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剑照君生》 1.初出 李云笑的很热情,叶开也笑呵呵的。李云人到中年,学了一身世故的本事。 叶开则刚从家里出来,脸上的笑容是发自真心的。 三叔让他去天澜省打理药铺,这个最接近魔兽山脉的地方,有许多外界不可获得的珍奇矿产。 李云十年前在云中管事,三叔没有交代这个人是怎么个人,只让叶开背着一只行囊和这位柜上的老人一起,就到了这处远隔万里的行省,跟着李云学习处理各项事务。 简单来说,就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公子爷,要跟着自家的掌柜学点本事。 叶开知道自己修行的天资实在差劲了一点,被安排到这份上也算对的起他,熬过三年学习期,回到云中管了一个铺子,平安喜乐也就是了。 一片原始森林的尽头,高大的树木被砍伐,巨大的原木木桩留在场内,七弯八绕的一条路。 天澜的铺子是做药的,一来收售药物,二来医治那些因采挖药物受伤的修士,又或者是单纯的救济周边,行善天下。 药铺的名声很好,即便是这样偏僻的地方新开一间药房,只要牌匾上刻下叶家两个字,就会有络绎不绝的人来维持。 两个人初次见面,李云先到天澜开路,做足前期准备工作。少爷兵叶开是后来的,晚了半个月。 叶开也不觉得这是理所当然,脸上带着真诚求教的笑容,背着行囊迎上他。 李云的个头很高,足有一米九多,叶开只有一米七五,两人站在一起不免矮了一头。 李云很高兴他来,脸上笑着。或许把这位少爷伺候好,回到云中不是什么问题。 “您是大房的二子吧。” 叶开脸上的笑僵硬了一下,他还没有放下行囊,捋了捋肩带道:“不是,我是四房的长子。” “哦,是四公子啊。”李云的笑容依然不变,云淡风轻,并不谄媚,单手一指,让开身体道:“您看,这身后就是咱们的药铺,想当年在云中,也是这样的荒凉,那时候只有我和王掌柜两个人,一样在云中撑起了一片天。” 叶开笑道:“能者多劳,没有您这样开疆拓土的元勋,哪来叶家的今天呢。” “呵呵。”李云低头一笑,走了两步道:“开荒嘛,就是这么回事,老祖宗让我们周济天下,这是医家的命。不过如今也好些了,除了你我后面还有十几个没来的医士。天澜是个大省,要不是陈家的后辈子孙不长进,也轮不到咱们家进驻。这回,可是番大事业。” 这是提点叶开。 叶开点点头认真:“我既然来了就要认真的做好,掌柜的您放心,我一切都听您的。” 李云这才略带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这些世家公子,出门混个资历也就算了,哪个不是家里有钱吊儿郎当的过过就算了?哪怕出了几个有贤名的也是贵族做派,掌控中枢不理下面的事。玩弄权术,只要掌柜能带回去他们想要的数目就足够了。 这是来了个认真的主? 似乎不太合规矩... 想到这里,李云笑的更灿烂了。 “少爷,该我听您的。您做的这活虽然不务前台,收药,制作,医治都不归您管。但您是管账的,灵石和钱财都要过您的手,这可是个很重要的位置啊。” 叶开皱眉点头道:“嗯,我知道。” 李云站直了身体,挺着脑袋伸手让开道路:“少爷您请,这后面的厢房,随您先选一间。” ................ 原木板材搭建的房子,附近的乡民听说是叶家的药铺,连工钱都没有要,自发的建了这座五进的板房。 淳朴的人用心做的事,坚固,耐用,桐油刷的很死,黄色的一层不可能渗透风雨。这些板材都是最好的,除了向阳的位置有些偏差,基本没有好坏优劣。叶开选了个光线稍差的房间,把正中的主卧留给李云。 放下东西打扫房间,点上一支檀香。 这地方靠近大山,有风,风过的地方总是很干净,空气流通,天朗气清,没有水乡的氤氲之色。 宁心静气来看,足是仙人成道的修场。 叶开不是个懒鬼,他喜欢干净,把这里的粉尘再洒扫一遍,抖搂抖搂身上,出门寻找水源。 李云告诉他附近有个清泉,可以取那里洗漱。 舟车劳顿,能放松一下有益于工作。 统计是个清闲的活,但对心性的要求尤其高,不能出错,也是就说马虎的人做不得。 不保持清醒的,当然也做不得。 叶开努力打理着自己,让自己尽快融入环境。 药铺开荒是很累的,李云已经开始忙碌了,没有空管他。上午来了三个报道的医士,各自入院住下。 他过来寒暄一番,叶开和他要了空白的原始账本,按着他的说法清点这两天收上来的药物和矿石。 每日入账,就是做流水,不能多了,也不能少了。内容没有难度,就是和大多数工作一样,需要耐心和坚韧。 李云对叶开还算满意,椅子桌子配的都还算齐。 叶开也投桃报李,找乡民搞了点烟叶,他喜欢这个,三十几岁的人,叼着个水烟袋,一开始抽烟就没个完。 看得出来他脾气很大,中年本该戒怒的人物,却丝毫没有掩饰的意思。 或许和他的资历有关,如果不是因为这个脾气,恐怕不会被远调到云中来。 好在他在叶开面前也知道收敛,笑容不减。 两人的初次相识还算融洽,人嘛,接触中缺点就会暴露,叶开来了三天,期间问了十几个问题,他就不大爱理会了。 一个冒失莽撞的医士笑呵呵的来报道,看到李云,又看看叶开。 “统计?这不是女人该干的活嘛。” 李云尴尬的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叶开默默坐着对他的账,指了指自己身后的柜子。 “昨天的账本在里面,你是新来的?把路引给我。” 行道关隘,常有滥竽充数的,或者杀了人,易容成他的模样到某处寻点好处。没有身份路引,不能到账前效力。 “哎呀,入个什么。”那医士道:“我们叶家的人,到哪能被人害了呢。” 这是他的骄傲不假,但不合规矩,他觉得叶开这是在鄙视他。医家到哪都是受人尊敬的,若被人害了,只能说明他医术不行,名气不够。 “路引。” “嘿,我说你!.,.李掌柜,您看看这....” 李云脸上笑的很开心,就差大笑了,你说你一个医士,哪来那么大脾气。这铺里的统计老人做得,年轻人也做得?年轻人做了,你得看看他是谁吧。嘴上不好说,只能赶紧拦着。 “哎哎哎,王医,打住打住。都是刚来的,入班一下很正常,你给他,给他。” 这医士才老大不乐意掏出东西,递给他。 叶开验过没有问题,收入花名册,加上一个王文元的名字。 2.人难做 小事,完了都少说两句,出来讨生活最忌言辞过分。 王文元收敛回去了,叶开心里不舒服一会,也就放下这回事,随他去了。 李云打了圆场,捞了两个人些微好感,点头安慰叶开一会。 “那是老王掌柜的侄儿,也是这儿来历练的。” 叶开点点头,李云也就回去睡觉了。 正是月上三竿,他白天忙了一天,很累。 厨房的厨娘和李云是一同来的,还有一个医士。这个医士有个老婆是和叶开一天来的。 一脚前一脚后,这姑娘二十八九,长得不算难看。瘦高,十几个男人堆里扎眼。叶开年纪最小,看起来没什么威胁,这姑娘喜欢和他说说话。他男人也就是那个姓彭的医士看见叶开不太高兴,没有理他,也就没有说上话。 厨房的厨娘是个万事精,很厉害的人物,不管到哪儿都有她的身形,人说言多必失,这不,刚见面说了几句,叶开就察觉出不对劲来。 月上三更,厨房是要下山采办十天的日常物资的,这项工作本该是叶开份内的活,但他不会驾驭风鹰驼兽,也不知道采办什么东西。所以就交给厨房去做了,厨娘驾驭风鹰,他在一边跟着学着看。 厨娘八面玲珑,知道他的身份,笑语言谈,很有京都风流韵味。 人活四十不可小觑,叶开牢记老娘出门交代他的,低调做人高调做事,对这个话多的厨娘说的每一句话都不肯放过。 “哎呀,你不知道呢,你这个位置啊,本该是她来做的。” 风鹰上三个人,叶开和那个姓柳的姑娘坐在后面,厨娘说的是她。 这姑娘忙说:“不是不是,我哪会这个,我没念过书呢。” 叶开脸上僵了下,笑道:“这我不知道呢,我知道我就不来了。” 厨娘自觉说错了话,忙打个哈哈闭嘴了。 柳姑娘偷偷看叶开脸色,月光下看不出好歹,她已经去厨房帮忙了,每个月三块灵石,和统计是一样的工钱。 厨娘为何这么说,只怕厨房的位置也是有限的。 在叶家这样的地方,哪怕是厨房也大有油水可言。 叶开是来学本事的,没把这事太过于放在心上。虎在江湖,他在虎头,位置不一样,格局也就不一样。 只是心里些许还是带了不屑,采办那点油水,有什么值得这样争? 这一趟去中规中矩,叶开买了许多吃食赠给他们,厨娘和柳姑娘笑的合不拢嘴,这事似乎就这么过去了。 菜头,花椒,各种魔兽肉,还有一些炼制丹药的辅器。 李云那里少了两床被子,走的时候托付叶开了,他记在心里去给他买了,被厨娘横了一眼。 “你理他做什么。” 叶开摸了摸鼻子,这似乎不关自己的事了。 ............... 采办完了上山,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到镇子上要六百多里,期间没有能通行的大路,只有羊肠山道。 半夜起床赶在凌晨到达大集,风鹰低空驮着接近五百斤的物资还带着三个人,一路不停的飞过来。 能有一只风鹰是极有面子的事,可惜在天澜能用得起这样驼兽的人,几乎寥寥无几。 这是一块蛮荒大陆,天材地宝无限多,却没有多少土人发现它真正的价值。 回到驻地,巨大的犀角兽正在李云的指挥下开路,这是件轰隆隆的事,商路开了才更容易和外面对接,土著女人抱着孩子和一些无所事事的年轻人站在一起,目瞪口呆的看着意气风发的李云。 他们从未想过凶悍的犀角还有这样的用途,只要给它吃一种蓝色小药丸,就可以驱使它做这么多事。 没去打扰别人工作,核对物资数量,入账,看着天色已经到了下午。 还是天朗气清,这地方除了雨季,似乎没有别的什么变化。 工作已经正式展开,医士们此时还不到发挥的时候,他们更多的作用还是充当苦力。 只有王文元笑呵呵的端着一碗面条,坐在自己房间门口,装傻充愣,吃的呼呼的。有大汗淋漓的工友从他身边路过,憋着问了句:“好吃吗?!” 这人竟然也就回答:“嗯嗯,好吃,刚买回来的,你也去尝尝看!” 工友无奈摇头,嫌弃着走了。 叶开拿了些力所能及的物料,帮着铺设道路,不一会忙的满头大汗。 他算得上瘦弱,却因为有事可做而显得心情振奋。医士们吹着口哨,笑呵呵的从他面前走过。 有事做的人不会空虚。没几个人知道他的来头,只当是个穷小子,跟着李云过来讨生活。 好在这些事情用不了他们示范太久,没很久那些无事可做的土著青年接过了这种新奇有趣的活,一块灵石一个月的工钱,他们乐得如此。 李云拧干了自己上衣,短衫背上是盐,笑呵呵的丢进水盆,自己拿了一碗饭。 厨房开饭了。 姓彭的医士坐在他的身边,这人除了对叶开,对其他人都还算活络。 李云和他相识,笑呵呵的开着玩笑。 厨娘也是笑,突然说到昨天新买的狗崽,一只魔狼的崽子,能养熟的种类。 “这狗崽还没名字,李掌柜的,要不你取个名字呗?” 李云看了一看那低头啃骨头的狗,又看了看一旁吃饭的彭医,突然大声道:“彭二杰!” 这医士的名字叫彭一杰。 他本性活络,本以为起码会说两句,没想到随李云怎么叫,一起吃饭的人怎么笑。他就是一言不发。 临到了,还抬头一笑,端着碗走了。 叶开笑着笑着,突然察觉出不对味来。 这要不是打小就认识的发小,会这么干吗? 恐怕不会了。 厨娘和他们也是相识的。 想到这里,叶开突然觉得不安。这厨娘的话头,和那柳姑娘的话头加起来一串联。 本来说是柳姑娘来做这份活,那意思就是彭医对自己态度恶劣很正常。毕竟抢了他老婆的饭碗,可李云.... 他拉住身边的一个大哥,小声问道:“您们都是哪儿的?” 那大哥看了一眼叶开,反应了一会才意味深长道:“你不是虎头的?” “我是云中的。”叶开道。 大哥拉长了哦了一声:“这样啊,这地方都是虎头镇的。” 3.这人不行 两床被子给了李云,掌柜的很热心帮着他做账。 很多细账上报的分录都是有名堂的,讲究一个可辨可见可理解不繁杂,不按规矩是流水账的话很不好记。 按照报账的分录,很多事情是不可以报的,比如这两床被子。 如果不加到生活所需,也就是厨房的账本上,是不可以记的。 到了这里,叶开才算明白怎么回事。 采办是个很有油水的事情,如果这两床被加到厨房的账上,那厨房的预算就少了钱,少了钱那么多人又要吃饭,厨房的采办就不好做。 但药铺的正经经营账本有三本,每一本都有两层报账手续,如果报上去对不上,那就完球了。 家里来人检查,更重要的是李云的面子就没了。 这个账怎么报,得罪谁都不好,但东西你是要用的。家里不报这些小件的原因也就在这,钱的事最能制造矛盾又能解决矛盾,铺子里人心不能不齐,也不能太齐。都少买点的话,家里的开销就少。 叶开突然意识到自己所在位置的危险性,李云的笑容是真情假意?得看他想不想回云中,叶开又有没有那个分量把他弄回云中。 他把这比账最终加到了厨房的脑袋上,另外三个账本肯定是能做的。但他不会做,所以也就没必要去捅这个腥臊。 但叶开不知道的是,这只是事情的开始。 隔天李云的态度更好了,见了叶开甚至有些谄媚。 他似乎是在试探什么,叶开帮他做了一回假账,这更合他的心意。这人三十好几就这样老谋深算,叶开有点感觉像吃了屎。他并非不明白怎么回事,相反,更加确定了李云的想法。同时也想起老人家的教诲,不要做坏事。 首先,他自己肯定是要回云中的。 如果叶开能胜任这份工作,那没什么说的,倒向他,求他带自己回云中。 可如果叶开这本账玩不转,少了他李云的好处。那也就是说,他很可能就会倒向已经被得罪的彭一杰,那毕竟是他的兄弟,代表着虎头镇这么多人。 这已经不是叶开的臆测。 首先是注定的阶级对立,然后是注定的阶级矛盾。 他来就得罪了这药铺里一干有关系的所有人,哪怕是那个上来就没有脸色的王文元,即便叶开还不知道他又有什么利益牵扯。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叶开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他应该直接告诉李云,这两床被子不能报,不论他给他什么脸色看。 现在假账做了,如何弥补,恐怕只能自己掏腰包。 好在两床被子不贵,掏钱补漏,然后扯了扯领子,没有给李云的脸色看。 这位掌柜热脸贴了冷屁股。 叶开没有理会他,他有预感自己恐怕在这儿待不了多久了。 再有小件物的花销,叶开都按照规矩一一做了。 李云只是管事的,没有裁决权,不论他给他什么脸色,该做的账目,职责内的事情他是一件不少的做了。 李云拿他没有办法,也挑不出毛病,只有厨娘夸他像个人样。 又跳出来告诉他当日为什么自己叫他不要去理会这位掌柜,账上的事情多了,要是不做的漂亮很容易就会出问题。 她要捞这个功劳,做这个事后诸葛亮,叶开心疼自己的两床被子钱,却还是只能笑呵呵的。 心机么,谁没有呢。只是有些人没有理由的就耍心机。 说话的方式为什么不能简单点? 除非是不让说。 不让说,不让做的事多了,假账不能做,物资不能贪,为什么有人做,为什么人的贪欲不能被满足? 因为规矩是贪欲被满足的人制定的。 这是正义与否的话题,牵扯人性站在弱者的角度来说太过黑暗。 只是你在我脑门上试探着敲棒子的时候,就不要怪我头太铁。 ............. 经营的三本账目都要过叶开的手,底下的三个账房都要交给统计核算,然后归档传递给家里。 叶开分门别类的,不管他们的账目做得有多复杂,自己挑灯夜战到多晚。指间脑力搏杀,总能在千丝万缕的头绪中找出账本的差异,通过原始流水算出正确的数字来。 这些人东扣一点,西扣一点,摆明就是不想让他这个统计好过,一旦有了差错,钱进了他们的口袋。责任是叶开的。 在这三本账上,完可以找出孙武兵法的痕迹,不留痕迹的痕迹,绝无生硬套路。 如果这些人去当官,早就做了皇帝了,何必为这三瓜两枣呢。 叶开有点想笑。 熬到月中,三个账房先支撑不住了,黔驴技穷不和叶开斗了,排队到统计门前,一个接一个的领走了自己的烂账。 李云也重新变得笑呵呵的。 他实在挑不出叶开的毛病,脸色没有用,那就最好还是不要用。 专门抽一天空请他到镇上喝酒,摆出一副前辈姿态。 “少爷,到天澜许久,感觉如何啊。” 叶开看着眼前一派清朗的天色,山风拂面小酒舒畅,忍不住开颜笑道:“甚好。” “好?”李云真真的道:“我当年开始做时,也是统计,有回算错了账,赔了半年的禄钱。那是刘大掌柜是我的头头,唉....想不到啊。” 叶开知道这回事,半年后刘掌柜因为贪污被家法处死了。 刘掌柜那时候老婆病重需要钱,而李云恰好是新去的。那件事以后他熬了下来,成了新的掌柜。 至于刘掌柜做了三十几年的假账,怎么会在一朝爆发的,这过程恐怕就只有李云知道了。他当时作为统计,钱财过流水。有人传说他是很精,用一套哭戏可怜和半年的禄银就搞死了刘掌柜,自己上了位。 “那时候谁不是懵懵懂懂的呢。”李云仿佛知道叶开的心思道:“我就是怕你搞不清账目,前些日子才试探了你一番。你不做假账是对的,我当年就是因为做了假账,才被刘掌柜拿捏在手不得翻身。” 李云歇了口气道:“少爷啊,您是家里来的,您不要怪我狠毒。这世上的人,又有几个知道我这样的草身,站在这个位置的难处呢。” 他说的真诚,一句话点明叶开来的目的,他是来学习的,就算账目出了错,也没人会找他的麻烦。 你头铁你担当得起,你无所谓,你看我用最快的速度考验了你的心智,我是一个合格的管理者啊。 叶开有点想笑,要是自己没搞清楚账目,恐怕就不是这个话了。 ............... 4.排挤 他懒得理会李云,陪着笑喝了一回酒,拒绝了他许多不正当要求。 李云这个人攻于心计,酒桌上的气氛越来越尴尬。即将维持不下去的时候,李云盘坐在侧,看着叶开,仰天叹气。 “我就知道公子爷下来,我这掌柜的就不好做咯。” 叶开好笑的发问:“什么不好做?要是都规规矩矩的做事,账本上没有漏洞,物资没有克扣,岂不是更好做?” 李云资历老道,借着被发配到天澜的怨气发泄道:“哪有这样简单,世人都知道修仙不易,打生打死的。可谁又知道做人更难?你来做这个统计,我就要掏腰包维持经营,历来扪心,有这样的事吗?哪个铺里的账本是门清了就能过得下去的。” “做人与我无关。”叶开道:“我是来做账的。” 李云叹气道:“好吧好吧,这些都是小事,无所谓了。我这还有件正经事要你去做。” “您说。” 李云道:“明天就得正式开张,你去王理簿那里和他一起统计下现在药铺里所有的物资,还有驼兽的状态,有没有萎靡不振的。路没有修好之前,就全靠他们了。” “所有的?”叶开重复道。 李云点头:“所有的。” ........... 王理簿是铺子里最好说话的账目之一,人和蔼,胖。脾气很好,恐怕药铺里最无争的就是这位了。 一来没有见过,二来初次见面,和和气气打了招呼。 工作关系,还得仰仗人家,教会他怎么盘点。 王理簿做这事做了四十多年,实在没有什么难度,随手两下划拉,东加西减给他解释。 “就是凑个整,你不会做用点心就好,等会了都很简单,用不着动脑子。” 叶开赔着笑,手指点中一个数据:“这个我就看不懂。” 王理簿看了看,笑道:“这个,这个是成药,成药里面有个配合比,能通过配合比算出材料的消耗,也能更准确的对出账目。成药有多少,材料消耗就有多少,不会多了,也不会少了。” “哦,那这个我应当要了解吗?”叶开问。 王理簿点头道:“要的,你要对账就要知道配合比是怎么配的,每一种成药都有相应的配合比,不过这都是医士们配的,有些秘方即便是您也不能接触到。这样的秘药是不计算成本消耗的,只要做出药物运回云中,就能百倍获利。一般都是些活死人肉白骨的好药了。” 叶开惊笑:“活死人肉白骨只能算好药?” 王理簿道:“当然,卖给凡人的和卖给修士的是两件事情。其实活死人肉白骨的药多了去了,只是不好做,也难得做。换那些凡人的金银,徒留医家贪财的恶名。” 叶开认真点了点头,和王理簿学那些配合比的簿子。 一番盘点,自觉没有什么问题的叶开拿去给李云交账,李云看也不看,笑着就是一句:“我信你,然后勾上了自己的名字。” 你信我?你信我什么。 叶开年轻,脑子一时没有转过弯来,他不太明白管理权和领导权的区别。 身在外地,也没个人去说话,只好笑了一个,转头走了。 李云的脸上露出得手的笑容,也是摇头,喃喃笑道:“毕竟年轻啊。” ......... 年轻不年轻无所谓,李云接下来的日子对叶开重新换上了刚来的时候那副脸。 献媚嘛,要多热情有多热情。热情到叶开全身上下都不自在。 睡觉问他被子行李合适不合适,吃饭问他要不要吃点药膳补身体,哪怕是出门捡了个垃圾,都要说他年少有成,颇有乃父遗风。 “你老夸我做什么。” 叶开实在受不了,早晨站在门口晨练的时候,忍不住对想要和他打招呼的李云问。 李云笑呵呵道:“您是家里的少爷,照顾您的周全是咱这些下人的本分。” 叶开真心不想玩下去了,开口点破道:“掌柜的,您要是不想让我在这儿呆您就直说,我不会叫你为难的。” “哪能..啊。”李云脸上的笑容一滞。 他还没笑完,天上一声鹰鸣,一只白鹰载着三个人从高空落下。 这些人脸色严肃,目标明确,落地了径直走到院内。 李云倒吸一口凉气,顾不上和叶开扯淡,连忙迎接上去。这是家里来的人,白鹰开道,皆是巡查的总房弟子。 这不是例行检查的日子,这番一次来了三个白衣,肯定就是天澜的这间铺子出了问题。 李云是掌柜,这真是老鼠见了猫,害怕的要死。 点头哈腰,谄媚无端,就差把夸他老婆的那套拿出来奉承人了。 这些来人根本不废话,为首的从鼻息里长出一口气,脸色严肃道:“掌柜的,才半年多,又见面了。” 这就是相识的,这两人真是谁也不希望见着谁。 李云应承道:“哎哎,兄弟今天来,是不是我这儿出了什么问题?” “没问题我们也不会远跑这么大趟。”白衣中年道:“你这才建了一个多月,账上就有三万对不上,天澜总房实在没法给家里交代,三个先生都在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没有办法,只能跑来问你了。” 他拿出一本账目交给李云,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弟,我只能帮你到这了,月末你自己交差去吧。” 白衣人来了又走,李云脸色难看的叫了铺子里的三位先生,连着王簿一起拉到了前厅。 当然,除了桌面上那本账目,还有一边仿佛是旁听的叶开。 三位先生轻车熟路的拿出自己的原始流水,默默和总账上一点点对,这本账目是叶开做的,他不认为这有什么问题。 李云似乎也知道,看了一眼叶开,径直对上王簿。 “王老,这本账目是少爷做的,都是家里人,少爷吃了什么用了什么大家都很清楚。三万的东西在这荒山野岭的也弄不出去,账上错了吧?” 王簿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说得清的说得清的,这事以前也出过,就是配合比算得不对,或者少爷记错了或者搞混了。只要实际上没有问题,对上去交给家里,不会有什么事。” 李云拉下脸色,虎道:“你怎么不跟少爷说清楚呢!这事情要错了,咱能赔的起吗,那是三万,不是三千,更不是三百!” 王簿叫苦连天道:“没呀,我说请了呀..”他转头看向叶开:“这怎么就说不清呢,少爷,我给您的配合比簿子都是没有天材的呀,就是普通药材的对账。您记录一下也就是了,怎么会呢...您看看,这..” 叶开摸了摸鼻子,冷静道:“你让我算算吧,明天我拿个答案出来,再让三位账房核实。” 李云点点头,什么都没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