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家小才女》 序言 【序言 爱情路上的知音】 有一句话让我感触挺深的—— 小时候觉得快乐很简单,长大后觉得简单就很快乐,随着年纪增长,身上的压力也跟着加重,课业啦、工作啦、婚姻啦,什么都可以成为大家互相比较的话题,可是要达到什么样的标准才算好? 所谓的标准又是如何判定的? 所以我很羡慕女主角苏映宁,她多活一世,人生经验硬生生比别人就是多了一倍,而且她有爹娘和三个哥哥宠她,随心所欲根本就是她的人生哲学,她爹让她学习医术,就算别人认为她只是个小丫头,几乎没什么人要给她看病,她就连帮个小孩子拔牙,都得要先用糖果诱惑,可是这都没有阻止她行医的热忱。 她也不避讳她就是爱看美男,还用笔名画美男写真集、画风景,甚至贩售赚钱,她并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不对,反而随心所欲,乐在其中。 生活中有许多框架都是自己加诸在自己身上的,仔细想想,不正是如此吗? 再看看男主角云靳,他虽然十足十是个古人,可他的观念可不古板,懂得欣赏女主角的医术和她在丹青方面的造诣,更懂得欣赏她不同于一般女子的特别和美好,还因为女主角喜欢吃栗子,说了要替她种棵栗子树,她想吃就可以剥给她吃,莫名觉得和大s最近的「剥虾论」有异曲同工之妙(笑)。 喜欢一个人所给出的承诺,有时并非要「一生一世只爱你」这么轰轰烈烈,在生活中能时时刻刻惦记着对方的喜好,我倒觉得更令人感动。 而且男主角最棒的一点是,虽然他的母亲看不起女主角的出身,但他为了扞卫爱情,勇于和传统对抗,这对讲求门当户对、被许多外在条件拘束的古人来说,可是大跃进啊! 不过呢,女主角的身世可是有大秘辛的,相信读者们随着故事发展,就会和我一样,心里的猜测会越来越清楚。 总而言之,人生在世,首先要让自己过得快乐充实,自信的光彩便会自然而然散发出来,也能因此遇见一个懂得欣赏自己的人。 爱情并不狭隘,其中包含了喜欢、爱恋、关怀和包容,甚至一点点的纵容,如果能遇到这样的人,一定要好好把握,人生路上的知音难寻,爱情路上的知音更是只有唯一…… 楔子 【楔子 初相遇】 若经历过一世,再次回到孩提时候,可以想像日子有多无聊,该读的书读过了,该练的字练过了,即使没读过没练过,自己的学习能力也比别人高一等,在周遭人眼中,自己堪称天才,不过还好,不喜欢的事物她就是学不来,教她这个天才有了严重的瑕疵,终于像个正常人。 总之,除了习医,爹娘由着她自由成长,于是她养成了一个嗜好——看美男。 「小宁丫,你已经十岁了,这样不妥吧。」苏明泽边蹲下身子边嘀咕。 妹妹自幼聪慧,心地、性子皆是极好,人见人爱,唯独有这么一个难以启齿的怪嗜好,真不知是哪儿出了差错。 「三哥哥,我只是看几眼,又不是干什么坏事。」苏映宁举脚踩上苏明泽宽厚的肩膀,再甩出她特制的勾绳,握紧,免得自个儿摔下来,等着哥哥站直身子,她就可以攀上墙垣。 这不能说是坏事,但也不是好事,这会儿苏明泽只能期许妹妹不要见了美色就忘了分寸,别教人家逮个正着,否则就真的太丢脸了! 「你如何得知这儿昨日入住几位俊公子?」 「他们昨日入住时,春婶子正好瞧见了。」 苏明泽实在很无言,春婶子的家与他们苏家隔了好几条街,居然也晓得妹妹喜欢看美男这事儿……小宁丫的「好色」之名究竟传了多远? 苏映宁完全感受不到苏明泽的惆怅,一双幽黑晶亮的眼睛忙碌的梭巡目标物,不过片刻她就找着了。 哇!真的是美男子!无论中年大叔,还是小鲜肉,全是美男,而且各有各的美,阳刚、冷傲、温文、率性……这真是一幅美男图啊! 「小宁丫,瞧见了没?」 「我手痒了。」苏映宁看见某人袒露的胸膛,两眼瞪得好大,长相看起来明明是个文弱的书生,没想到肌肉如此养眼,见此美景,若不能留下来,岂不是可惜? 「你别乱来,赶紧下来。」苏明泽受不了的提醒道。 「我再瞧一眼就好了。」苏映宁恨不得扑过去瞧个仔细。 「你给我下来!」苏明泽的语气加重了一分。 「好吧……」话落,苏映宁的身子就僵住了,她偷看美男的次数多到数不清,可是未曾如此倒霉,这种时候该如何是好?她念头一转,本能的举起右手,对着站在前方抬头仰视的男子打招呼,「嗨!」 苏明泽顿时一僵,不会吧,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小姑娘这是干啥?」云靳笑得一脸牲畜无害的样子。 苏映宁不由得起鸡皮疙瘩,这个男人是变色龙吗?刚刚还是开在冰天雪地的寒梅,又冷又傲,这会儿怎么成了春日的桃花? 「春婶子说这儿出现成串的美男子,一个赛一个,我好奇呗,过来瞧瞧春婶子有没有胡说,春婶子就喜欢夸大,我还没见过燕阳城有美男子,更别说蹦出一串来!」苏映宁转眼成了傻妞,眨巴着眼睛,看起来又呆又萌。 一串?云靳的脸微微一僵,若非对方是个小丫头,他会以为她在跟他耍心眼。 「大哥哥真是美若天仙,月宫的嫦娥姊姊都不及你一分。」苏映宁满是崇拜。 有人哈哈大笑道:「这个小丫头真是太识货了!」 云靳冷眼一扫,笑声顿时止住。 「你见过月宫的嫦娥?」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反倒令人寒毛直竖,可是傻妞感觉不到危险,继续天真无邪的说着话儿。 「见过啊!嫦娥姊姊喜欢跑到上元节的花灯上。」 云靳突然有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上元节的花灯确实很喜欢画嫦娥,不过,没有人相信那是真的嫦娥好吗! 「大哥哥,我哥哥撑不住了,改日我再来看你。」苏映宁用脚踩了踩苏明泽的肩膀,苏明泽立即蹲下身,苏映宁赶紧跳下来,拉着真正会犯傻的哥哥走人。 云靳傻了,这丫头竟然如此大剌剌的从他面前溜了! 有人忍不住拍手叫好,「了不起,我还没见过有人可以从阿靳的怒气下逃走。」 「这是真正的高手。」 「燕阳城不是民风骠悍耿直吗?怎么看起来不过才九岁、十岁的丫头,骗术就如此高明?」 几人你一句我一句,当老师的只好赶紧出声总结,让这个话题告一段落,「好了,夫子一再告诫你们,莫要以貌取人,今日之事是借镜,务必要谨记在心。」 某人立下誓言,若是教他再遇上了,他不剥了她的皮,也会痛宰一顿。 回到苏府,苏明泽两腿都软了,靠着院子的枣树坐下。 苏映宁在他面前蹲下来,两眼闪闪发亮,兴奋的道:「三哥哥,我又想到一门生意了。」 历劫归来,他的魂魄都还没有归位,她就已经在拨算盘了,这丫头是正常人吗? 苏明泽有气无力的看她一眼,「你不怕吗?」 「我不是全身而退了吗?」 「什么生意?」 「写真集……不是,是美女美男图。」 苏明泽看起来好像被雷劈到了,「这是什么玩意儿?」 「这个可有意思了,我画一张,三哥哥送去书铺子,问问掌柜的意思,若是我画成一本册子,他有没有兴趣卖卖看?」 这丫头的脑子是如何长的?苏明泽忍不住泼她冷水,「不会有人买那种玩意儿。」 「不试试如何知道?」 苏明泽从来拗不过她,只好点头道:「试试无妨,但你不要抱太大期待。」 「三哥哥放心,有我在,事成一半。」苏映宁拍着胸膛道。 苏明泽懒得跟她争辩,心里相信她很快就会认清楚事实,老天爷不会每次都站在她那边。 第一章 【第一章 草药图书暗藏玄机】 「这是从哪儿得来的?」梁子昱赞叹的看着摊在书案上的草药图书,一页翻过一页,相邻的两页记录一味药材,除了植物原貌,还详述药材的形态特征、功效、食用方法等,图文并茂,是前所未见的草药书。 「萧太医从燕阳的药铺重金买来的。」云靳明白他的心情,他初次见到此书,也是啧啧称奇,不过最大的震撼在最后头。 「重金?」 「三百两。」 虽然此书珍贵,梁子昱还是觉得这个价格有些过了,意有所指的道:「价值不菲。」 「值得。」 梁子昱微挑起眉,这小子很难侍候,想听他评论一句「值得」可不容易。 「萧太医买了一套三册,此册价值最高,因为上面有几味药材是北境和南境独有。」 北境是指紧邻北夏的苍雾山,而南境是紧邻南蛮的南岭,这两地的药材格外稀少珍贵,因此有不肖商贾掺了假货贩售,就是大夫也不见得能辨出真伪。 「如此说来,倒是值得,不过,萧太医如何舍得将这本草药图书给你?」 萧太医是北境大军的随军大夫,最大嗜好是蒐集医书孤本,他愿意花银子买下来的医书绝不会转让,当然,可以请人另外誊抄,但此书极其精致,应该不是誊抄本。 「我亲手誊抄一本,萧太医喜欢我的字,便同意将此书转让给我。」 「你何时对草药起了如此大的兴致?」 云靳指着书册最后一页右下角的微小记号,乍看之下,看不出这是什么东西,细细看来,方知这是一朵鸢尾。 「着书之人在书册留下隐密记号并不多见,但也不稀奇。」 「据闻先皇的容妃最爱此花,但凡她的书画上必然留下鸢尾作为记号。」 梁子昱顿时明白了,「容妃自幼习医,所以你认为此书出自容妃之手?」 容妃是宁亲王之女,为前朝郡主,当初宁亲王与前朝最后一位皇帝争夺皇位,屡次遭到暗杀,后来他投奔雄霸南方的异姓王梁王,也就是大梁的开国皇帝,还与梁王结亲,将女儿嫁给当时还是梁王世子的先皇为侧妃。容妃是先皇最宠爱的妃子,但因为身分特殊,无论先皇或大臣皆不允她生孩子,先皇甚至留下遗诏要求她殉葬,可是在殉葬的半路上,容妃逃走了。 这些年来,无论是皇上还是太后,皆派人寻找容妃的下落,偏偏虽传闻不断,却不曾有人亲眼见到过容妃。由此可知,传闻很可能是容妃放出来的假消息,东奔西跑总是落空,久了,寻人一事也就淡了。 「此朵鸢尾与容妃书画上的鸢尾画法不同,一为含苞待放,一为盛开,不过同为鸢尾。我不相信巧合,皇上也如此认为,两朵鸢尾的画法之所以不同,很可能是为了掩饰身分。」 这一点梁子昱也同意,「皇上想找出容妃?」 「皇上不赞成殉葬,容妃逃了就逃了,皇上并不在意,但据说容妃手上有一笔泼天的财富,乃宁亲王为了图谋大事积攒下来的。别说皇上,只要想图谋大业之人,不可能不对这笔财富心动,一旦落入有反意之人手中,或者,容妃暗中寻人合作,扶持某位皇子上位,大梁只怕要乱了。」 「容妃手上真有泼天的财富?这会不会是太后的诡计?」梁子昱不太相信的问道。 太后善妒又阴狠,她最恨的人自由自在的活着,她如何甘心?为了让皇上帮忙找人,当然要耍心眼使出毒计。 「我不知道,但对皇上而言,宁可信其有。」 「这倒也是,无论容妃手上有没有这笔泼天财富,还是要先找到人。」 「皇上也说了,未找到人之前,全是猜测,皇上可不愿意遭人利用。」云靳说道。 在皇上看来,容妃不见得是敌人,但不是亲生母亲,却老爱拿孝道压在他头上的太后肯定是敌人,换言之,皇上可以跟容妃合作,反倒不可能跟太后合作。 「皇上将此事交给你?」 云靳点了点头,「皇上无意为难容妃,只要我悄悄找到容妃,请容妃交出手上的财富。」 「你上哪儿找人?」 「我已经让成影去了燕阳,只要确定此书的源头就在那儿,我会立即起程。」 两眼一亮,梁子昱兴匆匆的道:「我跟你一起去燕阳。」 云靳送上一个斜眼,「我又不是去玩乐。」 「有我掩护,你就不会太惹眼了,这不是更方便你悄悄寻找容妃吗?」 梁子昱是谨郡王的么子,因为身子不好,又不想碍兄长的眼,自幼便纵情山水,摆出一副与世无争的姿态,总之,他就是一个不干正事的人,不过,这只是明面上,他私下干的事可多着。 云靳想了想,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便点头允了。 说她是大夫,绝对没人相信,哪个大夫会像算命的一样在市集摆摊?这还不足以说明她的狼狈,免费给人家看病,人家还不乐意,好不容易盼来一个病患,通常只有一种情况——给孩子拔牙。 「你乖乖拔牙,姊姊请你吃糖人。」苏映宁觉得好郁闷,当大夫的收不到银子,还要倒贴银子,甚至不能自称大夫,这像话吗? 「真的吗?」前一刻还企图落跑的小家伙顿时成了哈巴狗,眨巴着眼睛看着她。 苏映宁唇角一抽,莫怪这小家伙牙痛,如此嗜甜。不过,她只能温柔的点头重申一次,「当然,姊姊最喜欢乖小孩了。」 苏明泽在一旁见了忍不住摇头,这不是在看病,而是当善人。 为了糖人,小家伙闭上眼睛慷慨就义。 虽然恨不得拿根棍子直接敲下去,三两下就可以将牙齿拔了,可惜她没这个胆子,以后若是连帮人家拔牙的机会都没有,她会更郁闷。 苏映宁瞥了苏明泽一眼,示意他做好拔牙的准备,然后取出细绳子套住牙齿,同时说着话转移小家伙的注意力,「姊姊也同你一样喜欢吃糖人,可是吃了糖人之后,姊姊会用井水漱口。糖人身上有一种虫子,小到眼睛见不到,你想抓它也抓不到,只能用清水冲掉,若不冲掉,留在牙齿上头,它会吃你的牙,害你牙痛……啊,拔好了。」 小家伙还来不及出声,牙齿就被拔掉了,原本紧闭的双眼倏然瞪得像铜铃似的,紧接着,苏映宁将他的嘴巴扳开,塞了药进去。 「你可记住姊姊刚刚说的话了?」 半晌,小家伙用嘴形挤出「糖人」两个字。 「两个时辰之内不准进食,想吃糖人,十日之后再来找姊姊。」 小家伙觉得自个儿受骗了,瞪着她的眼神充满了控诉。 苏明泽将拔下的牙齿用草纸包好,塞进小家伙手中,摸了摸他的头,「好啦,回去了,十日后再来吃糖人。」 小家伙无比哀怨的离开。 苏映宁边收摊边道:「三哥哥,我们被人家盯上了。」 苏明泽闻言一僵,眼珠子转过来转过去,「为何盯上我们?」 苏映宁送上一个白眼,「我如何知道?」 第二章 「难道是刘掌柜将我们出卖了?」刘掌柜是八方书铺的掌柜。 「刘掌柜只知道你,不知道我,再说了,刘掌柜出卖你有什么意思?」 她真的觉得专画俊男美女卖银子没什么大不了,问题在于泰半客户见不得人,像是青楼女子、戏子,这难免有损名声,要紧的是,作画的人是她,三哥哥不过帮她掩护。 苏明泽困惑的抓了抓头,「若非如此,我们有何值得人家盯着?」 「这点小事也不值得人家盯着好吗!」 苏明泽想想也对,可是这种感觉真是讨厌,转而问:「我们要不要甩掉他?」 「当然,难不成带他回去吗?」苏映宁大胆的猜测,对方看似盯着他们,目标却是与他们相关的人,而与他们相关的人,最了不起的就是爹娘了,换言之,对方说不定就是要找他们爹娘。 苏明泽看着苏映宁收好东西,抓起她的医药箱,「我往左,你往右。」 「好,医药箱可别给我搞丢了。」 若非这会儿要落跑,苏明泽肯定要嘲笑她,连自称大夫都不敢,竟然坚持像大夫一样提着医药箱。 苏映宁岂会看不出他的心思,虽然她的医术不怎么样,也不被承认,但这改变不了她是个能救人的医者的事实。 「好啦,走了。」 苏明泽话音一落,两人很有默契的采取行动,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教对方怔了一下,不过对方很快就反应过来,而他的目标是苏映宁。 苏映宁很快的就发现对方是个高手,她以为把人甩掉了,可是下一个拐弯,那人又会出现,没法子,她只能先躲进人家家里,待天黑了再回家。 不承想,她才刚从狗洞钻进去,就教人逮了个正着。 「我见过公子吗?」苏映宁故作天真的眨着眼睛,试图转移焦点。 云靳的脸都绿了,这是在调戏他吗? 苏映宁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好像是搭讪的台词,再仔细一看,为何她觉得此人面善?未免给人家留下登徒子的印象,她不敢坚持己见,转而无辜的道:「我以为这儿没住人,所以没打一声招呼就闯进来了,我在这儿待一会儿就走人,绝不会打扰你们,你们可以当我不存在。」 云靳微挑着眉,「看样子,姑娘常常来这儿。」 苏映宁赶紧摇头,「没这回事,不过是平日只见何伯和何婶子进出这儿,左邻右舍岂会看不出主人不住在这儿?」 这儿是夫子的老家,夫子将来致仕要回此处长居,因此保留这儿交由忠仆打理。 「你是左邻还是右舍?」 「我住在隔壁的繁花巷。我不是有意擅闯的,是有人跟踪我,我一直甩不掉,迫不得已,只能躲到这儿来。」 云靳回头看了赵英一眼,示意他出去确认真伪。 见状,苏映宁心急的道:「你让人出去打探,这不是告诉对方我在这儿吗?」 赵英不予理会的出去了。 云靳冷傲的扬起下巴,「我的人绝不会打草惊蛇泄露你的行踪,可是出了这儿之后,那就是你的事。」 言下之意,他的人是高手吗?苏映宁打量了他一眼,看不出他是个高手,但身为医者的敏锐,她相信他绝对杀过人……这个念头一起,她的身子不由得抖了一下,她努力漠视心里冒出来的寒意,故作镇定的道:「说不定那个人已经跑了。」 「只要他来过,赵英就可以寻到他留下来的痕迹。」 「真是了不起!」 「姑娘得罪了什么人?」 「我一向与人为善,从不得罪人。」苏映宁若是有尾巴,这会儿肯定翘起来了,不是她自我感觉良好,她真的是很讨人喜欢,所以啊,从城北到城南都有人想求娶她,不过爹娘可宝贝她了,坚持过两年再定下她的亲事,毕竟大梁民间的女子通常十八才嫁人,如今她不过十五,真的不急。 「没有人敢说自个儿不会得罪人。」 苏映宁「从善如流」的退一步道:「我自认为从不得罪人,可是人家会不会因为嫉妒我而生出怨恨、不满,就不是我能掌控的了。」 云靳顿时有一种噎住的感觉,这根本是歪理。 坐在凉亭椅子上,趴在栏杆纳凉的梁子昱忍不住哈哈大笑,「阿靳,遇到对手了吧。」 「我还没见过如此狡猾的姑娘。」 苏映宁轻哼一声,觉得他太没眼光了,「我不狡猾,我最善良了,这是众人皆知的事。」 「我看这丫头不只是狡猾,还是个厚脸皮的!」 梁子昱笑道:「这丫头很好。」 苏映宁回送甜美的笑容,「这位公子真有眼光。」 梁子昱忍不住再次放声大笑,云靳一副被雷劈中的样子,就在这时,赵英回来了,他凑近云靳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便退到一旁。 「如何?那个人还在外头吗?」虽然今日多亏他们相助,但在不清楚他们的底细之前,她还是跟他们保持距离,赶紧离开这儿。 「看起来应该是离开了,不过,我若是你,不会急着冲出去。」 「我还不是怕打扰你们。」 云靳冷笑道:「你已经打扰我们了。」 「无心之过嘛,何必如此计较?」 「我本来就是一个爱计较的人。」 苏映宁状似了然的点点头,「莫怪如此。」 「什么意思?」 「你看起来就是一副很欠扁的样子。」苏映宁火上加油的给他一个斜眼。 云靳很想掐人,果然是村姑,粗野蛮横! 梁子昱笑得更欢快了,不过他很识相的捂着嘴巴,免得惹恼某人。 某人的脸色实在太难看,苏映宁悄悄退后一步,闲话家常的问:「你们应该不是王家的人,为何在此?」 「你管得未免太宽了。」 「我不过是随口一问,你可以不回答,何必如此不悦?」某人看起来快要爆炸的样子,苏映宁实在待不下去,决定赶紧走人,「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 「慢着。」话落,云靳见到她惊吓得跳起来,冷傲的臭脸顿时绽放开来,比花儿还耀眼,差一点教她看得两眼发直,还好在她出丑之前,他转头瞥了赵英一眼,下达命令,「送她回去。」 「用不着如此麻烦,我认得回家的路。」 云靳傲娇的转身回到凉亭,继续跟梁子昱下到一半的棋局,赵英恭敬的上前行礼,苏映宁只好由着赵英护送回去。 相隔一个时辰,苏明泽和苏映宁一前一后回到家,可是两人的下场相同——跪在母亲秦如贞面前,垂着头,深深自我反省。 「泽儿,娘再三交代,你是哥哥,要保护妹妹,你竟然将宁儿独自留在外头,万一宁儿遇到歹人,如何是好?」 这丫头遇到歹人,那是歹人的不幸,因为她将医术的本事全投入制造整人药物,譬如痒痒粉、臭气粉。但是苏明泽不敢实话实说,只能无奈的道:「当时若不与小宁丫分开来,我们两个都逃不了。」 「你们做了什么?」 「没有,我们什么也没做,今日小宁丫只帮了一个小家伙拔牙。」 第三章 苏映宁用力点头附和,很委屈地道:「连乞丐都不愿意找我看病。」 「就是啊,我们也不清楚自个儿为何被人家盯上。」 秦如贞微蹙着眉头,「你们可有看清楚对方的相貌?」 柳眉轻扬,苏映宁不着痕迹的看了母亲一眼,娘亲竟然没有质疑,好像人家盯上他们很正常,这不是很古怪吗?普通老百姓根本不值得人家花心思盯梢。 「我没瞧见,是小宁丫发现的。」 苏映宁敛住思绪,仔细想想那个人的模样,「我不确定,他应该易容了。」 苏明泽忍不住对她竖起大拇指,这丫头辨识人的本事太了不起了! 苏映宁得意的扬起下巴。她对人的熟悉并非缘于习医,而是因为绘画。无论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对医术的热情远远不及绘画,她尤其擅长人物画,也正因为这个本事,她存了不少银子。 秦如贞的神情转为不安,但仍坚持的道:「那人肯定是跟错人了。」 「娘,会不会是爹……」 秦如贞立即打断道:「不可能!你们的爹救人无数,是悬壶济世的好大夫。」 娘的反应会不会太激动了?不过苏映宁赶紧点头道:「是是是,爹是悬壶济世的好大夫,只有赶着上门报恩的人,绝对没有仇家上门寻仇。」 「虽然对方跟错人了,但最近你们还是别四处乱跑,尤其宁儿,你是个姑娘家,应该多花点时间练习绣花,不要成日往外跑。」 「娘,虽然我是姑娘家,但我也是大夫。」让她拿针缝合伤口,她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太简单了,可是让她在布上绣出一朵花来,她拿针的手就会不受控制的发抖。 「若非你爹坚持,娘可不赞成你习医。」 「我知道,但我已经是大夫了,我也想行医救人。」 她想行医救人,人家还不愿意求她救命。这话秦如贞只能在心里想想,她可不忍心说出来伤女儿的心,只能婉转的道:「娘不是不愿意你行医救人,而是要你别再抛头露面,若是那些生病的人有求于你,自会自个儿找上门,犯不着你去摆摊。」 人家若会寻上门,还用得着她去摆摊吗?苏映宁真觉憋屈,可她是个孝顺的孩子,不愿意娘亲担心,便回道:「是,我最近绝不出门摆摊。」 秦如贞伸手将苏映宁拉到身边坐下,温柔的为她理顺发皱的衣裙,「爹娘不喜欢约束你,唯愿你活得开开心心,但是你要知道,世道就是如此,姑娘再有本事,也比不上男子,更别说你年纪还小,医术难道能比得上坐堂大夫吗?不是世人有眼无珠,而是他们所见所闻,女子就是弱者,难堪大任。」 「我懂。」苏映宁闷声道。 「娘答应你,待你爹此次回来,让你爹将后院那块地辟出来给你种草药。」 终于有个好消息了,苏映宁的精神总算振奋起来,「真的吗?」 秦如贞点了点头,拍了拍她的手道:「瞧你,像是在尘土中滚了好几圈,赶紧回房将自个儿收拾干净。」 苏映宁应声跳起来,离开的时候不忘顺道带上苏明泽。 来到燕阳数日后,云靳才吩咐赵英上回春堂打听消息。 一如预料,回春堂绝不会透露只字片语,若真是容妃所为,当然不愿意人家找到她,更别说容妃聪明绝顶,有宰相之才,岂会因为留在书册上的小小记号就曝露行踪? 「回春堂的任大夫说,当初绘制草药图书的人已经不在云州了。我按着爷的意思开出一千两的报酬,任大夫还是坚持对方不在云州,但表示可以代为打听对方的下落。」 云靳轻轻的挑起眉,「代为打听对方的下落?」 「按照任大夫的说法,他并不清楚草药图书出自何人之手,不过是帮忙兜售,因为他觉得这套草药图书很有意义,有助于药铺辨识药材,避免采买到假药材,危害病患性命,身为医者,即便分文不赚,也应该推广此套书册。」 「他是经由何人取得这套书册?」 「他不愿意告知。」 云靳已经听明白了,任大夫是在玩拖延战术,对方要他封口,他什么都不能说,但有可能他很需要银子,舍不得放弃能得到一千两银子的机会,因此他擅自作主推说「可以代为打听对方的下落」,不过也由此可知他肯定不知道容妃的事,否则不会如此轻易松口。 「派人盯着,还怕找不到人吗?」梁子昱忍不住插嘴道。 云靳同意的点点头,既然松口,就表示有戏唱,「暂时派人盯着。」 「是。还有,我见到太后的人。」 「是谁?」 「李蓟。」 云靳闻言,倏地皱起眉头。 梁子昱则是哇哇大叫,「他不是太后的亲信吗,他来燕阳做什么?」 出于直觉,云靳的目光落向几案上的书册,「他的目的只怕同我一样。」 他虽然不认为自己可以轻易找到容妃,但也没想到会杀出太后的人,毕竟萧太医能够买到这套书册纯属巧合,萧太医又得了他的嘱咐,务必将这套书册当成宝贝藏着,太后应该没机会见到,除非……宫里的太医也有人同萧太医一样……若真是如此,事情就变得有点棘手了。 梁子昱略微一想便明白了,「太后肯定也清楚容妃的习惯,只要她看过这套书册,便会跟你做出相同的推断,不过,她想找到容妃应该不是为了容妃手上的财富,而是想将容妃送进先皇的陵寝吧。」 「太后确实说过,若不能亲自将容妃送进先皇的陵寝,她死不瞑目。」 若非容妃是前朝宁亲王的女儿,先皇会不惜一切代价让容妃成为皇后,而不是在元后死了之后另娶继后。据说先皇挑中太后当继后,乃因太后贤良的名声,先皇担心继后太过强势会危害容妃,可想而知,先皇还在时,太后在容妃面前只能伏低做小。总之,太后对容妃的长久隐忍已经刻成骨子里的恨,不死不休,先皇不下遗诏要求容妃陪葬,只怕太后也会找其他法子弄死容妃。 梁子昱嘲弄的笑道:「太后不是喜欢装仁慈、装大度吗?容妃如今隐姓埋名过日子,为何不留容妃一命?」 「一国之母本该何等风光,可是她却成了后宫最大的笑话,忍受了十载的窝囊气,如今她有能力主宰容妃的生死,为何还要忍?」云靳淡淡地道。 换成是他,他也不会忍,有仇不报,不是大度,而是傻子。 梁子昱不以为然的撇撇嘴,「她自个儿拢不住先皇的心,能怪谁?」 「在太后看来,容妃是祸水,是祸国殃民的褒姒,要不,先皇为何死得那么早?」 「先皇确实死得太早了,梁家的祖宗一个比一个还长寿,太祖皇帝好歹也活到了六十,先皇竟连四十五都没熬过去。」 云靳漠然的点点头。是啊,若非先皇死得太早,不会留下太后给皇上添堵。亲娘都不见得跟儿子同心了,更别说只是占着母亲名分的太后,且其背后还有着势力庞大的家族,如何愿意与皇上站在同一阵线?还好太祖皇帝明文定下,三代之内皇后不能出自同一个家族,否则太后早逼着皇上从孙家挑个姑娘立为皇后了。 第四章 「要不要给皇上提个醒?」 「当然。无论李蓟在此的目的是不是为了寻找容妃,只要容妃早一步落在太后手中,容妃握有的财富必然会跟着落到太后手里,这可不是好事。」 虽然太后的目的是要杀了容妃解恨,但若容妃手上真有一大笔财富,太后也没有不要的理,而这么一大笔财富落入她手中,能做的事情可多了。 「要不要派人盯着李蓟?」赵英问。 云靳摇了摇头,「皇上跟太后是敌人,可是敬国公府跟太后暂时没有利益冲突,犯不着急于此时划明界线。李蓟的身手若非你亲自盯着,很容易就教他察觉,如今还是先盯紧回春堂。况且李蓟若是为了容妃而来,他能找到容妃,我们也绝对能找到容妃,如今能避免跟他对上,我们就避开,若是皇上有想法,接到消息后,自然会出手对付他。」 「也是,皇上让你悄悄寻找容妃,如今岂能连容妃的影子在哪儿都不知道就将自个儿曝露出来。」梁子昱也想明白了。 太后的背后可是安国公府,皇上用了十几年时间才有了跟安国公府叫板的力量,如今表面上还将安国公府当作母族敬着,他们跟安国公府过不去,这不是傻了吗? 「往后真要对上了,再各凭本事吧。」云靳并不畏战,但不会主动挑起战事,摆在明面上的战事往往是不死不休。 梁子昱摆了摆手道:「不必担心,皇上得了消息之后,只怕比我们更紧张,皇上实在太缺银子了,皇上盯上的肥肉岂能容得了别人觊觎?」 确实如此,不过,这小子未免太直白了,若教皇上听见了,肯定很呕。一国之君想用点银子还得看户部的脸色,计相一句「国库羞涩」,就硬生生打掉皇上修建寝宫的念头,皇上能不憋屈吗?可是,皇上又能怪谁,从太祖皇帝到皇上,没有一个不用兵,直至这两年皇上完全掌控北境大军,终于不想打仗了,可是国库也空了。 清了清嗓子,云靳总结道:「如今最要紧的还是逼出容妃,其他的见机行事。」 没有人不爱银子,苏映宁也不例外,更别说她绞尽脑汁搞出写真集,目的也是给自个儿的小库房添银弹,所以当人家准备拿银子砸她,一出手就是上千两,她整个人都懵了。 「小宁丫,回神。」苏明泽轻轻拍着苏映宁的脸颊。 苏映宁眨了眨眼睛,几近呢喃的道:「一千两?」 「是啊,我也吓到了,你随意画画写写的几本玩意儿居然值人家拿千两来找作者?」苏明泽看了一眼遭她任意对待、胡乱堆叠在箱笼上面蒙尘的书册。 苏映宁没好气的赏他一颗栗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随意画画写写?」 苏明泽捂着额头,很不服气的道:「我看你关在房里三日就完成一套。」 苏映宁赏他一个「哥哥记忆力真差」的白眼,「我后来只要誊抄,当然可以三日完成一套。」 怔愣了下,苏明泽终于反应过来了,当时她只是个七、八岁的孩子,提出这样的想法时,全家人都惊呆了,虽然爹和大哥很认同,但没有人同意,因为她必须亲自寻查这些草药,才能一一画出来,不过她并不死心,一个个说服,直到每一个人都点头,后来她就跟着爹他们跋山涉水。 苏映宁起身走向角落的箱笼,取出整套草药图书回到卧榻坐下,慢条斯理的翻阅起来,「任大夫如何回覆对方?」 「我们不是早在一年前就对外宣称此人已经离开燕阳,如今当然不可能为了一千两又出现,但任大夫觉得还是先问过你的意思,没有将话说死,只告诉对方愿意代为打听。」 苏映宁看不出个子丑寅卯,索性阖上书册,「一千两很诱人,但是我们的确要不起。」 苏明泽抓抓脑袋,「这是什么意思?」 「对方也许以为这套草药图书出自某人之手,可我肯定不是他们要找的人。」她就一个平头百姓啊,真没道理有人要花千两找她。 苏明泽不太明白的说:「要不,你就承认草药图书出自你手,对方就知道他们找错人了。」 苏映宁真想拿棍子敲人,他就不能用点脑子吗?「我还没搞清楚这其中有何文章,随随便便跳出来,万一成了替死鬼呢?」 苏明泽懊恼的拍一下脑袋瓜,「对哦,为何我没想到?没错,这一千两不能赚!」 「可是我担心对方不会如此容易死心。」 闻言,苏明泽不安的道:「任大夫应该不会出卖你吧,他好歹是你师伯。」 歪着头想了想,苏映宁同意的点点头,「就我对任大夫的了解,基于同门情谊,他不会出卖我,但若是他真的招架不住,他会将你推出去。」 苏明泽的眼皮猛地跳了一下,「我又不会出卖你……」 「他们会盯上你,而你不小心会露了马脚。」 苏明泽不自在的换了一个坐姿,「我会当心。」 苏映宁面带质疑的挑起眉。 「你放心,保护妹妹是哥哥的责任,我绝对扛得住,不过,他们到底在找谁?」苏明泽赶紧转移话题。 「我看不明白。」苏映宁苦恼的将下巴枕在书册上面,若是这些草药图书是抄袭别人的医书,他们以为这是出自某人之手,这还能理解,问题是,这全是她自个儿撰写,不过是参考其他医书的记载。 「要不要请任大夫去探一下对方的口风?」 苏映宁又想拿棍子敲人了,「不行,如今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对方就会找到我,还不如以静制动,等对方采取下一步行动,我们再来想对策。」 「早知当初不应该同意你画什么草药图书。」 「这是好事,药铺有了草药图书,就不容易买到假的药材,更重要的是,还能借此让更多人熟悉药材的效用,对于推广药材的知识很有帮助。」 一开始她是因为发现药铺卖的药材混了假货,才意识到这个时代药材知识不足,当然,这也跟城镇大小有关,小地方的医馆只治小病,遇到疑难杂症,只能往大城镇找大夫。 其实,无论哪个时代都存在城乡的医疗差距,但她可以在能力范围内提升这些小医馆大夫的实力,总是错不了的,正好他们家经营药材买卖,爹手上又有很多医书孤本供她参考,她才有了绘制草药图书的念头。 由于燕阳是前往北夏经商的商队必经之地,更是药材买卖的大本营,外地来的大夫有机会看到她的草药图书,很喜欢,她因此小赚了一笔。两年前,眼看她就要变成大姑娘了,爹不许她再跟着出门,她无法撰写新的草药图书,索性封笔,最后甚至要任大夫对外宣称着书人已经离开燕阳,免得她老是惦记着这条生财之路。 「万一对方真的找到你呢?」 「你们不出卖我,没有人会相信这套草药图书出自一个小姑娘之手。」 当初因为考虑她年纪小,拥有盛名对她不是好事,便无中生有杜撰出一个很厉害的大夫,还是那种云游四方的大夫,而她只是经由这位大夫的指点将此书撰写出来。就算编了个理由,但保险起见还是别教人知道草药图书与她有关,所以只有帮忙贩售的任大夫知情。 第五章 「这倒也是。」 「你自个儿留点心眼,你不犯傻,天下太平。」苏映宁没好气地道。 她的三个哥哥中,大哥最聪明,继承父亲的衣钵;二哥最灵活,成了苏氏下一代最出色的商贾;而三哥哥只有战斗力无人能及,打遍云州无敌手,只要有他在,她在燕阳可以横着走。 苏明泽懊恼的瞪着苏映宁,他就这么不值得相信吗? 苏映宁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三哥哥,人要看清楚自个儿的弱点。」 哼了一声,苏明泽不服气的道:「我还不至于不知轻重。」 苏映宁懒得浪费口舌了,坐直身子,再次研究起草药图书,究竟哪儿引来注意? 上一世,苏映宁最讨厌的就是排队,无论多好吃的食物,排上一个小时,享受的心情也少了一半,可是来到这儿,她觉得排队买东西太有意思了,来来往往的面孔生动有趣,他们给她的不只是亲切感,更有一种她真的生活在这个时代的真实感。 苏映宁终于买到百果糕了,才凑近嘴边咬了一口,就见到对面有人直直盯着她,看起来并没有恶意,不过给她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像是……对了,上次跟踪他们的人! 她下意识的往后一退,然后下一刻,她感觉身后有一股力气将自个儿推出去,她踉跄的往前一扑,还好她机灵的立即曲膝,只是跪在地上,但手里的百果糕连同油纸很不幸的飞了出去,而且根本没有给她时间思考,马蹄声紧接着响起,随之而来的是尖叫声,还有人高喊「疯马了」,顿时,一股不祥的预感在脑海炸开来,这不会是冲着她来的吧? 她知道要逃命,也想起身逃命,可是根本来不及,与此同时,她见到那位跟踪者扑过来,手一伸就要碰触到她了,突地,她的腰被灵巧如蛇的鞭子圈住,然后一股蛮力将她整个人拉起来,转眼之间,她就落入某人的怀里,再下一刻,她看见横冲直撞而来的疯马在百果糕掉落的地方倒下来,吓得心差一点跳出胸口。 「你没事吧?」男子清冷的声音响起。 半晌,苏映宁回过神来,抬头看着声音的主人,竟是住在王家的那位阿靳,而且更刺激的还在后头,她的双手居然紧紧圈住人家的脖子! 她吓得立即松手,很狗腿的道:「真不好意思,一时失控抱太紧了,真是辛苦你了,我没事,可以下来了。」 云靳慢慢将她放下,可是她一点也不领情,抢先一步往下跳,双脚一碰地,她就后悔了,好痛哦! 见她痛得脸色发白,云靳差一点就脱口骂人,真是不安分的丫头,可是念头一转,又觉得自个儿何必多管闲事,她喜欢受罪是她的事,不过既然他都已经出手了,就不可能半途而废,「我送你去医馆。」 苏映宁向来能屈能伸,有需要的时候绝不逞强,「好,不过我想先看看那匹马。」 「你一个姑娘家别多管闲事,这种事还是交给官府处理。」 苏映宁想抗议,此事明显冲着她来,怎能不过问?可是想到最近好像惹到妖魔鬼怪,确实不宜强出头,正好官衙的人也赶来了,她默默接受他的提议,由着他护送她到医馆。 离开之前,她看了一眼对面,那个人不见了。 这出戏应该是那个人搞出来的,他一边要害她,一边又想当她的救命恩人,她不懂他这唱的究竟是哪出戏? 到了医馆,苏映宁还在想着这个令人不解的问题,至于身上的伤,无论是扭伤还是擦破皮,对她这种走过千山万水的人不算什么。 「姑娘可有得罪人?」云靳直截了当的问。 怔愣了下,苏映宁赏他一个白眼,「我一个姑娘如何得罪人?」 「若不是得罪人,为何独独你被推出去?」 苏映宁略带惊讶的柳眉一挑,「你看见是谁推我吗?」 「一个撞一个,谁都可以将责任推得干干净净。」 「我就知道。」若是那个人有意当她的救命恩人,可不能让她找到证据指出他是始作俑者,要不,他的救命之恩就没意义了。不过,这个人未免太小看她了,随随便便就想当她的救命恩人,难道她看起来很笨吗?若是连这么粗糙的算计都看不出来,她也别出来混了。 她的反应一直教云靳颇意外,虽然受到惊吓,但未曾流露出一丝害怕,且很快冷静下来,做出分析,他不免好奇的追问:「你还知道什么?」 「有胆子在大庭广众之下闹事的人,肯定是个有本事的,而且本事很高,即便官府查出马匹遭人下药,也查不出下药之人。」 云靳想起她先前说要检查马匹的事,又问:「你可以看出马匹被下了药?」 顿了一下,苏映宁含蓄的道:「我会给牲畜治病。」 「你会给牲畜治病?」 苏映宁不悦的瞪着他,「你不信?」 「我只是很意外。」 苏映宁骄傲的抬起下巴,挑衅的道:「哪日你的坐骑难产记得来找我,我保证让它平平安安将小马生下来。」 这一次换云靳不悦的瞪她,「我的凌风是可以日行千里的公马。」 「哦。」苏映宁忍不住又嘀咕道:「公马就公马,干啥还强调日行千里?谁说母马就不能日行千里?」 「你这丫头真是不可爱。」 「你眼花了吗?我明明很可爱,认识我的人皆如此说。」苏映宁的神情充满了鄙视,美男子一个,目光却已近了黄昏,一大败笔啊! 云靳顿时噎住了,这丫头的脸皮真的很厚,不过话说回来,她那双大眼睛好像会说话似的,与他的凌风有几分相似,倒是很可爱。 苏映宁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摇摇头,一脸诚挚的献上歉意,「对不起,我错了,不能怪你眼花,若我美得像朵花儿似的,肯定看谁都不可爱。」 这会儿云靳的脸奇臭无比,美得像朵花儿似的?从来没有人敢拿他的容貌说事,尤其上了战场回来之后,他身上透着一股杀伐之气,姑娘家见了他恨不得缩成乌龟,这两年皇上嫌弃他嘴上功夫不如拳脚功夫,索性将他丢到都察院,让他跟着左都御史学习,他终于明白对付敌人不是只能靠刀剑,再加上日日下棋磨心性,他渐渐懂得隐藏身上的锋芒,怎晓得他在姑娘眼中还是摆脱不了凶神恶煞的形象,就只有这丫头,不怕他就算了,竟还不知死活的在老虎嘴上拔毛。 苏映宁不是不懂得察言观色的人,见某人脸色瞬间变了,觉得自己还是赶紧道再见……不,最好再也不见。「我要回去了,你派人去八方书铺找苏三,请他来这儿接我。」 「你说什么?」云靳差一点反应不过来。 「我没法子自个儿走去八方书铺,只好麻烦你请人跑一趟,当然,你若愿意亲自帮我跑一趟也行。」 了不起,这丫头不但拔了毛,还敢命令他……果然是村姑一个,不知死活! 「不愿意就不愿意,用不着这样瞪人,如此吓人。」苏映宁连忙喊来医馆的药童,请他跑一趟八方书铺,接着她下了诊疗椅,一拐一拐的慢慢往外走。 第六章 见了她笨拙的样子,云靳只能暂时抛下掐人的念头,上前将她抱起来,放回诊疗椅上,「若是不想伤势加重,就乖乖在此等人。」 若非他看起来好像要伸手扭断她的脖子,她何必自虐?苏映宁当然不敢抱怨,立刻端正身子,还充满感激的看着他。 云靳见了忍不住道:「果然是个狡猾的丫头!」 这一次苏映宁并未反驳,毕竟实在没必要跟一个目光已近黄昏的人太计较。 还好,苏明泽很快就来了,苏映宁也不给他机会打招呼,急匆匆的向云靳道了声「谢谢」,便扑上苏明泽的背,催他走人。 狡猾、厚脸皮、粗野蛮横、不知死活、没良心……云靳从来没有骂一个人骂得如此开心,可是他完全没意识到,这是他第一次对一个人「念念不忘」。 梁子昱喜欢跟云靳下棋,不是因为他们的棋艺势均力敌,而是更享受下棋过程,输赢从来不重要,可是今日黑子攻势猛烈,非将对手杀得落花流水的样子,害他以为自个儿哪儿得罪他了,真想喊停。 不过,还没等他出声,赵英回来了。 「爷,已经查到对方的身分了,是来自益州虎腾镖局的镖师。」 云靳闻言一怔,一个镖师为何要制造意外接近苏家丫头? 其实那时他看得很清楚,此人做了一个手势后,苏家丫头才会被人推挤跌了出去。 「这不是大梁最近很出名的镖局吗?据说虎腾镖局的镖师全是高手,凡是前往北夏经商的商队,只要由虎腾镖局押送货物,万无一失,虎腾镖局因此声名大噪。」梁子昱不解地道。 他看似是个只懂得游山玩水的闲人,事实上他善于经营、交游广阔,也因此他消息灵通,别人打听不到的事,他总有门路挖出来。 云靳微微挑起眉,「前往北夏经商的商队?」 「你应该知道大梁进入北夏有两条捷径,苍雾山和黑水河,苍雾山终年云雾缭绕,很容易迷路,因此商队往往会走黑水河,可是经由黑水河会遇到马贼和水匪两股势力,所以前往北夏经商的商队或多或少会有损失。」 云靳若有所思的道:「曾经有个传闻,容妃去了北夏。」 「你怀疑这个虎腾镖局的镖师是容妃的人?」 云靳摇摇头,「我只是想到有过如此传闻,不过皇上并不相信,认为这是容妃为了打消朝廷或太后派人追捕她而放出来的假消息。」 「说不定是真的,容妃也许是想告诉皇上和太后,别再白费力气了。」在梁子昱心目中,容妃就是一个传奇,医术精湛、聪明绝顶,只要她愿意,没有她去不了的地方,而过去北夏与大梁征战不断,是最适合她藏身之处。 云靳冷冷一笑,「你认为容妃会如此好心吗?」 「我倒觉得这是挑衅。」梁子昱纠正道。 「无论容妃是否曾去了北夏,如今她在这儿,我们要尽快找到她。」 「容妃真的在这儿吗?」梁子昱拿起那本不离云靳左右的草药图书,翻到最后一页,看了又看,「你可曾想过,也许这朵鸢尾并非容妃为了掩饰身分改变画法,而是另有其人。」 云靳反问道:「你相信有如此巧合的事吗?」 「那你说,上哪儿找人?」 云靳转头看着赵英,「任大夫那边可有动静?」 「赵全这几日寸步不离盯着任大夫,任大夫的作息一如往常,不过他发现任大夫跟繁花巷的苏家关系密切,得空就会去苏家,听说回春堂的阿胶都是苏姑娘亲手熬制的,销路很好。还有,任大夫是苏姑娘的师伯,他与苏父同为苏家老祖宗的徒孙,他师承苏大老太爷,而苏父师承自个儿的父亲苏四老太爷。」 「这个苏家到底什么来历?」梁子昱好奇的问。 「云州苏家是北边三大药材商之一,而繁花巷苏家的祖字辈排行第四,庶出,因为行医在南方落户,十几年前南方洪水肆虐,不少城镇尽毁,繁花巷的苏家便在那个时候举家迁回云州。」那日云靳让赵英送苏映宁回去,就是要确定苏映宁的身分,凡出现在他身边的人,无论是不是意外,他都要查清楚。 轻敲着手上的草药图书,梁子昱猜想道:「繁花巷的苏家会不会知道这本草药图书的来历?」 云靳顿时两眼一亮,「我怎么忘了?苏家经营药材生意,对这样的草药图书应该很感兴趣,更别说这本草药图书还是从任大夫那儿卖出来的,苏家如何不知?」 「不如我来试探苏家公子。」赵英道。 「不,这事还是我自个儿来,还有,你派人盯着虎腾镖局的镖师,不必太刻意,免得教对方察觉。」 「这位虎腾镖局的镖师究竟哪儿惹到你了?」梁子昱听得糊里糊涂,容妃的事还没解决,怎么又蹦出新的问题来? 云靳轻描淡写说了一遍昨日在街上发生的意外,不过,他关心此事绝不是因为苏家丫头,而是因为那个人的身手非比寻常。 梁子昱同意的点头,却笑得很暧昧,「遇到非比寻常的高手,理当多留点心眼。」 「若非容妃有可能在这儿,我也不会将这件事儿放在心上。」云靳顿觉全身不自在,这明明是事实,为何他如此心虚? 梁子昱继续点头,但是笑容更令人别扭,「这是当然,容妃有可能在这儿,只要有点本事的人,都应该留点心眼。」 云靳不耐烦的皱眉,「你等着,此人身分绝非如此单纯。」 梁子昱不由得笑得更愉悦了,这小子从来不会揪着小事不放,这会儿怎么钻起牛角尖?他这个人向来我行我素,嘴巴长在人家脸上,还能管得住人家说什么吗?所以,凡事由着人家说,他左耳进右耳出,进了脑子,那是跟自个儿过不去,何苦来哉?今日如此纠结,只能说明一件事——阿靳对苏家丫头真的上心了。 云靳显然意识到自个儿的失常,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一副就事论事的模样道:「我以为此人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燕阳,盯着他,说不定能有什么新发现。」 梁子昱收起玩笑的心情,附和的点头道:「是,燕阳真是越来越热闹了。」 「你对虎腾镖局这位镖师有何想法?」云靳实在想不通。 「依我看,他只怕也是为了草药图书。」 「若是如此,他的目的也是容妃?」 「这是唯一的解释,不过为何他会盯上苏姑娘?难道苏姑娘与草药图书有关?」 「也许他跟我们一样,猜想繁花巷的苏家可能知道草药图书的来历。」 「这倒是说得过去,但你可别学人家打苏姑娘的主意,你这个小子只怕不是她的对手。」梁子昱的口气转为开玩笑。 云靳很有意见,笑话,他还会应付不了那个丫头吗?可是反驳的话语在舌尖打转了一圈,他最终还是咽了回去,只冷冷的道:「难道我会不知道柿子挑软的捏吗?」言下之意,他只是不想自找麻烦。 「虽然我没见过苏家公子,但你也别小瞧了人家。」 第七章 「放心,苏家的底细我都查清楚了,苏家心思最单纯的就是行三的苏明泽。」云靳已经有主意了,可是要对付的人明明是苏明泽,盘据他脑中的念头却是——苏家那个丫头知道之后会有何反应? 【第二章 正面迎敌】 说起闻香楼的烧鸡,燕阳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三日前不登记付款,当日就算奉上双倍的银子也吃不到。这是闻香楼的规矩,一来每日的烧鸡数量有限,二来是可以先确定每日的烧鸡数量,避免卖不完浪费了。 不过,这个规矩只适用别人,不适用苏明泽,以往他只要到闻香楼往柜台前一站,银子还没奉上,伙计已经将烧鸡准备好了,可是今日他竟然落得跟别人一样的下场。 「什么?今日的烧鸡全卖完了?!何掌柜明知我初一十五会来买烧鸡,为何没有留一只给我?」苏明泽急得跳脚,小宁丫没吃到烧鸡,接下来的半个月就别想教她干活,可是回春堂那儿催得急,说是阿胶缺货了。 何掌柜再次行礼致歉,「三公子见谅,新来的小伙计不知道三公子每逢初一十五都会来买烧鸡,三日前人家奉上银子包下今日的烧鸡,他就收了,忘了留下一只烧鸡给三公子。」 苏明泽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谁将今日的烧鸡全包下来了?」 「一位京城来的云公子。」 外地人?这会儿苏明泽更是难以理解,「他干啥包下所有的烧鸡?」 何掌柜不太确定的道:「好像是要宴请所有的乞丐。」 「宴请所有的乞丐?」 「对啊,也不知道真的还假的,如今烧鸡还在厨房。」 「既然烧鸡还在厨房,何掌柜不如匀一只烧鸡给我。」 何掌柜抬头看了一眼悬挂在后方墙上的牌子,上头写着童叟无欺,「做生意要讲诚信,闻香楼能够成为燕阳数一数二的酒楼,正是因为讲诚信,一日最多供应二十只烧鸡,我们也收了二十只烧鸡的银子。」 「若非小宁丫指点,闻香楼的烧鸡不会拥有今日的盛名。何掌柜也知道,我不吃烧鸡无妨,可是小宁丫没吃到烧鸡,她心情就不好了。我可以多给一倍的银子,何掌柜拿去退还云公子。」 略一思忖,何掌柜提议道:「三公子还不如直接找云公子商议,云公子应该不介意匀一只烧鸡给三公子。」 「我直接找云公子商议?」 「云公子此时就在二楼雅间,三公子请跟我来。」何掌柜从柜台后方走出来,带头走上楼梯。 苏明泽怔愣了下,赶紧跟上去。 这是小事,不过是请对方匀一只烧鸡给他,成与不成,三言两语就可以解决了,可是苏明泽万万没想到,烧鸡要到了,他也遭到对方强行留下。 苏氏在云州的名声很响亮,即便繁花巷的苏家是旁支,可是在外人看来,他们出自同一个祖宗,又是一起经营药材买卖,根本就算是同一家,所以人家想借机跟他建立关系,苏明泽不觉得奇怪,不过他很快就发现自个儿错了,从一开始人家就在算计他。 「苏公子应该很熟悉这本草药图书吧。」云靳的笑容很温和,绝对看不出来他本性清冷高傲,是个极难侍候的人。 苏明泽下意识的抓了抓头,目光有意无意的略过云靳前面的书册,「见过,小宁丫也有……舍妹习医,见任大夫有此一套草药图书,实在欢喜,便亲手誊抄一套,平日没事就拿出来翻阅。」 「苏公子想必知道此书出自何人之手。」 苏明泽连忙摇头,「我只是见过,不曾细问,这重要吗?」 「不重要吗?若是错了,出了事,毁的可是大夫自个儿的名声。」 「见过的大夫都说好,不会有错。」 「就我所知,这上头有几味药材只有北境和南境可见,相信绝大部分的大夫都不曾见过草药原貌,他们敢说不会有错?」 苏明泽的额头在冒汗了,他怎么忘了如此至关紧要的事?「这……我不清楚,我也只是听舍妹随口说起,舍妹绝不胡说。」 「苏姑娘知道此书出自何人之手?」 「我没多问,我又用不着,谁着作此书与我毫不相干。」 云靳看得出来他有所隐瞒,但如他所言,他并非医者,此书确实与他不相干。 抿了抿嘴,苏明泽忍不住问:「云公子为何如此关心此书出自何人之手?」 「最近京城医馆的大夫都在谈论此书,宫里的太医也注意到了,认为着作此书之人极其用心,不过,他们仍有一些疑问想亲自请教着书之人。」 「原来如此。」 「苏公子可以打听到此书出自何人之手吗?」 「我可以代云公子问舍妹,不过,小宁丫从不在意这种小事,只怕也不清楚。」苏明泽突然有一种画蛇添足的感觉,既然将小宁丫拖下水了,这事丢给小宁丫就好了,干么多此一举补上一句。 云靳发自内心的笑了,「那就有劳苏公子了。」 苏明泽赶紧告辞去找掌柜要烧鸡,然后回家。 云靳终于有一种拨云见日的感觉,将桌上的书册交给赵英收着,交代道:「任大夫那边的人可以撤回来了,我们想知道的答案就在苏姑娘那儿。」 「是,要不要派人盯着苏姑娘?」 「不必,这丫头可机灵了,高手跟踪她,都可以教她察觉。」 「直接问苏姑娘要答案,苏姑娘只怕不会说,否则苏公子没必要遮遮掩掩。」 「我知道,但既然已经知道从何处下手,不怕撬不出答案。」云靳站起身,「来了燕阳有一段日子了,我还没好好将这儿看个仔细,今日就四处走走瞧瞧吧。」 「那些烧鸡如何处置?」 「说好了宴请乞丐,当然不能食言,你让掌柜代为处置吧。」云靳悠闲的走出厢房,心情愉悦的享受燕阳一日游。 有一种人,就算每日在他耳边唠叨个几回,他还是会犯傻,而苏明泽就是这样的人。 苏映宁真是恨铁不成钢,瞪着苏明泽,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你比我懂得周旋应付,我不推给你,难道实话实说吗?」苏明泽觉得好无辜,说谎这种事他真的不擅长,又不能说实话,当然只能将麻烦丢出去。 「你可以说在任大夫那儿见过啊。」 闻言,苏明泽的牢骚更多了,「这都是你的错,上次在医馆,你也不让我跟人家打声招呼,道声谢谢,好像人家不是你的救命恩人,是妖魔鬼怪,害得我一看到是他就觉得很不安,再看到那本草药图书,脑子顿时乱成一团,哪还记得你和任大夫有何不同?」 「你是不是我亲哥哥啊,怎么可以如此轻易将我给卖了?」苏映宁懊恼极了,早想到最会给她添麻烦的就是三哥哥,可是并未搁在心上,因为相信任大夫那儿守得住,谁知道对方太厉害了先算计到三哥哥头上。 「我没法子像你一样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实在应付不了他们。」 苏映宁恨恨的咬牙切齿,「难道我就知道如何应付他们?我都还没搞清楚他们的目的。」 第八章 张着嘴巴半晌,苏明泽豁出去的道:「大不了实话实说,这是你画的又如何?他们不至于因为草药图书就要了你的命吧。」 事到如今,生气也没用,苏映宁随手拿起一本草药图书,再仔细看一遍,结果还是一样,她仍旧瞧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只觉得一颗心纠结得更严重,索性又将书册扔回书案上。从后面走出来,她在房里绕着圈子,一边沉思着。 「你别闷不吭声,很吓人。」在苏明泽心目中,苏映宁简直无所不能,没有什么事难得倒她,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她如此焦躁不安。 停下脚步,苏映宁一脸严肃的看着苏明泽,「我有种不祥的预感,先是遭人跟踪,接着就有人拿这本草药图书找上门,你说这两者会不会有关?」 「这两边是同一批人吗?」 「不是同一批人,可是,他们的出现应该都跟草药图书有关。」 苏明泽拿起一本草药图书看了又看,「这玩意儿究竟哪儿值得一群妖魔鬼怪追着跑?」 苏映宁忍俊不住的噗哧一笑,「还真是一群妖魔鬼怪。」 「先别顾这些,还是想想如何圆了这件事,那位云公子很快就会找上门。」 苏映宁没好气的哼了一声,「我若是圆不过去,你就等着替我尸吧。」 「你别吓我。」 「凡事做最坏的打算,这个道理你不懂吗?」 这会儿苏明泽终于怕了,可嘴巴上还是坚持己见,「文人上书战争祸国殃民,皇上都没降罪了,不过是几本草药图书,如何会招来杀头之祸?」 「难道……文字狱?」 「文字状?这是什么玩意儿?」 苏映宁抢过他手中的芏册,退到卧榻边,整个人在上头,一边翻开书册细细研究,一边解释道:「文字狱是一种对文人的政治迫害,当权者故意从着作中撷取字句,罗织成罪……难道草药图书中有什么东西踩到上位者的痛处?」 苏明泽的脸色微微一变,「我从来没听过这种事。」 苏映宁嗤之以鼻的哼了一声,「谁会知道上位者可以为了清除异己而借文字生事。」 苏明泽瞪大眼睛看着苏映宁,「那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糟糕,不小心说太多了……苏映宁故作镇定的勾了勾手,苏明泽赶紧在卧榻边的地上坐下,她举起手上的书册往他的脑袋瓜敲下去,「我不是教你多看书吗?看多了,别人不知道的,你也会知道,懂吗?」 苏明泽双手抱着头,大声抗议,「我有多读书,师傅说了,即便是武人,也不能不明事理,何况要当将军的人,更要有文人的见识。」 「文师傅很不错。」她不得不说爹爹给三哥哥找了一个好师傅,不但教导武功,更教导他成为一个有脑子的人,不过三哥哥生性纯良,不知道世界充斥豺狼虎豹,有了这次经历,三哥哥能够有所学习,倒也不是坏事。 「你别跑题,总之事情不至于如此严重吧?」苏明泽不死心的道。 「放心,我们的命没那么值钱。」 松了口气,苏明泽点道:「就是啊,我们又不是了不起的人,用不着如此费心索要我们的命。」 苏映宁很想纠正他,草药图书出自她手,人家是冲着她来,所以她说「我们」的金不值钱,因为她的比较值钱,不过这话她只在心里想想而已,最近娘盯得紧,出门一定要交代行踪,要是再惹出了什么事儿,或是让三哥泄露了什么,她肯定连大门走不出去。 虽然不清楚对方寻找她的目的何在,但她从不委屈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总之,日子就是要过得开开心心,人生才值得啊! 既然逃不了,苏映宁喜欢主动出击,于是让苏明泽出面邀请云靳上闻香楼。 见到云靳,苏映宁连寒喧都省了,直接切入主题,「听说你在打听草药图书出自何人之手,我可以告诉你,这书册是我画的,但也不全是我画的,我上山采药时遇见一位女大夫,见她手上有这么一本草药图书,觉得此书对习医之人有很大帮助,便询问对方是否愿意让我使用这个法子传授知记,没想到对方索性将此书借给我誉抄,不过她的草药图书中记载的药材不多,我便依着自个儿接触的草药增添许多,于是有了我着作的这一套草药图书。」 云靳没想到她劈里啪啦就是这么一串话,一时反应不过来。 「不相信?」虽然是她编岀来的,但也不是无凭无据,她不过是根据事实做了一些修饰,绝对禁得起他提出质疑,当然,最要紧的是可以让自个儿跟这套草药图书划出一道界线。 半晌,云靳稍稍回过神来,「不是,我只是好奇你增加了什么?」 「凡是来自苍雾山和南岭的药材都是我增加的,另外还有老百姓比较不熟悉,或者容易混淆的药材,像是萎蕤、赤小豆。可惜,我完成自个儿的草药图书之后,便将那位女大夫的誉抄本丢了,要不,就可以拿来供你比较。」 「你去过苍雾山和南岭?」云靳终于从混乱当中冷静下来,看着她的目光,多了自个儿也说不清楚的情感,当他坚定的认为她不过是个村姑,她竟给他如此惊人一击。 「当然,难道我能无中生有将那些草药画出来吗?」 「我可没说你无中生有,不过,你去苍雾山和南岭时多大岁数?」 「十一岁那年去了南岭,十二岁那年去了苍雾山。」 「你爹娘如何放心小小年纪的你去南岭、苍雾山这样的地方?」 苏映宁轻哼一声,不以为然的道:「读书人只知关门读书,如何计道天下百姓甘苦?大夫也一样,坐在医馆等着病人上门,见的不过是有能力上门求医的疾病疼痛,却看不见究困之下的疑难准杂症。再说了,南岭和苍雾山又不是鸟不生蛋的鬼地方,有我爹、大哥、二哥护着我,我有何可惧?」 有好一会儿云靳无法言语,好吧,他承认,即便是村姑,她也不是寻常的村姑,不仅如此,她甚至比许多男子还有胆量、见识。 「我听说苍雾山终年云雾缭绕,很容易迷路。」 「非也,午时云雾尽散,一花一草清晰可见,而且有火虫引路,穿越苍雾山不难,好了,你找到我了,请问有何指教?」苏映宁只想赶紧了结此事。 云靳迅速梳理一下收到的信息,他认为她的话有真有假,但就是因为真假掺半,更能取信于人,然而何为真实,何为杜撰,他难以辨明,只能尽可能想办法旁敲侧击引上更多真话。 「你遇见的那位女大夫是谁?」若是真有此人,他认为有可能是容妃。 「她不愿意透露身分,只说她姓尹。」 「她生得什么模样?」 「我不记得了,只知道很漂亮,看不出来年过四十了。」 「这是多久前的事?」 「太约五年前吧。」 单论年纪,确实与容妃相差不多,不过有个前提——她的故事是真的,可是关于这一点,他当真一点信心都没有,这丫头很狡猾,否则他们兄妹犯不着想方设法闪躲一直到退无可退,才愿意出面承认此书与她有关。 第九章 「我的草药图书哪儿出了问题?」 「宫里的太医看上苏姑娘的草药图书,有些疑问想请教苏姑娘,不过,他们肯定没想到苏姑娘年纪还小。」 这是鬼扯!但苏映宁没有挑破,毕竟她也没实话实说。 「他们不嫌弃我年纪小,不吝指教。」苏映宁随起身告辞,拉着苏明泽离开。 走出闻香楼,苏明泽便心急的问:「你从哪儿生出来这么一个女大夫?说得好像是真的,我都要信以为真了。」 苏映宁没好气的了他一眼,「当然是真的。」 「什么?」 苏映宁又忍不住给了一个白眼,「必须是真的。」 怔愣了下,苏明泽终于反应过来,「是是是,当然是真的。」 「没错,我句句属实。」 苏明泽忍不住又问:「不过,你如何唱出这么一出戏?」 唱戏?苏映宁皱了一下眉头,可还是回答了,「我们府里那些珍贵的医书孤本啊!」一个杜撰出来的故事是难以取信于人,所以捏造的同时少不了要掺入真的。 苏明泽然开朗,「你如何知道那些医书孤本出自女大夫之手?」 「那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难道会出自男子之手?」 苏明泽又是一顿,接着斜睨了她一眼,语带戏谑的道:「大哥的字可是比姑娘家还细致娟秀,倒是你的字……狂野似男子,真是不多见。」 「我也可以写出细致娟秀的字。」草药图书要卖银子,供人传阅,当然不能教人看岀着书人是女儿身。 啊,他都忘了,小宁根本是个奇才,字可以像男子一样狂野放肆,也可以像女子一样端正秀丽。 「你了不起,还知道这位女大夫的岁数。」 「爹说过,那些医书孤本是至交好友相赠,因此我猜他们年纪相当。」 「原来如此。我觉得云公子对这位女大夫好像很感兴趣。」 「他看上谁无所谓,就是别来骚扰我们。」 苏明泽还是不放心,「我们顺利脱身了吗?」 「不知道,这个姓云的不好应付,不过,只要我们没把柄落在他手上,以后就没有我们的事。」苏映宁刻意给他一个斜眼,这一眼是警告他别扯她后腿了。 苏明泽缩了一下脖子道:「纽知道了,我会管住嘴巴。」 了结一件事,苏映宁心情极好,「我请哥哥吃凉粉。」 「妹妹请哥哥,这象话吗?哥哥我请你,爱吃多少吃多少。」苏明泽摸了摸苏映宁的头,拉着她去吃凉粉。 从闻香楼回来之后,云靳就搬了一张官帽椅坐在树荫下,闭着眼睛,任由从枝叶间洒下的阳光打在身上,静悄悄的好似睡着了。 梁子昱见状,问了赵英,得知整个会面的过程,不由得击掌喊了一声「聪明」。 云靳张开眼睛冷冷瞥了他一眼,他不以为意,也请赵英为他搬来一张官帽椅,在两人中间摆上几案,再沏上一壶茶,摆上一盘他刚从街上买回来的桂花馅炸糕。 吃了一块炸糕,再配上一盏茶,梁子昱满足了,不疾不徐的问:「你相信了?」 喝了一盏茶,云靳老实承认,「信了一半。」 「信了哪一半?」 「我相信真有一位尹大夫,但我无法确定苏姑娘的草药图书是否真是仿效那位女大夫的着作。」 梁子昱的看法也是如此,他不得不衷心的赞叹道:「苏姑娘真是聪明,故事如此周全,草药图书说是与她有关,却又不全与她有关,可进可退。」 云靳没好气的了他一眼,「那丫头不是聪明,是狡猾。」 这不是一样吗?梁子昱懒得为了这点小事跟他纠缠不清,「无论如何,她已经给了答案,你信也好,不信也罢,都与她无关。」 张着嘴巴半晌,云靳闷声道:「我还真希望她所言属实。」 「你认为那位尹大夫是容妃?」 「若是真有其人,应该是容妃。」 「你不是相信真有一位尹大夫吗?」 云靳没好气的又赏了他一个白眼,「我相信,但未经证实之前,这位尹大夫不过是一个虚幻的人物,当不得真。」 「苏姑娘已经将尹大夫的草药图书誉抄本丢了,你甚至无法证实是否有尹大夫这人,就算能证实真有这么个尹大夫,且是容妃,那又如何?如今人不在这儿,我们也找不到她。」梁子昱很无奈的双手一摊。 云靳摇了摇头,勾唇一笑,「若真是容妃,你认为容妃为何岀现在此?」 「这是什么意思?」 「容妃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云州,更别说留下足以让人发现其身分的东西。」 略一思忖,梁子显便明白了,「这儿有什么吸引容妃?」 「没错,所以容妃还会再来……更说不定她一直来来去去,只是行踪隐密,未曾教人察觉。」 虽然十五年前容妃在前往先皇陵寝的路上脱逃,皇上下诏各地官衙追捕,但追查一年毫无线索后,追捕一事慢慢被众人放下了,如今只怕各地官衙都忘了有容妃这个人,更是寻不到容妃的画像。 「有道理,不过,,只怕她来了,我们也不知道,如何逮人?」 「只要确定范围,皇上想找个人还是难事吗?」梁子昱懊恼的轻拍了一下脑袋瓜,「对哦,我都忘了皇上的锦衣卫。」 「不急,还是先确认苏家丫头口中的尹大夫是不是容妃。」 「你要如何证明?请苏姑娘将尹大夫的草药图书重新撰写出来?」 「我以为这不过是她的推托之词,若是真有此书,她绝不可能丢掉。」 「我同意,辛辛苦苦誉抄的医书如何舍得丢掉?可是,不是丢了,她拿出来证明白全儿所言属实,这不是更好吗?」 「正因如此,关于尹大夫的存在,我持保留态度。」 「这事只能从苏公子那儿下手了。」 云靳摆了摆手,「省省吧,今日他陪同苏家丫头去了闻香楼,可是自始至终不发一语,他对我已经生出防备,只怕我一靠近,他就跑了。」 「这会儿可麻烦了。」 没错,确实麻烦。云靳略一沉吟,道:「明日去八方书铺瞧瞧。」 梁子昱闻言一怔,「八方书铺?」 「苏公子好像很喜欢去八方书铺。」 侍立一旁的赵英点头时和,「近日尤其去得很勤。」 「这八方书铺大有文章?」梁子昱问道 「不知道,不过苏公子跟八方书铺关系密切,也许能从那儿摸出有用的消息。」心定,云靳吩咐赵英摆上棋盘。 皇上为了培植自个儿的势力,将他放到战场,可是战场的杀戮将他磨成一把杀人的刀。回京之后夫子觉得他杀气太重,便要求他每日至少花一个时下棋,不想输嬴,只是单纯下棋,两年下来,下棋不但教他的心性沉稳下来,更成了一种享受。 八方书铺是燕阳最大的书铺,楼高两层,一楼分为左右两厅,东为文房四宝,西为书册,二楼是字画,展示的全是有才气但未出名的文人画,总之,这儿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墨香。 第十章 云靳不疾不徐的四下瞧瞧,从东边的文房四宝逛到西边的书册,随意翻阅,寻着机会正准备上前与掌柜攀谈,突然一股浓烈的胭脂味扑鼻而来,一群莺莺燕燕走进书铺,「如狼似虎」的直扑柜台。 「刘掌柜,流先生的画册出来了吗?」 「出来了出来了,我这就给绮萝姑娘拿来。」刘掌柜笑盈盈的赶紧走向西厅,过了一会儿,带来一本画册,放在柜台上。 绮萝姑娘连忙拿起画册翻阅,「流先生这次画的公子可真俊!」 「流先生笔下的公子哪一个不俊?」刘掌柜笑道。 「是是是,我们青花巷的姑娘可都是流先生的忠实读者。」 「我尤其喜欢白衣公子,如同寒梅又冷又傲,真是迷死人了!」 「我觉得黑衣公子更迷人,豪放不羁,看着就教人怦然心动。」 「我喜欢紫衣公子,贵气逼人,多看一眼都觉得亵渎。」 「我看每个公子都好,皆是人中龙凤。」刘掌柜赶紧做出结论。 绮萝姑娘命身边的丫鬟给了银子,再递上锦布请刘掌柜将画册包起来。 抱着画册,绮萝姑娘欢喜的转身准备离开,正好瞥见站在西厉拱门前的云靳,不由得一怔。 「小姐,这位公子好面善哦。」身边的丫鬟也看见了。 「是啊,我也觉得好面善,是我们烟香楼的贵客吗?」 「不是,若是烟香楼的贵客,我一眼就能认出来了。」 「慢着,我怎么越看他越像白衣公子?」 「是啊,难怪面善,不过,我觉得他更像紫衣公子。」 「不对,应该是比紫衣衣公子更好看。」 几个姑娘吱吱喳喳,不时还奉送媚眼,云靳不难听岀这是什么状况,一张脸绿了,目光转为冷冽锐利,几位姑娘瞬间噤若寒蝉,赶紧提起脚步离开。 云靳冷着脸走到刘掌柜面前,「流先生是谁?」 刘掌柜面有难色,可是在云靳犀利的目光下,还是老实回答,「流先生是一位画师,擅长人物画,他笔下的公子俊美非凡,深受姑娘喜欢。」 「花街柳巷的姑娘吗?」赵英没好气的嘀咕一句。 刘掌柜尴尬一笑,花街柳巷的姑姐挺可怜的,看银子侍候人,又不能挑长相,只好靠流先生笔下的俊公子解馋,偷偷将侍候的老头儿想象成俊公子,心里才能舒坦一些。 「我要看流先生的画。」 刘掌柜无法拒绝,只能取来画册奉上。 云靳翻开画册一看,剑眉随即向上扬起,这位流先生肯定向往魏晋之风,画上的俊公子宛若魏晋名士,难怪迷得那些青楼女子神魂颠倒,还好,并非如那些青楼女子所言有他的影子……不对,青楼女子向来眼色极好,不可能好几个都错看……他不由得加快翻阅的速度,幸好画上的俊公子没有一个与他相似,可是到了最后一页,见到右下角画着熟悉的鸢尾,他顿时僵住了。 「公子千万不要在意那几位姑娘的闲言闲语,她们不曾见过京城来的公子,一时不知如何形容公子的风采,只能借流先生笔下的俊公子说道。」 「流先生是不是还有其它画册?」云靳感觉心跳越来越快。 「是,公子要看吗?」刘掌柜忍不住冒冷汗,老实说,这位公子跟流先生笔下的白衣公子真有点相似。 云靳点了点头,刘掌柜好再度进了西厅拿来流先生所有画册。 此时云靳的心思根本不在白衣公子身上,直接到最后一页,果然见到那朵熟悉的鸢尾。 「这些是流先生留给八方书铺镇店之用,恕不能卖给公子。」刘掌柜努力漠视云靳是得严肃的表情,想要缓和云靳带给他的压迫感。 云靳冷冷的看看刘掌柜,「我要见流先生。」 「请公子恕罪,流先生不愿意教人知道他的身分。」 「我已经知道流先生的身分,不过是想进一步证实。」 「我答应流先生了,就不该背信忘义。」 云靳倾身向前,威胁道:「我是朝廷命官,若我有意为难你,轻而易举。」 刘掌柜阅人无数,单从云靳举手投足之间透出来的傲气,就知道他身分尊贵,不是他这个小人物得罪,「公子为何要见流先生?」 「掌柜不必知道,但是你可以放心,我对流先生没有恶意。」 略微一顿,刘掌柜还是没有松口,但愿意行个方便,「我是生意人,信守承诺是立身处事的根基,不过我倒可以告诉公子,五日后流先生会过来收银子。」 「我保证流先生不会有事,我也不会出卖你,还有,五日后我会将这些全带走,银子,我付双倍。」云靳拍了拍柜台上的一摞画册,便转身带着赵英离开。 刘掌柜顿时双脚一软,往后跌坐在杌子上,这位公子的气势实在太吓人! 苏明泽觉得自个儿最近走了霉运,刚了结一件事,都还没缓过气来,又来了一件事,而这次的麻烦更大。 老天爷是不是想磨练他。 「哥哥小心。」 苏映宁的声音从上头传了过来,可惜来不及了,苏明泽已经整个人扑倒在地。 半晌,苏明泽抬起头来,可怜兮兮的看着从枣树上爬下来的苏映宁,「娘说了,如今是个大姑娘了,不可再爬树。」 「我上去看枣子生得如何?」苏映宁伸岀手,将苏明泽拉了起来,「平日见你手脚灵活,连高墙邽可以轻易致过去,今日怎么连仚鱼蒌邽越不过去?」 「你怎么将鱼蒌丢在这儿?」 「不是我,是珠儿,说要去池塘钧鱼,可是出门才想到忘了带钓竿,随手将鱼蒌扔了,跑去拿钧竿,不过,大概是沈嬷嬷又做了什么好吃的,味道太香了,她忘了要钓鱼,钻进厨房了。」 珠儿名义上是苏映宁的丫鬟,不过她更喜欢厨房的活儿,成日在沈嬷嬷面前献殷勤,顺道偷偷学艺。 「这个珠儿太不象话了。」 「她天生适合待在厨房。」苏映宁歪着脑袋瓜打量他,「哥哥是怎么了?」 苏明泽的神情转为不安,「我在书铺遇到云公子。」 「那又如何?」苏映宁的口气很轻松,全身的刺却立即竖了起来。 「那个……他买了好多画册。」 苏映宁瞬间变脸,「流先生的画册?」 「除了流先生,只怕没人会画出那样的东西。」 时至今日,苏明泽还是难以接受她是流先生,一个姑娘家如何能画出那种东西?云州靠近北夏,民风开放,但女子终究不是男子,有些界线是不能夸越的,更别说即便世人以为流先生是个男子,也是个放浪形骇的家伙。 「你可有问刘掌柜,他为何注意到流先生的画册?」 虽然她认为流先生的画册不同于春宫图,但是对刘掌柜而言差别不大,皆不宜大刺刺摊在世人面前,因此画册会另外收藏,换言之,若非熟客,或者刘掌柜刻意推销,一般人不会有机会见到流先生的画册。 「我都吓坏了,哪有机会问清楚发生什么事。」顿了一下,苏明泽接着讷讷的道:「云公子倒是问了我,是否看过流先生的画册。」 第十一章 苏映宁的眼睛微微一眯,「你如何回复?」 苏明泽没好气的撇嘴,「名义上是我画的,我能说没见过吗?」 苏映宁瞪大眼睛,「你承认自个儿是流先生?」 「当然没有,不过他好像猜到流先生与我有关。」 「与你有关又如何?」 苏明泽想翻白眼,这丫头不是很聪明吗?「我若能画出这样的玩意儿,倒是无妨,可惜我没这个本事,只怕马脚一下子就露出来了。」 「你只要死咬着说是你画的,他凭什么质疑?」 苏明泽忍不住叹了口气,「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次你逃不了了。」 「你少乌鸦嘴,此事只有你知道,你不出卖我,谁会知道?」 「你忘了草药图书的事吗?我们没出卖你,人家还是将你揪出来了。」 「草药图书的事明是你太笨了,三言两语教人家套出话来,要不,人家如何查到我头上,逼得我不得不担下此事?」 虽然她至今还没摸清楚对方的目的何在,但是教人知道她是流先生,也不是毁天灭地的事,只是这也不是好事,她的名声肯定没有了,她知道这个时代女子的名声很重要,不过名声影响的是嫁人,她不嫁人也没关系,大不了找个无父无母的穷书生当上门女婿,爹爹肯定同意,最舍不得她嫁人的就是爹爹了。 苏明泽摆了摆手,「我不管啦,总之,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眼珠子贼溜溜的一转,苏映宁不怀好意的道:「不如,你今日开始跟着我学画画,必要时候还是可以混得过去。」 苏明泽惊吓得连退了三步,「不行不行不行,我画不来这种玩意儿。」 苏映宁嗤之以鼻,「害羞什么,你是个姑娘吗?」 「我就是一个只懂得用拳头的武夫,没那个本事。」 「你不试试,如何知道没这个本事?」 苏明泽双手合十,「你别折腾我了,师傅规定我每日要写三篇大字,还要默背文章,我都应付不来了,哪有闲功夫跟你学作画?」 「算了,你要真能画出来,流先生早就换成你当了。」一开始因为年纪小,又不知道有没有销路,她画了几张俊秀的魏晋名士没什么大不了,可是没想到她建议刘掌柜卖给青楼女子,生意竟然做起来了,于是她想,这门生意还是交给三哥哥较为稳妥,偏偏三哥哥的丹青真的不行,她只好自个儿继续当流先生。 苏明泽松了口气,真是怕了这丫头,满脑子歪主意,完全没有苏家人的正气。 「看样子,最近我得充当大家闺秀在家里绣花了……不行,明日我要去大杂院给人看病。」虽然人家根本不愿意给她看病,可是爹爹和大哥不在,他们只好勉为其难接受她,算是给爹爹面子,毕竟是爹爹交代她去的。 闻言,苏明泽忍不住嘲道:「待在家里你也不会绣花。」 「我不是不会绣花,是不想绣花。」这两者差很大好吗! 苏明泽嘿嘿一笑,他们心知肚明,何必硬拗。 苏映宁孩子气的哼了一声,转身走人。 无事一身轻,苏明泽耍宝的挥了几下拳头,哼着小曲回房完成师傅交代的课业。 梁子昱看着云靳买回来的画册,有若寒梅一般冷傲的白衣公子、贵气逼人的紫衣公子、放荡不羁的黑衣公子、娇嫩如花儿般的粉衣公子、清新俊逸的黄衣公子,无论哪个类型,每个公子都很撩人,保证姑娘看得面若桃花…… 总之,他久久说不出一句话,燕阳这个地方真教他惊奇不断。 「如何?」若非这些画册必须留下,云靳恨不得毁了它们。 梁子昱干笑了几声,「听闻云州民风开放,如今见识到了。」 云靳冷冷的挑起眉,「你只看见云州民风开放?」 怔愣了下,梁子昱再看个仔细,「这几位公子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只有似曾相识?」 略微一顿,梁子昱迟疑的道:「好像是我们。」 云靳忍不住送上一个白眼,「你终于看出来了。」 梁子昱再重新打量一遍,中肯的道:「画得极有技巧,好像是,又好像不是,还有,他们皆为初出茅庐的小伙子,与我们相差甚远。」 「你忘了五年前我们来过这儿吗?」云靳没好气的再问。 认出白衣公子是以自己为原形,云靳就想起五年前的事,当时为了悄悄送他进入北境大军,皇上要王夫子以游历之名将他带出京城,可是,既然是游历,王夫子当然不会落下其它学生,来到云州,当然也要回老家看看,而苏家丫头就是当时爬墙偷看他们的小丫头。 「五年前……我想起来了,你被一个爬墙的小丫头耍了,隔日竟然病倒了,然后就留在燕阳养病。」 他不是真的病倒了,而是借着养病之名脱离大伙儿转往北境大军。 「我不知道自个儿当初是这副模样。」 云靳忍不住瞪人,这是重点吗?「这个姓苏的丫头真是胆大包天!」 「你确定这些画册是出自苏姑娘之手?」梁子昱没有漏看最后一页的鸢尾,只是他的目光完全被几位有魏晋之风的公子给吸引住……老实说,连宫里的画师都比不上这位流先生,他们几个都成了她笔下的美男子。 「你不是已经看见那鸢尾了吗?」 「好吧,画册的鸢尾与苏姑娘草药图书上的相同,这可以说明先生是苏姑娘,同时也可说明,以鸢尾做记号是苏姑娘的习惯,与容妃一点关系也没有……如此一来,容妃的线索不就彻底断了吗?」 云靳摇了摇头,「这倒未必。」 略微一想,梁子昱便明白了,「苏姑娘的鸢尾有可能是仿效那位尹大夫,但又不能一模一样,因此鸢尾的画法变成含苞待放。」 「没错。我还是那句话,我不相信巧合,我认为她在尹大夫一事上头并未说谎,只是基于某种理由,她不愿意将誊抄本拿出来……不,根本没有誊抄本,而是原着,这也是她不方便拿出来证明白个儿所言属实的原因,因为她答应尹大夫不能让其草药图书流出去。总之,尹大夫绝对是容妃。」云靳觉得事情发展越来越靠近真相了。 「没有亲眼见到尹大夫的草药图书,一切都只是猜测。无论是誉抄本,还是原着,苏姑娘不肯交出来,我们也莫可奈何,除非,你准备潜入苏家将东西偷出来。」 云靳信誓旦旦的勾唇一笑,「我会让她老老实实交出来。」 梁子昱挑起眉,语带戏谑的道:「她若是容易应付,你会跟她纠缠这么久吗?若非恰巧在八方书铺看到流先生的画册,你对尹大夫的存在还是一点把握也没有。」 云靳的目光落在流先生的画册上,「你放心,这次她逃不了了。」 「不知道为何,我觉得你对上她总是讨不到好处。」梁子昱伸手翻了一下画册,对苏映宁真是越来越佩服,「当时她几岁?九岁?十岁?她不过是爬墙偷看我们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可以将我们画得如此传神,真是太厉害了!」 云靳唇角一抽,「传神?」 第十二章 「难道你不觉很传神吗?你的本性不是又冷又傲吗?」 「你又是哪一位?紫衣公子还是黑衣公子?」云靳不相信他见到自个儿被人家画成画供青楼女子观赏,心里会舒坦。 「无论紫衣公子,还是黑衣公子,都有几分我的味道,也许,他们两个都是我。」梁子昱可不像云靳有洁癖,姑娘一贴上来就想打喷嚏,他可是很享受被姑娘团团围绕的滋味,当然,香喷喷的美人儿更好。 云靳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这种事他也可以当成享受,了不起! 「真是越看越像,改日你见到苏姑娘,别忘了问清楚,紫衣公子和黑衣公子是不是都是我的化身?」梁子昱可是很满意自个儿在流先生笔下的模样。 云靳真想拿棒棍敲人,他不是应该恨不得将那丫头大卸八块吗?可是看看他,竟然充满了崇拜……好吧,若不是扯上他,他也会觉得她了不起,一次又一次刷新他对她的认知,他再也不会认为她是个村姑,甚至好奇她脑子究竟装了什么。 「这次苏姑娘出面相邀,我也跟着一起去。」 云靳泼他冷水,「她不会出面相邀,她不是傻子,主动上门承认自个儿是流先生。」 「也是,这会儿她应该足不出户,你想见到人可不容易。」 云靳没好气的将画册阖上,越看越不满,「你等着吧。」 苏映宁又被跟踪了,这次她火大了,不是让对方追着她跑,而是怒发冲冠走到对方面前,大声质问:「你是什么意思?为何一直跟踪我?」 崔晨吓了一跳,目瞪口呆了半晌,迟疑的道:「姑娘如何认出我?」他的易容术可是很厉害的。 「看你的身形就知道了啊。」她是大夫,对人体很熟悉,更别说她擅丹青,看一眼就可以将人的身形体态描出个大概,何况他三番两次在她面前闲晃,她还能不记住吗? 崔晨闻言一凛,笑着道:「姑娘真是厉害。」 「我不喜欢拐弯抹角,你直接说重点。」 「我家主子见过姑娘的〈春游图〉,想请姑娘再画一幅〈春嬉图〉。」 苏映宁不由得一怔,虽然有过不少猜想,但万万没想到跟她两年前一次随意之作有关。有一回她上山采药,远远见到福恩寺的桃花开得正盛,于是想转去寺里的桃花坞赏花,正好遇见公子、姑娘们相约到福恩寺下的灞水出游,整个燕阳的公子哥儿、名门闺秀全聚在那儿,各式各样的美色闪闪动人,见了教人忍不住手痒,而且从挑花坞往下一看,一目了然,她便心血来潮画了一幅〈春游图〉,送到八方书铺贩卖。 她没将那幅画当回事,无论是哪个时代,艺术品从来是见仁见智,就算那幅画挂在墙上两年没有人欣赏,这也没什么,没想到一个月不到,就教外地来的商贾看上眼了,然后买走了,得了五百两。 总之,因为这幅《春游图》,她发现卖画比卖写真集更赚钱,后来又画了幅《春光明媚》得了三百两,不过,这一次等了三个多月才找到买家。 这两幅画让她尝到了甜头,导致她完全提不起画写真集的热情,要不是青花巷的姑娘等着流先生的画册等了一年,频频催促刘掌柜,她才重新又画起了写真集,没想到就出事了…… 想到这儿,她正了正心神,决定先把这些烦人的事抛到脑后。 「你家主子如何知道〈春游图〉是我画的?」画家的作品当然要落款,但她又不能大剌剌的署名苏映宁,便配合草药图书取了「鸢尾公子」这个笔名。 「刘掌柜没有鸢尾公子的作品可卖,便向我坦白鸢尾公子就是苏姑娘。」 她并未特别交代刘掌柜不能说出鸢尾公子的身分,毕竟这个时代男女不平等,刘掌柜应该不愿意人家知道鸢尾公子是女儿身,阻碍作品的销路,况且刘掌柜也不是个多嘴的人,没想到刘掌柜还是将她出卖了。 崔晨显然知道她的想法,「刘掌柜原本不愿意说出来,是我再三恳求,发誓不会将鸢尾公子的真实身分说出去,他才愿意告诉我的。」 「你为了一幅〈春嬉图〉跟了我那么久?」当她是小丫头很好骗吗? 崔晨恭敬的行个礼,「这是误会。我知道自个儿的请求令人为难,拿不定主意应该如何向姑娘开口,若非姑娘今日主动走过来,我还犹豫不决。」 苏映宁似笑非笑的扬起眉,「我误会了吗?」 「小的姓崔名晨,我家主子是益州富商姜家大老爷,大老爷想替老夫人准备寿礼。老夫人上了年纪,喜欢春日少男少女欢喜出游的景色,大老爷无法买到那幅〈春游图〉,只能麻烦姑娘再画幅〈春嬉图〉。」 「你认为我一个姑娘跑去益州作画,妥当吗?」 「姑娘误会了,我家主子想请姑娘去福恩寺山脚下的桃花源作画。」 苏映宁知道桃花源,这是燕阳富商全家的庄子,听说是为了呼应福恩寺的桃花坞,刻意取的名字。 「我家主子愿意出一千两请姑娘作画。」 苏映宁很想控制自个儿的反应,可是这样的报酬太诱人了,让她的双眼情不自禁的闪闪发亮,但她倒不至于傻乎乎的立即答应,「我需要几日的时间考虑。」 「这是当然,姑娘也需要时间琢磨如何呈现〈春嬉图〉。」 她还没答应,他怎么就要她琢磨如何呈现构图?算了,苏映宁觉得这点小事没必要放在心上,确定他如今住在哪家客栈,便赶紧回去找哥哥商量。 苏明泽的反应比苏映宁还激动,两眼射出来的光芒令人不敢直视,「这是真的吗?一千两?」 苏映宁嗤之从鼻,有了利益就忘了危险,果然是头脑简单的人! 「你有胆子挣吗?」 「你要画多少画册才能挣得一千两,难道你不心动吗?」 「心动啊,但是银子来得太容易了,总觉得有诈。」她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对自个儿的作品也很满意,生动有朝气、色彩鲜活,但她在画坛的地位连个边都还没摸到,不过画了两幅画,其中一幅还如此巧合的勾住人家的目光,让人家愿意开出双倍的价码请她再画一幅相似的,她会不会太幸运了? 苏明泽不以为然的白了她一眼,「你一个小丫头能让人家图谋什么?」 她不是小丫头了好吗!但是有一件事他倒是说对了。 「我确实没什么值得人家图谋,所以啊,我更觉得古怪。」 「再古怪,也没你来得古怪。」苏明泽讪笑道。 苏映宁抗议的瞪了他一眼,「我只是不像一般姑娘善于绣花,哪儿古怪?」 「不擅长绣花是小事,当自个儿是男儿似的不懂规矩,那才是大事。」 「我哪有不懂规矩?只是更喜欢随心所欲。」苏映宁越说越小声。 虽知男女有别,但是上一世的教育深入骨髓,难免就放肆了一点,偏偏爹娘和三个哥哥都宠她,她就更不知道界线了。年纪大了,娘亲觉得不妥了,想要纠正她,却也改不回来了,幸好她的大胆都是有限度的,不至无无法无天。 第十三章 苏明泽懒得在这上头争论,只问:「你真舍得花花的银子?」 苏映宁当然舍不得,不过理智大于情感,「不急,过几日爹爹回来,我再问爹爹的意思,若是有什么问题,爹爹必然看得出来。」 苏明泽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爹最宠你了,你说好,他能说不好吗?你一向是个有主意的人,还是自个儿想清楚吧。」 是啊,她的主意可多了,岂是别人作得了主的?苏映宁闷不吭声的靠着枣树坐下,错过一千两,何时等到另外一个一千两?若是放掉一千两,她肯定连睡觉都会哭着醒过来,除非老天爷眷顾,给了更好的机会…… 道理如此,但这一次她就是觉得心不安,拿不定主意。 【第三章 鸢尾记号惹出的麻烦】 脑子里面塞满了一千两,最后连作梦都会梦到手里捧着一千两,导致苏映宁根本忘了画册的事,更没想到对方来得如此之快,还直接逼着苏明泽带他上门,教她即便像个大家闺秀不出门无法逃避。 坐在花厅,云靳温文儒雅的喝着茶,那画面美好得像幅画,连平日钻进厨房就生根的珠儿也忍不住好奇的待在苏映宁身后偷看。 「云公子今日上门有何指教?」苏映宁当然不会傻得自个儿戳破。 「苏姑娘还是自个儿坦白道来,不过在这之前,是不是让不相干的人先退出去?」顾及她的脸面,他连赵英都留在外面。 苏映宁低声骂了句「虚伪」,还是转身看着珠儿,「别看他生得美若天仙,说变脸就变脸,像个凶神恶煞似的,会害你晚上作恶梦,你真的要待在这儿吗?」 云靳的脸瞬间变得又臭又长,她是不是活腻了? 珠儿悄悄往后退。可是独自将小姐留在这儿,好吗? 「三哥哥在外面,我有事喊他一声,他会立即冲进来。」今日三哥哥倒是聪明,领人过来后就赶紧到外边,就怕她将流先生这号人物裁在他头上。 珠儿忍不住再看了云靳一眼退了出去。 苏映宁回过身来面对云靳,故意曲解他的来意,「我很坦白,我的草药图书就是那么一回事,你信也好,不信也罢。」 「我曾经见过草药图书页尾的鸢尾。」云靳很乐意配合她挑起的话题。 苏映宁太意外了,「鸢尾?」 「对,我想知道那鸢尾从何而来。」 「我最喜欢鸢尾,不好在书上留名,就以此为记号,这有何不对?」 云靳冷冷一笑,「若是苏姑娘想隐瞒流先生的真实身分,最好实话实说。」 「什么流先生?」 「你好像忘了,流先生的画册也有鸢尾。」 苏映宁差点破口大骂,终于搞清楚状况了。因力不知道他的目的,她刻意把事情推到尹大夫的头上,如此一来,草药图书不完全属于她,没想到他发现流先生的画册,见到跟草药图书一样的鸢尾,这等于告诉他,她就是流先生。 「那朵鸢尾究竟哪儿惹到你了?」既然知道问题所在,她索性把话摊开来说,弄个清楚明白。 「我不相信单单因为喜欢,就特别留下鸢尾作为记号,任何习惯都有缘由。」 迷雾散去,苏映宁轻松不少,「没错,见到尹大夫的草药图书有鸢尾记号,我觉得很有意思,正好我最喜欢的是鸢尾,便仿效她的习惯,只是我更偏爱含苞待放的鸢尾,盛开的鸢尾不适合我。」 云靳两眼一亮,「苏姑娘可为我呈现尹大夫的鸢尾吗?」 苏映宁点头应允,转身走到门边,请守在外面的苏明泽为她送来笔墨纸砚,然后当着云靳的面画下那朵盛开的鸢尾。 云靳难掩激动的情铐,果然是容妃! 「这个尹大夫有何问题?」 「先皇在世时,南岭有个村爆发一场可怕的疫病,整个太医院束手无策,若不想疫情扩散到其它村落,只能放火烧村,正好此时有一位神医云游至南岭,找到治疗疫病的方子,疫情得到控制,不过,就在都察院御史要上书为她请功时,她竟然消失不见了。」云靳不得不说编故事是很伤神的事,但他也挺得意的,他这番话说得真假掺杂,连他自个儿都信了。 顿了一下,苏映宁明白了,「这位神医就是尹大夫?」 「这位神医有个习惯,凡是她经手的医书必会留下一朵鸢尾,至于她是不是你口中的尹大夫,这就要问你口中的尹大夫是不是真有其人。」 她轻而易举就能画出容妃的鸢尾,他不得不怀疑她是否真将尹大夫的誉抄本丢了,容妃的医术连太医院院使都说好,可见得她的医书值得珍藏,这个丫头真是习医之人,应该舍不得丢弃。 所以,真迹必然还在她手上,她只是不愿意交出来,此事不难理解,容妃担心曝露行踪,势必会要求她的医书不能教人瞧见。 「你认为我有必要说谎吗?」苏映宁咬牙切齿,这个家伙怎么如此难缠? 云靳微偏着头打量她,目光是嘲弄,「你这丫头的花样一箩筐,我若信你,满朝文武都要笑我傻。」 满朝文武……不信就不信,用得着如此夸张吗?苏映宁无奈的双手一摊,「我还是那名话,事实就是如此,你信也好,不信也罢。」 「若没有尹大夫的医书证明,尹大夫的存在是真是假难以说清楚,你不认为吗?」云靳理直气壮的道。 今日他们的角色交换过来,她也会心存怀疑,不过,这也说明一件事,他要寻找的尹大夫必然是个很重要的人,不会只是神医如此简单。 苏映宁不退缩的抬起下巴,「能说的我都说了。」 云靳微微拢起眉,换言之,还有不能说的,是吗? 「小宁丫,爹他们回来了。」苏明泽欢喜的在门外大喊。 怔愣了下,不是三日后才回来吗?苏映宁还是赶紧提起裙子往处跑,可是到了门口,突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连忙止住步伐,扯住苏明泽,指着里面的人,「哥哥帮我送客,最好从后门离开,别教爹瞧见了。」 「这样不好吧。」 苏映宁赏他一个白眼,「你觉得跟爹说出原委更好吗?」 「今日云公子上门,几乎府里所有人都看到了,说不定爹还没进门之前,就得到消息了,你以为自个儿逃得了吗?你不如老实交代清楚。」 赵英听着,实在恼极了,他看起来如此不起眼吗?他们怎能当他不存在,如此大刺刺的在他面前讨论? 「我得好好想清楚如何说比较好。」苏映宁不希望父母担心,无论他们多么宠她,他们还是摆脱不了这个时代的民风框架。 「什么事要好好想清楚?」苏华安已经迫不及待的来寻女儿了。 苏映宁身子一僵,但她很快就回过神,像只鸟儿欢喜的扑过去,抱住父亲,「爹回来了,我想死爹了!」 「你这丫头是不是又闯祸了?」苏华安宠爱的摸了摸女儿的头。 「没没没,我最乖了,前日还去大杂院,凌婆婆终于愿意让我看病了,只是她的消渴症无法根治,只能控制避免恶化。」 第十四章 消渴症并不等于是糖尿病,而是比较偏向糖尿病病程的中后期。糖尿病病程发展分郁、热、虚、损四大阶段,必须视个人血糖和病症变化,再配合体质对症下药,使用黄连、知母、石膏、芍药、乌梅、生地、葛根、天花粉、黄耆、山楂等药材,更有效的协助控制血糖。 「凌婆婆自个儿很清楚,不过她愿意让你看病,这表示她信任你了……这位公子是……」苏华安看见走出花厅的云靳,表情不由得一愣。 「晚辈云靳,见过苏伯父。」云靳无视于苏映宁想杀人的目光,走到苏华安面前。 「爹,这位云公子是三哥哥的朋友,他跟三哥哥有事商量,我们别打扰他们。」苏映宁硬拽着苏华安离开,「娘还在等爹爹,爹迟迟不出现,娘肯定很心急。」 云靳笑盈盈的目送苏映宁离去,逃吧,下次她可逃不了了。 「云公子,我还是先送你离开吧。」苏明泽丧着脸,小宁丫真没良心,烫手山芋随手一扔,也不怕烫伤他的手。 云靳很爽快点点头,还有礼的拱手请苏明泽带路。 虽然云靳的配合度很高,但苏明泽的感觉很不妙,小宁丫这次要栽了。 云靳纠缠不放,苏映宁知道自个儿隐瞒不了,便自动自发的跪在父母面前,老老实实交代近来发生的事,其中也包括她做的事,如今,她真是后悔死了,早知道一个鸢尾的记号会惹出这样的麻烦,当初她就别自作聪明。 「夫君……」秦如贞紧张的伸手抓住苏华安。 「没事。」苏华安连忙握住妻子的手,坚定的看着她,免得她因为担忧而失言。 这是什么情况?苏映宁的目光在父母之间来回转动,不是应该先骂她几句吗?她以流先生之名画了那种「伤风败俗」的写真集,若是教人知道,她的名声也毁了,他们怎可能不生气?是啊,不是不生气,而是有其它顾虑转移了他们的心思,看样子,这位不小心教她推出来的尹大夫大有来头。 「爹,尹大夫究竟是谁?」苏映宁试探的问。 「尹大夫?」苏华安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赠了一大箱医书孤本给你的那位至交好友。」 苏华安极尽轻描淡写的道:「其实,我们并不知道对方的身分,她因为摔下山崖伤了脚,正好遇见我们的车队。身为医者,爹不能不救治她,而你娘更是不忍心丢下她不管,于是答应她加入我们的车队。到了云州,她提议用多年行医撰写的医书换取药材和盘缠,我们又不缺那么点药材和银子,便答应了。」 「那位女子为何会摔下山崖伤了脚?」她觉得爹在说谎,是因为对方的身分太过敏感,深怕引来麻烦,不得不隐瞒吗? 「你还记得英霞峰吗?她去那儿采药。」 苏映宁当然记得英霞峰,那儿拥有草药生长的天然条件,相对的也暗藏许多危险,就连大男人都不会独自去那儿采药,更别说一个女子……很显然,她绝对不是去那儿采药,如此简单的道理爹不会不慬,可见得此人的身分极其麻烦,爹只能硬着头皮睁眼说瞎话。 无论尹大夫是什么身分,她惹出来的麻烦总要收抬,「云公子揪着尹大夫不放,我担心不拿出那些医书孤本证明,他会跟我过不去。」 「爹答应对方,那些医书孤本绝不教自家人以外的人瞧见。」 「我知道,所以我一直没有透露手上有尹大夫的医书,可是,他执意找出尹大夫,我们交不出人,也只能拿出那些医书孤本。」 苏华安沉默下来。 「爹,对不起,这是我惹出来的麻烦,我会尽力周旋,可是,我认为还是做好最坏的打算,那些医书孤本只怕藏不住了。」 是啊,事到如今,不能不做最坏的打算。苏华安起身走过去将女儿扶起来,「这事你看着办,不过,你已经是大姑娘了,再过两、三年就要嫁人,别再老是往外跑。」 苏映宁很委屈的噘着嘴,「我是大夫,不往外跑,给谁看病啊。」 「你想行医,以后跟着爹。」 苏映宁做了一个鬼脸,「我若跟着爹,才真的一点行医的机会也没有。」 「只要你一直用心钻研医术,英雄总有用武之地。」 「虽然不知道英雄是否有用武之地,但我一直用心钻研医术,尹大夫的医书孤本我都可以倒背如流了。」云靳说尹大夫是神医,这一点倒是不假,看过尹大夫的医书就知道尹大夫医术精湛。 苏华安安抚的摸了摸她的头,「爹相信总有人会看见你的医术。」 苏映宁扬起笑容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夫君……」秦如贞走过来抓住丈夫的衣袖,因为担心,她的手还在颤抖。 苏华安转过身将她搂进怀里,坚定的道:「别担心,我们与那位夫人说起来是一命之缘,这是身为医者该做的事,至于她的身分,她去了哪儿,这不是医者会关心的事,他们想找人,我们也帮不上忙。」 当初夫君不曾打探对方的身分,就是怕惹上麻烦,这一点秦如贞一直很清楚,真正教她放心不下的是另外一件事,「我担心的是跟踪宁儿的人,会不会是……」 「不会,若是她有意跟我再见,我们不打探她的身分,她也会主动寻来。」 「她有可能改变心意。」 「若她改变心意,她也应该找我们问清楚。」 半响,秦如贞缓缓的点点头,「是啊,当初她说舍弃就舍弃,如今她想寻回来,也应该先问过我们的意思。」 「经过十五年,寻她的人还没有死心,可想而知,她的处境有多艰难,如今她只怕恨不得躲得越远越好,绝对不会寻上门。」 「可是,为何要跟踪宁儿?」 「我们并不能确定跟踪宁儿的是不是她的人。」 「一定是,我是母亲,我可以了解……」 「好啦,连个影子都还没瞧见,就吓得自个儿魂不守舍,这是自寻烦恼。」苏华安轻拍着她的背,坚信不移的接着道:「我相信她是个聪明人,不会做傻事,不会教过去的努力功亏一篑。」 秦如贞渐渐放松下来,只要夫君在身边,她就不担心了。 「这就是容妃的鸢尾记号吗?」梁子昱看着云靳带回来的鸢尾图赞叹道:「这朵鸢尾真是美得耀眼!」 云靳先是点点头,接着摇摇头,「虽然同为盛开的鸢尾,容妃的鸢尾只是个小小的记号,看起来并没有这鸢尾耀眼。」 「苏姑娘在丹青上的造诣非比寻常。」 虽然如此,但云靳可不愿意被人发现自个儿为她的丹青折服,还是将此事拉回重点,「只要见到尹大夫的草药图书,我们就可确定容妃曾经出现在云州,接下来若能找出容妃来到燕阳的原因,这一趟差事便算是完成了。」 「苏姑娘与你僵持至今依然坚持己见,只怕如我们先前猜测,她答应过尹大夫不能让其草药图书流岀去。我看这丫头不是普通的固执,除非你拿刀子架在她脖子上,否则你要她松口,难啊!」梁子昱很欣赏苏映宁,单是能让阿靳咬牙切齿这一点,就足以教人对她刮目相看。 第十五章 「我何须如此野蛮?别忘了,如今可是她落在我手上。」云靳骄傲的抬起下巴。 梁子昱恍然大悟的点头道:「对哦,我都忘了,如今你抓住她的把柄,若不好好利用,岂不是太可惜了?不过,你确定要狠狠得罪苏姑娘吗?风水轮流转,等将来你落在她手上,你就有罪受了。」 「我会落在她手上?」云靳嗤之以鼻的哼了一声。 「我不知道你会不会落在她手上,但你绝对不是她的对手。」 云靳没好气的冷笑一声,「我会斗不过那个丫头?」 「在我看来,确实如此。」梁子昱无声一叹,人家三言两语就搅乱他的心,他还妄想斗得过人家?不过,这也不能怪他,只怕他自个儿都没有察觉,扯上那丫头,他的行为、心绪就完全不受控制。 「这一次你等着瞧吧。」 「爷,若将流先生的真面目抖岀来,会不会惹恼苏姑娘,弄巧成拙?」赵英忍不住提醒他。 梁子昱点头附和,「是啊,抖出来就不是把柄,而是撕破脸了。」 「我可没有兴趣毁了她的名声,这个把柄不过是用来威胁她。」 梁子昱拿起画册翻了翻,提岀自己的见解,「她是个满潇洒率性的姑娘,我相信她不是很在意名声,若非为了顾及家人,她绝不会遮遮掩掩。」 云靳不由得皱眉,「说得好像你很了解她似的。」 「虽然苏姑娘聪慧狡黠,但为人坦荡直率,想了解她不难。」 「你看得倒是很仔细嘛。」云靳完全感觉不到自个儿的口气有多酸。 「她是一个令人好奇的姑娘,生得更是清丽脱俗,任何人都会不由自主多看她一眼。」梁子昱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顿了一下,云靳一副听见天大笑话般的哈哈大笑,「那个丫头清丽脱俗?」 梁子昱瞪向赵英,问道:「苏姑娘是不是生得清丽脱俗?」 赵英看了云靳一眼,略有迟疑,接着才点头道:「是啊,只是苏姑娘总是穿得朴素,有时候又像男子一样束发,往往教人忘了她生得清丽脱俗。」 有些话他不敢明白说出口,若非爷生得太俊美了,不可能看不见苏姑娘有如一朵空谷幽兰。 云靳瞪着他们两人,那丫头给他喂糖吃吗,为何一个个的都在替她说话? 「阿靳,我还不曾见过你对哪个人如此刁难,西施都被你看成了东施。」梁子昱语带戏谑的道。 「那丫头哪有资格称为西施。」云靳也搞不清楚自个儿怎么了,恨不得能挖岀苏映宁身上所有的缺点,然后他就可以证明一件事——这个丫头果然是村姑一个,可是,她却一而再再而三的颠覆他的认知,如今看着她,他甚至觉得她光芒万丈,让他连直视的勇气都没有。 梁子昱无所谓的摆了摆手,「西施也好,东施也罢,苏姑娘应该不在意人家的眼光。」 云靳又皱眉了,他有必要表现岀很了解苏家丫头的样子吗? 「总之,我还是提醒你一句,千万别惹恼她,最后害自个儿没有好果子吃。」梁子昱其实很乐意看好戏,只是他是云靳的好友,表面上还是要义气一下。 云靳恶狠狠的瞪他一眼,然后撇开头,不想继续绕着此事纠缠不清,如何做,他自有主张,他定会教那个丫头俯首称臣。 苏映宁如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能拒绝崔晨的要求,不过,这并非她忍痛舍弃一千两的主因,尹大夫的身分只怕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而崔晨出现的时间太过敏感。 她总觉得与尹大夫有关,所以,她还是别惹这份差事,于是她请苏明泽跑一趟客栈,代她向崔晨说一声。 虽然没有答应崔晨的邀约,但是这笔生意提醒她一件事,她还是可以画一幅〈春嬉图〉摆在八方书铺贩卖,即便要等上一年才能遇见有缘人也无妨。 苏家最适合沉思的地方莫过于正房前面院子的枣树,苏映宁打算去那儿思量一番这阵子发生的事,怎料她都还没爬上树,就听见惊叫声,回头一看,正好见到苏明泽扑倒在地,看起来真像一只壁虎。 「三哥哥,你最近怎么走路都不长眼睛?」苏映宁走到他前面蹲下。 苏明泽抬起头看着她,很委屈的说:「我哪知道闪个神就摔跤了。」 苏映宁戏谑的挑起眉,「何事教你闪了神?」 「你还是先拉我起来吧。」 苏映宁拉着苏明泽站起身,见他脸色不太好看,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苏明泽看了她一眼,支支吾吾的道:「那个……我不是去远来客栈找崔晨吗?没想到,竟然听见人人都在议论……」 苏映宁见他迟迟没有下文,懊恼的道:「干啥不说了?」 苏明泽重重的叹了口气,豁出去的说了,「流先生是个女子。」 「什么?!」苏映宁激动得尾音上扬。 「我也吓了一跳,见过崔晨之后,我又绕到其它酒楼、茶馆,没想到大伙儿都在讨论这件事,后来我去八方书铺找刘掌柜,为了这个传闻,刘掌柜已经躲着不见人。今日有好多人上门求证,刘掌柜坚持否认,但流先生是姑娘更有意思,大伙儿还是相信传言是真的。」苏明泽越说越沮丧,在他看来,大伙儿的反应很正常。 苏映宁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虽然知道卖写真集不妥,早晚要封笔,但是被人家逼着封笔,这种感觉真是槽糕透了。 苏明泽恼道:「我想不明白怎会突然有这些流言?」 「云靳。」 苏明泽惊愕的瞪大眼睛,「你是说……」 「这是他给我的警告,若不说清楚尹大夫的事,他就将流先生的身分公诸于世。」苏映宁恨恨的咬牙。 云靳不会善罢干休,她一直有心理准备,可是,她没想到他会出手如此之快,又如此之狠。 「怎么办?」 苏映宁没好气的道:「什么怎么办,他要看尹大夫的医书,就给他看。」 苏明泽怔愣了下,「你就这么投降了?」 「爹答应了,那尹大夫的医书也就没必要对他藏着掖着。」 在她看来,无诠尹大夫是什么大人物,都只是他们举家迁回燕阳途中遇到的一位过客,连他们都不知道上哪儿找人,实在没必要费心掩护。 苏明泽大大松了一口气,「总算可以保住你的名声了。」 既然做了决定,苏映宁也不拖拉,带了一本医书孤本去了王家见云靳。 云靳翻着医书,是容妃的字,也有容妃的鸢尾记号,不过,这是非常珍贵的行医记录,并非他预先设想的那本书册,「这应该不是你誊抄的草药图书。」 苏映宁闻言一僵,还以为可以打混过关,没想到他如此精明。 「其实,我说五年前遇到尹大夫的事是骗人的,事实上……」她老老实实将父亲说的故事一字不漏的重述一遍,最后还不忘举手对天发誓,绝无虚言。 「这是尹大夫行医遇到的病例,何种症状、如何治疗……就是有银子也买不到。」 第十六章 苏映宁明白云靳的意思,「医书很珍贵又如何?若是用不上这些医书就没有价值,尹大夫当然要抓住机会,用医书与我爹这个大夫交换药材和盘缠。」 云靳无法反驳,逃亡的路上带着一堆医书,这是极其不便的事,无论这些医书有多么珍贵,容妃将医书交给救命恩人换取药材和盘缠,既能够报恩,又获得所需,这是一举两得。 「苏伯父知道尹大夫去了哪儿吗?」 苏伯父?他这样称呼让苏映宁觉得有些别扭,他和她爹又没有交情,称她爹「苏大夫」更为恰当吧,不过,她懒得在这种小事上面计较,回道:「不知道。我爹是医者,不能不救人,但也不是傻子,看不出来尹大夫独自上英霞峰采药大有问题,当然是少管闲事,免得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这一点云靳深信不疑,容妃只怕也不会说出自个儿的下落,所以,他不再为难苏映宁,答应不说出流先生的真实身分,便让赵英送苏映宁出去。 「你对此事有何看法?」云靳看着坐在树下,像在闭目养神的梁子昱。 半晌,梁子昱睁开眼睛道:「按理说当时容妃将医书交给救命恩人换取药材和盘缠是很正确的做法,但是走上逃亡之路还不忘带走医书,可见得这些医书对容妃何其宝贵,容妃如何舍得轻易交给别人?」 云靳起身走出凉亭,在梁子昱旁边的官帽椅坐下,「这正是我不解之处。我见过萧太医的行医札记,里头仔细记录他医治过的病患,他总是随身带着,既然医书是容妃亲手撰写,难道她不怕苏大夫转手高价卖给别人吗?医书在苏大夫手上,将来她想买回去,不难,但若苏大夫转手将医书卖了,她想买回来就难了。」 梁子昱同意的点点头,「容妃不会无缘无故将医书交到苏大夫手上,至少,苏大夫对她来说绝非陌生人。」 「苏大夫一直住在江南,不可能与容妃有任何关系。」 「若非旧识,也必然存在某种牵连。」 云靳若有所思的抚着下巴,「某种牵连?」 「是啊,因为某种牵连,容妃不惜将珍贵的医书交给苏大夫。」 十五年前……云靳没来由的想起苏映宁,于是对着折返回来的赵英道:「你让赵全盯着苏家丫头。」 「为何要盯着苏姑娘?」梁子昱好奇的问。 「直觉告诉我,找到容妃的关键可能在苏家丫头身上。」 梁子昱嘿嘿一笑,为何听起来像是他想纠缠人家的借口? 云靳一眼就看穿他的心思,没好气的道:「你别胡思乱想。」 梁子昱挑衅的直视回去,口气充满戏谑,「我胡思乱想?还是你胡思乱想,硬要将容妃的事扯上苏姑娘?」 「我真的认为寻找容妃的关键在苏家丫头身上。」云靳不知道自个儿为何有一种心虚的感觉。 「是是是,不过,既然定寻找容妃的关键在苏家姑娘身上,不如自个儿盯着,想做什么当不是更友便?」梁子昱不怀好意的笑道 云靳索性闭上嘴巴,免得越描越黑,连他都怀疑自个儿有私心。 这时,赵武匆匆走过来行礼道:「爷:我看见李蓟在这附近打转。」 云靳目光一沉,「他是盯上我,还是另有目的?」 「李蓟交给我,我来摸清楚他的目的。」梁子昱自告奋勇。 略思忖,云靳点头同意了,相较于自己,梁子昱看起来不醒目,很容易教人忘了他是皇亲国戚,况且他身边高手如云,对付一个李蓟轻而易举。 麻烦解决了,苏映宁在家安安分分待了三日,就又忍不住想出门。 她不是静不下来,只是更热爱自由奔放的生活,所以,她一直很庆幸不是穿到某个贵女身上,成日只能绕着琴棋书画打转,她喜欢当苏家的孩子,只要知道分寸,交代清楚行踪,想岀门就能够岀门,不过,最近她被禁止单独行动,随时都要带上苏明泽。 其实,她也不爱四处乱跑,毕竟是女儿身,很容易招来麻烦,唯一乐趣是上山写生……不,应该说是上山采药,遇到好景就画下来,她的第二幅画作〈春光明媚〉就是在这样的情凊况下完成的——前往采药途中,在青溪边见到妇女捣衣,那种平凡中的生命力令人感动,她便按捺不住的执笔画下,不能否认,画画带来的甜头给人动力,她觉得自个儿浪费这才能太可惜了,偏偏画了〈春光明媚〉之后,她没再上山采药,便没机会进行第三幅作品,而今日天气很好有明媚的阳光,有柔情的春风,很适合来一场户外写生。 坐上骡子板车,苏映宁一路高歌,也不知唱什么,惹得苏明泽频频回头。 「你别唱了,怪难听的。」 苏映宁嘀咕了一句「不慬得欣赏」上,继续高歌,直到有人加入他们的行列,她自动闭上嘴巴。 这肯定是巧合,可是到了目的地,安排好骡子扳车,他们兄妹上山采药,尾随在后的人还是没有改道的意思。 「你是什么意思?」苏映宁恼怒的回头瞪着云靳。 「苏姑娘要去采药吗?」云靳朝她勾起最亲切迷人的笑容。 可惜在苏映宁眼中,他是害她晚上睡不好的麻烦人物,她只想一脚将他踹得远远的。 「我是不是要去釆药关你什么事?」 「听说最近不太安宁,我陪苏姑娘去采药。」 小宁丫有我这个哥哥陪着,用不着云公子。但是这话苏明泽终究没有说出口,因为不知何寸,这两个人已经连成一线,反倒是他看起来像是路人。 「为何我没有听见这样的传闻?」苏映宁只差没有补上一句「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她在燕阳混得风生水起,用不着开口,人家就会将消息送上门,这样的大事,她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 「我昨夜听见消息,有一队从北夏回来的商队在苍雾山附近遇到马贼,整支商队死伤大半。」 这不是新鲜事,苍雾山一带是马贼出没的地方,即便朝廷三番两次派云州驻军扫荡,但也只能让他们安静一段日子,过不久又会再出现,毕竟往返两国的商队带来的唐大利益交在太诱人了。 苏映宁冷冷一笑,不以为然的道:「燕阳离苍雾山有一段距离,更别说燕阳是云州的都城,马贼还不敢到这儿猖狂。」 顿了一下,云靳一副很无奈的模样问道:「你这丫头一向如此伶牙俐齿吗?」 「谢谢,我从来不知道自个儿是个伶牙俐齿的人。」 云靳又是一顿,转而问:「你为何习医?」 「我不应该卫医吗?」 「不是,只是苏三没有习医,你一个姑娘家反而习医。」 苏映宁斜睨了他一眼,「你好像很看不起姑娘家。」 「苏姑娘言重了,只是继承衣钵的往往是儿子。」 「人各有所长,想要继承衣钵,也要看看自个儿是不是那块料。」 「这倒是,不过,苏姑娘如何发现自个儿在医术方面有天分?」 「这应该与你无关吧。」 「我只是好奇一问,苏姑娘何必如此防备?难道其中有不可告人之事?」 第十七章 他显然是挑衅,但是苏映宁送他一个冷眼后还是回答了,「我爹说姑娘家懂点医术不是坏事,必要时还能救治自个儿身边最亲的人。」 云靳觉得很讶异,「苏伯父要求你习医?」 「这有何不对?」」她嘴上是这么说,但心里也曾怀疑过,爹为何非要她这个女儿习医?只是她发现习医对她来说不难,况且爹的想法颇有道理,她便接受了,可惜的是,一般人不愿意给她看病。 「没有,苏伯父好像很看重你。」 「难道女儿就不值得看重吗?」苏映宁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大步往前走,没一会儿,她听见泉水流动的声音,循声而去,「美景」就出现在眼前了,紧接着周遭的人事物全部被她抛到脑后。 云靳看着苏映宁突然爬到大石头上坐下,再从药蒌子里面拿起小册子和笔,然后她瞬间化成山间最宁静的一道风景,美得如梦似幻,他的双脚、双眼彷佛被什么缠住,再也动弹不得。 这一刻静静看着她,他的脑海中立即浮现了四个字——清丽脱俗,不过最教人心动的是她那种忘情的专注,彷佛什么都不重要,眼前只看得见这片景色。 苏明泽的目光在自家妹妹和云靳之间来回,觉得脑子越来越乱,这究竟是什么情况?两人先是你来我往,针锋相对,让旁人完全无法插嘴,这会儿又都静悄悄的不发一语,却还是教旁人生出一种「我是多余」的感觉。虽然他不是很机灵的人,但是看见眼前这一幕,还是感觉得出来不太妙。 「苏公子,在下陪你过几招,如何?」赵英悄悄走近苏明泽。 苏明泽怔愣的眨着眼睛,有一点回不了神。 「在下看苏姑娘暂时不会离开,还是让在下陪你切磋一下。」 眼前的情况确实如此,苏明泽暂且搁下恼人的思绪,点头跟着赵英找地方切磋。 过了五日,梁子昱的人就查到李蓟的目标是一个名为崔晨之人。 「崔晨?」云靳太意外了。 梁子昱两眼闪闪发亮,好像发现什么大事,「崔晨是益州富商姜家大老爷的管事,前来燕阳是为了给姜老夫人准备寿礼。」 云靳越听越胡涂,「益州富商的管事?寿礼?」 「姜家大老爷想请鸢尾公子为姜老夫人画一幅〈春嬉图〉。」 「鸢尾……公子?」云靳唇角一抽,为何会想到苏家丫头。 梁子昱哈哈咯的笑了,「如你所想,鸢尾公子就是苏姑娘。」 半晌,云靳笑了,眼中流淌着自个儿也没有察觉的情愫,「又是先生,又是鸢尾公子,她对鸢尾可真是情有独钟。」 「鸢尾公子只有两幅作品问世,一幅〈春游图〉,一幅〈春光明媚〉,而〈春光肯媚〉……如今在安国公老夫人手上。」梁子昱一双眼睛兴奋得紧瞅着云靳。 云靳怔愣了下,满是怀疑,「安国公老夫人?」 「是啊,孙二游历路过燕阳,见了那幅画后深深着迷,便买下来带回京城,当作寿礼送给安国公老夫人,安国公老夫人爱不释手。」 「安国公老夫人什么好东西没有瞧过,如何会瞧上一个十几岁丫头的画作?」云靳嗤之以鼻。 昨日他悄悄就近看她作画,觉得她的画法很特别,但是景色很普通,飞奔而下的瀑布形成一座水泉,山壁寸草不生……他看得出来这是一幅未完成的画作,可瞧不出有何过人之处,还不如她随手画给他的那朵盛开鸢尾。 梁子昱又是摇头又是摇手,「这可是我亲眼所见。」 「你亲眼所见?」 「我不是你,安国公老夫人的寿宴我可不敢缺席,我跟着孙二向老夫人拜寿,当然有机会一睹那幅〈春光明媚〉,严格说起来,那幅画并不特别,描绘的只是市井小民的样貌,很朴素,但充满朝气,尤其用色教人眼睛一亮。老夫人是真的很喜欢,除了那幅画本身,还有一个原因,老夫人出生在燕阳,〈春光明媚〉的一景一物勾起了老夫人的回忆,而这也是孙二挑选这幅画当寿礼的原因。」 云靳对于那幅〈春光明媚〉来了兴趣,不过他不会老实承认,表面上仍旧就事论事的道:「孙二很懂得讨好嘛。」 「孙二没有世子爷的身分不懂得讨好,如何在安国公府受到重视?」 「他再懂得讨好,世子爷的身分也落不到他头上。」 「有世子爷的身分未必是好事,皇上肯定不会用他。」 略一思忖,云靳点点头,「安国公府是皇上的眼中钉,将来要继承安国公府的世子爷绝不可能受皇上重用,倒是其它人能用上一用,不过,皇上只怕也不乐意用孙家的人对付孙家的。」 梁子昱同意的点点头,皇上想本就不信任孙家的人,就算狗咬狗,也不能保证旁边看热围的不会遭到波及,再说了,斩草不除根,留着往往成了祸患。 「不过,李蓟为何要盯着崔晨?」李蓟若盯着他,这还情有可原。 梁子昱摇了摇头,「我再三琢磨也想不明白,李蓟盯着崔晨是私人恩怨,还是太后之命?」 「若非要紧的事,太后不会动用李蓟。」李蓟可以说是太后的谋士,如今太后跟皇上暗中斗得可凶了,太后不会轻易让李蓟离开身边。 「我也如此认为,李蓟离开京城太久了,不可能为了私人恩怨。」梁子昱若有所思的挑起眉,「难道这个崔晨与容妃有关?」 云靳目光一沉,没错,若非与容妃有关,李蓟如何愿意在他身上花心思?「看子,得好好查清楚崔晨的底细。」 「我让小四亲自去一趟益州。」小四是梁子昱身边身手最厉害的侍卫。 「不,这事让成影出面。」成影的身手在侍卫中并不起眼,但是隐藏自个儿的本事无人能及,最重要的是,他敏锐心细,能够从小细节中打探到有用的消息。 「这个崔晨若是跟容妃有明显关系,他不会轻易出现在众人面前。」言下之意,崔晨的身分必然教人看不出破绽,动用成影,只怕也查不到什么。 「我明白,不过,我相信成影。」 「好吧,益州那儿确实要走一趟,可是崔晨这个人要不要盯着?」 「如今李蓟盯着他,我们还是别进去搅和,否则李蓟接下来就要盯上我了。」 梁子昱想了想,说道:「还是让我的人继续卖盯着李蓟,李蓟迟早会有动作,届时就知道他的目的何在。」 云靳不当一回事的点点头,在他看来,只要成影可以在益州查出线索,真相就会浮上来,相较之下,他更关注苏映宁的一举一动,找到容妃的关键在她身上的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且他莫名有个念头——若是苏映宁去了京城,不晓得容妃会不会也出现在京城? 虽然一再告近自己不必在意那些挥之不去的「苍蝇」,反正只是碍眼,又没有危害到她,可是一直被「苍蝇」盯着不放的感觉很讨厌,平日边走边吃包子多快活啊,在路边大口大口吃着凉粉多爽啊,可是如今被某个人跟着,她做起这些事情来免不了绑手绑脚的,这种日子要是再过下去,她很可能会发疯。 第十八章 苏映宁真的很火大,决定彻底做个了断,于是她转身走到云靳面前,「你说吧,成日跟着我,究竟有何目的?」 「苏姑娘的画完成了吗?」云靳快不认识自己了,为了讨好一个姑娘,笑容亲切迷人,声音柔情似水,可是她完全感受不到他的魅力,表情依旧那么不耐烦,语气也凶巴巴的。 「关你什么事?」 「我很好奇你那幅画究竟画了什么。」 「我画了什么关你什么事?还是说,你要买我的画?」 「我确有这个意思,不过,我想跟苏姑娘谈另外一笔生意。」 脑中的警铃顿时大响,苏映宁先是咧嘴一笑,接着立刻变脸,冷冷的道:「可惜,我的画不想卖给你,我更不想跟你做生意。」 她的画完成之后必然是送到八方书铺,至于会卖给谁,根本不是她能决定的。不过,云靳决定还是识相一点,废话少说,免得她惦记此事,特意交代刘掌柜不准将画卖给他,是以他直接开价,「五千两。」 这些日子发生太多事了,苏映宁对这种送上门的银子,心里连一点激动的小火苗都烧不起来,只有浓浓的警觉,「五千两很诱人,但天下没有吃的午餐,这笔银子我只怕挣不起,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这笔银子苏姑娘不会挣不起,只是辛苦一点。」 苏映宁还是先咧嘴一笑,然后换上一张冷脸道:「我这个人最不喜欢做辛苦的事。」 「你不先听听看吗?」 摇了摇头,苏映宁一副教导学生的口吻,「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聪明人吗?明知不可为,索性先关住耳朵,什么都没听见。」 「苏姑娘可知道苏三最大的心愿是什么?」云靳可是有备而来。 这些日子他在一旁仔细琢磨她,对她多少有点了解,从她身上下手,她的心可是坚如铜铁,若是从她的亲人身上下手,她的心则会柔情似水。 眼睛微微一眯瞅着他,苏映宁感觉不太妙,他这又是想做什么? 「他想进京参加武举。」 苏映宁怔住了。她一直知道三哥哥是练武的好苗子,可是,她只当他没有习医的天分,又对经商没有兴趣,爹才不得不为他另寻一条出路,而他也不过是为了证明自个儿的价值才努力习武,没想到他竟然想参加武举。 「武举的前十名可以进龙武卫,苏姑娘知道吗?」 「龙武卫?」 「龙武卫是当今皇上建立的一支精锐,人数不多,但是一可敌百,可以说是皇上最看重也最信任的一支精锐。想进龙武卫,凭的是真本事,因此不问家世背景,只问实力,最重要的是,龙武卫是皇上的人,只要能够在龙武卫脱颖而出,将来还有机会成为镇守一方的大将军。」 苏映宁微微挑起眉,「你如何知道我三哥哥想加武举?」 「他与赵英切磋,两人势均力敌,赵英觉得不可思议,毕竟赵英的身手在京中排得上名号,可想而知,苏三在习武上头花了不少心思,若说他对此没有企图心,那是绝不可能,果然,赵英一问,他就表明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参加武举。」 苏映宁不悦的噘着嘴,「三哥哥为何没告诉过我这件事?」 「他不是不告诉你,而是没机会说出来。」 苏映宁仔细想想,她从来没有关心过三哥哥将来想做什么,因为在她看来,他就是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苏家四个孩子,只有三哥哥不曾跟着苏氏商队出远门,无形之中,三哥哥反而成了四个孩子当中经历最少,会被误会成年纪最小的那一位。 「若是你有机会,难道你不想成全他吗?」 「我哪来的机会?」 「我想请苏姑娘为明年二月十六皇上的长春节准备生辰礼。」 这是成名的好机会,可是一旦扯上皇宫——这个时代斗得最凶的地方,一个不小心很容易将自个儿的命玩完了,苏映宁毫不迟疑的摇摇头,「皇上是何等尊贵的人,我岂有资格给皇上画一幅画当生辰礼?」 「苏姑娘可知道鸢尾公子的〈春光明媚〉在何处?」云靳顿了一下,瞥了她一眼,又自顾自的续道:「安国公府,安国公府二公子将此画作为寿礼献给老夫人。」 他知道她是鸢尾公子,她并不意外,崔晨都可以查到,何况是他这个来头不小的贵公子……虽然她不清楚他的身分,但是看他的姿态就能猜出绝对是权贵之家的子弟。 不过,〈春光明媚〉进了安国公府,的确让她吓了一跳。 「你见过〈春光明媚〉?」 「没有,但子昱见过,极其赞赏。」 「听说与亲眼所见是两回事。」无论她的作品落在谁手上,都不能证明她的作品有多受人欢迎,更别说他要送礼的对象是皇上,他未免太草率了。 「我想要的是一份别出心栽的寿礼,若你是大梁人人皆知的画师,我还不愿意用你的画当寿礼。」这是实话,为了讨好皇上,想方设法投皇上所好的人不会少,其中不乏名画,甚至是流传几代的名画,他何必凑上一脚? 「至少你要瞧过。」 「你手上那幅画完成之后,我不就有机会看了吗?」 苏映宁点头认同,「所以,你还是先见过之后再说。」 「离开燕阳前往京城,你总要与家人商议,我以为先提出来更好。还有,你们兄妹可以一起进京,之后的相关事宜安排都可交给我。」 「我爹娘不会同意我们兄妹独自去京城。」 「我相信你一定能说服他们。」 「你用不着抬举我,我的本事有多大,我自个儿最清楚了。」苏映宁转身走人,见云靳跟上来,她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你干啥还跟着我?」 「我送你回去。」他知道若非他跟在后面,她不会大街小巷乱窜,可是,他还是觉得她胆子太大了,竟然连青花巷都敢去,也不怕被人家一棍敲昏了抓进青楼。 「不必,我对燕阳的大街小巷比你还熟。」苏映宁改用跑的,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她就转进繁花巷,回到苏家。 「三更半夜的,你干啥拉着我来树上吹风?」苏明泽用力打着哈欠,还轻轻拍着脸颊,试图将意识从周公身边拉回来,可是眼皮不听使唤的一直垂下。 「三哥哥想过未来吗?」苏映宁下意识的轻轻晃动双脚,目光望着天上的明月。 虽然理智告诉她,云靳的动机绝不单纯,千万不可以上当,可三哥哥常常抱怨自个儿没出息,不能像两个哥哥一样可以跟在爹身边,一个继承爹的衣钵,一个增厚苏家的家底。 「这会儿我只想睡觉,未来的事明日再说。」 苏映宁受不了的转头瞪人,「你从来没有想过未来吗?」 「当然想过,可是,那是明日的事,这会儿伤脑筋也没用。」苏明泽是一个活在当下的人,认为还没遇上事情就绞尽脑汁想东想西,这是傻子干的事。 苏映宁想着依照他的个性,她要是再继续套话,他就有本事一直用同样的答案回她,最终还是把话给挑明了,「你想不想进京参加武举?」 第十九章 苏明泽瞬间清醒过来,转头瞪大眼睛瞅着她,「你怎么知道我想参加武举?」 「你如何知道武举的事?」苏映宁反过来问他。 「师傅提过。」 「对哦,我都忘了文师傅是个好师傅,他不可能不告诉你武举的事。」其实她存了一点点私心,若是赵英刻意撩拨,她就给三哥哥洗脑,教他知道京城险恶,他对武举的热情很快就会灭了。 三哥哥这个人有个好处,他很清楚自个儿的弱点,所以该闭上嘴巴缩在后头的时候,他绝对不会跳出来。 「你为何突然提起武举的事?」 「你还没回答我,想进京参加武举吗?」 顿了一下,苏明泽老实的点点,「我就拳头方面还有点本事,当然想参加武举,可是,爹应该不会答应吧。」 「你不试试,如何知道爹不会答应?」 苏明泽斜睨了她一眼,没想到她也会犯傻,「爹娘如何放心我一个人去京城?」 「若是我跟着你呢?」 苏明泽难以置信的瞪直双眼,「什么?!」 「我跟你一起进京,爹娘应该会放心吧。」 苏明泽双手捧着她的脸,东看看西看看,「你脑子进水了吗?爹娘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有你跟着,我更去不成京城。」 苏映宁没好气的掰开他的双手,「我比你聪明,比你更教人放心。」 「无论你多聪明,你都是个姑娘家。」 「我可以扮成男儿身啊。」 苏明泽嗤之以鼻的摆了摆手,「别闹了,姑娘就是姑娘,扮成男儿身,你还是个姑娘,明眼人一看就知道。」 好吧,她确实想得太简单了,就算一时之间骗得了人,但是相处上一段日子,是男是女分得清清楚楚。「要不,我们再带上二哥哥?」 「不行,再过半年,二哥哥要跟四堂叔父去江南。」 「爹和大哥也跟着去吗?」 苏明泽摇摇头,「这次的随行大夫是任大夫,爹和大哥留在燕阳,你别忘了,明年大哥就要成亲了。」 「对哦,大哥都二十一了,早该成亲了。」 苏明泽摸了摸她的头,「好啦,别胡思乱想,待我行了冠礼,说不定我不开口,爹也会主动叫我进京参加武举。」 「再过三年,我更去不成京城。」 苏明泽终于品出味道了,「原来是你想去京城啊。」 苏映宁靠过去,压低声音道:「云公子出价五千两请我进京作画。」 苏明泽两眼暴凸,「五千两?」 「这是给皇上的寿礼,当然不能太寒酸。」 「皇上……」苏明泽的嘴巴被苏映宁一掌堵住了。 「你小声一点。」 苏明泽用力点头,拉开苏映宁的手,不敢相信的道:「云公子怎么敢用你的画作给皇上当寿礼?」 轻哼了一声,苏映宁撒嘴道:「看不起我是吗?」 「我不是看不起你,你在书画上的造诣如何不同凡响,我比谁都清楚,可是皇上……云公子花五千两寻一幅前朝名画并不难,何必选你这个没没无闻的画师?人家看了,说不定觉得他送给皇上的寿礼太没诚意了,借此大做文章,他岂不是没讨好到皇上,还给自个儿招罪?」 苏映宁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三哥哥可想得如此之深,真是不简单!」 苏明泽赏她一个白眼,「我又不是没脑子,只是没有你反应机灵。」 「云公子愿意出五千两,目的当然不是作画这件事,而是想要我进京。」 「为何要你进京?」 「我不知道,但若我不进京,就永远不可能知道他的目的何在。」 「明知他心怀不轨,你还要进京,你疯了吗?」 「这不能说是心怀不轨……」 「若无不可告人的心思,他可以说出来,不能说出来,当然是心怀不轨。」 「总之,无论我能否进京,你能进京加武举比较重要。」她明明是为了三哥哥的武举,为何说着说着变成她想进京呢?也许,这才是她的心声,这种明知对方在算计她,却不清楚对方在图谋什么的感觉很不好,她倒宁愿直捣虎穴,陪老虎玩玩,看看能否捉只小老虎。 略一思忖,苏明泽还是觉得自个儿不该痴心妄想,「进京一趟至少要花上几百两,我还是别想了。」 「你为何不试着问一下爹的意思?说不定爹也希望你进京参加武举,要不,爹为何请师傅教导你?」 面对这样的诱惑,苏明泽难免心痒痒的,是啊,问一下爹的意思,若是可行,爹自有主张,他何必先惦记着银子的事? 「我也会帮你说话的。」 「爹不会答应你去京城。」苏明泽觉得有必要再提醒一次。 「这是两回事,我不会混为一谈。」苏映宁可不会傻傻的直接撞上去。苏明泽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重重的道:「好,我们明日去找爹。」 「不如你明天去文师傅那儿之前绕道去回春堂,我们暂时别惊动娘。」除了大户人家有请,苏华安如今白日都在回春堂坐堂。 苏明泽应了,兄妹两人很有默契的拉勾约定。 【第四章 说服爹亲进京去】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你们两个坐下。」苏华安很了解自个儿的孩子,宁儿是个医者,偶尔会进来回春堂,看看能否遇上一、两个愿意给她看诊的病患,不过,她更喜欢四处摆摊,或者去大杂院那种地方寻找病患,至于泽儿,他最不喜欢药味,绝不会主动踏进这儿一步。总之,两人一早就出现在这里,殷勤的给他送点心、泡茶,肯定有问题。 苏映宁在诊疗椅坐下,苏明泽还是坚持站在厢房门口。 「有话直说,何事教你们携手寻来?」苏华安先看着苏明泽,接着转向苏映宁,通常先开口的人是她。 苏映宁很配合的坐直身子,开口道:「三哥哥不能一直游手好闲,爹觉得呢?」 苏明泽抗议的皱着眉,他每日练武读书,哪有游手好闲? 「爹已经决定了,下次霄儿留下来,泽儿跟你四堂叔父去江南。」 苏映宁瞪大眼睛,「爹就饶了三哥哥吧,三哥哥对经商没兴趣。」 「霄儿何尝对经商有兴趣?可是日子要过,能不干活吗?」 「那是因为二哥哥知道自个儿是这块料。」 「泽儿知道自个儿是哪块料吗?」 「当然知道,爹也不很清楚吗?要不,爹为何让三哥哥跟着文皓博习武?」 苏华安无奈的摸了摸苏映宁的头,「说吧,别再拐弯抹角了。」 苏映宁甜甜一笑,「三哥哥想进京考武举。」 苏华安毫不迟疑的反对,「不行。」 「为何不行?」苏明泽激动的跳脚叫道。 「你以为考武举很简单吗?武举并非只论武艺,还有学识,甚至要比狩猎,至今你可曾亲手捉过一只兔子?」苏华安反问道。 虽然遇到文武双全的文师傅是意外,但文师傅愿意收三儿子当徒儿,他不免也动了让三儿子考武举的念头,然而武举不单有实力就够了,还有许多现实问题,且三儿子年纪还小,他觉得不必着急,还是等行了冠礼之后,他再与文师傅博商议。 第二十章 「师傅说过要带我去狩猎,就等着爹同意。」 「狩猎不是你以为的如此简单,即便有文师傅指导你,你也比不上长年上山狩猎的老手,别说是猎只兔子,就是防范别人暗中算计你,害你摔下马,你都应付不来。」 「参加武举之人不见得都是长年上山狩猎的老手。」苏映宁忍不住说句公道话,可是被父亲淡淡的扫了眼后,她瞬间闭上了嘴。 「爹只是想告诉你,你的心过比不过人家,此时参加武举,于你不利。」 苏明泽坚定的道:「我还是想试试看。」 叹了声气,苏华安只能将现实层面摊开来说,「我们在京中没有人脉,即便你考上了,也不会有多大出息,还不如先留在燕阳打拼看看。」 「我不在乎有没有出息,我只想为自个儿好好做一件事。」他并不是毫无意义的每日练武、读书,这是盼着有一日能够派上用场,轰轰烈烈为自个儿争一口气。 半晌,苏华安说不出话来,孩子想做什么,他从来不会阻止,都是尽力成全,所以,他带着宁儿翻山越岭,成全她想画的草药图书,如今泽儿不过是想参加武举,大不了没考上,他何不放手让泽儿试一试呢? 「爹,我们也不是完全没有人脉。」苏映宁小小声的道。 苏华探询的目光转向她。 「云公子……就是你回来那一日见到的云靳,他说他会安排。」 苏华安想起匆匆见过一面的云靳,当时没有时间多想,如今想来,在京城姓云的应该是敬国公府的,然而对方身分如此显贵,倒更令他困惑了,「他为何要帮泽儿?」 「他想请我进京作画,是给皇上准备的寿礼。」 苏华安突然生出一股不安,「他如何会想到请你进京作画?」 「我的那幅〈春光明媚〉如今在安国公老夫人手上。」 苏映宁仔细道来云靳找上她的理由,对他而言,她的画作才是别出心裁的寿礼。 「所以,只要我跟三哥哥一起进京,他会成为三哥哥的人脉,虽然我还不清楚他的来历,但给皇上送寿礼的人,想必不是普通的世家子弟。」人家没下帖子邀请,就没必要送礼,换言之,他必然收得到宫中的帖子,才有必要准备礼物。 苏华安细细一琢磨便明白了,猜测道:「他有可能是敬国公世子。」 苏映宁太意外了,这岂不是说他将来会成为国公爷。 「此事还是算了。」 「这是为何?」 「京中权贵不能随便乱攀,不小心就会惹祸上身。」 「爹想太多了,我们不过是市井小民,就是跟京中权贵有点关系,也不会教人想多看一眼。」若是三哥哥能进龙武卫,在龙武卫占有一席之地,他们还有一点价值供人家打量,如今他们什么都不是,连敬国公府的边都沾不上,人家才懒得花心思在他们身上。 「泽儿年纪还小,三年后再说吧。」想着这个,就顾不得那个,苏华安实在左右为难。 「三年后,云公子的关系我们不见得能用。」人家说现在,他们说三年后,这跟鸡同鸭讲有何差别? 「云公子若是有心结交,就是要他等个三年,他也不会拒绝。」苏华安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这事他得静下来想想。 「爹……」 「好啦,爹赶着去方府给老夫人请平安脉,不能陪你们了。」苏华安不理他们,收拾医药箱,带着药童出了医馆。 「我就知道爹绝不会答应的。」苏明泽沮丧的道。 苏映宁斜瞪他一眼,「三哥哥的眼睛要睁大一点,爹哪有不答应?爹是左右为难,没法子下定决心。」 苏明泽搔了搔头道:「这还是没答应啊。」 「此路堵住了,难道不能绕道而行吗?」 苏明泽的脑子跟着她转了一圈,还是不明白如何绕道而行,便摇了摇头。 苏映宁起身走过去,踌起脚尖鼓了一下他的脑袋瓜,「我们不是只能找爹商量,还有娘啊!」说完她便往外头走。 怔愣了下,苏明泽连忙跟了上去,「可是娘比爹更不讲道理。」 苏映宁同意的点点头,不过,娘比爹更在意孩子的前途,何况是疼爱有加的三儿子,他想要争一口气,当娘的能不支持?总之,爹的期望全在长子身上,长子能继承衣钵,其它孩子能不能有出息倒不是最重要的,至于娘,家业能否传承不是最重要,盼的是每个孩子都有出息,她才能安心。 「既然如此,你从娘那儿下手有何处?」 苏映宁回以嘿嘿一笑,「你等着看就知道了呗。」 比起自己,苏明泽更相信苏映宁,这丫头的战斗力士足,花样层出不穸,不可能的事总是在她的搅和下变成可能,不过这次她竟然搞砸了,为了他的事,向来感情如胶似漆的爹娘陷入冷战,害他自责不已,好几次想冲到爹娘面前,告诉他们,他不加武举了,可是在苏映宁的严重警告下,他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冷眼看着,任由他们夫妻较劲。 苏明泽觉得心情很郁闷,这都是云靳惹的祸,若他不提起武举,他们就不会着了魔似的绕在这事上头打转。 这种时候他就想喝一杯,若是能配上一只烧鸡,那就更好了,不过闻香楼的烧鸡可遇不可求,他也只能试试看。 「苏公子。」看到苏明泽走进闻香楼,赵英立迎上前。 想到云靳,就见到赵英,苏明泽有一种终于得到老天爷的眷顾的感觉,激动的抓住赵英,问道:「你家主子呢?」 「爷请苏公子上楼。」 苏明泽甩开赵英,大步走上楼,可是到了二楼,这才想到他不知道云靳在哪一间厢房。 赵英就跟在他身后,此时绕过他走到最里面的厢房,敲了三下房门,便推开房门,邀请苏明泽入内。 苏明泽大步走进厢房,还来不及破口大骂,就闻到烧鸡的香味。 「今日心血来潮来这儿吃烧鸡,可是烧鸡送上来,却无人相陪,实在无趣,没想到念头一转,就见到苏兄弟从这儿路过。」云靳笑容可掬,令人如沐春风? 虽然烧鸡很香,让苏明泽的口水都快流下来了,但他可没有因此忘了要紧的事,「闻香楼的烧鸡三日前就要付银子。」 「我已经订下三个月的烧鸡,银子也给了,若是我没出现,当日的烧鸡就送给路过的乞丐。」 既然知道苏映宁喜欢闻香搂的烧鸡,他当然要先准备好,免得临时要贿赂佳人,却没有烧鸡用……只是用烧鸡贿赂姑娘这种事说岀去,肯定笑破人家的肚子。 苏明泽倒抽一口气,终于相信爹的猜测,云靳是敬国公世子,出手真是阔绰! 「我觉得闻香楼的烧鸡特别香,听说是用药材秘制而成。」云靳看了烧鸡一眼。 赵英立刻上前肢解烧鸡,分了两盘,再分送到云靳和苏明泽面前。 苏明泽见了一僵,别扭的道:「烧鸡不能这样吃。」 云靳不解的问:「那应该如何吃?」 苏明泽直接用手拿起一只鸡腿,咬下一大口,尽情咀嚼。 第二十一章 云靳见了一笑,也跟着照做。 回京之后,过起贵公子的生活,他都忘了在北境时,和那些兵士们一起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豪气,真是令人怀念。 苏明泽见述,对他的敌意不见了,反倒觉得和他之间的距离拉近了,便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你真是太不够意思了,为何要提起武举?如今我娘跟我爹闹上了,府里气氛冷冰冰的,连说个话都要偷偷摸摸,这都是你的错!」 「伯母为何跟伯父闹上了?」 苏明泽豪迈的喝了一盅酒,用手背抹了抹嘴巴,「我娘一直知道我想参加武举,可是京城那种地方,说错一句话就能死人,我们在京城又没有可以依附的亲人,娘如何放心我前往京城?如今有云公子相帮,进京就没什么好怕,我娘觉得我应该把握机会,可是我爹死活不肯松口。」 「伯父为何不肯松口?」云靳说完,看了赵英一眼,赵英马上为苏明泽的酒盅斟满酒。 苏明泽举起酒盅,一口气就见底了。 「我也不清楚我爹在想什么,先是说考武举不简单,说我甚至不曾亲手捉过一只兔子,狩猎这一关我根本过不了,后来又说我们在京城没有人脉,即使考上武举,我也不会有多大的出息。」苏明泽见赵英又要斟酒,觉得太麻烦了,直接抢过酒壶往嘴里灌了一口。 「若是苏兄弟想进京,我可以安排。」 苏明泽打了一个酒嗝,倾身向前,神秘兮兮的压低嗓门道:「小宁丫偷听他们说话,好像是答应了谁不能进京。」 云靳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不能进京?」 苏明泽点了点头,又举起酒壶灌了一口,「我爹走遍大江南北,可是独独没有去过京城,你说奇不奇怪?」 「你可问过伯父原因?」 「问了,我爹说京城乃是非之地,可是,哪儿不是是非之地?小宁丫说的好,凡是有人,就有是非,没有是非,全是死人。」 云靳将这话在脑海中转了一圈,赞同的点点头,「苏姑娘的见解真是精辟。」 「你不要以为小宁丫是个姑娘就什么都不懂,她可有见识了。」 「我一直都知道她很有见识,要不,如何能撰写绘制草药图书?」 「是啊,小宁丫真的很不一样,脑子转得快,我们三个兄弟没有一个比得上她,我常笑她,她肯定是爹娘捡回来的,要不,为何她一点也不像苏家的孩子……」苏明泽将手里的酒壶倒过来,酒一眨眼就教他喝完了,然后他放下酒壶,看着赵英,显然还想再来一壶酒。 「苏兄弟别再喝了,酒喝多了伤身。」 「我喜欢喝酒解闷,不过,还真不能喝太多,明日会头疼。」苏明泽随即从袖袋里面出一个荷包,打开来,取出一粒药丸塞进嘴里,「还是小宁丫聪明,知道我心情一郁闷就想喝酒,要我随身带着解酒丸。」 「解酒丸?」 「你不知道小宁丫是大夫吗?她捣鼓出来的药丸最好了。」 虽然早在赵英调查她的底细之前,他就知道她是大去,她甚至还摆摊给人看病,可是,他总会忘记她是个大夫,毕竟她只是个十五岁的姑娘。 「你别看小宁丫年纪不大,她医术可高明了,虽然她一直认为自个儿的医术普普通通,而且世人也都是有眼不识泰山,看不出来小宁丫是真正医者的血脉。」 云靳有一种噎到的感觉,这是在说他吗? 「这是我爹说的,他可不曾夸过我大哥,倒是小宁丫,我爹说她是真正的医者……不行了,这酒太烈了,我头疼,我要赶紧回去,多谢云公子请我喝酒配烧鸡。」苏明泽拍了拍脸颊,站起身,恭敬的行个礼,转身走出厢房。 「掌柜说这种酒一杯就可以醉人,可是一壶酒灌下去,苏公子还是很清醒啊。」赵英难以置信的看着他离去的身影。 「他是醉了,话多了,要不,他不会在外人面前说了那么多苏姑娘的事。」 「我还以为苏姑娘擅丹青,没想到她医术高明。」 云靳说不上来此刻的心情,开始他只当她是个没什么见识的村姑,可是很快的他就发现她有很多令他觉得不可思议的面向,好几次他以为自个儿将她看明白了,不过一转眼他又有了新发现,发现更多她的不同,对她就更加倾心……倾心?他倾心于她?!不可能,她确实很特别,整个人好像会发光似的出现,大伙儿都会跟着她打转,可是她对他而言,依然是出生在燕阳的村姑,只是这位村姑很特别,对,一定只是这样。 这时房门传来暗号式的敲打声,赵英立即靠向窗边往外看,然后赶紧凑到云靳身边道:「成影回来了。」 「我们回去。」云靳起身带头走出厢房。 崔晨的主子确实是益州富商姜家大老爷,不过,姜家大老爷的夫人晴娘曾经是尚服局的司衣司女史,先皇驾崩前一年出宫,回到家乡益州,正好姜家大老爷想找个继室照顾年幼的几个孩子,媒婆千挑万选相中晴娘,姜家大老爷相看之后甚为满意,便娶了晴娘当继室。 晴娘并未为姜大老爷生下一儿半女,但待正室所出的孩子如亲生儿,深得孩子们敬爱。」成影的调查相当仔细。 云靳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若是崔晨真的与容妃有关,他身边必然有宫里出来的人。 「可有查到她在宫中是谁的人?」 「我旁敲侧击打探了一下,晴娘相貌平庸,并不醒目,她回到益州后,不但跟宫里的人断了关系,更是低调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左邻右舍少有人见过她。」 「若是如此,媒婆如何挑上她?」 「听说她的兄嫂留不得她,她一回到益州,便急于为她找婆家,不过,毕竟是宫里出来的人,她兄嫂也想攀上一门好亲事。」 「这是很好的借口。」云靳还是认为这是经过安排的,只是安排得极为巧妙,教人看不出破绽。 关于宫女的退宫制度,大梁初立之时就有规范,每四年放一批宫女出宫,只要过了二十五就可以申请,先皇驾崩前一年正好遇到这样的盛事,安排晴娘出宫的人不能不说幸运,这也让此事看起来更为合理,不过,先皇驾崩的前一年,先皇与太后闹得很不愉快,容妃挑在此时让自个儿的人出宫不难理解。 「若想查凊楚晴娘是谁的人,只怕要回京才能慢慢调查。」成影道。 「宫里有很多人一辈子都隐在暗处。」若不是情非得已,没有人愿意动用埋在暗处的钉子,经由他们提供消息,比为了对付敌人将他们曝露出来更为重要。「晴娘那边没必要费心了。」 「是。另外我仔细查了崔晨在进入姜家之前的事,崔晨是在姜家大老爷前往北夏经商时结识的,几次幸逢崔晨相助解围,崔晨后来便成了姜家大老爷的管事,所以众人只知崔晨是个孤儿,走到哪儿,就在哪儿讨生活,崔晨跟着姜家大老爷之后,为姜大老爷寻了虎腾镖局合作,从此跟虎腾镖局的镖师称兄道弟。」 第二十二章 云靳笑了,这可是个大发现,「崔晨只怕早就认识虎腾镖局的镖师,不过是找个理由将他们的关系合理化。」 「我也如此认为。」 云靳的目光一沉,「如此说来,当初想制造意外接近苏姑娘的是崔晨,并非虎腾镖局的镖师,难怪意外发生之后,那位镖师就匆匆离开了。」 「不过,崔晨对外宣称,燕阳之行是为了姜老夫人的寿礼。」 「一计不或,只好另生一计了。」 「崔晨接近苏姑娘究竟有何目的?」 云靳迅速将思绪梳理汇整,有个念头一闪而过,可是立即又被他甩到脑后,接着他的思绪又一转,若是崔晨与容妃有关,崔晨寻找苏映宁应该是奉容妃之命,这又是为了什么? 「只要能带走苏姑娘,崔晨的狐狸尾巴自然会露出来。」 「苏家不可能放心苏三和苏姑娘独自上京,爷不如鼓励苏姑娘带上苏大夫,苏大夫不但可以照顾兄妹两人,又可以在京城行医,相信苏家所有人的态度都会转变。」 云靳闻言点了点,「我倒是忘了,最重要的是苏姑娘愿意进京,就是带上一家人又何妨。」 「萧太医应该回到京城了,相信萧太医一定很乐意认识苏大夫。」 「这个主意好极了,萧太医必然想听听苏大夫在各地的所见所闻,他们说不定还能成为忘年之交,也许苏大夫最后会因此决定长住京城,不回燕阳了。」云靳越说越欢喜。 成影忍不住瞥了主子一眼,爷到底在欢喜什么?又不是在讨好岳丈……不会吧,难道将自个儿当成了苏家的女婿?这个念头一升起,他惊得打个了冷颤。 「我立即修书一封,请萧太医到通州码头接我们。」云靳是个行动派,随即走到书案后面,请成影为他磨墨。 成影很认真的磨墨,可是觉得自个儿有必要提醒一下主子,「爷,苏姑娘还没有点头。」 云靳顿时一僵,竟然最重要的事给忘了。 「我相信爷可以说服苏姑娘。」成景赶紧鼓励道。 云靳想了想,有了一个好主意,连忙让成影出去请赵英进来,明日他一定要突破那个丫头的心防,让她愿意卯足全力促成此事。 出门见到赵英,苏映宁第一个反应是转身走人,赵英不慌不忙的跟上去。 「我家公子请苏姑娘过去一叙。」 苏映宁回头瞪了他一眼,「什么?我与他应该无话可说。」 「我家公子想与苏姑娘讨论进京之后的安排。」 苏映宁停下脚步,大笑三声,又是一瞪,「真是笑话,我可没答应他。」 赵英彷佛没听见似的,自顾自的道:「我家公子给苏公子安排了师傅,若是苏大夫愿意陪两位进京,他也会安排苏大夫在慈惠堂坐堂。苏姑娘可知道慈惠堂?这是朝廷为穷苦老百姓设置的医馆,闻名北境的萧太医每次回京都会亲自坐镇慈惠堂,苏大夫可以借此机会跟萧太医好好钻研医术。」 苏映宁觉得脑子快被转晕了,只抓到一个重点,「我爹?」 「苏姑娘还是亲自跟我家公子商议,苏姑娘以为如何?」 略微一顿,苏映宁请赵英带路,不过,绝对不是想跟云靳商议进京之后的安排,只是懒得跟赵英继续纠缠,万一教人瞧见了,闲言闲语跟着来。 来到河边,苏映宁还没见到人,就闻到烤鱼的香气,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你来得正好,鱼刚烤好。」云靳看着走过来的苏映宁,扬起灿烂的笑容,将烤好的鱼递过去。 肚子正饿,就有人送上吃的,苏映宁当然大大方方接过烤鱼,然后坐下,太快朵颐起来,边吃还边满意的点点头,烤得刚刚好。 「味道如何?」 「不错。」 「比起烤鱼,我烤的兔肉更是一绝,你想尝尝看吗?」 苏映宁斜睨了他一眼,冷哼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则盗。」 「我可不曾掩饰过自个儿的目的。」云靳一脸的正气凛然。 「是啊,不过我可没答应为你作画,你也别自作聪明安排这个那个,这种听人家下指导棋的感觉——糟透了。」苏映宁面带微笑,但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 其实她已经想到了,若是爹能跟着他们一起进京,僵局就解决了,可是,如何说服爹陪他们一起进京?这个问题她想了又想,最有吸引力的莫过于医术上的追求,或者是给穷苦人家治病,没想到她才刚有了这些念头,他就主动送上她最需要的安排……她有一种被人猜透心思的感觉,真讨厌。 「你误解了,我只是想展现最大的诚意,好让你知道我提及的安排不是空口白话,不过,也多亏你提醒我,你爹娘不会放心你们兄妹独自上京,于是我想,不如请伯父跟着你们一起进京。」 「原来这是你的诚意啊。」她怎么觉得这是他丢出来的糖,而且也不知道其中有没有包了砒霜。 「我想请苏姑娘远赴京城作画,当然要拿岀最大的诚意。苏姑娘不妨将我的安排告诉伯父,相信伯父听过萧太医之名,在大梁,他的医术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伯父应该很想得到萧太医指点。」 苏映宁不以为然的抬起下巴,「你确定是萧太医指点我爹,不是我爹指点萧太医?」 「对于一个在医术上不断追求精进的大夫来说,谁指点谁都无所谓。」 苏映宁很爽快的点头同意,「这倒是。」 云靳又串了一条鱼架在火上烤,像在聊天似的道:「虽说是苏伯父要你习医,可是你呢,为何想习医?你别误会我看不起姑娘家,只是好奇姑娘家行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难道你没想过空有一身医术却无处施展吗?」 吃人嘴软,苏映宁的态度缓和下来,「艺多不压身,反正没坏处,我爹要我学,我就学啊。」 平心而论,她是时间太多了,又不可能日日有美男可看,再说了看美男只是嗜好,又不是正经事,她总要有拿得出手的正经本事,既然爹坚持她习医,她就习医,虽然愿意给她看病的都是迫于无奈,但不能否认,听说她是个大夫,人家看她的眼光还是多了一点尊敬。 「我很佩服,换成是我,既然英雄无用武之地,我不会在上头白费心思。」 苏映宁微微挑起眉,「你如何知道英雄无用武之地?」 「我在京城不曾见过女大夫。」 「我还以为有医婆,你没见过吗?」就她所知,朝廷选取民间女医,中选的人着录名借以待诏,称为医婆。 怔了一下,云靳难为情的道:「我倒是忘了医婆。」 「我可以理解,宫里的妃嫔应该更相信太医。」女人都瞧不起女人,医婆又如何能赶得上太医? 「倒不是宫里的妃嫔更相信太医,而是太医会在那些妃嫔的眼皮子底下做事,总是更教人放心一点。」太医也有分党派,基于安全考虑,属于敌营的太医即便医术高明,妃嫔也不敢相信他们,更别说来自外面的医婆,她们被收买的机会更大。 「我懂,虽然在医者眼中不该有敌友之分,但人心从来都是偏的。」 第二十三章 云靳突然想起苏明泽说过她是真正的医者,是因为她拥有医者纯正的心吗? 「你不会觉得委屈吗?」 「为何要委屈?我只觉得他们真傻,不给我看病,那是他们的损失。」 「你……你不是觉得自个儿的医术很普通吗?」云靳差点说不出话来,这丫头会不会太过自信了 苏映宁斜睨他一眼,一副他很无知的样子,「一般人也不会生什么大病。」 这会儿云靳真的不知该如何反应了。 苏映宁忽然惊叫了一声,「喂!鱼烤焦了!」 回过神来,云靳慌张的将架在火上的鱼举起来,不过来不及了。 苏映宁觉得好可惜的摇摇头,「真是太浪费了!」 「我再重新替你烤一条吧。」他不曾发生如此大的失误,竟然没闻到焦味。 「不必了,我吃饱了。」苏映宁对他失去信心了,若心有旁骛,如何会等到焦味窜上来还没察觉?但她的情况好像也没好到哪儿去,还不是等焦味窜上来才闻到。她对美男子的免疫力实在太糟糕了,虽然他一直是她心目中的危险人物。 「你相信我,这次我绝对不会再烤焦。」 「我真的不吃了,多谢你的烤鱼。」苏映宁站起身,整了整衣裳,转身走人。 「我等你的好消息。」 脚步停顿一下,苏映宁好像没听见似的又继续往前走,直到消失在他们的视线外。 「爷,苏姑娘会说服苏大夫改变心意吗?」赵英根本看不出苏映宁的态度。 「无论是否为了苏三,她想进京。」 很奇怪,他就是有一种感觉,真正想进京的人是她,但他又觉得她不是为了那五千两,不过,他实在想不明白,以她的聪明,绝对猜得出来他请她进京的目的不单纯,可是她似乎并未放在心上,对她而言,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时候,他觉得自个儿都没有她那样的气魄。 「若是苏姑娘愿意跟我们回京,燕阳这边要如何安排?」 「燕阳这边就交给皇上,相信皇上自有主张。」对云靳而言,只是有太后在一旁虎视眈眈,燕阳这边就不能不管,不过,能对付太后的也只有皇上,他还是不要卷入他们「母子」之间的争斗。 苏华安努力想漠视在眼前转过来转过去的苏映宁,但她是他最宝贝的女儿,他可舍不得她如此为难自己,还是忍不住问道:「为何不说话?」 苏映宁很苦恼的叹了口气,在诊疗椅上坐下,「我在想如何开口更为恰当。」 苏华安调笑道:「你这丫头不都是向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这次我可不敢了。」 「为何不敢?」 「爹跟娘都闹上了,我如何敢再任性的随意诉诸于口?」 略微一顿,苏华安幽幽道来,「难道你不觉得你三哥哥年纪还小,不适合独自待在繁华富贵的京城吗?」 苏映宁坐直身子,很认真的回答,「三哥哥本性正直良善,我倒不担心他去了京城会迷花了眼,不过,一个人独自在异乡打拼,孤单寂寞难免想多结识友人,若是误交奸恶诡诈的小人,遭人算计,很可能会毁了一辈子的前程。所以,既要成全三哥哥,又要替他清除身边暗藏的小人,最好能有家人陪伴在旁。」 「泽儿有你相伴,肯定安分守己,可是,你一个姑娘如何能离开爹娘身边?泽儿要准备武举,也不可能无时无刻看顾着你,苏家在京中没有亲人,若是岀了事,无人护卫着你。」 苏映宁状似同意的点点头,随即话锋一转,「不如,爹陪我们进京,如何?」 苏华安怔住了。 「若是娘也能进京,那是最好,可是大哥明年要成亲,娘有很多事要安排,实在无法抽身进京一趟,爹就不同了,爹可在回春堂坐堂,也可以在京城的慈惠堂坐堂……爹应该知道慈惠堂吧?那是朝廷为穷老百姓设置的医馆。」 半晌,苏华安才回过神来,「你如何知道慈惠堂?」 「我一直在想,若是爹能跟着我们一起进京,僵局就可以解决了,可是,要爹陪我们进京,就要在京城找个地方给爹干活,后来我去找云公子,云公子表示可以安排爹进入慈惠堂,听说闻名北境的萧太医每次回京都会在慈惠堂坐堂。」爹肯定不喜欢这样的安排比自云靳之手,还是推到自己头上更为稳妥。 「萧太医?」 「爹认识萧太医?」 「当然,他是一个真正的医者,爹随着苏家商队远行时,跟他有过几面之缘,也有过短暂的交谈。」 苏映宁顿觉松了口气,「爹一直想在医术上精进,这不正是个好机会吗?」 「萧太医的医术再好,也比不上容妃……」苏华安一脱口而出便后悔了,为何提起容妃呢?他一直怀疑当初在英霞峰救的女子就是容妃,毕竟少有女子的医术如此高明,他不想追究她的身分正是因为如此。 「容妃?」 这会儿想避开不谈也不妥,苏华安索性大大方方道来,「容妃是先皇的妃子,太祖皇帝起兵之初,与前朝朝廷的势力相差悬殊,幸有容妃运用缝合之术大大降低大梁士兵的伤亡人数,更因为有容妃的医术,发生疫病很快就能控制下来。太祖皇帝曾经公开赞赏过,大梁取代前朝,容妃居功厥伟。」 「看来这个容妃是个了不起的大夫。」 「是啊,朝廷会建立慈惠堂也是因为容妃的关系。」 苏映宁好奇又有些迟疑的问:「容妃死了吗?」 苏华安看了她一眼,「先皇驾崩,留下遗诏,容妃殉葬。」 苏映宁不敢置信的道:「容妃有功于国,怎能容妃殉葬?」 「听说先皇很爱容妃。」 「因为爱她,就要她殉葬,这是什么……奇怪的道理?」苏映宁差点脱口说出「狗屁不通」,在她看来,真的是狗屁不通的道理。 说不定先皇只是想保护容妃,因为太后……当时的皇后绝对容不下容妃。 苏映宁还是不以为然,「先皇可以用其它方式保护容妃啊。」 「容妃在送往陵寝的路上逃了。」 苏映宁怔愣的眨了眨眼睛「逃了?」 「对,逃了,至今还找不到容妃的下落。」 这不是戏剧才有的情节吗?过了片刻,苏映宁竖起大拇指,感到佩服至极,「太厉害了,竟然有本事在军兵的监视下逃掉!」 「我想,这应该是容妃救人无数,有许多人暗中帮助她逃走。」 「没错,这就是好人有好报。」 「容妃可以说是大梁的传奇。」 苏映宁点头认同,可这会儿她更关心的是——「爹,所以你同意了吗?」 「你不担心吗?」 苏映宁实在不解,「担心什么?」 「云公子不会无缘无故请你远赴京城作画。」 「不怕,我不过是出生在燕阳一户医家的丫头,有什么值得他贪图?」 苏映宁琢磨了一遍又一遍,真的找不到任何值得人家挖空心思对付的地方,后来她想起了一件事,当初云靳拿着草药图书寻找着书人,最后发现弄错人了,总之,乌龙一场,此事会不会也是类似的情况? 第二十四章 云靳有可能那儿出错了才觉得需要她进京一趟,她不过是打蛇随棍上,毕竟三哥哥唯有此次进京才能得到最实际的帮助,她不能看着三哥哥错过这次的机会。 「京中的名门闺秀都不及我的女儿出色,怎么会不值得人家贪图?」 先是一怔,接着苏映宁咯咯咯的了,「爹,云公子若是贪图我的美色,我还要偷笑呢!」 苏华安隹装恼怒的了她一眼「不要胡说。」 「难道爹看不出来那位云公子是个美男子吗?我相信就是西施再世,也入不了他的眼,我哪有本事教他多看一眼?」苏映宁觉得自个儿在云靳眼中应该就是个村姑。 上一世的她可是地地道道的大都市小孩,骨子里多多少少有点生在天龙国的骄傲,可穿来之后,她自认没有所谓的家世,更别说云靳还是个贵公子,能够入得了他眼的姑娘,京中说不定连一个都找不到,他又如何会看上她? 「你可别小看自己。」 「我没小看自己,云公子确实是少见的美男子,没有人的美色值得他贪图。」 苏华安当然知道云靳贪图的不是女儿的美色,而是……唉,事到如今,他若还是坚持不答应,反倒会教人生出疑心。 「好吧,爹陪你们进京,不过,总要做好安排再出发。」 「十日够吗」 苏华安想了想,点头同意了,「可以。」 「我去告诉三哥哥。」苏映宁立刻跳起来跑出去。 苏明泽一看到苏映宁出了厢房,连忙丢下手里的树技,冲上前急切的问道:「成了吗?」 他方才在外头等得实在太焦躁不安,只好随手捡了根小树枝比划比划。 苏映宁骄傲的抬起下巴,微微点头,然后小小声的说:「你去告诉云靳,最快十日后出发,还有,提醒他,是我请他安排爹进慈惠堂坐堂。」 「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用管,只要我的意思转达给他,他就明白了。」 苏明泽有些不安的道:「你会不会觉得自个儿跟云公子之间太过……旁若无人了?」 苏映宁不解的眨着眼睛,「什么旁若无人?」 「你们两个碰在一起的时候,旁边的人都会觉得自个儿很多余。」 「他那人很难缠,对付他要很专心,我当然没心思注意旁边的人。」 她嘴上是这么说,可是心里警醒了一下,为何她没有注意到呢?下次她可要当心一点,免得教人以为他们两人有什么,万一因此教他生出误会,还以为她贪图他的美色,她可真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没法子,认识的人都知道她「好色」,看到美男子就两眼发直,虽是小时候的事,长大之后就懂得收敛,但是这样的印象已经深入人心,她很难将自个儿由黄洗白。所以啊,别因为年纪小就任性,小孩子不懂事可以理解,但要付出代价。 苏明泽困惑的搔了搔头,觉得好像有道理,又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 苏映宁拍了拍他的手臂,催促道:「这个不重要,你赶紧去传话就是了,还有,别忘了得跟文师傅说一声,在进京之前,让文师傅给你恶补一下。」 「好,我这就去传话。」苏明泽欢喜得飞身而去。 从一开始被人跟踪,崔晨就察觉到了,可是为了证明不在乎,他由着对方跟着自己,然而一日过了又一日,实在很烦人,他实然想起苏映宁,索性效法她,转身直直走到当事人面前问:「这位壮士为何跟着我不放?」 李蓟有些意外,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故作恭敬的行礼道:「我见兄台与一位旧友生得极为相似。」 「三年前,我一直是个四处为家的孤儿,哪儿有活计,就在哪儿讨生活,何时遇见过壮士,我一点印象也没有,不知壮士是我何时的友人?」崔晨的神情很坦然,因为他没有一句是假话,只是未道出「四处为家」是在主子的安排下有计划为之。 「我的友人一直生活在京城,直到十五年前才离开。」李蓟紧紧盯着崔晨,不放过他脸部表情的丝毫变化。 「十五年前……我记得我在岭南,至于京城,四、五年前待过,这三年更是为我家主子经常岀入京城……我家主子是益州富商姜家大老爷。」 「我记得益州姜家是粮商。」难道他认错人了?他的记性向来很好,可是当时匆匆一瞥,唯一记住的是对方的眼睛,正因如此,他对崔晨的身分没有七足的把握。 其实这些日子跟着崔城,他未曾想过从崔晨这儿找到容妃的线索,毕竟他在回春堂打转那么久,什么也没发现,而这个从益州来的崔晨更是不曾出入回春堂,只是,他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人物,更别说,为了一套草药图书,他大惊小怪追来燕阳,总不能一无所获的返回京城。 「是,我家主子如今还做棉花的生意,不过,我来燕阳却是为了我家老夫人的寿礼,我家老夫人喜欢鸢尾公子的画,我请八方书铺的刘掌柜向鸢尾公子求画,今日刘掌柜终于传了好消息给我,鸢尾公子刚完成一幅画,只是不确定这幅画是否适合作为老夫人的寿礼,后日一早鸢尾公子会派人送过去,刘掌柜要我过去瞧瞧。」 这几日看着崔晨不时出入八方书铺,李蓟私下也向刘掌柜打探过崔晨的目的,现下证明崔晨并未说谎。 「我可能认错人了,真是失礼了。」李蓟恭敬的行礼走人。 崔晨显然不在意李蓟是不是真的离开了,转身自顾自的回了客栈。 进了房间,见到主子,崔晨赶紧上前行礼,「主子怎么来了?」 「我近说李蓟来了燕阻,若李蓟认岀你,只怕你不是他的对手。」周婉容回道。 她就是容妃,虽然年近五十,但岁月在她脸上并未留下多少痕迹,看起来仍像个三十岁的小妇人。 「我们对上了,李蓟确实认出我,不过当初他只是匆匆一瞥,又过了十几年了,他不敢一口咬定是我。」 十六年前先皇突然病倒了,主子立即感觉到危险逼近,于是借着那年例行性的宫女退宫机会,放出不少暗藏的棋子,并由他安排她们离开京城,其中一位是容月宫的宫女,她虽然是二等宫女,但外人皆知她是主子的人,没想到他送人去镖局时,竟然教李蓟瞧见了。 「李蓟若不是最顶公的,不会得到那个女人重用,你别小看他,今日他不为难你,不代表他对你的疑心没了,这儿的事你不方便再出面了。」 「我来这儿是为了给老夫人寻找寿礼,如今还未寻到就匆匆忙忙离开,反而会引起李蓟怀疑。」 「苏丫头不是已经拒绝你的提议吗?」周婉容的目光瞬间转为温柔。 「姑娘拒绝我的提议,但是她刚刚完成一幅画,明日会送到八方书铺,刘掌柜请我后日过去看画,他答应优先将那幅画卖给我。」 「画一到手你就回益州,关于苏丫头的事,我会另外安排。」 「是。对了,苏大夫决定陪苏三公子和姑娘进京。」 第二十五章 周婉容顿时陷入沉思。 过了一会儿,崔晨轻轻唤了一声,「主子。」 半晌,周婉容缓缓道来,「若是要找回失去的一切,京城终究要回去,只是,还没有查到那个东西的下落,此时还不是进京的时候。」 「若是那个东西一直找不到呢?」或者,先皇欺骗主子……当然,这个可能性很小,先皇实在没有必要这么做。 先皇对主子的疼爱有目共睹,为了确保主子不会遭小人算计,事先写好了遗旨,这是合情合理,况且这不是主子要求的,先皇没必要向主子扯出这样的谎言,最要紧的是,先皇竟然违背初衷让主子怀孕。 只是,他们谁也没想到先皇突然驾崩,来不及在临终之前颁布遗诏,紧接着还出现另外一道遗旨,竟是要主子殉葬。可想而知,一定是那个女人搞的鬼,可是大臣全站在那个女人那一边,主子就是有法子找出先皇事先写好的那道遗旨,那个女人也能反咬一口宣称这是主子弄出来的假遗旨。无路可退,主子只能自责太粗心,先皇提起此事时,并未追问,更不清楚内容,甚至连主子都不能保证那个女人拿出来的遗旨不是真正的遗旨。 「相信老天爷会还我公道。」周婉容坚定的道。 「要不要想法子阻止姑娘进京?」 「我不出现,苏家绝不会透露她的身世,她不会有危险。」 顿了一下,崔晨提出自个儿的想法,「主子要不要直接找苏家摊牌?」 「苏家有可能不会承认。」 两个孩子变成一个孩子,就表示有一个孩子死了,死的是苏家的孩子,还是她的孩子,当然是苏家说了算数。虽然孩子生下来的时候,她只来得及看上一眼,但还是注意到孩子右耳后有一颗痣,问题是,苏家的孩子会不会也在同个地方有一颗痣?这也是她不敢直接找苏家摊牌的原因,她想先确定再说。 「我觉得苏家不是不讲理的人家,若姑娘是主子的孩子,苏家必会承认。」 「我并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认力苏家不讲理,想霸占我的孩子,只是苏大夫很可能猜到我的身分,他不承认苏丫头是我的孩子,是在保护苏丫头。」 「敬国公世子会不会也察觉到姑娘的身分了?要不,为何邀请姑娘进京作画?」 「我都不确定苏丫头的身分,其它的人又如何知道?我倒不担心云靳,他是皇上的人,而皇上和我有共同的敌人,就算他们对苏丫头的身分生出疑心,也不会伤害她,我只怕那个女人发现苏丫头的存在。」 「我会暗中派人保护姑娘。」 「你别再插手苏丫头的事,我相信未来三个月,李蓟都会咬着你不放,除非那个女人召他回京。」 崔晨忍不住苦笑,「我已经见识到他的执拗。」 「他来了燕阳那么久,一无所获,如何甘心?」什么样的主子,养出什么样的奴才,过了这么多年了,那个女人还是不肯放过她,可想而知,她的奴才如何愿意轻易放过可疑之处。 「主子还是早早回去,别在燕阳待太久。」 「我过几日就走。」离开之前,她想见女儿一面……虽然还未证实,但她相信苏丫头是她的孩子。 一路逃亡,躲过无数的追杀,经过多少折腾,孩子依然坚持待在她腹中,不过早了一个月出生,这绝不是个普通的孩子,一如苏丫头这样。 【第五章 半路救了个丫鬟】 这一日,苏华安带着苏明溪和苏映宁随云靳等人上路。 除了苏家父女,其它人全部骑马,不过,众人很有默契的放慢脚步,当成游山玩水,一路走走停停欣赏美景。 苏映宁心想可以一路顺畅地抵达京城,没想到半路遇上几个恶霸抢夺女子的戏码。 虽然她不应该多管闲事,可是有能力管闲事却不管,这太对不起她的良心了。 「停车。」苏映宁一声令下,不只是马车停下,连骑马的也跟着停。 「小宁丫,怎么了?不舒服吗?」苏明泽立刻策马靠近。 「我确实不舒服,想下来透透气,你叫爹别出来,我们很快就上路了。」苏映宁下了马车,大步走向那群无法无天的恶霸。 苏明泽见状怔了一下,连忙翻身下马,先是跑到苏华安的马车旁边低声交代一句,便赶紧追过去。 「求求你们别带走我的女儿,我一定还钱,再给我一段时日,我可以筹到银子。」老翁拉不住女儿,索性扑上去抱住那位老大的左脚。 老大抬起脚想踹开老翁,可是老翁似乎使出全身的力气拖住他,他动不了,只能耍嘴皮子,「我熊霸瞧得上你女儿,是你的福气。卖了你女儿,你老婆子就可以好好治病,你儿子也可以买块田地过上好日子。」 苏映宁闻言哈哈大笑,「买块田地就可以过上好日子,这是在作梦吗?」 众人的目光整齐划一的射过来,一见到是个清丽脱俗的姑娘,愤怒的眼神顿时转为色眯眯的,来了一个更美的,可以卖到更好的价钱……顿时杀猪般的鬼叫声响起,熊霸用力将抓住女子的右手抽回来,女子一解脱束缚,赶紧拉着老翁跌跌撞撞的躲到苏映宁身后。 「你这个死丫头竟敢咬我,我要剥了你的皮!」熊霸气急败坏的骂道。 「她只是咬你,换成是我,直接在你的哑门穴扎一根,让你想鬼吼鬼叫也做不到,然后更往你的身上撒痒痒粉,有如万只虫子咬你,保证你的死状凄惨无比。」苏映宁越说越兴奋,显然觉得自个儿的主意太好了。 「你这个恶毒的,你少管闲事!」熊霸赶紧抓来一个小弟拦在前头,小弟吓得两脚打颤。 「你不也一样恶毒吗?毁了人家姑娘一辈子,不怕将来报应到你的孩子身上吗?」 熊霸一怔,显然搞不清楚两者有何关系,然后才想起一事,「我没有孩子。」 苏映宁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对对对,你如此缺德的人如何会有孩子呢?」 态霸顿时两眼暴凸,「果然是个恶毒的丫头,竟然诅咒我没有孩子!」 苏映宁摇摇头,嗤之以鼻地道:「你真的是男人吗,怎么如此没担当?明明是你自个儿说没有孩子,怎么会是我诅咒你呢?」 熊霸一时傻了,好像是这么一回事,可是又好像不太对。 「若想老天爷可怜你,给你孩子,就别干缺德事。」苏映宁好心的提醒道。 「老大,用不着跟这个恶毒的丫头废话,直接一掌劈了她!」一名躲在后面的小弟拉了拉熊霸的衣袖。 熊霸也反应过来了,气恼的吼道:「你这丫头滚远一点,少管本大爷的事,就算告到官府,本大爷卖了她也是天经地义。」 女子立刻扑倒在苏映宁身侧,「姑娘,求你救救我,我们不是不还银子,只是需要时间,待哥哥跟着商队从北夏回来,我们就有银子了。」 苏映宁秉持救人救到底,便对着熊霸问:「他们欠你多少银子?」 熊霸胜券在握的一笑,「一百两。」 第二十六章 「一百两?」苏映宁看着女子,想确认这个数目是否正确。 「我们只借了五十两。」 苏映宁瞧不起的瞪向熊霸,「这种暴利你也敢赚,不怕天打雷劈吗? 熊霸骄傲的挺起胸瞠,「你以为我熊霸的银子这么好借吗?」 「好吧,借钱的是老大,不过你最好当心一点,太过贪财的下场,通常是被人家乱刀砍死。」苏映宁无视于熊霸青筋暴跳的样子,转头看着苏明泽,「三哥哥去请云靳过来,让他帮我把银子付了。」 苏明泽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进了京城是可以挣五千两,但银子还没进荷包,她就先撒了一百两出去,她疯了吗? 「三哥哥干啥还傻乎乎的站着?」苏映宁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还不赶去。」 对上妹妹,苏明泽从来没有抵抗能力,只能硬着头皮转身寻救兵。 云靳置身事外就是想看苏映宁如何面对,有几次让他差一点爆笑出声,这丫头太逗趣了,不过,她的心也太软了,这明明是一场骗局,她竟然轻而易举的上当。 可是既然苏映宁开口,他就不能不出面,只好跟着苏明泽走过来。 「我不知道你是喜欢当傻子,还是你真的很笨,看不出这是一场骗局吗?」云靳先是送上嘲弄的一眼,接着又冷冷的看了一眼女子,还故意用那女子能听到的音量说话。 女子一听,缩了一下脖子,头垂得更低了。 苏映宁自动略过他的问题,只道:「你会给我一百两吧?」 「你要,我就会给你。」 「谢了。」苏映宁转向熊霸,伸手道:「借据拿来。」 「你还没给银子。」 「你当我傻了吗?连借据的影子邽还没瞧见,就给银子,万一你拿了银子就跑了,我岂不是白给了?」苏映宁不屑的看看他,挑衅的又道:「还是说,你对自个儿一点信心也没有,深怕给了借据,你会惨死在我手上?」 熊霸如何能忍受这样的侮辱,立即拿出借据递过去。 苏映宁看了借据一眼,确实借了五十两,期限三个月,还银一百两,无力偿还,以女儿朱倾儿抵债。不过,她并没有马上给一百两,而是请苏明泽写一张朱倾儿的卖身契过来,卖身契的时间是十年,然后递给朱倾儿。 「你若同意,就在上头画押。」 看了卖身契的内容,朱倾儿趴跪在苏映宁前面行了一个大礼,接着递上双手。 苏映宁一眼就看明白,这是要她为她割破手指,好方便她捺手印。 「你没有疑问?」 「谢谢姑娘保我未来十年。」 这是个聪明的姑娘,知道十年是为了保护她免于二度遭到抵押的命运,不过,这很可能是多此一举,因为这根本是一场骗局。 苏映宁不是看不出来这样的场景太过巧合,可是有云靳在前,再遇到什么稀奇古怪的事也没什么大不了。 「但愿我保你十年是值得的。」苏映宁请苏明泽取颜料箱子过来,然后挑出红色让朱倾儿捺手印。 「可以给银子了。」苏映宁瞥了云靳一眼。 云靳抽走苏映宁手上的借据,同时示意赵英付一百两银子给熊霸。 「一个来路不明的丫鬟你也敢收。」云靳靠过去低声道。 「我没什么值得人家觊觎,为何不敢收?」苏映宁似笑非笑的睨了他一眼,「若凡事顾虑这个顾虑那个的,我会答应你去京城作画吗?」 云靳再度尝到那种噎住的滋味。 苏映宁回头对着朱倾儿道:「我给你们父女一盏茶的时间话别。」话落,她转身回了马车上。 云靳跟了过来,站在车窗外对着她道:「无论你相信与否:我会用生命护着你。」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一件事,他不愿意自已在她心中是个居心叵测之人。 略微一顿,苏宁云淡风轻的道:「我不喜欢人家用生命护着我,太贵重了。」 不贵重,值得。不过这句话云靳没有说出口,因为连他自个儿都吓了一跳,为何这样的念头如此理所当然?他不想承认,不管他是多么坚持要在她身上贴上村姑之名,她在他眼中、心中,都是一个独特的存在。 朱倾儿很快就上了马车,紧接着他们的车卧再一次起程。 走了半个多月,一行人终于抵达京城,云靳替苏家人安排了一间三进院落,如同燕阳繁花巷的苏家,正房前面的院子也有一棵枣树,不过这棵枣树比起燕阳的逊色多了,可是,他们并不在乎,住起来觉得亲切,这就足以降低初到京城的不安。 苏映宁这边,除了朱倾儿,云靳事先安排四个婆子在此侍候她的生活起居。 沐浴过后,洗去一身疲惫,苏映宁来了精神,终于想到应该关心一下新丫鬟。 「坐,我们聊聊。」苏映宁指着旁边的位子。 不过,朱倾儿显然很有身为丫鬟的自觉,不敢在榻上坐下,搬了一张绣墩在她的斜前方坐下。 苏映宁不疾不徐的问:「你娘得了什么病?」 「我娘得的是能近怯远症。」 「什么?」苏映宁呆萌的瞪着朱倾儿,听错了吗?这不就是近视眼吗?得此病根本是稀有动物,况且她娘绝不是寒窗苦读的学子,不可能长时间近距离用眼,怎么会得了近视眼?近视眼在这种时代算是某种富贵病,换言之,没点家底还真患不了。 「能近怯远症,这是大夫说的。」 苏映宁的情绪慢慢缓和下来,「大夫可有说你娘为何得了此病?」 「我爹身子不好,我娘要养家,又要供哥哥读书加科考,盼着哥哥将来光宗耀祖,没日没夜的绣花,眼睛就这么熬坏了。」 关于朱倾儿娘亲的近视眼,苏映宁没有怀疑,无论朱倾儿基于什么理由混到她身边,她的家庭状况必是安排妥当,不会有任何破绽。 「可是,你哥哥没有参加科考,而是跟着商队去北夏做买卖,你娘不会难过吗?」 朱倾儿无奈苦笑,「日子过不下去了,哥哥执意跟着商队去北夏,我娘就是伤心难过,也开不了口拦阻。」 苏映宁同意的点点头,「这就是生活,想要光完耀祖:也要先活命啊。」 「哥哥也是如此规劝娘亲,好不不容易找到挣钱的路子,还是先求得一家温饱活命比较重要。可是,哥哥出门不久,爹就染上风寒,急需银子看病养身子,娘亲不得已求到熊霸面前,心想哥哥说好三个月之内回来,赶得及还上一百两。」 闻言,苏映宁不禁怀疑自个儿太多心了,朱倾儿的故事挑不出毛病,只是很巧合的凑在一块,不过人要倒霉的时候,还真是会这样,然而这些念头只是一而过,她只要一想到朱倾儿面对卖身契的态度,就坚信她是奉命而来。 「你爹娘很疼爱你,竟然让你读书识字。」 「娘说哥哥将来当官,妹妹不识字丢脸,我便跟村里的秀才夫子读了三年的书。」 「你娘想太多了,多少当官的,家里全是不识字的。」 「我娘可不管人家当官的如何,她是秀才的女儿,盼着我们兄妹皆能读书知事。」 第二十七章 「你外祖父是个秀才?」 「是啊,因为外祖父是个秀才,同村不识字的人遭到诓骗,便上门求助外祖父,娘见多了,便觉得读书很重要,可是没银子,就是识得几个字又如何……」 「有能力多读点书当然好。」话落,苏映宁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 朱倾儿见状,赶紧站起身,「姑娘应该累了,还是早点休息。」 「好,你也去休息,我习惯睡前看点书。」 「我给姑娘守夜。」 「不必了,有人在一旁我睡不着,你去睡你的,我会照顾自己。」苏映宁摆了摆手,随手拿起一本医书看。 这是她的习惯,每个地方都要摆上几本医书,供她随手翻阅,不过,待朱倾儿收拾好退了出去,她就顺手将医书扔到一旁。 虽然她对朱倾儿的身分有疑虑,可是聊了那么多,她完全找不到破绽,单从她应对的流畅度来看,她所言应该不假。 若是别人没有问题,有问题的就应该是自己不是吗? 没错,真正的问题出在自己身上,要不,人家为何绞尽脑汁往她身边凑?她明明是画坛新手,只有三幅作品,没想到最后这幅〈春花仙子〉不但引来两方人马抢购,抢购之一还是云靳这个高傲的敬国公世子……听见此事,若她对自个儿的身世没有生出疑心,她绝对是木头人。 她的身世究竟有何问题?难道她不是爹娘的女儿?她不相信!爹娘待她跟哥哥们一样,她从来没有那种「她是抱来」的感觉,还有,对于她这段日子发生的事,爹的态度并没有很紧张的样子,显然不担心有人突然跑岀来抢孩子。 苏映宁轻轻敲了敲脑袋瓜,甩了甩头,不想了,真相终究会大白,看着就是了。 休息一日,云靳极尽地主之谊,亲自带着苏家兄妹在京城四处闲逛。 对苏映宁而言,此行目的是作画,四处闲逛当然要顺道寻找作画标的,所以她指名前往京城最热闹的几个地方,当然,贪多嚼不烂,一日只要一景,慢慢欣赏品味,再从这些景物当中挑选组合成一幅画。 云靳带着他们来到皇恩寺的花林。这个桃花林的位置比皇恩寺还高,这儿的视野好,能从皇恩寺山脚下的市集一路往上看到皇恩寺寺内的许原池,由远而近,最清楚的是皇恩寺大门内外的区块。 看着看着,苏映宁就入迷了,马上拿出炭笔和小册子将视线所及一一画下。 云靳一直留意着她的一举一动,随着她进入浑然忘我的境界,他也情不自禁的忘了自己,只留下属于她的风景。 这一次苏明泽可不再闷不吭声,往云靳前面一站,挡住他的视线。 「云公子最好记住,小宁丫是来这儿作画的。」苏明泽不讨厌云靳,但也知道他们的身分是云泥之别,云靳不可能娶小宁丫,而小宁丫不会给人作妾,所以,他有必要提醒一下,免得这位敬国公世子起了非分之想。 「这是当然,长春节的寿礼关系着敬国公府的面。」云靳很快就冷静下来,态度坦然,不见一丝心虚,可是,他却听得见自个儿心跳的声音,有一种不出的慌乱,彷佛想隐藏的秘密教人家逮住了……难道这是他心底深处真实的想法? 「你放心,小宁丫不会白拿五千两,若是你看了不满意,小宁丫可以跟你取消买卖。」苏明泽了解妹妹,这趟最重要的目的是让他参加武举,至于其它事,那是意外所得,没了就没了,小宁丫从来不是一个爱计较的人。 「我相信苏姑娘。」 苏明泽不以为然的冷哼一声,「你见过小宁丫的画吗?」 「我见过〈春花仙子〉。」虽然邀请苏映宁作画是借口,但云靳还是抱着期待,从草药图书到流先生画册,他见到了她在丹青上的功力,当然,以她的画作为皇上的寿礼,确实冒险了一点,因此他决定返京之后,便去了一趟八方书铺,想看看能否见到她在自个儿眼皮子底下画出来的那幅画。 果然如他所料,苏映宁将那幅画放在八方书铺贩卖,只是他没想到崔晨早一步跟刘掌柜达成协议,他只来得及看上一眼,可是就这么一眼,却教他久久无法回神。 春花仙子就像她当初画的草图那样,飞奔而下的瀑布形或一座水泉,山壁寸草不生,可是后来她又在水泉之中画了六种春日的花,每一种花都以最美的姿态绽放,不过最特别的是坐在其上的仙子,她们各自拿着乐器,好似正在演奏一曲春之颂。 当下,他彷佛可以听见苏映宁透过这幅画在述说一件事——以为寸草不生之处,也有上天赋予的美影。 苏明泽吓了一跳,「刘掌柜答应将〈春花仙子〉卖给益州姜家的崔管事,你如何能见到?」 「我有幸早一步看见那幅画,可惜刘掌柜承诺崔管事在前,崔管事又不肯相让。」 「崔管事比你还有诚意。」 「你确定?」云靳当然不能说,他和崔晨不过是半斤八两。 略微一顿,苏明泽不悦的道:「难道不是吗?」 「我对崔晨的认识不深,我无法评论崔晨这个人是好是坏,但我绝对不是坏人。」 苏明泽嘿嘿一笑,「坏人从来不会说自个儿是坏人。」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至少对你们来说,我绝不是坏人。」云靳彷佛不经意的赏了一眼守在苏映宁身边的朱倾儿。 崔晨离开了,朱倾儿出现了,他合理怀疑朱倾儿是容妃的人,这也是他愿意让苏映宁花一百两银子买下她的原因。 「我对你只有一个请求,能够离小宁丫多远就多远。」若云靳不是美男子,苏明泽绝不担心妹妹会心生动摇。 「京城还有很多苏姑娘会感兴趣的地方。」 「有你准备的马车和车夫,小宁丫上哪儿都不是问题,用不着你亲自作陪,而且,小宁丫更喜欢四处闲逛,随意走到哪儿看到哪儿。」 「过几日我的新差事就会下来了,我也不可能一直陪着苏姑娘四处闲逛。」云靳突然觉得很郁闷,他何时成了人家眼中的登徒子? 苏明泽很满意的点头道:「这样最好。」 「你应该防备的不是我,而是京城满街跑的纨绔子弟,他们一向以调戏姑娘为乐,苏姑娘受了气,还不能找他们算账,他们背后的靠山可都是宫里的人。」云靳觉得自己有必要适当的反击。 「小宁丫自有法子对付纨裤子弟,完全不需要你费心。」苏明泽抱怨的看了他一眼,獐头鼠目的纨绔子弟跟冰冷高傲的美男子差太远了。 怔愣了下,云靳想明白什么似的笑了。 苏明泽见状,突然觉得眼前闪了一下,随即他有些不满的问道:「你笑什么?」 「没事。」云靳满心欢喜,原来他在苏映宁心目中的地位不只是一个权贵子弟,所以面对他的时候,她格外的费心。 苏明泽忍不住道:「没事别乱笑。」 「我记住了。」梁子昱明明要他多笑,说他笑起来至少减低半的攻击力,会少了很多敌意,可是苏明泽为何反而嫌弃他的笑容? 「我们别在这儿打扰小宁丫,你觉得如何?」 第二十八章 云靳很爽快的点头应了,率先带着赵英往更上面的地方走去。 苏明泽随后缓步跟上去,心想还是就近盯着这个家伙比较稳妥。 虽然在外头跑了一日,回来应该会想躺好好休息一下,至少泡个中药澡,缓解身体的疲惫,可是,苏映宁却趁着天色还明亮,拿着炭笔和小册子坐在小院子努力不懈,不过,某人似乎一点也感觉不到她此刻的心情,走过来走过去,好像在琢磨如何开口似的,看得她实在不忍心。 「三哥哥,累了一日,你赶紧回房休息,别一直在我面前打转,我头都晕了。」苏映宁没想到一日就有那么多灵感,如今她只想快一点将脑海里的想法画下来,实在没心思应付人。 苏明泽走过来在她身边的台阶上坐下,「明日云靳就要带我去拜师准备武举,以后我就不能跟在你身边了。」 苏映宁好笑的赏了他一个白眼,「我们在燕阳时,你也没有日日跟在我身边啊。」 「京城不同于燕阳。」 「在我看来都一样,我谁都不信,只有我自个儿能相信。」学医术还是有好处,虽然医者的地位不高,但是一般人遇到医者,多少有点敬意,毕竟人人都会生病,生病就要看大夫,还是会想着尽量别得罪大夫。 「我知道你有本事,可是,你知道京城是什么样的地方吗?」 苏映宁先送上一眼「我有你笨吗」,然后回道:「京城是皇亲国戚满街跑的地方,出门最好不要低着头,万一不小心撞到人,很可能就是一个不好惹的皇亲国戚。」 苏明泽怔愣了下,搔了搔头,为何她这话听起来是对的,但是又有说不出来的怪? 苏映宁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哥哥相信我,我会比你还顺遂。」 苏明泽不解的问:「为何?」 「云靳会给你安排什么样的师傅,你想过吗?」 苏明泽闻言抖了一下,「你是说他会借此修理我吗?」 苏映宁满意的点点头,反应很快嘛!「我们在这儿的日子要仰赖人家照顾,你不好好巴结他,反而跟他啰嗦个没完没了,这不是教他对你心怀不平吗?」 苏明泽很不服气的瞪了她一眼,「我还不是为了你。」 「你想太多了,人家是什么身分,眼睛不会盯着我看。」若是耳朵可以塞住,苏映宁根本不想听见他们的谈判,太丢脸了,哥哥为何认为云靳对她藏了歪心思? 苏明泽忍不住站起来跳脚,「他明明盯着你看!」 「你……眼睛花了。」苏映宁寒然觉得心很慌很乱,三哥哥性子耿直,不会无中生有,换言之,云靳真的盯着她看……她怎么了?为何一下子方寸大乱?好吧,她对美男子的免疫力向来很低,因为他多看她一眼的举动就有些乱了分寸实属正常……没错,这全是因为美男子的关系。 「我眼睛可好了,百步可以穿扬。」 苏映宁很想用双手捂着脸,这是鸡同鸭讲吗?算了,她还是耐着性子安抚他,「三哥哥放心,就算他盯着我看,我也不会盯着他看。」 「是吗?」苏明泽非常质疑。 「我是姑娘,怎么可能盯着他看?」苏映宁很不满,他这是什么态度? 「你是姑娘又如何?他是你最爱的美男子。」 某人忍俊不住的噗哧一笑,这对兄妹太逗人了。 兄妹两人很有默契的同时转头一瞪,当丫鬟的可以坚持跟在主子身边,但至少要让自个儿完全没有存在感啊! 某人赶紧再往后一缩,几乎隐在暗处,可惜耳朵太敏锐了,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叹了口气,苏映宁提醒道:「三哥哥,我已经长大了。」 「你不是常说,一个人骨子里的本性是很难改变的吗?」 苏映宁完全失去言语能力,由黄洗白果然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总之,你要小心云靳,牢牢记住他的身分,他不是我们这种人家可以招惹的。」 「我知道,他不是说得很清楚,过几日新差事下来就没闲功夫理我了。」苏映宁又想叹气了,为何以前从来不觉得三哥哥很唠叨呢?一句话翻来覆去说了又说,难道她看起来就那么「好色」吗?好吧,以后她要留心一点,视线尽可能避开云靳,免得三哥哥真的以为她被云靳吸引了。 「是啊,可是你别忘了,他会想知道长春节寿礼的进度,难免会跑到你面前闲晃。」 闲晃又如何,连唱出戏的时间都不够。苏映宁当然不敢实话实说,免得他又一直碎念,赶紧笑着点头道:「我记住了,一个字也不敢忘,请三哥哥放心,全心准备武举,不要再想东想西给自个儿添愁。」 苏明泽很了解她,不当一回事的事,她向来左耳进右耳出,不过,她的脑子一向很清楚,身分的问题尤其注意,套一句她自个儿所言,平民老百姓惹不起权贵,远着点才是上上之策。 「好啦,别在这儿吵我,我得赶紧将灵感画下来。」苏映宁低下头继续用炭笔在小册子上画个不停。 苏明泽看了一会儿,悄悄走人。 从酒楼二楼的厢房往下看,只见车水马龙,一片繁华景象,没什么特别,可是对某人来说,就是可以看着看着便入迷,然后开始跟炭笔和小册子奋战。 云靳的目光不自觉从街上转向苏映宁,怎么会有这样的姑娘?无论外面发生什么事,完全影响不了她,她径自待在自个儿的风景中,如此的恬静、美好,一改她平日的花样百出、热闹逗趣。 但是不管是哪一种面貌的她,都一样令人心动。 云靳抖了一下,这太可笑了,他怎么会觉得心动?他怎么可能看上她?都是苏明泽的错,老是跟他说些乱七八糟的话,害他的心思难免受到影响,越看苏映宁越觉得动人,只要不看她,他自然不会胡思乱想。 念头一转,云靳连忙将目光收回来,转向街道,可是没一会儿,他又失魂的望着她。 他不曾见过像她这样的姑娘,身上的衣着连敬国公府的丫鬟都不如,置身人群中,很难注意到她生得清丽脱俗,不过,很可能就是这样的低调朴素,燕阳的权贵子弟才没有盯上她。 「若是在这儿太无趣,你可以离开,用不着一直盯着我。」苏映宁懊恼的放下炭笔。 都是三哥哥的错,跟她说了一些乱七八糟的话,害她总会下意识留意云靳的一举一动,没想到他真的很喜欢盯着她看。她告诉自己不要在意他,他爱看就看,可她就是甩不掉那种心慌意乱的感觉……她对美男子的免疫力真的太差了。 偷看被人家逮个正着应该要觉得很丢脸,可是这一瞬间,云靳感觉到的是开心,「你如何知道我一直盯着你?」 苏映宁赏他一个白眼,「我又不是死人。」 「可是,你不是很忙吗?」云靳看了一眼她手中的小册子。 「很忙就没有感觉吗?」苏映宁发现手心在流汗,差点反应不过来,不过,为何她有一种很心虚的感觉? 第二十九章 他的目光可以烧柴了,若她完全没有感觉,不就等于死人吗?是啊,她应该很理直气壮的。 云靳笑了,笑得很欢快,笑得苏映宁两眼都要发直了,美男子有心撩人,常人也招架不住……不行,她得撑着点,千万别教他小瞧了。 「你笑什么……」苏映宁突然身子一僵,这不是跟三哥哥的反应一模一样? 「子昱总是劝我多笑,说这样我看起来会比较容易亲近。」 「子昱就是那位很有眼光的公子吗?」她宁可他不要太容易亲近,这会让她很有「压力」。 「你还记得他。」云靳的表情瞬间变得难看,她见过梁子昱不过一、两次,竟然就记住了。 「他说我很好,我如何会忘记?不过,为何他没有跟着回京?」苏映宁很庆幸自个儿成功转移了话题,瞧他,立即变了脸色,充满攻击性,教人想闪远一点,这样她就不会胡思乱想,也不会再闹心了。 「离开前染上风寒,只好在燕阳养好身子再回京。」 「你放心将他一个人丢在燕阳?」 「为何不放心?」 「他看起来很需要照顾的样子。」 云靳感觉到一股酸意在胸口散开来,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她就可以看出梁子昱身子不好,她看得未免也太仔细了吧。 「他又不是小孩子,不需要人家照顾。」 「他的脸色看起来比常人苍白,身子骨应该不好吧。」 「你看得可真是清楚。」 苏映宁奇怪的瞥了他一眼,他是喉咙里鲠到东西了吗,怎么说起话来怪声怪气的?「你忘了我是大夫吗?身子好不好,我多少可以看出几分,但若是想确定他的身子述况,还得细细把脉,问诊。」 「我还真忘了你是大夫。」云靳难得出现一丝尴尬之色。 苏映宁轻哼一声,「在你看来,我只怕不够格当大夫,你当然忘了我是大夫。」 「相较于医术,你的丹青更令人惊艳……对了,子昱一直很好奇他是紫衣公子还是黑衣公子?」消除尴尬最好的方式就是转移话题。 苏映宁惊愕的瞪大眼睛,半晌,脑子里面某些想不明白的地方全通了,难怪第一次见到云靳时她会觉得他面善,因为他们的初相遇是在五年前,而他还奉献美貌成了流先生画册的白衣公子。 「为何不回?」云靳欢喜得唇角上扬,她吃瘪的样子真是可爱。 「我已经忘了。」苏映宁觉得还是不要说实话,他可是其中一分子,她可不希望这把火从紫衣和黑衣公子一路烧到白衣公子。 「你怎么会忘了呢?你靠我们赚了不少银子吧。」 「你真爱说笑,一本画册能卖多少银子,就是画一辈子,也比不上你一出手就是五千两。」苏映宁讨好的看着他。 自从她以鸢尾公子的身分卖岀画作,她就懊悔不已,不应该画写真集,留下一个把柄,果然,这家伙若是老拿这件事跟她过不去,她岂不是一辈子被他踩在脚底下? 见状,云靳完全忘了当时有多恼,只觉得好笑,「你怎能想出这种方式挣银子?」 「当你想挣银子,自然会从自己擅长的事物寻找路子。」 「我又不是不擅丹青,但我绝对不会用你的方式挣银子。」 苏映宁撇了撇嘴,不服气的道:「你的丹青若能比得上我,你为何不自个儿画长春节的寿礼?」这个时代的人,只要家庭经济供应得起,哪一个不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过,这些只是用来装门面,不是用来挣银子。 云靳又尝到噎住的滋味了。 「爷,时候不早了,应该送苏姑娘回去了。」赵英不是好心给主子解围,而是看见成影出现在对街。 成影在他们回京的半路奉命调查朱倾儿的来历,如今回来了,可见得已经查清楚,而此事显然关系到容妃,主子必然急着知道消息。 苏映宁微微扰起肩,赵英这个人不出声,绝对会忘了他的存在,跟她的壁花丫鬟朱倾儿差不多,换言之,若非逼不得已,他不会开口说一句话,所以,她自动自发赶紧收拾东西带着朱倾儿走人。 云靳见状,满心欢喜,他喜欢这种不用开口她就心领神会知道要做什么的感觉。 他连忙跟上去,亲自护送她回去。 「朱倾儿的底细应该没有问题,朱家因为朱老爹日初染了风寒,不得不向熊霸借了五十两银子,熊霸确实可以拿朱倾儿抵债,而熊霸这个人也经常期限不到就上门抢人,他是盐城一恶,当官的不敢招若他,老百姓更别说了,只能由着他抢人,据说盐城堕入青楼的姑娘都是经过他的手,不过,朱倾儿居住的石家村却很古怪。」成影的调查向来巨细靡遗,因此总是能看见人家没有察觉到的细节。 「如何古怪?」虽然云靳要成影调查朱倾儿的底细,但期待不大,若是朱倾儿是容妃的人,容妃是不可能留下任何破绽教人察觉。 「石家村之所以唤为石家村,是因为这儿的村民从石姓为主,可是如今的石家村,姓石的只有三家,而且都是后来迁入的。」 云靳饶富兴味的挑起眉,「即便是姓石,也不是原来石家村的人?」 成影点了点头,「石家村应该全是外来的人不过,并非近一、二十年比现在此,而是从前朝就陆陆续续在此生根,村民赖以维生的活儿很多,有种田的,有打猎的,有在车马行干活的,有跟着商队前往北夏做买卖的……各式各样,这有违常理,通常一个村落的营生都很相近,少有差异如此之大。」 云靳目光一沉,前朝……容妃吗?不,若是近一、二十年前,容妃确实有这样谋划的可能和能力,可是从前朝就开始……宁亲王? 「爷应该想到了,这个石家村只怕从宁亲王就开始布局,宁亲王死了之后就交到容妃手上,成了容妃暗藏的一股力量。」 半晌,云靳缓缓吐了一口气,「我听说太祖皇帝曾经说过,若是当初继位的是宁亲王,太祖皇帝很可能继续偏安南方当个异姓王。」 「爷,要不要试试朱倾儿?」 「不必,你以为苏姑娘对朱倾儿的身分没有怀疑吗?她有,但她更好奇,所以她索性将人放在身边,对方的狐狸尾巴终有一天会露出来。」说着,云靳的眼神变得很温柔。 苏映宁就是这样的姑娘,胆子比男儿还大,人家躲着都来不及,她却喜欢迎面对上,就好比他邀请她进京作画,她没有疑心吗?她有,可是她更想知道真相。 「容妃为何要安排一个丫鬟跟在苏姑娘身边?」 「这事问皇上,可能会知道答案。」 除了太后,最熟悉容妃的莫过于皇上,皇上想要顺顺当当继承皇位,先皇后宫的情势至关重要,万一先皇宠爱某一位皇子的母妃,因此动了易储的念头,可要事先做好防备,不过,先皇唯一宠爱过的女人自始至终只有容妃一个。 「皇上至今还没召爷进宫吗?」 「皇上不会召我进宫,乾清宫可没法子像铁桶一样透不出一丝风儿。」 第三十章 皇上近几年才坐稳龙椅,这会儿才有心思梳理宫里的人,而这是极费心的事,宫里的关系错综复杂,不单单皇上和太后之间的较劲,还有后宫妃子的明争暗斗,再过几年,乾清宫也不能保证有一只外头养的猫。」 「皇上只要出宫,绝对逃不过有心人的眼睛。」 「至少保证我们的谈话不会传出去。」 顿了下,成影忍不住开玩笑道:「皇上不会约爷去竹子湖吧?」 云靳的神色瞬间一变。竹子湖是京城夜晩最热闹的地方,无数游船画舫徜徉其上,乐声和调笑声隐隐约约、不绝于耳,随风飘散的脂粉香,教人还没坐上般就晕了,这儿是才子向往的温柔香,权贵商贾流连的销金窟,竹子湖上的游船画舫以花船居多,但也有私人画舫,有些权贵商贾喜欢在此宴客,并请来京城叫得出名号的妓子陪客。总之,名字清雅的竹子湖是个最肮脏、恶心的地方,至少在云靳看来如此。 不过,也不知道皇上如何想的,上一次为了与他商讨寻找容妃的事,竟然约他在竹子湖见面,吓坏他了,怀疑某人借皇上之名恶作剧。当然,他也只是想想而已,毕竟就连太后也不敢做这种事,他只能赴约,没想到皇上挑选竹子湖是因为好奇,而这全是总管太监在皇上面前口无遮拦导致的。 「比起其它地方,竹子湖最为安全。」成影劝道。 云靳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若是不小心发生火烧船的意外,往竹子湖里一跳,你确定可以捞得起来吗?」 「这……皇上身边的侍卫都会泅水。」 「从竹子湖被人家捞起来,你认为皇上还能笑得出来吗?」 「要不……我们另外找个地方?」 「这种事能由得我作主吗?」皇上是君,他是臣,他还能挑剔吗? 「是,这要看皇上的意思……对了,爷,要不要派人盯着石家村?」成影决定还是赶紧转移话题。 云靳收拾混乱的心情,略微一想,摇头道:「没这个必要,石家村的人平时都是普通的老百姓,我就是派人没日没夜的盯着,也看不出什么,反而打草惊蛇。」 「朱倾儿的事不管吗?」 「朱倾儿究竟为何而来,苏姑娘自会弄清楚,总之,她不会伤害苏姑娘就好了。」 「苏姑娘为了长春节的寿礼四处乱跑,要不要派个人暗中保护苏姑娘?」 迟疑一下,云靳摆了摆手,「若她知道了,只会认定我在监视她。」 「爷就是监视苏姑娘也是应该的,是爷带苏姑娘来京城的,爷当然要关心苏姑娘在京中的一举一动,免得她惹上麻烦。」 云靳想想很有道理,点头让成影安排身手好一点的,免得教苏映宁一眼看穿。 两个大男人坐在竹子湖上的画舫,听着四周隐隐传来的乐声和调笑声,讨论着非常严肃的问题,这种情形是不是很别扭? 云靳浑身不自在,可是皇上好像完全感觉不到气氛不对,他也只能忍着。 云靳将此次燕阳之行所遇种种一一写在纸上,亲手交由皇上,便径自斟酒喝着。 皇上看完,总管太监立即把纸接过去,用打火石点火烧了。 「你认为苏家姑娘与容妃是什么关系?」 「皇上比卑职更了解容妃,这事应该问皇上,容妃如何舍得将自个儿亲手写的医书送给苏家?每次卑职想看萧太医的医书,萧太医总是唠叨个不停,深怕卑职毁损他的医书,容妃想报答苏大夫的救金之恩,她手上有得是银子,何必奉上她最珍贵的医书?」 皇上仔细回想容妃在宫里的时候常常手不离医书,父皇便经常当面抱怨他在容妃心目中的地位不及医书,容妃总是笑着说,她勤读医书是为了帮助更多百姓,而百姓是大梁最珍贵的资产,所以,容妃所做的一切是为了父皇,最爱的当然是父皇。 他一直觉得容妃这个女人很特别,她所思所言不同于一般女人,难怪父皇深爱她,甚至为了她,驾崩前几年已不再踏进其它嫔妃的寝殿,也正因为如此,父皇从来没有动过换储君的头,不过,有件事他一直想不明白,父皇如此爱容妃,为何不能给容妃一个孩子?大臣因为容妃是前朝的郡主而反对,可父皇从来就是一个我行我素的人……慢着,父皇有没有可能改变心意? 见皇上陷入沉思,云靳也不急,自顾自的慢慢喝着酒。 他有过一个念头,当下觉得不可能,可是这个念头偶尔会跳出来告诉他这不是不可能的事——先皇称得上是明君,但是独断独行,大臣反对又如何?先皇爱容妃,愿意给她一个孩子傍身,这不是天经地义吗? 皇上的双手不自觉握成拳,下意识的低喃道:「没错、苏家姑娘应该是父皇的遗腹子。」 云靳并不感到惊讶,而是有种终于确定了的感觉,不过,他还是要问清楚,「真的是先皇的遗腹子?」 半晌,皇上终于回过神来,缓缓的点点头,「有一回,朕无意间听见父皇跟几个大臣争执,父皇说,宫里再添一个孩子也不会动摇太子的地位,为何不能容许容妃有一个孩子?当时朕不明白,如今想来,父皇应该是想给容妃一个孩子。容妃有了孩子,为了保住孩子,当然只能在前往陵寝的路上逃跑。」 「若先皇真的给容妃一个孩子,就不会留了遗旨要容妃殉葬。」 皇上同意的点头道:「父皇不但不会要求容妃殉葬,还会用遗旨保容妃一世安宁。」 云靳压低声音道:「先皇的遗旨是假的。」 皇上几近呢喃的吐出两个字,「太后。」 「为了逼死容妃,不惜伪造遗诏,太后确实有此胆量。」 「朝中的大臣不见得都是太后的人,但是他们全部反对容妃。容妃是个医者,她救过的人无数,无论贵贱,在她眼中都是生命,她在民间的声望不输一个将军,朝中大臣对此极其反感,认为她是个足以动摇国心的妖妃。」 不过,这也只是猜测,皇上没有证据。 皇上无奈的苦笑,「是啊,只要有证据,朕就可以轻易扳倒太后。」 「当务之急是要想法子证明此事属实。」 「若想证明此事,首先要找到容妃。」 「苏姑娘在京城,容妃迟早会找上门。」皇上忍不住问:「苏姑娘是不是长得很像容妃?」 「卑职不记得容妃的面貌,不知道苏姑娘与容妃有几分相似。」 「朕想见苏姑娘一面。」 「皇上最好不要。」 顿了一下,皇上轻吸了口气,「朕若偷偷见了某人,宫里就要乱成一团了。」 「宫里只会议论纷纷,不过苏姑娘就有麻烦了,各种揣测冲着她而去,而其中最令人担心的是太后,太后是个聪明人,李蓟还知道卑职去了燕阳,太后很可能会察觉到苏姑娘是先皇的遗腹子。」 「朕明白,即使只是怀疑,太后也会想方设法除掉苏姑娘,这是为了避免她伪造遗诏的事被翻出来。」 皇上能想到太后伪造遗诏,容妃不会猜不到,可是容妃一直没有行动,这只有一种可能,容妃找不到证据。 第三十一章 「容妃想找到证据不容易,因为必须证明父皇留下来的遗旨是假的,可是当时朝中太臣都看过遗诏,是父皇亲笔书写还盖了玉玺。」 云靳抚着下巴想了想,有不同的看法,「先皇的字可以模仿,玉玺也可以假造。」 皇上惊愕得瞪大眼睛,可是慢慢的又恢复平静。这事确实难以置信,可是宫里实在太肮脏了,没有新鲜事。 「不过,玉玺是真的可能性比较大,只要收买先皇身边的人,盖个玉玺不难,倒是遗诏出自先皇之手这事儿……肯定有假。」 皇上略微一想便明白了,「父皇驾崩前一个月,太后以容妃照顾父皇不周致使父皇病重为由,不准容妃靠近父皇一步,除了总管太监,围在父皇身边的人几乎全是太后的人,太后要动手脚太容易了。」 「当时容妃有孕在身,养胎不易,只怕也没有多余的心思跟太后对抗。」 「想要找出遗诏不是出自父皇之手的证据不太容易。」 「这事只能从太后那儿下手。无论太后如何发现容妃出现在燕阳,容妃的出现已经引起太后的不安,太后深怕容妃查出伪造遗诏一事,必然会有所行动。」 「朕会派人暗中盯着慈宁宫。」 「皇上别太心急,免得打草惊蛇。」 「朕知道,一切都只是猜测,以静制动最好。」 清了清嗓子,云靳婉转的道:「皇上以后还是不要来竹子湖这种地方。」 皇上看了船外一眼,黑暗中有热闹,别一番风情,「朕对这儿挺满意的。」 「若是教宫里察觉到皇上来了竹子湖……」 「不过落了一个好色之名,没什么大不了。」 可是,皇上好色的对象是他,这样好吗?云靳最终没有质问皇上,免得皇上说他对这样的小事太过斤斤计较,但想想,没人敢议论皇上,他可不同,他清身自爱、守身如玉,无法忍受身上有一点点脏水。 慈宁宫 天气渐渐热了,太后的脾气也变得越来越坏,每日总要摔破一、两个茶盏,今日也不例处,哐啷一声,搞得慈宁宫又是一阵人仰马翻。 待宫女收拾完毕,太后懒洋洋的斜倚在贵妃椅上,「今日查得如何?」 兰嬷嬷恭敬的靠过去低声道:「还是没找到。」 太后眉头深锁,「能够找的地方都找遍了,他究竟藏到哪儿了?」 兰嬷嬷小心翼翼的道:「先皇会不会将东西交给容妃了?」 「不,若是先皇将东西交给容妃,当初容妃就应该知道先皇的遗诏是伪造的,可是容妃没有反驳,而是选择遁逃,说不定她也跟世人一样,认为先皇太爱她了,才会要求她殉葬。」 虽然事实不如世人所言,但太后的心情并没有比较开心,先皇刻意将玉玺藏起来,连总管太监都不知道收在哪儿,这意味着什么,随着玉玺不见的,很有可能有一道遗诏,也就是先皇真正的遗诏。 她没看见遗诏也能猜得到内容,肯定是让容妃去边关开慈惠堂,好教容妃可以继续行医。每次想起这个可能性,她就怒火中烧,一个可以任意碰触其它男人身子的女人,先皇不但当个宝,还纵容她做想做的事。 「太后可还记得,先皇驾崩前一个月,太后下令容妃不能靠近先皇一步,容妃竟然没有反抗,虽说容妃在那之前就对外宣称身子不适,可容妃本身就是大夫,如何会病了一、两个月无法见人?若非皇上突然驾崩,容妃只怕还继续养病。」 太后点了点头,「哀家记得此事,一开始觉得老天爷站在哀家这一边,让哀家可阻止容妃在先皇面前打转,可是后来哀家又起了疑,容妃会不会有了身子?便借口医者不自医,让其它太医给容妃诊脉,可是太医证实容妃没有怀孕,而是得了一种会传染的皮肤病。」 「若是太医被容妃收买呢?」 「不可能,哀家请的是曹太医,他虽然不是哀家的人,但性子耿直,不是容妃可以收买的。」当初她没有安排自个儿的人给容妃诊脉,是避免招来闲言闲语,也怕容妃趁机动手脚,说她派去的太医想害死她,在几番考虑之下,她便选了曹太医,不属于任何一个党派,帮不了她,但至少会说实话。 思索一番,兰嬷嬷提出一种可能,「曹太医会不会诊错了?」 「曹太医的医术在太医院深受肯定,不应该会有错。」 兰嬷嬷连忙自打了一下嘴巴,「老奴说太快,说错了,不是诊错了,而是容妃调包,其实曹太医诊脉的对象并非容妃。」 太后显然太震惊了,久久说不出话来。 兰嬷嬷深怕太后责怪她为何不早一点提醒,赶紧解释道:「太后娘娘,老奴想起前些日子怡嫔闹出假病一事,才有了这样的猜测。」 「怡嫔为了吸引皇上注意,宣称病倒了,还让丫鬟假冒她给太医诊脉……」太后也想起此事,不过当时她只当成笑话来看,没有放在心上。 后宫女人花百出,无非就是想吸引皇上的目光,得到皇上怜惜,后宫的女人就是如此可悲,男人的心不在自己身上,费尽心机也徒然。 「是啊,当初容妃得的是会传染的皮肤病,因为满脸疹子,连相貌都看不出来,深怕会传染,还刻意用白布遮脸,曹太医只怕也不敢直视,绝不可能发现诊脉的对象并非容妃。」 太后突地坐直身子,懊恼的用力捶了椅垫一下,「哀家太粗心了。」 「容妃不但聪明又狡滑,非常人能及,太后当然不会察觉。」 太后不愿意承认自己不及容妃聪明,只能闷不吭声。 兰嬷嬷再次意识到自个儿说错了话,可是这回她不知该如何补救,正愁着,守在外面的宫女出声道—— 「太后娘娘,翡翠姊姊回来了。」 兰嬷嬷顿时松了一口气,赶紧出去迎大宫女翡翠进来。 「太后娘娘,刚刚乾清宫有人来传话,昨晚皇上悄悄出宫去了竹子湖。」 太后不敢相信的瞪直双眼,「竹子湖?!」 「是,皇上并未刻意隐瞒去了竹子湖,可是见了谁很难查清楚,当时跟着皇上上到画舫的全是亲信。」 太后了解皇上,他不好色,后宫美色何其多,但他最喜欢待的宫殿还是那几个,说他去竹子湖寻欢作乐,她绝不相信。 皇上会选在竹子湖见人,只怕是看准竹子湖的优点,待在画舫商谈事情,不容易教人窃听,换言之,昨晚皇上去竹子湖必然是有要紧的事,而到底是什么要紧的事让皇上不惜去那种地方? 「李蓟回来了。」 「回来说是没有发现容妃的踪迹,又见到敬国公世子都回京了,索性回来。」 太后知道云靳去了燕阳,因为李蓟在那儿见到云靳,便特别书信回来告知,她坏疑云靳也是为了容妃才会去燕阳,可是云靳没有招惹李蓟,李蓟也不需要找他麻烦,各找各的,看谁更有本事。 「云靳何时回京的?」 「不清楚,敬国公世子如今没有当差。」 太后细细一琢磨,不再纠葛这个问题,毕竟最重要的是,云靳如今在京城。 第三十二章 「你告诉李蓟,哀家要知道皇上昨晚在竹子湖见了谁,还有,让他从云靳身上下手。」 「是,奴婢这就出宫寻李蓟。」翡翠行礼告退。 「太后认为皇上昨晚在竹子湖见的人是敬国公世子?」兰嬷嬷低声问道。 「有可能。皇上突然将云靳踢出都院,接着云靳就借游历之名离京,若不是李蓟在燕阳发现他,哀家还不知道他去了燕阳。云靳在北境打磨了三年,这一点是李蓟无法与他相比的,李蓟查不到容妃的下落,云靳可不见得查不到。」 「太后见解精壁,老奴佩服。」 「哀家倒希望云靳真的有容妃的下落,省得哀家费心思找人。」 「可是……」 「先皇如何敢将玉玺藏到宫外?即使容妃事后有所察觉,容妃想将手伸入宫里可不容易,哀家占了绝对的优势。」太后高傲的抬起下巴,宫里是她的天下,就是皇上也争不过她,容妃胆敢在宫里作怪,只会落在她手上。 兰嬷嬷放松了下来,是啊,宫里可说是太后说了算数,要是连太后都找不到,其它人又如何能找着? 【第六章 一棵栗子树换终身】 苏映宁最近的乐趣就是在京城四处闲逛,欣赏各种生活风貌,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兴致很快就没了,总觉得身边少了一样东西……不是,应该说少了一个人。 云靳如今没空理她了,刚开始她觉得挺好的,毕竟男女有别,他们两个老是凑在一起总是不好,可是当他不在身边了,她又有一种莫名的失落感……习惯真的不是好事,这种时候她就很庆幸买下了朱倾儿,好歹有个人作陪。 念头一转,苏映宁的目光也跟着转向朱倾儿,她懊恼不已,欲言又止的,她索性开口道:「倾儿,有话直说,不要憋着,很容易憋出病来。」 朱倾儿彷佛得救似的松了一口气,两眼直勾勾的瞅着她,压低嗓门道:「姑娘,有人跟踪我们。」 苏映宁吓了一跳,看她,「我都没发现,你如何发现的?」 两人相处也有一段日子,朱倾儿知道一般的易容骗不过苏映宁,「这路上他们换人跟踪,姑娘才没有察觉。」 「我究竟哪儿惹到人,为何老是有人跟踪我?」苏映宁意有所指的看了朱倾儿一眼,在她眼里,朱倾儿算是来「跟踪」她的。 怔愣了下,朱倾儿回以一个傻笑,老实道来,「如今有我跟在姑娘身边,哪用得着其它人盯着姑娘?」 苏映宁稀奇的挑眉,「这么快就坦白了,我还以为要等上一段日子。」 「姑娘聪慧过人,我可不敢在姑娘面前自作聪明。」 「不必拍我马屁,有点脑子的人对你这种来路不明的丫鬟都会生出警惕。」 「可是姑娘还是买下了我。」 「直觉告诉我,你不会伤害我,而我又很好奇你的目的,只好买下你。」换言之,她可是经过评估,可不是随随便便买个丫鬟放在身边。 朱倾儿不知道如何接话,只好又回她一个傻笑。 苏映宁并不期待能得到答案,若是朱倾儿会轻易交代自己的目的,又何必大费周章兜上一大圈?不过,这不妨碍她借此机会探一下朱倾儿的深浅,「你认为跟踪我的人是谁?」 朱倾儿实话道来,「他们身手很好,我觉得很可能是宫里出来的人。」 「宫里?」苏映宁很惊讶。 「这是我的判断,他们的身手应该是经过特别训练,不同于权贵之家的侍卫。」 苏映宁一副「原来如此」模样点点头,随即突然问道,「你也是经过特别训练吗?」 「姑娘太高看我了,我若有这样的身手,就不会只能当个丫鬟。」朱倾儿的脸垮了下来,显得可怜兮兮。不知为何,她有一种快被姑娘逼到绝境的感觉。 「我说你经过特别训练,不是说你有这样的身手,而是你能看得出来,这只有一种可能,你经常跟这样的人在一起。」苏映宁当然知道朱倾儿不是练家子,要不,三哥哥和云靳早就提醒她了。 朱倾儿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姑娘太厉害了。 苏映宁觉得再问下去也挖不到什么秘辛,转而道:「我们回去吧。」 「姑娘不逛了?」 「我不喜欢后面跟着一只小尾巴。」不过,苏映宁的心情并没有受到影响,她还是一路悠悠闲闲的逛回家,用了将近一个时辰。 原本她想直接一路回到厢房,可是过了垂花门,她就遇到云靳。 「你跑去哪儿了?为何不等我?」云靳看起来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得知她出门没坐马车,也不要他安排的车夫跟着,他的心顿时提得高高的,看着时间流逝,她迟迟未归,他赶紧派赵英去附近寻人,可是寻了一圈都没瞧见她的人,这让他更加紧张了。京城不同于燕阳,并非所有的地方都可随她闲晃。 苏映宁怔愣的眨了眨眼睛,「为何我要等你?」 「昨日我不是派人过来递话,今日会陪你四处瞧瞧吗?」 「你的差事不是下来了,我可不想再麻烦你。」 「我的差事没你重要。」 苏映宁突然舌头打结了,他毫无预警地说出如此暧昧的话,教她如何回应? 「皇上要我暂时进亲卫军,在宫里待三日,可以休息一日。」 哇!这不是比周休二日还猛!苏映宁狐疑的看着他,「皇上是不是觉得你太脆弱了禁不起操劳?」 云靳僵凝着脸,没有回应。虽然皇上已经派人盯着慈宁宫,但是有他在亲卫军照应,皇上还是比较放心,才会做出这的安排,她怎么就是有办法把意思曲解成这样? 「我可以理解皇上的心情,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如何舍得你太操劳。」 云靳应该气得脸都绿了,可是他竟然笑了,这丫头总是有法子教人哑口无言。 见状,苏映宁反而有些心虚,「我……我只是觉得皇上对你特别好,皇上对儿子也不见得多好,更别说外人不是吗?」 「你错了,皇上对谁都好,只要那个人懂得效忠皇上。」 「是是是,这是应该的,你若是一点价值也没有,人家凭什么对你好。」苏映宁觉得自个儿还是狗腿点比较好,白吃白住人家的,怎能不识相点呢? 「不全是如此。」云靳的目光突然变得很认真。 「嗄?」苏映宁有些反应不过来。 「当你喜欢一个人,就是想对她好,不会在意她有什么价值。」 苏映宁顿觉心跳漏了一拍,他为何要用这么坚定的眼神看着她?他难道不知道这样很容易让人生出错觉吗?她得清醒一点才行,最近她被他搞得有些精神错乱,才会将他的「就事论事」幻想成「真情告白」。 「累了一个上午,我要回去休息了,告辞。」虽然觉得是她搞错了,但她还是手足无措,只好先落跑再说。 「慢着。」 「我们改日再说……我不是说改日再说了,你还想干啥?」右手的衣袖被某人伸手拽住了,想跑也跑不了,苏呐宁只好转头瞪人。 「我话还没说完。」 第三十三章 苏映宁全身寒毛直竖,一脸警觉,「你要说什么?」 「你不是说有机会想参加文会吗?」 文会……发现自己误会了对方的举动,苏映宁真恨不得有个地洞钻进去,即便这完全掩盖不住丢脸的事实。 「你究竟要不要参加文会?」云靳差一点爆笑出声,她这种想捂着脸又不能捂着脸的样子真是太可爱了。 「当然要参加,文会是人很多的地友,我想看看有没有作画的灵感。」苏映宁努力告诉自己自在一点,可是她真的很想兆之夭夭。 「我已经安排好了,后天你随珍丫头去参加京华书院举办的文会……珍丫头是我的嫡亲妹妹,云家姑娘中排行第四。辰正她会过来接你,你们前往文会的路上,她会告诉你和文会有关的事。」 苏映宁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赶紧脚底抹油,告辞回房。 云勤看着她仓皇离去的身影,唇角不自觉上扬,今日他有个发现,她并不是像木头人一样对他毫无感觉,她会害羞,她会不知所措……总之,太好了。 除了国子监,京华书院可以说是京城名气最响亮的书院,因为京华书院每年都会举办两次文会,不仅邀请文人雅士,也邀请京中权贵高官,总之,就是给文采风流之人扬名的舞台,同时也是给京中贵女贵公子看的机会。 苏映宁今日的身分是云家的远房亲戚,要不,苏家这样的小老百姓,还是从燕阳来的,根本拿不到请帖。 「四姑娘,我想自己四处走走看看,不知方便与否?」苏映宁客气询问。 她很喜欢云珍这个姑娘,笑容甜美、性子柔和,即使对她有很多疑问,脸上也没有流露丝毫,堪称完美的大家闺秀。她跟云靳差太多了,若不是云靳强调云珍是他的嫡亲妹妹,她绝对不相信他们有血缘关系。 「不会不方便,只是你一个人很容易迷路。」云珍得了云靳的交代,要多多照顾苏映宁,可是她有其它朋友,实在不方便一直将苏映宁带在身边,真是左右为难。 「我不是一个人,我有丫鬟。」苏映宁看了朱倾儿一眼。 云珍一时之间还是拿不定主意,此时有人向她招手,她只好点头道:「一个时辰后,我在这儿等表姊。」 苏映宁点头道:「一个时辰应该足够我赏完芳满园。」 云珍微微欠身,便转身去寻自个儿的朋友。 苏映宁带着朱倾儿往芳满园的高处走,这是她的习惯,站在高处的风景更宽阔,更令人心旷神怡。 东看看西看看,苏映宁觉得还不够高,索性找了一堁最大的树往上爬,朱倾儿见了一怔,也只能尽责的跟着爬上去。 果然,这儿的视野最好,苏映宁伸手向朱倾儿要来了炭笔和小册子,立即栽进了绘画的世界,只有景,只有色彩,只有世间的美好。 朱倾儿看着苏映宁,不知不觉失了神。姑娘跟主子真像,不只是容貌,连气质也像极了,一个人安安静静的也能成为一幅引人入胜的画,难怪敬国公世子喜欢姑娘,这是情不自禁吧。 「啊——」突然一道尖叫声划过天际,紧接着一群黑衣人从四面八方而来。 朱倾儿的反应很快,立即伸手捂住苏映宁的嘴巴,免得她因为惊吓发岀声音,泄露了她们的所在之处。 苏映宁赏了朱倾儿一眼,若说她原本对朱倾儿还有一丝疑虑,这一瞬间也没有了。 敛住思绪,苏映宁绷紧神经看着眼前的混乱,还好没一会儿情势就变了,倾巢而出的侍卫占了人数上的优势,将黑衣人团团包围,黑衣人只好高声大喊撤退,杀出重围,转眼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久,混乱渐渐平息下来,可是惊恐还存在大部分人的脸上,没有人想到文采风流的盛宴竟成了杀戮的战场。 苏映宁拉开朱倾儿的手,嘀咕道:「怎么有人如此嚣张,在这儿大开戒?」 「那些人应该是杀手。」 苏映宁猜测道:「今日来了皇子吗?」 「五个皇子至少来了三个,不过,这些杀手也不见得是冲着皇子来的。」 「五个皇子至少来了三个?」 「我只看见三个皇子。」 苏映宁又是一顿,「你的眼睛真是犀利,竟然可以认出三个皇子。」 「每年长春节,皇上都会带几位皇子登上奉天楼接受百姓庆贺。」 「皇子站的位置应该跟老百姓距离很远吧?」言下之意就是这样你也能看得清皇子的长相?果然厉害。 「后来又有几次在茶馆、酒楼遇见几位皇子,印象更深刻了。」 「无论如何,眼睛如此犀利真是不简单,不像我,只会注意到美男子。」 朱倾儿有些无言,敢情姑娘的意思是,今日前来的皇子都长得很丑? 苏映宁不会穷追不舍定要得到满意的答案,因为能说的事儿,朱倾儿没必要隐瞒。 苏映宁将炭笔和小册子交给朱倾儿收好,率先爬下树,等朱倾儿也下来后,两人慢步走回渐渐恢复平静的园子。 不过,发生这样的意外,别说千金贵女,就是公子哥儿也无心留下来了,众人纷纷寻了自家人准备离开,可是时间未到,自家的马车还没过来接人。 只能一边派人回去通知,一边堵在芳园的门口等候,场面就是一个乱字,然而性命保住了,没有人敢抱怨。 「云四姑娘应该没事吧?」苏映宁毕竟不是这个圈子的,不好挤过去凑热闹,只能远远的看着。 「姑娘放心,虽然有几位姑娘受伤,但都是丫鬟为了护住主子,受到推挤才摔伤或撞伤,应该不会很严重。」朱倾儿其实很想挑明,那些黑衣人根本是冲着姑娘来的,因为那些黑衣人的举动很一致,并非见人就伤,而是都在寻找着目标人物。 苏映宁实在太佩服,这个丫头竟然可以短时间就看清楚那种混乱的情势。 朱倾儿天真卖萌的对着苏映宁眨眼睛,好像完全感受不到她的敬佩之情。 这时,门口那儿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人群之间起了一阵骚动,不过很快就恢复平静,然后一辆马车出现,人群渐渐散去,而苏映宁终于看到云珍了。 确实安然无恙,她也心安了,当她正想走过去时,有个人冲到她面前,紧张的上下打量。 「你还好吗?有没有哪儿受伤?」 苏映宁不曾见过如此狼狈的云靳,而这样的他,莫名令她心动……是啊,一个人为了你完全忘了自己,岂能不心动呢? 「我有什么事?又不是冲着我来的。」 云靳闻言一僵,其实今日是冲着她来,这是皇上安排的戏码,目的是惊动容妃,将容妃引出来。皇上提出此计,他极其反对,可是没有更好的主意,说服不了皇上改变心意。然而,明知是出戏,他还是放心不下,成影安排保护她的人无法跟进芳满园,万一杀手失手伤了她,如何是好?他越想越不安,急匆匆赶过来,却见芳满园外面乱成一团,众人惊恐万分,他感觉心被紧紧的揪住,方寸大乱,完全失去理智,一路横冲直撞找人,直到赵英拉住他,指出她在何处。 第三十四章 「有问题吗?难道那些人是冲着我来的?」苏映宁感觉他的表情不太对劲。 她的敏锐令他心惊,他赶紧逼自己定下心神,回道:「不是,你想太多了,我送你回去吧。」 「我跟四姑娘一起来的,还是劳烦四姑娘送我回去吧。」 虽然想亲自送她回去,但也知道她说的有理,云靳只能将她交给云珍,见她们坐上云家的马车离开 「什么?昨日芳满园的刺杀并非皇上安排的?」云靳感觉自个儿的心瞬间提得高高的,经过一夜平稳下来的心情又乱了。 「朕再三斟酌,朕只是想借苏家姑娘引岀容妃,并不想与容妃为敌,若朕的猜测属实,只要不小心伤了苏家姑娘,容妃因此恼上朕,朕还没跟太后决岀胜负,就多岀一个敌人了。」 皇上能够有今日的局势可是花了十五年的时间,谨慎是他唯一的行事准则,若说他有过冲动,只有在对抗北夏一事,他先用了自个儿一手提拔、但在军中根基不深的秦将军,接着用了没有实战经验、却熟读所有兵书的云靳,由云靳给秦将军当智囊,最后逼和了北夏,让他真正掌握北境大军。 若非面对的是皇上,云靳肯定翻白眼,「就算容妃恼上皇上,也不可能与太后合作。」 「你不是反对吗?」 「卑职确实反对,但不是皇上出手,就是另外有人出手,而卑职宁可出手的是皇上。」云靳觉得越来越焦躁。 「朕已经命令刑部查清楚昨日的情况,毕竟老大、老二和老三昨日都去了。」 「大皇子都还未行冠礼,卑职实在不懂刺杀皇子有何意义?」如今争夺储位还太早了,谁会干出刺杀皇子这种蠢事? 「好吧,朕也认为昨日的刺杀与三位皇子没有关系。」 「若与三位皇子无关,目标是谁?」皇上瞪着云靳半晌,略带懊恼的道:「你就直说吧。」 「相信皇上与卑职的想法一致,这件事是冲着苏姑娘来的。」 皇上焦躁的走过来走过去,「朕也觉得冲着苏姑娘的可能性比较大,可是又想不明白对方的目的何在?」 「皇上想借苏姑娘引出容妃,若是太后呢?」 呆怔了半晌,皇上语带嘲弄的道:「太后可不怕容妃,不像朕一样绑手绑脚,不过,太后如何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就怀疑苏姑娘的身分?」 仔细一想,云靳不由得一叹,「卑职去了燕阳,太后当然会怀疑皇上也在找容妃?皇上半夜出宫去了竹子湖,若说皇上为了与青楼女子幽会,太后绝不会相信,正好李蓟回京,得知卑职也回京了,再让李蓟稍加打探一下,知道卑职那晚出府,与皇上在竹子湖相会的人不就是卑职吗?」 「早知如此,朕就直接召你进宫,在御花园跟你说话,也不会泄露半句。」皇上看了四下一眼,一边是荷花池,一边是九曲桥,除了总管太监,侍卫全在九曲桥另一边,根本无从偷听。 云靳自责的摇摇头,「这是卑职的疏失,卑职带苏姑娘进京,苏姑娘迟早会引来太后注意。」 「太后注意到苏姑娘是迟早的事,可是,若非朕无意听见父皇与几位大臣争执,朕还没想到苏姑娘是父皇的遗腹子,太后又如何猜到?」 「容妃有了身孕是大事,当时能够隐瞒过去,有可能是先皇状况不好,太后一心盯着先皇,给了容妃钻漏洞的机会,可是如今苏姑娘出现,许多事禁不起推敲,太后自然会起疑心,只要一有疑心,无论真假,太后就会想方设法除掉苏姑娘。」 是,许多事禁不起推敲,可是……皇上皱了皱眉,摇头道:「昨日太后派去的手并没有杀人的意思。」 暗一思忖,云靳立明白过来,「京华书院举办的文会是京大盛事,京中权贵几乎全到齐了,禁军照例派一队人马保护,另外,五城兵马司还会特地巡视芳消园四周,确保不会有人生事,想要在这样的场合杀人不可能。」 皇上点了点,得到一个结论,「所以,太后跟朕的想法一样,想借着苏姑娘将容妃引来。」 「不过,这终究只是猜测,苏姑娘也有可能不是先皇的遗腹子。」 「试试无妨,若能引出容妃,这岂不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若苏姑娘真是先皇的遗腹子,容妃必然暗中留意她,卑职以为,与其想着借苏姑娘引岀容妃,还不如好好保护苏姑娘,让容妃看凊楚皇上的立场。」对云靳而言,如今最重要的是保护好苏映宁,单靠他的人要对抗太后,甚至其背后的安国公府,只怕有点吃力,最好能得皇上暗中支持。 皇上终于想到什么似的斜睨着他,「朕听说你昨日急匆勿的赶去文会。」 「卑职担心皇上派去的人不知轻重,万一伤了苏姑娘,惹恼了容妃,这岂不是弄巧成拙?」云靳说得理所当然,耳廓却忍不住红了。 皇上突然凑到云靳面前,暧昧一笑,「你是怕惹恼容妃,还是舍不得伤了苏姑娘?」 「卑职有责任保护苏姑娘。」 「苏姑娘有你保护就好了,朕何必凑热闹?」皇上戏谑的挤眉弄眼。 「李蓟为太后训陈了一批高手。」 「李蓟再厉害,也不是你的对手,你可是从战场厮杀活下来的。」皇上嗤之以鼻。 笑话他看上的人,怎可能不如太后的人? 「皇上若能派人保护苏姑娘,容妃就会放心跟皇上合作。」 皇上若有所思的抚着下巴,绕到他左边看看再绕到他右边瞧瞧,「你不是对自个儿很有信心吗?」见他说不岀话的局促模样,皇上忍不住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终于给他保证:「你放心,朕会尽力护住苏姑娘,如同容妃曾经对朕的维护。」 云靳想起来了,先元后在先皇登基不久就过世了,当时皇上不过十岁,两年后先皇迎娶继后,一个没有母亲护卫的孩子,即便被立为太子,地位也是岌岌可危,所幸先皇宠爱容妃,而容妃从不掩饰自己维护正统的立场,宫中的人自然不敢轻慢太子,也因为有这份良好的关系,容妃逃亡之时,皇上并未倾全力追捕。 虽然前一日亲眼目睹了黑衣人要行刺,而且苏映宁后来也猜想到此事有可能是冲着她来的,但她的心情迸未受到丝毫影响,一心一意要将先前打的草稿画出来。 见她如此悠闲,朱倾儿反而急了,忍不住道:「姑娘,为何你不问我?」 苏映宁抬头看向她,满不在乎的反问道:「问你什么?你是谁派来的吗?」 朱倾儿很用力的点点头,眨巴着眼睛看看她,彷佛在告诉她,赶快问啊。 「若是能说,你就会告诉我,若是不能说,问了也得不到答案。」 朱倾儿一时傻住了,怎能如此?试着问下不行吗? 苏映宁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乖一点,自个儿找事忙,待我告一段落,我再带你出去玩。」 朱倾儿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一只宠物,是不是应该喵喵叫个两声响应?抖了一下,她连忙甩去脑子里面荒谬的念头,正了正神色,坚持道:「可是,我很想告诉姑娘。」 第三十五章 「若不说出来,你会憋出病来,就说吧。」苏映宁却不在意,注意力全都放在图稿上。 「姑娘又不听,我如何说?」朱倾儿觉得好沮丧,为何情况跟她想的相反呢? 「我耳朵没塞住,在听。」 「这是很重要的事,姑娘好歹看着我。」 「多重要?」 「这是关于姑娘的身世。」 苏映宁瞬间僵化了,可是当她抬起头来,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说话的口气好像在讨论天气,「这种事不能拿来开玩笑,我爹娘很好,我是繁花巷苏家唯一的掌上明珠,邻舍的姑娘无人不羡慕我,走在繁花巷没有人比我还得意,你不要随意给我换爹娘,害我觉得自个儿是个被遗弃的孩子。」 朱倾儿不是不明白苏映宁的意思,只是话已经出口了,就不可能收回来,便四下看了一眼,从四处堆栈的医书当中寻了一本出来,放到苏映宁面前,「姑娘可知道这本医书出自何人之手?」 苏映宁知道逃不了了,索性道:「你还是直接告诉我好了。」 「姑娘知道先皇的宠妃容妃吗?」 「听过。」苏映宁很想假装不在乎,可是双手不自觉的微微颤抖。 「容妃是前朝宁亲王唯一的爱女容郡主,自幼聪明绝顶、正直良善,因为看见百姓受苦,心生怜悯,便立志习医,以医术救人助人……」朱倾儿细细道来容妃的传奇。 身为皇家的一分子,不想争也要争,否则只能由着别人决定你的生死,可是庶争不过嫡,为了生存,宁亲王选择跟异姓王梁王合作,后来为了让彼此的关系更为稳固,不得不将最宝贝的女儿嫁绐梁王世子,也就是后来的大梁太宗皇帝。 容妃不是个适合待在后宫的女子,还好太宗皇帝是个胸怀天下的男子,认为容妃这样的奇女子才是足以跟他并肩站在最高处的爱人,可惜皇室、朝臣容不下容妃,不单因为她出生前朝皇家,更因为她的医术,她在百姓心目中的声望。 苏映宁听着朱倾儿说着容妃的故事,一个奇女子,一个了不起的医者,可惜背后没有足以支撑她的家族,她被牺牲了,为了腹中的孩子,她踏上逃亡之路,但是孩子跟着她太危险了,她便将孩子交给救命恩人,正好当时苏夫人跟她一样怀着身孕,两人同时生下孩子,便对外谎称苏夫人生了双生子。 苏映宁沉浸其中,无法言语,许久后待她平静下来,缓缓的道:「我没有双胞胎弟弟或妹妹,容妃的女儿很可能死了。」 「昨日我亲眼证实,姑娘右耳后方有一颗痣。」这也是朱倾儿今日再也按捺不住,非要揭穿她身分的原因。 苏映宁一脸错愕的看她,「这就是昨日你坚持帮我擦干头发的原因?」 朱倾儿嘿嘿一笑,「平常姑娘喜欢自个儿动手,不愿意我靠近,昨日姑娘受了惊吓,精神不好,我终于有机会侍候姑娘,才能顺道确定姑娘右耳后方是有一颗痣。」 过去三个多月以来发生的事,许多的不解,苏映宁终于摸着头绪了,「容妃一次又一次派人接近我,就是想确认我右耳后方是否有颗痣?」 「是,不过,主子一直都坚信姑娘是她的孩子。」 「你们可有想过,即便我右耳后方有一颗痣,这也不代表我就是容妃的女儿,苏家的女儿也许有相同的一颗痣。」 「姑娘与主子很像。」 「我们都是医者,你看我们当然会觉得相像。」 「主子愿意将亲自撰写的医书交给苏大夫,是为了留给姑娘,要不,苏大夫为何要求姑娘习医?」 「我爹就是大夫,为何不能要求自个儿的女儿习医?」 「可是,苏大夫将医书留给了姑娘。」 「我爹留着一个女子的医书不太好吧。」 「姑娘若想知道真相,可以亲自问苏大夫,除非苏大夫不想将姑娘还绐主子,刻意隐瞒真相。」 苏映宁恼怒的道:「我爹为人正直,从不说谎。」 「关于苏大夫的为人,我略有耳闻,他确实为人正直,所以,姑娘只要回苏大夫求证,真相就会大白了。」 苏映宁气恼的将医书推到一旁,嘟着嘴道:「我知道了,若没其它事,你可以出去了。」 朱倾儿张开嘴巴又闭上,垂头丧气的走出去,在外面的台阶坐下。 主子提醒过她千万不能冲动行事,可是一确定后,她就控制不住了。 虽然主子从来不说,但是每到姑娘的生辰,主子都会亲手给姑娘缝布娃娃,一整箱子的布娃娃,那是主子对姑娘的思念,然而主子曾经说过,她已经舍弃了,就没有资格要回来。 主子原本打算一辈子都不要与姑娘相认,只是偶尔偷看一眼,没想到姑娘会与撰写绘制草药图书,还同样用了鸢尾做记号,教她不能不出面,果然,太后来了,皇上也来了,姑娘的身分不想公诸于世也不行了。 事情演变至此,主子也是左右为难,主子借着医书将医术传给姑娘,这是为人母亲期望在女儿生命当中留下的痕迹,但主子并不愿姑娘成为一个不平凡的女子,因为不平凡注定要比平凡更苦,而主子只希望姑娘活得开开心心。 苏华安一抵达京城那日,云靳就亲自带他去了慈惠堂,正好遇到萧太医,两人算得上是旧识,立即就凑在一起过论起医术。 打从隔日开始,苏华安就迫不及待的日日上慈惠堂。总之,他比苏映宁还忙,苏映宁要见他还不容易,往往要等到夜深人静之时,所以来了京城后,苏映宁前后见到他的次数不超过三次。 虽然在朱倾儿面前她极力反驳,但也知道问一句,爹就会给她答案,不过,她不想问,她想当爹的女儿,想继续原来的生活,无奈朱倾儿的话像一根卡在喉咙下不去的刺,不将它咽下,很难受。 几番挣扎,她还是来了,心想,若是爹不在,她就有理由不回,偏偏很不巧的,爹早早就回来了。 「宁儿怎么来了?」 「多日不见爹,想爹了。爹在慈惠堂开心吗?」苏映宁看着苏华安摊在案上的册子,显然正在记录今日他在慈惠堂遇到的病例。 苏华安有些兴奋地点了点头,但转眼又有些忧心的道:「民间有不少好大夫都愿意在慈惠堂贡献一己之力,可惜宫里的太医大多不愿意去那里,那儿的大夫明显不足。」 「朝廷不管吗?」苏映宁忍不住皱眉,太医院的太医不是医术不好,而是跟后宫的女人周旋太久了,名利在他心目中的重要性已经凌驾在医术和救人之上。 「朝廷不是不管,只是当今皇上继位后,太医院不再像先皇时候一样关注慈惠堂。」 「因为容妃不在了,关注慈惠堂不会得到任何好处,甚至还会招来太后不喜,太医当然不愿意在慈惠堂浪费心思。」苏映宁没好气的撇了撇嘴。 苏华安怔愣了下,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不可胡说八道,这是朝廷的事,太后对慈惠堂的事只怕也不清楚。」 第三十六章 苏映宁无意在这种小事上头打转,只是提出建议,「若皇上愿意说句话,或直接要求太医院安排太医轮班,大夫不足的问题就解决了。不过,若想慈惠堂长长久久走下去,甚至推广到各地都城,还不如由朝廷直接招考大夫,给官职、俸禄。」 苏华安深感骄傲的看看她,「萧太医也想过这件事,可惜朝廷没银子,照顾好京城的慈惠堂就不易了。」 「不要打仗,朝廷就不会缺银子了。」 顿了一下,苏华安婉转的道:「打仗这种事有时候是迫于无奈。」 苏映宁皱了皱鼻子,「我觉得打仗是因为人的劣根性。」 苏华安困惑的问道:「这是什么道理?」 「就是不打不爽啊。」 苏华安瞪直双眼,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你这头又胡说八道了。」 「我觉得很有道理啊。」 「我看你最多的是歪理。」 苏映宁可不服气,「能够说出理由的就是道理。」 「好,总之,全是你的道理。明日要不要跟爹去慈惠堂瞧瞧?」 苏映宁很想说好,可是一想到容妃,还有她自个儿的身世,她摇了摇头,「我来京城是为了长春节的寿礼,如今寿礼连个影子都还没出来,我还是别想其它的事。」 苏华安有些意外,虽然这丫头更爱丹青,但她最大的愿望是有一日能用得上医术,即使收不到一分银子。 见状,苏映宁赶紧藏起自怜自哀的心绪,故意自嘲道:「爹,人家信不过我,根本不愿意让我看病,我何必自讨没趣?」 「你还记得凌婆婆吗?爹相信,以后你会遇到更多像凌婆婆这样的人,他们愿意信任你,将自己的性命交在你手上。」 苏映宁笑着点点头,「好,我期待这日早早到来。」 「长春节的寿礼若是画不出来,你还是早早告诉云公子,请他另外安排。」苏华安根本不期待女儿可挣得五千两,皇上的寿礼可闹不起笑话。 「爹别小看我,不过是一幅画,还能难得倒我吗?」 「爹不是小看你,爹的宁儿样样好,只要有心做,没有做不来的事,爹只是不希望你为了一幅画愁得吃不好睡不好。」 「若真的吃不好睡不好,我就不画了。」苏映宁摆出一副任性的样子。 苏华安见了很满意,他的女儿就应该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就对了,别老是跟自个儿过不去。」 苏映宁应声点头,便回苏华安道了声晚安,步出正房。 她轻声叹,心里头的疑问她终究问不出口,她不愿意伤爹娘的心,无论她是不是他们的女儿,他们养育她,为她遮风拦雨,对她而言,他们就是她最爱的爹娘,亲生与否,真的不重要。若是有一日爹娘觉得应该告诉她,自会主动说的。 这几日苏映宁最爱待的地方就是枣树上,虽然这儿的视野不及燕燕繁花巷的枣树,但是感觉最亲切了,有一种回到燕阳的感觉。 双脚轻轻晃动,苏映宁不时叹气,早知道不要进京,留在燕阳,她就不必面对这个问题了。 一颗栗子砸过来,正中脑门,虽然很轻,不痛,但是坏了平静心情,苏映宁恼怒的四下寻找罪魁祸首,在正下方,对上云靳的目光,满满的都是关心,顿时她的心从刚强的大女人变成娇滴滴的小姑娘。 「为何闷闷不乐?」 「你哪只眼睛见到我闷闷不乐了?」苏映宁毅力武装自己,她一定要记住,他只是她的雇主,他对她好,也只是雇主对员工的照颐,没有其它含意。 「我两只眼睛都看见了。」 「你两只眼睛都看见了,可我连一只眼睛都瞧不出来。」 「文会之后,你就没出门了。」 「我吓得两脚发软了,没力气走出门,不行吗?」 「你胆子可大了,人家吓得蜂涌而出,你还远远的在那儿看风景。」 「我那是脚软了,没有力气跟着大伙儿逃命。」 云靳无奈的道:「好吧,你脚软了,没关系,我可背你。」 苏映宁努力维持的不在意瞬间瓦解,娇容羞红,「谁要你背啊!」 「是我自个儿乐意背你,真的。」云靳的眼神带着宠溺,彷佛在说,若是你不信,我可以对天发誓,还是毒誓。 苏映宁整个人都慌了,男子能够随随便便背女子吗?落在外人眼中,这算得上「肌肤之亲」,是要娶她的意思,他懂吗?他是敬国公世子,也许这对他而言只是多纳一个妾就少纳一个妾的问题,但她可是要当正妻的,就是嫁个种田的也无妨,再说了,如今她又不缺银子,当正妻可以过得跟女霸王似的,她才不要当可怜兮兮的小妾……脑子里面瞬间转过乱七八糟的念头,还好残存的理智拉住她,阻止她口无遮拦的骂人。 等她冷静下来后,她想看他应该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不过是顺着她的话随便说说,她要是认真了,说不定还会被他取笑是自作多情的笨蛋。 「你乐意背我,我还不乐意给你背。」她明明想表现出独立自主的形象,可是,为何脱口而出后像在讨价还价的小姑娘? 「我知道,你是因为脚软,不得不给我背。」 苏映宁再也接不上话了。她穿来的时候,原主才两、三岁,从小到大她一直深受宠爱,但体内住的毕竟是一个成熟的灵魂,她的任性是有界线的,她知道分寸,她知道如何不讨人厌,所以,即便拥有再多,她却不曾有过此刻的感觉,无论她如何难缠不讲理,他都会迁就她,因为他视她如珍宝。 「下来,我带你去游湖。」 「游湖?」 「心情郁闷时,我最喜欢游湖了。」 「为何?」 「你去了不就知道了。」 苏映宁觉得换个地方透透气也好,这才爬下树,跟着他去游湖。 「我竟然不知道芳满园旁边有座湖。「 「若非有此湖此景,芳满园不过是庸脂俗粉。」 苏映宁点头附和道:「芳满园真的没什么,就是满园子的万紫千红,再建一座三层的观景楼点缀其中。」 「京华书院的夫子可是很喜欢带着学生坐在观景楼抚琴。」 苏映宁想象一下那个画面,随即身子忍不住抖了一下,「还真是庸脂俗粉。」 「芳满园其实是皇家在宫外的园子,为了太后喜欢在这儿办赏花宴,司院司才会将这儿种得花团锦簇,除了花,什么也看不出来。」云靳不好明说,不只是太后,就是安国公府的姑娘都是庸脂佁粉,难怪皇上嘲笑太后没见识,美人计真正厉害的不是容貌,而是心计,可惜安国公府的姑娘最缺的就是脑子。 「花很美,只是太过紧密,令人眼花缭乱,无法静下心来观赏。好景不能配上好心情,即便天下一绝,也少了几分味道。」 云靳欢喜得倾身向前,「我们俩真是心意相通。」 白晳的娇颜染红了,苏映宁张着嘴巴,过了半晌才挤出话来,「谁跟你心意相通!」 「不是你跟我心意相通,是我跟你心意相通。」 第三十七章 这不是一吗?苏映宁真想对他翻个大白眼却又突然发现一件事,他的形象向来都冷冷的,怎么这阵子变得这么……无赖? 云靳笑得很温柔,「郁闷的心情是不是不见了?」 「你不要提醒我,郁闷的心情就会不见。」 「好,我剥栗子给你吃。」云靳打开放在几案上的纸包,为她剥栗子。 苏映宁喜欢自个儿动手,这样吃东西更有乐趣,可是看看他为她剥栗子,吃着他剥的栗子,她觉得嘴里和心里都甜滋滋的,忍不住笑着问:「你心情郁闷的时候喜欢吃栗子吗?」 「我听说你喜欢吃栗子。」 没错,她很喜欢吃栗子,甚至立志自己种栗子树,每天看着就有好心情,为此,三哥哥还问过她是不是松鼠妖精变或的,要不为何如此喜欢吃栗子。 「以后我给你种棵栗子树,你想吃栗子的时候,我就剥栗子给你吃。」 顿了一下,苏映宁讷讷的说:「我比你更懂得如何种栗子树。」 这是不反对他为她种栗子树吗?云靳欢喜得唇角上扬,「我知道,可是心意不同。」 「你有本事种出来再说。」这句话是不是有语病?为何她有一种许下终身承诺的感觉? 云靳点头道:「好,我们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什么?种栗子树吗?苏映宁很想问凊楚,可是问题到了舌尖又咽下,连个影子都没有的事何必太认真,再说了,总不会因为他种出一棵栗子树,她就要嫁给他吧,就算她真愿意嫁给他,还不见得嫁得成,他们的身分实在相差太远了,而她绝不允许自己被一顶小轿子从人家后门抬进去。 可是,为何他如此开心?难道她刚刚许下的真是终身承诺?不,他聪明绝顶,不会傻得以为终身大事可以如此轻率定下…… 唉呀,不对,她到底在想什么,怎么就想到嫁给他这件事情上头了呢?苏映宁,你振作一点,可别真被美男子的好皮相给诱惑了啊! 从小到大,云靳第一次感觉到走路都像要飞起来的滋味,实在太幸福了,明日他得在文华阁找个地方让老刘种一棵栗子树。 云靳心情很好,因此半路被母亲派来的丫鬟拦截时,他一反常态,没有命令赵英将丫鬟给拦开,反而跟着丫鬟来到紫霞居。 「今日心情很好?」敬国公夫人张清兰淡淡的问道。 她跟儿子并不亲近,倒不是她不想亲近儿子,而是儿子的性子同夫君一样,冷心冷情,自幼独立,凡事不喜欢别人管他的事,十八岁又去了战场,两人的距离当然难以拉近。两年前儿子回来,她已经给他定下一门亲事,心想成了亲,有了媳妇在中间调和,两人就会亲近一点,没想到他不满意这门亲事,坚持退亲,可是,怎能无缘无故退亲? 为此,他们母子生岀嫌隙,后来儿子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逼人家姑娘闹出一场跟表哥私奔的戏码,这门亲事退了,但儿子的恶名也落下了,若非他自个儿看上眼,人家可不敢将女儿嫁给他,而他的亲事便拖延至今没有着落。 「是。娘有事?」 心情好,比较好说话,张清兰不用花心思拐弯抹角,便直接挑明,「我听陈国公府的大夫人说,你从燕阳带了一个姑娘回京。」 「苏姑娘是儿子特地请来京城作画,为皇上准备长春节的寿礼。」云靳很乐意借此机会说出苏映宁的事。 张清兰皱着眉,「她只有十五岁,她的画如何能够当成寿礼献给皇上?」 「为何不行?」 「你可别乱来。」 「爹已经答应了。」 「你爹什么都由着你,我可不答应,此事关系着敬国公府的脸面。」 云靳的神情瞬间一冷,「对娘而言,我是一个任意行事、不知轻重的人?」 「此事说出去,任谁都觉得你太儿戏,长春节的寿礼怎能如此乱来?」 「娘放心,苏姑娘是个有骨气的姑娘,她不会容许自个儿成为笑话,若画不出满意的画,她会告诉我。」 张清兰还不曾见过儿子如此维护一个人,可见得这位姑娘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不同于一般人,她索性表明立场,「你可别忘了自个儿的身分,你要纳妾,至少要等到你娶妻之后,这是敬国公府的规矩,若有违反,直接撵出去,不会因为你是世子爷就可以例外。」 云靳目光一沉,「娘,若是真心喜欢一个人,不会委屈她当妾。」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想娶她?」 「娘,这事不是我说了算数。」 「当然,我不同意,老夫人更不会同意,而你爹是老夫人说了算数。」 「娘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想告诉娘,这门亲事不是敬国公府单方面能决定的,还要苏家同意,而苏家,可不见得乐意将女儿嫁过来。」 「什么?!」张清兰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娘以为敬国公世子的身分很了不起,人家就会恨不得扑上来吗?娘看多了京中的贵女,以为姑娘满心算计的都是利益,可惜,苏姑娘不是京中那些贵女,在苏家,她是最珍贵的宝贝,她聪慧过人,良善正直,见识非凡……她的好难以细数。」云靳的眼神转为温柔。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会如此喜欢一个人,看她,尽是美好。 半响,张清兰说不出话来,这小子是被那个丫头下了蛊吗? 「娘不曾见过苏姑娘,莫要听人家胡说八道,妄下断言。」 「苏姑娘去了京华书院举办的文会,许多夫人见过她。」 「见过她,不表示认识她。」 「不论她的性情、品性如何,她的身分就是配不上你,任谁也无法改变,若不为妾,你就不能跟她在一起。」张清兰自诩通情达理,京中权贵家的夫人少有像她如此良善宽和,无论面对的是宫中嫔妃,还是出身乡野的官夫人,她的态度一致,可是一遇到特立独行的儿子,她就觉得自个儿很伪善,根本是茅坑里的石头。 「娘不必担心,我自有主张。」云靳粗鲁的起身告辞离开。 「易嬷嬷,你看看这小子……」张清兰又气又委,忍不住泛起了泪光。 「夫人别气,世子爷一向知道轻重。」易嬷嬷连忙上前轻拍着张清兰的背:「再说了,老夫人也不会坐视不管,夫人何必当恶人?」 「老夫人不会不顾,可是他有心哄骗,老夫人如何挡架得住?当初他敢搅黄靖安候府的亲事,还不是因为老夫人默许。」 「老夫人知道靖安侯府的姑娘记挂着自家表哥,如何能忍受公子受委屈?」 「我知道,他们就是怪我,认为我只想着靖安侯府财力雄厚,没有用心打听靖安候府的姑娘品性如何。」 易嬷嬷实在不好直说,夫人面对靖安侯府确实有此心态,不过也是因为没想到人家姑娘跟表哥有暧昧,靖安候府还主动上求亲,才会闹岀这样的笑话,害世子爷都二十三了还没娶妻生子。 牢骚发过了,张清兰的战斗力又回来了,儿子这边走不通,她可以从另外一边下手,不过,她得好好思量该如何出手才不会降低她的格调! 第三十八章 「皇上有话直说,别拉着卑职下棋。」云靳今日一点下棋的心情也没有。 「朕听说前几日太后召了几个老夫人进宫喝茶钗旧,话题好像跟苏姑娘有关。」最近派人盯着慈宁宫,他才知道太后的日子过得可热闹了。 云靳冷冷一笑,「卑职就知道是太后在作怪。」 皇上微微挑起眉,「敬国公夫人为了苏姑娘的事找你?」 「卑职应付得来,不过,太后是什么意思?」云靳真的想不明白,若是太后派人刺杀苏映宁,他还能理解,但是找上他母亲,这又是想做什么? 「太后应该是想借敬国公夫人的手羞辱苏姑娘。」 云靳还是不明白,「这有何意义?」 「若苏姑娘真是容妃的女儿,苏姑娘受到羞辱,她会很开心。」 「那个……老太婆未免太变态了!」云靳气得咬牙切齿。 皇上显然知道云靳未出口的话,哈哈大笑,「她本来就不正常。」 「明知她不正常,皇上还要继续放任不管吗?」 略微一顿,皇上的神情转为落寞,「你是不是觉朕得太容忍了?」 「卑职可以理解皇上,敬国公府加上定国公府方能勉虽制衡她背后的势力,可是定国公府摆明忠于大梁,谁也不得罪。」 敬国公府、定国公府和安国公府堪称大梁三权贵,因为三位老国公爷不单有从龙之功,更是善于经营,简单来说就是有权又有钱,不过,除了安国公府的二爷顺利接手老国公的兵权,其它两个国公府都是后继无人,直到皇上大胆用了秦将军和云靳,敬国公府才终于后继有人,可是云靳毕竟还年轻,不足以跟安国公府的二爷、任职京营的孙副统领相提并论,敬国公府当然无法跟安国公府势均力敌,而定国公府的子嗣没有将才,倒是女婿之中有个稳定西北的名将,也因此定国公府若愿意跟国公府合作,他们就不怕安国公府了。 皇上突然想到什么,两眼一亮,「朕听说老定国公想要你当孙女婿,你觉得如何?」 云靳送上一个冷眼,「卑职不愿出卖自己。」 「朕听说老定国公最小的孙女很不错。」 「皇上要不要自个儿将她纳入后宫?」 皇上回送他一个白眼,「若是老定国公愿意,朕还用得着你出面吗?」 「皇上还是别将她塞给卑职,卑职只会扯皇上的后腿。」 「朕倒是忘了,不应该对你抱有任何期待,你啊,只有一张脸孔可以见人,其它的只会惹姑娘生气,尤其性子更是讨人厌,万一跟人家结亲不成,变成结仇,朕只能捶胸顿足。」皇上极其不屑的道。 云靳仔细想想,遇到苏映宁之前,他确实只懂得惹姑娘生气,他娘也不例外。 皇上瞥了总管太监一眼,总管太监不着痕迹的点了一下头,随转身走去吩咐徒儿给皇上添新茶,事实上是留意四周是否有闲杂人等。 待总管太监又点点头,表示一切稳妥之后,皇上压低音量道:「朕发现太后在找一样东西。」 云靳不解的反问,「找一样东西?」 「朕不清楚太后在找什么,不过,显然已经找了一段日子了,只是最近找得更急了,应该是因为容妃有消息的关系吧。」 云靳略一思忖,大胆的提出想法,「若是太后拿出来的遗诏是假的,会不会有另外一道真的遗迢?」 皇上恍然大悟的拍了一下大腿,「朕怎么没想到呢?父皇若真的给容妃一个孩子,必会留下遗诏保容妃和孩子一世安宁,可是父皇性子谨慎,绝不会将遗诏交给任何人,必是藏起来了,毕竟当时后宫掌握在皇后手上,或者,他不希望用上,希望自个儿能够活着看着孩子出世……你说,容妃会不会知道遗诏的事?」 「容妃知道也没用,容妃的手伸不进宫里。」 「朕必须找到遗诏。」 「太后都找不到。」云靳不是小瞧皇上,后宫大半掌握在太后手上,太后的人都找不到东西,其它人更不容易,甚至还会因此惊动太后。 「容妃会不会更清楚父皇将东西藏在哪儿?」 「这要找到容妃才知道。」 皇上叹了口气,「无论如何,容妃必须出现。」 「太后已经采取行动,迟早会逼出容妃,所以我们必须早太后一步。」 「这事,怕还是要从苏姑娘身上下手。」 「皇上别急,若苏姑娘真是容妃的孩子,容妃必然会留意她的一举一动,容妃若想对抗太后,势必会跟皇上合作。」 皇上稍稍松了口气,「看来如今只能等容妃想明白,自个儿寻上门了。」 【第七章 敬国公府来的赏花帖】 经过三日的沉淀,苏映宁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什么都不要想,全心全意完成长春节的寿礼。 关于寿礼,她已经想好了,灵感来自《清明上河图》,画分成三部分,一部分是东市的市集,属于京城的上流社会,一部分是南市市集,属于京城最底层的生活,最后一部分是从皇恩寺山下一路而上的市集,这是不分贫富的市集。 有了方向,苏映宁又开始出门晃晃了。 她从第二部分着手,毕竟东市的市集离她最近,因此不到半个时辰,她来到云靳带她来过的酒楼,坐在二楼的厢房,然后她就忙碌的画个不停。 敲门声响起,伙计吆喝了一声「送菜」,便推开门走进去。 「我们没有点那么多菜。」朱倾儿看着伙计一一端上桌的菜肴,吓了一跳。 「这是我点的。」云靳带着赵英走进来。 伙计行礼退下,厢房的再度关上。 苏映宁的目光从街上转向云靳,欢喜不自觉从眼中溢出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看着她,云靳觉得四周的光彩都不见了,眼中只有她,恨不得整个人黏过去。 因此他立即靠了过去,在她身边坐下,亲昵的道:「心有灵犀啊。」 苏映宁脸红了,瞋了他一眼,悄悄看了另外两人,他们很有默契的各站一边,耳朵竖得很直,却假装没听见。 「你是不是派人跟踪我?」上次她就怀疑了,他既然知道文会之后她就没出门,不就表示他派人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摇摇头,云靳坚定的道:「我是派人暗中保护你,不是跟踪你。」 苏映宁怔愣了下,「为何要保护我?我有危险吗?」 「京中免不了有些目中无人的纨裤子弟,万一遇上了,你肯定要吃亏。」 「你不是见过我应付熊霸吗?纨裤子弟比起熊霸更没有杀伤力,两三下就摆平了。」苏映宁在燕阳见过太多的纨裤子弟,他们实在不禁吓,更别说她是一个真材实料的大夫,一点小手段就可吓得他们叫妈妈。 「你别小看京城的纨裤子弟,他们后面的靠山一个比一个还难缠,这不是你用三言两语就可以吓跑的。」云靳强忍着想抬手触摸她扬起的眉毛的冲动,以前他为何没发现她的小得意如此可爱迷人? 「我不需要吓跑他们,只要实话实说——他们病得不轻。」 「这种话怎能乱说?」 第三十九章 「我没有乱说,成日玩乐,再好的身子也会玩垮,我看一眼就能说岀一二再诊个脉,他们定都要吓坏了,哪里还敢得罪我?」她不好意思说,其实若有纨裤子弟不识相过来骚扰,她反而开心,终于有机会施展医术了。 闻言,云靳吓了一跳,「你可别在路上随便给男子诊脉。」 「我是大夫,只要人家愿意给我看病,我在哪里都可以给人诊脉,不过,大街上人来人往,确不太适合给人诊脉看病。」虽然在燕阳她摆摊给人看病,可也不是随随便便摆,而是挑在最不起眼的角落,无论如何,病人的隐私是很重要的。 「我知道你是大夫,还是个好大夫,对方有病视而不见,枉为大夫,可是,切莫在路上握着男子的手把脉,要不,至少我得在一旁。」若有人借此机会赖上她,想要她负责,他会很麻烦,若是有他盯着,就没有人敢打她的主意了。 苏映宁微微挑起眉,他承认她是大夫了吗?「你又不可能一直跟着我。」 「你等我,我一得到消息就会立刻赶到你身边。」 苏映宁好笑的摇摇头,「你忘了自个儿有差事吗?」 「我说过了,我的差事没你重要,你需要我,我就会守在你身边。」 白皙的娇颜又红了,苏映宁不知道能不能将耳朵塞住。这个男人最近肯定糖吃太多了,要不,怎能说出如此甜蜜的话语? 赵英真的好想伸手捂眼睛又捂耳朵,爷最近讨姑娘欢心的话越说越顺,简直变了一个人……这么说也不太对,毕竟除了在苏姑娘面前,爷还是原来的那个爷。 「今日我会一直待在这儿,不会四处乱跑,你不必跟着我。」苏映宁不相信他真的闲着没事,根据爹和三哥哥不时透露出来的讯息,云靳可是深受皇上重用。 云靳看了赵英一眼,赵英立即退到门边,耳朵紧贴着门板,以确定外头有没有人偷听。 「怎么了?」苏映宁可以感觉到他全身变得紧绷。 「你可听过容妃?」他不希望她成日过得提心吊胆,但她若是先皇的遗腹子,她不可以对容妃的事毫不知情。 「听过,据说朝廷成立慈惠堂是因为容妃的关系,可是,先皇驾崩的时候竟然拉着她殉葬。」苏映宁忍不住嘲讽的唇角一勾。 云靳下意识看了朱倾儿一眼,这个丫鬟都说出来了吗?念头一闪,他自顾自的道:「你手上那些医书属于容妃所有。」 「原来我口中的尹大夫就是容妃。」 「因为你撰写绘制的草药图书,太后和皇上都在寻找容妃。」 怔愣了下,苏映宁全明白了,「原来麻烦是我自个儿惹出来的。」 「这是天意吧。」容妃是个值得敬重的好大夫,上天应该还她个公道 天意吗?她应该搞清楚自个儿究竟是谁的孩子吗? 「不会有事,凡事有我。」云靳情不自禁的伸出手,轻抚她不自觉轻蹙的眉间。 看样子,朱倾儿应该说了,难怪文会之后她都不出门,苏家姑娘的身分平凡了点,但她是苏家的宝贝,每个人都疼她宠她,如今告诉她,苏家人并非她真正的家人,她肯定受不不了,然后再告诉她,她会落入今日这个局面,全是因为她的亲爹要亲娘殉葬……在找不到证据之前,这是人人认定的真相,任谁都无法接受。 苏映宁的思绪很混乱,还有许多不明之处,可是如今她还不想面对问题,只能含糊其辞的道:「我没事,既然是天意,就交给老天爷吧。」 云靳只是希望她能先有个心理准备,无论如何,后续总要容妃出现了再说,于是他转而问道:「明日要不要去看龙舟赛?」 「我都忘了端午节了……不看,我要包粽子,今年吃不到娘亲包的粽子,只好自个儿动手了。」 「我陪你包粽子。」 「你只会碍手碍脚。」 「可是我想踣你包粽子,我从来没有包过粽子,都不知道粽子如何变出来的。」 云靳可怜兮兮的瞅着苏映宁,真像个要糖吃的孩子,逗得她终于笑了,点头应带着他一起包粽子。 过完端午,苏映宁日日上街观察东市,她不再固定待在酒楼的厢房,而是坐在路边的茶棚或者小摊子,最后终于敲定东市的部分截取哪一个区块构图,接下来,她就完全投入其中,并且定下时间表,一个月内完成东市的部分。 「姑娘真的不要见主子吗?」朱倾儿实在是忍无可忍了,像个小可怜的扑在苏映宁跟前,眼巴巴的看着她,想要触动她的怜悯心。 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她知道姑娘心很软,姑娘不想认亲生母亲,这是绝不可能的事。 「我是苏家的女儿,凭什么要我见她?」苏映宁想清楚了,人家都没找上门,她何必自寻烦恼?容妃有心找回女儿,也应该先找她爹娘问明白。 「姑娘难道不想知道真相吗?」 「我对苏家女儿这身分没有任何不满。」 朱倾儿沮丧的跌坐在地。 苏映宁知道朱倾儿是个忠心的奴才,只是她忠心的对象是容妃,而不是她这个拥有卖身契的主子,不过,她还是喜欢这样的忠心,愿意发自内心跟她说几句话。 「倾儿,虽然我不清楚你的来历,但我相信你也不愿意随便换父母,即便换了父母之后能拥有更尊贵的身分。」 顿了一下,朱倾儿缓缓道来,「我们村子里的人大部分是前朝宁亲王府的奴才,因为朝堂动荡不安、奸臣当道,为了保住我们的性命,主子早早就除了我们的奴籍。我们跟一般的老百姓一样,全要靠自个儿的本事过日子,我爹身子不好,干不了粗活,我娘眼睛不好,几年前得了主子的命令不准再做针线,我们的日子当然越过越不好,后来我被主子选中,开始能挣银子了,哥哥也进主子的商队干活,如今开始跟着商队出去,生活渐渐有了起色,不过即便如此,我们还是没资格生病。」 「你爹真的染上风寒?」 「当然,不过,倒是不必借银子。」朱倾儿难为情的看了苏映宁一眼。 「你的主子是大夫,若让你们为了生病借银子,实在说不过去。」 「主子很好,总是尽力安排我们的生活,只要肯干活,不会饿死。」 「你的主子要养这么多人,不太容易。」 「主子很会经商。」 略一思忖,苏映宁总结一句,「我爹娘也很好,我不曾吃过苦。」 「姑娘,敬国公府送帖子过来。」负责打理内宅的李婆子在房门口道。 朱倾儿赶紧起身走过去接过帖子,送到苏映宁手上。 苏映宁打开帖子一看,不由得皱眉,「云四姑娘请我去敬国公府赏花?」 「这会不会是敬国公世子的意思?」 「若是他的意思,必会事先告知,不会教我措手不及收到这样的帖子。」若她和云靳之间还未发生变化之前,敬国公府对她而言不过是京城众多权贵之一,赏个花没什么,可是如今她对于敬国公府的感觉很微妙,像是搞暧昧的男女,都知道彼此有意思,但就是没开口点破。 第四十章 「难道是云四姑娘的意思?」 「云四姑娘跟我不算真正相处过,她邀我赏花不是很奇怪吗?」她对云珍的印象很好,原因之一就是她不会很八卦的想要探人隐私,由此可知,她知礼守礼,若真的有心邀她赏花,也应该事先透过云靳询问她的意思,若她愿意,才会下帖子给她。 朱倾儿不安的皱眉,「不是敬囯公世子,也不是云四姑娘,那是谁会借着云四姑娘之名给姑娘下帖子?」 「去了不就知道了吗?」苏映宁不当一回事的将帖子扔到一旁。 她对敬国公府慎重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云靳的关系。 「姑娘要赴约?」 「人家都下帖子了,我可以不赴约吗?」 「姑娘当然可以婉拒邀请,这事交给我就好了。」 「我知道可以婉拒邀请,但是这次不能,我非去不可。」 无论这张帖子来得有多失礼,若她以相同的失礼回应,云靳的心情肯定不好受。她不是铁石心肠,云靳对她的好、对她的付出,她都看在眼里,若她在乎他,她就不该对他的家人失礼,不管他们邀请的目的何在。 朱倾儿略微一想便明白了,敬国公世子和姑娘情意相投,若是将来姑娘要嫁进敬国公府,可不能落人话柄,但要是姑娘的真正身分能够确定,哪用得着如此委屈? 「不过有点麻烦,我没有合适的衣服。」上次加文会,云靳前一日给她送了一套衣服首饰过来,这次应该不会有这样的好事,而她带进京的衣服以便利为主,有些甚至很男性化,难道要把去文会的那一套拿出来再穿一次吗?会不会一眼就教人认出来?她是觉得无所谓,但要是敬公府认为她失礼,这就不好了。 「姑娘不必担心,我来准备衣服首饰。」 苏映宁瞪直双眼,「你来准备?」 「姑娘放心,三日之内绝对能给姑娘寻一套合适的衣服首饰。」 苏映宁自知无能弄出一套衣服首饰,只能点头同意了,「好吧,别太张扬了,我可不是去那儿走秀。」 「嗄?」 苏映宁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我是说,我的身分还是低调一点,你同意吗?」 这一点朱倾儿完全认同,「我知道分寸,保证给姑娘寻套合适的。」 苏映宁不在意这种小事,转眼就抛到脑后,大不了穿旧衣服。 不过朱倾儿是个尽职的丫鬟,她早想狠狠的给姑娘打扮一下,明明是个清丽脱俗的美人儿,竟然将自个儿打扮得灰扑扑的,当然,她知道分寸,不会太过张扬,而是让姑娘看起来像一朵空谷幽兰。 三日后,苏映宁很准时到敬国公府赴约,没比别人早,也没比别人晚,跟着大伙儿一起进去,就不会太过显眼,而这要感谢云靳替她准备的车夫,清楚上敬国公府要花多少时间,时间掐得刚好,让她可以轻轻松松混进去,可是没想到云珍会亲自前来迎接,当下,她立即成了众所瞩目的焦点。 「苏姊姊,能见到你真好,我真担心你不能来。」云珍松了一口气,若非母命难违,她绝不会下帖子给苏映宁,今日苏映宁若是在敬国公府受了委屈,哥哥肯定跟她闹上了。 「四姑娘如此热情给我下帖子,我如何能不来呢?」苏映宁根本不知道参加赏花会也要回帖子,是朱倾儿尽职的提醒她,可是来者不善,为何她要回复?她索性当一回不懂规矩的乡下土包子。 怔愣了下,云珍连忙道:「这是我的疏忽,忘了交代婆子,请苏姊姊回帖子告知来或不来。」 「这不过是小事,忘了就忘了,何必放在心上?」这是一语双关,无论谁忘了,她们就此放下,一个莫怪对方疏忽,一个莫怪对方不懂规矩。 云珍知道哥哥挑剔,不会看上一个寻常的姑娘,可是直到此刻,她才正视苏映宁,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即低声道:「我是特地来给苏姊姊提个醒,今日是我娘想请苏姊姊过府赏花。」 苏映宁状似随意的问:「国公夫人知道我受邀来京城的目的吗?」 昨日朱倾儿给她恶补了一下,敬国公府的老国公爷和老夫人都在,不过,老国公还是早早将国公之位传给了儿子,敬国公随即请立云靳为世子,所以,敬国公府有两位女主人,老夫人不爱事,但是睿智豁达,国公夫人温婉和气,可是规矩很多。 「哥哥说了,这是大事,苏姊姊的画将会关系到国公府的脸面。」 原来如此,国公夫人想得可真是周全,「但愿今日的赏花会对我的作画有所帮助。其实,国公夫人大可不必如此费心,我认为皇上对敬国公府的赏花会没什么兴趣,倒是市井小民的生活应该更令皇上关心。」苏映宁若无其事的笑道。 她相信云珍会牢牢记住她此刻的一言一语,再传达给有兴趣知道的人。 云珍看着苏映宁的目光完全变了,「每次进宫赏花,太后总是喜欢请受邀的姑娘当场画上几笔,我娘很可能因此误以为皇上喜欢赏花会的千娇百媚。」 苏映宁低声回道:「太后不是皇上,后宫更不是朝堂。」 云珍闻言一凛,「是啊,我娘胡涂了。」 苏映宁不再言语,不疾不徐的随着云珍往宴客的怡园走,不过还未走到,就听见某位姑娘爆走的声音—— 「别以为有父亲护着你,我就拿你一点法子也没有!记住你的身分,姨娘生的就是姨娘生的,再受宠也越不过嫡女,竟敢妄想表哥那般尊贵的人!」 「我没有,是谁在姊姊面前恶言诋毁妹妹?妹妹知礼守礼,凡事有父亲和母亲作主,我如何会生出那种天地不容的心思?」 云珍闻言皱了一下眉头,加快脚步走过去。 苏映宁也忍不住皱眉,不过,她的脚步更慢了,这明明是内斗,不关起门来拉头发掐脖子,反倒搬到外人面前,这是什么状况?有人在算计? 念头一转,苏映宁就听见尖叫声响起,直觉反应,她提起裙摆跑过去,而原本准备随其他丫鬟到一旁纳凉的朱倾儿一见,立即转向跟上去,负责招呼的丫鬟见了一惊,也赶紧跟过去。 苏映宁冲进赏景楼,见到中间有两位姑娘,一位已经跌坐在地,模样可怜至极,一位还像个泼妇似的开骂,甚至伸脚踢人。 「起来,别想装可怜,你……」 「这位姑娘,我若是你,此时会先闭上嘴巴,免得加速身上的毒素流窜,做出让自个儿后悔的事。」苏映宁冷静的走过去,抓住那位姑娘的手。 「你是谁……」 「我家姑娘不是让你别说话吗?」朱倾儿动作俐落的从后面制住那位姑娘。 苏映宁立刻松手,取出随身的针灸包,往她的哑门穴一扎,教她暂时失去言语的能力。 「姑娘,得罪了,我是大夫,我怀疑你中毒。」苏映宁随即为她诊脉,果然如此,接着低头看了一眼,从她的腰带取下一个香囊,放到鼻子前面嗅闻,而后她做岀诊断—— 「姑娘遭人下了迷心散,这是一种能教人产生幻觉,使人迷心的催情药,而且这种药还有一个作用,令人暴躁不安,中了此毒,容易在暴怒下伤人。」 第四十一章 闻言,众人不自觉将目光转向武安侯府大姑娘的庶妹,正是如今跌坐在地上的姑娘,她的脸色看起来很苍白,无助的目光看着苏映宁,好像在默默的控诉,为何要扯出这样的谎言陷害她? 「我只是就事论事,是真是假,当然不是我说了算数。」苏映宁的目光落在云珍身上,云珍显然明白她的意思,走上前接下她手里的香囊,「云四姑娘将此香囊交给萧太医查验,相信他可以确认我的诊断是否属实。」 云珍真是佩服至极,不是因为苏映宁可以诊断岀武安侯府的大姑娘中毒,而是她这一刻散发岀来的气势,轻轻松松将局势控制住,没人敢质疑她,即使有,听见她提起萧太医,也会识相的闭上嘴巴,单是这一点,就知道她是一个很有脑子的姑娘。 苏映宁取下武安侯府大姑娘身上的银针,提醒道:「我若是姑娘,回去必会仔仔细细搜查一番,单靠身上一时佩戴的香囊不足以教姑娘暴怒伤人。」 武安侯府大姑娘冷静下来,先给苏映宁行礼:「武安侯府颜氏谢谢姑娘岀手解围。」 苏映宁摇了摇头,不在意的道:「我是大夫,我只用自个儿的医术说话,若是信不过我的医术,大可另请高明。」 「我相信姑娘。」 「终究是自家姊妹。」苏映宁可不是想帮某人求情,而是提醒这位姑娘,既然是家丑,还是关着门解决,大庭广众之下指着鼻子骂过来骂过去,姊妹同受其害。 「谢谢姑娘,我记住了。」 「倾儿,我们走了,今日没心情赏花了。」苏映宁一派潇洒的走人,至于她制造出来的混乱,当然交由主人家处理。 今日由着外人在自家上演一出家丑,敬囯公府有疏失,若一开始有主人家在这儿镇住场面,想唱戏的唱不来大戏,家丑最后只是传言,不会有这么多见证人。 坐在云老夫人的明远堂里,张清兰许久说不岀话来,原本邀请苏映宁来参加赏花会是为了羞辱她,教她看凊楚自个儿的身分,她与权贵圈子有多么格格不入,可是没想到她成了武安侯府姑娘的恩人,扯出武安侯府的家丑。 张清兰真是后悔极了,早知道不请了,如今没教人出丑,还给人家对立名声,这不是拿石头砸自个儿的脚吗? 云老夫人听完大丫鬟陈述事情的经过,两眼闪闪发亮,随即将目光转向优雅端坐左边下首的云珍,问道:「珍丫头,你觉得苏家姑娘如何?」 张凊兰立即看向云珍,用目光示意她谨言慎行。 然而云珍彷佛没瞧见似的,回道:「孙女不知如何形容苏姊姊,只能是可告诉祖母我们都聊了什么,让祖母自个儿来评论苏姊姊是什么样的姑娘,祖母觉得如何?」 云老夫人欢喜的点点头。 云珍也没让她失望,连苏映宁说话的口气和表情都学了个七、八分像,若是苏映宁见了,肯定会竖起大拇指。 听完,云老夫人拍手叫好,「这个丫头有意思,你安排下,我要见她。」 张清兰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娘,这个丫头哪儿有意思?」 「她脑子比你清楚、灵活。」 云珍忍不住噗哧一笑,毫无意外的立即招来母亲的白眼,不过她也不怕,她说的可都是真的,更何况还有祖母给她撑腰呢。 「娘,这事不能开玩笑。」张清兰激动得快要跳起来了。 若是老夫人真的将人请进府,明日京城肯定会生出一个传闻——国公世子要娶一个乡下丫头当世子妃。儿子的亲事已经很艰难了,如今再有这样的传闻,还有哪个贵女愿意嫁给儿子? 「我没开玩笑,我确实很想认识这个丫头,好多年了,都遇不到这么有意思的丫头,我有预感,我们可以成为忘年之交。」云老夫人一脸严肃。 如今敬囯公府的当家主母是大媳妇,大媳妇要办赏花会羞辱一个姑娘,她没意见,若没本事,还是别嫁进敬囯公府,倒不是敬囯公府的水有多深,而是敬囯公府站在如今的地位,不聪明没见识的姑娘应付不来。 张清兰的脸都绿了,老夫人这不是在扯她后腿吗? 云老夫人不以为然的瞅了张清兰一眼,「你啊,已经不是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别老爱瞎折腾,我在旁边看着都替你累。」 张清兰尴尬的红了脸,「娘,媳妇有必要提醒苏姑娘身分的问题。」 云老夫人嗤之以鼻,「人家姑娘可有说要嫁给阿靳?他们之间的事儿都还没个确定,你就如临大敌的建个戏台子唱戏,这不是瞎折腾吗?」 「阿靳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张清兰真是委屈极了。 当初老夫人相中她当媳妇,不就是看中她的家世背景吗?如今她跟老夫人的心思一样,为何她就不对了? 若云老夫人知道她的想法,肯定举双手喊冤,两人的儿子差远了,她老太婆的儿子可乖了,娘说娶谁就娶谁,而她又只能在不满意的当中挑个比较不会惹事的,至于她的儿子主意可大了,他想娶谁就娶谁,而且人家眼光好啊,挑个最出色的。 「阿靳是阿靳,苏姑娘是苏姑娘,可别混为一谈。」 「苏姑娘难道会不想嫁给阿靳吗?」 「你想知道苏姑娘要不要嫁给阿靳,不如我来问她好了。」 「娘!」 云老夫人嘲弄的扬起眉,「怎么,怕了吗?若是人家说不嫁,你岂不是丢脸?」 云珍见了实在不忍,出声道:「祖母别怪娘,当娘的就喜欢为儿女操心。」 云老夫人同意的点点头,「是啊,当娘的就爱操心,不过,至少要搞清楚状况,免得弄巧成拙,像今日,不但没教人家看清楚身分的差距,还教人家看见敬囯公府处事无能,我都觉得害臊。」 张清兰更羞窘了,今日真是大错特错。 云老夫人摆了摆手,「好啦,你们母女都回去吧。」 张清兰灰溜溜的离开明远堂,还不忘带上女儿,就怕女儿拗不过老夫人,答应给老夫人安排,这才真的丢大脸了。 云靳欢喜的看着苏映宁,越看越喜欢,恨不得马上将她娶回家。 「你下去,别在这儿烦我。」苏映宁气恼的瞠着云靳。 今日她懒得出门,想在树上作画,没想到云靳找上门,傻兮兮的对着她笑个不停,问他什么事也不说,害她根本无法静心作画。 千言万语无法形容他此刻的心情,最终能化成一句告白,「我喜欢你。」 苏映宁吓了一跳,上一次面对她的时候,他还只是含蓄的说以后每一年都要吃她亲手包的粽子,这一次怎么如此直截了当? 「我喜欢你。」云靳没想到这句话如此容易脱口而出,而且越说越溜。 「你干啥喜欢我?」苏映宁突然觉得自儿问了个蠢问题,这种情况下应该装耳聋没听见,至少她就不必面对,暧昧还是比较适合他们如今的关系。 「我就是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苏映宁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索性用手捂住耳朵,原本放在腿上的小册子和炭笔在一阵摇晃之后坠落到树下。 第四十二章 「你听见了,捂着耳朵也没用。」 「我得了失忆症,听过的全忘了。」苏映宁咬着牙,没好气地道。 云靳闻言哈哈大笑,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真是可爱。」 苏映宁恼怒的放下双手,瞪他,「你是什么意思?」 云靳凝视着她的目光炽热而专注,「我喜欢你,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意。」 苏映宁很想告诉他,她不想知道他的心意,可是说不出口,因为这一刻她的心里满是欢喜和甜蜜,她这才意识到,原来她与他的心意一样,即便她还是不清楚她的心何时教他给攻陷了,毕竟除了皮囊,他真的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不过话说回来,若是喜欢一个人可以由主观意识决定,这就不是真正的喜欢吧? 「小宁丫……宁儿。」 「什么事?」苏映宁觉得自个儿快融化了,要不要伸手遮住他的眼睛?当一个男子用如此热情又深情的目光看着自己,要如何招架得住? 「宁儿……小宁丫。」 「别叫个不停,你有话直说。」苏映宁受不了了,索性伸手想遮他嘴巴,不过,却教他趁机抓住了手,圈在他的两只大掌之间,她下意识想抽回双手,可是他握得太紧了,她又怕一使力会摔下树,只能假装视而不见。 「我是喊你宁儿,还是小宁丫?」 「除了三哥哥,没有人喊我小宁丫,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云靳忍不住皱眉,「苏明泽舍不得长大吧。」 「三哥哥说,我永远是他的小宁丫。」 「以后不准他再唤你小宁丫。」云靳严重怀疑苏明泽有恋妹情结,难怪看他不顺眼,要他离小宁丫远一点,这让他觉得很不满。 「为何不准?我很喜欢当三哥哥的小宁丫,感觉自个儿很受宠爱,无论我提出什么无理的请求,他都会说好。」 要不,刘掌柜不会以为三哥哥就是流先生,其实三哥哥对流先生的画册很抓狂,总说男人画成那副妖孽的德性,还是男人吗? 「以后你会拥有我所有的宠爱,无论你对我提出多无理的请求,我都会说好。」 苏映宁忍不住笑了,「你有必要如此计较吗?」 「你不是早就知道我很爱计较吗?你只能是我的小宁丫,其他人不准这么喊你。」 「若是你能说服三哥哥,我没意见。」 「真的?」 苏映宁点了点头,却泼他冷水,「三哥哥对小宁丫很执拗,要让三哥哥将小宁丫让给你,我看你还是省省力气吧。」 略微一顿,云靳诚挚的提出建言,「他应该赶紧成亲了。」 苏映宁很不屑的看了他一眼,借机将双手抽回来,「你自个儿都还没成亲,竟然要我三哥哥成亲,你不觉得太厚脸皮了吗?」 云靳两眼闪闪发亮的看她,「你急着想嫁给我吗?」 「国公夫人应该很不喜欢我吧。」 云珍未警告她之前,她就猜测真正下帖子的人应该是敬国公夫人,如此一来,赏花会的目的就很清楚了,不过,她们都没想到会发生武安侯府姊妹内斗的意外,敬国公夫人想羞辱她的目的没有成功,当然,这次不成,很可能还会有下一次。 「我祖母很喜欢你。」原本祖母置身事外,毕竟他的亲事应该由他爹娘决定,没想到被他娘如此一闹,祖母反而偏向他这一边。 苏映宁的眼神更不屑了,当她是小孩子吗?「老夫人又没见过我,怎可能喜欢我?」 「你已经用医术在京中权贵的圈子扬名了。」 苏映宁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我的医术扬名了?」 「你露了那么一手,又得了萧太医认可,你的医术还能不传开来吗?」云靳逗弄的捏了捏她的脸颊,「开心了吗?」 「又还没有人寻我看病。」苏映宁虽是这么说,但嘴角忍不住欢喜的扬起。 「你只要去慈惠堂,肯定有人愿意给你看病。」 「对哦,我应该去慈惠堂试试看。」 「不急,你的医术跑不掉,还是先完成长春节的寿礼。」 「你放心,长春节的寿礼关系着五千两,我会赶在入冬之前完成。」 云靳情不自禁的再度伸手握任她的小手,不过,这次只握了一只手。 苏映宁见了甜甜一笑,由着他握着,然后两人很有默契的不发一语,享受着彼此陪伴的时光。 过去宫里最令人羡慕的地方莫过于慈宁宫,没有人不知道太后仁慈、大度,慈宁宫很少发生挨扳子的事,可是几个月前,风向变了,太后开始闹脾气,先是有人说话太大声了挨了巴掌,接着变成每日摔上一、两个茶盏,如今是天天可见宫女和太监轮流跪在太阳底下。 总之,太后的坏脾气已经成了宫女们私下问候的开场白,若是哪日太后不动怒,宫人还要先抬头往天上看,想看今日会不会下红雨? 「还是没找到吗?」太后无法忍受这种越来越令人不安的感觉。 其实,只要没有人发现玉玺是假的,就不会联想到她拿出来的遗诏是伪造的,她并不是非要找到真的玉玺和那份可能存在的遗诏,但是,一想到容妃可能藏在某个地方伺机而动要扳倒她,她的心绪就无法平静下来。 无论年纪和容貌,她都占有优势,可是她在先皇心目中的地位永远不及容妃一分,先皇甚至不顾她的感受当着她的面说,他的爱、他的痴全给了容妃,他的残酷化成她骨子里的恨,他有多爱容妃,她就有多恨容妃,她要容妃替先皇殉葬,她要容妃在绝望中死亡,可是没想到容妃如此狡猾,表面上顺从,接受先皇留下来的遗诏,却暗地里策动了一场惊天动地的逃亡。 兰嬷嬷摇了摇头,小心翼翼的道:「乾清宫也搜过了,连个影子都没有。」 「如今只能将她逼出来,只要她死了,就不会有人察觉到真相。」 「可是,如何才能将容妃逼出来?」 「苏家那个丫头。」 「苏家那位姑娘也有可能不是先皇的遗腹子。」 「只要有一丁点可能,哀家就可以透过她逼出容妃。你亲自去找李蓟,哀家要苏家那个头的命。」 顿了一下,兰嬷嬷硬着头皮道:「老奴以为此举不妥,容妃从来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先皇对她从防备到独宠,这份能耐绝非一般的女子做得到,太后痛下杀手与她硬碰硬,若因此激起她的反扑,后果不堪设想。」 太后不以为然的冷哼一声,「她早就是个死人了,哀家难道还怕她不成?」 「太后当然不必怕她,但是太后别忘了,太后的对手不是容妃。」 太后顿时沉默下来,如今她真正的对手是皇上,唯有皇上有足够的势力可以一举除掉安国公府,只是皇上从来不是一个冲动的人,若找不到可以一刀毙命的证据,他就会一直隐忍,这也是安国公府至今还能安然无恙的原因。 「太后不要忘了,如今苏家丫头在敬国公世子手上,敬国公世子也不是李蓟可以轻易对付的,太后要拿苏家丫头动刀,至少要做得没有痕迹,教人抓不到把柄。」 第四十三章 太后深深吸了一口气,轻揉着太阳穴:「哀家确实太心急了。」 兰嬷嬷连忙上前为太后按摩头部,劝道:「太后一定要沉住气,要取苏家丫头的性命不难,但是不能留下尾巴让皇上逮住,要不,太后还没见到容妃,就先落在皇上手上了。」 太后自嘲的唇角一勾,「这些年哀有过得太平顺了,忘了皇上从来不是个宽和之人,他不再听人指手划脚了,除掉哀家,成了他的魔障。」 兰嬷嬷不敢接话,皇上又不是太后养大的,碍于面子上的孝道,他忍了十五年还不够么吗?其实,皇上也喜欢好名声,可是看着安国公府生活奢华,比皇上还嚣张,皇上怎么会舒坦呢? 「你告近李蓟,哀家要拿苏家丫头动刀,但不能教人抓住把柄,总之,哀家的目标是容妃。」太后摆了摆手,示意兰嬷嬷赶紧出宫寻李蓟。 苏映宁热爱画画,但上一世她的正职是兽医,没法子,母亲觉得画画会饿死,她又是一块读书的料,无论如何要读医科,她懒得争论,当然以医科为目标,不过程度只能进兽医。 来到这儿,她被迫习医,可是现实的狠辣,她觉得自己堪比庸医,还好她经常随着爹四处行医,偶尔还派得上用场,尤其遇到治病的对象是动物,她就可以发挥专长,爹觉得很不可思议,面对动物比面对人的时候还要神采飞扬,不自觉就站出来成为指挥官,要大伙儿按着她的指示行动,她只好推说给动物冶病比给人治病还轻松,至少动物不会嫌弃她的医术。 进了京,她觉得自己应该没有机会再当兽医了,京中不是乡下那种小地方,大夫往住身兼数职,这儿应该有专门的兽医,至少宫里就有专门照顾马匹的兽医,还是有官位的。 没想到今日她午睡起来,才刚享用完一份点心,正准备继续画图,她爹突然急匆匆的跑进来,要她带上几件衣服,他们要出城去马场给马儿接生。 到了目的地,她才知道这是礼王爷的马场,原本她想问爹怎么会跟礼王爷扯在一起,可是一到马厩,见到母马躺在地上有气无力的喘着粗气,她哪里还有心思追问,赶紧准备给母马接生。 备齐东西,太阳已经快西下了,还好马厩已经点上灯火,不用担心视线的问题。 「爹,如何?马胎是不是很大?小马还活着吗?」 苏华安的右手在马体内探了一会儿,确定的点点头。 苏映宁给马儿泼了菜油,做了润滑,方便将小马拉出来,接着将麻绳从酒坛子里面捞起来,递过去,而此时苏华安已经找到小马的两条前肢,取过麻绳,分别系在小马的两条前肢上,然后调正胎位,把小马的胎头拨到前肢之间。 忙了一阵之后,苏华安终于将小马驹从母体扯出来。 苏映宁看着小马在地上挣扎了几下,踉跄着缓缓站起来,不禁跑过去欢喜的绕着小马打转,真是个漂亮的小东西,一眼就教人爱上了。 「苏姑娘,热水已经准备好了,请随奴婢到客房梳洗。」一名丫鬟走过来行礼道。 苏映宁看了父亲一眼,见他点点头,便带着朱倾儿随着丫去鬟了客房。 泡了一个热水澡,苏映宁才察觉到肚子饿了,正想找东西吃,先前那位丫鬟就提着食盒过来,整整一桌的膳食,让她和朱倾儿吃到想倒下来,太撑了。 两人在院子散步消食,约莫一盏茶,苏华安就寻来了。 「爹,这是怎么回事?」 苏华安带着苏映宁在小凉亭坐下,请朱倾儿为他们搬来茶具和茶叶,他要亲自给女儿煮茶。 「爹煮的茶特别香。」苏映宁其实不喜欢喝茶,可想而知,无论什么等级的,她的看法始如一,夏天解渴,冬天暖身子。 苏华安戏谑的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你哪懂得茶香?」 「我懂啊,只要是爹煮的茶就是特别香。」苏映宁甜甜的笑道。 她永远记得初来到这个世界,睁开眼晴的那一瞬间,映入眼帘的就是爹,他紧紧抱着她,努力给她的身体找回失去的温度,他将她救回来了,虽然她不是原来的她了。 对她而言,爹不只是爹,他是这个世界给她的第二道温暖,因此她格外依恋,父女的感情好到连娘都嫉妒。 「你知道云世子给泽儿安排的师傅是谁吗?」 苏映宁摇摇头,「哥哥忙得很,我已经好久没见到哥哥了。」 「礼王爷。」 「什么?」 「我也吓了一跳,若非泽儿跑来慈惠堂找我,请我来马场帮忙几日,说是马场的马医病了,这几日无法当差,我还不知道云世子给泽儿找了这么一个师傅,听说,礼王爷也是云世子的师傅。」 「没想到云世子如此照顾哥哥。」苏映宁努力掩饰欢喜之情。 苏华安可是愁死了,天底下岂有白给的好?「云世子很照顾我们,可是你别忘了,他将来要继承爵位。」 「我知道,云四姑娘还邀我去敬国公府赏花,那儿可大了。」苏映宁不是不懂父亲的意思,可是这会儿说什么都太早了,想那么多干啥? 苏华安眉头一皱,「为何邀你去敬国公府赏花?」 「我要给长春节的寿礼作画,云家的可能觉得这对我有帮助吧。」 「这真的有帮助吗?」 「没有,不过,倒是有机会教人见识我的医术。」苏映宁眉飞色舞说起那天发生的意外,无心插柳柳成荫,这是她始料未及,也许老天爷觉得她的医术不拿来救人太可惜了,索性让她撞上这样的丑事。 苏华安很高兴女儿可以行医,但是随即又皱起了眉头,「杈贵之家尽是藏污纳垢,庶妹给嫡姊下药,还算计到人家府上,真是太可怕了。」 「有私心就会有藏污纳垢,无论哪儿一样。」 「姑娘,你看,城里失火了!」朱倾儿突然惊叫道。 苏家父女俩同时一惊,连忙起身跑到朱倾儿身边,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好一会儿,他终于在黑夜中看清楚往上窜烧的烟雾。 「京城不同燕阳,这儿有望火楼,楼上有人卓望,下有官屋数间,屯驻军兵百余人,也会备妥救火物事,有大小楼子、洒子、麻搭、斧、锯、梯子等等,不应该失火。」苏华安对于京城的事相当熟悉。 「可能刚刚失火,已经派军兵过去救火了。」 朱倾儿摇了摇头,「我都可以看见烟雾了,可得烧了一段时间了。」 苏华安若有所思的瞥了朱倾儿一眼。虽然朱倾儿的出现有些唐突,可是他相信女儿的判断,更别说还有个云世子在一旁盯着,朱倾儿的身分应该没有问题,不过这会儿看来,朱倾儿的身分好像又不是那么简单,她究竟是谁派来的? 「爹,我们要不要回去看看?」 「城门早就关了,这会儿只能等到天亮了。」 「但愿没有人伤亡。」 苏华安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夜深了,你也累坏了,赶紧安置了。」 这会儿担心也没用,苏映宁便带着朱倾儿回客房歇着。 第四十四章 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失火的事令人不安,一直辗转反侧,睡得很不稳,因此天一亮她就醒了,想着要早点回去瞧瞧。 梳洗过后,丫鬟正好来送早膳,苏映宁和朱倾儿赶紧用了早膳,便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可是出了房间,她后知后觉想到一个问题,「我忘了问,我爹住哪儿?」 「爹准备好了,我们可以走了。」苏华安大步走进院子。 「爹知道昨晚烧了多久吗?」苏映宁快步迎上去。 「我听马场的管事说,一、两个时辰火就灭了。」 「这表示波及不大,是吗?」 苏华安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伸手揉了揉她的头,「不会有事的。」 苏映宁点了点头,跟着苏华安出了院子,可是到了马场的门口,就听见马蹄声远远传来,尘土飞扬,没一会儿,他们就见到云靳和赵英。 云靳勒紧缰绳使马儿停下,翻身下马,他快步冲到苏映宁面前,先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接着猛然将她紧紧搂抱在怀里,半晌,他才微微颤抖的道:「府里烧了大半,我四处找不到你,又没收到下面的人传来的消息,急死了,深怕你出了意外,还好后来见到门房,他说你昨日不到未时就跟着苏伯父出城来了马场,可是没见到你我总是不放心,深怕你半夜跑回去,待城门一开,就快马加鞭赶过来。」 苏华安惊愕得瞠大眼睛,完全不敢相信见到的景象。 赵英看得胆颤心惊,爷会不会太猛了?如此肆无忌惮的当着苏大夫的面抱住人家女儿,难道不怕惹火苏大夫吗?过不了苏大夫这一关,爷要如何抱得美人归? 「我想回去瞧瞧,可是城门关了。」 「我忘了一更三刻会关闭城门。」 「我的命一向很大,非比寻常。」 「我知道,可是,我还是担心……」 「云世子还是先跟我聊聊吧。」苏华安忍无可忍的扯开嗓门怒吼。 两人先是怔了一下,终于反应过来分开来,一个装傻的扬起笑,一个害羞的转身背对众人。 苏华安看了云靳一眼,转身走到一旁,云靳亦步亦趋的跟过去。 「我的女儿不给人家当妾。」苏华安懒得浪费口舌,直截了当表明立场。 他不喜欢云靳,男子生得如此漂亮,简直就是个妖孽,不但如此,传言他为了退亲,不惜牺牲姑娘的名声,这是一个极狠的人 「伯父放心,小侄不会委屈自个儿喜欢的人。」面对杀戮的战场,面对掌握生死大权的皇上,云靳都不曾有过此刻的紧张,苏华安对他的不喜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而他往常最不屑的就是使人改观,因为他压根不在乎他人对自己的想法,可是他是小宁丫的爹,若他不喜欢他,小宁丫会很为难。 「你好像忘了自个儿的身分,将来你可是要承袭敬国公的爵位。」苏华安越看他越不满意,还说西施再世也入不了这小子的眼,结果,他们全被他骗了。 「爵位是爵位,与小侄的亲事无关,小侄只娶心爱的姑娘为妻。」 「国公爷和国公夫人不会同意吧?」 「他们会同意的,要不,小侄一辈子不成亲。」 苏华安恶狠狠的瞪他一眼,「宁儿可不会一辈子等你。」 「伯父放心,小侄不会教小……宁儿等一辈子,这样的日子小侄也难熬。」云靳刻意看了苏华安一眼,彷佛在说,这种事伯父想必能够体会。 苏华安顿时噎住了。 「请伯父相信小侄的诚意,小侄可以对天誓,今生今世只对宁儿一个人好,不然,天打雷劈。」云靳很慎重的羊起右手发誓。 「你的诚意不代表敬国公府的诚意,宁儿要嫁,就绝不能有一丝委屈。」苏华安可不满意云靳,但不能不在意女儿的心意,若是女儿喜欢云靳,他不可能狠阻止,不过,敬国公府必须拿出诚意向所有人证实这门亲事令他们非常满意,否则,他宁可拆散有情人。 「小侄也不愿意宁儿有一丝委屈。」 「好,我就等着看国公府的诚意。」苏华安大步走回去拉着苏映宁上马车,两位有情人只能匆匆的用眼神向对方告别。 望着远去的马车,云靳很苦恼的皱着眉,因为容貌的关系,他从小就是人见人爱的孩子,无论谁见了他,都会忍不住往他脸上摸一把,可是,这让他觉得很讨厌,他又不是他们的玩具,他们有何资格对他动手动脚?有了这个念头他更不喜欢别人靠近,因此养成凡事自个儿动手的习惯,别说丫头,就是小厮,他也无法忍受他们靠太近。 长此下来,他的性子越来越不讨人喜欢,不过,若他有心装模作样,他还是很容易靠这张脸获得人家的喜爱,为何到了苏大夫面前一点作用也没有? 「我究竟哪儿令苏大夫不满?」云靳转头看走过来的赵英。 赵英想了想,觉得还是避开这个问题比较妥当,「我觉得这不是眼前最重要的问题。」 云靳不悦的挑起眉,「还有什么比这个问题更重要?」 「爷忘了吗?名士巷的宅子毁了大半,虽然还能住人,但是要整修,工匠进进岀岀难免对苏姑娘造成不便,苏大夫会不会借此机会搬出去?」赵英实在不想泼主子冷水,可是今日了这么一出,苏大夫如何放心苏姑娘一个人待在府里? 「苏大夫想搬出去也不会如此匆忙,京城不同于燕阳,一时半刻很难找到令他满意又合适的宅子。」不过,云靳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苏华安势必会用其他法子阻止他们见面,还好他很熟悉那儿,大门不能走,大不了翻墙。 「对常人而言,一时半刻确实很难找到名士巷这样安全又舒适的宅子,可是对萧太医来说,应该不难吧。」苏大夫跟萧太医混了一些日子,已经成了忘年之交,苏大夫求燕太医帮忙,萧太医不可能不插手。 「对哦,忘了萧太医……我得赶找萧太医,他不会介意帮点小忙。」云靳吹了声口哨,原本已经跑去四处溜达的凌风立刻飞奔而来,他拉住马缰,轻巧的翻身上马,策马扬长而去。 「爷,等等我!」赵英赶紧上了自个儿的坐骑,策马追上去。 【第八章 重点人物悄进京】 周婉容悄悄入京有一段日子了,可是她还未拿定主意如何进行下一步。 虽然与皇上合作对付太后更方便,但皇家的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偏偏她在宫里能用的人太少了,而太后的钉子更是布满整个皇宫,皇上是最有可能在不惊动太后的情况下找出那道真正的遗诏的人。再说了,她需要有个人证明先皇将遗诏藏起来,遗诏自然要透过此人之手找出来,而没有人比皇上更适担任这个证人,朝臣敢质疑皇上,这不等于站在太后那一边吗?如今的太后比不上十五年前的太后,因为如今的皇上远远凌驾十五前的皇上,除了真正的太后党,没有会公然反抗皇上。 与皇上合作似乎是唯一条路,可是一旦帮助皇上除去太后,皇上会不会卸磨杀驴了,她对皇上的认识不深,皇上有没有容下她的雅量,她一点把握也没有,除非,她手里握有足以跟皇上谈判的筹码。 第四十五章 她确实拥有足以跟皇上谈判的筹码,可是帮皇上除掉敌人,还要给皇上好处,这教她心里不舒爽,当初追捕她的人也有皇上一份,若非腹中孩子坚韧的求生意志,让她滑落山谷都没事,她早就放弃了,凭什么她给宝贝女儿挣的家财万贯要送给皇上。 「夫人,崔浩回来了。」守在房门卫外的音儿道。 「进来。」周婉容敛住思绪,坐直身子。 崔浩走了进来,拱手行礼后将打听到的消息禀告道:「昨日苏姑娘随着苏大夫去了礼王爷的马场,并未待在府里,而苏三公子这些日子一直待在礼王爷的庄子,因此苏家三人都平安无事。虽然没有死人,但是不少人受伤,主要是逃命过程中遭到踩踏。」 虽然一开始就知道此次走水未有死人,但是如今确定消息,周婉容方才真正松了口气,「可有查到走水的原因?」 「据说有户人家不小心打翻了烛台。」 周婉容嘲弄的勾唇一笑,「半夜烛火都熄了,还会有人不小心打翻烛火?」 「那户人家有个准备科考的学生。」 「虽然借口牵强,但至少说得通,骗骗老百姓倒不是问题。」 「若真是太后的手笔,太后是不是已经察觉到苏姑娘是先皇的遗腹子?太后想杀了苏姑娘吗?」 「太后身边的人不笨,当初未曾细想,如今也应该看出一二,苏丫头来了京城,我就料到秘密保不住了。她可能恨不得杀了苏丫头,但是苏丫头如今有云靳保护,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苏丫头解决掉,不容易,万一反而落了把柄在皇上手上,她不是自讨苦吃吗?与其对付苏丫头,除掉我才是根本,别忘了,我早就是一个死人了,而无论我是否身在京城,必会暗中关注苏丫头,太后这是在逼我现身。」 「若是如此,此次不成,必有下一次。」 没错,那个女人跟李蓟一样,都是咬住就不肯松口的疯狗,若她不现身,至少要想个法子阻止疯狗不敢再嚣张。 沉吟片刻,周婉容眼露寒意道:「我要废了李蓟。」 略微一想,崔浩便明白了,这是给太后的回礼,可是……「这不就承认苏姑娘是先皇的遗腹子?」 「无论苏丫头是不是我的女儿,太后都不会放过她。」这是老天爷的意思,女儿竟然用了她最爱的鸢尾当记号,引来皇上和太后的注意,逼着她不得不跟十五年前的恩怨做个了断。 「我要不要派人保护苏姑娘?」 「不必,云世子会保护她,不过,既然太后想见我,我还是别让她太失望了。」 「夫人要现身了?」 周婉容点点头,「但我要想想怎么做对我最为有利。」 「我们何时可以退回北夏。」 「既然来了,这次就要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孙家是该做个处置了。」周婉容的目光充满了杀气。 身为医者,她救人,但更多时候,她看见的是无能为力,只能任由生命从手中消逝,所以,她不介意经由自己的手掀起一场灭门之祸,让血流成河,当然,她还是要看皇上的态度来决定做到哪个程度。 云靳看看御花园的荷花池,再三深呼吸平稳激动的情绪,同时告诉自己,忍着,不要伸手触碰,可是,薄薄的一封书信却好像会烫人似的,从衣袖烧到胸口,再窜过四肢百骸,教他整个人都快沸腾了。 虽然他一直有预感,名士巷走水会促使容妃做出回应,但是他没想到来得如此之快。 「真是难得,今日不用当职还愿意来看朕。」皇上慢步走过九曲桥。 「今日有人给卑职送花,卑职觉得心情很好,就进宫向皇上问安。」云靳真的没想到容妃会透过一个卖花的小姑娘送信,这个卖花的小姑娘常常在东市卖花,他绝不相信她是容妃的人,可是容妃实在太大胆了,难道不担心小姑娘送错人了? 皇上打量了他一眼,眉开眼笑,心情真的很好,忍不住调笑道:「谁给你送花,苏姑娘吗?」 提到苏映宁,云靳就很郁闷。虽然苏华安没有搬出名士巷,但是日日带着小宁丫去马场,说好听是宅子要整修,小宁丫不方便待在那儿,事实上是不想让他跟小宁丫见面。 没关至,白日不能见面,晚上可以翻墙,可是,苏华安日日跟他玩猜谜游戏,今日住马场不回来,明日住慈惠堂不回来,难得回来了,小宁丫又改住在苏华安看得见的西厢房……总之,苏华安就是不让他见到小宁丫。 皇上微微挑起眉,「苏姑娘让你受了气?」 「这事以后再说,卑职还是先给皇上送消息。」两人说话之间,云靳已经将袖里面的书信不着痕迹的转到皇上手上,皇上很俐落的再收进袖兜。 「这是送给卑职的,卑职确认是她亲笔书写,还有鸢尾记号,可是,有心人也能模仿出来,卑职还是不放心,想请皇上亲眼确认。」皇上对容妃的认识比他还深,判断应该比他更正确,是不是有人想借容妃之名谋害皇上,还是交由皇上裁断。 「你说是就是,何必如此麻烦?」皇上努力控制欢喜的表情。虽然远方的人无法听见他们的谈话,但是从他们的表情可看出端倪。 「太后知道皇上在找容妃。」云靳提醒道。 「朕更相信名士巷的那把火烧出容妃的怒火。」 「皇上可有想过,太后难道不知道这样的举动会惹恼容妃吗?」 皇上摇了摇头,冷漠的道:「对太后,朕比你还了解,太后不但知道,甚至是有意为之,她对自个儿太有信心了,连朕都不敢在她面前嚣张,一个早该死的人如何值得她害怕?」 「十五年前可以让容妃殉葬,她确实没什么好怕的。」 「十五年前能做的事,十五年后不一定能做得到。这十五年来,太后做了什么,容妃应该握不少,但是容妃做了什么,太后绝不知道。」 云靳点了点头,一个在明一个在暗,站在明处的人原本就不能掉以轻心,偏偏此人以为自个儿拥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谁都没有放在眼里。 「朕倒是很好奇,容妃会拿什么跟朕合作?」 「这要看皇上值得容妃拿什么合作。」 皇上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朕怎么觉得你胳臂往外弯了?」 「卑职只是就事论事,站在容妃的立场,容妃当然担心帮皇上对付太后之后,皇上会不会同时牺牲她,所以,卑职以为皇上必须展现诚意,让容妃全心全意帮皇上,而不是在后面留一手。」 「留一手?」 「皇上要对付太后,是因为安国公府,可是容妃想对付的人,只有太后。」这就是皇上和容妃之间的差别,他们的目标并不完全一致。 略微一顿,皇上缓了口气道:「朕倒是忘了这一点。」 「若容妃是个心思深远的人,卑职相信她手上拥有的不会只有泼天财富。」财富是建立势力不可或缺的根本,要不,安国公府不会努力攒银子。 「是啊,若是经过十五年,她手上依然只有宁亲王留下来的财富,太后要找到她就不会如此困难了。」 第四十六章 容妃逃亡的头两年,他不得不派人追捕,往后他就撒手不管了,而太后从来不曾停止寻找容妃的下落,只是把这事儿交给了安国公府,安国公府觉得容妃不足以构成威胁,渐渐不当一回事,然而即便如此,以安国公府的势力,不至于十五年来一点线索都没有,由此可知,容妃手上有很多人脉为其掩护。 「对皇上来说,对付安国公府比对付太后更为重要。虽然没有太后,安国公府不会有今日的势力,但是没有安国公府,太后跟后宫不受宠的嫔妃没有两样。」 「朕明白。」 「皇上还有个麻烦,皇上上哪儿都有人盯着,容妃想见皇上一面不容易。」 皇上戏谑的瞥了他一眼,「你不是说容妃很有本事,难道她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云靳噎住了。 皇上突然玩心大起,倾身靠过去亲昵的问:「你说,她会不会约朕去竹子湖?」 「皇上还真是喜欢竹子湖。」云靳眉角一抽。 「虽然在这儿不怕别人听见,但是在竹子湖,更不会有人知道与朕饮酒作乐的是男人还是女人。」 「常顺大人不是人吗?」云靳看了总管太监一眼。 总管太监差一点吐血,云世子,不能当俺不存在吗? 皇上恼怒的伸脚一踢,「陪朕去竹子湖很让你受委屈吗?」 云靳当然委屈,但又不能直说,谁教他貌若潘安,他陪皇上到竹子湖,人家当然乐得借机发挥想象力,将他想成靠男色上位的宠臣,这未免太侮辱他了,他可是凭自个儿的本事从战场上活下来的。 「若她派人询问,就说朕喜欢竹子湖。」皇上哼了一声,傲娇的转身走人。 云靳瞪着皇上离去的身影,这会不会太任性了?算了,皇上倒也挺可怜的,他没见过比皇上还累的人,除了在几个信得过的人面前,皇上甚至稍稍放松一点也不敢。 苏映宁从来不喜欢繁华的都市,看似热闹,其实是最残酷的地方,可是最近她格外想念车水马龙的街市,坐在路边的小摊子吃碗馄饨,欣赏这个城市的张扬……原来没有一个地方会令人绝对的讨厌,只是要找到心之所系。 在这儿的心之所系是云靳……她从来没想过会喜欢上一个人,因为她太理性了,不认为自个儿在这个时代会教某个男子放在心上,绝大部分的男子在她眼中都是小屁孩,他们的距离是非常深的思想鸿沟。云靳的出现从一始就不是按照正常轨道,她对他有防备,但从来不是感情的防备,然后她不受控制的咬住他抛岀来的诱饵,从此他们就越走越近,走进彼此心中。 虽然知道爹是对的,敬国公府没有拿出诚意,这门亲事还是别想了,可是她也知道他们的身分相差太悬殊了,敬国公府同意这门亲事己经不容易,要人家拿出诚意……诚意真的很难说清楚,人家觉得诚意到了,你觉得还不够,说白了,就是有一边资态摆得很低,低到另一边如何刁难都无所谓,这对爹或敬国公府而言,这都是不可能的事。 婚嫁之事还早得很,她不着急,眼前最重要的是先恢复「自由之身」。 上了马车,苏映宁像个小可怜似的瞅着苏华安,小心翼翼的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爹,明日开始别再来马场了,好吗?」 「敬国公府不给出明确的态度,你别想见他。」苏华安的态度很强硬。 「谁说我要见他,只是马场太无聊了,我快闷坏了。」苏映宁绝对不会承认自个儿犯相思了,以免她爹觉得委屈,女儿的心竟然如此轻易投入「敌人」的阵营,真的白养了。可是,有好些日子没看到他了,他好吗?见不到她,他是不是很心急? 「爹瞧你忙得很,成日画个不停。」 「若非无聊,我何必画个不停?而且,因为爹拘着我哪儿也不能去,我只能将先前打下来的底稿完成,还没机会动手画。」 顿了一下,苏华安闷声道:「云世子有什么好,你怎么会看上那个小子?」 「云世子没什么好,但也没什么不好啊。」 苏华安两眼一瞪,「不要跟爹爹打马虎眼。」 苏映宁无辜的眨着眼睛,「云世子确实没什么不好啊。」 「你至少要让爹知道他有什么好啊。」 「他有什么好都不重要,他只要对我好就够了。」一个人有多出色,或者他有多少值得夸耀的优点,一点意义也没有,若他的好不能用在自己身上,那也只是属于他的。 马车突然停住,父女俩只好暂停讨论。 朱倾儿自动自发的推开车门问:「贺叔,出了什么事?」 「前面有一辆马车停在路边,好像是马车坏了,我过去瞧瞧。」 朱倾儿回头看了苏映宁一眼,「姑娘,我跟过去瞧瞧。」 苏映宁点了点头,半路遇到这种事,确实很难教人不起疑心。 朱倾儿下了马车,没一会儿就回来了,站在马车外面问话,「姑娘,那辆车确实出了点问题,家丁已经去附近找庄家租马车,只是,他们的夫人身子不舒服。」 「我去。」苏映宁拿起医药箱,先递给朱倾儿,再跳下马车。 两人快步走向停放在路边的马车,一位神色焦急的嬷嬷站在马车边,嬷嬷一看到她们,连忙迎上前道:「倾姑娘,这位就是苏大夫吗?」 「是,我家姑娘医术很好。」 「有劳苏大夫给我家夫人瞧瞧。」 苏映宁赶紧上了马车,一见到对方,她不由得一怔,此人怎么如此面熟?只是此刻她没有时间多想,她赶紧查看对方的情况,问清楚旁边侍候的丫鬟,最后把脉。 「夫人这是平常内伤脾胃,长时间劳累,加上气血太虚,汗出太多,使得水分流失太快所造成的。」苏映宁转头看着马车外的嬷嬷,「马车里面太闷了,请嬷嬷帮忙先将夫人移到外面通风处。」 嬷嬷赶紧请丫鬟帮忙,两人一扶一背将她家夫人送到树荫下。 苏映宁先按对方手上的少府穴,把心气先护起来,避免昏迷,接着施针,先针百会穴,将气提起来,第二针合谷穴,既解表又提振体内原气,第三针曲池穴,开始散去头顶背部的热。 三针之后,那夫人的脸色慢慢恢复,不想吐,也不再喘了。 待取针后苏映宁从医药箱取出一个白色小瓶子,交给嬷嬷,「这是我自制的解暑丸,取一颗化进温水给你家夫人服下,一日三次。」 「谢谢苏大夫。」 「用了药之后,夫人最好再歇会儿透透气,别急着上马车,还有,马车的窗子最好打开通风。夫人若有需要,明日过了未时可以来慈惠堂找我,我先告辞了。」苏映宁起身行礼,带着朱倾儿走回自个儿的马车。 「姑娘,那位夫人很奇怪,似是有话想要跟姑娘说,却又迟迟不开口。」朱倾儿低声道。 苏映宁不以为意的道:「若真的需要开口,就会开口了。」 朱倾儿看了苏映宁一眼,不再言语。姑娘是不是已经猜到对方的身分了? 第四十七章 苏映宁根本不必费神猜测对方身分,因为那夫人长得跟云珍太像了,而且又如此巧合的遇上她,此人想必是敬国公夫人,不过,中暑应该是意外,也因为如此,敬国公夫人原来安排的巧遇发生了一些变化,无论敬国公夫人的目的何在,她只尽自个儿的本分。 她们上了马车,对方从庄子租来的马车也来了,苏映宁透过车窗瞄了一眼,便坐好身子闭目养神。 云靳最讨厌半路拦截这种事,可是这一次娘派了最信任的易嬷嬷,又说娘病了,他连一丝不耐烦也不敢表现出来,赶紧跟着易嬷嬷去了紫霞居。 「娘怎么了?哪儿不舒服?」云靳真的有心对一个人好,其实不难,因为对他而言目的更重要,手段是其次的,可是面对自个儿的娘,他就是别扭,没法子,娘知道他是一个冷心冷情的人,即便前一刻他笑得像只无害的绵羊,下一刻他也可以大刀一砍,将人家的头砍下来,这样,他还在娘面前装模作样,不是很奇怪吗? 「中暑。」 云靳唇角一抽,入秋了,娘竟然中暑,这唱的是哪出戏?他当然不敢质疑,只是关心的问:「娘今日去了哪儿?」 「原本想去庄子住上几日,半路马车就坏了,又中暑,索性折返。」 张清兰是个很重规矩的人,但不表示她不会动脑子,与其待在府里苦思为何连老夫人都靠向苏映宁那一边,还不如她亲自会一会她,证明她只是乡下丫头一个,什么医术好只是幸运蒙到的。 她安排得很好,因为马车坏了,正好巧遇从马场回来的苏映宁,没想到未见到人,她的身子就先不舒服,若没有苏映宁替她施针施药,她真不敢想象后果如何。 「这会儿娘觉得如何?」 「还好半路遇上一位大夫,她先是施针,接着施药,要不,若是娘当时昏倒,伺候的人一定乱成一团,又没有马车……你就等着准备给娘收尸。」 云靳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摸了摸张清兰的头,没有发烧,应该不是胡言乱语。 张清兰懊恼的拍开他的手,「娘很清醒,不是在胡言乱语。」 云靳难为情的一笑,「我请太医过来给娘瞧瞧。」 「不必了,苏大夫的解暑丸很好。」 「哦……苏大夫?」云靳倏地瞪大眼睛,是苏华安吗? 张清兰显然不愿意多加解释,自顾自的道:「我可以接受苏姑娘,可是,苏姑娘必须以定国公义女的身分嫁进敬国公府。」 「定囯公义女?」云靳觉得脑子快打结了,先是一喜,可是还来不及消化,娘又给了他一道难题,老定国公还想要他当孙女婿,他要定国公收小宁丫当义女,这有可能吗? 「你必须自个儿想法子让定囯公收苏姑娘当义女,当然,若是能找到其他身分尊贵的人收苏姑娘当义女也成,总之,这是我唯一的要求。」 「娘,这是何必呢?」 张清兰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男人就是男人,从来不懂女人的世界不是单靠男人的本事,有一部分跟家世背景有关。 「娘不是有意刁难,先不论敬囯公府在京中权贵的地位,单说敬国公府,若是苏姑娘背后没有靠山,你以为她能够在这儿立足吗?」 敬国公府说起来不复杂,只有三房,且都是嫡出的,可是媳妇儿全来自世家大族,拥有上百年的底蕴,一个身分卑微的敬国公夫人如何管得了这个家? 「她不是一般的姑娘。」 「娘知道她非比寻常,可是京中贵女又有多少寻常人?这个天资聪颖,那个才华洋溢,甚至有人比男子出色,不过,又有谁真的在乎她们的能力,与她们亲近还是因为她们的身分。」 云靳想反驳,小宁丫的非比寻常不同于那些贵女,可是娘不会明白,在娘的认知中,那种聪慧过人,或者是众人口中的才女,就是所谓的非比寻常,其实,这些真的没什么,她的见识、豁达,才是她真正与众不同之处。 「若非苏姑娘今日相助,娘不会让步,你可别讨价还价。」 云靳顿时明白了,娘口中的苏大夫并非苏华安而是小宁丫,是小宁丫自个儿赢得娘的让步,虽然这样的让步在他看来是多余的,但是他很骄傲,他的小宁丫就是有收服人心的能力。 「我知道娘做最大的让步了,但我想告诉娘,苏姑娘若愿意嫁给我,她最大的靠山应该是我,不是任何人。」一个男人要是连心爱的女人都护不住,根本不配说爱。 张清兰怔愣的看着儿子,半响说不出话来。 「娘身子不适,还是早点安置,我不打扰娘了。」云靳行礼后退出房间。 张清兰轻轻叹了口气,几近呢喃的道:「嬷嬷,苏姑娘真是令人嫉妒。」 易嬷嬷不知如何回应,索性不发一语。 「他们是父子,但是差得可真远。」张清兰躺下来,转身背对着外面。 没有人是一模一样的,就是双生子也不例外,更何况是父子。易嬷嬷终究没有规劝,只是心疼的替张清兰盖好被子,安排好守夜的丫鬟,退出房间。 同样约在竹子湖,容妃包下的是一艘两层楼的画舫,而皇上只能弄到让四、五人乘坐的画舫,由此可见,两人的财力实在差太远了。 云靳只能感触一下,可不敢说出来,皇上最没面子的事就是缺银子,尤其看到安国公府每年送上来的长春节寿礼,贵重得好像害怕人家不知道他们家银子太多无处可花,更是呕得想捶胸顿足。 他们进了船舱,周婉容已经坐在那儿悠闲的煮茶,不知情的人会以为她要迎接的是挚友。 「皇上来了,坐吧。」周婉容看也没看他们一眼,专注的煮茶。 虽然是一国之君,但是面对容妃,皇上就会不自觉的生出敬意,因为她不只是父皇的妃子,更是大梁立国的功臣之一。 皇上行晚辈之礼坐下,看着周婉容行云流水的煮茶手艺,不禁入迷。 周婉容倒了两盅茶,一盅递过去,一盅自饮。 「这是我最喜欢的片茶,色泽翠绿,香气清高,味鲜甘美,不过,我更中意此茶可以消暑解渴生津,助于消化,还能入药治病。」周婉容并不在意皇上是否敢喝,自顾自的品茗。 皇上当然不会不敢喝,举起茶盅,先闻茶香,再细细品茶。 「皇上想必已经猜到我当初为何逃亡吧?」 周婉容突然跳入主题,皇上怔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苏姑娘真的是父皇的遗腹子?」 「是,不过,这还得苏大夫说了算数……」周婉容仔细道来经过。 其实她和苏夫人的孩子都是不足月生下的,可苏华安是大夫,绝对可以养活孩子,不过舟车劳顿,一旦孩子染上风寒,可能熬不住,而情况显然如此,两个孩子最后只有一个活下来。 朱倾儿已经确认苏映宁是她的女儿,但却是苏华安将她的女儿抚养长大,若苏华安坚决否认,她不会认回孩子。 「虽说我舍弃孩子乃迫于无奈,但我的选择已经让我失去为人母亲的资格。」 第四十八章 「无论苏大夫还是苏姑娘,他们不会不认容妃。」在皇上看来,没有人会舍弃公主的身分当个小老百姓。 周婉容淡漠的看了皇上一眼,「在我看来,有父母用生命守护的老百姓,更胜于没有父母庇护的公主。」 云靳深有同感,可是皇上就尴尬了,赶紧保证道:「朕会代替父皇护着妹妹。」 「皇上还是将心思放在几个皇子身上,护着他们长大也不容易,至于我的女儿,相信有很多人护着她,不劳皇上费心。」周婉容轻飘飘的瞥了云靳一眼。 云靳下意识点点头,还好皇上没瞧见,否则肯定想踢他一脚,胳臂往外弯就算了,竟然还扯他后腿。 「容妃如何证明父皇留给太后的遗诏是伪造的?」皇上还是直接讨论重点。 「若能找到先皇真正的遗诏,不就能证明太后拿出来的遗诏是假的吗?」 「父皇真正的遗诏?」虽然早就猜到太后拿出来的遗诏是假的,但皇上没想到还有另外一份遗诏。 「先皇告诉我,为了确保我不会遭小人算计,他会事先写好遗诏。我知道先皇是真心的,但我并没追着先皇要先看到遗诏内容,因为先皇不过是染了风寒,并不严重,随后我便将此事放下。几个月后,我发现自个儿有了身孕,怀孕一至两个月会出现妊娠反应,我怕别人瞧出来,便经常借口身子不适躲在容月宫,没想到一个月后先皇突然病倒了,还是重病,太后下令我不能靠近先皇一步。」 皇上知道太后下令的事,但其他的事并不清楚。 「容妃知道父皇将真正的遗诏藏在何处吗?」 周婉容摇了摇头,「若是知道,我不会至今无所作为,这事只能靠皇上的人找出来了。」 皇上坦白道来,「朕发现太后一直在宫里找东西,而且恨不得将整个皇宫拆了重新建造,太后找的会不会就是父皇真正的遗诏?」 「先皇死得太过仓促,太后一定不相信先皇留有遗诏,而我若非腹中有先皇的孩子,也不能确认先皇的允诺不是一时兴起。先皇给了我孩子,必然会保护我和孩子,先皇的遗诏势必早就留下来了。当然,若太后同皇上一样察觉到苏丫头是先皇的遗腹子,很可能也会想到先皇留下了真正的遗诏。」 「但据朕得到的消息,早在苏姑娘进京之前,太后就派人在宫里四处搜寻,整个皇宫几乎找遍了,由此可知,太后在找的应该不是那份真正的遗诏。」 周婉容细细一想,有个大胆的猜测,「太后找的会不会是玉玺?」 「什么?」皇上惊呼一声。 云靳也冷不妨倒抽一口气。 「先皇为了防止太后伪造遗诏,索性将玉玺连同真正的遗诏藏起来,太后为了让我殉葬,只能弄出假玉玺伪造假遗诏。十五年前,若是我殉葬,或从此消失不见,即使有人察觉玉玺是假的,也不会为了一个没有价值的人跟太后过不去,太后可以高枕无忧,如今我出现了,万一教人发现真相,这就是个致命的把柄。」 「那朕这些年来用的玉玺不就也是……可是父皇究竟会将玉玺和遗诏藏在哪儿?」皇上苦苦思量。 仔细琢磨一番,周婉容有个想法,「若太后找遍所有地方还是找不到,只有一个可能——冷宫,那儿是太后最痛恨的地方,因为先皇有过将太后打入冷宫的念头。」 「朕马上派人悄悄进入冷宫搜索。」 「皇上别急,即使皇上能顺利找到东西,但以此定太后的罪,争议不小,万一太后反咬皇上一口呢?如何安排,皇上得仔细琢磨。」 「朕安排,最好来个人赃俱获,不过,即使朕可以给太后定罪,但若不能借此机会一起扳倒孙家,还不足以要了太后的命。」当初这份遗诏可是让几位重臣同时点头承认,只要孙家抓住这一点私下运作,相信所有大臣都会出来保住太后的性命,理由很简单,容妃拥有妖言惑众的本事,太后所为都是为了太梁。」皇上可没忘了自个儿真正想扳倒的是孙家。 周婉容看了皇上一眼,皇上比她以为的还要狡猾。「皇上知道孙家的产业在哪儿吗?」 「孙家的根基在燕州。」 「没错,但孙家能够壮大的秘密在大燕山,皇上可以派人悄悄打探,相信会有很大的发现。」 皇上好奇的问:「容妃如何发现大燕山的事?」 「这些年来我辛苦做了不少买卖,好不容易挣得一份家产,可孙家是读书人,经商的本领没有我高,过得却比大梁几个巨贾还奢华,皇上不奇怪,我却觉得稀奇,当然要搞清楚孙家的银子是从哪儿来的。」 皇上不是不奇怪,只是坐稳龙椅不久,还不敢大动作的调查孙家。容妃掌握孙家的事,原本就在他的料中,倒是容妃话中有一件事令他好奇,「这些年容妃都在做买卖?」 「为了让我逃走,有些人被迫离开宫中,我不做买卖,如何养他们?」 「朕还以为容妃手上有宁亲王留下来的财富。」 「我爹最不会挣银子了,若没有我,他从大周带走的银子早就用完了。」 皇上尴尬一笑,原来最厉害的始终有一个,容妃。 「待皇上处置完太后和孙家的事,皇上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皇上可以与我商议,我愿意尽最大能力相助,不过有个条件,我的女儿要得回她应有的身分。」 她这是告诉皇上,她愿意为了女儿交出部分财富,当然,她相信皇上会同意,不单因为当娘的原本就要给女儿留一份财产,更因为她想做的事需要银子,再说了,若是手上什么都没有,她可没动力再为皇上挣银子。 皇上很快就想明白容妃话中的含意和其用意,点头接受,「这是当然,朕谢容妃相助。」 「你别以为灌醉我,就可以见到宁儿。」虽然苏华安还是不喜欢云靳,可是来者是客,更别说这是人家的地盘,他当然不方便赶人。 「我爹娘已经答应了,只是还有点小事要处理,伯父很快就会听到好消息了。」云靳真的很苦恼,不知如何面对准岳父。他用笑容讨好,准岳父皱眉;他战战兢兢以对,准岳父还是皱眉。 「等我看到敬国公府的诚意再说。」 「这是当然,小侄说过了,绝对不会让宁儿受到一丝委屈。」云靳赶紧殷勤的为苏华安斟一杯酒,待苏华安因为酒香,忍不住一口喝了,他才不疾不徐的进入主题,「其实,小侄今日来找伯父是为了确认一件事。」 「确认一件事?」 云靳又倒了一杯酒,微微倾身向前,「小侄想确认宁儿的身分。」 苏华安拿起酒杯的手一僵,「你说什么?」 「事到如今,伯父只怕瞒不住了。容妃安排一个丫鬟在宁儿身边,就是朱倾儿,她应该确认过宁儿的身分,并向宁儿全盘托出,而容妃也将当初的经过告诉皇上,目的是为宁儿讨回身分。」 苏华安想到前些日子的事,女儿突然来寻他,可是最后什么也没说,难道当时她就知道了吗? 第四十九章 「伯父,此事按理不该由我开口,可是皇家血脉不容混淆,容妃坚持宁儿是她的女儿,皇上要我向伯父确认。」 半晌,苏华安幽幽的道:「容妃要带走宁儿?」 云靳摇了摇头,「容妃不会带走宁儿,除非宁儿愿意跟容妃离开。不过,伯父应该了解,无论她的亲生父母是谁,她都会认定自个儿是你和苏夫人的孩子。」 苏华安的目光变得很温柔,满是怜惜的道:「宁儿是个好孩子,为了不伤我们的心,她绝不会与容妃相认,可是你放心,我会劝她。」 「伯父误会我了,我不在意宁儿是否与容妃相认,且容妃确实无意带走宁儿,容妃说了,当初她做了选择,就没有资格要回孩子,宁儿是不是容妃的孩子,伯父说了算,不过,当娘的终究舍不得委屈孩子,无论如何要为她讨回身分。」 他真的不在意小宁丫是公主还是庶民,只是有了公主的身分,以后小宁丫面对那些自以为身分高贵的女人可以少了许多麻烦。 「母亲再不好,也是辛苦将她生下来的母亲,何况当初容妃将孩子交给我,是为了让孩子平平安安活下来。」 「是,我相信宁儿可少理解容妃当时的无奈。」 「不过,先皇的遗诏不是要容妃殉葬吗?」 「皇上会查清楚此事真相,还给容妃一个公道。」 苏华安举起酒杯一口喝下,说清楚自个儿的立场,「若是容妃非得给先皇殉葬,我也不会让宁儿与容妃相认。」 「万一容妃的冤屈无法洗刷,她也不愿意宁儿与她有任何关系。」 苏华安点了点头,相信他的说法,接着充满回忆的道:「虽然与容妃相处只有短短几个月,但是足以教我看清楚她的为人与医术一样,都令人佩服。」 「我更佩服伯父,当时伯父明明知道容妃的处境有多危险,依然出手相救,甚至护着她一直到孩子生下来,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容妃能够躲过朝廷和太后的追捕,还真是苏家人的功劳。苏家人举家迁回燕阳,因为考虑苏夫人有孕在身,一家人当是岀来游山玩水,还一路行医,走得很慢,若是在某个地方住上几日,苏华安还会带大儿子上山采药,正因如此,才有机会救了容妃,而容妃混在苏家人当中,刻意不引人注意,而她的人因为有苏家人护着主子,便能放心对付追捕的人,将他们引开。 「我是个大夫,何况她与我妻子一样怀了身孕,我能不管?」 「换成是我,不见得敢管。」 「你倒是挺诚实的。」苏华安的口气听似不悦,但看着云靳的目光倒是友善多了。 「若是护不住,我宁可不管,总不能连我的家人都拖下水吧。」 略微一顿,苏华安同意的点点头,「这是正理。」 「伯父不会觉得我很自私?」 「那有人不自私?遇到问题,每个人都有自个儿的优先级,先护着家人是天经地义。」苏华安不是没有衡量自身能力,他们连同仆婢一行人有十人,不多,但也不少,再加入一个不显眼,而他也确定自己照顾得来,才会插手。 「我会用性命守护宁儿。」 苏华安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伯父相信我。」 苏华安还是不发一语,只是看了空酒杯一眼,示意云靳为他倒酒。 云靳赶紧殷勤的拿起酒壶为他倒酒,也为自个儿倒了一杯,陪他喝酒。 几杯黄汤下肚,苏华安像是喝醉似的道:「若敢负了宁儿,我打死你!」 云靳先是一怔,才后知后觉的欢喜笑道:「谢谢伯父成全,我可以对天发誓,今生今世绝不教宁儿受到一丁点委屈。」 苏华安什么也没说,继续拉着云靳喝酒。 秋天到了,夜里终于可以感觉到一股凉意,苏映宁格外喜欢待在院子,吹着风,真是舒服,不知不觉就会闭上眼睛。 「夜深了,坐在这儿也不怕着凉。」苏华安在苏映宁身边的台阶坐下。 倏然睁开眼睛,苏映宁扬起笑容,「爹怎么还没睡?」 「我来瞧瞧那小子有没有偷偷来看你。」 「没有,云世子胆子可小了,不敢惹恼爹。」 「他知道分寸就好。这儿可不是燕阳,两人的亲事都还没定下,就老是凑在一起,容易招来闲言闲语。」 燕阳离北夏近,民风更似北夏,每到开放夜市的日子,未婚男女相偕出游是很正常的事。 顿了一下,苏映宁试探的道:「爹不反对了?」 「爹何时反对了?爹只是要敬国公府拿出诚意。」 「敬国公府觉得有诚意了,但是爹很可能不满意啊。」 苏华安故作懊恼的在她头上弹了一下,「你都还没嫁过去,胳臂就弯过去了!」 苏映宁可怜兮兮的揉着额头,「我只是就事论事,诚意难道不是各说各话吗?」 「爹岂会刻意刁难?」 「会,只要关系到我,爹就会任性不讲理,燕阳相识之人皆知我是被爹娘娇宠长大的孩子。」苏映宁状似抱怨,却笑得很幸福。 「你自幼聪又懂事,如何能不宠呢?」苏华安摸了摸苏映宁的头,「爹可有说过,爹以你为傲。」 苏映宁咯咯咯的笑了,「爹不说,我也知道,我一样爹为傲。」 「你也要以容妃为傲。」 苏映宁一脸错愕,爹怎么会突然说出她的身世? 苏华安想了几日,对于如何开口始终拿不定主意,但也知道迟早要面对,最好早早说清楚,免得宁儿一直将此事放在心上,没想到说着说着不知不觉就脱口而出了。 「你都知道了,不是吗?」 苏映宁闹别扭的瞋瞪着他,「我什么都不知道。」 苏华安忍俊不住的笑了,「知道了也没关系,事实就是事实,我们没想过隐瞒你一辈子,只是更不愿意你受伤,上一代的恩恩怨怨说不清楚,你不如不要知道。」 「上一代的恩恩怨怨能说得清楚吗?」 无论她是否与容妃相认,她都希望容妃可以自由自在过日子,不过就她所知,容妃的对手是太后,是如今大梁最有权力的女人,容妃斗得过太后吗?她问过朱倾儿如今的局势,太后背后的可是大梁第一权贵安国公府,就是敬国公府也要避其锋芒。 「容妃是个了不起的女子,相信她有法子为自个儿讨回公道。」 苏映宁并不想泼冷水,因为她也希望容妃可以为自个儿伸冤。 「无论你是不是我们亲生的,对我们而言,你与三哥哥一样,即使你与亲生母亲相认,也不会断绝与我们的关系。」 苏映宁勾住苏华安的左手,轻轻靠着他的肩膀,闷声道:「我知道。」 「你永远是爹娘最宝贝的女儿。」 「我也是哥哥们最宝贝的妹妹。」 「是,你是我们苏家每一个人的宝贝。」 略微一顿,苏映宁坦白低声道来,「爹,我不知道自个儿要不要认她。」 苏华安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你想认就认,不想认就不要认,凡事顺心而为,没有人会为难你。」 第五十章 是啊,没有人会为难她,她过不去的是自个儿心里的那一关,好像认了,就对不起养大她的父母,即便他们没有这种想法。 她是早产儿,自幼小病不断,即便爹是大夫,养她还是很费心,记得有时候,爹娘轮流抱了她一夜,就为了让她身体暖和,因为那年的冬日特别冷,燕州还闹了雪灾,冻死许多人。 三哥哥总是开玩笑说她很金贵,没有银子养不起她,庆幸苏家家底不错,要不,为了养她一个,全家都要饿肚子。 「小丫头,过不去,爹看了会心疼。」苏华安多少了解她的想法,若今日亲生母亲是个乞丐,她还会爽快的认了,偏偏是一个身分尊贵的女人,她认了,好像急于摆脱平凡的苏家……说白了,她是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 苏映宁笑着点点头,不再言语。 慈宁宫。 兰嬷嬷急匆匆的走进寝殿,可是一看到连着几日作恶梦没睡好的太后,到了嘴边的话又打住了。 玉玺还没找到,又发生这样的事,太后的顺遂好像走到尽头,有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令人相当不安。 「怎么了?」太后看似眯着眼睛打盹,事实上随时注意着周遭的动静。 在宫中多年,她已经养成那种时时刻刻耳听八方的习惯,就怕自个儿遗漏了什么。 正了正自己的神色,兰嬷嬷赶说了,「孙家刚刚来传话,大燕山附近出现马贼。」 「什么?」太后倏然睁开眼睛,同时坐直身子。 「今日朝堂上有人提议不能再放纵马贼,应该派兵一举歼灭,因此皇上有意让秦将军派一队人马去剿匪,国公爷不得不跳出来反对,剿匪这样的事应该交给燕州当地的驻军,何须动用到北境大军?有人附议,后来两方人马吵成一团,皇上拿不定主意,声明此事明日再议。」 「马贼从来不离开苍雾山一带,为何突然会去大燕山?」太后直觉这事大有文章,孙家的产业就在大燕山,而以孙家如今的势力,马贼如何敢上大燕山作乱? 「据说马贼最近极其猖狂,不只是在苍雾山一带作乱,甚至流窜在云州各地,因此云州商贾集体上书燕阳知府,要求派兵剿了马贼,燕阳知府为了安抚云州商贾,请求云州驻军出兵,马贼被云州驻军一路追赶,最后进入燕州,在大燕山一带流窜。」 太后细细磨,听起来没有问题,知府原本就可以请求当地驻军剿匪,不过只要盗匪不闹大,成为祸患,驻军通常不会自找麻烦,也因此马贼存在已久,但朝廷从来没有处置,如今云州驻军竟然答应剿匪,确实不太寻常。 「国公爷可还说了什么?」 「云州驻军守将是秦将军一手拉拔上来的。」 「这等于是皇上的人。」 「是,国公爷担心皇上察觉到大燕山的秘密。」 「你亲自去安国公府一趟,告近国公爷,暂时停止大燕山的活计……不,还是让国公夫人明日进宫一趟,哀家亲自来说。」 「太后不是要安国公府最近不要递帖子入宫求见吗?」 「哀家得亲自交代国公夫人,派个能主事的人去一趟大燕山,务必要他们暂停一切活计。」孙家自认为牢牢掌握大燕山,绝不相信有人可以窥破大燕山的秘密,为了银子,一日也舍不得停下工作。 「此时国公夫人进宫,会不会教人起疑?」 顿了一下,太后举起手道:「哀家太心急了,确实如你所说,不可以让国公夫人进宫。」 「国公爷提醒太后,最近行事当心一点,说不定是他多心了,也许皇上什么都不知道,不过是想借国公府的反应窥探一二。」 没错,她要沉住气,皇上用不着打仗了,如今紧盯着安国公府不放,孙家起于燕州,整个大燕山都属于孙家所有,皇上当然会好奇大燕山藏了什么宝藏,可是,一想到玉玺至今还没有下落,她就无法静下来,总觉得马贼流窜大燕山并不单纯。 「你亲自去找李蓟,要他跑一趟大燕山。」 「太后忘了吗?李蓟如今还卧病在床。」 太后这才想起来,前些日子李蓟突然病倒了,毫无征兆,当下她第一个反应,认为李蓟遭人下毒,几个太医诊治之后,皆否认他中了毒,可是又查不到他的病因,尽能看着他躺在床上无法动弹。 「李蓟的情况还没转好吗?」 「是,萧太医也找不到病因。」 「李蓟只怕废了」太后不自觉双手握拳,声音微微颤抖:「那个女人肯定进京了,这是她给哀家的回礼。」 兰嬷嬷不自觉咽了口口水,「容妃有这么大的胆子吗?」 「她是豁出去了,她一个死人还会怕哀家吗?」太后心神不宁的摇摇头,「不行,哀家要赶紧找到玉玺,还有那道真正的遗诏。」 提起玉玺,兰嬷嬷想起刚听见的闲话,「先皇有没有可能将东西藏在冷宫?」 太后惊讶得瞪大眼晴,「冷宫?」 「是,太后最痛恨的就是冷宫,无论如何也不愿意靠近那儿一步,先皇深怕东西落在太后手上,藏在冷宫不是最安全吗?」 太后不得不承认兰嬷嬷言之有理,可是她不解,「你为何会有这样的猜测?」 「老奴听见两个小宫女在聊一件趣事,昨夜有个宫女在冷宫跟一个侍卫幽会,被慎刑司的人逮个正着。老奴就想到所有的地方都寻过了,但不包括冷宫。」 太后微皱着眉,「怎么会有这种事?」 「这在宫里不是新鲜事,只要哪个宫女跟侍卫好上了,就会挑在冷宫幽会。」 太后缓缓吐了一口气,如今听到任何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算计……若是找不到玉玺和那道遗诏,她都要发疯了。 「今晚……不,过几日再派人搜查冷宫。还有,让国公爷悄悄派人去一趟大燕山,传达我的命令,静待皇上决定如何处置马贼。」冷宫刚刚闹了事,还是暂时避开,但是大燕山的事乃当务之急,一个不小心,就会曝露孙家致富的天大秘密,这可是抄家灭族的死罪。 兰嬷嬷应声退出慈宁宫。 太后重新躺回贵妃椅,闭上眼睛。十五年了,她以为最恨的人是容妃,如今才知真正教她恨得想碎尸万段的人是先皇,如何能些东西藏在冷宫?虽然还未证明,但是她几乎确定了,因为先皇总是知道用什么法子来伤她的心,即使死了也是如此。 【第九章 太后垮台】 苏映宁终于恢复自由了,不跟在苏华安身后当个小啰喽,可以随心所欲的上街去,继续观察京城的生活百态,绘制长春节的寿礼,不过,她还是没有见到云靳,直到赵英亲自驾了马车来接她去游湖……不,其实是来钓鱼。 「我爹准你出现了吗?」苏映宁嘲弄的瞅着云靳。 「除了我,还有谁会不在意世人的眼光宠你、爱你?我不会将你藏在内宅,你想去慈惠堂给人治病,你就去,你想找一处美景作画,我就陪着你在那儿看美景。」云靳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其实很想将她藏起来,不让其他人看到她的美好,但是他舍不得她不开心,只能由着她做想做的事。 第五十一章 苏映宁两眠闪闪发亮,却也不由得心存怀疑,「国公夫人不会同意吧?」 「我娘会同意。」 苏映宁质疑的蹙起眉,「国公夫人好像不是如此容易沟通的人。」 「我娘是个很重规矩的人,但不表示她不明事理。」 「我娘也是个明事理的人,但是我像个男子抛头露面行医,她还是难以接受。」 「伯母是舍不得你太辛。」 「说不定国公夫人也是如此认为,女子行医确实格外辛苦,这一点我不否认。」无论时代如何变迁,男女之间的不平等永远存在,主要来自男女先天体能的差距,就好像到了某个年纪体力就会变差,谁也无能为力。 「都不怕辛苦了,娘还能如何?」 「若是国公夫人坚持反对呢?」 「你就问娘是否愿意交出敬国公府的中馈。」云靳调皮的眨了眨眼晴。 苏映宁顿时明白过来,掌管敬国公府的中馈也很辛苦,但敬国公夫人绝不会放手,这不见得是贪恋权力,有时候是在寻找自我价值。 「国公夫人真的不会嫌弃我的出身?」 「我娘不会嫌弃,只是没有强而有力的靠山,深怕你在国公府难以立足。」 这一点苏映宁倒是无法反驳,她想到容妃,不就是因为没有靠山,连有了身孕不敢说出来,还被恶人胁迫要殉葬。 「你为何不愿意与容妃相认?」云靳只是不解,并不在意她是否找回身分,虽然如此一来,他就不必费心给她找个靠山,但他只想她快快乐乐,不愿意勉强她。 苏映宁故作不在意的反问:「为何我应该与她相认?」 「这不是天经地义吗?」 是啊,明明是天经地义的事,但她偏偏过不了心里那道坎…… 苏映宁不想纠缠这个问题,索性转移焦点,「你是不是更希望我当容妃的女儿?」 「无论你是谁的女儿,你就是你,我喜欢的是你的人。」云靳忍不住伸手轻捏她的脸颊,又凑上前去,与她额头相碰,「你啊,怎么看怎么可爱,怎么看怎么喜欢,再不赶紧娶回家,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来抢亲。」 苏映宁甜蜜蜜的笑了,轻拍他的手,娇嗔道:「别闹了,你认真钓鱼。」 「我很认真,你赶紧嫁给我,我就可以随时带你来钓鱼。」 苏映宁轻哼一声,「我又不爱钓鱼。」 「可是你爱吃我烤的鱼啊!」 这一点苏映宁倒是不能否认,「你烤的鱼,味道还不错。」 「以后,我日日亲手为你烤鱼。」 苏映宁嗤之以鼻,他又不是闲没事日日烤鱼给她吃。 「对了,明日我要随皇上去狩猎,有一段日子不在。」 「为何如此突然?」根据朱倾儿提供的消息,容妃已经潜入京城,她还以为皇上为了容妃的事忙得焦头烂额,怎么还有心思狩猎? 「每年入秋,皇上都会借狩猎来一场武演,除了皇上最信任的精龙武卫,还有亲卫军、京营都会派一支精锐参与,如今我在亲卫军,狩猎的差事当然在我头上。」 「原来是早就定下来的狩猎啊。」 「要不,你以为皇上是心血来潮吗?」 苏映宁确觉得皇上挑在此时狩猎很怪,可是问她哪儿怪,她又说不上来,毕竟她不清楚朝堂的事,只能从朱倾儿的闲话之中捕捉到一些消息。 「狩猎回来,我会亲自上门提亲。」 苏映宁娇羞的红了脸,好笑的纠正道:「提亲要请媒人。」 云靳怔了一下,傻笑着搔了搔头,「对哦,提亲要请媒人。」 「媒人的身分越贵重越好,我爹就不好拒绝了。」 「皇上可以吗?」 苏映宁瞬间傻了,她是听过皇上下圣旨赐婚,却从没听过皇上当媒人,这样「大材小用」真的可以吗? 云靳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好,自顾自的点头道:「我请皇上当媒人,一来可以证明敬国公府的诚意,二来伯父绝对不敢拒绝皇上。」 苏映宁的表情越来越僵硬,若非她提及身分越贵重越好,他不会想到皇上,现下她实在说不出反对的话…… 好吧,她就乐观一点,也许皇上知道后,会直接给他一脚,教他别作白日梦,而爹也不会被登门当媒人的皇上吓到……没错,结果就是这个样子,她没必要过分操心。 皇上怎么可能真的答应当媒人上门提亲呢? 可是……为何她有一种恶梦要上演的不安? 一得到消息,,兰嬷嬷兴奋得心都要跳出胸膛了,脚步轻盈得好似要飞起来。 终于找到了!太后长久以来的恶梦就快解决了。 进了慈宁宫,兰嬷嬷欢喜的来到太后面前,声音微微颤抖地道:「太后,在冷宫找到一个箱子,不过箱子上了锁,李公公不敢搬回来。」 「为何不敢搬回来?」太后很高兴东西找到了,但一想到是在冷宫那个地方,那股经过多日稍稍缓和下来的怒火又烧起来了,先皇对她真的很残酷。 「自从慎刑司在那儿逮到宫女和侍卫幽会,冷宫周边巡视的人就变多了,李公公要进冷宫一趟都费了不少心思,如何敢大张旗鼓将箱子搬出来?况且李公公也不能确定里面放的是太后要的东西,更不敢轻举妄动。」 「宫女和侍卫幽会也不是常有的事,亲卫军有必要如此大惊小怪吗?亲卫军是不是故意找麻烦?」太后最讨厌这种感觉,眼看东西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她竟然还要等待机会才能过去拿起来,这不是钝刀子割肉吗? 兰嬷嬷难为情的道:「最近有不少宫女思春。」 太后闻言皱眉,「难道冷宫幽会的事不只一件?」 兰嬷嬷尴尬的点点头,「是啊,还有宫女半夜摔倒在皇上面前,皇后觉得最近后宫太没规矩了,亲卫军才会加强巡视,连冷宫都不敢放过。」 这应该是意外,可是太后总觉得不安,好像有人在操纵此事。 「冷宫那种地方平日连只野猫都没有,实在不需要浪费太多人力,相信过几日亲卫军就会撤走了,你让李公公紧紧盯着冷宫,一旦亲卫军不再浪费人力巡视,就赶紧将箱子搬过来……不,还是哀家亲自去一趟,万一遇到亲卫军,有哀家挡在前面,亲卫军不敢乱来。」 一顿,太后突然想到一事,「最近为何都没有乾清宫的消息?」 「吴公公前些日子摔断腿,如今还在床上养伤。」 「怎么会摔断腿?」太后全身寒毛一竖,先是李蓟出事,如今是乾清宫的吴公公…… 「说是半夜口渴醒来,又不小心打翻房里的水壶,只好出门找水喝,没想到正好遇见隔璧房的苗公公,两人一时眼花以为撞见鬼,同时摔下阶梯。」 整件事听起来就是个巧合,可是落在太后耳中,只觉得毛骨悚然,是那个女人搞的鬼吗?可是,为何如此?阻止吴公公将乾清宫的消息送给她吗?不可能,那个女人怎么可能知道吴公公是她的人? 冷静下来,她要自己别胡思乱想,自己吓自已,说不定是皇上发现吴公公给她消息,出手修理吴公公。 第五十二章 「这是何时的事?」 「老奴听李公公说,应该是半个多月以前的事。」 太后冷眼一射,「为何今日才得到消息?」 兰嬷嬷脖子一缩,说话更谨慎了,「前些日子几个大臣为了大燕山的事吵翻天了,乾清宫有些风声鹤唳,没有人敢四处走动,老奴以为吴公公也是如此……」 太后有一种说不出的烦躁,明明找到东西了但还是事事不顺,「大燕山的马贼如何处置,皇上可有定案了?」 「皇上赶着去狩猎演武,最后决定交由燕州当地的驻军剿灭。」 「皇上要去狩猎?」 「昨日就岀发了,太后忘了吗?每年入秋,皇上都会借狩猎演武,说起来,今年倒是晚了一点。」 马贼从云州流窜到燕州,皇上挂念而无心狩猎乃是常情,不过每年狩猎演武是很重要的事,再拖下去就会遇到中秋,皇上必须在宫中设宴……太后沉思片刻,觉得自个儿不应该想太多了,转而问:「国公爷对皇上的处境可有说什么?」 「国公与燕州驻军守将常搔军是至交,他已经派人去跟常将军打声招呼。」 若是如此,大燕山的事算是告一段落了,可是太后的眼皮反而跳了起来,实在是每一件事都很理所当然,但又透着诡异。 兰嬷嬷发现太后有些心神不宁,担心的问:「太后还好吗?」 太后缓了口气道:「哀家夜夜恶梦,如何能好?」 「东西已经找到了,太后就放宽心吧。」 「东西找到了,但还未证实,更未到手。」若没有亲眼看着证物在她手上灰飞烟灭,她绝不可能安心。 「老奴知道太后心急,但此事要慢慢来,免得打草惊蛇。」 「没了吴公公,哀家得不到乾清宫的消息,你再寻个人接替吴公公。」 「乾清宫有各方人马,想要寻个适当的人替代吴公公不容易。」一个不心,找到的就是别人埋下来的钉子,不但不能为太后所用,还会使得太后反过来遭人利用。 「哀家知道,可是哀家必须随寸掌握乾清宫的消息。」 「老奴试试看,至少找个知根知底的,即使不能确定是谁的人,倒是可以一用。」 太后点头同意了,看起来极其疲惫,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随即对着窗外的景色发起呆来。 「爹,为何你之前不告诉我这儿的视野比枣树上还好?」苏映宁欢喜的往后一躺。原来从屋顶上看出去的景色跟海边一样,海阔天空,她喜欢! 「你可还记得,爹第二次带你爬到枣树上,结果你娘三日不跟爹说话。」苏华安学着女儿躺下来,还伸出手假装要抓星星的样子。 「我记得,从此之后我就变得很辛苦,想做什么事,我得先说服娘,爹才敢答应我。」苏映宁侧头睐他一眼,取笑道:「爹真是夫纲不振。」 「可是,你明明说爹最了不起了。」苏华安忍不住抗议。 「这是当然,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无论说什么,苏映宁都有自己的一套逻辑,总之,死的可以说成活的,活的可以说成死的,端看她的标准在哪儿。 苏华安坐直身子,有些懊恼的道:「爹都被你搞胡涂了,一会儿夫纲不振,一会儿又成了大丈夫。」 苏映宁也跟着坐起身,靠过去,用手臂轻轻碰了一下父亲的手臂,讨好的说:「无论夫纲不振,还是大丈夫,爹是娘的好夫君,女儿的好爹爹。」 「我开始替云世子担心了,以后在你面前,他肯定也是夫纲不振。」苏华安摇头叹气,一副很惋惜的模样。 苏映宁咯咚咯的笑了,「爹不是不喜欢他吗?他夫纲不振,爹应该很开心。」 「你是爹的宝贝女儿,无论你嫁给谁,爹都不喜欢。」 苏映宁当然明白,不管云靳多出色,在爹眼中,他就是个「小偷」。 「你生出来的时候很瘦弱,可见得在亲娘的肚子里面吃了很多苦,想来也是,你亲娘带着你逃亡,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时时刻刻担心追兵是不是追来了,老实说爹一直很担心养不大你,像你姊姊一样,撑不到三日就走了。」 苏映宁不自觉正襟危坐,略微一顿,她避重就轻的道:「姊姊也是不足月生下来的吗?」 苏华安点了点头,「你姊姊在你娘腹中就一直很不安稳,原本爹不应该在那仚时候离开河家村,但是洪水一淹,疫病必起,你娘待在那儿太危险了,爹只能冒险带着全家返回燕阳。」 「但是姊姊还是没能保住性命……」 「可是,你娘平安无事,老天还将你送到我们身边,弥补我们失去你姊姊的痛。」 苏映宁知道他们真的如此认为,因为孩子只有三日就没了,落在他们心里的痕迹不深,而她一出生就被抱到娘身边,很容易取代原来的那个孩子。 苏华安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夜深了,起风了,我们去吧。」 两人一前一后在小厮的帮助下,从梯子爬下来。 苏映宁目送父亲回房,方才转身走向西厢房。 看到朱倾儿站在房口,她先是一怔,随反应过来,容妃来了,难怪今日爹会拉着她上屋顶看星星,跟她说了那些话。 苏映宁不发一语的越过朱倾儿走进房间,看见站在书案后面的周婉容,不自觉停下脚步。 朱倾儿说她们很像,这是高估她了,她远远不及,这个女人本身就是一幅画。 周婉容抬头看着苏映宁,目光有着温柔,有着骄傲,「你的丹青不同凡响。」 「你的医术不同凡响。」 「若是你在医术上的用心与丹青一样,你的医术也是不同凡响。」周婉容看过苏映宁无数次,不过都是远远的,不曾像此刻如此靠近,可以看得一清二楚,正如同朱倾儿所言,她们真的很像。 「我对医术和丹青一样用心,只是有人欣赏我的丹青,没人欣赏我的医术,难免就分出个高低。」苏映宁很无奈的叹了口气。 周婉容轻声笑了,「听说你可以将死的说成活的,活的说成死的。」 「谁说的?」苏映宁说完,往门外瞪了一眼。 门外的朱倾儿不由得抖了一下,她稍稍提高嗓门道:「我只说实话。」 「你爹娘将你教得很好。」如此出色的女儿没在自个儿身边长大,周婉容很失落,但又很庆幸,若是女儿跟着她,一定是锦衣玉食,生活样样精致讲究,绝对不会像此时一样荆钗布裙,可是,也不会如此热情奔放有活力。 苏映宁像是不经意的说道:「我爹娘疼我、宠我,不喜欢约束我,但他们也不会放任我,我好玩偷摘人家的橘子,我娘会拿竹子打我手心;我气不过给到处欺负人的坏痞子下泻药,我爹自罚陪着我三日不吃饭,告诉我,大夫是要救人性命,不是要害人性命。」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周婉容一脸好奇。 「偷摘橘子是三岁,下泻药是六岁。」苏映宁微抬起下巴,虽然这些行为不对,但她觉得自己真的很厉害。 「你还做过什么事?」 第五十三章 「我做过的事可多了,为了掏鸟窝,不小心捅了蜂窝,还好我聪明,立即蹲下身子装死,可是三哥哥就惨了,竟然跟蜜蜂比赛谁跑得比较快,还好后来他跳进水里,蜜蜂没有坚持太久,决定放过他。」 「你三哥哥肯定因为你受了不少罪。」 「是啊,可是他说他心甘情愿承受,每次我睡不着,他就会陪我坐在枣树上吹风,我要画魏晋遗风的公子挣银子,他就顶替我充当流先生……套一句我爹说的,他是最没出息的哥哥。」 周婉容还想听更多女儿的事,但她也知道自个儿不能太贪心,女儿愿意分享这些已经够了。 「对不起,若非当时情况危急,我不会丢下你。」这是她今日来这儿的目的,无论女儿是否愿意认她,她觉得应该说清楚当时的无奈,甚至给她一句道歉。 「我明白,我爹说,我生出来的时候很瘦弱,可见得在亲娘的肚子里吃了很多苦——这是当然,一路逃亡,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时时刻刻担心是否有追兵,换成是我,还不知道能否坚持下来,可是,你为我努力到最后一刻。」 「你原谅我了?」 「我不怪你,你为我安排了最好的去处,这就够了。」 周婉容早有心理准备,甚至自我安慰不必太在意,当初既然舍弃,今日就不该有所期待,不过直到此刻,她才知道心里有多么渴望听见女儿喊她一声「娘」。 「夜深了,我走了。」周婉容深深看了她一眼,走出房间。 苏映宁跟着走到房门口就停住了,静静的目送周婉容离开。 「姑娘。」朱倾儿可怜兮兮的唤道。 「你觉得我很残忍,是吗?」 朱倾儿想了想,摇了摇头,「我只是不解。」 「我也不理解自个儿为何如此固执,想那么多干啥?」苏映宁边呢喃边踅回房间,更了衣,爬上床。 朱倾儿站在床边看了一会儿,无声一叹,替她盖好被子,熄了灯火,退出房间同时关上门。 诚如太后所言,冷宫那样的地方,平日连只野猫都没有,实在不需要浪费太多人力,不到十日,亲卫军对这儿的巡视就提不起劲,开始缩减次数,三日后,甚至也不来巡了。 可是为了安全起见,太后硬是教自个儿再忍上数日,确定真的风平浪静,才悄悄的带上兰嬷嬷和两个大宫女,随着李公公来到冷宫。 太后终于看到李公公找到的箱子,箱子并不起眼,靠着几案被放置在角落,早就蒙灰了,若不在这儿生活,应该不会留意到这只箱子。 太后让李公公将箱子拖出来,她看了一眼箱子上的锁,锁头很普通,便吩咐道:「李公公,去拿根短斧过来,将这个锁头砍断。」 「太后要不要先将箱子搬回慈宁宫?」李公公觉得很为难。 砍断锁头不难,但是发出来的声响很可能引来侍卫,这就麻烦了,可是慈宁宫不同,主人不吭声,其他人当然不好过问。 「若是里面不是家要找的东西呢?」太后可不想让今晚的努力变成一场笑话。 兰嬷嬷连忙出声道:「李公公,拿件被子盖上,就不用担心声音传出去。」 李公公点了点头,赶紧四处寻找短斧和被子。 盖上被子,用短斧砍锁头制造岀来的声响确实小了点,可是,依然教几人听得心惊肉跳,深怕会引来侍卫。 「快一点。」太后不耐烦的道。 李公公只好加快动作,咚一声,锁头掉下来了,他赶紧丢下手中的短斧,拉开被子,再小心翼翼拍了拍箱子上的灰尘,打开箱子。 箱子里面有许多大小不一的匣子,匣子看起来精致贵重,李公公看得两眼发直,伸手要摸,太后粗鲁的一把推开他,走上前,让翡翠提着灯笼过来,方便她看清楚里面的东西。 太后拿起一个匣子,打开一看,不由得皱眉,这是先皇写给容妃的情诗,她气恼得将匣子用力摔在地上,接着拿起一个匣子,这一次看见的是容妃亲手给先皇绣的帕子,帕角是一条龙尾巴勾着一朵鸢尾,看得令人火大,她当然又是举起来往地上一摔。 太后每看一个摔一个,兰嬷嬷他们知道此举不妥,但没有人敢上前劝阻,太后正在盛怒中,一个不小心,他们就会被迁怒,还好太后很快就住手了。 「哀家终于找到了!」太后控制不住的哈哈大笑。 「太后,这是真的玉玺吗?」兰嬷嬷看着匣子里面一个用黄布巾包裹的东西。 「没错,这是真的玉玺,先皇藏起来的玉玺。」太后将匣子交给兰嬷嬷,取出东西,将布巾解开来,果然是遗失了十五年的玉玺。 「若是太后手里的是真正的玉玺,那朕这儿的玉玺岂不是假的?」皇上的声音突然响起,整个冷宫也跟着亮了起来。 太后吓了一跳,手中的玉玺随着明黄布巾一起掉落在地。 兰嬷嬷他们全都吓坏了,这才看清楚冷宫里面布满了龙虎卫,因为他们一身的黑,在光线不明的情况下,根本看不出来。 皇上走过来拾起地上的玉玺,连同那块明黄布巾,再仔仔细细查看了一番,「这是真正的玉玺,父皇临终之前藏起来的玉玺?」 「哀家不懂皇上在说什么。」太后努力教自个儿冷静下来。 皇上看总管太监一眼,总管太监上前抢过兰嬷嬷手里的匣子,呈到皇上面前,皇上拿起匣子里面的另外一样东西,那是书写在金银丝织锦缎上的遗诏,打开来看了一眼,便放回匣子里。 「证据确凿,太后还要辩解吗?」 太后冷冷的看着皇上,不慌不忙的道:「皇上真是厉害,竟敢算计哀家。」 事到如今,皇上也没必要隐瞒,「太后若不做亏心事,想算计太后还真不容易。」 「皇上以为这样就可以扳倒哀家了吗?」 「私造玉玺,伪造遗诏,无论哪一项,太后都是罪不可赦。」 「哀家不过是为了阻止容妃这个妖女祸乱大梁,相信朝中大臣都会认同哀家无奈之下的僭越。」太后骄傲的挺起胸膛,只要她的背后有个安国公府,皇上要不了她的命。 皇上笑了,还真被他料中了,安国公府不垮,太后就可以天花乱坠的为自个儿找理由脱身。 太后不悦的皱眉,「皇上笑什么?」 「太后从来不是个天真的人,为何以为朕会用如此简单的方式扳倒太后?」 太后顿时生出一股强烈的不安,「皇上什么意思?」 「此时亲卫军应该已经包围安国公府,罪名是……」皇上勾唇一笑,才缓缓接着道:「私自开采铁矿卖给敌国,用来对付自个儿的百姓。」 太后的脸色瞬间惨白,踉跄的往后一退,还好兰嬷嬷伸手扶住,否则她已经一屁股跌坐在地。 「这是通敌之罪,抄家灭族,太后认为朝中大臣还敢说容妃该死吗?」 「不……不可能……」太后说完,想到自个儿一直以来的不安,敢情巧合并非巧合,而是为了挖出眼前这个坑让她往里头跳? 第五十四章 「朕不可能发现吗?」皇上状似同意的点点头,「是啊,朕还无法对付安国公府,确实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发现安国公府通敌卖国的罪证,说来,还要感谢太后,若非太后惹火容妃,容妃不会完全站在朕这边。」 是她……那个女人……太后整个人彷佛失了魂。 「太后太贪心了,若是当初愿意给容妃留一线生机,岂会有今日的下场?」 「不可能……哀家不会败在那个女人手上……她赢不了哀家……」太后喃喃自语的摇着头。 「将太后押回慈宁宫。」皇上冷冷一笑,她终于有这一日了。 侍卫随即上前制住太后和兰嬷嬷等人,押着他们回慈宁宫,而皇上则一一捡起摔在地上的匣子,将东西收好归位,命令侍卫长将东西送给容妃。 不过一夜之间,整个京城沸腾了,安国公府私自开采铁矿,还将铁矿卖给北夏、西夷和南蛮等敌国,用来对付自个儿的百姓,不仅如此,太后竟然私造玉玺伪造先皇遗诏,就为了让容妃殉葬,当然,先皇真正的遗诏也公诸于世。 允容妃四处行医,并在大梁各地建立慈惠堂,让大梁穷苦的老百姓得到朝廷照顾;还有,若容妃为朕留下子嗣,皇子封为平王,愿他一生平凡安康,皇女封为朝阳公主,愿她一生如朝阳温暖人心。 毫无悬念,这种时候就连太后党的人马也不敢跳出来说话,不只是孙家,连太后犯的也是抄家灭族之罪。 无论外面发生什么事,苏映宁都不在意,依然过着自个儿的日子,从早忙到晚,早上努力完成长春节的寿礼,下午去慈惠堂。 虽然在敬国公府露了一手,但她并没有妄想行医之路就此顺顺当当,一天能从别人的手上捡到一个病人就偷笑了,不过,也不知道是谁刻意传出去,竟有人慕名而来请她看病,当然,全是女子,可是她不在乎,英雄只要有舞台,就是小小一个也无妨。 回到家,用了晚膳,在院子走几圈,再泡个澡,躺上床,睡前还要想一下云靳,他去狩猎会不会太久了?京城出了那么大的事,皇上都回来了,他怎么还在外头逗留? 总之,如今她忙得很快乐。 今日慈惠堂有病人,她酉正才回来,心想还是先洗个澡再用晚膳,然后饭后消食在院子走个几圈,就可以睡觉了…… 苏映宁猛然停下脚步,怎么看见娘呢?她是不是太想念娘,所以产生错觉了?她抬手揉了揉眼睛,娘不但没有消失,还对着她笑…… 「我说你还没长大,你就是不承认,经常唠叨我们手太脏了不可以揉眼睛,怎么你自个儿一点规矩也没有?」秦如贞满是怜惜的道。 苏映宁惊叫一声跳起来,往前快跑,可是眼见就要扑进秦如贞的怀里,又想到自个儿从慈惠堂那种地方回来,此刻全身都是病菌,及时顿住脚步,不过,她的嘴巴可没停下来,「娘怎么来了?」 「想你就来了,用过晚膳了吗?」 苏映宁摸了摸扁扁的肚子,摇摇头,撒娇道:「饿扁了。」 「你先回房净身,娘给你做碗汤面,再弄几道小菜。」 苏映宁欢喜的点点头,赶紧回房沐浴。 一个时辰后,苏映宁吃饱喝足,在母亲的陪伴在院子散步消食。 「娘怎么来了?大哥明年三月不是要成亲吗?」 「想你就来了,峻儿的亲事已经交给本家,爹娘赶回去参加亲事就好了。」 「我也跟爹娘回去。」 「如今你的身分是公主了,跟我们回去不妥。」 苏映宁顿时垮下脸,虽然她没有跟亲娘认,但是因为亲生父亲留下的一道圣旨,公主的身分她想甩也甩不掉。 见状,秦如贞好笑的问:「当公主不吗?」 劳映宁撇了撇嘴,「当公主有什么好?以后我去慈惠堂行医不是很不方便吗?」 「担心以后不方便行医,你就不认亲生母亲吗?」 苏映宁可怜兮兮的看着秦如贞,避重就轻的道:「不全是如此,只是觉得没有必要。」 「娘知道你的想法,若是容妃一无所有,你会马上认下这个亲娘,可是她富可敌国,你反而犹豫不决,是吗?」 「没这回事……娘又不是不知道我有多爱银子,要不,何必搞出流先生、鸢尾公子?」 她从朱倾儿那儿得知亲娘不仅医术好,更是天生的经商好手,如今还有好几艘船,她真的吓到了。虽然银子不嫌少,但是这样的留给她,压力真的很大,万一她经营不善,将事业搞垮了,岂不是害一群人饿肚子?她单是想象一群「嗷嗷待哺的雏鸟」看着她,就觉得头痛。 好吧,她想太多了,可是,她真的不喜欢生活得太辛苦,尤其不喜欢当亲娘那种了不起的女人,太累了。 沉吟半晌,秦如贞幽幽道来,「娘失去过女儿,能够体会那种想留却留不住的无助、痛苦,所以,我格外珍惜老天爷将你送到娘身边的日子。可是对你亲娘来说,她的痛是无法弥补的,即便找回来了,她也找不回失去的时日。」 苏映宁小小声的道:「她太出色了,我怕自个儿当不好她的女儿。」 秦如贞拉着苏映宁停下脚步,摸了摸她的脸,「傻孩子,你自幼聪明过人,我们也常常担心当不好你的爹娘,可是不能因为如此,我们就放弃当你的爹娘,我们绝对做不到最好,但尽了最大的努力,给了你满满的爱,只要你说到我们,脸上是幸福、得意,谁能说我们不是好爹娘?」 苏映宁情不自禁的扑过去抱住她,将螓首埋进她的怀里。 秦如贞温柔的摸着她的头,「容妃只有一个,苏映宁也只有一个。」 「娘真的没有嫌弃过我吗?我很爱吃,每个月一定要吃两次闻香楼的鸡,苏家本家的姑娘都不敢如此厚待自己,害我看到她们都很过意不去。」 「她们不是不厚待自己,她们怕胖,不像你,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某人差一点爆笑出声,这姑娘真是太可爱了。 苏映宁彷佛可以听见某人的笑声,转头瞪了一眼,然后,像个小可怜的瞅着秦如贞,「娘为何不早说?害我每次都得很心虚。」 秦如贞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娘如何知道你为了个月两只烧鸡耿耿于怀?再说了,苏家本家的姑娘又不懂得熬制阿胶,每个月的月银还不够她们吃上一只烧鸡。」 「对哦,我都忘了她们不事生产。」 素如贞满是怜爱的为她整理有些凌乱的头发,「为人父母在意的不是自个儿的孩子有多出色,为人子女不也是如此吗?」 过了一会儿,苏映宁微微点了头,「我明白。」 「明白就好。」秦如贞知道她已经过了心里的那道坎了。 今日秦如贞从燕阳来到京城,这会儿再看到云靳出现在房间,苏映宁一点也不奇怪,甚至觉得就是他将她娘送过来的。 「你怎么瘦了?」云靳贪婪的看着思念一个多月的人儿。 第五十五章 这段日子真的很难熬,虽然有容妃的人帮助他们潜入燕州,埋伏在大燕山一带,等待机会来个人赃俱获逮住孙家,但是事情能否按着他们的计划发展,他们仍是没有把握,若是孙家不上当呢?还有,皇上借着狩猎将安国公府的二爷孙副统领从京营弄出来,龙虎卫能否顺利制造意外弄死他?又要担心京城这儿出了状况,她会不会受到伤害?她还是不愿意与容妃相认吗? 思念一个人很苦,但又很甜蜜,因为他知道这个人也会同样思念他。 「你去狩猎未免太久了,中秋都过了。」苏映宁撒娇的噘着嘴。 她明明很想直接扑上去,可是两人连亲事都还没定下,她就迫不及待化成一匹饿狼,会不会被人家笑话?老实说,她不在意,不过,男人主动比女人主动要好一些。 「听说你从早忙到晚,还有姑娘特地去慈惠堂寻你治病,你竟然也知道中秋过了。」听到赵全报告她这些日子的情况,他真的为她高兴,走到今日,她并不容易。 苏映宁瞋瞪他一眼,「看到人家吃月饼,当然知道。」 「我都没吃到你做的月饼。」 「我也没吃到你打的野味啊……对了,你带回来的猎物在哪儿?」苏映宁故意在他身边跳来跳去,还像只小狗闻一闻他身上有没有猎物的味道。 「明日送过来。」不晓得敬国公府的大厨房里找不找得到山鸡野兔? 苏映宁歪着脑袋瞅着他,「你可别去大厨房抢山鸡野兔,很丢脸。」 云靳下意识捂住嘴巴,他是不小心说出来了吗? 苏映宁见状冷哼一声,「你以为我很好拐吗?」 放下手,云靳又苦恼又眷恋的看着她,「你不好拐,还没见过脑子转得比你还快的人,我都跟不上你。」 「你别拍我马屁,这一招对我没用。」 云靳伸手一抓,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柔声道:「我只要抱着你就好了,何必拍马屁?」 虽然她不在意外面的事,但不表示她不知道,更别说她身边有个朱倾儿,成日聒噪个不停,她怎么可能不知道京城发生了什么事?「无论你出远门做了什么事,你平平安安回来就好了。」 「你等着我回来提亲,我一刻也不敢放松。」云靳接着仔细交代道:「狩猎的过程有惊无险,这要感谢容妃帮忙,若非她的人熟悉那儿的地势,堵住退路,我没法子将孙家一网打尽。」 「狩猎圆满落幕就好。」苏映宁很想叹气,她真的有一个非常厉害的亲娘,逃亡十五年,竟然让自个儿的势力遍及大梁,连皇上都需要她出手相助,才能摆平安国公府。 云靳拉开苏映宁,双手捧着她的脸,柔情万千的看着她道:「明日早朝皇上遵照先皇遗诏布圣旨,容妃就会离开了。」 苏映宁时怔住了。 「我相信你能明白,即使没有先皇留下来的遗诏,容妃也不可能留在京城。」 半晌,苏映宁才回过神来,「我知道,这儿困不住她。」 「若是能困在这儿,她不会不愿意。」 除非生了皇子,继位的皇上施恩让皇子奉养生母,先皇的嫔妃是不可以留在京城,她们全部都会被送到先帝陵寝附近的皇家庄园清修度日。如此说来,先皇对容妃真的是极宠极爱,才会费心留下遗诏让她得以以大夫的身分走遍天下,这绝对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我若是她,也不愿意困在这儿。」 吓了一跳,云靳连忙抱住她,抱得很紧很紧,好像她会跑掉似的。 苏映宁不太舒服的挣扎了一下,可是他的双手像铁箍,她完全无法动弹,她索性安安静静的由着他抱着。 过了一会儿,他低声道:「你不可以将我独自留在这儿。」 「我又不是她,我没那么大的本事。」苏映宁好笑的道。 「你的本事可大着,你只是不喜欢当个太有本事的人。」 越认识她,他越觉得不可思议,她是真的乐于平凡度日……不,应该说平凡度日对她而言,这才是一个人活着的乐趣,若是无须努力就能拥有,人生反倒没什么乐趣,不过,她虽然会努力,但觉得不能太辛苦,因为太辛苦会让人变得疲惫,乐趣也随着疲惫消磨不见。 他不能说她有错,只是明白她不同于寻常人的想法,所以,她是先皇的遗腹子她并不开心,容妃是她亲娘,她感到沉重,这些正一点一滴将她推离她要的努力度日的生活,她有些无所适从,因此她不愿意跟容妃相认,偏偏先皇的遗诏定下她公主的身分。 「我过得很开心,我用不着多大的本事。」 「我不在意你有多大的本事,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只要你开心就好。」 沉默了片刻,苏映宁回道:「我真的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开心就好吗?」 「这是当然,使你想继续当流先生,我也认了。」为了爱她,他的牺牲真的很大,连他都很佩服自己。 苏映宁用力挣脱他,欢喜的问:「我可以画美男子?」 神情一僵,云靳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挤出来的,「你只能画我。」 「可是我不想让其他姑娘看你,你是我一个人的。」 云靳满心欢喜的笑了,「这是当然,我单单属于你。」 苏映宁故作恼怒的一瞪,「你骗我,我也不是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 云靳这下子有些窘了,他的保证怎么一下子就被她给破坏了。 瞧着他的呆样,苏映宁忍不住笑了,「你也太不经吓了,你以为当流先生很容易吗?京城没有美男子,想当流先生也当不成!」 云靳承认自个儿松了一口气,最怕她当流先生卖画册给青楼女子,单是想象一群庸脂俗粉对着他的画像品头论足,他就恶心想吐,不过,他突然发现她的话中有一句关键,「京城没有美男子?」 苏映宁点点头,「见过京城最美的男子,其他的岂能入目?」 云靳第一次觉得生为美男子不是一件坏事,至少小宁丫从此看不见其他男子。 「很晚了,你回去吧。」苏映宁将云靳推出去,然后房门一关。 云靳怔愣了下,终于想到一件事,他还没确定她明日要不要去城外送行。可是举起手好一会儿,他只是盯着门扳,最后落下。看样子,她还没有拿定主意,又怕他提起此事,赶紧找机会将他送出门。 虽然他不清楚她内心的纠结,可是他尊重她,由着她仔细想清楚,不过他相信她,因为她的心太软了。 一夜辗转无眠,苏映宁终于下定决心,无论认下这个亲娘要接下什么样的责任,都不应该让努力生下她的亲娘带着遗憾离开,当然,她更希望自个儿想太多了,只是多了一个见上一面不容易的亲娘,什么也没改变,正如同这个时代许多姑娘成亲之后,从此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家人。 打开房门,看到朱倾儿守在房外,苏映宁并不惊讶,这丫头肯定也得到消息了。 朱倾儿张开嘴巴又闭上,默默跟在她身后。 第五十六章 苏映宁提了一桶水回房,简单梳洗,便随意将自个儿的头发束起来,然后往外走,「时候不早了,再不出门就来不及了。」 「姑娘要去哪儿?」朱倾儿还是忍不住问了,声音微微颤抖。 苏映宁没有回答她,而是加快脚步,早朝过后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她会不会赶不上,当她冲出大门,竟然看见云靳骑着马等在外面,不由得一怔。 「上来。」云靳向她伸出手。 苏映宁迟疑了一下,走过去握住他的手,他轻巧的一拉,她转眼落在他前面,他策马飞奔而去。 「抱紧。」 「你怎么来了?」这个时候害羞实在没什么意义,苏映宁紧紧的抱住他,也不管他们一路上会激起多少的涟漪,惹出多少闲言闲语。 「我知道你不会不去送她。」 「有了先皇的遗诏,无论我是否与她相认,都无法改变公主的身分,所以,我没有理由不去送她,是吗?」苏映宁的声音有一点闷闷不乐。 「不是,因为你心太软了,你舍不得让她失望离开。」 苏映宁没有说话,而是将脸埋进他的怀里,他能够明白她的心就好。 「无论你去还是不去,她要给你的就会给你,但我以为当面说清楚更好。」 苏映宁轻轻的点点头,是啊,有些话是应该说清楚,免得彼此心里留了一个结。 当他们赶到城外的十里亭,周婉容已经在那儿等候一段时间了。 母女两人相视半晌不发一语,此刻静静看着对方才发觉她们真的很像。 「我还以为你不来。」 「以为我不来,你为何在这儿等我?」 「我希望你来。」 「若是我一直不来,你要等到什么时候?」 「等到出现为止。」 苏映宁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别扭的孩子,没有得到满意的保证,她就不甘心。 周婉容很想伸手摸摸她的头发、她的脸,可是终究忍仼了,「我将一半的财富给了皇上,至于另外一半,其中一半给你,剩下一半我想在每个都城建慈惠堂。这是我给予先皇的承诺,即使他不在了,我也要守护他的百姓。」 苏映宁不知道该佩服,还是该头痛,「我的爹娘太不平凡了,按理,我应该感到骄傲,可是,这让我觉得压力很大,若是我做不好,你们会不会很失望?」 周婉容怔愣的看着苏映宁,她有没有听错? 「我很不喜欢当公主,我喜欢随心所欲做想做的事,当流先生画魏晋遗风的美男子,当鸢尾公子画大梁风情,有人愿意给我看病,我就施展医术……总之,即使很平凡,但很快乐。」 周婉容轻声的笑了,见苏映宁很委屈的苦着一张脸,她很不容气的道:「你做的事都不太平凡。」 闻言,苏映宁的脸一僵,「不太平凡吗?」 「一般姑娘谁会画魏晋遗风的美男子,还画大梁风情?男子都不见得有此胆识,更别说一个姑娘行医救人,这原本就很了不得。」 「我不管,我就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无法反驳,苏映宁只能耍赖。 「即便是公主,你还是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敬国公世子愿意宠你、纵容你。」 周婉容想起了先皇,先皇就是如此待她,要不,她就是个神医又如何?进了后宫,女人只能在那个小小的地方斗得你死我活,就只为得到一个男人多看一眼,而这个男人很可能早就忘了你是谁。先皇看见她的医术,看见她再辛苦也要救人,于是他带着她上战场,他允许她建慈惠堂,是他的爱成就了她的不平凡。 苏映宁沉默了,是啊,生活在这样的时代,女子再了不起,也要男子愿意成就自己。 「我知道你不喜欢担事,可是有些时候,身不由己,即便先皇身为一国之君,他也无法避免,娶了一个令他厌烦的女子当妻子,临死之前还要挂念我的安危,费尽心思藏了玉玺和遗诏。」 先皇真的很爱容妃,而先皇是她的亲爹,容妃是她亲娘……苏映宁不得不承认,她喜欢这一对相爱的亲生父母,以拥有这对亲生父母为傲。 「公主只是一个身分,无法限制你,除非你自个儿想被这个身分制住。」 是啊,不是外在的环境和身分将人困住了,而是心思意念将人关住了,所以一个转念,可以破茧而出,可以展翅高飞,可以海阔天空。 「我给你留了一些人,他们会过去找你,以后他们当你的陪嫁跟去敬国公府。虽然敬国公府人口简单,但你身边终究要有自个儿的人,我挑选的人都是有本事的,他们各有专长,你自个儿慢慢挖掘,剩下不足的部分,你再从人牙子那儿买,你也要学着自个儿看人挑人,待人要宽和,但不可放纵,让他们忘了主仆的界线。」她们以后不知多久才能见上面,周婉容恨不得将所有的道理都教导给她。 苏映宁点点头,表示记住了。 「我走了。」周婉容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要离开。 苏映宁突然从后面拉住她的手,半响,她才低声说道:「娘,无论走多远,偶尔停下来写封信给我,或者,偶尔悄悄回京看我一眼。」 眼泪无声的滑落,周婉容幸福的笑了,用力点点头,但是她没有回头,而是大步往前走,翻身上马离开。 许久,苏映宁无法收回自己的目光,直到云靳来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 「以后,我会成为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凡事有我陪着你。」云靳绝不承认自己在吃醋,不过,他还真是苦啊,老是在跟人抢她的注意力,想想以后她还要当大夫给人治病,真是煎熬啊。 苏映宁斜睨了他一眼,「你以为我是孩子吗?又想骗我了。」 「我们成了亲,我不就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吗?」云靳大声抗议。 「凡事有你陪着我?」苏映宁没好气的指出重点。 「这是当然。」老实说,他真的不太喜欢她到处乱跑,万一遇到她认可的美男子,她是不是又要当流先生了? 「难道你准备回家吃软饭吗?」 云靳先是一脸的呆滞,然后反应过来了,「不如,你来陪我好了。」 「当你的丫鬟吗?你少作白日梦了!」 苏映宁一脚踹过去,云靳痛得哇哇大叫,像一只单脚的蚱蜢跳来跳去。 「我不喜欢丫鬟,我用的都是小厮和侍卫。」 苏映宁哼了声,这值得炫耀吗?「我也不喜欢丫鬟,更不喜欢小厮和侍卫。」 「不喜欢就不喜欢,以后我来侍候你。」 苏映宁翻了一个白眼,懒得理他了,大步走下十里亭。 云靳吹了一声口哨,溜出去玩的凌风奔回来,他赶紧追上苏映宁,一把将她抱起来,扔到马上,然后轻轻一跃上了马。 「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看落日。」 劳映宁抬头看了日正当中的太阳一眼,这会儿离太阳西下还久得很,不过,她什么也没说,回想亲娘孤单的身影,她觉得能够有个心爱的人相伴就好了,上哪儿都无所谓。 「以后,有我伴着你。」云靳低头在她发心落下一吻。 苏映宁用双手抱住他,以后他们彼此相伴。 尾声一 【尾声 专属的闺房之乐】 虽然得了公主的身分,但是苏映宁拒绝公主府邸,在未嫁之前她还是苏家的宝贝女儿,压根没有兴趣孤孤单单的住进公主府邸。 但皇上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索性赐给苏家一间四进院落的宅子,算是谢谢苏家养育公主。 房子当然要经过整修方能入住,整整一个月,务必赶在京城飘雪之前。 不过,苏映宁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根本没心思管这种小事,而且有云靳自动自发出面主事,她乐得等着入住就好,所以直到入住前一日,她才得了云靳的陪同来到新家。 「这儿可真大」苏映宁忍不住赞叹。 虽然她去过敬国公府,那儿更大更宏伟,可惜没机会逛遍整个敬国公府,只是去了花园,因此对那儿的感觉并不强烈。 「原本我想挑一间五进院落的宅子,可是地点不好,而且伯父觉得苏家人口不多,用不着住那么大的地方。」 云靳为了这间宝子可是费了不少心思,连皇上都忍不住取笑他,这是他要住的吗?可他只是想到小宁丫要从苏家出嫁,苏家还是气派一点比较好。 「是啊,我们家人口很少,确实不用住太太的地方,而且大哥和二哥还没决定是否进京。」 苏映宁希望苏家的人全都搬来京城,离她近一点,但觉得不应该如此自私,大哥是大夫,来了京城没什么问题,二哥是药材商,算是刚起步,需要燕阳苏家的帮忙,进京实在不可能。 「我会说服他们进京。」如今她有公主的身分,没有人敢欺负她,可他还是希望她最看重的家人都在身边,成为她的后盾,即便他们只是庶民,好像无足轻重,然而在她眼中却是最重的支持。 苏映宁好笑的挑起眉,「你会说服他们进京?」 「明年三月我亲自护送你们回燕阳参加你大哥的婚礼。」 苏映宁有些迟疑的道:「这样会不会太劳师动众了?」他如今可是亲卫军副统领。 「你如今的身分是公主,皇上派亲卫军护送你去燕阳乃是正理。」 苏映宁一直很努力忽略公主的身分,可是如今随侍的两个丫鬟朱倾儿和果儿,果儿就是亲娘给她安排的女侍卫,再加上皇上安排的侍卫,根本无时无刻在提醒她。 「我娘是不用担心,如果我爹要待在京城,她势必也会来的,但你要如何说服我大哥和二哥?」 「你大哥可以进慈惠堂,要不,他可以进京城最大的医馆仁和堂。」 「仁和堂是敬国公府的产业?」苏映宁当然知道仁和堂,这间医馆在京城的名声很太,爹在慈惠堂闯出名声,又经常去礼王爷的马场帮忙,当然认识一些权贵,仁和堂的掌柜便慕名而来请爹去坐堂,可是爹不喜欢太大的医馆,觉得慈惠堂很好。 「仁和堂明面上是礼王爷的产业,不过我和子昱各占了一份。」 顿了一下,苏映宁由衷的道:「这个礼王爷财力雄厚。」 「礼王爷是先皇最小的弟弟,是个马痴,先皇便命他专门给大梁培育骏马,因为养马的关系,他才弄出一个仁和堂,不过论及经商,我们不上子昱,只是子昱不便招摇,所以明面上的当家是礼王爷。」 这些日子苏映宁对京城有不少认识,礼王爷这个人很特别,武力值很高,但是又贪玩又不爱管事,而他会破例收云靳当学生,是因为礼王爷年纪小的时候欠老敬国公一个救命之恩。 「你大哥的问题解决了,接着就是你二哥。」 「你要将我二哥交给梁子昱?」 「这种事用不着子昱,你自个儿就有一支商队。」 苏映宁怔愣了下,终于想到了,「亲娘交给我的东西之一,京城这边的商队!」 「是啊,可是你至今还没见过管事。」 「我太忙了,赶着作画,又要去慈惠堂。」人还没到,账册就先送过来了,她看得头都疼了,哪还有心情见管事?想来想去,她决定将他们晾在一旁,先解决手边最要紧的事。 「我看你是不想面对吧。」 「我……尊重他们的专业。」 「你只要见他们,接过账册,其他的照旧。」 嘴一噘,苏映宁没好气的道:「你知道得可真清楚。」 「容妃交代过我,若是你忘了,记得提醒你。」 「我没忘,只是如今还没心思管这事。」 云靳突然想到什么,眼珠子贼溜溜的一转,然后笑盈盈的绕着苏映宁打转。 苏映宁不由得寒毛一竖,他这是在打什么歪主意? 「你有话直说,别绕着我打转,怪吓人的。」 「伯父对钦天监送去的日子不满意,要钦天监重新挑日子。」 提起此事,云靳就觉得委屈,虽然请皇上当媒人,苏华安爽快的答应亲事,可是却坚持一年后才能成亲,这不是存心跟他过不去吗?他当然不同意,家性让钦天监在选日子上动手脚,就在明年武举结束,没想到苏华安将钦天监送去的日子退了。 「爹舍不得我太早嫁人。」 「若是你让伯父早早定下日子,以后我来帮你看账册。」 苏映宁两眼一亮,「真的?」 云靳在她面前站定,双手捧着她的脸,深深的吻上她的唇,「一言为定。」 尾声二 苏映宁瞬间脸红了,这个登徒子,竟然用这种法子偷香!不过,这会儿她没心思跟他计较,先解决她最讨厌的账册要紧。「你让钦天监再给一次,不必改日子,就说,唯有这样的好日子适合公主的身分,我爹就会答应了。」 云靳觉得不可思议,「这么简单?」 「当然简单,爹舍不得我嫁人,但更舍不得我受委屈。」 云靳欢喜得又是深深一吻,「你为何不早说呢?」 苏映宁用力捶打他,「云靳,你太贼了,这样就偷了两个吻。」 「你意犹未尽吗?我们再来一个。」 无论她有多少抗议,全部淹没在他热情缠绵的深吻当中,当然,没一会儿连她要抗议什么都忘了一干二净,只感觉到他如火般炽热的气息。 无论身分发生什么惊人的变化,苏映宁可没有忘了当初来京城的目的——为长春节的寿礼作画。 本想在入冬之前完成,可是医术渐渐受到认可,一日要分出一半待在慈惠堂,最后只能赶在一月底完成。 苏映宁对自个儿的作品当然很满意,但是说真的,她的作品要当成寿礼呈给皇上,她总觉得不安,万一皇上不满意这份寿礼,她岂不是害了云靳?想来想去,她认为应该提早让云靳过目,确定他对这份礼满意,再呈给皇上,若是不满意,她再趁着接下来的半个月赶紧找一份寿礼。可是,问题来了,若是不满意,他要花银子另外准备一份寿礼,而应该给她的银子岂不是拿不出来? 「我们先说好,无论满意与否,五千两还是要给。」苏映宁不认为自个儿爱计较,这是辛苦数个月后应得的,拿不到银子,她一定会闷死。 「再过三个月我就是你的人,你还怕我不给银子吗?」云靳调皮的挤眉弄眼。 苏映宁懊恼的抡起拳头捶了一下他的胸膛,「你别闹了,我很认真。」 「傻丫头,我就是付一万两给你也乐意。」 虽然可以拿到银子,苏映宁还是不满意,「你的银子都是这样子乱花的吗?」 「我不是说了,我整个人都是你的,当然连银子也是你的。」 「你真的不会乱花银子?」 「不会,以后你管着我,我保证一毛不拔。」 「铁公鸡不好吧。」 云靳双手捧着她的脸,直接吻上去,堵住她的嘴巴,热吻过后,更甜蜜的送上一句,「你高兴就好。」 苏映宁都晕了,这个男人已经吻上瘾了,要周围没有人……贴身侍卫和丫鬟不算,总之,一逮着机会,他就抓着她吻个不停,就是蜻蜓点水也甘心。 他就是爱吻她,见面没吻上几回,他就会觉得委屈。 云靳趁着她还晕头转向之际,绕过她走进书房。 看到书案上的画,云靳完全说不出话来,这太不可思议了! 「如何?可以呈给皇上当寿礼吗?」苏映宁心急的在他旁边跳来跳去。 云靳两眼闪闪发亮的看着她,当然,又是伸手一抓,狠狠的一吻。 苏映宁恼了,再次捶他,「你不能先处理正事吗?」 云靳好委屈,「这不就是正事吗?」 苏映宁对他龇牙咧嘴,真想掐他,不过他生得太美了,实在舍不得掐下去。 「你能不能先说清楚,这幅画可以当寿礼吗?」 「当然,这绝对是可以让人为之惊艳的寿礼。」 苏映宁觉得他太夸张了,不过想到五千两的进帐,她就忍不住笑眯了眼,「我何时可拿到银子?」 他的小宁丫真是太可爱了!云靳捏了捏她的脸,提醒道:「你只想着拿银子,可有想过鸢尾公子成名之后,你要如何应付上门求画的权贵?」 苏映宁的唇角抽了一下,会不会想太多了?「没有人知道我是鸢尾公子。」 「没有人知道你是鸢尾公子,但他们会找上我。」 苏映宁完全没当一回事,「待他们找上你再说。」 「你还是专心当大夫好了。」 「行医救人是不能不做的事,但寻一处美景作画,这是乐趣。」 「鱼与熊掌不能兼得。」 苏映宁索性送给他白眼,真是想太多了。 「你要相信我,长春节过后,鸢尾公子的画作必有许多人捧着银子求上门。」 苏映宁一笑置之,满心想着靠自个儿的本事赚了五千两,要不要置产买良田?虽然她的嫁妆很多,但从别人那儿平白得来的她总觉得不太踏实,还是靠自个儿的双手挣银子最爽了。 长春节过后,云靳的提醒应验了,真的有不少人捧着银子求上门,不过,他们找的是云靳,云靳实在不堪其扰,索性对外宣称鸢尾公子封笔了,而苏映宁的乐趣硬生生就此被扼杀了,更重要的是,再也没法子靠鸢尾公子挣银子了。 而苏映宁嫁给云靳之后,京城突然岀现一个传言——鸢尾公子封笔是因为江郎才尽。这显然是有人恶意中伤,虽然云靳处理了,但苏映宁无法为自个儿辩驳,只能猛咬猛捶某个男人泄愤。 不过最后往往被反过来压在床上狠狠蹂躏一番,然后哭着求饶,男人和女人先天上的差距在此一览无遗,这显然成了他们的闺房之乐,不久之后,关于他们的闺房之乐悄悄在敬国公府传开来。 当苏映宁都生了三个孩子之后,无意间得知此事,真恨不得一头撞墙,实在太丢脸了。 最重要的是,她还不能反驳,因为,这真的是他们的闺房之乐,即使多年后的今日依然如此…… 后记 【后记 过犹不及 艾佟】 大家好,我是艾佟。感谢在豆豆小说阅读网阅读我的作品。 明明刚刚交稿,怎么就要交后记了? 佟原来预计《医家小才女》最快九月下旬才会出书,没想到比预计的快了半个多月,一时之间,竟然不知后记应该从何下手,而且编编只给佟三日的时间将后记写出来,这会不会太难为佟了? 难得佟很乖,这次没休息,直接进到下一本稿子,正在拟大纲的佟其实不太喜欢在这时回到前一本书写后记…… 可能有人要抗议,佟从来不喜欢写后记,不论正在忙碌,还是休闲。 《医家小才女》写到后面时候,佟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喜欢富爸爸还穷爸爸? 毫无疑问,人人都喜欢富爸爸,富爸爸可以让孩子少了很多辛苦,但是很容易教出禁不起大风大浪的孩子。 没有人喜欢生活在穷困中,但是若能在穷困之中长成大树,往往是不怕风吹雨打的大树。 佟觉得穷困很辛苦,但是太富裕也不见得是好事,这就是「中庸」的道理——过犹不及。 佟一直觉得一个人有多大的本事,就做多大的事,所以,佟从来不喜欢做太大的事,人生在世不过几十年,何必如此辛苦? 可想而知,佟做任何事往往是被环境所逼,如此说来,佟是一个严重缺乏动力的人,你不逼我,就别妄想我会动一下,怎么听起来好像某种动物? 佟突然想到以前去希腊的事,骑驴子从山下摇摇晃晃到山上,坐在驴子上面,左边远眺过去是爱琴海,但掉下去会一命呜呼,右边是满地的驴子粪便,掉下去保证没了游玩的兴致,所以,要紧紧捉住驴子。 可是抓得佟手好痛,恨不得能够掉下去,这还不够瞧,驴子动不动就罢工,非要赶驴的人用鞭子打它,才愿意走个几步…… 老实说,教佟再骑一次驴子,佟绝对不同意,可是,却是至今留在佟记忆中的旅游故事,回起来还是很有意思。 总之,佟就是一个不太勤劳的人,当然,这不是应该有的人生态度,佟会改进,我们下次再聊了。 p.s:刚刚还觉得后记写不出来的,竟然不到三个小时就完成了,真是了不起,但愿佟写稿的速度也能如此快。 【全书完】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