 第190章 各退一步好不好 茗香阁虽然算不得安陆州最出名的茶楼,但起码也能排到前五名之内,晁横到了茶楼之后,自己便让人安排了一间雅间,自己坐在里面,手中捧着暖炉,闭上眼打起盹来。 这一等差不多就是半个时辰,晁祯早已经是满腹的牢骚,要不是晁横一直没有开口,自己恨不得早就走掉了。 就在自己忍不住要开口骂人时,沈昱终于姗姗来迟,推开门后,自己便主动抱歉道:“真对不住,让晁员外久等了,沈鹤进王府时,刚好是文夫子的课,夫子的课堂一向比较森严,所以等到下课我才匆匆赶了过来,晁员外等急了吧。” 自从房门被推开之后,晁横的眼睛便一下睁了开,笑眯眯地盯着沈昱,身上哪有任何半点的不适,听到沈昱的话,自己哈哈一笑,淡淡道:“沈公子这就见外了,其实这次是老夫鲁莽了,没有早早约好,沈公子能在百忙中赶过来,已经是给了我晁横好大的面子了。” 一大一小两只狐狸相互客气了一通,终于坐了下来,刚刚的气氛似乎保持得不错,晁横干脆也就不拐弯抹角,等到给沈昱倒过茶之后,自己便迫不及待地笑了笑,幽幽道:“我晁横也是快半百之人,见过的聪明人不计其数,却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像沈公子这样给我出了这么多难题的,老夫对沈公子的确是佩服。” 沈昱摆手笑道:“晁员外太客气了,小子本是一普通人,也算不得太聪明,只不过是比别人稍稍勤奋了些而已。” “呵呵,当着老夫的面,沈公子就不要谦虚了,既然你都到这里了,老夫就开门见山说亮话了。” 沈昱微微一笑:“晁员外请讲。” “安陆州的生石灰……是不是在你的手里?” 晁横说完,目光便紧紧地盯着沈昱的双眼,若是他眼中出现茫然,那就说明自己搞错了,可若是…… 还没等晁横看明白沈昱的表情,沈昱却突然笑了出来,微笑地点了点头,承认道:“晁员外说的没错,不光是安陆州的生石灰,就连附近州县的我也全都收购来了,不瞒晁员外,为此我可是花了一大笔的银子。” 晁横心中忍不住暗骂,那生石灰能值几个钱?平时几文钱就能买上一堆,现在居然好意思跟我说花了一大笔银子,他这哪里是抱怨,分明就是要从自己手中讹钱。 罢了,反正自己既然来这里了,就已经做好了被讹的准备,刚刚聚集起来的怒气很快便消失掉,晁横微微一笑,淡淡道:“沈公子掏了钱,老夫自然不会让公子白掏,这样吧,公子买这些生石灰花了多少,老夫出三倍买下,沈公子觉得如何?” “三倍?”沈昱脸上流露出一丝惊讶,面露忐忑道:“这,会不会太多了些?” “不多不多,老夫还想给的更多些,只是奈何家中的现银大都换了粮食,所以也只能给这些。”晁横才不会相信沈昱脸上的表情,他费这么大的力气把生石灰囤积起来,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卖给自己?自己最怕的就是他一开口,就要上十倍的价格。 果然,接下来沈昱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幽幽地叹了口气道:“实不相瞒,其实我买这些生石灰,还都是因为晁员外的缘故。” “我?”晁横顿时一愣,不解道:“此事又从哪里说起?” 沈昱淡淡道:“晁员外不是忘了上次跑到我家提亲的事吧?我娘对这件事一直很上心,听说我不同意,就一直不怎么高兴,所以就给了我一个小目标。” “哦?说来听听。”晁横立刻产生了些兴趣。 “三个月赚一万两。”沈昱平静地伸出一根手指,接着笑道:“这不是开玩笑呢吗?不瞒晁员外,自从我出生起,家里就没见过银子长什么模样,老娘一开口就是一万两,我也没办法,只好想了个主意,这不,指着这点生石灰把老娘的钱给赚出来呢。” 这回屋子里的人全都听明白了,听是听明白了,可是却更加气愤了,一旁半天没开口的晁祯忍不住冷笑道:“那依着沈公子,你是打算用这些生石灰赚我晁家一万两银子了?” 对待晁祯,沈昱才不会那么客气,轻蔑地扫了他一眼,淡淡道:“晁公子误会了,我没打算赚你们晁家一万两。” 沈昱慢慢幽幽伸出三根手指,继续道:“我打算赚三万两。” “你……”晁祯气得握着拳头便要向沈昱砸去。 沈昱脸上闪过一丝嘲讽,不屑道:“晁公子可要想好,别看我年纪小你许多,但打起来的话,你未必是我的对手,万一磕到哪,可别说是我沈昱的错。” “祯儿,还不退下。”晁横终于发话了,总算是给了晁祯一个台阶下,等到他退下去之后,晁横一脸严肃道:“沈公子对晁家有怨念,这的确是正常的事,当初晁家做的的确不对,这三万两也是应该退给你的,只是眼下晁家大部分的银钱都换了粮食,匆忙之间,你让我到哪里找这么多银子去?要不这样,沈公子先把石灰给我,我给你立个借据,等到粮食卖掉,立刻原数奉还。” “呵呵……”沈昱听到这,突然笑了起来,而且笑声还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仰天大笑。 他笑得晁家父子一脸的茫然,晁横不解道:“沈公子笑什么?” 沈昱好不容易止住笑,一边摇头一边不客气地指着晁横道:“我在笑晁员外打的是好算盘,家里没银就想要我的生石灰,等过几个月生石灰不值钱了,直接还我生石灰就好,一来一去,我岂不是还赔了许多?” 心中的算盘一下被沈昱给揭开,晁横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连忙笑着摇头道:“老夫怎么会这么想,欠沈公子的银子一定是会还的。” “既然晁员外都说还钱,那也不用等到几个月后,你不是没有银子吗?没关系,可以用粮食抵呀。” 看着沈昱笑眯眯的脸,晁横一下就明白过来,说一千道一万,敢情沈昱的目的还是自己的粮食。 第191章 或许只能这样了 在晁横看来,沈昱的笑容更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小刀,只是瞬间便把自己曾经骄傲的内心割得粉碎,就连自己都开始怀疑一件事,莫非自己是真的老了? 短暂的失神后,晁横重新把目光投向沈昱,勉强露出一个笑容问道:“沈公子打算怎么个换法?” “我给晁员外两条路选。”沈昱早已经想好了答案,正色道:“第一,我拿手中一万石生石灰换你十万石粮食。” “你做梦。”晁祯一听,肺差点被气炸,平时就算生石灰再贵,也用不上两百文,眼下粮食上千文一石,沈昱居然想把生石灰卖到天价不成? 晁横只觉得脑袋有些痛,咬牙道:“第二呢?” “第二嘛,就容易得多了。”沈昱微微笑道:“只要晁员外愿意在一年内把粮食降到六百文一石,你需要的生石灰我全都包了。” “什么?”晁横似乎有些不相信所听到的,沈昱是不是疯掉了?那些生石灰可是他真金白银买回来的,就算花的不是他的钱,可是就这么白白送给自己,为的居然是让自己把粮价降到六百文一石? 他把自己当成什么人了?救世主不成? 从晁横的眼神中,沈昱看出一丝浓浓的不信任,自己微微一笑,轻声道:“我知道,晁员外肯定会质疑我会做这种有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其实我早就跟你说过,我这个人对赚钱并没有多大兴趣,几十两、几万两在我眼里其实都是一样的,我只是不想看着外面的百姓时时刻刻受饥饿的困扰罢了,大家一起开开心心地过日子这该多好?” 不得不说,晁横现在真的把沈昱当成了傻子,这么大的一笔财富,他说放弃就放弃,自己脸上露出一丝嘲弄,突然问道:“假如,我选择第一点呢?” 听到晁横的话,沈昱原本自信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愕,不可置信地问道:“晁员外真要会选第一项?一万石生石灰才几个钱,十万石粮食可是能卖不少钱的。” “我都说了晁家不差钱,可是沈公子就是不信。”晁横像是想通了什么,自信地站了起来,冲着沈昱笑道:“沈公子的条件我答应了,明天十万石粮食便会送到,沈公子千万不要食言呀。” 说完,晁横不等沈昱回答,突然哈哈大笑几声,转身便走掉了。 晁横走了之后,沈昱脸上的表情一下变得沉重起来,自己本以为表演得够精湛了,没想到还是被晁横这个老狐狸看出了破绽,这下事情真的大条了。 刚一钻进马车,憋了一肚子话的晁祯便匆忙问道:“爹,你干嘛不选后一项?一万生石灰才值几个钱,那可是十万石的粮食呀。” “你懂什么。”晁横冷笑道:“沈昱前面铺垫那么多,无非就是向你我传达一个信息,就是他的石灰来的是相当便宜,所以他才故意说了一个不可能的选项,而他的重点则放在第二项。” 晁祯还是有些不懂,奇怪道:“爹,怎么看,都是第一项咱们吃了大亏,为何你还要选呢?” “蠢货。”晁横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冷笑道:“你要是有沈昱一半聪明,我也不至于这种天气还要在外面跑来跑去,你只是看到了眼前的利益,却忽略了以后,你也不想想,以沈昱现在的速度,十万石粮食最多支持不过一个月,过了一个月他没了粮食,咱们不是想卖多少就卖多少钱?那一万石生石灰足够咱们支撑几个月了,只要支撑过这阵子,难道还会缺少生石灰吗?” “原来如此。”晁祯恍然大悟,沈昱可真是够狡猾的,要是按他的想法去做,以后晃家的粮食只能卖到六百文,而只要坚持过这一阵,别说是六百文,就算是六千文,沈昱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不过跟沈昱一比,晁祯觉得自己跟启蒙的幼儿也没什么两样,讪讪地笑道:“这回沈昱的把戏破灭了,爹爹总该放心了吧。” 晁横却摇了摇头,轻叹道:“有这么一个敌人在你身边时刻盯着你,谁又能真正地放心呢。”说完,晁横轻声道:“从明天开始,让你的手下时刻盯着沈昱的米行,只要是卖出去的米一律记下数量,那怕是一捧也要记下来。” “爹爹放心,孩儿这就吩咐人去办。” 出了茶馆,沈昱的表情有些难看,看着近在咫尺的家,自己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回去,一推门,便看到沈氏正坐在门房里烤着火,看到沈昱时连忙走了出来,好奇地追问道:“昱儿,你可看到晁员外了?” “看到了。”沈昱点了点头,不忘问道:“老三回来了吗?” “管他做什么。”沈氏迫不及待地问道:“晁员外找你做什么?看他的态度挺诚恳的,是不是还是提亲那件事?” 沈昱无奈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娘你到底在想什么呢,晁家又不是什么书香门第,你为何巴巴地要把我送进去?” “看你说的,不把你送到晁家,难不成还给你送进王府?人家也得要呀。”沈氏一瞪眼,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不经意间的一句话,正中沈昱的要害。 沈昱听到时,心里微微一颤,突然轻声道:“娘,要是我真进了王府,你答不答应?” “答应,当然答应。”沈氏点了点头,理所当然道:“那可是王府,只有傻子才不肯去,不过话又说回来,人家王爷又怎么能看得上你?我可听沈鹤说过,王府的郡主知书达理又漂亮,以后不知道便宜了谁。” 是呀,虽然走了一个,可是惦记郡主仪宾位置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也不知道郡主能不能等到自己高中的那一天。 就连沈昱自己都没有这个信心,看着沈氏转身离去,自己突然在后面补了一句:“娘,给我收拾几件衣服,过几天我要出趟远门。” “你?”沈氏一愣,不解道:“好好的,你要去哪里?” “买粮。”沈昱顿了顿,露出一张无奈的笑容。 第192章 差一点被砍了头 十万石粮食的确不足以让沈昱支撑到明年秋收,甚至连一个月都未必能支撑过去,如果自己还想让安陆州的百姓不至于卖儿卖女才能活下来的话,那自己必须要找到买粮的地方。 可是这件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相当的难。 安陆四周的府县恐怕早就跟晁家有了牵连,面对这么大一块蛋糕,说是不动心肯定是骗人的,所以自己只能再往更远的地方去找,这种情况像极了晁家现在的样子,只不过双方一个缺的是生石灰,而另一个缺的是粮食。 当沈昱回到王府的时候,却看到府内的仆人们一个个全都小心翼翼的,面无表情的脸上写满了严肃,像是遇到什么事情一样。 刚好沈昱看到彩珠从远处走了过来,自己上前招呼道:“今天这是怎么了?大家怎么都这么小心?” 彩珠看了看四周无人,冲着沈昱低声道:“昱哥还不知道吧,京师来的御医到了。” “御医?”沈昱顿时一愣,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个冒牌货,也不知道自己无意中杀了那人之后,月霓裳对自己又是什么样的态度,会不会一生气之下,找人直接干掉自己? 摇了摇头,先把脑袋中的想法甩了出去,沈昱不解地问道:“就算是御医到了,大家伙也不至于这么害怕吧?” “怎么能不害怕?”彩珠反问一声,接着低声道:“要是御医带来好消息还好,大家就算是虚惊一场,可万一是坏消息的话……” 若不是站在前面的是沈昱,彩珠绝对不会把说这么多话,说完之后,用着一种你懂得的目光看了沈昱一眼,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自己便匆匆走掉了,留下沈昱在原地考虑了好一阵,终于还是幽幽叹了口气,朝着后院走去。 还是那间院子,只不过这一次院子却是戒备森严,沈昱并没有注意到守门的两个人与平时有什么不同,就在自己打算就这么进去的时候,突然一道寒光在眼前闪过,一柄钢刀迅速拦在自己身前,只听那人沉声道:“什么人?” 沈昱真的是被吓到了,在那一刻自己似乎都有一种小命难保的感觉,自己傻乎乎地愣了半天,终于回过神来,直到这时,自己才注意到这两个人身上的衣着有什么不同。 飞鱼服,绣春刀,难道他们是锦衣卫? 看到沈昱半天没吱声,那两人却有些不耐烦,一晃手中的绣春刀沉声道:“若还不报上名字,格杀勿论。” “别别别。”沈昱连忙摆了摆手,自我介绍道:“我是世子身边的伴读,我叫沈昱,听说御医到此给王爷看病,我来看看情况的。” “沈昱?”听到这个名字时,两个人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道:“没听过,再说,王爷有病跟你有何干系?还不快点离开。” 得,看样子他们也不会进去给自己通禀了,就在沈昱刚想走时,院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拉了开,一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不悦道:“外面怎么这么吵?出什么事了?” 一看到来人,沈昱顿时松了口气,连忙招呼道:“黄伴,是我。” “哟,原来是昱哥儿。”看到是沈昱时,黄锦也有些意外,不解道:“你来了怎么不进去呢?” “我……”沈昱无奈地指了指门口的锦衣卫,黄锦顿时恍然大悟,替沈昱解释道:“二位,这位沈公子可是世子身边的人,还是让他进去吧。” 有黄锦开口,两个锦衣卫总算是给了他几分薄面,放沈昱进到了院子里面。 刚一进院,沈昱就被里面的阵仗给吓到了,上次的假御医不过就是自己一人来的,而这次,来的人似乎把整个院子都站满了,光是白胡子的老者沈昱就看到了三位,更别说屋子里或许还有在给王爷看病的,怪不得这次没有人怀疑他们身份的真假,实在是真的不能再真了。 进院之后,黄锦的脑袋就不自觉地低了下来,轻轻拉着沈昱绕着围墙走了几步,停下时,刚巧朱厚熜转过头,看到沈昱时,连忙招了招手,兴奋道:“昱哥儿这下好了,皇帝哥哥一下派来四位御医,父王的病肯定有救了。” 沈昱心中暗暗叹气,如果历史没因为自己的出现而改变的话,别说是一下派来四位御医,就算派来四十位,兴王也是死定了。 只是这种话自己哪敢跟朱厚熜说,连忙点头赞道:“如此甚好,这回王爷肯定是有救了。” 朱厚熜心情一放松,脸上的表情自然也轻松了许多,看到沈昱似乎有事,随口问道:“昱哥儿找我有事?” 沈昱摇了摇头,轻声道:“有件事我要跟王妃禀报一下,不过看样子今天王妃应该是没空了。” “什么事这么重要,跟我说不也一样。”朱厚熜拍了拍胸口,一付当家作主的样子。 沈昱苦笑道:“跟你说也不是不行,那我就跟你说说。” 沈昱也不客气,直接就把自己今天跟晁横谈判的事跟朱厚熜说了一遍,接着叹道:“我本以为晁横会选择第二项,谁料这老小子居然不上当,十万石粮食看着多,可是全城这么多百姓,顶多只能坚持一个月,所以必须还要有更多的粮食才行。” 这种事,朱厚熜听起来的确有些吃力,讪讪地笑道:“那依昱哥儿的意思,这粮食该到哪里去买?” 沈昱轻声道:“湖广这么大,晁家就算再有势力,勉强也不过能跟附近的府县联系到一起,所以我打算亲自出去一趟,看看能不能买些粮食回来。” “你要亲自出门?”朱厚熜顿时吓了一跳,不可置信地看着沈昱的眼睛,见他果然点头时,自己连忙摇了摇头:“这怎么可以,外面天寒地冻,你孤身一人该有多危险?再说买粮这种事直接让府县的官员筹集不就可以,为何要你亲自去?这件事,我不同意。” 看着朱厚熜脸上的关切之心不似假装,沈昱心中也是产生一丝感动,只是心里越是感动,这件事就越是要自己亲自去才行,沈昱正想跟朱厚熜解释自己非去不可的理由时,屋门突然被推了开,蒋王妃与一位白胡子老者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第193章 介绍下我的兄弟 从蒋王妃那面带喜色的脸上看,兴王的病似乎已经有了好转,就连沈昱现在也不敢笃定,历史的进程会不会因为自己这只小蝴蝶的加入而发生了改变,若是兴王的病真的能够治愈,也算是一件大好事。 见蒋王妃与几位御医聚到一起认真地聊着什么,沈昱知道自己走的事情今天恐怕是没办法跟蒋王妃说了,不过这并不要紧,自己可以收拾自己的行李,走之前通知她一声就可以,唯一让沈昱有些难以启齿的,就是自己打算跟蒋王妃借一个人。 别误会,不是永福,他还没那么大的胆子敢带郡主私奔,而是窦寇,毕竟这一路未必会一直平安,身边多几个厉害的人总是会安心一些。 蒋王妃与几位御医已经移步屋中,朱厚熜刚要跟上去,沈昱却把他给拉住,轻声道:“殿下一会见到王妃,能不能替我说句话?” “什么话?”朱厚熜警惕地问了一句。 “此去路途遥远,所以我打算带几个护卫,能不能把窦寇窦三哥借我用几天?” “你怎么还想出去呀。”朱厚熜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不借,一个人都不借。” 看着朱厚熜的态度,沈昱真的生气了,脸一黑,沉声道:“殿下可还记得夫子的教诲?王者以民为天,民以食为天,如今安陆州百姓口中无粮,随时都可能卖儿卖女才能渡过灾荒,而我手中粮食不过十几万石而已,最多一个月便会消耗殆尽,到时候你让安陆州的百姓吃什么?” “我……”朱厚熜被问得心中一慌,脸上露出一丝愧疚之色。 沈昱继续道:“另外,王爷有病之前,还在考虑如何让安陆百姓吃得起粮食,而你难道连这点恻隐之心都没有吗?以后又如何统领天下的百姓?” 沈昱刚完说,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是说漏嘴了,脸上顿时露出一丝惊慌,果然,从朱厚熜的脸上沈昱看到了一丝茫然,不过朱厚熜却并没有追究沈昱话里的意思,似乎只是认为他是说错话而已。 点了点头,朱厚熜愧疚道:“昱哥儿教训得是,是我太自私了,我这就跟母妃去说这件事,不过有件事你必须要答应我。” “什么?” 朱厚熜沉声道:“一个窦寇恐怕不够,等一会我介绍个人给你认识。” 说完,朱厚熜也不等沈昱有何反应自己便追了上去,沈昱心中倒是犯起了合计,脑子翻来覆去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这个人到底是谁,又等了一会之后,朱厚熜果然从屋中匆匆走出,朝沈昱一招手道:“昱哥儿跟我来。” “王妃可知道这件事了?”沈昱迫不及待地问道。 朱厚熜点了点头,继续道:“知道是知道了,只是母妃还不知道其它的细节,眼下没有什么时间,等到明天一早母妃会派人来找你,到时候你把自己的计划详细讲给母妃听就是。” 这样也不是不可以,沈昱点了点头,看着朱厚熜前进的方向居然是大门时,自己顿时愣道:“殿下这是打算去哪里?” “不是说了吗,带你去见一个人。”朱厚熜神神秘秘地笑了笑,大步流星朝外面走去。 对于安陆州,沈昱还是不怎么太熟悉,倒是朱厚熜熟门熟路地穿街绕巷,等他来到一座大宅子前停下来时,随手一指:“呶,就是这里。” 沈昱抬头一看,只见宅子上面的匾额上写着一个巨大的‘陆’字,心里顿时一动,似乎明白了朱厚熜带自己找的是谁。 果然,朱厚熜随后的话印证了沈昱的想法,朱厚熜指着宅子笑道:“此乃锦衣卫陆都督家中,他的夫人乃是我的乳娘,从小来惯了的,今天咱们就朝他借几个人用用。” 自己果然没猜错,朱厚熜居然要给自己借几个锦衣卫当保镖。 沈昱心里微微一紧,毕竟锦衣卫的凶名太盛,虽说这几年锦衣卫的势力弱了些,可是就凭刚刚对自己那付凶相,也不是等闲人等能处置得了的。 还不等沈昱说不,朱厚熜便已经走上了台阶,直接便推门而进,一进门,便大声嚷道:“陆小二,还不快点出来,你哥哥我来了。” 沈昱连忙跟了上去,果然看到四周的仆人看到朱厚熜时,居然连拦的动作都没有,就这么放着他进到院中,刚走了没多远,从院子里面便跑出一个少年,身材虽然不高,但身材却是十分结实,看到朱厚熜时,少年脸上露出兴奋的笑容,连忙道为:“哥哥来得正好,弟弟最近练了一套新拳法,咱俩试一试?” 一听又要试拳,朱厚熜连忙摇了摇头,眼珠一转,却把沈昱拉了过来,笑着指了沈昱道:“这位可是我新找来的师傅,你若能胜得过他,我便答应你一个要求。” 接着朱厚熜又一指少年,低声在沈昱耳边道:“这位是我的兄弟叫陆炳,别看他年纪小,功夫却是十分了得,从小我就打不过他,你帮我出口气,我给你找十个锦衣卫如何?” 沈昱有心不答应,可是看到朱厚熜脸上的哀求,自己心里一软,勉强地点了点头:“点到为至。” 管他点不点到为至,只要能让自己出口气就行。 见沈昱都答应了下来,陆炳自然没有二话,带着两个人来到后院的小校场中,小校场中正有人再练功,看到陆炳居然亲自下场,立刻围了过来,一付看好戏的样子,而陆炳直接拉开了架子,虎视眈眈地看着沈昱。 果然是少年英雄,被他这么一盯,沈昱都觉得有些害怕,自己也变得认真起来,双脚不丁不八地站好,双手一前一后摆在胸前,轻声道:“陆兄弟,请。” 沈昱本是按江湖习惯打声招呼,本来应该陆炳也要打声招呼的,谁料自己话音刚落,陆炳突然朝自己冲了过来,一拳狠狠地砸向了自己,口中呵斥道:“打便打,那来那么多废话。” 这是怎么回事? 沈昱匆忙之间双腿连忙朝后迅速退去,总算是闪过陆炳这一招,只是还没等自己站稳,陆炳的另一拳毫不讲理地又砸了过来。 这下可把沈昱给惹恼了,自己要是不给他点教训,还真当自己是hellokitty不成。 第194章 时间紧任务更重 别看陆炳年纪小,但生长在锦衣卫家中的他,从小便在爹爹陆松的引导下练习武功,加上自身身体素质较好,一般比他大几岁的孩子都未必是他的对手,看到沈昱一付文弱书生的样子,自己便想给他一个下马威先。 第一拳没碰到沈昱,陆炳并没有觉得有什么,本来就是一招虚招而已,可是这第二拳,自己却用上了全身的力量,朝着沈昱的胸口便砸了过去。 见这一拳带着风声呼啸而至,沈昱立刻料到对方绝对没有留手的意思,这一拳要是砸中自己,非得受重伤不可。 沈昱气于陆炳拳法的狠毒,这一次却没有再躲的意思,看准陆炳来拳的方向,身体突然向后缩了一步,让本来能打到沈昱的拳一下便落了空。 大概陆炳也没想到沈昱居然还有这等本事,微微一失神,等他反应过来再想变招时,却已经慢了一步,沈昱的双手突然抓住了陆炳的胳膊,也没看清他是怎么样转的身,只是轻喝一声:“去吧。”陆炳的身体便从他身边飞了出去,在空中飞了几步,‘扑通’一声摔到地上。 看到陆炳居然一招就被人给扔了出去,四下原本看热闹的这些人可就都不干了,气势汹汹地冲了上来,要不是顾忌朱厚熜的身份,恐怕早就上前痛殴沈昱一顿,哪怕如此,众人也没有就这么放过他的意思,立刻把沈昱围在人群中间,看样似乎是想替陆炳报一跤之仇。 沈昱一扫平时斯斯文文的模样,站在人群中间的他目光藐视地看着四周,淡淡道:“怎么,你们也想跟我较量一下?行呀,你们是打算一个一个上呢,还是一群人一起上?” 这分明就是在嘲讽这些人,一个打不过就一群上,就连朱厚熜也有些看不下去了,正要开口时,被摔在地上的陆炳却是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弹了起来,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沈昱,手一伸,大声道:“全都给我退下。” “陆公子,他……”有人还是试图解释着什么。 陆炳眼睛一瞪,冷哼道:“我说的话,难道你们没有听到吗?还不快点退下。” 既然陆炳都开了口,四周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能不甘心地退了下去。 等到人群让开后,陆炳再次来到沈昱面前,目光中充满了浓浓的战意,沉声道:“刚刚你用的是什么拳法?” “形意拳。”沈昱淡淡地应道。 “形意拳?”陆炳在脑海里思索一番,不解地问道:“我怎么从来都没有听到过?” 沈昱淡淡一笑,不屑道:“天下武功多如牛毛,就算你从小练起,又能知道多少?” “这倒也是。”陆炳点了点头,抬头时却又道:“刚刚是我太大意了,咱们再来打过。” 还要打? 沈昱倒是不怕他,就是觉得把时间消耗在这里是不是太浪费了?扭头看了一眼朱厚熜,轻声道:“殿下,要不……咱们还是走吧?” 朱厚熜也觉得陆炳好胜心实在是太强了,连忙拉住他的胳膊训道:“炳弟有没有搞错,我带昱哥儿来是找你有事的,想打的话,以后有得是机会。” 陆炳倒是很听朱厚熜的话,好奇地问道:“哥哥有什么事,直接吩咐一声便是。” “是这样。”朱厚熜一指沈昱道:“昱哥儿打算出安陆州去买粮食,这一路怕是不太安全,所以我想让你带着些人手跟他一起,平时多照看着点,千万不要出什么事。” “我?照看他?”陆炳惊讶的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沈昱,苦笑道:“哥哥是不是说错了,刚刚明明是他把我给打趴下的。” 朱厚熜摆了摆手,笑道:“刚刚的事算不得数,别看昱哥儿功夫不错,但他从小就没出过安陆州,哪里懂得江湖上的规矩,还是炳弟出马我比较放心,怎么,难道哥哥求你这点事你都不答应?” 一看朱厚熜沉下脸,陆炳连忙摇了摇头,讪笑道:“哥哥开口,弟弟哪有不应的道理,不过……我还有个要求。” “莫说是一个,就算十个都包在哥哥身上。”朱厚熜拍了拍胸口满口答应下来。 “哥哥答应了没用,我要他答应才行。”陆炳一开口,手指便指向沈昱,挑衅道:“我要他真刀真枪跟我比试一回,要是我输了,我保他一路平安,要是他输了的话……” 顿了顿,陆炳突然说出孩子气般的话:“就让他拜我为师。” 看得出,朱厚熜的要求陆炳肯定是不会反对的,他之所以要跟沈昱比试一番,就是为了挽回刚刚丢掉的面子,朱厚熜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沈昱,沈昱却笑着点了点头,随手把自己的外套脱掉,笑眯眯道:“有些日子没有活动身子,既然陆公子有兴趣,那我就陪你走几招,不过咱们丑话说在前面,你输了可不能让他们一起上的。” “放心,我陆炳输得起。” 校场很快便空了出来,两个人隔着三、四步站定,陆炳这次比刚刚已经是认真得多,围着沈昱开始转起圈子来。 而沈昱却是以不变应万变,双手垂下,双脚随着陆炳的动作在转动着,目光死死地锁住陆炳的双肩,当注意到陆炳的双肩一拱,自己突然脚下用力一蹬,整个人如大鹏一般飞了起来,双拳朝着陆炳便狠狠砸了过去。 朱厚熜认识沈昱已经有些日子,平时沈昱也教过自己好多武功,可是自己却从来都没有见过沈昱露出真功夫的时候,眼下也是第一次看到沈昱这般威猛的样子,平素看着无敌的陆炳在他面前根本毫无还手之力,沈昱的双拳就像是两柄大锤一般,朝着陆炳砸了过去。 而刚刚还信誓旦旦想要扳回面子的陆炳却显然异常狼狈,双臂缩在身前,只有招架之功,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就在陆炳惊讶于沈昱的招式如此凶猛的时候,耳边突然听到沈昱轻声喝道:“出拳。” 似乎有魔力一般,陆炳突然伸出右拳向前砸去,只听‘哎哟’一声,沈昱捂着自己的脸便倒飞了出去。 第195章 事关安陆的面子 陆炳一下就傻了。 自己的拳头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而且最关键的是自己根本就没有感觉到自己打中沈昱,他怎么就飞出去了? 愣神的功夫,陆炳突然看到地上的沈昱冲着自己眨了眨眼睛,自己一下便明白过来,哪里是自己打到了沈昱,根本就是他故意输给自己的。 想到这,刚刚打倒沈昱带来的喜悦感一下便得无影无踪,有心再想跟沈昱比试一番,可是刚刚沈昱那如暴风骤雨般的拳法又让自己有些心悸,正迟疑的功夫,朱厚熜已经跑了过来,先把沈昱扶了起来,然后夸道:“炳弟果然厉害,一拳就把昱哥儿给打倒了。” 陆炳本来还想说实话,可是却看到沈昱暗暗冲着自己摇了摇头,也许是因为面子,自己居然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讪笑道:“还是沈哥哥厉害,我只是侥幸而已。” 朱厚熜才不管什么侥不侥幸,只要两个人之间不在剑拔弩张就好,自己连忙把两个人拉在一起,还不忘仔细地叮嘱陆炳这趟任务的重要性,千万不能有一丝差错。 陆炳点了点头,拍着胸口道:“哥哥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不就一个商贾之家吗?他胆子再大,还敢跟锦衣卫动手不成?” 这倒也是,朱厚熜总算是松了口气,双方约定后天一早在城门处集合,这才各自散去。 有了陆炳帮忙,朱厚熜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回去的路上自己的脚步也轻松了许多,等到两人刚刚回府,门正便连忙上前,催促道:“殿下这是去哪里了,王妃都让人找你好几回了。” “出什么事了?”朱厚熜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兴王出什么大事了。 那门正又道:“王妃设宴,没有主人哪能行,殿下还是快点进去,莫让御医们等急了。” 原来如此,朱厚熜终于松了口气,连忙领着沈昱朝客厅的方向走去,到了客厅外面时,沈昱突然停了下来,轻声道:“殿下,这种场合我还是不去了吧?” “那怎么能行,反正只是吃顿饭罢了。”朱厚熜没有想放过沈昱的念头,看他脸上露出一丝难色,自己无奈地哀求道:“你也知道,那些御医都是年纪大的人,我跟他们哪来的语言,昱哥儿多陪陪我,也省得我尴尬。” 既然朱厚熜都这么说了,沈昱也只好点了点头,硬着头皮跟他走了进去,果不其然,客厅中的桌子边,几位御医正坐着聊天,看到朱厚熜匆匆赶到时,其中一人冷笑道:“殿下好大的架子,把我们晾在这里这么久,难道是准备什么美食不成?” “这个……”朱厚熜脸上露出一丝尴尬,连忙解释道:“刚刚外面有些事要处理,所以才来晚了,几位御医千万莫怪,来人,快点上菜。” 菜,是早就准备好的,不大会的功夫便都端了上来,只是那几位御医看过之后,却是齐齐叹了口气,喃喃道:“本以为安陆人杰地灵,能有什么别样的美食,如今看来也不过一般罢了。” “是呀,随便吃几口就算了。” 这不光是不给王府面子,连安陆的面子都不给了。 朱厚熜脸上变得有些难看,沉声道:“来人,把厨子给我找来。” 见世子脸色不悦,伺候的丫鬟也是有些害怕,连忙把做饭的大厨给找了过来,看到桌子上的菜居然一口都没动时,丁大厨也有些心虚,讪笑道:“几位御医,难道这菜不合口味吗?” 其中一人笑道:“这些菜式实在是太平常得很,你可有别的拿手菜给我们准备一份?” “这……已经是小的最拿手的了。”丁大厨心里更慌了。 “算了算了,咱们也别为难他了,对付着吃几顿得了。” 这些话犹如刀子一般割在朱厚熜的心上,要不是他们刚刚救了父王的命,自己才不会就这么一直忍着,就在他赌气地想让大厨再做一份菜时,一直没吭声的沈昱突然道:“既然这些菜不合几位的口味,那就先拿下去,我倒是有味美食,一定能让几位御医满意。” “你?”几个人总算是注意到站在朱厚熜身后的少年,打量了一下之后,不由冷笑道:“先别说大话,有什么本事等你使出来再说,这些菜式虽然平常,但也勉强下得了口,还是留下吧。” 沈昱却笑着摇了摇头,轻声道:“菜虽入了得口,却也破坏了味蕾的感觉,有句话不知几位听过没有,‘饭之味在百味之上,知味遇有好饭,不必有菜’,所以这菜不用留,有饭即可。” “哦?”听沈昱这么一说,几位御医顿时大感兴趣,相互看了看,也不知道是谁笑道:“既然这位小哥这么有自信,那咱们便听他一回,来人,把这些菜都端下去,我倒想尝尝看,你会给我们拿什么饭来。” 朱厚熜虽然见过沈昱做火锅的功夫,可是那个只用刀切就行,桌子上的菜已是大厨的顶尖水平,他想要靠一份饭就盖过满桌子的菜,这……能行吗? 看到朱厚熜担心的目光,沈昱笑着点了点头,安慰道:“这道饭怕是要做得久一些,世子陪几位御医多聊聊天,我去去就来。” 说完,沈昱给丁大厨使了个眼色,两个人匆匆退出客厅,朝着厨房走去。 “刚刚的事,多谢昱哥儿解围了。”大厨也不傻,刚刚若不是沈昱开口,今天管保自己吃不了兜着走,对他自然是感恩戴德的态度。 沈昱连忙摆摆手,急速道:“现在不是说这些事的时候,咱们安陆人不能让这些京师人看不起,麻烦丁大厨帮我准备一些配料,我这就给他们准备一锅新饭。” “现在做饭是不是晚了些?”丁大厨试探道:“灶上还有些新饭,要不……” 沈昱摇了摇头,轻声道:“要么不做,要做就要让他们佩服才行。” 既然沈昱都这么说,丁大厨自然没有二话,等进到厨房之后,沈昱直接念道:“黄瓜、青豆、虾仁、胡萝卜、火腿、干贝、花菇、鲜笋、香葱、鸡蛋、玉米……哦,这个没有就算了,快点去准备吧,。” 这多亏是王府,能把这些东西给准备齐了,放在一般人家还真未必全都能找全,只是丁大厨脑子里的疑惑却是越来越重,沈昱要这么多的配料,到底要做什么呢? 第196章 来一份扬州炒饭 换好衣裳,带上围裙,沈昱还真有几分俏厨子的架势,丁大厨让人准备完配菜之后,便来到沈昱面前,看看自己有没有什么能够帮得上忙的地方。 只是当看到沈昱正在一盆剩饭面前翻来翻去的时候,丁大厨顿时觉得头皮一麻,连忙抢上前来,低声道:“昱哥儿这是做什么?这些都是灿米,是给下人们吃的,京里来的御医吃的可都是精米,不能给他们吃这个的。” 比起价格昂贵的精米,籼米不论是从味道还是口感上的确要差了一筹,只是沈昱却满意地笑了笑:“给他们用什么精米,这种籼米就可以了,麻烦丁大厨帮我个忙,把这些米粒尽量打散掉。” 丁大厨本想劝沈昱换回精米,可是看到沈昱认真的样子,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觉得说不定沈昱还真有办法让几位御医满意呢。 拿出干净的纱布,沈昱把米饭倒在上面,然后跟丁大厨一起把米粒尽数给打散掉,等到做完这些事情的时候,沈昱安排的配菜也准备齐全,也不知道沈昱用多少,密密麻麻地装了几个大盆。 “都怪我没吩咐好,这切得有些多,就那几个御医,哪能吃得了这些。”沈昱笑着把大盆放到锅边,先往锅里面倒了些水,等到水开之后,将青豆、胡萝卜这些硬物放里稍稍煮上一会,目的就是怕这些御医岁数大牙口不好,吃不了硬东西。 等到焯完这些硬物之后,将锅里的水倒掉,重新起锅烧油,等油开时,一碗打好的鸡蛋便倒了下去。 看着沈昱熟练的动作,丁大厨心里也是暗暗佩服,看人家沈昱,不光是文采好,琴弹得棒,就连做饭的动作都那么像样,不说别的,就看他拿勺子的动作,平时就没少做饭。 丁大厨这才还是冤枉了沈昱,自从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之后,根本很少有机会摸到锅铲,平时这些事都是沈氏一个人在忙碌,沈家三兄弟每天的任务就是专心去读书而已,至于这厨艺,完全是自己前世练出来的。 等到鸡蛋凝结之后,沈昱再次把鸡蛋倒出,重新倒入油之后,终于加入了米饭,手中的木铲快速在锅里不停地翻炒着,一粒粒米饭全被打散开来。 随着沈昱眼花缭乱的动作,旁边的那些配料也一样一样地加入进去,看着锅中米饭的颜色渐渐变得鲜艳,一股香气也开始在厨房中弥漫开来。 当沈昱把炒好的鸡蛋重新倒入锅中打散之后,这份扬州炒饭也终于完成,而且似乎是因为食材够全的缘故,炒出来的饭比平时还要香上一些。 沈昱倒是不客气,直接拿了勺子盛了一口,尝了尝之后,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道:“丁大厨也尝一尝,给我一些指点。” 丁大厨早就想尝一尝这米饭的味道,毫不客气地接过勺子,先是观察着锅中米饭的样子,米饭颗粒分明、晶莹透亮,色泽上是鲜艳无比,小心地盛了一口放在嘴里,口感上却是咸鲜、软硬适度,仿佛能闻到一股独特的香气。 佩服地伸出大拇指,丁大厨感叹道:“昱哥儿这炒饭做的绝了,跟你一比,我这几十年都浪费了。” “丁大厨你可千万别这么说,我这都是瞎琢磨出来的,哪有你会的本事多,咱们还是先别聊了,把这米饭送上去,几位御医都该饿急了。” 丁大厨这才反应过来,还有重要的人物在等着这饭,自己刚想把米饭盛出来,却见沈昱又挑了几个款式古朴的盘子,然后用小碗把米饭装好,用力压实,倒扣在盘子上面。 本以为到这里就已经结束了,谁料沈昱又让人拿了些泡菜过来,小心地摆到碗边,看上去变得愈发的精致,这才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想了想,又特意准备了一个大碗,结结实实地装了一碗饭,然后仔细吩咐一番,这才让人把炒饭端了上去。 这一锅做得的确有些多,丁大厨看了一眼锅中还剩下些,自己理所当然以为这是沈昱犒劳自己的,谁料沈昱又找了两个小碗,把米饭装好之后,倒扣在盘子上面,一手端着一个,打了声招呼便走掉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丁大厨满脸的疑惑,就在这时,旁边一个徒弟突然走了过来,低声道:“师傅,你猜昱哥儿把这两碗饭送哪里去了?” “我怎么知道。”丁大厨随口应了一句。 “这你都不知道?”徒弟神神秘秘道:“肯定是送给两位郡主了,难道你没听说吗,昱哥儿可是永福郡主仪宾的人选,说不定以后人家就是这宅子里的主人了。” 还真有这种事? 丁大厨倒也听说过一些风声,也只是听听而已,现在听到徒弟的话,却有些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想想以沈昱的人品,配郡主倒也是相当,想了想,自己吩咐道:“以后若是昱哥儿再来,无论他想做什么,你们都不许阻拦,听到没有?” 不管身后发生了什么,沈昱端着两个盘子快速地来到永淳郡主绣楼门前,拍了拍门环之后,彩珠从里面把门拉了开,看到站在外面的居然是沈昱时,自己顿时一愣,在自己记忆中,永福在这里住了这么久,沈昱从来都没有找上门来过,今天这是怎么了? “姐姐快点帮我一下。”沈昱伸手便把盘子递了过去,接着吩咐道:“这里面装着两份炒饭,味道应该不错,你拿给两位郡主尝一尝,我还有事,就先走一步。” 说完,沈昱也不等彩珠有所反应,转身就走掉了。 “哎。”彩珠喊了一声,却也没能留住沈昱,只好叹了口气,端着两个盘子好奇地回到了绣楼中。 永福从楼上走了下来,看着彩珠端着两个盘子,不由好奇地问道:“这还没到饭时,怎么会有人送饭来?” “是沈昱。”彩珠下巴一点两个盘子道:“没头没尾地送来两个盘子,说是里面装的是炒饭,送给二位郡主尝鲜的。” “炒饭?”永福一愣,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慢慢翻开其中一个碗,一股饭香的味道顿时顺着鼻孔钻进来。 第197章 征服的不止是胃 这……是炒饭? 永福惊讶地看着面前无比精致的一小团米饭,一下便联想到沈昱做的那顿火锅,虽说两种东西吃法不同,但却总能在恰当的时候勾起自己的食欲。 这般精致的食物,自己又怎么忍心下得了口。 犹豫了一下,永福还是没能战胜自己的食欲,拿起勺子轻轻舀了一勺,慢慢放入口中,细细地品味着一口炒饭带给自己的满足感。 真别说,这炒饭不光看着好看,吃起来味道却是更棒,嘴里不光是有米饭的香气,还有许多种未知名的味道,永福本想是多嚼几口的,谁料三口两口便咽了下去。 有了第一口,接下来吃饭的速度就变快了许多,沈昱本来用的便是小碗,加起来也没有多少的量,永福只吃了几口,盘子便见了底,而自己的食欲却刚刚好被勾了起来,脸上顿时露出不满之色,抱怨道:“这该死的沈昱,要么就不给我送,就送这么一口够谁吃的?” 一盘子肯定是不够吃的,永福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到了属于永淳的盘子上面,自己实在有些忍不住,偷偷地楼上看了一眼,见永淳依然睡得正香,自己大着胆子把她的盘子拽到自己面前,掀开上面的饭碗之后,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 饭,就应该是这个味道。 几口吃完盘子里的炒饭,永福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正想让彩珠把盘子收走时,刚刚还在午睡的永淳突然从楼梯上走了下来,擦着眼睛迷迷糊糊地问道:“姐姐在吃什么,味道好香的样子。” “呃……”看到永淳走过来时,永福突然有些心虚,随口道:“是沈昱送来的炒饭,我看你睡得正香就没喊你。” “炒饭?什么炒饭?”一听是沈昱送来的,永淳立刻变得警惕起来,盯着两个空盘看了看,眼中似乎有愤怒的火苗在闪动。 “这里为什么会有两盘炒饭?是不是我师傅给我炒饭被你吃了?”永淳一下便抓住事情的根本所在,气乎乎地问道。 永福本就不会撒谎,见永淳一下便猜到,自己无奈地点了点头,却又辩解道:“我就是替你尝尝而已,妹妹要是想吃,再让沈昱做一份不就得了。” “哼,你就知道欺负我。”永淳恨恨地瞪了永福一眼,不满意道:“既然你都说了,那还不快点去让沈昱再给我做一份。” “好好,马上就去。” 永福哪想到,自己一时嘴馋,却惹了这么大的祸,连忙带上彩珠出了绣楼,到外面一打听却坏了,敢情沈昱正在跟那些御医待在一起,永福哪好意思去喊他出来,只好偷偷地从后门溜进去,想看看有没有机会喊沈昱出来。 因为一碗炒饭而胃口大开的并不止永福一个,当一个个精致的盘子放在这些御医面前时,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一丝无所谓的表情,其中一位姓白的御医无所谓地笑道:“等了这么半天,总算是把饭端了上来,老夫倒要见识一下,这位小友说的‘饭之味在百味之上,知味遇有好饭,不必有菜’到底是怎么样的味道。” 身边自有丫鬟掀开扣在盘子上的饭碗,当露出里面的炒饭时,几个御医齐齐一愣,口中发出‘咦’的声音,不解道:“这……是什么饭?” 摇了摇头,白御医疑惑道:“倒是没有见到过,这米饭居然还能做成这个样子。”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目光却不约而同落到了朱厚熜面前的碗上,无它,别人的都是一个普通的碗,而他的面前却是放着一个出奇大的碗,打开之后,居然是满满的一碗炒饭。 朱厚熜有些尴尬,沈昱这是不是太向着自己了,这么大的一碗炒饭,自己又怎么能吃得了。 那白御医笑道:“看来这小哥的确有心了,咱们就尝一尝,看看这炒饭到底有何妙处在。” 说完,几个人不约而同地拿起筷子,这第一筷只少夹了几粒米而已,放在口中仔细地咀嚼了一番之处,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精彩,接着又是一筷子下去,只不过这次,却是夹得满满一筷子的炒饭。 刚刚还有说有笑的客厅中突然安静了下来,除了朱厚熜有礼貌地看着几人之外,剩下的几位御医不约而同全是一个动作,盘子里的炒饭很快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倒是那年纪最大的白御医吃得最快。 直到把盘子里所有的米粒都吃得干净之后,白御医这才叹了口气,感慨道:“老夫一大把年纪,居然真让一个少年给教训了,人家说的没错,有这种炒饭在,要菜做什么。” “是呀,这炒饭的味道的确不错,可是……就是份量太少了些,能不能再盛来些?” 端上来的丫鬟有些尴尬道:“真是对不起几位,昱哥儿说了,炒饭就这么些而已,厨房里也没了。” “真的没了?”白御医脸上闪过一丝惋惜,转过头的时候,刚好看到朱厚熜面前的炒饭居然还没有动,自己连忙端着碗来到朱厚熜身边,讪笑道:“殿下今天看起来没什么胃口呀,要不这样,把你的炒饭分给我一碗如何?” 说完,也不管朱厚熜同不同意,自己拿起勺子便盛了起来。 朱厚熜一看,自己哪好意思反对,凭由白御医装了一碗,心满意足地坐回去了。 有了一个开始,其余的人也纷纷走了过来,你一勺,我一勺,很快便把朱厚熜面前的炒饭分得干净,只剩下一小口留给他。 朱厚熜也是欲哭无泪,自己真的很想说,这都是沈昱留给自己的炒饭,为什么要跟自己抢呢? 带着深深的疑惑,朱厚熜拿起筷子夹了一口炒饭放进嘴里,虽说此时炒饭已经有些凉了,味道上已经差了些,但是对于朱厚熜来说,这样的味道却已经足够了。 又尝了一口之后,自己似乎明白过来为何这些御医不怕丢人地跑过来,原来这炒饭居然这么好吃。 几口便把自己面前的炒饭吃得干净,朱厚熜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迫不及待地问道:“昱哥儿哪去了,快把他给我叫来。” 第198章 我没你这个徒弟 看着朱厚熜面前的空盘子,还有他那付无辜的表情,沈昱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自己就是猜到那一碗肯定不够他吃的,所以才特意给他盛了一个大碗,结果没想到还是棋差一着,愣是让几位御医给拨走了绝大部分。 朱厚熜也反应过来自己是着了几位御医的道,无奈地摊手道:“昱哥儿就不能再做些?我现在真的很饿。” “已经做的够多的了。”沈昱怎么好意思当着几位御医的面说自己已经很照顾你了,那不摆明了没把几位御医放在眼里吗? 犹豫了一下,沈昱轻声道:“一会我再去厨房看看还有没有食材,不过你怕要多饿一会肚子了。” “没关系,只要有一模一样的炒饭,我再多等一会也可以。” 朱厚熜话音刚落,那几位已经慢悠悠喝茶的老御医们也站了起来,笑眯眯地拍着沈昱的肩膀道:“昱哥儿刚刚说的果然不错,好的饭用什么菜,不过就是你给的量太少了些,能不能再多来些?” 沈昱手一摊,苦笑道:“几位御医,不是小子不给你们多做,实在是现在的食材太难得,那些肉还好,可是青菜府中却少得可怜,平时王府十天半个月都见不到一点绿色,就今天这些炒饭,已经是王府大半个月的份额了。” 朱厚熜只知道吃,根本不知道储存青菜的难处,不过有一点他却疑惑不已,王府的青菜好像没有沈昱说的那么少吧,记得每天都会有一些的,只不过自己不太爱吃罢了。 看到朱厚熜似乎要开口,沈昱连忙偷偷给他使了个眼色,朱厚熜懵懂地把嘴闭上,任凭沈昱继续发挥。 “原来是这样。”白御医深知冬天吃青菜的难处,一到这时,自己在京师也是很少能吃到,忍不住感慨道:“可惜这份炒饭了,是真的好吃。” “要不……我再去找王妃求一求?看在几位御医辛苦的份上,一些青菜而已,王妃应该能拿得出来的。”沈昱认真的样子让朱厚熜差一点相信他的话,母妃每天的事情那么多,怎么会把精力浪费在这种小事上面。 听到沈昱还要去求王妃,白御医心中这叫一个感慨,刚刚就数自己怀疑沈昱得多,现在他为了自己一口饭,还要去求人,这让老御医不由心生感慨,拍着沈昱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我等还要在安陆多待些日子,昱哥儿的家人若是有不舒服的地方,尽管带过来,以我们几个的本事,相信肯定能药到病除。” 此言一处,沈昱到是有些害羞,毕竟自己刚刚的话都是在忽悠几个人,这几位可都是给皇上看病的御医,现在人家放下身段来给自己家人看病,这要是被母亲知道,非得乐疯了不可。 沈昱连忙谢道:“多谢几位,劳烦几位在此休息,我这就去准备。” 沈昱低着头就往外走,刚出门口,突听身后有人冷笑道:“好你个沈昱,居然敢骗几位御医,不过是些青菜罢了,怎么就要劳烦王妃呢?” 听到声音时,沈昱顿时被吓了一跳,连忙转身,看到藏在门后的居然是永福时,自己这才长舒了口气,解释道:“我要不这么说,他们又怎么会领王妃的情?还以为咱们是随便糊弄他们呢。” “就你聪明。”永福白了他一眼,接着轻声道:“你是不是去做炒饭?再给我做一份。” “怎么,没吃饱?”一看到永福的表情,沈昱就已经猜到了,毕竟自己按的可是后世减肥女的食量给她们盛的饭。 永福无奈地一摊手:“吃了一份没吃饱,我把永淳的也给吃了,现在她正在房中闹脾气呢,要是没有炒饭,我怕是回不去了。” “这还不简单,你先回绣楼,一会我就把炒饭送过去。” “就这么说定了。”永福叮嘱一番之后,终于开心地走掉了。 沈昱倒是有些上头,不过一时兴起,却没料到又惹了这么多的麻烦,自己还是早点把炒饭的手艺告诉给丁大厨,这些事还是让他头痛的好。 再次来到厨房的时候,沈昱一眼便看到灶前的丁大厨正在翻炒着什么,而且看他身边放着的那些食材,明显就是自己刚刚剩下的那些。 莫非他正在炒饭? 沈昱蹑手蹑脚地来到他的身后,伸头往前一瞧,果然,丁大厨的锅里面翻炒的正是自己刚刚做的扬州炒饭,而且以丁大厨专注的程度,愣是没注意到站在身后的沈昱。 又过了一会,锅里的饭总算是炒好,丁大厨刚将锅端起来,冷不丁旁边就有一个勺子伸了过来,当着他的面居然挖了一勺出去。 这自己怎么能忍,丁大厨连看也没看便一勺子拍了过去,口中呵斥道:“谁那么没规矩,知不知道这是……哦,原来是昱哥儿来了。” 一看到偷吃的居然是沈昱时,丁大厨的脸一下就红了起来,喃喃道:“刚刚觉得这炒饭味道不错,所以就尝试地做了一下,昱哥儿不会生气吧?” “我为什么要生气?”沈昱奇怪地看着丁大厨,仔细地尝过他的炒饭之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味道不错,你可以出师了,以后炒饭这事就全交给你来了。” 一边说,沈昱一边拿过几个盘子,像先前那样将炒饭塞满饭碗倒扣在盘子上面,还不忘叮嘱道:“炒饭炒饭,其实这些配料随时都可以换的,只要颜色丰富一些就可以,最关键的是这饭,不能粘,最好用的是晚上的剩饭,放一宿凉透了,这样炒起来颗粒分明,再有就是金包银、肚包饭,这些都是炒饭的技巧,这两天怕是没什么机会了,等我回来之后,再演示给你看。” 对沈昱来说,炒饭的手艺根本不值一提,可是对于丁大厨来说,这无疑是再造之恩,谁要是会了这门手艺,到哪里都饿不死,虽说沈昱比他年纪小了太多,可是在这门手艺上,他绝对是自己的师傅。 犹豫了一下,丁大厨咬了咬牙,低声道:“我记住了,师傅。” “你……说什么?”沈昱顿时一愣,看着丁大厨那张认真的脸,自己认真地说道:“我警告你,你再管我叫师傅,我可就什么都不教你了。” “可是……” “没有可是。” 第199章 打仗就要听指挥 来不及亲自炒饭,沈昱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看着被拉来的十万石粮食,以及自己送出的一万石生石灰,沈昱的脸上分不出是高兴还是难过,倒是晁祯脸上的笑容却是始终没有弱下,等到双方全部交换完毕之后,自己冲着沈昱笑着一抱拳道:“这次晁家能渡过大劫,也多亏了沈公子了,说不定以后咱们还有机会见面的,告辞。” “放心,咱们肯定会很快就见面的。”沈昱的脸色难看得很,等到自己回到王府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看着客厅中的灯光未灭,也不知道几位御医吃了丁大厨的炒饭感觉如何。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自己要抓紧休息,明天一早便会出发,按地域的分布来看,自己把第一落脚点选择在襄阳府。 天亮的时候,沈昱便已经醒来,出发前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准备,谁知刚一出门,就看到朱厚熜已经等在了门口,表情有些复杂地看着自己,哪还有平时嘻笑怒骂的模样。 “殿下为何起这么早?”沈昱故做轻松地问道。 朱厚熜似乎有些感慨,轻声道:“我知道,其实这件事跟昱哥儿的关系并不大,你都是为了王府,是为了我爹才这么辛苦的,本来我也想跟你一起去的,只是……” 看着朱厚熜欲言又止的样子,沈昱应该能猜到肯定是王妃不让他去,自己故做轻松道:“王府里事情这么多,你怎么走得开,现在王爷的病还没有好,你就是王府的主人,接人待客都要你出面才行,要稳重一些,千万别像以前那般任性,等到王爷的病好了,你就轻松了。” “嗯。”朱厚熜点了点头,还不忘叮嘱道:“路途遥远,昱哥儿千万要小心,若是有贼人,能用钱打发掉千万不要节省。” “开什么玩笑,我超勇的好不好。”沈昱攥起拳头冲着朱厚熜比划了一下,接着摆了摆手道:“殿下就送到这里吧,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回来了。” “那……好吧。”朱厚熜的脚步停了下来,望着沈昱的背影越走越远,心里像是失去了什么似的,突然变得空落落的。 就在这时,彩珠从远处走了过来,看到朱厚熜居然等在沈昱的院子前,自己顿时一愣,好奇地问道:“殿下在这里做什么呢?昱哥儿可起床了?” “你找他有什么事?”朱厚熜懒洋洋地问了一句。 “不是我找,是郡主找他,昨天他的蛋炒饭做得实在是太好吃了,郡主说今天还想吃,另外晚上还想吃上次的火锅,要肉再多一些……” “吃吃吃,整天就知道吃。”心情不好的朱厚熜毫无预兆地爆发了,眼睛一瞪,倒也有几分威严之势,重重地哼道:“整天让沈昱做这个做那个,你们知不知道他现在做什么去了?这么冷的天,他为了王府,为了整城的百姓能活下去,出去筹粮去了。” “啊?”彩珠被暴躁的朱厚熜给惊到了,眼神中露出一丝惊恐,连忙道歉道:“对不起殿下,奴婢真的不知道这些。” “以前不知,现在总该知道了吧,回去告诉她们两个,以后不许再让沈昱给她们做东西吃,一次也不许。” 说完,朱厚熜迈着大步便匆匆地走掉了,彩珠只是稍稍愣了一下之后,连忙转身朝后跑去,自己一定要把这件事告诉给永福郡主才行。 绣楼中,永福跟永淳正聊着即将到来的饭菜,昨天的蛋炒饭吃得两人是意犹未尽,想来若是把火锅一起加上,岂不是美上了天? 两人正憧憬着火锅里面要加多少肉时,突然听到彩珠在外面大声嚷道:“郡主,郡主,不好了,出大事了。” “出什么事了?”永福被吓了一跳,连忙起身推开门,彩珠这时已经进到了院子中,勉强地喘着粗气,断断续续道:“沈昱,沈昱他……” “他怎么了?”永福真的被吓到了,看彩珠现在的表情,很显然沈昱是出了大事。 “他……出城了。”彩珠总算是把话说了出来。 一听是出城,永福终于松了口气,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训斥道:“你把我给吓死了,不就是出城吗,又能有什么事?对了,他出城做什么?” “郡主你不知道,沈昱不是简单的出城,他是去筹粮了,这一去天高地远,路上还有贼人出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你说什么?”刚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永福惊讶地看着彩珠,见她冲着自己点了点头,终于确认了这个消息,自己手一松,差一点就跌坐在地上。 “还有……”彩珠小心道:“刚刚看到世子了,世子脸色难看得吓人,他说沈昱为了王府忙来忙去,不应该还让他来做东西吃,他说让我告诉你们,以后再也不许让沈昱给你们做饭吃。” 这都什么时候了,哪还能顾得上饭菜,永福突然站了起来,沉声问道:“沈昱是从哪里走的?” “这个,奴婢不知。”彩珠摇了摇头。 “不管了,马上让人准备马车,我去送他一程。” 永福回屋随便披了一件衣服拨腿便往外跑,不知何时永淳也偷偷地跟了上来,等到永福上马车时,这才注意到,这时让她回去也来不及了,只能一起带在马车上,出门府,朝着城门的方向便奔了过去。 问了东城,问西城,等到永福把四城全都走遍了,居然都没有问到沈昱的车仗从这里经过,自己并不怀疑彩珠的话,只是纳闷沈昱到底是从哪里出的城。 就在这时,永淳突然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师傅肯定走的是水路。” “水路?”永福眼睛一亮,忙不迭道:“快,去码头。” 就在永福的马车飞一般赶向码头的时候,沈昱已经把所带的东西全都搬上了船。 此次出行,沈昱用的不是普通的客船,而是从水师那里借来的一艘中型的战船,除了自己跟窦寇带的三十多人,以及陆炳带的二十人之外,船上还有五十名水兵,最让沈昱感到安心的,却还是那满满两箱的火药。 而这一次,已经不用自己亲自去扔火药,而是有专门的力士负责这些,自己只需看着便好。 看到跳板被收了回来,沈昱终于收回了远眺的目光,手一挥,大声喝道:“开船。” 第200章 坐山休息观虎斗 街道上急冲冲闯来一辆马车,停到码头前时,码头上早已经不见了战船的身影,唯有一叶白帆正逆江而上。 顺着车帘向远处望去,永福眼中说不出来的懊悔,开始责备自己,昨天不应该那么使唤沈昱的,这下可好,他就这么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永淳凑到永福身边朝外面望去,见战船已远,自己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可惜了。” “可惜什么?”永福的注意力一下便被她吸引了过去。 永淳翻了个白眼道:“今天是师傅教琴的日子,他走了,谁管我跟沈鹤呀。” “想学琴是吧?我也可以教。”话虽说得容易,可是看永福脸上的表情怎么看都有种咬牙切齿的样子。 永淳心里打了个突,连忙摆了摆手道:“算了算了,我跟沈鹤练练指法也好。” “光练指法有什么意思,从今天开始,你们两个交给我了,到沈昱回来时,我一定会让他大吃一惊的。” 看到永福眼神中闪烁着的光芒,永淳心里突然有一个不好的念头,暗自懊悔,好好的自己非提这件事干什么呢。 先前沈昱本想去岳州找徐禅买米,自己托他买米的事也有一段时间,可是他一直没有给自己消息,想来想去,估计他也是拿不到米,所以沈昱干脆换了一个方向,战船顺着汉水一路向北,打算去襄阳城碰碰运气。 只是沈昱不知,自己乘船离开的景象全都被有心人看在眼里。 码头旁边的一间酒楼里,两个白衣女人正站在窗边望着不远处的汉水,沈昱站在船栏上的样子皆被二人尽收眼底,直到战船行得远了,月霓裳这才幽幽地叹了口气,感慨道:“还是小看了沈昱,元鸿死得冤了。” 旁边的萧雪笺轻声道:“师傅,现在沈昱出了安陆,咱们现在该怎么办?要不像上次一样,偷偷溜进王府,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摇了摇头,月霓裳轻声道:“如今不比往日,兴王不是傻瓜,还有那袁宗皋,虽说一直抱恙在身,却无碍他给兴王出主意,王府里的银子肯定转移到万全之处,想将银子尽数搬出来何等之难。” “难道……咱们就白回来了一趟不成?”萧雪笺脸上闪过一抹失望。 “谁会白回来?”月霓裳的嘴角慢慢勾起一道弧线,轻声道:“你没看沈昱坐的那条船吃水那么深,里面肯定装了不少银子。” “师傅的是意思是……截沈昱?”萧雪笺脸上闪过一丝惊讶,轻声道:“可是他船上带了那么多人手,咱们现在人手不够,要不要我从其它地方再调来些?” 月霓裳微微一笑,轻声道:“用不着,人手越多,就越容易暴露目标,他们人多不要紧,咱们可以坐山观虎斗。” “师傅的意思是……?” “让人把消息带给江上那些水贼,让他们先跟沈昱碰上一场,然后咱们在坐收渔翁之利。” 萧雪笺顿时明白过来,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徒儿明白了,这就派人送消息去。” 萧雪笺匆匆地走了出去,月霓裳面色平静地望着窗外的江水,过了很久,突然幽幽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沈昱呀沈昱,你倒底还有多少本事没使出来呢?” 湖广自古便是渔米之乡,江水众多,常年最不缺的便是水,像安陆州今年的大旱,简直是百年不遇的事情,其实就算有大旱,若有附近府县相助,也不至于演变成一场慌乱,到了最后,便宜的全都是像晁家这样投机者。 有米、有水,自然也少不了那些好逸恶劳的人,陆上的、山里的、就连水中也被人给占据,几十条快船,便是他们在江上生存下去的依仗。 而汉水上最大的一帮水贼便是赤面鬼聂雄率领的金蛇寨,手底下大概聚集了二、三百人,几十条渔船,在汉江上称王称霸。 因为天气的缘故,聂雄这些日子一直懒得出寨,跟几个兄弟躲在寨中喝酒吃肉好不快活,就在喝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在外面收集消息的三当家左琥突然从外面闯了进来,一进门便大声嚷道:“大哥,来了一笔好买卖。” 听到声音时,聂雄先是一愣,抬头看到是左琥,自己哈哈一笑:“左兄弟什么时候回来的?净拿哥哥开玩笑,这么冷的天,哪来的好买卖?来来来,先喝几碗暖暖身子在说。” 左琥倒也不客气,上前端起酒碗便喝掉一碗,喝完之后抹了抹嘴唇,笑道:“我哪有胆子骗哥哥,真的有笔好买卖,这消息可是我花了一百两从白莲教手里买来的。” “白莲教?”听到这三个字时,聂雄脸上的表情终于认真了些,追问道:“说说,到底是什么样的好买卖。” “是这样的。”左琥把几个当家的都喊了过来,压低声音道:“今年安陆州不是遭灾了吗,城里的粮食不够了,所以王府里派了一些人出来买粮,这些人的目标就是襄阳,刚好经过咱们兄弟的地盘。” 一听有这等好买卖,聂雄脸上露出一丝兴奋,接着便摇了摇头,不解道:“不对呀。” “哪里不对?” “你们想想,今年只有安陆受灾,其余各府各县都没有受灾,那么多粮食匀给安陆州一点不就够了?哪还用得着他们出来买粮,那些大粮商早就排着队把粮食运到安陆州去了,我说老三,你被白莲教那帮家伙给骗了,这一百两银子你肯定是白花了。” 左琥连忙解释道:“大哥,你听我说,我还没说完呢,你是不知道安陆州的情况,他们的粮食全都被当地的晁家给垄断了,也不知道这晁家是怎么搞的,居然把附近府县的粮食全都给垄断了,这不安陆州没有粮食吃,王府派人出来买粮来了。” 居然还真有这种事? 聂雄脸上的醉意一下子便消失得干干净净,眼神中闪过一丝兴奋,搓着手在地上转了几圈,低声问道:“船上有多少人马,多少银子?什么时候到咱们这里?” “这个……不知道。”左琥尴尬地摇了摇头。 “那你还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给我打听。” 第201章 狮子就要大开口 当左琥打听完消息回到水寨时,整个寨子一下子都沸腾了,船上带了整整三万两白银,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巨额财富,无论如何也要把这笔买卖给拿下来。 不过听到船上配置的人员时,聂雄就觉得一盆凉水从头顶上浇了下来,先不说官兵战船的坚固与否,光是战船上那些锋利的弩箭就已经让自己感到头疼,不过毕竟这笔买卖实在过于诱人,考虑再三之后,自己还是决定动手,只是动手之前,还需要做些准备才行。 一路顺着汉水向上,当汉面渐渐变窄的时候,战船的速度一下就变慢了起来,对于这种情况船上的忠武校尉杜永早有准备,赶到天黑之前将战船停在码头上,派了几个人下去,很快便找来了几十拉纤的纤夫,商量好价格之后,只等明天一早便可出发。 以前听说过,但沈昱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拉纤,心里有些小小的兴奋,第二天一早便早早地爬了起来,抬头看时,码头的边上已经聚集了不少的汉子,浑然没有紧张的样子,像是做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似的。 就在这时,校尉杜永从甲板上走了过来,看到沈昱正好奇地往下看去,自己笑着解释道:“沈公子怕是没见过纤夫吧?” 沈昱点了点头,诚实道:“的确是第一次见到。” “其实这些人也没有什么的,不过是混口饭吃罢了,拉纤这种事只是看上去比较累,像他们这种常年拉纤的早就习惯了,根本就不当回事。” “是这样呀。”沈昱感慨地点了点头,目光落在离自己最近的一个纤夫身上,常年累月的体力劳动已经让他的腰再也直不起来,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根本看不出他真实的年纪,看上去拉纤这门手艺似乎并不像杜永说的那般简单。 时辰一到,这些纤夫便快速地整理好队形,又粗又长的麻绳勒在肩膀上,当领头人一声号声之后,众人齐齐发力,大船缓缓从码头上动了起来。 这种速度简直堪称龟速,但这却是大船逆流而上的唯一方法,船上的风帆也很快便张开,算是能借些力道给他们。 沈昱看了一会,便不忍再看下去,打算回舱的时候,刚好看到杜永正在擦拭他手中的那把刀,自己慢慢走了过去,好奇地问道:“杜大人……” “哟,沈公子你可千万别这么叫,折杀小人了,你就叫我名字就可以。”杜永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摆摆手。 沈昱知道自己八成是又闹了笑话,尴尬道:“那我就叫你杜校尉了。” “沈公子怎么叫都行,千万别叫大人就好。” “杜校尉,按现在的速度,咱们什么时候才能赶到襄阳?” 在沈昱看来,若是一直保持这样的速度,怕是明年也未必能赶到襄阳。 听到他的话,杜永哈哈笑道:“沈公子误会了,汉水之上,只有这一路比较难走,约莫到了晚上前就能赶到下一站,到时候就用不着这些拉纤的,靠风帆就能逆流而上了。” “原来是这样。”沈昱终于松了口气,原来又是自己闹了个笑话,尴尬地跟杜永告别,回到船舱时,连忙把自己裹在舒服的被子里面,舒舒服服地补起觉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沈昱总算从睡梦中醒了过来,迷迷糊糊地看了一眼窗外,突然意识到好像有些不对劲,这船……怎么好像原地不动呢? 沈昱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连忙揉了揉眼睛,仔细地朝外面看去,果然,大船真的是一动都没有动,居然停下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 看头顶上的太阳还没到正午,怎么这么快就停了? 沈昱连忙穿好衣裳,拉开船舱门,刚想出去,迎面却遇到窦寇匆匆走了过来,看到沈昱起来时,窦寇连忙招呼道:“昱哥儿快点出来,外面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沈昱不解地问道。 窦寇没好气地骂道:“还不是那些拉纤的,拉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突然停下来,说咱们给的银子不够,让咱们涨钱。” “涨钱呀。”沈昱一下便明白过来,这种招数自己在后世都见过无数次了,用低价把客人骗来,到了一半时,随便找个借口便狮子大开口地涨钱,恨得你牙都直痒痒。 说话之间,两个人已经到了甲板上,沈昱趴在船舷往下望去,却见杜永正带着几个人在下面跟几个人对峙着,在那些人的身后便是拉纤的纤夫,一个个木讷着的脸,似乎什么都不知道。 不对呀。 沈昱的心里突然起了一丝疑惑,像这种逼人涨价的事自然是人越多越好,专门找那些什么都不懂的往前冲,你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最后多半是认怂给钱。 可是这些人却不同,那几个人看起来不慌不忙的跟杜永理论着他们的难处,倒像极了搞正式谈判的人。 就在这时,陆炳手里拎着一把刀就走了出来,到沈昱身边学着他往下望了一眼,接着便骂道:“跟这些狗腿子谈什么谈,要么老老实实拉纤,要么就滚蛋,白白浪费小爷的时间,沈大哥,你在船上待着,我下去看看情况。” 说完,陆炳拎刀便要下船,沈昱转过头时,连忙喊道:“陆兄弟你先回来,再看看情况。” “有什么好看的。”毕竟来时受了朱厚熜的嘱咐,要让一直听沈昱的话,陆炳不甘心地走了回来,朝下面看了一眼,冷笑道:“我看,他们就是打得轻。” 若是真的这么简单就好了。 见杜永一时半会也谈不出来个结果,沈昱打算自己亲自下去,看在那些拉纤人辛苦的份上,给他们涨一些又有何妨,可是就在自己准备下船的时候,眼角的余光注意到那些拉纤人时,自己突然愣住了,扭头看了一眼窦寇,轻声道:“三哥,昨天出发时,杜校尉说今天有多少人来拉纤?” “说是几十人。” “几十人?”沈昱眼中闪过一丝警惕,突然低声道:“糟了,怕是要出事。” 第202章 危险随时会出现 “咱们这么多人,能出什么事?”陆炳丝毫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朝船下看了一眼,满是不在乎道:“一帮泥腿子罢了,有什么害怕的?昱哥儿的胆子也太小了些。” 沈昱盯着船下的人,很快便得出一个可怕的结论,这些人根本不止出来那些人,人群已经明显分成两派,离得远的都是那些身体黝黑,一看便是饱经风霜,常年在江上行走的男人,而离得近的这些人,却多是一些獐头鼠目之辈,怀里鼓鼓的,像是暗藏了武器。 冲着后面招了招手,等陆炳跟窦寇过来时,沈昱指着下面的人低声道:“你们看,咱们出来的时候拉纤的不过几十人而已,现在你们再数一数,怕是已经快有一百多人了,这里面肯定有从外面混进来的人。” 沈昱不提,这两个人还真没注意到,毕竟注意力都被船下争吵的两伙人吸引了过去,谁能注意到居然还会有人偷偷地溜进来。 此时陆炳跟窦寇也意识到了情况有些不对,尤其是当沈昱指出两伙人的不同之处后,两个人脸上一下变得紧张起来,毕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杜校尉又在岸上与人争执中,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两个人心里一点谱都没有。 越是焦急的情况,沈昱就越是冷静,其实只要想一想,就已经料到肯定是自己出发买粮的消息被人透露出来,就是不知道是晁家还是另有他人,若是别人,自己还可以原谅,要是晁家真敢这么做的话……自己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只是现在,自己还是该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岸上的争吵声已经越来越大,似乎杜永已经变得有些不耐烦,几次伸手握向挂在腰间的钢刀,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沈昱突然注意到江面上不知何时突然多出许多的小船,这些小船看似零乱无章,但首先这么多的数量就不对劲,无论是打渔还是运货,都不可能一下出现这么多的,唯一的解释,就是下面这些人的帮手到了。 想到这,沈昱沉声吩咐道:“陆炳,让你的人带着弩箭速来这里,准备掩护杜校尉,窦寇……” “在。”明明年纪比沈昱要大些,可是窦寇面对沈昱时总摆不起哥哥的架子,听到他直呼自己名字时,自己也没有任何不适,竖起耳朵认真地听着沈昱嘱咐的每一句话。 “让船上所有人悄悄到船舷四周,准备好钩枪,提防敌人从两侧偷袭。” 趁着两个人去准备的机会,沈昱从船舷上探出头来,突然冲着岸边大声嚷道:“杜校尉,你到底在搞什么,他们要钱多给些就是,这么磨磨叽叽,什么时候才能赶到宜城?你们中谁是头,要什么价,上船来跟我谈。” 沈昱在船上一番大呼小叫顿时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站在杜永对面跟他讨价还价的不是别人,正是金蛇寨三当家左琥,自己算着时间还差那么一会,正想想法拖住杜永的时候,突听沈昱在上面喊了一嗓子,自己一下就愣住了。 这船自己肯定是不能上的,只要上去,自己就下不来,可是自己不上去,又没办法拖住杜永,就在自己有些慌张的时候同,杜永却发火了。 自己跟他们骂了这么半天是为了谁? 还不是打算给你省些钱?现在可好,沈昱一句话就把自己所有的努力给否定掉,自己在岸上气得暴跳如雷,也不管对面的左琥脸上什么表情,恨恨地骂了一声,吼道:“谁爱谈谁,老子不管了。” 说完,带着自己的手下便往船上走。 他这一走不要紧,左琥顿时慌了神,先前的计划是自己拖住下船的人,趁着双方站在一起,船上不好放箭的机会,从正面强攻,而大当家聂雄则带着其它的人悄悄从水路靠近,找机会攀上大船。 可现在杜永这么一走,岂不是把自己人完全给暴露出来?到时候船上发现不对一放箭,自己跑哪里躲去? 想到这,左琥也顾不得聂雄还没有发暗号,悄悄地一挥手,领着手下便朝杜永围了过去,口中大声道:“你们往哪里走?今天不给钱谁也别想从这里走。” 杜永正处在气头上,自己万万没想到沈昱居然这般不给自己面子,正想回去找他讨个说法,没想到身后的人居然又追了上来,自己不耐烦地一转身,大声吼道:“给钱的在船上,你们谁跟我去,管他要……” 钱字还没出口,突然一阵尖啸声从侧面响起,对于这种声音杜永实在是熟悉不过,这分明就是弩箭的声音。 难道有人偷袭自己? 杜永心中一懔,还没等自己反应过来,锋利的弩箭便已经刺穿一人的脖颈,鲜血一下便喷射而出,身体软软地倒在地上。 突然来的弩箭似乎把双方都给吓到了,齐齐的愣了一下,就在这时,船上的沈昱突然大声喊道:“杜校尉快上船,他们是假冒的。” 我去。 杜永反应极快,沈昱刚说完,自己便意识到了什么,二话不说,转身便朝着战船的方向跑了过去。 左琥一看情况不妙,也顾不得那么多,只能仓促提前发动,带着人顶着船上的弩箭便追了上去。 毕竟刚刚杜永逃得不远,再加上身边还有十几个手下在,一窝蜂地跑到跳板旁时,却出了麻烦,这么多人想要上船,可是跳板却只有那么一条,根本容不下这么多人,刚跑上去几个,后面的左琥便已经追了上来,亮出腰间藏着的利刃,朝着杜永便砍了过来。 慌张中杜永抽出腰刀挡了一下,就耽误这么一会功夫,杜永便已经被人给围了起来,失去了逃上船的机会。 船上的沈昱无奈地叹了口气,此时杜永已跟那些贼人混战到了一起,自然不敢朝他们放箭,只能让弩箭朝对方的身后射去,争取不让更多的贼子接近过来。 战斗从一开始便到了白热化,看到自家校尉被人围攻,船上的官兵们也纷纷跳下船接应,就在这时,窦寇从另一端匆匆跑了过来,忙不迭道:“昱哥儿,快看,那些小船围上来了。” 第203章 打不过也退不回 就在沈昱忙着对付那些围上来的小船时,岸边的战斗也发生了变化,原本势单力薄的杜永在得到大批支援之后,终于拿出了他极为凶悍的一面,手中的钢刀舞成一团,刀刀不离左琥左右,看样子恨不得一刀就劈了他。 左琥心中暗暗叫苦,自己大部分人手都被弩箭隔到了身后,而杜永身边的人却是越来越多,自己没办法,突然大喊了一声,转身就跑。 他一跑,杜永又怎么能放过他,抬腿便追,只是等到他追出弩箭的范围之后,左琥突然又回过头来,数十人呼啦一下全都围了上来,把杜永跟他的手下围在一起,杀成一团。 这边小船密密麻麻地往船上靠,那边杜永却跑去跟人杀在一起,沈昱真是恨得牙直痒痒,自己出来是买粮的,不是让他们剿匪立功的,早就应该让杜永上船的,现在倒好,居然跟他们乱成一团,分都分不开。 手下人拿着弩箭失去了目标,陆炳也有些发懵,转头看了一眼沈昱,摊开手问道:“昱哥儿,现在该怎么办?” 看了一眼远方,估计杜永还能支撑一阵,沈昱不耐烦道:“先把这些讨厌的小船赶走,然后再去救人。” 陆炳连忙让手下的人带着弩箭上到战船的顶层,当所有窗户被尽数打开时,一支支锋利的弩箭从窗口露了出来,瞄准了越来越近的小船,只等陆炳一声令下,便会将弩箭射出去。 此时指挥小船靠近战船的,正是金蛇寨大当家聂雄,当他看到战船上一付严加防范样子,自己破口大骂,左琥这个笨蛋,怎么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只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大手一挥:“进攻。” 十数只小船迅速把战船围了起来,在远处弓箭的掩护下,一条条飞抓被抛到了船舷上,接着用力将小船靠近大船,下一步便是跳到战船上。 仗着为数不多的弓箭,开始倒是取得了一些进展,看着手下的飞抓许多都已经搭到了船舷上,聂雄脸上顿时露出一丝喜色,只是还不等他笑出来,只听船上响起一阵急促的梆子声,从战船的顶层上飞出数十只弩箭,直取自己手下的弓手。 那些弓手刚刚只顾着放箭,却根本没有防备,一阵乱箭射出,便有三、四个人中箭掉到了江中。 上面的战斗打得激烈,下面那些靠近战船的人也遇到了阻碍,梆子声过后,从船舷边突然出现许多的身影,手里拿着钩子一样的长枪,只是一伸一收,凡是被钩到了绳子立刻被锋利的钩子给钩断,接着仗着钩枪长度的优势,朝着小船上拼命地刺了过来。 一看到这种情况,聂雄就知道,这场仗没办法打了,要是左琥能够威胁到战船的一边,自己还有机会靠上去,现在明显不是左琥拖住了别人,而是自己被别人给拖住,再加上对方的弩箭这么多,再耽搁下去的话只会损失越来越多。 望着那条浑向上下冒着银光的战船,聂雄有些不甘地叹了口气,无奈地命令道:“收兵,快退。” 小船来得快,退得更快,很快便转移到离战船一箭之地的位置,还有些不甘地望着战船,却再也没有人敢往上冲了。 水中的战斗很快地结束,陆上的战斗却还处在胶着之中。 杜永一方人数虽少,但兵器精良,再加上底气十足,丝毫没有败意,而左琥一方兵器虽不如杜永,但是仗着人多势众,却也不落下风,双方打了半天,死伤却是极少。 就在双方激战正酣时,聂雄已经带着人手从另一边靠岸,匆匆跑来支援左琥,毕竟他可是带了近百手下,不能让他们都损失在这里。 聂雄带人赶来支援时,沈昱也带着陆炳以及他手下的二十多锦衣卫匆匆跑了过来,双方见到对方皆有支援时,并没有贸然地向前,就连战团中的双方也都慢慢分开,隔着十几步虎视眈眈盯着对方。 到了这时,杜永也知道自己刚刚是误会了沈昱,他之所以那么说,应该就是早就看出了对方有不对劲的地方,所以才找个借口让自己退出来,没想到对方反应也是够快,直接便追了上来。 退回到沈昱身边之后,杜永身上已经满是血迹,沉声问道:“沈公子,现在该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沈昱摇了摇头,轻声道:“这些人倒是挺难缠的,看样子应该是冲着咱们船上的银子来的,不过眼下他们也占不到什么便宜,要不……我劝劝他们就这么算了?” “啊?”杜永惊愕地张大嘴巴,看着沈昱的眼神就像是看傻子一般,这些水贼大张其鼓地来,你居然能劝他们这样算了,摇了摇头,杜永苦笑道:“这都什么时候了,沈公子还是别开玩笑了,让他们算了,这怎么可能。” 沈昱到是满是信心,微微笑道:“不试试又怎么知道。”接着轻声道:“你们先别动,我去跟他们聊聊。” 说完,就在所有人的视线中跃众而出,冲着对面一抱拳,大声道:“不知对面的好汉怎么称呼,哪位才是你们的大当家,可否敢与在下聊几句?” 聂雄也正在苦于寻找脱身之策,今天的偷袭肯定是失败了,现在他最怕的就是这些官兵不肯放过自己,那些弩箭可不是开玩笑的,只要两、三轮就能把自己小部分人射成刺猬。 就在这时,聂雄注意到了官兵中走出的那个少年,听到他的话时,自己也是有些发懵,愣神的功夫,左琥提醒道:“大哥莫要上了他们的当,千万不要出去。” 聂雄犹豫了一下,轻声道:“不过就是一少年而已,难道我还怕了他?你们等等,我去会会他。” 说完,聂雄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走到离沈昱七、八步的地方停了下来,眼神上下打量了沈昱一番,沉声道:“在下金蛇寨大寨主,人称赤面鬼聂雄,不知这位小英雄叫什么名字?” 聂雄本想说小大人来的,可是又一想这么大的孩子怎么会是官,连忙改成了小英雄。 沈昱微微一笑,轻声道:“我算不得什么英雄好汉,不过是安陆州普通一百姓,姓沈名昱。” 第204章 还是要以和为贵 鬼才会信你的话。 聂雄不屑地哼了声,船这么多人,连着官兵带锦衣卫的,全都听你一个人的话,你居然说自己只是普通的百姓,骗鬼鬼都未必会信。 摆了摆手,聂雄不客气道:“今天的事已经摆到这里了,沈昱是吧,你打算怎么了结?要么咱们继续打下去,要么给我一万两银子,我们立刻退兵,并且安全地送你们到襄阳,如何?” 这样的条件别说是沈昱不肯答应,就连陆炳听到了都是满脸不屑之色,在沈昱身后冷笑道:“姓聂的,你少在那里说大话,有本事咱们再打上一场,小爷要是怂就是你养的。” “怕你不成。”聂雄一摆手中的大刀,作势要向前。 沈昱根本连动都没动,有些疲倦的目光抬头看了看天,接着又看了看聂雄,轻声道:“聂大当家少在这里装模作样了,我要是你,早就乖乖地夹着尾巴跑了,若是刚刚你们偷袭成功还有一点可能的机会,现在……” 沈昱一指身后那二十多张弩箭,冷笑道:“你觉得你还有取胜的可能吗?” 这不是废话吗,自己要是觉得自己有必胜的把握还会跟你在这里白话这么久?早就拎刀冲上去了。 望着那寒光闪闪的弩箭,聂雄脸上闪过一丝不甘,咬牙道:“不试试又怎么能知道,再说就算你能杀光我们,也要付出一定代价才行。” “代价?”沈昱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似的,突然仰天哈哈大笑三声,脸上的表情一肃,冷笑道:“看来聂大当家是不掉棺材不落泪呀,窦寇,动手。” “好咧。” 早已经准备好的窦寇听到沈昱的话,立刻从腰间抽出一根管状物,拿着火把将引信点燃,朝着一旁无人的地方便扔了过去。 这又是什么东西? 聂雄先是一愣,傻傻地盯着那根管状物,好像除了冒出些白烟之外并没有什么其它异常,就在自己刚想嘲笑沈昱用这种东西没用时,耳边突然响起‘轰’的一声,一团火光便在视线中爆炸开来,似乎连脚下的土地也微微一震。 这…… 聂雄整个人都傻了,心里顿时生起一阵侥幸,刚刚这个东西要是扔到自己的脚下,现在自己焉有命在? 干巴巴咽了口吐沫,聂雄再看沈昱时,眼神中已经多了几分复杂,刚想开口,谁料那窦寇突然向前两步,又从腰间抽出两根炸药,脸上露出一丝狰狞,大喝道:“喂,那水贼,这回你服不服?不服的话,老子这里还有。” “慢着。”聂雄真的是被吓到了,连忙摆了摆手,恭敬地冲着沈昱一抱拳,勉强地笑道:“那个……沈公子,刚刚在下招待不周,多有冒犯,还请沈公子恕罪。” 几十人打了半天没有解决的事情却被沈昱的一根炸药给解决了,一旁的杜永看着有些眼热,寻思着等回去的时候,自己也搞一些来,有这么大威力的杀器在手,看谁还敢跟自己斗。 沈昱脸上的笑容更盛,点了点头,轻声道:“不知者不怪,既然大家也没多大损失,我看今天这事就到此为止,我们还要赶路去襄阳,就麻烦聂大当家护送一程如何?” 聂雄眼睛一下就直了,沈昱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他这是想抓自己回去邀功? 犹豫了一下,聂雄轻声问道:“沈公子吩咐,在下自然照办,这就带人去替沈公子开路。” “聂大当家误会了,我是说你上我的船,护送我到襄阳。” “这……”最不想听到的话,还是在耳边响起,聂雄脸上露出一丝难色,尴尬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冲吧,人家有弩箭,还有那种会炸的大杀器,就凭自己这点人肯定不是人家的对手。 可是不冲吧,自己就得给人家当人质,要是沈昱说话算话,自己还能保住一条小命,要是他翻脸无情……自己这条小命算是交代在这里了。 沈昱有些不耐烦道:“怎么,这件事有这么难吗?还是说聂大当家不愿意认输,想再打一场?” “不,不是。”看着窦寇又举起手中的炸药,聂雄的勇气顿时如潮水般退去,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自己那几个兄弟,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终于点了点头道:“好吧,我跟沈公子去,老三,你带人去拉纤,天黑之前,一定要赶到宜城。” 走在沈昱的身后,聂雄颇有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感觉,想着这大概是自己最后一次获得自由了吧,只要自己一上船,便成了那笼中鸟,再想下来就不可能了,可惜了自己山寨的金银珠宝,还有自己那十几个美娇娘,也不知道会便宜了谁。 就在聂雄一付沮丧的表情走上船时,走在前面的沈昱突然回头看了他一眼,忍不住笑道:“聂大当家干嘛哭丧个脸,不就是让你带路而已嘛,又不是不让你回去了。” 咦? 聂雄心中一惊,绝境中似乎涌出一丝希望,小心地试探地道:“沈公子的意思是……我还有下船的机会?” “怎么,聂大当家打算跟我去襄阳作客?” “不不不。”聂雄连忙摆了摆手,自己的画像现在就挂在襄阳城门,只要去了,非得让人抓起来不可。 “那不就得了。”沈昱笑道:“我刚刚都说了,只要聂大当家送我们过了这段,就放你下去,不过……” 沈昱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丝诡计的笑容,轻声道:“就看你的兄弟们肯不肯了。” 刚刚放下的心突然又悬了起来,聂雄在瞬间便明白过来,对呀,自己的小命看似攥在沈昱手中,其实是攥在自己那几个兄弟的手中,要是他们真起了异心,想要借官兵之手杀了自己的话,那么这是一个最好的机会。 战船缓缓地驶离了江边,沿着汉水继续向上,聂雄的注意力完全落在下面的这些人身上,心里开始祈祷着,他们千万不要有什么异心,自己真的不想死在这里。 可是越想什么,就越来什么,当战船走了快半个时辰的时候,拉纤的纤夫们突然一甩绳子,呼啦的一下朝着岸边跑了去,离得远时这才停了下来,接着有一人跃众而出,手举钢刀朝大船叫骂道:“朝廷的狗贼,快些还我大哥来。” 第205章 最不想看到的事 “你看,还是被我说中了。” 沈昱也有些无奈,这种勾心斗角的事情为什么在哪里都能发生,也许有钱有势也是一种原罪吧。 相比之下,聂雄的脸色变得难看得很,看着自己最信任的兄弟左琥站在众人前,自己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痛,可以说左琥是自己在山寨中最信任的伙伴,甚至比二当家江铁龙还深得自己的信任。 可是让自己没料到的是,最先出头的居然就是他。 聂雄呆呆地望着冲这边大声怒骂的左琥,哪里还不明白,他就是想借官府的手除掉自己,自己突然一转身,单膝跪地,朝沈昱一抱拳,沉声道:“沈公子可信我聂雄一回?” “聂大当家这是哪里话,我要是不信你,又怎么会让你上船。”沈昱笑眯眯地把聂雄扶了起来,抬头看着聂雄,轻声道:“聂大当家有何打算?” 聂雄往岸上一指,冷笑道:“我打算去取了左琥的性命,然后再回来,不知沈公子可敢放我下船?” “敢,这有什么不敢的。”沈昱浑然不当回事地笑了笑,转身吩咐道:“放下跳板,让聂大当家下船。” 别说是聂雄,就连所有人都被沈昱的吩咐惊呆了,陆炳仗着年纪小,说话最为直接,冷笑道:“昱哥儿想清楚,你把人放了,他可就不会回来了。” 沈昱微微一笑,当着聂雄的面,轻声道:“聂大当家又不是傻子,他怎么能不知道轻重?他能骗了我一次,却不能骗我第二次,就这么点人……” 沈昱突然冲着虚空伸出手去,然后猛的一抓,一字一句道:“全在我指掌中,谁也别想跑。” 已经到了船边的聂雄心里顿时打个了突,明明对方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但在他看来却是太过危险,危险得自己只想躲得远远的,连忙说道:“沈公子放心,聂某去去便回。” 说话间,聂雄已经下了船,朝着左琥便走了过去。 左琥这边骂得正欢,本以为沈昱早就该一刀把聂雄给杀了,却没想到船上突然把跳板放了下来,接着聂雄居然好好地从船上走了下来,自己一下便愣住了,这剧情怎么跟自己想的不太一样呢? 愣神的功夫,聂雄已经朝这边走了过来,左琥很快便调整过来,露出一付欣喜的模样迎了上去,大声笑道:“你们看,我就说这些官兵都是些胆小鬼,咱们只要一吓唬,他们就乖乖地把大当家放回来,大哥,你没事吧?” “没事,我怎么会有事呢。”聂雄笑着来到左琥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多亏了三弟为我助威,他们才肯放我回来,这次我得要谢谢三弟了。” “不客气,不客气。”情况到底如何,只有左琥心里明白,眼下他最想的事情,就是怎么把聂雄给骗过去,毕竟自己的想法都跟其它几个兄弟商量过了,现在聂雄完好无损地回到这里,万一有谁想讨好他,把自己卖了该怎么办? 那倒不如,自己先下手为强。 这个念头一旦生起,就在心中挥之不去,左琥伸手慢慢地握向了刀柄,就在自己手刚刚握住刀柄的一刹那,突然一只大手不知从哪里伸了出来,一下便把自己的手腕给抓住,聂雄那张大红脸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阴森森地笑道:“老三这是要干什么?莫非你想杀我?” “大哥开的什么玩笑,我哪有那胆子,我就是想……” 话还没说完,左琥突然感觉到肚子上一凉,浑身的力气一下如潮水般退去,眼神渐渐失去光芒,隐约听到聂雄不屑的冷笑声:“就你这点本事,想杀我,还差远了。” 左琥死了,就在聂雄谈笑声中丢了性命,剩下的几个兄弟都开始慌了神,要知道刚刚杀聂雄的想法也有他们一份,现在左琥死了,下一个又该是谁呢? 倒是聂雄收回了插在左琥肚子上的匕首,在他的尸体上把匕首擦干净,又插回到腰间,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淡淡道:“左琥犯上作乱,已经被我杀了,你们几个可有什么不满?” 这时候,傻子才敢冒头,几个人连忙摇了摇头,大声道:“大哥杀得好,你一心对他好,他却背叛你,该杀。” “你们也觉得他该杀是不是?”聂雄冷笑了一声,接着淡淡道:“这次就算了,要是还有下一次,可别怪老子翻脸无情,还愣着干什么,准备出发。” 看着聂雄又朝着官船的方向走去,二当家江铁龙一下傻了眼,连忙问道:“大哥,咱们这是去哪里呀?” “当然是宜城了。”聂雄回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可是……”江铁龙焦急道:“既然你都下船了,干嘛还要回去呢?咱们就这样跑吧,他们找不到咱们的。” 是呀,开始的时候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可是一想到沈昱冲着这边握拳的样子,聂雄心中所有的侥幸立刻随之消散,摇了摇头道:“你不懂,人家不杀咱们不是怕了咱们,而是人家不想杀而已,乖乖地把船拉到宜城去,否则山寨都保不住了。” 看着聂雄走远,江铁龙这才意识到刚刚发生的事情,想了想只能无可奈何地一摆手:“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拉船。” 聂雄回到船上时,沈昱正等在船头,冲着他招了招手,好奇地问道:“这一片我也是第一次来,反正到宜城还有段时间,麻烦聂当家给我讲讲附近的奇闻异事,当作消遣听听。” 于是,人们便看到了让人极为震惊的一幕,横行在汉水之上的赤面鬼聂雄规规矩矩地站在沈昱身边,手指着两边的山山水水,用着笨拙的语言给沈昱讲着自己听到的故事,那还有半点大当家的风采。 身后的几个人看到此情此景,心中都有自己的考量,但唯一相同的便是沈昱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一下提升了不少,原本还没把沈昱放在眼里的几个人似乎也一下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第206章 终于装了把大款 天色将晚,战船终于靠到了宜城的码头上,从这里再往上江水再度变得平缓,就已经用不到这些纤夫了。 直到战船靠稳码头,聂雄这才冲着沈昱一抱拳,笑道:“不是在下不想陪沈公子进城,实在是在下这张脸有些招摇,跟沈公子一起进城,反倒是拖累了公子,咱们就在这里告别吧。” 沈昱笑道:“聂当家先别急。” 接着一扭头,朝着窦寇一招手,不大会的功夫,窦寇便托着一盘银两走了过来,沈昱笑着把托盘接了过来,递到了聂雄面前,微微一笑:“交情归交情,生意归生意,这些纤夫也是百姓出身,总不能拉了一天的船连一文钱都看不到,这些银子就由聂当家给他们分了吧。” “这如何使得。”聂雄连忙摆了摆手道:“沈公子大义,没将我聂雄抓去见官,已经是法外开恩,这银子我怎么能收你的,你放心,这些纤夫的钱我一文也不会少给他们的,公子还是收回去。”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再说这些都是路上该有的损耗,要是花不出去才惹人怀疑呢。” “这……”沈昱的话让聂雄终于不在犹豫,接下银子的同时,自己伸手从腰间摘下一块古色古香的木牌,把木牌递给沈昱的同时,又在沈昱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沈昱记住之后,终于挥手告别聂雄。 看着聂雄下了船,接着又消失在岸上的人群之中,杜永悄悄地走了过来,低声道:“沈公子刚刚不应该放走聂雄的,要知道襄阳城开出的花红可是两万两白银。”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沈昱扭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我现在的身份就是一普通的商人,买粮才是我的主项,至于其它的我根本就没有考虑过。” 顿了顿,沈昱接着吩咐道:“既然船已经靠岸,麻烦杜校尉让手下抓紧休息,吃饱喝足之后,明天有可能还要出发呢。” 杜永讨了个没趣,讪讪地退了下来,沈昱刚想回舱休息,陆炳又跟了过来,好奇地问道:“昱哥儿,刚刚那水贼跟你说什么了?” “他能跟我说什么。”沈昱把那块木牌在他面前晃了一下,笑道:“说是这个是他家祖上传来的,能够起到辟邪的效果,把这个送给我了。” “真的假的?”陆炳好奇地接过木牌,翻来覆去地打量一番,失望地撇了撇嘴:“不就是一块破木牌吗,根本就不值钱,昱哥儿你上当了。” “上当就上当吧。”沈昱笑着把木牌接了过来,却是小心地塞到怀里面,冲着陆炳说道:“炳弟早点休息,明天一早我领你去宜城逛一逛。” 一听有机会入城,年少的陆炳自然是十分高兴,草草地吃过晚饭后,便回到船舱中休息,一觉醒来,外面的天已经是蒙蒙亮。 揉了揉惺忪的双眼,陆炳刚一出船舱,刚好遇到沈昱也穿着整齐地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窦寇,三个人下了船之后,沿着码头慢慢朝着城中走了去。 俗话说得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宜城靠近汉水,自然少不了借汉水之利,码头便是城中最为繁华的地方,天刚亮,码头的人便已经多了起来,准备打鱼的渔民,等活的力巴,还有准备将货物运往其它地方的商人,更多的却是这里的小吃,沿着一条街延伸了出去,一股香气扑鼻而来。 陆炳的眼睛一下就觉得不够用了。 虽说安陆也有这种早点街,可是家中老父一向严格,不许自己去吃,所以陆炳根本没有机会,好不容易从父亲的魔掌中逃了出来,自己自然不会轻易地放过机会,一路上不停地问沈昱这些都是什么吃的,搞得沈昱以为他是第一天穿越过来的。 闻着肉香,陆炳再也走不动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案板上一大块羊肉,口水都快要流了下来。 沈昱看了看四周,也觉得这么冷的天,吃上一碗羊肉面,应该是不错的选择,招呼着两个人坐了下来,等羊肉面一端上来,陆炳便迫不及待地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掌柜的,我想问你件事。”沈昱一伸手,掏了几枚大钱放到了掌柜的手中,接着问道:“你这宜城最大的米行叫什么名?在哪里?” 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大钱,掌柜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不好意思,笑眯眯地回道:“回这位公子,我们这最大的米行当然是兴盛行莫属,顺着这条街往前走,等到了正街时往左拐,再走不一会就能看到了,米行的牌子很大,很容易看到的。” “哦,多谢掌柜的。” 记往了米行的名字,沈昱低头开始吃起面来,倒是那掌柜觉得白拿沈昱钱有些不好意思,又端了盘小菜过来。 一碗羊肉面下肚,整个身子都开始变得热乎乎的,三个人沿着掌柜指的方向向前走去,拐了个弯又走了一会,果然见到街边有一座挺大的米行,兴盛行的牌匾在阳光的映照下闪闪发光。 沈昱没忙着进到里面,目光先是看了一眼门口挂着的水牌,看到此处糙米居然才卖四百文的时候,自己眉头微微一皱,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痛,要不是晁家在安陆胡乱来,安陆的粮价也未必会涨到天上去。 大概是站在门口的时间有些长,里面的伙计终于迎了出来,先是打量了一下三人,然后笑眯眯地问道:“三位公子可是来买米的?快点里面请,我们兴盛行什么米都有。” “是吗?”沈昱微微一笑,跟着伙计进到了米行中。 还真别说,这兴盛行之大,远超沈昱的想像,甚至跟昱家的米行都有些不相上下,自己前前后后走了一番,身边的伙计得意道:“怎么样,公子打算买什么米呀?” “你这有多少糙米?”沈昱停住时回头问了一声。 伙计顿时一愣,别人来买米都是直接说买什么,买多少,这位公子还真有意思,居然问兴盛行还有多少米。 想着给他一个难忘的教训,伙计微微一笑,自豪道:“怎么着也有几十万石吧,公子打算要多少?” “我全要了。” 第207章 就是不卖给你们 “全……全要了?” 伙计整个人都傻掉了,会不会是自己听错了?还是说一大早上便有人跑来跟自己说笑话?那可是几十万石的粮食,算起来几万两白银,他们能一下就全都买下来? 沈昱微微的一笑,淡淡的说道:“这么大笔生意,你怕是做不了,去把你家掌柜给我叫来,让他跟我谈。” 伙计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没听错,这位小爷还真的是做大买卖的,连忙把三个人让到后院休息,自己飞一般地去找米行里的掌柜去了。 三个人刚坐下没多久,一个老翁便在伙计的陪伴下匆匆地走了进来,进屋先是打量了一下三人,老翁径直来到沈昱面前,笑道:“刚刚就是这位公子想要把鄙号的糙米全都买下?” 沈昱笑着点了点头:“正是,掌柜的手里有多少米,先给个数听听。” “其实也不太多,三十多万石还是有的。”老翁的口气中透着一股子骄傲,的确,一个米行能一下拿出这么多米,应该足够他自豪的了。 “三十万,倒也不是很多。” 老翁本以为这个数字会吓到沈昱,谁料人家似乎根本没放在眼里,正纳闷时,只见沈昱抬起头来,淡淡道:“这样吧,我出个价格,老丈若是能同意,你这里所有的糙米我全都要了。” “真的?” “当然真的。” 沈昱说完,伸出两根手指,接着又变成一个巴掌。 老翁看得明白,他这意思是说两百五十文一石。 自己摇了摇头,伸出了三根手指,缩回去之后,又加了三根。 三百三十文,差距倒不是很多。 粮行的后院一下安静了下来,两个人就这么用手指比划来比划去的,等到两个人的脸上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时,这也代表两个人的买卖已经达成了。 一下卖出这么多粮食,这可是兴盛行百年不遇的大买卖,身为兴盛行的掌柜丁钱自然十分高兴,慢悠悠地坐了下来,好奇地问道:“公子一下买这么多粮食,是打算往哪里运?我们兴盛行也有现成的马队,若是离得近,价格还可以便宜些。” 沈昱笑着摇了摇头:“这倒不用,我是带船来的,掌柜只需要把粮食送到码头就可以,不过三十万石太多了些,我要分批运走才行。” 分批运这倒没什么,毕竟这么多粮食一次运走的确有些困难,可是当丁钱听到沈昱是坐船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突然愣了一下,瞧了瞧沈昱突然问道:“沈公子可是安陆人?” 沈昱一愣,接着便点了点头,好奇道:“老丈是怎么认出来的?” 一听沈昱真的是安陆人,丁钱脸上的表情一下变得难看起来,无奈地叹了口气,慢慢站了起来,冲着沈昱摆了摆手道:“公子早说你来自安陆不就得了,让老夫空欢喜一场。” 沈昱一听,他这是话里有话呀,沈昱不解地起身问道:“掌柜的这是何意?难道就因为我是安陆人,所以就不卖我粮吗?” “对。”丁钱也没有隐瞒的意思,点了点头道:“不是我不想卖给你们粮食,实在是到安陆的粮食都已经被晁家花大价钱给包下来了,谁家要是敢卖粮到安陆,是要赔一大笔钱的。” 晁家,又是晁家。 沈昱恨得牙直痒痒,沉声问道:“敢问晁家花多少钱包的粮食?” “不多,这个数。”丁钱冲着沈昱比划了一下六字,沈昱这才明白过来晁家的野心有多大,为了不让救命的粮食进到安陆,他们居然花两倍的价格买下粮食,怪不得没有人会卖粮食给自己,敢情这家这赚的才是大头。 看到沈昱脸上露出那一丝愤慨,丁钱拍了拍他的肩膀劝道:“公子也不必生气,做生意吗,有赔有赚这都是正常,谁让你斗不过晁家呢,所以这次就算了,以后有机会的话,咱们再合作。” 接着扭头大喊了一声:“小六子,送客。” “来了。”刚刚带沈昱进来的伙计又跑了过来,看沈昱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买卖肯定没有达成,自己也不敢多问,连忙做了个请的手势:“公子,请吧。” 三个人兴冲冲的来,却气乎乎的离开,到了外面之后,沈昱看到没人注意,伸手把小六子拉到一旁,偷偷地塞了块碎银子,低声问道:“我问你,宜城可还有别的米行?” “当然有。”看在银子的份上,小六子倒也没有隐瞒的意思,把城中其它两个米行的位置跟沈昱说了一遍,连忙拿着银子跑掉了。 问清楚之后,沈昱不甘心地带着两个人又去了其它的米行,只是让人万万没有想到,他遇到的情况居然跟兴盛行一样,一听说他来自安陆,直接便派人把他送了出去,根本连谈的意思都没有。 三个人疲惫地坐在台阶上,望着远处的汉江,沈昱真的是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宜城是这样,襄阳也未必会好到哪里去,晁家已经把粮食收购的价格抬到了六百文,就是说哪怕自己也能买到这个价格的粮食,回到安陆时,也差不多要卖到八百文以上才能保本。 八百文,这已经突破了自己价格的底线,这又该如何是好? 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到解决的好办法,等到三个人重新回到船上的时候,杜永迎了上来,看沈昱脸上的表情就知道肯定没有好消息,只能安慰道:“沈公子莫要灰心,襄阳乃是大城,多了没有,匀出几十万石粮食还是有可能的,要是实在不行的话,我去问问军中的兄弟,总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沈昱一听,这倒也是个好办法,心情终于稍稍好了些,等到大家吃过午饭,战船总算是驶离了4船倒是很容易便靠上了襄阳的码头,一靠岸,沈昱只带了陆炳下了船,比起买粮的事情,自己还有其它一件事,那就是奉了王妃之命,拜访一下襄阳知府宋迁,看看他能不能帮上些什么忙。 第208章 人老奸来马老滑 虽说襄阳并不归安陆管,但沈昱毕竟是代表兴王到此,宋迁多少还是得给沈昱一些面子。 把他让到后衙之后,这位襄阳府的父母官便笑眯眯地打听起兴王的身体来。 “最近有些传言,说是兴王的身体有恙……可有此事?” 沈昱有些不明白,这位宋知府为何一上来就问起兴王的身体,自己微微一愣,接着便笑道:“前两个月兴王的确得了些病,不过王妃已经求来京师的四位御医,我出发的时候,王爷的身体已经好多了。” “哦,那就好,那就好。”宋迁点了点头,可是在沈昱看来,他脸上的表情怎么都有些奇怪。 问候了兴王的身体之后,两个人似乎也没有什么话题可以聊,沈昱想了想,轻声道:“我这次到襄阳,是有点事情想要办,可是这襄阳我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该去找谁,所以第一个先来麻烦宋大人,不知宋大人能否伸手帮一把。” “呵呵。”宋迁笑声有些勉强,轻声道:“沈公子乃是王爷身边的人,我帮你也是应该的,只是有些事非本官力所能及也,还请沈公子千万不要勉强。” “哦?”沈昱一愣,轻声道:“宋大人乃一府之长,居然还有自己处理不了的事情?” “我这知府只不过是看上去光鲜,实际上没有多大权力的。”宋迁把自己形容得极为可怜,这才好奇地问道:“沈公子还没说,到底是什么事想要找我呢。” 有了宋迁先前的铺垫,沈昱心中已经打起了鼓,可是自己都到这里了,也只能硬着头皮,尴尬地笑道:“宋大人也许应该知道,今年安陆大旱,秋收不过往年十之三四,安陆缺少大量的粮食救急,所以王爷派我出来购粮,襄阳离安陆最近,这第一站便选在这里。” “原来如此。”宋迁脸上看不出什么喜悦,微微一点头,也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眯着眼睛倒像是打起了瞌睡。 从他如此这般的表情上,沈昱就知道,这件事肯定没办法在谈下去了,没想到晁家的势力居然恐怖如此,连几百里外的襄阳城都能染指,只可惜自己现在不过是一介平民,不然的话,非把这没用的官给贬了不可。 “宋大人可有良策?”沈昱实在是忍不住了,轻轻开口问道。 打瞌睡的宋迁慢慢抬起头来,浑浊的眼睛眯着看了沈昱一眼,接着苦笑道:“沈公子问的原来是这种事,只是买粮之事乃商家行为,官府也不好干预其中,总不能本官让他们卖多少钱,他们就卖多少吧?” “倒不是这个意思。”沈昱心里已经把这位宋大人给记恨上了,轻声道:“他们卖粮,我们买米,绝对公平,只是有一点,若是对方不肯卖粮时,宋大人能不能帮一把?” “这个……”宋迁又犹豫了,想了想,这才苦笑道:“沈公子真是难为本官了,粮食是人家的,人家不肯卖,本官也是没有办法的。” 说来说去,根本就没有解决的意思。 沈昱心里已经明白过来,恐怕这位宋大人早已经被粮商给买通,今天这粮,怕是也很难买到了。 既然宋大人没有聊下去的意思,沈昱也懒得跟他在这里多费口舌,倒是自己提出告辞的时候,刚刚还睡眼惺松的宋大人一下便站了起来,客客气气地把自己送了出来。 等在外面的陆炳见沈昱出来,连忙迎了上去,看着沈昱脸色不大好,自己小心地问道:“怎么了,难道宋大人不肯帮咱们?” 无奈地点了点头,沈昱一摊手,苦笑道:“人家说了,粮食是商家的,他们想不想卖,都由他们做主,他不好插手。” “呸。”陆炳朝地上吐了一口,冷笑道:“我看这些官就是被人家给买通了,要是他们在安陆,非让锦衣卫查他个底朝天不可。” 沈昱看傻子一样地看着他,既然你也知道这襄阳不比安陆,为何还说这种废话?有这功夫倒不如跟自己出去转转,看看能不能买到些粮食。 这一切,沈昱也学聪明了,随意地问了一家看上去比较大的米行,里面的米居然比宜城还要便宜一些,若是多买的话,只需两百四文便可。 沈昱二话不说,便定了一万石,自己还特意吩咐不用他们送,自己明天便会带马车来运粮。 掌柜的一听居然还有这种好事,哪里能不答应,收了沈昱三百两银票的定钱之后,沈昱拉着陆炳走掉了。 两个人一路走,一路问,就这么一万石两万石的购买,直到天黑的时候,已经买到十二万石的粮食,虽然离自己的目标还差许多,但是这些粮食已经足够能装满这条船,回去应付一个月所需了。 两个人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船上,胡乱地吃了口饭,便倒在地船舱里面,等到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休息了一夜之后,沈昱终于恢复了状态,神采奕奕地整理好衣裳,心里打算着把这些粮装船之后,明天便能赶回到安陆去,总算是能给王爷一个交待。 吃过早餐,沈昱带着窦寇十几个人下了船,直接在码头雇了十辆大车,浩浩荡荡地朝着离得最近的一家米行驶去,等车队在米行门口停下来时,沈昱刚想进店,殊不知米行里的掌柜却主动迎了出来,一扫昨天温和的面容,不甘地扫了沈昱一眼,气乎乎道:“你的米我不卖了,这是你的定钱,还有赔你的钱,拿着走吧。” 咦? 这是什么事? 沈昱一脸茫然地接过银票,原本自己留的定钱是三百两,现在人家居然直接给了自己六百两,他这是为了不想卖自己米,居然多赔了自己三百两。 “掌柜的,你先别走,咱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呀。” 沈昱连忙跑了过去,拦在掌柜的面前。 米行掌柜冷笑道:“能有什么误会了,这钱我也赔你了,难道你还能逼着我卖你不可?” “话不是这么说的,我买米你卖粮,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为何你偏偏不卖了?” 看着沈昱惊讶的表情,那掌柜犹豫了一下,长长叹了口气,幽幽道:“莫说是我家,怕是整个襄阳的米行都不会卖你粮食了。” 第209章 弱肉强食的法则 还真让那掌柜说着了,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沈昱果然是一粒米都没有拿到,反倒是拿了不一笔不小的赔偿,可是自己现在差的不是钱,而是粮食,只有粮食才能救人命。 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船上,沈昱双眼茫然地望着头顶上的天空,自己真的有一种想要放弃的感觉,其实这件事跟自己能有多大的干系?就算米价再贵又能怎么样?难道自己还买不起不成? 还是说,自己吃饱了闲着的,非要挡晁家发财的路? 就在沈昱在胡思乱想的功夫,船下突然有人喊道:“敢问来自安陆的沈昱沈公子可在船上?” “昱哥儿,有人找你。”陆炳忙不迭地补充了一句。 “我听到了。”沈昱应了一声,却根本没有动弹的意思,目光依然望着头顶上的天空,幽幽问道:“问他有什么事。” 陆炳连忙凑到船舷上,冲着下面喊道:“沈公子问你有何事。” “我家谢员外久仰沈公子大名,一直无缘得见,今日听到沈公子就在襄阳,所以打算设宴款待沈公子,望沈公子莫要推辞。” “呵呵,又是老一套。”沈昱撇了撇嘴冷笑了声。 “谁说不是,还差你家一顿饭了?”陆炳同样觉得一阵屈辱,正要告诉他们沈昱不会去的时候,沈昱突然道:“陆炳,问清楚时辰,我去赴宴。” “啊?”陆炳一口气差点卡在嗓子眼,无奈地摇了摇头,把沈昱的话传达了下去。 不用问清时辰,接沈昱的马车已经停在了码头上,沈昱换了一身衣裳之后,只带了陆炳一人,便下了船,上了马车之后,自己立刻感受到这马车的不凡之处。 “炳哥儿可知道这马车的价值?”沈昱仔细地打量了一圈,顿时对这位请客的谢员外大感兴趣。 相比之下,陆炳对这些倒并不是很看重,随意地打量了几眼,便失去了兴趣,不解地问道:“一个马车而已,能有什么好的?” “你注意这车上用的木料,可都是上好的黄花梨木打造而成,这种黄花梨可是最好的木料,每一根都价值连城,在湖广绝对是找不到的。” “这么厉害?”陆炳一听,顿时连了兴趣,自己仔细地摸了摸车厢,却很快便失去了兴趣,掀开车帘望着窗外,自己好奇地问道:“昱哥儿,你说这谢员外找你能有什么事?” “还能是什么。”沈昱冷笑道:“肯定是今天赔了咱们这么多钱有些不甘心,又害怕咱们记恨他,找个机会让咱们理解一下他们的苦衷。” “呸,钱都被他们赚去了,他们能有什么苦衷。”陆炳倒是看得门清。 “是呀,钱都被他们赚去了,哪还会管安陆百姓的死活。” 马车走了很久,终于在一座大园子外面停了下来,刚刚那骑士早已经等在园门,见马车到时连忙上前替沈昱打开车门,刚想把马凳放下,沈昱却直接跳了下来,看了看左右,一付不耐烦地样子冷笑道:“你家员外的谱还真大,我人都到了,他居然都不出来迎接?” 骑士面露一丝尴尬,连忙解释道:“我家员外不知沈公子何时到,所以已经在园中水榭中等候多时,沈公子请随我来。” “水榭?”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很难不让沈昱联想到白莲教,记得月霓裳便是最喜欢水榭的,难道今天这位谢员外是白莲教的人? 不过又一想,沈昱还是觉得是自己多疑了,毕竟他这般大张其鼓地把自己请到这里,若是对自己不利的话,他岂不是也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想到这,沈昱紧绷的神经也变得轻松了些,跟在那人的身后进到园子时,不时地看到有许多漂亮的小丫鬟从中经过,大概这些小丫鬟也没想到员外请的客人居然只是两个少年,其中一个看起来还不到十岁,到是一付凶神恶煞的样子,让人看到时忍不住笑出声来。 “昱哥儿,她们为什么总看我笑?”陆炳有些纳闷,不明白这些人为何总在盯着自己。 “大概是看你长得太帅了吧。” “嗯,我也是这样觉得的。” 两个人的对话引得前面引路人心里一阵发笑,脸上却也不敢有任何的表示,直到将二人带到园中的水榭时,这才停了下来,冲着水榭里面喊道:“员外,沈公子已到。” “哦?”水榭里的声音明显有些意外,接着一个人影便从里面钻了出来,看到沈昱时,连忙迎了上来,连声抱歉道:“真是失礼,谢某没想到沈公子来得这么快,有失远迎,还请沈公子见谅。” 沈昱先是打量了一下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大概四十岁左右,身材不高,面容儒雅,若是不知道的话还以为他更像是个教书的先生。 可越是这种打扮的人,沈昱就却是觉得有些难对付,自己微微一笑,淡淡道:“我的名字谢员外已经知道了,可是谢员外到底是什么人,我还不知道呢。” “呵呵。”听到沈昱责备的话,谢员外不怒反笑,哈哈道:“沈公子不知道我,我却早就知道沈公子的大名,来来来,咱们水榭中详谈。” 说完,谢员外做了个请的动作,只是让他意外的是沈昱根本就没有动弹的意思,目光平静地盯着他的脸,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沈公子看着我做什么?请呀。”谢员外又一次请道。 沈昱不由冷笑一声:“看来谢员外真觉得自己是高人一等了,我问你的问题你到现在还没有回答我,既然这样,咱们之间怕是也没有什么可谈的了,告辞。” 说完,沈昱一甩手,转身便往外走。 那谢员外一下看愣了,大概是没想到沈昱居然这般的果断,愣了一下之后,连忙快步追了上去,连连解释道:“沈公子莫要生气,在下是觉得在外面介绍自己缺乏诚意,你千万不要误会。” “我误不误会又能如何,谢员外财大气粗,又不差这点银子,不过……”沈昱突然顿了顿,声音也变得冷森森的:“你真以为哪里的阿猫阿狗都敢得罪兴王不成?” 第210章 不是不给你机会 “昱哥刚刚的样子果然威猛无比。” 出了谢家,陆炳忍不住冲着沈昱伸出大拇指,接着笑道:“昱哥你是没看到刚刚姓谢的脸色有多难看,我看这次他肯定会朝咱们低头的。” “那八成是你看错了。”出了水榭的沈昱脸上立刻失去了笑容,幽幽地叹了口气道:“算了吧,这姓谢的既然敢明目张胆地跟咱们见面,这粮食怕已经是买不到了。” “可是……”陆炳惊讶道:“可是刚刚昱哥提到兴王时,他明明已经害怕了呀。” “你怎么还不明白?”沈昱干脆停下来,苦笑地指点道:“兴王只是一个王爷,说白了他的话只在他的封地有用,也就是说出了安陆,别人听不听他的话,那全靠自己的心情,碰到胆小的,一听是王爷开口,那自然什么事都依着咱们,可是要碰到像姓谢的这种人,你别说是把王爷搬出来,就是把万岁爷搬来,人家都未必会听你的话。” 年幼的陆炳先前哪里懂得这些,听到沈昱讲了这么多,自己这才懵懂地点了点头,回身朝水榭的方向看了一眼,接着呸地吐了一口,恨恨道:“亏我刚刚还把他当成好人,真是瞎了眼。” “现在明白也不晚,只不过……”沈昱顿了顿,苦恼地看了看前后,幽幽地叹道:“从这里到码头那么远,咱们怕是要走到天黑了。” 好在走了一段路之后,终于雇到了马车,就算如此,两个人回到码头时,太阳早已经西沉,看到两个人回来时,窦寇连忙从船上迎了下来,从两个人疲惫的脸上,自己似乎就明白了什么,连问都不敢问,把两个人接到了船上,然后送来了饭菜,安慰道:“昱哥儿你也别想那么多,多吃点,别粮食没搞到,反倒把身体弄垮了。” 听了窦寇的话,沈昱忍不住笑了出来,笑道:“难道我表现得那么明显吗?” 窦寇默默地点了点头。 “好吧,我知道我的表情肯定管理失败了,不过这粮食咱们未必就不能搞到,是他们先不仁,就不能怪我不义。” 陆炳听到时,连忙把脸从饭碗里抬了起来,好奇地问道:“昱哥儿是不是打算硬抢?算我一个。” “抢你个头。”沈昱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手里拿着筷子咬牙切齿道:“这里不比安陆,明抢只能是咱们吃亏,咱们再给他们几天时间,要是还没有什么动静,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有了刚才的教训,陆炳乖乖地没有问为什么,吃过饭早早便回到船舱躺了下来。 这一等,便是三天过去了,沈昱看起来一点也不着急,每天带着陆炳跟窦寇在城里乱转,除了把襄阳的美食尝了个遍之后,正事是一点也没干。 沈昱这般的动作早有人传到了谢岍的耳中,听到沈昱居然再也没有打听粮食一事,而是满大街随意乱逛时,谢岍脸上露出一丝不解,沉声道:“这沈昱年纪不大,做事却是有些张狂,他到了襄阳不去找粮食,为何满街在逛?难道他在等什么人吗?” 身边有人冷哼道:“他一毛头小子罢了,能懂什么,兴王派他出来买粮,真是昏了头了,依我看,这沈昱怕是一粒粮食都带不回去。” 谢岍扭头看了一眼,微微一笑道:“怎么听起来,宋大人是在幸灾乐祸呀,说不定沈昱过几天又求到你门口,你怎么也得整点粮食给他才行呀。” 坐在另一旁倚红偎绿的不是别人,正是襄阳知府宋迁,听到谢岍的话,自己冷笑道:“屁,我堂堂襄阳知府哪有空管他的屁事,买卖买卖,讲究的是你情我愿,难不成人家不愿意卖,我还能硬来不成?” 说这句话的时候,宋迁的目光却一直盯在怀中的女子,那女子被他盯得一阵脸红,娇羞道:“宋大人的话,小女子哪敢不听,你想买,小女子当然卖了。” “哈哈哈!”宋迁得意地狂笑了一声,接着起身搂过女子朝后院走去,刚走了两步,自己又停了下来,犹豫了一下道:“毕竟一点不卖也不好,你找个机会卖他点粮食,剩下的卖他一千文一石,他若再嫌贵,那就怪不得咱们了。” “什么?一千文一石?”陆炳听到这个数字的时候,嘴巴张得大大的,接着冷笑道:“谢员外打的好算盘,要是这个价格,我们干嘛大老远的来襄阳,买晁家的米不就得了?” 战船的甲板上,谢岍负手而立,听到陆炳的嘲讽时,自己只是淡淡一笑,转头看着沈昱笑道:“沈公子觉得如何?” 沈昱的笑容很自然,不紧不慢地摇了摇头:“谢员外难道耳朵有问题吗?我兄弟刚刚已经说了,这个价我为什么大老远的跑这里来?还不如把这钱给晁家赚,多少也能得点人情。” 谢岍本来就没打算卖粮食给沈昱,可是看到沈昱这般轻松的样子时,自己反倒是有些疑惑,好奇道:“既然沈公子在襄阳买不到粮食,为何又一直不肯走?难道公子还有其它门路不成?” “哪来的其它门路。”沈昱笑道:“只是在安陆待得久了,想要体验一下其它地方的风土人情罢了,反正也买不到粮食,不如开心地待上几日,回去也好跟王爷交差,对了,谢员外可是襄阳本地人氏,有什么好玩的地方不妨推荐一二。” 难道沈昱真的破罐子破摔,打算回安陆了? 谢岍心中闪过无数个问号,虽然看上去的确如此,可是自己还是有些不相信,既然沈昱不肯买粮,那自己也懒得再跟他说什么,直接抱拳便下了船。 看着谢岍的马车走远,陆炳恨恨地呸了一口,苦着脸问道:“昱哥儿,接下来怎么办?咱们难道真的空手回去?” “谁说的。”沈昱脸的笑容渐渐消失掉,望着码头上奔忙行走的人群,自己幽幽叹了口气:“我说给他们几天时间,现在时间到了,他们只给我这样一个结果,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昱哥儿有办法了?”陆炳顿时喜道。 沈昱点了点头,接着挥手道:“走,陪我逛街去。” “啊?还逛……” 第211章 找大当家办点事 沈昱盯着眼前这座三层高的楼已经半天了,脚步却始终没有要进去的意思,似乎要一直站在这里到地老天荒。 身边的陆炳终于忍不住了,抬头看了看对面的暖烟阁,又看了看沈昱,眼神不怀好意地盯着他的裆部看了半天,小心地提醒道:“昱哥儿要是想去就进去吧,我一定会保密的。” 望着对面这座青楼,沈昱终于想明白聂雄走时眼神里的笑容,敢情他居然把手都伸到了这里,怪不得官府抓了他这么久都抓不到。 自己侧头看了一眼陆炳,幽幽道:“小孩子,你懂什么,我不是为了这里的人来了,我是为了这里的酒来的,你跟我来。” 说实话,要是让沈昱自己一个人进到这里,他还真的没这个胆子,有了陆炳在多少也有了些依仗,刚一进门,阁内的龟公便迎了上来,这本不是姑娘们接客的时间,本想劝客人等下午再来,可是看到来的居然是两个少年时,顿时愣住了。 这高个的好歹年纪还大些,可是这矮的……能有十岁? “二位客官,你们来得太早了,楼里的姑娘都还没起呢,要不再等几个时辰过来?” 沈昱没说话,一伸手掏出块碎银子来,往那龟公面前一扔,淡淡道:“给我找张桌子,把你们这里最好的酒拿来。” 哟! 龟公随手接过碎银子,脸上的表情顿时微变,没看出来,这两个小客官居然还是豪客,出手居然这般大方,脸上的表情一变,声音立刻提高了八度:“二位客官里面请。” 沈昱大摇大摆地找了个屋子坐了下来,目光好奇地打量着四周,那龟公忙不迭地迎了上来,笑眯眯道:“二位客官想吃点什么?不是我吹牛,咱们这暖烟阁,可是襄阳城里吃得最棒的青楼,什么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那是应有尽有。” “这样吧,你挑热乎的给我俩上四个菜,然后再烫壶酒,另外,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位小小姐?能不能让她过来见一面?” “你找小小姐?”龟奴脸上的表情滞了一下,接着勉笑道:“小小姐这时候应该还没有起来,我去给二位打听打听,要是见不到,二位可别怪我。” “当然不怪。” 龟奴下去了,陆炳这才好奇地凑到沈昱身边,低声问道:“昱哥儿怎么知道这里有位小小姐?莫非……你背着我来过?” 沈昱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低声道:“咱们不是想买米吗?能不能买到米,就看这位小小姐的了。” “你跑青楼来买米?”陆炳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一付看到鬼的表情。 “坐下,等一会人来了,你就知道了。”沈昱伸手把他硬是按了下来。 两个人坐了没多一会,要的菜跟酒便端了上来,两个人也不客气,拿起筷子便大口吃了起来,一边吃陆炳还一边笑道:“我真佩服你,跑到青楼喝酒吃肉买粮的,恐怕这世上就咱们俩吧。” “以前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 沈昱一杯酒下肚,看到龟奴灰头土脸地走了过来,就知道他肯定没把事情办好。 “真对不住二位客官,我家小小姐还没有睡醒呢,要不二位再等等?” 看他的脸色,哪里是没睡醒,分明是被打扰了美梦而骂了他,沈昱笑道:“没关系,再麻烦小哥一回,把这个东西交给你家小小姐,她就懂了。” “这……”接过沈昱递过来的木牌,龟奴脸上还有些纠结,毕竟刚刚都触了小小姐的霉头,要是再试一次不灵的话,自己可就要倒霉了。 似乎看出龟奴的犹豫,沈昱又是一块碎银子扔了过去,笑着安慰道:“你放心,这次小小姐肯定不会骂你的。” 看在银子的份上,龟奴咬牙点了点头:“豁出去了,我再试一次。”说完,拣起银子便跑掉了。 陆炳把这一切全都看在眼里,不解地问道:“刚刚昱哥拿给那个人的是什么东西?” “你不是看到了吗,一个木牌。”沈昱应道。 “我当然知道是木牌,可是这木牌是谁给你的?有什么意义?” 沈昱笑了笑,凑到陆炳耳边,压低了声音说了一个人名:“聂雄。” 按小小姐的脾气,每天不睡到晌午,自己肯定是不会起来的,楼内的人谁都知道自己这个习惯,可是今天却偏偏有人打破了它,居然把自己给喊了起来。 不就是两个小孩子要见自己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气愤之下,小小姐把那龟奴骂得狗血淋头,本以为自己还能再多睡一会,谁料房间又一次被人给敲响了,依旧是刚刚那个声音,小心翼翼道:“小小姐,那两位客官拿了块牌子给你,说你见了就会下去见他们的。” “你给我去死。”小小姐暴躁地吼了一声,接着大声道:“马上给我滚,越远越好,再也不要让我见到你,不然的话非剥了你的皮不可。” 我都说不行了,那人还非得让我来试试。 龟奴暗暗责备着沈昱,连忙转身便跑,谁料刚走几步,身后的门突然开了,披头散发的小小姐出现在门口,面带疑惑地一伸手:“拿来。” “什么?”龟奴一愣。 “还能是什么,当然是那块牌子了。”小小姐眼睛一瞪,吓得那龟奴连忙把牌子递了过去。 只是看了一眼手中的牌子,小小姐的眼睛就直了,接着眨呀眨个不停,脑子里不停地转动着,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接着一摆手,沉声道:“我知道了,你去告诉他们,我马上就到。” 还真好用。 龟奴也是一惊,连忙点头应了一声,刚想下楼,又被小小姐给叫住,吩咐道:“再给他们加两道菜,记住,一定要伺候好他们。” 伺候好? 在青楼里伺候好的含义只有一种,有了小小姐的吩咐,龟奴的腰杆自然硬了起来,不大会的功夫,身边就已经多出七、八个姑娘,每人手中端着一盘菜,就在沈昱惊讶的目光中来到面前,齐齐地行了个礼:“奴家见过二位公子。” 我去,这……这都是误会。 第212章 一言不合就开怼 等到苏小小打扮完,下到大厅的时候,突然觉得大厅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大对劲,七、八个楼内的姑娘成扇形站成一排,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居然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 苏小小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便露出自己招牌般的笑容,银铃般的声音在楼内响了起来:“哟,这是怎么着,你们都站着干嘛?客人来了,为何不……” 说话间,苏小小已经来到近前,当她的视线落到几位姑娘的身上时,自己一下便愣住了,只见每位姑娘的手里全都捧着一锭二两重的小元宝,精致的脸蛋上露出一丝委屈,看到苏小小时,其中一个姑娘娇嗔道:“妈妈你可算来了,你劝劝这二位公子,奴家们收了他的银子,他居然只让奴家们站在这里,不要打扰他吃饭就好。” 呃? 苏小小在襄阳经营青楼这么多年,什么样的客人没有见过?遇到好多嘴上说着不差银子,实际比谁都小气的人,可是还从来没有见过这般大方的人,发了这么多的银子,居然只想来暖烟阁吃口饭? 难道自己在无意中真的忽略了什么吗? 分开众人,苏小小终于见到正在吃饭的两个人,比起年纪小一些的陆炳,正低头吃饭的沈昱一下便吸引到了她的目光,自己先是打量了一番,接着笑道:“这位公子真是好兴致,我这暖烟阁还没来没见过像你这样的客人呢。” “你这不就见到了。”吃饱喝足,沈昱把手中的筷子往桌子上一放,身体靠在椅子上,抬头看了一眼苏小小,眼神中倒是闪过一丝惊讶,没想到这暖烟阁的老鸨,居然是这么漂亮的人物,只不过就是年纪大了些,不知道她跟聂雄之间又是什么关系。 苏小小脸上露出一丝哭笑不得的表情,自己在沈昱对面找个了凳子坐下,随手一招:“这里没你们的事了,都退下吧。” “是。”身后的姑娘们齐齐应了一声,很快便退了下去。 真到身边左右没人时,苏小小脸上的表情一肃,随手把那块牌子拍了到桌子上面,淡淡道:“说吧,你们是怎么拿到这块牌子的?” “我说是有人给的,你信吗?”沈昱不软不硬地将了一军。 “给的?”苏小小冷笑道:“那你信不信,只要我一声令下,你们两个这辈子都别想离开暖烟阁?” “我不信。”沈昱摇了摇头,冲着苏小小一摊双手,做了个鬼脸:“苏大娘要是没做好这辈子流浪天涯的准备,我想你还是该收敛一下你的态度,你要是敢动我们一根寒毛,信不信下一刻你这暖烟阁就得被连根拨起?” “你叫我什么?苏大娘。”苏小小像是一头被激怒的狮子一样,一下便站了起来,目光如电一般射向沈昱,就连身边的陆炳都被吓一跳,似乎没料到一个女人居然会有这么强的气势。 年龄可是苏小小心中最大的痛,自己拼命地想掩盖自己这一缺点,楼内谁不知道永远不能提苏小小的年纪,却没想到居然被沈昱一句话给揭开,在那一刻,苏小小甚至想到自己该怎么教训沈昱一顿,最好拿刀剁成一片一片的,省得看着烦。 “抱歉。”沈昱的反应像是意识到自己的错,可是脸上的笑却怎么也不像有悔过之意,自己淡淡笑道:“其实说起来也没有这么麻烦,我先前跟这个男人打了一架。” “结果呢?” “他输了。”沈昱手一摊,然后道:“所以他就把这个牌子给了我,说是以后再想跟他打架了,就到这里来找你。” “你以为老娘是三岁小孩那么好骗?”苏小小根本不会相信,凭聂雄的功夫,居然会输给这么一个书生气十足的少年。 “哎!”沈昱轻叹了口气,抱怨道:“不说吧,你又一直在问,我说了吧,你又不信,你到底想怎么样?我就想见见那个男人有这么难吗?” 苏小小冷笑道:“别人见也许没这么难,但是你……哼!”很显然,苏小小还在生沈昱刚刚叫自己大娘的气。 “好吧,既然苏姐姐不想合作,那就算了,看来这十几万两银子你们是赚不到了。” 沈昱做说,作势起身要走,可是刚走出一步,一条白花花的大腿便拦到自己面前,苏小小脸上带着一丝浓浓的疑惑盯着沈昱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问道:“把你刚刚最后一句话再重复一遍。” “说得多了,就不值钱了。”沈昱平静地看了苏小小一眼,接着淡淡道:“就凭刚刚你这一句话,我就会少给你一万两。” 真的会有这么多钱吗? 苏小小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那块木牌,还是决定冒一次险,深深地看了一眼沈昱,接着起身便走:“跟我来。” “三叔,但凡有人找我,告诉他们我不在,今天我谁也不见。” 苏小小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浓浓的拒绝味,原本坐在门口的一位龟奴抬头看了几人一眼,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沈昱只是瞄了一眼,就觉得这位三叔也不像是普通人,光是那眼神看着就让人有些害怕,明显是保护苏小小的高手。 “小小姐这里还真是卧虎藏龙呀。”沈昱忍不住跟了一句。 走在前面的苏小小冷笑地回头瞪了他一眼:“怎么,害怕了?不叫我苏大娘了?” “怕?开什么玩笑,我是怕小小姐吃不下这么大的蛋糕。” “呵呵呵。”苏小小发出银铃般的笑容,自信道:“这世上就没有我苏小小不敢赚的钱。” 东拐西拐,苏小小带着两个人带到暖烟阁后院的一间暖阁中,让两个人进来之后,一股热浪顿时扑面而来,沈昱惊讶道:“小小姐这里烧的是什么?怎么会这么暖?” “这是秘密。”苏小小神神秘秘的一笑,让两个人进到屋中坐下,面色一肃,淡淡道:“说吧,到底是什么买卖?” “粮食。”沈昱干脆地摊了牌。 “粮食?”苏小小先是一愣,接着好笑道:“你不是开玩笑吧,得多少粮食才能卖十几万两?” “小小姐有多少粮食,我就买多少粮食,钱,我有得是,就看你能不能搞到粮食了。” 沈昱的话让苏小小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掉,自己重新打量起沈昱,脑子里突然一闪,惊讶道:“莫非……你是安陆府的人?” 第213章 办法你们自己想 “聪明。” 看着苏小小渐渐惊愕的表情,沈昱一下就反应过来,她肯定早就已经得到了消息,或许不是聂雄那方面的,而是来自谢家。 苏小小万万没有想到,昨天自己还以一种看戏的姿态听着最近市面上的消息,今天消息里的人物就已经来到了自己面前,尤其是让自己更加惊讶的是他手里拿着的居然是聂雄的腰牌。 这个该死的,怎么给自己惹了这么大的麻烦? 犹豫了一下,苏小小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差点忘了问,二位公子贵姓?” 从苏小小的脸上,沈昱就能猜到,最近自己的名字肯定早就传遍了整座襄阳府,不过肯定不是什么好名声罢了。 嘴角慢慢勾了起来,沈昱揶揄道:“我不信小小姐没听过我的名字。” “你叫……沈昱?” “正是在下。” 完了,果然是他。 苏小小顿时感觉一阵头痛,这下该怎么办?一边是聂雄,一边又是谢岍,两边都不是自己能得罪的人物,别看沈昱开出的价格足够吸引人,可是这银子拿着实在是烫手。 考虑了半天,苏小小无奈地一摊手,苦笑道:“沈公子真是为难妾身了,妾身是开青楼的,又不是卖粮食的,你要那么多的粮食,我到哪里才能搞到?要不你找别人想想办法?” “小小姐误会了,我这次来其实不是想找你的,我是想见一见聂大当家,他给我留的就是这里,所以只能先麻烦你一下。” “谁都是一样,聂雄他就是一水贼,粮食能够自己吃就不错了,他又去哪里搞这些粮食?” 从苏小小的语气中,沈昱明显感觉到她对聂雄的一丝维护之意,似乎并不想让他掺和到这件事情里面来,只是现在自己实在走头无路,就算他不想,自己也得把他给拉起来。 沈昱脸上突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轻声道:“不知小小姐可曾玩过老虎棒子鸡的游戏?” “嗯?”苏小小顿时一愣,眨了眨眼睛,不解地摇了摇头:“从来没有听说过。” “那我给你解释一下,其实就是这样的,假如我是老虎,他是棒子,你是鸡,他是棒子,能够打死我,而我呢却能吃了你,你呢,又能把棒子给咬坏,这个道理你能听明白吧?” 苏小小稍稍愣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惊讶,喃喃道:“沈公子的意思是?” 沈昱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一字一句道:“我这只老虎虽然打不过棒子,但是吃了你这只鸡还是没有问题的,谢家欺负我,我只好来欺负你们,这回你该听懂了吧?” 听是听懂了,可是苏小小心里的怒火一下便被沈昱的话给点燃,他这是什么意思,你欺负不过谢家,就来欺负自己?天底下哪有这等不公平的事情。 苏小小忍不住冷笑道:“想当老虎?沈公子真以为自己有那么大的本事吗?别忘了,我苏小小能在襄阳待这么久,不是没有自己的靠山的。” “靠山?”沈昱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似的,像是随意般的聊着天:“来到襄阳的第一天,我就去拜访了襄阳的宋知府,他虽然没办法帮我买到粮食,但我要是求别的事情,他肯定不会拒绝我的,小小姐要不要试一试?” “哼,你以为我是吓大的?我还说宋知府是我的靠山呢。”苏小小不服气地冷哼道。 “就算宋迁也是你的靠山,现在一边是你,而另一边却是兴王府,你猜他会选择哪一边?” 沈昱的话像是一柄刀子一般插进了苏小小的腹部,脸上的颜色顿时变得惨白,盯着沈昱看了又看,喃喃道:“你说的是安陆州的兴王府?” “对。”沈昱点了点头,随手把自己身上的腰牌放到了桌子上,这面腰牌还是自己出发时王妃特意给的,目的就是在外面时需要撑腰时用这面腰牌。 不过沈昱还没有停,扭头冲着陆炳点了点头:“把你的也拿出来给小小姐见识见识,毕竟锦衣卫的腰牌不是谁都能见到的。” 锦衣卫? 苏小小本已经惨白的脸上愈发的惨淡,自己都不用仔细看,就知道这两面腰牌绝对不会是假的,自己仰天长叹一声,颓然地坐在椅子上,喃喃道:“你欺负我一个女人家又算什么本事,你要的那些粮食,我真的拿不出来。” 沈昱慢慢站了起来,把两个人的腰牌收了起来,看着苏小小一字一句道:“办法你们自己去想,去偷、去抢、去买,我只要粮食,越多越好,记住,我给你们三天时间,要是还没有消息的话,我就将金蛇寨一把火给烧掉,至于小小姐你嘛……自己猜去吧。” 说完,沈昱冲着陆炳一招手,两个人抬腿便走。 他这一走,苏小小终于从刚刚的震惊中清醒过来,望着两个人的背影,不由苦笑道:“这叫什么世道呀,当鸡就要被人欺负不成?” 出了暖烟阁后,陆炳忍不住朝沈昱伸了个大拇指,夸道:“昱哥儿真的是太威风了,你是没注意到那苏小小都被吓成什么样子了,不过,若是三天她搞不到粮食,咱们真的要平了金蛇寨吗?” 沈昱冷笑道:“你可别小瞧这个女人,说不定她那些表情都是装出来的,人家能在襄阳待这么久,怎么会没有点门路?咱们安稳给她三天时间,要是真没办法,金蛇寨的人肯定早就跑光了,烧了一个寨子也算给宋迁一个升官的机会。” “啊?这都行?”陆炳满脸吃惊的表情,似乎又被沈昱上了一课。 就在两个人回到码头等着苏小小的消息时,苏小小已经换了一身装扮出了暖烟阁,坐着马车饶了大半个襄阳城之后,终于在黄昏时分来到一间大宅前停了下来,自己小心地看了看身后,不见有人跟踪时这才松了口气,也没有开门,直接推门便走了进去。 “我的宝贝,你怎么来了?” 苏小小刚一进宅,门后便伸出一双大手将她给抱住,聂雄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了起来。 第214章 现在的艰难之处 “哼!”苏小小没好气地挣脱出聂雄的怀抱,冷笑道:“你什么时候进的襄阳,怎么也不来找我?要不是有人告诉我,我还不知道你居然偷偷溜回来了。” “有人告诉你?”聂雄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沉声道:“是谁?” 苏小小没好气地白了聂雄一眼,冷笑道:“你自己找的麻烦,你还问我是谁?” 说完,从腰间拿出那块腰牌往聂雄身上一甩,冷笑道:“这个你该记得吧?” 聂雄接过腰牌,只是看了一眼,脸上的表情顿时一变,惊讶道:“怎么,难道沈昱找你去了?” “他不光去找我,而且还给我找了个大麻烦。”苏小小气乎乎地瞪了聂雄一眼,没好气道:“你在襄阳城躲了这么久,难道不知道沈昱现在有多大的麻烦吗?谢家拼了命地想赶他走,你却好,还把腰牌留给他,现在好了,他知道我跟你的关系,非让我替他搞粮食,你说说该怎么办吧。” “搞粮食?”其实聂雄刚到襄阳不久,还真的没听说有关于沈昱的消息,不过见苏小小气成这个样子,想必沈昱一定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自己笑眯眯地搂过苏小小,一边朝屋子走去,一边问道:“说说,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他还能说什么好话,他说他自己是老虎,谢岍是棒子,而我就是鸡,棒子能打老虎,老虎能吃鸡,而鸡就只能去斗棒子了。” “他真这么说的?”如此新奇的比喻也让聂雄觉得挺有意思,仔细这么一分析,倒觉得十分有道理,点了点头道:“我觉得他没有说错,这个沈昱的确是个人才。” 苏小小眼睛一横,一把就朝着聂雄腰间的软肉掐了去,冷笑道:“好呀,既然你觉得他是个人才,那就跟他混去,现在人家给你一个十万两银子的大买卖,你到底接是不接?” “这个……”聂雄也有些犹豫,按理说自己一水贼,不应该跟人家做什么买卖的,可是这笔买卖又的确挺诱人的,想了想,聂雄催促道:“沈昱到底是怎么说的,快点跟我学学。” “很简单,总共只有一句话。”苏小小学着沈昱的语气,冰冷冷地说道:“办法你们自己去想,去偷、去抢、去买,我只要粮食,越多越好,记住,我给你们三天时间。” 接着伸出手指比划道:“三天,他只给咱们三天,到哪里去给他搞粮食去?” 聂雄仔细地想了想,幽幽道:“三天倒也不是不行,就看沈昱有多大的胃口了。” “你疯了?真要跟谢家对着干?”苏小小有些慌,毕竟谢在在襄阳可是一庞然大物,沈昱离得远,又有王府庇护,人家说走就走了,而自己可还要在襄阳混呢。 聂雄仔细想了想,轻声道:“这件事不让谢家知道不就得了?”接着盘算着:“沈昱的那条船最多装个一、两万石也就顶天了,这么些粮食在襄阳买,肯定逃不过谢家的眼睛,可是去乡下嘛,说不定又便宜,量又足,倒是个好去处。” 看着聂雄那张思考的脸,苏小小总感觉有些心惊肉跳,拉着聂雄的手轻声道:“咱们不赚这钱又能如何?沈昱再厉害,又能把你怎么样?” 聂雄抬头看了她一眼,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轻声道:“那是你不知道他的厉害,你以为我为什么会把这腰牌给他?难道真的是想报恩吗?” “这……”苏小小愣了一下,不解道:“那是何意?” “你不懂。”聂雄脸上露出一丝深思的感觉,轻声道:“前些日子我得到了消息,说是有条银船从安陆要到襄阳,所以我打算下手截船。” “难道就是沈昱坐的这一条?”苏小小惊讶道。 点了点头,聂雄轻轻叹道:“过程就不跟你多讲了,反正我们志在必得的计划根本就没瞒得住人家,若不是沈昱肯放手,金蛇寨就不止折了三十多个弟兄,怕是全部都得交代了。” “不会吧,沈昱……真的这么厉害?”苏小小觉得嗓子一阵发紧,那个看起来笑眯眯的少年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本事,可是聂雄的话又不得她不相信。 “他的厉害可不止这些,你知道他船上都带了些什么人吗?” “什么人?”苏小小越发的好奇。 “先是安陆的水师,还有王府里的卫士,最让人害怕的里面还有锦衣卫在,你想想,这些人哪个是好相与的?居然全听沈昱的话,那他有多厉害,你总该能猜到了吧?” 水师跟王府卫士离自己还远,苏小小却亲眼见过锦衣卫的横行霸道,一听沈昱连他们都能支使得动,心跳渐渐开始加快。 聂雄又道:“所以,沈昱得势肯定是早晚的事,我就在想能不能跟他套套近乎,若是让他能欠我一个人情该有多好,这不,机会就来了。” 看到聂雄兴奋的样子,苏小小知道,自己肯定没办法劝聂雄放弃这次机会,他在沈昱与谢家之间,已经选择了前者,可自己该怎么办?暖烟阁不像金蛇寨远在城外,只要谢岍愿意,想怎么收拾就能怎么收拾自己,难道真的为了一个沈昱,而牺牲自己吗? 兴奋中的聂雄得不到苏小小的回应时,自己扭头看了一眼,见她脸上的表情不像是开心的样子,自己好奇地问道:“怎么,难道你不高兴?” “你想我怎么高兴?”苏小小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冷笑道:“你的金蛇寨远在天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谢岍又能奈你何?可是我不同,我的暖烟阁就在襄阳,谢家只要一句话我就没办法再开下去,难道你不会真以为谢家不知道我跟你的关系吧?” 这的确是个大问题。 聂雄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地变淡,考虑了很久之后,低声道:“我知道你难,可是这次生意实在是太大了,沈昱说的十万两绝对不会是假话,咱们只要赚到一半,就够下半辈子吃香喝辣的了,要不,我跟沈昱提,咱们把襄阳的生意卖了,去安陆做生意如何?” 第215章 聂帮主办法多多 自己这摊生意可是经营了十多年,才发展到今天这个规模,你说卖就卖?卖完之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从头再来。 看了一眼聂雄,苏小小冷冷道:“想让我卖了暖烟阁也行,不过你得先答应我一件事。” “莫说是一件,就是一百件我都答应你。” 苏小小幽幽道:“先别忙着答应,想清楚再回答我。” 聂雄终于意识到有些不对劲,面带疑惑地问道:“你到底想让我答应你什么?” “很简单,娶了我,这暖烟阁就是你的,是卖是留全由你定。” 一听让自己娶她的时候,聂雄反倒是退缩了,脸上闪过一丝慌张,轻轻叹道:“小小,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不可能?”苏小小猛地爆发了,瞪大眼睛盯着聂雄,冷笑道:“我就不明白了,我是吃人的老虎不成?嫁你一个水贼,你还委屈了不成?聂雄,你要是不想娶我你早说呀,我还能嫁个好人家,现在你说不想娶,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心里所有的委屈刹那间全都迸发出来,苏小小握着拳头一拳接一拳朝着聂雄砸了过去,可怜聂雄这么大的体格居然连手都不敢还,只能一边忍着,一边劝道:“小小,我不是不想娶你,我是……” 苏小小突然停了下来,目光严肃地盯着聂雄,冷冷道:“说,你是不是寨子里有别的女人了?” “我真的没有。”聂雄委屈道:“我除了你真的没有别的女人,你怎么就不信呢。” “那你为什么不肯娶我?” “我,我是怕委屈了你。”聂雄喃喃道。 “我都不怕委屈了自己,你凭什么怕委屈了我?姓聂的,我最后再问你一句,要么你答应娶我,我把这暖烟阁卖了,你去哪我去哪,这辈子就算吃糠咽菜,老娘也认了,你要是说不娶,那么马上给我滚蛋,再也不要出现在老娘的视线中,你信不信,只要你再出现在襄阳,老娘立刻就去报官?” 聂雄哪里不知道苏小小果断的性格,知道她说得出就能做得出来,自己黑着脸低着头想了半天,终于把头抬了起来,沉声道:“好吧,既然你不怕跟我吃苦,那我就跟你交个实底,这个水贼……我不想干了。” “呃?”苏小小一下愣住了,面带惊愕地盯着聂雄看了好久,突然忍不住吃吃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聂雄被她笑得有些慌,有些窘迫地问了一句。 “我笑什么?”苏小小收敛了笑容,冷笑道:“水贼这么一份有前途的工作你不去做,你想做什么?难不成到我暖烟阁门口当个龟奴?” 知道苏小小是在笑话自己,聂雄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琢磨道:“你想想,当水贼是拎着脑袋的买卖,说不定什么时候被朝廷给抓到,就是砍头的下场,一年到头来出生入死,也攒不下几个钱,直到这次我遇到沈昱……” “他又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听到沈昱这个名字,苏小小下意识地便产生了警惕。 “不用他灌,是我自己想通了。”聂雄长长吐了口气,喃喃道:“水贼看起来整天吃香喝辣的,其实哪有看起来那么好?不说远的,光是前几天拦沈昱的一条船,帮里就死了三十多兄弟,还伤了好几十人,再这么下去,这金蛇寨也坚持不了多久。” 苏小小突然沉默了下来,似乎也在考虑着聂雄的说法,接着便又听聂雄道:“你再看看城里的这些员外,几千、几万两在他们面前根本就不是个事,扔出去连眼皮都不带眨一下,我在想沈昱这次对咱们是个好机会,要是搞得好,说不定也能赚个万两,就算沈昱不肯收留咱们,大不了隐姓埋名去江南,靠着这些钱也能轻松过一辈子。” 大概没想到聂雄一个大老粗居然还有这种细腻的心思,苏小小考虑再三之后,犹豫道:“这沈昱值得信吗?” “当然。”聂雄用力地点了点头,又把他怎么对自己的事情跟苏小小讲了一遍,听过之后,苏小小脸上露出一丝释然,想了想咬牙道:“大不了就拼一把,那谢家也不是什么惹不起的老虎,就算他是老虎,老娘也要在他身上拨几根毛再说。” 两个人一直商量到了后半夜,也没有缠绵的心思,天一亮,两个人便就早早起了床,化过妆之后,苏小小先一步离开,见她平安无事,聂雄也跟着走了出去,三拐两拐到达城门时,刚好城门被推了开,自己一付平静的神色,大摇大摆从这些守城的士兵面前经过,居然连一个认出他的人都没有。 聂雄跑去了乡下,苏小小自然也闲不下来,回到暖烟阁的时候,自己便坐到了昨天沈昱坐过的位置上,考虑了再三之后,随手一招,门口的龟奴便跑了过来:“大娘子有事吩咐?” “还记得昨天来的那两个少年吗?”苏小小淡淡地问了一句。 “记得。”龟奴忙点了点头,毕竟两个人过于显眼,自己怎么能记不住。 “那好,我这有份请帖,你去帮我送过去,告诉他们我后天在阁内请他们喝酒。” 后天喝酒,为何要今天送请贴? 龟奴满脸的疑惑,刚想给苏小小指出其中的问题,可看到苏小小的脸色时,到了嘴边的话立刻咽了回去,连忙点头就往外走,刚走两步又退了回来,尴尬地问道:“娘子,我该到哪里去找他们呀?” “码头有座来自安陆州的战船,你一问就知道了。” 安陆州、战船。 把这两点加起来之后,答案自然呼之欲出,那龟奴惊讶地看着面前的战船,又看了看手中的贴子,小心翼翼地来到船下,冲着上面人一抱拳,大声喊道:“敢问沈昱沈公子可在船上?” 刚好陆炳在舱中待的无聊,听到有人找沈昱的时候,连忙从船舷上探出头来,见到居然是昨天的那个龟奴,自己顿时一愣,他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你怎么来了,是谁让你来找沈昱的?” 见是昨天那矮个的少年,龟奴连忙把手中的请贴一扬,大声道:“我家娘子后天在阁内请二位公子吃酒,二位公子务必赏光。” 第216章 给你指一条明路 还是那间暖阁,只不过这一次苏小小的态度跟以前已经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变化,笑呵呵的样子就像两人之间从来没发生过争执似的。 亲自给沈昱跟陆炳倒了杯酒,苏小小笑眯眯道:“别看姐姐在这暖烟阁经营了十几年,可是姐姐从来都没有给别人倒过酒,为了两位弟弟,姐姐这可是破例了。” 沈昱微微一笑,促狭道:“既然这杯酒这么珍贵,我可不敢喝,还是还给姐姐吧。” “呃?”苏小小顿时一愣,没想到一开场沈昱就这么不给自己面子,似乎注定今天事情不是很顺利。 看苏小小一愣神,沈昱突然哈哈笑了两声,一语双关道:“小小姐怎么这个表情?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罢了,难道你还真信了不成?” 苏小小心里明白,沈昱的话也是在提醒自己,别说什么破不破例这种事,说出来人家根本就不信。 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苏小小讪笑道:“弟弟还真是爱开玩笑,来来来,尝尝这江鱼,这个季节能打到这么大的可不容易。” 沈昱拿起筷子夹了一口,接着就把筷子放下,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轻声道:“小小姐不会真以为我们是为了吃你一口鱼的吧?大家时间都紧,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要的粮食呢?” 听沈昱这么一说,苏小小随手把筷子放下,微微一笑道:“沈公子急什么,粮食嘛……的确有,只是数量却不是很多。” “不是很多,总得有个数吧。” 苏小小伸出一个巴掌,淡淡道:“五万石,这已经是姐姐能收集到最多了。” 五万石? 这个数量虽说不多,但的确已经超出沈昱先前的预计,自己没想到苏小小居然还有这个本事,三天就能搞五万石已经算是很厉害的了。 不过又一想,沈昱似乎猜到了什么,微微一笑,轻声道:“既然都来了,那还躲着藏着干什么,难道聂帮主担心我带你见官不成?” 身边的陆炳愣了一下,正好奇沈昱说的是什么意思,阁中的一面墙却突然诡异地一转,居然形成了一道暗门,接着一个大汉信步而出,哈哈笑道:“沈公子,别来无恙?” “这才分开几天,能有什么恙?聂帮主就不想着我点好?”沈昱似乎早就料到,脸上的表情根本没有任何变化。 聂雄哈哈一笑,来到苏小小身边坐下,接着又道:“沈公子可是有福之人,凡事都能化险为夷,又怎么会有恙,不过说起来,这五万石米我可是跑了三天才给你凑出来的,沈公子打算出什么价?” 抬头看了聂雄一眼,沈昱似乎并不想问他花多少钱买的米,只是淡淡道:“五万石太少了些,聂帮主还得帮我多搞一些才行,到明年秋季,怎么也得一百万石才行。” “一,一百万?”聂雄的声音有些结巴,身体因为兴奋的原因开始感到有些燥热,要知道就算自己赚得再少,一石米也总能赚到一百文,这一百万粮食的话,岂不是有十几万两的利润? 看着聂雄跟苏小小因为惊讶而兴奋的眼神,沈昱心里却是一阵冷笑,跟自己玩这种小把戏,他们还是太嫩了些,想让自己先出价,自己偏偏不上这个当,而自己把这个数字一报出来时,他们自然就会把自己的利润压缩到最低。 因为他们怕,怕别人把这单生意给抢去。 “对,就是一百万石。”沈昱面色平静地看着聂雄,突然笑道:“怎么,聂帮主看不上这笔小买卖?” “不不不。”这要是小买卖,这天下就没有大买卖可以谈了,聂雄想了想,有些头痛道:“这买卖的确是好买卖,只是这粮太多,不太好凑呀。” “这有什么难的。”沈昱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突然幽幽地提示道:“难道聂帮主忘了自己是干什么的了吗?” 这话是什么意思? 聂雄跟苏小小齐齐一愣,相互对视了一眼,到是苏小小率先反应过来,惊讶地看着沈昱,突然变得结巴起来:“沈公子的意思是……抢?” “哎,我可没这么说。”沈昱连忙摆了摆手,把自己撇了个干净,只是他话里的意思却已经被聂雄牢牢记在心上,仔细一想沈昱说的没错,自己是干什么的?自己就水贼呀,趁着洗手之前大捞一笔,这才是自己应该做的事情,至于抢谁的……那就看自己的心情了。 想到这,聂雄哈哈大笑一声,亲手给沈昱满上了一杯酒,笑道:“沈公子的话我聂雄记住了,不过话说回来,咱们今天的粮食可得用现银才行,毕竟我这都是卖面子才搞来的粮食,不能耽误的。” “我有没有银子,聂帮主难道不清楚吗?”沈昱一语双关的笑了笑,接着伸出三根手指道:“三百文一石,五万石我全要了,只不过我的船装不了这么多,麻烦聂帮主找船帮我运到安陆,船费算我的。” “好,就等沈公子这句话。”聂雄默契地没有提粮价的事情,在他看来,其实这只是一个开始,大头还在后面,自己这一次少赚点没什么,以后还有得是机会。 几句话,一笔大买卖就已经商量好,有了米之后,沈昱也总算是松了口气,虽说这米来得有些不地道,可是眼下在所有人都不卖给自己米的情况下,这米已经是救命的粮食,哪还管它的来路如何。 生意谈完了,就该轮到其它的事情了,苏小小瞥了聂雄一眼,聂雄也看了过来,看他的意思哪还有先前的果断,似乎让自己开口。 两个人正用眼神交锋时,沈昱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好奇地问道:“二位若有其它事要忙,我俩就先告辞了。” “没有没有,沈公子别误会。”苏小小笑着比划了一个坐下的动作,脸上露出一丝为难,接着讪笑道:“沈公子,其实是这样的,我跟聂雄两个人打算金盆洗手,不想再做这行当了,想问问你安陆可有什么适合我们的生意,若是有的话,我们能不能去安陆?” “金盆洗手?”沈昱先是一愣,接着便反应过来,应该是怕谢家找他们的麻烦,所以才想离开襄阳。 沈昱犹豫了一下,缓缓点了点头,面带微笑道:“既然二位有心,那我怎么能不帮忙呢,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 第217章 无非是吃穿住行 “青楼这门行当,看似来钱快,可实际上每年的打点并不在少数,再加上楼内明里暗里的损耗,十之也就剩下二、三罢了,再者说,这门行当有损名声,不做也罢。。” 沈昱一开口,便让苏小小吓了一跳,若不是沈昱的年纪摆在这里,自己还以为他也做过这一行当呢,连忙赞同地点了点头:“还是沈公子知道干我们这行的不容易,赚的那点钱大部分都落入了官府的口袋里,我能剩下的就是一个辛苦钱罢了。” 沈昱看着聂雄,轻声道:“其实我从来都没有瞧不起这些山贼水寇,说白了,大家都是穷苦人出身,但凡能活下去,都未必会做一行,而且这行的高风险就不用我说了吧?” 聂雄苦笑道:“沈公子不是也看到了,劫你们的船没劫成,却死了二、三十兄弟,还有那些受了伤的,都得要钱,搞得我现在连水寨都不敢回。” 怪不得聂雄一开始就打算金盆洗手,敢情是手里没银子了,所以才打了离开的念头。 沈昱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轻声道:“既然二位都有离开这里的想法,那我就给你们出个主意,安陆还是算了,晁家跟谢家的关系就在这里摆着呢,要是让谢家知道是你们替我在搞粮食,别说是你们的生意做不成,怕是连性命都难保。” 一听沈昱这话,聂雄顿时一惊,脸上露出一丝担心,轻叹了口气道:“这该如何是好?” 倒是苏小小隐隐听出沈昱话里的意思,没好气地瞪了聂雄一眼,轻声道:“你就不能听沈公子说完?”扭头看着沈昱,轻声道:“沈公子肯定还有其它的门路吧?” 沈昱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道:“虽然我不做生意,但怎么赚钱我还懂得些,我这里有三种赚钱的方法,就是不知道二位打算用哪一种。” “都是哪三种?”苏小小迫不及待地问道。 沈昱伸出一指手指,轻声道:“这第一,是花钱最少的,二位可以到杭州西湖边买间酒楼,既然我敢保你们赚钱,自然有我自己的方法,多的不说,每年三、四千两银子还能赚到的。” 这么一大笔财富在别人看来已经是顶了天的,可是在苏小小跟聂雄看来,份量嘛,还是要差了些。 苏小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轻声道:“那第二种方法呢?” “第二种方法就容易得多,我这里有个制酒的方法,二位到江南随意找个地方便可以酿酒,不过考虑到百姓接受的程度,这个回钱的速度应该不会那么快,但只要打开销路,一年两、三万两不成问题。” 这个买卖钱到是够多,可还是有些风险,苏小小犹豫了一下,轻声道:“那第三种方法呢?” 沈昱脸上的表情变得认真起来,轻声道:“其实这第三点乃是集前两种于大成的方法,人生在世,其实讲究的不是过是‘吃穿住行’四点,二位久居襄阳,不妨把自己当做一个外地人刚刚到此,脑子里想到的最好的客栈是哪里?” “这……”苏小小眨了眨眼睛,却惊讶地发现路边的那些客栈似乎都入不得自己的眼睛,不是太乱了,就是太破了,看了聂雄一眼,聂雄却苦笑道:“我倒觉得现在坐的这间暖阁不错,可惜却找不到。” “怎么样,是不是找不到一间入得二人法眼的客栈?” 苏小小有些看不惯沈昱这种做派,明明是个少年,行事却如此的老派,说话慢慢悠悠的,像极了官场上那些老油条。 想到这,苏小小忍不住揶揄道:“沈公子这作派,倒跟那宋迁有几分相像,凡事只说七分,剩下的那三分,却是分成了好几个部分,以后沈公子若是混官场,必如鱼得水一般。” “呃?”听她这么一说,沈昱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便苦笑道:“小小姐要是不说,我还真没注意到这些事,不过你说的对,少年就应该有少年的志气,那我便把我的想法全盘跟你们说一遍。” 顿了顿,沈昱仔细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语言,轻声道:“其实不止襄阳,放眼天下,能数得上的客栈其实都没有多少,就算京师也是一样,在你们眼中好的客栈无非是楼高、宽敞,至于其它的很容易便忽略掉。” “等等。”苏小小突然打断沈昱的话,不解地问道:“那依沈公子看,好的客栈都应该是什么样子?” “我眼中好的客栈,第一点,就是要给人一种家的归属感。” “家?” “对,就是家。”沈昱继续道:“不知二位是不是经常出门,当你们到了一个城市住在客栈时,往往第一宿都睡不好,为什么?很简单,就是客栈过于单调,一张床,一张桌,除了这些之外,哪还有半点家的感觉。” 听起来好像有些道理,苏小小继续问道:“那怎么才有家的感觉?” “首先,从一进门开始,门口的伙计就要嘘寒问暖,天冷时来的客人第一时间要把暖炉递过去,天热的时候,屋子里断不能少了解暑的清水与手帕,有时间言语的关心,比其它一切来得都简单实在。” 果然没找错人。 苏小小心里隐隐激动起来,迫不及待地追问道:“沈公子快点说,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顿了顿,沈昱沉声道:“我要打造一座集住宿、休闲、酒楼于一体的客栈,这样的客栈从来都没有在这片土地上出现过,它的出现会让所有人感到嫉妒。” 苏小小兴奋地眨了眨眼睛,突然犹豫道:“沈公子,不知我该不该问,要建这么一座客栈,得需要多少银子才行?” 沈昱琢磨了一下,低声道:“怎么着也得十万两起步吧。” “十万两?”苏小小跟聂雄顿时大吃了一惊,就算把两个人全都卖了恐怕也整不出来。 连忙摇了摇头,苏小小苦笑道:“这银子太多,我们哪里拿得出来?” “你们拿不出来,不是还我有吗?”沈昱微微一笑,轻声道:“算我一份如何?” 第218章 来自晁家的责问 在襄阳的码头边停靠了近十天之后,沈昱的船终于准备出发了。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谢岍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这样的结局早就在自己的意料之中,湖广长久以来一直风调雨顺,每年的粮食多到吃不完,都要转走很大一部分出去,这也使得湖广粮贱,自己根本就没办法在粮食上赚到大钱,而这次安陆州的旱灾终于给了自己一次机会,放着这么一大块肥肉不咬,自己都对不起自家的列祖列宗。 现在沈昱跑到襄阳筹粮这么久,却连一粒米都没运回去,可以想像他回去之后,安陆州的粮价定会应声而涨,只是可惜了,大头全都让晁家给赚了去,自己总该想个办法,从晁横的手里再抢下点来。 战船慢慢起锚,顺着汉江朝下游飘去,刚走不远,陆炳便匆匆跑了过来,笑道:“哥哥果然没猜错,后面果然有船跟上来了。” 沈昱脸上露出一丝嘲弄,冷笑道:“他愿意跟就让他跟着,不用去管他,到时候他们就会滚回去告诉他们主子消息了。” “呵呵。”陆炳笑道:“恐怕这帮傻子还不知道,哥哥早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把粮食运回了安陆,只是有件事我还不太明白。” “你是说咱们为什么雇了这么多船的事?”沈昱似乎早就料到陆炳有些一问,笑着让他坐了下来,慢悠悠道:“实话实说,咱们这些买的粮食还是太少了些,安陆州这么多人口,五万石最多坚持半个月左右就会消耗一空,到时候若是没有新米进入,咱们又得陷入饥荒,所以我打算演一场戏给晁家看。” “戏?”陆炳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睛,试探道:“哥哥说的是那些空船?” “对,也不对。”沈昱微微一笑,轻声道:“其实这些船上都有粮食,只不过重量不同而已,先前的那几条都是满船,目的是做给晁家人看的,而后面的那些大部分都是空船,反正有银子可以拿,管那么多干嘛。” 陆炳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目光朝外看了一眼,离家已经半月有余,自己还真是有点想家了。 时间已经近十一月,沈昱依然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倒是听说百姓米行的米又开始限售,想必那十万石米已经卖得差不多了吧。 晁横依旧在自己的那间暖屋中,身上盖着厚厚的毯子在打着盹,生意上的事已经不需要自己再去操心,虽说晁祯他斗不过沈昱,但按部就班这种事,他却做得十分好,眼下晁家的米虽然卖得贵,但因为百姓米行的米供应不足的缘故,自家的米也开始出货,虽说少了些,但其中的利润却是百姓米行的好几倍。 至于沈昱,晁横根本不相信他能搞到粮食回来,毕竟周围这些大粮商早就已经串通好,都在等着吃安陆州的红利,谁又那么傻到会破坏大家之间的默契。 就在晁横昏昏欲睡时,院子里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听到有人轻轻敲了敲门,低声道:“爹,你可睡了?” “是祯儿?有什么事,进来说吧。” 门开了,晁祯急忙从外面走了进来,这一次他连忙把门给关好,又站在门口待了会,直到身上的冷意变淡,这才来到晁横的身边,面带焦色地轻声道:“沈昱回来了。” “什么?”晁横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眼睛一下便睁了开,看了一眼晁祯,沉声问道:“他可买来粮食了?” “他是自己一条船回来的,而且船上并没有粮食,不过……” “不过什么?吞吞吐吐的好不痛快。”晁横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晁祯连忙道:“不过听说,沈昱下船时,已经让人空出一大片的码头来,说是粮船马上就到。” “什么?”晁横整个人一下便愣住了,面带惊愕地问道:“他真的是这么说的?” 晁祯苦笑道:“孩儿也是听码头上的人说的,也拿不准他的话到底是真是假,那沈昱一回来便钻进了兴王府,想问都没有机会问。” “真是蠢货。”晁横忍不住骂了一句,低声道:“从他那里问不出来,你不会去问他带着的那些人?王府的卫士问不出来,锦衣卫不敢问,你不会找卫所那帮穷鬼?给几十个大钱,连他祖上干什么的都会倒出来。” 晁祯顿时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连忙道:“孩儿知道了,这就去打听。” 晁祯匆匆地跑掉了,晁横却是困意全消,满脑子都是晁祯刚刚说的那些话,沈昱真的从襄阳搞到粮食了?难道谢家人坏了规矩,真的卖了粮食给他?如果真的这样,自己倒要找谢岍讨个说法才行。 一个人独自在屋子里想了好久,终于等到晁祯的身影,一进屋,晁祯便兴奋道:“爹,我打听到了,沈昱这一路根本就没有买到粮,襄阳根本就没有人卖他粮食,他在襄阳白等了十天,结果地是灰溜溜地跑回来的。” 晁横隐隐松了口气,不过又一想,还是有些担心,疑惑道:“沈昱明明没买到粮,为何还要说那样的话?他就不怕明天露馅吗?” “谁知道,他那肚子里花花肠子太多,说不定放出消息就是为了骗咱们的。” “嗯。”晁横缓缓点了点头,轻声道:“不是没这个可能,沈昱这是故意放出的风声,然后逼着我降价,哼,这么天真的计策怎么能骗得过我。” 说完,晁横吩咐道:“明天把米行的粮价再提高两百文,我倒要看看沈昱到哪里找来的粮食。” 沈昱带回粮食的消息如风一般传遍了安陆州,已经饱受无粮之苦的安陆人似乎松了口气,盼着百姓米行的米能够再便宜一些。 第二天一早,码头上便聚集了许多看热闹的百姓,一个个翘首望着汉江的上游,等着沈昱说的粮船到来,只是从早上一直等到中午,也始终没有看到有船驶来,人群渐渐开始变得不耐烦起来,已经有人开始怀疑沈昱是不是在骗人,一时间说什么风凉话的都有。 就在刚到午时的时候,从远处却突然驶来一支人马,有眼尖地看到队伍打头的人,立刻大声喊道:“大家快看,是沈昱。” 第219章 全安陆都在庆祝 来的人中,不光只有沈昱,他身边的则是兴王世子朱厚熜,身后跟着的是他的伴读黄锦,再往后还有陆炳等数十人之多。 一行人骑马来到码头时停了下来,沈昱刚刚从马上翻身下来,便听有人大声喊道:“沈公子,今天可有粮食到安陆呀?” 沈昱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冲着四方招了招手,大声道:“大家都在这里等这么久了,为的就是想要一个结果,我沈昱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人,说出话来大家未必会信,不如把这个问题交给我们的世子,由他来回答大家如何?” 哟,没想到站在沈昱边上的那位,居然是兴王世子,这可是皇亲国戚呀,这下大家也算是开了眼界,纷纷掂起脚尖朝朱厚熜看去。 来时,朱厚熜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场戏,自己心里其实也做好了准备,见这么多的目光朝自己看来,自己微微一笑,朗声道:“安陆州的百姓们,我乃兴王世子朱厚熜,此次来到码头,也是奉了我父王之命,前来接粮,众所周之,安陆今年受了旱灾,粮食大幅减产,本应是大家同仇敌忾,共渡难关之时,可偏偏却有那么一部分人囤积粮食,高价售卖,他们吸的是百姓的血,吃的是百姓的肉,这种情况绝不是我愿意看到的,所以此次沈昱不远千里四处筹粮,终于筹到大批粮食,足以让全城的百姓一起渡过难关。” 一听有了粮食,四周众人顿时欢呼雷动,不用说,大家也知道谁才是那么一小部分人,不过知道安陆有了粮,众人心里就有了底,倒是有大胆的问道:“敢问殿下,这粮食是有了,可是打算卖几钱呀,不会像天杀的晁家那样,三千文一石吧?” “哪还是三千文,今天已经涨到三千两百文了。”另一旁边有人接话道。 光是听到这个价格就让无数人咂舌,所有的目光全都集中在朱厚熜的身上,倒要听听从他的口中能够得到什么价格。 朱厚熜微微一笑,冷笑道:“湖广自古从不缺粮,不过是因为一次旱灾而已,却让那些奸诈小人看到了捡便宜的机会,他们敢卖三千两百文就让他卖去,我倒要看看谁会买他们家的粮食,从今天开始百姓米行的米一率降到六百文一石,另外购米人的年纪限制降到四十岁。” 六百文? 人群中的晁横脸立刻变成了猪肝色,自己不敢指责朱厚熜,只好把矛头指向了沈昱,盘算着沈昱的粮到底是不是在骗自己,他若没有骗自己的话,粮食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爹,这里天冷,要不你还是先回去吧。”晁祯心里也不是滋味,人群中不时传来骂晁家的声音,让自己心里也是愈发的难受,这种话自己一个人听就够了,没必要让晁横也在这里跟着听。 晁横缓缓摇了摇头,轻声道:“算了,都等这么久了,也不差这一会,要是沈昱真的搞来了粮食……” 剩下的话晁横没说,但晁祯却清楚,晁家可是跟四周的大粮商签下了百万石粮食的契约,为了控制安陆不会有其它家的粮食,这些粮都是自己花了六百文一石的高价买来的,不买吧,毁约可是要赔一大笔钱的,可是买吧,沈昱的粮食才卖六百文,自己又能卖多少? 无论如何,只要沈昱的粮食是真,晁家都是一个必死的结局。 似乎意识到了这一点,晁祯也不在去劝,只是默默地给晁横换了一个手炉,同大家伙一样,朝汉水的上游望去,期盼着千万不要有船出现。 可是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不大会的功夫,一只船队便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中,看着船队离安陆越来越近,晁祯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难看,脸上分不清是冷还是心慌,变得越发的惨白,直到十几条船依次靠到码头后,自己一个踉跄,差一点摔倒在地上,还多亏晁横手快扶了一把,这才没有当众出丑。 “爹,我……”晁祯有些尴尬地想解释一声,晁横却缓缓摇了摇头,朝码头的船指了指,低声道:“去看看,这些船上装的可都是粮食?一共有多少石。” 晁祯瞬间便清醒过来,点了点头,连忙跑了过去,自己找了一个位置高点的地方,仔细地盯着下面的船,看着码头上的力巴从船上背出一袋一袋的粮食,一点一点地记着。 其实晁祯真的没有这个必要,因为粮食运出了船仓之后,并没有马上运走,而是被留在码头一边的空地上,整整齐齐地堆在一起,渐渐的形成一座小山。 沈昱跟朱厚熜对视了一眼,彼此都看到对方眼中的诡笑,其实这也是沈昱想的计策,摆在这里的目的就是让晁家人看看,自己不光有米,而且还有很多。 一直搬到太阳西沉,十几条船的粮食总算是给搬空,眼看着太阳西沉,百姓们开始渐渐散去,只是这运粮的大军却没有停止的意思,开始用着马车一车车地朝王府的粮仓运了去。 看了这么久,晁祯也有些累了,自己慢慢地站了起来,脸上露出一丝担忧,连忙朝晁横这边跑了过来,见到晁横时,自己连忙道:“数清了,一共十五条船,每条船差不多两千石粮食,一共有三万石。” “这么多呀。”晁横脸上分不出是哭还是笑,深深地看了一眼运粮的队伍,却连一句话都欠奉,随手摆了摆:“回府吧。” 不同于往日,今天的晁府上上下下却是一片哀鸿,谁都知道沈昱搞来粮食的消息,这对晁家绝对是一个重大的打击,现在不是看晁家能不能赚钱的时候了,而是计算着要赔多少,会不会连晁家都给赔进去。 还是那间暖阁,晁家的几个儿子全都聚在一起,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凝重,晁祥看了看几位哥哥,又看了看父亲,忍不住咬牙道:“爹,姓沈的这是把咱们往死里逼,要我说,干脆找人杀了他算了。” “傻孩子,你以为王府的人能没有防备?”晁横无奈地笑了笑,幽幽道:“恐怕人家早就准备好了,只要你一动手,整个晁家就全都是人家的了。” “那该怎么办?”晁祥无奈地一摊手。 “各退一步。” 第220章 一船接一船的来 三万石的粮食并不能对晁家造成多大的影响,问题是在于后续还有没有更多的粮食运进来,昨晚码头上灯火通明,一袋袋的粮食被装上了马车,直接运到了王府的粮仓中。 而突然而至的一条消息顿时让晁家顿时陷入到了紧张中。 在今天,还有三万石的粮食会运到安陆州。 这么一来,晁横顿时感到身上的压力巨大,早已经不像先前那般沉稳,开始不断地派人出去打听消息,甚至连王府的粮仓都派人问过,得到的消息却是粮仓已经做好了准备,听说最近会有近二十万石的粮食运进仓中。 二十万石? 晁横顿时感觉身上像是压了一块巨石般,让自己很难喘得过气来,可以想像,安陆州有了这笔粮食之后,恐慌的场面将不复存在,到时候自己建立的庞大联盟将很快被瓦解掉,那些狡猾的粮商犹如偷腥的猫一般,将很快赶来安陆,把他们手中的粮食以更低的价格卖给沈昱。 到时候的晁家,只能沦为所有人的笑话。 自己到底该怎么办才好?怎么才能挽救晁家?难道除了降价之外就没有其它的办法吗? 可是降价对晁横来说,也是稳赔不赚的买卖,沈昱的粮食才卖六百文一石,自己该卖多少?六百已经是自己买米的价格,加上其它的费用,妥妥地超过这个数字,也就是说,自己按这个价卖一石就会亏掉几十文。 但要是不卖呢?自己可跟那些人签了一百万石的契约,要是卖不出这些粮食的话,怕是大半个晁家都得赔给他们。 不知何时,暖阁中的炭火慢慢地熄灭掉,屋子里的温度迅速地降到了冰点,以往这时候,晁横早就暴跳如雷了,可是今天的自己却连抱怨的想法都没有,满脑子都是该怎么保住晁家。 眼下唯一的想法就是看沈昱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如果真的想要晁家的命,那只要自己一降价,他就会降到更低,如果他只是想稳定安陆州的物价……那晁家也不是没有办法,几万贯钱自己还是赔得起的。 不过,在自己投降之前,自己还要确定一件事,沈昱到底搞到多少粮食。 还是那个码头,还是那个时间,当粮船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中,晁横脸上的表情多少有些木然,自己最不想见到的一幕还是出现了,码头上的沈昱笑得很开心,正跟身边的朱厚熜聊着什么,而码头上的力巴将一袋接着一袋的粮食从船上运下来,再次码成一座小山。 “唉!”晁横面露一丝痛苦之色,这些粮食就是压倒自己最后的一根稻草,犹豫了一下,自己轻声吩咐道:“祯儿。” “爹,你叫我?”晁祯连忙凑了过来,低声地问道。 晁横点了点头,轻声道:“你去沈家一趟,告诉沈昱我想见他一面,问他什么时候有时间。” “爹要见沈昱,还问他有没有时间?”晁祯忿忿不平地抱怨了一声,以前的晁家人在安陆是多么的威风,怎么突然就落到这个田地了呢? 晁横苦笑道:“把姿态放低些,或许沈昱还能留咱们一条性命,要是惹急了他,只要把粮价再往下调一百文,咱们可就要损失十万两,所以还是谦卑一些的好。” 心中虽然不忿,但晁祯也知道晁横说的话没有错,应了一声之后,连忙朝沈家跑了过去,到半路时,自己还特意买了些礼物,虽然不值几个钱,但总算是自己一番心意。 对于沈家的位置,晁家人实在是熟得不能再熟了,晁祯坐着马车来到沈家门前时,刚好沈鹤要出门,看到又是晁家人上门,沈鹤顿时没好气地瞪了一眼,一扭头,直接回到院子里,居然随手还把门给关上了。 晁祯心中一阵苦笑,当初晁祥也不知道哪跟筋不对,非说这沈家好欺负,这下好了,为了三万两的粮食,却差点把晁家都给搭进去,他惹的事情,居然还要自己来替他擦屁股。 脑子里劝了自己几遍,自己这样做都是为了晁家,晁祯这才上前,轻轻的敲了敲门,恭恭敬敬道:“麻烦沈公子开下门,我有句话,说完便走。” 沈鹤在里面冷笑道:“千万别叫我沈公子,上次晁祥这样叫我时,我哥哥可是赔了足足三万两,这个称号我可担不起。” 得,这明显是在找后帐。 晁祯连忙笑道:“沈小弟千万别生气,晁祥做的事其实我们都不知道,等知道的时候也已经晚了,改天我让他来给你道歉如何?” “道歉?”沈鹤冷笑道:“可以呀,不过让他先把那三万两银子还回来再说。” “这……”晁祯露出一丝尴尬的表情,连忙道:“三万两银子的事可以商量,可是今天这件事却是十万火急的,能不能麻烦沈小弟带句话给你大哥,就说我父亲想约他单独见个面,不知他可否有空闲?” 沈鹤在里面直接拒绝道:“不用问我,我替我大哥回答你,他现在一点空都没有,这都回来两天了,我连人影都没有见到呢,哪有功夫见你们?” 晁祯顿时一愣,连忙又道:“沈小弟就不能去王府把消息带给你大哥吗?” “不能。”沈鹤本来就是打算去王府练琴的,可是听晁祯这么一说,自己顿时生硬地拒绝掉。 偏偏在这时,听到外面声音的沈氏从里面走了出来,看到沈鹤隔着大门与人说话,自己连忙好奇地问道:“鹤儿,你这是干什么呢?是谁在外面?” “娘,你听错了,外面没有人。”沈鹤一看到沈氏,生怕出什么不对,连忙把她往屋子里推。 外面的晁祯听到时,连忙大声喊道:“沈大娘,我是晁家的晁祯,我父亲有件事想找沈昱商量一下,能否转告他一声。” 自从上次收了晁横的金首饰,却没办成事之后,沈氏总觉得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听到是晁横要找沈昱,自己觉得这应该是还人情的最好时候,连忙瞪了沈鹤一眼,连声催促道:“你不要去王府练琴的吗?现在就去,另外把晁家的事告诉你哥一声,其余的事你就别管了。” “好吧。”沈鹤无奈,只好点了点头。 第221章 沈公子高抬贵手 等沈鹤磨磨蹭蹭来到王府见到沈昱时,沈昱也刚好从外面回来,身上棉衣还没有褪去,便被永淳抓个正着,说什么也要让他给她做扬州炒饭,说是王府的大厨做的没有他做的好吃。 扬州炒饭? 这又是什么东西? 沈鹤还从未听大哥说过有这种食物,正想上前打听这扬州炒饭为何物时,后门的门帘突然被人挑了起来,一位宫装少女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永淳正磨沈昱给她炒饭时,永福的脸顿时一板,沉声道:“永淳,难道你忘了你哥哥的吩咐,还敢让沈昱给你做饭,你就不怕他会生你的气吗?” “生就生,我又不怕他。”别看永淳嘴上十分硬气,却也乖乖地回到座位上坐了下来,嘟着嘴巴生着闷气,无意中看到沈鹤时,自己立刻大声喊道:“沈鹤,你还不快点过来。” “哦。”沈鹤吓了一跳,连话都没来得及跟沈昱说,连忙坐到了永淳的身边。 看到沈鹤听话的样子,永福也是一付无奈的表情,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又看着沈昱叮嘱道:“记住,不要再给永淳炒饭了,听到没有?” “听到了。”在沈昱看来,其实做一顿饭而已,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是看到永福这么认真的样子,自己哪好说个不字,无奈地点了点头,本以为永福就这么走掉,谁料她绕到永淳的身后,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有这么一个姐姐在身后盯着,永淳浑身都不舒服,自己又不敢提让她走的话,嘴撅得能拴头驴。 沈昱刚刚回来,并没有准备好什么东西要教给他们,只是大概讲了些知识之后,便让两个人下去练习了,正想跟永福说几句话时,偏偏沈鹤走了过来,轻声道:“大哥,娘让我给你带句话。” “什么话?”沈昱好奇地问道。 刚好永福走了过来,沈鹤也不知道这句话能不能让她听到,顿时停了下来。 “怎么,还有什么悄悄话要背着我才行?”永福没好气地瞪了沈鹤一眼。 沈昱连忙笑道:“有什么话需要背着你呀,沈鹤你快点说,到底什么话。” 见大哥这么说,沈鹤只好讲道:“刚刚来时,晁家的晁祯找上门了,说是他父亲晁横要见你一面。” 听到是晁横要见自己的时候,沈昱脸上微微闪过一丝意外,冷笑道:“这么快他们就坐不住了?我以为还要坚持些日子呢。” 沈昱的计策,朱厚熜是知道的,蒋王妃也是知道的,可是永福却是两眼茫然什么都不知道,听到有晁家人找沈昱时,自己脸上还闪过一丝意外,不过看沈昱脸上的表情像是早就料到了这件事。 问清了时间跟地点之后,沈昱点了点头道:“好了,这件事我知道了,你还是去练琴吧,练完了早点回家。” 沈鹤松了口气,快步走掉了,沈昱刚一转头,便看到永福眼中闪过的一丝兴奋,还不等她开口,自己突然冲着她摇了摇头,果断道:“不行。” 永福一下就愣住了,眨了眨眼睛不解道:“我还没开口,你怎么就知道不行?” 沈昱冷笑道:“就算你不开口,我也知道你想说什么,上次出城的时候,你就是这种表情,这次你想跟我一起去,绝对没有商量。” “你这人干嘛这么死板?”永福争辩道:“上次是出城,有危险也是正常的,这次是在城里怎么会有危险,你到底带不带我去?” “我跟晁横说话很无聊的,我怕你到了那里尴尬。”面对永福的威胁,沈昱不得不又退后一步。 “我都不怕尴尬,你怕什么?再说了我保证到那里只是吃东西,绝对不插嘴,你觉得怎么样。” “这……”沈昱犹豫了一下,正琢磨着该怎么拒绝永福时,永福却突然做出一付委屈的表情,可怜兮兮地看着沈昱,搞得沈昱心里顿时一软,轻轻叹了口气道:“好吧,不过你要出去,总得换件衣裳才行吧。” 见沈昱答应,永福的脸上顿时露出兴奋的表情,还不忘吩咐道:“我去换衣裳,你千万不要偷偷溜掉,另外今天的事不能让王妃知道,记住没有?” “记住了。”沈昱无奈地点了点头,转过头时,刚好看到永淳跟沈鹤正看戏地望着自己,立刻把脸板了起来,冷冷道:“把今天的曲子记熟,回来我会考你们,若是不会弹,一人十个板子。” 不管两人如何在后面编排自己,沈昱先到外面,独自一人站在院子里思考着一会该怎么跟晁横交锋,自己的底线自己是清楚的,可是他的底线自己却不知道,要晁家的命并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自己想要的只是让安陆人好好的活下去。 自己的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接着便听有人故意沙哑着声音道:“这位公子,可是在等人?” “你猜错了,我只是在无病呻吟罢了。”沈昱无奈地一回头,看到身后的永福时却把自己吓了一跳,永福身上穿着的居然是一件厚厚的男装,头上还带了一顶帽子。 “你,你这是做什么?”沈昱惊讶地问道。 永福理所当然地应道:“当然要乔装打扮一下了,总不能我一个女儿身一直在吃个不停吧,要是被人知道了,我的面子还要不要?” 她居然还知道要面子。 沈昱无奈地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道:“好吧,就这么跟我去,不过记住一点,少说话,多吃饭,完事咱们就回来。” “全听你的。” 带着兴奋的永福,沈昱也不知道今天会不会出丑,反正酒楼离王府也不是很远,两个人慢慢地走了过去,倒是这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出来之后才觉得两个人单独出来是不是有些尴尬。 到酒楼的时候,离晁横定的时间还差一些,沈昱本想着先找个位置休息一下,谁料自己刚到酒楼门口,晁祯便从里面迎了出来,笑眯眯道:“沈公子大驾光临,在下有失远迎,家父已在楼中等候,二位快快请进。” 没想到晁横这么早就到了,沈昱露出一丝意外,嘴角倒是慢慢勾了起来,看来晁横真的是顶不住压力了。 第222章 彼此试探着底线 “春风如贵客,一到便繁华。” 扫了一眼酒楼旁边的对联,似乎给今天的对面增添了一笔好兆头,只是沈昱心里明白,跟晁横这种老狐狸打交道,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就得会吃亏的。 进到酒楼时,沈昱却意外地发现这么大的一座酒楼中,居然连一桌客人都没有,自己先是愣了一下,还不等自己开口,晁祯便轻声道:“为父怕太多的闲杂人等会吵到沈公子,所以把整座楼全都包下来了。” “原来如此。”沈昱笑着点了点头,都这个时候了,晁家还在跟自己摆有钱人的谱,这分明就是摆给自己看的,证明晁家还没有完全衰落,有得是本钱跟自己斗。 斗就斗,难道自己还怕了你不成。 跟着晁祯到了酒楼的二楼,当晁祯推开其中一间雅间时,一股热浪顿时扑面而来,就连随时都点着火盆的永福也都被这温度给震惊到了,想到达到这种温度,要点多少火盆才可以? 看到两人眼中的惊叹,晁祯轻声道:“真对不起,我父亲最怕湿寒,所以不管到哪里都要多点一些火盆才行,请二位谅解。” 永福倒没觉得什么,正想跟沈昱往里走时,谁料沈昱的脚步却始终没有移动,自己一个不小心,居然直直地撞到了沈昱的身上。 捂着被撞到的脑门,永福偷偷瞪了沈昱一眼,正纳闷他为何会停下的时候,沈昱却突然淡淡地说道:“真是巧了,晁员外喜热我却喜冷,越是冷天就越觉得精神,反倒是天气一热就觉得自己稀里糊涂的,看来我跟晁员外注定不是一路人,告辞。” 说完,沈昱转身便往楼下走去。 他这一走,别说是晁祯傻了眼,就连永福也满脸疑惑沈昱这是在搞什么,自己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说他怕热的事情?倒是听说他让窦寇满城去买那种黑色的石块,说是要让屋子里暖和些。 永福连忙追了上去,低声问道:“你搞什么鬼?我怎么不知道你怕热的事?” “刚犯的。”沈昱低声回道:“你没看出来吗,晁横还在跟我摆谱,想借机压榨我,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你信不信,咱们都走不出酒楼,他就得追上来。” 还没等永福反应过来,身后便传来晁祯焦急的声音:“沈公子且慢,一切都好商量,我这就把火盆撤掉些。” “算了。”沈昱终于停了下来,却并没有往楼上走去,而是随意拉出一把凳子坐了下来,淡淡道:“这里最宽敞,要不咱们就在这里谈吧。” “这里?”晁祯愣了一下,这大厅的条件哪里能跟雅间相比,再说了在这里谈话万一被人听到该怎么办? 犹豫了一下,晁祯轻声讪笑道:“沈公子,这里条件太简陋了些,再说还有些事我父亲要单独跟你面谈,咱们还是上楼吧?” 沈昱却压根不给他面子,继续保持着高压的姿态,冷笑道:“我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为什么还要偷偷摸摸的,晁员外想谈的话,就到这,如果不想谈的话,我们可就走了。” 见沈昱作势又要走,晁祯连忙道:“沈公子且慢,我这就去禀告我父亲一声。” 说完,晁祯便往楼上跑了去,望着他的背景,沈昱冷笑了一声,接着转身往角门看了一眼,大声道:“楼里的伙计呢,快点出来,我要点菜了。” “来了。”怕是伙计早就等在门后,听到沈昱的声音连忙跑了出来,笑眯眯地问道:“请问公子想吃点什么?本楼是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 “不用那么麻烦了。”沈昱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淡淡道:“把你们这里的招牌菜每样全都给我上一份。” “啊?”伙计一下愣住了,惊讶地看着沈昱,似乎有些不太相信自己听到的。 “怎么,没听清吗?”沈昱抬头看了他一眼。 伙计讪笑道:“不是小的没听清,而是楼内的招牌菜太多,怕是有二、三十道,公子就两个人,怎么能吃得完?” “吃不吃得完,是我的事情,难道有银子你们还不赚吗?” 得,见沈昱一口咬定,非要把招牌菜全都上来,伙计也只好应了一声,转身下去吩咐去了。 倒是永福轻声道:“干嘛要那么多,能吃得完吗?” 沈昱冷笑道:“反正是晁家花钱,不吃白不吃,每样菜你都尝尝,挑好吃的回去气气永淳去。” 偷偷地伸出大拇指,永福轻笑道:“这个办法好,就这么办。” 就在两人有说有笑之时,旁边的楼梯上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只见晁横父子出现到了楼梯边,晁横呵呵一笑,叹了口气道:“沈公子可真是难为了老夫了。” 沈昱笑眯眯道:“我倒觉得是晁员外太着急了,先前就在这大厅等着不就好了,还省得来回跑这么远,要是伤到你的老胳膊老腿的,我岂不是成了罪人。” 从一开始,两个人之间的火药味便是十足,永福收敛了笑容,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沈昱的侧脸,心里倒是泛起了一阵涟漪,以前见惯了弹琴的沈昱,说笑的沈昱,给自己送炒饭的沈昱,他给自己的印象都是那种老好人,似乎永远都不会生气的那一种。 而今天,自己就见到了与平时完全不同的沈昱,一个冷酷不失霸气的沈昱。 被沈昱接连抢白,晁横脸上的表情自然也有些不好看,慢悠悠地来到沈昱对面坐了下来,看了一眼他,又扫了一眼永福,轻声问道:“不知这位姑娘贵姓芳名?” 永福明明是扮了男装的,没想到却被人家一口道破,自己脸上顿时闪过一丝红润,偷偷看了沈昱一眼,倒要看他会怎么介绍自己。 沈昱压根就没有接话的意思,淡淡一笑:“晁员外今天找我来,就是想打听我带谁来的吗?要是没有其它的事,我可就要走了,毕竟……码头上那么多事还要等我去处理呢。” 这分明就在扎晁横的心呀。 晁横忍不住叹了口气,再看沈昱时,脸上非但没有怒气,反倒是露出淡淡的笑容,轻声道:“沈公子年少有为,不过有件事老夫比较好奇,你这粮食真的二十万石吗?” 第223章 我说没有你信吗 “我说没有,你信吗?” 沈昱反过来倒是将了晁横一军,两个人的眼神瞬间便交织在一起,谁都想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些什么,可是除了坚定之外,其它的什么都看不到。 大厅中的气氛隐隐有些压抑,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变得有些紧张,永福一直在盯着沈昱,倒是有些害怕他会不会突然爆起,揍了那晁横一顿。 就在这时,一股浓浓的香气突然飘了进来,什么都不知道的伙计端着一个食盘匆匆走了进来,他的注意力全都在食盘上,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大厅中剑拔弩张的气氛,把盘中的大碗放到桌子上,笑道:“这是本店的招牌菜,当归党参炖山鸡,请几位客官品尝。” 两个人的视线终于挪了开,晁祯眉毛一皱,疑惑道:“我们还没有点菜,为何就把菜端上来了?” “菜是我点的。”沈昱笑眯眯地拿起筷子,从山鸡上夹下一块大腿,小心地放到永福面前的碗里,轻声道:“鸡肉炖得烂不烂,就要看这大腿好不好吃,要是炖得柴了,咱们让他们再炖一只来。” 似乎并没有习惯沈昱这般体贴,永福脸颊微红,却听话地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鸡肉塞入口中,仔细地嚼了几下,满意地点了点头。 “看样应该不错。”沈昱笑着把另一只大腿扯了下来,放到了自己碗中,还不忘看着晁横问道:“晁员外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要不这顿饭算我的如何?几十两的饭钱我还是掏得起的。” “呵呵,沈公子实在太客气了,既然是老夫找的你,这顿饭自然由老夫来请客,沈公子想吃什么随便点就好。” 明明恨不得对方立刻去死,可是还不得不任凭沈昱一次一次地试探自己的底线,晁横知道最关键的时候还没有到来,沈昱现在做的,跟自己刚刚做的都是一样,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为了激怒对方,一会儿谈价时为自己多争取一些利益罢了。 沈昱也不客气,跟永福两个人抡起筷子便开始吃喝起来,看着两个人吃得旁若无人的样子,倒真像是过来吃饭的似的。 看着端上来的菜越来越多,甚至先前上的那几道菜都被撤了下去时,晁祯终于有些忍不住了,偷偷溜到后厨,拦住那伙计问道:“沈昱刚刚都点了什么?” 伙计笑道:“那位公子把本店所有的招牌菜全都点了一遍,现在差不多上了一半了。” 晁祯一听,两眼顿时一黑,再出来时,看沈昱的眼神已经有些不对了,这小子也太过份了,他们只有两个人能吃那么多菜吗?搞不好这一顿就得吃进去几百两银子,这得卖多少粮食才能赚回来呀。 晁横似乎并不在乎沈昱能吃多少,自己慢条丝理地吃着饭,偶尔见到中意的菜,这才拿起筷子吃几口,一直等到沈昱吃饱喝足之后,自己这才淡淡道:“沈公子吃得可满意?” 点了点头,沈昱拍了拍肚子,似乎不经意地说道:“嗯,还是家乡的饭菜顺口,比襄阳的菜好吃多了。” 真的是襄阳?难道是谢家卖的粮食? 晁横心中暗暗记下这个名字,继续笑道:“既然沈公子吃好了,那不如移步楼上,有些事,咱们还是说开了的好。” “这个……也好。” 见沈昱同意谈,晁横心中总算是松了口气,可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沈昱身边的那个女子也一同站了起来,跟在沈昱的身后朝楼上走去,自己犹豫了一下,轻声道:“沈公子,有些话最好是你知我知,可否让她避一避?” 这个她,指的自然就是永福。 沈昱却根本没有给他面子的意思,淡淡道:“不必了,就算她听到又有何妨,再说了我所有事都不会隐瞒她,省得我再说一遍。” 大概没想到这个女子在沈昱心中居然这么重要,晁横又瞄了永福一眼,心中暗暗记了下来,看来以后若是搞不定沈昱时,找她的门路或许也是个好办法。 再次回到刚刚那个雅间,三个人直接坐下,倒是晁祯识趣地站到了门口,以防有人会在旁边偷听,不过他的耳朵却一直竖了起来,努力地听着雅间里面传出来的声音。 沈昱刚刚喝了一口清茶,就听晁横幽幽叹了口气道:“沈公子为何屡次三番将晁家逼上绝路?几十万两的银子就这么从手指缝里溜走,难道沈公子真的这么大公无私吗?” “大公无私倒谈不上,我倒是觉得不是我把晁家逼上了绝路,而是晁家把整个安陆州的百姓逼上了绝路。”沈昱冷冷的声音不含一点温度,让晁横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不过是一群泥腿子,他们想要吃饭,我想要赚钱,这有什么冲突的地方?还是说沈公子不知这里面的利益有多少?只要你肯答应不在运新粮到安陆,我保你一辈子荣华富贵,钱多得花也花不完。” 永福一直低头喝着茶,听到晁横的话时,自己都有些动心,一辈子的荣华富贵那是有多少钱?几万两?还是几十万两? 沈昱笑了,淡淡道:“晁员外还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顿了顿,沈昱伸出两根手指,轻声道:“两百万两,这就是你所有的利润。” 两百万两? 这下永福真的被震惊到了,抬头看了一眼沈昱,似乎不相信他说的数字是真实的,两百万两,王府一年的进项也不过才几十万两,晁家赚的居然是王府的几倍? 晁横呆住了,自以为最大的秘密却被沈昱轻轻松松地说了出来,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来的诡异,心里翻来覆去考虑了很久,还是猜不到沈昱是怎么知道这个秘密的。 不过既然他知道这件事,还肯来跟自己谈,是不是他对这些钱也有野心呢? 犹豫了一下,晁横试探道:“看来沈公子知道的挺多,这样吧,你说个数,只要你肯让步,想要多少银子,老夫绝对不会说个不字。” 这可是两百万两,永福突然觉得有些心慌,看了一眼沈昱,生怕从他的口中听到什么不想听到的。 像是心有灵犀一样,沈昱扭过头看了她一眼,冲着她微微一点头,接着便转过头,淡淡道:“晁员外看错人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不是不想赚钱,只是不想赚这种血汗钱,如果你肯让步,我会给你留一个让晁家活下去的价格,如果你不肯……那就当我今天没有来过。” 第224章 不见棺材不落泪 “沈公子就不想知道老夫打算给你多少银子吗?” 身后突然传来晁横的声音,沈昱跟永福的脚步齐齐一顿,永福扭头看了沈昱一眼,却见他脸上露出一丝无奈,转身苦笑道:“我都说得这么明白了,难道晁员外还没听懂吗?” “五十万两。”晁横突然伸出一个巴掌,淡淡道:“我只要你一年之内不再往安陆州运粮,这五十万两便全都是你的。” 五十万两? 别说是永福,就连晁祯也有些慌张,晁家是有钱,但恐怕一下都未必能拿得出五十万两来,父亲为了一个沈昱真的是下了血本了。 沈昱脸上终于微微变了色,不过很快便平静下来,自己嘴角慢慢勾了起来,嘲讽道:“既然晁员外这么说,那你信不信,若是我继续往安陆州运粮,说不定赚得比五十万两还要多呢。” 晁横顿时愕然,自己清楚沈昱说的没错,毕竟人家买粮的价格低了自己一半不止,就算卖到六百文,恐怕人家也能赚一半不止,几十万两罢了,人家还真的没放在眼里。 “一百万两,这回总可以了吧?沈公子的胃口不要太大了。”这已经是晁横能够出的最高价格,自己已经尽量地低下身子,如果沈昱再不答应,两个人可就真的撕破脸了。 只可怜,沈昱的回答再次让晁横失望了,微微一笑,沈昱轻声道:“听起来晁员外给的价格的确很让人心动,只是一想到这些银子全都是安陆州百姓的血汗钱,我心里就不舒服,所以这件事还是到此作罢,不过我的提议晁员外不妨好好考虑一下,说不定还能挽救晁家的,告辞。” 双方再次不欢而散,而这次晁横终于没有挽留沈昱的意思,直到两个人走出酒楼后,晁横打开窗朝外面望了一眼,突然疑惑道:“你说……那个女子会是谁呢?” 晁祯顺着晁横的眼神朝外看去,仔细地想了想,有些拿不定道:“爹,她不会就是王府的那位永福郡主吧?” “不应该呀。”晁横摇了摇头,轻声道:“永福郡主是什么身份,怎么可能跟沈昱单独出来,难道……沈昱快成王府的仪宾了?” 想到有这种可能,晁横似乎一下就明白过来,为什么沈昱一心向着王府,就连自己开出的天价都不肯答应,敢情他是看中了永福郡主。 你清高,你不爱财,但并不代表别人也会像你这样,你不是想当王府仪宾吗?一百万两买个仪宾应该可以了。 想到这,晁横目露凶光,沉声道:“马上去找个媒婆,就说我出一百万两,替晁钧求娶永福郡主。” “爹,这……”晁祯大惊失色,这可是一百万两,郡主就算身份再高,恐怕也不值这个价格吧? “你懂什么?”晁横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催促道:“还不快去。” “好吧。”晁祯知道父亲的想法绝对不是自己能够轻易改变的,只好悻悻地离去,心里倒是隐隐嫉妒晁钧,居然有这狗屎运。 出了酒楼,沈昱跟永福显然轻松了不少,回王府的路上,两个人的脚步已经变得缓慢了许多,聊着聊着,永福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轻声问道:“你说实话,刚刚晁横说一百万两的时候,你有没有动过心?” “没有。”沈昱还是摇了摇头,接着轻声道:“我知道,你或许以为我是假君子,这些表现都是装出来的,心里恨不得立刻把那一百万全都揣到口袋里,可实际上我真的不是很在乎那些钱。” 不管永福的目光有多么奇怪,沈昱继续道:“其实我这个人要求并不是那么高,能够让百姓安居乐业,健康幸福,国家不被外敌欺辱,国富民强,这就已经可以了。” “想要达到这个目标可不是容易的事,首先你得当上一个大官才行。”永福笑眯眯地揶揄道,丝毫没注意到沈昱话里隐藏的含意。 沈昱点了点头,轻声道:“我知道这件事看起来似乎更像是一个笑话,但我却是一直在努力实现这个目标,等到这次处理完这件事之后,我便会再次回到安国寺,或许……有一段时间都不会出来了。” 笑容渐渐从永福的脸上消息,自己似乎从沈昱的话中听出了一丝婉拒,他拒绝的是成为郡主仪宾的机会,更是因为心中伟大的目标而拒绝了自己。 永福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憎恨自己的身份,就是因为自己郡主的身份,才把自己跟沈昱远远地隔开,他想要的是治世能臣,而自己能给他的却只有平淡的一生。 换成自己是沈昱,似乎也有些不甘吧。 交谈的声音不经意间便弱了下来,两个人各自揣着自己的心事沉默不语,就在路过一个画摊的时候,永福突然停住了眼脚步,看着摊上的画作,自己突然想到刚认识沈昱时,他曾经给自己画过的那张画。 自己顿时来了精神,努力使自己变得开心一些,招呼着沈昱道:“沈昱,你再帮我画张画如何?” “画画?”沈昱顿时愣了一下,看着永福兴奋的样子,自己点了点头,从画摊上买下纸笔,这一次,自己虽然用的是毛笔,但仅凭寥寥几笔的勾勒,一位仕女便跃然纸上。 “画好了。”沈昱收起毛笔,却让永福顿时一愣,吃惊道:“这么快?你不会是糊弄我吧?” “怎么敢。”沈昱笑着吹干画上的墨迹,转过来给永福看了一眼。 画上的线条虽然不多,但从画中人的神态与动作上看,分明就是自己刚刚摆出来的姿势,见沈昱果然画得这么认真,永福微微羞红了脸,一把抢过画作,笑道:“这次就饶了你,这画归我了。” 有了这段小插曲,两个人之间的尴尬气氛似乎变得不翼而飞,只是这段路再长,也总有到头的时候,当两人再次回到王府时,永福脸上的笑容渐渐弱了下去,沉默地盯着沈昱看了一会,轻声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再见,愿公子科举路上一帆风顺,早日完成心中夙愿。” 沈昱心中突然一阵绞痛,眼泪差一点不争气地流了出来,千言万语只化做两个字:“保重!” 第225章 来自兴王的邀请 沈昱有沈昱的想法,郡主自然也有郡主的骄傲,当两个各自的想法相互冲突时,似乎注定没办法在一起。 再次见到朱厚熜时,沈昱脸上似乎还残留着些许的失魂落魄,就连朱厚熜叫他时,自己也没有听到,直到朱厚熜来到自己面前,两个人居然差一点撞到一起。 “昱哥儿这是怎么了?我叫你这么多声你都没听到?”朱厚熜有些担心沈昱现在的状态,担心道:“是不是粮食出问题了?” “啊?”沈昱终于回过神来,看着朱厚熜正盯着自己,却疑惑地问道:“殿下刚刚问我什么?” 有问题,肯定有问题。 朱厚熜狐疑地盯着沈昱上下打量一番,有些搞不懂道:“昱哥儿今天这是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什么事?说出来听听,或许我能帮你解决掉。” “没有。”沈昱的笑比哭还要难看几分,却依然摇头道:“真的没有,对了,刚刚殿下喊我做什么?” “哦,也没什么,就是父王今天精神不错,想见你一面。” 听说兴王精神不错,沈昱顿时一喜,连忙点了点头,跟着朱厚熜朝着兴王的寝宫走去,一路上朱厚熜还不停地试图从沈昱的口中问出些什么,可是无论他怎么问,沈昱始终都不曾透露半个字。 直到来到兴王的寝宫前,朱厚熜终于无奈放弃了继续逼问沈昱,自己本想听听父王到底跟沈昱聊些什么,可是兴王却并没有让他留下的意思,直接找了个借口把他给打发掉,只留下沈昱一个人留在寝宫之中。 沈昱略微显得有些紧张,距离自己上一次见到兴王已经是近两个月的时间,一场大病让兴王的身体明显消瘦许多,但此时看起来,精神到是不错,随手摆了摆,笑道:“昱哥儿不用客气,直接坐下就是。” 沈昱倒也听话,直接坐下,笑道:“京师来的御医医术果然高超,王爷的病这么快就见好,真是多亏了他们。” “呵呵呵。”兴王高兴地笑了笑,感慨道:“这次病来得突然,听王妃说,要不是你及时阻止白莲教的妖人作崇,孤王差一点就一命呜呼,这件事孤王还要亲自谢谢你才行。”说完,兴王郑重其事地站了起来,认认真真地朝沈昱施了一礼。 见兴王这般认真,沈昱也被吓了一跳,连忙起身回了一礼,连声道:“王爷使不得,这些都是我该做的,哪能当得起您这么大的礼。” 起身之后,兴王轻轻叹了口气,感慨道:“昱哥儿不用客气,你做了什么别人不清楚,孤王却清楚得很,以前孤王也有对不起你的时候,还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沈昱明白,兴王说的应该是那次没有给自己运粮的事情,只是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再说当时兴王或许也有自己的考量,没必要非得纠结着不肯放手。 笑着摆了摆手,沈昱轻声道:“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王爷还提出来做什么,以前做过什么并不重要,关键是要看以后会做什么。” “妙,这话说得妙。”兴王哈哈笑道:“昱哥儿小小年纪便能够这般大度,实乃人之俊杰,转过年的县试,昱哥儿就该下场了吧?” 点了点头,沈昱轻声道:“我本打算将粮食这件事解决完后,便回安国寺闭门读书,希望能够取得一个好名次。” “以昱哥儿的本事,想来必得这案首。” 沈昱连忙摆了摆手,苦笑道:“人无完人,我也会出错的,能不能取得好成绩,还要看临场发挥得如何。” “嗯,昱哥儿能有这等平和的心态,这案首定非你莫属。” 沈昱心里突然有些疑惑,今天兴王已经说了好几遍案首的事,为何他会这么笃定?难道……? 沈昱突然想到有一种可能,心中却顿时大惊,不会是兴王已经知道今年县试的题目,所以今天找自己来,就是故意泄漏给自己? 想到这,沈昱心中顿时大惊,要知道这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就算自己这次凭借作弊拿到了案首,也就多了一个被人拿捏的把柄,什么时候拿出来对自己都是一个极大的威胁,与其这样,那自己倒宁愿放弃这次县试。 沈昱轻声道:“能不能拿案首,靠的都是自己的本事,刚刚听王爷的话,似乎已经能够确定我拿到案首,如果这里面有什么蹊跷的话,那在下宁愿放弃这科。” 兴王之所以一直在夸沈昱,就是觉得凭沈昱的本事拿到案首没什么问题,从来都没有往作弊那方面去想,却不料沈昱就这么直白的说了出来,倒是让自己微微一愣,接着便哈哈大笑起来。 看到兴王一笑,沈昱就猜到八成又是自己想错了,果然,兴王笑眯眯地摇了摇头,轻声道:“昱哥儿你想多了,本王今生最痛恨的便是那种偷鸡摸狗之人,又怎么会亲自替你作弊?你尽管放宽心,好好考,若是能拿到案首,孤王定会好好奖励于你。” 不是让自己作弊就好,沈昱心里松了口,讪讪笑道:“那王爷找我来,到底是为了何事?” 兴王脸上变得认真起来,淡淡道:“这第一件嘛,就是这粮食一事,前面的事我都听熜儿讲过了,你做的不错,只是眼下还是缺粮,晁家若是一直不肯让步的话,你还得想想其它的办法,如果实在没有办法,孤王就只能上书皇上,求他调国库之粮到安陆,以解燃眉之急。” 这倒也是条路子,只是等到皇上的旨意到下面,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行,沈昱犹豫了一下,轻声道:“万事皆以安定最为重要,晁家不懂水能载舟也能覆舟的道理,只知一味的从百姓身上索取,他就不想想,万一安陆遍地灾民,他的数十万石粮食岂不是最好的掠夺对象?就凭他晁家的人又怎么能保得住?” “是呀,晁家这次做的的确是过份了些。”兴王点了点头,眼神闪过一丝愤怒,轻声道:“要是能给他点教训就好了。” “王爷放心,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第226章 假如我是说假如 有了沈昱这句话,兴王似乎也终于放下心来,拍了拍沈昱的肩膀,轻声道:“孤是相信你的,这件事你尽管放手去办,只要能给晁家一个教训就好,另外……” 还没等沈昱反应过来,兴王话题突然一转,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轻声道:“听说你跟永福走得很近?” 沈昱一下懵住了,反应过来时,连忙道:“王爷你听我解释,我与郡主之间绝对清清白白,并没有任何儿女私情,在下句句属实,任由王爷去查。” 见沈昱忐忑的模样,兴王脸上的笑容却是不减,揶揄道:“是吗?可孤王怎么听说王妃曾有意让你当郡主仪宾,却被你拒绝了,这件事总不是假的吧?” “这……”沈昱犹豫了一下,缓缓点了点头。 沈昱本以为兴王会在这件事情上刨根问底,其实自己也做好了解释的准备,只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事,兴王只是笑着摆了摆手,轻声道:“至于为什么拒绝,孤王就不问了,你这么成熟,想必一定你也有你自己的原因,但说句实话,做为父亲,孤王自然也是希望女儿这辈子能够幸福,假如,我是说假如……” 兴王微微一顿,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表情,轻声道:“假如永福愿意为你放弃她的身份,愿意跟你白首到老,到时候,孤王希望你一定要对她好,毕竟人这一辈子总要选一个知心的人才能过得开心。” 千想万想,沈昱都没料到从兴王的口中得到的却是这样一个答案,其实自己心里不是没有准备,若是自己有朝一日能够金榜题名,而且永福还是未嫁之身,那自己宁愿放弃一切,也会选择与她在一起,倒是兴王比自己想的还要长远,居然想让永福放弃现在的身份,与自己厮守到老。 沈昱连忙抱拳道:“王爷放心,沈昱若能得到郡主垂青,此生必不会负她。” “嗯,你说的话孤王还是相信的。”兴王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疲惫之色,轻声道:“这件事孤会找个机会跟永福提的,眼下你还是要把注意力放在粮食上面,不惜一切办法稳固安陆州的粮价,至于出什么事……自有本王与你做主。” 有了他这句话,就算多了一柄尚方宝剑,沈昱点了点头道:“小子明白,那我就不打扰王爷休息了,告辞。” 出了兴王的寝宫之后,沈昱的心里突然变得患得患失起来,脑子里浮现出永福那些嗔怒的俏脸,突然有些担心起来,她要是不答应的话该怎么办?那岂不是说自己以后也没了机会? 刚出走寝宫不远,朱厚熜也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猛地一拍沈昱的肩膀,迫不及待地问道:“昱哥儿,父王都跟你说什么了?” “啊?”沈昱被吓了一跳,看清是朱厚熜的时候,这才长长松了口气,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摇了摇头:“这种大事自然不能跟你说。” “大事?”朱厚熜顿时来了兴趣,拉着沈昱的胳膊就不肯放开,追问了半天,沈昱只说了两个字:“粮食。” 又是粮食。 朱厚熜听过之后一阵扫兴,在他看来粮食有沈昱在,还能出什么大事,晁家注定是要投降的,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罢了。 就在两人沿着回廊向前时,迎面突然来了两个人,打头的是王妃身边的丫鬟莺儿,而跟在她身后的贵妇却是陌生得很。 沈昱本想跟莺儿打个招呼便走过去,谁料那贵妇看到朱厚熜时突然停了下来,笑道:“这不是世子吗?好久都不见你到家里玩了。” 她居然认得朱厚熜? 沈昱一愣神的功夫,朱厚熜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王家婶娘,最近府中琐事缠身,所以一直没有机会出去,王浩最近如何?” 听到王浩的名字,沈昱顿时恍然大悟,想必这位贵妇应该就是长寿县王鼎的老婆,王浩的亲娘,怪不得跟朱厚熜认识。 本以为两个人就是随意地打声招呼就完事,可是接下来王氏的话却让沈昱一下震惊在原地。 “王婶这次过府是找母妃的?”朱厚熜有些意外,毕竟在他认知里,王氏跟母妃之间的差距也不是一星半点的,她怎么能单独见到母妃呢? 王氏脸上的笑意更浓,一付得意洋洋地笑道:“我这次来是给王妃道喜的。” “道喜?”朱厚熜一愣,好奇道:“何喜之有?” 王氏笑道:“世子恐怕还不知道吧,晁家之家晁横托妾身替他儿子晁钧求娶永福郡主,这彩礼钱嘛,可是足足出了一百万两。” 听到这,沈昱的脑子轰的一下爆炸开,晁横前脚刚跟自己提到这一百万两白银,被自己拒绝之后,居然使了这个阴招,想用钱来娶郡主?这是不是太不把皇家的威严当回事了? 就在沈昱暗自发怒时,朱厚熜脸色却一下变得难看起来,冷哼道:“放肆,晁家不过一商贾之户,有什么资格来求娶皇家的郡主?别说是一百万两,就是一千万两,我兴王府也绝对不会把郡主嫁到他们家的,你也不用去见我母妃了,直接回去告诉那晁横,叫他不要再痴心妄想。” “哎,我……”王氏哪料到,自己认为的大好事还没见到王妃就已经夭折,看着朱厚熜那张满是怒气的脸,自己试图还想努力一下:“要不,让我先见过王妃,看她是什么意思?” “用不着,你就这么回去跟他说吧。”朱厚熜虽然年纪不大,但早已经有了自己的主意,在他看来,姐姐跟沈昱才应该是天作之合的一对,什么狗屁的晁家,也不照镜子看看自己,他配娶皇家女吗? 朱厚熜气势全开,倒也具备了几分威严,王氏心中暗暗苦笑,早知道是这个结果,自己刚刚就不应该提这件事,这下可好,连王妃的面都没见到,就被人给赶了回来,让自己回去之后该怎么跟晁员外交待呢? 没办法,有朱厚熜在面前挡着,王氏就算想过也过不去,倒是莺儿更加痛快,直接一转身,便朝来路走去,没办法王氏只好跟莺儿往回走了去。 等王氏刚一消失,朱厚熜突然瞪了沈昱一眼,沈昱被他瞪得有些莫名其妙,愣神的功夫,就听朱厚熜幽幽叹了口气,轻声道:“这一次我是替你挡了,可是下一次就未必能挡得住了,我要是你总得做点什么。” 说完,朱厚熜便丢下沈昱,自顾自地走掉了。 沈昱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哪里还不明白朱厚熜这也是想成全自己跟永福,有心想把兴王跟自己讲的话跟他学一遍,可又担心万一传出去的话,会有损永福的清誉,想了想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脑子里倒是想到刚刚王氏的话。 晁家,这次咱们之间的梁子可算是结下了。 第227章 这种事还用我教 码头上的粮食足足搬了五天,这才稍稍停了下来,晁祯计算过,这些粮食就算没有二十万石,也约莫有十五、六万石这么多,看起来,肯定是谢家人背叛了自家,把粮食卖给了沈昱。 “爹,咱们不能就这么一声不吭,我这就去襄阳找谢岍去问个明白,让他把多收咱家的钱都给吐出来。” 躲在厚厚毯子下的晁横冷冷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哼道:“你无凭无据凭什么说这粮食是谢家卖的?倒是谢岍可以反咬你一口,看你怎么办。” “我……”晁祯被问得哑口无言,无奈道:“难道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晁横冷笑道:“谢家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你立刻去一趟襄阳,朝谢家买二十万石粮食回来。” “还买?”晁祯惊讶道:“爹,咱们储存的粮食已经够多了,卖都卖不出去,为什么还要买?再说了,现在咱们手里也没有买粮的钱呀。” 晁横脸上露出一笑诡笑,幽幽道:“谁说买粮非得用钱?你去跟谢岍说,咱们现在资金周转不开,打张欠条给他,他要是不肯就多许些利息给他。” 晁祯整个人都听傻了,自己的父亲不是疯了吧,明明粮食都卖不出去,居然还要打欠条买粮食,他这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爹,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快跟我交个实底吧。” 看着晁祯如火上房一般的着急,晁横不紧不慢道:“咱们买这么一大笔粮食,自然要由谢家亲自运到安陆才行,听说汉江上有个金蛇寨,你去把运粮的消息想个办法透露给他们,只要粮食到不了安陆,咱们这钱自然也用不着给,谢岍又吃了一个哑巴亏。” “妙,这真是一箭双雕呀。”晁祯忍不住拍了拍巴掌,人老精,马老猾,这句话说的的确没错,这么一来,即没得罪谢家,又好好地坑了他一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他们先骗自己的。 等到第二天一早,晁祯便坐上快船朝着襄阳城的方向进发,而就在他刚刚离开不久,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沈昱也悄悄出现在码头,不时地看着四周,确认没有人注意到自己时,连忙钻到码头边的一艘快船中,而陆炳早就已经等在船上,看到沈昱时,自己倒是被吓了一跳,好奇道:“昱哥儿干嘛这付打扮?” 沈昱无奈道:“码头上人多眼杂,说不定就会被谁看到,要是传到晁家人的耳中,他们岂不是能猜到我那些粮食做假的事情。” 晁祯看的没错,码头上的确是连着搬运了五天粮食,可是搬来搬去的,都是同一批粮食,只不过是在王府的粮仓中走了一圈,然后就从后门运了出去,到了上游搬到船上,第二天再来搬一回,就这么连搬了五天,倒是给晁祯给骗了过去。 虽说骗过了晁横,不过沈昱依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晁横似乎打定主意跟自己硬拼到底,他一天不降价,自己就必须要多准备一天的粮食,聂雄给自己的不过只有五万石而已,最多坚持半个月就会消耗一空,所以自己必须在这半个月内再找到更多的粮食才行。 为了这个目的,自己再次坐上了船,而这一次自己干脆不去想襄阳的门路,直接朝着金蛇寨进发,兴王不是说了吗,万事有他兜底,自己还怕什么。 船行两天,再次停到了宜城的码头,这一次,沈昱跟陆炳下了快船之后,码头上早有人前来迎接,一番寒暄之后,马车便带着沈昱跟陆炳离开了。 就在宜城的一间酒楼中,沈昱再次见到了聂雄。 几日不见,聂雄倒显得精神了许多,或许是小小姐的滋润,又或许是沈昱雄伟的计划让他蠢蠢欲动,总之看到沈昱时,聂雄整张脸都写满了笑容,迫不及待地冲着沈昱邀功道:“沈公子猜猜,这一次我给你准备了多少粮食?” 沈昱微微一琢磨,伸出一个巴掌来:“五万石?” “是八万石。”聂雄哈哈笑道:“沈公子的办法就是妙,先前我去其它的水寨问他们买粮时,一个个居然还都不想卖我,不过后来见我拿出真金白银,一个个这才老实,把这些年抢来又吃不完的粮食全都运了出来,这八万石只是第一批,我约莫着这些寨子中凑出几十万石应该不是问题。” 沈昱也是没办法才想出这样的办法,既然明面上的粮商都不卖自己粮食,那自己就去找那些山贼水寇,反正他们打劫这么多年,肯定会有点存货,到不如便宜一些卖给自己,自己也能挣到一笔,同时他们也得到了现银,大家一举两得的事情。 一听有八万石,沈昱总算是松了口气,按照自己的想法,只要自己再坚持一、两个月,晁家肯定没办法再坚持下去,若是等到明年秋天时,晁家的粮食就更不值钱了,他肯定要赶在秋天之前把这些粮食全都卖掉才行。 满意地点了点头,沈昱特意给聂雄倒了杯酒,笑道:“这次能够解燃眉之急,还是多亏了聂大当家……哦不对,应该叫聂员外才对,这杯酒我敬你。” 一句聂员外叫得聂雄是心花怒放,自己早就厌倦了这种打打杀杀的日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丢了性命,倒不如就像沈昱说的,自己到江南做笔大买卖,舒舒服服过一辈子该有多好。 聂雄脸上笑开了花,连忙端起酒杯道:“沈公子实在太客气了,你就是我跟小小的贵人,以后还得靠你多多照顾才行,我先干为敬。” 说完,聂雄一仰脖,一杯酒便顺着喉咙倒了肚子里。 喝了酒,气氛一下便得愈发热烈起来,三个人一边聊一边喝着酒,气氛烘托得是越来越热闹,就在酒热正酣之时,雅间的房门突然被人给敲响了。 聂雄的脸色一下变得不开心起来,不满地哼道:“不是让你们不要打扰我们吃酒吗?还不快退下去。” “大当家。”外面有个声音轻声道:“外面来了一个姓晁的人,说是有笔大买卖要送与大当家,你说咱们是接还是不接?” 姓晁? 沈昱的醉意顿时尽去,眼睛一下亮了起来。 第228章 瞎猫碰到死耗子 晁家做了这么多年的粮食生意,每年转进转出的粮食不知有多少万石,自然少不了与这些山贼水寇的打交道,毕竟自己精力有限,不可能做到每条船上都配置更多的人手,倒不如给他们一点小钱,大家彼此相安无事便好。 晁祯做为晁家的长子,自然也少不了做这种事,只不过每次给钱,多是给的那些中间人,或者是寨子里的小喽啰,像今天这样见到大boss的机会,自己还是头一次,所以心情难免会有些紧张,就连上楼时的脚步都有些踉跄。 “大当家,晁家人来了。” 外面有人通禀一声,雅间中立刻传来一声低沉的声音:“让他进来吧。” “晁公子,请!” 晁祯的心中打着鼓,轻轻地把雅间的推了开,一眼便注意到坐在上首的一位大汉,自己看那大汉的同时,那大汉也在看着自己,突然呵呵一笑:“想必这位便是晁大公子了,在下聂雄,久仰大名,快快请坐。” 自己以前从未跟金蛇寨打交道,他又怎么会久仰自己的大名?没想到这些水寇居然也会说客套话。 晁祯并没把聂雄的话当真,却不知道聂雄还真没跟他开玩笑,就在晁祯没上来的功夫,沈昱已经跟他粗略地提到了这位晁家的大公子,对他多多少少也有了些印象,自己最好奇的是他今天来找自己又是为了何事。 面对这么一个凶汉,晁祯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没底,屁股沾了些凳子,勉强地笑道:“聂当家果然英雄了得,今天一见,真是三生有幸。” “哎,什么三生不三生的,大丈夫在世,只求这一生过得舒服就好,来来来,咱们相见便是缘份,晁公子请满饮此杯。” 聂雄递过来的可不是什么几钱的小酒盅,而是平时喝茶用的茶杯,往晁祯面前一放,拎起一坛酒便倒了下去,倒晁祯满完,自己又把自己面前的茶杯倒满,这才哈哈笑道:“晁公子,请!” “这……”看到面前这茶杯,晁祯都有一种想哭的心思,自己本来酒量就不太好,今天又碰到这么一个豪爽的人,自己不喝吧,怕被人担心自己不给他面子,自己要是喝吧,怕是一杯酒下肚,自己就得趴在桌子上。 就在他还在犹豫的时候,聂雄已经端进酒杯,一口气便把杯中的酒倒进了自己的肚子里,喝完之后,一脸兴奋地给晁祯看滴酒不剩的茶杯,只是看到晁祯面前的茶杯居然一滴没少时,聂雄脸上的表情一下变得难看得难,眼睛一瞪,沉声道:“怎么,晁公子这是看不起我?不打算给我这个面子了?” 见聂雄突然变了脸,晁祯顿时吓了一跳,连忙摆手道:“大当家千万别误会,实乃在下酒量浅薄,怕是这些酒下肚就没办法说正事了,酒我一定会喝光,不过匀我几口好不好?” “哼。”聂雄冷哼一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满脸不屑道:“你能有什么正事,说来听听?” 晁祯长长地吸了口气,接着轻声道:“我有一笔大买卖想要送给大当家的。” “大买卖?”聂雄一付不在意的表情,轻声道:“什么大买卖?” 晁祯伸出两根手指,轻声道:“二十万石粮食,算不算是大买卖?” “你说什么?”聂雄一下便坐直了身体,就连在隔壁偷听的沈昱也是一愣,这晁家人莫非是疯了不成,怎么要把这么多粮食送给水寇? 见聂雄感兴趣,晁祯的精神似乎也松懈了下来,自己倒是主动喝了一口酒,这才幽幽道:“再过几日,将有一支运粮的船队从襄阳到安陆,到时候我会把船队经过的时间、部署详细地告诉给大当家的,大当家的只需把这只船队留下就可,至于船上面的粮食,全都归大当家所有。” 聂雄都听傻了,自己在汉水上混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听说有这么好的事情,这里应外合的事,又怎么能失手呢? 不过让他有些奇怪,晁家人为何会做出这等傻事,自己不解地问道:“你们晁家打算从这里捞多少好处?” 晁祯摇了摇头,淡淡道:“一文钱都不要。” “那你们图个什么?”聂雄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晁祯微微一笑,轻声道:“我们自然有自己的道理,大当家只需要把船队拦下即可,剩下的事不必多问。” 天下居然还有这么好的事情,聂雄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只是他刚想答应的时候,雅间的门突然被拉了开,一个属下轻声道:“大当家,请您先出来一下。” 能在这个时候叫自己出来的,也只有沈昱一个人,聂雄来到隔壁的雅间,不没等开口,沈昱轻声道:“你回去告诉晁祯,这件事你可以办,不过现在粮食不好卖,让他掏一万两银子做为兄弟们的辛苦费。” “啊?”聂雄都懵了,人家送你这么一笔大礼,居然还要让他们掏银子,这是不是太过份了?轻声道:“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难道你还嫌银子多了咬手不成?”沈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觉得这个大当家一点经济头脑都没有,这个时候不好好敲晁家一竹杠,还等什么时候敲。 眨了眨眼,聂雄觉得沈昱说的没错,再说现在自己也正是用钱的时候,苏小小那边的暖烟阁都快要卖掉了,接着便会去苏杭一带买地盖园子,这哪哪都需要钱,自己不要白不要。 点了点头,聂雄转身又回到了隔壁的屋子,一进门,脸上的表情就有些不太对劲,晁祯一看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试探地问道:“大当家可是出什么事?” 缓缓点了点头,聂雄轻声道:“兄弟呀,不是我老聂不给你办这件事,刚刚我家师爷跟我说了,现在粮食价格太底,这二十万石看着挺多,实际上也就能值两、三万两银子,而且还一时半会卖不掉,我这替你担了这么大的风险,才能赚这么点,所以这笔生意不划算,你还是找别人吧,来呀,送客!” 第229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晁祯怎么也没想到,刚刚说好的事,怎么聂雄出去一趟回来就变了卦,看着聂雄认真的表情,自己一下慌了神,连忙道:“聂大当家,有什么事好说,你这是做什么?” 看来沈昱的办法果然好用,聂雄心中暗乐,依然还是板着个脸,似乎无奈道:“晁公子不是听我解释了吗,这粮食这么多,我又没地方放,就算抢来了也没什么用,不过……” 晁祯一下看到希望,连忙问道:“不过什么?” 聂雄脸上浮现出一丝诡笑,轻声道:“不过如果晁家肯买下这些粮食,这件事不就解决了吗?” 这一招,就连隔壁的沈昱听到都在暗暗叫好,倒是晁祯听到时愣了一下,毕竟谢家丢了粮食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要是知道他刚丢了粮食,自家就进了这么多粮食入库,岂不是不打自招吗。 犹豫了一下,晁祯苦笑道:“大当家的听我解释,不是我不想买这些粮食,可实在是这些粮食太烫手,要是被谢家知道了,晁家很难解释得清。” “既然这样,那就是没得谈了?”聂雄脸色一肃,摆手道:“送客。” “哎,大当家先别急,你让我想想,让我想想。”晁祯心里也慌了神,自己也是有苦说不出,毕竟从襄阳到安陆的这段水域,也就金蛇寨的规模比较大,能够劫得下这批粮食,眼见聂雄步步紧逼,自己一咬牙,沉声道:“要不这样,这粮食我晁家出钱买了,不过暂时不能送到安陆,必须先放大当家这里待些日子,等到风头一过,再把粮食送到安陆如何?” 聂雄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问道:“那晁家打算多少钱?” “这……”晁祯试探地伸出一根手指:“一万两?” “哼,你们这是打发要饭的呢?老子拼死拼活替你得罪这么多人,你居然就给一万两?”聂雄陡然变了脸色,气乎乎道:“送客。” 晁祯心中暗暗叫苦,连忙道:“大当家的先别急,要不我再给你加五千两如何?” “晁家人也太小气了,这可是二十万石粮食,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安陆的粮食都卖到几千文一石了,你连一百文都不出,实在是太小气了。” 晁祯心中暗叫倒霉,也不知道这水寇什么时候改行当商人了,居然连安陆的粮价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自己苦笑道:“大当家的误会了,虽说安陆的粮食卖到几千文一石,可是却一石都没卖出去,晁家现在也是很难,你帮帮忙,等晁家熬过这一关,一定会好好报答大当家的。” “好吧,既然如此,我也不放你们一马。”聂雄一伸手道:“两万两银子,这单生意我就接了。” “两万两?”晁祯心头一阵焦虑,这么大的事情自己一时也不敢全都答应下来,可是自己马上就要去襄阳,不把这件事定下来,自己该怎么安排后续的事情? 想了想,晁祯咬牙点了点头:“好,这件事我答应了,只要大当家的一得手,银子马上送到。” 聂雄满意地点了点头,似乎是无意又像是威胁道:“其实晁家送不送银子都是小事,大不了我把事情往谢家一捅,咱们谁都别想好。” 晁祯一愣,连忙摆手道:“大当家千万不要这么做,这银子是一两都不会少的。” “那就好,来人,送客。” 这一回,终于把晁祯给送走,隔壁的沈昱过来时,冲着聂雄伸出一根大拇指,佩服道:“看来聂大当家还真是做生意的料,知道怎么利用别人的弱点来争取最大的利益,看来以后咱们的生意就全靠你了。” 聂雄难得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表情,摆了摆手道:“要不是沈公子提醒得及时,刚刚我就已经答应了,不过这下好了,咱们即能拿到这些粮食,又能狠狠宰晁家一笔,何乐而不为呢?” 沈昱脸上的表情却是更加丰富,轻声道:“晁家怕是做梦都没有想到,他们这一次却是犯了大错,而且还是无法挽回的大错。” 聂雄好奇地问道:“沈公子此话怎么讲?” 沈昱轻声道:“这件事聂大当家就按晁家的吩咐去做,替他们保管些日子的粮食也没有关系,只不过等他的粮食一运到安陆,我就会派人出手截下,到时候不光是粮食被没收,晁家也会因为通匪而被抓,安陆的粮荒就此可解。” 听了沈昱的计策,聂雄突然感觉到头皮一阵发麻,比起自己认为的狮子大开口要的两万两,沈昱这条计策实在是太毒了,不光是要了人家的粮食,就连晁家都不肯放过,一想到晁家巨额的财富,聂雄顿时感到嗓子一阵发干。 不经意地抬头看了聂雄一眼,看到他脸上神情如此的紧张,沈昱微微一笑,轻声道:“聂帮主放心,我这个人只对敌人狠,从来不把刀子往自己人身上戳,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聂雄点了点头,哪里还不明白沈昱的意思,自己按他的意思办,那自己就是他的自己人,假如自己有一天起了那么一点歪心思的话,那么自己就是沈昱的敌人。 既然是他的敌人,以他的手段,折磨自己不跟玩似的? 聂雄连忙笑道:“沈公子的话聂某铭记于心,你放心,这辈子我聂雄跟定你了。” 酒楼的灯很晚才熄掉,喝高了的沈昱就留在了酒楼中,直到自己在宜城住了三天之后,一支浩浩荡荡的船队从上游驶来,船舱里面装的全都是金灿灿的稻米,整整八万石的粮食应该还能坚持一段时间,剩下的就等着晁家什么时候把自己的脖子送到刀下面了。 沈昱回到安陆时,却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安陆州的百姓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比起以前,一些都回到了正轨,只不过是粮价稍稍高了些,看到又运来这么多粮食时,倒是有人开始猜测起来,这粮价会不会再降些呢? 人群中却是有人留心到这些运来的粮食,立刻禀告给晁横,听到又是从上游来的粮食之后,晁横的眼神都变得嗜血起来,恶狠狠道:“谢家,我与你势不两立。” 第230章 面对恶狼犹不知 远在襄阳的谢岍哪里知道最近安陆州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得知晁祯到来时,自己心里这叫一个高兴,毕竟晁家给的价格可不是一般人能够给出来的,为了多赚些银子,就算得罪兴王又能如何? “贤侄怎么来得如此突然,若早点托人告诉我一声,叔叔也好去码头接你。”谢岍脸上的笑容十分的灿烂,晁祯同样也不甘示弱,哪怕是心中已把谢岍骂得狗血淋头,但脸上的表情却像是见到了亲叔叔那般兴奋,规规矩矩道:“规矩千万坏不得,小侄怎么能让谢叔叔接我。” “哎,我与你父亲乃是多年好友,咱们之间又分什么彼此,既然贤侄来到襄阳,就多在叔叔这里住几天,好好逛一逛。” 晁祯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摇了摇头道:“这件事恐怕不行,我这次来是奉了我父亲之命,前来求谢叔叔救命的。” “救命?出什么大事了?”谢岍顿时愣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晁祯轻声道:“还不是粮食的事情,那沈昱也不知道在哪里搞来的粮食,居然一直在安陆低价贩卖粮食,我父亲被逼得没办法,只好压低价格跟他硬拼,虽说这粮食卖出去不少,可是这钱却并没有收回来太多,眼下粮仓又已经见底,所以我父亲想着能不能在谢叔这里赊二十万石粮食,等到我们的银子一凑齐,立刻还给谢叔。” “……赊呀?”谢岍脸上的表情一下变得为难起来,毕竟粮食这种东西好借也好还,现在粮食价格站在高位,自己借给了晁家,万一他一直不肯还,等到了秋收的时候,又还给自己这些粮食该如何是好?要知道那时候的粮食可比现在便宜不止一倍,怎么算都是赔本的买卖。 摇了摇头,谢岍苦笑道:“贤侄,不是当叔叔的不想借粮给你们,只是叔叔现在也有苦衷,手下这么多人都在靠叔叔吃饭,要是拿不到银子,叔叔也没办法跟他们交差,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真是老狐狸,有粮食卖给沈昱,没粮食借给自己。 晁祯心中暗骂,脸上却还要装出一付苦恼的样子,连声哀求道:“谢叔叔放心,只要晁家的粮食一卖掉,立刻就会把钱给你送来。” “问题不在这里。”谢岍摇头道:“贤侄也知道,现在粮食有多么的金贵,上次沈昱来襄阳,一开口就是三十万石,而且全都是现银,我为了晁家一石都没有卖给他,现在让我赊这么多粮食给你们,要是少一些还好,可是这二十万石,的确是太多了些。” 谢岍就差没直说自己不相信你们还钱的能力了,不过晁祯也不傻,自然能听得出来,故做焦急地犹豫了一番,咬牙道:“不如这样,一个月,晁家只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就能把这十二万两还上,另外……再加五千两的利息。” 一个月,五千两的利息? 谢岍听到时,心脏都咯噔一下,不得不说,这个利息的确是让自己有些动心,而且就算他们不给利息,这样的粮价到哪里去找? 或许是谢岍考虑的时间稍久了些,晁祯一付急得火上房的表情,突然伸出一根手指:“一万两,谢叔只要把粮食运到安陆,一个月后不光十二万两银子一两不少,另外再加你一万两如何?” 本已经动摇的心立刻变得坚定了起来,谢岍也好不马上就答应下来,毕竟那样的话显得自己吃相有些难看,故意犹豫了一下,拍了拍胸口,一付义薄云天的架势道:“贤侄放心,晁家的事就是我的事,不过我得先去让人清点一下还有没有这么多粮食才行,贤侄稍等,我去去就来。” 晁祯心里暗暗冷笑,自己才不相信谢岍连家中有多少粮食都不清楚,就拿晁家来说,哪个仓有多少粮食全都在自己心里搁着呢,他这样去根本就是掩饰一下自己难看的吃相,说不定此时他就在不远的地方哈哈大笑呢。 晁祯也不着急,就这么坐着等待着谢岍的归来,差不多半个时辰后,谢岍这才疲惫地走了回来,看到晁祯时笑道:“真是够巧,家中的粮食刚好二十万石多一点,不知贤侄何时需要?” “当然是越快越好。”晁祯连忙应道。 “这样呀……”谢岍算了算,轻声道:“二十万石不是小数,我得先调几条大船来,然后再把粮食运到码头,怎么着也得三、四天才行。” 别说是三、四天,就是五、六天自己也能等得,晁祯一付感激涕零道:“谢叔高义,回去之后,我一定把谢叔的大恩大德告诉给我父亲,谢叔放心,这十三万两银子一两都不会少,一个月后肯定送到你的府上。” “好说,好说。”谢岍心里已经乐开了花,连连拍着晁祯的肩膀。 既然这生意已经达成,接下来的事就已经与生意无关,装粮的事自然有下面的人去做,谢岍倒是陪着晁祯在襄阳一连玩了三天,到了第四天的时候,整支船队已经准备出发,十数艘巨大的帆船整整齐齐地排在襄阳的码头上,二十万石粮食已经全部运到了船上,而这一次谢岍还派了自己的弟弟谢金亲自押船,而且暗中还有吩咐,将粮食运到安陆之后就不要回来,等到晁家什么时候凑齐银子,什么时候再回来也不迟。 对于谢家这点花花肠子,晁祯就当没看到,反正开船的消息自己早已经通过暗道传了出去,剩下的就看聂雄的了。 船队缓缓驶离了码头,沿着汉水一路驶向东南方,一切看起来是这么的顺利,也让谢金心里紧绷的那根弦松了不少,出了襄阳的第二天,谢金在船舱里有些待不住,便想来甲板上透透气,却正好看到晁祯也在船头,似乎一直看着江水两侧,像是在找什么似的。 谢金好奇地来到晁祯身后,突然伸手拍了一下晁祯的肩膀,疑惑道:“晁贤侄,你在找什么呢?” 第231章 翻脸马上不认人 “啊?”晁祯被吓了一跳,回头看是谢金时,脸上的表情多少显得有些不自然,连忙解释道:“没找什么,就是觉得这里的风景不错,想多看看。” “风景?”谢金茫然地看着两边的悬崖峭壁,怎么也没看出来这里的风景好看到哪里去,忍不住笑道:“贤侄果然有趣,这破山头有什么好看的。” 等一会你就知道有多么好看了。 晁祯心里暗暗冷笑,也不敢多在这里停留,连忙转身跟谢金站在一起,装出随便的样子来,有一句没一句地跟谢金说着话。 又过了一会,水势由急变缓,大船因为吃水深,速度一下就慢了下来,谢金不觉得有什么,毕竟常年在汉水跑船的人都知道这种情况,再过几个时辰船就能停靠到宜城,到时候自己下船找个青楼好好休息一宿才行。 就在谢金还做着美梦时,突然船上的艄公匆匆走了过来,冲着谢金道:“谢爷,情况不太妙,周围突然多了许多小船,是不是有水寇来了?” “啊?”谢金顿时被吓了一跳,连忙扑到船舷边朝下望去,这一望不要紧,自己一下就愣住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大船的两边突然多出几十条小船,就靠着船队的两边前进,靠着自己的灵活与速度,不时在大船之间来回的穿插。 “这,这该怎么办?”谢金哪遇到过这种情况,以前只知道水寇劫的都是一些值钱的船,从来都没听说过水寇还会劫过粮的船的,毕竟这种船体比较大,就算劫了他们也开不远,上面又都是笨重的粮袋,他们又能拿多少? 就在谢金六神无主的时候,突然从船舷两边飞上来十数条飞抓,还不等自己反应过来,一个个短打扮,腰间别着短刀的水寇就已经借着飞抓爬到了甲板上,手中的短刀一抽,大声喝道:“我们乃金蛇寨的好汉,只求财不求命,不过你们要是不老实的话,就别怪我们手中的刀子不长眼。” 晁祯心里暗暗得意,脸上却露出极度慌张的表情,还小心地解释道:“好汉饶命,我们这船上都是粮食,根本没有银子呀。” “老子劫的就是粮食。”那水寇冷笑一声,往前方一指,冷冷吩咐道:“看到前面的码头没,靠在那里停下。” 艄公没办法,只好按水寇的话把船停了下来,身后的整支船队一条挨着一条,谁都没有跑掉,全都靠在码头上停了下来。 等到船队停稳时,领头的水寇笑眯眯道:“今天看你们都挺配合,就不要你们的命了,现在全部给我下船。” 下船? 可是船上的粮食怎么办?这二十万石可是谢家近一半的存货,要是全都损失了,大哥非剥了自己的皮不可。 谢金连忙讪笑道:“好汉你听我说,我们跟洪山寨的徐大当家都是好朋友,你看能不能看在他的面子上,放我们一马?” “哪来的徐大当家?老子没听过。”领头的人冷笑道:“看你话这么多,八成是不想下船了,既然这样,那就跟我们走一趟,让你家里人掏银子来赎。” 谢鑫一听更是吓了一跳,自己没攀到关系,差一点把自己也给搭进去,连忙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再也不开口了,慌忙地跟着下了船。 船队上所有的伙计都被赶下船之后,船队在这些水寇的操作下先快便离开了码头,不大会的功夫便不见了踪影,只留下几十个在码头这里冻得瑟瑟发抖。 “谢叔,现在该怎么办才好?”晁祯面色惨白,脸上分不清是哭还是笑,眼睛真勾勾地盯着谢金。 谢金也慌了神,这个码头也不知道已经荒废了多久,左右连个村子都没有,自己都不知道眼下该到哪里去,想了想,往下游一指:“再走几个时辰就能到宜城,咱们先到宜城,然后再想办法。” “可是那二十万石粮食该怎么办?”晁祯一付担心的样子。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那二十万石粮食?人家没要咱们的命就算不错了。”谢金忍不住骂了一句,抬腿往前走去。 只是他并没注意到,就在晁祯落在最后面的时候,晁祯眼中闪过一丝冷笑,嘴角都笑得咧了开。 差点把腿给累折了,谢金一行总算赶在天黑之前来到了宜城,在城中找到谢家的分号,见到谢金的时候,分号里的掌柜也是傻了眼,这好好的,谢二爷带着这么多人到自己这里干什么来了? 总算是活过来了,谢金疲惫地坐在椅子上,任凭这些艄公自顾自地找地方休息,后怕过后,自己倒开始担心起来,扭头看着坐在墙角的晁祯,冷声道:“我说大侄子,这粮食我可是运出来了,被抢了只能算你们倒霉,这十三万两银子你可是一两都不能少。” 晁祯一听,腾的一下就跳了起来,一付不可置信地吼道:“你说什么呢?这粮食你们虽然运出来了,但并没有到我们晁家的手,怎么就算是我们的呢?这银子我们晁家一两都不带给的。” 谢金一听也不愿意了,这么大的损失不可能就这么白白的丢掉,自己指着晁祯冷笑道:“怎么着,你们晁家还想耍无赖不成?告诉你,今天这银子你们拿也得拿,不拿也得拿,少一两都不行。” “呵呵,我就不信了,这粮一石都没落到我晁家的口袋,凭什么让我们拿钱?这官司就算打到京师去,我们晁家也不怕。” “我管你怕不怕,一个月之后,晁家要是不给银子,咱们走着瞧。” “走着瞧就走着瞧,难道我还怕你不成?” 说完,晁祯袖子一甩,直接出了米行,很快便消失在街道中。 直到这时,谢金这才反应过来,刚刚不应该放跑晁祯的,可是这时再想抓他也不知道人跑到哪里去了,心里面乱成一团,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回襄阳?被大哥骂是一定的了,会不会拿刀子捅自己,就看大哥的心情了,不过又一想,谢金还是决定去安陆,不管怎么样,自己也一定把银子要回来才行。 第232章 好大一笔糊涂帐 一切完美地实现了原计划,晁祯心里这叫一个舒坦,唯一跟计划有些纰漏的,便是自己答应聂雄买下这二十万石粮食的事情,不过想来父亲也能理解自己,更何况只需两万两就能买到这多的粮食,父亲怕是做梦都会笑醒。 跟谢金分手之后,晁祯独自在宜城找了一间客栈,在房间里待了快一个时辰之后,自己换了身普通的衣裳,又找了顶草帽戴在头上,小心翼翼地出了客栈。 一路上晁祯显得十分的警惕,不时地左顾右望着,直到确认自己身后真的没有人时,总算是松了口气,来到一条小巷时,猛地钻了进去。 按照聂雄的吩咐,晁祯敲开了巷子最里面的一户人家,开门的是却是一位老人,好像有些耳背,打开门之后连问都没问便转身走掉了,晁祯犹豫了一下,这才小心地往院子里走了去。 院子并不大,显得些许有些荒凉,一看就不是经常有人住的地方,晁祯一边走,一边还向里面探头望去,刚想出声时,自己的肩膀却突然被人拍了一下:“今天没把晁公子给吓到吧?” 在船上的时候,晁祯是没被吓到,可是刚刚聂雄这一下是真把晁祯给吓到了,长长地吐了口气,晁祯忍不住抱怨道:“大当家什么时候到我身后了,真吓了我一跳。” “呵呵。”聂雄只是笑了笑,却并没有回答晁祯,自己先一步往屋中走去,一边走一边问道:“那谢家人可有所怀疑?” “怎么会。”晁祯不屑地笑道:“谢金就是一个蛮夫,仗着自己有点本事,谁都不放在他眼里,现在粮食被劫,他也傻了眼,居然还敢问我要买粮钱?开什么玩笑。” 聂雄才懒得理会这狗咬狗的破事,到屋中坐下之后,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我已经按晁公子的要求去做了,只是这银子你打算什么时候给?” 晁祯犹豫了一下,苦笑道:“大当家听我解释,这银子我绝对一两不少地还给你,只是眼下我身上并没有带着,不如这样,等你的粮食什么时候到了安陆,我什么时候把银子给你。” 晁祯想得好,等到一切风平浪静,自己就等于花小钱买了这么一大笔粮食,这绝对是有赚无赔的买卖,只是他却唯独忘了一件事,那就是他在跟谁打交道。 听了晁祯的话,聂雄脸上也没有什么异色,等了一下,接着便爽快道:“晁公子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只是我这个人一向安全感极低,既然如此,那就请晁公子在金蛇寨多留些日子,什么时候银子到手,什么时候晁公子再回去。” 说完,聂雄也不管晁祯脸上是什么表情,直接冲外喊道:“来人,带晁公子下去休息。” 让自己留在金蛇寨? 晁祯一听就慌了神,连忙摆手道:“大当家这可不行,我爹还在等我回去呢,你怎么不守承诺呢?” “我不守承诺?”聂雄冷笑道:“我就是太守承诺了,所以你才敢这么肆无忌惮跟我讲话,既然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什么时候拿银子过来,什么时候我把粮给你送到安陆去,不然的话……晁公子就好好待在金蛇寨,放心,你的吃喝拉撒我们全都包了。” 聂雄话音刚落,也不知道从哪里突然钻出两个大汉,一左一右抓住晁祯的胳膊便往外脱,晁祯心里这叫一个慌,连忙喊道:“大当家再给我一次机会,我马上就给我爹写信,让他拿银子。” “早这样不就得了。”聂雄不屑地哼了一声,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笔墨纸砚,往晁祯面前一递:“写吧。” 晁祯也不知道聂雄到底认不认识字,自然也不敢写其它的话,快速地把这里发生的事情写了一遍,然后小心翼翼道:“大当家,这个行吗?” “行。”聂雄连看都没看,随意地一摆手道:“反正银子不到,我是绝对不放人,机会只有这么一次,要是半个月拿不到银子……” 顿了顿,聂雄嘴角突然流露出一丝狠厉,幽幽道:“到时晁公子就别怪我不讲江湖道义了。” 晁祯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哪里还不明白聂雄这是打算要杀自己,吓得眼睛一闭,只盼着父亲能够快点把银子交来,自己也能早日脱离苦海。 时间一转,等到这封信交到晁横手上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之后,晁横本以为晁祯这件事做得会十分容易,可万万没想到,等来的却是晁祯一封要银子的信,自己看完信上的内容之后,心里也是犹豫不定。 按说晁祯这件事办得也不算错,两万两银子便能买到二十万石粮食,这便宜到哪里都找不来,可是话又说回来了,这二十万石粮食拿着实在过于烫手,谢家丢了这么多粮食,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要是知道自己突然收了这二十万石粮食,肯定会来找自己,到时候怎么解释就成了一个大难题。 不过,眼下自己需要考虑的,却是晁祯的生死,这两万两银子肯定是非拿不可了,毕竟银子再重要,也没有儿子重要,再说这钱还能换回二十万石粮食,怎么算都是赚钱的买卖。 就在晁横张罗着银子,准备替晁祯赎命的时候,安陆州的码头上却是下来一行人,为首的正是谢岍的弟弟谢金,自己这次来安陆,目的就是来找晁家要钱的,自己已经想好了,不见银子自己绝对不会走。 晁家在安陆可谓是尽人皆知,谢金只是随意一打听便打听到了晁家的位置,自己领着七、八个弟兄来到晁家门口,手指往里一指,大声喝道:“晁横呢,让他出来见我。” 晁家的门子一看,怎么来了这么一个愣头青,居然大咧咧地要见晁员外,这晁员外怎么是这么容易就见到的,二话不说,转身便把外人有人闹事的消息传了进去,不大会的功夫,数十个大汉便从府里涌了出来,见到谢金时,根本不说话,直接上前便打。 谢金虽有本事,可是好虎也架不住群狼,不大会的功夫自己便被打得鼻青脸肿丢了出来,自己指着晁家的大门骂道:“好你个晁横,咱们走着瞧。” 第233章 断不完的糊涂案 眼看日头开始偏西,长寿县令王鼎终于动了起来,今晚兴王请客,无论如何自己都耽误不得,正准备换上新缝的袍子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鼓声。 王鼎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都这时候了,哪个不开眼的居然来敲登闻鼓?自己有心不想上堂,可是这鼓一响,自己就必须要上堂才行。 骂骂咧咧地重新换上官袍,不多时,王鼎出现在大堂之上,手中的惊堂木一拍,沉声问道:“是谁敲的登闻鼓,先打十板。” 规矩就是规矩,任谁也改变不了,王鼎听到鼓声必须来上堂,而敲鼓的也得挨这十大板。 倒是谢金比较聪明,拉出自己一个小弟顶包,结结实实地挨了十板之后,整个人都变得不好起来,被两个人给搀了下去。 谢金这才往前一步,大声道:“求老爷给小人做主,小人本是襄阳粮商,晁家答应买二十万石粮食到安陆,谁料船行一半时居然被水寇所抢,小的打算问晁家要买粮的钱,谁知那晁横自知理亏,非但不见小人,居然还把我等给打一顿,求青天大老爷给小人做主。” 粮食?晁家? 本来打算三言两语便把谢金糊弄掉的王鼎脸上的表情一下变得认真起来,只是听谢金这么说,王鼎倒也不好判断晁家到底该不该给这钱,仔细问道:“你说晁家问谢家买粮,可有契约在?” “有。”谢金点了点头,却一摊手,苦笑道:“那契约在襄阳我大哥手里。” “这……”王鼎苦笑道:“你没有契约,本县又哪里能区分责任所在?你还是拿来契约之后,再来告晁家吧,来人,退堂。” 谢金没想到,王鼎审案子的时间还没打人板子的时间长呢,一愣神的功夫,王鼎就已经退了下去,自己望着空空的大案一阵无语,不过一想王鼎说的也没错,没有那契约,该怎么才能区分责任? 想来想去,只好带着人退了出去,找一个客栈先住下,等着第二天派人回襄阳拿契约回来。 快速换了便装之后,王鼎急匆匆地赶到王府,到了门口的时候,见到总管傅斌正站在门前,自己连忙上前,连声抱歉道:“本官来迟一步,劳傅总管久等了。” 傅斌笑道:“王大人来得刚好,酒宴已经准备完毕,马上就要开席了,快快里面请。” 一听还没开始,王鼎心中隐隐松了口气,连忙跟着傅斌进到了王府中,此时的殿中早已经是人声鼎沸,毕竟兴王已经小半年都没有露面,今天之所以设宴,也就是在告诉大家,自己的身体没什么事,所以宴请的都是安陆州的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就连晁横也都在邀请的行列之中。 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王鼎却意外地发现自己身边的位置上却是空的,而这个位置离兴王的位置只隔着一个位置,让他不由好奇起来,这张椅子的主人又是谁呢? 大殿里的人越来越多,就连兴王都到的时候,这张椅子依然是空着的,就在王鼎刚想收起自己的好奇心时,从大殿的后门突然转出两个人,打头的是兴王世子朱厚熜,而跟在他身后的那位居然是沈昱。 王鼎自然认得沈昱,毕竟最近沈昱一直在替王府打理着百姓米行,隐隐跟晁家也是死对头,只是他万万没想到,他在兴王心中的地位居然如此之高,走过来时,居然一屁股坐到自己上首的位置上。 兴王看到二位姗姗来迟时,居然也没有生气,笑着把手中的酒杯端了起来,大笑道:“孤王前些日子身体抱恙,让众位担心了,多亏京师来的名医圣手,治好了孤王的病,今天才能与众位共聚一堂,今晚大家不醉不归,干。” “祝兴王身体康健,福寿百年,干。” 气氛一下烘托起来,就连沈昱跟朱厚熜也都端起酒杯喝了一杯,放下酒杯之后,各种美味佳肴也被端了上来,众人按官职的大小,一一上前去祝贺兴王。 这种场面自然没有沈昱的事,自从见了聂雄回来之后,自己就一直在王府等着消息,直到刚刚自己才见到聂雄派来的人,听到聂雄的做法之后,沈昱也都乐了,这一次晁横可真是吃了个哑巴亏,怪不得看起来他的脸色那么的难看呢。 就在沈昱闷头填饱肚子的时候,突然一个酒杯递到自己前面,王鼎呵呵地笑道:“沈公子还记得老夫否?” 哟,这个称呼让自己有些不好意思,沈昱连忙起身道:“王大人这是干嘛,你是大人这杯酒应该是我敬你的。” “哎,沈公子太客气了,要不是你的百姓米行用平价米支撑着,恐怕这安陆早就乱了,这杯酒本官敬你也是应该。” “王大人折杀我了,还是你坐下,我敬你的好。” 两个人又谦让了半天,王鼎终于心满意足地坐了下来,眼下沈昱可是兴王面前的红人,自己能够喝到他敬的酒,也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这酒是喝了,可是两个人之间却没什么共同语言,更何况再过几个月沈昱就要参加县试,而主考官便是王鼎,这时候两个人要是聊得多了,被有心人见到,非得诬陷沈昱作弊不可,这王鼎倒是不怎么在乎,见两个人之间有些尴尬,突然想到刚刚的案子,与是便玩笑般地把刚刚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说完之后,自己偷偷瞄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晁横,冷笑道:“这回他二十万石粮食都被贼人给抢走,看他还怎么嚣张。” 居然还有这等事? 沈昱听完自己也愣住了,没想到这谢家居然还有这等狠人,跑到安陆来告晁家的状,只是他也不想想,晁祯去襄阳的时候恐怕早就把每一步都想得清清楚楚,就算拿来了契约又能如何?谢家依然是告不赢。 不过,能不能告赢是一码事,沈昱对于谢金这个人却是颇感兴趣,脑子里突然想到,要是那二十万石的粮食运到安陆时,被谢金知道的话,又会做出何等惊天动地的事情呢? 第234章 得意的幸灾乐祸 似无意间,沈昱从王鼎套出谢金住的客栈,自己已经打定主意,打算找个机会会一会这个狠人,看看他能不能再给晁家填些堵,不过眼下嘛,自己还是需要刺激一下晁横才行。 端着一杯酒,沈昱主动来到了晁横的面前,正在担心晁祯安危的晁横突然注意到眼前的黑影,等他抬起头时,却惊愕地发现居然是沈昱笑呵呵地站在自己面前,冲着自己举起酒杯笑道:“晃员外好兴致,这么热闹的场面,居然还能睡着,真是佩服佩服。” 自己明明没有睡着好不好? 晁横现在最不想见到的就是沈昱,没好气地瞪了一声,冷笑道:“沈公子看着兴致也不错,对了,听说王府郡主仪宾的位置还在空着,不知沈公子有没有兴趣?” 好死不死地,居然提到了永福。 沈昱已经听朱厚熜提过晁横想要花大价钱让儿子当郡主仪宾这件事,上一次虽然被朱厚熜给破坏了,说不定下一次他又会拜托别人,自己脸上露出一丝冷笑,突然往前凑了凑,低声道:“刚刚发生了一件案子,似乎跟晁家有关,不知晁员外听说了没有?” “案子?”晁横心里顿时一紧,还以为沈昱说的是晁祯的事,心里不免疑惑,沈昱是怎么知道的这件事?难道这件事这么快就传到安陆来了? 想到这,晁横连忙问道:“什么案子能跟晁家扯上关系?沈公子莫非是听错了?” “怎么会错。”沈昱一指坐在自己身边的王鼎,笑道:“看到没,这可是王大人亲口跟我说的,又怎么会错。” 王鼎都知道的事,他为什么没有告诉自己? 晁横心里一下犯起了疑惑,目光转回来时,试探地问道:“到底是什么案子,怎么会跟晁家扯上关系?莫非是沈公子……?” 沈昱笑着摆了摆手:“晁员外放心,我可没那么多闲心管这件事情,反正你早晚都会知道,我就跟你说了吧,襄阳谢家你总该听说过吧?” 果然是谢家。 晁横脸色一下变得难看起来,面带一线紧张问道:“谢家怎么了?” “谢家出事了。”沈昱像只小狐狸般地阴笑道:“听说晁员外刚刚在谢家买了二十万石粮食,却在半路上被水寇给抢去,晁员外不会不知道这件事吧?” “我也是刚刚听说。”晁横郁闷地点了点头。 “这就对了。”沈昱笑道:“我还听说谢家的人已经到了安陆,打算上门找晁员外要这粮钱,结果你猜怎么着,晁员外不愧养了一群忠心耿耿的护院,居然把谢家人给打了,现在谢家人已经到长寿县把你给告了,晁员外还是想想怎么还谢家人的钱吧。” “把我告了?”晁横果然并不知道这件事,今天兴王设宴,自己早早便从家中出来,没想到居然会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不过仔细地想想,晁横脸上露出一丝冷笑,淡淡道:“就算告我又能如何?契约上白底黑字写得明白,谢家是负责运粮到安陆,我才会给银子,现在不是我银子没准备好,而是他们的粮没运到,什么时候粮一到安陆,我这银子自然就会交到他们手中。” “高,实在是高。”沈昱突然冲着晁横伸出一根大拇指,一付佩服道:“晁员外不愧老奸巨猾,居然把这么不要脸的事说得这么高尚,不过从刚刚你的话来判断,你似乎好像早就料到这粮船会被劫呀,莫非……?” 晁横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便被沈昱抓到了把柄,跟他打交道果然要时刻防备着才可以。 连忙摆了摆手道:“沈公子千万不要乱说,这都是生意场上的规矩罢了,他们运不来粮食跟我没一点关系。” “对对对,没有任何关系。”沈昱一脸不相信地表情笑着,慢慢地站起身,冲着晁横一挑眉毛,轻声道:“看来晁员外也不是什么太好的合作伙伴,说不定这一回我也有机会了,就是不知那姓谢的住在哪里,明天问问他可有粮食要卖。” 看着沈昱迈着得意的脚步走掉,晁横脸色越发的阴沉,要不是这是兴王办的酒宴,自己早就甩袖子走掉了,就算如此,接下来的酒宴中,晁横也是一直低着头,就是不想看到沈昱那张幸灾乐祸的脸。 直到夜深人静时,王府的酒宴终于告一段落,府里的客人自然有王府卫士亲自护送回家,而晁横自然也有这种待遇,迷迷糊糊地被送到家之后,晁横却没有休息,直接让人把家中的门子给叫了过来。 门子睡得正香,却不料突然被人给吵醒,正要发火的时候,却听到是晁员外找,瞌睡一下变得不翼而飞,连忙小跑地跑到晁横的暖房,进到屋里之后,看着烛光后面那张阴晴不定的脸,心中顿时有些发慌。 “员外,你找我?” “嗯。”晁横应了一声,接着沉声问道:“我问你,白天的时候,可有位姓谢的找上门来?” “姓谢的?”门子一愣,仔细地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员外,小的真不记得有什么姓谢的上门。” “你再好好想想。”晁横的声音已经变得严厉起来。 再好好想想? 门子犹豫了一下,仔细这么一想,还真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一丝惊讶,连忙解释道:“员外这么一说,小的倒想起,白天的时候的确有几个人过来找麻烦,在外面大呼员外的名讳,不过他们可没说他们姓谢。” “那他们人呢?” “被家中的护院给打跑了呀。” 门子一付理所应当的表情,毕竟以前遇到这种事的时候都是这样处理的,而且这种小事从来都没有麻烦过晁横,也不知今天这是怎么了,难道自己打错人了? “果然是谢家人。”晁横终于意识到沈昱并没有骗自己,谢家是真的来人了,接下来该怎么办,自己还没有想好,如果谢家真要跟自己打官司,那自己倒是不怕。 自己怕就怕在沈昱会不会插上一脚,什么好事最后全都坏在他身上。 第235章 晁家一群窝囊废 按沈昱的想法,自己把谢家要告晁家的事告诉他之后,晁横肯定会想办法解决这件事,而最痛快的办法就是直接干掉谢金,毕竟谢家再厉害,也不过是条过江龙,哪里能斗得过晁家这个地头蛇。 沈昱这边给晁横下了套,另一边就想着主动去找谢金,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只要自己把晁家要杀他的口风透露出来,还怕谢金不领自己的人情。 至于晁家那边,有陆炳带的锦衣卫在,任他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的耳朵。 这坑是挖好了,只是这主角却是迟迟都不肯往里跳。 一连盯着晁家四、五天,也不见晁横有什么异动,这下就连陆炳都忍不住了,匆匆找到沈昱述苦道:“哥哥的消息到底准不准确?那晁横根本就没有动弹的意思,是不是你的消息给错了?” 沈昱也在纳闷,按理来说晁横不应该待得这么老实呀,谢金摆明了要告他,他居然连点动静都没有,难道他有赢下这桩官司的把握? 一想到这,沈昱似乎也反应过来为何晁横迟迟没有动静,肯定是买粮的时候晁祯耍了谢金一手,所以晁横根本就不怕打官司,要说怕,他现在更应该怕的是聂雄才对。 可是晁横不动,自己又该怎么取信于谢金呢? 沈昱微微觉得有些头疼,毕竟这些大家族出来的人一个个都是人精,就这么找上门跟他说自己想要跟他做生意,谢金肯理自己才怪,不过…… 沈昱的目光突然落到了陆炳身上,脑子中灵光一闪,一抹邪笑突然出现在嘴角上,晁横不是不想动手吗,那自己就替他动手。 沈昱看自己的目光突然变得炙热起来,陆炳突然有些心慌,现在外面已经有了传言,说沈昱跟朱厚熜之间的关系好像有些隐秘,自己虽然没有看到这种情况,不过看到沈昱看自己的目光渐渐不对劲时,自然难免会心慌。 “昱哥儿,你,你这是做什么?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陆炳刚想走,谁料沈昱的动作却是更快,一把就将陆炳给抓到,笑眯眯地说道:“好弟弟,再帮哥哥一个忙如何?” 难道真是那事? 陆炳心中更加慌乱,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哥哥,我还小,实在没什么经验,你还是去找世子吧。” 这件事要什么经验? 沈昱一下愣住了,眨了眨眼睛看着陆炳,突然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立刻松开他的胳膊,呸呸地吐了几口,没好气道:“你脑子里想什么呢,我是让你帮忙杀谢金。” “啊?杀人?”对陆炳来说,杀人似乎比那事更容易些,自己倒是不解地问道:“昱哥儿跟那姓谢的有何冤仇,为何要杀他?” “不是让你真杀,是让你找几个人假装杀他,到时候我出手救他,那姓谢的自然会对我感恩戴德,这生意不就做成了吗。” 搞了半天,原来沈昱说的是这件事。 陆炳也觉得刚刚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满口答应了下来,两个人对了一番暗号之后,陆炳匆匆地走掉了。 等到陆炳走了快一个时辰之后,沈昱也跟着出了门,自己一个人慢悠悠地来到谢金住的客栈门前,还没进门,客栈里的伙计便迎了出来,笑眯眯地问道:“客官住店?我这可有最好的上房,你要不要来一间?” 沈昱摆了摆手指,从腰间摸出几枚大钱递到伙计手中,轻声道:“我找你这里一位姓谢的员外,他可在店中?” 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大钱,伙计满脸堆笑道:“在在,谢员外还在店中,小的领你上去。” “那就谢过小哥了。” 沈昱很是满意,就在他要进客栈的时候,自己突然顿了一下,目光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当与一个人的目光对视在一起时,彼此微微点了点头。 很好,陆炳找的人已经到位了,接下来就看自己的表现了。 收了沈昱的钱,伙计直接把沈昱带到了三楼的一间客房前,微微一笑道:“这里就是谢员外的住处,小的还有事要忙,客官请自便。” 说完,伙计一扭头便下楼去了,沈昱到了门前正想敲门,谁料房门却突然从里面被拽了开,错愕间,一柄明晃晃的钢刀突然从里面刺了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 沈昱顿时一愣,还好自己反应够快,一个闪身闪过这一刀,连忙解释道:“谢员外且慢,我是自己人。” “哪来的自己人。”谢金又不傻,自己敢来安陆州,早就做好了被人行刺的准备,在房间一连等了三天,今天终于等到有人来行刺,自己二话不说,一刀便刺了出去。 听到这里的声音,隔壁房间的门也被人打了开,四、五个大汉纷纷跳了出来,手中拎着钢刀,虎视眈眈地盯着沈昱。 谢金也从房间走出了来,当他看到沈昱时,自己脸上的表情却有一丝疑惑,这怎么跟自己想的有些不太对?晁家就算找人杀自己,也不可能用这种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少年吧? 上下打量了沈昱一番,谢金沉声问道:“你是晁家的人?” 沈昱突然伸出一根手指,慢慢地把对准自己喉咙的刀尖给推开,接着慢悠悠道:“难道谢家人都是这么对待恩人的吗?” “恩人?”谢金一愣,追问道:“什么恩人?” “唉!看来谢员外还不知道,你得罪了晁家,已经是大祸临头了。” “呵呵。”谢金忍不住冷笑一声,不屑道:“那又能怎么样?我谢金来前早就想好了,晁家一天不拿银子,我就一天不回去。” “唉!”沈昱一付无奈的表情摇了摇头,轻叹道:“谢员外你还是小看了晁家的本事,你可知道晁横已经买通了锦衣卫的人马,用不了多久,这里就会被锦衣卫给包围,你想想,只要你进了锦衣卫的大牢,还能活着出来吗?” 听到锦衣卫三个字的时候,谢金脸上的表情明显一振,有些心慌地朝下面看了一眼,接着疑惑道:“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你为什么又要救我?” 沈昱慢悠悠道:“信不信咱们可以走着瞧,至于我为什么要救你……自然是想跟谢家做笔买卖。” 第236章 得来全不费功夫 坐下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客栈门前突然多了十数名身穿飞鱼服,腰悬绣春刀的锦衣卫,看到他们如狼似虎般地冲进客栈,对面酒楼中的谢金吓得面色如土,收回目光再看沈昱时,如同看到恩人一般,连忙拉着沈昱的手问道:“公子救我,这倒底是怎么回事?” “谢员外怕什么。”沈昱悄悄地把手缩了回来,看着窗外的锦衣卫空手而归,自己不由笑道:“谢员外难道忘了,这里可是安陆州,锦衣卫还没有一手遮天的本事。” 谢金琢磨了一下,一个名字突然出现在自己的脑海中,自己惊讶道:“难道公子是兴王的人?” 缓缓点了点头,沈昱轻声道:“其实前些日子我还到过府中,见过令兄,只不过当时令兄对我的态度不是那么太友好,使我空手走了一趟。” 安陆州去过襄阳的,除了晁家之外,另外一个名字顿时呼之欲出,谢金虽没见过,却听兄长讲过这件事,自己怎么也想不到,绕来绕去,救自己的居然是谢家拒绝过的人。 “敢问公子可姓沈?” 点了点头,沈昱轻声道:“谢员外猜的没错,我便是沈昱。” 果然是沈昱。 听到沈昱承认之后,谢金脸上到是流露出一丝尴尬,轻声道:“襄阳的事,我曾兄长曾经说过,当时不卖给公子粮食,谢家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谢员外的苦衷说的就是跟晁家的约定吗?”沈昱抢过话头,一击即中。 谢金很想否认这件事,可是沈昱刚刚救了自己,自己又怎么好意思跟他说假话?再者晁家现在连锦衣卫都动用了,就凭自己身边这几个人很显然是保护不了自己的安全,如果自己还想活着等到契约到的那一天,免不了要跟沈昱合作。 点了点头,谢金把晁家跟谢家的约定和盘托出。 “……晁家每石粮食出价六百文,条件只有一个,就是在明年秋收之前,不许卖任何一粒粮食到安陆。” 听到这些时,沈昱心中不由暗骂,这晁横真不是个东西,为了自己一己之私,居然不把安陆百姓的性命放在眼里,这么高的粮价,难道非要逼着百姓造反不成? 看着沈昱的脸一阵阴一阵睛,谢金心里也有些忐忑,轻声道:“沈公子,其实这件事全都是晁家人在搞鬼,跟我们谢家没什么关系的。” 要不是自己还有用得着谢家的地方,沈昱恨不得直接把谢金给抓起来,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沈昱轻声道:“谢员外放心,只要谢家肯与我合作,以前的事自然一笔勾销,在安陆,有兴王在,谁都不敢拿你怎么样。” 谢金一听,心里悬着的石头一下便落了地,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倒是开始打听起沈昱能需要多少粮食,要不要谢家先拨一些来应急。 有聂雄劫的那二十万石粮食垫底,沈昱自然不会着急,故意露出一付神秘莫测的笑容,倒是让谢金心里有些怀疑,是不是有别家撕毁了契约,已经暗中卖粮食给沈昱。 两个人东拉西扯一阵之后,沈昱便起身带着谢金出了酒楼,自己打算先将他们安排到另一间客栈中,只是还没等自己走多远,陆炳突然跑了过来,看到沈昱时,连忙上前抓住他的胳膊,迫不及待道:“哥哥快跟我来,码头上来了许多的粮船。” “粮船?” “粮船?” 沈昱跟谢金不约而同重复一句,倒是谢金比沈昱还要迫切得多,忙不迭地问道:“是什么样的粮船?有多少石?” 陆炳瞄了谢金一眼,大概能猜到这位应该就是沈昱要忽悠的那个人,按原计划自己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可是万万没想到突然出现的粮船打乱了沈昱的计划,自己也顾不得谢金怀疑,立刻找到了沈昱。 “大概十几条,怎么着也得十几万石吧。”陆炳没好意思直说二十万这个数字,只是说了十几万。 不管是二十万还是十几万,在谢金看来这个数字都能引起自己足够的警惕,因为自己丢的粮食就是二十万,若是能在安陆州撞到这些粮食,岂不是上天的恩宠? 想到这,谢金迫不及待道:“快,公子快带我去码头,那些粮食都是我的,都是谢家的。” “你的?”陆炳脸上露出一丝疑惑,不解道:“不是说那些粮食是晁家的吗,怎么变成你的了?” “晁家?”陆炳不说还好,当听到晁家两个字的时候,谢金心中所以有疑惑立刻找到了答案,怪不得晁祯一直坚持让谢家送粮,怪不得他要粮到再付款,敢情这都是晁家的诡计,他们根本就是打算一两银子都不花就把粮食搞到手。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谢金脸上露出一丝狰狞,咬牙切齿道:“晁横,我跟你没完。” 虽说这船队来得有些突然,不过正好谢金也在,也省了自己再费口舌说服于他,于是沈昱跟着陆炳以及谢金匆匆地赶到码头时,一眼便看到码头边并排停着的十几艘大船,船上的跳板也已经放了下来,陆续有船夫从船上走了下来。 “就是这些船。”谢金一眼便认出这些大船就是自己从襄阳带出来的那些船,迫不及待地一指便要冲上去。 倒是沈昱手疾眼快,连忙把他给拽住,疑惑道:“谢员外且慢,你是说这些船就是你那些被水寇抢走的粮船?” “对,绝对错不了。”谢金焦急地想要挣脱沈昱,立刻冲上去。 沈昱正色道:“谢员外你要想明白,这里可是安陆,不是襄阳,要是这些船真的是晁家人控制,你现在上去跟找死又有什么区别?” “我……”听沈昱这么一说,谢金果然不动了,对呀,刚刚晁横还找锦衣卫来抓自己,若是自己现在露面,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想到这,谢金把目光转向了沈昱,哀求道:“沈公子快快给我想个办法,这些可都是谢家的粮食呀。” 沈昱故意犹豫了一下,接着轻声道:“不如这样,我让人先拖住他们,咱们这就去长寿县告状,有官府出面,谅他晁家也不敢太放肆。” “报官?”谢金眼睛一亮,忙不迭道:“对对对,咱们这就走。” 第237章 江水上人脏俱获 终于回到安陆了。 当粮船停靠到安陆的一瞬间,晁祯便迫不及待地从船舱中钻了出来,望着眼前熟悉的景象,自己眼泪差一点就流了出来,被水寇囚禁的这些日子里,虽说自己并没有受到什么苦楚,可是内心的彷徨却无时无刻不在煎熬着自己的内心,直到聂雄笑眯眯地跟自己说自己可以离开的时候,晁祯内心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带上这些粮船,一路直发安陆州。 晁祯不是没想过突然带这些粮船回安陆会不会引起谢家人的注意,只是在他想来,此时的谢金应该早就回到了襄阳,就算谢家打算找晁家算帐,也是几天之后的事情了,只要自己赶在谢家人出现在安陆之前把粮食卸下,他们便找不到任何的破绽。 所以船刚到安陆州的码头,晁祯一边派人去晁家通知晁横,自己一边迅速在码头上找人快速将船上的粮食卸下。 当晁横得知晁祯带粮船回来的消息时,顿时被吓了一跳,晁祯不知道谢金的消息,可是晁横却是听沈昱说起过,而且谢金还到衙门里告过自己,晁祯这个时候带粮船回来,要是被谢金发现,这件事可了不得。 顾不上那么多,晁横连忙穿好衣裳,几乎把晁家所有人护院全都给带上,浩浩荡荡地直奔码头而已,他跟晁祯已经想到一块去了,打算尽快将粮食卸下,尽量不要让谢金听到风声。 等晁横匆匆赶到码头时,第一时间便找到了晁祯,看到父亲这么快就赶过来时,晁祯脸上顿时一喜,连忙道:“父亲,快看,我把这二十万石粮食全都带回来了。” “蠢货,谁让你把粮食带回来的?”晁横二话不说,上前就是一记耳光,这记耳光打得晁祯顿时一愣,傻傻地看着晁横,喃喃道:“这不是你吩咐的吗?” “我是吩咐过,可你回来之前总得跟我通个信吧?”晁横气急败坏道:“你不知道那谢家的谢金现在就在安陆,要是被他知道这些粮食的事,后果你是知道的。” “什么?谢金在安陆?”晁祯一下傻眼了,自己拼命地赶回安陆,就是想能赶在谢家人到安陆之前卸下粮食,现在倒好,谢金居然就在安陆州,这下该怎么办?要是被他撞到这些船……后果不堪设想。 “爹,那现在该怎么办?”晁祯也没了主意,期盼地看着晁横。 晁横看了看这些船,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咬牙道:“你立刻组织人手卸货,我带人看住码头的入口,只要不让谢金看到,就什么事都不会有。” 见晁横也是这么的打算,这回晁祯更不敢耽误,但凡码头上的力巴,全都被他雇来卸粮,重金之下,运粮的效率果然快了许多。 晁横心中有数,只要自己坚持过这段时间,等这些大船一走,就算谢金来了自己也不怕,毕竟自己也是粮商,买点粮食实在是太正常不过的事情。 让人抬着暖轿,晁横就这么嚣张地把轿子横到了大街上,两旁则是无数晁家的护院,杀气腾腾地望着行走的路人。 看到这种场面,谁都知道晁家这是封路了,谁也不敢这时候去触晁横这个霉头,纷纷地往回走去。 可是偏偏就有那么一个人不信邪,居然直的大大咧咧地走了过来,看到被堵住的路,忍不住好奇道:“这是谁家的轿子,胆子居然这么大,连路都敢封,轿上的人可敢下来让我见识见识。” 是沈昱? 别人的声音自己可以听不出来,可是沈昱的声音晁横却是怎么也忘不掉,自己将轿帘挑开一条缝往外看去,果然,那面带笑容的少年不是沈昱又是谁。 真是倒霉,怎么在哪里都能碰到他? 看到沈昱一付不见人就不罢休的样子,晁横只能从轿子里走了出来,冲着沈昱一抱拳,淡淡道:“沈公子好兴致,这是打算去哪里呀?” “哟,这不是晁员外吗?”沈昱像是刚知道轿子里坐的是谁似的,一脸惊讶地看着晁横,突然问道:“晁员外你的病好了?大冷天不在你的暖阁里待着,跑到这里吹西北风来了?” 就知道他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晁横暗暗骂着,脸上的表情却是一付波澜不惊的样子,微微一笑:“蒙沈公子关心,老夫的病已经好了许多,不知沈公子这是打算去哪里?” “哦,今天有朋友从襄阳来,我打算去码头迎接一下,不知晁员外为何把轿子停在这里?这是不打算让我过吗?” 襄阳来的朋友? 晁横心里咯噔一下,从沈昱的脸上自己也分辨不出他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犹豫了一下,笑道:“是这样,老夫刚刚买了一些粮食,停在码头上,沈公子也知道的,码头人多且乱,万一被人偷走几包就不好了,所以老夫只能先把路封住,等粮食卸完之后,立刻把路让开。” “原来是这样。”沈昱脸上的笑容突然变得有些诡异,突然又问道:“晁员外的这些粮食是从哪里买来的?一共有多少石?” 晁横的脸顿时黑了下来,沉声道:“这件事怕是不干沈公子的事吧?” “若是从别的地方买来,那真不干我的事,可是如果晁员外的这些粮食是从襄阳来的,那可就关我的大事了,怎么,晁员外要是不说,咱们就换个地方说说去?” 换个地方? 长寿县衙?锦衣卫衙门?兴王府? 这几个地方哪个自己都不想去,看着沈昱那张脸,晁横恨不得一刀就把他砍成两半,犹豫了一下,终于摇了摇头道:“老地这批粮食是从永州运来的,沈公子这下满意了吧?” “满意,我简直太满意了。” 沈昱脸上的表情突然一肃,伸出手冲着后面拍了两下,接着大声喊道:“王大人你应该听清了吧,现在可以检查了。” 话音未落,从街两旁的巷子里突然钻出数十人来,为首一人正是长寿县令王鼎,跟在他身边的则是满脸杀气的谢金,到了晁横面前时,谢金冷笑道:“晁员外,咱们终于见面了。” “谢,谢金,你怎么在这?”看到谢金的那一刻,晁横终于慌了神。 第238章 谁说这粮归谢家 “呵呵,晁横老儿,你没想到吧,这回被我人赃俱获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谢金终于能吐出心中一口戾气,自己本来是想朝晁横要钱的,却万万没想到,自己的粮船在半路被截并不是一次意外,而是晁家人的诡计,怪不得他们一口咬定要粮船到安陆州后才肯付钱,敢情他们早就在半路设下了埋伏,今天若不是碰巧被自己撞到,自己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晁横脑子里已经乱成一团,看到平时跟自己称兄道弟的王鼎如今一付杀气腾腾的模样,自己就知道今天这件事恐怕难了,勉强笑道:“谢员外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这些粮食可是我从永州刚买来的,怎么会是赃物呢?” “呵呵,是不是赃物咱们见到就知道了,姓晁的你大概不知道吧,谢家的粮袋上面都有一个谢字,如果这批粮袋上有,那就证明这些粮食就是谢家被劫的那一批,而你,也逃不脱跟水寇勾连的关系,你就等死吧。” 说完,谢金直接从旁边推开人群,朝着码头便飞奔而去。 而那些晁家的护院此时也是一脸的懵逼,也不知道该不该拦住谢金,只能看着他匆匆跑了过去。 立刻有衙役跟着谢金跑了过去,而王鼎来到晁横身边的时候却略微停了一下,接着用着极低的声音说了一个字:“逃。”说完,王鼎便大步向前追去? 逃? 晁横听到这个字的时候,就知道情况已经远超自己的想像,自己本以为王鼎会在暗中帮助自己一把,可是听他的话里的意思,这次自己真的是摊上大事了。 可是逃,自己又能逃到哪里? 晁家世代扎根在安陆州,全家老少身家全都在这里,就算自己一个人逃掉又能怎样?没了亲人,没了钱,自己就算活着又能如何? 罢了,大不了用自己一条性命救下整个晁家吧。 片刻间,晁横已经做好了赴死之心,只是他却不知道沈昱做了这么大的一个局,又怎么会这么轻松放过他呢。 当码头上的晁祯看到飞奔而至的谢金时,脸上的表情跟看到鬼也没什么两样,整个人一下都懵住了,搞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父亲不是说他在码头入口拦人吗,怎么反倒让谢金冲了过来。 而他看到谢金身后那些衙役时,似乎一切全都有了答案,眼睁睁看着谢金跑到粮堆边,指着上面大大的谢字狂笑,大声嘶吼道:“晁横,你看到没有,这些都是谢家的粮,全都是。” 完了,这下可全完了。 晁祯连反抗的想法都没有,毕竟人在、船在、粮在,自己都找不出什么好理由来,随着码头上的人越聚越多,自己也看到了许多熟悉的身影,有沈昱,有父亲,还有……王鼎。 看到米袋上那大大的谢字,王鼎哪还有怀疑,立刻让人将晁家父子给抓了起来,先行送进了大牢中。 晁横、晁祯被抓了,真是解了谢金的心头大恨,看着满船的粮食,谢金冲着王鼎一抱拳,连忙道:“多谢王大人相助,谢家的粮食才得以保全,接下来就不麻烦王大人,小人这就将粮食运回到襄阳。” “慢着。”王鼎突然一伸手,目光冷冷地看着谢金,淡淡道:“谁允许你动这些粮食了?” 谢金一愣,不解道:“这些都是谢家的粮食,为何我动不得?” 王鼎冷笑道:“谢员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案子还没有查清楚,你凭什么说这些粮就是你们谢家的?难道上面印了个谢家就是你们谢家的?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这……”谢金突然有些不妙的感觉,王鼎的话虽没错,可是自己总觉得他话里似乎还有别的意思,试探地问道:“大人的意思是?” “这些都是赃物,自然要交给衙门保管才行,来人,将这些船跟粮食全部扣下,少了一袋,拿你是问。” 说完,王鼎一转身谁也没理就走掉了。 望着他的背影,谢金真的是欲哭无泪,自己怎么也没想到,被劫到的粮食虽然就在自己的面前,可是自己却没办法将它们拿走,只能看着一袋袋的粮食从船上运下来,然后装上马车,运往不知名的位置。 “沈公子,留步。” 谢金终于注意到了沈昱的背影,自己连忙快步追了上去,还没等他开口,沈昱就像是早就料到他要说什么,无奈的一摊手:“谢员外刚刚也听到了,不是我不想帮你,王大人的话谁敢不听?你也不用着急,等到这桩案子水落石出之后,这些粮食一定会还给谢家的。” 案子水落石出?那要等到猴年马月去? 谢金又不是不知道官府里的那点事,若是有人帮忙,说不定这粮食根本就不用卸下来,直接就可以运回襄阳去,可是眼下自己谁都不认识,除了沈昱之外,自己都不知道该找谁去。 似乎赖上了沈昱,谢金拉着他的袖子连忙道:“沈公子看在谢家的面子上,能不能帮帮忙?大恩大德谢家一定不会忘记。” 沈昱忍不住笑了,揶揄道:“谢家的面子?谢员外是不是记错了什么,想当初我在襄阳停了十日,谢家可是一粒粮食都没卖给我,现在让我看谢家的面子,是不是太好笑了?” “这……”谢金顿时哑口无言,顿了顿,连忙换上一付讨好的表情,解释道:“以前那都是误会,以后沈公子再去襄阳,必是谢家的座上宾,今天这件事就麻烦沈公子帮忙了。” 沈昱故意犹豫了一下,终于缓缓点了点头,轻声道:“那好吧,这件事我可以帮你的忙,不过成不成不一定,谢员外如果有别的门路,可以多走一走,毕竟人多力量大。” 听沈昱肯帮忙,谢金总算是松了口气,连忙谢道:“这次就多谢沈公子,事成之后,谢某必有重谢。” “嗯,我记住了。”沈昱轻轻应了一声,转身便走掉了,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眼前,谢金又看了看码头上那些印着谢字的粮袋,心里幽幽叹了口气。 第239章 只是句忠告而已 明明已经见到了属于谢家的粮船,可是却偏偏一袋粮食都带不走,谢金心里的委屈就别提了,接下来的时间里,自己没事便往长寿县衙里跑,打听这件案子的进展如何,可是不管自己怎么问,得到的永远是一种答复:“大人已经在忙着破案,谢员外先回去等消息吧。” 等等等,这要等多久才是个头? 这么多的粮食堆在这里,这都是谢家的损失,要是挨到明年的秋收,新米一下来,这些旧米就更不值钱了。 可是无论自己怎么发火,自己都无法改变这个事实,独自在客栈里憋了三天之后,自己终于想起沈昱来,眼下能够帮自己忙的,恐怕也只有他了。 问题接着又来了,自己只知道沈昱是兴王府的人,可是却不知该去哪里找他,沈昱走的时候根本也没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倒是让自己立刻抓了瞎,只能找人打听到兴王府的位置,然后独自一人找了过去。 王府的大门又岂能是这般轻易就能进去的。 往日谢家的身份带给自己的骄傲到了这里根本起不到任何的作用,谢金有些卑微地弓着身子上前,讨好地打听道:“麻烦诸位,我想见一下沈昱沈公子,他可在府中?” “你找沈公子?”眼下沈昱的地位在王府可是爆涨,所有人谈起他时,多是带上了公子二字,见有人来找他,门正打量了谢金一番,见他身上穿的还算不错,挑了挑眉头问道:“你是什么人,找沈公子有什么事?” “在下襄阳人氏,免贵姓谢名金,前几天跟沈公子见过面的,今天来找沈公子是有件事想要有求于他。” “谢金?”门正消息最是灵通,还真听人说过最近安陆州发生的大事,就是晁家涉嫌勾结水寇,抢了襄阳谢家的粮食,倒是没想到他居然跑来找沈昱。 点了点头,门正随口道:“在这等会,我这就给你通禀去。” “谢谢,谢谢。” 总算没吃闭门羹,谢金心里隐隐松了口气,自己就在台阶下找了个位置,来回踱着步,等着沈昱的出现。 门正进去不一会便走了出来,看到谢金时,笑道:“谢员外今天来得不巧,沈公子不在府中,要不你明天再来?” 不在? 谢金一愣,心里立刻开始怀疑这是不是沈昱不想见自己而找的借口,按理来说他跟自己关系也算不错,没理由不见自己呀,还是说这里面有什么误会不成? 想到这,谢金连忙问道:“那沈公子什么时候能回来?要不我在这里等他一会?” “哟,这个我可不敢保证。”门正摇了摇头道:“沈公子也不是天天住在这里的,要不谢员外去安国寺打听打听,说不定沈公子现在在那边呢。” 安国寺? 沈昱跑到那里干什么去? 见门正的话不像是假,谢金连忙谢过,一路打听终于来到了安国寺,到了寺门一打听,还真别说,沈昱果然就在寺中。 随着小沙弥再见到沈昱时,谢金顿时被他如此简陋的环境给惊呆了,张大嘴巴惊讶地问道:“沈公子这是……?” “哦。”看着谢金惊讶的表情,沈昱只是微微一笑,淡淡道:“过些日子便是每年县试的日子,今年我也打算碰碰运气,所以最近都在温习功课,不知谢员外找我有什么事吗?” 温习功课? 自己都火烧眉毛了,他居然还在温习功课。 一把抢过沈昱手中的书,谢金哀求道:“这都什么时候了,沈公子怎么还有心情在温书,你再不帮我,我可真的要跳河了。” “没这么严重吧?”沈昱惊讶道:“晁家的人不是被抓起来了吗,谢员外只要等着王大人查清案件的来龙去脉不就好了?” “抓是抓起来了,可是案子哪里是这么快就能查清楚的?我这几日天天都去衙门打听消息,可是人家连衙门都不让我进,只说还在查,却没有一个准确的日子,你说我能不急吗?” 沈昱点了点头:“是该急,可是谢员外找我有什么用?我又不是衙门里的人,恐怕帮不了你这个忙。” 谢金连忙拉着沈昱的胳膊苦苦哀求道:“好兄弟,我这也是实在没办法了,要是这些粮食一直放在这里,时间一长就不值钱了,你想个办法帮帮忙,能不能让王大人快点把案子给结了,就算结不了案子,把粮食退给我也成呀。” “这个……”沈昱犹豫了一下,苦笑道:“我倒是能帮谢员外打听打听消息,可是这结不结案子却不是我力所能及的,要是不能结案,你也别怪我才是。” “行行行,只要沈公子肯出面就好。”谢金已经无头的苍蝇,逮到一个就不肯放手,直接拉着沈昱出了安国寺,还真别说,到了长寿县衙之后,沈昱果然轻轻松松便进到了里面,只是自己再一次被拦了下来。 在外面又等了小半个时辰,这才看到沈昱黑着脸走了出来,谢金连忙迎了上去,迫不及待地问道:“沈公子,事情办得如何?” 沈昱摇了摇头,往前面一指,轻声道:“谢员外先跟我来。” 两个人往前走了不久,便钻到路旁的一间茶馆中,泡上一壶茶,喝了几口之后,谢金冻僵的身体总算缓过来些,连忙问道:“沈公子都打听出什么来了?” 沈昱幽幽叹了口气,轻声道:“晁家人虽然已经到案,可是那晁横跟晁祯抵死不承认跟水寇有勾结这件事,王大人也是没有办法,只能是先这么拖着。” “拖着?这要拖到什么时候?”谢金顿时傻了眼,一付焦急地样子问道:“沈公子,这样下去可不行,这些粮食要是没了,我没办法跟大哥交差的呀。” “我知道谢员外的苦衷,可是官府这种事,不是我说了算的,晁横一直不认罪,就是王大人也拿他没办法呀。” “这该如何是好?”谢金头又疼了起来。 就在这时,沈昱突然幽幽道:“我倒有个办法,就是不知道谢员外能不能答应。” “答应,我答应。”谢金连忙点头,这才问道:“沈公子有什么好办法?” “不如……把你的粮食卖给我。” 第240章 善恶到头终有报 “卖给你?” 谢金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似的,脸上的表情一下变得警惕起来,刚被晁家坑过之后,自己全身上下都写满了警惕二字,哪还敢轻易相信沈昱的话。 点了点头,沈昱微笑道:“谢员外不妨想想,粮食若是谢家的,王大人自然能够拖得起,别说是十天八天破不了案,就算拖上个一年两年也不是没有可能,可是卖给我就不一样了,想必你也知道,我背后站着的可是兴王,他老人家一开口,王大人怎么可能不乖乖把粮食送上?所以我说,这粮食卖给我其实是最好的选择。” 谢金也觉得沈昱说的没错,毕竟自己一个外人,人家根本就不搭理自己,可换成兴王,那长寿县令还敢像对待自己那样对待兴王吗? 答案肯定是否定的。 可是问题又来了,沈昱想买粮,他会出多少钱? 犹豫了一下,谢金轻声问道:“这二十万石粮食,沈公子打算出多少钱?” 沈昱的笑容突然有些腼腆,喃喃道:“我也知道这样说会被谢员外当是是趁火打劫,不过我已经是尽了我的全力了,这些怎么样?” 看着沈昱伸出的两根手指,谢金脸上的表情一下滞住了,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沈公子只打算出两万贯?” 羞涩地点了点头,沈昱一付难为情道:“实在是手头有点紧,所以只能出这么多,不知谢员外意下如何?” 你这分明就是趁火打劫。 谢金被气得浑身发抖,自己来的时候,这二十万石粮食可是卖到十二万贯,现在粮食运到了,价格却低到只有以前的零头,这让他又怎么能接受,恨恨地摇了摇头,冷笑道:“沈公子还是死了这条心吧,这个价格谢家是不可能卖粮的。” “谢员外先别急着拒绝。”沈昱继续笑道:“你不妨给襄阳的令兄带个口信,问他同不同意,说不定他就同意了呢。” “我大哥肯定不会同意。”谢金继续摇头,似乎不愿意再与沈昱交谈下去,一口将面前的茶水咽下,狠狠道:“我算看清沈公子的真面目了,告辞。” 说完,谢金便往茶馆外走,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沈昱悠悠的叹息声:“我也是一番好心,却被谢员外如此误会,等你回去好好算算,想卖的时候可以再来找我,不过我只等你十天,若是过了十天,说不定两万贯我都给不上了。” “多谢。”谢金根本听不进去沈昱的话,自顾自地冲出茶馆,接着快步回到客栈,往床上一倒,开始生着闷气。 这可是二十万石粮食,大老远的运来就花了上千贯,现在居然只能卖两万贯,这让谢金又怎么能接受,可是等过了一会自己冷静下来之后,突然觉得沈昱的价格似乎也不是那么不容易接受,关键就是自己的胃口被晁家给喂大了,总认为这些粮食是值十二万贯的,仔细想想,这些粮食运到谢家时,也不过一百多贯一石的价格,若是加上运回去的成本,沈昱给的倒也算是个公道价。 更主要的,还是王鼎那边的案子什么时候能够断下来,若是十天八天还好,若是一个月两个月……那自己还不如直接把粮食卖给沈昱呢。 拿着银子早点脱身,说不定在别的地方还能多赚些。 可是这种事不是自己一个人能定下来的,想到沈昱给自己的期限,谢金立刻从床上跳了起来,匆匆写了封信,打算立刻托人给谢岍带去。 仆人拿着信匆匆跑掉了,可是没多久居然又跑了回来,谢金看着他人一脸发懵,刚想开口询问是怎么回事,谁料那仆人指着客栈门口道:“二爷,大爷来了。” 大哥来了? 谢金顿时一惊,连忙从栏杆上探出身子去,果然,从门外进来那人不是大哥谢岍又是谁。 “大哥,你可来了。”谢金匆匆地迎了上去,看到谢岍时就是一脸的羞愧,抱歉道:“小弟不小心让晁家给算计了,请大哥责罚。” 谢岍脸上的表情看起来也不是很好,倒是听到谢金的话时,脸上露出一丝感慨,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这件事不怪你,都是我大意了,早就该料到晁祯有诈,只是没想到他居然做得这般过火,勾结水寇来抢粮,晁家现在情况如何,快快跟我说一遍。” 要说的实在太多了,自己给谢岍带信的时候,晁祯还没带船回到安陆,当谢金把晁家人被抓的消息告诉给谢岍时,谢岍都不敢相信居然还有这种巧合,听到晁家人当场被官府抓起来时,谢岍顿时大笑不止,只是接下来谢金的话却让他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长寿县居然把这些粮食没收了。 这可是谢岍绝对没有想到的事情,不过以他的经验,就算自己能把这些粮食从官府的手中要回来,恐怕也得花费一笔不小的银子才行,这下自己可吃了大亏,二十万石粮食一点都没卖出去,反倒是要倒搭这么多钱。 谢岍顿时一阵头痛,随口问道:“难道就没有其它解决的办法吗?” “也不是没有,只是……”谢金犹豫了一下,轻声道:“大哥可还记得沈昱?” “沈昱?”听到这个名字时,谢岍顿时一愣,脑子里立刻反应过来,沈昱不就是安陆人吗,难道这件事跟他也有关系? “对,就是那个曾经到襄阳的沈昱。”谢金点了点头,轻声道:“前些日子晁家买通锦衣卫打算抓我,还是他救的我,然后就遇到晁祯带粮回安陆的事情,那天走的时候,沈昱曾经让我有事的话就去找他,这不案子一直不断,我就去找他,结果你猜怎么的?” 谢岍微皱着眉头,轻声问道:“他想如何?” 谢金慢慢伸出两根手指,苦笑道:“他打算花两万贯买下咱们的二十万石粮食,我没敢答应,所以给你写了封书信,刚要送出去,你就回来了。” “两万贯?”听到这个数字的时候,谢岍跟谢金的反应倒是差不多,自己仔细地算了算,幽幽道:“先不急着答应他,明天我想办法先见一见王大人再说。” 第241章 往日情份值几钱 谢岍的重要性,又岂是谢金能够比的。 王鼎可以不给谢金面子,但他却不能不给谢岍面子,听说谢岍前来拜访,还特意在后衙摆了一桌酒席,虽说菜肴并不是很丰盛,但表达出来的意思,却是绝对的欢迎。 “王大人,好久不见,精神却更胜往昔,前途一定无量,在下提前给王大人道喜了。” 听到谢岍的话,王鼎脸上浮现出一丝自得,嘴上却故意道:“谢员外实在是太客气了,老夫一把年纪,哪里还有什么前途,只求在过几年安生日子,然后告老还乡了。” “王大人正值春秋鼎盛之年,若是告老还乡,岂不是百姓的一大损失。” 一见面,两个人便相互地恭维了起来,不知情的还以为两个人之间的交情有多深呢,又恭维了几句之后,两个人这才坐下,四道小菜被端了上来,就着一壶老酒,两个人边吃边聊了起来。 王鼎心里清楚谢岍此行的目的,只是自己也有自己的难处,沈昱已经明跟自己说了,这二十万石粮食只有进来的份,并无出去的可能,如果自己真的提前把案子结了,把这些粮食还给谢家,那么自己头顶上的乌纱帽怕是也要悬了,所以哪怕是谢岍亲至,自己心中也只能说一句对不起了。 三杯酒下肚,屋子里的气氛逐渐热烈了起来,两个人先是回忆了一下上次见面时的趣事,等到王鼎问起谢岍这次到安陆州的目的时,谢岍脸上的表情一下变得极为平静,幽幽地叹了口气道:“不瞒王大人,在下还不是为了那二十万石粮食而来。” “原来如此。”王鼎把酒杯放下,却一句话也没说。 他可以不说,谢岍却急着想知道最后的结果,连忙问道:“王大人,看在往日的情份上,你就给我一句实话,这粮食我到底能不能运回襄阳?” 王鼎没点头,却也没摇头,面无表情地想了想,终于轻轻地咳了一声:“安陆刚逢十年不遇的旱情,还是比较缺粮食的。” 别看王鼎这句话说的没头没尾,但谢岍却一下明白过来,看来这粮食只要到了安陆,就断无再运回去的可能,自己心中隐隐叹了口气,自己都不用猜,也知道这件事的背后肯定是沈昱在搞鬼,说不定连他接近谢金都是早就想好的事情,目的就是为了这二十万石粮食。 幽幽地叹了口气,谢岍有些不甘道:“王大人真的不能出手相助一次?若是事成,在下必有重谢。” 王鼎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自己看了看左右无人,压低了声音道:“谢老弟若是肯听我一言,就乖乖地把粮食卖给沈昱,这样你好歹还能拿回点银子,不然的话……这二十万石粮食你一粒都拿不走。” 居然连王鼎都这么说? 谢岍眼中闪过一丝愤怒,冷哼道:“那沈昱不过就是一普通人罢了,就算跟兴王沾了边,也不至于厉害到如此?我就不信,这世上没有说理的地方?” “有,当然有说理的地方。”王鼎冷笑道:“武昌有湖广布政使司衙门,京师有刑部、大理寺,若是你觉得这些都不够资格,谢员外也可以去金銮殿告御状,可是你想过没有,就算你真的告了,就一定能告赢吗?” 谢岍的心里咯噔一下,不解地问道:“怎么,难道那沈昱的居然还手眼通天不成?” “那倒不至于。”王鼎冷笑道:“沈昱以前就是一普通人罢了,后来到王府里当了几天世子伴读,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被兴王看中,如今兴王府里的好多事情都是他在管。” “说来说去,不就是王府中一个小人物罢了,我若去武昌,定能告赢他。” 王鼎再次冷笑道:“谢老弟你怎么还不明白?沈昱这用的不是阴谋,而是阳谋,说来说去,他无非就是一个拖字,就能把你给拖垮,就算你把这案子摆到御案前,连皇上都不能说他的错,毕竟案件事关重大,需要一审再审,若是草草结案,万一再有什么后续,那倒霉的可就是我了。” 谢岍总算明白王鼎心中的顾忌所在,敢情他也在怕,不过他怕不是沈昱,而是这件案子背后还有没有什么关联,所以他宁愿慢慢去审,也不愿意草草结案,把粮食还给自己。 想通了之后,谢岍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的难看,轻轻叹道:“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别的法子?”王鼎摇了摇头,轻声道:“谢老弟听我一句,早点收了钱快点离开吧,我再送你一条消息,晁家的势力有多大,你总该知道吧?” 点了点头,谢岍轻声道:“倒是听说过一些。” “不管你听说过多少,肯定都不是全部,而现在沈昱就抓住晁家这根小辫子,想要将晁家全部置于死地,你想想,沈昱连晁家都敢动,还差你这二十万石粮食吗?” “真有此事?”谢岍一听顿时慌了神,大概没想到沈昱行事居然如此狠毒,这多亏是自己亲自来到安陆,若是过了他的期限后,怕是连两万贯都给不上了。 缓缓点了点头,谢岍轻叹道:“看来只能把这些粮食卖给他了。” “谢老弟想通就好,来来来,咱们继续喝酒。” 就在王鼎劝谢岍的时候,此时的沈昱居然也在县衙之中,只不过比起王鼎跟谢岍的条件,沈昱则显得狼狈得多,感受着四周刮来的寒风,自己忍不住把身上的棉衣又紧了紧,突然想到一件事,忍不住好奇地问道:“晁员外,你不是最怕冷的吗?在这种条件下又是怎么忍住的?” 话音刚落,缩在大牢角落里的人影慢慢抬起头来,目光冰冷地瞪着沈昱,冷哼道:“如果我说我忍不了,你会放老夫出去吗?” “呵呵,晁员外又说错话了不是,我只是普通人,又不是县令王大人,哪有资格放你出去,不过,如果你要是肯放弃一些东西的话,说不定我可以在王大人面前替你求求情。” “你想得到什么?”晁横沉声问道。 沈昱顿了顿,接着幽幽说了一句:“晁家的全部。” 第242章 繁华过后尽落寞 原来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晁横的脸一下变得苍老了许多,目光空洞地望着脚下的地面,已经泛黑的稻草发出一股难以忍受的味道,想一想,如果没有今天这件事,自己应该还躺在自己的暖阁中,椅子上披着珍贵的兽皮,身上盖着轻松柔软散发着淡淡香气的棉被,就这么闭着眼,什么也不用去想,一直到自己去世的那一天。 可是,这终究只是自己的想像罢了,时间已经不可能回头,沈昱也不会放过自己,自己其实有一种可笑的想法,就是沈昱早就在等这一天,只要自己露出那么一点点的破绽,他就会如蛆附骨般贴到自己身上,用力地吸着自己身上的血,直到吸干自己全部的血。 晁横终于把头抬了起来,看着沈昱的眼神带着一丝嘲弄,幽幽冷笑道:“你的胃口够大的,就不怕一下吃多了撑死你?” 沈昱微微一笑,淡定道:“晁员外误会了,我这个人一向公私分明,该是公家的我一文都不会要,所以我才会比你活得更久,这回你明白了吗?” “哼。”晁横冷笑道:“少把自己说得这么高尚,你可知晁家的家底有多少?我就不信你一文都不会要。” “我当然不会要。”沈昱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接着幽幽道:“不过有人肯给的话……想必我也不会拒绝的。” “哈哈哈!”晁横忍不住仰天长笑,笑够了,手指点着沈昱道:“我败得不冤,你还真够无耻的。” “多谢晁员外夸奖,可惜没有奖励。”沈昱手一摊,无奈道:“看来我的要求晁员外一时还不会答应,不过没关系,我给你足够的时间去想,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再来找我,我就先告辞了。” 沈昱起身刚想走,谁料晁横突然道:“假如……我是说假如我真的按你说的去做了,晁家还会剩下什么?” 背着晁横的沈昱嘴角慢慢勾了起来,自己就猜到锦衣玉食一辈子的晁横绝对受不了牢房里的这种苦,妥协是肯定是,唯一让自己拿不定主意的就是晁横的底线到底在哪里。 慢慢转过身,沈昱犹豫了一下,淡淡道:“我唯一可以保证的就是晁员外的下半辈子能够衣食不愁。” “你知道,这句话对我没什么意义,我要的不是你笼统的回话,我要的是一个承诺,一个能让晁家不会倒下去的承诺。” 沈昱伸出右手的食指,冲着晁横摇了摇,斩钉截铁道:“这一点,晁员外就不要想的,实话说吧,我是绝对不会给晁家翻身的机会,哪怕会翻身,也要在十年之后,我可不想给我自己竖立一个过份强大的敌人。” 看来沈昱是铁了心要把晁家给拆散了。 晁横有些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自己实在不想答应沈昱的要求,可是处在这种环境里,又不得不对现实低下自己高贵的头颅,自己以前最大的错误就是把自己抬得太高,却又把别人放得太低,万万没有想到,一念之差,居然让沈昱直接将自己压得永世不得翻身。 “我有个要求,不知沈公子能否答应?” “晁员外请讲,能答应的我自然会答应,就算不能……我也会尽量满足一下晁员外的要求。” 顿了顿,晁横轻声道:“晁家老宅乃是祖上传下来的基业,若是在老夫手上丢了,怕是以后没脸到地下见祖宗,所以能不能把宅子留给我?” 沈昱犹豫了一下,轻声道:“晁员外的请求也情有可原,只是宅子留给你的话,别的可就什么都留不下了,你要三思呀。” 晁横读懂了沈昱的意思,如果不要宅子,晁家或许还能留下一间小一点的宅子,外加一些产业,基本的生活还是能够保证的,可是如果留下宅子,不光是里面的东西要搬一空,或许沈昱想给晁家留的生路也就一起断掉了。 若是连生活都维持不了,那自己留着那些空宅子还有什么用呢? 晁横再三考虑,终于还是苦笑了一声:“还是按沈公子的想法办吧,既然我已经答应了,沈公子能不能带老夫离开这?” “晁员外的案子还没有查清,自然可以换一间房间休息,虽然没有你的暖阁那般舒服,但也比这里强得多,员外请跟我来。” 成功取得晁横的许诺,沈昱终于长长出了口气,离开长寿县衙门的时候,自己走路的步伐显得轻松愉快了很多,至于怎么抄晁家的家,那就是王鼎的事情了,自己不愿参与,也不想参与,对于这些财物自己根本就没有兴趣可言,对自己来说,眼下没有什么能够比即将到来的县试更让自己关心的事情了。 等沈昱回到王府,本想跟兴王汇报一下最近的成果时,刚一进门,门正李季便迎了上来,笑眯眯道:“沈公子,刚刚有两位姓谢的员外找你,我说你不在,本想打发他们走,谁料他们说打算卖二十万石粮食给王府,我一想这么大的事情,就告诉给了王爷,现在王爷正跟他们在客厅里,沈公子快点去看看吧。” 两位谢员外? 谢金沈昱是知道的,可是另一位谢员外又是谁?难道是襄阳的谢岍来了? 仔细想想,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毕竟二十万石粮食不翼而飞,谢岍就算再不在乎,也得亲眼跑一趟才行,沈昱一边谢过李季,自己一边往王府里走,来到客厅外面时,听到里面的笑声,自己却犹豫了一下,琢磨了半天,自己还是决定不进去的好,毕竟这桩生意肯定是没跑了,与其自己去享受胜利的成果,倒不如把这个机会让给兴王,毕竟上一次的教训还历历在目,自己可不想再发生一次。 想到这沈昱慢慢地转过身,一回头的功夫,自己突然愣住了,离自己不远的地方站着两个人,个子矮的却是永淳,手里面拿着一本话本冲自己比划着,而她身边的那位,正是好久不见的永福郡主。 大概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突然的相遇,两个人彼此的表情都有些慌张,还是永淳比较善解人意,挥了挥手中的话本,笑道:“看在这话本的份上,我把姐姐让给你一个时辰,记住天黑之前,一定要还回来哦。” 第243章 身份和地位之争 永福张嘴像是要喊永淳回来,动作是有了,可是却没发出声音来,重新站好之后,脑子里似乎还回荡着那天分开时,沈昱决绝的目光。 两个人就这么相对站了好久,终于永福忍不住道:“要是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有件事我想跟你说一声,很快就会好的。”沈昱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开口了,先是看了看四周无人,接着低声道:“那天分开后,王爷把我喊过去了。” “父王找你有什么事?”永福等了半天,没想到等到的却是沈昱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自己眨了眨眼睛,好奇地问了一句。 “只是些粮食上面的事情,不过……”这些话要是兴王来说似乎要恰当一些,轮到自己说这些话的时候,沈昱总有些难为情。 永福这边还想听沈昱到底会说些什么,可是等了半天,沈昱吞吞吐吐的说是说不出来,哪里还有平时冷静果断的样子,自己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气乎乎道:“你到底说不说,不说我可就走了。” “说,上次王爷找我,问我想不想……” 沈昱鼓足勇气,刚想把兴王说的话讲给永福听时,耳边突然传来炸雷一般的声音:“快来人呀,王爷昏倒了。” 一听这声音,沈昱就感觉到浑身汗毛全都竖了起来,哪还顾得上跟永福说情话,拨腿便往来时的院子跑,永福也变得慌张起来,急匆匆地跟着跑了过去。 等沈昱进到院子时,院子里面只有谢家兄弟二人,两人的脸上写满了慌张,还在大声地呼唤着,看到沈昱就像看到救命稻草似的,连忙指着客厅道:“沈公子,快,王爷晕倒了。” 先顾不上这两个人,沈昱连忙冲到了客厅中,客厅中已经乱成一团,好多的酒菜佳肴撒了一地,兴王脸朝下趴在地上,也不知是生是死。 “父王,你这是怎么了?”跟在身后的永福看到这种情况顿时吓得尖叫起来,沈昱迅速来到兴王面前,先把他扶了起来,迅速解开喉咙处的扣子,用手试探了一下他的脉搏,连忙吩咐道:“别愣着,快去喊郎中来。” “啊,对对。”永福愣了一下,连忙转身便跑,这时院子里的人也开始变得多了起来,看到沈昱怀里的兴王,所有人都吓得面色如土,都不知该如何是好,沈昱一边按着兴王的人中,一边吩咐道:“先把院子里的两个人看住,谁也不许放跑他们。” 虽然不想把谢家兄弟往坏了想,但现在这个时候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沈昱当然要把他们给控制住。 院子里的谢家兄弟心中暗暗叫苦,可是心里也明白无论自己现在说什么,都不会有人听,要是兴王真的这么死了,怕是整个谢家都要给兴王陪葬不可。 还真别说,沈昱按了半天之后,兴王还真幽幽地醒了过来,也只是醒过来而已,整个人显得极为虚弱,无力地靠在沈昱的身上。 “王爷,你怎么样了?”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蒋王妃很快便出现在客厅中,看到沈昱怀里的王爷,又看了看桌子上的酒杯,顿时怒道:“这是怎么回事?沈昱,御医再三嘱咐,不让王爷喝酒,你怎么不听,王爷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小心你的狗命。” 我…… 沈昱这叫一个冤枉,跟兴王喝酒的根本就不是自己,自己却平白担下了这个责任,只是现在蒋王妃正在气头上,哪里会听自己的解释,自己也不多说,连忙让人过来,先把兴王抬到床上,等着郎中的到来。 见兴王变成这般样子,蒋王妃的眼泪如珠子般噼里啪啦落了下来,拉着兴王的手怎么也不肯放开。 外面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留在兴王府中的白御医匆匆从外面赶了过来,看到兴王这般模样时,忍不住捶头顿足道:“不是再三嘱咐不让王爷喝酒的吗,怎么又喝了?这下该如何是好?” 沈昱心里清楚,兴王的酒肯定不是别人劝的,谢家兄弟就算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贸然劝酒,八成就是兴王的酒瘾犯了,所以自己才借这个机会偷偷喝了几杯,没想到,就这么几杯酒就差点要了他的小命。 既然御医已至,沈昱立刻将屋子里所有人都赶了出去,自己站在院子里,旁边则是满头大汗的永福,脸上的表情像哭出来似的,哽咽道:“这该如何是好,沈昱,你说我父王不会有事吧?” “放心,王爷福大命大,怎么会有事的。”沈昱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这话说出来自己都不相信,又怎么能骗得了永福。 就在这时,蒋王妃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径直来到沈昱面前,二话不说,伸手便朝沈昱扇了过去。 ‘啪’的一声,沈昱一下被扇得愣住了,自己本来还想跟王妃解释一下,可是没想到她说动手就动手,一下搞得自己措手不及。 旁边的永福一下看傻了,惊讶道:“母妃,你干嘛打沈昱?” “干嘛?你问问他,要不是他跟你父王喝酒,你父王如何能变成这个样子?”蒋王妃眼含热泪,一付杀人的模样盯着沈昱。 “母妃,你误会了,跟父王喝酒的不是沈昱,当时沈昱正跟我在院子里,永淳也看到的。”永福心里这个委屈,连忙替沈昱把话说了出来。 “什么?不是他?”蒋王妃哪料到会有这种事发生,自己到时便看见沈昱扶着兴王,便以为是他跟兴王一起喝酒,不想自己居然误会了沈昱。 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蒋王妃只是轻声道:“原来不干你的事,倒是本宫错怪你了。” 蒋王妃若无其事的态度却顿时让沈昱心里极为的不舒服,刚刚若不是自己来得及时,恐怕兴王都坚持不到御医到来,现在可好,打了自己一巴掌之后,居然只是若无其事地说了一句,立刻让沈昱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一样,为王府做了这么多事,不过还只是一个下人罢了。 想到这,沈昱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极为难看,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轻声道:“既然御医已到,那这里应该没我什么事了,我家中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第244章 永远不会说的话 “沈昱,你等等。” 看到沈昱头也不回的走掉,永福哪里还不明白刚刚蒋王妃的一巴掌已经打飞掉沈昱所有的骄傲与自尊,自己惟恐再也见不到沈昱,连忙追了上去。 倒是蒋王妃见沈昱转头离开时,微微张了张嘴巴似乎要说些什么,可是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咽了下去,注意力重新转回屋中,开始担心起兴王的命运来。 一直追出去很远,永福总算是追上了沈昱,也不避嫌地拉住他的胳膊,连忙解释道:“沈昱你等等,母妃刚刚只是担心父王的病,你不要怪她。” “我没怪她。”沈昱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目光深深地看了永福一眼,轻声道:“我没事,王爷的病要紧,郡主还是先回去吧,有机会的话,我再来看他。” 不知为何,永福突然觉得心里一阵绞痛,似乎已经意识到这次沈昱这句话背后的意思,声音不由颤抖地问道:“沈昱,先前你想跟我说什么,能不能亲口对我说一遍?” “刚才……”沈昱犹豫了一下,半晌幽幽道:“我……忘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沈昱直接一扭头,大步朝外面走去。 恋恋不舍地看着沈昱离开的背影,直到再也见不到的时候,泪水刷的一下便涌出眼眶,永福无力地蹲在地上,尽情放肆着自己的泪水。 也不知过了多久,永福这才慢慢站了起来,失魂落魄地往回走去,回到刚刚的院子时,屋子里的御医还没有出来,蒋王妃听到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见永福双眼红肿,明显是刚刚哭过,自己忍不住哼道:“傻丫头,沈昱到底有什么好?你好歹也是郡主,他都拒绝了你那么多回,难道你还向着他不成?” 永福面色阴沉地抬头看了蒋王妃一眼,冷冷道:“母妃刚刚为什么不问清就打人?你知不知道要不是沈昱来得及时,父王恐怕……”顿了顿,永福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蒋王妃脸色异常的难看,自己板着脸哼道:“就算是本宫做错了,他沈昱又算什么东西?居然敢给本宫摆脸色?他想走就走,还以为这兴王府少了他就不行了吗?” “你……”永福被气得浑身哆嗦,正想跟母妃争辩一番时,一脸疲惫的白御医从屋子里面慢慢地走了出来,走到蒋王妃身边时,幽幽叹了口气,轻声道:“还好王爷醒来的够快,要不然,今天真的难过了。” 一想到是沈昱将王爷救醒的,蒋王妃心里顿时有些不是滋味,讪讪笑道:“白御医,那王爷现在怎么样?” “病情虽然暂时控制住了,可是……”顿了顿,白御医轻声道:“凡事还要多加小心,千万不能再大意了。” “明白,明白。” 这边蒋王妃安排着王府的一切,沈昱却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蒋王妃的一巴掌已经打醒了自己,原本自己还想着把兴王跟自己说的话跟永福说,自己有信心让她放弃现在的身份,嫁到自己家中,可是经过这件事后,自己终于明白,兴王不过就是给自己一个甜枣罢了,就算永福真的肯同意,别的不说光是蒋王妃那关就过不去,在她的眼里,自己真的什么都不是,能够成为郡主仪宾,已经是她给予的恩赐了。 一边走,自己一边苦笑,自己以为自己够聪明,可惜现实却给了自己一记大大的耳光,倒是觉得先前的想法果然没有错,想在这个世界上好好的生存下去,自己必须给自己争取到一定的地位才可以。 想到这,沈昱停下脚步,身体直接转向安国寺的方向,自己准备放下一切,全力备战今年的县试。 沈昱不知所踪,却是苦了被关起来的谢家兄弟,两个人一连被关了三天之后,总算被放了出来,虽说查清楚这件事跟他们没什么关系,可是蒋王妃恨二人陪兴王喝酒,说什么也要把两个人送进大牢中,谢家兄弟真是叫天不应,叫地无门,托了王鼎的门路,又掏了一大笔银子,总算是平息了蒋王妃的怒气,二人连卖粮的钱也不要了,出了王府的大门直接奔码头,连夜赶回襄阳去了。 谢家兄弟走了,沈昱也不知踪影,王府所有的事情全都落到了蒋王妃的身上,直到这时,她才知道沈昱这段时间都做了什么,光是谢家就坑了二十万贯粮食,还有晁家,除了一处小宅子以及几百亩田之外,所有的家财都被查抄,光是粮食就有近七十万石,另外金银财宝无数,足以让蒋王妃都感觉到眼红。 王府有这么多的银子,也多亏了沈昱出的力,蒋王妃自己不好找沈昱低头,于是便把朱厚熜找了来,直接拿出厚厚一沓银票递到了朱厚熜的面前。 看着这么多的银票,朱厚熜惊讶道:“母妃这是做什么?给孩儿这么多钱干什么?” “这里一共是五万两,不过不是给你的,而是给沈昱的。”蒋王妃轻声道:“你一定要把这银票交到沈昱手上,另外若是有可能的话,让他有空来王府一趟,就说本宫找他有事。” 蒋王妃扇了沈昱一巴掌的事一直没有流传出去,朱厚熜自然也没有听说这件事,听到蒋王妃说的这么客气,自己不以为然地笑道:“母妃搞这么认真做什么?想见沈昱,直接喊他过来就是,这有什么大不了的,这件事包在孩儿身上了。” 说完,朱厚熜不以为然地收好银票,大步流星向外走去。 只是他却不知,就在他走后,蒋王妃脸上浮现出一丝复杂,心里虽然有些后悔自己那一巴掌打得太急了些,可是沈昱如此不给自己面子,也让蒋王妃有些不满,自己已经给了沈昱台阶下,现在就看他肯不肯来了。 朱厚熜径直来到了沈家,只是敲过门之后,沈鹤却告诉他沈昱根本没有回来,自己愣了一下之后,直接又奔安国寺,而这一次,自己居然在寺门处便被拦了下来,寺中的小沙弥无奈地告诉他,沈施主有吩咐,要闭关三个月,无论是谁全都不见。 第245章 令人失望的母妃 朱厚熜简直不敢相信,沈昱可以不见别人,居然连自己也不见? 想到这,朱厚熜忍不住问道:“麻烦你去通知一声,就说是我来见他,他肯定会见的。” 小沙弥苦笑道:“殿下不要为难小僧了,沈施主再三叮嘱过,谁都不见,所以你还是回去吧。” 不能呀,沈昱这又是发的什么疯? 回去的路上,朱厚熜总觉得哪里有不对的地方,眼下晁家虽倒,但离明年秋收尚早,再过几个月还要下发春季播种的种子,这些事都得要沈昱出面才行,可是他为何偏偏突然间就闭上什么关了?难道出什么事了不成? 带着浓浓的疑惑,朱厚熜回到了王府,把银票递到蒋王妃面前时,王妃的眉头微微一皱,沉声道:“怎么,沈昱嫌少不肯收?” 摇了摇头,朱厚熜失望道:“不是他嫌不嫌少的事情,而是我根本就没有见到他。” 朱厚熜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蒋王妃心里又怎么会不明白,一听朱厚熜的话,就知道自己那一巴掌肯定是让沈昱失望到了极点,所以才选择躲藏起来。 不过就算没有他又能怎样?晁家已经完蛋了,有了这么多的粮食,自己足以支撑到兴王从病中恢复过来。 想到这,蒋王妃脸上闪过一丝冷笑,随手收起银票,口中轻叱道:“不识抬举的家伙。” 朱厚熜再也忍不住了,轻声问道:“母妃,沈昱为何会突然躲了起来,是不是这两天有什么事情发生,我不知道?” 蒋王妃心里清楚,那天自己打沈昱时,被好多人看到了,早晚有一天会传到朱厚熜的耳朵里,自己也懒得隐瞒,直接道:“那天你父王得病,娘以为是沈昱跟他喝酒引起的,所以情急之下打了他一耳光。” “啊?”朱厚熜整个人一下就懵住了,顿时焦急道:“娘是不是太草率了?谁不知道沈昱为人最是稳重,他又怎么会跟父王喝酒?你这……” 朱厚熜本想埋怨一番,可是看到蒋王妃脸上的表情一变,自己只好悻悻地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无奈道:“那现在该怎么办?要不我去找沈昱道个歉?” “道什么歉?”蒋王妃脸一沉,冷笑道:“沈昱能有今天,靠的还不是王府给他撑腰?你别看他一付一心为公的样子,暗地里不知道收了别人多少钱了,这钱他不要也罢。” “母妃,沈昱不是那样的人。”朱厚熜眼前一黑,焦急地替沈昱辩解着。 “知人知面不知心,倒是你,不要太信别人了,省得以后吃亏。”蒋王妃横了朱厚熜一眼,接着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你下去吧,我要休息了。” “母妃,你……” 朱厚熜还想解释,可是蒋王妃却早已经表现出一付不耐烦的样子,直接甩手便走掉,只剩下朱厚熜一付欲哭无泪的样子,直到再也看不到蒋王妃的身影,朱厚熜这才颓然地叹了口气,一付垂头丧气的样子出了大殿,望着头顶上阴郁的天空,就像自己此时的心情一样。 对了,自己见不到沈昱,可是姐姐却未必,沈昱无论如何都会给姐姐面子的。 想到这,朱厚熜顿时燃起一丝希望,连忙朝着永淳的绣楼跑了过去。 “世子?”听到外面急促的敲门声,彩珠连忙跑去开门,见到朱厚熜一付着急的样子冲进来,自己顿时被吓了一跳,惊讶地问道:“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能有什么大事?”朱厚熜随口应了一句,接着问道:“郡主在哪里?” “当然在楼上了。”彩珠往绣楼的方向一指。 朱厚熜立刻跑了过去,刚到门口的时候,永福也迎了上来,看到朱厚熜焦急的神色,自己也是一惊,连忙问道:“出什么事情了?” “别提了。”朱厚熜皱着眉不满道:“姐姐你还不知道吧,母妃前几天把沈昱给打了,现在沈昱已经离开王府,连我都不见,我想他总得给你几分面子,要不你替我去劝劝他吧。” “劝他什么?”永福的态度完全出乎朱厚熜的意料,听到沈昱的名字时,永福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任何变化,淡淡的,就像听到一个陌生人一样。 朱厚熜一下就傻住了,呆呆地望着永福,惊讶道:“当然是劝他回来呀。” “是他自己要走的,又不是我们赶他走的,既然他不留恋于此,我们为何还要劝他?我累了,先回去休息了。” 看着永福直接转身走掉,朱厚熜整个人都呆住了,这个世界是不是疯了?母妃打了沈昱,永福居然跟没事人似的,难道她跟沈昱之间发生了什么矛盾? 就在愣神的功夫,永淳突然蹑手蹑脚地从楼里走了出来,拉着朱厚熜的手到了僻静之处,低声道:“这么大的事难道哥哥才知道不成?” “什么事呀,也没有人告诉我。”朱厚熜顿时一慌。 于是永淳便把那天沈昱跟永福相见开始,再到后来兴王生病,蒋王妃又是怎么呵斥沈昱,并打了他一巴掌的事跟朱厚熜讲个明白,当然,其中的大部分故事都是自己从永福那里听来的,除了后面永福跟沈昱之间的对话外,倒是原原本本讲个明白。 朱厚熜一听,更是摇头叹息,看来沈昱不光是没有任何错,居然还救了父王一命,最让自己不明白的却是母妃的态度,为何对沈昱那般无礼,明明是自己做错的事情,却始终不肯道歉,这一次,怕是真的伤到沈昱的心了。 一直盯着朱厚熜看的永淳突然道:“哥哥,我有办法能见到沈昱。” “你有什么办法?”朱厚熜疑惑地问道。 永淳得意洋洋道:“沈昱每半个月都会去文氏书行去交稿,咱们只要去文氏书行打听一下,就会知道他到的日子,到时候咱们去那里堵他,一定能够见到他。” “嗯,这倒是个好办法。”朱厚熜缓缓点了点头,脑子里突然反应过来什么,突然低头看着永淳,吃惊道:“咱们?难道你也想去?” 第246章 永淳打的小算盘 由于兴王的病迟迟未愈,整个王府似乎都笼罩在一种不安的情绪当中。 几天后的一天早晨,朱厚熜跟永淳出现在王府外面,往外走的时候,朱厚熜心里还有些忐忑,低声问道:“你可问清楚了,沈昱真的是今天交稿?” “问清楚了。”永淳努力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得意洋洋道:“这情报可是我花了大价钱买来的,错不了。” “大价钱?多少?”朱厚熜一惊。 永淳一付心疼地冲着朱厚熜伸出三根手指:“这么多。” “三十两?”朱厚熜一惊:“你不是疯了吧?” “你才疯了,我哪来那么多钱?”永淳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有些心虚道:“是三文。” 三文钱就把沈昱的行踪给卖掉了,自己都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好,等到朱厚熜带着永淳来到文氏书行外时,铺子的门板才刚刚卸下来,看到朱厚熜跟永淳居然一起到来时,文骞顿时被吓了一跳,连忙把二人让到楼上,倒好茶水之后,好奇地问道:“殿下这是来找沈昱的?” 有外人在,朱厚熜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接着问道:“沈昱今天会来吗?” 文骞有些不太确定道:“一般沈公子都会提前十天交稿,今天应该是交稿的日子,一般都不会拖延的,当然有的时候也有例外。” 怕就怕在这个例外上面,朱厚熜莫名地感到心里有些慌张,冲着文骞摆了摆手:“文掌柜忙自己的事去,我们就在这里等着,沈昱到时,你通知我们一声就好了。” “好好好,那我先下去了。”文骞也不敢问太多,自己转身下楼去了。 他刚走,永淳便好奇地问道:“哥哥,一会见了沈昱,你打算说什么?” “还能说什么,先给他道个歉,至于他肯不肯回王府……我也不太确定。”想到王妃以及永福对沈昱的态度,朱厚熜忍不住幽幽叹了口气。 “那可怎么办,我还想跟他学琴呢。”永淳忍不住嘟起嘴唇,想了想眼睛突然一亮,连忙道:“要不我跟他到安国寺学琴如何?” “哼,如果你不想被母妃关起来的话,你大可试试。” 一想到母妃的威严,永淳脸上的笑容顿时不翼而飞,颓然地靠在椅子上,无聊地数起自己的手指头来。 两个人就这么无聊地待了一个多时辰,就在朱厚熜有些坐不住的时候,楼梯上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接着便看到文骞从楼梯上露出头来。 “可是沈昱来了?”朱厚熜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 文骞有些尴尬地搓了搓手,喃喃道:“刚刚的确有人送书稿来,不过却不是沈公子,而是安国寺中的小沙弥,他把书稿放下之后就走掉了,我这不连忙上来告诉殿下一声。” 朱厚熜跟永淳不由面面相觑,很显然,沈昱说的闭关并不是说说而已,如果真的那样的话,怕是从现在开始一直到明年的县试,自己都不会见到沈昱的身影,如果到时候再说抱歉,会不会太迟了呢? 只是有一件事朱厚熜是误会了,沈昱又不是神仙,哪里能猜到朱厚熜会在书行等着自己,之所以让小沙弥把自己的书给稿带来,是因为自己在安国寺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阴冷的屋子实在不适合看书,哪怕自己已经把所有的厚衣服都披在身上,身体还是控制不住地打着颤,烧炭的话价格又过于昂贵,于是沈昱想到了窦寇替自己找到的那些煤,数量虽然不多,但维持一个冬天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今天一早,订制的铁炉便送到了安国寺中,除了自己住的屋子之外,沈昱还给了缘方丈的屋子以及寺中的大殿各安了一座,看着这样式古怪的火炉,了缘脸上露出一付好奇的表情,直到沈昱安好炉子,将煤块填到炉膛,接着引燃之后,煤炭释放出来的热量顿时让屋子变得暖和起来。 “原来这黑炭还有这般作用,以前倒是小瞧他了。” 沈昱笑道:“了缘禅师不是小瞧了黑炭,而是没有合适它发挥作用的工具,就像这种炉子,若是家家都有,以后的冬天也会好过些。” “好是好,只是这黑炭实在太少了些,附近也不知道哪里才能找得到。” 对于这点,沈昱也没有办法,就连自己这些,都是窦寇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找到的,不过自己倒觉得他找到的地方应该只是地表那些煤,若是能挖到矿脉的话,一定能找到更多的煤炭。 只是这种事,还是以后再去想,眼下自己唯一要做的,就是把精力放到温书上,再有不到一个月便是新年,等到了二月便是县试的日子,联保的文书自己已经递了上去,只等着日子一到,便会参加县试,而自己的命运也会在县试之后被确定。 随着屋子里的温度渐渐升高,沈昱终于脱掉厚厚的棉衣,换上一身轻便的衣裳,继续开始自己温书的旅程。 这一天,安国寺外又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正是朱厚熜,而站在他身边一付仙风道骨的男人却是他的先生文顺,能把文顺请来,朱厚熜也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最后只好搬出沈昱来,说沈昱独自一人温书,要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岂不是走了错路,文顺一听觉得也不是没有道理,于是便亲自来到安国寺。 寺门处的小沙弥一听二人是来找沈昱的,自然习惯性地搬出沈昱的话,可是这一次却不同,听到这位居然是沈昱的恩师时,自己也是有些拿不定主意,想了想,终于还是进去禀报去了。 “你呀你,以后这种事千万不要打我的名号。”文顺有些无奈朱厚熜的纠缠,摇头的同时,倒是好奇地问道:“沈昱不是一直在看管百姓米行吗?什么时候开始闭关的?” 朱厚熜幽幽叹了口气:“这件事说起来太麻烦,回去之后,我再跟先生解释,只希望这次能够见上沈昱一面。” 说曹操,曹操就到,朱厚熜话音未落,就看到沈昱的身影正匆匆从寺中走了出来,看到朱厚熜也在的时候,沈昱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便恭恭敬敬朝文顺施一礼:“见过文夫子。” 第247章 心安之处为故乡 有些日子不见,沈昱居然清减了许多。 文顺有些意外,拍了拍沈昱的肩膀,担心道:“读书也是一门苦差事,没有好的身体也是万万坚持不下来的,你该多吃一些才行。” 沈昱苦笑道:“最近寺中已有沙弥笑话我吃得太多,只是这素斋虽吃得多,却一直没办法长胖,让夫子担心了。” “吃得多就好。”文顺点了点头,扭过头看了一眼朱厚熜,苦笑道:“今天来这里,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事,主要是世子再三央求,我也不好一味的拒绝,刚好想来寺中上柱香,所以就过来一趟,昱哥儿不会嫌烦吧?” “沈昱正求之不得,若夫子愿意,哪怕住在这里都可以,这里风大,夫子还是先到寺中休息一下的好。” 从始至终,沈昱也没跟朱厚熜打过招呼,朱厚熜有些尴尬地看着交谈的两个人,直到两个人转身进到了寺中,自己也不知道该跟进去还是不跟进去的好,就在犹豫的功夫,沈昱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停了下来,扭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世子不冷吗?” “冷冷,我也冷。”朱厚熜顿时大喜,连忙点了点头,立刻追了上去。 刚一进沈昱的禅房,一股热浪便扑面而来,文顺先是愣了一下,看了看四周,发现发热的居然是屋子中间一个样式古怪的铁东西时,顿时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东西,里面烧的可是木炭?” 不等沈昱讲解,朱厚熜倒是熟悉道:“先生,我认识,这个叫火炉,里面烧的是那种很便宜的黑炭,放上一些能够用好久的。” “哦?还有这么好用的东西?”文顺用着好奇的目光打量着火炉,又看到沈昱从上面拿起一把水壶,倒出来时便是滚烫的开水,实在是方便得很。 见夫子喜欢,朱厚熜笑道:“昱哥儿在王府的屋子里就有这种火炉,就是比这个小了些,夫子要是喜欢……” 朱厚熜顺嘴刚想说把炉子送给文顺,突然想到那炉子可是沈昱的东西,自己连问都没问就把他的东西送出去,是不是太不尊重他了? 想到这,朱厚熜连忙扭头看了一眼沈昱,试探道:“昱哥儿,那个炉子能不能送给夫子?” 一个炉子而已,这有什么不可以的,看到朱厚熜小心的样子,自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笑道:“当然可以,只不过用这炉子还有些技巧,若是一个处理不好,可是会出人命的。” “啊?居然还有这种事?”朱厚熜早把来时的想法忘在脑后,开始跟沈昱学起关于一氧化碳是怎么生成的化学公式来。 直到喝光一壶茶之后,朱厚熜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来的意思,脸上露出悻悻的笑容,轻声道:“其实我这次来找昱哥儿,是替我母妃道歉的?” 想到蒋王妃的骄傲,她又怎么会对自己道歉?肯定是朱厚熜自己的想法罢了。 沈昱嘴角慢慢勾了起来,淡淡道:“这件事都已经过去了,也就不用再提了。” 朱厚熜顿时一喜:“昱哥儿你是原谅母妃了?” 沈昱笑道:“没什么原谅不原谅的,不过就是个简单的误会罢了,世子也不要因为这件事对王妃有什么误会,毕竟她也是关心王爷,对了,现在王爷的身体如何?” 朱厚熜轻轻叹了口气,勉强笑道:“稍稍好了些,只是暂时还不能说话,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对于医术,沈昱实在是不了解,不过想来既然有御医留在这里,怎么也能保住王爷一命,倒是好言安慰了朱厚熜一番。 朱厚熜叹了口气,抱怨道:“眼下父王的病还没完,王府中又有这么一大堆的事情,另外还有几十万石粮食要记帐,昱哥儿这时不能偷懒,还得帮我一把才行。” “这……”沈昱脸上露出一丝犹豫,淡淡道:“想必世子也不是第一次来这安国寺,应该知道我现在的想法就是全力备战即将到来的县试,至于这些事,王府里很多人都能做得来,没必要非得是我。” 一听沈昱拒绝自己的邀请,朱厚熜顿时急了,气乎乎道:“那你这么说,是不是还在生我母妃的气?” “过去的事,我真的已经放下了。”沈昱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模棱两可的语言却让文顺赞赏地点了点头,轻声劝道:“殿下还是别再打扰沈昱了,你跟他出身不同,你不知道科举对于他的重要性,若是因为一些琐事而耽误他,这可是耽误一辈子的事情,你若有事非沈昱处理不可,大可在他考完县试之后,再来找他,你觉得如何?” “这……”朱厚熜很想说不行,可是既然连文夫子都向着沈昱,自己只好点了点头,又不甘道:“等县试结束,昱哥儿别忘了过来帮我。” “说不定到时候殿下就不需要我了。”沈昱笑眯眯的说了句,却依然没有答应。 “好吧。”始终没得到沈昱的肯定,朱厚熜似乎也意识到母妃那一巴掌已经伤透了沈昱的心,脸上露出一丝无可奈何的笑,慢慢地起身,轻声道:“那我就不打扰昱哥儿温习功课了,夫子,咱们先回去吧?” 文顺看了他一眼,轻笑道:“这里环境这么好,老夫都不想回去了,还是殿下先回去吧,最近夜不能寐,我打算先在安国寺住一段时间,至于你的功课……先找其它人带一段时间。” 这叫什么事。 自己没把沈昱带回去,反倒是把自己的缓兵给留了下,看到文顺一付心安理得的样子,朱厚熜哪还不知道他是想帮沈昱一把,无奈之下,只好自己嘟嘟囔囔地走掉,简直是失望之极。 朱厚熜刚走,沈昱便好奇地看着文顺,不解地问道:“夫子为何不与世子一起回王府去?” “呵呵。”文顺脸上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淡淡道:“教一辈子世子,也无法教出一个进士,倒不如把精力用在你的身上,说不定还能拿个进士回来,也让老夫在别人面前炫耀炫耀。” 居然这么简单?沈昱眨了眨眼睛,还是有些将信将疑。 第248章 一是向学二崇文 “难道你不相信?” 从沈昱的眼神中,文顺也能看出浓浓的怀疑之色,自己也懒得去解释自己真正的想法,直接从沈昱的书架中抽出一本书,随意翻开一页,指着其中一段道:“仲尼曰,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时中。这段话你有何见解?” 文顺一上来就在考究自己的本事,沈昱微微一愣,便轻声道:“孔子的意思是说君子中庸,而小人反中庸。”有了开头之后,接下来沈昱说得则是更加的顺畅,继续道:“君于之所以中庸,是因为君子随时做到适中,无过无不及;小人之所以违背中庸,是因为小人肆无忌惮,专走极端。” “嗯,说的不错。”文顺满意地点了点头,突然好奇道:“那你觉得自己是君子呢,还是小人?” “啊?”沈昱顿时一愣,不解道:“先生为何会这般发问?” 文顺笑道:“说你是君子吧,可是看晁家的下场,哪会有如此狠毒的君子?” “这一点,我可以解释的。”沈昱试图把自己的想法说给文顺听,只是文顺一摆手,阻止了沈昱的话,继续道:“说你是小人吧,你又没做到斩草除根,反倒是留了晁家一条命,真让我有些看不懂,中庸之道的奇妙莫过于此。” 沈昱哑然,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接文顺的话,自己之所以留晁家一命,就是不想让手中粘满太多的鲜血,毕竟晁家也付出了应有的代价,以后若是有机会,不是没有再起来的可能,就是不知为何文顺会突然讲到这里。 回过神时,文顺突然问道:“可有人给你取过表字?” 沈昱摇了摇头,苦笑道:“取表字都是由先生代劳,我只有文先生一个先生,你不给我取字,还有谁能给我取?” “哦,这倒是老夫忽略了。”文顺轻轻拍了拍脑门,仔细地想了想道:“知你有向学之心,老夫心情甚好,只是沈向学这个名字有些拗口,这样吧,给你取个表字叫崇文如何?” “沈崇文?”沈昱轻轻念了一遍,立刻满意地点了点头:“夫子既有劝学之心,崇文必不会辜负夫子之意,从今天开始,崇文必会加倍努力,不辜负先生教诲之恩。” “嗯,你知道就好。” 就像文顺说的那样,自己果然没有离开安国寺之意,反正沈昱屋子里有地方又够暖和,自己随意铺床被褥就可以睡觉,白天的时候偶尔找了缘喝喝茶、下下棋,日子倒是比以前过得更加惬意。 日子就在读书声中掠过,这一日,沈鹤突然出现在沈昱的禅房中,看着大哥惊愕的表情,应该明显忘记了什么。 “大哥可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沈鹤无奈地坐在沈昱身边,苦笑地看着他。 “什么日子?”沈昱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睛想了想,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道:“难道到了守岁之时?” “大哥还记得快要过年了?居然也不回家一趟,娘整天都担心你,是不是我不来,你连过年都不回家?” 沈昱一拍脑袋,苦笑道:“都是我的错,看书看到把时间都给忘了,这样吧,咱们这就回家。” 一边走,沈昱还一边自责,自己记得前几天文夫子离开时曾经跟自己说过什么话,可是当时自己没听清,也就没太在意,现在想来应该是夫子嘱咐自己别忘了回家过年的事情,自己还居然真的忘掉,真是该死。 等到两兄弟回到家时,沈氏朝沈昱狠狠瞪了一眼,有心揍这个不省心的家伙一顿,可是又把鸡毛掸子给放了下来,摸着沈昱枯瘦的脸埋怨道:“寺里的那些和尚是不是没给你吃饱?看你饿得这么瘦,娘今天给你做点好吃的,一定让你好好补补。” 沈昱苦笑道:“娘你可千万别误会,寺里的伙食真的很好,我还跟寺里的僧人学了好几手素菜,一会做给你尝尝。” “算了吧,我可不吃素菜,每顿大鱼大肉才好。”苦了一辈子的沈氏最烦吃的就是素,听到都觉得头疼,让沈昱先去休息,自己则跑去厨房,看看今晚的年夜饭做好了没有。 明明是自己的家,可是沈昱总有一种自己是外人的感觉,与这里有些格格不入,相比之下,自己倒是开始怀念起安国寺的那间禅房,屋子虽小,却让自己的心无比的安静与祥和,或许这便是了缘禅师曾经说过的,自己或许真的与佛有缘吧。 就在沈昱不知道该干什么的时候,院门突然被人给敲响,沈昱脸上露出一丝意外,今天可是大年三十,怎么会有人来窜门呢?莫非是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自己刚想过去,却不妨沈鹤先自己一步,拉开门之后,打量着门外的男人,好奇地问道:“你找谁?” “请问,沈昱沈公子是住在这里吗?”外面的人有些局促地问道。 一听这声音,沈昱脸上的表情顿时一变,连忙来到门口,朝门外望去时,果然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入自己的眼帘,沈昱冲着他微微摇了摇头,接着冲着沈鹤道:“你去帮娘张罗一下,客人我接待就好。” “哦。”从沈昱脸上的表情看,沈鹤就知道他应该是故意支开自己,自己也没有强留下的想法,直接转身便走。 沈鹤刚走,沈昱便把那人让了进来,带着他进到自己的房间,还没等自己开口,就听身后的男人道:“沈公子,出事了。” 沈昱转身看着那人,眉毛微微皱了起来,沉声道:“聂大哥,你不是已经去了苏州,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到底出什么事了?” 来找沈昱的不是别人,正是金蛇寨的大当家聂雄,自从坑了晁家一笔银子之后,他便与苏小小一起去到了苏州,本想按沈昱的想法,开始准备买地筹建山庄,可是万万没想到,两个人刚一到苏州,带的银子就被官府给扣下了,更加让聂雄感到慌张的是,就连苏小小也被抓了起来,就在自己两眼一摸黑,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的时候,一封信神不知鬼不觉地递到自己的案头,上面只写了一个要求,让沈昱亲自来要人。 第249章 总有俗事要缠身 苏州居然还有认识自己的人? 沈昱听到时,自己都懵住了,无论自己怎么想,都猜不到谁又会在苏州等着自己,有心亲自走一趟苏州,可是这一来一回,没半个月肯定回不来,万一再遇到麻烦,今年的县试肯定就会泡汤了。 不过又一想,聂雄跟苏小小也是听了自己的想法才去的苏州,于情于理,自己都应该亲自走一趟,若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害了小小姐,那自己的良心也会过意不去。 想到这,沈昱缓缓点了点头,沉声道:“这样,今天你先休息一晚,明天我去找条船,若是一切顺利,明、后天咱们就可以出发,争取早日将小小姐救出来。” 见沈昱丝毫没有犹豫,聂雄心中顿时涌起一阵感动,毕竟不是谁遇到这种困难的时候都会挺身而出,更何况苏小小对于沈昱来说,不过是半个陌生人罢了。 “多谢沈公子相助,沈公子放心,我聂雄就算豁出性命也要保你平安回来。” “未必会有那么危险,就是有些摸不准对方的来头,对了,你把那封信拿来我看一眼。” 聂雄从怀里取出书信递到沈昱手中,信封,信纸皆为普通货色,找不到任何一点线索,上面的字迹也是少得可怜,只是要求让沈昱亲自来要人,居然连一个地址都没有留,看上去倒像是有心人开的恶作剧。 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沈昱眉毛微微皱了起来,沉声道:“按理说你们刚到苏州,不应该这么快就露出马脚,他们又是怎么知道我跟你们的关系呢?” 听沈昱这么一说,聂雄也开始怀疑起来,仔细地把自己认识沈昱以来所有的事情全都想了一遍,可是依然找不到任何的线索,不由奇怪道:“沈公子这么一说,我也有些纳闷,咱们之间的关系就那么几个人知道,我跟小小的行踪又比较隐秘,他们又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苏州?又恰好地出现在我们面前?难道这一路全都有人在监视?” 听到监视两个字,沈昱心中突然一动,整个大明朝若论谁跟踪技术最好,首选应该就是锦衣卫,难道是陆炳在后面使手段? 沈昱又一想,也不太可能,首先自己跟陆炳之间没什么厉害关系,其次陆炳年纪还小,若是能跟聂雄与苏小小到了苏州才动手,幕后之人必极有耐心,想到这,沈昱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人影来,突然问道:“聂大哥可听过白莲教?” “白莲教?”聂雄被问得一愣,然后点了点头:“当然听说过,差一点忘了告诉你,上次你坐官船去襄阳买粮的消息,就是白莲教透露的。” 居然是白莲教?那岂不是说自己的行踪早就在他们的跟踪之下? 沈昱额头顿时有细细的汗珠冒了出来,自己还是忽略了白莲教百折不挠的心思,本以为自己揪出那个假冒的御医之后,他们就会收敛许多,没想到他们并没有死心,居然在暗中一直盯着自己,聂雄跟苏小小的事也许只是他们给自己的一个警告,至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恐怕连自己也想不到。 屋子里渐渐沉默下去,沈昱黑着脸像是在想着什么,聂雄也不敢问,只是略显尴尬地坐在一旁,又过了一会,外面突然有人喊道:“大哥,娘让我喊你吃饭。” 吃饭? 沈昱这才记起来,今天可是大年三十,家家户户都要吃团圆饭的,若是没有这件事,聂雄恐怕此时正跟小小姐在一起,享受着属于他们二人的时光,只是现在…… 沈昱起身拍了拍聂雄的肩膀,沉声道:“聂大哥放心,他们要找的是我,小小姐肯定会没事的,我答应你,一定会把她救出来的。” 得知自己的敌人有可能是白莲教的时候,聂雄心里不免还是有些紧张,毕竟白莲教的名头任谁都听说过,十万教众遍天下,这口号可不是随随便便喊出来的,人家可是真能拿出十万人的大帮派,金蛇寨看着威风霸气,可在人家眼里跟一条小蛇又有什么区别?看到沈昱眼中露出的坚定,聂雄心里顿生感激之情,点了点头:“那就全靠沈公子了。” “苏州的事明天再说,今天可是大年三十,既然来了,就在这里吃顿团圆饭。” 聂雄当了大半辈子水寇,早就忘了平常人家的团圆饭是什么味道,当他出现在沈氏面前时,沈昱只是解释是一个来自外地的朋友,遇到点难事让自己帮忙,沈氏也没有刨根问底的意思,倒是有些可怜聂雄,过年还都要在外面东奔西跑,热情地给他夹菜,倒是让聂雄心中感动不已。 按沈昱的原计划,自己本来应该在大年初一便回到安国寺的,可是现在计划已经有了变化,自己怕是有一段时间不能赶回来,倒是还记得让沈鹤替自己去文家拜年,顺便告诉文先生一声,自己有急事要出门,暂时回不了安国寺了。 就是不知道文先生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会不会骂自己,天大地大,哪有比科举还要大的事情? 出了沈家,沈昱直奔陆家而去,毕竟在这时候码头上的船公也都回去过年了,想找一条船送自己到苏州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自己能够想到的,除了陆炳有这个能力之外,其余的人恐怕都不行。 等沈昱到了陆家外时,却见陆家的门外已经排了好多人,手里多是拿着各色的礼物,也不着急就在门外排着队,等着见陆炳的父亲陆松。 来时匆忙,沈昱倒是忘了这个茬,没办法,只好空着手来到门前,讪笑道:“在下沈昱,有急事要见陆炳陆公子,麻烦诸位通禀一声。” “想见我家公子?”门子上下打量了一番,冷笑道:“我劝你别想那些歪门邪道,老老实实到后面排着去。” 沈昱一听,便知道这些人恐怕把自己当成了想见陆松的人,自己无奈,只好拿出一块碎银子,偷偷地递了上去,轻声道:“麻烦几位通禀一下陆公子,就说我有急事要见他。” 第250章 不知城市有山林 “沈昱?”全身上下一身大红色的陆炳刚给家里的几位祖宗拜完年,听到沈昱的名字时,自己也是一愣,不相信地问道:“真的是沈昱?” 门子点了点头:“错不了,他的确是这么说的,要是公子不认识,小的这就把他给赶走。” “谁说不认识,我就是纳闷,他今天怎么会这么有空。” 带着一丝好奇,陆炳匆匆来到门外,果然看到沈昱正站在门口,两下一见面,陆炳好奇地问道:“昱哥儿今天怎么这么有空?来来来跟我进府拜见一下我父亲。” 沈昱连忙拉住陆炳,低声道:“拜见令尊的事还是稍等一下,我来是有件事想要麻烦陆贤弟的,这件事除了你之外,恐怕没有人能够帮我了。” 听沈昱说得这么认真,陆炳脸上的表情也变得认真起来,疑惑道:“昱哥儿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我想跟炳弟借条船。” “借船?”陆炳顿时一惊,奇怪道:“现在可是过年,昱哥儿打算要去哪里?” 沈昱并没有隐瞒陆炳的意思,只是这件事从头说起的确太长了些,苦笑道:“为兄也有不得已的苦衷,等事情办完之后,回来再跟炳弟细细讲起。” 见沈昱不像是开玩笑,陆炳沉思了一下,点了点头道:“现在码头上的船应该都不会走了,倒是卫所里的船应该闲着无事,只是不给这些大头兵点好处,怕他们不能给你尽全力。” “这点炳弟放心,只要有船就好,钱的事自然不会亏欠他们的。” 知道有船,沈昱总算是松了口气,陆炳忙着回去找人去了,不大会的功夫,自己又换了一身衣裳出了门,朝沈昱一比划:“昱哥儿可是现在就走?” “当然越快越好。” “那你跟我来。”陆炳大步流星向前,沈昱却突然道:“对了,还有个人要跟我一起走,我得回家喊他一声。” “谁?我可认识?”陆炳好奇地问了一句。 沈昱点了点头,神秘道:“等你见了他就知道了。” 果然,等到沈昱领着背了一个大包袱的聂雄出现在陆炳面前时,陆炳的眼睛瞪得跟铃铛似的,惊讶道:“他不是……”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陆炳把后面的话给咽了下去。 沈昱点了点头,轻声道:“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等我回来之后,再把一切全盘告诉你。” “好吧。”陆炳点了点头,心里的好奇心却变得满满的,很是好奇沈昱怎么会跟聂雄混到了一起。 离安陆州的码头不远,便有一间卫所,早有人前来调船,等到沈昱他们到时,一条快船已经准备完毕,看着沈昱朝着快船走过去的时候,陆炳心里总感觉有些放心不下,突然问道:“昱哥儿,要是世子问起我该怎么回他?” 沈昱的脚步顿了顿,扭头笑道:“你就跟他说我出门散心去了。” “散心?”陆炳顿时讶然,直到快船驶离码头,自己这才长长吐了口气,带着满头的疑惑往回走了去。 就算没有陆炳的嘱咐,沈昱自然也不会亏待这几位官兵,每个人包了一封大红包不说,但凡停船休息的时候,自己还特意跑到岸上买来各种美食,尽量让几个吃得好一些。 见这位沈公子这么够意思,原本满腹牢骚的几位自然也不好说什么,快船顺水而下,只是两天便进入到了长江水域,到了正月初六,快船便已经停到了苏州的码头上。 望着眼前这座古城,沈昱心中也是无比感慨,自己后世的时候倒是来过好几次苏州,印象中的苏州绝对是一个极为美丽的城市,而眼前的这座古城比后世少了几分现代的感觉,却多了几分古朴与飘渺,让自己一眼便喜欢上了这个地方。 再次谢过了这些官兵之后,快船很快便消失在苏州的码头,两个人信步走在码头上,沈昱突然停了下来,目光开始朝四周望了过去。 聂雄见沈昱半天都不动弹,不由好奇地问道:“沈公子看什么呢?” 沈昱幽幽道:“你说白莲教只留下那封没头没尾的信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们会不会就在这附近看着咱们呢?” “不能吧?”聂雄有些拿不准地摇了摇头,轻声道:“毕竟他们也不知道咱们什么时候到,难道还会一直守在这里不成?”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的,再说咱们试试不就知道了。” “试试?怎么试?”聂雄疑惑地问道。 “跟我来就是。”沈昱似乎已经笃定白莲教已经知道自己到达苏州的消息,出了码头之后随意地找了一间客栈,直接便住了下来,只等有人上门。 就在沈昱在码头东张西望的时候,却是不知身后果然有几双眼睛已经盯上了他,月霓裳依旧是一袭白裙,坐在画舫的顶层,透过纱窗望着码头上的沈昱,尤其是看到沈昱似乎在找什么时候,忍不住夸道:“沈昱就是沈昱,看来他早就已经猜到是咱们请他到苏州的,一上岸就知道周围会有人盯着,只是你似乎忘了回头。” 话音刚落,月霓裳就看到沈昱突然转过头,朝着码头这边看了一眼,只不过码头上停的船实在是太多了些,自己根本没办法从这密密麻麻的船只中找到自己想要的那一艘。 虽然知道沈昱没办法看到自己,可是月霓裳总觉得沈昱那双眼睛像是能看到自己一样,直到沈昱跟聂雄走掉之后,自己这才松了口气,感慨道:“沈昱这人绝对乃是人杰,他若为友,何愁大事不成。” “那他要为敌呢?”身后传来萧雪笺好奇的声音,却让月霓裳的眉毛顿时一皱,犹豫了半天,终于幽幽道:“他若为敌,必先杀之。” 萧雪笺忍不住吐了吐小舌头,轻声问道:“现在沈昱已经来了,圣母接下来打算怎么办?那女人跟沈昱关系似乎不是很深,用她来威胁沈昱不会没什么用吧?” “沈昱岂是能受威胁的人。”月霓裳摇了摇头,轻声道:“这一次,我是跟他谈合作的。” “啊?”萧雪笺一下便愣住了。 第251章 无外乎威逼利诱 聂雄还是不想承认白莲教有这么大的能力,两个人在不露任何马脚的情况下来到苏州,真的能被白莲教发觉?那他们的势力得膨胀到什么程度? 所以一住进客栈,聂雄就忍不住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了下来,自己倒要见识一下,白莲教的妖人有多么的厉害。 过了一会,换过一身衣裳的沈昱从客房中走了出来,看到聂雄用着一付贼兮兮的眼神盯着来往的每一个人时,自己就忍不住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聂大哥还是别费这个事了,月帮主那个人我了解,她若来,绝对不会偷偷摸摸的,必是一封带香气的素柬,这样才符合她的身份。” “哼,有什么值得炫耀的,不过就是一帮装神弄鬼的家伙罢了。”聂雄忍不住嘲讽道:“当初我是干了水贼,我要是跑出去装神弄鬼,说不定比他们还厉害呢。” 沈昱坐到他的对面笑道:“你可别小瞧这些装神弄鬼之人,能够真正改变历史走向的,往往就是这些人,比如三国时期的太平道、五斗米教,北魏时的弥勒大乘教,甚至……” 沈昱刚想说明朝初期的明教,可是又一想不对劲,连忙又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是目光落到一脸茫然的聂雄身上时,沈昱忍不住苦笑了一声,他一个大字不识一箩筐的莽夫,自己跟他说这么多干什么呢。 别看聂雄听不懂,但见沈昱信口便说出这么多的名字,心里却是十分的佩服,竖起大拇指敬佩道:“沈公子是有大本事的人,说的这些事我听都没听过。” “那你们在山寨里平时都做些什么?”沈昱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吃饱了就睡,睡醒了就吃。” “……好吧,就当我没问。” 闲着也是闲着,两个人要了一壶酒,两碟小菜,就这么你一杯我一杯地喝了起来,只是从白天等到了晚上,始终也没有人到客栈来找两个人,到了最后就连沈昱都等得心烦,干脆回到客房中,倒头便睡。 大概是在船上颠簸得过于疲惫,沈昱很快便进入到了梦乡之中,就在自己迷迷糊糊睡得正香时,突然一阵急促的拍门声把自己吵醒,沈昱揉着眼睛刚把门打开,聂雄便从外面冲了过来,一脸兴奋道:“沈公子,你快看,谁回来了。” “谁呀?”沈昱迷迷糊糊的往外看去,当看到一个女子的身影出现在自己面前时,自己顿时就愣住了,惊讶道:“小小姐,你……逃出来了?” 出现在沈昱面前的正是被白莲教抓去的苏小小,看到沈昱时,苏小小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表情,苦笑道:“沈公子说笑了,要是能逃出来的话,奴家岂不早就逃出来了?实不相瞒,是月教主亲自送我出来的。” 听到苏小小这么一说,聂雄脸上的笑容顿时淡去,惊讶道:“这是怎么回事?她为何抓了你还要放了你?” 苏小小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沈昱,淡淡道:“这……你得问他。” “我?”沈昱一愣,接着便明白了什么,苦笑道:“我大概明白了,看来月教主的鸿门宴已经替我摆好了,小小姐应该是个引路人吧?” 苏小小点了点头,面带歉意道:“真是对不住沈公子,只是奴家也是没有办法,我若不带你去,必会性命堪忧,所以也只能出此下策。” “你,你怎么能这样?”沈昱还没生气,一旁的聂雄却是急了,气乎乎道:“沈公子为了你的事,连今年的县试都未必能参加得上,大年初一就跑到苏州来,你到好,居然跑到白莲教那一边,我们就不该来救你。” “哎,聂大哥不能这么说,小小姐也是有自己的苦衷的。”沈昱连忙劝了一句,接着又道:“再说了,我与白莲教的恩怨早点解决也好,省得总被她们惦记着,心里慌得很,这样吧,小小姐先在下面稍等片刻,我换身衣裳便跟你去。” 见沈昱这般痛快就答应,反倒是让苏小小有些意外,自己来时本以为会是多么难的一项任务,可是万万没想到沈昱像是早就有所准备,劝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他就已经答应了下来。 “沈公子,你不好好考虑一下?”苏小小微微一犹豫,反道是劝起沈昱来。 看着苏小小那张纠结的脸,沈昱笑道:“这有什么好考虑的,别说是咱们想在苏州做生意,恐怕不管走到哪里,都会被白莲教的人给惦记上,与其纠缠不清,倒不如一次性解决,这样对大家都好。” “可是……”苏小小脸上露出一丝焦急,轻声道:“可是那白莲教主月霓裳可不是好惹的人物,要不咱们这生意也不做了,我跟聂大哥随便找个乡下,谅她也找不到。” “小小姐把白莲教想得太容易了,你想想,我跟聂大哥一路从安陆到苏州,刚到的第二天你就知道我们准确的位置,你以为就算咱们真的躲了,她就找不到咱们了吗?再说,她找我去未必是坏事,你就放心吧。” 见沈昱始终不肯回头,苏小小也没办法再劝下去,只好轻叹了口气,正想拉着聂雄下楼,沈昱却突然把聂雄给叫住,等到门关上之后,聂雄一脸茫然地问道:“沈公子有何吩咐?莫非……想逃?” “逃什么逃。”沈昱有些哭笑不得地瞪了他一眼,接着从箱子里拿出一件特制的衣裳出来,从外面看,只是一件普通的长衫,可是翻开里面时,聂雄却被缝在里面那密密麻麻的炸药给吓了一跳,自己可是亲眼见过这种东西的威力,却没想到沈昱居然随时把这们带到身上。 “沈公子,你这是……”聂雄看着沈昱拿着衣衫朝自己走来,心里顿时有些发慌。 沈昱按聂雄的身体比量了一下,淡淡道:“毕竟是羊入虎口,总要做些万全的准备才行,这件衣裳本来是我给自己准备的,可是做得大了些,而且他们肯定会搜我的身,想来想去,也只好让你穿着,聂大哥放心,若是真有爆炸的可能,我沈昱绝对不会抛弃你一个人逃掉。” 第252章 旧人重逢不客气 出了房间,聂雄似乎连走路都不会了,脚下的步伐也变得十分的生硬,任谁看到都能看出他明显是有问题的。 苏小小瞥了他一眼,眉毛微微皱了皱,轻声道:“聂大哥,你的腿怎么了?” “怎么了?”聂雄脸上闪过一丝慌张,连忙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刚刚碰了一下。” “碰了一下就能碰成这样吗?”苏小小嘴巴微微张开,面带疑惑之色,看了看聂雄,又看了看沈昱,想了想,终究还是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过于龌龊,连忙摇了摇头。 沈昱也觉得聂雄走路的姿势过于别扭,自己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聂大哥不用这么紧张,只是见个面而已,说不定以后在苏州,他们还能帮上什么忙。” 聂雄也不想像现在这个状态,可是自己实在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脚步,要知道自己身上穿着的,可是数十根炸药,当这些炸药完全炸响之后,自己怕是尸骨无存。 听到沈昱的安慰声,聂雄勉强地点了点头,轻声道:“沈公子放心,我很快就能调整好的。” “我信你的。” 果然,当三人出了客栈的时候,聂雄心里虽然还有些没底,但走路的姿势总算是好了些,刚到外面,一辆马车便从不远处跑了过来,停到三人面前时,车厢从里面被推了开,露出的却是萧雪笺灵动的那张脸,冲着沈昱摆了摆手,娇笑道:“沈公子,咱们又见面了。” “我当是谁,原来是萧姑娘,好久不见,萧姑娘越发的漂亮了。”沈昱倒也不客气,抬腿便钻到了车厢之中,萧雪笺来不及换到里面的座位,身体与沈昱却有了微微的接触。 没好气地瞪了沈昱一眼,萧雪笺气乎乎道:“以前怎么不知道沈公子这般粗鲁,莫非是奴家看错人了?” “非也。”沈昱摇了摇头,淡淡道:“我的温柔只会给我心爱的女人,而你……并不在其中。” “你的意思是说……永福郡主?” “……就算是吧。”沈昱神色平静地点了点头。 沈昱上了马车之后,车厢门便被关了上,看着被关到车外的两个人,沈昱心里却是一紧,连忙问道:“他们不用去吗?” “他们?”萧雪笺回头看了一眼,淡淡道:“圣母要见的是你,跟他们两个有什么关系?不过既然公子开口了,就让他们一起见识见识,说不定以后咱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一条船?”沈昱一愣,不由哑然笑道:“难道月教主放着十几万人的白莲教不管,也想在我身上分杯羹不成?” 萧雪笺微微一笑,轻声道:“这件事,恐怕只有沈公子亲口问圣母才能知道答案了。” 见萧雪笺说话只留一半,沈昱也不在跟她答话,自己靠在座位上默默地闭上眼睛,像是在休息一般。 与沈昱相识了这么久,萧雪笺似乎还是第一次与他离得这么近,自己偷偷地观察着闭着眼休息的沈昱,眼神中突然闪过一丝羞意,与白莲教那些只会舞刀弄枪的家伙相比,沈昱就像是一个另类,无时无刻不在吸引着自己的目光,脑海里突然生出一个大胆的念头,他若是真的加入白莲教该有多好? “看够了没有?”闭着眼睛的沈昱突然冒出了一句,却把萧雪笺给吓了一跳,接着笑意盈盈地回道:“没看够,当然要多看一会了。” 沈昱无语,轻叹道:“有机会可以让萧姑娘看个够,月教主找我到底有什么事,萧姑娘能否透露点消息?” “不能。”萧雪笺果断地拒绝了沈昱的话,接着犹豫了一下,好奇地问道:“听说沈公子打算在苏州建一座庄园?” 苏小小被他们抓去那么多天,别说是自己的计划,怕是连自己的私房钱藏在哪里都说得清清楚楚,沈昱点了点头,毫不犹豫道:“的确有此事,怎么,萧姑娘也打算加入参上一股?” “暂时倒没有这个想法,不过如果沈公子的山庄真的能赚到钱,奴家倒也有些私房,就是不知沈公子肯不肯收了。” 耳边听着萧雪笺娇滴滴的声音,再看着她那张魅惑众生的脸,沈昱都有些把持不住,心里暗道一声妖精,连忙摇了摇头:“萧姑娘开玩笑的吧,白莲教富可敌国,我这点小钱又怎么会放在眼里,不过我的山庄若是能开业,倒希望萧姑娘能多多捧场。” 萧雪笺倒是毫不客气地叹道:“以奴家看来,沈公子的想法未必能够成功,你可知道苏州最不缺的是什么吗?就是园林,整个苏州大大小小的园林没有上千也有几百,多你一间不多,少你一间不少,怕是要赔得血本无归了。” “萧姑娘这么不看好我?那不如给我出个主意,现在换还来得及。” “还是等有机会的吧,咱们到地方了,沈公子请下车吧。” 车门被打开时,一股冷风从外面钻了进来,沈昱紧了紧衣衫,从马车上跳了下去,自己先回头看了一眼,见到后面又有一辆马车跟过来时,估计应该是聂雄他们到了,心里顿时安稳得多,迈步正想入园时,萧雪笺却突然拦到了沈昱面前,微笑道:“沈公子且慢,为了大家的安全,我要先搜一搜才行。” “你?”沈昱愣了一下,有些局促道:“能不能换个男人来?” “沈公子怕什么?”萧雪笺微微一笑道:“你是第一次,奴家也是第一次,咱们都不吃亏的。” 说完,一双小手便抚上了沈昱的袖子,别看萧雪笺说话比较温柔,可是检查起来却是绝对的认真,几乎把沈昱每一个能藏东西的地方全都查了一遍之后,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先向后退了一步,接着一伸手:“沈公子请进。” 自己果然没有料错,他们还是对自己不太放心,此时沈昱故意不回头看聂雄的遭遇,只希望他能平安无事地混进去,跟在萧雪笺的身后,大步进到了园林之中。 第253章 要么生,要么死 走了一会之后,沈昱突然恍然大悟道:“怪不得有种熟悉的感觉,这里跟安陆州的听水榭好像是一样的布局,就是不知到底是谁抄的谁。” 萧雪笺微微一笑,略带骄傲道:“沈公子观察还真的是很仔细,不错,这里与听水榭的风格的确一模一样,到不能说是谁抄的谁,其实都是圣母的手笔。” “哦?月教主居然还有如此大材,我正好还想找人修山庄,就是不知道月教主有没有空暇时间。” “这个,你就要亲自问圣母了。”萧雪笺狡黠地笑了笑,并没答应沈昱的要求。 一切就像已经十分熟悉的那样,绕过一条回廊,又是一座小湖出现在沈昱面前,湖面似乎比安陆的还要大一些,正中凉亭旁,一个白衣身影正斜倚在栏杆旁边,一付慵懒的模样,却是让人看到却移不开眼睛。 “沈公子是不是看呆了?”萧雪笺注意到沈昱的目光,忍不住轻掩朱唇,偷偷一笑。 “唉。”沈昱并没有特意移开目光,反倒是幽幽叹了口气,轻声道:“我若早生十年,一定会追求月帮主,冰肌玉骨、千娇百媚,怕不过如此。” 萧雪笺忍不住白了沈昱一眼,轻哼道:“沈公子若有这个胆量,怎么不敢到圣母面前说这句话?” “谁说我不敢?”沈昱笑道:“就算当着月教主的面,我也一样会这样夸她的。” “油嘴滑舌。” 萧雪笺不在理会沈昱,径直来到月霓裳的身边,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接着回头看着沈昱,挑衅地挑了挑眉毛,似乎在告诉他,他的话自己已经告诉给圣母了。 毕竟自己将要面对的,可是名满天下的白莲圣母,要说心里不慌张,沈昱自己都不相信,上前一抱拳,微微一笑:“好久不见,月教主更胜往昔,刚刚只是在下情不自禁夸了两句,月教主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哦?刚刚你夸我了?”月霓裳先是一愣,颇感兴趣地问道:“昱哥儿是怎么夸本教的,再说给本教听听。” 沈昱一下便反应过来,自己中了萧雪笺的计了,她刚刚跟月霓裳说的其实并不是自己说的几句话,看到萧雪笺如狡猾的兔子般冲自己得意地笑着,沈昱冲着她点了点头,却如实地说道:“我刚刚讲若是早生十年,一定会追求月帮主,冰肌玉骨、千娇百媚,怕不过如此。” “哈哈哈!”大概没料到沈昱会这么的直接,月霓裳忍不住花枝乱颤地大笑起来,直到笑够了,自己这才风情万种地看了沈昱一眼,娇声道:“沈公子现在追求我也不晚,虽说本教比你大了几岁,但大也有大的好处。” 这回轮到沈昱扛不住了,连忙尴尬地笑了笑,转移话题问道:“对了,还不知月教主这般大张其鼓地把我找来,到底为了何事?” 笑容渐渐从月霓裳的脸上隐去,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淡淡道:“其实本教这次找沈公子来,是打算杀了你替元护法报仇的。” 沈昱心中一懔,强自镇定道:“那现在呢?月教主既然要替人报仇,现在是不是可以动手了?” “难道沈公子就不怕吗?”月霓裳好奇地问道。 “怕,当然怕。”沈昱点了点头,接着一摊手道:“不过既然月教主跟我说了这么多,想必我对你还有那么一点点的用处,说不定我还能留条小命回去。” “呵呵,沈公子倒是自信得很。”月霓裳一转身,淡淡道:“那就请沈公子进亭中一叙吧。” 沈昱也不客气,跟在月霓裳的身后进到亭中,里面的摆设也是一如从前那样的简单,除了一套茶具之外,也不见其余的家具,沈昱倒是忍不住笑道:“我就奇怪了,按理说白莲教应该挺有钱的,可是为何月教主住的地方居然是如此的寒酸?千万别跟我说什么同甘共苦的话,听着牙疼。” 月霓裳连头也没回,找个地方坐了下来,看着沈昱苦笑道:“如果本教说本教也缺钱的话,沈公子会不会不相信?” “不会。”沈昱干脆地摇了摇头,笑道:“天下谁人不知白莲教坐拥数十万教众,你们还能缺钱?只需随便一开口,便会有大笔的银两奉上,再说月教主没钱似乎也没必要找我吧?我身上有几两银子难道你还不清楚吗?” “倒是知道一些。”月霓裳点了点头,轻声道:“沈公子连同聂雄、苏小小一起来到苏州的一共是十二万两白银,其中聂雄跟苏小小占了九万两,沈公子出了三万两,本教没说错吧?” “错……当然是没错,只是这些钱是我们三个辛苦这么多年的血汗钱,月教主总不会全都落到自己的口袋里吧?” “如果本教说能呢?” 话音刚落,凉亭里的气氛顿时变得一肃,两个人脸上的笑容同时消失不见,目光中带着一丝杀气,恨不得立刻将对方捅上几刀。 就这么僵持了一会之后,沈昱突然冷笑道:“看来月教主已经拿捏到我的弱点了,说吧,你打算让我怎么做,才会把这十二万两还给我。” “其实也不难,只要沈公子答应我一件简单的事,不光这十二万两原数奉还,甚至……本教再多给你三万两。” “还有这好事?”沈昱冷笑地哼了一声,嘴角勾起一丝嘲讽道:“我倒要听听,月教主口中简单的事到底是什么事情。” 月霓裳突然往前一探身子,竖起春葱般的手指,轻声道:“沈公子入我白莲教,本教封你为护法。” 月霓裳的要求实实在在吓到了沈昱,先前自己本以为月霓裳铺垫了这么多,不过就是想借自己来赚钱而已,可是万万没想到,月霓裳居然是想让自己加入白莲教,开什么玩笑,自己还没有活够,才不会做这把脑袋别在腰带上的事情。 脸上带着一丝琢磨,沈昱并没有急着拒绝,反倒是好奇地问道:“月教主到底看上了我哪一点,我改还不行吗?” 第254章 大不了鱼死网破 “呵呵,沈公子说话还是那么的风趣,只可惜这一次,你要是不答应的话,本教可就不客气了。” 月霓裳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惋惜,搞得沈昱都有些拿不准她到底是不是来真格的,纠结道:“月教主你也知道的,我这个人只是有些小聪明,并没有什么大智慧,你一下把我送到护法的位置上,下面的人是不是会不太服气?要不咱们再等等,起码等我考中举子的时候,再入教也来得及。” “你来得及,本教却等不起。”月霓裳像是看穿沈昱的推脱之意,淡淡道:“我知道你有些本事,可是你的本事在别人眼里很厉害,在本教眼里却如小孩的把戏,本教还是劝你不要想太多,直接答应便是。” 答应是肯定不能答应的,沈昱知道这种邪教只要自己开口一答应,这辈子都得跟他们绑在一起,自己这辈子都得为她们所驱使,所以想了想,沈昱轻声道:“月教主的要求容我仔细想一想,毕竟这件事事关重大,总不能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好,本教就给你一个时辰考虑,过了一个时辰之后,本教再来,到时候沈公子务必要给本教一个答案。” 说完,月霓裳直接干脆地走了出去,当凉亭中只剩下沈昱一个人的时候,心里这叫一个纠结,自己早就想到月霓裳不好对付,却没想到她居然出这等损招,自己最怕的是只要自己一答应,她就会派自己回王府做卧底,说白了,她还是在窥觑王府里的财富。 眼下也不知道聂雄在哪里,要是有他在就好了,就算是死在这,也能拉几个垫背的。 就在沈昱担着聂雄的时候,萧雪笺却在门口露出半张脸,看到沈昱一付神不守舍的表情,自己噗嗤一笑,不屑道:“沈公子真不是个男人,这种事有什么好犹豫的,你知道吗?只要你肯加入白莲教,圣母便会把奴家许配给你,难道这你都不肯答应?” 听着萧雪笺的声音,再看她那张妖媚的脸,沈昱心里突然有种冲动,自己心里拼命地想着永福,总算是把这种冲动压制了下去,眼睛一转,自己倒是好奇地问道:“对了,你就没问问圣母,如果我加入到白莲教,我那十二万两银子……” “这有什么,当然还会是你的。”见沈昱没接自己的话茬,萧雪笺的脸上闪过一线失望,尤其是沈昱表现出对银子的兴趣时,自己心里更是不爽,懒洋洋地瞪了沈昱一眼,淡淡道:“要不,我替沈公子把他们两个全都解决了?” “这……”沈昱犹豫了一下,轻声道:“不过以我的理解,聂雄手里应该不止这些银子,他这么多年当水寇可是攒下了不小的身家,要不这样,你把聂雄找来,咱俩配合着套套他的话,把他们身上所有的钱全都骗出来之后,再杀不迟。” “佩服。”萧雪笺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下,冷笑道:“没想到沈公子狠起来,比我还厉害几倍,就按你说的,到时候奴家配合你就是。” 萧雪笺转身走掉了,不大会的功夫,还真把聂雄跟苏小小给带了过来,看到沈昱时候,聂雄似乎要表达什么担心,谁料自己却看到沈昱一付气定神闲地坐在蒲团上,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一伸手道:“来来来,聂大哥坐下再说。” 他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按沈昱的要求,聂雄跟苏小小一脸茫然地坐了下来,就听沈昱先是叹了口气,接着惋惜道:“有件事我想跟二位谈一谈,刚刚月教主说了,咱们三个想要活着出去的话,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得花钱才行。” “多少钱?”聂雄随口问了一句。 倒是苏小小紧跟着述苦道:“沈公子,咱们的钱都被他们给抢去了,哪还有多余的钱?” “怎么没有。”沈昱的手指一直在点着桌面,苏小小先前还没注意,后来被沈昱手指的动作所吸引,终于看了一眼,这一看不要紧,桌子上居然有两个用茶水写成的字,虽说笔迹有些歪歪扭扭,但好歹能看出来是答应两个字。 难道沈昱是让自己答应下来? 微微点了点头,苏小小随手把桌子上的字给擦掉,接着一付为难的样子说道:“倒是还有些钱,可是那是留着救命的银子。” 旁边的聂雄反应就没这么快了,听到苏小小手里居然还有银子的时候,脸上露出一付不可置信的表情,惊讶地张大嘴巴:“你,你居然还藏了钱?” “藏钱怎么的?老娘给自己留点保命的钱不对吗?”苏小小一付破罐子破摔的怒视聂雄,冷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你以为你藏钱的事不说老娘就不知道吗?” “我,我哪里藏了钱?”聂雄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气乎乎道:“我聂雄敢对天发誓,绝对没有私藏任何的银子,否则天打五雷轰。” 用得着这么拼命吗? 聂雄的毒誓让苏小小眼睛一亮,不过想到沈昱刚刚写的字,自己只能狠下心来,冷笑道:“少跟老娘来这虚的,像你这样的人老娘见得多了,再说都这个时候了,你要是不拿银子出来,咱们谁都别想走。” “我,我真的没有了。”聂雄无奈地看着沈昱,苦笑道:“沈公子,你倒是帮我说说话,我真的没有藏钱。” “聂大哥先别急,咱们有话好好说。”沈昱借这个机会慢慢地站了起来,靠到聂雄的身边,借着他的掩护,自己偷偷从他身上摸出两根炸药来,偷偷放在袖子里。 沈昱的动作很隐秘,但却让一直盯着他的萧雪笺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本来倚着门的她立刻往前走了几步,正想开口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便听月霓裳不满的声音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谁在里面?” 萧雪笺连忙又退了出来,低声把自己刚刚跟沈昱定下的计策跟月霓裳说了一遍,本以为月霓裳会夸自己,谁料月霓裳听过之后,脸色顿时大变,连忙道:“你上沈昱的当了。” 第255章 人有自己的底线 月霓裳话音刚落,就见沈昱背着手从亭中走了出来,脸上挂着嘲弄的笑容,淡淡道:“看来我在月教主心目中的形象果然不太好,说不定我刚刚是跟他们商量投降的事呢?” “呵呵,你当本教是三岁的孩子?”月霓裳冷笑道:“如果你真的答应本教的要求,那么现在把他们俩个全都杀了,本教立刻给你二十万两白银。” “噗嗤!”沈昱忍不住笑道:“看来月教主果然没说错,你还真是三岁的孩子,你当我真相信你的话吗?既然咱们都聊到这了,那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你的要求我绝对不可能答应,也请你以后不要再骚扰我的买卖,真把我逼急了,我有得是办法来对付你们。” 明明四周全都是自己的人,可是当听到沈昱如此狠厉的声音时,月霓裳心中突然闪过一丝害怕,自己虽不太相信沈昱的话,可是根据他以往的行径,说不定他还真会想出对付自己的办法。 难道自己辛辛苦苦把他骗到这里来,就这么轻易地放他走吗? 看着月霓裳脸上闪过的一丝挣扎,沈昱冷笑道:“我就知道月教主绝对不会这么轻易放我走,既然这样,那就让你看看我的厉害。” 说完,沈昱突然从袖子里伸出早已经吹燃的火折子,点燃另一只手上的炸药,随着一道白烟的升起,一个带着火光的炸药随手被沈昱扔进身后的凉亭中。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那座月霓裳最为心爱的凉亭愣是被沈昱给炸出一个大洞来。 “你……”月霓裳心里像是在滴血一般,这可是自己最喜欢的一座凉亭,居然被沈昱一下炸成这付模样,说不心疼,绝对是假的,眼神恶狠狠地瞪着沈昱,咬牙道:“沈昱,你别太过份。” “是你先惹我的。”沈昱同样瞪了回去,眼神中闪过一丝凌厉,又抽出一根炸药放在手中,冷笑道:“月教主要是不答应,这下一根可就会落到你头上了。” 见识过炸药的威力之后,月霓裳心知自己也未必能躲得开,自己不是没想过沈昱会跟自己拼命,却绝对没想到他拼命的本事居然会如此强大,甚至强大到自己不敢与之交手。 再三犹豫之后,月霓裳终于颓然地退后了一步,淡淡道:“好吧,我答应你,从此之后白莲教绝对不找你的麻烦,不过,沈公子也要答应本教一个条件才行。” “那就要看你的条件是什么了。”沈昱并没有因为月霓裳的退缩而有任何的懈怠,眼神警惕地望着四周,就怕会有人突然偷袭自己。 月霓裳犹豫了一下,淡淡道:“这么跟你说吧,本教看中兴王府的财富,所以打算抢过来,本教只求沈公子到时不要出手就可以,沈公子可愿意答应?” “不愿意。”沈昱想都没想便拒绝了月霓裳,淡淡道:“兴王与我有知遇之恩,世子与我乃患难之交,郡主又是我发誓今生要保护之人,我凭什么要让他们受到你的伤害?别以为你们号称十万帮众就无人敢惹,你信不信惹急了我,将你们全部连根拨起?” 沈昱的话一字一句像是敲到月霓裳的心坎上,看着沈昱那张坚定的脸,自己心里突然觉得有些害怕,这种害怕不是自己打不过他,也不是害怕他手中的炸药威力有多大,完全是被沈昱坚定的意志所震慑住。 犹豫了再三,月霓裳终于点了点头:“好吧,兴王那里我可以答应不再去骚扰,不过沈公子也要答应本教,以后不管在哪里遇到白莲教,都不许管我们的事情,另外,那十几万两银子本教也会一两不少地退回去,这样总可以了吧。” “这个没问题。”沈昱脸上的表情渐渐软化下来,淡淡道:“其实我这个人最讨厌麻烦,巴不得能少些麻烦,既然这样,咱们就一言为定,告辞。” 沈昱也怕节外生枝,说完,便跟聂雄苏小小朝庄园外走去,就像月霓裳答应的那样,一路上果然没有人拦住自己,到了院外,三个人很快便绝尘而去。 望着三个人的背影,萧雪笺忍不住问道:“圣母,刚刚为何不动手?沈昱手上的东西虽然厉害,但却需要一定时间才能炸响,凭你的本事应该能躲得开的。” “躲开一个又能如何?”月霓裳淡淡道:“你没看到聂雄的衣裳并不合身吗?他身上一定还有更多的炸药,再说,沈昱这个人的确是个人杰,虽不能为我所用,但起码以后也不会是咱们的敌人,就这么算了吧。” “哦。”萧雪笺淡淡地应了一声,抬头望着沈昱消失的位置,脸上满是失望之色。 一口气逃回了客栈,三个人总算是松了口气,苏小小轻抚着胸口,似乎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能逃出生天,忍不住问道:“沈公子,咱们跟白莲教的恩怨就这么结束了吗?” “未必。”沈昱却摇了摇头,低声道:“我相信以月霓裳的人品,应该不会做出出尔反尔的事情,可是她的那些手下就未必了,咱们今晚不能住在这里,聂大哥你去附近找找有没有空屋子,咱们先在里面将就一宿,要是过了今晚也没有人找咱们麻烦的话,这件事应该就过去了。” 聂雄答应了一声,也不顾身体上的疲惫,连忙又下楼了,沈昱则趁这个功夫跑到下面买了些干粮熟食,就着清水跟苏小小填起了肚子,不大会的功夫,聂雄从外面跑了回来,一进门,便压低声道:“沈公子,咱们怕是被人给盯上了。” “这么快?”沈昱也是一愣,毕竟三人刚回来不一会,外面就被人盯了梢,肯定是冲着自己来的,犹豫了一下,沈昱问道:“房子可找到了?” “找是找到了一间,就是太破了些,这么冷的天,怕是要难挨。” “难挨也比死在这里强。”沈昱推开客栈的窗户往外看了一眼,似乎有几个鬼崇的身影躲在暗处,心里顿时一懔,关上窗之后,自己低声道:“咱们先准备,等到天一黑,立刻想法逃出去。” 第256章 已布下天罗地网 在沈昱想来,等在外面的应该不是月霓裳的人,如果要是她想杀自己的话,根本不用这么费事,大不了豁出几条人命的事,也能把自己跟聂雄他们留下,既然她肯放自己走,那就说明她并不想杀自己,所以,想杀自己的应该另有其人。 而这个人很可能就是白莲教里面的人,不然的话他们又怎么能知道自己的行踪? 就像沈昱在等待天黑一样,外面的这些人也在等着天黑,甚至有的人已经懒得隐藏身影,直接就等在客栈的门前,一脸满不在乎的表情,根本没把沈昱他们放在眼里。 而离客栈不远,则有一间小酒馆,不过只是一简陋的屋子,四周窗户被堵住之后,屋子里的光线也有些不大好,客人更是寥寥无几,而偏偏正中间的那张桌后却是坐着一人,慢悠悠地喝着面前的烧酒,时不时传来低沉的咳嗽声。 让人感到害怕的并不是这病痨鬼,而是围在他身边的六个人,每个人身上的装扮皆是一样,白色的衣衫,白色的鞋,腰间鼓鼓的,像是藏了兵器,只不过看似凶猛的他们,面对那病痨鬼时却极为的尊敬,连话都不敢随意地开口。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天渐渐暗了下来,病痨鬼终于缓缓抬起头,朝外面看了一眼,先咳嗽了几声,接着沉声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元护法,应该快过申时了。”旁边立刻有人回道。 “嗯,申时了,离天黑也没多久了,咱们是不是该去会会那沈昱了?”病痨鬼慢慢地站了起来,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 “元护法,那沈昱不过只有三个人而已,不用这么麻烦吧?小的带几个人进去把他们做掉就是。” “哼,沈昱杀了我兄弟,我怎么会让他如此轻易的死掉?我要将他带到我兄弟的坟前,亲手砍下他的头颅,用鲜血祭奠我兄弟的性命。” 酒馆里的温度一下又低了几分,酒馆的掌柜父子俩吓得魂不附体地躲在柜台后面,心里乞求着老天保佑,这些杀神快点走掉。 直到酒馆的大门被人重重关上的时候,老掌柜这才偷偷地探出头,看到酒馆里已经没有人时,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终于是保住了两条小命。 年轻的少年也慢慢地探出头,突然道:“爹,他们刚刚说是要杀人,要不咱们报官吧?” “啪!”的一巴掌,老掌柜恶狠狠地瞪着儿子,呵斥道:“你是不是疯了?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白莲教,咱们惹不起的,就连官府都管不了他们,你要是敢报官,第一个死的就是咱们,以后再遇到这种事就当什么都没听到。” “哦。”少年无奈地叹了口气,脑子里倒是想到刚刚他们提到的那个名字,沈昱,他怕是快死了吧。 客栈里的气氛变得愈发的诡异,就连客栈里的掌柜跟伙计似乎也都意识到了这一点,看着外面越聚越多的白衣人,心里像打鼓一样跳个不停,开始考虑着是不是自己哪里惹到了这些人,要不要花些钱来摆平,可是一想到白莲教的胃口,掌柜的就是一阵心疼,就在自己还在犹豫的功夫,一行人从远处走了过来,径直闯进客栈之中。 “谁是掌柜,出来一下。”病痨鬼又是咳了一声。 掌柜连忙小跑迎了过来,心情忐忑地问道:“这位客官,我就是客栈的掌柜,你……是要住店?” “住店?呵呵呵……”听到掌柜天真的话语,病痨鬼都忍不住笑出声来,笑声停时,掌柜的眼前突然一花,一柄锋利的匕首突然架到自己的脖子上面,自己脸色一下就变得惨白,连忙道:“好汉饶命,小的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刚满三个月的儿子,求你放了我一马。” “呸,就你还能有三个月的儿子?”病痨鬼朝他吐了一口,不耐烦道:“老子今天打算借你这块宝地一用,马上带着你的人离开这里,要是一不小心伤到你,可别怪我没提醒。” 掌柜哪还敢问他们借客栈有什么用,二话不说,喊上客栈里的伙计便往外跑,很快便跑得干干净净。 病痨鬼找了张凳子,大大咧咧地坐了下来,头往上一抬,大声喝道:“沈昱,出来吧,咱们俩个聊一聊。” 楼上的房门果然一响,沈昱从房中走了出来,看了一眼下面的病痨鬼,好奇道:“这位好汉贵姓?找我有什么事要聊?我跟你们的月教主已经谈过了,为何还要苦苦相逼?” “呵呵,你跟我家教主谈过又能如何?我今天来不是借着白莲教的身份,而是替我兄弟讨债来了。” “你兄弟?”沈昱一愣,好奇地问道:“我怎么不记得我欠过谁的债?” “你难道忘了王府中那个假御医了吗?”病痨鬼嘴角慢慢勾了起来,冷笑道:“死的就是我兄弟元鸿,我是他的亲哥哥元彪,今天来找你,就是想带你回去,拿你的人头祭奠我兄弟。” “原来是他,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沈昱点了点头,接着笑道:“既然你想替你兄弟报仇,那就上来吧,我在这里等你。” “护法,我带人上去,一定能将他抓住带给你。”身后已经有人开始跃跃欲试。 谁料那元彪冷笑道:“慢着,沈昱这是在使计,谁不知道他手里有许多的炸药,就是想骗咱们上去,现在是白天,人多嘴杂,万一被官府的人知道倒也有些麻烦,咱们还是先退下,等天黑再动手。” 白莲教的人匆匆地退到了外面,也没有散去的意思,只是把整个客栈围得水泄不通,静候着黑天的来临。 “沈公子,你的方法真的能行吗?”聂雄心里有些紧张,毕竟沈昱的计划的确风险太大,搞不好连大家都会搭进去。 正在安放炸药的沈昱看了他一眼,轻声道:“那你可有什么好主意?” “没有。”聂雄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不就得了。”沈昱用力地系好绳子之后,试了试炸药不会掉下来,这才满意地拍了拍手:“走吧,下一个。” 第257章 突然间地动山摇 黑夜如期来临,酒足饭饱之后,这些白莲教的教众们也终于从藏身之处走了出来,大摇大摆地聚在客栈外,只等元彪一声令下,便冲进客栈,将沈昱抓起来。 只是元彪脸上的表情却并没有那么的轻松,自己可是亲眼见识过沈昱手中炸药的厉害,自己虽拿不准他手里还有多少,不过肯定不在少数,十根八根的话总是有了,就这么贸然地冲进去,沈昱真要一发狠,怕是把自己这些家底全都给报销掉。 不过自己也不是没有办法,他不是想用炸药吗?那自己就用水攻。 元彪的办法简单、粗暴,每个人直接用盆端上一盆水进到客栈中,火花在黑暗中绝对是最明显的标志,只要有火花亮起,那就是沈昱的炸药,到时候几十盆水一起往上泼,自己就不信浇不灭他的炸药。 想到这,元彪再也按捺不住,手一挥,端着水盆的手下开始朝客栈里涌了进去。 因为担心点了火把就看不清沈昱的炸药,所以众人全都是摸黑进到客栈的,刚进一去,就听到‘砰砰’的乱响声,时不时还有人‘哎哟’的叫一声,元彪在外面听着直皱眉,一问才知道,客栈里的桌子也不知道被谁给换地方了,一下就撞了上去。 肯定又是沈昱,这小子就能搞这种小把戏,不过这些都不要紧,只要不让他的炸药爆炸,自己便是稳赢。 在黑暗中摸索了半天,里面的人总算是摸到了通向二楼的楼梯,一个个小心地沿着楼梯摸到了二楼,到了沈昱的门前,二话不说,一脚便踹了进去,也没看清里面到底有没有人,几盆水便泼了进去。 众人随着水盆一起冲了进去,谁料看了一圈之后,却是一个人影都没有找到,众人顿时一愣,接着便朝外面大声喊道:“元护法,屋子里面没有人。” 元彪在外面听着一愣,咬牙道:“他们肯定还躲在屋子里,快点把他们给找出来。” 听到命令,众人开始一窝蜂地在客栈里搜了起来,只是他们并没有注意到,就在客栈靠墙的位置上,有些突兀地倒放着三口大缸,缸底被两块木板给垫了起来,留了一条缝隙地外面,就在他们刚上二楼的时候,每个缸的底下突然冒出一股金灿灿的火花。 火花很快沿着设计好的路线向设定的目标冲了过去,一路上燃起的火药味终于引起一些人的注意,就在他们连忙低头寻找着火药味的来源时,大地突然猛的一震,整个客栈毫无预兆便塌了下来,迅速把客栈里所有人全都埋在里面。 客栈的变化只发生在一瞬间,元彪正等着客栈里传来好消息,谁料只听客栈里面响起好几声爆炸的声音,接着一股热浪混合着尘土便朝自己拍了过来,瞬间便把自己给淹没在其中。 在那一刻,元彪心里暗骂不好,肯定是又上了沈昱的当了。 来不及想太多,自己勉强地透过指缝朝外面看去,只见刚刚还完整的二层客栈如今却已经变成了一堆破砖烂瓦,废墟之中不时有惨叫声传来,整整几十人全都被压到了下面。 好狠的手段。 看到眼前的惨状,就连一向不拿人命当回事的元彪也不禁心中一寒,没想到沈昱狠起来居然这般毒辣,这一炸怕是要了几十条人命。 “愣着干什么,快点救人呀。”元彪朝身后一挥手,自己连忙也冲了进来,开始在废墟中挖了起来。 黑暗中并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的三口大缸却是毫发无损,只不过有些泥块落到了上面,见外面乱做一团之后,其中两口缸被人硬生生抬了起来,两个人影从缸底迅速钻了出来,接着合力把另一口缸掀开之后,拉着苏小小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这么大的爆炸声已经惊动了附近的人,没过多久,巡城的官兵便已经匆匆赶了过来,元彪知道自己不能在这里待下去了,无奈地看了一眼还埋在客栈废墟中的兄弟,大手一挥:“快撤!” 谁也不知道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巡城的官兵连同随后赶来的衙役整整忙了一个晚上,总算是把废墟里面的人全都给挖了出来,这里面伤者只是一小部分,更多的早就在先前的爆炸中被压死、憋死,就连这些衙役看到这么多尸体的时候,也是有些害怕,连忙把消息告诉给了苏州的知府喻澍喻大人。 一大早上就听到这么一个坏消息,喻澍心里的隔应就别提了,可是出了这么大的事,自己还得亲自去处理,只是一到现场,就有捕头迎了上来,低声道:“大人,客栈的掌柜已经找到了,他说昨天白莲教的人说要在客栈里办事,就把他们给赶出去了,里面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也不知道,不过……” “不过什么,吞吞吐吐的快点说。”喻澍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捕头犹豫道:“不过现场留有爆炸的痕迹,好像是有人用火药把客栈的柱子给炸掉,所以整个客栈才会迅速地垮掉。” “火药?”喻澍吓了一跳,要知道火药可是官府严格管控之物,寻常人绝对是拿不到的,难道是白莲教的人偷到了火药不成? 可是又一想也不对劲,就算是白莲教的人手里有火药,他们也没必要把这些火药用在自己身上吧? 怎么想,喻澍都想不通这件事到底如此,犹豫了一下,自己无奈地叹了口气,吩咐道:“这件事我知道了,你先把这里处理一下,本官另有要事。” 说完,喻澍转身便带人离开了。 捕头见大人只是吩咐处理,却并没有说什么,自己也是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这赃活累活又得归自己了,不耐烦地大吼了一声:“都快点收拾,把这些尸体都拉到城外的义庄去。” 喻澍还真的是有要事,自己回去之后,却是换了一身便装,然后坐着小轿来到了一处大庄园外停了下来,若是沈昱在此一定能认出来,这里分明就是萧雪笺昨天带自己来的地方,只是现在来的客人却是苏州知府喻澍。 第258章 千万别惹老实人 以往月霓裳用来会客的凉亭被沈昱炸了个窟窿之后,暂时还没有修好,听到喻澍前来拜访的消息时,月霓裳却是一愣,这么早他来自己这里做什么? 要是按月霓裳的性子,自己才懒得理会这种人,可是自己身在苏州,还有许多事要指望着他帮忙,所以也只能按下心中的不快,让人把喻澍给带了进来。 两个人一见面,还不等月霓裳开口,喻澍便气乎乎道:“月教主,你到底要在苏州搞什么?咱们不是已经说好了吗?你可以留在苏州,但不可以搞出事端来,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说该怎么办?” 月霓裳被喻澍一顿抢白搞得莫名其妙,直到喻澍说完之后,自己这才好奇地问道:“喻大人到底在说什么?怎么本教一点都听不懂?” “不懂?”喻澍冷笑道:“月教主跟我装什么糊涂?城中客栈是不是你派人炸掉的?里面一下死了那么多人,你总得给本官一个交待才行。” 客栈? 炸药? 月霓裳眼神中露出一丝惊讶,连忙道:“喻大人,此事绝对不是本教所为,你能否把详情讲给本教听一听?” “不是你?”喻澍哼道:“那客栈的掌柜都已经交待,昨天白天就是你们白莲教的人把他们全都从客栈里面赶了出去,说是晚上有事情要做,现在你跟本官说不是你们,让本官如何能相信?月教主,这一次你越界了。” 听到这,月霓裳似乎明白了什么,惊讶的目光扫了一眼萧雪笺,眼神中透出一丝杀气,冷冷地问道:“是谁这么大胆,居然敢违抗本教的命令?” 萧雪笺连忙道:“圣母稍后,我这就去查清楚。” “速去速回。”月霓裳一摆手,脸上掩饰不住地露出怒色,沉声道:“喻大人可否把当时的情况讲给本教听?一共死伤了多少人?” 看月霓裳脸上的表情,倒不像是装出来的,难道这件事真的跟她没有关系? 喻澍心里一愣,缓缓地把自己听到的消息全都讲了出来,接着语重心长道:“月教主久在苏州,也知道本官的难处,毕竟白莲教现在已经被朝廷通缉,我收留你在此已经是犯了大忌,如今你们又搞出这种事情,不拿几个人开刀,本官也没办法跟上面交待的。” 月霓裳沉着脸点了点头:“喻大人放心,这件事本教一定会给你个交待,对了,那些死伤的人里面,只有三位外地人?” “外地人?”喻澍一愣,摇了摇头道:“这本官到是不知,难道这三人跟月教主有仇?” “仇倒算不上,只是彼此都看不顺眼罢了。”月霓裳轻轻地感慨了一声,接着一挥手道:“喻大人请坐,相信一会就会有答案的。” 泡好的茶刚喝了没几口,萧雪笺便急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刚想凑到月霓裳的耳边说着什么,却被月霓裳瞪了一眼,沉声道:“喻大人也不是外人,有什么话直接说便是。” “是这样的。”萧雪笺脸上露出一丝纠结,却也不敢违抗月霓裳的命令,轻声道:“这件事是教中护法元彪所为,他恨沈昱在王府杀了他兄弟元鸿,所以想找沈昱报仇,结果没想到他的人进去之后,客栈突然就塌了。” “元彪?”月霓裳眼中透出一股杀气,咬牙道:“他人现在在哪里?” “这个我也不知道,听他手下的人说,昨晚上客栈塌了之后,就找不到他的人影了。” 月霓裳沉声道:“吩咐下去,一定要找到元彪,若遇抵抗,格杀勿论。” “是。” 萧雪笺再次走掉了,月霓裳抬头看了一眼喻澍,沉声道:“喻大人觉得这样的安排如何?等抓到人之后,一定将他带到你面前。” “嗯,麻烦月教主最好快一些,毕竟本官也要向上交差的。”喻澍点了点头,突然好奇道:“对了,刚刚月教主说的沈昱……他又是什么人?” “只是一普通人而已,曾经三番五次坏本教好事,这次逛他来苏州,本想了结一下彼此的帐,谁料到却发生了这么样的事情。”月霓裳轻轻叹了口气,连自己都不知道这回沈昱还会不会相信自己的话。 倒是喻澍听到时,忍不住冷笑一声:“既然只是普通人,月教主何必这般纠结,这件事不妨交给本官,直接将那沈昱抓了便是,这样你也能少些麻烦。” “还是不必麻烦喻大人了,本教已经跟沈昱达成了一致,接下来他应该不会再找本教的麻烦……” 话还没说完,两个人就听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爆炸声,屋子里的家具都跟着晃了晃,喻澍心神未定地站了起来,惊慌道:“这是怎么回事?” 月霓裳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沉声道:“是沈昱。” “沈昱?他怎么会在这里?”喻澍不解地问道。 月霓裳叹了口气,抱怨道:“肯定是元彪那个家伙惹到了他,他肯定以为这件事的主谋是本教,所以才会来此搞乱,喻大人先失赔一下,本教先要把他找到再说。” 说完,月霓裳匆匆地跑了出去,朝着冒着黑烟的地方跑了过去,当看到时,却是山庄的厨房被炸烂掉,而且厨房里的厨子也个个带伤,等自己追问起沈昱在哪里的时候,他们却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说根本就没有看到外人来这里。 月霓裳顿时不解,既然没有外人,这爆炸又是从何响起? 听她这一句,众人七嘴八舌说了半天,自己这才明白,敢情这爆炸居然是从火炉中响起来的,也就是说爆炸的缘头很有可能是刚刚塞进去的柴禾。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沈昱可就太厉害了。 月霓裳呆呆地望着被炸烂掉的厨房,眼神中露出一丝杀气,转过头大声吩咐道:“把所有的人全都派出去,一定要把元彪给我找到,看看他到底惹了多么大的祸。” 山庄发生爆炸的时候,元彪其实已经离山庄不是很远,自己根本没想到自己的事情已经败露,脑子里只是在想着接下来该怎么跟月霓裳解释,自己也没注意到,就在自己的对面,有两个头带斗笠的人匆匆走了过来,双方错过时,似乎有人突然‘咦’了一声。 第259章 我报仇从不隔夜 元彪似乎并没有听到那个声音,自己依然向前赶去,就在这时,自己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喊了一声自己的名字:“元彪?” “谁喊我?”元彪下意识地回过头,一个醋钵大的拳头便朝自己的脸上砸了过来,自己连忙一扭头,刚把这拳头给躲过,突然腹部却重重挨了一拳,自己被打得腾腾腾倒退了三步,一边捂着腹部,一边忍痛道:“二位是不是认错人了?” “没认错,昨天你不是还想要杀我呢吗,现在我送上门来了,你可以动手了。” 两个人斗笠一摘,一人正是沈昱,而他身边的则是放心不下他安全的聂雄。 见是沈昱,元彪顿时吓了一跳,昨天那么大的动静怎么就没炸死他,居然还找到这里来了,自己知道沈昱对自己有多么的痛恨,今天要是不小心,怕是小命就得栽在这。 想到这,元彪一声大吼,双手握拳,朝着沈昱便砸了过来。 沈昱根本就不跟他硬拼,见他冲了过来,自己一闪身便躲到了聂雄的身后,跟聂雄魁梧的身材比起来,元彪无论从力量还是体形都相差了许多,刚接了没几招,就被沈昱一脚偷袭给踹到小腿上,直接把自己踢翻在地,还不等自己翻身而起,聂雄又是一脚踢到自己的腰间,差一点就背过气去。 “沈公子饶命。”元彪知道不是二人的对手,连忙大声求饶起来,沈昱这次来,目的就是为了报复,自己才不管元彪是不是受了月霓裳的指使,自己只知道这次若不给白莲教点颜色看看,他们还以为自己是好欺负了,所谓的契约是建立在平等实力的基础之上,如果月霓裳认为自己没有能力反击的话,她肯定会毫不迟疑地干掉自己。 所以,就有了沈昱把炸药藏到柴禾里送进去的故事,而如今,自己更想要了元彪的小命。 以聂雄的本事,杀人简直是太平常不过的事情,拳脚不停地朝着元彪砸了过去,不大会的功夫便打得元彪鼻青脸肿,却还在勉强地抵抗着。 打也打够了,似乎也该结束这场戏耍的游戏,就在沈昱刚要了结元彪的性命时,远处突然传来大喝:“什么人,快快住手。” 视线中,数十白衣人正朝这么快速跑了过来,沈昱一看不好,拉着聂雄便跑。 两个人一连跑出去好远,身后终于不见有人追赶的身影,聂雄忍不住埋怨道:“刚刚沈公子要是不拉着我,一刀杀了他该有多好。” “真是个直肠子,咱们不杀他,自然有别人杀他,走吧,叫上小小姐,咱们先填饱肚子去。” 聂雄有些搞不懂沈昱话里到底是什么意思,在他看来白莲教的人都是一伙的,总不能救了元彪回去还会杀了他吧,只是见沈昱倒是一付轻松的样子,只好按捺下自己心中的疑惑,回到藏身处的时候找到苏小小,三人跑到酒楼里大吃一顿。 元彪是被人抬回到山庄的。 当他被抬到月霓裳面前时,如此的惨状却让月霓裳一愣,惊讶道:“这是怎么回事,是谁把他伤成这个样子的?” 抬在门板上的元彪看到月霓裳时,连忙勉强地撑了起来,苦笑道:“教主一定要替我报这个仇,这都是沈昱害的。” “沈昱?”月霓裳一惊,连忙问道:“你在哪里看到他的?” “就在回山庄的路上,沈昱跟聂雄在一起,只不过我没认出来他们,他们反倒是把我认了出来,然后就把我打成这样,要不是兄弟们来得及时,沈昱还想要我的命。” 月霓裳一听,这元彪怎么这么的倒霉? 而且从他对自己的口气中,似乎还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所在,自己气得一瞪眼,一脚便喘到他的脸上,恨恨地骂道:“沈昱怎么没杀了你,也省得本教动手。” “啊?”元彪被踹得一愣,顾不得身体上的疼痛,正想问清是怎么回事,一抬头却见另一边还坐着一个人,而且这个人自己居然还认识,顿时惊讶道:“喻大人,你怎么也在这里?” 想必这位就是月霓裳拿给自己交差的人了。 喻澍皮笑肉不笑道:“元护法,你可真够厉害的,昨天晚上搞出那么大的阵仗,害得本官一宿都没睡好觉。” “喻大人,昨天的事真不是我干的,那客栈肯定是沈昱炸掉的,我的人在里面死了一大半。”元彪连忙叫苦道。 “哼,你也知道你的人死了一大半?这件事你们白莲教总要给本官一个交代才行,元护法,你该知道怎么做了吧?” 元彪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突然意识到喻澍话里包含的深意,自己脸色顿时一变,惊讶地朝月霓裳看了过去:“教主,他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元护法是聪明人,想必不用本教再多说了吧?本教已经跟沈昱达成一致,你却绕过本教去杀沈昱?哪里把本教放在眼里?你就认命吧。” 元彪一听,心里顿时凉了三分,指着月霓裳恨恨道:“好你个月霓裳,我元家兄弟替你卖了这么多年的命,现在居然要将我们连根拨起?你这疯婆娘,留你有何用。” 说完,元彪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大吼一声朝着月霓裳便扑了过去,一旁的喻澍似乎被吓了一跳,正想躲开的时候,也不见月霓裳怎么动,一柄薄薄的软剑便刺穿了元彪的胸膛,身体微微一闪,元彪的尸体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 喻澍真的是被吓到了,不是因为看到尸体而吓到,而是因为见到月霓裳的功夫如此之高而被吓到,脸上多少有些惨白,勉强笑道:“月教主好俊的功夫。” “呵呵,让喻大人见笑了。”月霓裳微微笑道:“这件事全部因元彪而起,他的尸体本教就交给喻大人了,希望你我之间的关系不会受到这件事的影响。” “一定一定。”喻澍点了点头,接着一抱拳道:“既然此事已经解决,那本官就先告辞了。” “后会有期。” 当喻澍离开之后,元彪的尸体自然也有人运了出去,月霓裳脸上的笑容一下便消失掉,喃喃道:“这下又惹到了沈昱,该怎么跟他解释呢?真是头疼。” 第260章 被人盯上的背后 打了元彪一顿,总算是出了胸中的一口恶气,只是沈昱还是有些担心,毕竟元彪大小也算白莲教的护法,自己打了他就等于打了白莲教的脸,月霓裳会有什么样的反应自己还真吃不准,想要离开苏州吧,关键是那十二万两银子还在月霓裳的手中,三个人在空屋子里躲了一天之后,沈昱终于坐不住了,自己迫切地想知道月霓裳到底是怎么打算的,是打,还是和。 怀中揣好剩下最后的两根炸药,沈昱在先,聂雄跟苏小小在后,三个人打算出去打探一下消息,毕竟聂雄跟苏小小在苏州还算有几个认识人,帮忙肯定是指不上了,但多多少少能透露些消息就好。 三个人的目的则是离这里还有些距离的一间酒楼,那里离苏小小看中的那块地并不太远,生意也只是一般,店里的伙计想赚钱,自然要拓展自己的门路,于是苏小小便把主意打到了他的身上。 到了酒楼四周,沈昱先看了一眼四周的情况,不像是有什么人在盯梢,自己便先进到酒楼中,随便点了一碗面,便在角落里坐下。 不多时,聂雄跟苏小小也一起走了进来。 当店里的伙计看到他们两个人居然一起走进来时,脸上顿时露出一丝惊讶,喃喃道:“小小姐,你……没事了?” “我能有什么事?”苏小小瞪了他一眼,看了看酒楼里也没其它的客人,小手指勾了勾,低声问道:“我问你,这两天城里有什么动静?” “动静?”伙计愣了一下,接着脸上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笑容,轻声道:“倒是听到了些消息,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小小姐要的。” 一看伙计脸上这付表情,苏小小哪里还不明白,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从袖子里掏出一小块碎银子往那伙计手中一拍,不耐烦道:“这回可以说了吧?” 伙计点了点头,低声道:“你们可听说前几天有客栈被火药炸掉的事情?” “听说了,怎么回事?”苏小小一脸若无其事地问道。 “听说是白莲教的一位护法所为,多亏知府喻大人明察秋毫,当天就破了案,听说连那护法也被当场格杀。” 元彪死了? 不光是苏小小傻住了,就连偷听的沈昱也愣了一下,心里判断这应该是月霓裳所为,她这丢卒保车的计策果然使得很妙,一方面给了苏州知府的面子,另一方面也保齐了白莲教,要是说他俩之间没有什么勾当,打死沈昱都不相信。 听到元彪的死讯,聂雄迫不及待地问道:“那白莲教的护法死了,白莲教就一点动静也没有吗?” “说来奇怪,白莲教还真的一点动静也没有。”那伙计手一摊:“我知道的可都告诉你们了,我还有事先忙去了。” 这消息似乎也算是一个好消息,就是不知道月霓裳现在的态度如何,聂雄跟苏小小低声商量了几句,转身就走出去,沈昱本打算也跟出去,谁料就在这时,刚刚跟聂雄他们说话的那个伙计却贼兮兮地来到门口,望着两人走掉的方向,突然追了出去。 这里面肯定有事。 沈昱犹豫了一下,也站了起来,桌子上的面刚吃了一半,也就放那里不去管,出了酒楼之后,果然看到那伙计正悄悄地跟在聂雄他们身后,只不过心事重重的两个人却根本没有注意到已经被人给盯上了。 按照原来的计划,两个人先回到了藏身之处,就在两个人进到院子后,那伙计急匆匆地跑了几步,记住宅子的位置之后,转身就往回跑,谁料刚一跑,自己一下就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接着便听人骂道:“你瞎呀,没长眼睛?” 的确,是自己转身太快了些,撞倒人家就给人赔个不是吧,伙计连忙一伸手,就想把地上被撞的那个人拉起来,只是当他看清那个人的脸时,自己突然愣了一下,惊讶道:“你,你不是刚刚那个客人吗?” 趁这功夫,沈昱的手已经抓到了那伙计的手腕,右手用力一拽,直接把那伙计给拽到地上,自己翻过身用膝盖压住他的后背,冷笑道:“我问你,为什么要跟他们两个人?” “你说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懂?我是来要帐的。”被压在地上的伙计还在奋力挣扎着,只是脊柱被沈昱牢牢压住,无论有多大的力气都使不出来。 “要帐的?”沈昱冷笑道:“那好,跟我说说你要到哪家去要帐?又欠你多少钱?一句对不上,我就要了你的命。” 伙计心里一慌,吱吱唔唔的半天都说不明白,就在这时,身后的院门突然被拉了开,聂雄听到外面的动静,忍不住伸头看了一眼,却见沈昱在门前正压着一个人,自己连忙跑了过去,刚想开口,却看到被沈昱压住的居然是酒楼里的伙计。 “你怎么追到这里来了?”聂雄顿时一愣。 “还能是什么,他是跟你们过来的,他肯定是知道什么,先把他给我带进去。” 沈昱先把伙计的双手给绑好,接着两个人合力把伙计给拎到院中,往地上一摔,沈昱直接把匕首抽出出来,在那伙计眼前晃了晃,淡淡道:“既然你一直跟着我们,想必也知道我们是什么人,今天你要是不说,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我说,我说。”一看到沈昱手中的刀子,伙计立刻怂了,连忙道:“是白莲教昨天发了一道江湖令,说谁要是找到你们三个人,就把位置告诉给白莲教,他们有重谢。” “就这么点事?”沈昱有些不相信,作势要动手。 伙计吓得连忙道:“好汉饶命,真的只有这么点事,白莲教出了二十两银子找你们的下落,现在怕是全苏州的包打听都在找你们呢。” 看伙计的样子也不像是在撒谎,沈昱开始犹豫了,月霓裳找自己干什么?是谈判?还是道歉?对于那个神秘的女人自己心里总有些猜不透,琢磨了半天,自己看了一眼地上的伙计,淡淡地问道:“白莲教的人在什么地方?” 第261章 偷偷摸进教主屋 以白莲教的规模,在苏州自然不会只有一座山庄可以用,今天用来收消息的,便是城中一个属于白莲教的产业,不是酒楼,也不是青楼,只是一间小小的杂货铺而已。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这间杂货铺都显得极为破败,里面的东西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唯一共同的点在于都有些脏兮兮的,随便四处乱放,进门连个落角的地方都没有。 伙计在前,沈昱在后,两个人一前一后进到了铺子里。 感受着后腰上传来的硬度,伙计连忙喊道:“陈掌柜,我要卖东西?” “有没有搞错,老子这里才是卖东西,你拿什么东西来卖?”帘子一挑,一位瘦小的男子从后面走了出来,懒洋洋地看了两人一眼,冷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胡三呀,今天来我这有什么事干?” “呵呵,还能是什么,昨天你们不是发了条江湖令吗?你说巧不巧,今天那三个人就到我家酒楼吃饭来了。” “这么说,你有消息了?”那男子听到这时,眼睛顿时一亮,迫不及待地问道:“他们人在哪里?” “这……”胡三故意犹豫了一下,皮笑肉不笑道:“这银子……” “你放心,咱们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难道你还信不过我吗?只要确定是他们,二十两银子一两都不会少的。” 胡三又是犹豫了一下,终于点了点头:“好吧,既然这样,那我就告诉你,不过这消息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搞到的,你们动作可是要快一些,不然人跑了,可别怪我。” “放心吧,人手早就准备好了。” 胡三当着沈昱的面,把他们藏身的那间宅子告诉给了掌柜的,然后便带着沈昱从杂货铺中走了出去,到了隐蔽处之后,自己才苦着脸道:“好汉,我已经按你说的去做了,现在可以放小的一马了吧?” 沈昱倒也痛快,直接把匕首收了起来,淡淡道:“现在你最好期盼我别被白莲教给抓到,要是他们知道你跟我在骗他们,怎么对你,你是知道的。” “我知道。”胡三心中暗暗叫苦,自己知道沈昱说的不假,自己刚刚的确是骗了那掌柜,现在只能乞求这件事不露馅了。 放跑了胡三,沈昱快速地换了一身衣裳,自己守在暗处不久,便见杂货铺里的男人匆匆走了出来,朝着一个方向走了过去,自己压了压头上的斗笠,快步追了上去。 很显然,这个人前进的方向就是月霓裳住的那个山庄,离山庄越来越近时,沈昱开始加快了脚步,不一会的功夫便追上了那位姓陈的掌柜,他听到身后的脚步时,也好奇地看了一眼,不过只看到沈昱的半张脸,心里正琢磨着这人怎么看起来有点眼熟的时候,沈昱突然喊道:“这不是陈掌柜吗?你这是去见教主?” “啊?你是?”听到有人喊自己名字,陈掌柜立刻停住了脚步,正低头想看清到底喊自己的是谁时,沈昱已经到了近前,二话不说,一掌便切到了陈掌柜的脖子上。 陈掌柜连脸都没看清,便栽倒在地上。 沈昱先将陈掌柜拖到一旁边的林中,用他的裤腰带将他结结实实地捆了起来,仔细搜了搜身,却搜出一块木质的腰牌来,看着上面刻着一排小字,自己随手挂着腰间,看了看四周无人,立刻钻出林子,回到路上,大摇大摆地朝着山庄走了过去。 等到了山庄门口的时候,沈昱却被人给拦了下来,面对守门人的质询,自己二话不说,直接把那木质的腰牌拿出来一举,冷哼道:“我有重要的消息要通知教主,耽误了事情你们担当得起吗?” 人虽然不认识,但这腰牌却肯定是真的,守门的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地给沈昱闪开一条路,让他走了进去。 就连沈昱都没想到,这白莲教腹地的防卫居然这般松懈,大概也是从来没有遇到过什么敌人的缘故。 进到里面之后,沈昱就变得小心起来,外面的人不认识自己,可是院子里面却有人认得自己,萧雪笺算得上是一个,月霓裳则是第二个,而自己今天来的目的,就是想探探月霓裳到底是怎么想的,如果她真的要自己给她一个说法,那说不得这两根炸药全都扔在这里了。 看了看四处无人,沈昱一拐,朝着自己早已经确定好的方向溜了进去,这里是上次自己出来时经过的地方,月霓裳如果还在山庄之中,要么就是在那座凉亭,要么就会在她自己的房间,而如今凉亭肯定还没有修好,此时她更有可能是在自己的屋中。 至于判断哪一间住的是月霓裳,只要看哪一间最大就是了。 或许是因为中午的原因,一路上沈昱并没有看到多少人,一路摸到后院之后,自己朝着其中最大的一间便摸了过去,最让自己感到幸运的是房门居然并没有锁上,看着透着一条缝的房门,沈昱又朝身后看了一眼,大着胆子推开门,立刻闪身溜了进去。 很显然,这应该是一位女子住的闺阁。 屋子偏素雅的颜色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白莲教,再加上一股淡淡的香气始终萦绕在自己的鼻尖,让沈昱更加坚信自己绝对没有找错地方。 一伸手,沈昱先把炸药给抽了出来,自己悄悄地往左看,没有人,往右看,也没有人,就在自己担心月霓裳不在房间的时候,屏风后面突然传来一阵水声,接着一个慵懒的声音催促道:“彩云,你在干什么呢?还不快点把水抬过来。” 是月霓裳。 沈昱听到这声音的时候,自己一下就愣住了,脑子里不可抑制地想到了一付极为香艳的画面,只是这脚步却始终不敢往里迈,就在自己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里面洗澡的月霓裳似乎也料到了什么,突然从桶中一跃而出,很快便将衣裳裹好,接着冷哼道:“谁在外面?” 犹豫了一下,沈昱硬着头皮接道:“是我,沈昱。” 第262章 尴尬的只是自己 怎么会是他? 一只手已经摸到匕首的月霓裳一下便愣住了,自己派了那么多人去抓沈昱,可是沈昱却悄悄地摸进了自己的屋子,也不知道刚刚他到底有没有偷看到什么。 一想到这,月霓裳就觉得脸如火烧一般一阵阵的发烫,屋子里的两个人也似乎因为这不期而遇的尴尬而愣住,就在一股旖旎的气氛在屋中酝酿的时候,院子里却突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而且是朝着这边而来的。 月霓裳一下便反应过来,这脚步声才应该是彩云给自己送水过来了,可是要是让她看到自己的屋子里居然有个男人的时候,自己的一世清誉可不就毁掉了。 想到这,月霓裳连忙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焦急着冲着沈昱摆了摆手道:“快点藏起来。” “啊?你……”沈昱万万没有想出,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月霓裳居然是没有带面纱的,娇艳的面容上不施一丝粉黛,肌肤吹弹可破,哪里是自己想像中的三十许的妇人,分明就是一个妙龄少女。 看到沈昱脸上的表情,月霓裳这才意识到自己出来得太急,居然忘带面纱了,只是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自己也顾不得那么多,看了看四周,一指旁边的衣柜焦急道:“快,快点藏起来,要是让人看到你在我的屋子里,这辈子都洗不清了。” “喂,我是来……”沈昱还想拿着手中的炸药跟月霓裳比划一下,谁料她根本不听自己的话,拉着沈昱便把他塞到了衣柜里,自己连忙跑回到屏风后,快速地脱掉衣裳,重新跳进浴桶中。 刚刚做好一切,房门便被人给推了开,身材瘦小的丫鬟彩云拎着一桶热水走了进来,自己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房间哪有不对的地方,吃力地拎着桶来到屏风后,轻声道:“圣母,奴婢给你换水。” 这个时候两个人对话的每一句都会被沈昱给听到,月霓裳是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满脸羞红道:“放这里就行了,你先出去吧。” “圣母刚刚不是让奴婢帮你洗后背吗?”彩云愣了一下,小声地补了一句。 她这么一说,月霓裳脸色一下变得通红,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呵斥道:“让你出去就出去,哪来那么多的废话。” “哦。”彩云被吓了一跳,连忙乖乖地点了点头,匆匆地跑了出去,随手又把门给关好。 她刚走,月霓裳便从桶中站了起来,突然想到屋中还有一个男人,连忙警告道:“你不准出来,我什么时候让你出来,你才能出来。” 两个人刚刚的对话果然全都被沈昱听得一清二楚,而最让自己感觉到尴尬的并不是外面的声音,而是这衣柜里满满都是月霓裳身上的味道,里面不光有她的长裙,还有一些贴身的小衣,让自己想躲都没地方躲。 听到月霓裳的声音,沈昱连忙道:“麻烦月教主快一点,我,我实在待不下去了。” “待不下去也得给我待着。”月霓裳快速地把身上擦干,恨恨道:“谁让你偷偷跑来看我洗澡,你可知道这样做有什么后果?” “我哪里知道你会这个时候洗澡?”沈昱冤枉道:“我偷偷溜进来就是想问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前脚答应我的要求,后脚就派人去杀我?要不是我反应得快,恐怕早就被乱刃分尸了。” 就在沈昱抱怨的时候,衣柜门突然被推了开,重新带上面纱的月霓裳眼神漠然地看着他,淡淡道:“在里面待够了没有?待够了就滚出来。” 对自己说话这么不客气,早晚一根炸药送你上天。 沈昱恨恨地瞪着月霓裳的背影,却连忙从柜子里走了出来,到了外面时自己深深地吸了口气,看着月霓裳突然好奇道:“你长得也挺好看的呀,为什么还要天天带着面纱?” “用你管?”不知怎么的,月霓裳说完这句话总觉得有种打情骂俏的感觉在,连忙把头低下来,酝酿了一下情绪之后,这才重新把头抬起来,淡淡道:“派人杀你的不是我,是我的手下元彪,他也是为了自己兄弟报仇,所以这件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说得轻巧。”沈昱毫不客气地她对面坐了下来,冷笑道:“你说不是你派人就不是你派的人?总要拿点证据才行。” “证据?”月霓裳愣了一下,接着冷笑道:“人都已经死了,你让我去哪里给你找证据,要是你不相信,大可以留在我这里住些日子,看我会不会杀你。” “这就不必了,我相信了。”沈昱知道月霓裳的态度之后,心里也松了口气,毕竟自己也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且如果把白莲教得罪太狠了,接下来的日子也肯定有自己受的。 误会似乎一下就被解开,只是接下来屋子里的气氛突然有些变得诡异,月霓裳犹豫了片刻,沉声道:“今天在这屋子里发生的事情,我不希望沈公子到外面乱讲,否则的话……” “否则的话,你就会杀了我。”沈昱忍不住白了月霓裳一眼,冷笑道:“翻来覆去,你就会这么一句吓唬人的话,你知不知道,这世上最吓人的话不是我想要杀你,而是我会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自己居然被沈昱给教训了? 月霓裳顿时愣了一下,还没等自己开口时,沈昱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淡淡道:“你不是一直惦记兴王的财富吗?不如这样,你给我一个数,我来帮你赚这些钱,只要你保证永远不去骚扰兴王府的人就好。” “呃?”月霓裳露出一眼睛带着一丝不可置信的光芒,疑惑道:“你是说你可以帮我赚到那么多的钱?你这样做到底为了什么?”顿了顿,月霓裳突然明白了什么,惊讶道:“难道是为了……永福?” “也可以这么说吧。”沈昱幽幽地叹了口气,淡淡道:“其实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不想你把兴王府得罪太深,彼此都留条活路,我知道我现在这么说你也许不会懂,但再过两年你就会知道了。” 两年……算一算,那时候正德应该挂了吧。 第263章 与恶魔做笔买卖 月霓裳听不懂沈昱到底说了些什么,不过自己对这个唯一一个见过自己真面目的男人却是十分的信任,他说可以带自己赚钱,那自己倒也很想试一试。 “兴王府的事,我可以不去插手,不过兴王府的财富却是一文也不能少,刚刚沈公子已经说了,会让我赚到跟兴王一样多的钱,你该不会说话不算数吧。” “当然不会。”看着那双灵动的眼眸,沈昱心里总有一种抑制不住的兴奋,随口答应下来之后,自己这才想到一件事,有些担心地问道:“对了,我能不能问一句,兴王府到底有多少银子?” “具体的数字,我也不太清楚。”看着沈昱一付慌张的样子,月霓裳倒是觉得有些好笑,故意慢慢算道:“当年兴王到安陆定居时,皇上可以赐了他不少的宝贝,再加上这么多年安陆州的赋税进贡全都在兴王这里,怕是怎么也得几百万两吧。” “几百万两?” 沈昱一听到这个数字的时候,整个人都傻住了,自己不是疯了吧,要去赚几百万两的银子赔给白莲教?装有钱人也不是这个装法,这么多钱够自己赚几百辈子的了。 干脆地摇了摇头:“这钱太多,我实在赚不来。” 月霓裳好笑道:“刚刚我可是听沈公子言之凿凿地说要帮我赚钱的,怎么,这就不行了?” 男人怎么能说不行? 沈昱犹豫了一下,淡淡道:“也不是不行,就是这笔钱数目太大,月教主要是真的想赚几百万两的话,就得先听我的安排,比如先借我几十万两银子,等我的山庄开遍天下时,银子自然就会滚滚而来。” “借钱?休想。”月霓裳没好气地瞪了沈昱一眼,自己手上还缺银子呢,怎么可能借银子给沈昱,不过自己倒是对他经营山庄的模式产生了兴趣,难道沈昱真的认为在这遍布山庄的苏州,他的山庄真的能赚到钱吗? 犹豫了一下,月霓裳轻声道:“要不这样,你把你的想法跟我说说,要是可以的话,我想办法给你凑着银子,不过咱们可先说好,这银子你可得还的。” “说的好像我这个人不讲承信似的。”沈昱无奈地摊开手:“你也知道,这山庄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建成的,从开建再到赢得口碑,怎么着也得两三年才行,反正我这个人并不急着赚钱,要是月帮主着急的话不妨想想别的买卖。” “别的买卖?”月霓裳疑惑道:“那沈公子帮我介绍几个。” 沈昱仔细想了想,先伸出一根手指:“这第一,就是你有下南洋的门路,南洋的好多农作物都是极为高产和特殊的,如果能把种子弄回来的话,绝对能赚大钱。” “这个不要想,白莲教还没那么大的本事。”月霓裳直接摇了摇头。 “这第二嘛,就是能源,你要是听不懂也没关系,世上有一种东西叫做黑炭,若是能找到大量产黑炭的地方,这也能赚到大钱。” “黑炭?”还真别说,月霓裳倒是真的听过这个东西,不解地眨了眨眼睛问道:“你是不是在开玩笑,那黑炭能有什么作用?” “现在告诉你还太早,你只要找到大量产这种东西的地方就可以了。” 沈昱一句话便把月霓裳的话给噎了回去,自己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不耐烦道:“那第三呢?” “第三的话其实就简单多了,世人都说白莲教众遍天下,你们可以发挥这种人数上的优势,将各地物资的价格汇总起来,低买高卖这种事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听了沈昱说了这么多,月霓裳沉思了片刻,最后却是幽幽叹了口气:“听你说了这么半天,我到觉得还是打劫兴王比较实在一些。” 沈昱万万没想到,自己出的几个主意月霓裳根本就没有看上,看来在她眼里,只有抢,银子才来得快些。 自己不由语塞,想了想,最终还是幽幽叹了口气:“我都说了,你要抢兴王,我是不能答应的。” “难道我做事,还用你答应?”月霓裳嘲弄地看着沈昱,淡淡道:“我只说过不杀你,但并不代表我不能把你关起来,比如……当我的男宠?” 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月霓裳脸上明显露出一丝红晕,要不是脸上带着面纱,自己绝对不会说出这种大胆的话来,抬头看着沈昱时,却发现沈昱的脸居然同时也红了。 “这,这不太好吧,我马上就要参加科举了,要是……” 就在月霓裳忍着笑意想着沈昱到底会说什么时候,沈昱脸上的表情却一变,冲着月霓裳一挑眉,轻佻道:“既然月教主有意,那我恭敬不如从命就是。” “呃?”月霓裳脸上的表情一下就呆滞住,自己怎么也没想到从沈昱口中居然听到这么一句话,愣神的功夫,沈昱居然朝自己径直走了过来,看着他大胆的眼神,月霓裳的身体一下变得硬梆梆的,学的那些功夫也不知道忘到了哪里,完全就是一付小女人担惊受怕的模样。 “你,你要干什么?沈昱,你会后悔的。” “哈哈哈!”沈昱不过就是吓唬吓唬她罢了,看到月霓裳被吓到的样子,自己忍不住放声大笑,接着转身朝门口走了过去,到了门口时,自己回头看了一眼月霓裳,揶揄道:“月教主放心,我沈昱人虽穷点,但也不至于去做赘婿,要是你哪天想开了,想嫁到沈家的话,我双手欢迎。” “无耻。”月霓裳气得满脸通红,从脚下脱下鞋子便朝沈昱甩了过去,只是沈昱说完之后,便迅速地跑了出去,鞋子‘砰’的一声砸到了门上,就在月霓裳愤愤不平时,沈昱突然又把头伸了出来,故作犹豫道:“麻烦月教主早点做主意,我娘还等着抱孙子呢。” “你!”又是一只鞋子甩了过去,果不其然又再次被沈昱给躲掉,这一次沈昱终于打算走掉了,谁料刚转过身,自己就看到一个小丫鬟满脸惊讶地盯着自己,一付见了鬼的样子。 “咳咳!”沈昱轻轻咳了两声,回身一指道:“还不快点进去帮月教主把鞋子拣回去。” 第264章 欲将心事付瑶琴 天刚亮,永福便已经睁开了眼,窗外灰蒙蒙的天就像此时自己的心情一般,父王的病让王府上上下下全都牵肠挂肚,经过这么多天的诊治,非但没有好转的迹象,反倒又加重了几分,不光是蒋王妃整天寸步不离兴王身边,就连永福跟朱厚熜甚至永淳也都整天守在兴王身边,盼着他快点好转起来。 换好了衣裳,永福蹑手蹑脚地出了绣楼,等她赶到父王住的寝宫时,刚好朱厚熜也顶着一双黑眼圈赶到,看到永福憔悴的模样,朱厚熜难得露出一丝笑容:“姐姐这些日子清减了许多,等父王的病好了,我请你吃顿好的补一补。” 永福露出一丝苦笑,点了点头道:“到时候再说吧。” 两姐弟只是打了个招呼之后,便没有多余的话,进到寝宫的时候,兴王还在睡梦之中,不大会的功夫蒋王妃也从走了过来,看到姐弟两个早就守在这里,心里也是多了一丝安慰,摆了摆手道:“你们两个也累了这么久了,今天就回去多休息休息,别把身子熬坏了。” “母妃,我没事,让姐姐回去吧。”朱厚熜勉强地笑了笑。 “母妃,我也可以坚持的。” 蒋王妃眼睛一瞪,沉声道:“怎么,你父王病重,你们连娘的话都不听了吗?让你们回去就马上回去。” 见蒋王妃冷下脸,两姐弟也不敢顶嘴,连忙从寝宫中退了出去,到了外面时情绪都不太高,各怀心事地往回去走,眼看就要分开时,朱厚熜突然道:“姐,你要是没事的话,能不能给我弹首曲?” “弹曲?”永福似乎愣了一下,大概连她也没想到朱厚熜突然会有这种想法,其实自己都记不得上一次弹琴是在什么时候了,好像自从父王的病重之后,府里的事就全都乱了,自己也没了弹琴的想法。 看到永福脸上露出的犹豫,朱厚熜连忙道:“要是姐姐没空就算了。” “谁说没空。”永福勉强露出一丝笑容,轻声道:“走吧,去你那我给你弹一首。” 见永福答应,朱厚熜脸上顿时露出一丝笑容,回到书房的时候,朱厚熜径直走到放在一旁的琴架,将上面的九霄环佩琴捧了起来,脸上带着一丝怀念道:“自从昱哥儿离开王府之后,这张琴就再也没有人弹响过,留在我这倒是有些浪费了。” 冷不丁听到沈昱的名字时,永福一下就想到当时自己就是在这间屋子里第一次见到沈昱,那时的沈昱脸上总是带着笑,哪怕是在城外面对强敌时,也总是在安慰自己,只可惜……自己跟他终究还是有缘无份。 “姐姐……你怎么了?” “啊?”当永福从沉思中醒过来时,却见朱厚熜正在自己面前挥着手,好奇道:“刚刚可是想到了什么,我喊你几声都没有听到?” “没,没想什么。”永福有些心虚地摇了摇头,生怕朱厚熜再追问下去,轻声道:“你想听什么曲子?” “姐姐想弹什么都可以,我就是觉得有些孤独,要是昱哥儿还在就好了,他肯定会有办法的。” 看着朱厚熜眼中透出的一丝孤独感,永福似乎也有所感染,缓缓道:“记得刚见沈昱时,他曾经弹过一首曲子叫做《不染》。” “不染?” 姐弟二人默契的都没有说话,等到永福平静心情之后,悠扬的琴声从手指下缓缓流淌出来。 虽说永福只会弹琴,并不会沈昱的唱法,可是悲伤的情绪还是很快感染到两个人,等到一曲弹完之后,姐弟二人似乎都沉浸到其中无法自拨,甚至泪水都已经模糊了双眼。 擦了擦眼睛,朱厚熜抽了一下鼻涕,喃喃道:“都怪昱哥儿,好好的写这种悲伤的曲子干嘛,下次见到他,一定好好说说他。” 永福同样擦了擦眼泪,突然想到了什么,算了算时间惊讶道:“今天都二月初四了,初七不就是县试的日子,也不知道昱哥儿准备好了没有?” “他应该还没有回来吧。”最近心思全都被兴王的病所占据,朱厚熜也都忘了日子,当想起来的时候,突然意识到沈昱会不会错过这次的县试。 永福一惊,疑惑地问道:“他最近不是一直在温书备考吗?又去了哪里?” 朱厚熜这才意识到,永福并不知道沈昱最近的行踪,既然已经说到这了,自己便苦笑道:“其实我也不太清楚,还是前些日子陆炳跟我说过,昱哥儿大年初一的时候借了一条船赶去了苏州,说是遇到件难事,也不知道最近有没有赶回来。” “苏州?”对于永福来说,苏州只是存在于对话中的地方,自己甚至连安陆都没有出去过,更不知道苏州离这里有多远,沈昱去哪里又做了什么? 心思一下随着这条消息飘远,永福心里开始担心起来,虽然自己已经做好了此生不见沈昱的打算,可是也不忍他就这么错过这次机会。 就在朱厚熜跟永福隐隐替沈昱担心的时候,沈昱也正从苏州急速地赶往安陆,一路上风餐露宿,整个人都累瘦了好几圈,一度自己都想放弃这次县试,可是觉得时间还来得及,自己还能够拼一拼,又鼓起勇气,继续赶路。 县试的这一天终于到了,整个安陆州的人似乎都开始为了这一天开始准备,天还没亮时,整个城市便重新活了起来,街上满是送考的人,推车骑马,倒是秩序井然,等到天亮时,城中贡院早已经是人山人海。 沈鹤手里擒着一个考篮正满脸焦急地望着四周,大哥离家这么久也没有消息带回来,到底能不能赶上这次县试都是一个问题,自己只好拿着考篮等在这里,万一要遇到大哥,直接把考篮给他就是,要是遇不到…… 这样的后果,自己都不敢去想,而比他更急的却是身边与沈昱联保的四个考生,五人联保,要进也是一起进,现在沈昱不在,也变相连累了其余四个人,终于有一个人不耐烦道:“沈鹤,你大哥到底还来不来?他这次要是敢不来,信不信今后都不会有人跟他联保?” “知道,知道,我大哥一定会来的。”抬头看了一眼时辰,沈鹤额头上的冷汗瞬间滴落下来,心中暗暗求道:“大哥,你可快点来呀。” 第265章 春风把我带给你 贡院的大门已经被打开,一身官袍气质威严的长寿县令王鼎带着一众衙役从中走了出来,提醒了几句诸如不要带小抄的话之后,便开始挨个点名,被点到名字的就要接受检查,而三遍还不答应的,直接按弃场处理。 第一批的五个人已经进去了,可是还不见沈昱的踪影,沈鹤绝望地望着贡院的大门,似乎已经看到了大哥被拒绝的那一刻,就在自己无奈地叹气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马嘶声,接着便听有人大声喊道:“让一让,让一让。” 是大哥。 对于这个声音沈鹤实在是再熟悉不过,连忙转过头时,却见一匹快马从远处飞奔而至,马上一人身上满是厚厚的尘土,面容邋遢,要不是这声音,沈鹤很难想像,这就是自己那爱干净的大哥。 “沈昱。” 就在这时,身后的衙役已经念到了沈昱的名字,沈鹤连忙大声回道:“沈昱来了,来了。” 衙役抬头看了一眼,不耐烦道:“来了就快点过来,人在哪里?” “这这这,就在这。”沈鹤连忙冲了过来,等沈昱刚一下马,自己就把手中的考篮塞到他的手里,连忙推着他大声嚷道:“沈昱来了,就在这。” 沈昱什么都不知道就被沈鹤给推到了前面,那衙役看到沈昱居然这般邋遢时,自己也是愣了一下,无奈地对照了一下手中的身体特征,挥挥手让沈昱进到了贡院之中。 总算是没有耽搁时间。 检查完有没有夹带之后,沈昱跟随着众人进到了考场,领到试卷之后,按试卷上的号码找到属于自己的考棚坐下,第一件事就是迅速把考篮打开,找到里面的干粮,直接便往嘴里塞去。 一路风餐露宿,可把自己给饿坏了,不大会的功夫,两个馒头便被他塞到了肚子里,空荡荡的肚子有了东西,总算是舒服了些,趁着还没有发题的功夫,沈昱把考篮放脚下一放,直接倒头便睡。 这般衙役见过的考生不计其数,还从来没有见过像沈昱这样的考生,一进来便是塞了两个馒头,接着便睡了过去,你这哪是把这里当成考场,分明就是把这当成你家的床头了。 只是考场纪律中也没有不让人吃东西不让人睡觉这一条,只能是看着沈昱倒在那里呼呼大睡,直到全部考生入场,贡院的大门便轰然关闭。 此次长寿县试一共要进行五场,每场考一天,黎明前入场,限当日交卷,第一场为正场,第二场为初复,第三场为再复,第四、五场为连复,县试的前两场考诗赋,第四、五场考对《四书》《五经》的讲解,此外还要默写《圣谕广训》百余字。正场通过的人较多,之后进入初复。初复通过的人数比正场减少,依次递减。到连复时,剩下的考生就不多了。 而沈昱赶到城外时天还没有亮,虽说城头上有官兵把守,却没有开城门的权利,自己还是解释了半天,总算是拿个箩筐把自己跟马吊了进去,总算在最后一刻赶到贡院门口。 睡了一会之后,萎靡的精神总算是振作了些,正赶上王鼎路过他的考棚,看到沈昱一付精神不足的样子自己也有些诧异,虽说自己并不喜欢沈昱这个人,但他前些日子干的那些事还真是漂亮,一个人就把晁家给干翻,这样的本事可不是谁都有的。 自己做为主审官,自然不好跟沈昱说话,王鼎走了之后,倒是特意吩咐衙役,给沈昱送些热水去去寒。 正场考的是诗赋,对于沈昱来说,实在是好到不能再好的消息,还没等自己看清题,便有衙役把热水送了过来,虽然没说一个字,但自己却能明白,这肯定是王鼎对自己的关照。 从苏州出发到现在,沈昱连一口热水都没有喝过,此时手捧着杯子里的热水,感激的眼泪差一点就掉了下来,自己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杯中的热水,直到喝掉大半,僵硬的身体终于变暖和了些,目光也总算聚焦到试卷的题目上面。 似乎是因为去年一场旱情,往年并不受重视的田园风格的诗赋今年却流行起来,看起来王鼎似乎并不想给今年的童生一个下马威,第一章拟出的题目居然是一首田园诗。 田园诗看着虽然容易,可是想要脱颖而出却不是易事,而且这种题材的诗很难分出个高低上下,无论是谁都能随口吟上几句,倒是让那些善长作诗的学子有些挠头,不知该如何让自己的诗迅速被大人给记住。 这种诗自然难不倒沈昱,仔细斟酌了半晌,自己将毛笔饱沾墨汁,开始在宣纸上奋笔疾书起来,不大会的功夫,一篇五言绝句便跃然纸上。 写完之后,沈昱重新把目光收回,自己默不作声地念道:“路回临石岸,树老出墙根。野水合诸涧,桃花成一村。呼鸡过篱栅,行酒尽儿孙。老矣吾将隐,前峰恰对门。” 念完之后,自己脸上倒是露出一丝苦笑,自己连县试还没有过,就已经想到老了的生活,是不是太过着急了些? 此时除了沈昱之外,多数人都还没有动笔,就算有人动笔,也不过是在草纸上写了份小样,然后再去仔细修改,至于交卷之人根本连一个都没有。 别人可以不交卷,可是沈昱真的忍不住了,身体的疲惫已经到了极限,自己生怕自己再不交卷就得累躺在这里。 将考篮胡乱地收拾好,沈昱手一举,立刻有衙役走了过来,这人倒是也认得沈昱,见他一起身,顿时惊讶道:“沈公子,你这是要交卷了?” 点了点头,沈昱苦笑道:“实在太累了,麻烦小哥帮我把试卷递到王大人那里。” “好咧。”直到试卷被交上去之后,沈昱这才出了考棚,在一众复杂的目光中来到贡院门口,只是这贡院的大门,暂时还不能打开,一定要凑齐十人之后,才能一起出去。 沈昱似乎连站的力气都没有了,靠墙角随便找个位置坐下,把头埋在膝盖上,便睡了过去。 第266章 他居然是在睡觉 沈昱是被人给摇醒的。 当自己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时,看到的却是一衙役一脸惶恐地看着自己,见自己抬起头时,这才长长松了口气,担心道:“沈公子你没事吧?刚刚叫了你几声,你都没吱声,所以只好把你摇醒了。” 醒来之后,沈昱只觉得脑子一阵眩晕,似乎有种想要呕吐的感觉,用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声音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哦,是人够了,你可以出去了。” “是吗?”沈昱这才注意到,贡院门口已经排了一队人,有的正好奇地看着,当贡院的门徐徐打开的一刻,如释重负一般走了出去。 等轮到沈昱这里的时候,自己似乎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好不容易被衙役给搀扶了起来,蹒跚地走出贡院后,在外面等候良久的沈鹤立刻冲过来扶住他,看着脸色惨白的沈昱担心道:“大哥,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太累了些。”沈昱勉强地挤了一个笑容,正想迈步下台阶时,眼前却突然一黑,脚下顿时一空,要不是沈鹤扶着他,恐怕早就已经滚到了台阶下面。 就算如此,沈鹤也被带得差一点跌倒,自己勉强地坐了起来,再看沈昱时,却是双目紧闭、一脸惨白,若不是鼻中还有些呼吸,恐怕还以为已经挂掉了。 就在沈鹤慌得六神无主之时,街边的一辆马车中,却还有一人也是面露焦急之色。 永福今天本不想来,可是那天朱厚熜的话总在自己脑海中晃动,自己担心沈昱会不会出什么事,又能不能及时赶回来,坐立不安的模样,就连永淳都能看出来,最后主动给她叫了辆马车,让她来看一眼不就安心了。 看是看到了沈昱,只不过看到的却是如此狼狈的沈昱。 尤其是看到沈鹤彷徨无助的样子时,永福再也忍不住了,连忙让车夫帮沈鹤把沈昱带过来,自己也从马车上下来,双手紧握,一脸担心地望着他。 有了车夫帮忙,沈鹤总算是把沈昱给搬到马车旁,看到永福的时候,自己倒也是一愣,就像是看到亲人似的,眼泪刷刷地掉了下来,哽咽道:“郡主姐姐,我大哥他……晕过去了。” 这一声姐姐听得永福心里这叫一个不好受,连忙道:“别愣着了,快点把沈昱抬到马车上,咱们回王府找御医,一定能治好他的。” “哦。”沈鹤用袖子擦干了眼泪,总算是把沈昱给塞到了马车中,自己还要去牵沈昱的那匹马,永福则低头钻进到了车厢之中。 马车徐徐地开动起来,车厢里的永福心情却是五味杂陈,这并不是自己跟沈昱第一次在这么狭小的空间,但却是自己第一次能够清楚地看清他的容貌,以往淡淡的笑容已经不知去了哪里,取而代之的则是紧锁的眉头,苍白的脸上写满了疲倦,也不知道这几天他到底都做了什么,这么急匆匆地赶回来,一定经历了不少苦难吧。 永福忍不住伸出手,替沈昱轻轻擦拭着额头,就在这时,怀中的沈昱突然微微一动,眼睛似乎睁开了一道小缝,迷迷糊糊看到永福的面孔时,自己却以为这是自己的幻觉,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突然一伸手,居然把永福的手给握在手心中。 被沈昱抓住手的永福整个人一下就绷紧了,似乎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也似乎失去了想要挣扎的勇气。 就在她茫然不知所措时,反倒是沈昱的眼睛又缓缓的闭上,似乎在梦呓一般:“好想见到你,只是一直没有勇气,似乎也就只能在梦中再见你一面了。” 难道沈昱是糊涂了,以为这是在做梦? 永福盯着沈昱的双眼,素手却始终没有挣脱沈昱的手掌,突然灵机一动,在他耳边轻声道:“你那天要跟我说的话还没有说完呢,现在说给我听呀。” “算了,就算说了又怎么样?”沈昱脸上露出一丝惆怅,幽幽道:“就算你听王爷的话肯放弃现在的身份,可是王妃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放弃身份? 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永福眼睛突然一亮,再结合沈昱先前跟自己说过的话,难道是父王让自己放弃郡主的身份嫁给沈昱? 一想到这种可能,永福就觉得心脏砰砰地激烈跳动了起来,不过听到沈昱后面的话,自己又渐渐冷静下来,沈昱说的没错,就算自己肯答应,母妃那一关是无论如何也过不去的。 看着沈昱似乎又重新陷入到了昏迷之中,永福的心也渐渐变得灰暗起来。 马车到王府门前停了下来,当车门被拉开的那一刻,门正李季一眼便看到了永福跟沈昱拉着的手,自己顿时被吓了一跳,连忙装做什么都没看到的表情低下头,几个人迅速把沈昱抱了出去,直奔后宅。 因为兴王病重的缘故,白御医几乎天天都守在他的身边,如今趁着兴王睡着,自己刚想休息一下,就看到好几个人抬着一人朝自己而来,白御医吓了一跳,刚想开口问是怎么回事,看到他们抬着的居然是沈昱的时候,自己也是吃了一惊,连忙问道:“沈公子这是怎么了?” “白御医我们也不知道,刚刚还是郡主用马车把沈公子带回来的,说是直接送你这里就好。” 白御医一听,也顾不得其它,连忙吩咐道:“先把人抬到我的屋子,另外再打些热水来给他擦一擦。” 抬人的抬人,打水的打水,等到永福跟沈鹤一起进来的时候,沈昱已经被安置到屋子里的床上,看着坐在床边一付闭目养神的白御医,永福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一付忧心忡忡地看着沈昱。 过了不大会功夫,听到消息的朱厚熜也赶了过来,看到沈昱面色惨白的样子自己也吓了一跳,刚好白御医把手从沈昱的胳膊上拿开,朱厚熜立刻追问道:“白御医,昱哥儿这到底是怎么了?” 白御医看了他们一眼,幽幽叹了口气:“你们倒把老夫吓了一跳,沈公子的身体还算结实,只不过是这些天过于疲惫,虚脱了而已,准备一些进补的东西,相信身体很快就能恢复。” “你的意思是……他睡着了?” 第267章 千里姻缘一线牵 沈昱的确是太累了。 几乎不眠不休近十天的功夫,终于从苏州赶回到安陆,支撑他的全靠一丝信念,等到自己进了考场之后,身体就已经坚持不住了,勉强地把诗赋写完便交了上去,恐怕现在连他自己也记不清自己到底写了些什么,不过还好,离第二场考试还有一天休息的时间,总算是帮了他大忙。 从午时一直睡到了天黑,从天黑又睡到了天亮,永福跟朱厚熜已经来了不下七、八次,可是每次见沈昱都是跟死人似的躺在床上,若不是口鼻呼吸均匀,真像死了一样。 沈昱保持着这种状态一直到第二天早上,也不知是肚子太饿还是想要上茅房,自己总算是从睡梦中醒了过来,眯着眼睛望了一圈,自己隐约觉得有些不对,这里好像不是自己的家,对了,自己只记得自己在贡院,怎么又会到这里来了? 心里面胡乱地猜测着,可是身体却依旧不听使唤,自己似乎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勉强地喊了一声:“有人没?” 声音小的让自己都吓了一跳,倒是房门果然被推了开,沈鹤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沈昱居然睁开眼睛了,脸上顿时一喜,却没有朝沈昱扑去,而是扭头便跑,口中大声嚷道:“我大哥醒了,他醒过来了。” 臭小子,怎么就不知道先来关心自己呢。 沈昱心里暗骂一声,正想勉强地起身时,朱厚熜从外面冲了进来,看到沈昱果然醒了过来,连忙冲到他身边,看着沈昱想要坐起来,却硬是把沈昱给按到了床上:“昱哥儿千万别起身,白御医说你疲劳过度,需要静养,有什么需要的你吩咐就是。” “不是,我……”沈昱觉得喉咙太干,说话都费劲,懒得跟朱厚熜解释那么多,挣扎地还想坐起来,谁料朱厚熜一看,自己倒有些不高兴,硬是又把沈昱给按倒,皱着眉头叮嘱道:“白御医的话你都敢不听?还不快老实躺下休息。” 沈昱真的是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目光复杂地看着朱厚熜,几乎用尽所有的力气喃喃道:“快点扶我起来,我,我要方便一下。” “呃……”朱厚熜顿时大囧,连忙招呼沈鹤把沈昱扶了起来,等到两个人重新回到屋子里的时候,沈昱的精神看上去倒是比刚刚强了许多。 “刚刚……。”朱厚熜有些忍不住想笑,可是看到沈昱这般虚弱的样子,又不好真的笑出声来,憋在心里这叫一个辛苦。 吃力地摆了摆手,沈昱重新躺了下来,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轻声道:“别说那些没用的,我都快饿死了,能不能给我找些吃的东西来?” “要吃的?马上就来。”朱厚熜连忙起身,说是去找吃的,却连屋子里的沈鹤一起给拉走,当屋子里重新安静下来之后,沈昱缓缓闭上眼睛,享受着属于自己一个人的宁静。 迷迷糊糊之中,屋门轻轻被人推了开,接着又很快地关上,沈昱连眼皮都懒得睁开,吃力地说道:“怎么去了这么久,真要把我给饿死不成?快点扶我起来。” 桌子上传来轻轻碰撞的声音,接着似乎有人走了过来,就在沈昱以为来者是朱厚熜的时候,突然鼻间嗅到一股淡淡的香气,接着一只柔软的手臂轻轻扶住自己的后脑,吃力地想要把自己给扶起来。 沈昱的眼睛一下便睁了开。 入眼一位身穿鹅黄色衣衫的女子,她哪里是什么朱厚熜,分明就是好久未见的永福。 多日未见,再见永福时,却见她清减了许多,双眼暗淡无光,见沈昱看过来时,自己也没有移开手臂的意思,只是淡淡道:“我也没什么力气,昱哥儿还是自己多用力些。” 听永福这么一说,沈昱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立刻用力地坐了起来,接着不好意思道:“怎么是你呀,我还以为是世子呢。” “怎么,难道非要世子过来伺候你,你才高兴?”永福横了沈昱一眼,接着把桌子上的粥给他端了过来,自己坐到床沿轻声道:“这人参粥是厨房给父王准备的,一直都是热乎的,白御医说你身子太虚弱,需要多补一补,这碗粥就拿来给你喝了。” “那王爷那里……”沈昱犹豫了一下。 “放心吧,父王那里怎么可能少得了这些,只是……他现在也喝不了多少了。” 看着永福脸上总是缠绕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悲伤,沈昱顿时感到了一种不妙的念头,惊讶道:“王爷的病都这么重了?” 点了点头,永福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就连白御医都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也许……” 后面的话永福没说,似乎也不敢说出口,沈昱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十分的难看,幽幽叹了口气。 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异常沉闷,永福这时突然勉强笑道:“还是不提这些事了,来,我喂你喝粥吧。” “这,这怎么好意思。”沈昱吓了一跳,连忙摆了摆手。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永福瞪了他一眼,突然道:“难道你忘了你是怎么回来的吗?” “啊?” 听永福的意思,好像是话里有话呀。 沈昱眨了眨眼睛,一付无辜的样子,小心问道:“我记不太清楚了,我只记得我从贡院里出来,然后就什么都忘了。” 永福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轻哼一声:“既然忘了那就算了,快点把这碗粥喝了,你要是恢复不好,明天怎么参加考试?” 听永福这么一说,沈昱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有件重要的事情没有完成,只是自己连端碗的力气都没有,只好勉强地把嘴张开,任由永福一口一口地喂到嘴里。 人参的药效的确是十分霸道,一碗人参粥下肚,沈昱终于恢复了些体力,永福把空碗放回到桌子上,淡淡道:“你也不用多想,我带你回来只是出于朋友的道义,这次县试也是你难得的机会,好好考,千万不要错过,我还有事,先走了。” 永福端着碗刚想走,身后的沈昱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喊了一声:“等等,有句话我想跟你说。” 第268章 生活总要有目标 端着碗的永福一下定住了,却并没有转过头来,也让床上的沈昱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就在自己想要开口时,永福却突然用着淡然而又陌生的语气说道:“你的病还没好,有什么事等以后再说吧,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别,我还没说完……”任凭沈昱如何召唤,永福似乎也没有留下的意思,推开门便走了出去,望着被关严的房门,沈昱的一颗心似乎也沉沦了下去。 仔细想想,似乎从自己的灵魂穿越到这个世界上之后,自己心里就一直憋着一口气,特别想要给世人证明自己有多么多么的厉害,弹琴、吟诗、作赋似乎这些后世常见的技巧到了这时全都变得自己一个人的,久而久之自己似乎开始变得膨胀起来,时不时地总是把救国救民挂在嘴边,就好像少了自己大明朝就没办法存活下去一样。 想到这,沈昱自己都忍不住苦笑一声,自己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了?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不过就是会一些后世常见的知识而已,就为了一个科举,自己就把最爱的女人抛到了一旁,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太自私了? 自己忍不住想到一个问题,重活一世,自己的目的会是什么,当官辛辛苦苦操劳一辈子?还是舒舒服服潇洒活完这一生? 很快,沈昱自己心里便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答案。 过了第一关的消息还是沈鹤带给自己的,让沈昱惭愧的是自己居然连写的是什么都已经忘了干干净净,不过托王府人参粥的福,身体终于恢复了许多,到了第三天早上的时候,自己已经能够自主从床上爬了起来,虽说脚底还有些发软,但总算是能参加考试了。 天黑的时候,沈鹤便已经把一切准备好,兄弟两个牵着马悄悄地出了王府的侧门,到了外面的时候,沈鹤还总是忍不住回头看,嘴里嘟囔着:“永福郡主怎么不来送送大哥?” “你懂什么。”沈昱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勉强地翻身上马,慢慢悠悠朝着贡院的方向走了过去。 天还没亮,贡院门前便已经是人山人海,比起第一场的时候虽然少了一些人,但也仅仅是少了一些而已,大部分的童生都轻松地过了这第一关,只是从现在开始,每一关对他们都是一道难关,光是这五关,熬成满头白发的便大有人在,最起码沈昱便看到了两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手里拎着个考篮,乍一看还以为是送孙子来考试的,结果念到名字的时候,自己却主动拎着考篮走了上去。 听到念到沈昱的时候,沈鹤连忙把考篮递了过去,还不忘叮嘱道:“大哥要是不舒服就早点交卷,我还在这里等你。” “知道了。”沈昱冲着沈鹤摆了摆手,跟着几个联保的人一起朝贡院的大门走去。 或许是前天那一摔使得大家都记住了沈昱,再看到他的时候,多多少少也都带着一丝问候,沈昱一一回了,却隐瞒了自己跑到王府养病的消息。 就连县里的衙役看到沈昱时,眼神中似乎也带着一种淡淡的关切,只不过该有的程序却是一道也没有少过,仔细地搜了个遍,总算是再次进到贡院之中,而这一次沈昱的考棚却换了个地方。 不知是不是故意,自己居然被安排到贡院离大门最近的那个考棚中,这里虽然离贡院的大门近,但旁边紧挨着的便是考官休息的地方,借着屋子的遮挡,倒是没有什么风能吹到这里,明显要比其它的考棚舒服了许多。 不管是不是王鼎的安排,但这个人情沈昱必须得领,自己回到座位上沉下心,先把带的干粮跟清水拿出来放到一旁,接着又把试卷打开,看着上面的考题时,自己的眉头隐隐皱了起来。 相比于第一天的题目,这初复的题目明显要难了一些,上面只写了两个字‘忧思’。 这种题目明显不利于这些年纪的考生,毕竟都是一群十几岁的娃娃,每天的生活是如此的固定,除了个别人之外,哪来那么多的忧思可以体会?沈昱一下子倒是想到了那句诗‘为赋新词强说愁’,现在自己便尝到了个中滋味。 把考题先放到一边,沈昱与大多数人一样,开始吃起考篮中准备的干粮来,毕竟起来的太早,很多人都来不及在家中吃饭,只能是把干粮带到贡院中,一边吃着干粮,一边想着怎么破解此题。 干粮一下肚,沈昱的肚子总算是舒服了些,与此同时自己也想到了一首着名的诗与题目相契合,就在自己打算先打一遍草稿的时候,眼前突然走过去一个黑影,自己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却见一位少年郎已经站到了贡院门口,只等人数凑够十人,便可以出去了。 他怎么答的这么快? 沈昱的脸上露出一丝惊讶,以自己的本事尚还在斟酌的时候,他的速度几乎超出常人一般,而更让沈昱惊讶的还在后面,就在他愣神的功夫,眼前居然又走过两个人。 这,难道这题目过于简单了不成? 沈昱都开始怀疑起是不是这题目太过简单了,而且心情似乎也被这些人所影响,半天都没有安静下来,早先对王鼎的安排感到满意的他现在倒是有些气恼,要是给自己安排到后面该有多好,也就不能受这些人的影响了。 直到第一批十人凑齐,贡院的门大开将十人送出,这时沈昱的心情总算是稳定了些,将已经打了底稿的诗认真地抄到了试卷上,反复看了几遍之后,总算是交了卷,而这时,自己前面已经有三批人走了出去。 等到沈昱终于出现在贡院门口的时候,沈鹤立刻迎了上来,担心道:“大哥今天怎么出来的这么慢?我还以为你又在里面昏倒了呢。” “怎么会。”沈昱一边走一边摇着头,带着一丝不解道:“今天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家交卷的速度都很快,我以为我就够快的了,没想到还是落在了后面。” “谁知道。”沈鹤摇了摇头,随口笑道:“不会是漏题了吧。” 第269章 不能错过一辈子 怎么有人敢? 沈昱并不相信,这么大的事居然还可能漏题,这万一要是查出来的话,这可是掉脑袋的事情,不过有一点却是有可能,那就是这些人的背后应该有一个极为善长科举的人,他有可能压中了这道题,毕竟诗赋这一门翻来覆去考的就是那么几样,欢喜的肯定不会考,自然以忧愁居多了。 沈昱并没有多想,毕竟县试的前二场只不过是把那些底子太差的唰一唰而已,最关键的还是后面的三场,那时候可是要写真正的八股文,对沈昱来说,这种八股文可是罕有可以能抄的地方,靠的就是自己平时的积累而已。 骑上马,沈昱突然注意到沈鹤领路的方向并不是朝着自己家,而是朝着兴王府的方向时,自己顿时一愣,连忙道:“三弟,你是不是走错路了?” “没有。”沈鹤干脆地摇了摇头,解释道:“昨天永福郡主便吩咐过了,说是这几天大哥的身体还没有恢复,直接到王府休息就是,府中随时都有熬好的人参粥,大哥多喝些,也能恢复得快一些。” “这……”沈昱真的有些哭笑不得,这种感觉就像是占人家便宜占个没完,喝一顿两顿也无妨,可是赖在人家不肯走,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吧。 倒是沈鹤直白道:“其实我觉得大哥就是矫情,永福郡主多好的一个人,大家谁都能看得出来你喜欢她,她也喜欢你,可是你们怎么非把自己搞得这么累呢?我要是你,直接就把郡主给娶进门了。” “你懂什么。”沈昱苦笑地解释道:“这么跟你说吧,皇家女子的婚姻都是由不得自己作主的,现在我与郡主还能经常见面,可是如果真的成了亲,恐怕一个月两个月才能见上一面,甚至有的半年才能见一次。” “啊?”沈鹤吓了一跳,惊讶地扭过头看着沈昱,觉得大哥会不会是故意在哄骗自己。 “你不信?”沈昱反问了一句,接着幽幽道:“假如有一天你到了这个时候,就知道了。” “哦。”沈鹤应了一声,接着便沉默了下去,也不知道心里到底在想着什么,脸上的表情却不像先前那般高兴了。 两个人回到王府的时候,门正李季连忙迎了上来,笑道:“沈公子凯旋而归,可喜可贺。” “有什么好喜的。”沈昱苦笑地摇了摇头道:“才刚刚过了一场,要是这场过不去,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怎么会。”李季摆了摆手道:“以沈公子的智慧,这县案首肯定是稳拿的。” “借你吉言,若是真得案首,到时候请大家喝酒。” “那就多谢沈公子了。” 一片恭维声中,沈昱进到了王府中,比起门口偶尔的笑声,兴王府中却是惨淡一片,谁都意识到兴王的病似乎已经不可逆转,眼下也只是勉力在维持而已,而且据白御医暗示,兴王随时都有薨的可能。 匆忙之中,王府已经开始准备起兴王的后事,一切事务全都由蒋王妃亲自处置,无形之中也省了沈昱跟蒋王妃见面的机会。 回到自己住的院子时,沈鹤却不知去了哪里,沈昱疲惫地躺在床上,不知不觉地合上眼皮,不大会的功夫便进入到了睡梦之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自己突然间醒了过来,先是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好一阵才想起来自己的身份又身处何方,等到从床上坐起来时,桌子上却多了一个食盒,看样子应该是有人来过,沈昱起身把盒盖打开,里面放着的依旧是一碗人参粥。 粥还冒着热气,应该是刚放下不久,至于是谁来过,沈昱只想到了一个名字……永福。 这碗粥,沈昱吃的也是格外的香甜,不大会的功夫便把一碗粥喝得干干净净,就在自己放下碗筷,准备活动一下筋骨的时候,沈鹤突然从外面跑了进来,一脸惊骇地看着沈昱,连忙道:“大哥不好了,出大事了。” “难道是兴王他……”沈昱心里顿时一慌,虽然心里已经有了准备,可是当这一天真正来临的时候,自己还是有些接受不了,热泪已经在眼眶里流转,似乎马上就要流了出来。 沈鹤听沈昱这么一说,连忙摇了摇头:“不是兴王。” 沈昱顿时松了口气,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道:“不是兴王还能有什么大事,大惊小怪的差点把我给吓死。” “这件事比兴王的事还要严重一百倍。”沈鹤回头看了一眼,接着便低声道:“我刚刚听永淳说,蒋王妃打算给兴王冲喜,让永福郡主嫁人。” “什么?”沈昱听到这一下就傻了,这的确是再严重不过的事情了,自己都已经下定决心要跟郡主在一起了,可是万万没想到居然会出这种事情,不行,自己无论无如也不会让永福嫁给别人的。 想到这,沈昱推开沈鹤便往外跑,原本自己是想跟永福表白自己的心意,可是自己都到绣楼外的时候,脚步却又停了下来,仔细想了想,却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跑去。 这件事就算自己跟永福说得再清楚,恐怕也没有用,毕竟拿主意的是蒋王妃,只要她才是最终拿主意的人,虽说自己跟她之间的关系并不是很融洽,可是沈昱却想为了永福而去试一试。 凤翔宫中,一脸憔悴的蒋王妃正木讷地盯着面前的木板发呆,兴王的病已经是无药可医,自己想用冲喜这种办法来替兴王治病也是无奈之举,甚至连自己对此都不报有什么希望,而就在这时,丫鬟莺儿匆匆地从外面走了进来,低声道:“王妃,沈昱在外面求见。” “沈昱?”蒋王妃终于回过神来,低声问道:“他来干什么?” 莺儿轻声道:“或许是听到了风声,过来打听消息的。” “哼,以前本宫给他这个机会他不珍惜,现在知道后悔了?可惜已经……”蒋王妃本不想见沈昱,可是琢磨了一下,心里还是软了一下,轻轻叹了口气道:“沈昱本宫就不见了,不过听说他不是参加县试吗?你告诉他,若是他能拿到案首,本宫就将永福嫁给他。” 第270章 言外之意让人疑 “王妃她真的是这么说吗?” 沈昱脸上的表情明显变得凝重了许多,毕竟县试看似简单,可难度却是一点也不容易,光是看那些白发苍苍的老童生便知道这一关不好过,而现在王妃居然让自己拿案首才能让永福下嫁,这对沈昱来说,难度又更增加了许多。 看到沈昱脸上闪过的一丝忧愁,莺儿轻声安慰道:“昱哥儿也不必太担心,或许王妃也只是说说而已,嫁人这种事总要问问当事人才好,要是永福郡主同意,王妃未必不会网开一面。” “我知道了。”沈昱脸上露出一丝苦笑,缓缓点了点头道:“谢谢莺儿姐姐关心,要是没其它事的话我就先告退了。” “嗯,昱哥儿加油,我相信你一定能成功的。” 面对莺儿的鼓励,沈昱笑着点了点头,背影略显沧桑地走掉了。 “王妃,沈昱已经走了。” “嗯。”蒋王妃点了点头,又是叹了口气,轻声道:“莺儿是不是也觉得本宫有些不近人情?反正永福都是要嫁人的,嫁给谁不一样,要是嫁给沈昱的话,或许她还能开心些。” “奴婢不敢。”莺儿连忙摇了摇头,悄悄抬头看了一眼,轻声试探道:“奴婢就是觉得沈公子最近劳苦奔波十分疲倦,会不会影响到他的发挥?” “要不怎么说,关心则乱,你只看到了沈昱的疲惫,却没有看到他的韧劲,别人不了解他,本宫却是清楚,沈昱不是那种一击就倒的人,你越是逼他,他越是能做出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来,你看着吧,这次的案首非他莫属。” 真的有这么神吗? 莺儿微微张开嘴,脸上闪过一丝好奇,要是真被蒋王妃给说中,那王妃可就太厉害了。 回到住处之后,沈鹤见沈昱这么快就回来了,心里顿时预感到一丝不妙,吃惊道:“大哥,难道……” 沈昱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别乱想,王妃并没有拒绝我,只是她让我答应她一件事才可以。” “什么事?”沈鹤似乎料到这件事肯定不会简单。 顿了顿,沈昱缓缓说了三个字:“拿案首。” “拿案首?”沈鹤的嘴巴张得大大的,似乎也被这要求给难住了,毕竟安陆这么大,每年参加县试的都是成百上千人,想从中脱颖而出,这会是多么难的一件事? 更何况,大哥现在身体还未痊愈,万一出个闪失,案首岂不就会旁落,到时难道真让永福郡主嫁给别人不成? 沈鹤开口便想劝大哥,千万不能做这种自不量力的事情,案首旁落无所谓,只要过了县试便好,可是这永福郡主只有一个,要是嫁了别人,就得后悔一辈子。 可是还没等他开口,沈昱一伸手把他的话全都给堵了回去,淡淡道:“我已经答应了王妃的要求,你放心,案首我一定会拿的。” 已经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被堵了回去,沈鹤也没办法,只好点了点头,转身便出了房间,不大一会的功夫,倒是端来一碗人参粥,轻声道:“哥你多吃点吧,吃得多身体才好得快,我可不想让永福姐姐嫁给别人。” 没看出来,就在自己不知道的功夫,他居然跟永福之间的关系拉得这么近,沈昱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信心十足道:“相信我,绝不会出错的。” 转过天放榜时,沈昱的名字果然位列其中,这一次自己是主动来到贡院门口看的榜单,让自己这么感兴趣的并不是自己的名字有没有列在上面,而是自己想看看,那些交卷比自己还要快的,到底有没有在上面。 “禹瑜,计清名,贺滨……”这已经是沈昱能记住为数不多的人名,而这几个名字居然全都在榜上面,看到这的时候,沈昱的心里也不由犯起一丝合计,这真是凑巧?还是其中有什么蹊跷? 摇了摇头,沈昱正想离开,目光却突然注意到离自己不远处的几个人,自己认识的计清名跟禹瑜正好在里面,几个人面带笑容地冲着榜单指指点点头,脸上带着一丝胜利之后得意的笑容。 大概是沈昱盯着他们看得久了,引起几个人的注意,看到是沈昱时,计清名笑眯眯地走了过来,毫不客气地一拍沈昱的肩膀,嘲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沈昱呀,好久都没有看到你了,最近在哪个书院读书呢?也不回鸿源看看?对了,还有你的弟弟,欠了晁家那么多钱,现在晁家完蛋了,他是不是也不用还了?” 一连串的问题让沈昱慢慢皱起了眉头,以前在鸿源书院自己跟他们就没什么交情,现在更懒得理会他们,淡淡地摇了摇头:“我只是刚好路过,要是没事就先走了,告辞。” 沈昱不想理会他们,可是这些人却未必会放过沈昱,尤其是计清名,冷笑道:“怎么,昱哥儿现在是发达了,居然连老同学都不理了?路过?是来看榜的吧,我看看……” 计清名的目光在榜上扫了扫,看到沈昱的名字时,的确愣了一下,接着嘲笑道:“还真有昱哥儿的名字,看来最近没少用功呀,不过你的运气也就到此为止了,要是你肯求求我的话,说不定我还能帮帮你,让你再过一关如何?” 这话说的是不是太明显了? 沈昱脸上的惊骇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听计清名的意思,难道今科的题目真的外泄了不成? 一时间,沈昱的心脏激烈地砰砰乱跳了起来,自己也拿不准自己判断的到底是对是错,目光死死地盯着计清名,却看得他有些心虚,恶狠狠地瞪着沈昱,冷笑道:“怎么,昱哥儿不服气?不服气你也没办法,你就等着落榜吧,咱们走。” 计清名一行人很快便走掉了,沈昱忘着他们的背影,犹豫了半天,快步地追了上去,自己一定要搞清楚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要是这科真的有人舞弊的话,自己就算放弃,也要把这个黑幕给捅破了。 第271章 抵挡不住的诱惑 轻轻松松地连过两关,计清名似乎变得愈发的得意忘形,跟着一群狐朋狗友大咧咧地走在街上,看样子好像整个世界都是他的一样,一行人招摇过市走了很远,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尾巴,直到到了一间酒楼前时,几人立刻转身钻了进去。 他们进里面做什么? 喝酒?还是有其它的事情? 沈昱犹豫了一下,对于这件事真实的探寻激起了自己的好奇心,自己先从旁边的杂货铺买了一顶斗笠戴在头上,这才低头朝酒楼走了进去。 一进酒楼,沈昱就知道自己在外面白担心了,因为那些少年根本就没在大厅里坐着,就在沈昱看着左右的时候,一旁的伙计见状连忙走了过来,笑道:“公子这是在找人?” “嗯……”沈昱点了点头,大胆地问道:“刚刚我那些兄弟们去哪里了?” “兄弟?”伙计愣了一下,正想发问时,沈昱却一脸不耐烦地问道:“就是计清名他们,我们约好在这里见面的。” “哦,原来你找的是计公子他们。”听沈昱说起计清名的名字,伙计的警惕性顿时放下,指着楼梯道:“公子顺这楼梯上去,计公子他们都在牡丹厅,要不要小的带你上去?” “算了算了,我又不是不认字,自己上去就行。”沈昱一付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自顾自地走了上去。 伙计一见,自己也省得跑腿了,也就没在意,看着沈昱慢慢地消失在楼梯上。 比起楼下的大厅,楼上则是要肃静得多,四周皆是一间挨着一间的雅间,也听不见有什么人喧哗的声音。 沈昱很快便找到了牡丹厅,只是那扇厚厚的大门挡住了自己窥视的目光,自己犹豫了一下,来到隔壁的芍药厅,先是轻轻一推,房门应声而开,顺着门缝望去,屋子里空无一人,沈昱一闪身便钻了进去,急忙来到挨着牡丹厅的那堵墙边,把耳朵靠了上去。 声音果然从隔壁传了过来,只是声音似乎有些小,自己隐隐约约也听不清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正焦急的时候,沈昱看到了桌子上面放着的茶碗,连忙拿来一个扣到了墙上,自己的耳朵重新凑近碗底时,果然隔壁的声音变得清楚了许多。 “……两?是不是要得太多了,这么多银子我们到哪里去搞?” “怎么搞是你们的事情,反正下一场的题目就在我的脑子里,你们要是有本事过关,自然也不需要花这么大的价钱。” “第三场就要花这么多,剩下两场岂不是更多?” 沈昱听得清楚这声音应该就是计清名,原来真的被沈鹤给说中了,他们居然真的作弊。 更让加沈昱感到好奇的却是卖题的这个人会是谁,谁能有这么大的本事居然能把考题给偷出来,还这么大张其鼓的卖题,难道他真的不怕死吗? 就在自己的好奇声中,隔壁的声音依然在继续:“计公子,你大小在安陆也有一号,这么多人,怎么连一千两银子都凑不出来?早知道是这样,我就不找你们了,你信不信我现在去找赵家的赵亮,他绝对不会跟我讨价还价。” “信,我当然信,可是这……” “计公子,现在离明天的再复试已经没有几个时辰了,拿到试题之后,总还要找人破题,到时候留给你们背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你可要想好。” 果然,听那人这么一说,计清名等人真的开始着急了起来,一咬牙道:“好吧,就按王公子的话,一千两,我们这就凑。” 这些人出来时其实都已经做了准备,脑袋挨着脑袋商量了片刻的功夫,一千两的银票便已经凑了出来,快递到那人手中的时候,计清名却把手收了回来。 “计公子,你这是干什么?” “王公子,你可要保证没骗我们,不然的话我们就把这件事揭开,咱们谁也别想得好。”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不过我也提醒你们,你们几个要是敢转手把这题卖了,后两场的题就别想要了,懂不懂?” “知道了,快点告诉我们接下来考的是什么吧。” “四个字‘生财有道’。” “就这么简单?”四个字就要了一千两,真可谓是字字千金。 “言尽于此,信不信在你们,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隔壁的门响起来的时候,沈昱也已经把茶碗放了回去,自己靠在门边轻轻把门拉开一道小缝,眼看着一位身着白色长衫的男子从面前经过,很快楼梯上便响起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沈昱拉开门往回看了一眼,趁着计清名他们并没有出来,自己连忙沿楼梯追了下去,却见那白衫男子很快出了酒楼,扬长而去。 “哟公子这么快就下来了?可找到计公子了?”伙计一看沈昱,连忙招呼了一声。 沈昱连忙点了点头:“找到了,不过我家中出了点事,需要马上离开。” “哟,那公子你可小心。” 看着沈昱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酒楼时,伙计终于感到有些不对劲,疑惑地挠了挠头,很快把这件事给忘到脑后。 出了酒楼,沈昱倒是很快找到那白衫男子的身影,自己快步追了上去,本来想着超过他的时候,看清楚他长的什么模样,可是谁料还没等自己追上,那白衫男子突然一拐,钻到了大街旁的一间屋子里,沈昱抬头一看屋子门前的幌子上写着大大的一个‘庄’字,自己顿时恍然大悟,敢情这里是个赌场。 如果是赌的话,那刚刚白衫男人的举动就不足为奇,赌字一途,害人害己,肯定是到了走头无路的地步,所以才做出这么大胆妄为的事情。 犹豫了一下,沈昱到了门口一挑帘,自己也走了进去。 大白天的赌坊中赌客似乎没有多少,偶尔的几个也多是小打小闹,连赌坊里的荷官都是一付提不起兴致的样子,看到沈昱进来,居然连招呼都没有一声。 沈昱也不在乎这些,进到里面之后,自己的目光开始在四处寻找着,想着只要找到那白衫男子便好,只是自己看了一圈居然没有发现白衫人的身影,就在自己疑惑他去了哪里的时候,自己身边突然多了几个大汉,一脸警惕地问道:“朋友是混哪条道上的?” 第272章 我要拆了这条街 “兴王府。” 沈昱知道,越是这种情况下自己就越是要冷静,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虎皮扯出来再说。 还真别说,看到沈昱满脸轻蔑的样子时,还真像是有靠山的样子,周围这些打手一时间摸不清沈昱的路数,一个个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们越不说话,沈昱表现得就越是嚣张,自己冷哼了一声,淡淡道:“你们东家是谁,让他出来见我。” “这场子是东门虎哥的,虎哥现在人不在这里,这位公子要是不急的话,小的这就派人找去。” “我当是谁,原来是虎哥的场子。”沈昱故意皱了皱眉头,装出疑惑的表情道:“不对呀,我怎么听人家说你这场子不是虎哥的,你不是在骗我吧?” “哟,这位公子,我们哪有胆子敢骗您呀,这场子还真是虎哥的,你不是被别人给骗了吧?” “不能吧。”沈昱故做沉思状,摇了摇头道:“算了,那我先回去问清楚,如果这场子不是虎哥的,你们就趁早给我滚蛋,这条街兴王府要征了,所有的铺子都给我滚蛋。” 居然还有这种事? 就在众人拿不准沈昱说的是真还是假的时候,从赌场的里间突然走出一个人来,脸上带着一丝轻松,贪婪的目光扫过附近的赌桌,正琢磨要不要去试两手的时候,目光突然注意到这边聚着一群人,而在人群中的那个人看着怎么有些熟悉呢?再定睛一瞧,那人忍不住开口道:“沈昱,你怎么在这?” 话一出口,那人便后悔了,只是现在捂嘴也来不急了,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过来。 殊不知,沈昱看到他的时候,脸上的惊讶比那人表现得还要夸张,他,他不就是长寿县令王鼎的儿子王浩吗?自己刚认识朱厚熜的时候,他还想替朱厚熜出口气,结果被自己打了一顿。 看着他身上那熟悉的白色衣衫,难道他就是在背后卖题的那个人? 想到这,沈昱一下就全明白了,出题者是长寿县令王鼎,别人也许很难接触到考题,可是王浩却未必,县衙就是他们家,他想去哪里不可以?只是不知道这件事有没有王鼎牵扯在里面。 见王浩走了过来,沈昱装做熟络地抱拳道:“原来是王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哦,我明白了,原来王公子也好这口。” “呵呵,小赌,小赌而已。”王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接着好奇道:“对了,昱哥儿怎么也会在这里?世子没跟你在一起?” “最近王府中事情繁多,世子已经好久都没有出来了,我到这里只是打听些小事而已,现在事情问完了,我也该走了,王公子要不要一起?” “呃,我还是先等等吧。” 很显然,王浩还想着在这里玩耍一下,沈昱了解到自己要找的是谁之后,也就懒得在这里耽搁下去,直接一抱拳便转身走掉。 他刚走,刚刚围着他的那些打头便把王浩给围了起来,脸上带着疑惑地问道:“王公子,刚刚这人到底是什么来路?说话的口气怎么那么大,一开口就找虎哥?” 王浩一听,虽然不知道沈昱跟他们说了些什么,不过自己要是有这么一个厉害的朋友做靠山,是不是以后借银子也方便些? 想到这,自己不屑地笑了笑:“搞了半天你们还不知道他是谁?晁家知道不?” “当然知道了,曾经安陆第一大粮商,只不过现在晁家没落了,听说是被王府的人给整倒的。” “消息还算灵通,只不过你们一个个都是有眼无珠之辈,知道晁家是怎么倒的吗?全都出自刚刚那人之手,人家可是兴王面前的红人,百姓米行背后的东家,你们快点想想刚刚有没有得罪到人家的地方,要不然,你这赌坊肯定保不住了。” 听王浩这么一说,几个人全都傻眼了,谁能料到那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家伙居然是这么一个狠角色,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有人轻声道:“要不,还是把这件事跟虎哥说一声吧?” “嗯,得说。”一人点了点头,低声道:“你们在这里看着,我这就去见虎哥,要是那位沈公子再来,一定要好吃好喝对人家,千万不能怠慢了。” “九哥放心,这件事我包们身上。” 沈昱哪里知道,自己不过是跟踪白衣人,结果却引来这么多的事情,什么虎哥不虎哥的自己根本没有放在心上,眼下泄漏的考题才让自己头痛不已,甚至都将自己平静的心扰乱掉,脑子里时不时地想到王浩透露出来的题目,犹豫了半晌,自己终于在心里试着开始破题起来。 至于王浩,沈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报官? 这绝对不是最好的选择,首先长寿县令便是王鼎,自己跑到他面前告他的儿子,不管这件事有没有王鼎参与其中,为了他自己头上的乌纱,他绝对不会秉公执法,哪怕自己代表了王府,他都不会给这个面子。 想来想去,沈昱还是决定他们偷他们的题,自己按自己的路子走下去,哪怕没有试题,自己也有信心走到最后,拿到案首,完成王妃交给自己的任务。 一宿不眠夜后,沈昱早上起来的时候,精神明显有些萎靡,沈鹤看到时只当是哥哥担心考场上的事情,哪里知道他是为了其它事情担心。 兄弟俩照例出了偏门,骑着马来到贡院外,今天贡院外的人明显少了许多,沈昱倒是又见到了那两个白发苍苍的老童生,正蹲在墙角闭目养神,一看就是久经考场之人。 就在沈昱靠着墙角休息时,一行人从远处走了过来,几个人凑到一起旁若无人地大声喧哗着,一付胜券在握的样子。 果然是计清名他们这些人。 沈昱心中一阵冷笑,自己最看不惯这些人得便宜卖乖的样子,他们要是老老实实地夹着尾巴,就这么蒙头发大财也行,可是偏偏却这么高调,很难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自己倒要看看,他们还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第273章 一封匿名举报信 照例又是一顿检查,沈昱第三次进到了贡院之中,这次比前两次明显要复杂得多,光是卷纸与草纸就一样各十张,上面已经填上了考生的座位号,按号坐下之后,便可以准备今天的考试。 也不知是不是王鼎的要求,沈昱居然又被安排到了靠门口的位置,这里的位置虽然舒服了些,但很容易会被那些着急出去的人所干扰到,上一场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要不是沈昱自己心中有数,恐怕真会被他们所影响。 而今天,这些人拿到试题之后,一定会十分迅速地完成试卷,到时候肯定又有自己难的了。 等到所有人都进到贡院之后,带着考题的试卷终于被发了下来,当沈昱看到上面的题目时,自己就觉得眼前一黑,‘生财有大道’五个大字工工整整地写在最上面的位置,很显然王浩并没有说谎,他的确是偷到考题了。 沈昱把眼睛闭上,慢慢地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自己心里清楚,虽说这些人拿到了考题,却未必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写出一篇完美的八股文章来,这也是沈昱之所以没有戳破王浩的原因。 等到沈昱再次睁开眼睛时,心情也已经平静下来,打开沈鹤给自己带的考篮,先拿出里面的干粮,照例先把肚子填饱,重新闭上眼睛,把自己已经打了一遍的稿子重新在心里重新精简了一遍,等到沈昱在心中打完腹稿之后,天色早已经大亮,金黄色的太阳从东方升起,四周一片大亮。 反正还有一天的时间,沈昱也并不着急,先把砚台中加上清水,然后又把墨锭放在其中慢慢地研磨起来,不大会的功夫,一方墨汁便已经磨好,沈昱提笔饱蘸墨汁,开始在草纸上慢慢书写起来。 “破题:盖理财者,得其道而自裕焉。” 这句话也是沈昱昨天想了很久,经历了无数的版本之后,得到的最终成果,自己也有这个自信,从这破题解下去的话,就算那些人事先得到了题目,也未必会比自己强到哪里。 有了破题接下来就容易得多。 从承题,再到起讲,一直到最后的大结,沈昱的笔锋就没有停下来的时候,差不多将十篇草纸写满之后,自己总算是松了口气,先把毛笔放到一边,自己揉了揉有些酸痛的手腕,再抬头时,却见太阳都快来到自己头顶上了。 自己好像是写得太认真了些,居然没注意到时间过得这么快,早上填饱的肚子似乎又开始咕咕叫了起来。 沈昱一伸手,再次把干粮袋拿了出来,就在自己打算先填饱肚子时候,一个人影刚好从自己面前经过,看到自己的时候似乎停了下来,口中不屑地轻哼了一声。 又是计清名。 沈昱看到是他时,心里也不足为奇,毕竟人家昨天就已经拿到了试卷,写得快一些也是正常,倒是计清名刚刚交卷不久,他的那些狐朋狗友们也都坐不住了,纷纷起身交卷,来到门口时,肆无忌惮地跟计清名聊了起来,还时不时地朝沈昱这边望来,口中发出嚣张的笑声。 沈昱根本没有理会他的意思,慢慢拿着手中的干粮在啃着,目光从自己刚刚打过的草稿上扫过,时不时再加以改正。 眼看着出院的人已经凑够了十人,就在贡院的大门刚刚开启的时候,院外突然传来一声大喝:“锦衣卫接到密报,此此县试有人舞弊,所有人不得出贡院,全部接受检查。” 呃? 正在吃干粮的沈昱一下就愣住了,只见数十锦衣卫匆匆从外面闯了进来,大声吼道:“所有人把手中的东西放下,站到考棚外面,手里不许碰任何东西。” 看到这群凶神恶煞的锦衣卫,沈昱也只好把吃了一半的干粮放下,自己倒是不忘先喝口水,不然实在有些噎得慌。 数百童生全都站到了考棚之外,这时主考王鼎也匆匆走了出来,面色难看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谁来跟本官解释一下?” 带队的那锦衣卫上前冲着王鼎一抱拳,淡淡道:“在下锦衣卫百户云春,刚刚接到消息,此次县试考题已经泄漏,其中有人舞弊,特来查看。” “舞弊?”王鼎眼睛一瞪,冷笑道:“这怎么可能,云百户的意思是说我王鼎舞弊了?” “王大人,卑职并没有这么说,到底有没有人舞弊,只需一查便知。” 云春说完,一眼便看到离得最近的沈昱,自己亲自上前打量了他一番,随手翻了翻他桌子上的草稿跟试卷,还有他考棚里的考篮,翻了半天也没找到什么可疑之物,就在他想检查下一个的时候,耳边突然听到沈昱轻声道:“云百户不妨查一查门口站着的那几个人,我这草稿刚刚打完,他们连试卷都写好了,此中必有诈。” 呃? 云春斜眼看了沈昱一眼,犹豫了一下,微微点了点头,转身朝着贡院的门口走了过去,上前打量了这几个人一番,突然问道:“你们哪个最先交卷?” 计清名心中有鬼,自然就不敢承认,低着头也不说话,心里却盼着云春能无视他的存在。 他是可以不说,可是很多人都已经看到他第一个出来的,手指一指,立刻把计清名点了出来,云春看他这付躲闪的目光心里就已经清楚了大概,冷笑道:“带我去你的考棚。” “回大人,草民的考卷都已经交上去了,考棚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计清名心里越发的慌张。 “哪来那么多废话,让你去你就去,你敢不去,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抓到锦衣卫的大牢去。” 计清名哪还敢顶嘴,连忙灰溜溜地回到自己的考棚,进到里面之后手一摊,苦笑道:“大人请看,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把他的试卷拿过来。”云春大手一挥,不大会的功夫,计清名的试卷便被拿了过来,只是云春看的并不是他写满字的那份试卷,而是那张几乎完全空白的草稿。 第274章 被儿子坑坏的爹 拿起草稿,就连云春自己都被气乐了,冷笑道:“你还真够厉害的,朝廷发的草稿上为何一个字都没有?莫非你在心中就已经把腹稿打好不成?还是说你早就已经知道考题?” “我,我……”计清名光想着提前交卷出去的事情,实在是懒得再往草稿上写一遍,自己本以为不会有人去查草稿,可是万万没想到,锦衣卫的突然出来,把自己的得意算盘全都给打碎掉。 而对云春的质疑声,计清名心中也是如丧考妣一般,此时自己心中倒也清楚,自己不能就这么承认,科举舞弊的后果绝对不是自己这小小的肩膀就能够承受住的,自己咬牙摇了摇头,坚定道:“大人说的没错,我从小就有这种本事,这张卷子绝对没有任何舞弊的地方,若是大人需要,我现在就可以从头到尾再写一遍。” 云春反倒被计清名的话给问住了,毕竟草稿纸只是让大家写个大概,在上面涂涂抹抹用来改正的,人家要是一口咬定自己绝对有这种本事的话,自己还真拿他没什么办法。 不过普通人也许没办法,云春是什么人?锦衣卫! 开什么玩笑,锦衣卫抓人还讲究有证据吗? 云春嘴角流露出一丝嘲讽,冷笑道:“想写是吧,那我给你换个地方写,来人,把他给我带走。” 也不管计清名如何的挣扎,上来一个锦衣卫抓着他的胳膊便往外走,计清名还想挣脱,谁料被那锦衣卫小校一巴掌打到后脑上,顿时老实了许多,直接被带了出去。 倒是路过沈昱的面前时,计清名突然恶狠狠地看了一眼沈昱,大声吼道:“沈昱,肯定是你诬陷我,你这样害我对你有什么好处?你一定会遭报应的。” 只是在看热闹的沈昱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被计清名给盯上了,看着他如恶狼一般凶狠的眼神盯着自己,脸上顿时露出一丝无辜,摊开手一脸苦笑。 计清名已经被带走了,但云春的搜索却依然在继续,很快,那些没有打草稿就交了卷的人一一被带了出来,只是让沈昱有些惊讶的是,被带走的这些人数量明显比那天在酒楼见到的要多了许多,不过一转念自己便反应过来,肯定是计清名他们中的某个人,或许是某些人又把题转手卖给了别人,至于这个举报的人是谁……也许只有天知道了。 经过这么一闹,贡院里的童生们也都是面面相觑,不知道这考试到底还能不能进行下去,不过既然锦衣卫都得到了消息,那么继续考下去似乎也没有多少意义,王鼎犹豫了一番之后,只能宣布这一场考卷作废,原本五场的考试改为四场,后天继续进行。 贡院门大开,所有的童生一窝蜂地从里面涌了出来,外面等到的亲人们纷纷涌了上来,关心的不是他们为何这么快就交卷,而是刚刚锦衣卫带走的那些童生到底是怎么回事。 虽然很多人并不清楚事情的真像,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发挥自己聪明的想像力,一个个就像是亲眼所见一般,绘声绘色地给亲人们描述着刚刚发生的事情,以及自己的想像,至于真相到底如何,恐怕只有王鼎最为关心。 与别人一样,沈鹤也一直跟在沈昱身边追问着贡院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沈昱开始并不想说,被逼得急了,这才轻声道:“听说有人舞弊,被锦衣卫给带走了,而且这个人你也应该认识。” “啊?”沈鹤大吃一惊,好奇道:“是哪个?难道是书院的同窗?” 点了点头,沈昱轻声道:“还能是谁,就是那挺讨人厌的计清名,还有他那几个狐朋狗友,一起都被带走了。” 听说是计清名时,沈鹤忍不住哼了一声,看样子平时在书院中也没少受计清名的气,自己倒是好奇起另外一件事:“对了大哥,他们是怎么舞弊的?” “说出来你都不信,这几个人的草稿纸上居然连一个字都没写。” “草稿上没有字?”沈鹤只是一愣,接着便反应过来,惊讶道:“难道他们进去之前已经把文章给背下来了不成?” “说的就是。”沈昱幽幽叹了口气,喃喃道:“就是不知道是哪路大侠出手,能够为民除害。” 虽说众人已经回到了家中,但考场舞弊的风波却并没有因此而平息,到了第三天时,传来的并不是再开考试的消息,而是有传言说又有人被锦衣卫从家中带走,看样子这件事的影响已经变得越来越大。 闲在王府等消息的沈昱自然听到了更多的消息,自己终于意识到情况似乎已经不受朝廷的控制,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今科县试恐怕会要取消了。 在别人的眼中,今乎县试取消,大不了明年再来,可是对于沈昱来说,今科县试却是关系到自己幸福的一件大事,不开科举自己拿什么去争魁首?不开科举,自己岂不是要眼睁睁看着永福要嫁给别人? 一时间沈昱变得坐立不安起来,心中盼着这一科千万不要取消。 也许是上天听到了沈昱的呼唤,又过了两天之后,贡院门口终于重新贴出了榜文,上面明确写出接下再试的时间,分别就在明天以及三日之后,而在榜单的尾部,却又红笔标上了一行小字,鉴于某某人有舞弊行为,特此逐出考场,终生不得再考,另县令王鼎对泄题一事付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免去主考官的职务,由县丞薄贤代替。 王鼎的官帽就这么没了? 沈昱看着那行小字发着呆,心里却想着王浩实在是有够坑爹的,王鼎熬到现在这一步容易吗?结果就被他一个好赌的儿子给害得这么惨,现在看来能够告老还乡怕是最好的选择了。 就在沈昱看着榜文发呆的时候,旁边的沈鹤突然捅了捅他的腰,低声道:“大哥你看你的左首边,那个人怎么一直都在盯着你看?” “咦?”沈昱疑惑地转过头去,果然见一个人正死死地盯着自己,看到自己发现他时,脸上也不带任何惊慌失措之色,嘴角一勾,突然伸出手掌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第275章 不明不白得罪人 他要杀自己? 如此挑衅的手势沈昱又怎么看不明白,自己心里一阵疑惑,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么一号人物? 就在自己打算上前问个明白的时候,那人却突然转身便跑。 沈昱低声吩咐道:“沈鹤你先回去,我一会就回去。” “哥,你干嘛去?带上我一个。”沈鹤朝着沈昱的背影大声嚷着,可是沈昱却像是听不到似的,不大会的功夫便消失在人海之中。 自从经历了白莲教的事情之后,沈昱对这种躲在暗处的人一直防范得很严格,自己绝对不想再出现像月霓裳偷下黑手的事情,所以意识到自己被人给盯上之后,自己迫不及待地想要查个明白,这人到底为何会这样对待自己。 见沈昱追了上来,那人却显得不慌不忙,甚至在沈昱看来他走路的动作甚至有些从容,眼看自己就要追到他时,那人突然钻进了旁边的一条巷子里。 离巷子还有几步远的时候,沈昱停了下来,穷寇勿追这个道理自己还是懂得的,单打独斗沈昱自己不会害怕,可是自己怕就怕在对方早就埋伏好了人手等在巷子里面,就等自己追进去。 所以自己特意绕到了街道的那一边,朝巷子里面看去时,却见刚刚那人就一个人等在巷子中,看到沈昱如此小心的时候,嘴角慢慢地勾了起来,冷笑道:“沈公子防范之心够重的,怎么,都追到这里来了,可有胆子进来跟我聊聊?” “你是什么人?咱们以前认识吗?”沈昱慢慢地朝巷子里走了进去,目光却警惕地望着四周,自己总觉得这个人的出现过于突兀,甚至自己连一点准备都没有。 那人摇了摇头,轻声道:“以前的确不认识,可是现在不就认识了吗?” “哦?那你引我到这里来,到底是为了什么?”沈昱离巷口一步的距离站定,这里进可攻、退可守,绝对是不会犯错的位置。 那人看了一眼沈昱的位置,自己却主动朝里面退了两步,轻声道:“沈公子何必这么警惕,我今天来是替人转告你一件事情的。” “哦?什么人这么麻烦,直接找我不就好了,为何还要托你转告?”看到那人往里走,沈昱的脚步却始终没有动弹的意思。 “这件事涉及到一个秘密,沈公子离得近些我便说。” “哈哈哈,这等骗小孩子的把戏也敢在我面前玩耍,爱说不说,我走了。” 沈昱已经判断出对方似乎是有意引诱自己来到这里,自己脸上突然露出一丝狡诈的笑容,接着转身便跑。 里面那人一看到手的猎物就这么溜掉,心里顿时变得焦急起来,抬腿便追了上去,他可不像沈昱那般小心仔细地看清楚,生怕跑得慢了追不上沈昱,想都没想便冲出巷子,只是刚一拐弯,自己还没看清眼前的景象,鼻子上便突然挨了一记重锤,眼泪、鼻血瞬间便流了出来,在脸上混合到了一起,让人看着作呕。 别人可以作呕,沈昱却像是只做了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见那人捂着脸发出悲鸣的声音,自己二话不说,上去一拳便挂在对方的头部,只听‘扑通’一声,那人直接便被打翻在地,捂着鼻子继续在地上挣扎。 “好了,这回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吧?”沈昱活动了一下筋骨,刚刚自己溜出巷子之后,根本就没有跑远,而是藏在巷子旁边,等着对方追上来,自己果然没有猜错,对方似乎也没意识到自己在等着他,就这么毫无戒备地冲了出来,结果被自己一拳打到鼻子上,看这架式,鼻骨肯定是保不住了。 鼻子乃是脸上最为脆弱的部位之一,被打断之后连呼吸都成了问题,眼泪与鲜血也根本没办法止住,一个劲地流下来,看样子哪还能回答沈昱的问题。 沈昱见状,冷笑道:“别跟我在这里拖延时间,你要是再不说,我就先将你的脚踝踩断,让你这辈子都没办法站起来。” “不要。”看到沈昱猛地抬起腿,那人下意识地喊了一声,连忙道:“沈公子饶命,小的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 “算了算了,别跟我扯这个,我就问你为什么要杀我。”沈昱摆了摆手,一付不耐烦地样子。 “我……”那人愣了一下,看到沈昱再次抬起腿连忙道:“公子饶命,是有人花了一百两银子让我杀了你。” “老子的命就值一百两?”沈昱这次可没有吓唬那人,几乎是毫无预兆地抬起腿朝那人的脚踝上便踩了一脚,一脚下去,那人顿时‘啊’的一声惨叫,大声吼道:“我都说了,为什么还要打我?” “我不是怕你接下来不好好说吗,最后一个问题,是谁买你杀我,告诉我之后,立刻送你去药铺。” “是计家的计员外计昀。” 怎么会是计家? 沈昱自己都有些不相信这个结果,自己什么时候跟计家扯上了关系?想一想好像就是计清名被锦衣卫押出去的时候说自己是出卖他的人,可是自己的确是知道舞弊一事,但却并没有举报,莫不是那计昀听谁乱说,真以为他儿子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被关了进去?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自己就会让计昀见识一下,什么叫一脚踢到铁板上。 沈昱一边想一边慢慢地走开,只留下身后的杀手捂着脚踝流泪,却连声音都不敢发出来,生怕沈昱转身回来再补上一脚。 等到沈昱回到王府之后,沈鹤立刻迎了上来,好奇地问道:“大哥,你去哪里了?刚刚世子有来找过你。” “只是办了点事。”沈昱随口应了一句,接着问道:“世子找我有什么事?” “他没说,不过我看他脸色不太好,怕是兴王的病不太好的缘故,要不你去问问他吧。” 缓缓点了点头,沈昱轻声道:“我知道了,你准备一下,明天早上跟我去考场,把吃的东西多带一些,明天换了一个主考官,题目怕不会那么简单。” “我知道了。” 第276章 吾十有五志于学 这才几天不见,等沈昱再次见到朱厚熜时,却惊讶地发现他脸上满是灰暗的颜色,双目无神,眼圈漆黑,看到自己进来时,像是找到主心骨一样,连忙走了过来,把沈昱拉到了一旁,低声道:“昱哥儿快点帮我出个主意,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沈昱奇怪地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也不知道怎么走漏的消息,宁王叔那边突然派了长子朱易过来,随行还带了一位御医,说是要替父王看病,你说我该答应还是不该答应?” 宁王? 沈昱立刻变得警惕起来,历史上的宁王朱宸濠绝对不是一个省油的灯,厉兵秣马许多年后,突然发动叛乱,开始时几乎整扫整个江西,若不是当时巡抚王守仁在宁王背后狠狠捅了一刀,是谁坐大明的天下都不一定,算算时间离朱宸濠发动叛乱也没剩多少时间,他为何要在这时派人过来? 单纯的替兴王治病? 恐怕就连三岁的小孩都不相信宁王会有这种好心肠,又或者宁王看中的也是兴王的财富? 想到这,沈昱的心脏顿时一跳,心里不由感慨要这么多钱有什么用,先有白莲教,后有倭寇,现在居然连宁王都惦记上兴王的财富,整天把自己搞得胆战心惊的。 犹豫了一下,沈昱轻声道:“宁王毕竟也是一番好意,不过殿下先不要着急,先让白御医跟宁王带来的御医交流一下,若是对方什么都不懂,又或者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直接拒绝他探望便是,至于他们其它的要求,你就随便应付几句,要是实在没办法,就推到王爷身上,不过有一点你千万要记住,万万不可答应他们任何的要求,也不要在任何一张纸上写下你的名字,切记,切记。” 朱厚熜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不过见沈昱说的这么认真,自己只好点了点头,轻声叹道:“朱易明天便到,要是昱哥儿在这就好了,只可惜你还要参加县试,总不能耽误你。” 算了算时间,沈昱轻声道:“要是来得及的话,我尽量会早些赶回来,不过有句话我必须要提醒殿下。” 见沈昱表情十分认真,朱厚熜有些意外道:“昱哥儿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沈昱沉声道:“殿下你只需要记住一点,你才是兴王唯一的儿子,不管如何,以后这安陆的安危总是要落到你的肩上,千万不要把自己的安危至于别人的身上,哪怕……是我。” 朱厚熜的嘴巴慢慢地张开,似乎没料到沈昱说的话居然会这么重,自己今年才十三岁,还是在学习的年纪,难道就要承担这么重的担子不成? 一想到这,朱厚熜显得有些着急,语无伦次道:“昱哥儿你怎么说这样的话?难道你……打算离开安陆?” “这倒不是。”沈昱摇了摇头,终于下定决心轻声道:“前几天我跟王妃见过一次面,王妃答应只要我能拿到这此案首,就会把永福郡主嫁给我,所以我已经下定决心放弃继续科举的想法了,自然就不用离开安陆。” “是吗?”朱厚熜顿时一喜,连忙道:“这可是件大喜事,我这就告诉姐姐去。” “慢着。”沈昱连忙拉朱厚熜,苦笑道:“案首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考中的,还是等有了准确的消息之后,再通知郡主不迟,就是听王妃的意思,郡主成亲是给王爷冲亲,怕是准备会仓促些,难免怠慢了郡主。” “这有什么。”朱厚熜摇了摇头,轻声道:“要是姐姐知道这件事不知道该有多高兴,要是父王的病真的能治愈,就更好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朱厚熜脸上的表情愈发的低沉,似乎自己也意识到就连京城里的御医都已经没有治疗的办法,兴王还能挺多久。 又嘱咐了朱厚熜几句,沈昱这才离开大殿,回到自己的房间,早早便睡了下。 天还没亮时,沈昱便跟沈鹤出了王府,到贡院外时却发现周围的人又少了许多,就算那些早到的人也多是几个人凑到一起,很少有交头接耳的声音发出,似乎前几天舞弊的阴影还萦绕在大家头顶,生怕一不小心也被抓了起来。 果然,这一次再也没有见到计清名跟他的那些狐朋狗友,不过计家想杀自己的事情,沈昱却记在心底,自己虽不是什么好事之人,但人家都要杀自己了,要是自己还没有反应,岂不是活得太窝囊了些。 黎明之前,贡院的大门终于再次打开,这一次的搜查明显比前两次严格了许多,就连沈昱考篮中的干粮都被人给掰开,生怕里面会藏纸条似的。 等好沈昱好不容易挨过了搜身之后,天色也渐渐发白,大概已经能看清贡院里面的情况,只见原本空荡荡的四周全都派上了衙役站岗,一脸严肃的样子倒是十分唬人。 王鼎不在,沈昱还真的坐到了中间的一间考棚之中,自己接过考题时,先是看了一眼上面的题目,只是看了一眼,自己的眉头便微微皱了起来,心中感慨这位薄县丞果然不是一个好对付的角色。 只见试卷的开头赫然写着八个大字‘吾十有五而志于学’。 盯着考卷上的八个大字,沈昱照例先拿出干粮,这一次都不用自己掰开,全都被衙役给掰碎掉,自己就这么一小块一小块地塞进了嘴里,倒也方便得很。 太阳从东方升起之时,沈昱的干粮也总算全都吃完,自己把手中的碎渣拍到地上,接着提起毛笔,在纸上刷刷刷写了几行字。 破题:圣人所以至于道者,亦惟渐以至之也。 八股之难,难在破题,破题若是正确,接下来的思路就不会偏差到哪里,若是开始的破题就走了偏路,那接下来无论文章写得多么花团锦簇,也都是没有任何用处。 所以,写完了这一句之后,沈昱却迟迟没有动笔,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自己写的这句话,直到确定自己没有破题失误时,这才松了口气,提笔继续写了下去。 第277章 如卸下一身重负 ‘承题:夫道无终穷,虽圣人亦有待于学也,学之则不容无渐矣,此其理之固然,而岂圣人过为卑论以就天下也哉。’ 找准了破题的方向之后,沈昱落笔的速度自然也提高了许多,很快便把承题也写了出来,别看不过是寥寥几句话,却前后斟酌了不下小半个时辰,若是说诗赋的时间给得太多,到八股这里,从来没有一个人嫌时间多的,而且就算如此,每年也都有一些人没有写完答案,直接交了半份文章上去。 喝了几口水,沈昱抬头看了看头顶上的蓝天,先让眼睛稍稍休息一下,自己正想用手指按压一下穴位,打算做个眼保健操的时候,突然一声炸裂的声音在面前响起:“你在干什么?可是舞弊?” “呃?”沈昱顿时吓了一跳,手指停在眼睛边愣是一动也不敢动,却见一个陌生的衙役笔直地朝自己走了过来,狐疑的眼神打量着自己,沉声道:“你的手在干什么?” “眼睛有些疼,我只是想放松一下,难道这也有错吗?”沈昱一脸无辜的表情,像是述说着自己无尽的委屈。 “放松?”衙役看到沈昱的手中果然没有藏着任何字条,似乎意识到是自己过于敏感了些,没好气地哼道:“这次就算了,要是下次让我抓到,有你好瞧的。” 难道这些人都草木皆兵到这个地步了吗? 沈昱愣了一下之后,似乎也意识到今天的贡院与平时有些不同,看来自己还是老实些的好,万一被他们找个借口把自己驱逐出去,岂不是太过冤枉。 又磨了些墨汁,沈昱继续写了下去。 ‘起讲:且夫天下待圣人过高,以为有绝德于天下,而不知夫圣人之所为孜孜而不已者。固吾人之事也,何则,人之心与理一也,人之为学求至于心与理一也。’ 写完之句,沈昱看着其中一句心中也是一阵感慨,孜孜而不已者,这分明不就是在说自己吗? 自从灵魂穿越到这具身体上之后,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想着能够出人头地,不必像上一切活的那么简单,自己一直在努力地学习,勤勉从事,只是熬了这么久,自己还是为了爱情而折腰。 罢了,也许这一世就是老天爷赏给自己用来过风花雪月的生活的,什么功名利禄、荣华富贵全都如浮云一般,自己现在的想法就是娶到永福,哪怕自己一辈子不当官,自己也认了。 既然心里已经决定,那便再没有任何遗憾,入题,起股便一气呵成。 入题:然学之不可以骤而化之,不可以助长也。 起股:久矣,故自十五之时,始有志于圣贤之道,而从事于钻研之功。尝以为志之勿立,则无以负荷乎天地所与者,将不免于小人之归。是以始之以立志,而是非之介,取舍之极,盖有所定而不能移也。迨于三十之年,始有得于矜持之力,而取验于德性之定。尝以为守之勿固,则无以凝聚乎性之所钟者,将不免于君子之弃。是以继之以定守,而纷华之变,盛丽之陈,盖有所持而不可挠也。 等到沈昱一篇八股文洋洋洒洒写完之后,时间已经过了午时,自己这才意识到肚子已经在咕咕直叫,随手拿起剩下的干粮慢慢吃了起来,就在这时,一旁的考棚中突然传出喧哗的声音,听起来似乎离自己的位置并不是很远。 “……你们干什么,这是我刚刚写的,怎么会是偷带进来的?” “你说是你刚刚写的?放着好好的草纸不用,为何写这种小纸条?满口谎言居然还在狡辩,来人,将他拉出去。” 沈昱看到清楚,一位身着官袍的男人气势十足地站在其中一个考棚面前,几句话便将那童生问得哑口无言,很快的功夫便被衙役给带了出去。 见那人被带走之后,官员目光如炬看了看四周,厉声喝道:“尔等还不快快考试,难道也想步他的后尘吗?” 果然,一句话所有人都把头缩了回去,就连沈昱也惊讶于那人的官威居然如此之足,想来想去,难道他就是以前的县丞,暂时的代县令薄贤? 正在自己愣神的功夫,那官员正好朝这边走了过来,看到沈昱的时候,居然主动走了过来,搞得沈昱一愣,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 沈昱盯着那官员,那官员也在盯着沈昱,对方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严厉与好奇,看了片刻,却是一句话也没说,便独自走掉了,搞得沈昱一脸茫然的样子,不明白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重新修订了一遍草稿,沈昱终于将整篇草稿抄到了试卷之上,等到自己仔细地抄完一遍后,时间已经到了申时,考棚中的考生已经陆陆续续地交了卷,沈昱将试卷仔细扣在桌上,自己终于走出了考棚,到了贡院门口的时候,却是很快凑齐了十人,一窝蜂地放了出去。 “大哥,我在这。”沈鹤看到沈昱时,连忙挥了挥手,接着忙着挤了过来,满脸焦急道:“大哥你快点回王府吧,出大事了。” “出什么事了?”沈昱顿时一惊,脑子里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兴王的病,难不成……他坚持不下去了? 沈鹤并没有看出沈昱眼神中的担心,却连忙道:“你快点回去吧,那宁王世子居然跑来这里跟郡主求亲来了。” “什么?”沈昱整个人都傻掉了,这叫什么事?就算你们之间亲戚关系足够远,可是毕竟两个人都姓朱,要是两个王爷真的联姻,你又让皇上他怎么想? 宁王肯定是要造反的,他这分明就是想把兴王也绑到他的战车上,他看中的哪里是永福,分明就是兴王府中富可敌国的财富。 沈昱的脸色一下变得难看起来,沉声道:“现在王府情况如何?” 沈鹤连忙道:“世子自然不同意对方的要求,只是对方拿出一付良药说是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千年人参,有起死回生的功效,只要郡主肯嫁,这人参便是宁王家的聘礼。” “这……”沈昱这才意识到问题真的大发了。 第278章 死马就当活马医 匆匆赶回到兴王府,沈昱一进门,就觉得王府中的气氛似乎有些诡异,看到他时,门正李季连忙把他拉到一旁,低声道:“沈公子你可回来了,你快点去看看吧,那宁王世子也太嚣张了,连蒋王妃都不放在眼里,这,这不是太欺负人了吗。” 居然还有这等事? 沈昱面色一沉,只是点了点头,便朝府中走了去,离王府的客厅不远时,自己隔着门都能听到里面近乎嚣张到极点的声音。 “……这都什么时候了,王妃要是还不答应,皇叔的病可就真的没办法了。”客厅中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应该就是宁王世子朱易。 “你也知道那病倒的人是你皇叔?”蒋王妃气愤道:“你这当侄儿的不说想法救你王叔一命,居然还跑这落井下石,你是不是欺我兴王府没人了?” “王妃说这话就没意思了,这可是千年人参,普天下除了宫里的库房还有一根,另外一根就是我拿来的这根,我这可是放弃救命的机会来救王叔,王妃怎么能这么想我?真是让我心寒,既然王妃不同意,那就算了,小侄告辞。” “慢着。”沈昱在外面听得清楚,这声音却是永福的动静,心里顿时一沉。 “哟,这位怕就是永福妹妹吧,你又有什么话要说?” 客厅里安静了有那么片刻,在沈昱看来却像是过了很久很久一般,终于客厅中传来自己最不想听到的声音,听到的那一刻,自己整个人犹如死了一般。 “把人参拿来,我嫁。” “永福,这是大人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还不给本宫退下去。”蒋王妃气急败坏地瞪了永福一眼,上前便要把她给推出去。 只是一向听话的永福今天却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脸上露出一丝惨淡的笑容,轻声道:“孩子不孝,从小到大一直受父王跟母妃养育之恩,却无法回报,若是女儿嫁人就能够换回父王一命,那女儿甘愿下嫁。” “这就对了,还是有明……” 朱易话还没说完,关着的大门却‘砰’的一声被人给推开,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了过去,当看到沈昱面色激动地走进来时,永福的脸刷的一下变得惨白,娇躯开始微微颤抖了起来,似乎马上就要摔倒在地。 “你是何人?谁让你进来的?”朱易不认得沈昱,一付不满地看着他。 沈昱充耳不闻,复杂地目光一直盯着永福看了好久,那朱易迟迟等不到沈昱的回应,顿时怒气冲天,伸手朝沈昱便推了过去:“我喊你呢,你没听……啊!” 眼看着自己的手就要推到沈昱的胸口时,面前的沈昱却在千钧一发之即身体侧了过来,朱易力道收不回来,直接把自己都向前带了去,腾腾腾连走几步,一下失稳跌到了地上。 “殿下不必这么客气,有什么话起来再说。”沈昱居高临下地看着朱易,脸上带着一丝嘲讽。 “你敢打我。”朱易臊得面红耳赤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指着沈昱大声吼道。 “殿下此话怎讲?”沈昱手一摊,一付无辜的表情道:“大家都看到了,是殿下想要打我而没有打到,所以自己才摔了,难道这件事也能怪我身上?” “你……” 从小便嚣张跋扈的朱易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气乎乎地抡起拳头便想再教训沈昱一顿,只是这拳头是抡起来了,自己突然想到刚刚沈昱的动作,看似平淡无奇,却一下把自己给让了过去,难不成这个少年居然还是一个高手? 要是这样的话,自己还是少自讨苦吃。 想到这,朱易恨恨地把拳头放下,冷笑道:“你到底是什么人?谁让你进来的?” “在下沈昱,来这里只想问殿下一句话。” “沈昱?没听过,你想问什么快说,说完快点滚出去。”朱易摆了摆手,重新恢复自己飞扬跋扈的神情。 沈昱直奔主题问道:“刚刚听殿下说,你手中有一根千年人参可治兴王的病,可有此事?” “当然有。”朱易得意地哼了声。 “可据我所知,几千年来,天下都没有过千年人参面世,我倒是想问问殿下的这根千年人参又是从何处而来?若是可以的话,能不能让我先见一面?” 沈昱这么一说,就连蒋王妃也微微皱了下眉,暗忖自己是不是被这千年人参的噱头给吓唬住了,以王府的豪富,都没有听说过有千年人参这么一说,他又是从哪里搞来的人参?还是说……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骗局? 想到这,蒋王妃脸色一下变得难看之极,沉声道:“沈昱说的对,既然你想用这人参娶郡主,总要让我们看一眼才行吧。” “好,既然你们想见,那就让你们开开眼,你们稍等,我这就把参拿过来。”朱易说完,转身便出了客厅。 他一走,客厅里的气氛似乎有些尴尬,蒋王妃低着头,似乎在想着事情,永福更是直接转过身不敢面对沈昱,心里清楚自己刚刚说的话恐怕沈昱都已经听到了,这一回他总该对自己死心了吧。 望着永福的背影,沈昱心中自然也不是十分平静,不过眼下最重要的不是永福会不会嫁人,而是朱易拿来的到底是不是千年人参,就算是千年人参,对兴王的病有多大的功效这也是一个未知数,所以自己到了蒋王妃面前,轻声道:“王妃,对方拿的是不是千年人参,恐怕你我都认不出来,到不是让白御医过来辨认一下,另外就算是千年人参,对王爷的病有多大效果,也是一个未知数,还是让白御医来判断的好。” “对对。”蒋王妃点了点头,连忙吩咐道:“快来人,请白御医过来。” 屋子里的丫鬟很快便跑了出去,等了一会之后白御医没过来,反倒是朱易手中捧着一个朱漆匣子,身后还跟了一位白胡子的老人,一进门,他便得意地笑道:“看到没有,千年人参就在这盒里。” 第279章 难见千年真容颜 这也许是最后一次能救兴王的机会了。 蒋王妃眼中露出一道炙热的光芒,死死地盯着那朱漆匣子不放,见朱易迟迟不肯打开,自己忍不住问道:“殿下为何不将这千年人参与本宫一观?” “呵呵。”朱易突然笑了,伸手轻轻地抚摸着手中的朱匣,缓缓道:“王妃怕是不知道这人参的贵重之处,保存了上千年的人参只要闻上一口都能够延年益寿,只是每打开一次,就会对人参的功效有一定的影响,所以这盒子不会轻易打开的。” “说来说去,你就只拿一个空匣子在这里骗我们呢?”沈昱忍不住嘲讽道,似乎已经看穿了朱易的想法。 朱易不屑道:“你说什么都可以,不过我已经说明白,想救兴王,只有这匣子里的千年人参才可以。” 蒋王妃也忍不住问道:“你说这匣子里装的是千年人参,既不想给我们看,又不想给我们用,那你拿来又有何意?难不成是炫耀而来?” “当然不是。”朱易突然微微一笑,扭头朝着永福的方向看了一眼,笑道:“我还是那句话,只要王妃肯把永福妹妹许配与我,这千年人参就当娶她的聘礼。” “你的意思是说……先成亲,后给参?”蒋王妃终于听明白了朱易话中包含的深意,接着便气愤地站了起来,冷笑道:“你这玩笑开大了吧,难道本宫就为了这么一个盒子就要把郡主嫁给你不成?若是殿下执意不肯打开盒子,那这门亲事不算也罢。” 见蒋王妃动了真火,朱易连忙笑道:“王妃千万别生气,小侄也只是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而已,既然大家都想看这千年人参,那我就让在大家饱饱眼福。” “慢着。”见朱易果然要打开盒子,沈昱突然一伸手,沉声道:“殿下且慢,还请稍等片刻,我们已经派人去请御医,是不是真的千年人参,还需要御医判断才行。” “真是麻烦。”朱易一付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催促道:“那就麻烦你们快点好不好?我皇叔还在病着呢。” 听这口气,倒好像屋子里只有他才是为了兴王的病而着想,沈昱忍不住扭过头,却刚好与永福的眼神撞到一起,看着她那微红的双眼,自己心里也是一阵的难受。 白御医终于匆匆地赶到,自己听到有千年人参现世的时候,心里也是一惊,虽然人参与王爷的病并不对症,可是千年人参的功效有多么的强横,说不定真的能把兴王从死亡线上拉回来。 见白御医赶到,沈昱直接道:“白御医乃是宫中名医,是陛下特意派来治兴王病的,殿下现在可将千年人参拿出来了,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呵呵,你们睁大眼睛,我可要开匣了。” 朱易一手抓住匣子的底部,另一只手慢慢地将匣子一分为二,布置在匣底的千年人参终于慢慢露了出来。 沈昱虽然没有见过什么千年人参,但百年的自己却是亲眼见过,当时自己重病时,永福便把府中的百年人参拿给自己养病,看到匣子里的东西时,好像比永福给自己的那个要小了些,倒是参须比较多,几乎铺满了整个匣子。 就在白御医凑上去想要仔细地观看时,朱易突然把匣子给关了上,接着笑道:“刚刚你们也看到了,这便是千年人参,这回没有问题了吧?” 这哪是没有问题,这里面的问题大了。 沈昱看了一眼白御医,从他茫然的眼神中自己猜到肯定是连他都没有看清里面那东西到底是不是人参,自己连忙道:“殿下且慢,刚刚你的动作实在太快了些,白御医眼神不好,能不能多打开一会给他看清楚?” “你当这是你家大白菜?想给人看就给人看?”朱易冷笑道:“姓沈的,我已经够给你面子的了,你想看人参我都给你拿来了,现在你还想仔细看?怎么着,我要是不给你看,你还能吃了我不成?” 说完,朱易扭头看着蒋王妃道:“王妃,现在我就听你一句话,到底把不把永福妹妹嫁给我,要是嫁,这株参便是聘礼,要是不嫁,我朱易扭头就走,绝不踏入安陆半步。” 蒋王妃心里也是一阵的为难,联姻这种事可大可小,而且历史上从来没有过两个王府联姻的事情,这件事要是传到皇上的耳朵里,他又会怎么想?要是他误会兴王与宁王联起手来,会不会很生气呢? “好,既然王妃不肯开口,那就是说不行了,小侄这就告辞。”朱易倒也够急,一抱拳转身便走。 还没有拿定主意的蒋王妃连忙喊道:“殿下且慢,能不能容本宫一些时间,你一路劳累,不如先休息一会,一个时辰之后,本宫肯定给你一个交待。” 朱易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道:“那好,一个时辰就一个时辰,王妃千万要记住时间,咱们走。” 朱易身后的人自从进来之后就一句话也没说,又悄悄地跟朱易走了出去,只是沈昱看他的脸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是自己又明明不记得到底在哪里见过他,要不是眼下还有其它事情要忙,自己还真想去问问他到底是谁。 朱易刚走,蒋王妃便迫不及待地问道:“白御医,你给本宫一句实话,刚刚那匣子里装的可是千年人参?” 犹豫了一下,白御医有些不确定道:“刚刚匣子打开的时间太短,老夫也没有看清里面的到底是不是千年人参,不过根据老夫所知,宫中并没有什么千年人参,三百年的人参已经是世间罕见之物,更别说是千年的。” “那你的意思,那匣子里的人参是假的了?”蒋王妃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 “王妃莫要急着下结论。”白御医摇了摇头,轻声道:“宫中没有,并不代表民间没有,说不定还真有千年人参传世,要是能让老夫多看几眼,应该就能判断出来到底是真是假。” 第280章 偷梁换柱终成真 现在人参还在朱易手中,以他的谨慎,肯定会把人参看守得十分严格,想看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朱易奇葩的规定却让蒋王妃陷入了犹豫之中,若他的人参是假,永福嫁给他倒是次要,整个兴王府都会跟宁王府关联在一起,最近宁王有些不安份的消息早就已经传到了这里,很难讲他们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可万一,那匣子里的人参真的能治兴王的病呢? 一时间蒋王妃也变得犹豫不决起来,就在这时,沈昱突然轻声道:“我倒有个办法能看一眼那人参,只是时间不会太多,白御医需要多少时间能辨认出来?” 想了想,白御医轻声道:“若是仔细地辨认,至少需要一柱香,不过若是能剪下一小段参须,应该很快就能辨认出来。” 那朱易把人参看管得那么严,连看一眼都是问题,更何况剪下一段参须。 沈昱想了想,终于下定决心,轻声道:“我这也是为了兴王的安危,若是做了些什么过火的事,还请王妃见谅。” 蒋王妃面色一惊,焦急地问道:“沈昱你到底要做什么?你不可以硬闯的,宁王世子带了许多卫士随身保护,你这么做可是自投罗网。” “王妃放心,我不会傻到直接往里冲的。”顿了顿,沈昱轻声道:“麻烦王妃让府中的卫士全都做好准备,多准备些清水,一会就有用处了。” 几个人又嘀咕了一番之后,迅速地离开了,蒋王妃却调集人马,白御医也做好了准备,就在沈昱正想往外走时,永福突然怯生生地从后面追了上来,轻声道:“沈昱。” 沈昱回头看了一眼,永福苍白的脸色看得自己一阵心疼,微微笑着安慰道:“郡主放心,一定不会出事的。” 泪水渐渐聚集在眼眶中,永福喃喃道:“原谅我,我也是没办法。” “说什么呢。”沈昱突然走到永福面前,大胆地伸出手,轻轻地擦掉了永福脸上的泪水,柔声道:“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嫁给别人的,一定不会。” 说完,沈昱一狠心,转身便走外面大步走了去。 永福望着沈昱离去的背影,眼睛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面对未知的一切,她弱小的心灵已经出现了茫然,早已经决定为了父王牺牲自己的心终于出现了一道裂痕,心里期盼着沈昱能够带给她一个好消息。 出了大殿,沈昱迅速地找到窦寇,当他把自己的计划全盘说给窦寇之后,窦寇整个人一下都傻了,结结巴巴道:“昱哥儿,你可想好,这放火可不是一件小事。” 沈昱瞪了他一眼,轻声道:“谁告诉你我这是放火?我只是纵烟,只要你把烟都吹进那座院子里,剩下的事就都交给我了。” “可是……”窦寇还在犹豫,毕竟这件事可大可小,万一把王府给烧着了该怎么办? “没那么多可是了,要是咱们再不动手,郡主可就得嫁出去了,快点跟我来。”沈昱不耐烦地一挥手,先一步走掉了。 窦寇没办法,只好一咬牙,喊了几个人匆匆地跟在沈昱的后面。 朱易用来休息的地方是王府的客院,为了彰显兴王府的豪富与威严,这座院子也是修缮得富丽堂皇,远远看上去跟一座小宫殿似的,离得远时,沈昱便注意到对方的院门处已经安排了卫士看守,自己观察了一下风向,拉着窦寇他们到了院子的后面,再一次确定风向之后,沈昱轻声道:“就是这。” 得,既然连王妃都同意了,那自己还有什么不敢的,更何况自己已经看到有卫士已经准备好救火的水,自己立刻按沈昱的吩咐找来许多的干木柴,等到快要点燃的时候,自己这才惊讶地看到原本应该在这里的沈昱不知又去了哪里。 他不在的话,谁敢点这把火? 窦寇一下便愣住了,看看左右这些人都不像是能拿主意的,愣了有一会,这才看到沈昱拎着一个包袱匆匆跑了过来,窦寇连忙催促道:“昱哥儿你去哪了?你不在,我们谁敢点这把火?” “我这不是多做些准备吗。”沈昱直接把包袱打开,看也没看便把里面的东西倒到了木柴上面,窦寇看得清楚,沈昱拿来的都是一些厨房里的佐料,稍稍转念自己便反应过来,原来沈昱嫌烟味不够,又加了一些。 心里暗自竖起大拇指,窦寇连忙问道:“这回可以点火了吧?” 沈昱接壶窦寇手中的火把,却没有急着点,目光倒是从身边这些卫士脸上一一扫过,沉声道:“我再把接下来的步骤说一遍,这边只要烟一起,你们立刻冲进院子里救人,两个人控制一个,不许放壶任何一人,窦三哥,你跟我一起,到时候你来控制宁王世子,这个能做到吗?” “放心吧,这件事交我就是。”窦寇拍了拍胸口,一付视死如归的表情。 “好,既然大家都清楚,那咱们就开始。” 话音刚落,沈昱手中的火把便落到火堆上面,被浇过火油的火堆迅速被点燃,刚刚放在里面的那些佐料发出一股股难闻的味道,顺着风朝着朱易住的院子飘了进去。 自从回到院子之后,朱易也一直没有休息,脸上早就没有了刚刚的嚣张与跋扈,捧着盒子在屋中来回地踱着步,心里也判断不出蒋王妃到底会如何的反应,父王起事在即,如今正是急需银两的时候,而兴王的财富颇丰,早就被宁王盯在眼里,如今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找上门来,只要永福嫁到宁王府来,兴王府就跟宁王府绑到了一起,到时候就算自己把起事的消息告诉给蒋王妃,量她一介女流之辈也不敢出卖自己,只能乖乖地交出兴王府的财富,有了这笔财富,大事成功的机率又多了几分。 唯一让朱易感觉到担心的,就是沈昱的出现,从一进门自己就看出他对自己的敌视,虽然自己并不清楚这种敌视从哪里来,只是任他这样怀疑下去,终究不是办法,就在自己打算跟身边的人商量接下来的事情时,鼻子里突然嗅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第281章 一眼便看出破绽 “这是什么味道?” 朱易露出一丝疑惑,接着抽动着鼻子向四处闻了闻,突然发现隐约好像有淡淡的青烟顺着窗缝飘了进来,自己疑惑地来到窗边,随手便把窗户打开,自己本想看一下外面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可万万没想到,窗户刚一打开,一大股的浓烟便从外面飘了进来,瞬间便占据了整个房间。 “咳咳!快走。”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朱易便剧烈地咳嗽了起来,这烟里面也不知道到底含了什么东西,居然是如此的呛人,熏得自己鼻涕、眼泪全都流了出来,连眼睛都不敢睁开,就这么摸索着向房门的方向缓缓前进着。 等到烟雾将整座院子笼罩住,沈昱立刻挥了挥手,窦寇立刻带着人朝院子的大门冲了过去,口中大声吼道:“起火了,大家快离开,到安全的地方去。” 朱易带来的那些卫士全都在院子里守候着,就怕沈昱跟他们玩硬的,直接把手中的参盒给抢过去,等到烟雾飘过来的时候,这些人也是一脸的慌张,到是有人反应过来,连忙大声道:“世子还在屋子里,快点救世子。” 这边刚喊完,院门砰的一声便被人给踹开,只见无数手里拿着湿毛巾捂着口鼻的人冲了过来,口中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招呼着众人快点离开这里。 世子还没出来,自己又怎么敢走掉? 众多卫士正想去救朱易时,身体却被人给架了起来,直接往外便走,有的一看事情不妙,还想反抗一下,谁料刚动手就被一拳头砸到脖子上,瞬间便晕了过去,瘫软地被人给架走。 就按沈昱吩咐的,两个人控制一个,很快的功夫便把院中的人全都给带走,窦寇强忍着呛人的浓烟把房门给打开,又是一股更浓的烟飘了出来,差点把自己给呛晕过去,不过还好,自己在浓烟中看到了已经躺在地上的朱易二人,连忙让人把他们给抬了出来,看到朱易手中的参盒时,随手便抢了下来。 此时的朱易居然还有一丝清醒,声音微弱道:“还给我,把参还……给我。” 还个屁。 老子费了这么大的劲,不就是为了这颗参吗。 东西一到手,后面的救火的人也开始迅速地行动,窦寇直接把参盒拿到沈昱面前,沈昱又递到旁边的白御医手中,连忙道:“麻烦御医看一眼,这千年人参倒底是真是假?” 再看沈昱时,白御医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这么大胆的人自己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真的不怕把宁王世子给熏死过去?来不及想太多,自己连忙把参匣打开,刚想剪下一小段,谁料沈昱却道:“白御医不用急着剪,反正时间还来得及,你仔细地看清楚再说。” 拿到有阳光的地方,白御医仔细地看过去,突然‘啊’的一声,倒是吓了沈昱一跳,惊愕地问道:“出什么事了?” 白御医连忙摇了摇头,接着冷笑道:“这哪里是什么千年的人参,这分明就是一颗拼接而成的假参。” “假参?”沈昱一惊,低头看着面前的人参,不解道:“白御医是怎么看出来的?” “这人参的确是真的人参,虽然老了些,不过也就几十年的年份,而它身上的参须原本是没有这么多的,这些人为了造假就给它特意拼接了许多参须上去,其实只要随手一拎,就自然能分辨得出。” 沈昱一伸手,随意捏住其中一根参须,果然一拎那被固定在盒子里的参须便被拎了起来,自己心里气得直骂娘,要不是想出这个办法确认一下,说不定还真让朱易给骗了去。 略微沉思片刻,沈昱轻声道:“麻烦白御医先去救一下朱易,千万不要让他死在这里,另外把这盒参塞到他手上,不要让他知道我们看过参就可以。” “这,这怎么可能。”白御医苦笑道:“那朱易只要不傻,一定能反应过来的。” “那没关系,只要让他暂时不知道就好,我这就去见王妃,很快就回过去。”沈昱说完,把参匣往白御医怀里一塞,自己便匆匆朝着客厅的方向跑去,蒋王妃还在客厅里面等着消息,这一回总该让她知道朱易是骗人的了。 就在沈昱离开的时候,客厅里一下安静下来,坐在主位上的蒋王妃呆呆地望着外面,直到天空中飘起一朵黑云的时候,自己这才像活过来一样,幽幽叹了口气道:“永福,你说朱易带的人参会是真的吗?” 永福也不知道,不过她唯一知道的是如果这颗参是真的话,那就是能救父王的唯一稻草,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这颗参不是真的,那么再有人拿下一颗来时,自己依然是用来交换人参的筹码。 想到这,永福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幽幽道:“就算不是又能如何,假如还有第二人拿着人参来救王爷的话,母妃是不是一样能够把我给嫁出去?” 蒋王妃听到这话时,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皱,虽然自己很想反驳永福的话,可是却不知该如何说起,自己心知永福似乎说的没有错,但凡有一点救兴王的机会,自己都不会错过,再说女孩子大了嫁谁不是嫁。 “永福你不要埋怨娘,娘心里也是不舍得把你嫁给他,只是你父王的病如此之重,或许只有千年人参才能够救他一命,你做为长女,牺牲一下又能如何?” “呵呵。”永福苦笑道:“因为我是长女,就要我牺牲?为什么不用其它的办法去换人参?比如银子?我就不信,他朱易会这么固执,非娶我不可。” “永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蒋王妃脸上立刻变了颜色,气乎乎道:“你以为娘舍得你嫁给他吗?娘知道你喜欢沈昱,娘也不是不想成全你跟他的婚事,前几天沈昱刚刚找过我,我已经答应他只要他拿到这次县试的案首,就把你嫁给他,可现在朱易拿的却是千年人参,唯一能够救你父王的东西,难道,难道你就不能牺牲一回吗?” 第282章 无法掌握的命运 泪水无声地流淌而出,难道这就是自己已经注定的命运吗? 永福表情麻木地看着王妃,终于认命地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永福,你原谅娘,娘也不想这样的,可若是你父王真有个三长两短……”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接着沈昱便出现在客厅门口,手里拿着一截参须到蒋王妃面前,沉声道:“白御医已经确定过,朱易手中的参是拼接而成,那颗参也不过是几十年的参而已。” “什么?”蒋王妃眼前一黑,差一点就摔倒在地上,为了这颗千年人参,自己连自己的女儿都给得罪了,可是万万没想到他朱易拿来的居然是一颗假参。 这回该如何是好? 蒋王妃自己都懵住了,坐在椅子上半天都没开口,直到沈昱提醒道:“王妃,朱易还在外面,该怎么处置?” 朱易? 蒋王妃终于回过神来,眼神中闪过一道凶光,冷笑道:“他居然敢拿这么大的事骗本宫,真当兴王府没人了吗?将先他们尽数拿下,本宫这就休书一封,看那宁王怎么解释这件事。” 有了蒋王妃的吩咐,沈昱的动作变得更加的麻利,等到自己匆匆来到朱易所处的院子时,还没进院就听朱易在院中大声嚷道:“……火呢?哪里来的火?你们这分明就是故意的,故意想要害死我,然后抢我的人参,我告诉你们,宁王府可不是好惹的。” 沈昱到了门前二话不说,腾的一脚便把门踹了开,动静大得让院子里的人为之一愣,齐齐地扭头看了过来,当朱易看到是沈昱时,脸上露出一丝狠厉,咬牙切齿道:“沈昱,这件事肯定是你的主意,你说你是不是想害死我?” 一边说,朱易一边朝沈昱冲了过来,左手抓着参匣,右手一巴掌便朝沈昱扇了过来,沈昱连动都没动,随手这么一操,便把朱易的右手给抓住,脸上露出一丝不屑,嘲讽道:“殿下就这么点力气?” 接着,便是用力一扭。 “啊,疼疼疼,快点松开我。”冷不丁被沈昱一掰,朱易的身体顿时以一个奇怪的姿势扭了过去,口中发生大呼小叫的声音,却拿沈昱没有一点办法。 看到自家世子受辱,朱易带来的那些卫士顿时想去解救,可是窦寇早就有所准备,两个人看着一个,愣是让他们谁都没办法过去。 控制住朱易之后,沈昱突然伸出手,抓住那参匣,接着幽幽道:“刚刚听殿下说宁王府的人不好惹,其实有句我也想跟你说,兴王府的人你同样惹不得,我倒要见识一下你这千年人参到底长什么样子。” “沈昱,我警告你,你要是敢抢我的参,就算告到京师,告到皇上面前我也不会放过你,快点把人参还给我。” 沈昱冷笑一声,嘲讽道:“告到皇上面前?可以呀,到时候也让皇上见识一下,你这所谓的千年人参到底是什么样的货色。” 说完,沈昱一松开朱易,一把就将参盒给打开,故意盯着那人参看了几眼,冷笑道:“就这不敢冒充千年人参?不过是几十年的参再拼接一些参须罢了,看来殿下是真没把兴王府的人放在眼里,拿这种西贝货上门就想娶郡主,你这美梦是不是做得太早了?” “不,我拿的的确是千年人参。”朱易已经开始慌张了起来,要是在自己娶了永福郡主之后被发现,自己根本怕都不怕,可是眼下郡主没有娶到手,手中的假人参又被揭穿,这不等于没找到盟友反倒增加了一个敌人吗?要是被父王知晓,非得一个巴掌扇死自己不可,想到这,朱易突然指着沈昱道:“我知道了,肯定是你刚刚趁我昏迷的时候把里面的人参给调换了。” 沈昱冷笑道:“殿下是不是得了失心疯?这参匣一直在你的手中,我又是怎么换过来的?再说,刚刚这里面的人参你可是亲自拿给我们看的,哪里有变化?” 朱易已经找不到可以解释的词语,正在这时,只听沈昱沉声道:“朱易你好大胆子,居然拿假参冒充千年人参,莫非是想害死王爷不成?来人,速速将他拿下,择日押解进京,交与皇上处置。” 啊? 一听要把自己押解进京,朱易一下就慌了神,天下之大,自己哪里都能去得,唯一这京师不能轻去,父王正在着手起事的准备,自己一进京岂不是会被皇上当成人质? 可还没等他开口,窦寇便扑了上来,三下两下便将他捆了起来,连同他带的那些人尽数关押了起来。 一出闹剧终于结束了,可是所有人却都不能高兴起来,蒋王妃跟永福母女两人心中已经产生了隔阂,不是很容易就能解决的,更要命的还是兴王的病,眼看着人一天一天地瘦了下去,恐怕也只有传说中的千年人参能够续命了。 沈昱人在王府,就连进到最后再复的消息还是沈鹤带给自己的,自从发生这件事之后,案首带给自己的诱惑已经小了许多,甚至沈昱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活给谁看,这个案首到底能带给自己什么?与其把自己活得那么累,到不如活得更简单些,世界已经是这个样子了,就让它接着发展下去就好,不去改变也许就是自己最好的选择。 已经记不得自己在父王身边待了多久,饿了就随便吃上几口,困了便在一旁眯上一会,直到朱厚熜走过来,一付心疼地劝道:“姐姐你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就行了。” “我不累。”永福缓缓摇了摇头,目光显得有些呆滞,突然想起一件事,轻声道:“今天是沈昱最后一次参加县试了吧?” 朱厚熜似乎遇到什么为难的事情,犹豫了一下,轻声道:“你还是亲自出去看一眼吧。” “看什么?”永福愣了一下,心里突然涌出一种不好的念头,不在理会朱厚熜,连忙起身便往外走,推开门,清晨的寒风吹到身上时,自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让自己无法相信的是,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背对着自己,似乎听到身后的声音,那人终于转过身来。 是沈昱。 第283章 一同踏上寻参路 “你怎么还在这?” 压抑许久的情感突然间便爆发出来,永福几步便来到沈昱的身边,焦急地问道:“今天不是县试的最后一场吗?你怎么在这?” 沈昱没有回答,冻得惨白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轻声道:“我已经想好了,我来这个世界的目的不是为了我自己,也不是为了拯救其它人,只有一个原因,就是让你这辈子过得幸福,所以想来想去,这个科举不参加也罢。” “你,你疯了?” 虽然内心因为沈昱突然的表白而一阵小鹿乱撞,可是永福还在嘴硬,用力地把沈昱往外面推去:“什么事能比科举更重要,你快点去参加考试呀,不然就来不及了。” “已经来不及了。”沈昱抬头看了一眼天,苦笑地摇了摇头:“太阳已经升出来了,贡院的门再也不会开了。” “你……真愁人。”永福拧着眉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故做不耐烦道:“既然来都来了,那就先去看看父王吧。” 永福嘟着嘴刚要往回走,谁料突然间手腕却被沈昱给抓住,自己心里一紧,连忙看了看四周,见没有人注意到,这才娇羞地把手腕从沈昱的手中挣脱出来,低声埋怨道:“你急什么,万一被人看到可就糟了。” “其实我这次来,是有另外一件事想跟你说的。”沈昱并没有担心会不会被人看到,目光直勾勾地盯在永福那张娇艳的面容上。 “还有什么事,不能一起说吗?”永福轻轻往手心里哈了一口气,轻声道:“要不咱们换个地方慢慢说?” 永福本意是想找个机会单独跟沈昱相处一下,可谁料沈昱却摇了摇头,微微笑道:“这次就算了,我马上就要走了,等我回来时咱们再坐下来慢慢谈。” “你要走?”永福一愣,连忙追问道:“去哪里?” 顿了顿,沈昱轻声道:“虽然朱易带来的千年人参是假的,不过也给我提了个醒,我问过白御医,他说其实用不到千年人参,哪怕就是五百年以上的人参对王爷身体都会起到很大的功效,所以我打算出去找一找。” “出去找?”永福嘴巴张得大大的,这时候也不怕人看到了,直接抓住沈昱的胳膊,焦急地劝道:“天下哪有这等天财地宝?就算是有,也绝对不会有人转让的,我知道你惦记父王的病,可是你也不能就这么闷头去找呀。” “其实也不是没有目的。”沈昱轻声道:“你总该知道白莲教吧?” 永福当然知道白莲教,毕竟白莲教的教主月霓裳冒充自己的师傅教了自己好久的琴,自己又怎么能忘记呢。 点了点头,永福疑惑道:“知道又怎么样?难道你还能找到他们不成?” 到现在沈昱也不想隐瞒永福,轻声道:“还记得我前些日子出门的事吧?就是跟白莲教的人发生了一些矛盾,不过现在矛盾已经解决了,关系也恢复了些,所以我打算让白莲教的人帮帮忙,看看能不能找到五百年以上的人参,他们教众遍布天下,应该会有办法的。” “这……会不会太危险了?”永福心里隐隐有些担心,毕竟白莲教是什么,大家心里都清楚。 “放心,这次应该不会,说不定白莲教手中就有五百年以上的人参,大不了多花些银子买来就是。” 看着沈昱的笑容,永福心里却还是没有底,犹豫了一下,自己下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低声道:“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下,我拿点东西过来,记住,一定要等我回来。” 说完,永福便匆匆地跑掉了。 看着她的背影,沈昱第一点想到的就是永福应该是去拿银票,以便留给自己买人参,其实自己刚刚在王妃那里已经拿到了些,不过既然是五百年以上的人参,银子当然准备得越多越好。 永福这一走,居然半天都没有回来,沈昱已经有些等不急了,陆炳给自己安排的船想必早就已经等在码头,自己再不出现的话,恐怕不能在天黑之前赶到住宿的地方。 就在自己等得心急的时候,一个带着斗笠的‘男子’突然从前方匆匆走了过来,看他那走路的姿式时,沈昱一下便愣住了,这哪里是男人,分明就是女人走路的步伐,让自己更加惊讶的还在后面,那‘男子’到了自己面前时,把头上的斗笠一挑,露出的却是永福的脸。 “你,你这是干什么?”沈昱真的是被吓到了。 “还能干什么,当然是跟你一起去找人参。”永福似乎已经早就下定了决心,沉声道:“反正我待在这里也起不到什么作用,每天除了看着父王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你都能替他不远千里去找参,我这个做女儿的为什么不行?所以我决定了,跟你一起去。” “不行,说什么也不行。” 沈昱干脆地摇了摇头,坚决道:“这件事过于危险,你绝对不能去,要是被王妃知道了,肯定会埋怨死我的。” 永福心一横,沉声道:“你就不怕你把我留在这里,说不定母妃又把我嫁人了吗?” “我……”沈昱想到昨天发生的事情,拒绝的话顿时咽到了肚子里,犹豫了一下,担心道:“会不会有麻烦?” “能有什么麻烦。”看到沈昱终于松口,永福连忙道:“我已经给母妃留了封信,咱们还是快点走吧,有什么事到了船上再说。” 被她这么一催,沈昱也糊里糊涂地跟着她从王府走了出来,到了外面时,自己这才意识到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蠢事,自己居然把兴王府里的郡主给拐出来了,等到晚上的时候,怕是整个王府都要变天了吧。 等两个人匆匆来到码头的时候,果然水师的战船已经准备好,陆炳正在码头上焦急地等着沈昱,看到沈昱终于来时,自己连忙迎上来,正想埋怨沈昱的时候,目光突然落到永福的身上,接着自己的嘴巴便张大了,抖了抖喃喃道:“我的乖乖,永福姐姐,你怎么也来了?” 第284章 拦不住是她的心 “我怎么就不能来?” 永福瞪了陆炳一眼,看了一眼面前的战船,淡淡道:“就是这条船吗?沈昱咱们快点上船吧。” “可是……”陆炳心里慌乱无比,自己只当是帮沈昱一个忙,却没想到他居然把永福给带了出来,这要是被王妃知道了,还能有自己的好果子吃吗? “哪来那么多可是。”永福回头瞪了他一眼,轻声道:“回去之后告诉熜弟,父王那里就全都交给他了,让他一定要照顾好父王,等我找来千年人参就能治好父王的病。” 说完,永福小心地踩着踏板慢慢地上了船。 “昱哥儿,这是怎么回事?”陆炳无奈地看着沈昱,沈昱幽幽叹了口气:“你不会真的以为她是我骗出来的吧?我也实在是拧不过,回去之后跟王妃说,只要有我沈昱一口气在,就绝对不会让郡主出事。” “好吧,昱哥儿你们多多保重。”陆炳没办法,只好认命地点了点头目送着沈昱上船,等到船开之后,自己立刻拨腿朝着兴王府跑去,一定要把这消息告诉给蒋王妃,现在拦船还来得及,要是再晚了些,就说不定会出什么事了。 等到陆炳匆匆赶到王府时,先找到朱厚熜,此时的朱厚熜正在兴王身边伺候着,听到陆炳到来时,也没当有什么大事,只当他是来探望父王的,可是看到沈昱急得满头大汗的时候,自己慌张地问道:“出什么事了,你怎么一头大汗?” “哥哥,不好了,出大事了。”陆炳都快要哭出来了,一把就抓住了朱厚熜的胳膊。 “出什么事了,你快点说呀。”朱厚熜也急了,连忙催促道。 陆炳干巴巴咽下一口吐沫,焦急道:“永福姐姐她……她……” “她怎么了?” “她跟沈昱上船去江南了。” “什么?”朱厚熜整个人都呆住了,傻傻地看着陆炳,自己怎么也不相信,听到的居然是这么一个让人不可置信的消息。 盯着陆炳的眼睛看了又看,直到朱厚熜确认陆炳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时,自己气得一拳砸到他的肩膀上,怒道:“你是干什么吃的,为什么不把她给拦下来?” “你说的容易,你以为我不想拦吗?可是永福姐就像要吃人的架势,我根本拦不下来呀。” “这下可怎么办,要是让母妃知道了,非气死不可,不行,拦,马上把船拦下来。”朱厚熜立刻想到最现实的解决办法。 陆炳连忙点了点头:“哥哥放心,我一定把船给拦下来,只不过你能不能跟我一起去?我真的有些怕永福姐姐,她肯定不会听我的话呀。” 是呀。 朱厚熜终于从刚刚的焦急中清醒过来,别说是陆炳领不回永福,就是自己去也是白扯,自己连忙道:“快跟我去见母妃,现在只有她才能劝得动姐姐了。” 两个人连忙跑到蒋王妃的凤翔宫,一进宫门,朱厚熜就感觉到气氛似乎有些不大对,四周的宫女丫鬟一付小心翼翼地站在四周一动也不敢动,只有莺儿自己留在蒋王妃的身边,而蒋王妃正在看着手里的几张纸,却是连头也没有抬起来过。 朱厚熜来不及考虑那么多,连忙跑到蒋王妃面前,焦急道:“母妃不好了,姐姐她……她跟沈昱去江南了。” “嗯,我已经知道了。”蒋王妃幽幽叹了口气,略显呆滞的目光终于从面前的纸上移了开,看了朱厚熜一眼,却没做过多的表示。 知道了? 朱厚熜也是一心,目光落到蒋王妃手中的纸上时,终于明白过来肯定是永福给母妃留了信,所以她才知道,自己连忙道:“现在他们刚走,孩儿这就去拦截,只是姐姐一向有主见,母妃能不能写封信,我怕我带不回姐姐。” “呵呵,原来你也知道你带不回来她。”蒋王妃突然笑了笑,接着幽幽叹道:“其实这件事,我早就该想到了,只是没想到永福会用这种决然的方式来对我,既然她已经决定了,那就让她去吧,你拦得住她的人,又拦不住她的心。” “啊?母妃的意思是……不拦了?”朱厚熜眼睛瞪得大大的,怎么也不相信最后得到的却是这个结果。 “不拦了,就让她去吧,我已经对不起她一次,不能再对不起她了。” 蒋王妃眼眶微微泛红,接着轻声道:“他们走时,可曾有什么话留给本宫?” 陆炳连忙点头道:“有,沈昱说了,只要有他一口气在,就绝对不会让郡主出事。” “嗯,有他这句话本宫就放心了,沈昱的为人,本宫还是信得过的,就是……”蒋王妃似乎想说什么,接着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又把话咽了回去。 就在朱厚熜与蒋王妃商量之时,沈昱坐着的战船已经顺着汉水朝下游驶去,永福虽不是第一次坐船,但以前坐的都是极为舒服的画舫,哪里坐过这种战船,刚出发不久,自己就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胃里翻江倒海似的一阵阵干呕,把早上吃的东西全都吐得干净。 “怎么样,这回知道晕船有多么难受了吧。” 沈昱匆匆地跑了过来,先让永福躺到床上,自己抓着她的手,慢慢地按压着虎口处的合谷穴,轻声道:“天黑前船会停在码头,你要是坚持不住的话,就先下船吧,我让人把你送回去。” “我不。”永福倔强地摇了摇头,虚弱道:“我能坚持住。” “可是……” “没什么可是,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永福倔强地摇了摇头,似乎已经打定主意不下船。 “那好吧。”沈昱劝不动好民,只好点了点头,轻声道:“那你就这样躺着,千万别乱走,也不要往外看,过了这段水路之后,江面就会平缓许多,到时候应该就好了。” 见沈昱不在赶自己下船,永福心里松了口气,扭头看了沈昱一眼,轻声地自责道:“我是不是很没用呀?现在成你的累赘了。” “说什么呢。”沈昱笑了笑,轻声道:“就算是累赘,也是世界上最美的累赘。” 第285章 刘姥姥进大观园 “呸!” 永福闹了个大红脸,忍不住白了沈昱一眼,被沈昱这么一打岔,想吐的感觉总算是好受了些,自己倒是好奇起另外一件事,轻声道:“咱们这次去苏州,到底要去找谁呀?” “白莲教圣母月霓裳。”顿了顿,沈昱轻声道:“也就是假扮曲幽的那个人。” “是她呀。”永福知道是月霓裳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复杂,虽说月霓裳接近自己是别有用心,可是她毕竟也教了自己那么多,再次见面后,自己都不知道心中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 也许,只有见面之后才知道吧。 就在永福想着该怎么与月霓裳见面的时候,沈昱却不住地朝窗外望去,春风透骨寒,江面上的风更是寒冷,哪怕是身上已经穿了厚厚的棉衣,似乎也依然抵御不住这寒冷的天气,哪怕如此,沈昱还是盯着后面看了好久,这才重新把窗户给关好。 “看什么呢?”新鲜的空气倒是让永福的精神稍稍振作一些,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沈昱轻声道:“如果陆炳没有耽搁,直接回王府见王妃的话,现在也许该有船追上来了。” “你是说,母妃会派人带我回去?”永福腾的一下坐直了身体,接着倔强道:“我不管,反正不管说什么我都不会回去的。” “我只是随便说说罢了,你不用担心。” 沈昱笑着安慰了永福一声,心里却并不像脸上看的那么平静,因为他心里清楚,就算王妃真的派船来追,也不会这么快就追上,而今晚才是最有可能相遇的时候,虽说自己也想让永福陪伴在身边,可是有时又一想到此行的危险,又真的很想把她给送回去。 真是让人矛盾的心情呀。 战船的速度够快,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的时候,终于停到了一座小镇上,当船身停稳的一瞬间,永福心里就像一块石头落地一样,躺在床上长长叹了口气,感慨道:“以前总以为乘船是一件很舒服惬意的事情,现在终于知道了,凡事都没有看上去那么的美丽,不过还好总算是挺过来了。” “这才是第一天,从这到苏州,还有好几天的路要赶呢,趁着天色还早,不如今晚在岸上住吧。” “上岸?”也不知道永福想到了什么,脸上顿时一红,嘤嘤道:“还是不要了吧?” “怎么不要?”沈昱笑道:“船上吃的怕你不习惯,再说还要准备一些生姜片免得你明天继续晕船。” 原来是这个意思。 永福脸又是一红,想来是自己误会了沈昱的意思,连忙起身又把那大大的斗笠带好,跟随着沈昱一起下了船。 小镇并不大,也许是因为时间的关系,街道上满是行色匆匆的百姓,手里或多或少都拎着一些食物,拖着疲惫的身体朝家的方向走去。 这再平常不过的面画,落在永福眼中却多了一分人间烟火味,好奇的目光望着四周,一付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我的姑奶奶,咱们还是找个地方吃饭去吧,你没看到他们的眼神,看你都是怪怪的。”沈昱连忙拉着永福便走。 “怪?哪里怪了?”永福一脸茫然地看着沈昱,不解道:“我不就问问这些都是什么吗?” “你是不认识,可是这些都是最常见的东西,他们以为不会有人不认识,你要是再这么问下去,八成都会将你当成外星人了。” “外星人?什么是外星人?” “呃……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你明明说了,快点跟我解释什么叫外星人。” 沈昱没想到,郡主撒起娇来居然也这么的黏人,好不容易找了个借口把她对付了过去,终于在街边遇到一个小饭馆,还真别说,饭馆的生意还真的不错,坐了七、八桌的样子,只有靠窗的那桌没人,想必是因为冷的缘故。 没办法,两个人只好坐了过去,沈昱想着随便点两个菜,填饱肚子便好,然后找个客栈休息一下,今晚要是王妃派的人追上来,就看永福的态度如何,如果没有的话,明天一早大家便继续赶路。 伙计匆忙地走了过来:“二位客官,都需要点什么菜?” “来十个馒头,再来点熟肉、小菜、两碗热汤,对了再给我切两大块姜来。” “姜?”伙计很是一愣,接着便明白过来什么,点了点头,转身下去了。 “姜有什么用?”伙计一走,永福的好奇心立刻又生了出来。 “生姜可以防止你晕船,对了,一会的熟肉你要少吃些,对晕船不好。” “哦。”永福委屈地叹了口气。 等了不一会,沈昱点的几样菜全都被送了过来,伙计还特意拿了两大块姜放在桌子上,沈昱直接用纸包了塞在袖子里,吃着吃着,沈昱无意间突然注意到斜对面的人腰间有些鼓鼓的,似乎藏了什么家伙。 看到这,沈昱顿时变得警惕起来,刚刚自己的注意力全都在永福身上,这时冷静下来之后才注意到饭馆里的这些人好像不像是什么寻常角色,倒像是江湖人氏,一个个低着头,总是用眼角的余光看人,十足警惕的模样。 糟了,自己不会是无意间闯到什么局里了吧。 沈昱心中暗叫倒霉,不想在这里继续待下去,故意笑道:“多喝几口汤就行了,兄弟们在外面该等急了。”说完,沈昱起身要来几张油纸,不由分说便把桌子上的馒头跟熟食包好,拉着永福便走了出去。 永福一脸茫然地看着沈昱,直到出了饭馆之后,这才疑惑地问道:“你要把东西送给谁呀?” “谁也不送。”沈昱摇了摇头,加快脚步朝着码头走去。 永福一见,更是疑惑道:“你不是说今晚在岸上住吗?为什么还要回船上?” “你没注意到刚刚那些人怀里都拿着兵刃吗?今晚怕是会有大事发生,岸上不能住,还是回船上安全些,要是发现有什么不妥,直接开船就是。” 经过沈昱这么一提醒,永福这才后知后觉地赶到有些不对,连忙也加快了脚步,朝码头上走去。 第286章 天黑人多别出门 谁能想到,来时候好好的,却回不去了。 看着码头上聚集在一起的众多诡异身影,沈昱终于意识到自己好像是闯到一个麻烦之中。 “沈昱,现在该怎么办才好?”永福也开始变得慌张起来,那些江湖人氏根本就没有掩饰自己行踪的意思,直接就聚集在码头的四周,就连自己的船下面都围着好几个人,看着这条船不住在指指点点地说着什么。 犹豫了一下,沈昱轻声道:“船肯定是回不去了,我看这些人好像是在等什么人,咱们今晚找个地方休息一宿,看看天亮时有没有机会溜上船,然后立刻走人。” “可是……住哪里呀?” 沈昱刚想回道住客栈,可是又一想,对呀,这么多的江湖人围在小镇上,但凡客栈肯定都已经客满,再说这个节骨眼上自己去客栈,不是自投罗网吗? 把抬头看了看天色,沈昱拉着永福道:“跟我来。” 永福就这么茫然地跟着沈昱身后,被他拉着走了很远,这才停了下来,自己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疑惑道:“这,这里是什么地方?” “不知道。” 沈昱摇了摇头,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这堵高墙,先让永福在原地等着,自己则往跑退了几步,接着双脚在墙面上连蹬三步,一只手便扒到了墙上,接着一用力,便窜了上去。 永福惊讶地看着这一切,忍不住指着自己道:“我该怎么上去?” “你不用上来。”站在高处,沈昱的目光朝四周观察了很久,直到确认了目标之后这才跳了下来,生怕自己忘记了方向,拉着永福便跑。 “咱们这是去哪里?” 永福的体力明显有些不支,白天吐了一天,刚刚又只喝了几口汤,又跑了这么久,早就是腿脚发软,在勉力支撑着自己不倒。 沈昱轻声道:“快了,再坚持一会,马上就到了。” 永福又坚持跑了几步之后,沈昱果然把她领到了一条小巷中,走进巷子之后,沈昱突然在一间院子前停了下来,伸手在锁头上摸了摸,接着左右看了看四周无人,照例往后退了几步,一个助跑便翻到了墙上,接着脚倒挂在墙上,把手伸了下来。 “抓着我的手,上来。” “可是……”永福犹豫了一下,还是咬了咬牙,抓住沈昱的手掌,自己还没做好准备,便被沈昱用力给拽到了墙头上。 沈昱一翻身,先跳了下去,接着冲着她招了招手:“跳下来。” “我不敢。”永福摇了摇头,一付害怕到极点的样子。 “别怕,有我在这里接着你。”沈昱又招了招手。 “可是……”看到沈昱信心十足的样子,原本还有些害怕的永福终于咬了咬牙,朝着沈昱便跳了过去。 看好永福跳下的位置,沈昱连忙伸出手臂,刚好把永福抱在怀里,永福像极了害怕的小孩子,双手紧紧搂住沈昱,直到沈昱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好了,没事了。” “啊?”永福这才意识到自己跟沈昱之间的距离有多么的亲密,连忙松开胳膊,害羞地瞪了沈昱一眼。 温香软玉在怀,沈昱心中也是一阵荡漾,只不过自己心知现在不是儿女情长之时,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院子,拉着永福的手朝着正房走了过去。 果然跟自己想的一样,这样屋子果然没有人,倒是屋子里的家具却是一应俱全,看起来应该是家里人有事出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沈昱管不了那么多,自己只想在这里暂住一宿而已,进到屋子之后随便地找个凳子坐了下来,把背着的包袱解下,招呼道:“饿了吧,先吃点东西。” 永福从来都没有感觉自己这么饿,看到馒头时都两眼放光,抓起一个便往嘴里塞去,一边吃,一边好奇道:“对了,你是怎么知道这间宅子没有人住的?” 沈昱笑道:“这还不简单,现在正是做晚饭的时候,只要看谁家的屋顶没冒烟就能猜得出来,要是这家有人的话,咱们就去下一家,总能遇到没有人住的空房子。” “原来是这样。”永福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沈昱轻声道:“你先在这里吃着,我看看能不能烧点水,吃饱喝足咱们先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就走。” 说完,沈昱便自己出了正房,到了厢房时,果然找到了些清水,居然还是满满一缸,像是早就有人准备在这里似的。 难道这家人没走多远,随时都有可能回来? 沈昱心生一丝警惕,也不敢轻易地生火,随手接了两碗,带回到正房去,自己随手拿起一个馒头,开始在四周慢慢观察了起来。 一个馒头下肚,永福终于感觉胃里面舒服了许多,早就把沈昱的叮嘱望到了后面,一口肉一口馒头吃个不亦乐乎,看到沈昱一直在走来走去时,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在找什么?咱们是来借宿的,不是来偷东西的。” 沈昱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谁说我要偷东西,我就是觉得这家人有些怪怪的,万一被他们给堵在屋子里可就麻烦了,我在想有没有地方能够藏人的。” “藏人?”永福愣了一下,自己朝四周看了一圈,突然指着屋子中间的两个大花瓶道:“藏在花瓶后面如何?” “这……”沈昱刚才也看到花瓶了,只不过并没有当回事,自己只想着该如何藏身,直接就把它给忽略了,此时看过去,倒也觉得永福的主意不错,那花瓶也够大,位置又不是很显眼,一般人应该不会想到去找那里。 更主要的是,自己看遍了整间屋子,都没找到什么可以藏身的地方,如果真的被堵在这里的话,就先在这里藏一会再说。 心里打定了主意,沈昱终于坐下了,片刻的功夫两个人便把十个馒头全都塞到肚子里,就连熟肉也没有放过,吃过之后永福这才满意地站了起来,看了一眼屋中唯一的那张床,有些害羞道:“咱们今晚上怎么睡呀?” 第287章 世间当有铁骨在 夜凉如水。 永福躺在柔软的床上却久久不能入睡,瞪大了眼睛望着天花板,实在忍不住了,终于扭头朝着黑暗中轻声问道:“沈昱,你睡了吗?” 躺在地上的沈昱轻声道:“没呢。” “这个床够大,要不……”说这句话的时候,永福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小脸像似火烧一般,羞得不知如何是好。 “不用,我这里也挺好的。”沈昱努力压抑着自己想上床休息的冲动,轻声道:“你快点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可是我睡不着。”永福脸上闪过一丝淡淡的失望,不过对沈昱的敬佩感却又增添了几分。 “睡不着就数羊。” “数羊?”永福更精神了,好奇地问道:“什么是数羊?怎么数?” “像我这样,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一只一只数下去,用不了多久你就会睡着了。” “是吗?那我试试。” 永福充满了好奇心,躺在床上开始数了起来:“一只羊……” “不能出声的,只能在心里默默地数。” “哪来这么多事。”永福抱怨了一句,倒是按沈昱说的方法闭上眼睛,心里开始默默地数了起来。 还真别说,也不知道是自己过于劳累,还是沈昱的办法真的很管用,数着数着永福的困意便涌了上来,就在自己马上就要睡着的时候,外面的天突然亮了起来。 不是天亮了,而是远处的火光照亮了整个天空。 一直保持着警惕的沈昱一下便惊醒过来,望着被点亮的天空,心里突然涌起一种不好的念头,果然,火光刚刚燃起不久,远处便传来隐隐的呐喊声,其中还不时传来声嘶力竭的惨叫,让人平添一丝担忧。 似乎被这声音惊醒,原本已经快要入睡的永福也从床上坐了起来,担心地看着沈昱,轻声道:“沈昱,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摇了摇头,沈昱沉声道:“不知道,不过想来不是什么好事,看这火光似乎是码头的方向,也不知道咱们的战船现在如何。” 永福连忙下床来到沈昱身边,双手轻轻地搂住沈昱的胳膊,轻声道:“大明不是很安全的吗,怎么会这么乱呀?” “谁告诉你天下是太平的了?”沈昱苦笑地摇了摇头,既然大家都睡不着,那自己就给永福上一堂安全教育课。 “天下这么大,皇上也不可能处处都照顾得到,高山峻岭中很多都藏着山贼,大江大河上又有水贼,另外北方草原上的俺答人也对大明虎视眈眈,最可气的还是东南沿海一带的倭寇,他们平时藏身在大海上,时不时地偷偷溜到岸上来烧杀抢掠一番,听说但凡被他们洗劫过的村子,全都鸡犬不留。” “啊?”永福大吃一惊,自己认识的世界似乎一下就被颠覆掉,本以为的天下太平原来都是粉刷过的,哪有那么多的平安无事,只不过自己被圈在一个小圈子里从来都没有接触过外面而已。 似乎看出永福心里的惊骇,沈昱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道:“放心吧,坏人毕竟只是少数,咱们拿到人参之后就回安陆,不会出什么事的。” “嗯。”永福信任地点了点头,只是拉着沈昱的胳膊却再也不肯放开了。 就在两个人盯着有些累,打算先休息一下的时候,沈昱隐约地听到外面似乎有好多脚步声,自己顿时紧张起来,连忙回头看了一眼,匆匆把永福刚睡过的床铺平整,又把凳子放回到原处,就在自己刚刚做完这些的时候,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声音:“快,快点把门打开,钥匙呢,谁让你上锁了?” “在这在这。”一个声音连忙应道,接着便是一阵开锁的声音。 沈昱心中暗暗叫苦,自己的运气怎么这么差,那么多空置的宅子不去,偏偏选了这么一个贼窝,这是不是叫自投罗网? 只是眼下已经来不及考虑这么多,沈昱连忙拉着永福躲到了那两个大花瓶的后面,自己刚刚藏好,就听院门被人给推了开,接着无数的脚步声从外面跑进来时,自己忍不住抽出腰间藏着的匕首,犹豫了一下,递到了永福的手中。 摸到匕首手柄的永福被吓了一跳,不过片刻的功夫便明白过来沈昱的意思,这把刀不是让自己用来防身的,而是他怕自己被发现之后受这帮人的侮辱,给自己了断用的。 心里突然变得有些难过,只是路是自己选的,现在说什么也都晚了。 永福一咬牙,把匕首藏好,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要是真的跑不掉的话,自己就用这把刀杀了自己,也绝不会落到他们手上。 房门‘砰’的一声被人推了开,接着便听到一件重物扑通坠地的声音,接着便是一声沉闷的呻吟声传到沈昱的耳中。 屋子里的烛火已经亮了起来,不过还好,大概是准备的不足,屋子里只点了一根蜡烛,在那微弱的烛光照耀下,沈昱却完全藏身在黑暗之中,与此同时,自己也趁机看到了围在烛火边的几个人。 其中一人身上穿的居然是囚衣,胸口正中的位置上还写着一个大大的死字,沈昱似乎明白过来,这些人搞了这么大的阵仗,应该就是为了救这个人。 就在沈昱胡乱猜测之时,那死囚三下两下便把身上的囚衣给脱掉,团成一团往地下扔去,口中发出‘桀桀’的怪笑声,冲着地上的人笑道:“杜知白,你不是想把老子押解到南京吗?看到没有,老子现在出来了,现在该死的已经轮到你了。” 地上的人惨笑一声,喃喃道:“路方彬,你不要得意,本官既然敢抓你,早就已经报了死志,我虽然杀不死你,但大明还有无数像我这样的官员,总有一天,你跟你的爪牙,全都得死。” “老东西,不识时务的家伙。”路方彬抬脚便朝着地上的人踹了两脚,还想踹的时候,倒是他身边的人把他给拦住,轻声道:“大当家的出两口气就行,千万别把他给打死,咱们还指着他逃出这里呢。” “算你走运。”路方彬朝地上的人呸地吐了一口,一屁股坐到了床边,不耐烦道:“接下来该怎么做,快点说给我听。” 第288章 好人就要有好报 “大当家不幸失陷入敌手,我等一直想法设法营救,只是却一直打听不到押赴京师的确切时间,刚好这时有一个人主动地找上门来,愿意提供消息给我们,所以大家才能早早等在这里,将大当家的救出来。” “哦?”路方彬眉头一皱,不解道:“是谁这么仗义?可是我路方彬的故交?” “大当家还是别提你的那些故交,自从你被抓之后,兄弟们几乎托遍了所有认识人,可是他们都找各种理由来推脱,根本就没有想救你的心思。” 路方彬脸上露出一丝狠厉,咬牙切齿道:“他们都忘了以前是怎么求我的,现在我落难了,居然连救我的人都没有,等我回去的,把他们的寨子全都给拨了。” 说完,路方彬倒是更加好奇道:“到底是谁救的我?” “大当家恐怕猜都猜不出来,宁王你总该听说过吧?” “宁王?”路方彬一愣,不解道:“宁王跟我能扯上什么关系?” “呵呵,大当家不知,这次你能够获救,全靠宁王世子的帮忙,你到这里的消息可是他亲口告诉我们的,人家现在就在武昌府等着见你呢。” “他要见我?” 路方彬一脸的茫然,听到宁王世子要见自己,脸上非但没有半点喜色,反倒是有些苦恼,喃喃道:“他一世子,为何要跟我这山贼扯上关系?这里面莫非有诈?” “大当家多虑了。”身边的人摇了摇头,轻声道:“据我了解,宁王世子是看中大当家的这身本事,想招募大当家的,而且人家还说了,成不成全都由大当家说了算,就算不答应也没关系。” 花瓶后面的沈昱听得清楚,这话说的真有水平,看上去像是给路方彬选择的机会,实际上就是盯上这些江湖人讲义气的性格,我已经救了你一命了,接下来就是看你报答的时候了,他路方彬若是还想在江湖上混下去,就绝对不可能拒绝朱易的招募。 果然,沈昱只听路方彬幽幽叹了口气,轻声道:“江湖谁不知我路方彬最讲义气,既然宁王世子救我一命,我自然不能做那无情无义之人,他的要求我路方彬答应了,只不过……” 说到这,路方彬低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已经晕死过去的杜知白,咬牙切齿道:“世子还得帮我上忙,我要杜知白一家的性命,只要他肯答应我,我这条命就算卖给他了。” “这等小事,世子又怎会不答应,大当家的放心,等咱们到了武昌府见到世子,说不定还能赏你个官坐坐。” “呵呵呵,没想到我路方彬居然还有当官的机会,真是时也运也。” “大当家一路劳累,先在这里稍稍休息一晚,我先去外面收尾,等明天天一亮咱们便离开这里。” “去吧去吧。”路方彬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接着又催促道:“去给我找些好酒好菜来,在牢里待了这么久,嘴巴都淡出鸟来了。” “大当家稍等,东西早就给你准备好了。” 果然,不一会的功夫,那人便端来些熟肉与好洒,路方彬一口酒一口肉倒是吃得不亦乐乎,只是却苦了躲在花瓶后面的两个人,藏了这么久,身体早已经疲惫不堪,沈昱就等着路方彬快点休息,可是这点酒肉,路方彬居然吃了有小半个时辰,这才拍了拍鼓起来的肚子,直接往床上一躺,不大会的功夫便发出响亮的酣声。 沈昱依然没有敢动,这些江湖人氏一个比一个警觉,万一这酣声全是他装出来的,那自己贸然出来,岂不是自投罗网,又在花瓶后面躲了一会,确认路方彬果然熟睡时,沈昱这才悄悄地站了起来,从永福手中要过匕首,蹑手蹑脚地朝着路方彬走了过去。 刚刚怕被人发现,沈昱一直都没敢露出头去,直到这时自己才有机会见识到路方彬的长相,出乎他意料的是,这路方彬长得居然有几分斯文,不像是江湖上的好汉,倒像是一穷酸的教书先生。 管你像什么,今天都怪你倒霉遇到了自己。 沈昱握紧匕首,猛地扑了上去,一刀便刺在路方彬的喉咙上,可怜路方彬刚刚以为自己逃出生天,却不料却直接丢了自己的性命。 鲜血猛地喷溅而出,沈昱到是动作飞快,抓起床上的被子便盖到了路方彬的身上,接着把匕首上的血擦干,转身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杜知白,脚尖轻轻一捅,压低声喊道:“醒醒,醒醒。” “杜大人怕是死了吧?”躲在花瓶后的永福小心地走了出来,目光忍不住望了一眼床上的方向,被子下面鼓鼓囊囊的,想来就是那路方彬的尸体,自己也没有可怜他的意思,看了一眼地上的杜知白,轻轻叹道:“可惜了一个好官。” “人家还没死呢好不好。”沈昱上前摸了摸杜知白的鼻子,看了看四周,指着桌子上路方彬喝剩的酒道:“把那酒拿给我。” 永福拿过酒,低声抱怨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想着喝酒?” “不是我,是他喝。”沈昱无奈地叹了口气。 “人家都晕过去了,又怎么喝?” “看我的。”沈昱拨开酒壶的塞子,往嘴里便倒了一大口,接着冲着杜知白的伤口便是猛的一口酒喷了下去。 “啊!”哪怕杜知白已经晕死了过去,也被这彻骨的疼痛给痛醒,口中发出‘哇哇’怪叫的声音,大声嚷道:“狗贼,敢不敢给本官一个痛快?” “杜大人小点声。”沈昱低声吩咐了一句,自己则凑到窗外,仔细地听着外面的动静,听了一会确认没人时,自己这才走了过来,低声道:“杜大人先忍住别说话,听我把话说完。” 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路方彬而是一个自己从来都没见过的少年时,杜知白脸上露出一丝疑惑:“你……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你不用管,只知道我是来救你的就行,现在路方彬已经被我杀了,他们的人随时都有可能回来,我现在要带你离开这里,你还能走吗?” 第289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 杜知白犹如在做梦一样。 就在一个时辰之前,自己刚押着路方彬到达小镇,便被无数的匪徒伏击,不光是手下损失惨重,就连自己都被路方彬的人给抓了起来。 路方彬刚刚拷打自己的时候,自己都已经做好了以身殉国的准备,可是自己昏过去又醒来时,却是一个素未谋面的少年说要救自己。 莫非这是路方彬使的计策? 想到这,杜知白脸上露出一丝冷笑,‘呸’的一口突然朝沈昱吐了过去,饶是沈昱反应够快也被这口血痰喷了个正着,自己还没发火,倒是永福看不下去了,恨恨道:“你这官真是不知好歹,我们好心救你,你不领情也就罢了,居然还敢吐了,昱哥儿,咱们走,让他在这里自生自灭罢了。” 沈昱也是无语,不想这杜知白性子居然如此刚烈,自己伸手把脸上的血痰擦掉,轻声道:“杜大人,要不是你刚刚说的那几句话,我还真不打算救你,我想救你无非是觉得这世上的好官不多,你大大小小也算得上是一个,所以才想帮你一把,你要是不信的话,可是上床上看看,路方彬已经被我杀死,尸体就在床上。” “你说什么?路方彬死了?”杜知白本以为这次自己已铸成大错,放跑了路方彬不说,又害死了一干兄弟,此时听到沈昱说路方彬已死时,居然奋力地站了起来,蹒跚地来到床边,掀开床子一看,那满床鲜血包裹着的不是路方彬的尸体又是什么。 “哈哈哈,路方彬,你还是没能逃出去,我看你还怎么嚣张。” 笑完之后,杜知白随手把被子盖上,回头看了一眼沈昱跟永福,立刻一抱拳道:“本官乃凌昌县令杜知白,多谢二位搭救,不知二位英雄尊姓大名?” 沈昱不耐烦道:“我要是杜大人,先想着的不是怎么打探别人的底细,而是该怎么从这里逃出去。” 被沈昱揭穿了自己的小把戏,杜知白脸上微微一红,连忙道:“对对对,应该是先逃出去再说。” 沈昱拉过永福,先把耳朵贴在门口听了一会,这才小心地把门给推开,看了一眼院中无人,沈昱心中隐隐松了口气,刚想离开,自己却又有了个主意,居然转身回到房间中,重新把屋子里的蜡烛给点亮,接着从裤腿中拿出一支火药,将药捻绑在蜡烛上,估计好时间之后,这才转身离开。 三个人出了院子,走在漆黑的小巷中,耳边听到的却是无数的喊杀声,听起来像是有官兵已经赶到,两伙人已经交上了手。 “昱哥儿,咱们现在去哪?”永福心里有些害怕,低声地问道。 沈昱把头从小巷中探了出去,只见街道中还有许多零乱的山匪正在跑个不停,手里拿着的多是一些刚刚抢来的财物,看样子是打算快点离开这里。 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轻易露头,万一被山匪给碰到,就算自己有天大的本事也很难护得住永福跟杜知白的安全。 犹豫了一下,沈昱指着旁边的一间开门的院子,轻声道:“跟我来。” 这里明显是已经遭到过山匪洗劫,甚至院子里还有一具男子的尸体,沈昱尽量用手捂住永福的眼睛,却被她给拒绝掉,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颤抖地迈开腿走了进去。 屋子里早已经被翻得破烂不堪,杜知白看了一圈,担心道:“这位公子,这里连个后门都没有,万一被山匪给困住,咱们跑都来不及跑的,还是换间院子吧。” “要换你换,我才不换。”沈昱摇了摇头,先把屋子里的被褥堆到屋子的角落里,接着又把地上的衣裳全都拣了过来,轻声对永福道:“你坐里面先盖好被,然后再把这些衣裳堆上,应该就看不出来了。” 永福听话地坐了下来,把被子盖好,沈昱把手中的衣裳随意地搭了上去,等到完事之后,若不是仔细观察,还真难看了这堆破衣裳下面居然还藏着一个人。 杜知白还是有些担心,轻声道:“这位公子,我知道你有本事,可是藏在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 “哪里不危险?”沈昱反问了一句,接着道:“你只知道有后门的院子安全,难道山匪就不知道?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道理,你该不会没听过吧?” 听沈昱这么一反问,杜知白的话一下被堵了回去,再加上他早已经筋疲力尽,全凭一腔热血走到这里,现在双腿跟面条一样软了下来,哪还有力气走出去。 想到这,自己也认命地点了点头,学着沈昱的样子找了床棉被堆在角落里,上面又搭了几件衣服,接着自己便钻了进去。 沈昱无论从精神上还是肉体上也都疲惫到了极点,自己到是趁着外面没人时,偷偷溜到厨房里,找了几个馒头跟咸菜,除了分给杜知白一个馒头之后,剩下的全都拿给了永福。 一边吃着馒头,永福一边低声问道:“咱们还要在这里等多久?” 沈昱轻声道:“我觉得路方彬一死,这些山匪就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天亮之前肯定会离开,咱们只要在这里躲一宿就好,我现在担心的是咱们的船怎么样了。” “万一没船了,咱们该怎么去苏州呀?”永福幽幽地叹了口气。 “先别想那么多了,先把今晚挺过去再说。” 沈昱的话音刚落,院子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就在自己愣神的时候,四、五个人影突然从外面跑了进来,几个人也没有注意到黑暗中有什么不同,一屁股坐到屋子里的凳子上,接着不耐烦道:“三哥,大哥都已经救出来的,咱们为什么还不撤?这官兵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我也不知道。”那三哥摇了摇头,恨恨道:“也不知道他吴老二到底搞的什么鬼,非要跟这些官兵拼一下,现在好了,兄弟们损失了这么多,怎么回去怎么办?” “要不,咱们别管吴老二,带着大哥走吧。” 第290章 什么是度日如年 屋子里的人还在不停地商量着什么,却是苦了藏在角落里的杜知白,只因身上的伤口一阵一阵抽搐般的疼痛,让他几乎忍不住喊出声来。 不过好在屋子里的几个人商量了一番之后,很快便匆匆地走掉了,直到屋子里没有人时,杜知白这才压抑地吼了一声,而就是这一声却把沈昱给吓了一跳,生怕因为他的原因把敌人再给引回来。 偷偷看了一眼院外无人,沈昱连忙来到杜知白藏身的地方,低声问道:“杜大人还能不能坚持?他们怕是很快就要回来,你要是坚持不住,我先把你给打晕再说。” “能,我还能坚持。”从沈昱脸上的杀气可以看出,沈昱刚刚说的绝对不是骗自己的话,杜知白连忙点了点头,示意自己还能坚持住。 “那就好,杜大人只要记住一件事,要是因为你连累了我们,到时候拖累的不光是你自己,还有你的全家,甚至……九族,记住没有?” “啊?”杜知白被沈昱的话给吓了一跳,目光盯着沈昱,心里隐隐犯起了疑惑,轻声道:“敢问二位的身份是?” “不该问的就别问,记住,一定要忍住。” 沈昱知道自己的布置肯定坚持不了多久,那些人发现屋子里的杜知白不见时,肯定就会产生疑惑,一旦路方彬的尸体被发现,他们立刻会搜查四周,现在只希望他们不会再搜查这里吧。 果然,就在沈昱刚刚藏好不久,外面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隐约听外面有人喊道:“快点通知二当家,杜知白跑了,大当家已经遇害,速速封锁附近,不要逃了杜知白。” 话音未落,便听到隔壁的院门被人给踹开,一阵叫骂声从隔壁传来,接着便是翻箱倒柜的声音。 沈昱心中暗暗开始担心起来,已经打好了主意,万一真的被人发现,那自己就会拼命地冲出去,吸引全部的追兵,给永福创造活下去的机会,至于自己的安危,自己早已经置之度外。 显然,隔壁并没有什么发现,吵杂的脚步声匆匆从隔壁出来,到了这间院子门口的时候,只听有人说道:“这里就不用找了吧,刚刚咱们不是从这里出来的吗?” “杜知白一向诡计多端,找找也没关系。” “万一趁这个功夫他跑远了呢?要不你们俩个进里面找,我们继续向前。” “那好,就这么办。” 一伙人商量完,自动分成两个部分,其中大部分人继续向前搜去,而分出的两个人则重新回到了这间屋子里。 一进门,两个人居然不是先找人,而是反手把屋门给关上,然后也没有找人的意思,一屁股坐到了凳子上面,接着便听其中一人疑惑道:“三哥,咱们不找人了?” “找个屁。”那三哥冷笑道:“你没看到大当家脖子上的伤口?那可是一刀便捅进去的,他杜知白本身就是一个书生,就算给他一把刀,他都没有胆子捅死大当家的,所以这件事肯定不是一个人做的。” “你是说……是有别人救了杜知白?” 三哥点了点头,轻声道:“虽然不知道这个是谁,但想来功夫不错,再说大当家身体已经凉了,被杀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前的事情,人家恐怕早就已经跑掉了,还轮得着咱们挨家挨户地找?” 另一人恍然大悟道:“三哥说的果然有道理,那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接下来,咱们就等,等外面消停了,咱们直接溜回山里去,老二实在是太拖拉,留在这里这么久都不走,早晚都会引来更多的官兵,早晚都得死在这。” “我听三哥的。” 两个人商量完毕,开始凑到门边仔细地听着外面的声音,听着听着,角落里的杜知白不知怎么回事,居然发出轻微的轻声。 “嗯?”三哥的耳朵尖,听到声音时顿时一愣,下意识地扭头看向了身边的那人,刚好那人也疑惑地扭头看着他,自己一下便反应过来,这屋子里居然还有别人。 两个人瞬间便把腰间的钢刀抽在手中,沉声喝道:“什么人,快点出来。” 杜知白心中暗暗叫苦,却一动也不敢动,只盼着自己能够闯过这一关。 “再不出来,休怪老子无情。”三哥抡着刀子胡乱地朝墙角捅了过去,还没捅到杜知白的时候,杜知白见再也藏不住,连忙轻声道:“我在这,别杀我。” 两个人匆匆把杜知白身上的衣裳挑开,等他们看清杜知白的相貌时,两个人一下就愣住了,不约而同道:“杜知白,你怎么会在这里?” 杜知白心中暗暗叫苦,慢慢地坐了起来,苦笑道:“你们不是想找我吗,现在我就在这里。” 恐怕两个人都没料到,居然真的抓到了杜知白,愣了一下之后,目光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只不过因为光线的原因,没有看清其它角落里的情况,倒是从他们拿刀的手势看出来,两个人似乎并没有放弃警惕。 “你的同伙在哪?快点让他出来。”三哥警惕地看着四周。 “没有同伙,只有我一个人,陆方彬是被我杀死的。”杜知白试图把危险全都转移到自己身上。 “你?”三哥冷笑道:“你骗谁呢?就你的本事,怎么能杀死我大哥?” “你不信就算了。”杜知白镇定地笑道:“陆方彬喝多了,连刀子掉在地上都不知道,我用地上的刀子割开了绳索,然后一刀捅在他的脖子上面,用棉被把他尸体盖住,本想跑掉,结果却没力气,只好躲在这里。” 听起来倒也没什么纰漏,两个人你看看我,似乎有些相信杜知白的话,那三哥冷笑道:“没看出来,杜大人居然还是一个狠人,不过你的运气也到头了,跟我们兄弟走一趟吧。” 见没连累到沈昱他们,杜知白心里隐隐松了口气,努力地站了起来,刚想往前走,谁料那三哥脸色突然一变,警惕道:“不对,他怎么会这么老实,一定有诈。” 第291章 震耳欲聋的声音 随着三哥变得警惕,屋子里的气氛陡然变得紧张起来,就在这时,藏在角落里的沈昱突然把匕首抽了出来,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两个人身影,静候着时机的来临。 见两人不相信自己的话,杜知白心中顿时一慌,连忙道:“真的只有我一个人。” 他不说这句话还好,说完这句话,那三哥更加不相信他的话,自己冷笑地把刀子架到杜知白的脖子上,大声道:“什么人,快点出来,再不出来的话,我可就动手了。” “真的没……”就在杜知白竭力想劝他相信屋子里只有自己一个人时,角落里突然有人轻声道:“且慢,我出来了。” 啊? 他怎么真的出来了? 杜知白也是一惊,没想到沈昱看到自己有了危险,居然真的冒险走了出来,心中顿时闪过一阵感动,觉得是自己拖累到了沈昱,脑子里正想着接下来该怎么跟他们拼命的时候,月光下的沈昱脸上却闪过一丝诡笑,接着淡淡道:“放开杜大人,我就饶你一命。” “你饶我?”那三哥脸上的表情一下变得精彩起来,忍不住哈哈大笑道:“你是不是疯了?看不出来现在谁掌握情况吗?马上乖乖地过来,要不然……” “要不然我就杀了你。”沈昱虽然站了出来,但却一直靠在墙角的位置上,心里却有些担心,自己的布置会不会出什么问题,千万不要让他们发现自己放在桌子上的炸药。 三哥脸上越发的不耐烦,见只有沈昱一个人,自己直接放开杜知白,拎着钢刀朝沈昱便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问道:“我问你,我们大当家是不是你杀的?” “你问的若是死在床上的那个,的确是我,怎么,你还想替他报仇不成?” “果然是你,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 三哥抡起钢刀,正想朝沈昱脸上劈过来时,突然脚下的大地微微一颤,接着‘轰’的一声巨响便在耳边响起,根本没有准备的他顿时吓了一跳,脚下一个不稳,直接便跌倒在地上。 沈昱等的就是这个机会,自己一直背靠在墙上,当爆炸的冲击波来时,自己依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看到三哥倒在地上,自己二话不说,抡起匕首便扑了过去,猛地骑到那三哥身上,一刀便刺了下去。 没有什么比这样的死法更为憋屈,明明自己有一身好功夫,明明自己的武器比他的要好,明明…… 脑子里已经没法再想太多了,锋利的匕首从三哥的脖子上抹过,瞬间便划破他的动脉,殷红色的鲜血喷涌而出,瞬间便浸透了他的衣裳。 沈昱的动作很快,匕首拨起来时,便朝着剩下的那个人扑了过去,刚刚的爆炸声同样让杜知白站立不稳,自己倒地的一瞬间,便听到对面三哥的惨叫声,自己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突然一翻身,用全身的力气把身后的拿刀的手给压住,接着大吼道:“快来杀了他。” 那人手臂被杜知白给压住,脸上立刻闪过一丝慌乱,一边用力地挣扎,一边用另一只手朝着杜知白的身上、脸上便捶了过去。 只是刚捶了没几下,沈昱便已经赶了过来,手中的匕首瞬间便从对方的腰部斜插了进去,只是几秒钟的功夫,那人便断了气。 拨出匕首,沈昱在那人身上胡乱擦了几下,然后催促道:“此地不易久留,咱们还是快点的离开,杜大人可还能走?” “能,我能走。”杜知白勉强地站了起来,却‘啊’的惨叫一声,连忙捂住自己的脚踝道:“糟了刚刚好像崴脚了。” 这下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杜知白本来就有伤,再加上脚伤之后肯定走不了太快,沈昱已经预料到那些敌人也许已经朝这边聚了过来,自己咬牙道:“没办法,只能赌一把了,杜大人……” “呃?”杜知白听到沈昱喊自己,下意识地朝他看了过去,不等他反应过来,沈昱一手刀便重重砍到他的脖子上,瞬间便闭上眼睛,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这一切被暗处的永福看得清楚,自己惊讶道:“昱哥儿,你把他给杀了?” “没杀,只是打晕了。”沈昱用力拖着杜知白回到角落中,低声道:“他现在伤得太重,若是不砍晕他,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喊出声来,这样大家都安全,快来帮我一把把他给藏好。” 听到杜知白没死,永福终于松了口气,连忙跟沈昱一起把杜知白藏好,两个人也重新回到刚刚的位置藏了起来。 就像沈昱料到的那样,不大会的功夫,外面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方向依然是刚刚爆炸发生的地方,却偏偏有几个人到了这个院门处停了下来,冲着里面喊道:“三哥,你还在里面吗?” “不会是被震晕过去了吧?”有人开始担心了起来。 几个人一商量,连忙闯了进来,正喊着三哥的名字时,脚下突然一绊,几个人一低头,却惊讶地看到两具尸体赫然地倒在地上。 “三哥,你怎么……”几个人似乎全都傻了,看着地上的尸体一阵发呆,突然有人低声吼道:“刚刚那人肯定是藏在这里,咱们快点找,说不定他们还没有逃走。” 屋子里就这么大,几乎一眼就能看穿,除了那张床还有点藏人的地方,别的地方怎么可能藏得下? 看了一圈之后,有人低声道:“九哥,你说三哥的死会不会跟二哥有关?” “你放什么屁呢,再这么说,老子一刀捅死你。” “九哥,这可不是我说,你想想,这屋子咱们先前就已经待过,哪里像是能藏人?再说三哥本事也不小,你看看伤口,根本就没有打斗过的痕迹,肯定是在三哥猝不及防之下一刀得手,除了二哥咱们谁还跟三哥有仇。” 听起来,这分析的确没有错,那九哥犹豫了一下,低声道:“这件事大家心里知道就行了,谁都不许说出去,咱们走。” “那三哥的尸体怎么办?” 走到门口的九哥回头看了一眼,低声道:“就放这吧。” 第292章 平安无事才是真 等这些人全都撤掉了,沈昱总算是松了口气,只是自己依然保持着刚刚的姿势没有动,果不其然,不大会的功夫,那群人重新又跑了回来,看到屋子里的一切都没有变化时,忍不住骂了几句,这回到是把两具尸体全都给带了出去。 “这回应该没事了。”沈昱慢慢从藏身的地方站了起来,侧耳听着外面的声音却是离自己越来越远,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连忙把杜知白从藏身的地方抱了出来,先用手指放在他的鼻子下面,感受到一丝微弱的呼吸时,沈昱连忙捏住对方的人中,低声呼唤着:“杜大人,醒醒。” 片刻的功夫,杜知白果然幽幽醒了过来,看到沈昱跟永福时,脑子似乎还有些不清醒,又过了好一阵自己这才幽幽叹了口气问道:“刚刚是怎么了,我好像睡过去了?” 沈昱有些尴尬地看了一眼永福,违心道:“刚刚你伤势发作晕过去了,不过现在好了,我扶你到床上休息一会吧。” “这怎么能行,万一那些山贼找过来怎么办?还是藏在这里的好。” 没看出来,这杜知白还真的挺怕死。 既然他还想继续躺在那里,沈昱便让永福先躺到床上去,自己则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疲惫地打着盹,俨然一付要睡着的样子。 永福看着沈昱的样子有些心疼,轻轻拉了一下沈昱的胳膊,轻声道:“这床够大,你还是躺过来吧。” “没事,我能坚持得住。”沈昱笑着摇了摇头。 永福有些气恼道:“让你上来你就上来,现在咱们三个人的性命全都攥在你手上,你要是累坏了,万一再来了敌人,谁还能救我们?再说,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担心这个。” 这句话里有两层意思,第一层就是现在正值危难之时,你就不要墨守成规,快点先休息一会再说。 至于这第二层吗,永福觉得自从自己跟沈昱出了安陆州的那一刻起,自己就已经跟他绑在了一起,何必再分你我。 沈昱心中闪过一丝感动,终于躺到了床边,经过一整天的折腾自己早就已经变得疲惫不堪,哪怕自己努力想警觉一些,可是还是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一旁的永福也没比他强多少,开始还支着眼皮想替沈昱盯着外面的人,可是没过多久自己也坚持不住,枕着沈昱的胳膊便呼呼睡了过去。 这一睡,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就在沈昱睡得正香时,耳边突然听到似乎有吵杂说话的声音,自己一下便把眼睛睁了开,看着已经泛白的天空警觉地竖起耳朵,当他意识到果然有人朝这边走过来时,连忙拍了拍身边的永福,低声道:“醒醒,醒醒,有人来了。” “呃?”永福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沈昱的时候,倒是先愣了一下,接着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哪里,有些慌张道:“是什么人?” “不知道。”沈昱摇了摇头,轻声道:“要是山贼来了,你就跟我在后面,我说跑的时候,你就一直往前跑,不管身后发生了什么,也不要回头看,记住了没有?” 永福一下便意识到沈昱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泪水一下便蕴满了眼眶,喃喃道:“不,我绝不丢下你一个人逃走。” “听话。”沈昱冲着她点了点头,随手把匕首抽在手中,拉着永福躲在门口,当脚步声越来越近时,沈昱的心情也开始沉了下去,若是自己没猜错的话,这些人肯定在十多个左右,就算自己能挡住几个,也未必能全都挡住,看来这次自己跟永福怕是难逃这一难了。 就在沈昱打算趁对方进来时先下手为强时,耳边却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大声指挥道:“看看这边有没有人。” 这不是陆炳的声音吗? 他怎么会在这? 沈昱脸上露出无比惊讶的目光,偷偷从门缝往外看去,看到进来的居然是身穿王府卫士铠甲的人时,心里顿时一喜,连忙大声道:“陆炳,我在这里。” 听到沈昱的声音,外面的陆炳也吓了一跳,定睛看过来时,果然是沈昱从门后走了出来,自己连忙激动地迎了上去,看着沈昱身上满是鲜血时,自己连忙问道:“昱哥儿你伤到哪里了?快点说呀。” “我没受伤,这些都是别人的血。”沈昱连忙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没事就好,陆炳刚要松口气,突然又想到一件事:“对了,永福姐姐呢?” “我在这。”永福也从门后走了出来,知道自己平安无事时,立刻又恢复了往日的优雅与从容,向前一步时,却乖乖地躲在了沈昱的身后。 见二人没事,陆炳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落了下去,连忙转身吩咐道:“快去通知世子,就说沈昱跟郡主已经找到了,两个人平安无事。” “世子也来了?”永福脸上闪过一丝意外,没想到这件事居然惹出这么多的人。 看永福的眼神,陆炳就知道她怕是误会了什么,连忙道:“姐姐千万别误会,我们不是来带你回去的,就是王妃担心你的安危,想让你们多带些人手,这样也好办事,却没想到偏偏遇到山匪劫囚车,听说不光连江洋大盗路方彬被救走,就连凌昌县令杜知白也被抓去了,现在各路官兵都在头疼呢。” “对呀,杜大人还在里面呢。”听到陆炳提醒,沈昱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都在外面聊了这么久了,怎么杜知白一直都没动静呢,连忙转身跑进屋子里,掀开杜知白身上的棉被时,却发现他居然又晕了过去。 “陆炳,快点找郎中去,这人便是凌昌县令杜知白,至于那路方彬,已经被我给杀死,现在怕是连尸体都找不到了。” “居然还有这等事?”陆炳的嘴巴张得大大的,不想沈昱居然这么厉害,杀了一个大盗,又救下一个县令,更难得的是他在数百山匪中居然安然无恙,怪不得连王妃都没有催促永福回去,原来是意识到沈昱果然有这样的本事。 就在愣神的功夫,远处响起朱厚熜焦急的声音:“姐姐你在哪?” 第293章 不会跟你回去的 短短一天的功夫却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再次见到朱厚熜时,永福眼中立刻蕴满了泪水,哽咽道:“弟弟,你可来了。” 知道得越多,越是知道昨晚发生的事情有多么的可怕,尤其是看到永福泪眼泪流下来的一瞬间,朱厚熜更是绷不住,眼泪刷的一下流了下来,连忙关心道:“姐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真的没事。”一边流泪,永福一连摇着头,可她这付模样在朱厚熜看来,哪像是没有事,反倒更像是受了许多的委屈,自己抬起头时,刚好与沈昱的视线撞个正着,自己立刻松开永福,朝着沈昱便走了过去。 沈昱还以为朱厚熜是想问候自己,本想着跟他拥抱一下,谁知道自己的双手刚刚伸了出去,朱厚熜的拳头却到了自己近前,实实在在的打到了自己的脸颊上。 “弟弟,你这是干什么?”永福吓了一跳,连忙跑了过来,迅速地挡到了沈昱的身前,目光敌视地看着朱厚熜。 “干什么?”朱厚熜指着沈昱怒道:“姐姐你现在还在帮他?你知不知道昨天有多么的危险?你差一点就没命呀。” “可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永福瞪了朱厚熜一眼,冷哼道:“是,昨天是很危险,不过沈昱把我照顾得好好的,我连一点伤都没有受,你看不出来吗?” “我不管,今天不管怎么样,你也要跟我回去,找什么千年人参就让沈昱自己找去。”朱厚熜手一摆,摆出一付蛮不讲理的架势。 永福气道:“亏你也好意思说出口,沈昱找千年人参是为了谁?是为了他自己吗?还是为了他家里人?他是为了父王,为了救你的父亲,你居然连事情都没搞明白就动手,还不快点给沈昱道歉。” “我不。”朱厚熜倔强地摇了摇头。 “你……”永福气得举起巴掌,刚要抡下去的时候,手腕突然被沈昱给抓住了。 “殿下也是关心你的安危,再说这件事的确有我做的不对的地方。” 永福横了沈昱一眼,恨恨道:“这件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出来的主意是我想了来的,我的命也是你救的,要是你做的不对,难道是想把我往火坑里推不成?” 沈昱苦笑道:“怎么会这么想,我再有胆子也不敢做这种事,既然殿下他们都来了,你不如跟他们一起回去吧。” “我不。”永福倔强地摇了摇头,果断道:“今天谁说什么都不好用,找不到千年人参,我说什么都不会回去的。” “可是……”沈昱还想再劝,却被永福打断了自己的话:“没有那么多可是,就算我回去又能怎么样?父亲的病还是治不好,假如我真的找到了千年人参,那父王的病岂不是就有了盼头,今天谁也不要劝,谁劝也不好使。” 一旁的朱厚熜见永福铁了心不肯回去,自己也没办法,只好道:“姐姐若是不回去也可以,这次我来也是奉了母妃的命令,她派了一百人马跟着你,沿途保护你的安全,你总不会拒绝吧。” “这……”永福犹豫了一下,询问的目光看向了沈昱。 若是昨天出发时蒋王妃派人跟着自己,沈昱还真不一定会答应,可是经过了这漫长的一夜之后,沈昱也不敢夸大,点了点头道:“如此也好,毕竟人多力量大,早一天找到人参,也能早一天回去救王爷。” 见沈昱开口答应,朱厚熜也是隐隐松了口气,目光落到沈昱脸上的时候,看着那鲜红的巴掌印,心里倒是闪过一丝愧疚,冲着沈昱招了招手道:“昱哥儿过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你又要干什么?有什么话在这里说就是。”永福见状,立刻板起了脸,拦在沈昱面前。 沈昱轻轻拍了拍永福的肩膀,笑道:“不要担心,殿下只是有话跟我说说而已,你在这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见沈昱都这么说了,永福只好放下胳膊,却又警告朱厚熜道:“你要是再敢动沈昱一根手指头,当心我对你不客气。” “知道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远了,永福的目光也追随着沈昱的背影走了过去,直到看着两个人在一旁聊起来时,自己总算是松了口气。 朱厚熜看着沈昱的目光有些复杂,犹豫了半晌这才轻声道:“昱哥儿不要怪我,我也是担心姐姐的安危,所以刚刚才冲动了些,你要是觉得委屈的话,你现在就可以打回来,我绝对不还手。” 看着朱厚熜硬着脖子一付要挨打的表情,沈昱忍不住笑了出来,轻声道:“我知道,这次带永福出城的确是有些冲动了,你打我那一巴掌其实也是应该的,不过既然我把她带出来,就一定会为她的安全负责,至于那一巴掌……还是算了,就当你欠我一个人情,说不定什么时候还要还给我的。” 见沈昱不打自己,朱厚熜心里隐隐松了口气,轻声道:“其实我也知道,这次出来肯定是姐姐的主意,陆炳回去的时候都已经告诉母妃了,母妃也猜到要是姐姐不同意,你肯定也带不走她,不过这样也好,总比待在家里发愁的强,母妃托我给你带句话。” “什么话?” “母妃她说姐姐平时没出过门,脾气又有些任性,让你多包容些,至于那千年人参,能找到也好,要是找不到……也就算了。” 沈昱清楚,对于这千年人参,似乎所有人都没有报什么太大的希望,就连蒋王妃也觉得千年人参过于飘渺,根本就没办法找到,至于永福让她散散心也好。 沈昱点了点头,轻声道:“麻烦殿下回去告诉王妃一声,我沈昱说过的话绝对会算数,我能把郡主带出来,就一定会把她安安全全地送回去。” “昱哥儿的话,我是相信的。”朱厚熜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拍了拍沈昱的肩膀,一伸手掏出两块腰牌来,递到沈昱的面前:“这一块,是王府指挥使的腰牌,以后这一百人便归你指挥,而这一块是锦衣卫百户的腰牌,要是遇到什么困难的时候,直接就去当地的官府拿出这块腰牌即可。” 第294章 这里是我的产业 看到两个人有说有笑地回来时,永福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自己主动来到沈昱身边,轻声道:“聊了这么久,有什么不让我知道的事?” 不等沈昱开口,朱厚熜有些嫉妒道:“姐姐是不是太偏心了?我可是你的亲弟弟,再说我跑了这么远来救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等你救?”永福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冷哼道:“等你救的话,什么事都晚了。” “好好好,都说有了情郎忘了娘,你到可好,连亲弟弟都不要了。” 经过昨天一宿,永福已经不在掩饰自己内心的情感,大大方方站在沈昱身边,根本不把朱厚熜的话放在心上。 就在这时,刚刚晕过去的杜知白终于被救醒,被人搀扶着走了过来,当他听说外面站着的这位是兴王世子时,自己整个人都惊讶到了,连忙上前冲着朱厚熜深施了一礼,谢道:“下官多谢殿下救命之恩。” 沈昱在一旁忍不住笑道:“杜大人是不是太现实了,要知道救你命的不是他,可是我,你不谢我偏偏谢他,又是何意?” “这……”杜知白脸上一红,心知自己做的的确是太明显了些,正想跟沈昱道谢时,身边的永福忍不住冷哼道:“本来以为你这官是个清官,所以才救了你一命,现在看来跟别的官也差不了多少,昱哥儿,时间不早,咱们还是准备出发吧。” “那好。”沈昱点了点头,冲着朱厚熜一抱拳道:“后会有期。” “昱哥儿保重,千万照顾好我姐姐。” “知道了。” 沈昱跟永福转身便走掉了,跟着他们一起的还有窦寇带领着的一百王府卫士,浩浩荡荡地朝着码头上走去,在那里停着另一艘大船,这也是朱厚熜特意带出来的,专门给沈昱跟永福使用。 这边沈昱刚刚走掉,杜知白脸上的表情就有些难看,讪讪地问道:“殿下,刚刚那二位是……?” “你说他们?”朱厚熜顿了顿,接着幽幽道:“一个是我姐姐,另一个……八成就是我的姐夫了。” 兴王世子的姐姐,那岂不是郡主? 杜知白的脸瞬间就变得惨白,想想刚刚自己的举动,无形之中似乎已经得罪了他们两个,就连世子看自己的眼神也有些不对劲,心里幽幽叹了口气,这下自己怕是要倒霉了。 沈昱并不知道杜知白心里在想着什么,就算自己知道也不会放在心里,自己救他只是因为他还算是个好官而已,若是想听溜须拍马,那样的官实在太多了些。 朱厚熜带来的这艘大船比之前的那条船不知好了多少,给两个人准备的舱室也都是极其宽敞,丝毫没有拥挤的感觉,就连行船时的颠簸感似乎都小了许多。 再加上沈昱带回来的生姜片,永福总算是舒服了许多,在这条宽敞的大船上,终于体会到了沈昱曾经说过的话,见识到了真正的高山与流水之后,才知道自己弹琴在气势上根本无法与真正的高山流水相媲美。 一路行舟,在江山行驶了五日之后,大船终于停靠到了苏州的码头上,当脚步踩到实地的一瞬间,永福总算是长长舒了口气,感慨道:“船上的风景虽好,但坐得久了,还是有些颠簸感,不如地上来得实在。” 沈昱笑道:“那是自然,你才在江上待了多久,当然不太习惯,以后若是有机会,我领你去见识一下大海,跟海浪相比,这种颠簸实在是不值一提。” “才不信。”永福根本不相信,在她看来江上的浪已经够汹涌的了,根本就不会有超过这的浪。 沈昱也不解释,笑道:“等你见到大海之后你就知道了,现在咱们去岸上先填饱肚子再说。” 带着窦寇以及几个卫士,一行人便进了苏州府,先找了个酒楼把肚子填满,出来的时候,沈昱又找了个客栈,先把众人安顿下来再说。 永福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轻声问道:“昱哥儿不是说要去找月霓裳吗?什么时候去?” 沈昱轻笑道:“你也知道,月霓裳行踪飘忽不定,咱们今天未必能见到她,我先找人打听一下,问问她到底在哪里。” “那我跟你去。”永福似乎已经习惯待在沈昱的身边,这样会有一种强烈的安全感。 沈昱点了点头,这一次自己只带上了窦寇,三个人出了客栈,跟着沈昱走出去一会之后,来到了一处还没有建好的山庄外面。 “白莲教的人在这里?”永福吃惊地看着面前的山庄,明显还在修缮之中,怎么会有人住。 沈昱笑着摇了摇头:“怎么会,我带你来这就是想告诉你,这个山庄其实是我跟别人合伙建的,以后再来苏州,咱们就可以住到这里了。” “这是你建的?”永福更加的惊讶,心里还有些不太相信。 沈昱也不解释,直接牵着永福的手朝着山庄大门走了过去,到了门口的时候,直接冲着里面的人喊道:“小小姐可在?” 听到有人找苏小小,立刻有人过去知会一声,不大会的功夫,满头是汗的苏小小从远处走了过一,嘴里嘟囔道:“是哪个不开眼的找我?咦?这不是昱哥儿吗?你不是参加县试……哦,一定是拿到案首了。” 看着苏小小眼神中绽放的光芒,沈昱却是尴尬地笑了笑,苦笑地摆了摆手道:“小小姐莫要说笑,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兴王府的永福郡主,这位是苏小小,也就是我的合伙人。” 王府里的郡主? 苏小小整个人都愣住了,自己丝毫不会怀疑沈昱会不会骗自己,毕竟沈昱的本事自己已经见过许多次了,就连白莲教他都进出自由,又有什么能做不到的呢。 对待永福,苏小小的态度立刻恭敬了许多,连忙冲着永福施了个礼,脸上的态度也变得认真许多,好奇地问道:“昱哥儿带着郡主来苏州,莫不是有事情?” 沈昱点了点头,轻声道:“我们打算见月教主一面。” 第295章 故人有缘再相见 苏小小惊讶于沈昱居然敢在永福的面前轻易说出月教主三个字,看起来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肯定不是那么的简单,目光复杂地看着沈昱,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什么。 到是沈昱微微一笑,轻声道:“别那么大惊小怪,当年月教主还在王府教过郡主弹琴,若论起来也是她半个师傅,不过是故人相见而已。” 没想到两个人之间居然还有这么一层关联。 苏小小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倒是好奇道:“不知昱哥儿有什么事找月教主?这时候怕是未必能找得到她。” 沈昱最不想听到的消息便是月霓裳不在苏州,眉头微皱道:“难道她现在不在苏州?”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自从你走后月教主倒是来了两次,详细打听过这里的一切,按你的吩咐,我可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月教主听过之后也没说什么就走了,这两天却一直都没有来,兴许已经不在苏州了。” 她若不在苏州,自己岂不是白白跑了一趟? 沈昱跟永福忧心忡忡地对视了一眼,沈昱轻声问道:“那小小姐手中可有联系月教主的方式?” “这倒是有有,不过昱哥儿要稍等些时候,今天怕是来不及了,昱哥儿不妨先住下,我这就联系月教主。” “这样吧,联系月教主的事情就麻烦小小姐了,我们已经找客栈住了下来,明天我再过来。” 苏小小有些惊讶于沈昱居然不住在这里,连忙问清了地址之后,约定明天不管能不能找到月霓裳,也会通知他一声。 真的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三个回到客栈后,沈昱疲惫地躺在床上,不大会的功夫,永福从外面端了一盆水进来,却把沈昱吓了一跳:“这种小事让客栈里的伙计做就是,你怎么还能亲自去打水呢?” “在王府,我当然是郡主,可现在又不是在王府,也不是在安陆,我哪还有什么身份,就怕一不小心得罪了公子,被留在这里可就惨了。” 虽说自己不是第一次听永福讲笑话,可是这一次却是让沈昱感到最为惊讶的,哈哈笑道:“知道就好,以后一定对我好一点才行。” “全都听你的。” 言语只不过是调剂而已,两个人洗过脸之后,相拥坐在床边安静地体会着得之不易的宁静,过了一会,永福轻声道:“要是找不到月教主,该怎么办?” “那就看她去了哪里,若是离得近,咱们就追上去,若是离得远……咱们就先在附近转转,看看能不能找到千年人参的线索,实在没有的话,也只能空手回去了。” 一想到空手而归,几乎就断定了父王的死期,永福的心里就是一阵的难过,哽咽道:“父王养了我这么多年,他如今重病在身,我却连一点忙都帮不上,心里有些难受。” 轻轻拍了拍永福的胳膊,沈昱安慰道:“别急,事情还没到最后一步,什么事情都是有可能发生的,万一明天就能见到月教主,直接就找到千年人参了呢,这也是说不定的事。” “但愿如此吧。” 经过了难熬的一宿之后,第二天一早,沈昱刚刚起床,聂雄便找上门来,只是给沈昱带来的却是一个不好的消息。 月霓裳果然没在苏州,不过还有个好消息就是萧雪笺居然还在,听到沈昱找来的消息时,萧雪笺倒是准备跟沈昱见上一面。 永福对萧雪笺的印象还停留在王府里的那只狐狸精上面,其实自己并不想见她,可是又怕沈昱独自一人见她会出事,想来想去,还是决定跟沈昱一起去见上一面,倒要看看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似乎有意在模仿月霓裳,萧雪笺跟沈昱相见的依然还是那座山庄,只是凉亭里的摆设稍稍变了些,一些女儿气的东西出现在了凉亭中,在沈昱看来却是有些碍眼。 “昱哥儿这才刚走几天就回来了,难不成是想奴家了?你放心,奴家答应你的事依然有效,什么时候想娶奴家了,奴家立刻就嫁到沈家去。” 刚一见面,萧雪笺便给了永福一个下马威,听到她的话时,虽说心里知道她这是在气自己,可心里还是难免有些不太舒服,犹豫了一下,永福轻笑道:“原来萧师妹也打算嫁到沈家,只可惜这正室的位置你是得不到了,若是跟我说些好话,说不定还能让相公收你当个妾室,以后家里端茶倒水这种事,就全都交给你了。” 大概连沈昱也没料到,永福居然还能反击,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永福,接着笑道:“你干嘛跟她一般见识,这样的妾室我可不敢要。” 萧雪笺碰了个没趣,没好气地瞪了两个人一眼,气乎乎道:“说吧,你今天来找圣母有何要事?” 沈昱直接了当道:“是这样的,我需要一味药,但这味药却不知道天下哪里才有,白莲教教众遍布天下,所以我想跟月教主打听一下,哪里才有这味药。” “哦?”萧雪笺好奇道:“昱哥儿想问的是什么药?难道以兴王府的豪富都买不到吗?” “不是买不到,是根本没有地方去买,我要买的是千年人参。” “你说什么?千年人参?”萧雪笺像是听到什么了不得的话,嘴巴微微张开愣了有那么一会,接着便哈哈大笑起来:“昱哥儿可真会开玩笑,这世上哪有什么千年人参,两、三百年的都已经是人间极品,你还是别打这个主意了。” 果然,千里寻参还是一场空。 沈昱脸上闪过一丝沮丧,不甘心道:“能不能问月教主一声,看她知不知道?” “问一声倒也可以,不过圣母现在不在苏州,昱哥想要找她还要走很远的路,而且圣母也未必知道千年人参的线索,我倒觉得昱哥儿还是放弃算了。” “都来到苏州了,再走几步又有何妨,麻烦萧姑娘告诉一下月教主的位置,我们这就去寻找。” “告诉你也无妨,圣母如今在福建沿海一带,至于在哪里我也说不清,不过嘛……我可以带你去哦。” 第296章 越来越难走的路 说完,萧雪笺故意挑衅地看了永福一眼,谁料永福根本不接她的茬,目光平静地看着沈昱,仿佛眼中只有他一个人。 没有刺激到永福,萧雪笺显得有些失望,就在这时,沈昱点了点头道:“既然月教主在福建,哪咱们现在追去就是。” “难道你不害怕吗?”萧雪笺突然冒出一句来。 “怕什么?”沈昱不解地问道。 “你就不怕去得容易,却回不来?” “呵呵。”沈昱听到这却忍不住笑了,摇了摇头道:“如果我要是怕恐怕我都不会走出安陆,人生在世,总要做一些事情,这样才不会后悔。” 说这句话的时候,沈昱的目光却是落在永福的脸上,看着两个人深情款款的样子,萧雪笺心中莫名的有些吃味,烦躁道:“那好,你们这就回去准备,明天早上咱们坐船出发。” “对了,我手下还有些人,能不能一起带去?” 想来是保护沈昱的人,萧雪笺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想跟着就跟着吧,不过我可先提醒你,最近海上可不是很安全,你们要多加小心才行。” 去福建,海路才是最便捷的路程,陆路不光难走,而且一路上山贼众多,光是对付他们就已经让人足够的头痛,而海路也好不了多少,光是汹涌的波涛就足以让沈昱感到担心。 “此去福建,一大半都是海路,你晕船太严重了,要不……还是留下吧。” 沈昱刚说完,永福便伸手把他的嘴给堵上,轻声道:“不,你在哪我就在哪,只要你在我身边,多大的浪我都不怕,再说了,你不是答应领我去看海吗,这不正是一个好机会?” 其实沈昱自己也知道,自己很难劝说永福留下来,既然她也愿意,那自己只好带上她,不过在这之前,大船上还需要采购许多的食品与清水,尤其是生姜这种能够抗晕船的食物,更是一下买了许多。 忙了整整一个白天,总算在天黑之前把所有的物资运到了船上,就连沈昱跟永福也重新回到船上休息,等第二天一早时,萧雪笺果然信守承诺地来到了码头,见沈昱带来的居然是这么大一艘战船的时候,自己也是吓了一跳,直到确认沈昱在船上之后,这才带着几个小丫鬟上了船。 “昱哥儿果然好本事,居然连卫所的战船都要调动,看来以后白莲教遇到什么难处,直接找你就好了。” 沈昱瞪了她一眼,冷笑道:“要是你被抓的时候,我一定用这样的船来押送你,这该可以了吧。” “你……”萧雪笺狠狠地瞪了沈昱一眼,扭头便钻到了船舱中,再也不出来了。 她不出来更好,沈昱倒是落得个清净,跟船上的校尉商量过之后,大船终于起锚,巨大的船身开始朝着大海的方向驶去。 行船的日子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安逸感,就在永福静静体会着这来之不易的宁静时,眼前却突然出现一付奇观,只见黄色的江水与蓝色的海水交融在一起,相连之处层次极为分明,好一幅难得一见的奇观。 “昱哥儿快过来看,你看前面的水。”永福兴奋得跟个孩子一样,自己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大海,原来是这样的宽广。 跟着沈昱过来的还有萧雪笺,看了大海一眼之后,脸上的表情却并不像永福那样的激动,忍不住哼道:“大海有什么好看的,你们倒是应该开始小心,一进到大海就说明随时都会遇到敌人,千万要小心些。” “敌人?”永福一愣,奇怪道:“这海上哪来的敌人?” 萧雪笺嘲笑道:“果然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难道没听说过倭寇吗?” “倭寇?”永福倒是隐约听沈昱提到过这两个字,可是对倭寇并没有什么印象。 听说有倭寇时,沈昱脸上的表情果然变得严肃起来,轻声解释道:“倭寇就是犯境的倭国人,太祖年间他们就已经开始犯境,这些人来去如风,行踪不定,而且心狠手辣,所到之处往往全都杀光,最是可恶。” 原本在永福的世界里,那些山贼已经是世上最可恶的人了,可是听沈昱这么一说,原来还有比山贼更加可恶的人在,脸上露出一丝愤怒,气冲冲道:“那卫所的兵是干什么吃的,为什么不去消灭他们?” “郡主这话问得好。”萧雪笺冷笑道:“你以为卫所里的那些人整天都在防贼吗?怎么可能,他们能守住自己的卫所就已经不错了,而且好多时候就算知道倭寇上岸,他们都不会出兵,眼睁睁看着老百姓被杀光之后,这才假装出兵意思意思。”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永福的嘴巴张得大大的,不可置信地看着沈昱,本想着沈昱能够反驳萧雪笺的话,可是沈昱听到时,脸上只是露出淡淡的苦笑,摇了摇头道:“此处离福建还远,要不咱们到附近的卫所再借几条战船如何?” 萧雪笺轻声笑道:“昱哥儿要是有那本事,自然可以,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眼下卫所的战船也多是破烂不堪,说不定还没有出去,就先讹你一笔修缮的银子。” “若真是那样,我也认了。”沈昱只是觉得这条船的武备过于单薄,若是真遇到倭寇的话,凭借这条船上的几门大炮,肯定不是倭寇的对手,倒不如问卫所借几条船,保证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战船贴着海岸继续向南行驶,又是一天之后,终于见到了大明水师的一个卫所,远远地看着卫所上挂着‘海门’大旗时,沈昱知道,大明海门卫终于到了。 听说居然有内陆的船来到卫所的时候,海门卫指挥使晋一铭也是一愣,尤其是听说船上居然有兴王郡主在时,更是一阵惊讶,有些不敢相信地迎了出去,刚到码头时,就看到从船上下来一行人,为首的乃是一位少年,而让人有些嫉妒的却是他的身后居然跟着两个美若天仙般的少女,想必其中便有兴王府的郡主了。 第297章 买炮弹送你战船 晋一铭连忙上前,一抱拳笑道:“末将乃海门卫指挥使晋一铭,不知哪位才是兴王府永福郡主?” 永福微微一点头,轻声道:“我便是永福郡主,这次打扰到指挥使大人,真是不应该。” “哎,郡主说的哪里话,末将素闻兴王爱民如子,以解救天下苍生为己任,一直视其为天下第一贤王,如今即是兴王府的郡主到此,自当隆重接待,不知……这位公子是?” 晋一铭正大夸特夸兴王的时候,目光却敏锐地观察到永福郡主的脚始终没有超过前面那位少年,心里顿时咯噔一下,难不成这位居然会是兴王府的世子? 听到问起自己,沈昱微微一笑,伸手把锦衣卫的腰牌摘了下来,在晋一铭面前比划了一下,接着笑道:“在下沈昱,只是在锦衣卫里挂了个闲职而已,此次带着郡主出门,本是打算去福建一游,路上听说最近海面上倭寇横行,有些担心我们船上的火炮威力不足,既然路过海门卫,便想跟晋指挥使借两条战船使使。” 借船? 晋一铭心里顿时一惊,脸上的表情顿时有些不太自然,讪笑道:“原来是这样,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几位还是先到屋子里稍息片刻。” 从晋一铭的脸色看,沈昱就知道这船恐怕不是很好借出来,自己给永福交换了一个眼神,连忙跟了上去。 进到晋一铭的指挥使衙门,里面寒酸的摆设却让沈昱看着吃了一惊,只是心里却有些不解,就算卫所再穷,也不至于连这门面都不修一修,看上去,这倒像是专门给自己看似的。 晋一铭讪笑道:“这里条件的确简陋了些,还请郡主莫要见怪,刚刚沈百户说的意思我也理解,只是我也有我的苦衷呀。” 沈昱微微一皱眉,轻声道:“怎么,难道堂堂海门卫居然连两条战船都调不出来吗?” “调到是能调出来,只是……” 晋一铭犹豫了一下,也意识到这些人中,沈昱才是他们的领头,连忙解释道:“沈百户不知,最近朝廷给卫所调拨的银子实在太少了些,就连大家伙平时的温饱都成了问题,大家也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不是,所以呢就用卫所的战船做些小买卖,按理说,你们要用船,末将应该全力支持,可是末将手下这帮兵都被惯坏了,没有银子,他们真的不听话呀。” 沈昱听晋一铭啰嗦了这么半天,总算是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敢情他说这么多,其实归纳为一句话,想要船可以,拿银子就行。 缓缓点了点头,沈昱沉声道:“卫所兄弟的苦处,我也能理解,为了保护我们,还要撇家舍业地离开这么久,拿些银子补偿也是应该的,晋指挥使开个价,若是可以,兄弟打算多雇几条船,毕竟郡主的安危最重要。” “对对对,郡主的安危最重要。” 晋一铭兴奋地点了点头,琢磨了一下,伸出三根手指,为难道:“一条船怎么也得这个价才行。” 三千两? 沈昱一惊,心想着这个价是不是太贵了,自己真是打着多雇几条船的念头来的,可是一条就这么贵,自己真的有些承受不了。 心里的想法一下就表现在自己脸上,沈昱犹豫道:“晋将军,我知道兄弟们的辛苦,可是这个价格……还能不能再商量下?” 晋一铭苦笑道:“沈百户,实不相瞒,这也已经是友情价了,而且不瞒你说,这还只是空船的价格,船上有大炮不假,但想要装上炮弹,每发还得这个数才行。” 说完,晋一铭苦笑地伸出一个巴掌。 沈昱整个人都变得不好了,自己想要战船就是看中了战船的战斗力,可是好好的一条战船你不给配炮弹这叫什么战船?难不成自己要拿着战船去撞敌人的船不成? 眉头纠结了一下,沈昱沉声道:“晋指挥的炮弹是不是太贵了些?” 晋一铭一付委屈的表情说道:“沈百户不知,这朝廷下发炮弹的时候,可是明码标价一颗三十两,我要你五十两其实一点也不多。” “炮弹的价格还是好说,就是战船的价格稍贵了些。” 晋一铭苦笑道:“才三百两银子而已,沈百户哪里省不出这钱来。” 三百两? 不是三千两? 听说只要三百两的时候,沈昱惊讶得半天没说出话来,仔细地算了算之后,一付豪气到极点的表情跟晋一铭说道:“不如这样吧,我从晋大人这里买下一百发炮弹,你挑四条战船借我使使,要是遇到倭寇炮弹也就打了,要是我们这一行平安无事,炮弹一颗不少,全都给你送回来怎么样?” 一颗五十两,一百颗可就是五千两? 而且最让晋一铭心动的还是沈昱的承诺,这么多的战船在海上行走,又有哪家倭寇不开眼敢来惹?这一百颗炮弹怕是最后还得回到自己的库中,这可是百赚不赔的生意。 生怕沈昱反悔,晋一铭连忙点了点头:“就这么说定了,末将现在就去调船,明天一早出发。” 卫所的条件的确简陋了些,就连永福住的院子也不过只是稍好而已,沈昱倒是从厨房找来一只烧鸡,进来永福的屋子里,永福刚刚梳洗完毕,身上还散着发淡淡的幽香,毫不见外地坐到了沈昱的身边。 “你刚刚出手是不是太大方了,五千两银子就这么给出去了?”永福想到那五千两银子,心里还是有些惋惜。 沈昱笑道:“五千两换咱们两个的平安,你觉得这钱花得值吗?不瞒你说,开始晋将军比划一个三的时候,我还以为一条船就得三千两,现在配了这么多炮弹才五千两,换句话说咱们还赚便宜了呢。” 这个时候,永福一般都是犟不过沈昱的,一边听着烤鸡,一边点头道:“你觉得合适就好,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见到倭寇。” “嘘!”沈昱吓了一跳,连忙轻轻嘘道:“在船上可千万不能说这句话,这在海上可是犯大忌讳的事。” 第298章 不期而至的遭遇 有那五千两银子做底,晋一铭办起事来的速度则称得上是飞快,其实卫所里的粮食翻来覆去就是那么些,随便拿一些装上船就可以,再加上多一些的清水,战船就已经可以起锚了。 而且船上的官兵也都雨露均沾,每人足足五两银子让这几百号人犹如打了鸡血一般,倒是那些没能上去船的,露出好不开心的笑容,眼睁睁地看着船队缓缓向南方驶去。 沈昱出海的第一件事,不是休息,也不是观海,而是让人把几艘船上的指挥使全都叫到自己船上,四个人听到沈昱召唤的时候,下意识的以为会有什么好事发生,连忙坐着小船来到了沈昱的这条船上。 “沈百户,你找我们有事?”四个人站成一排,看沈昱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一锭大元宝似的。 沈昱缓缓点了点头,轻声道:“几位都是熟悉这片海域的老人,我想跟你们打听一下,咱们这一路到底会不会撞到倭寇?” “这个……说不准。”人群中最为年长的闻庆欣轻声道:“倭寇一向行踪不定,很少在海上能遇到,若是遇到了沈百户也不用怕,咱们这回带了这么多炮弹,足够打沉它几个来回的。” 若是换了别人,兴许就被他这话给蒙住了,沈昱哪里不知,其实这船上的炮不过就是个摆设,就算是风平浪静的时候,船上的炮也未必能够打准,往往都是几十门一起开炮,用大概率打击对方,眼下四艘船每船不过才二十多发炮弹,他就已经兴奋成这个样子,可以想像平时的卫所会是什么样子。 沈昱也懒得拆穿他的话,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这次航行就有劳四位指挥了,对了,我已经让人给你们安排好了住处,接下来你们也不用回去,就在这里住下吧。” “住在这里?”笑容一下便凝固在几个人的脸上,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年轻的牧锋程轻声问道:“沈百户,我们若是不回船上去,谁又来指挥?” “用不着指挥,让他们跟着我们就行。”沈昱淡淡地应了一声。 “可是……”又有人感到一丝不安,刚想开口,沈昱便果断地打断了他们的话:“明白跟你们说吧,我就是不相信你们几个,我怕万一遇到倭寇的时候,你们跑的比我还快,所以你们四个全都留在我身边,谁的船要是敢跑,我就先把谁的脑袋砍下来。” 别看沈昱年纪不大,但说出的话却是这么的让人不寒而栗,四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明明很想下船,可是又不敢轻易地提出来,只能在无奈中被人带到了舱室中。 这些人可都是大明的武将,沈昱居然把他们给软禁起来,永福看的是一阵惊心动魄,倒是一旁的萧雪笺佩服地拍了拍巴掌:“昱哥儿果然是做大事的人,知道这些人靠不住,直接就把他们给软禁起来,这回就算是碰到倭寇,这些人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他们干了。” 沈昱苦笑道:“若不是信不过他们,我干嘛使出这种下作的办法,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谁让大明水师的战斗力太弱了,希望倭寇看到这些战船的时候,能够避开就是。” 倒是永福好奇地问道:“咱们不是有一百发炮弹吗,干嘛要怕那些倭寇?难道他们也有大炮不成?” “大炮未必会有,只是咱们的炮弹的确太少了些。”沈昱知道给永福解释这些无疑是对牛弹琴,就算自己给她把前因后果讲得多么清楚,到最后她也是半懂不懂地点点头,倒不如也不跟她解释,就这么糊弄过去算了。 果然,永福关心的不是大炮能不能打准的问题,而是沈昱为什么要把这些人给软禁起来的问题,在她看来,这些指挥的忠诚度是绝对不需要怀疑的,他们怎么会抛弃自己独自而逃。 莫说是沈昱,就连萧雪笺也被她的天真给打败了,苦笑地拍了拍永福的脸蛋,轻声道:“我的好姐姐,你是不知道大明卫所的战力有多烂,他们若是厉害,还能容得下倭寇这么猖狂吗?沈昱做的对错与否,以后你就知道了。” 这件事总算是告一段落,船队继续向南方驶去,一连走了三天,一路上也不见倭寇的影子,沈昱总算是松了口气,只不过还有一件事让自己感觉到有些头疼,自己船上的这些王府卫士基本全都没有出过海,更别提一下走出这么远,一大半都已经开始不适应船上的生活而生起病来,沈昱没办法,只好让船队选择一个城市停下来,先将大家的病治好再说。 问过闻庆欣之后,沈昱得知再行一个时辰之后,前面会有一座小镇,镇子虽说不大,但地理位置却是极为重要,经常有来往的客官在小镇上补给,于是便劝沈昱到小镇上休息一下。 正好离天黑也不是很远,很有必要到岸上休息一下,沈昱让船开始往海岸线的方向靠近,行驶了大半个时辰之后,终于一座小镇映到自己的眼帘中。 “闻将军,你说的可是这里?”沈昱指着越来越近的小镇问道。 闻庆欣笑着点了点头:“就是这里,这镇子名叫观潮镇,有近千户人家,全都是靠着大海为生。” “这个……皇上不是已经禁海了吗?”沈昱终于忍不住把最关心的事问了出来。 闻庆欣冷笑道:“那都是以前的事情,靠海的人这么多,又怎么能管得过来?大家心照不宣罢了。” 原来是这样,这恐怕就叫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了,沈昱苦笑地点了点头,抬头向远处的小镇上望去,就在船队逐渐靠近小镇的时候,闻庆欣的目光突然变了,盯着小镇看了一会之后,突然喊道:“有情况,全体戒备。” “全体戒备!” 号手的号角发出长短不一的声音,在提醒着后面的船只注意,沈昱惊讶地望着小镇,疑惑道:“闻将军,这哪里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闻庆欣指着小镇的码头,淡淡道:“沈百户看那边,你不觉得这码头太过安静了吗?” 第299章 大明健儿的担当 安静? 沈昱顺着闻庆欣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码头上虽然停着十几艘船,可是码头上却是连一个人影都没有见到,沈昱可是亲眼见过安陆与苏州码头的繁华的,怎么可能会有空无一人的时候,难道…… “有倭寇?”沈昱立刻想起上船前永福的无心之言,难不成真的被她说中了不成? 闻庆欣面色凝重,缓缓地点了点头道:“就算不是倭寇,镇上也绝对不应该这么的安静,沈百户,眼下不应该硬闯,还是换一个地方补给才是。” 沈昱想到船上那些生病的卫士,眉头也是拧了起来,缓缓道:“下一个补给的地方离这里有多远?” “大概需要一天半的路程。” 一天半? 看着那些在船上生不如死的卫士,又怎么能让他们再坚持这么久? 再者说,沈昱的灵魂里对于倭寇的憎恨绝对不是身边的这些人能想到的,只是犹豫了片刻,沈昱便已经打好了主意,沉声道:“诸将听令,准备开炮。” “开炮?”闻庆欣顿时吓了一跳,连忙劝道:“沈百户三思,咱们一共就一百发炮弹,要是打起海战来,用不了多久就能消耗殆尽,到时候若是倭寇围了上来,咱们该如何是好?” 沈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冷喝道:“亏你也是大明的将军,连大明的子民都保护不住,居然还好意思问我倭寇围上来怎么办?怎么办?拿船撞他,都是娘生的人,凭什么就怕了他们?” 闻庆欣心中暗暗叫苦,没想到这位沈百户居然是个愣头青,他是不知道倭寇的厉害,所以才在这里胡乱地瞎指挥,不过有件事自己倒是暗暗佩服,这小子居然懂得先把自己几个人关押在这条船上,不然的话,这边一开炮,几条船非得全都跑了不可。 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几个人也只能按沈昱的吩咐来,开始做起开炮前的准备,加上沈昱的座船一共五艘战舰一字排开,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小镇,闻庆欣到是好奇地问了一句:“沈百户,这炮该往哪里打?” 沈昱盯着小镇仔细看了好久,突然指着码头上停着的那些船道:“朝那边的船先轰一炮。” “那些可都是民船。”闻庆欣顿时大惊失色。 “民船又能如何?”沈昱黑着脸沉声道:“大明祖训闭关锁国,民间不得有一片木板下海,就算这些是民船,也照轰不误,开炮。” 闻庆欣也是一脸无奈,沈昱说的没错,虽然大家伙早就在海上讨生活,但大明的这条律法却是从来都没有废弃过,如今被沈昱拿出来,你也说不出人家哪里有错,自己只好看着炮手把炮弹塞进大炮中,朝着码头的方向便是一炮。 ‘轰’的一声巨响,炮弹落在码头不远的地方,顿时掀起的几丈高的海浪,停靠在码头上的这些民船船身立刻晃了几晃。 “沈百户,船上没有动静。”已经有人跑过来禀告沈昱炮击的效果。 没有动静?难道船上真的没有人? 沈昱的目光在镇上扫来扫去,最终还是指向那些停在码头上的船,大声道:“命令所有船一起开炮,将码头上所有船的桅杆全部打掉。” 不管在江上还是海上,行船的动力大多都来自风帆,要是这些桅杆被打掉的话,这些船自然也很难在海上航行。 闻庆欣心中焦急,可是却也没办法,只好立刻吩咐了下去,不大会的功夫,战船上的大炮顿时怒吼起来,只见码头上那些船上的桅杆齐齐被打折掉。 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差不多就打出几十发炮弹出去,沈昱心里一阵心疼,这些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就在自己心疼的时候,突然从那些船上跑出了好多的人,纷纷逃上码头,接着便消失在视线之中。 “这些人是……倭寇?”沈昱有些惊讶,自己想到倭寇有可能是刚抢劫完,打算开船的时候看到自己的船队,所以就没有动身,可是却没有想到倭寇的数量居然会有这么多,看上去似乎有二、三百人左右。 闻庆欣似乎也在惊讶于刚刚炮击的效果,听到沈昱的话自己缓缓点了点头,有些后怕道:“这些人肯定是倭寇,沈百户,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让船只靠岸,咱们到岸上查看一番。” “可是……”闻庆欣轻声道:“这么多倭寇上岸,恐怕镇子里的人要么逃了,要么就被杀掉,万一现在上岸倭寇突然转身杀回来该如何是好?” 沈昱扭头看了闻庆欣一眼,脸上带着一丝嘲弄道:“这么说,闻将军是怕了?” 甲板上这么多都是当兵的,谁好意思说怕这个字,闻庆欣顿时冷笑一声:“谁怕谁就是孙子。” 沈昱点头道:“这才像是咱们大明水师的人,咱们五条船上近六百人的队伍,怎么会怕了他们,咱们这就靠上看,先看看他们到底抢了些什么。” 留下两条船在海上警戒,其余三条船缓缓地靠近了观潮镇的码头,大船停下时,手拿三眼火铳的明朝官兵已经在甲板上站成一排,目光警惕地望着小镇的方向,只要发现有任何的不对,便会开枪。 放下跳板,沈昱第一个从船上走了下来,自己带着窦寇还有几十王府卫士,连同闻庆欣等人带着的几十官兵,小心翼翼地登上了其中一条船。 官兵们仔细搜索一阵,发现船上果然连一个人影都没有,船舱里面堆着的却是满满一袋袋的粮食,看样子是打算拿回去享受的。 看来倭寇的日子似乎也不怎么好过,一连搜了好几条船,船上装的都是粮食,这回连沈昱都懒得挨船去搜,自己等在码头上,让官兵挨船挨船地搜了过去,刚过了不一会,突然有人在远处大声喊道:“沈百户,船上有一个人。” “有人?”沈昱顿时一愣,连忙问道:“是什么人?” “他说是观潮镇的百姓,被倭寇给抓上船的,现在该怎么办?” 沈昱也没犹豫,挥了挥手道:“把他带过来,我有话要问他。” 第300章 意外重逢的兄弟 坐在码头的石桩上,沈昱的目光一直望着远处的小镇,很难想像在这几天小镇上的百姓受到了怎么样的一种煎熬,就算是侥幸留得一条性命,那接下来家里又能剩下什么?恐怕早就是家徒四壁了吧。 就在这时,沈昱听到身后有人说道:“沈百户,老乡已经被带到了。” 沈昱随意地回过头,正想打听一下镇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当他的目光落到身后那人的身上,四目相对时,彼此一下全都愣住了。 自己不是在做梦吧? 他,他怎么会是……沈崇? 沈昱忍不住伸出手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腿上传来的疼痛感让他瞬间便清醒过来,正想招呼沈崇的时候,那边沈崇的脸上却闪过一丝惊恐,连忙抢先道:“草民沈崇拜见沈百户。” 沈昱顿时就愣住了,他这是什么意思?是没认出来自己? 不可能呀,两兄弟住了这么多年,他这才失踪不到一年就认不出自己吗?那他为何要这样称呼自己? 犹豫了一下,沈昱点了点头,轻声道:“你的名字叫沈崇,是哪里人氏?” 沈崇也没料到,居然在这个时候见到了沈昱,心情顿时变得复杂得很,听到沈昱问起,按照自己早就想好的对策,轻声道:“小人乃本地人氏,昨天倭寇上岸来不及跑掉被倭寇抓住关押在船上,多谢大人将小人解救而出。” 若不是自己认识他,还真有可能被他的话给蒙骗了,看着沈崇那张熟悉的脸,沈昱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目光复杂地盯着沈崇,终于幽幽道:“原来如此,我还有些话问你,你跟我上船来。” “是。”沈崇硬着头皮点了点头,跟在沈昱的身后上到了船上,沈昱直接把他领到了自己住的舱室,当舱门一关上,沈昱的脸色就变了,恶狠狠地盯着沈崇,咬牙道:“我问你,你到底是怎么到的这里?当天你去取水,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沈崇早就料到沈昱会有此一问,脸上顿时露出一丝苦笑道:“当天沈鹤口渴,我打算去河边取水,谁料刚到河边,就遇到从城中逃出来的倭寇,我来不及喊救命,直接被他们带到这里,如今就住在镇子上。” “你说倭寇把你带到这里之后,就把你给放了?”沈昱脸上闪过一丝疑惑,总觉得沈崇的话有些隐瞒。 沈崇点了点头:“正是如此。” 沈昱摇了摇头,冷笑道:“你在骗我,倭寇把你带出这么远,目的怎么会把你放了这么简单?另外你既然已经重获自由,为何不回安陆?” “大哥说的容易,我人生地不熟,手里又没有钱,拿什么回安陆?总不能要饭去吧?”沈崇一摊手,十足有理的样子。 看他脸上的表情,沈昱还是不太相信他的话,只是沈崇不想说,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问,本来应该享福重逢幸福的两兄弟,如今却彼此面对着不知该说什么好,过了一会之后,沈昱沉声道:“既然遇到了,你就跟我回去吧,娘想你想的头发都白了许多,回去之后好好孝顺她老人家。” “我……”沈崇似乎犹豫了一下,接着又点了点头:“好吧,就听大哥的。” 沈昱把沈崇留在了船舱里,自己则独自走了出来,到了甲板上的时候,眉头间的忧色依然没有完全消除掉,沈崇的话有假,他肯定是在撒谎,这件事从一开始自己就知道,只是让他不明白的是沈昱现在到底在扮演着什么角色,难道他真的跟倭寇混在一起了? 就在沈昱苦苦寻找答案的时候,永福从后面走了过来,好奇地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沈昱微微一笑,看着四周无人,轻声道:“刚刚有人在倭寇的船上发现了一个人。” “哦?什么人?”永福有些奇怪,沈昱为何会提到这件事。 沈昱轻轻地叹了口气,颇有些无语道:“恐怕你猜都猜不到,他们在船上发现的居然是我二弟沈崇。” “沈崇?”永福顿时一惊,瞪大了眼睛追问道:“就是那个在城外失踪的沈崇?他怎么会在这里?” “你问我,我问谁?”沈昱苦笑地摇了摇头:“被人发现的时候,沈崇说他是本地人,见到我时,他说是被倭寇给带到这里的,不过我觉得他并没有跟我说实话。” “你的意思是?”永福心里有些发慌。 沈昱点了点头,轻声道:“我觉得他现在就是倭寇。” “你怎么会这么想你的弟弟?”永福摇了摇头,轻声道:“也许他真的是被倭寇给放在这里的呢?” “我了解他。”沈昱摇了摇头,淡淡道:“三兄弟中,沈鹤其实是最聪明,然后便是沈崇,而我这个大哥则是最笨的一个,平时二弟总会仗着自己聪明,在家里耍些小聪明,每次都能多少捞到些好处,娘不管,我也不想管,只是他自己没有意识到罢了。” 顿了顿,沈昱又道:“刚刚我再看到他时,他眼中根本没有回家之后的欣喜,有的只是怕被拆穿之后的慌张,所以我就猜到,他肯定是已经加入到了倭寇中,而之所以倭寇都逃了而他没逃,不是因为倭寇把他给忘了,而是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任务。” “什么任务?”听完沈昱的分析,永福脸上写着大大的惊讶。 摇了摇头,沈昱轻声道:“具体是什么任务,我还不太清楚,现在去问他恐怕也不会说,不过我猜倒是有一种可能,倭寇想要下海就必须有船,而他们船的桅杆都被打断,所以,我猜有可能是盯上咱们的船了。” 今天发生的事情让永福有些目不暇接,从遇到倭寇,再到炮击桅杆,现在居然连沈昱丢失很久的弟弟都出现了,更让自己惊讶的是沈昱的弟弟居然变成了倭寇,自己本以为王府中那些丫鬟的明争暗斗就挺厉害的了,跟外面的事情比起来,简直是小儿科一样。 “那现在该怎么办?”永福心情复杂的问道。 沈昱琢磨了一下,低声道:“凉办。” 第301章 兄弟的明争暗斗 临到天黑时,搜索官兵的情报终于送到沈昱手上,哪怕自己清楚这份清单已经是被人为修改过的,也不禁为了上面庞大的数量而感到咂舌,倒是更加坚定心中的一件事,那就是倭寇肯定不会就这么简单地善罢甘休,就是为了这些财物,也绝对会再次回来的。 临吃饭前,沈昱找来了四艘船上的指挥使,把几个人关在小屋里商量了好长的时间,等到舱门重新被打开的时候,几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些难看,却又不得不跟沈昱施了个礼,转身下船去了。 不知怎么回事,再看到永福的时候,永福突然觉得眼里的沈昱似乎有种陌生感,在安陆时,自己认识的沈昱是活泼、开朗、爱搞笑的少年,弹得一手好琴,又能写很多让人迷醉的琴谱。 可是现在的沈昱却给人一种大将的沉稳风范,也许临危不乱这四个字,正好能表现此时沈昱的样子。 看到永福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沈昱倒是愣了一下,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疑惑道:“我脸上可有脏东西?” “没有。”永福有些害羞地摇了摇头,轻声道:“晚饭已经准备好了,你去叫二弟出来吧。” “好的,你先去,我随后就来。” 沈昱笑了笑,转身朝着沈崇的船舱走了去,到了门口的时候,还特意地敲了敲门。 门开了,一脸疑惑的沈崇看着沈昱有些不理解道:“大哥干嘛要敲门,直接进来不就得了?” “呵呵,大家都长大了,也该有自己的空间了,饭已经做好了,出来吃饭吧。” 沈昱招了招手,先一步走掉了。 沈崇在舱门口犹豫了一下,仔细地揣摩着沈昱刚刚话里包含的意思,隐隐觉得沈昱好像是在提醒自己什么,却想不透沈昱的意思,只好摇了摇头,紧紧跟了上去。 沈昱吃饭的地方就是自己住的船舱,他的船舱也是这条战船上最大的舱室之中,舱里面条件虽然简陋些,但能在海上有这么大的舱室,也算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沈崇刚一进门,就看到舱里面有一个女子,一个很漂亮的女子,正温柔地看着自己,就在自己愣神的功夫,沈昱一招手,轻声道:“介绍一下,永福郡主。” 顿了顿,沈昱又补充了一句:“也是你未来的嫂嫂。” “啊?”沈崇顿时一愣,自己离开安陆的时候,沈昱还只是王府里一个小小的伴读,没想到不到一年的时间,沈昱居然把王府里的郡主给泡到手了,自己连忙恭恭敬敬地抱拳施礼:“沈崇见过嫂嫂。” 永福的脸顿时一红,娇羞道:“哪里来的嫂嫂,你叫我姐姐就好。”接着下一句却无意间暴露了自己的想法:“二弟过来坐,你大哥说你平时最喜欢吃肉包子,你来尝尝这包子地不地道。” 一提到包子,沈崇就想到自己被抓走之前,早上的时候终于可以跟沈鹤吃上包子,那时候的自己把这当成世上最幸福的一件事,可是一眨眼的功夫,一切就全都变了。 沈崇连忙坐了过来,接过永福递过来的包子,轻轻地咬了一小口,接着便笑道:“这包子味道还真不错,跟市场上那家卖的差不多。” “喜欢就多吃一些。”沈昱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又给自己跟永福拿了一个,却并没有立刻放入嘴里,而是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就连沈崇自己都未必能注意到,自己吃包子的时候,只是把包子皮咬破了一点点,而自己的眼神一直在偷丛观察着沈昱跟永福,见他们两个一直都拿着包子而没有入口时,自己就再也没有动嘴。 沈昱终于把头抬了起来,看着了一眼沈崇,又看了一眼他手里的包子,淡淡道:“怎么不吃?难道是嫌味道不好?” “不是。”沈崇连忙摇了摇头,又不敢说自己怕沈昱在里面给自己下药,讪笑了一下,转头冲着永福道:“嫂嫂怎么也不吃?” “这就吃。”永福应了一声,接着扭头看了一眼沈昱,终于把包子放在嘴边,小小地咬了一口。 见永福终于开始吃包子,沈崇心里隐隐松了口气,终于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一连吃了两个之后,自己便停了下来,摸了摸肚子不好意思地笑道:“大哥我吃饱了。” “怎么就吃这么几个,难道是这包子不对胃口吗?”永福似乎有些吃惊,连忙劝道:“听你大哥说,二弟一直在这里流浪,怕是很久都没有吃过东西了吧?到这里客气什么,来来来,再吃几个。” 听了永福的话,沈崇心里顿时一惊,永福果然没说错,自己要是不吃的话,会不会引起大哥的怀疑?连忙又拿起一个包子,勉强地塞了下去,可是等到第四个人的时候,自己无论如何都吃不下了。 “大哥我真的吃饱了。”沈崇有些尴尬地拍了拍肚子。 “吃饱就好,吃完饭先回舱里休息,有空的时候我会去看你的。” “那好,大哥、嫂嫂,我先下去了。” 沈崇站起身,推开门走掉了。 看他走掉,永福立刻想开口,沈昱却突然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接着故意道:“若是母亲知道二弟被找回来,指不定有多高兴呢。” 永福立刻反应过来,沈崇有可能在门口偷听,立刻配合道:“沈大娘为了沈崇的事情没少埋怨你,这回总算一家人可以团圆了。” 两个人又随意地聊了几句之后,沈昱终于松了口气,摇了摇头道:“他已经走掉了。” 永福迫不及待地问道:“你真觉得沈崇很可疑?” “不是觉得,而是一定。”沈昱苦笑道:“你知道沈崇跟沈鹤以前的饭量有多大吗?就像刚刚那样的包子,别说是三个,就是十个两个人一口气都能够吃进去,而且沈崇还说自己被倭寇抓起来两天了,可你看他现在这个样子,哪里像是被关了两天的样子?分明是大鱼大肉吃多了,所以才吃不下去包子。” 第302章 夜空中最亮的星 当黑夜降临到这片大陆时,原本蔚蓝色的海面也变得漆黑,海浪拍打在船身上,发出阵阵轰鸣声,一向休息不错的永福却难得的失眠了。 从安陆出来这么多天,自己就像是一脚踏入到另一个世界中,满眼都是陌生的人、陌生的人环境,原本以为自己很难适应这种环境,没想到在沈昱温暖的笑容中,自己很快便习惯了这里的一切,甚至……还扮演了一个未来嫂嫂的模样。 一想到这,躺在被窝里的永福脸上顿时露出一丝娇羞,就在自己惦记着早点找到千年人参回去救父王,然后跟沈昱成亲的时候,舱门突然被人轻轻地敲响了。 气氛顿时变得有些紧张,永福一伸手,便把放在枕边的匕首抓在手里,轻声问道:“谁?” “是我。”外面传来的却是沈昱的声音。 都这么晚了,他怎么还没睡?偏偏跑到自己的房间里,难道他是想……? 一时间,永福的心情顿时变得无比烦乱,虽说自己已经打听好主意要嫁给沈昱,可是毕竟还没到洞房花烛的日子,万一他向自己提出什么过份的要求自己该如何是好? 想了想,永福还是决定跟沈昱说清楚,想必以沈昱的性格应该不会强迫自己做出什么不愿意的事情来,如果他真的强迫了,那也就证明自己看错人了。 下了床,永福把门闩打开,拉开门之后,沈昱手里提着一个灯笼从外面走了进来,有些让永福感到意外的是,此时的沈昱穿着的居然是一付棉甲。 “你……这是怎么回事?”看到沈昱身上的甲胄时,永福刚刚想的话全都不翼而飞,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不解地看着沈昱。 沈昱随手把门关好,接着轻声道:“没什么,我就是来看你有没有睡着,一会外面恐怕会有些吵,我怕你惊到,所以提前跟你打个招呼。” 永福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上,反手拉住沈昱,低声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不会上去打仗吧?” “应该还轮不到我上阵。”沈昱轻松地笑了笑,摸着永福的秀发轻声道:“我就是做个样子而已,让他们知道我这个百户不是装模作样就行,对了,你要是睡不着的话,不如把衣裳穿好,到顶层去,今晚月亮很圆,就当赏月了。” 永福心里清楚,最后一句恐怕才是沈昱想表达的意思,他是怕自己在这里有危险,所以才要把自己给转移到顶舱去,一想到自己刚才在胡思乱想,永福脸上就害臊得慌,连忙把外衣穿好,又把沈昱给自己的那把匕首带在身边,拽着他的胳膊朝顶舱走去。 船舱中有些黑,毕竟这个时候大部分人都已经进入到了梦乡之中,当永福来到顶层的时候,却赫然发现诺大的一层顶舱中,已经聚集了许多人,这些人全都是沈昱带出来的王府卫士,每个人都是身披甲胄,虎视眈眈地望着黑夜中。 就算沈昱不说,恐怕永福也明白了什么,小声地问道:“倭寇真的会来吗?” 沈昱抬头望着黑色的夜空,幽幽道:“我也不想他们来,就看沈崇是如何选择的了。” 此时船舱中的沈崇却也没有睡着觉,自己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舱中绕来绕去,抢夺水师战舰的主意其实是自己想出来的,也是自己主动要留下探探明军的虚实,本来已经约好要是有机会抢船,自己便在船上发出信号,若是明军防备森严,自己就不发信号,然后找机会下船。 现在的问题是,明军的防备明显很松懈,夺船对倭寇来说已经是极其小儿科的事情,可麻烦就麻烦在沈昱的身上。 刀枪无眼,万一在船上伤到大哥跟大嫂该怎么办? 如果大哥知道自己在这里当了倭寇,他的心又该是多么的痛? 就在沈崇翻来覆去不知该如此是好的时候,岸上的一住民宅中突然亮起了灯光,这灯光其实就是信号,目的就是想要告诉船上的沈崇,下面的人马都已经准备好了,只等他的信号。 沈崇的心变得越发急躁,自己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选择才好,一边是大哥,一边是让自己如鱼得水的倭寇,直到被催急了,自己终于咬咬牙,干了。 大不了打赢之后,让他们留大哥、大嫂一条性命,想来以自己在倭寇中的地位,这点面子应该还会给自己的。 想到这,沈崇再也不等待,连忙从靴桶里掏出一枝烟花来,打开窗户后快速地点燃,在黑夜中划出一个金色的光圈。 光圈是可以,而叉号就代表不行。 做完这一切之后,沈崇终于松了口气,随手把烟花扔在海里,就在自己憧憬着倭寇马上就要摸上来时,船舱门突然被人敲响了。 “谁?”沈崇下意识地问了一声,接着就明白过来自己的反应是不是太激烈了,不等他后悔,就听大哥沈昱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是我,二弟开门。” 沈崇连忙把身上的外衣脱掉,又把床铺弄得凌乱一些,搞得好像是自己刚刚起床似的,这才故意重步走到门口,把舱门拉开时,自己疑惑地问道:“这么晚了,哥哥找我有什么事?” 沈昱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今晚夜色很美,想找你去看看月亮,咱们哥俩也好久没有聊天了,想跟你聊聊心里话。” 沈崇本想拒绝,可是看沈昱的表情似乎不容自己拒绝,只好点了点头:“那大哥稍等我一会,我穿件衣裳。” “嗯,多穿点,今天的天恐怕有些冷。”沈昱别有深意地回了一句,接着便转过身。 一边穿衣裳,沈崇的心里一边开始胡思乱想着,自己才不相信这么晚沈昱会平白无故地找自己,难不成是自己哪里露出了破绽被他给知道了? 不对呀,他要是知道自己是倭寇,又怎么会这么平静地对待自己? 想来想去,沈崇也找不到正确的答案,穿好衣裳之后,连忙追着沈昱的背影出了船舱,朝顶舱走去。 第303章 就算你检举有功 带着一丝狐疑,当沈崇刚一走进顶舱的门时,自己突然就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这么晚的天,顶舱里居然还有这么多人在,而且个个身披棉铠,腰胯钢刀,一脸的杀气。 看到这,沈崇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糟了,大哥肯定是发现了什么,所以才会把自己给叫到这里来,现在自己该如此是好? 一时间,沈崇心乱如麻,一方面担心会不会被大哥抓起来,另一方面则是担心岸上的那些倭寇,他们接到了自己的信号,恐怕现在应该动手了吧。 就在这时,已经站到窗前的沈昱摆了摆手:“二弟,你到这里来。” “大哥,这么晚了,他们这是在干什么?”沈崇尽量装出若无其事的表情,轻声问道。 “他们在干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吗?”沈昱突然回头冲着沈崇鬼魅的一笑,接着轻声道:“不是你忍辱负重,奉命卧底在倭寇之中,只等官兵到来时,将倭寇一网打尽吗?二弟,这次你立了大功了。” 就在那一瞬间,沈崇就觉得浑身的汗毛全都竖了起来,自己已经意识到在与沈昱的对抗之中,自己已经落了下风,沈昱早就清楚自己做倭寇的事情,而他刚刚之所以没有跟自己挑明,就在等待,他在等待自己露出马脚的一瞬间。 而自己偏偏就发出了进攻的信号。 如今大哥这么说,无非是给自己找开脱之词,自己现在该怎么办?是眼睁睁看着佐仓大人落入沈昱的陷井,还是冒险去提醒他不要这么做,赶快撤退? 像是看出沈崇眼神中的犹豫与挣扎,沈昱淡淡道:“自从娘听说你失踪之后,一连好些日子都没能吃下去饭,身子骨也大不如前,这次回去之后,你一定要多陪陪她才是。” 听沈昱提到了老娘,沈崇心中所有的纠结一下便找到了答案,自己知道自己还是败了,亲情对于自己来说,远比劫掠之后的兴奋来得重要。 沈崇终于认命地点了点头,轻声道:“刚刚有些匆忙,有件事差点忘了告诉大哥,岸上的倭寇一共近两百人左右,其中只有二十多人是真倭寇,武功十分强悍,剩下的多是他们收留的一些海贼,武功虽不怎么样,但凭着一股子狠劲,倒也能坚持一阵子,白天的时候你把他们船上的桅杆给炸毁了,所以他们这次的目标是想夺取你带的这几艘船。” “哦?他们想出什么办法来抢船?”见沈崇说出这样的话,沈昱心中终于松了口气,这也代表沈崇已经被自己说服,不在替倭寇办事。 “办法很简单,无非是偷袭而已,他们走之前,我们已经约好,要是几条大船的防备不严,我便给他们发信号,要是戒备森严,这件事就做罢,然后我找个机会下船,等你们走后,想办法修好船离开这里。” “原来如此。”沈昱缓缓点了点头,目光望着漆黑一片的码头,轻声道:“传令下去,让出甲板,让倭寇登船,等到他们分散开之后,分别击之。” “是!” 船上的消息自然也有自己传递的通道,过了不久后,沈昱突然注意到码头上似乎有黑影在闪动,自己意识到一场大战马上就要开始了。 身边的永福下意识地抓住了沈昱的手,自己能清楚地感觉到沈昱掌心中的汗水,这代表着他此时的内心远远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的平静,仔细想想也是,毕竟他以前只是一名书生,什么时候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怕不怕?”沈昱反手握住永福的手,轻声问了句。 “不怕。”永福摇了摇头,轻声道:“只要在你身边,什么人我都不怕。” “不怕就好。”沈昱扭头撇了沈崇一眼,淡淡道:“这些倭寇放着自己家不祸害,却偏偏跑到别人的家门口,今天不给他们一个教训,又怎么能对得起列祖列宗?二弟,你说是吗?” “是,当然是。”沈崇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勉强地点了点头。 “知道就好,你的人生路还长着呢,回去之后好好读书,争取给咱们沈家考出个状元出来。” 听到这,沈崇脸上闪过一丝好奇,疑惑道:“那哥哥你呢?” “我?”沈昱突然感觉永福的手掌稍稍用了一下力,自己轻声笑道:“年纪太大,懒得考了。” “啊?” 就在沈崇不解沈昱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时,船舷上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响声,声音并不大,像是有什么重物抛上来一样。 既然已经打算跟沈昱回去,沈崇自然也不会隐瞒,低声道:“大哥,他们上船了。” “知道了。” 沈昱的面色很平静,该布置的自己已经布置下去,接下来就是看这些卫所的官兵到底还有没有杀敌的勇气,若是打赢了,回去之后他们个个都是英雄。 可若是打输了……他们能不能回去都是个问题。 沈昱并不知道的是,这带头的倭寇居然跟他打过交道,就是那次在王府后花园的时候,偷偷溜进来的佐仓结衣,只不过沈昱并不知道对方的名字,更不知道两个人之间还有这种渊源。 不过就算知道又能怎么样?他是贼,自己是兵,注定是要刀兵相见的。 手里拎着武士刀的佐仓结衣很是兴奋,原本今天是抢完东西想回岛休息的,可是不曾想就在快要开船的时候,手下的人来报,发现海面上有卫所的战船,自己心里暗暗叫苦,不敢轻易地开船下海,万一被战船追上,一炮就能把自己的船给击沉掉。 所以,自己想着能不能装作无人把他们糊弄过去,又或者趁他们下船没有防备之时,把他们的船给抢过来。 自己想的很好,却不料沈昱偏偏用一顿火炮把所有的桅杆都给轰倒,这下佐仓结衣可是傻了眼,就在自己不知所措之时,沈崇给他献了一条计策,他打算上船探探明军的虚实,要是对方实力不强的话,就发信号让自己上去抢船。 所以现在的自己就已经站到了明军的甲板上,看着船头那门黑洞洞的火炮,佐仓结衣心里一阵火热,大手一挥,手下的人立刻悄悄地钻进了船舱里。 第304章 男儿怎么没血性 为了不惊动船上的明军,倭寇的动作也是异常的小心,连火把都不敢点燃,只能是摸黑深一脚浅一脚地朝船舱摸去,就在佐仓结衣终于摸到舱底的时候,正想命令手下点燃火把,然后大开杀戒时,突然听到舱外传来一阵喊杀声。 佐仓结衣立刻就懵住了,随即便反应过来,恐怕是其它船上已经提前动手,既然已经被大明水师觉察,那自己立刻大吼一声,手下人纷纷点燃火把,一脚踹开两旁的船舱,拎着钢刀猛地冲了进去。 只是他们迎来的并不是睡眼惺忪的大明水师,而是三眼铳那黑洞洞的枪口,一道道火光猛然喷出,巨大的冲击力瞬间将冲进去的倭寇给喷了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 回头看到一个个船舱中发出的惨叫声,佐仓结衣整个人都呆住了,自己再傻也明白过来中了明军的圈套,这么好的计划怎么会突然出现偏差,沈崇明明告诉发出了进攻的暗号,为何还会落入明军的陷阱中? 难道是…… 佐仓结衣一瞬间便反应过来,恐怕是沈崇已经背叛了自己,自己的脸上顿时露出一丝恼怒,张口骂了一句,在一刹那间便做出了决定,抽出腰间的长刀大声嚷道:“冲,给我冲进去。” 明军早就有了准备,就算现在下船恐怕也难逃掉三眼铳布成的火力网,倒不如伸用己方近战的优势,将明军击溃,这样才有可能逃出一条生路。 疯狂的倭寇绝对是可怕的,当这些人疯狂到连性命都不要的时候,最先崩溃的却是这些已经许久都没有打过仗的明军,至于佐仓结衣所在的那条船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唯一知道的是当其它船上的战斗还在继续的时候,其中有一条船的喊杀声却是渐渐弱了下去。 沈昱并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毕竟自己船上的倭寇还没能完全清理干净,自己依然站在顶舱的窗外,目光望着窗外星星点点的火光,耳边听着海风带来的无数喊杀声,心情却远不像看起来那么的平静。 这就是战争。 虽然人数较少,但惨烈的程度却丝毫不逊色于那些大战,所有人都不会留手,因为他们清楚,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听着脚下不时传来的惨叫声,永福的娇躯微微颤抖着,身体尽量靠近沈昱,也许只有这样才能使自己不安的心情变得平复,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下面的喊杀声突然没了,不多时,楼梯上传来腾腾的脚步声,浑身是血的窦寇兴奋地跑了上来,大声道:“昱……沈百户,来犯之敌已经尽数被我等歼灭,另有十数俘虏,该如何处置?” “先将他们关押起来,问问其它船的战况如何,若是还有未结束战斗的,多派些人手帮帮他们,尽量快点结束战斗。” “是!” 有了刚刚的胜利,窦寇也是信心大增,不大会的功夫,就见数十王府卫士从船上跑下,迅速地转移到另一条船上。 随着喊杀声渐渐的结束,沈昱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去,冲着永福笑了笑,接着扭头看了一眼沈崇,淡淡道:“现在感觉如何?” 沈崇小脸变得异常苍白,抬头看着沈昱,幽幽叹了口气,轻声道:“以前是我年幼,本以为被佐仓结衣带到海上之后会找机会逃走,可是没想到佐仓结衣只带我抢劫了一回,我就喜欢上了这种感觉,今天要不是遇到大哥,恐怕我还会在这条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早晚落得跟他们一样的下场。” “你知道就好。”沈昱宽慰地点了点头,轻声道:“倭寇看似横行霸道,其实不过疥癞之患而已,朝廷若是下定决心就一定能将倭寇尽数铲除,还我大明郎朗乾坤。” 看着沈昱一付沉着大气的样子,一旁的永福简直觉得自己是天下最幸福的女子,盯着沈昱的眼神满满的都是爱意。 又过了一阵,四周的喊杀声悄然停了下来,就在沈昱以为所有的倭寇都已经尽数毙命之时,窦寇突然跑了回来,面带惊恐道:“沈百户不好了,熊大人的那条船被倭寇给占了。” “你说什么?”就连一向沉稳的沈昱都有些慌神,连忙追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窦寇摇头道:“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等我们想上熊大人的船时才发现甲板上站着的全都是倭寇,还有好多水师的兄弟被绑在甲板上。” “可看到熊大人的身影?”沈昱追问道。 窦寇摇了摇头:“天太黑,没看清楚。” 这下真的糟了,一条水师战船被倭寇抢去,这绝对是天大的丑闻,不光会让沿海的百姓对水师失去信心,也会让这些倭寇实力倍增,毕竟船上可是还有十几门大炮的。 “沈百户,现在该怎么办?”窦寇焦急地问道。 沈昱犹豫了一下,望着茫茫的夜色,终于下达了自己人生中最艰难的一条命令:“让其它船只把熊大人的船给围起来,一定不能放他走。” “可是熊大人跟船上的水师官兵该怎么办?”窦寇心里一慌,隐隐感到沈昱要做什么。 “立刻执行命令,放跑了倭寇这可是天大的事情。” 沈昱一声吼,顿时把窦寇吼得清醒,连忙跑去传达命令,不大会的功夫,四艘战船便把熊利群的那条船给包围住,打开侧面的窗户,露出黑洞洞的炮口。 能夺下一条船,已经是让佐仓结衣惊喜若狂,可是还没等他开心多大会,自己就赫然发现自己的船已经被其它的船给包围了起来,无数的洞口正对准自己,像是马上就要开炮一样。 这该如何是好? 佐仓结衣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疯狂地叫嚣道:“把抓到的那些大明官兵都带到甲板上去,我倒要看看他们敢不敢对自己人开炮。” 当众人的视线中出现几十被绑着的水师官兵时,所有人都沉默了,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慌张与不安,最后众人的目光全都汇集到了沈昱的身上。 第305章 大明军人的气节 东方隐隐泛白,不知不觉中,战斗已经整整持续了一夜,这一夜也是沈昱渡过最漫长的一夜,临到天明时,自己丝毫也没有一丝困意,瞪着血红的双眼望着对面的战船,足有二、三十大明水师的官兵被押跪在船舷边,而站在他们身后的,则是一个个凶狠之极的倭寇。 佐仓结衣还在近乎疯狂般的大喊,这样的状态已经持续了有一段的时间,可是让他莫名感到心悸的是,大明水师的指挥居然并不为自己的恐吓声所动,四条船,近百门大炮齐齐对准自己,丝毫没有退让之意。 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难道他们就不担心这些袍泽的性命吗? 佐仓结衣这还是第一次对手中的弯刀感到一丝不信任,握着刀柄的手居然出奇地微微颤抖着,似乎已经预料到,今天对他来说,注定是十分艰难的一天。 “闪开一条路,放我们走,不然的话我可要杀人了。” 又是缺乏新意的一句话,对面船上的沈昱终于现身在顶舱的位置,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佐仓结衣,想到沈崇说过的话,自己这才知道原来攻入王府的那一天,居然也有他的份。 终于,沈昱回应了他的声音,只是沈昱的话却并不如他想的那样,而是句句如刀锋一般,割在自己的咽喉上。 “佐仓结衣,你也许不认识我,但有件事我想你应该不会忘记,去年你曾经到过湖广安陆州,在王府中打开杀戒的事,总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 咦? 佐仓结衣听到这声音时,猛地抬起头,看着船舷边的少年却是一愣,心中隐约好像对他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印象,不由冷笑道:“那件事是我做的又怎么样?难道你想报仇不成?” “报仇?”沈昱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突然放声大笑起来,接着朗声道:“你等倭寇,为天下大道所不容,兴兵冒犯兴王府,被击败之后,不思悔改,居然恬着一张大脸说我要报仇?就算要报仇也应该是你找我报仇才对吧。” “你……”佐仓结衣能听得出,沈昱是故意放大声音冲他喊,目的就是让四周的人全部都听到,自己眼神中闪过一丝杀气,突然挥起手中的长刀,大声吼道:“你真不怕我杀人吗?” “呵呵。”沈昱不怒反笑,大声喝道:“怕,我当然怕,因为在你面前跪着的都是我们的同袍,我们的手足,他们的亲人还在盼着他们回家,只是……怕就有用吗?” 顿了顿,沈昱的目光扫过四周的将士,大声喝道:“你们还记得你们的身份吗?你们是大明的将士,沿海的百姓全都指望着你们来替他们保家卫国,难道就凭一个杀字就能让大明的将士放下手中的刀兵,眼睁睁看着无数黎民百姓任你们屠戮不成?” “……想法年土木堡之变,英宗皇亲被围,大明都不曾屈服过,你凭什么以为一把破刀就会让我们屈服?佐仓结衣,今天你要是敢杀我一人,我就敢放炮轰你。” 说完,沈昱腾腾腾来到炮位上,一把抢过点炮手的火把,冲着佐仓结衣大声喊道:“来吧。” 看着那门黑洞洞的炮口正对着自己,佐仓结衣手中的刀却是怎么也不敢挥下去,举起来的时间长了,自己很想先放下来,可又怕自己的动作会引起沈昱的误会,只好先退后了几步,这才把刀缓缓收起,目光不善地盯着远处的沈昱,沉声道:“那你又想如何?” “很简单,放下武器,下船投降,看在你投降的面子上,也许会留你一条狗命。” 他居然让自己投降? 佐仓结衣忍不住看了一眼跪在面前这么多的大明将士,心里的委屈无处说起,自己不是没见过大明的水师,可每一次遇到他们,他们多是扭头就跑,有的时候惟恐跑得太慢,连身上的铠甲兵器都会丢下,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居然遇到了这么一个煞星。 除了他打算开炮的那句话,剩下的那一句自己都不相信,尤其是让自己投降的话,只有鬼才肯相信。 既然冲又冲不出去,退又无路可退,佐仓结衣终于决定试探一下沈昱的底线。 手中的倭刀重新抬起,佐仓结衣沉声道:“你真的不肯放我们走?” “白日做梦。” “那好,这可是你的错。”说完,佐仓结衣倭刀用力往下一劈,只听‘啊’的惨叫一声,一颗好大的头颅便被砍下,无头的尸体倒在甲板上,倒是把身边的人吓得够呛。 就像是对他的回应,不等佐仓结衣炫耀,沈昱手中的火把已经落到了炮捻上面,灿烂的火光中,黑洞洞的炮口发出一道火光,接着炮弹便在甲板上炸开,至少打伤四、五个人。 他还真敢开炮。 佐仓结衣一下就懵住了,目光望着对面船上的沈昱,又看了看跪在自己面前的这些明军,心里已经没有任何的侥幸,只是又不想轻易地投降,眼珠一转,自己倒想出一个办法……拖。 视线中,这些倭寇居然大部分都退到了船舱之中,只留下那些明军的俘虏还跪在甲板上面,廖廖一些倭寇拎着刀在他身后来回地走动着,有这些人质在手,倒是丝毫不怕明军的炮火。 “大哥,佐仓结衣怕是要溜。”沈崇看得清楚,最先反应过来。 “想溜?”沈昱犹豫了一下,轻声道:“如果他从陆上走,我就留他一条性命,无论如何,这条船是万万不能让他开走的。” “我了解佐仓结衣,他绝对不是那种什么便宜都不占就走的人。”沈崇想了想,猜测道:“我猜他现在大概是想跟你耗下去,只要天一黑,他就有逃掉的可能。” 这倒是个问题。 就在沈昱琢磨着要不要强攻的时候,突然听到对面的船舱中有人大叫一声,就在沈昱疑惑的功夫,船身上一个炮口突然被打了开,一个熟悉的身影露出他的面孔。 “是熊大人。”已经有人认了出来。 难道他是想跳海逃生? 沈昱顿时有些紧张,连忙吩咐道:“快,准备救人。” 第306章 我以我血荐轩辕 命令刚刚发出,沈昱便愣住了,因为他看到了一样东西,就是拿在熊利群手中的一支火折子,火折子上面的火苗已经被吹了出来,虽然微弱,却一直倔强地挺立着。 沈昱也似乎明白了熊利群的想法,他是想炸船。 战船上的炮弹虽少,但火药的存量还是相对较多一些,而且因为防潮的缘故,平时全都储存在炮舱中,没想到熊利群昨晚居然躲在这里,因而逃过了一劫,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倭寇突然跑进了炮舱中,熊利群已经没办法继续躲下去,只好露出了身体,却把火折子拿在了手中。 “沈百户可在?”炮舱中的熊利群突然冲着对面大喊一声。 沈昱立刻应道:“我在这,熊大人可以跳船,我已经安排人手去接应。” “沈百户不用麻烦了。”熊利群脸上突然露出一抹悠远的笑容,朗声道:“想我熊利群十四岁入伍,如今已有三十个年头,可笑的是我见过那么多次倭寇,却从来没敢跟他们动一刀一枪,沈百户,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窝囊?” “毕竟是生死相搏,谁都难免有害怕的时候,只要熊大人以后奋力杀敌,一样是大明朝的英雄。” “是呀,我是英雄。”熊利群突然扭头往船舱里看了一眼,接着口中发出桀桀的笑声,大声喊道:“我熊利群窝囊了一辈子,今天也要做一回英雄,这些该死的倭寇就交给我吧,海门卫的兄弟们,咱们来世再见。” 说完,只见窗口处的熊利群突然返身冲了回去,先是一道烟雾腾空而起,接着整条船猛的一震,发出‘轰’的一声爆炸声,巨大的冲击力居然直接将半边船身都给炸烂掉,熊熊的大火顷刻间便燃烧了起来。 “快去救人。” 沈昱看得清楚,爆炸似乎只殃及了战船的后半段,而那些被俘的将士全都集中在前半段,自己现在去救人应该还来得及。 早已准备好的将士立刻冲了出去,一时间海面上人头攒动,不时有人大声地呼唤着,随着一个又一个的将士被救了起来,沈昱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 只是可惜,大明又少了一位赤胆忠心的将军。 不经意间一回头,却见身边的永福早已经是泪流满面,或许地当着这么多人在自己不好意思发泄心中的情感,只是用手牢牢地抓住沈昱的胳膊默默地抽泣着,许久后幽幽道:“可惜熊将军了。” 沈昱摇了摇头,轻声劝道:“熊将军乃是真英雄,他用自己的性命来惊醒众人,用不了多久,在场的将士就不会再害怕倭寇,附近百姓的安危也有了保障。” “但愿如此吧。” 救援很快便结束了,不是众人不想去消灭船上的大火,只是船底经过爆炸之后,船板已经生出许多裂痕,海水顺着裂痕疯狂涌入到了船舱中,船身开始逐渐倾斜,没过一会,战船便已经沉入到了海底中。 空气中还残留着硝烟的味道,一切像是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唯有四周的水师将士们清楚刚刚经历了多么惨烈的一幕,熊利群声嘶力竭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回荡着,而无尽的大海才是他最好的归宿。 船身沉到水底之后,还有熊利群船上的士兵想潜下去寻找他的尸体,沈昱看得清楚,却没有阻止的意思,而是突然转过头,冲着另一边许久都没有开口的萧雪笺问道:“萧姑娘看到刚刚这一幕,心中有什么感想?” 萧雪笺面色复杂地看了沈昱一眼,却并没有说话。 沈昱继续道:“如果我要是你们的话,干脆就放弃那些不现实的幻想,大明还有这么多不怕死的勇士在,又岂能是你们那些小伎俩能够撼动的。” 萧雪笺忍不住瞪了沈昱一眼,恨恨道:“既然说我们是伎俩,那你倒是别来求我们呀。” “这不一样。” 沈昱苦笑地摇了摇头:“打仗这种事自然要相信朝廷,而找东西这件事,还是要托关系才行。” “哼,还不是得来求我们。”萧雪笺嘟囔了一句,扭过头便不在理会沈昱,既然仗已经打完了,自己也不愿待在这里,转身便走掉了。 看着萧雪笺的背影,永福似乎才明白过来,沈昱为了这根不知存不存在的人参到底付出了什么代价,以他骨子里的骄傲居然肯低下头来求白莲教,已经是难以想像的事情了。 想到这,永福的手忍不住拉紧了沈昱的胳膊,轻声道:“苦了你了。” “这有什么苦的,苦的还是下面那些将士。”沈昱似乎误会了永福的话,轻声道:“接下来恐怕还得麻烦你一下。” “麻烦我?”永福顿时一愣,不解道:“我需要做些什么?” “很简单,就像刚刚我做的那样,给大明将士心中再注上一针强心剂,从此便蜕变成为一支永远都打不垮的铁军。” 像后世劳军这种事,放在现在早已经是稀松平常,永福做的其实也不多,以她郡主的身份关心一下受伤的将士就已经让大家受宠若惊,用了整整一天打扫完战场之后,又有一艘战船从队伍中走掉,带着满船的伤员回海门卫去了。 从来时的五艘船,再到现在的三艘船,沈昱的心情却变得凝重得很,隐约意识到这趟行程未必会那么的轻松,只能是见一步走一步了。 自从沈崇上船之后,沈昱对倭寇动向的掌握却是增强了许多,一路向前哪里也许会遇到倭寇,哪里又是一路平安,沈崇早已经标记得清清楚楚,一路上有惊无险地进入到福建的境内,船队缓缓停靠在泉州港的码头上。 泉州自古便为海上贸易的最大港口之一,可自从洪武年间罢福建市舶司,严海禁以防倭寇,泉州官方海外通商贸易便基本停止,此时泉州的繁华程度不及以往的十分之一,码头上停的多是周边卫所的战船,时不时还能看到嘻笑的卫所官兵从码头上走过,看到新靠岸的战船隐隐有硝烟的痕迹时,脸上倒是露出疑惑之色。 第307章 给你出一道难题 直到沈昱下船时,也没有人上来打听他们这支船队是从何而来,目的又是什么,倒是保护沈昱安全到达之后,来自海门卫的这两条战船就要起航回去了,临走时,沈昱特意又包了些银子,算是慰问那些受伤的兄弟们。 大部分的王府卫士依然留在了船上,沈昱跟永福只带了窦寇与十名卫士上了岸,刚一下船,便有人迎了上来,与萧雪笺低声耳语了一番之后,萧雪笺笑道:“圣母已经得知沈公子与郡主的到来,已经设下酒宴,恭迎二位光临。” 沈昱一听,哪里还不明白,萧雪笺肯定是还有别的通道来传递消息,所以月霓裳才会这么早的知道,一想到她居然骗了自己一路,沈昱再看她的眼神就有些不对劲,总像是要咬她一口解解恨似的。 萧雪笺手一摊,苦笑道:“昱哥儿你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这也都是圣母的安排,我要是带你走陆路的话,不光是我要倒霉,你们也得受罪。” 沈昱想一想也是,都知道福建乃烟瘴之地,长途跋涉不光是辛苦,而且也遭罪,哪有坐船来得舒服些,当然,也只是舒服那么一点点罢了。 不过沈昱也没有放过萧雪笺的意思,冷哼道:“既然你都有这等便捷的通路,为何还要骗我们来这么远?问一声不就可以了吗。” “奴家都说了,这都是圣母的意思,昱哥儿有什么话留着去问圣母吧。”萧雪笺风情万种地瞄了沈昱一眼,倒是惹永福生了一肚子的闷气。 坐上月霓裳准备好的马车,一行人走了很久之后终于来到一座山庄前,看着眼前这座规模不大的庄园,沈昱忍不住笑道:“月教主还真的是好兴致,到哪里都少不得一座庄园,只是这一座的规模似乎小了些。” 萧雪笺微微一笑:“我们圣母也是很简朴的,能省的地方自然要省一些。” “信你才怪。”沈昱哼了一声,领着永福朝大门走去。 与月霓裳在苏州的庄园不同,这间山庄却是极具南方特色,里面种的树木,屋子的风格都带着强烈的南方色彩,唯一不变的,只有那座小湖,以及湖面上那座熟悉的凉亭。 月霓裳果然已经等候在凉亭前,看着她穿着的那件白色衣裳,沈昱突然想到了那天自己偷偷溜进她房间时的场景,内心一荡的同时,却隐隐觉得有些对不住永福,连忙把思绪收了回来。 “这才几日未见,昱哥儿居然追到福建,看来这件事的确是非同小可。”月霓裳看到沈昱跟永福时,笑得很灿烂,就连脸上的面纱都摘了下去,露出了她那些惊世骇俗般妖艳的面孔。 月霓裳教了永福弹了两年琴,这却是她第一次见到月霓裳的真面目,盯着她的脸看了很久,永福心中突然涌起一丝嫉妒的感觉,忍不住伸手偷偷掐了沈昱一下。 沈昱被掐得有些莫名其妙,来不及问永福到底是为了何事,冲着月霓裳笑道:“来之前我还不晓得,只是见到月教主派来接应的人时,就知道恐怕月教主已经知道我来此是为了何事,能不能告诉我一句实话,到底有没有千年人参。” “这个嘛……”月霓裳突然顿了顿,接着微微一笑:“这件事说来话长,咱们还是先到凉亭里谈谈吧。” 沈昱已经预感到,这次的交谈肯定不会那么的顺利,就算月霓裳知道有所谓千年人参的存在,也绝对不会轻易地告诉自己。 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接着习惯地拉着永福的手进到了凉亭之中,也不知道为何,沈昱似乎注意到月霓裳的眼神一直盯着自己拉永福的手上,就算被他发现时也没有躲闪之意,反倒是露出一丝冷笑,更像是一个怨妇。 沈昱可不敢轻易招惹到月霓裳,连忙把头转了过来,随便找个位置坐下,调整好心情,目光坦然地看着月霓裳,直白道:“想必月教主也知道我们来此的目的,实不相瞒,眼下兴王病重垂危,就连御医也都束手无策,只有千年人参才有机会救他一命,我想来想去,似乎除了月教主之外,别人恐怕都没有这个能力。” 等沈昱说完,永福便轻声道:“望月教主能念在旧情上,帮徒儿一把,若能救我父王一命,我兴王府什么代价都可以接受。” “这个……到是不急。”月霓裳缓缓摇了摇头,轻声道:“所谓的千年人参只存在于传说中,据我所知,似乎从来都没有人见到过,所以你们这此恐怕真的是白跑一趟。” “啊?”永福一惊,眼泪刷的一下便流了下来,喃喃道:“怎么会是这样?” 看月霓裳脸上的表情,沈昱拉了拉永福,轻声道:“月教主似乎还有话没说完?” 月霓裳笑着点了点头,继续道:“什么事都瞒不过昱哥的眼睛,的确,我虽然没听过有千年人参一说,但却听说过有千年的高丽参,如果昱哥儿真的想要的话,也不是不可以拿来的。” “高丽参?”永福一听,顿时燃起一丝希望,自己也是知道高丽参的功效的,与人参相差并不是很大,若是有这千年的高丽参,说不定也能救父王一命,连忙问道:“那这千年高丽参在哪里?” 月霓裳轻声道:“如今就在朝鲜的皇宫之中,刚好我与那朝鲜国王有些交情,若是你们想要的话,应该有七成的把握能够要到。” 永福听到时,变得更加的期盼,只是当她感受到沈昱突然捏了一下自己的手腕时,这才意识到跟自己打交道的人是谁。 想当年,她为了王府的财富能够卧底王府两年之久,如今想从她手里要到人参又岂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脸上的激动渐渐冷却下来,永福轻声问道:“月教主有什么条件,现在就可以说了。” “郡主以为我会要你王府的财富?”月霓裳突然主动地说起,接着笑着摇了摇头,缓缓道:“我现在不要你们的财富,只要你帮我杀一个人,这千年高丽参我便替你拿了。” 第308章 别是有一番滋味 月霓裳都杀不了的人,该会是什么人? 沈昱听到这里的时候,并没有贸然地答应下来,脸上露出一丝深思的表情,好半天这才幽幽道:“月教主要杀的是什么人?” “一个叛徒。”月霓裳咬牙切齿道:“我辛辛苦苦将他捧上高位,却不料他却是一个白眼狼,转手便把白莲教的机密献给了朝廷,害得我白莲教数千教众被抓,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对月霓裳来说是叛徒,可是对朝廷来说岂不就是好人? 让自己去杀一个对朝廷有功之人,沈昱的确是有些下不去手,顿时愣在那里。 见沈昱迟迟没有答应,月霓裳似乎也明白过来什么,冷哼道:“怎么,沈公子是不打算帮本座这个忙了?” 一句沈公子,立刻把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给重新拉开,沈昱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轻声道:“若是我真帮了月教主这个忙,但你要拿不到高丽参又该如何?或者你拿到的只是百年的糊弄我?” “本座一言九鼎,自然不会欺骗于你。”月霓裳显得信心十足。 摇了摇头,沈昱轻声道:“不是我不相信你,只是此事事关重大,千年人参乃可遇而不可求的宝物,万一有个闪失,我岂不是成了朝廷的罪人。” “那依沈公子的意思是……?” 想了想,沈昱轻声道:“麻烦月教主先去取参,参一到,我立刻动手。” “这……”月霓裳犹豫了,其实自己也不想求沈昱办这件事,只是无奈那人回去之后,一直受到严格的保护,自己在官府又没有其它的内线,查了这么多天,根本连人影都找不到,所以听到沈昱的消息时,自己一下把主意打到了他的身上。 至于自己说的千年高丽参的确是存在的,只不过拿来的方法却并不像她说的那么轻松,她是打着偷或者抢的主意,现在沈昱要求见参杀人,自己也陷入了纠结之中。 犹豫了许久,月霓裳既没有答应,也没有否定,淡淡道:“沈公子一路劳累,不如先休息一晚,至于你的要求,本座会仔细考虑的,明天一定会给你一个答复。” 沈昱点了点头,毕竟这么大的事情,自己也不好催促月霓裳这么快就答应下来,月霓裳倒是客气地让两个人留在山庄休息,只是被沈昱直接给拒绝了,直接在泉州包下了一间客栈,与永福住了进去。 刚一住下,永福便跑过来敲门,看到沈昱疲惫的样子时,自己担心道:“这回该怎么办?月霓裳的要求实在是太苛刻了,她现在要杀的可是大明的官员。” 沈昱露出一丝苦笑:“我何尝不知,要是杀的是别人,我早就答应下来了,而且我怀疑她并没有说实话,那人的身份眼下还是一个迷,咱们先等月霓裳的消息,她若是答应取参,那我就帮她这个忙,她若是不答应……那咱们立刻进京。” “进京?”永福顿时一慌,不解地问道:“进京做什么?” “求皇上帮忙,逼让朝鲜国王献参。” “这,这能行吗?”永福有些无语,总觉得沈昱的要求有些不太靠谱。 沈昱无奈道:“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如果这两条路都走不通……那么咱们只有回安陆了。” 所谓的回安陆,岂不就代表着所有的希望都已经落空? 永福脸上的表情一下变得悲伤起来,把头埋在沈昱的怀里,低声地抽泣起来。 就在这时,沈昱的房门突然被人敲响了,永福连忙站起了身体,快速地把脸上的泪水抹干净,有些不好意思地示意沈昱去开门。 整个客栈都是自己人,想必外面的也应该是自己人,沈昱直接问道:“有什么事?” 果然,窦寇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沈百户,外面有人拿了张贴子过来,说是奉福建布政使余大人之命,特来邀请永福郡主过府一述的。” 布政使?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两个人脸上皆是一惊,沈昱到是惊讶于这位余大人消息之灵通,心里倒是有些忐忑,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自己跟月霓裳接触之事。 “昱哥儿,现在该怎么办?”永福显得有些慌张。 沈昱考虑了一下,镇定道:“你放心,应该只是正常的来往而已,到了那里你就一口咬定替王爷寻参来的,谅他也拿咱们没什么办法。” 两个人商量好之后,这才并肩下楼,果然门口站着一人,看到两个人下来的时候连忙上前,把手中的请柬递了过来,笑道:“小的余鸿,乃余大人身边的师爷,余大人听说永福郡主与沈百户来到泉州,特意命小人过来请二人过府一述,马车已经在外面准备好,请郡主跟沈百户上车。” 沈昱心里明白,别说自己只是一个锦衣卫挂名的百户,恐怕就是锦衣卫指挥使亲至,人家余大人也未必会给自己这个面子,人家给的是兴王的面子。 永福点了点头,轻声道:“那就麻烦余大人了。” “请。” 出了客栈,外面果然停着一辆马车,窦寇带着几十人的卫士跟在马车后面,浩浩荡荡地朝着布政使衙门走去。 此地已离安陆甚远,一路的风景皆于安陆不大相同,只是永福的心中惦记着父王的病,显得有些闷闷不乐,更没有心情去看路边的风景。 马车行了一段路之后,在一座颇为气派的庄园外停了下来,看这规模,并不是布政使司衙门,倒像是余大人的私宅。 果然,下了马车之后,余鸿笑着解释道:“衙门人多且杂,想必永福郡主也未必喜欢那里,这里是大人的私宅,平时也安静得很,要是永福郡主不嫌弃的话,可以带人搬到这里来,宅子里宽敞得很。” 永福微微一笑,轻声道:“不必麻烦余大人了,若是事情顺利的话,也许过几天我们就走了。” “原来如此。”余鸿知趣地没有问永福来的目的,把这样的机会留给了余大人。 第309章 是不一样的剧情 在外人面前,从小受过教育的永福自然是表现得十分得体,微微还了个礼,轻声道:“不想打扰到余大人,永福真是惶恐。” “郡主哪里话,我与兴王也曾有过几面之缘,也算得上是故交,他的女儿到了泉州,我又怎么能不见上一面呢,对了,这位想必就是沈昱沈百户了吧?” 看来人家已经把自己的底细摸了个透。 沈昱连忙上前,抱拳道:“沈昱参见余大人。” “嗯,沈百户快快请起。”余铭学看沈昱的目光远比看永福的时候要炙热得多,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之后,满意地点了点头:“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沈百户临危不乱,又能在危难之时挺身而出,可以称得上是当世豪杰,观潮镇一仗,沈百户可是打出了咱们大明水师的威风,本官已经将沈百户功夫记录下,发往京师,相信皇上的赏赐很快就会下来的。” “啊?”沈昱也没料到,余铭学居然这么的讲意气,居然把观潮镇一仗上书到了皇上面前,自己连忙诚惶诚恐道:“这万万使不得,仗都是水师的兄弟打的,我只是略尽了一点绵薄之力而已,要是论功劳的话,还是以海门卫的兄弟最大。” “哎,沈百户就不用推辞了,我手下的这些兵什么样,难道我还不清楚吗?这么多年杀的倭寇都怕是没有你一仗杀得多,咱们先不说这个,快快里面请。” 从余铭学的话中,沈昱不难听出,他的消息应该是从海门卫的那两个指挥使处听到的,这样的话自己也隐隐放下心,想必他并不知道自己去见白莲教教主月霓裳的事情。 一行人进到客厅里面,正中的位置早就摆好了酒菜,余铭学哈哈笑道:“我这个人平时也没什么爱好,就是喜欢喝点小酒,尤其是今天,得知沈百户大败倭寇的消息之后我是更加的开心,今天这酒非喝不可。” 沈昱脸上露出一丝犹豫,轻声道:“余大人,郡主不能喝酒的。” “你放心,郡主的酒我自然不会劝,不过沈百户的酒却是逃不掉,来来来,快点坐下,我还有话跟你说。” 他跟自己也是第一次见面,又有什么可以聊的? 沈昱面露一丝茫然,乖乖地坐了下来,旁边早有亲兵把自己面前的碗给倒满酒,余铭学端起酒碗,大笑道:“老夫很久都没有这么痛快过,听说沈百户以身涉险,用计将倭寇骗上船时,老夫心中也升起豪情,只恨不能与沈百户并户作战,来来来,这杯酒老夫敬你。” “大人且慢。”沈昱突然出手拦住,脸上露出一丝回忆的表情,轻声道:“这第一杯酒更应该敬熊将军,熊将军才是大明真正的英雄,他明明有机会可以逃掉,却选择与众倭寇同归于尽,若大明将士个个如熊将军一般英勇,倭寇又怎敢随意犯境?” “嗯。”余铭学点了点头,缓缓道:“沈百户说的对,只可惜大明像熊利群那样的人太少了些,不然哪容得倭寇猖狂。” 一时间,客厅的气氛变得有些凝重,只是片刻之后,余铭学便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过于沉重,连忙哈哈笑道:“都怪我,好好的提这件事干什么,来来来,郡主、沈百户尝尝我们这泉州的风味,可与你湖广风味有何区别。” 不等永福动手,沈昱便替她夹起一块鱼肉,细心地剥去刺后,放到永福的盘子里,永福也不觉得有什么突兀,直接夹起来便吃。 单单这一个动作,就立刻让余铭学明白了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等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时,余铭学终于好奇地问道:“安陆离这里有数千里之遥,二位千里迢迢到泉州究竟是为了什么事?” 沈昱看了永福一眼,永福轻声道:“是这样的,我父王年前生了一起大病,一直找不到治病的良方,宫中的御医说若是有那千年人参做为主药,或许能够治好父王的病,所以我俩也是不远万里来到泉州,就是为了打听到底有没有千年人参。” “千年人参?”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已经微熏的余铭学一下便清醒了许多,自己仔细思考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无奈道:“这千年人参别说是见过,老夫连听都没有听说过,若是一两百年的,倒是还能找到那么一两颗。” 永福苦笑道:“家中倒有几株三百年以上的老参,可惜只能维持父王的身材却无法根除。” 想想也是,兴王可是皇上的叔叔,一、两百年的人参想必也是不缺,可是这千年人参余铭学实在是没有办法,只能苦笑道:“不如这样,二位先在泉州逗留些日子,老夫也替你们问一问,或许民间还真有千年人参也说不定。” “既然来都来了,只好先这样了。” 既然知道两个人只是为了千年人参而来,余铭学一颗疑惑的心终于放回到肚子里,接下来倒是连连饮酒,就在已经有了三份醉意之时,带沈昱他们进来的余鸿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到余铭学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沈昱一看,这不正好是告辞的好机会吗,连忙一抱拳道:“既然余大人有要事在身,那我与郡主先行告退了。” “哎,别急着走。”余铭学摆了摆手,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有一心腹爱将有事要见我,余鸿,你去把人领进来,两位都是英雄好汉,正应该见识一下。” 第一次没走成,沈昱有些失望,只好又坐了下来,等了片刻的功夫,只见一员虎将大步流星从外面走了进来,看他的相貌也是颇为英俊,给沈昱的第一印象倒也是不错。 见那人进来,余铭学笑着迎了过去,拉着那人的胳膊来到沈昱面前,介绍道:“来来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说完指着沈昱道:“这位便是指挥观潮镇海战的锦衣卫沈昱沈百户。” 说完,又一指另一边的将军,得意地笑道:“这位乃是卧底白莲教数年,将泉州白莲教一举捣毁的英雄吴良吴将军。” 第310章 你现在已经死了 若自己没有听错的话,余铭学说的是卧底? 怎么跟月霓裳跟自己说的不太一样呀,月霓裳可是亲口说他是叛徒,为何到了这里就变成了卧底? 沈昱心头一阵茫然,不过很快便整理好了心情,笑道:“吴将军龙胆虎威,敢与白莲教妖人周旋数年,真乃我辈之楷模。” 那吴良听到沈昱便是海战的指挥时,心情也是一阵的激荡,大笑道:“恨不能与沈百户并肩作战,真是为平生最大的遗憾。” 看似两句相互恭维的话,却很快把两个人联系在一起,与余铭学喝酒不同,吴良只年长沈昱十岁,也算得上是少年英雄,两个人之间的话题却比刚刚多出了许多,就连一旁没有喝酒的永福也听得津津有味,丝毫没有枯燥之意。 不知不觉中,两个人的距离已经拉得很近,沈昱话题一转,便问起关于白莲教的事情,提到这件事,吴良脸上的表情则显得有些沉重,轻声道:“不是哥哥不想讲,只是里面涉及的事情实在过于复杂,就连老哥在教中待了那么久,都没有搞明白。” 听到这,沈昱突然笑了一下,幽幽道:“也许老哥还不知道,我可是亲眼见过白莲教教主月霓裳的。” “你说什么?”听到这,吴良脸上顿时露出一丝震惊,就连一旁的余铭学也满脸诧异地问道:“沈百户说的可是真话?” 沈昱苦笑地点了点头:“其实这也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在安陆几乎早经是众人皆知的事情,那白莲教教主月霓裳窥伺兴王财富,假扮安陆当地有名琴师,入王府教授瑶琴,足有两年的时间,不巧的是被我无意中给破坏掉,结果被连根拨起,就连他们的护法元翌、元让都被当场格杀。” 吴良一听,眼神中顿时射出炙热的光芒,哈哈大笑道:“怪不得有段时间教中的气氛一直很紧张,我打听了几次都没打听出来,原来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那元翌与元让都是月霓裳手下的大将,损失一个都不得了,更何况是损失了两个。” 沈昱幽幽道:“谁说只损失了两个?年后的时候,元彪也是死在我手上的。” “元氏三兄弟乃白莲教八大护法其三,却接连死在沈百户手中,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来来来,本官敬你一杯。” 余铭学可谓豪饮,又是一碗酒下肚,沈昱没办法只好也跟着干掉,此时的酒意已有五分,只能是努力保持着灵台的清明。 “不瞒二位大人,小弟在白莲教内部还是有些消息的,最近听说月霓裳好像要追杀白莲教的叛徒,二位大人一定要多加警惕,保护好自己人才行。” “哪里来的叛徒。”吴良恨恨道:“她无非就是想杀我吧,以为我是叛徒,哪知我早是余大人在他们内部钉下的钉子,想杀我?让他们放马过来,当我吴良怕他们不成?” “吴将军还是多加小心,那月霓裳一向诡计多端,当初三番两次想要害兴王,她绝对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你切莫大意。” “沈兄弟放心,你的提醒哥哥一定放在心上。” 喝到最后,三个人都已经喝得酩酊大醉,此时再走也不太合适,直接便在余铭学的私宅下住了下来,沈昱就在昏昏沉沉中一直睡到了第二天早晨,直到天色发白时,自己这才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从房间走出来时,却一眼见到吴良正在院中练着拳脚,脸上哪还有半点宿醉过的痕迹,拳脚倒是打得虎虎生风。 看到沈昱从房间中走出来时,吴良立刻收了拳脚,笑道:“沈兄弟还好吧?” “还行。”沈昱笑着点了点头,好奇地问道:“吴大哥刚刚打的是什么拳?” “这是我祖传的长拳,也没什么名字,是我打小一直练的。” “原来是这样。” 寒暄之后,吴良脸上却露出一丝正色,轻声道:“昨天跟沈兄弟聊了那么多,却忘了问一件事情,你与月霓裳见过那么多次,可曾见过她的真面目?” 他这么一说,沈昱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那次在月霓裳房中看到的那一幕,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不自然,不过很快自己便收敛了心思,轻轻摇了摇头:“吴大哥不知,那月霓裳每次出现时,必会面带白纱,从来不让别人看到她的真面目。” “原来是这样,这月霓裳果然够狡猾的。”吴良无奈地叹了口气。 从吴良的表情中,沈昱也看出他对白莲教的怨气,想了想,自己轻声问道:“吴大哥还记得昨天我问你的话吗?” “哪一句?”吴良脸上闪过一丝茫然。 “就是月霓裳要杀叛徒的事情。” “哦。”吴良点了点头,笑道:“只有她当我是叛徒罢了,改日见到她时定会……” 话还没说完,吴良的喉咙上突然多了一把锋利的匕首,刀刃紧紧地贴在他的喉咙上,只要再往里面动一动,就能割破他的喉咙,自己一下便不敢动了,喃喃道:“沈兄弟,你这是干什么?这危险得很,还不快把刀收起来。” “你还没想明白吗?”沈昱一字一句道:“其实我就是月霓裳派来的杀手,就是要杀你的。” “什么?”吴良眼睛露出惊骇的表情,似乎不相信自己亲眼所见,不敢相信地问道:“你是月霓裳派来杀我的?难道你的身份?” “我是身份当然是真的,就连郡主也是真的,只不过我们也是到了这里之后,才知道自己要做的事情是什么,吴大人你就认命吧。” 说完,沈昱在吴良喉咙上用力划了一下。 刀锋划过喉咙的时候很凉,却并不是想像中的凉,吴良本以为自己这次死定了,可是感觉了一下,身体似乎并没有任何的不适,小心地摸了摸喉咙,居然也是完好如初,连个口子都没有破。 再看沈昱,早已经把匕首收了起来,揶揄地打量着他,微微笑道:“吴大哥,你现在已经是死人了。” 第311章 精心策划的剧情 吴良的身上早已经被汗水所打湿,目光呆滞地看着沈昱,半晌才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喃喃道:“沈公子这到底演的是哪一出戏?” 沈昱笑道:“我不是说过了吗,白莲教主月霓裳打算要你的命,你一直觉得不可能,现在总该相信了吧?” 想想刚才的场面,自己在那一刻真的以为沈昱的就快要杀死自己了,吴良哪里还不相信沈昱的话,连忙点了点头,却又惊讶道:“不会吧,难道沈公子也是……白莲教的人?” 摇了摇头,沈昱道:“我知道也许我这么说吴大哥不会相信,但我的确不是白莲教的人,而且元家的三兄弟也都是死在我手上,但我与白莲教的人的确也有来往,我不是说过吗,月霓裳曾经教了郡主两年,这都是事实。” 吴良顿时感到越发的糊涂,这沈昱口口声声说不是白莲教,却又跟月霓裳之间有往来,而且从他的话中不难听出,他好像跟月霓裳之间的关系也是比较的亲近。 实在是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吴良干脆道:“沈公子你就直接说吧,你跟永福郡主到泉州到底是为什么而来的。” 顿了顿,沈昱幽幽道:“我说是为了白莲教教主月霓裳而来,你相信吗?” “信。”不知为何,自从沈昱没杀自己之后,吴良对沈昱的信任度立刻有较大幅度的提升,就连听他说是为了月霓裳而来,也都是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信就好。”沈昱点了点头,轻声道:“现在听我说,等我说完之后,你再问我问题。” 说完,沈昱便把自己与月霓裳之间的关系,还有自己这次来的目的从头到尾跟吴良讲了一遍,讲完之后,沈昱看着他,淡淡道:“这回你总该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你了吧?” 原来他杀自己是为了给兴王治病,如果杀了自己真的能得到千年人参的话,那吴良倒觉得自己这一辈子活得挺值的,毕竟千年人参可是价值连城的宝贝,有起死回生之功效。 琢磨了一下,吴良纠结道:“可是沈公子不杀我,又怎么跟月霓裳交待?” “不认识你之前,我还在考虑要不要杀你,现在我已经做出了选择,至于该如何跟月霓裳交待,我还需要吴大哥跟我演一场戏。” “演戏?” 吴良并不知道接下来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可是从他沈昱对他的态度上就已经完全地相信了他,甚至他有种感觉,如果沈昱真的把这件事跟余大人坦白的话,说不定为了兴王的命,余大人都有可能一刀把自己宰了。 这么大的事情自然不可能两个人便能作主,两个人连早饭都没吃便去见了余铭学,原本宿醉未醒的余铭学听到沈昱的话之后也是惊得冷汗淋漓,多亏沈昱要杀的是吴良,他如果要杀自己的话岂不是早就死掉了? 三人商量了很久,终于定下了一条计策,只是可惜为了兴王的病,眼下不能致月霓裳于死地。 沈昱留在余铭学的私宅里一连住了三天,终于大张其鼓地被送了出来,当着无数双眼睛的面,余铭学亲自把两个人送上了战船,大船缓缓地驶离码头之后,朝着北方慢慢地驶去。 沈昱走了吗? 怎么可能,当大船再也见不到泉州的码头之后,立刻一拐弯,在一处隐秘的码头停了下来,当沈昱刚一下船,便看到一脸精灵古怪的萧雪笺迎了上来。 “沈公子果然好本事,居然在余铭学的私宅里住了三天,早知道这么轻松就不让你杀吴良,而是杀余铭学了。” 沈昱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冷笑道:“你以为我有多大的本事?要是真杀了余铭学,怕是连兴王都得受牵连,懒得跟你说,月教主呢?” “郡主呢?”萧雪笺没有回答沈昱的话,反倒是抬头看了一眼大船的方向,像是在找着什么。 “永福身体不太舒服,所以留在船上了。”沈昱故意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接着催促道:“还不快点带我去见月教主。” 萧雪笺嘴角一勾,幽幽道:“既然郡主身体有恙那不如下船来,我白莲教内刚好有现成的郎中,什么病都能够治的。” 沈昱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好久,终于幽幽道:“你……不相信我?” 萧雪笺摇了摇头,轻声道:“奴家怎么不相信沈公子,是圣母不相信公子罢了。” “我不信。”沈昱轻哼了声:“既然大家谈不拢,那我也回船上等着,什么时候月教主拿来千年高丽参,什么时候我杀吴良。” 说完,沈昱转身便往船上走去,萧雪笺倒也没有挽留的意思,冲着沈昱的背影喊道:“沈公子千万不要着急,最多两个月,一定会有消息。” 沈昱刚上船,永福便迎了上来,低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回来了?” “月霓裳怕是起了疑心,想让我带你一起下船,估计是想把咱们当成人质,我没有答应,所以就回来了。” “可是……” 永福轻声道:“你要是不去她不会更加怀疑咱们吗?” “不会的。”沈昱摇了摇头,轻声道:“月霓裳不是按常理出牌的人,咱们表现得越是冷漠,她就越会相信咱们是觉得心里过意不去,你放心,用不了几天,她就会来见咱们,到时候我下船……” “不……”永福突然捂住沈昱的嘴,轻声道:“要下船一起下,我不会把你独自一人至于危险之中的。” 沈昱的心中闪过一丝感动,微微地笑了笑,接着点了点头:“那好,有什么困难咱们一起上。” 就像沈昱说的那样,过了几天之后,月霓裳果然亲自来到船上,明里暗里套了沈昱好多的话,再加上自己在官府里暗线也没有接到什么消息,自己终于相信了沈昱的话,只是围绕着那株高丽参,眼下还有许多的不确定,除了接两个人上岸休息之外,其余的事情也只能交给时间了。 第312章 我要亲眼看他死 比起船上的生活,岸上的日子似乎更加悠闲一些,虽然不是第一次跟沈昱住到了一间院子,可是这一次,永福心中总是会想到以后的生活,大概也就像是这样,每天弹弹琴、说说话,再跟沈昱学上几招慢慢悠悠的拳法,却是更加的悠闲自在。 时间就这么一点一点在身边流逝,有的时候永福甚至都忘记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直到临近四月的一天,萧雪笺笑呵呵地进到院中,很直白地说了一句道:“恭喜郡主,那千年高丽参已经带来了。” “真的?”听到父王有救,永福腾的一下便站了起来,双眼放光地问道:“那高丽参在哪里,可容我一观?” “这是当然。”萧雪笺笑着点了点头,手一伸道:“圣母正在恭候二位的光临,二位请。” 整理好衣裳,沈昱跟永福带着激动的心情跟萧雪笺来到那座熟悉的凉亭中,亭中的月霓裳正盘坐在草席上,脑子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神中似乎有些呆滞,而在她面前则摆放着一个朱漆大盒,怕是近一米左右。 “圣母,沈昱跟永福郡主来了。”萧雪笺轻轻提醒了一声。 “知道了。”月霓裳应了一声,目光逐渐重回清明,看着对面的沈昱,又拍了拍面前的朱漆盒,轻声道:“参就在这里,昱哥儿什么时候能动手?” 沈昱看了一眼朱漆盒,微微笑道:“月教主是不是太着急了些,总得让我先见一眼这人参吧。” 上次被朱易骗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沈昱也是在那个时候跟白御医学了几手辨认人参的方法,虽然不太熟练,但真假还是能够辨认得出来的。 “这个当然。”月霓裳似乎并没有心虚的表情,当着沈昱的面,缓缓划开朱漆盒,当露出里面那不足二十厘米的人参时,沈昱的眼睛却一下子亮了起来。 参为长柱状,表面呈深红棕色,略透明,顶端有芦头,短而且粗,人参的表面有蟋蟀纹,参条长而粗,无数的参须几乎布满了整个朱漆匣,果然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仔细地查看了半天,沈昱也没有找到任何拼接的痕迹,眼前这颗参哪怕没有千年,也足有几百年,绝对价值连城的宝贝。 “怎么样,昱哥儿这回可以放心了吧。”月霓裳的脸上带着微笑,丝毫没有心虚之意。 点了点头,沈昱轻声道:“的确是一颗好参,月教主打算如何把参交给我呢?” “还是那句话,杀了叛徒吴良,这颗参就是你的。” “一言为定。” 沈昱点了点头,正想扭头往外走,谁料月霓裳突然道:“昱哥儿急什么,本座的话还没说完呢。” “还有什么话?”沈昱顿时愣了一下。 月霓裳缓缓起身,伸手把匣子给盖好,轻声道:“本座还有最后一个要求,那就是我必须要亲眼看到吴良死在我面前。” 亲眼? 沈昱一下就愣住了,按自己的原计划,是假装暗杀吴良,然后找个死囚的人头来骗月霓裳,可是现在她要亲眼看到吴良死,那自己的原计划肯定不能再实施,心里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看到沈昱愣了半天都没说话,月霓裳缓步走到他的面前,淡淡道:“怎么,难道昱哥儿有什么问题?” “没有。”沈昱摇了摇头,心里快速地想了个主意,轻声道:“月教主想亲眼看到也没问题,不过我得先回去准备一下,三天之内给你消息。” “好,就三天。”月霓裳伸出三根手指比划了,拍了拍桌子上的朱漆盒,淡淡道:“事成之后,这人参就是你的了。” 等到沈昱跟永福再次回到住的地方之后,永福迫不及待地问道:“这回该怎么办?她为什么要亲眼看到才行?” 沈昱轻笑道:“这样做才是月霓裳,毕竟杀人这种事很可能会有假,只有亲眼看到才不会出错,我现在最担心的却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永福不解地问道。 沈昱摇了摇头,苦笑道:“我现在最担心月霓裳会不会给我个假货,毕竟这人参实在过于珍贵,她若是要钱我倒轻松些,现在嘛……就怕我杀了吴良,她也不肯给。” “这……”永福脑子里一阵糊涂,忐忑道:“那咱们不杀了?” “不杀就更拿不到人参了。”沈昱拍了拍永福,轻声道:“收拾一下,咱们先回船上。” 沈昱带着永福回船上去了,而萧雪笺也匆匆从外面赶了回来,见到月霓裳的时候,轻声道:“圣母,属下跟了沈昱一路,并没有发现他跟别人有过接触。” “那永福郡主呢?”月霓裳不放心地问道。 “也没有。” “那就好。”月霓裳满意地点了点头,轻声道:“这几天把沈昱的船给我看好了,不管是谁下船都要严加监视,本座到要看看沈昱到底是不是真的想帮我。” 此时的月霓裳抛开与沈昱之间淡淡的情愫,重新变成那个杀戮果断的一方霸主,目光中带着一丝杀气,一只手轻轻抚摸着身边的朱匣,自言自语道:“如此价值连城之物,又岂能轻易送人。” 就在月霓裳吩咐萧雪笺去监视沈昱的时候,沈昱自然也没有闲着,回到船上之后,自己便回到舱中,不大会的功夫,舱门便被敲响,只听门外有人轻声道:“沈百户,你的茶。” “送进来吧。”沈昱应了一声,舱门被缓缓推开,一个人低着头从外面走了进来,把茶盘放在桌子上之后,却反手把门给关上,等到他站直身体的时候,赫然就是沈昱要杀的吴良。 看到吴良的时候,沈昱脸上并没有露出什么意外,直接轻声道:“出事了,月霓裳打算亲眼看我杀你才可以。” “亲眼?”吴良顿时一愣,自己连死囚都找好了,没想到却突然出现这个意外,愣了足有好长时间,轻声道:“那该如何是好?” “吴大哥放心,我还有一计可以蒙混过去,只不过就是对你有些危险。” 第313章 貌似危险的背后 大概连月霓裳都没有猜到,自己的人把陆路牢牢的盯死,却不想吴良早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在晚上乘船从水路离开,为了自己跟沈昱商量好的事做安排去了。 就在月霓裳等到第二天的时候,终于再次等来了沈昱,只是沈昱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难看,轻声道:“我的人在城中打听到一些消息,不过我总觉得这消息来得是不是太凑巧了?会不会是个圈套?” 月霓裳盯着沈昱看了一会,轻声问道:“沈公子不妨说说,到底是什么消息。” “月教主还记得上次我来时跟倭寇在观潮镇打了一仗的事吗?” “当然记得。”月霓裳点了点头,笑道:“沈公子这一仗可是打出了咱们汉人的威风,本座又怎么能不记得。” “威不威风先放到一边,我倒是听说朝廷有意借这股风围剿倭寇,那吴良则会在三日之后代替福建布政使余铭学去慰军,这件事是是不是太巧合了?” 对于时时刻刻打听吴良消息的月霓裳来说,她得到的情报远比沈昱得到的要丰富许多,就在沈昱来之前,她也对这条消息感到困惑,毕竟这么多日子来,吴良的行踪一向飘渺不定,怎么就会突然出现呢? 还是像沈昱所说,这根本就是一个圈套? 不管怎么样,这都是行刺吴良最好的机会,月霓裳并不想轻易地放过,反正出手的并不是自己,成功与失败对自己的压力也不是很大。 失败了,露馅的是沈昱。 就算他真的侥幸成功,自己也绝不会让他把这株千年高丽参带走,毕竟这种价值连城的宝物实在是太珍贵了,自己哪里舍得。 到这时,反倒是月霓裳开始安慰道:“这消息本座也得到了,而且比沈公子得到的更加详细,就连具体的时间路线都已经打探得清清楚楚,沈公子只需要到时候派人动手就可以。” 沈昱面色忧色地盯着月霓裳看了一会,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轻声道:“不,我总觉得这就是一个圈套,这次绝对不可以轻举妄动,咱们还可以再找其它的机会杀他。” 见沈昱一再表示不想动手,反倒是月霓裳着急了,吴良叛教这么久,自己居然拿他一直没有办法,要是传了开,只会让其它教众军心大乱,到时候,也许还会出现更多的吴良。 所以,哪怕沈昱表示拒绝,自己也得让他动手。 月霓裳嘴角慢慢勾了起来,轻声道:“沈公子你可要想清楚,本座可以等,可是那兴王能等得起吗?你已经出来两个月有余,留给兴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沈昱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似乎自己也意识到时间才是自己最大的敌人,再三犹豫之后,终于还是幽幽叹了口气:“好吧,就按月教主说的,你把打听到的消息全部告诉给我,到时候怎么杀他,全都由我安排。” “这个当然没问题。”月霓裳笑得有些灿烂,毫无保留地把所有的消息告诉给了沈昱,还假惺惺地关心道:“沈公子还有什么需要,直接跟本座提就是。” 正在看消息的沈昱突然一抬头,轻声道:“我记得月教主也要一起去的,对不对?” “这……” 此一时,彼一时,那时的自己并不敢完全相信沈昱会站在自己这一边,所以才会提出这种要求,只是这次暗杀的确是危险之极,就连月霓裳自己都不敢保证是不是圈套,万一真的是圈套,自己岂不是自投罗网? 想了想,月霓裳缓缓摇了摇头,轻声道:“这恐怕不行,最近教中事情繁重,还需本座亲自坐镇,这样吧,我让雪笺跟你一起去如何?” 沈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嘴角流露出一丝讽刺:“那好吧,就依月教主所言。” “不过,本座还有一个条件。” “月教主不觉得自己的条件太多了吗?” 月霓裳丝毫没有任何的惭愧之意,笑道:“不多,而且这件事对你也是有极大好处的。” “那就说来听听。” “这种打打杀杀的事交给你们做就是,至于永福郡主就不用掺和到里面吧,不如这样,让永福郡主来这里陪我如何?本座也好久没有听她弹琴了,正好回忆一番。” “不行。”沈昱想都没想便摇了摇头,声音愈发冰冷道:“永福会跟在我身边,跟你在一起我不放心。” 月霓裳脸色顿时一变,幽幽道:“如果本座非要让她留下呢?” “别以为你有了千年高丽参就可以威胁我,还是那句话,惹急了我把你白莲教都连根拨起,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我现在就去安排,你最好祈祷你的消息正确,否则的话……你也小心点。” 沈昱走了,只是临走时眼神中的凶狠让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月霓裳都感觉到了一丝心悸,自己坐在椅子上待了好半天,终于幽幽叹了口气,心里已经隐隐起了杀机。 重新回到船上之后,永福立刻迎了上来,担心道:“怎么样,月霓裳没有为难你吧?” “怎么会。”沈昱摇了摇头,笑道:“她现在就差跪地上求我了,又怎么敢为难我。” 永福再傻也能听出沈昱是跟自己开玩笑,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里乱说。” “是呀,咱们在这里待得太久了。”沈昱也略有感触地叹了口气,接着轻声道:“不过,这里的事情很快就有结果了,三天之后便是见分晓的日子,不过从现在开始,你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我?”永福一愣,不解道:“我能有什么事?” “怎么会没有。”沈昱摇了摇头,轻声道:“刚刚月霓裳还跟我讲,打算让你到她那里陪她,被我给拒绝了,不过我想她未必会善罢甘休,所以我打算给你安全一个密室,若是外面有变,你直接就躲到里面去,我一处理完就会来找你的。” 点了点头,永福道:“好吧,我全都听你的。” 第314章 惊天动地一声响 暗中的布置在悄悄地进行着,有白莲教的,有沈昱的,自然也有吴良的。 布置得再久,也终于到了三方博弈的那一天,一大早,萧雪笺便来到沈昱的船上,看到沈昱的时候,妙目先扫了一圈,似乎惊讶道:“郡主呢,怎么没有看到她?” 沈昱微微一笑:“郡主这几天身体有些不舒服,我安排她到外面休息去了。” “哦?”萧雪笺似乎一愣,打量着四周道:“听沈公子的意思,郡主是不在这条船上了。” 微微点了点头,沈昱招呼道:“萧姑娘是来找我的还是来找郡主的?时间不早了,咱们还是快点出发吧。” “好。”萧雪笺不软不硬地碰了个钉子,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不甘心地回头看了一眼,只好跟沈昱走下船去。 当两个人上了马车之后,萧雪笺终于好奇地问道:“沈公子打算怎么下手?是打算当街格杀?你的人手可充足?据我所知,那吴良身边带的人可不少,沈公子要小心行事。” 沈昱扭头看了他一眼,揶揄道:“我可不可以理解为萧姑娘是在关心我?” “你这人怎么这样。”萧雪笺用小拳头轻轻捶了沈昱一下,轻声道:“我就是觉得这件事太过危险,不想让你出事罢了。” “不想看我出事也可以,你把千年高丽参给我拿来,我现在就可以走。” “呵呵,沈公子真会开玩笑。”萧雪笺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轻声道:“圣母把那参看得比性命都重要,怎么可能拿出来,再说了,换成是我也不会轻易地给你。” “你的意思是说……就算我杀了吴良,月教主也未必会给我人参了?” 萧雪笺被沈昱问得愣,自知失言的她连忙摇了摇头:“怎么会,圣母一言九鼎,怎么会说话不算数。” “但愿如此吧。” 一番对话之后,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反而变得更加的尴尬,等到马车停下的时候,萧雪笺挑开车帘,却意外地见到马车居然在一处酒楼前停了下来。 “沈公子为何会选择这里?”萧雪笺顿时一愣。 沈昱带好斗笠下了车,抬头看了一眼酒楼最高的三层,轻声说了一句话:“站得高,望得远。” 这是什么意思? 萧雪笺茫然地看了看四周,这里离吴良要经过的街道还有那么一段距离,沈昱不在那里埋伏,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还是说他早就已经埋伏好了人马,只等着吴良经过时再出手? 可是这么远的距离,自己又怎么能判断吴良到底死了没有? 轻轻拉了拉沈昱的胳膊,萧雪笺低声道:“沈公子,这里离吴良经过的地方太远了,咱们还是离近些的好。” 沈昱冲着她冷笑了声:“萧姑娘要是不怕死的话,可以再往前挪一挪,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到时候受了伤可别怪我。” 自己又怎么会受伤? 萧雪笺看着沈昱直接走向了酒楼的楼梯,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甘,却也无可奈何地跟了上去。 也许是早上吃饭的时间刚过,又还没到中午,酒楼显得有些冷清,沈昱直接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了,喊过小二点了些酒菜,倒是有闲情逸致吃喝起来。 眼看着离吴良经过的时间越来越近了,沈昱似乎并没有离开的意思,萧雪笺终于坐不住了,沉声道:“沈公子,我可提醒你,圣母让我跟你来,是想亲眼看到吴良是怎么死的,要是我看不到,那人参你也别想拿走。” 沈昱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淡淡道:“萧姑娘放心,答应你们的事我一定会做到,不过……你最好有个准备,一会未必能认出人来。” 他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萧雪笺脸上闪过一丝茫然,可是见沈昱愣是不想动,自己也没太好的办法,只好恨恨地点了点头:“沈公子好自为之。” 酒楼上的气氛变得越发的尴尬,随着时间的流逝,酒楼里的人也逐渐多了起来,萧雪笺心里默默地计算着时辰,当她意识到吴良马上就要经过那片街道的时候,终于忍不住抬头望了过去。 远远的,似乎有一行人正经过街道,就在自己认真地盯着远处那些人,想辨认出到底是不是吴良的时候,沈昱突然道:“闭眼。” 闭什么眼? 萧雪笺似乎愣了一下,还没等她问清楚沈昱的话是什么意思的时候,远处的街道突然爆发出一道刺眼的光芒,接着一个巨大的火团在街道上亮起,橘红色的火光瞬间便把周围的一切吞噬掉,直到这时,轰的巨响声才传进自己的耳中。 萧雪笺整个人都傻掉了,难道这才是沈昱真正杀人的方法?比起这种简单、粗暴的办法,那些所谓的暗杀简直是弱爆了,在这种爆炸的威力下,别说是吴良一个人,怕是他们一队人都得被炸药给炸死。 目光重新落到沈昱的脸上时,见他脸上依然是那么的平静,萧雪笺心里没来由地闪过一丝惧怕,眼前这个男人看上去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的简单,能够无声无息之间就搞出这么大的阵仗来,绝对是一个狠人,最起码自己不能随便地得罪他。 当火光散去,街道两旁的店铺已经被点燃了起来,已经有附近的居民匆匆跑过去灭火,沈昱这时却拿手帕擦了擦嘴巴,起身淡淡道:“萧姑娘不是想亲自看一眼吗,现在可以过去了。” 萧雪笺突然觉得嘴巴有些发干,目光忍不住看了一眼刚刚爆炸的现场,巨大的爆炸已经把街道炸出一个大坑来,很难想像,在这种巨大的威力之下,还会不会有人存活下来,自己就怕到时候看到的都是一团团的肉泥,连一个人形都看不到。 想到这,萧雪笺突然拉住沈昱的胳膊,勉强笑道:“沈公子,要不然就算了,我看咱们现在可以回去禀告圣母了。” “真的不用看了?”沈昱面带嘲笑地反问了一句。 “真的。”萧雪笺连忙点了点头。 “那好吧,咱们现在可以回去了吧?”沈昱心中终于隐隐松了口气。 第315章 请郡主上岸作客 沈昱离开大船之后,窦寇便让人起锚,把战船挪到了海中,同时让所有人开始戒备,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防止白莲教派人偷袭。 自从沈昱走了之后,永福的心也提了起来,一会担心沈昱会不会出事,一会又担心月霓裳能不能如约把人参交给自己,心里面也是乱成一团麻。 当太阳升起的时候,永福觉得心里有些烦闷,于是便把窗户推了开,目光望着眼前碧蓝色的大海时,心情终于变得舒畅些,开始把事情往好的方向去想,最好沈昱能够骗得过月霓裳,把千年高丽参骗到手,然后就能治好父王的病。 就在永福开始畅想着自己跟沈昱的婚事时,余光突然注意到海面上不知何时突然多出几十条渔船来,初时自己并没有注意,可是当她看到那些渔船居然朝着自己这边划过来的时候,心情立刻紧张起来。 就在这时,舱门传来咚咚的敲门声,只听窦寇急速道:“郡主,外面突然出现数十艘小船,看样子应该是朝着咱们来的,你待在舱里千万别动,万事有我们在。” “窦三哥小心。”哪怕已经经历过这么多的危险,永福还是没有适应这种环境,一想到马上就要开始打打杀杀,自己的娇躯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不大会的功夫,小船便已将大船团团围住,窦寇在船上大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再不离开的话,就别怪我开炮了。” “呵呵,船上的人听着,你们船上有多少炮弹别人不清楚,我们可清楚,今天你不开炮咱们还能心平气和地聊一聊,只要你一开炮……那事情可就没那么容易解决了。” 窦寇望着出声的方向,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到底想做什么?” “很简单,我奉了我家圣母之命,前来请永福郡主上岸作客,麻烦郡主跟我们走一趟吧。” “呵呵,开什么玩笑,郡主哪是你们这帮喽啰能够请去的。” 窦寇嘴上虽硬,心里却还是有些担心,毕竟对方人多势众,自己船上的炮弹又少得可怜,就算是有,敌人离自己这么近,也没办法打得到他们。 “看来你们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那就让你们先尝尝我们的厉害。” 说完,那人突然拿出一个黑瓷瓶来,拿着火把瓷瓶外面的布给点燃,随后便朝着大船扔了过来。 看那瓷瓶抛向的位置,窦寇开始并没有担心,可是随着砰的一声响之后,一股明火突然在船身上烧了起来,而且还越烧越旺。 “快点救火。”窦寇被吓了一跳,还好这瓶子没有扔到火炮边,要是点燃了炮弹的话,那这条船可就危险了。 众人七手八脚地把火灭掉,那些小船上的人却并没有异动,而是笑着看着他们把火灭掉,这才笑道:“怎么样,这回郡主可以考虑一下我们的提议了吧?” 窦寇知道,最关键的时候到了,再这么下去的话,整条大船非得被他们给点燃不可,可是想到沈昱临走时的吩咐,自己咬牙道:“休想。” “既然你这么说,那就休怪兄弟们不客气了。” 说完,那人两指放在唇边,猛地吹了一声口哨,只见小船上的人纷纷举起跟刚刚一模一样的瓷瓶,做势就要点燃。 这么多的瓷瓶,怎么可能一下全都给扑灭? 窦寇显然已经慌了起来,就在这时,永福突然从船舱中走了出来,面色平静地看了一眼下面的那些人,淡淡一笑:“既然是师傅有请,那我去就是了,搞这么大的阵仗做什么,靠岸。” “郡主不可。”窦寇显然已经慌了神,连忙拦住永福,焦急道:“郡主千万不能下去,让我怎么跟昱哥儿交待。” 永福苦笑道:“刚刚的火你也看到了,就算我不下去又能怎么样,总不能连累大家伙被烧死在这里吧?靠岸吧,月霓裳只会拿我当要挟沈昱的筹码,她是不会这么快就杀我的。” 能看得出,永福已经把月霓裳看得很透,自己平静说完这句话之后,静静地站到了船舷边,等到大船一靠岸,自己便主动走了下去,这些白莲教的人倒也没有人为难她,只是派了一辆马车之后,载着永福离去。 出了酒楼,沈昱跟萧雪笺直接回到了月霓裳住的山庄,远远地看到凉亭的时候,只见月霓裳已经等候在上面,沈昱突然用微不可查的声音说了句话:“萧姑娘可想当白莲教的圣母?” “你说什么?”萧雪笺心里顿时一惊,又害怕被月霓裳看出什么端倪,速度不变继续向前走着。 沈昱继续道:“萧姑娘是知道我的本事的,帮我这一回,我让你有这辈子都无法享尽的荣华富贵。” 听了沈昱的话,萧雪笺却再也没有开口,径直走到月霓裳的面前,轻声把自己看到的一切跟月霓裳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听过之后,月霓裳的脸上闪过一丝震惊,感慨道:“没想到沈公子居然早就安排了这么多,想必那叛徒吴良这一次是在劫难逃了。” 沈昱点了点头,轻声道:“我答应月教主的事情已经做完了,现在该轮到你实现承诺的时候了。” 月霓裳微微一笑,轻声道:“沈公子放心,本座答应你的话就一定会实现,不过眼下还不能确定死的到底是不是吴良,所以本座还需要去打听一番才可以。” 沈昱点了点头,轻声道:“月教主需要多少时间?” “这个就不一定了。”月霓裳明显推脱道:“毕竟我们在官府中的消息不是很灵通,也许一两天,也许两三个月,只好麻烦沈公子多等一些时间了。” “听月教主的意思,就是不打算给了?”沈昱脸上冷冷一笑,似乎早就料到了会有此一幕。 月霓裳笑着摇了摇头:“沈公子这么说就不对了,本座都说了,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只不过没确认吴良死之前,本座是不能答应你的。” “既然月教主不讲情面,那就别怨在下出尔反尔了。” 说完,沈昱突然把长衫的扣子解了开,当衣裳扯开之后,顿时引起一阵惊呼。 第316章 你我各自不相欠 长衫只是那件普通的长衫,沈昱里面自然还穿着其它的衣裳,引起惊呼的却是绑在他腰间那密密麻麻的一圈炸药,就连萧雪笺跟他待了这么久,都没有注意到沈昱的衣裳里居然还藏着这么危险的东西,自己可是亲眼见识过炼药爆炸的威力的,如果这些一起炸响的话,怕是连整个山庄都会上天吧。 火折子已经拿在沈昱的手上,离炼药的药捻只有几寸的距离,也就是说,只要沈昱想,他随时都可以把这里所有人都炸飞到天上去。 显然,月霓裳的脸色也并不是很好看,她还年轻,手握大权,享尽人间荣华富贵,她为什么会想死呢? 可是从沈昱的眼神中自己可以看得出,他是真下了狠心,如果自己不把人参拿出来,恐怕他真的会把炸药给点燃吧? 不过还好,自己还有一个杀手锏。 月霓裳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幽幽叹道:“沈公子真是打算跟本座同归于尽吗?” “月教主不要说这些没有用的话,我只问你一句,到底是给还是不给。” 月霓裳没有直接回答,反倒是回头看了一眼凉亭,突然拍了拍巴掌,淡淡道:“郡主听了这么久,也该现身了吧。” 永福? 沈昱看到从凉亭里走出的那个人时,自己一下便惊呆了,自己不是让永福藏起来了吗,她怎么又会出现在这里? 自己绝对不相信永福是特意跑过来的,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等永福一脸委屈地走过来时,沈昱连忙低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永福轻声道:“他们威胁要烧船。” 沈昱一下就明白了,自己还是没有白莲教够狠,光是用一个烧船就足以威胁到所有人的性命,就算永福真的躲起来又能如何,怕不是得烧死在里面。 轻轻安慰了永福,沈昱现在也是骑虎难下,很显然,月霓裳是不想交出那千年高丽参,而自己却是极需要那颗参,当两者发生冲突,又谁都不肯相让之时,对峙显然不可避免。 “不如这样,我与月教主各退半步,月教主给我一半的人参如何?” 先前虽然抱有死志,可自从永福出现之后,沈昱的心就已经变得不像刚才那么的硬了。 月霓裳微微一笑,淡定道:“如果本座不答应呢?” “月霓裳,你不要得寸进尺。”就连好脾气的永福也受不了她这付得意的模样,恶狠狠道:“大不了咱们同归于尽。” “好呀。”月霓裳点了点头,嘲笑道:“反正这辈子的荣华富贵我都享受过了,死了也就死了,只是可惜你们两个,好日子还没开始就得结束了,真是可怜,可怜。” “你!”永福真的是被气到了,自己绝对不想死,可是月霓裳的态度却让自己一阵的寒心,自己突然委屈道:“求求你了,我只要一小半人参就可以,你在王府的时候,父王对你也不薄,难道你就眼睁睁看他死吗?” 月霓裳点了点头,幽幽道:“你以为本座真的那么想让兴王活着吗?你错了,如果他现在死了,世子年幼,掌握不了王府的大权,这样才让我有机可乘,将王府的财富全都聚于我手中,本座巴不得他早点死呢。” “你……无耻。”永福气乎乎地骂了一句,扭头看了一眼沈昱,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俨然是正在做一个最后的决定,想好了之后,身体靠在沈昱的肩上,淡定地说道:“昱哥儿,可惜这一世不能与你做夫妻了,来一世咱们来生再见,月霓裳你到底答不答应?” 面对永福陡然生出的勇气,月霓裳也是一慌,不过自己依然不相信永福真的会点燃沈昱身上的炸药,淡定地摇了摇头:“还是那句话,我不答应。” “那就一起死吧。”永福已经下定了决心,突然伸手夺过沈昱手中的火折子,朝着药捻便点了上去,只见一道绚烂的火花亮起,在场的所有人都被惊呆了,包括月霓裳在内,所有人都忙不迭地去找掩体,打算最后搏一下能不能活下来。 众人之中,唯有永福没有躲,毕竟炸药是绑在沈昱身上的,她已经做好了最后的准备,要跟月霓裳同归于尽。 拉着沈昱的手,永福看都没看炸药一眼,目光中满满的都是沈昱的脸,似乎怎么看也看不够,自己一定要记住这张脸,来世投胎的时候,一定要早点找到他才行。 “对不起,这次是我连累你了。”永福喃喃地述说着自己的歉意。 沈昱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伸手摸过永福的发角,轻声道:“你呀,怎么这么傻,其实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身上的炸药是假的。” “……呃?” 先前永福已经准备好与沈昱一同殉情,可是下一秒听到沈昱的话时,自己一下就傻了眼,看着沈昱无比从容淡定地把腰间的炸药解下来,随意地扔到了一旁时,自己似乎知道自己好像是做错了什么。 居然是假的? 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月霓裳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愤怒地抬起头来,只见地上的炸药在冒过一阵白烟之后便没有任何动静,哪里是威力强大的炸药。 自己居然被他给骗了。 月霓裳脸上的表情开始扭曲、变形,自己腾的一下从地上跳了起来,指着沈昱吼道:“沈昱,你居然敢骗本座。” “是你先骗我在先的。”沈昱淡淡回了一句,嘴角勾起一丝不屑,冷笑道:“月霓裳,人在做天在看,你要是不骗我,我又怎么会拿这假炸药来骗你。” “呵呵,好你个沈昱,看来你还不知道骗了本座的代价,莫说是千年人参,恐怕就连你们两个也休想从这里走出去。” “是吗?”沈昱微微一笑,淡定道:“实不相瞒,我既然敢进到这里,就没打算过活着出去,月教主恐怕你还不知道吧,你口中的叛徒吴良……其实并没有死,如果你想见他的话,现在就可以把大门打开,相信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第317章 最后的一根稻草 难道这里已经被官兵给包围了? 月霓裳脸上闪过一丝惊慌,却又冷笑道:“好你个沈昱,居然勾结官兵与本座作对,难道你不想救兴王了吗?” “当然想。”沈昱点了点头,沉声道:“只不过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一个道理,绝不能跟你谈生意,毕竟千年人参可以称为价值连城,而你只要求我杀一个人就可以把人参给我,就算吴良的人头再值钱,恐怕也不及千年人参的一成,所以我早就明白了,你就是在骗我。” 本以为自己已经把沈昱拿捏在手心,却万万没想到最后的小丑居然会是自己,不过月霓裳也并不担心,狡兔三窟,自己又怎么没有离开这里的密道呢。 想到这,月霓裳脸上露出一丝冷笑,冷哼道:“就算你知道又能怎么样?现在你跟永福都在我手里,我就不信他们谁敢轻举妄动,沈昱,你这次是打错算盘了。” 就在这时,沈昱的脸上突然闪过一丝古怪,幽幽道:“有自信是好的,可是月教主是不是对自己太自信了?你也是知道的,我沈昱最善长的就是翻盘,这一次也绝对不会有意外。” “翻盘?”月霓裳看了看四周,除了自己跟萧雪笺之外,剩下的几个人都自己的手下,哪有什么外人,忍不住冷笑道:“沈昱,本座就要看看,你到底如何能翻盘。” “月教主不信?”沈昱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突然抬起头冲着天空大声喊道:“可有神仙在此,助我一臂之力斩妖除魔。” “哈哈哈,沈昱你别枉费心机了,不会有人来帮你的,乖乖听本座的话,否则本座就要……” 月霓裳刚想说要了你们的命,突然感沉肋部突然一凉,接着全身的力气迅速从身体上抽掉,双腿再也支持不住身体的力量,软软地倒了下去。 借着身体倒下去的姿势,月霓裳终于看清楚站在身后偷袭的人,只是当她看到萧雪笺那张惊恐万分的脸时,自己却是怎么也不敢相信,用着最后的力气指着她,却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睁着眼睛瘫倒在地上。 萧雪笺手中的匕首依然还在流着血,身体却抑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沈昱对她说的话终究还是起到了作用,是呀,虽然自己顶着白莲教圣女的头衔,可是月霓裳正当年,就算自己能熬到月霓裳老去,那时候的自己也变成一个老太婆,到时候会有更年轻的圣女来取代自己。 自己也有野心,绝对不甘心一辈子活在月霓裳的阴影之下,属于自己的机会只有这么一次,所以自己还是下手了。 场中的变故让周围的人也是一愣,先前还有人看到萧雪笺杀了月霓裳之后,还想着替她圣母报仇,可是看到周围的人全都没有动弹的意思时,自己的脚步也缩了回来。 倒是沈昱微微一笑,主动地一抱拳:“恭喜萧教主,贺喜萧教主,祝白莲教在萧教主的引领下蒸蒸日上,千秋万世。” 听到沈昱这么一说,四周的人顿时反应过来,是呀,月霓裳已死,圣女自然变成了圣母,至于什么手足相残这种事根本提都不会提,自古有谁是轻松就能上位的,这才是白莲教应该有的传统。 四周的人纷纷跪在地上,用着白莲教的礼节大呼,四周的祝贺声终于让萧雪笺的内心渐渐平静了下来,看也没看地上月霓裳的尸体,冲着沈昱微微一笑:“沈公子的大恩大德,我萧雪笺领了,只要你让山庄外面的官兵退去,千年高丽参立刻奉上。” 沈昱微笑着摇了摇头,淡淡道:“萧教主应该知道,官兵不可能无故出动,总也要有人来交差的,你还是先把千年人参交给我,然后再走不迟。” 萧雪笺心知肚明,自己若是不把千年高丽参交给他,他是绝对不会让自己轻松走掉的,只是犹豫了片刻,自己就已经做好了打算,点了点头道:“那好,我相信沈公子的人品,你跟我来。” 萧雪笺转身便往凉亭走了过去,沈昱跟永福连忙跟在身后,进到凉亭之后,萧雪笺迅速打开一个暗格,从里面拿出沈昱熟悉的那朱漆匣子,当着沈昱的面打了开,见到匣子里果然还是那株高丽参时,沈昱终于松了口气,感激道:“这次能够取到参,多亏萧教主相助,以后白莲教若是有为难之处,在不违背大义的情况下,都可以来找我,能帮的我一定会帮。” “雪笺相信沈公子的话,本想再跟沈公子聊一聊,只是时间紧迫,雪笺就带人先告辞了,另外……” 萧雪笺突然犹豫了一下,轻声道:“师傅人虽死,但念在她曾经养我这么多年的份上,还请沈公子留她一个全尸。” 点了点头,沈昱轻声道:“萧教主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时间不早,你也该走了。” 只是第三个人从凉亭中走出来之后,却齐齐愣住了,刚刚还倒在地上的那具尸体居然已经不翼而飞,倒是刚刚还站在原地的那些白莲教众却齐齐倒在地上,等沈昱匆匆跑过去的时候,却见到每个人的脸上挂着奇怪的笑容,人却早已经咽了气。 “这……”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杀死这么多人,又带走月霓裳的尸体,这倒底是人还是鬼?此时就连沈昱也都感觉到后背有些发凉,甚至有些担心,会不会是月霓裳没有死? 发现月霓裳不见的时候,萧雪笺比任何人都要害怕,面色惨白地来到沈昱身边,看了一眼地上的死人,轻声道:“沈公子,他们这是怎么死的?” 想了想,沈昱轻声道:“应该是中毒而亡,他们站的是露天之地,不可能有这么多的毒素飘过来,有很大的可能是他们早就已经服下了毒药,只是刚好死在这里而已,至于月霓裳……” 沈昱看了一眼她刚刚倒地的位置,幽幽道:“我倒是觉得她应该被别人给带走了。” “那她还活着吗?”萧雪笺最担心的就是这件事。 沈昱摇了摇头,有些不太肯定道:“也许吧。” 第318章 如此诡异的日子 随着萧雪笺消失在密道中,吴良率领的官兵终于冲了进来,沈昱把他叫到了一边,把刚刚在这里发生的事情详细地跟他说了一遍,听过之后,吴良脸上露出一丝不可思议的表情:“你是说,月霓裳被人杀死了,尸体却在转眼的功夫消失不见?你,你这让我怎么能相信你的话?” 沈昱也知道,见不到尸体的情况下真的很难让吴良相信自己,犹豫了一下,斩钉截铁道:“我的话你可以不相信,但是郡主的话应该不会骗你了吧。” “这……”吴良不相信这三个字顿时被堵了回去,自己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去质疑郡主,只好点了点头,沮丧道:“我知道了,我会让兄弟们在附近严查,看看能不能找到月霓裳。” 到现在为止,计划虽然不是很完美,但总算是有惊无险,沈昱跟吴良告辞之后,两个人迅速地回到了战船上面,就在沈昱幻想着这株千年高丽参能够救兴王一命的时候,窦寇的一条消息顿时让自己坠入了无底深渊之中。 沈崇消失了。 同他一起消失的还有船上的一些炸药,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被他偷的,但眼下除了他之外就已经没有其它可以怀疑的人了。 沈昱真的已经是精力憔悴,自己不知道沈崇为何会消失,甚至已经不想去知道,他已经意识到,那个曾经天真的少年如今已经变了一个人,他不在那么的天真与单纯,甚至比起安逸的生活,他更喜欢当倭寇的日子。 好吧,既然他想去追求他的梦想,那就让他去追求吧。 沈昱轻轻地叹了口气,转过身命令道:“起锚,开船,咱们回家。” 第319章静静的还在等待 二月初十自安陆出发,途中经过苏州,再到泉州,一共行驶了几千里的水路,途中经历的磨难与困苦让许多人都记忆犹新,终于赶到五月初八这一天的时候,战船开始了它的归乡之途。 沈昱不以为回乡之路会是平坦的,毕竟来路已经满是挫折,回去时再遇到些什么事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是事事偏偏就这么的诡异,在一战船的护卫下,沈昱居然连一艘倭寇的船都没有遇到,也许是他们觉得这个硬骨头不好啃,也许是碰巧在那个时候不在这里。 船队有惊无险地行驶到上海县之后,护卫的船队悄然撤去,接下来的路程只能靠战船自己行驶了,不过沈昱倒是松了口气,毕竟长江上的毛贼比不上海上的倭寇那么的凶悍,多数只能是骚扰一些过路的商船,对待这种大型的战船则是敬而远之。 时间紧迫,就连路过苏州的时候船也没有停下来,倒是永福还心心念着那间在建的山庄,惦记着以后跟沈昱住在这里。 不过理想在丰满,现实却是骨感的,经过几天的航行,战船离安陆越来越近,两个人的神情也逐渐变得紧张起来,永福的双手快把衣角给揉破了,满脸紧张的神情,生怕一上岸就听到让人悲伤的消息传来。 大船靠在岸边的一刹那,让人无比惊讶的是,陆炳居然匆匆迎了上来,看到他的时候,永福差一点就瘫倒在地,似乎连问话的勇气都没有,瞪着大眼睛看着陆炳,泪水已经蕴满了眼眶。 陆炳一看到永福的表情,立刻反应过来她肯定是误会了,连忙解释道:“姐姐不用担心,王爷现在还好,只是情况不大妙,王妃让我白天的时候一直留在这里等你们回来,现在快点上车吧。” 还好,还好,回来得还算及时。 心情无比激动的永福眼泪还是流了下来,只是这不是悲伤的泪水,而是幸福的泪水。 马车匆匆跑回到王府,车门一开,沈昱跟永福便从马车上跳了下去,直接朝府里飞奔,还不等门正李季看清楚,两个人便已经消失在视线之中,自己愣了一下,刚好看到陆炳上来,连忙问了一句:“陆公子,刚刚进去的是谁呀?” 陆炳也是被他的话给搞愣住了,看到永福跟沈昱平安归来时,陆炳心情甚好,拍了拍李季的肩膀道:“连进去的是谁你都没看清,这回你可摊上大事了。”说完,自己哈哈大笑一声走了进去。 自己倒不是没看清,就是有些不敢相认,如果自己没看错的话,难道真的是永福郡主跟沈昱回来了? 坐了大半个月的船,等永福踏到地上的时候,两条腿似乎都已经不听自己的使唤,沈昱也不比她好到哪里去,两个人相互搀扶着跑到了后堂,当兴王的寝宫被推开,永福一眼便看到床上躺着的兴王。 几个月不见,床上的兴王已经完全变成另一付样子,原本身宽体胖的他如今瘦得跟一具骷髅般,浑身上下只剩下一层皮包裹在身上,眼看着就要坚持不下去了。 开门的声音也惊动了正坐在床边的蒋王妃,正在焦虑的她听到大门突然被推开的时候,下意识地便想发火,可是还没等自己开口,就听身后传来撕心裂肺的声音:“父王,孩儿回来了。” 是永福? 蒋王妃腾的一下便站了起来,激动的转过身,看到永福跟沈昱的那一刻,泪水顿时喷涌而出,连忙上前扶起永福,喃喃道:“我的好孩子,你受苦了,快让娘看看,你受伤了没有?” 永福连忙摇了摇头:“母妃,我没事,对了,我们真的找到千年人参了,白御医呢,快点让他给父王用药。” “白御医刚刚下去休息,本宫立刻让人去请他。”蒋王妃原本已经不抱有任何的希望,毕竟所谓的千年人参乃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宝物,如今一听两个人真的把人参找来了,顿时兴奋得不能自己。 丫鬟已经匆匆跑去找白御医了,这个时候蒋王妃的目光终于落到了沈昱的身上,眼神中满是复杂的神色,其实自从沈昱进府的时候,自己就很看好这个坚毅的少年,只是自己想让他放弃科举进府当郡主仪宾的时候,他却放弃了。 没想到兜兜转转这么久,他却又回到了最后的起点。 看着沈昱的手捧着那朱漆匣子,蒋王妃露出一丝善意的笑容,轻轻叹道:“这才三个月,你们就瘦了这么多,还黑了这么多,一定是吃了不少苦吧?” “还好,不过好在还是拿到了这千年人参。”沈昱只是点了点头,倒是永福不满他一点不邀功的作法,瞪了他一眼,转身道:“母妃你不知道这一趟有多危险,我们连倭寇都见到了。” “倭寇?”蒋王妃顿时吓了一跳,连忙问道:“可是那海上极为凶残的倭寇?你们不是去苏州了吗?怎么又会到海上去?” 永福苦笑地摇了摇头:“我跟昱哥儿本打算去苏州找月霓裳,想问她有没有办法,结果人家却去了福建泉州,没办法我们只好跟了过去,不光在路上遇到了倭寇,还跟他们打了一仗,还好赢了下来。” “天呀,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发生,那你们没事吧?” 永福摇了摇头:“我们倒没什么大事,就是倭寇的确够残忍,多亏咱们大明水师的将士奋勇杀敌,才保护得我们安全。” “还好还好。”哪怕是亲眼看到两个人站在自己面前,蒋王妃也是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 既然开了口,永福就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当着蒋王妃的面又把到了泉州之后的事情跟蒋王妃讲了一遍,听到这千年人参乃是从朝鲜王宫中得到的,蒋王妃脸上的表情更是惊讶,尤其是听到月霓裳翻脸不认人,沈昱用炸药绑在自己身上时,整个人都被吓得哭了起来,连忙抱着永福道:“我的好孩子,娘知道你们受苦了,以后可千万不要做这种傻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