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案娶亲记 上》 楔子一 【楔子】 倒楣不是喝口水塞个牙缝便能称之为倒楣,好奇心杀死猫,有时没有好奇心的猫也是有可能死於非命的。 她刚侥幸自狼窝中逃出,在这山林中踏着月色寻思着遁逃之术,不料想这夜黑风高,天乾物燥的正是杀人、纵火、偷情的绝佳时机,一没留神走岔了路,回过神时便几乎被忽然掠过的明光闪瞎了眼。来不及细瞧前方月色衫袍下飘若流云般的俊雅身姿,心底便掠过警觉,身子极配合地闪身躲入了身旁的大树後,连带着呼吸也不自觉地屏住。 好奇心杀死猫、好奇心杀死猫……背靠树干,闭眸捂耳,她屏息在心底默念从小便谨记於心的警言,不去想方才不小心落入眼中的一幕,更是谨防自己一个没留神,小小地释放了心底的好奇心,转身回头,瞧见了不该瞧的、听见了不该听见的。 这世上死於非命者,部分皆因不小心觑到了别人的秘密。她芳华正茂,虽然不慎成了异时空的一抹孤影,但还是极爱惜生命的。 不知是否因捂住耳朵的缘故,四下突然安静得有些诡异。她心底有些发怵,捂着耳朵的手小心翼翼地正要放下,一柄亮晶晶的剑刃已神不知、鬼不觉地落在颈间,冰凉的触感如毒蛇游动,背脊处寒毛直竖,阵阵发寒。 「姑娘,得罪了。」无波无澜的男声在身侧响起,那声音清寒如玉石相击,温润悦耳,如清泉流过,倒也极配方才惊鸿一瞥落入心底的那个朗月清风般出尘的清冷男子。 若非颈间搁着的暗含杀气的剑刃,此刻倒像是风雅人士在谈风赏月,可惜了……不过这功夫倒是高深,出现得如此无声无息。 半捂着耳朵的手僵成了投降状,心思刹那千回百转後半垂下的眼眸敛去神采,不敢有任何动作,生怕颈间的剑刃一个偏差,那便是真正的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真真切切地疼到骨子里去。 「公子,今夜之事不能落入外人眼中,传出去怕是要起风波,不如我们乾脆……」略带稚嫩的嗓音在旁边焦急催促道,边说着边绕到她身前,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她嘴角抽了抽,在心底叹气,这哪来的心狠手辣的正太,这孩子要放在她生活的年代,是要根正苗红,茁壮成长的啊。 强抑着额间因恐惧虚冒的冷汗,云倾倾的头微侧,不着痕迹地避开颈间的利刃,她克制着发颤的嗓音,试图让声音平稳,「小女子不知何事冒犯两位公子?」 「姑娘并无冒犯我二人之处。」依然是波澜不惊的清冷嗓音。 「既是如此,那……」云倾倾满是期盼地抬起无神的双眸望向身侧的男子,「这又是为哪般?」 「要怪只怪你运气不佳,今晚不该出现在此。」快言快语的正太恶狠狠答道,但因为稚气未散的声音,听着多少少了股狠厉。 略显苍白的小脸有些空茫,「莫非公子以为小女子瞧了什麽不该瞧的?不瞒二位,我自幼便患有眼疾,视物不清,方才经过此地时听闻前面有声响,以为是什麽猛兽出没便没敢继续前行,什麽也没瞧见。」边说着身子似是不经意地晃了晃,别在腰间的玉佩极有技巧地露出一小角,据说关键时刻,这玉佩会成为救命的良药。 这据说也不知是否可信,但此刻似乎也只能试着去相信,毕竟这会儿架在脖子上的是真刀真剑,一不小心就落得个见血封喉的下场,硬碰硬往往是拿自个脖子喂了剑刃,她天生胆小,保住脑袋才是王道。 随着玉佩的露出,她明显感觉到身侧男子的视线在她身上逗留了几秒,而後落向她腰间的玉佩,俊冷的黑眸眯了眯後,她颈间的剑如来时般瞬间消失。 云倾倾暗地松口气,看来当日离开时顺手牵走的玉佩是个好东西。 她稍稍侧转身,垂敛着眸看着个头与她相差无几,年约十六,长得圆润的小正太伸手接过自家主子扔过来的剑刃,而後看着他挣扎着望向男人,「公子,这姑娘想来也怪可怜的,她既然有眼疾怕也没瞧见什麽,要不我们就放了她?」 她有些愕然,忍不住抬头望了小正太一眼,这年头的娃儿都这麽单纯好骗吗,可是要真这麽单纯好骗,那方才的心狠手辣又演的是哪一出啊。 男人清寒的目光自她身上飞掠过,她立时不着痕迹地垂下眼眸,低垂着空茫的眼眸,手习惯性地抚上腰间与玉佩连着的荷包。关键时刻,要保命还是不能仅靠一块不知何用的玉佩。 「姑娘既然有眼疾,深更半夜的为何一个人在这荒山野岭赶路?」男人目光落向她,声音温润清寒,教人听不出情绪。 「小女子本家境富庶,不料突遇家难,临行前家父叮嘱小女子来京寻亲,却不想路遇歹人,护卫与随从死的死、逃的逃,竟没一人留下来,小女子也因此被带入青楼。今天好不容易才趁人不备逃了出来,本想挑着没人的地方躲一躲,於是就……」配合着空茫无助的神情,她小心翼翼地掂量着措辞,言情小说看多了,这些才子佳人式相遇的狗血桥段信手拈来。 「姑娘眼睛多有不便,这逃命倒也逃得有技巧,不但能顺利避开追逐的一干人等,一身绫罗绸衣也还能不沾半星尘土。」男人将目光投向眼前的深黑,平静不起波澜的语调自云倾倾头顶传来。 清亮的拔剑声响起,小正太大概因男人的话恍觉单纯善良的心灵受了蒙骗,握着剑柄的手蠢蠢欲动。 云倾倾欲哭无泪,只能颤着嗓子圆谎,「实不相瞒,小女子虽患眼疾,但五步内的距离倒也勉强看得清,而且今日能侥幸从青楼逃出,也幸亏一武艺高强的朋友相助,他暂且将那些青楼的爪牙引开,与我约好今晚在这山林中相见。」 「哦?」男人轻飘飘地掠过她一眼。 楔子二 小正太刚被燃起的怀疑再次因这番话浇熄,热心道:「荒山野岭的,姑娘孤身一人不安全,不巧我们也要出去,可以顺道带姑娘一程。而且我们也是京城人氏,只要叫得出名号的,我们定能帮姑娘寻着,就不知姑娘寻的是什麽亲戚,姓甚名谁?」 云倾倾脑门的冷汗又冒了一把,强抑抬手抹汗的冲动,她越发谦卑,「寻的只是一远房表亲,不用劳烦两位公子了,小女子既已与朋友约好,自不能失信於人。」 「这麽晚还没见着姑娘那位朋友的身影,谁知道是否也是心怀歹意之人。姑娘,防人之心不可无,不妨告诉我,我替姑娘寻人,姑娘放心,我们不是什麽作恶之人,我钟无非平生最喜欢的便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小正太似乎忘了前一刻架在某人脖子上的剑,拍着胸脯循循善诱道。 云倾倾嘴角忍不住有些抽搐,心知抵挡不住这自称钟无非的小正太此刻自我感觉良好的侠义之心,她信口诌道:「京城安王府。」别在腰间的玉佩再极有技巧地晃了晃。 「安、安王府?」钟无非结巴。 男人清冷的黑眸淡淡瞥了她一眼。 注意到男人投来的目光,云倾倾心底虽是诧异却未敢抬头与之对望,仅是无比同情地觑了钟无非一眼,这孩子似乎被吓得不轻。安王府的名号在京中就一活的金字招牌,有了与安王府的这层关系,即便眼前两人心知她将今晚之事看了去,也会心生忌讳,不敢轻易动她。 「你与安王府是什麽关系?」钟无非正了正神色,问道。 「未过门……呃,远房表妹。」本想借那女人头衔一用,但想想不若表妹一称呼来得亲昵。 「公子,咱……」钟无非疑惑望向男人。 可钟无非还没来得及将话说完便被平声打断,「姑娘何方人氏?」 「北边西城人氏。」她低眉顺目信口答道,心底诧异於男人突然的提问。 「哦,那姑娘闺名?」 「如花。」她应道,嘴角不自觉地又有抽搐的冲动,看来这放诸四海皆可用的名字果然不是每个人都能坦然冠上的。 「噗!」似是一声隐忍的笑意自没入黑暗中的林间传来。 「谁?」钟无非警觉地抬头四处望道,手中剑刃瞬间抽出。 树枝轻微抖动,似有人影从树影中飞掠过,钟无非立即提剑追了过去。 男人身形未动,仅是抬眸淡淡望了眼瞬间消失在黑暗中的人影,继而将视线落向她。 她等的就是这一刻!在对方毫无防备之时,握在掌中的荷包倏然收紧,冰凉的水雾从指缝间流窜而出,头跟着抬起,前一刻还神采全无的美眸此刻似是带着魔力般晶亮澄澈,柔和却似是透着异彩,紧锁住眼前那汪无波的黑潭,带着蛊惑的糯软绵音从半抿着的小嘴中平缓逸出。 平寂的黑潭波澜骤起,精光毕现,一粒黑色的药丸已从修长莹白的指尖弹出,以凌厉之势直直飞入她来不及闭上的小嘴。她心一惊,下意识地要吐出,但那药丸却是入口即化,随着唾液吞咽入喉。 来不及细想被喂入的是何药,云倾倾手中悄然握住的白色粉末已心随意动,瞬间撒向男人,人跟着急退几步,还没站稳,突觉腰间一紧。 「是我。」略微紧绷的戏谑声音在耳边轻响起时,她已被带起,遁入黑暗中,无声无息。 少顷,寂静的山林里响起稚嫩疑惑的男声,「公子,表小姐呢?可是……咱府里什麽时候多了个表小姐?公子,您脸色怎的……公子,您着了表小姐的道儿?」望着自家公子俊雅脸上不同寻常的一抹潮红,稚嫩嗓音不见担忧,兴奋异常,涌起无限膜拜之意,「下次再遇上表小姐我定要……」凉飕飕的眼神掠过,他赶紧改口,「定要教她好看。」 「无非。」无波无澜的声调。 「在。」钟无非赶紧肃了肃神色。 「既然闲着无事,不妨多关照关照云府,尤其是那位养在深闺中的云三小姐。」 钟无非眨了眨眼,清雅疏冷、语调万年不变的公子似乎在讲「养在深闺中的云三小姐」几个字时带了点咬牙的味道。不过难得公子主动提及女子,还是老夫人自幼为公子定下的当家主母,他眉目顿时喜意尽染,「公子,您终於也春心荡漾了一回。我这就回去禀告老夫人,让老夫人马上着手准备婚事。」 「无非,你也跟了我多年,却一直没给你展示身手的机会,想是我疏忽了。今天二公子向我提及开垦西边荒芜之地的分队领事请假一事,正愁找不着人顶上,想来你对开荒之事也兴趣挺浓的,我这就和二公子说去,把人借他用两个月。」那声音冷冷静静、平平淡淡,听不出是喜是怒。 「呵、呵,公、公子,您、您真会开玩笑。」钟无非乾笑道。在那鸟不生蛋、乌龟不靠岸,一箭射出去也砸不着人的地儿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对着那几株幼苗,他一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热血会被太阳烤焦了的。 「无非,你什麽时候见过公子我开玩笑。」说话间,飘若流云的出尘身姿已转身而去,行姿优雅、脚步平稳,但细看下,隐隐可发现其脚步略显虚浮,似是用内力压制着。 「公子,我不把您春心荡漾的事告诉老夫人了还不行吗。」钟无非哭丧着脸,朝渐行渐远的俊朗身姿喊道。 前方的峻雅身姿似是打了个趔趄,而後头也不回地继续优雅前行,「两个月那分队的领事怕也还回不来,你就再多待几个月吧。」 第一章 【第一章】 「飞倾云,你给本小姐滚出来!」 迷蒙夜色伴着一道气急败坏的娇俏嗓音,一个眉眼俏丽,身着黑衣骑装、鹿皮长靴,手执一条墨色柔软长鞭的少女出现在假山边上。 她身後跟着一身着藏青色护卫衣的俊挺男子,神情清寡而略带一丝事不关己的冷淡。 「小姐,这天也晚了,倾云公子怕是早已歇下了。」抬眸淡淡地扫了眼脸色气得通红的俏丽女子安沐倩,俊挺男子莫云飞不愠不火地道,语气谦恭而不卑微。 「放屁!」安沐倩手中的长鞭猛然甩出,甩向了眼前高可蔽日的老槐树,啪的一声脆响,嘎嘎鸟叫声四起,早已归巢的鸟儿四处惊飞,「他床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屋里连个人影儿也没有,该不会又瞒着我缩回他那茅草窝里待着去了吧?」泄愤似的将缠上老树的长鞭收回腰间,安沐倩忿忿开口,翦水双眸因怒火染得熠熠发亮。 莫云飞面无表情地望了安沐倩一眼,缓缓开口,「小姐尚未出阁,大半夜的擅闯男子卧房怕是要惹人非议,更何况小姐身分……」 「是,更何况小姐身分特殊,今时不同往日,不可任性而为,凡事要设身处地多为他人着想。我说莫云飞,你就不能换点新鲜的词吗。」摇头晃脑地将这一番话念完,安沐倩没好气地睨向莫云飞,握着腰间长鞭的手因克制而微颤。 「恕臣愚昧。」垂下眼睑,莫云飞淡应道。 这不卑不亢的语气让安沐倩烧得正旺的火气更是蹭蹭地往上冒,握着长鞭的手蠢蠢欲动。 「倩儿,不得对莫护卫无礼!」不知哪里传来一道微冷的轻斥。 安沐倩握着长鞭的手顿了顿,呶了呶嘴,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头,朝不知何时已在身後台阶前站定的年纪稍长的白衣女子唤了声:「大姊。」 莫云飞也跟着抬眼望去,看到面容清冷的安沐柔时恭敬开口,「长公……」 「还是叫我大小姐吧。」话没说完已被安沐柔打断。 「是。」 「大姊,他……」安沐倩不满地跺脚道,手往前伸了伸想抓住安沐柔的衣袖撒娇,但抬眼触到安沐柔清冷的目光时只能悻悻地垂下,瘪了瘪小嘴。 兄弟姊妹几个,除了大哥安沐辰,安沐倩怕的就是眼前这仅年长自己几岁的大姊,清冷的面容像是铺了层万年寒霜,宛若傲霜寒梅,孤傲而疏离。明明就同一娘胎出来的,这性子和自己怎麽就差那麽远,安沐倩不由感慨。 「莫护卫说得不错,你身分不同往日,该注意的还是要注意点,免得落人口实。况且……」安沐柔顿了顿,冷冷扫过安沐倩,「你年纪也不小了,早过了出阁的年龄,老是这麽冒冒失失地进男人的房间成何体统。」 「飞倾云不是别人,反正我迟早是要嫁他的。」安沐倩跺脚发狠说道。 「咳……」眼前的百年老树上似有声音传来。 安沐柔冰冷的双眸不着痕迹地往树上扫了眼,莫云飞也似是若有所思地往密不透风的树杈上望了眼,面无表情。 安沐倩没注意到那声似是被吓着的轻咳,上前一步,不顾安沐柔警告的眼神,轻摇着她的手臂撒娇道:「大姊,我这条命是飞倾云救的,我的人就是他的了,你回头和大哥提提,看他能不能作主给我们挑个好日子把婚事办了吧。」讲的虽是自己的终身大事,安沐倩脸上却不见半分羞怯,语气平常得彷佛只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胡闹,这婚姻大事岂是你说成就成的,别说大哥不同意,就是同意,也得看人家愿不愿娶你。」安沐柔斥道。 「他不娶也得娶,这辈子本小姐就缠定他了。」 安沐柔淡扫一眼,声音冷了几分,「这事等大哥回来再说,先回房。」 「大姊……」安沐倩咬唇不依,似是打算从安沐柔那索要一个承诺。 安沐柔不理,目光已穿过她望向莫云飞,「莫护卫,麻烦送小姐回房,有劳了!」 「我……嗯……」微恼地跺了跺脚,安沐倩心不甘、情不愿地转身,一把推开莫云飞,疾步往房间跑去,路边的不少盆景成为她怒气下的亡灵。 安沐柔面无表情地望了眼渐渐消失在回廊里的安沐倩,似是布着冰霜的水眸隐有无奈之色。等安沐倩与莫云飞彻底消失在视线中她才抬头望向台阶前的葱郁大树,冷声道:「小妹平日无拘惯了,行事说话素来不拘小节,望倾云莫放心上去。」说完不等树上的人回应,转身而去。 「看来你这准驸马的地位岌岌可危了呢,倾云兄。」直至安沐柔的身影消失在转角,苍郁的树上传来一声戏谑的轻笑,笑得有些漫不经心,又似是带着捉弄的恶意。 美眸微微眯起,被风子寒拥在怀中的云倾倾状似不经意地扫了眼正捂在自个唇上的白皙手掌,眉眼染上浅浅笑意,小嘴冷不丁一张,便朝着唇边的手掌狠狠咬去,憋了半个多月的火气也随着悄然抬起的右手肘迸射而出。 掌中剧痛突然传来,风子寒俊朗的眉尖不自觉地拧了拧,强拥着她的手不自觉地松了松,这当口,云倾倾抵在风子寒肋间的手肘往後用力一使劲,风子寒没料到会突然来这麽一招,肋间毫无防备地吃痛,搂着她的手下意识地松开。 忘了此刻犹身在树上,云倾倾得意地正欲转身,不料没了支撑的身子失衡,来不及尖叫,人便头朝下笔直地往树下坠去。 「倾云!」风子寒眼疾手快地将被咬伤,此刻正鲜血淋淋的右手伸向云倾倾,试图拉住,却只扯到云倾倾腰间翻飞的腰带,腰带被扯落,却没能止住云倾倾下落的趋势。 风子寒握着腰带的手轻轻一使力,藉着掌中的内力,柔软的腰带瞬间变成凌厉的绳索,直直飞向云倾倾的腰,握着腰带一端的手往左肩一拽,风子寒也跟着俯冲而下,脚尖轻点树干,转瞬间,人已飞至云倾倾身侧,手瞬间缠上她的腰,带着她安稳着地。 那种命悬一线的惊心动魄让云倾倾犹心有余悸,双手不自觉地紧紧抓着风子寒的手臂,脸色惨白,指尖还余留着颤抖。 「倾云兄,你抱得这麽久,这让人瞧了去怕是……」风子寒隐含笑意的戏谑嗓音在耳边淡淡地响起。 云倾倾回过神,抬头望向风子寒,眨了眨眼,暖暖的笑意在犹残存着惧意的眸底轻轻浅浅地漾开去。风子寒低头不意落入那双美眸中,有瞬间的迷失。 云倾倾唇角的笑意越发深,原本紧攀着风子寒手臂的双手已如蔓草般柔柔软软地缠上风子寒的脖子,「子寒兄……」悄抬起的左脚突然使力,狠狠一脚落下,鞋跟便分毫不差地落在风子寒的脚尾趾处。 「你……」风子寒不意再次吃痛,手下意识地推开云倾倾。 凉凉地睨了一眼一脸不可置信地瞪着自己的某人,云倾倾心情大好,轻松地拍了拍手拂去手上的尘土,兀自整理身上已然凌乱的衣服。可惜了,这年代没有叫高跟鞋的东西。 「有像你这麽报答救命恩人的吗。」风子寒扬了扬犹在流血的右手掌,咬得这麽狠,怕是要留疤了。右脚因尾趾一阵紧似一阵的疼意而抽疼着,清雅的俊脸因着两个伤处而有些扭曲。 第二章 「哼。」鼻子逸出一声轻哼,云倾倾边低头整理身上的衣服边不在意道:「赏了个巴掌再给块糖,我是否该感激得涕泪交加呢。」看到白衣上沾着的血迹,眉尖不自觉地蹙起,「可惜了这衣裳。」上好的绫罗订制的衣服,就这麽被这几点血滴给毁了,这得损失多少银子啊。 这些天因为受伤天天被关在屋里,虽然享受了不少她从未享受过的高级待遇,但整天憋着都要闷出一身病来。 本想趁着夜深出来透透气,没想到会在院子里遇到风子寒,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安沐倩咋呼的声音就在那响起,她正要找个理由回避,没想到风子寒倒是二话不说拽着她便飞到了三丈高的树上。她没有飞天遁地的功力,也只能任由他搂着窝在几丈高的树杈上乘凉,若非他强行将她带上树,也不会因此而下落,吓得去掉半条命。 风子寒望向她,修长的双指轻轻摩挲着下巴,漫不经心的笑意在唇边泛起,「倾云兄,你这可还是在怪我呢。」 「岂敢。」云倾倾冷哼。因为方才那番惊心动魄的坠落,背上未痊癒的伤口似是有开裂的趋向,隐隐的痛意时不时地传来,云倾倾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云倾倾细微的皱眉动作没能逃过风子寒的双眼,唇边漫不经心的笑意不减,风子寒却已伸手扯住云倾倾,将她带向自己,「伤口裂开了?」依然是戏谑带笑的声音,手上的动作却毫不含糊地一把将她握着腰带的手移开,手跟着将本就没系上的腰带拨开。 「风子寒,你干嘛!」发现风子寒二话不说动手剥自己的衣服,云倾倾急喊道,挣扎着欲从他的手臂中挣脱。 且不说她现在衣衫不整,就这麽在大庭广众下给她宽衣解带,他不要脸,她还要脸呢,虽然这张脸不是她的。 「自然是验收成果,放心,这会院子里没人。」朝云倾倾露齿一笑,桃花眼漾起满满春意,风子寒突然一把握住云倾倾身上的外衣,往外一扯,本是漫不经心的黑眸在触到白色中衣上慢慢泌出的血迹时顿了顿。 「风子寒,你放手,你不要脸,我还要靠这张脸混吃混喝呢。」云倾倾咬牙道。 「这张脸也用不了几天,要它何用。」风子寒不在意地道,却也伸手将她半扯下的白色外衫拉上,「伤口裂了,待会回去我给你……」 「什麽人?两个大男人衣衫不整地在院子里卿卿我我,成何体统,你们还真当安王府是什麽烟花下流之所吗。」一道夹杂着怒气的稚嫩嗓音打断风子寒。 有人!懊恼地咬咬唇,云倾倾下意识地伸手扯住前襟,往风子寒身侧避去,低垂着头整理衣服。 风子寒也微微侧过身子替她挡着,在外人看来倒真像是干了什麽见不得人的亏心事。 「无非。」清冷的轻斥响起,音质温润平淡,落在云倾倾耳里却犹如平地惊雷。 地球很大,世界很小,这句话搁哪个朝代、哪个时空绝对是至理名言,因为老天要是无聊了,绝对有本事将你玩得哭爹喊娘还得感谢老天恩赐。 站在风子寒身後偷觑着月牙白衫下飘逸脱俗的疏冷身姿,云倾倾苦着脸安慰自己,虽然老天将她玩得很是开心,但还算长眼,派了那麽一个九重天外的飞仙下凡来给她当「表哥」一职,虽然这九重天外的天仙是她信口诌来的,虽然这天仙若知道此刻躲在眼前的便是半年前摆了他一道的「表妹」的话,怕是恨不得将她给挫骨扬灰、毁屍灭迹了的。 想到半年前随手撒出的白色粉末,云倾倾的苦瓜脸无限忧愁,那药怕是活生生将一清雅高洁、风光无限的天仙给逼成了摧花辣手,春梦无限啊。 不过话说回来,想到褪去一身圣洁衣物,春色无边的天仙……云倾倾忍不住再觑了眼月色萦绕下更显高洁的九重天仙,苦瓜脸下的薄面皮有些发烫。那粉末、那粉末……当初真不该贪多,顺手将大大小小的药瓶一并搜刮带走的。 「无非,还不见过表少爷。」 她脸皮兀自在那发烫的当儿,天仙的目光已在挡在她面前的风子寒身上绕了圈,回到小正太钟无非身上,淡声开口。 「表、表少爷?」钟无非望向同样一袭白衣却穿得桃花无限的风子寒,结巴道。 果然是正太特色,望着与半年前乍闻安王府时他如出一辙的反应,云倾倾抚额感慨,不过这风子寒与这安王府有这层关系倒是她从没想到过的,只知他三不五时地来这里晃一两圈,却从未长住,还以为他只是闲来无事来瞧瞧她的挫败而已,却不想原来是来走亲戚的,看来是假表妹遇上真表哥了。 风子寒朝钟无非露齿一笑,桃花眼顿时春意荡漾,「小无非,才多久没见怎就把你家表少爷给忘得一乾二净了,你、你对得起我吗。」边说着边以着西子捧心状,无比幽怨地望了钟无非一眼。 云倾倾嘴角抽了抽,钟无非嘴角也抽了抽,只有那九重天仙克制得极好,事不关己地望了眼挡在她面前的桃花美男,而後轻落至她身上,问:「这位是……」 风子寒笑了笑,微微侧转身,右手跟着揽上她的肩头,左手顺势替她理了理方才被他扯乱的衣服,将她从身後推至身前,笑道:「这就是前些日子傻乎乎地替沐倩那丫头挨了一刀的笨小子,名唤飞倾云。是个在马厩专司喂马的,却没想到那天竟阴差阳错救了沐倩那丫头一命。」 云倾倾暗自咬牙,她素来知道刀剑无眼,能躲多远便躲多远,也尚未培养出舍己为人的高尚情怀,脑子没进水又怎会嫌自个命长,傻乎乎地往刀口上撞,那日若非他亲手将她扔下去……想起那日的惨状,云倾倾忍不住磨了磨牙,背腰上那道伤痕又隐隐作痛起来。 「倾云,还不来见过大公子。」风子寒嬉笑着将她又往前推了推,而後朝眼前的九重天仙说道:「这傻小子平日没见过什麽世面,容易害羞,还望表哥别介意。」 「奴才见过大公子。」低顺着头,云倾倾从善如流道。 「不必多礼。」九重天仙,安王府大公子安沐辰淡淡开口,「听说你为救二小姐,背上挨了一刀,伤口好些了吗?」 「奴才已基本痊癒,谢、谢大公子关心。」唯唯诺诺的语气,云倾倾将这半年来懦弱卑怯的小马僮形象诠释得完美,无可挑剔。 「你既是为救二小姐而受伤,是安王府亏欠了你,回头让表少爷再给你多看看背上的伤,别留下什麽病根。需要什麽药材、什麽食补尽管开口便是,不必顾虑,安王府定会为你准备,你就先安心在这待着,好好养伤。」安沐辰疏离有礼地吩咐着。 「是,谢大公子。」她依然低垂着眉应道。 安沐辰望了她一眼,「把头抬起来说话吧,不必太拘礼。」 「是。」她苦着脸慢慢抬头,却不敢直视这九重天仙。虽说是换了张面皮,但都说这眼睛是人的心灵之窗,也不知道和这天仙对望了一眼後自个的这双眼儿会不会就这麽将她给卖了。 「啊!」乍见到她的容貌,钟无非惊得跳了起来。 她的心因钟无非的一惊一乍悬了起来,这小正太长了双孙猴子的火眼金睛不成? 第三章 却见钟无非在惊诧过後已伸出兰花玉指忿忿地朝她身边的桃花美男含泪指控,「表、表少爷,这麽俊的男子您竟然也忍心染指!」 九重天仙淡淡地望了他一眼,桃花美男的额角抽了抽,云倾倾被梗在胸口的那口气呛到,一时顺不过气,剧咳了起来。 桃花美男风子寒自然而然地将手抚上她的背,轻拍着为她顺气,也不管此刻两人这姿势有多亲昵暧昧。 安沐辰目光在两人身上顿了下,而後事不关己地移开。 唯有钟无非捶胸顿足,「表少爷,外人皆盛传您除了喜女色,也好男色,无非还不信,非和人辩个明白以还表少爷清白,没想到、没想到外人所传竟是真的。」 风子寒回头凉凉地睨他一眼,唇角一弯,笑得暧昧,「小无非,倾云这身子骨尚未恢复,表少爷最近寂寞得紧,今晚就去你房里挤上一挤吧。」 小正太钟无非立刻拢了拢衣服,惊惧地後退几步。 云倾倾抬起咳得通红的脸,狠狠剐了眼笑得一脸暧昧的桃花美男,他这话是存心让她这断袖之癖坐实了不成,这话出口,也不知道这一根筋到底的正太要怎麽个天马行空。 这一幕恰好落入安沐辰眸中,似曾相识的眼神让安沐辰不自觉地眯了眯眼,深思地多望了她几眼。 「奴才和表少爷是清白的,奴才年龄虽小,却也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汉,等攒够了钱还要回老家娶媳妇儿的,这位大哥如此诋毁奴才,这话要是传了出去以後没有姑娘愿意嫁给奴才,这可如何是好。」云倾倾抬起一张呛红了的脸,委屈望向钟无非,誓死扞卫自己名誉。 「真的?」钟无非眨了眨眼,眼儿在她与风子寒身上逡巡,「这府里的丫鬟、老婆子都在说,这半个月来表少爷几乎寸步不离、衣不解带地在你床前照顾着,甚至与你一同关在屋里几天没出来,也不让别的大夫靠近你那屋子。 衣食和药都是只让人送到门口,也不知在里面行啥苟、苟且之事。方才我们来时表少爷不也正忙着解你的衣服吗,如果不是被我和公子撞破,谁知道……」他憋红着黑脸,将话留了个尾。 云倾倾抚了抚突突直跳的额头青筋,低垂着头委屈道:「表少爷是大夫,奴才受了伤,自是表少爷照顾着。况且奴才那会儿伤得只剩下半口气,哪来的力气和表少爷行、行那苟且之事。方才,奴、奴才只是不小心扯到了伤口,表少爷正要给奴才查看查看,正解着衣服,不想你和大公子出现了。」 「你看、你看,露馅儿了吧、露馅儿了吧,要是你有力气,不早和表少爷行那苟且之事了吗。」钟无非抓着了把柄,痛心疾首,「你说你长得这麽俊,要啥样的女子没有,怎就从了表少爷呢。」 云倾倾以手抚胸,免得再被胸口淤积的气呛到。 「况且你说若是你是被表少爷逼迫的也就罢了,你怎就自己倒贴去了呢。」钟无非继续痛心疾首地数落着。 云倾倾含泪瞪向他,眼含委屈不说话,一副受尽委屈却不敢言的样儿。 钟无非觑了一眼,看她那样,语气也缓了缓,「你也别觉着是我冤枉了你,你看表少爷手掌上那牙痕,这会儿还滴着血,是刚被你给烙上去的吧,你这表现就像一染了醋意的女子。」 如麻绳般绞在一起的两手搓揉得越加厉害,似是憋了许久,云倾倾才悻悻然地应了句:「是他自己咬的。」刚真不该为出心中那口恶气逞能。 风子寒似笑非笑地望了她一眼。 安沐辰的目光在她身上顿了顿,而後落在风子寒犹残存着血迹的牙印上,淡声开口,「子寒,既然倾云说扯到了伤口,你带他回去为他包紮一下,顺道将你手中的伤口也处理一下。」 「是。」风子寒应了声,朝钟无非眨了眨眼,笑得无比暧昧,「小无非,今晚记得等表少爷哦。」说完不顾钟无非含恨带惧的眼神,已拉着云倾倾朝屋子那头走去。 安沐辰目光平淡地望着一白衣、一蓝衣两道身影慢慢消失在视线中。在走廊转弯处,看到身着浅蓝仆衣,个子较矮小的飞倾云似是抬脚拐了风子寒一记时,黑眸有了些微的波动。 「无非。」他唤道。 「公子,有什麽吩咐?」 「去查探一下,这飞倾云是什麽来历。」 不出一日,钟无非便将飞倾云的消息打探清楚,来到书房向安沐辰详细汇报,「公子,据府里刘管事称,飞倾云入府半年不到,一直在马厩帮忙,专司喂养马匹的事。虽然模样长得挺俊,人也温顺有礼、做事勤快,但就是太过懦弱怕事,所以这半年来倒也安安分分地待在马厩里,专心照管府里的马匹。 本来除了後院里常接触的几个丫鬟、管事,也没几个人识得他,但半个月前因意外替二小姐挡了一剑,这才在府里名声大噪。」 安沐辰此刻正立在书桌前练字,听完钟无非的话仅是将手中的毛笔顿了顿,继而重新将注意力投回眼前摊开的宣纸上,「有没有打探到他是哪里人氏?」端详着眼前的宣墨,安沐辰头也没抬,淡声问道。 「据说是……北边西城人氏。」刻意停顿了下,钟无非边偷觑着安沐辰的神色,边小心翼翼地应道。 北边西城不稀奇,只是那个有胆让大公子吃瘪的「表小姐」似乎也是从那过来。俊脸潮红的大公子、咬牙让他关照云府养在深闺中的云三小姐的大公子,提到这北边西城,钟无非真真怀念那晚的夜色。 安沐辰正欲落下的毛笔停在了半空,眼眸半敛、神情淡淡,不知所想。 钟无非偏着头觑,觑不到,再偏头,却始终瞧不清他此刻眸底的神情,心里不免有些遗憾,有些不甘愿地将视线从自家公子脸上收回。瞥见毛笔尖上慢慢凝聚的大滴浓黑的墨汁,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开口,墨汁已从笔尖剥离,在那幅已完成九成的书法宣纸上晕染开来。 钟无非心疼地望着那幅被毁的书法,捶胸顿足,大公子的真迹啊。 「无非。」淡淡瞥了眼被毁的书法,安沐辰轻轻将笔搁回案上,唤道:「你被派往西边蛮荒之地有半年了吧。」 无非眨了眨眼,小心肝儿抖了抖,不知自己方才偷瞧公子的行为是否又触着了公子的底线。忍着背上虚冒的冷汗,他诚惶诚恐地应道:「回公子,无非在二公子那正好待了六个月。」 安沐辰轻点头,视线在晕染开的墨迹上停了会儿,而後淡声吩咐:「无非,差人去给飞倾云通个信儿,就说为感谢他对二小姐的救命之恩,府里今晚特地为他设了宴,还望他能依时出席。」 「是。」盯着自家公子的侧脸,钟无非眨了眨眼,半晌才应道。对於自家公子的思维,他自认跟不上去。 宽敞明亮的厢房内,云倾倾百无聊赖地揉弄着身下的云锦薄被,趴躺在床上,撑着下巴盯着窗外渐渐西沉的夕阳,哀叹连连。 背上的伤在风子寒的妙手神医下已癒合得差不多,但因为整个剑伤从左肩下横跨到右侧腰部,为免挤压到伤口,这半个月来她只能像王八般这麽死趴着。趴了这麽久,也不知道会不会留下什麽不该留的後遗症,比如不该瘦的地方瘦了。 第四章 低头瞄了眼此刻看似平坦的胸,伸手比划了下,云倾倾再次仰天长叹,这样的日子也不知道何时是个头。 混进这安王府也快半年了,每天除了与马厩里那群马儿小眼瞪大眼便是跟着马厩的周老头混吃混喝兼偷师学点防身的本事,一眨眼半年时间就这麽过去了,她却连这府里的主子都没见着,若非半个月前的乌龙,怕是她到现在也无机会目睹府内各位主子的尊容,更遑论吸引他们的目光。 吸引目光啊……想到这半个月来对她过分热情的安王府二小姐安沐倩,云倾倾觉得太阳穴又开始突突地跳起来。 安王府二小姐,那是自小便被捧在手心的天朝小公主,娇蛮任性,心情一个不爽,手中的鞭子比那小嘴还快,哪是她这种乡野之人招惹得起的。只是若真能从安王府的小公主入手,却也不失为个好法子,说不定还能为她省下不少时间和心思。 但靠着这麽张面皮去欺骗人家一小姑娘的感情……手指不自觉地在自个这张堪称完美的面皮上刮了刮,云倾倾疼得嘶了声,盯着窗棂纠结。 咚咚几声象徵性的敲门声响起。云倾倾有气无力地应了句:「请进。」头也不抬地继续盯着窗棂纠结。 「公子,无非方才来通报,说为答谢你对二小姐的救命之恩,大公子今晚特地在府里设了宴,希望你能依时出席。」 来人是府里专门伺候她的丫鬟绿漾,十五六岁的样子,长得娇小伶俐,小脸儿粉嫩粉嫩的,云倾倾每每见到她那张粉嫩得似是能掐出水儿来的小脸就恨不得化身为狼冲上去啃几口。 「绿漾,都说多少遍了,你就直接唤我一声倾云便是,别公子来、公子去的,我听着别扭。」懒洋洋地睨了绿漾一眼,云倾倾缓缓坐起身,旁若无人地理了理那头顺垂而下的青丝。 自从被这叫绿漾的小丫头撞破她的底细之後,她也懒得再在绿漾面前装,人啊,时刻戴着面具生活,那这人生得失去多少乐趣。 窗外余晖映入,云倾倾那张稍显阴柔却俊秀完美的侧脸在黑丝的烘衬下越显魅惑迷人,看得绿漾粉嫩的小脸俏红一片。 云倾倾望了眼小脸烧红了的绿漾,手又下意识地往自个那张面皮上捏了捏,妖孽啊,这张面皮也不知骗了多少少女的芳心。 当初真不该贪恋美色换上这麽张面皮的,本以为顶着美色能混个美差,结果刚入府当天便被刘管事以妖颜扰乱民心之名给直接扔去了马厩,一扔就是半年,几乎将她给与世隔绝了,她那时心里那个悔啊,恨不得当场把脸上那张皮给揭了。 本以为这日子就得这麽无惊无险地平淡下去了,没想到自从无意替这天朝小公主挨了一剑後,她在这安王府里的地位便扶摇直上,由一个伺候马儿的小厮成为一个由专人伺候的公子爷,凡事假他人之手,若非她自个坚持,只怕连沐浴更衣都得由专人在一旁候着。 「绿漾宝贝,你刚说什麽来着,什麽设宴?」将身前那头如丝黑发随意撩到身後,云倾倾回头谑笑着问道。每次见到羞红了脸的绿漾便忍不住出言调戏,看来每个人体内还真住着个邪恶的小怪兽。 粉嫩的小脸又红了红,绿漾抬眸狠狠地剐了眼此刻不甚正经的云倾倾,荡漾的春心瞬间归位,将刚进门时的那番话再重复了一遍。 本挂着调笑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云倾倾苦着脸望向绿漾,「绿漾宝贝,你能不能帮我去回了大公子,就说我这伤还痛着,今日不方便,改日再赴宴?」 想到半年前潇洒挥出的药粉,云倾倾一提到安大公子安沐辰心里就忍不住发毛。 虽然安沐辰看着如一衣冠楚楚、风度翩翩的九重天仙,高雅脱俗,但依她曾在文学网蹲坑多年的经验,但凡看着越高洁出尘的天仙越具腹黑狐狸潜质,而且往往是有将小白女主玩得叫爹爹不应、叫娘娘不理,还巴不得将自家闺女打了包往天仙怀中送的那种,境界之高,无人可企及。 若他这一高雅的天仙外壳也包裹着那麽一腹黑体质,她整就一逃不出如来五指山的孙猴子,只有乖乖被玩的分儿。当然,她顶多也就一被玩完然後炮灰了的苦逼女配,所以要逃脱被炮灰的恶运,就得从源头上切断一切成为炮灰的可能。 绿漾一脸为难,「这不太好吧,大公子虽然不常回府,但是这府里真正作主的却是大公子,其他公子、小姐平日什麽都听大公子的。二小姐现在倾心於你,你也倾心二小姐,你正好可以趁着这个晚宴与大公子套套近乎,说不定大公子就准了你和二小姐的亲事了。如若不然,只要大公子不允,就是皇上下了旨那也算不得数。」 云倾倾打了个趔趄,「谁说我倾心二小姐来着?」绿漾分析了这麽一大堆利弊,她独独被这句给吓着了。 绿漾一脸「你还装」的不屑,睨了她一眼,「这谁瞧不出来,你为二小姐连命都可以不要了,这不是倾心二小姐是什麽。」 「我他妈是……」被人从树上扔下去,好死不死地砸在了你家二小姐身上,顺道替她挨了一剑! 本该豪气冲天咆哮而出的话硬生生被卡在了喉咙,云倾倾掐了掐突然失了声的喉咙,转身怒瞪向此刻正踏着悠闲的步伐款步而来的安王府表少爷风子寒,试着开口,却只能发出咿呀咿呀的单音。 这年代要还说有什麽值得她留恋的,怕就是这让她心痒又心恨的隔空点穴及那身飘若流仙的轻功。 风子寒朝她露出一自认倾倒众生的微笑,朝一见着美色,俏脸便烧红的绿漾眨了眨眼,说道:「倾云公子素来脸皮薄,又向来介意自个出身,你这麽没遮没拦地点破,这不是教她难堪吗。」 难堪你妹啊!云倾倾继续怒目相望。 绿漾心领会神,笑道:「是绿漾疏忽了,这事儿大家看着心知肚明就是。不过只要是二小姐认定的,不管对方是阿猫阿狗,她也会一声不吭地嫁了的,所以公子不必为自个出身有丝毫介怀。」 「那是、那是,我那小表妹平日任性惯了,就爱认死理儿,认定的事就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她今早还在和我抱怨来着,这婚事不能总这麽拖着,打算晚上觑着了空儿就来找倾云商量商量婚事,然後去向皇上请个旨意,等伤痊癒了就将这婚事给办了,免得夜长梦多。」风子寒笑咪咪道,看着似是对绿漾说,带着谑笑的黑眸却是落在云倾倾身上。 云倾倾狠剐他一眼,指了指自个失了声的喉咙。 风子寒会意,倒也没为难她,手指轻轻一弹,便爽快地为她解了穴。 转身拿起桌上的清茶狠狠灌了口,理也不理托着下巴看戏的风子寒,云倾倾朝绿漾喊道:「绿漾,替我去回大公子,就说我今晚会准时赴宴。」 与其晚上留下来面对这魔女一般的天朝公主,云倾倾倒宁愿去与那九重天仙对月轻酌,起码在他认出自己之前,自己不会被他啃得屍骨无存,但在这安家小魔女面前,今晚自己不是被她强了便是明天提着自个的项上人头去见高位上的那位。 夜里来找她商量婚事,依安家小魔女的性子,怕是自己不答应便直接强了上来,将生米煮成熟饭。可是……想到自个被安家小魔女摁在身下强行剥衣然後她一脸惊悚的画面,云倾倾的嘴角又忍不住抽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