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星贵妻 上》 第01章 【序言 大声说爱你】 我爱你,不过是简单的三个字,却总让人像是中了诅咒一般怎么也开不了口,怎么会这样呢?这份矜持似乎是亚洲人的通病,甚至自认爱放在心底就好,心意最重要,但不说出来,他人又岂能知道呢? 小编曾经在电视节目里看到一段让人遗憾的真人实事分享,有对夫妇结缡数十年,丈夫从不说爱,有天不知怎么出门前竟难得对妻子说了「我爱你」,谁知他这趟出门出了意外,那句「我爱你」成了他最后的遗言。 有人说,或许这是人之将死,有所感应,认为是奇蹟。对于那位妻子而言,她后悔早知道有这一天,他们就不该吝啬于让对方知晓自己的爱。 小编一家也是这样的不坦率人士,所以小编深深知道那无法开口的苦,直到离开家乡,与家人分隔两地,才开始懂得珍惜彼此相处的时光,会把握机会好好说话、有冲突时会付出多点耐心解决,而不是不耐烦地撇过脸不说话,还在心底埋怨对方不够懂自己的心、一边为此深感委屈。 如果你也是不够坦率的人,那小编推荐你来看看蒹葭苍苍的新书《贼星贵妻》!男主角韩子矶根本是好男人的潜力股,疼人的手段堪称一绝,大家见过如此狂炫酷霸跩与体贴细心萌兼具的男主角吗,这里就有一个! 他和女主角姬千秋的相知相惜始于一场不可思议的意外(灵魂交换,男变女、女变男,够不可思议了吧),两人起初是担心「自己的身子」遭罪,后来患难见真情,越来越把对方放在心上。 姬千秋是大剌剌的江湖女儿,跟着他误闯了森严的皇宫,全靠他在一旁出谋划策的护着,这期间光看他把姬千秋宠上天的表现,让人看了心头甜滋滋,羡慕不已,直接让他冠上绩优妻奴的名头也不为过…… 只可惜,爱情里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这句话说得不错,他那不够坦率的性情,叫姬千秋患得患失,所幸她性情豪爽,不纠结地主动打破现状,韩子矶的冷脸被她的热情融化,他的被动也被逼得主动,开始学会将自己的爱传达给对方。 有时候,我们对于亲密的人总是容易任性,认为他们理所当然该了解我们的心,了解我们偶尔的坏脾气、坏语气是出于急切的关爱,但所谓人心隔肚皮,不只别人的黑心肝看不到,爱心也是一样的。 看完《贼星贵妻》,小编也觉得没说出口的爱是不温柔的爱,就像韩子矶,他虽对姬千秋付出许多,却从未明白的告诉她自己的情意,让她总以为自己之于他并非太重要而深深痛苦,他这份不够温柔的爱像锥子刺在人的心上,不太痛,却难免留下了伤痕。 把爱传出去,这是蒹葭苍苍交给韩子矶的一道功课,小编觉得他交出了一张漂亮的成绩单,也希望大家看完本书,能像他一样勇敢破除不坦率的魔咒,将爱说出口,向你所在乎的亲爱人们说一声,我爱你! 【正文开始】 西元二十四年,大晋国力强盛。虽外有匈奴虎视眈眈,内有司马皇室余孽作祟,但锦绣江山,却还算百姓安居。 江南小镇上人来人往,穿着青烟裙的姑娘们打着油纸伞,掩着嘴唇相互逗笑。 「刘家姐姐是不是到婚龄了?听闻刘老爷,似乎有意送姐姐入宫那!」 「哪里话。」被点名的姑娘慌忙遮了半边脸:「皇宫岂是谁都可以进去的?莫说我爹爹,就算是当朝丞相,也没能往今上身边塞了人去。」 当今太上皇韩朔二十四年前夺了司马皇室的江山,改朝换代。虽为天下人诟病,可大晋在韩氏统治之下,却是国泰民安。 如今在位的是韩朔之子韩瑜。此帝王少年登基,现下已经是第七年,后宫却空无一人,天下皆以为怪。无论群臣与太上皇如何施压,帝王始终一步不让,不纳后宫,不宠宫女。 「哎,说一句大不敬的。今上继位这样久了也没个妃嫔,是不是…」有女子拿绢扇掩着口鼻,一双眼里含着些暧昧的颜色,朝旁边的人偷偷努嘴。 「话可莫要乱说!」旁边年岁大些的姑娘连忙拉着她,左右看了看,继而低头挤眉弄眼地笑:「谁知道呢!」 几个女子一阵哄笑,打闹着继续往前走。 一辆普通的马车行进在烟雨沾染的青石板上,几点泥星从青烟裙角擦飞而过。驾车的人听着几个姑娘的话,埋着头笑咧了嘴。 「莫邪,还有多远?」后头马车里有清冷的声音传出来,扯着缰绳的人连忙回了神,看了看前头,笑道:「正好就要到了,等属下停稳车您再下来。」 后头无话,像是又继续翻身睡了。莫邪望着前头一家普通的宅院,笑着就要继续驾车。 这江南偏远地方,比不得国都洛阳繁华,却也是生活富庶。街上吆喝声不断,挽着菜篮的妇人和青布束头的少年来来往往,熙攘的人群不急不缓地往前移动。 突然,临街的一处院墙头子上翻下一个人来,飞似的往人群中蹿了去。后头跟着响起一阵阵骂声,祥和的平静倏地被打破,周围突然就闹腾成了一片。 「抓住他!莫让他给跑了!」几个家丁模样的人跟着翻墙出来,可是身手没刚刚那人利索,在墙角下打了个趔趄,几个人「哎哟哎哟」地摔成一团。 刚刚翻墙而出的人裹着一身打满补丁的衣裳,机灵地越过人群,早就跑到了街的另一头。回头瞧着那群人的狼狈样,也不急着跑路了,反而是回过头来哈哈大笑,一张脏兮兮的脸扬着,幸灾乐祸地道: 「油喝多了,耗子都抓不住了!活该,真活该!哈哈哈!」 说罢,扭身跟兔子似的奔了出去。 「这偷东西的小贼!看老子抓住你,不打断你的腿!」为首的家丁爬起来,咬牙就往前冲,也不管前头人头攒动,嘴里骂着,一把就在人群里推开路来,带着人朝那乞丐追过去。 街上瞬间鸡飞狗跳,挎着菜篮的大婶被推倒,摔在一边卖空心菜的摊子上,疼得脸都白了。文弱的书生也被推得撞到了街边店铺门口的柱子上,哆哆嗦嗦地连忙躲开。 前头跑的小乞丐回头看了一眼,皱了皱眉,咬咬牙继续跑。在前头的巷子口拐了道,往另一处僻静的路冲过去。 「站住!你给老子站住!」几个家丁人高马大,小乞丐没能轻松甩掉他们。眼瞧着就要追上了,那灵巧的人儿却又突然一闪,往一家人的院墙里翻了进去,而后飞快地找到正门,恰好门口停下一辆马车。他心里暗道一声妙极,身子像箭一样瞬间射进那刚要掀起来的车帘里头。 「唔!」一声闷响。 驾车的人惊呆了,勒紧缰绳,惹得马一声长嘶。手里寒光一闪,还没来得及将刚刚那影子抓住,就看见大门里头跌跌撞撞追出来几个人。 「兔崽子!就…就知道翻墙!给老子出来!」为首的家丁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追到门口瞧见马车,呆楞了一瞬,脚步一停,后面几个跟班就乱七八糟地撞了上来。 「哎哟!」一堆人骂骂咧咧地挤在门口,为首的人被后头的家丁推得在马车前摔了个大马趴,怎么瞧怎么滑稽。 莫邪看得傻了,都忘记了要抓刚才的那团影子。好半会儿才转身看看后头没有动静的车厢,又看看那几个家丁,耸肩问:「这唱的是哪一出?」 「有小贼在你车上!」摔倒的人捂着腰眼子站起来,龇牙咧嘴地道:」快把人交出来!」 「小贼?」莫邪又回头看了一眼,忍不住轻声问了一句:」主子?」 车厢里有些奇怪的声音传出来,像是有东西被丢得撞到了车壁。接着车帘再次被掀开,睡眼惺忪的人倚在门口,青丝微散,颇有些不耐烦:「什么小贼?」 「别想抵赖!刚刚老子亲眼看见……」家丁插着腰,嘴里大声吼着,抬眼过去一瞧,后半句话却哽在了喉咙里。 「看见什么?」车上的人像是被扰了睡眠,一双凤眼微恼地半睁。华带飞髾,眉目似炎夏里最清凉的泉水,看得几个家丁一时间失了神。 「看见…看见什么来着?」为首的人呆呆问旁边的跟班。 一群小跟班吞了吞口水,都是两眼发直,茫然地摇头。 晋朝人偏爱容貌姣好者,所谓魏晋风骨,名士才子多衣袂飘飘,形如仙人。更有潘安卫玠之流以貌名扬后世。当世之人,姿色便可以换来十年前程似锦,一生荣华富贵。 第02章 二十四年前有天下绝色楚潋滟,以貌引得大晋江山混乱,韩代司马。更有韩氏子狐气度如华,才倾天下,且扬言孤独一生,以致大晋数千女子扬言终身不嫁。自那之后,天下之人,莫有再敢称为绝色者。 然而眼前这位…… 为首的家丁是镇上有名富商周老爷家的管事,也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可是眼下当真无法再多说一句。 倾国倾城,当真是倾国倾城。这样的容貌,若安在女子身上,怕是要成了第二个楚氏潋滟,引得这韩氏江山,再乱十年。 管事家丁吞了吞口水,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心里也知此人该是不能惹。可是刚刚那小贼,他非抓住不可哇! 韩子矶等得不耐烦,晕车的不适感尚未褪去,眼前都是模糊不清。看这几人气势汹汹的像是来找麻烦的,便沉着嗓子喊了一句:「莫邪。」 「是。」驾车的少年跳下车去,笑眯眯地挡在那群人面前:「各位要是没什么指教,便请行个方便,让我家主人先进门去,可好?」 百度搜索更新快 「这……」为难地朝那马车看了看,管事家丁咬咬牙,挥挥手让身后的人都让开路。 他爬上墙头的时候刚好看见那小贼蹿进马车,大不了在这里守着,他还就不信那人能一直住在马车里! 韩子矶晕乎乎地下车,脚着了地,总算有了些踏实的感觉。前头这宅院是小时候母后带着他住过的地方,这次来故地重游,也算是放松一番。旁边那群人虽然碍眼,却也无须理会。 刚迈步准备要上了台阶,背后却突然有一阵风飞出来,韩子矶神色一凛,下意识地就要躲。 「相公!」一团黑漆漆的东西从马车上扑下来,牢牢地抱住他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全往他袍子上蹭:「相公啊!妾身总算等到你了!」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韩子矶低头,看见那一团黑漆漆的东西,先没有计较他说的是什么,飞起一脚就先将那东西给甩了出去。 几个家丁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飞出去的小乞丐摔落在地上,一副要死的模样,捂着心口重重地咳嗽起来。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哀怨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你…好狠的心!」小乞丐字字尾音颤抖,活脱脱跟被抛弃的可怜女人,还是怀了身孕的那种。 嗯?等等!女人? 几个家丁惊讶地看过去,那穿着破破烂烂不知什么布拼成的衣裳的人,脸上乱七八糟抹着一道道黑色的脏污,头发像男子一样胡乱在头顶扎起来,除了眼睛什么都看不清的东西……竟然发出的是女人的声音? 韩子矶冷哼一声,心想这怕是遇见碰瓷的了,几年未回,这小镇怎么民风就这般污浊了。不过他倒没心思管这样的小事,低头看看袍子,他当下只想进门去换衣裳,也不想回忆这团东西是什么时候上了他的马车的。 「相公?」莫邪听得好笑,这人真会胡扯。 可是看着韩子矶身上的状况,他也不敢多耽误,连忙要扶着人进去。这主儿有严重的洁癖,加上今天又晕了车,要是再惹他生气,可是要大发雷霆了。 几个家丁回过神,七手八脚要上前去抓住那小贼。她可是偷了周家镇宅的玉佩,管她是男是女,逮回去必然先打掉半条命! 「东西交给你了,你就这么狠心地要抛弃我了么?」小乞丐看着情况不对,赶紧往韩子矶那边一滚,鬼哭狼嚎地开始撒泼:「你这是兔死狗烹!过河拆桥!我辛辛苦苦帮你拿了东西回来,你竟然要眼睁睁看着他们把我抓走?」 这没头没脑的一堆罪名砸过来,韩子矶停了步子,脸色难看地回头看着她:「休要胡闹,我根本不认识你!」 还肯搭理她,有门!小乞丐眼睛滴溜溜地转,一个狮子滚绣球便到了韩子矶脚边,声泪俱下地开始哭诉:「当年花前月下,你叫我小甜甜。如今钱财到手啦,你竟然说不认识我!要是不认识我,刚才做什么让我上你的车?」 几个家丁站在一边,疑惑地看着这场景。小乞丐哭得撕心裂肺的,颇具感染力,连一旁的莫邪也很好奇地看着自家主子,刚刚作何让人家上了车来着? 韩子矶一脸茫然,他刚刚让人上车了么?方才是莫邪让他下车,他迷迷糊糊翻了个身准备起来,便有一阵风刮进车里,接着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压了上来。他嫌重,就往旁边丢开了。 难不成刚刚丢的是这个人? 韩公子总算正眼去瞧脚下那人了,一瞧又下意识地后退两步,嫌弃地道:「方才是我没有注意,不过我的确不认识你。」 小乞丐一听,哭声更大,伸出食指来颤颤巍巍地指着他,一双眼里满是泪水,掐着嗓子娇滴滴地嚎:「你这负心人,我再也不要看见你了!肚子里的孩子,我会自己想办法打掉的,从此以后,你我再无瓜葛!」 说罢,一扭身继续往旁边滚去。跟个球似的滚到路中间,才站起来,兔子似的往前冲,空气里还散下来几滴凄凉的、无助的、充满控诉的泪花。 韩子矶看得呆了,几个家丁更是呆了,不去追不说,甚至还有人拿疑惑的目光看着那好看的公子,脑海里已经浮现出了一场乞丐女与富家公子的虐情大戏。 世上男子多薄情啊,长得再好看,心也是凉薄。 管事家丁抹了一把同情泪,朝韩子矶伸出了手:「玉佩还给我们,此事便罢了。唉,看你长得神仙似的好相貌,做什么还要去欺骗别人的心呢?」 韩子矶僵了脸,慢慢转头看了一眼早没了人影的路,无奈地叹了口气:「几年没回来,这镇子上怎么就出现了这般狡诈之人?」 家丁上下打量他几眼,笑着道:「公子您可莫要说您不想还呐!那可是咱们府上镇府的玉佩!告上官府,也是够那小贼关几十年的!」 韩子矶展开手里的扇子,一脸平静,看着那家丁道:「东西我没有看见,方才那小乞丐分明是想借机脱身,拉了在下这无辜路人做幌子,你们还真就信了。现在去追,可能还来得及。」 家丁皱眉,往路上看了看,又疑惑地看着面前这个人:「你们莫是串通一气来骗我的吧?这会我要是追出去,你又跑了,我去哪里找人?」 韩子矶摆摆手,不愿再多说。这种事解释不清楚,他有时间不如去换身衣裳。 「哎!」看着他要进门去,几个家丁急了,想上去拉住他,却被旁边那总是笑着的少年给拦住了。 「主子说你们被骗了,那你们就是被骗了。快去追,休要纠缠。」莫邪从腰间摸出一块牌子来,随意丢到为首的家丁手里:「要是找不到,拿着这个去衙门,让官府做主去。这地方容不得你们吵闹。」 下意识地接着那牌子,沉甸甸的一块。几个家丁都凑过来看,前头的人便进了那宅院去,将门给关上了。 「这……」管事翻过牌子来看,那是一块沉金镶边木做底的令牌,上头就简单刻了些符文,叫人看不懂。但是上头缀着的丝绦却是金黄色的,还带了一颗明珠,一看就不是普通的东西。 「怎么办?」一个家丁问。 「要不先回去问问老爷吧,他见多识广,应该能知道这人的来头。」 「对啊。」 管事咬咬牙,再看了那紧闭的门一眼,挥手道:「走!」 一群人嘀嘀咕咕地离开了,路口大槐树上藏着的小乞丐远远地看着那头的情况,松了口气,连忙下了树,一溜烟地跑回城西的破庙里去。 第03章 「千秋!」 刚进破庙的门,半个佛像后头就蹿出三四个人来,为首的人浓眉大眼络腮胡,手掌厚如铁饼,一巴掌就拍在了小乞丐的背上。 「噗!」五脏六腑像是错了位,千秋干咳两声,看见庙里的人,脸上立刻带上讨好的笑容:「师叔啊…」 被唤师叔的人皱了皱眉毛和胡子,上下打量了千秋一番,粗声粗气地道:「你这丫头,叫你万事莫冲动,怎么就一个人下了山?还搞成这副样子。」 千秋嘿嘿两声,抹了一把脸上的泥,往身上一擦:「师叔放心,我做事有分寸的。六伢子被人打成那样,我总不能就这么放过那些油头子。」 「六伢子医术不精,也是他自作孽,好好的不跟着去打劫,偏偏要下山行医。」大胡子师叔颇为不满地道:「身为山贼,就该做山贼该做的事,你和六伢子都是要回山上受罚的,别以为你爹这次还会纵容你。」 千秋一听,脸垮下来,可怜兮兮地拉着大胡子的袖子:「师叔,好师叔,我这怎么也是劫富济贫的一种,发财不问道路,这不是你们教我的么?我还顺手拿了周家的镇家之宝,打算回去镇山寨,让兄弟们开开眼呐!」 大胡子挑眉:「镇宅之宝?哪里?」 「在……」往怀里一摸,千秋惊呼一声:「完了,我塞那公子身上,溜号的时候忘记再摸回来了!」 大胡子一脸疑窦地打量她半晌,摇头道:「不管了,你先跟我回山寨,争取让你爹从轻发落吧。」 说着,一把就抓住千秋的后衣领,把她跟小鸡崽子似的拎在手里。 「别别别!」千秋一个卸力,灵活地挣脱出来,干笑两声,拔腿就跑:「师叔先回去等我,我拿了玉佩就回山寨去,光这样回去,那老头子才不会信我是干正事了呢!」 「千秋!」大胡子一惊,没想到这丫头溜得那么快,招呼身后的人想去追,结果出了门,外头就只剩一路烟尘,半个人影也没有了。 千秋别的没学到,倒是将这跑路的功夫学了十成十! 宅院陈设简单,大部分还是当年的模样。韩子矶沐浴更衣之后,脸色好看了不少,坐在案后看着书,神色平和。 莫邪进门,轻声道:「主子,干将那边传来消息,夫人还是给您备了家人子三十余人,放在掖庭宫,说的是等您回去的时候,照样一个不少全送您榻上。」 「啪。」书被砸在了案上,韩子矶面色微微扭曲,冷笑道:「我竟不知父皇允我奢华至此,太极殿里的床榻,能放得下三十个人了?」 莫邪垂首沉默不语,主子被逼婚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不过也怨不得夫人这样逼迫,毕竟是一国之君,瞧瞧外头都议论成什么样子了,总不成亲,也不是个事儿。 韩子矶自顾自地生了一会儿气,随即又平静了些,淡淡地道:「你写信回去吧,若母后执意如此,那我便游历山水,暂时不回宫了。总归万事都有父皇管着,我这皇帝,压根就是摆设。」 莫邪有些为难,不过主子决定的事情,也没人拧得过来,也只能领命了。 房门被关上,屋子里恢复了安静。韩子矶将书重新拿起来,却是放手里捏着没有再看。 韩氏江山,将稳又未稳,他这皇帝的位子,不知多少人在暗中盯着。这次被母后逼急了离宫而出,倒真是一时冲动。方才说的也不过是气话,他不可能在外头呆久了。等母后稍微有退步的意思,他就得赶紧回洛阳,外头毕竟不安全。 正想着呢,窗口就有轻微的响动。韩子矶神色一凛,身子却未动,暗处早有护卫飞蹿出来,一脚踢开了窗子。 黑色的人影像是没料到屋内还有防备,连忙往外跑。暗卫抬眼看着那人跑的方向,回头眼神请示案后的人。 「追。」韩子矶轻声道:「生死不论,身份查清。」 「是。」暗卫身影一闪,紧追了出去。 韩子矶看了一眼半开的窗户,起身慢悠悠地走过去,想把窗户关上。 哪知刚走到窗口,就有一团黑漆漆的东西朝他迎面扑来。 「啊呀!」 韩子矶拧眉,心下大惊,对方还留有后手?来的不止刚刚那一个么? 暗处剩余的护卫连忙出手,但是有些来不及,那人已经扑进了主子的怀里,反应最快的护卫想丢毒镖,可是看那两人抱作一团,万一误伤了主子,那事儿可就大了。 七八个人从暗处冲出来救驾,韩子矶被那团东西冲得躺在了地上,紧皱了眉。 「还……挺热闹哈?」那团东西抬头一看周围的人,傻了,嘿嘿笑道:「我打扰你们了吗?」 脏兮兮的脸,笑得却是一口洁白的牙,这声音,这外形,不是刚刚那小乞丐又是谁? 韩子矶松了口气,接着被人扶起来,看一眼自己刚刚换的衣裳,脸又黑了。 「你是谁?」 千秋觉得周围这几个穿着黑衣服的人好像不太友善,吞了吞唾沫,抬头看向最好看那个,小心地笑道:「那个,我是刚刚在门口不小心撞上您马车的那个人,有东西落您这儿了,所以来取。」 韩子矶上下打量了她几眼,转身走到桌边,拿起一块玉佩扬了扬:「这个?」 「对对对!」千秋谄媚地笑着,搓搓手想凑近韩子矶,却被一旁的人拦住了。 这人什么来头,守卫竟然这般森严?就一个人,竟然带这么多暗卫,要么是很有钱,要么就是很怕死。可是不管怎么看,都应该是一头大肥羊吧? 千秋眼睛亮了亮,目光从韩子矶手里的玉佩扫到了他的全身。 「这东西虽不算珍贵,也是民间少见的玉种。加上工艺精湛,怎么也值个几百两银子。」韩子矶看了千秋一眼,有些嘲讽地道:「是你的?」 千秋不要脸地点头:「是啊。」 千辛万苦从周家偷出来,那就是她的了。 韩子矶冷哼一声,将玉佩丢给一边的暗卫:「送她去见官。」 「是。」两个暗卫应了,上前就要拿人。 「你……你干什么!」千秋大惊,没想到这人竟然正义感过剩,要抓她? 「窃人之玉,污我之衣,你的行为不该送官?」韩子矶说完便坐回椅子上,悠闲地继续,没有要再管她的意思。 第04章 千秋觉得,窃人之玉是借口吧,后面说的可能才是这主儿要送她见官的原因。 男人这么爱干净,娘娘腔吗?千秋默默可惜了一下那张绝色的脸,身影一闪,十分灵活地躲过了暗卫的夹击。 「……」几个暗卫没有想到这小乞丐功夫竟然不错,一个失手,倒是有些丢人了。 千秋自幼在山上学功夫,虽然不知学到了她爹的几分,但是躲这七八个人的夹击,竟然是游刃有余,跟条小泥鳅一样滑来滑去,好半天都没让人抓住。 「都是干什么吃的。」韩子矶抬眼看了看满屋子乱蹿的人,皱眉:「连个乞丐都抓不住?」 暗卫们委屈啊,这房间本就不大,他们四个人堵着门窗,三个人去抓,要顾及不能撞到主子,也不能砸坏这里的东西,很艰难的好不好。 千秋上蹿下跳,能跑动的范围太小,情急之下转身就朝韩子矶扑过去,一把抓住他的衣裳,将匕首抵在了他的脖颈间。 暗卫们都不动了,韩子矶抬眼,眼神凉凉地看着面前的人。 「我……我又没有恶意,你干嘛要送我见官!」 离得近了,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格外吸引人,千秋有生以来第一次结巴了,脏兮兮的手还抓着人家的衣襟,握着匕首的手都有些抖。 一直没注意,这家伙虽然娘娘腔,但是长得真是……好看。 千秋捏着衣襟的手改为摸向人家的胸,匕首却是没敢松。身后的一众人呼吸都有点沉,千秋觉得她现在要是敢放开匕首,一定会马上身首异处。 「你做了该见官的事情,为什么我不该送你见官?」韩子矶倒是没多紧张,他更在意的还是自己等会又得洗个澡。 「什么叫该见官?大户人家打掉人半条命都不会见官,我偷他一个玉佩就该见官了?这世上的王法,当真只对穷人管用?」千秋皱眉,神色正了不少:「道貌岸然,你这样守卫森严的人,身上若是没有罪恶,我才不信。自己一身罪恶,又凭什么指责我?」 脸脏兮兮的,眼睛里却是干净如万里晴空。千秋一脸严肃,手下却还是没停地摸了两把,嗯,这人看起来文文弱弱,身上的肉倒是结实,还有胸肌。 韩子矶闻言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抓住千秋握着匕首的手,轻声道:「王法向来没有绝对的公平,怪只怪弱肉强食。」 千秋撇撇嘴,手下摸得舒服了,抬眼看看这张世间难得的脸,匕首往外松了一点儿:「借口,不过你又不是皇帝,怪不得你。今天我放过你,你也放过我,玉佩还我,咱们就各走各的吧?」 「各走各?」韩子矶轻笑了一声,眼里深不见底。 拿匕首抵着他脖子的人,还觉得能够轻轻松松地离开?是他面相太过温和,给的她这样的错觉么? 他不是小器之人,这人看起来眼神也不是万恶之徒,等会废了半条手臂即可。 「同意么?」千秋被他笑得背后发凉,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韩子矶挑眉,轻轻点头:「好。」 各走各,你走路上出什么事,他也不算食言。 千秋松了口气,看看身后的一群人。韩子矶挥手,那七八个暗卫就磨磨蹭蹭地隐了身形去。等四周杀气散了,千秋才终于收回了匕首。 「多谢多谢。」伸手摸了桌上的玉佩,千秋朝韩子矶露齿一笑,退后两步道:「其实你长得这么好看,要不是周围人这么多,我一定抢你回去当个压寨相公。」 压寨相公?韩子矶愣了愣,脸色随即有些难看。千秋说完就跑,打开房门身姿矫健地往外冲,走到门口还忍不住回头嬉皮笑脸地调戏屋子里那位一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往后遇见,若有机会,我一定会抢……」 话没说完,锋利的长矛就指到了千秋的喉咙上。 戛然而止的话,韩子矶在屋内听着,本是在想要怎么杀了这小乞丐,过了一会儿却觉察到了不对,连忙起身走出来。 小乞丐身体僵硬地背对着他站在门口,韩子矶皱眉,走近两步,就看见了门外的场景。 「奉刺史大人之命,逮捕流窜贼子,屋内之人,统统带入地牢!」 门外整整齐齐列着三十官兵,长长的矛头制着千秋,四周的院墙之上不知何时也爬上许多官兵站着,分明就是包围之势。 「主子。」莫邪似乎是从外头回来,还没进得门,就被一众官兵押住了。 「这是何意?」韩子矶莫名地看着为首的官兵:「流窜贼子与我何干?」 「统统带走!」 官爷低垂着眼,只下了一声命令,千秋便被押去和莫邪一处,剩下的人直接进门拿住韩子矶。 「荒唐!」韩子矶沉了脸,看着周围的人,心思几转。 什么样的流贼要用这么大的阵仗?竟像是知道他这里人多,专门来对付他的一样。可为什么官府会抓他? 要说官,他韩子矶是天底下最大……好吧,除太上皇之外最大的官,区区离州刺史,也敢下令拿他么?除非他是吃饱了撑得要带着全家老小去黄泉走一遭,否则做什么会来动他? 韩子矶被两个人扣着,对方似乎还怕他突然长翅膀飞走,前前后后还站了个官兵护着。暗卫虽然武功能胜这些人,人数上却是大大不利,且,他总得给自己留个后路,也看看这些人要干什么。 于是他没让暗卫出来,而是同莫邪千秋一起,被众多官兵给押进了地牢。 「这小乞丐怎么在这儿?」莫邪看起来一点也不紧张,路上还饶有兴趣地打量一边的千秋,小声问了自家主子一句。 韩子矶明显心情不佳,只留给莫邪一个冰冷的侧脸。莫邪耸肩,扭头看向一边的千秋。 长这么大,虽然跟着黑风寨一众山贼打劫路人无数,却是第一次被这么多条子押着要进牢狱,千秋觉得很惊恐,很害怕,意外的还有点小兴奋。 地牢耶,还是第一次进耶! 不过她这样尚名不见经传的小山贼,怎么可能引来这么多官兵?看这架势怎么都是这些人要抓那好看的公子,她只是被连累的吧? 怪不得那么多暗卫,果然是个大头子,也不知道犯了什么事。千秋嘀咕两声,瞥了韩子矶一眼,正好迎上莫邪的目光,下意识的,千秋冲他礼貌地笑了笑。 这小哥看起来比那公子和蔼可亲多了。 莫邪正打量她呢,乍一见千秋的笑脸,竟然愣了愣。 第05章 虽然脸上乌七八糟的,可是这小乞丐,倒是挺惹人喜欢。这群官兵不知为何会找主子的麻烦,不过连累这小家伙,倒是有些过意不去了。 「上头的命令,先提审那个仆从。」牢房门口,狱头将千秋和韩子矶关进一间普通的牢房,令人将莫邪单独押了出来。 莫邪微微讶异:「提审什么?」 「少废话。」狱头挥手,几个官兵押着莫邪就往外走。 不对劲。 莫邪皱眉回头看了自家主子一眼,主子没有自保能力,暗卫又进不得地牢,他再离开,万一出事该怎么办? 「去问清楚也好。」正想使力挣脱押着他的人,莫邪却突然听见牢房里的主子说了这么一句话。 微微一怔,他也就放松了身子,任由这些人押着他出去。 韩子矶站在牢房一角,安静地看着莫邪离开,再看看外面依旧站着的牢头,他实在好奇,这是有什么在前头等着他。 千秋好奇地在牢房里走来走去,东摸摸,西看看,最后无趣地叹息:「还没有寨子里的柴房舒服,进来干啥?」 外头的狱头跟一个官兵嘀咕了两句,看了他们一眼,转身走了出去。千秋看着门口的人都走干净了,才转头看向韩子矶道:「你这罪名犯得是挺大的嘿,没个公文就被抓进来了,看这样子还是要暗审。」 韩子矶正在想事情,闻言瞥了小乞丐一眼,嗤笑道:「我会有什么罪名?这里的官兵都是瞎了眼才会无缘无故将我带了进来。等他们审问清楚,定然是会请我出去的。」 「请你出去?」千秋撇撇嘴,挖了挖耳朵道:「一看你就是外地人,不知道这离州的地牢,一向是有进无出的?这里头不知道冤死了多少人命,都是金山银山才捞得人出去。你要等他们公平提审,还你公道,那你慢慢等吧,我不奉陪。」 说着,小乞丐身影灵活地凑到木栅栏前头,身子一缩,竟然直接从一个半手掌宽的空隙里钻了出去。 韩子矶一愣,几步走到栅栏边,看着外头站着拍自己衣裳的乞丐,有些惊讶:「缩骨功?」 千秋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长得那么好看,脑子怎么那么笨?什么缩骨功,我这是瘦,瘦你明白吗?」 韩子矶嘴角微抽,上下扫了她一眼,是很瘦,就剩骨头架子了似的。 「你就打算这么走了,留我一个人在这里?」 千秋正看着守卫的位置打算跑路,冷不防就听见韩子矶说了这么一句。 回过头,千秋一脸莫名:「你关我什么事?」 韩子矶顿了顿,扫了四周脏兮兮又漆黑的牢房一眼,轻咳一声,语气缓了些道:「我放了你一马,打算将你偷的玉佩予你,还放你离开,怎么也算是恩情。如今一同下狱,也算是缘分。现下你要是抛弃我一人离开,是不是不太仗义?」 仗义! 身为一个热血的山贼,千秋听见这两个字,立刻就转身钻回了栅栏里,仰着头看着韩子矶道:「走江湖的,就讲一个义字。你说得对,我不该丢下你!」 韩子矶点头:「我还没有进过牢狱,这次来试试也不错。天色也不早,不如你便与我一起尝尝牢里过夜的滋味?」 千秋想了想:「我师叔可能会担心,我得早些回去的。不过看你这么怕黑,我就陪你一晚上吧,明日说什么也得回山寨了。」 「谁…谁怕黑!」韩子矶脸色一沉,语气也严厉起来:「休要胡说!」 样子凶巴巴的,脸上却分明有淡淡的红晕,整个人看起来真是相当的别扭又可爱。千秋闷笑了一声,跟着严肃地点头:「嗯,你不怕,我怕,我怕行了吧?」 轻哼一声,韩子矶也站累了,可是四下只有脏兮兮的稻草,他是宁愿站着累死也不去碰脏东西的。 但是千秋可不在意,随意往稻草堆里一滚,舒服地躺下了。 韩子矶瞥她一眼,嫌弃地站远了两步,看着窗子外头的天色发呆。 暗卫应该会守着地牢门口,若是他被提审,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他们是一定会救驾的,所以韩子矶不担心自己。他只是实在好奇,不过是微服出访,为何会到如此地步? 「吱呀——」过了两个时辰,天已经完全黑了,牢房门口亮着火把,有人推开了牢门。 「奉命提审。」依旧是穿着离州兵服的官兵,进来就将韩子矶押住了。 千秋被惊醒了,身子也被人抓了起来用绳子捆了手。 「关我什么事,怎么连我一起审?」打了个呵欠,千秋不满地嘟囔了一声。 韩子矶看看天色,眼神有些凝重。 这个时间提审,怎么都有些不妙。 两个人都被黑布蒙上了眼睛,千秋只觉得自己被带着走了很多弯路,上下了很多台阶,然后才感觉离开了地牢,被推进囚车里。 「不是提审么?为何会坐囚车?」韩子矶故意大了些声音,皱着眉问。 四周安静得像是在山林之中,官兵们没有人回答他,只是飞快地关上囚车,驾马前行。 不对!这分明是要秘密处决啊?韩子矶背后发凉,努力听了听四周的声音。这定然不是从地牢门口出来的,怕是从暗门离开的地牢,这样一来,暗卫怕也跟不上他了! 他太大意了,以为浅水之地困不住游龙,却哪知当真在这里栽了跟头。 囚车走得很安静低调,周围的官兵似乎也不是很多。不过他们两人都被捆着关着,想再大叫,又有人上来堵了他们的嘴。韩子矶眉头皱得死紧,一是担心自身安全,而是嫌弃堵他嘴的东西,太脏了! 旁边的小乞丐不停地扭来扭去,韩子矶心里烦闷,也没注意。囚车好像过了两座山,半路休息的时候,他们嘴里的东西也就被拿开了,然后被敷衍一样的喂了两口水。 大概是已经隔小镇很远,官兵们没有再堵上他们的嘴,大有叫吧叫吧你们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们的意思。 千秋努力听了听周围的环境,低声对旁边的人道:「我这是无妄之灾,被你连累的。等会要抛下你走了,可不能再怪我不仗义!」 韩子矶正在想如何才能脱困,一听千秋这话,微微有些诧异,压低声音道:「被这样押着,你也有法子离开?」 「自然,不看看我是谁?」千秋骄傲地哼了一声。 第06章 韩子矶眼神微动,顿了一会儿低头道:「小乞丐,做个交易如何?」 「什么?」千秋打了个呵欠,将头靠在韩子矶胸前,方便说瞧瞧话,顺便占便宜。 「救我离开,我给你黄金百两。」韩子矶微微弯唇,一字一句地小声道。 「你说什么?!」千秋惊呼出声,吓得旁边正坐着喝水的官兵一个滚从石头上摔了下来。 「你们干什么!」官兵怒斥,千秋连忙把下巴合拢,干笑两声道:「他说他要在死之前娶我,我太惊讶了,官爷莫怪。」 韩子矶一脸吃了石头的表情。 官兵用看疯子的眼神看了千秋一会儿,挥手让周围的人继续收拾上路,免得夜长梦多。 「我凭什么相信你?」千秋两眼里冒着金子,抓着韩子矶小声问。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信我就有黄金,不信就少赚了黄金,相比之下,怎么都是救我比较划算吧?」韩子矶微微一笑。 千秋拍了拍脑门,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哈?百两黄金…黄金啊!还不是银子而已!这买卖傻子才不做! 千秋不是没有见过金子,但是活这么大也当真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金子啊!一百两黄金,如果换成她最喜欢的番薯的话,大概可以堆起一座山吧?然后她就可以躺在番薯山上不停地吃,吃到老死为止。 这诱惑太大了,千秋吞了吞口水,仔仔细细看了韩子矶好几眼,确定这人不是张口胡说,也不像是狡诈之人,犹豫了一下下,果断点了头。 不管是不是骗她,看他长这么好看,就这么不明不白去了,她也觉得可惜。权当积德行善了。 韩子矶轻轻松了口气,随即听着四周的动静,心里忍不住又开始担忧。他是不是太把这小乞丐当回事了?这一路荒郊野岭,莫说他们在囚车里不好脱身,就是脱了身,也逃不过这些官兵的追捕吧? 这小乞丐究竟是哪里来的自信一定可以逃走? 囚车咕噜噜地前行,再翻过一个山头,就要到离州的城里了。 韩子矶努力让自己沉住气,可是身边的人自从答应他开始就一点动作也没有,侧头听听,还能听见轻微的鼾声。 睡着了? 韩子矶气不打一处来,也顾不得什么君子之风,抬脚就狠狠踩了千秋一脚。 「嗷——」千秋痛呼一声,醒了。 「你干什么?」一宿没睡,眼睛又被蒙着,睡着了是很正常的啊!千秋委屈地踮着被踩的脚,脸转向韩子矶的方向:「很痛啊。」 韩子矶没好气地道:「你倒是睡得安稳!」 周围的官兵听见他们说话,都警戒地回头看着。不过两个人被五花大绑,还关在囚车里,是插翅也难逃,要不是这人身份太特殊,他们也不用这样紧张。 「觉都不让人睡了?」千秋打了个呵欠,侧耳去听周围的声音,咧嘴就笑:「这不是到地方了吗?你急什么。」 到地方了?到什么地方了? 韩子矶疑惑,前后的官兵也都戒备地停下了队伍。一人拿刀鞘打了打囚车,怒斥道:「嘀咕什么呢?」 千秋笑眯眯的不答,四周忽然安静,天色将晓,晨光熹微,几声鸟啼回荡山林。明明该是静谧的好地方,众位官兵却突然都觉得背后发凉。 「有埋伏?」领头的官兵低喝一声,四周的人便纷纷刀剑出鞘,警觉地护在囚车周围。 千秋站直了身子,手上的绳索不知何时已经脱落了。伸手扯下眼上的黑布,看了一眼周围,便放大了嗓门喊: 「并肩子,鹰爪孙可灵了,亮青子,招呼吧!」 「嘿——哟!」 本是空无一人的山林,不知从哪里就响起了哨声,由远及近。长长的吆喝声伴着金属碰撞声,一声在远处路口,众人正惊疑不定,下一声就响在了头顶上。 「一趟好货,没金没银,倒是送来个傻丫头!」粗犷的声音哈哈大笑,一把虎头柄的三环大砍刀便直接将囚车的木栅栏给劈掉了一半。 官兵大惊,反应快的脸色白了白,低呼了一声:「是黑风寨!咱们遇见劫票的了!」 千秋跟着大笑,从大刀砍出来的缺口里灵活地钻出来,接过那头一个崽子甩来的长剑,飞身挽一个剑花,漂亮地落在囚车前头的路中间。 「嘿,前头的兄弟停下来!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麻溜儿的开场白,一听就是专业的。 韩子矶眼上的黑布也被人扯了,扫了一眼周围,十来个官兵被二十余山贼团团包围,由远及近。他所在的囚车上头还坐着个蒙着脸的壮汉,黑黝黝的皮肤,一身精肉,扯了他眼上黑布,正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我的娘,真是盘儿亮。」壮汉看够了面前的脸,扭头就朝千秋吼:「要什么买路财啊?你就该抢个压寨相公回去!咱今儿别的不要,就要这俊俏小子如何?」 领头的官兵脸色发青,是他大意了,怎么就闯了黑风寨的地头。这熊虎山一带向来山贼为患,大大小小的贼窝,最不好惹的就是黑风寨。现在莫说他只有十余人,就是有三十余,也不一定能拿下这二十多臭名昭着的山贼。 本还想要不要花钱消灾,暂时低个头,哪里想到这些人今天不求财,倒是看上男人了? 那男人,又岂是可以随意打劫走的?! 千秋挖挖耳朵,难得有些脸红:「那啥,人是一定要带回去的,他还要给我金子呢。只是这剩下的官大哥们怎么办?请去阎王爷那里聊聊天,还是咱们就彼此放过,让我们把人带走?」 话说得轻松,就像问晚上吃几个番薯一样。可是众官差都明显感觉到了周围的杀气,手心直冒汗。 打不过吧?那让他们把人带走?上头的命令也只是让这人不要再回去洛阳,把他送给山贼当压寨相公的话,也……也算是完成了任务吧? 为首的官差看着眼前明晃晃的刀,终于把自己的刀塞回了刀鞘,打着哈哈道:「我们只是秉公办事,兄弟们要人,今天我们也只有给了。人就在后头,也烦请兄弟们让个道,我们各走各的。」 韩子矶挑眉,他还是头一次见官这般怕贼的。瞧瞧前头站着的小乞丐,原来是个女山贼,怪不得还有两下子。不过这般明目张胆与官府过不去,他们也不怕官府派兵剿灭了他们? 更奇特的是,他这天下最大的官,今天还要被贼救了。 第07章 千秋点了点头,身后的兄弟也就当真让了路出来。那十余官兵连忙离开,只是边走边回头,像是要看他们往哪里去。 「百两黄金,下车吧。」千秋倒也不急着走,笑眯眯地朝车上的人招了招手:「我说能救你,没骗你吧?」 韩子矶一脸莫名地看着他,旁边的壮汉已经来帮他松了绑,将他一把抓出囚车,放在了地上。 「你叫我什么?」他问。 「百两黄金啊。」千秋理所应当地看着他,随即神色一正:「你该不会是想赖账吧?」 韩子矶气极反笑:「允了你就不会赖账,只是你做什么唤我百两黄金,敝姓韩。」 意思是,叫韩公子,百两黄金真难听。 「噢,真是个有福气的姓氏。」千秋不以为意,眼珠子转了一圈,转身朝旁边一个年长的人道:「刘师爷,这位贵客还与咱们有账没清,但是身上背着黑,不太好回去走动,不如带回寨子吧?」 刘师爷同周围的人一样,都在不停地打量韩子矶,相貌气质没得说,身上衣裳的料子也是极好,想必是富贵人家出身。这样的男人,留在山寨不知道留不留得住。不过千秋已经要过了适婚的年纪了,再不嫁,可要愁坏了一寨子的人。 这样好的相公人选,当真是错过了就再难有了哇! 捻捻胡须,刘师爷一脸慈祥地看着千秋道:「今儿咱们这一趟下山,正好将你和这位公子都带回去,也算是收获良多。不过千秋丫头,回去可紧着皮子些,你私自下山,还落在鹰爪孙手里头。要不是他们路过这里,咱们也救不了你。扛把子知道,你定然是要吃苦头的。」 千秋心里一跳,连忙抓着刘师爷的衣袖:「别啊,师爷你和师叔都最疼我了,回去帮衬一二,我上次的《女训》都还没有抄完啊!」 刘师爷扫了旁边的韩子矶一眼,朝千秋挤眉弄眼地道:「转机不就在你旁边么,还怕什么?来,咱们今儿提前收工,回寨子去!」 「回去喽——」众人都把刀往肩上一扛,摘了面巾束缚,推推攘攘地往山里头走。不少人回头看韩子矶几眼,转头笑着议论。 「莫说,这公子当真是人中龙凤的模样,不算亏了千秋。」 「嗨,亏的是别人吧?咱们这二当家,哪是个普通男人能收得了的?」 「瞧那公子身子板那么薄,会不会被二当家一掌就打碎了?」 韩子矶有些茫然地看着前面的人,他刚刚在走神,想会不会刚出虎口又进狼窝。抬头就看见一群山贼集体回头,对他露出了一排排洁白的牙齿,笑得让他毛骨悚然。 「跟我回寨子吧,之后再看看该怎么兑现我的金子。」 千秋一把抓住韩子矶的袖子,拉着他往前走:「黑风寨一般是不准外人进入的,所以等会还得蒙上你的眼睛进去。不过别担心,我可不会害你。」 韩子矶有点顾虑,可是他身上没有带钱财,要是转身走了,这女山贼说不定会吃了他。 还是随遇而安吧,这群人虽然是山贼,看起来却挺好的。韩子矶自我安慰了一下,然后便跟着千秋去了。 他也没有别的选择。 熊虎山一共有三个山头,深山少有人迹,山路曲折,是绝好的藏匿之地。 韩子矶被蒙着眼睛,走了很久很久之后,又骑了会骡子,才终于听见人声。 「二当家回来啦!」一声吆喝,前头突然就热闹起来。 千秋开心地笑,拉着韩子矶下了骡子,取了他的眼罩。 「这里就是熊虎山黑风寨!」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祟,一听这名字韩子矶就觉得阴风阵阵,只觉得眼前黑气缭绕,人骨头满地。 但是适应了光线,抬眼一瞧,前头竟然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庄子。几人在平地上练武,早晨的炊烟刚起,晚上的篝火已经熄透了,一堆炭火放在场子中间。两三个孩童好奇地往他这里看着,周围的壮汉都各自往旁边的屋子里走,嘻嘻哈哈,笑笑闹闹。 这分明只是一个哪里都看得见的村庄。 「二当家,你可算回来了!」花布裹着头的李婶一脸担忧地走出来,拉着千秋道:「大当家的都要担心死你了,再不回来,他都要亲自下山了。」 千秋肩膀一缩,连忙随着李婶往庄子里头走:「我走的时候不是给留了书信了么?爹还这么大惊小怪干什么,我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这么担心干什么?」 李婶不经意地看了旁边的韩子矶一眼,嘴巴张得老大,一边被千秋拖着走一边死命往那头瞧:「这……这人。」 「嗯?」千秋停了步子,回头看了看,一把拍向自己的后脑勺,几步跑回韩子矶身边:「不好意思嘿,一着急就忘记你了。那什么,这里的人都很好的,我要先去我爹那里一趟,你且在这里等等吧。」 周围的眼光或遮遮掩掩,或明目张胆,都一个劲地往他身上瞧,饶是他再淡定,也是有些受不了。韩子矶板着脸,看一眼这小乞丐,凉凉地道:「早去早回。」 「好嘞。」金子还没到手,千秋点头哈腰那叫一个殷勤。笑眯眯地看了韩子矶一眼,就拉着李婶继续往里跑了。 四周人目送千秋朝着庄子最深的地方而去,等看不见影子了,刘师爷一个步子就从旁边蹿了出来,拉着韩子矶就往里走。 「做什么?」韩子矶正打算一直玉树临风地站着,冷不防被扯了个趔趄,踉踉跄跄地跟在刘师爷后头。 「公子莫急,千秋这是要去她爹那里,怕是要点儿时候。反正你与千秋早晚要成亲,我现在带你去她窝子…不,是闺房,去她闺房里看看,顺便给你说说千秋这丫头,也好增进了解。」 成亲? 韩子矶黑了半张脸,用力甩开刘师爷的手:「不知这话从何说起?」 刘师爷一愣,表情沉了下来,一脸严肃地看着韩子矶:「黑风寨可不是外人可以来的地方,我以为公子来之前就已经有了觉悟。难不成千秋抢你回来,是摆着好看的么?」 说这话的同时,四周的壮汉都已经围了过来。方才还看起来像普通农夫的一群人,身上瞬间散发出浓浓的杀气。 韩子矶:「……」 他这是作了什么孽,不就是想逃婚出宫故地重游,遇见的都是些什么事儿! 「我们虽然是山贼,千秋也是个好姑娘,你这一脸为难是怎么回事儿?」方才囚车上救他的精肉汉子不满地开口了:「你的命都是我们救的,娶了千秋还能要了你的命?」 韩子矶很想跟以前一样装冷酷,用气场杀死对方。可是……可是眼前这一群山贼明显气势比他强啊,手里还有明晃晃的大刀,大有他一个不同意,刀就马上落在他头上的感觉。 第08章 这群不知天高地厚不懂得看人脸色的山贼!等他出去了,定然要派兵为民除害! 只是眼下…… 「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先跟着我来吧!」刘师爷哼了一声,一挥手,两个壮汉便将韩子矶押住,带着往前走。 韩子矶觉得很无力,就算他是皇帝,现在也奈何不了这几个山贼。 千秋缩手缩脚地进了庄子里最大的一间屋子,抓着门往里头打量了半晌,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爹,我回来啦。」 里头没动静。 千秋咽了咽口水,小心地往里面走了两步。 「看招!」一声怒喝,吓得千秋就地一滚,下意识地抬头抓住来人打来的拳头,以柔克刚,卸了他的力,又反推回去。反身一个撩蹄子,被人躲开,赶紧见好就收,退后几大步,啪叽一声跪在地上: 「爹爹大人武功盖世一统江湖,女儿打不过啊打不过!」 一脸络腮胡的姬四行眉毛倒竖,看着地上就差摇尾巴的女儿,气极反笑:「你这丫头能不能有点骨气?哪有刚出一招就跪地求饶的道理?」 千秋爬起来,一脸讨好地抱着姬四行的胳膊:「爹——」 「少来这一套。」姬四行冷哼一声,一把将千秋提拎起来,丢在旁边的椅子上,然后转身走到主位的老虎皮椅子上坐下:「私自下山,还闯了祸,你想受什么罚?」 千秋垮了脸,可怜兮兮地道:「我下山也是逼不得己啊,那周家欺人太甚,看看都把六伢子打成什么样子了,偷他们的镇宅之宝都是便宜他们了!」 「嗯?」姬四行眼神扫过来,脸上的胡须轻轻一抖。 千秋不说话了,低头作反省状。 「六伢子下山,私自行医,治坏了人家周家的小姐,周家人要打他,也是应该。」姬四行淡淡地道:「只是打得过于狠了些,这账我会亲自算,也轮不到你贸然下山!」 千秋不服地道:「我的功夫虽然比不得师兄,但是好歹也算利索了,看我这不好好回来了么,爹爹作何总是不让我下山?」 「你是女儿家!」姬四行头疼地看着千秋:「都已经快双十年华了,还没有嫁出去就算了,还敢跟着干这些打家劫舍的勾当?你是要一辈子嫁不出去是不是?」 提起女儿的婚嫁问题,姬老爹整个人都惆怅了。 「总之,没什么好说的,你给我回去抄一百遍《女训》,再扎一个时辰的马步!」 千秋张大了嘴,一个时辰的马步就算了,一…一百遍《女训》?她是不是得抄到老死为止? 「爹——」哭丧着脸可怜兮兮地看着上头的人。 「没用,出去马上抄。」姬老爹别开脸。 千秋欲哭无泪,抓耳挠腮想了半晌,突然眼睛一亮:「对了爹,我给你抢回来一个东西,你去看看,要是满意,就不要罚我了行不行?」 姬老爹不感兴趣地冷笑:「这世上还有什么好东西我没见过?再说了,大老早的又能有什么好货?」 「是顶好的货色,连刘师爷都赞不绝口。」千秋走过去拉姬老爹的袖子:「去看看嘛,去看看嘛。」 姬四行是向来疼宠这女儿的,被拉着袖子摇晃两下,便也无奈地叹气,跟着去看了。他倒是不稀罕什么宝贝,只梦着哪一天能从天上掉下个好男人,让他喝一杯自己女儿的喜酒。 然后,他就看见了千秋抢回来的东西。 屋子里站着的人正抬头在看墙上挂着的画,眼里有一些惊讶的神色。侧脸看过去,那人鼻峰挺直,眸子如星,墨发束玉冠,端的是好一副皮囊。 旁边的刘师爷正在喋喋不休地道:「这是千秋十五岁的时候画的,很好看吧?千秋这丫头虽说是咱们这个出身,但是心灵手巧,知书达理……」 千秋站在门口,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也就会写字画画了,离知书达理怕是差了几万里地。心灵手巧?拳脚功夫倒是不错。这刘师爷干嘛呢?把她当菜市场卖不出去的白菜了是不是? 她怎么也是卖不出去的猪肉,比白菜贵重多了。 「咳。」姬老爹咳嗽了一声。 刘师爷一回头,神色一正,小声跟韩子矶嘀咕了一句:「你岳父大人来了。」 韩子矶正在惊讶那小乞丐怎么能画出这么好的画,一听这句脸又黑了半边,跟着转身来看。 门口站着一个大胡子,满脸的胡子,好像眉毛也快长成胡子了。头发和胡子好像都不能分清楚,真是接天胡子无穷黑。 这玩意儿是他岳父?韩子矶有点不能接受。 「爹,这人值一百两黄金,你可别乱来。」千秋小声跟姬老爹说了一声,随即扯扯自己身上的衣裳:「我该去洗澡换衣服了,那啥,你们先聊着。」 姬四行眼神跟刀子似的上下打量了韩子矶几个来回,踏进屋子来,粗声开口:「你是千秋抢回来的?」 韩子矶抿唇,无奈地道:「是救回来的。」 「救?」姬老爹琢磨了一下:「意思是不是强迫的,你反而还欠了千秋丫头人情?」 韩子矶点头,姑且是这样吧。 姬老爹沉默了,看着韩子矶,心里飞快地评价着。 长得是好看,可是长得好看的男人哪个不花心?这身板好像有点弱,气虚,不过看起来应该不是不会武功的。 试试?姬老爹心思一转,一拳就朝韩子矶打了过去。 韩子矶吓了一跳,敏捷地反应过来想躲,身子的行动却没那么快。胸口硬生生挨了一拳头,力道大得让他后退到了墙上,疼得差点没能回上气。 这人竟然敢打他! 「哎?不会武功?」姬老爹有些失望:「这样怎么保护傻丫头啊。」 第09章 韩子矶白着脸,话都不想说了。一旁的刘师爷连忙上来打圆场:「当家的,咱们是给丫头选夫婿,不是保镖,看功夫干什么?得看真心!」 真心?姬老爹一愣,觉得有道理。可是一个人的真心要怎么看呢?又不能一把刀破开人家的胸膛,里头装的是红是黑,是真是假,该如何得知? 韩子矶站在一边,觉得这真是一群想象力丰富的山贼。带了他回来也就算了,他到底是做了什么,让他们误会成他一定会娶那女山贼? 虽然母后逼婚他很不爽,也丝毫不喜欢那些矫揉造作的高门女子。但是比起娶脏兮兮的山贼,他还是宁愿回去睡一下有三十个家人子的龙床。 为了避免他们接下来讨论该什么时候成亲,韩子矶终于还是主动开了口:「诸位。」 姬老爹和刘师爷都扭头看向他。 「在下与方才那位乞……不,是方才那位姑娘不过是交易一场,并无各位口中所说夫婿、成亲一类之事。」 韩子矶深吸一口气,尽量忍下不耐烦:「在下只不过是被奸人所害,现在需要帮助。待在下平安寻到家奴,定然会将百两黄金分文不少地奉上。」 黄金?屋子里的人都瞪大了眼,一动不动地看了韩子矶半晌。 一场交易?千秋丫头救了这人,可以换回一百两黄金?他这骨头和肉难不成都是金子做的? 惊讶之后,刘师爷就开始怀疑了:「公子所言当真?」 百两黄金可不是普通人能拿出来的,就算是镇子上最有钱的周家,家财加起来怕也没有这么多。 「若出诳语,天雷轰顶。」韩子矶认真地道。 众人纷纷沉默了,相互使了个眼神,姬四行便缓了神色开口:「原来如此,看来是我们误会了。那么公子的家奴在何处?早些寻到,也好早日了结了。」 韩子矶瞥一眼他们的神色,心里沉了沉。 他们明显是不信。 既然不信,又偏还来问他,那又打的是什么算盘? 「我与家奴在牢狱中走散,他应是被官府之人支开了,不知如今身在何处,还得烦请各位帮忙寻找。」 刘师爷眼珠子转了转,笑道:「咱们黑风寨人多,找个人还是不难。既然是主顾,就请公子先在寨子里休息一两天,我们派人去寻就是。」 「好。」借坡下驴,韩子矶微微一笑,就着凳子坐了下来。 甭管这群山贼要干什么,他见招拆招便是。 千秋在河里洗了个澡,总算换了身干净衣裳。刚一回寨子,就看见自己房间的窗户外头趴了一群人。 「真好看,这样神仙一样的人,落在咱们山寨也是糟蹋了。」 「哎,可比我家的男人好看多了,二当家若是真嫁了他,那以后能天天看见,也是好的。」 「你这不要脸的想什么呢,你可是有男人的!」 东家的婶子西家的新媳妇全部都堆在了这里,千秋听着她们的话,心里咚地一声,连忙跑进屋子里去,将窗户毫不留情地关上。 韩子矶刚喝了一口茶,冷不丁一个小兄弟冲进屋子里来,把他吓了一跳。 「你是何人?」 姬老爹和刘师爷不知道商量什么去了,他还正打算去找那小乞丐。 千秋回头,翻了个白眼,很自在地在桌边坐下,道:「洗了个澡你就不认识我了?」 声音倒是熟悉,韩子矶皱眉看了她半天:「小乞丐?」 「我名姬千秋。」千秋没好气地道:「你才是乞丐,你全家都是乞丐。」 韩子矶沉默,面前的人穿一身粗布男装,头发用木钗束起,哪里有个女人的样子?他没认出来也不稀奇。 「长得好看也是个祸害。」千秋咕噜咕噜喝了两杯茶,瞥了韩子矶一眼道:「你得早些离开寨子。」 她还真怕这人坏了兄弟们的姻缘,万一哪个女人没忍住爬了墙,那可是作孽了。 「求之不得。」韩子矶道:「只要你帮我寻到莫邪,让我回到安全之地,你我钱债两清,便再无牵扯。」 千秋皱眉:「不是只要救了你便可以了么?」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韩子矶微微一笑:「我现在的处境,应该不算是脱困了。」 百两黄金果然没那么好挣。 千秋被他笑得晃了晃神,而后一脸郁闷地趴在桌上道:「自古红颜是祸水,谁知道你身上惹了什么事。我帮你可以,但若累及山寨,管你百两黄金,千两我也不会帮你了。」 韩子矶一顿,修长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说起来,我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何事,要被官府如此对待。若有一天知道真相,一定要同他们好好算账。」 千秋撇嘴:「你还能跟官府算账?不就当吃了哑巴亏么?」 韩子矶张了张嘴,却没再说下去。千秋嘀咕了两声,出去找人干这票子事。 姬老爹意外地没让千秋再抄书,千秋大喜,在等着消息的同时,就拖着韩子矶满山走,尽量少让他留在寨子里给人围观。 「你家是哪里的?」 「洛阳。」 「那干嘛来了离州?」 「游山玩水。」 第10章 千秋跟韩子矶闲聊,但是这厮话太少,她问一句他才答一句,不问便不做声。唉,可惜人长得好看,这么木讷,又有哪家闺女肯嫁他? 「嘿——哟!」 正走在山路上,前头就传来了一阵吆喝。韩子矶抬头,怎么听怎么觉得这声音熟悉。 「前头的路平整哟,嘿哟,都是嘛我们铺哟,嘿哟,你要往这儿过哟,嘿哟,留下嘛买路财哟,嘿哟!」 还换台词了?韩子矶远远望着那一群山贼,抿唇不语。旁边的人却麻利地一把扯过他躲在树后,严肃地道:「不要打扰大家出工。」 过路的人颤颤抖抖地掏出钱袋递给铁掌师叔,铁掌师叔看了一眼,还了一锭银子给他,然后将钱袋子丢给身后弟兄:「放行喽——」 千秋笑眯眯地看着,点头道:「今日留一线,他日好相见。你看咱们够厚道吧?」 韩子矶站得直直的,闻言有些不屑:「抢人钱财,还叫厚道?」 「你懂什么。」千秋白他一眼,瞥见那脸好看,又忍不住多看一眼,而后才道:「这里的路都是咱们挑着石头铺的,往上头过的人,咱们收一点过路费,又不杀人,算是公平交易吧?」 分明是强买强卖。 韩子矶轻哼一声,随即觉得不对:「你们今日不是已经收工了么?」 千秋点头:「刘师爷那边是收工了啊,但是那边是师叔他们,看样子应该刚从镇子上回来,顺便打了个劫。」 镇子上?韩子矶神色一正,走出树后道:「去问你师叔镇上情况如何。」 「哦。」千秋很自然地应下,往铁掌师叔那边而去。 「师叔。」 姬三两一愣,看见千秋,一巴掌又要拍过来了:「你原来早回来了?」 「刚回!刚回来!」千秋麻溜儿地躲过去,笑嘻嘻地道:「走得匆忙,没来得及知会你们。」 姬三两还要质问,冷不防就看见了千秋背后的人,稍稍一顿,脸色一变:「他怎么在这里?」 他?千秋看看韩子矶,再看看自家师叔:「师叔认识?」 姬三两摇头,又点头:「不算认识,但是镇上城中都贴满了这人的画像,说是越狱罪犯,若是有人能抓回官府,赏黄金十两。」 「才十两啊。」千秋撇嘴。 十两黄金是个巨大的数目,但是在见识过百两黄金的价位之后,千秋的眼光已经上了一个台阶。 「通缉?」韩子矶嗤笑一声:「没说什么罪名么?」 姬三两摇头:「没有罪名,不过十两黄金的诱惑可是很大,小子,介不介意我拿你发个财?」 千秋一听,连忙挡在韩子矶前头,两只手张开,跟母鸡护崽子一样。 韩子矶微微一怔,低头看着前头的人,觉得有些新奇。 还是第一次有人在前头这么护着他。 「师叔别急,这人不止值十两,你别那么便宜卖了他。」千秋一脸认真地道。 一口气没回上来,韩子矶险些拿匕首捅死面前的丫头。 「哦?」姬三两上下扫了韩子矶一圈,像是在估价。 千秋连忙将事情是起因经过都说了一遍。 「想回去寻人?」姬三两皱眉,抬手指着韩子矶道:「他这张脸被画出了七分像,又这样惹眼,怕是一踏进城中就要被人抓走了。」 「所以爹已经派了寨中兄弟去寻了。」千秋道。 「这样啊。」师叔点头,挥手让一众兄弟继续藏匿,而后道:「如果寻的人在地牢,那还是让你爹把兄弟们叫回来吧,不用费事了。城里有公告,说有一名贼子落网,关系重大,已派重兵押往洛阳。」 「洛阳?」韩子矶脸色一变。 「你家不就是洛阳的么?」千秋开心地回头看着韩子矶:「那你直接回家去找你的家奴不就好了。」 哎?好端端的,这人怎么突然浑身僵硬? 「这样都还逃不过……真不愧是狐狸。」 低低地叹息一声,韩子矶伸手揉了揉额头。若是那人要为难他,那的确不难,也说得通到底是怎么回事了。昨晚的马车,说不定也是要送他回洛阳的。 他费了这么多精力想到底是谁要害他,想来想去怎么就忽略了自家老头子。私自离宫,第一个要逮他回去的就是母后。母后想逮他回去,第一个帮忙的就一定是父皇。 天下绝慧的韩子狐啊… 这次能逃了他的圈套,也算是一种进步了。以往与他过招,总是他没有还手之力。 这还得感谢半路冒出来的女山贼。 韩子矶沉默,心思转啊转啊转,终于还是把目光落在了千秋身上。 这女山贼虽然看起来咋咋呼呼,不过功夫到底是不弱。仔细一瞧,人长得还有几分英气,真是一副好保镖的面相。 「在下有事要同姑娘商议。」韩子矶开口,看着千秋道:「找个有笔墨的地方,坐下来谈。」 千秋正偷偷盯着人家的脸流口水,闻言神色一正,一把抹了嘴,点头道:「还是回寨子说去。」 「千秋丫头?」铁掌师叔有些惊讶:「你将他带回寨子了?」 第11章 外人不可入黑风寨,这可是铁打的规矩。 千秋点头:「他长得很好,不像是会出卖恩人的人,所以我带他去了。」 韩子矶瞥她一眼,心想这丫头说话还挺中听。 「况且他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贵家子,哪里能记得这弯弯曲曲的许多路?定然是无法出卖我们的。」千秋停了停,小声补充了一句。 韩子矶:「……」 他好像被人小看了。 铁掌师叔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了几遍,恍然点头:「那你们先回去吧,我们要再干几票,也给最近寨子里的喜事做点添头。」 「好。」千秋笑眯眯地点头,带着韩子矶走回头路。 一张纸铺在桌面上,青衣男子手执毛笔,飞速写着。千秋支着下巴在旁边看,那字体霸道有力,一点也不像这人的文弱模样。字虽然小,排列起来却一行行笔直笔直的,哪里像她那样写着写着就歪了。 「在下如今身陷困境,想来想去,还是只有出此下策。」韩子矶写完,将宣纸轻轻吹干,拿给千秋看:「姑娘若是同意,那便朱笔画押。若是不同意,那我便只有下山独行,一路上若是有什么差错,也就不能履行诺言了。」 说完,想了想,还将身上唯一戴的一块盘龙玉佩摘了下来,放在千秋面前。 千秋没来得及看纸上写的是什么,一看那玉佩眼睛就直了。 当山贼的,定然是要识行货,这一双招子透亮,什么宝贝都漏不过眼。千秋跟着打劫过很多次,有路过的富商,也有私奔的小情儿。但是这么多年的打劫经验,都没有看见过眼前这么好的宝贝。 上好的昆仑玉,先不说雕刻巧夺天工,光是这么一大块玉就是无价,上头刻的还是飞旋的龙,这样的东西…… 千秋吞了吞口水:「皇家之物。」 韩子矶挑眉,倒没想到这丫头这样识货。 「你到底是什么人?」千秋伸手摸了摸玉,又缩了回去。钱她很喜欢,可是命她更喜欢,总不能招惹到太贵重的人,给山寨上下惹来麻烦。 「洛阳富商。」韩子矶微微抿唇:「这东西是淘来的,也算是难得一见的宝贝。在下许诺姑娘百金,如今寻不到家奴,这玉佩便可抵之。」 富商?肥羊啊,大大的肥羊!一听这身份千秋就放心了,毕竟皇宫里的宝贝还是有很多流落在外,有钱人淘到一两件也不稀奇。 千秋流着哈喇子将玉佩捧在手里,吹了吹,又擦了擦。 这爱财的模样,倒是让韩子矶心里有了点把握,敲着桌子道:「姑娘还没看在下写的东西。」 「嗯?」千秋连忙低头看。 「卖身契?!」 韩子矶点头,捧起一杯茶来喝。 千秋震惊地往下看,这美人儿要自己卖身给他,护送他周全回到洛阳,之后卖身契会作废,他会给自己黄金千两。 「我堂堂黑风寨二当家,怎么可能卖身!」千秋义正言辞地道。 韩子矶淡淡地看着她。 千秋脑子里反应了两秒,微微低头,目光落在最后一句话上。 黄金,千两。 手一抖,玉佩差点摔地上去。韩子矶眼明手快地替她接住,慢条斯理地开口道:「既然姑娘不愿卖身,那你我债务也算清了,在下自己下山雇车,回洛阳便是。」 说罢起身,将玉佩放在桌上,当真要往外走。 「公子留步!」千秋嗷了一声就扑过去抱住他,眼里冒绿光:「公子所言非虚?」 腰被人抱住,韩子矶皱眉,脸色不太好地看着女山贼:「我上一次许诺的是百金,现在是虚还是不虚?」 千秋看了一眼桌上的玉佩,吞了吞口水,摇头。 「千两黄金买我一张脸,你觉得值不值得?」韩子矶拿开她的手,指着自己的脸,很平静地问。 千秋一愣,继而认真思考。这张脸是倾国倾城,但是一千两黄金,也,太贵了点吧! 「为什么是买脸?」 「因为不能自己回洛阳的话,我会很丢脸。」韩子矶一脸正经地道。 离宫是他私自决定的,要是被人绑回去,亦或是回不去,两种都足够宫里那老狐狸借机朝他发难。 他要怎么出来再怎么回去,才有跟他们谈判的资本。 千秋觉得有钱人的世界她真的不懂,为了面子可以花这么多钱?要是有人买她的脸,她一定二话不说拿钱再把脸递过去! 一千两黄金,千秋捏了捏拳头,她没有理由不答应。黑风寨的兄弟们不可能一辈子打劫过活,老一辈的人也该休息了。若是有这么一大笔钱,她就可以让兄弟们全部过上正常的享福日子了。 但是,这买卖说起来也不是很靠谱,万一回了洛阳这公子反悔,她也没办法,全凭她愿意相信他,这交易才能达成。若是说给爹和刘师爷听,他们定然是会放弃这买卖的。 但是她不想放弃。 想了想,千秋拿过朱砂,往那卖身契上摁了指印。 韩子矶心里微微松了口气,过去将卖身契折起来,好好放进怀里,而后去倒了杯茶,递给千秋道:「多谢女侠相助。」 瞧瞧,答应帮忙,地位瞬间从女山贼变成了女侠。 千秋嘿嘿笑了两声,接了茶毫无防备地喝下去:「你算是给天价雇佣我当保镖,我做什么要放过这机会?既然接了单子,我就会好好送你去洛阳的。」 第12章 韩子矶仔细地看着她的嘴唇,茶水消失干净了,他才终于笑了出来。 这一笑,千秋就傻了。面前的景色无边好,比得那一山桃花一瞬开。这人到底是上辈子积了什么福,这辈子才钱财样貌什么都有了? 「以后,我还是唤你千秋吧。」韩子矶心情很好地道。 千秋脸上一红,干笑道:「随你便,反正给钱的就是大爷。不过,我爹和兄弟那里得想个法子交代一番,不然我们是不能离开山寨的。」 「你一个人,能保证护我安全到洛阳?」韩子矶上下扫了她一眼。 千秋鼓了鼓嘴,手叉腰,不屑地道:「你往外头去打听打听,这方圆百里,除了我师兄和我师父,我姬千秋打不过谁?就是五个兄弟同时来战,最后也是我赢!」 韩子矶稍微震惊了一下,想起书房里这丫头能躲过那么多暗卫的抓捕,还能速度极快地将匕首架在他脖子上,想来也是可以信任的。 「不过你实在不放心,我可以叫师兄同行。」千秋想了想,补充道:「只是师兄在徐州,咱们要在半路上才可以与他汇合。」 「好。」韩子矶点头。 不知道信任一堆山贼可不可靠,但是眼前这女子眼神清澈,他倒是愿意赌上一把。 黑风寨大当家的房间里,姬老爹正在与刘师爷嘀嘀咕咕地密谋。想着怎么促成这桩好事。但是若太强求,那公子不喜欢千秋,余生不也是难熬么?他们可不想千秋受委屈。 「爹!」正说着呢,房门就被人撞开了。 姬老爹赶紧让刘师爷闭嘴,扭头一看,那画中仙一般的公子正牵着千秋的手,缓缓走进门来。 刘师爷的下巴啪叽一声摔在地上碎了。 这是个什么情况。 「爹,刘师爷。」千秋一脸羞涩,站在韩子矶身边道:「我想与韩公子一起回洛阳看看,若是合适,便可以考虑嫁过去。」 平地一声惊雷,姬老爹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去。 百度搜索更新快 「大当家!」刘师爷连忙去扶,跟着一脸震惊地看着这两人:「你们这是,要定终身?」 他们刚刚也是在思考这件事来着,可是没想到这头这两人已经定好了啊。而且,为什么是千秋嫁过去? 「千秋对我有救命之恩。」韩子矶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柔和一点,看着姬老爹,很真诚地道:「相处一日,在下对千秋似乎情根深种。在下不介意她的出身,家中父母也是宽宏大量,只盼在下早日成亲。千秋若嫁,定然是受万般宠爱。」 姬老爹哆哆嗦嗦地站起来,满脸的胡须都在抖,看着千秋道:「你这么快,就决定要嫁这个人?」 怎么听都觉得说不过去吧! 千秋有点心虚,干笑两声,张张嘴都想把真相告诉自家老爹了。可是转头想想未来即将到手的千两黄金,丫又犹豫了。 自家老爹那性子,她是最了解的。虽说人都贪财吧,但是你若要他牺牲女儿,老爹是决计会翻脸的。她这样离开寨子去洛阳,怎么都有点冒险。 轻轻看一眼旁边的韩子矶,千秋心里定了定。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人很靠谱,不是骗子。再说她呆在这熊虎山里也实在闲得无聊,去繁华的国都看看也不错。 「缘分这种事情,谁都不好说嘛。」千秋蹭到姬老爹身边,嘿嘿笑道:「您上次也说女儿老大不小了,该寻个好夫家。现在女儿寻到了,您怎么又不信了?」 问题是寻得也太快太突然了好吧? 姬老爹喟叹一声,摇头道:「突然要去洛阳,你与这小子也不过相识一天,你叫爹怎么放心?」 韩子矶抿唇,一脸认真地道:「千秋只是随我去看看家父家母,若是她不喜欢,在下也断然不会强娶。伯父请放心,就当她只是出去游山玩水一趟,不出一月,便可回来。」 意思是,这桩亲事还不一定能成。 姬老爹看向刘师爷,刘师爷摸摸眉毛,沉默。 屋子里突然安静下来,千秋乖乖站在一边等结果,韩子矶却微微皱眉。 是他思虑不周,怎么就来跟这丫头的父亲道别。谁家父亲放心自己女儿跟着陌生男人走?他方才就应该让她直接带他下山的。 正懊悔着,那头姬老爹终于发话了:「若是你执意想跟他去看看,也不是不可。」 韩子矶侧头,眼含讶异。 千秋却高兴地蹦到了一边的凳子上,搂着老爹的脖子道:「就知道爹最好了!」 「但是,你得让我安心些。」姬四行板着脸,神情很严肃地看着千秋。 安心?怎么安心? 韩子矶想了想,正要开口说些能让老爹安心的话,那头千秋却已经跳下凳子,拉着老爹就往外走。路过他身边,顺带将他一起拉到门外面的空地上。 这是干什么?韩子矶很好奇,那头已经有壮汉搬了两条长木凳,还有几块石板来。 「女儿已经将爹教的降龙罗汉拳全部学会,内功心法最后一层也已经领悟。」千秋潇洒地甩了甩衣裳下摆,上前走到两条凳子旁边:「请看好。」 寨子里的人三三两两都往这边围了过来。千秋将两条凳子隔开一点放好,再将石板放了上去,朝周围的人抱拳行了个江湖礼:「见笑。」 看她这架势,韩子矶是真的想笑。怎么跟江湖卖艺的一样?这是要干嘛?碎大石?就算是个女山贼,也不能赤手空拳…… 「哈!」 「啪!」 凌空一掌拍在石板的正中央,一声巨响吓了众人一跳。碎石乱飞,千秋马步扎得稳稳的,凳子上的石板已经断成两截,落在地上。 姬老爹点了点头。 第13章 韩子矶的表情跟那石板差不多,裂了。 「搭把手。」千秋招呼了两个兄弟,将两条木凳合拢,自己躺上去,而后指了指还剩下的一块石板。 韩子矶心里一惊,忍不住往前走两步,看着有人将石板压在千秋身上,不禁问姬四行:「毕竟是你女儿,这么危险的事情,你怎么也会让她做?」 姬四行一愣,侧头看一眼旁边这年轻人,神色温和了不少:「千秋的内功是我亲传,若是修得最后一层,即便胸口碎石,用锤之人使力不当,也丝毫不会有事。」 千秋听见韩子矶的话,笑道:「得你担忧,我当真被敲碎了也是值当。」 粗鲁的女山贼,这话却说得情真意切,哪怕韩子矶知道这是演戏,是用来麻痹她老爹的,心里也忍不住震了震。 「好了,让六伢子来敲吧。」千秋躺稳了,喊了一声。 旁边的人一愣,不好意思地挠头:「二当家,六伢子正在养伤呢,您忘了么?」 千秋一愣,看一眼旁边,心道一声糟糕。六伢子是会力道的,所以怎么都不会砸伤了她。可若是交给旁人…… 心虚地看了旁边的兄弟一眼,千秋干笑一声:「那…你来吧,看准了敲啊。」 拿着铁锤的人憨憨一笑,道:「二当家放心,小的也会。」 会?那就放心了。千秋两眼一闭,就等着这一下子过去,好早些上路。 「慢着。」刘师爷蹲旁边嚼了半天的草根,看着那铁锤要落下去了,才喊了一声。 「怎么了?」姬老爹好奇地问。 刘师爷笑得高深莫测,走到千秋身边,将铁锤接过来,轻声道:「叫练家子砸,可能大当家也看不出二当家的真本事。不如这铁锤,就交给韩公子吧。」 千秋脸上的笑容一僵,机械地转头看着那边站着的人。 韩子矶有些怔愣,刘师爷却已经把铁锤塞进他的手里,推着他来到了千秋躺着的凳子旁边。 「砸吧。」 手里的铁锤很重,看千秋身上那石板也不轻,韩子矶掂量了一下,轻声问:「没问题吧?」 千秋扯了扯嘴角:「应该……没问题。」 只是应该,天知道她最近一直计划着怎么偷周家的镇家宝,压根没怎么练爹给的内功心法! 胆战心惊地看着韩子矶手里的铁锤,千秋一咬牙一闭眼:「来吧,使劲砸!」 韩子矶点了点头,也当真没客气,抡起铁锤就使劲往千秋身上的石板砸上去。 只是,眼角瞥见这女山贼紧闭的双眼,和一脸英勇就义的表情,他手下不由地松了松。 这一松就出事儿了,铁锤砸在石板上,那石板竟然没断,所有的力道都被下面的人给承受了去。 千秋的脸色变得得跟石板一个颜色,缓了半天才咬牙切齿地睁眼看着韩子矶道:「力道这不轻不重的,绵柔个什么劲儿?」 男人长得好看没有错,这么软绵绵娘娘腔就是你的错了啊! 千秋胸口闷得几欲吐血,但是对上那头老爹探究的目光,她还是只能咽下一口气,恶狠狠地瞪韩子矶一眼:「再来!」 韩子矶有些抱歉地看了千秋两眼,这种粗活他哪里做过,自然是有些把握不好。再说,他堂堂天子陪她做这卖艺一样的事情,已经是很给面子了,还挑三拣四! 深吸一口气,他抡起铁锤又要落下去。千秋侧眼看了看他的力道,明知又是不足以断石,心下一紧,咬牙喊了一声:「你这娘娘腔!」 沉重的铁锤竟然在空中停住了,韩子矶方才还有些歉意的脸上瞬间结了冰霜,凝视了凳子上的女人一瞬,他冷笑一声,铁锤在空中绕了个圈,重重地落在石板上。 「呯——」石板应声而碎。 千秋翻身从凳子上起来,若无其事地拍拍身上的石头渣子,松了口气:「力气还挺大。」 韩子矶冷着脸,丢了铁锤便走到一边,拿出青色的手帕将手指慢慢擦干净。 「可惜还是个娘娘腔。」千秋瞥见他的动作,很小声很小声地补充了一句。 韩子矶微微眯眼,一双眸子里瞬间闪现了杀气。 千秋却恰好转身,一蹦一跳地走到姬老爹身边去,笑嘻嘻地道:「爹,我如何?这般的功夫,应该足够让您安心了。只有女儿欺负别人的份,别人绝不可能欺负我!」 「好!」姬老爹拍了拍千秋的背,又看了那边的韩子矶,眼里有些犹豫,却又释然:「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越快越好。」韩子矶淡淡接了一句:「家中父亲患病,在下急着赶回。等我与千秋定了婚期,便带聘礼与她一起回来。」 这话说得姬老爹心里有了些期许,又有些不舍。看看自家的宝贝丫头,到底是女大不中留啊。 只是,山贼出身,嫁给高门,怕是终究会有后患。 姬老爹低头想了一会儿,让他们在房外等着,自己进屋子去鼓捣。 刘师爷驱散了众人,拍了拍千秋的肩膀,欲言又止,终于是摇摇头离开了。 虽然只当是一场远行,但是他们都会舍不得这丫头。只是大老爷们的,哪里能说什么酸溜溜的话,只能去帮她布置行装。 千秋等周围都没人了,才默默扶着一边的栅栏,吐了一口血出来。 韩子矶侧目,一言不发。 千秋抹了嘴,嘀咕两声,回头看着韩子矶道:「你瞧我这尽职尽责的,可是什么招儿都使上了,该给的工钱,你可不能少。」 韩子矶还是不说话,他正在怄气。 第14章 千秋见他不给面子,也就摸摸鼻子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房门再度打开,千秋怀里就多了一封书信。 「爹在洛阳有故人,若是有需要,你便将这封信送到那人手里。」姬老爹满脸的胡子都像是在叹息:「早去早回。」 「好。」千秋将信收好,也很依依不舍地跟老爹道别,并且保证一路上不会惹是生非惹祸上身,再算好归期,便带着韩子矶回去收拾东西了。 韩子矶走在千秋背后,看着这跟男子无异的背影,心里软了软,气也就消了一些。 到底是女子,要远离爹爹陪他去陌生的地方,怎么想都有些可怜…… 「终于……」前面走着的人突然开口,声音有些颤抖,肩膀也有些颤抖。 韩子矶一愣,停住了步子,眉峰皱起。 哭了?他向来不擅长应对女人的眼泪,这可怎么好? 「终于可以离开寨子了。」 还没等韩子矶想好安慰她的办法,前头的人已经全身颤抖地转过身来。哪里是哭,分明是在笑,而且笑得花枝乱颤。 韩子矶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她,脚步一偏,离她远些。 「十九年了,这还是我第一次出远门。」千秋正兴奋,也不在意他的表现,边倒退着走边转圈圈,乐得冒泡。 身为一代有为山贼,光困于一个山头是不对的。她终于可以出去见识一番外头的大千世界,顺便踩踩盘子,看看能不能拓展黑风寨业务渠道,亦或是寻个好地方给兄弟们养老。 韩子矶略微惊讶:「你都十九了?」 千秋点头:「怎么?」 韩子矶抿唇不语,十九岁对于女儿家来说,就已经是过夜了的黄花菜,收摊了的烂菜叶,早就过了该嫁人的年纪。 怪不得她老爹遇见个男人就想给她当夫婿呢。 千秋瞥他几眼,大抵也是猜到了韩子矶的心思,不屑地哼哼道:「男人的心思就是肤浅,女人做什么一定得嫁人?你看我,每天打打劫,跟寨子里的兄弟们喝喝酒,再帮黑瞎子去跟山下卖豆腐的小寡妇递个情书,日子不是也蛮好的?」 哪里好了? 韩子矶微微摇头:「等你将我周全送到洛阳,我还可以替你寻一门好亲事。洛阳的男子,只要你看得上的,我都可以帮你说亲。」 「我谢谢你。」千秋不甚在意:「到时候再说吧,也许我有了那么多黄金,就不想嫁人了呢。」 嫁人到底有什么好的。 韩子矶沉默,跟着她回到房间,坐在一边边喝茶边看她收拾包袱。 今日天色已晚,要出发也定然是明日。可是天完全黑了的时候,刘师爷也只进来说了一声驴子准备好了,便离开了。 他今晚睡哪儿? 韩子矶皱眉,环视了这简单的屋子一周,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两条板凳,再没有其他可以放身子的地方。 千秋简单地打了包袱,困倦地打了个呵欠,刚想宽衣,侧头又瞥见屋子里还有个人,一拍脑门也想起来了:「你睡哪儿啊?寨子里没有多余的房间的。」 黑了半张脸,韩子矶指着床道:「我不可能睡地上。」 「也没多的被子给你打地铺。」千秋翻了个白眼道:「你睡床吧。」 韩子矶一愣,随即脸色有些难看:「与你同榻,损我名声。」 千秋差点把鼻子气歪了,跳起来就抓着他的衣襟:「你什么意思嘿!我是说你睡床,我出去和邻家嫂子一起睡,你想什么呢?还有,就算同榻也是坏我的名声,你个男人有什么名声可坏的?」 韩子矶嫌弃地拿开她的手,点头道:「那你就出去睡吧。」 「我……」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遇见这么无耻的人。她看在千两黄金的面子上好心让床,这厮不但不感谢两句,还这般理所当然,实在是气煞人。 一咬牙,千秋翻身就往床上一滚,拿被子捂着头,闷声道:「想起来了,隔壁嫂子今日要和他相公一起睡,我不好过去打扰。床归我了,你自己想办法吧。」 「你……」韩子矶皱眉,站在床边瞪了床上鼓起那一坨半晌。睡其他地方他觉得不安全,睡床上又…… 他从来没有跟女人同榻过。 于是这主儿就在床边站了一个时辰。 夜色寂静,千秋本来是赌气,气一消又觉得让大主顾这么站一晚上也不厚道,于是掀开被子,看着他道:「迂腐书生,当真比女子还放不开。得了,你上来睡,我出去。」 说罢,翻身下床,打了个呵欠就开门出去。 韩子矶也着实是困倦了,瞥一眼千秋离开的方向,再打量半天那被窝,终于是不情不愿地躺了进去。 他也当真没打算和她客气,好歹答应了给一千两黄金。 一缕幽香入鼻,韩子矶挑眉,再嗅已经寻不到。扫一眼干干净净的红罗帐,他想,这女山贼也就床还像个女儿家的东西了。 大晚上的千秋也不好意思去打扰别人休息,只能去厨房偷了一壶酒,爬上房顶去边喝边看月亮。 夏天的夜晚宁静,天上月亮也大,总算不是太寂寞。 于是这晚上,屋子里的人一夜好眠,屋子上头的人就对月酌酒到天明。 第二天韩子矶就靠在寨子门口的大树上,看着眼下青黑的千秋跟寨子里的人一一道别。 「替我照顾好六伢子啊,他身上伤害还重,不要让他再下山了。另外后院的小黑哥也替我多喂喂,是条看家的好狗。还有……」 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第15章 韩子矶很有耐心地和旁边两头驴子一起等着。他其实很不喜欢驴子,可是山路崎岖,他们这儿也没有马,还只能乘驴子。 等那头终于告别完了,韩子矶便朝姬老爹微微颔首:「我会尽快同千秋回来的。」 姬老爹神色复杂,看了看远处的千秋,低声道:「虽然打打杀杀习惯了,但是千秋到底是个姑娘家,有什么小脾气,都得你多包涵。若是实在不好相处,也让她自己回来。咱们寨子始终不会嫌弃她。」 韩子矶点头,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这番话说得他都有点动容。 「走吧。」 千秋跑过来跟自家老爹又道别一番,终于与他一起骑上了那威风凛凛的驴子,开始踏上回洛阳的路。 「二当家,早些回来啊!」 「二当家,路上小心!」 「公子,莫要负了二当家!」 一群人在背后招手,惹得千秋有些伤感。黑风寨的众人都是看着她长大或者和她一起长大的,感情自然深厚。如他们舍不得她一样,她也舍不得他们…… 「终于走了。」 等那俩驴子消失在了路上,一个人忍不住感叹出声。 离别的悲伤气氛凝固了一瞬,众人相互看看,突然都咧嘴一笑:「哈哈哈哈。」 姬老爹感叹地一拍大腿,道:「兄弟们,我总算让千秋嫁出去了,也算对得起你们了!」 众人纷纷抱拳行礼,不容易啊不容易,二当家在寨子里横行多年,终于有了嫁出去的这一天。虽然婚事还未敲定,不过估摸着他们有一两个月的清闲日子可以过了,再也不用听二当家的啰嗦唠叨,也不用遇见可怜的路人还要倒贴银子了。 大家都觉得晚上可以开个篝火晚会。 这头韩子矶和千秋两人上路,走得无聊了,千秋便倒骑在驴子上跟他说话:「你家有多大啊?」 「很大。」 「是不是就是因为你家太有钱,那些人才要对你不利啊?」 韩子矶想了想,道:「很可能是我爹干的。」 千秋一愣:「你爹?」 「嗯,我私逃出来,他想抓我回去。」 天下也只有那么个爱妻如命的韩子狐,才会为着妻子对儿子下黑手,真不要脸。 千秋挠挠头,有些不解地道:「你爹要抓你回洛阳的话,不应该走这边的路啊?上次咱们是路过了黑风寨下头的路,从离州出来,这是反方向。」 韩子矶一顿,瞳孔微紧:「你说什么?」 「你看,我们现在是往离州的方向走的。」千秋指了指前头道:「要去洛阳,应该是往北边,但是熊虎山在离州的南边,不是反方向么?」 韩子矶脸上的表情瞬间很精彩,千秋看着他的脸,感叹地想,多好看的人儿啊,可惜是个娘娘腔。 韩子矶心里正将可疑之人全部过滤了一遍,也就没注意千秋的眼神。若是知道她心里对他的看法,估计要气吐血。 你才娘娘腔,你全家都娘娘腔! 不过眼下,二人还是以主人和打手的关系,十分和平和谐和睦地上了路。 「你看这个卖艺的,好厉害!哇!」 「那边在卖什么?好香!」 「啊!你看那个没穿衣裳的姑娘!」 韩子矶走在千秋身边,当下只想一脚把她踹飞。不就是到了一个稍微大些的城池,这丫头一路上就叽叽喳喳跟什么都没见过似的大呼小叫。 还有,人家姑娘哪里没穿衣裳了,只是穿得少了点。 「再叫我就将你的卖身契转给这家妓院,你就可以也不穿衣裳了。」韩子矶阴阴地道。 千秋连忙把嘴巴合起来,讨好地冲他笑。丫的,她怎么忘记了,自己还有卖身契放在这厮手里。要是到了洛阳他要赖账,再把自己卖进青楼,那她就当真要不穿衣裳了。 这可怎么好? 「你放心,只要你一路上表现良好,我一到洛阳就会撕了你的卖身契。」韩子矶眼睛都没看她,悠悠地道:「当然,你要是羡慕人家可以不穿衣裳,那我成全你。」 千秋摇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我一点也不羡慕。」 那些姑娘还没有这人好看,不知道若是把旁边这人放上那楼阁里去,也不穿衣裳,会是个什么模样? 千秋忍不住吞了吞口水,目光飘飘地就往韩子矶胸前看去。 那眼神估计太灼热,韩子矶皱眉,侧头看她一眼,正想说话,却吓了一跳。 「你流血了。」 「嗯?」千秋愣了愣,低头看看自己。好端端的,哪里流血了? 下意识地伸手一抹鼻下,嘿,别说,还真有俩面条粗的鼻血条儿,被她抹了满手。 「一定是天气太热了,内火重,所以不小心流鼻血了。」千秋一脸正经地道:「午饭咱们还是加一碗冰糖银耳吧?」 出来的时候千秋将韩子矶给的玉佩藏在了老爹的房间里,那也是一大笔钱,不过不太好出手,索性先放着。 第16章 至于路费,千秋只带了一两银子。 而韩子矶一下山就找了一间当铺,然后慢悠悠地出来把两人的驴子换成一辆很舒服的马车,接着带千秋吃了一顿大餐。 当然,这主儿只是自己吃东西挑剔,然后千秋跟着享福了而已。 千秋很好奇他身上到底有多少银子,不过只要顿顿有饱饭吃,她也不会去冒犯他。 「你饿了?」韩子矶挑眉问。 千秋点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人是铁饭是钢,咱们不分昼夜赶路好几天了,也是时候再吃一顿了。」 韩子矶看了看天色,其实还可以再赶下一个城池的,不过…… 旁边这人眼睛发绿地这么看着他,他也就没忍心打断她关于食物的美梦,转身就进了旁边一家酒家。 「客官您里面请,蒸炸炒焖炖,您想要什么咱这儿有什么,楼上坐~」 这家酒家看起来很是不错,千秋跟着韩子矶上了二楼点了菜坐着,东看看西看看,然后鬼鬼祟祟地小声道:「你说这家店会不会特别贵?」 韩子矶正在计算行程,听着话抬头瞥她一眼:「何出此言?」 千秋回头看一眼四周,凑近他道:「方才上来,一楼还有人,二楼却一个人都没有哎!肯定是二楼价位高,所以没人敢上来。」 韩子矶跟着打量了一番周围,皆是空的桌椅。旁边的窗户都是合着的,看起来让人有些不安。 「你还记得我为什么与你同行么?」沉默了一会儿,韩子矶突然问。 千秋点头,豪气万丈地道:「因为我功夫了得,行侠仗义,乐于助人!」 还要不要脸了? 韩子矶噎了一下,叹了口气:「好吧,就算是这样,那你的职责是什么?」 「保护你。」千秋眨眨眼:「可是一路上也没什么需要我出手的地方啊?你会不会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谁没事跟着追杀你啊?」 韩子矶扯了扯嘴角:「世上想我死的人多了去了,你不会闲着的,放心吧。等会菜上来,你先别吃。」 「为啥?」千秋不乐意了:「菜都不能吃了?」 韩子矶认真地点头:「想活命就别吃。」 千秋:「……」听起来有点吓人的样子。 两人就在楼上坐着,小二不一会儿就将饭菜都端了上来,香气扑鼻,色泽鲜亮。 韩子矶很清晰地听见千秋肚子里传来一声震天雷。 「点了菜坐着不吃,人家会不会当我们有毛病啊?」千秋死命咽口水,看着面前的菜道:「你瞧这东坡肘子,瞧这亮晶晶的蛋花,瞧这香喷喷的牛肉……」 「我只瞧见了你想找死。」韩子矶冷笑一声:「你死没关系,我的性命可还在你肩上,拖累我一起死了,九泉之下都不会让你安宁。」 千秋缩了缩肩膀,老实地将筷子放下,默默吞口水。 不知道为什么,她明明可以轻松打赢韩子矶,却老是被他吓住。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气场? 一桌子菜在朝他们招手。韩子矶等了一会儿,看了一眼楼梯口,小声对千秋道:「假装吃一点儿,记得吐出来。」 假装?千秋痛苦地拿起筷子,哭丧着脸道:「你让这肉在我舌尖转一圈又吐出去,还不如不要让我吃呢。」 韩子矶幽幽地看她两眼:「千两黄金。」 千秋麻利地夹了肉含嘴里,借着袖子吐出去,喝茶漱口,然后继续。嘴里还大声念叨:「好吃,这肉真香!」 韩子矶满意地点点头,也作势夹了两筷子。 等一桌子菜被他们吐得差不多了,千秋又漱了口,而后神色一凛:「中神丁,梯上走。」 「什么?」韩子矶被这莫名其妙的话说糊涂了。 千秋竟然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而后咬牙翻译:「五六个人从楼梯上来了。」 再听了听脚步,道:「这么小心翼翼,来者不善。」 五六人都是踮着脚上来的,千秋下意识地将手放在了刀柄上。 韩子矶这才反应过来这丫头竟然跟他说黑话,他听不懂才是正常的好么。 不过五六个人……看一眼周围都关着的窗户,韩子矶小声问:「有问题么?」 「不是顶顶的高手就没问题。」千秋信心十足。 韩子矶颔首,没一会儿,楼梯口当真上来五六个人,不过是食客打扮,像只是来吃饭的,径直往他们这边走过来。 千秋不动,韩子矶也不动。那几人走近了,顿了顿,突然发难朝韩子矶扑去。 「小心!」千秋大喝一声,伸手便将韩子矶拉到自己身后,随即刀出鞘,隔开扑过来的几人。 韩子矶在后面站稳,千秋一把大刀横在前头,看着那一群人道:「并肩子,哪条线上的?」 几人明显一愣,有些疑惑,而后不知的谁发了一声哨,五六人便分开呈包围之势,慢慢朝他们围过来。 「好家伙,做事不留名?」千秋护着身后的人,一双眉眼间满是煞气:「看来只能来硬的了!」 第17章 韩子矶看着前面这人的背影,她其实挺娇小的,拿一把那么重的刀护在他前头,还真是难为了。 真的要一个打这一群人吗? 千秋深吸一口气,刀一横扫,在前头画开一个半圆,逼得刚近身的人又退回去。韩子矶刚想夸她动作潇洒,就见千秋一个转身,作势一跳,朝那窗户撞去。 「咚——!」窗户质量过硬,一团东西被撞了回来,落在韩子矶脚边,头昏眼花。 众人都愣了,地上的千秋晕乎乎地爬起来,头上顶着个大包,咬牙切齿地道:「真的好硬!什么破窗户,用这么好的木材干什么?」 敢情来硬的就是比她的头和窗户哪个更硬? 作为雇主的韩子矶,心情有点复杂。 围着他们的人像是被吓傻了,等千秋从地上爬起来站稳了,他们才反应过来,手里六根套绳,齐齐地朝两人甩来。 千秋一边揉着脑袋,一边甩刀将绳子都绞了。刀被缠着,那头一使力就脱了手。千秋眼里划过一丝不舍,却还是果断放弃那刀,一个回旋踢把一人朝那边窗户狠狠踢去。 「啪——」窗户碎了,那人也跟着飞了出去。 其余的人已经抓住了韩子矶的衣袖,千秋便干脆拉起他的手,一脚断开他们的牵制,将韩子矶往窗户外一推…… 「这是二楼!」韩子矶怒喝一声,声音消失在窗户外面。 生死攸关,二楼又摔不死,怕什么?千秋心虚地想着,拉起架势要应付眼前的人。 哪知,见韩子矶掉出去,这几人像是吓傻了,慌慌张张就转身往楼梯下面跑。 「哎?哎!还没和我过招呢!」千秋叉腰大喊。 第一个刺客掉下去的时候楼下已经有不少百姓围观了,千秋觉得走楼梯十分不明智,于是把头往窗外一伸。 一只手毫不犹豫地掐上她的脖子,千秋被掐得吐舌头翻白眼,下意识地抓着那手就拖了上来。 「你竟然丢我下楼?」韩子矶喘着气,脸上有微微的潮红:「要不是我反应快抓着下面的沿,非被你给摔残了不可!」 千秋觉得头更晕了,也管不得其他,韩子矶没掉下去就是最好的了,还计较什么残不残?赶紧跑路啊! 深吸了一口气,千秋一把将韩子矶背了起来,道:「你很重,别挣扎,我只能背你一会儿,逃出去再与我计较!」 背上的人意外的安静。 千秋吃力地破窗而出,调整好力道,借着巧劲施展轻功,从一群慌忙寻人的人头顶上飞过去,落在街口。而后直起身子,韩子矶就着了地,继续被她拉着狂奔。 「站住!」人群里那几人想追,可是周围都是人围着,等他们追出来,街口哪里还见着人? 千秋拉着韩子矶跑到一条巷子,听着后头没声音了,才停下来大口大口地喘气。 韩子矶眼里有些恼,也不知道是在恼什么。看千秋这么累,想了一会儿道:「马车停的地方咱们不能回去了,他们一定有人在守。直接出城去驿站重新购置吧。」 「好……」千秋眼前一阵阵模糊,伸手扯着韩子矶的袍子站起来:「快走吧,免得又给堵了。」 韩子矶点头,他没怎么消耗体力,脸不红气不喘。但是千秋不知怎么,眼神很涣散。 「上来。」 千秋正想甩头清醒一下,韩子矶就背对着她蹲下了。 百度搜索更新快 「你背我?」千秋一愣。 「不然呢?」韩子矶不耐烦地道:「上来,少废话。」 千秋不客气了,果断跳上他的背。韩子矶站起来,眉目缓和了些,语气却不怎么好:「女人背男人像什么话,还是这样才对。」 原来自己刚刚背他,还伤着这主儿自尊心了? 千秋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打了个呵欠,千秋往韩子矶背上一跳,感觉他站了起来,倒是很轻松的样子。 这就是身高的差距。 千秋下巴搁在韩子矶的背上,迷迷糊糊的,当真要睡了过去。 「喂?」走了一会儿,身后的人意外的安静,韩子矶忍不住侧头喊了一声。 「嗯?」千秋应了一声,睡意正浓。 韩子矶皱眉,停下步子道:「大白天的,刚那么激烈的打斗,你怎么就要睡着了?」 「不知道,就是很困。」千秋揽着他脖子的手都渐渐松了,像是要往后倒。 韩子矶吓了一跳,连忙弯腰将背后的人放下来,扶着她道:「你…刚刚是不是吃下去了什么东西?」 「……」千秋努力眨眼:「东坡肉太顺滑了,顺着喉咙,自己就…下去了。」 韩子矶扶额,这丫头还真什么都敢吃,明明都说了有问题,逮着肉还敢往下咽。 不过还好,这次的人看行动就和离州那一批不是同伙,这般小心翼翼,下的药也不过是蒙汗药,定然是宫里派出来的。 那么上次的人,到底是谁在指使? 韩子矶架着千秋的肩膀,费劲地往驿站走。为了避免遇见追兵,还特意都走的小路。天色完全黑下来的时候,两人才到驿站买了马车。 第18章 也没打算多停留,韩子矶把千秋往车厢里一丢,便坐上了车辕慢慢赶车。他其实不会驾车,一路上的马夫都是千秋在担任,但是眼下情况他也只能让马慢慢往前走,总比继续留在这城池好。 于是千秋就在车厢里睡得很香甜很香甜,韩子矶赶了一夜的马车,终于离开了这座城池的范围。 清晨鸟儿叫,落脚客栈的小二刚刚打开客栈的大门,就看见门口停了一辆马车。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呐?」小二连忙热情上前询问。 「住店,开一间上房,酒菜送到房间。」驾车的人跳下来,一边说着,一边将帘子掀开,将里头还睡得死沉的人给抱出来。 「好嘞。」帕子往肩上一甩,小二正打算去告诉掌柜,却抬头看见了一张脸。 这张脸可真好看。小二吞了吞口水,再一低头,就看见他怀里抱着个女人。 私奔出来的公子哥和小情人吧?小二心里叹息,多好看的公子啊,沦落到私奔,想必也是受了不少苦。 小二心里已经把看过的苦命鸳鸯小本子给过了一遍,眼神分外同情地请韩子矶上楼。 韩子矶没吃蒙汗药,但是一夜未眠,怎么都很困。千秋昏迷未醒,分开两个房间也不安全,索性就只开一个房间了,反正也不会有什么。 吃了两口东西,韩子矶将千秋往床里面一推,中间隔了条被子,而后就安稳睡了。 不过这一觉睡得可不是很踏实,他做了一个噩梦,梦见有巨蛇一直缠着他,不让他挣脱,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 当快要窒息的时候,韩子矶就醒了。 而后微微侧头,他就看见姬千秋跟八脚章鱼似的抱着他,那一身粗布衣裳有些松散了,从他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里面白嫩的肌肤,以及高高隆起的…… 「……」 韩子矶一把推开旁边的人,黑着脸坐了起来。 千秋被推得一滚,撞在了墙上,居然没醒。翻个身抱着被子,蹭了蹭,又继续睡了。 睡相真差。 韩子矶脸色微红,恼怒地瞪了她半晌,终于承认,这玩意儿虽然没个女人的样子,却还是个女的。 跟他所见过的女人不同,这厮爱吃爱打架,且睡相极差。 这样的女子要嫁出去,当真是不容易。他回洛阳祸害谁比较好? 将被子丢在地上,再把千秋丢在被子上,韩子矶安心地再次入睡。这次终于没有做噩梦了,可是不知怎的,却梦见一片白嫩嫩的肌肤,有人对他巧笑言兮,张牙舞爪地压了上来。 睡眠质量差,韩子矶挣扎着醒来,外头天色却已经大亮了。一侧头,旁边一张脸离他极近。 「你干什么!」他吓了一跳,黑着脸看着趴在床边看着他的千秋。 千秋眨眨眼,挠挠头道:「你睡着的时候太好看了,我就多看了一会儿。」 听听,语气多自然,多平常,她到底有没有意识到自己是个女人? 韩子矶气结,坐起来一动,脸色又是一变。 「让小二准备浴桶,我要沐浴。」 千秋正想感谢他昨天没把昏迷的她丢马路牙子上不管,闻言却有些奇怪:「现在是晌午,你要沐浴?」 韩子矶神色古怪地点头:「顺便去让小二买两套衣服来。」 「好吧。」千秋也没多问,毕竟她现在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收拾整顿好了之后,韩子矶一脸平静地问店小二:「这里是哪里?」 小二答:「前头就是汝南了。」 韩子矶点头,西北方向再走一月,应该就能到洛阳了。 「汝南?」千秋眼睛一亮,一边往嘴里塞点心,一边道:「这么快就到汝南了?可以去找我师兄了。」 「你师兄?」韩子矶随口道:「也是山贼?」 千秋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很恼地道:「师兄才不是山贼,他在汝南镖局当镖头,是做正当事情的!」 反应有些小激动,桌上的蛋花汤被她拍得飞溅,不偏不倚地溅在韩子矶的脸上。 千秋张大了嘴,随即想起这主儿有洁癖,赶紧伸出袖子去抹。 然后袖子上不知什么时候沾上的葱花就也落在了韩子矶脸上。 韩子矶的脸色很精彩,安静地看着千秋,看得她浑身发毛。 「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韩子矶平静地起身去洗了脸,竟然没骂人。 千秋觉得很惊喜,很意外,一路很狗腿地伺候韩大爷坐马车,给他说笑话,韩子矶都淡淡地应着。 应该就是没跟她计较吧?千秋心里松了口气,路上她也知道这主儿洁癖非常严重,不过看起来很是宽容大度嘛。 然后接下来的几顿饭,千秋都没有看见肉,蛋花更是绝迹。 韩子矶安静地咬着白菜,看一眼旁边焉答答的人:「要见你师兄了,不是很开心么?」 千秋垮着脸:「我比较想看见肉。」 第19章 不让她吃肉简直是要她的命! 「吃菜有益身体。」韩子矶微微一笑,晃得千秋花了眼。 然后千秋就认命地陪他吃白菜。 白菜一吃就是好几天,千秋觉得自己长得快成一颗白菜了的时候,终于到了她师兄姬一命的镖局。 韩子矶急着想赶回洛阳,奈何这丫头死活要见他师兄,于是韩子矶就只能跟着去看看。 谁知道就看见个狗血的场景。 镖局门口,千秋和一女子面对面站着,脸色有些难看。 「成亲了?」 对面的女子一脸温柔,眼神古怪地看了千秋很久,点头道:「一命与我成亲已有半月,姑娘寻他何事?」 千秋想大笑,但是怕吓着人,只能僵硬地扯了扯唇角:「嫂子好,我是他师妹,不过是路过想看看,他既然不在,我就不打扰了,还要继续赶路。」 「这样啊,那你留个字,等他回来我同他说。」那女子道。 千秋摆摆手:「不用啦,我不会写字,嫂子请回吧,我们走了。」 说罢,头也不抬地跳上车辕,将韩子矶「咚」地一声撞回了车厢,捂着红彤彤的额头飞快地甩着马鞭。 「驾!」 韩子矶被飞奔的马车吓得脸色发白,忍不住掀开车帘想骂她。 但是一看,驾着车的人,眼睛红红的,委委屈屈地扁着嘴,像是想哭。 韩子矶抿了抿唇,抓着车厢边儿稳着身子,淡淡地问:「喜欢他?」 千秋倏地勒马,马蹄高扬,车厢跟着骤停,韩子矶没抓稳,直接给摔在了落叶满地的路上。 「你!」再好的脾气也该发火了,更何况他还是个脾气不好的,摔来撞去的,他又不是草球!得亏这地上厚厚一层叶子,不然摔伤可怎么办?有没有驾车常识? 正要说话,结果下一秒就有人朝他扑了过来,扯着他的衣襟,嚎啕大哭。 韩子矶一时间吓傻了。 当真是嚎啕大哭,反正车行在郊外,四周无人,千秋一点嗓子也没留,鼻涕眼泪全往韩子矶衣服上蹭,哭声动天。 「成亲了……呜呜呜,他没有告诉我们,连封信也没有写,呜呜呜……」 「怕我抢了他还是不想与我们有联系?他直说啊我又不会缠着他!」 「他怎么能这样!」 韩子矶僵硬着身子,看千秋哭得实在伤心,也就没有计较自己的衣裳了,默默地让她哭。 「还以为……还以为这次能让他与我一起护送你,这样还能有点相处时间。这么多年了……他竟然就这么成亲了,呜呜呜……」 得,敢情这么麻利地答应送他回洛阳,除了钱多,还因为想追她师兄? 出息,还有女子倒追男子追不上的? 韩子矶看一眼千秋的脸,其实她比刚刚那女子长得好看,虽然没那么温柔,但是看着舒心。 「你师兄可能眼睛有点不好,你不用在意。」韩子矶头一回安慰人,别开脸道:「我会替你寻更好的亲事的。」 千秋哭声一顿,惊讶地抬头看着韩子矶:「你怎么知道师兄眼睛不好?不对,师兄眼睛根本就是瞎的。」 韩子矶噎了一下,无奈地道:「就算你师兄没有看上你,你也不至于说他眼瞎。」 千秋沉默,叹息一声站了起来,鼻头还是红通通的,睁着一双大眼道:「算啦,反正你也不懂,我们还是快点上路吧。已经被埋伏过一次了,后头的路你我更要小心。」 韩子矶站起来,将沾满落叶和鼻涕的罩衫脱下丢了,凉凉地道:「中了蒙汗药的人才应该更加小心,我是雇你来保护我的,不要反过来让我照顾你。」 「嘿嘿,那是意外,意外。」千秋缩缩脖子,很狗腿地让韩子矶上了车,指天发誓:「我再也不会那么不小心了。」 「嗯。」韩子矶对她的功夫还是比较放心的。 然后马车就重新上路,跑得很快很快。千秋眼神还是有些失落,毕竟她很喜欢姬师兄的,却不想,他根本没有把她放在心上。 其实,是她多想了,要是姬一命有把她放在心上过,她也不至于这么大岁数了还没嫁出去。 算了算了,男人有什么用?还是黄金最实诚。 千秋深吸了一口气,长长吐出,还是跟个霜打了的茄子似的。 她需要点儿缓冲时间。 「哦?没拦下来?」大殿之中,有人放下茶盏,微笑着问来回禀的人。 「属下无能。」地上跪着的侍卫颤颤巍巍:「陛下身边似乎有个高手,还是个女子,属下们顾及陛下,没敢出硬手,故而让他们走了。不过现在人在汝南境内,还有眼线跟着。」 「女子?」阴影里的人微微挑眉,有些讶异。 「是,看起来是个平民,但是功夫不错。」 「长相呢?」 「呃……」侍卫擦汗:「属下没留意。」 第20章 谁打架去留意对方长得怎么样啊,这重点是不是错了! 「去把长相给我拿回来,要详细,顺便打听这两人是如何走到一起的。」 「遵旨。」 千秋正对着如镜一般的湖水龇牙咧嘴,冷不防打了个喷嚏,嘟囔一声:「谁在惦记我?」 韩子矶洗好了身子,换了一身银色滚襟的白袍,瞥了一眼还蹲在湖边的人道:「继续上路。」 「哎,好。」千秋赶紧回到马车上,看一眼不远处又被这主儿丢弃了的衣裳,忍不住嘀咕:「也太浪费了。」 「你说什么?」韩子矶正靠在马车边,闻言微微侧头。 「我说您真是太高贵了,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哦呵呵…」立马改口。 韩子矶眯了眯眼,觉得这小山贼真是太没骨气了。不过这股子活泼劲儿,倒是比她前两天总是闷闷不乐的好多了。 「今天中午去前面的镇子吃烧。」 千秋眼睛一亮:「肉!」 自她上次把蛋花溅韩子矶脸上开始,已经好久好久没吃肉了!今天是哪个马屁拍对了,他竟然要给她吃肉了! 韩子矶嫌弃地看她一眼,道:「洛阳男子喜欢才华横溢的女子,你自然是没得长进了,只能从身材上补补。长得跟没吃饱的鸡崽子似的,我该怎么给你说亲事?」 「你才跟鸡崽子似的!」千秋怒,她虽然瘦,但是该有的地方都有好么! 「……」韩子矶挑眉,呵呵两声:「你刚刚说什么,风声太大,我没听清楚。」 「我说我就是一只鸡崽子,呵呵呵……」千秋厉色一垮,笑得一脸阿谀。 她想吃个肉容易么! 韩子矶轻哼一声,回车厢继续睡觉。小车夫千秋就一路赶着车朝烧鸡奔跑而去。 两人轻装简行,行程自然很快,虽然一路千秋都被韩子矶以肉相要,被迫笑脸逢迎,但是旅途还是算很愉快的。 于是两人很快就到了临城,离洛阳也不过半月的路程了。 临城最大的一家酒家里,韩子矶舒服地洗了澡,换了一身衣裳,招呼千秋进屋,准备吃饭。 千秋在屋子外面当了半天门神,终于可以进去了,嗷地一声就要往里扑。 「这位姑娘。」一道清越的声音从旁边传过来,阻止了千秋进屋的动作。千秋好奇地转头,就看见一个白布蒙眼的男子正朝她微笑。 千秋左看看,右看看,好奇地道:「叫我?」 那人点头,道:「听姑娘声音,应该是练家子,在下有一仆从,自持武艺过人,正在楼下与人饮酒约战。姑娘若是有兴趣,可否替在下去搓搓他的锐气?也好叫他老实一些。」 千秋一脸莫名其妙,不过看他蒙着眼,心里就软了软。 是个瞎子吧,说不定是太弱了,所以被仆人欺负到头上,想找人帮忙。 她的声音听起来像个高手么? 「好……」 「多谢姑娘。」白布蒙眼的男子一笑,继续侧耳倾听,而后朝下一个人走去。 「发生什么事了?」韩子矶在屋里听着,问。 千秋一边进屋,一边看那男子又邀了其他人,才关上门道:「有人请我去打架。」 韩子矶挑眉:「多少钱?」 千秋翻了个白眼在桌边坐下:「我看起来是那么爱钱的人?」 韩子矶不说话,眼神平静地看着她。 「好吧……我是。但是那人是个瞎子,看起来很可怜,举手之劳,帮他一下又不会怎样。」 冷哼一声,韩子矶道:「我们急着赶路,做什么要去蹚浑水?万一对方是个高手,你受伤了,后面的路谁来护我?」 千秋举起自己的手,认真地道:「我只要还有一口气,都是会保护你的!」 「……」韩子矶眼神柔和了下来,沉默半晌,无奈地挥挥手:「随你。」 「嘿嘿。」千秋笑得一脸谄媚,就差摇尾巴了。 吃了饭,下头好像就热闹了起来。千秋和韩子矶虽然还是住一间客房,可是有屏风,千秋就在房间里换了一套贴身一些的打手装,方便伸展拳脚。 韩子矶坐的位置正对屏风,没想到这丫头这样大胆,外头窗户透进来的夕阳正好,那身形在屏风上叫人看得一清二楚。 于是他一口茶全贡献给了桌子,脸色通红地转过脸去。 「上次被你胸口碎大石,好像有点内伤。不过不严重。」千秋恍然不知,还在碎碎念:「等会要是赢了,我也是给你长脸,要是输了,你就不用下楼来了。」 「嗯。」外头的声音不自在地应着。千秋也没多想,换好衣裳扎好头发就拿刀往楼下冲。 一楼的大堂里已经有不少人,中间空出一个台子,是平时说书人的地方,今儿倒是清空了,只留一个壮汉在上头。 那人扫一眼众人,往旁边掌柜的手里丢了一锭金子,粗声粗气地道:「在下求一败,若是有人能打败我,这金子归他!决不食言!」 千秋的眼睛蹭地就亮了起来,一闪一闪的全是金元宝状。 第21章 四周的人都同样动心,可是谁都不愿意第一个去。千秋回头看了一眼一边坐着的瞎眼公子,再看了看楼上栏杆处倚着的一脸不耐烦的韩子矶,挠挠头,干脆就第一个上去了。 「女人?」壮汉看着千秋,眼里先是惊讶,而后就是鄙夷了:「女人能干什么?」 千秋本来还想行个江湖礼,说一声开始再打的,一听这话,刀鞘直接就往丫脸上拍。 「女人怎么了?你还是女人生的呢!」 壮汉没反应过来,脸上被刀鞘拍了个巴掌,随即大怒:「臭娘们!」 手握成拳,也是沙包大小,那壮汉直直朝千秋扑过去,千秋灵活一闪,反身给了他一肘子,却打得自己手肘疼。 这人浑身跟铁做的一样。 「看招!」壮汉急了,挥上身,扫下盘,招招带风。千秋闪来闪去,硬是没吃上一招。 「好俊的身法。」旁边有内行看客忍不住道:「这得磨练多少年啊。」 「十五年。」千秋看壮汉气急败坏,倒是还有闲心回答旁边的人的话:「我三岁开始闯祸,爹每次揍我,都是这么躲的。十五年自然有成。」 众人:「……」 「臭娘们,有本事不要躲!」壮汉抽出一条鞭子,啪地一声朝千秋打过来。 「小心!」那瞎眼的男子忍不住喊了一声。 韩子矶心里也是一跳,这鞭子要是打脸上,那就算他赐婚也是很难许好人家的啊。这女人到底怎么想的,这么爱打打杀杀。 「你不适合用鞭子,太不懂得用巧劲了,都是蛮力。」千秋游刃有余地躲开,叹息着道:「你该用我这把大刀。」 说着,刀出鞘,一个翻手搅过那长鞭来,一扯就将鞭子扯到手里,然后捏着鞭子一甩,将刀甩给壮汉:「热身完毕,开始吧。输了金子可要给我!」 台上的女子英气逼人,看得众人都忍不住拍手叫好。这动作行云流水,一招未出,壮汉已经有些喘气,胜负都不用再看了。 韩子矶静静地看了千秋一会儿,心想她倒是合适嫁个什么将军。 可是李将军太老,未将军又太小,还真没人适合她。 「哈!」那壮汉倏地大吼一声,千秋屏息凝神,摆好架势准备接招,可是下一秒,那壮汉竟然不是往前冲,而是往后跑! 千秋傻了,看客们也都傻了。 「跑什么?」下意识地想追,那壮汉却突然和猴子一样灵活,一蹦就蹦到了台子下面。 「小心!」韩子矶在楼上看着,突然觉得不对,脸色微变,大喊了一声。 千秋顺着声音就抬头,就看见台子顶上落下一张大网来。 「收!」不知从哪儿传来一声命令,七八个看客突然都涌上了台子,将落在网中的千秋死死压住。 「你们干什么?」千秋大惊,却是被压得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其余的看客蹿上二楼,将韩子矶也围了起来。 刚刚要比武的壮汉抹了一把汗,跟在那瞎眼男子身后往楼上走。再看那瞎眼男子,真是瞎他大爷的,一把扯了白布,压根就什么事儿也没有。 「给我放开她。」韩子矶被几个人围着,却丝毫不害怕,反而他脸色一沉,周围的人腿一哆嗦,差点习惯性地跪下。 装瞎子的人朝韩子矶微微行礼,低声道:「陛下恕罪,太上皇的吩咐,不能放了她。」 「你们想如何?」韩子矶看一眼被绑起来了的千秋,眉头皱得死紧。 「请陛下随臣等回宫,之后责罚,臣等甘愿自领。」 千秋低着头,很安静地被押到了韩子矶身边。后者忍不住伸手捏起她的下巴,打量了几眼。 还好脸没受伤。 「我自己会回去,这人也不是你们能动的,给我放开。」韩子矶靠着栅栏,平静地拿下巴示意千秋背后的绳索。 周围十余人,很是为难地道:「我们必须先将您带回去,另外,这位姑娘得先跟画师走一趟。」 画师?千秋疑惑地抬头:「要我的画像?拿来干嘛?贴门上吓鬼?」 韩子矶:「……」 为首那人倒是笑了:「姑娘说笑,就当帮咱们一个忙吧。」 「哦……」千秋看了看对方的人数,有些泄气地侧头看着韩子矶道:「完蛋了,我打不过。」 韩子矶没好气地道:「早让你不要多管闲事你不听,现在到底还是连累我了。」 说完,又看带头那人一眼:「楚越,我本也是要回宫,你非要护送也不是不可。但是中途若是出了什么事,责任可全是在你,你要想清楚。」 被唤楚越的人稍稍一愣,随即点头。 「陛……公子请。」 一行二十余人,护着中间两个人往酒家外头走,当真是滴水不漏。千秋跟在韩子矶身边,很好奇地问:「你家这么多护卫,你干嘛还要雇佣我?我现在是不是任务结束了?」 韩子矶慢慢转头,对着千秋笑出一口白森森的牙:「被自家人灰溜溜地抓回去,和靠自己光明正大走回去,你选哪一个?」 「自然是后者。」 「那千两黄金和一文没有,你选哪一个?」 「自然是前者!」 第22章 「很好。」韩子矶点头微笑:「那就不要说废话!」 千秋乖乖闭了嘴跟着他们走。 楚越也是不容易,终于逮到了陛下,也不敢怠慢,随即换去了临城一家环境舒适的大客栈,然后让画师给千秋画像。 千秋被两个不知哪儿冒出来的丫头给推进了小房间打扮,韩子矶站在门外,不耐烦地道:「老头子要她画像干什么?长得又不好看。」 楚越轻笑:「属下倒是觉得这位姑娘英气逼人,心肠也不错。」 韩子矶一愣,眼神古怪地看他一眼:「你喜欢?」 楚越吓白了脸,摇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喜欢不喜欢,属下绝对不喜欢。」 「这样啊…」韩子矶有些失望,瞥了楚越一眼,这家伙其实也还不错,能文能武,年纪也正合适,尚未娶亲来着。 「吱呀——」刚琢磨着要不要说说媒,前头房间的门就开了,一个丫鬟朝门外屈膝,小声道:「画师可以进来了。」 「我们也去看看。」韩子矶泰然地推了楚越一把,两人跟着进了房间。 千秋浑身都不舒服,被一件特别奇怪的衣裳缠着,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这些人是不是有毛病啊?好端端的金子非搞成线往衣服上弄,还有这裙子,这么长,跑两步就能把自己给摔死吧? 重要的是,虽然是夏末,不冷不热,可是这料子是不是太薄了一点? 正抓狂呢,抬眼就看见一个白胡子老头儿拿着画板进来了,后头还跟着韩子矶和那装瞎眼的楚越。 韩子矶只看了千秋一眼,下意识地就一把将楚越推出了门外,大步走过去抓起千秋的胳膊,给塞到了屏风后面去。 「这穿的什么玩意儿?」韩子矶黑着脸打量千秋身上的衣裳。薄如蝉翼,锁骨都若隐若现,裙子在下胸的位置收得死紧,将这丫头的身段凸显得分外厉害。 千秋有些脸红,东扯扯西扯扯地道:「我还想问她们呢,结果都不理我。这裙子好麻烦,不适合我的,干嘛要我穿。」 韩子矶微微不耐地道:「去换你平常的,然后让人画。」 说完,顿了顿,又压低了声音:「找准时机就带我离开,若是真被他们一路送回洛阳,你的金子就是我的了。」 千秋神色很凝重地点头。事关金子,必须要拼尽全力了! 韩子矶退出房间,看见楚越神色奇怪地蹲在门外,不由地踹他一脚:「你在做什么?」 楚越收起笑容,很正经地站起来道:「属下只是为我大晋感到高兴。」 「为大晋?」韩子矶挑眉:「怎么说?」 「国无国君不存,国无国母不稳。」楚越笑道:「方才属下有一种感觉,陛下一直不愿立后,应该是在等真正能让陛下动心的人。而现在,是不是遇见了?」 韩子矶用一种见了鬼的眼神看着他。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别以为是皇亲国戚我就不敢拿你如何。后位空悬那是我有自己的打算,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 停了停,韩子矶又道:「里面那丫头虽然莽莽撞撞,但是功夫和人品都算不错,你要是喜欢,我可以成全你。」 「啊?」楚越震了震,连忙摇头:「属下不喜欢。」 韩子矶深深地看他一眼,转身回屋子了。留下楚越一个人一头雾水。刚刚他看陛下难得对一个女子有这么强的占有欲,还以为是好事将近了,谁知道,陛下压根不喜欢? 楚越当真是误会韩子矶了,他刚才见千秋衣着不当,推了楚越出去,是因为想着撮合这两人,总不能一开始就让楚越觉得千秋轻浮吧? 当真是没别的意思。 楚越很郁闷,画师画了两个时辰之后,画像出炉。楚越看一眼那画出了九分英气的画像,叹息一声,连同调查到的情报一起让人快马送回宫中。 当晚,这一行人就住在这家客栈。用晚膳的时候韩子矶将千秋叫去了房间吃,楚越也没阻拦,用过膳就开始休息,守卫看起来也不是特别严。 千秋的房间在韩子矶隔壁,就寝的时候两人都回了各自的房间。 然而更过二三,夜色寂静之时,千秋悄悄打开了窗户,瞅一眼旁边也缓缓打开的窗户扇儿,蹭地一下蹿出去,踩着下面一条沿儿溜进了韩子矶的房间。 「可以走了。」千秋贼眉鼠眼地扒拉着窗户道。 韩子矶点头,指着门道:「他们都在楼下,楚越在左边房间,这群人警惕性很高,窗户下面的院子一落进去必然会被抓,所以还是走门吧。」 千秋点头,踮着脚尖就要去拉门。 韩子矶跟在她身后,两人都尽量不发出声音。可是倏的,门外竟然亮起了蜡烛。 千秋反应极快,立马拉着韩子矶蹲了下来。 「唉,半夜睡不着就是喜欢乱走。」楚越的声音,在房门口很小声地响起,像是在自言自语。然后蜡烛就从门口绕了一圈,又消失在了隔壁。 千秋吐了口气,黑暗中也看不清韩子矶的脸,只能小声嘀咕:「这人是不是故意的?我怎么觉得逃出去那么难?」 韩子矶皱眉,侧耳静听了外面半晌:「今晚出逃也许不太明智,万一不成,打草惊蛇,以后想再走就难了。不如咱们先安静两天,让他们放松戒备。」 「好主意。」千秋点头:「那我现在是要再爬回去么?」 「嗯。」 「好吧。」千秋点头,快速起身,免得腿麻了翻不了窗户。 可是蹲下去的时候没注意,什么时候踩着了自己的裙角。所以起来的时候,意料之中的,千秋一个扑腾就往前摔了去。 「嗷!」 第23章 「唔。」 前头对的正好是韩子矶,所以千秋压根没摔疼,只是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叫了一声。 这一叫就惊了隔壁的人,楚越飞一般地点了灯跑过来,一脚踹开了门:「公子!」 门一开就看见地上两个人滚成一团,楚越傻了,将手中的灯放低一点,就看见千秋正趴在韩子矶的身上,脸对着脸,正在……亲吻? 楚越闭紧了嘴巴,用比刚刚更快的速度飞一般地关上他们的房门,滚回了自己的房间。 陛下啊啊啊,他什么也没看见,千万不要杀人灭口! 屋子里重新暗下来,千秋怔愣地支起身子,跟见鬼了一样的从韩子矶身上爬下来,缩到一边吞吞吐吐地道:「我不是故意的。」 韩子矶慢慢坐起来,黑暗之中也看不见神色,半晌也没有开口。 「我不小心踩到裙角,你刚好在我正对面,我压根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对方越是安静千秋越是心里发毛,急急地解释道:「我不是有意要占你便宜的。」 「占我便宜?」韩子矶轻声开口,语气还有那么点儿惊讶。 千秋老实点头,又连忙摇头:「虽然你很好看,但是我没别的想法的,你要相信我!今天这次意外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明明都已经被看见了,韩子矶无力吐槽,这丫头的脑子到底怎么长的,不小心亲到,吃亏的怎么都该是女孩子,她怎么还觉得自己占便宜了。 有些恼地将唇擦了擦,韩子矶站起身道:「你自己回去吧,刚刚是意外,我也不会同你计较。」 「那…那我回去了啊!」千秋连滚带爬地往窗子那边爬。 推开窗户爬出去的时候,千秋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韩子矶安静地站在原地,美好的容颜都在黑暗之中,看不清情绪和表情。 吐吐舌头,千秋回到自己房间,蒙着被子倒头就睡。 不要去想,什么都不要去想,这只是个她要护送的人,看起来家世不俗,也不是她惹得起的。只不过就是个吻,嘴唇碰嘴唇,没啥大不了。 大大咧咧的女山贼一边安慰自己,一边还是忍不住红了脸。 这一路上都是两人在一起,因着她不像个女人,所以没有什么男女之防。但是那人长得跟神仙一样,虽然不会武,但是随意抬个眼,也够让路上少女都回头驻足抛手绢了。她天天这么对着,要没点别的想法也不正常。 但是,人家长那么好看,又那么好的家世,跟她差距太大了。千秋很有自知之明,韩子矶这样的人可以有无数个选择,甚至娶了天下第一美人花玲玲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独独不可能跟她这个女山贼有什么结果。 所以小心肝跳归跳吧,她还是不会太胡思乱想的。 千秋平静地睡着了。 第二天楚越起来叫韩子矶起床的时候,分外的小心翼翼。结果推开门,里头只有一个人。 韩子矶脸色很难看,起床气很重,吓得楚越嗖地一下蹿去千秋房间里喊救命。 千秋依旧一身粗布衣裳,一把大刀背在身后,看见楚越这没出息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你昨天抓我们的气势哪里去了?不就叫他起床么?」 楚越心有余悸地回想着韩子矶的眼神,叹息道:「公子脾气古怪,我们一家子人都琢磨不透他。他在家里也很少说话,除了他娘,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自闭啊?千秋挠挠头,忍不住嘀咕:「他一路上话很多啊,看起来也不是那么难猜,一皱眉就是要罚我不准吃肉,一挑眉就是大爷高兴赏你肉吃的意思。喜欢又复杂又麻烦的衣服,还总是换一套丢一套,浪费得可怕。喜欢什么不晓得直说,非要人主动给他送面前来,真是别扭。」 楚越张大了嘴看着她。 「怎么了?」千秋摸摸自己的脸。 楚越合拢嘴,摆摆手:「没事呵呵呵。」 然后一溜烟回了自己房间去写密信。 韩子矶被人伺候着起了身,眯着眼站在千秋门口道:「今天要赶路去巨岩城,你准备好没有?」 巨岩城在大晋很是出名,因为四面八方去巨岩城的路上都有很多巨大的岩石,虽然人工开凿了路,但是若逢大雨,路还是会被堵住。 千秋看了看他身后跟着的护卫,点头道:「东西都收拾完了。」 「嗯。」韩子矶转身下楼用早膳。 为了确保安全,楚越很大手笔地将这客栈包了场,大堂里只有他们一群人的几张桌子。 楚越写完信让人送回宫,便跟着下楼去坐着。二十多人,护卫四人一桌,楚越单独一桌,韩子矶单独一桌。 千秋下来的时候,看了看大家的桌子,然后出乎意料地,坐到了楚越那桌去。 韩子矶眼神古怪,颇有兴趣地看着楚越。楚越察觉到他的目光,背后全是冷汗,忍不住看了千秋一眼:「那个…你…」 「嗯?」千秋已经大大咧咧给自己拿了筷子,已经伸向了楚越桌上放着的、亮晶晶的粉蒸肉。 「没事……」楚越正对着千秋,千秋背后正对着韩子矶。那主儿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过来,这边立刻不敢说话了。 好端端的,这姑娘干嘛要和他坐啊?还有,为什么陛下的眼神是这种…看好戏一样的眼神? 他们昨天晚上不是… 「早膳就你一个人喜欢吃肉。」千秋一边夹着肉塞进自己手里的馒头里,一边大口咬着道:「不过我也喜欢。」 得了,全是肉惹的祸。楚越勉强笑了笑,半天咽不下去嘴里的东西。好不容易等他缓过来了想伸筷子夹菜,一看桌子,傻了。 千秋拍着吃饱了的肚子,抹抹嘴道:「该出发了。」 桌上空空的盘子,连肉沫儿都被吃干净了。 第24章 楚越心情复杂地放下手里的馒头,起身出去安排马车。 「女人吃东西不该那么多那么快。」坐上马车的时候,韩子矶忍不住开始数落她:「你对面好歹坐着个男人,你能不能考虑一下别人的眼睛?看你那么大口大口塞嘴里,谁敢娶你?」 千秋嘿嘿笑了两声:「寨子里跟人抢肉吃习惯了。」 从小跟一群大老爷们一起长大,她能小口小口吃东西才有鬼了。再说,小口吃肉哪有大口来得爽? 韩子矶无语地看了千秋一会儿,伸手挑起一半车帘子,朝千秋指了指前头骑马的楚越:「你觉得那个人怎么样?」 千秋瞅了瞅,道:「还不错,眼睛蒙起来的时候很好看。」 韩子矶一愣,这丫头喜欢看人蒙眼睛?什么恶趣味。 「他家世也不错,人也上进,算是我爹的心腹。若是嫁他,也是可以一辈子荣华富贵的。」 千秋眨眨眼:「你的意思是要撮合我和那个人么?」 韩子矶点头:「你觉得怎么样?」 沉默,千秋看着前面晃一晃的马尾巴发了会儿呆,然后道:「再说吧,反正离洛阳还很远。」 韩子矶放下帘子,看了千秋一眼。这丫头眼光还挺高。 天气正好,楚越带着众人顺利进了石头城,找了一家客栈安顿下来,打算第二天再继续赶路。 「外头的石头要松了,怕是要有雨。」 「是啊,一下雨就麻烦喽。」两个老伯背着锄头从旁边走过,千秋听着他们的话,突然道:「你们先回客栈吧,我去买点东西。」 「你去哪里?」韩子矶停下步子,皱眉。 「放心,你在这里,我还能去哪里。」千秋阻止了要跟上来的人,回头冲他一笑:「我不会跑路的,只是去买点我喜欢的东西。」 说罢,一溜烟朝街尾的杂货铺跑去。 楚越看着她也不像是要逃跑的,便让人站在原地等。韩子矶回头看了一眼,便先和楚越回客栈了。 巨岩城再往西北走五天,就可以到洛阳了。韩子矶不想被这群人带回去,那么今晚倒是个不错的逃跑机会。 千秋在杂货铺买了一堆东西,当着掌柜的面塞进自己的袖子和全身各处可以塞东西的地方,然后跟掌柜商量好订的东西的发货地点,在掌柜惊愕的目光中付钱跑回了客栈。 「我今晚一定可以带你逃走,然后安全把你送回洛阳。」千秋在烛台下握拳,一脸的志在必得。 韩子矶凉凉地斜她一眼,指指地板:「你当楼下那么多人都是傻的?」 「他们不傻,但是我聪明啊!」千秋笑得一脸得意,就差尾巴在背后摇了:「你等着瞧吧。」 韩子矶觉得她不太靠谱。 但是晚上天黑了之后,他还是照样坐在桌边等她。 千秋熟练地翻窗进来,拉着韩子矶就往窗户那边走。 「下去会被发现的。」韩子矶忍不住小声道。 「不下去,咱们上去。」千秋挤眉弄眼地说着,不知从哪儿扯下来一根绳子,借了一点力就飞上了屋顶。 绳子动了动,示意他跟着上来。 韩子矶平生没有干过什么大胆的事情,也从来不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但是这次他不知怎的就很想看看姬千秋到底要干什么。 于是他扯着绳子爬了上去。 屋顶上放着一个十分巨大的布袋子,上头还站着一个哆哆嗦嗦的小胡子男人。韩子矶大惊,正想问他是谁,千秋就已经和那人一了个火,将大布袋一点一点用热气塞满,然后冒成了一个球。 「上来。」千秋做了个手势,翻进布袋子下面挂着的大竹筐里。韩子矶将信将疑地走过去,跟着坐进去。 那小胡子男人将绳子一松,鼓成球的大布袋就这么带着两个人飞了起来。 「啊——」韩子矶没承受住这惊吓,脸色苍白地喊了一声。 千秋想捂着韩子矶的嘴都已经来不及了,这一嗓子出来,客栈外守着的人必然都要察觉。不过好在他们坐的这玩意儿已经升了起来,带着他们飞向空中,千秋操纵着火的大小和竹筐旁边翅膀的方向,两人很快就越过城墙飞出了巨岩城。 「公子!」楚越趴在窗户边,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房中迷药气味初散,外头早已经没有了韩子矶的影子。 屋顶上的小胡子男人也早溜之大吉,一边骑着驴子回杂货铺,一边嘀咕:「七号杂货铺,只有你想不到,没有我们做不到,全国连锁,欢迎加盟。」 奇怪的布气球落在了城外的地上,千秋麻利地翻出来,一把扯过韩子矶:「总算逃出来了,他们定然要追,不过看天象也知夜再深必然有雨,我们只要跑出城郊,他们便再也追不上。」 韩子矶缓了好久的神,胃中还有些不适。被千秋拉着,只能勉强往前走。 刚刚那种奇怪的东西,他是从来没见过的,不过竟然能载着两个人飞上半空,至少越过了一城之墙,也是有点稀奇的。 韩子矶一边难受,一边脑子动得飞快。 千秋没时间准备马,两人只能步行。好在外头的石头路不是太长,天亮之前,应该也是能离开的。 「那东西你从哪里弄的?」韩子矶问。 「嗯?你说热气球么?」千秋笑眯眯地答:「我本来只是打算去那杂货铺子里买些绳索铁耙子备用的,哪里知道那铺子里有个架子上写着什么‘新款上市’,我没看懂,就问那一叠布是什么,掌柜就给我说了,然后我就买了。」 韩子矶抽抽嘴角,他还以为是这丫头想出来的东西,正想惊叹呢,哪里知道还是别人的智慧。 但是…… 第25章 「你哪来的钱?」 千秋嘿嘿笑两声,宝贝似的掏出一点碎金子道:「客栈里跟人比武,那人不是输了么?所以走的时候我把金子从掌柜那里要来了。」 是要来的还是抢来的?韩子矶默默不语,不过总算是逃开了楚越的限制,他们现在换一条路回洛阳,比他们提前到,再好好收拾一番,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回宫了。 还是得感谢这运气好的女山贼。 韩子矶侧头看了一眼,千秋正看着脚下小心走着路,侧脸看过去,倒也有几分秀丽。 「怎么了?」感觉到旁边的目光,千秋侧脸,嫣然一笑。 韩子矶打了个哆嗦。 「你还是别这样笑。」他认真地道:「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千秋脸一垮,手叉腰,愤懑地道:「笑不露齿你也有意见,我好歹也是个女人!」 「轰隆——」天上突然响起一声巨雷,声音之大,吓得两人都是一呆。 「哗啦啦——」倾盆大雨就这么泼了下来,淋得两人透心凉。 「下雨了……」千秋呆呆地说了一声,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这雨大得,躲都不用躲了,反正是全部湿透。 韩子矶将复杂的外袍脱了丢开,没奈何地往雨中继续走:「一定是你刚刚说自己是女人,得罪了天神,拿雷劈你的时候不小心降了雨。」 「胡说!」千秋呲牙,气得要扑上去咬人。 韩子矶轻松一闪,随即神色恢复正经:「快些走,这么大的雨,我们还不一定能安全离开。」 千秋收起爪子,点了点头,跟着韩子矶艰难地淌水前行。 路开始泥泞起来,千秋好几次都差点摔下去。韩子矶伸手拉着她的胳膊,眼睛被雨水淋得睁不开,只能眯着眼睛看路。 千秋连滚带爬地跟着走,雨幕之中,前头的身影倒还是很平时一样挺直,半分没因这狼狈环境折腰。这样看着,到是有了几分安心的味道。 「那边有个棚子。」韩子矶抹了把脸,道:「先过去歇一会儿,这雨太大,前面的路根本过不去了。 千秋点头,浑身湿透的感觉也不好受。 两人艰难地走进那棚子,棚子颤颤巍巍地顶着大雨立在路边,像是猎人歇脚用的地方。挡住大部分雨水,却还是有几个缺口在漏雨。 千秋打了个喷嚏,拧了拧衣服上的水,而后东摸摸西摸摸,从裤脚管子里掏出个油纸包,打开拿出个火折子。 「还有点儿干柴火。」韩子矶指了指一边的角落,千秋连忙去抱过来,哆嗦着点了火。 韩子矶嘴唇有些发白,下雨毕竟有些冷,两人又都全身湿透,让衣服在身上烤干的感觉,自然是酷刑。 「脱了衣服烤干吧。」千秋一边从身上翻出绳子,一边将几根长的树枝支成两个架子:「衣裳隔在中间,我不会偷看你的。」 韩子矶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 「不相信我么?」千秋瞪大了眼睛,直起身子道:「我很正直的,说了不偷看就不会偷看!」 「不是这个……」韩子矶忍不住扶额:「你才是女子,怎么不担心我看你?」 千秋撇嘴:「你至于看我吗?」 韩子矶摇头。 「那不就得了。」千秋摆摆手:「你要是看了,我赖你一辈子,苦的还是你,我担心什么。」 「……」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她说的好像挺有道理的样子。 千秋背过身去,韩子矶先褪了衣裳,挂在绳子上,顺便充当屏风。而后就坐在火边烤火。千秋又支了两个架子,深吸了一口气,将衣裳都脱了挂上去,而后躲在自己衣裳后面练习打坐。 气氛一时有点奇怪,说话也不对,不说话也不对。外头瓢泼大雨还在继续,他们走过的山路都被淹得差不多了,后面的人就算是飞也追不上他们了。 韩子矶安静地看着火堆,轻咳一声还是开口道:「我们往北边走,再过四天就能到洛阳。到时候你还可以在洛阳多玩两天,然后带着你的千两黄金衣锦还乡。」 「好啊。」千秋笑嘻嘻地道:「要是能给我爹带个女婿回去就更好了。」 韩子矶忍不住挑眉:「你不惦记你的师兄了?」 「惦记有用吗?人家都成亲了。」千秋颇为苦恼地叹息一声:「也怪我自己不像个正经女子,整天打打杀杀,师兄喜欢了别人也是应该。」 「那你怎么不考虑一下楚越?」韩子矶道:「他也不错吧?」 千秋歪着头想了想,道:「不错是不错,但是看那模样也是个高门子弟,我高攀不起。你要给我说亲啊,就给我找个普通的男人,不用多有钱有权,人好就行。」 韩子矶摇头:「没出息,多少人想着飞上枝头,你倒是鼠目寸光。」 「嘿,知足常乐嘛。」 微微抬了抬嘴角,韩子矶想,还是给她找个好人家吧。 天亮的时候雨才终于停了,千秋和韩子矶都各自穿好了衣裳,继续往前赶路。 楚越往西北方向猛追,两人却是往北方走的。借着天时地利,韩子矶很顺利地摆脱了追踪,一路往洛阳而去。 千秋有次很好奇地问:「你家到底是干嘛的?」 韩子矶坐在车上慢悠悠地回答:「跟你差不多,不过我家是抢全天下的钱,再用回全天下身上去。」 第26章[03.28] 千秋下巴碎在了地上:「全……全天下?产业也够大的。」 韩子矶笑而不语。 洛阳是一个分外繁华的地方,千秋走在街上都有些不好意思。周围的姑娘穿得花花绿绿,相比之下,她这一身粗布衣裳,都不知道要怎么伸展手脚。 「终于到了。」韩子矶心情不错,瞥一眼旁边有些僵硬的人,停下步子道:「去那边先看看。」 千秋跟着扭头,韩子矶走去的是一家成衣店,而且一看就是很贵的那种。 「你自己看吧。」韩子矶随意抛下一句,便自己走上了二楼。 千秋有些手足无措,她打打杀杀是习惯了,可是没碰过这些精巧的东西。那些挂着的裙子上头全是精美的刺绣,还有缝着宝石珠子的。几个女子在那边挑,细声细语说话,身上穿的夜都是绫罗绸缎。 压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嘛。 「那边有最新的样式,姑娘随意看看。」掌柜招呼了一句,千秋点点头,慢慢往挂着衣裳的地方蹭,一件一件地看。 「这哪儿来的村姑,也能买锦绣轩的衣裳?」几个说笑的女子看见了千秋,低声议论:「看那架势也是个土包子。」 她们以为千秋听不见,但是好歹是修了内功心法的人,千秋自然是一字不漏地将她们的悄悄话都听了去,脸上一红,更是动也不敢动了。 都说洛阳好,可是,也是富人才能觉得好的地方啊。 千秋突然有点沮丧。 「喜欢这条?」背后突然传来了韩子矶的声音,千秋浑身一松,连忙回头:「我一件都不喜欢,还是先送你回家吧。」 面前的人换了一身青色绣云的袍子,玉冠束发,丰神俊朗。甩去一身赶路的风尘,又像是她第一次看见那样的翩翩公子。 千秋看傻了眼,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旁边几个女子自然也注意到了韩子矶,一个个的反应比千秋还傻,愣是看了半天没移开眼。 「这件倒是适合你。」韩子矶手从千秋头顶上越过,替她拿下了一边挂着的一件青色长裙。那裙角上有青翠的藤蔓,衣襟上有雅致的碎花,其余别无装饰,也不是太复杂。最好之处在于能伸展拳脚,不是很束缚。 千秋将眼睛从韩子矶的脸上移到了他手中的裙子上,犹豫着点了点头。 「去换上。」韩子矶将裙子塞给她,淡淡地道:「急着赶路,只能给你买成衣了。」 千秋惴惴不安地去了楼上换衣裳,心想韩子矶怎么突然这么温柔,倒让她不太适应了。 不过这裙子是真的很好看,她换上出来,整个人就从破破烂烂的小村姑,变成了干净利落的侠女。 千秋狗腿地抱着自己的衣裳走下来,笑嘻嘻地问韩子矶:「好看吗?」 一楼几个女子正围着韩子矶,你推我攮的就是没人敢第一个上去说话。见千秋下来,倒是斜过眼来评头论足。 「没点女人味,跟个男人似的,是丫鬟吧?」 「再贵的衣裳穿上去也看不出贵重。」 韩子矶没说话,只是转身去付银子。千秋依旧有些不好意思地挠着脑袋笑,等那几个女子说得越来越起劲,她才一把将三环大刀拍在柜台上,然后继续不好意思地笑。 刀在柜台上震了三震,杀气四溢。 几个姑娘被这动静吓得脸色惨白,连掌柜收银票的动作都顿了顿,立马抽出一张还给韩子矶:「便宜一些,公子小姐下次再来啊。」 韩子矶眼里有笑意,朝千秋勾勾手指:「走吧。」 千秋穿着新衣裳,心情好得很,抱起刀就跟着他出去了,走在街上也终于没有那么不知所措。 「谢谢你嘿。」 「不用客气。」韩子矶微笑道:「能平安到洛阳,也多亏了你。等会我们去秦府,我让人先把金子给你。你若是愿意,就留着多玩几天,寻个夫君。要是赶着回去,我也能让人给你准备东西。」 一到洛阳,韩子矶整个人都轻松了,说话也终于是底气十足。 天下是他的天下,但是只有洛阳是他的家。 「秦府在哪里?」千秋好奇地问。 「嗯。离皇宫不远,咱们再走一会儿就到了。」 「好。」千秋开心地边走边蹦跶,洛阳无论哪条街都很繁华,吃的也多。路过一条小吃街,她的肚子就吃饱了。 「这位公子。」袖子突然被人拉住,韩子矶莫名其妙地侧头,就看见一个眉毛胡子全白的老人,拉着他一脸担忧地道:「你近期会有大灾祸,身不为身,魂不是魂,命运将转啊!」 千秋在韩子矶旁边,伸个脑袋打量那老人,撇嘴道:「你怎么知道的?活神仙?见人就说有灾,要花钱消灾什么的,这种江湖骗人的伎俩,我看得多了。」 白胡子老人看了她一眼,捻着胡子道:「也是奇缘,你这丫头要一步登天,将来必为天下第一女子,更可能颠倒江山,危害社稷。」 「你胡说什么!」千秋脸色一变,韩子矶也紧紧皱眉。 天下第一女子?那不是……皇后么? 韩子矶眉头皱得死紧,随即又觉得好笑。千秋说得没错,这种伎俩每个江湖算命的都会,他怎么能就真信了? 姬千秋是个山贼,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成为皇后,就算皇帝就在她眼前也一样。 表情松了松,韩子矶轻轻甩开那老人拉着的袖子,道:「我不信命,更不怕灾,该来的始终要来。」 说罢,拉着千秋就走。 千秋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一身白的老头子还在原地站着,表情空洞地念叨:「帝星离位,贼者入侵,大晋将有难啊!」 第27章[03.28] 什么乱七八糟的,千秋撇撇嘴,又继续跟着韩子矶走。她也不信命,更不信她这辈子能成为什么天下第一女子。她现在要跟着韩子矶去拿金子,而后好生算算,看怎么给寨子里的兄弟们分。 韩子矶有些走神,怎么想也没想通他最近会有什么大灾难。千秋则是跟在他旁边算着千两黄金的用处。 「马惊啦!大家快闪开!」一声尖叫,街上瞬间乱成一团。韩子矶刚抬头,就看见他正前方的一匹马,发疯似的朝他撞了过来。 「千秋!」 「啊?」被喊了一声,千秋才回过神来。可是那疯马已经到了跟前,周围都是乱跑的人,他们想躲都已经来不及了。 什么千钧一发之时英雄飞身将人推开自己被马撞,那都是骗人的。真正经历就知道了,这么短的距离,压根没有什么反应时间。自己往旁边跨一步都做不到,还怎么去推旁边的人? 所以理所应当的,千秋和韩子矶两倒霉蛋儿就一起被疯马给撞了出去。 「呯——」一起落在地上。 疯马撒着蹄子快乐地奔向街尾,被撞的两人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快,旁边有医馆!」 最后一丝意识消失的时候,韩子矶咬牙想,刚才那人的话也许他该听听,这不,大灾祸就落到头上了吧? 千秋功夫不弱,按理说撞不了什么伤出来。但是莫名的,落地的时候自己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身体像是有什么东西扯着,而后突然变轻,不一会儿又重新重了下去。 「这位姑娘没什么事,公子严重一些,挡在了前头,右手手骨受伤了,老夫给他包着就好。」 「有劳大夫了。」疯马的主人给了大夫银子,就将两人留在了医馆。 千秋觉得自己要醒了,右手手骨却痛得要命,忍不住就沙哑地叫唤了一声。 「咦,倒是公子先醒了,毕竟是男儿。」大夫凑过来,和蔼地问:「感觉如何?」 千秋茫然地睁开眼睛,看了那大夫半晌,连忙坐起来问:「还有一个人呢?」 话一出口,咦?怎么哪里不对? 这声音…虽然比她的声音好听,不过怎么听,也是个男声吧?还是她很熟悉的男声。 千秋傻了,因为她稍微一转头,就看见了隔壁床上躺着的人。 那是她自己。 「啊——」一声惊叫,千秋抓狂地下床,走到桌边的镜子面前,深吸一口气,然后抬头看。 妈的,韩子矶。 她从来没觉得这张脸这样可怕!见鬼了这是,怎么睡了一觉,自己就变成个男人了? 大夫嘴角抽搐地看着千秋的动作,心想要不要喂点药,这人该不会是撞坏脑子了吧? 「唔……」另一边床上的人也醒了,千秋机械地走过去,努力平静自己的心情,朝对方露出一个十分痛苦的笑容:「嗨。」 床上的女子睁大了眼睛,深吸一口气,又重新闭上眼睛想睡觉。 「醒醒,是我!」千秋凌乱地用左手将面前的人抓起来,忍着撞墙的冲动道:「你是我吗?」 韩子矶傻傻地点头,又傻傻地摇头,嘴里喃喃道:「我一定是在做梦。」 「我也希望我在做梦!」千秋一屁股坐在韩子矶身边,眼神僵直。 韩子矶侧头,眼神很惊恐地看了千秋许久,终于扭头看向另一边的大夫:「我们是不是在做梦?」 大夫觉得两个人都可能撞坏脑子了,他得去开药。 韩子矶慢慢地走去镜子边看了一眼,又慢慢地坐回千秋旁边,两人一句话没说对坐了许久,突然尖叫一声,对着掐起来:「妖孽,把身体还给我!」 千秋一边掐着韩子矶,一边被韩子矶掐得直翻白眼。 屋子里顿时鸡飞狗跳,两人从床上掐到地上,互相伤害了许久,终于冷静了下来。 「我们这是互相换了个身子,里头住的还是我们自己?」千秋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墨发问。 韩子矶有气无力地点头,平生第一次遭遇这么大的变故,再聪明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变成一个女人。 「对了!那个白胡子老头!」突然回忆起那老头说的话,韩子矶蹭地站了起来,拉起千秋就往外走:「他不是已经说了我近期有灾祸么?定然是知道些什么,我们去找他,说不定有办法!」 「好!」千秋麻利地跟着跑出去。 两人在街上找了许久,从刚刚遇见那老头的地方开始追,追了东南西北四条街,也没有再看见那白色的影子。 韩子矶心如死灰地坐在茶棚子里,一抬头又看见自己的脸,忍不住将头埋在双手里。 「喂,你别哭啊!」千秋连忙安慰。 「滚,谁要哭!」韩子矶黑着脸抬起头:「用女人的身子不代表我是个女人!」 千秋干笑两声,低头看着这身子匀称修长的手指,呐呐地道:「这真是老天开的一个玩笑,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你还回不回家了?」 「现在这样子,还怎么回?」韩子矶没好气地道:「以你这山贼性子回去,就算顶着我的身子,人家也会当你是冒牌货。我家个个都是人精。」 「啊?」千秋皱了脸:「那怎么办啊?我的金子……」 「闭嘴!」韩子矶气得想掐死她,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金子!要是两人真这样不男不女地过一辈子,那可怎么办? 第28章[03.28] 韩子矶是帝王,肩负着黎民苍生,姬千秋不过是个小小山贼,是男是女都无所谓,所以两人出这样的意外,千秋只是恍惚了一会儿,掐了自己的大腿几把,也就认命了。 可是韩子矶很抓狂,他还要回宫,要去跟那老狐狸斗,要将谋害他的人给找出来,要平定五湖四海,天下归一。如今变成个女人,他该怎么办? 要是顶着这副身子,哪怕是直接去见母后说清原委,母后可能都会让人绑了他推出菜市口斩首。 深吸一口气,韩子矶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抬头一看对面。 姬千秋正很粗鲁地吃着一碗阳春面,吃相之潇洒,让他那张干净的脸上溅了不少汤水。 「姬千秋!」韩子矶气不打一处来:「你能不能斯文一点?」 「啊?」千秋茫然地抬头,看对面自己的脸一脸恼怒的样子,干笑两声抹了抹嘴:「我看你半天不出声,肚子又饿了,所以叫了碗阳春面。那个,我会尽量斯文的。」 韩子矶无助地捂脸,对面这人比男人还男人,压根没有半点奇怪之处,只是举手投足之间实在太过粗鲁,跟他一点也不像。 「吃完面继续走吧。」 「去哪里?」千秋问。 韩子矶站起身,一身青色长裙衬得他亭亭玉立:「去告诉你我的身份,也好教你学规矩。看现在这般坦然,定然不知道自己到了什么了不得的身体里。」 顿了顿,他又道:「身上的银两也用得差不多了,是时候回去了。」 千秋一脸莫名,压根没听明白韩子矶说的是什么。韩子矶站起来就往街上继续走了,她也只好付了茶钱面钱赶紧跟上。 「去秦府吗?」 「嗯,你跟上,等会按照我说的做。」 「喔。」 千秋没想过秦府是什么地方,大概也就是韩子矶的亲戚家,也许会很有钱。 但是,她没想过是这样的有钱啊! 两人走了许久,终于站在一座府邸前面,千秋看着门口放着的白玉麒麟镇门,张大了嘴什么也说不出来。 秦府的确是秦府,只是那朱红漆的牌匾上头,写的是「敕造太保秦府」,下头还有个小金印,门口站着两排家丁,见有人来,立刻有礼地走过来询问:「公子有何事?」 千秋虽然没有见过大世面,可是基本的东西还是知道的。寻常百姓家,怎么都不可能在门口放白玉麒麟,这是朝中一品大员才能有的殊荣。而这府邸气派,怎么看都是官宅。 她觉得头有点晕…… 「我家公子微服出来,寻太保有事。」韩子矶微微一笑,伸手将千秋手上的一枚玉戒取了下来,递给那家丁道:「烦请通报一声,以此物为证。」 那家丁颔首,立刻朝府里跑了去。 「态度真好。」千秋恍惚地嘀咕了一声。 「嗯,秦太保家的家丁,一向都是调教得很好的。」韩子矶点头。 秦……太保。 千秋一口气哽在喉咙里,憋得自己直翻白眼。 太保是什么官?大晋三公九卿,太保为三公之一,与太师太傅同列。可谓大官中的大官,权势滔天,翻云覆雨。 她见过最大的官,也就是离州的刺史,区区五品,已经是手握生死,让人退避三舍。 那遇见太保,她是不是得把自己埋进地里面去啊? 千秋觉得腿有点发抖。 韩子矶拍了一下她的背,轻声道:「你不用怎么说话,我来说就行,只要把你愚蠢的表情收起来,你就是我。」 千秋咬牙:「你是秦太保的亲戚?」 她现在逃走还来得及吗? 「不是。」韩子矶摇头。 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千秋拍拍胸口道:「早说啊,吓死我了,要真是秦太保家的,我一个错误不就得被人当成冒牌的打死?我还年轻,还没嫁过人呢!」 韩子矶同情地看了她一眼,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秦府里头已经飞快地冲出来一个人:「皇上!」 轻盈盈跟燕子一样的小姑娘突然扑到了她怀里,千秋怔愣,低头就看见个插满金钗的花脑袋拱在她胸前,花脑袋一边蹭还一边假哭:「您终于回来了,宫里的人都好担心您,太上皇都生气了。」 皇上?太上皇? 千秋僵硬着脖子一点一点扭头看向韩子矶。 韩子矶笑得温婉,点头。 千秋心口一紧,白眼一翻,当场就晕了过去。 「皇上?皇上!」花脑袋被吓得花容失色,她那小身板哪里能扛得住男人的身子。好在韩子矶还在旁边,连忙一把扶过千秋,挑眉。 晕过去了?真是出息。 「来人啊,叔叔你快来!快扶皇上进去!」 韩子矶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很乐,换个身子看旁人为自己闹得兵荒马乱,真是别外有一种喜感。 秦阳是闲在家里没事的,听见了消息就飞快出去接人了。他与太上皇韩朔是发小,对韩子矶这孩子自然也是喜欢得紧。最近皇帝离宫闹得鸡犬不宁,终于回来了,他定是要好好训诫一下这位年轻的帝王。 第29章[03.28] 哪里知道,刚进门,人就晕了? 秦阳担心地让府里的大夫全部过来看,一进房间就看见一个青衣裙的姑娘站在床边。 床上躺着的是昏迷不醒的帝王。 「你是?」秦阳皱眉看着韩子矶,这女子他从未见过,怎么会在帝王身边? 「太保安好,奴婢千秋,是主子在路上买回来的丫鬟。」韩子矶温柔地行礼。 女子的礼,看得多了,也学得有模有样。 「买回来的?」秦阳听着,吓了一跳:「怎么会,这家伙那么讨厌女人,怎么会买个丫鬟?」 正在床边一脸担忧的花脑袋也抬了头,戒备地看着韩子矶。 「说来话长,主子路上遇见不少事情,与莫邪走散了。奴婢救了主子性命,主子便买下奴婢当护卫了。」韩子矶解释道。 秦阳打量了他半晌,点头道:「你先在这里等着,等他醒了再说吧。」 「是。」 一边的大夫也收了银针,拱手朝秦阳道:「没有什么大碍,只是一时急火攻心导致的晕眩,躺一会儿就好了。」 「可是为什么还不醒?」花脑袋像是要哭了。 「嗯……这个,大概是太累了。」大夫也奇怪为啥还不醒。 韩子矶微微一笑,借着给千秋盖被子的动作,狠狠掐了他一把。 「嗷!」床上的人醒了。 「皇上!」花脑袋大呼一声,差点又要扑上去。 「璇儿,别压着皇上!」秦阳低喝,花脑袋立刻老实地站起来。 千秋一听这称呼,当即又想重新晕回去。 「主子,要不要喝茶?」韩子矶笑盈盈地倒了杯茶水过来。 千秋隐隐察觉到了杀气,硬着头皮坐起来,接过韩子矶递的茶喝了一口,眼睛死盯着被子上的花纹,就是没敢抬头。 「皇上怎么不说话?」秦阳坐在床边,担忧地道:「您这样任性地离宫,宫里的人都担心死了。好端端地回来了是好事,但是您得好好应付太上皇了。」 大晋有两皇,新皇初登基,太上皇掌天下,这个千秋是知道的。 所以她现在这个身体,也就是韩子矶,是当今的新皇?千秋颤颤巍巍地抬头看了旁边的韩子矶一眼,后者对他温柔一笑。 千秋想哭,早知道她就不这么贪心了,要什么千两黄金,还是自己的小命最重要啊。现在可好了,自己变成了皇帝,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的皇帝,万一露馅,别说她了,黑风寨能不能保全都还是个问题。 她想回家呜呜呜… 心中哀恸,表情自然也很是悲伤。秦阳瞧着,以为他是害怕,遂安慰道:「皇上回宫先去太后宫里就是,这样一来,太上皇也不会拿你怎么样。」 「多谢太保……」千秋张张嘴,说了这么一句,随即伸手拉着韩子矶的手,抖啊抖地道:「我要和她单独说会儿话,太保可否回避一下?」 秦阳微微一愣,旁边的花脑袋更是大惊:「皇上,你同这个丫鬟有什么好说的?」 千秋心中又惊又怕,闻言不由地怒道:「关你何事?」 花脑袋被吓了一跳,眼泪汪汪地看着她:「还是对我这么凶,人家,人家只不过是关心您……」 说到后头,哽咽不成声地跑出去了。 秦阳干笑一声,抱拳道:「既然如此,臣先告退。」 门很快被合上,外头的家丁也都遣走了。 千秋脱力地挂在韩子矶身上,带着哭腔道:「我现在不要你那一千两黄金,还来得及么?」 韩子矶轻飘飘地看她一眼,指指自己的脸,再指指她的脸:「你觉得呢?」 她觉得她要死了。 看着自己的脸做出这样可怜兮兮的表情,韩子矶一把掐上千秋的脖子,怒道:「说了把愚蠢的表情都给我收回去,想活命就给我听好了,等会一定会有人来带你进宫,我先告诉你基本的称呼和礼仪,要是学不会,咱俩都得一起死。」 千秋委屈地道:「我还没嫁人……」 「废话,我也没娶妻!」韩子矶一把将人从床上扶起来,翻了个白眼道:「听清楚规矩,我只说一遍。」 千秋眼泪汪汪地听着韩子矶将宫里的规矩关系简单陈述了一遍,然后眼泪汪汪地被韩子矶推出了门。 看见外面站着的花脑袋的时候,千秋立刻收起了表情,双手背在身后,不咸不淡地道:「璇姑娘。」 「皇上。」花脑袋脸上的眼泪还没干,看见他出来,想上去又不敢,也不舍得走,可怜巴巴地看着他道:「璇儿不是有意冒犯。」 千秋点点头,倒是将韩子矶平时那股子冷傲劲儿学得有模有样。 韩子矶在她身后看着,忍不住想笑。刚刚还死活学不会的样子,现在出来不是挺好的。 「这个丫鬟到底是谁?」自己哭得伤心,看皇上身后的丫鬟竟然在笑,花脑袋气不打一处来,压着脾气问。 「嗯,路上遇见的女侠。」千秋夸起自己来一点也不嘴软,脸上也禁不住有点得意:「本来朕身陷囹圄,是这位女侠挺身而出救朕于水火,还不辞千里送朕返回洛阳,朕决定要好好奖赏她。」 韩子矶嘴角抽了抽,呵呵笑道:「主子过奖了,奴婢只是为了钱。」 第30章[03.28] 「怎么说话呢!」千秋眉毛一横:「要不是有侠义心肠,这事儿光有钱你也做不出来。」 「主子真的过奖了……」 「闭嘴!」千秋哼哼一声,看着韩子矶听话地低头,心里暗爽。 当位高权重的人就是好啊,谁敢说她的不是,直接让人闭嘴。 花脑袋站在一边,看着两人对话,不由地皱了眉。 这莫名其妙的丫鬟竟然与皇上那样亲近了么?皇上言语之间居然这样维护她。陛下这么多年一直未立皇后,她还等着想争取,没想到半路竟然蹿出这么一个人来。 眼里光芒连闪,花脑袋细声细气地道:「皇上,叔叔已经让人知会宫里了,用过晚膳该就有人来接您,晚膳璇儿会亲自下厨的。」 「好。」千秋应了一声,心想这高门府邸里面,吃的东西应该都很不错吧?虽然脑袋在裤腰上别着,但是能吃几顿好的,也做个饱死鬼。 韩子矶跟着千秋在庭院里坐着,不知为何背后有点发寒,左看看右看看,也没什么人,于是没有再想。 秦阳据说是进宫去了,晚膳就只有秦府的主母还有花脑袋跟千秋一起吃。 秦阳的夫人是个看起来很温柔的女子,有礼地请千秋上座,而后笑道:「上一次跟陛下一起用膳,还是在您小的时候了。」 千秋点了点头,不说话只吃饭,这也是韩子矶教的。 「这位姑娘不妨也坐下用一点。」花脑袋目光落在后面站着的韩子矶身上,笑道:「到底是皇上的救命恩人,自然可以同桌,想必皇上不会介意吧?」 「璇儿。」秦夫人低低喊了一声,有些畏惧地看着韩子矶。生怕她这要求惹怒这喜怒无常的君王。 「一起用吧。」千秋摆摆手让韩子矶坐下来,到底是自个儿的身子,给喂点好的没什么不好。 韩子矶谢了一声,在花脑袋旁边坐下,花脑袋很热情地让人拿了碗筷过来,还不停往她碗里夹菜:「这些都是我亲手做的,姑娘不妨多尝尝。」 千秋听韩子矶的话,一点一点优雅地吃饭。可是不说别的,花脑袋做的菜还是真的好吃,她一个忍不住就又吃多了些。 「皇上要是喜欢璇儿做的菜,璇儿就天天给你做。」花脑袋笑得开怀,看千秋吃那么多,脸上也是止不住的得意。 韩子矶脸上不动声色,脚下却狠狠踩了千秋一脚。 「唔。」千秋闷哼一声,乖乖将四喜丸子放回了碗里:「慢用。」 韩子矶意思意思将碗里花脑袋夹的菜吃完了,然后也跟着起身:「多谢款待。」 「哪里哪里,招呼不周,还请皇上恕罪。」秦夫人和花脑袋也跟着站了起来。 门外已经有家丁来禀告,宫里派了仪仗队来接人了。 千秋压着心里的恐惧,看着韩子矶道:「咱们走吧。」 「是,主子。」韩子矶朝秦夫人等人再微微屈膝,然后跟着千秋就往外走。 「婶婶,你看他们。」花脑袋站在秦府门口,看着皇帝上马车,竟然把那丫鬟也拉了上去,不由地跺脚。 「璇儿,你急什么?」秦夫人淡淡地道:「男人嘛,总是要一点点才能抓得紧的,用力太大或者太小,都不是好事。」 「可是……」 「好了,先去把东西处理一下吧。」秦夫人指了指饭厅的方向:「可别叫人看出什么来。」 林璇儿一惊,对上秦夫人那双了然的双眼,顿时有些脸红,而后飞快地朝饭厅跑。 「让他们先去太后的碧水宫。」韩子矶舒服地靠在马车里,吩咐千秋道。 千秋点头,坐直了身子沉声吩咐:「去碧水宫。」 外头的护卫愣了愣,太监总管顺子连忙应道:「陛下,太上皇的意思是您先去太和殿……」 「听不懂朕的话?」千秋语气一冷,自我发挥:「难不成这宫里,我说话不算数?」 「皇上息怒!」顺子连忙让人调转方向:「去碧水宫。」 千秋身子放松下来,讨赏似的看着韩子矶道:「怎么样?」 「嗯,有几分像。」韩子矶打了个呵欠道:「我母后比较好对付,但也是个人精。只是她向来心疼我,你只要硬中带软,就能蒙混过关。她那一关过了,父皇那里自然不用担心。」 千秋点头,心想这人还把自己的父母给吃得死死的,也是厉害。 不过想想要进皇宫了,那可是个遍地是宝的地方,她将来若是有机会能和韩子矶换回来,是不是也可以带两件宝贝走? 想到这里,口水不禁有些泛滥。 「要是演砸了……」韩子矶瞥一眼千秋的表情,冷哼道:「你我都会死,你给我认真一点。」 神色一凛,千秋瞬间又坐直了。 「皇上,碧水宫到了,太后让您直接进去,衣裳都在里面备好了。」马车停下,顺子公公喊了一声。 「知道了。」千秋深吸一口气,带着韩子矶一起下车。 「这位姑娘……」顺子公公看着皇帝拉着他身边的女子就要进碧水宫,吓得连忙上前拦住:「陛下,碧水宫不能进外人,您是知道的。」 韩子矶一愣,咬唇,坏了,他忘记了这茬。 碧水宫除了贴身侍女和皇上太上皇公主以外,其余的人是从来没有进去过的,里面的人出来也是直接乘轿子,让人看不清容颜。 这么多年来,大晋的太后是谁,天下一直无人得知。 第31章[04.09] 现在这情况,他已经来不及提醒千秋了,这该怎么办?他要是留在外头,谁知道姬千秋会做出什么事儿来? 千秋在车上已经收到过韩子矶的指示,遇见特殊情况,她就要自己发挥,总之不能出格。 所以现在,她拉着韩子矶的手,眼神凉凉地看向顺子公公:「朕有说过她是外人?」 顺子公公张大了嘴,惊慌地跪在了宫门边,千秋满意地点头,拉着韩子矶就继续往里走。 「这样可以吧?」她小声问了一句。 韩子矶一脸踩到狗屎的表情,气极反笑:「你知道你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千秋一脸正经:「他说外人不能进,我就说你不是外人,你本来也不是啊,你是真正的皇帝嘛!」 韩子矶默默在心里吐两口血,觉得干脆就破罐子破摔吧,他能进来就行。 「陛下,娘娘等您多时了。」有可爱的宫女打起帘子,笑眯眯地道:「快进去瞧瞧。」 千秋一愣,心想这里的宫女怎么不像外面那些那么战战兢兢,倒是十分舒服自在。 于是她也放松了一些,朝那宫女微微一笑,就拉着韩子矶走进内殿去。 「朗儿?」层层叠叠的帘子后头,好像有人躺在贵妃椅上,见他们两人进来,有些疑惑地喊了一声。 千秋正在想,朗儿是谁?后头的韩子矶已经一脚踢在她的膝盖窝,让她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还好这里地毯够厚。 「儿臣给母后请安。」千秋清了清嗓子道。 旁边的宫女眼睛一直打量韩子矶,韩子矶也跟着在千秋身后跪下,倒是没说话。 宫女进帘子里去嘀咕了几声,贵妃椅上的女子「哦?」了一声,挥手让人把帘子都捞开,起身就走了出来。 「这是?」一双精巧的绣鞋停在她面前,有手温柔地将她扶起来。千秋怔愣地抬头,看见眼前女子的模样,不由地痴了。 好一个倾国倾城的绝色女子,这容貌,比韩子矶还妖娆三分,眼里波光流转,像是要取了人的魂魄去。 千秋看呆了,半天没反应过来。 「奴婢姬千秋,是主子买回来当护卫用的。」韩子矶没敢抬头,见千秋没动静,也知道是看呆了,连忙开口打圆场。 「奴婢?」太后娘娘挑了挑眉,目光落在自己儿子身上:「是这样吗?」 千秋回了神,连忙低下头笑道:「也不算是奴婢,一路上她都同儿臣在一起。」 面对这样的美人,就算她是个女人也有些害羞,忍不住就想提高一下自己的地位,别被看轻了。 但是这话一说出来,太后娘娘就有些诧异了,美目往千秋身上一落,脸上似笑非笑:「一路上都在一起?朗儿你的意思是……」 「太后娘娘明鉴,奴婢只是一路上保护主子,没有任何越矩行为。」韩子矶嘴角一抽,立刻磕头道:「本是打算将主子送到洛阳,奴婢便返回离州的。」 太后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倒是笑了:「你们两个,这是流水有意,落花无情?本宫从来不知,朗儿竟然会带个女子随行。并且这女子……还急着撇清关系?」 韩子矶背后冒冷汗,母后逼他立后也不是一两年的事情了,但凡他跟哪个女子走近一分,母后都会考虑对方成为皇后的可能。但是现在她面前的可是个女山贼,无论如何也不能考虑的啊! 千秋看韩子矶这么紧张,倒有些莫名其妙。眼前的美少妇不就是问了两句话么,至于急成这个样子么? 于是她笑着开口打圆场:「母后,我与千秋一路上还没有好好歇息过,父皇那边也在宣儿臣,这些小事,还是先不要计较了。」 「嗯,朗儿不说,本宫还忘记了。」太后微微一笑,转身回到贵妃椅上坐着,旁边的宫女将帘子都捞了起来,让韩子矶和千秋上前几步。 「本宫身为皇上的母后,是不是有权问一句,皇上为何要突然离宫?」 这个问题韩子矶在外面的时候就教过千秋了,于是千秋便一脸淡然地跪下,沉声道:「儿臣未遇想娶之人,也不愿看母后终日为儿臣婚事操劳,故而离宫,冷静一二。」 太后娘娘美目一瞪,恼道:「本宫还不是为你好?你看你弱冠之前不娶不纳,本宫说什么了?可是现在你早已经到了成亲的年纪,泱泱大晋却还没一个国母,像什么话?」 千秋听得点头,的确是不像话:「母后说的对。」 韩子矶脸都绿了,又不敢作声,心里只想,若是这丫头敢顶着他的身子给他娶个皇后,他立马嫁给洛阳街上的屠夫! 「朗儿这是想开了?」太后一喜。 千秋点头道:「没有什么想不开的,娶妻生子都是常事。」 韩子矶忍不住要掐她了,却听得一个极尽转折吊胃口能事的「但是」。 「但是…母后,你让儿臣娶谁?」千秋抬头,一脸惆怅地看着太后道:「儿臣没有心仪之人,现在要儿臣娶。也就是随意娶一个适合的官家女子,坐上后位,稳定江山。儿臣依父皇的性子,定然是不愿再立后宫。儿臣的一生,便是要在寂静中度过。」 「母后是为儿臣和江山好,儿臣愿意听母后的任何安排,只除了……儿臣的婚事。」千秋慢慢地跪下,眼睛闭上,就差流下一行清泪了:「儿臣也会艳羡父皇,想找一个挚爱之人度过一生,母后就当,儿臣任性了吧。」 韩子矶看得怔了怔。 座上的太后沉默良久,长长地叹了口气,起身下来将千秋扶起来,低声道:「你这孩子,从小就是倔,什么都不肯说。母后逼着你成亲,也不过是你父皇朝中压力有些大,你又不说你到底是否在意。早像这样说出来……」 千秋掐了自己一把,眼泪汪汪地看着太后。 「早像这样说出来,本宫就不逼你那么急了。」太后心疼地抬手,将千秋眼里的泪擦了擦,顺带瞥了旁边跪着的女子一眼:「你的意思是,你只娶心仪之人,是么?」 这是千秋蒙的韩子矶的心思,韩子矶没告诉她。千秋觉得自己至少蒙对了一半,不过听太后这样问一句,她又有点忐忑地看向旁边的人。 韩子矶脸色不太好地跪着,眼里的情绪叫人看不清楚。 千秋吞了吞口水,点头。 第32章[04.09] 「嗯,那本宫会与你父皇好生商量的。」太后笑了笑,转头对地上跪着的韩子矶道:「这位姑娘也起来吧,怎么都是被朗儿带进我这碧水宫的人,也不能一直跪着。」 「谢太后娘娘。」韩子矶慢慢站起来,腿都有些跪麻了,一个没站稳,旁边的千秋连忙伸手扶他:「小心。」 这好歹是她的身子啊,这么受罪她也心疼。 韩子矶跟见鬼似的甩开她,动作之麻利,让千秋尴尬了一阵,默默将手收回来。 太后看着他们的动作,了然一笑,眼里却有些担忧。这姑娘的来历,韩朔早就查得清清楚楚,那样的背景,想当一国之母,当真是痴人说梦。就算她没有门第之见,满朝文武也不会同意的。 可是朗儿今天竟然说了这么大一番话……就真是很喜欢这姑娘吧? 太后很为难,眼睛在这两人之间不停扫来扫去,正要说什么,外头的宫女却通报了一声:「娘娘,太上皇来了。」 千秋一愣,不由地往太后背后站了两步。 大晋的太上皇,那可是个厉害角色,民间关于他的传闻多种多样,唯一不变的事实是,这人在二十四年前轻轻松松地夺了司马皇室的江山,让大晋改姓了韩。可是奇怪的是,这人并没有贪恋帝位,不过几年就将位子给了自己的儿子。 只是,给是给了,权力却没有完全下放,这人心里在想什么,天下也怕就太后娘娘知道了。 千秋其实有点好奇这位太后娘娘是谁,这般的美艳无双,很难不让人想到二十多年前就失踪了的天下第一美人楚潋滟。 会是她么? 韩朔穿着常服,慢慢地走进了内殿,千秋抬头一看他,也就不奇怪韩子矶为啥长那么好看了。 这一家子好相貌,百姓真是羡慕也羡慕不来。 「儿臣给父皇请安。」千秋意思意思弯了腰,韩子矶说过,千万别给太上皇行跪拜礼,因为他绝对不会主动开口叫你马上起来的。 韩朔目不斜视地走到太后身边,完全无视了一边的韩子矶和千秋,温柔地笑问:「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都说了他让我来处理就好。」 千秋听得浑身一抖,这人的语气,怎么听韩子矶都不像是他亲生的! 韩子矶站在一边,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太后没有默默翻白眼,太后是当着太上皇的面翻了个白眼,而后道:「留给你?让你罚他跪一夜,还是让你杀了他身边的姑娘?然后他再次离宫,心疼的还不是我?」 杀了她?千秋抖得更厉害了,这太上皇都是怎么想的啊,她又没惹着谁!干嘛要杀了她!更何况,她那身子里现在住着的可是他亲儿子! ……是亲儿子吧? 韩子矶脸色有些难看,往千秋身边站了站,有些害怕。妈的,韩朔这老狐狸,当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要真是千秋,他杀了就算了,可是现在姬千秋是他,杀了的话,这韩氏江山就无后了! 韩朔笑得一片温和,也不顾忌旁边有人,轻轻在太后唇边落下一吻:「你就是爱瞎操心,才把他惯得这样任性。」 你才任性,你全家都任性!韩子矶咬牙。 千秋深吸一口气,开口道:「私自出宫,让母后担心,是儿臣不对,儿臣甘愿领罚。但是今日已经这样晚了,父皇不妨明日再同儿臣算账,先让母后好生休息。」 韩朔的眼神扫了过来,微微挑眉。千秋一脸坦然,不躲不闪。 许久,韩朔轻声道:「好,明日早朝你也不用上了,先反省一个月吧。」 嗯?不用上早朝?好事啊,可以多睡会儿。千秋微微一笑,行了礼道:「儿臣遵旨,这就带着千秋告辞了。」 「去吧。」韩朔大发慈悲地放了他们。 千秋拉着韩子矶飞快地消失在碧水宫门口。 「有没有觉得,这趟回来,咱们的皇儿变了许多?」韩朔微微眯眼,看着门口道。 太后打了个呵欠:「嗯,有人情味多了,刚才还和我说了许多心里话,从前他是断然不肯说的。至于有点抵触感……大概是还在赌气。」 「真是出息,能逃了楚越的追捕,回来还敢当堂理论了。」韩朔低笑一声:「有点要长大的模样了。」 千秋拉着韩子矶一路狂奔,奔到一半才尴尬地发现自己不认识路。后面跟着一群宫人,她总不能回头问一声寝宫在哪里吧? 旁边的韩子矶回过神来,没好气地道:「跟我来。」 父皇母后那里也不知道算不算蒙混过关,不过这丫头今天的表现意外的不错,竟然瞒过了他们。不过也是,换灵魂这事儿太过稀奇,谁没事会怀疑到那上头去。 皇帝的寝宫在太极殿,千秋一进去就将宫人们遣散,只留韩子矶一人。 大门关上,外头站着的宫人面面相觑,随即四散开去,奔走相告。 皇上让女人留宿太极殿了! 千秋脱力地躺上那巨大的龙床,虚弱地道:「你这日子过得真累。」 韩子矶哼了一声,将外裳脱了,也跟着躺上自己熟悉的床:「这才哪跟哪,你什么都没做,就是见了父皇母后而已,等明天还有得你受的。」 千秋垮了脸:「不是吧?还有?」 韩子矶冷哼一声:「你以为皇帝那么好当?」 千秋挠挠头,干笑,她一直以为皇帝就是混吃等死的,没想到这么麻烦。 「父皇让我反思一月不用上朝,你也落得轻松,平时批改折子接见大臣就够了,少到处走动,就不会出错。」韩子矶道:「另外,明天下个旨,任命我为贴身女官,这样我才能名正言顺天天跟着你。」 「好。」千秋乐了:「意思是我还能混个官当当。」 韩子矶疲惫地闭上眼睛:「你是不知者无惧,你身上的灾祸,还得我来替你扛。」 千秋没听懂是什么意思,不过折腾了一天,实在是太累了,右手手上还有伤,一直藏在袖子里没让人察觉,现在放松下来,更是隐隐作痛,索性躺好打算睡觉。 第33章[04.09] 韩子矶比她更累,没一会儿就睡着了。两人身子都是对方的,躺一起倒没什么别扭的,反而很安心。 结果他刚要沉睡,旁边就有人猛地摇晃他:「韩子矶,快醒醒。」 半睡半醒之间被人打扰是很着恼的,他没想理,翻身就要继续睡。结果千秋直接跳下了床,抓着他的胳膊道:「快醒醒,出大事了。」 能出什么大事?韩子矶不耐烦地睁眼。 千秋满脸通红,两条腿夹得紧紧的,一脸手足无措地道:「你你,你的身子想上厕所。」 啥?韩子矶瞬间清醒了,翻身起来黑着脸道:「旁边有夜壶,你……」 「我怎么弄!」千秋一脸扭曲:「我没有试过站着解手!」 韩子矶嘴角抽了抽,道:「你闭上眼睛,我帮你扶着。」 「用我的手?」千秋一脸嫌弃地道:「你休想!」 「那你要怎么样?」韩子矶低喝,脸上不禁也有点红。 千秋扭扭捏捏地蹭到一边的龙柱旁,伸手抱着柱子道:「我再顶一会儿,想想办法。」 韩子矶:「……」 千秋一脸痛苦,想了一会儿突然眼睛一亮:「顺子,给我拿根锦绳来!」 门外一直候着的顺子公公闻声,顿了顿,立马让人将锦绳送了进去,虽然不知道是干嘛用的。 「你要干什么?」韩子矶惊恐地看着千秋,见她作势要脱裤子,没忍住大喊了一声。 「还能干什么?」千秋眯着眼睛指了指下面:「把它轻轻吊着,然后解决。」 韩子矶一张脸青了又紫,紫了又青,忍无可忍地道:「你给我小心龙体!弄坏了可赔不起!」 「放心,我很温柔的。」千秋将手里的锦绳打了个圈子结,而后眯着眼示意韩子矶:「我找不到地方,你来帮我塞。」 说罢,又顿了顿:「隔着手帕。」 韩子矶被气得就差头顶冒烟了,但是也没办法,只能照着千秋说的做。 外头的顺子公公听着那关键的几句话,老脸都忍不住一红,嘀咕道:「我的万岁爷哎,真是头一次和姑娘同房,地方都找不到。知道是第一次,就别用绳子这么激烈的啊……」 解决了生理问题,千秋舒服地躺回去睡了。可是被这么一闹腾,韩子矶睡不着了。 而且刚才一直没察觉,现在躺下才觉得,这丫头胸口是不是缠了什么东西?怎么这么勒得慌。 想起上次无意间看见的东西,韩子矶轻咳了一声,翻身闭眼。 睡觉睡觉,这情况已经够乱的了,没空还去想其他的。 第二天还没等人来叫,千秋就给疼醒了。右手不知道是不是睡的时候太闹腾,钻心钻骨地疼。韩子矶也被她闹醒了,紧张地看着她的手:「没事吧?不是一直都没反应么?我还以为你好了。」 好像是起身太猛,韩子矶觉得头一阵晕,刚说完一句话,喉咙里就是一甜,接着一口血喷在了床上。 「你…你又怎么了?」千秋满头是汗,看着韩子矶惨白的脸,忍不住坐起来:「我们没这么倒霉吧?」 韩子矶抹了一把嘴上的血,红中带黑,怕是中了什么慢性毒。 「我去宣太医,给你看手,你顺便让太医帮我看看就行。」韩子矶摇摇欲坠地站起来往外走。 千秋疼得皱眉,也就没多说什么了。 太医来得很快,一进内殿,看见床上的血就吓了一跳:「皇上?」 「不用紧张,那是她的。」千秋指了指一边站着的韩子矶,有气无力地道:「太医,看看朕的手。」 太医在听见那血是旁边女子的的时候,就立刻转了身。后头站着的顺子公公连忙让人将皇帝抬着去了外头的软榻,宫女麻利地将床单被褥一起抱走了,换上新的,再将皇帝给抬了回来。 千秋气得想骂娘,皇宫里的人怎么这样麻烦? 韩子矶脸色好像比刚才好了一些,吐了口血,也就没别的事情了,此时还能细声细气地提醒太医:「皇上的手臂是在街上被马撞着摔了,外头的大夫处理了一下,本来都不疼了,今早不知怎么就疼得厉害。」 太医回过神,连忙捞开千秋的袖子看诊。 「骨头怕是有些伤,还是要固定一下,外头的大夫就是不靠谱。」太医吩咐医女去准备东西,碎碎念道:「皇上许久不曾受伤生病了,这次伤着,要更加小心照顾。」 「嗯,朕知道了。」千秋点头,随即道:「太医给千秋也看看吧,看她身上有什么毛病没。」 韩子矶乖巧地行礼:「有劳太医了。」 「哪里哪里。」太医打量韩子矶两眼,道:「方才进来就见这位姑娘脸色白中透黑,应该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有些食物中毒。」 说着,让韩子矶在一边凳子上坐下,拿了丝帕搭上他的手腕,诊断了一二。 「奇怪,看起来也没什么事。」太医捻着胡须道:「大概是毒自己被消化了,姑娘的内功修得不错。」 「这样啊。」韩子矶松了口气,不由地看了千秋一眼,连毒都能消化,也是厉害。 千秋的手被吊了起来,有点滑稽,也就名正言顺地不见人了。韩子矶陪他在宫里坐着,帮她写了封女官的旨意,然后就和千秋一起用膳休息。 太极殿里安静得很,两人正在慢慢适应对方的身体,完全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 「来历不明的女人?」各家各院的闺阁千金们今天都收到了消息,一向不喜欢女人的帝王,出宫一趟竟然带了个女人回来。带回来就算了,还在太极殿与皇帝同吃同住! 这怎么得了?后位悬空,大家好歹还有个盼头。若是让来历不明的人给坐了,那不是明摆着打了全洛阳小姐们的脸么? 第34章[04.09] 谢将军家的女儿,夏品国家的千金都坐不住了,纷纷求见太后娘娘。 太后向来是不见外人的,众人也只是借太后这个梯子进宫,毕竟宫里也没其他女人了。她们想说进去拜见谁,都没个说的,总不能去拜见太上皇。 休语姑姑拿着一堆的拜帖,无奈地看着太后娘娘道:「您看,这怎么办?那头刚进来,这边就吵翻天了。」 太后娘娘正在逗画眉玩儿,心情甚好地道:「她们要来,就让她们来,莫说皇儿不是吃素的,那千秋,本宫看着也不是多好惹。皇儿昨儿宠幸了她,本宫心里也算是放下个石头。其余的,本宫管不着。」 意思是,儿子开了荤,母亲很高兴,但是让他开荤的这个女子能不能经得住考验,那不关她的事。 想起顺子公公回禀的昨儿殿内情况,太后娘娘笑得幸灾乐祸的。 韩子矶什么也不知道,正被一群宫女架着去更衣。 封女官的旨意下去了,他从今天开始就是千秋身边的五品贴身女官,要穿官服,随身伺候。 再三跟千秋保证他不会偷看,韩子矶闭着眼睛张开手,任由一群宫女们为所欲为。 「姑姑怎么还缠着束胸!」一个宫女解开韩子矶的衣裳,惊呼了一声。 束胸?那是什么?韩子矶茫然,不过脸上还是不好意思地笑笑。 「奴婢给您解开吧,女儿家,用这个始终不好。」 「好。」 韩子矶感觉身上最后一层东西被解开,整个胸口都瞬间轻松了。 也……瞬间有了点感觉,大概是……能感觉到胸前的形状。 韩子矶脸红得像是要烧起来了。 「姑姑不用害羞,我们都是女子。」几个宫女嘻嘻哈哈地帮她换衣服:「女人之间,不必介意的。」 你才是女人,你全家都是女人!韩子矶一边腹诽一边赶紧穿上衣裳,然后睁开眼睛。 几个机灵的小宫女已经将他的头发用帽子弄好,一身紫黑色的官服,倒是有几分潇洒利落。 韩子矶还算满意,点点头就想往外走。 「姑姑别急,还没有梳妆。」小宫女一把将他拉回来,接着就开始在他脸上抹东西。 千秋正在养伤,太后那边派人送来了点心表示慰问,她正吧唧吧唧吃得欢。 「皇上,谢小姐和夏小姐来了,说是听说皇上身体有恙,特地来看看。」顺子公公在外禀告。 来看她?又有东西吃么?千秋眼睛一亮:「让她们进来!」 顺子公公惊疑不定地看着千秋:「皇上…是谢家小姐和夏家小姐。」 「嗯,你刚刚不是说过了么?」千秋道:「让她们进来就是了。」 顺子公公应了,转身一边往外走一边嘀咕,皇上原来不是最讨厌见这些女人的么?怎么今天突然就有了兴致,要让她们进来了? 外头听见通传的两位小姐也是又惊又喜,这么多次了,皇上还是头一次允她们进了太极殿! 这代表着什么?难不成昨晚皇上开荤之后,终于知道了女人的好,所以打算广纳后宫? 谢语灵连忙整理衣裳头饰,同时有点后悔怎么把夏落月也拉来了,要是她一个人来,今天是不是就是单独觐见了? 夏落月也瞥了谢语灵一眼,内心活动应该差不多。 「臣女拜见皇上。」 两个人走进太极殿,轻盈地在千秋面前拜下,裙角飘飘,螓首低垂。千秋抽空抬头瞅了一眼,嘁,两手空空?有这样来看病人的吗! 愤愤地咬了一口点心,千秋没想让她们起来了。 半天没听见平身二字,娇滴滴的两个大小姐跪得膝盖疼,却也不能出声,只能咬唇猜测皇帝在想什么。为什么让她们进来了,又不让她们平身? 「千秋姑姑。」门口的顺子公公正瞅着情况呢,身边冷不防站了个人,吓得他喊了一声。 韩子矶一身女官装束,抱歉地朝顺子行礼:「吓到公公了。」 「哪里哪里。」顺子连忙鞠躬:「是咱家挡着姑姑了,姑姑里面请。」 顺子公公怎么说也是大内总管,皇帝身边贴身伺候的人,什么时候对人这么殷勤过?韩子矶觉得奇怪,同样的官阶,顺子公公资历更深,怎么就对她这么恭敬。 他当然不知道昨晚之后宫内宫外都传成了什么样子,现在他还忙着要教千秋礼仪,为了接见大臣,还要适当说一些处理事情的办法,所以也就没多想。 进了内殿就看见地上跪着两个人,韩子矶皱眉,看这背影怎么都是官家女子,怎么会跪在这里? 「皇上。」 「你来啦!」千秋放下点心,连忙走过去将要跪下的韩子矶给扶起来:「以后不用见着我就行跪拜,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韩子矶摇头,拂开千秋的手道:「皇上,礼不可废,千秋只是区区女官,不能这样特殊。」 千秋垮了脸,心疼地看看自己身体的膝盖,等换回来以后,她会不会已经跪出老茧了啊? 谢语灵和夏落月在地上跪着,听着皇帝的话,心里又怒又气。她们还在这里跪着,皇上不闻不问,倒是亲手去扶一个女官,还说以后不用行礼,这不是摆明打她们脸,叫她们看清楚这女官在皇帝心里的地位么? 怪不得今天允她们进了太极殿,原来就是想借她们给这什么千秋姑姑树个威风? 两人羞恼难当,指甲都要捏断了。韩子矶一低头就看见两人狰狞的侧脸,心里一跳,连忙道:「皇上怎么让两位小姐跪在这里?」 第35章[04.09] 「啊?忘记了。」千秋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笑:「你们起来吧。」 「…谢皇上。」谢语灵慢慢站起来,腿早就软了,没起来到一半就又跌了下去。 「小心。」千秋伸手就扶住了她,有些愧疚自己是不是让人家跪太久了:「没事吧?」 清清凉凉的男性气息围绕在她身边,谢语灵傻了,抬头呆呆地看着千秋。她没有想过皇帝会伸手来扶她,这样高傲不可让人亲近的皇帝,竟然伸手来扶她! 谢语灵激动了,眼里含泪,动情地喊了一声:「皇上——」 「站稳了啊,地上还有一个呢。」千秋被她喊得恶寒,连忙松开她去扶地上的夏落月:「你也起来。」 夏落月伸手死死抓着千秋的衣袖,借着腿软就倒在了千秋怀里:「臣女多谢皇上…」 脸上的脂粉都擦在了千秋的胸口,韩子矶在一边看着,脸色微沉:「皇上。」 「啊?朕不是故意的。」千秋连忙将夏落月推开,乖乖站到韩子矶身后去。 她很有职业道德的,身子是别人的,她就不会乱用。韩子矶不喜欢女人,也有严重的洁癖,所以她会尊重这个身子的习惯。 刚才只是出于一时见义勇为。 韩子矶顿了顿,平和地道:「皇上不是说了要去书房看奏折了么?今早的折子太傅都已经给您送到太极殿书房了。」 「好,我们去看吧。」千秋点头,转身就往外走。 两位小姐还没回过神,站在殿中一动不动。过了好一会儿,顺子公公来提醒她们该出宫了,两人才回过神来,各自出宫乘车。 皇宫里出现了个了不得的厉害角色啊,竟然可以让皇帝对她轻言细语,百般相让,还能左右皇帝的决定,让皇帝心疼她。 消息传出去,各家小姐都察觉到了危机,纷纷聚在一起商量对策。 韩子矶感觉到了些压力,看看自己前头走着的姬千秋,也是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两人出这样的意外,也只能形影不离。偏偏与皇帝形影不离的女子,绝对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他得多加小心了。 御书房里,早朝上的折子果然已经送来了,只是送来的人竟然不是张术张太傅,而是御史大夫裴叔则的侄子裴禀天。 千秋一进书房门就愣住了,书房里站着的人微微弯腰:「臣拜见皇上。」 裴禀天是武官,比起文文弱弱的书生不同,身上阳刚之气甚为浓厚,一把金刀握在手里,武官铁削冰刻,很是符合千秋的审美。 千秋吞了吞口水,拿手肘轻轻捅了捅旁边韩子矶的腰,小声道:「这人是谁?」 「裴禀天,御前带刀,与我较为亲近。」韩子矶瞥一眼千秋的眼神,不耐烦地道:「你能不能不要随意见着个男人都眼睛发光?」 「哪有!」千秋撇撇嘴,跟着走到裴禀天身边去,轻咳两声,装作熟稔地微笑道: 「今天怎么是你来了?」 「回皇上,太傅与家父昨夜醉酒,导致今日未能早朝,所以折子就托臣拿来了。」裴禀天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还请皇上恕罪。」 「没事,偶尔放纵一回也是好的。」千秋走到书桌之后坐下,韩子矶跟着站在她身边。 「这位…就是千秋姑姑?」裴禀天看向韩子矶,眼里带着探究。 「是啊,武功很好的,人也热情。」韩子矶还没开口,千秋便抢答了。 暗暗爆了声粗口,韩子矶朝裴禀天行礼:「裴大人安好。」 「姑姑多礼了。」裴禀天还礼,顺便将韩子矶上下打量了个遍。 韩子矶被他看得浑身发毛,微微皱了眉。 「皇上,最近洛阳城郊山贼出没,洛阳之人人人自危,兵部上奏皇上,看是否应该出兵剿灭。」裴禀天很快将目光收回来,开始说正事。 「山贼?」千秋一个哆嗦:「朝廷要剿灭山贼了?」 「以往山贼并不猖獗,所以朝廷也没有浪费兵力,如今已经造成洛阳百姓的困扰,朝廷也就有必要考虑一二了。」裴禀天道:「只是山贼狡兔三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用重兵压山,也未免太小题大做。」 「哪里用得着重兵。」千秋心虚地道:「你派个人潜伏进山寨,搞清楚他们的寨子到底在哪里,然后一窝端了就是。」 韩子矶的眼神悠悠地瞥了过来。 千秋心里默念我现在是皇帝一百遍,还是忍不住道:「其实山贼之中也不缺乏良善之人,也不是人人都是自愿当山贼的,不如先发个招安令?若是他们肯受招安,就给他们安排些差事,若是不肯…那再剿灭也不迟。」 裴禀天愣了愣,有些意外地道:「皇上仁慈。」 「当仁君,还是要将天下人都当成自己的子民才行。」千秋偷偷看了韩子矶一眼,补充道:「山贼也一样。」 韩子矶轻笑一声,这丫头是变着法给他谏言呢?自己是个山贼,却坐在这里商量怎么剿灭山贼,也是有趣。 不过若是还有机会能换回身子,他也不妨考虑一下招安离州那边的山贼。 裴禀天赞同地点头道:「臣本来还担心皇上当真要重兵压山,没想到出去一趟,皇上竟然想通了许多。」 说着,又转头看着千秋道:「外头传言千秋姑姑让皇上变了,果然所言非虚。」 韩子矶嘴角一抽,敷衍地笑了笑。这丫头能改变他?算了吧,等换回来,他该是什么样子还是什么样子。 裴禀天走了,千秋继续和韩子矶一起改折子。宫人都退了下去,韩子矶也就干脆自己拿笔墨过来写朱批,反正他的字迹还是在的。 千秋乐得清闲,在御书房里东摸摸,西摸摸,逮着个花瓶好奇地问:「这东西很贵吧?」 韩子矶头也不抬,道:「你喜欢送你,反正现在也是你的。」 第36章[04.15] 千秋的眼睛里像是瞬间点燃了烟花,呯呯呯地炸开满天的金元宝。 韩子矶没在意,反正宫里的东西她带不走,该是谁的还是谁的。只是他没有想到,批改完了折子抬头一看。 面前曾经摆满古董的花架子,竟然空了! 黑着脸调转视线,就看见一个玉树临风的男子,正将藏书的木箱子清空,往里头一件一件地塞宝贝。 「姬千秋。」韩子矶气得太阳穴跳:「你干什么?」 「啊?」千秋无辜地回头看着他:「你不是说我喜欢就拿去么?这些我都喜欢!」 喜欢你个大头鬼啊!韩子矶努力平息怒火,好笑地道:「你这样让人把箱子抬出去,别人会不知道你拿了什么?堂堂皇帝将书房里的摆件都搬走,别人会怎么想?再说,你能搬去哪里?不还是我的?」 千秋一拍脑门,对哦,好像是不能这样,万一身体换回来,这些还不是韩子矶的? 想了想,千秋滴溜溜地就将目光定格在了韩子矶身上。 「你想说什么?」韩子矶挑眉。 千秋搓了搓手,讨好地笑道:「那,那我现在能不能下个圣旨,赐你黄金千两,以后想走的时候就随时可以衣锦还乡什么的?」 韩子矶翻了个白眼:「这种圣旨要是我们真换回来了,我也会下的,你担心个什么劲儿?」 千秋脸一垮,丧气地道:「问题是我们现在压根都不知道怎么换回来啊,要不要请个术士来看看啥的?」 「嗯……我们那天好像是被马撞了,之后就交换了身子是吧?」韩子矶问。 千秋点头:「要让马再撞我们一次吗?」 韩子矶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她:「上次没撞死是运气好,你的手现在还吊着呢,还来?再说,谁敢骑马撞皇帝?找死呢。」 「那怎么办?」千秋苦着脸道:「要是真换不回来,我怎么回熊虎山?」 「我都没担心怎么坐稳皇位,你担心什么。」韩子矶撇嘴道:「干脆下皇榜,就说你最近运气不好,屡遭厄事,让各路大仙来帮你改命。」 「好主意。」千秋点头。 于是韩子矶就当真写了皇榜,让人贴出去。两人就在太极殿里等消息。 结果用午膳的时候,外头没消息来,倒是碧水宫的休语姑姑来了,一脸担忧地看着千秋道:「陛下怎么了?娘娘很是担心您,特地让奴婢来问问。」 千秋萎靡不振地靠在软榻上,看着休语道:「姑姑,朕觉得朕被什么脏东西缠身了,怎么都提不起劲来。」 休语姑姑大惊,连忙回禀太后,太后急得蒙着面纱就来了太极殿,拉着千秋左看右看,道:「本宫也觉得皇儿最近有些不对劲,休语你快去告诉韩朔,让他赶紧找人。」 千秋听着太后直呼太上皇名姓,微微有些诧异。不过太后的怀抱真温暖啊,她靠得太舒服,眼睛都有点湿。 有娘的感觉真好。 宫里因着皇帝一句话,又闹腾了起来。韩朔正在与人议事,因着太后的话,也只能停下事情连忙赶过来。 「怎么了?」韩朔一把将千秋从太后怀里扯出来,按在软榻上,而后轻轻扶着太后的肩膀问。 「儿臣已经贴了皇榜了。」千秋有气无力地道。 「鬼神之事你也信?」韩朔冷哼一声道:「你已二十又二,早该是娶亲的年纪,被你一直拖着不立后,宫里没有喜气,才会让人觉得闷吧。」 千秋眨眨眼,看向韩子矶。 韩子矶铁青着脸摇头,眼神示意她,绝对不能答应什么婚事! 千秋点点头,想起民间的传言,眼睛又忍不住看向这身体的下身…… 不会真的有什么问题吧? 「方才与太岳正商量着事情,商量到一半被扯了过来。」韩朔接着道:「也就正好问问皇儿的意见了。」 「嗯?什么事?」千秋努力学习韩子矶的神态,问。 「吴国的公主,不知在哪里看见了你的画像,扬言非你不嫁。吴国已经送来了国书,想与大晋联姻。」韩朔道:「国婚,巩固两国关系,很有必要。」 韩子矶怔了怔,眼神转了几转。 千秋反正是遵循他不能允婚事的原则,正打算开口拒绝,手肘却被人轻轻碰了碰。 嗯?什么情况?千秋扭头看向韩子矶,后者却在轻轻颔首。 这是要同意的意思?千秋微微一愣,心里跟着有些不自在,却还是点了头:「既然对国有益,那父皇做主便是。」 韩朔微微一笑,道:「皇儿终于懂事了。」 太后有些惊讶地看了旁边的千秋一眼,道:「朗儿你真的打算就立吴国公主为后?」 千秋点头,这是韩子矶的决定,又不是她的。 「本宫还以为……」太后眼波流转,看了看神色自若的韩子矶,轻轻叹息一声,道:「不过你愿意娶亲了,母后也就不用这般担心,国婚是大事,怠慢不得,皇儿若是真心同意,母后便让人去好好筹备了。」 「多谢母后。」千秋点头,更加有气无力地趴在软榻上了。 等太后和太上皇慰问了他一番,终于走了的时候,千秋忍不住跳起来抓着韩子矶的衣襟问:「你要我顶着你的身子去娶吴国公主?」 韩子矶捏着她的手,挑眉道:「我可没这么说,国婚是大事,起码得好几个月之后去了,你急什么?这几个月内,咱们总有办法将身子换回来的。」 「要是没换回来呢?」千秋嘴角抽搐:「我不举的!」 第37章[04.15] 韩子矶脸一黑,低喝道:「你不举我举,别侮辱我的身子!」 「那你现在举一个我看看!」千秋瞪他。 韩子矶:「……」 两人安静了一会儿,韩子矶叹了口气,在千秋身边坐下道:「你觉得我堂堂大晋皇帝,为什么一直没有后宫,也没有立后?」 千秋瞥他一眼:「不是因为不举吗?」 韩子矶气歪了鼻子:「你给我闭嘴!你才不举,你全家都不举!」 恼羞成怒了,千秋识趣地闭上嘴,乖乖听他说。 韩子矶平静了一会儿,才道:「你现在看着,我是皇帝,可是我手里的实权不够多,坐在这位子上就跟玩过家家一样,总是被人控制,很不爽,明白吗?」 千秋配合地点头。 「后宫一向是是非之地,我不想收人进来,在我还没有实权的时候就开始勾心斗角,更影响我的计划。至于皇后的位子,那是一个大的筹码,我要用那个位子上的人,帮我夺权。」韩子矶索性都说出来,反正现在谁跟谁啊,他们是一体的。 「现在吴国公主这个筹码刚刚好,所以你才答应要立后?」千秋问。 韩子矶点头:「吴国国力强盛,与我国关系不咸不淡,更是与太上皇没什么牵扯,是最好的助力。」 千秋点头:「我明白了。」 「我想过,要是我们两个的身子换不回来……」韩子矶咬咬牙,像是做出了什么巨大的决定:「那你就立我为妃。」 「啥?!」千秋瞪大了眼。 韩子矶道:「女官二十五岁就是要出宫的,可是妃子却是要陪皇帝一辈子的。假如你我换不回来,那你就在迎娶皇后之前立我为妃,这样我也能提点你。必要的时候,让人生个孩子给我带,我扶持你的孩子继续坐稳皇位,也算我韩氏江山,香火不断。」 千秋双手叉腰,气得不清:「你打的倒是顶好的算盘!你这一辈子都安排好了,没有遗憾了,我怎么办?我回不了熊虎山,也嫁不了人,就当你的傀儡过一辈子?」 韩子矶眼里有些愧疚:「我会帮你把你所有的兄弟和你爹都安排好,保证他们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千秋顿了顿,有些想哭:「那我的牺牲也太大了,我还想嫁个好人家……」 「你急什么。」韩子矶撇嘴道:「我说的是换不回来的情况。要是哪一天我们换回来了,不就各归各位了?到时候我对外称你暴病死了,然后偷偷送你出宫许个好人家,不就好了?」 千秋撇嘴,还是很想哭:「你让我多考虑一下,我要顶着男人的身子跟女人上床?」 韩子矶轻咳两声:「逼不得己。」 「那,那我也想生个孩子,给我姬家留个后呢。」千秋看着他道:「要不你也委屈一下,我立你为妃,你去找人帮我生个孩子?」 韩子矶脸色一沉,皱眉道:「胡闹,既然为妃,又怎么可能跟人生孩子?你不要命了?」 要他用这身子跟别的男人上床……他接受不了。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夫子没教你是不是?」千秋翻了个白眼道:「你不帮我生,我就不帮你生!」 「你……」韩子矶没脾气了,揉揉眉心道:「这事儿还早了些,我们可以容后再说。现在的问题是,先找人给我们换身子吧。」 话刚说完,外头的顺子公公就急急地跑进来道:「皇上,皇上,有人揭皇榜了!」 千秋和韩子矶都是一喜,异口同声地道:「快带进来!」 「是!」顺子公公还没跑拢呢,又急急地转身跑了出去。 揭了皇榜的,也不是谁都可以进来的,但是能让顺子来通报,想必就是经过了考验了。靠谱! 韩子矶和千秋都焦急地看着门口,不一会儿,就看见一个人影,慢慢地伸脚迈进了门口。 鞋是白的,袍子是白的,拂尘是白的,眉毛胡须都是白的,千秋睁大了眼睛,指着进来这人惊呼出声:「就是这个骗子!」 门口站着的顺子公公吓得腿一软,立刻跪下道:「启禀皇上,此人揭皇榜,算八卦,皆是由司礼亲自严查了才敢放进宫来面圣,应该…不是骗子。」 韩子矶按住了千秋要扑过去咬人的架势,勉强笑道:「是皇上一时激动了,此人与我们在宫外有过一面之缘,公公不用多虑,先去休息吧。」 「哎,奴才告退。」顺子公公感激地朝韩子矶看了一眼,而后麻利地退了出去。 大殿的门合上,韩子矶手一松,千秋蹭地一声就蹿了过去,抓着那白胡子老头的脖子使劲儿晃荡:「你这个骗子,要算命也好歹说清楚一点,什么大灾大难,是懂行儿的就别说那些江湖术士的台词行不行?!」 白胡子被掐得直吐舌头,艰难地道:「快…快住手,我是来修命的!」 「修你个头哇!」千秋掐红了眼,压根不理会他说了啥。 「千秋!」韩子矶看她掐得差不多了,连忙上前阻拦,将老头儿从她爪子里挖出来,略带责备地道:「下手别那么重!」 白胡子感激地道:「多谢皇上救命之恩。」 韩子矶拍拍他肩膀上的灰尘,笑眯眯地道:「他换不回来,再凌迟处死不迟。」 「……」白胡子低头开始认真考虑,他进宫一趟值不值啊?命重要还是钱重要? 「好了,现在咱们先来谈谈,这不可思议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韩子矶将白胡子按在桌边坐下,自己和千秋一左一右坐在他旁边: 「听你的称呼,也该知道我俩是怎么回事了吧?」 对着姬千秋的身体喊皇上,倒真是个知道事儿的。 白胡子老头坐直了身子,轻咳两声,将胡子理顺了道:「老夫早料到了,帝王星旁移,邪……斜边的星入住帝王宫,皇上必然有难。」 韩子矶和千秋对视了一眼,千秋郁闷地道:「有难也可以是驾崩啊,为什么会发生灵魂互换这么扯的事情?」 第38章[04.15] 「……」韩子矶黑着脸一巴掌拍在千秋的后脑勺上:「你才驾崩呢!」 千秋捂着脑袋,很没脾气地道:「我只是打个比方。」 「哈哈。」白胡子老头笑得欢,看着千秋道:「你也是个奇女子,命中带凤,我早言明,只是你们不信。」 「本来就不可信。」千秋翻了个白眼,指指自己道:「皇帝要娶吴国公主,我哪来的命中带凤?」 「哦?」白胡子微微诧异,捻了指头使劲儿看。须臾,皱眉道:「皇帝也不止这一家,其他国家的也成嘛,先不讨论这个,皇上贴的皇榜,说能改命之人,赏黄金百两,封神候,是不是真的?」 韩子矶点头,又古怪地看着他道:「你这仙风道骨的,还要这凡间俗物干什么?」 白胡子老头很不服气地道:「仙风道骨那也不是仙,至多是掌握点星辰规律,混口饭吃。没饭吃怎么活?又不能摘星星填肚子。钱很重要的!」 瞧这股子没出息的市侩劲儿,千秋突然觉得这老头亲切得紧,不由地赞同地点头:「没错,神仙都还要食香火呢,干嘛不让人吃饭了?」 韩子矶翻了个白眼,道:「好吧,皇榜上说的东西都算数,那您能不能赶紧想个法子把我们的身子换回来,让我们过正常的日子?」 白胡子老头胸有成竹地一笑:「不能。」 三人都静止了一瞬,下一刻,千秋跳起来就将这老头按在地上打,面目狰狞地道:「你说什么?」 老头给吓了个够呛,一边蹿起来往韩子矶身后躲,一边道:「你莫急莫急,我话还没有说完呐!」 「让你卖关子,我先给你打断一条腿!」千秋追着他使劲儿跑,浑身煞气。 白胡子抓着韩子矶绕圈圈,边躲边道:「尊老!尊老你懂不懂?我胡子这么一大把了你还敢打!等我把话说完行不行?」 「刚才不一口气给我说完,现在就晚了!」千秋怒目圆睁:「胡子多了不起?抓着就给你剪了!」 白胡子吓傻了,也不敢再拖,竹筒倒豆子一般地道:「没有很快让你们换回来的办法,但是可以慢慢来,你二人是命中注定,命格相吸,加上月前帝王星星雨,才会有这么一档子事儿。想换回来也简单,等下一场星雨就好了!」 千秋不追了,停下来想了想:「星雨是啥?」 韩子矶道:「可是天上时而会坠落之光?」 白胡子点头:「当坠落的光特别多的时候,就是星雨,一般会认为星雨代表灾难降临,但是也不一定,这个老夫正在继续观察。」 韩子矶沉默了一会儿:「下一场星雨是什么时候?」 白胡子不好意思地眼神乱飘:「这个老夫没算出来,短则一月,长则……几十年吧,呵呵。」 几十年!千秋眼前发黑,几十年之后,她还嫁得出去嘛?啊? 韩子矶也有些绝望了,要真是几十年,他现在还不如和姬千秋同归于尽了,让那老狐狸和母后再生一个皇子去吧。 「你们别这样,我这不是来改命的么?」白胡子叹息一声坐下来,看着面前这两人道:「灵魂互通,也许机缘巧合之下也能发生,更有可能的就是……」 停了停,老头没好意思再说。 千秋龇牙,手又握成了拳头,朝他扬了扬。 白胡子苦笑:「能不能给我留点江湖术士的尊严?我有卖关子的权利的!」 「快说!」韩子矶不耐烦地打断他。 「你俩成亲吧,洞房之后,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老头一脸认真。 「噗——」千秋一口茶喷在了桌上,见鬼了的看着他:「你要我用个男人的身体,跟一个灵魂是男人的女人洞房?你脑子是不是被星雨砸坏了?」 老头无奈地道:「我也知道情况特殊,这不是没办法么?你们也可以再等等的,也许运气足够好,不用等那么多年呢。」 韩子矶精神恍惚了,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去冷静一下,遇见的这都是什么鬼事情,变成女人就算了,还要同男人洞房。就算那身体里是个女的,可是跟自己的身体上床,他也完全不想去想象好嘛! 千秋的心情也差不多,双目无神地看着桌上亮晶晶的茶水。 洞房的话,是要成亲的吧?成亲也就是说,她要嫁给韩子矶?洞房了之后她怎么办呢?再嫁怕是没有什么好人家了吧。 千秋又想哭了,自从练会老爹教的铁汉拳之后,她就很少有想哭的时候了。没想到来一趟洛阳,竟然完全破功了。 两人都发了很长时间的呆,白胡子老头一脸惆怅又愉悦地下去领赏了,屋子里安安静静的,半晌没有人说话。 韩子矶低头看了看这副身子,其实吧,姬千秋挺好的,要哪儿有哪儿,比一般女子要瘦而且结实,性子……也勉强能容忍,要真娶了当个妃子放在宫里,他也应该没那么无聊了。 越想越觉得还不错,韩子矶清了清嗓子,开口道:「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千秋缓缓回神。 「就是……我娶了你,保你下半辈子不愁吃穿,你想要什么都尽量满足。」 千秋垂了眼,许久才道:「听起来是不错的,可是你又不喜欢我,娶了我,我这一辈子也挺可怜的。」 韩子矶挠挠头,张了张嘴却不知道怎么说。 「不过没关系,衣食无忧就行,还想什么喜不喜欢!」千秋突然振作了起来,豪气万丈地道:「只要你保我在这里活得好好的,保黑风寨的人在外面活得好好的,我的身子就当卖给你了!」 眨眨眼,再眨眨眼,他还以为要花很大的力气才能说服她,没想到她就自己说服自己了。 真是……让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立妃一事,你得去和父皇母后说清楚,我会告诉你怎么说的。」韩子矶轻咳两声道:「皇帝头一次立妃,也是个大事,正好有几天给你我做心理准备,毕竟…洞房还是需要勇气的。」 千秋脸都皱在了一起,而后视死如归地点了点头。 要是能顺利换回身子就好了。 第39章[04.15] 韩子矶深吸一口气:「等会我先去掖庭宫,你在这里好好想想,咱们分开冷静一下。期间要是有任何你搞不定的事情,都叫人去掖庭宫找我,明白吗?」 「嗯,好。」千秋点头,僵硬地起身爬到龙床上去。 掖庭宫是宫女的住所,像韩子矶这样的高等女官一般是不用住这种地方的,但是他现在需要找个地方冷静一下。 成为女人不过两天,他还没有完全适应这个身子,所以不敢多喝水,不敢独自沐浴。 但是现在,既然都要作为女人去洞房了,他还是得首先了解一下这个身子。 目前除了知道女人如厕是要蹲着的之外,他对女人,还一无所知。 年少时母后也曾给他送过宫女,说要成为一个男人,必须先懂人事。 彼时他不过十五岁,看见那些或妖媚或娇羞的女子,只是觉得烦,没有半点想亲近之意。这世上他唯一愿意亲近的女子只有两个,一个是母后,另一个是妹妹韩未晚。其余的女子,看着他的时候都笑得特别虚伪,他不喜欢。 所以直到现在,他也没有跟人学过床笫之事。 没想到现在要给第一次了,还是作为一个女人。 韩子矶的心情有点复杂。 「千秋姑姑?」掖庭宫的管事宫女出来,看见韩子矶的装束也明白了身份,连忙跪下道:「什么事情劳了姑姑大驾?」 「管事姑姑多礼,快起来。」韩子矶微微一笑,道:「我只是累了,想借个地方安静地沐浴,姑姑这里方便么?」 「啊…方便方便,姑姑也知道,咱们掖庭宫后面有浴馆,是家人子们侍寝之前要用的。现在奴婢先让人去清理出来。」管事姑姑很是殷勤,朝韩子矶鞠了躬就下去了。 韩子矶叹了口气,跟着慢慢往后头走。 宫里有母后储备的家人子,不过他一个也不宠,慢慢的也就都放出宫去了,这浴池也是闲置多年,清理了半个时辰,才有人来叫他进去。 「不用人陪着,我自己来吧,多谢管事姑姑。」韩子矶拿了换洗的衣裳,朝外头的人笑了笑,而后就关上了门。 这浴池颇费人力,地面都是光滑的大理石,阶梯为玉,浴池一边还有一扇巨大的铜镜。池子不大,一个人洗也不是很空旷。 韩子矶深吸一口气,慢慢地伸手解开身上的官服。 紫黑色的官服下头是白色的衬子,他有点手抖,干脆闭了眼,胡乱扯开衣裳,然后就跳下了浴池。 「哗——」水花四溅,韩子矶摸着水里的凳子坐下,热水也就刚刚好到胸口的位置。 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他低头才发现,身上的肚兜还没有解。 红色的肚兜,上头绣着鸳鸯戏水。韩子矶微微挑眉,他还以为这丫头的肚兜上会绣武松打虎呢,没想到还是挺有女人味儿。 肚兜下面的形状看得他微微脸红,咬咬牙,干脆也就将兜子扯了丢在一边,而后心里默念我是女人一百遍。 不管换不换得回来,这都是他自己的身子,有什么好害羞的? 想通了这一点,韩子矶便站起来,将澡豆慢慢往身上抹。 千秋的身子很紧实,肤如白玉,竟然没有什么瑕疵。他还以为她那么爱打斗,应该是满身的伤。但是除了手上茧子厚,其他地方倒是没什么。 韩子矶看着那面铜镜,镜子里的分外诱人,高耸的胸部,纤细的腰肢,一双修长的腿闭得笔直,还真是…荒山藏凤凰。 看着看着,他竟然有些情动,忍不住骂了自己一句下流,而后重新坐回去,伸手慢慢洗着这身子。 千秋正躺在龙床上呼呼大睡,本来还有点担忧什么的,但是一挨着床,莫名地就很困,结果就睡着了。 可是睡到一半,有人来找她了。 「皇上,皇上,太后娘娘过来了!」顺子公公小声又焦急地喊着她。 千秋嘟囔了一声,正想说不要吵她睡觉,而后某根神经一紧,突然听明白了。 太后? 一个翻身坐起来,旁边的顺子连忙给她整理衣冠。手上还吊着伤,看起来一副憔悴模样。 太后慢悠悠地走进来,看着他笑了笑:「琅儿最近精神是不太好,听说那江湖术士有点本事,你已经赏了他了?」 「是的,母后。」千秋一脸镇定地将垂下来的额发别上去,忧郁地道:「他告诉了儿臣改命的方法,儿臣正在考虑,考虑成熟之后,再向母后禀告。」 「哦?」太后眼神动了动,也没有再问,只是左右看看,道:「千秋姑姑呢?」 「她有些累,说是去休息了。」千秋道。 太后笑了笑,拉着他坐在桌边,温柔地道:「琅儿喜欢千秋姑姑么?」 乍被问这么一句,千秋吓了一跳,不过看太后这一副要和儿子谈心的模样,她也就稍微放松了一些。 喜不喜欢她?果断摇头,韩子矶怎么会喜欢她。 「你这孩子。」太后叹息一声,道:「本宫在旁边瞧着,你跟千秋姑姑甚为亲密,也是同过房了,怎么还说不喜欢?这别扭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 啥?同房?千秋一脸茫然,他们是一起睡的没有错,可是总觉得和同房二字的含义相去甚远。 「母后上次倒是没明白你为何封她为女官,而不是立妃。你父皇却说你考虑得很周全,该相信你能处理好这些事情。」太后继续道:「只是琅儿,你要记得,皇位固然重要,权力也是很诱人,但是不要轻易错过自己喜欢的。不然会同你父皇一样,后悔那么多年。」 可怜天下父母心,千秋感动地看着太后,鼻子酸酸地叫了一声:「母后。」 「唉。」太后看着自己儿子竟然露出这副表情,心里莫名觉得难过:「这么多年你也是苦了,什么都往心里塞,有什么还是要同母后说,母后会帮你解决你父皇的。」 「多谢母后。」千秋感动得紧,忍不住就扑太后怀里去了。太后的怀抱太温暖了,她好喜欢。 第40章[04.15] 太后笑着抱着自己儿子安慰,顺便道:「刚刚掖庭宫那边有人来告状,说是千秋姑姑私自动用家人子的浴池,有越矩之嫌。本宫听着,想也知道是你最近与她太亲近,才让她被人背后插刀子了。琅儿你不仅要学会爱人,更要学会保护人。」 千秋心里一震,抬起头来:「越矩之嫌?她只是去洗个澡冷静一下,怎么就有越矩之嫌了?」 太后摇头道:「宫中虽然无妃,却也是有人的,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执与冲突。千秋姑姑得你厚爱,自然有人心里不平。不管她做什么,都是会被人逮着机会就扣上罪名的。」 这么可怕?千秋吓得脸色微白,她还以为宫里就是吃吃喝喝,怎么这些人都闲得晃四处害人的? 「况且,掖庭宫的浴池本来就是只有家人子能用,千秋姑姑是外来人,不懂规矩,所以被人蒙了也不得知。」太后道:「你就想个法子,替她解了这罪名就可以了。」 「儿臣明白了。」千秋捏了捏拳头:「那池子只有家人子能洗,我去也不行是不是?」 太后一愣,随即摇头:「也不是…只是都是要伺候你的女子才去沐浴,千秋现在的身份,只是女官而已。」 「那我封她为妃,然后把整个浴池都赏给她好吗?」千秋豪气十足地道:「有人在背后借浴池害她,我就跟全宫里的人宣布,那个浴池,被她包了!」 「……」 太后愣了好一会儿,扑哧一笑:「琅儿当真是越来越有人情味了,能保护自己喜欢的,母后很高兴。只是……你将要娶吴国公主,现在又立妃,怕是有些不妥。」 「没什么不妥。」千秋道:「儿臣刚刚就想说,那白胡子老头就告诉朕,要改命,得和千秋洞房。既然要洞房,那朕还是娶她吧,总不能辜负人家的清白。」 「洞房?」太后睁大了眼:「你们不是已经……」 千秋莫名其妙:「已经什么?千秋还是个清白姑娘呢。」 太后哑然,随即很担心,自家儿子一直不通人事,姑娘都同房了竟然还是清白的,这这这。 她是不是得和千秋好生谈谈了? 「你若一定要立妃,也并无不可。」太后想了想道:「以你新封的神候的话为由,说服众臣也不是难事。难得你终于想通了,要为皇室延续香火,母后不会拦着。」 「多谢母后!」千秋笑着行礼。 「你一向聪明,该怎么做都不用母后教。」太后笑着站起来,道:「时候不早了,等千秋姑姑回来,让她来和本宫商议一下立妃的事情,现在本宫要先去看看你父皇了。」 「母后慢走。」千秋松了口气,送着太后到门口,看她上轿离开,才继续躺回龙床上去。 韩子矶的娘可真是温柔,他还想着怎么教自己说呢,人家太后就自己送上门来答应了。立妃也不是特别难嘛。 只是……千秋坐起来,挠挠头,看着四周这华丽万分的帷帐和器具。 她真的要在这里度过自己的余生么? 韩子矶沐浴完毕,穿上衣裳刚走出掖庭宫,就被休语姑姑给拦住了。 「太后有请姑姑。」 韩子矶点头,很好奇地跟着休语走。母后见千秋,有什么事情? 结果,刚踏进碧水宫的门,他就被带去了一个黑暗的小房间,几个老嬷嬷微笑着看着他道:「千秋姑姑,得罪了,太后让我们先检查一番。」 韩子矶瞪大了眼睛,几个宫女已经将他按在了一边的软榻上。 一双手伸过来解他的衣襟,韩子矶有些慌了,不禁怒喝:「你们要干什么?!」 周围没有人再说话,韩子矶心里一沉。 宫里有些规矩是十分令人厌恶的,检验女子贞洁就是其中一个。虽然这身子是姬千秋的,但是此时被人强行检查,韩子矶觉得要疯了。 于是挣扎得跟泥鳅似的,一个用力,竟然当真挣脱了出去。 衣衫微乱,韩子矶也顾不得,转身就往门外跑,拼命跑。 「千秋姑姑!」几个嬷嬷吓了一跳,连忙让外头的护卫去追。 可是韩子矶好歹是个男人,跑起来还是飞快飞快的。后头的护卫都明白这是什么人,也没敢下狠手抓,就不远不近地追着跑。 千秋睡够了醒来,正站在太极殿门口,要问顺子公公韩子矶哪里去了,结果就看见远远的,有人飞快地朝这边跑来。 「救我!」那人凄凉地喊了一声,千秋一震,连忙上前几步,将那狂奔的人一把捞在怀里。 韩子矶第一次觉得看见自己的身子是那么有救赎感的一件事,千秋伸手抱着他,他就觉得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累得趴在她肩上喘气,韩子矶咬牙道:「我是…拼了命…才保全你的身子的。」 千秋错愕,看着后头跟上来跪下的护卫,好奇地问:「发生什么了?」 后头的护卫都不敢说话,只是低头跪着,千秋一把将韩子矶扒拉过来,上下看了看,道:「身子怎么了?」 韩子矶沉默,而后踮脚在千秋耳边悄悄地道:「母后要检查你这身子的贞洁,我…我跑了。」 「什么?!」千秋怒目圆睁:「检查身子?有什么好检查的?你这身子如何,我会不清楚?」 四周一片安静,地上跪着的一众护卫默念,我们都是聋子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韩子矶无奈地揉脸:「去和母后说清楚问明白,好端端的干嘛这样。」 「走!」千秋扬着粽子一样的手臂,威武地带着韩子矶往碧水宫去了。 可是走到那宫门口,休语姑姑就笑眯眯地出来拦驾了:「太上皇和太后正在休息,皇上若是想见太后,不妨改日。」 休息?叫醒一下就是了嘛!千秋不以为意,还要往里冲,哪知旁边的人一把将她拉了回来。 「不要命了?」韩子矶低声道:「老狐狸在里面,你还敢气势汹汹去找母后,小心他扒你一层皮!」 第41章[04.23] 老狐狸?千秋茫然地被韩子矶拖回太极殿,不解地道:「你怎么那么怕你爹?」 韩子矶翻了个白眼,泄气地趴在桌上道:「他阴险狡诈,连自己的儿子都要算计,我能不怕他?二十岁让我登基,权力都在他手里,时不时丢些事情整得我死去活来,一旦母后与我太亲近,他就将我送去龙荫山给祖宗祈福…换成是你,你怕不怕?」 千秋抖了抖,明显怂了:「…哪,哪有人这样当爹的。」 「是啊。」韩子矶愤愤地道:「你刚才要是进去了,估计我就得陪你去龙荫山了。」 千秋嘟囔两声:「你这皇帝也挺可怜的。」 「谁说不是呢。」韩子矶打了个呵欠:「别看我原来那么不爱说话,那也是因为实在没什么好说的。活得不够自在,还那么多话干什么。」 千秋看着韩子矶的表情,心里突然有点同情他。 不知道是不是换了身子的缘故,韩子矶对千秋没什么防备,有什么想说的就直接说了,两人呆在太极殿里一整天,韩子矶除了将朝中人物给千秋讲解一遍之外,其余时间都在说话。 千秋是很好的听众,只是听着,适当时候给适当反应,绝不多言。 于是韩子矶就飞快地从沉默寡言的翩翩君王,变成了喋喋不休的长舌妇。 第二天,两人刚睡醒的时候,顺子公公就笑眯眯地禀告:「恭喜皇上,太后已经下旨,将千秋姑姑认为秦太保的义女,赐号静,立为妃。」 静妃?韩子矶嘴角抽搐,看了看千秋:「这字还挑得真是好。」 想来昨天母后就和父皇商量过了,要检查她的身子,也不过是走个程序。不过这次父皇倒是意外地好说话,竟然没有在千秋的身份上做文章,而是直接给认了秦阳的义女。 千秋坐在一边想了半天,侧头问他:「宫里立妃,就是下个旨就可以了?」 韩子矶点头。 「那我们今晚就可以洞房了?」千秋眼睛一亮。 韩子矶颤抖地捂着自己的脸:「你能不能不要那么期待,你现在是个男人,真的没有怪异的感觉么?」 千秋不好意思地抓抓头:「洞房我也不懂,反正横竖都是要来的,觉得怪异也没用啊,只是…有点遗憾的是,没能穿着大红嫁衣成亲。」 即使她是个女山贼,心里也还是有美好的幻想的。千秋最期待的,就是有一天她的如意郎君,能穿着一身大红喜袍,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几十担子的番薯来娶她。 不过看样子现在是不能实现了。 皇帝即将迎娶吴国公主,却又突然立了妃,新封的神候对此给出官方解释:皇上命盘不对,只有以姬千秋带福气之体冲喜,方能继续保证国泰民安。 百姓们是没有意见的,皇上立初妃,大赦天下,皇上立皇后,还是大赦天下,他们乐得喜庆。 但是官家的态度就不一样了,消息一出来,几家小姐闹着要见静妃,林璇儿更是哭着喊着要秦阳带她进宫。秦阳装病在家,倒是还给千秋置办了一大批像模像样的嫁妆。 当然,这些东西是要皇帝掏腰包的。 韩子矶被教习嬷嬷给带走了,千秋也不担心,他本来就是宫里的人,学规矩自然轻松,于是她也就乐得清闲,在他的书房里找书看。 到了晚上的时候,有太监端了牌子盘来给千秋翻,千秋好奇地问:「这是干嘛?」 小太监恭敬地道:「太后说羊车选幸很麻烦,故而还是改成了翻牌子。」 翻牌子?这个千秋听说过,皇帝老婆很多,不知道该睡哪个的时候,就翻到谁是谁。 不过…… 「朕有很多妃嫔么?」 「回皇上,没有。」小太监低头道。 那这么多牌子?千秋撇嘴,双手并用,将所有牌子都翻了个遍。 静妃,静妃,静妃,还是静妃。这他奶奶的逗谁呢?千秋怒瞪小太监。 「皇上息怒,这只是方便司内记录。」小太监颤颤巍巍地边说边退,瞬间跑得没影儿了。 千秋郁闷地往床上一滚,翻来覆去地想,到底该怎么洞房啊? 快到戌时,有宫女将千秋架去洗了个澡,换上一身寝衣,再回太极殿的时候,龙床上就多了个人。 千秋站在床边看傻了。 「好看吗?」韩子矶有气无力地翻了个白眼,一脸红晕也像是刚洗完澡,头发被挽成了简洁大方的发髻,身上一丝不挂,只是拿轻纱裹着。 千秋吞了吞口水,爬上床去戳着他的脸蛋道:「我还是头一次看见自己这么漂亮。」 「废话。」韩子矶道:「脸上给她们搓了多少遍啊,皮都掉下去一层了,能不漂亮?」 千秋怒:「我本来也很漂亮!」 韩子矶瞥她一眼,看她拿自己的脸生气的模样,不由地失笑:「是啊,很漂亮。」 千秋鼓了鼓嘴,随即有些手足无措,看着自己的身子这样诱惑地摆在自己面前,怎么也下不了手。 「我该做什么?」 韩子矶脸上更红,轻咳一声道:「你不会就躺着,我来就好了。教习嬷嬷教了我一天,全是教的该怎么伺候皇上。」 他还天真地以为是要学规矩,哪里知道是去看了几幅春宫,被教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宫里的女人都是学那些的?韩子矶一边将身上的纱衣扯开,一边去扯千秋的衣裳。女人果然是可怕,他以后还是就和这女山贼睡睡比较踏实。 千秋看着自己的身子,脸刷地红了,结结巴巴地道:「你,你用不用先把衣裳穿上?」 第42章[04.23] 韩子矶翻了个白眼:「穿上衣服还怎么洞房?你别动,实在看不下去就给我闭眼!」 「好吧……」千秋视死如归地闭上眼,一副壮士要牺牲的表情。 韩子矶翻身骑在千秋身上,没好气地将她的寝袍全部解开,而后看着自己的身子发呆。 这挑战真的有点大。 安静了好一会儿,千秋都忍不住要睁眼了,韩子矶才微微颤抖地将手移到自己身体的下身。 「啊!」千秋吓了一跳,脸色爆红:「你你,你这。」 不属于她的东西,明显不在她的掌握范围之内,稍微触碰揉捏,就展现了狰狞的一面。 「别动!」韩子矶低喝一声,脸色也不太好看。不过自己的身子自己熟悉,他想了想,低头吻上千秋的耳后,轻轻吮吸。 「你别……」千秋倒吸一口气,连忙推开他:「别乱亲。」 韩子矶黑了脸,索性拿那长长的纱衣,将千秋两只手都绑在了床头,没好气地道:「你当我想呢?为了快些完成,你别给我反抗!」 千秋想哭,总觉得浑身不自在,韩子矶深吸一口气,慢慢地,慢慢地吻上了身下人的嘴唇。 千秋试想过和韩子矶接吻会是什么感觉,应该就像是自己亲自己,别扭之余,大概什么都不会有吧? 可是她没有想过,韩子矶当真亲下来的时候,双唇磨蹭,丁香小舌钻进她的唇齿间,竟然是……竟然是十分不一样的感觉。 有点麻麻的,酥酥的。 曾经有一次他俩因为意外也是嘴碰嘴了,但是那时候她没觉得有啥,就是个不小心的磕碰。但是现在,身上的人双手压在她的心口,小心翼翼带点试探,又有些诱惑地吻着她。 千秋觉得,即使是女人,她也该硬了。 韩子矶亲够了,微喘着离开她的嘴唇,感觉到身下人激烈的反应,手更抖了:「好像可以了……」 「什么?」千秋茫然。 韩子矶没理她,深吸了一口气,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才慢慢抬起身子,打算坐下去。 但是一抬身子,韩子矶一低头,就看见千秋的身上,有一点儿血。 「你受伤了?」他吓了一跳,连忙扯了床上铺着的白布去擦。 结果一擦,除了血,一个伤口也没有。 「嗯?」千秋睁开了眼睛看,一看韩子矶手里的东西,脸色一变,随即哈哈大笑。 「笑什么?」韩子矶奇怪地翻身坐在一边,结果不知怎么,身下一热,白色的布上就又留下了一滩血。 这下韩子矶明白了,教习嬷嬷是教过的,这玩意儿叫葵水,也就是女人的月信。来月信期间,不能侍寝,以免污染龙体。 「我去你大爷的!」从不爆粗的韩子矶也终于出口成脏。 千秋笑得在一边打滚,双腿直蹬:「你竟然来葵水了哈哈哈哈——」 葵水是最要女人命的东西之一,竟让个男人遇见了! 千秋幸灾乐祸,不过还是考虑着自个儿的身子,连忙去一边矮柜里找一些干净的白锦,拿平时宫女们用的针线,给韩子矶赶制了一条t形裤。 「穷人家遇见月信都是用布包缝草木灰戴着的,你们这里讲究,我就浪费一点了哈。」千秋伸手替韩子矶穿上,看他那又羞又恼的样子,忍不住又笑翻到了地上去。 「哈哈哈哈——」 「你再笑我就去跳湖!」韩子矶瞪她:「什么时候来不好,偏偏是这个时候!」 千秋抓着床沿爬起来,道:「我月信本来就是这个时候,你等着吧,明天更有你难受的。」 「明天?」韩子矶一脸惊恐:「明天还会发生什么?」 「没什么,你不要紧张。」千秋憋着笑安慰他:「我就是来月信的时候会肚子痛,特别是第二天。」 韩子矶脸色很难看很难看。 千秋将染血的白布扯下来丢在了地上,而后将自己埋在被子里笑。韩子矶独自生了好一会儿的闷气,想想今天这情况也没办法完事了,只能躺在千秋旁边睡觉。 两人这一晚上竟然睡得格外地沉,天刚亮的时候韩子矶就被人叫醒了,旁边的千秋还睡得跟猪一样。 「娘娘,奴婢百合,伺候娘娘沐浴更衣。」 韩子矶也知道宫里的规矩,所以即便肚子真的很疼,也起身跟着那宫女去了。 收拾完,一顶轿子就将他抬去了碧水宫。 「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刚进门,韩子矶头也不抬地朝上座的人跪拜下去。 「辛苦你了,起来吧。」太后笑眯眯地道:「难为你这么大清早就来跟本宫问安。」 韩子矶没起来,跪在地上认真地道:「臣妾不辛苦,太后与太上皇为了皇上,一片苦心,甚至替臣妾换了身份,臣妾感念于心,无以为报,唯有以后好好伺候皇上与太后娘娘。」 说完,又磕了一个头。 太后端着茶,闻言顿了顿,将茶又放回去,深深地看着下面的人道:「你真是个聪明的丫头。」 关于姬千秋是山贼一事,韩子矶知道不可能瞒得住谁,更不可能逃过老狐狸的法眼。只是他们竟然给千秋赐了身份,大概也是母后念在他的份上,没有追究。 他好歹是母后亲生的儿子,该怎么让母后对他放心宽心舒心,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了。 第43章[04.23] 「臣妾只想珍惜这机会,好好陪着皇上,谢太后成全。」 韩子矶抬头,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情真意切,活脱脱一个痴情女子模样。太后看着,微微笑了笑,示意一边的休语扶她起来。 「以前的事情,本宫不想追究。琅儿一向有自己的处事方式,本宫也不会怀疑他的决定。只是你如今是后宫唯一的妃,该怎么懂规矩,相信不用本宫来教。」 韩子矶乖乖点头。 「不久吴国公主也该入主中宫了,你也要学着与人相处,不能将以前的痞性留在宫里。」太后看下头的人乖顺的模样,心里也放松了一点:「你倒是与他们说的不同,文文静静,懂规矩,倒更像是个大家闺秀。」 「娘娘过奖了。」韩子矶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眼睛有些红地道:「臣妾本来也不是这个样子,只是想着要能像模像样的站在皇上身边,臣妾也该学点规矩。本来臣妾是万万配不上皇上的,一直在他身边,也没想过能有今日……」 说着说着,掉下两颗水珠儿,随即又极快地擦去:「臣妾知足,定当尽全力做符合身份的事。」 太后微微有些动容,招招手示意他上前去。 韩子矶站在太后的软榻边,太后拉着他坐下来,轻声问:「你很喜欢皇上?」 「是。」韩子矶一脸惆怅:「很喜欢,在路上的时候就觉得很喜欢,只是没有想过他会是这样的身份,我已经想过今生无缘,却没想到还能柳暗花明。」 「本宫倒是觉得,琅儿也是很喜欢你,才会想立你为妃。」太后笑道:「能相互喜欢,也是一种幸福。」 说着,眼神就有些远。 韩子矶知道自己母后定然又是想到往事了,立马开口打断她:「娘娘可能是误会了。」 「嗯?」太后回神,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皇上,怎么会喜欢臣妾。」韩子矶发自内心地道:「臣妾粗鲁,不懂事,气死人不偿命,哪里会入得了皇上的眼。要不是神候当真说了臣妾只有和皇上在一起,才能替皇上挡灾,皇上是万万不会立了臣妾的。」 「哦?」太后挑眉,笑着摇头:「本宫亲生的儿子,本宫自然了解,你想多了。」 你哪里了解,你才不了解呢!韩子矶别别扭扭地想,他哪里会喜欢姬千秋。 「时候也不早了,琅儿手上还有伤,你回去照顾他吧。」太后微微打了个呵欠,道。 「是,臣妾告退。」韩子矶又行了一礼,才乘轿离开了碧水宫。 宫里给静妃安排的是景象宫,位置离太极殿很近,韩子矶先去看了看,几十箱子的嫁妆还在整理入库。他索性就去叫千秋起床。 千秋本来睡得好好的,在韩子矶离开之后,却开始做噩梦。 她梦见黑风寨起了层层的硝烟,她的师兄姬一命茫然地骑在马上,一声声地喊:「千秋——」 「师兄!」千秋惊醒,额头上全是冷汗,一个猛地起身,呯地就撞上了面前的一张脸。 「啊!」韩子矶痛得喊了一声,捂着额头怒瞪她:「你干什么?」 千秋喘了两口气,怔怔地看了面前的韩子矶一会儿,随即飞快地下床,四处翻找。 「怎么了?找什么?」 千秋头也不抬地道:「笔墨,我是该给黑风寨的人报个平安了,也想看看他们最近怎么样,我都离开一个多月了。」 韩子矶一拍脑门,嘀咕道:「都忘记这回事了,正好,裴禀天好像有事要去离州那边一趟,你让他顺路将信带过去就是。」 「裴禀天?」千秋想起那天书房里看见的人,不放心地道:「他偷看了怎么办?」 韩子矶耐心地解释道:「裴禀天的父亲裴叔夜是我父皇的心腹,他为人忠诚,你不让他看,他绝对就不会看,而且不会多问一句。」 「这么可靠?」千秋眼睛亮亮的。 韩子矶白她一眼,没好气地道:「乱七八糟的心思都给我收起来,你现在是皇妃,看见我头上的金钗没有?你要是做了什么错事,这玩意就可能不是彰显身份的饰品,而是取你性命的凶器了。」 千秋一抖,连忙把韩子矶头上的金钗拔下来:「太可怕了,你还是不要戴了。」 一缕青丝散落下来,韩子矶嘴角抽了抽:「我只是打个比方,皇妃这身份可以帮你,也可以害你,所以不要做错事。」 「这样啊。」千秋伸手将韩子矶的头发重新挽上去,用簪子插好,然后拍拍手:「放心吧,我知道分寸的。」 真知道分寸,他就阿弥陀佛了。韩子矶叹息一声,忧郁地望着天空。 静妃新立,虽然是被压着安静了几天,不过第四天的时候,各家小姐还是浩浩荡荡地进宫了,以林璇儿为首,直直地往景象宫而去。 韩子矶一早就收到了消息,这群人他也早知道会闹事,干脆就在景象宫摆了茶点了香,等着她们来。 韩子矶虽然没有见识过传说中的女子之争,但是也是一路与老狐狸勾心斗角过来的,所以应付这些世家女子,应该是不难。 但是有个小意外,那就是他坐下来的时候,腹部简直跟有千万银针扎着一样,疼得他脸色发白。 「娘娘,您还好吧?」百合担忧地看着她:「要不要请太医来看看?」 「不用!」韩子矶连忙摇头,叫太医瞧出他是葵水来了,那便是欺君之罪。司内问他信期,他是胡诌的月初,到时候还要看能不能想办法调整一下。 「可是您这样不舒服,还要见各位小姐么?」百合道:「她们到底只是宫外人,娘娘难受,奴婢去挡了就是。」 韩子矶疼得冷汗涔涔,却没敢吱声,僵硬着身子看着百合往外头去了。 世家小姐依旧以谢语灵和夏落月为首,总共十人,浩浩荡荡地往景象宫而来。百合站在门口,看着那架势也有点畏惧。 「各位小姐,静妃娘娘身子不舒服,今日不便接见各位,还是请回吧。」百合深吸一口气,上前拦住谢夏二人。 「身子不舒服?」夏落月皱眉看着百合:「不是说娘娘已经为我等摆好了茶么?怎么到了门口却推说身子不舒服?」 「娘娘是突然腹痛,各位小姐请多担待。」 第44章[04.23] 「静妃娘娘若是不想见我们,那早说便是。可是既然都到了门口,娘娘身子不舒服,我们便进去探望一二,也不算失礼。」谢语灵轻巧地道:「还请姑姑不要阻了我们一片好心。」 韩子矶趴在桌上听着外面的你来我往,艰难地起身往床上蹭,身下热了一阵,又是该换裤子了,可是他还不能随意换,换下来的东西,总要找地方处理。 于是他就躺进了被子里,使劲儿捂着肚子。等外头那一群人走了,他再让人去找姬千秋。 女人就是麻烦,来个月信还疼成这样子,要是不能快点换回来,他每个月都替姬千秋这么疼一回,还不如死了算了! 门外的百合像是已经拦不住那一群人了,韩子矶头有些晕,模模糊糊之间就看见一群人涌了进来,在纱帘外头跪了下去。 「臣女们给静妃娘娘请安。」 请你大爷的安!韩子矶咬牙切齿地想,他都疼成这样了,话都说不出来,这群人进来干嘛的? 见纱帘之后没动静,一群人也不敢起来。百合看了她们一眼,掀帘子走到床边,看见韩子矶的脸色就是大惊:「娘娘,真的不需要太医么?」 韩子矶摇头,轻吸一口气:「躺一会儿就好了。」 外面跪着的人都偷偷抬眼往里瞧,可是帘子挡着,也看不见里头静妃到底长什么样子。 百合无奈地站在床边,娘娘这样子话都说不好,外面那一地的人该怎么办? 韩子矶这一躺就直接躺到睡着了,谢语灵等人活生生跪了半个时辰。都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脸色都已经发青。 「各位小姐还是请回吧。」百合终于掀了帘子出来道:「娘娘正难受,话都说不了。」 夏落月气愤地抬头:「娘娘虽是后宫第一位妃嫔,但是这处事是否也太过跋扈?臣女们好心探望,竟然让我们跪在这里半个时辰?然后面也不给见?」 「小姐误会了。」百合连忙道:「娘娘是真的不舒服。」 谢语灵冷哼一声,想站起来,脚却软了,只能跌坐在地上,目光阴霾:「无臣不皇,这道理谁都明白。当今圣上也是爱臣之人,家父谢戎虽不是权倾朝野,却也是开国功臣。这里跪着的人,都是陪皇上打下江山之臣的女儿。娘娘今日所为,真是太不明智。」 谢戎是护国将军,夏落月之父夏侯玉也是三品中书监,都是当年陪着太上皇打下韩氏江山之人。谢语灵这话虽有威胁之意,却是半点没有错。以静妃初立的处境,与这么多重臣之女结仇,朝廷上少不得要被参上几本。 韩子矶迷迷糊糊之间也觉得事情有些严重,想开口说话,却是喉咙一甜,趴在床边就哇地吐出一口血来。 「娘娘!」百合吓得脸一白,失声尖叫:「来人,快来人,娘娘吐血了!」 谢语灵正叫人扶她起来,打算联合众家女子回去告状呢,却哪里知道里头的人竟然吐了血。 「珠儿快去禀告皇上,灵儿去找太医!」百合喊了一声,连忙扶着韩子矶的身子,拿帕子将他唇边的血擦掉,愤愤地朝外头道:「奴婢已经三番五次告诉各位小姐,娘娘是身子不适。各位小姐何苦这样相逼,还抬出身份来,让娘娘急火攻心,呕了血?」 「这……」谢语灵傻了,她们可没想到静妃还有说吐血就吐血的能耐,都以为她是装病不敢见她们,没想到是真病。 这可麻烦了。 景象宫里瞬间鸡飞狗跳,灵儿小宫女一溜烟跑去了太极殿。 千秋正写完书信放在裴禀天手里,笑眯眯地道:「此信甚为秘密,爱卿一定不能偷看,亲自送去熊虎山,若遇人打劫,就把信给他们。」 裴禀天听得奇怪:「给打劫的人?」 「没错,记得说是千秋的家书,那样他们会少抢你一点儿。」千秋和蔼地拍了拍裴禀天的肩膀。 「……」裴禀天沉默了一会儿,当真没有多问,行礼道:「臣遵旨。」 真是一个很可靠的人呐!千秋目送他出去,感叹地想。 「皇上,皇上!您快去景象宫看看呐!」小宫女急忙忙地在太极殿外头喊:「静妃娘娘被一群人气得吐血啦!」 啥?千秋一愣,跟着就出去。顺子公公正拦着一个蹦蹦跳跳的小宫女儿,小宫女一看见她就道:「皇上,请快点去救救娘娘!」 韩子矶?怎么会吐血?那可是她的身子啊!千秋一急一跺脚,车都不乘,捞起袍子就往外跑。 「皇上!」顺子公公吓得花容失色:「您的仪仗!」 都吐血了,还仪仗!千秋着急地拉着小宫女跑,灵儿看着皇上这模样,忍不住感叹,皇上还真是疼爱娘娘,这般的紧张,手上都还吊着伤呢,跑得跟兔子似得。 不过…… 「皇…皇上,您跑反了。」灵儿使劲儿拉住千秋,无奈地道:「景象宫在北边。」 「哈?」千秋看看四周,一模一样的宫道,北边是哪边来着? 灵儿也是个麻利的,反拖着千秋就往回跑。两人一路跑回景象宫,身后老远跟着一路尖叫的顺子公公。 谢语灵等人继续跪着,低着头没敢吱声了。太医正在为床上的人诊脉,千秋一进去,都没看里头有什么人,就飞快跑到了韩子矶床边。 「皇……」众位小姐还想行礼,一眨眼人却已经不见了,只看见轻轻扬起的纱帘,和里头的怒喝:「好端端的,怎么把身子搞成这样?」 旁边的太医吓得一抖,连忙跪下来道:「皇上息怒。」 韩子矶没好气地瞪她一眼,虚弱地道:「你以为我想?它自己这样的,关我什么事。」 千秋掀开被子,将韩子矶上上下下都看了一遍,左捏捏右戳戳,确定没哪里坏了,才看向地上的太医:「起来回话,怎么回事?」 老太医颤颤巍巍地起来,拱手道:「回皇上,娘娘脉象平和,只是有些虚弱,短期之内不能行房事,若实在要……也请皇上温柔些。娘娘吐血的原因臣正在诊断,身子没问题的话,大概就是急火攻心,所以呕了血。」 急火攻心?千秋皱眉,自动忽略了前几句话,看着床上的人问:「谁气你的?说出来,我帮你去收拾!」 说着就开始撩袖子,大有出去揍人的架势。 外头跪着的众人吓了一跳,没想到皇上与静妃的感情这样好,来得这么快不说,言语之间一点皇帝的架子都没有,哪里像对别人那么冰冷无情? 谢语灵的心拨凉拨凉的,夏落月脸色也是一样难看。两人都是爱慕韩子矶已久,年已十七还未嫁,就是惦念着能有机会进宫陪在皇帝身边。 第45章[04.23] 但是现在看起来,皇上是接受了女人没错,可是能接受的,也就那一个女人。 「您歇着吧。」韩子矶疲惫地闭上眼:「我先睡会儿,外头的小姐们您走的时候请一起带走。」 太医收了药箱,叹气道:「娘娘这脉象…应该就是累的,皇上不用太担心。」 千秋看着自己的身子脸色那么苍白,心肝也是疼的,不过韩子矶看起来真的很累,不知道是不是被她的葵水给折腾的,也不好再打扰,索性就出去,盯着外面跪着的一群人道:「都跟朕出来。」 众女子心里微惊,不过看着皇帝,脸上都泛起红晕,乖乖地跟着出了景象宫,在宫殿外头站着。 「你们不喜欢静妃?」千秋在门口站定,双手背在身后,眯着眼睛直接问前面这群人。 众女子连忙摇头:「臣女们不敢!」 「不敢不喜欢还是没有不喜欢?」千秋眯眼,皇帝的架子拿得十足。 众女不吱声了,相互看了看,还是谢语灵先站出来:「皇上,恕臣女直言,臣女们不甘心,也觉得静妃娘娘不比臣女们好!」 千秋摸着下巴,看着前面这面容清秀的女子,点头道:「好像也是,她的确没你们好,看你们一身贵气,天生就是富贵命,那不过是个穷丫头。」 谢语灵还准备了一大堆话打算来说服皇上,可是没想到皇帝竟然接了这么一句,她下面突然就不知道该接什么了。 「废话也不多说。」千秋将袖子挽起来,左右伸展了一下手臂,道:「他再不好,那也是朕的静妃,容不得你们欺负到头上去。那身子朕可在意着呢,你们今儿给人弄吐血了,那就来解决一下这件事吧。」 几人看着帝王这动作,都傻了。怎么解决?瞧这架势,似乎是要打一架的意思? 开什么玩笑! 夏落月连忙带头跪下,道:「皇上息怒,今日臣女们也不过是无心之失,没有想到静妃娘娘的身子会那么弱。皇上若是要罚,臣女们也都受着。」 谢语灵咬咬牙也跪下来,道:「臣女知错。」 不敢打?千秋郁闷地将袖子放下来,嘀咕道:「认错也太爽快了。」 众女惶恐,千秋说完这句话就走了,留下她们在原地想,皇上是不是生气了?说她们认错爽快,那意思是光认错还不够? 忐忑不安地出了皇宫,几个女子都各自回家去跟父亲母亲喊救命。 于是第二天送到御书房的折子里,不少都是夸静妃贤惠大方,温柔善良,顺便请皇上原谅自家女儿的无心之失。 还在「体虚」的韩子矶抱着个暖炉坐在一边,边看边嘀咕:「女人的心思变得就是快,前一刻还大有要回去告我状的意思,下一秒怎么又全是夸我的。」 千秋坐在一边啃点心,满嘴塞着地道:「答盖狮泥兔学瞎刀塔门了。」 「啥?」韩子矶嘴角抽了抽:「东西吃完再说话!」 千秋艰难地咽下点心,喝了口水道:「我说,大概是你吐血吓到她们了。话说你这功夫是怎么练的,说吐就能吐?」 韩子矶郁闷地道:「你以为我想吐啊?你这身子是不是有什么毛病,上次也吐过血。」 「瞎说,太医都说我没事。」千秋翻了个白眼道:「我身子是好端端交到你那里的,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我赖你一辈子!」 都已经娶了她了,还不叫被赖上一辈子?韩子矶摆摆手,觉得还是不要和这丫头争辩了,因为最后气死的一定是他自己。 两人都是伤员,一个葵水,一个手骨受伤,哪儿也不能去,一起呆在太极殿呆了好几天。 日子闲得蛋疼,宫里各处的传说也就出来了,供大家茶钱饭后八卦。 说的最多的,自然就是皇帝与静妃之前的款款深情。 这么多年一直讨厌女人的韩子矶终于遇见了命中克星。瞧瞧对静妃娘娘多温柔,多体贴,一听说静妃哪里不舒服,跑得比太医还快。 再看平时两人形影不离,哪儿有静妃哪儿就有皇帝,并且两人相处十分融洽,跟平常夫妻一样的自然。 有小太监爆料,曾听见皇上与静妃如下对话: 「皇上,你解决事情的办法是不是太过于简单粗暴了?」 「哪里简单哪里粗暴了?朕一向走的是智慧路线!」 「那臣妾问您,若是有人欺负臣妾,辱骂臣妾,诋毁臣妾,陷害臣妾,谋杀臣妾,您当如何?」 「朕会揍他,揍他,揍他,揍他,揍他,再揍他!」 「……」 「爱妃,朕看见你翻白眼了。」 「……」 流言越传越广,以至于从宫中流传到了宫外,又从大晋流传到了吴国。 于是千秋就被带到了太后跟前,听太后笑眯眯地道:「琅儿啊,与吴国的国婚下个月便可以举行,吴国公主已经抵达大晋边境,不日便可到达洛阳。」 「这么快?!」千秋咋舌,她与韩子矶的洞房大计还没有完成呢! 「听说吴国那边赶路赶得很快,也不知道是为何。」太后和蔼地道:「立后是大事,现在后宫之中只有静妃,你便让她多操点心。等立后大典完成之后,母后与你父皇要出宫游玩一段时间,未晚还没回来,宫中所有大事,便全在你与两位娘娘身上了。」 千秋张大了嘴,呈痴呆状跑回去和韩子矶商量。 韩子矶正欢快地在院子里蹦来蹦去,葵水走了,当真是一身轻松,不用天天穿那奇怪的裤子,更不用一直躺在床上了。他都想高兴地在地上打两个滚。 结果还没滚成功,千秋就跌跌撞撞地跑进来,拉着他就往内殿走。 「怎么了?」他好奇地看着面前这惊慌的人。 第46章[04.27] 「下个月,下个月母后就要你立后。」千秋着急地道:「怎么办?」 韩子矶皱眉,吴国公主到底是个什么人他是不知道,但是千秋这个样子,无论怎么都是无法应付的,说不定还会在他不在的时候被那公主给坑了去。 不行,还是得赶紧把身子换回来。 韩子矶一把将千秋推在床上,豪气万丈地道:「事不宜迟,还是快点换吧。」 千秋吓了一跳,韩子矶已经扑了上来,伸手就将她身上的龙袍给解开了,然后是内衬,再然后就是光溜溜的胸膛。 「不用这么着急……吧?」千秋有些脸红,外头的门还没关呢! 「不着急能行么?万一一次不成功呢?」韩子矶拧着秀眉,起身去将门关了,吩咐百合在外守好,然后就脱了衣服爬上床榻。 大白天的,不像上次那样烛光昏暗,两人赤诚相对,也是尴尬万分。韩子矶想起上次不愉快的经历,心里还有点阴影。 韩子矶不动,千秋就更不好意思动,想了想,干脆披上衣裳出门吩咐:「拿两坛好酒来。」 「是。」百合跑得飞快,不一会儿就给送了两坛子酒来,而后又将门给关上。 「你我如此,也实在是清醒的时候做不了事情。」千秋干笑着递给韩子矶一坛酒:「不如来个酒后乱性吧!」 韩子矶心情复杂地抱过坛子,看着对面的千秋已经拍开封泥,仰头就是一大口。 「喂!」他吓了一跳,连忙提醒:「宫里的酒不比外头,很烈的!」 千秋慢慢放下坛子,一口酒咽下去,整个脑袋都红了。怔愣地看了韩子矶半晌才道:「你……不早说!」 韩子矶:「……」 宫中之酒没有丝毫掺水,尽管千秋酒量不错,这一大口下去,头也马上就晕了。韩子矶咬咬牙,干脆也给自己灌下去一口,破罐子破摔吧! 不久,两人都靠在床上的墙壁边,开始了划拳。 「哥俩好!」 「布!」 千秋一巴掌就给对面的人拍了过去:「会不会划拳啊,布是啥?是啥?」 韩子矶傻笑:「石头剪刀布啊……你才不会划拳呢,你全家都不会划拳!」 「我全家上下划拳都是棒棒哒!」千秋又喝了一口酒,长长地打了个酒嗝:「倒是有点想他们了。」 韩子矶「嘁」了一声,推了千秋一把:「一窝子山贼,有什么好想的?你看这里多好?你不是喜欢金子么?这里椅子都是金子做的!」 「可是这里没有大师兄,没有刘师爷,没有老爹,也没有兄弟。」千秋颇为委屈的扁扁嘴,随即道:「我还没亲手帮六伢子报仇呢!」 「六伢子又是谁?」韩子矶皱眉:「你那一堆……男人太多了!」 「六伢子是山寨里的大夫,跟我一起长大的,就是医术不怎么样,哈哈。」千秋说起寨子里的人,眼睛突然就亮了:「你知道……我最开始干嘛要去偷周家的东西?」 韩子矶摇摇没剩多少酒的坛子,往床下一放,而后抱了千秋的坛子来喝,抹了把嘴:「不是因为爱钱?」 千秋笑嘻嘻地将酒坛子抢回来,喝了一口道:「我喜欢抢的,不喜欢偷的。那周家打断了六伢子的腿,我是去报仇的。」 还挺讲义气。韩子矶头脑不清醒地看着面前的人,再伸手抢酒坛子,里头却已经空了。 千秋鼓着嘴,得意地炫耀。 韩子矶酒意上涌,也没想许多,扑上去就去抢千秋嘴里的酒。 酒香四溢,身下人身上的香气也是四溢。韩子矶迷迷糊糊地想,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身上会有这样的香气呢? 吻着吻着,身下的人却发出了均匀的鼾声。韩子矶一愣,迷迷糊糊地掐了千秋一把:「还没办完事呢!」 百度搜索更新快 刚掐完,自己也跟着昏睡在了她身上。 屋子里浓烈的酒气久久不散,床榻上两个人交叠着睡得死沉,直到晚上也没能醒过来。 皇帝不醒,自然没人敢吵,但是当晚的皇宫十分热闹,因为外面的天空上下了一场星雨。 太后与太上皇坐在庭院中看星雨,恩恩爱爱。新封的神候也摆了只烧鸡在自家院子里坐着边啃边看,道:「真是好运气,这么快就给他们盼来了,不知道两个人到底完事没有,命哎……」 千秋和韩子矶什么都不知道,千秋睡得很安稳,只是梦见飞上了一个奇怪的地方。而韩子矶要辛苦一点,做了一晚上噩梦,梦见被泰山压顶。 「疼……」吃力地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千秋撑起身子,努力睁开眼:「天都亮了啊……」 身下有个人,被她压了一晚上,此时也慢慢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将她掀开:「重死了。」 千秋顺势在被子里一滚,就打算继续睡。喝酒太多了果然不是好事,现在头还疼得厉害。 「姬千秋?!」背后的人突然惊叫了一声。 千秋伸手在空中挥了挥:「别吵。」 韩子矶看着被子里裹着的身子,纤细白嫩,分明是个女的!再低头看看自己,不该有的东西没了,该有的东西回来了! 「我们终于换回来了!」韩子矶大喜过望,左手抓着千秋的肩膀就使劲儿摇晃:「你快看啊!快看!换回来了!换回来了!你是女的!我是男的!」 千秋刚要入睡又被摇醒,一张脸皱成了烧饼:「你有病啊!我本来就是女的……」 话刚出口,整个人就清醒了,千秋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看着面前这张美若天仙的脸,再低头看看自己的身子。 第47章[04.27] 「换…换回来了?」 韩子矶笑眯眯地点头,随即抬手捂着眼睛:「真像是做了一场噩梦。」 千秋眨眨眼,再眨眨眼,干笑两声道:「韩石头,你发现没有?」 「嗯?」韩子矶下意识地应了一声,随即又皱眉:「韩石头是什么?」 「子矶,矶不就是石头么?哎呀那个不重要,我想说的是……」千秋挠挠头,脸上有点红:「你和我都没穿衣服哎。」 昨晚两人大醉想办事,结果没办成,衣裳却是都扫了地了。 韩子矶微微一愣,目光下移,眼神深了深,随即立刻转身,轻咳道:「反正身体都互换过了,看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重要的是,我还没有坏你清白。」 千秋顿了顿,歪着头道:「好像也是。」 他俩还什么都没有发生,至多是相互看了看摸了摸,而且还是她用他的身子摸的自己,也不算名节有损吧? 「这样子,我以后也还能嫁人吧?」千秋一边嘀咕一边下床,捡了衣裳看了看,全是酒气,便往外走:「我去让他们准备沐浴的衣裳。」 韩子矶挑眉,转过身来单手捞起千秋丢回床上,揉揉眉心道:「你能不能别这样豪放?身子换回来了,可是个女儿家,哪有光着身子乱走的道理!歇着吧,我去。」 千秋呆呆地看着韩子矶穿着裤子出去,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她都要习惯自己是个男人韩石头是个女人了,乍一换回来,还真有些不适应。 百合也知道昨儿皇帝与静妃是一起饮酒,酩酊大醉。所以看他们一起身,就连忙吩咐宫女进去伺候。 「不必了。」韩子矶挡着一众宫女,淡淡地道:「把浴桶放在里面,衣裳备好,其余人都不用留。」 「这……奴婢遵旨。」百合多看了皇帝好几眼,发现他似乎心情不是特别好,没有往日来的活泼了,难不成昨晚娘娘的伺候,他不够尽兴? 百合是太后派来的丫头,自然是替着皇帝着想的,当下就让人抬了一个巨大无比的浴桶放进殿内,而后将换洗衣裳都搭在屏风上,花瓣摆在一边,才带人退了下去。 「起来洗一下,浑身的酒气。」韩子矶嫌弃地看一眼被子里裹着的千秋,伸出手道:「快来。」 千秋头疼,加上有些莫名其妙的害羞,梗着脖子道:「你先洗,洗完我再洗。」 韩子矶似笑非笑,披着一件寝衣,右手上还包扎着白布:「只有一桶水,你要用我用过的洗澡水我没有意见,但是右手上的伤还有两天才能拆布,我一只手也不能洗,来帮我搓背。」 千秋愤怒了:「我也是有节操的!凭什么让我一个黄花大闺女给你搓背!」 「黄花……大闺女?」韩子矶嘴角抽了抽:「对不起,我忘记了。」 说罢,转身就自己脱了衣裳跨进浴桶。 千秋磨牙,他奶奶的,连她性别都能忘记?她这身子好歹也是要什么有什么的!简直是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浑身都是酒味,头发也有些黏腻,千秋受不了地爬起来,不管了,反正这身子他也用过,算是共同财产,谁占谁便宜啊? 韩子矶将右手放在浴桶边上,左手正拿着搓澡巾发呆。很显然,一向被人伺候着的帝王,是不会明白搓澡巾的使用方法的。 正发愁呢,千秋扑通一声就跳了进来。水花四溅,落了韩子矶满头满脸。 「你干什么。」韩子矶黑着脸抹了抹水:「不是不想洗吗?」 千秋笑嘻嘻地道:「你还有洁癖呢,不都是愿意和我一起洗了?那我计较个啥。」 韩子矶一愣,洁癖?对哦,自己好像,大概,也许是有洁癖的!只是呆在姬千秋的身子里,压根没想起那么一回事。而现在看着对面那女子脏兮兮的模样,心里好像……也不是很抵触。 毕竟是他也在那身子里呆过,嫌弃谁也不能嫌弃自己不是? 韩子矶想通了,轻哼一声道:「算是庆祝我们各归各位,一起洗了出去拜个佛,求以后别再不小心换了。」 「好。」千秋应了,随即又觉得哪里不对:「昨天……我们没有那个成功吧?」 「嗯?嗯。」韩子矶顺手将搓澡巾递到千秋手里,然后很自然地转过背去对着她。 千秋也就顺手接过来,一边给他擦背一边很疑惑地道:「那我们为什么会换回来了?」 韩子矶撑着下巴,一边看屏风上的衣裳,一边摇头道:「我也不知道,等会你我收拾好了,去问问神候就知道了。」 「好吧。」千秋乖乖地点头,而后认真地帮韩子矶搓背。 一会儿之后,殿内爆发了一声怒喝:「我什么时候成你丫鬟了?凭什么是我搓!」 韩子矶舒服地完成了单手沐浴,心情甚好地看着面前的人给他更衣,笑道:「旁人想给我搓也是没资格的,你知足吧。」 千秋翻了个白眼,拿帕子将自己一头青丝给擦干,然后挽了一个很简单的发髻,没好气地道:「看你春风得意,不久又可以娶吴国公主,真是该你笑的。不过现在你我身体换回来了,你答应我的事情也该都做了吧?」 「什么事情?」韩子矶一脸茫然。 千秋一脚踩在他脚背上,怒道:「说好的给我千两黄金,再派人送我回离州呢?」 韩子矶一愣,随即笑意淡了些:「这么急着走?」 千秋鼓了鼓嘴,眼睛左瞟右瞟:「虽然也不是很急,但是你总得让我安心些。我又不能一辈子留在皇宫。」 「你有什么不安心的?」韩子矶撇嘴,指着她身上道:「你这一套宫裙就值许多金子呢,再回去看你静妃娘娘的梳妆盒里,那一盒子东西还不能给你安全感?」 千秋想了想,好像也是,她现在是在金银窝子里,急着走干啥?总要捞个够本才行。 「皇上,太上皇让人传话,请您与娘娘过去。」 门外传来百合的声音,韩子矶皱眉,应了一声,之后看了千秋一眼,道:「进来替娘娘梳妆,好了就带他去太上皇那边,朕先过去。」 「奴婢遵旨。」 第48章[04.27] 千秋摸了摸自己普通的发髻,吐吐舌头。韩子矶微微一笑,已经转身出去了。 她原来在韩子矶的身子里,对这个皇宫还是挺适应的。可是现在换回了自己的身子,就又有些手足无措。就像是第一次走在洛阳街上的感觉一样。 百合的手很巧,帮她梳了很好看的发髻,换了一身更华丽的衣裳,扶着她就上了轿子。 韩子矶比千秋早到很多,正跪在韩朔面前默不作声。 「听说你与静妃,一整天不曾出门。」太上皇坐着喝茶,脸上还带着微笑:「皇儿,我一向以为你很懂事。」 韩子矶背后冒了一层冷汗,勉强道:「儿臣与静妃昨日是饮酒过量,喝多了,睡了整整一天。」 太上皇还是笑:「你手上还有伤,喝酒适宜吗?」 「……」韩子矶低了头:「不适宜。」 「与嫔妃一起大醉,闭门不出,适宜吗?」 「……不适宜。」 「很好。」太上皇合上茶杯,放在一边:「知道不适宜,皇儿也想必能接受惩罚。」 韩子矶心里一紧,正想着该怎么开脱,外头的顺子公公就小声通传了一句:「静妃娘娘到。」 千秋觉得自己的头很重,不知道百合给她戴了多少东西在上头,勉强跨进门槛,也没看里面的气氛,她径直走到太上皇面前就跪了下去:「臣妾给太上皇请安。」 然后头一低打算磕头,却没算过头有多重,一个没稳住就「呯」地一声砸在了光洁的地板上。 韩子矶:「……」 太上皇:「……」 这一砸眼前就出现了许多金色的小元宝,千秋摇摇晃晃地抬头,额头上肿了好大一个包。 太上皇看了一会儿,抿唇道:「静妃不用这样苛待自己,行这么大的礼。」 千秋傻笑了一下,头上疼但是没敢伸手去揉。 就换了身子的那几天来看,千秋也大概知道,韩子矶的父皇,她面前这位太上皇,是一个十分阴险狡诈,不,是老谋深算的人。他那双眼睛一直很深邃,里头藏了什么想法旁人谁也猜不透。 不过有一点,天下皆知。 太上皇韩朔唯一的软肋,便是太后娘娘。 千秋深吸一口气,又缓缓磕了个头道:「臣妾自知犯错,故而多重的礼都是应当。皇上行为不当,罪在臣妾,臣妾愿意一力担当。」 韩朔挑眉,看着千秋道:「一力担当?静妃以为这里是哪里,有什么罪罚是你一人可以承担的?」 韩子矶张张嘴想说话,千秋这丫头没个分寸,真惹恼了父皇,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可是千秋偏抢在他前头开口,抬起头来双目炯炯:「太上皇不纳一妃,只太后娘娘一人,这偌大皇宫便住的是一家人,是家而非宫。家法再严,也不至于取人性命,故而臣妾觉得可以一力承担。且臣妾以前在家,也常常惹老爹生气,老爹再气,也到底是心疼臣妾,不会太狠心。」 吞了吞口水,千秋看着太上皇,小心翼翼地道:「所以,太上皇要罚臣妾什么?」 韩朔没回答,看了千秋半晌,突然失笑:「你倒是会说话,这一句句的话压下来,我还能罚你们什么?再罚,不就是我狠心,不心疼儿子了?」 千秋连忙道:「不不,臣妾不是这个意思,太上皇是严父,对皇上要求严格是应该的,该罚还是得罚,不然不长记性!」 「哦?」太上皇心情不错地问:「那静妃觉得我该罚他什么好?」 韩子矶错愕,呆呆地转头看着旁边的人。 千秋很认真地在思考,一脸愁苦地道:「老爹常常罚我抄写《女训》,真的很难抄,每次抄完我都会痛定思痛,所以罚这个还是有效的。太上皇也不妨罚皇上抄写一百遍《女训》吧。」 韩朔一口茶差点喷出来,旁边的韩子矶也是一副吞了石头的表情。让皇帝抄《女训》?有没有搞错? 「这到是个有趣的惩罚。」太上皇笑了,点头道:「那就这样吧,皇儿你五天之内给我抄好交上来。」 「父皇……」韩子矶脸色变了变,还想争取一下自身尊严。 「本来是想让你去龙荫山思过的。」太上皇一句话将他后面想说的都给堵了回去。 他奶奶的,意思是他还得感谢姬千秋让他抄《女训》?韩子矶哭笑不得,也不敢再说什么,听太上皇再教训了几句,便带着千秋离开了。 两人没乘轿子,是打算一路走过去的。外头天气正好,千秋一蹦一跳地跟在韩子矶身边道:「其实你爹也挺好说话的。」 韩子矶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你这是瞎猫遇见死耗子,不要太过得意。再说了,这惩罚也不见得多轻!」 「你笨啊?」千秋嫌弃地看他一眼道:「一百遍,你还真自个儿全抄了?」 「不然呢?」韩子矶道:「你以为父皇不会看我的笔迹么?叫他发现别人代替我抄了,怕是真得去龙荫山了。」 「没叫人替你抄。」千秋嘀咕一声,左右看看,后头的宫人隔得老远,应该听不见他们说话,于是凑到韩子矶耳边,小声地道:「还记得逃出巨岩城的时候那个大气球么?」 「怎么会忘?」韩子矶想起还觉得心惊胆战:「那东西我从来没见过,你哪儿搞来的?」 「我在离州就听闻了大城镇里头有个杂货铺的传说。」千秋神秘兮兮地道:「里头好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上次那个玩意儿叫热气球,说是逃家私奔专用。我转了一圈,那杂货铺里还有件东西我特别喜欢,但是当时塞不下了所以没买。」 「什么东西?」韩子矶也压低了声音,问。 「叫复写纸,与一种奇怪的羽毛笔配套,说是把那纸压在两张宣纸中间,在一张上头写字,另一张就会印下同样的字。」 韩子矶眼睛亮了亮:「那杂货铺在巨岩城?」 千秋得意地摇头:「说是全国连锁的,各个大城镇都有。据说洛阳是主店,里头不少稀奇的东西……要不要去看看?」 第49章[04.27] 韩子矶明显很感兴趣,倒不是为了减轻自己抄写女训的惩罚,而是觉得能做出这么多稀奇古怪东西的人,应该是个人才。 上次乘坐那大气球他就想过了,那种东西若是能好好利用,在战场上应该也能派上用场。 「等我右手拆了布,我们就出宫一趟吧。」韩子矶想了想道:「去看看那个杂货铺到底是什么名堂。」 「好嘞。」千秋兴奋地应了一声。 宫里呆久了,又没什么人,当真是很无聊的,能去街上溜达溜达也是好的。千秋开心地想着。 熊虎山,黑风寨。 姬老爹拿着千秋写的家书看了看,眉头皱得死紧。旁边已经知道事情经过的刘师爷为难地道:「当家的,要不然还是把千秋给召回来吧,那不是她该趟的浑水。」 「你现在让她回来,她会舍得回来吗?」姬老爹无奈地叹息一声:「也是孽缘,哪里知道那人就会是当今圣上。若是一早知道……」 下头的话他没有再说,旁边几位黑风寨的领军人物都是缄默不语。 「一命去哪里了?为什么千秋说他成亲了?」想起另一件事,姬老爹皱眉道:「成亲也不知会寨子里一声么?千秋要嫁人,我可是都知会了他的。」 刘师爷摸摸鼻子,干笑道:「一命倒是给过消息,说他去洛阳了。至于成亲一事,我也不知道。」 「洛阳?」姬老爹冷哼一声:「别是跟着千秋去的吧。」 一命与千秋,也是青梅竹马长大的师兄妹,若不是一命对千秋温柔又无意,千秋也不至于这么大岁数了还不出阁。 「大当家的,年轻人的事情就由他们去吧,我们现在也是应该想一想,正好千秋不在,许多事情都应该行动了。」刘师爷道。 姬老爹沉默,而后点了点头。 千秋坐在花园里的秋千上百无聊赖地晃荡,韩子矶正在太极殿狂抄《女训》,左手字也是意外地好看,不过看了一会儿她就没兴趣了,索性在御花园荡秋千。 百合在她身后站着,千秋想打一套拳也不行,不由地仰天长叹:「哎——」 「干女儿,感叹什么呢?」后头突然传来一个戏谑的声音,千秋一愣,连忙跳下秋千转身。 许久不见的太保秦阳来了,一脸笑意地道:「宫里的日子过得不舒心?」 对于这个捡来的义父,千秋还是挺有好感的,虽然才见几次面,但是这人为老不尊…不,是不太理会繁文缛节,也不太守规矩,颇跟她有些同类人的感觉。 于是千秋也没啥别扭,甜甜地喊了一声:「义父。」 「乖。」秦阳走到一边的石桌边坐下,笑眯眯地道:「前几天一直忙着边疆的战事,你又突然被皇帝立了妃,义父都没能帮你打点什么,真是愧疚。」 千秋豪气地摆摆手,道:「没关系的,他们不给个提示就给你硬塞了个干女儿,你不嫌弃我都是好的了,还在意什么打点不打点。」 秦阳被这豪爽的气势哽了一下,随即失笑:「你这孩子,也洒脱得太不像个女儿家。」 「是吗……」千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老爹也经常这样说我,不过我打小就没见过娘的样子,周围也都是男孩子,也没个手帕交啥的,不像女儿家也正常。」 秦阳眼珠子转了转,笑得一脸和蔼地道:「既然这样……你在宫里也无聊,义父给你送个伴儿怎么样?」 千秋一愣,随即斜眼:「什么叫给我送个伴儿,林璇儿定然是想借着我进宫亲近皇上了吧?」 秦阳干咳一声:「你别这么直白行不行?我也知道你肯定是不肯,也就是问问。天天被那丫头堵着吵,我也很烦的。」 千秋摆摆手,一副哥俩好的模样拍了拍秦阳的肩膀,一条腿踏在旁边的石凳上,老江湖地道:「咱们谁跟谁啊?我会不乐意吗?林璇儿要缠皇上就让她去,只要不来烦我就行,我没意见。」 秦阳呆了呆:「没意见?你不在意么?」 千秋茫然:「我在意啥?」 「你……」秦阳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说。外头不是一直传言帝妃二人感情甚笃么?为什么他给皇帝塞个女人,这主儿还跟没事人似得? 秦阳没想通,千秋是没多想,她觉得自己欠秦阳一个人情,人家来托她办事,总没有不办的道理。 于是第二天,韩子矶正在书房抄写《女训》的时候,外头就响起了一个娇滴滴的声音:「皇上,臣女林璇儿拜见。」 韩子矶明显感觉自己的头大了一圈,黑着脸问旁边的顺子公公:「她怎么会在宫里?」 顺子公公小心翼翼地选择措辞:「是静妃娘娘请来宫里做客的。」 做客?做哪门子的客?韩子矶拧眉,左手放下笔:「让她进来。」 林璇儿激动地端着托盘进了太极殿,看着皇帝还吊着的右手,心疼地行礼:「臣女给皇上请安,听闻皇上手臂上的伤还未好,臣女特地熬了骨头汤来。」 韩子矶应了一声,低头继续抄书,没有多想理人的意思。 不过林璇儿也是习惯了,自顾自地平身,将汤放在皇帝手边,然后道:「臣女许久不见皇上,甚为……想念。皇上已经立了静妃娘娘,娘娘也是宽宏,允了臣女来太极殿伺候,还望皇上多多休息,保重龙体。」 写字的手顿了顿,韩子矶抬头,淡淡地问:「静妃允你来太极殿伺候?」 林璇儿笑着点头:「本以为娘娘不会同意呢,没想到一点犹豫也没有地就答应了。想来……也没有臣女想象中那么在意皇上。」 韩子矶抿唇,似笑非笑地弯了弯眉,而后提笔继续写,心里暗骂,那臭丫头定然是受了秦阳所托,怕麻烦所以把麻烦丢给他了! 真是出卖朋友出卖得眼睛都不带眨的,没义气!亏她还是黑风寨的二当家! 林璇儿看着纸上开始凌乱的字迹,眼里有些幸灾乐祸。不过她也知道皇帝向来不喜欢人缠着,所以放下汤,站了会儿,也就老实回景象宫了。 她今天被送进宫里的时候还在想,姬千秋是不是傻啊?吴国公主已经在路上了,她只有一个月可以独占皇帝恩宠的机会,偏偏答应了叔叔,将她给接进宫了。 结果一进宫看见姬千秋赶鸡崽子似得将她赶去太极殿,林璇儿明白了,这人是真傻,以为自己得了恩宠会想着她的好么?才怪呢!在秦府她就记恨上她了,后头还有她好受的! 想着想着,林璇儿心情不错地回了景象宫的侧殿,近水楼台先得月,谢家夏家那些丫头片子多傻啊,以为为难了静妃,自己就能有好果子吃?还是她聪明,利用得天独厚的关系,先住进了后宫。 第50章[04.27] 她是要坐上那后位的人,慢慢来,不着急。 千秋正在品尝御膳房给她送的小点心,肚子都吃成了一个球。皇宫里虽然无聊,但是东西在真的精致又好吃,她正得宠,宫里自然是有什么好的都往这里塞,乐得千秋每天吃了睡睡了吃。 「静妃娘娘。」林璇儿进来,浅浅福了福身,笑得温婉又动人:「臣女多谢娘娘恩典。」 「这么快就回来了?」千秋眨了眨眼:「你也太没出息了。」 脸上的笑容一僵,林璇儿微微有些恼:「娘娘这话是何意?」 千秋一边剥着麻辣小龙虾一边道:「我都让你进宫了,还告诉你该去给皇上送汤,你怎么就只在太极殿打了个转身?起码也得留到日落啊!」 林璇儿一哽,压下火气道:「是臣女能力不够,怕皇上恼我,所以回来得早了。」 「怕什么恼不恼?」千秋翻了个白眼:「他本来也不是多喜欢你,那还有什么好怕的,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想多留就留着呗,他还能咬你?」 「你!」林璇儿被气得双颊微红:「娘娘凭什么说皇帝不是很喜欢我?莫非娘娘当真觉得,皇上只喜欢你一人?」 「我可没这么说。」千秋耸耸肩,眼婕微垂:「他要是喜欢你,你也不会这样小心翼翼了。我说的是实话,你不爱听就算了。」 林璇儿微怔,千秋已经从她眼皮子底下将那盘小龙虾给抽了出来,护在怀里一路小溜,到后院去继续吃。 百合对林璇儿没有好感,这位小姐太过跋扈,明显是看静妃娘娘好欺负,竟然这般不掩饰地要与娘娘争宠。 而且娘娘还忍得下! 看她躲着吃龙虾吃得那么香,百合也是一脸担忧:「娘娘,您真的不担心旁人分了你的宠么?」 千秋麻利地剥着虾壳,将嫩嫩的虾肉沾了辣辣的汁水,吃得口水横流:「有什么好担心的?」 百合觉得自家娘娘是没有争宠的意识,可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毕竟宫人是不能挑唆主子的。 她身后站着的灵儿眼珠子一转,凑在千秋耳边低声道:「娘娘,您现在吃的都是宠妃吃的东西,万一哪天皇上不宠您,不在景象宫歇息了,那就没有麻辣小龙虾吃了!」 千秋神色一正,煞气四溢地抬头:「皇上会不宠我?」 百合无语了一阵,还是接着道:「男人的心是世界上变得最快的东西,娘娘现在当宠,以后说不定就会失宠。所以还是要牢牢把握住皇上的心才是。」 千秋仔细想了想,好像也是,男人多不靠谱啊?她还是得多攒一点金子,等韩子矶不宠她了,她就自个儿出宫买小龙虾吃! 于是晚上韩子矶踏进景象宫主殿的时候,就看见千秋坐在桌子旁边,一颗一颗地数着金豆子。 「发财了?」他挑眉走过去,扫一眼那红木盒子,嗬,满当当一盒子金豆子。 千秋连忙伸手护住,戒备地看着韩子矶道:「这可是义父送我的。」 「谁稀罕?」韩子矶翻了个白眼,在她身边坐下:「你在宫里,还用金子干嘛?」 「存着。」千秋哀怨地看了韩子矶一眼,道:「她们说你以后会不宠我,然后我就没有吃的了。」 啥玩意儿?韩子矶一头雾水,面前这丫头一脸可怜巴巴的,看得他倒是生了几分恻隐之心。 「我不会饿着你的。」韩子矶哭笑不得地道:「真要饿着你,你手里有金子也没用。」 千秋更加抱紧了盒子:「谁说没用的,我可以出宫去吃。」 她当皇宫是她家寨子呢?还随意进出的?韩子矶哼了一声,也懒得和她计较,而后想起正事,连忙坐直了身子道:「说到出宫,明天似乎就是个好时候。」 「怎么?」千秋感兴趣地凑近他。 「明天父皇母后要去天佛寺进香,他们清晨出发,我们便迟一个时辰,就可以出宫了。」韩子矶颇有些兴奋:「到时候就去你说的那个杂货铺看看,带足了银子,有什么喜欢的有趣的都买回来,也省得你无聊。」 「好哇!」千秋高兴地拍了拍韩子矶的肩膀:「石头你太讲义气了!」 韩子矶微微眯眼:「说起来,我还没跟你算林璇儿进宫的账,你还敢叫我石头?」 「哈哈……」千秋干笑两声,努力套近乎:「咱俩谁跟谁啊?要不然金豆子分你一半?」 「自己留着吧!」韩子矶又气又笑:「但是你别想着收了金子又把那烦人的丫头塞给我,我可没精力应付!」 「她要去找你,我有什么办法?」千秋双手举高,很无辜很无辜地道:「是你魅力太足,引得这一只只小蝴蝶都往你身上扑,我冤枉。」 「你不允她进宫,她能扑我身上来?」韩子矶怒:「我不管,反正你给我摆平了!」 「行行,回来再摆。」千秋哄小孩儿似的说完,立马转身去打开柜子,收拾出一个小包裹。 「这是干嘛?」韩子矶疑惑地看着。 千秋得意地把包裹塞在床里面,道:「这是我目前的全部家当,有义父给的银票嫁妆,还有几件好看的首饰。你不是说钱带足了去买东西么?」 韩子矶默默无语,他是说了钱带足,但是没想到这抠门的丫头这次竟然这么自觉,要用她自个儿的嫁妆? 「时候不早了,先歇息吧。」韩子矶让人进来替他更了衣,然后朝千秋招招手,示意她上床睡觉。 千秋犹豫了一会儿,乖乖卸了头上的首饰,换了寝衣躺去韩子矶身边。 两人同床也不是头一次,不过一直都是互换了身子,觉得没什么不妥。换回身子之后,这同床还是头一次,韩子矶忙着处理事情,在太极殿睡了几天。 所以两人躺下来,一时无话,有点尴尬。 韩子矶有些累,右手已经不疼了,但是为了博得母后同情,他一直没有拆伤,好处就是父皇让人来说只用抄五十遍《女训》了。 他还真怕抄多了把自己给抄成了贤妻良母。 想着想着就要睡过去了,旁边却突然搭过来一只冰凉的小手,落在他的胸膛上,轻轻戳了戳。 第51章[05.05] 这是干啥?韩子矶有些疑惑,干脆就装睡着了,也免得两人尴尬。 千秋见他没反应,小声嘀咕了一句:「不会是真的废了吧?」 然后往他这边蹭了一点,伸手就往下摸。 百度搜索更新快 这他奶奶的还装睡个熊啊!韩子矶心里一跳,连忙伸手抓住千秋的手,黑着脸道:「做什么?」 「装睡?」千秋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而后很自然地道:「昨天神候还跑来问了我一句,说身子换回来,龙体有无损坏。我说没有,他就问你还举不举。」 韩子矶脸僵了,嘴角抽了抽。 「看样子,还真的是不举了。」千秋遗憾地往他下身看了一眼,然后沉重地拍着他的肩膀道:「没事的石头,明儿我就去给你煮牛鞭汤之类,总能一展雄风!」 韩子矶鼻子都要气歪了,冷笑道:「我干嘛要对着你举?要试也得是个女人来试吧?」 千秋闻言,眼睛一瞪胸一挺:「我哪里不像个女人?」 韩子矶别开头,沉声道:「给我消停点,明天还要出宫,我的身子各方面正常不用你担心。」 「真的正常?」千秋用怀疑的眼神上下打量他几眼,重点部位重点观察。 韩子矶气得直哆嗦:「你再多说一句,就给我去睡地上!」 千秋麻溜地转身蒙被子里去了,还瞬间传出了熟睡的鼾声。韩子矶无语,翻身背对着她闭上眼睛。 眼睛是闭上了,人却半天没睡着。韩子矶翻了个身,旁边的千秋已经熟睡了,鼾声格外真实,还吧砸着嘴。 「做梦也在吃东西?」韩子矶嘴角抽了抽,伸手恶作剧似得戳了戳千秋粉嫩嫩的脸蛋儿。 千秋嘟囔了一声,翻身过来手脚就缠上了他的身子,还蹭了蹭他的衣襟,口水全抹在了上头。 「姬千秋!」韩子矶怒,伸手想去推她,奈何这山贼力气贼大,怎么推都推不开。 若有若无的香气不知道又从哪里飘了出来,韩子矶一愣,忍不住低头轻嗅。 发香?好像不是,低头蹭到她脖颈间,香气好像更诱人了些。韩子矶眼神有些恍惚,差一点儿,就差一点儿就吻上了怀里这人白皙的脖颈。 打住!连忙掐了自己一把,韩子矶抬起头来喘了一口气,身子已经滚烫。 怀里这玩意儿不是女人,是个山贼!他可不能动什么旖旎的念头!一定是换了身体他整个人都不正常了,怎么会对姬千秋有感觉。 心里默念:「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老虎要吃人,山贼要咬人。」念了十几遍之后,韩子矶终于平静了些,一把将千秋从自己身上扯下来,将被子塞给她抱着,然后从柜子里找了毯子出来,打地铺。 这一晚千秋睡得格外踏实,醒来却看见面前一张阴沉沉的脸,还挂着两个大黑眼圈。 「干啥呢?」千秋吓了一跳。 韩子矶冷着脸道:「没事,收拾一下吧,去送父皇母后出宫。」 今天是他们计划要偷溜出去的日子啊!千秋眼睛亮亮的,爬起来梳洗好,就拉着韩子矶上了外面的轿撵。 「你的肚子怎么了?」韩子矶一侧头就看见千秋的腹部,她今天穿了一身很宽松的宫装,肚子那里却突出来一坨,不是坐着还真难看出来。 千秋挤挤眼,贼兮兮地道:「全部家当。」 韩子矶一顿,随即拿手去戳了戳,硬邦邦的,估计就是她的银票和金豆子。 「用得着带这么多么?」 「有备无患,放在宫里我也不放心。」千秋哼哼道:「谁知道宫里进不进贼。」 韩子矶:「……」 宫里的确进了贼,还是个山贼。自己干这行,好意思说别人嘛?韩子矶腹诽了两声,没有选择说出来。随她去吧,那么重的东西绑在肚子上,累的又不是他。 本来以为送太后和太上皇出宫,排场一定很大,没有想到马车竟然停在承明门。太后和太上皇换了一身普通的装束,周围也没有多少护卫。 「琅儿来了。」太后脱去宫装,一身淡青色长裙,挽一个简单的发髻,竟然是更加的倾国倾城。千秋看呆了,没忍住惊叹了一声:「好漂亮!」 太后微微一愣,继而看着她失笑:「静妃,哪有用这样的词来夸我这个老太婆的。」 千秋连连摇头,眼睛看得直直的:「真的是很倾国倾城,太后娘娘一点也不老。」 这话没有水分,太后应该已经年过四十,但是看起来和双十年华的姑娘也没什么两样。一定是保养得太好了啊啊啊。 韩朔站在一边,淡淡地道:「我与娘娘只是去拜佛,在山上住两天就下来。这两天大小事务还是交给太傅和皇儿处理,莫出什么岔子。」 韩子矶低头行礼:「儿臣明白。」 只是去一两天,自然没什么好交代的,千秋口水直流地目送太后与太上皇远去,羡慕地道:「你父皇母后感情真好。」 韩子矶「嗯」了一声,坐回轿上道:「他们年轻的时候可是折腾得厉害,也就现在老了,打算安安静静到白头了。」 千秋感叹一声,随即看着远方那一辆简单的马车,忍不住担心:「这么少的护卫,不怕遇刺么?」 韩子矶翻了个白眼:「谁能刺得了那老狐狸?再说只是你看不见,不代表他们没带护卫。」 千秋撇嘴:「皇家就是麻烦!」 看看时辰,好像也差不多了。韩子矶带着千秋回去也换了普通的衣裳,然后让人传太傅入宫坐镇,接着就一顶轿子带着千秋溜号了。 太傅张术也没拦他,只是道:「皇上还是早些回来,晚上还要与重臣商议如何对付胡虏之事。」 第52章[05.05] 「朕明白。」韩子矶应了,然后就拉着千秋跑得没了影。 「到底年轻气盛。」张术站在宫殿之中,笑着捋捋胡子。 洛阳街上繁华依旧,千秋却没了刚来那时候的局促。皇上她都当过了,她还怕什么? 「劳驾,去七号杂货铺。」千秋拉着韩子矶就去赶普通百姓坐的马车。 「七号杂货铺,白马寺附近,二十个铜板一个人,坐稳了您呐!」车夫吆喝着,驾马就启程了。 车厢自然比不得韩子矶以前坐的马车,除了他和千秋,旁边还有抱着孩子的大婶,和一脸风尘的老伯。 「哎,听说边境上又打起来了,过段时间,怕是又要征收赋税。」大婶担忧地道:「咱们家那两亩地,还能供得起一家人吗?」 韩子矶微微侧头。 「有什么办法,那些征税的官吏那么凶,你不给,多的都要被抢去,跟山贼没啥区别!」大伯无奈地道:「先回去藏点儿粮食,好歹给孩子留口吃的。」 千秋听着,不乐意地道:「大伯,你这话说得,山贼也不是光抢人的,有的山贼还乐善好施乐于助人,比一般的官吏还要好!」 那大伯转过头来,古怪地看着千秋道:「瞧这位夫人就是有钱人家的,没出过门不知道事儿。山贼还能有好的?」 有啊!姑奶奶就是! 千秋很想这么说,她在熊虎山一带打劫多年,但是从来不欺负老弱病残,不欺负带孩子的妇女,只抢肥头大耳的富商。偶尔遇见困难的老伯,她还倒给人家银子呢! 也就是因为这样,黑风寨的兄弟们都一直盼着她快点嫁出去,不然大家得集体饿肚子。 韩子矶怕她乱说话,先开了口:「这位大伯,征税的官吏很凶恶么?」 大伯大婶都朝他看了去,大婶看呆了一会儿,大伯不自在地道:「自然是凶恶的,进屋子砸东西也是经常的事情,一有战争的消息,不管皇上下没下令,他们都会来抢,真是……」 韩子矶冷了脸,沉默了一会儿才问:「你们是哪里的人?」 「就是不远,杏花村的。」大婶连忙道:「那儿杏花开得美,杏花酒也好喝,小伙子你要是有空,也可以去玩玩。」 韩子矶笑了笑,有礼地颔首:「好的。」 千秋觉得奇怪,一直盯着对面这人看,韩子矶侧过头来就对上她的眼神,忍不住挑眉:「怎么?」 「没事。」千秋摇头:「就是挺稀奇的,还以为你不会对人笑。」 在宫里是冷冰冰的,换在她身体里也是冷冰冰的,今儿出来竟然对不相识的平民大婶笑,真是个怪人。 「为何不能对人笑?」韩子矶道:「人若以心交之,你自然也得回以心。」 千秋挠挠头:「什么意思?」 文绉绉的,真是讨厌。 韩子矶翻了个白眼:「说了你也不懂,老实坐着!」 千秋哼了一声,不说话了。旁边的大伯大婶倒是热情,拉着韩子矶将家里有几口人都交代完了,临了下马车,还塞给他一包大枣。 「自家种的,送给公子尝尝。」 韩子矶笑着接下,目送他们上车走远了,才拉着千秋走进后头的铺子。 到地方了,前头的牌匾上用一种很奇怪很难看的字写着「七号杂货铺」,旁边还有小字:「洛阳旗舰店,全国连锁,欢迎加盟。」 看不懂。韩子矶犹疑地站在了门口,那铺子看起来和普通杂货铺没什么两样,但是就是让人觉得古怪,与周围格格不入。 「走啊。」千秋推了他一把,自己先蹿进去了。 「欢迎光临。」正无聊着打蚊子的小胡子掌柜见人来,立马扬起了笑脸。 「怎么又是你?」千秋睁大了眼看着柜台后面的掌柜:「你不是在巨岩城那个掌柜么?」 两撇小胡子,整个人看起来贼眉鼠眼的,杂货铺的掌柜眨了眨眼,看着千秋道:「真是巧了,回头客。上次小人是碰巧去巨岩城出差,顺便做了您的生意,这次还需要点什么?」 韩子矶看着他,也想起来了,上次给他们放热气球的,不就是这个小胡子男人嘛? 「我惦记着你这儿的什么复写纸呢,有货没?」千秋跟见着熟人似的,热络地就上去问了。 小胡子男人也是个自来熟,热情地就将货架上的东西给搬下来:「复写纸有货呢,这玩意儿最近卖得很好,各家被罚抄书的公子小姐都在用,好评如潮。」 韩子矶站在旁边看,那小胡子拿了两张宣纸来,夹了一张颜色很深的油墨纸在中间,铺在了千秋面前:「你可以试试看,随便写点什么。」 千秋接过掌柜拿来的羽毛样子的笔,转身塞在他手里道:「你来写。」 韩子矶接了笔,走到宣纸前头,十分不习惯地道:「这笔怎么用?」 掌柜的笑眯眯地道:「笔尖是硬的,不比毛笔,公子随意用,怎么舒服怎么写。」 韩子矶犹豫半天,捏了半天的手势,终于歪歪扭扭的用左手写下了平生最丑的字: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掌柜地看他写完,将纸抽出来分开:「喏,你们看,是不是一模一样?」 两张不同的纸,上头的字迹却是分毫不差。韩子矶看得愣了愣,随即点头:「真是好东西。」 「当然,本店的东西都是外头没有的,只有你想不到,没有本店做不到的。」小胡子得意洋洋,将纸裁了字的大小,折成两叠,塞两个荷包里递给千秋和韩子矶:「回头客,这算是小礼物,同心荷包,保佑你们白头到老。」 韩子矶摇头,将荷包丢给了千秋:「我不要。」 第53章[05.05] 「不要白不要!」千秋哼了一声,将两个荷包都塞自己袖子里。 韩子矶将这店子里的东西全部都看了一遍,有什么降落伞,飞行球,甚至还有精巧的弓弩。看着看着他脸色就变了,转头望向柜台后面的掌柜。 这男人看起来颇不正经,神情却是很自在。这里的东西说是稀奇已经不够了,很多东西都是行兵打仗之时可以用的,更莫说弓弩模型比现在大晋兵部的更为精巧。 「掌柜的是哪里人?」韩子矶轻声问了一句。 小胡子男人疑惑地看他一眼,道:「我来自很远的国家,你们不认识。」 「那有没有兴趣做笔大买卖?」韩子矶道。 「买卖我自然最有兴趣了。」小胡子男人精神一振,开心地绕出来递给韩子矶一张东西,道:「敝姓郑,名财神。这是名片,上头是住址,有什么生意随时可以来找我。」 小巧的纸片,还有奇怪的香气。韩子矶没多看,随意收进了袖子里,颔首道:「千秋,买够了东西就回去吧。」 千秋正在看什么香水和什么唇膏,闻言立刻拿过旁边一个麻布袋,扫了一堆她也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往柜台上一放:「结账吧!」 韩子矶:「……」 掌柜乐呵呵地帮她清算:「承蒙惠顾,七十八两银子,抹个零头,算您七十两。」 「掌柜真大方!」千秋笑眯眯地就要解衣服拿肚子上的包袱出来。 「住手!」韩子矶一把将她的手按住,黑着脸道:「我来给。」 千秋古怪地看他一眼:「我里面穿了两件。」 「那也要注意体统!」韩子矶咬牙:「你现在丢的是我的脸。」 千秋左看看右看看,觉得韩子矶的脸真是好看,丢了可惜,于是老老实实把手放下了。 「这就回去了?」千秋将一麻袋东西扛上肩膀,跟着韩子矶走出杂货铺。 韩子矶正在想事情,淡淡地「嗯」了一声。 「那我先去趟镖局,把东西都给我兄弟们送回去行不行?」千秋停住脚,不好意思地道:「就耽误一会儿。」 韩子矶一愣,转头过来看着她:「给你兄弟们送回去?」 「对啊,我的财产……」千秋顿了顿:「你不会想没收吧?你还有一千两黄金没给我呢!」 韩子矶低头看向她的肚子,再看看她身后的麻袋:「都要送回去?」 「对啊,现在是打劫的淡季,送点东西回去,也好让兄弟们多打打牙祭。」千秋道:「刘师爷喜欢吃肉,我爹爱喝酒,山寨里上上下下还有一百来号人要养活呢,哪那么容易的。」 「你倒是会持家。」韩子矶嫌弃地扫她一眼,转身道:「往前走好像有一家镖局,去送了就回去,外头毕竟也不安全。」 「好!」千秋应了,开心地掂了掂肩上的麻袋。这人还是蛮通情达理的嘛! 「千秋?」刚准备跟着走,背后却突然有人喊她,而且声音还是她最最熟悉的。 千秋愣了,却没敢回头,前面的韩子矶倒是转过头来,看见一个紫衣男子,白布蒙眼,微微侧着耳。手里长剑带鞘,轻轻点地。 这谁?韩子矶看了两眼,又看看呆立不动的姬千秋,忍不住推了推她的肩膀:「叫你么?」 千秋连忙空出左手捂住韩子矶的嘴,踮起脚尖就想开溜。 「别躲了,我已经听见了。」紫衣男子虽是蒙着眼,方向感却极好,直直地就朝这边走了过来。 避无可避,千秋硬着头皮转身:「师兄……」 千秋的师兄?韩子矶微微一愣,想起路上这丫头失魂落魄那几天,为的好像就是她师兄姬一命成亲了。 可是眼前这个人,是个瞎子吧?以布蒙眼,怎么当的镖头? 「我还在想该如何寻你,今天出来走走,没想到就遇见了。」姬一命慢慢走到千秋身边,伸手便摸了摸她的头。 韩子矶很好奇这人看不见是怎么准确地摸上千秋的头的,不过下一刻他就没空去想了。这师兄也忒过分,摸头就算了还要往下摸脸。 一把拦住他的手,韩子矶淡淡地道:「不用摸了,这就是你师妹。」 「你……?」姬一命蒙着白布的眼转向旁边韩子矶的方向,微微皱眉:「千秋的…夫君?」 「算是吧。」韩子矶沧桑地摆摆手,一代君王沦落到娶了一个山贼,还真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姬一命沉默了许久,薄薄的嘴唇抿得紧紧的。千秋扛着一袋子东西,干笑道:「相请不如偶遇,咱们就去喝个茶吃点点心,说两句话再走吧。」 韩子矶侧目:「不是要去送东西?」 「师兄在这里啊,直接给他让他送回去就是了。」千秋理所应当地将麻袋给塞进了姬一命的手里。 虽然失去双目,姬一命到底也是山贼窝子里长大的,一身武功尽得姬老爹真传,提一麻袋东西一点也不吃力,还能走得若无其事:「走吧,我还没有祝贺千秋大婚之喜。」 千秋勉强笑了笑,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没说出来。 韩子矶翻了个白眼,平时多闹腾多活泼啊,怎么遇见自个儿师兄就怂成了这个样子。她一定是想问姬一命成亲怎么没告诉她,却愣是不敢开口。 出息! 韩子矶冷哼一声,跟着也慢慢往旁边的茶馆走。 三人坐下,气氛僵硬,千秋一沉默,韩子矶就更是没话说,只能看着桌上茶碗里的茶叶沫子发呆。 「算算日子,你们成亲也该有半个月了吧?」姬一命先开的口,轻声道:「没能赶上师妹的婚事,我很遗憾。这位公子是做什么的?」 第54章[05.05] 千秋垂着眸子道:「富贵之家,师兄不必多问,也不用为我担心。」 韩子矶讥诮地看了千秋一眼:「你还需要人担心?」 千秋对他呲了呲牙,头发都要炸起来了。在师兄面前,就不能给她好过点儿么! 韩子矶别开脸,千秋又温温柔柔地道:「师兄在洛阳似乎也呆了些日子,什么时候回去?」 姬一命朝韩子矶看了一眼,微笑道:「不急,这边的镖局也该打点一二,等事情处理好了,再走不迟。」 「这样啊……」千秋咬咬唇:「你刚成亲不久,把嫂子一人丢在家里不太好吧?」 姬一命一愣,继而皱眉:「谁告诉你的?」 「来洛阳的时候顺便去找了你一趟,没看见你人,倒是遇见了嫂子。」千秋嘿嘿笑了两声:「本来还想你为何成亲都不告诉我们,但是现在已经气消啦,你肯定不是故意的!」 韩子矶翻了个白眼,女人就是蠢,都知道人家对你没意思,还想着法儿欺骗自己给男人找借口,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么? 姬一命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是一转:「我的确不是故意的,千秋,你这么快成亲,是因为……因为我?」 「师兄你想多了。」韩子矶听不下去了,这师兄师妹又暧又昧的,说起酸话还没个完了。他好歹还是个挂名相公,别当他不存在行不行? 「千秋嫁给我,是因为觉得我很适合。」 「哦?」姬一命转过脸来,严肃地问:「公子既然是富贵之家,那么定然是规矩极多。规矩极多的地方,怎么会适合千秋?」 韩子矶轻哼:「感情上适合就可以了,她有情我有意。」 千秋默默地做了个嘴型:「你要脸?」 「你闭嘴,没出息!」韩子矶还她一个嘴型。 「公子只娶千秋一个?」姬一命微微挑眉:「据在下所知,富贵人家通常三妻四妾。」 韩子矶沉默。他当然不可能只娶千秋一个,正妻还在路上呢不是? 「师兄的要求似乎太苛刻了。」韩子矶想了想,还是开口答:「若是平民之家,一夫一妻,一生足矣。可是我生在富贵院,很多事情就是身不由己。」 姬一命嗤笑了一声,摇头道:「公子不见得拿了真心对千秋,听这语气也是给自己的风流找借口。千秋嫁给你,还真不知是好是坏。」 千秋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姬一命的衣袖:「师兄,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对我挺好的,等过段日子,也许我还能回山寨去看看呢。」 姬一命有些恼的转头看她:「婚姻大事不是儿戏,你若所托非人,叫我怎么安心?」 「师兄也已经成家,安心与不安心又还能做什么?」韩子矶嘲讽一句,站起来就拉过千秋的手腕:「就算我三妻四妾,不对千秋付真心,千秋也已经嫁给了我,而不是师兄你。多余的关心还是省省吧。」 言罢,拽着她就下茶楼往外走。 姬一命脸色难看,坐在桌边没有动作。凳子上还放着千秋的麻布袋,以及一小坨包裹。 韩子矶板着脸走了一路,身后的人却格外安静,他有些不适应,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 姬千秋一脸沉思状,见他停下,便抬头看着他:「我说石头兄,你刚刚那么大火气干嘛?」 韩子矶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不识好歹的东西,我还不是在帮你?你那师兄口口声声关心你,背着你却又娶了妻,标准的负心人还要装深情,看着就让人讨厌!」 「师兄不是那样的人。」千秋认真地摇头道:「他不是装深情,而是从小到大关心我习惯了。我莫名其妙嫁了人,他自然是要过问的。」 韩子矶看了她半晌,轻哼一声:「女人就是愚蠢,还是只有男人才看得懂男人。你要是有一天在你师兄身上吃了亏,可莫要来同我哭!」 谁会哭啊?千秋撇嘴,随即又笑嘻嘻地道:「好啦,咱们回去吧!」 全部家当已经给了师兄,老爹他们就一定能收到。千秋轻松了不少,在宫里吃吃睡睡,日子也没什么压力,只是经常与韩子矶同塌而眠,她这小心肝还是会忍不住乱蹦跶。 就比如现在,韩子矶已经睡着了,午休时间,他睡得格外地沉。睫毛合上,在眼下留下淡淡的阴影,薄薄的唇抿着,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千秋趴在他身边,吞了吞口水,想伸手去戳戳他的脸,甚至想咬一咬这人的唇,看是不是跟糯米糕一样的香甜。 完蛋了,她最近越来越色了! 心里默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一百遍,千秋还是没忍住,轻轻的,就十分十分轻地,碰了一下韩子矶的嘴唇。 旁边的人毫无动静,千秋砸吧一下嘴,嘀咕道:「男人的嘴唇怎么比女人还软,真是娘娘腔!」 装睡的韩子矶要被气死了,这死丫头趁他睡觉占他便宜就算了,还敢骂他娘娘腔? 叔叔能忍,婶婶都不能忍了!韩子矶装作梦呓了一声,然后一个翻身,长手长脚地将旁边的人给卷进了怀里。 千秋低呼一声,又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微微抬头就能看见韩子矶的下巴。他的嘴唇要落在她的额头上了,就差一点儿。 忍不住往上蹭了蹭,阿弥陀佛,她真的不是有意要占韩子矶的便宜,只是这人看起来太可口了,她就想偷偷尝尝他嘴唇到底是啥感觉。 说起来有点不害臊,到底是个女儿家,这样觊觎男人的美色,好像不太好。不过千秋转念一想,她是个山贼啊,顾及那么多规矩干什么?亲就亲一下,又不少块肉! 于是鼓足勇气,千秋往上抬头,嘟起嘴就要印上韩子矶的唇。 眼看着就要亲上了,韩子矶却一个翻身,又朝床外面睡去了。 千秋气急败坏,这人睡个觉也不老实!没事翻什么身!这个角度她是无论如何也偷不了香了,干脆气呼呼地埋被子里去睡觉。 韩子矶感觉着身后的动静,微微弯唇。真是个色胆包天的小山贼。 没那么喜欢她师兄了吧?都有心情来偷亲他了。韩子矶八卦地想,其实千秋还是更适合楚越。 说起楚越,那家伙已经好久没露面了,听说是狙击帝王回宫失败,被太上皇丢去山上拜佛了。太上皇与太后即将回宫,估摸着也不久就能看见了。 第55章[05.05] 问题是,千秋对楚越似乎没啥好感,他是不是得促成一下?免得日久生情,这女山贼要是爱上自己,那可就是麻烦事了。 韩子矶认真地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下午去太极殿看折子,殿里就幽幽地立了一个人:「皇上。」 韩子矶不知为何心情甚好,嘴角弯弯地抬头:「嗯?」 楚越站在他面前,一脸苦瓜相:「皇上,您看臣,是不是瘦了?」 韩子矶放下折子,笑道:「你回来得倒是快,父皇母后也到了?」 「太上皇与太后中午就回宫了,只是没人去打扰您与静妃娘娘午休。」楚越可怜巴巴地道:「臣回来得哪里快了?一点也不快!太上皇让臣在山上吃了半个月的素!」 「不是挺好嘛,就当清清肠胃。」韩子矶上下打量楚越几眼,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又打量了三圈,看得楚越浑身发毛,差点跪地求饶。 「听说,你在京城开了一家酒肆?」打量完了,韩子矶笑眯眯地问了一句。 这下楚越是直接给跪下去了,脸色煞白地道:「臣没有!」 为官不得经商,这可是死罪。 「好吧,朕问错了,应该是你身边的奴仆,在京城开了一家酒肆,是吧?」韩子矶道。 楚越战战兢兢地抬头看了两眼这主子的脸色,搞什么啊?一脸笑眯眯的,不像是要问罪的样子,可是就是看得他浑身发毛。 「……是。」 「楚爱卿家境不错,人也聪明,会养家糊口。这样好的男人,怎么还没娶亲?」韩子矶抬手示意他起来,顺便让顺子给了他一杯茶压惊。 「臣……还没遇见合适之人。」楚越迟疑地回答着,随即浑身一震:「皇上莫不是想给臣赐婚?」 天哪,不要啊!他悠闲自在的日子还没有过够,不想那么早娶妻生子啊! 「嗯……是,也不是。」韩子矶摸着下巴,颇有些为难地道:「这件事说来话长,爱卿既然是国家栋梁,那就一定得替朕分忧了。」 「皇上……」楚越哭丧着脸就又给跪下了:「臣去迎接皇上回宫,都是受太上皇的旨意,不得不去啊。皇上何苦为难臣……」 韩子矶挑眉,好笑地道:「你以为我真是为难你?来来,朕与你单独说说。」 挥退了一众宫人,韩子矶抓着楚越的衣襟就把他带到了内殿,左右看看无人,小声地将自己与姬千秋的孽缘说了一遍。 当然,他省去了灵魂互换那么扯的事情,就说两人一直同路,他答应给千秋找个好相公,现在两人暂时一起也不过是逢场作戏。 韩子矶苦口婆心地道:「千秋虽然是个山贼,但是朕在她寨子里的房间看过,她也会书画,人也仗义,偶尔温柔体贴,嫁给你,定然不像其他女子那样争风吃醋,会给你省下不少麻烦。」 楚越忍不住嘀咕:「静妃娘娘这么好,皇上你干嘛不自己留着?」 韩子矶严肃地摇头:「朕还有许多大事要做,千秋为妃,帮不了朕反而可能会害朕。况且我与她之间只有兄弟之情,勉强在一起就是耽误她一辈子了。」 他说的这是心里话,姬千秋虽然是挺不错的,没其他女子的矫情,但是他也早就说过了,之所以不立妃不立后,是因为怕后宫起火,更不能让他专注夺权。老狐狸多精明的人,将他身边能利用的人都利用个遍。妃嫔太多,是给自己找死。千秋这样好利用的人,他还真怕成个祸害。 再者,最近他与她也实在太亲近了些,那丫头都开始偷亲他了。为避免成为第二个林璇儿,他还是将她处理了比较好。 楚越看着韩子矶的神色,微微抽了抽唇角。皇帝让自己去勾搭皇妃,这俩人也都是奇葩。 韩子矶说了一阵就带着楚越往景象宫走了,一路上不断地说千秋的好话,什么懂规矩啦,温柔啦,好养活啦。 结果一踏进景象宫的门,就听见了院子里传来的尖叫声。韩子矶脸色一僵,慢慢转头过去,就看见林璇儿脸色苍白地往外跑。同她一起跑的,还有几个宫女,没头没脑地全撞在了顺子公公身上。 「干什么!」顺子公公低喝一声:「没个规矩!」 林璇儿吓了一跳,抬头看见韩子矶,连忙就跪下了:「皇上!静妃娘娘疯掉了!您快去看看!」 啥?韩子矶嘴角一抽,跟着就绕过立壁往院子里走。楚越觉得好奇,连忙也跟上。 「还有谁?」一身宫装被撕得不成样子,千秋满头大汗地站在院子的石桌上,地上躺着六七个护卫,皆是面如土色。最严重的一个,鼻子被打得通红,正在流鼻血。 楚越张大了嘴看着石桌上那衣衫不整的人,再看看地上躺着的,那可都是大内护卫啊,功夫都是实打实地好,竟然被一个女人全撂翻了? 这得什么功夫啊? 楚越记得上次见面,还是回洛阳的路上,他布了个陷阱抓她,这女子在客栈的台子上,也是将他随身的武士打得无还手之力,当真是好俊的一手功夫。 「千秋!」旁边的韩子矶怒了:「你这像什么话?」 千秋一扭头就看见韩子矶黑压压的脸,当即就跳下石桌,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是他们要和我过招的。」 地上的护卫艰难地爬起来,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皇上明鉴!」 护卫怎么可能主动和娘娘打架?韩子矶懒得多说,挥手让这群人下去,而后拎着千秋的衣领就将她丢进主殿去换衣裳。 「娘娘胡来,你们也不拦着?」韩子矶一边坐在外面等,一边训面前一众宫女,当然也包括林璇儿。 林璇儿被说得委屈,绞着帕子道:「娘娘做事,我们哪里敢拦着?况且娘娘武功这样好,想拦也拦不住啊!」 女子功夫好,可不是夸奖人的。大晋女子多温婉,讲究的是安居于室,宜室宜家。千秋这样的,只会被当成不识大体,有损皇室颜面。 韩子矶一听眼睛就眯了起来,看着前头站着的林璇儿道:「林小姐进宫也有些天了吧?」 林璇儿一愣,怯生生地看了他一眼,而后点头。 「来干嘛的?」韩子矶不客气地道:「太保怕静妃在宫中无聊,送你前来陪伴。结果你来了,静妃还是无聊到找护卫打架,那你留在宫里有什么用?早些回去吧!」 林璇儿脸色刷地就白了,连忙跪了下来,眼睛都红了:「皇上,臣女……臣女一心想离皇上更近一些,这份心意皇上感觉不到么?怎么就这样急着赶臣女走?」 第56章[05.09] 「就是感觉到了,才觉得你没必要留。」韩子矶淡淡地道:「你岁数也不小了,改明儿朕就给你赐婚吧!」 林璇儿惊恐地睁大了眼睛,连连摇头:「臣女不嫁!皇上,臣女哪点比不上那山野村妇?不过说两句话,皇上为何要迁怒臣女?她举止粗鲁,半点没有女人味,您怎么就偏偏喜欢她?」 韩子矶头疼,所以他觉得后宫还是只有一个女人好,看父皇每天多省心。女人一多就会吵,烦人。 「来人,送林小姐出宫!」 「是。」顺子公公应了,挥手招来两个侍卫,就友好地将林璇儿「请」了出去。 「皇上!皇上——」林璇儿风度尽失,一路大吼大叫,渐行渐远。 千秋换好衣裳梳妆好,也没敢马上出来,而是躲在屏风处小心翼翼地打量韩子矶。石头兄今天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她是不是该出去认个错?万一他一气把自己也送出宫,那可就没什么好玩的了。 「到外殿来。」韩子矶站起了身,瞥一眼屏风边儿上的半个脑袋,迈步就出去了。 千秋吐吐舌头,被发现了,还是老实点吧。 楚越正在前殿喝茶,看见韩子矶就连忙道:「皇上,上次商议的事情才到一半,不如现在还是回太极殿……」 「不急。」韩子矶怒气似乎小了些,将身后的姬千秋让进殿里,然后一转身把宫人都关在了门外。 《帝王书》上说,攮外必先安内,现在是韩媒婆说媒时间,其余的先统统靠边站。 「我们喝会儿茶,聊聊人生吧。」 千秋正紧着皮子准备挨骂呢,韩子矶却说了这么一句叫她摸不着头脑的话。 「你吃错东西了?」她担忧地问了一句。 韩子矶摇头:「没有!」 「那好端端的聊什么人生?」千秋翻了个白眼:「有这个时间你还不如去跟大臣多勾搭勾搭,省得他们都帮你父皇不帮你。」 这话说出来,楚越吓了好大一跳,忍不住低呼:「娘娘!」 宫里可不是能乱说话的地方,皇上面前更是要注意言辞。千秋刚刚说这话,足以让皇帝推她去菜市口了! 「怎么了?」千秋没觉得哪里不对,她和韩石头私下什么都说啊,反正谁跟谁啊身子都换过了。 楚越朝她打眼色,她没看懂,倒是觉得这人挺有意思的。 韩子矶轻咳了一声,没有像楚越想象中的发怒,而是心平气和地道:「楚越也是从小习武长大的。我看你这么无聊,所以让他过来和你切磋切磋。」 「啥?」楚越睁大了眼,连连摇头:「微臣不敢!」 来的时候可没说还要和皇妃打架啊! 韩子矶将茶杯轻轻往桌上一放,清脆的一声响。 楚越怂了,耷拉着肩膀没敢再吱声。 千秋看得好笑,挽起袖子就道:「大丈夫何必畏惧强权?来来,石头,把桌子搬开,我同他好好打一场!」 楚越真想给这姑奶奶跪下,这里是皇宫内院啊,他怎么说也是御前带刀,哪有在皇帝面前和皇妃过招的道理。再说了,这打赢也不是,打输也不是,怎么好打啊? 还有,石头是谁? 韩子矶很自觉地将桌子搬开,拍拍手坐在一边道:「你们只管放开打,生死不论。」 千秋眼里有兴奋的光芒,一把将复杂的宫装扯了,只留衬裙。双手拉开了架势,很有风度地道:「大人请了!」 楚越现在只想戳瞎自己的双眼,这他奶奶的哪里是皇妃,分明还是个女山贼! 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他再退缩也不像个爷们了。楚越深吸一口气,也抱拳道:「娘娘请……」 请字还没有落音,那头就一个猛虎下山扑了过来,一个扫堂腿就撂翻了他。楚越连忙后滚翻,哭笑不得地道:「娘娘您偷袭!」 「兵不厌诈,看招!」千秋哈哈大笑,扑过去就压住了楚越的后滚翻,一脚就踢向他的腰腹。 韩子矶看得都有些紧张,千秋的功夫一点也没有女儿气,拳拳生风,下盘也稳得很,起手占了先机,竟然把楚越逼得进了角落。 楚越也太没出息了!韩子矶忍不住腹诽,而后继续看。 楚越使了轻功挣脱千秋的紧逼,落在宽敞的殿中,重新起了架势进攻。千秋见招拆招,两人打得也算是难分难舍。 韩子矶支着下巴想,要是自己还跟小时候一样会武功的话,说不定能打过姬千秋。 小时候父皇是让他习武的,说是能够强身健体。可是十六岁之后那老狐狸就强行停止他的习武课,将他师父也放回了山野间,要他只习文,不再学武。 所以他变得无法保护自己,也都是老狐狸害的! 正气闷,那头千秋的体力已经跟不上了,到底是女儿,力气总没有男人足,渐渐地就落了下风,一步步地往他这边退。 韩子矶想,应该可以了吧?张嘴想喊停了,那头楚越却是打兴奋了,一个出击拳就朝这边猛地砸过来。 千秋后退一步,腿已经抵到了韩子矶的膝盖。下意识想往旁边躲,突然想到什么,硬生生地站在原地没动,肩上就挨了楚越一拳。 楚越已经收了力,没能阻止惯性,当真还是打了上去。只是不是很疼,千秋也只侧了侧肩膀。 「娘娘恕罪!」 千秋动了动肩膀,大大咧咧地将人从地上拉起来:「好兄弟,功夫不错,有啥好恕罪的?你肯定是让着我了,才让我跳了这么久。」 楚越汗颜,他刚开始是想让一让来着,谁知道这位娘娘这么彪悍,稍微让一点他就得被打趴了。 第57章[05.09] 后头的韩子矶愣了愣神,站起来轻咳两声,对千秋道:「你刚刚干嘛不避开?」 千秋没好气地道:「谁让你坐在这里的?我要是避开,他不打着你了?我可是你的护卫!」 韩子矶默默无语,这头打完的两个人却是神采奕奕。 晚上韩子矶宣了千秋去太极殿,一边给她喂食一边问:「是不是觉得楚越此人还是不错?」 千秋闻言点头,笑道:「他还说下次找个宽敞点儿的地方再比,看样子颇不服气。嘿,我下次换个招数,保证打到他服气!」 韩媒婆微微一顿,继而笑道:「早跟你说了你俩都爱比武,兴趣相投。他是个很合适的人,说了你还不听。」 「我没有不听啊。」千秋玩着床帐上的绳结,淡淡地道:「你不就是想给我扯红线么?我这也没啥高要求,培养点感情出来我也就从了。」 四周微微安静了一瞬,韩子矶倒也有点不好意思。本以为千秋大大咧咧,没想到竟然知道了他的心思。 他一向是想法不外露的人,大概是二人身体相通过,所以姬千秋能猜到他的想法了? 韩子矶低头反省自己。 千秋也想得明白,虽然两人之间是有点奇奇怪怪的缘分吧,但是石头一看就是天之骄子,她也没啥特殊的想法。能呆在皇宫里多吃两盘小龙虾,那就吃。不能吃的时候,那她就卷着金子走人呗。 如果石头兄能给她介绍一段好姻缘,那她也是没有意见的。 于是接下来几天,韩子矶一边处理国家大事之余,一边就认认真真地扮演了媒婆的角色。 比如让楚越陪他和千秋一起逛御花园,逛着逛着皇上内急闪人,留下两人培养感情。再比如赐楚越宫宴,吃着吃着皇上又内急,然后继续留下两人培养感情。 可是……韩子矶有点惆怅,据眼线回报,留下这两人的时候,千秋和楚越全是在打架!御花园里打!宫殿里搬开桌子继续打。问两人现在相处如何?只能回答上来:楚越千秋胜负四六分。 这算哪门子培养感情?韩子矶表示很无奈。 晚上照旧躺在千秋床上打算睡觉的时候,韩子矶却看见千秋抱了被子,自己乖乖躺到了地上去。 「怎么?」他挑眉,好奇地问。 千秋嘿嘿一笑,道:「既然有要嫁给别人的准备,那你我还是避一下嫌。」 韩子矶没好气地道:「你全身上下我哪里不知道?有什么好避嫌的?」 「不一样,至少今天起你不能和我睡,不然也不好。」千秋吐吐舌头,她其实是怕自己一个忍不住还是会扑人家身上去,所以还是分开睡比较好。 神女有心,襄王无梦,或者说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简单翻译成四个字,自作多情。 韩子矶不喜欢她,没想过跟她一辈子,所以她得老实点,不能败坏人家名声。 怎么说呢,千秋小时候很喜欢大师兄,那是因为大师兄对她很温柔很温柔,也曾一度因为没看见其他男人而想嫁给师兄。 但是现在遇见了韩子矶,心里倒是有点儿别的想法。但是吧,人家这门槛高得跟城墙似的,她也得有点觉悟。 这话落在韩子矶耳朵里,就有点奇怪了。不能再继续跟他睡了?也是,还要嫁给别人呢。 可是到底是他也呆过的身子,那身子一寸寸他都了解得跟自己的一样,要嫁给别人……韩子矶冷笑一声,靠着床边问:「和楚越发展得很不错?」 是他去当的媒婆没有错,可是他看他们没啥发展,这两人要是背着他打得火热,他觉得很不爽,皇帝的万知功能被挑战了! 千秋挠挠头,她和楚越越打越成了兄弟,楚越还挤眉弄眼地跟她说:「皇上要撮合我俩呢,正好我不想娶亲,娘娘要不要配合臣演一场戏?」 演戏的内容就是,楚越天天陪皇妃练武,然后看起来关系融洽,这样皇上也不会动给他赐婚其他人的心思。 千秋觉得这很幼稚!但是楚越为此提出大笔出场费来诱惑。 笑话!她姬千秋是那种经不起诱惑的人吗! 很明显是的。 于是当下就一拍即合,答应以后偶尔练习郎情妾意拳,顺便来个眉来眼去剑。 看在出场费的份上,千秋想了想,抬头回答:「还行吧,我也觉得楚越挺不错的。」 韩子矶沉默地看了千秋一会儿,随即笑了笑:「是挺不错的,好好处着吧。等吴国公主嫁过来,我找个理由打你进冷宫,然后就可以让你换个身份嫁进楚家了。」 皇家的手段还真是多,千秋撇撇嘴,应了一声好的,然后就各自躺下睡了。 静妃娘娘开始失宠了,因为皇帝一连半个月都未曾去过景象宫过夜。太后娘娘担忧地宣了千秋去问情况,千秋没事儿人似得摆摆手:「太后娘娘放心啦,皇上只是想净身接待吴国公主。」 这话一说,太后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反而觉得静妃十分识大体,赏了她一堆东西,让她好好在景象宫呆着。 吴国公主即将抵达洛阳,洛阳城中热闹非常,街道统统洒扫干净,宫城主道上还挂了红绸。 千秋羡慕地看着宫里处处张灯结彩,感慨地道:「十里红妆,迎娶一人,当真是让人好生羡慕。」 楚越坐在她旁边,看一眼远处正在跟太傅商议事情的韩子矶,他脸上有淡淡的笑意,唇角勾起,心情不错的样子。 「娘娘吃醋么?」楚越促狭地眨了眨眼。 千秋哼了一声,低头摆弄桌上的茶杯:「有什么好吃醋的,我也不是他真的什么静妃。只是看着向往。小时候也常常幻想,我喜欢的人,会十里红妆来迎我。」 楚越摸摸鼻梁,道:「你只要是嫁给人为正妻,都会有十里红妆的。」 正妻,皇帝的正妻只有皇后。 千秋摇摇头,拿过百合给她带的番薯,一边啃一边听不远处太傅与韩子矶的话。 「最近胡虏大批涌入大晋,多为奴籍,供官家奴役。但是老夫以为,胡虏数量过多,并不是好事。借着皇上迎娶皇后之机,是不是也该采取一些措施。」张太傅捻着胡子,微笑道。 第58章[05.09] 韩子矶沉吟:「胡虏归降我大晋,人数太多自然成问题。但是大举清扫,难免引起反抗起义,此事还得缓缓图之。」 握着番薯的手稍微紧了紧,千秋垂了眸子,沉默不语。 「老臣还听闻,吴国公主貌美如花,但是脾气似乎不太好。」张术说着,往千秋这边看了一眼:「皇上能处理好后宫之事,前朝也就稳定了一半。」 「朕知道。」韩子矶也朝千秋这边看了一眼,微微皱眉。 千秋突然觉得番薯不太好吃了,撇撇嘴对旁边的楚越道:「咱们还是去打架吧。」 楚越干笑两声,顶着韩子矶意味不明的眼神,只能点头:「好的。」 皇上已经下旨任命楚越为景象宫的带刀行走,教授静妃武艺,所以两人走得近,旁人也不会多说什么。 千秋带着楚越去了御花园的凉亭,身子才慢慢松下来。 「娘娘看起来很难过。」楚越摸摸鼻子道:「不如今儿不打架,属下陪娘娘散散心。」 千秋挥退了百合等宫女,翻身就借力爬上凉亭顶。楚越想了想,也跟着爬上去。 「被人当麻烦一样的要处理好,谁听见了都不会开心。」千秋闷闷地道:「我只是看皇宫挺好玩的,所以想多留一些时候。没想到也是到了该走的时候了。」 楚越坐在千秋旁边,想了想道:「皇上应该没有赶您走的意思,吴国公主任性骄傲,嫁来之前定然就知道了你的存在。你要是提前走了,她说不定还会怀疑皇上是为了保护你,将你藏起来了。」 千秋皱眉:「那意思是我为了两国友好,还得留这儿看他们帝后和睦,然后作为不受宠的妃嫔,找个借口放出宫去才算?」 楚越点头:「娘娘聪明。」 这算什么事儿!从来都是她抢别人的东西,现在来个人抢了她的石头兄不算,还不能让她轻轻松松离开? 「这事儿不地道。」千秋一脸严肃地道:「我得问他们要出场费!」 想起自己给才出场费,楚越就有点肉疼,不过他更好奇的是:「娘娘不喜欢皇上?」 千秋一愣,别开头去,半晌才嘀咕道:「喜欢有什么用?」 楚越觉得自己简直是在打听皇家八卦,真是刺激又找死:「喜欢的话,不争取一下么?」 「有什么好争取的?」千秋翻了个白眼:「人家都要立皇后了,还是堂堂吴国公主。我就是个小山贼。你们皇宫是看身份的地方,我拿什么去争?」 「哎,非也非也。」楚越笑眯眯地道:「论身份,你也是堂堂太保的干女儿啊,虽然是临时充当,但是秦太保在朝中地位显着,又无亲生子女,你这干女儿自然还是有一定作用的。」 千秋眨眨眼,扭头认真地看着楚越。这人脑子好像还不错。 「继续说。」 楚越轻咳一声:「我觉得皇上对你未必无情,只是他那性子,从小到大都是一样,太过理智,从不主动,不招人喜欢。你不试试,也许就真的这么错过了。」 千秋若有所思,随即恍然大悟地拍拍他的肩膀:「好哥们,够义气的,你说得对,我该试试争取一下。总不能不明不白地来洛阳一趟,就这么回去了。」 楚越笑眯眯地与她击掌,达成友好共识,并组成谋夺皇心小分队。两人畅谈一下午,千秋回景象宫的时候,心情就格外不错。 哪里知道,一进去就撞见了韩子矶。 好久没有共处一室,千秋愣愣地抬头看了他一会儿,接着歪头打量:「你怎么在这里?」 韩子矶穿着一身不起眼的常服,内殿里也没个宫人,看样子是偷偷来的。 这主儿瞥了她一眼,就躺去了床上,颇为疲惫地闭上眼睛道:「最近太累了,今天好不容易得了空,想来想去还是你这里最安生。」 千秋走到床边坐下,看着韩子矶眼下的阴影,挑眉道:「这还没娶回来呢,就累成这样了。真娶回来,你会不会精尽人亡?」 韩子矶嘴角一抽,伸手就将这人给拉到了自己身上。久违的气息扑了他满怀,抑郁的心情总算好了些。 「不要挑战我作为男人的尊严,你会后悔的。」 千秋眨眨眼,干脆压他身上不动,道:「我没挑战你尊严,只是关心你一两句,毕竟……毕竟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嘛。」 韩子矶勾了勾唇,「嗯」了一声。他是她,她是他,那样一段奇妙的缘分,以后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体验。 不过最好是不要了。 趴人家身上久了,也有点尴尬。千秋装作起身倒水,一边往桌子走一边道:「再过两天就是你大喜之日,宫里的嬷嬷也来教了我拜见皇后的规矩,只是我不太学得会。到时候若是出错,你可要护着我的脑袋。」 韩子矶侧了侧身子,闭上眼睛道:「我自然是会保全你的脑袋,不过你也别太给我丢人。」 千秋嘿嘿笑着应了,然后就坐在桌边喝水。韩子矶这一假寐,却当真睡过去了。忙碌了半个月,这一觉睡得格外的沉。 等了一会儿,千秋转身去看床上的人,这人不会武功,垂着睫毛,一点防备也没有。 捏了捏拳头,千秋深吸一口气,还是转身去外面坐着。 她不能急。 吴国公主闺名秀秀,复姓司徒,是吴国公认的美人儿。年方十八,正是出嫁的好时候。一路遥远地嫁到大晋洛阳,疲惫自然是不用说,可是更多的是兴奋。 天下早有传言,大晋新帝,相貌堂堂,一直未立后宫,温文尔雅,是良夫之选。大晋女子想嫁而不得嫁。在洛阳。,光是活生生等成老姑娘的就有百余。 如今她嫁过来了,即将是那人的皇后,怎能叫她不兴奋?本以为国婚也只是试试而已,哪里知道这皇帝就真的同意了!大概也是听闻了她吴国第一美人的名头,愿意和她试试? 司徒秀秀端正地坐在凤撵里,一踏进洛阳城,两边的街道都是百姓跪迎,鸦雀无声。 大红的凤撵上飞着金色的凤凰,彰显着女子的无上尊贵。司徒秀秀弯着唇,从前头的薄纱玉帘间看出去,正好可以看见大开的三扇宫门。 「公主殿下,请下撵过宫门。」顺子公公笑眯眯地出来迎接:「过了宫门,到芙蓉殿受册封之礼。」 第59章[05.09] 「有劳公公。」司徒秀秀点了点头,眼睛四处打量了一下:「皇上在芙蓉殿么?」 「……皇上应该已经在芙蓉殿等着您了。」顺子公公迟疑地答。 应该吧?早上起来的时候静妃娘娘不知怎么惹恼了皇上,两人正搁景象宫掐呢,现在这个时候,又有封后大典,皇上应该已经过去了吧? 司徒秀秀听着,也没多问,跟着教习嬷嬷过了一系列繁文缛节,便朝那芙蓉殿而去。 刚进去,还没来得及问皇帝在哪里,旁边就过来一个嬷嬷打扮的人,笑吟吟地看着她道:「公主一路辛苦,奴婢先教您一些大晋的规矩,以免出什么差错。」 还要学规矩?司徒秀秀有些烦了,她头上顶着十几斤的头饰,还一路奔波,脖子都要断了,还要学规矩? 顺子公公已经退了出去,身边只留下她的陪嫁嬷嬷水蓝,以及面前这个…… 司徒秀秀一抬头,看清这嬷嬷的容颜,不由地吓了一跳。 这张脸,当真是绝色!比起她这吴国第一美人,有过之而无不及。即使穿的是嬷嬷的灰色宫装,梳着老气的发髻,也一点不显得苍老。 这样的美人,竟然只是个嬷嬷?! 司徒秀秀一时有些接受不了,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咬牙吩咐了一声:「水蓝,先关门。」 水蓝嬷嬷连忙去合了门,上下打量那嬷嬷几眼,眼里也是惊疑不定。 「你是什么嬷嬷?」司徒秀秀一把将面前的珠帘捞开,看着面前的人问。 灰衣嬷嬷不慌不忙地一笑道:「奴婢是礼仪嬷嬷,专门教导皇室各位的礼仪举止。」 这公主的眼神可是不太友善,盯得她浑身都难受,潋滟微微垂眸,心想要是韩朔在旁边,这人的眼珠子早该被挖出来了。 没错,这位灰衣嬷嬷是当今太后,也就是多年前失踪的妖妃楚潋滟。今天专门是来看看这位新媳妇性子如何,也好早做了解。没想到一上来还没说什么,司徒秀秀的眼神已经跟针一样了。 「你……跟皇上亲近吗?」司徒秀秀问了这么一句。 潋滟认真地想了想,道:「十分亲近,奴婢是看着皇上长大的。」 看着长大?那这人年岁该多大?明明看起来只是双十年华啊!司徒秀秀怀疑地看了潋滟许久,不过既然是皇帝的心腹,她自然不能动。万一给皇帝知道了,不是一来就没了好印象么? 忍了一口气,司徒秀秀道:「那就请嬷嬷指教吧。」 潋滟笑眯眯地点头,手里拿着竹枝,一板一眼地道:「见皇上要行福礼,见太后太上皇要行跪拜礼,公主被册封之后就住在这芙蓉殿,现在先跟奴婢一起学一下福礼吧。」 司徒秀秀颇为吃力地跟着学,学了没一会儿,脖子实在痛得厉害,忍不住就沉了脸:「嬷嬷,一个动作没必要反复做吧?本宫又不笨。」 潋滟哎呀一声拍了一下头,道:「公主累着了吧?那咱们就直接开始学跪拜礼吧。」 「够了!」司徒秀秀皱紧了眉,凝视着潋滟道:「姑姑是要故意与本宫为难?」 潋滟眨眨眼,想了想道:「若真是故意为难,公主当如何?」 司徒秀秀冷哼一声,扶着旁边水蓝的手坐下来,冷冷地道:「你欺本宫初到,人生地不熟,竟然冒犯本宫,等本宫受封皇后,定然有的是办法十倍还之!」 潋滟点点头,这小丫头有脾气,可是好像不怎么有脑子,要报复人家,也不要先说出来嘛,不然她完全可以先发制人,在皇上面前去告状的。 这个丫头的性子,可没有千秋那么爽快,啧啧,没意思。 玩够了,潋滟也就找了个借口退了出去,飞快地溜回碧水宫去换衣裳。 千秋被韩子矶丢在碧水宫里吃点心,早上起来的时候她不过就是想去找他玩,结果把那主子最喜欢的玉茶盏给摔坏了一个,韩子矶当即就跟她掐了一架。 可惜没打过她。 今天是封后的大好日子,她等会还要给新来的皇后娘娘敬茶。只是在碧水宫呆着,太后娘娘却不见了人影,千秋正纳闷呢,就看见外头飞快地跑进来一个嬷嬷。 「哎呀!」跨门槛一个没注意,潋滟差点扑进去。 「小心!」休语姑姑吓白了脸,千秋连忙飞身过去,一把将人捞住,还在空中转了个圈圈。 潋滟恍惚地回神,就看见静妃一脸关切:「你没事吧?都说了皇宫门槛高,怎么还敢跑这么快……」 话没说完,千秋就看见了潋滟的脸。太后的脸我、她在韩子矶身体里的时候就认真看过,自然是认得的,当下就嘴角抽了抽:「太后娘娘您这是干什么?」 潋滟有些不好意思,到底还是要太后的架子的,于是板着脸道:「多余的不要问,等本宫去换身衣裳,皇后正在芙蓉殿接受册封呢。」 千秋撇了撇嘴,道:「看您这样子也是提前踩盘子去了吧?」 「踩……盘子?」太后好奇地问:「那是什么?」 「咳。」千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江湖术语,提前去看情况的意思。娘娘可别见怪,我一时改不回来。」 太后失笑,随即又严肃地道:「在皇后面前可不能这么说,这个皇后有点凶,看起来是会下狠手的。」 「她功夫很厉害?」千秋精神一震。 「不是。」太后摇头,跟着到屏风后面更衣,道:「皇宫里给人颜色看,最没用的就是功夫。女人得会用心计,才能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太后明显是老江湖,千秋连忙虚心请教。 另一头芙蓉殿,韩子矶面无表情地等着封后大典结束,下头站着的一身凤袍的女子看不清模样,也不知道性子是好是坏。若是娶了个麻烦的,那还真是头疼。 「臣妾给皇上请安。」 终于通过了一系列任务,司徒秀秀跪在了韩子矶面前,好歹能把珠帘给捞起来了。 韩子矶低头看了看她的脸,心想长得还算不错。他看姬千秋看久了,整个审美观都快要扭曲了,终于能看见个顺眼的。 第60章[05.09] 「平身吧。」 「谢皇上。」 司徒秀秀偷看了韩子矶一眼,韩子矶回以一笑,笑得她花了眼。 当真是好看的男人!司徒秀秀心里跟抹了蜜一样,娇羞地就低下了头。 「朕晚上再来看你,你先去拜见太后,顺便喝一杯静妃给你敬的茶吧。」韩子矶轻声道:「朕不会让你久等的。」 「臣妾遵旨。」司徒秀秀恋恋不舍地目送韩子矶远去,心里还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等那人已经走得不见了,她才收回目光,表情瞬间变得高高在上:「替本宫更衣,去太后宫里。」 「是。」水蓝嬷嬷应着,扶着她进内殿去了。 宫里还有一个静妃,是在同意了立她为后之后立的妃。司徒秀秀微微眯眼,打扮得十分精心。她倒是想去看看,是怎么个狐媚子,才会在她之前勾了皇帝的心去!争宠?在吴国后宫那么多年,她不信谁争得过自己。 走着瞧! 千秋正在太后宫里听太后说话。 「男人呐,谁没有个喜新厌旧的心思?能得到更多的,做什么偏只要你一个?」太后一边吐着瓜子皮儿一边道:「所以不管他给你说是逢场作戏,还是说逼不得己,他那心里,总是美滋滋的。难受的只会是女人!」 「聪明的女人懂得忍,忍一时可以换回来许多自己想要的东西。而笨女人就会闹,闹得男人想不离开她都不行。」 千秋听得直点头!太后娘娘真是太聪明了,不过…… 「太后,恕我直言……」轻咳两声,千秋好奇地道:「太上皇不是只有您一个么?」 端庄优雅的太后娘娘也终于翻了个白眼,哼了一声道:「那是因为天下没有比我更美的女人,也没有比我更适合他的。韩朔又没有眼瞎,吃惯了山珍海味,做什么还要吃猪食?」 千秋呛咳了一声,太后娘娘这比喻也太狠了。 「还有一点。」太后拍了拍手上的瓜子屑,淡淡地道:「很多女人是因为离不开自己的丈夫,离开了就没办法生存,所以男人才会有恃无恐,知道你无可奈何,所以他犯错犯得很顺溜。而本宫,若是哪天韩朔对不起我,即使是我即将入棺,那也可以选择不葬他皇陵。」 「太后娘娘威武!」千秋忍不住喊了一声好。 太后眨眨眼,看着千秋感叹地道:「你是皇儿第一个带进本宫这碧水宫的,平时除了休语,没人陪本宫说话。既然皇儿放心你,那你以后就多来陪本宫说说话。」 说着,顿了顿又道:「若是皇儿那别扭性子给你委屈受了,那你便也躲本宫这里来,他不敢放肆的。」 鼻子有点儿酸,千秋忍不住过去蹭了蹭太后的肩膀,然后扑进人家怀里,跟小女儿撒娇一样。 「我常常想要是我娘还在,我就可以这样天天跟她撒娇。」千秋眯着眼睛笑得格外满足:「没想到现在还有机会嘿!」 太后微微一愣,随即表情柔和了下来,摸着千秋的头发道:「好孩子。」 千秋闭上眼,心里默默地打开小本子,将太后也写上了分赃名单。以后她有啥好东西,也记得给太后留一份。 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宫殿,也怪寂寞的。 气氛正好,千秋趴得正舒服呢,后衣领就被人提了起来,熟悉的失重感涌遍全身,等她回过神来,就看见软榻上她刚刚的位置,已经坐了另一个人。 太上皇没好气地看着她道:「静妃怎么没个规矩,谁的怀里都可以躺?」 得,她想起来了,当初在韩子矶身体里的时候,也被人这么丢过。 这个占有欲强得可怕的太上皇!她刚刚想什么呢,太后会寂寞个鬼,这个男人老是神出鬼没地出现在太后四周,谁靠近太后他丢谁! 不过心里骂归骂,还是得行礼:「臣妾拜见太上皇。」 太后拧了一把太上皇的腰,后者脸上纹丝不动:「起来吧,皇后已经到门口了,得看准时候见礼。」 旁边的休语姑姑已经将层层的纱帘给放了下来,千秋跟着太上皇去了外面,太后就端端正正地坐在纱帘后头。 司徒秀秀换了一身正红色的宫装,盈盈地朝上位给拜了下去:「臣妾给父皇请安,给母后请安。」 千秋忍不住小声提醒她:「你母后在那边。」 司徒秀秀一愣,抬头看了千秋一眼。这哪来的胆大包天的丫头,这种时候都敢说话? 看装束,好像是个位分不低的……妃嫔? 司徒秀秀浑身警戒灯都亮了,凉凉地看她一眼,跪在地上没说话。 太上皇淡淡地让她平身,按照规矩吩咐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情,随后道:「太后身子不适,不喜见人,你在外头行礼了就是。」 「臣妾遵旨。」司徒秀秀起身,又朝纱帘那头跪下:「臣妾问母后安好,愿母后身子早日康复。」 帘子后头传来一声轻咳,休语姑姑跟着就道:「太后示意皇后起身,贤良淑德之语不必多说,愿皇后执掌凤印,能安后宫。」 「臣妾谨遵母后教诲。」 一串儿礼节下来,终于轮到她了。千秋随手端了旁边的茶杯,恭恭敬敬给皇后跪下:「臣妾静妃姬氏,给皇后娘娘请安。」 司徒秀秀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看着脚下跪着的人,脸上带着和善的笑意:「静妃多礼了,以后你我二人合力伺候皇上,便是好姐妹,要相互扶持才是。」 相互扶持?千秋没想明白她们有什么地方可以相互扶持的,不过茶杯递在半空中,那头许久不接,手也是有些酸疼。 司徒秀秀本来想多说会儿话,让她多吃点苦头。可是太上皇在旁边,这些把戏还是留在后头比较好。于是她便伸手去接那茶。 「哎呀!」刚接到手里,茶杯就翻了,径直地往千秋身上泼过去。司徒秀秀吓了一跳,那头千秋却是反应敏捷,一个后滚翻躲开了滚烫的茶水,直接将自己卷成一个球滚到了太后的软榻旁边去。 「好险!」拍拍心口,千秋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发髻,小声道:「还是里面最安全。」 第61章 太后讶异地看着她这狮子滚绣球,忍不住开口:「怎么了?」 外头的司徒秀秀惊慌地站起来道:「臣妾还没接稳,茶就已经翻了。」 千秋摆摆手,不在意地道:「没事,是端得久了手没力气,所以茶没递好,也没烫着人,母后放心。」 这是实话,但是外头的宫人,包括水蓝都觉得,皇后这是故意为难吧?要么,就是静妃以退为进,陷害皇后? 总之这二人就是一见面就不和了,宫中之人纷纷下注,到底是新来的皇后能得圣宠,还是旧时的静妃娘娘依旧能留住皇上的心呢? 太后看了看千秋完好无损的脸蛋,松了口气道:「既然没事,那皇后就回芙蓉殿去休息吧。」 司徒秀秀咬了咬唇,她有点在意,太后为什么称病不见她,静妃直接进去见了,也没见人责备啊? 到底是后来,比不得人家熟络? 不甘不愿地回芙蓉殿,皇后的心情不是很好,不过一想到今晚便是洞房花烛夜,她脸上又不禁带上红晕,有些期盼又有些紧张。 千秋在太后宫里继续陪太后说了会儿话,便回了景象宫。宫里的宫人都三三两两在讨论新来的皇后,自然没人陪她玩强盗抓小偷等一系列游戏。 「想什么呢?看起来可怜巴巴的。」楚越从门口晃悠进来,替她倒了杯茶。 千秋一脸愁苦地道:「你瞧,皇后已经进宫了,太上皇太后是她的父皇母后,连石头今晚也要成为她的人,我多寂寞啊。」 楚越笑眯眯地坐下来道:「不想看皇上宠幸其他人吧?」 千秋想了想,点点头又摇摇头,有些纠结:「我也不知道。」 那身子她也曾经呆过,熟悉得跟自己的一样。现在要和别的女人洞房了,心里怎么想都是不舒服。 不过吧,韩子矶也是个男人,娶妻生子也是正常的事情,她阻拦人家的幸福生活,是很不道德的。 楚越好笑地看着她,道:「不如这样,娘娘将太后赏你的那支同心簪给属下,属下就保证今晚皇上无法宠幸皇后娘娘,如何?」 同心簪?那是太后赏赐她的一堆东西中她最喜欢的一个啊,现在还戴在头上呢。 千秋肉疼地看着楚越道:「你怎么不去抢?」 楚越十分优雅地摇摇手指:「那是你干的勾当,我都是让人心甘情愿地给。」 这才更不要脸!千秋愤愤地想着,还是把头上的同心簪给取了下来。 「你说我这是做什么呢?」千秋一边把簪子递给楚越,一边道:「阻止得了一次,也阻止不了第二次,干啥还要破财?」 「你这是典型的不甘心。」楚越笑着把簪子接过来揣在怀里,眼里有狡黠的光芒:「等着吧,属下先去太极殿逛一逛。」 千秋闷在原处跟自己生闷气,什么时候韩子矶这么值钱了,值得她掏一个簪子!那可是金做的啊啊啊! 韩子矶正在太极殿里看折子,近日洛阳多有发生胡虏抢劫偷盗杀人之事,裴叔夜上书,请求将胡虏统统贬为奴仆,收往各家,或是流放边境为苦力。张术也附议,觉得胡虏出身低贱,为奴是应当,更该将大多胡虏都流放,以免为洛阳埋下隐患。 他在考虑这件事是否会为大晋的将来造成不好的影响?物极必反,若是胡虏大规模揭竿起义,对于大晋来说也是很麻烦的事情。 正想着呢,楚越就捧了茶水进来,笑得一脸欠扁:「属下给皇上请安。」 韩子矶抬头,放下折子淡淡地道:「怎么有空过来这里。」 楚越笑得一脸桃花开:「皇上今晚是洞房花烛夜,属下感念皇上一心为属下定姻缘,故而也来恭贺皇上。」 有什么好恭贺的?韩子矶心情不算很好,淡淡地应了一身,起身道:「既然来恭贺,不如陪朕去小酌两杯。」 人生四大喜事,洞房花烛夜排在第二,按理说韩子矶也没啥好不开心的。但是莫名的,他觉得很惆怅。头一次娶妻,还是个不认识的,虽然他不是特别讨厌司徒秀秀,但到底也没感情基础啊,两个陌生人洞房,多别扭? 他还不如和姬千秋洞房来得自在。 当然,既然已经决定把姬千秋给楚越了,他也不能再这么想,只是得允许他伤感一下,祭奠一下自己即将结束的单身日子。 楚越贼笑贼笑的,应了邀就叫人端了酒来,就坐在太极殿里,关上门里头只留他两人。 「你说,朕这日子是不是也挺悲哀的?」 两杯酒下肚,韩子矶忍不住开了口:「上被自家老爹压得严实,下被满朝文武制肘,封个皇后还是我不认识的,今晚还得行夫妻之礼。」 楚越很想点头,这日子过得还真是悲哀。不过他现在得是正能量小天使,哪里能给人家泼冰水。 于是顺着劝道:「天下还有很多人吃不饱穿不暖,比起他们来说,您是很幸福的。」 韩子矶顿了顿,咧嘴笑:「这倒也是,你看千秋,喜欢金子跟喜欢什么似的,也是缺了才会喜欢。那傻丫头,抱着宫里什么东西都当宝贝。」 楚越微怔,嘿,他这头还没提呢,这主儿怎么就自己说到千秋身上去了? 「静妃娘娘过得是挺乐呵的。」抿了一口酒,楚越接着话头就道:「只是听闻她今儿个和皇后娘娘不太愉快。」 「嗯?」韩子矶微微皱眉:「她闯祸了?」 楚越摇头:「只听说皇后娘娘一杯茶差点泼在静妃娘娘身上。」 韩子矶沉默,楚越又笑眯眯地接道:「属下觉得这未必不是好事。」 「嗯?」韩子矶眯眼看着他:「怎么是好事了?」 那傻丫头半点规矩不懂,若哪次惹恼了皇后,不知道要吃什么苦头呢。 「皇上不是有意要寻机会送静妃娘娘进冷宫么?」楚越笑道:「她与皇后不和,机会不就是更多了?」 韩子矶一愣,继而抬眼看了一眼楚越的表情,不动声色地问:「你很盼着她进冷宫?」 第62章 「啊……属下哪里敢。」楚越一脸惶恐地道:「这不是皇上的心意么?」 他的心意……韩子矶抿了抿唇,饮酒不语。 千秋那性子,要她犯错实在也太容易了。也是,说不定要不了几天,她就可以去冷宫了,然后他便安排好,让她带着她的千两黄金出宫,换个身份嫁给…嫁给楚越。 惆怅的感觉更浓了,韩子矶微醺,斜眼看着楚越道:「你这桃花满面,又兴致勃勃过来陪朕,可是有什么好事?」 楚越也喝了不少,鼻息之间满是酒气地道:「佳人有约,月挂柳梢头,怎能不开怀?」 手撑在桌上,袖子里也就「不经意」露出一截同心簪来,那是千秋最近经常戴的簪子,喜欢得紧,虽然不知道是喜欢这簪子的寓意,还是喜欢它是金子做的。 韩子矶瞳孔缩了缩,脸色有些沉:「楚越,你虽是楚家人,但也懂得宫里的规矩吧?」 楚越一脸无辜,放下手,眨眼道:「宫里的规矩属下自然知道,皇上您就是规矩,您允什么,属下才敢做什么。」 这话放平时也没啥,可是联系上下文一理解一分析,韩子矶一口酒堵在喉咙里,不上不下,把自己憋了个半死。 今天晚上,他们要干什么?还打着他允许的旗号?他是允许没有错,但是也不代表他们可以在宫中半夜偷情吧? 不,不对,这两人要是感情已经进展到可以偷情的地步了,那他该高兴才是,到底也是他一手做的媒呢。 韩子矶想通了,干笑两声,又喝下一大口酒。 天慢慢黑了,宫人早就准备好了龙撵在外头,顺子公公进来拨弄了一下灯芯,小声道:「皇上,该是去芙蓉殿的时辰了。」 韩子矶抬起手,手里的书半个字没看进去,淡淡地应了一声:「走吧。」 芙蓉殿就在太极殿后头不远,可是宫道曲折,得从离景象宫不远的地方绕过去。 韩子矶坐在龙撵上一路看着天上的月亮,月挂柳梢头?好像还没到时辰,但是楚越本来就是值夜的护卫,要跨进景象宫简直不要太简单。这两人万一被人逮住了,该怎么办? 想着想着,前头就是景象宫了,韩子矶忍不住从龙撵上站了起来,往那头看了看。 黑漆漆的宫殿,什么都没有。 「皇上?」顺子公公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您小心些!」 韩子矶坐下来,干咳一声问:「今天景象宫执勤的护卫是不是少了些?都没看见人。」 顺子公公古怪地朝那边看一眼,道:「晚上执勤一般都只有一个护卫,外加宫人若干。皇上要给景象宫增添护卫么?」 「……不用了。」韩子矶垂了眸子,安静地坐着不再说话。 芙蓉殿里暖香盈盈,司徒秀秀穿着红色的薄纱,娇羞地坐在桌边。桌上有大红的喜烛,也有珍馐百味。 「皇上驾到。」外头通传了一声,司徒秀秀眼睛一亮,立刻起身去迎。 「臣妾给皇上请安。」 「免礼。」韩子矶觉得有些尴尬,但是还是带着淡淡的笑:「皇后一直在等朕?」 司徒秀秀脸红,轻轻点头,小女儿一样地拉着他的袖子道:「臣妾爱慕皇上已久,今日得天眷顾,终于能成为皇上的妻子,臣妾好开心。」 韩子矶有些别扭,轻轻将袖子抽出来,坐在桌边道:「难为皇后了,东西这么多,看起来这么好吃,也还等着朕来一起吃。」 要是姬千秋,绝对半根菜叶子都不给他留下。 司徒秀秀被这话说得一愣,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等着皇帝来一起用膳不是礼节么?他竟然还夸奖她? 须臾,她又换上盈盈的笑意,跟着坐下来道:「既然看起来好吃,那就一起尝尝吧。」 芙蓉殿窗户半掩,外头一轮月亮正圆。两人安静地用了一会儿东西,气氛甚为不错。酒菜撤下去之后,司徒秀秀更是大胆主动,将韩子矶往床榻上带。 「皇上,您瞧这月色多美?」 眼看着韩子矶都打算束手就擒了的时候,司徒秀秀却突然文艺了一下:「月挂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臣妾一直盼望能与心爱之人成夫妻之好,今日……」 韩子矶睁开了眼睛,扫一眼外头的月亮,从这个角度看过去,那轮圆月就正好挂在了树枝上。 心里一紧,他翻身就坐了起来,将被司徒秀秀扒开的衣襟合拢,皱眉喊了一声:「顺子!」 顺子公公本来是要完成光荣的听墙角工作的,被这么一喊,吓得直接滚进了殿里:「皇上?」 「外头有什么动静没有?」韩子矶一脸严肃地问。 司徒秀秀吓了一跳,顺子更是一头雾水:「什么动静?宫中一切如常啊皇上!」 韩子矶抿唇,微微不悦地道:「那就是宫中禁卫在偷懒,太过松散了。」 「这……」顺子公公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皇上这又是哪门子的不对劲,好好的洞房花烛,怎么扯到宫内治安问题上去了。 「皇后你先睡吧,朕出去看看。」韩子矶觉得心里不踏实,翻身起来,披上龙袍就往外走。 「皇上!」司徒秀秀眉头大皱,失声尖叫。这声音有点儿刺耳,韩子矶不由地脚下一顿,皱眉看回来。 司徒秀秀连忙换上柔弱的表情,双目含泪,无比凄凉地问:「可是臣妾哪里没有伺候好皇上?」 韩子矶表情柔和了一点,轻声安抚道:「与皇后无关,朕只是想出去看看。」 看看?有什么好看的!司徒秀秀怄得不行,却也拦不住,眼睁睁地就看着那抹影子消失在了门外。顺子公公尴尬地朝她行了礼,也退了出去。 大婚之夜,竟然不宠幸她?! 「水蓝!」司徒秀秀尖叫一声,气急败坏地道:「给我跟着去看看,皇上到底是去看什么了!」 第63章 水蓝吓了一跳,连忙应了一声,跟着出去了。 韩子矶上了龙撵又下来,挥手道:「朕自己走走,不用龙撵了。」 顺子公公战战兢兢地道:「皇上您想去哪儿?」 「你管得着?」韩子矶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别跟来!」 言罢,一人就往那黑漆漆的宫道上走了。 「哎哟我的皇上哎……」顺子公公急得不得了,又不敢忤逆,连忙派人去禀告太后,一边让人远远跟着。 韩子矶七拐八拐,把身后的人甩得差不多了,才敢往景象宫走。 虽然他觉得楚越不是那么荒唐的人,但是情动的时候,谁又能做什么保证?现在三更半夜,宫中四下无人,可不就是奸夫淫妇狗男女相互勾搭的最好时机么? 越想越觉得可怕,韩子矶加快步子往景象宫赶。 到了门口一看,嘿,没人?楚越是值班的护卫,定然应该站在门口守着的! 脑子里乱七八糟想了许多,韩子矶轻轻推开门,跟做贼似得潜入了景象宫。 景象宫的守卫没有想像中那么严,几处该执勤的宫人好像都睡觉去了,连百合都没有在门口守着。 一定是被楚越支开了!韩子矶咬牙,宫人的爱岗敬业精神实在太淡薄,明天有空一定要好好整顿一下,这么大的空子留给人,不做点什么都对不起花好月圆! 内殿的门也未锁,里头传来一些细碎的哼哼声,韩子矶轻轻推开门,踮着脚尖侧身进去,黑着脸往床榻那边走。 他已经在心里想过了,若楚越真干得出这婚前偷情的事情,那他也就不可靠!千秋断断不能交给不可靠的人!反对无名苟合,反对暗度陈仓!千秋好歹也是他的人,怎么都是该让人八抬大轿娶回去的! 站在屏风面前沉默了好一会儿,韩子矶做了个深呼吸,大步跨了进去。 「唔……」 千秋睡得正好,身上穿着的寝衣都松散了,一双小脚不甘心地往天上踢了几下,又翻身抱着被子打呼噜。 韩子矶:「……」 左右看看,漆黑的屋子里除了他别无一人,他似乎、依稀、大概是被人给坑了? 这是什么情况?说好的月上柳梢头呢?为什么这床榻上就千秋一人睡得张牙舞爪的? 他可是翘了和皇后的大婚之夜,一路上心路历程那叫一个曲折,结果过来就给她看这个? 韩子矶愤怒了,虽然愤怒之余还松了口气,但是到底也是愤怒了,一撩袍子坐在千秋床边,伸手就想去掐她脖子把她给掐醒。 「石头……」 千秋翻了个身,吧唧了一下,然后扁了扁嘴,颇为委屈地梦呓了一声。 韩子矶的手顿在半空,眼神微微一闪。 这丫头梦见他了?梦见什么了?看这小脸皱成一团,像是做什么不好的梦。被子踢到一边,半个肩膀都露在外头。 「睡相真差。」韩子矶嘀咕了一声,伸手将她的衣裳合上,又把被子给她重新盖上。 外头的宫人正四处找皇上,顺子派去碧水宫报信的人统统被太上皇给丢了出来,据说是打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不问缘由,一律贬去了浣衣局。 顺子公公六神无主,只能站在芙蓉殿外头。皇后娘娘哭了一宿,水蓝也跟丢了皇上,在芙蓉殿外跪了一宿。 韩子矶不知为什么就坐在床边没有动,看着千秋的睡颜,就一直看到了天亮。 「皇上?!」 盛水的铜盆掉在了地上,打雷似得一声响,吓得床边睡着了的韩子矶一个激灵,也把床上的千秋给吓醒了。 「搞什么?」山贼的起床气很高,皱着眉头看一眼门口的百合,又看一眼床边一脸茫然的人,扯了被子就继续蒙头睡,这天才刚刚亮,踩盘子都没这么早的。 百合看着韩子矶,脑子里混沌了半晌,没说话。韩子矶是没回过神来,也没说话。屋子里一片安静,香炉里的香默默地熄灭了。 「石头?!」几秒钟之后,千秋猛地掀开了被子,睁大眼睛看着床边这人:「你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韩子矶揉揉额头,他也很想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搁这儿坐了一晚上,好好的温香软玉不回去,倒是跟避难似得留在这里。 百合捡起地上的盆子,飞快地关上门退了出去。这可遭殃了,皇上与皇后的大婚夜,皇上却跑来了静妃这里,就算是个肚量大的皇后,也定然是要恨死了静妃,更莫说那是个十分小心眼的! 绝对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 「你睡相真的很差。」韩子矶打了个呵欠,淡淡地看一眼千秋,站起来道:「昨儿我出来散心,顺路就来你这里坐坐,谁知道你睡着的时候跟耍杂技似的,精彩得让我看了一晚上。」 千秋再厚脸皮也难得羞红了一回:「我睡相差…差就差了关你什么事儿!」 韩子矶轻笑了一声,拍了拍皱巴巴的龙袍,道:「也没啥,就是挺好玩的。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收拾一下上早朝了。」 「哦。」千秋应了一声,随即一拍脑门:「你昨儿不是该和皇后去洞房么?」 韩子矶「嗯」了一声,微微侧头回来,笑道:「我半路没出息地跑了,而且是跑来了你这里,静妃娘娘,你可得小心了。」 千秋脸绿了,她再笨也想得明白韩石头给她惹了什么祸事,这无异于新婚夜抢人家相公,半路上劫人家红票,那新进宫的皇后娘娘还不拿着大砍刀来找她算账? 我的妈! 千秋大喊了一声百合,跳下床来就急急忙忙地收拾。 「你干啥去?想跑?」韩子矶好笑地看着她。 第64章 「跑?能跑哪儿去?宫墙那么高,我可翻不了!」千秋到屏风后面去换衣服,哼道:「我是讲究策略的!皇后要找我算账,我只能找人护着了!」 宫里又不是皇后最大,韩石头是摆明看好戏的,可是太后娘娘多和蔼可亲啊,她俩昨天还就打击天下渣男一事达成了友好共识,今天去太后宫里打个地铺应该没问题吧? 百合一脸菜色地领了顺子公公进来,后者看见皇上,脸都青了,跪下就道:「我的皇上哎……您就算去佛堂跟列祖列宗谈话也好过在这里啊!」 韩子矶摸摸鼻子,看着他身后一众奴才捧着的朝服,轻咳一声道:「更衣吧,百合也快伺候娘娘更衣。」 「是!」百合已经要愁死了,本来是打算出去寻个法子把皇帝偷偷瞒着请出去的,没想到打开门就撞上了顺子公公,吓得她开口就十分诚实地道:「公公来伺候皇上更衣?」 得了,天皇老子也救不了她主仆两个了,这么多宫人都亲眼目睹皇上在景象宫,要不了多久皇后那边就该传话了。 百合欲哭无泪,手下却麻利地帮千秋挽了个素雅的发髻,不用多少发簪首饰,衣裳更是给她找了件最素的。 「今天走白菜路线?」千秋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解地问。 「娘娘您少说两句。」百合小声跟她咬耳朵:「您现在是越憔悴越可怜越好,咱们赶紧去太后宫里吧!」 就算是太后,那也是不喜欢白菜的吧?千秋腹诽一声,跟着韩子矶一起出了景象宫。韩子矶坐上龙撵,还送给她倾国倾城的一笑:「希望晚上还能看见爱妃好好的。」 爱你奶奶个熊的妃,没见过哪家皇帝这样陷害爱妃的!千秋对着远去的龙撵比了个小指,然后提着裙子就往碧水宫狂奔。 太上皇已经去了早朝,太后娘娘正在梳妆,打了个呵欠喃喃地道:「休语,昨儿芙蓉殿那边到底怎么了?」 休语抿唇,低声道:「回主子,昨儿皇上未曾宠幸皇后,中途不知怎么了,突然就走了,也没人知道去了哪里,顺子公公着急,才派人来禀告。」 「中途落跑?」太后抚了抚额:「他一定不是我亲生的,怎么这样没出息!」 休语低笑,道:「皇上也还是个孩子脾气,对待感情一事上,总是太过腼腆。但是皇上的容貌和睿智,一看就是娘娘亲生的。」 「大早上的嘴真甜。」太后娘娘心情甚好地躺上贵妃榻,捻起矮几上的糕点正准备吃。 「太后娘娘嗷嗷嗷——」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嚎叫,接着一个球一样的东西直接滚了进来,飞快地趴在地上:「给太后娘娘请安!」 这动作干净利落行云流水事发突然的,把太后吓得一个哆嗦:「什么东西?」 休语眼皮子抽了抽:「回太后,是静妃娘娘。」 「哈?」太后哭笑不得,坐起来看着下头道:「千秋丫头这又是怎么了?」 千秋抬起头,一张白菜脸惨兮兮的,哀嚎道:「太后娘娘救命啊,你家儿子陷我于不仁不义不厚道,马上臣妾的小命就要木有鸟!」 话说太快,舌头都打结了。旁边的休语姑姑微微皱眉:「静妃娘娘说话当是注意些礼节。」 「无妨,倒是真实可爱些。」太后摆了摆手:「千秋丫头,坐上来同本宫说说,琅儿怎么陷害你了?」 千秋立刻蹿上软榻,皱着脸道:「娘娘,我昨儿什么都没干,就是跟往常一样洗了个澡躺在床上睡觉,结果早上一起来就看见皇上在臣妾宫里,并且听说昨儿一晚都是没去芙蓉殿。」 太后张大了嘴:「原来是去你那里了?」 千秋一脸严肃地点头:「娘娘,臣妾觉得这是一个阴谋,一定是皇上看臣妾不顺眼,想除掉臣妾。」 太后捂嘴一笑:「哪有那样严重,皇帝爱去哪里是他的自由,即使是新婚夜,没留住皇帝,也是皇后的错,错不在你。」 「可是…」千秋皱了皱鼻子:「臣妾总觉得背后发凉。」 太后咯咯地笑得欢:「聪明的丫头,往本宫这里一跑,背后还凉什么凉?等皇后要追究再说吧,咱们先来聊聊天,给本宫说说,离州那边有什么趣事儿没?」 千秋慢慢放了心,有太后罩着,应该也就没事了吧?于是她很开心地就跟太后聊起了八卦。 但是,半个时辰之后,皇后也拖着一张白菜脸,跪在碧水宫外头求见。 千秋脸又皱起来了,她是真怕和这些娇滴滴又狠辣的女子打交道,你拳头又不能直接往人家脸上招呼,人家官又比你大,随随便便就能招呼一群宫人打你个半身不遂,这还能玩嘛? 太后娘娘沉吟了一下,朝千秋努了努嘴:「你先去外头跪着,我让她进来,你配合着点儿。」 「好。」千秋很乖巧地出去外殿跪着,休语姑姑就将层层的纱帘给放了下来,而后去宣皇后进来。 「母后!」司徒秀秀一进来就直接往地上一跪,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看得千秋都傻了。 这流成俩宽面条的眼泪真壮观,她刚开始也想这样来着,结果死拧大腿都挤不出多少眼泪来。怪不得人家是皇后,她只能是个妃子呢。 「求母后替臣妾做主啊!」司徒秀秀磕了头下去,声音惨得跟死了爹一样。 太后轻咳了一声,严肃地道:「皇后你先等会再说,本宫正在处理静妃的事情。」 司徒秀秀哭声一顿,恨恨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千秋,而后咬唇。 「昨儿个皇帝没留在芙蓉殿,倒是去了景象宫。」太后一拍旁边的矮几,力道大了些,不动声色地缩回手来揉了揉:「是有这回事吧?」 千秋委委屈屈地点头:「是。」 旁边的司徒秀秀按捺不住,急声道:「儿臣要说的也是这件事,求母后做主!」 「皇后别急。」太后慢条斯理地道:「本宫自然会为皇儿做主,到底是本宫亲生的呢,本宫可疼惜得很!」 啥?千秋和司徒秀秀都是一愣,要做主不是该给皇后做主么?为啥是给皇上? 「好不容易立个皇后,旁边还有个静妃,本宫都以为这儿子不用本宫操心了。」太后声音听起来还蛮生气:「结果怎么的?新婚之夜,堂堂皇后,留不住皇帝在芙蓉殿?」 「这……」司徒秀秀羞愧地低下头:「儿臣也不知道为何,本来…本来都要成了,皇上突然转身走了。」 「那一定是皇后你的问题。」太后严肃地道:「皇儿这么多年没把哪个女子看进眼里过,你们俩就是他身边仅有的两个人。」 千秋和司徒秀秀相互看了一眼,司徒秀秀一脸鄙夷,似乎觉得和千秋相提并论,有些掉档次。 第65章 「但是,皇后没能留住皇帝,皇帝自己去了景象宫,结果静妃你睡了个好觉,让皇帝就坐了一宿?」太后声音更怒,没拿手再拍桌子,顺手捻了个放糕点的瓷盘丢出去,以表示太后娘娘真的很生气。 司徒秀秀吓了一跳,忍不住有些惊讶地开口:「皇上在景象宫坐了一夜?这……」 千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臣妾没想过皇上会过来啊,老早就睡了。皇上来也没吱个声,刚好昨儿晚上宫里的宫人都闹肚子,臣妾让他们都去休息了,所以也没个通报的。」 司徒秀秀一口气哽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眼泪流得更欢快了。她好歹是吴国第一美人,皇上竟然宁愿去景象宫坐一晚上,也不愿跟她洞房? 太后继续怒:「本宫的皇儿日理万机,本来就劳累不已,结果你们两个,一个让他不想睡觉,一个不让他睡觉?皇儿身子要是出了什么差错,本宫定然要拿你们问罪!」 「太后娘娘息怒!」司徒秀秀惶恐地拜了下去,千秋也跟着拜。 结果太后就坐在帐子里舌灿莲花,把她们两个骂得狗血淋头,末了皇后回去的时候,已经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要去碧水宫了,只是一路做着深刻的反省和检讨。 她留不住皇上自然是她的错,她得想点办法啊! 前朝的韩子矶不知为何心情甚好,早朝笑眯眯地接见了吴国使臣,收下了吴国的慰问以及联盟的橄榄枝,然后下了朝就去皇后宫里用膳。 司徒秀秀已经让人去打听了个透彻,韩子矶以前很喜欢静妃,只是后来静妃莫名其妙失宠,所以也就不具备什么参考价值。只是水蓝说,大晋的男人都喜欢温柔的女人。 于是韩子矶坐在桌边,刚开口准备就昨晚的事情道歉,司徒秀秀已经双目含泪地开口:「臣妾昨夜伺候不周,惹了皇上不愉快,臣妾自知有罪,特意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菜,还请皇上原谅。」 韩子矶微微诧异地挑眉,随即问:「你今天去了哪里?」 皇后低头道:「碧水宫。」 果然,韩子矶撇撇嘴,还是被母后轻松摆平了,真没意思。他还期待这皇后给千秋点苦头尝尝呢。 用过膳,韩子矶很自然地说了一句:「朕去景象宫午睡。」 司徒秀秀的脸色微微一变,但随即又恢复了正常,笑道:「臣妾恭送皇上。」 「嗯。」韩子矶笑眯眯地走了。 司徒秀秀帕子都绞烂了两三条,含着泪道:「水蓝,给本宫找个太医来!」 千秋正蹲在景象宫院子里的石桌上,同几个小宫女玩丢石子儿。韩子矶一进来就四处看了看,黑着脸问:「楚越呢?」 千秋朝他举了举爪子算是打招呼:「楚越不是昨天下午就请假出宫,回家看他生病的娘亲去了嘛?」 韩子矶:「……」 好小子,连他都敢坑,有本事别回来,让他逮着,真是要吊起来打! 什么同心簪,什么月挂柳梢头,都他妈的骗谁呢!简直不能忍! 心里活动了好一阵子,韩子矶平息了一下,朝千秋勾勾手:「进来说话。」 一群宫人跪在地上还没起来,千秋招呼他们一声:「都去睡午觉吧,下午再玩。」 宫人们跑得没影,千秋才跟韩子矶进了内殿。 「后天是母后的生辰。」韩子矶躺上床,打了个呵欠道:「你身为静妃,怎么也得准备一下。吴国的使臣还没有走,说是要等庆贺了母后生辰再走。」 「生辰?」千秋眼睛亮了亮:「有酒席?」 韩子矶翻了个白眼:「你别光想着吃,母后的生辰可是比任何人的都重要,每年父皇都会想着法子讨母后开心,今年有了你和皇后,皇后定然会竭尽全力,你也别给我丢人。」 千秋垮了脸:「我没多少钱可以买贵重的礼物啊。」 她的小金库里都是嫁妆,正在一点一点地打算换成银票,做她的贴身小棉袄。 「礼物的花销可以报销,需要什么就让百合出去置办,你别乱跑就是了。」韩子矶大方地道:「要是讨了母后欢心,我也奖励你。」 「奖励我啥?」千秋爬上床去,眼里满是亮晶晶的金元宝。 韩子矶没好气地道:「奖励你其他的你稀罕?给你一袋金瓜子吧。」 「好叻!」千秋吞着口水拿手比划了一下:「一麻袋?」 韩子矶翻过身去,已经懒得理这小财迷了。 宫里人少,一年到头自然没什么热闹事情,唯一最热闹的,就是太后的生辰。 因着太上皇不分青红皂白……不对,是不管不顾的偏爱与疼宠,太后娘娘每年的生辰都是格外隆重,生辰前后两天宫里都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更是各家小姐争奇斗艳,以吸引皇上注意的最好时机。 所以千秋也没敢怠慢,写了一张清单,交给百合就让她去洛阳街上的七号杂货铺里找东西。 皇后娘娘闻此大事,也暂时没有计较皇上一直未曾宠幸她,而是招来了吴国使臣,这般那般地说了大半天。 宫门暂时开放,三品以上诰命夫人皆可带着子女入宫,寂静的后宫瞬间热闹了起来。 不过现在摆在众家小姐面前的有一个难题。 宫里现在有两位主子,一位是静妃娘娘,一位是皇后娘娘。这两人据说是水火不相容,不过就新婚皇帝出走事件来看,静妃虽然地位不如皇后,但是却暂时占了上风。 所以众位诰命夫人很为难,是去拜见皇后娘娘呢,还是去拜见静妃娘娘?万一押错了宝,那自家女儿的前途也就不要想了。 正为难呢,御花园一头就传来唱诺:「皇后娘娘驾到——」 得了,没得选,众位诰命夫人和小姐都齐齐跪下:「拜见皇后娘娘。」 司徒秀秀一脸高傲,轻轻扫了一眼跪着的众人,道:「都起来吧。」 「谢娘娘。」 第66章 打量了一眼各家小姐,燕瘦环肥,什么样儿的都有。司徒秀秀想了想,问:「哪些小姐是能歌善舞的?本宫这儿有个机会,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配合。」 百度搜索更新快 众家小姐大喜过望,纷纷抢着道:「臣女会!臣女什么都会!」 躲在草丛里吃瓜子的千秋忍不住腹诽,脱衣舞你会不会? 「很好。」皇后颔首,甚为满意地道:「那就请会舞的小姐们,跟本宫去芙蓉殿走一趟。」 御花园里瞬间走了个干干净净,看皇后这个意思,是要拉拢众家小姐,让她们在太后生辰上献舞?千秋从草丛爬出来,摘下头上两片树叶,撇撇嘴道:「深闺里的公主就是这么没创意。」 歌舞宫里见得多了,让各家小姐跟舞姬似的跳舞,真不是个好主意。千秋拍拍身上的泥打算回宫去,没想到一站起来就撞见个人。 裙角上绣着青莲花,看料子就不是一般人用得起的。千秋揉了揉额头,抬眼看向这被她撞了个满怀的人。 一个冷冰冰的小美人儿。 小美人儿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安静地看着她,也没问她是谁,也没打算走掉。 千秋打量她一会儿,总觉得这姑娘有些眼熟,于是开口问:「你是谁?」 小美人儿没接话,眼里有些疑惑,上上下下打量千秋几遍,突然就出了手。 没错,是出手了,美人儿功夫不弱,千秋大惊之下连忙应对,三招之后自认不敌,赶紧麻利地转身。 跑啊!打不过还不跑的是笨蛋! 身后的人没给她这机会,拉着她的手就将她拽了回来,目光落在她手腕上的镯子上,那一掌好歹才没拍下来。 「宫里的人?」美人儿开口了。 千秋何时被人这样压制,不过平心而论这丫头武功比她好,让她先手,她的胜率也只有三成。 于是小山贼服气地垂着脑袋开口:「我是静妃。」 拉着她的手顿了顿,眼里有些歉意:「怪不得不认识我,还以为你是什么奸细…」 「啥?」千秋茫然地看着她。 冷冰冰的美人儿终于露出了个笑脸:「我是韩未晚。」 关于韩未晚,千秋只听韩子矶提起过一回,当今太上皇与太后只有一子一女,皇子自然就是韩子矶,而公主韩未晚,据说是命盘不好,十岁就被送到仙山上去拜师学艺,更改命盘了。 虽然每年只能回宫一次,但是这位名号为升国的公主自然是受宠非常,韩子矶说她不喜与外人交谈,极其护短,极其黏着母后。千秋当时听着觉得这公主真有趣,没想到今天就给撞上了。 同样是山上学的功夫,人家公主明显比她高了几个档次。 「升国公主。」千秋干笑了两声,揉揉有些疼的胳膊:「初次见面,幸会幸会。」 韩未晚微微一怔,继而双手合在腰间,行了个福礼:「未晚给娘娘问好。」 千秋连忙拉她起来:「别行礼了,要行也是我给你行。」 未晚不解地道:「按照宫中规矩,当是未晚给娘娘见礼。」 千秋一脸汗颜地摇头:「我不兴那一套,谁打得过我,谁就比我大。你功夫明显更好,再跟我行礼,就是折煞我!」 未晚侧头,姣好的侧脸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唇角弯起,像是在笑。 千秋总算想起来为啥觉得眼熟了,这一家四口模样还真的差不多,都是良好基因优良品种,一个比一个的美艳。韩子矶长得像他父皇,韩未晚长得像太后娘娘。 伸手捂了捂自己的狗眼,平头小老百姓地位低就算了,长得还跟人家差十万八千里,老天爷真是不给人活路。 「未晚刚刚回宫,还未曾去拜见娘娘,听闻皇兄立妃立后,未晚也只能在母后生辰的时候回来看看。」韩未晚说着,又看了千秋一眼,认真地道:「娘娘倒是与寻常女子不同。」 千秋不好意思地摸摸头:「那啥,我也刚从山上下来,所以不太懂规矩,自然是要粗鲁些,你别介意哈。」 山上下来?未晚好奇地看着她:「娘娘也在山上拜师学艺?」 「不,我是拦路抢劫的。」千秋正声道。 韩未晚:「……」 韩子矶一处理好前朝的事情,就急急忙忙地往碧水宫走。韩未晚一年只回来一次,每次只能停留一个月。他疼这妹妹得紧,自然要在这段时间里好好陪陪她。 往年未晚一回来就会直接在碧水宫住上一个月,可是今天他踏进碧水宫,母后却笑咯咯地告诉他:「未晚去景象宫了。」 啥?姬千秋那里? 韩子矶一脸莫名其妙,转身就往景象宫走。未晚应该没见过千秋,怎么一来就去景象宫了?莫非是千秋哪里得罪了她? 想到这里,步子便走得更急,后头的顺子公公都要跟不上。 「未晚!」 跨进景象宫的门,韩子矶已经做好了给千秋说情的准备,却看见那院子里头蹲着两个人,正在地上摆弄什么东西。 「我们山头是这样玩的,你看,抛一个,抓两个个可以,抓四个也可以,就是不能抓单数。」千秋一边说着,一边将一颗小石子儿抛空,手在地上一扫,再把那石子儿接住,摊开一看,恰好五颗。 未晚面无表情地道:「师姐教我的不是这样玩,是要一次将下面的石子儿全抓了,少一颗就是输。」 「那是你们山头的规矩,我刚刚是按我们熊虎山的规矩来的,所以不能算我输。」 「娘娘你耍赖。」 第67章 「我没有!」 「要再来比试一番拳脚?」 「……好的我输了。」 千秋没骨气地认怂,谁让咱打不过人家。 未晚眼里划过一丝开心,拍拍手道:「那娘娘景象宫的主殿就归未晚了。」 韩子矶哭笑不得,这两个人是在干什么? 「未晚。」他喊了一声,正得意的丫头连忙转过身来:「皇兄!」 「皇上——嘤嘤嘤。」千秋一甩袖子,掩面就哭:「臣妾要无家可归鸟。」 这两个人,怎么玩到一起去的?韩子矶觉得稀奇,无视千秋,先打量自家皇妹一番,点头道:「一年不见,更水灵了,山上的风水倒是养人。」 韩未晚笑了笑,也看了韩子矶一圈,摸着下巴道:「一年不见,皇兄倒是更…」 「更什么?」韩子矶挑眉。 「好像更平易近人了。」未晚认真地道:「是发生了什么事么,皇兄你以前,脸上都没这么多表情的,总是板得像根木头。」 千秋腹诽,多半是她把那张棺材脸给用得生动了,韩子矶换回来占了便宜。 「托这位静妃娘娘的福。」韩子矶长长地叹了口气,指着千秋道:「你看她像不像个耍猴的?朕看她久了,表情跟着就多了。」 你才耍猴的,你全家都耍猴的! 千秋愤怒,鼓起嘴表示抗议:「韩石头,不带这样污蔑人的,我在被你害了之前,也是根正苗红的好少女!」 韩子矶撇了撇嘴:「根正苗红的山贼?」 「山贼也是靠双手致富…」千秋有些底气不足,哼哼了两声,摆手道:「本大人不和你计较,未晚站累了没?进去坐着说话,我让百合给你端点心!」 韩未晚一直在旁边看着,看着自家皇兄的眼神,听着千秋说的话,总觉得…这个世界有点魔幻啊,一向不喜女人的皇兄竟然在千秋面前这样放松? 她是不是错过了很多事情? 百合带着一众宫人匆匆从外面回来,将东西都藏好,才去给千秋禀告了一声:「娘娘,万事妥当,晚上寿宴的时候就可以行动了。」 千秋点头,贼笑贼笑地道:「棒极了,晚上可以看场精彩的。」 「给母后的礼物?」韩子矶戒备地看着她:「你准备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话先说在前头,要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父皇要处置你,我可也保不住你。」 「放心放心。」千秋拍着胸脯道:「我办事你放心!」 就是因为是你,才不放心呢! 韩未晚坐在旁边,好笑地问:「皇兄与娘娘,是怎么认识的?」 两人都是一愣,相互看了一眼。 千秋说:「说来话长。」 韩子矶说:「不堪回首。」 韩未晚兴趣更浓了:「刚刚我与娘娘打赌,玩石子儿,娘娘输了,可要让我住景象宫的主殿。有时间的话,就多给我说说。」 韩子矶好奇地看着她:「你今年怎么不住碧水宫?」 未晚撇嘴,无奈地道:「你以为我不想住?但是父皇说他这一月甚觉孤单,坚持要与母后形影不离,并且表示碧水宫侧殿太委屈我了,让我随意去寻个主殿住。」 千秋捂脸,太上皇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无耻,对自己儿子无情就算了,对宝贝女儿还这样,简直是可怕。 不过,寻主殿就寻主殿吧,干啥要抢她的地盘啊!偏偏她还抢不回来…… 千秋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床,捂着心口出去吩咐百合把侧殿给收拾出来。 韩子矶趁着这当口问未晚:「你喜欢这丫头?」 韩未晚歪着头想了想,道:「感觉她这里比较自在,虽然不成体统,但是倒是让我觉得舒服。」 韩子矶摇头:「你俩果然都是山上下来的。」 皇帝从前朝回来就呆在景象宫,一直到下午。这消息在宫里不胫而走,惹得芙蓉殿里一群正在排舞的小姐们垂头丧气。 皇后娘娘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不过水蓝说,皇帝也不是为了静妃去的,而是升国公主住在了景象宫。 静妃也真是机灵,抱着那么个宝贝,引着皇上的注意。她忙着算计这一群想进宫的丫头,倒是忽略了。 「这支舞也算简单,各位小姐晚上当做寿礼献舞,也是引皇上关注的好机会。」司徒秀秀一边看着她们跳,一边笑眯眯地道:「本宫也只能帮你们到这里了,接下来能不能利用好机会,就全看各位自己。」 「多谢娘娘恩典。」一群小姐勉强振作,又继续跳那压根不熟练的舞。 太后的生辰是连续三天都会在崇光殿设宴,歌舞升平,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这头一天的寿宴自然是重头戏,每年也习惯了由各家小姐献艺,各国使臣斗宝。 太后如往常一样坐在纱帘后头,太上皇在她身侧,皇上皇后与公主静妃都各就各位,丝竹声响,下头的大臣小姐们都坐在各自的位置上,看着开场的歌舞。 千秋坐在皇后的左面,司徒秀秀抽空瞥了她一眼,笑着问:「静妃给太后准备了什么贺礼?」 千秋摇头,很直接地道:「我不告诉你。」 第68章 司徒秀秀一噎,冷哼了一声,别开脸去继续看歌舞,偶尔目光飘忽,往韩子矶那边看一眼。 韩子矶和韩未晚两人坐在千秋的对面,兄妹俩正嘀嘀咕咕地商量着什么事情,上头的太后与太上皇也在讲小话。认真看这开场戏的人倒是没几个。 「今日恭贺太后娘娘生辰,臣女等人备了刚练好的舞蹈献上,愿太后娘娘青春常驻,千岁千千岁。」 身着舞衣的谢语灵先上来拜下,宫廷舞姬们已经退了下去,一群小姐们穿着舞衣上来,倒是让众人都停止了说话,朝她们看来。 皇后眼里带着淡淡的笑意,太后倒是挑眉:「今年各家小姐都献舞么?」 「是。」谢语灵咬咬唇,忍不住还是多说了一句:「多谢皇后娘娘给臣女们这样的机会。」 历年来的寿宴,各家小姐虽然不能都献艺,但是有那么几个琴棋书画出挑的,总能在太后这里博个彩头。没想到今年却着了这皇后的道,全部来跳这一支乱七八糟的舞,其余的献艺也都搁置下了。 等她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也已经晚了。 「哦?」太后淡淡地朝司徒秀秀这边看过来:「皇后的主意?」 司徒秀秀脸色一僵,朝谢语灵看了一眼,随即起身行礼:「母后,臣妾只是给了一个建议,各家小姐愿意采纳,想必是对今晚的舞胸有成竹,母后不妨好好看看。」 「是么?」太后笑了笑:「那便开始吧。」 谢语灵咬唇,朝其余的人使了眼色,十几个姑娘便散开成一个半圆,最善舞的夏落月便先出来,在众人当屏风的前提下跳了一支国风舞。 这明显不是排练的时候跳的东西,司徒秀秀神色不太好看,一双眼睛更是像刀子似的刮在那群小姐身上。 她大概是没想到,大晋的姑娘们会这样难缠。身上穿的是统一的舞衣,却挨个出来跳,其余人都在后面当屏风,明摆着是甩她巴掌,告诉太后她们是被她逼着跳群舞的,现在不得己,挨个献艺。 舞虽然还有几分看头,但是这场景怎么都有些尴尬,太上皇冷哼了一声,挥手道:「行了,别跳了,委屈各家小姐,穿的还是去年舞姬穿过的衣裳。」 夏落月眼里含泪,咬牙哽咽:「也是多谢皇后娘娘厚爱。」 群臣哗然,各家诰命夫人也是愤愤不平,没想到堂堂皇后竟然心胸狭窄至此,把好好的一个寿宴搞得乌烟瘴气。 司徒秀秀白了白脸色,更加阴郁地看着夏落月,夏落月缩了缩脖子,躲在人群背后哭得好不凄惨。 千秋都要看不下去了,这皇后脑子里一定装的是豆腐花,没事整人家姑娘干什么?本来就没啥威胁,还去因此得罪满朝文武,嘿,真是愚蠢。 这智商搁山贼窝子里,绝对活不下去。 千秋身后的百合连忙俯身在她耳边嘀咕两句,千秋挖了挖耳朵,喃喃道:「也行,看着怪可怜的,你去吧。」 于是百合就吩咐宫人,将各家小姐扶下场子,送到景象宫去更衣。 韩子矶朝这边投来一个赞许的眼神,千秋翻了个白眼,旁边的皇后更是指甲都要捏断了。 本以为这静妃是个草包,没想到是个高手中的高手,她棋差一招! 太上皇和太后都没说话了,场子里一时安静,不少目光都落在皇后身上,更有窃窃私语。 吴国的使臣大概也是觉得尴尬了,连忙起身道:「既然献艺没什么好看的,那不如现在就来看看贺礼吧。听闻太后娘娘寿辰上的贺礼,都是少见的宝贝。」 太后淡淡地道:「使臣过奖了,我大晋只有些小玩意儿,哪里比得上吴国物产丰富,养的人也是机灵。」 司徒秀秀抖了抖,咬着唇低头。她没想到那群小姐会在寿宴上临时反悔,这麻烦惹得有点大,太后怕是心里已经对她不满了。 不过没关系,她还有筹码。 「既然要献礼,那臣就抛砖引玉了。」御史大夫裴叔夜站了出来,手捧一方香墨,含笑道:「始真不在洛阳,倒是提前为太后制了此方香墨,小小心意,愿太后万寿无疆。」 千秋听不懂谁是谁,不过在她担任皇帝期间,倒是记得这个御史大夫裴叔夜还有他侄子裴禀天。据八卦传言,这裴大人终身未娶,倒是与户部的江随流江大人形影不离。 有奸情啊有奸情。 太后声音愉悦了不少,命人去接那方香墨,感叹道:「制墨不易,江爱卿竟然如此费心,你也是偷懒,拿了他的贺礼,就免了你自己的。」 听这语气,倒像是老朋友之间的调侃。皇后听得一脸茫然,千秋朝韩子矶看了一眼,意思是,回去再八卦。 有了这一方香墨开头,各家都开始献礼,什么东方的玉北方的珠,看一眼就足以闪瞎眼的东西统统往太后眼前推。 太后倒没有了收那方香墨时候的开怀,只是礼节地应下,轻笑着。 气氛总算是好了一些,吴国使臣见状,便胸有成竹地站起来道:「敝国公主远嫁至贵国,也要受贵国不少照顾。公主是敝国第一美人,从小被吾皇宠爱长大。太后如今是敝国的亲家,贺礼自然不能寒酸了。」 太后轻笑道:「使臣要送什么厚礼?」 吴国使臣腰杆挺得很直,挥手让身边的奴仆将一个托盘呈上来,拱手道:「应吾皇之旨意,将吴国边境两座城池送与太后为贺礼,也希望太后宠爱敝国公主,如同亲生。」 两座城池! 大殿里瞬间鸦雀无声,司徒秀秀脸上满满的都是得意,这礼有多重,就说明她在吴国多受重视。两座城池可不是开玩笑的,虽然只是边境上两座不大不小的城池,但是不战而割地,足以表现吴国的诚意。 韩子矶脸上神色复杂,看了对面的皇后一眼。千秋倒是没啥感觉,因为丫心里压根没有两座城池的概念,如果换算成烤番薯给她听,这丫头包管已经大叫了出声。 太后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平静地抬手道:「使臣免礼,多谢吴国国主厚爱,这份大礼,本宫会好好收下的。」 太上皇也开口道:「吴国国主真是大方。」 使臣起身坐下,笑道:「吾皇只是不想公主受委屈,两国相隔甚远,臣一走,公主有委屈也没地方说。」 韩未晚皱眉,她看这么一会儿自然也看出来那皇后不是什么好货色,偏偏吴国这财大气粗地护着,依皇兄和父皇的性子,怕都是会以江山为重。 那千秋可就要吃亏了,看皇后看她的眼神就不是很善良。 群臣本来心里是打算明早就参这皇后两本的,看这份大礼压下来,心里也知道是没办法了。 第69章 司徒秀秀的地位牢不可破。 千秋依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似的吃着面前的点心,直到韩子矶「和蔼」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贺礼呢?说好的贺礼呢? 千秋一个激灵回过神,抹了抹嘴看着外头的天色道:「天黑了耶。」 「嗯?」太后好奇地看过来:「静妃,天黑了怎么了?」 皇后也瞥她一眼,跟看神经病似的。 「臣妾也给太后娘娘准备了礼物,只是只能天黑才能看。」千秋笑眯眯地道:「现在时辰正好,太后娘娘可否移驾宫殿外?」 群臣都有些好奇,司徒秀秀沉了脸道:「静妃娘娘好大的面子,你一句话,我们这么多人就得统统出去?」 千秋无辜地道:「没让你们都出去啊,臣妾送给太后娘娘,你们看什么?」 「你……」司徒秀秀气急,太后倒是心情不错:「既然静妃有特别的礼物,那本宫就跟出去看看。」 太上皇不声不响地给她戴上面纱,陪着她一起往外走。 群臣有点尴尬,皇后刚刚说了那话,那他们到底是跟出去还是不跟出去? 裴叔夜怡然自得地跟了出去,张术也出去了,一群当年跟着打江山的老臣都出去了,其余人自然也就默默地跟了出去。 韩子矶和韩未晚跑得可机灵了,占据了最佳观看位置。偌大的宫殿里,瞬间就只剩下了皇后和吴国使臣。 「公主?」使臣目光阴霾地看了千秋的方向一眼。 司徒秀秀恨恨地点头:「给本宫除掉她!」 众人都围在崇光殿前头的台阶上,千秋见人齐了,笑着朝天上放了个冲天炮。 「啪——」 远处突然烟火齐染,大大的礼花飞上天空,炸成了姹紫嫣红的一片。 大晋的礼花工艺还不是很成熟,至多有些小炮仗之类的玩意儿,而千秋今儿献上的,是一场盛大的烟火典礼。 红的白的紫的绿的蓝的,一朵朵烟花在空中炸开,留下璀璨的线条。这边黯淡了,那边又重新炸响,整个天空都被照亮了些。轰隆轰隆的声音震耳欲聋,每个看的人却都张大了嘴,被这场景震惊得回不了神。 「这是臣妾献给太后的寿礼,也替太后向上天献礼,愿天保佑太后心想事成,福寿延绵。」千秋努力大声在太后耳边说着,太后眼神迷离,紧紧抓着太上皇的手,颇为感动地看了千秋一眼:「静妃真是费心了。」 千秋嘿嘿一笑,又朝天放了一支冲天炮,没一会儿,不远处就冉冉升起了无数的孔明灯,隔得近的还看得见,每一盏红色的孔明灯上,都写着黑色的大字: 愿太后福寿安康。 群臣啧啧称奇。这动静太大,殿内的司徒秀秀也到底是坐不住,起身出来看。 漫天的烟火之中,无数的孔明灯慢慢飞上天空,场景之宏大之壮观,饶是韩子矶,也是用赞叹不已的神色看了千秋一眼。 这丫头有时候办事还是靠谱的。 千秋适时卖乖,带头就跪下去:「愿太后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群臣自然跟着跪了下去,齐声祝贺,连韩子矶和韩未晚都跟着行礼。 太后给感动得双眼泛泪,左手扶未晚,右手扶千秋,道:「都是本宫的好孩子,快起来。」 韩子矶左右看看,指了指自己:「母后,儿臣呢?」 太后一抹泪,白他一眼:「男人就自己站起来,难不成还要本宫来扶?」 重女轻男!韩子矶哭笑不得地起身,不过看母后难得有一年这样高兴,看来他是得回去赏千秋金瓜子了。 烟火未停,孔明灯也是一盏一盏地继续放着。本着花别人钱不手软的原则,千秋可是花了好多银子置办这些东西。太上皇心情也甚好,命人将酒席布在外头,宫人掌灯,继续寿宴。 托七号杂货铺的福,千秋的光芒一时盖过了皇后娘娘,获得朝中宫中一致好评,当晚皇上就留宿了景象宫,各家小姐也纷纷往景象宫拜见,表达对静妃娘娘的赐衣之恩的感谢。 洛阳百姓都有幸看见了这一场烟火,本以为是天降祥瑞,一打听才知道,这是静妃娘娘在替太后祈福。 百姓们议论纷纷,那一场烟火实在好看,这静妃娘娘也是好本事,几百礼花就赢了人家吴国两座城池的厚礼。 韩子矶坐在桌边,看着千秋笑眯眯地数金瓜子,忍不住撇嘴:「你这贪财也贪得太明显了些。」 千秋张口咬了一下金瓜子,嘿嘿笑道:「金银堆里死,做鬼也风流。我今天很棒吧?」 韩子矶好笑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是杂货铺的本事,你就是个搬运工。」 「那也要我会利用会搬运啊。」千秋小心翼翼地将金瓜子都收起来,哼道:「光有奇才有什么用?也得遇见明主。」 韩子矶微微一愣,眼神骤然深邃了起来。他也有过将那杂货铺掌柜招入宫的想法,只是觉得江湖人,会些奇淫巧计,也不知牢不牢靠。不过现在千秋俨然已经是老顾客了,而烟火…这样盛大的东西,若是能用在战场上,当如何? 不动声色地有了计较,韩子矶轻咳一声,转了话题道:「今天还是歇在你这里,明天就得去皇后宫里了,这么长时间不圆房,也不像个话。」 千秋微微一愣,继而垂了眸子道:「嘿,你也是出息,大婚之夜都能逃跑。皇后也是个美人儿,被你冷落成这样,不知道多记恨我呢。」 「是啊。」韩子矶叹了口气:「明天不能再逃跑了。」 「嗯。」千秋点了头,转身去将装着金瓜子的锦囊给塞进她的衣柜,然后自觉地抱出一床被子,铺在地上睡。 两人之间突然就有点沉默,韩子矶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就侧身看着地上之人的睡姿。 千秋睡是睡着了,但是依旧不太安慰,眉头紧紧皱着,像是有什么解不开的心结。 第70章 韩子矶抿唇,轻手轻脚地下了床,伸手将她的眉心揉开:「梦里也发愁?改天说出来,朕帮你解决。」 她的眉头松开了,翻了个身,抱着被子嘟囔了两声。 韩子矶看得轻笑,转身也躺回了床上。 第二天,韩子矶便秘密召了那杂货铺掌柜郑财神入宫,于太极殿里说了许久的话,内容没人知道,不过之后郑财神就官拜六品尚书郎,关了杂货铺,走马上任去也。 千秋一大早就被未晚拉去御花园看锦鲤,早膳都没有吃,饿得千秋头晕眼花的。 「你看,据说这也是吴国进献的锦鲤。」未晚兴致勃勃地道:「好像比我们这里的大上许多,花纹也好看。」 千秋打了个呵欠,泪眼朦胧地看了看,道:「嗯,那条黑白的看起来很好吃。」 锦鲤被她吓得一阵扑腾,往石头缝儿里游去了。未晚嗔怪地打了打千秋的胳膊:「你怎么尽想着吃?」 「公主,我没有吃早膳啊!」千秋可怜巴巴地道:「锦鲤有什么好看的!」 「你不懂……」未晚抿唇,看着那清澈见底的水池,幽幽地道:「这锦鲤,听说是吴国太子亲手养的,舍不得送人,却因为花纹奇特,被拿来当了国礼之一。」 两国之间的太子和公主也一向是绯闻热门人物,身份相当,门当户对,少不得被八卦两句。千秋醒了醒神,看着未晚的侧脸,有些讶异地问:「你喜欢吴国太子?」 未晚脸色一僵,慢慢转过头来:「娘娘,您说话能不能不这样直接?」 「好的。」千秋吐了吐舌头,含蓄地问:「你对吴国太子有意思?」 韩未晚:「……」 嗅到奸情的气息,千秋肚子瞬间就不饿了,拉着未晚就在御花园的凉亭里逼供。 未晚长期在山上,吴国太子也只是多年之前来过大晋,这都能喜欢上?千秋觉得皇家的感情线果然与寻常百姓不同。 「你喜欢皇兄么?」未晚叹息着问了这么一句。 千秋挠挠头,脸有些红,眼神却跟着黯淡下来:「他有什么好喜欢的,有的是人喜欢,不缺我一个。」 未晚好笑地看她一眼:「娘娘是对自己没信心?可是未晚回来的这几天瞧着,皇兄是甚为宠爱娘娘的。」 千秋撇嘴道:「他还赶着去跟皇后圆房呢,而且他跟我…也说不清,我们之间不是清清白白嘛,他还急着让我嫁给楚越呢。」 嘴上没个把门的,这种事情就这么说给了公主听。未晚吓得脸色一白,急忙看看四周,幸好宫人都站得远。 「你说什么?你与皇兄之间,至今没有…没有那什么?」未晚惊恐地睁大了眼:「他还让你嫁给楚越?」 千秋点头。 「简直是荒唐!」未晚压低声音,有些生气地道:「皇兄也太胡来了,既然与你没有什么,又为什么要立你为妃百般宠爱?这样一来,你又怎么嫁给楚越?」 「他说他有办法啊。」千秋嘀咕道:「皇上很厉害的样子,我选择相信他。」 「他让你嫁,你就嫁?」未晚气得拍桌子:「对你公平么?」 千秋干笑两声:「公主不用这样激动,我都已经接受了。」 韩未晚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她许久,之后慢慢道:「我觉得皇兄未必对你无意,你争取一下又何妨。」 千秋一脸正经地道:「我觉得金子比男人可靠。」 未晚恨铁不成钢地跟她嘀咕了许久,末了一拍胸脯,正义感十足地道:「我帮你去探探皇兄的心思!」 千秋目送未晚那兴冲冲的背影离去,坐在凉亭里想了半天,她刚开始是想八卦什么东西来着?怎么到最后成了这小丫头听她的八卦了? 坐了一会儿,感觉肚子又重新饿起来了,千秋便起身打算回去吃东西。 「主子,皇后娘娘在前面。」走在御花园的石头路上,百合突然提醒了她一声。 千秋回过神,抬头,对面那扶着太监的手,一脸阴郁走过来的人,可不正是皇后娘娘么? 只是这似笑非笑的神情,真是怎么看怎么可怕。 千秋是个识时务的小山贼,当即就啪叽一声跪了下去:「臣妾拜见皇后娘娘!」 巨大的一声吼,吓得正打算过来拿架子的司徒秀秀一个趔趄,差点摔下去。 「免…免礼。」司徒秀秀抽着嘴角抬了抬手。 千秋泪流满面地起身,膝盖跟要断了一样,奶奶个熊的,过头了,没注意这路上全是鹅卵石,跪下去也太了! 「皇后娘娘要赏花吗?臣妾刚要回去用膳,就不打扰了。」嘿嘿笑两声,千秋很没骨气地想跑路。 「静妃,本宫是来找你谈谈的。」司徒秀秀开口就拦住了她,脸上恢复了似笑非笑的神情:「咱们姐妹,还没有好好说过话呢。」 千秋浑身一抖,起了一层战栗,下意识地就想拒绝。 皇后又哪里会给她这拒绝的机会?亲切地拉着她的手,就将她硬拖回了凉亭。 水蓝等一众宫人在远处站着守着,导致路过的宫人纷纷让道。千秋忐忑不安地看着对面的司徒秀秀,吞了吞口水开口道:「您想说点什么?」 司徒秀秀高扬着头,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道:「听说,你是秦太保的干女儿?」 语调在「干」字上加了重音,千秋眨眨眼,点头笑道:「娘娘查得挺清楚。」 「那在认秦太保为干爹之前,你又是个什么身份?」 千秋很想老实回答她,山贼。但是这娇滴滴的美人儿一般都经不起吓,万一给吓出什么毛病来,她还得赔韩子矶一个老婆,划不来。 第71章 于是她很含蓄地道:「就是普通百姓。」 司徒秀秀眼里的不屑和愤然的神色更浓:「区区平民,能到静妃你如今这地位,想必本事也是不小。」 「哪里哪里。」千秋谦虚地道:「运气好罢了。」 司徒秀秀冷哼了一声,道:「本宫是堂堂吴国公主,无论你怎么耍手段,这后位也只会是本宫的。皇上,也早晚只会是本宫的。」 「哦。」千秋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然后呢?」 「你!」司徒秀秀气结,这丫头的态度实在太让人讨厌,她也是心里不平衡想过来给她个下马威,怎么就偏偏油盐不进? 「哼,本宫也不与你多说。」司徒秀秀平息了一下怒火,轻蔑地道:「就算你阻拦了这么多次皇上与本宫圆房,今晚皇上也已经赐了本宫上清殿沐浴。今夜之后,本宫看你还怎么得意!」 千秋点了点头,站起来道:「没别的话了吧?那臣妾先告退了,早膳还没吃,真的很饿。」 言罢,也不看皇后什么反应了,径直就走了出去。 司徒秀秀微微眯眼看着千秋离开的背影,眼神深沉不见底。 不知道是不是饿过了头,百合把早膳给她端来的时候,千秋反而有些吃不下了,就呆呆地坐在桌子边发呆。 韩未晚一直没回来,宫殿里就她空落落的一个人,千秋突然有点怀念黑风寨集体出动时候,漫山遍野的呼喊声,说起来,她也是许久没有扎马步了呢。 午膳据说韩未晚去碧水宫吃了,千秋就自己吃了点,然后继续坐着发呆。她看着天像是没有黑的,然而不知怎么的,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天上就已经是漆黑的一片了。 「娘娘这是在赏月?」休假回来的楚越穿着一身护卫装,捏着刀鞘走到千秋身边问。 千秋慢慢转头,看着他眨了眨眼,突然就哭了:「楚越,我想回家。」 这一哭可把楚越吓了个够呛,左右看看无人,连忙坐下来小声道:「我的姑奶奶,别哭别哭,有什么伤心事儿,给大哥说,大哥帮你解决!」 千秋红着一双眼睛,吸吸鼻子道:「就是想回家了,我爹身子又不是特别好,我想回去看看他怎么样了。」 「你要走?」楚越挑眉:「你这静妃正得宠呢,可不能突然消失了,不然对外也没个交代。」 千秋扁扁嘴,听着外头龙撵路过时候的金铃声,眼神黯淡地道:「就是想走了,我得罪死了皇后,让她赶紧动手把我弄走吧,我想回家。」 楚越也就是个半大小子,不太会哄人,也就只能陪着千秋坐着。 他知道今晚是韩子矶宠幸皇后的日子,这一次无论给他多少个同心簪,也是没办法阻拦的事情了。 所以他更没法儿安慰千秋。 「你真那么喜欢皇上?」楚越问了她一句。 千秋翻了个白眼,没出息地哼哼两声,没敢作答。 楚越也不笨,明白她的心思,于是道:「那你要走了也是应该,留下来看他跟其他人恩爱,也不是个好主意。」 「唉——」千秋叹息了一声,嘀咕道:「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啊,本来是万万舍不得走的……」 「嗯?」楚越没听清。 「没什么。」千秋拿袖子擦了把脸,像是下了什么决心:「我去睡觉了,顺便给自己找个不大不小的罪名,早点儿混出去。」 「好吧。」楚越道:「需要帮忙就说一声。」 「嗯。」 这头商量好出宫事宜,芙蓉殿那头却是春意浓浓。 韩子矶微笑着喂了皇后一杯茶,然后看着娇羞的皇后安静地睡过去,自己坐在床边,有点惆怅。 你说吧,他堂堂七尺男儿,正是年轻气盛的年纪,怎么就对情事这么淡定呢?淡定得他自己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不举了。 本来都做好心理准备,今晚与皇后圆房,也保证吴晋两国友好关系长存。但是到了床上,衣裳解了,灯也吹了,他脑子里不知怎么就浮现了千秋那张脸。 那丫头总是偷瞄他,他一直装作没看见,偶尔装睡,她还胆大包天地来偷亲自己。偷亲就算了,还亲得不彻底,嘴唇碰一下那叫吻么?若是有机会,他得好好教教她。 这么一想,跟司徒秀秀圆房的心思就没了,韩子矶顺手灌了她迷药,割了自己的手指,恶俗地制造了落红,然后就穿上外袍坐在桌边发呆。 相处时间长了,他心里还真有点别的意思,千秋那丫头古灵精怪,留在宫里就是个活宝,让他觉得这大而空的皇宫生动了不少。 今天未晚跑来问他,对静妃到底是个什么心思,还说他这什么薄情寡义,辜负人家一片情意。 嘿,女山贼对他动心了?这可是稀奇,平时鲜少将她当个女人看,没想到她眼光还不错。 韩子矶弯了弯唇,开始认真思考将一个山贼留在宫中的可能性。吴国方面已经表示了对静妃的不满,楚越那头好像对她也是有那么点意思,事情有点难办。 不过,依千秋那无法无天的性子,真想留下来,应该一切都不是问题。 想着想着,这夜好像就不是那么长了,韩子矶在天亮的时候去床上躺了一会儿,然后上早朝的时候,心情甚好地离开了芙蓉殿。 水蓝捧着装有落红的盒子一路往碧水宫而去,千秋正在陪太后用早膳,水蓝就已经喜气洋洋地将东西呈了上来。 「大胆奴婢!」未晚皱眉看着那盒子,低斥道:「没看见正是用膳的时间,把这脏东西拿来干什么?」 水蓝吓得一抖,小声道:「公主,这是宫里的规矩啊,落红要给太后看的。」 千秋目不斜视,继续夹着小菜喝粥,只是喝了一半就喝不下了,抹抹嘴道:「臣妾吃饱了。」 太后挥手让水蓝下去,深深地看了千秋一眼道:「本宫说过的话,你可还都记得?」 千秋一愣,而后点头,苦笑道:「臣妾不想闹,也不想争,只是心里有些别扭。太后放心,臣妾不会给皇上添什么麻烦的。」 第72章 「娘娘……」未晚叹息了一声。 千秋咧嘴笑了笑,就跟太后告了退,自己一个人出了碧水宫。 她是个山贼,以往有什么想要的东西,都是动手去抢的。但是爹很早以前就跟她说过,金银可以抢,这世上唯一抢不来的,就是感情。 没本事跟人家争,她也不强求了。再在宫里留些日子,攒一些金银,便麻利地收拾包袱走人吧。 「娘娘,皇上在太极殿等您。」顺子公公突然找来了,笑眯眯地转告了这么一句。 千秋很不想去,丫的,之后还要跟她分享洞房经验嘛?她才不想听! 但是脚下还是不争气地跟着走了,算了算了,反正也没两天好见的了,多见一次是一次。 韩子矶心情甚好地朝她招手:「千秋,过来。」 千秋站在门口,不情不愿地磨蹭过去。 「你看这郑财神还真是个人才。」韩子矶递给她一张图纸,上头画着奇奇怪怪的大炮仗。 「这是什么?」她好奇地问。 「郑财神说,烟花用来观礼是不错,可是改一个做法,就可以是杀敌千万的火器。」韩子矶眼里满是兴奋,开心地道:「若这大炮可以落实用下来,我大晋的战斗力便可以提升一大截,实在是可喜可贺。」 千秋对此没啥兴趣,只应了一声。 韩子矶疑惑地放下图纸,戳了戳她的脸蛋道:「这是怎么了?」 「没怎么。」千秋懒懒地打了个呵欠道:「宫里头无聊,再过一段时间我就回离州去了。」 韩子矶一愣,继而脸色沉了:「你想走?」 百度搜索更新快 「不然呢?」千秋拿过一边果盘里的苹果,用袖子擦了擦,而后咬了一口:「我来洛阳的时间也不短了,该看该玩的都已经看过玩过,继续留着也没什么意思。」 韩子矶抿唇,好心情一散而空。 太极殿里安静了好一会儿,帝王才重新开口道:「明天是民间有名的鸳鸯会,洛阳会有花灯展,你既然要走了,那朕明日陪你出宫看看,如何?」 「好啊,够义气。」千秋终于笑了笑:「那明儿你喊我便是,现在有点乏,回去睡个回笼觉先。」 「好。」韩子矶目送千秋出去,眼神幽深,抬手招了顺子公公:「去把楚越给朕带过来。」 楚越正在跟宫里的护卫斗蟋蟀呢,眼看着他的无敌大将军就要将对方的蟋蟀咬死的时候,他整个人却被几个宫人七手八脚地架起来,往太极殿狂奔而去。 「什么情况?」被丢进太极殿,关上了门,楚越一脸茫然地看着书桌后头的人。 韩子矶神色阴霾,看起来就是要发火的样子。楚越干笑两声,忍不住想,莫非是昨晚不够尽兴,这主儿找人出气呢? 为啥受伤的总是他! 「楚越。」帝王开口了,他连忙端端正正跪好:「属下在。」 「千秋说她想走了。」韩子矶语气听着说不出的感觉,楚越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颔首道:「娘娘昨日已经同属下说过。」 「那你就没有留?」帝王一拍桌子,吓得他一个哆嗦又垂下头。 「属下无能。」 韩子矶气得直揉太阳穴:「朕当初是怎么把她托付给你的?你竟然连个人都留不住?」 楚越正了神色,抬头道:「娘娘为什么想走,皇上不知道吗?」 韩子矶一愣,继而皱眉:「朕怎么知道,她就说宫中无聊。」 一个傻子一个呆子。 楚越没好气地跪坐下来,道:「娘娘与属下实在只有兄弟之情,娘娘心思不在属下身上,属下自然留不住。娘娘也不是能一直在这规矩重重的牢笼之中呆着的人,属下倒是觉得,娘娘回去也挺好。」 「但是……」韩子矶板着脸道:「朕承诺过会给她一段好姻缘,现在食言,未免有失帝王身份。」 楚越耸耸肩:「给不了的就是给不了,皇上能给的,娘娘也不一定想要,还不如早些各回各家呢。」 韩子矶沉默。 晚上的时候顺子公公来禀告:「皇上,皇后娘娘备了补品,等着您过去呢。」 韩子矶合了最后一本折子,站起身来道:「嗯,去景象宫。」 「是。」顺子公公应了,随即又觉得不对:「皇上,是芙蓉殿吧?」 「不,景象宫。」韩子矶面无表情地就走了出去。 司徒秀秀坐在内殿等着,心里满是疑惑。昨天她不知不觉睡着了,什么感觉也没有,醒来她们却说皇上已经宠幸过自己,落红都已经交给了太后。 可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好端端的自己怎么就什么感觉都没有了?今晚她想找皇帝问个清楚。 「娘娘。」水蓝面有难色地走进来,小声地道:「娘娘不用等了,皇上去了景象宫。」 「什么?!」司徒秀秀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脸色差极:「顺子公公没有告诉皇上本宫在等他么?」 「告…告诉了。」水蓝道:「皇上还是摆驾了景象宫。」 「啪!」一盅补药摔在地上,汤汁四溅,碎瓷片飞过水蓝的脸颊,留下一道血痕。 第73章 「娘娘!」水蓝尖叫了一声,司徒秀秀一巴掌甩了过去:「闭嘴!给本宫出去打听,看那小蹄子耍的是什么花样!」 水蓝咬唇,捂着脸退了出去。 好一个姬千秋,愣是让皇帝一次次从她这里去了景象宫!别让她逮到什么把柄,不然定然要叫她死无葬身之地! 司徒秀秀气得头晕,连忙躺回去休息了。 千秋正在记账,韩子矶站她身后看着,就见她一笔笔地写着: 「色迷杵干未收,余下老居月神…」 「这什么玩意儿?」韩子矶嘀咕了一声。 千秋吓了一跳,连忙把小本子收起来,转头一看是韩子矶,才翻着白眼松了口气:「人吓人吓死人你知不知道?」 韩子矶轻哼了一声,拿过她手里的小本子就翻开来看,结果满篇都是什么色迷杵,什么张爱足。 「写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千秋得意洋洋地道:「高级黑话,给你你也看不懂,还给我。」 韩子矶眯着眼睛敲敲桌子:「解释一下。」 千秋干笑两声:「你还是别听比较好。」 韩子矶不说话了,就这么看着她,看得她浑身发毛。 「行了行了,免费给你上一课。」千秋抢过小本子来,翻开指着刚刚写的东西道:「‘色迷杵’是黄金的意思,‘干’就是‘千’,意思是你欠我一千两黄金还没给。」 韩子矶嘴角一抽。 「余下的‘老居’就是‘银子’,‘月’是‘二’的意思,‘神’是‘六’,这二百六十两银子是平时太后赏我的,还有各家小姐送的礼,估了一下价,加起来总共就有这么多。」千秋一点没有不好意思的神情,还颇为骄傲:「进宫也算是发了笔大财。」 韩子矶脸都绿了,宫里还当真是进贼了,这丫头搜刮钱财的本事怎么这么厉害? 「‘张爱足’是‘七’的意思,上次义父给我送的东西,和我的嫁妆加起来,大概……」千秋看了一眼韩子矶越来越绿的脸,聪明地没有说下去:「你想说什么?」 帝王揉了揉太阳穴:「你可真能算。」 千秋笑眯眯地点头:「哪里哪里,这些东西都是你们给我的,可不是我抢的啊。到时候你可得派给我两辆马车,让我衣锦还乡。」 韩子矶没好气地道:「你想得倒是美!」 「说好的送佛送到西。」千秋扁扁嘴:「当初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把你送回洛阳的,你不能恩将仇报!」 旁边的人沉默,千秋小心翼翼地把账本塞进枕头底下,又回来大方地拍拍韩子矶的肩膀道:「兄弟一场,到时候我走了,也给你留点礼物。」 「我谢谢你了。」韩子矶闷声道。 「不用谢。」千秋豪爽地挥挥手:「明儿不是要出宫么?早点睡,我今晚保证不打呼噜。」 「嗯。」韩子矶让顺子进来替他更衣,然后去屏风后面洗了个澡,头发干了的时候,千秋也就睡着了。 地上的丫头躺得安安静静,真的没有像往常一样,呼噜震天响。韩子矶低下身子坐在她旁边,有些不舍地戳了戳她的脸蛋。 这活宝要走,他还真有些舍不得。 沐浴后身上的清香甚为好闻,千秋不知是不是被吸引了,一个翻身就抱上了他的腰,头蹭了两下,还吧唧了一下嘴。 又梦见什么好吃的了。韩子矶微微一笑,干脆陪她躺了下来,头搁在她旁边,看了一会儿,轻轻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千秋的身子微微一僵,韩子矶眼里有恶趣味的笑容,撬开她的牙关,便深吻了进去。 唇齿缠绵,和轻轻一碰的感觉自然有很大不同,千秋很想努力继续装睡,哪里知道韩子矶这色胚,竟然敢这样偷亲她! 她当初偷亲也就碰了一下,这厮简直变本加厉,吻得她都要透不过气,脸上也飘了红晕。 还不肯睁眼?韩子矶伸手环着她的腰,往自己怀里压了压,温香软玉抱满怀,这便宜可占了个够。 感觉到这丫头的舌尖不安分地动了动,韩子矶低笑一声,继续挑逗她,引得她的舌头来四处找他。 佛祖都忍不了这样的啊!千秋气极,张嘴就咬了韩子矶一口,愤愤地睁开了眼。 「还以为你能一直装下去呢。」帝王脸上带着胜利的笑容。 千秋满脸红晕,看起来有两分娇羞,一双小手抵在他胸前,恶狠狠地道:「你这流氓!」 韩子矶大笑,起身躺回床上去,道:「谁让你假睡了,要睡就睡踏实些,不然明天可没精神。」 说完,啥事儿也没有似的,就这么睡过去了。 他奶奶个熊的!千秋气急败坏,哪有这人这样的,开个玩笑也能这般…这般轻薄! 偏偏她该死的还觉得很沉迷! 努力克制住自己想搬枕头砸他的心情,千秋重新躺下,红着脸想,丫还是举的。 这么一折腾,第二天起来两个人都是黑眼圈,相互看了一眼,千秋挥着爪子打招呼:「嗨。」 韩子矶深深沉浸在自作孽不可活的懊恼之中,调戏个小丫头,还把自己给搭进去了,一宿没睡好,等会可别出什么岔子。 两人要出宫去看鸳鸯会,韩未晚和太后娘娘是表示百分百支持以及给予帮助的,所以早朝之后,皇帝和静妃就消失在了碧水宫,宣布一天不见人。 司徒秀秀派人去四处搜集情报,也终于没去骚扰皇帝,于是两人就骑着小毛驴,愉快地在街上逛着,准备吃午饭。 第74章 随身的护卫只有楚越,本来韩子矶是有点不想带他的,但是想想鸳鸯会人多,万一他和千秋走散了,也太过危险,于是还是把楚越给捎带上了。 作为一颗自觉的灯泡,楚越很想离他俩远一些,奈何帝王半点不懂风情,做什么都非拉着他一起。 比如求个姻缘签吧,三个人求了一对半,他和千秋恰好抽到个天长地久,这主儿就一脸深沉地盯了他一路。 千秋倒是没啥特殊想法,秉着过一日少一日的心态,愉快地拿着糖人糖葫芦还有千层糕,从街头吃到了街尾。 「姑娘少爷们都来看一看啊,最灵验的定情树,红绳只要三文一条嘞!」 远远就听见小贩的吆喝,千秋一抹嘴,扯过韩子矶就道:「走,去看看!」 「这位夫人,要红绳么?」小贩看见千秋过来,热情地解说道:「咱们这里的红绳可是有典故的。」 千秋看了一眼那竹架子上的红绳,普普通通的样式,每串上带着一个铜板:「有什么典故,你倒是说来听听。」 「嘿,当年咱们太上皇韩朔与天下绝色楚潋滟的故事,谁不知道啊?」小贩左右看看,故意压低了声音,偏又说得周围的人都听得见。 韩子矶脸色沉了沉。 「他二人天作之合,可惜身份有别,当年的韩太傅痴心一片,用红绳与楚贵妃定情,又因这江山,将红绳一齐沉入了池底。」小贩适时拿起红绳推销:「夫人看见那边的水池没有?里头有一个小水罐子。传言啊,您要是能将这红绳与您的爱人的一齐丢进那水罐子,你们的爱情就会长长久久,坚贞不移。」 简直就是为了生意在胡扯嘛,千秋翻了个白眼,回头看了韩子矶一眼。这主儿不知道在想什么,看小贩的眼神不太善良。 「那什么,反正出来了,我们也去丢一下玩玩。」千秋连忙扯了三根红绳,给了钱,拉着韩子矶和楚越就往水池那边走。 韩子矶其实是一个很用心的皇帝,就像上次微服出来,遇见大叔大婶说官吏蛮横,他回去就颁布了政令,要求收税官员合理执法,态度端正。否则一旦有百姓举报,立刻革职查办。 所以千秋赶紧拉走他,免得他回去颁布政令抓捕诋毁太上皇之人,人家做个小生意也不容易。 「随意丢吧?」千秋伸头看了一下池子中间的小水罐,里头竟然一条红绳都没有,倒是有许许多多的绳结躺在了外头。 楚越手里也被塞了红绳,鉴于抽签的惨痛教训,他这次学乖了,手一扬就将绳结丢得远远的,绝对不会掉进罐子里。 千秋看着水里的倒影,她和韩子矶站得很近,身后的人拿着绳子随意一扬,那红色的绳结就从水面慢慢沉下去,飘飘荡荡,然后安静地躺在了罐子里。 「进了?!」千秋忍不住轻呼一声。 周围的姑娘已经往这边看了许久,一个个红着脸朝韩子矶和楚越暗送了不知道多少打秋波。见这公子的红绳进了水罐,个个都转身去买绳结,小贩的生意一时大好。 千秋有些紧张地捏着手里的红绳,她有些不敢丢,其实这迷信的东西也没啥好玩的,只是…… 忍不住侧头看了旁边的人一眼,韩子矶面无表情,负手站得笔直。看见她的目光,微微挑眉:「怎么?」 「没事。」 千秋深吸一口气,看准了那水罐子,将红绳抛下去。 绳子摇摇晃晃,安静地落在了水罐外面。 眼神骤然黯淡,千秋耷拉了脑袋,垂头丧气地蹲在水池边。 「怎么?」韩子矶低头看了她一眼:「舍不得那一个铜板?」 千秋哼了一声,有些忧伤。不过想想也没啥,她跟他,本来也不太可能,只是连这迷信的小玩意都不安慰一下她,真的不是一点点的郁结。 「去那边写花灯吧。」楚越笑眯眯地道:「鸳鸯会,也就花灯最有意思。」 千秋抹了把脸站起来:「什么花灯?」 「鸳鸯会的花灯,写了心上人的名字放进护城河里,若是你的心上人也对你有意思,那便会去寻你那一盏灯。」楚越道。 「好吧,去看看。」千秋算是振作了一下精神,压了压腿做了一下热身运动,然后带着旁边这两人就往人群里挤。 半月桥上尽是男男女女,公子小姐,丫鬟红娘。千秋站在桥上看着,桥边卖花灯放花灯的地方正热闹。 「柳小姐写的花灯,张公子还不快去追?」 「许姑娘,这是你写的花灯?在下…在下也仰慕许姑娘已久。」 「红儿,他不要我的花灯呜呜呜……」 千秋认真地挑了个桃红色的花灯,卖花灯的婆婆笑着给了她毛笔,千秋就认真地写上了一个名字,而后回头想找韩子矶和楚越。 啊咧?人呢? 卖花灯的婆婆已经帮她点燃了花灯放进水里,千秋也没看,踮着脚尖四处寻人。 周围的人都穿得花花绿绿的,她看了许久也没有看见那两人。 走散了? 千秋有点茫然,因为洛阳这地方她一点也不熟,今天出来身上的银子带得也不多,若当真找不到他们,那她肯定是回不去了。 想了想,她还是拨开人群往回走。 韩子矶老早就想喊千秋走慢一点,可是这丫头这灵活劲儿,蹦得比兔子还欢快,一瞬间就没了影子。 「楚越,快去跟上她。」他往旁边吩咐了一声,转头却看见一个茫然的路人。 楚越也走散了! 韩子矶咬牙,站在原地四处看了看,决定往花灯那边走,那丫头一定在那里。 刚走到半月桥,一盏花灯从河里飘过去,乘着风,飘得跟某人一样灵活,韩子矶忍不住停下步子,看了那桃红色的灯一眼。 第75章 就是这低头的一瞬间,千秋在人群里,从他不远处经过,个子太矮,没看见他。 于是这三个人就当真走散了。 千秋从热闹的街市走到安静的小巷,茫茫人海,她就是找不到韩子矶了。今天出来逛一趟可真是够不顺心的,老天做什么都要跟她对着干,让她恨不得拿根棍子去捅天。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她走累了,就在巷子口坐着休息,顺便看着来往的人。 四周的人越来越少,就是没看见姬千秋,韩子矶也有些急了,那丫头人生地不熟,虽然一身功夫不错,但是到底也还是个女儿家,万一出什么事情可怎么办? 找了四条街都没有找到,韩子矶皱着眉去敲了洛阳衙门的鼓,拿信物调了人,又继续去寻。 玩了一天,谁都累得够呛。韩子矶脸色难看得紧,几乎要走遍了这一片区域,都还是没有看见那死丫头的影子。 千秋迷迷糊糊地要睡着了,突然脚被一个东西点了一下,吓得她一个激灵睁开了眼。 「抱歉,借过。」蒙着眼的男子手持未出鞘的剑,探着路经过。 「师兄!」千秋眼睛一亮,连忙喊了一声。 连眼瞎也可以瞎得这么帅的人,除了她师兄姬一命,还能有谁? 姬一命顿了顿步子,转头看向她的方向:「千秋?这么晚了,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迷路了。」千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姬一命沉默,随即叹息了一声:「他怎么会让你出宫?」 宫?千秋抿唇,看来老爹他们都告诉师兄了,不过她也没啥好心虚的,皇室本来就是富贵人家,她没撒谎。 「他跟我一起出来的。」千秋小声说了一句。 姬一命捏着剑的手一紧:「在哪儿?」 「走散了啊……」千秋干笑道:「师兄你别这样紧张,我已经写信给老爹说明了情况,老爹和刘师爷有安排的,你不用着急。」 「千秋。」姬一命表情很严肃:「我希望你不会忘记自己是谁,更不要被他迷惑了心智。」 千秋沉默。 她是谁,她自然记得她是谁。 「我知道的,师兄不用担心。不过现在师兄能不能告诉我往皇宫怎么走?」 姬一命抿唇,而后给她指路:「你走过这条街,左拐往前一个路口右拐,一直走就是了。」 方向感还不如一个瞎子,千秋默默地鄙视了一下自己,然后笑嘻嘻地道:「好的,我知道了,师兄慢走,我先回去了。」 姬一命听着她离开的声音,微微皱眉。 千秋一路跑啊跑,也压根按的不是姬一命指的方向,她只是想赶紧跑离师兄的视线,免得自己心里的愧疚感会越来越浓。 跑了两条街,累得气喘吁吁,千秋坐在桥墩上看着底下的护城河,有些苦恼地想,世上是不是真的没有双全之法,可以不负如来不负卿? 「姬千秋!」一声沉怒的低喝,千秋吓了一跳,差点给栽河里。 韩子矶黑着脸一把拉住她,胸膛起伏,怒喝:「你乱跑什么?」 被找到了?千秋眨眨眼,开心地朝他笑了笑:「嘿嘿。」 嘿她个大头鬼啊!韩子矶气不打一处来,拽起她就丢给身后的楚越:「你下次再这样乱跑,我再也不带你出来了。」 楚越接着她,又有礼地放开,小声道:「娘娘,皇上要气疯了,好自为之啊。」 千秋抖了抖,不服气地小声道:「走散了又不是我一个人的错,谁让你们要风度,走那么慢。」 「你说什么?」韩子矶眯了眯眼:「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千秋认真地道:「我说我太不应该了,再这样走散我都该抽自己。」 韩子矶哼了一声,别开了头。 楚越带着千秋上了马车,宫门快落钥了,他们得快些回去。 「你们先走。」韩子矶摆了摆手:「我稍后就回去。」 千秋伸出头来好奇地看着他:「你干嘛去?」 「知道越多死得越快。」韩子矶笑得白牙森森。 千秋立刻缩回了头,马车飞快地往皇宫而去。 他身后还站着衙门的人,战战兢兢地护着他,韩子矶看着那马车远去,转身就往护城河的下游走。 「皇上?」衙门提督小心翼翼地道:「天色太晚了,皇上若是还有什么事,不妨交给属下去办。」 韩子矶摇头,安静地走在河边,河里还浮着许许多多的花灯,有的还亮着,有的已经熄灭了。 走了一阵子,他眼眸微微一亮,低声道:「替朕拿根勾花灯的杆子。」 衙门提督很疑惑,却还是命人飞快去办了。 韩子矶跟着那盏桃红色的花灯走了很久,杆子拿来,他便将它勾了起来。 不是特别娟秀的字体,有些慌张地写着:石头。 第76章 衙门提督看着那花灯上的字,再看看皇帝的表情,总觉得没明白,这主儿是干嘛呢?眼看着宫门都该锁了,他却对着盏花灯一直沉默。 更奇怪的是,辛辛苦苦勾上来的花灯,在看了一会儿之后,他又放了回去。 「回宫吧。」帝王说。 出宫一趟,千秋觉得万分心塞,回去景象宫就睡了,韩子矶比她回来得还晚,却是去了芙蓉殿。 听见百合禀告的时候,千秋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然后就跟没事一样的继续沉沉睡去了。 第二天,后宫里安安静静的什么也没有发生,韩未晚在与她一起用早膳的时候,叹息着道:「听说最近有鲜卑族造反作乱,皇兄估计又要忙上好久不能来后宫了。」 千秋一愣,继而眨眼:「鲜卑族作乱?」 「嗯。」大晋这些年来,少数民族的人数越来越多,又统统都是奴籍,少不得有人要造反,揭竿起义什么的。」未晚安静地喝了一口粥,然后道:「说起来这韩氏江山,也是从司马一族手里抢来的,皇兄要安天下,真的还要费许多力气。」 千秋咬了一口脆脆的萝卜,嘟囔道:「男人的江山大业,向来是麻烦得要命又腥风血雨的。」 未晚睨了她一眼:「你好歹也是皇兄的妃子,能不能不要这么置身事外?」 千秋撇嘴:「都说了你皇兄与我没有什么关系。」 韩未晚摇头,想说什么又闭了嘴,继续安静地用膳。 皇帝忙得进不了后宫,宫里自然就是皇后的天下。千秋是不知道韩子矶那晚上怎么宠爱司徒秀秀了,总之司徒秀秀整个人走在路上都在飘粉红色的泡泡。 「静妃呀。」司徒秀秀笑得一脸和蔼,拉着她的手亲亲切切地道:「皇上说,他盼着本宫早日生个皇儿,本宫看他这么多天都在忙,也帮不上什么,不如咱们去护国寺祈福吧?」 千秋干笑两声:「皇后娘娘,臣妾粗鄙,不会祈福,倒是会跳大神,要不然让臣妾去太极殿跳一段儿?可能比祈福有用。」 皇后的脸抽了抽,而后轻咳一声道:「明日就出发吧,本宫已经禀告了太后了。」 丫的,没人听她的意见,她整个就被包装得好好的,塞到了皇后华丽丽的马车里,与皇后一起前往护国寺。 按照一般的本子来看,美丽的姑娘去烧香拜佛的时候都必然会遇见个翩翩美男子,一段好姻缘就此定下什么的。 但是她和司徒秀秀都算是嫁了人的,所以来的不是翩翩公子,是恶狠狠的山贼。 「把车上的人绑起来!」一声怒喝,千秋就听见四周宫女的尖叫和护卫拔刀的声音。 司徒秀秀吓得脸色惨白,抓着千秋的手哆哆嗦嗦地道:「山…山贼!」 千秋很想告诉她,娘娘,您抓着的就是个山贼。不过她现在更好奇的是,哪个山头上的山贼敢拦凤驾?这仪仗已经充分表明了是皇家出品,谁抢谁不要命啊。 一把钢刀穿过车帘放在她俩面前的时候,千秋好像明白了,这绝对是有组织有纪律的山贼。 真正的山贼,只抢钱,不必要的话不会杀人,而且道上规矩,不劫官票,以免引来麻烦。而眼前这一群人,踩着众多宫人的尸体,一点没动他们身上,而是直接让人上来抓了她和司徒秀秀。 千秋微微皱眉,她手无寸铁,自然不好跟这么多人反抗,也只能在已经哭出来的司徒秀秀身边靠着,装柔弱。 护卫们损失过半,被擒七八,余下的跑回去报信了。 山贼也不拦着他们,扛把子一挥手,一群人就麻利地将她们塞回马车,飞快往城外跑。 「怎么办?怎么会这样?」司徒秀秀花容失色,一张脸哭得跟花猫一样。 她是想借着出来祈福的机会,让人动手制造点儿意外,好让静妃从宫里彻底消失来着。可是没想到还没到目的地,半路却遇见了这伙子山贼。 明显这群山贼是要人不要钱,她可是当今的皇后娘娘,身份金贵,这群人显然不会轻易放了她。 一想到落在山贼手里的下场,司徒秀秀忍不住嘤嘤嘤地哭了起来。 千秋靠在车壁上,好心安慰了她一句:「别哭了,皇上会想办法救你的。」 司徒秀秀抬头,恼怒地瞪了她一眼,又接着哭。 千秋无奈,她双手都被绑在身后,外面那群人好像知道她会武功似的,绳子绑得贼紧,还用的是锁龙扣。 从车窗看出去,外头骑着马的山贼都蒙着脸,目不斜视,身板笔直,这群人一路一句交流都没有,她想听点什么消息都没办法。 不是普通的山贼,那么抢皇后的目的是什么?千秋心里沉了沉,手上默默使力,琢磨着解扣的办法。 宫里很快收到了消息,皇帝震怒,太上皇立刻调遣一万精兵围山。山贼抢了当朝皇后,那可不是开玩笑的。若是一般的皇后殉国了也没什么,可这位皇后偏偏是吴国得宠得要命的公主,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吴国定然是不会善罢甘休。 大晋正乱,若是再失去吴国这一盟友,便更是腹背受敌。 胆大包天的山贼传了话来,要皇帝亲自上山,否则就杀了皇后。还要精兵统统退下山头,否则就杀了皇后,皇帝必须一个人去,否则就杀了皇后。 韩子矶气得一拍桌子,差点就大喊,你们他奶奶的还是杀了皇后算了! 但是不能,司徒秀秀绝对不能死。 于是韩子矶还是单枪匹马,一个人走到了山腰。 「我说,道上的兄弟。」千秋饿得没力气,靠在墙角边低声道:「咱们打劫的都讲个不虐待肉票,你看我俩都饿成这样了,债主来了看见也不爽,不如先给我们吃个饭?」 她们被关在一间小屋子里,期间就被喂了一个馒头。司徒秀秀一直哭,馒头都不吃,于是千秋就吃了两个。 但是一整天才吃两个馒头,是要饿死谁!千秋表示这些山贼素质太差了,万万比不上黑风寨。 「给她拿个肉包子。」有人吩咐了一声,于是千秋泪流满面地吃了一个包子,猪肉白菜的。顺便收回那句话,这群山贼素质也挺好的。 她以前在黑风寨就喜欢吃这样的包子,嘿,别说,这包子的味道跟寨子里李婶做的一模一样。 吃完包子,千秋就沉默了,外头有人小声禀告:「主子,狗皇帝已经到了。只是,他背后跟着许多暗钉子,咱们没法儿动手。」 第77章 蒙着脸的扛把子轻哼了一声:「那小子到底是聪明,走,谈判去,带上这俩女的。」 于是千秋就和司徒秀秀一起,被拎到了寨子外面的空地上,远远的,可以看见韩子矶单骑而立。 「听说你们找我有事。」韩子矶扫了一眼地上哭得眼睛都肿了的司徒秀秀,十分平静地道:「我来了,有什么就说,然后放了我夫人。」 「哈哈哈。」扛把子大笑了三声,沉了脸道:「大晋皇帝果然是好胆色,不过您既然都来了,便要知道没有那么轻易走的道理。」 「我知道。」韩子矶点头:「你们想要什么,就直接说,谈判好了就合作愉快,谈判不好,山下的一万精兵也不是摆着好看的。」 扛把子一窒,沉声道:「我们要的东西很简单,抢了这女的也没打算把命留着出去,现在需要选择的是皇帝陛下您。」 「哦?」韩子矶微笑:「选什么?」 扛把子一挥手,千秋和司徒秀秀就被丢了出来。 当然,别误会,不是要他在千秋和皇后之间选一个,这个没得选,扛把子的脑袋没进水,他想说的是:「你的命,和这吴国公主的命,选一个。」 韩子矶眼眸深沉如水。 千秋作为被打劫的附赠品,没有任何发言权,就静静地看着韩子矶那张好看的脸上闪着犹豫迟疑等各种神情。 「韩氏不是只有我一个皇帝,吴国却只有这一个公主。」韩子矶终于开口,看着那扛把子,淡淡地道:「我愿意用命换她,只是有些疑惑,想在临死之前问个明白。」 众人都显然没有想到他会这么爽快地选择救司徒秀秀,连皇后自己都傻了,呆呆地看着韩子矶,哭得更为狼狈。 「你问。」扛把子也觉得不敢相信,皱眉看着马上的人。 韩子矶扫了面前各处站着的蒙面山贼一眼,沉着地开口:「我想知道,各位为何要我的性命。既然都答应将命给你们,想知道这个应该不算过分吧?」 扛把子哈哈大笑,眼里却一点笑意都没有,笑声骤停,他看着那马上的帝王,一字一句地道:「我复姓司马。」 韩子矶一怔,千秋也是呆了呆。 司马,前朝皇室之姓,据说当年皇帝司马衷落败于韩朔之手,之后司马一族,被韩朔下令赶尽杀绝,一个不留。 这个人竟然姓司马,那取皇帝性命做什么,也就不奇怪了。司马与韩氏,自二十四年前起,就是不共戴天。 沉默了一会儿,韩子矶淡淡地道:「既然如此,那便无甚好说,我一命换皇后一命,你们先将她放下山腰,我再过去。」 扛把子看了韩子矶两眼,道:「你倒是真舍得你的荣华富贵和无上地位。不过要我们先放人,谁知道你会不会使诈?」 韩子矶下了马,往前走了两步,四周的山贼手里的弓弩都紧张了起来,千秋动了动身子,微微皱眉。 这情况有些危险,万一哪只弓弩不小心发射,韩石头都得给戳个窟窿。可是她什么也做不了,尽管她大概知道这群是什么人了。 怪不得肉包子味道那么熟悉,这里有些人即使蒙着面也让她熟悉。那扛把子她虽然多年不见,却也依稀记得,是很多年前老爹的好友,也是他们的…同盟。 心里有点复杂,她早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却没想到这天来得这么快。 「千秋,我希望你不会忘记自己是谁。」 师兄的话言犹在耳,她现在却想冲出去护住那什么武功都不会的帝王。 「韩某自到这里起,就再也没有以‘朕’自称。」韩子矶看着面前的人,认真地道:「我是带着自己性命来的,也就没打算好好回去,你们完全不用担心我会诈你们。」 「况且…」韩子矶顿了顿,微微一笑:「韩家少我一人,也不会垮掉。众位想以此打击我韩氏江山,到底有些稚嫩了。」 扛把子脸色一声,像是有些怒,不过转念一想韩氏只有一个嫡亲的韩子矶,再无其他男儿,心里也就平静了。 不能被这小子诈了去,能抓着个皇后杀了皇帝,大晋至少也要乱上一阵子。哪怕他们跟着丢命,但是其余地方起义的兄弟有了可趁之机,也是很值得的。 扛把子深吸了一口气,挥手道:「放了那娘们,也请皇帝慢慢走过来!」 旁边的山贼捞起千秋和司徒秀秀,挠挠头道:「放哪一个?」 扛把子一巴掌拍在那山贼的后脑勺上:「你傻啊?当然是放穿得最亮堂那个,那才是肉票,旁边这个是附赠的小菜!」 千秋咬牙,他奶奶的,好歹幼时还经常带她玩呢,就算是做戏也不能这样说她吧!谁是小菜了?她很有肉的! 韩子矶皱了皱眉,停下步子看了看千秋,道:「既然是顺便绑了的,那现在也顺便放了吧,总归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千秋真想给他拜个大礼,韩大爷终于想起还有她这么号子人了。 扛把子哼了一声,眼角瞥了千秋一眼,看着韩子矶问:「民间经常传言你对这妃子宠爱得紧,今天一看,好像名副其实,都这时候了,才想起来叫我顺便放人?」 韩子矶轻笑道:「帝王家哪有什么真宠爱,在皇后面前,她自然算不得什么了。」 千秋配合地点头:「我也是在宫里混口饭吃,各位英雄不如就放了我?」 扛把子转头,深深地看了千秋一眼,眼神大意为:你这百年不变的没出息的臭丫头! 千秋低头,当做没看见。韩子矶不耐烦了,道:「放不放也就一句话,给个痛快吧。」 「等你过来了,我们再放这个女的。」扛把子示意押着司徒秀秀的人继续走:「来吧。」 韩子矶抿唇,继续往前走。 司徒秀秀咬着唇终于没有哭了,眼里满是挣扎。她很想活命,可是韩子矶若是就这么死了,她怎么办?她这害死皇帝的皇后,在大晋可还有立足之地? 两人越来越近了,四周都一片安静,呼吸声都轻了下去。韩子矶定定地看着司徒秀秀,两人终于走到一处的时候,他眼神一闪,猛地一脚踢开押着她的人。 千秋一直在观察韩子矶的动作,以她对他的了解,这厮绝对没有那么容易束手就擒。 于是在看见他起脚的那么一瞬间,千秋挣开了一直假绑着的绳子,捏着绳子抖开一甩,扬起地上的尘土,趁众人没有反应过来,飞快地就朝韩子矶那边跑。 第78章 这配合简直天衣无缝心有灵犀,她心里都忍不住夸奖了自己。那头韩子矶拉着司徒秀秀跑得飞快,她也连忙跟上去。 山贼们的反应很快,一见皇帝反悔,立刻抬起弓弩,朝这边射了过来。 「千……」有山贼捏紧了手,看着那抹影子,没忍心射箭。 千秋边跑边闭上眼,心里默念对不起一千遍。 「啊——」司徒秀秀根本跑不动,被韩子矶扯着,步子跟不上,干脆就跌了下去。 身后的弓矢纷纷而至。 韩子矶皱紧了眉,他那方的暗卫也已经都过来护驾,可是中间这么大一段路,弓箭明显比人快。 「快跑哇!」千秋已经赶上来了,看见这情况也皱眉,停下步子想去拉地上的司徒秀秀。 韩子矶一直看着身后,突然眼神一紧,伸手推了千秋一下,迫使她往左边走了两步。 左边两步,就正好挡在司徒秀秀的后背,两支弓弩精准地射过来,一支射进她的大腿,一支射进她的腰侧。 千秋愣了愣神,扭头,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韩子矶。 后者像是惊呆了一瞬,而后迅速地恢复了神情,一手拉起司徒秀秀,一手扶着她,继续往前走。 他把司徒秀秀护在身前,把她架在肩上,后头再有箭,也只会射在他和她身上。 千秋经常打架,所以经常受伤,她不会像一般女子那样哭闹,伤口也总是自己处理一下就好了。 但是这次,她觉得特别疼,疼得眼泪都要下来了。 暗卫用的弓弩明显比山贼们的精良,后头没有箭再追上来,倒是有一声长长的,她熟悉的哨声。 「风紧——扯呼——」 山贼们四散开去,暗卫放了一束烟火上天,山下瞬间响起震天的喊杀声。 箭没有拔,血都流不出来,只是微微渗着些红,打湿了她漂亮的宫妃衣裳。千秋心想,她这也算是救驾有功,只是不知道韩子矶会赏她多少金子。 哈哈。 太累了,还是睡一觉吧。睡着了起来,也许就没事了。 千秋迷迷糊糊地挣开韩子矶的手,跌跌撞撞地往前蹦了两步,腿上的伤口绞肉一般地疼,她只来得及蹦到跑过来的楚越面前,然后安心地晕在他怀里。 楚越的脸色沉得难看,韩子矶垂着眸子,将司徒秀秀护送下山,然后吩咐宫中太医,全部去了景象宫。 胡虏造反,绑皇后于山,帝往救之,以命换命。有妃舍身护帝,帝后皆安然无恙,妃重伤。 这到后来不过是史记中小小的一笔,百姓都称赞这位娘娘真是勇气可嘉。 但是景象宫里,太后太上皇以及升国公主都在,脸色都不太好看。楚越一点没漏地将当时的场景还原给了他们听,众人听后都是沉默。 韩子矶坐在外殿,一声不吭,太后骂了他几句,也不过是心疼他这么冒险,万一真出事可不得了。而太上皇是觉得这孩子用的法子很蠢,万一出什么差错,他还得马上再生一个儿子。 韩未晚看着他,只说了一句话:「我原想还做你与娘娘之间的青鸟,但是这件事之后,怕是没什么必要了。」 韩子矶眼睫几不可察地抖了抖。 他的选择是没有错的,无论是他的性命,还是千秋的性命,自然都没有司徒秀秀来得重要。当时千秋离皇后更近,他不过是下意识地想保全皇后性命。 只是,千秋何其无辜,被他那一推,怕是心都凉透了吧。 微微捏紧了拳头,韩子矶闭眼沉默。 千秋身上的箭已经拔掉了,太医说腿上的箭没有伤及筋骨,但是一月之内不能走动,腰上的箭有些凶险,再偏一寸,就神仙也救不回来了。 幸好,现在床上的人只是安静地躺着,小脸虽然苍白,没有性命之忧。 太后叹息道:「静妃救驾有功,皇帝想好赏赐什么了吗?」 四周的宫人都退下了,韩朔去处理前朝事宜,韩未晚也出去看着御药房熬药了。 「母后……」韩子矶终于沙哑着嗓子喊了她一声。 太后摇摇头,还像小时候那样抱着他,低声道:「是愧疚,还是心疼?」 韩子矶觉得很难受,可是说不出来为什么这么难受。千秋把他当兄弟,也…也可能有那么点喜欢他。但是他今日举动,无疑是将所有都统统辜负了。 愧疚还是心疼他回答不上来,只是觉得难受罢了。 千秋睡了很久,终于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觉得肚子咕咕在叫。 「水……」挣扎着想起来,身上的伤口却疼得她眼前一阵发白。旁边有人很快将她按住,板着脸道:「不要动。」 一杯水很快递到了唇边,千秋艰难地抬头喝了一小口,努力咽下,然后又继续喝。 这半身不遂的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 喝够了,肚子就更饿了,千秋吧砸一下嘴:「我想吃烧鸡。」 旁边的人淡淡地道:「太医说你需要静养,吃的东西都要清淡。」 千秋眉头大皱,终于侧头看了看旁边这人。韩子矶脸上没什么表情,端着一碗香喷喷的鸡汤,轻声道:「未晚亲自给你熬的。」 眨眨眼,千秋不客气地想伸手去拿,韩子矶微微抬高了手,挑眉:「你现在这样子,自己能喝?」 第79章 「托大爷你的福,不然谁会成这个样子啊?」千秋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道:「你还好意思说呢,别人都是为兄弟两肋插刀,你他奶奶的是为女人插兄弟两箭,我真是瞎了狗眼!」 说着,想起身靠在枕头上,腰上的伤口却疼得撕心裂肺的。千秋皱眉,倔脾气一上来,愣是坐了起来。 「老实点!」韩子矶皱眉道:「你再这么闹腾,会留疤的!」 「谁怕?」千秋抢过他手里的碗,咕咚咕咚就把鸡汤给喝完了,然后咬着鸡肉吃得津津有味,末了抬头问:「还有么?」 本来担心她会不理自己,亦或是十分责怪自己,韩子矶提心吊胆地在床边守了两个时辰,没想到这丫头起来,竟然跟没事人似的,让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心里隐隐作痛。 「剩下的还在煨着,你要喝我再让她们去拿。」 「好。」千秋点头,伸手摸了摸自己被缠得跟粽子一样的腰和腿,沉默了一会儿,抬头问:「那窝山贼如何了?」 韩子矶抿唇:「你问这个干什么?」 「到底是同行,关心一番下场。」千秋咧了咧嘴。 韩子矶淡淡地道:「全部诛杀了。」 千秋一窒,心里一口气堵着,上不去也下不来。 全部……诛杀了? 那里头,有她黑风寨的兄弟,给她包子的那个,虽然蒙着脸,她也能猜到是原来后厨房里的赵五。带着她长大的扛把子司叔叔,还有那么严肃的场景下还没有抬手朝她射箭的几个兄弟。 原来全部被她害死了。 千秋双目无神,呆呆地看着被子上的花纹。她现在不能哭出来,若是哭出来,韩石头一定会怀疑她的,她不能哭。 「千秋。」韩子矶皱眉喊了她一声,千秋回过神,眼神淡淡地看着他。 「怎么?」 韩子矶抿唇,道:「用你去替皇后挡箭,我知道有些委屈你,所以你想要什么,我现在都允你。」 千秋有些想笑,她要他把那些人的性命还回来,可以允吗?允得了吗? 深吸一口气,她还是恢复了往常一样的神情:「真要赏我,那就打我入冷宫吧,我想嫁给楚越,想出去继续过富贵日子,宫里实在是太过危险,我可爱惜着我的小命呢。」 韩子矶一愣,微微沉了眼神:「你想嫁楚越?前段时间,不是说还要回去离州么?」 千秋撇撇嘴:「回去离州做山贼?不太好吧,你看山贼下场多惨?楚越挺好的,至少不会为哪个女人捅我两刀。他也该娶妻了。」 韩子矶皱着眉沉默,想起护城河里那盏桃红色的花灯,低沉地开口:「你是跟我赌气,还是真的喜欢他?千秋,人生大事可不是儿戏。」 千秋嘿嘿笑了两声:「我没当儿戏,是真觉得楚越很好。」 觉得他很好,那为什么花灯上不写他?韩子矶有些生气,看着千秋这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干脆一挥袖子站了起来:「选择权在你自己手里,给你一天时间考虑,你要是真决定了,那朕…也无话可说。」 「好。」千秋笑眯眯地点头,目送他出去。 外面的天色很亮,屋子里却有点暗,千秋发了会儿呆,韩未晚就将鸡汤给端来了。 「小火煨了好久,尝尝是不是比第一碗好喝?」未晚眨眨眼,舀了一勺子汤吹了吹,递到千秋唇边。 千秋张口喝了,满意地眯眼:「太好喝了。」 看看人家,人长得美,还会下厨。再看看她自己,千秋摇摇头,她是个男人也不会喜欢自己的。 韩未晚叹息了一声,看着她道:「娘娘也别太怨皇兄,他在那个位子上,有很多事情自然是身不由己。皇后代表着吴国,现在大晋正乱,不能雪上加霜。」 「我没怨他。」千秋平静地说了一句。 未晚挑眉:「真的?」 「嗯。」千秋点头,一口一口地喝着鸡汤,淡淡地道:「只是看清了,他那样的人啊,我也爱不起。未晚,我要走了。」 「走?」未晚吓了一跳:「你要走哪里去?皇兄怎么办?」 千秋眨眨眼,笑道:「我走得不远,等过一段日子,可能你就得叫我楚嫂子了,哈哈。」 楚越刚踏进门口就听见这么一句,一张脸垮了一半:「娘娘您又要做什么?」 说曹操曹操到,千秋看着楚越进来,色眯眯地摸着下巴道:「未晚你看,这个小相公是不是十分鲜嫩可口?」 楚越打了个寒战,连忙双手举过头顶:「属下认怂了娘娘,没事别折腾我,我娘养我这么大也挺不容易的,真的。」 千秋哈哈大笑,未晚却是笑不出来。看看楚越,又看看床上的人,其实他俩也挺配,只是…… 她想起那次自己去问皇兄,是否对千秋有意。皇兄一如既往地淡定回答没有,只是到底是亲生的兄妹,她觉得这不是真心的话。 若是千秋当真嫁给了楚越,皇兄也就眼睁睁看着吗? 「未晚,你想什么呢?」千秋伸右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啊。」她回过神,看了看楚越道:「没什么…楚护卫也知道皇兄与娘娘的事情么?」 关于他们这一路走来,关于他俩的假凤虚凰,这些她是从皇兄那里知道的。只是这些绝对是属于高级机密,泄露出去对谁都没好处,皇兄也不会告诉不相干的人。 但是楚越竟然也知道,那就说明,皇兄是默许这件事的? 未晚沉默。 千秋朝楚越勾勾手指,楚越心惊胆战地坐在床边,一脸戒备地看着她。 第80章 「别这副表情啊,兄弟,来商量个事儿。」千秋奸笑着勾住楚越的脖子,拉过来凑上去嘀咕一阵。 楚越一脸便秘的表情:「娘娘,属下觉得娶您…压力很大。」 「不都说了出场费会还你嘛!」千秋瞪他:「要是不成事,你过几个月让我回娘家去不就好了?再说,你娘不是盼着你赶紧娶亲,上次还急病了来着。咱们这是互惠互利。」 利个鬼啊,他嫌命长还差不多。楚越很想摇头,这丫头昏过去了不知道,当时在山上她倒在他怀里,皇帝那脸色别提多难看了。这点眼力劲都没有,还赶着娶皇妃的,他又不是脑子进水。 但是千秋说:「你不同意也得同意,等着皇帝赐婚吧。」 这俩冤家玩归玩,为什么每次都要扯上他?楚越哭着跑了,千秋坐在床上得意地笑了好一阵儿,才安静了下来。 这一场稀奇的缘分,也真是够折腾的。 韩子矶在太极殿听太上皇训话,出了司马族余孽的事情,自然要命人去彻查。韩朔拿着他颁布的政令,皱眉问:「为什么张太傅已经上奏了要将所有异族都贬为奴籍,关押奴役,你不采纳?」 「儿臣觉得物极必反。」韩子矶低头道。 韩朔冷哼了一声,将那卷儿政令往桌上一甩:「妇人之见,要稳定乱世,可不能用盛世的法子来做,你瞧你的一分仁慈,就让四处群雄揭竿起义,要推翻我这韩氏江山了。」 韩子矶沉默。 「那些喊着要为司马皇室复辟,诛杀我这窃国贼的人,不过都是打着响亮的旗号,为自己谋利益的。你对他们仁慈一分,他们便会得寸进尺。」韩朔目光深深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你不够狠,所以没有我,你的皇位坐不稳。」 心里有些不服气,可是现在的乱糟糟局面光靠他的确摆平不了,所以韩子矶只能站着听父皇继续训教。 「关于静妃,你是怎么想的?」说够了正事,太上皇话锋一转,问。 韩子矶微微一怔,抬头看了自己父皇一眼,道:「江山为重,儿女私情自然在后。用什么法子处理最有利,儿臣就会选什么法子。」 「然后落得和你父皇当年一样,得你母后一句‘愿吾皇江山永存,孤独一生’?」太上皇挑眉,似笑非笑。 韩子矶突然就听不懂了,抬头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的父皇。 江山为重,这是他教的,现在又为什么给他说这句话? 「这江山,不过是我当年不肯服输拿下来的。」太上皇叹息一声,道:「交给你,也不过是因为你有治国之才。但是你若因为这江山辜负了你自己,你母后怕是又要同我闹脾气了。」 父皇和母后当年有多惨烈,韩子矶是知道的。但是…… 「父皇,儿臣不明白,您的意思是,静妃之于儿臣,是母后之于您么?」他不赞同地扬眉,这差距也太大了,哪里能相提并论。 太上皇摩挲着茶杯,笑道:「也许没那么重要,但是她到底还是能影响你一二,如果是个普通女子也就罢了…你现在要是还没那么喜欢,那还不如早些断了,免得日后麻烦。」 普通女子?可惜了姬千秋是个山贼的意思么,不过山贼又怎么了?也挺好的啊,能吃能打能扛的。 不对,他想这个干什么,姬千秋都已经说了想嫁给楚越了,等她伤一养好,他就得替她安排婚事了。 心情有点复杂,韩子矶也就没有细想太上皇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说明白,而后就继续商议国事了。 千秋被勒令不准下床,事实是她也的确下不了床,腿时不时抽疼一阵,腰上的皮肉更是不能拉扯一分,只能安安静静扮演个木头人。 「臣裴禀天,求见静妃娘娘。」 躺着躺着外头就响起个声音,千秋猛地睁开眼,朝百合喊了一声:「给他开门。」 百合领了裴禀天进来,在帘子外头站着。裴禀天半跪道:「启禀娘娘,臣从离州而归,带回娘娘家书一封,按照陛下旨意,呈来给您。」 家书?千秋心里一紧,上次她写家书,还是用着韩子矶的身子,命令了裴禀天不许看那信中内容。但这回信到她手里,韩石头会不会已经看过了? 「有劳大人,百合,替本宫拿来。」 百合应了,将一封信呈到她面前。 「给大人看茶看座,本宫不便起身,就先躺着看信了哈,您随意。」千秋笑着客套了两句,外头的人点点头,也就安静地坐了下去不再开口。 「千秋亲启:吾儿,黑风寨已散,各自为前途奔波,愿你在洛阳安好,夫妻和睦。若是有缘遇见寨中兄弟,当如往常一样,相护相助。为父前往山东投奔兄弟,不必担忧挂念。」 千秋捏着信纸,眼神黯淡。这信一定是刘师爷写的,说的这样含蓄,黑风寨哪里是散,分明是各自行动了。 老爹料到她会遇见寨中兄弟,可是…可是这封信来晚了,她已经对不起司叔叔,对不起那些丢了性命的人了。 为了个男人,她也真是傻,怎么就一时想不开了,要跑去帮他呢。 「本宫有些困,先睡了。」千秋将信折好放回枕头下,别开头朝床里头,闷声说了一句。 外头的裴禀天站起来道:「那臣就告辞了。」 「有劳大人。」百合有礼地将裴禀天一路送了出去,转头看看这安静的景象宫,微微叹了口气。 司徒秀秀据说是受了很大的惊吓,一直在宫中养病,闭门不出。不过皇帝也没去看她,倒是吴国听闻了消息,表达了对大晋皇帝的感谢,顺便在派出援兵的时候,附赠了足够的粮饷。 韩子矶忙得焦头烂额,山东鲜卑一族揭竿起义,河北羌族也是群雄并起,都跟菜市场赶集似的,齐齐挑了这个时候,扬言要助司马余孽推翻韩氏统治,将太上皇韩朔绳之以法。 笑话,韩朔是那么好绳之以法的?当年司马皇室还在的时候,就没人能奈何他,如今还剩一些苟延残喘的余孽,哪来的勇气反韩复司马? 不过对于这种纷乱的局面,太上皇只拍拍手:皇儿你先忙着啊,父皇带你母后出去游个山玩个水。 我去他奶奶个熊!韩子矶看着朝堂下战战兢兢的一众朝臣,忍不住在心里将自己的父皇骂了个遍。这正是人心惶惶的时候,他竟然就这么走了,要他独当一面? 这也太刺激了,万一没当好,父皇回来就得看个匈奴坐在皇位上对他挥爪子了。 韩子矶表示压力很大,太极殿每日的灯都是点到天亮,来来往往的朝臣和不断给皇帝施压的太傅,让帝王迅速地消瘦了下去。 「皇上,您已经半个月没有好好休息了。」司徒秀秀端着补品跪在地上,皱眉道:「国事固然重要,皇上也应该先保重龙体才是。」 第81章 韩子矶没抬头,只「嗯」了一声,示意她将东西放下走人。 司徒秀秀有些不甘心,如今吴晋两国正是关系友好,相存相依的时候,也就应该是她怀孕的最好时机,可是皇帝忙得连后宫都不进,她上哪儿怀去? 看着自己手里的补品,司徒秀秀笑着放在韩子矶桌上,柔声道:「皇上,这是臣妾亲手做的,对补身子最有效果的人参汤,您先尝尝?」 韩子矶终于不耐烦地抬眼,眼里全是血丝:「你看不见朕很忙?」 司徒秀秀吓了一跳,咬唇看了那补品一眼,一挥袖子出去了。 「水蓝,替本宫守着太极殿,不准其他女人进去,皇上想出来的时候,禀告本宫!」 水蓝垂着眸子,淡淡地应了一声:「是。」 韩子矶终于处理好最麻烦的军饷问题,一抬头看见旁边的补品,突然就想起了千秋。那丫头一直躺在床上养伤,定然是无聊得要发疯了。不如等会儿,他借花献佛,把这个送去给她补身子算了。 养了半个月,腿上的伤是愈合得差不多了,就是腰上的窟窿,据说是给用羊肠线缝了几针,昨天刚换了药。太医说继续养一个月,保管就活泼乱跳的了。 千秋躺得有些发霉,不过看在每天的伙食十分好的份上,她也就忍下来了。 「娘娘。」百合神情有些古怪地进来。 「怎么了?」千秋翻身换了个姿势躺着,问。 「芙蓉殿的水蓝求见。」 芙蓉殿?千秋一个哆嗦,皇后与她现在可是井水不犯河水,都好久没见面了,怎么突然派她的陪嫁丫鬟来? 「让她进来。」 水蓝垂着眸子,端端正正地在帘子外头跪下,道:「奴婢给静妃娘娘请安。」 「嗯,干嘛来了?」千秋开口问。 水蓝道:「请娘娘屏退左右。」 百合皱眉看了她一眼。 「你们宫里的人说话就是麻烦。」千秋也没啥好脸色,但是好奇心作祟,她还是朝百合努努嘴:「出去把门带上。」 百合犹豫了一阵,照做了。 内殿只剩她和水蓝,千秋好奇地问:「皇后有什么要告诉本宫的?」 水蓝摇头:「奴婢是为自己而来,与皇后娘娘无关。」 啥?千秋没整明白,干脆就听她说。 「奴婢是皇后的陪嫁宫女,知道皇后的许多事情。皇后视娘娘为眼中钉,几次想除去娘娘,那些事情奴婢全部知道。」水蓝低着头,声音很轻,却一句一顿,格外清楚。 千秋挑眉:「你知道就知道啊,来找我干嘛?」 水蓝一窒,抬头诧异地看了静妃一眼:「娘娘何必同奴婢装傻,若是想夺得后位,夺得皇上的宠爱,娘娘就大可与奴婢合作。」 「我不感兴趣。」千秋摇头,这些女人的心机太重,她有些怕。 「娘娘是觉得奴婢不够分量吧?」水蓝微微一笑,抬头道:「那么娘娘且等着,皇上等会儿会来景象宫,之后娘娘若是想问奴婢话,亦或是想通了要与奴婢合作,再找人去掖庭宫传唤奴婢便是。」 韩石头要过来?千秋吧砸了一下嘴,半个月没见到他了,这后宫也真是寂寞。不过这宫女怎么知道石头要过来做什么?而且这一副胸有成竹卖关子的样子,让她一看就想往脸上糊两拳。 不过,掖庭宫?那可是低级宫女的住所,堂堂皇后的陪嫁,怎么会在掖庭宫? 千秋有些好奇,等水蓝走了,便问百合这是怎么回事。 百合淡笑道:「芙蓉殿的宫女可没有咱们景象宫好命,皇后基本是让太监伺候,只有水蓝一个宫女,还不准她住芙蓉殿,偏赶去了掖庭宫。为的,还不是怕皇帝哪天不小心看上了她宫里的宫女,分薄了她的宠爱?」 这么小气?千秋咋舌,怪不得水蓝要找她合作,这是摆明了给自己找下家啊。 「皇上驾到。」 外头响起了顺子公公的声音,千秋微微惊讶,嘿,这头还真的就来了。 未晚出宫去了,说是有事,不知道是做什么,也就是说这石头是来看她的。 千秋有点儿开心,半坐起来瞧着门口。 韩子矶一脸疲惫,端着补品进来,放在她床边的凳子上,然后就自顾自地开始脱衣裳。 「你你…你干啥?」千秋吓了一跳。 「还能干什么?」韩子矶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半个月没好好睡过了,借半张床给我行不行?」 瞧瞧他眼下的黑眼圈,千秋也就把拒绝的话给咽了回去,看着他爬上床,坐在她身边揉眉心。 「把那补品喝了,你的身子也好得快些。」韩子矶指了指他带来的那盅子东西。 「哦。」千秋伸手端过来,放在腿上,打开盖子,香气四溢。 好东西。 千秋拿起勺子就吃,吃得津津有味,看得旁边的帝王忍不住斜了她一眼。 「怎么?你也想喝?」千秋看着韩子矶的眼神,大方地舀了一勺递到他唇边。 韩子矶也没嫌弃这是她吃过的,张嘴就喝了。嘿,还别说,味道还不错。 第82章 于是千秋就跟喂儿子样的,自己一口,再塞给韩子矶一口,两人没一会儿就把一盅子人参汤给喝完了。 百合含着笑端水进来给他们洗漱,顺便拿了药箱,要给千秋的腿上换药。 「我来吧。」韩子矶看着千秋这粽子腿,有些愧疚,顺手就把药箱子给拿过来了。 「你来?」千秋脸有些红:「算了吧,你还是睡吧,百合熟练一些。」 「别乱扭。」韩子矶压住她的腿,低斥了一声:「又不是没看过,害羞个什么劲儿。」 百合捂嘴笑着退了下去,将门关得严严实实的,制造了良好的奸情环境。 「你……」千秋狠狠瞪了韩子矶一眼:「你他奶奶的这是坏我名节!」 韩子矶翻了个白眼:「你是皇妃我是皇帝,在宫人眼里你还有名节?别乱动!」 千秋磨牙,这厮真是能气得人直抽抽,明明不喜欢她又非往她身边蹭,身子都已经换回来了,他又来动手动脚!实在可恶! 等她伤好了,定然要叫他明白降龙十八掌五个字怎么写! 现在?现在么……先让他帮忙换药吧。 褪了衣裙,千秋闭上眼,努力想象旁边这个人是百合,小脸儿还是禁不住红得跟晚霞似的。 韩子矶看得好笑,但是解开她腿上的包扎,看见那深红色的疤,又忍不住皱了皱眉,手下也轻了许多。 「还疼么?」他低声问。 千秋哼哼了一声,豪迈地挥手:「小伤,不算什么。但是你如果下次还拿我去当盾牌,咱们兄弟也没得当了。」 「抱歉,」帝王轻轻低头,叹息道:「我当时不应该这样,其实我往那边多走两步,也应该来得及,只是我怕我死了,他们的计划就能得逞了。」 千秋眼睛一红,头埋在枕头里,嘴唇咬得死死的。 忍不住想学司叔叔骂一声,这狗皇帝! 她从来不曾恼过他,就这一次,当真是恼到了心坎里。 韩子矶看不见千秋的表情,将她腿上的药上好了,接着就是腰背上。 可是,目光不知怎么就有点飘忽,他是该去看伤口的,但是看着看着,眼睛上移,就看见千秋白皙的背,以及背上那两根,肚兜的绳结。 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韩子矶觉得周围好像有点热,热得他口干舌燥。 「好了没有?」千秋沉着脸催促了一声。 「……马上。」韩子矶回神,替她换了药,仔仔细细将伤口包好,然后帮她翻了个身。 绣着大红鸳鸯的肚兜被撑出十分美好的弧度,帝王低头多看了两眼,眼神更加深:「说你是小菜,还的确有些失实了。」 这绝对是一句调戏的话!千秋羞恼地瞪了他一眼,但是身上只穿着肚兜和底裤,被韩子矶这样看着,不知怎么浑身就生出一股子燥热来。 「我的衣裳…」千秋指了指旁边的寝衣。 「嗯。」韩子矶慢慢低头,目光有些迷离,蹭在她鬓发间,鼻音甚浓地应了一声。 千秋浑身一抖,眼神也跟着有些茫然。 耳边的气息很热,他的呼吸有些急,从耳畔一直到脖颈间,再往下… 「你干什么!」千秋红着脸,色厉内荏地低斥一声。 韩子矶整个人已经快压在了她的身上,碍于她身上有伤,他便手撑在她身子的两侧,一张蛊惑人心的脸在她面前放大,再放大。 千秋睁大了眼,这厮压根没听她说话,就这么…这么给吻了上来。 湿润的舌头搅得她心里一阵阵的怪异感觉,身上的燥热更重,想发出点声音,嘴巴却没空,千秋忍不住伸手推了推他:「韩石头!」 韩子矶鼻息间全是她的香气,一手握住她抵在他胸口的手,眼梢微抬:「怎么了?」 「你…你要干嘛?」千秋气喘吁吁,眼里水光潋滟,这好一幅风景,看得韩子矶忍不住又吻了上去,手下动作不停,放开千秋的手,将自己的寝衣解开丢出了帐子。 「我也不知道我想干嘛。」淡淡的一句话就堵了千秋的思路,千秋脑子里越来越混沌,她问韩子矶想干嘛,韩子矶说他不知道他想干嘛,那他到底在干嘛,谁知道他不知道想干嘛又在干嘛? 然后千秋很顺利地把自己绕晕了。 韩子矶心里有一处是很清醒的,他知道自己现在不太正常,千秋也不太正常,而这不正常的原因,多半是因为皇后那一盅子补药。 但是,千秋说她要嫁楚越,说她想走,他很不喜欢那样的事情发生,却又什么都不能做。皇后给他这个机会正好,他想留住她,想……拥有她。 说他是意乱情迷也好,一时鬼迷心窍也罢,总之现在,他不想放开她。 「韩子矶。」 炙热的东西抵在她的腹部,千秋瞬间清醒了,额头上冒着冷汗:「你别乱动,你和我不可以的。」 韩子矶抬眼,眼里满是妖娆:「为什么不可以?」 「你…」千秋咬唇,她想说,你又不喜欢我。但是想想又觉得好笑,帝王宠幸谁是需要喜欢的?他也不喜欢司徒秀秀,还不是照样宠幸? 于是她换了个说法:「我还要嫁人的。」 韩子矶眼睛微眯,捏着她手臂的手也使了几分力气,张嘴就咬在了千秋的胸口:「那就别嫁了。」 「不行!」千秋挣扎,扯着了伤口,疼得自己眼泪汪汪的:「大丈夫言而有信,你说了要给我和楚越赐婚的!」 第83章 韩子矶皱眉,低头就堵住了这张讨厌的嘴,辗转缠绵,直吻得这丫头不再反抗了为止。 她腰上还有伤,其实是不宜房事,也实在不是个好时机让他俩留下好回忆,但是他忍不住了,忍了那么久,今天终于理智崩溃。 「朕言而无信,不会给你们赐婚了。你以后,哪里也别想去。」 千秋挣扎了两下,也就放弃抵抗了,她身子也难受,对象是韩石头,她也是可以接受的。不可否认的是,她听着他这句话,心里还是有些甜。 女人就是这么傻,老是被男人两句话就给骗了。 韩子矶动作温柔地攻城略地,从千秋胸前一路吻到她的腰侧,看了看那包扎好的白布,伸手垫到她的腰后,然后轻轻抬起她未受伤的腿,缠在了自己的腰上。 作为一个没有妃嫔经验稀缺的帝王,韩石头在这方面却很无师自通,虽然千秋还是疼得直哭,但是他相信伤口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两人脑子不太清醒的状态下,就这么糊里糊涂地给了彼此初夜,由于涉及扫黄期间不可描写的因素,具体细节咱们就省略。 但是有一个很严重的细节必须提及,正在内殿二人意乱情迷的时候,许久不上班的神候白胡子正急匆匆地往宫里赶。天上璀璨的星雨,给他做了一个美丽的背景。 他奶奶的星雨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千秋醒来的时候,脑子里还清晰记得昨天发生的事情,心情有点复杂之余,也不敢动身子,生怕疼着自己。 韩石头这混蛋,中了别人的计还要带着她一起受罪,她还以为当真是他情动,哪里知道等药效过去,自己清醒了才明白过来,是药效啊。 说不难过是假的,毕竟是女儿家的头一次,不过昨天那情况双方都需要,她也没什么好说的。 深吸一口气,千秋勇敢地转头看向旁边的人。 这一看,一声尖叫就穿透了景象宫上空的云。 「啊——」 「护驾!皇上,怎么了!」顺子公公连忙冲进来,却见皇帝从床帐之中跳出来,身上披着寝衣,胸膛上露出不少抓痕咬痕。 一众宫人赶紧低头,嘴里大喊「奴才什么也没看到」心里却默默地想,原来皇上喜欢这么激烈的。 千秋看了看面前的顺子公公,再低头看看这身子,欲哭无泪地捂脸:「没事,你们出去吧,让朕静一静。」 床上的人显然也被她吵醒了,只是不能动弹。千秋看着宫人都退出去了,才又气又笑地捞开床帐,看着脸色发青的‘自己’问:「这怎么办?」 韩子矶疼,浑身都疼,千秋那伤口倒还好,但是……他奶奶的老天爷绝对是玩他的!他和自己的女人圆个房,凭什么第二天女人的痛楚就要叫他来尝? 这就是传说中的自作自受? 我去你大爷的! 「昨天晚上……星雨了?」韩子矶缓了好一会儿,才问千秋。 千秋撇嘴:「我不知道,但是半夜的时候百合好像是在门外拦着谁不让进来,那人一直高喊星雨星雨,被顺子公公请去了太医院。」 韩子矶伸手捂脸,久久不能平静。上一次两人换身子是折腾了许久,这一次怎么就又换了! 但是两人经过昨晚,本来他还在担心起来有点尴尬,这一换,得了,尴尬也省了,先商量怎么办吧。 「你不用太过担心。」 刚想开口呢,千秋却抢在他前面说话了。 「昨天晚上那事儿,怪不得你也怪不得我,我也不会因此缠着你,所以你不用太担心。」 千秋一脸诚恳地看着他,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等我们换回来,还是会给你后宫腾个地儿的。」 韩子矶脸色沉了沉,起身靠在床头,忍着身子的不适,皱眉道:「你这个样子,还是想走?你觉得楚越还会娶你么?」 千秋挠挠头,道:「他应该不会介意吧。」 本来跟楚越就商量好了,她想嫁他,也是做个样子。原先的打算是,韩石头真让她嫁,那她就嫁过去,两个月之后再无声无息地回娘家。若是不让她嫁…若是肯拦上那么一拦,那她就再给彼此一个机会,再好好争取一把。 可是没想到中途会出这样的事情,不小心丢了身子,这人昨晚就算再情动,也没有说过半句情话,心里大概也就只把她当兄弟了。 强扭的瓜不甜,她姬千秋又不是非嫁人不可。 这种事情,楚越都不介意么?韩子矶冷哼一声,那要么是他爱得太深太伟大,要么是压根不爱吧。 明显后者的可能性居高。 他就想不明白了,这蠢丫头做什么非要走。既然是喜欢他的,那就老实留在宫里不好么? 「等换回身子再说吧。」韩子矶脸色有些差,轻轻一动,身下就是撕裂的疼痛。这种怪异的感觉真是他奶奶的太可怕了。 他昨天好像是粗鲁了些,那么急切地想占有她,好像…也不全是药的作用。 「那你就躺着休息,我替你去早朝,顺便问问神候怎么办,再让你老婆消停点,别什么药都往吃的东西里放,太不尊重食物了。」 千秋豪迈地站起来,吩咐人进来替她洗漱更衣。 韩子矶身上还有伤,不能下床,只能躺在床上干瞪眼。 关于该怎么上早朝的问题,韩子矶很久以前跟她提过,她就端端正正坐在上头,问几句「太傅你怎么看」、「大将军你怎么想」、「朕觉得爱卿言之有理」就可以了。 所以收拾干净,乘着龙撵上了朝,千秋就挺直了腰板坐在龙位上。下头群臣齐齐跪下,高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旁边的顺子公公帮她喊了。 然后早朝就开始了。 第84章 「皇上,近日起义大军在多处集结愚昧百姓,扬言要集齐十万军队,攻打洛阳。臣以为虽然是儿戏之言,却还是不得不防。」太傅张术站出来,恭声道。 千秋微微一愣,眼神有些深沉:「太傅你怎么看?」 「老臣以为,我国士兵多年未战,也是应该多加训练,以免太过安逸,战斗力下降。」 千秋机械地点头:「太傅说得是,那么就让大将军开始练兵吧。」 她可不知道谁是大将军,就这么蒙一声,结果左边就有个将军模样的人站了出来:「臣遵旨。」 嘿,运气还不错。千秋松了口气,继续听他们说其他事情。 「皇上,臣以为,治国固然重要,安家也是皇上应做之事。」刚刚那大将军话头一转,跪在殿中道:「如今后宫只有皇后与静妃二人,未免寂寞。而臣等女儿,都是一直对皇上仰慕不已。过了今年,明年也就是不适嫁的年纪了,请皇上成全,替臣解决后顾之忧。」 这将军可真机灵,前一步给他重任,后一步就要跟皇帝提要求了。听听这语气,大有你不答应,我就有后顾之忧,我就练不好兵的意思。 若是韩子矶,此时会怎么选?他以前说过,不立后宫是因为前朝他尚未掌握,不想要更多在他掌握之外的人安在身边。而现在呢?太上皇离宫,权力暂时都交到了他手里,又正是用人之际,他得仰仗这些朝臣去办事。 想了想,千秋道:「朕也觉得,后宫是空了些。既然如此,那便选家人子入宫,充盈宫殿吧。」 本来各大臣已经准备好一肚子的话打算劝说皇帝了,没想到今儿个皇上这么好说话,下头跪着的谢将军都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张术捻着胡须道:「皇上更为成熟了。」 千秋记得这个老头子,据说他是大晋最有谋略的人,也是当年助韩朔拿下江山的谋臣。既然他都夸她,那她就没有做错。 「选人的事情,朕觉得还是交给静妃吧。」千秋补上一句:「皇后那边,朕还有其他事,所以先辛苦一下静妃了。」 众人有些惊讶,选妃这样的大事,竟然要交给静妃而不是皇后?不过回想起太后寿宴上皇后那不识大体的模样,群臣也就宽心了,静妃还更好些。 早朝就以国事开头,以家事结尾。千秋让人去告诉韩子矶一声今天发生的事情,好让他做好心理准备,然后吩咐顺子前往芙蓉殿。 司徒秀秀气得一夜未睡,水蓝双颊肿得老高,跪在殿外默默垂泪。 千秋一下龙撵就看见水蓝的包子脸,忍不住挑眉:「这是怎么了?」 水蓝吓了一跳,连忙低头:「奴婢参见皇上,这…这是不小心摔的。」 「……」能再搞笑一点吗,谁能把脸给摔成包子? 千秋摇摇头,跟着往里走。 「皇上驾到。」顺子公公喊了一声,芙蓉殿内殿里响起一声低呼,而后乱七八糟响了一阵,司徒秀秀才慌忙地出来迎驾:「臣妾给皇上请安。」 千秋没搭理她,韩石头说过,很多时候帝王最佳的装x方法,就是不喊人家平身,只安静地坐着喝茶,任下面跪着的人战战兢兢,猜测自己的心思。 于是她就照做了。 在后宫使用那种药明显是有违宫规的,更何况还是用在皇帝身上。恐怕以后妃嫔都不能直接喂皇上吃东西了,都得检查之后再检查。 司徒秀秀跪着一动也不敢动,她其实也憋屈呢,好不容易寻着方子想和皇上鱼水之欢,结果不知怎么就给他人做了嫁衣。说好的让水蓝那死丫头看住了皇上,结果那丫头说什么突然肚子疼,回来皇上就不见了。 真是该死,便宜死了静妃。 「皇后。」许久之后,千秋才悠悠地开口:「你怎么不起来?」 司徒秀秀腿都跪麻了,见皇帝终于开口,才松了口气,抬头泪汪汪地道:「皇上没叫臣妾起来,臣妾不敢起来。」 「哦?」千秋挑眉:「那朕也没叫你往补品里下药,你不也还是下了?」 皇后脸色瞬间惨白,跪在地上颤抖着身子:「臣妾…臣妾只是一时情急,想不到其他的法子了…皇上,您与臣妾成婚这么久,臣妾…臣妾总是没有认真地感受过您,每次的宠幸,臣妾都是睡过去了。臣妾就想问皇上,臣妾哪里做得不好,让您这样敷衍臣妾?」 啥?每次都是让她睡过去的?千秋眨眨眼,惊讶地咋舌,韩石头放着好好的美人儿不享用,干嘛呢这是? 不举?咳,他奶奶的昨晚明明很举。 搞不懂那人的心思,不过看皇后这哭得也怪可怜的,她叹息一声道:「起来吧,坐那边去。」 司徒秀秀拿帕子擦了眼泪,默默地爬上一边的软榻,接着哭。 千秋道:「朕是帝王,许多事情有朕自己的考量,皇后你是一国之母,要坐稳这个位置,就要尽到自己的责任,而不是每天想着怎么得到朕的宠爱。无论朕宠与不宠,你都是皇后。」 这话说得很直白,皇后震了震,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朕说的是实话。」千秋道:「就算再有一百个静妃也撼动不了你的地位。所以朕希望你把心思摆正,好好治理后宫。再过不久人多了,也要你镇得住才行。」 「人多了?」司徒秀秀睁大眼睛:「皇上要广纳后宫?」 「逼不得己。」千秋无奈地耸肩:「总会有这么一天的,只是来的早晚而已。」 皇后沉默半晌,问:「静妃的态度如何?」 「朕把选人的事情交给她了。」千秋道。 司徒秀秀柳眉倒竖,正要发作,下巴却被人轻轻捏住了。她一愣,一抬眼就看见皇帝那张蛊惑人心的脸,正对着她笑得春暖花开:「而皇后你,朕希望你能在旁边看着,多学学静妃的处事,也好在将来统领后宫,现在这些得罪人的事,先让别人扛了吧。」 选妃大权是一把双刃剑,虽然能为自己争得许多盟友,但是同时会得罪许多人。司徒秀秀一想也就明白了,有些感动地看着面前的人,他…这是在为自己着想? 女人一意乱情迷就会脑子短路,总把男人往好的方面想。千秋的美人计用得很成功,皇后这头很心平气和地沉默了,并且表示会好好诵念佛经,平和心境。 千秋觉得自己真适合当一个骗女人的男人! 回到景象宫,刚一踏进门,就看见韩子矶坐在主位上,正端着一杯茶,目光阴森地看着她。 「怎么了?」千秋将宫人挥退,关上门,小心翼翼地看着他问。 第85章 韩子矶没说话,垂着眼眸吹了吹茶沫,她突然就有些背后发凉。 这这这,这不是她刚刚才使用过的帝王装x方式么,怎么一转头,韩子矶就用回她身上了?而且,他已经可以下床了么? 千秋心虚地蹭到韩子矶身边坐着,看着他苍白的脸色,讨好地道:「你也照顾一下我的身子啊,还这么虚弱,不如先去床上躺一会儿?」 韩子矶抬了抬眼皮,目光凉凉地落在她身上:「再躺,我怕明天一开门就看见家人子们给我问安了。」 「哪儿能啊。」千秋嘿嘿笑道:「顺子说起码也要准备半个月呢。」 韩子矶将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深吸一口气,还是忍不住怒吼:「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何不同我事先商量就去答应了?!」 千秋挖挖耳朵,撇嘴道:「你是不知道当时朝堂上的情况,那群官瓢子太欺负人了,逼得我非答应不可。我不可能说‘爱卿们等等,让朕回去问问静妃的意见’吧?那会害死我自个儿的!」 「所以你就选择了害死我。」韩子矶揉揉眉心:「我讨厌一群女人叽叽喳喳,也讨厌后宫的勾心斗角,本来是无论如何都要拖着等明年朝中那群官女嫁了人,我就轻松了。结果这个节骨眼上,你硬是给我答应下来了!」 千秋撇嘴:「你们要镇压起义,难不成你还能继续任性地不管朝臣的想法嘛?你父皇甩了摊子给你,你要是弄不好,他回来定然又要让你抄女训。」 「你给我闭嘴。」韩子矶恶狠狠地道:「敢情不是你娶那么大堆女人!」 「哦……」千秋识趣地闭上嘴,想了想,又好死不死地补上一句:「你肾亏啊?」 顺子公公正安静地在景象宫门口守着,突然听得里头一声惨叫,接着就是皇帝讨好的笑声:「我开玩笑的,你别生气。」 唉,这年头,皇帝也是耙耳朵,怕静妃怕成这样,静妃也是好本事。 韩子矶气得头晕,千秋连忙心疼地抱他去床上躺着——公主抱。 「让你好好躺着,再躺半个月也该差不多了,替我养好身子,等换回来的时候我帮你率领好那些小丫头片子,谁不听话惹你生气我就揍她!」 韩子矶气得笑了,捂着脸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宫妃是能随意揍的嘛? 不过事情既然已经成了定局,他也只能接受了。 千秋坐在床边左右看看,总觉得景象宫里少了点什么,于是戳了戳韩子矶的肩膀:「你觉不觉得原来这里还该有个什么东西?我现在看着总觉得空空的。」 说着,指了指床边这个位置。 韩子矶翻了个白眼:「你这没良心的,这个位置以前坐的是未晚,人家好歹也是父皇母后捧着长大的公主,陪着你瞎胡闹这么久,现在出宫去了,你倒不记得少了谁。」 千秋一拍脑门,恍然大悟:「我就觉得少了什么,未晚说她出宫有事,可是这都一天了,人呢?」 韩子矶道:「我让楚越跟着她的,应该不会出事。她在宫外的时间比在宫内长多了,再过几天,也是该回山上去的时候了,由着她出去多玩玩吧。」 千秋挠挠头,想起她和未晚以前的那次谈心,总觉得心里有点不踏实。不过既然楚越跟着,那就还是安心吧,那小子保护人的时候还是很认真的。 然后,过了两天认真保护公主的楚越就站在了韩子矶和千秋面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道:「臣无能,公主跑了。」 啥?跑了?那他娘的是公主又不是兔子,怎么跑的? 韩子矶当场就想扑过去掐死楚越,千秋连忙拦住他,道:「小心身子!」 然后一脚踩在了楚越的俊脸上。 楚越那叫一个冤枉,他怎么知道一向文静的升国公主,会追着一个男人跑出去三条街?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茫茫人海,他没再瞧见公主的影子。 韩子矶二话不说,麻利地让千秋下通缉令,就说宫中遭了贼,然后把升国的画像贴出去,找到平安送往衙门的,赏金千两。 此告示一出,全洛阳轰动,各家老小都纷纷放下手中活计,开始全城找人。 在这么庞大的搜素群之下,一位丰神俊朗的男人,率先揭下了皇榜,带着升国公主来领赏钱了。 韩子矶和千秋都坐在太极殿里,两人眼神空前的一致,看着殿中站着的这个男人,以及旁边抿着唇笑的未晚。 「大晋皇帝,我是来领赏钱的。」男人开口,带着笑意道:「公主平安送回,我的千两黄金呢?」 千秋黑着脸瞅着他道:「你是哪条线上的?」 胳膊被韩子矶捅了一下,千秋轻咳一声,立马改口:「你是哪儿来的?」 「吴国。」男人微微欠身行礼:「吴国太子司徒锦,贸然叨扰,还望皇帝和这位娘娘见谅。」 韩子矶脸色变了变,吴国太子可不是什么随意的人,怎么就这么随意地出现在洛阳,看起来还跟未晚勾搭上了? 太子那可是未来的国君,就这么出现在这里,给人家提前预告了吗!通关文牒是真的吗!有经过相关部门允许吗! 千万句脏话汇集在心里,韩子矶深吸了一口气,吐出来的却是:「吴国太子这么千里迢迢跑过来,也是辛苦。皇上不知道此事,故而没能好好招待,也请见谅。」 「哪里哪里。」司徒锦侧头看了身边的人一眼。道:「在下此番只为寻多年前所遇一人,实在是心心念念地放不下,所以也未经我父皇同意,就偷偷来了。」 心心念念放不下?千秋看了一眼未晚,这小妞儿难得地一脸娇羞,哪里还有半点冰山美人儿的气势。 「皇兄莫要生气,我只是在街上看见他了,觉得有些熟悉,所以就追去看看…」未晚咬唇:「与吴国太子也不过是多年之前有过一面之缘,所以……」 「哦?」韩子矶淡淡地开口道:「是小时候你们开玩笑,互定终身的那个?」 韩未晚有些诧异:「娘娘怎么知道?」 千秋咳嗽一声:「朕告诉她的,先不说这个,吴国太子此番来,是要做什么?」 司徒锦看了未晚一眼,笑得温文尔雅:「自然是寻好了人,就打算提亲。」 未晚脸上红得跟什么似的,一跺脚就跑了出去,小女儿姿态十足。千秋看得好笑,心想这也是段好姻缘,但是旁边韩子矶的神色明显很不爽且严肃。 「据本宫所知,太子殿下已经纳过好几个妃子了吧?」韩子矶沉声道:「既然已经娶了别人,还念着当初的玩笑话做什么?」 第86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司徒锦微微一愣,正色看了韩子矶一眼,道:「这位娘娘了解得…真透彻。在下是立过几个妃子,但是都并非在下自愿,也没有对谁有偏爱。在下心里,一直念着的是公主。」 千秋忍不住插嘴道:「也难得有这么长情的。」 韩子矶哼了一声,凉凉地道:「既然念的是未晚,那早些年怎么不来提亲?要在不得己立妃之后再来?」 千秋看出来了,韩子矶对这个人很不满意,虽然她不认识这个人是谁,但是石头这样的态度不会没有原因的。 于是她帮腔道:「吴国太子真若想娶皇妹,也该拿出些诚意来,下国书为聘,也不应该这样偷偷摸摸地来寻。」 司徒锦收敛了笑意,正色道:「我来寻她,不过是怕…这么多年了,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喜欢上其他人。吴国也不比现下大晋安稳,父皇抱病在床,也就是这段时间好了些,我才有空出来。」 韩子矶不说话了,千秋挠挠头道:「此事就再议吧,既然太子都来了,那就顺路去看看你姐,应该是你姐吧?」 她说的是皇后,司徒锦脸上却没多少高兴的神色,只淡淡地道:「好。」 于是这位从天而降的太子殿下,就决定住在了芙蓉殿的侧堂。 「这个太子是怎么回事?」千秋趴在韩子矶身边,替他揉着腿,舒展一下酸疼的身子。 韩子矶躺在床上,一边享受一边道:「他是吴国先皇后的嫡子,而司徒秀秀是现任皇后的嫡女,这两人关系也就是表面上过得去,听说背地里争得很凶。吴国可没有男尊女卑,男女都是可以当皇帝的,即使是嫁出去的女儿也一样。所以我想,现在司徒秀秀是大晋皇后,所以司徒锦也想参一脚,捞个大晋驸马当当。」 千秋眉头大皱:「他不是说喜欢未晚么?未晚可是一直念着他的!」 「呵。」韩子矶翻了个白眼:「男人的话你也信,未晚那么可爱的女子,又是大晋最得宠的公主,他当然是喜欢,恨不得马上娶回家去巩固地位。一举两得,多好。」 只是因为需要么?千秋眼神黯淡了一些,忍不住有些心疼未晚。 「先不说这个,神候有没有说我们下一次什么时候能换回来?」韩子矶叹息道。 千秋撇嘴:「我去找那神棍了,但是人都说他出远门了,说是要替咱们去补天。」 「补天?」韩子矶撇嘴:「难不成是你睡觉的时候把天踹了个窟窿,所以神候要去补嘛?」 千秋威胁性地呲牙,随即有些泄气地道:「咱们这是流年不利,酒后乱个性都能成这副样子。也是我能承受,换成其他姑娘,早就吓死了。」 韩子矶哼了哼,躺在床上继续休息。不换身子还不知道,原来欢爱之后,女子会这样难受,他以后一定要温柔些。 「皇上,皇后娘娘请您过去用膳。」顺子公公进来小声说了一句。 千秋挑眉,想起那宫里还有个吴国太子,也不太好拂人家面子,于是起身道:「我去看看,你先休息吧。」 韩子矶看这丫头当皇帝也是轻车熟路,索性挥挥手让她自己去发挥,反正她是知道分寸的。 送走千秋,韩子矶本想好好睡一觉,哪知道门口伸进一颗脑袋,左右看了看,然后鬼鬼祟祟地跑到了他床边。 「娘娘。」 韩子矶睁眼就看见楚越,眼神暗了暗,轻轻「嗯」了一声。 这小子想干嘛? 楚越看了看他身上的伤口,担忧地道:「您这伤,还要多久才能好啊?」 韩子矶动了动身子,淡淡地道:「太医说了还有半个月。」 嗯?怎么今天觉得这丫头对他冷淡得很?往常可不是这个态度啊?楚越挠挠头,很是费解地想着自己哪里得罪这小姑奶奶了。 「娘娘,关于上次您说的事情,属下好像已经答应了哈?」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楚越紧盯着千秋的脸。 韩子矶微微顿了顿,随即抬头:「答应什么了?」 「就是要属下迎娶您的事情。」楚越吞了吞唾沫:「虽然我觉得皇上一定是不想我娶你的,但是以他的性子,也一定不会拦着,所以咱们的婚事应该能成。」 原来一直同楚越在这儿商量婚事呢?韩子矶冷哼一声,顶着千秋的身子看楚越这深情款款的目光,还真是别扭。 敢情平时他不在景象宫的时候,楚越就是这么随意出入嫔妃寝宫,紧盯着人这么说话的?宫里的规矩是不是也太宽松了? 「答应了的东西,统统作废。」韩子矶慢慢开口,来了一句:「她…我会一辈子留在皇上身边的。」 「啥?」楚越吓了一跳,看着千秋这一脸认真的神色,忍不住要伸手去碰她的额头,该不会是发烧了吧? 「楚越,你的手再敢近本宫一寸,本宫待会儿就让人来剁了你的爪子。」韩子矶微微眯眼,看着他的动作道:「本宫没和你开玩笑。」 楚越觉得这丫头一定是中邪了,平时嘻嘻哈哈的多可爱啊,这会儿严肃起来,还真和宫里的娘娘一模一样,没意思透了。 悻悻地收回手,楚越看着面前的人道:「娘娘今日心情好像真的很不好,那属下还是改日再来同您商议具体的事情吧。」 韩子矶挑眉,气极反笑:「还有什么事情好商量的?」 楚越朝他吐了吐舌头,飞快地溜出去了。 他奶奶个熊的,这死丫头背着他,到底给他戴了多少绿帽子?宫里的嬷嬷没教她要与男人保持距离么!瞧楚越这熟门熟路的,他要是没同她换身子,是不是某一天起来,老婆就跟人跑了? 简直岂有此理! 韩子矶一个人躺在床上生闷气,将楚越家里的祖坟里的都问候了一个遍。 这头千秋跟着顺子去芙蓉殿用膳,一进门就感觉气氛很凝重。 未晚也在一边坐着,脸上恢复了清冷,只在看见她进来的时候微微笑了笑:「皇兄。」 千秋点头,跟着在皇后身边坐下。司徒秀秀一张脸跟打了石膏似的,僵硬得跟。对面的司徒锦却是笑得春暖花开:「听闻皇上不常来这芙蓉殿,司徒锦身为皇后的弟弟,自然要来替自家姐姐争宠了。」 「皇上。」司徒秀秀也开口了,提着裙子起身就朝她跪了下去:「家弟不经允许,私自来了大晋,还差点导致升国公主失踪,这样大的过错,臣妾实在感到抱歉。」 第87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千秋迷茫地看着她:「你弟弟不是和你关系不好吗?那他犯错,关你什么事?」 大殿里有一瞬间的安静,未晚呆呆地看着自己的皇兄,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怎么跟静妃娘娘在一起久了,皇兄说话的调子都像她了。」 哪有这么直白的! 司徒秀秀本来想反将司徒锦一军,结果被皇帝的话这么一堵,只能默默坐回去,看着自家那皇弟,嗤笑一声道:「连皇上都知道我们关系不好,皇弟还千里迢迢说是来看本宫的,也真是虚伪。」 「宫里的孩子,不虚伪怎么活?」司徒锦轻笑:「我倒是觉得静妃娘娘那性子不错,未晚说她直来直去,耿直极了。倒是宫中少见。」 皇后的脸色更难看,这人摆明了是要来跟她唱对台戏的! 「嗯。」千秋的注意力倒是没在司徒锦针对谁上,而是他刚刚喊了一声未晚。 女子的闺名可不是给男子随意乱叫的,她看了看旁边未晚的神情,竟然很自然,不觉得哪里不妥的样子。 她本来也觉得这吴国太子是不错啦,可是听了韩子矶的话,她觉得未晚有些吃亏了,毕竟嫁去吴国,除开她喜欢这太子以外,没有其他好处。而若这太子不是一心一意喜欢她,那未晚这远山远水地嫁过去,也不值当。 于是千秋用很符合皇兄身份的口吻开口道:「太子打算在宫中停留多久?」 司徒锦转过头来,笑道:「要寻的人已经寻到了,在下打算早日回国,也好来正式提亲。」 「皇弟又要跟人提亲了?」司徒秀秀冷笑一声,开口道:「你不是前前后后已经娶了八个妃子了么?怎么?又瞧上升国公主了?」 未晚的脸色微微一顿,随即开口道:「他有多少妃子似乎不太重要,只要他心中只有我一人,那边够了。」 热恋中的女人智商哪里是为零,简直是负的,千秋听着这傻兮兮的话都忍不住摇头:「什么男人的心里,才能一辈子只装一个女人?」 未晚一愣,抬头看向自家皇兄。司徒锦也终于皱了眉:「以前娶的,都是形势所逼,在下与公主是年幼结识,早许了终身,跟其他人自然是不一样的。」 还早许终身呢,小屁孩几个,玩个家家酒,长大了还当回事儿来说了。 千秋撇了撇嘴,越来越觉得这人不太靠谱,可是瞧未晚那一脸坚定的神情,她又忍不住想,是不是听了韩子矶的话,导致对人家太子有偏见?万一人家就当真是对未晚痴情不悔呢? 皇后在旁边冷笑连连,看着未晚道:「别说本宫没提醒你,本宫这位皇弟啊,在吴国是风流满天下,那八个妃子也都是人间绝色。公主嫁过去,以后人家至多不叫八艳,改称九艳。」 「皇后。」千秋沉了脸,不悦地看着她:「你这是在贬低谁?」 司徒秀秀一愣,反应过来自己说的话有诋毁公主的意思,连忙低头:「臣妾失言。」 千秋看向未晚,轻声问:「你的想法是什么?」 未晚扬着下巴,道:「我的选择是同司徒锦一样的,要是我选错了,那后果也由我自己承担。」 真是有骨气,千秋感叹一声,看了司徒锦一眼,那人眸中带笑,依旧温文尔雅。 「唉——」回到景象宫,千秋趴在韩子矶身边,唉声叹气地道:「怎么办,你皇妹非要嫁给那太子。」 韩子矶眉头打结,道:「她胡闹什么?明知道那司徒锦不是纯粹喜欢她,还要跟他搅合?」 「也是情字弄人,知道他人不是真心,可是自己给了真心,也就只能骗自己对方是认真的了。」千秋摇头道:「也是够傻的。」 「吴国那小子呢?」韩子矶有些恼地道:「要是父皇母后还在宫里,那小子绝对不敢这么大胆地要来娶未晚,父皇保管打得他东南西北都不认识!」 千秋挑眉,扬了扬拳头道:「我现在也可以替你打。」 韩子矶翻了个白眼:「你给我省省,注意身份。未晚人呢?」 「吃了饭就同那太子去御花园了。」千秋道。 「他奶奶的,我们也去!」韩子矶挣扎着起来,扯着伤口又疼得额头冒汗。 「乱扑腾什么!」千秋一把按住他,哼了两声,出门去吩咐顺子:「将兵部今天送的东西拿过来。」 「是。」 七号杂货铺的郑财神,被韩子矶丢在了兵部制造所,所以宫里的稀奇玩意儿也是越来越多了。 于是没一会儿,韩子矶就被千秋抱起来放在了一把带着轮子的椅子上,奇特的是,这轮子软得很,一点也不会让人觉得颠簸。 韩子矶就这么被推出了景象宫,跟千秋两个人,屏退了宫人,偷偷摸摸地潜伏在树丛中,等着偷听未晚与吴国太子的对话。 「明天我就启程回国。」 等了一会儿,终于是等到了人,千秋听着声音,那小子和未晚就在上头的凉亭里,那吴国太子正信誓旦旦地道:「早些回去,也好早些回来娶你。」 千秋和韩子矶相视了一眼,心里都只有三个字:不要脸! 「你不是说,你尚有事情没做完么?」未晚的声音听起来淡淡的,倒是再也没有了刚开始的娇羞。 「有什么事情比你更重要?」司徒锦笑道:「虽然多年不见,但是你还同当初一样,别扭又可爱得紧。」 千秋做了个干呕的动作,韩子矶摇了摇头,示意她别太大动静。 上头安静了一会儿,未晚接着道:「你娶的八个妃子,都没有用过真心么?」 「没有。」司徒锦回答得很是果断:「都是朝中大臣送来笼络我的东西,哪里配得上我用真心。」 未晚似乎笑了笑,道:「那你便回国吧,等你带上聘礼来,我就嫁给你。」 傻丫头!千秋真想冲出去拦住她,男人的话能信吗!能吗!怎么就这么傻傻地答应了! 韩子矶脸色也不太好看,他记得未晚的师父说,上山修行应该要修到十八岁,未晚现在才十六,还有两年时间,可以提前嫁人么? 第88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凉亭里的两人也没有多留,未晚先跟这太子告辞回去景象宫了,司徒锦就一个人坐在亭子里,旁边站着他的护卫。 「回去让人准备吧。」司徒锦开口道:「将那八个人迁去别院,宅子里种些茉莉,多嘴多舌的丫鬟婆子都打发了走,下聘用的东西,等我亲自回去挑。」 「是。」 韩子矶微微一愣,抿唇,神色柔和了一些。等凉亭里的人都走了,他便示意千秋推他出去。 「怎么办?」千秋抓耳挠腮地道:「要不然我到时候让人去半路抢亲?」 韩石头一直在沉默,摸着下巴思考着什么,抬眼见面前这人急慌慌的样子,忍不住道:「你先别忙,我突然觉得这小子也不是完全不可以嫁。」 「啥?」千秋迷茫地看着他:「为什么?」 「他刚刚最后说的话,你没听见么?」韩子矶淡淡地道:「未晚最爱茉莉,最讨厌多嘴多舌的人,不过这些都是小事,他都能为未晚全部考虑到,也是难得。」 千秋不服气地叉腰:「这有什么难得的,他想讨好未晚,自然就该从细节入手。我倒是觉得这太子薄情寡义,新娶个媳妇,就要把以前伺候他的八个人全部赶去别院,也太狠心了些。」 韩子矶想了想,觉得好像也是,但是… 「这件事还是得看未晚自己,她想嫁,我们拦不住的。」 千秋咋舌:「你是皇帝都拦不住么?」 韩子矶默默捂脸:「你觉得父皇是会帮着未晚,还是会帮着我?」 想起太上皇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千秋打了个寒战,气势瞬间弱了下来:「那…那怎么办?万一未晚所嫁非人,你父皇回来还不是得扒了你一层皮?」 韩子矶摇头:「自己做的事情,一定要自己全部承担后果,这是韩家的家训。」 千秋一怔,随即泄气地道:「那还来偷听干什么,咱们不是只能眼巴巴看着么?」 韩子矶叹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一句话不说,推着轮子走了。 吴国太子飞快地回去了吴国,快得连韩子矶和千秋还没来得及换回身子,他就又带着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来了。 千秋不由地感叹,这他娘的赶着投胎呢? 韩子矶帮她把伤养得差不多了,已经可以下床行走,但是不能剧烈运动,近日家人子也赶着时间陆陆续续进宫了,加上吴国迎亲的事情,忙得韩子矶整个人都瘦了。 噢,瘦的是千秋的身子。 千秋一脸心疼地捧着自己的瓜子脸,感叹道:「我好不容易吃出来的肉,你能不能给我省着点瘦?」 韩子矶没好气地一爪子拍开她:「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答应选妃,我能这么忙吗?吴国那小子又正在路上了,我又死活联系不上父皇母后,给未晚准备嫁妆都能忙死我。」 小可怜,千秋悠闲地顶着皇帝的龙冠,躺在软榻上感叹道:「怪不得人都说娶对了媳妇很省事,看你这么能干,为夫真的是很开心。」 韩子矶气得直揉额头,这好吃懒做的丫头,除了在大臣面前装腔作势,其余的事情一律帮不上他忙,他才是没娶对人! 气哼哼地将家人子名单筛选了一遍,他将单子递给千秋,道:「去盖个章。」 盖章?御玺么?千秋一愣,接过单子看了看,好像是封了什么人什么位分,的确得用御玺。 可是到目前为止,韩子矶都没告诉她御玺在哪里,平时都是他自己盖章的。 「左边墙上第三幅画背后。」韩子矶随手指了指,继续低头看未晚的嫁妆清单。 千秋点头,走过去将第三幅画卷起来,果然看见御玺盒子在里头。 御玺是一国之象征,据说当年韩朔篡位,也是拿到了御玺之后才名正言顺。这样重要的东西,他今天竟然这么轻松地告诉了自己位置。 说不动容有点假,千秋深吸一口气将它拿出来,稳稳地在单子上盖了一个,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回去。 韩子矶是不是对她越来越信任了? 感动地看着韩石头,千秋正打算开口说两句煽情的话,却见书桌后面的人抬头道:「你太吵了,先出去溜达两圈,等我处理完事情再进来。」 居然嫌她吵!千秋愤愤不平地甩了甩袖子。不过看在他在认真做事,而她在偷懒的份上,还是乖乖出去了。 宫里最近好像是热闹了许多,除了准备公主出嫁,储秀宫那头的家人子们也是有趣得很,今天这个摔了,明天那个偷了谁的东西,彼此折腾,乐此不疲。 千秋坐在龙撵上,不由地感叹,果然人多的地方就是江湖,这群女娃子折腾起来,一点也不比男人差。 「前头什么人!」龙撵骤然停下,旁边的顺子公公低喝一声,将千秋的思绪给扯了回来。 宫道中间摔着个女子,旁边还站着几个粉衣裳的,看打扮不像是宫女。 「奴婢花玲玲,无意冒犯圣驾,还请皇上恕罪。」摔着的女子低着头,声音有些抖。旁边几个纷纷跪了下来:「奴婢给皇上请安。」 顺子公公瞧了瞧,小声道:「皇上,是储秀宫的家人子。」 千秋挑眉,摸着下巴想,花玲玲?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总觉得在哪里听过… 对了!一拍脑门,她想起来了,江湖一直传言当今天下第一美人就是花玲玲,她一直梦想有一天劫票能抢个花玲玲回去给刘师爷当老婆! 「你抬起头来给朕瞧瞧。」千秋兴奋地道。 前头跪着的人小声应了一声,然后抬头,怯怯地看了她一眼。 虽然看韩子矶看多了,对美人有点免疫,但是这个花玲玲长得还是不错的,很小家碧玉,光看一眼,就能激起人浑身上下的保护欲。 千秋十分豪迈地挥手道:「起来吧,光跪着干甚?你好端端的怎么摔在这里了?」 第89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旁边几个家人子低着头没吱声,花玲玲淡淡地看了她们一眼,随即咬唇道:「奴婢自己走路不小心。」 瞧瞧,美人儿到哪里都是容易被欺负的。千秋感叹了一声,道:「伤着了吧?朕让人给你送点药去,以后小心些。」 「多谢皇上。」花玲玲微微一笑,有礼地拜了拜,然后就让到了一边。 龙撵继续往前走,千秋兴奋之后也就平静了,美人儿是给韩石头的,又不是给她的,她帮着高兴个什么劲儿? 晚上的时候,许久不见的白胡子神棍终于出现了,笑眯眯地站在他们面前道:「皇上,微臣终于找到了根治的办法,保管皇上与娘娘以后不会再发生此类的意外。」 「哦?」韩子矶看着他,笑得阴森森的:「你倒是说来听听,要是靠谱,朕就不计较你上次没有提前预知星雨。」 白胡子老头儿干笑两声,道:「娘娘与皇上体质太相近了,所以总是换来换去。微臣此番去天山寻了药来,只要让娘娘喝下,改变一番体质,以后就再也不会发生灵魂互换的事了。」 「改变体质?」韩子矶看着他手里拿着的瓶子:「是改成什么样子?」 「娘娘体内阳气过重,微臣寻的是天山雪莲,滋阴之药,不会对身体有什么伤害,反而能美容养颜。」 千秋的眼睛刷地就亮了,接过那小瓶子就要往韩子矶嘴里喂。 「给我等等!」韩子矶黑着脸按住千秋的手,看着神候道:「那我们现在怎么换回来?」 神候捻着胡须笑道:「老夫此番去天山,也真是替二位改了命盘,喝下这药,躺在床上睡一觉,自然就能换回来了。」 韩子矶愣了愣,将千秋手里的瓶子拿来,放在自己袖子里道:「我知道了。」 白胡子老头儿飘飘然地走了,留下千秋两人面面相觑。 「睡觉呗?」千秋捅了捅还在发呆的韩子矶,他今儿个看起来怪怪的。 「嗯。」韩子矶有些心不在焉,躺上床的时候,忍不住问了千秋一句:「换回来的话,你还走么?」 千秋一愣,她已经好久没想过这个问题了,这些天两人一直在一起,相处得也算融洽吧。因着不小心换了身子,所以也没有药后乱性之后的尴尬,只是论感情的话,也实在是没什么感情。 「再说吧。」千秋道:「等哪天我觉得呆够了,就跟你说一声,让楚越把我娶走。」 韩子矶沉了沉脸,轻哼道:「我已经告诉楚越,叫他不用来娶‘我’了。」 千秋脸色一变,翻身就掐上韩子矶的脖子:「你丫的又背着我干了什么?」 韩子矶翻了个白眼,扒拉开她道:「什么叫背着你,这句话应该是我来说吧?你都是我的人了,还背着我跟人商量要怎么成亲?」 他的人…… 千秋脸上红了红,翻了个身朝墙那边躺着,闷声道:「那时候还不是你的人。」 韩子矶听着这别别扭扭的语气,忍不住唇角一弯:「那现在是了吧?」 「……」千秋不说话了,假装已经睡着。 韩子矶轻笑了一声,而后拿出袖子里的小瓶子,将药吃了,安心地躺在她旁边睡去。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啦。 白胡子虽然是个神棍,但也还是个比较靠谱的神棍,千秋醒来就看见韩子矶那张俊俏的脸,正对着她笑得开心。 动了动身子,腿上的伤和腰上的都已经回来了,她终于又变成了她自己。 咧开嘴跟着韩子矶笑了笑,千秋坐起来,道:「以后不会再有这么荒唐的事情了吧?」 「嗯。」韩子矶叹了口气:「结束了。」 千秋嘿嘿笑了两声,还想说点什么,顺子公公已经在外面敲门了:「皇上,吴国太子已经抵达玄武门。」 韩子矶神色一正,连忙起身。千秋便也跟着起来,顺便贤惠一回,替他更衣。 小小的手在他胸前,认真地一颗颗扣着扣子,韩子矶微微低头,就看见千秋长长的睫毛。 也许是神候给的药的作用吧,他怎么觉得千秋看起来,好看了许多。 「我走了。」 「嗯,早点回来。」 千秋打了个呵欠又继续躺回去睡,韩子矶心情甚好地往外走。 司徒锦带的聘礼很多,朝堂之上,未晚在帘子后头站着,司徒锦就跪在堂中一字一句地道:「司徒锦对升国公主之心,天地可鉴。若是有半点辜负,公主也可当场休夫,我绝没有半句怨言。」 群臣哗然,帘子后头的未晚也是很感动。韩子矶看着下面跪着的人,似笑非笑地道:「既然如此,那朕也就将这唯一的皇妹,交给你了。」 司徒锦感激地拜了下去:「多谢皇上。」 未晚已经穿着一身嫁衣,司徒锦这求婚也就是走个过场,不过看样子过场走得不错,未晚上凤车的时候,韩子矶也没太过担心。 「父皇母后都还不知道,你这样急忙地嫁过去,若是有哪里不舒服,也就回来。」韩子矶看着自家妹妹,轻声道:「你一向不会任性,就任性这么一次,皇兄也就依了你。但若是悔了,也记得还有皇兄在,发生什么皇兄都替你扛着。」 千秋听了消息也是急急忙忙收拾好了过来,看着凤车上眼睛微红的未晚,忍不住跟着有些鼻酸。 「他要是欺负了你,告诉我,就算吴国很远,我也会跑去揍他的!」千秋捏着拳头道:「想你皇兄了就回来看看。」 未晚本来是硬着脖子没打算哭的,但是千秋说这一句,不知怎么就让她很想哭,于是坐在车上就哭了出来。 司徒锦吓了一跳,连忙推开千秋,上车抚着未晚的脸:「怎么了?」 第90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未晚摇摇头,拿帕子擦了眼泪,坐直了身子道:「我是大晋的升国公主,嫁去吴国,也是有益两国邦交。所以皇兄以后要做什么,就放手去做,不用太过顾忌了。」 皇后还站在一边,这话落在旁人耳里是听不懂,可是司徒秀秀明白,韩子矶明白,司徒锦也明白。 就是碍于吴国,韩子矶上次才会在自己和司徒秀秀之间选了后者,甚至伤了千秋。而如今未晚要嫁过去,司徒秀秀就不再是吴晋之间唯一的纽带,也就没有那么至关重要了。 司徒秀秀捏紧了手,司徒锦却是回头看了千秋一眼,弯唇道:「未晚真的很喜欢皇上和静妃娘娘呢。」 千秋心里有些难受,吸吸鼻子道:「我也很喜欢她,所以你要是敢让未晚伤心难过,我会跑去吴国打断你的腿!」 司徒锦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而后正了神色道:「我不会让娘娘有这个机会的。」 「那最好。」 礼官在旁边吹了唢呐,吉时已到,千秋和韩子矶都退后了几步,司徒锦也重新骑上了马。 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了,千秋忍不住跟着队伍,从宫里一路送到了玄武门,而后被守卫拦下,说是不能继续出去了。 韩子矶表现得比她淡定多了,只是晚上的时候拉了她一起,坐在景象宫的房顶上看月亮。 「难过么?」千秋侧头看着他问。 韩子矶点了点头:「我就这么一个妹妹。」 千秋笑了笑,道:「我曾经也有一个妹妹,可惜死得很早,连感情都还没来得及培养呢。」 「嗯?」这倒是没听见她提起过,韩子矶忍不住好奇地问:「怎么死的?」 千秋垂了眸子道:「很小的时候家里发生了变故,一群强盗进了家门,我爹带着我跑,我娘带着我妹妹跑,结果娘和妹妹没有跑掉,被活活烧死在了家里。」 韩子矶一惊,没想到千秋家里还发生过这么惨的事情:「那伙强盗有没有被绳之以法?」 绳之以法?千秋抬头看了看面前的人,苦笑道:「没有。」 韩子矶皱眉:「你家原来在哪个地方?朕派人去查,若是还能查出当年这惨案,朕必然帮你报仇。」 千秋摇头:「早就没办法追究了,不过我爹会报仇的,他说他这一辈子就爱过我娘一个女人,现在还活着,也就是奔着帮她报仇的目的。」 「不是说没办法追究了么?那你爹怎么报仇?」韩子矶疑惑地问。 月光盈盈好,千秋侧头看着这人,轻声道:「没事,爹有他的办法,他说贼子犯了错,就该算在贼头子身上,一并报回来,虽然我不太同意,但是如果有个目标能让他继续活着,我觉得挺好的。」 韩子矶抿唇,他觉得今天的千秋有些不太一样,不像平时的疯疯癫癫,倒是让他游戏陌生。 「不说这个啦,早点去歇息吧,听说家人子们都封了位分了,皇后搁那儿装病不见人呢,明天那群小丫头片子一定是要来打扰我睡觉的。」千秋打了个呵欠道:「走吧。」 「嗯。」韩子矶应了,跟着千秋下去,洗漱完毕,穿了寝衣钻进被窝。 韩子矶心里有些不太好受,千秋也一样,熄了灯的时候,旁边的人伸手过来抱住了她的身子,她也没怎么反抗。 有一次就有第二次吧,虽然他到现在也没说清楚对她是个什么态度,不过已经没贞洁了,一次两次又有什么区别。 于是千秋就跟安慰孩子似的,一直安慰着身上的人。心里某一处,也是疼得厉害。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身上显然也是不太舒服。旁边的人已经上朝去了,千秋命人抬了浴桶进来,洗了个澡才去前殿见早就已经等着的新妃们。 「嫔妾给静妃娘娘请安。」莺莺燕燕地跪下去,人还颇多。千秋扫了一圈,就看见许许多多的熟脸。 韩子矶也是会挑人,重臣的女儿侄女都在这里了,什么谢语灵啦,夏落月啦,还有林璇儿,清一色的熟人,搞得她都不太好意思。 花玲玲还在最后一排站着,安安静静的,低调得很,只是这里倒是没有了那天在宫道上遇见的其余几个家人子。 「梧桐宫谢才人、夏才人,承光殿花美人、林美人拜见——」 四个位分封得最高的上来行礼,千秋有些尴尬地接了她们的茶,摆手道:「熟人就不要那么拘束了,既然都进了宫,那咱们以后就有肉吃肉,有粥喝粥了。」 底下传来几声闷笑,林璇儿先开口道:「娘娘如今协理后宫,嫔妾们自然不敢如以前那般放肆,既然身为妃嫔,就该有个样子。」 谢语灵轻哼了一声,颇不以为然:「林美人这是上次被逐出宫所领悟到的?」 林璇儿皱了皱眉,没搭话。旁边的夏落月笑道:「静妃娘娘看起来脸色不太好,是没休息好吧?」 千秋点了点头:「睡少了。」 昨儿那么折腾,没人能睡得好。 「嫔妾会推拿,不如等会儿替娘娘来解解乏?」夏落月乖巧地道:「反正宫里也闲得无事。」 「好啊。」千秋笑眯眯的:「那等会你留下来顺便吃个饭。」 殿里众人心下都叹,这位静妃娘娘明显没什么城府,到底是怎么博得皇上宠爱,导致中宫冷落的? 千秋不爱应付人,说了两句便都让她们散了,自个儿回房去生闷气。 【上集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贼星贵妻》上 作者:蒹葭苍苍 02、《贼星贵妻》下 作者:蒹葭苍苍 注2:本作品由豆豆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