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烫手前夫》 楔子 【楔子】 「我没醉、我没醉,不用扶我……」 站都站不稳的男人一身酒气,冷峻面容染上一层酒后发热的红光,醉意醺然地拒绝他人的扶持,以为自己还能走得笔直,不失威仪。 一个踉跄,他身体歪斜倒向一边,一道纤柔身影适时一托,撑起他大半重量。 「我还要喝,再给我酒……」不知喝了多少酒的男人不晓得自己已回到家,仍旧自言自语,含糊地说得不清不楚,躺到床上还在找酒喝。 「先喝杯牛奶暖暖胃,别把胃搞坏了。」轻软娇甜的嗓音软绵绵地响起。 一杯温牛奶送到唇畔,醉得有几分迷糊的男人睁开微红的眼,望着眼前模糊的脸孔。 「你是……嗝!我老婆……对,我娶了你,我们结婚了……」他打着酒嗝,视线难以聚焦。 「把牛奶喝了,待会我把洗澡水放好,你洗完澡再睡。」她声音轻柔,给人安心的感觉。 虽然嫌恶牛奶,但在妻子温柔的照料下,男人还是一口一口地喝光乳白色液体,衣服未脱的醉倒在双人大床上。 「怎么又喝得这么醉了?喝酒伤身呐。」她不无忧心的低语。 因为丈夫有胃痛的毛病,所以她总尽量自己打点他的饮食,以他身体健康为第一要务,无微不至的照顾让他全无后顾之忧,能全心打拚事业。 即使他们并非因爱而结合的夫妻,但是既然有婚姻关系,身为妻子,她的责任便是照顾好丈夫,维持家庭的和谐。 满脸无奈的女人扶起醉瘫了的丈夫,正准备脱掉他的西装外套,好让他睡得舒坦时,蓦地,一阵陌生的香水味从丈夫身上传来。 很浓、很呛,是玫瑰花的香气…… 而这时,丈夫口袋里的手机发出震动,她因为担心是公司有重要事情,代为取出一看,几行令她心口抽紧的简讯跃入眼底— 谢谢你给了我一个难忘的夜晚。请你快点跟那个女人说清楚,说你爱的人是我不是她,请她别占着妻子的位置不放。 原来……原来他今晚跟别人在一起…… 女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木然地看着呓语不断的丈夫,持续以湿毛巾擦拭着他的脸和颈部。 下一刻,像在作梦的男人忽地抓住她细嫩皓腕,低喃着,「……雪艳,我喜欢你,好喜欢你,真的喜欢你……」 女人表情骤变,缓缓地抽回手,两行泪水无声地滑落,她身形微晃地站起身,没说一句话便转身离开了这个房间、这个家,也没听见丈夫用着抱歉的语气,说完后面的话— 「虽然我很喜欢你,可是我爱上了我的妻子,请你原谅我不能再……再喜欢你,我只要一个女人,那就是……我的妻子……」 第一章 【第一章】 「老公,外面的天色看起来快要下雨了,你可以帮我把阳台上晒的柑橙皮收进来吗?」 「你是说那些乾枯的树叶……」 面容恬雅的女子笑了笑。「那不是树叶,是好用的柑橙皮。」 「真麻烦,老是弄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干什么?每月家用若不够可以开口,用不着做这些无聊的事。」男人嘴上虽然唠叨着,不过仍起身走向阳台。 女人但笑不语,一如往常的取来热水,她走进房间,将四毫升酪梨油加上十六毫升甜杏仁油,再加上五滴红柑、三滴罗勒……精油倒入水中,她纤手轻轻搅拌。 「又要泡脚?」把东西收进来放好的男人也走了进来,一看到那盆水,表情像是嫌烦,但还是坐到床边将干净双脚放入热水中浸泡。 「你的胃不好,多泡点像今天这样的配方,或佛手柑、柠檬草、橙花之类的精油,有舒缓作用,而且脚底穴道直通全身经络,泡完我再帮你按摩按摩,你胃部的不适会减缓很多。」说完,她恭顺的弯下身替丈夫按摩脚底。 她适中的力道令他舒服的昏昏欲睡,胃的胀气似乎也消除了不少,他不自觉地打起盹。 过了一会,容貌清雅的女子缓缓站起来,她看着丈夫频频点头不觉莞尔,小手轻柔地托着他后颈让他往后躺下,睡得舒服一些。 把变凉的水倒掉后,她轻手轻脚的回到床上躺下,螓首轻靠丈夫颈窝蹭了蹭。 他嘟哝了几句听不清楚的呓语,反手抱住满身馨香的妻子,继续睡。 女人温柔的笑了,轻轻将手往丈夫腰上一环。这是她结婚三个月的男人,她想,她爱上他了…… 叭!叭!叭—— 大卡车的喇叭声呼啸而过,惊醒了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风亦菲,她神情微带茫然,有些怔忡地看看四周陌生的环境,许久才回过神。 这里是哪里? 一抹苦笑溢于唇边。原来她坐错车、下错站了,跟她的婚姻一样,因为嫁错人,导致一连串的错误。 她错了,错在不该以为世上都是好人,傻傻地听信别人的话,才会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有家归不得,有苦不敢言。 不过,那里也不算是她的家吧。她只是暂时居住的过客,早晚该把它还给真正的主人。 风亦菲幽幽地叹了口气,拖着一只行李箱沿着马路边缘走,心想该先找个落脚处,等过几天心情平静了,再找间房子搬进去。 蓦地,她看见前方有个社区布告栏,上面贴了张「吉屋出租」的红纸。 「‘泷之屋’?」她低声念着。 从小父母双亡的她,是在育幼院长大的,所以她一直很羡慕别的小孩有爸爸妈妈,也特别渴望有个属于自己的家。 可那只是遥不可及的愿望,像作梦一样,她曾经短暂拥有过,梦一醒,什么也没留下。 布告栏上的「泷之屋」三个字让她心头一震,往前走没多远,眼前便出现一幢古朴的日式造景房舍,走上寂静的碎石小径,粉红色的樱花雨飘洒在肩上,还有风一吹就摇晃而叮咚作响的木制风铃声。 风亦菲向往地看着这里,她想住进这样的宅子里,因为在这儿,她感觉到了宁静与平和,以及被古老气息包围住的安心。这种安详的平静正是她此时所追求的。 幸福的氛围…… 「你想要得到幸福?」 带着笑意的慈祥嗓音从身后响起,心事被说中,脸上一红的风亦菲转过身,讶然地望向能将日本和服穿得如此雍容典雅,还牵着个小男孩的老妇人。 「很讶异我穿的是和服?」多纯洁的一个女孩,有张藏不住心事的小脸。 「咦」她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 看到她一脸惊讶,老妇呵呵低笑。「我是日本人,嫁到台湾很多年了,这附近的人都喊我一声樱子奶奶,这是我孙子管承。」 「樱子奶奶?」风亦菲看看一旁的小男孩,又看了看老妇,一眼瞬间她彷佛就看到老妇站在老屋前的樱花树下,而漫天花瓣在她后头飞舞。 「乖,一个人出来旅行呀?」樱子奶奶见她怔忡着,瞄了眼她脚边的行李,故意找着话题。 「我……呃,我刚离婚……」风亦菲咬着下唇,尴尬地说出目前的处境。 不知为什么,她一瞧见这笑容可掬的老妇人,就觉得她像自己从来没有拥有过的奶奶,忍不住想向她说出心里的话。 而其实到目前为止,樱子奶奶也的确是唯一得知她婚姻近况的人。 当初她结婚时,所有人都不看好,果然如他们所料,她的婚姻,不到一年便宣告结束。 她无法怪任何人,这个婚是她自己决定要结的,即使明知丈夫原本就有女友,但为了想要有个家,她还是走入了礼堂,成全自己小小的心愿。 如今婚姻破碎了,她也没脸告诉其他人,她不想面对同事们的同情眼光,以及旁人嘲讽的奚笑。 「不用不好意思,我明白,是那个男人不懂得珍惜你,他以后会有苦头吃的。」樱子奶奶语带玄机的说。 「不,他很好,是我不好,我太渺小了,配不上他。」要不是阴错阳差的意外,他也不会被迫娶她。 「啧,别妄自菲薄,小看自己,是他眼拙没瞧见璞玉的光华。我瞧你呢,样样都好,是心慈人美的小仙女。」这孩子的苦难命运,从今日起要彻底改变了。 听到这番偏心的话,风亦菲被逗笑了。「我没你说的那么好,我是很平凡的人。」 「平凡中见不凡,这才是大智慧。」锋芒毕露易招祸,譬如这孩子的前夫。樱子奶奶别有深意地笑着。「对了,你要租房子吗?我刚刚看你在布告栏前站了一会。」 「我不……呃,还要再想想……」风亦菲一脸惊慌,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得到「幸福」,即使她想住进「泷之屋」。 「想什么?到我家坐坐吧。吃个晚餐好好聊聊。」樱子奶奶睿智的眼中闪过一抹光灿。 风亦菲微笑地直摇头,不想平白接受人家的好意。「不用了,我等车……」 「这里没有站牌呀,怎会有车经过?你站上整天也不会有一辆公车的。」命运呀……宿命女神的恶作剧,凡人哪看得透? 「什么」风亦菲睁大了一双澄净眼瞳,看了看风景秀丽的四周,发现只有少数的车辆行驶在道路上,和三三两两的居民在散步,完全没瞧见候车亭。 那她当初是怎么来的?迷迷糊糊的下车乱走到这里吗? 一头雾水的她有些恍神,望着柏油路上方晕开的灯光,沉重的脑子无法思考,对未来该何去何从也没有方向。 「姐姐,欢迎你到我们家做客,奶奶做的和 子很好吃喔。」一道童音正经八百的扬起。 一旁的管承像个有礼貌的小绅士,牵着奶奶的手向她一颔首。 「是呀,连我小孙子都开口邀请你了,你忍心让我们祖孙俩失望吗?」樱子奶奶笑着拍拍孙子的头,面露赞许。 「这个……」风亦菲看看眼前的一老一小,表情为难。她不太想叨扰人家,却又不知如何拒绝。 或许是身为孤儿的关系,她学会凡事不依赖人,也尽量避免去麻烦人家,不想自己造成别人的困扰。 「不用想太多,不过是一顿晚餐,难不成你担心我会卖了你?」樱子奶奶笑呵呵地说着调侃的话,取笑她太紧张了。 「姐姐,我们家很有钱,不会卖人的。」早熟的管承跟着说明自己家世富裕,要她放心。 风亦菲听了两人的话微微一笑。祖孙俩一搭一唱的好不热情,教人难以拒绝。 「呃……好,那就麻烦了,谢谢你们的好意。」吃个晚餐而已,应该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嗯,这才对嘛。人要勇敢踏出第一步,畏畏缩缩、踯躅不前只会委屈自己。啊,瞧我老糊涂了,居然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这孩子可是她未来的房客呢。 「我姓风,亦然的亦,草字头的菲,风亦菲。」 「真好听的名字,我叫你小菲好吗?」樱子奶奶不吝啬地给予赞美。 「小菲?好……」不知为什么,风亦菲有种想哭的感动,从来没有人亲昵地喊过她「小菲」,即使是她的父母应该也不曾唤过。 记忆已经褪色,她连他们的长相都模糊了,早已想不起来,可是樱子奶奶这一声亲切的呼唤,让她心底涌起莫名的激动,像是得到了亲人的关怀,让她倍感温暖。 第二章 「小菲姐姐,你不要发呆了,我们要回家了。」管承伸出另一手牵着她,模样稳重。 「回家……」她有家吗? 「你很快就会有个家了。」樱子奶奶微笑的说。 本来是带孙子到公园散步的樱子奶奶,便这么把「捡」到的风亦菲带回目前的居所—「泷之屋」。 而风亦菲一踏入以花为墙的大宅院里,顿时诧异地瞠大眼,深深被眼前的美景所震撼—红的、黄的、白的……色彩缤纷的花卉盛放,假山为景的小池里,游鱼点点,热闹中有着祥和。 真的,她有种回家的感觉,彷佛这幢宅子正在等着她归来。 「夫人,您回来了,快开饭了……咦?有客人呀?我再多摆一副碗筷。」 不用主人吩咐,福态的管家太太物部家珍堆满了笑,自动张罗去了。 「珍婆婆,我来帮忙。」喜欢黏着物部太太的管承自告奋勇,小短腿冲上前。 「乖,我的小大少爷,别拿太重,小心绊了脚。」才五岁的孩子,哪拿得到柜子上的东西? 没想到,聪明的管承拿椅子垫高,取下柜子里鸟兽戏春花纹的窑烧陶碗,中规中矩的放在餐桌上,一点也不知道这个碗是百年大师所制,价值不菲。 不过对「泷之屋」而言,这些都是小钱,「泷之屋」内部的摆设哪样不值钱?管爷爷为了爱妻,可是下了重本,屋内所有的物品都仿造日本「泷 屋」本家,就连前屋梁柱旁的观音竹,也是移植樱子奶奶少女时代种在房外的绿竹。 所以没人会在乎这种小事,他们有钱到可以拿燕窝来漱口,区区一个「旧碗」真的不算什么。 「小菲呀,别站着看,快过来用餐,几样家常菜而已,你可不要嫌弃。」樱子奶奶热情地招呼着。 满满的一桌精致怀石料理,外面餐厅都不一定吃得到,这叫「几样家常菜」? 风亦菲看得咋舌,有一点被吓到了,她战战兢兢地入席,表情僵硬。 「奶奶,我好饿喔!有什么好吃的……啊!炸虾、天妇罗,还有我爱喝的龙虾味噌汤……」接下来,是管承吸口水的声音。 「我来了……」下一秒,一个跟管承长得一模一样的小男孩跑了进来,一脸淘气的高声喊着,头发上还有看来在草皮上滚过而沾上的枯草。 「没规没矩,没瞧见有客人吗?」这一身脏是上哪弄的? 樱子奶奶询问的眼神看向一旁站着的中年男子,管家物部川恭敬的趋前小声解释。 「喔,你好,我叫管堂,你可以喊我堂堂。」一说完,管堂又开始「哭夭」。「珍婆婆、珍婆婆,我要吃饭,快帮我盛香喷喷的白米饭来。」跟沉稳的双胞胎哥哥一比,他显得比较活泼好动,一副古灵精怪的模样。 「好了好了,快坐好……慢点慢点,不能用手抓,你洗手了没……」物部太太喳喳呼呼的,忙着帮小少爷擦手。 长长的餐桌上,管承安静喝着汤,吃着令他皱眉的青椒,而另一边的管堂,则像个野孩子,看到想吃的,伸手一抓就往嘴巴塞,还笑咪咪的扮着鬼脸。 樱子奶奶微笑看着孙子们,脸上流露宠溺的神情,宛如一尊慈航护佑的菩萨。 风亦菲看着这情景,心中有着说不出的羡慕,她暗暗垂下渴望的目光,却又忍不住幻想自己是这个欢乐家庭中的一份子。她有奶奶、可爱的弟弟,一家人快乐地用着晚餐…… 如果可以,她想留下来。 在「泷之屋」里,她看到幸福在微笑。 「亦菲,我头痛,拿杯解酒茶来,我待会还要到公司开会。」 揉着阵阵抽痛的额侧,宿醉醒来的金璨阳大手摸索着床头柜却扑了个空,他挑起眉,有些意外细心温婉的妻子竟未如常的摆上一杯花茶。 不过他并未多想,高喊着妻子的名字,说出需求后,便走进浴室梳洗,他知道他一出来后,妻子便会一如往常地送上热茶,同时温柔地朝他一笑。 这个一成不变、温吞平淡的婚姻不是他想要的,可是怎知真的结了婚,他竟没有半点的不适应,反而很快地融入婚姻生活,当起有老婆照顾自己的已婚男人。 他从浴室走出来,卧室里还是空荡荡的,少了熟悉的花香味,和一丝……他一时间也说不上来的气息。 他环顾房间一圈,没发现有任何物品短缺,暗笑自己多心,让酒精麻痹了他的知觉,连神智也跟着不清楚,疑神疑鬼。 「不在家吗?」他喃喃自语,看了眼闹钟上的时间,才七点五分。 结婚后仍继续上班的妻子,是友好公司的助理秘书,她通常在打理好他的日常琐事之后,八点十分才会出门上班。 今天有点不寻常,难道她生病了? 金璨阳眉头一皱,微露忧心,但他头疼的症状一直未减轻,便不再多想。妻子已经是大人了,应该会照顾自己,不需要他操心。 可下一分钟,他却发现她不在身边,他连家里的止痛药放在哪里都不知道 她无可否认的是个好妻子,将脾气大又爱挑剔的他照料得无微不至,连平日胃痛的毛病也大为改善,令人无从嫌弃。可是现在— 「该死的,她到底把家庭医药箱搁在哪?回头我非说说她不可……」 金璨阳脸色不佳地拉开衣柜,拿出一套整齐的西装又关上,准备换衣服,到公司再叫秘书给他解酒液。 蓦地,他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又「刷」地打开男女主人合用的大衣柜。 他眼神锐利的扫视着,有些疑惑,柜子里的空间一向这么大吗? 妻子的衣服还在,但全是婚后添购的新衣,她婚前的衣物……一件也没有? 「搞什么鬼?不过比平常晚两、三个小时回来而已,居然给我玩起离家出走的把戏?」他心里因这猜测而不悦,又对妻子的行动不以为然。 她以为她能走多远?没有娘家的孤儿到最后还不是得回来?她要是认为他会发了疯的找她,那就太天真了。 金璨阳心里这么想,没把妻子不见了的这件事放在心上,只当她在耍小性子,想引起他注意,天一黑,她自然会回家。 但是接下来,在看见那张留在桌上签好名的离婚协议书后,他许久没有爆发的暴躁脾气瞬间被引燃,低咒着用力将手上的室内电话砸向墙壁。 「周礼日,你二十分钟内到我家一趟,一秒都不许延迟。」他改用手机打了通电话。 离就离,他金璨阳可不是提得起、放不下的男人,她太小看他了。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女人,没有她,他照样过得逍遥。 哼!别想他会去求她回来,脚长在她身上,她想走,谁拦得住? 她最好不要后悔,走得越远越好,少了她,他还乐得轻松,不用再时时刻刻惦着家里有人等他回家,一有应酬便早早结束;也可以跟朋友喝酒喝到半夜,搂个辣妹恣意狂欢…… 可恶,他怎么越想越生气? 于是当律师周礼日匆忙赶至金家时,就看到脸色难看的金璨阳正坐在一堆「废墟」中,他早气到把手边能砸的东西全砸了,唯一完好的,是手上妻子送他当生日礼物的手机。 「咳咳!请问发生什么事?我很久没看到你发疯了。」自从结婚后。 金璨阳愠怒的抬起头,指了指放在一旁的离婚协议书。「把那张纸处理一下,越快越好。」 「什么纸这么重要?让你一大早急电召见……」周礼日拿起他所指的东西,挪了挪金框眼镜,有些不确定地看了好几遍。 「该给的钱我一毛也不会少给,记得填上数字,我不是小气的人。」至少他会确保她衣食无缺。 「等一下,金大少,你知道你要我处理的这张纸是什么吗?」他是不是撞到头了?还是发高烧烧坏了脑子,故意找件离谱的事寻开心? 「是离婚协议书。」金璨阳不以为然的撇撇嘴,像没事人般的穿上西装、打上领带,打算去上班。 但是他突然发现自己已习惯让妻子代劳打点他的门面,事隔九个月后,他想再自己打条领带竟变得笨手笨脚,还差点勒死自己 他一气之下将领带扯掉,往窗外一扔。 他不可讳言,在很多方面,自己完全依赖着心细手巧的妻子,她让他成了十成十的居家男人,许多以前拿手的事,如今都生疏了,他甚至还有了恋家的倾向。 第三章 「你做了什么,逼得你老婆不得不离婚?」这是周礼日第一个浮出脑海的念头。 其实不论是他或金家上下,都看得出璨阳娶了一个好女人,温柔可人又善解人意,以夫为尊不强出头,总默默地做着份内的事。 反倒是为人丈夫的他处处挑剔,动不动就给人家脸色看,还不许人家做这、做那的,霸道的程度让外人都看不下去,很想骂他人在福中不知福。 周礼日沉思着,他与金璨阳是高中同学,毕业后也上同一所大学,但不同科系,不过金璨阳是得天独厚的天之骄子,出生在富裕的家庭,从小就被教育成家族企业的接班人,一从国外留学归国便接掌公司大权,年仅二十八岁,已是金氏企业总经理。 虽然是总经理,但实际上他的权限是最大的,因为他唯一的「上司」,也就是那位不管事的董事长,是他奶奶,金璨阳因此霸道起来无人能挡,所以在周礼日看来,他妻子肯定是受不了他才选择结束婚姻。 「为什么是我做了什么而不是她?婚是她要离的,与我无关。」金璨阳明明也很想知道理由,却碍于面子问题,故意装得毫不在意。 「因为她是比你好上十倍、百倍的好女人,我只看到她为你做了什么,却没瞧见你回馈过她什么。」他说的是实话,旁观者清。 「所以她要离婚是我的错喽」金璨阳火大的一吼,不承认自己有错。 「没错。」一定是他,没有别人了。 周礼日敢这么肯定,原因无他,身为高中好友,他清清楚楚地看出好友对待前女友与妻子的态度明显不同,前者是嘘寒问暖,百依百顺;后者却是颐指气使,漠不关心,一看就是不愿意娶人家的模样。 「去你的没错!分明是她不想继续这个婚姻,我有什么错?」妈的,头快痛死了,止痛药究竟放在什么地方? 头疼欲裂的金璨阳又想开口唤妻子的名字,叫她拿药和开水来,可是嘴巴一开却僵住了,因为他蓦地想起妻子已经不在了。 「如果你对她有对雪艳的十分之一好,她绝对不会想离开你。」周礼日补上这一句。始作俑者还是好友自己。 一听到前女友的名字,金璨阳眼神倏地一沉,「不要把雪艳扯进来,她跟这件事完全没关联。」 从他决定结婚那天开始,雪艳便主动跟他断了联系,扬言他不取消婚礼,就一辈子别想再见到她,她要和他一刀两断。 直到半年多后,她因家里财务吃紧找上他,要求他为他的「负心」资助万家度过危机,两人才慢慢恢复往来。 不过这次他跟雪艳的交往,仅止于朋友的情谊,他很清楚自己已经结婚了,他不能、也不会做出伤害妻子的不忠行为,即使他们的婚姻一开始并无感情基础。 他知道自己的外表和行为看起来像爱情玩咖、花花公子,但他对感情其实十分专一,跟雪艳是青梅竹马的玩伴,交往了七、八年,期间他也不曾和其他女人有过暧昧。 要不是奶奶反对,他早就娶了雪艳为妻,而不是今日蹦出的意外—风亦菲。 而昨天晚上,他就是跟雪艳在酒吧喝酒,听她哭诉情路不顺,男友不够爱她,她想跟他复合、回到他身边…… 「最好是没有,不过当你老婆也真可怜,得不到你全部的爱。」心里有别人的丈夫,对妻子而言是多大的折磨? 「周礼日—」金璨阳沉声警告。 周礼日举高双手,表示投降。「好,我不说了。言归正传,这个婚你确定要离吗?」 「……是。」他迟疑了下,咬牙点头。 「不再考虑考虑?」劝合不劝离,他不希望好友因此留下遗憾。 「她都不考虑了,我还坚持什么?」走不下去就放弃,他可以放她自由。 「要不要跟她再谈谈……」事情总有转圜的余地,不一定要一拍两散。 金璨阳深吸一口气,眼神狠厉道:「既然在一起不快乐,何不洒脱地放她走?反正我也不是非要她不可,多得是任我选择的女人。」他故意用凶狠面具掩饰复杂的心情,其实他并不希望妻子离开,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他早已渐渐喜欢上她,并非如自己表现出来的对她毫无爱意。 人心是肉做的,不可能没有感情,她对他的好,他全看在眼里,只是他不能「移情别恋」,真的负了另一个女人。 「好吧,既然你决定离婚,我会尽快办好此事。」身为律师,周礼日只能依当事人意愿去执行。 尽快? 金璨阳身子一僵,眼中微露一丝痛楚,但随即隐没。 三天后,他成了周大律师遇过最慷慨的前夫—他给了前妻将近三亿的赡养费,和一幢阳明山的别墅。 【第二章】 「空腹喝咖啡对身体不好,我煮杯香蜂草茶给你,它可以健胃、抗胃痉挛,有助于治疗消化系统方面的疾病……」 「味道会不会很奇怪?还有我不是牛,不要老是弄些草汁给我喝。」 她笑了笑,把丈夫当任性的孩子安抚。「我会加点蜂蜜和杏仁在里面,会有点淡淡的薄荷味。」 「……嗯,好吧。我喝喝看,不过喝起来要是有怪味,我就往你身上吐。」他不情不愿地接过杯子,语带威胁。 男人说话的语气像个孩子,少了平日威风八面的模样,他拧起眉头,拖了好一会,又嗅着略呈蜂蜜色的温茶,考虑了半天才壮士断腕般的一口饮尽。 女人掩唇闷笑,偷偷取笑着丈夫的可爱,扬起的嘴角似三月春花,悄悄绽放。 「不难喝吧?以后我天天煮给你喝好不好?」照顾丈夫是妻子的责任。 「天天……」男人又拧眉,不过接下来的动作却是一把搂住妻子,贼笑地咬了她唇瓣一口。「这样的话,最好要有点附加福利,别以为我可以随便唬弄。」 女人羞红脸,娇笑地在丈夫怀里挣扎。「我是为了你好,又不是害你。」 「所以你更要顾虑到我身心上的需求,男人在外打拚是很辛苦的。」他作势要将她往床上抛,索取报酬。 「我也有工作……」虽然赚的钱和他的不成比例,但她用得心安理得。 男人一啐,面带不悦。「说到这个,我又不是养不起你,干么非要去看人脸色端茶送文件,当人人使唤的下女?」 「是助理秘书……」而且她很喜欢目前的工作环境。 男人不屑地一哼,狠狠的低头吻住她,两人身上的衣物也随之飘落…… 在婚后第五个月,她发现她爱上了自己的丈夫,但是,她却无比的害怕着。 早上的阳光透过飘动的轻软窗帘射入室内,唤醒床上慵懒的睡美人,风亦菲伸了伸懒腰,露出离婚以来第一个甜美的笑容,眼儿也弯弯,像是夏日温暖的和风。 她刚从一个长长的梦境中醒来,梦里,她回到自己犯下错误第一步的场景…… 那一夜,公司谈成一笔大合约,她的上司招待秘书课的所有同仁到饭店聚餐庆祝,大伙吃吃喝喝的,还点了几瓶香槟,笑闹到半夜。 她因不胜酒力,想先回家,便到了饭店门口等车,没想到那竟是恶梦的开始— 一名穿着饭店制服的女性员工匆匆跑来,说她的上司喝醉了,吐了一地,要她到楼上房间照顾他,免得他被自己的呕吐物噎死。 那时她也醉了,不太清醒,一上楼就不小心被一个身穿大衣、戴墨镜的女人推了一下,靠到一扇房门上,她还没站直身子,身后的门就忽然开了,令她重心不稳地往里跌。 她昏昏沉沉的爬上床想先睡一下,结果睡得太沉,连身上何时压了一个同样满身酒味的男人都不知道。 一夜情。 就在迷迷糊糊的情况下,她和他发生了关系,原本这是意外的交集,酒醒后便该各分东西,谁知这事刚好被某八卦周刊拍到,绘声绘影地大肆报导,迫于无奈,两个没有感情的人只好结婚了…… 「嘿,我叫铁木兰,你是刚搬进来的房客吧?」 突然,一张表情神采飞扬的脸蛋从窗口探入,藕白小手轻挥,陷在自己思绪中的风亦菲先是一怔,一脸茫然的眨了眨眼,才回过神。 她想起来自己住进「泷之屋」了。原本,她是想推辞樱子奶奶的好意的,怕自己承受不起这么大的恩情,可是樱子奶奶一直笑着说— 第四章 没关系,孩子,把「泷之屋」当成自己的家吧。我们都是你的家人,你安心的住下,不用再为心而苦了,这里是心的避风港。 闻言,她哭了,止不住的泪水如山洪爆发,一发不可收拾。 这是她离婚后第一次发泄心情,她不晓得自己心中原来有这么多委屈苦闷,一遇到张开双臂关怀她的樱子奶奶,就忍不住泪如雨下。 所以最后她留下了,成为「泷之屋」的房客,住进梅香扑鼻的「梅屋」。 「嗯,我是风亦菲,很高兴认识你。」看到对方爽朗的笑容,风亦菲很难拒绝她的热情问候,也跟着回以一笑。 「你也是「一元」房租的受益人吗?樱子奶奶人好得像个菩萨。」要是世上多几个这样的人,就太好了。 「咦?」受益人? 瞧她一脸迷惑,铁木兰咧开嘴解释,「我也是房客啦,住在你隔壁的「兰屋」,当初我身上没什么钱,樱子奶奶见我阮囊羞涩不好揭穿,便随口说了一块钱当房租,让我住进美得像仙境的「泷之屋」。」 「喔。」是这样啊,所以自己并不是唯一的……呃,受益人。 面对说话像连珠炮、开朗爱笑的邻居,风亦菲有些怔然,无法一下就适应。 她的个性内敛,不爱与人争,恬淡得宛若深山内漾着绿波的湖水,静谧清雅,也不善太快跟人打成一片。 不过铁木兰的热情教人很难拒绝,圆滚滚的大眼睛闪着太阳般的光芒,像个可爱的妹妹,风亦菲对她的好感直线上升。 或许这就是大家口中的「缘分」吧,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往往只在一瞬间就决定。 「我听樱子奶奶说你也离婚了,你丈夫对你不好吗?还是出现第三者?我们女人呀,要自立自强,不能全依赖男人。」铁木兰大刺刺地发表「女人独立宣言」,好似她也吃了很多苦一样。 「也?」风亦菲面露不解。 铁木兰先是大笑,继而不好意思地搔搔耳。「我也离过婚,不过,我又跟前夫复合了,现在我和老公住在一起,我们又结婚了。」说着说着,她自己也难为情起来。那件事好像一场闹剧,当初伤心得要死,哭得死去活来,结果还不是放不下最爱的男人,又回到他身边。 「那你又为什么回到「泷之屋」?」风亦菲深感好奇,但也为她重获幸福而高兴。 铁木兰眨了眨眼,活似爱恶作剧的小女孩。「因为房租才一元嘛。超便宜的,不住白不住。」 「嗄?」 风亦菲信以为真,讶异不已的表情让铁木兰忍不住笑出声。 「骗你的啦!听不出是开玩笑吗?因为我好喜欢「泷之屋」给人的幸福感,还有真心把我当自家人疼的樱子奶奶、我的小麻吉承承、堂堂……我舍不得他们,所以不肯「退租」,才能常常回来看他们。」她一吐舌,模样俏皮。 还好有樱子奶奶,不然她一定会想不开,不敢再回头接受丈夫的爱,一辈子活在烦恼和自厌中,当个没人爱的孤独老人。 「我很羡慕你。」一句话,道尽了风亦菲无尽心酸。 她太沉静了,没办法轻易跟人打成一片,因此她总是默默地做事、默默地付出,不求回报。即使人家瞧不见她也没关系,她可以安安静静地分享别人的快乐。 铁木兰自在、不受拘束的洒脱个性,她不是不羡慕,但这点她大概永远也做不到。 「哎呀!有什么好羡慕的?我婆婆说我像只野猴子,怎么也捉不住,要是我有你一半的文静,她可能要杀猪拜神了。」铁木兰故意把自己说得一无是处,好增加新朋友的自信心。 其实是她和婆婆把心事讲开了后,两人相处的情形变得像母女,她常无理头的撒娇,逗得婆婆好笑又好气,婆婆便常开玩笑说要把她送到动物园,让她见见「同类」。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离婚?如果有委屈,我找我老公替你出气。」 女人要站女人那一边,同仇敌忾。 「为什么离婚……」风亦菲苦涩一笑,心头承载着飞不起来的沉重。「因为他不爱我。」 丈夫不爱她,他爱的是另一个「她」,所以爱他的她选择退让,成全自己所爱的人。 与其三个人都痛苦,不如由她一个人承担,至少,还有两个人拥有快乐。她痛一点无所谓,他们的婚姻本就是错误的,她退出,才能修正偏移的轨道。 她心知肚明这是一段偷来的幸福,也知道总有一天得将丈夫归还另一个女人,结束这段没有爱的婚姻关系,只是她的心……还是很痛。 「他不爱你……」她虽说得云淡风轻,铁木兰却感到一阵心酸,因为她也是过来人,知道爱情有多伤人。 风亦菲说她的前夫不爱她,但这可不表示她也不爱她的前夫,也许,就是爱了才痛苦,使得她甘愿为爱牺牲。 「他有个不让别人进去的小房间,摆满他和另一个女人的东西,我是他的妻子,可我却进不去……」风亦菲略带感慨的说。 那是他的世界,她不能窥探丈夫的秘密,也进不去他的心,她始终是个过客,被拒于门外,难堪地当个没有声音的妻子。 她忘不掉那一天她只是想进去打扫,手才刚碰到门把,前夫就失控地朝她咆哮,一把推开她,还当场说了些令人心痛的话。 从那时起,她便知道自己不管再怎么做,他还是不会属于她的,在他心里有人的情况下,她这个妻子的存在,是他的伤痛。 「这些不开心的事就不要想了,他不爱你有什么关系?反正你自由了,我可以介绍我现在的老板给你认识,他多金又风趣,很会讨女孩子欢心。」就是风流了些,太多情。 风亦菲浅浅地微扬唇畔。「等我调适好再说吧,我现在还没有心思重新投入另一段感情。」她委婉的拒绝了,因为心中并未对前夫断情。 婚前未曾交往、不到一年的婚姻能有多深的爱呢?说出去怕是惹人发笑吧。但是,她却觉得自己像是已经爱了他一辈子,深入骨髓,难以割舍……铁木兰耸耸肩,「好吧,我不勉强,总要先把心里的伤养好,才能容纳其他人。我也痛过,明白那种痛有多折磨人。」好在她熬过了,否极泰来。 身体的伤好治,但心伤难医,没有特效药、没有良医,只能靠自己疗伤,让时间慢慢抚平无形的伤口。 「对了,你现在有在工作吗?」铁木兰突然一问,心灵有个寄托才不会胡思乱想。 风亦菲这才想到自己好几天没到公司了。「我想先辞掉目前的工作,再另外找份新的。」 他和她任职的公司有业务往来,彼此友好,她婚前就在公司里见过他好几回,只是他从没注意到角落里的她,总专心的与她上司洽谈公事。 为免彼此再碰面会尴尬,她还是避开吧,她不敢保证他若带着女友出现在她面前,她还能保有风度不崩溃,且给予诚挚的祝福。 「那你要不要到我老公的公司?他的助理老嚷着公务太多处理不完,不时暗示要找个帮手分担重任耶。」其实老公的助理吴大为要求的是加薪,他认为他现在的薪水与他的「勤奋」不成比例,但既然如此,不如替他找个人分担工作,也可以帮到这个新朋友。 风亦菲看得出铁木兰有心帮她走出失婚的痛苦,她笑笑的微微一颔首。「那就麻烦你了。」 「朋友间说什么麻烦?太见外了……」铁木兰忽地一顿,有些不好意思。「我好像脸皮太厚了喔,我们……是朋友吧?」 风亦菲肯定地一点头。「是朋友。」 闻言,铁木兰笑开了。「好,我们当一对好朋友,以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挺你到底。」 风亦菲但笑不语,心底则感激着上天。她很幸运,先是遇到慈蔼的樱子奶奶收留她,之后又结交到心性爽朗的新朋友,她的人生,从此有了不一样的开始。 她要重新为自己而活。 「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搞得这么复杂?」 「总……总经理,我们正派人紧急交涉中,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回话的男子身躯抖得如风中落叶,差点没双膝落地,跪地求饶。 「很快是多久?已经延宕了快三天,再没个结果,你们知道公司要损失多少钱吗?」一群不知变通、脑筋石化的家伙! 第五章 「我们有在催呀!可是……对方硬是不出货,我们也拿他们没辙。」人家要坐地抬价,趁原物料欠缺时大喊涨,是谁也预料不到的变数。 黑眸锐利如刀锋,射向「皮皮挫」的下属。「要我教你们照合约走吗?再不配合就提告,态度尽管强硬,没有妥协的道理。」 「问题是当初张副总约签一半就出车祸,如今人还躺在医院治疗,后续的工作无人接手。」也就是说合约尚未签立,无法律效用。 「这么大的事居然没人来向我报告?」这些人是想合力把公司搞垮,一起领失业救济金是不是? 「那是因为……呃,总经理正在办离婚,情绪上有点不稳……」所以大家怕得不敢靠近您呀……闻言,金璨阳倏地眯起快快深瞳,怒视胆敢以下犯上、说出实情的业务经理。 自从他离婚手续办完的那一天,他婚后已较为收敛的暴躁脾气又开始一发不可收拾,动不动就对底下员工大吼大叫,挑剔他们呈交上来的文件、企划案,一天到晚像吃了几百颗炸药似的,看谁都不顺眼。 这些还不算什么,反正他结婚前就是这德行,现在只是回复原状、故态复萌罢了。 真正让他焦躁异常的是,前妻一离开后,他就诸事不顺,运气背到让人怀疑他是不是踩破人家的骨灰坛,招到阴鬼。 先是出门时没发现车子没油,开到一半才被迫停在路旁,然后人还没走远,一辆爆胎的沙石车就朝他车屁股a下去,百万名车当场成了一堆废铁…… 而这只是开端。 接着,是会计师忘了把钱汇进帐户,差点导致公司开出来的支票跳票,他信用毁于一旦……后来,货到了海关却遭到扣留,因为警方接获线报,说其中有走私的违禁品,必须一一严查才能放行……祸不单行,衰事接踵而来,一笔谈成的生意,只差签约盖章了,怎知竟莫名冒出竞争者,以低价从中拦截,水到渠成的获利硬是得拱手让人……而此刻金璨阳更是濒临抓狂,他难以置信,办事不力的高级主管竟将自己的无能归咎于他这上司的情绪失控,以此为理由,替自己开脱? 「总经理,您的咖啡。」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秘书适时送上咖啡,还有意无意的弯下身,露出性感深沟。 即使金璨阳是只众所皆知的喷火龙,性格乖张到令人无法忍受的程度,但在大部分女人眼中,他仍是不可多得的金龟婿。 尤其是在得知他离婚的消息后,公司内稍有姿色的女性员工就都卯起劲来妆点门面,各怀心机地想获得他青睐,成为第二任金太太。 「放下就好。」太过烦躁的金璨阳始终没法定下心,此时钻入鼻腔的浓郁咖啡香气让他稍微提点了神,他伸手一拿,大口一喝。 噗—— 他猛地一口气把刚入口的咖啡全喷出来。 「你泡的这是什么咖啡?比毒药还难喝。你是敌对公司派来的商业间谍,想毒死我是不是?」苦到他都反胃了。 「这是总经理您爱喝的黑咖啡,不加糖、不加奶精……」女秘书万分哀怨。她明明是照他以前的习惯来泡的。 金璨阳斜目一瞪。「谁要你自作主张?你不知道我胃不好,不能再喝黑咖啡吗?」 「但是总经理您之前都是先用过早餐才来公司,所以……」她以为他饮食照旧。 他一听,脸色更难看。「所以现在活该被你毒死,谁教我没有一个铁胃?」 「总经理……」女秘书撒娇试图接近,用美色引诱上司。 「滚出去!不要再让我看见你。还有,再让我闻到你身上呛得要命的香水味,我就立刻开除你。」可恶,没一件事顺他的心。 「我……」女秘书还想色诱上司,但一只咖啡杯已直朝她面部砸来,她立刻花容失色、惊慌不已的往外逃,根本不敢再逗留。 要勾引总经理有得是机会,近水楼台先得月,她多下点工夫一定不难得手,犯不着在此时触怒他,万一赔了工作,又毁容,那未免亏大了。 想攀龙附凤的女秘书心里盘算着,殊不知她的顶头上司正因为她的靠近,皮肤忽然无缘无故的发痒,全身上下像爬满蚂蚁一样难受。 而这种情形,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看了好几个医生仍不见好转,照样不定时发作。 「又在骂人了,我在八百里外就听到你的吼声,想报名大声公比赛呀?」 戏谑的取笑声传来,一名六十开外的老人穿着长袍马褂,脚步从容的走了进来。 「管老,你别消遣我了,我现在正在气头上,恐怕没有好脸色接待你。」 一见来者,金璨阳的怒火消了一半,他手按着空无一物的胃袋,止住它微微的抽痛。 女秘书的话刚好踩到他的地雷,若有早餐吃,他为什么不吃,还要空着胃来上班? 事实上,不光是早餐,他规律了大半年的生活才短短几天已经完全乱了套。 这几天,他差点因睡过头而迟到、找不到干净的衬衫和袜子、皮鞋东一只西一只地闹分家。 还没离婚前,妻子总是早他半小时起床,先准备好丰富的早餐再叫醒他,她会趁他盥洗时将当天要穿的衣物取出,放平在床上,他只要一出浴室便能穿戴整齐。 有时他在饭菜香中醒来,一室诱人的香味让他饥肠辘辘,妻子也会摆好碗筷等他进食,一杯现打蔬果汁是饭前饮料。不管是什么,她总将他打理好才处理自己的事。 而今什么也没有,他闻不到饭菜香,也少了个嘘寒问暖的人,耳边再也听不见娇柔嗓音喊他一声「老公,该睡了」,空荡荡的床只躺他一人显得太大,连呼吸声都有了冷清的回音。 「年轻人火气别太大,瞧瞧你的眼窝……啧,最近睡眠品质欠佳,没睡好吧?」人若没睡好觉,肝火就会上升。 金璨阳疲惫地揉揉太阳穴。「昨晚胃痛了一夜,一大早到公司又是一堆烦人的事。我到现在还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不顺的事一件接一件?」 不管是工作或是生活,几乎没一样顺遂,让他忙得晕头转向,没时间仔细思考,事情一团乱的惹人心烦。 管老搓着下巴,有心为他排解难题。「这些事是从何时开始的?」 管老,全名管仲贤,也就是樱子奶奶的丈夫,他和金璨阳算是忘年之交,两人因业务上的合作关系而常有往来,之后越聊越投机而结成莫逆。 虽然一老一少有着年纪上的差距,可是时而正经、时而诙谐的管老十分欣赏金璨阳有话直说的脾性,也认同他的经营理念和无伪的真性情,认为他是个值得深交的朋友。 而生性火爆的金璨阳则折服于管老的睿智与圆滑手腕,跟他交谈不但没有隔阂,反而还能从他身上学到不少做人处事的大道理,亦师亦友,开阔他的眼界。 总之,两人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少有秘密,连家务事都能搬上台面说。 「何时开始……」金璨阳想了下,略带局促的说:「签婚协议书那一刻。」 他刚写下自己的名字,家里的浴缸就「砰」的破裂,水龙头也出了问题,水柱直喷天花板,冲进灯泡内,一瞬间,整间房子一暗,电线走火造成电路短路。 管老思忖了好一会,才缓缓言道:「你妻子有旺夫运,有她在,你才能毫无顾虑地冲刺事业。」 「旺夫运?」金璨阳原本嗤之以鼻,但管老接下来的话,却引起他的深思。 「想想看,你娶了她之后是不是一切顺利得很?胃不痛了,脾气也温和许多,再难缠的合约也能顺利谈成,爱开快车的你,连一张罚单也没收到。」以前是三天两头一张,一个月叠起来厚厚一大叠。「人呀,千万不要太固执,像我家那老太婆跟我闹别扭不回家,我这个孤单老头可就寂寞了,老想着要用什么方法才能让她消气。」 都一把年纪的人了还搞离家出走,真让小辈看笑话了,可是他又不想勉强她,只得由着她闹上一阵。爱一个人的时候,总希望她能开心。 「我的情形跟你不一样,她突然说离就离,之前一点征兆也没有,当我的妻子时,我何曾亏待过她了?」金璨阳有些恼怒,气愤前妻的不知好歹。 「但你不爱她。」管老一针见血地指出重点。 「我、我不是……」金璨阳语塞,表情尴尬地转向一边。 第六章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爱着前妻,但她的离开确实让他怅然若失。他不时回想两人相处的时光,而她的影像,也在他心底越见鲜明。 他从没这么想念过一个女人,即使是雪艳,失去她,他也只有不甘和愤怒,但是没想到前妻的离去却令他感到空虚,好像心被切去一块。 「其实你是喜欢她的,只是你看不见自己的心。」这孩子太盲目了,以为爱情只有一种面貌。 「我喜欢她?」金璨阳惊讶不已。 「你自己婚后的改变你没发觉吗?你敢说,你一点都不想要这个老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一双老眼看得可透彻了。 「这……」金璨阳迟疑了,他想起前妻恬静淡雅的笑容……「把她追回来吧。啊,你别抓东抓西的,等她一回来,你这浑身痒不停的怪病大概就会不药而愈了。」 【第三章】 「怎么了?肩膀酸痛吗?你躺下来,我帮你按摩。」 一双巧手温柔的揉开丈夫僵硬的肌肉,力道适当地顺着颈肩的穴位往下揉按,一下又一下,舒缓他的疲惫和紧绷,让他在精油的芬芳中彻底放松。 其实女人上了一天班也很累了,她的双肩比丈夫还沉硬,可是为了他,她忍住了身体上的疲累,依然不停歇地推揉着。 汗水滴落,滑过他光滑的背。 「过几天找个时间,我们出去度个假。」男人趴在床上,声音含糊。 「咦?你说什么?」以为听错了,她心头七上八下,不敢抱太多奢望的又问了一遍。 他咕哝了声,像在埋怨她找麻烦。「蜜月没去,算是补给你的。」 「为什么?」她自言自语,问得很轻,以为他没听见。 男子翻过身,瞳眸闪着一抹光芒。「夫妻是要相处一辈子的,我不想亏欠你。」 「我不觉得这是亏欠,而且我公司也不好请假太多天。」其实她想问的是,他们真有一辈子吗? 「罗唆,我说了算。大不了我向你上司说一声,让你放假。」 有少奶奶的福不享,偏要自找苦吃,整天辛劳却只有微薄收入,这么傻的人只有她。 他嘴上不说,心底却是心疼她的,不想她太辛苦。 「这样不好吧,我只是助理秘书,要是请太多假,人家会说闲话的。」职场伦理要遵守,这才是负责任的态度。 他哼了一声,眼睛看向她平坦小腹。「要是你怀孕了,还能上班工作吗?」 闻言,她惊喜地睁大眼,「你是说,你想跟我生个孩子?」 他又冷哼一声,像在不满她说了一句傻话。「你是我老婆,你不帮我生孩子,难道要我找别的女人生?」 那一夜,男人似要惩罚她的失言,一整夜没让她休息,不停地需索,同时,他也将种子注入她子宫内,颇有证明给女人看的意味。 结婚七个月后,女人心里有了小小的奢望,她想,她应该也能拥有幸福吧…… 「‘泷之屋’嗯,是这里吧?木质的门板感觉一点也不牢靠……」 拿着征信社给的调查资料,金璨阳像个偷窥狂,在半掩的门扉外鬼崇地定动,来来回回徘徊着,还不时向内探看。 据悉,他前妻就住在「泷之屋」,她辞掉原先的工作另觅一份差事,目前租屋而居,过着独来独往的单身生活。 本来他以为她不喜变动,会一直待在之前的公司工作,没想到他去找她却扑了个空,才赫然发现她早已离职。 即使她在金钱上不虞匮乏,但一个没有任何依靠的孤儿能到哪去呢? 为了更快打听出她的去处,他直接找上办事效率佳的征信社,由他们代为搜寻,省得他徒劳无功,无头苍蝇股的乱找一通。 「请问你有什么事?要租房子吗?」 冷不防一道妇人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没料到会有人打招呼的金璨阳被吓了一跳,略显心虚地装出一副刚好路过的模样。 「这幢宅子看起来颇有历史了,不知道里面住了些什么人?」他迂回的探听,表情倨傲得像一名贵族。 看了他一眼,了然于心的樱子奶奶学他打起马虎眼,呵呵笑道:「不就住着我这老太婆吗?儿女全不在身边了,怪寂寞的。」 「没有年轻女孩子?大约二十三、四岁的?」他不死心的又追问。 「年轻女娃儿……」樱子奶奶装作上了年纪脑筋不太灵光,要想一下的样子。 「嗯,嗯,好像有几个……」 「几个?」得不到想要的答案,身体又开始发痒的金璨阳显得不耐烦了。 「对呀,管家的三个女儿都二十来岁了,长得漂漂亮亮的,都还没嫁人,你结婚了吗?要不要挑一个回去当老婆?」樱子奶奶故意逗他,一脸想替他作媒的样子。 「我不是来找她们的,我是……呃,我、我的前妻应该住在这里。」他硬着头皮说明来意。 「前妻?」樱子奶奶故意一脸神情茫然。 金璨阳忍住冲到喉间的「问候语」,嗓音低沉地道:「她叫风亦菲,应该是这里的房客。」征信社给他的消息显示:前妻在此租屋,舍弃他所给的豪华别墅,还一切从头来的做起小职员。 樱子奶奶「恍然大悟」的点头,「喔……你是说小菲呀?她的确住在「泷之屋」,是个乖巧又懂事的好女孩呢。」 樱子奶奶拥有神秘灵感力,也就是大家口中的第六感,她第一眼瞧见金璨阳时,便看出他和「泷之屋」房客间的牵扯。 东方人讲求缘分,有缘才能千里来相会,情缘未了就会牵牵绊绊,要断不断地折磨多情人心志。 太容易获得的幸福不懂珍惜,人往往直到失去后才知其珍贵,可惜机会只有一次,不懂得把握的人只会一再错过,在茫茫人海中继续寻找那个对的人。 「可以请她出来吗?我有话要跟她说。」他捺下性子,尽量语气委婉。 「都说是前妻了,还来找她干什么?那孩子被你伤得很深呢。」小菲需要时间疗伤,调整凡事退让、不强求的心态,她太为别人设想了,总忽略自己的感受。 每个人都只有一颗心,要好好保护,不能轻易让它受伤。 「那是我们之间的事,用不着你来多管。」金璨阳语气生硬地变了脸色。 少了前妻这个润滑剂,他的脾气又恢复以往的暴躁,倔傲得听不进任何规劝。 「啧、啧、啧、个性真冲,难怪小菲要跟你离婚了,你一定让她受了不少委屈。」这小子该被磨一磨了,没吃点苦头,不会知道这世上最难得的是真心。 他额上青筋跳了一下,火气直线上扬,「我只是要找她而已,不是来听你说教的。」 「哎呀,念你两句就这么不高兴,我这把年纪了还能活几年?多点尊敬要不了你三两肉的。」明明本性不坏,偏就这毛躁性子害了他。 樱子奶奶假装生气了,但眯起的眼里堆满洞悉一切的笑意。 「你……」很想大吼的金璨阳看到她头发都白了,只好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即将冲口而出的咆哮。「你叫她出来,不会耽搁你太多时间。」 「年轻人,请人帮忙要有礼貌,你那口气像是上门要债的,我哪敢替你喊人?要是你一不顺心动起手来,我们哪挡得住呀!」樱子奶奶拖延着时间,不想让他和风亦菲碰面。 金璨阳恼怒地咬着牙,「我不打女人。」 这死老太婆快要把他逼疯了,他看起来像会殴妻的暴力份子吗?身上越来越痒,他猛抓手臂,发红的手背已被他抓到出现一条条鲜明指痕。 「天晓得?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不能把自己的房客往虎口送。既然离了婚,也就断了夫妻情,以后别来找她了,省得见了伤心。」脾气这么硬,她也帮不上忙。 樱子奶奶话一说完就往门里走,绣着鸢尾花图样的和服跟四周景致融为一体,似乎要隐没在宅子里。 金璨阳见状一急,连忙冲到她面前。 「我只要跟她见上一面就好,她不会不见我的。」依照前妻的个性,一听到他来了,肯定会立刻出现。 金璨阳太高傲了,自以为是,直觉认为风亦菲还会像离婚前一样百依百顺、事事以他为先,因此说话的口气有点施恩的味道,不相信前妻会拒绝见他。 但事实上,风亦菲确实不太想见他,因为她的心情尚未完全平复,见了前夫也不知该说什么,徒增感伤。 第七章 「你真要见她?」樱子奶奶带笑的眸中含着难解的光芒。 「是。」他点头如捣蒜,一脸迫不及待。 「好,你等等,我去问她。」耐心呀!小伙子,等待才会有甜美的果实。 樱子奶奶绕过花墙,走向姹紫嫣红的繁花小径,镶嵌在地面的石板路缝隙布满青绿小草,遮荫的大树随风轻摇绿叶,带来丝丝凉意。 她不疾不徐的移动脚步,华美的和服在回廊间穿梭,知了的叫声是夏季的伴奏,鸣唱着盛夏乐章。 「樱子奶奶,我好像听见了我前夫的声音。」正要出门的风亦菲碰上来找她的樱子奶奶,疑惑的问。男人的声音不是很清楚,有些断断续续。 是错觉吧?他应该不会出现在这里。 「他就在「泷之屋」外头。」樱子奶奶也不瞒她,让她心里有个底,才不致惊惶失措。 「咦?」还算镇定的风亦菲露出微讶神色。 「你要见他吗?」 「我……」风亦菲苦笑,犹豫着该不该见前夫。 除了不爱她以外,前夫待她其实还算不错,一个丈夫该尽的义务他一样也没少,甚至离婚后还慷慨地在她户头里存入大笔金钱,保障她富裕的生活。 论起物质上的享受,他给得太多了,可那就像是一种补偿,让她受之有愧,而她想要的,他却给不了。 不平等付出的婚姻注定会失败,谁也得不到真正的幸福,所以痛定思痛的她决定放手,给彼此另一个选择的机会。 做不成夫妻不一定要反目成仇,等她真正释怀了,就会主动送上祝福。 只是现在还不行,她还无法看着他英俊的面容说她不爱他了。 「没什么好挣扎的,缘分尽了自然会好聚好散,别因为过去的种种绊住自己。」还有自己的心。 风亦菲满脸苦涩,视线落在梅屋前的凤阳花上。「他来找我一定有什么事,我应该要去见他。」不想见却又办不到,找着理由想见他。 「‘应该’不代表‘绝对’,他要真有事,我再帮你转达,何苦难为自己?」 男人若不给他碰几次钉子,他只会得寸进尺,予取予求。 说着,樱子奶奶想起自己的丈夫,火气也不小。 风亦菲叹了口气,表情迷惘。「这样好吗?他脾气不太好……」不喜欢等人又缺乏耐性,凡事以己为主,不容许别人轻慢他。 「你别担这个心,他还没胆一口吃了我。」烦恼皆因想太多,放得下才能求得平静。 「可是……」风亦菲的心很诚实,它正呐喊着还想见所爱的男人。 樱子奶奶撇撇嘴,指指外面的天色,提醒她时间不早了。「你上班快迟到了。」 「那他……」她无法放心置之不理,毕竟他们曾是夫妻,而她对他也还有情意。 「物部,你不是要到市区办事?顺道载小菲一程吧。」植物,不狠心去芜存菁,便开不出美丽花朵,感情事亦然。 正在修剪花木的管家物部川听到女主人的召唤,从容不迫地放下大花剪,脚步沉稳的走上前。 「是的,我正要出去,风小姐就搭我的顺风车吧。」他面不改色的配合主人说谎。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对主仆一唱一和,配合得天衣无缝,只为阻止离婚夫妻再度碰面,让某人空手而归。 可惜风亦菲的心太乱了,一心想着前夫为何上「泷之屋」找她,满脑子是解不开的结,无心注意两人交会的眼神。 在樱子奶奶的催促下,她最后放弃继续折磨自己的大脑,坐上了物部管家的车由后门出去,直往人声喧扰的市中心。 而在门外等待的金璨阳越来越烦躁,脚下的泥土已被他来回走动踩出不小的凹陷,他满脸怒容,很想推开半掩的门扉直接冲进屋找人。 就在他没耐心再等,准备登门入室要人时,提着菜篮要去买菜的物部太太刚好从屋里走出来,跟他打了个照面。 「咦?你要找小菲?她刚刚搭我丈夫的车去上班了,你没瞧见呀?」 「什么?她走了?」金璨阳脸色铁青,忿忿地握起拳头。 租屋处拦不到人,那就用最笨的方法——守株待兔,他就不信这样还逮不着前妻。 决心追回老婆的金璨阳倚在车子旁,等候前妻上班的午休时间,他被磨得非常有耐性了,不等到她出现绝不罢休,宁愿忍受着太阳强光的照射。 一开始,他是为了事业不顺才会听从管老的建议,想与有旺夫运的前妻复合,况且他不想再痒了,也不愿回到没人照顾的生活,他要飘着饭菜香的家。 可是在一个个无人作伴的寂静夜晚,他想起前妻的万般好,心里就慢慢浮现对她的想念,一直不肯面对的事实也从心底涌出——他爱她。 以一个男人的身份爱着一个女人,而非丈夫对妻子不得不的义务。 跟前妻在一起后,他才发现所谓的夫妻或恋人,其实不该像他和前女友那样的相处模式。雪艳从不付出,只会予取予求的要这要那,把男人当成她的私人帐户需索无度。 而他也总认为,满足对方物质上的需求,就是感情的形式。 偏偏妻子是个十分容易知足的女人,她不追求物质上的享受,一心只为他们家、为他而努力付出,关怀之心更胜过他金钱上的给予。 可惜一直到失去她后,他才明白两个女人的不同,也才分辨出谁是他所爱之人。 会跟雪艳交往,是因为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外人直说他们很相配,是天生一对,他也就顺其自然跟她越走越近,以为自己对她的喜欢就是爱,无条件的包容她一切骄纵行为。 甚至为了她,他也少与其他女性往来,因为他认为心里一旦有人就不该有二心。 但是,他错了。 「咦?那个人是谁?长得好帅喔!」极品帅哥耶,不知道有没有女朋友? 「好像在等人,是我们公司的吗?」真希望他等的人是自己。 「你要不要上去自我介绍,说不定他会看上你哦?」那辆车子看来好名贵,车主一定很有钱。 「哎呀,这样多不好意思,人家会难为情啦……」脸红心跳的女职员口是心非,跃跃欲试地想着该用何种方式上场,给人留下好印象。 中午休息时间,一群到外觅食的员工纷纷三、五成群地走出公司,嘻嘻哈哈交谈着。 一群眼尖的女员工一下楼,一眼就瞧见可口的猎物,表情立即一变,装出端庄温婉的样子,有意无意地搔首弄姿、抛媚眼,期盼能引起金璨阳的注意。 当他离开车子,大步地走上前时,所有女人都屏住呼吸,希望他走到自己面前。 可惜一个个希望都落空,他看也不看地绕过她们,然后像座山似地站在新来的小助理前面。 「原来是她……」不少带着遗憾的失望叹息声响起,也有人不无吃味的多瞟一眼,最后还是因为民生问题才陆续走开。 风亦菲也很惊吓,她没想到自己低着头走路会撞到一堵墙,而一抬头,映入眼中的竟是前夫高大的身影。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来谈公事的吗?」乍见他,她心慌不已。 「我来找你。」看到前妻略微消瘦的脸庞,他眼眸一黯。 「找我?」她大感讶异,不解两人都离婚了,他为何非要见她不可。 看到门口人来人往,员工进进出出,不想让人围观,金璨阳二话不说地拉起她的手就往外走。「先去吃饭,待会再说。」 「喔,吃饭……啊!等一下,我和人有约了,不能跟你走。」她看了眼腕上手表,时间快到了。 「和谁有约?」他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像捉到妻子偷腥的老公。 「一个朋友。」都是因为这位朋友的推荐,她才能找到这份待遇不错又能发挥所长的工作。 「男的?」他声音低沉,隐隐的怒火仿佛风雨欲来。 她一脸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女的,她是我刚认识的新朋友。」 风亦菲没说对方亦是「泷之屋」的房客,住在与「梅屋」比邻的「兰屋」。 「取消它。」他蛮横地下命令,不许她违逆他的话。 「我们已经约好了,不能出尔反尔。」她皱起秀眉,难得立场坚定,不因他的出现而受到影响。 「一个新朋友,有我重要吗?」习惯她凡事以他为先的金璨阳忍不住动怒了。 第八章 清妍面容浮起无奈的笑容。「这是两回事,答应别人的事本来就要信守承诺,而且我不知道你会来找我,对人失约是种相当失礼的行为。」 「怎么会不知道?我明明去找过你……」他小声嘀咕着,拉不下脸表明心迹。 她疑惑地偏头瞧着他。 看她没有打算为了他取消约会,金璨阳决定改变策略,他故作大方地搂着她肩膀。 「你们约在什么地方?我送你过去。」 「不用了,就在对面,我自己走过去就行了。」风亦菲不自在地挪挪身子,想把他的手甩开。都已经不是夫妻了,他不该再对她有如此亲密的举动。 她猜不透前夫的意图,只觉得无措,但现下也只能极力保持面无表情,把前夫当成是认识已久的朋友,不许自己再对他动心。 虽然很难,却是她必须克服的课题,否则她无法走出前夫的魔咒,再去爱另一个人。 「我送你。」他十分坚持。 「你……」清楚他的顽固,她无可奈何的摇摇头,「我想你不会喜欢待会要去的地方。」拿他没辙,她只好顺着他。吵架向来不是她的长项,她也不爱与人起争执。 「你能去我就待得住。」别小看我的决心。金璨阳眯起的眼神如此说道。 「随你吧。」反正你一定待不久的。 风亦菲以过去的经验衡量前夫,高高在上的他不可能纡尊降贵,屈就一间连店面都没有的路边摊,那不符合他的个性。 但令她意外的是两人到了那边,他除了眉头小皱、微露一丝嫌弃外,那张挑剔的嘴竟没有发出任何一句恶言,仅是挑了张干净的圆椅便坐下。 「这里跟你吃惯的大餐厅不一样,你想走随时都可以。」她有点想笑,他的亚曼尼西装和义大利进口小牛皮鞋,与喧闹的小摊贩格格不入。 「你点什么我吃什么。」他没在怕的,反正吃不死人。 金璨阳知道前妻不可能不顾虑他,她一向是心细体贴的人,把饮食问题交到她手中,她绝对会细心周到的处理,不会让他闹胃疾。 果不其然,面摊老板询问之后,由于那位朋友迟到了,他们便先点菜,她点的是不加辣的阳春面——以前他最不屑的粗食,和几样氽烫青菜,卤蛋切半挑出蛋黄,只给他好消化的蛋白。 还是一样的贴心,怕他的胃不舒服。 看着前妻一如从前的温柔,金璨阳盯着她的眼神益发深浓,即使是自己曾批评得一无是处的小吃,他也吃得津津有味,仿佛那是一道上等佳肴。 而且他还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和她在一起,他非常开心,身体上的痒也真的不见了。 「你找我有什么事?还有离婚上的程序没办妥吗?」她想,除了让彼此自由的那件事外,他没有理由再找她了。 他等这一天应该等很久了,容不得差错吧? 「不是。」听她这么一问,他闷闷地说。 「不是?」难道还有其他原因? 金璨阳突地问道:「你为什么决定离婚?我对你不够好吗?」他自信能给的都给了,并未亏待她。 突闻他提起这个话题,风亦菲愣了下,勉强语气平静的说:「都过去了,何必再提?」 「对我来说没有过去,我要知道我的妻子为何离开我。」在这之前,他们明明相处融洽,甚至考虑生个孩子。 她眼中闪过一丝哀怨的痛楚,「是前妻,我们已经不是夫妻了。」 他晓得她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走得开吗?因为心痛到再也无法承受了。 「在我心中,你还是我的妻子,你不该什么都不说就把离婚协议书丢给我。」 金璨阳变相的承认了她在他心底的重要性,同时也责怪她太任性,才害他一时冲动也签婚协议书。 听见他的指责,她忽然嘲讽一笑。「我们如果不离婚,你怎么跟你喜欢的人在一起?万小姐愿意当别人婚姻的第三者吗?」 一张双人床躺三个人太挤了,她退出,让真正相爱的人白首到老。 他一听,气急败坏的说:「你还笑得出来?我们夫妻的事与雪艳无关,你干么把她扯进来?我和她现在只是朋友。」 他的说词在风亦菲耳里听来只是欲盖弥彰,她的心抽痛着。 到头来,他心疼的还是藕断丝连的前女友,并非默默付出的她。 「我们现在也只是朋友。」这是她给自己订下的界线,她不想再为一段无望的感情落泪了。 「你——」 金璨阳生气的想解释但没有机会,一名气喘吁吁的女子匆忙奔至,喳喳呼呼的抱歉声打断他未竟之语。 「啊!小菲,对不起,我赶着一批鞋子草图忘了时间,你等很久了吧?我……咦?他是谁?」怎么多了个男人,还用杀人的眼光死命瞪她? 脸红气喘的铁木兰盯着有些眼熟的面孔,一时之间想不出他是何许人。 「一个朋友。」不想把事情搞得太复杂,风亦菲于是这么说。 但没想到她的这句「朋友」,却大大触怒了有心复合的金璨阳。 他火大的一拍桌子,气势磅礴的大吼道:「什么朋友?我是她丈夫!」 【第四章】 午夜的雷阵雨下得轰隆作响,豆大的雨滴打在地面上,激起偌大的水花,风狂雨骤的天气,大雨在路面积起深及足踝的水洼。 风雨飘摇中,一位女子撑着伞,站在家门口眺望,等着迟归的丈夫。 她的衣服被雨打湿了,服顺的长发滴着水,即使心里也害怕无情的雷电,她仍轻颤着身子守候在门口,唯恐错过那抹硕长的身影。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也越来越冷,直到看见驶进车道的车子,她才放下一颗担忧的心,撑伞快步走上前,替从车里走出的男人遮着雨。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有应酬吗?」她担心他的胃受不了一直喝酒。 男人没有一句谢谢便走进屋,立刻换下身上的衣服。「在公司开会。」 「开会?」她的嘴唇非常细微地颤了一下,但不是因为身体发冷,而是……心冷。 其实在这之前,她已打过电话到他公司询问他何时下班,接电话的秘书听不出她的声音,以为是厂商邀约,便直接告诉她,他和一位万小姐有约已经离开了。 一开始,她没想到万小姐是谁,只单纯的认为是他有公事往来的合作对象。 但是他的谎言只说明了一件事——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那个万小姐,正是他念念不忘的前女友万雪艳。 「还不快去帮我放洗澡水?我快冷死了。」男人把妻子的等门视为理所当然,完全没注意她眼底的落寞。 「嗯,你等一等,马上就好,保温瓶里的红糖姜汁先喝了,免得着凉。」即使心里难过,她仍为丈夫张罗着一切。 隔日,她因受寒而高烧不退,但是丈夫却由那日起足足三日未归,他打了通电话知会一声,只说是出差。 出差吗?可是躺在床上、发着烧的她,却听见电话那头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亲昵地问他要吃她还是吃晚餐……电话中男女的轻笑声,让她彻底心寒了。 原来她要的幸福是假象,在结婚的第八个月,她感觉自己像个弃妇。 什么?你就是那个不爱小菲,心里有别人的前夫哦? 那天在面摊听到的话,又浮出金璨阳脑海。 真是越想越生气,她怎么可以把夫妻间的家务事告诉一个大嘴巴的外人?更何况,他有说过他不爱她吗? 虽然他们的婚姻一开始是碍于情势、两厢不情愿的结合,可后来不也如倒吃甘蔗一样越吃越甜,渐入佳境? 从结婚的那一天起,他便知道自己只能和雪艳退回朋友的位置,在他承诺了一个女人的未来时,他不能再承载另一个女人的感情。 可谁没有适应期?谁能一下就融入婚姻中?尤其他们的婚事是不在期待中的意外,两个不太熟的人本就会有摩擦。 刚开始他难免会对被他辜负的前女友多有依恋,心存愧疚的想做些弥补,而对成为妻子的她怀有一丝怨怼,但后来…… 「还在苦恼什么?老婆还没追回来吗?」 看到为情所困的男人,管老呵呵笑着,发现有人跟自己有一样的遭遇,他乐得开怀。 「我看到你的嘴角往上扬,少在那幸灾乐祸。」金璨阳没好气地横他一眼。 「哎呀,被你发现了。我本来想偷偷笑的,可看你为爱伤透脑筋的模样,就不小心笑出声了。」男人呀,要受点挫折才会成长。 第九章 金璨阳一路走来太平顺了,没经历过什么失败,虽然父母早逝,由祖母抚养长大,但他一直是备受宠爱的天之骄子。没吃过苦的人,不会了解真心的可贵。 「管老还真悠哉,你老婆答应你回家了吗?」五十步笑百步,他也没好到哪去吧? 一箭正中红心,老顽童的笑脸顿时僵住。「你呀你,哪壶不开提哪壶?我是疼老婆,爱妻至上,她想做什么就由着她,才不像某人,笨得跟老婆离婚。」 「……」这次换俊颜冷凝,管老这一刀捅得深了。 金璨阳烦躁不已,他从没想过要追回老婆会这么辛苦,每天风雨无阻地来报到,却没办法进「泷之屋」一步,只能望门兴叹。 而他三访「泷之屋」被拒后,才知晓樱子奶奶竟是忘年好友管老的离家妻子,所以他直接不请自来的住进管老在附近的华厦住宅,一起为难搞的妻子伤神。 连续一个礼拜了,前妻的态度明摆着只愿意跟他做普通朋友,全无复合意愿,还不时躲着他,似乎有意拉出距离,不愿再跟他扯上任何关系。 偏偏他只想跟她在一起,不管做什么都乐意,现在连公事也一并带到这里,由他批示完再让下属带回公司执行。他一刻也不敢大意,就怕她趁他不在时又溜了。 他这么辛苦、这么用心,她到底看到了没?真要那么狠心视若无睹,一次又一次的从他身边逃掉? 「看你可怜兮兮的分上,我教你一招,保证你手到擒来。」 「那你怎么自己不用?」自己老婆都搞不定了,一点说服力也没有。 「呵,老夫老妻几十年了,她还看不出我在玩什么把戏吗?这一招用在你们年轻人身上才管用。」他那女人精得很,毫无缝隙可钻。 金璨阳眯了眯眼觉得有理,这才愿闻其详。「什么办法?」 只要能打动前妻的心,他上刀山、下油锅都在所不惜,因为他已经无计可施,坐困愁城了。 「苦、肉、计。」 「苦肉计?」他敛眉思索,不确定这方法是否可行。 「女人的心比豆腐还柔软,她和你做了快一年夫妻,多少对你有点感情,你要善用这一点,博取她的同情。」女人一心软,事情就成功了一半。 「博取同情……」嗯,但他该怎么做呢?说来简单,做起来困难,他连第一关大门都进不了,哪能直捣黄龙? 于是,第一个闪入金璨阳脑中的念头,就是先讨好管家双胞胎,小孩子最天真无邪,也最好收买,也许他可以借由他们的协助进入「泷之屋」。 不过……事情真能如他所想的顺利吗? 「握手。」 好,握手。 「吐舌头。」 ……吐舌头?好,吐就吐,没在怕的。 「拍手。」 两手一拍,掌声响亮。 「卧倒。」 卧倒?他们当现在是战技演练不成? 好,为了证明他的体力过人,卧就卧……此刻,水泥地的温度高达四十度,正午的热度十分惊人,某个不知被整的笨男人真的趴卧在地,尽力地扮演他的「角色」。 额上的汗水不停地往下滴落,但是因为高温的缘故,地面干燥炙热,汗一滴下不久便立即被蒸发。 「装死。」 「装死……等一下,为什么要装死?」好像有哪里不对劲?这两个小鬼为什么捂着嘴偷笑? 小大人模样的管承摸摸他头发。「小白乖,等一下我叫珍婆婆给你几根肉骨头。」 「不对啦!叔叔,狗不可以吃人的食物,会得肾脏病。」难得正经的管堂摇头晃脑的说,但才一下就又顽皮的跑来跑去。 「嗯,你说得对,可是我们家没有狗罐头。」狗狗会挨饿的。 还「说得对咧」?他们真把他当狗看待了? 金璨阳横眉竖目的狠瞪着看起来天真的两个小男孩,手心发痒,很想扁人。 这两只小恶魔根本是撒旦的信徒,专门用童稚面孔骗取大人的信任,而他就成了他们捉弄的对象,误以为自己真的争取到两位小同盟,获得小兄弟的友情。 「叔叔,你不是说要跟我们玩,你还没装死耶?」管堂等不及要玩下一个游戏——骑马打仗了。 脸部抽搐的金璨阳忍住不飙脏话。「你们不觉得热吗?我们先进屋休息一下,喝点凉水吧。」他收起坏脾气轻哄,心想只要进到「泷之屋」,他就成功一半了。 「叔叔,你会口渴哦?」小男孩的眼神好纯净,像两颗发光的钻石。 「是,我嘴巴很干。」他笑意不达眼底,伸手一把抹去额上汗滴。 「好,你等一等。」管承快步地往回跑,一下就不见人影。 看着双胞胎之一消失在花海中,另一个小孩却眼巴巴地盯着自己,金璨阳的火气如烧红的热炉,滋滋作响。 不一会,跑开的男孩又再度出现,手中捧着一杯色泽清澈的茶水。 「叔叔,你很渴吧?快喝!这是珍婆婆刚泡的春茶,听说一斤要十五万耶!」 超贵的冠军茶。 日阳曝晒,金璨阳是真的渴了,他没瞧见管承嘴边的贼笑,更忽略了他说过的那一句「刚泡的」。 他不疑有他的一口饮尽—— 「啊——烫!烫!烫……你……你的茶……好烫……」该死! 「当然烫呀!有不烫的茶吗?叔叔,你好笨喔,奶奶说品茶要小口小口的喝才不会烫舌,你太贪心了啦。」一定是贪小便宜才会烫到。 「你……」他想发火,舌头却痛到说不出话来。 蓦地,一块冰块塞进他嘴里,不仅热痛感得以消除,暑气也顿消。 「承承、堂堂,不可以欺负叔叔。被开水烫伤真的很痛,还会破皮感染,造成蜂窝性组织炎或败血症,人会死掉喔。」 咦?是她的声音? 金璨阳眯起眼,看向正摸着两个小男孩头顶的女人,背向他的她穿着一袭合身碎花小洋装,像是花中走出的春之女神,娉婷绰约,温雅飘逸。 「小菲姐姐,他让你哭哭,我们不喜欢他。」坏人。 被小孩点破心事,神色一僵的风亦菲笑得不自然。「姐姐没哭,是眼睛进了沙子。」 「大人真奇怪,哭了就哭了,干么怕人家知道?」有人眼睛进沙是一滴一滴泪落不停,一直从眼眶冒出来的吗? 风亦菲尴尬极了,也不太自在,只好缓缓转身,面对似乎在笑的前夫。「你的……呃,不打紧吧?小孩子调皮,你别怪罪他们。」 含着快融化完的冰块,金璨阳语焉不详的举高手臂。「呜,手痛……」管老说的苦肉计。 「啊!你的手在流血!」风亦菲一看,不假思索地抽出随身携带的面纸,按住他破皮的伤口。 其实这些不过是刚才小恶魔们叫他卧倒时,手肘和地面摩擦出的伤口,不是很痛,但血丝不断渗出,才红了一大片。 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不用白不用,他是商人,懂得利用时机,前妻的同情心便是他最厉害的武器。 「没关系,一点点伤而已,不会得蜂窝性组织炎……」金璨阳用她说过的话吓她。 她抽了口凉气,看他这样比她自己受伤了还难受。「别胡说,你身体很健康,才不会……我看还是送你到医院,给医生瞧一瞧比较好。」 不会吧?这点小擦伤要真的到医院治疗,肯定笑掉人家的大牙。 金璨阳瞳眸缩了缩,哭笑不得,同时也感受到前妻发自内心的关怀,她是真的为他的伤担心。 「真要不放心,你就自己为我上药,反正我身上的大痛小痛一向是由你照料。」这下,他总进得了「泷之屋」了吧?她肯定不会狠心将他置于门外,任他自求多福的。 但是,他还是想多了。 「可是……呃,我要出门了……」她看了看他的伤,有些犹豫。 什么?「我受伤了。」他故意用力挤压伤口,让血流得更多。 风亦菲咬了咬下唇,终于低下头不看他,免得自己心软。「我是要去探望一位长辈,不好迟到。」 「那我陪你去。」天涯海角他都陪她。 她怔了怔,「不,不适合吧。你一定会跟她吵起来的……」 「我保证不闹事。」金璨阳在唇边做了个拉上拉链的手势,表示他会控制。 但是,他的保证很快就破功了,牛牵到北京还是牛,不可能变成猪,本性难移。 两人坐在行进的车子里,脾气火爆的男人再度大喷火。 第十章 「你刚说什么?再说一遍!」他几乎是用吼的说出这句话,显示他情绪十分激动。 「我要到阳明山的别墅。」那是他们离婚后,他转登记在她名下的房子。 「不是第一句,下一句。」他表情阴沉,明显看得出心情很不悦。 深吸了口气,她尽量放缓语调。「去看奶奶。」 「你奶奶还是我奶奶?」他口气凶恶,好像她只要讲出一句不对的话,他就会马上跳车走人。 「你明知道我是孤儿,我说的奶奶当然是你奶奶。」沈玉梅女士。 「叽——」一声,曳长的煞车声尖锐刺耳,车子倏地停了下来,他拔掉车钥匙往外扔。 「你不晓得她对我做了什么吗?我不见她,今生绝对不见。」 面对金璨阳的任性,风亦菲只感到一阵鼻酸。金家在这世上只剩他们祖孙俩最亲了,他却为了一点小事就跟老人家闹僵,还说这么出令人伤心的决裂话语。 他不懂还有亲人在身边疼爱自己,是件多么幸福的事吗?像她什么都没有,孑然一身,就连想要有个家,也比登天还难,已经好久没人等着她回家。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莫非真要等到失去一切了,他才会觉醒吗? 「我不勉强你,我本来就没打算带你来。」说完,她解开安全带步下车。 他不要奶奶,她要。 「等等,你要去哪里?」他吓一跳,一把抓住她来不及收回的细腕。 「从这里到别墅,大概走两个钟头就到了,你回去吧,我一个人慢慢走,边走边欣赏风景也不错。」以她的脚力应该没问题。 加油!加油!风亦菲在心里为自己打气,尽量不对前夫露出失望的表情。 他太孩子气了,连一手抚养他长大的奶奶也赌气,全无感念养育之恩。 「你在逼我……」他咬牙怒视着她。 风亦菲回过头,朝他淡淡一笑。「你晓得奶奶今年几岁了吗?」 「关我什么事?」奶奶老是自作主张插手他的事,不顾念别人的感受,在他心里,奶奶是专制的代名词,其他什么都不是。 「七十了,有着一头银白发丝。你认为,她还有多少时间等你去见她?」人生不留遗憾才是圆满,孝顺更要及时。 他静默不语,忿然的眼神看向层层相叠的山峰。 「你不想见她是你的事,但是你没有权利阻止我。请你把手放开,我不想抵达别墅时天色已晚。」她再添一句。「阳明山晚上的治安不太好。」 「你……」他倏地回头,露出又气又恼的神色。「你给我坐好,我送你去。」 真要让她一人摸黑走山路,他会砍了自己的脑袋。 「没有钥匙了。」她说的是事实,但表情无辜的像在隐忍什么,一双美目似有笑意。 「我、去、找——」他咬牙切齿,投降了。 金璨阳踩着重重的步伐下车,忿然地在草丛间拨找着,他希望一辈子都找不到那把被他扔出去的该死的钥匙。 蓦地,一双藕白纤手加入翻草的行列。 他一瞧,怒气更盛地将她拖到车旁,「你不晓得蛇都躲在草堆里吗?要是被毒蛇咬了一口,我可救不了你。」他气冲冲地把她丢下,又返回原处找寻钥匙。 看着他认真的背影,风亦菲眼眸微黯。 这个脾气不好但心地柔软的男人不属于她,所以她的爱,只会是他的束缚,他无法回应她相同的爱恋。 那么她为什么还要执迷不悟,为了他体贴的举动又乱了心绪?他这样做,令她想收回的爱意无法收回,反而又添加了几分。他是可恶之人,却又令人沉迷,就像罂粟一般明明有毒,却带着蛊惑,令吸食者越陷越深,终至无可自拔。 在某些小地方他可爱的一面,譬如现在——就让人气他的同时又忍不住爱他。 「找到了。」不一会,金璨阳像找到宝藏的孩子,兴奋地高举手上的钥匙挥动。 「我以为你要找到天黑。」看他得意中带着不甘心,她失笑地戳了他臂膀一下。 「可以继续上路了。」他不理会她的取笑,坐上驾驶座发动引擎。 两人重新上路后,车子以正常的时速前进,蜿蜒山路顺坡而行,不远处的住家灯火忽隐忽现,车流量也越来越少,只有少数学子骑着机车上山看夜景,四周的声音渐渐宁静。 越接近别墅,金璨阳的脸色越难看,手握方向盘的力道不自觉加重,整条臂膀隐约可见青筋浮动。 她知道他和奶奶的不和不是一两天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起因就在于做不成金家少奶奶的万雪艳,她的挑拨扬动,使得祖孙俩产生隔阂。 「亦菲,你今天迟了一点,奶奶以为你要爽约了——」听见声响来开门的沈玉梅瞧见从车内走出的驾驶后,忽地噤音,讶异的睁大眼。 「不是我要来看你,只是送她来而已。」金璨阳别扭地别过头。 老人家背过身率先进屋,话音微带哽咽。「都进来吧,我烤了一些饼干,配点茶才不会腻。」 沈玉梅本来住在加拿大,回台湾只是为了看看老朋友和孙子,但因跟孙子的关系闹僵了,不好住他那里,所以打算找间饭店投宿,而一直跟老人家保持联系的风亦菲得知此事,便要她住进自家别墅,一来有佣人照料,二来也方便探望,朋友来访还能顺便留宿。 想想孙媳妇的话也有道理,于是她就这么住下了。 「奶奶,您坐着就好,盘子我来端,烤箱的热度还在,小心点,别烫伤手。」 风亦菲进屋后便急着帮忙,让长辈操劳太不应该了,她该早点来的。 「你们……和好了?」沈玉梅看看臭着脸的孙子,又瞧瞧忙着端盘沏茶的孙媳妇,这还是她头一次看见两人同时在她面前出现呢。 「我们本来就没吵架呀,您也知道阿阳脾气倔,让让他就没事了。」风亦菲怕老人家担心,语气轻快地说着奶奶爱听的话。 「嗯、嗯,没错,夫妻俩要好好相处,别为了一点小事呕气,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不要往心里搁。」她意指的是孙子前一段感情,希望孙媳妇别太介怀,要把握未来才好。 「不会的,奶奶,我们都是大人了,您不用替我们操心。您呢,好好保重身体就是儿孙的福气了。」家有一老,可是如有一宝。 「呵呵,真乖,你们结婚也有好些日子了,什么时候让奶奶抱曾孙啊?」都快十个月了,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 沈玉梅直盯着风亦菲平坦的肚皮,语气中不无催促。到目前为止,她还不晓得小俩口已经离婚了,仍以为他们的婚姻存在着。 不过,也不能怪她毫不知情,孙子金璨阳和她交恶已久,平时也不联络,都各过各的生活了,哪会特地通知老人家这件事。 而风亦菲则是说不出口,她不想令老人家难过,所以刻意不提起此事,她想,等前夫过一段时日再婚后,奶奶自然就会知晓。 「奶奶想抱曾孙?」金璨阳精锐黑眸闪动,突然发话。 将近一年没跟自己讲话的孙子居然开口了,沈玉梅欣喜的直点头,「是呀!你们赶快生一个,别学人家避孕。」 「那我们今晚就住在别墅吧,我和老婆拼一个给你。」为了跟前妻破镜重圆,他愿意暂时妥协,不去挂怀奶奶曾做了什么。 「什么?」风亦菲显然被前夫的提议吓得不轻,惊叫一声,手一抖,打翻了茶杯。 「怎么了?有没有烫到?」金璨阳连忙上前,一把抱起她至水龙头下冲着她被热茶溅到的手背,唇畔附在她耳边低喃,「这么容易就吓到,你也太没用了。过去几个月我们不知做过多少回了,你还害羞?」 她满脸通红,心口微颤,「我们已经离婚,你不要忘了。」 「谁说离了婚就不能再做夫妻?我对你的身体非常感兴趣。」为证明所言不虚,他在她的脸上轻咬了一口。 她一怔,羞红的脸蛋却同时有着黯然。「那你和万小姐呢?你不娶她了吗?」 不做别人情路上的第三者,是她早有的认知。 「关她什么事?你怎么老扯上她?她和我们之间一点关系也没有。」他恼怒她动不动提到万雪艳,每提一回,就像在提醒他的负心,让他无法坦率说出自己真正爱的人是谁。 第十一章 他不悦的脸色,又让她误会了,她以为他爱的是前女友,她根本比不上人家,他是要她知足,别妄想她有一天会成为他的最爱……一个不言爱,一个瞎猜忌,两人始终不同心,在爱与不爱中打转,无法走进对方的心。 心的距离,只有一厘米,但跨不过去也枉然。 【第五章】 夜,是黑的;心,是冷的。 在孤零零的床上醒来,那种感觉是空虚的,还带了点风刀刮过的刺痛。 今天,她的丈夫又躲到楼上的小房间了,不吃不喝待上一整天,还对她咆哮,警告她不许动房内的一景一物,否则他绝饶不了她。 呵,他警告她,还说饶不了她……她在他眼底,就那么卑微、不值一哂吗? 她累了,不想再解释,连三天来一次的钟点女佣都看出她身体不舒服,要她多休息了,而他,她的丈夫,竟把她一时的晕眩看成刻意挑衅,一把推开靠着门的她,走进小房间就不出来。 这不是她要的婚姻,已经到该结束的时候了,只是,她为什么还舍不得? 罢了,再给他一次机会吧,也许明天,明天他就会爱上她了…… 强忍悲伤的女人熨烫着丈夫的西装,烫平了几不可见的皱褶,一滴滴滑落的泪水在熨斗烫过后,化成雾状的水蒸气。 怕丈夫饿了,她还煮了一碗面疙瘩放在小房间门口,心想他闻到香气,应该就会出来吃了吧? 半夜,一只结实手臂横过她的腰搂住她,她醒了过来,她知道丈夫回到床上来了。 但是为什么距离如此的贴近,她还是觉得好冷呢? 结婚九个月的第一天,她发现自己太宠这个男人了,宠得忘记要先爱自己。 上阳明山看奶奶的那一夜,风亦菲没有留下,她偷偷拨了电话,请铁木兰来载她回「泷之屋」。 前夫异常的举动吓到她了,他怎么能一边爱着别的女人,一边还说想念她的身体,要求她跟他再结一次婚,当他的暖床妻? 他太过分了,也太无耻,这么道德败尽的话也说得出口,当她真的没脾气吗? 能由着他羞辱而不反击? 不了,她再也不理会他了,她要将他从心底深处彻底拔除,不留半丝情意。她与他,从此就是平行的两条线,再无交集。 「下雨了。」 一声略低的男音蓦地响起,让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风亦菲吓了一跳,她看到窗户外头站了一个男人。「啊!是物部管家……」 原来是物部管家在说话,她还以为是……她摇摇头,想甩掉脑中浮现的身影。 忘掉、忘掉,金璨阳不是什么好东西,她要把他赶出心里,三振出局。 「有强烈台风直奔台湾北部,请小心门户,记得要关窗。」管家声调不变,一迳的沉稳。 「风雨会很大吗?」她很怕闪电打雷,因为她就是在那样的天气里成为孤儿的。 其实很多小时候的事,风亦菲早已不复记忆,她只记得那天雨下得很大,妈妈抱着她坐在车后座,哼着儿歌哄她睡觉,谁知一道雷劈了下来,正中一棵好太好大的树,树往他们的车子压下来,她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她再醒过来时,就听到警察叔叔说她的爸爸妈妈不在了。 她有很多很多亲戚,可是没有一个肯收留她,后来,她就被送进了育幼院。 「不小。」物部川的个性跟妻子完全相反,说话十分精简。 「喔,谢谢你的提醒。」看来又是难熬的一天了。 「不客气。」 风亦菲起身关上房里三扇窗户,正准备拉上最后一扇时,发现管家先生居然还在她窗外。「还有事吗?」 「我想我应该告诉你,金先生在「泷之屋」的大门外。」这才是重点,某个把老婆气得离家出走的老男人「命令」他一定要确实转达。 「什么?他还没走?」她惊吓地趴在窗口向外眺望,果真见到一抹黑色身影兀自立在雨中。 物部川咳了两声,非自愿的当起鹊桥。「风雨会越来越大,连待在屋里都不一定安全,何况是屋外的人。」 一说完「落落长」的话,他像是松了口气,动作之快有如忍者,「咻」的便消失不见踪影。 没发现管家先生早已离开,风亦菲踮起脚尖不住地往外看,心里着急的想叫淋雨的傻瓜快走,因为他站再久,她还是不会理他的。 心死了,就活不过来。 偏偏,看到越来越大的风雨打在他身上,她的思绪就怎么都无法平静,坐立难安,而渐渐暗下的天色也让她几乎看不清楚门外的男人,使她益发焦虑。 骤地,一个飞起的垃圾桶差点往金璨阳脑门砸下,他因而摇晃了下。 看到这情景的风亦菲再也待不住了,她发慌的胸口一抽一抽地紧缩着,要她眼睁睁地看着前夫受风吹雨淋,她受不了。 她身子一低,趁着樱子奶奶没注意时,偷偷拿了把伞走出去。 她想,就让他遮遮雨吧,总好过一身湿。 「你终于肯出来见我了。」金璨阳颤着唇,脸色却异常红润。 「你傻子吗?这么大的雨还不走?回去吧,不要浪费时间了。」她不想再做因渴望他的爱而委曲求全的小女人了。 「家里没有你……」好寂寞。 风亦菲鼻头微酸。「你会习惯的,我们的缘分不够深。」 总有一天,会有另一个女人取代她的位置,陪伴他左右。 「不,不是不深,而是我一直没告诉你……告诉你……」我爱你。 金璨阳还来不及说出他心底那句话,就因一阵晕眩,头重脚轻没法站稳,他脚步一晃,全身的重量就猛地压向她。 「你怎么了?要不要紧?」风亦菲扶着他的手触及到烫人的温度,她惊慌地一喊,「璨阳,你发烧了……」 他听见了,却反常地直笑。「原来是发烧了,难怪我的身体一下冷、一下热,我还以为是……中邪了……」 风亦菲眼眶红了,「你再撑一会,我扶你进屋。」 她无法放下他,再也顾不得樱子奶奶的嘱咐,趁着外头雨声极大时,她小心翼翼的偷偷将前夫扶到她所住的「梅屋」,并替他换下湿衣服,用被子盖住他一丝不挂的裸身。 单身女子的租屋处没有男人的衣服,但是说也奇怪,当她去端了盆热水回来要为他擦拭身体时,就看到一件日本浴衣摆在床边,尺寸明显是男性的。 原来,「泷之屋」的耗子特别多,尤其是只体型超大、名叫物部川的大老鼠,特爱帮忙。 「亦菲,你在哪里……」烧过头的金璨阳有些神智不清,他伸长手臂,想抓住心爱的女人。 一只细白小手迅速握紧挥动的大手,轻声细语的安抚,「我在这里,你别担心,我会照顾你。」 事实证明,女人终究逃不过爱情的魔咒,不管她先前如何信誓旦旦,一遇到她命中注定要沉沦的那个男人,她就怎么也逃不掉。 风亦菲本来就不是心硬如铁的无情女,相反的,她太容易心软,才会即使明知前夫心里有别人,还是愿意赌一把自己的运气嫁给他。 虽然,最后她还是输了,但至少她拥有过一个美梦,已没有遗憾。 「……我好冷,老婆,抱紧我……」他双唇直打颤,手臂冰得像快要结霜。 见状,她只好忍住羞怯,一咬牙把上衣给脱了,抱住他用自己的体热温暖他。 「很快就不冷了,你忍一忍。」 十多分钟后,他渐渐回温,她却冷得发抖。 「不,不要离开我,我不能没有你,菲,我的菲,不要离开,我爱……」他陷入呓语,呼吸变得浓重。 窗外,由于强烈台风登陆,高耸树木被强风吹得枝干弯曲,「啪啪啪!」的拍打着屋顶,窗棂嘎嘎作响,像是快让风雨给拆了,十分骇人。 而大雷雨也仿佛一直逼近,夹带着大量闪电轰隆隆而来,好不惊人。 屋内的小女人完全不敢阖眼,她既惊怕震耳欲聋的雷声,又得照顾身子时冷时热的男人,这个无眠的台风夜,肯定是她难熬的一晚。 「老婆,我好热……为什么这么热?冷气坏了吗?」金璨阳又热到醒过来,全身发烫着。 「对喔,跳电了……我用冷水帮你擦擦,一下就不热了。」接着,她忙着拧干泡了冷水的毛巾,没听见前夫低喃的「我爱你」。 第十二章 「我不要离婚,我又胃痛了,合约跑了,没有热饭热菜,我后悔了,亦菲,你回家好不好……不要走,不要扔下我一个人……」 高烧导致的神智迷蒙中,金璨阳看见死去多年的父母在海岸的另一端微笑,他们的身体不再支离破碎,肤色也呈现正常,不再焦黑一片。 飞机失事那一年,他是刚上三年级的九岁男孩,但一场人为疏失的空难,夺走了他幸福的家庭,从此,他再也不相信幸福美满的童话。 然后,有个小女孩出现了,她陪他说话、陪他玩疯狂的游戏、陪他忘记丧亲的痛苦,所以……所以他以为,她是他的真爱…… 「……雪艳,对不起,我不能娶你……我要结婚了,新娘不是你……」他好抱歉,两人这么多年的感情要被他辜负了。 听到他梦呓中的「雪艳」两个字,手还泡在冷水中的风亦菲身子忽地一僵,她神色复杂地盯着陷入半昏迷状态的前夫,心头酸苦,感触良多。 现在在他身边的人是她,不是他前女友万雪艳,为什么他连生病中也要伤她,她真有那么不值吗? 她一度想撒手不理,任由他发高烧烧坏脑子,既然他的心无法属于她,那就谁也得不到吧,这样一来,她也就不会心怀怨护,恨他太专情。 可是,她毕竟不够狠心,要她放着他不管,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就当是她欠他的吧,今生不还来世还,早早还了债,也省得日后牵牵挂挂,没完没了地为一个男人蹉跎终生。 「请谅解我,我不是不喜欢你……而是……呼、呼,我、我爱上我的老婆了,我爱她,我爱她,她是我的守护天使……」他语气转为温柔,嘴角上扬。 「啪」的一声,一条湿毛巾掉落地板上,捂着嘴的女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神色说不出是惊是喜。 风亦菲表情万分怔愕,以为自己听错了,前夫爱的人怎么会是她? 「你真的爱我吗?还是我也发烧了,产生幻觉,把现实中的希冀融入梦里?」 她忧伤的喃喃自语。 一滴清泪落到金璨阳的眼皮上,他眼睫微掀,吃力地睁开双眼,看到一道模糊的女人身影低头拭泪,她那无声抽噎的低泣模样,让他好心疼。 虽然看得不真切,但是他很清楚那是他的妻子,只有她会为他落泪,舍不得他吃苦,全心全意地照顾他,把他当成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不哭,不哭了……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让你哭,你相信我好吗?」他想抬起手安慰她,无奈手臂虚软无力。 风亦菲发现他张开了眼想起身,伸手按下他肩头,努力眨掉眼底的泪花。「你躺好,不要乱动。」 他想说的话还没说完,他要继续,「我真的喜欢上你,你那么好、那么甜美可爱,当你还是天雅企业的助理秘书时,我就注意到了……」可是他那时是有女朋友的人,不能靠近她。 「可你不是爱着万小姐吗?你娶我不是只是因为责任,因为情势所逼吗?」她一直都有自知之明,跟他艳光四射的前女友一比,她不过是路边不起眼的小花,根本不可能得到他的关注。 他的眼神又有些涣散了,像是陷入深深的思考。「……不晓得,我只知道不能让你被人指指点点,陷入那么不堪的境遇,我一定要保护你……」 事实上,如果与他糊里糊涂发生关系的人不是她,他怀疑自己还会以婚姻作为负责的方式。 金璨阳边说,脑中仍一片混乱,娇美可人的小女人躺在他赤裸的胸前,柔肤白皙,似软绵绵的棉花糖……另一个张牙舞爪的女人,尖叫声、争吵声、怒骂声……好强烈的对比,他迷惑了,谁才是他放在心里的人…… 「你知道我是谁吗?」风亦菲噙着笑,眼角犹带泪珠。 「亦菲……」他老婆。 她轻启樱唇,期待又害怕地问道:「那……你爱我吗?」 一瞬间,发烧中的男人什么疑惑都没了,十分肯定地回道:「我爱你,亦菲,今生今世只爱你一人。」 「我也爱你……」她笑了,更落不开心的眼泪。 可惜,金璨阳没听见她的回应,发烫的身体让他再度神智不清,反覆呢喃着无意义的字句,热度一直降不下来。 外面的雷声更大了,闪电近在咫尺,但专心照顾前夫的风亦菲这回似乎置若罔闻,她只是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他的身体和四肢,缓和着他时冷时热的体温。 风雨无情,人间有情,在天快亮时台风威力终于减弱,雷电不再,雨势也慢慢转小,而金璨阳的呼吸总算趋向平稳,脸色回复正常,烧,也退了。 累到疲乏的风亦菲枕在前夫颈窝,也沉沉睡去。 一夜风雨渐歇,近午已换上阳光普照,除了地面微带湿意、残花落叶飘满一地外,几乎感觉不出台风肆虐过,一切有如往日的平静。 台风来得快、去得也快,风狂雨骤的横扫仿佛一场梦,梦醒了,又是美好的一天。 至少,对金璨阳来说,绝对是美好的。 当他缓缓睁开眼,最先入目的就是乌黑如墨的发丝横枕他肩头,而在他身侧睡得香甜的女人是他至爱的前妻,教他怎能不雀跃地想跳起来高喊? 不过他什么也不能做,只能轻抚带着茉莉花香的柔软黑发,就怕惊醒沉睡中的人儿。她眼眶四周的黑眼圈教人好不心疼,谁忍心唤醒她? 这是他离婚后第一次睡得这么安稳,也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满足,在她身边,他才能有真正的安心。 他爱的女人呀……为什么他会迟钝到失去后才惊觉她已悄悄占据他的心,盘根错节地紧紧缠绕着…… 「老婆,我爱你,从今而后,我的心只为你一人跳动。」 像是听见了他柔情似水的低哝爱语,睡梦中的风亦菲露出甜美笑靥,宛如小猫般地在他颈肩蹭了蹭,模样可爱得教人忍不住想吻她。 金璨阳忍俊不已的笑了,他轻轻挪开她的头,在她面颊落下一吻后,轻手轻脚地离开温暖的被窝。 一直以来,都是她在为他付出,现在,也该换他为她做些什么了吧。 「啊!这是什么?开关在哪里……喝!好烫,该死的!为什么是硬的……哇哇哇!火好大……水滚了要干什么?咦?盐是甜的……」 匡啷,铿铿锵锵……哗啦啦,砰……迷迷糊糊间,风亦菲似乎听见厨房方向传来声响,好像是锅子落地声、碗盘叠放不稳的碰撞声、什么东西洒落一地的水声,还有男人不快的低咒声长如扇的羽瞳轻颤了下,秀屠因怪异声响而蹙起一道小小的山峰,累极了的她睡得正好,不想醒来,四肢仍然沉重。 但是,一股焦味飘入鼻腔,生理本能让她不得不清醒,她像是一朵晨间盛开的玫瑰,骤地睁大迷蒙的星眸,绽放出柔美光泽。 被里的余温令她眷恋,舍不得离开,可是细碎的嗓音真的吵得她没法睡下去,尤其是仿佛锅盖扑通掉落水槽的声音,大得要她不听见都难。 勉强拖着疲惫的双脚走出房间,往厨房迈去,她以为会看见调皮的堂堂从厨房跑出来,没想到熏得一脸油烟,匆忙往外跑的身影竟是……她前夫? 「你……噗!你在干什么?」忽然间,笑意由她喉间冒出,难以遏止。 狼狈不已的金璨阳取下挂在鼻梁的菜叶。「我在煮粥。」 「你确定不是要烧了厨房泄忿?」她肩膀倚着杂物柜,揶揄道。 他表情略显尴尬,将烧焦的平底锅踢到墙角。「多练习几次,我就能成为好厨师了。」 「嗯,我相信。」她忍住不发笑,可嘴角还是不能克制的扬起,美目轻睐黑烟密布的厨房,「好在你的财力雄厚,再烧掉十间厨房,对你的荷包来讲也是小事一桩。」 「老婆,你笑得太开心了吧?我是真的在煮粥,不是在烧房子。」他满脸无奈,又有一点遭到嘲笑的不悦。 离婚后,风亦菲第一次没针对他对自己的称谓加以纠正,「粥呢?」 「粥……呃,那个,我认为……罗马不是一天造成的。」他瞄了眼锅底焦黑的黏稠物,眼神飘忽。 她走了过去,甩手抚摸他额头,「还有点烫,你先去休息吧,厨房是女人的天下,待会我煮完粥再出去买感冒药给你。」 昨夜的台风应该造成了不少损失,大部分诊所忙着善后,收拾家园,通常不会开门看诊,她只好先去药局跑一趟。 第十三章 他摇着头,从身后抱住她。「你忙了一夜更需要休息,我陪你。」 金璨阳担心天一亮后,她又会拒人于千里之外,把他当「普通朋友」,所以他决定死黏着她,一刻也不放手。 「你不饿吗?」他昨夜高烧消耗太多气力,不进食会撑不住的。 「我不……咕噜……」他正想说不饿,不配合的肚子就发出饥肠辘辘的声音。 「好吧,我承认自己饿了,不过我不想离你太远。」 她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剥开他死缠烂打的手,拉了张椅子让他坐下,「待在这不许动,我一会就好了。」 而看着他坐在那乖乖等她的模样,风亦菲也不知自己是得了什么失心疯,居然快速地在前夫唇上一啄,然后才满脸通红地打开窗户散烟,再回到炉前洗米下锅。 「你……你吻我?」金璨阳诧异的瞠大眼,嘴角弧度跟着扬起。 「没有。」她飞快的否认,但泛红的耳根泄露了她小小的秘密。 喔,不承认没关系,有亲到就好。「亦菲,我有没有说过你是全世界最好的妻子?」而且只属于他一人。 她轻轻一哼,语调中浮现娇意。「我的记忆力不好,你最好多提几次我才记得牢。」 闻言,他眼中泛起柔情,「那以后我一天说一次,直到我们老得都走不动、发疏齿摇为止。」 他承诺着一生一世,不用言语表达爱意,而是用无悔的心。 淡淡的粥香味飘出来,熟悉的气味溢满一室,已不再是夫妻的两人没有对话,但是心却比以前更贴近,沉浸在浓浓的爱恋氛围中。 他们的爱情,从离婚开始,默默地沉淀、发酵,酿出最浓郁的甜酒。 「粥刚煮好会烫口,等它凉一点再吃。我到巷口买药,很快就回来。」风亦菲臊红双颊,低着头擦拭湿手,匆忙走出厨房,拿了钱包便又走出「梅屋」。 昨晚亲耳听见见前夫梦呓中的示爱,她到现在还有些害羞,走在回廊上都不敢抬头看人,就怕羞红的脸色掩不住心底的喜悦,让人看出她飞扬的心情。 「要出去呀?」 冷不防出现的一声问候,吓得风亦菲差点左脚勾右脚,跌得狗吃屎。 「我……呃,樱子奶奶早,我出去买点东西。」她眼神飘忽,心虚不已。 「嗯,地上湿滑,小心走路。」樱子奶奶笑着叮咛。 「好。」 怎知,在风亦菲快走出「泷之屋」时,樱子奶奶又若无其事地飘来一段话。 「昨儿个的风雨真大,我早早就上了床,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瞧见。」 此话一出,某人的脚步更快了,简直可以说是用跑的。难为情的小女人正以极快的速度逃开樱子奶奶的取笑。 其实樱子奶奶什么都知道,只是装作没看到,是她态度趋软,放这对爱情鸟一马,金璨阳才入得了门。否则「泷之屋」里发生的大小事情,她岂有不知之理? 「来,承承,把这碗豆浆端给小菲姐姐。」傻女孩只顾着忙别人的事,全忘了要照顾自己。 「是,奶奶,」管承乖巧地答应着。 风雨过后的地上一片泥泞,正在玩蚯蚓的管堂看见哥哥端着东西到「梅屋」,也想帮忙的他便跟着蹦蹦跳跳地跑进屋子。 可是他慢了一步,哥哥已经走了,桌上只有一碗粥和一碗豆浆。 想到早餐吃的玉米片是倒进牛奶里,所以管堂如法炮制,也将豆浆倒入待凉的粥里。 「叔叔,你快点起来吃,要把小菲姐姐的爱心吃光光喔。」嘻嘻,他也有帮上忙,奶奶一定会说他很乖。 在房里睡回笼觉被吵醒的金璨阳,仍觉得脑袋有些昏沉,他听见童稚的声音这么说便起身,在小男孩的百般催促下舀了一口粥。 第一口入喉,他表情就蓦地一僵,瞪着盛满粥的碗,他以为自己烧过头,味蕾坏了。 但再一口,绝对不是错觉,粥的味道还真是……惊人。 「快吃呀!一口都不能留,不然小菲姐姐会很伤心,认为你嫌弃她煮得不好吃。」管堂想当好孩子,摇旗呐喊地叫叔叔快点吃。 一听会伤妻子的心,金璨阳马上顾不得粥的口感有多独特,边皱眉边埋头苦吃。 等到他吃得碗底见空时,风亦菲也刚好买了药回来,她在花圃前有碰到正在帮物部太太拔草的管承,他说他端了一碗豆浆给她。 但是……豆浆呢?看着桌上的两只空碗,她不免起了疑惑。 「你把豆浆也喝了?」 哪来的豆浆?金璨阳一脸疑惑的回望她。 此时管堂兴奋地举起手。「是我、是我,是我把白白的水倒进稀稀的饭里,搅一搅,很好吃哟。」 「什么?」两个大人同时惊呼。 可怜的金璨阳,脸都白了,生了病还被个小鬼恶整,他想,他的病更重了。 而瞠大眼的风亦菲,好笑又好气,心疼前夫的多灾多难,她暗下决心,要对他好一点喽。 【第六章】 油要少许,加一点点盐,饭不要太湿,打颗蛋拌一拌,翻炒成金黄色,让粒粒饱满的米饭包裹在蛋汁里……哈!一点也不难嘛!炒个蛋炒饭比剥橘子还简单,油呀、盐呀、饭和蛋全往锅子里丢,再用大火快炒,一道香喷喷的家常料理就要上桌了。 但是——油少许是指多少?一匙还两匙?盐一点点是算粒,还是算一撮,还有,饭不要太湿是什么意思?又不是稀饭,当然是干的。 哇!蛋会跑,怎么敲不破……不好,蛋壳掉进去了,可以一起炒吗? 该死的!这天杀的食谱是谁写的,居然敢大言不惭的印上「初学者入门」?他看根本是骗钱的诈骗集团。他哪分得清楚粗盐和细盐有什么不同,不都是一样的白盐? 「咦?你在干什么?」人还没进厨房,风亦菲就先闻到一股怪怪的味道。 「我在检查电锅有没有忘记插电。」男人讪笑地将捏皱的食谱扔进碗柜,发誓再也不翻阅。 「那这又是什么东西?」纤纤葱指拎起滴着蛋液的蛋壳。 「那是刚孵出的小鸡留下的,母鸡把它带走了。」他当场睁眼说瞎话。 「小鸡?母鸡?」她怎么不知道自己有养鸡? 「老婆,「来香园」的浙江菜听说很道地,我们去打打牙祭吧。」男人转移话题,堂而皇之地搂着已经不是老婆的老婆。 「我以为你要亲自下厨,料理一桌慰劳我?」男人的话果然不能听。 这对夫妻,在离婚一个月又三周后,第一次大眼瞪小眼,相对无语。 万雪艳有着垂肩的波浪长发,身材高挑媲美模特儿,服贴的衣物勾勒出她惹火的身段,丰盈白嫩的硕乳几乎撑破丝质上衣,令人垂涎。 刚从法国玩一趟回来的她,大摇大摆的走进一栋坐落在精华地段的大楼,不等人通传便上了总经理专属电梯,神态傲慢,无视警卫的阻拦。 仿佛金氏企业就是她家,她迳自对着电梯里的镜子补妆,让脸上的妆容更完美无瑕。 从踏进这栋大楼的第一步起,她便没瞧过任何人一眼,好像他们身份低贱到不值得她费神一样。 她一向对自己的美貌充满自信,也引以为傲,非常懂得如何用美色勾引男人,让他们心甘情愿沦为她的裙下臣,成为她利用的对象。 而金璨阳,正是她志在必得的一头大肥羊,为了家道中落的万家,她非得到他不可。 可没想到她在进金璨阳的办公室前,人都还没见到就先碰了个钉子。 「你敢拦着我?你不知道我是谁吗?」向天借了胆?等她当上金夫人,第一个开除的就是这个对她无礼的女秘书。 「这是上面的规定,总经理不在办公室,闲杂人等未经同意不得擅入。」管你是谁,秘书只照命令办事。 「我是闲杂人等?」万雪艳眼冒火花,音调略扬。 「万小姐既不是公司员工,也不是总经理的家眷,当然属闲杂人等。」同样有豪门梦的女秘书乐于挡下她,少一个竞争者,自己就多一分希望。 「你……」万雪艳深吸口气,压下怒气。「我和你们总经理关系匪浅,你最好给我识相点,不要惹我发火。」 等着瞧吧,她一定会成为总经理夫人,然后是总裁夫人,整个公司迟早都是她一人所有。 「那也要我们总经理肯承认才行呀,要是每个上门的女人都自称跟总经理关系匪浅,那他干么要回头追他的前妻?」女秘书撇撇嘴。其实这点最教她不平,近在眼前的尤物如她,总经理不屑要,非要追着乏味的前妻跑。 第十四章 「你说什么——」刺耳的尖锐女声几乎震破耳膜,难以置信的万雪艳铁青着一张脸。 她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也无法不怀疑有人造假,否则短短的时间内,事情的发展怎么可能会这样,一举推翻她用尽心机的计划。 在威胁利诱下,秘书告诉万雪艳,金璨阳已多日未到公司坐镇了,他让职员来回奔波送公文,目的只有一个,便是追老婆去。 乍闻此事,她顿时妒火中烧,两颗眼珠快被嫉妒给烧红,她没多作停留,随即冲向她刚获知的地点。 「‘泷之屋’……」到底在哪里,怎么这么难找? 属于派对动物的万雪艳习惯了奢靡的夜生活,平日是不过午不起床,而且因为怕晒黑,所以也不在太阳底下走动。百货公司是她第二个家,堕落夜店是她唯一肯待的巢穴。 可为了找回她日后的大金主,她坐上计程车前往偏僻的郊区,心里只想着要如何挽回劣势,让金璨阳重回她的怀抱。 车子只载她到小型的社区公园后便无法前进,接下来她必须自己步行,附近的居民都说「泷之屋」很好找,一直走下去就看得见。 「什么叫一直走下去?这样要走到什么时候?根本连间像样的房子也没瞧见……」她已经受不了继续走路了! 万雪艳是个没吃过苦的娇娇女,从小家境不错,之前仗着和金璨阳的情侣关系,她的一切开销也全由他支付,这些年来始终过着养尊处优的贵妇生活。 即使两人后来分手了,他还是给了她一笔相当丰厚的「分手费」,如果她不过度挥霍、花钱如流水的话,三、五年内不工作,也能过得像个千金小姐。 可惜她不是个懂得惜福的人,手边的钱一花完,就又回到已婚的前男友身边,对多金的他垂涎万分。 这一次,她不甘心只拿些小钱,她要更多更多,最好有取用不尽的金钱供她花用…… 因此她设下一个圈套,故意以情伤为由约金璨阳共赴酒吧,假意借酒浇愁,实则行勾引之举,哭倒在他怀中博取怜惜。另一方面,她又传暧昧简讯给他,企图破坏他们夫妻的感情,果真导致两人离婚。 但她也知道自己不能操之过急,立即送上门填满空位肯定会被怀疑,为此还特地出了一趟国门,以为事情会如她预期的进行,谁知……「不过是个平凡的孤女,没背景、没靠山,走了就走了,干么还去追……」真是气死人,娇艳动人的她会比不上他清粥小菜般的前妻吗? 太阳的强光照得万雪艳一肚子火,越想越不甘心的重重一跺脚,不自觉弯进一条鲜有人踪的森林小径。 绕呀绕的她,始终走不出去,正想破口大骂时,突然看见一个小男孩在树下写生。 她臭着一张脸走上前,口气不善的问话,丝毫不见客气。 「喂!小鬼,‘泷之屋’往哪走?」要不是看不到半个大人,她才懒得问个小鬼。 小鬼? 小男孩被她突然出声吓一跳,彩色笔也歪了一下,大大的太阳从中间剖成一半,立刻变成艳红色橘子。 小嘴微噘的管堂抬起头,看到万雪艳的脸,当场吓得用手直比大喊,「有鬼——」 「什么有鬼?哪里有鬼?」一听他大喊,她也紧张了,神色慌张地拔腿就想跑。 「你呀!你不是死不瞑目的女鬼吗?」看清她身后有影子后,管堂不怕了,胆子也大了起来。 「谁说我是女鬼了?你有看过比我更漂亮的鬼……呸呸呸!我是人!才不是鬼。」有眼无珠的臭小鬼。 管堂非常有求知精神的问:「那你干么把彩色笔涂在脸上?很丑耶!」 原来因为晒太阳,万雪艳流了不少汗,精致的五官有点脱妆,汗水混和着蜜粉凝结成一小粒一小粒的块状物,出现了颜色不均匀的落差。 而且她的眼线糊了、唇膏掉色、鼻头冒出一颗痘痘,少了艳丽妩媚,多了一丝狼狈。 「你敢说我丑?你这小鬼懂不懂欣赏啊?我可是很多男人抢着追求的大美女,他们见到我就像蜜蜂见到蜜,饥渴地想扑倒我!」她生气的大吼,不容许有人说她不美,甚至是丑。 还不是男人的管堂当然听不懂什么叫饥渴,他偏过头,说了句让万雪艳差点抓狂的话。「那你到这里干什么?我没看见有人追你呀?」 「你……连你这个死小鬼也敢嘲笑我?你瞎了眼吗?瞧不见我的美?」说实话她犯不着跟一个小孩计较,他不懂她的美是正常的,可惜她太骄纵了,容不得他在她痛处踩上一脚。 「这位看起来很恐怖的阿姨,你在生气吗?」没被她吓唬到,管堂拿着彩色笔「不小心」在她裙子上划了一道。 「你……你……」万雪艳瞪大了双眼,怒不可遏,却拿这小鬼没办法。「算了,童言无忌,我原谅你的口无遮拦,现在告诉我,‘泷之屋’在哪里?」她下巴抬得高高的,眼角一睨,趾高气扬。 「喔,你要找‘泷之屋’呀?我知道、我知道!」管堂笑得好不开心,一颗小脑袋点个不停。 「怎么去?」她拢了拢秀发,尽量维持优雅的姿态。 管堂跳了起来,拿起彩色笔乱挥,「前面巷子左转走到底再右转,看到一只大猫眯就退后三步,很香很香的面包店弯进去,有一个大池塘,池塘里有鱼……」 他口沫横飞地说了老半天,万雪艳却听得迷迷糊糊,她只大约明白有巷子就有住家,大不了到时她再找个人问话。 她没想过天真可爱的小孩子也会骗人,没等他说完,人就像高傲的女王转身离开,连句谢谢也没说,活像人家就该为她效劳。 而她一定,管堂便笑眯眯地收起写生用具,走向身后的屋子。门口木区上的「泷之屋」三个字,从刚才的角度看,刚好被他的画架遮住。 「川爷爷川爷爷,我告诉你喔,我又做了一件好事,你说我乖不乖?」一进家门,管堂就急着邀功。 总是表情严肃的物部川此刻眼泛笑意,将他抱坐到自己的宽肩上。「小小少爷又淘气了。」看他得意的样子,准又有人遭殃了。 「才不是呢!那个人好没礼貌,她一直叫我小鬼、小鬼,我又不是小鬼。」他是管堂,爷爷奶奶最可爱的宝贝孙子。 「嗯,那以后遇到那个人就不用太客气了,不懂礼数的人,是该受点教训。」 管家的小小少爷岂容人轻慢?物部管家的眼底闪过一抹冷锐精光。 「好。」嘻嘻!他没挨骂耶! 「小小少爷今天画了什么?」 一提到画坏的画,管堂就不高兴了,「人家想画太阳挂在树上,可是被破坏了。」 「没关系,下次再画,待会我要修剪被台风刮断的树枝,小小少爷要不要帮忙?」 一听到可以帮忙,管堂的眼睛马上发亮。「我要帮忙、我要帮忙,我的力气很大,连大象都拖得动喔……」 物部川本来只是想找些事给小小少爷做,好让小小少爷不再沮丧,他也早预料到管堂会越帮越忙,弄巧成拙,让他得跟在后头收拾残局……可他没想到管堂为了贪方便,不想扫地,居然将收集成堆的木柴、干树叶直接点火? 风一起,火苗便四散,差点没把「竹屋」给烧了。 更离谱的是,「兰屋」房客铁木兰正好带来香肠礼盒,一群人于是就在后院烤起肉来,还有人买了饮料和啤酒,开起了营火大会。 而此时,万雪艳一身狼狈地出现在「泷之屋」外,表情好不气苦,在管堂的指路下,她在附近绕了三个小时,还被蚊子叮得满腿红豆冰,双腿更走到僵直,再也美不起来了。 「什么?你们已经吃饱了?」 看到陷害自己多走冤枉路的小鬼竟然就是「泷之屋」的小主人,而且正吃午餐吃得满嘴油光、肚子饱胀,万雪艳气得牙痒痒,怒火高张。 从小被宠到大的她从没受过这种气,此刻她又饿又累,全身没力气,唯有体内的怒火越烧越旺,想将所受的气全还给害她的人。 她无法忍受自己被捉弄,更受不了别人的目光焦点没在她身上。 因为饥饿、因为愤怒,她骄纵的个性也变本加厉,把一屋子的人都看成可以任她使唤的下人,目中无人地抬高下颚。 第十五章 「哈哈……你好笨哟!居然走那么久才走到我家,你的腿一定比侏儒还短。短腿妖、短腿妖,腿短三寸,一定就摔跤……」管堂边笑边拍手,哼着自编的儿歌。 「你这死小鬼……」听到管堂的童言童语,万雪艳超想冲过去扁他一顿。 「咳、咳!这位小姐,我孙子生性调皮又好动,希望你别放在心上。」敦厚的声音缓慢一扬,带了点警告意味,站在别人的地盘上,可要记得收敛行径。 「他害我多走了冤枉路,为什么我不能骂他?他根本是没家教的小孩,父母没教好他!」一个讨人厌的臭小鬼。 万雪艳是高傲任性的人,我行我素惯了,蛮横又无礼,她根本不管对不对,先骂了再说,浑然不觉她话语一出,屋内的气氛顿时凝结。 除了但笑不语、神色泰然的樱子奶奶外,每个人都眯起眼瞪她。 「是我的不对,没把他教好,真是对不住。」儿孙性劣,乃长辈之过。樱子奶奶不以为意的说抱歉。 「本来就是,我是来找人的,又不是来被羞辱的,他竟敢把我当猴子耍,打断他的腿,还算便宜他了……」不懂看人脸色的万雪艳得寸进尺,开口便是惹人嫌恶的恶语。 「够了,你住口,只是一个小孩子而已,你犯得着口出恶言、大发雷霆吗?」 金璨阳受不了的制止她。她也不想想自己才是不请自来的客人,居然敢对主人出言不逊? 原本心中对她有愧的他不想多置一语,他以为她该懂事了,到了人家家里不比自己家中,多少会隐藏本性,给人好印象。 更少以前的她是如此,不会太张狂。 可是她越说越不像话,让人实在看不下去,而在场的众人也只有他有责任跳出来纠正她乖张的行径,要不是他的纵容,不会养成她如此蛮横的性子。 他过去有多盲目啊?竟然会认为这个女人是他所爱的,不管别人怎么说,就是硬要跟她在一起……完全没看出自己对她的包容,只是一种像宠妹妹的习惯。 「你、你为了别人骂我……」万雪艳马上换上一脸委屈,泫然欲泣。 见到她快落泪了,金璨阳也不好太苛责。「你是个成年人了,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不要无理取闹乱怪人。」希望她能听进去,别再耍大小姐脾气。 「人家来找你,你不高兴吗?你还说你最爱的人是我。」她噘起嘴,露出被辜负的凄楚模样。 眼角余光注意到身侧的人儿蓦地一僵,金璨阳倏地握住前妻的小手,不让她往后退,「过去的事何必再提?我们各自有各自的缘分了,你会找到比我更适合你的对象。」 「可是我心里爱的人只有你呀!除了你,我谁也不要。」万雪艳适时的红了眼眶,一副深情款款的痴情貌。 她喜欢他不是假,只不过还没到爱的程度,在跟他交往时,她宛如古堡里的公主受尽宠爱,这样一位多金的屠龙王子谁不想得到? 但是比起金璨阳的人,她更爱他数都数不尽的财富,如果有座金山可挖,当然是占为已有,谁愿意只分到一小块金砖? 而这头的金璨阳之前舍她另娶,心中多少对她有些亏欠,以至于在某些方面多有退让。只要她的要求别太过分,他通常会尽量满足她。 譬如此时,尽管明知她的表现有多么不得体,也只是努力压下脾气,好言劝说。 「雪艳,我们分手了,你不该再说这些任性的话,我……」他顿了下,斟酌说词。「身边有人了。」 「是谁?叫她出来给我瞧瞧,我不信你会爱她比爱我更深。」 她不说「我爱你比较深」,反而这样说,挑明了她才是主角,其他人全是上不了台面的配角,没一个比她重要。 「我的前妻,风亦菲。」金璨阳话一出,明显感受到身后的人儿吁了一口气,于是他大手轻轻一握,安抚「爱妻」。 万雪艳是个自我的人,眼中除了自己看不见别人,所以她没瞧见金璨阳背后的手始终牵着前妻的手,仍迳自露出不以为然的嘴脸。 可笑的是风亦菲就站在她面前,她却认不出她是谁,因为当初实在太愤怒新娘不是自己,所以连带的相关报导她一律不看,才会连金璨阳的前妻长什么样子也全无概念。 「一只不知从哪条臭水沟爬来的老鼠,可以跟我相提并论吗?你立刻放弃她,我会原谅你的错误选择。」她说得仿佛施恩,还要他懂得感激她不计前嫌的风度。 原本她打算慢慢来,像以前一样欲擒故纵,钓足他的胃口,她才能予取予求,享受被他追求的快乐,可如今见他执意回到前妻身边,那她全盘计划岂不是胎死腹中,毫无希望了? 察觉金璨阳即将离自己越来越远,万雪艳急了,口气难免专横,为免夜长梦多,她当然要当机立断先抢先赢,没有闲工夫再迂回试探,把这件事当成一场稳赢不输的游戏了。 「我的前妻是个好女人,请不要诬蠛她,我没履行对你的承诺是我的错,与她无关。」金璨阳把一切的过错往自己身上揽,不想波及他人。 但是他语气中对前妻的偏袒,已激怒了自私自利的万雪艳,他说得越是明理中肯,她听得就越火冒三丈。 「她是好女人,我就是坏女人喽?活该我被你牺牲,要忍痛让出心爱的男人?」她两眼泪汪汪,样子无辜又不甘。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想太多,只能说我们无缘,做不成夫妻。」金璨阳暗自捏了把冷汗,突然庆幸自己娶的不是她,否则整天要面对这个不知体贴为何物的女人,他这辈子也完了。 很奇怪的心境转折,爱与不爱的界线一鲜明,立即就能分辨出两个女人哪个适合他,雪艳刁蛮、不讲理又爱耍脾气,凡事要人顺着她,而亦菲个性温婉、事事为人着想,是个只会付出的傻女人……一经比较,他的心便豁然开朗,更明白自己要的是谁。 「谁说无缘?要不是你奶奶诬陷我,说我图谋金家的财产,我们早就结婚了,哪会冒出这多余的前妻?」都是那个多事的死老太婆害的,不然金家一切她早就得手了。 原来万雪艳曾与自己的叔叔密谈,两人有意谋夺金璨阳继承的家产,这番谈话不巧被沈玉梅听见,她便将此事告知孙子,要他远离万雪艳。 可惜那时的金璨阳被爱冲昏头,不相信女友是贪图富贵的人,加上万雪艳总有意无意地提起奶奶不喜欢她,陷害她也是正常的事云云,让祖孙俩因此事闹得很僵,几乎断绝往来。 好在后来有风亦菲居中牵线,这些日子以来,祖孙两人的关系才总算有破冰的迹象,偶尔能说上两句话。 「不管奶奶有没有诬陷你,我们没结成婚是事实,如今我已放开过去,追求所爱,你也应该放下了,去找寻一个爱你的人。」 既是曾经的恋人,他衷心希望她获得幸福。 但万雪艳根本听不进他的解释,「你爱的人只能是我,我不准你喜欢别的女人。」 「雪艳……」怎么有理说不听?金璨阳开始有些不耐烦了。 「给你前妻钱,然后叫她滚。我不信她不要钱,她那种出身用不着假清高,给她三、五百万就该偷笑了。」万雪艳相信金钱万能,没有人能抵抗金钱的诱惑。 可是她没想到,她口中的「三、五百万」真是可笑,金璨阳给风亦菲的赡养费,是这数字的一百倍,她若知情,肯定气到吐血,后悔自己错失大金龟。 「她……」不要钱。 金璨阳想说他汇进前妻帐户里的钱,她一毛也没取用,反而自食其力赚钱养活自己,但他话还没说出口,身边的女人已代为开口。 「我没有假清高,是孤儿的事也并非见不得人,我不偷不抢,不做违背良心的事,自信对得起自己,不怕别人看轻。」她正正当当做人,问心无愧。 说得好!除了万雪艳和年纪小听不懂的管承、管堂兄弟外,在场的其他人,都露出赞许的眼光。 万雪艳十分惊讶,难以置信的眼神上下打量着风亦菲。 「你就是璨阳的前妻?」她轻蔑地看向眼前容貌清丽的女子,不屑地问。 「是,我是他前妻。」风亦菲坦然承认。 「你住在‘泷之屋’?」万雪艳心里盘算着,眼露精光。「好,那我也要住进来。」她能破坏他们一次,就能破坏第二次。她绝对要把自己的男人抢回来。 第十六章 「什么?」她在发什么神经?住进来是想干么?金璨阳眉头皱得死紧,耐性快用尽了。 再说,她能不能住进「泷之屋」不是她说了算,这里是由樱子奶奶做主。 「既然她能住,我也可以,看要多少钱我都给得起。」有眼无珠的万雪艳当「泷之屋」是幢普通的老旧日式房舍,早该拆了。 若她知道有财团开价百亿仍买不下「泷之屋」,她大概会马上收起狗眼看人低的姿态,巴着房子主人大腿不放吧。 「不行。」金璨阳立刻反对。他和亦菲的感情好不容易才有点进展,绝不能让她住进来搅和。 「为什么不行?这间破房子又不是你的,我想住就住,谁也别想拦我!」万雪艳蛮性一起,才不管屋主同不同意。 破房子?樱子奶奶眸光一闪,笑得颇含深意。 「好,你住下。家珍,把「竹屋」收拾一下,待会招呼客人入住,一个月收她房租三十万,不附膳。」 樱子奶奶的点头,跌破大家的眼镜,众人全都大感意外的瞠目结舌,还以为她会立刻将万雪艳赶出去,不许她靠近「泷之屋」半步,可是…… 这结果令人非常非常匪夷所思。 万雪艳十分得意,认为是金钱攻势奏效,一个带着两名孙子的老女人,怎么可能不爱钱?反正三十万她付得起,放长线才能钓大鱼。 「等一下,我也要住。」 此时,出现一个穿着长袍的怪老头……呃,管爷爷突然跑了进来,大声宣示。 【第七章】 「快点快点,快点弄好,不要拖拖拉拉的,你是肢体残障者吗?」笨手笨脚,连点小事也做不好。 「我为什么要帮你做这种事?」这事根本与他无关好不好?他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 「因为我的离婚是你办的,没听过坏人姻缘会倒楣三年吗?我给你机会补偿,顺便让你积点阴德。」老做缺德事会娶不到老婆,他是为他着想。 周礼日无奈翻了个白眼。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那时候明明是璨阳自己强迫他快点办好离婚手续,不许拖延的,他还劝过好友别冲动,三思而后行,结果他差点暴怒地赏他一拳。 离婚男人的神经质,某位名律师见证了。 现在,只见两个大男人偷偷摸摸作贼似的,挽起袖子将一束又一束的鲜花搬进「梅屋」,想讨某个小女人欢心。 而有个勤奋的小身影也乐于助人,搬花搬得不亦乐乎,只差没跳起来自称是送花小天使。 「等一下,我们有订这么多花吗?」周礼日疑惑地看着四周,这数量好像有点庞大…… 「有吧。」也许是大客户,优待。 「可是这些花,我越看越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 乐在其中的男人,根本没听见好友的嘀咕,迳自将最显眼的玫瑰花摆在正中央。 浪漫,有了。 鲜花,到了。 百分之百的诚意,满了。 男人兴高采烈的等着前妻看到这份礼物惊喜的样子,可以想见他们破镜重圆的日子不远了,前妻一定又会成为他可人的小妻子。 「啊?怎么有这么多花?你们抢劫花店吗?」怎知小女人只有惊,没有喜,因为她看到花上有一条蠕动的毛毛虫。 「喜欢吗?这是我专门为你铺成的花屋。」数以万计的花朵堆满爱的小屋,够浪漫梦幻了吧? 「我……」她想说,与其浪费钱买花,不如捐出去做公益…… 「夭寿喔!你们这些坏家伙,居然偷摘我种的花,不知道我种得多辛苦吗?」 一道中年妇女的声音插了进来。接下来是一万六千字的牢骚。 男人们一脸茫然,被骂得很无辜,片刻后才为时已晚地想起某些花是种在前院的,由福态的物部太太负责照料。 一只小鬼心虚地溜了出去,不敢承认花是他摘的…… 离婚后的第二个月又零三天,女人开心的笑了,眼角微渗欢喜的泪水。 「我肚子饿了。」 一住进「泷之屋」,习惯使唤人的万雪艳便一如往常,颐指气使的对待在「泷之屋」工作的人,把他们当成下人,很不客气地要他们做东做西。 她觉得自己一个月三十万的房租够大方了,当然有权当大小姐指使别人,可是走过去的物部太太当没听见,她跟随流行的戴起随身听,边哼歌边扭屁股,高高兴兴地为她的花儿施肥、浇水。 物部管家充耳不闻,面无表情地从面前晃过,从容地拾起地上的核果,闲着没事玩起抛接,逗得老爱跟着他的管堂哈哈大笑。 至于其他人,也根本不想理她,当她是空气、隐形人,故意在她四周走来走去,就是没人回应她。 其实樱子奶奶让她住进来的用意有二,一是考验金璨阳对前妻的感情是不是坚定,是否会因前女友的出现而有所动摇;二是让万雪艳亲眼看见人家小俩口的真爱而顿悟,知难而退。 不过,后者比较困难就是了,以万雪艳心眼多的个性,不可能轻易罢休,她绝对会想尽一切办法破坏,得到她想要的。 「你们全是聋子呀!没听见我说什么,一个个像懒鬼,不会伺候人。」万雪艳很不爽。这群人简直是好吃懒做,光领薪水不做事。 是呀!他们是聋子,没听到就是没听到。 一群人摇头晃脑,打扫的打扫,整理的整理,收衣服的收衣服,谁也没多看她一眼。 「故意跟我唱反调是不是?我倒要看看是你们骨头硬,还是钱会做人?」她抽出一叠钞票,以利相诱。 但是,情况依旧。 倒是下了班回来的风亦菲看不下去,怜悯的走向她。「樱子奶奶说过不供膳,你想吃东西就得自己煮。」每间屋子都有独立厨房,只要肯动手就有饭吃。 一瞧见碍眼的人,万雪艳立即轻蔑地一哼,「我看起来像是你们这种做粗活的人吗?我这镶了钻的水晶指甲是用来让你羞愧的。」 她炫耀的扬扬手上的彩绘指甲,一副高人一等的姿态,其实上面不过是用几颗便宜的水晶充当钻石,还以为别人不识货。 风亦菲好笑的摇摇头,「人的价值不在于外在条件,而是品德与能力,我们虽是做粗活的,可是双手可以做烹调,但你的水晶指甲不仅填不饱肚子,甚至有可能让你饿死。」 为什么会有这么天真过头的千金大小姐,不知人间疾苦,自视过高地把别人都当成贱民,唯有自己是高不可攀的天上星辰呢? 一开始樱子奶奶就订下「房客公约」,她想住可以,但是生活琐事得自理,樱子奶奶只当「收租婆」,其他一概不负责,愿者上门。 万雪艳到现在还搞不清楚状况,难怪才住进来一天就成为所有人的公敌,没人愿意搭理她。 「别笑死人了,像你这种人也配跟我谈品德能力?识相点就离我的男人远一点,别逼我出手。」风亦菲要敢挡她的路,她绝不轻饶。 「没有什么你的我的,璨阳是人,并非物品,他有自主的权利,不是你或我可以左右的。」 发球权一直在于他,以前她不知道他爱的人是自己,所以想退让,成全他的爱情,但是现在她晓得他心里放着的那个人是谁了,所以她会全力维护这段感情,尽一切努力留住它,不让幸福再一次从手中溜走。 爱没有绝对的道理,只有甘不甘心认输,输给自己的心。 而向爱低头的人未必是输家,反而可能赢得爱情,因为爱是最磨人的小恶魔,不由人心控制。 「笑话,这是失败者才会说的话。你不晓得他有多爱我吧?我告诉你,只要我勾勾小指头,他就会飞奔到我面前。」万雪艳倨傲的扬起下巴,故意露出被宠爱的神态。 她要用与前男友昔日的甜蜜攻击情敌,让对方心存芥蒂,不战而败,主动退出毫无胜算的战局,省得她费心算计。 风亦菲一听,却只觉得她可怜。「我拭目以待。」 若是真如她所言那般,璨阳也不会一整夜待在「梅屋」,一步也不肯移驾「竹屋」了。 见风亦菲神色自若,一副老神在在的沉静模样,天之骄女的万雪艳看得很火大。「你,就是你,做饭给我吃。我要吃酱爆鸡丁、梅干扣肉、局烤明虾……」 她落落长地开出一长串菜单,全是大厨料理,当成是在餐厅点菜,还指明要配哪个年份的红酒。 第十七章 总之,她还真以为自己是人人该仰她鼻息的女王。 「我吃饱了。」风亦菲只是淡然地说道。 一听她早吃过,饿了一天的万雪艳更火了。「我管你吃了没!马上去做,不然我立刻叫房东把你赶出去。」有钱的是大爷,重金一撒,谁不臣服? 「我……」风亦菲本想说「我回房了,你慢慢作梦,在这画饼充饥吧」,但她才起一个音,前夫恼怒的声音就先她一步吼出。 「你够了没?亦菲可不是你家的佣人,想吃什么自己去买,不要想依赖别人。」金璨阳气她对心爱的小女人如此颐指气使,口气自然不是很好。况且她也该长大了,不能一直停留在十七、八岁,做骄纵任性的女孩。 平白挨骂,对她口气不佳的男人还是前男友,善于作戏的万雪艳倏地眼眶含泪,一下由盛气凌人的泼辣女变成楚楚可怜的小媳妇。 「你不爱我了,你以前从没对人家凶过的……我做错了什么?人家只是爱你而已。」错的明明是你,为何备受责难的是我? 「你可以不要爱我,收回你的感情,我们之间已经不可能了。」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而且爱哪能说收就收?否则,你当初怎么会爱我爱得死去活来,不顾一切也要跟我在一起?」当时的狂热,她不信说消失就消失。 那是我年少无知,以为爱情就是那个样子。知道实话伤人,金璨阳捺着性子,选择为对方留一丝颜面。「我那时是一时冲动,为反对而反对。」 雪艳的父母和他父母是大学同学,两家往来密切,他们打小就玩在一块,当然有着比他人更深厚的情谊,加上她年纪比他小很多,所以他一直让她,久而久之,就成了习惯。 父母意外过世后,万伯父便更常来家里走动,担心他一个小孩子无法度过丧亲之痛,于是总带着雪艳来陪他,好让他有个玩伴分散伤心。 雪艳的占有欲很强,又自诩是公主,只要认定是她的,不论人或物她都会占着不给人,因此长久以来,他身边的女性朋友只有她一人,在众人的起哄下,两人越走越近,自然而然成为大家所期盼的情侣。 而他外表虽看来落拓不羁,像个花心大少,但内心其实相当执着,一旦交往了,便认真看待这段感情,才会一直以为是她是真爱而守护到底,甚至与他祖母起冲突。 「才不是这样,你只是因为你奶奶阻拦才放弃我,我知道你爱的人是我,只不过你曾经伤了我的心,怕我无法谅解,所以选择别人。」她自以为是的解读,一脸媚态地走近他,轻轻将指尖往他胸口一点,似有若无地画着圈挑逗。 「雪艳,不要再有多余的想法,我和你分开已是事实,你该走自己的路了。」 金璨阳一闪身,不着痕迹地避开前女友的骚扰。 万雪艳才不管他说什么,执意勾起他手臂,笑颜灿灿。「走,陪我用餐去,去我们以前最常去的那间饭店,我好想吃他们做的水晶肘子。」 他迅速的抽回手,在她错愕傻眼时说:「我吃过了,和亦菲。」 为了避开她,白日亦菲去上班时,他便躲进管老在附近的华厦住宅里,一边处理公事,一边等亦菲下班。等到亦菲后,他们再一起到附近的餐馆吃饭,之后回「泷之屋」。 「什么?你和她……」万雪艳这下气得不轻,脸都涨成了猪肝色。「不管、不管,我还没吃,你一定要陪我,我快饿死了!」她要霸着他,不让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雪艳,别闹了。」看着前女友的刁蛮,金璨阳的容忍度即将到极限,他想不通自己以前为何能忍住不对她狂吼。 看出前夫的为难,风亦菲主动开口说:「我来下个面吧,可以先止饥。」 「谁要吃面啊?哼!」万雪艳不屑的一哼,认为面食是下等人的粗食。 「你要吃就吃,不吃拉倒,饿肚子的人是你不是我们。」看她又再耍大小姐脾气,金璨阳忍不住放大音量,口气也重了些。 他真是受够了,当初怎么看不清她是这么糟糕的女人? 第一次,他想到了自小疼爱他的奶奶。要不是奶奶以死相逼,令他无法娶她,他可能已成为世上最悲惨的男人,娶了个让自己痛苦的祸源为妻。 此时,他的心柔软了,想起自己之前忤逆奶奶的种种不孝,愧疚油然而生。 奶奶的身子骨已不如从前健朗,也许找一天,再跟亦菲一起回去看看她老人家吧。 自从和风亦菲相处后,金璨阳学会了体贴和关怀,也了解孝顺要趁早。 「你……哼!吃就吃嘛,要是不好吃,我整碗往你身上倒。」见情势不利于己,万雪艳勉强自己退一步,先咽下这口怨气。 从小就自己照顾自己的风亦菲有一手好厨艺,她取出冰箱里的食材,洗菜切肉,舀水加热,手巧心细地准备下面。 很快地,一碗香喷喷、令人垂涎三尺的什锦面端上桌,连已经吃饱的金璨阳一看都觉得又饿了,很想吃几口。 但是这对万雪艳而言还是不够丰盛,糟蹋人的刻薄言语又溜出口。 「这是什么鬼东西?给猪吃的馊食吗?」明明口水直咽,饿得足以吃下一整张桌,可是不挑剔两句,她不肯罢休。 「啊!你不吃呀?那我不客气了。」一旁两只贼手快速一伸,整碗端走。 「借住」在「泷之屋」的管老抢过碗,不怕烫似的一口接一口,吃得呼噜呼噜,黄色面条「咻」的一声就不见了,全吃进他嘴巴里。 而且为了证明面有多好吃,他连一滴汤也没留下,吃得大碗见底,干干净净,让人看傻眼。 「你……你吃了我的……面?」万雪艳颤着唇,不是作假,真的快哭出来了。 「哎呀!你不是嫌它是猪食吗?我替你解决了,你应该感谢我才对。」管老拍拍饱食一顿的肚皮,大言不惭的样子令在场其他人差点没笑出声。 「你、你这死老头……」万雪艳气恼到说不出话来,一转身,又装出受到欺负的表情向金璨阳哭诉,「你看他啦,抢我的东西……你要赔给我,我要到「丽晶」吃大餐……」她又想扑过去抱着前男友不放,死命赖着他。 谁知她动作不够快,慢了一步,一道不及腰高的小身影便窜进来,一手拉着风亦菲,一手拉着金璨阳,夸张的大叫。 「我看到「梅屋」有一条好太好大的蛇,它爬进厨房了,肯定要偷吃蛋,我们快去捉蛇……」 管堂的出现,破坏了万雪艳的好事,让她气得牙痒痒,愤怒地揉碎插在桌上花瓶里物部太太最喜欢的花。 「姓风的前妻,把我的屋子整理一下,顺便送洗我这些昂贵的衣服。」 万雪艳在门口放了图钉,等着风亦菲踏入踩个正着,届时自己就能假意关心,送她去治疗,等到了半路再叫人把她载走,丢到荒郊野外,做为警告。 她的计划天衣无缝,而且十分周全,不想前夫左右为难的风亦菲肯定会走入她的算计中。 只是万雪艳没料到,凡事总有意外—— 「小菲姐姐,你看我捡到鸟蛋耶!我们要不要把它们放回鸟巢,让鸟妈妈继续孵蛋?」 管堂一出现,本来要往万雪艳那里去的风亦菲脚步一顿,转了个弯,笑脸盈盈地摸摸他的头,两人便大手牵小手开开心心地走到大榕树下,看看哪里有鸟巢。 这一耽搁,半个小时过去了,连金璨阳也加入爬树的行列,两大一小像是一家人,看得万雪艳万分不快,妒恨交加。 好不容易,又只剩风亦菲一人。 「喂!我的冷气不动了,你来看看是怎么回事?」万雪艳不客气的唤着。 风亦菲一挑眉,尚未有任何反应,一身脏污的管堂从花丛中冒出来。 「小菲姐姐,你快来看,有地鼠耶!它一直躲在洞里发抖……」 又一次,万雪艳想给个下马威的诡计宣告失败。 「风亦菲,我开门见山跟你讲明好了,你要多少钱才肯离开我的男人?只要你开价,我二话不说就付……」 「小菲姐姐,我们要去钓鱼,我钓好多好多的鱼给你煮好喝的鱼汤,你先帮我挖蚯蚓好不好?」 一会,微笑的风亦菲又陪管堂、管承,还有管爷爷一起去钓鱼了。 计谋屡试屡挫,万雪艳恨得咬牙切齿,有气无处发,于是改弦易辙,找上前男友。 第十八章 「阳,我的胸口好痛,你帮我摸摸看,是不是心跳好快?」抓起男人大掌往自己丰满的胸前一放,诱惑男人可是她的拿手把戏。 「我……」被抓住大掌的金璨阳抽回手正想拒绝,一道横冲直撞的小身影冲了过来。 「叔叔,强强家的咪鲁掉进水沟了,我们快去救它。」其实是管堂自己不小心踩到狗尾巴,它吓了一跳才掉进沟里。 小鬼魔咒几乎无所不在,如影随形,快要抓狂的女人恨得牙根都要咬碎了。 「阳,我爸出车祸了,生命垂危,你快戴我到医院,我怕迟了就来不及……」 她低头拭泪,煞有其事,为了达到目的,连自己的父亲都诅咒。 「不好了,叔叔,有人溺水了!水好深,我不敢过去。」管堂抽抽噎噎地哭着回来找人,泪水鼻涕直流。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他以为池塘的水很浅,所以才把朱朱的哥哥推下去,朱朱的哥哥最爱玩水了说。 「好,你别哭,我去救人。」金璨阳抱起哭到不行的管堂往前跑,没法分心照应等着见父亲「最后一面」的万雪艳。 眼前的事较紧急,毕竟一个还救得活,一个则得听天由命了。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为什么到最后都是同一种结果……」都是他!是那个该死的小鬼一再的出面捣蛋,破坏她完美的计划。 万雪艳气得双颊泛红,将诡计不成功的挫折迁怒到无意间毁她好事的管堂身上,愤恨难消的怒火布满她胸腔,娇媚双眼浮出一条条血丝。 她恨透了那碍事的小男孩,他简直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巴不得除之而后快。蓦地,她眼一眯,歹心又起,想要挽回前男友的心、离间他与前妻的感情,唯今之计,只得先对付那个碍眼的小鬼。 少了他,她会再失败吗?不可能。 嘴角一勾,她阴阴的笑了。 「你可以不要再虐待那件衣服了吗?它已经快被你扯破了。」他到底是在帮忙,还是扯后腿? 风亦菲无奈地叹了口气,脸上依然带着恬静的笑容。 「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摆平它。」几千万的合约他都能轻易到手了,就不信他斗不过一件难搞的衣服。 看他不灵活的手指折到像是快骨折了,她好笑地伸手一抽,三、两下就折好一件衬衫。 「哇!真厉害,你是怎么办到的?」哪像他就是折不好,不是线歪了,便是露出一角。 面对前夫近乎崇拜般的眼神,她笑意更浓了。「做习惯了自然就顺手。桌上那碗猪肚炖莲子要记得吃,别让它凉掉了。」那可是健脾益胃的良品。 「亦菲,我有没有说过,你是这世上最好最好的女人?」金璨阳悄悄来到前妻身后,对着她线条柔美的白皙颈间呼气道。 她身子敏感地轻颤了下,而他得意的笑了。 「你在诱惑我吗?」风亦菲停下手边的动作,回眸望着无赖的男人。 「没错,你心动了吗?」他的手往前一伸,轻轻抱住纤柔腰身。 她低笑,葱指点玩着黝黑大掌。「你忘了万小姐就在‘竹屋’吗?她对你一直难以忘情,蠢蠢欲动呢。」 说她不嫉妒是骗人的,是女人,多少都会有点介怀,加上他与前女友交往的时间不算短,真要割舍,也有相当程度的困难。 可她仍愿意试着释怀,努力对她来不及参与的他的过去不过度在意,毕竟,她该把握的是现在和未来,计较太多只是自寻烦恼。人要把手放开才能再握住,有舍才有得。 一提到万雪艳,俊帅的面容顿时一拧。「我想在一起的人是你不是她,她已经不是我该关心的人。」 「你认为你的选择是正确的吗?」 金璨阳双臂倏地一紧,将怀中人儿搂得快喘不过气。「再正确不过了,你就是我要的女人。」 「不后悔?」风亦菲笑了,她的心在飞扬。 「绝不。」他坚定而有力的回答。 闻言,她像是松了口气,笑声如银铃,轻柔悦耳。「这次没人逼你了吧?」 她并未忘记,他们的婚姻源自于被「捉奸在床」,都是因为媒体一天二十四小时不停的报导,以及记者不断用尖锐话题追问,两人才不得不步入礼堂,平息漫天飞舞的流言。 「保证没人逼我。如果我说……你是我第一个女人呢?」他耳根微红,眼神飘忽,嗫嚅地说。 「咦?」她诧异的睁大眼。 「那时我也想过,但雪艳不让我碰,她说要把她的第一次留在新婚夜。」他尊重她,当时更因此认为她是不可多得的好女人,有着必须坚持的原则。 可惜他不知道前女友早就非处子之身,她在十五岁那年的夏天,就把第一次给了学校的篮球队长。 「你们真的……什么都没做?」风亦菲不太敢相信,婚后的他是多么重欲的人她不是不知道,即使那时他不爱她,每晚的「功课」也少有放过。 「该有的亲吻和爱抚还是有,除了没脱光衣服躺在床上外。」他不想瞒她,情人间要是连这些事都没做过,怎能算是在交往? 「原来我真是你第一个……」搁在心里的疑虑一扫而空,她顿时笑得眉眼弯弯。 金璨阳偷吻她柔皙玉颈。「我听见你在偷笑了。」 「才没有呢!你胡说。」她羞红了脸,却掩不住上扬的嘴角。 此刻「梅屋」灯光微暗,只有一盏小壁灯,照着屋内的一双人影,气氛旖旎暧昧。 因为怕刁蛮成性的万雪艳来闹事,所以他们都会假意熄灯,装作已上床安歇,不然以万雪艳的个性,只怕会吵得让「泷之屋」的人都不得安宁。 之前她也的确来过两、三回,硬说怕黑,要前男友陪她,金璨阳不肯,她便赖不走,还要人死拖活拉把她赶回「竹屋」。 后来是物部太太泼了她一桶水,叫她安静点,她才没有大吵大闹。 「可以吗?我已经好几个月没碰你了,让男人禁欲是非常不人道的考验。」微暗的空间里,他的手往下探,游移在柔嫩的玉腿内侧。 风亦菲笑了笑,纤手轻握住男人的大掌……挪开。「那就继续考验吧。女人要矜持点,男人才会更懂得珍惜。」 「什么?」金璨阳惨叫一声,脸黑了一半。 他的追妻之路……在此摔了一跤。 【第八章】 「老婆,你快来尝尝看,独一无二的极品料理,保证别家吃不到。」 「这是……呃,这是什么?」 「拉面。」男人自豪的说。 「拉面?」秀眉吃惊地挑起。 「你不是说你最爱吃面吗?所以我特别请物部太太教我做拉面。」 「那你吃过没?」 「当然没有。」 什么叫「当然没有」?厨子不用先试试口味咸淡吗? 女人的脸颊一阵抽动,惊恐万分的瞪着眼前的「酱油」拉面——因为是黑色的汤汁,姑且称它为酱油。 「你怎么可以怀疑我偷吃?我可是精心在为你料理。」男人一脸气愤,觉得自己被诬蔑了。 「呃……是这样吗?」她好感动喔,感动到想哭……她好想问,可不可以拒吃。 「快吃呀!趁热吃才可口。」他催促着,眼中闪着亮光。 「好,我吃……」手指微颤,她干笑地捞起一根面条往嘴里放……蓦地,她表情一僵,口中五味杂陈,一股非常难以形容的味道直冲脑门。 「怎么样?好不好吃?你在皱眉……是不是口感很奇怪? 我尝尝看。」他放了很多的材料加味,应该是十全大补了。 「不,很好吃,你不要跟我抢,我要一个人独享。」她赶紧护着碗,不让前夫抢食。 在离婚的第九十九天,她尝到了幸福的滋味,眼泪扑簌簌流下,因为——太、难、吃、了。 「我跟你说喔,我刚才出去散步时,看到后面山坡地有老鹰的巢穴。」 「真的吗?我们这里有老鹰?」小男孩兴奋地睁大眼,两颊红咚咚的,十分可爱。 「当然,还有两只刚孵出的小幼鹰,嘴巴尖尖地啄着死老鼠。」最好真的有大型猛禽,爪子一抓,把这小鬼叼上天。 「哇,小老鹰耶!」不知道有没有毛?会不会飞?是不是保育类…… 「想不想看呀?老鹰是很凶猛的,最爱吃肉,它会一口吃了你。」而且小孩子的肉最生嫩、最好撕咬。 「想想想!我不怕,我要看老鹰、看老鹰,我比老鹰还伟大。」管堂点头如捣蒜,开心得快要飞起来。 第十九章 小孩子是很好拐骗的,不管他有多聪明或多顽劣,只要针对他的个性投其所好,他就会像颗球一样,噜噜噜地滚到你脚边。 心里怨气难消的万雪艳,早想找个人出出气了,她非常不满她这位堂堂的万家千金居然未被当做上宾看待,还被人视为空气,食衣住行全要自个儿设法,令她倍感羞辱。 其中之最,便是这个小鬼,要不是他三不五时冲出来捣乱,她也不会至今一事无成,连个男人也掌握不住,还得眼睁睁看金璨阳和前妻上演亲热戏。 哼!别想她会就此罢手,她想要的从来不会得不到,谁都不能成为她的阻碍。 「来,要走很远喔,你走得动吗?」她故意露出看不起小男孩的表情,用话刺激他。 管堂这好动的笨蛋就这么上当了,气得小脸一鼓。「我可以。」 「好吧,那你跟紧点,要是跟丢了我可不管。」她得意地扬起眉,眼底藏着奸诈笑意。 「嗯。」小男孩兴奋的点头。 对什么事都好奇的管堂,哪晓得万雪艳说的是假的,「泷之屋」后头的山坡地,其实是一处隆起的山崖,说高不算太高,但摔下去还是会要人命。 早几年是有灰头鹭出没、在此筑巢没错,可是因为山林被滥伐,加上环境污染日趋严重,水源不够纯净,已经两、三年没见它们凌空翱翔了。 而小孩子的玩心一向重于防心,三言两语就被拐了,只想快点看到大老鹰的管堂兴匆匆地自顾往前走,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的大人越走越慢,跟他拉开了一段距离。 今日是周休二日,风亦菲刚上市场买完菜回来,她骑着物部太太借她的小绵羊,重心有点不稳地摇摇晃晃,连她自己也心惊胆战。 就在快骑到「泷之屋」大门前一百公尺处时,她心想快到了,打算直接用牵的,把机车推回去。 可是下一秒,她便耳尖的听见管堂的声音,好像在说什么「快一点、快一点……」 担心管堂又要闯祸,她立即将车停放路边,循着声音来源的方向走,她没办法放心让一个五岁的小孩到处乱闯。 「看到了没?再往前一点点,脖子伸出去就瞧得见了。」万雪艳站得离山崖远远的,有一声没一声地喊着。 「哪里?我根本看不到,你说的大老鹰在什么地方?」哇!这里好高,风好大喔。 「不就在那里吗?你走个两、三步不就看见了?那一堆白白的花下面。」她指着崖边的白色蓟花,胡乱一比。 「可是那里太靠近边边,很危险耶!」管堂脚滑了一下,几颗细石立即往下滚落。 「胆小鬼,想看老鹰又不敢跨出去,我看你别看了,回去看鸟类图监好了。」 她一阵奚落,嘲笑他是长不大的小鬼。 管堂很生气,双手擦腰大喊,「谁说我不敢?我不只要看,还要把小老鹰捉回家养!」 没受过伤不会痛,没遭遇过危险不知道怕,管堂一怕没得玩,二怕被人看不起,为了证明自己「有胆」,他马上一脚伸出去,悬空崖边。 万雪艳其实也没想过要害死管堂,她只是想让他受点伤住院,只要他不在了,她就少掉一分阻力,比较容易实行她的计划。 但是她算错了一件事,因为她从未真正靠近过崖顶,仔细评估山崖的高度,所以并不知道一个大人掉下去都有可能九死一生,何况是五岁的小男孩? 真要出事了,她十条命也不够赔。 「堂堂?你在做什么?快退回来!」 一道女音蓦然出现,语气惊骇的尖叫着,带着惶然的恐惧。 「咦?小菲姐姐?」管堂悬空的脚收了回来,但人还站在崖边,险象环生。 「你……你乖,慢慢地往后退,动作不要太大……啊——你的脚……你的脚向后拉……」天呀!她的心脏快要从嘴巴里跳出来了! 风亦菲的脸几无血色,看到管堂小小的身子被山风吹得晃了下,一只脚又往前滑动,她吓得差点惊声尖叫。 但她不敢走过去拉他,因为崖顶的土石容易松动,大人的体重又是小孩子的数倍,万一她一上前造成土块移位,就会救人不成反害了他。 「小菲姐姐,我不要离开,有老鹰,我要看……」没看到老鹰的巢,管堂怎么也不肯死心。 「谁告诉你这里有老鹰的?老鹰不会住在人口聚集的地方。」人类是老鹰的天敌,照其习性绝不会在此出没。 「她说的。」小手一比,指向不远处的女人。 顺着管堂所比的方向一看,向来不爱与人争强的风亦菲,顿时感到一阵愤怒。 「你到底是什么居心?居然撒这么大的谎骗小孩跑到崖边!」 「嗯哼,他笨嘛!怪得了谁?」万雪艳面无愧色,还发出不以为然的冷笑。 「你……你太可恶了!」风亦菲斥责完,视线又转回来,一眨也不眨地盯着管堂。「听到没,堂堂?她骗你的,根本没有老鹰。」 「什么?没有?」管堂不高兴的皱起眉,用脚跺着地,风亦菲差点没被他的举动吓死。 「对,没有……你快来小菲姐姐身边,过两天我放假再带你去关渡大桥看水鸟。」她招着手,尽量放柔嗓音。 「真的?」被骗了的管堂噘着嘴,往回走了两步,暂离危险区。 「真的,小菲姐姐不骗人。」风亦菲直点头,加重语气保证。 「好吧,我们去看水鸟。」管堂还有些依依不舍,朝崖底又瞄两眼,希望有老鹰飞上来。 瞧小男孩一步步走近,确定他安全无虞了,风亦菲冲过去抱住他,再迅速地退了好几步,鼓噪不安的心才放下。「没受伤吧?」 管堂摇头,生气又不满的瞪着万雪艳。「她是坏女人。」 「对,很坏,所以你以后要离她离得远远的,不要靠近她。」从不论人是非的风亦菲第一次这么生气,面容冷肃地怒视不知悔悟的女人。 「嗯。」坏人,他要在她床上放小强。决定讨厌万雪艳到死的管堂,已想好要怎么整她了。 「乖,你先回家,我和这位阿姨有事要聊一聊。」风亦菲哄着管堂走,有些话不适合小孩子听。 「好。」没老鹰可看,管堂也待不住了,他又追着停在花上的蝴蝶,往较平坦的林地玩耍,隐没在树丛后。 他一走,便是两个女人的交谈。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只是一个还不懂事的孩子,伤害他对你有什么好处?」她不懂这个女人为何可以冷血地看着一个孩子走向危险。 「碍眼呀!谁教他老坏我的好事,让我好想亲手扭断他可爱的小脖子。」万雪艳咬牙切齿的说。她可没见过这么讨人厌的小孩,处处跟她作对。 「就为了这个理由?」风亦菲难以置信,世上怎会有这种丧心病狂的人? 「这样还不够吗?在我的衣服上倒红药水、半夜扮鬼吓我……更甚者,他叫你姐姐,却喊我阿姨?我有比你老吗?」她最气愤的就是这一点。 没人想得到,外表看来艳丽的万雪艳,居然比风亦菲还小一岁,今年只有二十四岁。 「这些构不成害人的理由,他才五岁,你居然狠得下心伤害他?」要不是她适时赶到,堂堂他就……他就……风亦菲不敢往下想了,余悸犹存。 万雪艳风情万种的一撩发,一脸无所谓,「那可要怪你喽,谁教你不肯离开我的男人,我只好先从小鬼开刀,怕不怕呀?」 「璨阳不是你的男人,他选择的人是我。」为爱而勇敢,风亦菲不怕威胁。 「呵呵,你们都已经离婚了,还说什么选个选择?璨阳我只是暂时借给你而已,现在我要收回来了。」万雪艳把男人说得像货物般,可收可送。 「谁说离了婚就不能再结婚?至少我们有那个意愿复合。不像你,什么都没有,连结婚礼堂也进不了。」她在争什么?强求就真能拥有幸福吗? 风亦菲说这话的用意是劝她要想开,可是听在万雪艳耳中,却像是一把刀狠狠刺进心窝,她最不甘心的,便是金璨阳的新娘不是她。 「你在得意什么?要不是我当初买通的记者看错时间,太早到达房间,你会顺利当上他的老婆吗?」万雪艳好恨,恨得心都痛了,为何连老天都不帮她? 闻言,风亦菲怔了怔。「什么意思?」 难道那一夜情背后,还有她不知道的内情,而非单纯的意外? 第二十章 「我早就打点好了,要狗仔记者在上午十一点闯入,才会刚好拍到我和他衣衫不整躺在床上的照片……」到时生米煮成熟饭,加上舆论的压力,就不信他奶奶还能拦着他娶她。 「你?」那跟她有什么关系? 「很疑惑是吧?老实告诉你,你不过是我千方百计找来的替身而已。因为你还是处女,所以我设计你代替我和他上床……」 她每个环节都算计到了——两个喝得半醉的男女,醉眼迷蒙,不会看清对方的长相,糊里糊涂上床一夜春宵后,再留下欢爱的证据……「原本我打算在你累得睁不开眼的时候,把你移到另一个男人身边,然后我再顶替你躺回床上,到那时,璨阳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是我,他就会以为和他春风一度的人是我。」 「可是你来不及把我带走?」风亦菲忽然打了个冷颤。这女人的手段好可怕。 「没错,我本来是要他看见床上的血迹,证明我是原封不动的处女,他才会对我负责,认真筹备婚礼。」说到这儿,她重重一哼,「你以为他是为什么娶你?还不是他太有责任感了,你的第一次给了他,他便认为你是他的责任。」 这也是她用尽心机才想到的办法,先造成既定的事实,牢牢困住他,到时就算他奶奶再怎么阻拦,以金璨阳认真负责任的个性,一定也会排除万难娶她进门。 错就错在那个该死的记者,居然把早上十一点看成凌晨一点,让正在跟男人厮混的她措手不及,一大早就看到滚烫烫的报导刊在头版。 「你全说出来了,不担心我将此事告诉他吗?」她不想碎嘴,但璨阳也是当事人,他有权知情。 万雪艳忽地露出诡异的笑容,「死人不会说话,要封住一个人的嘴巴,太简单了。」 前妻不在了,伤心欲绝的男人怎么可能不需要她的抚慰? 她在做什么? 等不到前妻的金璨阳,只看到停在路边的小绵羊,他有些纳闷地将挂在车把上的生鲜食材拿回屋内冰存,再出门寻人。 他错过玩疯了的管堂,也没注意到前女友没有待在「竹屋」发脾气,他心里只想着说好要炖人参鸡汤给他补一补的女人不知到哪去了,她很少失约。 原本他没有发现山崖边的小黑点,正要绕行另一条路,但突然的直觉促使他抬起头一看,眼角余光随即看见有个黑影晃动。 一瞬间,他的呼吸停滞了,瞳孔骤地收缩—— 那个站在山崖边摇摇欲坠的身影,不就是他要找的人? 金璨阳惊恐的跨步快跑,速度快到他胸腔内的空气几乎都被挤出来,他胸口发疼,涨得像快要爆开,却唯恐自己仍不够快。 但是,到达山崖的他看到了什么? 狞笑着的万雪艳手持滋滋作响的电击棒,正一步一步逼近他的女人,将她逼到山崖边,不让她有任何退路…… 「万雪艳,立刻丢开你手中的东西,你要敢伤了她,我绝不饶你——」 突然一声山崩似的巨吼,回音在四周回荡,笑得正得意的万雪艳以为地震了,吓得连忙将手上的东西往前丢,抱着头准备逃命。 不过她大概是故意的,即使受到惊吓,还是准确无误地将电击棒朝风亦菲丢过去。 肩臂一受电击,风亦菲整个人抽搐不已,身躯僵直一挺,笔直地就往后一倒。 而她后面正是空无一物的山崖。 「亦菲,抓住我——」及时扑倒的金璨阳伸手一抓,在空中捞住一只细白小手,他死命的抓紧,一刻也不敢松放。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 土石崩落,飞沙遮目。 看似不高的崖边危机重重,尖石利岩满布,突出壁面。 一滴、两滴、三滴……液体不断地滴落,落在风亦菲苍白的面容——那是鲜红色的血。 「你……你受伤了?」 血由金璨阳的手臂流出,尖锐的砾石割出一道完整的伤口,狠狠将他的臂肉切开。 他完全感觉不到疼痛,眼中,心中只有她。「老婆,你撑着点,我马上拉你上来。」 她眼眶红了,蒙上了水雾。「你撑不住的,快放手,不要做傻事了。」 她宁可自己往下掉,也不要他再伤分毫。 「你才在说傻话!有老婆出事了,老公……袖手旁观的吗?」 他吃力地想找支撑点,将底下的人儿拉起,但下坠的重量反而将他一起往下拉。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何况我们已经离婚了,你没有必要救我,保全自己要紧。」看他的手鲜血直流,她好心疼。 闻言,他倒是笑了。「所以我非救你不可,因为我们还没有结婚,你欠我一个老婆。」 「你好赖皮……」她又哭又笑,心中满怀对他的深情与动容。 「不,是我还没爱够你,我欠你好多好多的抱歉,我不是个好丈夫。」这阵子他反省了很多,发现自己虽然没有亏待她,但却也从未正视她对他无私的付出。 他真的很糟糕,自私又无情,常常借故应酬让她等门,她生病时,不但没在她身边照顾,还要求东、要求西,百般挑剔,忽略了她也是需要人疼的小女人。 一天又一天,一个月又一个月,直到她终于忍受不了,提出她婚后唯一一个对他的要求——离婚。 「是不及格的丈夫,但身为前夫,你有八十分。」风亦菲流着泪微笑,「我爱不及格的丈夫,也深深迷恋八十分的前夫,两个你都是我心中的最爱。」 暴躁的男人、坏脾气的男人、孩子气的男人,他们都是同一个,是她的男人。 「看来我还有很多进步的空间,你要等等我……给我机会……表现……」他的身体又下滑一些,胸膛以上的部位也垂挂在山崖外。 「璨阳,你的血滴到我的眼睛里了,别再撑了好不好?如……如果有来生,我再当你的妻。」她好害怕,害怕会害死他。 「不要,我要现在、今生……你的下辈子我也预约了,不许耍赖……」他鼓励着她,同时也为自己打气。 话虽这么说,但两人都很清楚,若无第三人的帮助,他们绝对撑不了太久。 一个挂在下方,使不上力,另一个血流不止,恐怕最后体力耗尽,终究还是只有一种结果。 「你好傻……」为什么他们不早点坦白相爱,要让误会和倔强浪费了光阴呢? 「谁教我对你不好,活该来赎罪。」他笑着调侃自己,额头与臂上的青筋已经因过于施力而突起。 「我不要你受我拖累,不要!放手好吗?我求你……」他还有奶奶要奉养,不能死,不像她孤家寡人一个,没有牵绊。 「不放!死都不放!」金璨阳咬着牙硬撑,手腕因滴落的血而有些湿滑,难以抓握。 直到这时候,他才豁然明白自己有多爱这个女人,在过去相处的时光中,她一点一滴的温柔早融入他的骨血,涓涓细流,却掌控了他的喜怒哀乐。 尽管他要自己不去爱她,不去看她,不去感受她的心情起伏,爱同样已占满了他的心。 此刻,万雪艳的声音突然响起。 「什么叫死也不放?摔下去会死人的,你犯不着陪葬。你放手,我拉你起来。」没人真的不怕死,何况他这条命值钱得很。 发现有第三人出现了,即使是微小的希望,他也不放弃。 「你帮我救她,我给你一半的财产。」金璨阳连忙说,钱财乃身外之物,只要能救他心爱之人,付出再多也不是惜。 万雪艳心动了一下,但是她更贪心,想要全部。「我为什么要救她?她死了正好,没人妨碍我们双宿双飞。」 刚才原本想逃的她,一瞧见不是山崩,便又旋了回来,想看风亦菲死了没,没想到却看到金璨阳死命拉着快掉下崖的前妻,苦苦硬撑也不肯放手。 这景象看得她好刺眼,心里泛酸又不是滋味,巴不得他手一滑,就让人掉下崖底。 既然她都想要风亦菲死了,又怎么可能救人?搬石头砸自己脚的蠢事,她可不做。 金璨阳一听,双眸迸射冷厉,对她彻底寒心,「就算没有她,我也不会选择你,你的心肠太恶毒。」说完他身体又下滑,上半身几乎已在悬崖外。 为了铲除情敌居然不惜杀人,她还有良知吗? 「你还是救救自己吧。把手给我,至少你还有条命在。」怕死的万雪艳不敢靠太近,手臂伸再长也只到他腰上。 第二十一章 她愿意救他,可不是因为爱他,而是为了他身后的百亿家产。 「救……她……」金璨阳艰涩地发出喉音,豆大的汗珠混着血水往下落。 万雪艳有点生气了,「你不要太固执,我救你,是看在我们多年的情份上,你别不知好歹,硬要往死路走。」 「那就两个人一起救,不要让我恨你。」手臂渐渐乏力了,他是靠着意志力在支撑。 「恨我?」她笑了,笑声却很空洞。「要不是你有钱,你以为我愿意跟你交往这么久吗?你脾气暴躁又无趣,动不动就对人吼来吼去,我一直在容忍你,你知不知道?」 「所以我奶奶说的是事实,你和你叔叔真的在合谋我的财产?」原来真的是他看错人了,不是奶奶诬陷她。 不想把后路讲死的万雪艳没回答他,只用不耐烦的口气催促道:「你到底要不要我救?再拖下去,我想救也没办法了。」 无奈金璨阳还是很坚持,要救就救两个人。 「你可不可以清醒点?死可不好玩,人一旦没气就什么都没了。」万雪艳气愤的直跺脚,怪他死脑筋。 风亦菲在下头清楚听见了上面的对话,她哽咽着摇头,不希望他自断生机。 「璨阳,听她的好不好?不要意气用事。我很好,不会有事的,一闭眼就能看到爸爸妈妈了。」她不怕死,只怕无法再爱他。 「听到了没?连她都劝你好死不如赖活着,你还在顽固什么?我陪你不行吗?」万雪艳跟着说,就不信人是不能被取代的。 金璨阳乏力地闭了闭眼又睁开,再开口,他语气已趋平稳,嗓音低柔得仿佛是大提琴的琴音——「我宁愿和她一起死,也不要和你一起活。」 「璨阳……」 「什么?」 风亦菲动容,万雪艳震怒,两个女人同时被一个男人的话震动心弦。 风,很冷,它吹过崖顶,重情的男人终于随着他所爱的女人在风中坠落。 一只迷路的苍鹰飞过…… 【第九章】 「这……这是什么?」 好美、好耀眼,像春天最美丽的颜色。 「是吉野樱。」 「吉野樱?」 「你不是说你喜欢樱花,所以我就把永远不凋谢的粉樱送给你。」 人比花娇,更胜三分。 女人欣喜得眼泪盈满眶。「这很贵吧。何必花这个钱?」 她好怕自己承受不起这份浓情蜜意。 他轻抚凝脂娇颜,笑道:「只要能讨你欢心的东西都不贵,我打算宠坏你。」 「坏人,你存心惹哭我。」他怎么可以将蜜往她心坎倒,甜得她满心蜜意? 他取笑,「要喊好哥哥,我才会更疼你。」 女人娇嗔地瞠了他一眼,「不正经,油嘴滑舌,我怎么会爱上一个卖油郎?」 「因为我也爱你,卖油郎的老婆。」他低头吻住红滟小口,注入热情。 她的心是满的,情意满到整个胸腔都快装不下了,「帮我别上好吗?」 「遵命,老婆。」 一只镶嵌粉红星钻的发夹别上乌黑秀发,一排盛放的樱花在黑发中跳舞,无数的小精灵跟着旋舞,跳跃在花的缤纷里。 钻石发饰,价值三千五百万台币,其中真心无价。 在离婚一百零八天后,爱情来敲门,它让恋爱中的男女忘了他人的存在。 「你们两个年轻人是怎么回事?两个都挂了彩,伤得还不轻,是想要我老人家为你们担多少心?」沈玉梅坐在两张病床中央,来回看着令她心疼不已的孙子与孙媳妇。 金璨阳和风亦菲算是命大得天保佑,那日两人自山崖坠下,身上除了多处擦伤瘀血,以及一点骨折外,并没有伤及脑部或内脏已是不幸中的大幸。 他们掉下来的时候,刚好摔在崖边一个内凹的平石台上,加上他们反应还算快,身体一触及石面便向内滚,之后停在布有细沙的崖壁凹洞内,只受到轻微的撞击而已。 原本他们以为要等到隔天才会有人发现他俩失踪,没想到不到一小时,就有条坚固绳索往下抛,身手矫健的物部管家仿佛蜘蛛人化身,轻轻松松就将受伤的他们救上崖顶,及时送医免受细菌感染。 「奶奶,您为什么知道我们住院了?」风亦菲有些疑惑,应该不会有人通知她才是。 「有什么事能瞒过我?医院院长是我小学同学,他一见伤患名单中有你们的名字,就马上知会我了。」 沈玉梅没说对方从小就暗恋她,各自丧偶后,还是偷偷喜欢着她,腼腆的个性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原来如此……」风亦菲点点头。难怪奶奶会这么快就赶到。 从高处落下,最怕伤到脑部,即使看起来无恙,但为了避免脑震荡的后遗症,两人于是住院一天观察。 「痛不痛呀?我看得心都疼了。」又是纱布又是绷带的,包得像个木乃伊。 「不痛……」孙媳妇说。 「痛呀!」孙子却说。 风亦菲讶异地看向金璨阳,心想他怎么会喊痛,难道他其实伤得很重,只是怕她担心才不说? 「你们一个说痛,一个喊不痛,到底是痛还不痛?」真把她搞糊涂了。沈玉梅担心又烦恼,好好的人摔得不像样,教她心头七上八下的,无法安心。 「当然痛,全身是伤哪会不痛?又不是神。」金璨阳微带别扭的说道,嘴角不自然的一扬。 他试着想笑,但当初为了万雪艳,他和奶奶闹得很僵,所以一时半刻他也不晓得该如何拉近祖孙的距离。 「说得也是,都伤成这样了,哪有不痛的道理?我叫人给你打一剂止痛针。」 沈玉梅对孙子关怀备至,充分表现出为人祖母的疼惜之情。 亲人之间没有隔夜仇,哪个孩子没有叛逆期,身为长辈不会因为小辈走错路就怀恨一辈子,他们的爱无垠广阔,宽大得足以包纳大海。 一听要打针,金璨阳连忙又急喊,「不用了,也没那么痛。」 「痛就痛,不痛就不痛,什么叫没那么痛?你这孩子该不会是摔坏了脑子,连话都说不清楚了?」看来要好好检查检查,别落下什么病根才好。 风亦菲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轻笑出声,引来金璨阳古怪的一瞟。 「你笑什么呢?乖孙媳妇。」这一笑,倒让沈玉梅满头雾水。 风亦菲抿着嘴,笑意不减。「奶奶,您看不出他在跟您撒娇吗?」 「老婆……」「害羞」的男人用眼神警告着。 「撒娇?」老人家喜出望外,双眼都笑眯了。 「他知道自己以前都错怪您了,老惹您伤心,已经了解您才是真心疼爱他的人,他不该听信外人言,对您产生许多不必要的误解。」误会不解开,始终会有个疙瘩在。 「亦菲——」金璨阳翻翻白眼,表示不想她歌颂他昔日的「丰功伟业」。 「奶奶,他是忸怩地想跟您求和,偏偏面子又拉不下来。您看他这身伤已经是不孝的报应了,您就原谅他吧,别跟他计较……」每个男人心里都住了个别扭的小男孩,拒绝长大成人。 「够了,女人,别越说越过分了。什么叫报应?你不也满身是伤?」她是他见过最善良的女人,全心奉献给她爱的人,只会有好报,何来报应之有? 风亦菲神情一柔,恬雅扬笑。「夫妻是一体的,你有过当罚,身为你的妻子理应同罪。枝有连理,鸟有比翼,我代你分去一半罪衍。」她缓缓说出不悔深情,夫妻同心。 金璨阳大为震撼。「亦菲,你……有你为妻,我今生无憾。」 他何德何能,竟能获她钟情。 「我也一样。」她永远也忘不了他坠崖前对万雪艳说的那句话——我宁愿和她一起死,也不要和你一起活。 宁愿一死……要多大的决心呀!他宁可和她一起死也不肯放手?执意相伴左右,这份情意她如何还得起?除了更爱他,她不晓得还能怎么做。 「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再婚?」看小俩口浓情蜜意的,沈玉梅满意得不得了。 老人家的话一出,两个凝目互视的年轻人霎时一愕,身躯僵直。 「哼!真以为我老了,就什么都不晓得吗?我老虽老,可耳目众多,两只小猴儿背着我搞离婚,我可是恼火得很。」她还有很多眼线通风报信呢。 「奶奶……」风亦菲尴尬又抱歉。 沈玉梅状若无事的削起苹果,继续道:「要不是你们小俩口的事,我在加拿大的日子过得可快活了,何必回台湾受小辈们的气?」 第二十二章 她拐着弯骂孙子不懂事,害她老人家劳碌奔波,大老远坐一趟飞机来看他们夫妻俩,真是太不孝了。 「奶奶,对不起,让您担心了。」经历过生死大劫,大难不死的金璨阳有了醒悟,他语气酸涩的道歉。 「那个艳丫头说得也没错,打小我就没喜欢过她,谁教她第一次到咱们家就拿走我一只翡翠戒指,我问她为什么不告而取,她居然理直气壮的回我‘我喜欢就拿了’。」从那以后,她对万家娃儿就生不出好感。 才五、六岁的孩子就一副刁蛮样,自己做错事还视为理所当然,小时候没教好,大了还得了? 「奶奶,这件事您怎么没告诉我?」金璨阳惊讶不已。 沈玉梅故意哼了一声,「我说了,可是你哪听得进去?一颗心全被她迷走了。」 「那个……呃,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他微微尴尬的赧红面庞。 「你还真以为奶奶我骗你吗?艳丫头和她那不长进的叔叔在咱们家书房,就这么一边看着你未关机的电脑萤幕,一边比着你的资产统计图讨论怎么把你的财产弄上手,我是亲眼所见。」 「我最气不过的,钱她要就拿去,凭我金家子孙的本事,钱再赚就有,可是他们千不该、万不该连命也想要!艳丫头比她叔叔更狠心,她说等婚后生下孩子再让你死于意外,那她不仅可以独得遗产,连我老了归天,一切也都得留给宝贝曾孙。」她那时一听气炸了,决定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绝不容许这歹毒的女人进金家门。 可惜万雪艳那张嘴太厉害,挑拨离间,颠倒是非,装出受欺负的嘴脸让他们祖孙不和,差点卑劣手段就得逞。 幸好后来老天有眼,没给那坏女人机会坐上金太太的位置,要不然她肯定命不长,不是被呕到吐血,便是气到吃不下饭,呜呼哀哉。 「奶奶,我向您保证往后绝不再与她往来。」经过这次惊心动魄的事件后,他实在没办法再原谅万雪艳了。 她的心痛了,病得无可救药。 「最好是说到做到。」沈玉梅板起严厉面容对着孙子,可一转向孙媳妇,又换上截然不同的表情,笑容慈祥。「亦菲,我这孙子脑筋不好,老做错事,你就多担待些,替我管教管教他。」 「奶奶……」金璨阳有些无奈,他没那么差好不好! 风亦菲忍俊不已。「是的,奶奶,我会盯住他,不让他再做出没意义的事。」 她本来想说「没大脑的事」,但顾及男人颜面而及时改口。 「好、好,那让你们小俩口聊聊,我去找老朋友谈谈心,免得一个眉来、一个眼去,看得我都脸红了。」她站起身,戏谑的打趣道,调侃小辈们的恩爱。 「奶奶。」金璨阳冷不防一唤。 「干么?」走到门口了,沈玉梅又回过头。 「您手上那颗苹果不是削给我吃的吗?」以为老人家忘了,特意提醒她。 沈玉梅用「你这孩子的脑子真摔坏了」的眼神轻轻一睐,不屑的说:「你好手好脚的,好意思要我伺候你?等你哪天手脚都断了,我再削一堆苹果山塞进你嘴巴里。」 「嗄?」怎么会这样? 金璨阳顿时傻眼的张大嘴,完全无法接受自己在奶奶心中的地位一落千丈,由受宠的金孙变成丢之而后快的烫手山芋,即使老人家已走远,离开病房,他还是难以回神。 风亦菲见状忍不住笑出声,而且越笑越大声,几乎没办法停下来,她觉得此时的前夫超可爱的,像个要不到糖吃的大宝宝,但是她不会说出口,因为他铁定会火大的大吼。 「老婆,我失宠了吗?」好深的失落感,他感觉被遗弃了。 「没关系,有我疼你,我会好好地宠爱你。」她笑意不减的说。 金璨阳眉一扬,目光透着兴味。「你说反了吧?亲爱的小菲,是我疼你、宠爱你,让你成为幸福的小女人,开心地笑着。」 「是,大老爷说得是。」她温驯地附和,从善如流地满足他大男人心态。 他笑开了,朝她勾勾手指。「过来。」 见他笑得柔情,风亦菲心窝也变得好柔软,她下了床,走向他。 快到他床边时,一双结实臂膀便猛地将她拉上雪白病床,倏地收紧的手臂牢牢抱紧她,一分空隙也不留。 「我好爱你,老婆。」她是月亮、她是星星,她是他心中永绽光芒的太阳。 「我也爱你,我的前夫。」她俏皮的一眨眼。 一听到「前夫」这字眼,他老大不高兴了。「看来我们要马上结婚。」越快越好。 她但笑不语。 「老婆,你最好认清你的本分,乖乖地从了我,一辈子只能当我的女人……」 他的手往她衣内探去,大有「驯妻」的意味。 即使身上缠着绷带,多处伤口渗血,男人的野兽天性仍无法遏止,禁欲太久的身体极欲找寻出口,大刺刺地掠夺战利品。 他一吻落下还不知足,更用力吸吮着粉色唇瓣,剽悍长舌滑入柔馥芳口,舔绕雪白贝齿,尽情地享受那甜美的软香。 接着,他打算更放肆地攻顶,迫不及待在狭小的病床上与至爱人儿欢情纵欲,大掌覆住丰腴软嫩。 「小菲姐姐、阿阳叔叔,我们来探病了,奶奶要我谢谢小菲姐姐救了我……咦?叔叔,你为什么不穿衣服?还一直流汗……啊!我知道了,你在玩睡觉游戏,小伟说他爸爸也常跟家里的玛丽亚关在房间里一起玩,还玩得很开心,哦哦啊啊的叫好久好久……」 急忙拿被单遮住身子的两个大人一听,脸上顿生三条黑线。 小伟爸爸跟菲佣偷情……关他什么屁事?小鬼为什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在这重要关头出现? 欲振乏力的金璨阳瞪着病房门口的管堂,第一次有谋杀小孩的冲动。 万雪艳被樱子奶奶赶出了「泷之屋」,因为她意图伤害管堂和风亦菲的举动太不可原谅,没人肯再给她好脸色,直接丢出大门外。 她的三十万房租,樱子奶奶以无名氏捐给风亦菲所待过的「圣心育幼院」,改善他们的居住环境。 而小孙子差点被害死,管爷爷有可能就此罢休吗? 当然不可能。他命底下人彻底搞垮早自万父、万母过世后就已是空壳子的万家,加上万家的产业多年无人管理,没有银行肯贷款给他们,借也借不到钱,万家于是宣布破产。 岂料,万雪艳还不知醒悟,自以为仍是人家捧在手心上的公主,妄想要金璨阳出钱养她。 可惜金璨阳刚好风亦菲去拍他们第一次婚姻未拍的婚纱照,兴匆匆到公司找人的她扑了个空,还被曾吃过她排头的女性员工大大地嘲弄一番。 一下由社交界宠儿沦为落水狗,她实在无法忍受如此大的落差,于是积极地想办法挖钱,想维持表面的光鲜亮丽。 所以,她开始出卖灵肉,她的一生,毁在她自己的骄纵贪念中。 金璨阳和风亦菲第二次的婚礼,也如火如荼的筹备着,不甘心的万雪艳又想从中破坏,只是这次金璨阳铁了心不见她,任凭她怎么向媒体叫嚣、爆料,他一概不回应。 新闻是短暂的,但人家「前夫妻」的恩爱却有目共睹,高调、火热的程度不亚于热恋中的情侣,让人看了脸红心跳。 有多高调呢? 的确很高,当事人之一「惊喜」得几乎要尖叫。 「我、我们一定要在这里吗?你不觉得……呃,有点高……」他们会不会掉下去?要是压到别人怎么办?一次没死成又要再死一回吗? 「还好,这点高度不算什么,从这小窗户望出去的风景相当怡人。」人与树都变小了,只剩下他俩是不变的。 「可、可是它在摇晃,晃得很厉害……是不是机器故障了?」风亦菲一颗心提得老高,抓着自己的衣襟猛吞口水。 「放心,到目前为止还没出事的纪录。」他们大可安心搭乘。 她一听心跳更快,喘得更惊人了。「万一我们是第一个呢……」 金璨阳故作潇洒地朝她抛个电眼。「有我在,你担心什么?」 老公是超人,无所不能。 她干笑。「你知道吗?从那次坠崖后,我发现我有惧高症。」 是的,她畏高,只要距离地面十公尺以上,她就会双手发冷、两脚打颤、心跳失速。 第二十三章 「所以我才要带你来克服恐惧,摆脱阴影。」他笑得阴险,好似看到她惊慌就非常快乐的样子。 「啊……」脚下突然一晃,她惊恐地瞠大眼。 「可怜的小女人,看来你真的吓坏了,快来老公的怀抱里,让我抚慰你。」他热情地敞开双臂,欢迎她投怀送抱。 「不要。」她颤着唇,赌气咬着牙说。 「来嘛,宝贝,我好怀念你温暖的身子,过来抱着我,我的胸膛是你专属的位置喔。」 「不要。」现在她连摇头都很轻、很慢,感觉已吓到快缺氧。 金璨阳噙着笑,很可恶地逗她。「你不过来,那就我过去喽?」 「不、不行,你不要动,你……」她惊骇的大叫弯了下身,只差没蹲下双手抱膝蜷成一圈。「拜托!老公,我真的很怕,你不要再吓我了。」 为了逼出她那句「老公」,小心眼的男人无所不用其极,从床上逼迫到床下,从地面威胁到超过一百公尺高的摩天轮上,总算得偿所愿。 是的,摩天轮,而且此时正停在将近二十层楼的更高处,一动也不动,好让浓情蜜意的两人尽情谈情说爱。 他们已不是前夫妻,而是「未婚」夫妻,金璨阳今日特地包下整座游乐园向未婚妻示爱,高调宣布两人复合,即将二度步入礼堂的消息。 他们只差最后一道登记及婚礼的手续,早过着实质的夫妻生活,同进同出,形影不离,羡煞不少妄想嫁入豪门的女子。 风亦菲有如现代版灰姑娘,无父无母无背景,却仍受到尊贵王子的垂青,专情一人,没有二心,嫁娶两次都只要她,教人好不羡慕。 「老婆,别怕,我来保护你。」金璨阳大笑着,表情甚为得意的一跨步。 「啊——好晃!」地板一阵震动,风亦菲惊叫地闭上眼,连张开看的勇气也没有。 一具温热的身躯迅速包围过来,她落入宽厚的胸怀里。 「有我陪你一起粉身碎骨,还有什么好怕?不管你到哪里,都有我相伴。」他们是光与影,至死不分离。 「璨阳……」她颤着长睫,内心一紧,感动莫名。 他低头给她一记啄吻,「我比较喜欢你喊我老公,感觉你是我一人的。」 她的一切全都属于他,他也是,全属于他至爱的妻子。 「老公。」她终于低唤,脸上流露出小女人的娇羞。 「老婆。」他终于喊得好满足。 「老公……」 「老婆。」她的声音好媚人,他快茫酥酥了。 「老公……」 「老婆。」真幸福,这世上再也没有老婆在他怀中更让人感到快乐的事了。 「老公,我快吐了……」风亦菲脸色发白,嘴唇抖个不停。 「你有了?」金璨阳欣喜地大喊,只差没把她抱起来转圈圈。 可惜是他高兴得太早。 「好、好高,头好晕……胃酸分泌过多,我真的惧高……」一说完,她连忙捂着嘴压下欲吐的感觉。 「什么?」他不禁有些失望。原来自己还没当新手爸爸的机会。 为了弥补他们前一次婚姻不曾谈过恋爱,也没有约过会、看过一场电影的遗憾,金璨阳特别安排一天「爱妻日」,带老婆享受婚前未曾有过的甜蜜时光。 他们先到植物园散步,又到恐龙馆看化石,然后是美术馆欣赏艺术,再绕到国父纪念馆放风筝,最后一站是游乐园。 感觉上虽然像在赶场,时间上有点紧凑,但对两人而言都是一次新奇之旅,他们玩得相当开心——只除了摩天轮。 「我……我们可以不去了吗?我真的很不舒服。」风亦菲强忍着不适,不想吐在人家的游乐设施上。 金璨阳一脸为难的苦笑,「我要他们一个小时后再让我们落地。」 「你没有其他联络方式吗?譬如手机?」她记得他一向手机不离身,方便下属随时向他报告公司近况。 「我交给地面的工作人员保管了。」其实是他不想被人打扰和妻子的独处时光。 她一听傻眼,最后的忍耐力也崩溃了……一个小时后,金璨阳扶着脚软的未婚妻踏上地面,身上沾到的呕吐物恶臭令人闻之掩鼻,纷纷地退避,不敢靠近他。 自己造的孽,没办法,谁教他自以为浪漫,想制造罗曼蒂克,却弄巧成拙,搞得一身狼狈。 借用游乐园的员工休息室梳洗一番后,两人回想方才「惊险」的遭遇,突然心有灵犀的对视一眼,接着,他们一起像是恶作剧成功的孩子般大笑出声。 两人的手一直紧紧相握着,十指紧扣,心连着心,跳动着。 「对了,带你去一个地方。」 「哦?」什么地方这么神秘?瞧他兴奋得像要去挖宝。 风亦菲不问他要去哪里,只是全然地信赖,任凭他带领她到天涯海角,不过,这条路为什么这么眼熟?他是要带她……回家? 「到了。」金璨阳手一挥,像在介绍有百年历史的秘密古堡。 「到了?」这不是他们以前的家吗? 「老婆,跟我来。」他眼中有着深情,朝她伸出手。 迟疑了下,她才将手放入他大掌,跟着拾级而上。 其实,她心里是不安的,越往上走,就越接近他从前不让任何人擅进的禁地,她错愕的发现自己竟然在害怕,额头微冒冷汗。 「不要……」她喃喃的低语,希望他别让她看见残酷的事实。 但是,笑得温柔的男人迳自旋开门把,轻轻一推,门便「咿呀」一声地被打开。 「欢迎参观。」他大声的喊着。 风亦菲明显缩了一下肩膀,而后才惊惧地朝内一瞟——明亮的光线照出空无一物的房内景致。 她一怔,讶然地走进曾经不属于她的世界,这是她第一次进入丈夫充满回忆的小房间。 「我想把它改成孩子们的游戏间,你觉得如何?」他从后轻环着她,眼神着迷地盯着柔白颈项。 他知道她在意,不过如今的他心里只有她一人,这房间自然也不再有秘密。原本屋里他和万雪艳那女人的回忆,已被他全然丢弃。 「孩子们的游戏间……」这一刻,她仿佛听见了孩子们的笑声,在这争着抢玩具…… 「我们要生很多很多的孩子,把整间屋子填满。」只要她肯生,再多他也养得起。 她轻笑。「不用很多,两个就够了。」 「好吧。那我们先来生第一个。」说着,他一把横抱起她,走向主卧室,将她抛掷在两人曾欢爱无数次的大床上。 「你……」她还想问,但下一秒嘴随即被吻住,身上的衣服也快速落地。 在接下来断续吟哦嘤咛声中,她身体的空虚被填满了,涨满的欢愉让她忍不住弓身低泣。 【第十章】 什么都不用说了。 今天是她最幸福的日子,她高兴得不想与人分享,只想自己私藏。 在离婚后第一百二十天,她又要结婚了,再婚的对象是她的前夫。 而她最想说的一句话是——老公,我爱你。 欲知详情,请上菲菲小站。 金璨阳与风亦菲要结婚了。 婚宴会场上,醒目的婚纱照、大大的联姻看板,四、五十名来自「圣心育幼院」的小天使充当合唱团,伴随着竖琴弦乐,用媲美天籁的声音吟唱着「爱的真谛」。 一开始,新娘子舍不得离开「泷之屋」的所有人,一直不肯点头下嫁,直到樱子奶奶告诉她「泷之屋」永远是她的娘家,感动万分的新娘才肯放心出嫁。 婚礼当天,新郎深情款款地凝望着他的最爱,温柔似水的承诺婚后天天是恋爱天,他会重新追求她,让她有被爱的感觉。 新娘一听,又感动到不行,哭得淅沥哗啦,脸上的妆差点花了,新秘赶紧来补妆。 这是婚礼前的小小插曲。 新郎休息室里,管老关心的问着他的小兄弟。 「怎么?你的身体不痒了?」 神清气爽的新郎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昔日的暴躁脾气全不见。「全没了,我康复了!」真神奇,医生看不好的痒症,居然在他和妻子复合后就不药而愈。 「那公司呢?」肯定也一路顺到底,再不会出现令人烦心的问题。 「嗯,好得不得了,我现在变成担心钱赚太多要怎么花……」 金璨阳不是说假的,他是真的很苦恼这件事,自从两人感情稳定后,他便回公司处理那一大堆公文,好赶在婚礼前把一切公事搞定,之后带老婆出国度蜜月。 第二十四章 可是说也奇怪,婚期一公布,那些之前不知卡在哪里的订单纷纷如雪片般飘来,海开也没再刁难,货物进出流畅,资金回稳,跑掉的合约更一一回笼。 不只如此,连最难搞的厂商态度也出现戏剧化的转变,不仅协商顺利,还一反往常地降低一成利润,向长远合作关系迈进,省却他另辟商路的困扰。 公司的业绩成长率直线上飘,赚进的营收也多到令人咋舌,每位员工都笑容满面地等分红利,再也没有所谓的「职业倦怠期」。 「嗯哼,我说得没错吧?你老婆是一块瑰宝,赶快把她追回来就错不了。」他看人不会错,一眼就能看出风亦菲十分有福气。 「管老睿智,管老是我的再生父母,要是没有您的提点,我还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每天忙得焦头烂额、晕头转向,也闻不到米饭香的失婚男子。」他是该感谢管老,不然以自己的臭脾气,哪低得下头追回前妻? 金璨阳庆幸自己有听从老人言,一发觉心里其实是喜欢前妻的,马上卯起劲火力全开,使出各种招数追妻,还好苦肉计也奏效,让心软的前妻回心转意,他再趁机而入一举攻占她的心房,这才终于抱得美人归。 现在前妻又变成他老婆了,他开心得想向全世界大喊:我结婚了! 吹捧的高帽子一戴,管老霎时一脸得意地扬起下巴,「早说过你老婆有旺夫运,娶了她你一定旺,这下子,证明我所言不虚了吧?」他家那老太婆又凑成一对好姻缘,肯定也高兴得很,等她玩够了,他再接她回家。 管老也是爱妻一族,表面对樱子奶奶的离家出走很不满,但实际上是他纵容着她的玩兴,由着她做她想做的事,不出手干预。 「是呀,管老您有识人之明,一语就点出我们之间的问题,这份恩情我不晓得如何回报。」因为管老提点,他才能娶回温柔体贴的好妻子。 「好说、好说,请我喝杯喜酒就够了。」他也多亏这忘年之交,才能托福住进「泷之屋」。 说来不怕人笑,明明是他为了献给爱妻请人建造的「泷之屋」,谁知到头来他自己却进不去,被老婆给拒于门外。 「这是当然,而且要坐主桌,您和樱子奶奶是我和亦菲的贵人。」没有两老的帮助,他们也不会知晓彼此的心里有对方。 「呵呵,贵人……你老婆才是你真正的贵人,因为有了她,你的事业才能蒸蒸日上、日进斗金,娶了她就是你最大的资产。」 一个好女人是男人的贤内助,能让丈夫无后顾之忧的打拼事业,便与帮夫运无异,管老话中所指的就是这意思。 偏偏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番话听在别人耳中,似乎成了金璨阳娶妻另有用意,他娶风亦菲的理由是——旺夫? 「亦菲不只是贵人,还是我……」的最爱。 「咳!咳!」 话说到一半,门外传来重重的咳嗽声,似在提醒门内的人谨言慎行,少说少错,慎防隔墙有耳。 把门开了个缝看见来人,金璨阳奇怪的问:「你不在前面招呼客人,跑来这儿做什么?」他想偷几分钟清静都不行哦? 周礼日眼睛像抽筋,一直眨个不停。「我帮你送新娘子过来。」 「亦菲?」她不是还在新娘休息室补妆? 「呃,你们刚才说的话,她前头听了一些,中间听的不多,后头不想听也听了……你自求多福吧。」保重呀!兄弟,但愿你别发生新娘落跑事件。 周礼日先用祈祷的心情在胸前画着十字,才将门缓缓推开,露出门后娇艳欲滴的美丽新娘。 老管也不迟钝,嗅出此时的气氛有丝不对劲后,他便维持着长者风范走出门口……然后马上和周礼日臭味相投,躲在远处偷看。 大概只有兴奋过头的金璨阳察觉不出异样,仍旧高高兴兴地迎向娇妻—— 「亦菲,你好美……」欲上前拥住爱妻的男人被推开。 「我有旺夫运?」女人嗓音轻柔,诰气含怒带怨。 「是呀,瞧你帮了我多少事?娶到你是我赚到了。」他没发现老婆的冷淡,硬是凑上去想要一吻。 「我真的旺夫?」她又问,再把他的脸推开。 点头如捣蒜。「当然旺呀!没有你,我哪能好吃好睡?和你离婚的那段时间是我人生中最痛苦的一段。」找不到换洗衣服、袜子一公一母、冰箱里只有啤酒和过期食物。 他连用微波炉都会烫到手,煮个开水还差点把厨房烧了。 少了个老婆,真的什么都变了,他一个大男人也跟刚出生的婴儿一样无助。 「你娶我是因为我有旺夫运吗?」她的声音更轻,仿佛快要飘走了。 「咦?」他一怔。 「如果我什么都没有,你还会娶我吗?」 「嗄?」他又愣住,这次表情多了茫然,一副听不懂她在说什么的模样。 她深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逼回眼眶的泪水,「我想,这场婚礼没有举行的必要了,我们——」 「等一下、等一下!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听得一头雾水?旺夫运跟我们的婚礼有什么关系?」见鬼了,他要是听得懂她的意思,他的头斩给她。 「你娶我,只是为了帮你公司赚钱……」风亦菲说不下去了,他的表情……让她不敢再开口。 「我娶你是为了帮公司赚钱?」金璨阳先是眯起眼,然后再张开,下一刻,他了悟似地猛然瞪大,再瞪大,非常非常非常……大。 「风亦菲!你这该死的女人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我娶你是因为我爱你,没有你我会活不下去,跟有没有旺夫运一点关系也没有!你脑子装大便呀?看不出我爱你吗?而且旺夫有什么不好?你庇荫我耶!这样以后有谁敢再跟你争金太太的位……」 很久没发脾气的金璨阳火大咆哮,他面前的人儿被他吼得头越来越低。 「哼!现在你该跟我说什么?」见娇妻似乎知错了,他嚣狂如天神,直腰挺胸地道。 「对……对不起。」小女人声如蚊蚋。 「还敢不敢误会我?」居然把他当成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小人,连婚姻都能玩假的?可恶! 小女人摇头。 「那可以结婚了吧?」他刚才差点被她吓到没胆,好险只是误会。 「嗯。」她温顺的点头。 「下次不许再这样,否则我非好好的教训你不可。我……」他语带威胁,话却未竟。 我……怎样? 一群……呃,没错,是一群,原本只有管老和周礼日躲在门外偷听,结果等不到新人的众人纳闷得很,便一起过来了。 所以,一颗颗黑色头颅数一数,起码有二、三十人,其中包括少有笑容的物部管家和樱子奶奶。 但没想到,里头接下来的话语一传出,现场众人一片绝倒—— 「老婆,怕怕,你刚才真的吓到我了。以后千万不要再吓我了,我最最最爱的人就是你,你是我的唯一,也是我的最终,不可以随便丢弃我……不行、不行,我把财产都给你好了。你来管我,我赚的钱都是你的。你旺夫,我旺妻,我们打平……」 以上一段话,直到多年之后还是众人取笑的话柄,只是男主角打死不承认他说过这么恶心肉麻的话,吼声连连直指人家造谣。 婚礼开始了,仪式完成后,进行到了丢捧花的重头戏。 「丢捧花、丢捧花,我也要结婚,我要嫁入豪门……」 一大票疯了似的女人挤在最前头,等着接新娘捧花,凶狠的模样像七月半抢孤,你推我挤。 可是,没有一个人接到……呃,也不算是这样……原来风亦菲背着众人准备丢捧花时,她的手才刚往上一抛,一张捕蝶的网子便忽然伸过来,将新娘捧花捞走了。 然后,一个古灵精怪的小男孩,抱着和他胸膛差不多大的捧花,走向另一个酷得很神气的小男生,将捧花往人家怀里一塞。 「啊?他向男生求婚耶!」小同志哦? 管堂抬头看着一旁莫名笑闹的大人,天真的问道:「为什么男生不能结婚?」 为什么?没有为什么,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大人的敷衍回答。 然后在很多年以后,大家才知道,那个很酷的小男生,其实是女生……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