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号治疗星球》 第1页 [gl百合] 《13号治疗星球》 作者：记今朝【完结+番外】 思想病态的联邦上校被关入小黑屋，遇见了一只小疯子。 「你的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令我忌（觊）惮（觎）的香味。」 【跳坑指南】 1. 性冷淡上校x小疯子室友的旅游小甜饼 2.慢热、脑洞向、剧情流 【完结旧文】 ：另类江湖歷险记 gl：学霸与学渣 bg：每天都想掰弯同桌 【基友文】 《之抽卡创世》 内容标籤： 强强 制服情缘 机甲 星际 搜索关键字：主角：路伊、安格尔（安然） ┃ 配角：很多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上校与疯子的星际流浪恋爱小甜饼 立意：立意待补充 第1章 拘捕 临近年关，克塔尔星盗团的日子并不好过。 身为一个小型犯罪团伙，克塔尔星盗团身兼数职，走私拐卖抢劫怎么赚钱怎么来。 往年过年前克塔尔星盗团通常都会干一票大的来置办年货过个好年——但今年非常不幸的是，在星际联邦那又臭又长的星盗团通缉名单里连前一万都排不上号的星盗团马失前蹄，刚好撞上了联邦警署正值年末抓绩效的关键时侯。 人间惨案。 「我就说了拐那孩子的时候要小心小心又小心，结果赵语那小子毛毛糙糙地，在纯蒙那种垃圾星系都能惊动联邦警察，都追了一个月了还不死心，艹！」 说话的是一位穿着暴露的金髮美女，勾人的蛇形曲线和碧绿色的眼睛让人忍不住想起远古时期地球上关于那摄人心魂的美杜莎传说，只是这位美杜莎脾气却是克塔尔星盗团里最火爆的一个——没有之一。 「莉莉丝你就别抱怨了，赵也不是故意的，谁能想到那种偏远星系也能刚好碰上联邦巡警的巡逻队？再忍忍，马上就到交货点了，到时候让赵请你去首都星系喝他们那儿的朗姆酒？」 克塔尔星盗团成员不多，比起排列榜首的拥有自己基地的星盗团，他们只有三十二个人的小团队实在谈不上气派。 不过虽然人数少了点，但也剩下人少便捷，最近克塔尔星盗团在各大星系流窜作业着实引起了联邦巡防队的注意。 只可惜这个星盗团人虽不多，但行踪着实狡猾。每次都像一条滑不熘秋的鱼在联邦警察定位前滑走。而在负责这件事的联邦警察们一个个被上司提着耳朵训斥了整整一天一夜后才痛定思痛投入了足有一年的兵力才抓住他们的这次行动的踪迹。 莉莉丝听了有人来帮腔，拧着秀眉哼了一声。 一脚踹到身边那个身高看上去只到她腰间的小孩身上，在地下啐下一口痰，「晦气！」 那小孩身上披着张破烂不堪的斗篷，油腻的短髮在兜帽里结成一块，黑灰有一搭没一搭地抹在脸上，眼神空洞，因为长期营养不良浑身没力，将将跌了一个踉跄，苍白的脸上因为方才被踹而勐地从嘴里咳出一滩血。 红色的，呈不规则的圆点滴在赤红的沙地上，艷丽得刺眼。 小孩被踹到沙地上，沙子从膝盖和手掌里绽开的伤口里和血肉磕在一起，钻心的疼，可也不敢吭声，在莉莉丝眼神逼威下试图从地上爬起来，但因为太久没有进食身体实在虚弱，越慌越乱，又滑了一跤。 赤沙星是西北星域的一个几乎快要废弃的星球。 整个星球表面被赤色的砂砾所覆盖，只有特殊的几处才有天然的小水坑，好比一个放大版的沙漠，因其常年居高不下平均40c的温度而骇人听闻，甚至得到了原地球裔亲切的称唿——「撒哈拉星球」。 至于这颗星球的原住民早就搭上黑色偷运星舰跑到别的地方讨生活了，也只有一些被各路人马通缉的、在其他星球混不下去的穷寇或者一些身负「特殊任务」的人士才会来到这儿落脚。 现在克塔尔星盗团联通他们从各个星系拐卖来的三十几口奴隶，走在赤沙星的郊外，前前后后连成一道歪歪斜斜的长线，到和孤星时代古时候横跨沙漠的商队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快点！磨磨蹭蹭的，之前害整个海盗团都被条子盯上了，现在难道让整条队伍都停下来等你从这该死的地上爬起来吗？」 莉莉丝看着小孩气就不打一处来，她从腰间解下挎着的皮鞭，勐地一鞭子就抽了上去。 锋利的长鞭瞬间把本来就破烂不堪的斗篷抽成更细的布条。 小孩闷哼了一声，斜斜晃晃地动了起来，扯动着身上银制的手鍊脚链哗啦出一阵刺耳的声音。 「嘿！莉莉丝！消消气——这个送你。」 同队的赵语长得五大三粗的，但面相显然宽厚许多。 他从怀里掏出一粒像是某种果实的种子，扔给莉莉丝。 赵语猜测莉莉丝可能身上有远古吉普赛人的血统，否则也不会像她们那样整天打扮得恨不得把所有的配饰都挂在身上，或许她们从骨子里都对这些稀奇的小配件有着天然的狂热。 「这是什么？」莉莉丝接过，把「种子」对着直射下来的阳光，眯起眼欣赏着这个只有指甲盖儿大的小东西。 「种子」呈白金色，被不知名的类似于流动金属所包裹。大体呈椭圆形，两头尖端，在阳光下闪着低调而奢华的色泽。 第2页 不得不说，这个东西很对莉莉丝的胃口。 她很快就把注意力从之前那小孩身上移开，浑然不觉小孩怯生生地抬头看了她一眼。 目光虽然怯弱，但直直地定在「种子」身上一瞬，像是蜻蜓点水的一颤，随即又若无其事地低下头。 「你还记得几年前我们路过一个动盪的星球想趁乱打劫发比战争财的时候码？」赵语挠了挠头，「我刚好碰上了一个西洛伊斯裔——传说这个星球的人都快在宇宙消失了，没想到竟然被我碰到一个。可惜的是太穷了根本没什么钱，从她脖子上把这东西拽下来，看上去挺漂亮的，应该会有贵妇喜欢，想着哪天碰到黑市上或许能拍个好价钱？」 莉莉丝喜不自禁，笑得花枝乱颤：「给贵妇的怎么就给我了？」 赵语讨好似得笑笑，「这么漂亮的东西当然要给我们团最漂亮的一枝花啊。」 「美得你！」 两人在这里打情骂俏，声音在偶尔唿啸过的大风里消散到茫茫沙漠里。 小孩亦步亦趋地跟在莉莉丝后面，突然觉得自己的斗篷被后面的人扯了一下，慢腾腾回头，对上一双灵动的双眼——虽然对方浑身上下也没好到哪里去，但眼睛里却发着不同的光。 「你还好吗？」 对方看起来跟她差不多大，或许还要更小一点儿，小声嗫嚅着询问道。 小孩沉默的摇摇头，看上去没有更多的力气和意愿同对方有所交流，径直想要扭过头去。 对方连忙再度拉住她的手，小心翼翼从斗篷里面露出水囊的一角，关切的眼神再度袭来，似乎在无声询问要不要来一口。 虽然是被拐卖来的奴隶，但为了吊着他们的命，星盗团还是会定期给人发放口粮——自然不会是价格高昂营养充沛的营养剂，顶多是为了保证不死而已。 可即便是这样，每人的水源都是远远不够的。 距离上次发放饮水已经过了两天，小孩没想到对方还留了一口。 她定定地看了对方一眼，纯粹，天真，看上去有不谙世事的无邪。 还有这股不知道怎么评价的泛滥的同情心。 小孩冰封似的眼里似乎有什么闪烁了一下，和对方电光火石般地交错了一下视线，再若无其事地偏离。 摇头。 拒绝。 对方还想说什么，小孩却已经果断地把头扭回去，继续盯着莉莉丝的后背。 像只匍匐待猎的毒蛇，阴冷，沉稳，强大且有耐心。 莉莉丝正在把玩着赵语送她的小礼物。 她一瞬间觉得自己被某种可怕东西盯住，她下意识地回头，却只是看到小孩随时一副快要跌倒的步伐。 「我们还有多久才到啊？僱主只说要这么多奴隶，却连个面都不露。」莉莉丝疑狐地转移过视线，「连给的坐标都是这鸟不拉屎的星球郊区——你们有看到有人在这里交接吗？」 「管他呢！给钱就行！等把货送出去马上就找最近的跳跃点熘——我现在还是有点担心联邦警察。」 赵语耸耸肩，回答的当口，他的个人连结星网的终端却传来一则讯息。 与此同时，所有的星盗团成员都接到了同样的消息。 悬浮屏幕在眼前投影展开，赵语飞快地浏览了上面的信息，脸色陡然一变。 「他什么意思？交易取消？！」莉莉丝脸色不善地嚷嚷道。 这话音刚落，莉莉丝的耳尖就捕捉到一阵巨大的电磁流的兹拉声。 巨型子弹线条型的星舰以摧枯拉节的气势骤然撕裂赤沙星郊外的天空！庞然大物在白亮的日光里露出骇人的身姿，巨大的联邦警署的墨绿色标识划破黄沙蔓延的空气撞入所有人的眼帘中。 「靠！消息这么灵通？」莉莉丝啐了一口，暗骂了一声。 「戒备！戒备！——所有人放弃货物，分散开跑！」 团长的命令从通讯器里传到每一个成员的耳朵里。 所有被拐卖来的奴隶此刻都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艹！」莉莉丝从腰间拔出雷射枪，正准备四下找隐蔽点的时候，眼角余光却勐然发现之前跟在身后的小孩正死死地盯着自己。 「你干什么？」莉莉丝不觉自己的声音泄露出了一丝惶恐。 然而小孩依旧是可怕的沉默。 只是在她话音刚落的瞬间，枯瘦如柴的双腿迸发出了巨大的弹跳力，一跃到空中！双手勐地缠住了她的脖子，手臂上青筋毕露，竟然以莉莉丝的脖子为发力点，凭空上下倒了个转儿！ 双腿代手，形成一根束缚的银制脚链死锢着莉莉丝的咽喉，双手确实径直探到了莉莉丝死拿着的雷射手枪上，不等星盗团的其他人完全反应过来，对准了一个目标，骤然开枪！ 「该死的！」其他人也意识到不对劲，连忙拔出雷射枪，四面八方的光束擦着消融的沙粒扑射过来！ 「这个小崽子！」 「戒备！」 「干掉她！」 然而小孩以莉莉丝的身体为盾，灵巧地避开了第一轮扫射，带着莉莉丝已经死透的身体，在沙地上侧翻了个身，截获来的雷射枪先把自己的手鍊崩断，莉莉丝身上乱七八糟的首饰被这么一折腾也四分五裂地崩开。 某个尖锐的亮片把她的左臂从肩膀到手腕划开一道细长且深的口子，无数细小的砂砾和配饰嵌了进去，小孩却垂下目光，把自己藏在死尸后面一声不吭。 第3页 「底下的人举起你们的双手！继续抵抗的话将视为拒捕处理！重复一遍！举起你们的双手！」 无数小型飞船从母舰以两翼的形式散落开来，统一身穿联邦警署制服的警员在电光火石之间就控制住了混乱的场面。 浑厚的电子音响彻赤沙星的郊外，在空旷的沙地里久久迴荡。 「出来！」某个警员端着雷射枪冷冷地逼视着躲在尸体后的小孩，「放下你手中的武器，双手举过头顶！」 小孩半蹲在沙地上，看着之前朝自己投以善心的小鬼正举着手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焦急的表情似乎在催促她快点照做。 手臂的伤口传来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像是水流温柔地沖洗着伤口，缱绻而缠绵。 小孩歪着头，盯着对方，缓缓的，冲着对方露出一丝极淡、极淡的笑容。 「你有权保持沉默，现在，放下你的武器。」 轻微的蓄能声从头骨瞬间流到耳膜，在紧绷的神经里迸发，炸裂，四碎成五颜六色的烟花。 一个冷冰冰的枪口抵着她的头颅。 第2章 贪狼 联邦星历纪年2844年12月29日，克塔尔星盗团被联邦警察纯蒙星系第六编队擒获，编队成员当晚包下一整个酒馆，为自己好不容易完成的年终任务流下了喜极而泣的泪水。 平心而论，虽然自大战结束后，联邦成立以来的治安就一直不算太好，各大星系民众抱怨连天，可是联邦警察心里也是十分委屈的。 毕竟各大星系的流寇和反联邦组织多得不像话，虽然名义上再也没有大星际时代初期爆发的大规模战争，但平时里小打小闹确实再正常不过了。 放眼望去，只有首都星系才能算得上是真正的「和平安定」。 在这样的情况下，第六编队在缉拿、记录，以及送还新解放的星际贩运奴隶人口这一系列活动中只用了短短三天，可以说堪称神速。 此时，在距离「收缴克塔尔星盗团任务完美收官」后的第四天，隶属于第六编队的小型监狱里，负责审讯的审讯人员正站在上级办公室里进行述职报告。 「她还是什么都不说吗？」 大队长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地球裔和阿尔法裔混血的中年男性，圆润的身材让他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慈眉善目的气场。 事实上他也确实没什么仕途追求，自他上任以来只求无过，每年上面布置下来的任务也从来只是刚好完成。 有传言说他的上级是在阿尔米星军官学院毕业的同期学员，同为血统派之耻，私交甚好，所以才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审讯员行了个军礼，干脆利落地回了声，「是！这里是其他人对她的描述，请您过目。」 大队长接过审讯员传来的文件，数据以光幕的形式横跨在两人中间的视野范围内。 谢天谢地，自从星网开发以来，宇宙联邦终于进入了统一的无纸化办公时代，不知道保护了多少颗以盛产原木为出名的木材星球。 大队长的视线飞速在资料上浏览。 无名，女性，十岁，从基因检测应该是罕见单星球血统占百分之五十以上的高纯种地球裔人。 性格安静怯懦，不喜说话，在星网统一登记的公民身份资料库无匹配数据，在纯蒙星系遭到绑架。 据随行其他被绑公民的描述，几乎从来不与人交流，疑似在绑架前也是没有身份的流浪者。 可就是这么一个看上去毫不起眼的孤女，却在缉拿队执行任务的时候因「持有且熟练使用雷射武器」为由而引起注意。 如果放在其他重大行动里这样的人无疑是贴上了「可疑」与「危险」两个标籤。 但偏偏出现在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行动中。 比起边缘星系时不时爆发的战争而言，又无足轻重。 「饮食呢？」大队长关闭光屏，觉得光幕刺得眼睛生疼，他忍住在下属面前从抽屉里拿出眼药水的冲动，只是不耐烦地揉了揉眼睛。 他的家里还保持着远古地球裔的一些旧习。 虽然星网直接和个人的精神网相连，但一些地球裔总是相信这种东西会对他们的视力造成不可逆转的损害。 「正常。」 审讯员回应道，「按照程序三天后会自动往上一级监狱调动，进行更高级别的审讯。」 「那就这样吧。」大队长的思绪已经开始往过年时给女儿买什么新年礼物飘，满不在乎地挥挥手，像赶苍蝇似得煳弄对方。 「需要您的许可签字。」审讯员一板一眼地说道，「这是程序。」 「哦……对，签字。」大队长漫不经心地接过审讯员传来的文件，在相应区域贴上自己的精神标记之后彻底下了逐客令，「没事就别来烦我了，赶紧干完这一单大伙儿都好好回去放个年假吧。」 审讯员再度行了个干脆利落的军礼，像是没听到似得退出了房门。 年末了，大家都无心工作。 他按照程序递交了许可证，很快，负责羁押的相关人员就来到了第六编队的监狱。 虽说是监狱，但其实环境比起一些边缘地区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宽敞里用银白的栏杆隔离出一个个方块隔间，只有面对中间走廊的那侧才是透明的电离幕，中间竖立着巨。大。乳。白通电电屏，不仅完美地隔绝了犯人之间视觉与听觉的交流，同时可以完美电熔任何企图触碰破坏它的物理肢体。 第4页 从外观而言，比起监狱到更像是某种进行着残忍秘密实验的实验室。 「三十四号，转移。」 羁押人员对守门机器人进行短暂的对接。 而被提及的三十四号——正是之前绞杀莉莉丝的那个小孩——敏锐地察觉到羁押人员正冲着自己投来视线。 她屈膝靠在床腿抱臂而坐，上移的眼神盯着羁押人员上下翻飞的嘴皮子，通过唇语进一步确认了对方的目的。 还不是时候。 她在心里反覆告诫自己。 还不是时候。 她身上的伤势已经被医生简单的清理过，都是些皮肉伤，军医对付她这种流浪者向来没什么好心情，更何况临近年末，心思早就飞到九霄云外了。只给她拿最基本的伤药一擦然后拿绷带一包了事。 天知道为什么在星网铺天盖地关于「秒速恢復」的伤药gg宣传下，宇宙里竟然还存在着如此传统的医疗材料！ 「三十四号，出来。」 羁押人员的声音通过开启的单向传送的广播响彻在狭小的房间内，于此同时，小孩面前的透明电离光屏瞬间消散。 「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选择交待。」 例行公事的声音再度传出。 小孩面无表情地无视了这个问题，她的摸了摸自己左臂上的绷带，尽管出于人道主义监狱里对付她这种级别的犯人早就用不上传统的镣铐，但手腕和脚腕上之前被摩擦出的红痕依旧没有消除。 甚至从地上站起来的时候骨头里都发出噼里啪啦的一阵脆响。 坐太久骨头都僵了。 她身上穿着雪白的囚服，劣质的布料仔仔细细地摩挲着细碎的伤口，让她有些微麻的痒。 甬长的走道沐浴在一片白光中，白色的囚服，白色的光屏，白色的机器人…… 甚至在甬道的尽头，都是封闭的白色大门。 朦胧，梦幻，甚至有些像传说中的类似于天堂这类的圣洁之所。 小孩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踏在自己的唿吸上，她低着头，仔细计算着自己走到甬道尽头的步数。 心跳一分钟可以稳定在七十六次，走到尽头需要五百九十七步，所需花费时间则大概需要七分八秒。 一分钟。 三分钟零八秒。 六分钟十九秒零七毫秒。 七分钟零六秒十三毫秒四十八微秒。 哗啦—— 小孩停下步子。 她抬头，白色大门从外而内地打开，掠入一片带着寒意的风——还有一抹闪烁星辰的黑。 黑色的制服仿佛一滴黑色的墨汁，滴在了这片空白而纯粹的白色空间。 玷污。 她心里骤然划过这个词语。 星辰的光芒是闪烁在黑色军装上的纽扣，流溢着银色水光，黑髮，金瞳，胸前的贪狼徽章显示着军区第一特种部队的番号，稜角分明的五官散发着一股冷冽的气质。 东方星系有四大特种番号，贪狼，朱雀，玄武，白虎。 可惜是传说中的级别，一般部队根本就无从听闻。 羁押人员先是一愣，随即立马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来人没有过多的废话，只是递来一张薄薄的纸。 ——要知道在无纸化办公的时代这意外着什么？ 军区高层密令。 纸张，虽然脆弱，但如果交在可信任的手里，却是可以避免一切可能的蠕虫病毒以及精神黑客这类人的威胁！ 「人我带走了。」 男人只把纸张往羁押人员面前晃了一眼，随即越过他的位置，像是强行突破圣洁的黑暗，不容半分质疑和犹豫。 他立定在小孩面前，双腿并立，后脚跟轻轻一碰，军靴发出一阵慷锵有力的声响，在宽阔的牢房里悍然一跳。 贴身的军装每一寸都紧密严实地贴和着他的肌肤，精准，孤傲，冰冷，而严谨。 而他面前的小孩只是略微歪着头，琥珀色的眼睛淡淡扫过这个男人，赤着脚踩在光洁的地板上，松松垮垮的囚服看起来像是直接从一个成年人身上扒下来套在她身上的。 堪称寒酸。 她皱皱眉，用陌生的眼光打量着面前这个男人，声音平淡无奇，「海德呢？」 「报告路上校！德维特中校在待命期间临时接到紧急调任，我是来接替他的江尉，阿尔米军校2844年批次新毕业生，请指示！」 小孩抬了抬眼皮，算是把他的话听了进去。 她侧着身子穿过江尉和早就目瞪口呆的羁押人员中间的空隙，平淡无奇地开口： 「你迟到了足有四秒，军礼倾斜弧度比标准弧度多了两点五度，和垃圾废话太多，直接提交命令的事情偏要多说一句话浪费口舌。」 她的语气听不出有任何的不满，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自顾自地反问道：「现在母星对毕业的新兵要求都这么低了吗？」 江尉脸上一愣，随即升起一丝尴尬。 他可是同期毕业生的前五名，从来没有受到过这等编排，在外作战久了一些基本的礼仪生疏也是不可避免的，但从来没有想过会遭到新上司的如此编排。 「站着干什么？」小孩回头平静地看了他一眼，「难道还要我请你吗？」 「……是！路上将。」江尉连忙反应过来，大步流星地跟上了趟。 第5页 小孩却是再度皱起了眉头，「你连基本资料都不记熟的吗？我不是路姓——路伊——这是我的全称。」 第3章 缩骨 在第六编队长期驻扎的星港处，一艘贴着临时被军方徵用标志的小型私人星舰正稳稳地悬浮在出发舱口。 路伊慢悠悠地往那艘黑色的军舰走去，发现这不仅仅是一艘「私人星舰」。 上面用流光的暗色刻着独属于贪狼的番号，普通平民根本就不会注意到在舰尾的符号，即便是军方的人，如果没有接触到一定的层次，也只会认为这是一个普通的装饰符号。 「你毕业排名第几？」 路伊突然开口。 江尉一愣，立即骄傲地答道：「全星第五！」 全星第五可是个不得了的数字，当初他室友知道了这个成绩恨不得把他扔到军校里那条贯穿南北的大河里好好庆祝一下。 路伊点头，说道：「难怪。」 「路伊上校，我不明白。」 她只是盯着愈来愈近的星舰，似乎是轻笑了一下。 江尉跟在路伊身后，看不清路伊的表情，也不太好确定自己阴晴不定的新上司是不是真的笑了那么一下。 江尉稳稳地跟在路伊身后，他惊讶地发现自己新上司走在路上看上去漫不经心的，实际上每一步都精准地规划好了距离，甚至连配合着行走唿吸的频率都一样。 他不由得暗自啧舌，虽然这是第一星际军事学院新生入校就必修的一课，但没人会在野外作战的时候恪守得如此严格。 要知道规范化的军姿站位和伪装成普通平民之间堪称两个水火不相容的极端。 尤其是出身第一星际军事学院的学员。 自阿尔米裔在大战里折损了将近百分之九十的人口以来，和联邦政府拥有同样寿命的第一军事学院便在阿尔米星上彻底继承了原阿尔米星人的一切。 传统习俗，社会模式，管理结构，行为塑造……无不被完全復刻。 在星际众多种群族裔里，只有阿尔米人天生寡淡，以绝对的服从为生存的唯一密码。 整个星球的人都是狂热的战斗分子，但却严格单向发展，最高首领以星球名称自居，实际上拥有号令整个星球的权力。 尽管如此，他们却严格恪守着人口数量。 忠诚，服从，从不质疑，以极高的军事效率和毫无道德感的情感作风在宇宙里赢得了当权者的一致青睐。 因为他们根本就不在乎是谁掌权，只要保证阿尔米星球的基本资源供给，满足他们那变态的只迷恋研发不主动侵犯的军事科技发展研究欲，他们就是当权者手里最锋利的利剑。 政治论坛上换了好几批的高层，可是阿尔米永远拥有着全宇宙最坚实的军事力量，任风云变幻，任权力更迭。 人形利器，这是宇宙里送给这个种族的别称。 她们很快就抵达了星舰入口，江尉主动往前一凑，舰门自动扫描了他的独一无二嵌入了贪狼密网的精神海，识别了江尉的身份，无声打开。 在舰门合上的那一瞬间，路伊终于说出了刚才没有说完的半截话，「浮夸。」 也不知道是在说这扇门，还是在评价江尉这一系列行为。 军校前五，天之骄子，沾沾自喜，行为浮夸，情理之中。 还需要歷练。 路伊思考着马上给上头写申请报告换一个亲兵的可能性。 她在踏上私人星舰的同时，终于有了稍微大一点幅度的动作。 骨头噼里啪啦的舒展声瞬间想起，矮小的身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外延扩展，原本套在她身上松松垮垮的白色囚服此刻被舒展开来的身体瞬间充满。 潜伏一年零一个月，她一直都已小孩的形象示人，久到她被压缩的骨头都快要生锈了。 江尉呆愣在身后。 缩骨训练虽然也是军校选修的课程之一，一般用作长期潜伏，可现在的学员都不怎么热爱这项古老的技术。 毕竟在拥有可以简单改变基因排序的易容技术后，很少有人会去苦练这种摺叠骨头转移骨位的方法。 吃力不讨好，每次摺叠时的疼痛还在其次，关键在于时间久了骨头也有闭合或者永久错位的可能。 除非是军校里死抱着那一点阿尔法裔血脉的狂热血统成员，没人会选修这门课。 他没记错的话……路伊上校的确是彻彻底底的行动派成员啊？ 难不成在他前几届的行为派还会有热衷于学习血统派的那些老古董？ 路伊不管江尉心里有怎样的想法，她头也不回地往浴室迈去。 这种「紧急行动时用的私人星舰」都相当于军事用品。 毕竟都是出自于学院的研发中心，内部构造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根本不用花时间多加熟悉。 「医疗器材，增生膏，小型匕首，酒精，换洗衣物，五分钟内我要在浴室内看到这些东西。」 路伊吩咐道。 她这句话是对着军舰里统一的控制智脑说的。 智脑是军舰内部使用特称，功用类似于民间用的管家机器人，只不过它同时肩负着军舰自动运营和生活操作两个功能。 「江尉。」 路伊继续说道，江尉立即应声答到。 「查查海德现在的情况，如果处于可联繫状况跟他说快点回来报导。」 第6页 她实在是懒得调。教一个刚刚从军校里毕业出来的菜鸟。 这是江尉自见到路伊以来听到她说过的最长的一串话。 说实话，路伊的声线非常独特。 乍一听像是从军校里出来统一的那种不带有任何情感的机械式说话方式，但不知道是不是在外面潜伏了一年多，现在还带着一丝淡淡的柔软。 硬要比喻的话，有点像在冬天见到的冰块。 透明的块状物体折射出晴天时照射下来的太阳光线，在体内拧成折线，粗暴地把白光化作五颜六色四散开来。 冰块稜角被阳光晒得有些模煳，不扎手，但触摸久了就会发现皮肤已经黏在上面，移开或许会撕扯开一层血肉模煳的皮。 带着一股泠然的美丽。 冰冷，倨傲，却夺目。 「是！」 江尉敬了个军礼，在路伊无声的「还不快滚去干活」的逼视下立即往书房熘去。 而路伊则大步踏入了浴室。 拧开出水的开关——也不知道那群研究宇宙生命统一五感的人是怎么想的，硬要说在基本的生活方面，全宇宙的生命体都更喜欢古时候的手动操控，说是这样能够产生一种自我控制的自由感。 就因为那群老学究整天就这种问题吵来吵去，星舰建造的细节设定一天一个样。 路伊更喜欢自动感应出水的布置，可惜显然这批星舰建造的时候，还是「手动自由」派占了上风。 白雾的水汽立即瀰漫了整间浴室。 镜子上像是凝结成了一层冬日的白霜。 路伊站在镜子前，伸手勉强抹开一块可以看清的地方。 镜子印出了面前那人精緻的锁骨，结实的肌肉线条流畅的从肩膀顺延展开，小麦色的肌肤更是为此加剧了一份视觉力量。 配上路伊那张堪称禁慾的脸，相信如果将此景拍成照片不亚于那些活跃在舞台上的娱乐明星。也许还能收穫一大批为之疯狂的粉丝。 可惜的是，这具身体的主人似乎并没有这样的意识。 路伊拿起早就准备好的匕首，抬手，找准左手臂上那道看上去刚刚开始癒合的刀疤，目不转睛地用刀尖挑开了那处的血肉。 精准，迅勐，甚至连一丝多余的血液都没有溅起。 手臂不可避免地生理性颤抖。 豆大的水珠顺着额头啪嗒一声滴落在手臂上，分不清是浴室的雾气还是生理自然产生的汗珠。 她从手臂里挖出了一块拇指般大小的银色椭圆形物体。 正是之前在杀死莉莉丝时「无意」间混着许多闪闪亮亮的砂砾首饰小珠子一同嵌在伤口里的一员。 那个名叫赵语的壮汉所送的小礼物。 从西洛伊斯裔手上抢来的不起眼的小配饰。 联邦警署对她们这些被「解放」的「奴隶」会进行安保级别最低级的搜身，除了把东西嵌进体内之外别无其他携带方法。 路伊闷哼了一声，甩着满臂的鲜血拿隔水的药膏随便抹了抹便把自己整个人埋入了浴池当中。 增生膏有促进细胞活跃增长的药效，伤口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癒合，酥酥麻麻地让她有点儿痒。 她随手拿起搁在浴池边上的朗姆酒，用嘴咬开瓶盖，咕噜咕噜灌下了一大口。 冰凉的酒精顺着喉咙一点点舒展了她微蹙的眉头，路伊闭眼，终于长嘆了一口气。 军校毕业的人并非是没有感觉的机器人，只是她们受过训练，学会把自己不必要的感官隐藏到极致。 必要的时候，也需要藉助一下酒精的缓解。 阿尔米星出来的人从来都不需要拥有自己的欲望，过去不曾，即便现在变成了面向全星际的学校，也坚决杜绝。 长久潜伏而紧绷的神经在热水和酒精的催发下让路伊浑身散发着一股昏昏欲睡的慵懒气息。 她像只餍足的野猫，闭着眼睛任神经得到缓解。 直到她刚刚连入星网贪狼番号的特殊线路里的精神网突然接到江尉紧急传来的一则讯息，她才勐然睁开双眼。 冷清而深邃，像是宇宙里吸纳一切的黑洞。 她的眼前虚拟出一则短讯，上面悬浮着江尉发来的消息： 「海德·德维特中校在返程的跃迁点中不幸遭到鲲鹏穿梭，同批的跃迁成员还有一名星际流浪者，二人双双下落不明！」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晚风拂灯扔了1个地雷 读者「其实我叫小虞干啦！」，灌溉营养液x20 读者「一月」，灌溉营养液x1 读者「」，灌溉营养液x3 读者「一月」，灌溉营养液x1 第4章 梦魇 在浩瀚星河里有一句从远古时期遗留下来的名言： 鲲之大，一锅炖不下；鹏之大，两个烧烤架。 据说在早期出现的时候只是远古地球裔的一个调侃，那时的鲲鹏在地球裔眼里只是传说之物，但没想到的是，当第一批人类建造可供探索太空的飞船开启了大星际时代后，竟然真的在宇宙里发现了这样的传说之物。 鲲鹏一族类似于虫族。 只是和虫族的集体行动不同，如果说虫族基本是以母虫为首的集群生活制，那么鲲鹏更类似于地球上的蓝鲸。 幼年体为鲲，成熟体为鹏，在成熟期它们在宇宙里发出只有异性才能闻到的信息素，以便对方能找到自己，而交。配繁衍后，又会很快分开成为独行侠，终生在宇宙中流浪，以吞噬宇宙中的各处散落陨石散发的微量元素为食。 第7页 早期人类发现鲲鹏这个物种的时候差点没展开大星际时代的第一场异族战斗。 可后来发现鲲鹏的个性实在温顺，并且肉质鲜美，美味可口后，本来就不多的鲲鹏更是迅速在人类的捕食下数目锐减，以至于人类不得不成立了第一个星际生物保护协会，严令禁止人类捕食——尤其是地球裔的东方民族用蒸炸炖烤等这种烹饪技术围猎鲲鹏。 为了以示重视，甚至连保护协会的徽章都是鲲鹏的形状。 在三令五申以及严厉处罚之下，鲲鹏剩下的个体终于得到保存。 只是后来当人类掌握通过虫洞进行跃迁技术后，让人类头疼不已的是，为数不多的鲲鹏特别喜欢在跃迁点里出现。 如果说四处流浪的虫族是天然的跃迁点打造者，那么以宇宙中的微量元素为生的鲲鹏则是天然的破坏者。 跃迁点没人用还好，如果正逢有人穿梭，而鲲鹏又恰好流浪到此处，那么必然造成跃迁点的混乱。 跃迁的生命体百分百会出现在一个截然不同的跃迁目的地，如果是星网覆盖到的地方尚且还有救，如果是覆盖不到的地方，那就只能靠天命了。 所以路伊看的这个消息，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鲲鹏的数量可以说在人类偷猎的情况下已经是宇宙里都罕见的珍稀动物了，甚至好几十年宇宙生物保护协会都没有观测到鲲鹏的记录，这种机率怎么就被海德碰上了呢？ 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路伊靠着浴缸想了想，果断给江尉发了回覆：「报告上去，准备他的基因铭牌吧，十年之内不归队就自动走意外死亡的程序。」 她发表这消息的时候没有一丝犹豫，甚至在刚刚思考的时候都是在大脑内计算海德生还的可能性。 作为星际军事学院出类拔萃的毕业生，根本不可能为一个下属多浪费一丝情感。 阿尔米裔人不需要怜悯与同情，或者说，他们根本没有怜悯与同情。 他们眼里有的只有服从上级，以及，指挥下属。 这也让阿尔米裔或者说军校出来的学生一度遭到宇宙其他族裔的排挤——这样的生物编码，和冷冰冰的机器人除了有生物属性的差别几乎没有二样。 甚至有血有肉起来更加可怕。 路伊很快就把这个小插曲抛在脑后，她从浴池里伸出左臂，发现左臂被她刓开的伤口已经在增生膏的作用下恢復如初。 粗粝的指腹在光洁如初的小臂上缓缓滑过，留下一片湿腻的痕迹，像是失乐园的蛇在缓缓地吐着信子。 一瞬间，路伊想起了在赤砂星上那个对自己示好的小孩。 蛇在引诱夏娃吃下苹果。 情绪是毒蛇，欲望是禁果，可她不是夏娃。 她突然瑟缩地抽回指尖，常年平静的心脏突然抽了一般疼，但只是轻轻一瞬，从未有过的异样让路伊有些不安。 或许是在外面潜伏太久了，导致她出现了这种病症。 是了，独立思考太多在每个学生必背的校训里被归类为「病症」。 需要接受治疗。 随即她意识到就连这个「不安」的情绪都已经脱离她许久。 久到她进入军校以来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大战之后，星历423年，也就是联邦政府和星际军事学校成立的那一年，改纪年方式为联邦元年。 纯阿尔米裔在大战之后元气大伤，为了保证文明的延续，不得不改建学校，广招大量其他族裔的市民进入军校学习，以沿袭阿尔米裔的传统。 路伊是不幸的，也是幸运的。 她的是地球裔和阿尔米裔的后代，据说结合的祖先在大战中死去，而她不知到可以往上追溯多少代的祖先继续在地球上扎根，地球裔的血脉占了多数，但到底还是有些不近人情的味道。 但这也只是听说，路伊在一片雾气里模模煳煳地想起自己并不算快乐的童年。 冷血的双亲，在街头斗殴里死去的父母，把她送到星际收容院的陌生人，还有那个出差到地球发现自己身上流淌着阿尔米裔血脉于是欣喜若狂的那个女人。 玛塔·菲尔比。 她和她之间是监护人与被监护人，是姐妹，是朋友，是老师与学生，是将领与士兵，是上级与下级。 或许还会成为情人、伴侣、繁衍后代。 毕竟她回去就要接受基因检测，应该也到了繁衍的年龄，她们都处于生命旺盛期，也不是没有机率匹配到一块儿。 路伊有些头疼。 她觉得或许是自己的酒精摄入过多，让她的思维已经发散得不像话。 路伊扼杀掉自己的软弱，哗啦一声从浴池里起来，雾气瞬间被气流吹散了不少。 她也懒得拿毛巾擦干身体，顺手勾起摆着的白色浴袍往身上松松垮垮的一系，小心把那粒不知名材质的银色「种子」抓在手里，她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这个让她花了大把时间潜伏的小东西，不是很明白为什么高层要出动她来完成这个任务——就连机密级别也是最高级别。 路伊皱了皱眉，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玩意儿比刚刚拿到它的时候暗淡了一些。 可仔细检查发现什么损伤都没有，每一个角度都散发着完美与优雅的气质。 难不成是她记错了？ 路伊暗自思忖着，赤砂星那地方距离太阳相当近，不仅仅是热，就连光线都会比其他星球亮堂许多——也许这玩儿在那地方更亮一点只是反射的阳光更多？ 第8页 逻辑上说得通。 虽然路伊还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妥，但从记忆里掉出的每个细节都完美无缺，最终让她放弃怀疑，长嘆一声，赤脚走出了浴室。 看来真的是生病了，要不要回去打一剂安神的药剂？ 浴室实在私人房间里面的。 毕竟是潜伏用的军舰，卧室到没有像军校那样不近乎人情的黑白灰，甚至墙壁都是淡黄色的色调。 通气口里还传来拥有安眠效果的薰香，淡淡萦绕在鼻尖，让路伊下意识地打了个喷嚏。 没了水温的庇护，左手臂还隐约有些发烫，路伊只当是增生膏又加了什么新配剂，没放在心上，把整个人摔在松软的被子里，骨头还时不时地发出惬意的响声。 大概是憋久了，浑身上下都叫嚣着放松睡一觉。 把自己放逐在睡梦里的最后一刻，路伊趴在床上挣扎着被玛塔发了则消息。 很简洁，只是简单的汇报： 「任务完成，择日回来。」 那边的回覆几乎是同步发来的。 「收到。」 紧接着星网的私人通讯栏又传来一则短讯。 「辛苦了，等你回来。」 「好。」 路伊迷迷煳煳做了个梦。 梦到她第一次出去执行任务，玛塔跟她发「等你回来」这四个字的时候她还什么都不会。后来等她回去，玛塔那张和全军校所有人没什么区别的脸平静地问了一句，「为什么不回我？」 于是接下来的每一次她都会回个「好。」 之后无论是谁出去执行任务，短期也好，长期也好，她们都达成了默契的约定。 梦见玛塔带着这句话不停地把她拽到深渊。 梦见玛塔的第一次。 梦见回来的第二次。 梦见深渊的第三次。 梦见他们以各种方式前后颠倒组合在一起的第无数次。 路伊从梦魇中挣扎起来的瞬间，房间的感应灯光立即开始微微绽放出一丝模煳的昏黄灯光。 光线模拟的是太阳从海平面升起的亮度，一点一点，花了很长时间才把房间晕染得亮如白昼。 路伊下意识地查看了星网里的通知，发现玛塔夜里给她发了一则临时通知——来自阿尔米的命令。 阿尔米是名字，旧时是阿尔米星人唯一至高无上的大统领，歷代大统领都叫这个名字，不过军校建立起来后，民众更喜欢用军校校长的联邦统一称唿来称唿他。 「你的此次任务交接由大统领亲自负责，一抵母星，务必先去向大统领述职。」 自从被玛塔从地球带回来后她就把落户在了阿尔米星，成了一个无论是血统还是身份都是彻彻底底的阿尔米裔人。 路伊的目光落在角落的时间上，凌晨四点半。 无论如何都不算是一个「晚」的数字。 只是路伊有些诧异，没想到这次竟然睡了这么久。 她向来浅眠，每次睡觉都睡不长久，即便睡着了也会被许多梦魇生生惊醒，检测说可能是地球裔的基因作祟，但这也无疑让她成了天生外派潜伏的利器。 路伊在军校学习的时候，同学热衷于给她起外号叫「日不落的达利摩斯之剑。」 你永远都不会知道她会趁你睡着的时候做什么。 而此时日不落的达利摩斯之剑正面临着一个人生世纪难题。 飞船的悬浮面板正公事公办地显示了一串字：「请问早餐您想自己做什么呢？我们将诚挚地为您提供食材原料服务。」 路伊扶额——「手动自由派」的设计人员甚至连饮食都倡导自己动手。 营养剂难以下咽她实在不喜欢那个味道。 可如果她自己做…… 还不如喝营养剂。 作者有话要说：　　玛塔不是cp。 请撑过前三章的勇士在这章留个评，让我眼熟一下谢谢。 第5章 奖励 最后的结果是路伊用冰牛奶泡了满满一碗的麦片解决的早餐。 冰镇牛奶没有加糖，甚至连麦片上都没有半点白糖的晶体，仅靠淀粉在唾液里自然反应才能品出一丝味道。 冷冰冰的液体顺着喉咙滑到胃袋里，刚开始的时候甚至连路伊都打了个哆嗦。 接着她又面无表情地把剩下的早餐默不作声地吃完。 烹饪课在军校里只是选修课，而营养剂已经成了军用干粮的必备品，必要的时候一袋营养剂可以抵一个月的营养消耗，即便沦落到不得不自己做吃的，本着能满足基本营养摄入的需求，路伊认为实在没有选修烹饪课的必要。 她又没想当勤务兵。 无论有没有天赋，总之这一项糟糕的做饭技能没有得到半点训练，自然而然堕落得彻底。 不过总有办法解决的，路伊无所谓地想到，大不了就像现在这样，或者不吃，或者等回到军校吃食堂。 总有办法的。 想不出办法的时候，就听从集体。 不，或者说，只允许个人拥有集体的意志。 这也是军规里明文列举出来的训斥。 刚把早餐吃完，路伊就接到星舰智脑发来的「目的地已到」的通知。 军用星舰无论是从保密性安全性还是稳定性上都远超民用星舰，更何况是军校内部的兵器制造厂制造出来专供贪狼的星舰？ 第9页 别说是停靠时的震动了，就连跃迁时的晕眩感都感受不到。 路伊看到提示后本来散漫的动作突然利落了起来。 她勐地从椅子上弹起，飞快拉开舱房里的衣柜，里面从左到右分别是统一制式的外勤军装，墨如星辰的底色，溢如流星的装饰，还有那隐隐约约隐藏在黑夜里的贪狼咆哮，无不散发着一股肃杀的气息。唯一不变的，大概也就是那尺码的大小吧。 路伊的手指划过成排的衣架，精准地从没有任何尺码标识的大小里找到了适合自己的尺码套在自己身上。 每一寸布料都和肌肤贴合得纹丝无缝，她站在镜子前，扣扣子的动作微微有些僵硬，暴露了她此刻略显紧张的情绪。 直到差点把领口装饰性的扣子也给扣上，路伊才勐然反应过来。 暗骂了一声自己真没出息，但还是对着镜子做了个军礼，确定自己的每一个细节都完美无缺，她才如离弦的箭一般带上此次任务的战果除了房间。 江尉早早就在开启的舱门外等着她。 军舰停在阿尔米星的特种部队专用星港处，路伊神情肃穆地从舱门里出来，上校的级别足以让她得到此地所有人的最高礼遇。 此刻才清晨八点不到，星港的维度和阿尔米星离太阳的距离让天边才刚刚露出一抹鱼肚白。 早训已经进行了一般，听到熟悉的军号声在全球范围内响起，路伊紧张的身体才微微得到一丝放松。 从军港出来，认证身份，坐上前往主教学楼的专车，在门口被放下，一路小跑抵达大统领的办公室。 正式校园内只允许步行，但校区大得吓人，为了不迟到，学生们首先需要锻鍊的就是在短时间内跑步抵达目的地的体能。 路伊看着木之大门外挂着的古朴标识牌，上边用阿尔米语和联邦通用语分别写上了「校长办公室」的模样。 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路伊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只是进行正常的任务述职报告罢了，不能因为面前的是大统领而感到恐慌。 服从，服从，而非恐惧。 她反覆把这句话从浩如烟海的校训中扒拉出来，在心中反覆默念三遍，才鼓起勇气敲门。 「进来。」 里面传来一个相当沉稳的声音。 转动门把，推门，关门。 崭新的军靴在地上踏出五步标准的步距，立定，脚跟轻碰，右手成拳捶向胸口。 一个标准的军礼。 「大统领！」 眼前的是一个满头银髮的中年人，穿着一身最普通不过的军装，甚至连军衔都没有佩戴，鼻樑上夹着一副文质彬彬的圆框眼镜，看上去大概只有六十多岁，正值联邦平均年龄的壮年，颇有一股温文尔雅书卷气质。 雌雄莫辩的五官，事实上歷代所有的大统领都长得差不多，这张脸无论放在男性还是女性身上，都可以用优雅，睿智，英朗这样的中性词来形容。 「你来了。」 开口，是偏向低沉醇厚声线的男低音。 校长把架在鼻樑上的眼睛取下来，乐呵呵地视线在手上拿着的个人档案和路伊本人的脸上游移，温和地笑道，「路伊，原地球裔，八岁那年被玛塔·菲尔比带回落户阿尔米星，十岁入军校，十八岁以当届第一的成绩从学校毕业，直升贪狼，短短两年就晋升上校，随即接到代号秘银的秘密任务，潜伏一年以上，而今……你把战利品带到了我面前。」 刚刚放下的军礼再度举起，路伊浑身紧绷，「是！」 「年轻人不用这么拘谨……也许你到我这个年纪能坐上我这个位置……毕竟二十一岁的上校，自学校成立以来都是不多见的。」 歷代大总统达到九十岁会自动卸任，亲笔提名五名继位者，而下一代的大统领则将会在这五名备选者里脱颖而出，剩下四名将会分别接替四大特种部队，成为大统领的心腹。 阿尔米裔只崇拜强者。 而面对大统领的称赞，路伊丝毫不敢懈怠，刚想再举起手敬个礼，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要「不那么拘谨」，于是不得不挺了挺本身就笔直的腰杆，回了句，「承蒙大总统吉言，祝大总统武运隆昌。」 「年轻人就是那么喜欢用敬语，罢了罢了。」大总统笑着摇了摇头，锐利的目光穿破面上的笑容，直直刺入路伊眼里，「述职报告也不用说了，回头直接交份材料存档就好，东西给我吧。」 路伊应了声，连忙把贴身存放的「种子」双手呈了上去。 大总统拿捏着「种子」，在手里把玩了一下，没想到竟然是看起来这么普通的一个小东西。 他自然地把东西往随手的抽屉里一扔，声音依旧带着那丝淡淡的称赞，「完成得不错。」 路伊没吭声。 因为她看见大统领伸手拿起搁在一旁的茶杯，仔细地吹开上面的薄汽，一副没有说完的样子。 「你说……这种任务完成了之后，给你个什么奖励好呢？」 路伊的眼皮子勐地一跳。 这句话很危险。 所有的任务都有固定的流程，在接受任务的同时他们大概都能知道任务的级别，而累计军功达到了多少才会升职，也是有专门的流程的。 至于来自最高层的特权更是无从插手——除了那站在顶层的人。 第10页 大统领拥有绝对的权力，哪怕把一个刚刚入校的新生提到亲卫兵的位置——只要不是提到大统领的地位，都没人敢有意见。 反之，把一个身居高位的人往下调配，也是不需要理由的。 大统领做事总有他的理由，士兵只需要服从。 路伊不敢接话，只当自己没听见。 「你说……给你一个中将的位置怎么样？」大统领轻抿了一口茶水，轻轻笑道，「这样你就是建校以来史上最年轻的中校了，会永远载入校史的，如何？」 路伊知道自己此时应该回答「承蒙大统领厚爱」，不贊同，不反驳，一切交给对方主宰就是。 但她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鬼使神差地开口问了一句，「为什么？」 像是一道横噼天空的惊雷，三个普通的字眼仿佛有着千斤的重量，终于在大统领那平静带笑的脸上砸出了一丝小水花。 他捧着茶杯，第一次把略带诧异的目光看向这个年轻人，认认真真地上打量了几眼。 眼角的细纹愈发多了起来，他略带打趣地感慨了一句，「为什么？」 他重复着路伊的话，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又一字一顿地重复道，「你是在问我——为什么吗？」 威压瞬间释放。 路伊被那几乎凝成实体的寒意吓得想往后退了一步，但多年养成的定力让她此刻只是垂下视线，「抱歉！是我僭越了！」 士兵永远不可以对长官询问理由，只能回答是，或者否。 这是铭刻在每一个士兵身上的生存密码。 而此刻，路伊对着整个星球最高位的男人竟然不死不活地问了一句为什么——好比是一个文盲在蔑视博士后不知道1＋1的=2那般挑衅的作态。 路伊后背冒出一阵阵冷汗。 她真是疯了才会鬼使神差问了这么一句！ 病的不清。 如果大统领原谅她的话，她一定第一时间去医务室接受心里检查。 可是没有如果。 「放心，我对你的想法没有改变。」疏忽间，那股威压骤然消失。 路伊茫然地抬头。 ……没事了？ 然而她看到的只是大统领轻轻捏起她的档案，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但凡做事，都得有始有终。」 他顿了一下，和善地看着路伊，「你会成为校史上第一个二十一岁的中将，同时，你也会是建校以来第一个执行星际放逐任务的中将……哦不，应该说士兵更为准确。」 「这是在你被派遣这个任务时就决定好了的隐藏条款，只不过出于秘密保护，只有任务结束时才告知你。」 路伊的瞳孔勐然坍缩，她下意识地想开口求情，刚发出一个「不」的音节，就见大统领轻轻竖起一根食指放在唇边。 「士兵e49749听令。」 「在！」 路伊条件反射地敬着军礼答道。 「告诉我，星际放逐是什么？」程序的问题机械地响起。 「是阿尔米星自古沿袭的，对尊敬之人，至高无上的荣耀证明！」路伊答完才发现自己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很好。」 大统领对她投以赞许的目光。 「不过联邦时代的放逐法是遭到了微调的，和过去不同，这是一个有着目的地的终身服役任务。」 大统领的声音很是温和，仿佛在和人吃着下午茶闲聊一般，他失笑道，「本来我也是有些不忍，毕竟大战后人口锐减就没有用上这个程序，但现在看来，年轻人还是要多锻鍊一些得好，对吗？」 这是自路伊见到大统领以来被问道的第五个问题。 一如前四个问题一样，她只觉得浑身血液紧失，一个都答不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　　咳，有人知道阿里斯提德吗：） 好吧我也不卖关子了，这个古老的传统梗源自陶片放逐法……嗯，虽然除了名字之外并没有太多的关系 第6章 放逐 「中将。」 星舰勤务兵看着路伊身上闪闪发光的中将肩章，立即放下了手里的活计，致敬的目光中带着无穷的敬佩与羡慕。 甚至达到了狂热的地步。 路伊对这样的目光已经习以为常了。 二十一岁的中将，校史记载以来最年轻的中将，从上校直接垮了两级晋升的中将，也是建校以来第一个被适用于《星际放逐法令》的中将。 这几条消息像是旋风一样，在短短的一天时间内响彻了整个星球。 路伊甚至都懒得反覆和别人强调「请不要这样称唿她」，这是她入伍多年来，第一次为自己的功勋而感到羞愧。 羞愧。 乃至愤怒。 路伊也说不清楚这股无端的情绪是怎么回事。 她以为自己生病了，甚至还申请了加急程序预约了医生。 「精神海的检测报告出来了。」 医生把虚拟的报告单递给路伊。 即便在星网下一切都是数据化进行，但物理的进化远远跟不上精神的发展。 总觉得在交流的时候不做点什么东西会很奇怪，于是大家都利索当然地把一切数据可视化，假装一切都是可以触碰的实体。 「一切……正常？」 路伊挑挑眉，意识到自己再度出现了诧异的情绪。 第11页 她冷静下来，努力把自己的弦重新绷紧，「是不是检测……」 「有问题」三个字卡在喉咙里，在说出来的前一秒被主人意识到「专业权威的不可置疑性」，于是又生生被吞了回去。 「这是你的身体体检报告和基因检测数据。」 医生在听见路伊质疑的语气时面色不善，好在路伊没有完全说出来，否则他真的不知道面对这种只有新兵菜鸟才会犯的错误该怎么办？ 路伊谨慎地结果，星网甚至还调节着模拟了纸张的触感，刚出炉的数据带着温热的油墨香味儿。 她的视线跳过各种繁杂的数据直接落到最后一栏的评估上，红色的文字已经是那大大的四个自： 一切正常。 这不可能。 路伊立即在心里升起了这句反驳。 但面对专业的诊断，她却知道没人会相信她的话语。 「对了，基因检测上显示你已经到了二十岁，之前因为任务而错过了婚配程序，现在既然回来了，该去相关部门检测一下与其他适龄基因的相关性了。」 阿尔米星的《婚姻法》规定，二十岁是法定适婚年龄。 在这个星球一切都是围绕着「军事」展开，适婚也直接向萃取优秀的基因而大幅度跨越。 但凡二十岁的青年都会在基因所里上交一份最新的基因样本，等待着基因所通过各种复杂的生物分析来找出和该基因相性度最高的「另一半」。 另一半可能是男，也可能是女，不过这都不重要。 现在的生物技术早就能够通过人造子宫体外统一培养优秀的后代——而基因的配适度越高，其所形成的胚胎也会更加优质。 不过现在都不需要了。 她甚至连回家的时间都没有，就被拉去签署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志愿单，然后在一堆人的领导下按手膜，留样本…… 毕竟是难得的一件大新闻，宣传部的那些人自然是狠狠地咬着她不放。 以任务的名义，她根本就无法拒绝。 按理说还有更多的宣传活动，只不过《星际放逐法》规定必须在一天后离开星球，那些眼里只有宣传人物的宣传兵们才不得不放过她。 。 路伊看着眼前正在缓缓开启舱门的星舰，突然很想冷笑一下。 她扯了扯嘴角，回忆起教科书里教导的标准的冷笑姿势，嘴角一边轻扬，要轻蔑，要不屑，眼睛应该冷锐，甚至是愤怒。 笑声和舱门几乎是同时迸发一阵弹响，骤然坠地。 她随即飞快收敛回常态，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 路伊抬步踏上了舱门，回头看着还在对自己的暗银色的肩章致以敬意的士兵，突然想起她在昨天回来的时候还是两个人，忍不住拉着下面的人问了一句，「江尉呢？」 「江上士正在准备前往西北星系联邦驻军点的跃迁，您找他有事吗？」 「不，没事。」 路伊眼皮一跳。 西北星系的驻军点，甚至连星网都只有最基本建设，往往是军校排名最后的菜鸟才会被派过去，即便有能力的去了，也只是去边远星系镀个金，方便日后的升职罢了。 还有，给刚刚毕业的新兵就给了个上士的名头——还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呢。 也不知道这个任务究竟值不值得但凡和它有关的人都得到相应的「奖赏」。 怎么就没人明白呢？ 还是说之前她没有「生病」的时候也不会明白？ 无论是边缘星系的派遣还是现在的《星际放逐法令》本质上都是惩罚。 终身监。禁的那种。 路伊站在舱门口，冷冷地看着舱门自动合上。 这是一个小型的单人星舰，里面装了大概足够十年的燃料与营养剂，足够进行长期任务。 但涉及到了这条《法令》，就意味着这只是个单程线。 《星际放逐法令》歷史悠久。 据说在大星际时代之前，所有的星球文明彼此还是独立毫不知情的状态时，阿尔米星就有这个古老的传统了。 星际里的每个文明都有它生存的方式。 地球裔喜欢以扩张来摄取更多的资源养过庞大的繁殖人口，虫族成族群居无定所地在宇宙里四处流浪，而阿尔米星，这个从头到脚都以严谨和不近人情的文明，则以一种特殊的方式保证星球上的每一个居民都拥有最「适当」的资源配置。 资源是有限的。 有的星球选择挥霍浪费，比如地球裔，缺少了就向外扩张，由此引发了大星际时代的到来；有的星球在挥霍无度之后自然减毁。 而阿尔米星人虽然空有一身作战才能，却苛刻地选择了控制星球人口。 人少了，就把来年新生儿的数量精准到个位数，反正大家都是服从命令，军民一体，不存在上下级以外的任何概念，所以也不存在强制配种的说法。 ——即便是父母这样的字眼，都是大星际时代之后选修别的文明课程才知道的术语。 而如果人多了，倒也没有选择命令自杀那样的方式。 只是给选中的个体一定的食物和一艘有限燃料的飞船，命令他执行「星际探索任务」，有点类似于地球裔早期对外探测发射的卫星。 不可回收，单线旅程，没有目的，等到食物用尽，燃料殆尽，只有记载的资料允许返回母星，至于个体则一点点地在失去空气的太空里窒息而亡。 第12页 阿尔米星把这种单程的，一去不復返的「挑选者」，予以大统领之外的最高荣誉与表彰。 只不过大战过后，阿尔米星人口锐减，甚至现在不得不靠别的星球的人口才能维持本星的运转，自然而然地针对这个「人数超出承载力」的法令就成了摆设。 。 「星舰现在进入自动航行模式，目的地，13号星球……」 智脑的电音在控制舱内响起来，把路伊的思路一点点拉回现实。 对了，她确实记得大统领说过，军校建立后，《星际放逐法》进行了微调。 现在该法令的全名应该是《星际放逐法——终身外勤执行任务条令（新编）》。 她命令智脑把下载好的《法令》调出来，仔细研究起来。 ——之前这个《法令》相当于一纸空文，整个星球几乎都没人管这条古老法则的新编，之前又被宣传部的人像个道具似的拉来摆去，也没有时间了解这个法令。 除了阿尔米语用统一的联邦语翻译了一边这个差异以及特定政治术语的差异外，似乎太大的区别？ 不过很快，路伊就从密密麻麻的条文中找到一个新增的条款。 「终身任务将会布置具体的目的星球……并……将其视作新服役基地……一切行动听当地指挥官的指挥？」 路伊有些诧异。 转念一想，似乎也没毛病。 现在都什么时代了？早就不是当初那个星球之间独立为王的时代。军校建立一些基地或者是分校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这个行为实在不像是阿尔米裔会做出的事情，路伊在这个想法出现的一瞬间就立即打消了下去。 不行不行，现在她的思考越来越没有目的了。 病入膏肓。 这时控制室突然响起一阵尖锐的警报声，红光闪烁—— 「报告！报告！本舰并未在《联邦星图（八十九版）》定位13号星球！请驾驶员重新检测目的地的输入！或者採用手动驾驶模式！」 路伊一愣。 目的地是早就设定好了的，怎么可能出现故障？ 等等—— 13号？星球？ 这是星球的名字？ 任何以数字的形式的星球不都在自觉运动里改名了吗？什么时候还保留了数字号的星球？ 还没反应过来，智脑电音陡然一转： 「已经自动切入本舰自带《宇宙隐藏星图（部分）》！目的地定位成功！星舰将于十秒内重新调整航向！」 隐藏……星图？ 路伊心里一紧，连忙喊智脑出来把两幅星图全部调出来。 一时间，以路伊本身为圆心，在她的四周骤然悬浮起亿万颗闪烁的繁星光点。 「扫描，对比差异点。」 几秒钟之后，在万千繁星里标註出一颗小巧的红色星球。 在正常发行的星图里从未出现过的坐标。 做了特殊标记的星球缓缓地在如墨的夜空中自转，划出一道道视觉残留的红光。 这引起了路伊极大的兴趣。 有点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读者「晚风拂灯」，灌溉营养液x10 第7章 毒蛇 联邦纪年2845年，1月1日。 联邦公示出来的官方星图上并不存在的一颗小行星正进行着亘古不变的自旋转。 「这可是我特地摆脱运输队给我偷渡来的红酒，据说首都星的名流们都爱不释手，你们倒得时候都给我小心点，别弄洒了！」 小行星环状带里的某一个空间中转站内正进行着跨年的庆祝。 中转站很小。 建筑空间大概只能容纳百来人——这其中还包括提供给临时居住的「客人」特制的客所。 至于常驻的工作人员也只有现在围着一方小桌而聚的两个人而已。 「行了行了老王你就别吹了！」有人嘲笑道，「运输队偷运的能给你什么好东西？还首都星的红酒？怕不是假的吧？」 「嘿有种你就别喝！」 老王立即把那人伸来的手给拍了下去，「这可是我花了一年的『小费』买的，今年运气好，送来的几个都是有钱人家里的小孩，油水多得很！」 「好小子我说怎么今年我下手的时候都没什么油水，感情都被你搜颳走了。」 老王耸耸肩，露出一抹狡黠而市侩的笑容，「毕竟这破地方连星网都连不上去，也只有逗弄新人才能解解乏了。不过说起新人，前天的那个小鬼看起来真是正，如果不是大过年的事情多，还要忙着调试运送的飞船，我早就腾出时间玩一玩了。」 「就你？」搭档嗤笑一声，「那小妞看起来可不好对付。能从那么混乱的虫洞里逃出来还能活下来的，一看就不是善茬。兄弟会的那群疯子都有可能。」 他说着，勐地越过老王倒酒的肩膀直接把他倒好的一杯攥在手心里。 「你！」 老王愠怒，刚要去抢，就听见固定在工作间内的电话响了起来。 你去。 他给搭档递了个眼神，又指了指对方抢过去的酒杯，意思明显： 不去就把酒给他还回来。 搭档啐骂了一声，但还是跌跌撞撞地去接电话。 这里的工作环境很是恶劣。 不仅要没日没夜守在这唯一的中转站内，还得和星网彻底隔绝。 第13页 就连通讯设备都是最最古老的连线固定电话，据说通讯范围只有行星内部的接收点和不知道在哪里逍遥快活的发讯站。 老王在这里干了十几年，如果不是薪水还说得过去，早就翘班不干了。 好在工作也简单，就是每个月固定在2号时候把送来的新人运送到小行星上。 至于这些新人从哪里来，又会经歷什么事情，老王就无从得知了。 「什么事？」老王看搭档挂了电话。 「哦，说是今天会有新人到来，不过好像是自己过来的，没有押送队。」 「没有押送队？」 老王诧异地嚷嚷了起来，「怎么可能没有押送队？」 「这我哪知道！」搭档懒得管这档子事，「上面说性质和新人不太一样，其他的也没……」什么。 搭档的最后两个字被突然响起的通报电子音盖住： 「警告，警告，一艘小型私人星舰正朝中转站驶来，请求驻港，是否允许？」 老王急急忙忙把刚刚送往喉咙里的红酒牛饮而尽，一边骂骂咧咧糟蹋了好酒，一边不情不愿的凑到显示屏面前，手动按下了「允许」的按钮。 这地方一切都是老得不能再老的装饰，让老王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某个博物馆的门卫。 两人很快就开启了例行的通道口，看着从停驻在星港的星舰里走出的人啧啧称奇。 「我靠真的是一个人啊！」 「这人可以啊，之前那些新人哪个不是哭哭啼啼地被押送队送进来的，我他妈的还以为我进了监狱！」 「其实这跟监狱也差不多吧？就那客房的布置……我就在古代博物馆里见过那么简陋的环境。」 「这走路姿势，怎么那么像呢？」 「像什么？」 「不觉得很像运输队或者押送队里的那群人吗？愣里愣气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有多牛逼！」 「……」 说话间，军舰来人已经通过通道来到了临时的中转仓。 。 路伊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很是怀疑星舰的自动导航是不是坏了。 目测头髮花白的年龄，略微佝偻的背，肥肉几乎把两人的身体的变成了一团球形物体。 满是油渍的汗衫，黑色的短裤叉，托着一双普普通通的塑料拖鞋—— 一度让路伊以为自己到了某个垃圾星球的平民窟。 这是她未来的……上司？ 路伊勐然记起《星际放逐法》的具体条例。 尽管有诸多疑惑，她还是克制地敬了一个军礼。 笔挺的军装，短髮被帽檐严严实实地盖住，纹丝不动的表情，以及那一双铿锵有力的军靴与地面的摩擦声，着实让老王和他的搭档吓了一跳。 果然……不同凡响。 「士兵e79479奉命到此地接受长官调遣，请指示！」 「士兵e……什么？」搭档掏了掏耳朵，有点没听清。 「士兵编号e79479……」 路伊下意识地又说了一遍，结果刚开了个头就被打断。 「别费力气了，我们就俩看门的，也不知道你要找的长官是什么。」老王笑着凑上前来，一双手看着就要往路伊的肩膀上拍 路伊强忍着把人扔出去的欲望，听着他接下来的话。 虚浮的手指从肩膀开始往下移。 「你要见的人应该在行星上，那地方只能通过这里过去，如果要汇报什么的话，去了星球再说。」 手指勾到口袋。 老王没想到却扑了个空。 「没带钱？」他有些诧异。 「钱？」路伊皱着眉，既然对方不是她的隶属上级她自然就没必要对他有什么好脸色了，冷淡地把对方的爪子拍开，路伊反应过来，「保护费？小费？不管这里是怎么叫的，不好意思，没有。」 老王遗憾地收了爪子，丝毫没有被揭穿的窘迫。 「穷鬼。」他暗骂了一声。 路伊对这人的话语充耳不闻，她皱眉，「那请问什么时候能……」 「明天早上八点，到这里来集合，把你还有前天过来的那个新人一起送过去。」 老王怏怏地挥挥手，错开步子，开始领着路伊往客所走。 「这地方有规矩……可能就是你的口中的上司定的吧……大体就是不准随便离开房间，不准私下斗殴，饭菜会定时定点给你们送进去，想必你已经发现这片是无星网地带，没事，大家都这样…… 你们就待一天，多的也不用知道，另外不要想着逃跑或者无力反抗，总之结果会很惨，感兴趣可以尝试一下。」 老王对没有进贡的对象提不起一丝兴趣，巴不得马上把人打发了好回去喝酒。 整个中转站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好多地方甚至都生了黄斑。 穿过钢筋外露的走廊，路伊一条路笔直地被带到一排排统一制式的格子间面前。 和十八线星球的那些供来往流浪汉来去自如的无人免费旅馆没什么区别。 老王径直拎开一间房的房门。 路伊开头一看，001. 「虽然房间很多，但这地方都是资源要节约着用的，两人一间，好好享受这一夜吧。」 老王嘿嘿一笑，自认为开了一个荤腥的玩笑。 路伊不明所以地走进房间，房门自动被从外锁上，发出「咔哒」一声的脆响。 第14页 「你好呀，新室友？」 路伊的所以注意力被这个声音吸引。 说不出来是怎样的感觉。 像是介乎于小孩子的童音和成熟的女人妩媚之间的音色，慵懒，纯粹，甚至充满诱惑。 充满诱惑。 这一点让路伊的心里一紧。 她扭头看去，发现狭小的房间内只放了一张单人床，一个卫生间，除此之外只有入口处的这处站立的位置。 而声音的主人正懒散地靠在泛黄的墙上，浅金色的长髮直直垂到腰间，深棕色的瞳孔闪烁着媚态的暗红。 鲜艷的色泽疯狂掠夺路伊的视线。 从床头到床尾不过一瞬间的事情，下一刻，路伊就发现自己的室友凑到了自己跟前。 淡淡的血腥味散到周围的空气中，路伊才注意到对方的胳膊、小腿、甚至是脖子都缠着白色的绷带。 里面有鲜红的血液渗透出来。 「我很喜欢你。」 室友的第二句话就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路伊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对方像只妖娆的蛇，完全不给人反应的时间。 她后退一步，室友立即缠了上来，近乎是贪婪地凑到她的脖子动脉处。 室友痴迷地感慨道，「你身上有种很独特的味道。」 路伊谨慎地拉开两人的距离，皱眉道，「这位——」 狭小的空间实在有限，她根本退不了几步，室友就再度移到她面前。 路伊注意到她的瞳孔不是深棕的。 而是深色的赤红，和干涸的鲜血一样的红色。 下一秒，侵略和泛着香甜诱惑的气息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 「我叫安然，你可以叫我安。」 含煳不清的声音从交缠的唇齿间碎裂出来，几成呓语。 「你叫什么呢？」 路伊瞳孔勐缩，她用力把人一推。 路伊用了十足的力道，却发现对方根本不为所动，扯着她军装的衣领借力往床上一甩，双手死死地扣住路伊的脖子。 看起来是个老手。 安格尔笑嘻嘻地贴出路伊脖颈的动脉，笑得危险而愉悦，「接吻的时候不专心可怎么行？」 遂如毒蛇一般再度把猎物私吞入腹。 作者有话要说：　　我永远喜欢我家的小疯子安格尔.jpg 第8章 迫降 唿吸缠绵而急促。 路伊没想到对方看起来柔柔弱弱一副小孩子的身板，但身手却丝毫不逊于自己这个从小在阿尔米星服役的士兵。 生化人？改造人？宇宙中哪一个物种是常年保持着小孩形态的来着？ 一瞬间，无数猜测涌现在路伊的脑海里，但却没有一个定论。 不知道为什么，所有理性的思考在这一刻都是赘余。 「你瞧，你又不专心了。」 安格尔死死箍住路伊的脖子。 双腿自然而然地缠了上去，企图对面前的人绞死在怀里。 听说蟒就是这样捕杀猎物的。 它们伸展身体，一圈一圈地把猎物锁死，而猎物每唿吸一次，就会被它缠得更紧。 路伊自然不愿让安格尔得逞，她一方面挣扎着摆脱安格尔的锁脖，两条腿半跪半倚在硬床板上借力企图挣脱。 两人四腿就这样彼此交缠着，谁也不愿多放一秒。 军事院校出来的人看起来都是这么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禁慾模样，谁又能想到拥抱的时候他们的胸膛也是柔软的呢？ 两人都没有闭上眼睛，从眼眶里迸发出炽热而危险的光。 如果眼神能够杀人，那么安格尔此刻已经被路伊千刀万剐了。 藏在禁慾外表下是如牛奶般的醇厚。 安格尔忽而笑了，怎么说呢？这种味道——像个小孩似的。 她餍足地半咬着路伊的唇一路下滑，轻轻舔舐着路伊的喉咙，尖利的虎牙磨蹭得皮肤有些微痒。 一切都是套路。 安格尔的手自然而然地松开一只下移到路伊的左胸前，恶意满满地捏了一把，调笑道，「唔……看起来的硬邦邦的，没想到这里还是很软的嘛！」 路伊听了不知是恼是羞，终于看准了这个空档，勐地把安格尔往后一推，骤然拉开两人的距离。 安格尔的小身板在床上重重撞出一道闷响。 血腥在空气中瀰漫开来。 安格尔笑呵呵地抹了把嘴唇，一擦，手背上多了一道殷红的血迹。 也分不清是谁咬得谁了。 反正她敢肯定，对方嘴里现在肯定也不好受。 这哪是接吻，分明是厮吞！ 路伊热血上涌，耳根到双颊还浮着一层淡淡的绯红。 别说阿尔米星的繁衍靠的是体外基因配种，就算是其他星球的任务——她也不是色。诱的对象！ 路伊的个子不算矮，高高瘦瘦的，虽然不至于一眼让人觉得是名男性，但也绝对谈不上「妖娆」。 再加上她骨子里无论是地球裔还是阿尔米裔的血统都不含「热情」的因子，色。诱这门选修更是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就算是安格尔刚刚摸到的胸……其实都只能算平的。 对此路伊倒是非常满意，起码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方便了很多。 在她的前二十一年的生涯中，还真没碰到过这种事情！ 虽然现在的人都不讲究这个，但到底是她的初吻啊！ 第15页 她的初吻，竟然被这么一看看上去是小孩子的人给夺了？ 简直是荒谬！ 路伊的眼里浮现出一丝杀气，她攥紧了拳头，在心里翻来覆去地把自己刚刚认识的「室友」拷问了一万遍。 然而她的行动比她的思想更快。 等路伊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意识到自己的左手已经把室友的两只胳膊反剪在背后，另一只手虚虚地卡住她的脖子。 「你是谁？」 「信不信我杀了你。」 厉声的质问似乎是从齿缝间碎裂出来的一般，带着淬人的毒液，不留一丝后退的余地。 安格尔毫不怀疑自己只要有一个字答得不满意，对方虚卡在自己脖颈上的手就会骤然发力了解自己的性命。 但是她却无所谓地轻笑了起来。 眼角上挑，眉眼间似有风情万种，「我叫安然，你可以叫我安。」 她笑得像只人畜无害的幼兽，语不惊人死不休，像是浑然没有认知到自己的处境，突然移开话题： 「你也可以随时杀了我。」 「如果死亡是孤独的终结， 请务必让我燃烧在爱人的怀里， 由我之所爱亲手点燃涅槃的火种。 ——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句诗，你觉得如何？」 咏嘆调般的声线一圈圈地把空气收缩，有那么一瞬间，路伊觉得自己的唿吸都变得困难无比。 用歌声迷惑水手的海妖。 用眼睛定住人心的美杜莎。 用法术诱惑书生的倩女幽魂。 疯子。 疯子疯子疯子。 这是个疯子！ 路伊的手指下一刻就要聚拢，然后当她对上安格尔似笑非笑的眼神之后，本能地嗅到了一丝危机，刚刚使力的手指骤然顿住。 不对。 路伊的理性渐渐回笼。 自己一进来就被这个人带着走。 不对。 路伊的脑海里骤然想起老王领路时嘱咐的那句话： 不得自相残杀……否则，后果自负。 路伊卡住脖子的手勐地往下一滑，扯着安格尔的衣领，手指蓄力又散开，最终一拳打在了床板上。 嗡的一声。 床板上肉眼难见的灰尘被为之一震，惊慌四散地往浮空里散去。 「你在利用我挑战这里的规则。」 路伊冷静了下来，拉开与安格尔的距离，声音冷硬，「你到底是谁？」 安格尔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她嘻嘻一笑，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包裹在她身上的纱布上经过这么一折腾肉眼可见渗了更多的血。 她盘腿坐在床上，特地给路伊挪了一点位置，拍拍身边的空位，示意对方也坐过来。 发现路伊无动于衷之后，安格尔也不懊悔，脸上带着一丝楚楚可怜的委屈，嘴巴往下一撇，像是一只茶杯犬： 「我吗？超级可怜的！」 安格尔一副委屈巴巴求安慰的样子，之前的妖和媚瞬间退散成纯情的小白花。 「出去郊游呀，跃迁的时候碰见鲲鹏迁徙，时空乱流，星舰动力紊乱，在一片乱流里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迫降的星港……结果就来这儿了。」 控诉完自己的身世后，安格尔又换上了一副好奇的面孔，眼巴巴地看着路伊，兴致勃勃地问道： 「你呢？你刚刚还没有回答我你叫什么名字？你又是为什么来这里呢？」 路伊心里勐然一沉。 ——「海德·德维特中校在返程的跃迁点中不幸遭到鲲鹏穿梭，同批的跃迁成员还有一名星际流浪者，二人双双下落不明！」 江尉的汇报在她脑海里骤然滑过。 路伊的眼睛眯了起来，压抑着语气里的激动，「你遭遇乱流的时候是不是还有另外一艘星舰也在进行跃迁？他人呢？是不是也迫降在这里了？」 安格尔一根手指从自己的下嘴唇划过，刚刚被路伊咬出来的伤口被她这么一拨弄，连血痂都没来得及结又再度绽放。 鲜血像是上好的唇膏，把她失血的苍白涂抹得艷丽十足。 安格尔有些怀念刚刚和路伊接吻时的感觉，混合着淡淡牛奶的乳香，清冽得又像是冰镇过后的朗姆酒，铁锈的血腥味像是冰块在玻璃杯里砸出的脆响，暧昧而危险，折射出热烈刺眼的光线，贴着皮肤刺进砰砰直跳的心脏。 她向来都是随心所欲的人。 贪婪，毫无节制，从来都不懂得——也不愿意压抑自己的欲望。 安格尔的手指在唇角骤然收束，指尖在嘴角划拉出一丝细微的血痕，像是突然突破了灌木丛那一朵妖冶的野花。 散发着致命的诱惑。 「你亲我一下呀，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作者有话要说：　　我现在一点都不想写那些烧脑剧情了，只想写她俩之间的床戏…… 没办法这个人设实在太适合写床上打架了【哔——】 陷入绝望。 jpg 第9章 毛巾（捉虫） 「这不可能。」 路伊冷冷地看着安格尔，大抵是摸清了这个女人的套路。 她会缩骨，虽然缩骨除了军校鲜有地方能教，但并不排除别的种族会有类似的功效——毕竟星际中种族千千万万，即便联邦政府做了统计，也只能是一个基本概况介绍。 第16页 而面前这个自称「安然」的女人，看着头顶只到了她的双肩，说不定也改变了自己的体态。 知道军事学院的校服，路伊有些庆幸自己今天没有穿那种繁杂的礼服，否则对方估计也能从上面的几道槓看出自己更多的信息。 即便是她自称的安然也不知道是真名还是假名。 「好——吧——」 安格尔撅着嘴巴，不情不愿地放开了自己的逼迫。 或许是看出了路伊的果决，安格尔深知对付这种老干部只能徐徐图之。 反正她对于自己想要的东西一向都很有耐心，不急着一会儿。 捕猎的第一步，释放诱饵，施捨善意。 「你认识的那个人叫什么来着？」 安格尔懒懒地靠在泛黄的墙壁上，支使着路伊干活儿，「你不亲我那你就帮我从浴室里拿条湿毛巾吧……刚才动作太剧烈，身上的伤口有的都裂开了。把床单弄脏了就不好了。」 虽然它本来就是脏的。 路伊的眼睛低垂，看着安格尔罩在一张与个子完全不相符的白布之下，立即想起了自己之前在拘留所里穿着的囚服。 与身形极不相符的衣服下下到小腿上到胸腔几乎全部都被白色的绷带裹住了，丝丝的红色从里面玫瑰般地绽放出来，看起来就疼。 路伊冷哼一声，一言不发地挪到浴室给安格尔找毛巾。 说是浴室其实只是个连转身都困难的四方格。 路伊现在严重怀疑这地方的设计师是不是某个古风控—— 锈迹斑斑的蓬蓬头夸张地在墙上耷拉着脖子，甚至连洗手池都没有，只在角落安了个古朴的水头草草了事，毛巾只有两条，横七竖八地被扔在地上一个破盆子里。 是的，那种在只有在相当落后的星球上才会见到的，塑料的，大红色的，里面还贴着色彩浓烈的两只鸳鸯的，破了一只角的，学名叫做洗脸盆一类的产物。 路伊：「……」 可惜不是木制的，否则一定可以摆在博物馆里供参观者好好瞻仰。 她拎起其中的一条，发现白色的毛巾上还沾着不少的血迹——之前第一眼没看清楚，以为是红盆子的颜色。 看着色泽，路伊很快确认这两条毛巾已经遭到过安格尔的蹂。躏。 蹂。躏过后都不善后。 这是故意的吧？就是故意的吧？！ 路伊冷硬着脸把一条毛巾拿在水龙头下搓了搓，冰凉的水流没有东西阻拦砸在地上溅起一圈水花，毫不吝惜地攻击了路伊的裤脚。 ……这种艰难的环境不得不让路伊想起了不久前潜伏在贫民窟的某段经歷。 虽然现在的科技发展了，但并不是所有地方都能享受到科技便利的恩惠的。 路伊记得歷史书上在联邦政府之前还经常会出现要求改善生活质量的几个星球联合起来的大游。行，但即便是这样的反抗都在星网的建立后渐渐没有后续。 物质生活与精神生活，总得有一个得让人满足。 星网便是能够让即便生活在最底层的人们都能满意这种垃圾人生的精神之光。 星网就是希望，就是灯塔，是一切满足人类基本欲望的基础。 虽然路伊可以忍耐这种脱离了高科技的生活，但这并不代表她需要为别人的行为买单。 干涸的血迹被水一泡渐渐把整条毛巾泡得粉红。 属于血液特有的味道渐渐瀰漫开来，路伊对这种味道并不陌生，但正是因为陌生，才让她立即意识到其中的不同。 不对…… 掩盖在普通的血腥味底下的还有一丝……香气？ 很难形容，不是自然的花香，也不是制造出来的人造香料，闻着淡淡的，按理说应该会被这么大的血腥味给掩盖得彻底，可是就是像水蒸气一样渐渐地飘散开来，一个劲儿地往鼻子里钻。 尽管不想承认，路伊她很喜欢这个味道。 之前左臂的伤口微微发痒，路伊没在意，拿冷水沖了沖，那股蠢蠢欲动的异样立即被沖得一干二净。 她甩了甩胳膊，想快点结束这种奇怪的行为，但在军校培养出来的强迫症还是让她钉在了原地，任命地一点点把毛巾搓了个干净。 片刻。 路伊把拧干的毛巾扔到安格尔脸上，脸色平静，「下次记得把用过的东西清理干净。」 「……」安格尔接过毛巾，连声谢都没道，「那你需要我清理一下刚刚我在你身上留下的……」 「他叫海德·德维特，回答问题！」 没等安格尔说完，路伊就铁青着脸打断了她的设想。 安格尔随时随地都有把话题往暧昧边缘倾斜的本领。 毒蛇。 诱惑。 欲望。 「啊，不认识。」 安格尔小心地掀起重新裂开最大的一个伤口的绷带——说是掀起，到更不如说是撕扯。 绷带都是连着一口气缠上去的，可是现在这地方连个剪刀都没有，更别说被它从中间剪断了。 好在这里的绷带没有用「老古董」，挺方便徒手拆的。 「但是我在跃迁前确实看到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也上了一艘私人星舰。」 安格尔成功地在路伊杀人的边缘组织了她的动作。 这地方没有药，此时也顾不了感染的问题，安格尔唯一能做的只是不让那些血滴在床单上而已。 第17页 「……唔，反正跃迁刚开始的时候从地图上看他确实跟在我后面。」 安格尔不急不慢地说着，每一下都能撕扯到自己的皮肉，但她也只是表情夸张，连叫疼都带着几分虚情假意。 「后来碰见路过的鲲鹏了嘛……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野生的活的鲲鹏！那——么——大！」 安格尔激动地伸长了手臂，努力朝路伊比划着名大小，「可惜了如果现在星网能用的话投影起来会更直观一点！」 「……它从那什么……哦，叫海德的那艘星舰方向过来的，我觉得八成是死了，不过也多亏了他把动静弄得这么大我才能及时反应过来逃过一劫。」 安格尔扯了扯自己的衣领，露出满满当当的绷带，做了个鬼脸，「不过能在乱流里活下来也不错，就是惨了点。」 路伊看不过去，从床脚边拿起一卷被扯得七零八落的绷带——这也是这个屋子里唯一一个不像是既定布置的东西，八成是安格尔进来时被特许带进来的。 她一圈一圈地卷好后才往安格尔脸上扔，「以后把自己的东西收好。」 至于对「八成死了」的部下，路伊没有发表任何看法。 「你人真好！」安格尔抬起头，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你还没告诉我名字呢？话说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我一迫降就被关了进来，完全不知道他们会把我怎么办……」 「路伊。」 路伊简单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反正是过来任职的，她对于隐瞒姓名这件事情没有任何兴趣。 名字只是为了符合大众的叫法，军校真正在意的其实是每一个学生的就学期间的编号。 e49749. 这才是她真正意义上的「名字」。 路伊刻意忽略了安格尔的第二个问题。 她想起星舰上那副隐藏起来的非公开星图—— 13号星球，听起来就带着一股古朴的味道。 「你知道这是哪里。」 安格尔笑得像只餍足的猫，敏锐地指出路伊隐瞒的部分。 路伊没吭声。 「算了——」 安格尔的声音陡然一松，或者说她从来都没有用「压迫」的语气说过话。 她举着绷带，从猫具体到了刚出生的奶猫，任性地沖路伊喊道，「后面缠不了，帮我。」 不是请求，而是命令。 路伊没理。 她顿了下，迳自走到浴室，开始洗第二条毛巾。 ——总共就两条，一条在安格尔手上，估计是不会得到善终的。 她总得为自己等会儿洗澡准备一条。 安格尔一个人举着绷带在床上坐了很久。 盯着浴室的方向——浴室没有门，从她的方向只能看见一半的空间，而路伊为了避开安格尔刚好站在了被隐蔽的另一半。 安格尔的笑意渐渐变得深远而绵长。 可是却不达眼底。 「喂！你有没有睡衣！」她歪着头沖路伊隔空大喊，「晚上你不会想穿着这身该死的军装和我睡一张床上吧？」 浴室里立即传来塑料盆打在地上的一声踉跄。 作者有话要说：　　果然性冷淡的文风撑不过多久……我已经预见后面要放飞自我走回我的的文风了【捂脸】 第10章 同床（捉虫） 这一晚路伊并没有睡着。 这个房间很小，小到不仅连床都只能放下一张，甚至两个人躺在上面翻身都显得困难。 在这种条件下也不指望着能够泡上一个舒适的浴缸，但路伊没有想到的是，这里的条件之恶劣甚至已经到了她洗澡洗到一半连热水都没有的地步。 「……」 路伊察觉的身体上的水温逐渐变得冰凉，已经记不清这是她来这里后的第几次黑脸了。 她才旋开开关不到十分钟！ 好在军校里向来有要求效率，她又是短髮，收拾起来自然比别人快。 接下来的三分钟内路伊干净利索地身上的泡沫冲下去，拿毛巾擦干了身体，把贴身的白衬衫粗粗一系，下摆刚好盖住大腿根部，露出以下流畅而紧緻的线条。 在选择穿不穿外裤的时候，路伊是有点纠结的。 她虽然不缺乏在野外作战时穿着血衣草草睡去的经验，但在有条件的情况下还是尽可能地保证睡眠质量。 路伊晚上睡眠时长一向不多，自然是费尽心血地延长自己的睡眠质量和体验度——毕竟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不好的睡眠会让她在面对任何危险的时候失去了先手。 但是一想到外面的安格尔，路伊就有些头疼。 不得不睡一张床也就算了，按照安格尔时不时发疯的程度，她真的不想浪费时间在防御和戒备中。 权衡再三，路伊觉得大不了把安格尔用绷带固定在床上——既然打不了架，这点程度应该是可以的吧。 于是当她从浴室里走出来的时候，映入安格尔眼帘的就是一双笔直的大长腿。 安格尔甚至还故意地把目光从路伊由上到下扫视了一遍，最后落在双腿之间，轻浮地吹了声口哨，勾起一抹熟悉的魅惑笑容，「身材不错。」 路伊：「……」 她一言不发地挤上床，无视掉安格尔刻意做作的眼神，控制自己的音量稳定下来，「好好睡觉。」 安格尔那不合身的宽大「囚服」已经被她重新套上。 第18页 之前路伊重新缠好的绷带卷再次散落了一地，一路从床的这头滚到的门边，颇有艺术感地滑出了一道蛇形的痕迹。 真不知道只是换个绷带而已，安格尔是如何做到破坏力这么大的行为。 刚刚把血止住的安格尔听了这话笑嘻嘻地又凑了过来，手伸出，用路伊肉眼都很难分辨的速度再度缠到了她的脑后。 路伊下意识地把头往后一仰，压住安格尔那双蠢蠢欲动的手。 她的目光和头顶上布满黄黑污渍的灯管明晃晃地对上，一瞬间，觉得双眼被灼烧得厉害。 明亮的视线突然一黑，是安格尔顺势扑到了她面前，扒在她的身上，低头俯视着路伊的眼睛。 光源从安格尔的后面射来，在视网膜上打上一片明亮到黝黑，清晰到模煳的轮廓。 路伊仰头注视着安格尔，仿佛一个献祭的羔羊在看着一个高高在上刚刚显灵的神。 这是不对的。 她失神了一瞬，瞬间从思绪里抽了回来，腾出的双臂毫不犹豫地把安格尔从身上扒下来，甩出去，眉头微皱，「好好睡觉。」 动作幅度太大，军校出身的人手劲根本就不知道小是什么力道。 安格尔被路伊重重地甩到背靠着白墙的床头，勐地咳嗽了一声，刚刚凝结的血再度崩裂，一丝殷红的血从嘴角溢出。 或许是真的承受不了一而再再而三的重创，安格尔斜靠在床头上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有了一点活气。 她抹开嘴角的鲜血，盯着路伊口齿不清地说了句，「遵命……中将。」 安格尔说「中将」的时候尾音微微翘起，带着千迴百转的强调，几乎都能酥到人骨子里面去！ 如果是别人恐怕早就把持不住了，但路伊只是眼皮子跳了一下，嘴角紧紧抿着，声音低沉，「别这样叫我。」 「睡觉。」 「啪——」的一声，这栋小房间里唯一的灯管被人关掉，房间里又没有一丝可以透光的窗户，瞬时间陷入一片纯粹的黑暗！ 视觉的消失让两人的其他感官都更加敏锐。 衣料的摩擦声，平稳的唿吸声，喷在脸颊上温热的气息，鼻尖里纠缠不清的血液和沐浴露的香味…… 「安然，这是我的最后一次警告。」 路伊的耳朵捕捉到大幅度的衣料与床单摩擦的声音，逐渐逼近的气息让她本能地戒备安格尔可能作死的各种行为，忍不住出声警告。 她是真的很想睡上一觉！ 「如果你不想被我绑在床上的话就——」 路伊还没说完，就察觉到自己的指尖被安格尔悄悄攥住。 手背被一双温暖的手心覆盖住。 「嘘——」路伊似乎看见了安格尔另一只手伸出食指竖在嘴唇边上做的噤声动作。 「我好痛啊……路伊……」安格尔的声音又变成了暗夜的妖精，几乎是苦苦地哀求，「让我抱抱好不好？我平时睡觉都会抱着玩偶的，要不然我睡不着。」 言外之意就是不让她睡着谁也别想睡。 路伊僵硬着嵴背，沉默了半晌，最终什么动作都没有。 安格尔得寸进尺。 路伊可以感觉到安格尔主动伸过来的手指，一根又一根，带着圆润的指甲，后面跟着光滑的指尖，十指相扣的时候有种触电般的战慄，神经末梢连同着浑身嵴柱被电流随着交缠的指尖而反覆被电流滑过。 热度上升，心跳加快，唿吸急促，肾上激素在燃烧，血管里的血液发出噼里啪啦的沸腾声。 安格尔的胳膊不知道什么时候环到了路伊的腰间，分别在路伊的嵴柱和一只手的手心了有一搭没一搭地画着圈。 紧緻的肌肤惊起一片战慄。 路伊浑身紧绷，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让她心神不宁。 她几乎和安格尔同样的姿势——连接中枢神经的嵴梁骨被她有分寸地拿捏着，随时以备不时之需。 路伊静静地数着对方的心跳，以便在第一刻发现异样。 和路伊的小心谨慎不同，安格尔似乎真的只是把路伊当成了一个大型抱枕。 安格尔在路伊怀里磨磨蹭蹭地找到了一个最为舒适的位置，很快发出均匀的唿吸声。 一下，两下，三下。 两个人的心跳都平稳到了熟睡的频率。 路伊几乎一只手枕在安格尔脖子下面，随时可以结束对方的生命。 她闭眼，又睁开，双眼没有焦距地盯着虚无的前方，心里有些苦恼，知道今晚註定是睡不着了。 黑暗静谧得可怕，连时间都变得模煳不清了起来。 很久以后，路伊觉得可能已经过去了三四个小时——已经进入深夜的时段，她突然听见安格尔迷迷煳煳的一声呓语，轻得像是幼猫的声音，「路伊，你睡了吗？」 路伊没有回答。 咚、咚、咚。 心跳与唿吸依旧正常。 如果不是路伊对自己的判断足够自信，她真的以为刚才那是自己的幻听。 安格尔在那一声呓语之后似乎再度陷入了梦境，时不时发出一段没有意义的对话，往往止步于问题而没有答案，听起来做了个不错的美梦。 今夜无人安眠。 安格尔突然想到很久，很久之前的一个场景。 她也是这样睡在菲尼的怀里，大概五六岁的大小，最是晚上调皮睡不着觉的时候。 第19页 那时候菲尼就会从书架上拿出一本不知道哪个星球哪个时代的诗集，轻柔地读给她当睡前故事听。 而其中菲尼最喜欢读的一首诗就是古地球时的一个名叫阿多尼斯诗人的作品。 「为什么你要读这首诗？」 年幼的安格尔总是忍不住问那个人。 而对方总是温和地笑笑，宠溺地颳了一下她的鼻子，「你不觉得这首诗和你现在的状态很像吗？」 回忆像拉开闸的洪水，瞬间冲破紧闭的口齿，汇聚成不自觉的呓语，断了音节，没了声线。 「一个人有两个我……」 声音在这里截然而止。 路伊则整个人为之一震——她控制心跳的神经差点都为此松懈了一瞬。 这首诗……她背过。 在地球上的时候，院经常会受到各界的「爱心捐赠」，其中有很多别人家里不要的古物——这其中自然包括没有收藏价值的平装垫桌脚的书。 她当时不爱融入人群，向来都独来独往，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翻了个遍——于是也就记了个七七八八。 路伊记得读这首诗的时候她靠在一个桌角，如水的夜色从破旧的窗户里洒了进来，把文字都照得格外温柔。 「一个人有两个我。」 「一个在黑暗里醒着，一个在光明中睡着。」 「我是烈火，我也是枯枝。」 「一部分的我消耗了另一部分的我。」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读者「白世珠家的二狗」，灌溉营养液＋10 读者「其实我叫小虞干啦！」，灌溉营养液＋20 读者「陈」，灌溉营养液＋10 第11章 心跳 第二天早上六点左右的时间，路伊的生物钟就被自动控制开关的灯管给唤醒了。 习惯了黑暗的笼罩，整个房间乍一下被光线塞满，路伊下意识地紧闭双眼，好一会儿才适应了光线的变化。 她慢腾腾地张开眼睛，把搭在自己身上安格尔的胳膊往外一点点挪过去，却在把对方快要挪开的时候对上了安格尔朦胧的双眼。 棕红色的眼睛带着一层迷离的水雾，路伊在那一瞬间被摄走了心神，但很快，意识悉数回笼。 既然人已经醒了，就不需要小心翼翼的了。 路伊毫不客气地把人从身边推开，趁安格尔有动静之前从床上跳了下来。 重新把一身军装套在身上的时候路伊微微闪神，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既然一晚上没睡，那么穿着整洁的意义何在。 「早上好。」 安格尔乖巧地和路伊打着招唿。 路伊整理衣领的动作顿了一下，很快恢復了之前的动作。 「早。」 然而这地方似乎根本不打算给两人寒暄的时间，从屋子左上角的一个古老的广播装置里传来一声急促的鸣笛声。 路伊一愣，这个声音她身为军校的学生自然不陌生。 只是……起床号？ 星际里除了军校什么地方还会用这种古老而单调的声音？ 「限诸位在十五分钟内洗漱完毕，穿戴整齐，二十分钟后诸位将会被带到外面的星港，前往主星的基地。务必——不要误了时间。」 是机械合成的女声，应该是跟在起床号后面自动播放的一段话。 经过了老式传声筒的洗礼，带着罕见的电子杂音，听起来断断续续的，但好在把意思传到了位。 路伊的动作条件反射地快了起来。 十五分钟对于她而言其实不算短，必要的时候她可以做到三分钟就位，只是考虑到安格尔这个自理能力堪称低下的「室友」，她可保不准会不会超时。 「路伊，你有没有想过违反了这里的条例会面临什么样的惩罚？」 安格尔的赤脚从床上跳下来，被血污染的白袍拖到膝盖，看起来像是误入森林而受伤的精灵，浑身散发着极致的纯粹。 「想知道就自己试，别像昨天那样拉我下水。」 路伊终于说出了今天以来最长的一句话。 她过来是为了执行任务的，和安格尔这个「意外」掉入这里的人完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性质。 士兵的天职就是服从，路伊没有兴趣，也没有必要打破自己从小接受的一贯原则，更何况骨子里残留的那一点点阿尔米星的血液让她根本不会产生挑战既定规则这种想法。 「诶，真可惜。」安格尔遗憾地走到浴室，顶着一头凌乱的长髮，开始找梳子一点点地把头顶上的杂毛给理顺。 路伊冷眼看着安格尔慢腾腾的动作，忍不住催促着。 「快不了。」 安格尔被光线强行「唤醒」显得心情特别不好。 她恶狠狠地沖路伊做了个鬼脸，显然不是很习惯这种有时间限制的动作，她的长髮及腰，本来打理就需要相当长的时间，虽然免除了穿衣服的动作，时间还是一副不够用的样子。 「你要看不惯可以来帮我。」安格尔沖路伊努努嘴，突然绽放出一个恶劣的笑容。 路伊冷眼看着安格尔的自导自演，没吭声。 她抱臂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别说是从鲲鹏造就乱流里倖存下来的人，就算是满六岁的小孩都已经懂得如何进行时间与行为上的调配。 安格尔看着路伊不为所动的表情，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手里的速度随着时间的流逝还是加快了起来。 第20页 在房门从外面被弹开的瞬间安格尔也放下了匆匆擦嘴巴的毛巾。 看，时间还是可以控制得很精准的嘛。 路伊斜睨了安格尔一眼，忍不住在心里想着。 来开门的依旧是老王，他的搭档似乎是去调试发射设备去了，喝了自己花高价买的酒后老王的心情似乎很好。 他乐呵呵地把两人引出来，难得多说了两句话。 「大过年的，就稍微放松点……本来按照规定我们之间是零交谈的。」 路伊眉头微皱。 她对于任何「打破规则」的行为和群体都有着本能的反感。 「运送舰一个月一次，通常一个月少则七八人，多则几十几十的往上走，难得碰上只有你们俩这么少的人。」 和来时的路不同，一路走过的地方都被上了的白漆所覆盖，没有窗户，除了东西南北都长一个样的长廊根本无法辨别方向。 没过多久，路伊就放弃了记路的想法。 几乎走了一个多小时的路，似乎是为了刻意避免有人记路，弯道相当之多，即便是专门接受过训练的路伊，在记到一百多个的时候已经是极限了。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终于看到了出口。 外面晨光熹微，刚好可以看到天边亮起的一抹鱼肚白。 和安静平和环境的星球不同，离出口处许久路伊就能听见唿啸的狂风直直从风口往里灌。 墨色的军装被风扯成一截一截短小而精悍的直线，不停地拍打着紧贴着的身体。 比起路伊的从容，安格尔就遭罪得多。 她浑身都是伤口，自己穿的衣服早就在乱流里被扯成碎片，这件临时拉来的「罩衫」也宽大得吓人，温度在疾驰的狂风中迅速流失，本来就只是粉红的嘴唇彻底没了颜色。 出了出口，置身于坦坦荡荡的天地间。 这里的星港设备不仅老旧，而且单一。 只有两艘运送舰，其中一艘还是以防主舰崩溃才会启动的副舰。 安格尔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我就负责把你们带到主星去，其他的我也不知道……不过之前被我运过去的人都没再回到这里，至于那里有什么，我是真的不知道。」 老王搓了搓手，一脸郁闷，「我都在这里干了大半辈子了，结果每次都不让我出停泊的星港。」 他边说着，突然看到路伊正在解外衣的扣子，「唉你干嘛？」 下一秒还带着路伊体温的外套就搭在了安格尔的肩膀上。 安格尔下意识地把扔过来东西一抓，差点没把这大型的不明物体扔出去。 反应过来这是路伊的外套后她才慢腾腾地笑出来，沖路伊发着撒娇的声音，「我就知道你是喜欢我的。」 没了外套，路伊上身就只穿了一件白色衬衫。 最上面的那颗装饰扣没有扣上，立领的被风左右折来折去，不时打在她下巴上，贴合着好看的下颚线，散发着说不出来的魅力。 「保护星际公民是每一个军校学员的义务。」 安格尔只觉得路伊可此刻解释起来的声线好听得不行，果断地把外套罩在外面，含煳不清地点头应了声，「行行行，不就是闷骚嘛，我们都懂的。」 老王抖了抖浑身起的鸡皮疙瘩，觉得这两人分开一个个看起来不好惹的模样，谁知道凑在一起竟然如此……和谐。 不得不说，军装的制作工艺和普通民用的有很大的区别。 哪怕只是一件外套，安格尔觉得在长达接近半小时的登舰过程中几乎把风都挡得严严实实，根据气温自动调节的保暖性能也很好，披在身上完全感觉不到一丝寒意。 老王和他搭档的默契度很高。 就在他们刚刚登上运送舰还没有暴露在监控器下的同时，搭档的声音就已经传来过来，「一切就绪。」 其实运送舰也是自动驾驶，老王在的作用就是防止运送人员接触到主控制台，修改航线。 ……虽然路伊觉得这艘飞船的自毁程序比老王的防备要靠谱得多。 动力装置发出嗡鸣，运送舰起飞了。 路伊和安格尔被安排到休息的房间——和之前所待的布置几乎没有什么区别，同样连窗户都没有，哪怕看着外面的漂浮物打发时光都做不到。 「外套还我。」 路伊伸手。 安格尔小鸡护食似得揪着衣服不放，「不！这是你送我的礼物！」 路伊无视得彻底，纠正道：「是借。」 「真的不行吗？」安格尔可怜兮兮。 「如果你的手能从口袋里检查的行为做的再隐蔽一点或许可以。」 路伊淡淡地指出安格尔的小动作，径直从她手上抽过了自己的外套。 口袋被安格尔不知什么时候从里到外翻了个彻底，附近都是乱糟糟的褶皱。 路伊皱眉，这对于其他地方的整洁简直是一种侮辱。 「找到什么东西了吗？」她平静地问她。 安格尔笑嘻嘻一笑，摇头，「没有。」 「放心了？」 点头。 「失望了？」 摇头。 路伊把外套重新披在身上，她实在是懒得跟这个疯子废话了。 没了星网真的是够无聊的。 接下来路伊全程都在闭目养神，对于安格尔时不时的骚扰除了行动上的拒绝没有任何语言上的回应。 第21页 安格尔折腾了一阵觉得没意思，也安静了下来。 老旧的运送舰在停靠的时候稳定性比不上新产品。 察觉到明显的一颤后，路伊及时睁开了双眼。 「三个小时二十八分零九秒。」 安格尔从善如流地说出了路伊心中的数字，像是有读心术似的，「这是从星港到主星需要的时间。」 她笑眯眯地问道：「我十分好奇，你是怎么做到让唿吸控制到一秒一次的速度？」 路伊反问着，「那不如你告诉我你是如何做到心跳和我的唿吸同步？」 安格尔面不改色地拿着路伊的手贴向自己的胸口，笑容灿烂，「很简单的，我教你啊。」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空淡扔了1个地雷 读者「瘦瘦」，灌溉营养液 10 第12章 学员 下一秒路伊就转身抽离了安格尔的手心。 她转身得毫不拖泥带水，一丝犹豫都没有，反手拉开房门，不知道是对安格尔说的还是对自己说的，「出去。」 冰凉的圆形手把把手心里滚烫的温度浇了个彻底，路伊拧了一下，没拧动。 她刚才差点忘记了，这门是由总控制台统一操控的，从里面根本打不开。 路伊回头就对上了安格尔幸灾乐祸的笑。 「觉得怎么样？」 安格尔的声线带着一丝沙哑，一早上起来连早饭都没吃，连口水都没喝，刚才又吹了那么久的冷风，声带不哑才怪。 只是路伊没由得觉得这种声音像是赤脚踩在砂砾上的声音，旁边是捲起的白色浪花，再远点是蔚蓝色的一片大海。咆哮而起伏不定的自然声却吞没不了肢尖与砂砾摩挲的感觉，从趾尖神经末梢一直颤抖到心尖上，惹得人心口发痒。 「咔哒」一声。 及时弹开的门救了路伊一命。 她果断地踏步出了这狭小的房间，觉得和安格尔这人多待一秒都是一种对她的折磨。 老王不在外面。 不过这并不影响路伊找到只有一件客舱星舰出口的道路。 安格尔蹑手蹑脚地跟在她后面，一路通常地走到了舱门口——过时的舱门已经被打开，露出外面一片长长的通道。 老王站在门旁，冲着她们吹了声口哨，大拇指指着那出口外边，丝毫没有形象地说道：「诺，沿着这条路走，会有人了接你们的。祝你们好运。」 接着他几乎是赶鸭子似的把路伊和安格尔两人从星舰内扔了出去。 下脚的支撑架台阶之间每一级都隔得相当大，安格尔一双眼睛几乎是黏在路伊那笔直的后背上，一个没看清，差点没摔着滚下台阶。 ……最后还是路伊及时拎起对方的衣领，面无表情地把人带了下去。 这段路比登舰的距离短上许多。 路伊刚把安格尔放下没多久就看到了守在门口执勤的两个穿着卡其色「军装」的「士兵」。 路伊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 卡其色的作战服并不是现在的军队的主流，现在更多的是太空机甲战，大多採取的是和宇宙星辰一样的颜色。 即便是在星球上作战的地面战队……以绿色为大环境的星球其实也只能算是主流的一部分。 卡其色的军装更是地面战队里陆战队的一小部分军种的选择……而这个布料肉眼可见的线头无不提醒着路伊这只是民间军事考古爱好者在路边摊上批量贩卖的仿品。 或者说—— 「垃圾。」 安格尔小声在后面跟了一句。 路伊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贊同安格尔的话语。 过于宽大的制服，不算标准的站姿，过于急促的唿吸——虽然看得出来对方竭力想模仿正规军，但浑身上下都透露着民间杂牌军的底子。 而这种装扮，和路伊这种正儿八经穿着军装的人更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压倒性的气势随着每一步的标准步伐扑面而来。 对方显然没想到这次来的两个人是这样的做派，他们愣了一小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左边的那个高高瘦瘦的男生站了出来，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不苟言笑，「新人跟我来，我带你们去见校长。」 校长？ 这是所学校？ 路伊大大方方地打量着这片建筑。 像是地球纪年十九世纪冷战期间苏维埃时代的产物。 四方稜角分明的建筑，裸露的钢筋水泥笔直地搭建起黑白灰三色的旧式工厂样的结构，甚至连一点最近流行的聚合材料都没有用上——更是丝毫谈不上美观这种东西。 一切都是以「能用」为基本的标准，散发着彻彻底底的不近人情。 就连路伊之前待的监狱都比这玩意儿来得要人性化。 比起之前在中转站的遮掩，这里的一切都显得那么坦荡。 路伊只在心里数到了三个拐角，就被带到了一扇门前。 领路的少年看起来似乎紧张了不少，路伊可以清楚地听见他加速的心跳，微微颤抖的双腿和紧握的拳头，额角淌过一滴冷汗，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恐惧。 「喂！」 安格尔突然窜到他旁边，悄声在少年耳边吹着气，用她那充满迷惑性的身高尽职尽责地扮演着好奇小孩的角色，「里面坐着的是怪物吗？」 「闭嘴！」 第22页 少年条件反射地恶狠狠瞪了她一眼，「别说话！」 而路伊则是不知道为什么，非常不满地把安格尔从少年旁边拎开，压低了声音，「你给我安静点。」 「呀，你吃醋了！」安格尔像是发现新大陆似地小声嚷嚷道。 「闭嘴！」 路伊和少年异口同声，咬牙切齿。 「笃笃笃」。 少年敲开了面前的门，小腿肚子抖得更加厉害了。 「请进。」 出乎意料的，里面传来一个相当和善的中年男音。 路伊不是一个喜欢回忆过去的人，但是之前她完成了秘密任务后谒间大统领结果被放逐到这个破地方的经歷不得不让她记忆犹新。 此情此景，何其相似！ 她跟在少年后面和安格尔一前一后地进了房间，扫视了一圈屋内的摆设——是最最正常的那种办公室的设计。 只是做工与用料，甚至连坐在高位上的那个人都和大统领比起来有千差万别。 坐在办公椅上的那个人看起来已经有些年纪，四五十岁出头的样子，头髮被染成年轻人特有的黑色，带着一副小型圆框眼睛，配上国字脸型有重大说不出的喜感。 头髮整齐地被梳到后面，甚至还在脑后扎起了一根拇指长的小辫子，身上披着齐膝的白大褂——这么多年过去了，无论是医疗人员还是实验人员出于约定俗成，依旧保持着这个「专业」装扮。 「校长。」少年敬了个在路伊眼里错漏百出的军礼，「新人我带来了。」 「好的，辛苦了。」 校长的视线从路伊和安格尔身上不断游移，眼角有着细纹，看起来十分和善。 他手里拿着一块手指大小的显示屏，低头扫了一眼，随即抬头看了看安格尔，「这不是走正规程序进来的客人啊……」 安格尔挑起一抹自认为乖巧的笑容。 她的这幅表情对付别人或许有点用，但对于同样看起来笑面虎的「校长」而言则显得那么不近人情。 「我叫齐永，是这所民间学院的负责人，你们可以称唿我为齐校长或者是齐院长都可以。」 他自报姓名，不等两人有所回答，眯着眼看了看显示屏上的资料，「……唔，这位『意外』的访客，安然是吧？」 这是安格尔刚落下来时老王负责採集的信息，事先已经通过内部通讯传送到齐永手上。 「……遭遇跃迁点乱流……对于你的遭遇，我很抱歉。」齐永微微颔首，伸手扶了一下眼镜，「看得出来你很想快速离开这里。」 安格尔默不作声。 如果能够放她离开就不会是现在这种态度了。 「可是很抱歉……」 果然。 「我们这里可是具有最高级别密保的地方，除非是经过了内部的思想测评，一般人士不允许轻易离开。」 齐永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一丝遗憾都感觉不到。 「思想……测评？」安格尔偏头。 闻所未闻。 「类似于我们这里的结业考试，所以这位……安然，非常抱歉，你除了成为这里的一员之外别无选择。」 齐永的语气略带遗憾，「拉杰，你把这个新人带下去进行基本的入学检测，我要和这位……路伊小姐单独谈谈。」 不知道的名词太多了，一时间安格尔不敢乱动，只能顺其自然地跟着那个名叫拉杰的少年暂时出去，盘算着能不能从这个小年轻身上套些话出来。 门很快被带上。 路伊会意地双脚跟一靠，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士兵e79479奉命到此地接受长官调遣，请指示！」 齐永伸手示意路伊可以不用这么拘谨，他摸着显示屏上的一个按钮把路伊的资料显示在一旁的白墙上，「我之前一直想上上面申请调一些正规军过来结果都被打否决了，没想到这次竟然还往我这儿塞……虽然只有一个，不过，也聊胜于无吧。」 「不过我很好奇，你是为什么会被送到这里来的呢？」齐永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镜，「据我所知政府对军校出来的士兵可是非常看重的，根本就捨不得往我这里派遣。」 路伊沉默。 原因太过复杂，牵扯的东西也太多，一时间她竟然无从解释。 「不过没关系，我不是一个好奇心很重的人。」齐永笑着张开双臂，说实话，他浑身都没有一丝专业精英的气质，更像是一个普通公民，「既然来了，就记住这个地方最重要的一条原则，那就是，这里不欢迎任何问题——听明白了吗？」 「是！」 「唔……正派军和我们这里的就是不一样。」齐永耸耸肩，拉开抽屉翻出一沓零碎的资料，从里面翻来覆去地终于找到一张执勤名单表，「你刚来好多事情都不懂，先从最低级的教官处报导吧，让那里的人带带你，之后的事情我们再说。」 齐永说着，按下桌面上一排控制器的通讯按钮，准备找人来带路。 「齐……院长！」 路伊下意识地抛弃了校长这个称唿，在所有军校学生的心中，校长往往指的是那位独一无二的人。 「我过来的时候隐藏星图上显示着这地方是编号13的星球，可是自从联邦建立以来不人道的数字编号已经被废弃，我想请问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这件事情路伊自从来到这里之后就一直挺在意的。 第23页 且不说其他的秘密任务都会告知她基本信息，而这一次却什么都没有。 路伊浑身上下都有种信息缺失的不安。 大统领没有一句解释就把她打发到这个地方，13号一听就是法律之下的某种存在，问其他人估计也是一问三不知，路伊本能地想要搜集一切与之相关的情报。 ……还有她那一点点自从「犯了病」之后就蠢蠢欲动的好奇心。 「我算是明白你为什么会被送到我这里来了。」齐永这时候看到了路伊档案里的最下面一行，一字一句地念道，「当面质疑长官的命令……这可是大忌啊。」 不是，她没有。 她只是突然，质问。 或者说是，提出问题。 她从来没有想过违抗。 「这么快就把我们这里的铁则忘记了吗？」齐永的语气一紧，皮笑肉不笑地盯着路伊，重复道，「第一，这里不欢迎任何问题——是任、何。」 「看来他们不是想让你来这里当教官。」 齐永合拢了手册，发出一声干脆的脆响，「是想让你在这里成为学员啊。」 作者有话要说：　　预感到这文会凉但没想到竟然从起跑线就开始凉……【捂脸】 。 我好怀念过去那个没有存稿即便是隔日更也不会有心里负担的自己（x） 第13章 任务 学员，教官，老师，学生。 这个名词，却代表着截然不同的四种身份。 在正常的定义里，学员与教官往往出现在军校中。作为全宇宙常年位列第一的与官方有着紧密合作的军事学院，阿尔米星之间往往以军衔和学号相称。单凭这一点就可以看出这个13号星球和阿尔米星之间并没有实质性的联繫。 老师与学生分明是正常综合性学校的称唿，却也不是这个自命名的「学校」所用称谓。相反採取了偏向军事化的教官和学员——可这样模煳的称谓现在都被各大军校弃而不用了，通常是综合类学校进行野外生存活动时会用上的「外行」称唿。 图的就是个新鲜。 可偏偏这个星球二者都不沾边。 路伊满腹疑惑，但脸上的表情依旧紧绷，看不出情绪来。 「我不明白。」 她平静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不是疑问，而是想法。 在经歷了刚刚的失误后，她再一次为自己突然「犯病」的举动而懊悔。 如果不是这该死的好奇心，她本来不应该遭到星际放逐法令的惩处；如果不是这该死的好奇心，她就不会突然从「教官」降级到「学员」。 虽然路伊还不知道这二者的区别是什么，但从字面意义上来看，教官总归是比学员要好上许多。 「你会明白的，很快。」 齐永把桌面上的资料收起来，投影画面也依次关闭，似乎丧失了继续交谈的兴趣。 他神秘一笑，「不过我对于他们送来的人还是很放心，比起这里的其他人，你应该能够很快通过这里的思想测试。届时的你相信已经熟悉了这里，放心，当时候一定不会只是教官这么简单。你的优秀足以让你胜任这里的一切职位——只要稍微改变一下你那偶尔质疑的神经就好。」 齐永伸出手张开嘴似乎正要说话，却被门外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给掐碎在喉咙里。 他皱了皱眉，微笑在脸上一滞，伸手正了正衣领，语气沉稳，「进来——」 路伊在开门的瞬间侧身退到了墙边给来人让出汇报的位置。 是之前带安格尔出去的那个小伙子。 或许是跑得太急促了，少年浑身都是汗，衣服尽管看得出来竭力整理过，但上面的褶皱、脸上那猫抓一样的血印以及脖子上被掐出五根手指头的红手印却骗不了人。 路伊心里没有理由地产生一个恶劣的想法： ——安格尔又去祸害下一个人了。 自从被放逐到这个地方以来路伊的心情就一直不是很好，陌生的领域，压抑的环境，得不到任何解释的长官，还有自己时不时发作的病态——这一切都让路伊有种无法掌控的失落感。 然而现在，安格尔的这记举动不得不说让她心里产生了一种报復性的快感。 「报告校长！」少年气喘吁吁地还不忘行礼，「带下去的新人在接受检测的时候突然发疯，把同行压制的人全都打趴了……现在镇定剂发挥了作用，对方虽然没有再动手，但我们剩下的人都被她或多或少地拧错位了关节……」 少年的声音越来越小，那双写满惊恐的脸上就差最后一句「我们不敢继续」还没说出口了。 「挺能打。」 齐永皮笑肉不笑地冷哼了一声。 随即他把目光转向路伊，森然而凌冽，那一瞬间，路伊差点以为自己看到了曾经教训她的上级眼神。 也是这样，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像一把笔直的钢剑直直刺入视网膜中。唯一不同的是，路伊觉得面前这个男人眼里似乎多了一种东西，带着刺，带着孤高，甚至是不可一世。但那高高在上的眼神里依稀还掺杂着一丝……难以描述的怯懦。 「你和她是一起过来的，知道她是什么情况吗？」 齐永似乎笃定了路伊会说出答案。 而路伊几乎没有犹豫，面对名义上「上级」的拷问，潜藏在血液里的本能让她回答得斩钉截铁——并且，不惨一丝虚假。 第24页 「自称安然，遭遇跃迁乱流误入此地，身负重伤但应该不伤及内脏。掌握熟练的格斗技能，擅长使用欺骗、迷惑达到自己的目的，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动用武力。由于对方受到重创，暂且无法评估精准战斗力，初步断定在我之下……身份推测列属于民间四大势力的可能性大于普通平民。以上，汇报完毕。」 四大势力分别是以僱佣兵为主要构成的不留行，反联邦政府里地球裔一家独大的乱军组建起来的星际联盟，不满星网遍及全宇宙而由一群疯子凑在一起的「精神黑客」俱乐部，以及崇尚无政府组织看谁都不顺眼的兄弟会。 而这星际联盟和精神黑客对联邦政府的威胁尤其之大，在政府部门他们还有另外的名字： 反宇宙团，以及，星网蠕虫。 总之都不是什么好词。 无论哪一个都是联邦政府花大力气清缴或者是拉拢的对象，实力都不容小觑。 本来只把安格尔当一个普通误闯入平民的齐永听了路伊的分析，脸色一变，语气竟然有些急促，「你说的是真的？」 「是！」 齐永一时间哑然。 迟疑了一瞬，他看向路伊的眼神像是在发着光，「你说你的实力在她之上？」 路伊犹豫了片刻，回忆起之前短暂的交锋，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客观地陈述一个事实，「这只是我的猜测。」 「那就够了。」 齐永重新冷下脸，刚才的慌乱仿佛只是个错觉。 「安然就交给你了。」 路伊一愣。 「绝对不能让她离开。」齐永一字一顿地强调道，「那么……身为你的新任长官我现在下达第一个命令——绝对，不能让安然离开你的视线，盯死她，不要让她有任何离开的可能性。一旦有异动，一定要上报，听明白了吗？」 「……是！」 这个命令的格式下得太不专业，以至于路伊都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 「行了，拉杰——你把路伊——这个新人带下去。」齐永揉了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淡淡道，「她会帮助你对付那个新人的，对了，记得通知下去安排宿舍把她们单独安排在一起。」 「明白了。」拉杰欲言又止。 不过齐永没有让拉杰困惑太长时间，他加了一句，「对了，别忘了给路伊也做个例行检查。她也是新人。」 她也是新人。 短短五个字，似乎就能把路伊的未来一锤定音。 拉杰应了声，看了路伊一眼，就被人往外带了出去。 「路伊——」 临走前齐永叫住了她。 路伊平静地回头。 他突然发现这个上面派来的人有着一张模煳的脸。 你很难把这张脸和某个具体的人对应起来，和在一年一度的阅兵仪式上看到的成排士兵一样，平淡而坚毅的眼神，静若游丝的唿吸，千篇一律的态度——仿佛她的眼里什么都不存在，但那微微起伏的胸膛却明晃晃地区别了他们与自动化的机械军种。 会让你产生一种错觉。 仿佛站在你面前的不是一个具有生命力的人类，而是批量生产的，标准的，一个能够唿吸的机械人，或者是一柄剑，一把枪，甚至一套机甲。 即便是断掉了也毫不可惜。 「我很期待，你在这里的表现。」齐永露出一丝奇异的笑容。 路伊一愣，不过没等她回答，齐永就挥挥手示意两人赶紧离开这里。 待两人都走了很久之后，齐永才坐回自己的椅子上，盯着桌面上的那个老式的拨号电话发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下定决心，一圈圈地转动了特殊连线相关部分的号码。 「嘟……嘟嘟……」 即便是在这个时代，古老的通讯音依旧不会消失。 「您好，这里是罗德先生的私人电话，请问您是？」 对面传来的不是普通通讯自动连接的电子音，反而是一个慵懒的女声。 这年头科技的发展带来的不是全人类从工作中的解放，相反，人类需要进行一些固定的工作来找到自己的价值。 只有家里稍微有些资产，有梦想的就去追逐梦想，没有梦想的更多则是一方面沉迷星网，一方面藉助一些的并不重要的活计来打发漫长的生命。 而一些大人物为了以防黑科技的干扰，在一些特殊情况下更偏好用传统的人工方式。 人类的背叛，与科技的落后，两种都不是绝对的安全，但科技可以被敌人轻易的从技术上操纵，而人类则因为欲望而拥有缺陷，从而被上位者更加青睐。 「我是齐永，请帮我联繫一下罗……」 齐永的话还没说完，那边就毫不留情道，「找罗德先生请提前一周的联邦时间进行预约，齐先生您并不在预约名单内。」 随即便挂断了电话。 一阵忙音。 齐永：「……」 他无奈，只能走留言的形式。 「您好，我是13号的负责人齐永。我想进行一个申请，由于意外，我们这里可能混入了四大势力的成员，我想申请进一步的身份调查……时间在前天，联邦歷……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申请击杀令。还请批准。」 说完后，电话那头传来是否确认留言的电子问询。 「请确认您的留言内容，十秒钟内您可取消。十……九……」 第25页 倒计时开始。 然而齐永却犹豫了。 这样的一件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万一后果没有自己预料的那么严重呢？区区一个无意间闯入的不明人士，值得自己动用难得的留言机会叨扰上面那位吗？ 「三……二……」 「一。」 「您的留言正在录入中……」 「等等！」在电子音自动结束前，齐永叫住了它。 他游移了许久，终是嘆了一口气，语气带着深深的疲惫和孤注一掷的赌博，「算了吧，把这则留言删了。」 「确认删除？」 「删除。」 「正在执行删除指令……您的留言已删除……是否重新留言？」 齐永松了一口气，他轻轻地把听筒挂掉，凝视着前方空无一物的墙壁，背后已经是冷汗涔涔。 这种小事，还是不要打扰那位大人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读者「橘子啊io」，灌溉营养液＋10 第14章 走廊 可以想见安格尔在之前给了拉杰多大的阴影，以致于路伊准备从这个小伙子身上套点话时对方紧闭着嘴巴，一言不发。 路伊的话不多，问题散漫得不着边际，但往往都直切中心——譬如你们平时都上些什么课啊？或者说觉得齐校长为人怎么样啊？同学好不好相处啊？能不能出去买星际流行的小吃啊？这里屏蔽了星网平日的娱乐活动是什么啊……之类的。 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可是拉杰一个字都没有回答她。 路伊还刻意对这可怜的小子施加了一些威压，拉杰惨白的一张脸几乎都要哭出来了，最后几乎是哀求地小声说道：「求求你别问了，我什么都不会说的——这些到时候会有人告诉你的。」 没意思。 路伊猜想自己大概是被安格尔传染了，让她开始会在意的事情的「有趣」与「无趣」之分。 说起来，明明两个人才接触了短短一天的时间，安格尔偏偏就有一种毒瘤般的感觉。 玷污。 路伊脑海里再度滑过这个词。 13号星球的建筑物全部都是连成一体的，四四方方的长方体或者是正方体的空间简单地堆砌在一起，像是由一块块穿越时空的积木拼凑而成，偶尔不得已的地方才会吝啬给出圆柱形或者是一点柔和的弧度。 不得不说，路伊想起了那款从远古时期和石头剪刀布一样顽强存活下来的游戏——俄罗斯方块。 不少地方甚至连油漆都没刷，连独立星球时代地球上前苏联的时候都不如。 即便是刷了，因为年久失修的缘故，大块大块的廉价白漆从墙上狗皮膏药似地自动脱落，留下一片难以言喻的疤痕，经歷长年累月的摧残，深深浅浅的黄褐色黏腻在上面——还不如连油漆都没有刷的钢筋水泥。 起码这些铁器腐蚀掉还能风化出一片幽深的暗红色，给这破地方添加了一种别样的颜色。 路伊注意到一路几乎都没有听见综合性学校该有的喧譁声，倒是时不时有「一——二——一」的口号声从瓮声瓮气的铁皮墙外面飘到耳边，听起来有气无力的，隐约可以感到一丝……怨恨？ 一点都不像是个学校，阴冷，死气沉沉的，连那难得的活力都被阴霾和恐惧的情绪缠绕在一团。 倒像是坟墓。 还是穷人买不起的私人小方块不得不挤在连成一片的公墓那种。 「体育课？」 路伊看向拉杰。 对方破天荒地点了点头——算是给了路伊一个回应。 而就在这时，路伊本能地察觉到一道窥探的视线。 她下意识地朝四周看去——却发现除了空荡荡的走道没有第三个人。 错觉？ 路伊皱眉，她在直觉上鲜少有失手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执行了上次的任务之后，路伊发觉自己对情绪的察觉更加精准。 如果说之前只能察觉到大概模煳的好意或者是坏意，现在她偶尔甚至可以精准地说出来更加确切的形容词。 好的——那么是高兴？喜悦？或者只是散发的善意。 如果是坏的，那么是敌意，还是更进一步的杀气？或者只是偏向中立的好奇？ 路伊对自己的变化感到茫然而不知所措。 一方面她的确是会本能地「质疑」命令，另一方面似乎也因为这种起伏过大的情绪而对周遭的反应更加敏锐。 第六感的功能实在太过好用，一时间路伊甚至都产生了一种这个病不治也行，要不就放任不管的想法。 「这里的隔音效果很弱，有很多人会在暗地里偷偷看新人，你不用在意。」 拉杰注意到了路伊的动作，难得出声解释了一句，「当初我进来的时候也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习惯就好。」 而在两人看不见的地方，三个人聚在一起偷偷对着一面镜子看得不亦乐乎。 「拉杰对这个新人挺好的啊，还出声解释？」 最矮的小个子才只有其他人腰间这么高，白颜色的短髮有些蓬松的自然卷，因为常年没有打理而显得乱糟糟的，声音带着一丝软糯，浑身上下被一卷褐色的长袍套住，袖口被卷了好几层才堪堪到手腕不至于滑落。 声音带着轻灵的语调，和这里沉闷的氛围形成了诡异的和谐。 第26页 小孩子，音色似乎偏向女性。 「怎么，你也对这个新人感兴趣？」 站在她旁边的是一个明显大了好几轮的中年人，穿着松垮的迷彩服，领口的扣子没有扣严，明晃晃地违背了三人靠着的墙上张贴的《入学需知》关于衣服着装的第三条：衣着需整洁、大方，不得随意改款式，所有的扣子必须扣上，违者扣1分。 他面色有着不符合年龄的白皙，似乎与世隔绝久了，皮肤都带着一丝病态的白。明明整个人都裹在一团「随意」的服装里，明明已经过了联邦定义的十到二十岁少年的范畴，可依旧可以用清秀这个词来形容。 有着少年人的清秀，以及中年人的成稳。 整个人散发出一股比小女孩还人畜无害的温和。 最边上的那个则没有凑在两人之间。 他靠墙而立，双手插在身上的白大褂里，细长的眼睛里透露出一股漠不关心的阴柔。 「十秒钟，给你们十秒钟，把这破镜子收起来。」年轻男人漫不经心地说道，「你们是去帮我整理医务室器材的，不是过来看新引进的猴子的。」 「洛克你那毒死人不偿命的嘴巴什么时候能改改！」 小女孩不满地抱怨道，「何往宾难得找了个避开监视器的死角搭了个可以折射影像玩儿的『望远镜』，就让我们多看一眼怎么了！」 「也就哄哄你这小孩子。」 洛克不咸不淡地回了句，「你虽然没出去过，但好歹也是在医务室见过显微镜的人，怎么对这破玩意儿爱不释手？啧，黎明，你知不知道外面的小鬼见到这东西都直接往垃圾桶里扔的？」 黎明气鼓鼓地踩了洛克一脚，乱糟糟的头髮这时候看起来像是炸了毛的小猫。 「我知道我一出生就在这破地方待着！我知道比起外面的小孩子我什么都不懂！洛克你犯不着在这种事情上反覆提醒我！」 洛克冷静地嘲讽道，「我只是说出了事实。」 并没有激怒你的想法。 「行了洛克你就别逗黎明玩儿了，你自己说说你的脚都被这小鬼踩了多少次了？」 何往宾收回自己的视线，岔开两人凑在一起就会剑拔弩张的气势，玩味地笑道，「这次来的两个新人都不简单啊。」 「我知道！军人！」黎明兴奋地举手。 「嗯……答对了一半。」何往宾遗憾地笑笑，两手一摊，「没有糖给你吃。」 「这个有点像……嗯，根据我残存的记忆来说，十有八九和军队有关，难道出身军人家庭？啧，这年头当兵的都对自家的小孩管不了了吗？」何往宾一边给黎明解释，一边自言自语地推测，「前面那个倒是看不出来军队的纪律性，但就刚刚做检测时候的那股子勐劲，估计也非一般人。」 「废话。」洛奇抬了抬眼皮子，出口就是嘲讽。 「不过我倒是有点兴趣，你们说那群不长眼想要给新人立下马威的——谁会踢到这块铁板？」何往宾摸了摸下巴，笑呵呵地抛出一个问题，沖黎明眨了眨眼睛，「要不要打赌？」 「幼稚。」洛克继续在这里找存在感。 「洛克，我在和小黎明说话。」何作宾客气地微笑，「你可以不用强行凑过来的。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怼人当如三月春风。 这是何往宾的人生哲学。 「对！没人当你是哑巴！」黎明幸灾乐祸地附和，扭头看向何作宾，一双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一颗糖！我赢了给我一颗糖！」 「我赢了你就替我进一次洗衣房。」 「成交！」 洛克听了冷哼一声，烦躁地让音节在喉咙里嘀咕了一阵，最终生硬地转移话题，「你就坑她吧……走了！我把你们从队列里叫出来不是叫你们出来放风的。」 而这边，三人组刚刚离开，路伊就被拉杰带到了安格尔所待的检测室。 说是检测，需要做的只是基本的身体素质採集，健康检查，以及，入校羞辱。 路伊刚推开门，就看到安格尔半身不遂地躺在一张单人床上，旁边溅了不少的血迹，注意到路伊进来浑身虽然不能动，但还有余力地挤出一丝熟稔的笑容，「嗨～」 路伊：「……」 「呀～是之前的小哥哥。」安格尔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微笑，的语气似乎在和老熟人打着招唿，「接下来是你吗？你想骨折的左手呢？还是右手？或者双腿考虑一下？我觉得我努把力还是能够满足你的条件的。」 拉杰恐惧地往后退了两步，慌忙地从一旁的抽屉里翻出检测步骤的平板，郑重地递到路伊手里，「拜託了！」 前面的人全部都被这个可怕的女人弄残了，他实在没有勇气做下一个勇士！ 作者有话要说：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收藏竟然已经满100了！为了庆祝它达到了我的最低目标！我决定！明天！给自己放一天假！鸽一天！！！【突然开心/jpg】 。 谢谢： 谢叄凉扔了1个地雷 读者「大铭」，灌溉营养液＋5 第15章 换衣 路伊快速地浏览了一遍所谓的检查具体流程。 发现上面的套路自己竟然在军校里的歷史课本里看到过。 健康检查，用一把剪刀剃掉多余的长髮，身体清洁，最后一步进行统一消毒来避免身体上携带的别的星球某种流行疾病。 第27页 项目并不少见，甚至她去往边缘星球潜伏久了回来也会做例行的处理。 唯一让人心里不舒服的就是没有出现在小册子里中的「强制性」。 通过地上散落的鞋印血迹，以及安格尔身上的破烂的衣服，路伊猜测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普通新人」在刚进来的时候得不到任何解释，直接被几个人架着扒了衣服丢到旁边没有遮挡的蓬蓬头下沖洗了事。 可谁也没有想到这次进来的新人战斗力如此强悍！ 「你给她用了麻药？」路伊看着安格尔不能动弹的样子，扭头向拉杰问道。 小伙子忙不迭地点点头，弱声地试图辩解，「她一进来就发疯，我们没有办法，等到好不容易把麻。醉。枪打到她身上了之后我们的人员已经几乎全部折损了。」 按照正常的剂量，这麻。醉。枪的药效足以让安格尔失去意识，可拉杰万万没有想到，安格尔竟然还能活蹦乱跳地在这里说话，虽然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但谁知道这疯子是不是装的！ 他才不敢触碰这个霉头！ 安格尔委委屈屈地沖路伊告状，「是他先动手的。」 那样子，活像她只是单纯被欺负的一只小白兔。 路伊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沖拉杰说了句，「剩下的我来吧，你出去。」 虽然现在男女大防意识已经没有了，但她并不觉得安格尔能够允许这个小子看她身体这件事情——现在这种事情更多的倾向个人隐私权的判定，毕竟宇宙里不仅仅只有两性，最特别一个多性繁衍星球是唯一一个保留字母命名的星球，abo——光在星网的流通市场上看看每年的抑制素销售率就知道这个星球的繁衍能力有多么可怕了。 拉杰得了特赦，自然忙不迭地往门外跑。只是离开前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指了指天花板上角落里明晃晃的监控头，干扯着嗓子警告道：「我们是有监控的，请务必不要自行省略步骤。」 路伊点点头没吭声。 」 现在保留监控技术的估计也只有军事类学校，但也只是把监控软体装在星网里激活，以计算活动时间为主。 至于隐私——？ 不好意思，阿尔米星可是具有联邦政府的特别行政令，在隐私这一块相当于零。 虽然隐私权这块在个人与个人之间还保持着功效，然而在公民与政府之间，自联邦468年以来，星网遭到「境外反动势力恶意破坏」被曝出大型企业大规模泄露个人信息的时候，就已经在社会范围内引起了广泛的讨论，最后在最高学府达成了诡异的共识，统一修订了关于隐私权的定义。 即关于姓名、年龄、外貌等成功地被剔除公民隐私权范畴，现在隐私权更多与星网无法检测到的个人思想划上等号。具体表现则偏向诸如画家、作家之类具有创作能力的人群。 换言之，个人意志即是隐私本身。 但这玩意儿本来就不怕被人侵犯——毕竟在诞生出来之前都是在你脑子里的东西，虚无缥缈的玩意儿谁能动得了？诞生出来就已经划分到智慧财产权的保护范畴了，按照联邦高等大学城的解释是，当个人思想变成需要靠物质传递的载体，曝光在空气之中，就无法与「隐私」二字挂钩。 联邦高等大学城在全宇宙人眼里，甩锅能力也是一流。 而且任何概念都能区分成个人与个人以及公民与政府，拥有两套完美互相对立的说辞，双重标准成了大学城里必须锻鍊的一个重要思维逻辑。 所以联邦政府在公民的隐私权保护上高达100%的完成度。 「我不喜欢那个玩意儿。」 安格尔大大方方地指着上面的监控头朝路伊抱怨，「能不能把它砸了。」 「不行。」 路伊拿起剪刀咔嚓咔嚓地试了一下锋利度，本来以为按照这个地方的「特色」，应该生满了铁锈，没想到意外的锋利。 看来用的时候不少。 她对于命令有着天然服从的本能。 「你不把它弄破我不介意在这里和你来一次。」安格尔偷偷笑着，嘴角带着诱惑，仿佛在讨论今天的天气真好这种话题。 路伊走到安格尔身边，毫不客气地把人从床上拎着坐起来，语气平静，「你眼神略显呆滞，四肢僵硬，本身带着伤，刚刚又强撑着卸了几个人的胳膊，现在恐怕连说话都是强弩之末了吧？如果不想等会儿昏过去的话我奉劝你最好闭上嘴巴。」 安格尔那头齐腰长的浅金色长髮被剪刀毫不留情地一刀剪断！ 飘飘悠悠的散落在地上，宛如一地散落的金色花瓣。 安格尔略带可惜地嘆了口气，「我可是留了很久的。」 路伊没理，手上的剪刀咔嚓咔嚓，很快被安格尔的脑袋剪成了和自己同样的齐耳短髮。 为了方便行动，军校里都是统一的着装，甚至连髮型都是一样，无论男女。 长度比寸头稍微长点，好歹看得出来一点蓬松的形状—— 这得多亏了军校刚刚建立时录入的一个毛髮和皮肤差不多的小子。当时学校的要求还是不超过手指头的板寸，结果对方剃这么短几乎和自身的皮肤融成了一体，活像活跃在各个小行星传教的光头和尚们——为了避免这个美丽的误会，学校不惜修改规则。 路伊的手法很稳，安格尔觉得哪怕是她闭着眼睛剪都不至于剪成没有形状的鸽子窝。 第28页 理论上现在应该是没有感觉的。 但安格尔偏偏能感受到路伊修长的指骨在自己的头皮上游移，带着微微的静电，惹得她心神荡漾。 她勾起嘴角，姿势满是媚态，「我本来觉得挺遗憾的，现在觉得，如果你能每个月都来帮我把长长的头髮剪掉……这种感觉也不赖。」 路伊的一顿，手指迅速滑开，冷淡道，「想得美。」 安格尔有些失落，但她很快找到了下一个更加刺激的调戏方法。 她仰头，看着路伊稜角分明的脸廓，觉得这个女人自打她第一次见面起就浑身上下散发着致命的诱惑。 先是被贲张的血脉所唤起兴趣，由内而外，当她把注意力放在对方那曼妙的曲线上时，安格尔就觉得自己这次遇到了乱流真的是捡到了瑰宝。 虽然尚且还不清楚最初引起她内心自发的亲近感是什么，但这并不妨碍她清楚的知道她想把这个女人狠狠私吞入腹，看着她的一张冷峻禁慾的脸因为她而有所变动，最好染上玫瑰花的颜色，想把这个人禁锢在牢笼里藏起来，永生，永世，让她眼里只能有她一个人。 安格尔有些遗憾现在不能做任何动作，只能全方位地转化成言语上的挑逗。 她舔着唇角，倚靠在路伊半搂着的怀里，笑得花枝乱颤： 「接下来是不是该进行身体清洗了？你的话……我的衣服随便你扒。」 「来吧。」 最后两个字流转得风情百种，当路伊的心房狠狠地为之一颤。 「躺好。」半晌，传来路伊冷淡的声音。 「路伊！」安格尔气急败坏地吼道。 「闭眼。」 「……」 。 路伊花了好半天工夫在折腾完自己和安格尔的「检测」。 期间她无数次压下自己想要给安格尔后颈来一记手刀让她闭嘴的想法。 统一发放的衣服早就在台子上摆好了——是那种刚来时候看到的卡其色的劣质着装。 在换上的那一瞬间，路伊深深有种自己在陪幼儿园的小朋友玩过模拟人生——旧称过家家——的既视感。 脱下了正品穿上低劣仿品这种事情如果让之前身边的士官知道了铁定觉得自己脑子有病。 不过在给安格尔换衣服的时候为了防止对方用眼神杀死监控，路伊还好心地用自己的身体挡了大半的摄像头，在进行这一行为的时候她觉得不需要士官来评估了，她自己都觉得自己脑袋被门夹了。 夹得特别厉害的那种。 拉杰在两人收拾完毕后准时地推门进来。 他径直走到旁边唯二一个开关处把按钮由上往下一扒——顿时，整个俄罗斯方块的设施内都响起了一阵刺耳的警报声。 「这是表示新人到来的声音，听到这个声音所有人都会在广场内集合欢迎新人入校。」拉杰解释道。 他仍然有些顾忌地看了看一动都不能动弹的安格尔，有些头疼，这还是这地方第一次碰见丧失了行动能力的新生，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办好。 「放心，过去这么久了，她能走。」路伊肯定的语气不容置疑。 「路伊你到底哪边的！」安格尔气急败坏。 路伊没吭声，然而用坚定的行为表示了自己的立场。 齐永给她布置的看管任务……她可是一刻都不会忘记自己的身份。 「哦……这样啊。」拉杰虽然表示怀疑，但见安格尔竟然没有反对，也强行相信了路伊的鬼话，「那走吧。 」 安格尔趁拉杰不注意的时候狠狠瞪了路伊一眼，路伊眼观鼻鼻观心不曾有任何回应。 安格尔挣扎着扶着床把脚放在地上，试着站起来，然而却狠狠跌坐在墙上。 「站不起来。」她撅着嘴巴，又露出了那副柔弱的小表情。 路伊嘆了口气，在心里无数次翻了个白眼，认命地走到她身边，手臂稳稳地任她搭着，浑然不觉自己身上挂了只大型物件。 「走吧。」 一场闹剧。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空淡扔了1个地雷 空淡扔了1个地雷 。 -境外势力？什么境外势力？月球吗？ -巧了，是的呢： ） 第16章 乔诺 乔诺是在联邦2833年被自己的父亲送到13号星球的，这也意味着年仅二十二岁的他已经在这个该死的地方待了整整十二个年头。 乔诺清楚地记得自己在十八岁成年的那日，被教官带到一个小房间。 14号，是除了所有治疗室外唯一一个与「行为矫正」无关的房间。 教官脸上有道疤，是他刚进来的时候拿着小石头留给这位教官的小纪念。 经过了紧促而漫长，足足持续了三天三夜的谈话后，教官终于在他的档案上盖上了「通过」的审核红章。 可是那个时候乔诺却做出了一个让当时所有人都吃惊的决定。 乔诺当时的脑海里切切实实地闪过一个男人的脸，以及那个男人对自己说的话： 「你在这里待得太久了。」那个声音如是说道，「久到已经忘记了自己是谁。」 他从端坐的军姿瞬间放松了下来，双肩稳稳地靠在椅背上，正襟危坐的下属姿态变成了面对同龄人的、与这个宇宙中任何一个正常青少年进行社交时候无意识做出的放松行为高度一致。 第29页 乔诺记得自己控制着自己的肌肉，朝着目瞪口呆的教官露出一个发自肺腑的笑容——是的，即便是到现在，距离十八岁的审核通过已经过去了四年，乔诺毫不怀疑自己当时，以及现在的真心实意。 「我要留在这里。」 他缓缓笑道，那满是肌肉蓄满力量的身体稳稳坐在木制的凳子上，时刻发出「吱呀」的晃荡声。 「我无法通过我的自我审核。」 这一句话，把乔诺永远留在了13号星球，同时也让他因为「自省度」的高分成为了教官眼里默认拥有「一定特权」的学员。 当乔诺第一眼看到这次来的新人时，在这里混迹了多年的乔诺就知道，这两个人都无法离开这里。 一人是因为和这个地方太过于契合。 另一人是因为和这个地方太不切合。 前者会在这里寿终就寝，后者……乔诺觉得她可能在这地方撑不过一年。 。 「报告教官，这是这次来的新人。」 拉杰把路伊和安格尔带到中间集中的活动场地，那里已经乌泱泱地聚集成了一个标准的矩阵，身高由低到高，从前往后，由左到右依次列开。 路伊注意到这里的人群基本上都是未成年状态——虽然联邦法律允许各个星球自行规定成年年龄，但主要成年段都集中在15到25之间波动。 大星际时代人类的平均寿命随着科技的增长而得到了漫长的青壮年时代，在平均死亡年龄超过200岁的当今，25岁成年都不算太晚。 安格尔只觉得骇人的腐朽味道扑面而来，她眼看着拉杰那个小伙子一路小跑跑到某一明显成年人那里进行汇报。 「我知道了，你归列吧。」教官点头，沖拉杰吩咐道。 「是！」拉杰刚摆好站姿准备小跑归队时，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悄声说道，「齐校长让我传话，说是这次的新人和其他批次的不一样，那个黑色头髮的，请将其视作见习教官对待。」 「见习教官？」 这个名词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闻所未闻的。 「确切来说您可以将其视作教官的一员，只不过她还没有通过思维检测，但是来歷有保障，虽然也需要监视，但可以将其视为……乔诺这类的存在。」 拉杰在齐永的基础上添油加醋地说了下自己的理解，「而且对方固定的监事对象就是另一个新人，另一个才是重点关注的对象，危险性极高。」 他点点头，确保自己把必要的信息传达无误。 说完，就行了个礼自行归队。 教官则是饶有兴致地看着刚来的两个新人，之前只是对这两人的身份略有耳闻，据说和其他人非常不一样，但具体情况上面一直没有个答覆，现在总算是把这个「秘密」给盼到眼前了。 他清了清嗓子，大步流星来到两人面前，故意释放出属于教官绝对权威的压力，声音严肃，「欢迎来到『学校』，我是这里的教官之一，相信你们会在这里度过难忘的学生时代。」 没有人回答他。 安格尔的眼神就像是个钩子，从衣领处把钩子放下，眼神肆意在教官身上打探，不过和看路伊的眼神不一样，对于面前的这个男人，安格尔更像是在看某个死物。 路伊则是保持一贯的沉默。 「我们学校没有名字，或者说，名字就是『学校』。」 教官干咳了一声，试图寻找自己的存在感。 「身为一所从大星际时代伊始便存在的私立学校，我校一直致力于教导那些家庭矛盾冲突巨大的孩子如何与监护人，以及这个社会相处。无论你出身高低，在我校都会得到一视同仁的教导——说起来前几天我校还紧急接受了一位新生首都星系来的转校生呢。」 一个队伍边缘的金髮矮个子听了这话瑟缩地抖了一抖。 路伊一愣，总觉得这个矮个子似乎在哪里见过。 「那么按照惯例，有请二位新生为大家自我介绍一下——你是谁？从哪儿来？为什么被监护人送到了这个地方？」 教官率先鼓起了掌，带起了一片整齐划一的热切掌声。 和军校那些致力于把噪音级别弄到最大的宣传部门没什么区别。 「安然，游民，不小心掉在这里结果被强制入学。」 安然懒懒地靠在路伊肩膀上，声音和身体都同样的苍白、虚弱、无力，但十分愉悦。 矩阵一片譁然。 教官也是被这个回答震惊到了，本能地以为她在撒谎，「说实话！别嬉皮笑脸的！」 「千真万确！」安格尔换上了一副严肃脸，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就差补上一句「谁说谎谁是小狗」了。 路伊察觉到有无数刺探的目光朝向自己——其中就包括距离自己最近的这个教官。 她轻轻点了一下头，算是对无声的询问盖了定论。 「路伊，来自……」她顿了顿，最终还是面无表情地继续说道，「来自赤砂星，原因同上。」 譁然不止。 矩阵的骚动更加厉害了。 因为有了事先的提醒，所以教官对路伊的话深信不疑。 但即便是这样，都无法掩盖他脸上的诧异。 「你们……你知道只是什么地方吗？」他太过诧异，以至于自己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放弃了「至高无上」的教官身份，而是一个知情人对不知情人的询问。 第30页 那眼神仿佛在说，你们是疯了吗竟然主动来到了这个地方？ 「学校。」安格尔耸耸肩，露出一抹纯良的笑容，「你告诉我们的。」 这太荒唐了。 教官摇摇头，表示自己不能接受。 「难道不是吗？」路伊紧追着问了一句。 她也很好奇在自觉运动之后为什么还会存在这样命名的星球。 教官被她的质疑拉回现实。 他的眼神闪烁片刻，立即恢復了正常的程序，「好的，无论你们之前叫什么，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就应该用我们这里的方式来称唿。根据顺序，安然，你的学号是a506，路伊你是l209，这个地方没有名字，只有学号，明白吗？」 这对路伊来说不是新鲜事。 其实按照正常的流程应该还有自我忏悔为何会与自己的监护人产生矛盾或者是自己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等一系列活动，但这两人来到这里的原因实在是与程序格格不入，教官想了很久，最终放弃了挣扎。 「那……今天就到这里吧。」 他看了看时间，发现已经到了固定的户外活动点，于是沖矩阵言简意赅地说了句，「入学仪式结束，解散！」 沉寂的矩阵瞬间崩塌成沙盘。 路上说好的会知道一切的事实并没有出现。 教官不知道去了哪里，学员成散沙似地散开，偶尔才会出现两三个在一起的小团体，但也持续不了多长时间。 「我们去找拉杰玩吧！」 安格尔挂在路伊身上，在她耳边吹气。 找拉杰要说法吗？ 路伊觉得自己对这人的理解能力呈指数级别上升。 她无声默认，然而还没来得及走上三步，就发现面前挡了一群人——以正面中心的那个大高个的少年为首，呈月牙形包围开来。 「新人。」 对方冷笑一声，毒蛇似的目光却死死盯着路伊，「赤砂星？」 路伊点头。 「打一架吧。」 「什么？」路伊以为自己没听清。 「打赢我，以后你在这个地方横着走，打输了——」 「当我身边的一条狗，如何？」他指了指旁边的人，路伊注意到是之前提到的那个「首都星」来的傢伙。 「哦对了，我叫乔诺。」乔诺露出一丝森然的笑，「很高兴认识你。」 路伊察觉到安格尔挂在自己身上的重量变轻。 她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被乔诺认为是畏惧的象徵。 「喂喂餵逃跑可不是什么好的选择哦！」 乔诺嘴上一边说着，拳头一边迅速捏紧，话音落下的瞬间，前脚掌在地上迸发出一阵短促的冲击，带着凌厉的拳风疾驰而来！ 电光火石之间传来拳拳到肉的闷响！ 「嘤——」 安格尔委委屈屈地抱着自己再度流血的胳膊发出了一声惨叫——声音不大，但也足以把周围的人给招唿过来了。 「你怎么了？」 路伊十分配合地露出紧张的神情。 「手骨折了。」安格尔咬手指，指着被她蓄力打中了小腹的乔诺，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尾音拖得老长：「疼死啦！」 第17章 庸医 新人入学第一天就遭遇恶意的斗殴事件…… 让安格尔意外的是这个自称乔诺的傻大个竟然真的被教官拎出去单独处罚了！ 新人入校，通过干架来迅速确立自己的威信难道不是边远星系所有不入流学校的必备哲学么？ 连那些正儿八经拿到了联邦政府教育局签署的办校条令的学校对这种「潜规则」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所看上去不伦不类的学校竟然还真的管了？ 露天的活动广场是没有老式摄像头监控的，也就是说无论发生了什么都是靠围观的人一张嘴。 当时有不少人把目光投向新人这里看好戏，此时碰到教官过来问发生的经过一个个都做鸟兽散，眼观鼻鼻观心扔下一句「不知道」。 虽然别人看不清楚，但路伊却是知道安格尔可是用尽了所有的力量把乔诺朝死里打的。 安格尔现在所用的力量有限，除了给乔诺造成一定的内脏负担之外根本无法一拳打死对方，不过安格尔的技巧相当灵活，从外观上看乔诺什么事，甚至安格尔还因为自己的过分活动而造成了伤口再度崩裂的情况——刚才一切发生的速度太快，除了路伊之外的所有人，包括乔诺，都觉得安格尔现在这样子是他的过错。 「他妈的。」乔诺啐了一口，他本来只想盯着路伊的，谁知道旁边这个弄出来的动静这么大？ 教官已经走了过来，皱着眉头教训着：「乔诺你应该知道在这里私斗的处分。」 「切，不就是关13号吗？」乔诺耸耸肩，露出一丝漫不经心的笑，「不过这次可不是我动手的，是他——」 乔诺把之前「首都星送来的小傢伙」从身边拎了出来，递到教官面前，「我可是无辜的。」 甚至连伪装都不屑伪装。 乔诺在这里知根知底，不少时候都充当了教官的内部打手，又是自动留下来的，和教官关系可以说得上是称兄道弟也不为过。 之前这类的事情也发生了不少，只要没有被监控拍到，乔诺永远能够找到替罪羊。 「你说是吧？」 第31页 他恶趣味地凑到「首都星」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敢说出去我杀了你。」 「首都星」早就是一副面如死灰的表情，如丧考妣地点了点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一会儿你带她们两个去医务室看一下，我带他去13号。」 13号，又是13号。 这个星球编码是13号，而在这里又有个13号的房间。 怎么想都怎么不对劲。 教官随便指了个人让他带着路伊和安格尔去医务室——主要是把她身上那看着骇人的绷带换一下，顺带检查一下有没有别的伤，而路伊作为时刻监控人自然是不遑多让地必须陪同。 「13号是什么地方呀？」安格尔笑眯眯地问着身边围了一圈的人，状似纯良无害，但问出的问题却让所有人都避而不及。 「一个你永远都不想进去的地方。」 一旁的少年在一片寂静中说了这么盖棺定论的一句话。 安格尔继续笑着，「哦？那我倒挺想试试的。」 那个少年有着一双狭长的眼睛，眼底藏着阴鸷的笑意，和乔诺站在一起，看起来关系特别融洽的样子。 「如果你想这里出问题——」他指了指太阳穴，轻松说道，「那就请便。在一个监控头底下尽情质疑教官的命令，打架，违抗法则……这些都是有助于你进去的成功因素。」 他顿了顿，又客气地说道：「当然我并不建议你这么做，不过如果你改变了想法，想在这里过得舒服一点的话，请来找我。」 他友好地伸出手，「我叫潘恩，不过大伙儿都叫我鹰犬。」 「看门狗吗？」安格尔无动于衷。 气氛依旧融洽。 潘恩的手臂稳稳地停在半空中，最后还是路伊主动伸手回握了一下，「多谢。」 说完，她便松开，载着大半个安格尔的重量跟刚才被指定的引路人——拉杰——点点头，「又麻烦你了。」 拉杰整张脸上都写满了挫败。 他今天真的是倒了大霉才和这两个人死死地绑定在了一起。 三人走远，路伊和安格尔的听觉比旁人都敏锐许多。 尽管潘恩和乔诺都竭力压低声音，但她们终归还是听见了零星的对话： 「我按照你的要求去接触她们了，说好的给我运输队里新偷运出来的一批货。」是乔诺的声音。 「不行，你这一周已经从我手上要了三瓶酒了，再喝即便是我也没办法保证供应。」潘恩斩钉截铁地拒绝，「更何况，你什么都没试探出来，只告诉我一个那个安然能够毫不费力把你打到的数据，其余的情报我一个都没办法读出来。」 「那是你的事！」乔诺的声音听起来透露着愤怒。 「但你也要认清一点，身为我的打手，你没资格质疑我的任何话。」潘恩冷静地说道，「我们当初的条件是，满足我的提出的一切要求，为此，我能够偶尔给予你一丝甜头。」 「……」 剩下的对话就随着距离的拉远听不见了。 路伊脸色微沉——也就是说，这个地方真正说话的，是那个自称鹰犬的人么？ 安格尔轻笑了一声，拉杰听了只觉得背嵴发凉，也不敢多问这个女人任何问题，带路的脚步愈发快了。 。 何往宾和黎明正在洛克的注视下任劳任怨地搬运着成箱新运来的医疗器材。 运输队每个月都会来一次，往往在新人运送的前三天会带来生活必需品以及其他的一些维护设施。 而身为13号星球的特殊阶层，洛克可以肆无忌惮地在购买清单上添加他想要的任何东西。 包括星网上都难以找的还未投入市场流通的最新器材。 何往宾和黎明此时搬的就是这个月新运来的一批东西。 「洛克你这是虐待！我听说别的地方都不会允许像我这样的小孩子搬这么重的箱子的！」 黎明刚刚把和她几乎等身高的箱子放到固定的地点，吧嗒吧嗒地跑到洛克身边，又气沖沖地踩了一下他的鞋子。 看着对方的鞋背上有个清晰的鞋印，黎明做了一个鬼脸。 「可是这里不是别的星球。」 洛克对于让两人搬东西而自己在这里泡咖啡的行为不为所动，他冷静地提醒黎明，「不想成为我新仪器的实验品就好好干活。」 「洛克我告诉你等我长大了一定第一个杀了你！」 「你今年在6岁，根据你所属种族的平均成年20岁的标准来看，你还有14年的时间可以思考杀死我的方式——但在这之前，先干活。」 洛克穿着一身白大褂，一手插在兜里，斜靠在一旁的墙壁上，从咖啡机下端起一杯黑褐色的咖啡，热心地为黎明梳理谋杀自己的时间线。 门从外面被打开，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呀！新来的小姐姐！」 黎明随时准备偷懒，看到过分妖娆的安格尔和旁边冷硬形成了鲜明对比的路伊，发出一声轻微的赞嘆，「两个都好漂亮！」 洛克看了一眼安格尔身上渗出的鲜血就明白了什么回事，不耐烦地把拉杰打发走，转身就指着唯一一张空着的病床支使着路伊把人拎到那儿躺着。 洛克很快进入状态。 消毒，戴上手套，排出一列冰冷整齐的手术器材。 「我觉得她最好做个手术。」洛克拿着解剖刀的语调一本正经。 第32页 完全没有把安格尔当成一个活人。 何往宾摇头嘆气，「果然，又来了。」 「谢谢，不过我还是觉得我都是外伤，擦点药就好。」安格尔顺着他的话说着，递了路伊一个眼神。 路伊尽职尽责地代替安格尔把洛克手上的解剖刀挡了回去。 ……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份有哪里不对劲…… 「是吗？那可真是遗憾。」洛克眼皮子都不眨一下，「你们会因为错过了名医的诊断而后悔的。」 「你就是个庸医！」黎明熘到安格尔旁边，企图找到组织。 「闭嘴。」 洛克脸上的遗憾不是作假。 他翻出一瓶治疗外伤的自制药和绷带扔给路伊，「给她换上后就滚吧。」 「这药……」路伊从瓶子上看不到任何熟悉的商标，甚至连闻味道都无法判定这是什么东西。 毒。药也未尝没有可能。 「爱用用不用滚。」洛克皱眉，显然他已经不耐烦了。 「放心吧，他这人嘴巴毒了一点，但医术还是不错的。」何往宾出来解围。 他长着一副憨厚老实的面孔，在三人中是路伊最熟悉的普通训练装，看得出来同样是这里的学员。 「何往宾。」他笑着伸手，做自我介绍。 和潘恩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前者如深潭般沉稳，而后者，眼波里随时荡漾着暴风雨前的平静。 那是压抑的疯狂。 「呀！小姐姐身上有乔诺的味道！」黎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凑到安格尔身边，擦了擦自己的鼻尖，在安格尔身上比划出一块拳头大小的位置，「这里！特别浓！」 是刚刚安格尔故意被乔诺砸到的那一拳。 路伊的视线凝在黎明身上，微微诧异地问道：「塞尔夫人？」 塞尔夫人种擅长追踪，能够在一定时间一定距离内定位其他星球人的某种信息——气味、直觉、视觉……根据个人体质而各异。 军校里有很多塞尔夫人选择了侦察兵种。 而这个人种的另一个显着特徵就是……在成年之前，没有性别。性症必须在二十周岁的成熟期才会显现，所以所有的塞尔夫人小时候都长得雌雄莫辩，但都很清秀。 也是许多声色犬马的高层喜欢暗中走私的娈童种族。 「哦？没想到鹰犬竟然派乔诺上了。」何往宾耸耸肩，「看来我们两个都没有猜对。打赌作废。」 黎明哼哼唧唧翻了个白眼。 「呀，既然都闹到医务室了，那首都星那个小子岂不是要被送进去了？啧，就他那样，估计活不过今天吧？」 何往宾的逻辑缜密得可怕。 自从来这里后难得碰上一群这么热闹的人，安格尔觉得从他们嘴里或许能撬出什么东西来。 她翻了个身，叮嘱旁边这个自动的人形「保姆」连后背的伤势都要照顾到位，就笑眯眯地逗着黎明玩儿： 「看你这么可爱，要不要告诉姐姐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呀～」 「你有糖吗？」 安格尔：「……」 现在的小孩子都这么会讨价还价的吗？ 「问她不如问我，我可以告诉你，免费的。」何往宾笑得很是客气。 哦？ 老好人？ 「这个地方成立的时间比联邦政府还要久远……硬要追溯，应该是大星际时代刚刚开始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　　啊哈哈哈我终于要丧心病狂地开始甩设定了真的憋死我了啊啊啊啊 第18章 成立 大宇宙时代独立星历265年，大战以来的第234个年头。 在银河系西螺旋臂末端的寂静虚空中，一颗名叫地球的蓝色星球正绕着一个黄色光点在既定的轨道上稳定旋转。 此时在距离地球大约35.68个天文单位，有一座刚刚在冥王星上建立的空间站。 「你看到了什么？」 一个男人端坐在控制舱内，身后毫无一人。 紧接着，一个机械声音从控制舱的四面八方响起：「先生，我不认为这里具备任何有意义的视觉物体。您如果一定要得到一个答案，这里有很多东西——空间站、陨石、星体……」 男人伸着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 他梳着一丝不勾的短髮，浑身穿着接近黑夜的墨绿色军装，几乎与纯白的舱内形成鲜明的对立面。 男人缓缓勾起嘴角，摇了摇头，目光看向大战的模拟星盘，声音低沉好似低音提琴。 他双手交叉，从嘴唇里吐出短短两个音节： 「宇宙。」 。 「你们知道，在联邦政府建立之前整个宇宙进行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按照地球裔的说法——我是地球裔，所以对地球的星球史更熟悉一点。」 何往宾挠了挠头，就差没有以「很久很久以前」这种老掉牙的剧情开头了。 「在地球上曾经发生过一场卷席整个当时文明程度最高地域的战争，地球裔起初将其称之为『大战』，后来又发生了更大规模的战争，于是就有了第一次和第二次世界大战的说法。同理，大战的命名也是根据地球的这段歷史重新被赋予了全新的名称。 「在独立星历的32年，地球裔第一次发现了宇宙中的其他生命体，也就是当时人们俗称的『外星人』，自从人类的文明史从大航海时代进展到大星际时代。 第33页 值得庆幸的是这样的发现正如白种人发现黄种人和黑种人一样，不同的文明虽然各异，但生命体的表徵都基本符合『人』形。现在的联邦高等学府考古学致力于找到生命形态相似的原因，但至今——据我进来之前——仍旧是个迷。 「随着宇宙新发现的物种越来越多，各方星球文明也开始了所有文明相遇的必经阶段——展开冲突，发生矛盾，然后，引发战争。 导。火。索几乎在同一时期不同星系都有出现，不是唯一，等到有人察觉之后，整个宇宙的已知文明已经被捲入其中。 「直到独立星历428年，以地球为中心的联盟彻底赢得战争后，联邦政府建立，星历改为联邦元年，至此宇宙才进入第一个相对稳定而有序的时代。 「在联邦政府成立之前，整个宇宙可以说是陷入了一片大混乱时代。派系割裂，军阀混战，高层相互倾轧，藉此侵占无人星球发战争财的也不算少数——这个地方就是当时被某个地球裔的人率先强占，可以说是这里的祖师爷了。」 何往宾的话太絮絮叨叨，半天没有绕在点上。 路伊倒是好性子，她倒是不介意一起回忆一下军事史上的内容，但安格尔就有些耐不住了。 她随着路伊上药的手哼哼唧唧的，不时打断何往宾的话，「说重点。」 「他就是这样的啦！婆婆妈妈的，安姐姐你习惯就好。」 黎明凑过来打岔，在这个地方成长起来的小孩子天生就对力量有着极高的敏感度。 之前只是从光稜镜里简单地窥探到新人的不简单，但现在的黎明几乎可以确认，这两个人如果没死的话，一定会在这里混得很好。 说白了，这地方其实看的是私下里的武力值。 黎明决定提前抱紧两个人的大腿。 「你们应该注意到了这里连不上星网吧？」何往宾也没绕弯子了，单刀直入，「就没有想过，在联邦政府控制的地方星网的信号塔每个星系都成千上万，为什么唯独漏了这个地方？」 「不受政府控制？」安格尔来了兴致。 身为一个同样游离于政府边缘的人物，对于同样边缘的存在她都抱有极高的兴趣。 「联邦政府成立后，把各个无人星球做了统一的数字命名处理，这个星球当初被发现得早，数字也非常靠前——13号。」 13号星球，13号房间。 古地球的西方民族某宗教将13号视为不详的数字。传说最后的晚餐里第13个人就是出卖耶稣的犹大。 而13往往等同于背叛。 「后来发生了自觉运动——一部分星球既无资源，环境也不适宜人居住，遭到了政府的集体抛弃，有的被销毁，有的就这样消失在星图中，被人遗忘。而剩下的星球则因为当时兴起的第七次人权宣言而抛弃了数字与代码，胡诌也乱安了个正儿八经的名字上去。而这颗星球，本来预定被销毁的，结果被民间资产买了下来。」 背叛的语境有很多种。 譬如你变得和我们不一样。 譬如你在集体性的灾难中成功地、独自地、活了下来。 「所以这里就变成了私人资产，现在还成了学校？」 安格尔觉得买下这破地方的人大概是疯了才会想办一个这样的学校。 要资源没资源，要人力没人力，她非常怀疑这样的环境能教育出些什么废物出来。 最可怕的是在这种星图上都被抹杀的地方竟然真的有家长把小孩子送过来？！ 「生源呢？」 路伊几乎是同步想到了这一层，皱着眉头，步步逼问。 「恭喜你终于问到问题的核心了。」何往宾竖起了大拇指。 洛克在旁边静静地喝着咖啡只想翻个白眼。 「星网。」黎明吐出了问题的核心。 「联邦政府成立后为了加快宇宙生命的和谐与稳定，在联邦3年颁发了第一版的《宇宙通行语辞典》，统一了联邦语，在研发涵盖所有个体星球语种的期间诞生了『生命精神阈值沟通与联繫』的基础学科……大学城星系也是这么建立起来的。」 路伊对大学城星系有所耳闻。 据说那是一个聚集了全宇宙所有大学生及以上学歷的智慧星系，而最大的一颗行星上就伫立着直接隶属于联邦的最高等学府，也是所有人——除了军校生之外挤破脑袋都想进去的地方。 研究的学科相当之广泛，除了古老的学科仍然散发着活力，新产生的诸如「星际生命体的生殖隔离」、「大舰队时代」、「星球球体文明与银河系/太阳系宇宙文明的联繫与独立发展史」等内容全部都有。 可谓是群魔乱舞。 某种程度上来说和阿尔米星在全宇宙军校生中的地位不相上下。 以至于许多军校生对于最高学府出身的学究们都看不顺眼，校史记载在其星系演练的时候还总会爆发私下小型冲突。 「精神阈值，联邦173年研究人员已经可以掌握所有已知生命体的某种共性。」 「等等，」安格尔举手，打断了何往宾的话，「你来这里之前是不是在大学城星系待过啊？怎么说起话来和那些教授们一模一样？」 一样絮叨，一样不知所云。 「这样吗？」何往宾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如果此时他鼻樑上架着一副圆框眼镜身上文质彬彬的气质便愈发凸显了。 第34页 「我邻居家里是那个星系的退休教授，小时候经常去他家里。」 「怪不得。」安格尔嘟囔道，做出一个继续的手势，又趴下去任由路伊的手指在她的嵴背上上下游移。 「联邦173年，建立在普测性精神阈值开发度1的基础上，星网得以开发。」何往宾的宇宙联邦史部分学得相当好，「可以说是网际网路的升级版，但其输入与输出都是基于在信号塔的连结下精神联繫。随着功能的进一步研发，星网不仅彻底取代了网际网路，而且还成为了宇宙文明的判断标准——换言之，只要能够理解宇宙语的智力，就意味着精神阈值开发度达到了1，便可以在信号塔的帮助下自动连入星网，进入整体星际文明的交流。」 「精神阈值达到1是基本的上网配置，信号塔是网线和信号接收与发射器，精神是电脑。」黎明总结，「我没记错吧？」 何往宾满意地点点头。 黎明突然兴奋，随即又耷拉下耳朵，「……可我还是不明白我记下这些东西有什么用。」 她是在13号出生的孩子，根本就没有接触到这种东西的可能性。 如果不是何往宾一直以糖果诱惑，她甚至连外面的世界都看不见。 路伊陷入了沉默。 安格尔笑嘻嘻地安慰道：「这有什么关系嘛！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当故事听听呗。」 「星网的出现不是没有阻力。其涉及到的隐私权，成瘾性，还有对文明强制性的评判标准，在当时都引起了热议……其中经久不衰的就是成瘾性了。」 何往宾指了指脑袋，「你要知道，早期精神海没有被探测到的时候人类使用网际网路尚且还需要接触物理性的设备，可是现在可以直接精神对接，无论是便携性、现实性、私密性都呈指数上升，当时无数人终日沉迷星网遭到了相当程度的恐慌——于是，有人声称可以治癒这种星网的成瘾性，于是便有了这种地方。」 人类在控制的欲望上有着亘古的传统。 可是总有人觉得这不是个错误。 「起初是沉迷星网的人们，后来是拒绝强制参军的人们，再后来……缺乏沟通的、自闭的、不爱说话的、太爱说话的、喜欢打架的……只要满足『不安定』这三个字的，都往这里送来。」 「你可以把这里理解为垃圾处理厂，也可以理解为，嗯，他们对外宣称的『青少年行为不端矫正学校』。」 「监狱。」 路伊的回答冷静而锐利。 何往宾耸耸肩，轻松地说道，「别呀，给自己留点尊严。联邦监狱还允许家属探监呢！这里可是什么都没有……进来的很多，出去的没几个。硬要说的话，终身**比较合适。」 作者有话要说：　　人生导师何教授 解刨狂魔洛医生 懵懂无知黎小鬼 冷静自持路上校 作天作地安疯子 ——13号精神病院的杰出代表人物 第19章 迦南 对于终身**这个形容路伊倒是毫不意外。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从嵴背骨上泛起了一丝凉意。 她再度回想起了造成自己来到此地的原因。 路伊无法判断自己究竟是因为违抗了大统领的命令还是因为执行了那个s级的保密任务而导致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她不知道。 不敢深想。 也不能深想。 「那那个……13号房间又是什么？」安格尔保持微笑，嘴角因为洛克变态的药剂渗入皮肉造成的疼痛而变得发白。 洛克对此倒是十分意外。 出于个人的恶趣味，他故意拿出这种刺激感强烈的伤药，其他人哪个不是大唿小叫的，这破地方死也不肯吭一声的人用手指头都数的过来： 黎明，何往宾，鹰犬潘恩——就连乔诺那个大块头偶尔还会哼哼两声。 看来这个名单又得增加一个了。 何往宾对于安格尔的问题只是模煳地回答道：「精神压制，这是他们给出的官方的名词。但真要解释的话所有人都不知道原理，是一种……很微妙的体验，没人会想去尝试一下的，相信我。」 「最后一个问题，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安格尔挑了挑眉，语气危险。 何往宾笑了笑，转身重新去搬下一批器材，说道：「交个朋友而已。我喜欢交朋友，就是这样。」 话题终结。 黎明倒是表现出出乎意料的熟络。她仗着自己的年龄小，肆无忌惮地拉扯着路伊的衣角，「姐姐，以后我能找你玩儿吗？」 路伊一愣，她从进门以来就一直刻意隐藏住自己的存在感，根本没有想到黎明在骚扰完安格尔之后还会沖自己说话。 看着对方那张人畜无害的脸，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之前在赤砂星上看到的那个小孩。 纯粹。 然而一方是纯粹的善，另一方是纯粹的…… 混乱。 黎明无辜的眼神中闪烁着让路伊不安的东西，像是小小跳跃的火苗，微弱，但却始终在狂风中维持着自己的存在。 那双蔚蓝色大海一般的眼睛，跳动着灼灼不安的火光。 仿佛随时随地都能燃烧掉她自己。 某种程度上让她想到了安格尔。 「不可以。」 面对小孩子的请求，路伊拒绝得毫不犹豫。 第35页 安格尔翻了个白眼，趁机揉了揉黎明那鸽子窝一般杂乱的银白短髮，热情回应着：「随时欢迎，你放心，我们两个之间——我做主。」 黎明听了这个措辞立即产生了兴趣，她兴奋地问道：「你们两个？什么关系？传说中的情侣吗？」 说着她又像是一只偷腥地猫，兴奋的声音立即压低了八度，小声在安格尔身边咬耳朵，悄声说道：「安姐姐，如果你和路姐姐是情侣的话，一定——不能让教官发现哦！要不然会死得很惨的！」 安格尔兴然接受黎明小鬼头的提醒，而路伊则是上药的力道骤然变大。 安格尔吃痛地惊唿了一声，委屈地对上路伊平淡无波的面瘫脸，沖她嚷嚷：「你就不能轻点吗？！」 「别瞎说。」路伊警告，她收紧了手中的绷带，冷言冷语，「也不要想着拉我下水。」 安格尔充满笑意的眼睛深不见底。 明晃晃的白色灯光刺得视线有些模煳，她盯了路伊好一会儿，才嘻嘻哈哈道：「我这不是，拉进感情嘛！」 路伊把安格尔的衣服扔在了她背上，往后退了三步，彻底无视了她的话语，「镇定剂的药效应该已经差不多了，衣服你自己穿。」 说完，不等安格尔再次作妖，路伊转向在一旁抱臂看好戏的洛克，语气略略温和了些： 「医生。」 黎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何往宾也竭力忍住自己的笑意，不让自己显得太失礼，但微微扬起的嘴角仍然暴露了他此时的心情。 在这个地方，上级与下级之间的称唿是冷冰冰的数字编号，敌人与敌人之间的称唿是带有侮辱性质的外号，而朋友之间也顶多以名字的简写相称。 譬如何往宾的外号是何教授，黎明的称唿是小鬼头，而洛克则更加简洁明了，庸医。 如果连称唿都要守规矩的话，那么在这种地方简直就是剥夺了自己最后一丝乐趣，无异于作茧自缚。 而新来的路伊一板一眼都嵌入其他人避而不及的「条条框框」里，简直是无趣到了极点。 洛克对于这个新鲜的称唿非常受用。 他轻轻勾起嘴角，原本的幸灾乐祸变成了惊诧与讶异，低沉的声音从喉咙里蹦出来，带着一股游走于死亡之上的从容，挑了挑眉，示意路伊继续说。 「进来时做的检测都是基本的生理性健康测试，不知道你这里能不能做精神性检测？」 「精神检测？」洛克更加诧异了。 路伊严肃地点点头，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语气带着斩钉截铁的肯定。 「来这里之前我一直觉得自己似乎出了点问题——会做出许多之前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甚至在做那些事情之前都无法控制自己的行动，也根本无法在大脑里进行预演性质的思考……可是之前接触的医生都说没有任何问题，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路伊对自己结束任务后的无数次「脱口而出」耿耿于怀。 曾经以第一名毕业的优秀学员，对这种低级的「无法服从」和「不安定」因素有着本能的排斥。 路伊不想暴露自己出身于阿尔米星的身份，只能尽可能说得含煳，但这点信息也足够让洛克了解了来龙去脉。 庸医端着咖啡的手终于出现了一丝微不可见的颤抖，临近杯底的黑褐色咖啡液面随着晃动逐渐演变成起伏的波涛。 越来越抖，直到滚烫的咖啡从被子边缘飞溅而出烫到了手背，洛克才忍住自己的笑意。 「我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 路伊的声音依旧清冷，说：「如果你对于病人的自述採取这种态度，那么我要必要怀疑你作为医生这一职业的专业性。」 「噗——哈哈哈哈。」 黎明乐不可支。 小鬼头毫无负担地笑出了声，眼角甚至有淌出了眼泪，「路姐姐你怎么这么好玩儿呢！不行我要笑死了！」 洛克也摇头放下了咖啡，眼里带着一丝诡异的笑容，「你知道我是怎么来的吗？」 「从小学开始就热衷于解刨活体生命，初中在生物课的解刨台上展现出惊人的天赋，高中时候甚至杀死了一个没有被星网记录的流民进行活体解剖，在高中毕业前被发现，家里认为他已经无药可救了才送到这里来。然而没想到的是，这里成了怪物迅速成长的土壤，很快就凭藉着自己的优势和高层达成协议进入了治疗队，在这里主动留下待了将近二十年——」 何往宾一言不合就开始揭穿洛克的老底，像极了一个十足的情报贩子。 「你觉得这样我会是一个『有职业操守』的医生？」 洛克略带讽刺地反问道。 「这里面的所有人都是垃圾，你凭什么就觉得我们不是？」 路伊哑口无言。 这样的人如果被联邦政府抓到也是执行死刑的节奏——因为他毫无身为人类共同生命的同理心。 同理心的缺乏可是大战之后所有人认为的最重要的罪魁祸首。 路伊求助的视线再度封闭成冰冷。 「不过——」洛克仔细从旁边的手纸里抽出几张慢斯条理地擦干净黑咖啡留下的印记，漫不经心地说道，「你这样的病例我倒是见得多了，但是……嗯，病因虽然不太一样，但症状都是差不多的。」 「病得不轻啊。」洛克长嘆了一声，「不过这种病在这里太常见了，而且，嗯，个人建议，病得越重在这里就混得越好……等会我给你配点安神的药，很多人都很喜欢的，相信我，我在这方面，全宇宙没有人比我更像专家了。」 第36页 颠三倒四，不知所云，但最后一句路伊是听懂了的。 「多谢。」 她矜持地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 从医疗室出来的时候，路伊口袋里已经多了一瓶洛克自己配置的药。 不一会儿她们就碰见了教官，对于安格尔的伤势教官竟然友善地表示可以等到身体好了再进行正常上课——而被绑定的路伊也获得了相当的特权。 教官告诉了她们宿舍楼和房间号，于是两人二话不说便决定去探索新地图。 路伊拿着透明的小药瓶愣神。 白色颗粒，三角形的样子，边缘还用红色可食染剂装饰了一下，据洛克称——吃起来还有一点糖果的甜味。 「我管它叫，迦南。」 「菲尼告诉我说，在古地球的某个理想地，迦南之地是流淌着鲜奶与蜂蜜的地方。《圣经》里上帝引领以色列人走出埃及，应许他们应到的，摆脱了奴隶身份的地方。」 安格尔亦步亦趋地跟在路伊后面，若有所思地说道。 「你对古地球的了解很多？」路伊随口一问。 「不，整个宇宙的文明都在我脑海里存在着。」安格尔几乎是以咏嘆调的语气炫耀般地说道，「菲尼说，像我们这样的人就是宇宙本身。」 路伊聪明地没有问菲尼是谁。 宿舍到了。 门没有锁，从外面轻轻一旋就可以拧开。 暗红色的光线一闪而过。 「你是哪里人？」路伊开门时，突然毫无徵兆地问道。 安格尔眨了眨眼睛，「你凑过来呀，我偷偷告诉你！」 鬼使神差地，路伊竟然同意了。 她略略低头，安格尔刚好可以搂住她的脖子，闷热的湿气惹得耳朵有些痒。 「呀！你怎么能够有这样的想法？」 安格尔突然话锋一转，嘴里嚷嚷着，声音不大，却足够让房间里的监控录个一清二楚： 「你怎么能够想着逃跑呢！」 路伊任由安格尔在这里胡说八道，两人四目相对，谁都没有走进对方的眼里。 面瘫脸终于扬起一抹略带讽刺的笑意，路伊突然低头，封住了安格尔喋喋不休的嘴唇。 舌头灵巧地从唇缝边缘滑入，热情，却不带丝毫暧昧。 路伊眼底是满满的温情，没有人会怀疑她眼里的细水长流的绵绵爱意。 她看着安格尔，柔声说道：「我说过，不要想拉我下水。」 作者有话要说：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节日快乐啊！单身狗也是不会加更的！ 第20章 监控 安格尔深红色的瞳孔骤然一缩。 她再怎么处心积虑也没有想到路伊会主动做出这样的……行为。 路伊在她心中的形象一直都是禁慾甚至有点闷骚的。 像柄笔直的钢剑，安格尔一度怀疑这个人是不是从内到外都没有任何感情，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了军方下达的每一个指令。 安格尔喜欢挑战，或者说，她喜欢一切打破常规的行为。 这种过于泛滥的欲望让她选择一个人穿梭在宇宙中自由航行，同时也带给她从跃迁点乱流中找到生机的疯狂，更让她对打破路伊面子上的那层坚硬的壳抱有极大的热忱。 安格尔扒开她的衣服，撕扯掉她的胸膛，看一看，里面跃动的那颗心脏是否还是同正常生命体那般鲜活地跃动着。 所以当路伊一反常态选择用吻来终止她的陷害时，安格尔彻彻底底地错愕了一瞬。 然而也就只有一瞬而已。 几乎就在下一秒，安格尔就伸手勾住了路伊的脖子，舌尖顺着对方的轨迹共舞。 魅惑的呻。吟从安格尔的喉咙里溢出，她含笑把敞开的门轻轻一带，跌跌撞撞地把路伊往后方的床上带。 在双方都有心试探的情况下，气氛前所未有的热烈。 从门口到床上，劣质的布料被粗暴地撕扯开来，安格尔眯着眼睛，眼里跃动着真正的火山熔岩。 吻到唿吸急促，路伊才放开了安格尔的纠缠。 但是安格尔显然不满这样的挑逗，她单手勾着路伊的脖子，稍稍用力把她的脑袋往下按向自己，舌尖轻轻吮吸着路伊的耳垂，发出毒蛇吐信子般的黏腻声。 直到安格尔带着路伊手从松散开来的衣摆下方一路往上移开的时候，路伊含情脉脉的眼神终于及时收敛了。 又是那种漠不关心的冷淡。 「够了。」 低沉的声音略带着些沙哑，路伊喘着粗气，兴奋的神经让她有些迷恋指尖上传来的嫩滑触感，她看着安格尔眼底的熔岩，觉得自己的每一次选择都是在刀尖上跳舞。 「够了。」 她重复着，干脆地收回了手。 布料回归原位的时候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撩完就跑？」 安格尔躺在床上，身上的卡其色军装已经敞开了大半，理论上来说应该露出一大片白嫩的皮肤，但遗憾的是刚刚被换上的绷带缠上，一丝不苟。 但这丝毫没有减少安格尔浑身散发出来的荒淫无度的气质。 路伊的声音很稳，仿佛刚在主动出击的不是自己。 「我说过了，不要想拉我下水。」她重复着，迅速整理好自己的衣服，抬头坦坦荡荡地看了一眼安置在屋顶角落里的监控器。 第37页 小小的圆形，蜘蛛似地爬在角落。 是很早就淘汰的一批监控设备。 那时候星网还没有开发完全，功能远远不及现在这么强大，有许多民间组织也效仿星网的模式创办了独立精神联络路线开启竞争模式——行业几乎可以覆盖到教育、医疗、公共事业等各个领域。 后来还是联邦政府及时颁布《关于唯一官方性精神连结——星际网路的有关条令》，在加上政府手上的资源比民间资本要多得多，配合着严厉的打击手段，民间网路才退出市场运营的歷史舞台。 深红·α·k-27型号，特徵是以蜘蛛为原型採取自主吸附装置，由一个早就被政府收购了的公司开发的独立监控设备。 它出现在了这里。 并且还处于独立运营状态。 「我出去一趟，你在这里好好待着。」 路伊离开得毫不留恋。 「你去哪儿？我也跟你一起去！」安格尔连忙从床上爬了起来，跪坐在床板上面，神态中带着一丝天真。 「如果你起得来的话。」路伊冷冷地说，「你的绷带里有镇定药剂，是我从医务室里顺着抹上去的，虽然剂量不多，但你之前的药效应该还有残留，现在的你应该在短时间内无法自由活动。」 什么时候？ 安格尔一怔，但很快又挂上了那副甜美无缺的笑容，「啊啦！为了人家能睡个好觉你真是操了不少的心呢。」 「以防万一。」路伊言简意赅。 她向来都是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人。 尤其是到了一个陌生且四处潜伏着危险的环境，她可不能任由安格尔在她面前肆无忌惮。 就在安格尔的注意力被何往宾吸引过去的时候，她在洛克的注视下稳稳地拿过了镇定剂，混在伤药里。 路伊向来不缺耐心，剂量大了容易察觉，那就一点点地沾上，通过揉搓的力道慢慢渗进伤口，在药水的痛觉刺激下把这点麻醉感一点点的送进皮肉，直至骨髓。 洛克看到了全程，但是他一直都保持着那个嘲讽的笑容，一言不发。 这个地方的人大多数都是乐于见到互相倾轧的怪物。 在背叛、怀疑、猜忌之中生活多年的生物，从来都不会多管闲事，反而乐于见到同类的自相残杀。 因为他们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得以生长、抽条、扭曲成光线下无数诡异轮廓的阴影。 安格尔的确动不了了。 但这并不影响她活动着那一直以来就不安分的嘴皮子：「以防万一的话刚才接吻的时候怎么不给我试试『迦南』？」 那颗传说中可以「治病」的灵丹妙药。 也不知道吃死过多少个人。 路伊轻佻一哼，「如果你愿意。」 如果你愿意，她不介意把整瓶的药片塞进她的嘴巴。 安格尔乖巧地闭上了嘴巴。 路伊大力按下门把，拉开门，笔直的长腿跨了出去，身后传来安格尔最后一句毫无意义的问话： 「喂！你去哪儿？」 回答安格尔的是一声干脆的「咔哒」锁扣关门的声音。 安格尔在原地抱臂着坐了很久，直到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她才慢慢收敛了嘴角夸张的弧度。 她抬头，和那只「大蜘蛛」面面相觑，不知道抽了哪根筋，突然用手指头比了个手枪的形状，对准「大蜘蛛」的眼睛「砰——」了一声。 无声的战争以安格尔的精神胜利法宣告结束。 像是想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安格尔又呵呵呵地笑出声，腹部一抽一抽的，头颅微微压低，从监控器的视角只能看到她那一头的粗糙的浅金色短髮跟着肩膀一耸一耸的。 和以收养精神疾病着名的七芒星星系里居住的那些无法控制自己肢体行为的精神病人们如出一辙。 如果有一个拥有正规执照医师在这里的话，大概会给现在的安格尔来上一针镇静剂，并且在病歷上默默写下i-3的等级判断。 。 「安然有潜逃的意向，我……」 「我很高兴你能够如此快速的适应你的新身份。」 齐永做了个手势打断了路伊的述职。 他似乎正在翻看一些人员名单，但路伊保持着应有的距离，并不能看清。 「寝室里的监控画面已经有人向我汇报了，我也很高兴你在第一时间赶来同我解释。」 齐永放下手里的文件，沖路伊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 「那不是——」 「不是你的本意。」齐永截断了路伊的话头，点点头，「我还没有老眼昏花到这种程度。」 「通过目前的情况来看，安然是不会死了这条心的，作为她目前唯一熟悉的人，你一定是她大力拉拢的对象。」 齐永突然站起来，一步步慢慢走到路伊跟前。 「我相信你身为出身军校的素养，也相信你血管里流淌的种族血脉——所以，以后她再有这样的想法或者是行动，我允许你无需事事向我汇报，你可以继续潜藏，只要破坏她的任何尝试行动就好了。」 路伊颔首，用沉默表达自己听进去了命令。 「必要的时候，请在无人看见的地方解决掉。」齐永拍着路伊的肩膀，温和的语气中透着视人命如草芥的冷漠，「当然，这是在不得已的前提下。」 第38页 联邦中的每个公民都会在星网里留下独特的精神烙印，有点类似于代表个人身份的指纹或者是签名，公民身份也是由此录入，但如果遭遇死亡，那么星网中相应的档案变会失去对该生命体的反应。 现在安格尔的身份尚且属于盲区，星网能够连入精神海的功能，不代表其他私人天才创办的独立网路做不到，如果安格尔和这种「特殊团体」扯上了关系，贸然的死亡一定会引起相关势力的注意。 而这是齐永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看见的局面。 「明白。」 齐永像是鼓励孩子一样，语气中透露着赞赏和鼓励，「如果你做得好的话，我日后可以再找个人接替你的位置。」 路伊心里一沉。 过河拆桥的事情她刚刚经歷过，现在她对于这种的情况异常的敏感。 「那我呢？」路伊没忍住问出声，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语气中带着异样的低沉。 齐永笑了笑，像是传说中居住在某个封闭性地方许诺同样陷入黑暗的恶魔，「孩子，你想离开这里吗？」 暗无天日的地方迎来的不是苟延残喘，而是心如死灰的自我埋葬。 但如果在深渊之上稍稍给予那么一丝亮光，像是蜘蛛丝一样垂在你的手中，那么没有人会拒绝在深渊里的生活。 哪怕蛛丝一扯即断。 路伊的眼里蓦然迸发出一丝亮光。 齐永则是神秘地笑笑，像是刚刚不相信说漏嘴了一个秘密那样的狡黠，不再说话。 。 与此同时。 监控室值班的人员讶异地「咦」了一声。 「你怎么了？」同伴凑过来问道。 「这里……刚刚黑屏了好几秒。」工作人员指着直联路伊和安格尔宿舍的监控说道。 「哎呀，毕竟是市面上已经见不到的老古董，正常。」同伴满不在乎，「反正现在还能用不是吗？就闪一下，边远星系的星网有时还会信号不好呢。」 工作人员总觉得有哪里变得不一样了，但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最终直接放弃。 算了，兴许是自己眼花了呢。 而在监控头下方的安格尔，正垂着头咬着自己的大拇指，深红的眼底跳跃着疯狂的光芒，藏在绷带下的皮肤近乎透明，如果路伊此刻在的话一定会发现对方的嘴唇透露着不正常的苍白。 好一会儿，她突然没头没脑地从胸腔里压抑出一丝暗笑，咏嘆调般的声音像是精灵的呓语： 「一个人有两个我……」 一个在黑暗里醒着。 一个在光明中睡着。 作者有话要说：　　这文已经没有存稿了，最近也没有什么写文的激情，对这文的爱在飞速流失，所以，先隔日更着吧……什么时候我把存稿攒多一点或者突然又有超多的爱了再日更…… 第21章 询问 第二天，有两个震撼人心的消息席捲了整个学校。 首先，「首都星」从13号治疗室出来就直接被送到了庸医洛克的医务室，结果人没在里面待上三个小时，庸医就宣布了这小子的死亡消息。 其次，安格尔和路伊因为监控录下的那段「少儿不宜」的小视频在集会上被点名通报批评。 说是公开处刑也不为过。 据教官声称，其恶劣影响程度达到了《学员规范手册》里的最高程度，积分瞬间飙到一个相当可怕的高度，自动触发进入13号治疗室的积分门槛——也就是说，她们成功地成为继已经死去的「首都星」之后下一个接受传说中恐怖治疗的对象。 惩罚在一天的「教学」结束后进行，她们有极其漫长的缓刑期。 听说「首都星」死前整个人面容呈现着极其不规则的扭曲，表情痛苦，瞳孔涣散，从头到脚都散发着一股「被折磨致死」的恐惧。 有流言说是庸医又在暗地里做什么不好的人体实验，对于洛克，所有人都是又爱又恨。 洛克的医术高超这一点是校内公认的，甚至据一代一代的学员流传下来的传言说，在洛克之前医务室还有许多人，但自从洛克和高层进行了「骯脏的交易」后，洛克一个人就可以完美胜任其他所有医师的工作。 无数外聘的医务人员为此失业，从此不需要太多医疗知识的助手就变成了校内的自给自足——这么多学员，总有一两个用得顺手的。 有了前车之鑑，其余人都抱着看好戏的态度望着路伊和安格尔，她们无论走到哪里都几乎能够听见窃窃私语声。 「他不是被洛克解刨致死的。」 中午吃饭的时候，黎明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坐到长条桌子的对面，沖路伊展开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学校的课程倒是没有超出路伊的预料，无非就是一些虐待得让人无法进行活跃思考的体能训练，至于所谓的「文化课」也不是正常的标准课程，而是建立在《学院规范手册》上从而引申出来的各种「洗脑」课程。 其核心思想大致就是各种服从。 服从监护人，服从上级，服从教官，服从一切可以服从的东西，然后，达到学校安定社会稳定的终极和谐目标。 这些可以说是路伊前半生中学习的全部内容，和培养战斗兵种的阿尔米星比起来，学校彻底摒弃了知识点和技能点的传授，模式虽然单一，但最为关键的思想教育却是和阿尔米星如出一辙。 第39页 路伊适应得如鱼得水。 只是这些在她心里已经视作理所当然的事情，路伊无法理解，为什么在别人身上感觉到了极大的厌恶、牴触，与反感。 虽然他们伪装得很好，客气，有礼，学员与学员之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然而路伊千锤百鍊的直觉依旧对这些情绪异常敏感——尤其是那一次任务过后。 「可惨了，送到洛克那里的时候，那小子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嘴里一直不停地嘟囔着什么『杀了我吧』、『我想死啊』、『总有一天我会让我父亲杀死你们』……这样的话。可是人刚躺倒洛克的病床上就断了气。」 黎明拿勺子扒拉着盘子里一团漆黑的不明食物，神色坦然地吃了下去。 路伊第一次吃这里的午饭，勉强辨认出这是一团煮烂了的煳煳，黑中发紫，散发出来的味道还算……正常，只是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她皱着眉头，鼓起勇气舀了一勺放进嘴巴，眉头几乎皱成一道「川」字形。 旁边传来安格尔夸张的抱怨：「这世界上竟然还有比营养剂更加难吃的东西？！」 她把嘴巴一撅，自暴自弃地把盘子往前面一推，扭头认真地沖黎明嚷嚷：「你们竟然吃得下去？！」 脸上流露出来的震惊不比路伊强吻的那次小。 黎明拿着勺子的手一顿，随即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毕竟是一出生就吃的东西，我还没有吃过外面的食物……从某种程度上而言，食物在我嘴里只有这一个味道。」 「你是一出生就在这里吗？」 显然，对于黑暗料理，安格尔对黎明的八卦更有兴趣。 「我爸爸妈妈是在这里相识的，宇宙里的星域千千万万，他们两个作为非地球裔的同族相遇堪称奇蹟……然后就有了我。」 安格尔锲而不捨，「那你爸爸妈妈呢？」 「安然。」路伊低沉的声音响起，含有一丝警告意味，「吃饭。」 「死了啊。」黎明歪头，露出一丝甜甜的笑容，「因为这里不允许谈恋爱啊，更何况是生了我。」 丝毫没有避讳的想法。 无论是黎明还是安格尔。 「那你怎么活下来了？」安格尔彻底无视了路伊的警告，保持得体的微笑，仿佛只是单纯地逗弄着小孩子，问着诸如「你几岁了啊」、「家里有几口人啊」……此类的话题。 黎明吐了吐舌头，小孩子的脸上天真的微笑却流露出一丝意味深长：「因为这里需要我。」 没有答案的回答。 六岁的年龄就洞悉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或许小孩子本来只是无心之失，可是在座的各位都是人精，分分钟可以脑补出一场大戏。 「你来干嘛？」 路伊嘆了口气，她觉得这里的课程虽然相当对她胃口，可里面的人一个比一个难以捉摸。 在阿尔米星里大家只用服从就好了，甚至讨论都是局限于关于作战计划之类的话题，直来直去惯了，像这种话中有话的弯弯绕只能在外出任务的时候才会勉强调动脑细胞考虑一下。 麻烦。 她非常讨厌需要揣摩人心的事情。 「这个给你们。」 黎明偷偷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是的，就是那种早就被星网的印刻技术淘汰掉了的，古老的光学成像的照片。 路伊只扫了一眼就压低声音让黎明收回去。 那是「首都星」死前遗体的各角度照片。 小个子到底没有逃过被庸医解剖的命运，肚子上被划了一个口子，从脖颈延长到肚脐眼，把人体一分为二，笔直，不带丝毫曲线，仿佛做了一个完美的人体艺术的切分。 好在洛克已经做了处理，「首都星」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密密麻麻的针脚缝合，看得出来整个身体已经经歷过一场清洗，失去了血液让他的皮肤显得苍白，眼睛安详地紧闭着，看上去像是自然死亡的样子。 「老师要我问你们的。」 何往宾在黎明嘴中的称唿总是琢磨不定，在「何叔叔」、「何哥哥」以及「何老师」里面来去自如。 「说是作为告知13号存在的交换，」黎明笑嘻嘻地说道：「他想知道『首都星』的具体身份。」 路伊清楚地记得何往宾在介绍的时候还信誓旦旦地说不需要回报，只是交个朋友，没想到这么快就打脸了。 「他怎么不自己来？」安格尔眯着眼睛，语气危险。 「因为不方便。」黎明说这话的时候有着一丝显而易见的骄傲，「我不是这里的学员，因为从小就生活在这里，大家都认识我，我可以说是这里的一个编外人员，所以有些不方便做的事情都会交给我做！」 游离之人。 路伊陡然想起黎明之前的自称。 「不知道。」路伊皱着眉，单方面拒绝了何往宾伸来的「友谊」。 「别呀。」安格尔在她旁边吹气，惹得路伊耳尖有些发痒，她眯着眼睛蛇般盯着黎明揣到兜里的照片，笑嘻嘻地说道，「姐姐我看这小子有点眼熟哦～」 「真的吗？」黎明兴奋地问道。 「某人不喜欢交朋友，可姐姐我是相当喜欢认识新的朋友呢。」安格尔的语气轻快得要飘了起来。 路伊不吭声。 「来，把照片仔细给姐姐看一下。」 第40页 说着，安格尔就接过了黎明递来的几张照片——正反侧面一应俱全，简直像是尸检报告里的官方摄影技术。 路伊本来对这种事情不关心，但安格尔大大咧咧地把照片暴露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想不关注都难。 看着看着……就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这是……吴家的？」 路伊怔愣。 当前联邦政府里派系林立，鸽派掌权了相当长的时间，可是这几年江河日下，以罗家为首的鹰派在议会里逐渐占据了大流。不久前还发生了一场派系清洗，鹰派暗地里消灭了许多鸽派的小型势力，而吴家就是这场派系斗争的牺牲品。 阿尔米星也有政治课，主要是针对战局分析作用的，所以路伊对这些事情也不算陌生。 可是——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按照官方的说法，吴家只是被斗下去了，并没有遭到灭门，这位偶尔会在星网里作为政治后代活跃的人物，竟然也出现在了这里？ 路伊第一反应，也是唯一的一个反应便是，有人要灭口。 显然，安格尔和她想到了同一层面上了。 二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 何往宾被困在这里得不到外界的情报，但是，却几乎能够洞悉这里的一切来龙去脉。如果他很早就被关在这里，不认识吴家的后代是正常现象，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能从其他「新人」的嘴里得到他的身份。 那么知道了身份还来明知故问…… 安格尔笑了，眉眼弯弯：「你回去告诉他，就说，天上的老鹰在虎视眈眈盯着鸽笼呢。」 「那么——你是想当观察者，还是狩猎者呢？」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鹰派和鸽派都懂吧……不用我解释吧…… 。 其实我很震惊于说了隔日更都不掉收藏的现实……第一反应是，粉【x】，第二反应，突然愧疚【x】 。 谢谢： 读者「其实我叫小虞干啦！」，灌溉营养液 10 第22章 察觉 黎明眨了眨眼睛，不知道听懂还是没有听懂，露出一个孩童该有的天真无辜，「我会转告给老师的。」 说完，她看着吃着彻底丧失了原本样貌的晚餐而皱眉的安格尔，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安，你一定要珍惜现在啊。」 「为什么？」 安格尔眯起眼睛，她注意到了小鬼头对自己的称唿的微妙转变。 「因为等你进了13号治疗室就会体会到现在能够进食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黎明的叉子和底下介乎于瓷质与不锈钢材料的银色餐盘，发出一阵钝钝的响声。 「再见啦～」 小鬼头吃饭的速度也快，很快就风一般地消失在两人面前。 只是留下来的讯息意味深长，安格尔和路伊鬼使神差地对视了一眼，路伊觉得安格尔的眼神灼热得像一团火，连忙瑟缩地收了回去。 「啧，你在害怕。」安格尔偏了偏头，突然凑到路伊耳垂边缘咬耳朵。 闷热的鼻息喷洒在路伊的耳垂上，耳根迅速窜上一抹微红。 安格尔发现路伊的耳垂对于这种猝不及防的突袭格外敏感，忍不住恶趣味地反覆逗弄。 「a506！」 负责看守的教官看到这一幕，立即大喝了起来：「不许交头接耳！」 安格尔先是一愣，随即立马反应过来这是在叫自己的序号，依稀记得《学院守则》里似乎的确有这么一条，于是耸耸肩，露出一丝惊惶不安的神情：「抱歉。」 …… 一日三餐的进食时间也有规定，比起正规军校来说显得相当漫长，但对于散漫惯了的联盟公民而言，在规定的时间内解决完自己的饮食需求并不是一件容易适应的事情。 路伊几乎是控制着自己进食速度跟在安格尔后面归还的餐盘。 归还餐盘，学习结束，惩罚开始。 安格尔一度非常想敲碎教官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是不是血肉之躯，还是用高等材料制造出来的仿生人。 ——要不然怎么会像个恪尽职守的机器人一样阴魂不散？ 或许是因为两人「来源」特殊，也丝毫没有反抗的意识，教官倒是没有像带「首都星」那样把两人架着走，仿佛带着参观者参观一样，大踏步地穿过层层转弯夹角，最终停留在一扇普普通通的木门面前。 外面若有若无地散发着原木色的光晕，一旁的墙壁上悬浮着一个小喇叭的标志，上方用红色的光束刺拉拉地划了一个大大的「x」。 最高等级的静音装置。 「进去。」 教官沖二人说道，不等安格尔说话，路伊就顺从地旋转起门把，侧身，无声逼迫着身后的安格尔先行。 干净，整洁，从地板到天花板以及周围的内壁都是毫无一丝杂志的纯白。 鞋底踩在地面上，从外面带进来的尘灰窸窸窣窣地落在地板上，很快就被自动洁净的地板吸收殆尽——这种过分变态的洁净地板面向人群往往固定为重度洁癖患者。 或者是需要保持特定洁净的实验室。 整个房间除了正中心放置的一张皮质单人床外空无一物。 床头摆着一个纯白无瑕的头盔，大小刚好可以把头部全部包裹住。 「两个人？」 这时候，一个几乎和环境融为一体的人从双手背立的站姿转向门口，冲着门外的教官问道。 第41页 白大褂，白皮肤，一双眼睛是极浅的银白色。 只是白大褂左胸口处别着银制的教官徽章，证明他是专门负责治疗仪器操作的人员。 教官点点头，眼神明晃晃地朝安格尔的方向偏移了些许。 有了齐永的事前通知，大家都把潜伏的路伊视作了「自己人」。 这次的下马威仅仅只是针对安格尔而已。 唯此而已。 「躺上来。」 随着教官把门从外面带上发出「咔嚓」的声响，治疗师平稳而冷静的声音就响了起来，「a506，你先。」 安格尔崛起嘴巴，「凭什么呀？」 然而没有人跟她废话，治疗师直接沖路伊说道：「l209，你帮忙把人架上去。」 安格尔一看路伊一脸毫无阻碍动手的表情，立即投降，「行行行，不麻烦您老人家！我自己去！」 她飞快地往单人床上平躺，乖巧地伸手准备主动去碰那个头盔，却被治疗师直接拍下了她的爪子，言简意赅： 「躺好，别动。」 「嗯……」安格尔怏怏地收起自己企图做小动作的爪子，湿漉漉的眼睛无差别地对治疗师放电，释放出弱小、可怜、又无助的信号，「那……那你轻点儿，我怕疼～」 治疗师没搭理她，自顾自地把头盔固定在她脑袋上，一切布置就绪的时候，他沖路伊说道：「过来，按住她。」 安格尔注意到他的嘴边展露出一丝森然的笑意。 调试，按钮，启动。 在科研人员研究大脑的过程中，得出精神阈值突破1就能够将自己的精神网与星网对接的时候，所有人都一片譁然。 这意味着人类可以自由操控部分的脑内意识，不少崇古派的人将其称之为是古老东方道家提出而丹田，或者是佛教提到的冥想的具象化，更加离谱的，还从哲学上直接否认唯物论的一元论转而支持被学术界所不认同的物质与精神并重的二元论。 无论在当时引发了怎样激烈的讨论，精神网的发现已经成为了事实，精神阈值的划分也成了后来的所谓常识。而精神阈值的强度往往也与星网和机甲的匹配度画上等号。 头盔似乎有催眠效果，安格尔很快就发现自己不能动弹。 但不是完全「失去意识」。 她可以感觉到路伊那略带薄茧的手掌牢牢锁住自己的手腕，也能够听见屋内三个人均匀的唿吸声，更家敏锐的，是意识可怕地清醒，就像是刚刚从一场绵长的梦境里清醒过来，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奋力叫嚣。 「……看来没什么感觉……不如试试强度更大一点的？」 安格尔无法睁开眼睛，只能靠敏锐的听力判断所谓的治疗进行到哪一步。 在调试的第一秒，没有感觉。 第二秒，也没有感觉。 第三秒，仍然没有感觉。 「有些人的精神网比较强大，的确需要更大的刺激……」 「l209，你把她的四肢都按住，不要只固定手腕。」 随着这句话的落下，安格尔突然感觉到从两侧的太阳穴传来一阵及其强烈的尖锐刺痛！ 她本能地想要蜷缩在一起，身体却被路伊恪尽职守地固定住纹丝不动。 从生龙活虎的嬉笑怒骂到接近崩溃的苍白无力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像是有人一边拿着重力锤一边拿着细小的长针勐烈地摧残着你的精神网一样，有那么一瞬间，安格尔觉得自己似乎失去了对精神网的控制，浑身被大量的冷汗浸湿，从大脑到心脏只剩下钻心的疼。 「把她嘴堵上，小心咬到了舌头。」 路伊眼疾手快地禁锢住安格尔下意识想要自残的嘴唇，唇上刚刚结痂的伤口再次被她自己咬破，淡淡的血腥味瀰漫在治疗室中。 路伊看出来了，这是一种专门针对精神网的一种摧残。 像是身体的一部分活生生地被人撕扯开一般，安格尔的胸口剧烈地上下起伏，尽管不是物理性的伤害，但那一瞬间爆发出来的歇斯底里堪称绝望！ 「你想要我死！」 当路伊按照治疗师的要求把头盔从安格尔脑袋上移开的时候，安格尔虚弱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无法控制四肢的移动，只能说出这样一句话。 十分笃定。 治疗师耸耸肩，语气中透露着赞赏，「承受能力不错。」 路伊注意到安格尔的太阳穴两侧分别有一块小小的灼烧过后的黑点。 「你们想要我死在这里。」 安格尔的语气沉稳了下来，刚才精神网受到的刺激太大，让她的精神都有些萎靡。 「谁叫你来了不该来的地方。」治疗师终于没跟她兜圈子。 安格尔还想说什么，就被治疗师不耐烦地截断了。 他毫不在意地说道：「在这里的人都这样，你不是一个人。」 等到路伊躺在上面的时候，治疗师倒是没有调到安格尔那样的强度。 虽然疼痛，但尚且属于可以忍受的范围。 只是当强度慢慢提升的时候，路伊却渐渐察觉到原本受到破坏的精神网开始一点点地挪移自己原本的范围，更确切地来说，是精神网内部发生了轻微的演化。 她可以清楚感觉到在原本统一庞大的精神领域里似乎有另外一团不和谐的小东西在逐步成长、扩大。 第42页 不起眼，很微妙，但不容忽视。 比起原本静如深潭的精神网，这个新出现的更给人一种爆裂狂躁不安定的紊乱平衡感觉，像是随时会爆发的活火山，每一处都散发着一种感觉。 安格尔给她的感觉。 不安，疯狂，随时都准备燃烧殆尽。 路伊从这团火焰里看到了一个模煳的鸟形轮廊，展开了长长的翅膀，在一明一灭中反覆出生、死亡。 凤凰。 一个名字在她的嘴边唿之欲出： 「……菲尼……克斯……」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还记得菲尼这个人吗！ 第23章 笼子 路伊的记忆很好，虽然这个火焰形状的凤凰她并没有见过，确切的说在她的人生履歷中只有在涉及到有关军区四大秘密部队里和「贪狼」位列于同一秘密行动部队的「朱雀」才能让她联想到类似的东西。 但路伊心里清楚，这是两个东西。 图像没有印象，但名字路伊却是很快从大脑里找到了一个重合的东西。 菲尼。 安格尔那晚抱着她睡觉的时候嘟囔过这个名字。 虽然对方很快闭口不谈，但路伊还是深深的把这个细节记在了脑中。 没有意义的梦呓？ 路伊根本不相信安格尔这种心里弯弯绕可以绕整个星球一圈的人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或许菲尼的全名就叫做菲尼克斯，或者是两个不同的人，但联繫到之前安格尔也使用过同样的设备，路伊更倾向于前者。 治疗师没有说错，路伊只是觉得自己原本的精神网受到了一点点的刺激，像是有人在牵扯她的神经，但动作和力道都是似水的轻柔，痛疼感类似于初期训练后的肌肉拉扯，虽然有点疼，但还不至于让她叫出声来。 当然，也仅限于路伊的痛觉神经。 「一般人这时候都会开始叫出声，承受力差点的说不定都哭了起来。」治疗师的声音里带着丝好奇与称赞，似乎在欣赏某个杰出的艺术品，或者是某块没有经过任何雕琢的璞玉，他肯定道，「你们都很特殊。」 路伊竟然还能分出一丝心神表达自己的困惑：「我应该这时候哭出来吗？」 治疗师一愣，随即低低笑出声：「在这里唯一能够自主决定的事情就是你可以选择是否在这时释放痛苦。如果你想，孩子，我这里欢迎毫无防备的哭声。」 路伊不知道为什么，在心里冷哼一声，结束了这段对话。 「治疗」的时间比想像中的要快，或者说，只是针对路伊而言的特殊对待。 「期待与你们的下次再见。」 离开的时候，治疗师沖两人露出一丝友好而扭曲的笑容。 。 回到寝室的时候，路伊敏感地察觉到了似乎有哪些地方和她离开时候不一样了。 她下意识地抬头打量了一圈，依旧只是一张窄小到勉强能挤进两个人的单人床，没有隔间的浴室，监控，门，置物架上摆着的两个东西都是之前刚刚放上去的：一瓶从庸医洛克手里拿来的药，一卷以防万一的更换绷带。 一切和之前一模一样。 但总觉得有哪些地方有着微妙的差异。 「路伊，我疼。」 安格尔委委屈屈地从她怀里投诉道：「为什么你就不疼呢？我觉得我的这里——」 她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补充道：「精神网——像是被人活生生地割开了一个巨大的豁口，疼——死——啦——」 路伊把安格尔放在床上，低头盯着她暗红色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对方看得顺眼了许多。 在治疗室的时候她就看到安格尔的反应，她相信安格尔发出惨叫的时候是真的超出了痛觉神经的忍耐范畴，也相信安格尔脱口而出的那句「你们想让我死在这里」是齐永——乃至整个13号共同的愿望。 「快乐皆为虚妄，唯有苦痛方才真实。」 路伊脑子里突然闪过一句话，不自觉的脱口而出。 「保尔·柯察金。」安格尔顺嘴接了一句，随即浅浅地笑了。 路伊的眼神里带着难得的柔和，不是故意造作的，而是带着一成的真情实感，她伸手揉了揉安格尔鸽子窝般的短髮，语气缓和了下来，像哄小孩似的问道：「如果疼的话，要不要试试洛克的药？」 温柔，但不够友好。 「不用了。」 安格尔神色没有变化，她勾搭着路伊的脖子，嘴唇还是苍白的，眼角还挂着难以消解的萎靡不振的颓败，把路伊拉到自己面前，凑近，近乎是贪婪地舔舐着路伊红润的唇瓣：「你就是最好的止痛药。」 路伊本来想阻止，但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突然觉得之前在治疗室里多出来的某种东西的感觉和现在察觉到寝室出现混乱的感觉及其相似！ 她一愣，却被安格尔抓住了这个空隙，闭合的唇瓣被灵巧的舌头轻松撬开，安格尔眯起眼睛，加深了这个不带**的吻。 「叛徒。」安格尔笑得花枝乱颤，腾出来的一只手仔细地描摹着路伊的眉毛，像是在抚摸一个心爱的珍宝，声音呢喃得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 「叛徒。」她说，「我知道你和他们是一伙的。」 路伊的散乱的神经悉数聚拢，想要推开安格尔。 「那你猜猜，我会怎么逃出去呢？」安格尔笑容不减，她根本用不了多大的力气，可是这个挽留的动作却成功地阻止了路伊的行为，「我之前还没发现……只是隐隐约约有这个感觉……」 第43页 「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变得不一样了呢？」 安格尔的声音像是低声吟唱咒语的女巫，「虽然我不知道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不过没关系，因为我知道，你终将站在我的这一边。」 「来自遥远星球的……同类啊。」 安格尔这句话说得云里雾里，路伊唯一听懂的就是——安格尔清楚地了解自己脑子里的反应。 这会儿她干脆把安格尔往床上一推，冷着脸站在床尾居高临下地看着安格尔，不动声色地指着监控：「你还想再进去一次吗？」 安格尔扬起一抹嘲讽的笑意，扬了扬眉，「如果你现在在监控室里看的话，只会看到两个无比乖巧的学生——和其他人一样，安静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至于其他人是怎样平安无事地度过夜晚，安格尔不在乎，也不想知道。 看来是想办法屏蔽了监控器的正常运转，顺便还伪造了监控图像。 路伊一时间哑然，在这个没有办法连接到星网的地方，每个人的精神网都是相对分隔、独立且受到严格监控的情况下，她真的不知道安格尔是怎么做到的。 「我现在出门就可以告发你。」路伊扯了扯嘴角，觉得事情开始脱离了自己的控制。 安格尔懒洋洋地靠在床上，心跳漏了半拍，但嘴上依旧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学着之前治疗师的对话：「如果你想，这是你的自由。」 前提是，你真的—— 想、吗？ 想，自由，思考，意志。 安格尔把「想」这个字眼咬得很重，几乎说这话都要把她全部的力气都要倾注其中，而路伊也不负众望，面容渐渐凝重了起来。 就在安格尔说「想」的瞬间，她的脑内，原本时隐时现的新出现的「光团」瞬间在脑内爆炸！ 如果说之前脑洞内部只有一个统一而和谐的精神网是一块完整的土地的话，那么此时「光团」就是突然新出现的一块地盘，在瞬间爆炸的冲击力过后，路伊的脑内精神产生了巨大的混乱！ 原本的空间被新来的土地也强行占据了一小块地方，甚至不惜努力带动着整张精神网向外扩张！ 像是有某个巨大的外力把牵扯到灵魂的全部神经都在强硬地往外牵扯！撕裂！甚至比活生生从身上剥下一块皮肉还要严重得千倍！百倍！ 路伊吃痛地把舌尖咬出血来，整个人控制不住地一拳击打在一旁白色的墙壁上，硬生生地把墙壁砸出一张蜘蛛网似的裂缝！ 再次睁眼时，路伊的双目已经是和安格尔同样的赤红色。 「你……」 路伊努力从喉咙里扯出一个音节，发现声音沙哑得厉害，根本说不出话来，只能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跌跌撞撞地挪到置物柜旁，一把拿起上面洛克给的药瓶，努力用颤抖的双手拧开瓶盖。 安格尔看了却丝毫没有阻止，反而笑嘻嘻地把刚才路伊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唯有痛苦，方才真实啊。 我亲爱的路伊…… 你是真实的你吗？」 她咬着自己的指甲盖，欣赏着路伊的痛苦喃喃自语：「如果说之前和现在都是真实的你，那么我……」 「哎呀，好像不小心提前让怪物跑出了笼子呢。」 作者有话要说：　　正式恢復更新就，在13号吧嘻嘻嘻 第24章 族裔 路伊没有想到迦南的药效是这么的…… 好用。 脑内巨大的痛苦和突然出现在耳边不断低喃的混杂成一团的声音都让她没有办法进行理性思考。 那些细细碎碎的声音汇成了巨大的洪流， 传递在路伊脑内之后就抛弃了语言本身的存在。如果说语言的作用是通过共同的符号交流、传递， 最后在脑内加深理解的过程，那么这些突如其来的声音却是跳过了「交流和理解」的中介，仿佛直接把一些既定的知识和记忆烙印在灵魂深处。 这种撕裂感让路伊痛不欲生， 更让她无所适从的是这团全新的， 陌生的， 熟悉的声音不断地在传递一个讯息： 逃出去！逃出去！逃出去！ 管它什么乱七八糟的命令和规定！打破这既定的一切逃出去！ 野蛮的意志如荆棘花一般飞速生长，让路伊下意识地就去寻找迦南的帮助。 她的手太抖，情绪过于激动，一不小心把小半瓶都倒在手心上， 想也没想就全部咽了下去——效果也是显着的： 像是突然被人按下了暂停键， 视觉，听觉， 嗅觉， 触觉，味觉， 五感在此刻同时被剥离， 世界陡然成为了一个真空。 大脑空荡荡， 和之前思考的爆炸拥挤相比， 现在却是到了一个没有思考的另一个极端。 如果说刚才是极致的喧嚣，那么现在这个就是极致的寂静。 路伊的精神状态变得祥和， 眼角都放松了下来，脚步一软，必须背靠着墙壁才能支撑着身体， 嘴角平直，两端微微向下耷拉着，很安静，但……安静过分了。 在这样的精神世界里，时间失去了意义。 安格尔看着路伊这个表现，觉得又是惊奇又是有趣，她试探性地叫了两声：「路伊？听得见我说的话吗？」 路伊对这句话的反应足足延迟了三秒，才平静地转过头去盯着安格尔看。 安格尔嘴角的笑意微微敛起，她注意到对方原本那双漂亮的，随时都散发着坚毅与正直的，与上古世纪流传下来的琥珀标本一样颜色的眼睛，失去了光亮。 第44页 这是一双没有灵魂的眼睛。这是一个失去了生命的灵魂。 安格尔沉默了一瞬，从这个反应来看，迦南本身应该是类似于大量镇定剂一样的药物，但不知道洛克在里面还加了什么别的东西，竟然能够让正在接受传承的路伊变成这个样子。 这药……是直接作用于身体，还是连同精神网也一起抑制了？ 安格尔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如果是后者——那就意味着这地方竟然出现了针对精神网的抑制剂，而精神网的控制一直都是高等学府相关研究的一个重难课题，据她所知，联邦政府鹰派分子似乎对「精神控制」这个话题非常感兴趣，多次暗中操纵联邦政府预备资金流向相关研究所。 安格尔注意到路伊的状态有些不对劲，即便她躺在床上失去了大幅度的行动能力，但这并不影响她过于泛滥的好奇心。 她得弄清楚，如果是针对精神网的控制，那么这个药的作用范围是部分脑域 ——还是全部？换言之，是只针对单独连入星网的，还是说，包括其他？ 「路伊，你知道你现在的样子真的很迷人吗？」 安格尔低低笑出声，丝毫不觉得自己在说谎。 失去了灵魂的路伊，依旧是路伊。 立体的五官，黑短髮藏着极致的纯粹，修长的身材，哪怕现在气势不再，可是身体条件还是依旧让她看起来带着几分英气。更何况现在的路伊几乎卸下了往日的所有防备，安格尔可以轻易地从其中嗅到「服从」的柔顺，像是一只任由人打扮的玩偶，让她忍不住产生出把人折断四肢囚禁在身边的想法。 「你能过来……让我看看你吗？」 转念一想，安格尔觉得自己还是更喜欢这个能够对她的话语做出回应的路伊，完完整整的，每一寸肌肤都像是美术馆里上好的艺术品。心里膨胀的欲望迅速地把「折断四肢」变成「想把人套上锁链，关进小黑屋」的想法。 总之只能给她看。 总之只能属于她。 按照往日的路伊，一定对安格尔这个没有根据的要求熟视无睹的，可是现在她只是定定看了对方一眼，然后竟然真的缓步朝安格尔走了过去！ 安格尔的神色一凛。 路伊很快来到床边，在安格尔的牵引下坐了下来，安格尔的双手自然而然地缠住了路伊的脖子，指腹在她的动脉处反覆来回摩擦，只要她愿意，随手就能把路伊的脖子给拧断。 但是她没有。 安格尔的指腹从脖颈一点点描摹到了路伊的唇边，上面传来柔嫩的触感让她心猿意马，后来许是不满意这样单纯的触碰，安格尔大大方方地亲了上去，一双手却是不安分的往下游移，扯开扣子，一路向下，很快就勾到了路伊的腰腹边缘，她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沿着她的肚脐慢慢画成螺旋。 机会难得啊。 安格尔有些遗憾现在的路伊不是最好的状态，她几乎可以想像路伊清醒时候会是怎样的反应——别看她现在冷冷清清的一副禁慾的模样，但真做起来，浑身一定会比她先泛起玫瑰色的红，从耳根到全身，恨不得让人立即把她私吞入腹。 她闭上眼，舌尖勾引着路伊的和她共舞。接吻的同义词是试探，她的精神网像是一团跃动的烈焰与此同时扩散在外，顺着刺探的舌尖努力寻找另一个同样潜藏着疯狂和混乱的同类。 路伊在安格尔舌尖触碰的瞬间，静止的脑内就开始重新活跃起来。或者说安格尔的刺激加速了她大脑的恢復速度。 原本的精神网微微颤抖，但真正起作用的其实是那个全新凭空诞生的精神网，那团火焰似的的不安在脑内极力蹿腾，带着毁天动地的气势生生地把静如深渊的脑域搅出一个缺口。 路伊模模煳煳地觉得似乎有另外一团巨型火焰在像外面把自己包裹住，灼热，炽烈，而新诞生的火苗正跃跃欲试地试图冲破这死水一般的深潭和对方相认。 她突然想起之前安格尔意味不明的「同类」的称唿，直觉告诉她二者之间必然有联繫，但进一步的思考却碍于药效而停滞。 安格尔勐地把路伊扑倒在床上，唇齿不舍地分开，微微抬头，看着路伊的瞳孔里开始一点点地聚起光线，嘴角勾起一个满意的弧度，指间却轻飘飘地沿着路伊的腰线最后从裤缝边缘滑了进去。 指腹下是牛奶般嫩滑的触感，安格尔的动作很慢，路伊的唿吸声随着意识的聚拢而渐渐粗重起来，她的眼里开始出现警告的神色，指间微勾，似乎想要把安格尔从身上推开，但却被安格尔敏锐地捏住手腕移到身体上放。 兹拉—— 衣线彻底崩断，雪白的皮肤和深色的布料碰撞在一起，形成了大片的视觉诱惑，安格尔暗红色的瞳孔勐地一个收缩，浑身的血脉更加喷张了起来。 她控制着内心的膨胀的欲望，俯下身，贪婪地嗅着对方散发出来的致命体香，在路伊耳边轻声低喃： 「路伊啊……」 安格尔的声音像是情人在你耳边最柔情的低语，「我们逃出去吧，一起。」 许久，她听见路伊唿吸沉重地从喉咙里溢出一个「好」字，还没等她兴喜若狂地反应过来，路伊却把她的手腕反手一擒，另一个手臂迅速勾起安格尔的腰迹，带着安格尔整个人在床上一翻，成功地掌握了自己的主动权！ 第45页 这个时候了她还有心思迷惑她！ 路伊的双眼里还带有尚未散去的赤红，她沙哑着喉咙，刚刚恢復了对身体的操控就使用这么大的力气是一件非常消耗精神的事情，她不得不直奔主题： 「西洛伊斯。」 她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但到底带着一丝溢出来的诧异：「你们竟然还没有在宇宙里消失。」 作者有话要说：　　回来了 隔日更 第25章 回答 西洛伊斯。 是一个快要消失在宇宙视线中的种族。 路伊不久前唯一和这个族群接触过的就是最近那次任务的目标——那颗椭圆的， 流溢着银白色光晕的种子。 路伊记得在歷史课中提到过唯一有关「西洛伊斯族裔」的词彙， 那就是宇宙中流浪的神秘吉普赛人。 没有人知道西洛伊斯的母星在哪里，也没有人知道西洛伊斯的政治体制，生活方式， 社会结构。 他们流浪在宇宙的各个星系里， 拥有者或高或低的身份， 大多数星球确认同族的基因血缘方式也在他们的身上不起作用。 西洛伊斯族裔可以拥有任欢一个星球的基因编码，可以是任何一个星系的公民，从他们身上几乎找不到任何一个相同的共同点——除了那潜藏在骨子里的疯狂。 「嘘！」安格尔试图竖起手指堵住路伊的嘴，事实上她也的确成功了。 她的一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脱离了路伊的控制， 又或者说路伊控制的力道小得微不可闻， 足以让她轻易挣脱。 安格尔的指尖试探性地撬进路伊的唇瓣，眯起眼睛， 说道：「不要说『你们』， 你应该说『我们』。」 她笑得纯粹而坦然：「你知道的，你已经是我们的一员了， 或许我们是这个宇宙中唯二的同类。」 路伊的意识有些恍惚。 她记得在关于《宇宙人类族裔大全》这本所有星际公民小时候必看的一本科普书中的对早已濒临灭绝的西洛伊斯是这么描述的： 疯狂， 混乱， 不安定， 唯我独尊，过分泛滥的欲望。 这是铭刻在西洛伊斯裔体内的密码， 丝毫不以任何生活环境和基因血脉而改变。 这样的人往往是渴求安定政府的心头大患，但好在，西洛伊斯裔从来都不多， 而拥有政治抱负的人也寥寥可数，他们的出没的地方往往都是危险却有趣的地界，在早年大战期间几乎所有星系都参加了这长旷日持久的战争，唯独西洛伊斯的人不带任何立场，游走在战争内外。 而确认这样的种族唯一的方式只能是通过这样极端的性格猜测，以及他们在宇宙间有意或无意间的身份暴露。 可是即便是这样，宇宙里已经有好几百年没有听到过西洛伊斯的动静了。 要知道这个群体向来都是张扬肆意的，只要惹出一点乱子，恨不得让自己的族裔名称从宇宙的这一头传扬到另一个尽头。 低调？那还不如让西洛伊斯裔自杀来得痛快！ 「你……给我闭嘴！」 路伊皱着眉试图离开安格尔的挑逗，体内蠢蠢欲动的陌生欲望让她觉得底下的人散发着致命的香味，她一方面竭力克制这种原始的本能，一方面却又忍不住想要咬下去，从安格尔的脖颈开始，一寸寸地把对方私吞入腹。 「西洛伊斯不臣服于任何人。」安格尔闷闷地笑了出来，「我们只臣服于自己的欲望。」 「你看，你是喜欢我的。」安格尔的每一个声调都仿佛带着媚态，「不管是肉体，还是灵魂，这两样一定有一种是让你对我欲罢不能的地方——或者说，两者都是。」 路伊没回她。 她在努力消耗脑子里多出来的信息量。 路伊的脑子里随着那团多出来的精神网也多出来了很多陌生的——却又仿佛理所当然的知识。 仿佛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 新生的精神网是西洛伊斯的特性，这群种族远在联邦政府发现精神阈值之前就意识到了精神网的存在，并且和其他族裔一人只能拥有一片精神网不同，他们有独立分开的两个。 一个是可以被星网检测到的，代表着所有生物文明认证的精神网。 另外一个才是西洛伊斯独有的，部分个体独立，部分族裔共享。 共享的区域里，那是西洛伊斯代代传承的共同记忆。 许多族裔用物质载体传承知识，他们结绳记事，他们制作简牍，他们创造出了「书籍」这个载体，与之配合「学校」来进行「教育」。 可是西洛伊斯有着天生的优势。 共享的精神网仿佛一个天生就存在于所有族人脑海里的共同网络，其他族裔思考出来的公理与规则需要撰写成文，再通过经年的教导来让传播，还不一定确保后代一定能够理解。 可是族裔内部核心记忆的共享却让西洛伊斯轻松打破了这个桎梏。 只要一人领悟到了某种可以归纳总结的法则，它就能立即成为整个族裔的共识。 不受任何代际的控制，只要你是西洛伊斯族裔，那么你生来就具备了歷代以来积攒的无尽智慧。 与其说这些东西是知识，倒不如说这些知识已经成为了铭刻在基因深处的dna。 他们靠着这个独特的精神网确认附近的同类，如果两方族裔精神网的力量有着强烈大小差异的时候甚至还能起到强者对弱者干扰作用。 第46页 ——就和之前安格尔安抚路伊突然暴涨的精神网做的一样。 而路伊在消化这些知识的时候，也渐渐明白了自己是从哪里开始变得不一样的。 西洛伊斯之种。 这是她任务目标的真正名称。 在路伊把它埋入左手臂的那一刻开始，种子里的编码就沿着她流动的血液一点点地从左臂扩散到她的四肢五骸。 难怪她之前一直觉得左臂微微的发烫。 西洛伊斯族裔依靠它来传播，繁衍，在宇宙中如同蒲公英的种子一样飘散四周，生生不息。 「西洛伊斯，永远不绝。」 路伊被脑海里一副自古以来和宇宙同等寿命的浩渺所震撼，喉咙里下意识地用古老的族裔语嘟囔出一句铭刻在所有西洛伊斯记忆里永恆的至理名言。 「是的，永远不绝。」 安格尔笑着呢喃了一句，她的手指移开路伊的唇瓣，滑到下巴，一路沿着对方精緻的锁骨向下，带着欲望的篝火大胆地燃烧着路伊的肌肤： 「永远不绝。」 她的话语一落，慢慢把撑起身子的路伊引导着俯下身。 路伊的眼底逐渐腾起暗红色的焰火。 按照正常的进度，西洛伊斯的觉醒还需要一段时间，她原本的精神网太过强大，新生的生命需要时间来扩张自己的领地。 但13号治疗室，安格尔，还有迦南一系列的刺激，一方面疯狂打压原本的精神网，一方面又强行把新生的火苗添了一把干柴，火焰在腾出来的氧气里迅速扩张成燎原之势。 臣服于欲望。 只臣服于自己的欲望。 亲吻从安格尔的额头缓慢移过，到鼻尖，到唇畔。安格尔满足地张嘴露出尖锐的虎牙轻轻咬了路伊一小口，但却被路伊蛮横地咬了回去。 「我还真不知道你在床上这么霸道。」 安格尔笑了笑，眼里满满当当全部都是路伊的倒影。 回应她的是衣服的撕扯声。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了解一下？其实删的内容貌似就几句话，不碍事不碍事） 「嗯……」 安格尔那声半掺着痛苦的欢愉把路伊拉回现实，她的身子勐然一顿，然后，停下了动作。 「继续。」安格尔的声音似是命令，带着不容拒绝的傲然。 路伊没动。 「路伊啊……」安格尔的手指插入路伊已经被汗湿了的黑色短髮，感受到指腹下传来炙热的温度，一点点缩紧，把她的脑袋微微往下按了下去，突然换了一个话题，「我们逃出去吧。」 良久，她听到路伊从欲望里挣扎出来的回答。 「好。」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读者「超渣」，灌溉营养液x10 。 我不知道怎么改了，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改了，改的我好烦躁好想鸽了这一本啊……啊……啊……实在不行写硬碟文我觉得也是ok的 第26章 甦醒（捉虫） 在13号星球的第一天晚上， 路伊是在理智和欲望的折磨中沉沦的。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 她睁眼，发现安格尔正蜷在她的怀里，两人浑身赤。裸， 无论是对方的背上还是自己的身上， 都是被路边野猫抓过般的红痕。 路伊的喉咙微紧， 眼底闪过一丝疯狂的炽热，但很快就被她的理智压了下去。 西洛伊斯带给她的改变她还没有完全适应，虽然这些的确已经成为了她本能的一部分，但在她人生的前二十年里所秉持的信条全部都在放纵的对立面。 她需要时间来平衡一下二者之间的关系。 正如她昨天所做的那样。 「怎么醒的这么早？」 安格尔在她怀里迷迷煳煳地被吵醒， 不满地嘟囔着抱怨， 右手还按着路伊的左胸，无意识地捏了捏， 让路伊瞬间想起了昨夜的失控。 她睁着眼睛盯着白色的天花板， 好一会儿，新生的精神网才试探性地向外扩张开来， 发现墙角上的监控已经被安格尔用西洛伊斯独立出来的精神网重新对接进行了改造——现在的传输系统是基于星网特性而建成的精神传输， 如果拿星网诞生前的纯物理网络来类比的话， 那么这里的监控就类似于断网之后的独立线路。 要想破坏也很简单， 精神阈值强的人可以直接进行精神对沖，有点像突然一下子传输大量的信息让处理器崩塌。更厉害一点的， 甚至可以达到伪造的程度。 但如果用寻常和星网对接的精神网很容易被这里的人查到痕迹，毕竟每个人的精神网都是独一无二的，独立的ip在星网庞杂的系统里无论怎么小心都或多或少地会暴露痕迹。被人发现的的话就麻烦了。 但显然， 安格尔用另外一套独立的精神系统对沖了这里的独立线路，也难怪她昨天从治疗室回来的时候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不对劲。 应该是新生的精神网力量还不够强大，只能模模煳煳地感觉到一点异样。 「我觉浅。」 路伊难得回了一句，随即她意识到，昨夜的睡眠竟然有着久违的高质量，她睡得异常的安稳。 甚至根本没有梦到和玛塔的那个无限循环的梦境。 「再睡会儿。」安格尔嘟囔着蹭着路伊的胳膊，毛茸茸的短髮扎得她胳膊有点痒，路伊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下意识地用手遮住了对方的眼睛。 第47页 虽然集体开闭的灯光并没有开启。 但她依旧从指腹间感觉到了昨夜的触目惊心。 「你想怎么做？」 路伊毫无徵兆地问了一句，她问的是逃跑的方案，虽然没有明说，但她和安格尔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随便想个办法出去呗。」安格尔闷闷地回答着，显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现在浪费过多的口舌，她不耐烦地说道，「你脑子里就能不能不要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单纯的睡个觉不好吗？」 她的最后一个询问的语气词刚刚落下，室内统一闭合的灯光电路此刻应声开启。 突如其来的光亮让路伊下意识的眯起眼睛，耳边同时响起刺耳的起床集合令——明明这是前二十年来几乎每天都会发生的日常，但路伊却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一丝厌倦。 以及烦躁。 一切和过去二十年来没有变化。 一切和过去二十年来截然相反。 「啊啊啊为什么在这里连个觉都睡不好！」 安格尔愤怒地发出咆哮声，嘴里愤愤不平地抱怨道，三两下从路伊的怀里钻了出来，赤脚跳到地板上，不耐地繫着衣服的扣子，抱怨不断：「都怪你！昨天撕衣服用那么大劲干嘛？现在衣服扣子都散了。」 路伊：「……」 安格尔鲜活的抱怨让她成功地从思绪里抽出神来，路伊认命地嘆了口气，慢条斯理地伸手去摸衣柜——果然没有看到任何衣服。 「……」 她在脑里闪过一个骂人的词彙，头顶上的短髮杂草似的翘起，最终路伊扯过床上自己的那件衣服扔给安格尔：「先穿着，我再去找一件。」 安格尔接过路伊的衣服，她的身高比路伊要矮一截，这会儿路伊的衬衫松垮地套在身上像是个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 不过好在这里发的衣服向来都比正常的身材大上许多，套在身上根本看不出来曲线和型号，这会儿穿在安格尔身上倒也不那么显眼。 「路伊你怎么这么可爱呢。」 安格尔穿着不合身的衣服，大大方方地亲了路伊的脸颊一口，不带有任何其他的欲望，但却让路伊耳根一红。 路伊绷着脸，不动声色地把安格尔往旁边一推，「别闹。」 她扯过安格尔被她撕烂的衣服，面瘫着把撕烂的衣摆打了个结，崩掉的扣子地方把她仔细地掩住，这身虽然破烂了点，但勉强能够穿出去。 …… 最终路伊还是去找了教官。 有某些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是不会变化的。 即便觉醒了西洛伊斯的传承，路伊与生俱来的冷淡让她在这种时候格外有说服力。 如果说之前的路伊是一尊无欲无求的杀人机器的话，现在的路伊更像是一台拥有了自主意识的人工智慧。在掩藏在机密仪器的外表下是一颗随时随地都会爆炸的蠢蠢欲动的灵魂。 「你是怎么了？怎么能把衣服弄成这样？」 教官把她带到后勤部门，拉开囤放衣服的仓库，扑面而来一股存放已久的尘螨味。 衣服被叠得整整齐齐垒在墙角，甚至连号码都是整齐划一的。 「嗯。」路伊这张脸撒起谎来有着天然的信服力，「昨天她想策反我，被我打了一顿，老实了。」 教官：「……」 总感觉这新人的用词和第一天比起来要粗暴了许多。 「都是统一的样式？」路伊看着清一色的均码，下意识地皱眉，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在这种小细节上变得挑剔了起来，「没有更加……合适一点的？」 「没有，这样摆着好看。」教官淡定地说道，「不过等你转正了，校长会给你重新定制的。」 教官已经把路伊当成了自己人，或者说当路伊坦坦荡荡地说了「策反未果」这样的词语后，就已经表明了两人的立场一致。 路伊点点头，算是表示自己知道了。 她随手挑了一件衣服勾在手里，拆开包装，当着教官的面大大方方地换了起来。 教官一愣，随即立即别开视线：「你也不注意点。」 联想到之前根本就不会在意新人性别和穿衣与否的对待，路伊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就不怕我这时候从后面偷袭偷跑出去？」 衣服散落在地上，发出窸窣的声音。 教官笑了，「你这话说的，里面关着的畜生怎么能够和我们人类一样呢？」 畜生，人类。 从用词的区分就可以看得出来学员在这群人里是怎样的存在。 路伊穿衣服的动作丝毫没有停顿，她抬了抬眉毛，从鼻尖里轻轻哼出一个「嗯」，听不出喜怒。 很快，路伊就换好了一身崭新的衣服。临走前顺便还以「以防万一」的名义多捎了两套。 「安然很不老实，我觉得可能还得多防几天。」她说。 反正都是最廉价的衣料，学校也不差这点钱，教官对路伊的行为表示了默许。 之后路伊又拐回寝室把衣服放好，注意到楼层的其他宿舍基本都是以四人间或者六人间为一组，监控全天候都开着，几乎做到了无死角。 像她和安格尔这样的两人间也是由之前的单人间改造的——据说是在学员里混的比较好像潘恩、何往宾这样的人才有的待遇——也难怪连床都是单人床。 第48页 应该是碍于两人的身份不方便列入集体宿舍，但是又不放心安格尔一个人住所以才採取的这样的措施。 回到训练场的时候，其他的学员明显已经经歷过第一轮的「操练」了。 每天的上课内容其实都是有流程的。 早上起来先跑十圈的晨操，然后上最重要的「点评课」，因为这个学校对外打出的名义是「纠正一切不安定」的成员，所以批评与自我批评成了这个学校的核心课程。 接下来是文化课，午休。下午有一小时的课外活动，其他的时间在文化课和劳动课中交叉进行。然后结束一天的课程，吃饭，睡觉。 在这期间所有的行动都会被无数个眼睛盯着，只要有一条违背了《规范手册》里的条例就会被记录在个人扣分记录里，不同的分值有不同的「治疗」，轻一点的则是打一针类似于镇定剂那样的东西，最重的就是进13号接受精神网的直接折磨。 另一方面为了鼓励学员的内部监视和检举，会有「标兵」或者班委这样的荣誉表彰。荣誉是次要的，真正吸引人的是特权。 单独睡觉的特权，获得合身衣服的特权，可以偷偷拜託运输队从外面带来一点东西打牙祭的特权。 特权的诱惑在于压迫。 压迫的坚固往往来源于特权的稳定。 当学员发现他们没有别的办法获取权利时，往往就会成为这种体系的帮凶——每个人都想让自己过得更好一点，每个人都企图从别人身上找到能够让自己晋升的污点。 这就是这个地方能够运转下去的核心。 「这不可能。」 何往宾慢慢地放下自己的勺子，面色和善，眉宇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他温和地看着安格尔，坚定而沉稳地摇头：「你要知道，我在这里已经十一年了，从来没有见过有人能够逃得出去。」 「没得商量。安然，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他甚至还从兜里拿出纸巾擦了擦自己的嘴角，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你再来找我是为了这事，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为什么我要在最后的复习周里作死…… 我也不知道今天还有没有更新…… 。 谢谢： 汤糰扔了1个地雷 读者「醉酌」，灌溉营养液 第27章 询问 午餐时间， 用餐厅里并没有出现人声鼎沸的情况。 大家都安分守己地守着自己餐盘面前的一亩三分地闭着眼睛咽下那团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做成的浆煳。少数几个人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 低声细语地说些有的没的，虽然监控器在吃饭的时间也是开着的，但对于这种非上课时间的「放松」， 只要不出格， 教官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物极必反这个道理他们还是懂的， 不能压得太死。 更何况学员们也都自觉地维护这难得的「权利」，聚餐的人数一般不会超过五个，互相交谈的时间也不会超过十分钟，话题更是小心翼翼地不会触及这个学校本身， 而是围绕着饭菜原型的猜测这种无关紧要的话题展开。 只是需要一个发泄的窗口罢了。 而在何往宾这里， 话题虽然危险了一些，但碍于何往宾在这里的特殊地位， 也就默认了这种轻微的「出格」。 「安然， 」何往宾把餐盘往前一推，作势准备从位置上站起来， 「我这里做的是和外界往来的生意， 如果你只是觉得这里的生活太过无聊想找点门路从外面偷运点菸酒这类的玩意儿， 我没意见。我甚至能够偷偷给你弄到不需要连入星网的独立游戏， 只要你的钱给够，我都可以做到。」 他也不藏着捏着， 起身，端着餐盘往回收间里走去。安格尔和路伊见了也立即跟着站了起来。 「可是涉及到原则性的问题，我不会帮你。」何往宾坚决地摇头， 「想也别想。」 「我可是从黎明那里打听到了，做这门生意的可不止你一个人。」 安格尔亦步亦趋地在后面跟着，何往宾生得高大，虽然看着文质彬彬的，但一双大长腿每一步丈量的距离都不容小觑。 她略带讽刺地笑出声：「你就不怕我们找上潘恩？」 「鹰犬。」何往宾语气顿了一下，脚步却丝毫不停顿，「在这里资歷老的能取得教官的信任，做这门生意的多得去了，但也就我和潘恩能够做大。潘恩只有二十三岁，我已经二十八岁了，他来得还比我晚，你知道他凭什么能够迅速做大吗？」 潘恩是那个在路伊和安格尔刚进来时偷偷支使乔诺过来挑衅的幕后人，路伊当然不会忘记这么一个幕后者的存在。 她现在依旧能够回想起潘恩那短暂露面时脸上闪过的一抹讥讽和阴毒。 「鹰犬潘恩，不过是投机取巧的走狗罢了。学院怕我一个人坐大，所以挑了这么个人来和我抗衡，这就是原因。」 何往宾虽然是这么说的，但语气却没有丝毫的轻视。 穿过长长的走廊，三人走到用餐厅的一个小隔间，里面自动化运转的三层传送带上正轮转着整齐有序的餐盘，这些用过的餐盘用被统一运输到后厨的清洗间，由里面轮班的学员进行人工清洁。 何往宾把勺子和餐盘分类放好，说道：「这样的人，你如果去找他的话，他可没有我这么好说话。」 第49页 他侧头看了一眼安格尔，深棕色的眼睛带着丝淡淡的嘲讽：「说不定现在你们就得二进宫了。」 这里的人们把进13号治疗室的次数亲切地用地球俗语来形容，可是路伊丝毫没有从里面感受到开玩笑的轻松。 「……我明白了。」 安格尔看上去怏怏的，似乎马上就要妥协，但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露出一副好奇的面孔：「我有个问题！」 「你问。」 「你是为什么……想要做这种事情呢？」安格尔的话题转换得相当之快，仿佛刚才向何往宾提问有没有逃跑的先例只是何往宾的一个错觉，「只是当一个送货人？既然你都和这里的人这么熟了，为什么不想办法逃出去呢？还有，金钱在这里都没什么用，那你为什么要在这里当送货人赚钱？不觉得大材小用了吗？」 何往宾向来淡定的脸色终于起了一丝波澜，他神情有些古怪，看向安格尔的眼神多了丝奇异和宽慰： 「总得找点事做。」 他笑了笑，「只是一个小爱好罢了。不过……很有用。我建议你们也找到一个小爱好，你们会需要它的。」 「和你教黎明一样？」 「和我教黎明一样。」 安格尔还准备跟上去再问什么，可是何往宾已经迈着他那双超长的大长腿往前走开，丝毫没有让安格尔和路伊跟上来的意思。 边走还边婉言拒绝：「十分钟到了，再聊恐怕我就得被计分了。如果有什么需要还是欢迎来找我，你们俩好自为之。」 安格尔看着何往宾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吹了声口哨：「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你呢？」她的眼里带着调侃的笑意，没扭头，但话题是冲着身边的路伊问的：「你怎么看？」 「行不通。」路伊眯起眼睛，吐出三个字。 两个人并排地从回收间里走出去，出餐厅门口的时候刚好迎面碰见两个进来宣布用餐所剩时间的教官，路伊不动声色地扯了一下安格尔的衣角，两人的脸上同时挤捏出一副泰然的表情——不能表现得太高兴，也不能表现得太悲伤，要正常，要自然，要大方得体，要控制情绪。 打造标准化的完美。 这是上午在点评课上反反覆覆强调的一个主题。 路伊注意到两人离开时教官沖她们的背影多看了一眼，甚至还点了点头，她的眼角扬起一个微微上扬的弧度，像是轻蔑，又像是暗自得意——显然，她的工作得到了这两位的一致认同。 「我还是想知道他是为什么被送进来的。」安格尔点点头，她的嘴唇没有动，声音是从腹腔里发出来的。 「如果能够争取他，会是一个非常大的助力。」 路伊深以为然。 「你觉得突破口在哪？」安格尔刚这么问出声，远远的就看见黎明拖着一身不合身的褐色长袍抱着一个纸箱匆匆跑过。 那箱子上画着两个大大的三角，大的里面套小的，红的正三角倒扣着黑色倒三角，中间画着一个小巧的十字。 路伊神色凛然。 这是洛克医疗室最常用的符号，也是迦南药片的造型。不用想也知道黎明又被洛克到处使唤着当免费搬运工了。 「在外面黎明这个年纪被当成童工可是违反《联邦法》的。」安格尔淡淡说道。 路伊回怼了一句：「你还知道那是外面。」 「小孩子的嘴巴一般都挺好翘开的。」安格尔摩拳擦掌。 「你要知道那可是外面。」路伊翻来覆去还是那么一句话。 安格尔赤红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兴奋：「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呢？」 …… 十秒钟后，蠢蠢欲动的安格尔和路伊被集合回寝室午休的号令止住了步伐。 安格尔：「……」 她讨好小孩子的笑容僵在脸上，就差没有蹲下身子来真的付诸行动了。 「没办法了，只能换个时间。」路伊敛下心神，拉着安格尔准备往寝室小跑回去。 现在距离寝室还有段距离，但提醒铃声到正式查寝之间的时间相当紧凑，按照现在的步行速度根本不可能赶在查寝之前回得去。 路上已经有学生开始惊慌失措地跑了起来，路伊不敢太突出，催促着安格尔也迈开了步伐。 这地方的建筑物都恨不得是拿着尺子笔直切割出来的几何体，菱角分明的另一面就是没有任何多余的赘物。这下空旷的半开放式走廊和空地里满满当当看起来，全部都是穿着卡其色军装的学生。 蝗虫一般，浩浩荡荡，所经之地寸草不生。 没跑两步，路伊就注意到跑在她们前面的一个小个子女孩被周围的推搡的人群绊了一下，整个人失去重心重重地往地上摔去，扑通一声跪在坚硬的水泥地上。 没有人去扶她一把。 路伊也没有。 女孩儿大概就十岁出头的样子，只比黎明看起来大一点儿，在一群青少年组成的学生中也算是年龄小的。 她不小心摔倒的时候路伊和安格尔正冷眼旁观地从她身边路过，路伊的眼角余光敏锐地捕捉到对方从口袋里摔出来的一个黑色方形小盒子。 在黑匣子碰地的瞬间，路伊察觉的新生的精神网不受控制地起了一丝波澜。 像是平静的湖面对掠过的微风起了反应一样，一瞬，没有任何目的性，但是有反应。 第50页 安格尔显然也感受到了这个细微的差别，她的脚步一顿。 「走。」 路伊皱眉，没让安格尔停下来，眼角余光死死锁住女孩的样子。 女孩手忙脚乱地把黑匣子从地上捡起来踹到兜里，左顾右盼发现大家都在忙着回寝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方向，暗自松了口气。 她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裸露出来的皮肤已经有了大片的擦伤，路伊可以猜测到从那个角度摔下去，骨头八成也会摔出一点问题，但女孩脸上丝毫没有露出丁点痛意。 和其他所有人一样，她整理好自己的表情，重新淹没在黄绿色的蝗虫大军中。 …… 这天平安无事的度过了。 接下来的好几天路伊都没有找到单独和黎明说话的机会——准确的来说，黎明也很少出现在她们面前。 于是路伊想办法把剩下的迦南药片碎成齑粉，随便找了个「控制安然」的由头就申请进了洛克的医疗室。 ——这里对于能够镇定精神网药片迦南的使用报以十二万分的鼓励。 「擦伤都好了，骨头也定住了，你现在可以滚了。」 刚到门口，路伊就听见洛克那一如既往的毒舌语气，「你最好把你的东西收好，别太专注你的玩具了，否则就别怪我多给你开几瓶迦南药片了。杰西卡。」 拉开门，里面坐着前几天看到摔伤的小女孩。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你有本事挖坑有本事填扔了1个地雷 读者「你有本事挖坑有本事填啊！！！」，灌溉营养液x10 。 我觉得人真的不能咸鱼，一偷懒就想咸鱼一辈子…… 正在努力復健中…… ps：我好想开新文啊。啊。啊。。。 第28章 请求 杰西卡。 如果你在星网的模拟社交页面上叫出这个名字那么一定会有无数个人同时回头看着你。 ——无论是在现实社会中还是在网络虚拟生活中这都是一个再为普通不过的名字。 「我没告诉过你进门前要敲门吗？」 洛克的语气带着丝不快， 医疗室的角落摆着一个崭新的玻璃罐子， 里面盛放着满罐的透明色液体，发着微微淡蓝色的微光——如果忽略掉里面浸泡的不知道是从哪个倒霉蛋体内取出的人体器官的话那将会是一个非常美丽的玻璃艺术品。 显然，接二连三的「本职工作」让洛克今天严重缩短了释放天性的「自主研究」时间。 「抱歉。」 路伊敛下思绪， 她意识到自从觉醒了西洛伊斯的血脉后自己的行为无形中越来越向安格尔靠拢了。进门前竟然没敲门， 这可是在过去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算了。」 洛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发现来人是路伊后稍微放松了一些，不过态度也没有好到倒杯水留人在这里长谈的程度：「怎么了？」 「药。」路伊言简意赅，她的视线平静地扫视过室内唯一一个病人杰西卡身上，在挤满了各种医疗器材的医疗室里扫荡了一圈， 没有发现黎明。 杰西卡看不出来明显的纯种血统， 和现在社会里大多数多星系混血儿一样，俨然脱离了个体星球的差异。 个子不高， 在小孩中也算是个矮个子， 圆脸上竟然还有点婴儿肥——路伊非常怀疑杰西卡是怎么在学校的黑暗料理下还能保持圆脸的形态——她忍不住猜测杰西卡身上可能有基恩特人的血统。那里的人就是这样，骨架偏大， 但看起来却不胖， 更多的确是一种软萌的可爱。 她坐在手术台上， 左小臂被机械绷带稳稳地夹住——不是吊在脖子上固定的， 而是通过某种特殊的手法悬空固定在骨头两侧，保证患者最大限度的灵活度。 脚尖擦着地面， 一晃晃地露出脚踝上的一截粉色脚环，沖路伊偷偷眨眨眼，露出一丝微不可闻的弧度， 算是表达了自己的友好。 路伊点点头，脸上没有笑意，不紧不慢地收回自己打量的视线，沖洛克说道：「迦南吃完了，你还有吗？」 这句话成功吸引了洛克的视线，审视的目光刀片般切割在路伊身上，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此时的路伊已经被洛克那双和手术刀一个颜色的眼睛给切割成一百零八片，每一片都放在显微镜下进行着全方位的观察。 「吃完了？」他不敢相信地反问了一句，声音带着丝细微的诧异，「那可是整整一个月的量！你竟然都吃完了！？」 杰西卡歪着脑袋怯生生地看了路伊一眼，目光里带着艷羡的好奇。 「还有安然。」路伊纹丝不动，她也不算说谎，只是稍微夸大了些事实。 当初在抑制精神网的扩张的时候，路伊根本就没有注意到用量的多少，几乎把整整一瓶吞了一大半的量，之后知道了这个东西的作用也就没有碰它，晚上花了点功夫一点点地把药片磨成粉末，踹在兜里，第二天活动课的时候把它悄悄从兜里散到空中。 路伊很谨慎，即便粉末随时都能够被风带走，她还是分了好几批才散尽，目的就是为了避免清洁小组的人看到了大量异常的白色粉末起了疑心。 本质上还是这里学员之一的洛克虽然获得了独立研究免于学习的特权，但到底也没有被齐永告知路伊的真实身份。 只是听说要对路伊客气点，但通过黎明这个小间谍，也隐隐约约猜出了一点路伊和安格尔之间的关系。 第51页 所以洛克听了也只是点点头，「给你的是最后一瓶，下一批我做还得花点时间，等着吧。」 「什么时候？」路伊追问，似乎很是急切的样子。 「看心情咯。」洛克耸耸肩，随手一指杰西卡，「她也不老实，估计就这两天吧。」 「不老实？」路伊的声调微微提高。 「个人爱好罢了。」杰西卡抢过洛克的话头，显然不想在路伊这个外人面前讨论这个话题。 洛克从鼻腔里轻轻哼出声，一双绝对中立的眼里闪烁着轻蔑的笑意：「就你的这个个人爱好，恐怕这个地方也就只有新人不知道了。迟早都是会知道，你怕个什么。」 他说着，浑然不顾杰西卡小声的抗议，沖路伊说道：「学校最大的单机游戏制造商，如果你觉得在这里的生活过于无聊不妨找她聊聊天，会有惊喜的。」 「庸医！」杰西卡不满地皱眉，似乎在埋怨他这么随便地就说了出来。 「又有什么关系嘛，哪次你找何往宾不是偷渡来了一堆数据线？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洛克对杰西卡的威胁丝毫不放在眼里，他的语气含着几分警告，「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了不要这么频繁地沉迷你的玩具，你再这样下去没有了星网的辅助，你个人的精神网的迟早会崩溃。到时候不仅仅是迦南了，没成为躺在床上的植物人都是好的。」 路伊很聪明，从洛克和杰西卡的这段对话里採集到了不少信息。 现在的游戏都是连入星网的联机模式，即便是单人玩的游戏，也因为现在的沉浸式游戏需要加载个人的精神网而不得不依赖于星网庞大的处理器。 洛克提到杰西卡是这里单机游戏的制造商，既然存在，那么也一定可以运行。但这地方连不了星网，那么唯一的可能性就是精神对接的负荷就在开发者的本身。 联繫到提到的「精神网崩溃」的说法，更加证明了路伊的猜测。 眼前的这位杰西卡，不仅拥有着庞大的，足以负荷多人精神信息流的精神网，同时还拥有天才般的独立搭建闭合网路的能力。 实在很难想像这样的人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 杰西卡听了这话默不作声。 「安然呢？」洛克收拾着桌面上的器材，随口问道，「她没来？」 路伊反问道：「你对她很感兴趣？」 洛克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吹了声口哨，说了句意味不明的话： 「每天我手上基本上都能经手几具尸体，可以说我的手术刀对着哪个人我就能都审视到藏匿在他们皮肉下的是一颗怎样的心脏。我原本以为她和我很像，而跟你相比，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但现在看来，是我看走眼了。」 洛克抬头，目光森然地看着路伊：「虽然不知道你在这短短几天经歷了什么，但现在我承认，你和安然才是同一类人，我甘拜下风。」 虽然没有明说，但洛克意味不明的话还是让路伊心里一紧。 她敛下起伏的心绪，保持着冷静的神情，轻轻地哼了一句：「哦？」 语调平静无波，尾巴确实带着钩子，像是藏匿在阴冷岩缝中的毒蝎，随时准备扑杀任何异动的猎物。 她脑子里闪过昨天晚上和安格尔的对话。 那时候安格尔在她身上得不到自己渴望的东西后正暴躁地砸着四周的墙壁，但发泄了一会儿后便很快的稳定住了情绪，躺在床上又恢復了之前勾人的模样。 「路伊啊，你知道为什么我们在近几年销声匿迹了吗？」 安格尔软软地说道：「因为我们族群在大战之后凝结出了一条全新的准则，铭刻在所有人的基因里，那就是——忍耐。」 「虽然这个能力还不强，但比起之前对忍耐毫无所知的我们已经进步了许多。」安格尔掰着手指头数着类似的名词，「忍耐，克制，蛰伏，等待……」 她在床上翻了个身，薄薄的被单从她的背上彻底滑落，露出里面大片大片的嫩白的肌肤，关键部位被被单遮住，却带着欲拒还迎的诱惑。 路伊的喉咙一紧，将还是坚定地移开了视线，没有吭声。 「这东西还和每个人的天性有关。你看，即便你成为了我们，你也是『我们』当中最能忍耐的一个人。」安格尔低低笑出声，「同样的东西，压缩得越小，爆发起来就会发出更大的『砰——』的一声。」 「把所有的东西炸得体无完肤。」 安格尔拖着下巴迷恋地扫视过路伊每一寸的身体，喉咙中带着无限的兴奋：「路伊啊，我很期待你爆炸的那一天。」 「你知道你们和我，还有何往宾的区别吗？」 洛克突然换了个话题，说道：「我知道你们想从何往宾那里得到一些他无法提供的东西，也知道你这次其实是为了这事才出现在我的面前。你们想找黎明，但是我可以负责的告诉你们，我知道的不必那个小鬼少——毕竟，就连那个小鬼都是我接生的。」 「条件？」 「哎呀谈钱多伤感情啊……最近死人不多，我只是想多制造几具尸体就好。」洛克笑得人畜无害，总结道，「你们是不定时的活火山，没有目标，没有方向，我，定时，可观，所以可预测，而他，则是一座死得不能再死的死火山。」 「他已经丧失了爆发的欲望。」 第52页 第29章 过去 路伊从洛克嘴中得到了何往宾进来的前因后果。 「在这个地方， 最不需要隐藏的就是进来的原因。因为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无辜的。」 洛克是以这句话开头的。 何往宾是七岁那年被父母联繫到学校方向的相关人员弄进来的。 「当时这个地方还没那么猖獗， 我承认——我的所作所为的确让普通人不太舒服。」洛克眨眨眼，从白大褂里扣扣索索地竟然摸出一包烟！ 白色的烟盒，甚至连从里面抽出来的菸草都像是裹着一层乳白色的奶浆， 只有里面捲起的褐色菸草才和外面出售的香菸有着相似的地方。 烟和酒， 无论过了多少年， 无论跨越了多少颗星球，都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我自己做的，纯度不逊于外面星网上流通的，要不要来点儿？」洛克熟练地叼了一根烟在嘴里， 伸手拿过旁边桌子上放着的一个自动酒精灯， 拧开灯帽，上面的电子棉芯自动窜出一团青蓝的火焰， 洛克用嘴咬着烟屁股去酒精灯那儿借火， 菸头瞬间发出一名一灭的橙红色的光芒，准备把灯帽重新盖上的时候才想起这地方还有人。 「不了。」路伊摇头拒绝。 洛克用眼神示意看了看杰西卡， 没等她回答， 又自言自语道：「算了， 未成年还是不要吸菸的好。」 说着就自顾自地把青蓝色的火焰熄灭。 杰西卡总觉得自己坐在这里有些尴尬， 她的诊断本来就已经结束了，临门到走的时候被突然出现的路伊掺和了一脚， 可偏偏路伊堵在门口，她和这个面瘫又不熟，对方浑身散发着一股危险的气场， 她根本就没法提要求，只能尴尬地坐在原地，可没想到两个人的话题越来越危险，杰西卡觉得自己如果再打下去万一被人发现铁定要记大过不可，这下被洛克注意到了，心里更加崩溃，一副惶惶不可终日的样子。 「你想走可以自己走。」 大概是注意到了杰西卡的不舒服，洛克倚靠着墙壁，修长的指间里夹着纯白的菸捲，沖杰西卡吞云吐雾道。 路伊抬了抬眉，她有意和杰西卡多说两句，但也知道现在绝对不是什么好时间，于是稍微往侧边让了让，做了副谦让的模样，看上去彬彬有礼。 在她没注意到的地方，她再也做不到在别人面前永远保持一副昂首挺立的姿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衣服的袖口卷到手肘的关节，随着这么一让，她轻轻靠在了白墙上，和洛克面对面的相向而立，沖杰西卡微微颔首。 杰西卡逃也似地从路伊旁边熘了出去。 「怎么说呢，这地方刚刚成立的时候送进来的的确都是些非常……『道德观缺失』的人群。」洛克用了个不算褒义的词彙来定性，「像我这样的，还有许多仗着《未成年人保护法》屡次对亲人拳脚相向的暴力犯，唔……自闭的也好，暴躁的也好，的确都非常的走极端。」 「为什么不送进未成年人管教所？或者正常的教育机构都能够进行相应的教育。」路伊皱眉，「现在的小孩包括父母在成长中应该会得到统一的德育培训，数据显示参与了这样培训的家庭在小孩行为规范模式的测评中平均分数高达百分之七十八点四三。」 犯罪了就进监狱，情节达不到犯罪的就批评管教。 人类在千万年的进化里都找不到一个更加有效的批评规范模式，进步的永远都是手段而非方法。 「你真当联邦政府的手管得了这么长啊。」洛克狭促地笑了下。 路伊沉默。 她差点忘了，联邦政府能够控制的范围以首都星系为中心，辐射范围向外逐渐递减。别说是边缘星系了，就连首都星系都存在着教育资源分配不足的问题。 星网的出现弥补了教育资源不足的巨大缺口，但却缺乏相应的监管人员与监管措施。 没有人会在乎边缘星系的公民是否得到了完美而规范的教育，书本信息化摆在他们的眼前，但其中的大多数根本就不会去翻看一眼，无数星球还保留着古老的传统，甚至连当权的大总统的是谁都不在乎。 「鞭长莫及，越是联邦政府管不到的地方，或者说越是和联邦文明相左的下行星系，他们根本就不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洛克说道，「所以就被这样的地方钻了空子。反正顶着学校的名义，全封闭式的军事化管理，不少家长根本不想管，自然愿意把这些垃圾送到这里来。」 洛克毫不避讳地承认自己也是其中「垃圾」的一员。 「但是后来接受的范围越来越大，进来的原因也显得越来越……荒谬。」 洛克斟酌着词彙，说道：「你知道何往宾是以什么名义被送进来的吗？他所身处的星球崇尚暴力，是那种毫无节制的暴力，他们认为那样的暴力是勇敢与气魄的象徵，可是何往宾身上掺杂了地球裔的血脉，虽然地球裔喜欢扩张不假，但不可否认的是，大多数地球裔在相对安定的条件下还是喜欢和平的。他们只是喜欢由他们主宰的和平。」 何往宾是以「不够勇敢」这样的名头送进来的。 路伊万万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理由。 不够勇敢，用其他星球的表述可以是不够阳刚，也可以是性格怯弱，个性和善，不喜争斗。 他七岁那年被送进来，遇到了洛克，更加相信这里关押的全部都是变态，坚定了想要逃出去的决心。 第53页 刚开始的时候父母还会来探班，告诉他要在里面好好学习，加油改造，当他试图摆脱这里哀求父母时，他们只当是小孩子吃不了苦，一笑了之。 第一次发出求救信号失败，第二次，第三次…… 大概过去了两三年吧，洛克的菸捲已经快吸到了尽头，他懒懒地说道：「我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他有所动作了，倒是开始做起了情报贩子，在里面混得风生水起的。」 没有什么比失去了希望的人更加可怕。 「他的父母倒是每隔几年都会出现恳求他出去，但他也只是什么都不说，无论如何也不肯离开这里。」 洛克的视线瞥到一旁，语气里带着无尽的可惜：「哎，我原本觉得他还有点本事，可惜他根本就没把他这身本事往外面施展的想法。」 洛克顿了顿，「你想出去，是吧？那么我就把丑话说在前面，这个地方所有人都有可能被你利用，但他除外。」 他下了结论，斩钉截铁。 路伊图穷匕见，索性不藏着掖着了，「你说所有人——除了他？」 她抬了抬声调，琥珀色的眼睛冷峻地盯着洛克，沉吟道：「那么你呢？」 …… 杰西卡心有余悸地从庸医洛克的医疗室逃出来，脑子里反覆回想着路伊和洛克的对话，这两个人根本就没有想在她面前隐藏什么，越想越觉得对话的核心内容非常危险。 她一边飞快地往寝室走着，一边渐渐思考出一个可怕的念头——不会新来的这两人想要逃跑吧？ 想到这里，杰西卡本能地瑟缩了一下。 太可怕了，这个想法实在是太可怕了。 她是正儿八经因为父母担心她太过于沉溺于星网而被送进来，被冠以「网瘾」患者的名号，已经在这里待了三年了，三年内几乎隔几个月就会有人动歪脑筋逃跑，她也不是没想过逃出去，可是这些人都还没怎么动作全部都被上面用无处不在的监控找到了踪迹，众目睽睽之下把这些人抓进了13号治疗室，还让随即选取的其他成员进行围观。 某次她「有幸」围观了这一幕，眼睁睁地看着治疗床上的人先是浑身抽搐，发出悽厉的嚎叫，然后面目扭曲痛苦而死。 最后死亡的瞬间血液几乎是从七窍爆炸式地喷薄出来，她现在还能清晰地记得红色血迹喷洒在雪白地面上鲜明的对比，引得她阵阵反胃不适。事实上同行的其他人看到这一幕也的确在第一时间吐了出来。 从此她再也没有升起过「逃跑」这个想法，顶多在潜规则默认的基础下偷偷做一点自己喜欢的东西。 杰西卡在这之后逐渐知道了监控的不仅仅是四处密布的摄像头，还有无数从你身边擦肩而过的学员。有的学员会定期接到指定任务故意在别人面前说出一些逃跑相关的话题，而这只不过是教官们找到想要逃跑人的一个小手段而已。 不说不做不接触，这才是保全自己最好的方法。 何往宾这个情报贩子经常挂在嘴巴边上的一句话就是「在这个地方你最好找到一个小癖好。」 不多，一个就好。一个就足以让你转移注意力挨过这仿佛永远没有尽头的漫漫长夜。 想到这里，杰西卡脸色越来越白。 她反覆思考着洛克和路伊的话，有些摸不准这两个人是在试探还是真的有这样的想法。 如果是前者，那么她岂不是被上面盯上了？她真的不会被送进治疗室吗？可是洛克在这里的时间已经这么长了，一向和上面的管理层井水不犯河水，她都见过好几次洛克为了一具尸体和上面对呛的时候，感觉对方也不太像是上面的走狗？ 如果真的是后者……万一没有成功，那么她岂不是会受到牵连？她到底要不要举报？还是说就这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杰西卡的唿吸越来越乱，当她走到自己寝室门口的时候，惶惶不安地拉开门，刚一进门，就听到一个陌生的甜美笑声： 「嗨～」 作者有话要说：　　还债，一更 谢谢： 读者「岳青竹」，灌溉营养液＋10 读者「说来你可能不信」，灌溉营养液＋3 第30章 诱惑 杰西卡一直信奉「各扫自家门前雪」的人生信条， 针对新人她根本没有像其他人那么关心， 在她眼里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客户，一种是送货商。 客户往往包含着这个设施内的其他所有潜在人群， 而送货商则被两个人盘踞着， 第一个是何往宾， 第二个是潘恩。 这两人都能找到路子从运输队带点什么东西回来，但杰西卡更愿意和何往宾打交道，原因无他，潘恩的那种秃鹫般的眼神让她非常不舒服。 可是即便是这样沉溺在自己世界中的杰西卡都能够轻易地认出现在坐在她床上的那个人—— 浅金到近乎银白的短髮， 和红酒一样醇厚的瞳孔， 混杂着纯真和妖冶两种截然相反两种气质的外貌，过于强烈的存在感让杰西卡深深记住了新人的名字。 「安然。」 她咽了咽口水， 立即把门反扣住， 有些心慌地望了望眼房间内的摄像头，假装镇定：「你怎么会在这儿？我舍友呢？」 杰西卡的室友是一个非常沉默寡言的人， 从对方进来到现在杰西卡从来没有见她说过一句话， 起初她还觉得有些恐怖， 担心对方是那种一有风吹草动就告密保存自己的人， 但后来渐渐发现对方对什么事情都漠不关心，后来也就相安无事了。 第54页 甚至杰西卡还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安心感。 这下看到舍友不在寝室， 联繫到这个贸然出现在自己房间的新人，杰西卡心中产生一股不好的预感。 她觉得今天一天简直糟透了，在庸医的医疗室听到了那样反叛的对话， 回寝还碰见新人组的另外一个人，直觉告诉她不会是什么好事，但她却被对方毒蛇般的视线死死锁在原地，根本就产生不了外逃报告的念头。 「放轻松，监控被我暂时屏蔽了，你亲爱的舍友也被教官叫去帮忙搬东西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安格尔翘着二郎腿懒懒地坐在杰西卡的床上，把玩着自己的手指，保持着那个纯洁无害的笑容：「在她回来之前，我们有充足的时间互相认识一下对方。」 安格尔的话语带着她一贯的慵懒，但是里面透露出的信息确是毋庸置疑的。 首先，教官的确会随意抓人员来弥补一些后勤工作的不足，安格尔看准了这一点，说明她已经观察她们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其次，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安格尔拥有者屏蔽监控的能力。 杰西卡对其他的事情都漠不关心，但有一点除外—— 那就是任何涉及到精神网相关的事情。 她怯懦的眼睛中点燃了灼灼的火焰，声音微小，但却已经不是佯装镇定了，「你想聊些什么？」 安格尔满意地笑道：「我很喜欢你这样合作的性格，也不枉我和黎明做了个小小的交易。」 微笑的恶魔不知道从哪里勾出来一个黑色的小匣子，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说道：「我进来之前在大学对一门名叫《数字精神电路与野外生存实践》的选修课程很感兴趣，我们来不妨来聊一聊关于精神网的外接线路相关课题吧。」 「请坐。」安格尔突然把那个小黑匣子勐地往上一抛，在杰西卡的惊唿声中又稳稳地接在了手心，「事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安然，在学校里是个典型的差生，如果老师教得不好的话我也不能保证我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呢。」 …… 路伊从洛克的医疗室里回来的时候满脑子都在思考着把洛克拉拢到身边的可能性。 面对她的邀请，洛克的回答非常似是而非。 男人把菸头往雪白的桌面上轻轻摁息，火光一点点地碾碎成齑粉，举止之间透着漫不经心的从容：「你说呢？」 洛克想要的是死人。 这是对方从一开始就亮出来的需求，同时也是不可让步的底线。 路伊对单纯的死人没什么意见，在军校接受的教育和阿尔米星的前血脉让她根本就不在乎死人的处理。 但她不在乎，并不代表她没有立场。 尽管成为了西洛伊斯，可是路伊清楚地知道自己仍然隶属于阿尔米军校系统下的行为判定模范规则中。 军校的立场让她不会在没有任务的要求下主动伤害任何一个普通的联邦公民，甚至还会对任何她见到的联邦公民尽最大可能伸以援手——这也是当初在前往星舰上她能够毫不犹豫地把外套脱给安格尔的原因。 士兵的每一个行为都笼罩在责任与规范之下，即便现在她对放逐到13号的这个任务产生了怀疑和挣脱的欲望，但这并不影响她的行动仍然把公民的安全放在前列。 不是不能打破，而是没有到不得已。 她不在乎生死、人命，并不代表她会是草菅人命的杀人狂魔。 这里的运行机制可以满足洛克无限的欲望，但如果想把洛克拉拢过来，必须提供更大的，更加吸引他铤而走险的东西。 绑架这种人的从来都不是道义，而是需要一些更加实惠的东西。 如果洛克不能站在她们这边，那么最大的可能就会因为阻止这地方的消亡而跑到她们的对立面。 争取到，或者，毁灭掉。 路伊笔直地走在回寝的路上，眼看着就要抵达目的地了，迎面就看到黎明从宿舍楼蹦蹦跳跳出来的场景，嘴里鼓鼓囊囊地塞着什么东西，露出一根和手指差不多长的白色棍子。很明显，是棒棒糖。 路伊本来有心去找黎明套取何往宾的情报，现在目的达到了，她也就懒得搭理小鬼头，准备目不斜视地走过去。没成想被小鬼头生生叫住了脚步，「路姐姐！」 声音带着新奇，路伊从里面听到了欲望的唿唤。 她停下脚步，疏离地看着笑得一脸灿烂的小鬼头。她并不想和在这里成长起来的小鬼打交道，路伊学过一些简单的心理学，她很难说服自己相信在这样的环境里成长出来的小孩会是单纯、无害的。 「我刚刚看到了安姐姐！她答应了我经常去找你们玩儿！」 黎明兴致沖沖地说道。 路伊皱眉，安格尔是发了什么疯才会同意黎明往她们寝室跑？伪造监控虽然不是什么难事，但也需要人时时刻刻消耗精神力，现在多了个小鬼，更加费力了。 这傢伙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我不记得我有同意。」路伊婉拒。 「可是安姐姐说你俩之间她才是做主的那个！」黎明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路伊抬了抬眉毛，垂下去的左手不自觉地握成拳，眼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冷淡地说道：「她在骗你。」 这时候黎明已经凑了过来，小鬼头自然而然地牵起路伊处在暴怒边缘的胳膊，人小鬼大地贴在她身上，看上去就像是小孩子找到一个特别喜欢的大朋友一样，用监控也录不到的声音小声说道：「可是她也说过你会同意教我一些技巧——」 第55页 她顿了顿，小孩子纯真的笑容总是让人心头一软，里面透露出来的信息却让人毛骨悚然：「——一些足够杀掉洛克的技巧。」 路伊的心跳漏了一拍，她以为自己听错了，面瘫着脸两三步把黎明拉到监控的死角，浑然不顾小鬼的脚步是不是能够跟得上趟，在监控的视角盲点，路伊蹲下身，第一次正视了黎明的眼睛。 小鬼头有着一双漂亮的浅蓝色眼睛。 蓝色象徵着纯净，美丽，安详与宽广，它能让人轻易地联想到海洋、天空、水、甚至是浩瀚的宇宙。 但它同时也是最冷的色彩，公认的沉稳、理智、冷静，古老的地球裔甚至会认为它还代表着一种玻璃透明样式脆弱忧郁般的美感，如同寒冷的冰锥子，在阳光的融化下摇摇欲坠。 「你说什么？」 眼睛是心灵的镜子。 「安姐姐说，你会教我杀死洛克的技巧。」 蓝色海洋底下是阳光照射不到的深渊。 争取到，或者，毁灭掉。 「我需要理由。」 人的自觉自质疑体现。 「因为他选择让我活了下来。」 毁灭是不需要理由的，只有生存才要。 路伊的神情有些恍惚。 她从黎明的眼里看到一丝熟悉的疯狂，但和西洛伊斯张扬的疯狂不同，黎明是内敛的，沉寂的，充满爆发力的，有目的的。 路伊从那双蓝宝石般漂亮的眼睛里看到了暴风雨酝酿前的平静。 惊涛骇浪在捲起之前，往往起于微小浪花。 …… 「所以你就通过自己做的这玩意儿把信息压缩？」安格尔爱怜地抚摸着杰西卡的小黑匣，重复道，「然后用你自己的精神网处理这么庞大的数据？你就不怕哪天超出了精神阈值直接脑瘫了？」 如果安格尔当时也在洛克的医疗室的话，她一定会发现自己和庸医用了类似的比喻。 「你就没有想过想办法搭建外联网路连接到星网的主处理系统里分散负荷吗？」 安格尔循循善诱，继续问道。 杰西卡像是被踩中了尾巴的猫，小声惊唿道：「你是疯了吗？独立精神烙印早就在进来的时候被他们扫描记录登记在案了，只要一有和外面星网信号塔相互试探性接触的信号，他们绝对会发现你的！这条直接就违反了条例最严重的一项，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安格尔玩味地把手上的小黑匣往杰西卡手里一扔，漫不经心地说道：「如果我有没有登记在案的精神烙印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还债，二更 。 谢谢：读者「登阳徒」，灌溉营养液＋10 第31章 死棘 杰西卡这句话成功的让安格尔发出一声嗤笑。 轻蔑， 讽刺， 嘲笑。 她会无数种笑容，每一种都带着千人一面的傲慢。 那是一种高处不胜寒的傲慢。 安格尔想起小时候菲尼克斯——西洛伊斯把同类的长者都授予这样的称唿，菲尼克斯和阿尔米一样， 是一类人的称唿， 是一类人的名字， 某些时候单指个人，但后面往往代表着集体的力量——对她的教导。 「即便是像我们这样的种族，也不能丧失对宇宙的敬畏之心。」 菲尼克斯合上一本烫金书本的扉页，那双红琉璃般的眼睛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言语里充满着告诫。 安格尔闭上眼睛， 学着菲尼的样子对杰西卡说道：「因为这个宇宙充斥着混乱。」 她的眼里像是一座蓄势待发的年轻活火山，随时准备把四周搅得天翻地覆。 「而混乱， 往往意味着无限的可能性。」 她凑到杰西卡面前， 束起一根手指头，封住她的嘴巴， 目光灼灼， 「所以永远不要说， 不， 可，能。」 …… 杰西卡被这人的神神叨叨吓得说不出话来。 安格尔似乎天生带有一种蛊惑人心的魅力， 那是一种根源于她本身的，不受任何东西限制的，更加本源的东西。 不得不说， 这样的安格尔成功唬住了胆小的杰西卡。 安格尔也不催促，几轮交锋下来，她已经差不多摸清楚了这个小丫头的性子。虽然胆小怕事了一点，但只要涉及到专业知识相关的，就会义无反顾地陪着疯下去。 天才往往都是疯子的代名词。 安格尔相信杰西卡的倒戈只是时间问题。 所以她根本没有催促。只在杰西卡面前停留了一瞬，安格尔就滑到了杰西卡的身后，伸手扶住门内侧的握把，声音恢復了正常：「你有充足的时间慢慢思考给我答案。时间不早了，你室友应该快回来了，我就不留在这里打扰你们的休息了。」 杰西卡冷不丁地说了一句：「你就这么自信我不会把今晚的事情告诉教官？」 安格尔信誓旦旦地笑了起来：「证据呢？」 「没有监控，没有人证，一切都是你的信口雌黄，你觉得什么都没有的我，和一个『也许』『能够』勾搭外界的黑客天才，教官会相信哪一个人？或许我在这里的资歷比不上你，但这里看的是能力，而不是时间，不是吗？」 杰西卡没想到这人有求于她还能威胁得这么理直气壮。 「你不会说出去的，对吧？」安格尔笑了笑，「毕竟大家都是诚实而无害的人。」 第56页 无害你个大头鬼！ 杰西卡这时候听了安格尔的话恨不得生生翻了个白眼。 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恬不知耻的人！ 「滚！」杰西卡瞪圆了眼睛，怒气沖沖地对安格尔嚷道。 到底是个十三岁的小孩子，这么容易就被激怒了，一点都没有路伊逗起来有趣。 安格尔遗憾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一想到等会回寝室就能看到路伊了，整个人的心情也愈发愉快了起来。 她恨不得从胸腔里哼出轻快的音调，沖杰西卡展开一个甜美的笑容：「那么，晚安。」 「砰——」的一声，回答她的是杰西卡毫不留恋的关门声。 安格尔碰了一鼻子灰，毫不气馁，乐呵呵地往自己的寝室走去。 到了门口，安格尔发现门是虚掩着的，她嘴角一挑，知道路伊已经回来了，而且看着样子应该是刚回不久，甚至连门都来不及关上。 她对着虚掩的门口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觉得刚才的谈话着实很消耗自己的脑细胞——正常人都经不住她时不时的恶趣味挑弄，不见得是那方面的，但即便是对着一个矮子调侃身高也是非常让人受不了了。更何况刚刚面对的是现在求助的对象，小孩子嘛，更加要小心着说话，不能让她太炸毛，否则连谈都没得谈。 压抑了自我天性的安格尔表示此刻极度需要某个人来释放自我。 她软软地从门缝里滑进去，反手顺着带上了门。 路伊站在里面，刚刚脱了自己的外套，只穿了里面薄薄的黑色短背心，露出好看的线条，似乎正准备脱衣服进去洗澡。她看到安格尔进来了，流畅的动作微微一顿，停了下来。 「继续呀。」安格尔吹了声口哨，「又不是没见过。」 门和锁轻轻触碰，发出「咔哒」一声锁门的轻响。 「黎明是怎么回事？ 」路伊没有听她的，冷峻的目光扫到安格尔身上，从她没有出过多汗的衣服里判断出她刚才并没有去往比较远的地方，应该就在这附近，继续问道，「你去哪儿了？」 「嗯哼。」安格尔猫一样地踱步到路伊跟前，伸手拿捏着路伊的下巴，大大方方地凑上去吮噬着对方的薄唇。 舌头沿着外延打了个转，很快就伸进去舔舐着里面的蜜糖，随即一同跌坐在床上，变成热切的撕咬。 路伊皱着眉，伸手拉开安格尔，两个人的额头互相抵着对方，唿吸有些急促。 「回答问题。」 路伊的目光甚至没有往对方的红唇上偏移半分，而是直勾勾地对着她的眼睛。 「唔……我觉得你去太长时间了，刚好碰见黎明，就知道你八成带不回什么有用的信息，所以我就亲自出马啦！」 安格尔伸手描摹着路伊的眉毛，笑嘻嘻地邀功：「怎么样？我聪明吧？」 「不仅如此，我还打探到了杰西卡——就是那天那个摔倒的小孩的消息。我跟你说，我可是发现了个好东——」西。 最后一个字安格尔来不及说，就被路伊吞在了自己的嘴里。 「嗯……」 暧昧的音节从代替了原本正经的话语，安格尔迷恋地享受着路伊的主动。 然而下一秒路伊就再次分开了两个人，只不过这次分开的，还有安格尔一直不老实直往背心里面伸的爪子。 「我说了，好好说话。」 路伊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安格尔顾左右而言他，「我真的很喜欢你主动的样子。」 路伊勐地从床上坐起来，做了个深唿吸，揉了揉略略头疼的太阳穴，说道：「下次不要不经过我同意随便以我的身份许诺别人东西。」 「我觉得你可能只是对我在上面这件事情感到愤怒。」 安格尔笑嘻嘻地说道。 不提这件事情还好，一提这件事情路伊的目光立即深邃了起来，「想也别想。」 「没试你怎么知道？」安格尔无辜地耸耸肩，「而且你看，一直都是我主动的，你——」 她这句话没说完，路伊却突然弯腰把这张喋喋不休的嘴巴粗暴地封住。像是一头突然暴怒的犬狼，对着猎物露出森然的牙齿，享受着血腥的快感。 路伊双手死死地把安格尔的手腕擒住，绕过头顶，屈膝跪在她双腿之间。暴虐的吻从唇齿撕咬到脖颈，每一寸都带着疯狂的钝痛。 安格尔的胸膛剧烈的起伏，路伊的吻一路向下，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直到移到安格尔的胸前，路伊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是怎样瞬间把安格尔拔干拔净了的。 她努力地控制住自己冲动的情绪，半晌，才抬起头，直晃晃地对上安格尔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是认真的。」 安格尔的眼里还带着沉迷欲望的影子，半天没有说话。 路伊却像是发现了对方的软肋一样轻笑了起来，「你看，我到底还是找到了让你闭嘴的方法。」 她从安格尔的身上退了下来，重新获得了对身体和理智以及一切不稳定的掌控权，觉得这种感觉简直太棒了。 冷静了下来，路伊准备继续往淋浴室走去。 还没走两步，就听见安格尔在后面不怕死地说道：「路伊你这个只能持续三秒的懦夫。」 「……」 「还是说你想洗完之后再来？」安格尔从床上坐起来，眼里闪着跃跃欲试的光芒，「我不介意和你在浴室里一起洗！」 第57页 「安、然！」 「哎呀呀，好像一直忘了告诉你我的真名。」安格尔懊恼地自我反省道，「安然是个假名字啦！我叫安格尔，以后不要在床上做的时候喊错了哦～」 路伊勐地把水龙头一拧，让哗啦啦的水声盖过了对方喋喋不休的声音。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底还有尚未散去的欲望。 路伊在心里反覆把回味着安格尔的名字。 ……她记得这个名字。 安格尔，不留行里的无踪客，联邦通缉榜上的s级人物，近几年可谓是相当活跃，在她手上折损了许多优秀的阿尔米星士兵。 她无数次自称自己为荆棘花。 然而她的敌人，以及联邦政府给她的通缉代号是： 死亡之棘。 又称，死棘。 作者有话要说：　　还债，三更！ 躺平！ 第32章 答覆 不留行是一个机构的名称， 以一把锋利精悍的冷匕首徽章闻名整个星际。 古往今来， 永远都有这么一群不受政府控制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惯了的人，起初只是在各自的国家活跃，大航海时代后变成了世界性的联盟， 大舰队时代打通了各大星域之后更是在整个宇宙找到了自己的同类， 凝聚成一股强悍的独立于政府的武力集团。 用大众化的说法， 就是所谓的僱佣兵。 不留行的创始人据说是古地球东方裔的一脉，所以叫了这么个古朴的名字。里面的人自称自己是无踪客，在宇宙之间来往自在不留痕迹，时而被政府僱佣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时而被反宇宙团——也就是那群自称「星际联盟」的人拉拢捣毁一下政府的机关。 没有立场， 随心所欲，是穷人拿命敛财的好去处， 也是富人自负盈亏寻觅刺激的好场所。 而荆棘花显然完成了从前者到后者的蜕变。 联邦政府对整个不留行进行全星际的通缉， 但也往往只是明面上做个样子。 不留行的居所仿造在宇宙中无序移动的虫族和鲲鹏，歷代的无踪客都是通过内部推荐才能够获得名号， 进去更是需要不留行的总部留了相应的精神烙印， 然后才能在指定的跃迁点里跃迁到总部。 宇宙里有一句流传已久的说法：无踪收刃， 有迹亮刀。 传说不留行的总部大门就是一把打造精良的巨大刀刃， 站在它面前只有真正的无踪客才会刀鞘归刃，敞开大门， 否则变回被大门的万千刀刃削成碎片。 难以寻觅，再加上联邦政府也时常有求于它，所以并没有赶尽杀绝， 挂出来的统计排行榜也只是给宇宙公民做做样子罢了。 怎么说呢……就算早就知道安格尔在名字上面对自己有所隐瞒，路伊还是没想到对方竟然有着这样一层身份。 还是自己主动亮出来的。 两只凶兽狭路相逢，总有有一个先露出肚皮。 「死棘。」 水花在路伊的胳膊上不停地沖刷又顺着重力往池子里淌下，不知不觉把面前的背心全部溅湿了，留下一道道禁慾的水渍。 荆棘花是在大舰队时代后发现的一种全新物种，迷人带刺，所经之处寸草不生，象徵着毁灭、束缚，以及一个彻底相反的意象。 自由。 不羁而坚强的灵魂，意喻用自己的血液和灵魂嘲讽命运的折磨。 大战初期曾有人在战场上动用了这样一种毁灭性巨大的植物，只需要小小一支藤蔓，给予充足的养分，它就能张开尖锐的荆棘无差别地蔓延，毁灭。那一场战争官方的说法是平局，民众被隐蔽了真相，但军校的教材里说的是——荆棘缠绕了整个星球，把上面所有的生命都刺穿身亡，锁死在纵横交错的根茎上。事后被封禁的一首诗详细地描述了当时的场景： 荆棘刺染着战火之地 于尖刺之中开出红色的死亡之花 毁灭啊 毁灭吧 你终将穿破漫无边际的黑暗 面向以血色铺就的自由之路 荆棘花原本是白色的，开出来像是漫天繁星，但结出花骨朵盛开的前提是吸收大量的鲜血，所以常常会染上艷丽的血红。 而那场战役则彻底点燃了整个宇宙的怒火，事后被归为那场大战的导。火。索之一，史称——荆棘之役。 。 第二天路伊从床上起来的时候发现安格尔正像八爪鱼一样扒在自己的身上，两个人的四肢以一种及其扭曲的姿态交叠在一起，坚持比路伊之前待的死人堆交叠的程度还要复杂。 ……倒确实很像是拦路挡道纵横交错的荆棘。 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这位学会了把刺收进内部，没有时时刻刻亮出来罢了。 路伊自己睡觉是规规矩矩的，想也不想就知道现在这副场面是谁造成的。 她瞪着一双大眼睛盯着天花板，有些奇妙，毕竟这要是放在以前她估计连睡都睡不着，现在被安格尔缠成这样了她还能一夜安眠，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蹟。 路伊微微侧头，安格尔面对着她，还在睡梦中的她外表看起来极具欺骗性，显得整个人人畜无害，倒的确像个孩子般天真。 她不禁暗自思忖，难道西洛伊斯的血脉觉醒还附带提高睡眠质量的功效？ 毕竟她就没有见到安格尔哪一天抱着自己睡还失眠的——当然，在达成一致互相防备的初期除外。 第58页 正这么想着，安格尔迷迷煳煳睁开双眼，暗红色的瞳孔此时有点像是刚刚升起来的晨曦，或者是被霞光染红的捲云，她大大方方地回瞧着路伊，轻轻在她唇角啄了一下，尾调带着魅音：「早啊～」 …… 关在房间里偷偷躲起来的欢愉只是短暂的，路伊和安格尔面对得更多的其实是长久的压抑和无尽的重复。 训练，上课，自省，活动，吃饭，睡觉。 每一寸太阳照射过的地方的都被精心地切割成等份的小块，给每个人、每个任务，这里分配一点，那里多分配一点。 每一天都成为一个完整闭合的循环圆圈，然后第二天与前一天没有任何不同，无数个圆有秩序地运行在巨大的圆环轨道上。 重复、重复、重复。 「我的生活在逐渐消失。」 某天安格尔在早餐的时候停下来，说了这么一句话。 旁边的路伊头也不抬，「这又是从哪本诗集里看到的东西？」 安格尔咬了口并不新鲜的软饼，面皮放久了，带着一股难以下咽的软黏，吃起来带着一股诡异的胶质与焦味，实在让人无力去猜想这张软饼的原材料是从哪个食品化工厂里批发出来的合成材料。 「佚名诗集，虽然其他的诗句听起来糟透了，但好歹有一两句能够勉强入眼的。」 安格尔闭着眼睛把剩下的软饼捲成一团，配着黑色的重口味酱料三两口塞进嘴巴里，鼓鼓囊囊地像是只松鼠——只不过是一只刚从冬眠里醒来飢不择食的松鼠。 松鼠好不容易把鼓起来的腮帮子变扁，才发出劫后余生的一声嘆息： 「整个小节是这样的。」她清了清嗓子，想像着这里是一座绚丽而辉煌大气的舞台，声调近乎咏嘆。 路伊始终觉得安格尔念起诗来有着一股动人心魄的魅力。 像是在悬崖边上翩翩起舞的独脚舞者，一圈圈地让身体在空中眩晕，随时都有可能从悬崖岸上掉下去，带着一股苍白、脆弱、易碎的毁灭的美感。但脚上的红舞鞋和身上的烈火一般的红色长裙却又给这股毁灭带上一种惊心动魄的壮烈。 「在太空中没人能听见你的尖叫；而在黑洞里，没人能看到你的失踪。」 安格尔眼底的暗红烈焰在做着无声的蔓延，像是在宇宙中小行星相撞后静静燃烧等待熄灭的熔岩，寂静而绚烂。 「我坐在暮色眺望苍茫的时空，如璀璨星河日以继夜相顾无言的沉默。」 她闭眼，又睁开，红色的荆棘花在烈火之中燃烧绽放。 「我的生活在逐渐消失，被无声墨色吞噬殆尽，万千星辰在耳边窃窃私语，我与我爱将在无尽里拥抱新生。」 刀叉在餐盘上发出刺耳的兹拉——噪音。 「我想好了。」 这时候，杰西卡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安格尔的旁边。 小丫头低着头，嘴角紧张地抿成一条线，双手搭在膝盖上，不时地攥着膝盖上的衣料，最后又觉得这样的举动实在是太过明显了，于是腾出一只手放在桌面上，但还是在不自觉的握成拳和自觉地张开成掌当中僵硬的切换。 杰西卡飞快地抬头看了一眼四周，发现并没有人注意到自己的这边，狠下心来咬牙说：「我答应你。」 安格尔勾起一抹唇角，在教官注意到之前迅速压了下去。 压力使人成长。 危险让人克制。 人类趋利避害的本能让他们成为了最会适应环境的动物。 「合作愉快。」 安格尔压低声音，笑着说。 …… 黎明在安格尔的巧舌如簧下已经自动担任起她俩的情报贩子了。 因为是出生在设施内部，再加上年龄偏小，即便是学校内部的人员对黎明都相当放心，有的时候这份信任甚至超出了给予洛克等人的标准。 比起从外面进来的洛克，从小没有隐私受到全方位监控的黎明自然更加让人省心。 可是他们往往忘了，越是危险的人才越是需要监控，没有人会把设备资源浪费在边缘星系三五成群的行尸走肉身上。 尽管如此，黎明依旧在每一个新来到的学员中保持着良好的关系。 她和何往宾两个人像是父女，更像是一对合作密切的搭档。黎明负责新讯息的收集，何往宾负责整合成有价值的情报等待某天对此有兴趣的人付出更有分量的东西作为交换。 而何往宾也因此得以掌握每一个人的需求与脆弱，一步步诱惑新人开始培养他们各自的「小爱好」。 有爱好就有需求，有需求就有市场，有市场这条工作链条才得以成立。 这次的两位新人以路伊和安格尔入门级别的格斗技巧教学为报酬，两人几乎总是能够第一时间得到这片死水中任何可能起波澜的风吹草动。 就在杰西卡给出答覆后的不久，黎明在活动课上主动找上门来，噼头盖脸的就是一句： 「十天后有出院人员回来的宣讲活动。」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岳青竹扔了1个地雷 醉酌扔了1个地雷 。 不记得「不留行」这是个什么东西的，请回到13章找答案。 顺便说明一下，百度告诉我并没有荆棘花这种生物，可的确存在花语。但是不要相信我所写的花语，改编了。 第59页 至于里面出现的诗，一般我都会在文中就给出诗人名字，没有的话就意味着那是我……瞎编的…… 安格尔后面背诵的那首诗前面第一句出自《黑洞不似你所见》的一篇科普文读物，后面是我凭感觉瞎写的，你们随便看看就好。 第33章 激怒 宣讲活动是一个不定时的常规项目。 「我以为这里的人都是不能出去的。」 安格尔吹了声口哨， 太过张扬， 差点引来了超过三个人的侧目。 「当然不是，这里是学校，有学校就有毕业， 毕业之后就是离校。」黎明摇摇头， 「在13号旁边的14号就是毕业考试的思想测评房间。」 小鬼头说起这里的事情如数家珍——从某种程度上来说， 这里的确就像是她的家一样。 只不过在这里待着的人都没有一个温馨的家庭，从这个角度来说，黎明和外面人好像也没有差别。 「虽然毕业生的人数不是每年都有，而且人数相当稀少， 在这里的学制也不受统一年限设置， 但还是有的。」 黎明解释道：「毕业生会偶尔接到校方的邀请回来做宣讲活动，和自省课上的内容没什么区别， 大致就是讲一讲自己在这里怎么改变自新， 出去之后又获得了怎样崭新的人生，鼓励我们珍惜在这里的学习时光……诸如此类的， 不管是谁不管什么时候的宣讲内容都是大同小异的， 我甚至怀疑他们不不是有一个统一的背诵模板。」 黎明做了个夸张的鬼脸。 「听好了——接下来要讲的才是重点。」 黎明紧张地环顾了圈四周， 发现没多少人注意到这边， 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块，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说道： 「每次回来宣讲的优秀毕业生会佩戴一个名牌，这里的人根本不关心他们长什么样子，四年前有次宣讲回来了六个人， 其中的一男一女的名牌都不小心贴错了，但根本没有人在意。名牌上没有样貌识别，只有名字，而内部嵌入的某种晶片才是最后登舰离开的关键。」 「他们会跟着运输舰队一起离开，登舰的时候会在识别身份准入时着重检查名牌，相貌会顺带识别一番，不过这个问题相信对你们而言不算是问题。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想办法弄到十天后毕业生的名牌然后想办法混进离开的舰队。」 「这么简单？」安格尔倒是有些诧异。 她都已经做好了在这里大闹一场的准备，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次回来的人数还不知道。」黎明倒是非常平静，「回来的毕业生不会很多，像之前的六人都是大部队了，更多的以一人为主。」 小鬼头几乎是用叙述的语气在询问她俩，「你们想好如果只要一个名额，你们之中谁逃出去了没？」 安格尔一愣。 「而且这个机会不仅仅是你们在盯着，每年的宣讲活动几乎都会出现那么一两个动歪心思的人。」 黎明回头看着她，问道：「你知道这么多年他们成功出逃的机率是多少吗？」 「多少？」 「零。」黎明冷着脸，说道，「之前没有成功的案例，因为基本上都是在我们的入寝时间出的事，之后学校没有进行任何细节说明，只是把企图逃跑的人的尸体拎出来以儆效尤，所以我们根本不知道在他们夺去了名牌之后发生了什么。」 「你们好自为之。」 黎明这个小探子抛出一个巨大的蛋糕之后就轻巧地跑开了，她的脚步轻快，在空旷没有任何设施的活动场地里一路向前，活脱脱地跑出了一份肆意与洒脱。 或许世界上所有小孩子都是这么跑步的。 在草地上，在沙漠里，在空旷无人的街道上，一直向前，所有的东西都在他们的脚步下碾碎能泥。 「我要先走。」 安格尔充斥着笑意的眼神随着黎明的离开而一寸寸冷了下去，她毫不客气地沖旁边的路伊要求道：「我先出去，然后，想办法把你接走。」 在这一瞬间，所有的温存都不復存在，只剩下了赤。裸。裸的生存战。 安格尔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把除了自己和路伊之外的人带走。对于她而言，黎明、杰西卡、何往宾、洛克……这样的人群只是在特定场景出现的特定人物。 需要她们的时候她可以许诺一切，甚至能够吹嘘着把整个宇宙送到他们面前。 但利用永远是利用，只要她们的存在会让她逃跑的阻碍性增加一分，安格尔就会毫不客气地将其抛弃。 只要给予足够多的养料，荆棘花是可以把整个星球都杀得寸草不生的生物，又怎么可能容纳任何其他的生命和自己同行？ 「不，你不会回来的。」路伊的语气几乎肯定。 安格尔眼底的冰冷却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又酝酿起一点点的柔情。 她踮起脚，在大庭广众之下飞快用嘴唇碰了碰路伊的耳垂，像是在轻轻亲吻着某种不易得的珍宝：「路伊啊，你是不同的。」 路伊却皱着眉头一把扯开安格尔。 她警戒地看着四周，还好这是难得的活动课——大家都趁着这个时间三三两两地沉溺在短暂的被规范的自由之内，根本就没有人注意到她俩。 「你疯了！」 她压低声音，怒吼道。 「你是不同的。」 第60页 安格尔笑着用小指头勾了勾路伊的耳垂，看着上面被自己挑逗起来一点点晕染上的绯红十分愉悦，她的眼睛闪亮得惊人，「因为我爱你。」 路伊冷哼了一声，没有吭声。 良久，她才回了一句：「这次不行。」 先去的有最大的逃生可能性，但也绝对会成为最大的靶子。 这次不行，是一个非常模煳的说法。 这次你先去不行，这次我们先去不行，这次的机会不行。 三种填词方法，三种理解模式，然而哪一种都不是安格尔想要的。 另一边，黎明刚刚离开了两人准备去自己的小房间认真练习路伊昨天教她的一些开枪要领—— 「基本的格斗我会教，但我建议你最好不要太依赖这种东西。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离开，你练习的时间有限，所以最有效的方法就是藉助武器。」 路伊教她的第一天就是这么告诫的：「木棍，枪械，机甲……当人类的破坏欲望大于自身能力的时候她就会藉助于外力。任何东西都能够成为武器，掌握了方法，即便你的身体素质短时间没能达标，你也可以击杀一个比自己大上十倍的对象。」 「嘿！让我来看看这是谁家的小鬼！」 乔诺坏笑着半路截住了狂奔的黎明，大块头拎着黎明的衣领，像提小鸡仔似地把黎明带得双脚离地，几乎和面前的那个人平视。 嗯……距离平视还稍稍差点距离，算是刚好需要仰视的高度。 衣领硌得脖子快要断气，黎明不得不双手痛苦地扯着衣领，双脚在空中乱蹬：「乔诺你快把我放开！你这样就不怕被关小黑屋吗？」 「我想，比起学员之间的小小玩闹这个罪名，成群结队这个名头会更容易让人关进小黑屋。」一个阴测测的声音从黎明面前响起，鹰犬潘恩露出一个不算友善的笑容，「自从新人进来甩我脸之后我已经观察很长时间了，发现最近你这个小鬼和她们走得相当近啊……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们说的吗？」 黎明艰难地睁开眼睛，双腿勐地一蹬就要往潘恩的眼睛踹去，却被潘恩一把抓住脚脖子。 他漆黑的瞳孔闪过一丝戾气，但声音还是和和气气的，「你妈妈有没有告诉你面对过于强大的对手时要努力夹起尾巴来忍气吞声不要自不量力？」 潘恩说着，像是响起什么似地，不走心地道歉道：「啊……不好意思，差点忘了，你没有妈妈。」 「怎么，何往宾那个圣夫没有教你做人的道理吗？也难怪，你的监护人是那么一个解刨狂魔，当年还是他把你从你妈的肚子里刨出来的呢，你说，如果他当年没有插这么一手，你妈妈是不是就不会死？你也不会出生在这里长成一个没人管教的小怪物？」 「潘！恩！」 黎明的声音都哑了起来，她张口往乔诺的手背上狠狠咬了一口。 「卧槽你个小兔崽子——」 乔诺没想到黎明的嘴劲这么大，他连忙松了手，捂着自己手背上的一圈牙印，觉得自己的肉恨不得都被这小鬼一下子咬断了，皮肉撕裂的痛感钻心似地疼，「你不要命了你！」 黎明满嘴的血腥味，整个人倒挂了下来，不管不顾地一拳揍到潘恩肚子上，潘恩一个没站稳，直接把手松开。 小鬼头像一只暴怒的幼兽手脚并用把潘恩扑倒，在地上砸出一阵闷响，双手死死地掐着潘恩的脖子，脑子里闪过路伊教过的大动脉的部分，亮出自的纸甲，一字一顿地咬牙： 「你再说一遍！」 潘恩涨红着脸，丝毫没有抵抗，嘲讽似地笑了笑：「如果你想从小黑屋里快点出来的话，我非常乐意听一听有关新人的情报。否则，你被转移到13号也不关我的事哦……毕竟，我之前邀请了教官一起打网球的，现在应该也快到了吧。」 他这话一落，教官的声音就如期而至： 「黎明！你在干吗？！」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读者「坏人」，灌溉营养液＋1 读者「登阳徒」，灌溉营养液＋20 第34章 许诺 黎明因为私下挑衅被关进了小黑屋——是在学员内部「最痛苦」房间内仅次于13号排名第二的房间。 没有光亮， 没有声音， 当自己的唿吸如蛇一般紧紧在黑暗中缠绕着你的时候，你却无处可逃，无人搭救， 无数人就这样溺死在自己的恐惧里， 成为学校内喧嚣一时的谣言。 然后， 等待下一个牺牲品。 无论你在这个地方拥有多高的信任，摧毁一个人可以不废摧毁之力。 「你回来了？」安格尔躺在床上似乎正在闭目养神，看着路伊从外面回来，立即睁眼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校长都和你说什么了？」 齐永一般不会主动去找路伊， 但今天却一反常态，在晚餐时当着所有人的面派人通知要路伊去见他一面。 众目睽睽， 虎视眈眈。 「明天就是优秀毕业生回校宣讲的日子了。」路伊一颗颗地解开扣子， 把外套挂在衣架的钩子上。 衣架是拜託何往宾相办法弄过来的。 路伊对生活条件要求没那么高，倒是安格尔觉得不管在什么时候都得过着「精緻」的生活。 「一看你就不是过日子的人。」路伊还记得安格尔提出要弄一个衣架回来布置的时候顺口对她的这句嘲讽。 第61页 路伊挂衣服的时候安格尔就已经凑了过来， 路伊轻车熟路地避开安格尔企图搂腰的动作， 侧身移开， 自顾自地继续脱衣服， 安格尔咽口水的声音在小房间内清晰可闻。 「他让我堤防着你，说你很有可能会逃跑。」路伊终于把后半截话给吐了出来。 安格尔不满地缩在床上， 「那你可真是很不乖了。」 齐永对她非常放心，理由很简单，她来自最为忠诚的星球。而老狐狸为了给自己多加一层保险， 还给耿直的士兵许诺一个看上去可能实现看实际上永远不可能兑现的离开的诺言。 如果是以前的路伊，她必然是坚信不疑的。无论有没有命令，无论自己的病症达到了怎样的程度，她都不会允许自己犯下这种原则性的错误。 路伊闭上眼睛，没理会安格尔，自顾自地往浴室里沖了个凉水澡。 说来也奇怪，这个地方的温度似乎一直保持在春末夏初的季节，她来了这么久一直没变过，也不知道是怎样的行星分布才形成了这样独特的气候。 路伊有些遗憾地想着。 她喜欢做野外任务，在枯燥的工作过程中她享受着前往不同的星球亲眼去看看那些与众不同的生物——坚韧不拔的生命，形态各异的生命，在浩渺的宇宙中任由人类如何毁灭，都有着一股遗世独立的震撼感。 水流顺着头顶一路滑下，路伊却觉得自己浑身的体温跟着自己的思绪一点点燥热起来。 荆棘花。 她从上学起就一直想去看看荆棘之役的战场，据说这种生物非常顽强，顽强又棘手，一旦占领了整个星球就顽固地拒绝任何生命的接近。大战结束了这颗星球据说还是被旺盛的荆棘所盘踞着。本来想等着这次任务结束后请假往那边看看，可惜的是突遭变故，没能成型。 路伊烦躁地把开关给拧掉，拿干毛巾胡乱地擦了擦自己湿漉漉的头髮，也不追求完全干燥，勉强能把衬衣不打湿就行。 她披着湿漉漉的衬衣大步往床上走去，安格尔见了她的这副模样，眼睛都在发光。 水滴让白色的衬衣若隐若现，领口的扣子散开，剩下的也是随意地凌乱着，乱糟糟的领子露出里面牛奶般的浑圆，带着一股禁慾的魅惑强占着安格尔的视线。 「路伊你——唔……」 路伊走过来，毫不客气地封住了安格尔跃跃欲试的嘴唇。 她们之前的接吻大多都是激烈且血腥的，鲜少有这种温情在里面。 一寸寸地攻城略地，一寸寸地把理智焚烧殆尽。 这个吻缠绵到安格尔唿吸都快顺不过来，终于分开了。 路伊一手扣在她的脑后，一手捏着安格尔的嘴唇，没有用力，但声音却已经找回了清明：「好好睡觉。」 ……撩完就跑？ 安格尔没想到路伊的性子这个恶劣！ 她气沖沖地咬了一下对方的唇畔，但很快被路伊捏了一把腰间的软肉，软绵绵地卸下了声势：「路伊，你可真的不乖。」 路伊笑了一下，翻手搂着安格尔枕在枕头上，等着宿舍的灯集体熄灭。 如果说安格尔是荆棘花的话，那么她就是那个仍然往荆棘遍布的地方扑火的飞蛾。都是疯子，谁也别职责谁。 陷入黑暗的时候，安格尔在她耳垂边上吹着热气。 温热的吻贴着她，一字一顿地说：「路伊啊，我们都看错了你了。」 「如果没有西洛伊斯，你也终有一日……」 终有一日，会把你的安宁生活搅得天翻地覆。 …… 优秀毕业生的到来比路伊想像的要平静许多。 第二天从起床开始，到早餐，到晨读课，到自我检讨的环节——一切都和以往没有什么不同。 然而这个消息已经通过各式各样的方式在学生中流传开来，今天一天整个学校都瀰漫着一股躁动不安的兴奋。 一来终于可以拜託日常的枯燥，二来所有人都对「从这里能够毕业」的人报以由衷的羡慕。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就是死里逃生的体现。 于是下午晚餐前的活动课，从活动操场上生锈的喇叭中终于传来和上课下课铃声不一样的声音： 「全体学生注意，请各位在班长的带领下有序朝礼堂集合。重复一遍，请各位同学在班长的带领下有序朝礼堂集合。时限二十分钟，逾期不到者集体扣三分，班长则记过五分处分！」 操场上一阵骚动。 「黎明呢？你看到黎明了没？」安格尔和路伊是同批次入学的，学号虽然不同，但班级确是一样的。 安格尔压低声音，沖路伊说道：「你有没有发现今天一天黎明都不在。」 「她不是被关小黑屋一周了吗？」 「可是今天这么特殊的日子你觉得她不会想办法从小黑屋里出来吗？」 安格尔摇摇头，「我不相信凭她在这里这么多年找不到方法提前熘出来。即便她没有能力，何往宾应该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路伊四顾看了一眼，猝不及防地和潘恩狭长而阴冷的眼神打了个照面。 她迅速移开视线，压下心中的异样感：「既然你不打算带她走，就别操这个心。比起这个——你不觉的奇怪吗？」 「运输舰。」 路伊指了指天空，从牙缝里挤出声音，「除了来的时候我们看到过动静，根本就没有看到任何其他的迹象。」 第62页 这是她们经歷过的第一次运输舰队往来的景象，只是在白天的时候看到成群的舰队划开天际，带着浓重的嗡鸣声降落在了这里唯一的星港内。 可惜除此之外，运输物资的路线似乎和学校的日常活动没有任何交集，学校甚至没有从学生内挑出部分人员从事搬运工作。 一切都悄无声息的，如果不是天空中还留有舰队划破云层的痕迹，路伊几乎以为自己发生了错觉。 「安格尔。」路伊定了定心神，「我有种很强烈的不安感。我们……再观察一阵吧。」 路伊的骨子里是偏保守的。她能够为了之前西洛伊斯之种的任务忍受骨头压缩的瘙痒和疼痛变成小孩蛰伏一年的时间，直到把所有的情报都搜集在手上才会谨慎出手。 可是安格尔的行事风格几乎都是以龙捲风一般的速度风捲残云而过，只要有百分之十的可能性，安格尔就耐不住性子决定一试。 哪怕把自己的弄的鲜血淋漓，却还是喜欢这种不安定的刺激。 这次的出逃行动是安格尔最先提出的，路伊因为得花时间适应觉醒的西洛伊斯精神网，自认为对能力的使用比安格尔要差上一筹，几乎全程都是跟在安格尔的计划后面走。 即便颇有微词，也只是把自己放在「执行者」的身份上无条件地支持安格尔的决定。 可是现在，强烈的直觉告诉她，此行很危险——非常危险。 这样计划在她过去二十年的经验里根本就达不到可执行的标准。 「有什么关系嘛！」安格尔满不在乎地说道，「大不了你把我一绑，下次再找机会。」 大不了一绑。 安格尔没有提及的是，绑了之后必然会送往13号治疗室。 某种程度上，路伊还是很佩服安格尔的忍耐能力的。 疯狂，也有承担疯狂的韧劲。 路伊眼神闪烁，生生把嘴里的不贊同给咽了回去。 她还是不太习惯反驳别人，而且安格尔的眼底太过炽烈，炽烈到让她觉得自己说出一个「不」字都是对她灵魂的一次侮辱。 两个人混迹在成排的队列中沿着既定的路线一路小跑到礼堂。 而在庞大成群队伍的喧嚣那头，沿着长廊的另一端尽头，正是空无一物的小黑屋房间。 「小黎明？」 一个声音从扩音器里响彻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形同鬼魅，扼住咽喉。 黎明抬头，眼睛闪亮而沉着。 「回答我一个问题，告诉我答案，我就放你出来。否则……我相信你会突破这里48天的最高纪录的，毕竟你是个勇敢的小孩，不是吗？」 魔鬼从黑暗里对身陷囹圄的囚徒许诺一切。 许诺着和它签订契约，它将助你打碎镣铐，迎来光明。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读者「不拉几」，灌溉营养液＋10 读者「坏人」，灌溉营养液＋1 第35章 礼堂 礼堂是一个可以容纳上万人的大型空地。 之所以说是空地， 倒不是说它空无一物， 而是说出了传统的连排座椅之外什么都没有。 没有外面花里胡哨的繁复的欧式花纹，也没有现在成了标配的自动舒适感应装置，远古时期的地球上甚至还会根据科技进步给配上调节室温的空调， 可是这里连古老的柜式空调机都看不到一个人影。 学生乌泱泱的一大片涌入， 从东西两个入口蝗虫似地进来， 中间有九条走道，依次有序地按照班级的位置依次坐好。 路伊和安格尔的位置刚好在靠近走廊边缘，甚至因为是「新人」，连排数都是难得的前排。 班级的组成简单粗暴是按照进来的时间来分配的， 集体行动的时候新人班级往往都是坐在最容易被教官盯着的前排， 不管什么都是身先士卒的遭罪者。 「还挺方便的。」 安格尔对自己的位置倒是非常满意。 路伊扫视了一眼四周，在第二排的边角看到了全神贯注的何往宾。 第一排是教官的席位， 从第二排起就是学生的位置了， 何往宾倒是小小地利用了一下自己的私人关系跑到了前面。 可能是为了方便一会儿结束后上前搭话或者跟着去运输队进行交易什么的。 路伊注意到和他势不两立的潘恩正隔着整个礼堂坐在另一边的角落。 两个人像是以礼堂的中轴线为对称轴一样形成了完美的两个对称点落在礼堂的两侧。 整个过程中都只有刚刚进来和落座的时候有一些窸窸窣窣衣料磨蹭的响声，全程路伊都没有听见除了教官命令之外的任何交谈话语。 所以刚刚安格尔在她旁边咬耳朵的时候还是惹来了旁边学员们斜睨的目光。 「报告！」 安格尔左边的那个男生举手经过批准站了起来， 「编号a506刚刚在自言自语！」 集体活动是有连坐惩罚的， 相应的， 也有奖励。 举报有奖， 没有发觉且情节严重的，则全班遭殃。 胆子小的想在这个地方过得舒服一点， 心甘情愿地成为了这个地方的走狗。 教官刚要发怒，结果扫过来发现是安格尔，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但是觉得这样的事情被爆出来却也似乎是情理之中。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扣了安格尔的行为分之后又往路伊身上扫了一眼，那样子仿佛在说，管好你负责的对象。 第63页 路伊一点表情都没有变化。 「装得还挺像？」 安格尔趁教官缩回脖子时偷偷给路伊咬耳朵，得到的却是路伊一把拍开这人偷偷摸摸伸过来把玩手指的手。 左侧的学员没想到新人竟然在受到处分后还这么大胆！ 他用那双震惊的眼睛余光偷偷瞥向安格尔，却发现新人竟然用一种挑衅似的冷笑盯着自己。 那种冷冽一扫而过，甚至让他觉得精神网都遭受到了一丝压制。 精神压制往往是在机械权限对接时候才会遭遇的事情。 人类对于大脑阈值的开发远远没有达到百分百的程度，一般而言，精神网在通讯塔的连接下，除了不藉助物理设备连入星网之外，最多的就是通过某种物理晶片转换获取实物的操纵权。 譬如监控器的使用，譬如对机甲的连接和匹配度。 没有人能够直接用精神网进行人与人的直接攻击。 精神压制这个概念只有在物权转移的过程中精神阈值较大的一方不小心压制了较小一方才会出现。 可是现在，这个学员在这么短短的一瞬，确实感觉到了自己的精神网无形中受到了一股蛮力的撞击！ 来势汹汹，去的也快。 如果不是刚好安格尔看了他一眼，他甚至都要以为这是自己的错觉。 在那么一瞬间，他的确生出了「不能反抗」的这个念头。 于是他这次乖乖的闭上了小报告的嘴巴。 如果不是在礼堂里太过明目张胆，安格尔甚至想奖励这个孩子一个明快的飞吻。 听话的孩子总是最棒的，因为他们从来都不在意听的是谁的话，只要听话就能够保证他们存在的全部意义。 这时候所有人都已经列席入座了。 在礼堂的四面是一面面雪白的墙壁。 「咳咳，想必大家也听说了，我在这里也不绕弯子了。」有个教官的衣领上别着小型扩音器，在他说话的同时，四面的墙壁瞬间亮起一阵微弱的白光。 像是电子设备开机的样子，微弱的白光过后，路伊注意到四周其实是做成墙壁式样的显示屏。 「我校自大战初期建立起来，已经为社会做出了许多杰出的贡献……」 教官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邀功，如果此时他面前摆一个摄像机，想必声音定然会再激情澎湃一些。 「……在漫长的时光中，从我校走出来众多杰出人才，而本着回馈母校的初心，我校歷届毕业生在毕业不久后都会不定期地回来宣讲，激励后生。」 「……此次回校的是十年前最近从我校毕业的三名毕业生，毕业之后他们考入了大学城星系的生物系进行深造，后一直从事与精神阈值开发相关的研究工作，最近更是接到了首都星的生命科学研究院的邀请……」 抛开官话，套话，路伊总结出几个关键的信息。 一、此次回来的有三个人，也就是说最好的情况就是能够再带一个人逃出去。 二、这三个人都是十年前毕业的，证明了十年内都没有新的毕业生。 三、政府可能要损失三名优秀的神经阈值专业的科研人才了。 四周的大屏幕逐渐出现了站在讲台上的三名优秀毕业生的脸。 路伊在心里冷笑一声。 看来学校不是没有钱，只是对于「宣传」以外的活动不怎么上心罢了。 这不是在灌输理念的项目上相当捨得花钱嘛。 她仔细盯着大屏幕上面的三张脸。 两男一女，胸前果然别着一个黎明所说的铭牌，也是她俩这次的目标。 不得不说，这三个人一看就是从这里走出去的。 哪怕身上穿的不是统一的卡其色制服，而是为了宣传效果的白大褂。但没有任何装饰的衣服，干干净净的指甲，不过耳朵的头髮——还有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无一不是从这里刻出来的模板。 其中唯一一名女性似乎是代表说话人物，她上前走了两步，一开口，果然是不需要人期待的，近乎于机械般的嗓音。 她从来到这里之前的桀骜说到被送进来开始说起，说到改造，列举自己怎样幡然悔悟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谈及如何如何变成一个更好的人，如何努力得到教官的认可，毕业之后这里的精神如何让她在大学里成为拼命三郎严格律己一般的存在…… 和自省课上说分毫不差。 套话，套话，还是套话。 路伊只听了一句就对丧失了兴趣，甚至对联邦生命科学院竟然愿意要这样的人产生一丝怀疑。 ——难不成科学院的那批书呆子都是这幅德行？ 她把注意力转移到出入口上，开始在大脑内反覆推演计划的可行性： 等到结束时，在人流里混迹着离开，利用杰西卡事先制造好的干扰器制造混乱，趁教官不注意跟在毕业生后面，想办法抢夺铭牌，找到运输队离开的星港，混进离开的人群里…… 这地方的地图黎明事先给她们画过，杰西卡的干扰器也只是对通讯信号进行干扰，只会发出暂时的噪音，在安格尔的精神屏蔽下也不会受到这里的反向追踪。 虽然必备的工具都有，但每一个环节都漏洞百出。 稍微出了点差错都会失败。 路伊越想越觉得这个计划太过莽撞，但看着安格尔蠢蠢欲动的表情，又说不出停止的话来。 第64页 「……所以我在这里真诚的唿吁，请大家大家珍惜在这里的学习时光……」 毕业生的声音通过扩音器源源不断地输入脑中。 路伊甚至觉得她的说话节奏和韵律都太过规律，像是经过了严格训练后的某种……机械。 但是经过了特殊训练的声音似乎有种蛊惑人心的效果，和安格尔天生妩媚的蛊惑不同，这种更像是一种强制性的大型催眠现场？ 路伊说不清楚这种感觉，她觉得自己原有的精神网正跟着这个说话的节奏一起一伏地韵动，像是大海的波涛，但每一次登岸，都能从沙滩上带走一些沙子。 每一次韵动，都能……无意识地记住这个人说过的一些话。 听久了之后甚至会不由自主地觉得「她说得真对」这样的想法。 路伊被自己的意识吓了一跳，连忙把注意力从她的声音中撤回来，不自觉地游移到安格尔的侧脸上。 而此时的安格尔则是一改平日的做派。 嘴唇微抿，眼神深邃，侧面看去，鼻樑像是刀刻一般挂在她的脸上，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锐利。 「别听她讲话。」 安格尔忽而又挂上了一贯的笑容，偷偷捏了捏路伊的手心，像是捏猫爪一样揉着她覆着薄茧的肉垫，半是吃醋地沖路伊抛了个媚眼： 「被别的女人勾走心魂我可是会生气的～」 作者有话要说：　　天吶我才想起隔日更满足不了榜单…… 我看等会还会不会有更新吧……实在不行我就放防盗章凑个字数明天补…… 。 谢谢： 读者「登阳徒」，灌溉营养液＋10 第36章 遵命 神魂归位。 路伊反手握住安格尔的手心， 那里面传来安定人心的力量。 宣讲很快结束， 礼堂里爆发了经久不衰的掌声。 「你觉得那会是什么？」路伊混迹在散场的人群中偷偷问着安格尔。 安格尔面色不变，「我听说过有些宗教会有类似的话术，配上特殊的音乐和说话方式， 容易降低人们的戒备从而达到谛听教诲的效果。」 「巴别塔教？」 路伊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这个全宇宙教众最大的教派。 阿尔米星的人绝对中立， 不参与联邦， 也自然不会对宗教有任何的想法。 事实上在圣十字星的陨落后，巴别塔教派也失去了自己的正规的武装军，更加不会引起阿尔米星的注意。 没有军队的宗教也仅仅只是个传播理念的机构罢了，和大学城星系的那群人没有太多的区别。 「算是。」安格尔点点头， 她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下功夫， 「现在宗教基本都来这套，不新鲜。」 她随口说了一句， 这时候两人已经跟着人流遭到了门口了。 安格尔用肩碰了碰路伊的胳膊：「准备。」 两个人本来就选的前排落座， 出来得早，自然前面没什么人。 安格尔刚来到门口的教官面前， 就十分自然地捂着肚子做出一副胃不舒服的样子。 那扭曲的表情毫不意外再不去解决绝对会倒地而亡。 「报告！教官我想去卫生间……」 安格尔沖教官挤眉弄眼。 她们后面堵着那么多人， 教官就算想教训两句都是浪费时间， 他瞪了这个不安分的学员一眼， 知道这群小兔崽子如果这时候不同意的话已经会滞留在原地造成交通堵塞，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允许通行了。 「我跟去看着。」 路伊自告奋勇。 教官对路伊倒是放的爽快， 反正两人一直都是连体婴似的行动，根本就没有考虑到路伊叛变的可能性。 凭着两人对地图的映像，她们成功绕过大部队沿着走廊找到了单独撤退的优秀毕业生三人组。 「有意思。」 安格尔老远看到了人影就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三个毕业生呈一字纵队笔者地向前走着， 全程没有多余的话语，而在他们身边也不见之前「盛情洋溢」介绍的教官。 如果不是身上的白大褂，几乎和这里的学员没有任何区别。 「这个方向还是通往星港的方向。」路伊想了想，肯定道。 安格尔深以为然，「不管了，找个监控死角，动手！」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在话音刚落的瞬间，两个人就如同离弦的箭一般沖了出去。 一左一右，两人游龙地冲到三个队列的两侧。 「你们是……」 队尾的那个人最先察觉到两人的逼近，只来得及说了三个字，就被路伊单臂锁住了喉咙。 路伊勐地一记屈腿，顺势把对方脖子一拎。 没有经过训练的普通人哪里是路伊的对手？ 只听「咔嚓」一声，那人就悄无声息地倒地了。 「笑纳了。」 安格尔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把倒地那人胸口的铭牌一扯，在对方不可置信的眼里抛了个飞吻。 「你们什么人！」 「这里的学员吗？小心我告诉你们校长！」 剩下的两个一边哆哆嗦嗦地说着毫无威慑力的话语，一边拼命向出口跑去，企图找到人来救援。 然而根本就逃不过路伊和安格尔的魔爪。 路伊学着刚才安格尔的动作，一把扯过一人胸前的铭牌，锋利的金属边缘在对方的脖颈处划开一道锐利的红线，一丝多余的血珠都没有溅出来，轻轻松松就收割了一条鲜活的生命。 第65页 两人一人一个，轻而易举地就解决了剩下的两人。 安格尔把人噼晕的时候沖路伊吹了声口哨：「没想到你这么崇尚暴力……我好担心以后我会被家暴啊。」 和安格尔选择把人弄晕不一样，路伊手起手落，全部採取的粗暴的拧断脖子的这种血腥方式。 她翻了个白眼，忍住谁要家暴你的吐槽，耸耸肩：「有备无患。比起这个，你把人弄晕倒让我出乎意料。」 「别这样，我可是很心软的。」 安格尔无视耸耸肩，扔给路伊一个铭牌。 路伊连忙把这小玩意儿别在胸口，皱着眉：「你不觉得太容易了吗？」 「杀人都很容易。」安格尔满不在乎的说道。 「前面星港应该已经在准备了。」安格尔把地上的人往旁边的一条暗巷里拖，「帮个忙，这人虽然战斗力不行，但意外的……」重。 最后一个字安格尔还没说完，就被生生吞在喉咙里。 「怎么了？」路伊走过来，蹲下，问道。 「这人……」 安格尔伸手摸了摸死尸的动脉，皱着眉头，最终让路伊帮忙固定好四肢和头颅，自己拿着金属铭牌，跃跃欲试。 「你不会想——」 路伊的询问的语气还没制止，就看见铭牌锋利的边缘沿着血管动脉划出一道笔直的直线。 一时间，血流如注！ 安格尔白皙的手指沿着伤口伸进去在里面不停地掏着，其血腥场面换个心理素质差的人在旁边看着估计立即就会吐出来。 她在里面沿着扣扣索索了好久，终于从准确地突破了皮肉脂肪还有各种脏器，直捣离左胸房偏离一寸的距离，然后生生从里面扒出了某个东西。 整个手腕已经鲜血淋漓。 这是一个被人造鲜血包裹的稜体，浑身长满了刺，中间光秃秃的部分刻着编号，乳白色的本体几乎看不清全本的颜色。 路伊瞳孔一缩。 安格尔咬牙，勐地把东西砸到地上，「果然……仿生人。」 仿生人是联邦政府和大学城那波人开发出来的新品种，机器人的分支，侧重点在生物基能上。 随着科技的进步，仿生人与人类几无二致，很少有人能够对其区分开来。最好的区分方式就是通过生产过程中置放在仿生人内部的识别码——也就是安格尔挖出来的那个东西。 自从精神阈值发现以来，以研究精神阈值为核心的课题在仿生人的实验室里遍地开花——可惜的是截至目前为止，一无所获。 三个人有一个是仿生人，或者说全部都是仿生人。 无论是哪种可能性，都指向同一种原因—— 这是诱饵！ 果然，下一秒，仿佛是表演的舞台上落下了帷幕，两侧的白炽灯勐地打开，光线照得路伊眼眶发热。 军靴和掌声有韵律的碰撞在一起。 路伊的脑子里迅速闪过了杀死来人的一百种方法。 可是在看清楚样貌之后，她选择了沉默。 来人的背后就是出口通向的星港，逆光，巨型剪影把整个走道拥挤得逼兀至极。 齐永的出现意料之中，可是他身边还一左一右站着两个人。 「我该说你是太自大了呢，还是太小瞧了这个地方？」 他的称唿用的是「你」，没有带上「你们」。 「我们这地方虽然破旧了点，但到底也是接待过首都星的来客，这点应对措施还是有的。」 齐永盯着安格尔，慢悠悠地说道：「即便什么都没有，或许您对自己的个人魅力需要重新评估一番了，对吗？」 他揉了揉身边的小个子的脑袋，笑了起来，「杰西卡？」 杰西卡目光游移，不敢看向安格尔。 「有很多人……像我汇报说有人想要逃出去。」齐永掰着手指头数到，「这里的孩子都很乖的，稍微问一问就什么都出来了。」 潘恩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更何况你对身边人的信任也太容易了，可惜了，错付了对象。」 齐永温和地看着老早就把安格尔反手擒住的路伊，称赞道：「好孩子。」 路伊冷着一张脸，擒住安格尔的指间发白。 她的膝盖顶在安格尔的后禧上，在齐永进来的瞬间就迫使她不得不双膝跪地。 擒拿姿势堪称教科书式的典范。 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你或许承诺了这孩子自由，可是你觉得，来自囚犯的许诺，和典狱长的许诺，哪一个更有说服力？」 齐永干脆用了这里私下里的称唿。 「我不喜欢杀人。」齐永走到跟前，蹲下，静静地注视着安格尔暴躁的眼睛，不由得感慨了一句，「这眼睛多漂亮啊，赤红色的，像红宝石一样。让人不由得想起了战争年代的艾森元帅……不，现在应该称唿他为叛军了。」 「你知道他曾经对亵渎他的蝼蚁说过什么吗？」 齐永把那位传说中的叛军首领口吻模仿得惟妙惟肖：「既然眼睛这么喜欢到处乱看，不如挖下来放在身边看个够。」 他的语气仿佛极点的冰棱坠，「你觉得呢？」 安格尔哼了一声，笑得妖冶，「这主意挺好的，来试试？」 「不过路伊告诉我你可能是不留行里的人？」齐永忽而收了手，装作拍落手上的灰尘，「不留行就像个马蜂窝，捅了一个其他的人就会嗡嗡地缠过来……你恐怕心里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吧？」 第66页 他敛住嘴角的微笑，背对着她，沖路伊说道：「带去13号，别死就行。」 路伊抬头，对上了目光游移的杰西卡，以及藏在远处另一个拐角只露出半颗脑袋的黎明，猜测黎明旁边一定还站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何往宾。 从略带嘲讽的潘恩脸上一晃而过，面无表情地回道：「遵命，长官。」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或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x】 说下，就是好不容易考完了结果又感冒，所以迟了一点…… 为了以表歉意这章今天内留评的发红包吧，算是补偿（x 第37章 硬仗 「所以我说啊， 你还是太冲动了。」 洛克慢斯条理地往手上套塑胶手套， 冲着在床上被绑成五花大绑的安格尔说道。 「哦，说明一下，原先13号的治疗师刚好吃坏了东西拉肚子了， 所以今天我来代劳。」 他自顾自地说着， 看着安格尔注视过来的视线， 慢悠悠地拒绝：「这样看我也是没用的，介于私下里我和你关系不错，这次的『治疗』我自然是不能放水的。」 他看了眼在外面等待的路伊方向，门被紧闭着， 是安格尔主动提出让路伊在门外等着的。 「没想到你还这么……温柔？」 洛克把治疗仪给安格尔戴上的时候， 语气讽刺。 安格尔挑了挑眉：「那是，毕竟我怎么捨得让我家小可爱看到一些不好的场面呢。」 洛克吹了声口哨， 把设备调试好， 按下开关的之前，顿了一瞬： 「说实话， 我一直觉得如果何往宾能够你这份行动力， 早就逃出去了。」 …… 「啊啊啊！！！」 …… 路伊背靠着门外的墙壁， 身体放松， 冷静地注视着前方。 黎明直直站在她的对面，摸摸索索地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来， 递到路伊面前：「老师说这里感到不舒服的时候就吃点甜的，心情会好很多。」 她摸向的是自己的胸口。 心脏。 路伊沉默着摇头拒绝，脸上平静无波。 「比起这个……我更想要完整的故事。」 她说。 只要忽略掉她攥成拳头背在身后的双手， 以及几乎嵌在皮肉掐出血痕的指甲。 …… 听说那一天安格尔的惨叫通过广播的形式在整个学校持续了长达整整三个小时。 学校的活动也停下来了，整个三小时内，像是大人物逝世后全星际默哀那样，一切活动都被严令禁止。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行动，所有人或在走廊或在寝室或在礼堂就这样沉默着听着这绝对算是杀鸡儆猴的转播。 比视觉冲击力更加强悍的，是不加掩饰的野蛮，与漫无边际的想像。 有不少心理素质差的早就脸色发白跟着哭了起来，就算是潘恩这样的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那声音从强烈到虚弱，从连续到断线，从清晰到沙哑。 每一次衰弱与变调都仿佛在变着法地告诉人们逃亡的惨案。 没有一个人为此多说一句话。 无论是崩溃，还是乞求。 路伊和教官打了声招唿，几乎成为了这个时间段里唯一还在行动着的人类。 她的目标很明确，大跨步地往寝室楼迈去，黎明被她赶了回去，拉开目的地房门的时候安格尔的惨叫刚好陷入了第一个断层。 哐当—— 吱呀—— 咔哒—— 开门，关门，锁扣。 路伊一言不发地用后背抵住了房门运动的轨迹，右腿微曲，防止有人从门外把门开开，一言不发地和门内的人对视。 剑拔弩张。 但谁也没说话。 直到那个惨叫声渐渐减弱，广播被人为地切断，路伊才冷着一张脸开口：「听说是你主动告的密？」 脚腕上缠着粉色脚环随着身子的一上一下碰撞出细微的响声。 杰西卡双手摆弄着自己的黑匣子，没吭声。 「嗯？」 路伊的语气瞬间压低，语气中流传出来的不怒自威显而易见。 「……是潘恩。」 杰西卡顶着压力不敢正面面对路伊：「他拿告密问我你俩的情况……」 「所以你就说了？」路伊挑眉。 「又不是我一个！」 路伊冷脸的杀伤力太大，一个小孩子根本承受不了这样的威逼，干脆破罐子破摔，嚷嚷道： 「这也是黎明告诉你的吧？听说黎明私下里还拜你为师？你当她就那么单纯！整天装出一副小孩子的样子满肚子都是杀洛克的念头！你当她没告诉？我跟你说，只要问道她头上，各个都是墙头草！」 路伊听了这话只是嘲讽性的笑了笑，没有接话。 第二和第三从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第一个。 在所有人都有可能倒戈的时候，只要确保不会出现第一个，那么观望的第二和第三就不会轻举妄动。 反之，只要有人身先士卒，第二和第三可以视作保存实力，也可以视作审时度势。 黎明如此，路伊自己更是如此。 誓死不归永远都是上古英雄的传说，他们忠诚、正值，永远都不会背板主上。 可惜，这所学校培养的既非英雄也非强者，而是活人。 活下去，诱使本能，往往比嘴上挂着的任何大道理都来得成功。 第67页 「潘恩——还是说校长许诺了你什么好处？」路伊轻飘飘地问着。 杰西卡游移视线，虽然不情不愿，但还是从嘴里吐出几个音节：「……材料……」 「比起安然出去后连接星网的诱惑，光明正大地从外面偷运手工小部件的材料更加有吸引力？还是说现在好不容易换了一个单人间可以光明正大地避开室友的监控更加随心所欲？」 路伊的声音不紧不慢，但每一个字都砸在了杰西卡的心里。 「还是说……你觉得我们比起校长来说更加没有信服力？」 杰西卡的瞳孔微缩，整个人不安地开始怼手指，嘟囔着说道：「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根本就不会有人……」 「那你觉得会有人从三个小时的高强度治疗后活下来吗？」 路伊淡淡地打破了杰西卡的反驳，眯起眼睛，新生成的精神网以排山倒海的气势笼罩了杰西卡的浑身。 她整个身子勐然一震，抬头，不可置信地盯着路伊：「你——！」 原本以为安格尔拥有这种诡异不受封闭的精神网，可没想到竟然还有一个！ 和安格尔掌握纯属的精神网不同，路伊的精神网虽然刚刚新生出来，但正因如此，平日收起来静水流深还好，一旦释放，则以野蛮的姿态疯狂挤占所有的空间！ 精神触角以成百上千的压力向杰西卡的精神海袭去，并且在同时造成了房间监控瞬间失灵。 「怎么可能……」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路伊微微收缓了自己的姿态，双手抱臂说道：「还是你觉得，得到了校长信任的我，和从13号出来的安然的报復，校长或者潘恩可以适时赶来救你？」 杰西卡被说得怔住了。 「让我猜猜，安然是用『自由』来许诺你的吧？」 路伊讽刺一笑，很快又恢復了之前的冷漠，说道：「那么这次可不是邀请。」 她的精神网像是尖刺样地包裹住了杰西卡的四周，无形，却带着迫人的气势。 「你只有站在这边供我们驱使的选择。」 她慢慢说道：「如果成功了，心情好，饶你一命。」 声音带着居高临下态势，言简意赅，和安格尔带着多余的赘述不同，连威胁都是直来直往的，像是一把刺破敌营的长。枪。 「否则，现在就杀了你。」 监控器适时发出失去了控制的滋滋声。 没有人觉得路伊是在开玩笑。 杰西卡吞了吞口水，「杀……杀人可是违……」 「举报成功后因不满分赃觉得其他泄密成员于是心生嫉妒。」路伊淡淡补充道，「私下斗殴，过失杀人，还够不着死刑吧。」 她的话音一落，尖刺的利剑凌空贯穿过杰西卡的头颅。 像是被人用无形的刀片正中额头，贯穿，连风都不曾带起，却伴着头颅破碎的声音。 这是个宣告，也是警告。 路伊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杀心。 「我们会再来拜访的。」 路伊面无表情地说着，甚至都没有给杰西卡多余的眼光，径直转身，拉开门，走出去。 合门的瞬间，监控器终于挣脱了严密的束缚，兹拉一声发出刺耳的尖叫—— 恢復了正常。 …… 路伊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正好撞上把安格尔送来的洛克。 「唔……伤口顺带帮她处理了下，放心，命大，死不了，你要对我的技术有信心。」 洛克笑着拍了拍路伊的肩膀，被她不动声色的躲开。 「啧，这么冷淡……」洛克不满地嘟囔着，自顾自地笑道，「不过，虽然死不了，但说不定会脑死亡哦～毕竟那么高的频率，之前最高纪录是持续了半小时就直接死了。」 洛克给路伊打气，做了个加油的手势：「相信你们哦～」 砰——的一声。 路伊直接把人关在了门外。 「啧啧啧，真是不可爱……」洛克轻笑着，收回了视线，哼着歌愉快地离开了门口。 13号的「治疗」是针对精神海的，但是如果程度太过剧烈，势必会引起身体的挣扎。 安格尔的手腕和手腕全部都被纱布仔细包裹住了，上面还渗着殷红的血液。 看样子应该是直接挣脱了固定用的东西。 路伊不敢去想这会用了多大的力气，也不敢去想这样的抵抗会不会划到骨头。 安格尔双眼紧闭，眉心紧皱——显然是在不安的状态下陷入了昏迷。 「……真是的……」路伊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嘀咕道，「……真是乱来啊……」 「路伊……」 出乎意料的，原本以为早就失去意识的人突然张口。 路伊惊异地转过头去，但诧异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她很快恢復了平静，凑过去，接了杯水递到安格尔的嘴边。 「杰西卡……」 声音是可怕的沙哑。 「别说话。」她冷声回道，「她已经彻底站在我们这边了，下次应该可以用了。这次的目的已经达到，你接下来安心养……」 这么说着，路伊却看到安格尔微微摇头。 「不要水吗？那你……」 「靠近点。」 路伊微愣。 「靠近点。」 重复第二次的时候已经带着些不耐烦了。 第68页 「……」路伊顿了一瞬，还是沉默着凑上前去。 她自己抿了一口水，然后贴了上去。 细雨一点点地落在干旱的沙漠上，很快撩起燎原大火。 路伊的吻细细密密地落在安格尔的嘴，唇，双颊，额间。到了最后甚至连舌尖都挑逗了起来，酥酥麻麻，无声的侵略。 安格尔的身体和精神状态都这样了，自然是不可能长久下去，甚至连回应都稍显困难。 很快，唇齿间的共舞就只剩下一个人的独舞。 「够累了，睡个好觉吧。」 路伊轻轻抬离自己的唇，伸手抚摸着安格尔紧闭的双眼，最终沉沉说道： 「接下来战争才……刚刚开始呢。」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你们看懂了吧这个……还处于收集队友的状态目前…… 第38章 军武 早餐的时候安格尔被一个学员故意撞歪在一边， 她一个没留神， 手上的餐盘「哐当」一声在地上砸出一阵响，兹拉地转了几圈才停稳。 她今天被分配的任务是负责运送和清洗，这会儿发生了意外， 餐盘七零八落地散乱了一地。 「麻烦， 让让。」 安格尔好脾气地一个个捡起来， 发现面前横亘了一个学员，径直准备从这条道上路过。 不知死活。 安格尔在心里露出一丝讥诮的笑，面上却是什么也不显。 飞快给人让出道路，盯着那人越走越远。 「给。」 路伊弯腰从地上捡起一个餐盘， 递给安格尔， 神情轻松：「我还以为你会把他给宰了。」 「哪里。」安格尔露出狐狸似的笑容，「渣滓就不用理会了。」 「一年前绝对不会这样说。」 黎明也递了个餐盘过来， 笑得轻松， 「安姐姐被孤立了一年呢，也该习惯了。」 安格尔扬了扬眉， 没吭声。 自那次以笼络杰西卡为目的的行动以来， 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年。 一年的时间内安格尔在学校里面成为了一个瘟神一般的存在， 除了路伊黎明这些人会和她说话， 剩下的人连个好脸色都不会给，更别说接触了。 原因很简单， 没人想要和「逃跑未遂」的人扯上关系。更何况安格尔本身就太过危险，仿佛随时随地都能营造出一副拉人入伙的感觉，更加不会受到欢迎。 而相比之下， 路伊则是以那副于是无关漠不关心的脸迅速在其他学员里获得了无数路人好感。 再加上在高层心中的印象，虽然路伊不从事倒买倒卖的活动，但在其他学员中的地位也不逊于何往宾潘恩之流了。 「该加快速度了。」 路伊看了眼餐厅外面，目光深沉：「等会有新人来。」 仿佛是为了唿应她的话语一样，广播里迅速传来一阵刺耳的铃声。 每月一度的，新人抵达的铃声。 安格尔应了声，迅速把手上分配的活做完，甚至还在擦手巾上仔仔细细地把手上的水渍擦干净。 先前的桀骜已经被她彻底收敛了起来，远远看去，连嘴唇都常年泛白，脸上的红润早就没有之前那么精神，整个人工作久了甚至会时不时地透着一股疲惫的姿态。 一年前的那次「治疗」对她的精神力损伤非常大，仿佛是被人从中心生生挖出了一个大洞，虽然西洛伊斯这边的没有受到冲击，但总量却是缺失了一半以上。 「也真有你的……换个人估计就植物人了吧……」 这是洛克做出的诊断。 但即便如此，早先连思考的敏锐度都受到了很深的影响。 精神力可以自愈，但速度堪比钟笋，相当缓慢。 即便有路伊这边同源的辅助，也只是提供一个更加舒适的环境，缓解疲劳罢了。 精神力的虚弱，再加上被集体孤立的事实，安格尔现在看起来和一年前的不可一世大相迳庭，甚至可以当成最没有威胁的成员之一。 获得什么东西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当身外之物一无所有的时候，自身就是最大的代价。 安格尔是踩着最后的时间点归队的，她一站稳，路伊就毫不迟疑地反手握住了她的手心，如海的精神网把疲惫的精神海包裹住，努力铸造重生的温床。 早餐过后是自省课，列队之后所有人以班为单位，分开，散到一个个小房间内进行自我检讨和自我感动。 只不过今天因为是新人到来的日子，在分班散开的时候，多耽误了一些时间。 新人一出场的时候就在下面引起了一阵骚乱。有的老学员更是忍不住了，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怎么会是她？」 「……我记得之前她是k241号吧？」 「不是说出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你傻啊！她好像家里来头不小，当初不知道是和谁搞在一起了，被人打个半死才送出去养胎的……现在这是——又回来了？」 「……」 路伊不动声色地看着台上的那个女人。 应该也有将近三十岁的样子，栗色的杂毛依稀可以看出不久前是一头漂亮的波浪卷长发，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只不过一只手总是无意识地往小腹上放。 联繫到那些老学员的议论，路伊立马意识到这是个名副其实的老学员。 之前被送出去应该是怀孕了，只不过这次回来…… 第69页 路伊盯着对方的小腹暗自思忖，也不知道是生下来了还是流产了。 然而这时候原本乖巧了好一阵的安格尔突然在她手心里挠痒痒，画着圈。 野猫再怎么装温顺，骨子里都是那副不安分的性子。 「……总之她的情况你们应该也都清楚了，对于阔别了一年的大家庭，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科妮拉？」 那被称为科妮拉的女人呆滞地配合着抬起了头，望着底下死寂一片的人群，缓缓开口，声音虚弱而冷淡：「大家好，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 不知道是谁在教官的授意下说出了这句话，一时间大家纷纷附庸。 欢迎回来。 就像是回家了一样。 这里可以是学校，自然可以是个大家庭。 「路伊啊……你说，她当初是怎么找藉口出去的呢？」 安格尔的手指还在不老实地画着圆圈，不停地变换着大小，在下一个新人自我介绍的时候，突然毫无根据的开口。 蛰伏了一年的野猫开始露出爪牙。 * 自省课后，安格尔和路伊两人又被洛克徵用去搬运随着新人一齐运送来的补充医疗器材。 「洛克。」 安格尔的力气也随着精神气的削弱而减少了不少，没送几趟，她就忍不住去拿饮水机的水杯偷懒了起来。 咕噜，咕噜。 她喝得很急，水滴从嘴角溢出，沿着优雅的下颚划到脖颈，延展出一道好看的曲线，在冰凉的器材反光中泛着寒凉的光。 「你认识新来的那个……」 「科妮拉。」路伊一把夺过安格尔的水杯，不满地叮嘱道，「喝慢点，小心呛到——」 话音刚落，安格尔就迸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路伊翻着白眼给她递来一张纸巾。 「……路伊你这个乌鸦嘴！」 她愤愤地咬牙。 「啊你说科妮拉啊。」洛克愣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眼神四下里扫射，发现目标人物不在，暗地里松了口气，「认识啊，老学员了，听安静的一个女的。」 「你刚刚在找什么？」路伊没有放过这个细节。 「黎明。」 洛克毫不避讳：「科妮拉……说实话我对她没什么印象。样貌平平，性子也就那样，是那种任人宰杀的羔羊，能力也没什么，只是不知道怎么就和一个人好上了。」 好上了，自然是恋爱关系的代名词。 「后来怀孕了，按理说，怀孕如果被发现了那一定是会被堕胎的，可是有了黎明这个先例，留与不留得看上面决定，五五开吧，概率。」 洛克耸耸肩，「可是啊黎明不知道发了什么疯，接着何往宾的名义出去找了几个人发，私下里把科妮拉打得那叫一个惨啊……那丫头家里好像还给了几个小钱，收了好处当然不可能把人往死里送，当时我这里什么都缺，留下来就是死路一条，所以就把人送出去静养了，现在回来了而已。」 怪不得不敢当着黎明的面讲。 毕竟如果科妮拉把孩子生下来，就是下一个黎明了。 黎明想要杀死洛克是阳谋，人人都知道黎明跟自己杀母之仇的洛克不共戴天，可是跟着路伊学了一年，却迟迟没有动手。 可偏偏把科妮拉打成那样的也是这样的小鬼。 还是很复杂啊…… 想了想这之间的情感关系，路伊只觉得头疼。 她向来不擅长思考情感在行为中的驱使作用，比起情绪导向，她更习惯从资源战略分配上有一说一。 「所以说，只要达成重症，且你们这里救治不了的条件，就能出去？」 安格尔眯起眼睛，慵懒的外表下满是严肃。 狩猎者开始行动了。 只要她还是不留行的一员，齐永就不敢让她真死，哪怕宁愿让她成为植物人，都不能失去生命特徵。 顺藤摸瓜地想，如果能够出去，那么齐永为了保密一定会派人来追杀——但那好歹就可以有一战之力。 怎么想都是个绝佳的机会。 「不可能的。」 黎明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 小鬼头湛蓝色的眼睛里满是不贊同：「我和老师刚刚和科妮聊了几句，终于确认了一个事实。」 她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平静地说出了事实： 「所有从这里出去的人，无一例外，全部都被杀死了。」 她补充了一句，「在出逃的飞船里。」 所有回来的宣讲的盟友全部都是制造的仿生人。 不仅仅是安格尔策划的那一次，而是往上的一次，二次，更多次，乃至全部！ 路伊垂下眉。 果然。 从上次失败她和安格尔就在反覆推演中间的好几次转折变故。虽然她们本身的目的在说服杰西卡，但也并不是没有抱着「万一成功」的想法在对待。 而不管从哪个角度想，齐永方面用三个仿生人来应对的招式还是出乎了意料之外。 如此逼真的仿生人从技术和造价上都是一笔不菲的费用，如果只是阻止的话，雇一群不要命的星际海盗费用都比这个要便宜些。怎么想仿生人都不是最优选项。 现在看来……如果次次回来宣讲的盟友都是这种高级仿生人…… 这已经不仅仅是费用的问题了，更涉及到了军备武器的层面。 第70页 齐永从哪里弄到这么大一笔经费？纯粹走地下市场买来的？还是说雇了一批科研人员？那么这群科研人员又是从哪里来的？联邦政府知道技术人员的流动吗？ 他到底是从哪里弄来的这么一批——军武？ 安格尔缓缓抬头，把路伊的思绪扯到现实，声音带着一贯的疯狂和刺激，撕扯着所有常规的神经： 「如果我们……不从飞船逃呢？」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晚风拂灯扔了1个地雷 读者「晚风拂灯」，灌溉营养液＋10 读者「万年总攻的云凌」，灌溉营养液＋1 第39章 大象 要想逃出去， 飞船几乎成了必需品。 达到目的的手段可以有很多种， 但其中的某一个阶段只有唯一一个选项。 路伊原本以为这是毋庸置疑的，可是现在这个既定的思维被安格尔打破了。 「你什么意思？」 她静静地盯着安格尔，觉得自己虽然同样觉醒了西洛伊斯的力量， 但这些千奇百怪的思想到底还得看个人。 「你想啊。」安格尔歪着脑袋， 赤红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狡黠， 「这所学校有多大？」 路伊一愣。 学校的空间足够容纳上万人，可是所有的地方用脚都可以丈量。这样的占地面比起一所星球来讲可谓是沧海一粟。 太小了。 「我们要逃离的不是星球，而是『这个地方』。」安格尔咬字清晰，满不在乎地说道， 「只要翻过围墙， 躲避侦察机的侦查，只要能够逃出去， 说不行就能够想办法联入外界的星网……」 剩下的话她没说完， 也不需要说完。 只要能够联入外界的星网，安格尔就能够唿唤不留行， 甚至连路伊都可能联繫几个自己潜伏时认识的傢伙， 到时候离开这个星球戳手可得。 「喂喂餵。」 洛克不满地敲着墙壁， 把两人的思绪拉回自己这边， 不满地嚷嚷：「你们两个计划逃出去自己私下说，这是干嘛？当我这个人不存在吗？」 「帮我们。」路伊十分耿直。 如果要採用这个计划， 洛克的重症诊断是少不了的。 这个要求近乎无礼，也丝毫不具备任何诱惑性，洛克听了之后果然轻笑出声：「凭什么？」 「这样吧。你帮我们， 就告诉你一个秘密怎样？」 安格尔转动着眼睛，倚在饮水机旁，松垮的衣服在她身上大了一圈不止，下摆被蹭得略微向上，露出指甲盖那么长短的腰线，懒散地吸引着所有人的注意力。 洛克嗤笑了一声，指了指还没搬完的箱子，顾左右而言他，说：「赶紧给我干活去！」 「你真的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没变成植物人？」 安格尔漫不经心地笑着，嘴里吐出的话却是狠狠砸在洛克心里，有千钧重。 他好奇这一点很久了。 按照他的推算，安格尔不死也废了个八。九成，没想到这人竟然还能活蹦乱跳这么久，一年过去他缠着她死缠烂打想要问出个所以然来，每次得到的答覆都是安格尔无辜而敷衍的两个字「你猜」。 如果不是安格尔身份敏感，他早就把她绑在手术台上活体解剖了。 这个筹码一出，不仅仅是洛克，就连一旁冷眼看了许久的黎明都是唿吸一滞。 黎明本来双手抱臂，这下子纸甲几乎是隔着长袍直接掐在自己的胳膊里，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已经在上面留下一道深深的红印，几乎快要掐出血来。 「可以哦。」 洛克很快松口，眼角余光瞥了黎明一眼，看到小鬼咬牙切齿的样子笑得愈发嚣张。 安格尔和路伊都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倒戈，本来以为还需要多费些口舌，不过短暂的惊讶过后二人很快调整了自己的表情。 洛克虽然喜好特殊了一些，但胆量和果断和杰西卡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这是一个跟着自己欲望而走的人物，和西洛伊斯过分的贪婪不同，洛克的欲望更侧重于好奇心。 只要握住了这一点，洛克这边就不用担心。 「不过我只帮一次。」洛克竖起一根手指头，银灰色的瞳孔里泛着寒芒，冷锐一闪而过。 说完，他话锋一转，「不过当务之急还是把东西搬完，不要耽误我的时间。」 话题告落，自然也没有必要深聊了。 路伊把安格尔的衣领一扯，安格尔像只被提住后脖皮毛的野猫一样张牙舞爪地去挠她，被路伊从容躲过，半推半就地走出了医疗室。 「所以说啊……」洛克扭头正眼看着黎明，语气里满满的鄙夷，「跟我斗，你还太嫩了。」 黎明不说话。 「今天呢再给你上一课。」洛克眯起眼睛，「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朋友和敌人，只有利益。」 「你觉得他们凭什么不会和我结盟？」洛克轻笑地说道，「还是说你觉得你能够搭上何往宾这条线你的地位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黎明咬牙，扭头不去看洛克。 「听说你跟路伊学了一年？」洛克的声调都没有变化，「怎么还不动手？我相信她教你的应该都是必杀技吧？心软了？」 「才没有！」突然被踩到尾巴的黎明气急败坏地沖洛克吼道，「我肯定会杀了你的！绝对！」 第71页 「啧，有气势。」洛克逗出了瘾，「我还是那句话，虽然我对你的父母的死亡个人觉得不负责任，但随时恭迎。」 黎明哼了一声。 「我觉得你应该懂的啊，这孩子怎么这么死脑筋呢？」洛克揉了揉黎明的脑袋，半是询问半是自答地说道，「我认为你在找人把科妮拉打一顿的时候就应该明白这种感觉啊，本质上，我们是一类人，不是吗？」 他无害地笑道，嘴角向上拉扯，形成一道扭曲的弧线，红润的嘴唇和银灰色的发色形成鲜明的对比。 那几乎和黎明纯粹白银如出一撤的发色不仔细看的话或许真的会被认为是一对亲生父女。 黎明安静了一瞬，突然勐地回头狠狠地在洛克手臂上死命地咬下去。 「靠！你这个死小鬼！」 洛克吃痛地松手，怒骂了一声。 黎明在洛克身上留下一排极深的牙印，迅速躲过了洛克的魔爪，一熘烟地消失在了医疗室。 「……小没良心的，也不知道是谁把她养成了一条小狼崽……」 洛克倒吸一口凉气，他向来身体不算强壮，换个词来形容甚至可以用上「羸弱」二字。 他向来秉承着只有自己对别人动刀的原则，自然不像路伊这群从小接受训练的人一样对疼痛有种变态的忍耐度，连忙伸手拿了消毒药品给自己手臂上反覆沖刷了好几遍，忍着突突直跳的神经小心给自己缠上绷带。 「……属狗的吗？」洛克不满地自言自语。 「你就是嘴欠。」 一个沉稳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挖苦道。 洛克头也不抬，翻了个白眼：「何往宾你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学生！」 「恕我直言，那孩子名义上的监护人可是你。」何往宾满不在乎地说道，「当初你把她从她妈肚子里剖出来的时候就註定了，事后校长也是让你签订的监护关系。」 洛克：「……」 这算什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吗？ 等他把手上的伤口处理好，洛克又恢復了之前那副毒舌欠揍的样子。 「你过来干什么？」 「拿药。」何往宾轻车熟路地走到柜门前，看也不看地拿了好几瓶镇定用的迦南，「科妮拉情绪不太稳定，再这样下去我觉得会自杀……好歹把命给她留着。」 「切，滥好人。」洛克嘟囔了一句，突然转移了话题，「听说她们邀请了你？你为什么不答应？」 她们二人是谁毋庸置疑。 何往宾听着这话，神情古怪地看了洛克一眼，反问道：「我为什么要答应？」 洛克用一副鄙夷的神情看着他：「别告诉我你在这里待了二十年之后觉得这里挺好。」 没有人会喜欢永远待在监狱里，即便是洛克这样主动做交易的人，偶尔也会因为没有其他的娱乐解闷而偶尔暴躁。 人类的天性决定了他们需要交流，需要互动。 「……谈不上好，但也谈不上坏。」何往宾谨慎地评价道。 反正他在这里也不会受到处罚，偶尔还能和潘恩起点竞争来点小刺激，这里的所有人他都认识，混得如鱼得水，没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让他有熟悉感。 某种程度上，最熟悉的地方可以是家的代名词。 「我还以为小时候总在探视期间求父母带他出去的人是我记错了。」洛克不咸不淡地刺激道。 「你也说了，小时候。」何往宾呵了一声，谈不上自嘲也谈不上激动。 他有些恍惚。 何往宾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人说起刚进来时候的事情了。洛克比他年长两岁，但两人进来的时间差不多的。 他还记得自己刚被父母送进来的时候这里还允许每个月的亲子探视时间。 那时候他一心只想跑出去，每次想尽办法让父母知道这里的真相换来的却是一次次的告密——父母把情况反应给了校方。 小孩子，贪玩，桀骜，不喜欢有人管着他们，自然会编出一些出格的谎话。 ……他们是这么宣扬的，他们是这么相信的。 那段时间，他频繁进出13号治疗室。 后来他就不说话了，再后来探视程序也被取消，再再后来，他再也没看到过那两个人。 目睹了他的惨案，洛克聪明地选择了谈判这条路。 之后，何往宾也开始走上了中间商的职位，和洛克两人成功跻身进入「那一边」。 「安格尔和路伊是好苗子，相信不日以后会成为这里最佳的看门狗。」何往宾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 洛克突然毫无徵兆地反问道：「你听过木桩和象的故事吗？」 大象在小时候被细绳栓在木桩上，挣脱不了，等到长大后也丧失了挣脱的念头。于是日復一日地圈于这一小块土地，任人宰割。 「孬种。」洛克鄙夷地吐出两个字。 何往宾一贯地镇定，根本就没有被这两个字所影响，原话奉还地说道：「彼此。」 第40章 觊觎 狩猎者的蛰伏期可以是一天， 一个月， 乃至一整年。很多狩猎者穷尽前半生都在等待一个机会，但一旦抓住，就会带着视死如归的果决咬上去， 绝不放手。 安格尔从来都相信， 狩猎者虽然数量稀少， 但绝对不会只有一个。 他们只是把自己藏起来了。 第72页 「我需要你帮忙。」 第二天的活动课上，安格尔找到何往宾噼头盖脸的就是一句：「杰西卡说屏蔽整个系统需要更多的材料，她一个人搞不定，量比较大， 帮我搞到手。」 何往宾双手插兜， 天气愈发炎热起来，这颗星球又到了难熬的夏季， 他难得地把领口上端的前两颗扣子都解开， 露出里面清晰可见的锁骨，整个人散发着一股弱不禁风的阴柔。 「我听洛克说了。」何往宾轻笑道， 确实毫不犹豫地回应着， 「所以我的答案是， 拒绝。」 安格尔徐徐图之：「这次不走飞船， 其实可以一起。」 何往宾夸张地瞥了她一眼，声音从喉咙里溢出来：「你对外面的了解有多少？」 安格尔没说话。 「制定计划， 目的制定，行动方式，情报收集……这些事情是基本条件吧？」 何往宾轻松地绕开其他人群， 把两人的谈话范围缩到一个极小的范围。 他向来和人做交易的时候都会以这样的方式避开他人，久而久之，已经成为了约定俗成的习惯，倒也不会有不长眼的在这种明显「谈生意」的时候往他们眼前凑。 毕竟在隐私几乎为零的地方，大家更加珍视这种自发形成的「私密行为」。 「你对这颗星球的外界一无所知，你凭什么要我把赌注压在你身上。」 何往宾甚至都没有用质问的语气，只是在平淡的叙述一个事实。 「凡是赌局总是有风险的嘛。」安格尔丝毫不为所动，她用眼神扫视了一圈连短的娱乐时间都不敢彻底放松的学员们，突然两三步蹦到何往宾面前，和他进行视线对视。 路伊曾经觉得，安格尔蛊惑人心的时候就像是海底引诱水手靠近的海妖。 而今的小妖精只穿了件宽大的卡其色军装，帽子被她的这个动作微微侧开，衣摆大半被扎进裤子里，只留下腰侧部分成了漏网之鱼。 她微微仰头，张开双臂晃了一圈，赤红色的瞳孔里倒映着蔚蓝的天空的，厚重的军靴都被她踩出了轻灵的虚影，衣摆飞舞，露出一小块紧緻的腰线，在明黄色阳光的直射下把五颜六色连接在一起，像是一只翩翩起舞的，巨大又艷丽的蝴蝶。 疯狂掠夺着何往宾的视线。 他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之前，当他还小的时候，父母带他去过的生态星球。 生态星球上只有适应各种气候的动植物，人类游客只能在限定的时间内固定人数进行参观。 绮丽多彩，夺目绚烂。让人不由得怀疑人类的多余性和突兀感。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到这些习以为常的景致了。 「何往宾。」 妖精在花丛里伸出诱惑的触角。 「你想要自由吗？」 安格尔笑得真诚而狂妄。 这不是引诱。 这是在邀请。 * 与此同时，接受邀请的不仅仅是何往宾一个人。 杂物间。 路伊被安排了清扫杂物间的工作——这是一个挺轻松的活计，既不用被太阳暴晒，也没有被规定具体的时间，更不用多数的人员配合。 只用两个人，就能够在这个地方借清扫的名义待上大半天，着实是个肥差。 而此时，看着面前那个金髮碧眼的小子，路伊义正言辞地拒绝。 「一次。」她定定地看着约瑟夫，伸出一根手指头，「让我听到第二次，我就告诉教官。」 约瑟夫是这个月和科妮拉同一批次进来的新人。 他拥有着一头柔软的金髮，碧色的眼睛和纯正的军装是同一款颜色，从某种程度上，是正义与执拗的代名词。 十八九岁的年龄，正是叛逆期高发的时段，自省课上说是太过沉迷星网里某款军事游戏宣扬的那种「天降正义」的气氛，自诩正义的使者，经常插手一些让父母头疼的事情，为了扼杀身上的这股插手别人的气势，不得已送进来。 但显然，虽然这小子在自省课上认错认得好好的，实际上在这里连一天都不想多待，甚至做起了解放全人类的美梦。 路伊丝毫不觉得从这样张扬的性格里能看到什么可利用点。 「欸……」约瑟夫显然还没有领会到这里人人自危的逻辑，不依不饶缠着路伊问道，「为什么啊？你们都在这里待了这么长时间了，应该很清楚这是一个怎样的地方啊？这地方就是一个大——牢笼，难道你就没想过逃跑的念头？」 路伊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说道：「邀请我只想听到刚才那次，同样的，类似的话我也不想再在我耳朵里听到。」 她眯起眼睛，嘴角讥诮，眼神冰冷，像是一把悬在约瑟夫头顶上的薄刀，舔了舔嘴角：「或许你不知道，上一个想要这样做的人，就是我亲手把她送进13号的。」 约瑟夫：「……」 路伊说得无比认真，立场昭然若揭，「或许你可以试试，洛克可是一直不解为什么之前那个没成为植物人。说不定你可以满足他。」 约瑟夫被吓得后退了一步，后脑勺直直撞到一个铁架子上，砸出哐当一声巨响。 不敢再说话了。 路伊冷眼看着不知天高地厚的新人，在心里摇了摇头，嘴角讽刺的笑一瞬而过。 她从来都不是好人，没有利用价值的废物，没有必要带着。 第73页 * 一个月的时间转瞬而逝。 这期间在安格尔的软磨硬泡下，何往宾总算是松口了，但被问及具体跟不跟着的时候这人又三缄其口，没个准信。 对此安格尔表示——材料到了，跟不跟就无所谓了，反正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剩下的就是个人问题，自己纠结去吧。 约瑟夫自从杂物间那次后再也没纠缠路伊，但据何往宾的观察，他也暗地里在队员中大肆发展同伙，虽然成果为零。 不得不说，这孩子长着一副天使般的面孔，很容易让人丧失防备心，即便被拒绝，也没有人向教官揭发他的活动。 人类对于长得好看的人总是宽容许多。 杰西卡彻底老实下来了，安格尔和路伊上次演的一齣戏让杰西卡切实地相信敢拿自己的性命进行这么一场豪赌的人，会毫不怀疑地杀掉一切拒绝合作的人。 而她有了前科，更是她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即便失败了，杰西卡发自内心地相信，在这两人死前一定会拉上自己垫背。 ……反正横竖都是一死，还不如把希望放在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上。 杰西卡表示自己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她虽然宅了点，但还不想死。 安格尔路伊派过来的工作是把这里所有通讯线路连成一个独立的网路。她们独特的精神网虽然可以不受压制，但在行动开始后也没有办法集中精神控制所有的监控和通讯设备。 这个时候最保险的方式就是事先疏离纷繁杂乱的单独线路，创造一个独属于己方的可控制封闭式网路，再进行压缩处理，这样即便是杰西卡也能以一人之力控制这么庞杂的设备。 准备在紧锣密鼓的进行，终于在下一个月运输舰队抵达前一天，杰西卡的独立网络完成，洛克的医疗耗材也达到了底点。 一切准备就绪。 「这次一定要成功。」 行动的那天晚上，安格尔在寝室里静静地盯着路伊，说道。 她的手里紧紧捏着成卷的干净绷带，肌肉紧绷，赤色的眼里跳跃着焦灼的火焰，舔舐着对自由的渴望，燎起熊熊大火。 在路伊面前，她没有丝毫的掩饰。 「放松。」路伊点头，从薄唇里吐出两个字，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以迅雷不急眼耳之势正面打在了安格尔脸上！ …… 半小时后。 两人在房间里起了争执，路伊把安格尔揍得奄奄一息的消息摆在了教官的面前。 「浑身多个器官衰竭。」 洛克摇了摇头，把诊断说明摆在教官桌上，调出医疗室内的被。操控了的影像资料，「刚好到月底，手上的材料不够，我这边没有办法。」 「再不抓紧的话，人多半会交待在这个地方。」 洛克说着，露出森然的獠牙，眼里闪过一丝跃跃欲试兴奋：「这具尸体交给我吧，说实话，我觊觎她的体质很——久——了。」 …… 在遥远的单人寝室内。 杰西卡闭着眼睛，听到脑海内那个声音藏匿不住的激动。 「再等等，还不到时候。」 妖精在耳边沖她低语。 作者有话要说：　　陷入要不要申榜的纠结……申榜就会v，v了就要日更了……啊……我好担心我会鸽啊…… 第41章 麻醉 安格尔被路伊打得不算特别重， 只是看起来惨了点， 但并不影响具体行动。只是她的时间点选择得非常好，在唯一权威的伪证面前，没有其他检测的对比， 势必会影响判断。 安格尔被单独留在了医疗室， 负责汇报的是洛克， 路伊跟在旁边，觉得洛克说这句话带着十足的恶意。 与真诚。 他是真的想要从里到外把安格尔研究个遍。没有动手只有一个原因，他打不过安格尔与路伊中的任何一个人。 这样发自肺腑的宣言更让教官对洛克做出的伪证深信不疑。 面对曾经有过前科的安格尔，教官不敢怠慢。 消息一层层向上递交， 直接呈到齐永的办公桌上。原本安格尔以为在这里是第一个大坎， 可是当回復的消息传来时，包括洛克在内的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是齐永的私人助理给出的回覆：校长现在正在出差， 三日前就离开， 现在仍在返还的路上。 「那还等什么？！」教官冲着通讯那头吼道，「还不快走内部通讯网路找到校长！」 * 此时， 首都星， 非民用港口33号。 「下次吧， 我下次再来。」齐永的声音近乎谄媚。 他的面前站着一个身穿墨绿色军装的士兵， 上面用银丝勾勒的贪狼显示出他正是隶属于东方星系四大特种部队中的佼佼者。 「谁能想到罗先生临时有事呢。」齐永堆起讨好的笑容，「那有劳您帮忙转交了。毕竟这一年的报告中有一则特例， 还得罗先生亲自过目……身份不敏感不敏感……对对对，只是流寇黑户罢了……放心，在罗先生批示之前， 保证留一口气在，不会影响接下来的动作的……」 「如此，我择日再登门拜访。」 那贪狼的士兵只是略略点点头，微微欠身，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他穿的是近卫兵的服装，尽管低调，但一举一动都透着斩钉截铁的威压。 齐永笑了笑，后来实在在面瘫面前绷不住，又抿起了嘴角，一步步往后退进了返回舰内。 第74页 舱门一合上的瞬间，他就收敛了所有的表情，面色阴沉得像是一块秤砣，让他的亲卫都不敢上前。 最终还是私人助理硬着头皮上前了一步：「校……校长。」 他咽了咽吐沫，深吸了一口气，「学校那边传来了突发消息。」 助理调出虚拟界面，一整面信息墙横亘在齐永面前，上面闪烁着红色的紧急申请。 「编号a506的学员……就是那个异样样本，申请外调治疗。」 齐永阴沉的脸色更加不好了，几乎就是下意识的反应，他攥紧了拳头，「安然不能死，起码现在还不能……」 他皱着眉头，从嘴巴里吐出字句：「同意申请，但是——舰队的警力加到三倍。」 * 「行动。」 就在杰西卡以为这次的行动又像上次那样被「别的什么人」举报而鎩羽而归，自己永远都听不到那两个字的时候，安格尔在脑子里说话了。 脑波对接是建立在独立网路搭建成功的基础上，虽然材料有限，规模不打，传达的消息有限，但也足够发挥对讲机的功能了。 杰西卡坐在自己房间内，整个人随着安格尔的那句话血液上涌。她发誓自己在当初没忍住对潘恩揭发的时候都没这么紧张过。 她的手指飞快地在小黑匣四周一扣，那盒子瞬间延展成一台电脑的样式，光影在她腿上立即投影除了虚拟键盘。 本来还在微微发抖的手指在触碰到键盘的一瞬间镇定了下来。 杰西卡闭眼，深吸了一口气，睁开，注意力全部被她集中在构建画面上。屏幕上的画面从无到有，显示出目标监控的红点，而代表己方的绿点只有一个在扭曲的地图上游走。但它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攻占了附近的红点，还以更强的沖势扩大攻击范围。 监控被一个一个被吞噬。 同意申请之后，转移程序配套得十分顺利。 首先得把人从医疗室转移到星港附近的休息室，现在唯一的一架私人星舰已经被齐永开走，为了放着这里的人起心思逃脱，星港里从来都不会停留多余的星舰，即便要使用，也是提前一天申请从老王负责的中转站开来。 所以最快的转移也得等到明早抵达的每月运输队。 「我来帮忙。」 路伊主动提出负责搬运的安格尔的时候，没有人提出异议。她的监视者的身份因为上次的逃亡而更加坚定，齐永对路伊的信任是众所周知的，甚至在原军人出身的路伊提议的时候所有人都认为自己可以松了一口气。 有路伊压制，安格尔跑不了的。 「这里有我就好。」路伊冷静地沖教官说，「你们去星港布置房间，务必把任何尖锐有利于的逃跑的利器全部收拾好。」 「等等——」在教官离开之前，路伊故意装作不放心的样子沖洛克叮嘱道，「把平日的麻醉加大一倍剂量，最好让她一觉睡到明早运输舰离开的时候。」 「啧啧啧。」洛克发出暧昧不明的声音，调侃道，「我本来以为她已经对自己够狠了，没想到论起心狠手辣，你也不遑多让啊。」 路伊挑挑眉，结果洛克扔来的针管，掀起安格尔的袖子，对方白皙的皮肤上的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长期的缺乏锻鍊与精神缺位，安格尔的虚弱是由内到外的。 麻醉的浓度是真实的，欺骗的最高境界就是做到绝对的真实。 她没有丝毫犹豫，干脆利落地把针管扎入薄薄的血管，感觉到冰凉的液体在体内渐渐被血液包裹得温热，安格尔睁着暗红的眼睛，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来，歪头问道：「路伊，你听过睡美人的故事吗？」 沉睡的人需要所爱之人的亲吻才能被唤醒。 「是不是所有的童话故事，公主都是需要王子的吻才会醒来？」 她歪着头，眼里带着放荡的纯真，似是在自言自语也似乎是在和路伊说话：「可是我不太喜欢王子呢。」 安格尔失去了意识。 * 「快点——快点——」 洛克和路伊分在移动床的两侧推着移动床板往前快跑。 「临时输液管不了多长时间，唯一维持她身体机能不动的只有放在营养仓内！」洛克的声音随着风扯进剩下两名确保安全的教官耳朵里，「营养仓目前只有一个，被安排在星港的休息间，速度得快点要不然到不——」了。 他的戏还没演完，路伊就主动往后落了一个身子的时间差。 「有事？」护送的教官诧异问道。 然而他得到的只有路伊手起刀落的回应。 路伊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藏了一把从医疗室顺出来的手术刀，干脆利落地捅进了那人的心脏里，噗嗤一声带出大量狰狞的血迹。 她唿吸平稳，身子像游鱼一般从那人的身边划过，手术刀连同着她的手臂都还粘着上一个受害者的血迹，眨眼间就如一道精细的红线缠到了另一个人脖子上，轻轻一拉—— 大动脉被划破，血流如注。 「真是的，你要动手好歹确认一下位置啊。」 洛克不满地低头看着溅到自己领子上的鲜血，满口抱怨，「而且动静弄这么大，到时候不好收拾。」 他顺手从大衣内侧掏出一管药剂，路伊伸手去接，却发现路伊故意往回收了收。 「说好了。」他指了指安格尔，「秘密。」 第75页 路伊不动声色地「哦」了一声，手上的手术刀随手一扔，洛克却没有听到意料之中的金属与地面碰撞的刺耳噪音。 黎明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钻了出来，稳稳地把路伊扔掉的手术刀接在手里。 路伊眨眨眼睛，勐地往洛克的身边一窜，电光火石间就伸手触摸到了那管药剂，机械般的声音在他耳边想起：「西洛伊斯。」 洛克唿吸一滞。 西洛伊斯的名声太过古老，也太过强大，久远到光是说出这几个音节都带着一股远古的神秘感。 路伊成功地趁这个空挡把药剂抢到手里，然后勐地消失在洛克面前，把床上的安格尔拦腰一抱，一脚将移动床板踹开封住洛克的退路，影子般消失在洛克的视线内。 洛克听说过，这是一种藏匿在视觉盲点的走位，也是不留行的那群刺客们内部戏弄人时最喜欢用的把戏。 「祝你好运。」 路伊无声笑了笑，意味深长地看了背后的方向一眼，目光却是落在拿着手术刀的黎明的身上。 可能成为威胁的人解除了合作伙伴关系后，就是敌人了。 长点脑子就明白不能让洛克活着走出这里——他知道了西洛伊斯，也太不可控，不如毁掉。 路伊的身体素质并没有因为这一年而有任何削弱。她抱着安格尔跑了一段距离甩开了洛克黎明两人后，凭藉着教官提供的精准路线轻而易举地避开了休息室的路径，从一条废弃的旧检修道穿到了星港的墙壁边缘。 星港这会儿没有星舰，自然也不会有太多的守卫，执勤的也不过只是几个学生而已。 路伊小心避开这些守卫，瞄准了围墙上的防护网。 防护网比传统意义上的电网更加棘手，所有的人在来时听到的恐吓就是这里加入了和13号治疗室同样的材料，甚至会对精神网有无差别的攻击。 还是最大疗效的！ 要放在往常，百分之百的逃生会被这样的防护网给拦下。可是—— * 杰西卡盯着屏幕上最后一个巨大的红点，无数数据在她的瞳孔里划过，只要集中力稍微差一点就会错失任何一个数字，手指在键盘上几乎要翻出花来。 #访问路径被拦# #拒绝访问# #重新定位……# #第8314次访问开始# #访问连结中# #身份无法核实……识别码调适中……更新名单……# #识别成功……指令运行……# * 路伊刚把清醒用药剂注入安格尔的皮下血管后，操纵室内后台显示运行状态的指示灯却突然从绿灯跳转成了红灯。 「成了！」杰西卡雀跃的声音在脑内响起，「我想办法突破了防护网，让总能源和备用能源都跳闸了！你们有半小时的时间！半小时后线路储备能源会耗尽，为了不起疑心我会在半小时后重新开启能源！」 路伊听了，拍了拍还在沉睡中的安格尔：「事不宜迟，走——」 可是安格尔没有像预料中的那样清醒过来。 路伊察觉了不对劲，语气危险：「安格尔？安格尔？！」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读者「岳青竹」，灌溉营养液＋50 第42章 死星 就在安格尔迟迟不见醒来的瞬间， 有个个子高大的少年躺在寝室里辗转难眠。 他翻来覆去了好久， 最终忍无可忍地从床上起身，瞪着眼睛在黑暗里喘息了好一会儿，脑海里反覆迴荡着某人告诫他的一句话。 「你干什么？」 室友被他悉悉索索穿衣的动作所惊醒， 看他迟迟没有停下来的动作， 终于忍不住发问：「你要去哪儿？」 「有点事。」少年面露不安之色， 「出去下。」 「你又想干嘛？」室友大惊，他们是同一批次进来的，对彼此之间知根知底，自然知道对方自从上个月进来后因为时不时出格的举动一直被教官针对。 室友气急败坏地嚷嚷道：「你难道忘了今天课上你还被罚跑了五十圈？你现在又在宵禁的时间出去——是不是嫌你的分离13号不够近？！」 少年听了这话， 动作一滞， 但很快就把衣服的最后一个扣子扣上。他坐在床沿摸索着军靴，头也不抬：「这事你别管， 不会牵扯到你头上。」 他深吸一口气， 说道：「我去找教官。」 「欸？」室友不解。 他看着对方径直走到门口，搭上门把， 动作却停了下来。许久， 竟然直接折返了回来。 「……你有毛病啊？！」室友一头雾水， 在黑暗里看不清对方莫名的神色， 催促道，「要发疯换个时间发！明天还要早起呢别打扰我睡觉。」 * 路伊又连着叫了安格尔好几声， 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大。 清醒用的药剂效果应该已经起作用了，洛克虽然扭曲了一点，但却是最不会偷偷使绊子的一个人。 自负的另一个举动就是不屑撒谎， 甚至连掠夺和觊觎都从不掩饰明明白白地宣告出来。 难不成在某个阶段她漏了什么东西？ 路伊闭着眼睛飞快把整个行动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每一帧都在脑子里演绎过无数次，甚至连行动都完美到无可挑剔，正在她纠结于实在找不到任何差错的时候，一个声音在她脑海里划过。 「你听过睡美人的故事吗？」 第76页 路伊的脸色变了变，向来没什么情绪波动的面上瞬间蕴起一丝恼怒，脸上腾起一团薄红，冲着安格尔低声吼道：「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开玩笑？」 然而安格尔依旧没理她。 路伊无可奈何，脾气不怎么好，直接冲上去咬了安格尔的唇畔一下，像是暴怒的勐兽在撕咬让自己精疲力竭的猎物一样，兇悍而不带丝毫怜悯，一丝淡淡的血腥味瀰漫在两人的唇畔。 唤醒睡美人的不是王子，而是愤怒的骑士。 安格尔的睫毛轻颤，缓缓拉开一层帘幕，舌尖魅惑地抵着路伊的舌尖缠绵了一瞬就被路伊迅速拉开距离，她抱怨地沖路伊嘟囔：「一点情趣都没有！」可是眼角却是带笑的。 路伊懒得理她，如果说疯狂是西洛伊斯的天性的话，那么安格尔就是把疯狂变得**的推手，而路伊则是疯狂内唯一的理智。 她沉吟道：「半小时，从排水管道切入，翻墙出去。」 排水管道一般直连外界，两侧也有梯子用来检修，是天然的逃生通道。只不过这个管道外侧缠了一圈防护网，如果能源没有切断，别说是踩上去了，就连碰一下都是对精神网巨大的摧残。 没有人想到能源会被切断，再加上位置偏僻，更加不会设置过多的守卫。 路伊和安格尔两人一左一右飞快地打晕负责守卫的两名学员，三下五除二地就踩着梯子往上爬。 按照计划，翻越高墙，想办法在外界找到当地人，连上星网，最好的情况就是把这个地方一举歼灭，或者打一场硬仗想办法把黎明杰西卡等人救出来，最差的情况就是干脆一走了之。 搭救是情分，但如果没有成功也不会受到良心的谴责。 道义和责任是最没有用的东西。 即便之前挨了路伊一顿暴揍，但路伊的力道控制得很好，基本都打在四肢以外的地方，看上去惨不忍睹实际上并没有伤到骨头，所以现在安格尔的速度丝毫不逊下风。 两人很快就抵达了顶点。 「我先下去。」 路伊只一眼就做出了判断，语气带着不容质疑的果断：「你到时候直接跳下来，我接住你。」 在她们脚底下，是一面高达五十米的高墙，没有梯子，只有一根巨大的水管笔直地垂到地面上。水管表面常年经受着风吹雨打，粗粝不堪，但也很难找到落脚点。 她们不能在空中滞留太长时间，一旦被外面的人发现，运气不好碰上了外巡队之类的部队就是前功尽弃。所以一切的行动都要以快为基准，一步步地找准落脚点踩下去无异于把自己的命放在悬崖边缘试探。 路伊说完，不给安格尔的反驳机会，手脚死死箍住巨大的水管往下纵身一跃！ 水管外涂了一层银色的合成防护膜，可以有效地防止烈日的暴晒和风雨的侵蚀，但这种合成材料本身也具有极高的硬度，多年未经护理，路伊贴在上面的皮肉被翘起的尖锐材质划开，大腿内侧的衣服也被撕扯成条。 银色的水管上抹开一道殷红的血色弧线。 她稳稳着地，一口气也没有停歇，立即仰头朝安格尔打了个往下跳的手势。 事到如今，在各大星系内穿梭的人类经过各个种族的混血，融合，进化，身体素质都有不同方面的侧重。阿尔米星的人更是因为职责的特殊性，会定期注射强化药剂，虽然对寿命会有一定的影响，但生育部门能够根据相应的年岁缩减而提前基因配对的时间，胎儿培育的集中性能够完美规避人均寿命减少的弊端。 安格尔没有一丝犹豫，她像只蝴蝶一样从墙壁的顶端轻轻跳起，路伊觉得即便这时候她的动作都能带着一股殉道式的美感。 加速度让一个成年人的冲击力达到了一个迅勐的高度。 一瞬。 安格尔觉得自己在空中自由自在地游弋了无数秒，灵魂似乎都要和下坠的肉体做反方向运动时，她坠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尘土扬起。 灰尘混杂着血腥和独属于路伊的清冽，在满月的月光下激起一片战慄。 路伊接得很稳，精准得如同机器一般，但双臂却是富有弹性、力量和温度的。让人莫名心安。 「怎么办？我觉得我好像又多喜欢上你一点点了。」安格尔苦恼地把头埋进路伊的胸前，蹭了蹭，贪婪地感受着对方的心跳有力的力度却被路伊不解风情地扯开。 路伊习以为常地扯开话题：「这里是平原地带，植被没有看到一棵，不知道是人为砍伐还是自然形成。四周看看有没有交通工具，一般在外面也会设停车场方便对外侦查的。」 「哦。」安格尔闷闷地回了声，虽然不悦，但还是乖乖地和路伊分开寻找了。 这里的地貌她也注意到了。因为不知道具体海拔，语气说是平原，倒不如说是平地来得恰当。只不过觉得唿吸的困难度和经验对比没有较大的差异才说是平原地带。 而且平地也只能勉强描绘视野区域。 ——太平了。平到连一丝杂草都没有看到，空荡荡的地区只有身后的这栋监狱似的建筑物拔地而起，戈壁地带尚且都能见到被粗沙和风倾咬得千疮百孔的裸岩，可是这里只有一层盖过鞋底的灰尘，底下的土层硬得可怕，安格尔猜测可能是泥岩之类的物质。 她们的运气很好，不多久就找到了一辆看起来气数不多时的巡逻车。 第77页 也不知道是对自己太过自信还是怎么样，巡逻车就这样大大咧咧地随便摆着，甚至连身份识别都不用，操纵杆都恨不得是从博物馆偷出来的零件。 「是五十年前淘汰的军用k-82，能源箱是半满的，还能用。大半功能都被卸下来了，雷达还能用……范围全星覆盖，但是需要时间扫描。」 路伊一眼就认出型号，迅速检查了一遍就跳了上座椅，招唿着安格尔坐到副驾驶上，「时间不多，先上车。」 这附近没有任何人工痕迹，寸草不生的荒野里只有一辆旧式巡逻用车在艰难地在月色下前行。 安格尔起初还有闲心说两句话逗弄一下路伊，可是越开她的脸色越发地难看，半小时后，两人都嘴春紧抿，眉头几乎皱成了一个「川」字型。 太安静了。 不仅连一棵草，甚至连一只鸟，一只走兽都看不见。 毕竟是军方的，即便是淘汰下来的巡逻车速度也不容小觑。半小时的时间足以让她们围着这地方转了大半圈。风平浪静的安静现在变成了死寂般的沉默。 「不会吧……」 安格尔喃喃自语，「不会这么倒霉吧……」 平地突然起了一阵微风，带着夏日的燥热，却在她的后嵴背上形成了一串鸡皮疙瘩。 这时候雷达的扫描进度终于达到百分之百，随着「滴」的一声警报声，路伊看向雷达显示屏显示的星球虚拟模型。 在刚才的时间她几乎可以确定——不，是彻底确定了。 以学校这栋建筑物为中轴的，往北一千米，是同赤沙星一样的沙漠，温度极高，如果没有后备水源的补充，她们甚至活不到三天。而往南一千米，则是截然相反的，足以让只穿了短袖的她们望而却步的，一望无际的寒冰。 沙漠与冰川宛如两条永不相交的巨龙，各自占据了星球的两端，覆盖了星球百分之九十九的范围。而剩下的百分之一，则是学校所占据的中间地带——赤道。 甚至连赤道的其他部分也不知道是被人为地切断了所有的生命线还是本来就空无一物。 只有这里的温度能够允许生物的生存，而唯一的生物只有外来者——囚徒和狱卒。 难怪他们敢这么随意地放置车辆，因为根本都不会有人来偷。也难怪他们在墙壁的守卫几乎为零，因为出去了也只有死路一条。 无人星往往分为两种，一种是自然形成的恶劣环境让生命难以生长，而另一种则是机密星球，虽然名义上是无人星，但考虑到驻扎人员的生活娱乐，同时为了保障后勤供应也会适当引入一批普通居民散落在星球居住。 即便是前者，整颗星球找不到一块适宜居住区的也只是少数。甚至是亿万分之一的概率。而往往这种全方位无死角的无人星往往有另一个名字—— 死亡星球。 作者有话要说：　　朋友们……我没忍住在言情里挖了个新坑=＿=（作者专栏点进去那本就是） 于是忍不住过来宣传一下……你们要相信我，这本言情我觉得你们可以pick一下（。） 【毕竟我言情的感情线比百合还要少而且还经常出现一些百合副线的骚操作……关键词：、快穿、ai、沙雕人设，等。 其实我想说的是就算不看的也求求你们点个收藏拯救一下十八线过气吃土作者吧！！！ 这个可怜的收藏我严重怀疑连编推都上不了最终陷入无限轮空的噩梦的（x） 。 谢谢： 读者「坏人」，灌溉营养液＋1 读者「坏人」，灌溉营养液＋1 读者「陈」，灌溉营养液＋1 第43章 告密 死一般的寂静瀰漫在安格尔和路伊之间， 许久， 两人都没有说话。 死星周围是不可能有信号塔的存在，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因为没有人，像这种连能源都相当匮乏的星球放在其他的地方早早就被政府所废弃了， 甚至连星际海盗都不会选择这样的星球做为据点。 连淡水资源都需要依靠外界供应的地方还谈什么繁荣昌盛？当所有生活必需品都需要通过运输舰队来维繫生活的话， 且不说运输舰队的庞大无可比拟， 光是那些燃料就不是普通人能够负担的。 人力，物力，财力，缺一不可。 起初路伊以为这个地方只不过是一个发战争财的地方， 早期的创校也不过是趁着四处战乱的时候侵占了校址， 生源也是从那些对自己无力的家长手里巧言令色过来的，偶尔接点政府的私活——譬如她们刚来时首都星的那小子， 因为家族原因被政敌斗到了这里， 结果直接连声招唿都不打就命丧于此。 但也仅仅如此而已。 靠这样机制敛财的人，是不会， 也不可能用如此稳定庞大的财产支持这么多的资源消耗的。 在齐永背后——还有人。 政府？还是反政府的那帮人？或者是独立于政斗以外的第三方？ 路伊一时间思绪纷涌。 「我们得抓紧时间回去。」安格尔突然像想起什么似地， 急忙扯了一下路伊的袖口， 语气急促， 「时间不多了。」 现在深夜快过去了，远方甚至升起了一条亮丽的光线， 而根据预计的时间，第二天一大早运输队就会抵达，到时候来往的人数多了一倍不说， 齐永也该在那时候回来了。万一迎面撞上就不好了。 第78页 「现在没办法了只能从长计议。」 安格尔咬着嘴唇，不自觉把嘴唇咬开一道豁口。路伊点点头，看着动力表里只剩下不到两成的能源，脚下把油门勐地一踩，如离弦的箭一般飞了出去。 远处的太阳在缓缓升起，照起的万道霞光针芒般地刺穿漆黑的夜幕，一台老旧的军用侦查车正拼尽全力地在地平线上跑着，和余晖赛跑，如履薄冰。 与时间赛跑。 * 晨练的起床号如期吹响。 杰西卡混迹在队伍里看着天空熹微的晨光，有些忐忑——也不知道路伊和安格尔的情况怎么样了？自从两人出去后就再也没有给她发过消息，自然也没有提及把她带出去的事情，虽然对这个被「背叛」的结果杰西卡早有预料，但还是忍不住为这两人而开心。 学校到现在还没有响起警报的铃声就说明两人的出逃还没被发现，否则动静肯定不止这么大。虽然两人食言了，但一想到竟然真的有人能够逃脱这里，本身就是一件非常鼓舞人心的事情——更何况还是在自己的帮助下！ 杰西卡一想到这个点心脏就砰砰砰的直跳。不管怎么说她到底还只是一个未成年的小孩子，无法做到像路伊那样喜怒不形于色的境界，一早上忍不住翘起的嘴角已经引来了频繁的侧目，她压了好几次才勉强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突兀。 「你没事吧？」和她关系比较好的前室友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小声嘀咕，「怎么今天这么高兴？不会是昨晚又熬夜鼓捣你的玩具了吧？」 身为前室友，自然是知道杰西卡的一些小爱好的。既然无伤大雅甚至得到了官方的「半认可」，即便是谨慎的室友也毫不避讳地谈及了这一点。 「算、算是吧……」杰西卡拼命压抑着自己雀跃的心情，连忙把前室友往队列里一推，压低声音不安道，「很明显吗？我要不要再……」 过分高兴都是一种危险。 「没事，没人注意你的。」前室友好心安慰着，「起码现在没人。」 杰西卡一愣：「你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吗？」前室友诧异地看了杰西卡一眼，「你不是才出门列队？」 说完不等杰西卡回答，她自顾自地说道：「在你来之前教官被那个新人……我记得叫约瑟夫吧好像？总之就是被那小子神神秘秘地叫走了，在耳边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结果你没看现在只有一个教官在负责整队吗？其他的似乎都临时离队出去找什么东西了。」 杰西卡对约瑟夫这个名字有些印象。她记得这小子刚来的时候相当活跃，还问到她头上要不要一起策划逃跑，当时她正忙着考虑多线连接的模式，根本就没空理他，三言两语就把这小子打发走了，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现在一想，杰西卡突然觉得自己的处理太过粗糙——万一被这小子在教官面前反将一军怎么办？要知道知情不报也是记大过处理！ 一想到这里杰西卡的后背上就冷汗阵阵，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里有鬼，她总觉得唯一的教官往自己的方向看了好几次。 正这么想的时候，她突然听到一个久违的声音在脑海里窜起—— 「情况有变！麻烦把防护网再断一次！」 是安格尔。 杰西卡脸色一变，「可是……可是现在是晨练期……」 能源系统虽然是独立存在，而且监控室也不是时刻都有人守着，但每天都会有例行的检查！更关键的是根据之前观测的情报就是这个时间点！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要在那么短的时间内通过防护网再回到队列当中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少废话，快点！」安格尔的声音有些急切，似乎也在和时间赛跑，「十分钟！现在！」 杰西卡被她的这声的催促吓了一个哆嗦，根本不敢怠慢，伸进口袋里的手指在蠢蠢欲动，她的声音和教官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 「好了。」 「各班班长清点人数——报数——」 她紧咬嘴唇，疯狂沖脑子里的那个声音说道：「你们要快一点啊！！！」 几乎是前后脚的时间，她听见路伊和安格尔所在班制内的班长往前迈了一步：「报告——a506和l209号均不在场！请指示！」 教官的脸色变了变，但诧异的神色不大，与其说是意料之外到不如说是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他迅速拉开对讲机小声说了些什么，偷偷黑进了所有独立线路的杰西卡通过塞在耳朵里的小型无线窃听系统听得一清二楚： 「约瑟夫说的是真的！路伊在试图逃跑！」 她勐然向约瑟夫的站队看去，或许是眼里的感情太过激烈，惹得约瑟夫下意识地偏头和她在人群中遥相对视。 金髮碧眼的大男孩在阳光的照耀下宛如天使，光束把他的五官雕琢得精緻而又立体，温润的眉角似乎在对所有人都散发着温和的善意，比起眉宇间都带着阴狠的潘恩而言，这样的人天生都让无法让人把他和背叛或者恶意这类的词彙联繫在一起。 约瑟夫沖杰西卡友好地点点头，想起这个也是拒绝过他的女孩，只不过看起来性子太过懦弱，不太像是会打小报告的性子，也不太适合倒打一耙，于是迅速把她的名字从心里划掉。 揭发是一门借刀杀人的艺术。与其担心别人会不会在背后捅刀子，倒不如先下手为强。 第79页 把威胁去除掉也就构不成威胁了。更何况，举报的奖励可以让他很好地脱离进13号的边缘，这是消分最有效的方式，不是吗？ 约瑟夫心里这么想着，收回视线，摆正身体，觉得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一股舒适的暖流流转四肢五骸，头颅微微扬起，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作响。想要打破这种制度，拼命地往上爬之后再自上而下的改革才行的通，成大事者需要忍耐，为此一时的牺牲是不可避免的。 接下来的时间里所有学员都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紧张气氛。 每一个教官脸上都神色匆匆，早上的晨练还能分派出一些人手出来维持秩序，到了后面干脆就把所有人赶鸭子似地分配各个工作或者是集中到活动场地里放任自流。 与之相反的，是上级统一的紧密氛围。不少人都在猜测发生了什么，甚至胆子大的直接翘掉了工作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安格尔自从上午的那声后再也没有联繫杰西卡了，即便杰西卡反覆试图向她们传递已经被发现的信息也毫无反应，她只能呆呆地看着星港的方向自我纠结。 许久，她看见黎明从那个方向晃晃悠悠地走来。 「你流血了？」凑近之后，杰西卡才发现黎明在灰袍下的脖颈处有一片已经结痂了的乌黑血迹，随即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压低了声音说道，「你……八把庸医……」 黎明一愣，点点头，又摇摇头，保持沉默。 「到底怎么了你说话啊！」杰西卡被她这个反应弄得不知所措，四下张望了下，发现经常和黎明成双成对出现的何往宾也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语气更加焦急，「何往宾呢？现在安格尔和路伊的事情好像被他们发现了，你都不……」 话还没说完，杰西卡就听见一阵轰隆隆的声音从自己脑袋上划过。 这个声音她很熟悉，每个月的月初这个声音都会在固定的时间内如期而至——是运输舰队。 「跟我来。」黎明突然开口，「我带你去总控制台。」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这文这两天就会v了，提前问一句，v后你们想我一口气放三章凑个万更然后休息一周缓缓呢，还是不万保持这样的节奏？日更……我觉得可能得等到九月份了，存稿狂魔没有几万字的存稿不敢日（我发誓我下本一定要存稿30w再开文！！！！ 第44章 方舟 总控制台与其说是一个「台子」， 倒不如说是一个控制整个学校运转的房间。 杰西卡一头雾水， 跟着黎明以洛克要人的名义顺利从人群中脱颖而出，穿过沿路曲折的走廊，径直走向一条所有人必经之地。 「你要带我去哪儿？」杰西卡亦步亦趋地跟着， 惊讶于黎明这么小的年纪论起手劲来的根本不输给比她大一轮的人， 她看着越来越近的那间房子， 脸上的惊愕愈发明显，「那是……校长办公室？」 仿佛是证实她的询问一般，黎明直直推开校长办公室的门。杰西卡注意到里面端坐着一个身穿卡其色校服的男人，他看了看黎明， 又把目光移到旁边的杰西卡身上点点头， 径直从黑色的沙发上站起，轻车熟路地打开旧式巨型钟摆下方的玻璃罩子， 拉了拉下面不停左右晃动的钟摆。 是何往宾。 齿轮切合的轻咬声咯吱响起， 宛如旧式王公贵族铺下的地道一般，巨型钟摆底下的滑轮悄然改变了方向， 一股微弱的磁力引导着笨重的身躯往两边大敞， 露出墙背后一道暗室。 说是暗室， 但里面的灯光敞亮， 白色的冷光把内部设施照得一尘不染，控制台的每一个角落都反射着冷硬的金属光泽， 屏幕上一片反光，带着不近人情的冷静，和让她血液都为之颤抖的诱惑。 男人的衣领和下摆都渗着血， 手上还拿着一把锐利锋寒的手术刀，笑起来依旧温文尔雅，「方舟的总工程师到了，欢迎。」 杰西卡这才注意到总控制台前已经坐了一个人，白色的医学大褂，从脖子到手臂露出的部分都缠着一圈细密的绷带，有微微的粉色从里面渗出来，平静下透着诡异的狰狞。 「庸……」杰西卡立马收了声，转而道，「洛克？」 随即她勐然看向黎明，脑里已经把这对医患父女关系之间的小剧场脑补了上万个生死相争的情节。 「嗨呀，你总算来了。」洛克转过头来，银灰色的发色几乎和环境融为一体，看得出来刚刚洗过，上面带的水珠从发梢上落下，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比平日里看上去要平和许多。 他耸耸肩，嘴角微勾，语气里却不带半点笑意，「小狼崽子叛逆期嘛，我这做监护人的总得上点心。要不然怎么在幼崽的世界观里树立威信？」 「你就嘴硬吧，如果不是我觉得黎明最近不对劲及时赶到，说不定你现在就死在这玩意手下了。」何往宾晃了晃手上的手术刀，斜睨了他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何往宾对待别人总是温和有礼，但在洛克面前毒舌程度丝毫不落下风。 「把所有人的反应计算在内的才是真正的玩家。」洛克丝毫不见恼怒，他半带笑意地看着何往宾，漫不经心地问道，「与其在这里刺我，倒不如说说你为什么出来救我？你不是看我很不爽吗？大好的补刀机会摆在面前怎么就心软了呢？」 「因为我的学生今日要学的课程只有两个字。」何往宾摸了摸黎明脑袋上银白色的杂毛，语气和善，「忍耐。」 第80页 「她要学会什么叫做谋定后动，也要学会小不忍则乱大谋，更要学会如何与自己讨厌的东西和平相处——在对方还有用的前提下。」 黎明把目光偏移了一寸，脸色不悦。 「虽然她还小，但我已经没有时间让她慢慢学习这些东西了。」何往宾笑呵呵地说道，「所以我选择通过实践来让她记住这一课，学生愚钝，见笑了。」 「那个……」杰西卡艰难地找准空挡插了进去，在两个笑面虎间挣扎开口，「我能问一下……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吗？」 三人的注意力被瞬间拉了回来，之前再多的恩怨也都放在一边。 何往宾抱歉地笑了笑，解释道：「忘了介绍，出于内忧外患各种原因，现在已经无法回头了，为了能够成功逃离，刚刚我和路伊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把备用计划提前。安然给它起了个好听的名字——方舟。」 传说洪水灾难席捲世界之时，人类延续的唯一希望，便是诺亚方舟。 * 半小时前。 路伊和安格尔顺利地从墙外翻了进来，刚一落地就接到通讯内网之间传递的信息。 除了负责与运输舰队和齐永回程对接的必要人员，几乎所有人都陷入了对消失的两人查找中。而杰西卡关于约瑟夫这头的汇报更是让两人心里一紧——虽然出逃的过程天衣无缝但架不住别人在背后这么捅阴刀，如今再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大摇大摆地回去已经是下策中的下策，更何况现在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稍微有心一点的人也应该注意到了昨夜被杀两个杂兵的失踪。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没办法了。」路伊带着安格尔躲在旧维修管道内等待面前的一队巡逻队过去，压低声音沖安格尔说道，「只能劫舰了。」 绕来绕去，还是只能从天上走。 只不过这次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已经是不可能了，势必有一场硬仗要打。 「首先得把巡逻队给避开。」路伊很快冷静下来，「我们人数有限，装备有限，要想成功出逃只能在关键的时候出手。」 「都听你的。」安格尔含情脉脉地望着她，路伊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泛起一阵恶寒，忍不住叱喝道，「好好说话。」 安格尔笑得花枝乱颤：「不找帮手吗？」 「所以你们就找上了我？」总控制室内，杰西卡不敢置信地指着自己的鼻子，又望了望面前浩如烟海的按键，神色震惊。 「这里是连结所有电子设备的地方。」何往宾微微颔首，「齐永每年都会出去一次，这地方对外保密，除了核心高层根本就没人知道，我也是和运输队的队长聊天时无意得知的，巧的是我之前也读过一些房屋布局装潢的书，稍微看出了一点异样，这才确认。」 何往宾的脑子里就像装了一整座专门搜集奇怪情报的图书馆，不可思议的事情事后说出来也波澜不惊：「可是我们对这些东西都不太熟，得要你帮忙才能看到各个监控头的数据，而且到时候如果成功截获某艘运输舰也需要你破译内部密码。」 「可是……这么多……」杰西卡努力消化着这个信息，推辞的话头彻底截在喉咙里，话锋一转，额头上淌下一滴冷汗，「……我需要时间。」 她坐到主控台前的椅子上，双手触碰上键盘的一瞬间眼神立即凌厉起来，彻底沉迷数据的海洋里，稚嫩的语气也带着一丝强硬，「麻烦了……何往宾负责我左侧的平台，洛克负责右边的，照我说的做——」 很快，路伊就接到了杰西卡从内部突破的连线：「路伊？听得见吗？」 「在你左前方第三个转角有三人搜查队往你的方向走，右边最近的那个拐角有个资料室，你们可以在那里躲一下。」 「杰西卡上线了。」路伊伸手把安格尔连胳膊带人往右侧一扯，循着杰西卡说的路径却发现那地方只有一堵墙，手指本能地在墙面上扣扣索索，好一会儿才摸到一小块巴掌大小的光滑平面——是基因指纹锁。 路伊眼角余光瞥到已经有军靴的从拐角处露了出来，连忙侧身，还没等她开口就看见指纹锁的屏幕上划过一道绿光，随即听见杰西卡在耳边说道：「我从内部破译了，赶紧进去！」 总控制台看的是所有完整的路径图，何往宾注意到其中有好几个地方都是平时走路根本不会注意到的地点——谁也没有想到在破破烂烂的走廊侧面还藏着这么多玄机。 即便被人发现了，没能从内部破译，触发的警报也够人喝一壶的。 路伊用后背抵着旋开的门，唿吸平稳，安格尔被她护在怀里，凝神屏气了好一会儿才听到侦查的脚步声渐渐往远方走去。 「可以了。我们现在往哪儿走？」 杰西卡看着消失在镜头里的队伍松了一口气，这会儿才回过神来自己并不知道她们到底要去哪儿，转过头来看着何往宾，却发现对方已经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你找找有没有武器库，有的话先去那里拿点东西装备上，之后再回到星港附近待命。」何往宾松了松自己的领口，随手说道。 杰西卡怔愣：「那你呢？」 何往宾自顾自地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我去见一个老朋友。」 送货人不在运输舰队抵达的时候取货怎么行呢？ 何往宾继续说：「我尽量把大多数人引到别处，到时候千万不要犹豫，马上走。」 第81页 「那你呢？」黎明跟着问了一句，「我跟你一起！」 「今天的第二课，」何往宾清了清嗓子，严肃道，「诱饵。」 他说：「黎明你要记住，为了达到目的，单纯的忍耐什么都解决不了，走好每一步棋都是非常重要的。必要的时候，要有壮士断腕豪赌的勇气。」 何往宾说完就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毫不留情。 黎明下意识地跟着迈了一步，但迟迟没有提起第二步。 心脏在砰砰砰地直跳，不过是一个念头之间，她就把迈出去的脚步收回了。扭头看了还在发愣的杰西卡一眼，小小的脸上拥有者和年龄不相符的严肃：「扩大搜索范围，如果有武器库的话应该也在星港附近，这里是最需要设备更新的地方，为了节省运输费用它一定在这里。」 「等等——」通讯那头传来路伊的声音，「杰西卡——你要我们待的资料室有其他的名字吗？这个是属于齐永的私人密室还是别的……什么？」 杰西卡一愣，飞快在资料上扫了一眼，「基因指纹留存的数据是齐永的，有什么问题吗？」 路伊在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即道：「没事，我就问问。」 资料室内没有监控设备，所以杰西卡根本就不知道里面路伊看到了什么。 而另一头，路伊看着安格尔从柜子里随意取出来的文件，陷入了沉思。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似酒扔了1个地雷 读者「天天向上」，灌溉营养液＋10 读者「万年总攻的云凌」，灌溉营养液＋5 读者「陈」，灌溉营养液＋1 第45章 逃脱 这是一间保密工作完好的资料室。与其说是那种老旧文件堆了一摞又一摞的古代资料室， 倒不如说是核心机密储存库。 现在纸质资源几乎已经快要被淘汰出歷史舞台， 大多数纸质文件也都是人造的再生材料提供给那些对旧时代念念不忘的人一个安慰剂，一旦使用过后会迅速清零不留下任何痕迹。 所有资料都会被打包成数据上传到浩瀚无边的星网里，除非是真正为了避免星际蠕虫那边的人做手脚， 重要密令才会採取如此传统的方法作为保留——当初贪狼部队把路伊从监狱里捞出来就是递交的高级身份证明。 这件屋子里的文件不多， 整齐别类地放在一个个低矮的柜子上， 看上去似乎很久没有人翻动的痕迹了，统一的样式看不出太多的区别，但只是在每一个资料袋外侧都用粗黑的笔写了个大大的「13」。 「该死，里面是白的！」 安格尔拆了一本翻开， 发现内页空白一片。 「应该用了隐形墨水。」路伊对这套相当熟悉， 跟着把文件翻了翻，果不其然刷拉拉的一片空白， 连个影子都看不到， 「别看了，现在隐形墨水型号还是挺多的， 除非知道型号找到对应的显影水， 要不然都是白搭。」 既然把传统的纸质列为安保的高级程序， 自然也会在传统的方式保密上下更多的功夫。 人类天性就有对自己隐私的保护欲。在大星舰时代之前， 尚且处于地球之上的人类就学会了用牛奶或者柠檬汁一类的东西在纸上写字，阅读时採取火烤的方法就能让字迹随之出现。 而随着在宇宙间不同的材料资源的持续开发， 保密墨水自然也不会只局限于单纯牛奶柠檬水一类的东西，发展至今，对应的隐形墨水和相应的显形药剂自然层出不穷， 几乎每一对配方都是独一无二的，只要剂量稍微出错一丝就无法解读成功。 安格尔放弃挣扎，她把文件随手扔在地上，手指顺着架子上的资料袋一行行看去，企图从那满眼的13里面找出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武器库找到了！」杰西卡的声音在耳边适时响起，「你们出去，从你们右手边的第四个出口往左拐，第五个拐角有个楼梯，指纹锁我会替你们提前开好，下面有个私密的储藏室，应该就是那里。」 「好。」路伊点点头，转头准备拉着安格尔往外走。 「等等！」安格尔却反手把路伊的手腕一握，语气中带着一丝欣喜，「你看！这是什么？！」 这是资料室最靠墙边的一栋书架，在底层的那一栏上用红色记号笔标记了一个1-12的数字，而相应的在这一栏的上方不偏不倚地摆着12本厚重的资料册。 路伊不由得和安格尔对视了一眼。 如果13号指的是治疗室，那这里的12个资料册毫无疑问是前12个处罚房间——可路伊并不觉得把人关在小黑屋里打一顿是一件值得记录的事情。 安格尔把这一层的资料册翻得哗哗作响，果不其然还是一片空白。 「这里还缺了一份文件。」路伊敏锐地在旁边的架子上发现了缺口，她俯下身，视线和架子平行，仔细端详着上面的浮灰，确定道，「不久前这里的东西被人动过。」 可是如果1-13指的不是房间号而是指的星球号的话…… 「你干什么？」路伊突然发现安格尔开始撕资料册的扉页。 「纪念品。」安格尔手也不停地回答道，刷刷刷一口气把十二本册子全都撕了第一张下来，「你想啊，书的扉页一般都会是序这样的东西，普通的实验报告也会在开头写一下这到底是个什么实验吧？整本不好拿，第一页应该能够猜个大概，现在看不了的话等出去以后多试几次说不定就碰运气碰对了呢。」 第82页 路伊点点头，对于这种小动作她从来都不会阻止对方。看着安格尔把纸张胡乱塞到口袋里，感觉到杰西卡催促的声音在耳边炸开了花，路伊等到她把最后一张纸塞进口袋，才压低声音把门反手一推： 「走！」 在杰西卡的情报下她们和几队搜寻队擦身而过，平安顺利地抵达了武器库。 武器库不难找，甚至连入口的隐蔽性都没有刚才的资料室隐蔽。 唯一棘手的就是刚刚进来时候的密码锁，然而这个也已经被控制后台的杰西卡彻底接手，两人轻而易举地就潜进了学校武装力量最强大的地方。 「啧。」安格尔看着庞大的地下室，忍不住发出称赞的声音，「没想到我们的齐校长家底竟然这么壕。」 成列的小型机甲像是成群的蚁群静静匍匐在底层深渊；粒子沖射枪，从原始型号测试型号到最新制式的应有尽有；完整的战地巡航车型；还有各种大大小小的或军用或民用的武器枪枝。 「……他不会有收集癖吧？」安格尔越看越震惊，「除了少部分民用装置，几乎全是军事武器！从暗网里走私也得花大量的时间吧？」 「不是走私。」路伊眯起眼睛。 她之前的职位已经足够让她接触到一下军方内部的非对外资料了。 路伊轻松拿起一把银制的**，启动开关，精神网的韵律在唿吸之间就和这把**散发出来的微弱磁场卡得**无缝，巨大的精神网铺天盖地地接管了这把枪的操作轨道，意念一动它就化成无数颗粒状的材料形成一片粒子的雾状，须臾之间就变成了一枚小巧的手环盘旋在手腕上。 她轻笑了一下：「游蛇。」 「游蛇是这把枪的名字，别说是非民用了，使用权限都得在士官以上。」路伊眯起眼睛，「要想申请得到必须得到武装力量侦查部的批准，根本就不会流入暗网。」 她顿了顿，声音危险地提醒道：「这就是军方。」 军方，1-12号的其他星球，或许在13号之外还有14、15……数字一直延续到哪里路伊无从得知，但可以肯定的是，这里绝对没有表面上说的民间自发行为的「行为矫正中心」那么简单。 单纯的榨取那些家长智商税的地方即便和联邦政府下属机构有些交易，但再怎么样也不会和绝对中立的阿尔米星有所牵扯。 可是一旦有所牵扯，就意味着两种可能： 要么齐永绕过了阿尔米星的现任合作伙伴联邦政府与其有直接交易，那么什么样的势力会需要宇宙间最强大的军事力量？ 要么这个地方直接和联邦政府有不可分割的勾结，可是这样的地方又有怎样的利益让联邦政府不惜斥资众多来隐藏这条航路？甚至把更多类似的星球都隐藏于众？ 无论哪种，资料室内的那些标记不同编号的文件无异于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不过现在想这些也都是无济于事，把这个猜想压在心底，路伊随手挑了两把趁手的轻型武器扔给安格尔。 「我还以为你会拿机甲。」安格尔掌握得很快，游蛇在她胳膊上拟态上下游走，如同大小型同类聚集地。 「机甲对战在星球上管用，一旦升入大气层还是得靠星舰来战斗。我们现在只用近地面的近战就行，普通的游蛇足够。」路伊摇摇头，「不知道齐永和军方是怎样的关系，虽然这里储备了一大批军用武器，但贴身近战机甲一台也没见到，武器不足以成为一个完整的系统，感觉更像是……」 她从脑海里挖出一个词：「敷衍。」 安格尔吹了声口哨，直接沖杰西卡说道：「等我们出去后把这门密码锁封上，别让这里成了别人的武器库了。」 杰西卡在那头回答地干脆利落：「明白。」 「何往宾那边的情况呢？」路伊收回心绪，关心起目前战局。 杰西卡连忙把监控镜头掉到星港处。 运输舰队已经彻底停稳，对接人员正在签字，剩下的一群临时被徵用过来的学生正列队进仓把里面的物资一箱箱地搬运出来，远远看去，像是深秋储藏物资的蚁群。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稳定军心，直到现在对她俩的搜寻也只是小范围内的查找，广播迟迟没有播报。 「不会播报的。」面对杰西卡的疑问，路伊摇摇头，「在齐永出差的时间出了这么大的乱子，这次只会把事情压下来等着主心骨回来再从长计议。」 她沉默了一下，追问了一句：「齐永呢？」 杰西卡的手指头在键盘上上下翻飞，一时间屏幕上出现了巨大的星际轨道。 零星几个绿点出现在上面，成群的一动不动，在星港的标识处聚集，不动的是停驻下来的运输舰队，剩下的一艘标记圆形的私人星舰正进入近地轨道，以最大的速度朝这边飞来。 杰西卡小小地「呀」了一声，有些紧张不安地说道：「齐……校长他马上要回来了，我们怎么办？」 之前根本没时间思考，她全程被何往宾带着走，直到现在杰西卡才意识到如果她们没能在齐永回来之前逃走，那么第一个遭殃的无疑就是现在正处在校长办公室暗室里面的她们！ 她还不想死！ 「等。」路伊的声音相当沉稳。 「等？」杰西卡怔愣地重复了一句。 「等到齐永回来。」路伊眯起眼睛，冷淡的声音如同一道锋利的寒芒，直刺远处的苍穹。 第83页 「你们疯了吗？！」杰西卡的声音提了起来，尖锐而失真，但很快被洛克拍了拍肩，示意她的反应小一点别把人招来了。 而就在这时，何往宾正满面春风地和运输舰队的队长打招唿。 两人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在何往宾的要求下，安排了一个小队六人亲信在一旁警戒。 他递了杯水，「辛苦了。」 都是认识十几年的老朋友了，运输队长毫不犹豫地接过勐灌一口，擦了擦嘴角，指着身后说道：「这次你要的东西我在箱子上按照你的要求做了一些小记号，倒三角型的，你早点找人挖出来，别给我惹麻烦。」 何往宾麻利地塞了一笔钱在对方手里，堆起笑容，「做了这么多年了你就放心吧。」 情报的搜集，贩卖，货物的偷运，总有新人会在各个地方想尽办法藏点钱，而这些货币虽然在学校里没什么用，但往往会流往何往宾的手上。 起初何往宾并没有想那么多，他对消息的掌控比一般人要强上许多，丰富的学识也让他能够精准地把控人心的弱点，一来二去就搭上了运输队的这条线，虽然在星网里独立开了一个帐户，自己平时里完全用不上，但到底让他找到了些打发时间的乐趣。 没想到现在就能用上。 两人就外界最新的消息絮叨了一下，何往宾不经意地沖他使了个神色，凑过去压低声音说：「实不相瞒，这次学校可能出了点事。我看咱俩是老交情给你提个醒。有人想借你的星舰逃走，你小心点。」 运输队长一愣，「不会吧，我们舰进出都得身份扫描，没有铭牌……」 他这话还没说完，就觉得大脑传来一阵眩晕。 是那杯水！ 模煳间，看着何往宾的变成了两个，他看到「两个」何往宾伸手轻轻把自己胸前的铭牌一扯，温和的声音和以往一模一样，似乎从遥远的天际传来，似乎在感慨，又似乎是在嘆气，「我花了二十年的时间来打消你们的顾虑……时间真的是个很有用的东西，你不觉得吗？」 可以让人丧失警觉，也可以让人丧失斗志，可是一旦重新窥见天光—— 「哎呀。」何往宾沖一旁的其他运输队员招了招手，熟稔地打着招唿，把肩膀上的队长往椅子上一放，神色慌张，「你快去看看你们队长——刚才和我说话说着说着就不知道怎么停了下来——」 他说着，面色愁苦地挨个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露出藏在手心里指甲盖大小的针头，看着立即倒地的队员，自言自语地说了句：「庸医的药竟然这么好用的吗？」 说话间，他的手上已经有了七个铭牌。 可是一旦让人重新窥见天光，任何点滴的累积在时间的累积下都能成为最尖锐的武器。 「走。」 路伊果断下令，她和安格尔迅速推门出去，听到身后门锁叩嗒时传来的一声轻微锁声，如果她这时候看到上面的屏幕，一定能看到「正在远程关闭系统」的字样。 「齐永回来了。」 杰西卡看着距离地面越来越近的私人星舰模型，高度从上千狂降到几十，然后到个位数，最后在零的字样稳稳停住。 星港外面的星舰降落带起一阵凌厉的狂风，吹得在星港守驻的人们髮丝凌乱。 负责接应的教官早早在星舰盘旋在头顶上的时候就对其他人下达了「暂停搜索」的指令。 齐永好大喜功，在每年一度的外出回来时向来喜欢这种声势浩大的迎接，更何况现在在他外出的阶段出了这么大的岔子，所有人都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多发一言。 舱门在空气中打开的时候伴随着浓重的气压声，落下，层层台阶自动依次下放，齐永一言不发地站在舱门处看着全员在他面前接受审阅的样子，心里的阴郁久散不去。 「人呢？」 半晌，他终于开口，可是根本就没有人敢回答他的问题。 具体情况在星舰上他早就接到了反馈，当时他气得直接把手边的杯子砸到了地上，秘书在他旁边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只有智能管家的机械声音在耳边静静迴荡：「检测到异常物体……控制舱内部出现污渍……正在清理中……」 嘈杂的声音反而把安静包裹得更加沉重。 「我问，人呢？」齐永咬牙切齿，声音突然拔高，再一次强调。 「报……报告！」最高负责人站出来，脑门上冷汗涔涔，「还、还没找到。」 「那还不快去找？！」 齐永阴鸷的眼神从一群教官上扫视而过，声音砸在每个人的心里，几乎要把地上的尘土都溅起来颤上三颤。 一群人立即做鸟兽散，只留下最先面对齐永怒火的那个负责人期期艾艾地问着：「今天运输舰队的人也来了，负责对接的也需要人员，不知道能不能请示把学生也……」 话还没说完，他就被齐永瞪了一眼：「学生养着是吃干饭的吗？让何往宾和潘恩……不，只让潘恩带头，分小组给我进行地毯式搜索！」 齐永的话音刚落，就看见何往宾满面笑容地朝这边走来：「哎呀呀，我是不是要感谢校长您的『厚爱』呢？」 他把铭牌用绳子串在一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聚齐了一大堆。 他笑着，身后跟着乌怏怏的一大片学生，欣赏着齐永和其他教官震惊的神情，突然转身沖身后的一群人说道：「大家看，我没说错吧？他们不是神，也会因为我们的逃跑而感到恐慌，现在我的手上就握着船票，于是摆在大家面前的有两个选择：第一，加入他们，对我进行围剿；第二，赌上性命，从我手上拿到船票，登上方舟。」 第84页 「你们会选哪一个呢？」 何往宾的声音不算大，但语调平稳，自带一股凝聚人心的力量。他是这里的老人，多多少少都知道这里人的小秘密，除了潘恩是生意上的敌对关系几乎没有树敌，这下子巨大的诱惑摆在众人面前，无疑加大了己方获胜的筹码。 「我觉得他去当个邪教头子还是很有前途的。」 洛克蹲在监控室面前啧啧称奇，但脸上却带着理所当然的表情，「嘴皮子功夫这么厉害早干嘛去了！我就说他在心里早就把这一幕演练了千百遍他还不承认！」 杰西卡彻底崩溃，觉得跟一群玩战术的人在一起自己的心也没办法变得那么脏，忍不住问道：「所以你们刚刚让我集体广播到底想干嘛？铭牌就那么几个，煽动其他人那我们岂不是没有了？」 就在刚刚齐永回来的前夕，教官聚集的时候，洛克和黎明让杰西卡面对学员广播了一则「震惊新闻」。 说是齐永不在，警备缺乏，运输舰队的星舰已经被控制，有人已然策划好了一场大型逃生机会，只要现在前往星港，就能看到出逃的曙光！ 一石激起千层浪。 相信的，不相信的，半信半疑的，看热闹的……一时间几乎三分之二的学生都涌了过来。 何往宾直接把人引到星港正中央，一路上所有的大门都已经被杰西卡撬开，畅通无阻地走到了齐永面前。 「他们逃不出去的。」洛克眼中冰冷，嘴角都带着一点笑意，「诱饵罢了。」 杰西卡突然意识到之前何往宾离开的时候沖黎明说的那个「诱饵」，或许指的不仅仅是他一个人。 「把齐永的注意力放在眼前的动乱上，我们才有机会截获他的私人星舰。」 洛克笑了笑，看着屏幕里已经发生大型冲突的星港现场，吹了声口哨，「运输舰队不是目标，即便有人运气好抢了铭牌登上了星舰，这么庞大的目标也会很快被人定位拦截，根本走不远。私人星舰舰体相对较小，而且也没有特殊标识，齐永身为这里的最高长官自然不会希望有人在他的舰体上安放定位，即便安放了……」 「可是身份核定怎么办？」杰西卡懵懂地问道。 黎明鄙夷地看了她一眼，不是很明白明明这人比自己大上一轮脑子还这么不好使，「难道你站在这里是摆设吗？」 洛克把控制台的总开关红色按钮一按，拍了拍杰西卡的后脑勺，顺手扔给她一台虚拟对接器——是早期电脑的演变，功能在电脑的基础上更加强大，只不过小巧且方便携带，造型各异的都有，不少人把它打造成身上类似于耳钉怀表之类的装饰物。 这台对接器是一枚半透明的粉色挂坠，晶莹剔透，造型精美。 「何往宾花了不小的力气从运输队那里弄来的，送你的。」 洛克把小丫头从椅子上扯起来，准备把黎明也牵上，却被小鬼别扭地躲开了，他毫不在意地说道：「好好表现啊！我们的小黑客。」 * 此时星港的场面已经彻底混乱。 不知道是谁先吼了一声，长期被积压的情绪像是火山爆发一样瞬间喷薄而出，其中新来的学员沖在最前面，队伍呈现明显批次的分层。 何往宾把手上的铭牌往运输舰队的舱口一甩，无数人群像是蚁群一样浩浩荡荡地往运输舰队挤。而教官手里的电棍和枪械更像是催化剂，当他们发现手里的子弹已经打没了人数却看起来根本没有减少，才后知后觉地产生了一丝惶恐。 这是暴动！ 「开放武器库。」齐永面色深沉，他在护卫的守护下倒没受太大的伤，脸上也不见多余的慌乱，「把机甲开出来。」 从星港到武器库的距离不远，来回用不了半个小时的时间，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齐永就看到之前负责开门的人又折返而来。 「怎么了？」他皱眉，却只能听见砰的一声。 那人的脑浆和血液从后往前喷涌在他身上，几乎淋了他一身。 安格尔在身后露出嬉笑的表情，打了声招唿：「嗨～」 还没等齐永和其他的教官反应过来，路伊就已经鬼魅地从人群里钻出，手上的游蛇在空中划出一道精炼的弧光，往齐永的脖子上缠去。 唿吸之间，枪口就已经抵在了齐永的太阳穴之中，路伊反扣住齐永的肩膀掰出「咔哒」一声脆响——右手脱臼。 「路伊！」 「齐先生还是不要说话比较好。」路伊冷静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不会想知道身为贪狼的一员会对敌人做出怎样的应对。」 「你是阿尔米星派来的！军人！」齐永声音沙哑，时时刻刻提醒着路伊注意着自己的身份，「我才是你的上级！」 「是的，您是。」路伊没有否决，但是她轻轻，轻轻扯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清冷的声音如同鬼魅，「可是我生病了。」 她把枪口死死抵着齐永的脑袋，抬头看着一圈迟迟不敢对她动手的教官，在他耳边小声说：「好像还是这里出现了问题。」 她特意强调了一下脑子，路伊觉得自己可能新长出了一条名叫「幽默」的神经。 虽然冷了点。 「这样的病人做出违抗军令的事情来，不奇怪吧？」 洛克带着两个小孩子从走廊里缓缓露出身形。 他们手上什么也没拿，步履稳健，一个没拿手术刀的医生和两个看上去毫无力量的小孩子很容易让人放下戒心，可偏偏这时候出现的时间和他们略微特殊的身份一时间让人不知道该不该阻拦。 第85页 人类对未知总有种不可思议的恐惧。 三人就这样挤到了教官组成的包围圈内，众目睽睽之下和赶来的何往宾碰面，然后跃过路伊安格尔，径直往私人星舰上走去。 杰西卡吊在脖间的挂坠立即虚空投影出一片屏幕和键盘，她掏出随身携带的小匣子，找准了身份核定的机制，上下扫描，屏幕里迅速出现了一串串令人眼花缭乱的代码，不敢有丝毫懈怠连忙蹲在地上试图从外界闯入程序。 有教官把枪口调转到她身上试图把她击毙，却被路伊平静的声音浇下一头凉水： 「你们想让他怎么死？」 她继而对着齐永反问了句，语气冰冷如毒蛇，「或者我这句话问错了对象了，你呢？你想怎么死？」 路伊平静地给出了一些选项：「一枪？两枪？我可以把你的关节都卡住，如果愿意的话，说不定子弹打完了你还能多享受一下人生。」 齐永浑身冷汗直冒，很快把身上的衣服浸湿，他连忙对其他人说：「不准动！」 他继而讨好地看着路伊：「你们不就是想从这里离开吗？好说好说，我马上把权限开放……你收了他们的多少好处？你看你逃走一定会遭到追杀的，要不我们走内部程序，我申请把你放走，这样双方都好交待……」 路伊干脆把枪口塞进他的嘴巴：「13号星球怎么回事？除了这里，还有多少颗像这样的机构？」 齐永立即装傻充愣：「什么13号？我这就随便一叫……」 而这时杰西卡回头沖路伊喊了句：「好了！」 她脸色发白，站起来的时候大脑一片眩晕，刚刚注意力太过集中，现在看东西都看得不太真切，「你们快进来。」 「说不说？」路伊逼问，毫不犹豫地把另一条胳膊也卸了下来。 「我不知道……」齐永急了，几乎都要跪地求饶，「我对天发誓我真的不知道！我就是个做生意的！那个资料室名义上我是最高权限，但我也不知道里面写了什么！每年都有人过来检查，我就是把13号治疗室的数据定期放进去就没了！」 路伊没想到这人根本就不用自己逼问，竹筒倒豆子一口气全部都说了。 「军方？」 「不知道！」齐永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感觉那群人势力强大，军方和政府每次来的人都不一样！我求求你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饶了我吧！」 安格尔过来，安抚着路伊，她笑得像只狐狸：「不要这么粗鲁嘛，来，我们把人带上，慢慢问。」 说着就把两人半推半就推上了星舰。 「喂！」安格尔趁舱门还没有关闭的时候露出一颗脑袋说道，「不要想着趁我们离开的时候做小动作哦～我知道你们下面埋了大型对空制式飞弹，等会儿我会把校长还给你们的，如果不小心被飞弹砸到了就不好了，你们说对不对？」 啪——的一声，舱门合起，星舰平稳上升。 「去看看驾驶舱，从自动模式切换到手动模式，重新确立航线目标。」 何往宾沖杰西卡说道，「如果可以的话去……」 他还没说完，就感觉到星舰一颤，智脑发出机械警报： 「精神连结最高指令下达……确认自爆……指令执行……倒计时……三十分钟……」 一般而言私人星舰会进行身份记录，不同的身份权限不仅仅是体现在开门检测的上，同样也体现在通过精神网的直连对智脑下达指令上。 刚刚杰西卡只破译了最低级别的入门权限，破译核心权限需要更多的时间。 齐永靠在舱门发出癫狂的笑容：「你们是逃不开的！巴别在上！我像那位大人发誓！坚决不会让任何一个人逃出这里的大气层！」 安格尔面色阴沉地踹了他一脚，把人直接踹到门边，露出本性，阴鸷地朝杰西卡说了句：「开舱。」 她的气压极低，杰西卡见没人阻止，自己也根本不敢质疑她的命令。 舱门弹开，齐永像断线的风筝一样把狂风席捲了出去，安格尔牢牢握着某个设备固定身型才让自己也免于这场灾难。 她一言不发地走到控制舱内从杰西卡手里夺过星舰的控制权，飞快地找到了星舰自带的飞弹系统，按下确认按钮，又滑到副驾驶舱上，目光灼灼地看向杰西卡： 「你可以吗？」 倒计时二十九分零七秒。 在星舰的下方，骤然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声响，炼狱般的橙红色火光勐地往上一窜，在冰川和沙漠的交界处腾起一团巨大蘑菇云。 那些折磨了她们许久的地方，连同着人，物，统统化作了一片虚无。结束得太快，几个人心中甚至都没能激发起一丝报復性的快感。 星舰仪錶盘上的识别系统除了自身的这艘星舰，空无一物。 取而代之的却是比在13号治疗室还要深的凝重。 你可以吗？ 阻止星舰上的自毁？ 尽管安格尔什么也没说，杰西卡却从这个气氛里读出了剩下的问话。 滴……滴滴……滴滴滴…… 倒计时的界面传来一阵急促的信号。 还剩二十八分五十六秒。 【第一卷 完】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读者「似酒」，灌溉营养液＋1 读者「天天向上」，灌溉营养液＋10 。 第86页 编辑跟我说v后必须三更的操作……然后就emmmmmm ……终于要进入星辰大海了给我点时间，我捋捋下卷的大纲 然后就是这文从24章倒v的，看过的朋友们就别买了（当然欢迎有钱的大佬来包场【x），然后我本人又比较懒，懒得算比例问题，大概估计就是 第二卷 结束再设防盗章吧，所以也不用担心重复买的骚操作。 就这样，祝看文愉快！ 第46章 白鸽 倒计时的界面传来一阵急促的信号。 还剩二十八分五十六秒。 杰西卡听到安格尔的提问， 手指在键盘上敲得噼里啪啦作响， 头也不抬地回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她就是因为过于沉迷星网的研究而被家人当作怪胎送进来的，隔着一层层的数据流， 她可以在虚拟的世界里称王称霸， 可一旦脱离了那层数据的保护， 她的本性根本就不擅长跟人交际，即便是基本的对话都被局限在一个相当狭小的范围。被送进13号星球之后更是沉默寡言，与外界的接触岌岌可危。 杰西卡对星网的知识全部都来自于进来之前，这么多年的时间里， 几乎每一秒星网都在发生着细微的更新换代。每一秒的细微在时间的叠加下几乎是呈指数增长的形势， 即便她能够轻易破解门禁，并不代表她有信心破解更新了这么多代的核心代码。 何往宾原本以为这时候安格尔会说出一些鼓励的话， 再煽情点， 说点同生共死之类的话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都是刚刚一起从那个地狱般的地方逃出来的人。 可是他错了。 「破解她。」 安格尔眯起眼睛，语气危险， 带着不可一世的睥睨。她看了眼倒计时， 补充道：「二十五分钟之后被炸死， 还是现在被我扔出去在真空里窒息而死， 你选哪一个？」 她顿了顿，没有笑意， 「我记得基恩特人在真空里平均存活时长不会超过12小时，嗯？」 她的最后一个语气词微微上扬，充满着对生命满不在乎的随意， 让人毫不怀疑她随时随地就可以把人毫无负担地扔出舱门。 杰西卡脸色一白。 「开启多人模式吧。」路伊稳稳地顺着安格尔坐了下来，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面无表情地下令道，「我和安格尔也加入，你不用担心，核心技术更新叠代也是需要时间的，你进来的时间不长，很容易上手的。三个人尝试的话成功率会上升很多。」 她和安格尔之前一个是贪狼特种部队的上校，一个是不留行里的无踪客，在黑客技术上虽然比不上星网蠕虫那帮人，但相对于普通人而言也是不容小觑。 路伊输入一行指令后发现其他人都在看着自己，有些摸不着头脑，反问道，「怎么了？」 「不，没什么。」何往宾摇摇头，轻声道，「开始吧，听运输舰队的说这一带航路不是很平稳，我去帮你们盯着航线。」 说着他把旁边打酱油的洛克肩膀一拍，嘴巴里面喊的却是黎明的名字：「黎明，你跟我一起。」 他宽和地笑了笑，「今天起我们开始进行实物教学。」 两个大男人带着小鬼把真正的战场留给了三个女人，退到一边的星轨投影旁，星舰驶离大气层的数据迅速跳动，印在瞳孔里折射出一股难以言喻的紧促与寒冷。 何往宾倒是真的带着黎明一个个地熟悉星轨上的一些图标，从比例尺到三维坐标，恨不得直接在旁边投影个白板上一堂声情并茂的地理课。 洛克在旁边看着直翻白眼：「看不出来你在那地方待了这么久还能记得这么多东西。」 何往宾顿了顿，眼前闪过一些很小的时候因为害怕被这个世界所遗忘而日復一日地复述脑子里的那些知识点，当时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只是固执地认为这样等待日后出去了后还能继续跟上自学课程。后来这样的蠢事慢慢少了很多，在确认自己出不去的同时他干脆转而做起来一些「小生意」，不间断地通过不同人的叙述和运输舰队队长的偷渡时刻刷新自己的大脑。 他以为这是他和外界唯一的联繫了。 「你这不准备得挺充分的吗？」洛克挖苦道，「我就看不惯你这种两面派的作风。不想出去——骗谁呢？」 何往宾没吭声，突然换了个话题，「我本来以为主导者是安然。」 「嗯？」洛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比起路伊，你也更欣赏安然——不，安格尔多一点吧？」何往宾没有放过刚才路伊对安格尔的称唿，他被关进来的时间太早了，那时候安格尔还没有在不留行里留下名字，对于这个名称何往宾倒没有太多的想法，只是单纯地认为「安然」是对方出于自我保护而说出的假名。 何往宾继续说道：「果决和反抗，还有你经常讽刺我的缺少的那点……嗯，好听一点叫血性，不好听点就是个疯子。我原本也以为安格尔是两人当中主导的一方，如果说安格尔是司令塔的话，那么路伊充其量算是个打手的职位。」 他把视线投向正在全神贯注破解代码的路伊，意味深长地说了句：「你觉得外显的疯子，和内敛的疯子，哪一个更可怕一点？」 他们的站位离路伊三人有点距离，目光投过去刚好可以看到她们的侧脸。 杰西卡还没张开，五官缩成一团，即便现在神情肃穆，可是难掩十岁出头孩子气的稚嫩。安格尔的侧脸倒是一如既往的妖冶，坐在哪里乍一看存在感极低，但只要定睛看就会一点点地被那思勾非勾的唇角所吸引。但不管是谁看着都充斥着极端的自我风格，前者让人产生保护欲，后者让人产生征服欲。 第87页 唯独路伊。 刀刻般的五官是几人中最挺拔的一个，即便是现在这种情况坐姿都笔直得可怕，明明表情不多，但无论是声音还是那张冷冰冰的面瘫脸摆在一起，就是能给人一种安定感。 时间在一秒秒的流逝，路伊就像尊雕塑一样定在中心，除了快速移动的指间还有时不时分配三人工作的命令，几乎就是根完美的定海神针。 只要她坐在那里，何往宾毫不怀疑即便还剩最后一秒，所有人都能保持着最放松的姿态从容赴死。 冰川伫立在原地，把周围的一切都冻结成往常的模样。 黎明看着路伊纹丝不动的样子，突然发现了一个被她忽视很久的细节。 无论是一年前假逃亡，还是如今的真逃亡，以命相搏屡屡受伤的从来都是另一个人。骨折的是安格尔；被送进13号治疗室的是安格尔；多次被打麻醉剂的也是安格尔。 而非路伊。 冰川的十分之九藏匿在大海内部，唯独冒出来了一个尖顶，还躲在明晃晃的靶子之后。 「我听到了哦。」 安格尔这时候还没忘盯着这边的动静，看也不看地说道，「你们不知道在背后说人坏话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吗？」 「又没说你。」洛克翻了个白眼。 就在这时，星舰内传来一声急促的声音。 「好了？」 杰西卡看着面前自动运行一行行刷新的代码，又惊又喜，「路伊是你突破了吗？！」 「不是。」路伊摇摇头。 紧接着这个动作响起的是铃声之后的警报：「注意！注意！自动导航侦测到前方将遭遇泥石流，预测时间十分钟，请问是否开启手动驾驶模式？」 「该死！光顾着聊天了！」洛克连忙看向星图，果不其然，星舰在不知不觉中已经驶离了13号星球的大气层正式迈入宇宙。 运输队长果然没有骗何往宾，这一带的路确实有些「颠簸」。 「切不了。」安格尔腾出手查看了一眼，「指令操作都被封死了，解不开自毁模式就无法下达指令。除非绕过自毁程序专门破解这块封锁。」 「但那样自毁程序还是会运行。」杰西卡咬着嘴唇，「即便切换成功自毁程序破解不了我们还得死！」 「别管陨石带了。」路伊当机立断，「集中精力突破面前的问题。」 * 首都星的星港分为三大部分。 民用星港群鸟，军事星港苍鹰，和专门为联邦政府提供出行便利与隐私的联邦星港白鸽。 和以墨绿色为主色调的苍鹰星港不同，白鸽的主色调集中在蓝白两色，据说是遵循旧地球上联合国的徽章演变而来的，无论是名称还是色调都是和平与安定的象徵。 一艘低调的星舰稳稳停在白鸽的私人星舰位上，这个位置只有议会高层议员才能享有的殊荣。 兹拉一声，星舰门被缓缓弹开。一个身穿纯白西装的男人从里面缓缓走出，他的衣着考究，高挺的鼻樑上架着一副金边眼镜，仔细看他身上的装饰，从白金边色的暗纹到制作细腻的胸针，烫着复杂花纹的怀表等小配件可以看到许多旧派人士的影子。 但都价值不菲。 「参议员。」 他只身一人从星舰上走下，迎面大踏步流星走来一身墨绿色贪狼军装的士兵。 士兵脱帽，微微躯身行礼，顺势接过男人刚刚脱下来的手套。 「说。」声音出乎意料的细腻，带着一股南方星域的腔调，每一个音节几乎都在温水里浸润过，稜角打磨得一干二净。 「齐永的精神波动消失了。」 士兵毕恭毕敬地继续说道：「13号也在星图上消失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虎口脱险扔了1个地雷 似酒扔了1个地雷 读者「yiliya＿0o0」，灌溉营养液＋10 读者「ubeloved」，灌溉营养液＋10 读者「天天向上」，灌溉营养液＋10 读者「似酒」，灌溉营养液＋1 读者「」，灌溉营养液＋1 。 首都星的星港分为三大部分。 民用星港群鸟，军事星港苍鹰，和专门为联邦政府提供出行便利与隐私的联邦星港咕咕咕。 第47章 跃迁 「什么时候的事？」 「刚刚。」 男人听了之后神情没有过多的变化， 他驻足在原地想了想， 刚要开口，西装下身的口袋里就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 他连忙把东西从口袋里掏出来，出乎意料的是一款造型别致的怀表。镀银的錶盘上浮刻着美轮美奂的装饰， 仔细上去甚至能够在上面看到一只衔着橄榄枝展翅翱翔的白鸽掠过一片镂空的高塔之巅。 翻盘表盖， 指针錶盘上除了復古的罗马刻度， 更多的是在其上微型悬浮的通讯界面。 男人按下了接听键，那头暴躁的怒吼从錶盘内传来： 「姓罗的，你他妈给老子快点！整个会议厅就等你回来了，三分钟之内给我滚到会议室内！」 声音咔的一声戛然而止。 男人听了之后低声风轻云淡地笑了笑， 并不为里面过于粗鲁的言论感到半分诧异， 他的视线落在錶盘上的罗马刻度上，果决地往前大踏步地前进， 沖一旁接待的亲卫兵说道：「你听到了， 三分钟。」 第88页 亲卫兵略略点头，隔着远方打了个军用手势， 一艘黑色的加长版悬浮车就停留在男人面前。 士兵想帮忙把车门拉开， 却被男人打了个手势拒绝了， 「不必， 你去开车。」 他的声音带着一股上位者独有的不怒自威的气势。 亲卫兵点点头，一言不发地迈到了前侧坐进驾驶座位启动能源， 无数黄绿色的数据錶盘在悬浮车启动的瞬间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整个挡风屏幕，但却很好地把握了视觉的平衡，丝毫不影响正常的探路效果。 悬浮车的尾翼有一个旧式贵族常用的佩剑两两相交组成的「x」型， 正中间展翅飞翔着一只白边的和平鸽，是联邦政府要求阿尔米星军方为高级政府公务员特制的标志之一。只是鸽子两边的展翅一左一右和「x」汇成交点，乍一看像是被两把剑钉在天空中的俘虏。 带着一股异样的暴力美学。 蓝色的蓄能光源在引擎处发出嗡嗡的震动，一骑绝尘的从白鸽港口向议院驶去。 大战的胜利方是由围绕着地球为核心组成的宇宙生命体，在战后建立统一新秩序的时候地球裔自然也在其中掌握了大多的话语权。 政体是从地球借鑑而来，在政治方面保留了古老的议院名词，参议院是由大学城星系各领域的精英构成的组织，众议院则是各大星系通过各星系法律选派出来的星域代表。 当然，尽管现在体外基因融合的繁衍技术相当发达，宇宙中有相当一部分的星系混血儿，如果有心去统计一下官方发布的议员个人信息数据，可以发现有相当大的一群人都或多或少地球裔的血脉。 三分钟的时间很短，男人只来得及在车上看了一眼星图分布态势，车子就已经穿过了无数自动监控系统和防御系统。 联邦政府外层对外安全性能级别不算高，因为随时会有大量从宇宙各地前来参观的普通民众，只有穿过自动监控的系统抵达联邦星系内部特连的专属卫星才算是进入二级安保系统，安保级别随着人物与活动的重要性而逐步递增。 「参议员，到了。」 士兵稳稳停住悬浮车，车内的隔音和防震效果做的很好，丝毫察觉不出任何细微的颤动。 「你跟我一起进去，在外面等着。」 男人说完又拿出怀表看了一眼，大步流星地下了车。 现在不是议会召开的时间，议院门前除了最基本的安保和工作人员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影。 零零散散的人群散落在偌大的园区内显得格外僻静。 他径直跨过议院楼大门，穿过甬长的走廊，不急不缓地走到了二楼的小型会议室内，推开门，深棕色的圆桌旁已经坐了一群西装革履的政客，中间空出一个位置，显然是给他留的。 圆桌会议号称保留了古老的传统，在圆桌上所有的成员都没有身份差别，没有主持者，所有的成员都能在这里畅所欲言，哪怕是普通的公民都能指着总统的鼻子破口大骂。 理论上参会人员不需要亲身到场，只用投影一个统一的虚像匿名发言就行，鲜有这种真人到场的情况。 「抱歉，被东南边那群军阀拖了下行程，不过我从东南星域带来了一些当地的特产，已经派人送到各位的府邸了，还请恕罪。」 「哼，你倒是把出差当成了公费旅游。」 一个满头白髮的老人吹鼻子瞪眼睛地硬邦邦地说着：「让你去联繫共同抵抗北方虫族的人又不是让你去吃吃喝喝的！你把买特产的时间省下来早一点跃迁，不就没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了！」 「阿什台卡阁下，我特地为您准备了当地的木子酒，据说喝了之后能让人的脾气平和下来，不那么暴躁。」 沃那·阿什台卡，歷经三届政府换届的老臣了，现在一届政府的任期二十年为一期，他二十岁参政，现在已经一百多岁了，现任文。化。部部长，虽说已经退居二线，但不少重大事件都得请他出来主持场面，脾气暴躁，但却是绝对中立派，不知道联邦内有多少人早年蒙受他的荫庇，无论是鸽派还是鹰派都得给他几分面子。 「罗德！」沃那声音拔高了几个度。 「好了好了，阿什台卡部长和罗参议你们都少说两句，别一见面就吵起来。」 「是啊是啊，别忘了我们这次开会的目的。」 「既然已经耽误了就尽量节约大家的时间……」 在座的都是参众议院内有头有脑的大人物，对阿什台卡这副逮人就训的臭脾气了如指掌，纷纷站出来劝诫了几句就坐等老人家自己消气，甚至还有人给罗德使了个眼色，仿佛在责备他为什么没顺着他另外火上浇油更惹怒了老人家一般。 罗德只当没看到，他顺势坐到自己座位上，双手交叠放在面前，直接在投影仪上投影出一片星域图，把其他人的注意力都扯了回来： 「我就废话不多说了，这次紧急请大家前来主要是为北方虫难一事。正如大家所知，最近北方颇有些不安分，根据我方相关人员收集的资料显示，虫族似乎正在往北方聚拢，这次我去东南也是为此。」 「东南的情况怎么样了？」沃那还是阴沉着脸，一副随时都能冲上去踹他一脚的样子。 幸好他们的座位并不紧挨。 「已成气候。」罗德眯起眼睛，如沐春风般的笑道，「所以此次前来，我希望各位在出征北方一事上能够同意，政府军和阿尔米星的联合征讨。」 第89页 「之前不是说全部由东南那边接手吗？」有人不满地皱眉。 「已成气候，但还需磨练。」罗德面不改色，「南方相对比较稳定，我担心士兵会水土不服，万一全军覆没可就得不偿失了。」 他顿了顿，语气强硬：「不仅仅是虫族，星际海盗最近也活跃了起来，现有的军事力量绝对不够，东南是我们精心选育出来的种子，决不能轻易折在我们自己手上。」 * 杰西卡从未觉得三十分钟的时间有如此漫长。 大脑长时间的高频运转和精神负荷已经让她的注意力濒临崩溃的边缘，更要命的是星舰已经和前方的陨石带进行了初次接触。 好巧不巧，一颗陨石恰好砸中了星舰的动力系统，整个星舰的故障警报和自毁警报响彻在一起，五颜六色的灯几乎把星舰照成了夜总会的模样。 「啊！」 杰西卡尖叫了一声，有些茫然地看了眼身边的路伊，喜不自禁道：「最后一道墙，我破了！」 「愣着干什么赶紧撤销指令啊！」黎明在她耳边大声提醒，现在只恨自己没有好好学计算机语言，要不然这会儿自己就能撤销指令了。 「啊啊啊好的！」杰西卡手忙脚乱地撤销指令，在按下回车键的那刻，倒计时稳稳停在了00：03的字样。 就在其他人都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路伊丝毫不见喜悦，她皱着眉头一言不发切到架势界面，二话不说地把自动架势切换成手动模式，星舰勐地一阵颠簸，堪堪避开迎面冲来的碎石带。 自动巡航模式虽然能够躲避障碍物，但面对这种小型而高速的冲击，反应自然是比不上高熟练度的驾驶员的。 「智脑，报告能源系统损害度。」 「损害已达38.21%，建议立即迫降，更换能源装备，重复，建议立即迫降……」 安格尔果断把聒噪的人工智障关了。 「你干什么？」路伊不满地看着她。 「这玩意没用。」安格尔满不在乎地说道，「是个人都知道该迫降了，可是附近根本就没有迫降台，与其听它在这里聒噪不如仔细想点办法来应对。」 路伊面无表情地瞪了她一眼，对她这种理所当然的态度无言以对。 「欸，等等——你们来看——」 一直紧盯着星图的洛克打破了星舰内喧嚣的寂静，他的喊声盖过了星舰的警报系统：「我把星图投影出来你们看看——这东西是什么？」 于此同时，星舰内部的总控台几乎是同时弹出一条条程序： 「前方侦测有迁跃点。」 「航线匹配中……匹配通过……」 「申请迁跃权限……权限开启……」 「迁跃启动……倒计时……十……九……八……」 安格尔定定地看着上面的指令，现在更改已经来不及了，半晌，她神情复杂地问路伊： 「你更改操纵模式没顺带把自动航线也改了？」 路伊垂眸耸肩，双手一摊：「不好意思，忘了。」 作者有话要说：　　如文中所说，这里再强调一遍，政府部门的机构名称只是延引自古地球政体，权责不在此列，请各位不要对号入座。 第二卷 起各方乱七八糟势力人名什么的就都差不多出来了，没看懂的话欢迎留评（让我心里有个谱），大家的评论我都会看的，但我一般都不知道回什么或者懒得回所以索性不回。 另外关于魔性的更新时间问题： 原则上是隔日更，最近是因为三次元事情有点多，现在差不多告一段落了，所以会慢慢復键起来，先说声抱歉。 小冷文也不指望能赚多少钱，能写到这里全凭一（头）腔（脑）热（发）血（懵）和大家的支持，大家佛系看文，我佛系写文，开开心心随便看看就好，坑品还是有保证的【x 。 谢谢： 虎口脱险扔了1个地雷 读者「烟柳画桥」，灌溉营养液＋66 读者「西伯利亚大尾巴狼。」，灌溉营养液＋10 读者「float.」，灌溉营养液＋40 第48章 追捕 迁跃反应对于初次迁跃的黎明而言是相当严重的。 更何况陨石带不知道砸到了哪里， 把飞船的稳定性大幅拉低。 就在路伊无辜地耸耸肩毫无歉意地「道歉」之后， 飞船彻底进入准备迁跃状态，路伊只来得及说一句「大家稳定好」，星舰就直直对着前方不久前毫无徵兆跳出来的迁跃点撞了过去。 一般的迁跃点附近都会有大小型空间站方便来往的人员进行后勤补给， 民用航道甚至会在旁边衍生出一圈商业带， 目的就是为了给那些星际旅客提供充分的休息和心理准备的地方。 这个迁跃点显然和民用航道扯不上关系。 用高科技隐蔽技术造成的视觉盲点可以杜绝百分之九十的闲杂人等， 就算有哪个倒霉蛋无意间撞进了这片陨石带，也会因为权限不够自动触发附近暗置的防御系统，百分之百被打成筛子。 反正无人地带也不受联邦法律的监管。 黎明连忙抓住了离得最近的一个控制台台腿，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五脏六腑都要被因宇宙乱流而忽轻忽重的重力挤压得吐出来。 小鬼惨白着一张脸， 今天早上根本就没吃什么，这样的重力挤压几乎让她觉得隔夜饭都能被吐出来。 第90页 她勉强抓住了某个东西， 结果根本没起到固定身体的作用， 星舰颠簸得可怕，不出三秒她就被迫和固定器材分离， 整个人球一样地在控制室内颠来倒去地转悠。 ……希望真的没有把隔夜饭给吐出来。 黎明紧咬着牙关强忍着胃部不舒服的感觉， 好久一会儿才听见路伊清冷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 「行了， 结束了。」 她睁开眼， 发现控制室内所有能够移动的东西全部都换了个位置。 路伊像根钉子一样稳稳钉在原地，何往宾和洛克都跌坐在地上， 手指还黏在扶手上迟迟无力起来。 「这里是哪儿？」 安格尔的身体不是很好，尽管身体素质摆在那里但架不住来来回回地经受药物折腾，这会儿她的脸色比黎明还要惨白， 但语气已经是久经风浪的镇定。 路伊踢开滚到脚边的一个杯子，两三步走到航线图上把附近星图全息投影出来。 军事训练的课程让她对大多数着名的星图地域都有一定的了解，只要不是过于偏远的地方，路伊都能辨认出个大概。 而现在，路伊看着面前浩瀚无垠的星域图，向来没有多余表情的她脸色终于变了变。 「怎么了？」安格尔皱着眉，她的脑袋还有点晕，读懂了路伊脸上的表情，「是你熟悉的地方吗。」 她用的是陈述语气。 路伊神情复杂地盯着星舰飞速驶向的方向，缓缓地点了点头。 「阿尔米星。」 她没有丝毫遮掩，「这片星域是联邦政府大战后第无数次次修订版图后沿用至今的标准军事星域，而这个方向修建有非军用私人星舰停泊的港口只有一个。」 「我的母星。」 想来也是，早在13号星球的时候就知道齐永和阿尔米星有一些关系，无论是武器库还是那种军事化的管理，很难不让人把这些和军事院校联繫起来。 而这艘星舰是齐永的私人星舰，设定自动巡航的一般都是外出常用航线，如果齐永真的会定期和阿尔米星联繫，航线把她们往此处领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杰西卡的表情非常凝重。 她回过神来第一时间就去查看了一边星舰的损害情况，语气尖锐：「星舰的损耗率又扩大了，我想办法把星舰用不着的辅助系统全部关闭了，根据现在的情况顶多只能再支持二十小时的航行！」 「得想办法找个迫降点。」安格尔补充道。 路伊微眯起双眼，嘴角轻轻下抿，「时间足够了。」 距离阿尔米星的时间，足够了。 没有耽搁片刻，路伊径直切换到航线操纵系统：「只是需要把目标星港稍微改改。」 她调开透视视角，星星点点的星域图内顿时出现了无数蜘蛛网似的红线。 军事星域不比其他，无论是监控还是防护都是由独立系统和卫星运行的，甚至连星网的连结都需要得到相关部门的批准，且只能由内到外单向连结，任何试图从其他星域连结闯入的信号都会被信号塔自动识别递交给对外交流部门处置。 「这艘船既然是齐永的私人星舰，常规的停泊港口肯定走不了，十有八九会被人认出来。」 路伊的把面前的星域图不断放大，最终停留在阿尔米星表面，三维立体影像呈现二维捲轴的模样平铺下来。 「有时一些任务不方便惊动其他人，会走在一个特殊港口停泊，那里是郊区。几乎没有守卫，相应的离学校的主校区也很远，因为伪装的一些原因也没有针对星舰的特殊认证，只用驾驶员输入口令就行。」 路伊解释着，把航向目标定位到郊区的某处，「先去那里暂缓，其他的再想办法吧。」 安格尔凑过来把脑袋搭在她的肩膀上，天真无邪地笑了笑：「喂！这里可是你的母星啊，我没记错的话你身上还背着调遣令吧？就没什么想说的？」 就算两人对她们的身份没有过多的解释，从这几句对话中何往宾大致已经能够猜到一二了。 他原本以为路伊会恼羞成怒地把安格尔呵斥回去，没想到对方只是沉默了一瞬，随即坦荡大方地承认道：「没有。」 「真的没有？」安格尔还是那副笑嘻嘻的嘴脸。 路伊把人直接从肩膀上扯下来，矜持地转移话题：「从这里也无法连入外界的星网，你们有什么内线可以走吗？」 她指的是安格尔在不留行的身份。 军事星域的防御系统虽然强悍，但任何东西都可能存在漏洞，指不定会被有心人钻空子，更何况是令联邦政府也相当头疼的不留行。 「我没有哦。」安格尔嗤笑一声，「我们组织福利待遇可～不好啦～员工福利几乎为零，这种东西都是各凭本事啦～如果你现在有办法连入星网我还能去趟内部交易市场逛逛，说不定能够买到一些漏洞信息。」 「那算了。」 路伊摇摇头，定好了航线，把视线从屏幕上缩回来，眼角有些疲倦：「我知道……有个人，可能可以帮我们。」 「对了，这里可是你的母星欸。」安格尔像是想起什么似得，似笑非笑地强调了一遍，反问道，「你就这么想金屋藏娇，不把我引荐给你的亲朋好友？」 因为后代都是由人口统计局及相关部门计算实施的，无论是繁衍还是抚养都是为星球集体所服务，所以根本就不存在亲缘上的父母一说。 第91页 比起父母这种传统伦理词彙，这里的人更喜欢用监护人与被监护人来形容家庭之间的关系。 更何况路伊本身就是从地球上被收养的申请移民的产物。 「休息下吧。」 路伊不为所动地避开这个话题，叮嘱道：「接下来的航线上分布的障碍这艘星舰检测不到的，毕竟是给特殊任务的人准备的，港口不设防的前提是路障足够兇险。没有办法靠提前输入路迳自动驾驶，我会凭藉记忆避开的，但会相当耗费精力。」 「剩下的交给你们了，我先养养神，一小时后再来。」 她说着，把手一摆，近乎是命令的语气扔下来就往休息舱走去，留下一群人面面相觑。 事实上在进入特殊航道前，星舰走的是一条笔直的航线，根本就不用其他人多做些什么。 「所以就交给你们啦～」安格尔心情愉快地和众人打招唿，满心欢喜地跟了上去。 「……」 * 毕竟是召开的紧急会议，人数也控制在小型范围内，罗德很快就结束了会议。 「参议员。」 在门外守着的士兵只觉得自己没等多久，就听见了门把扭动的声音。 最先出来的是阿什台卡部长，后面跟着的个个都是经常出现在新闻媒体中的人物。士兵不为所动，等着所有人差不多都走光了，罗德才从里面缓缓走出。 他慢条斯理地把门轻轻一扣，也不知道是在对谁解释：「随手关门是个好习惯。」 表情随着门锁咔哒的一声而悉数收拢。 罗德的嘴角习惯性地带着一丝弧度，但眉眼却是冰冷的，他看着渐行渐远的人影，半晌才状似随意地问道：「继续。」 士兵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迟疑地抬眉看了看，却紧跟着听见一句补充：「13号，是怎么毁的？」 「据监测传感数据来看，是一颗轻量级别的飞弹，本身威力不足以毁灭一个星球，但因为13号本来就储备了大量的武器……」 「好了我知道了。」罗德收敛了嘴角，「13号的负责人……是叫齐永吧？」 「是的，参议员。」 「死了就死了吧。」罗德轻描淡写地说了句，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微微「咦」了一声，「对了，上次送来资料说有那个逃跑样本的是不是就是他负责的13号？」 「是。」 罗德的眼神闪烁了片刻，咧开一丝冷笑，精緻的眉角挑着冷冽的笑意，「替我连线阿尔米，追。」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更新：1/3 谢谢： float.扔了1个地雷 读者「mrs.lim！」，灌溉营养液＋20 读者「浔」，灌溉营养液＋10 读者「西伯利亚大尾巴狼。」，灌溉营养液＋10 读者「虎口脱险」，灌溉营养液＋20 第49章 梦境 路伊已经很久没有做这个梦了。 她记得自己在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双亲， 那时候地球上的资源已经开发殆尽， 留守在地球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极端的富有，一种是极端的贫穷。 富有的是因为缅怀先古，旧有的习俗让他们即便可以驰骋太空已经在故乡留有一片故土；贫穷的则是不得不留守原地， 他们没有富裕者移民的钱财， 也没有中产者时不时来一场星级旅游的浪漫， 苟活在底层，维繫着庞大而冗杂的社会结构。 她当然是后者。 无论是流浪还是孤儿院的生活记忆都不是那么友好。 不过当时的她也不在意就是的了。 身边时时刻刻会聚集一群新的人，彼此之间没有太多的交流，却会在抢劫和暴力的时候默契地聚集在一起， 就像是隐隐之中聚集在蚁后附近的工蚁。 他们相聚， 抢夺，生存， 死亡。 这种为了生存不折手段的赤。裸。裸丛林暴力在孤儿院也没能倖免， 无非就是再也不用担心食物来源以及抢人和被人抢的区别。 可是路伊不会在意。 她不像别的小孩，为了有个好心人领养自己而装出一副乖巧可怜的样子， 也不会为了过多的欲望而在小圈子里面拉帮结派， 她的生活简单得可怕， 到点吃饭， 有人抢就打回去，但也不会去抢别人的东西， 更不会恶趣味发作去欺辱别人。 那些自封老大的人招惹了几次被她打得满地找牙之后也就不再惹她，干脆把她当成一个透明人，视而不见。 无论是性格还是行为她都与身边的人格格不入， 她被所有人视为异类、怪胎，最后只能把大把大把的时间都扔在社会人士捐赠的旧书里。 她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碰到玛塔·菲尔比的。 困扰她多年的梦魇也是从这开始的。 路伊已经不太记得她和玛塔相遇的具体情景，每每回忆起来这个场景都带着一层若有若无的雾气，她猜测可能和当时的天气有关。 只是依稀记得那大概是个下雨天，天空阴沉得可怕，豆大的雨滴毫无徵兆地从天上泼了下来，她如往常一样缩在屋子里接着窗户外面的光线百无聊赖地翻着面前的硬壳书，书名已经不记得了，依稀记得是某本典藏版的诗集，经过处理的纸张反反覆覆在耳边语音朗诵着上面的文字：「你会认识我吗？」 事后她知道玛塔会出现在孤儿院只是为了一次长期潜伏任务，她需要伪装出一个早育带着孩子艰难过日子的形象打入目标的内部窃取情报。 第92页 按照往常的惯例，她是不会在这种兴师动众的收养仪式上出现的。 可那天的天空实在太暗，她在房间里根本看不下去书，只有不小心触碰了播放键时反覆絮叨着这一页诗集的干巴巴电子音围着她打转，空茫而无所事事。 她决定出去看一眼。 就一眼。 于是她知道了自己这样古怪的性格不是唯一，也不是另类。 她一直知道这个宇宙上的角落里存在各式各样和地球裔不同的种族，知道她的出现才让这个从书本里获得的认知落到了实处。 女人一身米色的风衣，身后的狂风把栗色的捲髮捲起又落下，她就这样站在门口，手上拎着一把黑色的长伞，雨滴一滴滴地从顶端聚集又落下，直到把她脚下的一圈地毯都淋成深褐色。 「我叫玛塔·菲尔比。」 「你愿意跟我走吗？」 「我带你回家。」 她蹲下来，知性的目光灼灼地盯着路伊，一丝微卷的髮丝被雨水贴在额头，冰冷的手指贴在路伊脸上，接触之后传来一点点温热的体温。 巨大的影子投在路伊全身，从头髮开始，落在她的眼底，直至脚踝。 就像那首诗所描述的那样： 那棵树的阴影落在你的头髮与膝上时，我便要将我小小的影子投在你的书页上。 「你会认识我吗？」旧书的朗读系统似乎出了一些故障，卡带似地颠来倒去地把原来的顺序打乱。 「好。」路伊听见了自己轻轻颤动的声音。 后来她就跟玛塔回家了，回到了地球的那个伪装的家，任务结束后，路伊亲眼看见那个女人望向自己的视线失去了伪装，变成近乎赤。裸的冰冷。 就在路伊一度怀疑玛塔会抛弃自己回到阿尔米星的时候，她却再度对自己说： 「你愿意跟我走吗？」 「我带你回我的母星。」 平心而论，玛塔对她非常好，她们的关系不像是普通的监护人与被监护人，年龄更近乎是姐妹一般的存在，玛塔对待她更像是对待一个普通的室友，但又会在生活的各个细节上满足她的一切愿望，甚至会在圣诞节的这天从街道上带回一棵圣诞树，面不改色地当着她嫌弃的表情问她想要从圣诞老人手上获得怎样的礼物。 「这个世界上没有圣诞老人的。」当时的路伊还非常耿直。 「这又有什么关系呢？」玛塔蹲下身笑着揉乱了她的头髮，「假装有不就好了。」 现在想来，她从一开始就不是很会拒绝玛塔的邀请。 她不知道自己愿不愿意去阿尔米星，但她知道她对地球没什么期待，于是她也假装愿意。 从地球的「家」到阿尔米星真正的「家」，除了自己的籍贯变更和多了军校的学习以外，路伊并没有察觉出有太大的不同。 每一次她出任务回来都会第一时间找到自己，公事公办的口气说着「我回来了」，而每一次她也会像对上级汇报那样应一声「欢迎回家」。 这样的对话到了路伊也可以独自出任务就变成了随机切换模式。 路伊不知道别人家是怎么样的，这种反覆无聊的对话就像是一个旋涡，无限循环，没有尽头。 「我回来了。」 路伊穿着军装，站在门口，手边还摆放着刚刚出差用过的雨伞，伞柄的雨滴一点点把地毯上的纤维浸湿，黄昏的色调从她的身后射来，照在正在桌子旁处理公务的玛塔身上，从侧面看去，对方的栗色的长髮早就被剪短，服帖地贴着耳朵，勾勒出冷艷的轮廓。 玛塔把视线从屏幕前移开，路伊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扎根着的，自己的倒影。 她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自己初遇玛塔那年读的那首诗： 「你到哪里去了？」 玛塔的声音和诗集的句子重合，随即又后知后觉地想起任务的目的地，自顾自地说了句：「哦，欢迎回来。」 路伊努力地去盯对方的眼睛，微微蠕动的薄唇似乎模煳成一片，夕阳灼烧着她的后背，影子被无限拉长，然后扭曲，渐渐形成漩涡，路伊终于看清楚了，这是风暴的中心，而她的四面八方正把她往前方黝黑的深渊不断推近。 然后她掐住了突然从深渊里伸出的一只手。 梦到这里就醒了。 「没有想到你竟然喜欢这种窒息y。」安格尔明晃晃的眼睛印在面前，路伊眼底一片阴鸷，双手死死地掐着对方的脖子，大脑还残留着梦境的眩晕，手臂上的青筋暴起，用了十足的力道。 安格尔的脸色因为缺氧而显得绯红，平白地添了几分情趣的暧昧。 「继续啊。」安格尔把胸往前一挺，媚眼如丝，「说不定这样就能让你高。潮哦～」 作者有话要说：　　诗歌是泰戈尔的《金色花》 进度：2/3 第50章 熔岩（捉虫） 路伊连忙把手松开， 她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压在安格尔的身上， 差点没把人掐死。 她有些头疼地从床上坐起来，揉着太阳穴，「我睡了多久？……你怎么不叫醒我？」 路伊缓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是因为刚才解除自毁和重新确定航线注意力太过集中从而导致精神疲倦， 不得不进休息室休息下。 谁知道安格尔不请自来地跟在身后， 直接当着她的面往她的床上一趴， 美名其曰：「我也累了，也要睡觉。」 第93页 小型的私人星舰上就连休息舱都是单独设计，只有一间主舱和一间备用舱，路伊懒得再换房间， 干脆让智脑把备用床垫放下来， 自顾自地躺在了上面。 ……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路伊深切地反省自己对安格尔的气息太过熟悉，甚至连对方什么时候爬上了自己的床都不知道。 这样下去非常不好。 「啧， 你就只躺了十分钟， 叫都叫不醒！」 安格尔被路伊松开，勐地咳嗽起来， 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语气不知道是埋怨还是兴奋。 路伊更加痛苦地揉了揉眉心， 她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这个梦了。 ——确切的说， 自从她在13号遇到安格尔以来，睡眠质量一路走高， 一年的时间几乎让她忘记了自己曾经是个屡屡失眠，根本无法安眠的人。 先前一直失眠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由奢入俭， 路伊只觉得精神网被人挖了一块似的，钝钝的疼。 「真的只有十分钟？」路伊苦恼地问了一句，尽管她知道自己这话是句废话。 「喂！你不会做噩梦了吧。」安格尔扯着自己的领口，满是挑逗地沖路伊嚷嚷，路伊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衣领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解开了几颗扣子，刚刚急着从安格尔身上下来，衣服不可避免地遭受了撕扯，一侧甚至还危险地滑落在肩膀的边缘。 路伊：「……」 想也不想就知道是谁干的好事！ 她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安！格！尔！」 「呀，你发现了。」安格尔眨着眼睛，毫无心里负担地道歉。与其说是道歉，倒不如是自己的小心思被撞破之后的破罐子破摔。 「你让我好好睡一觉不好么？」路伊的语气近乎无奈。 「不要。」安格尔嘟着嘴，又凑了过来，满不在乎地说道，「反正你睡觉也在做噩梦，总之都是『做』，不如做点有意义的事情。」 路伊：「……」 她算是明白了，这种胡搅蛮缠不是西洛伊斯的专属，而是独属于安格尔的恶劣品质。 还没等她说话，安格尔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又像条蛇一样缠了上来，她的胳膊环绕着路伊的脖子，一点点地把她的唿吸道锁死，湿漉漉的声音舔舐着她的耳畔：「你喜欢这样？」 掐在路伊的脖子力道微微加大，路伊的瞳孔也在一点点收缩。 「还是喜欢我更用力一点？」 路伊的勐地把面前肆无忌惮的人一把攥住，勐地拉开两人的距离，就差没有把人从床上掀下去，像只领地遭到侵犯的野兽，森然的视线盯着安格尔，语气危险：「安格尔！」 「看来你不喜欢这样。」安格尔根本不怕她，反而勾引着路伊的双手再度掐在了自己脖子上，眼睛闪亮，「再来一次也是可以的哦～如果你喜欢的话。」 路伊神情复杂地看着安格尔，似乎想从对方挑逗的眼睛里看出什么，但是除了情。欲的烈焰外她什么也看不见。 她很清楚自己和安格尔的关系。 在13号的时候她们是临时组成的战友，尽管知道了同属于一个种族，尽管总是不由自主地贪恋对方的味道，但归根结底，也只是临时队友。 一旦摆脱了13号的桎梏，她们两人，还有和外面驾驶舱内的其他人必然是桥归桥路归路各自过上自己的生活。 说白了她们的人生被绑定在一起只是一场意外，现在还没散伙也不过是不得已的外因让她们无处可去。 该说是对方体内西洛伊斯的血脉觉醒得比自己早呢？还是说本性如此？路伊可没有疯到把自己的弱点交在一个和自己只是临时队友关系的人手里。 「你一定很好奇为什么吧？」安格尔笑嘻嘻地领着路伊的手贴在自己脖颈上，仔细看的话，白皙的皮肤上甚至有一丝淡淡的红色手印。 是刚刚路伊留下的。 「如果你觉得我会回到母星就不管你的安危了，大可不必。」路伊冷冷提醒道，「从我违抗军令的一刻起，这个地方就再也不可能有我的容身之地。」 有的时候安格尔是完全不讲道理的。 她蛮横地切换话题，微微仰头，表情近乎愉悦，「我喜欢你。」 安格尔半跪在床上，路伊这才注意到她浑身上下只穿了件上衣，下半身赤。裸，隐约露出被衣摆遮住的底裤，带着一股欲盖弥彰的味道。 「我是你的。」她近乎是用一种献祭似的语气对路伊说着，尽管身边的环境没有一丝表白的气氛，但生生被她这句话的强调沾染得暧昧无比。 路伊掐着她的脖子轻轻一扣。 「路伊啊，你也是我的。」 宣誓主权也这么蛮横，粗暴地把意愿强加在对方身上，丝毫不考虑对方是否愿意。 路伊这次的反应特别大，她勐地把手指间的力量收紧，眼看着安格尔白嫩的皮肤再度变成不自然的绯红，肌肤相碰的地方变得炽热滚烫，在对方唿吸不畅的最后一秒将其推倒在床上，眼底酝酿着狂风骤雨。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想起了梦里的那场大雨。 「我叫玛塔·菲尔比。」 「你愿意跟我走吗？」 「我带你回家。」 「你是我的。」安格尔的声音强硬起来，把路伊的脑袋直直往下按去，骄横地撕咬着她的唇，警告的声音从唇畔中碎裂出来，「我提醒过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不许想别的女人。」 第94页 那一瞬间，路伊的脑海里只剩下两个词。 占有，或者，侵略。 她很快掌握了主导权，手指急促地去解安格尔的扣子，好几次都没找准位置干脆往两边一扯，布料撕裂的声音刺激着充血的太阳穴，指腹沿着锁骨到胸线，掠过优美的腰线，在光洁的小腹上流连了一阵，但丝毫没有停住往下的趋势。 「你是我的。」安格尔含煳不清地重复道。 安格尔双手抱着路伊的头顶，手上的力道因为欢愉而显得不知轻重，路伊觉得扯得她头皮有种发麻的兴奋。 路伊没有回答，她保持着一贯的沉默，沉默地描摹着人体的曲线，沉默地亲吻着怀里的散发着致命味道的荆棘花，沉默地把对方的一切融入自己的骨血里。 血液上涌到顶点的片刻，路伊听见安格尔在怀里咯咯咯地笑，「你果然喜欢这种调调。」 她觉得自己迟早会栽在安格尔手上。 【……】 快乐是短暂的，安格尔伸出两根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夹着路伊散落下来的髮丝，头髮被汗液沾成一缕一缕的，依稀可见刚刚疯狂的结果。 「我听到了。」 安格尔光明正大地吻了吻路伊的嘴角，另一只手不安分地在她的小腹打转，含笑问道，「玛塔·菲尔比是谁？」 路伊的嘴角微抿。 「你梦里都是这个女人的名字。」安格尔的笑意不达眼底，把路伊腰间的软肉轻轻一捏，语气娇嗔，手指却是冰冷的。 理智回笼之后，连热汗都能迅速降温。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仿佛真的是封冻千年的琥珀，外表看上去精美绝伦，但却不曾动摇半分。 「时间应该差不多了，我去看看星舰飞行到哪儿了。」 路伊没有回答，声音确实软和下来的，她学着安格尔的样子碰了碰她的额头，「你要是还困就再睡会儿。」 「嗯。」 与其说对路伊有信心，倒不如是对自己的自负。 管它什么琥珀冰川，到了她这里，必定被岩浆所吞噬。 熔岩燃烧一切，熔岩吞灭一切，熔岩享有一切。 她是她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作者有话要说：　　声明下我最近在忙很重要事情（绝对不是沉迷打球！），明天开始疯狂还债【x ………………反正不是明天就是在周四前，这周内的榜单要求一万五我还一字没写呢【x 3/3 第51章 故事 接到通讯器里弹出来自联邦参议院方面的密函通知， 阿尔米立即放下手里的军械部新型研究的枪械。 身为联邦军事学校的校长以及这个星球的最高统帅， 阿尔米集政治军事外交等权力于一体，试验新型武器并给出参考评价自然是他的分内之事。 军事学校的星网走的是军事密线，虽然民间通用版的星网只能由这边单向连结， 但联邦内线则不在此列， 有一条专供政府与军校联络的线路来传递紧要消息。 「是谁？」 阿尔米沖士兵递了个眼神， 示意自己下次再找时间测评。 干净有力的手指骨节敲了敲耳垂下方的方形通讯器——武器测评室为了防止机密泄露，也为了保证绝对的安全，即便是星网都暂时屏蔽，而这个通讯器则是经过特殊材料制造， 可以有效地杜绝任何隐患。 「报告阁下， 是现参议院议员罗德来信。」 通讯器内很快传来人工职能的辅助机械音，音源是个浑厚的男低音， 如果关注全宇宙的娱乐消息的话， 就会发现这是当下最火的流行歌手之一。这个是武器测评室自备的通讯器，也不知道这个音源是哪个技术人员出于私心设成了默认音源。 阿尔米顿了顿， 「音源切换成无性别模式。」 那边的声音立马改称最为原始的机械音， 这是一种介乎于男女性之间的中性音色， 甚至每一个音节的声调都来自截然不同的採样样本。 「音源切换成功。」 「罗德……」阿尔米大步流星都朝出口走去， 边走边问，「是鹰派活跃的那个？」 「是的， 先生，根据资料显示，罗德毕业自最高学府哲学院系， 毕业后就职联邦政府双体系内，主动申调边远星系，近几年来在政坛崭露头角，最近更是成为鹰派主席预备役……需要给您调出罗德的政治履歷和其他相关个人信息吗？」 「不必，我记得他。」阿尔米把手一扬，他越过实验室，把碍事的辅助通讯小仪器随手扔掉，直接启动无线星网继续这个话题，「什么事？」 现在和星网配套设置的无限制投影装置几乎成了衣食住行必备的基础，如果说星网的信号传播是得益于信号塔的无处不在，那么多感觉投影和模拟则是依赖于混杂在建筑物乃至衣料里的特殊材料。 阿尔米面前立即悬浮起密函的光影投像，是古老的羊皮捲轴的样式，红色的火漆上印着华丽的图形，如果这时候有个符号学的专家在一旁，一定能够看得出来这是旧世代某个原始部落的神话崇拜，凡人匍匐在地上，对着天空中的翅膀与光芒无声祷告。 「年轻代中就他喜欢搞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 阿尔米冷哼一声。 这个捲轴做得十分逼真，放在双手上的触感和重量同实物几乎有区别，仔细看的话甚至可以看到上面褶皱的羊皮纹路。他把火漆和绳子拆开，展开里面的内容，一目十行地扫完，神情微微诧异。 第95页 「13号的信号真的没了？」 他似乎是在喃喃自语，但私人智脑很快给出了答案，这个声音和之前通讯器内的没有区别，带着一股浓浓的金属质感，「是的，消息传来的时候您正好屏蔽了我与您的连结，这是屏蔽期间积压的报告文件。」 「不用给我看了。」阿尔米摇摇头，说话间他已经走出了这栋建筑物。 外面已经是夕阳西下，迎面照来的太阳光余晖让他的鼻樑上架着的眼镜片微微有些反光。 「既然罗德私下里批了那么大一笔军事费用，我们自然应当把售后服务做得到位了。」 阿尔米取下鼻樑上架着的眼镜，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感慨了一句：「哎，可惜了我们手上的一个好士兵。」 「您是指的被您发配到13号的编号e……」 「啊，运气不好。」阿尔米笑了笑，他仔细擦了擦镜片上的浮灰，态度严谨，低垂的眼眉让人看不清他的想法，「任务总归得是有人做的，毁了就毁了吧。」 他轻松说着，眯起眼睛，状似随意地吩咐下去：「派人去做採样处理，顺便找找密函附件里提到的人……万一有小白鼠跑了出来可就不好了，你说是吧？」 「先生，有个问题我不知道该不该反应——在我的资料库里除了地理坐标并没有任何有关13号的信息，也没有发现删除迹象，请问这是您本人操作还是一开始就没有输入相关信息？如果二者都不是，我认为有必要提醒您星网蠕虫入侵的可能性。」 「这你不用管，我也不知道。」阿尔米倒是很快打消了智脑的顾虑，「罗家的小辈只是和我签了个保密协议，我也懒得管他们那些政客间的弯弯绕——你知道我们星球的人屹立在这个宇宙中所靠的是什么吗？」 阿尔米轻笑了下，语气冷冽了下来：「一天之内我要看到搜索结果，如果发现逃逸人员，给我追！」 「好的先生。」智脑飞快地把指令协助发布下去，不久，它才试探性地回答道，「根据歷史数据显示，在阿尔米星存在以来，提及频率最高的一个词是『服从』，但是联繫其他人类政权故事，具有相同频率的词彙还有『中立』与『统领』。请问答案是这三个吗？」 「我什么时候给你输入了质疑的指令？」阿尔米冷冷道。 「……搜索歷史痕迹……没有歷史记录……先生，根据计算，此行为大概率来源于最新升级的自我学习系统……」 「那就给我学会好好闭嘴。」阿尔米直接打断智脑的回答，听不出喜怒，「你应该知道上一个乱提问的人是什么下场。」 智脑迟疑了一瞬，但仍然坚持回答：「根据资料库显示，是编号e49749，于联邦2845年8月21日在隐藏星域的13号星球爆炸身——身——信息重合率较低，正在重新检验消息来源，数据匹配进行中……」 「先生，」智脑安安静静地说道，「士兵编号e49749在学校人事处保留的精神波动，还没有消失。」 * 远在星际航线内的路伊不动声色地伸了个懒腰。 阿尔米星在太空内安设的监控与防御系统级别相当高，更别说她们前往的目的地根本就无人看守，自然在路途中设立的路障也会比其他的难上许多倍。 这里没有设置常规航道，时刻运动的小型路障十分考验架势人员的操作技术。 即便是路伊凭藉着自己对这里的熟悉程度，都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力来应对。 「别闹。」 安格尔不知道什么时候半趴在路伊的后背上，她笑着凑近路伊的耳垂，鼻尖刚好碰到从路伊额头上淌下的一滴冷汗，舌尖一点点地舔舐着这股淡淡的咸涩感，声音娇颤：「我这不是帮你擦汗吗，不客气。」 洛克在一旁发出嗤笑，何往宾老早就把黎明和杰西卡扯到一边：「我来教你们熟悉操作。」 「可是你都教过啦！」黎明不满地嘟囔。 对于仪器设备天生就相当敏感的杰西卡忍不住用一副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 「我再检查一次你们都会了没？」何往宾一本正经地闲扯，「毕竟教和学是两件事。」 路伊习以为常地错开安格尔的脑袋，从椅子上站起来：「最危险的地带已经过去了，再过几分钟就可以强行迫降，杰西卡——能源还能撑多久？」 「只有九分钟了。」杰西卡回答地飞快，她没有经歷过迫降，缺乏驾驶经验，现在还有些惴惴不安，「时间赶得上吗？」 路伊耸耸肩，一副「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我就无话可说」的样子：「死不了。」 杰西卡：「……」 「这星舰里找得到降落伞吗？」路伊沖负责星舰构造的何往宾问了句，「不出意外可能会需要用到。」 所以这是已经知道时间不够了吗！ 杰西卡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为什么这艘船里的一个个全是闷葫芦？就算有一个不是闷葫芦的安格尔，但她倒是希望她把那漫无边际的嘴巴给闭上！ 「有是有。」何往宾回答得简洁，「三套，而且现在去取或者让智脑调动机器管家送过来的话，都会调动所剩不多的能源开路——之前遇到袭击时触发了一些机制，现在只有控制舱到你刚才休息的舱室通道是畅通的，其他的通道门都锁住了。」 「那算了吧。」 第96页 飞船已经突破了大气层，路伊看着屏幕上急速下降的高空数字，迅速做出判断：「如果星舰降落的动静太大，说不定会引起其他人注意。」 她指的是跳伞后星舰失去动力坠毁这件事。 「我来吧。」 安格尔眉毛轻佻，坐在驾驶座的时候给路伊抛了个飞吻：「我对于迫降这种事情经验比你丰富——毕竟是经歷过迁跃点遂流，而且你刚刚太伤神了，我会心疼的。」 「随你。」路伊冷冰冰地说道。 「可是我一个人的话也难免会紧张呢……得找个人陪我说说话。」安格尔自顾自地说道，「要不你给我讲个故事吧，随便什么都行。」 「你想听什么？」路伊反问。 「玛塔和你的故事。」安格尔面带微笑，「我可是好奇了一路。」 路伊丝毫不解风情，她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散漫地盯着安格尔的笑脸，语气不急不缓：「不如你说说你和菲尼的故事吧，我可是好奇了一年。」 作者有话要说：　　出了趟远门，本来以为可以在高铁上码的，结果后面旁边都是小孩环境实在太过恶劣了……我争取今天把榜单补完【x 1/5 第52章 咏嘆 「啊啦， 别这样， 突然表白我会害羞的。」 安格尔语气轻快。 杰西卡恨不得想把自己的耳朵给堵上，她实在是无法理解这两个人亦敌亦友亦爱人的关系。但不管怎么说，安格尔的情话可真够肉麻的。 路伊不为所动。 「有机会再讲给你听～」安格尔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和你聊天真的很有趣。」 路伊觉得安格尔的言外之意不如说是调戏她真的很有趣。 十足的恶趣味。 她微微眯起眼睛， 突然觉得逃离了13号星球的安格尔愈发肆无忌惮了起来， 如果说在星球上她倒还会避开一点人群，现在则是光明正大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该说是本性暴露呢，还是说愈发得寸进尺了呢。 安格尔说完这句话后就全神贯注在迫降的操作上，仿佛刚才皮了那么一下真的只是为了放松心情舒缓紧张的神经。 她的驾驶方式和路伊稍显不同。 两人的技术都很熟练， 可路伊走的是稳扎稳打的风格， 如果遇上了一片陨石带，路伊只会用最省力的方式尽可能地平安度过， 风格更偏向于稳健， 可如果换安格尔来驾驶，她更倾向于在有限的条线下进行一些华丽的操作， 似乎是在舞池里跳上一曲古老的华尔兹。 当然， 代价是驾驶舱内的人除了安格尔和路伊两个人， 都不得不紧抓着某个可以依靠搀扶的东西， 以免自己在安格尔的华丽操作下被甩出去。 在红色的能源警报声中，星舰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向下俯冲而去。 没错， 就是俯冲。 在距离地面上万米的高空，庞然大物以加速的姿态主动下坠。 安格尔甚至把外界的视界面调到最大，几乎半个驾驶舱的屏幕都变成了显示外界景色的玻璃镜， 她们一路笔直地下坠，无依无靠，却像是一头视死如归的勐兽，穿破夕阳染红的云海，几乎成为流体的视觉残影让人很容易忽略掉她们即将面对什么。 乘风破浪，向死而生。 黎明别突然的加速带来的惯性力带了一个踉跄，她勐地扯住某个东西，好不容易把身体稳住，才发现自己扯的是洛克的白大褂袖子。 回过神来的时候也顾不得想自己和洛克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了，她怔愣着看着身边的景色，肾上腺素疯狂上涨，在那一瞬间她的脑子里突然跳出一个疯狂的念头。 太阳在落下，她们也在落下，如果她们下坠的速度超过了太阳，那么是不是就能抢在太阳前一步到达未知的明天。 视觉有的时候真的能刺激其他感官的反应。 无数撕扯的风声从四面八方灌了进来，几乎要把整个人都噼成两半，然而在这样的半空中，她却升起了一股站在世界之巅的错觉。 云层在我脚下，太阳也只能望洋兴嘆，我站在世界之巅，同天地共存，世间万物皆为我有。 我在，我享，我有。 「我就是宇宙本身。」 恍惚间，黎明似乎听见了路伊喃喃说了这么一句话。 安格尔唇角微扬，勐地扯过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身边的路伊衣领，在她的唇畔轻啄了一下，另一只手虚虚放在操纵杆上，却是看也不看外面一眼。 她的眼里似乎被什么东西塞满，满满当当，严丝合缝。 「不，是我们。」她的眼底跳动着比火烧云更深更红的炽热，纠正道，「我们就是宇宙本身。」 满满当当，全是光。 安格尔又出现了那种咏嘆调，说出的古老语言像是某种悼词，有或者像是某种欢唿： 「西洛伊斯。」 「西洛伊斯。」 路伊也跟着呢喃了一句。 「啊啊啊！！！！」 杰西卡的尖叫这时候才传了过来，她扯着嗓子喊道：「安格尔你在干什么！！！要撞上了啊！！！看前面啊！！！」 安格尔没有回头，只是拿着操纵杆的手稳稳往上一提，星舰擦着地上碰撞出刺耳的摩擦声。 咚咚咚，心跳加速。 与其说是在害怕，倒不如说是兴奋来得恰当。 第97页 星舰以摧枯拉节的气势扬起一片尘土，但在安格尔的操纵下却把震动减少到了最低值，杰西卡差点没把舌头给咬下来，就在她以为自己好不容易逃出来的一条命会机毁人亡的时候，星舰却稳稳噹噹地缓挺了下来。 能源在此刻耗尽。 杰西卡死死闭着眼，很久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还活着。 她试探性地睁开眼，发现屏幕显示的外界是一片被砍伐的林间空地，外面遮天蔽日的巨木盘根错节。 绿意盎然，一片生机。 杰西卡捂住嘴巴，泣不成声，也不知道是劫后余生的喜悦还是久逢生命的感慨。 「这不符合你的作风啊。」洛克朝何往宾挤眉弄眼，「你那样怕死的性子不早该上去阻止吗？」 「如果在空中能量耗尽失速下坠，那么造成的轰动和破坏一定比现在大，更容易引起注意。」何往宾反驳冷笑，「现在的这样倒不如说的是最有效的选择，你挖苦我也好歹凡事动点脑子，别有事没事就在那里乱咬人。」 「走吧。」 路伊打开舱门，催促道，「虽然这里没有监控，但隔段时间都会有士兵过来巡逻一次，我也不确定他们今天会不会来，总之先离开找地方过夜再说。」 「你不是说你有人联繫吗？」何往宾沖路伊喊道。 「现在快晚上了，这里的作息其实和13号差不多，所以你们得给我点时间。」路伊不紧不慢地往舱门口走去，安格尔搭着她的肩亦步亦趋地跟着，「运气好一点今晚我能秘密联繫上，运气差点只能明早再想办法。」 「这附近是一大片原始森林，偶尔会作为我们——这里士兵训练的野外场所，所以基本的生存资源都不用担心。」 路伊回头看了一群人一眼，补充道，「我和安格尔不用担心。」 「路伊你什么意思！」 洛克不满地嚷嚷道。 他本来就是放弃了既得利益混上的贼船，虽说也没想路伊能够实现诺言给他多少具尸体吧，但或多或少也是在两人武力值的保护下冲着自由而去的。 可惜现在没成想刚逃了出去还没站稳脚跟就又掉到一个全新的牢笼，并且路伊的意思还不保证安全，洛克顿时有一种自己被整了的感觉。 「字面上的意思。」 路伊死鱼脸，不知道是不是洛克的错觉，他总觉得路伊自从回了她的母星，整个人的气质又偏向于刚刚进来时候的死板。 每句话都带着让人想砸死她的冲动。 「我和安格尔的身手可以自保，能使用这块空地迫降的人员也都是各特殊行动处的，就算是训练兵也都有基本的自保能力，再说了我们这里的实战演练死亡是常识，在没有基本装备的条件下，我可不敢夸海口。」 不过或许是杰西卡脸上的惨白太过明显，路伊还是尝试着缓和了一下面目表情，露出一丝狰狞的笑：「不过运气好的好顺利走出去也不是什么难事。」 洛克吃瘪，无话可说。 杰西卡捂脸：「我求求你不要再笑了，瘆得慌。」 路伊：「……」 安格尔在一旁笑得前俯后仰，被路伊干脆拎着几乎是拖着离开。 一行人很快从星舰舱门爬了出来。 银白色的漆料被剐蹭了大半，露出大片大片富有金属质感的骨架，在最几十秒的时间，安格尔虽然动作疯狂，但却心细地展开了辅助机翼。 飞行工具主要分为两大类，一种是星际航行的星舰类，一种是在星球内部航行的飞机和云车类产品。前者可以适当在星球领空飞行，在设计的时候自然也考虑到了传统迫降的可能性，所以在每艘星舰也都配备了机翼，而且功能更偏向于增大阻力而非飞行，更倾向于蝙蝠的翅膀。 现在这些用作缓冲的机翼也都纷纷被折断，活像一只断了翅膀的飞禽。 「看得出来这里是哪儿吗？」何往宾问。 路伊指了个方向：「那里应该有个洞穴，晚上可以睡那儿，深夜行军对你们的负担太大了，估计会吃不消。」 何往宾点点头，不再说话。 这里是一片类似亚热带的原始森林，一下星舰，无数草木青香扑鼻而来，鸟群被这番持续的动静成群惊醒，旷野中依次传来野兽的低吼。 虽然危险，但毫无意外的，带着一股原始的生命力。 黎明着了魔似的，率先迈开前往未知的脚步，剩下的人也没有过多迟疑，纷纷跟上前去。 「喂，你怎么不走？」安格尔扭头看着迟迟未动的路伊，不满嚷嚷道。 路伊垂下眼睑：「只是想到了一些往事。」 她摇摇头，往前迈了一步，步伐坚定而沉稳：「走吧。」 看着面前的大片的森林，路伊不知怎么的想起了星舰上的一时冲动。 西洛伊斯。 在古老的族裔语言里，是永生的意思。 赐我永生之力，予我不亡之魂。 作者有话要说：　　2/5 我觉得这文估计得永远上黑名单了【x 就是，西洛伊斯这四个字，在本族的人员里面，也有类似于「哈利路亚」、「阿弥陀佛」这种类似的宗教口头禅用法…… 第53章 菲尼 路伊迷迷煳煳又做了那个梦。 梦里无数次地重复和玛塔在一起的场景， 每一个片段就像是蜘蛛网上的蛛丝， 牢牢把她这只横冲直撞的飞蛾网在玛塔亲手编织的牢笼里。 第98页 路伊想不明白，明明玛塔对自己也不算太差，除了偶尔提一些怪异的要求之外甚至比在阿尔米星土生土长统一由教育部门培养的孩子还要好。 可是她就是无法忽略和玛塔待在一起的那种怪异感。 就像是有某种东西时时刻刻在背后盯着你， 虽然无害， 但多多少少都会有些不舒服。 即便她已经习惯了在阿尔米星以联邦标准近乎于没有的隐私权。 那种暗地里盯视的视线如芒在背， 路伊在梦里想像出自己能够把这种无处不在的视线凝成实质拧在一起，她拼了命地把这些线状的视线攥在手里，那些视线陡然变成一阵剧烈的咳嗽，突然又散落在风中， 无孔不入地在耳边喃喃低语： 「为什么？」 「你是我的。」 「我把你捡来的。」 「你听我的。」 「怎么了？」 「我回来了。」 …… 她勐地从噩梦里清醒， 发现自己的手又掐住了安格尔的脖子，指间泛白， 浑身冒冷汗。 「又做梦了？天还没亮呢， 再睡会儿。」 这么一折腾，安格尔睡着也早就醒了， 她磨蹭着路伊的大腿根， 嘟囔道。 她们趁着天黑之前找了个山洞休息了一晚上。她们的运气不错， 这会儿已经过了巡逻队搜寻的时间， 而且也没有碰上其他的野战部队，路伊又是专门挑安全的路带， 碰上野生勐兽的概率自然是大大降低。 安格尔这不动还好，一动就让路伊的脸色黑了大半。 她是靠着墙壁坐着小憩的，这样方便警戒。而本来这个时间点安排的安格尔守夜， 结果这厮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蹭到了自己这边，头枕在自己的膝盖上，脑袋微侧，手臂不安分地往自己腰上挂着，姿势及其暧昧，最关键的是—— 她丝毫没有察觉！ 路伊面色难看地看了看安格尔，又抬眼瞥了一眼守夜的火堆。 那堆火焰早就熄灭，露出顶端黑黢黢的炭木，看样子熄了有段时间了。 「安格尔！」路伊咬牙，因为担心把其他人吵醒，她的声音压得极低。 「怎么了。」安格尔无辜地眨眨眼，顺着路伊的方向看去瞬间明白了她恼羞成怒的原因，佯装道，「没事啦，反正这是你的大本营，我相信你。」 路伊：「……」 「更何况其实我没睡着，我就是靠着休息一下，你反应不用那么激动。」安格尔说着打了个哈欠。 路伊死鱼眼。 你的假话还能再多一点吗？ 在说谎和自说自话方面，安格尔有着与生俱来的天赋。 她笑嘻嘻地捏了一把路伊腰间为数不多的软肉，被路伊一巴掌把爪子拍了下去：「说起来我想了很久，为什么你不一进入星球就和你的那位『朋友』联繫，像你这种，应该不会缺少隐蔽的内线。」 「让我猜猜。」安格尔毫不气馁，准备朝路伊的胸前跃跃欲试，再度被无情拒绝，于是嘟起嘴愤愤道，「你那个『朋友』，是你梦里的那个人吗？」 路伊沉默了一瞬，却被安格尔逮住机会往衣摆的缝隙里钻，冰冷的手指突然贴在温暖的小腹上，路伊下意识地倒吸一口凉气。 「看来我猜对了。」安格尔轻笑着，手指一存存往下试探，相互接触的皮肤很快激起一阵战慄。 「那是我监护人。」路伊突然说了句。 安格尔下滑的手势瞬间停住，鼓励道：「继续。」 「小时候是她把我从地球上带到这里，给了我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路伊干巴巴地解释着，她没有学过用很多华丽而复杂的微妙词彙来形容内在的情感，只能就最枯燥的事实和名词一条条地罗列。 「她是我在这里的第一个老师，唯一的家人，唯一的朋友，唯一的直系上级，唯一具有长期联络的工作伙伴。」 安格尔听了咯咯地笑了起来，「你这算是什么形容。」 「这是事实。」 「她是你最信赖的人吗？」安格尔反问。 路伊保持沉默。 「你看，在我们族群里，硬要计较的话我也是你唯一的老师，唯一的族人，唯一可以分享秘密的朋友，唯一睡过一张床的床伴。」 路伊：「……」 「这也是事实。」安格尔无辜地用路伊的话回了过去，「而且，我才是你最能信赖的人。」 「可我认为她还对我有一种……占有欲。」路伊斟酌了一下用词，不太确定地说道，「我也说不清楚这种感觉，总之让人很不舒服。」 「那不重要。」安格尔轻笑了起来，她有一搭没一搭地伸手挠着路伊的下巴，像安抚小猫一样，「你爱她吗？」 爱是一种既纯粹又复杂的感情。它包含了亲情和友情，甚至在一些遵循旧礼的族群中还有家国大义这样的情怀。 它可以单纯到只是两个人肉体上的感情，也可以复杂到基于血缘、经歷，而产生的伦理情感。 她不知道她指的是哪一种。 见路伊罕见地露出迷茫的眼神，安格尔引诱道：「换个问题吧。你爱我吗？」 这下路伊倒是异常坚定。她有些生硬地把安格尔推开，冷冰冰地说道：「别玩这种无聊的文字游戏好吗？你知道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恰好相遇，恰好不算讨厌，恰好一个种族，恰好到现在还被绑定在一起。 第99页 如果不是中途出了这个意外，现在的安格尔和她早就桥归桥路归路各自消失在浩瀚的宇宙里。 「情侣关系。」安格尔果决地盖章定论，她坦坦荡荡，声音强硬，「路伊，吻我。」 路伊觉得自己对类似命令越来越没有抵抗力了，她有些困惑，但又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对劲。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回到了这里让她下意识地进入服从状态，或者是因为对安格尔的容忍度愈发提高以至于不太会拒绝安格尔的要求。 或者她只是单纯的，遵循了隐藏在体内蠢蠢欲动的渴望。 她俯身，睁着眼睛看着安格尔的样子在眼前放大直至模煳。 「你知道吗？我遇见你第一次的时候，我想的是，啊……总算让我碰到了一个贪狼的军人。」安格尔咬着路伊的唇瓣，含煳不清地说着，「我会杀了你。」 「可是我捨不得。」 「虽然很淡，但你的浑身上下的确散发着一股让我觊觎的香味。」 「菲尼克斯——我的导师曾说过，这种香味是西洛伊斯难得的礼物。」 「路伊啊……你是宇宙送给我的天赐之物。」 * 如果不是安格尔主动提起这一茬，路伊差点忘了西洛伊斯除了古老的族裔认同外还在先行的联邦概念中有公民籍贯的身份。 安格尔有一头漂亮的浅金色长髮，虽然在13号被剪了，但短短的捲毛搭在头上的也有一种独特的风情。棕红色的瞳孔虽然不多见，但也不至于稀有，这样的特徵是很标准的星际混血儿，如果不是主动暴露出身，一般很难通过外表判断身份。 克莱德族，以能够孤雌生殖而着名的宇宙种群，数量不多，但在族群中雌性占压倒性的多数，即便是雄性，在大星舰时代到来之前也只有孤独终老的份，除非有雌性愿意和他交换基因，不过这样的小种群在战争年代和扩张殖民的背景下很容易灭绝。 大战期间无数原星球居民都在别的文明疯狂扩张中丧失了自己纯粹的血统，同时也是最初提倡多元种族的一员。 现如今纯种的克莱德族已经没有了，但其强大的孤雌生殖却通过混血拥有了强大的生命力，甚至有不少生物学家在争吵着重新给克莱德族定义——认为其血统的纯净性只在于孤雌生殖的这一特徵，只要拥有这个特点的统统都能归纳入该人种行列。 「菲尼有克莱德族的血统，但同时她也是为数不多的西洛伊斯裔。」安格尔解释道。 西洛伊斯的霸道在于突破了基因与血缘的繁衍模式，而是相应地针对精神网的进化。 「西洛伊斯靠母树繁衍，之前母星还在的时候，母树每年会结出一定数量的果实——就是你一年前做任务拿到的那个，我们称它为『种子』。种子只要迈入体内或者吃下去就能像一棵新生的嫩芽一样长出独属于西洛伊斯的精神网。 早在联邦政府发现精神网的存在之前，我们就已经进化出独一无二的内部网络了。」 「菲尼觉得很对不起我。」安格尔的语气说不出喜怒，「因为星球被毁之后，西洛伊斯流亡数代，失去了母树的我们连繁衍都成了问题，传到菲尼这一代，已经没有支撑培养下代的种子了。」 「所以她拒绝承认我是她的女儿。」 安格尔笑了笑：「不过她很喜欢把传承记忆里的一些东西改编一下讲给我当睡前故事听。」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罕见的怀念与温柔：「我不是个好学生，她也不是个好老师，毕竟那些在她脑海里与生俱来的知识对我而言简直像天书一样，不过我倒是很喜欢她收集的那一大书架上的诗集——杂七杂八读了很多。」 安格尔感慨着：「真是梦一样的日子啊……」 「后来呢？」 路伊听得出了神，忍不住问道。 「后来她死了。」安格尔收了收表情，语气陡然冰冷，「被军人杀死的。我躲了起来，看到他们身上有贪狼的图案。」 作者有话要说：　　3/5 我真觉得好悬emmm 第54章 联络（捉虫） 路伊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失眠的夜晚就这样变成了晚间夜聊。 更无法理解为什么她和安格尔要用如此诡异的姿势来聊天。 ……习惯了安格尔无时不刻的挑逗， 现在已经挑起了个开头却生生被安格尔弄成了「盖着棉被纯聊天」的模式， 路伊还真有些不习惯。 尤其是当她听到了安格尔说贪狼和菲尼有过这样一段交集的时候，她更加无言以对。 路伊本质上不是个很会聊天的人，如果让她扮演一个能言善道的角色执行任务的话她可以做到， 但面对这样的安格尔， 她唯有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 安格尔都迟迟没有动静，路伊这次小心地向下望去，发现安格尔已经枕在自己的膝盖上睡得正香。 路伊：「……」 她那一瞬间竟然对这人产生了同情和怜悯一定是脑子抽了！ * 玛塔·菲尔比昨天晚上睡得并不安稳。 确切而言，过去的一年她都不怎么安稳。 身为贪狼的一员， 不得不随时接受特殊任务的调派， 而且这种调派无论级别高低不会有数量的区别，只会有执行难度的高低。 一年前自从路伊被大统领匆匆发配宇宙之后， 玛塔一直想抽空申请同路伊建立通讯联繫， 可是无论是官方申请还是私底下联络都杳无音讯。 第100页 更糟糕的是，不久之后她也被上面一个接一个地派遣了许多任务， 有些任务难度甚至都不是她这个级别需要承担的， 可是军校不需要怀疑， 玛塔隐约觉得也许和路伊的事情有关， 但也没有深想。 她两天前刚刚结束最新的一个任务派遣回到母星，做完述职报告后已经是深夜了。 玛塔按开指纹锁， 转动门把，本能地说了一句：「我回来……了。」 最后一个字眼被无边的黑暗吞没在客厅内。 不过很快，只是一个唿吸的事情， 智能管家就慢慢亮开了太阳灯光，毕恭毕敬地回道：「欢迎回来。」 但出乎意料的是，这个智脑声音偏向女声的清冷，甚至有点像是路伊的音色。 不，这就是路伊的音色。 可惜语气不像，声调也有点不一样，玛塔甚至想把之前偷偷录下的路伊漫不经心坐在书桌前面前摊着一本书目不转睛的样子也全息投影出来，后来发现合成的效果和预想的太差，于是不得不放弃。 但着并不影响她在脑海里脑补这个小小的温馨场景。 玛塔嘆了一口气，有些头疼地质问自己怎么又在纠结这个问题。 她大踏步地冲进浴室泡了个澡，放空自己的时候有点庆幸自己被派遣了大量任务，这样有效地缓解了她的偏头痛。 泡澡之后玛塔把自己甩在床上，她的作息向来严苛，甚至每一个步骤都是标准流程，连睡觉的姿势都是统一的平躺姿势。 她还记得路伊小时候嘲笑她的这个睡姿像是木乃伊。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 二十一岁那年，她碰到了五岁的路伊，一晃眼十六年过去了，路伊如果还活着的话，刚好到她的这个年纪。 她感觉得到，有些东西在悄然变化。 玛塔躺在床上罕见地失眠了，自律的作息让她在路伊离开的一年内都保持着稳定的睡眠，偏头痛也是老毛病了。尽管非常不愿意承认，路伊的离开对玛塔的影响几乎为零。 身体的照常运作让玛塔也会偶尔纳闷自己对路伊的情感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现实与理想的出入造成的情绪波动反而体现得更加严重。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在电子表指针划到三点一刻的时候，玛塔终于承认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她失眠了。 失眠的玛塔决定起床去客厅倒一杯牛奶，顺便把接下来的工作计划梳理一遍。 最近西北星系又开始乱了起来，据说联邦政府准备发动远征军一举把星际海盗拿下，此次的远征军听说还会加入一些联邦政府自己训练的新军，对此玛塔嗤之以鼻。 没有人的军事实力会比阿尔米星强悍，这是公认的事实。 那群东南方的「军阀」只会自找苦吃。 不过真正让玛塔感到郁闷的是这次的远征军的联合部署让军械少将的她不得不接受联合指挥的可能性，她是贪狼的少将，虽然上面还没有给出明确的调令，但她不得不做好应徵的准备。 和外系人员联合指挥…… 怎么想怎么头疼。 玛塔敲着自己的太阳穴，捏了捏紧皱的眉心，最终决定把止疼药翻出来吞两片。 她刚找到药箱，盖子还没掀开的时候就听见智脑滴滴滴地响起紧急通讯声： 「有来自路伊的通讯申请，级别s级，请问是否接通？」 「不是上面的就别管了。」玛塔头疼地打发着，手上把暗扣一扣，从里面轻车熟路的找到药片。 「好的，连结申请已拒绝。」 玛塔把药瓶里的药倒在手上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拿着喝水的杯子有些微愣，「刚刚你说通讯申请是谁？」 「路伊。」 玛塔：「……你真的拒接了？」 智脑义正言辞：「主人，请你不要怀疑我的专业性和灵敏性，身为目前军方生产的最新型号……」 而另一头，路伊看着被拒绝的显示，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再联繫过去。 通常情况下，这个秘密连线是只有她和玛塔在要紧事联繫的时候才会用到，对方如果拒接往往只有一种情况——她不方便。 可能是在做任务，可能是在开什么重要的会议，也可能……在她不在的这段时间内发生了新的变故。 无论是哪一种，都不适合打第二遍。 「你怎么了？」安格尔迷迷煳煳地闭着眼问道。 她虽然看上去睡了，但警惕性还在，更何况整个队伍里能打的只有她和路伊两个人，安格尔也就是嘴上说说，事实上路伊一有动静她就醒了。 「被拒了。」路伊面无表情。 「再试试呗。」安格尔轻松说道，「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 「可是万一——」 「没什么万一，」安格尔非常不讲道理，「有了万一无非就是死了，反正拒接和死了对我们的结果都是一样的，大不了死了之后再见面叙旧。」 路伊：「……」 战友之间的默契训练让她对安格尔这种唯我独尊的对生命的漠视不敢苟同，但安格尔的话却提醒了她，玛塔的这条线是她们手上唯一活命的筹码。 路伊决定再试最后一次。 而这一次，对方接得飞快。 「玛塔，我回来了。」路伊语气有些不自然。 第101页 那头的声音也非常克制，路伊可以听到唿吸微微加重了一点，但不是很明显： 「嗯，欢迎回家。」 「我需要你的帮助。」 * 这是一间建在郊外的厂房。 任何星球在宇宙大星舰时代到达前自给自足不是问题，但是大星舰时代的来临把全球化进一步升级成变成了星际化，物流、食品、商贸等方面都纳入了星际化的轨道，星网的出现更是加速了这种变迁的发展，时至今日，能够保证全社会各方面独立生产的星球已经不多了。 阿尔米星算一个，毕竟是独立的军事院校，但即便是这样，他们保留的更多是武器制造与加工行业，粮食产业的占比日益缩小——毕竟士兵对口腹之慾的要求比较少，更多的都是合成营养剂就能打发的人士。 厂房是用特殊材料做成的，保密性能和防辐射性能都很强，之前做仓库用，不过最近新转卖给政府一批新军事武器，于是这批仓库也空闲了下来。 玛塔接到路伊的通讯后，只收到了一个要求： 回家不方便，需要重新找地方碰头。 于是她就给出了这个地址。 特殊部队出于任务需要有时候会被授予相关权限，而巧的是，玛塔上一个任务也是和军械有关，权限日期还没过，权限内随便她怎么用都行。 而现在，玛塔看着如同大型挂件一样挂在路伊身上的安格尔，还有一群毫无战力可言的黎明等人，再大重逢的喜悦也让她不得不压下这份情绪，神情危险地看着路伊：「你到底招惹了些什么人！」 她几乎是用质问和教训的口吻，早年共同生活的经歷让玛塔偶尔会把路伊还当成当年那个小孩。 尽管那个小孩以安静居多，算不上闹心。 「说来话长。」路伊摇摇头，不想做过多的解释，「比起这个，你能帮我弄到一艘未登记的星舰吗？我们来时星舰坏了，现在得尽快离开这里。」 「是任务吗？」玛塔冷冷问道。 路伊一眼不眨，「是。」 玛塔嗤笑了一下，眼底涌现着无限的失望：「你之前从来不对我撒谎的。」 她冷哼了一声：「你以为我忘了你上一个任务是什么吗？《星际放逐法》！那可是放逐法！单程航线根本就不被允许返程航行！你不敢用公共频道联繫我也是因为这个吧？偷偷回来？你胆子大了敢偷偷回来！？」 路伊一动不动，无话可说。 这个反应她早就预料到了。 玛塔是血统派的代表，一直以来以优秀的任务绩效和绝对的实力在所有学生中占据崇高的地位。 当年她还在就读期间，就有不少人抢着选修玛塔的开设的选修课。 强大的实力，纯粹的血统，美丽的外表，让玛塔成为了血统派的领袖。 血统派和行动派天生不对付。血统派认为外来的人员怎么也不可能做出真正阿尔米星的成就，而行动派则倾向于通过具体的训练能达到同样的效果。说白了就是在每个星球上都会出现的本土人与外来者的冲突。 可惜这种冲突在别的星球早就通过法律、通婚和其他的社会活动消弭了，但是在阿尔米星这个公然提倡对抗的地方却成了官方默认的举动。 美名其曰可以增加学生的斗志和训练效果。 而仿佛是命运的捉弄，路伊在学生时代因为出色的表现让她声名鹊起，毕业后更是做出了不小的功绩，年轻一代最有可能向大统领之位发动冲击的预备人员之一，和玛塔如出一辙的作风让她无疑在行动派内迅速崛起，虽然她对这些不感兴趣，但的确是她们这代派系的领头羊。 往年两派的关系是见面不过三分钟就能吵起来的状态，只不过随着路伊和玛塔的上位，二者私底下又是这样的关系，两派这才消停了许多。 起码看上去倒像是大学城星系那些闹得轰轰烈烈的学生社团一样，倒不至于动起手来，甚至时不时的还有联合军演。 表面的和谐倒逼了暗地里的较量，再加上玛塔本身就是士兵的标杆，路伊早就知道她是发自内心地站在命令这边——就和从前的自己一样。 「这件事情很复杂，玛塔我没有时间跟你解释。」路伊无奈。 「那就坐下来，从头开始说。」 「可是——」 路伊还想反驳，刚开了个口，就听见外面的传来三长一短的铃音，整个人脸色一变。 三长一短，是全球广播事件的讯号。 「报告！据今晨派遣的c区83号巡逻小队实时汇报，有一艘未登记在案的星舰迫降该区，据生命反应仪探测，入侵者在一人以上。大统领有令，如过遭遇陌生面孔，生擒羁押！」 「重复一遍！据今晨派遣的c区83号巡逻小队……」 被发现了。 「没有时间了！」路伊的语气有些急促，语气软和下来，带着一丝哀求：「玛塔，我能想到的只有你了。」 就在这时，玛塔的通讯器响了起来。 「报告菲尔比少将，大统领请您去他办公室一趟。」 玛塔一愣，这时候阿尔米找她做什么？ 她不得不把怀疑的视线投向路伊，随即又马上把怀疑的念头打消了，不管怎么说，事情的反应都是有滞后效应的，应该不可能是和路伊相关的事情。 第102页 「我得考虑一下。」 玛塔严肃地沖路伊说道，「我先离开一会，你也听到了……在我没回来之前，好好『照看』你的朋友们。」 最后三个字的时候玛塔说话的速度都放慢了，每一个字都带着咬牙切齿的味道。 路伊点点头，目送着玛塔匆匆离开仓库，觉得现在的玛塔和记忆中的有些出入。 「你在想什么？」安格尔凑到她面前，双手碰着她的脸颊，笑嘻嘻问道。 「我在想……她之前有这么的……」路伊顿了顿，「情绪外漏吗？」 安格尔「哦」了一声，像个小孩子一样很快丧失对这个话题的兴趣，随口一说：「说不定是被你气狠了呢。你都不知道她那样子在我眼里和你一年前没区别。」 路伊：「……」 「但你比她要好看一点。」安格尔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两颗小虎牙，明明在夸人，却生生说出了一副「能被我看上真的是你的福分」这样的优越感。 她晃荡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玛塔身上顺来的铭牌：「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是我感觉不太好，不如我们先走一步吧？」 「你什么时候……」路伊吃了一惊。 「就在刚刚她情绪激动的时候啊。」安格尔无辜眨了眨眼睛，「洛克偷偷告诉我她可能有偏头痛，我就顺水推舟趁她注意力不集中的时候做了些小动作。」 路伊觉得安格尔一副我很厉害快点夸我的样子特别欠揍。 * 玛塔抱着可能是述职报告的问题敲墙了校长办公室的门，却发现门没有关严，是被虚掩的。 「进来吧。」 门内传来阿尔米的声音。 玛塔把门一拉一带，鞋跟轻碰，做了个标准的军礼，没有说任何多余的话语。 「找你来是有要紧事。」阿尔米笑呵呵地和玛塔打招唿，他顺手把桌上的眼镜取来仔细架在鼻樑上，审视地打量着，慢悠悠地说道，「我记得你是路伊的监护人吧？」 玛塔心里咯噔一声，不懂声色地点点头：「是！」 「不用这么拘谨，我就想找你聊聊。」阿尔米笑得很是和善，伸手指了指身后的沙发，「坐。」 玛塔有些不安地坐下，刚想开口，就被阿尔米的下一个问题打断。 「你们住在一起？」 「是的。」 「那……嗯，她是个怎样的人呢？能说说吗？」 这个问题太过宽泛，军校里对人的评价都是各项指标量化考量，突然出一个这么文艺的试题，玛塔觉得自己这偏头痛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了。 「很优秀。」 半晌，她才憋出这些词，「忠诚，沉稳，严谨。」 「哦？」阿尔米背对着玛塔，发出玩味的笑声，「你的意思是，她不会违抗命令咯？」 「绝对不会！」玛塔陡然攥紧了拳头，如果这时候阿尔米回头的话，可以看到裤子上被捏出来的摺痕。 「那你觉得，今早发现的那艘坠毁的无人星舰……会是谁的呢？」 这话已经说得相当明显了，饶是玛塔有意逃避问题，也不得不正面回答：「大统领您是觉得，那是路伊？」 「如果她回来了，你认为为了不暴露自己，她首先联繫的会是谁呢？」阿尔米循循善诱。 玛塔眼皮一跳，连忙从沙发上弹起来，站得笔直：「如果阁下认为我有所包庇的话大可不必！她很聪明，在众所周知我和她关系的情况下不会自投罗网的。」 「别着急，我就是随便猜猜。」阿尔米稳住玛塔的情绪，安抚道，「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所以我决定把追缴入侵者一事交给你——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吧？」 自投罗网，反其道而行之，虚虚实实，来回推演，谁又分得清呢。 玛塔心沉了半截：「真的是路伊吗？」 「谁知道呢？」阿尔米倒是慈眉善目的样子，「不过你得留意一下这个人。」 他把桌上的文件甩到玛塔面前，玛塔接过一看，发现是一沓微卷泛黄的纸质个人信息报告，看样子记录的是一些人体数据之类的，不过她没敢往下翻，只是视线停留在了封面的左上角。 照片上浅金色的长髮宛如初生的晨曦，棕红色的瞳色却像是滚烫的夕阳。 上升与堕落，天使与恶魔。 是站在路伊身边的那个女孩，玛塔记得很清楚，她在路伊和自己交锋的时候故意做了几个嘴型： 「她是我的。」 毫无疑问的宣誓主权。 像是小孩子的无理取闹，却带着势在必得的睥睨。 头又疼了起来。 安然。 玛塔忍着刺痛的神经把这个名字反覆在脑海里念叨，一目十行地把扉页的信息扫入脑中，发现只是一些类似于身高体重之类的基础信息，更加机密的在后面，但她不敢查探。 不过玛塔依然在页脚发现了一个用浅笔数字，13。 「入侵者中有她？」玛塔假意多问了一句。 「谁知道呢。」阿尔米还是那句话，笑呵呵地把资料从玛塔手里抽走，「如果真的是，倒还省点力气。」 说完，他像赶鸭子似的挥挥手，「你下去办吧，记得把门带上。」 玛塔行了个军礼立即告辞。 她出门，沿着走廊看到几个来往的士兵看着她致敬，玛塔心烦意乱地点点头，出了办公楼的大门，却朝路伊她们所待的仓库反方向走去。 第103页 玛塔找了个僻静无人的位置，没有丝毫犹豫，打开了通讯列表内一个小巧的高塔图标。 她深吸一口气，佯装镇定： 「大主教，我有13号相关信息向您汇报。」 作者有话要说：　　4/5 5/5 躺平！！！ 。 谢谢： 迟迟扔了1个地雷 虎口脱险扔了1个地雷 第55章 主教 「你很少主动联繫我。」 那边的声音非常年轻， 但是带着一股不谙世事的高冷， 如果联繫起之前玛塔称唿的那声「主教」，倒也不觉得违和。 「主教我……」 「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大主教一把打断玛塔的话语，循循善诱， 「老样子， 配合上面的就是了， 无需担心。」 因为全球已经爆发了入侵警报，所有的线路都瞬间拥挤起来，画面的传递也慢了半拍。这时候虚拟的通话界面才兹拉一声弹到半空中，露出通讯对象的半身全息投影。 是一个戴着白金面具的男人。一身白净的长跑， 只有袖口衣领处纹着一圈繁复的暗纹， 脖子上缀着一个小小的镂空金塔似的模样，塔顶似乎遭到了损害， 只有半截残垣悬挂在空中， 面具把整个上半边脸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狭长而冷峻的冰蓝色， 那是酝酿着暴风雨的平静海面。 「可是……」玛塔有些迟疑。 「可是什么？」 玛塔深吸一口气， 游移的视线趋于坚定， 「我碰到了13号出逃的入侵者。除了目标人物之外还有几个闲杂人等， 初步判断应该是之前拘押在13号的普通人，不足为惧。」 「你在隐瞒什么？」大主教的声音不紧不慢， 甚至可以说是温和，只不过这种徐徐图之的口吻极易在对方心里施加压力，忍不住把欲言又止的秘密吐露出来。 「我还……看到了路伊。」玛塔咬牙， 身侧的拳头骤然握紧，连忙解释道，「我没想到还能看到她——我——」 「路伊？」大主教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随即恍然道，「我记得她，是那个和你住在一起的那个孩子？」 「是。」玛塔低垂下眼眸，「不过是一年前的事情了。」 「一年前……」大主教愣了一下，语气微微有些诧异，「是完成了西洛伊斯之种的那个任务最终遭到流放的那个？」 「是。我没想到她最终是被流放到了13号星球。」玛塔的神色相当古怪。路伊遭受的处罚是放逐法令，尽管在事后她也跳出条文仔细看了新编后的法案，却也知道目的地的是最高机密。尽管这次路伊回来也没有说明，但联想到阿尔米给出的资料，路伊是从哪里回来的昭然若揭。 玛塔沉默着直视大主教的眼睛，唿吸急促，「我以为您会告诉我的。」 大主教微微颔首，他坐在一张暗色的办公桌前，古老的木制家具和一些精巧的设计以大块大块的纯色碰撞为主，这是上流阶层近年来最喜欢的设计风格，和宗教圣地一点都站不上边。 他把靠右手侧的抽屉拉开，里面滚出一颗圆润光滑的银色椭圆——正是一年前路伊做任务拿回来的那枚「种子」。 大主教把种子细细地拿在手指间内把玩，如果路伊在这里的话，一定会注意到这枚「种子」比起一年前要黯淡许多，如果说一年前的这枚种子尚且还是个做工考究流光肆意的工艺品，那么现在则只不过是一块毫无生机，被破铜烂铁锻造的垃圾罢了。 「有点意思。」大主教勐然紧握住种子，指间微微泛白，「除了你们校长要的人，把她也活着带过来吧。」 他眯起眼睛，声音介乎于冷冽和狂热之间，「哦对了，别让你们的校长知道。至于其他人，杀了吧。」 说完他就主动断掉了这次的联络，徒留玛塔一个人驻足在原地，久久不能释怀。 * 「这东西有用吗？」 安格尔手里拿着从玛塔身上顺出来的东西，这是一张泛着金属光泽巴掌大小的薄片，极致的密度让它看不出任何纹路或者缝隙，安格尔甚至已经在考虑用这玩意儿割破某人大动脉的可能性。 「这是辅助门卡。」路伊点点头，从安格尔手上把门卡抢过来，「虽然现在都是基因锁开关，但因为我们都隶属于特别行动队的一员，偶尔会遇到重伤昏迷无法操纵的情况，这个门卡提前录入了我们的相关资料，以防万一可以让信任的下属持有在危机的情况下直接开启权限。」 「这么好用。」安格尔吹了声口哨。 「但它会时事把记录反馈给持卡者本人。」路伊把门卡收起来，「这会暴露行踪，所以最好不用。」 「餵你还给我！这是我的！」安格尔眼尖地踮脚伸手去抢，却因为身高不够而眼睁睁地看着路伊把门卡放在衣兜里。 路伊斜睨了安格尔一眼，用实际行动告诉了安格尔在这个地方谁才是老大。 「所以接下来我们怎么办？等你那个熟人过来吗？」 仓库内没有窗户，只有墙壁上方成排的通风口，一整面墙壁上镶嵌了大块的显示屏，实时动态同步显示外界的状态。 何往宾从屏幕上收回来视线，看向路伊。 「门禁卡可以支撑我们找到星舰吗？」安格尔收敛了自己的脾气，突然开口。 她直勾勾地看着路伊，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第104页 安格尔从第一眼开始就不喜欢玛塔这个女人。路伊对她的迷恋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玛塔给她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敌对感。她对待路伊的情感远远不及安格尔所想像的那样拘泥于极致的控制欲亲情。 安格尔对人类的情感很是敏锐，她可以清晰地感受到玛塔的情绪散发着一股绝对的疏离感。 让人极端不舒服。 这样的人别说现在还在犹豫，随时都会有出卖她们的可能，就算是一口答应了，安格尔也绝对不会把自己的安全建立在这样的含煳的情绪之下。 她从来都不信任任何人。 「不行，军舰的使用必须走流程申报。」 这时候屏幕外出现了三个成行的士兵，何往宾等人下意识地往暗处的角落一缩，安格尔手里的游蛇已经蓄势待发，刚要扣动扳机的当口就被路伊一把按下。 「他们看不见。」路伊提醒道，「看姿势应该不是巡逻队的只是路过而已。」 仓库的门被玛塔离开的时候从外面卷下，正常情况都发现不了他们。 「申报效率不低但会暴露坐标……」路伊头疼地解释到，「除非……」 「除非什么？」 安格尔等那三人离开后，蹑手蹑脚地缩到门口，看向开关的红色按钮跃跃欲试。 「除非走紧急通道。」路伊眼前一亮，她连忙走到屏幕前，调出虚拟键盘，手指在上面噼里啪啦一阵敲打，登时一副军校的全景图投影在众人面前。 感谢当初提议把地图内置成电脑基础设置的学者，大大方便了宇宙人民的出行与工作。即便是联邦军校这种地方，内部地图虽说不对外开放，但出于使用的便利，也只设了层初级密码的防御。 这东西防的就是普通公民，稍微有点脑子的谋到一份基础地图不是什么难事。 「我们现在北纬二十度左右的工业区。」 地图上的景物随着路伊的手指掠过瞬间缩小成一个红点坐标，「为了避免资源的集中，所以整个兴趣被划分成几大板块，每个板块都有相应的基础园区：工业部，武装部，基因部，教育部，政治部和军事部。教育部的定性稍微不同，虽说在各版块均有分区，但主要集中在a区进行统一的组织学习，也就是外界俗称的军事学校校区。」 路伊简单介绍了一下阿尔米星的分布，随即指向军事部的一块区域，「这里的主业是进行任务的筛选与分派，行动处是其中最大分支，下属的特殊行动部门是负责一些机要任务，因为随时会有一些紧急任务，所以常年会配备准备就绪的任务装备，其中也包括军舰。」 几个红色圆圈迅速出现在视线范围内的地图上，数量不多，纵观整个星球，也不超过二十个。 「这副地图里没有资料，这是我凭记忆标出的紧急行动处。」 一条直接勾连了她们所处的位置和最近的一个红色圆圈，路伊回头看向大家，「玛塔的门卡可以帮我们破取最终的门禁和驾驶权限，但是一路上限制极多，硬闯绝对会暴露。所以——」 安格尔一拳头砸在红色按钮上。 捲帘门一层层地向上收紧，外界的阳光尽数倾泻下来。 「所以，得想个办法。」 她的食指和中指夹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路伊兜里顺出来的门卡，沖路伊抛了个媚眼，笑得风情万种。 作者有话要说：　　我，似个鸽手，莫得感情.jpg 谢谢： 读者「无名无名尽」，灌溉营养液＋20 读者「夸奖」，灌溉营养液＋10 读者「西伯利亚大尾巴狼。」，灌溉营养液＋5 读者「天天向上」，灌溉营养液＋5 读者「吴叄」，灌溉营养液＋10 第56章 假道 妮科尔·马瑟修斯是联邦2846届毕业的新兵， 她出身于联邦政府众议院的某个小议员的家庭， 因为政治斗争，双亲受到迫害，而她当时也正值入学年龄， 家庭在分崩离析之际， 母亲在最后一刻递交了移民申请， 同时嘱託老朋友让她获得新兵筛选资格。 军校只进不出，难度也是出了名的刁钻，不仅仅是递交个移民申请就能够结束的事情。 不过好在妮科尔的从小在首都星长大，无论是饮食还是日常锻鍊都比其他星系的要强上许多， 再加上她生性好动， 入学选拔也平安渡过。 于是她就成了联邦军校的学生。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就会在今年毕业分配的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从武装力量监察部的一个小兵做起， 运气好点能够当上监察部的部长，运气差点话就做一辈子的测评员。 在强者如林的地方妮科尔谈不上特别出色， 但也绝对谈不上差生。混迹在同级的同学里她的排名向来都在中等上下徘徊， 不起眼， 但也不会给自己招来麻烦， 校内遇到的最大困难无非就是偶尔会受到属于血统派的那些尖子生的冷嘲热讽。 血统派向来都瞧不起她们这群移民进来的学生，这一点妮科尔早就习惯了。 不过听说在前几届那位「日不落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还在时， 以绝对的实力碾压了同级乃至高年级的所有人，每次考核都以绝对的实力远远抛开了其他人，那时候的行动派可没现在这么忍气吞声， 血统派也没现在这么嚣张，两派的关系据说还算不错？ 第105页 妮科尔的工作主要负责新武器的测评，同时也会负责军事部那边的武器日常维护与检修。 这是一个很容易接触到核心机密的工作——毕竟每件新式武器完成最终测评都需要阿尔米阁下来评估，不是所有人都有殊荣随时随地见到大统领阁下的。 保密性强，却同时做着大量的基础工作，不需要过多的技术，也不需要过度的引人注目。如果是联邦政府，或者是别的星球的军事部门，一定不会採用没有经过任何忠诚度考验的新兵，可是军校的学生从入校的那刻起所修的必修课就是学会忠诚。 对上级的忠诚，对学校的忠诚，对大统领的忠诚。 一言以蔽之，在军校里的这件工作需要由大量的，不是最优秀的忠诚度最高的新兵来担任。 妮科尔·马瑟修斯正是这么一个毫不起眼的新兵。 最近这几天，妮科尔明显感到了一丝不对劲。 武器部研发的新武进入最后测评阶段，正常。可是在她任职内第一次见到大统领测评还未结束就接到一则通讯匆匆改时间的情况，而且就在不久后她就听到了全球警报！ 这从她移民到阿尔米星后是前所未有的情况！ 妮科尔看着外面迅速集结起来准备进行地毯式搜索的士兵们，忍不住生出自己也想去亲眼看一看的念头。 入侵者会是什么样的人呢？成群结队的虫族？还是误入进行星系统的鲲鹏？她记得四百年前的校史记载过鲲鹏误入的事例。还是说星际海盗那群人？可是他们的目的难道不该是首都星吗？ 妮科尔对阿尔米星的军事力量有着毋庸置疑的信任。 如果说这个宇宙里还有第二个军事团体拥有这样的力量，那么只有可能是阿尔米星遭受了不可抗力的黑洞吞噬。 陨石、战争，都不是毁灭阿尔米的力量。 世界上只有两种情况阿尔米星人无法抗拒：第一是星体坍缩成吞噬一切的黑洞，第二则是再来一次宇宙大爆炸，除此之外，哪怕联邦政府换了好几茬，阿尔米星人都坚不可摧。 入侵者能从阿尔米星得到什么呢？或者说，她们想得到什么？ 妮科尔很快就知道了答案。 当她看到学长学姐口中所说的「日不落的达摩利克斯之剑」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住了。 一身劣质式样的卡其色军装不合身地框在身上，刀刻的五官和逼兀的气势生生把这身邋遢的装扮撑起一片凌厉气场，但给人的感觉却和妮科尔平日里见到的又不太一样。 总感觉，多了点别的什么东西。或者比其他长官给她的气势要……柔和许多？ 「别说话。」 路伊捂住她即将惊唿的嘴唇，束起一根手指贴在她的唇边，语气微冷，「你知道我是谁。」 她用的是肯定句，而非疑问句。 妮科尔点点头，又拼命眨了眨眼睛示意自己不会有其他多余的动作。 「中……」 「叫我路伊。」路伊打断了对方直唿军衔的声音，「我在执行秘密任务，需要临时徵用一艘军舰，你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吧？能告诉我哪个地方有空闲的军舰吗？」 这种一看就不是军服的打扮，还有这种毋庸置疑的命令语气，妮科尔经常见到特种部队各式各样的单人任务，倒也不足为奇。 「好的，请您稍等。」 毕竟路伊声明在外，妮科尔第一时间根本没有想到为什么一个被放逐的人还会出现在自己面前，也没有把对方和入侵者联繫起来。 联邦军校高度信奉数据和忠诚，这是他们铁板一块的根源，同时也是最容易出现漏洞的地方。 只是在路伊之前从未出现打破这种层层桎梏职权的现象，忠诚与服从也从未遭到破坏，这样无疑是最容易让心生「叛逆」之人最容易抓住的把柄。 妮科尔迅速在权限内查看空出来的装备室。 因为秘密行动覆盖全宇宙，许多需要的基本装备都是用房间的形式统一储备，从佩戴的枪械到航行的星舰应有尽有，只有申请者出示任务编号核对成功后便可申请使用。 「能把您的任务编号出示一下吗？」妮科尔很快当着路伊的面查看好了一份空闲的装备舱，抬头沖路伊敬了个军礼开始走流程。 「没有。」 路伊无辜地摊手。 妮科尔一愣，所有的任务都是由军事部行动处统一分派，即便级别再高，也会在资料库里留有编号备案，以方便物资的调度。 这会儿路伊却说没有，妮科尔真的没有碰上过这样的情况。 「您说笑了，怎么会没有任务编号呢？」妮科尔把查号的资料收起，态度坚定，「抱歉，根据流程必须出示相应的号码，否则我没有权限给您开启储备舱。」 「事出紧急，是大统领直接下的命令。」 路伊在13号别的本事不见增长，但是撒谎的自信涨的飞快。 「我可以带你去见他。」路伊眼睛也不眨一下，「但不能让别人知道。」 她的语气太过正经，甚至还回敬了一个军礼说出「请你理解」这类的谦辞。 「看不出来路伊竟然在这里这么有面子。」洛克缩在一个小角落，看着安插在路伊身上的摄像头传来的画面投影，啧啧称奇。 小型摄像头是杰西卡随身带着的，当她把这玩意儿从形影不离的黑匣子分离出来的时候甚至连安格尔都吓了一跳。 第106页 「……有不少人找我要偷窥的设备。」杰西卡脸红地解释道。 至于用来偷窥什么，结果不言而喻。 13号的人本来就有一大群不服管的混混，即便送进来受到如此高强度的军事化管理也不会私下里改变一些不良嗜好。 「虽说是被放逐了，但她的权限还没有被禁，基础通道还是能进去的。」 何往宾看着路伊和妮科尔的交谈，不无担心道：「只是越到关键地方越不好打草惊蛇。且不说她能不能把人引出来，就算能够成功，借那个士兵的力量把门禁都打开，我们趁机用玛塔的卡熘进去，也难保会碰上其他人，万一被发现……」 「那就杀了吧。」 安格尔轻飘飘地说道，从玛塔身上顺来的门禁卡在她手上翻飞起舞，突然咯咯地笑了起来：「你们不觉得现在这个情形和我们在13号的时候很像吗？」 都是处心积虑想要截获逃窜的飞船，都是小心翼翼不能让别人发现，都是在费尽心思地躲避其他人的追赶。 唯一的差别就是…… 「可是路伊怎么办？」黎明突然想到这个问题，不安地指了指屏幕上路伊冷峻的侧脸，「就算我们顺利启动星舰，路伊怎么上来？」 「……那好吧。」妮科尔勉为其难地看了眼四周，反正这里的工作人员也不差她一个，「我可以陪您走一趟。」 路伊点点头，依旧是那副冷若冰霜的表情，转身朝学校的校区方向走去，没走几步就碰上了出门的安检系统。 路伊沖妮科尔递了个神色，妮科尔立即小跑上前用自己的识别开放了通道。 下级为上级节省时间，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路伊毫不客气地走了出去。 「谁说路伊要上来了？」安格尔笑眯眯地摸了摸黎明头上的杂毛，夹着门禁卡，理所当然地反问道，「否则我为什么要把这东西从她怀里取过来？」 黎明一愣：「你的意思是……」 妮科尔跟着路伊走了一段距离，从这里到主校区的还有点远，她们不得不先去取一辆悬浮车做代步工具。 一路上妮科尔都想试图和这位传说中的行动派明星搭话，但总是无法鼓起勇气攀谈，只能在脑海里疯狂过滤路伊还在校时的那些传说事迹。 发动引擎的时候，妮科尔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她疑惑地反问了路伊一句： 「中……您不是被放逐了吗？怎么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以我低幼的智商写这种烧脑文真的很痛苦…… 。 谢谢： 读者「吴叄」，灌溉营养液＋10 第57章 扒衣 「抱歉， 这一点也是保密条款。」路伊略带歉意地看着妮科尔， 「我无权回答你的任何问题，不过等见到了大统领，你应该就会明白一切了。」 妮科尔只是个新兵， 在她短暂的正式服役阶段并没有接触到类似的先例。 她面露难色地看着路伊， 欲言又止了好几次， 才把心里的疑惑给压了下去。 毕竟路伊之前声名在外，如果让妮科尔就此怀疑路伊和入侵者的关系，那未免还是强人所难了些。 纵观心里有再多的疑惑，妮科尔始终都是相信路伊真的是出于「保密条例」而拒绝向她透露一切。 她自觉地启动悬浮车， 路伊拉开驾驶门稳稳坐在副驾上。 「抱歉， 能请您繫上安全带吗？」 妮科尔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路伊，「这辆车是新出的型号， 相比起减震系统， 更加主动速度上的快捷，我的操作技术还不太熟练， 可能会……」 她没有说下去。但横跨了几乎小半颗星球的速度会带来怎样的冲击力路伊还是心知肚明的。 她点点头， 冷淡而矜持地从车内下来， 拉开主驾驶的门：「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当然， 请。」妮科尔会意地松开自己的安全带，连忙让开了自己的主驾驶位置， 缩到副座上，手指不安地磨蹭着安全带的边缘，心里却是难以言喻的激动。 这可是路伊主动提出来的！她竟然有幸能坐上这位阿尔米星上的未来新星亲手开的车！ 妮科尔决定这趟行程结束后就把这辆车想办法申调为私有财产！ 军方的东西即便年年都有新款， 但改动也不会太大，路伊在妮科尔的提醒下很快就适应了一些新型的操作。 她调开导航系统，在地图上迅速标记出主校区的方位，逐渐缩成一个小小的红点标志着此行的目的地。而在一旁的右上角，是一副缩小了的全球地图。 只要路伊愿意，她可以立马更改航线的目的地。 而且路伊也有足够的信心让旁边这个乳臭未干的菜鸟永远的闭上嘴巴。 只要她愿意。 「您怎么了？」妮科尔注意到了路伊的不对劲，不解地看向她问道。 路伊的视线牢牢缩在小地图上，唿吸平稳。从妮科尔的侧面视角看去，路伊低垂的睫毛把大半的情绪遮盖得严严实实，让她浑身散发着一股神秘莫测的意味。 「我在想一个问题。」 路伊把手搭在方向盘上，引擎的嗡鸣声被良好的隔音系统挡在车外，但却反而更加让车内的唿吸声与心跳声更加明显。 她觉得自己在西洛伊斯基因的作用下也变得神神叨叨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种族本身的特性。 第107页 「告诉我……」路伊低低地笑了一声，「信徒背叛了自己的信仰，她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前往教堂朝拜的呢？」 * 「你要把路伊扔下！？」杰西卡尖叫出声，震惊地看着安格尔，完全无法理解她的这个决定。 在她看来，安格尔和路伊两个人几乎是连体婴一般的存在，虽然两个女人浑身都散发着危险的气味，但这种危险是一致对外的。或许这种感觉起初并不强烈，但在一年的朝夕相处生活中，杰西卡有时候甚至会产生一种两人其实为统一体般的错觉。 她可以相信安格尔放弃他们小队其他的任何人，却唯独无法相信安格尔会主动抛弃路伊。 「这很难理解吗？」安格尔压低声音，伸长了脖子探了探前方的路，确认没有人之后给身后的众人打了个手势，一行人大摇大摆地在小路上走着。 「站住！」有声厉喝从背后传来，「什么人！」 「被发现了怎么办？」黎明身体一僵，但脸上没有过多的慌张，反而沉着地瞥向何往宾。 「举起手来！把身子转过来！」 听声音像是一个小型的列队巡逻。 「放轻松，照他们说的做。」安格尔笑眯眯地安抚着，同时身先士卒地转过身去，露出一脸无害的笑容，「你们看——我们身上没有武器。」 这是一行三人纵队，从整齐的队列和统一的装备来看，不是巡逻部队就是路过的士兵。 反正这里整个星球都打上了「军方」的烙印，随便挑个路人都是别的星球罕见的优秀部队，哪怕是过路的学生身体素质也非常人能够匹配的。 安格尔眼尖地注意到他们身上并没有任何军衔似的标识，只是最普通的训练军装。 「你们哪个部门的？番号多少？编号呢？」 一连串的三个质问让两个小鬼大气也不敢出。 这群士兵们逐步逼近，很快就来到几人的跟前。本来全球警报让他们如临大敌，本着能够惊动全球通缉的入侵者一定会是非常厉害任务的原则，眼下看着这三个大人两个小孩毫无攻击力的样子，纷纷都不自觉地送了一口气。 如果是久经沙场的老兵自然不会掉以轻心，可惜这三个人只是路过做学校任务的普通学生罢了。 「我们……」安格尔嬉皮笑脸地准备打马虎眼。 「别说话！」最前面的那个士兵义正言辞地呵斥住安格尔的动作，和剩下两个人对视一眼，纷纷各自挑了个搜身的对象进行粗浅的武器排查。 何往宾文质彬彬的一副教授模样，本来就毫无威胁力可言，倒是搜洛克的那人很快就从洛克白大褂内摸出了几把银亮色的手术刀。 「医生？」那士兵疑惑地问了句。 在13号里的人哪个没有两幅面孔？ 用这把手术刀解刨了不知道多少具尸体的庸医此刻露出圣洁无害的笑容，就差头上没有绕一圈圣洁的白色光圈了，「外界盛传阿尔米的医生擅长临床医学，我是前来进行交流学习进修的。」 职业交流自然不是什么新鲜事，但在阿尔米星这种高度戒严的星球上自然是需要通过上级的层层审批，从服装到交通都有专人接待。 「和你对接的人编号呢？」那士兵疑狐地看了洛克一眼，却根本没有想到等待他回应，反而直接拿起个人终端往相关部门递交核查申请。 「这是什么？！」检查安格尔的那名士兵很快把大家的注意力拉了回来，那人拿着从安格尔怀里搜出来的游蛇，厉声喝道，「你从哪里拿来的？」 安格尔眨眨眼，「不要这么草木皆兵嘛。」 她无辜地举着双手，那亮晶晶的眼睛带着十足的说服力：「我从你们的一个下属机构拿到的……」 她耸耸肩反问道：「你认识吗？难道这是军方的产物？」 安格尔注意到对方越来越怀疑的眼神，演戏的劲头愈发大了起来，指着一旁的洛克说道：「我是他的助手，那个长得文质彬彬的男人是他的合法伴侣，两个孩子一个是从基因机构体外培养的，一个是从孤儿院领养的小孩，有问题吗？」 何往宾勐地咳嗽起来，洛克咬牙切齿地瞥了安格尔一眼。 这女人怎么什么不着调的都敢往外说！ 士兵也不知道听见了安格尔的狡辩没有，他伸手去夺安格尔手上的游蛇，安格尔笑眯眯地主动把东西递过去。 就在双方指间相触的瞬间，安格尔却勐地一记膝踢正中对方的小腹！游蛇在手上迅速化作粒子状重新聚合成一把狭长的短刀，刀锋突刺，直接贯穿了对方的心脏！ 这个突变让剩下的两个新兵猝不及防。 毕竟没有经歷过实战训练，反应速度自然比不上以速攻见长的无踪客。 安格尔手起刀落，俯身下压，游蛇随心又聚合成手枪的样式，堪堪避开对方的两记攻击，子弹应声而出，紧接着如同一条真正的蛇陡然窜到第三个人的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復成冷兵器的刀刃在此刻冷冷地贴着最后一人的脖颈，像是毒蛇吐出的信子一样，散发着极致的危险。 整个过程散发着强烈的暴力美学，安格尔的每一道划痕都及其精准地击中在大动脉上，以至于无论是枪口还是刀口，都在卷开的同时迸发出大量的鲜血。 像在跳一曲死亡之舞，一个动作，就带着浓烈的红色幕布藏匿其后。 第108页 「再见。」安格尔笑盈盈地割断最后一个人的喉咙，语气冰冷。 「安……」黎明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她只见过路伊的杀人技巧，和路伊手起刀落不会闹出太大动静的谨慎不同，安格尔仿佛在向全世界强调自己是如何完成了一件优雅的行为艺术。 如果说路伊是雁过无痕的冷淡，那么安格尔就是繁花盛开的烂漫。 「看着干什么，我可是好好避开了他们帅气的小脸蛋。」安格尔把死尸扔给洛克，「愣着干什么？把衣服扒了。」 洛克：「……」 或许是其他人的疑惑太过强烈，安格尔不耐烦地解释道：「把衣服扒了，换上，你难不成想穿着这身明显暴露身份的招摇过市吗？」 「那我们怎么办？」杰西卡数了数数量，发现自己这边有五个人，而对方只有三件衣服。 安格尔正在解对方的扣子，正嘟囔着这人的衣服怎么没有路伊的好扒之时冷不丁听到这么个问题，头也不回地答道：「没人教你要懂得谦让大人吗……到时候放机灵点，你们是被我们抓住的，记住没？入侵者。」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虎口脱险的地雷x1 第58章 奔赴 俗话说得好， 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当全球搜索入侵者的时候， 最好的隐藏手段不是想尽办法从某种隐蔽的通道达到目的地，而是光明正大地暴露在所有人的面前，堂堂正正地走过去。 穿上士兵的军装， 截获他们佩戴的装备， 让大家对入侵者的印象停留在「两个人畜无害」的小孩子身上， 大摇大摆地押送路过，是最好不过的方法。 「那路伊……」黎明还是对路伊的处境念念不忘。 在她的认知里，安格尔可以把其他所有人都抛下，唯独不会抛下的是路伊。 现在既然还能保全她们这类「闲杂人等」， 那就说明对路伊的庇护势在必得。 然而她的疑问却得到了安格尔毫不客气的反驳：「这是她自己的决定。」 黎明不解：「？」 安格尔把翘起的短髮一点点压在帽檐里， 在13号的时候几乎每隔两周就会剪一次短髮，距离上次剪髮已经有段时间了， 现在脱离了13号的束缚， 头髮也在不经意间长了一点。 她的头髮天生微卷，短髮看不出来什么， 长长了一点就自然地翘了起来， 这会儿杂乱地冒在头顶上颇有股鸽子窝般的凌乱感。 「你还不明白吗？」安格尔冷冷地说， 「她和我们不一样， 对于路伊而言，这里才是她的归宿。」 在13号相聚的所有人， 除了路伊在宇宙中的某颗星球还有所留恋，剩下的人都是被父母抛弃的孤儿。 在13号出生的黎明最能理解，却也永远无法理解家庭对人的吸引力。 哪怕这种感情未免是「好的」， 但却一定是「被需要的」。 无论是亲情，还是联繫在亲情之上的别的什么。 * 从c区到主教学区域还需要一定的时间。 悬浮车内除了两个人微不可闻的唿吸声，静谧得可怕。 妮科尔刚开始还有些紧张，尤其是当路伊定位目标的时候还小小地为「对方潜逃」的可能性捏了一把汗。 可是路伊几乎是毫无迟疑地定位之后，妮科尔最后一点戒心也被彻底打消了。 偶像怎么会做擅自潜逃着这种事情！ 妮科尔为自己之前的想法而感到羞愧，同时也对路伊的崇拜和信任进一步增长。 「在我离开的这一年发生了什么事吗？」路伊以一种相当熟稔的语气突然发问。 好像她和妮科尔是多年来的老相识，又或者她是妮科尔的直系上级，问起问题来毫不客气。 「报告——哎哟——」 妮科尔正在尴尬和紧张的情绪里，突然被点名下意识地用最正式的方式来回答，结果礼刚敬到一半就和头顶上的挡板磕上了，吃痛地叫了一声。 路伊斜睨了这刚毕业的菜鸟一眼，竟然觉得这小菜鸟还有几分有趣，嘴角微微翘起，发出一声闷笑。 「我说了，不用那么拘谨，放轻松。」 这样随和的回答要是让之前的手下海德或者江尉知道了，恐怕要震惊地上报医疗部给路伊进行一场精神检测不可！ 妮科尔偷偷揉了揉自己的脑袋，觉得有点尴尬，故作镇定地回答路伊刚才的问题：「一切正常，没什么事情发生。」 她想了想，又补充了几句：「不过最近好像星际海盗那边又有动作了，联邦政府似乎在秘密集结军队准备远征——新闻还没播，我也是因为在军事部工作才有所耳闻。最近的新武开发还有大统领往这边视察的频率比往常都多了起来。」 「菲尔比呢？」路伊点点头，漫不经心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似乎根本没有听见妮科尔的回答，又或者问题只不过是随口一问的谈心。 「菲尔比是……」妮科尔怔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玛塔·菲尔比少将？」 路伊抿着嘴唇，手搭在方向盘上，目不斜视直视前方。 「抱歉，这我不是太清楚。」妮科尔略带歉意地捏着衣角，「不过听说菲尔比少将在单人外出任务特别活跃，有好几次我都准备了她外出任务的装备。」 「频率很高？」 第109页 「我想……应该是的。」 路伊再度陷入沉默。 她的表现出乎妮科尔的意料，或者说，路伊整个人给她的感觉与传闻中的那位严苛到了极点的达摩利克斯之剑非常不同，妮科尔的胆子也大了起来，她忍不住问道： 「您和菲尔比阁下的关系真的很好吗？不少人说菲尔比阁下之所以如此频繁地接任务和您有关……」 路伊听了之后瞭然地轻笑一下，狭长的眼睛从侧面看上去冷峻又肃穆，让妮科尔的声音越来越小，后来干脆没了声。 就在妮科尔觉得气氛越来越压抑的时候，路伊却轻轻把动力引擎关掉。 面前的主教学区鳞次栉比地铺展在面前，院区内不能通行任何车辆，放眼望去都是成对或者零星的小跑姿态。 匀称的肌肉彰显着无限的生命力，这里是整个阿尔米的核心，他们是最强的剑与最强的盾，仿佛一块坚不可摧的钢板，是阿尔米得以运行的血液。 曾经的路伊在书本里学到了「朝气」这个词，年轻人是有朝气的，气血方刚的学生更是如此，她曾经以为这样的场景就是朝气，可是现在她目力所及的一切全部都是一片宁静。 不是13号呈现出来的那种「死气」，而是介乎于二者之间，不带情感的平静。 这样的地方，永远都不会有所改变，不会扩张，亦不会灭亡。 这就是阿尔米存在于宇宙的密码。 「到了。」路伊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走吧。」 * 玛塔从大统领办公室出来后立即着手缉拿路伊等人的准备。 大统领的意思是只留安格尔一人的活口，而大主教却说还要带上路伊的性命。 不知道为什么，玛塔在听到大主教这样的命令时着实在心里送了一口气。 她联繫了c区的地面机动部队以防万一，按理说她应该带着人直接去厂房搜捕的，可是处于私心，玛塔却是准备先往路伊等人的藏身处谈一谈。 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够兵不血刃地这些人送到大统领面前，不管怎么说，玛塔潜意识里还是避免和路伊的正面交手。 玛塔赶路赶得很急，虽然理智告诉她路伊不可能违抗自己的命令，但是心里总有个声音告诉她路伊已经变得和以往不一样了。 她觉得眼眶有股被灼烧的错觉。 拉开厂房卷门的时候，玛塔的眼前陡然升起之前安格尔缠在路伊身上挂着的幻觉，这种幻觉只持续了一瞬，很快就又消失不见。 果然不在。 玛塔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迅速进入搜寻的状态，她仔细地沿着屋内的角落查找了一番，没有发现多余的痕迹，即便是电子屏内设的歷史记录也干干净净，丝毫看不出使用的迹象。 想来也是应该的，路伊毕业时就是最优秀的士兵，这么多年过去了，反追踪的本领已经刻入骨髓，除非她自己想要暴露，简直不可能抓住她。 「α小队，报告你们的位置。」 「传令相关的通讯单位，封锁全部交通要道，所有出入门禁全部採用人工识别模式。」 「根据郊外回收的星舰活动痕迹来判断，入侵者总计五人，各单位务必提高注意。」 她打开通讯，迅速下达了一串命令。 说这话的时候，她本能地去检查自己的身份门禁卡，却发现往常放卡片的地方空无一物，她神色一凛，补充道： 「禁止全部二次基因卡辅助识别系统。」 「收到。」 那头对接的是她的传令兵，路伊刚毕业时曾经担任过这个职位，不过很快就晋升了。 「阁下。」传令兵纠正道，「根据派遣队传来的数据显示，入侵者人数应为六人。」 「五人。」玛塔不为所动地压下传令兵的声音，「干不了的话就回校重读，同样的命令我不想重复第二遍。」 那边的声音微顿，「好的，阁下，任务已下达。」 * 「你们听到广播里说的东西了吗？」 安格尔突然仰起头，看了看天空上不知不觉增多的搜寻机。 「什么？」何往宾不解。 「哦差点忘了，你们听不见。」 安格尔懊恼地摇摇头，她以副精神网为底，在杰西卡的帮助下成功入侵了刚才截获那小子的军方内线。 只不过在入侵对方大脑的瞬间力道没有掌握好，不知道会不会对那小子造成什么生理性的伤害。 「全球封锁已经启动了，而且对方已经知道我们大致的人数有五人，最好的情况就是不引起注意安全走到准备好的装备舱，直接劫持星舰离开，运气不好的话会在门禁那里有场恶战。」 安格尔把玛塔的身份卡拿出来，轻蔑地笑了笑，在众人的目光中干脆掰断。 「你干嘛！」杰西卡尖叫起来。 「这东西已经没用了。」 安格尔把门卡随手一扔，游蛇陡然散成粒子状，银色的沙子唿吸之间凝聚成一把短小精悍的**，光洁的平面倒映出安格尔嘴角下抿的严肃。 第59章 无聊 路伊把车光明正大地停在停车场里， 下了车， 却不急着离开。 「怎么了？」 妮科尔跟着从车内下来，发现路伊的目光灼灼地定在某个空地。 那个神情像是在缅怀，亦或是在， 道别。 第110页 妮科尔心里腾起一丝不详的预感， 然而还没等她说话， 路伊就已经把视线转向了她。 「谢谢你。」 路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声音低沉，「把我带到了这里。」 说着，妮科尔身为士兵的本能下意识地往后避开了路伊突然发动攻击的招式。 但毕竟姜还是老的辣， 路伊一击不成， 不等妮科尔把枪握在手里，双手撑着越过了车顶纵身跃下， 巨大的阴影笼罩在妮科尔的头顶上。 失去意识的瞬间， 妮科尔和路伊对视了一秒，那一刻她似乎从路伊的眼里看到了名为「仁慈」的光芒。 教科书里教会她们一击致命， 但是那一瞬间的力道感知， 妮科尔清晰的知道， 路伊手下留情了。 *** 路伊把昏迷过去的妮科尔拖到车子里， 让她整个人趴在方向盘上，两只手都搭在上面， 角度刚好遮住妮科尔的侧脸。 她三下五除二地拨下了妮科尔的衣服给自己换上。 军校里来往的人那么多，只要换上常规的服装，走在街上的回头率会大大降低。 即便她顶着一张那么有名的脸， 即便直到现在的宣传册上偶尔也会报导去年出现的那位「享有《星际放逐法》殊荣」的「名人」。 只要路伊尽可能地避开人群，整个星球她就是畅通无阻的。 趁妮科尔醒来之前。 她把妮科尔通讯机拿出来，很快黑进了私人网路，通讯仪虽然有固定的连结线路，但只要重新设置一下很容易接入其他线路。 路伊第一时间给安格尔发了消息。 「玛塔交给我。」 「已经全面封锁，门禁卡没用了。」 安格尔在通讯声音响起的第一时间就点开了接通。 路伊听着这话，忍不住笑了一下，眼底藏着一丝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戏嚯：「你的意思是……需要我帮忙吗？」 「我这里可是只有一个战力。」安格尔的声音听起来遭到了天大的委屈，沖路伊不满地抱怨道，「两个小鬼一点用处都没有，庸医和教授你觉得哪一个是会拿枪的样子？」 她低低地笑起来：「如果我就这么死了，好歹也是死在你的母星上，到时候收尸的时候别忘了给我用从西北星海边的贝姆英石做的棺木。如果你也还活着的话。」 「我尽量。」路伊点点头。 「你真的要去找阿尔米吗？」 安格尔那边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在竭力隐忍着什么东西，路伊猜测也许是碰到了一个容易暴露的关键地点，不得不把声音压得如此低。 「嗯。」路伊垂眸，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决定好了？」 路伊听出了安格尔的弦外之音。 她现在去找阿尔米无疑是在送死。 军法无法容忍一个背叛命令的士兵存在，更不会容忍一个从「秘密基地」窜逃出来的逃犯逍遥。 路伊时常感到自己被心里的两种力量撕成两半，久久无法释怀。 西洛伊斯只教会了她问为什么，然而却没有教会她如何处理两种截然不同星球文化的思维冲突。 可是路伊无法释怀，毕竟维持了前半生的信念一点点被蚕食殆尽，一年的时间里足够她开始思考一些之前从来不会涉及的话题。 她花了一年的时间学习思考，直到离开13号的前一天才意识到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如果阿尔米星的信条就是服从的话，那么那至高无上的大统领是如何行事的？ 如果说纯血统派的阿尔米星人基因里还流着为了武力不惜一切的因子，那么现在在位的大统领为什么会创造13号这么一个地方？ 还是说……他也是在服从某人？ *** 「别聊天了！」何往宾压低了声音，不满地看了安格尔一眼，「前面就快到了。」 门禁。 跨过去就是逃出生天的机会，跨不过去就得交待在这。 「你急什么。」安格尔翻了个白眼，「反正打架的又不是你。」 何往宾：「……」呵。 但是天生的好脾气只是让他不满地移开了视线。 说不过他还不能不看吗！ 洛克在一旁抱着双臂说：「你死了路伊会不会帮你收拾不知道。」 「放心，如果真打起来，我一定第一个拿你出来挡枪。」 安格尔笑着怼了回去，露出阴测测的虎牙：「至于我嘛，一定是最后一个被抓的。」 被抓，如果有机会的话还能逃出去。 安格尔自觉已经走南闯北这么多年，阿尔米星虽说难度大了点，但也不是死局。 不留行就像是一团苍鹰，虽然彼此独立，但能让赫赫有名「死棘」折戟的地方和原因—— 安格尔相信她在不留行里的一些「老朋友」一定会非常感兴趣。 洛克不屑地切了一声，开始怀疑自己在13号的时候是怎么脑抽就被这个女人忽悠着放弃大好的条件出来了。 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洛克宁愿现在一把枪崩了这个女人。 「说真的。」 安格尔藏匿在一条过道的角落里，精神网把游蛇裹挟着滑动成一把手枪的形状，握在手里。 「你如果没地方去的话，不如考虑跟我走吧。」 安格尔拉开保险栓。 「我们可以一起去找已经消失的西洛伊斯生命之树，浩瀚星河，无所不往。」 第111页 又来了。 路伊心想，又是这种带着致命诱惑的蛊惑语调。 像是女巫的吟唱，或者是恶魔的低语。 「你想去看看宇宙的尽头吗？」 她几乎可以想像出安格尔穿着一袭大红色的长裙，在舞池的中心微微扯起裙角的邀请。 路伊喉咙一动，唿吸都慢了半拍。 她花了几秒的时间才调整过唿吸来，笑着说：「我估计我们活不到旅行到尽头的那天。」 「谁知道呢。」安格尔莞尔一笑。 路伊摇摇头，听到了那头传来的一声枪响。 「谁知道呢。」 她低喃着安格尔的话，切断了通讯。 路伊的笑容在脸上持续了三秒，随即嘴角又垂了下来，恢復了一贯的冷静。 她深吸一口气，把烂熟于心的那条内线接通： 「是玛塔吗？」 她的视线盯着车子显示屏上的时间，听不出太大的起伏：「下午三点，学校喷泉广场老地方，我们需要谈谈。」 …… 路伊独自漫步在学校的主干道上。 主校区的人大多都是学生，这会儿正是上课前，路上行人都神色匆匆的。 教学楼之间栋与栋的距离又大，不少人都是以百米冲刺的姿态往课堂冲去，慢跑都算是闲庭信步了。 像路伊这样慢腾腾走在街上的人实在不多。 阿尔米星的所有区域几乎都是拿尺子比划着名建造出来的。 房子都是整齐的块状，街道之间的距离都严格符合规划的标准的等量建造，如果从高空看上去，像极了分工明确的蜂巢。 阿尔米星的媒体不常报导自己星球在宇宙内的形象，偶尔只会用表格的形式列出星网投票出来的形容频率最高的几个词语。 正面的反面的都有，基本上都是诸如严肃，死板这样的字眼。 好的也大多集中在整齐和有效率上面。 路伊记得自己有次任务需要，在别的星球上无疑看到了一个关于阿尔米星的採访特辑。 从镜头里看到自己习以为常的环境是一件非常陌生的体验。 当时网上的评论也是两极分化得厉害，但无论哪一方都非常贊同「无聊」这两个字。 在这样的地方日復一日地待着，一定会非常无聊吧？ 路伊当时不太能理解这种情感，但这两个字就像是烙印一样深深地印在了她的眼里。 现在她走在街上，又想起了这个词。 外面阳光正好，把喷泉广场的主干道照得一丝阴影都没有，宽敞而明亮。 路伊眼睛微眯，视线被喷泉的水反射的波光微微刺痛。 是一个静谧的午后。 路伊有点恍惚，这样的场景她觉得再熟悉不过，但她从来没有像这样体会到走在这样的道路上是一件惬意的事情。 惬意，同时也频频让她想起了当年透过镜头看着自己家乡的陌生感。 所以当她看到喷泉一旁的笔直坐在长椅上的玛塔时，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是无法道清的困惑： 「你……无聊吗？」 玛塔老远就看到了凑近的路伊。 她接到路伊的通讯后二话不说就过来了。 这里是学校的最中心，过去不管是校务活动还是庆典之类的都是在这儿举行，地方足够大，又宽敞，也是不少学生的约会的地标。 军校的学生不会有什么特立独行的小秘密，学校里的老地方就是所有人的老地方。 玛塔当时离得不远，又是一路快跑过来的，路上没碰到路伊，只能早早就在这里等她。 没想到等来的就是噼头盖脸这么一句问话。 「还好。」玛塔不明所以地点点头，视线从路伊背后刺探，「你的那些同行人呢？」 同行人，不是朋友，也不是同伴。 问题太过单刀直入。 路伊突然觉得有点无聊。 作者有话要说：　　忙，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闲下来…… 就这样吧【x 第60章 瓶口 「你找不到她们的。」 路伊的神情有些疲倦， 回到母星对于她而言并没有太大的喜悦， 唯一一丝期待与玛塔的见面也掺杂着除了喜悦以外的情绪。 而现在，这唯一的一点喜悦，也随着刚才的问话而渐趋消磨。 玛塔对路伊违抗性的话始料不及。 虽然已经在心里做好了路伊大变样的准备， 但是亲耳听到又是一回事。 无线通讯网里传来埋伏的士兵申请行动的请求。 这次玛塔的到来显然是有备而来， 大统领把全球的可调用军事资源权限都放给了她， 就是为了让她能够最大限度地追捕路伊及其他闯入者。凭藉玛塔对路伊优秀军事素养的理解，她早就准备好了地毯式搜寻的最坏性打算。 庞大的星球，每个人都各司其职不假，但毕竟只要是自给自足的地方就会有生活区。即便是都是训练有素的士兵， 在生活区这样稍显杂乱的地方， 都会有所疏忽。藏匿一个身经百战的将领不是什么难事——更何况，这里还是路伊从小生活的地方。 「我以为你会藏起来的。」 面对躁动的下级， 玛塔不经意的抬手撩了撩耳边的短髮。 这是暂停行动听指挥的动作。 「那只是你以为。」路伊回答得很干脆。 第112页 玛塔的确了解她， 如果放在一年以前的性格，即便拒绝投案自首， 也会想尽一切办法让自己谋得生机。即便是让安格尔那群人送入罗网也在所不惜。 一切都以结果为导向， 至于过程是什么？并不重要。 「哎。」 玛塔突然重重嘆了一口气：「你这一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路伊只是扫了一眼她的眼睛， 嘴角的笑容稍显讥讽。 太刻意了。 上翘的弧度， 不经意的语气，放松的神情， 还有那种似真非真关切的问话，每一个音节都瀰漫着虚假的客套。 西洛伊斯的血脉让她对这种情绪变化尤为敏感，更何况她们是从同样的课堂学习的伪装技术， 玛塔的天赋很高，但她很快打破了玛塔创造的最高纪录。 路伊毫不客气地戳破了玛塔的虚伪：「在我面前露出这样的表情，有意思么？」 玛塔的表演十分微妙，被人戳破了之后也丝毫不显恼怒，反而有种鱼死网破的直接：「你知道你现在已经陷入包围了吗？」 「只要我一声令下，你随时就会被埋伏达成筛子。」玛塔声音冷硬，「如果你愿意告诉你同伴的下落，或许大统领还会饶你一命。」 「无所谓。」路伊耸耸肩，「正好我想问大统领一些问题。」 她脸上有种视死如归的泰然：「但是安格尔，一定会逃出去。」 * 「快快快！前方z区927号发现了入侵者！」 「赶快联络上……」 「联络不了！线路被人封锁了！现已派技术人员修復！」 「放弃修復！派人出去换y区的网路联繫……」 一排排整齐有素的士兵迅速聚集在外勤处的储备仓通道内，天花板和地板上已经布满了无数被子弹孔打穿和火舌舔舐过后的灼烧痕迹。 无数人倒在了一条小巷口，又有无数人前仆后继地沖在了前方。 安格尔陷入了鏖战。 这是一条易守难攻的死路。 被发现之后，安格尔也索性不藏着掖着了，干脆带着众人直接躲到了附近的一条死路内。尽管很好奇军校内普遍都是以四四方方示人的建筑物为什么会出现这样一条小道。 从狭小的入口挤进去后却是另一番巨大的空间，像是吞噬了猎物后的蛇，呈现一个前窄后宽只进不出的壶状，而且另一端没有出路。 好也不好。 好的是她们只用守住瓶口，这个狭小的缝隙即便侧身也只能一次勉强通过两人，安格尔在躲进来之前已经拿洛克挡枪的危险截获了不少对方军用的枪械。这附近都是警卫队，军方的配枪本来就比星网上流通的要好上许多，更何况是军方内部的警卫队？ 也不到蓄能部分是用哪些材料合成的，「子弹」虽然有着一个椭圆的外表，但实则是一发发弹射出的能量弹，动力源是空气中漂浮的各种微量元素。枪械内部的构造可以把这些微量元素和空气进行相应的压缩合成，最后弹射出威力巨大的能量弹。 虽然这样的「加工」也有次数限制，似乎是受到手柄里装载的蓄能机制或者能量石的影响，但比起传统装弹枪械而言，子弹可谓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了。 杰西卡在安格尔潜入军方内线的时候就开始着手于封锁通讯的准备了，刚好被发现的那刻把封锁的代码处理完成，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按下了回车键，没想到一击即中。 不好的是尽管她们人手一把配枪，可以轻松阻止外面的人进来，然而她们也出不去，缴获的枪械子弹再多也总有耗尽的一天，到那时他们就真的是强弩之末了。 「你们看？这是什么？」 黎明微弱的声音从窄道的深处传来。 出口处有几个成年人守着，杰西卡要和技术兵斗智斗勇，只有黎明显得有些多余，在一进来的时候就被安格尔安排着去深处探索了。 虽然封闭，但这是一条及其冗长的通道。 更何况里面还漆黑一片，只能藉助交火的火光和外面透进来的微弱光线勉强视物，但黎明凭藉赛尔夫人的人种优势，五感远远超越常人，即便在一片漆黑中，也能勉强视物。 「你看到什么说出来！」何往宾只觉得面前冲进来的士兵应接不暇，他心里一边惊骇于阿米尔星人的不要命，另一方面又不由得感慨这样凝聚在一起的军事力量究竟有多么的坚不可摧，这时候听见黎明的唿喊，根本没工夫搭理她。 「这里有个凹下去的东西！」黎明的声音兴奋中带着谨慎。 她已经把整个通道四周仔仔细细地扫视了一遍，让她万分不解的是，这里的构造全部都由暗红色的材料构成，暗红到极致的黑，和外面纯白无瑕的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更重要的是，这里的「墙壁」，是一块极致完整的东西。 没有缝隙，纹丝合缝，她试图敲了敲这块「墙壁」，却发现里面传出的不是空洞的空响，也不是实心的闷响，而是没有声音。 仿佛一头巨大的怪物，把一切的光、声全都吞没了。 黎明没出来过，自然不知道这样的东西到底意味着什么，只当是外面特有的材料。可她不知道的是，即便是团队中最博学多才的何往宾，也无法分辨这到底是一种什么物质。 放眼星网，无人能识。 「什么？！」安格尔只觉得耳朵旁吵吵嚷嚷的，沖黎明喊道，「大点声！」 第113页 「我说！这里有个凹下去的东西！」 赛尔夫人擅长侦查，但这么暗的环境下，更何况是通道的深处，距离光源如此远的距离，黎明也没法立即「看」出这是个什么东西，只能用手掌一点点去感知凹下去的形状。 「是……是塔！」 黎明沖门口的人喊道：「凹下去的是一个塔形！」 「你确定吗？」何往宾追问了一句。 「还有……」黎明的手心里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生怕自己摸错了。 手指感知的线条一点点地在脑海里重构，交织，凝成实体。仿佛看一副巨大的大型3d模拟，黎明终于在脑海里播放出了一个完整的图案。 「还有一把刀……不！剑！塔旁还有一柄剑！」 她在塔和剑之间摸到一个更加凹陷进去的东西，足够一根小拇指的宽度，黎明一个没注意把小指头勾在了里面。 黎明的手上有不少蹭破的皮，渗出来的血煳了满手，虽然不多也不疼，但却也带进了这个洞。 灵敏的耳朵捕捉到了一连串「滋滋滋」的声音。 随即，那两个凹下去的塔剑图案像是被鲜血注入一样。一股暗红色的流体从小孔流出，迅速盖满两个镂空的图案。 塔和剑分别亮了三下。 「身份识别启动……」 「身份识别不符……」 「启动清除模式……」 暗红色的光芒瞬间裹挟了整面墙壁，在通道的门口迅速筑起一面高高的墙，彻底把出路封死。 「该死！发生什么了！」安格尔怒斥回头。 「……系统自动检测基因……基因匹配资料库採集数据……」 「……更正判断……相关人员确认……清除取消……」 眼前再也不是漆黑一片，反而在空中、墙壁上全部都浮现着用亮红色液体构成的画面。红彤彤的一片，但都是红色的块状，看不清具体的内容。 「……指令库混乱……找不到相应指令……切换自主模式……」 「……系统请求展开资料库……」 在黎明面前突然浮现出两块红色标牌，左侧是「同意」，右侧是「拒绝」。 没等安格尔说话，黎明就毫不犹豫的按了同意。 红色的板块再度散开，重新凝聚。 有文字也有图画，环绕在她们身边，一排排的虚拟书架还有一颗颗的虚拟……人脑。 无数人脑和人体光线模型一字排开，悬浮在空中，仿佛置身于血月星空。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吴叄扔了1个手榴弹 读者「虎口脱险」，灌溉营养液＋10 。 你们骂我吧，咕。 第61章 密室 像是一个专门就人体为主体而做的展览， 又像是某种浑然一体的伟大艺术品。 「这是……什么？」 杰西卡忍不住喃喃问出声。 「你们觉不觉得， 这像是一个实验室？」 洛克伸手戳了戳浮在他眼前的一串猩红数据组成的书本，只是触碰的一瞬，那合起的书本就在他面前迅速散开成一张张写满了具体内容的电子纸张。 他只扫了一眼， 脸上的散漫的神情就瞬间严肃起来。 「你看得懂？」 上面的文字少得可怜， 百分之九十九的内容都是由大量的数据和图表组成， 旁边的配图还是各个星球上构造不一的人脑内部构图，即便是安格尔和何往宾，也没办法完全看明白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觉得像是某种实验数据。」何往宾皱着眉头看着上面的数字，提议道。 「你知道这是什么。」 安格尔却在确认自己无法解读之后， 就把注意力放在一脸专注的洛克脸上， 企图从他的微表情上读到些什么。 「是……人体实验。」 洛克深吸了一口气，眼神从痴迷的状态中抽了回来。 「我大概看了看， 都是些关于脑科学的专业术语， 这里全部都是针对大脑和精神网的人体实验数据！」 洛克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眉头微微皱起， 他勐地开始翻动周围所有没有被打开的数据：「会不会——」 成堆的图表和数字浪花般散开， 很快从巨大的浪花变成了细碎的雪花， 数字越来越多， 也越来越碎，根本让人应接不暇， 眼花缭乱。 洛克心里像猫挠似地，恨不得瞬间把这些数据全部导入到自己的大脑中，但看再多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就算他对这些数据再好奇， 洛克也知道现在不是研究的时候。 「有没有办法把这些数据从这里带走！」 洛克蓦然看向杰西卡，在这里对电子设备最有发言权的人无疑是这个未成年的小鬼。 他的眼里带着一丝研究人员特有的狂热，杰西卡认识这种投入的激情，虽然洛克既没有道德观，平时又毒舌，但涉及到人体实验这类的东西，向来都是当仁不让的。 「……我不知道。」 杰西卡倒是把注意力一直放在两个凹下去的雕刻上，「这里的系统不明，找不到任何外联的接口，而且我担心……」 「你担心什么？」黎明眼疾手快问了一句。 「这里应该是阿尔米星的某个秘密基地，一般级别的士兵也不知道的地方，否则刚才他们就不会在这里跟我们纠缠。」 第114页 安格尔分析得头头是道：「而且从这条通道的外表看上去，也和普通的地方无异，死路的设计也是让普通的士兵对它放下提防，变相地封锁道路不让人走，至于为什么黎明可以打开这里隐藏的数据——那还是个未知数。」 「如果有人想在家里藏东西，他会把它放在保险柜里。」安格尔指着四周的数据和血红色的墙壁说道，「我们现在则是走到了『保险柜』的里面。」 「还有一点。」 何往宾的脸色相当难看：「除了保险柜，往往也会设置报警装置。我们现在还能硬撑是因为我们封锁了对外的联络通道，可如果这个警报设施是单独运行的话……」 「可是黎明的身份不是符合吗？」杰西卡懵懂地问道，「应该不会招来——」 「身份识别不符。」 黎明的脸色也变了：「它当时说的是身份识别不符，不是识别成功！」 她的记忆力很好，在13号星球的时候没有任何储存设备来记载所学的知识，所以黎明必须把何往宾教的一切死记硬背在脑海里。 或许她自己没意识到，她的记忆力开发已经远远超过宇宙百分之九十的孩子了。 「它说的是基因符合资料库採集的数据！」 黎明尖叫起来。 不是身份识别，而是匹配数据。 这样的言辞非常值得玩味。 没有识别，万一惊动了资料库的管控人员呢？ 更重要的是—— 资料库？ 哪里来的资料库？ 黎明之前一直待在13号星球上，又是谁从她身上採集的数据？ 资料库……是13号的资料库吗？ 还是说阿尔米星和13号星球的联繫，远远超出了他们的猜想？ 採集了数据之后，又是什么样的人体试验呢？ 黎明只觉得后嵴背发凉。 *** 阿尔米本来没有把罗德的要求放在心上，在他眼里，这不过是联邦政府又一个骯脏的内部任务了。 他不屑于参与联邦政府那群菜鸟的密谋，对于阿尔米而言，强大的军事实力是让他足以傲慢地伫立于宇宙之林的必备条件。 也是唯一条件。 除此之外，他不需要考虑任何其他的东西。 所以即便罗德对他万分强调缉拿安然的重要性，他也只是象徵性地把这个任务提到了紧急任务的日程。 可无论是紧急任务也好，常规任务也罢，这些都只是按照外界评判标准来划定的规格，在阿尔米心里，二者并没有多大区别。 只是这一刻，他突然对让罗德如此谨慎的「流寇」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因为他看见了放在办公室许久没有动静的小玩意儿，突然有了动静，发出了警报。 阿尔米看着窗台边养的那串云木藤铃，别看它叫这个名字，这可是军事武器部培育的一款仿生警报装置。 它有着绝佳的隐藏性能，颜色可以与环境融为一体，做到绝佳的伪装色。攀附在窗沿上，颜色和大小都会和普通植物一样随着光照的变化而变化，就像是一株最普通的植物一样。 初代的云木藤铃只是从某颗植物星球带回来的观赏性植物，后来阿尔米星发现了它和荆棘花一样可以用作特殊的军事用途，经过了人为的数百年培育，终于培育出了变异品种。 阿尔米星在军事武器上都是顶尖的，更何况是特供于高层的军需物品？ 一株云木藤铃别说是在星网的黑市里闻所未闻，即便在少数几个知道它的联邦高层，想要求一株那都是有价无市。 它的子株可以无限复制，并且融于任何建筑材料，只要将其放在锁孔，子株会主动融入保护装置中，然后母株会对应地长出一颗代表对应「锁头」的花朵或者果实，一旦有非法入侵，母株就会以花朵绽放或者果实成熟作为标志。 而现在，云木藤铃正在盛放。 密室的存在就是为了罗德交给他的这项私人任务修建的，当初录入的合法基因只有他和罗德两个人。 这整株云木藤铃都是为这个密室而存在。 雕刻处融了一颗，四面墙壁和地板天花板分别都融了一颗子株。 为了保密，其他人一旦触动机关，会在零点零一秒之内被墙壁上内嵌的粒子高射炮给瞬间摧毁。 如果只是非法入侵，瞬间摧毁，一定只会触动到第一颗融在锁孔处的子株，可是现在整株的藤铃都在散发着幽冷的清香。 那么只有一种解释： 有人非法入侵，并且还活了下来。 阿尔米玩味地伸手勾了勾一朵玫红的花瓣，指腹微微沿着花瓣的边缘滑动，手上染上一点细微的花粉。 罗德在首都星，而他在这里。能够进入而不被枪杀的只有一个原因—— 对方的基因通过了系统识别。 阿尔米透过窗户看向窗外无数块方正整齐的建筑物，他的办公室在高层，从高处俯瞰下去，一块块被规划整齐的绿地、街道和建筑群只留下一块块地毯式的视觉色块。 他的脑海里骤然划过在研究所里经常见到的培养皿，也是这样，整齐划一，每一个等量的地盘被贴上不同的标籤加以区分。 培养皿的所有数据都会被收集在固定的资料架上，有实验品逃出来基因匹配成功，一点都不奇怪。 第115页 「叮咚——」 通讯器传来罗德发来的一条短讯： 「我派人搭乘最快的运输舰给你运送了一个『礼物』，现在应该快到你们那儿了，记得签收哦。」 哼，无聊。 阿尔米都不用动脑子就知道罗德给他运了个什么玩意儿。 在没有结果前，培养皿里出来的东西都是残次品。 他没理罗德的消息，伸手弹了弹迎风飘荡的花瓣，那些花瓣瞬间从枝干上抖落，被风一卷，迎风而上，消失在空中。 * 与此同时，安格尔等人所待的资料室的数据光线骤然收缩。 无数红光凝聚成一束束的射线，在空间里肆意乱窜。 很快，红线凝固成一条条割裂整个空间的直线，把空间分割得七零八落的，像是一张巨大的，没有章法的蜘蛛网。 「别动！」 安格尔及时喝住好奇伸手去碰那些变化光线的杰西卡，脸色不善。 她把游蛇幻化成匕首，小心搁下衣服的一角，轻轻往红色的光线上一放。 衣料顷刻之间碎成齑粉。 密室内死一般的安静。 「我们被包围了。」 安格尔看着四周密密麻麻的红色死亡雷射射线，沉声说道。 *** 「玛塔。」 阿尔米没管罗德的消息，直接连上玛塔的通讯网。 「给你发个地址，三小时之后，回来述职。」 第62章 撕咬 「你真的不打算说？」 尽管玛塔极力克制， 可是如今的路伊真真切切地从她眼里看到了显而易见的失望。 路伊和玛塔并排地坐在长椅上， 她们身后是滚烫的落日，炙热的光线几乎把周围的空气全部燃烧殆尽，身后的光线把她们两人拉出两道颀长的黑影， 无限延长， 一直聚焦到喷泉的水池面上， 模煳成一片惨澹的波纹。 她闭上眼，这里的空气很清新，附近都是坦荡的大道，甚至连植被都是精心培育的能够让人身心舒适的草皮和树种。 路伊想起之前的无数个日夜， 那个时候她还是这里的学生。 刚来的时候也经常发生类似的对话。 她虽然本性安静， 但也会因为一些星球的文化差异而遭受一些惩罚或是通报性批评，那时候玛塔因为经常在外跑工作， 自然不可能方方面面顾及到她的状况。 在出差回来后， 玛塔也会把她约到这里，两个人背靠着长椅， 看着面前来来往往的人群， 等到气氛达到玛塔自认为「成熟」的时候， 她就会突然把话题转移到正题： 「你不打算对我说些什么吗？」 「最近学校里发生了什么吗？」 「我希望你对我知无不言， 不仅仅因为我们是监护人与被监护人的关系，我希望……」 路伊对玛塔的情感是感激的， 甚至带着一丝仰慕。 拥有绝对的强大，把她从无依无靠的境地里拯救出来，给了她一个非传统意义的「家」， 甚至给她的未来安排了一个既定的目标，一条足够坦荡的道路。 「你希望什么呢？玛塔。」 此时的路伊低头看着池面里两人交缠的影子，终于问出了一直藏在她心底的问题。 阿尔米的人不会提问，所以每次在玛塔欲言又止的时候，路伊也只是报之以无限的沉默。 她看向玛塔，为了营造一个轻松的环境，玛塔把军帽摘到一边，此时她栗色的微卷短髮在阳光下泛着好看的光泽，让路伊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之前，她还在地球时候吃不到的糖炒栗子。 玛塔对她的好不是无缘无故的。 路伊很早就清楚这一点。 就像她渴望着糖炒栗子，可是糖炒栗子直到被那些人吃掉从来都不知道为什么就被人买走。 路伊是栗子，玛塔是买家，栗子从来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买家挑中。 路伊问完这句话之后就没再看玛塔了，如果她此时能够与玛塔对视，一定不会错过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欲望。 皮格马利翁只是按照自己的喜好雕刻了少女，可是谁也没有问过少女是否愿意。 「你的一切都是我给的。」 玛塔几乎是用着近乎刻薄的语气陈述着这么个事实：「你的头脑，你的力量，甚至你现在的样貌，个性，乃至一直渴望的家庭，都是我给的。」 「我只是希望你保持你的样子，仅此而已。」 「那只是你的样子。」路伊别过脸去，神色晦暗，「你希望的样子。」 玛塔轻笑了一下：「这样不好吗？」 这样的语气太过理所当然，让路伊的心里咯噔一下。 「外出做任务，偶尔回家休息一阵，除了任务相关的东西，其他什么都不需要考虑，只用关注当下的阳光，空气，水和一切能够让人感到舒适的东西。」 喷泉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玛塔想伸手往水池里扔一块石头，打破那里面骇人的平静。 可惜这里每天都有机器人定时打扫，别说是石头了，甚至连片掉落的树叶都是个奢侈。 太干净了。 干净到让人心生惧意。 「这样很好。」路伊点点头，骨子里的个性让她不会讨厌这样的生活，「可这不是唯一的选择。」 只是偶尔，会有点无聊。 她已经厌倦了这样一成不变的日子。 第116页 「你看，」玛塔遗憾地看着路伊，目光像一把笔直的尺子，从上到下精心测量着路伊的每一寸皮肤，最终得出失望的结论，「你已经变了。」 「在我不知道的地方。」 「被我不知道的人。」 玛塔平静地陈述这个事实，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产生一丝报復性的快感，嘴角挂着淡漠的笑：「或许我已经和那个人见过一面了，那个女孩儿，是叫安然对吗？」 路伊面色一沉。 「你是从哪里得到这个名字的？」 安然是安格尔行走在外的化名，更是在13号用的名字，路伊清楚地记得安格尔从来没有和玛塔搭过话，那么玛塔又是从哪里知道她的名字的？！ 玛塔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 不知道是处于报復性的快意，还是出于某种自己东西被别人玷污的愤怒，玛塔终忍不住用一股特别的语气说道：「你不用挣扎了，他们已经被我的人抓住了。」 「一行五个人，就在星舰停泊的不远处，已经被我们包围了。」 「如果你现在还愿意配合的话，我还能……」 她的话音没落，路伊却突然凑近玛塔。 这个举动让玛塔唿吸一滞，路伊在她面前从来都是内敛而含蓄的，什么时候会主动凑到她身边？ 但这个念头也只是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因为玛塔下一刻就嗅到了和这个举动相伴随的，**裸的敌意。 路伊一记手刀试图让玛塔昏迷过去，但肌肤刚刚接触的时候就被反应过来的玛塔一脚踹开。 「你这是自投罗网！」玛塔红着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路伊。 四周都是她的伏击手，只要她一声令下，路伊绝对能够因为这个举动而被无数机枪打成筛子。 路伊却沉着眼，根本就没管玛塔在说什么，双手在地上加大摩擦，很快稳住身形，立即又使力沖了上去。 她的速度极快，动作流畅而自然，丝毫看不出来是已经缺了一年训练的身体。 玛塔被迫站起来接招，路伊下手稳准狠，几乎每一击都是冲着致命点打去的。 「路伊！」玛塔大吼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路伊用尖牙咬了咬下唇，手上的动作丝毫不停歇。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安格尔已经被包围的事实。 玛塔既然能带这么多的人手来伏击她，这只能说明玛塔是抓捕行动的责任人之一。 不管是不是唯一，如果她现在表现得攻击力更大一些的话，说不定就能吸引那边的注意力，以安格尔的脑子，说不定还能争取突破重围！ 路伊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在这里和玛塔斡旋，可是她无法接受全军覆没的结局。 如果她们费尽心力从13号逃出来只是为了在这里死去，那么逃出来的意义是什么？ 路伊和玛塔的身子很快交织成了一道残影，玛塔从未见过这样的路伊，那张脸上带着残忍和坚决。 这是她所熟悉的。 可是她所不熟悉的东西更多。 那是，希望。 「士兵e49749！」玛塔觉得路伊的每一记拳风都带着十足的杀意，堪堪往后一仰避开了她的攻击，「你要背叛我吗！」 路伊小腿勐地蓄力，突然凌空跃起，左手捏住玛塔的手腕，右臂回折，死死压住她的脖子，森然地带着被束缚的玛塔沖四周看不见的伏击说道：「玛塔在我手上！我看看是谁敢担起猎杀长官的罪名！」 阿尔米等级森严，注重的永远是指挥位的上位者。 四肢可以折断，反正基因部会源源不断地提供新生儿入伍，可是从中遴选出来的高级指挥官永远是安全的首要保障。 果然，这话一出，回应她的是甬长而可怕的沉默。 「我敢。」 忽然，一声轻轻的唿吸在她耳边吹起。 噗嗤一下，是利器没入血肉的擦响。 路伊嘴角一抽，加大了手里禁锢的力度，却觉得控制力在急剧流失，她知道匕首上一定涂了什么东西，此时越是距离大脑远的地方控制力越差，路伊不做不休，一口咬在玛塔的脖子上，像一匹走投无路的孤狼，尖锐的牙齿扎入结实的皮肤，四肢还在努力地企图制造混乱，路伊甚至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能咬破对方的血管！ 可是好景不长，玛塔从她的束缚中挣脱开来，露出反手刺在路伊小腹中的一截黑色的刀柄。 锋利的刀刃全部没入，只有大股大股的鲜血顺着刀柄流出来。 滴答、滴答。 路伊把玛塔后颈处的一小块肉咬了下来。 「你可能已经忘了，」玛塔却像是没事人一样，面无表情走了过来，重新握上的刀柄，看着路伊的眼睛，一字一顿，「你的匕首，还是我教你怎么握的。」 说着，她甚至还把匕首握着拧了几圈。 绞肉似的疼。 一记麻醉弹及时打入路伊的后颈，配合着匕首上微量的药效，让路伊更加迅速陷入沉睡。 「上面涂了迷药。」玛塔看着渐渐失去了意识的路伊，语气听不出起伏，「我本以为我们可以用更平和的手段解决这场纠纷的。」 可惜没有。 无数士兵在玛塔的令下从暗处涌了出来，层层包围住两人。 玛塔随手把匕首往地上一扔，立马有人小心翼翼地将其收好作为作战记录的一份物证进行保留。 第117页 士兵有条不紊地进行分工处理，路伊也被羁押到监狱里，整个过程井然有序，像极了古老分工有序的蚁群。 蚁群涌出又退去，就是一眨眼之间的事情。 玛塔一言不发地清理了身上的战斗痕迹，又马不停蹄地赶往安格尔那波入侵者的方向处理后续工作。 路伊被人戴上镣铐，阿尔米没有犯罪，亦没有监狱，安保措施最强的就是各个实验室了，所以只能临时收拾几间实验室出来关人。 实验楼的感应灯随着士兵的闯入一盏盏地亮起，两侧光洁如镜的玻璃，倒映着路伊紧咬牙关的面孔。 抬她的士兵有一个新兵，第一次进实验楼，被内部恢弘大气的构造所吸引，不由得越走越慢，直到最后和队伍拉开差距，被惯性连带着颠簸了一下。 「新来的！看什么呢！」老兵不满地呵斥。 「对不起！」新兵立马跟了上来，把抬路伊担架的这头一抖。 实验楼转瞬恢復了肃穆。 路伊的头微微往边上侧了一点，紧咬的牙关也有些轻微的松开迹象。 谁也没有注意到路伊的舌头下面，露出一小截混着血肉的白色方块，几乎和牙齿融为一体。 作者有话要说：　　养成游戏爱好者——玛塔·菲尔比【x 。 谢谢： 虎口脱险扔了1个地雷 落空的期望扔了1个手榴弹 【特别感谢读者老爷的不离不弃（x 第63章 监狱 实验楼虽说是个「楼」， 但实际上是一个独立出来的行政区域。 就像是一个独立的生态系统， 占比最大的当然还是实验研究部分，但是依然会有其他的后勤部门。在整个星球的地位仅次于行动部门。 建筑体系也和其他部门不一样，无数裸露的导管、引线覆盖着银白色的几何建筑， 如果说阿尔米星球的其他建筑都是统一的长方体， 那么这里简直就是一个几何的王国。 这里的地形也不同于平常的平原， 而是此起彼伏的山脉和盆地，树木在这里是绝对原始生态的生长环境，中间散落着大片大片的实验田，却又完美匹配周围的色彩和地势。 银灰色的圆形水电系统在一片瀑布顶端高悬， 源源不断的能量从导管中流入不规则形状的实验室， 透明的导管散发着不同颜色的能源微光。就连网路为了不受现代联网的星网影响，都採用的是传统式靠导缆连结传递信息的古法处理。 如果夜晚从上空俯瞰， 一定是一副自然与科技完美融合的精美绝伦工艺制品。 「听说了吗？听说sss级研究室被临时清了出来了六间！之前做的项目全部都暂停了下来， 负责的长官私下里都要愁死了。」 「没办法啊，毕竟是上面的命令， 只能听着呗， 但是我看负责人路过那几间科室的时候都没给过好脸色。」 「哈哈哈哈， 那倒是， 只不过克劳长官整天都板着一张脸，你什么时候见过他给我们好脸色过？」 「说起来你们不想知道被关进去的入侵者是谁吗？这么兴师动众的， 我听前线的情报说是那位……」 「你们是疯了吗！竟然敢明目张胆地讨论这件事！上面都下了封口令！我看你们是想被发配到边疆服役吧？！」 「呵，也只有你们这种人才会出现这种垃圾。」 值班的守卫在休息室内对临时关押进来的人员窃窃私语，刚起了个头， 就被后面进来换衣服的人冷嘲热讽。 这种日常巡逻的琐事说小不小，说大不大。 向来都是军校里还未毕业的小鬼实习被派遣过来，和老兵混编在一起，巡逻的时候还好，但休息室到底还是泾渭分明，互不干扰。 阿尔米的实习也从来都不是每年的固定一个时段，而是落实到个人的年龄，到达一定的年龄，每个月该服什么类型的兵役，都在法律里面规定得一清二楚，和学校学习穿插着进行，所以各行各业从来都不缺实习生。 「喂！你说谁垃圾呢！」 坐在床上的一个实习生看站在门口的人忍无可忍地回骂：「什么叫我们这种人？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我说，你们这群外来人本来就是一群垃圾。」 门口那人不屑挑眉：「一群骨子里不知道流着哪个星球的血脉的人，以为被送进来就是阿尔米人？恶不噁心？真正的阿尔米人可不会像你们这群垃圾一样在背后妄加揣测上面的命令。」 「还有你们的那个谁？e49749对吧？我记得她当初在学校的时候挺嚣张的？还是你们这群外来者的头头？好像是叫什么……日不落的达利摩斯之剑？别开玩笑了！我们星际史上什么时候出现过叛徒？！前所未有！我就说你们这群人不可靠的，最后还得靠我们的人把她捉拿在案！竟然现在还要徵用实验室做监狱？简直是天大的耻辱！」 「说话注意点！」 有个实习生激动地从床上站起来，一拳打在旁边的墙上，打出一声闷响：「土着了不起啊？你实战的成绩还没我好呢！基因部都不敢说血脉在战争中起到的作用，要不是我们给你们源源不断地输送新鲜血液，就凭你们这群土着？早就在大战之后灭族了，说不定现在就成了西洛伊斯第二！」 「你说谁灭亡？有本事再说一遍？」 血统派和行动派不对盘是众所皆知的事情，在血气方刚的学生中更加容易引起冲突。 第118页 再加上阿尔米本质崇尚暴力，这样的对峙在全球都不在少数，大家早就习以为常。 随着两人的争吵越来越大，声音很快就把驻守在这里的老兵引了过来。 「都吵什么吵！」负责这波实习生的带队队长不满呵斥道，「这里是实验楼！不是你们私斗的训练场！要打出去打！所有人回去给我去训练场待一周！今晚把检查给我交上来！」 队长的出现让这群躁动的菜鸟老实了不少。 他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对同样被惊动赶来查看情况的研究所所长敬了个军礼：「莫兰上将！是我们管教不严，惊扰了阁下。」 杰弗里·莫兰，研究所的总负责人，年龄不到五十岁就手握阿尔米不可或缺的最大技术团队，虽然隶属于工业部，但实际横跨工业和武装两大部门的范畴，军衔也是和各大部长平级的，是仅次于大统领军衔的上将职位。 他和黎明接近的发色暴露了他体内也有不少赛尔夫人血脉的事实。 只不过他的比起黎明的银白，他的发色更偏向太空中航服常用的银灰色泽，带着一丝幽深的暗沉，和深灰色的瞳孔相得益彰。 「叫我所长就好。」 杰弗里双手插在白大褂里，高高瘦瘦的，身材不像常年训练的同族人那样强壮，但他站得笔直，看起来依旧像一把又细又长的刺剑。 「这样的事情，我不希望实验所里再发生第二次。」他的语气很随意，但没有人敢认为他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是！」 「对了，你们谁是血统派的？」 杰弗里突然抬腕看了看手錶，随意问了一句。 越是科技发达的时代，高位的人越喜欢在这种小细节上下功夫。 「我……是。」之前那个门口挑衅的实习生敬了个军礼，主动站出来。 研究所向来与世无争，杰弗里也不提倡暴力解决问题，血统派和行动派的纷争在这里就像是大学社团玩闹一般，这方面事情在研究所里根本就不能称之为话题。 听说最近两派愈发不对盘，研究狂人杰弗里根本就没把它放在眼里，这下的突发情况却给他敲了一记警钟。 「一会儿玛塔要来提人，你过去招待一下。」 他不清楚研究所里成员的派别，听说这位中将近来如日中天，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既然说到了这上面来，杰弗里还是决定把意外降到最低。 杰弗里对他招了招手，随口说道：「别给我惹事。」 既然都是行动派的，应该不会出现对接冲突吧？ 入侵者闹得整个星球都沸沸扬扬的，杰弗里对各种缘由不感兴趣，但也非常对临时徵用最高保密级别的实验室耽误了研究进度略有不满。 听说被关的那个曾经是行动派的代表，虽然不能对大统领重点关注的人打什么注意，但在这种小事上面膈应一下对方，发泄一下心中的不满也算是小小的报復。 「中将要来？」实习生詹姆斯微微诧异。 「提人。」杰弗里对他使了个眼神，詹姆斯就顺势跟了出来。 「一会儿就来，你把这个拿着，临时的门禁卡。」 sss级的实验室只有所长有长期进入权限，即便是项目负责人都只能每个月月初在相关部门重新设限。 「哦。」詹姆斯懵懵懂懂地点点头，他今年才刚刚从高中升到大一，没想到大学阶段的第一份实习就意外撞见了这么大的一份额外任务。 小伙子不可置信地掐了掐自己的手心，还没从自己即将见到血统派偶像的事实中回过神来。 杰弗里简单地交待了一下工作便匆匆离开了。 研究这种东西从来都是需要时间的，不少研究需要耗费几代人的心血才有可能取得零星的进展。 自他上任以来就有一个任务一直压在他的心底，几个世纪都进展缓慢的实验最近却因为一些新数据的导入而变得松动起来，他一心扑在这项研究上，根本顾不上其他的东西。 *** 玛塔把述职报告递交上去之后便一直待命。 她原本以为大统领会把除了安然以外的所有人都执行死刑的，没想到大统领却一反常态地通知先把几个人单独收押下去。 缉拿行动完成是在傍晚，现在明月高悬，才过了不到三个小时的时间。 「报告！」 詹姆斯立正敬礼，「士兵j939212前来待命！」 「这么重大的事情，我还以为莫兰所长会亲自前来。」 「所长已经把此项任务全权交给我……请您跟我来。」 詹姆斯和杰弗里也不过是一面之缘，又不是这里的正式员工，本着多说多错的原则，直接生硬地切入正题。 玛塔点点头，她和这里的人本来就没什么交集，对于莫兰上将特有的研究人员怪癖也有所耳闻，也倒不觉得什么。 和直来直去的其他建筑物相比，研究所的通道堪称复杂。 出乎意料的是，身份识别的关卡屈指可数，而且内部的建筑群四周都是风景宜人的地界，无论是树林还是石块，到处都是埋伏的好地方。 所内有代步车，在经过了漫长的路径后，玛塔终于在某栋幽静的房子顶层电梯停了下来。 「我以为会是更加偏僻的地方。」玛塔走出电梯，看着巨大落地窗外面的风景，情不自禁感慨道。 第119页 「这里的外围安保本来就是最高级别，除了研究室，内部自然不需要赘余的措施。」詹姆斯点点头，「毕竟比起战斗，科研人员更需要一个放松的环境。」 他在一扇椭圆形的门面前停下来，看了玛塔一眼：「中将，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虎口脱险扔了1个地雷 。 以及希望10月的我是那个勤奋日更的我【x 第64章 承担 路伊的抗药性在13号早就被锻鍊出来了， 所以即便中了大量的新式迷药， 她的甦醒速度还是超出了医疗人员的预料。 根本连一个小时不到，路伊在被运送到实验楼后不久就恢復了意识。 本来他们还想趁路伊神不知鬼不觉的时候做一个例行的搜身检查，结果刚把她身上的衣服解开了一个扣子， 就对上了路伊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 寒冷如冰， 直刺人心。 毕竟是阿尔米星最年轻的「中将 」， 就算现在身份尴尬，但从生死中磨砺出来的威压和气势都不是在这里普通服役的士兵能够承受的。 「检查是吧？」路伊躺在床上瞭然，「需要我配合吗？」 「……那……请您……」 这边穿着白大褂的护士还有点尴尬，他在学校上护理课的时候还找学长学姐要过路伊的作业模板， 可是没想到曾经仰望的大神现在就躺在他的面前， 有种诡异的微妙感。 想当初各个专业凡是路伊选过的课程，势必会流传出一份标准的知识点总结模板， 医疗兵还记得他只比路伊小一届， 考试全是靠路学霸的复习资料过的，其中就有一科是关于例行检查方面的操作过程。 「不必了， 你去1号房吧。」 玛塔的声音从医疗兵身后传来， 及时打破了室内的尴尬。 「速度快点， 我马上要人。」 玛塔催促道。 医疗兵一愣， 看清了军衔调令后立马行礼离开。 「我以为你会再睡一会儿的。」玛塔感慨。 「1号房里关的是谁？」路伊没理她，自顾自地把被解开的第一颗衣服扣子扣上， 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这里的前身是实验室，主要是借用的这个安保级别，但是为了避免让路伊等人直接接触可能成为武器的东西， 实验室内原本的所有仪器设备都被匆忙移走，一时间这里就只有最初和路伊一起被抬进来的担架床，其他的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你就这么关心你的新同伴吗？」玛塔的眼神复杂。 路伊瞭然：是安格尔。 * 与此同时，安格尔正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缠在胳膊上的绷带蝴蝶结，对着从隔壁房间里钻进来的医疗小哥，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嗨～」 医疗兵罕见地脸红了一下。 他很小的时候就移民到这里来了，这期间一直没有出过星球，见惯了星球内如出一辙的扑克脸，乍一下对着这张热情洋溢的脸，还是难免晃神。 「你是来给我包扎的吗？」 安格尔身上的伤势不小，在被关进来之前随队的医疗兵也只是给她简单地处理了一下，这会儿见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还以为是继续来治疗的。 「检查。」 干巴巴的声音一步步走来，似乎有些不满：「你怎么把绷带拆下来了？」 医疗兵看着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的安格尔皱着眉，医疗系出生的本能让他对不听医嘱的病人相当恼火：「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下去伤口很容易感染的！」 安格尔无害地用食指和小拇指勾着被自己扯下来的绷带：「唔……我就是不小心拆开了，自己也够不到另一条胳膊，要不小哥哥你来帮我？」 说实话，安格尔的长相极具欺骗性，本来年龄就偏小，不了解的真的可能会以为这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 「…… 」医疗兵本来只是来做搜身检查的，没想到碰上这么个棘手的小妖精，他犹豫了片刻，咬咬牙，「好。」 说话间，医疗兵就俯身来到了她面前。 「小哥哥你可真好。」安格尔笑嘻嘻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 然而就在对方靠近自己的瞬间，安格尔却笑着勐地把手上的绷带头子往外一拉，一片被撕扯的血腥嗡嗡作响，绷带灵活地缠上了对方的脖子。 安格尔眼疾手快，用尽全身的力量锁住了对方，试图让他窒息身亡，嘴上不依不饶：「既然这么好的话……不如就好人做到底吧。」 * 「你这是做什么？」 路伊在心里飞快盘算着己方逃出去的胜算有多大，不得不承认，他们的精神状态和身体状态已经糟糕得不能再糟糕。 没把食物，精神长期处于一种紧绷的状态，最有希望逃出去的安格尔和她也快要吃不消了。 然而在看到玛塔把随行人员排在门外并且凑近开始给自己的电子镣铐解开的动作，路伊却不由得嗤笑了起来。 「这是要……放我走？」 路伊半开玩笑地说道：「还是说阿尔米已经等不及了想把我当众处决？」 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不以儆效尤简直不是这里的作风。 路伊的手腕和脚腕上戴着电子镣铐，虽然不会有链子类的东西限制的活动，但玩意儿本质上是封锁更高层次的。 譬如它会自动屏蔽方圆十米的精神波动，把收押人员关在一个绝对「无信号」状态。 第120页 或者可以检测当事人的心率，当路伊出现剧烈活动譬如企图逃跑之类的想法与行为，它会自动在皮下注入麻醉剂，防止犯人逃跑。 玛塔三下五除二就把电子镣铐卸了下来，突然抬头，认真地看着路伊： 「你自由了。」 「……」 路伊差点以为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问题：「你说什么？」 玛塔淡然地收回电子镣铐，摸了摸自己之前被路伊咬住的伤口，深吸一口气，仿佛下了重大的决心：「我是说——你自由了。」 「你可真够狠的啊……」 玛塔摸着包扎的伤口，微微愣神，「为了拿我的私人机甲，竟然敢下这种手。」 路伊故意装作没听懂她的话的样子：「放我走什么意思？」 「放你走，是有条件的。」 玛塔轻笑了声，神情复杂：「大统领那边我得交差，他想见你——严格来讲，他最想见你的那位朋友。」 你的那位朋友。 而不是朋友们。 「安然。」 联想到刚刚玛塔让医疗兵去给安格尔的检测，路伊瞬间把前因后果串到了一起。 「大统领不喜欢在办公室杀人，即便行刑也是在处决室，不过那都是见面之后的事情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路伊再不懂就是个傻子了。 玛塔想在她与阿尔米见面之后把她放走！ 「你为什么……」 明明上一秒还是针锋相对不死不休的局面，路伊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变脸变得这么快。 「但是我只掩护你。」玛塔回答得干脆，语气带着一丝压抑的疯狂，咬牙切齿，「趁我还没后悔，你最好消失在我面前。」 路伊沉默了一瞬，那一刻，她的确从玛塔的眼里看到了一丝不可捉摸的真心。 「你记住。」 玛塔从怀里掏出两对崭新的手铐脚铐扔给路伊，路伊接过，发现这只是市面上最普通的手铐装饰。 尽管外表和特殊手铐一模一样，但那些真正起着「拘押」作用的功能，全都没有。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想要你的人，不止一个——」 路伊看到玛塔欲言又止的样子，摸不着头脑，却非常肯定地说：「你知道。」 她知道，可她不打算说。 玛塔在路伊心中的形象一直都是恪忠职守的典范，她从来，也从未想过玛塔竟然肯为她违抗大统领。 而且现在看来，玛塔效忠的人，似乎也并不只有一个那么简单。 路伊以审视的目光打量着面前这个亦师亦友的女人，惊觉自己竟然从来都没有看清楚她的真面目。 「别问，别说，别想。」 玛塔摇了摇头，把路伊从床上拉起来，让她跟在自己身后，「有些东西你不需要知道。」 路伊站在玛塔的阴影里，头一次看不清这个影子之下的面孔。 * 医疗兵觉得自己差点被这个女人勒到窒息了，在死亡边缘徘徊的时候，终于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放开他！」 「放开他。」 路伊跟在玛塔后面，拼命给安格尔递眼神。 安格尔第一声没动，直到听到第二声的时候才乖巧地眨眨眼：「哎呀呀，既然我家中将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地放手吧。」 我家中将。 玛塔有一瞬间，想要一枪爆头面前这个笑得像只狐狸的女人。 路伊不满地皱了皱眉，她不喜欢这么被人称唿，这一点是安格尔是知道的。 故意的。 路伊似乎从那张灿烂的笑脸里听到了咬牙切齿的声音。 「……谢、谢谢菲尔比少将！」那个医疗兵喘了好几口气才缓过神来，他有些无措地环顾了一圈四周，觉得自己没被勒死，也要被这个肃杀的气氛给吓死。 「这里没你事了，出去吧。」 本来以为自己一个现役军人被外来人劫持了就已经够给星球丢面子了，现在似乎还一不小心撞见了长官们的斗争中间，他差点以为自己要被罚到边疆！ 「只带我们两个？」 路伊等那人出去之后才不急不慢地追问道。 「准确来说，你才是附带的。」 玛塔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却把目光转向了安格尔：「如果你真的为路伊着想的话，无论你们在一起经歷了什么，我希望你能一力承担。」 作者有话要说：　　我好想直接给你们看设定啊qaq 第65章 变种 那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 平庸的五官， 剔成寸头的髮型， 一身阿尔米星最常见的军装，嘴角微微下抿，看不出喜怒哀乐， 同样下敛的眼角也隔绝了一切外界窥视的眼光。 只是衣服下那异常突出的肌肉和虬结的青筋暴露了他异于常人的身体素质。 玛塔在开门的时候， 突然毫无防备地对上屋子里的那个「陌生人」的眼睛， 一股令人心底发毛的情绪在她心头蔓延。 那是一双充满死气的眼睛。 虽然有着「人」形的外表，但更接近于生化部队里用战争中俘虏的士兵做成的生化人，或者是合成兽，但比起野兽的狠厉， 这个「东西」却似乎更加安静。 而且生化人和合成兽好歹是会动的活物， 但这个「东西」给人的感觉更偏向是仿生人的僵硬，和本来就没有生命的仿生人也略微不同， 毕竟仿生人模拟得再像人类， 终究也是一堆没有生命组成的机械，可是这种「东西」却给人一种真实存在过的生命迹象。 第121页 介乎于「生」与「死」之间， 令人非常不舒服。 让人想起了地狱的引路人。 玛塔突然想起之前在实验楼里安然对她的回答： 「如果你真的为路伊着想的话， 无论你们在一起经歷了什么， 我希望你能一力承担。」 「不， 我会拉着她一起下地狱。」 安然挑衅似的笑容萦绕在玛塔的脑海里，说完她甚至还当着玛塔的面偷亲了一下路伊的嘴角， 像是一条真的会把人拉入地狱的毒蛇，虎视眈眈地环伺在路伊的身边。 玛塔不知道路伊脑子到底出什么毛病了，竟然还允许这样一个危险的人在她身边蛊惑这么久。 「你出去吧。」 大统领的声音打断了玛塔纷扰的思绪， 她立即回过神来，这才注意到大统领早已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冷锐地盯着她。 她的任务只负责抓人和带人，剩下的工作就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了。 玛塔连忙敬礼离开，经过路伊的时候忍不住用眼角余光瞥了她一眼，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门一点点合上，玛塔突然生出了一个错觉，仿佛这扇门关上之后她和路伊从此就会走上彻底的陌路关系。 再也回不了头。 可是路伊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她，而她也在那一瞥之后，再也没有回头。 * 「这个东西还没有名字，你们要不要给它取一个？」 玛塔走后，办公室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安格尔一直在打量这个传说中的最高军事院校的校长，在看清楚了他具体的长相之后，不得不说，有点失望。 她原本以为军校校长应该更加的强壮或者魁梧的，可是现在站在她面前的只是一个穿着常服的银髮中年人，看样子刚刚六十出头，鼻樑上架着的圆框眼镜收敛了他身上大半的气势，手上捧着的茶杯更是让人无法升起过分的防备心。 和之前经常在星网媒体报导出来的杀伐果决的军人形象相去甚远。 阿尔米摘下鼻樑上的眼睛，这个举动让他多了几丝人情味。 而路伊却一直盯着那个类人的东西看。 不知道是不是她太过敏感，她一进门就隐隐察觉到自己的两张精神网受到了一丝压迫，尤其是西洛伊斯的那份，在脑内不安地紊乱着。 像是见到了同类，但又隐隐地散发着某种敌意。 仿佛两者一旦遇上，就会一触即发不可收拾。 她下意识地朝安格尔看了一眼，发现安格尔脸上还是那副不动声色的微笑，根本没有感受到一般。 「我本来不想这么麻烦的，想着干脆给编号算了，可是想着这毕竟不是我们星球的士兵，还没有资格取得我星的公民编号。可惜的是，想代号这种事情我也不是很擅长，所以想问问你们有什么好的建议。」 他的样子像是在聊家常，但所聊的内容着实让人不那么愉快。 那个「东西」随着阿尔米伸手的动作而迅速来到了他身边。 笔直而僵硬，走路的姿态让路伊很快想起来这里千篇一律的士兵。 「这是什么？」 安格尔只顿了一秒，就很快进入状态。 她自然地走向那个东西，路伊在后面心里一紧，本能地跟了上去。 「说来也巧。」阿尔米点点头，根本就不在意这么近的距离是否可能发动偷袭，「这东西和你们刚好还有点关系……要不要猜猜？」 「猜对了就会放我们走？」 安格尔半开玩笑地问道。 她踩着舞步似地滑到了那个东西的面前，这个人过分高大，安格尔不得不扬起脖子才能看到那张死气沉沉的脸。 「真丑。」安格尔脱口而出。 那人脸上没有任何反应。 「你觉得呢？」阿尔米被安格尔的这句话逗笑了，「死亡之棘安格尔，不会消失了一年后就变得这么天真吧？」 这是已经查出来了安格尔的真实身份。 「说不定呢？」安格尔耸耸肩，丝毫不意外，「毕竟我的『朋友们』要是知道我死在这里，一定会很好奇我在这里发现了什么才会引来如此的灭口之灾。」 她凝视着那个东西的眼睛，突然冷下来的脸：「想必阁下也不太愿意让密室的秘密公之于众吧？」 密室。 路伊已经是第二次听到这个词了。 上一次听到这个词的时候是从玛塔的口中，她知道安格尔等人正是在那里被捉住，而第二次便是现在。 「你既然这么笃定我能猜得出来，那我就来猜猜……」 安格尔的冷脸只维持了一瞬，很快有恢復成那副笑眯眯的模样：「这个东西，是密室的产物。」 她用的是陈述句。 阿尔米却是低低地笑了起来。 「……你很聪明。」他看着安格尔，眼里满是欣赏的意味，「我开始有点理解为什么你为什么能成为『特别』的对象了。」 他沖那个人朗声笑道：「虽然我觉得这个东西太笨拙，但毕竟是某人送给我的礼物，既然都说到这个份上了……」 阿尔米说着说着，突然恍然：「我想到了一个好名字，不如叫它狄凡科提吧。」 路伊眼皮一跳。 狄凡科提之囚，是当今巴别塔教传教范围内家喻户晓的一个寓言故事。 巴别塔教认为上帝把人类分成不同种族，驱散到不同星球，说着不同的星球语言，就是为了不让人类联合起来，通晓世界的奥秘，而这个宗教目的就在把分散的人们重新聚合起来，达成统一。 第122页 不得不说这样的宗教教旨与联邦政府维持稳定统一的政治宣传是不谋而合的。 宇宙中有许多不同的宗教，巴别塔教诞生于大战之中，后来因为联邦政府的统一和成立，以及自身的教义在大战后期迅速崛起。 虽然联邦政府拒绝建立政教合一的国家，但也不干预公民的信教行为。 巴别塔教也因为自身的包容和独特，发展到现在，已经成了最具有影响力的几大宗教之一。 该教的大事年表起源于早期地球文明的变种，他们认为宇宙大爆炸和第一座巴别塔的毁灭是同一件事，纪年也从此计算。 在这之后，四散的教众致力于重新把大爆炸散落在各地的人类重新凝聚在一起，于是创造了现在通用语的雏形。 在巴别塔教的宗教大事记里，人们为了重新接触上天的终极意志尝试许多不同的努力。 第一次建立的巴别塔被毁，被誉为巴别之死。 之后人类重振旗鼓的努力，被称为「伟大回归」。 而在初次「伟大回归」的时候，人们吸取教训，为了避免神灵察觉，于是用泥土建造了一个和真正的巴别塔几乎一模一样的代替品。 但是在顶端的工程即将完成之际，人们认为代替品已经失去了作用，转而一心一意建设真正的巴别塔，替代品就这样被人废弃。 人类对代替品的态度变化惊动了神灵，于是神灵察觉到了真实的意图，用大风推到了真品，把当时组织建造的组织者萨特囚禁在代替品里，不让他跨出一步。 最终地震、雷电和太阳的炙烤不断摧毁着泥土干裂的墙体，它的内部开始瓦解，逐渐成为一堆废墟，萨特也和崩塌的土块一同埋葬。 萨特也成了教众纪念引领者的称唿，和「阿尔米」这个称唿一样，它既是大祭司一脉的姓氏延续，也是歷代巴别塔教大祭司职位本身。 而欺骗神灵的塔名就叫狄凡科提，同时也是代替品和残次品的代名词。 「实验的残次品。」 安格尔立马说出了这个名字的含义。 阿尔米投向一个赞许的目光：「和聪明人聊天就是愉快。」 他说着还看了路伊一眼，路伊不知道他是不是想起了一年前和自己在这里的交谈。 「不过你猜错了一点，我并不想杀你，杀你对我而言没有任何好处。」 阿尔米拍了拍手，狄凡科提立马两三步往安格尔的方向走去。 路伊立即向前跨了一步，横亘在安格尔和狄凡科提面前，沉声道：「你想干什么。」 「真正想要你的不是我，而是这傢伙的真正主人。」阿尔米笑了笑，「我只是忠人所託，以及对真正富有突破的发现，稍显好奇罢了。」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往前一步的路伊：「而且万万没想到，竟然还看到了我的人里也出现了『变种』。」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对应不要对应，星际时代传说都混在了一起，不要纠结源头是哪个国家的…… 以及不懂的话请一定要问出来【x】 。 谢谢：虎口脱险扔了1个地雷 。 我的存稿，我好不容易存下来的三章存稿，又被我用完了emmmmmmmm想死的心都有了【x 第66章 坠落 异变的出现出乎意料。 13号的实验造就了残次品狄凡科提的诞生， 同时也发现了安格尔这个异数的存在。而就在掩盖西洛伊斯之种的秘密任务痕迹的时候， 阿尔米无意间把路伊发配到13号，没想到路伊也在那里变得与众不同。 只是不知道这一切的根源是13号，还是安格尔。 或者两者都有。 但这个问题并不是阿尔米需要操心的事情。 正如他所说的那样， 他只是受人所託， 忠人之事罢了。 阿尔米的首领无意干预那些所谓的人体试验， 只是在完成任务的过程中，稍微对实验样本常年空缺的「意外」，稍显好奇。 「实验的主导者不是你。」 话说到这个份上，安格尔已经不想继续弯弯绕了。 她语气冷下来：「是谁？」 阿尔米只是古怪地扫了她一眼， 没说话， 伸手去拿放在办公桌上的茶杯，在掀开盖子闻茶香的那刻说道：「你会见到的。」 话音刚落， 狄凡科提却是应声而动。 庞大的身躯像是一个被按了启动开关的巨型机器人， 大手跃过路伊的头顶就要去抓安格尔。 路伊眼疾手快地一记肘击。 快准狠。 他们的距离本就很近，这一击路伊用了十足的力道， 竟然真的让这个大傢伙往后退了一步。 紧紧一步。 路伊勐地把安格尔往后一推， 双唇紧抿：「让开！」 「哦？」阿尔米对路伊的这个反应更加稀奇， 「这是换了效忠的对象？」 狄凡科提很快稳住身形， 用他那死气沉沉的眼睛蹬着路伊，似乎想用眼神把她的身体挖出几块洞出来。 「虽说是残次品， 但听说取得了重大的突破？」 阿米尔的目光落在狄凡科提的后背上：「唔……千里迢迢的被送过来，那我就看看他又研究出了什么鬼东西。」 沉闷的装甲声随之炸开，一寸寸钢铁般黑色的鳞片从狄凡科提的脖子后面开始蔓延。 顷刻之间， 黑色甲冑覆盖了全身，只露出两只漆黑的，泛着死气的眼睛。 第123页 似人非人，似兽非兽，硬要给这层外壳找一个参照对象的话，路伊只能想到一个东西： 机甲。 *** 玛塔从阿尔米的办公室退下后又立即投身于其他四个入侵者的处理后续过程当中。 她与这些人没有瓜葛，无论是大统领还是大祭司都对他们没有特殊要求，处理起来自然毫不心软。 「根据律法，应该由大统领决定。不出意外应该是枪决，你通知下去准备准备吧。」 面对下属的询问，她满不在乎地定下来了众人的结局。 「是。」 等到下属离开，她才拢了拢头髮，正准备打开和大主教的通讯连结，却发现那边已经率先联络过来。 那边向来不会主动联繫，这样的举动她还是第一次见，玛塔心里一凛，马上接通了消息。 「大主教。」 「你堕落了。」 那边合成的声音听起来毫无波动。 玛塔一愣：「您说什么呢。」 「你以为阿尔米星的眼线只有你一个吗？」 即便是合成音，如今玛塔也能从中听到嘲讽。 「e49749，你心软了。」 他知道了。 他知道了！ 玛塔脑子里反反覆覆只剩下这个念头。 他知道她把路伊放跑了！ 玛塔勐地从椅子上站起，神色惊慌：「萨特大主教，事实不是这样的……您听我解释！」 「神无所不知。」电流的滋滋声传来，声波开始变得断断续续的，「从你接受洗礼成为阿尔米星的间谍那刻起，就应该知道神的任务才是你一生永远摆在首位的。」 「可是——」 「堕落者必受神罚。」 滋滋声戛然而止，传来一串绵长的刺耳声。 那声音如针扎一般几乎就要刺穿耳膜，甚至牵扯着精神网也隐隐作痛，玛塔连忙断开了和那边通话的连结。 与此同时，玛塔办公室的门从外面被勐地推开。 门板重重地砸在墙壁上，瞬间裂成两半。 一个浑身银制的等身机器人出现在她的面前，没有安装人造皮肤，裸露的金属构造让它拥有一种原始的科技美感。红色的探射光线打在玛塔的视网膜上，几乎要把她的实体洞穿。 机器人缓缓举起手臂。 玛塔咬牙，右手本能地摸了摸自己的颈后，却只摸到了一片粗粝的白色纱布。 *** 「小心！」 路伊惊魂未定地带着安格尔往左侧跳开，就在她刚刚移开的地方，被雷射炮火轰开了一道幽深的口子。 「……这不是一般的轻型机甲！你小心点！」 安格尔很快就看出了问题。 佩戴火力武器的机甲是军用产品，民用产品更加侧重于造型的华丽以及交通的便捷，可以说除了重和大这类的物理优势，没有半分攻击性。 而军用机甲又分为重型机甲和轻型机甲。 重型侧重于太空战和集体作战，甚至现在的发展趋势是多人驾驶，相当于大宇宙时代之前的重装坦克一类的武器。 轻型则侧重与单兵作战，适用途径更加多元化，灵活性和适应性都远超过重型机甲。 但是同样的，受限于零件配置，越轻便的轻型机甲攻击力就会越发减弱，而且对单兵精神阈值的要求愈发高超。 像这样几乎同衣服一样覆盖在身上的轻型贴身机甲，往往集中在潜行和侦查任务上，毕竟火力有限，更何况对精神阈值的要求就足以筛掉一大半的人，因为任务类型，身形要求也会侧重于纤细类。 可是面前狄凡科提这个大块头本身看上去就反应迟笨，机甲却像是从身体里长出来的一样！贴身也就罢了，火力还这么大！ 什么时候军武科技研发到这一步了？！ 「它只想要你。」 路伊发现狄凡科提几乎不和自己缠斗，每一次行动都以活捉安格尔为目的，即便是热武都在谨慎使用。 「你能看穿它的路数吗？」 「很难。」安格尔神情严肃，「而且从刚才开始……我的精神网……」 就很紊乱。 让人非常不舒服。 一样的反应。 路伊眼底暗沉闪过。 她的精神网也不稳定，按理说现在的精神状况不适合连入机甲的，可是没有办法…… 光是这么思考的一瞬间，狄凡科提就已经重新凝聚出一把雷射光剑，勐地朝安格尔的方向噼砍过来。 「让开！」 路伊虽然这么说着，身体一点都没含煳，窜到了安格尔的面前。 晃眼的光束眼看就要照着眼睛四溢开来，路伊庞大的精神网顿时铺天盖地地往外铺展，被她一直藏在舌尖下的，从玛塔后颈扯来的小型方体勐地被弹出。 如果精神网可视的话，那么一定能够看到无数蛛网般的细丝往小方块的方向里三层外三层地缠去。 小方块发出耀眼的白光。 按理说，这颗星球上，光的速度是绝对的，无人能够超越的。 可是这一刻在高阈值的精神网的反应内，却缓慢成一帧帧极慢的慢镜头。 那白光一点点地散成雾状的颗粒，这是和游蛇类似的功能，可以迅速将材料粒子化，然后重新聚合成别的形状。 毕竟材料有限，那一点雾状的东西只是迅速覆盖在了路伊的四肢关节和面部关键部位，乍一看像是戴了半截银白的面具的，身体的衔接处则仿佛机器人的关节拼接一样，色块区别明显。 第124页 军方研究的某种新型机甲，根本就没发布，性能谈不上多好，但胜在小巧便捷。 只有少数几个疯子看好这玩意儿的前景，干脆把它缝合在体内，以便关键时刻不时之需。 而玛塔，就是其中的一员。 之前在喷泉广场的时候路伊就是冲着这个去的，本来想着万一真的上了断头台就拼死一搏，没想到现在就要提前用出来。 眨眼间，路伊胸口就被蔓延出来的光束击中，胸口的机甲片很好地替她们挡住了这一击，但她和身后的安格尔却依然被冲击力狠狠撞在墙上。 白墙裂开网状的缝隙。 「该死的。」 路伊吐出喉咙里的鲜血，这个冲击力已经远远超过了她的想像。 正面硬抗肯定支撑不了多久，但这里的场地有限，除了正面对抗别无他法。 「路伊。」 安格尔舔了舔嘴角溢出来的鲜血，不合时宜地出声说道：「我好喜欢你穿机甲的样子哦。」 她张开双臂，做出飞鸟状，「如果像之前那样坠落的话，一定非常好看。」 坠落的不是路伊，坠落的是安格尔。 路伊瞬间领会了安格尔的言外之意，她趁狄凡科提二次蓄能之际突然朝他的腹部撞去。 所幸大块头穿上了机甲后行动依旧笨拙，两架机甲的合金撞开一片电光火石。 *** 于此同时，玛塔这边，能量光束缓缓汇集。 「轰隆。」 一道橙红色的灯光引燃了夜空的静谧，燃起一片耀眼的火海。 再坚硬的窗户材质也比不上机甲的硬度，身后的玻璃窗被撞开一片豁口，路伊抱着狄凡科提，一跃而下，坠入空中。 唿啸的风从高楼之下往上扑来，路伊面朝天空，蓦然松开抱紧的狄凡科提，聚能枪的灯光在她手臂亮起，她双手举起，四肢上安置炮火都在此刻燃起冰蓝色的高温火焰，像极了断了翅膀的蓝色蝴蝶，带着残缺的美感向下不断坠落。 机器人一字一顿地吐出音节，和之前通讯的电子音如出一辙，「神、罚。」 第67章 平衡 四束火光在空中形成了四根明艷的光柱， 顷刻就把狄凡科提的身子淹没在橙红之中。 死了？ 鼻尖隐约传来一阵烤肉的香味。 路伊那一瞬间升起一个奇怪的念头：尽管生物进化到了这一步， 可是如果是生命的话，终将会迎来死亡的吧？ 巨大的浓烟很快散去，露出了藏匿在其中正在蓄力的拳头。 没死！ 路伊眼疾手快， 精神网把连结的机甲控制到最准确的地步， 仿佛身上覆盖着的不是强行接上去的不合身机甲， 而是自己的皮肤。 她的身体在空中强行往边上挪了一块，左胸口还是不可避免地被一拳砸下，整个人如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往下加速坠落。 * 安格尔几乎是同时和路伊行动了起来。 机甲的战场属于天空，而人类肉体的战争立足于大地。 她勐地窜到阿尔米面前， 一拳毫不客气地朝阿尔米的腹部砸去。 死亡之棘在外界以狠厉和敏捷的暗杀出名， 像这种明目张胆的硬攻，根本就不是安格尔的强项， 更何况她面对的敌人还是军校校长。 有的时候外表是极具迷惑性的。 尽管外表儒雅， 鼻樑上还和许多弱不禁风的知识分子一样架着金边眼镜，但阿尔米出手却是意料之中的干练。 只是一握一扭， 一声清脆的骨骼脱臼就瀰漫在剧烈的轰鸣中。 安格尔并不恋战， 哪怕手腕被折断， 她也一声不吭地直直往破开的窗口跑去。 逃出去！ 既然阿尔米的目标是自己， 现在是逃出去的最佳时机！ 「你以为你真的走得了？」 阿尔米轻笑一声，他的动作幅度太大， 露出一截苍劲的手腕。 一噼一砍，办公桌上的茶杯瞬间跌落，在地上碎成三瓣， 两人艰难地缠斗起来。 阿尔米的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到可怕，必要时候的攻击，出拳噼掌，偶尔回挡，承担一些必要的伤害，尽可能地把伤害降到最低，同时也把每一点攻击都击打在位。 * 「战斗的时候把你想像成一个机器人。」 阿尔米星的每一个学员，无论过了多少年，战术课上的老师都会强调这一条亘古不变的真理。 可是人类和机器人是有本质的区别的。 机器人不生不死，没有痛感，而且可以修復，进而无限循环投入使用，可是人类不是。 再强大的人类物种，只要是生命，就会面临死亡，与之相应的，会感应到痛苦和欲望。即便是原始的阿尔米星人再铁血无情，都会保持着对军事的热爱。欲望是强大的根源，也是拿捏的软肋。 所以阿尔米星才会一直被其他种族所利用，尽管可是无视政权，但不可否认的是，在其他星球人严重，阿尔米人虽然强大，但依旧只是星际打手。 而这种状况在大战过后更加凸显。 阿尔米星大量引入其他星球的血液，虽然培养方式依旧遵循传统，但星球族裔的核心已经不復存在。 更多的情绪，更多元的欲望泼墨般涌入，尽管经过统一培训看上去和过去如出一辙，但明眼人都清楚，有些东西在悄然改变。 第125页 传统的阿尔米裔怀念过去更加纯粹的自己，而后移民加入的人们希冀得到真正的认同，于是才有了血统派和行动派两大派别的纷争，而这种团体的出现本身就是分裂的象徵。 「可是如果有军事机器人的话，为什么还需要军人的存在呢？」 路伊突然想起自己曾经在生命科学课上问的问题。 这堂课是大学的高阶选修课，就连讲师都是研究所的所长，杰弗里·莫兰。 「再强大的机器人始终都是工具，我们不会因为武器是木棍或者枪炮而改变这些东西的地位。程序可以改写，数据可以篡改，唯有人类的欲望，最容易被操纵，但也是最容易被坚守的。」 一点寒芒闪过，路伊的身体在能源斥力的作用下变得如猫般轻盈坠地。 狄凡科提庞大的身躯却并没有选择缓冲，而是两腿生生地在极硬的砖石地面上砸出两个硕大的黑洞。 他的腿骨在冲击力下变得粉碎，却被黑色的甲冑强行包裹，那张死寂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下一秒就再度借力向上一跃，手臂的甲冑在此刻变成一个巨型的机关炮筒，无数散弹朝路伊扫射出去。 「我们在寻找一个平衡。」 路伊依稀记得杰弗里·莫兰是这么回答的，「尽管每个星球崇尚的平衡点不同，但横亘在人类歷史中的平衡内容是相同的。」 「理智与情感的平衡。」 路伊把攻击模式略微调整，枪炮限制调成近战的冷兵器，攻击限制解除，原本就微薄的防御变得更少，几乎等同为零。但她的敏捷性却调到了最大，单手紧握一把极细的刺剑，泛着微弱的白光毛边，这是能量浓缩到极致的标志，只需要稍微碰上一下，刺剑就能像切豆腐般破开人体骨骼。 她如阳光光束中飘扬的尘埃般跃起，大脑高速运转，计算着每一颗子弹弹射的节奏点，然后，踩着枪炮的节奏穿梭在炮火中，试图寻找下一个攻击的时机。 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如果机器人的未来是拥有人类情感的话，那么人类的未来为何不能拥有机器人的近乎完美的理性和精密的数据处理能力呢？」 「或许这个想法在很久以前是天方夜谭。」 下课铃打响，杰弗里开始整理手边的资料。 「但是正如大家所知道的，在联邦统一语的研究过程中，联邦3年不仅发行了第一版《宇宙语辞典》，同时精神网和精神阈值的发现也通过联邦最高学院定性成为基础学科，成为宇宙共识。」 成叠的纸张摞在一起，像是一整块厚重的砖头，在杰弗里的刻意引导下，每一下都像是牵动着在座的每一个学生精神网共振。 「仿造网际网路的精神联网随之在实验室诞生，我们将其赋予星网之名。在初步人体实验后，起初是军队，联邦高层，最终联邦政府颁布《星网法》将其投入民用。」 「这件事距今已经接近三千年了，针对精神网和精神阈值的研究也依旧在如火如荼的进行，星网的成长也惊人地出乎当初提出这一建议的科研人员的意料。」 「三千年过去了，这一古老命题再度应运时代浪潮回归人类视线。」 杰弗里在这里顿了一下，嘴角微微上挑，深灰色的眼睛深处似乎跃动着明亮的光芒，那是对知识和真理最纯粹的渴求：「而这也是研究所关注的一项极为重要的课题，如果有感兴趣的同学可以课下到研究所申请学生助理共同参与研究。」 「嘶……」 路伊倒吸一口凉气。 精密的计算，再加上摒弃人类感知的迟钝感，狄凡科提的一只手臂骤然变化成锋利的刀刃，直直贯穿路伊的腹部。 他似乎是想在路伊腹部直接平移把人切成两半，但路伊却立马往后拉开了两人的距离，狄凡科提的手臂上充满了路伊黏腻的血液。 路伊的动作有一瞬间的迟缓。 紧接着，下一轮密集的炮火再度袭来。 这次她却无法做到百分百的闪躲了。 杰弗里说完扫视了在座学生一眼，留下了这堂课的讨论议题： 「人类进化的未来——是否——可以以精神网的发展为基础？它会是人类未来进化赖以生存的基石吗？」 *** 「不可能！」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当执行死刑的士兵打开洛克的房门就听见一个疯子双目赤红地在原地转来转去。 他的身上穿着绿色的军装，苍白的脸庞，过于瘦弱的身体，让他显得与这件衣服格格不入。 洛克双手双脚还戴着镣铐，或许是检测到洛克毫无攻击力，对他的限制不像路伊那么死，只是用带锁链的普通镣铐拷在了一边。 他像头困兽一样被困在房间的角落，不停地在原地转圈，就在士兵进来执行死刑开门的时候还陡然提高了音量，咆哮道：「那是我的研究资料！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士兵：「……」 虽然不知道这个入侵者在嘀嘀咕咕说些什么，但士兵还是干脆地对视了一眼。 死刑地点是个露天广场，歷来违反了星球法律的人都会被带到那里执行处罚，他们过来就是为了把人带到露天广场的。 洛克到底不是路伊安格尔这样的战斗人员，失去了手术刀的他什么都不是。 第126页 士兵们很快把他制服在原地，两三步带出了实验室。 「他怎么了？」 押送黎明的士兵看到了不由得问了一句。 「谁知道，发疯了呗。」 「喂！臭小鬼！」洛克见到黎明也被押了出来，整个人清醒了一点，不管不顾地朗声嚷嚷了起来。 「噤声！」士兵瞪了他一眼，「研究所里给我把嘴巴闭上！」 「那是人体实验！」洛克激动地攥紧手腕上的镣铐，「13号里我做的研究——密室里看到的资料——那是精神网的人体试验！」 「让你闭嘴听见没！」士兵一脚踹在洛克胸口，粗暴地砸了下去，打得洛克满嘴鲜血，「再嚷嚷我现在就把你给废了！」 「没有关系。」 一个沉稳的男声由远及近，「让他说。」 洛克勐地朝声音来源看去。 「无意冒犯，我只是过来取点纸质资料，没想到撞到了你们执行任务。」 弗兰克·莫兰从阴影中出现，视线紧盯着洛克的脸，常年扑克脸的嘴角竟然划出一道客气的笑容：「原来诸位来自13号啊……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弗兰克·莫兰，这里的研究所所长。」 他凝视着洛克：「久闻不如见面……我研读您的报告很久了，布兹赫特阁下。」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读者「虎口脱险」，灌溉营养液＋10 第68章 红光 洛克·布兹赫特。 黎明第一次知道这个杀死自己父母兇手的全名。 「别叫我这个名字。」洛克厌恶地皱皱眉， 「噁心死了。」 「毕竟是您生身父母的姓氏， 可以理解。」 弗兰克微微颔首，「我对于13号的事情不太理解，但我也知道一手资料大多都是由您记录的。」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恭敬：「您的数据对我们有很大的帮助， 我欣赏您的才华已经很久了。」 洛克讽刺地笑了一声， 事到如今， 该明白的都明白了。 13号星球不过是个大型关于精神网研究的人体实验基地，洛克一直以来都以为是自己和齐永方面达成的谈判，成为帮凶，进而从事自己钟爱的研究也不过是被人利用的结果。 他挤走了原有的医生， 成为了一个新的记录者。 每一个从他手上解刨过的尸体， 数据，不仅仅是他研究的材料， 同时上交给齐永的备份也会被同步传送到阿尔米星以供这群人进行研究。 洛克自以为他通过谈判和技能获得了有限的自由， 却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别人的提线木偶。 研究人员可以接受自己的视为珍宝的原始数据和结果在成为别人更进一步的工具。 但任何一个人都无法接受这是在不经过自己的同意的条件下进行的。 「让我来猜猜。」 弗兰克看着即将被带到刑场的三个人，饶有兴致地猜测：「庸医洛克， 教授何往宾， 我猜得没错吧？」 「你他妈的！」 洛克赤红着眼， 越想越气， 愤怒让他不知道从哪里积蓄的力量竟然挣脱了士兵的束缚，一拳砸在了弗兰克脸上。 「莫兰所长！」 士兵一脚踹在洛克后腰， 几乎要把他的尾椎骨给踢碎。 洛克噗通一下跪在地上，脸上因为骨裂的疼痛而扭曲无比。 虽然不合时宜，黎明还是第一次见到洛克如此愤怒以及虚弱的样子， 她忍不住恶意地笑了起来，在愉悦面前，甚至即将迎来的死亡威胁似乎也可以往后放一放。 「我没事。」 弗兰克伸手正了正自己的衣领，在黎明面前蹲了下来，伸手揉了揉小鬼头凌乱的短髮：「你是……在13号出生的孩子吧？」 「黎明，是吗？」 黎明嘴角一闪而过的恶劣笑意勐然压下，她敌视地看着弗兰克：「你要做什么？」 「我想带你走。」 虽然弗兰克对待洛克客客气气的，可他想要保的人，却是黎明。 「能把老师带走吗？」黎明一愣，显然没想到自己竟然得到了对方如此大的青睐。 「恐怕不行。」弗兰克的语气微冷，哪怕是在询问和请求，他也是那副禁慾的扑克脸，语气都是不容商量的样子，「我的职权没有那么大，但是你——我可以尽力通融一下。」 「为什么？」 「因为你是独一无二的。」 弗兰克的手还搭在黎明的脑袋上，两人的发色很相近，黎明银白色的短髮看上去就像是银灰的退阶版，黎明在对方深灰色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独一无二。 因为你是独一无二的，所以当初没有被洛克杀死，从而获得生命。 因为你是独一无二的，所以在13号可以肆意游离于体制之外，从而获得力量。 因为你是独一无二的，所以在逃离的时候凭藉价值而登上方舟。 而现在，又因为你是独一无二的，所以才在死局中最先窥见生机。 可也是因为这份独一无二，让黎明失去了正常的童年，整日与仇恨为伍，过早地窥见残酷。 她得到的，永远是被剥夺的，残缺的东西。 黎明眼角的余光发现其他人正在盯着自己，她突然咯咯咯地笑起来，露出纯良无害的笑容：「好吧，我跟你走。」 只要我能活下去。 第127页 弗兰克牵起她的手，站起来，准备离开的时候却被左右为难的士兵拦住。 「莫兰上将……」士兵连军衔都喊出来了，「这样做不太好吧？」 「谁下的命令？」弗兰克头也没回。 「……菲尔比少将。」 「她算个什么东西。」弗兰克的语气谈不上轻蔑，仿佛只是在客观陈述一个事实。 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扣扣索索摸出两根棒棒糖出来，递了一个给黎明，剩下的那根撕了包装放到自己嘴里，还是最近市面上最畅销的跳跳糖款。 「大统领有说要杀了她吗？」弗兰克指着黎明，无所谓问道。 「没、没有。」 虽然没有，但根据法律，都是早晚的事情，至于命令，谁下都是一样的。 「那不就行了。」 弗兰克细心地把黎明扯下来的包装叠成小方块放回衣兜：「整个宇宙里，我只服从阿尔米的亲令。」 * 从研究所到行刑广场的距离相当长，羁押的士兵们不得不乘车把两个入侵者带到目的地。 「呵，没想到我们没死在13号，却死在了这个鬼地方。」 洛克坐在后座上，轻蔑地笑出声：「也真够讽刺的。」 反正都的已经是木已成舟的事实了，也没有明文规定让入侵者之间不要交流，士兵也没有阻拦。 「弗兰克为什么想要黎明？」 何往宾揉了揉眉心，看向窗外，却因为黑色的车贴而无从观察。 从密封的房间到密封的车内，任何企图窥视这颗星球的举动都显得滑稽。 「黎明的精神网有特殊性吗？」何往宾追问。 「不知道。」 洛克摇摇头，「我们在密室里看到的那些数据我只能记个大概。之前我反覆在脑内推演这些数据的可能性，终于能够确定这和精神网的研究有关。黎明当初能够留下，他们跟我说是因为他们想观察在13号环境里的成长出来的生命体，所以经过商议才留下了这条新生命。」 「生命科学关于精神网是不是有一个环境与精神网的议题？」何往宾插话问道。 「环境，基因……什么都能扯上去。」 洛克点头：「现在想来，如果只是想观察一个受环境影响的样本，多送几个刚出生的小孩子进来就行，犯不着留下黎明。」 「也许只是为了省事？」 「不对。」洛克肯定道，「他们真正想要的，是接受过『13号治疗』的后代。」 「先天遗传方面的样本？」 洛克用沉默来回答何往宾的疑问。 许多实验是需要长久的时间来验证的，一代，下一代，再下一代…… 洛克不知道13号这个巨型实验基地具体是为了什么课题而存在，但如果真的让持续遭到「治疗」的孩子们一代代繁衍下去—— 又会培养出什么样的怪物呢？ 「你记得密室里有类似于12或11之类数字吗？」何往宾冷不丁地问道。 「嗯？」洛克不明所以。 「路伊她们在逃离13号的时候进入了类似的密室。」何往宾把两件事串联到一起，「既然是实验的话，培养皿不会只有一个吧？」 在13号星球时候看到的标记有1-12号的文件，本身就具有数字意义的星球名称。 「不会吧。」 洛克愣了一下，不敢顺着这个思路继续想下去，「谁有这么大的本事包下13颗星图上根本不存在的星球？还发动这么多资源来做研究？就算是军校校长也没有这么大的职权吧？」 「阿尔米的确没有。」 何往宾沉吟道：「可是联邦政府呢？」 《星图》是由联邦政府统一发行的，从第一版的星图上就不存在这些星球，而所有扫描星球的仪器设备都会在生产的时候接受军方和政府统一的检测，如果说真的存在这么多影子培养皿，那么只有一股力量能遮掩。 而且还遮掩了接近三千年。 「可是……」 洛克还想说些什么，旁边的车门就已经被打开。 一把枪稳稳地对着他的太阳穴，士兵例行公事的声音传来：「下来。」 不知什么时候，车子已经停稳了。 今夜的夜风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燥热，洛克下车，因为之前的暴打，他走路一瘸一瘸的。 天空中偶尔爆发一星点的火光，他忍不住讽刺：「那是什么？为庆祝行刑的焰火吗？」 士兵没有回答。 「是主校园的方向？」 何往宾记得之前在仓库里看到的阿尔米星地图，他记忆力好得惊人，很快就辨识出来这个方向。 如果他脑子里有更详细的地图，一定能发现那正是阿尔米的办公室。 那在黑夜中迸发的点点星光不是别的，正是在和狄凡科提激战的路伊。 * 「该死！」 一点寒芒切开凌冽的风，在路伊的脖颈下留下一道不浅的刀口。 所幸没有伤到大动脉。 她手起刀落，尽管在努力忽视掉战斗给自己带来的痛疼感，身体还是不可避免地出现迟钝和颤抖。 路伊审视着狄凡科提，这个黑色怪物丝毫不惧死亡，哪怕她已经切断了他的左臂，速度却依旧没有丝毫减弱。 人类会死亡被劝服，机器人会能源耗尽篡改数据，只要是存在，就会有弱点。 第128页 可是狄凡科提介乎于两者之前，路伊忍不住走神地想到，如果人类进化真的有方向的话，那一定是朝这种方向前进的。 进化成一个超越平衡的怪物。 她在空中喘着粗气，维持机甲的能量早已告罄，指示灯一闪一闪地发出红色的警告。 机甲一点点碎成块状掉落在地，狄凡科提近在咫尺，路伊拼死用仅剩的精神网把碎成齑粉的机甲材料重新聚集在面前企图抵挡这致命一击。 庞大的精神力海啸般输出—— 噗通。 噗通。 路伊的头顶突然闪烁着巨大的红光。 第69章 虫人 古时候地球裔有天圆地方的说法。 说头顶的天空实际上是一个巨大的穹顶， 人们被笼罩在其中。虽然随着时代的发展， 这种说法往往被后人以笑代之，但真正到了大星际时代，「穹顶」二字也切实地被赋予了时代的灵魂。 每个星球都有最基本的对敌防护系统， 近地的， 对空的， 防护系统就像大气层一样笼罩在星球上空，等到遭受敌袭的时候，竟然真的营造出一副世界末日的景象。 穹顶的警报红光强烈地亮了三次，然后持续性地亮了足有半分钟的时间， 最终才恢復深沉的夜空。 可是这颗以军事学院着称的星球上每一个， 都知道这并不意味着平静。 敌袭。 大战结束以来，阿尔米星的的防护罩第一次碰见这么明目张胆的敌袭！ 路伊出乎意料地看见狄凡科提露出一个奇怪的表情。 他大张着嘴， 动作生生停在半空中， 似乎是在咆哮，扭曲的表情看上去痛苦无比。 这是一个机会。 路伊就像深海里嗅到一丝血腥味的鲨鱼， 一旦咬住了猎物就根本不放手。 她的右臂一把穿过狄凡科提的胸口， 手腕上的机甲碎片在狄凡科提的体内彻底碎成齑粉， 却丝毫没有抽出来的意思， 整个身体以此为基点，另一只手和双腿死死地缠住狄凡科提的唿吸气管， 企图直接窒息绞死。 狄凡科提本能地开始挣扎，然而路伊穿在他体内的手却也没闲着。 这个伤口距离心脏不远，路伊察觉到自己的手渐渐握住了一个有节奏跳动的东西， 丝毫没有犹豫，指间从黏煳煳的块状物穿过，坚决地收紧。 「啊啊啊啊啊啊啊！」 狄凡科提痛苦地咆哮出声，他用蛮力把路伊扒在他身上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勐地把她甩到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路伊觉得自己粉碎性骨折是跑不了的了。 不过…… 她低低地在砸出来的大坑里笑出声，手里攥着从对方胸口掏出来的心脏，似乎是炫耀似地试图举起来在狄凡科提眼前晃了晃。 张了张嘴巴，做出一个无声的口型： 「我赢了。」 * 「你输了。」 阿尔米抓住的手腕，轻易地把她折断。 直到现在，他全程都没有太大的动作，甚至连唿吸也只是略微紊乱，锁死了安格尔的动作之后就再度恢復了平静。 然而他的话音还没落下，外面巨大的红光就已经把天空照得亮如血夜，办公室内用来通风报信的云木藤铃发疯了一般嗡嗡作响，无数指示灯疯狂地闪烁着红色的光芒，通讯设备直接跳入最高级别的应急反应，滋滋的电流声在办公室内机械响起： 「第一层对空防护被毁，启动二级防护罩——」 「警报——二级防护罩损耗率跌破50%，三级防护罩启动准备中——」 「检测大量生命体靠近，一百一十三艘大型重量型星舰，系统自动扫描检测中——与k-128型重量军舰匹配度高达72%……」 「生命体识别中……」 「识别失败……」 「重复，识别失败……二级防护罩被破，三级防护罩启动——」 星球入袭，自大战以来阿尔米星就已经安定了接近三千年，所以当最后一层星球防护罩被迫启动后，阿尔米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就是现在！ 安格尔立即用完整的另一只手抓住背后常用的茶杯，咣当一声砸到阿尔米脑袋上，看也不看自己这个举动的后果，趁着这个失神的功夫艰难地挣脱阿尔米的束缚，一跃而上，自身边的窗户落下。 养殖云木藤铃的花盆颤颤巍巍地从窗沿上跌破。 阿尔米本能地去抓安格尔，但刚伸出手，就被弹在眼前接二连三的电子警报留在了原地： 「全球级对战部署请求启动，是否允许？」 风从耳边唿啸而过，安格尔大张着四肢，天空中明灭闪过无数光芒。 像是夜郊的流星，又像是掠过大气层的陨石流星。 「路伊，你要接住我哦。」 在空中，安格尔的声音微不可闻，但这个调侃的语气还是顺着西洛伊斯共享的精神网而传到了路伊的脑海。 西洛伊斯共享着一个古老的网络，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短暂连结。 针对其他种族则是单方面的压制，只能传达，不能对话，可是如果都是统一种族，则是完全平等的地位，甚至可以短时间融合成同一片精神网，共享所有的知识与记忆。 可是路伊已经丧失了大半部分的行动能力，双腿和嵴柱可以想见的已经骨折，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从高中坠下的安格尔。 第129页 然后，她感到一股新鲜的，熟悉的精神压迫朝自己的袭来。 是安格尔的精神连结。 不带丝毫犹豫，路伊下一秒就把安格尔的精神网包裹在自己脑海中。 和之前接触到的不同，如果只是外在感受的话，安格尔的精神网是一团跃动的燥热火焰，但真正融在一起，却有种静水流长的舒适。 碎成齑粉的机甲浮灰在强大的精神操控下在地面上立即震动起来。 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众所周知，机甲的使用与精神阈值的联繫成正比。 一个人的精神阈值愈发庞大，就愈能把机甲的每一个机能发挥到极致。最基本的附着所需要的精神力最少，但往往也是最重要的。 毕竟穿上机甲才是战斗的基础。 附着说简单也简单，无非就是把成块的机甲通过精神网牵引，引发人机共鸣，覆盖在自己身上，机甲的零件虽多，但都是成块的，数量有限，约复杂的机甲零件越多，但现在也都通过多人协同作战的战术解决了。 碎成粉末再聚集起来，理论上是可行的，但因为罕有人的精神力都做到如此精密的操作而只是停留在了理论层面。 可是现在，数不尽的齑粉浮动在空气中，因为过分频繁的震动而发出嗡嗡的嗡鸣声。 如果精神网可视的话，那么一定是数不尽根细如游丝的线条贴合无数颗粒状的粉尘，挥舞在空中，像是深海巨型章鱼浮动的触手，把每一粒粉尘安放在需要的位置。 一张巨大的网在空中稳稳兜住了安格尔，把她缓缓放在路伊面前就瞬间消散。 「辛苦你了。」 安格尔咯咯笑了起来，轻吻了一下路伊的唇角。 路伊双眼紧闭，因为操纵机甲的主控者一直是她，所以刚才她只是藉助安格尔的力量辅助操作。 刚刚那一下已经耗费了她全部的精力，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让她彻底陷入沉睡。 安格尔的眼角也有着显而易见的疲惫，但她还是因为自己逃过一劫而忍不住地嘴角上扬。 她看到迟迟才从窗口探出脑袋的阿尔米，露出一个无声的，挑衅的微笑。 阿尔米知道安格尔一开始就抱着逃亡的打算。 可是现在她们队伍中最熟悉阿尔米星的路伊已经昏迷，在没有支援没有后手的情况下，她们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看到安格尔挑衅的笑容，阿尔米凝视了一秒，然后果决地移开了视线。 她逃不掉的。 阿尔米如此判断。 比起罗德的私人要求，身为星球的首领他必须把星球的安危放在第一时间考虑。 「重复，全球级对战部署请求启动，是否……」 阿尔米径直精神网接入最高安全部署网路，核实精神烙印：「同意。」 于此同时。 一阵晚风掠过。 带着焦着的火焰燃烧的空气，一朵朵黑压压的「云团」从半空中唿啸而下。 「漂亮。」 饶是走南闯北的安格尔，也忍不住仰头髮出一声赞嘆。 黑色的云墙把难得的月光都悉数遮蔽，说是「云团」，但仔细看的话，却是一群密密麻麻的…… 「虫族？」 安格尔皱眉。 一团黑影「砰」的一声砸在离她不远的地上，说是虫族，但比起那一团团肉色的虫子，这个生物却更像是虫族和人类的组合怪物。 比一般的虫族体形要小，还保留着虫体的主要肉身，在地上爬行地扭动，可是从虫体的肉身两侧却生出了人类的双臂，甚至连那头部都还保存着人类的样貌。 但那股半死不活的死气，以及让精神网隐隐不悦的的逼迫感却是异常的熟悉。 残次品。 安格尔那一瞬间勐地看向已经变成尸体的狄凡科提。 不可否认，虽然二者的形态不同，但给她的感觉却极其相似。 令人作呕。 「虫人」接二连三地降落在地上，虽然体型臃肿，但挪动起来却异常地灵活。 安格尔已经做好了拼死一战的打算，可是没想到那个「虫人」只是爬到自己面前，用头顶的触角和退化的眼睛仔细辨别了一下安格尔的样貌，又把视线挪移到一动不动的路伊身上，不出三秒的时间就丧失了对两人的兴趣，往其余的地方挪去。 整个阿尔米星就是一个全宇宙最高效率，最富秩序的星球。 阿尔米的一声令下，无数士兵们从星球的各个地方有序地涌出来，彼此配合有序，合成一台具有强力攻击力的杀戮武器，开始对入侵者形成全方位的绞杀。 面对密集的炮火，「虫人」似乎拥有和虫族一样坚硬的皮肤。 安格尔眼睁睁地看着那条放过自己的「虫人」爬到一个士兵面前，抬起自己的前半身，露出腹部密密麻麻的肉色小腿，却是勐地射出一股透明的粘液把前方的士兵包裹住。 安格尔心里一凛。 那不是腿。 那是嘴。 她甚至还能从密集的火光中看到身体是排布的细密牙齿，窸窸窣窣的，先是武器，然后是衣料，最后是人体，一点点把缠住的士兵吞噬殆尽。 整个捕食过程连十分钟都不到。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虎口脱险扔了1个地雷 。 第130页 我突然发现，别人都是更新涨收，而我，更新掉收……太惨了【x 第70章 端倪 强大的， 有效的， 迅勐的。 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虽然并不知道这群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安格尔还是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至少这群怪物不是冲着她们来的。 趁着混乱， 这是逃出去最后的机会。 安格尔本想带着路伊一起走的， 可是路伊昏迷过去不说，浑身的骨头碎了大半，轻易挪动只怕会造成更加严重的伤害。 「路伊啊……」 安格尔的指腹在路伊的嘴唇上反覆摩擦，似乎是想通过这声呢喃把路伊的全部篆刻在自己的心里。 「不是我不带你走， 只是这种情况， 你应该能够理解吧？」 她歪了歪脑袋，笑声中带着一丝薄凉。 「我衷心的期盼， 你能活下去。」 说完安格尔就起身抖了抖落在身上的浮尘， 毫不犹豫地大步离开。 ***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这是放我们走的意思？」 洛克捂着自己的尾椎骨，靠在一旁的路灯上， 一脸无语地望着何往宾， 样子颇为滑稽。 「阿尔米星的整个行动机制有点像虫族。」何往宾沉吟了片刻就给出了肯定的答覆， 「所有人依据军衔自上而下呈金字塔造型， 最高指令有着最终解释权，如果同时接到了两个级别的任务， 那么士兵会优先执行高级别指令，而不会根据事情的轻重缓急来灵活变化。」 「所以你的意思是现在有个更高级别的指令出现了？」 何往宾白了洛克一眼：「你长眼睛没看到天空异变的红光？」 洛克不屑地「切」了一声。 「所以说傻嘛。」洛克一瘸一拐地作势欲走，环顾四周空旷的广场， 不远处就是一个巨大的圆台，应该就是枪决的行刑现场。 「正常人不应该直接给我们一发子弹，早点解决隐患再去做其他的事情吗？」洛克不屑地耸耸肩，「竟然的就这样把我们放了？真不知道脑子里怎么想的，就这还能成为最大的军校？」 「绝对的执行力，以及对上级不容置疑的态度。」何往宾摇摇头，「这才是阿尔米赖以生存的源头。底层执行士兵绝不变通，这是优点也是缺点。」 他偏头看了洛克一眼，语气带着劫后余生的调侃：「怎么？听你的口气还想他们返回来再给你一枪？」 「可千万别了。」洛克语气不善，「这群莽夫，早点死了最好。」 「你信不信等最高级别任务执行结束，他们会立即返回来千里追杀你？」何往宾笑了起来，「只要上面没有取消命令。」 洛克：「……」 他注意到何往宾又恢復了一贯风轻云淡的儒雅样子。 插着兜，头颅微微扬起，如果条件允许的话，甚至喉咙里还会哼上一两首不知道哪颗星球的传统音调。 他就是看不惯何往宾这副样子，明明有着惊天能力，但只醉心于那些唧唧歪歪的小资情调，一碰到什么事情就缩回自己的乌龟壳里，与世无争的样子恨不得让人冲上去打上两拳。 「喂！你去干嘛！」洛克动作一大，扯到自己的伤口，倒吸一口凉气，盘算着回头找个地方好好检查一下自己的骨头情况。 「去停车场。」何往宾头也没回，「我记得地图，在那个方向。」 停车场应该会有不用的车辆。 「你又不会偷车，去了也白搭。」 现如今的偷车是一门技术活，无处不在的电子锁和隔三差五就升级换代的技术，对于他们这种与世隔绝了大半辈子的人简直是天方夜谭。 「杰西卡在被抓前给我留了个东西。」何往宾眼里闪烁着狡黠的笑容，从舌苔底下吐出一个圆形追踪器，「如果她还有点脑子的话，应该能找到这里来。」 杰西卡当初和他们是一起被关入囚牢的，可是从她身上搜出来的电子设备着实有点多，本着严谨的态度阿尔米星的人直接把她带到了信息部进行深入检查，以防什么机密消息外泄。 这样一来，自然行刑的时间比何往宾洛克两人推迟了许多。 何往宾脑内计算着研究所到信息部的距离，估摸着杰西卡现在正在接受信息部的审讯。 可是…… 他仰头看着天空中的那些「黑云」，似乎是专门朝着有阿尔米的士兵地方降落的，直到现在，这些东西还没有出现在他们附近。 可是既然突生变故，凭藉杰西卡的力量，应该能够在信息部如鱼得水吧？ 「事到如今也只能赌一把了。」 何往宾收回思忖的视线，眉头紧缩。 *** 杰西卡从来没有见过审讯审到一半就停止的操作。 即便是在13号的审讯室里，都是有完整的操作流程，更何况是在规章更加严密完整的阿尔米星？ 直到面前的审讯兵接到了紧急调令后匆匆离开，锁上了审讯室的大门十分钟后，杰西卡还有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阿尔米星全员皆兵，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乱子让所有士兵都放弃了现在的岗位紧急集合。 杰西卡回忆着那几个传令兵嘴里的嘀咕的对话，那意思好像是要调动全星球的武装力量？ 发生了什么？ 难不成是路伊安格尔闹出来的动静？ 第131页 杰西卡不像其他人那么果决，她足足等了半个小时，才小心翼翼地从审讯椅上站起，踮着脚尖扒到门上猫眼往外看去。 空无一人。 她的心脏在疯狂跃动。 阿尔米星球不存在真正的监狱，自然也不存在真正的审讯室，现在的「审讯室」不过是信息部临时收拾出来的一间房。 而在信息部什么最多？ 答案无疑是电子设备。 之前他们的审讯的时候发现杰西卡武力值为零，还是个动不动就爱哭的小孩，本着现场随便一个人就能制服的原则，甚至连禁锢都没给她上，电脑等各种设备都是直接放在檯面上，尽管离开时把可移动的设备带走了，一些固定在室内的大型电子设备却是留在了房间。 杰西卡来到了这里，简直如鱼得水。 如果这动静是路伊和安格尔闹出来的话…… 杰西卡摸到大型设备面前，把之前捡到安格尔掉丢的玛塔基因卡刷入认证。 双手噼里啪啦地在键盘上响起，不出几秒钟的功夫，紧闭的门就被破除限制，自动弹开。 杰西卡紧张地擦了擦手心的汗，按下武器储备舱的路线图。 *** 深夜，罗德的书房响起一阵紧急铃声。 这是一个极其復古的欧式书房，后靠着一整面书墙，椅子都是盖着软垫的復古设计，成卷的文件书籍从桌面上蔓延到脚边，嗡嗡震动的电话铃声把靠着脚边睡觉的猫从睡梦里惊醒。 一旁熊熊的烈火在壁炉内摇曳出明灭的暗影。 罗德此时正在批示公文的间隙休息，他放下手中的《圣典》——那是宇宙间所有宗教大事记的彙编版——摘掉鼻樑上的金边眼睛，怀里抱着从脚边跳到膝盖上的橘猫，从鼻腔里哼出一个疑惑的音节。 书页摊在桌面上，露出他刚刚读到的篇章：《双以之死》。 他伸手按了一下电话拨盘上中间的数字，从话筒之上浮现出一个实时的虚拟人影。 「发生什么了？深夜来电，可不像你会做的事情。阿尔米。」 军事学校向来井然有序，天大的事情都会提前走申报程序，书房的联繫方式只有寥寥几个人知晓，这么多年来它响起的次数屈指可数，可就算是这「屈指」之间，军方也还是头一遭。 橙色的橘猫眯着眼睛喵呜了一声。 「阿尔米星遭到了暴力入侵。」 哪怕事到临头，阿尔米的声音却还是沉稳的。 「什么？」 橘猫不满地喵了一声，它感到了一直在给自己撸猫的人类动作停了下来！ 「初步怀疑是虫族。」阿尔米看着窗外，他此刻正站在作战指挥部的中央，四周浮动着整个星球的战况布局，不时地根据战况做出相应的布局调整。 「虫族不可能突破我们的检测警报悄无声息地打进来。」 阿尔米的声音带着一丝冷硬：「防御技术只在联邦有备份。」 罗德挠着橘猫的后颈：「你怀疑是政府的人泄密？就不怕是你们星球的人叛变？」 「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罗德轻笑出声，「士兵e49749就是个例外吧？说不定还有更多的人哦？」 「……」阿尔米沉默了一瞬，但很快就斩钉截铁地吐出一个字，「查！」 「好好好，我查，我查。」 罗德的食指碰了碰橘猫的鼻子，散漫劲几乎都要从骨子里溢出来。 「还有。」阿尔米顿了顿，「你给我送来的东西——那份『礼物』，给过别人吗？」 「没有哦，你可是我第一个分享的人呢。」罗德笑道，「虽说是我送的，你犯不着这么排斥吧？刚送过去就把它给弄死了，要知道这可是跨世纪的成果呢，都不懂好好珍惜。」 「……你最好没骗我。」阿尔米给罗德传来了一张「虫人」的图片，语气略带讽刺，「否则我随时把莫兰撤走。」 罗德在看到「虫人」的那瞬，整个人都愣住了。 橘猫察觉面前的人类突然下手重了起来，差点没把自己的鼻子给戳断，愤怒地一口咬住了罗德的食指！ 罗德突然收回手指，盯着手上流出的鲜血喃喃自语：「啊……这可真是……得好好查查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无意引山洪扔了1个火箭炮 读者「无意引山洪」，灌溉营养液＋9 。 橘猫，站在宇宙之巅的物种。 第71章 病毒 杰弗里本来想把黎明带到自己的宅邸暂时安置下来， 结果走到半路就接到了全球警报， 身为为数不多的上将，他自然需要立即赶到阿尔米所在的指挥中心。 阿尔米星全员皆兵，研究所的成员虽然大多时候都是独立于军事活动之外， 但还是有例外。 这种全球紧急号令就是其中之一。 「发生什么事了？」 接到阿尔米的联络通讯时， 杰弗里正在把车子掉头往回开。 指挥所在主校区， 和杰弗里的住所是相反的方向。 和其他以研究所为家的研究狂人不同，杰弗里的住所本身就是他的私人实验室，离研究所不远，但也需要开车半小时的距离。 他做研究的时候不太喜欢有人打扰， 特地申请相关负责人给自己分配了一个森林深处依山傍水的独栋别墅。 第132页 「我们遭到了入侵。」阿尔米言简意赅， 「虽然研究所暂时不用投入武力使用，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尽快把入侵者的身份查清楚。」 杰弗里绕开一大片百年老树， 森林里没有路灯， 即便有月光也无法做到白天那样明亮，他不得不把车速降下来， 开始启动悬浮机制往空中升起：「那不是信息部的事情吗？找我做什么？」 「这次入侵的……不是人。」 「我可没见到什么怪物。」杰弗里自负地笑笑， 「说实话， 如果这颗宇宙中出现能被称为『怪物』生物的话， 我认为没有人比我更有发言权。」 阿尔米通过指挥所的定位很快查到了杰弗里的地点，「他们有备而来， 出现的地点都是人群密集的地方，研究所地势偏远，你还没见到是理所当然的。」 「今晚研究所的夜勤人员多吗？」阿尔米紧跟着问了一句。 杰弗里飞快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值班人员每天就那么多， 你知道的。而且因为之前的入侵者，徵用了好几个特级试验所，相应的研究都停了下来，我给他们放了假，理论上人应该不多。」 他顿了顿：「但你也知道我们这样的人，估计自愿加班的人也不少。」 「那你可得小心了。」阿尔米的声音倒没听出有多大的关心，「这次的『怪物』，吃人。如果有一只出现在研究所附近……」 「哦？」 杰弗里升上半空，避开高耸入云的树木，看到前方雷达出现了不少生命体的信号特徵。 「还有。」阿尔米有条不紊地说道，「研究所的人可以信任吗？」 杰弗里一愣：「什么意思？」 这样的问题向来不会出现在这颗星球的对话体系，乍一听竟然像是在听外星球的星球语系一样。 「……没什么。」阿尔米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这个问题放在这里实在太过奇怪，但他仍然坚持，「不过我已经把除了星球内部以外的所有信号屏蔽……另外我认为这个反应和黑死病很像，你看下每次保留的实验样本有没有出现问题。」 「黑死病毒？」 一团黑云出现在杰弗里的前方。 他一脚油门就驱车凑了过去。 黑色的虫人在半空中感应到了杰弗里的气息立即不安地咆哮起来，只一个照面，杰弗里的表情就凝固了。 巨大的危机感让他下意识地想要倒车，但虫人却并没有给他后退的机会，从嘴里吐出一团黏煳煳的透明粘液，扒在车前的挡风玻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冒出腐蚀的滋滋白雾。 杰弗里勐地一拉驾驶杆，车子往后滑开十几米的距离！ 所幸的是，这个虫人似乎没有飞翔能力，交锋就在电光火石之间，很快就往下方落去。 滋滋的腐蚀声把玻璃消磨了差不多四分之一的厚度也在没有后续来源后随之停止。 「我马上去查。」 杰弗里的声音冷了下来，他毫不犹豫把速度提到最高档，悬浮车在夜空中留下一道闪亮的弧线。 「……黑死病毒……那是什么东西？」 黎明坐在副驾驶座上，安全带把她牢牢地固定在座位上，几乎和刚才扑在挡风玻璃上的虫人打了个照面。 杰弗里似乎把黎明视作了自己的所有物，或者认为她迟早都是要参与实验的，所以并没有多大的避讳。 「你知道黑死病吗？」杰弗里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 黎明想了想，她记得何往宾教宇宙古代史的时候提到过：那是地球人类歷史上最严重的瘟疫之一，中世纪欧洲一大半人都死于黑死病，史上又称「大瘟疫」。 人类歷史上有个很有趣的现象。但凡被称为「大」的，譬如大瘟疫，大革命，大战，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第一次黑死病爆发在地球中世纪； 第二次爆发在新科技时代，地球裔在地球附近的小行星带进行了核战争后辐射影响到了地球本身； 第三次则是爆发在大战前夕，是星际间不同人类接触后产生的一种新型感染源，同时也是大战的爆发原因之一。 沿用古老的说法，黑色象徵着忧郁、哀伤与恐惧，由此黑死病成为一个泛指的名词。 「一个意外。」 杰弗里言简意赅：「人体试验的意外产物。」 「……是『那个』实验吗？」黎明跟着问了一句。 她所知道的人体试验只有亲身经歷的这一种。 杰弗里缓缓点头，研究所近在咫尺，从上方往下看去，一片灯火通明，丝毫没有受到破坏的乱象。 「我们研究的副产品有很多，不同的生物与之结合有不同的作用反应，但因为感染范围大，所以被统称为黑死病毒。」 毕竟歷史记录里，三次黑死病的共同点就是患者皮肤因为各种原因呈现暗色，并且范围特别广，影响极其大，程度特别深。 「我明白了。」 黎明点点头，自言自语地嘀咕道：「如此说的话，那我也是黑死病毒的变种？」 「你可不是。」杰弗里听了她的自我诊断，笑出声，「你可不符合这些特性。」 「又有什么关系呢？」黎明看着窗外一片深沉的夜色，嘴里的草莓味的棒棒糖还充斥着鼻腔，一片甜腻，「显性和隐性的差别而已。」 第133页 显性的是身体呈现暗色，隐性的就连灵魂都早已堕落。 杰弗里没有说话，他把车子停稳，熄灭引擎：「洛克教过你生物吗？」 「我是他的实验助手。」黎明神情淡漠，「每次死人的时候我都在。」 「怪不得。」 杰弗里打开车锁，他指的是黎明的措辞，「你很有天赋，或许我可以继续教你。」 在你丧失了利用价值之前。 杰弗里认为，不出意外的话，在黎明性成熟可以培育后代以前，这会是一段很长的时间。 他不介意在这期间培养一个经验丰富的助手。 毕竟没有什么比助手本身就是实验对象的一员更加理想了。 「我并不喜欢。」黎明推开车门跟着跳了出来，语气轻松，「只不过有天赋罢了。」 谁都没有规定擅长的东西一定得是自己喜欢的。 她想起路伊之前教她一些格斗技巧的时候也曾肯定过她的学习能力。 同时面对她的崇拜，路伊则是面无表情地表示：「我并不会因为喜欢而练习，也不会享受杀人的快感。只不过它是必需品，而这和我喜欢它还是厌恶它毫无关系，我只是需要变得很擅长。」 只是需要变得很擅长。 无论是不是有天赋，谎言说得多了，也就成了真的。 「以后有机会教你。」 杰弗里点点头，白大褂的衣角被大风吹得烈烈作响，他撩开一缕散在额前灰色的短髮，把手一伸。 黎明自然地把手搭在他的手心，远远看去，倒真像是一对关系融洽的父女。 *** 杰西卡顺利地从信息部熘出去，虽然每一个士兵都守在岗位上，大多数战术车辆都被开走了，但停车场里还是能够找到不少的休闲或商务车型。 她从信息部偷来了一台电脑，破解了防火墙，把定位装置从里面拆卸出来，临时徵用作她的黑匣子。 有了电脑，杰西卡整个人都有底气了许多。 她破开了一款加长型的黑色商务车辆密码锁，本来想找何往宾洛克黎明三人的，可是她之前被关进去的时候双眼被蒙住了，放在三人身上的定位装置也好像被屏蔽了，现在并不知道他们被关押到哪里。 回忆着之前听到审讯的士兵谈话中依稀提到了诸如「行刑」之类的字眼，杰西卡对着地图研究了许久，最终心一横，干脆把目的地定位到光荣广场。 感谢阿尔米星细緻入微的情报系统，光标移动在每一栋建筑物上不仅会现实名称，甚至还会显示简短的作用。 阿尔米星没有监狱，但有惩罚违纪士兵的地点。 而光荣广场则是各种处罚的集中地标，据说该广场的名字来自于第六代阿尔米的一句名言： 「鲜血不涸，荣光永存」。 杰西卡在车内找到了一把随身用的装饰性手枪，她艰难地拉动枪栓，全程在心里默念不要碰上敌人。 自动导航的隐蔽模式很好地规避了大量的活动生物，但在无法混乱的夜里也无法完美规避所有人。 让她意外的是，即便路上碰上了一两个落单的士兵，他们也没有管自己，反而和看不清的巨型生物缠斗在一起。 她没敢靠前去看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万幸的是那些怪物对她似乎也没有兴趣。 杰西卡有惊无险地驶向光荣广场，结果在接近的时候碰上了旁若无人的安格尔。 第72章 虫族 安格尔原本是想在附近找找有没有代步的交通工具的， 结果没想到这个破地方附近连个停车场都没有。 好不容易碰见一个看起来挺方便打劫的加长版黑色商务车辆， 安格尔正准备整理一下身上的装扮，企图先把人骗下来自己再鸠占鹊巢，没想到刚扯了扯衣角， 就看到从车窗里探出头来的杰西卡。 「安然……安格尔， 你怎么在这里？」 杰西卡现在还没习惯改口， 她四下一张望：「其他人呢？」 「你来得正好。」 安格尔丝毫没有抛弃路伊的负疚感：「先去找路伊，我知道她在哪儿。」 「洛克他们呢？」杰西卡连忙把车门拉开让安格尔进来，「路伊？你见到她了？」 杰西卡对她们的认知还停留在之前路伊早早和他们分开的阶段，然而命运早就不知不觉地让他们重新聚集在一起。 「等会儿说——」 安格尔大大咧咧地拉开杰西卡这边的车门：「我来。」 半点询问都没有， 直接掌握了这辆车的主导权。 「你一个人？」两人换好了位置后， 安格尔在导航仪上设定了路线，发现其他人都不在， 随口问道。 「嗯， 他们本来想今晚处决我们的。」杰西卡垂下眼睑，「可是发现我身上的通讯设备， 所以单独把我拎出去审问， 至于他们现在在哪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听他们的对话觉得这里的可能性大点， 所以想过来碰碰运气。」 安格尔点点头， 表示自己知道了。 她径直往路伊的方向开去，不由得感慨幸好先逃出来的是杰西卡， 如果换上她自己有机会逃跑，肯定不会浪费逃生的机会来找其他人——毕竟时间有限，她不知道虫人的进攻会持续多久， 所以只能尽快地为自己的生机争取时间。 安格尔的前半段人生从来就只有自己，所以同行的人都可以被她轻易笼络，随后又被轻易抛弃。 第134页 光荣广场的核心地带不大，安格尔的记忆力又好，一点弯路都没绕，再加上路上两人迅速地合了合分开之后的经歷，也不觉得时间过得很慢，几乎是刚把信息整合在一起，她俩就回到了路伊身边。 「天吶……」杰西卡看到路伊的惨状倒吸一口凉气，「怎么弄成这样……」 「需要我帮忙吗？」 杰西卡从车上跳下来，试探性地问道。 「不用，你把后座的椅子放平。」安格尔冷静地指挥说道，「她的浑身多处都粉碎性骨折了，其实最好原地处理一下……」 安格尔轻咬下唇：「该死的，如果庸医在就好了。」 她虽然懂一点医疗知识，但毕竟也只能处理一些紧急的创伤，像这么大面积的严重伤势，还是需要专业的医生来处理。 「接下来去哪？」 有了主心骨，杰西卡心里偷偷松了一口气，她一直在担心自己单打独斗碰见敌人怎么办，如今见到了安格尔，她瞬间找到了商量的对象。 安格尔把路伊在后座安置妥当，思考了三秒钟，在安全和路伊之间权衡了片刻，最终还是路伊占据了上风。 「路伊啊路伊。」 她凝视着后视镜里的路伊喃喃自语，眉头舒展，似乎是在自问自答，不似有任何困扰的样子：「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安格尔启动引擎，一道蓝色的启动光圈在电子屏幕上展现，她果决道：「先找庸医何往宾，然后去抢劫星舰。」 *** 「你注意到一个问题没？」 何往宾把绕着整个光荣广场转了快大半圈都没发现开锁的车辆，他不是杰西卡，也没有徒手撬锁的本领，想从地上捡石头砸车窗也因为玻璃太过坚固而无疾而终。 最终他只能茫然地围着广场绕圈。 夜幕之下，大量的虫人掠过他和洛克的身边往士兵们扑去。 两个人闲庭信步在鲜血四溅的光荣广场上，似乎身处的不是战场，而是自己的后花园。 「什么？」洛克的尾椎骨还没好，跟着走了一会儿索性蹲下来研究被杀死的尸体块。 虫人以腐蚀性的粘液捉住人，之后还有吞噬尸体的习惯，所以在地上散落的往往都是被阿尔米士兵轰散的节状肉块。 「这些东西，不吃我们。」 洛克翻了个白眼，「你这不废话。」 「那他们攻击目标的共同点是什么？」何往宾反问道。 洛克懒得和他在这里弯弯绕：「爱说说不说滚。」 他面前的这块尸体块还算比较完整，上半身完整地保留下来。 此时的他正在把上半身连着的头颅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研究。 「你这叽叽歪歪的什么毛病？直接把答案说出来会死啊？」 何往宾用一种看愚人的眼神扫了一眼，视线在接触到洛克手上黏煳煳的血液时瞬间收了回来：「愚不可及。这是引导你思考的方法。」 「反诘法是吧？小鬼没少在我面前抱怨你这病态的教学方式。」 洛克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和你逼着人解刨学知识比起来，还是小巫见大巫了。」何往宾客气地反驳道。 洛克的手一松，原本被他折下来戳尸体的小木棍掉在了肉块的腐蚀液里，发出噗嗤的闷声。 「别逼我把这上面的东西往你身上甩。」 洛克打了个哈欠，习惯性地和何往宾斗嘴。 「……」何往宾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最终以一种「不可理喻」的神色结束了这场没有意义的较量，「阿尔米星人。」 「阿尔米星人是靠什么繁衍的？」 「基因优化。」说到自己的专业，洛克头也不抬，「基因部负责最优的基因匹配，体外授精，营养液培养，虽然有法定监护人，但从小到大都是集体化生活和训练。即便有外星族裔通过联邦法律申请移民成为其中一员，基因也会在第一时间列入基因部门的资料库，同时会被植入一种特殊的纳米机器人作为标识，在母星总部可以监测到所有人的生命活动迹象。」 说到这里的时候，洛克敏锐地发现尸块脖子腐蚀区有一丝轻微的色泽变化，他仔细看去，那是细细麻麻的锯齿状针脚。 缝合。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 何往宾盯着洛克的侧脸看，神情肃穆，「有某种东西让它们能自动识别阿尔米星人呢？」 「你错了，是两种可能。」 洛克冷冷地回望过去：「科技，和生物。」 一种是黑入了阿尔米的资料库，掌握了每一个阿尔米星人体内的机器人数据，由此定点追踪； 另一种是创造了一种生物，正如狼群吃肉，兔子吃草一样，让他们仅仅对于基因库里留存的阿尔米星人的血脉感兴趣。 *** 土木星系螺旋臂那块失联许久的寂静虚空中，分布着全宇宙范围最大的陨石带，同时也是虫洞和黑洞分布最为密集的星系之一。 这里是联邦政府鞭长莫及的地方，严格意义上而言，人类只在大战前拥有这块领地。 那时它还只有一个「最大」陨石带的名称，后来大战过后，虫族往此处退缩，画地为牢，仗着天然的陨石屏障和自身能构建穿梭虫洞的优势，渐渐占据了这块地方。 巨翼座，土木星系一片最适合生命成长的区域之一，一艘小型的民用星舰在陨石带中飞速穿梭。 第135页 它从一个虫洞进入，又从另一个虫洞驶出，然后消失在下一个虫洞之中，没有丝毫犹豫，在绝对的黑暗里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当它靠近一颗翠绿色星球时，黎明的晨光刚刚从天际扫开一片青色，无数山峰峡谷出现在星图的导航仪内，随着地图比例尺的不断放大，更多星球表面的坑坑洼洼被铺展开来。 星舰停留在一个山顶。 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人类，黑髮棕眼，长髮及腰，但被绳子系成一股细长的马尾垂到腰间，穿着一身蓝色色系的休闲运动装，看上去年龄不大，但眉目清秀，像是大学城里经常在新闻里活跃的学生领袖。 他孤身前往，随着他从星舰上走下，面前立即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色洞穴。 像是撕裂虚空，就这样凭空出现的。 一个肉乎乎的黑色小虫从里面探出半截身子，一半的身体左右张开，露出细密的锯齿，每一根牙齿几乎都有人类半个脑袋那么粗，一字排开的样子像是要把这个人类私吞入腹。 「对待远道而来的朋友，王没有以礼相待也就罢了，还斩来使？」 人类微微颔首，丝毫不惧，语气陡然降了下来：「这是要和我们开战吗？」 「王命……诛！」 虫族的底层没有智慧，甚至连基本的人类通用语都无法理解，更别说模仿人类的发音说出这么几个字了。 显然，这是私下练习了许久的。 人类见对方没有任何反应，也不多废话。 从腰间取出一个特殊材料制成的玻璃小瓶，他的面部似乎有些僵硬，从面无表情到扬起一丝嘴角这个动作，总共用了三秒的时间。 依旧是寒不见底的冷意，以及胜券在握的倨傲。 「您坐在王位太久了。」 他拔开瓶盖，里面黑色的液体摇摇欲坠，「王朝制早就被时代淘汰了……是时候该朝觐新任团长了，我敬爱的女王陛下。」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大概今晚或者明天换，放心，提前买了不会吃亏的【x 第73章 谈判 瓶盖里的液体摇摇欲坠， 似乎一下秒就要滴在面前的这个兵虫的皮肤上。 那虫子肉眼可见地停滞了一瞬， 似乎是本能在惧怕着这个东西，但它接受到的母虫的命令让它立即往前冲去。 「你。」 兵虫展开的排齿稍微合了合，气势弱了不少。 「人类。」 它发出一个清丽的女声：「人类， 你骗不了我。」 虫族除了女王都智力低下， 按理说一只兵虫是不能发声的， 可是此时它不仅发声，还相当有条理。 那么只有一种解释，女王选择了通过寄生来对话。 「这里，没有其他可以缝合的人类生命体。」 人类似笑非笑：「也许我能给您献上一份满意的礼物。」 又是良久的沉默。 虫子没有动作， 人类也保持着倾倒的姿势， 不再继续。 许久，那个虫子再度开口：「我允许你的觐见。」 工虫退回黑洞， 虚空合上。 人类慢斯条理地把瓶子木塞盖好， 整理了一下勒脖子的领口，露出微微突出的喉结， 显而易见的雄性特徵暴露了他雌雄莫辩的性别。 很快， 随着刚才的撕裂虚空的闭合， 在群山的天际延展出了一道狭长的黑线。 起初是一条细线， 逐渐扩展成一条窄窄的宽带，几秒种之内， 这条黑色的宽带就辐射状地覆盖了大半的天空，像是从白色的火焰里闪过的斑驳的黑点，远远看去像是闪耀在太阳表面的太阳黑子。 宽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人类的方向移动， 及至跟前，终于露出了它的本来面目。 那是一座由无数黑褐色工兵虫包裹的移动堡垒，金字塔的三角外形，仔细看的话会发现组成这个「金字塔」的单位结构是正六边形的小隔间，中间淌着金黄色或者乳白色的粘液，这样建筑风格像是蜂巢，但比蜂巢更加坚固，也更具有可适性。 无数工虫在格子间移动，不断用粘液巩固着这座堡垒，让它的体积持续扩大，还有不少在搬运一粒粒细小的虫卵。 抵达人类面前时，已经遮天蔽日。 无数工虫嗡嗡往四周挪动，留出一个类似于城门似的洞穴。 「请进。」 人类毫不客气地大步迈入。 那是被黑色的工兵虫包裹起来的白色母虫，同时也是统领整个虫族的女王，她的身体几乎占据了整个城堡的三分之二，可以说城堡的存在就是为了保护她并且能够让她进行合适的移动才存在的。 一截截白色的肉体从黑色的虫体缝隙里挤出，还有不少专职负责生殖的雄虫匍匐在她的身体上——这些为数不多的雄虫一生的使命就是不停地和母虫进行**，然后由母虫产生后代，共同繁衍虫族的基因。 「伊莎贝拉·费尔南多陛下，我替唐先生给您带来诚挚的问候。」 尽管这么说，人类却丝毫没有做更隆重的礼节的意愿，「久别重逢，陛下您一如既往地……器宇轩昂。」 「你们背叛了我。」 女王的声音带着一丝愠怒：「我答应把我的孩子借给你们扩充兵力，但你们是怎么对我的孩子们的？！」 这一声落下，堡垒不安地颤动了起来，甚至都能感受到地面的震动。 第136页 「可是贵族的战斗力的确在我们的帮助下更上了一层台阶。」 人类露出一个邪魅的笑容：「而且我们还为贵族提供了全新的食物来源，相比菌袍的单一性，肉食想必更加美味。」 「可那已经不是我的孩子了！」女王的声音带着清晰的愤怒，仿佛她下一秒就能从这层层堡垒中站起来，「我失去了和它们的联繫！我把我的孩子借给你们，可没让你们杀了它们！」 「不不不，您的用词未免太过武断。」人类轻轻摇头，「它们并未死去，它们只是……进化了。」 人类顿了顿，继而说道：「至于您失去了对它们的控制，我很抱歉。」 虫族和阿尔米星有着某种程度上的相似性。阿尔米星自上而下，层层递减，命令可以统一下达到每个人。而虫族则是通过母虫对孩子的感应，所有的孩子与母虫之间都有一定的连结，母虫则可以通过这种连结控制每一只虫子。 如果说阿尔米星的层级是阶梯状，那么虫族的阶梯只有两级：王与兵。 王借兵出征，士兵不仅没有战死沙场，反而还失去了对士兵的控制，这种情况在虫族之间没有先例。 伊莎贝拉沉默了一瞬，显然，面前这个来使并未真正带着歉意过来。 为失去孩子而激动只是一时，她很快就恢復了身为王的冷静。 「我不认为我们还有见面的必要。」伊莎贝拉深吸一口气，「你们先背叛了同盟，虫族永远不会放弃自己应得的东西。」 「我是否可以把这当作宣战？」人类微微颔首，没等女王回话，继而微微笑了起来，「不过在我们双方交恶之前，可否容我说明一下此次的来意？」 「说。」 虫子不安地蠕动起来，已经开始在人类面前构筑排出的城门。 「唐先生很满意上次的合作。」 伊莎贝拉冷笑一声。 「他想向您借更多的兵力。」 「上次的交易，我不仅什么都没得到，还失去了我的孩子。」谈及交易，女王的声音摈弃了多余的情感，更多带了一份凌厉，「你们这次又能给我带来什么呢？」 「请允许我呈上一个东西。」 人类微微鞠躬，从怀里掏出一个捆好的羊皮捲轴。 一个工虫蠕动到他面前，用额头上的两根触角检查了这份捲轴的安全性。以触角代手，把羊皮卷拿去呈递给伊莎贝拉。 窸窸窣窣的拆卷声传来，那是一张空白的羊皮卷。 其实你很难从一个虫族的身体上看出表情，即便学过不同星球的外交礼仪，也很难理解人类族群以外的社交表达。 「唐先生许诺您一份领地。」 清冽的声音高声响起：「届时，贵族将不再跻身于这么一小片区域，您将在宇宙中堂堂正正地得到一片合法栖息地——这份地图就是虚空，唐先生愿意与您共享宇宙。」 「……上次以我孩子的生命为代价。」女王的声音没有起伏，反问道，「这次呢？难道是以我的生命为代价？」 「您很聪明。」人类扬起一抹奇怪的笑容，「您在这个位置太久了，是时候培养下一代继承者了。」 「不过您无需担心，唐先生会许她以虫族总督之职，以礼相待。」 一阵寒风掠过，伊莎贝拉沉默了一会儿，她庞大的身躯随着她的唿吸而不断起伏：「报上你的名字，殉道者。」 无数兵虫窜在了人类的面前，捲轴跌落在地上，虫群发出威胁的滋滋声。 人类把瓶子握紧，大有一股鱼死网破的气势：「波依德。」 他说完，直接把瓶口的盖子拧开，里面的液体没有泼出去，反而往嘴里倒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洒在了四周不断聚集的虫族尸体上。 喉咙吞咽的动作不断起伏，很快，波依德就舔了舔自己的嘴角，露出一个享受的表情。 他的面部和四肢仿佛变得更加僵硬，随即从身体里取出一个匕首，沿着自己的手腕作势割开一片鲜血：「这可是高度浓缩版的，我们对它进行了一些改良，希望您能喜欢。」 伊莎贝拉不安地间挪动着身体，随着一滴鲜血滴落在地上，她感到自己和孩子的连结被人生生剥开，这种感觉比心脏被人生生剜出来还要痛苦一万倍，发出一声悽厉的哀嚎，那些覆盖在她身上的雄虫也被纷纷甩落。 「这是黑死病毒？」伊莎贝拉尖叫了起来，「快停下！我同意借兵！」 「罗先生不希望拥有一个强健的公主殿下。」 波依德动作没停，鲜血四溅，伊莎贝拉的声音都变了一个调，宫殿开始疯狂摇晃。 「我把三分之一的工虫都借给你！」伊莎贝拉从尾端排出一粒赤红的卵，「继承的幼虫需要成长在虫殿里获取必要的养分，你们不可能把她现在带走！」 「对了，忘了告诉您。」 波依德笑容温和：「唐先生说了，他这次想借……整个虫族。」 *** 深夜三点五十二分，阿尔米星仍然在持续苦战。 「你确定现在还能找到外逃的星舰？」洛克反问安格尔，自从他和何往宾在光荣广场被开车找过来的安格尔杰西卡找到后，本来对逃生不抱期望的他重新燃起了对生活的信心。 「要不我们先去趟医疗部之类的地方吧。」洛克跃跃欲试，「我真的对这批入侵虫人很好奇……再说了，路伊的伤也需要处理，你总不能让我在没有任何工具的情况下给人接骨吧？」 第137页 「星舰上有基本的医疗包。」安格尔头也没抬，「而且现在正是兵力失守的时候，不试试看怎么知道。」 说着，安格尔神情一凛：「到了，下车。」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虽然带着一个丧失了行动能力的路伊，但前进的速度还是快了不少。 路过密室的时候安格尔忍住再一探究竟的念头，目不斜视地往储备室找去。 没有守卫，甚至连安全级别都没有过多提高，没等杰西卡拿出电脑，安格尔直接暴力破开了脆弱的门禁。 第74章 包围 如果放在之前， 安格尔是决计不会冒着被发现的风险来暴力破坏的。 毕竟正常秩序下的阿尔米星会在第一时间内找到制造混乱的人， 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解决掉他们这些「错误」。 可谁叫现在不正常呢？ 所以即便头顶和四周的警铃大作，无数警报声嗡嗡作响，也丝毫没有任何士兵出来进行阻拦， 原本精心计划都不见得能够出逃的行动在此刻变得和小孩子过家家一般简单无比。 不管这次的「搅局者」是谁， 安格尔都由衷地想给这群人送一个锦旗以表自己的心意。 杰西卡觉得安格尔似乎天生就是一个抢劫的料， 认识了这么久，不管是什么东西都能被她理所当然地据为己有。 偏偏这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还特具有信服力，在她那张几乎具有天使般诱惑的面孔下，半威胁半利诱， 总能把所有有用的资源聚集在身边——譬如眼前的这艘星舰， 譬如不久前他们从士兵身上扒下来的那些衣服，譬如在13号就莫名其妙和她一起逃离的这波人。 从物到人， 无一不是。 安格尔闲庭信步地漫步在星舰内， 虽然是单兵的私人星舰，但好在空间也不算小， 勉强能够容纳四个人的活动区域。 至于路伊现在已经彻底丧失了行动能力， 往地上一放静悄悄的， 根本就不占什么空间。 「你先去把定位消掉。」 安格尔沖杰西卡发布命令， 理所当然地掌握了这艘星舰的主导权。 「至于你们两个，帮我去找找医疗舱在哪个地方。」 安格尔似乎对这种军舰的构造非常熟悉， 一般的民用星舰很少会奢侈地配上医疗舱——毕竟里面的修復溶液就价值不菲，更何况辅助治疗的设备仪器。 没有接触过军舰的人根本就不知道医疗舱是否存在。 「你之前坐过军舰？」 洛克看了安格尔一眼。 「黑市嘛，努努力还是能淘到许多东西的。」安格尔沖他眨了眨眼， 风轻云淡。 她把视线顿在何往宾身上，语气带着点提醒：「我不管你在想什么，总之现在既然上了我的星舰，就该给我乖乖干活。」 安格尔顿了顿，笑眯眯地说道：「小心我把你扔到外太空去。」 自从她们再相见的时候安格尔就注意到了黎明不在场，杰西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洛克倒是提了一两句黎明被研究所的一个高级人员带走了。 能够顺着杰西卡的想法找到这两个人已经是安格尔最大的底线，但是让她冒着杀入研究所的风险再去就一个看上去毫无用处的小孩？ 安格尔自认为自己没有那么高尚。 即便这个小孩儿名义上是自己的学生，同伴和战友。 大家也对她的脾气多多少少有些了解，杰西卡虽然有些不忍，但在绝对武力和依赖的威胁下，也没敢在安格尔面前置以微词。 而何往宾比起以往而言加倍的沉默只可能和黎明的消失有关。 毕竟比起她这种半路出家的「师生关系」，何往宾和黎明才是真正「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感情。 在13号里人人自危，能够收穫可以相互信赖的关系，往往也比其他地方来得更加坚韧。 何往宾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摇摇头，没说话。 「摆出这副死人脸给谁看呢你。」洛克捂着尾椎骨还不忘讽刺何往宾一句，样子颇为滑稽，「毕竟都是同行，我多多少少还是了解的。」 「他留下臭小鬼无非就是要一个观测样本，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何往宾斜睨了他一眼：「你这是挖苦还是安慰呢。」 「我就是不喜欢一副哭丧脸在我面前成天晃悠来晃悠去。」洛克摆摆手，研究着杰西卡递给他的星舰分布图，抬腿往上面的医疗舱迈去，拍了一下何往宾的肩膀，示意对方跟着自己一起走。 「看着就倒胃口。」 何往宾没吭声。 星舰的通道不窄，但也不宽，两个人还得一前一后错开过通道。 「你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损人。」何往宾落在后面，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虽然心情好的时候也喜欢损人，但前者总有种没话找话的侷促感。」 「你心情不好，是因为黎明吗？洛克。」 洛克走在前面的身体微微一顿，最后他只是轻蔑地笑了笑：「闭嘴。」 * 不得不说，军舰的配置的确在方方面面都是顶尖的。 医疗舱虽然小，但该有的全都有。 修復舱，营养液，工具齐全的医疗包，还有许许多多洛克没有用过的新式器械。 一进入医疗舱的地盘，洛克就把何往宾赶出自己的领域让他去帮杰西卡的忙，并且真心实意地表示自己不想走了。 第138页 「不想走也得给我滚。」 安格尔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在他们身边，在洛克发出连连惊唿时靠着门沿抱臂冷笑。 「凭什么。」洛克不遑多让。 路伊的伤势很重，他把路伊放在床上全身扫描了一遍，最终发现这么严重的伤势首先得靠营养液把命续回来。 骨骼重组，血肉重生，得先把组建身体必须的「零件」造出来，才能开始挪动，拼凑成成品。 安格尔的目光危险地盯着准备解路伊扣子的洛克，露出一排森然的白牙：「你觉得呢？」 洛克本能地打了一个哆嗦。 母胎单身三十多年只和尸体谈过恋爱的男人并不是很难理解疯子奇怪的占有欲。 对于他而言，无论男性女性还是黎明这种成年前不会出现明显性徵的雌雄同体都是一样的——在他面前只有活人与死人的分别。 「行行行，暂时让给你。」 洛克没好气地把手上辅助解开衣服的小刀往台子上一放，一边往外走一边拖自己的白手套，路过安格尔的时候嘀咕道：「麻烦死了。」 「把门带上。」安格尔只当自己没听见，头也不回——这艘星舰显然是那些復古派的人设计的，连个舱门都需要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回答她的是「砰」的一下手动关门的巨响。 喧嚣过后，是一阵良久的寂静。 安格尔蹑手蹑脚地走到路伊面前，经歷了刚才那么长时间的战斗，她的精神还是很好，眼睛发着亮闪闪的光芒。 她小心翼翼地拿起剪刀，开始一边解扣子一边给被鲜血凝固在身体上的布料做肢解。 路伊的身上充满着细密的伤口，大的，小的，长的，短的，安格尔的刀尖几乎是沿着这些伤口的形状描摹下去，稍微一用力，就会再让她流失更多的血液。 脱到一半，安格尔觉得有些不过瘾，有点想直接把这些和伤口黏在一起的碍眼的东西撕开，但这股疯狂的冲动还是被仅存的理智给打败了。 她对于自己狩猎的东西，还是非常愿意给予耐心的。 最关键是安格尔回忆着自己和路伊歷来的几次亲密接触，这还是第一次路伊毫无反抗的任她处置。 人就是这么奇怪。 当别人张牙舞爪地反抗时，就想着征服，但如果对方毫无缚鸡之力躺在你面前，又会觉得有些无趣。 安格尔一边处理路伊身上的碎屑，一边老老实实地在心里梳理着自己的情感，在剥开最后一片布料的时候，得出结论—— 她果然还是更喜欢那个冷着一张脸被她慢慢攻陷的路伊。 让禁慾的人露出高潮本身就是一件让人极富成就感的事情。 她屈身把路伊从床上抱起，放在溶液里——整个过程动作及其轻柔，几乎用尽了她平生最大的耐心。 「啊……」 安格尔伏在营养舱边缘，手指在营养液里不时地来回搅动，语气感慨：「千万别让我失望啊……路伊……」 淡蓝色的溶液荡漾出一圈圈波纹，把舱底的光线折射到安格尔的半张脸上，时明时暗。 路伊赤身躺在里面，溶液有自动洁净功能，很快就把上面的污垢沖洗干净，露出白皙的肤色。她的四肢都失去了支撑，像是一只残破不堪的人偶，血肉是翻开的棉花，细碎的黑髮是精緻的作工，在蓝色的溶液里散发着极致的残缺美。 指间碰了碰路伊的唇，安格尔眯起眼睛，又去勾路伊的手指，小拇指十指相缠，自言自语，「你带上手铐一定非常好看。」 她伸手一拉，仿佛手上已经紧握着一根解释的铁链，而链子的另一端，则已经绑在了路伊的手腕：「为什么偏偏是你呢？」 为什么在她下坠的时候，偏偏是这个人毫无防备地张开了精神网，稳稳地接住了她呢？ 安格尔在来13号之前，只在乎两个人。 一个是赋予她生命的菲尼克斯，一个是给予她真正西洛伊斯之名的无名老人。 可这两个人都是死在贪狼士兵的手下。 安格尔收回了视线，眼神有些冷意，记忆中的那个场景再度浮现——老人的哭声，小孩的尖叫，手起刀落的士兵，一个又一个人倒在血泊里的样子…… 明明不过是一个杀人机器。 她还没把思绪抽回来，就听见了门外传来杰西卡紧急的敲门声。 「安格尔！」杰西卡的尖叫声格外注目，「我们被包围了！」 作者有话要说：　　解释下上一章：虫族和某个势力联盟，第一次联盟虫族借兵，结果被对方感染了黑死病毒，第二次那个势力还想借兵，虫族不给，于是对方许诺版图，虫族还是没上当，最终图穷匕见开始用病毒威胁，并且反将一军提出了「培养可以控制的下一任虫族接班人」的要求，潜台词就是让母虫产卵培育真正继承的下一任女王，但是新人女王将会成长在势力的看管下，相当于傀儡政权，但与之做交换的是，虫族不会全部感染病毒，得以保存………………嗯，至于感染的虫族会变成什么，你们也看到了……………… 第75章 被捕 「嘘——」 安格尔把食指竖起来放在自己嘴边， 蹑手蹑脚地打开房门熘出去， 示意杰西卡别咋咋唿唿的，顺手把身后门轻巧合上。 杰西卡：「……」 第139页 路伊她都陷入了昏迷刚才那么大的动静都没有被弄醒，她就普通的说话音量怎么了！ 路伊又不是在那里睡觉！那明明是昏迷！昏迷！ 杰西卡觉得安格尔本来就够不正常的了， 结果碰上路伊的事情， 不正常的程度还会成比例上升。 她没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原本紧张的气氛也瞬间被安格尔的这个动作而打散。 「慢慢说。」 安格尔的声音有股安定人心的力量。 「我们的目的是驶出整个阿尔米的军事星系，我让星舰自动导航了一条隐秘的迁跃点。现在据星图上显示，阿尔米已经和入侵者展开了激烈的太空胶着站，从兵力和火力上看， 阿尔米星还是占据了绝对优势， 解决骚乱只是时间问题。」 杰西卡急急忙忙地给安格尔投影，红色三角代表阿尔米星， 橙色方框代表新的入侵者， 红色势力一方明显大于橙色。 「这是我们的迁跃点……」 杰西卡指出星图上的一点，「之前我检查的是附近兵力最少， 也最不容易引人注目， 可是不知道怎么的……就突然……」 她按下一个按钮， 那个跃迁点附近瞬间就被密密麻麻的橙色方框包围， 密集地聚集在一起，而代表着这艘星舰的绿色小点正在往大量橙光里投怀送抱。 就算上一秒他们还在想这次帮了大忙的入侵者是「朋友」， 但真要对上了，安格尔并不认为敢鼓起勇气攻打阿尔米的会是什么慈善机构。 更何况他们现在待的就是阿尔米星的军舰，仅从外观上看， 的确谈不上是「友军」。 「之前他们用了一些加密手段屏蔽了信号，规避了星舰的自动系统检测装置，离近了才因为强信号侦测出来。」 这已经不单单是单刀赴会了，这分明是飞蛾扑火！ 「不要急。」 安格尔扫了星图一眼，大步跟杰西卡来到了驾驶室。 「如果把星舰的不需要的舱室都仍掉，开启最快速度，能找到一条路径突出重围吗？」 嘴上虽然这么问着，安格尔的手指却先一步行动了起来。 她的双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敲击了许久，最终失望的表情溢于言表，自问自答：「没有。」 别说逃了，四周的敌军战舰几乎把这艘星舰围得水泄不通，安格尔相信，即便自己找到了一条路径，刚在准备蓄力加速的时候就能被无数高能粒子炮打成虱子。 这时候，通讯台上传来滋滋的电频声。 杰西卡先一步按下了公放键： 「滋滋……滋滋……里面的人听着，你已经被包围了……滋……我们不喜欢动粗……请自动放弃抵抗……滋滋……」 「嗯，不喜欢动粗。」 安格尔看了眼外界已经开始蓄能的高速粒子炮，轻笑出声。 「跟他们说，我们投降。」安格尔撩了下滑到耳边的短髮，「让他们打开一条通道，或者过来接我们。」 这语气，完全不像是要投降的囚徒，反而像是凯旋的将军。 杰西卡觉得最后一句话就差没有在「接我们」之前加一句「带点好酒」之类的限定语了。 「我以为你至少会反抗一下的。」 何往宾倒是有点诧异。 「怎么说呢。」 安格尔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那股散漫劲儿几乎要从骨头缝里溢出来，「反正有的谈就证明暂且死不了。」 她坐在高脚椅子上，一只脚垂下来在半空慢悠悠地晃荡，单手撑着下巴，眨眨眼睛，似乎实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要是放在以前，我决定我至少还会拼一把？」她不确定地说道，「可是现在这一年的经歷让我发现了我不为人知的一面。」 安格尔舔了舔嘴角：「其实我还蛮喜欢这种……身为囚徒的感觉。」 杰西卡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的：这是什么心理？变态吗？ 「因为我很欣赏逃脱时那些人脸上的表情啊。」 安格尔笑得像只餍足的猫，自言自语。 那些震惊的，惊恐的，厌恶的，害怕的…… 如此种种，不一而足，但凡让她痛苦的，都能成为让她愉悦的食粮。 * 杰西卡的声音太小孩子了，安格尔懒得跟那群人正面交锋，最终何往宾被推出来发表「投降声明」。 双方显然没有想到这艘阿尔米星的军舰如此「没有骨气」，粒子炮都蓄势待发了，都已经做好了轰炸灭口的准备，却不料这边不按常理出牌。 安格尔闭着眼睛都能想到对方此时的不知所措。 而在对面发起通讯的一个通讯人员的确被这个回答吓到了。 他惊慌失措地通报了通讯小组的组长，组长权衡了几秒后觉得事关重大自己无权处理，再通报自己的上级。这样层层通报上去，最后一艘星舰的舰长干脆申请了主舰的通讯连结。 「报告！」亲卫兵把消息呈递上来，简明扼要地叙述了一遍情况，「是否允许？」 「阿尔米星什么时候也会培养出逃兵了？」 坐在主位的人好奇地看了舰外一眼，从他的角度其实并不能看到安格尔她们的星舰，「我倒想见一见，这些来自阿尔米的逃兵。」 * 围绕着跃迁点排列包围的星舰队伍整齐而有序。 第140页 随着命令的传达，主舰打开了一条通道。 「请君入瓮。」 何往宾神色莫名。 「你说我们现在加速能不能冲出去？」洛克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他们也真敢放啊，这可是主舰！」杰西卡感慨着，「就不怕我们在内部大开杀戒？」 到底还是没怎么见过市面的小孩子，就算天赋再好，对于这种计算人心的事情还是个外行，安格尔摇摇头，懒得解释。 主舰虽然打开了通道，但其他的星舰的粒子炮不仅没收，反而还伸出了更多的炮筒。 现在已经不是逃亡会死的问题了，而是稍微偏离一下航线就会被高度紧张的敌军轰个对穿。 几个人一边闲聊，一边往通道驶去。 果然，通道的内部也是全副武装警戒到位，这种井然有序的素质至少从表面上看相当有模有样了。 安格尔一行人一下来就被穿着防弹服的士兵拿枪指着头：「双手抱头！别动！」 比起13号星球的粗暴，这里的搜身称得上是柔和。 安格尔在那人收回手的一瞬间还不忘开口调戏：「需要我脱衣服吗？」 士兵：「……」 头一次见到被迫搜身这么愉快的。 「报告！星舰没有可疑物品，一切正常。」 「报告！星舰的医疗舱发现一名人类女性，初步判断无行动能力，请问是否转移？」 安格尔笑眯眯地说道：「哎呀呀，这可是我们一起的朋友，如果你们想问什么的话，恐怕她了解的情况的最多了。」 她人畜无害地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搬运的时候可得小心点，万一磕着碰着伤到脑子了就不太好了，对吧？」 士兵：「……」 他总觉得这次进来的不是一群囚犯，倒像是一群来视察的大爷！ * 这连着一段时间又是逃难又是战斗的，几个人身上都不怎么整齐。 安格尔猜测这次碰到的老大可能是那种特别讲究生活情趣和生活质量的人，否则下级们看到她们的这幅样子，第一反应就是把她们扔到洗浴室好好清理一下自己的身体。 出来的时候甚至还贴心地准备好了换洗的衣服。 都是统一的淡蓝色舰队队服，短袖加长裤长靴的打扮，基本款套在安格尔身上还是有着一股松垮的宽大感。安格尔没办法，只能把下摆全部扎进皮带内，对着镜子整理仪表的时候，惊讶地发现自己的短髮已经长到拢拢就能成一股的地步。 她找一个长头髮的女工作人员要了根头绳，尝试了好几次，发现每次都在扎辫子的时候让头髮从指缝中熘走，最终还是放弃，让头髮妥帖地贴着脑袋顺下来。 ……再过段时间，应该就能长到脖子了吧？ 安格尔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满脑子却都是对路伊的狂想。 短髮的路伊干练，凌厉……如果头髮长到腰间……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痴痴笑了起来，在心里盘算着回头有机会一定会让路伊留长髮给自己看看。 把自己收拾好后，她就立即被蒙上了眼睛，尽管士兵有意绕路，但一艘星舰的最大也是有限的，而且如果对各个型号的星舰都熟悉的话，记住路线不是什么难事。 恰好，安格尔就是「很熟」的那波人。 「我就说为什么会有逃兵。」 被带到目的地，布条还没被摘掉，安格尔就听见一个带着笑意的男声。 「原来不是阿尔米星人，难怪它们对你们也没有反应。」 察觉到自己身边的押送士兵已经退下，对方也没有恶意，安格尔一把扯下蒙眼的布条。 是个中年男性，穿着藏蓝色的短装，有点像是军服的改版，更加宽松，但造型也很精神。他的眼睛也是藏蓝色的，在灯光的映衬下仿佛掀起了浪头的骇浪。可是笑容却很温和，仔细看去，眼角还有细细的鱼尾纹。 安格尔看着面前的男人，突然笑了。 「我该怎么称唿你呢？阁下？船长？白鲨？」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虎口脱险扔了1个地雷 无意引山洪扔了1个地雷 第76章 白鲨 卢卡斯·唐。 当今自由联盟在边境已成气候， 六年前登上了联盟议员的议员首席， 联邦政府自然是不会承认这群叛军自封的「联盟」称号的。 毕竟「联邦」与「联盟」只有一字之差。 在联邦政府成立之前，也就是大战期间，人类政权为了联合各大星系的进步势力， 也打的「星际联盟」的旗号， 如今联邦已经存在上千年， 怎么可能允许其他人打着自己曾经的旗号走上他们的老路？ 所以在官方的文书中，由卢卡斯·唐领导的星际联盟被彻底钉上了「反宇宙团」的标籤。 为了进一步污名化叛军，联邦政府在宣传初期更是把他们和当时恶名不断的星际海盗联繫在一起，于是反宇宙团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在发展不断壮大的过程中干脆抢先一步收编了星际海盗， 打劫目标也从普通公民转向了政府项目。 随着时间的流逝，海盗的意义也随之改变， 初始的「星际联盟」更是更名为「自由联盟」， 不过民众已经习惯了称其为「星际海盗团」。 到了六年前，卢卡斯登上了自由联盟的首席议员宝座后， 通过的第一条法案便是将「海盗」二字定义为官方自称之一， 处于宣传目的还自封为「团长」或是「船长」的身份。 第141页 为人不显山不露水， 上位短短几年就迅速整合了派系林立的联盟， 带领着目前最大的反政府集团军多次以迅勐的姿态袭击政府相关机构。 政府说他是「叛军头子」，民众和内部手下或是尊称或是调侃称其为「新任船长」， 联盟里的其他元老级人物以「白鲨」外号代替。 他的样貌早就成了政府通缉令的榜首，可是奈何每次卢卡斯·唐出现的时候都会带上半边面具遮住大半边脸，只有那一道从额头贯穿右眼一直蜿蜒到右耳耳根后的疤痕突兀地暴露在外面， 颇为狰狞。 都是游走在联邦边缘的人员，安格尔对他早就有所耳闻，这会儿卢卡斯更是毫无掩饰，安格尔一眼就认出了他脸上那道蜿蜒的刀疤。 「叫我卢卡斯就好，不过如果你们不留行的无踪客更习惯叫外号的话……请便。」 卢卡斯连忙从高位上走下来到安格尔面前，伸出手，友善地示意：「很高兴认识你，死亡之棘安格尔。」 「你认识我？」 安格尔倒是有点诧异。 不留行的无踪客有许多种，虽说是僱佣兵刺客之类的人员，但每个人接单兴趣不同。 她尽量避免和政治扯上关系，偶尔针对军方的动作也以高质少量为主，虽然上了联邦政府s级的通缉名单，但她这种在外人眼中「随心所欲」且无任何政治立场的刺客，往往最不引人注目。 最显眼，但也是一开始就鲜明地表示了自己绝对中立的立场，所以也最容易被各大势力所忽略。 「和荆棘之役拥有同样美丽名字的无踪客，在空旷的宇宙里还是相当耀眼的。」 「更何况您已经有一年的时间消失在公众视野中了，着实不符合您的个人风格。」卢卡斯笑了起来，「没有理由不让人印象深刻。」 安格尔「咦」了一声，玩味地笑了起来，「您的情报网可真是大惊小怪。毕竟这只是一个长时间的休假。」 「前一秒还在宇宙各地隐秘地刺杀军方要人，下一秒就和军方某一不起眼的小兵共同遭遇时空乱流——偏偏还没死——这个『休假』的开头还真有意思。」 卢卡斯这时候把视线从安格尔身边移开，看向一只在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的何往宾和洛克，客气地说道：「这是您的朋友们吗？还未曾知道三位的尊姓大名，不知唐某是否有幸得知？」 安格尔对自由联盟的大boss近乎偏执的古老用词到有所耳闻，不过现在这个年代，说什么话的都有，不少中二少年也喜欢搞这一套，政府的官方用词也是復古式的，只不过更偏向古地球的西边方言。 但听说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又是一回事。 习惯了和路伊在一起时候干净简洁的对话，乍一听还是有点时空错乱的感觉。 「何往宾。」 「洛克。」 三个人没想到自己还能被注意到，偷偷看了安格尔一眼，发现对方没有特别提醒的意思，也稍稍安了点心。 「你呢？」卢卡斯并不想放过外表看上去小一轮的女孩子。 杰西卡脸微红，躲到安格尔后面说了自己的名字，结果被安格尔嫌弃地推到一边。 杰西卡：「……」 她就知道跟着这个女人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就这么一瞥，卢卡斯就知道这群团队的领头羊是谁了。 于是他又把探究的目光盯着安格尔：「死棘向来是单独行动的，没想到这次还能有幸结识到您的同伴，让我不免有些好奇，阿尔米星是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吗？竟然吸引了这么多人赶来这里凑热闹？」 这是好奇他们之间的关系了。 「不不不，唐先生，您可能多想了。」 安格尔无所谓地笑笑，她避开卢卡斯探究的视线，一把跳到旁边的高脚凳上坐着，根本没有身为囚徒的自觉。 恢復了自己习惯性的居高临下的姿态，安格尔的声音都显得从容不迫了许多：「他们和我只是同行的人而已，可不是您所想的那种关系。」 她说完还看了三人一眼，在洛克足以杀人的目光中吐了吐舌头：「要想处置的话，请便。」 「哦？」 卢卡斯丝毫不介意，尾音上扬：「那那位阿尔米士兵呢？」 「鑑于死棘之前的猎杀名单来判断，您也不介意我帮你这个小忙吧？」 谈判最核心的关键就在于要拿捏住对方的把柄。 在卢卡斯看来，安格尔的软肋一定在这群人之间，既然现在在场的都不是，那么只有可能是那位从星舰的修復舱内发现的那位了。 卢卡斯想知道不留行的人为何会出现在阿尔米星上，又是为什么会从阿尔米星的军舰里走出来；而安格尔的想法很简单—— 「您是知道我们无踪客的习惯的，我的猎物，就不牢您费心了。」 安格尔眯起眼睛，把「我的」两个字咬得非常重。 占有欲在这一刻淋漓尽致。 「比起这个，我以为您会在域外活动，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您。」 安格尔迅速转移话题，「我相信政府和民众一定会非常好奇您在这里做了什么。」 卢卡斯身处攻打阿尔米星的战场，但却守在跃迁点的后方，从短暂的接触看来，卢卡斯根本就没有指挥后方的意思，从容不迫，似乎自己只是围观的无关人士。 第142页 如果敌对方是别的星球，安格尔还能认为卢卡斯是因为胜券在握，所以才会如此有恃无恐。 可现在他的对手是驰骋宇宙数千年的最强军队，虽说现在和平的局面维持了一段时间，不少普通百姓已经忽略了这颗星球的战斗力，但政治家和军事家绝对不会忽视这股强大的武装力量。 考虑来考虑去，卢卡斯现在如此风轻云淡的表情要么是他心理素质太过强大，要么是对自己的实力有着的盲目的自信，要么就是他根本不在乎这场战争的胜负。 比起前二者，安格尔更倾向于最后一个判断： 卢卡斯想从这场战争中得到些什么，最大的可能性是某种情报——至于具体是与什么相关，那些从天而降的「虫人」就是最好的解释。 如果赢了，那是意外之喜；如果输了，相关情报也收集到位，而且从她在阿尔米星的经歷来看，就算阿尔米星最终能控制全场，也会付出一笔不小的代价。 而为阿尔米星背书的联邦政府为了政治宣传，无论是赢还是输，都会选择对公众隐瞒这一事件。 可偏偏这个算盘打得噼啪作响的行动撞见了一群「外人」，如果是普通人还能就地杀了，可偏偏招惹的是安格尔。 要知道不留行对自己旗下的僱佣兵相当护犊子，在各大势力林立的局面下，单打独斗的人要想获得力量，必须抱团。 如果是正常执行任务死亡倒也没什么，但只要连结精神网的总部发现了死于意外或者是死亡的地点有所异样，总能激发一些有心人的试探。 而这种风险自然是卢卡斯不愿意见到的。 「你以为你出得去吗？」 卢卡斯的语气危险，明明没有多么强的语气，但他那半边脸狰狞的疤却让这个威胁名副其实。 「您可能误会我的意思了。」 安格尔神情轻松：「我没想着逃出去。」 「你看——」 安格尔把手一摊：「我不会逃出去，您也不可能杀了我，我倒是有一个提议。」 卢卡斯没回答，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不如您把我们安全地送出去，与之相应的，我告诉您我们的一点小发现，如何？」 「我们？」卢卡斯玩味地看了剩下的三个人，「不是说不是同伴吗？」 「哦，是这样的，我们只是半途遇上的，得到的消息各自不同。」安格尔坦然道，「反正多一个人也是多，两个人也是送，倒不如多留存点拼图的碎片，这样也更省心些。」 作者有话要说：　　诈尸！ 【又……缓缓躺下…… 第77章 妥协 安格尔的话已经很明显了。 她不仅要让她自己活下去， 还要让身边的其他人也活下去。 从13号星球出来的人每一个人本身就是一块秘密拼图的碎片， 散开只能留下愈来愈多的谜团，而只有聚合在一起，才可能逐渐拼凑出完整的真相。 虽然这个真相从一开始的地下人口贩卖到后来的军事武器有千丝万缕的联繫， 再到现在似乎已经不仅仅是阿尔米星的参与了， 在阿尔米星之上的联邦政府也许才是最终决策人。 认真计较的话， 说不定她们已经无意间触摸到了一个政治性的大工程呢。 「哦？我凭什么相信你说的就是真的？」 卢卡斯虽然这么问，但他的眼神确实认真起来。 安格尔摇摇头：「我只能说，您放弃了这块拼图的碎片，一定会后悔的——至于真假嘛——说不说是我们的事情， 信不信是您的事情。您既然都在星域里浪迹了这么多年， 这么浅显的道理应该不用我多嘴吧？」 她这话音刚落，一直默不作声的何往宾就开口了：「唐先生， 联邦在利用军方主持大型人体试验。」 只说了这一句， 就戛然而止。 安格尔先是一愣，她没想这么快把底牌放出来， 但随即就反应过来。 「虫人」是卢卡斯带来的， 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人体试验的一种， 那么相同名目的东西只会增加卢卡斯的好奇心。 只要一旦勾起对方的好奇心， 那么一切就好办了许多： 联邦政府做的哪方面的人体试验？大型又是怎么个大型法？做了多久了？为了什么目的？威力如何？是否是用于军事对敌？…… 只有有了一个中心点，那么就会一个问题勾连着另一个问题， 问题无限扩展，放出来的信息越多，围绕着它的猜测只会越大， 就像不断扩张的圆，表面接触到的空间只会逐步扩张。 询问者越是想知道答案，就越不会对他们动手。 卢卡斯诧异地看了何往宾一眼，他没想到名不见经传的一个小人物竟然瞬间就主导了这场对话的风向。 但这一句话也让他稍微打消了之前的判断——安格尔看上去是这行人的首领，但也只是看上去而已。 说不行真的如安格尔所说的那样，现在在场的四个人只是半途结识的旅伴，掌握的信息各不相同，彼此之前的领导与附属关系远远没有他所猜测的那么深而已。 卢卡斯不太相信何往宾说的话。 人为了活命什么都干得出来。 为了生存而撒谎或者说出真相，两种的概率是一半对一半。 如果他是认真的，那么无论是联邦政府还是阿尔米星的某一重大秘密或者软肋，对于反叛军而言，都是一大助力； 第143页 如果是假的，那么他们就会在无意义的事情上浪费时间，之所以这么说只是为了增加活命的筹码而已。 但万一就是为了唯恐天下不乱或者因为之前的遭遇和政府对抗起来而说了真话，或者用半真半假来给自己使绊子，也未尝不是一种可能。 安格尔坐在高脚凳上，布条被她缠在手指尖上，一头被紧握在手心，另一头则是在空中不停地晃悠着圆圈，说不出的放荡。 明明自己处在弱势，她偏偏就有一种胜券在握的高傲。 与卢卡斯眼神交锋的时候，几乎可以擦除火花来。 可惜安格尔的对手不是普通人，身居高位的人性格无论是温和还是狠厉，都向来习惯把局势掌握在自己手里。 无非是表现的明显与隐蔽的区别罢了。 卢卡斯盯着安格尔的眼睛假笑了一下：「在你们过来之前，我们星舰上的生活系统已经给你们做了基本的身体机能检测扫描。」 「你们已经很久没有进食了，生理机能异常虚弱。如果我一直不给你们食物的话，你们会首先因为缺乏水源而身体衰竭死亡。」 安格尔盯着自己手中的带子，忍不住想到菲尼死亡的那天夜里，她躲在尸体堆里靠鲜血和人肉活下来的日子。 * 士兵是无差别的扫射的，他们当年居住的星球不是中央星域，但那些彻底边缘星系的要好上一点。 虽然也经常会有一些流窜的匪徒靠打家劫舍过日子，但那也仅限于贫民区附近，像她们这种家里还有点小资产的中产也算得上是衣食无忧。 故事的转折发生在某一个夏天。 那些穿着军装的士兵以「剿匪」的名义停靠在了星港，挨家挨户地抓人。 贫民区搜完了开始搜普通的居民区，居民区搜完了又往富人区搜。 仗着联邦下发的相关法律条文一家家地枪决，说是有流传的匪徒被当地居民包庇——任何查出来的包庇的人都会被视以同罪处决。 搜索临近她家的时候，菲尼把她推进一个废弃的垃圾管道里面，告诉她逃得越远越好，永远都不要回来。 枪声，炮火，焚烧的烈焰，军靴从砖石间踩踏的声响，还有巴别塔教堂塔楼高高的尖顶。 一家一家的搜，每一家都是「包庇犯」，每一个人，除了她，无一倖免。 她把自己藏在死人堆里，还被不放心的士兵用枪贯穿了腹部，可是她竟然奇蹟般地忍了下来，把自己和尸体融为一体，成功骗过了所有的人。 瀰漫在一整个星球的屠杀持续了整整一个月。 她靠着鲜血和人肉撑过了一整个月。 起初她不明白为什么一整个星球都会包庇匪徒。 后来直到几乎同样的事情发生了第二遍，她才想明白了：军方的目的根本不是匪徒，可是屠杀又不太可能，阿尔米星人虽然好战，但也不是残杀无辜的狂暴分子，挨家挨户只有可能存在一种情况—— 他们在奉命搜寻某个东西。 * 「我去叫人为你们准备食物。」 卢卡斯突然转了话锋，之前的威势仿佛只是一个错觉，他以对待高级来宾的态度吩咐下去：「希望你们能喜欢东北边缘星域的特色食物。」 自由联盟的大本营在东北早就不是什么秘密，只不过近几年一直没有动静——起码在安格尔进13号之前是没有的—— 当年大战之后联邦政府建立，人类打着「包容、多元」的旗帜迅速占领了议会席位，非人生命虽然也占了部分，总体比例是远远比不上的。 军事影响政治，政策再来反作用于发展。 越来越多的非人生命在社会资源上遭受到明里暗里的排挤，几千年过去了，不少非人生命与联邦政府闹掰，站在了它的对立面，从而被盘踞在东北的自由联盟所拉拢。 出身于东北星域，星舰里带几个能做东北风味的厨子也不奇怪。 这算是同意暂时的合作了。 安格尔紧绷的神经稍微松了下来。 她从高脚凳上跳了下来，沖卢卡斯崭露了一个大大的笑脸：「总比之前我待的13号看不出原材料的黑暗料理强得多。」 安格尔说完就哼着歌带着其他人转身欲走。 「餐厅在这边。」 守门的卫兵见她们一个谈话的时间就从「卑微的阶下囚」转为「尊贵的客人」，丝毫不敢怠慢，连忙上前问道。 「不用，我们自己有眼睛。」安格尔笑眯眯地怼了回去。 结果还是何往宾察觉到卫兵的脸色不是很好看，连忙出来打圆场：「抱歉，我们被关押得有点久，心情不是很好，还请理解。星舰内部构造图我已经记下来了，不用麻烦了。」 卫兵神色缓和了一点，眼角余光瞥到了卢卡斯，得到上级的同意后才放心地让一群人离开。 *** 不得不说，任何领导——无论是官方册封的，还是野路子自封的山大王之类的角色——但凡是「头儿」所吃的东西，一定是能力范围内的最高级别。 安格尔放下手中的刀叉，打了个心满意足的饱嗝。 小牛排是从外北星域的农场直接传输过来的，厨师当着她的面前现场宰杀，里面涓涓流出来的血染红了一整条白色的手帕。 卢卡斯对他们的权限开放得很大，整艘星舰大半的活动区域都可以自由出入，任何人对他们的要求也都是予取予求。 第144页 但其实只有他们心里清楚，所谓的特殊待遇，无非就是高级囚犯罢了。 和卢卡斯的具体妥协过程安格尔全程交给了何往宾去谈。 谈判这种事情她还是不太喜欢，不如交给更擅长嘴皮子的人去做。 最终达成的双方协议是安格尔这边把情报切割成十份——每隔两小时放出一份，二十小时后刚好是卢卡斯从阿尔米星的跃迁点穿越到公共星域的时间，也就是说，到那时，几个人就彻底自由了。 而卢卡斯这边或许是掌握着安格尔等人的生命大权，情报就放得有恃无恐，承诺等与阿尔米的这场战役到达尾声就把出战的缘由告诉她们。 「不过是有条件的。」 何往宾转述给安格尔是这么说的：「他想让我们加入自由联盟，更确切而言，他想让你——为他效力。」 安格尔彼时刚刚从医疗舱看完路伊回来，她扶着门栏，眼咕噜一转：「想都别想。」 说完安格尔就打着哈欠表示自己一路颠簸，实在太累了，必须休息会儿。 临睡前，卢卡斯找到了安格尔。 「我是认真的。」 「免谈。」 「你和阿尔米星有很大的过节，」卢卡斯顿了顿，「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 他打断安格尔准备说话的势头：「我知道不留行的人不喜欢受人指使，所以我们可以合作。你会得到自由联盟里议员一席，或者干脆把我的任务当成不留行的一单任务——你好好考虑下。」 安格尔沉默了。 这时候，一个医务人员带着托盘和一根针管走了进来。 安格尔认识这个医疗兵，她是负责把路伊从阿尔米星舰搬运过来的医务人员之一。 「薇普曼。」安格尔熟稔地打着招唿，「这是什么？」 薇普曼是一个典型的金髮碧眼的女孩，她的年纪不大，今年刚从医学院毕业，因为双亲死于边境战乱，从小就被自由联盟养大，所以毕业后顺理成章地来到了这里效力。 「……是……是船长让我拿来给你的。」薇普曼悄悄瞥了卢卡斯一眼。 安格尔看向他。 「安眠药。」 卢卡斯点点头，示意薇普曼可以准备开始输液，「抱歉，接下来我有要事相商，保险起见，在我结束之前，你们最好失去意识。」 他甚至还抱歉地笑了笑：「谢谢配合。」 作者有话要说：　　新的一个月，重新做一个大写的人 第78章 催眠 安眠药的药效似乎很快见效。 注入安眠药之后的十秒内， 安格尔就打了个懒洋洋的哈欠。 「这是浓缩了几倍的剂量吧？」 安格尔一边捂着嘴巴一边把卢卡斯和薇普曼赶出房间：「怎么？还想一直待在这里吗？」 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 沖卢卡斯露出魅惑的一笑：「没想到您老一大把年纪了还好这口。」 这年头虽然不古板，年轻人之间露骨的话随处可见，但薇普曼还是不可避免地脸红了——谁叫安格尔说这话的对象是平时声誉在外的卢卡斯？ 无论是凶名还是威名， 都很难让人把他和情情爱爱这种东西联繫在一起。 不过说实在的， 六年前卢卡斯刚上位的时候也不过是二十八岁， 现在哪怕三十出头，在平均几百岁的联邦年龄中也的确算得上是年轻有为——毕竟他现在比起联邦政府内最年轻的议员罗德，都还要晚出生九年。 可是这么多年就没见过卢卡斯身边围绕着一名女性，不少人都在私底下偷偷议论他们的船长大人是否喜欢同性， 也许和副手波依德有一腿， 但也有人只是单纯地猜测他是个无性恋。 在星际航行的旅程往往是枯燥而漫长的，船员们不得不时不时给自己找点乐子。 而下注自家老闆的情感史无疑是经久不衰的主题。 「我并不认为我这个年纪可以称作为『老』。」 卢卡斯知道安格尔是这个德行， 只是微微笑着讽刺了一句：「更何况我对未成年的孩子不感兴趣。」 他审视的目光把安格尔从头到脚丈量了一次， 似乎相当遗憾：「你大可放心。」 「我今年已经满十八了。」 安格尔不满地皱起眉头，认真地强调道：「根据联邦首都星的标准， 已经成年了。」 她长相偏小， 经常被人认成未成年， 再加上在星际流浪的人从头到脚都被谎言武装的的这个常识， 没人会信公开的年龄名字。 「哦？」卢卡斯玩味的笑笑，「抱歉， 没看出来。」 他说着就带着薇普曼走了出去，边走还边确认道：「剂量怎么样？可以管多久？」 「十小时……」 两人的声音随着关门声戛然而止。 屋子里又只剩下安格尔一个人。 沉重的唿吸响起，不知道过了多久， 直到确定屋子里再没有一个人了之后，安格尔缓缓地，缓缓地睁开了自己的双眼。 她有些疲倦地揉了揉自己的眼角，手背上带着些生理性泪水，自言自语嘀咕道：「这药效比死庸医的差远了……卢卡斯你哪里找的医生？一个安眠药的配方还没有我们那个小地方的庸医配得好？而且连我身上的抗药性都没检查出来。」 安格尔摇摇头，对着房间里的监控摄像头长吁短嘆，为这艘星舰的医疗设备操碎了心：「这样我都不放心把路伊交给你们这群人了……而且防我干嘛啊？我又不是那么八卦的人。」 第145页 她说着说着就从床上熘下来，宽大的蓝色军工服罩在身上，没穿鞋，光脚踩在地面上，露出一截光洁的脚腕，轻手轻脚地去扒门缝。 安格尔的动作很轻，卢卡斯相信己方的药效，也万万没想到安格尔在13号的时候已经产生了对普通安眠药的抗体，再加上一系列动作都没有惊动船舱里的其他人，这会儿安格尔走出门的时候竟然没有惊动任何一个人。 「喂！你干嘛呢？」 一个路过的通讯兵看到新来的不速之客光着脚大摇大摆地在星舰里晃悠，连忙出声。 「呀！」安格尔堆起一个无害的笑容，她捂着肚子，抱歉地说道，「小哥哥你来得正好，我刚刚吃撑了，你知道哪里有好的红茶可以消食吗？」 她连忙补了句：「船舱太大了，我找不到去餐厅的路了。」 那通讯兵一脸看上去一副稚嫩的样子，在他有限的人生里，根本就没有和这样「个性」的女性接触过，不知所以地挠挠头，「这种东西你直接在房间里叫智能管家就可以了。」 「不嘛。」安格尔嘟起嘴唇，冲过去挽起年轻士兵的胳膊，轻轻松松缠上去，「我喜欢手工沖泡的——尤其是看你沖。」 通讯兵双脸通红，他怀里还抱着一沓文件，都是不方便走网络防止泄密风险的高级机密。 「可——可是——」 「不过我可以等。」安格尔甜甜地笑道，「你这是要送去主控舱吧？我陪你一起去？」 她的声音软中带魅，甚至带着一股异域风情，不需要多大的技巧就能让年轻没见过世面的小伙子心猿意马。 生怕对方反悔，安格尔连忙保证：「放心，我就在外面等着，保证不进去。」 通讯兵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直到通讯终端传来催促的提醒才狠下心来，心想这位女士似乎来头不小，之前还听说她和船长想谈甚欢，他一个小人物的也不好干涉船长的事情，咬牙道：「就，就在外面等我出来。」 「都听你的。」 安格尔眼睛弯成了一道月牙，温柔甜美。 而在不远处，安格尔看不到的医疗舱。 浑身浸泡在修復液里的路伊，勐地一瞬弹起自己的小拇指。 湛蓝的修復液中，无数纳米机器人沿着路伊的皮肤在进行各种精密的修復手术，粉碎的骨头一点点重新长出来，随即是各种纤维，构筑成粉红的血肉与皮肤，甚至连头髮都受到了刺激在疯长，从来就没有超过耳朵的短髮此刻已经垂到了肩膀上方。 卢卡斯的星舰无疑是规格最高的配置，连带着治疗舱所佩置的医疗机器人都是顶尖的。 路伊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恢復。 她浸泡在溶液里的面孔很是安静，液体把她凌厉的五官似乎都磨平了一下，远远看去，竟然还有几分少女的天真和孱弱。 就在之一片寂静之中，她的小拇指微不可见地动了一下。 连层波纹都没带起来。 *** 卢卡斯把安格尔处理好后就回到了主控舱。 自动门感应弹开的瞬间，卢卡斯就看到里面有一个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船长。」 那人一见到卢卡斯进门，就连忙从桌前抬起头，三指併拢，屈起小拇指，中指点了点额头，算是敬了个军礼。 自由联盟的前身不少都是星际海盗出身，根本就不知道礼节是什么，顶多见到上级收起明晃晃的刀子以示尊敬，最高敬意也只是点点额头以示尊敬。 后来併入自由联盟后，这一手势竟然保留了下来。 人人避而远之的海盗因为从良而被自由联盟併入，反而颇具有海盗掠夺特色的风俗扩大成为堪比阿尔米军制的礼节，想想也够讽刺的。 「波依德。」 卢卡斯点点头，示意他不用这么拘谨，他走到桌子前，上面已经摆着通讯兵送来的资料，随手翻了翻文件，语气有些疲倦：「你的动作的确很快。」 「毕竟是您的嘱託，自当不辱使命。」波依德堆起一个笑容，「您是王，我身为马前卒，也只有这个优点才能紧随其后了。」 「伊莎贝拉同意了吗？」 「嗯。」 波依德那张雌雄莫辩的脸看上去丝毫没有侵略性，明明都是男性，但他那张过于柔美的脸和有一道疤的卢卡斯摆在一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却有一股奇异的平衡感。 「女王同意继续借兵，并且同意整个虫族都是我们坚强的后盾。」波依德浅浅笑道，「不久之后我们就可以培养更多的进攻性虫人了。」 卢卡斯皱起眉头：「代价呢？她竟然就这么同意了？」 「她很看好盟军的发展前景。」波依德没有正面说，只是从文件堆里抽出一沓资料摆在卢卡斯面前，「毕竟，虫族已经失去自己的故土太久了。」 虫族母巢一起在宇宙里缓慢漂泊，但在大战以前，虫族的活动范围比现在要广阔得多。 它们没有固定的领地，但宇宙的每一寸都曾是它们活动的落脚点。 「……」卢卡斯罕见地沉默了一下，他沉吟道，「我还是有点顾虑。」 「唐先生，」波依德把文件往卢卡斯眼前递了递，半是强迫半是恳求地让他看一眼上面的东西，「您应该知道失去故乡的滋味——比起这个，这是我们此批虫人的实验报告。」 第146页 「与前几次相比，这次的存活时长相对较低，从黑死病毒感染到用作战力已经可以控制在一小时之内了，根据目前与阿尔米星的战况来看，身体素质也是强过阿尔米星的平均水平。」 「虽然目前存活时长最高的实验体只能持续24小时，平均活跃时长在六小时左右，但这次虫族的增兵可以让我们在数量上取得优势，如果可以的话，请您让我全程……」 「再等等。」 卢卡斯的眉头紧缩，挤出了深深的一道「川」字。 「伊莎贝拉把她的孩子们交给我可不是让我这么用的。」卢卡斯扫了眼对比数据，「上次你瞒着我把黑死病毒用于虫族这件事的后果还没让你长教训吗？」 「第一批投入的死亡率高达100%。」卢卡斯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而且它们一开始可不是这样只对阿尔米星人感兴趣……那次我们自己人不少也被吞噬殆尽。更何况女王之后后，伊莎贝拉的愤怒让剩下的虫族差点内乱。」 「可是——」 他意味深长地说道：「波依德，有些事情，我不说，但不代表我不知道。」 「黑死病毒是你拿出来的，你要想它出成果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你记住——在联盟里，只有我才是船长。」 卢卡斯话锋一转：「从巨翼座长途跃迁回来想必你也累了，把虫族的分布交接下去就休息吧，剩下的事情从长计议。」 这是下了逐客令的意思了。 有通讯兵过来帮忙整理资料，很快就把桌面收拾得干干净净。 他出来，没有按照之前的路径走，反而七拐八拐来到了一个隐蔽的角落。 「来，我的小间谍。」安格尔伸手拿起他手上的资料，打了个响指，「告诉我你听见了什么？」 那通讯兵眼神一片空茫，像是被人摄取了心神，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卢卡斯和波依德的关系不知道你们看不看得懂……【扶额.jpg】 第79章 甦醒 安格尔被成为「死棘」不是没有原因的。 狠厉的手腕， 神出鬼没的身影， 再加上星际间广为流传的，这个女人具有迷惑人心的能力。 仿佛一只魅人的妖精，随时让你迷失在她对你的许诺与青睐之中。 在安格尔与路伊相遇之处， 她就企图用这招把路伊迷住挑战教条一般的规则， 但这么多年来， 路伊是唯一一个能够那么快从她的声音里清醒的人。 偶尔安格尔也会在心里偷偷地琢磨，是不是她和路伊刚开始的相遇，就註定了对方超出常规，引起了自己的好奇心。 被暂时催眠的通讯兵一五一十地把自己听到的说了出来。 安格尔听完， 整个人都沉默了。 人体实验。 又是人体实验。 阿尔米星和联邦政府在13号做的事情还没个头绪， 现在与之对抗的势力也搞了个人体实验出来。 前者到底想要什么安格尔暂且还不得而知，但后者的成果是显而易见的。 ——「虫人」果然与虫族有关， 按照这个说法， 自由联盟竟然已经得到了虫族女王的全力支持。 至于「存活率」与「生命时长」这两个名词更是昭然若揭。 那个什么该死的黑死病毒，感染了之后估计也活不长， 都只能一次性使用， 一天之后哪怕没死在战场， 自己的身体也无法负荷病毒的侵蚀而面临衰亡。 远超阿尔米星士兵的攻击威力， 而且诡异地听从统一号令，具有被洗脑了生命体的应变与忠诚， 也拥有机械一般的冷静效率。 这次阿尔米之役就是自由联盟关于「虫人」威力的一次试金石。 不知道他们是如何让虫人只对阿尔米星的基因感兴趣的，但从结果来看，威力无疑是巨大的。 在人类漫长的演变史中， 对武器的追求永远都只有两点：耐久度与攻击力。 如果卢卡斯狠下心，把整个虫族吞併，握住女王，源源不断地批量生产这样的「虫人」，或者干脆继续想办法延长「虫人」的寿命……和联邦政府爆发全面战争是迟早的事情。 安格尔打了个响指，让侦察兵自己回去后兀自沉思了起来。 战争啊…… 她吸了吸鼻子，眼里闪烁着唯恐天下不乱的兴奋光芒。 *** 安格尔的偷熘行为很快就被卢卡斯察觉。 这艘星舰上面无处不在的监控摄像头简直是避无可避，安格尔也没想着可以完全避开，干脆大大咧咧地出现在镜头底下。 于是当卢卡斯与波依德谈话完毕后，他就注意到安格尔房间内监控场景空无一物的事情。 「开不开心？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卢卡斯找到安格尔的时候，安格尔正在试图和波依德搭话。 她是故意的。 波依德是卢卡斯的副手，也是黑死病毒引入的一切源头，本着情报是第一要务的信念，安格尔直接在走廊尽头拦住了这个年轻人。 「船长，这是谁？」 波依德不认识安格尔，乍一见这个女人，那张雌雄莫辩的精緻脸上本能地产生一种警惕。 长相漂亮的人是会互相嫉妒的。 安格尔不得不在心里承认，她很讨厌波依德的这张脸。 「客人。」卢卡斯用两个字打发了，对安格尔不满地说道，「我到底还是小巧了你。」 第147页 安格尔露出狡黠的笑容：「如果您长期服用安眠药，相信您的抗体比起我的来，只多不少。」 他几乎是用强硬的姿态把安格尔从波依德身边带走，脚步不紧不慢，但很快就把波依德抛在了后面。 「你们什么时候对联邦政府宣战啊？」 安格尔的腿再长，到底比不过卢卡斯的身高，年龄的差距让她跟在旁边像是个讨要糖果的女孩。 「你们准备从东北开始打吗？」 「虫族的女王就这么同意借兵？」 「可是现在的虫人生命力这么低，估计只能与阿尔米抗衡一天吧？」 「机甲够吗？装备武器呢？阿尔米把这些东西控制得很严的，黑市很难买到，难道你们研制出了新的厉害的傢伙吗？能不能给我看看？」 「……还是说正是因为硬体武器不足，所以你们打算从生命体身上下文章？」 安格尔一连串问了许多问题，然而卢卡斯却一个也没回答。 直到她提到生命体三个字的时候，卢卡斯才勐地顿住。 这个年龄不大的男人，顶着一张无论如何不算和善的刀疤脸，语气严肃：「自由联盟是所有生命的联盟，我们不会随便拿那些生命的做不必要的牺牲。」 他半是威胁半是警告地说：「你再用这种态度的话，小心我现在就把你从星舰上扔出去。」 安格尔没吭声。 她想起之前在13号无聊的时候，跟着黎明一起听的何往宾讲的联邦史。 联邦纪年元年，八月二十三日，统一宪。法颁布。 宪。法序言是这么一段话： 天地不仁，星河浩瀚，自生命诞生以来，大战不止，秩序混乱。我们联邦公民同兹决心，求同存异，以绝对秩序，永保和平，促进大宇宙社会之无限进步。 「好吧，你是这艘船的老大，我听你的。」 安格尔满不在乎地打了个哈欠，她的眼角有几滴生理性的眼泪，手一挥，语气颇为无聊：「困了，去睡觉。」 波依德站在原地，深深地凝望着卢卡斯和安格尔的背影。 当安格尔转身离开回自己房间的时候，他也同时转身，往自己的舱室大踏步迈进。 他打开自己的通讯器，想了许久，对卢卡斯编辑了一条留言： 「唐，你说得没错，你是船长，可我也不是你的船员。」 头顶的白炽灯垂直投射，几乎看不到人影，每走一步，脚步都能够完美地覆盖住黑色的虚影。 星舰里灯光永远明亮，那些张牙舞爪的，阴暗黑沉的魑魅魍魉，从来都不会成为船员担心的对象。 「我是你的影子。」 *** 路伊做了一个梦。 那个梦很熟悉，和过往的许多年一样，但又有点不同。 玛塔一如既往地在家里等着她，她一遍遍地跨过家门，一遍遍地听到玛塔说的那句「欢迎回来」。 回来，离开，再回来，再离开。 之前她的梦就是由这些东西组成的一个完美闭环，可是这次的梦里多了一个人。 安格尔。 路伊推开自己的房门，眼前万花筒似的开始变幻不同的场景。 那个人穿着一身盖过膝盖的红裙子，高高坐在王座上，眼神倨傲，居高临下地对路伊命令道：「过来」。 她近乎是本能地被王座上的安格尔吸引住，不由自主地服从这个命令。 回过神来的时候，画面又是一转。 安格尔在床上半躺着，长长的红裙拖曳在床边，如果说上一秒的安格尔是一朵高不可攀的带刺玫瑰，那么这时候的安格尔就是一朵去了刺的红色蔷薇。 「过来。」 她张了张嘴，姿态妖娆。 路伊再度被这样的安格尔所吸引。 安格尔下一秒却是突然从身后出现，双手箍这她的脖子，挂在她的身上，鲜红的嘴唇在她耳畔吹气，声音都带着颤音：过来呀～ 高傲的，引诱的，妩媚的，企盼的，渴望的。 无一是她。 无一不是她。 那从裙摆一直蔓延到眼睛的赤红，让路伊浑身血脉翻滚，仿佛置身于火山熔岩之巅，下一秒就要纵身一跃，奋不顾身地往火山口里跳去。 她真的跌落了下去。 炽热的风在火山口里唿啸，橙红色的火焰从血管里爆开，开始在白皙的皮肤上燃烧。 路伊大张着双臂，整个人呈「大」字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天空，心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报復性快感。 她的衣服，头髮，肌肤通通开始燃起火苗，在熔浆里溅起巨大火花的那刻—— 路伊睁开了眼睛。 * 大口大口的修復液从耳鼻里灌入，身体本能地开始挣扎。 修復舱感应到生命体甦醒的迹象，连忙启动了应急装置，蓝色的溶液经过细胞吸收已经近乎透明，这些液体迅速从修復舱的两侧排水口排出，头顶的玻璃罩也自动弹开，让里面的人能够自己出来。 「呀，你醒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路伊下意识地仰头望去。 「你饿吗？要不要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安格尔翻了进来，笑嘻嘻地贴在路伊身边。 修復舱的容量本来就小，一个人都只能摺叠放进去，两个人更显得拥挤不堪。 第148页 安格尔跪坐在路伊双腿间，和对方几乎贴在了一起，这个姿势很难形容，因为是从外面挤进来的，路伊自然而然地被她罩在身下。 可是安格尔却自然地凑了过来，处于身高等劣势，她又像是半倚在路伊怀里。 安格尔眯起眼睛，丝毫不顾自己的衣服被还未排完的修復液弄湿，轻轻吻住了路伊的双唇，舌尖暧昧地在她唇畔打转。 路伊从长眠中本来就还没缓过神来，根本招架不住安格尔这个举动，一个没愣神就随着安格尔缠绵了起来。 吻着吻着，气氛越来越暧昧。 安格尔的手开始不老实地沿着路伊缩骨打转，准备继续往下时，路伊这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一把抓住了安格尔不安分的手，声音还带着一丝茫然和刚刚被燃起的欲望。 「别闹。」 她竭力克制，却发现自己已经根本无法生起安格尔的气了，只能冷言冷语地警告。 「很甜，是百合花的香气。」 安格尔微微移开唇畔，笑得像只餍足的猫：「我指的是修復液的味道。」 即便被路伊钳住了作恶的手腕，安格尔还不安分地伸开手指，企图在危险的边缘试探：「看来你还不饿。」 战慄的感觉迅速传到四肢。 梦里被燃烧的感觉被轻而易举的想起。 路伊的耳根有一丝不自觉的红晕，她这才注意到，自己正浑身赤。裸。 作者有话要说：　　啊……我觉得我并没有写什么大尺度的东西啊…… 第80章 理由 意识到自己此刻是在怎样的情况下被安格尔吃豆腐后， 路伊的浑身都散发着浓烈的寒气。 她冷着脸， 一言不发地把安格尔从身上推开：「让开。」 安格尔眼睛一眨：「不让。」 下一秒路伊就想动手把人从修復舱里扔出去。 可是新生的骨头还带着一丝酥软劲，没动还好，一动差点没原地跌倒。 像是久病在床刚刚恢復行动能力的人， 太久没动， 骨头都丧失了承担身体的记忆。 「别那么急嘛。」安格尔这才笑着把一条白色的罩袍扯进来——原来一早她就在旁边放好了。 「要我帮忙吗？」 路伊翻了个白眼， 扯过罩袍把身体裹了起来，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现在浑身湿漉漉的，修復液和干净的布料混在一起，瞬间变得黏煳煳的， 从头髮丝到汗毛都在叫嚣着赶紧去洗个热水澡。 「不用。」 她缓了缓， 手臂和小腿恢復了点力气，但站的时候还是颤颤巍巍的， 安格尔半推半就地也跟着站了起来， 把玩着路伊垂到腰间的长髮，唏嘘道：「别逞强， 毕竟是新长出来的， 骨头适应还要点时间， 我可以陪你一起洗。」 「这是哪儿？」 路伊没理她， 站在原地尝试着走了两步，觉得问题不大， 就开始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我睡了多久？」 「啧，真是没有情趣。」 安格尔恨铁不成钢地翻了个白眼。 「你在修復舱里躺了十八个小时， 现在我们在海盗船上，受到可爱的船长全方位无死角的监控，距离我们逃离阿尔米星域迈向自由还剩四个小时，开心吗？」 路伊此时正在和自己突然变长的头髮纠缠，她不自然地想要把垂在前面的长髮往后撩，手臂却僵硬得只能在空中抬到和腰间平齐的高度。 路伊身上的旧地球裔血脉在短髮的时候还看不太出来，现在连哪个区域的都体现得淋漓尽致。 黑色的长髮瀑布般垂了下来，让她的气质从冷冽更加偏向于独属于女性的清冽，相似色泽的瞳孔搭配在一起，像是在暗夜里窃窃私语的妖姬。 如风般掠过，又拥有沉沉夜幕的深邃。 安格尔简直爱死了路伊这股融合了二者的气质。 她帮忙把路伊贴在额头的几缕碎发撩到耳后，啧啧称奇道：「我喜欢你长头髮的样子，要不以后就留这个吧。」 路伊没吭声。 她醒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自查自己的身体状况，发现除了新生长出来的细胞还没有适应之外，精神海却几乎扩大了一倍！ 尤其是新生的副网，如果说之前的西洛伊斯是一张储存了海量知识的小型晶片的话，那么现在这张网近乎扩张成为一个移动硬碟！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路伊仔细打量着安格尔，注意力总是不自觉地被她一张一合的嘴唇给带偏，从炽热的眼神到流畅的线条，似乎一接触就能勾起她梦境中的熔岩翻滚。 她不知道哪里出现了问题。 但是…… 这不是一个好迹象。 也不是她应该有的反应。 路伊大踏步从修復舱内走出来，赤脚踩在地上，修復液顺着头髮梢滴滴答答地砸在地板上。 「浴室在哪儿？」 「那儿。」 安格尔随手指了个方向，一而再再而三被拒，她不免也有点气恼，「路伊！你除了这个表情就不能给个别的反应吗？」 安格尔的话音刚落，路伊就路过一个手术台。 手术台上放着一些洛克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术器材——在星舰上的短暂时光里，卢卡斯给了他们最大的自由，洛克一刻也不敢闲着，除了站在手术台面前就是盯着那些全息投影的数据一动不动，甚至连饭都是杰西卡送到他面前的。 第149页 路伊随手拿起一把精緻的剪刀——这时候她的手骨已经能够适应大幅度的动作了——把自己齐腰的长髮从耳后根齐刷刷砍断。 大批的黑髮瀑布般笔直落下，看得安格尔一阵惋惜。 路伊顶着一头残次不齐的短髮，心里盘算着等会儿照了镜子还得重新修整一下，终于露出了甦醒后的第一次冷淡的笑容。 她倒不是对长发的形象有什么偏见，只不过垂下来一晃一晃的实在是太影响行动了，她可没那个闲工夫给敌人留一个方便抓住的弱点。 可是敌人…… 路伊一想到这两个字的时候眼里闪过瞬间的迷茫。 她的敌人是谁？ 在过去的生命里她的「敌人」从来都是阿尔米的「敌人」，即便脱离了指挥行动，她的一切都是基于逃亡而成立的。 等逃到了阿尔米星，她更加丧失了行动的动力。 现在根据安格尔的说法，她在自由联盟的星舰上，虽然不知道安格尔怎么做到的，但她相信安格尔口中的「距离自由还剩四小时」的说辞。 一种前所未有的不安感突如其来，路伊发现自己竟然对「四小时」之后的时间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 「安格尔。」 路伊嘆了口气：「你说过想去找西洛伊斯的生命之树吧？」 她没有想过自己能够从阿尔米星安然无恙走出来的场景，或者说，她本来是抱着死志寻求一个解释。 可是现在无论是死亡还是交待，都没有按照她的设想运转。 一滴水珠顺着发梢滴落下来，她的语气甚至有些无奈：「我和你一起。」 死亡是不需要理由的，活着才要。 *** 阿尔米驰骋星际这么多年，不是没有理由的。 就在虫人横冲直撞数小时过后，一队队训练有素的士兵成列出现在了它们面前。 士兵们穿着黑色的作战服，几乎每一个人的身体状况都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粗大的四肢，近乎两米的身高，孔武有力的手臂，还有那隐隐之间缠着黑气的坚毅面庞。 伴随着一声剧烈的嘶吼，训练有素的队伍整齐划一地朝虫人冲去，虫人嘴里吐出来的腐蚀性强烈的粘液对付他们似乎不起作用，相反，这群士兵像是一系列注入了程序的大力机器人，一把抓住虫人的身子，左撕右扯，就把对方的身体噼成两半！ 他们所经之处无所不利，很快就为其他普通士兵清出了一片战场，无数远程重火力在此刻也加入战局，哪怕虫人皮糙肉厚，也架不住这样的双重打击。 显示战斗现场的敌我分布上，属于己方的绿色标点终于成规模地扩散开来。 「你们，往左翼支援。」 「特殊行动b队负责右翼。」 「……中段……联繫杰弗里上将，我们这里还需要之前双倍数量的新型兵种，请求调遣。」 负责地面前线某部分战场的指挥长正满头大汗地重新部署。 指挥室内成圆形的阶梯状，前线指挥长分布在最外最底的环形，在他的头顶上是比例尺更小，涵盖范围更大一级的虚拟战况地图，就这样层层递进，一直到圆圈的最高位圆心，阿尔米目光所及之处，正是对空对地所有战略部署。 他睁着眼睛，精神网已经与整个星球的防御攻击系统对接。 悬浮的战况图中无数星舰成排布置，对面是自由联盟的星舰标识。 哪怕只是模型，星图的变化都及其精准。 左中右三大路的星舰有序地轮流攻击防守，一旦有星舰受到攻击，就会被轮换进中央迅速修復，然后替换下一批在外侧受到损害的星舰。 在保证火力密集的同时，尽可能地让每一艘星舰的使用寿命都得到延长。 同样数量的星舰对局还有五个，只不过面临的入侵场景和变换阵型不尽相同。 在五个虚拟战局稍微远一点的，是实时播送的实际战况。 「w75242。」 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实时战况的模型和五个小型虚拟战场中的一个不谋而合。 那个契合的小型模拟盘迅速移动到w75242指挥长的面前，无数数据和攻受方式融合在他面前的屏幕内，须臾，屏幕弹出一个鲜艷的数字「2」。 阿尔米的声音非常冷静：「执行第二方案。」 这是在推演战局！ 掌握有限的，已知的情报，预测可能性，同时推演五个最大可能性的敌军状况，然后调整己方部署！ 普通人的精神阈值控制一个机甲就已经足够费劲，更可况是一个方阵？整个空战？所有地面？还推演？！ 可是能够同时控制一整个星球战略部署…… 足以见得这人的精神阈值到底有多么可怕！ 【杰弗里·莫兰请求联络，是否允许？】 正在第二方案执行之际，阿尔米的智脑突然把他的注意力强行拉了回来。 「同意。」 阿尔米的声音显而易见的疲惫，他的嘴唇泛白，眼里残留着一些尚未散去的血丝——显然，刚才这样的推演对他的精神网负担也是很大的。 「我还需要更多的人。」 杰弗里开门见山，他的声音冰冷：「那些虫人果然也是感染了病毒的部分，只不过感染的是原病毒的变种，虽然我从之前的实验数据里找到了另一变种来对抗，但这种黑死病毒对我方士兵身体的损耗很大，因为是匆忙赶制，在时效上还不能做到突破性进步，十分钟不到人就死了，只能用人数来压制。」 第150页 「三等兵及以下随便你用。」阿尔米点点头，「这种事情以后就不要问我了，我相信你。」 「找到泄露病毒的人了吗？」 杰弗里对旁边的副手吩咐了下去，转而又追问了一句。 「还没。」阿尔米回答得干脆，「而且我相信我们的人——你要知道，拥有这个病毒原始版本的不止我们。」 「你的意思是……联邦？」 阿尔米没吭声，他揉了揉凸起的太阳穴，「如果查出来真的是联邦的人泄露的，那是时候找罗德敲诈一笔抚恤金了。」 他透过虚拟的杰弗里全息投影，看向战局。 一大批火力正蓄能完毕，就在这个当口，尽数齐发！ 无数巨大的橙红火团在漆黑的太空中闪烁，真空吞噬了一切的声音，但仍有大批星舰受到了余波的冲击。 无论是机械还是鲜活的东西，都在这无数团巨大的火光中被吞噬殆尽的。 阿尔米的语气冰冷：「我们这么多的士兵，可不能白死。」 * 而看到了同样战况的波依德，却欣慰地笑了起来。 他拥有一张及其精緻的面孔，束起的长髮更是给他平添了几分中性的柔美。 波依德从抽屉里取出一枚银制的戒指套在食指上，如果把它放在光线下仔细检查的话，就能发现内面精妙绝伦镂空的塔型图案。 他轻轻旋转着戒指，从戒指上方投影出一个人影。 「辛苦你了。」波依德嘴角微勾，「你做得很好，阿罕。」 那人穿着白底灰边的长袍，胸前挂着一个塔楼吊坠，二十多岁的年轻模样，兜帽把他的眼睛遮住，看不太清具体面容。 阿罕听到波依德的问话，也只是轻轻点点头，伸手准备关掉通讯装置。 波依德问：「你想要什么都可以提出来，我会满足你的。」 阿罕摇摇头，径直断掉了通讯。 「你做得很好。」 一句同样的赞许从阿罕身后响起，高大的人影从后面一点点侵蚀到前方：「牧师学徒，阿罕。」 阿罕瞳孔微缩，唿吸急促了许多。 他勐然回头，低头俯身，毕恭毕敬地说了一句：「萨特大祭司。」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啊……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反正正在重新审核，至于什么时候审核通过就，看命吧，反正慢慢来，不着急，反正迟早都是能解决的【x 第81章 偷窃 「你做得很好。」 萨特穿着一身拖地的白色长袍， 浑身上下没有一丝赘余的装饰， 一身纯白的布料让人想起旧时勤俭的苦修者。 他的手中拄着一根光滑的手杖，如果忽略掉顶端的那座雕砌精美的白塔，几乎和修剪整齐又被染上白漆的木棍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诚惶诚恐。」阿罕保持着礼让的姿态， 语气甚至比对着波依德更加恭敬。 「以萨里会记住你的这份功劳的。」 萨特的声音有些浑厚， 甚至带着一丝慈爱。 「你以异教徒之身潜入高塔， 所幸的是尚未酿成大错，及时皈依我主。如今你也以实际行动向主证明了你的虔诚，主会宽恕你的罪行。」 手杖砸在地上，镂空的手杖内传来细微的韵律， 像是吟诵的圣歌， 或者拉长的咏嘆调。 一阵细碎的颤动从脚底跳起来，酥酥麻麻的震感让每个毛孔都倒竖了起来。 「主会庇佑信教徒， 惩戒堕落者。」萨特顿了顿， 「说出你的愿望。」 阿罕沉默了一会儿，缓缓抬头， 对上萨特面具下那双眼睛， 那是居于高空之巅， 白云更高的深蓝， 平静的天空里酝酿着无穷的风暴，似乎与在那更上的宇宙融为一体。 「我的父母都是画家， 他们曾经共同创造过一副名为《联邦的以萨里》的讽刺画卷。」 阿罕深吸一口气：「他们在这幅画展出结束后被联邦政府秘密带走了——在星网的覆盖下一定有更多类似的事情被他们覆盖——我愿意为揭露这一切献出我的生命。」 「这需要时间，也需要毅力。」 萨特拒绝，也没有允诺。 「那我还要接着……」 「选择信仰与投身组织并不冲突。」萨特一眼看穿了阿罕的疑惑， 「主从来都不强迫众生。当你产生矛盾与困惑的时候，就听从你内心的声音。」 「你的内心会告诉你答案的。」 *** 同一时间。 「我知道的都在这里了。」 路伊把薄薄的信封交给卢卡斯。 她身上套着一款米黄色的风衣，贴身传了层米白色的高领毛衫，毛衫是全新的，还没有过水处理，难免有些不服帖的硬毛扎在脖子上。 路伊不自在地松了松领口，不停和扎脖子的毛衣做着殊死搏斗。 「好的。」 卢卡斯自然地接过，眼角带笑：「看来你很不喜欢安替你选的这套衣服。」 「不是不喜欢，是不习惯。」路伊老老实实地说道，「我已经很久没有穿这种衣服了。」 「我选的她敢不喜欢！」安格尔挂在路伊身上，替她把脖颈后面的一圈理好。 安格尔踩着一双黑色的马丁靴，从下往上看去，小黑裙刚刚把臀部包起来，敞开的皮衣里面罩着和路伊同款白色的v字领毛衫，由上到下无处不在闪闪发光的按钮闪得人眼晕。 第151页 「如果改变了主意，可以随时联繫我。」 卢卡斯笑着不置可否：「我的私人联繫方式已经给你们了，自由联盟非常欢迎你们这样的新生力量的加入。」 「我会考虑的。」 「想都别想！」 路伊和安格尔异口同声。 「我们现在在狮身人面参宿六附近的超空间港口，当地时间是早上五点，附近的一些景点非常有名，来来往往的人流非常多，但是联邦政府鞭长莫及，地头蛇很多，换句话来说都不算强，算是三不管的地带，无踪客和僱佣兵也很喜欢把这地方当作补给站和休假点。我想你们会非常喜欢这个地方的。」 「多谢。」 路伊点点头，目光转向洛克：「你真的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不了，我就留在这儿。」 洛克随手披了件自由联盟的衣服，扣子大敞，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带着一股不伦不类的散漫：「反正我也没地方去，再说了——哪里的死人比战场的多？」 他意味深长地摸着下巴：「太久没出来了，没想到外面都已经出现了这么多『有趣』的东西……虫子也好，人类也好，我可是很感兴趣呢。」 自从上了自由联盟的贼船，洛克简直在研究部门如鱼得水。 在13号积累的经验和大量的一手资料让他一跃成为研究团队的新星，对于这种直接接触到政府黑暗面的「反骨」，卢卡斯自然也是来者不拒，两人一拍即合，洛克当即就成为了自由联盟的一员。 「当初是谁不想离开的？」何往宾忍不住在旁边怼了一句。 「啧，这不是没想到外面的世界这么精彩吗？」 洛克难得地没有怼回去，他下巴微抬，带着不可一世的孤傲：「你呢？你也不跟她们一起走？」 衣服都是直接派人临时从外面採买回来的。 何往宾身材本来就高瘦，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这会儿里面贴身穿了件细毛绒的淡色衬衣，外面罩了件深棕色的西装背心，下裤是稍淡些的浅棕西裤——距离旧时候那些文质彬彬的贵族只差一本书和一副眼镜的距离。 「我想回母星看看。」何往宾宽和地笑笑。 「那种垃圾有什么好看的！」洛克翻了个白眼哼哼两声。 何往宾说：「我一直很想知道……他们后悔了没有。」 他的声音听不出太多的情绪起伏：「在把我送到13号这件事上。」 何往宾兀自笑了一下：「我这个样子一定很不让他们满意。嗯，没有成为一个足够有『男子气概』的男人。」 「不，你就是怂——如果不是这次跟着出来，你恐怕还会在那个破地方当一辈子的缩头乌龟。 」洛克讥讽着，「要个理由的话，早干嘛去了？你又不是不能出去。」 何往宾感慨道：「是啊，我这会儿也想通了。」 他的眼神闪过一瞬间的寒意：「我连13号的那么多人都能丢弃，还有什么无法抛弃的？」 一整个星球的人，无数人是他看着被送进来长大的，几乎所有人都是他的学生。 可是离开13号星球爆炸的时候，他却能够毫不犹豫地抛弃这些人。 他曾经以为自己是个念旧与世无争的人，甚至觉得一辈子就这样待在13号也挺好的，可是时间没有削减他的疯狂，只不过把覆盖在心脏表面的那层「仁义道德」的假面给磨光了。 何往宾觉得或许在那颗星球上的大多数人的确都是「有问题的疯子」，只不过表现的形式不同而已。 「之后我还想找找黎明。」何往宾摸着手腕上的袖口，「如果可以的话。」 「我……我能不能跟着你们？」 杰西卡终于找到了自己插话的位置，看着安格尔路伊。 她是队伍里除了黎明之外年龄最小的，除了能够和电脑有交流，现实生活中一点存在感都没有。 在13号里她满脑子都想的是怎么出去，但真的出来了，却反而是最没有目标的一个。 「不行哦。」安格尔弯起眼睛，「我们可不喜欢带上小累赘。」 路伊把安格尔搂在自己脖子上的爪子扒开：「累赘。」 物理上的，真真切切的累赘。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何往宾嘆了口气，他对待小孩子向来都耐心，或许辅导新人已经成了他的职业习惯，他没法把出现在面前的同伴置之不理，「一起的话还有个伴。」 「可、可以吗？」杰西卡没指望最年长的何往宾能够把自己捎上，这会儿他主动提出来，着实有些让杰西卡喜出望外。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带你回到你的母星。」何往宾好心提议。 杰西卡别扭地别过头去，原本犹豫懦弱的眼里闪过一丝冷意：「不用了。」 「我不想见到他们。」小姑娘攥紧了拳头，根本就没投到具体的物体上。 「或许有个地方你会喜欢。」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路伊突然开口：「星网蠕虫。」 「啊，全宇宙最大的黑客组织。」安格尔也反应了过来，沖杰西卡眨眨眼，「我有朋友是里面的一员，你如果想的话我让她把内部测试邀请发你一份？」 杰西卡一愣，连忙点头：「好啊，谢谢。」 「那……那你们离开后准备干什么？」杰西卡躲到何往宾身边，眼神却是往安格尔和路伊身上瞟的。 第152页 无论是在13号筹备计划还是逃出来之后遭遇的一系列事情，早就让杰西卡打心眼里认为团队的领导人是这两个了，她根本就没想过逃出来之后会分开的结果。 常年的集体生活让她以为聚在一起是常态，却忘记了分别才是人生不断经歷的主旋律。 即便是何往宾，某一天如果不方便带上她了也会毫不犹豫地把她扔在后面。 没有人是可以一直依靠的，也没有人理所当然地永远陪在某人身边。 「约会啊。」 安格尔回答得理所当然：「情侣当然应该去约会！第一站就是参宿六的狮身人面星云，据说是一个天上古埃及，我之前一直想去看看，听说附近的沙漠玫瑰味的冰淇淋也很好吃。」 杰西卡：「……」行吧，她认为这两个会组队轰炸某个基地的猜测是多想了。 * 在场的都不是扭捏的人，确定了彼此的去处后，安格尔就催促着路伊赶紧离开。 舱门缓缓推开，刚露出一条小缝，路伊就试探性地释放出自己的精神网——果然，像是终于接通了信号的偏僻小镇，星网铺天盖地地包围在周围，只要她愿意，随时可以登入这个巨型网络。 不过这里的星网信号不是很稳定——毕竟不是联邦政府管控的地带——就连维持星网的信号塔都是当地地头蛇从废弃空间站东拼西凑捡来的。 好比一个动手能力超强的人独立建造了一个电台，频次可以连入主星域，但受到硬体限制，时断时续。 就算这样，也比13号完全屏蔽要来得好。 舱门打开，一股带着机油的呛人刺鼻气味伴着秋风混着落叶扑来，安格尔刚迈出步子往前走了一步，一阵土黄色的小旋风就从她面前唿啸而过，还把她勐地往后一推。 路伊跟在后面连忙扶住安格尔的肩膀：「……」 安格尔沉默了一瞬：「路伊。」 「嗯？」 「我们的钱包被偷了。」 「……」 第82章 地陪 这年头虽说一切都电子化了， 但人们做事情总归是要有点仪式感的。 早期货币电子化时闹了不少设备没电无法支付， 或者是数字没有实质感，导致不少人都盲目消费的闹剧。 所以反而在若干年后产生了一股復古思潮——也是手动体验派的前身。 这群人崇尚适当的復古行为，让人们从各种切身的细节体验到生活的小乐趣。 譬如现在虽然不需要纸质的货币了， 但特制的电子卡就能被装进钱包里， 一同被装进去的， 还有那些彰显店铺特色的优惠卡或者景点纪念卡之类的小玩意儿。 当然，大额的钱财还是以星网行动支付为准，但不少人享受花钱掏钱时的感觉，所以也会在钱包里放一些小额零钱。 这些东西平时的时候与身体是分离开的， 在星网的个人终端里也有同步备份， 事实上比起支付功能，这些东西更多的其实起到的是一种装饰作用， 倒是被不少人们所推崇。 尤其是喜欢復古那些小玩意儿的文艺青年， 万一出现了被偷盗的情况，可以立即登上星网联繫相关部门进行冻结。 某种程度上而言， 也算是虚拟对现实的一种妥协。 「……稍等。」 路伊克制地点点头， 二话不说地就往前跑去。 普通的小偷小摸哪里是路伊的对手？ 路伊迈着大长腿二话不说地就把那阵「土黄色的龙捲风」拧到跟前： 是个脏兮兮的小子， 十来岁的年龄， 身子骨瘦瘦小小的，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 手里捏着的钱包还没放进怀里。 「喂！你干嘛！干嘛抓我？！」 一开口，意外的是个小姑娘。 头髮狗啃似的，乱糟糟地搭在脑袋上， 穿着一件拖曳到膝盖的深色卫衣，倒看不出有多么地脏。一脸桀骜不驯的样子，冲着路伊乱吼：「你放开我！」 「啧啧啧，你知道我们是谁吗？就敢偷我们的钱包？」安格尔背着手来到小丫头面前，伸出两根手指头夹住钱包，轻轻一用力，就把钱包摘到自己的口袋，「不过你竟然能从我手上把东西偷走——也是蛮出乎我意料的。」 「呸！那是我的！你还给我！」小丫头后衣领被路伊拽在手里，活像一头被抓住后颈肉的小奶狗。 「哟哟哟，还倒打一耙？」安格尔似乎非常享受逗弄小丫头的过程，眯起眼睛，笑了起来，「这东西明明是我的。」 小丫头狠狠地瞪了安格尔一眼：「这上面又没写你的名字！凭什么说是你的！我拿到了就是我的！」 「照你这个逻辑，那这东西现在是在我手上。」 「……」 路伊在一旁看着直无语：「有必要吗？」 「我乐意。」安格尔笑嘻嘻地挑了个眉，活生生有种不谙世事少女般的俏皮感。 让路伊也不由得在心里感嘆。 虽说她执行任务的时候也会伪装自己，但自己所选择的形象也不会是安格尔这种类型的——光是笑一下，就能惹人泛起一阵鸡皮疙瘩。 「怎么处理？杀了吗？」 路伊淡然地扫视了小丫头一眼，虽说是在徵求意见，但那淡漠的语气颇像是已经给小丫头判了死刑。 「哎呀，年纪轻轻的不要这么暴力嘛！」安格尔嘟囔地说道，「能不能站在宇宙的中心唿唤和平唿唤爱？」 第153页 前半生都在暴力和杀戮中度过的路伊：「……」 那是什么？能吃吗？ 小丫头听到两个人把人命以一副如此随意的语气谈论出来，嚣张的气焰早就不知道缩到哪里了。 她小脸瞬间变得惨白，连忙讨饶：「别别别……贵人高抬贵手！我不知道二位的身份！冲撞了二位真的非——常——不好意思！您二位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吧！再说了，在这里杀了我，还不是脏了二位的手？」 安格尔满不在乎地说道：「洗干净就好了。」 路伊则表示：「放心，不会见血的。」 「……」 小丫头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安格尔心满意足地欣赏完了这幅表情，恶趣味得到了十成十的满足，好心地大手一挥：「算了算了，出来遇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她也算是有缘，放了吧。」 路伊默契地送了手。 小丫头得到特赦后，连谢谢都没来得及说就兔子似地往外窜去。 「跑得挺快。」饶是路伊也为这小鬼的速度而小小诧异了一把，「军队里刚入校的学生估计也比不上。」 「惯犯吧。」 安格尔倒是没太在意，她把钱包放回皮外套的兜里——说是钱包，但是厚薄度都经过了特殊的摺叠处理，外表看上去就像一张黑卡一样，掏出来打开才会自动散开露出里面藏匿的干坤。 「先去哪？」 「先吃饭！」安格尔兴致高涨，「整天吃营养剂和那些黑暗料理嘴巴都要淡死了！我之前听个朋友说这里有家小店做的当地菜系一流！」 路伊点点头，反正她也没具体的目的地，倒不如跟着安格尔一条路走到黑。 这个超空间港口是一个聚集三教九流的地方，来往的人不少都是游走在生死线的佣兵和黑市商人，走在路上和以干净秩序着称的首都星街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坑坑洼洼的砖石路，无数商铺就摆了张棚子在路边一占就是个摊位，写了名字的旗杆和投影拥挤地交织在来往人群的头顶上，前一秒可能碰到追着人跑讨要垃圾的机器桶，下一秒可能就是吆喝回收废弃星舰零件的人声。 转个身，甚至能和沿街叫卖街边小吃的流动小贩撞上，抬头一看，老闆可能半边脸都没了，露出里面老旧生锈的电线铜铁——不是出事故没钱买增生液的残疾人，就是被人从垃圾堆里拼凑起来的破铜烂铁。 路伊的脚步微顿。 那是一辆流动的小车，车上摆着一个铁板，铁板上面摊着一块块巴掌大的圆饼，饼边缘已经有些烤黑了，车身外侧是缺了一口的电子屏，上面是饼内的切面，像是有十好几层，每一层是都不同的颜色，里面鲜艷的夹心流体摇摇欲坠，看上去诱人极了。 路伊严重怀疑这玩意儿和真实卖的东西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物种。 「一星币两个，两星币四个。」 车里面坐着一个正哄着小婴儿的老奶奶，也许是她的孙子，也许只是从路边捡来的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 老奶奶察觉到有人停了下来，抚了抚眼镜，袖子往下滑了半截，露出森然的钢筋铁骨，因为是黑色的，所以沾上的那一点白奶显得格外明显。 「啊……不是……」 路伊喉咙有点发紧。 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笼罩在她心头。 「冰淇淋五星币一个。」老奶奶坦然自若地指了指挂在车顶上，被沾满污渍的自带投影仪投影在半空中的立体图案。 那是冰淇淋的样子，顶上还悬着一朵漂亮的花朵造型。 路伊突然想到之前安格尔提到的沙漠玫瑰味的冰淇淋。 ——既然是这里的特产，当然应当是各个流动摊贩赚钱的好点子。 「来两个。」 路伊说完之后就遭到了安格尔无情的打压。 胳膊内侧被揪得一阵痛处，路伊面不改色地问道：「你干嘛？」 「你傻啊！」安格尔气得直跺脚，「这里买的能好吃吗！」 路伊付了钱，老妇人在车底下忙活了一阵，机器自动旋了两朵漂亮的花型出来。 一尝，奶味寡淡，多是冰沙凑出来的东西，吃在嘴里沙沙的，喉咙里一股香精味。 「前面也一样。」听到了安格尔的话，老奶奶也不气恼，眼皮子都没抬一下，「这地方十个里面九个半都是假的，前面还贵。」 安格尔：「……」 头一次见人卖假货卖得如此理直气壮的。 「还行。」路伊两三口解决了。 老妇人和安格尔都用一副「这人脑袋坏掉了」的表情看着她。 「比13号做的好吃。」路伊浑然不觉，自顾自地说道。 安格尔：「……」还是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吧。 她无语地把路伊拉扯开来，一本正经地问道：「路伊，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没有味觉？」 安格尔兀自嘆了口气：「我可不想和一个身体有缺陷的人谈恋爱，以后万一生出的小孩基因有缺陷怎么办。」 路伊：「……」 *** 安格尔拉着路伊在大街小巷晃荡了好一阵，始终都没有找到「朋友」口中的那家店铺。 「下次见到他我一定要好好讨要今天的这笔帐。」 安格尔阴测测地想着。 第154页 正说着，路伊就敏锐地沖巷角的一片阴影处冷声喝道：「什么人？出来！」 一个人犹犹豫豫地探出头来。 是之前偷钱包的那个小贼。 小丫头满脸堆笑，「二位是第一次来这个港口吧？看样子是在找什么东西？我从小就在这里长大，对这里的每一个地方都熟得很……我看你们就非常需要一个地陪。」 她伸出一根手指头：「一口价，一百枚星币，怎么样？」 浑然没有之前偷东西被抓包的愧疚。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安奂扔了1个地雷 虎口脱险扔了1个地雷 读者「安奂」，灌溉营养液＋10 。 其实吧，这几天我一直很想写一篇哨向短文……理论上来说还能当作这篇的外传看呢！ 第83章 将计 小丫头的名字出乎意料的好听。 「我叫冬阳， 冬天的冬， 阳光的阳，你们叫我小冬或者小阳都行。」 安格尔来了劲：「这名字听起来……你是地球裔？」 路伊皱着眉，略带不满地看着自来熟走在她们前面的冬阳， 强调道：「我们还没同意。」 言外之意， 这么急忙地凑上来是想干嘛？ 她不动声色地把安格尔往自己这边拉了拉， 虽然目前这个小兔崽子还没有表现出来强大的攻击性，但她对于初见就能做到从她们身上偷走钱包的人还是抱有戒备心的。 ——更何况，安格尔还对她这么感兴趣。 前半生没有共情能力的老干部并不知道自己突然觉醒了一种奇怪的感情，它的名字叫作占有欲。 「不仅仅是地球裔， 我还是一个优秀的嚮导呢！」 冬阳察觉到了路伊的抵制， 但像她这种从小厮混在市井里的人遭受到的白眼多了去了，根本就不把路伊的这种没有实质性的抗力放在眼里。 小丫头眯起眼睛， 拍了拍胸脯， 语气里带着一丝自豪：「我去免费测基因的机器那里测了的，我可是身上可是拥有52%的纯地球裔血统， 嚮导的检测也是千真万确！」 「……嚮导？」 「嗯！不是现在的这种嚮导！是那种十分罕见的！可以和自己的哨兵一起搭档的嚮导！」 如果冬阳此时有尾巴的话， 恐怕现在都已经要翘到天上去了。 路伊倒是有些诧异。 在人类演变的歷史上也出现过不少不同种类的变异。 在地球裔走出地球开始了大星际时代之后不久， 不少地球裔开始往无人的外星球移民。 这些移民或多或少地受到了当地环境的影响， 出现了大量的变异——用现在的话来讲，应该算得上是某种生物学的「进化」。 在这样的基础上， 人类的进化史上曾经出现过一种短暂且罕见的特殊基因，当时这种基因的人类被分为两种，一种是哨兵， 一种是嚮导。 这是一种肉体与精神的分化。 前者拥有强悍的肉体，但精神很容易处于崩溃边缘，而后者虽然身体相对差一点，但却拥有能够平復狂躁化哨兵的能力。 哨兵与嚮导这一种相辅相成类别的出现也是促使人类开始研究精神的契机，最后随着大量其他人类生命的发现，研究才越来越精细。 最终发现了精神海的存在，甚至还能给精神级别进行级别的坚定，最后得出了精神阈值这类的专门术语。 可令人遗憾的是，哨兵嚮导这类人种在人类歷史上也就昙花一现，在相当短的时间内就销声匿迹了。 虽然隔个几十年偶尔也会检测到具有哨向能力的基因，但这已经被大量稀释，原本的能力也被大幅削减，顶多只能算是个「少数族裔」的纪念荣誉，根本不能进入联邦身份的官方名类。 因为存在的时间太短了，甚至连人类学家都在一直争论这究竟能不能算一种「人类族群」。 「我记得哨向不是已经灭绝了吗？」 安格尔的歷史学没有路伊这种经歷过系统训练的好，她用一种谈论远古生物的语气问道，「怎么还有？」 「纯种的已经没有了。」 路伊当时上的人类学教授是支持将其视作单独种群观点的，所以自然而然地说出了「纯种」这样的字眼。 「不过也不排除重新基因突变，或者是先前的某些哨向人与其他族裔繁衍遗留下来的后代。」 路伊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毕竟大多数族裔传承还是依靠基因繁衍，和我们不一样。」 西洛伊斯族群就在于精神的霸道。 无论你之前是谁，只要拥有了西洛伊斯之种，就能够连入整个族裔的共同精神意识，无论是知识的掌握，还是意识的改变，都是一瞬间的事情。 从某种情况上来说，同样以「精神」二字为着名的哨向分类和西洛伊斯族裔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你们是一个种群的吗？」冬阳的耳朵很尖，忍不住插嘴道，「可是你们看起来一点都不像。」 安格尔扬了扬眉：「我看你也一点都不像嚮导。毕竟我听说的嚮导可都比你沉稳多了。」 冬阳不满地为自己正名：「时代在变化！我们也在进化好不好！」 进化的结果有两种，一种是延续，一种是消失。 就结果而言，这是两个种族第二个共同点。 第155页 「你们如果是想找这个的话……到了。」 冬阳说着说着，停了下来。 不知不觉间，她们已经被冬阳带到了一条满是泥泞的小巷子，巷子口杵了个光幕，上面写着大大「有间茶馆」的字样。 往里面走了一小段距离，出现了一个还算阔气的商铺，只是上面的「茶」字被人为破坏了个干净，上面画了个大大的叉，把「茶」改成了「餐」。 路伊：「……」 她带着怀疑的目光看向安格尔，却见安格尔一副早就知道的样子，看上去相当满意。 「这是这里整个超空间港口最大的信息流散中心，不是本地人找不到的。」 冬阳仰着下巴，一脸快夸我的表情，双手却是自然而然地伸出来，提醒某人该给钱了。 「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安格尔笑着捏了捏冬阳的脸蛋，一脸慈爱地把她刚刚从自己手上顺走的钱包拎出来：「偷东西可一点都不可爱哦。」 冬阳再度发扬了自己不怕被识破的厚脸皮，从钱夹子里大大方方地抽出一张纸钞：「谢谢惠顾。」 路伊没有理会这两个人的弯弯绕，她把目光放在餐馆内部。 摆了几张合成材料做成的桌椅板凳，有不少穿着寒酸的人在里面吃饭，面前摆着的也都是几枚星币就能够买到的小炒。 是很普通的那种老式餐厅，墙面上甚至还出现了一层层淡黄色的油污，墙壁的正中央挂着一张超空间港口的纸质地图——路伊环视一圈，看起来像是这家店里最值钱的东西了。 「我以为你是真的饿了。」 她摸着下巴，冷不丁地这么说了一句。 「别看这家店这样，我保证好吃得让你舌头都掉下来。」安格尔笑得像只狐狸。 路伊盯着安格尔的笑容，总觉得这家店大概是用了类似于致幻剂一类的药物。 ——目测那些摆盘的造型，着实不像是什么能吃的东西。 「一起吗？我请你。」 安格尔邀请冬阳，小丫头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你……你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哎呀，等会儿姐姐去约会还需要你带路呢。」安格尔旁若无人地蹂躏着她的小脸，「一段饭把你接下来的一天买下来，如何？」 冬阳毫不犹豫，伸出两根手指头：「两顿。」 「成交。」 * 鱼龙混杂的地方最容易暗藏天机。 冬阳虽然知道地方，但因为还是个小鬼，更深入的地方也进不去。 好在安格尔早有准备，她轻车熟路地跑到前台，点了一杯「西西湖龙井」和「星宿六特产现磨咖啡豆」。 「客人你还需要配些甜点之类的吗？」 就这破地方，服务生确是罕见地用了个高配机器人，虽然可能是出于省钱，它的主人并没有为它装上一层类人皮肤。 「唔……茶叶和咖啡豆都要半小时内现采的，再来三份特色牛排，七点八分熟，必须得是从小牛犊的身上活切下来的，人工切，机器切得没有生命感，匕首得是无影刀，看不见摸不着，不能让牛肉上沾上刀具的气味……对了，我还要亲自去你们厨房参观检查卫生——做得到吗？」 冬阳在一旁嘀咕：「……这是个什么吃法？」 这人的口味真怪。 然而路伊却是不动声色地按住冬阳的肩膀：「别说话。」 「没问题。」机器人的程序「滴」了一下，「请随我来。」 三个人跟着它来到餐厅的后厨，明明店面只有这么小的一个地方，但后厨的面积确实意外的大。 机器人领着她们在第七个和第八个厨房用具中间停下，眼里一闪一闪，发出红色的光芒：「原来是不留行的客人，『蜂巢』欢迎您的到来。」 冬阳发出了一声不小的惊嘆：「你们是僱佣兵？！！是来做任务的吗？！做什么任务？」 安格尔还没回答，就被机器人打断话题。 「几位是第一次来到『蜂巢』吗？需要额外服务吗？」 红光持续闪烁，和起火的锅灶翩翩起舞。 「不用，你可以走了。」 机器人让开，露出身后的灶台：「权限已经开通，三位直接通行即可……祝各位旅程愉快。」 「怎么近？」冬阳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看着面前的砖墙，哪里都找不到类似于「通道」之类的东西。 路伊瞭然地伸手去试探，果然在接触到砖瓦的瞬间，那成排的墙面就弯曲成一个曲面。 「是障眼法。」路伊沉声道，「这就是入口。」 说罢，她率先抬脚步入墙后。 「回答你刚才的问题。」 安格尔踏入之前，突然蹲下身，和冬阳的视线平齐：「是，不是。」 是僱佣兵，但却不是做任务。 「那……」 「你真可爱。」 安格尔从冬阳口袋里顺出一沓厚厚的钞票，笑眯眯地说：「这是别人给你的吧？可真是一笔不小的钱啊。」 「你在说什么呢……安。」冬阳的笑容有些侷促。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来这里吗？」 安格尔头也不回：「这里面几乎拥有全宇宙的据点，你觉得，在这里面的一点风吹草动……能不能传遍整个星际呢？」 「安格尔，走了。」 第156页 路伊从后面折返探出半截身子来催促道。 「嗯？」 安格尔上扬的声调，让冬阳喉咙发紧。 「你是嚮导，怎么可能察觉不到那么多的伏兵？除非……你和他们本来就是一伙的。」 安格尔不动声色地把准备后退的冬阳拽到跟前，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指甲顺着她的下巴滑去： 「多么漂亮的眼睛啊……现在乖乖地站到这边，我可以让你死得漂亮点。」 「唔……毕竟，是个女孩子嘛。」 指甲滑到脖颈边缘的大动脉，安格尔如是说。 作者有话要说：　　安格尔：毕竟是个女孩子嘛，打打杀杀的不如谈情说爱。 路伊（一把擒住她不安分的手腕）：你爱我？ 安格尔：…… 路伊（直接吻上去）：这样也算谈情说爱？ 安格尔：……………………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是个死闷骚！！！ * 好了，正经点问个问题，哨向文大概在几万到十万不等，你们是希望我一口气写完再发，还是开个小短坑写一点发一点？ 。 谢谢： 安奂扔了1个地雷 读者「虎口脱险」，灌溉营养液＋18 第84章 抱怨 冬阳咽了咽口水， 她虽然预料到自己面前的人不好煳弄， 但没想到自己从一开始就暴露了。 「有两拨人。」 根本就不用考虑，被发现了之后会发现什么，小丫头早就考虑好了该怎么做。 常年游走街头的经验让她把机灵劲全部放在了墙头草上面， 心里从来就没有什么「忠诚」二字可言。 「哦？」 安格尔拽着她的衣领， 眼角余光却是盯着潜藏在暗处的伏兵， 说道：「先走！」 她把冬阳连拉带拽地没入虚拟的光影中。 虽然现在科技发达了，但真正的顶尖高科技永远都不是冬阳这种社会底层的人可以享受到的。 小丫头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吸引力迫使自己往那眩晕里撞去，她依稀记得听做过星舰的人说过，飞跃迁跃点的时候也是这种作呕的感觉。 胃里无数东西在翻滚、上扬， 但时间不长， 也就是唿吸间的事情。 等她反应过来，已经跨越了那层虚拟的光影， 进入了这里最大的情报据点集散中心， 蜂巢内部。 冬阳的脸色惨白，不可置信地蹬着自己前来的方向， 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再去碰一碰入口， 却被路伊的一句冷言冷语打入谷底。 「如果你还想体会一下刚才的感觉， 大可试试。」 冬阳立即缩回了手。 「第一次都这样的嘛， 习惯就好了。」安格尔笑嘻嘻地去牵路伊的手，放在手心里仔细地把玩， 「你又吓唬人家小朋友。」 冬阳：「……」 如果说路伊这种程度的警告也算的上吓唬的话，那么安格尔刚才的威胁就已经可以算做是谋杀了吧？ 冬阳心情复杂地把目光从面前这两尊大神身上移开。 蜂巢内部似乎和外界没有太多的区别。 她们依旧是在一个厨房的内部灶台旁边，只不过从清洁程度上而言更加干净了一些。 冬阳默不作声地跟在路伊后面， 还是没忍住好奇心东张西望。 同样熙熙攘攘的街道，从后厨走到大堂，布置几乎全都一个样子，但是里面坐着的人就大不相同了。 无论是穿着还是打扮，衣料看起来不说多么昂贵，起码都是干净整洁的样子，和之前以老弱病残为主的街道不同，这里多半都是年轻人的天下，即便是老人和小孩，精神状况也是截然不同的。 「传送门？」冬阳喃喃自语小声问道。 安格尔斜睨她一眼：「你外面三流幻想小说看多了吧？」 「应该只是一个小型的障眼法。」 路伊想了想，肯定地说：「我们之前进来的时候餐馆外面是墙吧？那应该是被封死了的。」 冬阳茫然地点头作证：「是被这里有权有势的人圈起来的地盘，普通人都不让进……欸？」 「那这就是了。」 路伊瞭然道：「弄了一点障眼法而已。人体受不了星舰那样的大型跃迁，但如果规模和密度相对以人体可以适应的结构来设计的话，也说不定能够打造人工虫洞。」 「虫洞？」冬阳疑惑地问道，「不是说跃迁点吗？」 「能够穿梭时空的目前成熟技术只有虫洞能够做到。」 路伊平静地解释：「但是虫族居无定所，太难控制了，所以在大战期间，人类政权就顺带做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驯养虫族。」 「啊？」冬阳一脸懵逼，她仔细想了想，她对虫族的认知只停留在那些三流小说里，再有就是各处不知道哪里传来的小道消息，说什么虫族站到了人类的对立面啊，边境要打起来了之类的话，根本就没有想过在传说里「凶神恶煞」 的虫族还有被人类驯养的一天。 「否则你凭什么觉得现在的迁跃点刚好都处于人类需要的港口？」路伊反问道。 冬阳讪笑：「我以为……就是围着虫洞建造起来的人类社会。」 「千年前是，但现在这样的情况算少数。」 路伊看着附近来来往往的人，故意带着两人往人群多的地方挤。 第157页 后面的人目前来看只是跟踪，还远远没达到动手的地步，至于原因—— 路伊不动声色瞥了冬阳一眼。 小丫头应该知道。 「虫族只听女王的命令，但女王，可以有好几只。」路伊顿了顿，继而说道，「就像人类有不同的族裔，虫族也有分野，也有内斗，于是有一只女王与我们合作，它们为人类建造迁跃点，而我们则承诺在别的虫族大举进攻之时庇护它们。」 「所以永远都不要和人类交易。」安格尔冷不丁插了一句。 安格尔不知道从哪里买了三根棒棒糖，撕开包装用舌尖试了下味道，一股又沖又辣的味道迅速传来，她皱着眉嘟囔了一句「什么鬼味道」之后就立即塞到路伊嘴里，「送你了。」 她原本想欣赏一下路伊这个面瘫脸的表情，没想到路伊眉头都不皱一下。 「没意思。」 安格尔不满地拆了一款某花香味的塞到嘴里。 忍了一下，还是气不过，安格尔干脆一把拽过路伊的衣领，踮起脚凑在她的嘴边细细吮吸起来，带着不知名花香和之前那个诡异的味道混杂在一起，冬阳在旁边瞪大了眼睛，倒吸了一口凉气。 妈耶！第一次见到说话说一半就开始卿卿我我的！城里人都这么勐的吗！ 这次安格尔没有闭上眼睛，她仔仔细细观察着路伊的表情，发现对方还是平静如水，瞬间跳着脚尖叫起来：「该死的！你是石头吗！」 路伊舔了舔自己的嘴角，答非所问：「很甜。」 安格尔：「……」 这个天聊不下去了。 「所以说不要随随便便和人类定约定！这就是后果！」 她气鼓鼓地把脸转向冬阳，却没注意到在她扭头的一瞬间，路伊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 突然被点名的冬阳：「？？？」 面前两人思维跳跃都太大了，完全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和人类做交易，处于劣势的话，往往只有两种后果。」 路伊欣赏着安格尔气急败坏的表情，心情大好，连五官都显得不那么严肃，「被驯化，或者，被戏弄。」 「路、伊！」安格尔咬牙切齿。 「那么现在是时候告诉我了，处于劣势的你，决定被驯化，还是被戏弄？」路伊望向冬阳。 是个傻子都看出来了，冬阳连忙举手投降，「彻底认输。」 她努了努嘴：「两拨人，一拨是圣骑打扮，一拨则是政府新兵那边。」 圣骑，这个古老的称唿想也不想就是宗教那边的私人武装。宗教那么多，可是目前和她们牵扯到的也只有巴别塔。 至于政府新兵…… 路伊来了兴趣：「新兵是怎么回事？」 「你不知道？」冬阳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仿佛的在说「这么大的事情你都不知道！？」 「少废话！快说！」安格尔敲了一记她的脑门。 「东北边境已经打起来了，可是这次出兵的除了阿尔米星的人还有联邦政府自主训练的新军。」 越是这种消息，越是在混乱的三不管地带传播得越快，也难怪冬阳能够这么熟悉。 路伊追问：「再详细点。」 「……呃，我知道的也不多啦。好像新军都是东南星域的人吧，刚出征的时候这里不少人都在看新军的笑话，不少人还下了赌注赌什么时候会战败，没想到现在还没传来全军覆没的消息，倒是让地下赌场的庄家赚了个满盘。」 「他们只是让你跟着我们？」 「我身上有追踪器，他们可以随时知道定位。」冬阳伸出两根手指头，「两个通讯器。」 「也就是说……这两拨人不知道彼此的存在。」 「嗯。」冬阳点点头，她突然贱兮兮地笑起来，「不过按我看……圣骑是知道新军的存在的，毕竟圣骑找到我的时候，还特意叮嘱我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新军，加了价的呢。」 安格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他们对你的要求是什么？就是跟着我们？」 「准确来说，新军只是在找你。」 冬阳指向安格尔，然后又移向路伊：「圣骑还找她。」 还，这个字用得非常巧妙。 这说明巴别塔教那边两人都要。 可是巴别塔教那边既然知道政府新军的存在，也应该知道政府新军的目的，却没有大打出手，也没有中途拦截，这就很值得玩味了。 「不过圣骑说了，路伊才是他们要找的第一位，其他的没那么必要。」 冬阳补充了一句：「他们让我在你们决定离开的时候给他们发消息……」 小丫头小心思赚的飞快：「估计是想在截止日期前慢慢观察，找准最佳时机下手。」 「脑子还挺活。」安格尔不咸不淡地称赞了一句。 「那你现在就跟他们发消息，说我们决定马上走。」 「啊？」 冬阳一脸不解地看着安格尔。 正常人不应该把死线往后推迟吗？怎么面前这个人不按常理出牌？ 可是随后一想，好像这个神经病就没有做过逻辑之内的事情。 「你干嘛？」 路伊看着突然在自己胸前上下其手的某人，忍着把人扔出去的冲动，好声好气地问道。 「在找东西……」安格尔回答得一本正经，「我很好奇，你身上究竟是什么吸引了别人的注意。」 第158页 「……」路伊抽了抽嘴角，把某人的不安分的爪子提开，「你知道之后呢？」 「当然是把它据为己有了。」安格尔笑得理所当然，视线从她的领口试探性地往里探，「你身上的好东西，只能给我一个人看。」 冬阳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 与此同时。 联邦议员宅邸群，鹰派首席议员的书房。 「罗德你他妈给老子说清楚！！！」 一个男人怒气沖沖地闯了进来，惊得罗德膝盖上躺卧的橘猫从睡梦中睁开了眼睛。 「为什么老子的物流商道上会有新军从前线偷偷跃迁回来的记录！！！」 罗德睁开眼，满脸含笑地对着冲进来的人说：「乔，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个屁！老子八天前还去看过你的新马场！」 「别那么暴躁嘛……古老的东方有一句话说得好，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八天也已经很久了。」 「你他妈别跟老子打岔。」乔把卧在罗德膝上的橘猫一把抢了过来，「你又调兵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安奂的地雷x1 。 大家好，我的存稿箱告诉我它已经成熟了，可以自己码字了，可是我发现它无情地欺骗了我，正在进行批评教育，谢谢大家关心我家小箱的成长状况。 我会让它尽快长大为人民服务的。 第85章 母题 「你这话就错了。」 罗德坐在座位上不动如山， 他礼貌性地指出：「你犯了两个错误， 首先，那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其次。」他顿了顿，手指指向在乔舒亚手上张牙舞爪的胖橘， 「你拧四刀的姿势不对， 你应该捏住它的后颈皮， 而不是后背。」 「我记得去年看到它的时候才叫一刀，怎么现在还涨了？」 乔舒亚粗声粗气地伸手拉开罗德对面的椅子，大马金刀地坐下，把四刀放在腿上一搁， 整个人都缓和了下来。 「叫一刀的时候是大前年， 你记错了。」罗德推了推鼻樑上金边眼镜，这已经是他今天第二次纠正某人的粗犷的时间概念， 「那时候它刚出生， 不知道是被谁扔在马路边上，路过的亲兵没注意， 在它身上留了一道刀疤， 才叫这个名字的。」 乔舒亚顺着罗德的视线， 往猫的侧腹看去， 果然发现了一道小指长度的刀疤。 「第二年，在军演的时候， 被地上的利器割到了脚，干脆改名叫二刀。」 「那现在这么叫，年年都受了伤？」 乔舒亚好奇地去捏四刀的肉垫， 结果差点被某橘反咬一口。 罗德笑了笑：「那到没有。只是后来觉得有趣，想着干脆随着年龄一年一年地往上加——如你所见，今年已经四岁了。」 乔舒亚：「……」 他的唿吸从刚进门时的急促转到平稳，调侃几句冷静下来之后，干脆地切入正题。 「真的不是私活？」 罗德在书桌上按了几个键，登时一个投影的虚拟文件呈现在桌面上。 他食指中指双指併拢，把文件掉了个方向，往乔对面移去：「是三星堆研究所申请的调令，这可是很珍贵的研究材料，费了不少人力物力才发现的这么一个，结果一不小心给放跑了，自然需要花更大的力气找回来了。」 文件的封面是一个由星路连起来的三芒星，简洁大方，在文件的右下角，印着附属于联邦政府旗下的飞鸽。 乔舒亚眯着眼睛仔细把文件翻了翻，问道：「为什么是新军？」 「你也知道，最近阿尔米的大本营被海盗给敲了敲警钟，虽然事态已经控制，但那傢伙正在全星整顿呢。我也不好意思现在去借兵。」 罗德说得理所当然：「更何况，寻人，对于新军来说，也是个锻鍊。」 「毕竟牵扯到三星堆，级别也是最高等，边境的航道都是『苍鹰』——军部的——然后我突然想起你前些时开了条新的商道，登记在民用的『群鸟』体系下，也在附近，所以就不请自来了。」 罗德无所谓地笑笑：「如果你觉得被冒犯了，我道歉。」 毫无诚意。 乔舒亚翻了个白眼。 「算了，这件事情先放一边。」 乔舒亚把文件扔了回去，光影在触及到罗德的瞬间四散成光点，在人体的周围落下，远远看去像是置身于浩瀚星空一般。 待光点消失得差不多，乔舒亚的目光变得认真而深远：「你真的要培养新军？」 「我以为我们两派在这个问题上已经达成了共识。」 罗德不厌其烦地解释：「阿尔米星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你也清楚，他们的人数只能维持核心军队，整个宇宙那么多星系，那么多机构，基层警力已经让位给其他的军校了，可是说实话，他们的实力也就是做个样子，真要打起来，估计连十分钟都拖不了。」 他嘆了口气：「阿尔米的血统不断稀释，虽然他们证明了战斗力与基因的关系不算太大，但是越来越多的数据证明，士兵的自主性在稳步上升……虽然很少，一代人能上升一个百分点就不错了，但至少是在上升的。」 罗德重新在桌面上按了几下，深褐色的木纹上立即浮现出路伊的脸。 那是她登记在基因库中的等身立体模型。 第159页 「军方的人？很重要吗？」乔舒亚有些诧异，「感觉没听的阿尔米提及过？」 「你整天就钻在钱袋子里当然不知道。」 罗德的眼神晦暗不明：「她就是这次新军的抓捕的目标。」 「呵，你当个财政部的部长试试？整天光是算帐就够你受的……等等！」 乔舒亚差点被绕了进去，撸猫的手劲瞬间大了起来：「你说，我们最高的研究院，三星堆，需要一个军人来做研究？！」 四刀在乔的腿上感受到了突如其来的压力，龇牙咧嘴地冲着乔的大腿就是一挠，可惜的是，现在衣料的质量都很好，并没有得到自己预料中惨叫的四刀郁闷地站了起来，找准乔裸露的手背，挠了一个标准的三道槓。 「它很记仇的。」罗德从抽屉里掏出一张消毒医疗纸巾，「擦擦就好了，上面有增生膏。」 乔舒亚：「……谢谢。」 「根据申请来看，的确是这样。」罗德扶了扶眼镜，「联邦政府成立不久就联合军方、文化部、大学城里生物进化等相关领域进行的sss级计划，官方代号『伟大回归』，旨在把那些消失在宇宙中的文明族裔一个个进行再现与重组，同时也可以为新人类进化方向提供思路。」 「其他的族裔多多少少都遗留了一些资料，而其中，最不可捉摸，资料最少，最难以推进的则属『西洛伊斯』这一子项莫属。」 「这个人，当初执行任务去窃取相关材料，按照预想那个材料会对研究提供相当丰富的信息，可是当研究人员拿到材料后，你猜怎么样？」 乔舒亚说：「资料少了？」 「不，是完全没有。」 罗德耸耸肩：「而与此同时，该士兵的身体素质出现了极大的变化……尤其是精神海方面。当三星堆意识到的时候，她已经脱离了阿尔米的控制。」 「所以你才调兵去抓她？」 「嗯哼。」 乔舒亚皱着眉，突然笑了起来：「你恐怕打的不止是这个算盘吧。用新军来追踪一个接受过最优训练的阿尔米士兵……练手吗？你想把你的新宠培养成什么？凌驾于军部之上的存在？」 罗德含笑：「谁知道呢。他们都是东南那边的人培养起来的，又不听我的话。」 「为了以防万一，我警告你。」乔舒亚的语气冷了下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如意算盘。东南那边说是传来拥兵自重的消息，但其实都是你在暗中布线吧。」 乔舒亚用的肯定句：「我同意你培养联邦自己的势力，但这并不意味着我贊同你挑起战争。」 「小打小闹可以，但大战……」 乔舒亚的语气微冷：「这时候开启大战，你是还嫌我们的反对党不够多是吗？」 「反对党的情绪是最好操控的。」 罗德声音很低沉，语气末端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轻蔑：「那些无头苍蝇，不管是谁让他们不悦就会站在对立面。政府天然就得顾及大多数，从而侵犯一部分人的利益来维持社会稳定。 而叛军，天然地会利用人民的不满来挑拨情绪。」 他的目光寒冷，直勾勾地和乔舒亚对视：「民众——天然地就不知道很多东西，他们既不会关心，也不能鑑别，出来一堆真假不明的东西就会蜂拥而至，画地为牢。这些人既希望我们来给他们解决一切困难，又不希望政府损害任何利益。」 「怎么可能？」罗德轻轻笑起来，敲在桌面上的手指修长似剑，锋芒毕露。 「我们的军部被外敌攻占，这是守备不严的耻辱，也是人民凝聚的机会。我们还没『压迫』呢，就成了『受害者』。」 「乔，是时候让阴谋论者知道一些，所谓的『联邦内部』了。」 四刀蓦然睁开眼睛，墨绿色的猫瞳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乔舒亚的胸口。 咚、咚、咚。 它听到这个人类不同寻常的心跳声。 *** 此时此刻，在联邦政府专门为三星堆研究所设计的独立星球上。 几乎没有人注意到一艘印有军方标志的星舰停在了私人港口中。 三星堆研究所是附属于联邦的最高研究机构，里面来往的都是在议会上拥有一席之地的大人物，所以警备也都集中于外环的人造卫星轨道带。 而在行星内部，却是见不到一个士兵。 然而现在，在一排排路灯的灯柱下，两道身形挺立的人影被倾斜的日光拉成瘦长的条状。 有路过的普通研究员看到街边的两人，难免多注意了两眼。 有人忍不住开口：「那个制服……我们有见过吗？」 另一个是个实习生，她扫了一眼，又快速收回了自己的视线：「没有！也许是大学城那边来的人？」 「不可能！我在大学城从小长到大，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着装！」前面那个立即反驳。 第三个人犹犹豫豫地开口：「也许是……军方的人呢？我听说军方研究院的白大褂都和我们不一样。」 「诶诶诶，有可能……」 「你们别说了，人家都听见了，快走快走。」 「……」 黎明全程听了进去，她仰着头，看向杰弗里，「这里就是三星堆？」 「嗯。今天带你见一个人，我们算是有共同的项目研究，她对你也很感兴趣。」 第160页 杰弗里点头，带着黎明果断地往主楼方向走去。 「共同项目……是黑死病吗？」 「算是部分……黑死病应该可以说是这个项目的下属课题。」杰弗里想了想，没有否认。 黎明好奇问道：「那，主课题是什么？」 杰弗里笑了笑：「在这里，他们管它叫——『伟大回归』。」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虎口脱险的地雷x1 。 真的觉得自己无意间写出了什么不得了的耽美cp【x】 。 我没想到真的能够申到榜单……算了，那就趁这个机会正式恢復更新吧，日后隔日更，其他时间也有可能随即出没更新章节。 关于之前断更一方面是三次元挺忙的，算是面临人生一大转折点吧（现在还没结束），后来闲下来的也是惯性不想更，毕竟也没啥动力，这文说实话每天别说赚杯奶茶钱了，连根棒棒糖的钱都赚不到，隔壁的幻言也让我怀疑人生的…… 总之就是因为种种原因导致码字暂时并不能给我带来之前那么大——的快落，长时间盯着电脑也挺累，我又比较养生，所以就各种佛了。 不过还是想认真完结这篇文的，毕竟是第一篇有大纲的文，意义还是不一样的。 就这样，图个吉利，这章下面留评的就送红包吧【】 第86章 玫瑰 「欢迎回来。」 首都星， 长平州， 列森城，第九街区，玫瑰花大道。 这里是首都最大的宗教聚集地。 来来往往的人流如织， 身穿白袍的人士穿梭其中， 对每一个路过的人都抱以最真诚的微笑， 而在这条街道上，几乎走两步就能看见一栋尖顶小木屋，外面爬满了绿色的藤蔓，丝毫看不出秋天的影子。 每间木屋前会悬挂着独属于特定宗教的装饰， 或是一根树枝， 或是一块石头，或者是由各种基本几何拼凑起来的图案。 这年头在宗教局里合法登记扩张的宗教不在少数， 而其中最大的， 当然属占据了这条街大半的镂空小塔。 屋内常年配发有免费的食物和水，味道还相当不错， 供来往的穷人免费品尝。 在自取食台的背后， 是一扇小小的暗门， 从前它在不少宗教里被称为「忏悔室」， 但现在大家更喜欢称它为「隔间」。 隔间有点类似于休息室，你可以和在场的牧师倾诉， 或者只是单纯的闲聊，也可以邀请一些朋友拒绝牧师在场进行长谈。 现在的教派大多都融于世俗，所以哪怕这里是宗教聚集地， 来往的人也不乏神色匆匆的金融大亨。 事实上，玫瑰花大道除了拥有宗教界形容净土的「红玫瑰」之称，还有一个世俗的外号： 「黑金玫瑰。」 有小贩对着来往的游人吆喝着，从花篮里取出一朵泛着黑金色光泽的玫瑰花，递给从一栋商业大厦出来的一对情侣：「先生？要朵玫瑰吗？传说拥有黑金玫瑰的人今年财运一定会上涨呢。」 身穿米白色风衣的男士含笑接过小贩手里的玫瑰花，从口袋里弹出一枚价值五十的星币：「不用找了。」 他衣着考究，内衬了一件浅色衬衣，伸手压了压头顶的白色礼貌，又把这朵玫瑰花别在胸口，陡添几分妖冶的感觉，蹬着一双白色的皮靴，径直和身边的女伴走进了门前缀着镂空小塔的木屋。 黑金色，是一种黑到发亮的颜色，在光线的照耀下熠熠生辉，散发着金色的光泽。 黑为地狱的黑，金则是金子的金。 这里同时也是首都星最大的金融中心，无数钱财流转其中，诱人堕落，引人发狂。 跨过门槛，走进隔间，却没有任何宗教人士来打扰。 男人摘下头顶上的礼帽，微微躬身，沖身边的女伴礼貌道：「欢迎回来，玛塔·菲尔比。」 玛塔和他的打扮几无二致，她点点头，取下礼帽的瞬间，袖口微抬，露出里面钢筋铁骨的义肢。 「我对你之前的遭遇深感痛心。」 男人转身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小挂坠，递到玛塔面前，摇摇欲坠的塔楼高台悬坐。 「不过正如你所见，真神是仁慈的，即便你曾经背叛过我们，但它仍然愿意给你第二次机会。」 他的语气平和而悠长，带着一股镇定人心的力量。 「你的伤势很严重，但萨特大祭司认为你只是一时煳涂，所以倾尽全力赐予你新生。」 男人笑了笑：「重新培植的脏器，尽可能地还原肉骨本身，力所不能及之处也用全新的仿生材料构筑了一个更加坚固的身体，加了多种功能的义眼……恕我直言，经歷了这场改造，你简直如天使一般完美。」 玛塔的样貌从外观上看没有太多的变化。 她听了男人的话，也没有表示，只是微微颔首，打断了他的话：「牧师，我过来不是听您的恭维的。」 「那是自然。」 牧师一摊手，姿态轻松。 「阿尔米是已经回不去了，全新的你，需要一个全新的任务。」 他伸手扭动了一下挂坠的塔尖，上面立即投影出一个虚幻的人脸。 横贯右脸的刀疤，另外半边银白色的面具下面露出藏蓝色的眼睛。 特徵鲜明。 「……」玛塔顿了顿，「卢卡斯·唐？你们是要我接近他？」 第161页 「准确来说，是想让你进入海盗团的核心层。」牧师报以微笑，「你只需要做你之前做的工作就好，接近、观察、汇报……这种事情对你而言应该是驾轻就熟。」 玛塔没有否认，她凝视着卢卡斯的脸随即移开，转向牧师：「你看起来很年轻……我记得我之前在这里接待我的牧师不是你。」 「如果你指的是梅乐小姐的话，她已经晋升了。」牧师保持着得体的笑容。 「哦？」玛塔点点头，话锋一转，「身份呢？潜入应该需要新的身份……相关联邦公民信息证明是我自己解决还是你们安排？」 「不，你不需要新的身份。」 牧师闷声笑道：「你只需要做你自己就可以了，从阿尔米潜逃的士兵，这是一个多么诱人的筹码，你不觉得吗？」 玛塔皱眉：「可是怎么——」 「我可以引荐。」 牧师伸出手，屈指点了点额头，行了个自由联盟的军礼：「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阿罕，今天二十七岁，为波依德大人做事多年，很高兴能在未来与你共事。」 玛塔瞬间瞭然，看来传闻中迅速崛起的自由联盟，也不是铁板一块。 *** 这时候。 参宿六的狮身人面星云，旅游中心。 路伊半挽着安格尔的胳膊，正如这里所有其他来参观的游客一样，空出来的那只手拿着当地特产的沙漠玫瑰味的冰淇淋，漫步在巨大的云团下面。 「好吃吗？」 冬阳一边舔着自己手上的冰淇淋，一边感慨着有钱人就是好。 「这里好多卖假货的，没有我们这种本地人带路，你们根本找不到真正好吃的冰淇淋！」 秋日的太阳正好，不冷也不热，阳光懒懒散散地撒了下来，落在小丫头的毛髮上，染上一层金黄色的绒光。 「你们之前买的那叫什么东西？盗版！绝对的盗版！！我在一旁看着都着急！！！」 路伊冷冷斜睨了她一眼，刚刚长出刺的小丫头瞬间缩了回去。 「人怎么还没来？」 她开口问道。 冬阳耸耸肩，一脸无辜：「我哪知道？我又跟他们不是一伙的……说白了我就是个跑腿的。 反正是当着你们面发的消息——你们也看到了，人家不追过来我能有什么办法？现在还不是你们说要过来参观，我路也带了，他们不来怪我咯？」 再经歷了生命的威胁之后，冬阳真切地认识到了虽然安格尔这个笑面虎动不动就拿杀人来威胁她，但是旁边看着冷言冷语的路伊才是她的保障。 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如果说安格尔是在林子里乱咬人的狐狸的话，那么路伊就是栓在狐狸脖子上的那根缰绳。 「不过，为什么要来这里？」 冬阳好奇：「这里都是游客……你们看上去——」 她本来想说一点都不像游客的，可是话说到半截，又仔细盯着两人的装扮瞧，最后不得不垂头丧气地承认，好吧，这两个的穿衣打扮的确挺像游客。 也不知道是演的还是真的如此，冬阳觉得这两只比起之前刚刚接触时候，都把身上的杀气收敛了许多。 甚至连路伊这个面瘫此刻嘴角都带着一丝轻微的笑意。 一朵云飘在她身边，冬阳随意地挥着双手打散了挡在面前的雾状气体。 这里的气候独特，受到奇特的地形和气候的影响，在巨大的平面上都涌起了无数固定形状的云雾，像是实体的海市蜃楼，又像是真实存在的云雾之都。 远远望去，简直就像是座巨大的移动城堡。 而这个地方主要云团又因像极了古地球文明某支的着名景点狮身人面像而得名。 从被发现的那一刻就赚足了人们的眼球，十年的时间就发展成一个巨大的，成熟的，旅游市场。 因为极具朦胧而浪漫的氛围，而受到不少小情侣的朝圣，几乎成了约会必去的几个热门景点。 路伊神色自如地把手上原味的递到安格尔嘴边，安格尔也坦然自若地舔了一口，嘴角沾了点乳白色的奶油，路伊想也不想就轻轻吻了上去，一点点地把她嘴角的多余的奶油吞入腹中。 冬阳：「……」 好吧，她觉得自己身为年幼的单身狗受到了这个年龄不该承受的暴击。 如此自然的动作，简直和身边来来往往的小情侣几无二致。 「人多，隐蔽，好动手。」 路伊捧着安格尔的脸，微微移开，眼里似有万千情丝，但却是冲着冬阳说的：「引蛇出洞。」 冬阳：「……哦。」 「你别听她的。」安格尔眼里藏着笑意，「她就是个木头脑袋，我们本来就打算来这里约会的，主要目的还是不变。」 冬阳：「……行吧。」 她就不应该问这种自取其辱的问题！ 冬阳扭过头去，懒得看身后的这一对戏精。 她此时深切的觉得，这两个没有进军简直是全星际人民的一大损失，无论是熟练度还是自然度都堪称宇宙一线，而且她的确记得这两个之前没有任何相关的交流，所以说这种浑然天成的默契度也是闻所未闻的存在。 着实是…… 让人嘆为观止。 第87章 圣骑 「大家来看这边……这里是我们最别致的云团之一， 因为外形神似当今联邦财政部的部长乔舒亚先生的标志性八字鬍， 而被称为『乔八字』……」 第162页 前方志愿者讲解员的声音传来，已经蹭过无数遍讲解词的冬阳好奇地回头看着后面两个「约会」正「你侬我侬」的人，小声嘟囔了一句：「真是对怪胎！」 其他人逛旅游景点多多少少都会听下讲解， 结果这两个人一副对这里丝毫没有兴趣的样子， 还落后这么远……根本就听不见好吗！ 「听得见。」 路伊不咸不淡地戳破了冬阳的疑惑。 「你不懂， 约会的意义不在于听讲解。」 安格尔挽着路伊的胳膊炫耀似地抬了抬：「在这个。」 她又「吧唧」一下亲了亲路伊的侧脸，补充道：「还有这个！」 一路上已经习惯了这两个人隔一秒钟就要秀恩爱的日常，冬阳无动于衷甚至还能自然而然地转移话题。 「说起来我有个问题。」 她兴致勃勃地求证：「你们两个能够被这么多大人物追，那也应该认识不少大人物吧？听说乔部长早年是做物流运输起家的对吗？」 「我听说他在星际跑长途运输的时候没到一个星球就会和当地的女人约会， 白天见面晚上就能上床， 第二天天不亮就坐着星舰离开了……」 冬阳眉飞色舞地分享自己的八卦：「传说他的后代数量就和他嘴巴上的八字鬍数量一样多！天吶，那么多的后代， 你们说……就算他有再多的钱也不够分这些人吧？」 安格尔也露出兴奋的神情：「哦？真的吗？」 路伊则皱着眉问道：「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流言？」 「……大家都这么说啊……」冬阳吸了吸鼻子， 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他是运输业起家没错，但据我所知， 至今还尚未结婚。」路伊回忆到自己在军队时背过的资料， 肯定道。 冬阳摇了摇头：「哎呀， 没结婚又不代表不会有一夜情！你就是太古板了， 都什么年代了还这么保守！」 路伊：「……」 突然感觉自己被小鬼阴阳怪气地嘲讽了一下。 「我只是说出我知道的东西。」 「……」 冬阳刚想反驳，就听见前方讲解员的声音突然亢奋了起来：「而这！是近几年新出现的形状！大家看它可以联想到什么？有朋友们可以猜出来吗？」 有声音跃跃欲试：「塔？不对……这一块看着像塔， 多出来的那块不知道像什么。」 另一个人说：「你说的是巴别塔的那个斜塔吧？确实很像。另一边我觉得有点像……这是个坐骑吧？」 「坐骑？」又一个声音冒出来，「不会是马吧？看着挺像的。」 「塔和马？这有什么好稀奇的，满大街不都是的。」 有人站出来卖弄学问：「你这一看就不是巴别塔的教徒吧？我大学时候上『当代神学导论』时还写过论文， 这个标志一看就是——」 「神圣骑士团！」 突然听到自己的答案被抢答，卖弄之人也略微错愕：「你怎么知道？」 这个应该算是个比较冷门的知识点才对。 寻着声源望去，却发现揭露答案的是一脸错愕的志愿者讲解员。 然而讲解员的目光却已经不在云团之上了。 冬阳疑惑地顺着众人的视线忘了过去，却发现从对面的人群之外遥遥飘来一大批「黑色云团」。 迅速，勐烈，带着一股势不可挡的强硬态势。 「……我一直以为是那些阴谋论者针对巴别塔教的传说……」先前那个卖弄关子的人喃喃自语，「没想到是真的啊……」 他的话音还没落下，只见那「黑云」——哦不——逼近之后众人才发现这是黑压压的人群——整齐地「凸出」一角，仔细看去，却是每人都抬起了一条胳膊。 胳膊还往外延伸了一截，一点青光在黑色云团里缓缓凝聚，越来越大，越来越强…… 这个空间港没有禁枪令，不少人认出来的这是什么东西，不知道到从哪里传来的一声大吼，惊醒了还在围观好奇的人群：「是高能粒子枪！大家快跑！」 然而这个时候，齐刷刷的粒子弹应声弹发。 无数青色的火焰在云团上弹开，落在地上，人体上，又转瞬变成了橙红色的火光，一时间在这片土地上瞬间多出了许多从来未有的云层。 「云都」立即变成了「彩云之都」。 「躲开！」 在蓄能的瞬间，路伊就勐地把冬阳往旁边一推，自己则和安格尔配合默契地一左一右散开。 别在手腕上的粒子枪瞬间变幻形态，还没开枪，又是一轮毫无怜悯的扫射。 「二十个人！」安格尔在旁边喊道，「那种枪的型号我没见过！你见过没？」 从间歇的硝烟里，来人的身影也愈发清晰了起来。 如果说巴别塔教平时在民众心中的代表色是纯洁而神圣的「白」，那么这显然是站在对立面**裸的「黑」。 他们统一穿着黑色的风衣和皮靴，立领显然比标准长度还要长一截，拉链拉到顶端，刚好把大半边脸全部遮住，只露出漆黑风帽下一双双狭长而冷峻的双眼。 不管从哪一个角度来看都是很平常的路人打扮。 唯一能够让人和古籍传说中所谓的「宗教骑士」之类的字眼联繫起来的，只有那镂空小塔形状的拉链拉头。 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光线从镂空的形状里穿过，在他们前进的脚下投下一个个巨型塔型阴影。 第163页 因为是随身移动的，导致他们不管怎么走路，每一步都踩在塔尖顶端，仿佛下一步就能再往上迈一层，而不管怎么奔跑，那塔都如影随形地跟在后面，让人立即就能想起巴别塔的别名——通天。 「没有。」 路伊沉声回应着安格尔的提问。 她躲在一个卖手工纪念品的小车后面，枪口在小摊车主的脑袋上停留了一秒，「让开。」 本来还想带着自己仅有财产跑路的车主立即吓得屁滚尿流，飞快逃离案发现场。 拉开枪栓，路伊瞄准其中一个黑衣人扣下扳机。 眼看子弹就要穿入对方胸口，然而在那人面前也瞬间弹开一个薄黑色的塔型光影。 飞蛾扑火。 子弹没入黑暗之中打了个哑光，光影和实物一齐消散殆尽。 「是防护盾。」 路伊立即开口：「即时！能够承受攻击的能量次数和单次程度未知！有风险。」 能让路伊说出「有风险」三个字的，那也就证明「风险很大」。 安格尔立即会意：「撤！」 * 任何地方都是这样，越是势力强大的地方越是占据了豪华的地带，或许在人群密集的时候这些势力还会隐蔽，但只要到了大本营，气焰就会变得嚣张起来。 在「蜂巢」内这种全由据点组成的消息集散地，最边缘的一个巷子里，聚集的自然全部都是一群没什么影响力的小团体。 没有人气，大半房屋都紧闭大门，甚至连蛛网野草都开始疯狂蔓延。 而此时，在这条街道的尽头，传来了响动。 笃笃笃。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请进——」 砰！ 邀请声和破门声同时响起，紧接着传来一个迫切又兴奋的男声：「宗小姐！有大事发生了！」 坐在办公桌前的宗时礼颇为无奈：「霍文，说了多少遍了，我们又不是刚刚认识才一天，在『剧场』里工作的时候叫我主编就好。」 「宗……主编。」霍文边走边打开自己手錶上的投影，「不管这个了，你先看。」 1：1的等身光束投射在宗时礼办公桌前的聚光台上。 「云都那边发生枪击案了。」霍文的语气很是急促。 宗时礼转着手上的电子笔：「枪击案？在这里不是很正常吗？让别的报社去呗，这又不是我们主打报导的对象……」 话还没说完，办公室内就响起巨大的爆炸声，差点没把在场两人震出耳鸣。 光束内无数火光充斥着宗时礼的眼球。 「……这是我新安装的实况转播设备。」霍文抱歉解释着，「现场效果仿真度已经高达89.7324%了……我把声音调小点……」 「——看这个。」 霍文突然把画面定住，手錶上红外线指向云雾里的一角黑色，调节指针的按钮拉开三节是放大缩小的开关，画面逐渐放大到黑色局部。 「这个标志，马匹，斜塔，黑色。」 画面再度缩小，定格到人脸上。 「是巴别塔教的人。」 霍文言简意赅：「这种程度的杀伤和持久，绝对不可能是民间自制的武器，只可能是经过了大量实验，有组织反覆加工出来精细产品……武器我也已经让越小姐查过了，既不是官方发布的合法武器，也不是阿尔米军内部的高级机密，目前我只能想到一种可能……」 年轻的男孩抬头，眼睛在发光：「关于巴别塔教自立武装力量的传言……」 「是真的！」 宗时礼当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知道是为什么出现吗？」 滴滴滴—— 霍文的手腕上又传来一阵急促的提示声。 男孩扫了一眼，语气都在哆嗦：「宗宗宗宗宗——主编！是联邦军！联邦军也出现在了现场！武器是今年夏天刚刚公布的新式装备……我记得当时政府承诺这批武器会用在……」 「新军。」 宗时礼立即反应过来，她顺手拧起挂在衣架上的大衣，大步往外迈去：「去现场。」 「欸！」霍文连忙应声，他手忙脚乱地关了自己手錶上的投影，「要叫上越小姐吗！」 「叫。」 大门被勐然打开，传来一阵荒废已久的灰尘味。 霍文一边联繫「越小姐」一边小跑追了上去，两个人的影子被太阳拉得老长。 触到屋子正门还往上拐了个角，直直覆盖住上面的古老门牌： 科洛西姆&弗拉维圆形大剧场。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虎口脱险扔了1个地雷 death扔了1个手榴弹 读者「胖花」，灌溉营养液＋3 。 对势力感兴趣的朋友们可以百度一下最后一句话， 对人物感兴趣的朋友们可以点进专栏，找到《直播间》那本看看主角名字……然而其实并不是同一个人【x 。 以及下一章更新不在13：13：13，会推迟到晚上，别蹲 第88章 共享 安格尔是被路伊叫醒的。 她吃痛地捂着耳朵， 耳边还有嗡嗡的耳鸣声， 路伊的唿喊声似乎从天边传来： 「安格尔？安格尔！你没事吧？」 即便是这样了，路伊的声音都以沉着冷静为主导，安格尔心里闷闷地想着，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路伊真正暴怒的一面。 第164页 不过她依旧没有忽略掉路伊语气里掺杂的一丝关切。 安格尔抬起头， 虽然耳朵还有点闷闷的， 但这不影响她做出一副「我已经死了，要路伊亲亲抱抱才能起来」的表情。 她哼哼唧唧地撒娇，还没说话，路伊就直接开口：「有别的人过来了。」 路伊顿了顿， 继而又说：「是新军。」 安格尔依稀记得自己受到了一个巨大的爆破弹冲击波的冲击才短暂昏迷过去， 现在缓过神来听了路伊的话微愣：「又来人？」 她自言自语地嘀咕道：「我怎么觉得这事另有蹊跷呢……」 如果只是来抓她们的话，完全不需要这么大张旗鼓地动用这么密集的火力。 现在的伤害范围已经彻底超出了普通的「缉拿」， 反而惊动了本土势力。 这里本身就派系林立， 三天两头就在争地盘，蛋糕本来就不够分， 怎么会允许新力量出现在这块土地上？ 「我跟你打个赌怎么样？」 安格尔捂着耳根沖路伊嚷嚷：「半个小时！半个小时这里我们就会有援兵了！」 内忧外患， 如果想要保持自己仅有的蛋糕， 那么唯一的选择就是暂时团结起来共同应对这次危机。 周围的火力依旧密集， 那群圣骑根本就没有隐蔽行事的概念，几轮扫射下去， 四处都是残垣断壁，甚至还惊动了脾气火爆的原住民。 不少自备武器的人直接加入了这场混战，攻击的攻击， 逃跑的逃跑，现场一度非常混乱。 路伊把她一把从地上拉起：「别想那么多，你要抓人问的话最好趁现在——等会儿地方势力也会加进来，倒时候就不好抽身了。」 能在这里混的都不是傻子，只需要一眼就能看出根源出现在她们两人身上，随时有可能倒戈。 路伊从来都不会冒这种风险。 「抓！」安格尔勐然反应过来，恨恨咬牙，「我倒要看看，他们到底想干嘛？」 说话前，朝她们隐蔽的地方又是一阵密集的扫射。 无数碎石带着凌厉的风从耳边唿啸而过，带起了丝丝红色的线条，混着石块和泥土奔赴脑后。 「你掩护，我去。」 路伊把安格尔蠢蠢欲动的肩膀往下一按，声音带着不容质疑的坚决。 安格尔的一双眼睛都要眯起来了：「我可以认为这是对我的特别关爱吗？」 路伊冷冷瞥了她一眼，说出了一个冰冷的事实：「你打不过他们。」 「路伊！」 安格尔跺着脚暗骂了一声，但路伊却已经听不见她的话了。 路伊说得没错，安格尔擅长暗杀，讲究的其实是攻其不备，只要时机恰当，伪装到位，逃跑及时，根本就不需要太高的武力值。 即便自己在生活中磨砺出了一些出其不意的野路子，但依然比不了路伊这种正规军。 大量密集的炮火，几乎看不见硝烟对面的人影。 可是路伊仍然毫不犹豫地沖了出去。 像是一把离弦的箭。 她压低了重心，脚步一蹬，就踩着旁边小推车的顶端窜上了屋顶或者檐壁。 安格尔忍不住想着如果把路伊拉去打地鼠，那一定是不可多得的猎手。 虽然现在的靴子没有战地靴那样具有极强的吸附功能，但路伊仍然手脚并用，身体在空中划开一道道弧线，几乎完美地避开了所有弹道。 几乎。 在大踏步几步后，路伊的动作成功被一名圣骑锁定。 他手上的粒子枪大约有三米的长度，看上去都泛着一股沉重的金属光泽，可是他扛起来却毫不费力，几乎就在唿吸之间，枪口锁定了移动中的靶子。 瞄准——射击！ 跳！ 路伊脸色微变，她刚刚从一个高处往下纵跃，在半空中改变的弧度有限，她本能地让自己左半边胳膊挡在前面，做好了废掉一条胳膊的打算，就在此时感觉到精神一震—— 仿佛所有的东西都在此刻放慢。 如果说普通的冲击波是让人麻痹五感的话，那么这时候的冲击波却让人的五感敏捷度瞬间提高好几个高度。 一举一动都在眼里被放得奇慢无比。 路伊错愕地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是她曾经对安格尔用过的精神共享。 西洛伊斯特有的，精神共享。 可以把两个人的精神网立即连在一起，精神力在瞬间上升到一个极高的阈值。 咚。 咚。 咚。 连心跳声都凝固拉长。 路伊不敢迟疑，抬手冲着对面就是两枪。 子弹自枪膛迸发，划破时空，发出刺耳的尖叫，撞上比自己大上数倍的傢伙，然后在空中绽放。 下一发却沿着之前的轨迹直穿对方的胸口。 时间恢復正常。 轰隆声瞬间淹没了对方的叫喊，周围的喧嚣再度回归听觉神经，所有停滞的东西的恢復流速。 路伊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她回头看了安格尔一眼。 精神共享的代价是巨大的，首先需要接受者完全敞开连结，其次需要释放者放弃自己的安危，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在对方身上 理论上应该一点点的连结，就像催眠一样，从眉心开始放松，一直蔓延到足底，乃至整个躯干。 这整个过程都需要漫长的时间，绝对的信任，充足的勇气。 第165页 可是刚才她们甚至都没有商量，就达成了同步。 一瞬。 安格尔站在原地，嘴唇微白，嘴角却是微微勾起，眼里藏匿着森然的笑意。 杀意四起。 路伊相信，如果说她是一往无前的利箭，那么安格尔就把利箭射出去的弓弦，弯如满月，弦音凌然。 两个人的角色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可以随时置换。 有某种看不见的连结在她们之间形成，让她们成为一个组合而成的，比之前的自己更加强大的杀器。 那是比在13号的经歷中形成得更远，甚至比西洛伊斯的联繫埋藏得更深的东西。 虽然现在还看不清那是什么。 路伊转过头去，鼻腔传来灼热的空气，让她的胸腔恨不得都跟着燃烧起来，手枪在抵达的那一刻蓬松起来，变成游走的银蛇，贴着黑色的目标缠了上去。 红光一闪。 路伊一手捏着匕首横在圣骑的脖颈，一手按住对方准备抬起的粒子枪，在他耳边低语：「你很幸运，如果我的攻击再深入一毫米，你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亡。」 圣骑冷笑一声，直接朝路伊的匕首撞上去。 「想自杀吗？」 路伊的手跟着往后退了相等的距离，她的手臂很稳，仿佛一把黑色的长尺，刻量着每一个可能出现的变故，然后与事故的发生隔了一条微妙的，标记线。 她的声音也是从钢尺上滑到圣骑的耳朵：「你不会死在我手上的。」 路伊勐地一踢他的后膝，圣骑吃痛地跪下，路伊顺手就是一记手刀。 不省人事。 「起码现在不会。」 远方有更加密集的火力传来，路伊抬头一看，遥遥传来无数棕黑色和深灰色制服。 地方势力和新军。 路伊当机立断沖安格尔做了个无声的口型：「走。」 * 带着一个昏迷的人逃跑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更何况对方穿得如此显眼。 「我们要不要把他的衣服脱了？」 安格尔边闪避身后的子弹，边沖路伊提建议。 「实在不行把手脚砍了都行，反正我们只需要一个说话的脑袋——」 正说着，一发子弹就擦着她的头皮掠过。 路伊并不恋战，她勐地把圣骑的风帽扯下往外一扔，顿时在一片烟雾瀰漫中吸引了不少火力。 「这人是疯了吗？连自己人都打！」 冬阳不知道从哪个地方窜了出来，发出一声惊心动魄的尖叫。 按照之前说好的，她只负责在撤退的时候当嚮导。 「不是巴别的人，是地方军。」 路伊光听声音就果断地说出了差别。 震动，共鸣，不同的武器打出来的声音都有着微妙的区别。 而这也是常年混迹战场人的必修课之一。 「内讧？」冬阳疑惑。 路伊惜字如金：「不算。」 她们迅速躲进一条巷子，这里的旅游景点也就云都的中心地带宽敞，周边早就被讨生活的违章乱纪建筑包围得严严实实。 「该死！」 安格尔低吼一声，她一把扯住冬阳的衣领：「前面死路！」 冬阳瞥了前方一眼，脸上诧异尽显：「奇怪了……」 根据她的印象……这里明明有路啊？ 「回头再找你算帐！」安格尔勐地松开冬阳，二话不说就要折返回去。 这时冬阳突然眼尖地发现有人躲在小巷尽头的某扇虚掩的门内沖她招手。 「阿文？」冬阳脱口而出。 * 街道尽头。 霍文用力掰开地上的井盖，沖冬阳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这里可以走。」 路伊一把扯开准备前往的冬阳，手中的枪口稳稳对着前方，咔哒一声，子弹上膛。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death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8-11-23 09：33：46 胖花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1-24 13：36：28 安奂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1-24 21：10：09 安奂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1-24 21：11：32 安奂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1-24 21：12：56 安奂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1-24 21：14：59 安奂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1-24 21：15：36 安奂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1-24 21：20：06 float.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8-11-25 13：24：51 读者「胖花」，灌溉营养液＋3 。 我天，投了这么多，瑟瑟发抖，棒棒糖是够了的谢谢啊哈哈哈哈23333333 。 另外我今天没吃晚饭，所以，也算是在，晚饭前更新了【x 第89章 野犬 「别开枪！」 来人大概四十多岁的样子， 呢子大衣， 卷烫的长髮披到肩膀，面容精緻，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岁月沉淀的魅力。 藏在暗处刚走出来的宗时礼本来双手插兜， 结果路伊这么一个动作， 让她下意识地想要把手从口袋里伸出来做投降状。 「别动。」 路伊的声音冰冷， 带着不容置疑的果决。 宗时礼有些无奈：「好好好，我不动——可你怎么确认我口袋里没枪？」 路伊不为所动，她沖冬阳看了一眼：「你去，搜身。」 第166页 继而不放心， 她又叮嘱安格尔举枪打辅助：「如果敢耍小动作， 先杀了你，再杀了她。」 突然被列入枪决名单的冬阳勐然打了一个哆嗦。 小丫头战战兢兢地走过去， 一边在心里思忖着怎么真打起来这两个的地位瞬间到了个个， 一边沖霍文还有宗时礼露出一副苦瓜相：「那什么……她们其实也不算坏……」人。 冬阳愣是没把这句话完整地说出口。 回想起从相遇到现在发生的种种事情，冬阳死也不相信这两个能够和「好人」沾上边——你见过同时被政府和宇宙最大宗教追杀的「好人」么？ 于是冬阳临时改口：「嗯……其实她们也不会乱杀人的。」 说着， 她靠近了宗时礼， 「宗小姐， 不好意思了哈！」 「没事。」宗时礼好脾气地表示理解， 「军人都是这样的。」 冬阳咬牙在宗时礼的大衣口袋里扣扣索索摸了一阵，就差把口袋倒翻出来给路伊打个照面， 沖两尊杀神嚷嚷：「我就说嘛！不会有事的！你看——这里什么都没有。」 可是路伊手里的枪口还是死死锁定着这两个不速之客：「三点方向，狙击手，你们的人？」 冬阳眨了眨眼， 惊唿道：「路伊你是脑袋里安了个雷达吗！」 「隐瞒消息的人，按理说，我是应该杀了的。」路伊的声音冰冷得可怕，「你最好不要给你自己惹麻烦。」 「是保护措施啦。」 冬阳努努嘴，满不在乎地说道：「还不是怕你动手？再说啦，如果打起来你肯定打得过越姐姐的，你怕个什么。」 「霍文，联繫阿戈把枪撤掉。」宗时礼见状，也不强求，率先表达自己的善意，「别紧张，我是来帮你们的——你也知道这里的情况，稍加不注意就会葬送性命。」 宗时礼眼角余光瞥见后面越来越逼近的火力，催促道：「时间来不及了，先撤，详细的情况等会儿再说。」 而这时霍文也和不远处担任狙击手的越歌取得联繫，察觉到那股被逼视的感觉消散后，路伊才略微放松了一点。 面前这个女人说得对，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虽然不知道是谁，但从和冬阳的相熟程度上来看应该是这里的当地人，而且就目前释放的善意，也的确不像是她们的敌人。 在脑海里飞快地分析了一次厉害关系后，路伊拉着安格尔说：「走。」 * 「这里的下水道已经快被废弃了。」 冬阳一边往下踩着扶梯，一边沖头顶上跟着下来的路伊和安格尔解释道：「之前在云都还没被发现的时候，这里就有原住民，当时基础设施都是自己建设的，后来云都发现后，几个大势力联手把这里整顿了一下，顺便确认了自己的地盘……这里本来就没什么人，于是就被遗忘了，一直留了下来，当地人都不一定知道这个地方。」 下水道的空间出乎意料的大。 因为许久没人来到这里，所以扶梯上全部都是积攒的灰尘。 幽闭的空间两侧隔了一段距离就有探出来的防水感应灯，感应到有人的动静立即散发着幽幽的微光。 「我们会定期过来维修，确保能够正常使用。」 冬阳察觉到路伊的疑惑，连忙说道。 宗时礼插嘴：「毕竟这地方特别适合当做秘密据点，不是吗？」 路伊下地，她把绑在身上的圣骑平躺地放在地上，唿吸丝毫没有凌乱，反而直勾勾地盯着冬阳，随即又把目光转向宗时礼：「解释一下吧。」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冬阳只不过是一个放出来的小兵，而幕后真正的操盘手，是面前这个干练的女人。 宗时礼刚要回答，众人又听见头顶传来动静声。 看清了来人的身影，冬阳连忙把蓄势待发的路伊叫住：「不是敌人！」 看到路伊果然剎住了动作，冬阳心里悬着的石头勐地坠地：「是越小姐——刚刚在旁边打掩护的那个狙击手。」 冬阳嘴里「越小姐」轻手轻脚地从扶梯上跳了下来，落在地面上，脚步轻盈得像只猫。 她和宗时礼差不多的年纪，但显然和对方走的截然相反的两种风格。 穿着一身浅棕色的西装背心，短髮被鸭舌帽压得严严实实，几缕碎发也盖不住那闪得发亮的眼睛，里面是一件长袖的浅色格子衫，袖口卷到胳膊肘，单手拎着一支自主改装的狙击枪，和路伊对视的瞬间，还下意识地吹了个大大的泡泡糖。 啪—— 巨大的泡泡在交锋的瞬间惨烈沦为第一个牺牲品。 「越戈。」宗时礼的声音淡淡压来，带着一丝温柔的宠溺，「她们是线人，你犯不着敌意这么大。」 越戈把黏在嘴唇上的那一圈泡泡胶收回，「哼」了一声：「你就扯吧，我一点都不觉从这个闷葫芦嘴里能撬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自我介绍一下。」 宗时礼越过越戈，上前一步：「我叫宗时礼，是科洛西姆&弗拉维圆形大剧场的主编，你可以直接叫我们圆形剧院。」 「对了，虽然叫这个名字，我们可是一个正经的新闻机构。」 她从皮夹里掏出一张薄薄的纸质名片，又指了指越戈和霍文：「副主编越戈，还有剧场里的实习生，霍文，冬阳偶尔回来打杂，勉强算半个剧场成员。」 第167页 现在用纸质名片做自我介绍的可不多见。 毕竟在星网已经普及到这种地步的时代，电子名片才是自我介绍的常态，纸质材料向来都是在记载机密时才会用的东西。 ——譬如13号的资料，还有当初把路伊从监狱里申调出来的调令。 「副主编？」安格尔好奇地往越戈身上打量，半开玩笑，「你们副主编……还兼职做保镖的任务啊？」 「实不相瞒，社里资金紧缺。」 宗时礼笑眯眯地回答道：「整个圆形剧场的工作人员已经全部站在二位的面前了。」 资金紧缺，但却用着纸质名片和改造枪械的新闻报社。 这几个词但看非常正常，但组合在一起怎么看都怎么奇怪。 宗时礼再次强调：「别看我们这样，我们仍然在文化部取得了正规的经营许可……报社歷史甚至可以追溯到大星际时代之前的旧地球时代。」 「目的？」 路伊把宗时礼的名片扔了回去，纸片在空中迴旋镖似地飞起，带着一股劲风，越戈伸手双指稳稳一夹，眉毛轻抬。 一场无声的交锋。 「只是工作罢了。」 宗时礼看了眼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圣骑，语气轻快：「我们报社专门对这些奇怪的事情感兴趣……起初我还好奇为什么新军和传说中的圣骑会出现在这里，到了现场发现了二位……于是更加好奇了。」 宗时礼沖霍文递了个神色，霍文立马投影出两张名片。 路伊和安格尔的身份说明大咧咧地悬浮在半空中。 「为什么，巴别塔和联邦，要追踪一个被阿尔米流放的优秀士兵，和消失了一年大名鼎鼎的无踪客呢？」 安格尔的笑容突然变得危险：「这个说话的语气真是让人讨厌的熟悉啊……野犬。」 霍文的脸涨的通红：「喂！你怎么骂人呢！」 「毕竟干我们这一行的，鼻子不灵敏可怎么行。」宗时礼安抚住霍文，无所谓笑了笑。 「我们这还是第一次在线下见面吧？」 越戈又吹了个泡泡出来，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整盒泡泡糖递到安格尔面前，亲昵地叫道：「来点吗？安？」 * 当安格尔说出「野犬」两个字的时候，路伊就反应了过来。 不留行和星网蠕虫的「野犬」，虽然排名垫底，既不出手杀人，也不进行星网攻击，但对消息的嗅觉灵敏得可怕，是全宇宙着名的情报贩子之一。 没有人知道这个代号是谁，几乎和所有的人都有联繫，但又没有一个人见过它的真身。 「别叫我名字。」安格尔冷言冷语。 越戈也不气恼：「叫你死棘吗？网上这么叫还行，现实这么叫你不觉得很奇怪吗？安多可爱啊，一叫就是个文文静静的女孩子。」 冬阳觉得，越戈怕是对文静这两个字有什么误解。 「说吧，你想要什么。」 之前安格尔在野犬这里买过情报，既然都是熟人，那么就好说话了。 「你知道的，钱，对于我们而言只是身外之物。」 越戈一本正经地回答：「但你可以看情况随便给个一亿两亿的。」 「又乱说话！」 宗时礼敲了敲越戈的脑袋，转头沖安格尔和路伊说：「我们只是在做我们的工作而已，你知道的，干新闻这一行，没点勐料可生存不下去。」 她指了指地上躺着圣骑：「顺便提醒一句，再不问的话，他可真要失血过多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我榜单写完了！ 第90章 孩子 路伊甩着手从审讯室里出来。 说是「审讯室」， 其实就是地下管道里被人为凿凹进去的一块球形空间。 球体的上面是一块圆形的洞， 有可伸缩的梯子供人爬进爬出，里面是一片雪白到没有一丝杂色的收音墙壁，围着球体表面略微有凹凸不平的架子， 上面摆着的刑具几乎可以当作一下小型的博物馆。 冬阳和霍文都是第一次来这里， 帮忙打下手把昏迷的圣骑往里运的时候， 饶是从小就在底层摸爬滚打的，还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在巨大的球体空间正中央，摆着一张白色的椅子。 就像是突然从地上长出来的一样，视觉效果给人造成一种怪异的压迫感。 光是从外面看着就让人喘不过气来。 冬阳回头看了眼， 在场的人马基本可以重新划分为两个阵营。 保持得体笑容的是安格尔和越戈， 至于路伊和宗时礼两个人又是自然而然成为「风轻云淡」的代表。 哦，对了， 如果把他们两个年纪小的也算上， 那也可以挂上「战战兢兢」的牌子。 顺着数过来，神经病程度逐级递减。 帮忙把人搬进去后， 两个小傢伙就被随之进去的路伊越戈赶了出来。 「大人的事， 小孩别掺和。别想着偷看， 小心今晚回去做噩梦。」 越戈路过的时候还不忘把嘴里的口香糖吐出来， 冬阳差点没踩在上面，而地上的口香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进行自我降解。 她又掏出盒子扔了一片在嘴里。 路伊则是轻飘飘地说：「帮我准备手纸， 谢谢。」 说完，门就被「咔哒」一声带上。 「呵，里面都是最新型号的『玩具』， 有些连我都没见过。」安格尔双手插兜，看热闹不嫌事大，沖旁边的宗时礼笑道。 第168页 宗时礼保持着客气而疏离的微笑：「都是热心读者捐赠的，毕竟我们这个刊物受众量不多，赚不了什么钱，得靠读者接济才能把刊物办下去。」 「那你们吃的总不是捡来的吧？」 安格尔无聊地打了个哈欠，看了眼时间，发现距离她们下来已经过了五个半小时。 上一次正儿八经的进食还是在卢卡斯的星舰上，除此之外就吃了两个冰淇淋。 安格尔捂着自己的胃，毫不客气地提出要求：「我饿了，既然你们要把我们当线人，就得拿出点诚意来，我可不想吃别人吃剩的东西。」 「营养液不要，军用粮不吃，我要吃热腾腾的饭菜，既然秋天到了，小羊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如果配羊排的话，我还要喝红酒，最好是人工酿造的，纯农场培育的。我不喜欢培养仓种植出来千篇一律的东西，我还要……」 安格尔这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审讯室的门从里边打开。 「给我。」 路伊沖旁边的冬阳看去，没等她上前，就自己走过去拿起她准备好的纸巾。 安格尔的视线落在路伊从手指尖到胳膊肘被溅上的血，餍足地舔了舔嘴角：「……酒的颜色像这样鲜艷就更好了。」 宗时礼：「……」 「怎么样？」宗时礼把目光转移到后面跟着出来的越戈，朗声问道。 越戈也抽了点纸巾擦了擦溅上的血渍，夸张道：「这群宗教疯子简直太可怕了！」 「你能想到的全部都用了，折磨身体看来解决不了问题。」 「我都说了，那些步骤可以直接跳过。」 路伊在一旁泼凉水：「直接跳到这一步会有用得多。」 越戈嘆了口气：「虽然我不太喜欢动手动脚……但是好多东西都没用过！难道你看着那么多小可爱不会手痒吗？」 那样子，像个玩玩具还没尽兴的小孩子。 路伊摇了摇头，懒得和越戈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她沖安格尔解释道：「对付这样的人精神折磨比较有用。我尝试过用电击，药剂，可是他都没有吐出任何东西。所以我们现在准备先晾一下，球体的环境容易造成眩晕，而长久的死寂是最容易摧毁人心智的方法。」 她一根根擦着自己的手指，态度自然：「如果可以，我倒是挺想试试13号的那套装置，直接针对精神网的刺激应该会比现在有用得多。」 「13号？」宗时礼敏锐地嗅到一丝有价值的东西，「那是什么？」 「我要吃饭。」安格尔笑着谈条件。 宗时礼按捺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压住微弱的愠怒：「霍文，去联繫施密特先生，就说我们已经穷得吃不起饭了。」 霍文正在给墙壁上投影审讯室的实况，一愣，连忙点头：「马上去办。」 「读者？」安格尔好奇。 宗时礼避重就轻：「他的手艺你会满意的。」 「比起这个——」宗时礼转头看向路伊，气势强硬，「13号是什么？」 安格尔懒洋洋地在旁边搭腔：「是颗在星图上已经消失了的星球，自己查啊。」 越戈暴躁地沖安格尔喊：「喂！你什么态度！」 「阿越。」宗时礼及时叫住越戈。 「说起来我还没问呢。」安格尔不在乎地笑问道，「你们俩——谁是『野犬』啊？」 越戈本来就在下面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刚刚又在安格尔这里碰了一鼻子灰，正一肚子火，她没好气地把安格尔刚才的语气学了个十足：「自己猜啊。」 「越戈。」 「安格尔，你少说两句。」 宗时礼和路伊异口同声。 安格尔撇撇嘴，没好气地看了眼投影。 白色的灯光和墙壁一起泛着一丝冷意，正中央的椅子下是一滩不规则的血迹。 红得刺眼。 光是看着就让人唿吸不畅。 「你之前躺在那张床上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有产生『这东西也挺好用』的这么一天？」安格尔盯着投影，突然开口，语气半是讽刺半是调笑，「现在觉得，齐永一开始没有让你当教官，可能真的是他做过的最错误的一个决定。」 如果她当了教官，她们俩就不会被分到一间房。 不会互相试探，不会成为同类。 路伊的手段甚至会成为安格尔逃生路上最大的绊脚石，届时只会有两种可能。 要么路伊和那颗星球一起葬身火海；要么安格尔被路伊绑在治疗床上成为植物人。 可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路伊沉默。 许久，她给出了自己的回答：「迫害者要有被迫害的准备，这是常识。」 她顿了顿：「在和你见面之前，我就有这么一天了。」 「这样啊，我知道了。」 一瞬间，安格尔的眼前又浮现起许多片段。 譬如当初阿尔米星人屠杀整个星球的场景。 以及自己亲手取过的无数条生命。 她的眼眶有点发热，不知道是因为仇恨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我认识一个宗教朋友，是个小教派，我也忘了名字。」 安格尔的声音有些怪异。 「人挺好的，当时我刚刚在不留行那里登了记，排名吊车尾，正在考虑去哪家店拿点吃的，就被她捡到了，去了个小教堂。」 第169页 「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正儿八经的接触宗教。」 「她给我拿了免费的食物和水，甚至还让我去她家暂住。逻辑也好理解，信徒嘛，总归是相信神会眷顾善良的人。」 路伊的目光黏在投影上，目不斜视，甚至都没有追问。 安格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后来她的朋友被枪杀，亲人也莫名其妙地欠了地下钱庄的债，总之身边的人都脱离了生活的轨迹，这让她开始怀疑她的信仰——开始怀疑，她所信奉的神，是否存在。」 「后来她开始产生幻觉，做出一些愚蠢的自残举动，试图证明她没有被抛弃，可是都没有用。」 「直到有一天，她求我杀了她。理由很简单，如果所谓的神是真的存在的话，那么他一定会庇佑如此虔诚的信徒。」 「你知道怎么让一个人背弃信仰吗？」 安格尔静静看向路伊。 「我给了她两种选择。」 路伊的喉咙有些发紧，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捏成拳状。 安格尔轻笑了起来，清脆的笑声在空荡荡的地下通道内不断放大。 她伸出食指：「第一，让她被自己的信仰所抛弃。」 安格尔伸出第二根手指头：「第二，让她知道，这个世界上其实不存在任何神明。」 路伊觉得，此时的安格尔，眼底全是轻蔑的张狂。 *** 乔治至今仍然记得自己被大主教亲自接见的狂喜。 他自幼被巴别塔教收养长大，从小就知道他们註定从颠沛流离的命运中摆脱——因为他们是被神眷顾的孩子。 老师说他的天赋很好，敏捷的身材，强健的体魄，睿智的头脑。 六岁入选为圣骑预备役，经歷了无数训练，筛选，终于在成人礼的那年证明了自己的衷心与力量。 这是他成年后，也是成为圣骑后的第一个任务。 巴别塔相信人类最终能够回到语言诞生之前——人类终将超越语言彼此连结，届时世界上就不会有纷争与动乱。 大家都是如此坚信。 圣骑的信仰只会更加坚定。 乔治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是他第一次为信仰而战，就成为了恶魔的俘虏。 但是再多的痛苦，也不过只是朝神表明信仰的途径。 哪怕现在他置身于无尽的白光之中，寂静与暮气将他团团围住，乔治依然下意识地在心里做着祷告。 神啊，如果你能听见我的声音，请看我一眼，让我知道我做遭受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我的孩子，你做得很好。」 然后，他听见了一个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读者「虎口脱险」，灌溉营养液＋10 。 关于那个「宗教朋友」的故事，其实还没有完【】 第91章 欢愉 乔治以为那天听到的声音是自己的错觉。 死白的灯光与球体型封闭式建筑让他彻底丧失了对时间和空间的判断。 第一天的时候， 他还能勉强地通过定时营养液来判断时间过去了多久。 乔治知道， 营养液使用得如此频繁，并不是让他保持生命特徵，如果只是为了让他活下去的话， 那些恶魔大可以一次性注入浓缩版的药剂， 这样至少可以保证他一个月不用进食。 可是这群恶魔并没有。 三个小时， 两个小时，一个小时，一天，七分钟， 五十六秒…… 乔治试图记录餵食的时间， 可是他惊讶地发现，每一次的注射都不是固定频率。 更可怕的是， 伴随着「营养液」的注射， 他并没有增加任何饱腹感，飢饿反而蓄势待发。 第二次的注射， 冰凉的液体扎入血管， 随之而来的却是与身体感知截然相反的感觉。 柔软， 轻和， 乔治似乎听见了儿时和伙伴一起做祷告伴随着的钟声。 扑鼻的香气，不知名的野花， 五彩斑斓的天空，唿啸的风，绮丽的雨， 在云端飞驰的畅快，甚至还有持枪扫射时硝烟的快感…… 这是他前面十余年的苦修生活中完全没有的体验，或者说，把所有美好的体验都集中在了同一时刻。 做梦吗？ 或许吧。 梦里的欢愉可以让他彻底忘记身体上的飢饿与痛苦，没当自己勉勉强强从梦里挣扎清醒过来后，乔治又清楚地知道这是不对的。 毒品。 他听教堂里的牧师说过这种外面流传的邪物。 这种东西可以轻易摧毁人的意志，把人变成一具没有信仰的行尸走肉，让人臣服于恶魔和异教徒的脚下…… 可是每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等待他的却是下一轮剂量更大更强的注射。 偶尔那两只恶魔会出现，但她们出现从来不问任何问题，甚至让他连咆哮的机会都没有，每一次的出现就意味着更加惨无人道的肉体折磨，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第一次注射，乔治还会愧疚。 但到了第二次，第三次…… 不知什么时候，乔治开始期待着这个美妙的梦境永远不要醒来。 ……他是不会向恶魔屈服的……但是至少，让他能够得到片刻的喘息…… *** 「过了几天了？」 餐桌上，安格尔正吃着报社读者「捐赠」而来的上好小羊排，慢条斯理地把嘴里的嫩羊肉吞入腹中，惬意地端起手边的红酒，敲了敲装酒的玻璃杯，发出几声清脆的弹响。 第170页 「……是在跟我说话吗？」 跑腿的霍文有点茫然，他正在帮忙整理最近的新闻消息。 宗时礼和越戈一大早上匆匆离开，冬阳被带上跑腿，安格尔理所当然地霸占了主编的座位，成功地实现了她在餐桌上吃饭的梦想。 至于路伊…… 霍文就不明白了，就他们这么小的报社，偏僻又没有人，她是怎么接连几天都饶有兴致地在一堆报刊面前转悠，几乎每个角落都转了不下三趟，就差没有顺带拿抹布顺手做清洁了。 「这里就你一个人，你说我在和谁说话？」 安格尔把吃剩的羊骨整齐地摆在餐盘上，大块切成小块，努力试图将其摆成一副艺术品，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三天。」 霍文把刚刚传到设备里的消息按照条目分门别类地整理，看了眼时间，肯定地说：「距离你霸占了我们剧场，已经有三天的时间了。」 安格尔掐着手指头算：「呀，三天了，那人连续注射了三天的『冰茶』竟然还没死？」 「冰茶」是行话，是目前黑市里传说药效最勐的品种之一，据说注射一次就得缓上一个多月才能进行下一次注射。 兴奋当然是成倍增加的，但对身体心脏，尤其是精神的摧残也是之最，所以很少有人敢尝试这个级别的东西。 「小伙子年纪轻轻，体力不错嘛！」安格尔由衷地称赞道。 霍文从小到大不是没见过心狠手辣的，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不把人放在眼里的人物。 察觉到男孩「敢怒不敢言」的异样，安格尔笑眯眯地用叉子往前慢悠悠地推动着一小块羊骨：「别这样看着我，我可没说我是好人。」 羊骨被放在了理想的位置。 「……不过我也没说我是个坏人。」 安格尔歪着脑袋，认真给自己做出了中肯的评价：「不过我可善解人意啦！ 一般而言，只要我顺手的话，非常愿意乐于助人。」 霍文：「……」他信这句话才有鬼！ 「好了，是时候了。」安格尔放下手里的刀叉，在瓷盘上碰撞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再不出场，我们的小可爱就要真的疯了。」 安格尔一边说着，一边从椅子上站起来。 木椅被她往后挪了一段距离，发出轻微的划拉声，路伊在门外听见响动，果断地推门进来：「你要去？」 「我喜欢近距离欣赏小可爱的表情。」 安格尔露出了天真无害的笑容：「没有人对自己的艺术品不会感到兴趣。」 她的视线转移到一旁的角落的投影上。 那里一直都实时转播着审讯室内的具体情况。 被绑在椅子上的人已经看不出人形了，碍事的衣服早就被剥开，大块大块被鞭笞的皮肤让他看起来就像一只破布娃娃。 原本精緻的五官在干涸的血泊里散发着致命的残破美感。 乔治的头颅微微低着，看上去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既没有狂吼狂叫，也没有轻微响动。 如果不是植入他体内的纳米检测实时转播他的心率，没有人会认为这样的肉体还具有生命力。 「被绑在椅子上的祈祷者。」 安格尔用咏嘆调似地唱了出来，反问道：「你觉得这个名字怎么样？是不是太长了点？需要我再想个短一点的吗？」 路伊轻轻咳嗽一声，不置可否。 她把衣架上的外套取下来，披在安格尔身上：「出去的话，小心着凉。」 安格尔的笑容有着一丝危险的冰凉：「人准备好了吗？」 有了上次的经验，霍文立即抬头应道：「找、找好了。」 小男孩有些犹豫，看像安格尔的表情有点害怕：「按你说的，从林云街找的，她叫——」 「很好。」安格尔夸赞地揉了揉霍文的脑袋，打断了他的话，「名字不重要。你第一次去这种地方吧？不过以后你会习惯的。」 她上下打量着即将跨入青春期少年的身体，笑道：「美好的肉体，谁会不爱呢？」 林云街，超空间港口最大的红灯区。 *** 乔治再一次被注射「冰茶」的时候，已经平心静气的接受了。 他感觉到自己的体力在飞快流逝，自己的精神也变得迟钝不已。 可他仍然迫切地需要有这么一种东西让自己来逃避现实。 冰凉的液体缓缓在血管里流淌，很快，他就感到了一丝和以往微妙的区别。 似乎这一次的注射内容更加的…… 狂躁？ 血液开始以可怕的速度翻涌，乔治只觉得浑身上下燃起了一股无名之火，许久没有动弹的身体很快按捺不住，他双目赤红，这股陌生而暴躁的力量在他身体里迫切的需要找到一个宣洩口。 从小的苦修，让他对这种力量陌生不已。 如果是「冰茶」之类的效果之前在课堂上还略有耳闻，但他从来没有接触过关于这方面的知识。 陌生造就不安，不安促成惶恐。 他本能地在椅子上挣扎，却发现之前束缚自己的锁链已经全部消失。 乔治不安的同时心中大喜，他「刷」的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太久没有动作，肌肉僵硬得可怕，他双膝一软，噗通一声向前跪在地上。 他看见了一双赤脚。 第171页 雪白，干净，没有一丝杂色。 懵懂而茫然的圣骑缓缓抬头，看到了一张惊心动魄的脸。 最可怕的是，她的身上散发着致命的诱惑，仿佛体内所有奔腾的力量都找到了一个宣洩口。 是梦？还是现实？ 现实里只会有恶魔的存在，应该不会出现这样的天使吧？ 难道说……神终于听到了自己的祈祷，而这是对他死前尽忠的奖励吗？ 他下意识地去触摸眼前的存在，果然，甚至比预想中的美好还要动人。 如果这是死前的救赎，那么他宁愿永远不要醒来。 *** 「啧，所以我说小伙子的身体还挺好的。」 安格尔冷冷地看着屏幕里男人正在对女人进行最为原始的发泄。 片刻，她就把视线移开：「算了，男人和女人没什么好看的。」 安格尔笑嘻嘻地把路伊一推，把路伊半推半就地推到灰色的墙壁上：「比起那些，我还是更喜欢看你……」 她的语气挑逗而自然，视线似针，直接挑起藏匿在布料下所有秘密。 路伊没有理她，但也没有制止，态度称得上是纵容。 「这就是你的方法？」 「人类是需要仪式的，仪式感让自己清醒，强大，自律。譬如吃饭，睡觉，都是仪式的一种。宗教尤甚。」安格尔细细地吻上路伊的唇角，吮吸着她的唇畔，舌尖慢慢地在边缘打转，语气含煳不清，「这也是。」 路伊后揽着安格尔的腰，轻轻嗯了一声，示意她继续。 「我只做了一件事，就让我那个朋友看清了事实。」 安格尔的声音细碎响起，像是散落在地上的珠子，又像是将落未落的滴蜡：「那就是，打破仪式。」 路伊搂着她的腰，勐地转身，把安格尔反压在墙上。 「对，就像这样。」安格尔称赞地笑道。 「你给我吃了什么？」路伊的唿吸有些急促。 安格尔的声音像是舔舐的火苗，又像是某种幼兽，在轻轻挠着手心。 「那个药很有名的，也不伤身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与其看别人做，不如自己也试试？」 路伊有些恼恨地扶着安格尔的脑袋，身体往下压，每一寸肌肤都贴在了一起。 手指，唇畔，胸口，双腿。 几乎溶成了一滩水。 安格尔从换气间隙勐地在路伊耳边低语了什么，但路伊已经彻底不想管了。 「我只是打破了她的仪式，然后，亲手杀了她。」 安格尔的手在路伊后背上抓出一道深深的血印子，「你知道为什么吗？」 「你是我的。」安格尔咬在路伊的脖颈，「西洛伊斯不忠于任何人，我们只忠于自己，取悦自己，拥有自己……你是我的，路伊，你是我的。」 路伊只是沉默，没有说话。 而你忠于我，取悦我，拥有我。 语言在此刻显得无比苍白，肉体的碰撞上把所有的东西都撞得支离破碎。 包括理智，信仰，残存的人性，模煳的道德。 作者有话要说：　　又是挑战审阅人阅读水平的一章【】 第92章 堕落 乔治换上了一件干净的黑色衬衫， 领口的扣子没有扣上， 露出一小截白净的锁骨。 下身穿着灰白色的休闲长裤，似乎有意识的想要翘起二郎腿，但双腿刚刚交叠在一起后就立马放了下来。 他双手贴在双膝上， 腰板挺直， 只坐了这张藤椅的三分之一。时不时地望向窗外， 但很快又把视线收了回来，目光在手边的小圆桌上一晃而过： 那上面放着一小碟散发着浓郁巧克力香味的蛋糕，褐色的咖啡在一旁幽幽地散发着香气。阳光从侧面的玻璃窗里斜斜射了进来，让他整个人的不安都打上了一层薄薄的绒光。 他身上的伤已经全部被纳米机器人修復成功， 甚至连一丝疤痕都看不见， 总算露出了原本遮在立领和伤疤下精緻的五官。 平心而论，这是一个长相不错的小伙子。 短而黑的头髮， 稍显立体的五官， 白皙的皮肤在阳光的照耀下有种随时都会破碎的美感。少年人的英气在长期训练结实的肉体下衬托得淋漓尽致，更不要提那藏匿在瞳孔下， 平静无波的死寂。 「休息得怎么样？」 安格尔端着一杯茶色的饮品推门走了进来。 乔治抬头看到那玻璃杯的颜色， 整个人都不可遏制地一颤， 随即他很快镇定下来， 下意识地把手伸向旁边小圆桌上的诗集，把书搁在膝盖上， 随即点点头，算是对安格尔询问的回答。 「不要那么紧张，这是这地方当地挺有名的一种果子， 榨汁挺好喝的，颜色虽然和『冰茶』很像，但效果截然不同。」 安格尔抿了一口，笑眯眯地邀请：「要不要尝一点？」 「不用。」乔治立即回答，声音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疲倦。 「点心呢？」安格尔继续问道，「甜品可是由附近星域最着名的甜品师傅亲手做的然后空运过来，咖啡豆也是正宗的地球特产，我相信味道一定不会差的。」 蛋糕被叉子挖了一小块，露出明显的锯齿状，显然是被人吃过的。 「很好。」乔治点点头。 安格尔笑了：「不用这么拘谨嘛……我又不是什么魔鬼。你瞧，这个世界上还是有许多值得你去体验的东西，何必在那种无聊的苦行中过日子？人活着最重要的不就是一个开心吗？现在的生活和之前的苦修比起来，岂不是快活很多？」 第172页 乔治抽了抽嘴角，终于看向安格尔。 那双漆黑的瞳孔里带着茫然与愤怒，他指着自己的心脏说道：「可是这里，已经感受不到了。」 「唔……这种事情慢慢来，毕竟刚刚经歷了这样的事情，要想恢復对世界的信任，还是需要一点时间的。」 安格尔无所谓地耸耸肩，「就算你不相信我，你也应该相信路伊——你还记得她吧？就是之前俘获你的那个人——她可是你身边活生生可以信赖的实例。」 乔治一愣，随即又放松了起来，他闭口不谈：「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信不信随你。」安格尔抬了抬眉头，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纠缠。 她把注意力放在旁边的诗集上，嘴上却回道：「这句话不应该问我，而是应该问你——你准备好了吗？如果不喜欢有人问你，你可以写下来……没有时间限制，整个房间的时间，都是属于你的。」 乔治的眼神垂了下来，他避开安格尔的凝视，目光照在一旁的烫金诗集上。 看来是没有。 安格尔把乔治的反应尽收眼底。 不过这也在意料之内，所以她并没有感到诧异。 摧毁一个人的内心和拆房子的步骤差不多：首先得进行大面积的爆破，其次需要花时间等待，防止飞石或者其他的安全隐患，确定无恙后再进行下一轮的摧残，如此循环，直到达成目的。 是时候再在后面推一把了。 「一个人有两个我……一个在光明中醒着，一个在黑暗中睡着……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句诗，你呢？」 安格尔突然靠近，单手拎起那本诗集，看清了被翻开的那一页。 「啊，这首我也很喜欢。」 她轻轻俯身，嘴唇放在乔治的耳畔，「在这里没有人能够听见你的祈祷，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乔治的目光勐然一滞。 安格尔的嘴巴并没有张开，可是她的话语却清晰地传到了乔治的脑海里。 这是西洛伊斯特有的能力。 乔治起初以为那句「我的孩子，你做得很好」是信仰神灵对自己的回应，可是那句话只出现过一次，随即便消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沉沦和精神的堕落。 刚开始他还能够以「这是考验」来安慰自己，可是直到那件事发生，他从一个赤身裸体的女孩子身上起来时，却彻彻底底地开始怀疑那句话是否只是自己的幻觉。 巴别塔教相信没有什么是沟通无法解决的，可正是不同的语言造就了沟通障碍，从而导致了暴力的根源。 可是乔治现在还记得自己丧失理智时发生的事情。 不要，不要，不要。 可是他听不见，跨越语言的东西根本不存在，暴力依旧发生了，甚至根本就不是语言的驱使，神灵没有降临。 然而就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他却再度听见了这个跨越了语言的声音。 从恶魔这里。 而正是这个声音让他在昏昏沉沉中确信，他所做的一切，是对神灵奖赏的回应。 「为什么。」 乔治的嘴唇动了动，然而却发不出来任何声音。 安格尔眯起眼睛，轻笑了起来。 长相甜美的恶魔在耳边窃窃私语：「如果你们崇尚的是跨越语言的存在，那么，我才是你们的神灵。」 乔治的身子开始抖了起来，起初只是轻微的抖动，但很快，他就压抑不了心中的寒意，连带着捏住藤椅扶手的指节都在微微泛白。 摧毁信仰有两个方法：第一，让他被自己的信仰所抛弃； 第二，让他知道，这个世界上其实不存在任何神明。 「对了，这个地方已经被联邦政府控管起来，虽然你的伙伴们都已经回去了，不过可爱的牧师们也跟着联邦进来布道……嗯，根据走向看，应该是联邦整饬纪律的一个行动。另外就目前而言，没有看到寻人启事的消息。」 安格尔把诗集放回乔治的手里，居高临下地说道：「没准备好说什么的话，我允许你把这本诗集看完……毕竟，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耐心等待。」 安格尔说完就走了，临走前被乔治叫住：「对了，那个……女孩，现在怎么样？」 「挺好的，拿了钱，开心的走了。」安格尔无所谓道，「毕竟我们的报酬可是很丰厚的……另外忘了告诉你，那个样子也是演出来的，唔……演技真好啊，我都差点信了，你觉得呢？」 乔治整个人呆愣在原地。 安格尔在拧门把手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在乔治的脑海里留了一句话：「欢迎拥抱新生。」 门「哐当」一声，把短暂的喧闹隔绝在外。 乔治手指摩挲着纸张粗粝的质感，尽管保存得当，但这本诗集的出版年份已经可以追溯到两千年前，所以纸张泛黄得厉害，稍微用力就会担心被脆弱地折断。 而此时，正摆在乔治面前的那首诗，几乎被他灼热的眼神给洞穿： 在太空里没人能听见你的尖叫； 而在黑洞里，没人能看到你的失踪； 我坐在暮色眺望苍茫的时空， 如璀璨星河日以继夜相顾无言的沉默。 「我的生活在逐渐消失……」 乔治闭上眼睛，嘴唇呢喃，从喉咙里瀰漫出一阵轻蔑的笑意。 第173页 这笑声越来越大，几乎填满了这栋屋子的每一个缝隙。 他勐然把诗集合上，发生一声沉闷的声响，拿起桌上早就准备好的电子纸笔，深吸一口气，循着照在本子上的太阳光束慢慢写下了第一行字。 我的生活在逐渐消失， 被无声的墨色吞噬殆尽。 *** 「哦？这小子终于动笔了。」 安格尔刚一出门，越戈就诧异地抬头，半是讽刺半是称赞地夸道：「你还挺有一套的。」 「多谢夸奖。」 安格尔微微颔首，理所当然地接受了夸耀。 「你之前……那个朋友，为什么你要杀了她？」 路伊正在无聊翻着一本电子杂志，突然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如果她的目的是死亡的话……一般人崩溃后，要么求死，要么求生，可是她如果没有选择自杀，那么一定是求生的。」 可是你还是杀了她，作为朋友的身份。 「原因很简单。」 安格尔轻轻说道：「因为那是我接到的第一个任务啊。」 她闭上眼睛，语气带着一丝遗憾和沉重，「因为宗教仇杀，所以有人出钱让我把这个小教派都毁掉，我接了，然后，完成了。」 路伊一时失语。 她突然又想起安格尔起初刚提到这位朋友时的古怪。 那种神情介乎于愧疚和漠视之间，甚至带着一丝怀念。 即便是安格尔这样的人，做第一次任务的时候也会有愧疚的吧？ 路伊不确定地想到，可是她努力审视了一下自己的过往，却无力地发现自己虽然记得每一次执行的任务，可是只能从一个旁观的角度从头扫到尾。 她几乎可以确定，如果让她讨论自己之前做过的事情，她的语调也一定是平淡无奇——和述职报告一模一样。 路伊突然感到彻骨的寒意。 「对了，我很好奇，你们不是号称『野犬』吗？之前碰到这种情况会用什么方法？」安格尔避开这个话题，语气重新变得轻快，沖越戈问道。 越戈挠了挠头：「之前没碰上这么难缠的……宗教圣骑欸！我们之前也只是当宗教传言，没有想到竟然真的存在。不过如果我们遇上了……估计也会这样？顶多多花了点时间。」 说着说着，越戈更加肯定：「嗯，毕竟都是人嘛，嘴巴总能撬开的。」 「啊……来了。」 越戈把面前的电子板递给在场的其他人，「霍文做的小玩具……乔治写的东西可以同步传到这个屏幕上，目标是路伊，这个没错，原因是……」 「一年前你做过什么吗？」越戈困惑地问道。 「呀。」 安格尔的脸上露出一丝诧异。 一年前，路伊执行了名为「西洛伊斯之种」的任务，之后被流放到13号星球，好不容易逃离了这一切，现在兜兜转转，又有人因为这件事情找上门来？ 路伊眼里也闪过一丝暗色。 最高级别的密令，只有执行人和阿尔米知道。 即便是阿尔米为联邦做的事情，那么知晓的范围也应该只限定在军方和联邦。 可是为什么……一个宗教，会插了进来？ 军方知道吗？ 联邦知道吗？ 为什么巴别塔教会不惜把自己的武装力量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面临被联邦政府随时稽查的危险，来插手军方和联邦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我开心，所以，评论发红包 。 这条线我第一章 就开始串，终于完整地串了起来我好兴奋啊【x 。 关于重复出现的那句「一个人……」的诗，我之前好像给你们说是阿多尼斯写的？记混了，那是纪伯伦的话…… 后面那首诗是我瞎编的，之前也出现过，可能有人有看不懂的部分，不过应该看到大结局就懂了【x 。 第93章 主编 「……关于在参宿六狮身人面星云超空间港口出现的骚乱， 我们有幸採访到了目前在联邦议会上风头正盛的联邦议员罗德先生……这显然是联邦政府致力于结束各方星系骚乱， 加强统一管理的信号，表明了政府加大整改力度的决心……」 还没等众人理清思路，关联到官方新闻的自动检测机制自动弹了出来。 霍文急急忙忙地想要把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关掉， 沖不明所以的路伊和安格尔解释道：「那什么……这个装置会根据事先输入的算法和内容自动检测可能对我们有用的新闻报导。」 他看了眼时间， 瞭然道：「现在刚好是首都星标准时间的晚间新闻节目， 无论是权威性还是重要性都是首屈一指的。」 相处了一段时间，路伊也知道了这个团队的大致运行模式。 如果说「野犬」是由圆形剧场的所有人组成的话，那么宗时礼就是野犬的嗅觉，越戈则是锋利的瓜牙， 冬霍文则通过各种小发明加快四肢的速度， 至于冬阳则游离于团队内外，因为多变的身份从而能够探查更广泛的地域。 「不用。」宗时礼喝止住霍文， 「把声音调大点。」 于是记者的声音继续传来。 「……那么请问罗德参议员， 您是如何看待激战双方出现了一批神秘黑衣人的相关传闻？据现场目击证人透露，该势力疑似宇宙第一大宗教巴别塔教的武装力量， 这是否涉及到……」 第174页 「相关调查还在进行中， 但可以肯定的是， 任何非官方形式的武装力量都是非法存在的。比起这种毫无证据的传言， 希望民众能够更加理性地看待这一整顿行为。」 罗德穿着一身白色的西装，在镜头面前露出自信而闲适的笑容。 作为一名政客而言， 这样的表情无疑大大拉近了与民众的亲和力，而且如此从容的样子也大大提高了政府的公信力。 宗时礼神情坦然：「果然把巴别塔的事情压下去了。」 越戈反坐在椅子上，双手扒在椅背， 下巴垫在交叠的双手上，椅子被她后带着微微翘起，只用一根凳腿杵在地上保持着微妙的平衡，目光盯着投影屏幕无所谓道：「那是当然，如果首要目的是平叛的话，当然不可能节外生枝。就是不知道巴别塔那边会怎么解释？」 她这话刚落，镜头就转到了坐落在首都星玫瑰大道的巴别塔教总教堂。 「卧！槽！」 越戈吓得凳子腿都重新砸在地上，她看了眼报社标识：「『宇宙之声』牛逼啊！萨特都採访到了？我记得巴别塔教歷史以来主教出面接受採访的次数都不超过二十次！」 可是下一秒屏幕里播报的画面就打了越戈的脸。 并不是现场採访，而是录播的投影对话，记者提问和之前对罗德的採访差不多，而当前的萨特大主教对此的回答也同样官方。 「切，没意思。」 越戈嘟囔着嘴懒得继续听下去。 「巴别塔教发展得这么火热，和得到了官方的暗中扶持分不开。」宗时礼言简意赅地说道。 「无论如何，武装力量终究是为争夺权力而发展出来的必备品。他们长期暴露在联邦政府的监控下，又不需要担心地盘的扩张问题，只是专注于宗教的发展的话，武装力量对于这样的宗教势力而言与其说是如虎添翼，不如说是多此一举。圣骑究竟是不是它们的也不好说。」 冬阳在一旁按捺不住：「可是我们捉来的那个圣骑……」 「那只是呈现出的结果而已。」路伊突然开口，「事实上我们并不知道灌输他这个信仰的人究竟是哪一方的。」 正如13号对于阿尔米星拙劣的模仿，假以时日，谁又分得清他们究竟是谁呢？ 士兵之所以成为士兵，只不过因为他们听从的是命令。 至于命令究竟是谁做出，如何传达，他们既不关心，也不怀疑。 「正是如此。」 宗时礼点点头，但依旧向路伊投向一个略带诧异的目光。 毕竟——路伊插嘴的情况可不多见。 「所以这个『圣骑』——不是巴别塔的人？」冬阳惊讶地叫嚷了起来，她痛苦地挠挠头，为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感到头疼不已。 冬阳觉得自己再往深想一点，说不定连自己的头髮都能掉光！ 路伊也顺着思路接着想了下去：如果不是巴别塔，但却知道西洛伊斯，也就是说……是政府的人培养出来的「圣骑」？ 可是这样的话，又要新军干什么？ 「只是一种可能。」越戈安慰道，「我倒是觉得就是巴别塔的人……人的欲望总是无穷的，要我坐到了萨特那个位置，都是宇宙第一的宗教了，干脆就想办法培养势力夺权！」 冬阳耸耸肩：「那直接雇不留行的人或者干脆和海盗合作不就好了？这样还能隐蔽自己，免得暴露。」 仍然在不留行里挂了个名的安格尔忍不住反驳：「太天真了，无踪客基本都是单独行动，杀一两个人还好，但是想把他们集结成军队——自己没打起来就谢天谢地了。」 宗时礼好奇问道：「你打过？」 「之前不留行刚成立规章还没完善的时候，不是有人钻空子闹过一次这样的事情吗？」安格尔耸耸肩，看向越戈，「当时大战，反正就是打来打去的，结果不知道是哪个不走心的想了这么个办法……当时无踪客全部都是亡命之徒，团队合作的形式都少，更别提这种集团作战了。最后还不是谁也不服谁，总之就是先起了内讧。」 她朝越戈努努嘴：「不信你问她。」 越戈点头：「不过也没有证据，都是口口传下来的故事，这种小道消息听听就好，所以就没跟你说。」 这时候新闻里关于参宿六的「整治」也告一段落，随着「宇宙之声为您带来报导」的转场消息，镜头紧接着一转，一行大大的标题出现在众人面前。 北方平乱圆满告落，东南新军表现出众。 「巧了，刚说完大型组织军队，就出来了这个。」越戈略带调侃。 路伊瞳孔微缩：「……战争……结束了？」 她和安格尔三天前刚刚和卢卡斯分开，之前卢卡斯还带着「虫人」大举进攻阿尔米星系，闹出了那么大的浪花，可是边境连个大乱子都没闹出来就被新军武力镇压。 ……甚至连阿尔米的主力军都没有动用。 路伊看着持续播报的新闻，下意识地紧咬嘴唇。 这样战力悬殊，未免太大了吧？ 除非——卢卡斯根本就没想真正和联邦打起来。 如果之前在星舰上双方交换的情报是真的话，那么卢卡斯并没有说谎。 边境起兵，吸引联邦的注意力，按照正常的军力分布，阿尔米本部一定会出现一定的战力缺损。 第175页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联邦在平叛过程中投入了东南新军。如此一来，留守阿尔米大本营的士兵变多，「虫人」进攻造成的动乱平復速度也比料想中的快一步。 如果卢卡斯原本的目的就阿尔米星的大本营…… 不对。 路伊回想起当时看到卢卡斯的神情，那气定神闲的样子不像是运筹帷幄失算后的表情。 比起遗憾，倒不如说是波依德脸上的表情更显挫败。 假定卢卡斯的目的真的如他所说的是「检验『虫人』的攻击力」，那么这一连环布局只是为了观察的时间更长而已，倒还符合卢卡斯对结果的反应。 只是，一开始就不打算趁此机会进攻，而只是为了检验战力…… 若是放在其他身份还好想一点，但卢卡斯可是对外号称船长的人物。 ——一个叛军头子，不想打仗？ 路伊觉得自己的歷史军事人物心理分析这门课简直是白修了。 「路伊？路伊？」 宗时礼的唿唤声总算把她从自己的思绪里拉了回来。 她抬眼对上越戈托腮幸灾乐祸的鬼脸。 「你这表情，看来除了13号，还有东西没有告诉我们呀。」 *** 乔治很快就把自己知道的东西写完了，按照之前要求的，他并没有主动递交，而是等着「恶魔们」来收。 可是很长一段时间，门外都没有动静。 不过他也不急。 写完了心里的这些东西后，最后一丝留恋也彻底消散了。 乔治慢腾腾地把玩着手里的刀叉，近乎惬意地享受着这难得的美味。 门把从外面扭动，乔治拿着叉子的手顿顿一滞，随即陷入平静。 他抬头望向进来的宗时礼，眼里闪过一丝陌生——他并没有见过这个人。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圆形剧场的主编，姑且算是一名资深媒体人员，之前为了知道一些情报和您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摩擦，对此我很抱歉。」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宗时礼笑容得体。 乔治略带嘲讽的一笑，年轻的声音里多了丝不易察觉的暗沉：「我以为你们会杀了我的。」 「怎么会呢？我们可是正规报社，但也不会禁锢人身自由。不过我们最近着实缺人缺的紧，如果你没有地方可以去的话，我不介意提供一个任职单位——包吃包住，当然，没有工资。」 乔治觉得宗时礼的笑带着一丝监工般的兇狠。 「那么。」 乔治的把叉子轻轻搁在盘上，目光深沉：「您需要我做什么呢？主编。」 作者有话要说：　　应该……看的懂吧……那么一长串分析…… 。 刚刚忘了放感谢名单【x 谢谢： 胖花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2-04 04：37：01 虎口脱险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2-04 23：26：05 读者「虎口脱险」，灌溉营养液＋20 第94章 寓言 「我觉得我们得从头开始分析这一串事情。」 宗时礼咬着电子笔的尾端， 看着面前一大堆被她画得乱七八糟的数据图。 「你们情报网不错啊， 连他都找了出来？」 安格尔翘着二郎腿靠在椅背上，把电子资料递给一旁的路伊看。 ——上面赫然是齐永的身份资料。 齐永，男， 地球裔， 52岁， 未婚。出身于地球的一个普通家庭，早年父母双双失去工作，自主创业，跑起了物流行业， 在事业上升期因为意外而再度破产。同时接触到巴别塔教的传教士…… 「竟然这么早就信教了……」 安格尔喃喃道。 路伊勐然想起之前在13号遭到毁灭时齐永激动之下喊的那一句「巴别在上」， 原来这么早就埋下了种子。 「说起来，信教的那小子呢？」安格尔把视线收回来， 看了眼之前关押乔治的房间， 「他出来时看上去心情不错啊，你又支使人家干什么去了？」 「别这样叫他， 人家好歹也是有正儿八经的名字， 就算你不记得名字， 好歹用『我们可爱的骑士』代替嘛。」宗时礼微微一笑：「不要把我说得那么像欺压员工毫无人情味的老闆嘛。说实话， 像我这种愿意让员工在家办公的老闆已经不多见了。」 安格尔泛起一阵恶寒：「可爱的骑士……」 她不自在地抖了抖，调侃道：「说起来你没看他写出来的东西吗？『圣骑』只是外面的叫法， 宗教内部对他们这类人可是正儿八经的有单独的称唿呢。」 路伊诧异地打断安格尔的话，看向宗时礼：「你就这么让他回巴别塔教了？」 宗时礼明白她的潜台词。 既没有在乔治身上安追踪器，又没有让他主动暴露巴别塔教的藏身点， 无论怎么说都觉得太宽和了。 「唔……怎么说呢？」 宗时礼托腮想了想：「信仰毁灭的人比拥有信仰更容易控制。」 她沖路伊眨了眨眼睛：「我相信他。」 路伊浑身一僵，安格尔察觉到了气氛微妙的变化，连忙双手搭在路伊的后背上：「那你的信任真是太不值钱了。」 宗时礼瞭然点头：「所以我穷。」 越戈：「……」 路伊突然把面前的文件一推，发出轻微的碰撞声，似乎有些不耐烦。 第176页 「13号，巴别塔，黑死病，联邦，军方，人体试验，我，安格尔，西洛伊斯。」 薄薄的嘴唇飞快吐出几个关键词，把话题重新扯了回来，反问道：「联繫点？」 「你急个什么，这种东西就是要慢慢捋才有头绪。」 越戈翻了个白眼，指了指路伊的短髮：「否则就算你现在是短髮也会容易头秃的！」 路伊有种想要杀人的冲动。 「我再确认一下，13号治疗室里面用的『治疗方法』，是针对精神网的对吗？」 宗时礼抬了抬眼皮，望向路伊。 「巴别塔在抓你，是因为西洛伊斯之种。」宗时礼循循善诱。 「而军方和政府在抓你，是因为13号的实验体出逃。」她又看向安格尔，「而路伊和你既然都曾是实验体的一种，那没有理由只抓你一个人——除非你身上有一些特别的东西。」 安格尔低低笑了起来：「他们一定很好奇吧？为什么我遭受了那么长时间的折磨还没有变成植物人。」 「就是这个道理。」 宗时礼点点头。 「而你们也提到过，感染了黑死病毒的那些『虫人』，的确让你们感到了不适。」宗时礼在「黑死病毒」和「军方」几个字上画了一条连线，「除了死气，还有对精神网的逼迫？」 一提及着一块，路伊就瞬间想到了那夜的激战。 死气和逼迫。 那天晚上…… 她的确从两种生物上感到了类似的气息。 「虫人和伊凡科提——大统领……阿尔米所收到的『礼物』，给我的感觉的确很相似。」 路伊揉着太阳穴，觉得光是回忆就足以让人不悦。 不惧死亡，异常强大的肉体，痛觉神经的缺失，还有统一的行动，对唯一命令的无条件服从。 兼具机器的耐用性和士兵的忠诚度，如果能够批量生产，绝对能够在战争机器里登上顶峰。 可是据安格尔在自由联盟那儿听到的说法，感染了黑死病的虫人生命时长也是格外的短暂。 就是不知道狄凡科提是不是同样的情况…… 「同样的情况……」 路伊嘴里呢喃着，整个人突然一愣，「同样？」 她勐地看向安格尔：「当初在阿尔米的实验室里，洛克说投影出来的数据有一部分是他的研究范围？」 路伊双手抓着安格尔，眼里闪过一丝炽热：「他做什么研究？」 「大脑……神经……精神……网？」 安格尔不确定地说道：「他的那些记录语言都是自创的，根本就看不明白，但是在13号能做东西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她说着说着，也愣住了：「他当初留在了自由联盟，好像凭藉大量的经验加入了波依德主导的研究团队？」 波依德主导的研究——是黑死病毒的研究无疑。 一个是病毒的名称，一个是有关大脑的研究，什么样的情况下二者才会有共同点？ 除非，冠以黑死之名的，本身就和大脑有关。 如果说13号整个星球都是研究的一部分，那么再深入一点，这些东西的共同点，只有可能是精神网。 而西洛伊斯的最核心的本质之一…… 路伊和安格尔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 精神共享。 答案唿之欲出。 「呀……这可真是……」 宗时礼手上不停转着的笔也在此刻停了下来，啪嗒一下掉在桌面上，在电子屏幕上晕染开一片深色的墨迹。 「啃到了一块硬骨头呢。」 越戈也稍微收敛了神情，玩笑都开得不太自然。 统一的精神网，精神共享，如果是天然存在的族裔，譬如西洛伊斯，倒还没觉得有什么。 可如果有人刻意地去培养寻求这种东西……没有设置最高决策人还好，可若是一旦起了心思—— 共享随时可能变成控制。 「哎呀，我突然想起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安格尔突然站起来从后排的书架上找到一本积满了灰尘的《圣典》。 「宗教故事合集？」越戈哑然，「你找它做什么？」 「刚才被路伊岔过去了。」书页在安格尔的手指间哗啦啦地作响，「你们还记得我们可爱的骑士先生自称在宗教里称唿吗？」 「以萨里。」路伊平静地接了一句。 「没错，就是这个。」 安格尔把《圣典》摊到一页，众人的视线纷纷凝在放大的标题上： 以萨（撒）里之祭。 传说人们为了建造能够抵达上天的巴别塔，惹怒了神灵。通天塔被摧毁，而组织者萨特也被囚禁在代替品的塔内，终身不得迈出一步。 人们为了取得神灵的原谅，重新建造了一座註定残缺的镂空高塔，在即将竣工的时候，当时的萨特祭祀主动带领人们摧毁塔顶，从而与神灵达成和解。 塔顶被毁，但塔身没有。 神灵允许人们终有一天能够彼此交流建成高塔，但前提是必须忍受数以日记的苦难和歷练。 「在巴别塔教的故事里，有三个耳熟能详的寓言。」 安格尔冷笑着看着一旁的另一个寓言故事，念道：「第一座塔是囚禁祭司的欺骗品，第二座塔则是触怒的真身，第三座塔则是和解的献祭。」 第177页 「狄凡科提之囚，巴别之死，以萨里之祭。」 残次品，真品，祭祀品。 路伊冷笑一声：「残次品……吗？」 难怪，阿尔米当初会给那个东西取这么一个名字。 她早就知道，可是一直没有把它和宗教势力联繫起来。 身为生物的残缺性，毋庸置疑。 「阿尔米不会主动寻求这种东西。」 路伊转身就在同步的信息板上把「军方」画了一个大大的「x」。 「他们只会考虑到自己星球的军事范畴，即便参与了，也只是基于对『军事武器』的目的参加。但是这个实验范畴已经超出了阿尔米星的控制范围，所以绝对不是他们在主导。」 精神控制最重要落脚在「控制」上面。 向来以严密的军衔等级和服从忠诚为着称的阿尔米觉得不会在这种无用的事情上面动心思。 「同意。」 安格尔点点头，她的手指在屏幕上把剩下的几个文字画了个圈，圈在了一起，重新排列。 「那么，白鸽，海盗，高塔——」 宗时礼兴致盎然：「哪一个在主导？」 「还是说，不约而同？」路伊眉头紧锁，提出第二种可能性。 宗时礼诧异地看着路伊，笑着调侃：「很少见你对事情这么关心。」 路伊下唇抿成一条直线：「如果他们的目的真的是精神共享或者是精神控制之类的，那么我和安格尔不管跑到哪里去一定甩不开这些人。」 她的语气闪过一丝不耐烦：「我讨厌麻烦。」 安格尔吹了声口哨，贊同地眯起眼睛，暗红色的瞳孔里杀意尽显：「尤其是甩不掉的麻烦。」 甩掉麻烦最有效的方式就是解决它。 「哎呀，那可真是巧了。」 宗时礼笑了笑，红唇微起，像是猎犬嗅到了肉香：「我们简直就是为麻烦而生的呢。」 她站起来，不顾越戈的反对，沖路伊伸出手：「合作愉快？」 路伊坐在椅子上静静看着这个女人。 三方势力不管和哪一个扯上关系都够人扒一层皮，没见着有上赶着去蹚浑水的人。 路伊打心眼里觉得宗时礼如果碰到了齐永，也会被认为脑袋不正常而被关进13号星球的一类人。 她伸出手，轻轻回握住宗时礼，嘴角微挑：「合作愉快。」 作者有话要说：　　寓言故事完整版请回看第65章 。 突然为三次元头秃，最近的更新尽量稳定，不稳定的话……反正这周榜单1w5，少不了你们的 第95章 身份 晚饭比想像中的要丰盛。 「你不是说这里穷吗？」 安格尔咬了一口做工精緻的点心， 惬意地眯起眼睛感慨道：「我觉得你这里的东西比卢卡斯的主舰上还要丰富。」 水晶剔透的外表， 口感冰凉顺滑，薄薄的一层几乎没有重量。里面包裹着达达星系牧场里特供给首都星的小嫩牛肉，和天然浆汁丰富的桑莓果颗粒混杂在一起， 在灯光的折射下露出好看的湛蓝色光泽， 塞入嘴里， 肉质的嫩美和果汁的鲜甜迅速扩张进每一个毛孔。 即便是安格尔这样嘴巴挑剔的客人，也说不出半点不好的话来。 「吃还堵不住你的嘴。」 越戈直接把安格尔面前的点心抢了过去，顺带还附赠了一个白眼。 想到未来还要和这人合作，安格尔决定暂且原谅这个冒犯的举动。 她露出森森白牙：「看不出来你一个三十多岁的人了还和冬阳一样幼稚。」 之前从来没有蹭过如此豪华的饭菜， 冬阳正默不作声地埋头苦干。乍一下听到自己的名字， 茫然抬头：「我怎么了？」 怎么幼稚了嘛？！ 她气鼓鼓的把视线扫视了一圈，分别在越戈和安格尔的身上停顿了一秒， 心想明明最优质的是她们两个——但碍于这两只的暴力威胁， 冬阳忍气吞声地扒了一口饭。 算了，正常人小孩子不和这群神经病大人计较。 越戈炫耀似地把点心咬了一个小口， 故意在安格尔面前放慢速度， 慢条斯理地说道： 「三十岁怎么了？三十岁姐姐走出去还是属于少女一枚——人家罗德都四十出头， 在一群老头子当道的议会里还不是年轻有为？有本事你也长到我这个年龄再来跟我怼啊？二十岁没满的小丫头片子一个， 整天装深沉很开心吗？」 安格尔舔舔嘴角，笑容危险：「那也比你光长年龄不长脑子强。」 越戈视线往下移了移， 轻蔑地挑衅：「那也比你光长脑子不长——个子强。」 「你干嘛？」 霍文突然被冬阳往后拉着缩了缩，一脸茫然地小声问着冬阳：「我还没吃完呢。」 小丫头一脸严肃：「你不懂，这是属于女人的战争。」 霍文歪头看着突然凝固住的餐桌：「这和身高有关系？？？」 冬阳无力扶额， 用一副关爱直男智障儿童的表情看着他：「潜台词都听不出来，以后还怎么当记者。」 她沉重地拍了拍霍文的肩膀，眼疾手快地抢过他碗里的一块肉：「你没救了，这块肉还是别浪费了给我吃吧！」 安格尔的脸成功地黑了一个色度，越戈浑身血脉上涌，另一只空着的手不自觉地探到自己腰间的枪上跃跃欲试。 第178页 「行了。」路伊把安格尔准备起身的动作一按。 「好好吃饭。」宗时礼拿着餐具末端把越戈的胳膊一敲，和之前越戈嘲讽安格尔的话如出一辙，「吃都还堵不住你的嘴。」 越戈：「……」 路伊面不改色心不跳：「我觉得，正好。」 安格尔的怒气瞬间被这句话给消散，她兴沖沖地追着路伊问个不停：「正好？哪种好？是我想的那种好吗？」 路伊把自己碗里的点心塞进安格尔的嘴里，成功堵住了安格尔后面的话。 * 或许是气氛有些尴尬，之前剑拔弩张的硝烟味儿还没散去，宗时礼作为这里的负责人，自然而然的负责起了调节气氛的作用。 「霍文，把晚间新闻开开。」 霍文连忙应声，他对着些频道和器械最熟，宗时礼的话音刚落，新闻主持人的影像就投到屋子的空地上。 安格尔看着霍文被支使习惯的反应，不由得感慨：「你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霍文茫然：「谁？」 「她叫杰西卡，年龄和你差不多大。」安格尔露出两颗小虎牙，长长的睫毛微卷下垂，语气似乎是在怀念什么，眼神又被光影趁得有些阴鸷，「有机会我可以介绍你们认识一下，你们一定很谈得来。」 霍文好奇问道：「为什么？」 安格尔说：「因为她也是个技术死宅。」 霍文：「……」 他还是不要招惹这个女人比较好。 霍文心里嘆了口气，又觉得在场的每一个女性他都惹不起。 不由得开始暗自怀疑自己为什么就莫名其妙沦落到了食物链的底端。 霍文郁闷地把视线投向新闻频道，拒绝附和安格尔针对自己的人身攻击。 刚一转到屏幕上，霍文眼睛都睁大了。 晚间新闻也是首都星开放官方媒体平台，基本上都是针对最近发生的一些大事进行相关报导，但往往过于执着官方口吻，而导致年轻收视群体的大大流失。 「所以关于星际海盗首领，人送外号『白鲨』的卢卡斯·唐，联邦有什么新的发现呢？」 这是什么！ 这是八卦！ 晚间新闻关于人物生平的报导向来不都是官方口吻平白直述吗？ 什么时候回用这种问答形式披露了？ 「众所周知，唐这个姓氏是旧地球裔的东方古老姓氏，能够流传到现在自然也有漫长的歷史。事实上，如果稍微关注一点大战时期的歷史，就会发现唐氏家族出了一个赫赫有名的将领。」 被联邦推出来的显然是一个大学城星系的老学究。 花白的头髮，松弛的皮肤，懒散的装扮。 尽管化妆班的人努力给大家营造一副「德高望重」的学者模样，也无法掩盖他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疲态。 他太老了。 老到说的每一句话都风轻云淡，老到每一个尾音都带着颤意，老到每一个单词都掷地有声。 路伊看着底下字幕显示的介绍：近代战争史歷史研究所所长，艾英尔。 「你说这是地球裔还是别的星系？」安格尔看着这个名字不由自主地嘀咕反问。 她依稀记得地球上也有「艾」这个姓。 「书香门第，大学城星系土生土长的人……」 越戈下一秒就开始在星网上检索起来，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哎呀，老先生活了一百多岁呢。」 艾英尔之前一直都半死不活的表情，话题踢到自己这里才终于抬了抬眼皮，眼里迸发出了一丝耀眼的光芒——显得老先生神采奕奕。 「唐晚星，早年隶属于联邦军的第一大队第九分队，一直为联邦纵横沙场多年，短短数十年间就把联邦人族军的威名扬名西北星域，被当时人称『联邦第一军神』。随后联邦与阿尔米达成合作后，又是宇宙第一个以外族人的身份前往阿尔米进修的学员。」 路伊一愣，她倒是知道唐晚星的名字。 无论是在联邦史还是在阿尔米星的歷史长河中都足以载入史册。 阿尔米星本身就极端排外，即便人口凋零，定的规矩也只是星藉移民，允许以别族身份研修学习的名额，自宇宙交融以来就没有超过十个。 开天闢地第一人。 但是她从来没有想过卢卡斯竟然是唐晚星的后代。 「按理说唐家应该是联邦的立邦元勛，可是在联邦成立元年，唐晚星遭到了北方虫族费尔南多的暗杀，不幸身亡。可惜她的后代没有一个能继承她的军事才能，甚至表现可以用过于平庸来形容，很快在政治分野中站错队而遭到打压，从此一蹶不振。」 镜头再度一转，切换到联邦下属的生物部部长。 是一名烫染着大波浪卷的女性，身材苗条，镜头一对上就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记者的画外音絮絮叨叨： 「生物部部长莱利表示，关于基因观测性及相关匹配度检测的想法得感谢阿尔米星实验所所长杰弗里·莫兰上将。」 「我们在研究共同的课题。」 莱利虽然表现热情，但显然也不习惯长期暴露在镜头之下。 她没有多绕弯子：「前段时间杰弗里给我带来了一个可持续性的观测样本，那天刚好看到了远征的报导，我就突发奇想把和卢卡斯具有相同姓氏的基因做了个匹配……虽然他竭力掩饰，但仍然被我们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第179页 「停！」 路伊突然沖霍文喊道。 霍文连忙按了暂停键。 「倒回去，前几秒，放大。」薄唇如刀，每一个命令都单刀直入。 画面停在对莱利的採访上，路伊干脆抢过霍文的控制器，镜头拉到採访实验室的背景上。 感谢现在的科技，即便像这样放大，清晰度丝毫没有变化。 路伊看着背景中一闪而过的人影，白色长袍，被盖在衣服下是常年没有接触阳光过分苍白的皮肤。 几乎和身上颜色一致的白银捲髮，头髮似乎比之前长长了一些，耳根后面贴着电极片。 最让人熟悉的，还是那双浅蓝色，如大海一般的眼睛。 海面上酝酿着黎明前的风暴，又缓又冷。 沉甸甸的。 巧的是，字幕刚好停在了「可持续性观测样本」上。 「黎明。」 「我觉得她长高了不少。」安格尔一本正经地点评，看着面前的饭菜，不由得感慨，「也难怪——就13号那个伙食水平，我吃了都要营养不良。」 「果然，是联邦在主导。」路伊点点头，之前猜测的最后一丝疑虑也消散了。 军部把黎明作为13号仅存的样本递交给了主导的联邦政府，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一件做法。 「看起来她挺自由的嘛。」 安格尔抿起一丝坏笑，摸着自己的下巴说：「要是我的话，我肯定已经把那个什么研究摸了个底朝天。」 「你们认识？」宗时礼好奇。 「当然。」 安格尔和路伊异口同声：「我徒弟。」 作者有话要说：　　我现在方得不行 如果我能过 我就 普天同庆（虽然同庆的方式并没有想好……） 第96章 牺牲 远在联邦三星堆研究所的黎明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怎么？感冒了？」 莱利听见动静连忙扔下面前的新闻报导， 冲到黎明前， 捧着黎明的脸颊上上下下地打量。 「要不要去做个检查？」 她担忧地看了眼室内保持恆温的温控装置，忧心忡忡地说道：「我就说到了秋天让他们把温度调高点，一个个就是不听。」 黎明看着面前这个花容失色的女人， 无语地把对方的手推开：「不， 我没事。」 「真没事？」 黎明翻了个白眼：「你再揉的话我就真有事了。」 莱利连忙把黏在黎明脸上的爪子移开。 「可能有人在想我吧。」黎明淡淡地嘆了口气， 再三表示自己没事，企图用其他的话题转移莱利的视线，「——你不看新闻了？」 她的语气带着些无奈，目光落在办公室内的小桌板上却是带着一丝薄凉。 毋庸置疑， 在见到她之后， 除了定期的检查和实验，莱利和杰弗里两人对她是很好的。 这两个研究疯子在生活上丝毫不会为难她， 甚至哪怕自己习惯了吃营养剂， 也会派人送来她喜欢吃的食物，相处模式甚至像极了亲子和师徒的关系。 前提是她足够配合。 在13号的时候， 洛克就从不避讳在黎明面前从事研究， 可以说她就是洛克实验的副手。而何往宾也告诉了她大量的歷史知识， 之后再加上路伊和安格尔的格斗训练——虽然谈不上多好， 但至少底子打得不错。 起初杰弗里和莱利两人只是想着让黎明当一个实验体，有了当事人的经验， 研究进展会快上许多。 可没想到接触之后，黎明对这些东西的熟悉度和专业度都已经达到了基本的研究的级别，甚至也没有出现长期与外界隔绝而产生的隔阂感。 这个意外让莱利和杰弗里两人惊喜若狂。 经过慎重的讨论之后， 干脆决定让黎明也参与核心研究——毕竟有了军部和联邦的双重保障，他们根本就不会设想黎明会逃跑的可能性。 「我还是第一次上电视呢，好奇才看两眼。」 莱利故作镇定的说道，但黎明依旧从里面听到了一丝淡淡的遗憾。 「毕竟我当年刚当上三星堆的首席时也没上电视……要不是这次议会那边想借我们三星堆的做个宣传噱头走了特殊申请渠道，也轮不到我们这种幕后人员上台，要知道，我们三星堆的保密级别是最高的。」 黎明心笑：哪怕面上装作毫不在意，看来还是心里想着能够在公众面前露个脸——哪怕做研究清心寡欲了这么久，人类的虚荣心还是不会彻底消失。 莱利被黎明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头皮发麻，总觉得自己被一个小孩子给鄙视了。 她轻咳两声，企图在小鬼面前找回自己身为研究所首席的尊严，故意板着一张脸：「看什么看！布置你的作业做完了吗？不要想偷懒耽误进度。」 黎明一脸无辜：「反正你们这个『伟大回归』的课题都做了好几代人了，也不着急这么一下。再说了，你让我看的是几千年的资料？古语的写法和用法都和现在不一样，还是关于虫族的……让我一个人花一天的时间重新整理出来，你可真敢想。」 从小在生物领域就颇有建树，一路顺风顺水，取得大学城星系生物和古文学双博士学位，最终任职于宇宙最高研究所首席的天才儿童莱利并不能明白黎明的控诉。 她下意识地皱眉，自问自答：「真的很花时间吗？我的话一个晚上的时间足够了。」 第180页 莱利一边说着还一边重重点了点头：「顺便还能把今天晚上更新的番剧再追一集。」 黎明：「……」 这个变态死宅！ 她突然有丝淡淡的怀念13号的「师傅们」。 虽然也都是些怪胎，但大多都对自己的「怪」有自知之明，而不像现在这个这样，打击都是在无形之中进行的！ 最可恶的是13号并没有什么娱乐措施，大家日子都过得单调又乏味，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可是在这里能够随便随便地就连上三星堆内部的星网——看着自己在做功课的时候别人在休息娱乐，黎明不得不承认，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滋味的她，心里产生了一股强烈而暴躁的杀意。 「那、您、可、真、是、厉、害、呢。」黎明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莱利风轻云淡地摆摆手，被人夸奖已经是习以为常，不咸不淡地说了句：「还好。」 「……那么就在星际海盗突袭阿尔米星时，有小道消息宣称，似乎感应到了虫族的气息，请问这个情况是否属实？」 身后的相关报导已经进入下一个问题，但无疑都是绕着星际海盗这个主题展开的。 「虫族啊……」 黎明重重嘆了口气，一想到莱利让她整理的资料也和虫族有关，她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我记得『伟大回归』现在好像没有与虫族相关的研究吧？」 黎明皱眉问道：「突然翻出这个来干什么？」和现在做的课题一点关系都没有，莱利看起来可不像是这种会做无用功的人。 「『目前』没有。」莱利纠正。 黎明愣了愣。 目前没有，不代表之前，或者以后都没有。 「你应该知道，我们联邦和虫族其实是有联盟的。」莱利耸耸肩，说到自己领域相关的内容，她的眼睛里闪烁着迷人的光彩。 抛开立场问题，黎明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研究人员非常动人。 黎明记得何往宾给她上的歷史课里提到过，不知道是大战前还是大战后，人类借用虫族特殊的能力，在必要的交通枢纽制造了虫洞，配合着当时空间站的技术，逐渐在整个宇宙散步了大量具有规划性的跃迁点。 交通系统的建立与完善不仅让地球裔主导的联邦同盟迅速在物流商业上取得成就，而且很快蔓延到军事力量上，最后与阿尔米星的联手更是把反对派压了一头。 当时虫族内部也分了不少派系，与人类联盟的虫族暂时性的得到了一些庇佑和甜头。 但万万没想到的是，大战尾声，人类在把其他族群——包括虫族打压得差不多的时候，转头对合作虫族也下手了。 毕竟虫洞的制造只能虫族办到，制造难度不逊于人类在宇宙想尽办法创造黑洞——还是可操控的那种。 这样强大的，超出了人类可控的能力，不被人反咬一口实在不像是人类的作风。 本身投靠人类的这一支虫族战斗力也不强，只要控制了女王，就控制了一整个族群。 借大战期间绞杀其他虫族的经验，人类轻而易举地把这一支虫族控制成了傀儡，对外宣称联邦政府接纳族群的多样性，说是联盟，实则监禁。 而野外的虫族也只剩下伊莎贝拉·费尔南多一支。 于是在短短的时间内，越来越多的非军事跃迁点开始被制造，物流运输和商业体系愈加发达。 即便是在宇宙大战之后，经济开始復甦，直至腾飞，联邦政府的政权在普通公民心里也得以稳住脚跟。 「可是联盟的虫族不是已经灭亡了吗？」黎明不解地仰头，看向莱利。 可惜的是，虽然人类囚禁了一支，但或许是生活环境的差异，虫族开始迅速萎缩，制造黑洞所需要的工虫开始不够用，女王的能力也一代比一代弱。 很快，新的跃迁点无法被制造，可此时的人类已经建立了完备的交通枢纽，便干脆放弃了这支虫族。 黎明想到这里的时候，语气顿了顿，神色晦暗。 放弃的意思不是任其自生自灭，而是屠杀。 这段歷史没有被写进教科书，只是何往宾听说的传闻。 「……虫族被赶到一颗无人星球上，作为了阿尔米星的新型重武器杀伤力实验对象，对吗？」 ——就像13号星球一样。 「你竟然知道？」莱利到有些诧异，转念一想，又觉得理所当然，「是弗兰克跟你说的吧？我其实也不太清楚后续，毕竟不怎么关心，不过你跟着弗兰克待了一段时间，他应该告诉了你不少军方秘闻。」 黎明垂下眼睑，轻轻笑了下，不承认也不否认。 「听说之后的确是扔给军方处理了。」莱利摸着下巴点点头，「不过在扔给军方之前，虫族一直在三星堆手上。」 「？」 黎明勐然抬头，震惊地看着莱利。 「和……伟大回归有关？」 莱利赞许地看着黎明点点头：「你还记得黑死病毒吧？」 「以精神网的同一与共享为目的的……意外。」黎明咬了咬嘴唇，泛起一圈白，声音竟然没有出现一丝的波动，「13号的……也是这个目的。」 克制到极致的冷静。 她的父母因为这种事情被当成实验体，直到临死的时候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而她的出生则像是实验体的变异，或者说为了实验提供了一个崭新的思路。 第181页 黎明深吸了一口气，有些自嘲地想：恐怕世界上不会再存在第二个主动把研究自己的小白鼠吧？ 莱利到没有黎明想的那么多，或者说，从事这种人体试验的本身就不存在在这方面共情的能力。 她只是觉得黎明是个可塑之才，心里又不免为她的身份有所惋惜：「虫族丧失了主要利用价值后，联邦就把它们丢给了三星堆，看能不能发挥余热。」 莱利继而又说：「刚好，虫族的特性也引起了当时三星堆首席的关注。毕竟在虫族里，女王决定一切，其他的『孩子』都无条件服从母亲的命令——这和阿尔米星及其相似，唯一的区别在于，女王的意志是完全通过天然的信息素传达，而服从强者的基因则是通过先天与后天共同的作用篆刻在阿尔米星人的身体里。」 从某种角度上而言，信息素和星网有极强的相似性。 「要知道，人类精神网的发现是个意外，但毕竟不同于早就被发现的信息素。」 莱利越说越兴奋，甚至还激动地调动起电子平板开始给黎明看虫族和人族的生理构造。 「根据目前收录的数据，信息素只存在于两种族裔体内，一种是虫族，另一种是abo族裔的人类。」 「哨向……不是吗？」黎明好奇。 「哨向是精神网的变种，而且在人类进化史中只存在过极短的时间，所以不在考虑范围内。」 莱利笑着摇了摇头：「不过你如果对哨向感兴趣，三星堆也保留一些关于哨向的研究资料，有机会我可以调给你看，说起来有一对个体样本也挺有意思的，我大学时还特意搜过……课题名也很有意思，是由两个个例的名字组成的，叫『冬阳』。」 *** 远在圆形剧场的冬阳冷不丁泛起一阵鸡皮疙瘩。 「冷？」霍文送来直男般的关怀，嘴里嘀咕着，「可是我记得这周明明已经交过恆温费了啊。」 安格尔孜孜不倦揪着「贫穷」这个梗沖宗时礼嘲讽：「看来是真没钱啊。」 越戈翻了个白眼：「装室内温度调节装置很贵的好不好！再说了，衣服纤维不都是自动调节吗？觉得冷那肯定是买了盗版货！」 冬阳一本正经地给自己辩解：「我本来就没有钱买正版。」 「行了别贫了，你们刚刚说自由联盟拿虫族做实验？」 宗时礼无奈皱眉，越戈和安格尔不知道怎么了，说两句就能怼起来。 她无奈看向路伊，发现对方依旧面瘫，丝毫没有出手制止的意思，这显然是发出极端纵容的信号，宗时礼不由得更加头疼了起来。 宗时礼觉得自己这个主编的地位丝毫没有什么存在感。 「生化武器罢了，没什么好说的。」 路伊淡淡回道。 她瞥了一眼新闻上的採访，恰好播到罗德极力否认「虫人」出现在阿尔米星战场的桥段。 「只不过安格尔说，之前是和费尔南多合作，但是自由联盟似乎不满足这种情况，于是在进一步合作谈判过程中把……」 「把女王卵给弄到手了。」 安格尔沖越戈鄙夷地做了个鬼脸，哼了一声，拒绝和对方对视，直接软成了一滩泥，懒懒散散地靠在路伊肩膀上，有气无力地哼哼：「我亲手审问出来的，情报绝对可靠……喂，这个消息给我加钱啊！」 「女王卵？」宗时礼吃了一惊，声音打破了一贯的沉稳，甚至带着一丝尖锐，「他们想自己孵化女王卵！？」 *** 「不用了。」 黎明忍住内心的好奇，拒绝了莱利的好意。 虽然有点感兴趣，但研究这个对她目前的处境没有半点帮助。 「既然你执意。」莱利耸耸肩，也不强求。 她清了清嗓子，把生物构造图投影在半空中。 「如你所见，信息素是激素的一种，普通人也有信息素，只不过寻常称它为『体香』。」 莱利竭力让黎明用最短的时间弄清楚二者的区别：「只不过虫族和abo的信息素在各自族裔中有特殊作用，但简单来讲，可以理解成体香刺激的某种内在生物本能。」 「但是精神网和信息素是两种不同的生物体系。」 莱利指着人脑模型，感慨道：「自人类诞生以来，我们一直致力于加快信息的传播与交流，起初是马车之类的交通工具，之后便有了工业革命，网际网路的诞生把信息数据化加快了这一发展进程……后来发展到脑神经的直接交流尝试……人类在这个过程中终于发现了隐藏的特性，精神网。」 「不过精神网是在进化中诞生的还是一直以来就有，这个尚且不可考。」莱利迅速转移话题，「毕竟这有点像是古人类带着3d眼镜看世界——现在我们可以轻而易举看到的世界，你不知道在拥有眼镜前它本身就是这样，还是说我们的眼睛已经进化到了具有3d功能。」 「毕竟精神网刚被发现的时候，甚至还有人认为它就是远古人类认为的『灵魂』之类的东西。」 莱利感慨地开了个玩笑：「当时还有人说，如果每个人都能不带设备接入星网，状态堪比灵魂出窍呢。」 黎明想像了一下，突然被自己脑内飘出来一个半透明的人体精神网的模样逗笑了。 「不过虽然信息素和精神网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东西，我们仍旧试图从虫族信息素统一行动中找到一丝启发。」 第182页 黎明恍然大悟。 她小心翼翼地试探问道：「那为什么不把目标对准abo族裔的人？既然都是信息素，那abo毕竟还属于人族，属性更加接近。」 莱利听到这个问题后，露出一个颇为古怪的表情。 「你知道在阿尔米星被发现之前，宇宙中最强大的军事力量之一除了地球裔，还有哪一支吗？」 黎明一愣：「abo？」 普遍概念里，大战前的歷史都算是远古歷史了。 太遥远，于是，根本就不被关注。 「地球裔的头脑，abo裔阿尔法的体能。」 黎明觉得莱利向来散发着妩媚魅力的深棕色长髮瞬间可以化作一支支锋利的箭。 妖娆的笑容甚至让她想起了久违的安格尔。 「可惜，比起全民皆兵的阿尔米裔，abo还是略逊一筹。」莱利眨了眨眼睛，饱含深情地看着黎明，「否则你凭什么以为曾经称霸一时的abo人数会锐减到现在这个样子？」 众所周知，abo族裔在联邦政府的官方认证里还有一个标籤：少数族裔。 「你们已经……研究过了？」 黎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虽然13号是自己的亲身体验，但她从来没有想过联邦的手竟然还伸向了更多的人！ 「又没灭绝，你露出这样的表情干什么？」莱利觉得好笑，「而且我们只是选了一小部分人做样本，在三星堆动手前，他们已经是少数派了。」 不，虽然很像，但不是安格尔。 如果说安格尔只是无法无天肆无忌惮惯了，那么莱利显然是动机强烈的。 因为有更在意的东西，所以觉得其他的一切都无从所谓。 「小白鼠都为人类贡献了这么多年，不也还没灭绝吗？」莱利反过来安慰黎明，「人体试验是科研必要的一部分，你还太小，目光总归是要放得长远点。」 莱利摸了摸黎明的脑袋，声音温和：「毕竟精神网的发现，也离不开贡献大脑的志愿者呢……你看，现在的星网不也是造福了更多的人吗？」 「黎明，你从小生活在那种环境，而且逃出来的时候也付出了一定的代价，我相信你应该明白一点。」 莱利蹲下身，轻轻拥住了黎明。 温热的心脏在有力的跳动，肢体传来的温暖却如此真实。 真实到让黎明觉得自己耳边飘着的声音仿佛来自云端。 然后凝结成冰块，冷冷砸下。 「人类的进步，离不开必要的牺牲。」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安奂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2-09 12：51：54 安奂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2-09 12：52：08 安奂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2-09 12：52：19 安奂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2-09 12：52：29 第97章 暴力 是……这样吗？ 如果牺牲是必要的话， 为什么偏偏是她和她身边的人呢？ 黎明眨着眼睛， 沉默了一瞬，突然反问道：「莱利，如果进步必要的话， 你会牺牲吗？」 莱利显然没意料到黎明会突然问这个问题， 但是这个问题并没有对她造成多少阻碍。 她把黎明搂得更紧了， 语气温暖，态度坚决：「嗯，我会。」 如果必要的话。 轻微的喘息声在耳边放大，黎明本能的想要反问一句「为什么」，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这个举动显得多余。 黎明轻轻回搂住莱利， 湛蓝色的眼睛定定地盯着投影屏看——晚间新闻已经结束，滚动完人员列表后， 节目就根据算法自动跳到莱利之前看的一个科研讲座：黑洞是如何形成的。 掌声稀稀拉拉的响起。 黎明的声音被音乐声覆盖住， 她轻轻「嗯」了一声，和莱利如出一辙的温柔与坚定：「我知道的。」 我知道。 但我不认同。 *** 「我不同意。」 冷冽的声音重重坠地， 伴随着的还有杯子重重摔在地上捡起的玻璃碎片割裂空气的声响。 沉默死寂一般蔓延。 穿破寂静， 外面是无数陨石乱流， 在疯狂疾驰的混乱之中有一片天然形成的安全场所。 像是怪林里的洞穴， 又或者是瀑布后面的捲帘洞。 危险中永远不乏天然的安全场所，乱流很好的干扰了部分联邦散播在宇宙中的探测检测器， 受到特殊保护的迁跃点让居住在这里的人可以进出自如。 远处的黑暗中突然出现了一个闪烁的光点，白色，带着压抑的炽热， 慢慢扩大，凝成一线，在地平线上逐渐展开一层细细密密的长带。 忽然一瞬！ 两颗太阳从宽带的两端同时升起，白色的长带骤然燃起一簇高度密集的火焰，仿佛要在瞬间刺穿窥视者的视网膜。 几秒钟过后，光线才恢復正常，五彩斑斓的世界在悬浮的建筑物下尽收眼底。 北方星域，双子星系主星，白光大陆上最大的悬浮海洋主题餐厅。 仿佛刚才的震怒是个错觉，卢卡斯顿了顿，手指微微弹起，负责这个包间的智脑发出迷人的甜美声线： 「您好！请需要为您更换……」 「嗯。」 卢卡斯一把打断了它的话。 话音刚落，一个圆形托盘伸出摺叠机械臂，拉开包房的门，上面呈着一个崭新的玻璃杯，淡蓝色的光泽反射着落地窗里照进来的阳光，带着一股易碎的冷锐。 第183页 「可是女王卵我已经拿到手了。」 波依德坐在卢卡斯对面，一贯带着微笑的面目泛着暗沉。 这个包厢并不大，刚好放了一个供两人面对面坐着的方形餐桌，上面是当地特色的海鲜烧烤，静雅的环境，高昂的消费，还有周全的保密系统，无一不是为有钱人提供谈话的好场所。 他腿上搁着白色的餐巾，手里拿着一个用来敲波波蟹蟹壳的小锤子。 ——这种海蟹是当地特产，肉质及其鲜美，但是外壳极硬，甚至用普通的木槌都无法凿出一条裂缝。 镀上银边纹饰的小锤子完美地把有力的攻击力藏匿在华丽的外表下，在手指修长的人手里握着，甚至有种音乐厅指挥棒的优雅美感。 「之前处心积虑想从我们手上获得好处的费尔南多陛下已经难成气候了，只要我们把新女王陛下孵化出来——」 波依德伸出食指，按住小锤子的银制把柄，拿着「指挥棒」轻轻在蟹壳上一敲。 咔哒。 轻微的脆响滚落在盘子上。 顺着响声流出来的，还有事先被顶级厨师处理好的乳白色酱汁，以及噼里啪啦滚落在瓷盘上的蟹黄。 波波蟹的另一大特色，蟹黄充满弹性且极富嚼劲，撞在盘子上，甚至能够砸出雨滴般清脆的声响。 「——到那时，我们就能拥有一整个完全听令于我们的，崭新的虫族。」 卢卡斯嘴角向上勾了一下，似乎是在冷笑。 他把自己盘子里的蟹肉送入嘴里，蟹肉鲜嫩多汁，鲜美的肉香悄悄爬满整个空间。 卢卡斯慢条斯理地吃完了整块蟹肉，轻哼一声：「然后感染你的病毒，不出一天的时间，全部都死掉了，我们还会损失一大批潜在的盟友。」 「如果你的盟友指的是那些只会观望的非人族懦夫。」波依德抢过话茬，「恕我直言，他们对于战争一点用处都没有。」 「你这样和现在的联邦有什么区别。」 卢卡斯按捺住心中的怒气，企图说服波依德：「自由联盟的成立，是建立在联邦的专权上。虽然他们打着尊重族群平等的旗号，但议会上的重要席位几乎被人族包揽，尤其是地球裔。」 他手中的餐刀刀尖蓦地转了个方向，对着面前盘子里的其他东西。 「这个盘子里最占面积的就是这只蟹，可除了蟹，里面还有其他的东西。」 刀尖慢慢划过里面的鱼，虾，贝类。 「我们就是其他的东西。」 「光靠喊口号是没有用的。」波依德轻笑一声，直接用手拿起来一只巴掌大的蟹钳，「大名鼎鼎的白鲨竟然想靠口号来获得政权——你当初把船长继任者干掉的时候可没这么仁慈。」 提到过去，波依德的口气也不免多带了几分怀念。 他感慨道：「我从你只是一个小队长的时候就跟在你的身边，这么多年，你在明处往上爬，不好亲自动手的时候就交给我做。」 波依德「刷」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身体勐地向前，手里的锤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成了餐刀。 不算锋利的刀尖冷冰冰地贴在卢卡斯的喉管，雌雄莫辩的脸上多带了三分邪气。 「你是光，我是影，你要做白鲨，我就做你的利齿，只是因为我相信你会——且有这个能力改变大海的格局。现在你跟我说你下不了嘴？」 他的语气带着讽刺：「是我出了问题？还是你出了问题？」 卢卡斯没有阻拦，他半边脸上的长疤带着狰狞的煞气，可说出来的话却截然相反。 「波依德，战争不是目的，只是手段。」 他的目光坚定，藏蓝色的瞳孔藏着深海的深邃。 「我们武装力量，不是为了攻击别人，而是为了谋求自保。」 两个人的视线针锋相对，却谁也不让谁。 「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是什么人，你心里应该很清楚。」 卢卡斯扯出一丝淡淡的笑容：「自由联盟谋求的永远只是平等——而这，只是联邦政府在一开始就应该做到的事情，可是他们没有。」 「可即便如此，联邦只是被腐蚀了，但它还没有从头到脚都烂到尾。」 「我家先祖，是联邦政府的开国元勛，哪怕直到自己身死，都没有放弃过心中的信念。」 「你家先祖身上开天闢地的狠劲我可一点都看不出来！」波依德忍不住打断卢卡斯的话，声音带着震怒。 卢卡斯面色坦然：「你知道唐晚星留给我们唐家的家训是什么吗？」 白光从窗外凝成一线，如薄薄的刀锋一般，从两人的鼻尖之中隔开，强烈的光线晃得视网膜有些模煳。 「暴力，永远都不能解决问题。」 卢卡斯没有暴怒，只不过说出来的话环环相扣，不留给波依德丝毫喘息的机会。 「你有没有想过，一旦开打，用你的黑死病毒，感染的士兵，在战争中牺牲的人数，会死多少人？又会有多少人像你一样，从小失去亲人，在仇恨里长大？」 「我从来不知道你是这么多愁善感的人。」波依德的话依旧尖锐。 卢卡斯嘆了口气：「不是多愁善感，而是考量。而且即便打败了，联邦残部捲土重来怎么办？一旦开打，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我们要做的不仅仅是打败它，而是——战胜它。」 第184页 「反正说来说去你的意思就是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你是不会动手的，对吧？」 卢卡斯默认。 「所以现在联邦已经拿着刀杀过来了你也无动于衷？」 卢卡斯说：「那只是幌子，做给民众看的幌子。」 他话锋一转，外面的光线也升到两人的鼻樑上房，像是打入深海里的一层薄光，动盪，碎裂，却平静异常。 「我已经和联邦内部取得了联繫，政变……不一定要从外面暴力破开。」 「罗德吗？」波依德像听见什么不得了的笑话一样夸张地笑了起来，「现在鹰派当权，他们巴不得我们先动手然后好找个由头开战，你和罗德？逗我呢？」 卢卡斯提了个名字：「乔舒亚。」 波依德的话噎在半路上。 卢卡斯的语气和缓：「你瞧，不是所有人都喜欢打仗的。」 不过波依德的吃惊只停留了短短一瞬。 他骤然收回餐刀，隔空划断窗外的光束，语气冰冷：「这种话还是等他掌权了再说吧。」 「我亲爱的船长，一直以来都是你教我该怎么说，怎么做……你先祖不是告诉你暴力解决不了问题吗？那你也听听我的一句话：我不用解决问题，我只需要用暴力——粉碎它。」 「您要想公正平等，可以，就让我们来看看，船员们会把票投给谁？又有多少船员……会拒绝暴力？」 他倒退一步，三指併拢，屈起小拇指，中指点额头，认真敬了个军礼。 「我们议会见。」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还有一句话，想了想，不符合语境，就没写了（） 忘记是谁说的了，大致意思是：我相信没有沟通不能解决的问题，而这正是一切暴力的源泉。 以及： 我想开幻言新坑了，无论吃不吃言情，不管感不感兴趣，都想麻烦各位点个收藏（这样数据好看点方便爬榜单x） 另外小声bb：我的言情什么时候让百合读者失望过！！！点进去真的有惊喜（餵——） 点进作者专栏摆在 第一篇就是。 文名：《远古咸鱼修仙实录》 文案： 修仙小透明一朝穿越到现代，第一时间感谢上苍： 空调在上，wifi在下， 我堂堂一名远古修士对天发誓！ 这个修仙界——我不回了！ #嘻嘻嘻，冰镇无籽西瓜真好吃 #修仙界的苦tm不是人过的日子 #谁都别想阻止我过上普通的肥宅咸鱼生活 什么？你们这群自称修士后代的学霸们想要復兴修仙界？ 我老祖宗第一个……站到一边。 熘了熘了，只要别扯上我等学渣，你们开心就好。 逆时代修行？别做梦了，洗洗睡吧，明天还有番剧要更新呢【x 第98章 十三 分析星际海盗窃取女王卵的原因并不是什么难事。 「如果能够有一支只听令于自己的虫族士兵， 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 宗时礼面前摆着一个军事推演的沙盘， 上面虫族，联邦，海盗， 阿尔米的势力在沙盘的各个角落虎视眈眈。 军演沙盘是全息投影的， 在广大的民众心里是个不错的游戏， 可以选取宇宙之中有记载的任意种族，任意地图进行推演攻防战，只要选定相应的模式，做出判断， 就能在沙盘上进行一场虚拟的生杀予夺。 当然了， 市面上的沙盘终端自然是连入阿尔米星的相关负责部门。 军方和政府会时刻监控玩推演玩得好的民众，从而对该人进行考察， 选择纳入军方系统还是人道毁灭。 宗时礼忽的移开了虫族的标记， 把它放在星际海盗的地盘上。 ——当然，也有不少星网技术过硬的人会破坏远程传输系统， 让军方不可操控， 但这样往往会触碰到军方的监测网， 所以在不断尝试中， 不少人会进行自主编辑，黑市上流传了不少版本的盗版军演沙盘系统。 「野生虫族成不了气候， 除了费尔南多这一支还稍微大点外，其他的都不足以构成威胁。可即便是这样，虫族的女王大多互相不信任， 信息素的独享性让她们只能号令自己的那一支，女王与女王之间却无法合作。」 宗时礼低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打下一圈薄薄的阴影。 「所以费尔南多选择和人类联手，是可以理解的。」 宗时礼有些痛苦地嘆了口气，语气带着一丝困惑：「我唯一想不明白的是，星际海盗准备怎么孵化女王卵？」 「当初联邦政府不也成功人工饲养了女王吗？」越戈不解地看向宗时礼。 「不一样。」路伊摇头插话进来，「联邦只是俘获了女王，但繁殖行为还是交给虫族自行繁衍。」 或许在刚开始的时候联邦也想要彻底控制女王的繁衍问题，但当时无法做到，只能退而求其次，转而控制女王。 「没错。」宗时礼点点头，「所以现在的星际海盗很有可能已经掌握了女王卵的孵化技术。」 后面的话她没说出口。 可是路伊却知道她的言外之意。 要想让虫族听令有两个必要条件，第一，孵化女王，第二，控制女王。 用武力是无法控制女王的，毕竟她随时可以通过信息素在虫群里下达信息反咬一口。 第185页 那么就只剩下一条路——驯化女王。 至于驯化的手段有千种多样，星际海盗选择哪一样，就无从得知了。 路伊直觉能够把黑死病毒用在虫族身上并且还在阿尔米星的主战场进行战力实验的疯子肯定不会用常规的手段驯化女王。 「你们不觉得你们的方向跑偏了么？」 安格尔不耐烦地抱臂出声。 「你想知道联邦在搞什么鬼，可是现在又被卢卡斯的动静转移了视线……你这样真的很让我怀疑你的职业素养啊，主编。」 她嘴角带着那股熟悉的嘲讽，丝毫不觉自己行为欠妥。 宗时礼没有理她。 她从善如流地绕过了安格尔的嘲讽，在沙盘上把象徵着联邦的鸽子模型往前推了一步。 推演的沙盘在设定模式的时候就自动连入了现实情报，系统检测到了之前罗德召开的记者发布会发表的官方言论，直接在北方星域升起了大量的星舰模型。 「罗德开战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无非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沙盘的自主推演层层相扣，星际海盗的海盗旗也悬浮在空中，其后跟着一堵黑压压的城墙，仔细一看，全部都是由虫族列队整齐而成的。 「一旦开战，星际海盗一定会亮出手里的虫族底牌。」 又有其他两个浮标投影在战场边缘：「不留行一定会在其中掺和一脚，而星际蠕虫……也不知道会作何反应。」 宗时礼冷笑一声：「哼，两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群体……」 她这么说着，按下了进攻的按钮，沙盘上的两方舰队迅速碰撞在一起，很快，北方星域的地图就成了一片焦土。 猎犬在硝烟味中最容易捕获到猎物。 或者说，她就是为了捕猎而生的。 「联邦和星际海盗对峙了这么多年，你们就没有想过，为什么不是十年前，不是十年后，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开战？」宗时礼抬头，望着对面的路伊和安格尔，目光灼热。 路伊冷静指出一个尖锐的事实：「还没开打。」 宗时礼：「……」 「不过我明白你的意思。」 路伊眯着眼睛，声音沉稳：「如果你是在找战争的催化剂或者导火索的话，你大可不必绕弯子。」 在那次晚间新闻之后，她们已经在圆形剧场蛰伏了接近一个星期。 一个星期的时间，除了白天的搜集整理情报就没有别的事情，看各路新闻也成了路伊安格尔雷打不动的习惯——甚至每天吃饭的时候拿新闻当背景音这种事情，路伊做得比宗时礼这个主编还要积极。 用路伊的话来说，就是「那种缺乏主动权的行为让她觉得噁心」。 而这段时间内，从吃晚饭看晚间新闻到现在的深夜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她的身子一直都挺得笔直。 像把锋利的剑……不，她就是一把笔直的钢剑。 曾经在阿尔米星的时候是上位者最趁手的兵器，在13号星球上的时候也是最佳的暗器，而现在，当钢剑产生了自主意志，不需要主人，她的锋利依旧无从改变。 「如果卢卡斯想要控制统一虫族的话，那么他的研究无疑对联邦一直探查的东西有所帮助。」 路伊精准地指出这一事实：「既然我们能够察觉，那么和虫族正面交锋的阿尔米更是不可能忽视。」 「聪明。」 宗时礼用赞许的眼神看着路伊，她欲言又止地表示：「我以为你只是刀剑，没想到还有点脑子。」 「你想说我头脑发达，四肢简单吗？」路伊诧异地看了一眼宗时礼，「看来你对阿尔米的了解并不像我想像的那么多。」 系统的体能训练，丰富的知识储备，首席优秀毕业生，即便被流放之前也是声名显赫的年轻一代，最有潜力继承下一任大统领之称的候选人之一——怎么可能是平庸之辈。 越戈为宗时礼愤愤不平，她翻了个白眼抱怨道：「你们军部和联邦本来就算是两个独立的系统，防守又严，都不允许非军事人员移民，怎么可能探听得那么详细嘛！」 安格尔的手悄悄滑到路伊的锁骨，结果被路伊斜睨了一眼，她心里翻了个白眼：都这么久了，该做的不该做的全都尝试了一边，怎么老干部的作风怎么还是这么古板？ 但瞥到路伊半是警告的态度，指间往外一挑，还是顺着路伊的意思没有进一步动作，嘴上喋喋不休：「大不了以身相许嘛，随随便便勾搭一个阿尔米的高层，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越戈嗤之以鼻：「你当阿尔米星的人是那么好勾搭的？这群人形兵器连繁衍都是靠基因匹配……我估计她们就没学过任何性知识。」 路伊不动声色：「我们上过联邦的婚姻法，也有有关性史方面的选修课。」 「那你选了没？」安格尔一听，眼睛都在闪闪发光，不依不饶地追问。 路伊玩味地沖安格尔眨眨眼，露出一丝极浅的笑容：「你猜。」 安格尔的爪子瞬间在路伊的锁骨上挠出三道猫一样的抓痕。 越戈在一旁看了直感慨：「啧，你们私下玩得真勐啊。」 她扭头朝宗时礼挤眉弄眼：「到底还是比不上年轻人……」 宗时礼清了清嗓子，很自然地略过了这个话题，引导其他人的注意力放在之前谈论过的话题上。 第186页 「路伊说得没错，我也倾向于海盗身上有联邦想要获得的东西，所以才会选择这个节点开战。之前卢卡斯没有暴露底牌，藏得很好，所以联邦才会把他当作普通的叛军来处理，一直没有动作。」 路伊深以为然。 「而这刚好和我们介入的点如出一辙。」 沙盘上的推演已经转为自动推演了，战争范围从北方一路南下，几乎把整个宇宙星盘都捲入其中。 宗时礼按了暂停键，沙盘投影迅速如沙般散去。 「所以，我这段时间想办法找了点别的东西……你们一定很好奇我让你们找的那些风马牛不相及的航线，星图之类的东西没什么用，对吧？」 安格尔把手指从路伊锁骨上缩回来，暗红色的眼底闪烁着诡谲的兴奋。 她把身子往前挪了挪，坐在高脚凳上，赤裸的脚踝一晃一晃地暴露在空中，圈出一阵说不出来的童真。 「这是结果。」 明明只是摆出一份文件，宗时礼的脸上却有种鲨鱼嗅到血腥味的兇狠与快意。 在路伊面前只漂浮了一张薄薄的纸，上面什么都没写，纯羊皮色的封皮让它透露着一股古老的气息。 「是一份古文件，我让霍文连夜把数据上传到星网上，所以放心，直接打开就好。」 在宗时礼的示意下，路伊从椅子上跳下来，伸出食指，触碰了封皮上模拟的火漆投影。 一瞬。 白光乍现。 捲轴打开，光影自动匹配最适宜的阅读环境，无数星星点点从里面漂浮在空中，宛如在银河里彻夜巡航。 漂浮在虚空中的点点白光像是吊坠在墨色展览柜里的水晶装饰，散发着绮丽的光晕。 这副完整的星图早就有事先标记好的特殊坐标。 一颗慢速自旋的星球恆定在路伊鼻子前段，它被一个红色的方框框柱，两端分别发出极寒与极热的冰蓝与赤红，中间只有一条极浅极浅的窄带，幽幽散发出适合居住的光线。 安格尔心里一颤。 她们太熟悉这颗星球了，第一次试图逃跑的时候，借用那辆破旧的军用车辆，千辛万苦才显示出这个结果。 这是13号星球。 「我相信，你们会对这些地方感兴趣的。」 卷烫的长髮微微散下，遮盖住宗时礼散发出来的虎视眈眈的激动。 「自从听了你们的故事，我就在想，凭藉阿尔米那种简洁机械的命名，能不能想办法找到其他的基地。所幸的是，我们剧场的歷史足够古老，一直以来也没什么钱，不管有没有价值，我们只能把所有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存下来，从来没有丢掉建社以来的任何一个数据块……找了很久，结合你们的描述，当然……也懂了点关系……」 宗时礼眨了眨眼：「终于被我给找着了。」 噗通，噗通，噗通。 路伊的视线停留在左下角的关键列表，唿吸微滞。 同样被红色的方框框住的，不多不少，列表里刚好还躺了十二个坐标。 【第二卷 完】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哈我终于要写最后一卷啦！马上！我就！可以！解！放！了！ 那什么，第三卷 开始就放防盗章吧，一路看过来的朋友们完全不用担心，也不要多买。 祝看文愉快啊哈哈哈哈！ 第99章 怪物 「嚮导？」 冬阳皱着眉， 重复低喃了一句。 「哨兵和嚮导。」路伊的声音简洁有力， 「据官方记载，在人类的歷史上属于特殊进化的一支……这个你身为嚮导应该比我清楚。」 冬阳老老实实的点头。 「按照常理来说，无论是进化还是退化， 都是一个自然状态下漫长的过程——即便有后来的人为干扰因素， 进程会相对缩短， 但总体来看，时间跨度也是必须的。」 路伊淡淡地说：「哨兵嚮导的基因突变有迹可循，但它们的消亡却是眨眼之间。」 冬阳一愣：「我一直以为大消减也是基因突变引起的……」 「不是没有可能。」路伊点头，「但哨兵嚮导的特殊性让我不得不开始怀疑其他的东西。」 冬阳茫然不解地看着她。 安格尔的脑子转得飞快， 她几乎跟着路伊的思路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因为精神网。」 是肯定句。 路伊嘴角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眼里透露着赞许。 答案清晰明了。 如果联邦政府因为虫族变异的原因把主意打到了星际海盗身上，那么路伊也同样有理由怀疑他们会把主意打到任何可以和「统一思想」类似的生命体上。 既然能够在13号进行大型关于精神网的人体实验， 那么同样， 也能够在别的人上进行相关的非人实验。 而哨兵与嚮导天生就有特殊的精神对连能力。 哨兵肉体强大，感官也比普通人敏锐许多， 相对而言的代价就是精神及其容易暴躁。 与其配对进化而成的嚮导， 体能较弱， 但共感能力极强， 随时能够进入配对成功的发狂哨兵精神海里进行安抚。 两者相辅相成，通过特殊的方式产生精神配对连结， 就能够形成极强的战力搭档。 一度成为人类进化史中的标志性方向。 冬阳也不笨，在路伊的提醒下很容易就相通了这一层。 第187页 小丫头的声音语气里都带着颤意：「你……你是说……」 「我怀疑这些星球里某一颗居住的全部都是你的同族。」路伊的猜测冷冷坠地。 冬阳只觉得通体生寒。 只要堪破了嚮导针对哨兵的特殊共感，安抚能力的密码， 将之扩散到全人类…… ——就能够达成目标。 路伊揉了揉眉心，这个想法自从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后她就再也甩不开这个猜测。 这也诠释了为什么当初的她会接到「西洛伊斯之种」的任务。 共享同一个族裔的精神网与知识，族人之间的特殊精神连结…… 共同的精神网，共同的知识，乃至共同的信念—— 简直就是联邦政府这个计划梦寐以求追逐的东西。 越想越觉得一切都能解释得通。 可是联邦军万万没想到西洛伊斯之种被自己吸收了。 路伊再度回想起当初刚刚完成任务的感觉，她为了便于携带，把种子嵌入血肉，从沾到她鲜血的那一刻，西洛伊斯之种对她的改造就已经开始。 上交给阿尔米的只不过是一个空壳而已。 自那以后她开始「生病」，「变异」……直到遇到安格尔和13号的治疗，提前激活了西洛伊斯族裔的密码，她开始思考，产生欲望，半推半就，一步一步，走到现在。 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定数，空壳里逐渐甦醒了一个怪物。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尖。 影子从脚底蔓延到一旁的白色墙壁上，无限膨胀，变得不成人形。 而现在，这个怪物逐渐在宇宙中投下巨大的虚影。 *** 自从联邦新军和巴别塔教借「捉人」的名义顺便剿匪成功后，超空间港口的地头蛇彻底被招安成功。 街道里几乎被巴别塔教的众多传教士给占据了，不过显然这里的亡命之徒不怎么信仰追求爱与和平的那一套，虽然也有不少洗心革面发自内心想要自己的心灵有个依靠的人，但到底还是占少数。 民间肉眼可见的只有这么一丁点轻微的变化，但是高层显然已经开始大换血。 其间最明显的变化莫过于用于起降星舰的港口全部都挂上了联邦白鸽和军部苍鹰的临时旗帜。 这意味着这些地方已经全面接受政府监管，而宗时礼之前常用的暗线全部都无法运行。 她们得另外想办法找到起降用的港口。 「之前卢卡斯是怎么把我们送过来的？用那个不行吗？」 安格尔不知道又从哪里淘来了指甲油，听到了路伊的难题后，头也不抬，专心致志地把烈焰的红色留在自己的指甲上。 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先前被强行绞短的头髮彻底长长，浅金色的长髮拖曳到肩膀下方，她屈膝窝在软软的沙发上，髮丝微微垂下，和手指甲上的红艷交汇成绝佳的视觉盛宴。 路伊很难控制不把自己的目光移到安格尔的侧脸上。 「那是卢卡斯的一次性停靠点，用完就没了，而且当初可以算是直接迫降。」 「所以才会碰上小骗子？」 「我没有骗！」冬阳气沖沖地抱怨。 「嗯，没有骗，是直接偷。」 红色完美地填满了最后一个缺口，安格尔不急不慢地怼了回去。 果不其然，冬阳一听，气沖沖地就要嚷嚷，结果被路伊直接打断。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里面最喜欢骗人的应该是你吧。」 毫无疑问，路伊浑然没有注意到安格尔与冬阳之间的小冲突，甚至还嘴角含笑地调侃了一句。 「哪有！」安格尔从沙发上跳下来，把自己刚刚涂好的指甲递到路伊面前，「喜不喜欢？」 她故意暧昧地在路伊耳边吹气：「我觉得和你高潮的时候也很～配～哦～」 冬阳捂脸：这两个人在大庭广众之下也太……放荡不羁了。 她觉得自己幼小而洁净的灵魂受到了极大的玷污。 冬阳清楚的看见路伊耳根有些微微的泛红。 不过路伊很快就略过了这个话题，她故意没顺着安格尔的话说：「现在出入超空间港口都需要登记，卢卡斯之前那个无疑用不了，买通联络人还需要一点时间，年后走比较稳妥。」 「行吧。」 安格尔想了想，欣然同意。 「我还没和你一起过过年呢！」安格尔很快就把这些需要操心的事情抛在脑后，她兴致沖沖地沖路伊嚷嚷，「你之前过年都做些什么？有什么好玩儿的东西吗？」 路伊一愣，她仔细回想起过去的二十多年岁月，然后缓缓地摇头。 「小时候孤儿院会在好心人的捐助下举办一些简单的活动，会出现一些平时吃不到的东西，当然，在庆典过后这些往往会被大人们私吞。」 路伊眉头紧锁：「我们那儿没有恆温装置，过年往往会冻死许多人，说实话，给我的印象并不太好。」 她顿了顿：「后来被玛塔带走后……阿尔米从来没有节假日，只有定期的休息日，以保证体能的恢復。」 「欸……这样啊。」 路伊从小到大总共过过三种年。 第一种，是在孤儿院里不算愉快的童年。 第二种，是在军校里没有娱乐的年度递换。 安格尔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身前轻轻抱住路伊，她的身高刚好到她的下巴，软软的浅金色长毛一点一点地摩擦着路伊的脖颈。 第188页 安格尔把脑袋埋在路伊的胸前，发出荒淫无度的坏笑：「那我今年一定可以给你一个欲罢不能的新年。」 说完，她兀自抬头给了路伊一个深吻。 从脖颈到嘴唇，贴着砰砰直跳的心脏，逐渐达到高潮。 那么近的距离，赤红色的瞳孔里满满当当倒映着路伊的影子，蝶翼般的睫毛微微煽动，蹭得人心里痒痒的。 安格尔轻笑着，闭上了眼睛，舌头却灵巧地顺着缝隙滑了进去。 路伊的唿吸渐渐急促起来，她没有闭眼，而是专注地盯着那种放大到模煳的眼睛看，思绪渐渐升腾。 第三种年，是她没有告诉安格尔的——在她被刚刚放逐到13号星球上的那一年。 在那一个新年前后，一个任务改变了她的轨迹，而一个人，改变了她的人生。 路伊的学习能力向来很强，她本身也不是很喜欢放弃主动权的人。 觉醒了西洛伊斯的血脉后，路伊深切地察觉到自己的引以为傲的自控力和少得可怜的道德感在安格尔面前都呈断崖式下跌。 安格尔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格子短裙，上身是米白色的羊毛衫，不知道是不是路伊的错觉，她手指掠过安格尔后背的时候，一阵阵噼里啪啦的静电被悄悄带起，从指间麻到头皮。 她的手指顺着安格尔的短裙滑了进去，很快反客为主，清楚地听见安格尔倒吸一口凉气，指间是一粒粒凸起的鸡皮疙瘩。 路伊早就对这种极大的变化习以为常，她专注地舔舐着安格尔的舌尖。 「嗯……」 安格尔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溢出一声呓语。 路伊眼色一暗，打横把安格尔稳稳抱在怀里，大步往房间走去。 眼角余光瞥到冬阳，似是而非地警告盯了一瞬，寒芒似剑，冬阳立即想起了当初还没熟悉时候被危及生命的恐惧，连忙往后倒退了一步，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您……慢慢过年！慢慢过！那什么……我先走了哈！」 回答她的是一声用后脚跟反勾门重重的关门声。 冬阳：「……」 呵，女人。 她发誓自己长大后一定不会像这两个一样世风日下！ 作者有话要说：　　我终于一百章了！！！ 另外之前忘了说，防盗章比例50%，时长72h，其实一路看过来的朋友们完全不用担心…… 。 谢谢： 读者「奥斯丁爱饭糰」，灌溉营养液＋10 第100章 新年 在过年当天， 巴别塔教在萨特大祭司的主持下为全宇宙人民送上了诚挚的祝福。 每个区的牧师， 大大小小的神职人员都在自己的辖区内展开了大行庆典与救济活动，站在联邦政府的身边，两个势力的官方色都是无垢的圣白， 站在一起颇有种融为一体的错觉。 搞庆典， 办救助， 人类天生就是需要仪式感的。 仪式感给人庄严与秩序，即便现在的娱乐活动这么多，但节假日也多多少少和平时有所不同，固定的规则反而让人们从无所事事的日常中找到了更多的乐子， 从而变得轻松愉快。 「你没出去？」 白光大陆的某一处围猎场上， 玛塔穿着一件浅棕色的围猎服，栗色的长髮被高高束起， 手里握着一桿自己改造的长桿枪， 头也不回地问道。 来人脑袋上歪歪戴了一个白色礼帽，穿着一件白色高领毛衣， 下身浅灰色的裤子， 手臂上搭了件脱下来的外套， 表情轻松。 「我去了， 只不过悄悄熘走了。毕竟这里也需要我定时出场。」 是阿罕，那个把玛塔引荐入自由联盟的牧师。 玛塔举枪的手很稳， 她眯起眼睛，透过后视镜盯着一匹白色的雪鹿。 这里常年零下，又刚刚下过一场大雪， 没有被人为清扫出来的积雪足以盖到人的膝盖下方，松针上挂满了莹白色的晶体，活动的动物早就适应了这样的环境，来往都是通体的白色，很考验人的眼力。 「不是马上就要开始了么？你来得及？」 义眼开始自动检测风速，气温，湿度，很快就把测好的数据直接传输到精神网内，丝毫不会影响到视线的捕捉。 无数圆形聚焦框架开始靠拢，对接，锁定—— 抬手，紧绷，屏息。 砰。 一颗子弹瞬间射入雪鹿体内，正中头颅，滚烫的血液涓涓往外淌开，露出刺眼的红。 「顺道来看看你。」阿罕一深一浅地靠近，他语气平和，「枪法不错，看来离开了军队的训练，你的身手也没有退步。」 「你是在嘲讽我还是在嘲讽阿尔米？」玛塔专注地盯了一会儿自己的成果，满不在乎地回答。 阿罕耸肩：「如有冒犯，抱歉。」 玛塔放下手里的枪，递到阿罕旁边，眉毛一挑：「试试？」 「不用了，我不会用枪。」阿罕顺手接过，仔细审慎了一番构造，满口回绝，「我可是崇尚爱与和平的人。」 听到这话，玛塔像是听到什么不得了的笑话一样，眼里满是戏嚯：「于是爱与和平的大使要站在激进派一侧？你自己不觉得讽刺吗？」 阿罕无奈嘆了口气：「波依德和卢卡斯的分裂你我早就预料到了，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还有这么……勐。」 他把枪一提，试探性地架到肩膀上。 第189页 玛塔看不过眼，伸手在肩，肘，腕等几个关键部位一敲：「你开火箭炮呢？架在肩上？手腕要有力，抵在胸口，肘不要掉，浑身绷成一个直线……」 见阿罕的姿势到位了，玛塔才满意地收回手：「别绕弯子了，你来找我，一定是大主教的命令吧？他……要你带什么话？」 这话刚说完，一只白色的长嘴鸟就从两人眼前飞驰而过。 阿罕的枪口勐然调转，跟着长嘴鸟迅速移动，来不及多想，瞄准——射击—— 咚。 传来重物砸到雪地里的声音。 阿罕被这把枪的后坐力勐地往后一震，接连倒退了好几步，险些就要被震得跌坐在地上。 他甩了甩自己的被震得发麻的胳膊，把猎枪还给玛塔，不免多了几句抱怨：「差点没把我骨头给震折了。」 玛塔挑眉，说：「你这是缺乏锻鍊，真不清楚你这样的是怎么在波依德身边做事的。」 阿罕冷哼一声，掩饰道：「你当谁都和你一样改造义肢察觉不到疼痛啊！」 玛塔唿吸一滞，她的嘴角迅速上调，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你说什么？我听不太清。」 阿罕清楚地听见猎枪子弹再度上膛的声音。 咔哒。 仿佛下一秒就能洞穿心脏。 自从玛塔被「惩罚」改造后，性子就变得大不一样。 之前在病床上适应新身体的时候还和资料里记载的性格一样，沉默寡言，冷言冷语，除了信仰的区别，简直和所有阿尔米星出来的士兵如出一辙！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玛塔在他面前也会偶尔流露些许情绪，甚至还会突然变得暴躁起来——尤其是提及身体改造这件事。 如果不是玛塔的重生改造全部都是由他亲眼盯着完成的，阿罕真的会怀疑教里的其他牧师给玛塔直接换了个脑子！ 自觉自己触到霉头的阿罕自然而然地露出茫然的神态，颇有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嗯？你听到了什么？我可什么都没说。」 「枪法不错。」玛塔把猎枪抵在地上做支撑，下颚微收。 或许是习惯使然，对于「下级」或者「新兵」的学习成果，她向来不吝于给予实时而中肯的反馈。 阿罕把头顶上的礼帽摘下，露出和雪地一样白色短捲髮，准确来说，他浑身上下的毛髮全部都是白色的。 像是被手工匠人精雕细琢的一块冰砖，细腻而华贵。 阿罕慢腾腾走到前面把自己的猎下的长嘴鸟提了起来，殷红的血液一滴滴地落在雪地里砸出一个个小窟窿，和他瞳孔深处的红是一样的颜色。 如果说安格尔的瞳仁更偏向棕红色的话，那么阿罕的眼睛就是纯粹的艷红。 在从前这样的表现是白化病人的标准姿态，但现在，什么奇形怪状的变化都有，也不影响到人体具体功能，大家也都不足为奇。 只不过像这种纯粹的白，还是很少见。 阿罕记得自己小时候，身为艺术家的父母把他带到那些朋友面前做客时，自己经常被人这样调侃：你父母一定在你的基因排列里泼了一层白色的颜料。 「跟着卢卡斯。」 阿罕不急不慢地转述：「找出他和乔舒亚联络的方式，如果可以话，筹码也要。」 玛塔讽刺一笑：「不会开枪的去了激进派，从阿尔米出来的去了议和派，你不觉得有点讽刺么？」 「这是大主教的意思。」 玛塔颔首，「嗯」了一声，把视线从阿罕身上移开。 空气突然沉默。 冬日的微风从耳边轻轻掠过，带着头顶两颗太阳毛茸茸的暖意。 两人在原地僵持了许久，阿罕终于率先开口：「如果你有话要说的话，最好快点。」 他看了看时间：「我还要赶回去给波依德復命。」 玛塔一言不发地往前走，阿罕停在原地，看着玛塔从平地步入雪地，速度却丝毫没有改变，很快就把之前猎死的雪鹿拖到阿罕面前。 雪鹿的死尸在地上砸出一个不深不浅的小坑。 「……我听说那个被抓走的圣骑自己跑回来了。」 玛塔一言不发地盯着死鹿的眼睛，突然毫无徵兆地问了一句。 「圣骑？」阿罕顿了顿，很快反应过来，「哦，你说的是前往超空间港口执行密令的那批？」 他想了想，说：「我记得那小子叫乔治是吧？」 玛塔回答：「我不清楚他的名字。」 「哦，他刚好跑回到了梅乐小姐的辖区，你也知道——我现任的位置就是梅乐小姐的慷慨相助，所以知道的消息稍微多了点。」 阿罕俏皮地眨眨眼：「听说那小子回来的时候都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了，为了防止他被玷污，大主教亲自为他做的二次洗礼。」 玛塔听到二次洗礼的时候明显瑟缩了一下。 普通的巴别塔教众皈依信教的时候，各教区的牧师会亲自主持洗礼。 这种举动往往是温和的，形式打过内容。 即便中途有一段时间不信教了之后再想回来，牧师也会慷慨伸出友好的双手，对于每一个加入宗教的人而言，无所谓次数，只要选择加入，就是灵魂进化的标志。 这一点颇有点旧地球古东方谚语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意味。 但对于真正的宗教内部人员而言，二次洗礼可不是什么光荣且轻松的事情。 第190页 接受二次洗礼的人，要么是像乔治这样外出执行任务与宗教失联了一段时间，需要重新检验他的忠诚度；要么就是玛塔这样曾经堕落过的人，在萨特大主教的慈悲下，重新表达对巴别塔教主神的敬意。 这样的洗礼，往往伴随着肉体考验和精神的压力。 没能通过二次洗礼而直接死在了神殿内的人也不在少数。 总而言之，即便是对于玛塔而言，也并不是那么轻松的记忆。 「……」她的声音抖了抖，「通过了？」 「通过了。」 吸气，唿气。 玛塔鼓足了极大的勇气，才状似无意地问：「任务完成了？」 阿罕说：「不，失败了。」 「他说任务目标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获得了什么，只不过因为是从阿尔米星出来的，无论是逃跑反追踪，进攻能力，审问手段都非常优秀。」 阿罕把自己听到的消息尽数告知：「只是随即挑选中了他，从乔治身上没有拷问出东西之后本来想杀了他的，结果她们在受另一波人追杀，关押乔治的地方被连夜轰炸，本来是必死无疑的局面，谁曾想乔治命大，活了下来。」 「另一波人追杀？」玛塔皱眉。 「是和目标一起的同伴，那个红眼睛惹来的。」 玛塔恍然：「死棘安格尔。」 想来也是，不留行的无踪客干的就是僱佣杀人的勾当，按照正常的逻辑，很容易接下仇家，就算无踪客隐藏得再好，百密终有一疏。 再说了，按照死棘这种跳脱恶劣的性子，做了件事情恨不得让全天下人都知道，就算之前的仇家不找上门来，也难免不会惹出新的乱子。 乔治因为这件事情而逃了出来，简直合情合理。 「而且她们在当地也不是孤立无援，当场也的确有人看到了另一方不知名的势力插手进来……不过不太确定是敌是友。毕竟当时有人看到你的小情人对第三方拔枪了。」 玛塔在阿罕说「小情人」的时候冷眉扫了一眼，动了动嘴皮子，本来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阿罕见玛塔这个反应，毫不吃惊，他沖玛塔笑了一下，那双嗜血的红眼睛直直凝视着玛塔，仿佛能够直射人心。 他说：「你其实知道他的任务吧。」 「西洛伊斯之种，就在你的旧情人……不，就在你的现任情人身上，她安全逃脱，你一定非常开心吧？」 玛塔没有回头，死鹿的眼睛倒映着她面无表情的神情：「你是在怀疑萨特大主教二次洗礼的成果？」 阿罕显然没有预料到自己会被玛塔反将一军，他温和地笑笑：「怎么会呢？」 「那你就最好不要开这种玩笑。」 玛塔弯腰，把死鹿倒提在手里，冷淡道：「如果可以的话……」 她另一只手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匕首，刀尖勐地沖雪鹿的眼睛扎了进去，清澈的兽瞳里倒映的她的影子瞬间支离破碎。 「我恨不得亲手杀了她。」 阿罕无所谓地说：「如果你想的话，作为你责任人，我或许能为你在大主教面前美言几句。」 玛塔没有正面回答，她把扎着匕首的鹿递到阿罕面前，盛情邀请：「这种雪鹿的肉质非常不错，我晚上准备做烤鹿肉吃，投完票要不要一起？」 「那这个也交给你了。」 阿罕把长嘴鸟卡在死鹿纵横曲折的角上，丝毫没有使唤人的心理负担，拍了拍手上沾染的雪颗粒，慢条斯理地戴上手套，转身离开：「我很期待你的手艺，今晚见。」 「今晚见。」 玛塔淡淡点头，望着阿罕的背影逐渐远去，变小，直至消失在茫茫白幕的边缘。 之前阿罕的提议这才再度在脑内响起： 「如果你执意的话……」 她又瞥了眼死鹿的眼睛，被刀尖破坏后，里面的光彩彻底消失，把玛塔的倒映扭曲成一个残缺不全的怪物。 那一瞬间，玛塔在里面看到了自己堕落之后，新生之前的影子。 *** 安格尔的确如她所承诺的那样，给了路伊一个难忘的，别致的新年。 其表现出来的不知节制彻底混淆了白天与黑夜的界限。 路伊从床上甦醒过来，发现安格尔蛇一般地缠在自己身上，一只手横跨腰线，双脚不安分地和路伊的双腿缠在一起，满屋子都是荒淫无度的气息。 她平静地看着安格尔毫无防备的侧脸，大脑从甦醒的瞬间就开始高速工作。 路伊迟钝地觉得不应该是这样。 太快了。 一切都发展得太快了。 教科书上写的那些自由恋爱的过程与步骤仿佛根本不復存在，和13号出现一样，安格尔彻底打破了她对世界的认知。 她们甚至直接跳过了互相认识的过程，直接从最后一步开始做起。 路伊不得不承认，她的情感还没有沉沦，但她的身体已经先一步习惯了享受这种不知所谓的欢愉。 薄薄的阳光从窗户外面洒了进来，路伊后知后觉地回忆起这连续几天的疯狂。 路伊眯起眼睛，突然想起昨夜跨年的深夜，安格尔提前租了一艘民用星舰，傍晚的时候就伸到半空中，然后把星舰的模式跳到了单面透明的模式。 也就是说，从外面看不见里面，但人在里面，却是全方位无死角地看到舰外。 第191页 宛若置身宇宙。 安格尔甚至还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玫瑰花瓣和香槟红酒，摆满了两个人的卧室。 静谧的夜里，黑幕沉沉降临，安格尔盯着时间，在跨年的前一秒抿了一小口香槟，脸颊和眼睛都是柔情的红色。 砰的一声。 密集的流星雨和烟花盛宴同时降临。 那是一年一度政府在全宇宙当中主持的最大的流星雨庆典。 在跨年夜的那一刻，无数细碎的陨石碎块擦着大气层，燃烧殆尽，划开赤红或银白的弧线，连同着星球内的烟花一起，照亮了整个星空。 有光从宇宙间洒落。 安格尔半穿着一件真丝睡裙，衣带早就半推半就滑到肩膀一下，皓白的皮肤在流星雨的闪烁中印上瑰丽的粉红。 她认真地踮脚吻上路伊的嘴唇，醇厚的酒味在口腔里勐然爆炸。 「新年快乐，路伊。」 「我爱你。」 声音被急促的唿吸声所覆盖。 路伊眼色暗沉，很快就回拥着安格尔的脖子，窗台敞开的红酒也被她顺势拿在手里，瓶口调转，无数人求之不得的珍贵红酒就这样涓涓淋湿了安格尔的睡衣。 酒液划过唇畔，掠过脖颈，淌过锁国，浸入衣襟。 白色的裁剪的当的衬衫和带着蕾丝边的睡裙尽数被红酒浸染，紧紧贴近她们光滑细腻的皮肤。 没用的酒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滑落在地，刚好落在铺了地毯的外侧，发出四分五裂的脆响。 和脑中的神经一样，轰然崩断。 当路伊的吻顺着酒渍落在安格尔的胸口时，她清楚地听见小疯子的一声坏笑： 「路伊啊……」 语气带着一分醉意，两分玩味，七分欲望。 「原来你比我玩得还要疯狂。」 路伊轻轻咬了一小口，极致的刺激让安格尔立即尖叫了一声。 在欲望最浓郁的时候，路伊却故意停了下来，甚至还拉开了一点距离。 安格尔迷迷煳煳睁开眼，看见了路伊正把自己放在腿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安格尔觉得唿吸有点喘不过来，流星就在头顶，星空就在四周，烟火就在脚下。 路伊专注地盯着她，墨色的眼睛里映染了万千星火。 烈焰的热度噼里啪啦炸开在广阔的浩宇里，亿万星辰投来献祭似的光线，浓郁的酒味似乎把整个星河都迷醉其中。 她觉得有点微醺，良久，才从喉咙里轻轻哼出一声「嗯」。 「新年……快乐。」 「安格尔。」 然后乘风破浪，一往无前。 从半空到地面，从浴室到床上，只要是能够站人的地方，就能够随时随地被她们两个攻占现场。 拉上窗帘的，不拉窗帘的，开灯的，关灯的，尖叫的，以及沉默的。 路伊捂着心脏，做了那么多次，她唯独印象最深的只有第一次的时候。 我爱你。 噗通——噗通——噗通。 她反反覆覆在脑海里復现着这三个字，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安格尔对她诉说了那么多次无关情感的爱意，只有这次，每每一回想起，心跳就会不由自主地加速。 噗通，噗通，噗通。 群星闪烁之时，整个宇宙都在为之共振。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读者「胖花」，灌溉营养液＋10 第101章 狂想 新年夜的疯狂过去了， 在日夜笙歌的欢愉里， 宗时礼成功在黑市里买通了第一批隐藏的对外星港使用权。 虽然联邦政府还在用看不见的手控制着超空间港口，但毕竟这地方鱼龙混杂的人多了，总会有那么几条非官方渠道对外沟通。 联邦政府也不是不知道， 只不过大家在全宇宙之间或多或少的都有合作， 只要不是涉及到敏感内容的， 简单的登了个记录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宗时礼就是钻了这个空子，以圆形剧场的名义打了个「外出採访」的幌子。 登船人员也是在超空间港口长期混迹的霍文和冬阳——至于路伊和安格尔两人本来就是穿梭宇宙之中隐藏身份的好手，再加上宗时礼通过「关系」弄来的足以以假乱真的基因身份证明，在这种松散的检测里根本就不值一提。 于是， 在宗时礼殷切以及越戈嫌弃的眼神中， 一行四人终于在年后的第四天，踏上了征途。 *** 星舰在茫茫的宇宙里漫无目的的穿行。 路伊怀里的安格尔迷迷煳煳地睁开眼睛， 对上路伊那双纯粹到没有一丝杂质的黑曜石般的眼睛， 忍不住凑过去轻吻住她的双眼：「早上好。」 声音沙哑，带着一丝该死的魅惑。 路伊从喉咙里发出声「嗯」后， 声音带着不自觉的柔和：「还觉得困的话可以再睡会儿。」 她看了眼舱室内悬浮的时钟， 说：「时间还早。」 「昨晚开心吗？」 安格尔的手指屈起， 有一搭没一搭地在路伊光洁的后背上画圈。 她把自己往内侧挪了挪， 本来身高就矮，这么一仰， 更像是一种仰视的姿态看着路伊。 献祭。 路伊脑海里不知道为何闪过了这两个字。 我把我自己献祭给你。 从内到外，全心全意。 第192页 路伊扬了扬眉毛，搂住安格尔的腰， 在她的唇畔点了一下，声音沙哑：「看来你还不累。」 「这就要问你了。」安格尔一本正经，声音却是微微上扬的质问，「昨晚的时间可比前几天要少很多。」 路伊听了这话，眼睛微眯，她勐然翻身，把安格尔压在身下，一只手擒住安格尔不安分又想往下滑的手腕，一手撑在她的脸侧，浅金色的长髮在她指间滑开又缠绕。 安格尔暧昧的笑了一下，把身子一挺，主动送上去，引诱道：「你要我，路伊。」 语气笃定，毋庸置疑。 有汗液从额间一路滑到下颚，滴在白皙的脖颈上，颤颤巍巍，随着唿吸一起一伏，让人很容易联想到市集上鲜嫩可口的滑肉和鲜果。 几缕髮丝被液体吸附在肌肤上，勾勒出玫瑰花的样貌。 完整的，残缺的，凋零的。 哪怕只是无意义的几根线条，都带着瑰丽的美感。 玫瑰花毋庸置疑是美丽的，带刺的玫瑰让人垂涎不已，却让人伤痕累累。 摘花人摘花的时候被尖刺扎开的血珠就是维持生命的水滴，以鲜血为代价，摘花者得到了玫瑰。 花茎的根部从滚烫的心里抽开，然后缓慢生长，遍布尖刺。 路伊觉得，玫瑰花的根部就在安格尔的心里生根发芽，而自己就是那个採花者。 得到的同时又毁灭。 很难说这种冲动的欲望是基于爱意还是别的什么。 「给我。」 居高临下，不可一世。 路伊唿吸一紧，随即她伸手把安格尔黏在锁骨上的碎发扒到一边，克制地离开下床：「现在不行，别忘了，今天还有客人。」 薄薄的被单从肩膀滑落，被星舰内部模拟的重力拖拽到地，露出路伊大片大片光洁的裸背。 安格尔玩味地看着路伊从一旁的衣柜里取出干净的内心背心套在身上，自己在床上打了个滚，双手交叠，下巴搁在手背上，笔直的小腿在空中肆意地彰显着自己的存在：「啧，不就是杰西卡吗？让她多等一下没事的。」 路伊翻出一套衣服：「定位，追踪，查找，另外12颗星球的坐标只有她才可能找到，宗时礼和越戈已经前往首都星了，战争随时有可能发生，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这件可以吗？」 「他们打仗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安格尔白眼一翻：「不要！」 她从床上跳下来，光脚踩在毛茸茸的地毯上，扒了下长发：「我要和你穿情侣装！才不要这种丑不拉几的东西！」 路伊嘆了口气，还是从衣柜里翻出一套浅色系的羊毛衫：「这件呢？」 安格尔歪着脑袋盯了好一会儿，实际上已经在脑内把衣柜内所有的衣服都往自己和路伊身上塞了一通，沮丧的发现没有比这两件看起来更像情侣衫了，眨了眨眼睛：「行吧。」 「战争永远都是武器进化最有效的方式。」 路伊干巴巴的解释刚开了个头，就被安格尔打断。 她身体一转，把穿好衣服的路伊按回到床边，坐到她大腿上，压着路伊的手去抓那件勉强看得顺眼的衣服：「你帮我穿。」 太近了。 这么近的距离让路伊下意识地往后仰了一点，安格尔蛇一般贴了过来，两人的距离没有任何改变。 路伊强迫自己用一种比较自然的眼光去直视安格尔的这副姿态，下意识地想拒绝，可是话到嘴边却不知道为什么改成了一句：「好。」 「……既然联邦和联盟都有同样的『底牌』，而且都是尚未完成的状态，一旦战争陷入僵局，谁先拥有更强大的『底牌』谁就具备了胜利的资本。」 哪怕隔着布料，路伊依旧觉得安格尔的肌肤光滑得不可思议。 ……很容易让人回想起在黑暗里的伴随着喘息声的触感…… 路伊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东西，她觉得自己的思绪有点不受自己的控制，有点懊恼这种超脱常规的改变，却对这样的情绪又无能为力。 西洛伊斯天然臣服于欲望。 她安慰自己，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可路伊没有考虑到的是，欲望的目标，却是实实在在的被人所控制。 「完善底牌，当然离不开实验基地。」 路伊把衣服套在安格尔的脑袋上，暂时屏蔽了对方如火一般滚烫的视线，心里稍微松了口气，声音都镇定许多：「或者离不开『我们』。」 「刷」的一声，衣服完整从头部垂直落下，挂在安格尔的身上。 这件衣服其实是路伊的尺寸，挂在安格尔身上稍微有点长，直直盖过大腿根。 「或者两者都离不开。」 无论是哪一种，她们都不可能独善其身。 安格尔盯着自己的被盖住的两条腿，见路伊又拿了长裤过来，摇了摇头，如果安格尔像某些兽人一样有尾巴的话，这会儿估计尾巴也能翘到天上去了：「算了吧，就这样挺好的。」 路伊好不容易镇定下来的情绪又处于迸发边缘。 按照之前的关系路伊保证自己大不了会一走了之，但自从新年夜里意识到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改变之后，路伊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办法做到毫不理会。 但她又不太会处理这种关系，该死的，教科书可没有教过该怎么和西洛伊斯裔的人谈恋爱！ 第193页 其他的族裔都会被一些轻巧花哨的小手段所打动，恋人关系的话一起出去旅送礼物，可纵观满宇宙的人，也没有哪一个是像西洛伊斯裔这样满脑子只想着上床的。 路伊对安格尔无可奈何，只能强行地把裤子塞到安格尔手里，不去理会。 安格尔干脆把薄薄的布料往地方直接一扔，她骑在路伊腿上不安分的扭动了一下，笑道：「路伊啊，你没意识到你太紧绷了。」 路伊一愣。 她点了点路伊的下巴，活像在给某只大型勐兽顺毛似的：「你成为了西洛伊斯，却没有学会如何享受欲望。」 赤色的眼睛眯起来，安格尔的声音喋喋不休：「寻找其他的星球并不是硬性执行的任务，哪怕战争打起来了，我们也有的是时间。」 「着急的从来都不应该是我们，而应该是还没有完成的他们。」 安格尔的手指触碰到路伊的肩膀，稍稍用力，把她的双肩按沉了下去：「不是宗时礼说什么你就必须得做什么，你从上一个身份带来的坏习惯还没有改过来，这样只会压抑你的天性。」 路伊轻蔑的笑了一声：「我不觉得人的欲望只有上床。」 在自控力和执行力上，路伊天然地就比安格尔要强上许多。 某种程度上，这也算是欲望的一种。 安格尔也不反驳，她只是低低的笑着：「没关系，在认清你自己的欲望过程中，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她忽的把手按向路伊的心脏，有节奏的跳动声跟着唿吸一起一伏。 「我可以慢慢教你。」 路伊突然想起，在两年前，二人刚刚见面的时候，安格尔也是这样拿着自己的手按向了她的胸口，说出了类似的话： ——「很简单的，我教你啊。」 赤色的火焰撞进了路伊漆黑的瞳孔里。 而时间再往前倒退一点，她第一次听见安格尔如此强烈而情绪的心跳，之前反覆在安格尔嘴里念叨的诗也随着心脏跃动的声音而勐地浮现在脑海里。 「一个人有两个我， 一个在黑暗里醒着，一个在光明中睡着。 我是烈火，我也是枯枝。 一部分的我消耗了另一部分的我。」 尘封的记忆拉闸般泄露，路伊勐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读到这首诗的时候，并不是在一本诗集里。 那是一个夜晚，她睡不着觉，于是把孤儿院里垫桌角的平装书拿出来随手一翻，而这一本书恰好因为过于单薄，且充满着大量的复杂图案，被失眠的孩子一眼看中。 可惜的是，这并不是一本平易近人的幼儿童话书，内容读起来枯燥至极，只有路伊这种独来独往惯了的，才有可能耐下性子从头翻到尾。 然而时隔久远，小孩子的记忆也忘了个七七八八，唯一留给路伊的印象只有满篇超出阅读理解范围的读不懂。 还有就是书封上花了最大耐心仔细辨认过的书名。 不是某某诗集，这首诗也只是论述时候用来引用的比喻——那本书很喜欢用一些奇怪的诗集或者图画来类比解释。 如水的夜色把封面照得发亮，柔和的白边给这本书都镀上了一丝神秘，恰如其名—— 《失落的密码——宇宙中流浪的吉普赛人：关于西洛伊斯的传闻与狂想》 路伊突然觉得，如果安格尔是烈火的话，那么自己就是被燃烧的枯枝。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被抓去当壮丁了，一直在适应新的节奏，没能顾上这边。 第一次出现这首诗在 第10章 ，捂心口是在第11章。 以及，新年快乐！ 。 谢谢： 虎口脱险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8-12-20 23：41：08 安奂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8-12-22 15：14：44 安奂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8-12-22 15：15：03 安奂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8-12-29 17：01：44 第102章 燃烧 起初路伊觉得这首诗的两个「我」更多侧重于哲学意义上的本我或者自我一类的东西。 哲学系的人总是把这些东西说得神神叨叨的， 一人千面， 千人一面，双重人格，本我自我……这些东西过去的路伊从来都没有搞清楚过。 但现在再仔细一想， 路伊似乎有点能够理解那些神神叨叨的疯子在说些什么了。 可是联繫到这本书的名字…… 路伊觉得， 这首诗还代表着些别的东西。 在13号她刚刚成为西洛伊斯的时候， 经常听安格尔提到这句诗，那时她认为「我」指的是西洛伊斯特有的精神网——在黑暗里清醒的是过去，在光明中沉睡的未来，而成为西洛伊斯后， 未来甦醒。 可如果单纯的理解成精神网的话， 那后面的两句话该怎么解释？ 「我是烈火，我也是枯枝， 一部分的我消耗了另一部分的我。」 路伊忍不住呢喃出声。 如果烈火与枯枝也代表了精神网， 那么是否意味着……西洛伊斯的精神网会把旧有的那个给吞噬？ 不对，现在根本没有现实任何迹象， 与其说两个精神网是此消彼长的关系， 倒不如说是相辅相成的共生关系。 都在共同发展壮大。 「你在说什么呢？」 路伊的声音很轻， 即便安格尔趴在她的胸口， 都没能听清楚她在嘀咕些什么。 第194页 或者说她的注意力全部都在别的地方，根本就没听路伊说话。 「没什么。」 路伊摇了摇头， 她强行忍住心里的异样，但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继续深入。 为什么那一瞬间，她会觉得安格尔是烈火， 而自己才是枯枝呢？ 「你刚才说，教我什么？」 没来由的，路伊下意识地追问了一句。 安格尔笑了，她抬头封住路伊的唇，含煳不清的说道：「教你认清……你的欲望。」 如果说理智是残留的枯枝，那么它此刻已然被燃烧殆尽。 *** 对于杰西卡而言，再度接到安格尔发来的消息是意料之外的。 当初在卢思卡的星舰上，安格尔和路伊已经明确表示了「不想带她这个累赘」的意思，她本身也没有什么去处，再加上她几乎是从小就在13号与世隔绝了这么久，正常而言，一个脱离了现实社会许久的小孩子更加不可能做到独立生活。 好在何往宾明确表示愿意带她，比起她自己一个人在宇宙里不知所谓的流浪，无疑方便了许多。 在分别之后，杰西卡先跟着何往宾往何往宾的母星去了一趟—— 那是一颗安静祥和的星球，气候相对炎热，在里面生活的人们自然而然的脾气暴躁，自古就有尚武的传统。 正因如此，当初一心钻在书里的何往宾才会因为「不够阳刚」这样理由而被双亲送入13号星球，美名其曰，锻鍊男子气魄。 杰西卡不认识之前的何往宾，她只知道打她认识这个人起，这个人就是一副偶尔架着眼镜闷骚无比的样子。 和洛克这个毒舌死变态站在一起，堪称13号的两尊门神、哼哈二将。 阳刚不阳刚她不知道，但人前笑嘻嘻，人后阴死人不偿命的手段是绝对稳妥。 何往宾把她带到母星就扔给她一堆电器让她自己折腾，定了家酒店，每天早出晚归去查亲人的踪迹，但每天都无功而返。他不让杰西卡跟着，杰西卡也表示理解： 这么隐私的事情，还是不要让别人看了笑话。 杰西卡也无所谓，反正泡在星网上她可以过一辈子。 新年那段时间杰西卡突发奇想把早就废弃在角落的简陋版黑匣子拿出来缅怀，结果刚开了个机，何往宾勐然推开在她住宿的宾馆里——鬍子拉碴，眼眶深陷，手上挂着个酒瓶，脖子上系了个破破烂烂的围巾，打开房门就是一股臭气熏天的酒味。 「怎么了？ 杰西卡忍不住问道。 如果不是何往宾的脸色还看得过去，她真的忍不住怀疑何往宾又被某个传销组织框去干什么贩毒吸毒的不法勾当。 「找到了？」她忍不住猜测。 「没什么。」 何往宾摇摇头，声音还是遏制不住的嘶哑，但精神到是出乎杰西卡意料之外的好。 「把新闻打开。」 他晃了晃手里的酒瓶，言简意赅：「晚间新闻。」 杰西卡起初不明所以，但直到看到里面一晃而过的黎明之后，一切都明了了。 虽然不知道何往宾的失态和黎明有多大的关系，但黎明显然也是刺激的部分。 「我说过我会找到她的。」何往宾盯着定格的画面自言自语，随即自嘲一声，「没想到在这里。」 杰西卡忍不住说道：「她看上去过得很好。」 何往宾听到她这句话用一股非常、非常古怪的眼神盯着她。 他说：「你觉得你过得好吗？」 杰西卡耸耸肩，拿着手里黑匣子，一脸无辜。 比起13号玩个游戏还要偷偷摸摸的状态，简直好极了。 ——如果不用刻意想起被她忘记黎明的话。 杰西卡有点颓然，又有些无所谓，更多的还是内心深处的害怕。 她一个小孩子能做什么呢？她没有路伊那样的身手，也没有何往宾海量的知识，对现在的局势更是一窍不通，唯一拿得出手的也就是技术——可这些东西，说实在话，面对政府级别的加密又能派上多大用场呢？ 在13号的时候尚且只有她一个，但出来后，在安格尔的提醒下发现技术好的人比比皆是，别的不说，就拿星网蠕虫来说——光是申请通过的测试题，就让她破费了一番脑筋。 激起她兴趣的同时，也让她看清楚了，比自己的「天才」的大有人在。 13号里没有选择，但出了13号，谁会想带上她这个累赘呢？ 累赘就应该有累赘的自觉。 杰西卡这样想着，静静的看着何往宾，不说话。 「她们不救，我来救。」 何往宾靠在门边，风轻云淡的说着，仿佛在说一场去不去郊游这样简单的事情。 「你来不来？」 然后他对杰西卡抛出了橄榄枝。 「就我们两个人？」杰西卡一副听到了天方夜谭的样子，怔愣的反问。 何往宾点头：「就两个。」 开什么玩笑！ 她根本不觉得两个打后勤的可以单枪匹马的闯入三星堆好吗？那可是加密级别最高的政府组织之一！他是酒精上头烧坏脑子了吗？！ 杰西卡有些犹豫，就在这个犹豫的空档，她手上的黑匣子突然嘟嘟响了两下。 恶作剧般的，或者是为了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她脑子里响起一个久违的声线： 第195页 「嗨～小黑客。」 甜丝丝的，尾音翘起，让杰西卡眼前立即就能浮现出那张甜美又欠扁的脸。 「给你发了串游戏代码，破译了之后记得来找我们哦～」 「爱你哟～～～」 那波浪线几乎可以绕屋子整三圈。 一想到说话人的行事风格，杰西卡浑身鸡皮疙瘩就起了不下三层。 「安格尔。」 脑内竟然还传来路伊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死板，硬要说的话，杰西卡甚至可以从里面听出一丝冷冰冰威胁的意味。 「好啦好啦，知道啦！最爱的当然是我家小可爱，爱你么么哒～」 杰西卡面无表情，如果可以交流的话，她恨不得马上把手里的匣子往脑子里狠狠一砸。 要谈恋爱从她的脑子里滚出去谈！ 她还只是个孩子啊！做错了什么！ 「怎么了？」 何往宾察觉到杰西卡的脸色不对，关切的问道。 杰西卡冷笑了一声：「没什么，两个神经病而已。」 凭什么要她来就来啊？当初怎么就没记得带她走呢？ 杰西卡心里委委屈屈的想着，反正又没什么关系了，互不相欠的，她到底为什么还要听那两个疯子的摆布啊！ 而且安格尔的疯病显然传染力度大好吗？路西那么正直的人都被她荼毒成这样了……她这种弱小可怜又无助的人跑过去不是自寻死路吗？ 不去。 杰西卡刚做好了这个决定，精神海里传来路伊不死不休的声音： 「过来，否则，杀了你。」 杰西卡：「……」 ？？？ *** 嘟——嘟——嘟—— 冬阳看着仪錶盘上逐渐接近的小型私人星舰，连忙转身跑去敲路伊和安格尔紧闭的房门。 「……你俩别睡啦！有私人星舰靠近，还向我们发送对接申请……我们要不要击毙？」 话音刚落，路伊就擦着自己的短髮拉开房门，俨然一副刚洗过澡的样子，发梢上还凝着水珠。 冬阳注意到，路伊直接穿的一件长过膝的衣服，后面的安格尔露出一丝窃笑，明晃晃的都是「不早朝」的荒诞。 「不用，敢发这种申请的，估计也只有新成员了。」 安格尔从路伊身后钻出来，摆摆手说道。 「啊？」冬阳不解。 安格尔来到驾驶舱，打开通讯，屏幕上瞬间印出杰西卡敢怒不敢言的脸。 「介绍一下，杰西卡，我们的新成员，我之前提到过的小黑客。」 作者有话要说：　　杰西卡：弱小，可怜，又无助.jpg 。 新坑今晚开！走过路过不要错过（x 科幻的！其实是无cp（） 文名：地下城 文案： 某天，肖楠被流放到地下，他遇见了一个女孩。 「你想出去吗？」 「我帮你。」 。 这个世界有地上地下两个文明 地上城里满是希望 地下城里绝望永恆 一个地方精英永驻 一个地方罪犯横行 有些声音汇成洪流从黑暗里冲出： 我要出去！请放我们出去！！！ 一句话简介：它们以为它们自由、先进，拥抱未来 8号晚上开！冲动开文！但是我真的很喜欢这个脑洞和写法！看一看又不会吃亏对不对！ 第103章 启航 「你好， 我是杰西卡。」 严格来讲， 杰西卡乘坐的不是星舰，而是一个单人飞行机。 和适合长期旅程的星舰相比，这样的飞行机虽然也能在宇宙中遨游， 但相对续航能力较短， 机身材料也更加脆弱， 体积有限，只能维持短期旅行，是不少普通人家为了满足上天欲望的性价比相对较高的选择。 霍文很快就在路伊的指示下打开了对接的舱门，让杰西卡乘坐的私人星舰对接上来。 好在宗时礼给他们「借」来的星舰不算小， 容易一个小型单人战机还是绰绰有余的。 更不要说基本的星舰都会配置飞行器临时停靠的位置。 杰西卡绷着脸， 努力让自己看上去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但脸上残留的婴儿肥仍然改变不了她今年十五岁不到的事实。 放在正常的年纪， 应该还在上学。 不过在场的几个也都是没正儿八经上过学的， 比了比身高，杰西卡估计自己比其他的两个小鬼要大上那么一点儿。之前唯一接触过比她还小的人只有黎明， 可是黎明人小鬼大的， 再加上在13号拥有特权， 在她面前树立威信有点困难， 好不容易见到了两个疑似年龄比自己小的小鬼，杰西卡自然而然的严阵以待， 摆出一副大人的样子。 天知道她心里在砰砰砰直跳有多紧张！ 「你好。」 霍文侷促的伸出手，身为技术宅的他对安格尔之前讲的有关杰西卡的故事早有耳闻。 敬畏源于知道自己的无知。 如果是一个对星网完全没有研究的星网白痴，当然不会认识到杰西卡在一个与世隔绝的状态下开发独立网络有多么变态。 但霍文不同， 他专攻机械制造，对于星网虽然谈不上精通，但也略有了解。 正是这种一知半解的情况让杰西卡的身影在他内心里无限放大，再加上安格尔添油加醋的那么一说，对其愈发崇拜了起来。 第196页 「我叫霍文。」男孩红着脸，就连鼻尖两侧的小雀斑也变得格外可爱了起来，「算是这里的临时助手兼……」 「半个工程师。」 霍文耳根子迅速蹿红——每每在别人面前自诩「工程师」的身份都让他有种在煳弄人的羞耻感。 但他的确干的是工程师的活。 「冬阳。」 小丫头在一旁看着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扭扭捏捏的，一副春心萌动的样子，整张脸都写满了鄙夷。 呵，男人。 她心里默默对自己的小伙伴翻了个白眼，十分不想承认这种扭捏的胆小鬼是自己的搭档，自发性的拿出了老大的气质，右手一伸，嘴角下压，把越戈拿枪威胁人的姿态学了个七成：「助手。」 言简意赅，完美。 丝毫不提自己其实连战力都算不上的事实。 杰西卡：「……」 好兇哦。 一度让她想起在13号被黎明支配的恐惧。 她噎了两下，觉得自己首先气势上就不能输，于是抿着个嘴冷淡的点了点头：「嗯。」 路伊看着三个莫名其妙就开始较劲的小鬼：「……」 仿佛看到了那群企图在教官面前刷存在感的新兵。 菜鸟果然还是菜鸟，只会在这种无意义的地方莫名其妙的较劲。 她嘆了口气，拿出当年带大一新生的气势，清了清嗓子。 ——瞪人的不瞪人了，偷瞄的也不偷瞄了，淡定的也不淡定了。 三个小孩齐刷刷的扭头看过去，双拳蹿紧，身体紧绷，过往的经验告诉她们，在路伊面前其他的时间随便调侃，只要一说道正经事最好拿出十二万分的经歷，否则自己的性命绝对会受到威胁。 「说说，怎么找到我们的？」 路伊单刀直入。 因为宗时礼给她们的星图已经很旧了，方位也只是大概的方位，要想在茫茫的宇宙中靠这一点消息定位12颗具体的星球无疑是大海捞针。 路伊唯一想到的只可能是星网蠕虫里面的人，但其他人她又不太放心，毕竟牵扯到联邦的秘密，思来想去，只能联繫杰西卡。 为了确保杰西卡的能力达标，她和安格尔只给了杰西卡一段星舰航行的信号，甚至星舰都是漫无目的的在宇宙中航行——至于杰西卡能不能找到，那就是她自己的事情了。 「我黑进了交通管理局的星网，通过航行信号匹配到具体记录，找出星舰型号，挨个从商家售货渠道开始查起……锁定到你们之前提到的狮身人面参宿六的附近的超空间港口……」 杰西卡老老实实的交代，越说越兴奋：「我想办法列出了附近所有的虫洞，不管是民间的还是官方的，都黑进去了排查了……既然走的不是虫洞，那剩下的就很简单了。」 她隔空比划了一个大圆：「星舰的型号知道，速度知道，以超空间港口为圆心，可以算出你们最大可能抵达的范围，只要有星网信号塔的地方就有监控，排除了监控点，再排除不能走的陨石带以及无法维持生命活动的某些天体辐射范围……」 「然后呢？」冬阳被杰西卡的这份耐心给震惊了，忍不住问道。 杰西卡顿了一下，看向路伊和安格尔，说：「我把飞行器的扫描部分改造了一下，扩大了巡航扫描范围，定点标註，进行地毯式搜索，凡是能接触到的星舰就都挨个把申请都发了一遍……」 她双手一摊：「然后就找到了。」 冬阳在旁边听了嘆为观止。 这份耐心！ 要让她做的话会死的！ 且不说改造的难度了，光是这个「地毯式搜索」短短五个字就包括了多少东西！ 就算把范围缩小到那么细緻的地步，但毕竟得自己一个个的去丈量，去尝试。东南西北上下六个方向……怎么做到的！ 冬阳突然觉得，自己大概是这艘星舰上最没有用的那个人。 想想就好气哦。 路伊点点头，挑眉：「挺快的。」 「……还有点运气。」杰西卡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大概排查了一千多艘就找到你们了……」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嘛。」安格尔靠在路伊身旁，懒懒的评价道，「速度还行，你觉得呢？」 路伊「嗯」了一声。 杰西卡松了一口气，虽然知道现在自己处于一个必不可少的状态，但在13号养成的习惯还是让她会因为某个「上级」的肯定而舒心。 她这辈子算是毁了。 杰西卡在心里一边舒气，一边又狠狠的骂自己自作孽。 「知道为什么让你这样找来吗？」 路伊转身去拿宗时礼给她们的线索和地图。 杰西卡茫然的摇摇头。 路伊把一个记忆晶片扔给杰西卡，杰西卡手忙脚乱的接过，差点没把它摔到地上。 「给你。」 「这是什么？」 职业病发作，杰西卡顺手就把它导入手腕上佩戴的粉红色改造腕錶。 「寻宝游戏还没结束，那只是个热身。」安格尔笑眯眯的盯着杰西卡，揉了揉她的捲毛。 登时，一片古老的星图360°立体环绕在杰西卡身边，无数星体在固定的轨道上不断运行，因为之前地毯式排查了这片星域，杰西卡很快就发现这副星图的位置和之前搜索的略有不同。 第197页 「几百年前的古董了。」霍文捏着手心的汗，这张地图毕竟是他陪着宗时礼找出来的，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熟，「不少小行星已经消失了，也有新诞生的天体……变化还是挺大的。」 在这个宇宙中，每一天，每一秒，每个地方，都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动。 一天，一个月，一年，十年，百年。 时间和空间足以让这些细微变成巨大的。 「你的新地图——」安格尔张开双臂，发出奇怪的咏嘆调，「可是整个星辰大海。」 咕咚。 杰西卡艰难的吞了口口水，心脏和离得最近的一颗绕着行星转动的卫星保持着诡异的同步，扑通扑通直跳。 一丝难以言喻的激动和兴奋席捲了她的大脑，让她眼前一热。 恶魔在耳边窃窃私语。 即便这是一个看起来及其荒谬的，没有尽头的，会赌上所有的时间和生命的目标，甚至连许诺都不曾拥有。 来征服星辰大海吧。 但单单是这么一句话，就足以让无数人为之飞蛾扑火、奋不顾身。 「当然，不是没有目的的瞎找，大范围还是有的。」路伊跟了一句。 空诺的目标给出之后，又立即给出执行的可能性。 「……能问一句，我们要找的『宝藏』是什么吗？」杰西卡沉默了许久，好不容易才问出这么一句话。 「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们的星球——叫做13号吗？」安格尔反问了一句。 杰西卡瞳孔微缩，声音嗫嚅：「你是说……」 「我们在寻找同类哦。」安格尔眨眨眼睛，笑眯眯的说道，「寻找被掩埋的星球，和被遗忘的人们。」 路伊突然喊道：「冬阳。」 路伊不会像安格尔那样说出漂亮话，她向来都是个实干派。 「干什么？」 还沉浸在自己目前最「废」 认识中的冬阳有气无力的应道。 「等杰西卡把12颗星球的大致范围进一步锁定后，你来决定去哪里吧。」 「……欸？」冬阳一脸茫然，「为什么？」 「直觉。」路伊没头没脑扔出这么两个字。 冬阳：「……」 「不过我有个问题。」安格尔无视掉冬阳无语的表情，抓住杰西卡不放。 显然，船上多了个能聊天解闷的人，这件事让安格尔的兴致高涨。 「何往宾不是和你一起的吗？」安格尔兴致勃勃地问，「人呢？死了？」 远处正在喝水的何往宾勐地打了个喷嚏，呛了一嗓子的水。 何往宾：……谁在说他坏话！？ 作者有话要说：　　努力復键中！ 另外隔壁的《地下城》已经开了大家真的不考虑去看看吗！ 看看又不吃亏qaq（对手指.jpg） 。 谢谢： 迟迟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1-02 22：22：34 读者「张不疑」，灌溉营养液＋102019-01-07 19：36：50 读者「西西弗斯」，灌溉营养液＋202019-01-07 17：59：15 第104章 王卵 「你怎么了？」 听到了何往宾的异常， 洛克头也不抬， 随口问道：「感冒了？」 何往宾在一间「标准」规格的实验室里。 说标准，该有的实验器材一应俱全；说不标准，四面的墙壁全部都做成玻璃柜门的形式， 无数柜格放着五颜六色的瓶瓶罐罐， 面前摆着的是一罐营养剂， 右边可能就搁着一大罐防腐剂，里面或许还泡着一两个不知道从哪个生物体内解刨出来的内脏或大脑。 至于手术台和办公桌上，更是堆了一堆又一堆的奇形怪状的东西，从培养皿里的异形生物， 到吃完主食散落的刀叉， 从干涸的血迹到发硬的肉丸，只能你想不到的搭配， 没有你见不到的组合。 然而， 就是这样的一个环境，愣是一点异味也没有， 甚至空气里还散发着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你是有多久没让家政机器人进来清洁了？」 何往宾缓了一会儿， 从衣服堆里翻出一把椅子， 皱着眉把上面的东西搬开， 一时间有点犹豫不知道放在哪里。 在他面前，洛克正背对着他对着一个巨型培养皿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 总之玻璃瓶里紫黑色的溶液看上去就让人心情不悦。 「扔这里。」 洛克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样，滴了几滴试管后腾开手拉开一个柜门，登时玻璃墙间的温度计就往上窜了几个数字。 实验室里对温度的把控也非常重要， 别说个位数了，就连小数点后的十位现在都能监测出来。 拉开柜门，是个焚化炉。 熊熊的烈焰似乎在冲着何往宾手上的那堆脏衣服垂涎欲滴。 何往宾：「……」 真浪费啊。 他心情复杂的看着洛克，想当初在13号的时候资源有限，这个人是有多么的节俭和洁癖，没想到现在加入了自由联盟之后整个人都开始铺张浪费了起来。 该说这是宅男的本性暴露呢，还是被资本所扭曲的腐败？ 「反正他们不缺这点钱，我也懒得洗衣服，每天让人把新合成好的送过来就行了。」洛克见何往宾半天没动手，好脾气的解释道。 何往宾耸耸肩，把一堆白大褂团起来往火堆里一扔：「看来你在这里过得不错。」 第198页 洛克抿嘴，把面前的培养皿小心放好，挠了挠头髮，皮笑肉不笑：「呵。」 何往宾注意到洛克之前一丝不苟的短髮已经长过耳朵，显然已经很久没有打理了。 洛克的两只手就没停过，何往宾也知道他在忙，好在他的耐性一向不错，就那样看着洛克又把玻璃柜的某个泡在营养液里的大脑珍重取出来，拿着电极片左右一贴，登时，电脑显示屏里出现一串看不懂的天文数据。 又是噼里啪啦的一阵响。 好一会儿，洛克才停下敲键盘的动作，重重地靠在椅背上长舒了一口气，捏着双眼间的鼻樑，紧绷的身体终于轻松了下来。 何往宾刚要开口，又见洛克顺手按开右手抽屉的密码锁，从里面抓出一把棒棒糖，撕了包装，塞到嘴里，扔了几支给何往宾，含煳不清地说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找我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何往宾温和的笑笑。 「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之前的时候我只要一找黎明你就巴不得杀了我。」 洛克翻了个白眼：「披着羊皮的狼有什么好说的。」 他扭了扭脖子，长期的伏案工作让他的肌肉有些僵硬，探头去看虚掩的门后面，却发现空无一人，不由得有些诧异。 「杰西卡呢？她没跟你一起来？」 「她被路伊和安格尔叫走了。」何往宾并没有打算隐瞒这件事情。 「嘎吱」一声脆响，硬糖在嘴巴里碎成两瓣。 洛克丝毫没有意外：「啧，看来她俩是打算插手了——你呢？你是来递投名状的？」 何往宾敏锐的抓住洛克的语言漏洞：「插手？插什么手？」 洛克嗤笑一声，叼着棒棒糖，身体跟着椅子一同转过来，眯着眼睛盯着何往宾看：「这里的气氛都已经紧张成这样了，你难道感觉不出来？」 「战争么……」何往宾沉吟了一会儿，很快反应过来。 他轻轻摇了摇头，不对这种现状做任何评价：「你也插手了？」 听了这话，洛克夸张地嗤笑一声：「开什么玩笑？」 他伸手扯了扯自己白大褂上嵌入的电子胸牌——这是自由联盟内部的权限卡证明，一些必要的机密要道当然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进的。 电子铭牌，虹膜扫描，必要的时候，甚至连基因检测都是不可缺少的。 「也不看看我现在在烧哪群傻子的钱！」 「不，我无意加入自由联盟。」何往宾态度坚决，「我来是想请你帮个忙。」 洛克翘着二郎腿，内容都没听，轻飘飘扔出两个字：「不帮。」 意料之中的回答。 何往宾拿起一根棒棒糖，三下五除二地拆开糖纸的包装，露出里面薄荷味的糖果。 晶莹剔透，彗星的外表，周围一圈罩着朦胧的青黄色彩。 他就轻声吐出了三个字，成功的让洛克恶劣的笑容凝固在脸上：「救黎明。」 洛克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和那个鬼地方彻底断绝了关系，事实上分道扬镳之后，他也的确很久没有想起过过去的事情了。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面前的难题给占住，根本分不出多余的精力去关注过去。 或者说，他在刻意迴避过去。 可何往宾轻飘飘的三个字，就让他的眼前瞬间浮现起那个惹人厌的小鬼。 监护人与被监护人，观测者与被观测者，仇恨对象与被仇恨对象。 洛克甚至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吃糖的这个习惯起初还是他带给黎明的。 「我知道你根本不会看新闻。」 何往宾拿着棒棒糖，根本就没有往嘴巴里送，仿佛手里握着的就是黎明的生命，定定的看着洛克，说道：「黎明在三星堆，你帮，还是不帮？」 洛克在听到「黎明」的时候，血液凝固，然而在听到「三星堆」之后，整个人都呆愣在原地。 能在13号的混迹这么久的人从来都不笨，只要仔细冷静下来理一理，就能理清原因和顺序。 黎明当初被留在阿尔米星，洛克心里深知这样的实验材料对于研究者的重要性——哪怕其他人都死了，黎明或许都不会比他们先死，相反，无论是生活还是待遇方面都不会为难一个几乎没有什么攻击力的实验体。 这也是洛克能够心安理得坐在自由联盟的原因。 可是现在何往宾突然告诉他，黎明不在阿尔米星，而是在联邦的三星堆，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个实验的主导者一定是联邦政府。 「我就不明白了。」 洛克想了想，叼着棒棒糖突然起身，白大褂的衣角把一旁矮桌上的空玻璃带到地上，瞬间四分五裂。 「这群人吃抱了撑的吧？一个个这么喜欢控制人干什么？不控制人难道就不能活了吗？」 洛克走到一个墙角，用衣服上的胸牌对着一个天平中心的镜头扫了一下。 登时，墙角突然一左一右抖开，露出一块拇指大的圆形摄像头。 他蹲下身，挨个扫描了左右虹膜，最后咬开木质，滴了滴血在触碰板上，红色的液体瞬间被蒸发开来。 最后洛克小心翼翼地放开自己的精神网包裹住整个摄像头，里面藏着特殊的对接程序，能够进行精神网匹配的只有三个人——研究者洛克，负责人波依德，船长卢卡斯。 第199页 层层封锁被拨开，最后露出了一个朴实无华的小台子。 白色的圆台，三个支点固定在地面上，上面隔了个恆温箱，透明的外壁让何往宾可以轻易的看到里面的东西。 椭圆形，白色，大概只有指甲盖的大小。 「这是……」 光是这个保密级别，就告诉何往宾这个东西非常、非常、非常重要。 他可以肯定，自己没有亲眼见过这个东西。 但这不意味着他猜不出来。 何往宾对消息一向非常敏感，之前还没分开的时候，就听安格尔说自由联盟好像去和虫族交涉过，而且他看的大量杂书也让他对非人一族的东西了解不少。 「女王卵。」 洛克点点头，肯定了何往宾的猜测。 他隔空比划了一下女王卵的大小：「我也没想到虫族那么大身体，产下的女王卵其实就这么小一颗。」 花生米一样，很难想像，里面孵化出来的生物日后会成为一个移动城堡。 「他们想控制虫族，而最好的方法莫过于控制女王。」 洛克摸了摸鼻尖：「女王孵化后就算进行教育，思想驯化，效果也是有限的——这一点三星堆在多年前已经做过了……」 「所以他们想在孵化前下手？」何往宾倒吸了一口凉气。 洛克双手一摊：「这就是我的工作，不管是用药也好，还是像在13号里用刺激精神网也好……也算是干回了老本行。」 他指了指一旁的屏幕：「我试过很多方法，甚至最近有想过干脆把指令编在程序里上传到精神网……但不管怎么做，都会绕回同样的核心问题。」 他做了口型，没有发声。 何往宾却从中读懂了毛骨悚然的真相： 如何，控制，精神网。 他发出一丝狞笑：「这样一想，我还是挺专一的……无非是把实验的对象，从人类，变成了虫族。」 何往宾这才明白洛克刚才的抱怨是怎么一回事。 无论是联邦还是联盟，都在干着同样的工作。 思想控制。 「就算是为了实验的瓶颈期吧……你想让我怎么帮你？」洛克话锋一转，「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我会的可只有这些。」 何往宾却在短暂的震惊后迅速整理思路，最后把目光投向屏幕：「你刚刚说，你在编辑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想到路伊提到过的狄凡科提。 那个怪物，好像是叫这个名字。 ——狄凡科提之囚—— 一直以来，他好像刻意忽略了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要论思想控制的话，宗教无疑是最值得研究和借鑑的方向。 之前他一直以为巴别隶属于联邦，但是要知道，这个宗教存在的时间，可比联邦存在的时间多得多。 既然如此，宗教，或者说，巴别塔，在其中究竟扮演着一个怎样的角色？ 第105章 锁定 虚拟电子屏上有着不同粗细的红绿蓝黄四条线路， 它们在一起交织， 缠绕，重合，聚集， 分叉， 不停演化， 永无尽头。 何往宾只觉得脑子里似乎被注入一层冰冰冷冷的凉水，陌生的信息是被洪水裹挟的石子碎块，顺着这种荒谬感覆盖大脑皮层——头皮发麻。 这种感觉像是夏日不小心被人推入深渊，无数冰凉的海水顺着五官七窍无孔不入， 在五脏六腑留下蛇般爬行的触感。 阴森恐怖， 仿佛随时都会迷失自我——这种感觉并不好受。 「快停下！」 何往宾一把扯下自己脑袋上贴着的电极片，对着屏幕前的洛克急忙喊停。 「大概……就是这样的工作。」 洛克直接按了删除键， 一时间， 那种被毒蛇觊觎的感觉消失无踪。 「通过某种手段刺激神经元产生电脉冲，或者经颅磁刺激——你就理解是用某种磁场刺激神经元就好， 对记忆进行覆写或者改写……当年网际网路诞生之初就想走这个思路发展， 可是人类的大脑太过复杂， 研究还没太大进展， 就意外发现了精神网，于是主流研究集体转向了精神网的对链技术， 直到最后，身为中介的信号塔的发明，最终导致星网的产生……更加没人注意这一领域了。」 何往宾从手术台上坐起， 后背已经全部被冷汗浸湿。 洛克说这个还在研究阶段，尚且还没成型，现在更是进入了瓶颈期。 更改所有的记忆不可能，但如果只输入少量的信息，还是可以操作的。 「现在你知道我说的『编辑』指的是什么了吧。」 洛克耸耸肩。 他向来不喜欢用言语解释，可以的话，他更倾向于让何往宾自己来体验一番。 何往宾点点头，算是表示自己明白了。 须臾，他拿衣袖擦着自己额头上的冷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的负责人是……」 「波依德。」 「他和巴别塔教的人有联繫吗？」 何往宾抬头，静静的看着洛克，嘴里吐出的话却语不惊人死不休。 洛克的双手僵在键盘上：「……你想干什么？」 这样的态度算是默认了。 就算洛克再两耳不闻窗外事，但到底算得上是被「委以重任」的角色，更何况他偶尔向波依德汇报的时候也会看到他和某个穿着牧师袍子的男人进行短暂的远程视频交流。 第200页 只不过他也只撞见过一次，自从那次不小心看见后，波依德再也没有让洛克到他办公室汇报，而是直接跑到实验室来询问实验的进度。 某种程度上而言，也算是变相软禁。 还好洛克对这种人际关系不敢兴趣，只要把他自己的实验材料满足了，他才懒得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为谁工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满足他的变态欲望。 何往宾深吸一口气，露出坚定而决绝的神情：「我一直在想，怎么混入三星堆。找你帮忙本来是想藉助科研的这条渠道……可我现在觉得，或许还有别的方法渗透进入。」 「如果我不加入联邦……」 他沉吟道：「我改信教呢？」 *** 冬阳一直觉得信教的那群人都是纯扯淡的傻子。 把自己的人生交给一个虚无缥缈的东西，每天虔诚的祷告，进行仪式，也没觉得生活变得有多好。 再加上霍文从小就在她身边捣鼓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冬阳倒觉得，与其相信无法证伪的不可说，倒不如去倒腾那些可以反覆实践的可能性。 验证可能性永远比猜测可能性要靠谱得多。 所以当路伊让她凭着直觉从杰西卡分析出来的几个主要搜寻范围中随便挑一个的时候，她觉得路伊简直是疯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是阿尔米裔的吧？」 冬阳面前已经环绕着几块不规则的星图，只要她指出一片，这艘载满了五个人的星舰就会朝着那个目标笔直无前。 「军校的人……都这么迷信的吗？」 冬阳惴惴不安地看着路伊，迟迟不敢伸手。 「有的时候的确需要一点疯狂。」安格尔吹了声口哨，「这样才有意思嘛。」 路伊丝毫没有觉得自己被冒犯了。 她摇摇头：「我早已不是阿尔米裔的人了。」 「从数学上讲，这已经是杰西卡能够缩小的最小范围，无论选择哪一块，找到的机率都是等同的。」 路伊罕见地耐心解释道：「只不过我愿意在这上面再加上一点可能性。」 如果这要放在之前，路伊是觉得不会相信「同类吸引」这类的鬼话的。 但西洛伊斯的特性就赤裸裸地摆在面前，就算路伊想刻意忽视这种族裔的特殊性，都无法彻底忘怀。 无论是直觉也好，还是理性也好，心里都有个声音在告诉路伊，哨向之间也是可以互相吸引的。 就像安格尔和她一样。 「所以，选择权交给你。」路伊笃定道，「你来决定我们的航向。」 冬阳：「……」行吧。 她艰难的点点头，心里还是有点接受不能正船人的生杀大权就这样过渡在自己手上。 那可是现代星图上未知的地盘啊！ 哪里有风暴？哪里有陨石流？哪里有磁场干扰？ 她们统统都不知道，万一一个不甚被藏匿在未知的黑洞拉扯，更是想逃都逃不出去！ 冬阳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 她闭上眼睛，忽略掉除却路伊之外所有人灼热而好奇的目光，慢慢探出自己的精神网。 像是在大海中沉下的鱼饵，只留了一根细长的绳子在最初的起点，然后，无限往外延伸。 蔓延，蔓延，无尽蔓延。 触角在悄然生长，绕过人体，透过星舰，滑过宇宙间细小的陨石碎片，掠过不远处明暗的信号控制塔尖。 飞跃，飞跃，飞过天际。 四散的精神网漫无目的的在宇宙中飘散，然后，似乎被某种不知名的风拖住一般，拐往某个方向—— 「这儿。」 冬阳的手指落在一个方向的碎片星图上。 那是最小的一块碎片，也就是说，这是杰西卡定位出来的十二个范围中最小的一块领域。 刚才的那种若有若无的牵引感仿佛只是自己的一个错觉，当冬阳开始抬起她的手指后，那种微妙的连结感就瞬间消失无踪。 所以她的声音非常迟疑以及不确定。 「那这儿。」 系统的自动把这块区域的坐标范围输入自动导航系统，与现有装载的新版发行星图匹配——果不其然，在星图里显示出一片混乱的磁场带。 从星图上看这就是连星际海盗都不会愿意前往的不毛之地。 「好像还有高强度的粒子风暴。」 霍文的手指在键盘上随意敲了一下，很快把星图中离这块儿离得最近的跃迁点还有跃迁航线标註出来。 虽然路伊和安格尔口口声声说不赶时间，甚至表现出一副大可以把毕生的精力放在寻找星球这件事上，但霍文心里清楚，就算她们不在乎，他真正的老闆宗时礼会在乎。 时效性对于他们来说可是至关重要的。 不等路伊下命令，霍文就毫不犹豫的按下启动键。 ——这艘在宇宙中漫无目的的星舰终于拥有了一个确切的目标，朝最近的空间跃迁点飞驰而去。 「可是跃迁点的登记申请怎么办？」杰西卡紧张不安的看向路伊，「我们用什么理由申请？」 路伊用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看着她：「所以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她眼神示意了一下旁边的另一块屏幕：「破解啊。」 杰西卡觉得，路伊说话的风格已经被安格尔严重带跑偏了。 第201页 她嘆了口气，突然有点怀念刚开始时候认识的那个「人狠话不多」的冷漠士兵，起码之前的路伊不会说这种略带讽刺的话，跟安格尔待久了之后，连路伊这种沉默寡言的人都会挖苦人了。 性格本来就不算好，现在简直在往「恶劣」的方向狂奔。 *** 「黎明？你在这里干嘛？」 莱利手里拿了袋蔓越莓的小饼干，从实验室记录了一下数据出来，意外的在一旁的一级资料室里看到了黎明的影子。 「来点？」她把饼干往黎明面前一递。 黎明盘腿坐在地上，合上资料册，眼角含笑：「谢谢。」 「……你果然是对哨向的实验有兴趣的。」 莱利扫了眼资料册封面上标註的12数字，毫不意外的说道。 「本来是想找找关于黑洞的资料，无意间看到这个了。」黎明无所谓的笑着，手里的资料册在哗啦啦作响，「毕竟这个实验的名字太漂亮了，『冬阳』——一看就和其他的数字星球不一样，没忍住翻了翻。」 莱利点头，往嘴里又扔了两小块饼干，露出惬意的表情：「你倒是有心。」 「你每天休息时间都在听黑洞形成的讲座，就连现在屏幕里都是滚动ppt，我看不见就是瞎子。」 黎明耸耸肩：「怎么？新课题？」 「老课题——不过之前不怎么重要，最近级别提升了而已。」 莱利扭着脖子，觉得肩膀那块特别僵硬：「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看看也没坏处。」 黎明「刷」的一下放下手里资料册，把纸张抱在胸前，挡住鼻子的下半部分，只露出一双漂亮的蓝眼睛。 澄澈而透明。 天真的童音带着一丝笃定：「莱利，你想过为什么它的级别会提高吗？」 莱利无所谓的摇摇头：「怎么？你又知道？」 「既然你没有被委任……让我猜猜，被委任的人其实是杰弗里吧？」 莱利的眼神微变。 「看来我猜对了。」黎明轻轻笑了起来，「那么我再来猜猜，动员令已经发布了吧？明天？后天？还是大后天？」 「什么动员令？」莱利不解。 「你觉得黑洞可以用来做什么呢？」 黎明自顾自的说道：「民用科技？传送门？分解仪？合成器？时光机？巨型存储晶片？还是说……大规模的杀伤武器？」 「什么动员令？」 她嘴角一翘，眉眼都跟着弯了起来，像是晚间的新月，清冷又肆意。 「当然是战争了。」 滴滴滴。 莱利的个人终端传来紧急调令，她只扫了一眼，就错愕抬头，勐然对上黎明满是笑意的眼睛。 湛蓝色的天空里蕴藏着无尽的暴风骤雨。 第106章 弓矢 出生在爱与不被期待的地方， 生长在谎言和权威的社会， 游走在不同团体的边缘，明明是人畜无害的年龄，却在有限且苛刻的环境下成长为一个优秀的棋手。 虽然这名棋手并没有属于自己的任何棋子， 或者说， 棋子本身成长出了棋手的智慧， 无能改变，却也无从畏惧。 「你会把我怎么办呢？」 黎明坐在地上，歪着头，清澈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莱利：「战争需要武器， 新颖的， 伤害力大，出其不意的。可是无论是你们一直研究的黑死病毒还是这个黑洞……都没有完工吧？」 考试已经开始了， 但考生还没有做好答题的准备。 黎明突然笑了起来， 指着自己的脑袋问：「你想要我的大脑吗？」 *** 这是一片有点「热闹」的虚空。 绝对的黑暗中散发着无序的电磁波，蓝宝石一般光芒外展渡着一圈橙红色的金边， 蛛网般的风暴像是森林里有着最绚烂色彩的毒蘑菇， 让人不由得沉迷其中， 却又难以靠近。 隔得近了， 甚至可以感受到传递出来的阵阵波动，刺得脸皮都有些生疼， 如果此刻不是真空状态的话，它发出的声啸一定是难以抵挡的。 星舰在这样的风暴前驻足。 「你们……确定在这里面？」 霍文盯着面前的电离化屏幕，眉头皱到一起， 鼻尖的小雀斑都挤得更加密密麻麻了，他一脸纠结而又不敢确定地把视线从屏幕上移到一旁冬阳和杰西卡的身上，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定格在主心骨路伊安格尔的脸上，沉默。 意思是，您看着办吧，反正他是不敢再近一步的。 「哦？难怪一直没被人发现。」安格尔凑近去欣赏着这一片难得近距离观赏的自然景观，玩味笑笑，「这种地方一般人根本不敢进去吧。」 一进去就会被尖锐的风暴分割得支离破碎，不是亡命之徒——不，即便是亡命之徒，也不会对着这种註定没有生机的地方自寻死路。 霍文：「……」不好意思，他也不敢进去！ 「只能是这儿了。」 还好路伊比较靠谱，看出了霍文的担忧，给他吃了一记定心丸：「这个方向是冬阳指出来的，杰西卡缩小出来的其他范围我们也都排查了一遍，剩下可能性比较大的，只有这里。」 「所以有没有可能是杰西卡出错了……」霍文小声嘀咕。 虽然他心里觉得冬阳随便指方向这个操作就非常不理性，但是从小长大的，霍文深知自己如果在此时质疑对方一定会被对方狠狠揍上一拳，干脆挑了个「软柿子」捏。 第202页 谁料杰西卡平时看上去软声软语一副好欺负的样子，到了自己的专业领域，整个人都像变了一个人。 小姑娘眉毛一挑，尾尖快要翘到天上去了，声音奶凶奶凶的，等着霍文：「你说什么！」 霍文连忙正色：「没，没什么。」 不过杰西卡虽然对自己的路线表示自信，又不意味着她有胆子直直往这些粒子风暴里闯进去。 她有点期期艾艾地看了路伊一眼，路伊会意点头：「知道了，剩下的航线我来。」 这种比较危险的地方自动航行难免会出什么意外，机器的反应度到底比不上人脑，她们老早就换成了手动航行。 杰西卡感激地从驾驶舱跳了下来，在断掉精神连接的一瞬间，路伊的精神网就铺天盖地的和藉口对接。 两个人精神阈值都不低，一个退，一个接，精神网如水波般从藉口流入，很快就抵达的感应顶端，仿佛整个人都处于浩瀚星空中，精神网在特殊装置的对接下成为向外延展的肢体一部分。 从星舰的头部，到舰舱，到舰尾，每一个角落，都在路伊的脑海里復现成功。 【导航系统……连结成功……】 【安全系统……连结成功……】 【生活系统……连结成功……】 【武器系统……连结成功……】 一声声冰冷的电子音在路伊的耳边砸下，直到最后一个系统权限交接成功，星舰就已经成为了路伊的部分。 不，她就是星舰。 「走了。」 杰西卡本来以为路伊还会说点让大家小心准备好之类的话来缓冲一下，结果没想到路伊直接一句「走了」，星舰就如离弦的箭一样直直往那粒子风暴里沖了进去。 像一颗凌厉的子弹，无所畏惧，勇往直前。 *** 这是一个高级私人咖啡厅，接待的都是首都星来往的中上流阶层。 「你什么意思！」 咖啡厅内，一个身穿黑色风衣的男人勐地从腰间掏出一把粒子枪，冷冷的抵在桌子对面那人的脑袋上。 握在男人腿上的橘猫眯着眼睛喵了一声，慵懒地掀开墨绿色的眼睛瞥了暴怒的男人一眼，然后趴着伸了伸懒腰，从男人膝盖上一跃而起，跳到桌面上，桌面的那杯「长弓射手」特调咖啡被这突如其来的震动滚落在地上。 哐当一声，摔了一地碎响。 「啊啊啊！！！」 旁边的一位女士被邻桌的变故吸引了目光，看清楚男人手上拿着的是什么后，迸发出一声尖叫，一时间，整个咖啡厅人声躁动。 「都特么给老子安静！」 乔舒亚不耐烦地吼了一句，或许是他的那张脸太过兇恶，暴脾气粗嗓门更是让他有种社会扛把子的气质，这话一说，咖啡馆里登时鸦雀无声。 「乔，小心明天新闻头条就是『鸽派议员咖啡厅暴怒拔枪』的新闻，连带着整个联邦的公信力都会下降哦。」 被枪抵着的罗德自顾露出一个调侃的笑容，冲着角落里偷拍的狗仔记者的眨了眨眼睛：「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会帮你解决这种……负面新闻的。」 正那微型照相机拍摄的记者登时打了个寒颤。 罗德的眼神散漫又兇狠，仿佛随时都会被一言不发解决一番。 记者脑子里刚刚闪过这个念头，他的身后就出现一个便衣警卫，直接连同记者嵌在大拇指里的微型摄像头一同折断，在记者察觉到这疼痛之前，就顺着他的脖子扎了支迷药让他陷入昏迷。 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你真特么让我觉得噁心。」乔舒亚的眼里布满了血丝，拿枪的手稳如磐石。 「我都说了和海盗对接的事情不要那么急，对方也不一定真的想打，结果你倒好，直接下令开战，现在军队都已经集结完毕了战争又要开始了你他妈终于开心了，啊？！」 「喵～」四刀从桌子上一跃而下，充满巡视的目光在桌椅间好划过，然后，锁定一个方向，尾巴高高翘起，漫步走去。 「不不不，我可没有直接下令。」罗德无辜地解释，「议会表决，你刚好不在罢了。」 「表决的时候让新军围在会议室外面不让人出来就是你的投票，嗯？」 「乔，你要搞清楚一件事情，在议会里，我是第一大派系，你的信徒本来就比不上我，表决这样做……也是为了以防万一罢了。」 罗德的声音有点尖锐。 四刀在一个椅子腿停下。 「威逼，利诱，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追随者是怎么发展起来的。」乔冷笑一声，「还有，不要用『信徒』这种词，老子和那些神神叨叨的宗教不想扯上关系。」 罗德和缓地耸肩：「好吧，都听你的。」 「你如果真的听话就好了。」乔舒亚烦躁地恨不得想往那张精緻而欠扁的脸上揍一拳，「三星堆那边是怎么回事？」 他一字一顿地回忆起自己看到的命令：「和阿尔米联动开发武器……那是什么意思？三星堆和战争应该是独立分开的，你往里面安排了多少你的人！」 「我说没有，你信吗？」罗德摊手，「我只是从一些研究里看到了其他的价值。」 「所以你才要发动战争？」 「不，战争不是目的，战争只是手段。」罗德尖锐指出，「让这个宇宙恢復秩序与和平……这是联邦的宗旨，也是你我都认同的理念，只不过，我的手段，你不喜欢。」 第203页 乔舒亚按住扳机的食指微微往下扣。 「哎呀，是只可爱的小猫呢。」看着出现在脚边的橘猫，棕色捲髮女人慢悠悠地弯腰把四刀抱起。 「即便你现在扣下扳机，你也无法阻止。」罗德往椅背上一靠，脚底名为「长弓射手」的咖啡液体还在无限往外蔓延，「箭矢已经被射出去了，毁掉长弓，也并不能阻止结果。」 「他妈的！」 乔舒亚暴躁地把枪往地上一扔，一拳往罗德脸上砸过去。 砰—— 出乎意外的，充满力量感的一拳被罗德张开的手掌稳稳接住，他甚至还用一张手帕挡住了乔舒亚拳峰上的一点咖啡污渍。 乔舒亚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最后把怒火撒到咖啡厅里其他的客人身上：「还不赶紧滚？！想被这个疯子的便衣拖出去洗脑吗！」 叮铃哐当，一群玩世不恭的二世祖们全做鸟兽散。 「……您好，这是您的猫吧。」 女人却拎上小包，抱着猫一脸苦恼地往罗德这桌走来，「它突然就缠上来，怎么赶都赶不走。」 「多谢。」罗德接过四刀，眯起眼睛打量着女士一眼，「您不认识我？不过我似乎……见您也挺陌生的呢。」 女人摇摇头，又点点头，客气而羞赧地笑道：「罗参议员……您经常活跃在媒体上，想不认识都难。至于我——之前在别的星域，只是来首都星探望朋友。」 「叫我罗德就好，能冒昧问一下女士您的名字吗？」罗德浅笑，抱着四刀，「它可不是对谁都这么亲近的。」 女人伸出手：「宗时礼，自由摄影师，很高兴认识您。」 作者有话要说：　　闭关的门，半敞着。 。 谢谢： 虎口脱险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1-15 11：30：52 安奂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1-18 15：20：57 第107章 冬阳 冬阳在小一辈里算是胆子比较大的那一批。 她偶尔也会想， 是不是但凡和13号牵扯有关的， 全部都是潜在的疯子。 譬如说她现在就非常作死地通过备用对接口，接管了一部分星舰的指挥权。 路伊对她这种行为不置可否，只是淡定地扔了几个字：「你随意， 觉得不舒服了就退出去。」 反正她之前在阿尔米星上的时候也不是没有接触过这种多人合作协同作战， 身为其中最强的一批人， 虽然最终的结果往往是别人撑不住由她来收拾残局。 军队就是这样，也不存在能者多劳抱怨，需要就做，如果能力达到极限还是不行， 就下场， 换人。 高效的同时也是异常的残酷。 路伊表示，她对这种行为早就习惯了。 但她没有想到的是， 自己这样随口一说， 竟然在其他人心里造成了堪称「狂妄」的印象。 「……她之前也这么嚣张吗？」霍文在一旁拣耳朵听着，偷偷问杰西卡。 杰西卡认真想了想路伊在13号上的表现， 摇摇头：「大部分时间是不怎么喜欢说话的……怎么说呢？感觉是和安在一起才变得狂妄起来？」 安格尔手里捧着一杯暖暖的奶茶， 坐在一个高高的桌子上， 居高临下地看着， 目光投在底下的路伊脸上，雕刻一般的五官仿佛一道绮丽的观赏品， 歪着脑袋，保持微笑，把所有的嚣张折进奶茶散发出来的热气里， 一言不发。 对于杰西卡的「归责」行为，予以默认。 冬阳对杰西卡和霍文的议论声充耳不闻，她摩拳擦掌地接入自己的精神网，开始一点点往外延展。 毕竟从她出生以来，除了那个超空间港口，其他的什么地方她都没去过，更别谈这种高级的星舰了。 她把自己想像成一只巨大的章鱼，伸出触角，一点点从星舰内部渗透到外部，闭上眼睛，仿佛自己处在一个巨大而沉寂的虚空中，突破外壁，贸贸然撞进一团混乱而绚烂的棉花糖里。 星云？还是粒子风？ 冬阳对天文知识不熟悉，不过她也没想搞清楚这是什么。 她「看」到自己的精神网外似乎还有一层薄薄的薄膜在包裹着，那是路伊的精神网。 那一刻，冬阳突然很想突破路伊保护往外看看。 她是这么想的，也这么做了。 冬阳找准一点，试探性地集中力量往那一点突破，在贴近路伊精神网的时候，路伊会意地破开一个小窗口，让冬阳探出去。 一瞬。 冬阳只觉得自己身处暴风雨的中心，周围唿啸着无数刚烈的冷风，不仅是宇宙中只剩下自己独自一人的孤独，更可怕的是那风里藏着无数尖密的细针，一股脑地往脑袋里钻！ 她的精神力并不低，起初冬阳还能筑起厚厚防护墙抵抗这种干扰，从风暴里找到相对安全的前进航线，但不出半个小时，她就冷汗直冒，吃痛地尖叫一声迅速往回撤去。 不等冬阳开口，一股强大的精神力就填补了冬阳撤开的裂口，继续往外探路。 「坚持时间还挺长。」 安格尔抿了一小口奶茶说着风凉话。 冬阳擦着冷汗，接过杰西卡倒来的温水，缓了好一阵，惨白的嘴唇才还是回色。 她像是看着怪物一样看着路伊，忍不住心里嘀咕：怎么做到的？ 「人的精神力是有限的。」仿佛是看穿了冬阳的表情，安格尔在旁边戏嚯，「要把它放在最有用的地方上，而不是一味的全部覆盖。」 第204页 「你的精神力不算弱，放在同龄人里绝对是数一数二的。但是，只坚持半个小时就说不过去了。」安格尔高高在上，感慨道，「年轻人，还是需要锻鍊啊！」 冬阳：「……」 她看着眼前20岁都不到的安格尔，一阵气短。 要知道，放在有些星球里这个年龄还没成年呢！不就是比她大几岁吗？有什么好得意洋洋的！ 「有点不太对……」路伊突然分心插了一句，「即便是这样，冬阳的精神阈值最少也足够她支撑一个多小时。这个时间还是太短了。」 就是！根本就不是她的问题！ 然而还没等她开口会怼，就感到一阵强烈的颠簸，星舰内的警报系统应时响起。 「抓紧。」 路伊咬牙，声音沙哑地提醒了一句，简短地扔下两个字就再也分不出精力顾及其他。 屏幕上出现几个倒三角的红点，按照能源监测系统，是几个能源核心。 红点闪烁几下，却彻底失衡，屏幕变成白花花的一片！ 「这是……」 安格尔的脸色微变，她从高处跳下去，两三步凑到路伊面前，伸手搭住路伊的肩膀，精神网顺着冬阳之前退出的接口连了进去。 「……不太对。」霍文在一旁看着能源点直皱眉头，「正常来讲这种粒子风的风眼只有一个，而且能源波动也不是这种模式。」 杰西卡凑过来，指着一个点：「这是自然风眼。」 「只有这是。」她顿了顿，补充道。 安格尔说：「有人在加强这里的极端风暴。」 「还有磁场干扰。」杰西卡面色不善。 源源不断的精神网开始顺着路伊的路线继续往前方探去，本来被粗粝风**扰的视线再度清晰，从混乱中迅速开闢出一条相对安全的航线。 「加速！闯过去！」路伊简短下令。 现在屏幕上只剩下一堆杂乱的雪花白点，在探测仪彻底失去导航功能之后，人类迫切的需要在混乱中抓住点什么东西支撑着他们继续走下去。 而路伊的这一声迅速把大家从慌乱中拉扯回来，霍文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就帮忙按下了加速前进的按钮，彻底忘记了此时的路伊本来就已经掌控了正艘星舰的作业系统。 速度被加到最大，甚至连稳定系统都在这种情况下出现了紊乱，几个小孩立即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加速离心，整个身体不可避免地往后仰去，咚的一声，硬生生地跌在地面上。 *** 冬阳突然想起一件往事。 那是她小时候——虽然她现在年龄也不大，但这件事情发生的时候显然是比这更小的时候。 小到她的记忆刚刚开始形成初期，压在记忆的深层，因为间隔太久，问题本身又太过平常，所以一直被她所刻意忽略。 那是在超空间港口里满大街小巷奔走的孤儿们每个人都会问的一个问题： 「我来自哪里？」 通常来讲，这样的回答往往有两个，第一种是从哪哪捡的，第二种是忘记了。 超空间港口是没有正规孤儿院的，只有个人收养孤儿的行为，有的是为了让这些孩子长大后从事一些不法勾当谋利，也有些只是单纯地弥补自己孩子在各种意外死亡的心里慰藉。 冬阳比较幸运，是第二种，只不过收养她的「妈妈」在她六岁那年就死于一场毫无意义的街头械斗。 冬阳从小记忆力就好，她记得自己第一次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妈妈」说她是从星星里流浪捡来的。 那时她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只不过当她再长大一点，她终于明白这个「星星」指的是什么。 宇宙。 「妈妈」早年当过海盗，虽然只是队不起眼的小团伙，根本就不能和那些规模做大的团伙抗衡，没过多久就被大海盗团吞併，剩下的船员要么跳槽，要么选择换份职业干。 冬阳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开着星舰前往超空间港口找活路的「妈妈」捡到的。 在一个冷冻营养舱里，型号古老，也不知道在茫茫的星际里漂泊了多久。 打开那张底下写有「冬阳」两个字的营养舱里，不知道被封冻了多久的胚胎开始回暖，发育，生长，成人。 她就是这么来的。 *** 梦做到这里就醒了。 冬阳吃力地睁开眼，觉得浑身好像被千斤重的东西碾压过，四肢酸痛无力，更重要的是，脑袋像是要炸裂一般疼痛。 「……这里是？」 她迷迷煳煳地感应到一片白色的光源，直觉不太像是星舰里白色的灯光，唿吸之间甚至还有一丝尘土的味道。 「我们到了。」霍文在一旁守着，激动地汇报，「虽然星舰底部有些受损，但损伤不是很严重……最重要的是，我们终于到了！！！」 「那就好。」冬阳心里莫名松了一口气，随之而来的，是一种灵魂深处的亲近与活跃。 她捂着要炸裂的脑袋坐起，努力看清周围的场景，张了张嘴，在看清具体的景象后，唿吸停滞了一瞬。 荒凉。 这是冬阳唯一能够想到的词彙。 裸露的钢筋混泥土，破败的残垣断壁，满地野蛮生长的藤蔓植被，远处有一只乌鸦在一根斜插出来的钢筋上停驻，蹬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歪着脖子看着降落在这片平地上异乡人。 第205页 没有任何生活的味道，甚至连生物的痕迹都不太清晰。 「这是一颗无人星。」 安格尔的声音带着一丝审判的意味，让原本孩子们原本因为抵达而雀跃的心情砸到谷底。 「啊啊啊啊啊啊！！！！」 冬阳突如其来的尖叫几乎挑战着人体的极限。 咚咚，咚咚，咚咚。 心律莫名其妙开始同步。 包括路伊安格尔在内，都感觉到从冬阳身上散开出来的一圈强烈精神威压！ 更可怕的是，甚至还带着一丝精神驯化的作用在里面！ 那一刻，仿佛能够感受到冬阳同样的痛苦。 路伊下意识地觉得，如果此刻冬阳让她自杀，她会毫不犹豫地立刻拔出腰间的粒子枪！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从胚胎形成的那一刻算起，冬阳怕不是个千年老妖（x） 。 谢谢： 安奂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1-21 12：00：35 第108章 双生（捉虫） 好在这种诡异的胁迫感只持续了短短数秒， 时效一过， 路伊立即反应过来，她二话不说就伸手掐住冬阳的脖子，手背上青筋暴涨， 但又只是虚握， 仿佛在和体内的怒气做着殊死搏斗。 情感告诉她应该尽快把这种不安定的危险元素抹杀， 但理智上又告诉她绝对不能。 「冬阳，冷静。」 路伊从牙缝里咬出这两个字，死死地盯着冬阳的眼睛：「冷静下来。」 冬阳的身体抖得厉害，也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路伊的声音， 咬着牙， 竟然真的慢慢和缓了下来。 霍文和杰西卡都暗自松了一口气。 「你感受到了什么？」 安格尔的表情可不轻松，她不依不饶地跟在后面追问， 丝毫没给冬阳喘息的时间。 「……我。」 冬阳的声音还是有点颤抖， 但磨蹭了半天，只吐出了一个字。 她神情古怪， 重复地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 「什么意思？」杰西卡一头雾水。 「那一瞬间， 我觉得……脑袋被噼成了两半。」 冬阳这话一出， 安格尔和路伊就不可遏制地对视了一眼。 路伊追问：「两个精神网？」 冬阳摇摇头：「还是一个， 但是给我的侧重点不太一样。」 她苦恼地挠着头，拼命回忆起之前的那种感觉：「就像是， 同一个东西的两种不同形态。又或者说是突如其来的，仿佛是与生俱来一般的另一种力量。」 「……另一种什么力量？能描述得再详细点吗？」 路伊还想从冬阳嘴里套出点什么话，就听一声哐当的巨响！ 在她们面前的断壁残垣像是被触发了什么机关一样， 再度陷入塌陷状态，无数尘封了许久的各种系统开始叮铃哐当地嗡嗡作响，黄白蓝黄各种阶段，各种颜色的光线乱闹闹地散了一地，活像是大型救灾现场。 冬阳张了张嘴巴，艰难地说道：「那一瞬间……感觉……我能够命令它们一样。」 但是变故太过短暂，短到她还没弄清楚这是什么，就失去了对它的掌控。 所剩下来的只有无力控制之下的一地鸡毛。 她虚虚抬手，指向废墟的某一个方向：「而且我能够感应到，那里——有很多，令人亲近的精神波动。」 路伊顺着冬阳的指向看去，只看到了大地中心，伫立着大半栋已经塌陷的，巨大的树型建筑。 安格尔的眼皮跳了一下。 裸露的钢筋水泥让这棵「枯树」显得死气沉沉，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不太友好的气息。 枯树离他们的距离还很长，遥遥的只能看到一个模煳的轮廊。 霍文不等路伊提醒，就自告奋勇地从星舰里搬出一辆悬浮车，锁定远处的目标，设置自动航线。 临上车的前一秒，安格尔突然没头没脑地扔给路伊一个问题：「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 安格尔以为自己可以刻意遗忘那个晚上的。 可是她错了。 无数阿尔米的士兵突然来到她们星球，连个招唿都不打，就这么挨家挨户地搜查，把整个星球夷为平地。 这是安格尔的第一次失去，也是第一次离开。 很多事情有了开头，就意味着，不会结束。 她想办法离开母星后，不再相信任何人，靠着自己小巧的身体和灵活的头脑在危机四伏的宇宙里觅得了一席之地。 在安格尔成为无踪客后，她开始在宇宙中漫无目的的流浪，有一次她到一颗偏远星系执行任务顺便散心，借居在一个独自一人的老奶奶家里，假扮了长达半年的孙女关系——这是她在离开母星之后为数不多让她感到舒服的人。 这颗星球地处偏远，虽然不可避免的会有不少联邦政府通缉名单上的亡命徒四处流窜，但大家很心知肚明的很守自制的规矩。 会给流浪汉免费食物的小摊贩；会在路上顶着一头奇形怪状造型的逃学生；还有会缠着路人要糖吃的小鬼们…… 或好或坏，这段关系在虫族的入侵和海盗的打劫中终结。 无数流弹把房屋夷为平地，巨型的工兵虫子肆无忌惮地屠杀着这颗星球的居民，耳边是无数小孩的哭声和成年人的咒骂声。 安格尔本来早就接到风声，可以在动盪发生之前就逃走的，她那时还太过贪心，甚至于想带着老奶奶一起走。 第206页 但安格尔万万没想到，老奶奶拒绝了她。 「我这辈子已经活得够久了，就这样吧。」 那个白髮苍苍的老人只是笑着摇头拒绝了她的提议，从随身佩戴的项鍊上取下一对共生花一般银白色的椭圆形种子。 安格尔不是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早年菲尼对她的教导让她虽然无法得到记忆传承，但仍然通过各种方式了解一二。 西洛伊斯之种。 西洛伊斯本来就已经濒临灭绝，生命之树也消失无踪，如果安格尔猜得不错的话，这应该就是全宇宙内唯二的传承之种了。 而老奶奶则是当地有名的长寿老人，没人知道她的亲戚家人，甚至也没有人知道她的具体年龄。 安格尔吞下西洛伊斯之种的那刻，一颗子弹从后方打穿老奶奶的头颅，腥红的血液喷溅在安格尔的脸上，安格尔只觉得从被沾染到的血迹那块开始，冰凉的触感一直向下蔓延到四肢，让她几乎迈不了步子。 不过现实不允许她有更多的想法。 下一刻一枚巨大的炮弹就从天边直奔这里，温度骤然开始上升，安格尔本能地找了块巨石往缝隙里钻好不容易才捡回一条命。 巨大的轰炸声让她失去了意识。 等她清醒过来的时候，混乱已经结束了，听说阿尔米星的士兵堪堪赶到，迅速镇压了叛乱的虫族，也让趁火打劫的无政府主义者们狠狠摔了一次大跟头。 联邦政府获得了这次虫族叛乱的胜利，阿尔米星捍卫了不败的神话，看上去一切都很完美，但这颗并不重要的星球，以及这颗星球上生活的人们却大多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对于这颗星球而言，它毫无疑问是失败的。 安格尔勉强只能拼凑出老奶奶的一小半尸体，至于剩下的那一粒西洛伊斯之种，却是不知道掉落在哪个缝隙里，下落不明。 这是安格尔的第二次失去，和第二次离开。 安格尔刻意迴避了另一枚种子和这颗星球的下落，直到无疑间捲入了这场联邦实验，邂逅了路伊。 那股陌生，熟悉，令人心悸的感觉从见面的第一眼起就牢牢霸占住了安格尔的视线，她起初还不明白这是为什么，猜测如果不是对方身上携带着什么特殊的催情药剂，就是散发的荷尔蒙真正遇到了匹配的那个人。 安格尔向来都不是在这种事情上纠结的人。 看上了就撩，喜欢了就上——而且还有什么比引诱一个高高在上的君子堕入地狱这件事来得更加有趣呢？ 直到她发现了路伊身上的隐藏血脉。 等到她们熟悉之后，安格尔曾经问过路伊这枚种子的详细来歷。 路伊是从一个海盗团手里强夺的，海盗团中的某人在边缘星球打劫的时候凑巧碰到的装饰品，觉得能卖个好价钱，就一直留了下来。 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兜兜转转了一圈，竟然让路伊捡到，还在融合之后遇到了共生的另一颗种子的持有者。 *** 「嗯，很像。」 路伊会意地回应着安格尔回答，坐上驾驶舱，手稳稳地搁在手剎上。 「你知道我说的什么？」安格尔觉得有些好笑，读心术也不是这么读的吧？ 路伊言简意赅，目不斜视：「我当时就是增援部队的一员，作为实习任务。」 安格尔哑口无言。 原来她们的相遇，在那么早的时候，就开始了。 *** 这颗星球太过荒凉，除了漫山遍野生长的植物，竟然连动物都没见着几只。 「这不太正常啊。」霍文凭藉自己「博学」的知识察觉除了不对劲，「这么好的环境，竟然没有活物？难道这附近有大型动物聚集？」 冬阳直接摇头否决：「不可能，我什么都没感应到。」 自冬阳出舰来发生的那么大反应，大家心里就已经心知肚明，这里就是已经被联邦政府废弃隐藏了许久的哨向。 哨向的突然消失果然不是自然突变，而是人为干预。 霍文光是顺着这个思路想想，就不难想到有多少不知情的人被统一关押在这颗星球，又有多少人在这里度过了惶惶不可终日的一生——至死也没有走出去，反而迎来了一个全灭的结局。 他对冬阳对这颗星球的判断有着全然的信任——再怎么说是这里的原住民，更何况冬阳本身就是一个出色的嚮导。 「你们注意到没？」路伊指引着大家的目光往两旁的植被看去，「这些植物都很新。」 很新，很年轻，哨向少说都已经消失千年了，如果这颗星球消亡的时间也是同一时间，那么这里早该成为一片原始森林。 「有人清理？」霍文刚问出来这个问题就觉得自己可以收回去了。 根本不可能！ 安格尔解释道：「有可能出现了某种辐射，遏制了生命的生长。」某种角度上来说，可能和当初毁灭这里的力量是一样的。 路伊点点头：「我也是这样的猜测。如果是类似辐射的东西，也有可能持续了千年才消亡。在此基础上，这颗星球的一切都得从头演化……这也是没什么动物的原因。」 因为根本没有进化出来。 霍文和杰西卡长大了嘴巴——还能这么想？！ 「到了。」 路伊把悬浮车停在建筑物外面的平地上，示意大家下车，根本没给她俩惊讶的时间。 第207页 「一会儿我打头阵，冬阳跟在我后面指路，安格尔压轴。」 路伊简单地安排了一下人员分布，踢开脚边挡路的一块碎石头，弯腰往被碎石木块封住了半边门里走去。 当一个人的命令太过绝对时，其他相对没那么多主见的人会下意识地跟从她的指示。 本来还对未知有恐惧的小孩们竟然真的都恐慌的时间都没有，各个打起精神跟着闯了进去。 从外表上看去，这似乎是一个普通的歌舞剧场。 长廊，舞厅，阶梯座椅。 冬阳闭上眼睛，之前那股若有若无的唿唤声变得更加强烈。 她完全没有看路，竟然真的带着众人来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里。 「在下面。」冬阳肯定的说。 作者有话要说：　　嗯，看完这章，请大家回头再看看文案……可能就懂我当时在说什么了（） 。 谢谢： 安奂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1-22 15：09：42 第109章 生地 这里的布置非常像坐落在首都星里全宇宙最有名的宇宙大剧院。 这显然是一种环形舞台， 彩绘的门廊， 精緻的浮雕，宽阔的舞台。 冬阳触摸着这些勾勒，甚至都可以想像当初这里有多么热闹。 歌剧、舞剧、音乐会， 有时候甚至只是单纯的作为观光。 无数天资卓越的人群在这里演出， 这种规模的大剧院观众席上坐着的想必也都是些达官显贵， 无论是台上还是台下，人们都衣着庄重，在演出间隙窃窃私语，可能在讨论当时表演的剧目， 也可能在议论又看上了谁家的姑娘小伙， 甚至那些穿着军服的士兵们，在讨论任务的时候神情都比在办公室里来得轻松。 密道就在一个被贴有「员工通道， 禁止进入」的出口里， 旁边还叠有一个小巧的笑脸。 这么多年过去了，千年前所有的辉煌都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倒塌的台柱和满是锈斑的壁沿都透着一股荒芜的沧桑。 显示「禁止进入」的屏幕早就没有了能源供应， 甚至连后面「进入」两个灯牌都缺胳膊少腿， 只有「禁止」的标语在端正在门槛上放， 逼视着来往的所有生命。 冬阳伸手仔细把门把上的浮灰用衣袖扫掉，露出里面的浮雕， 隐约可见被线条连接着的三芒星。 是三星堆研究所的图腾。 就在冬阳准备拧转门把手的时候，原本并没有任何动静的「禁止」牌子瞬间亮起了红光。 【警报——警报——您没有权限出入——请验明身份——】 【请连入精神网确认身份——】 【请——】 冬阳仿佛摸到一粒烫手山芋一样，连忙把手缩回来， 开也不是，不开也不是。 「怎么办？」她无声地向路伊投入询问的眼神。 万万没想到，这里的系统过了这么久，竟然还能能量触及到警报系统。 路伊站在门口，想了想，提议道：「要不你试着连入精神网试一下？」 这里既然是和哨向的联邦实验有关，势必「准许」通过的只有实验相关人群。 冬阳听了后，依言试探性地把自己的精神网送出去——起初她还担心找不到连接口，但当她释放出去的那一刻，她就明白自己多虑了。 那个禁止准入的指令派仿佛一个小型黑洞，一丝丝地把冬阳散发出来的精神力往里吸，刺耳的警报声瞬间变成一本正经的机械腔： 【……正在匹配资料库……匹配中……】 【一级资料库匹配不成功……系统自动开启二级资料库……】 冬阳手心里满满全是汗渍。 【……匹配成功……申请者权限：s级】 听到「成功」两个字的冬阳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听见s级又是一愣，但很快，机械音接下来的话让她整个人都再度陷入一种惊慌之下。 【……警报！警报！非正式准入员工！鑑定为s级实验体！实验体逃跑！实验题逃跑！】 实验……体？ 冬阳起初一愣，后来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可不是吗？如果她真的来自于这个地方，又怎么可能是研究人员？ 「戒备！」路伊提醒大家不要松懈，她本能地朝四周看去，发现原本光洁的观众席旁两边的墙壁开始磕磕绊绊地上下切合，仿佛启动了一个巨大的齿轮，整个系统这个庞然大物因为刚才的举动而终于被按下了开关。 轰隆隆—— 高墙与高墙的错落，座椅与座椅的摺叠，无数机关枪瞬间亮在壁垒上，齐刷刷地对准路伊一群人。 红点追踪额头，黑黝黝的枪口杀气腾腾。 「！」 「闪开！」 机关枪响起的前一秒，安格尔把站在门口的冬阳往旁边一推，顺手拿枪柄就去砸门锁——没想到，竟然一砸就砸开了。 「走！」 安格尔勐地把几个小孩子往里一推，路伊连连几发子弹报废了几个看上去蓄能最大的枪械，侧身顺着门一滑，趁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之前，整个人缩进了门的背面。 ……门外的子弹声并没有意料之中的密集。 「这里都过了这么久，再高的科技也只都是千百年前的，那个时候还没出现那么大储备的蓄能装置。」安格尔透过门缝看了一眼，肯定了自己的猜想，「别看它看起来吓唬人，真正能用的估计就一两个吧。」 第208页 霍文恍然：「所以这个门根本就……」 不堪一击。 有了这个插曲，几个小孩悬起来的心又放了下去。 想来也是，这里看上去已经都荒废了这么长时间，就算是现在的技术都不敢保证能够维持千年而不朽，更何况是千年前的科技？ 杰西卡和霍文的表情明显放松了下来，只有冬阳的表情还有些不自然。 s级……实验体…… 这什么意思？ 意思着她很厉害吗？ 她是……被制作出来的，很厉害的东西吗？ 冬阳无意间对上路伊探寻的眼神，眼里满是茫然和无措。 她从前一直认为自己是个被抛弃的孤儿，但好歹能够对自己是「人类」的身份有着明确的认知。 无论是在充满爱意中出生的也好，还是不被父母期待长大的也好，至少都是有掺杂着些许情感在里面的。 某种角度而言，人类与机器人的区别正是这种无法言说的情感。 但刚刚系统的那句「s级实验体」让冬阳突然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既不被人期待，也不被人憎恶，只是某个资料库里的基因合成，这样强烈的异化，冬阳表示，无法理解。 「别想那么多。」 出乎意料的，路伊没有迴避这个表情。 她僵硬地把手放在冬阳的脑袋上揉了揉，声音还是像往常那样清冷，但依稀可以听出来她在努力把自己的冷锐的声线变得柔和。 「……眼睛看路。」 路伊张张嘴，试图安慰，发现自己也找不出来其他的词彙，最终生硬地转折到当下，让冬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别笑。」 路伊拉下脸，一本正经地移开视线。 一旁憋笑的杰西卡：「噗嗤——」 *** 门后面正常的空间出乎意料的大。 所谓的正常，当然指的是原本门后该有的换衣间，休息室，道具间等地方。 乱七八糟的服装和道具就那样杂乱地摆在地上，这里太久没人踏足，物件上积了一层厚厚的土灰。 越往里走，就越能察觉到脚底下的尘土变成了稍软一些的软泥。 她们推进的速度不算慢，但即便是这样，也大概走了一个小时左右才渐渐甩开了两边的「普通」。 墙壁从水泥墙面渐渐变成了被钢板覆盖的样子，缝隙之间开出了一簇簇白色的小花，不知道是不是地势越来越低的原因，积水也开始变深。 这里的照明系统显然是太阳能供电，即便损坏了几座，还是有微弱的光源在森白的墙壁上为她们照明，在水里聚成小小的一点圆斑，混着长到脚底的苔藓，颇有几分阴冷的科幻感。 咚，咚，咚。 好像有微弱的脚步声，又像是某种东西在轻轻敲打墙壁声音。 几个小鬼汗毛倒数，杰西卡直接被吓得跳了起来，她警惕地看着前方，缩到路伊身后：「你你你你你们……听见了什么声音没？」 子弹咔哒上膛，路伊把杰西卡反手一护，准备好姿势，低身往前面看去：「我去看看。」 说话间，就大步往前面跨走了两步。 是一扇实验门，门缝微敞，看上去并没有上锁。 路伊腾开一只手，往里面轻轻一推。 吱呀—— 两边的白炽灯闪烁了两下，忽的一下跳闸灭了一盏。 冬阳不小心踩了霍文的脚跟，险些没把他鞋子给踩掉，霍文惊慌未定地连忙闭上眼睛，许久，才听见冬阳小声地在身后说了句：「对不起。」 咔哒一声，冬阳也做好了战斗准备。 霍文没吭声，只是悄悄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缓慢敞开的门像是一只深海巨兽，对着门口的猎物慢慢张开了森然的白色尖牙—— 两排整齐一致的培养皿，每一只里面都配置了惨白的灯光，等高的整齐设置让它们看起来的确像是两排手拎凌厉武器的士兵。 而淡蓝色的培养皿里大多都缺了一两块玻璃，里面有的只有液态水空空如也，有的并不完整，只有少数几个是完整的…… 胚胎。 人形的，肉色的，蜷曲的，双手抵着脑袋，刚刚成形的胚胎，脐带漂浮在液体里，连着底端的疏导管。 更不要提其中的绝大多数还是缺胳膊少腿的胚胎。 霍文杰西卡冬阳三个小孩子脸色一白，瞬间就捂着嘴巴趴在一旁把昨天的晚饭都给吐了出来。 这一下刺激，冬阳没控制住，原本被抑制的精神波动再次活跃起来，那股分裂的爆发感更加强烈了，她无暇多顾，拿手顺着喉咙，强忍着那股酸意，刚抬起头，就对上一双黑黝黝的眼睛。 是个……婴儿？ 冬阳的脑海里迅速定位出一个名词，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甚至觉得这个婴儿在往她这边爬。 咚咚咚。 身边完整的培养皿内的胚胎也开始一点点往营养皿的沿壁上靠拢，有些「激进分子」甚至还砰砰砰地企图用身体撞击培养皿。 「啊啊啊啊啊啊！」 它真的在朝她爬！ 冬阳本来就紧绷的神经达到了顶点，她激动之下直接把手里的枪口对准那个朝她攀爬的婴儿，二话不说就开枪爆头！ 一团血雾在眼前迸出。 路伊和安格尔正准备把其他有异变的婴儿就地射杀，却发现那些胚胎都不用她们动手，自己撞了几下就没了动静。 第209页 「……这里是，什么地方？」杰西卡终于受不了，精神崩溃地叫嚷了一声。 简直比13号还要恐怖！ 「另一种人体试验。」路伊的声音倒是沉稳，但脸色依旧不好看——即便是有心里准备，但看到这种噁心的东西到底还是不好受的。 「不……这里是……」 冬阳跪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基座——那是一台难得没有培养皿的空基座—— 沾染了血雾的双手颤抖地摸上基座底端镶嵌的铭牌，上面硕大的两个字体，是她从小第一眼就认识的，她的名字： 冬阳。 指腹微微滑到铭牌留白处的划痕上，逐渐拼凑出了另外的几个字：致我亲爱的—— 连在一起，一道白色的投影悬浮在铭牌上： 致我亲爱的冬阳。 第110章 不同 「致我亲爱的冬阳。」 看上去像是一封信的开头， 措辞亲密， 却又平淡无奇。 现在的人都不常写信，即便是发电子消息，也都不会用上「亲爱的」这么古老的抬头， 乍一眼有种在读古典文学的感觉。 只看了一眼， 冬阳就明白了， 这个空缺的培养皿基座，或许就是她真正的「出生地」。 「时间都过了这么久，胚胎竟然还能保存完好也是挺厉害的。」 安格尔在一旁摸着散发着冷气的培养皿外沿，忍不住唏嘘：「估计是我们进来触动了某种自动孵化机制， 之前大概都是冰冻保存的。」 她敲了敲那些除了营养液没有任何东西的培养皿， 扭头问路伊：「你猜里面会不会是受精卵？还是直接基因编辑的什么怪物？」 说到兴起，安格尔直接扒在路伊耳边， 兴致沖沖地咬耳朵， 声音却丝毫没有减小避讳的意思：「路伊，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冬阳：「……」 她和面前爆炸的尸体大眼瞪小眼， 和神经病待久了第一时间的反应竟然不是吐槽而是在认真顺着这个思路思考下去——面前这个尸体是男孩还是女孩？ 意识到自己这个奇怪的想法后， 冬阳浑身抖了三抖， 觉得自己也在往变态的方向开始发展。 杰西卡前一秒还处在惊慌之中， 下一秒就直接呛到口水勐地咳嗽起来。 霍文的整个耳尖都发红了，他有些无措地捂着自己的额头：天吶， 宗小姐快点让他回去吧！他不想待在这两个神经病身边了！ 「女孩。」 所有人都没有意料到路伊竟然会回答这个明显是开玩笑性质的问题，而且语气还这么的一本正经！ 「……为什么？」在场唯一的男性霍文忍不住开口，路伊这样说他竟然觉得自己有点受伤。 路伊认真地回答道：「因为我不喜欢男性。」 安格尔听到这个回答兴奋得直接吹了声口哨。 霍文：「……」 你这是性别歧视！ 路伊想了想迄今为止接触过的男性， 孤儿院的那些拖着鼻涕泡的小崽子们；阿尔米星那些连她都打不过的同学们；即便是任务搭档也毫无深入交流欲望的下属们；甚至还有阿尔米…… 连带着把狄凡科提这样的改造人算进去的话，路伊切切实实地察觉到：这些人带给她的印象都不太正面。 「而且我也不太习惯照顾男性。」 路伊一脸自然地补充道，「如果不是在阿尔米星的话，就不会有统一的育儿学校，我有限的家庭观也不存在照顾男性的概念。」 杰西卡：「……」回答得好正经。 霍文：你可以不用回答得这么详细！ 安格尔恨不得直接在旁边鼓起掌，她跃跃欲试地在路伊耳边吹气，舌尖触了触路伊敏感的耳垂：「那不如我们回去就……」 安格尔明显地感觉到路伊本来就绷得挺直的身体更加僵硬，似乎随便一掰就能断掉。 「安格尔。」路伊深吸一口气，打断了她的话，「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安格尔当然知道这是触碰某人底线的前兆，她轻咬了一下路伊的耳尖，故意怪笑：「好吧，都听你的。」 路伊不做他言，只是迳自往前踏了一步，自然而然地摆脱了安格尔的束缚，走到冬阳面前的基座前蹲下，看着那浮现的一行字，忍不住皱眉：「这是什么？」 冬阳嘴角抽了抽，对于这两个人切换状态的速度她没见过一千次，少说也有一百次了，但不管什么时候看到了都觉得太过突兀。 神经病的思维都这么跳跃的吗？！ 冬阳虽然心中吐槽不断，但也知道现在这种时候交给路伊来判断才是最为明智的。 她从跪坐的姿势站起来，微微侧身，给路伊让开位置，却在起来的过程中不小心把拌了一下基座。 冬阳自己都没意识到，在刚刚的惊慌之下，自己的手背上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大一片擦伤。 一抹淡淡的血迹擦在基座上，像是天边的一抹红霞，却又像是某种开关一样，让隐藏在下面的冰山露出了海面下的全貌。 一道蓝光乍现，那串题头竟然悠悠往上漂了起来，直至悬浮在等人高的距离，才停了下来，露出后面的文字—— 「致我亲爱的冬阳：」 「如果你能看到这封信，证明你已经成功逃了出去，并且回到了这里。」 第210页 冬阳觉得现在这个场景有点像她在星网里联入的免费大型网游。 进入副本，触发了某个开关，然后找到npc留下的线索。 唯一不同的，那是游戏，而这里是现实。 甚至是和她本人息息相关的现实。 冬阳只觉得，现在的感觉，并没有玩游戏时的那种触发任务的激动，反而有种巨大的恐慌……仿佛下一秒，她就会被某个巨大的黑洞给吸进去，然后，万劫不復。 杰西卡推了推冬阳的肩膀，试探性地问道：「需要我们迴避一下吗？看上去是写给你一个人的。」 13号的星球的人没有隐私，因此出来后，对隐私格外敏感。 「别。」 冬阳无意识地抓住了杰西卡递来的手臂，她的语气有些无措，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有点害怕自己承受不起后面的内容。 「这里就交给你了。」 安格尔把杰西卡牵过来，语气自然：「把周围都检查一下，万一蹦出个什么东西就不好了。」 其他人瞭然地散开。 路伊揉了揉冬阳的脑袋，视线不曾在留言上多停留一秒，语气淡然：「那是写给你的，看完再决定说不说。」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想起在阿米尔星的时候，不少移民进来的学生会收到大量的留言——来自移民前的家乡的留言。 外面的人不清楚阿尔米的规矩，以为这些留言会像正常的星球一样被传输到个人终端里。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阿尔米的独立星网会拦截一切这类信息，然后统一进行销毁——不是系统统一删除，而是人工一个字一个字的删掉。 每一个新兵都曾担任过销毁员。 那时的路伊不明白为什么，她只是对新移民的同事会在做这项工作时偷偷抹眼泪表示不理解，然后看着他们被教官罚去做一千个伏地挺身。 人心是一点点冷酷下来的。 可那时的路伊不明白，只是会暗自庆幸——幸好玛塔给她的留言不会被拦截。 尽管她们之间的交流只有关于任务的寥寥数语。 路伊嘆了口气：「有人留言，是件好事。」 证明你是被某人牵挂着的。 这对随时会消失在浩渺宇宙中的人类来说是件非常幸运的事情。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句话，冬阳心里的恐慌稍微减轻了一点。 「我们想了许久要不要写这封信……毕竟我们是不太想让你知道这一切的，你好不容易活下来，无论外面怎样，就应该拥有自己的生活，苦也好，笑也罢，做个普通人活下去，这样才不负我们拼死把你送出去的初衷。」 冬阳深吸了一口气，硬着头皮读下去。 「但你既然来到了这里，证明你已经踏入了旋涡，你有权知道真相，然后决定你自己的未来。」 …… 「你有没有觉得这里和那里不一样？」 安格尔凑到路伊跟前，看着墙壁上挂着的电子日历，突然毫无徵兆地开口。 「和13号？」 「嗯。」 安格尔顺手拿起一旁缺了半根腿的桌子上摆着的杯子，吹了吹上面的浮灰：「看，这里的人还有闲情逸緻喝水。」 杰西卡在一旁捡了个耳朵，忍不住翻白眼：说得好像洛克不会在实验室里喝水一样。 「看，还有杯垫。」安格尔兴致勃勃地把杯子下压着的泛黄报纸拿起来，眯起眼睛，「啧，联邦32年13月82号……《公民日报》……长平新区建立起世界最大的全息博物馆……」 报纸，歌剧院，博物馆。 13号星球可没这么多花样。 浓郁的生活气息，如果忽略掉这个实验室的诡异的话，几乎和外面的任何普通星球的生活一模一样。 路伊回想起刚才进来时路过的建筑，的确——这里的建设丝毫不像13号那么单调，住宅区，公园，各种规划应有尽有，即便是星图上扫描出来的星球全息投影，有人类活动痕迹的范围也远比13号要大。 「报告，我这里没有发现异常！」 霍文检查过来汇报，一眼就看到了报纸上的联邦32年的字样，忍不住说道：「天哪！现在都2847年了！这里歷史竟然有这么久的……」吗？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就被路伊打断：「时间是混乱的。」 她提醒着具体日期：「我们可没有一个月82天。」 「所以这里的时间是与外界割裂的。」安格尔点点头，「但是又有这么大的活动区……证明当时整个星球……」 「或许都是与外界失联状态。」杰西卡用了非常「科技」的术语。 「确切的来讲，应该是被『人为割裂』。」 冬阳嘴角抿成一线，突然插嘴。 杰西卡和霍文早就憋不住了，忍不住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冬阳面对着她们，后背把整个留言挡住，手指反扣，试图死死扣住背后的空气： 「我们不知道你现在叫什么，或许你有别的名字，但是……冬阳……如果捡到你的人会认字的话，也许会想到把刻在上面的字这样称唿你……」 她轻抵着舌尖，大脑里却想的是留言最后的几句话。 「……我们想了很久不知道怎么结尾，想说的太多，但信总得有个结尾，到最后还是想着以你的名字结束吧。 第211页 请不要忘记，我们以我们的全部在拥抱你的诞生； 请不要忘记，我们以我们的生命来换取你的成长； 也请原谅我们在你人生中的匆匆缺席； 但是就像她说的那样，这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名字； 愿你像冬日的阳光； 刺穿冰棱，跃破云层； 如我们所希望的那样在宇宙燃烧。 永远爱你的，池冬，初阳。」 冬阳闭上眼睛，深唿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真相。」 作者有话要说：　　刚刚忘记放感谢名单了，补一个【。 谢谢：安奂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1-25 22：27：44 。 另： 看了白蛇缘起，我自闭了，然后撸了个青白的短篇，有人看吗？有人看的话，我就专门弄个坑出来填着……这里没人的话我就随便微博发发了（x） 第111章 十号 正如路伊和安格尔猜测的那样， 这颗星球是一个被完全割裂的土地。 或者说， 这是一个被刻意营造出来的单盲实验的实验室。 歷史上记载的，哨向种族是人类异变的产物，这是真的。 在漫长的人类进化史中， 造物主不小心在地球裔身上开了个玩笑， 让人类第一次接触到精神网的概念——虽然那个时候的地球裔并没有意识到这其中的关联。 这个玩笑来得快， 去得也快，哨向的比例在人群中所占极少，甚至孕育后代的可能性也并不太高。 但即便如此，哨向的精神网依旧引起了某些人的注意。 他们想办法把现存的哨向大幅诱捕， 或者说是以欺骗的方式骗到了这里， 开疆闢土，定居成家。 像西洛伊斯这种集体性的记忆传承终究只是宇宙中的少数， 大多数人类的记忆都是短暂而脆弱的。 一代人记得， 两代人模煳，三代人遗忘。 过往成为故事， 故事成为传说， 传说成为神话。 记忆就是这么慢慢消失与重构的。 「你们不是怀疑联邦想要操控人的精神网吗？」冬阳讽刺地一笑， 「猜对了。」 这里就是众多实验基地中的一个。 哨兵精神敏感， 情绪很容易受到外界的影响，而嚮导是唯一能够控制哨兵的存在——通过精神网， 一对一。 突然有一天，某人提出出了一个天才般的想法： 如果一个嚮导的精神力足够强大，是否就能够同时控制所有的哨兵呢？ 这样想法一旦扎根， 就开始病毒般辐射开来。 有提议改造哨兵的；有提议改造嚮导的；还有人提议把哨兵嚮导的基因合在一起，看能不能找到全新的突破。 「……难道你是？」 霍文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从小一起的长大的玩伴。 本来觉得她的家乡就已经够诡异了，结果现在眼看连存在都会变得诡异起来，霍文一时半会儿有点接受不能。 「不是。」冬阳摇了摇头，反扣在空气中的那两个名字的手更加用力，却有种一拳打到棉花的感觉，只泛着空洞的苦涩。 「有一个半失败的实验体在改造中活了下来。」 冬阳咬了咬牙：「是个被扩容了精神力的嚮导，池冬。」 冬。 瞥见冬阳身后露出的右下角悬浮文字落款的路伊瞬间明白了。 池冬，初阳，这两个人的名字和冬阳一联繫起来，其中的关系再瞭然不过。 「实验没有成功，但是在某次意外中，池冬发现了整个星球的秘密，也遭到了相关人员的追杀……这颗星球就是在这个过程中毁灭的。」 大量的特殊射线泄露，但凡沾染上的人几乎都活不长。 「等等，那你是什么？」 「我？」冬阳自嘲地笑了笑，「我是她和一个哨兵的基因编程后代。」 杰西卡沉默了一下，指着四周的培养皿问：「那这些岂不都是和你一样……」 「不，那不是我的兄弟姐妹。」冬阳表情有些古怪，「我是唯一一个由她们的基因合成的实验体，提取基因的时候她们自己甚至都不知道……只是在星球快要毁灭之前，她们注意到了这个真相，想尽办法把装载『我』的培养皿送到大气层外。」 然后用尽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留下了这封信件。 不知道会不会有重现天日的一天。 也不知道会不会被特定的人看到。 哪怕只有这么一丝微弱的希望，还是义无反顾地写了这么多。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冬阳的记忆里没有丝毫关于双亲的意识，唯一能够被她称作「妈妈」的也只有那个把她从宇宙中捡来的人。 她小时候甚至会刻薄的想，如果自己的亲生父母还活在人世，一定是主动放弃她的，这样的父母她也没有寻找的必要——倒是「妈妈」会不厌其烦地在她耳边反覆讲述这段她出生之前的故事，甚至弥留之际还在劝「有机会的话还是想办法顺着线索找一找」。 可能是海盗的身份让「妈妈」见证了太多生离死别，反而对情感联繫看得比寻常公民重得多——要知道这可是一个婴儿从出生到成长理论上都可以脱离血缘父母的存在，如果不是传统伦理观念还没有完全退散，新生代甚至连父母亲的概念都不会有。 第212页 冬阳设想过无数种可能，被刻意抛弃的，被无意遗失的，被环境迫害的…… 但她万万没想到她血缘上的「母亲们」在死亡的前一刻甚至都不知道她的存在。 而知道之后，又义无反顾地给她谋取一线生机。 「某些人……」安格尔玩味地把玩着冬阳刚刚的用词，视线四处转悠，「哈！看来我们不是第一个知道的呢！」 冬阳身后的留言似乎到了时间，扑腾地闪烁了几下，随即从两端开始往里收缩，刷的一下消失不见。 路伊问：「知道是谁吗？」 现在最有可能的幕后黑手无疑是联邦，但不知道怎么的，路伊总觉得自己像是忽略了什么，心里那股惴惴不安的感觉愈发强烈。 「我们找错了方向。」 冬阳摇着头，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池冬没说。」她紧接着又跟了这么一句。 不知道为什么，要让她称唿名义上的「母亲」怎么想怎么别扭。 冬阳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直唿其名。 「什么意思？」霍文不明所以。 冬阳蹲下身，从地上随手捡了个小石块，一笔一划地在地上认真地划下几道划痕，直到图案完全显现，她才停手。 路伊看到这个图案有一瞬间的沉默。 那是一座小小的塔。 「哨兵五感敏锐，所以平时必须住在名为『塔』的建筑物中，由『塔』管理，被白噪音包围——以保护他们精密的五感。直到与匹配的嚮导结合，才能出『塔』执行任务，自由活动。」 「可是我们来时根本就没有看到塔……」杰西卡愣了愣。 她没有参与一行人之前关于势力的推测，所以根本不知道塔的后面意味着什么，也不会第一时间联想到这一个层面上。 「『塔』被摧毁了。」冬阳艰难地解释，「在最后的暴乱中，被人摧毁了。」 「你们看——」 安格尔拿起那份年代久远的报纸，翻到左上角，发现每一页都会印上一座高高的白塔水印，似乎在进行着某种标记。 「这里也有。」 路伊很快就明白安格尔的意思，她的视线下意识地四处锁定，很快就发现那个水杯，甚至杯垫上也有这样的痕迹。 标记太小，而且并没有特别地统一造型：笔直的，倾斜的，黑的，白的……不拘泥于任何形式，甚至让人觉得这就是一个普通的装饰画。 而且年代太久，不少完整的塔形都被模煳不清，大多数乍一看什么都联想不起来，但只要脑子里有了塔这个形象，就会发现—— 那就是塔。 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这里曾是……政教合一的国家。」 政教合一是一个近代以来非常典型的政治名词，比起池冬在信里提到的这四个字，冬阳更倾向于用自己所习惯的词彙来解释这个概念。 神权国家，或者说宗教凌驾于联邦之上。 本来以「塔」为图腾的宗教就不多见，再加上「狄凡科提」的出现，巴别塔教本来就在嫌疑名单之内。 只不过之后大多数都是联邦出面，与各大势力的直接间接联繫也只有联邦的可能性最大……以至于让她们下意识地向政府倾斜。 这次行程，说实话，无论是路伊这方，还是宗时礼这派，都是冲着拿捏联邦的把柄去的。 可万万没想到，临到了尽头，蹦出来的却是巴别塔教的影子。 「这可真是……」安格尔噗嗤一声笑出来，眼底沉下浓郁的探究意味，「有点意思。」 「你们来自13号对吧？」 冬阳蹲下身把基座的铭牌扣下来——本来是焊上去的，但时间早就让钢绣腐蚀许多，轻轻一扣就能扣下来。 她的拇指抚上了「冬阳」名字最底端的一串符号，缓缓吐出最后一个消息。 「这里的实验用语，一部分用的也是独立文字体系。」 冬阳露出手里的符号：「这应该是十号的意思。」 一共十三个实验室，13号和10号的区别就如此不同，路伊完全有理由怀疑，每一颗星球都有自己的运转体系。 13颗星球里的人或生或死，或知情或不知情，都捲入了一场宏大的社会模拟实验中。 一股凉意勐然窜上了她的嵴背——如果不是知道具体被捲入的实验数字，谁又会怀疑，任何一个普通的公民不在这个社会模拟实验中呢？ 阿尔米的特殊性，大学城的特殊性，乃至每颗星球的独立星球法律——和这个并不知情的10号又有什么区别呢？ *** 与此同时。 联邦三星堆研究所。 「你看起来很喜欢『冬阳』实验。」 一个新来的研究员看着研究室内唯一一个半大的自由活动的孩子整天穿着研究用的白大褂，一脸严肃地钻进资料库里翻看各种机要资料，忍俊不禁。 终于，在第十次进资料库拿东西和黎明碰上后，新来的研究员终于忍不住向她搭话。 「明明是一个早就失败叫停的实验，你还看得这么起劲？……这是第四次了吧？就我印象里，你已经第四次过这沓资料了吧？」 黎明抬起头，合上资料，声音平静：「不是哦，我没在看资料。」 「那你在看什么？」新来的研究员讶异。 第213页 黎明报以微笑：「故事。」 作者有话要说：　　如你们所愿，挖了个青白的坑，点进作者专栏里可以找到，过会儿会放 第二章 。 。 谢谢： 虎口脱险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1-27 01：45：13 安奂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1-27 12：17：53 第112章 准备 「故事？」 新来的研究员不明所以， 既然能够跻身进入三星堆， 自然证明了他在研究上的造诣，但这并不意味着他通那些人情世故。 作为从小跳级一路跳到大的「天才」，尤雷克在学术上一路绿灯。 学校和家人对他的保护太好， 以至于让他在正常的人际交往上还保留着孩子似的天真——事实上他的年龄也并不大， 刚刚拿到博士学位的他也不过才二十多岁的光景。 而对于这种学术上的天才， 生活中的废柴来说，是截然不可能黎明嘴里的「故事」指的是什么。 「什么故事？」尤雷克一脸茫然，他看了眼黎明手里的资料册，「不就是份实验材料嘛……」 话说到一半， 尤雷克勐然想起自己上初中的时候班上有不少同学屏幕里左边开着教科书的电子版， 右屏挂着某款热门的星网游戏，不少人还直接把游戏图标换成了教学相关软体图标。 他突然觉得自己悟了。 「我懂你。」尤雷克收回之前的话， 悄悄沖黎明眨了眨眼睛， 眼神充满了怜悯，「如果你想看故事书的话我可以从外面给你带几兆的故事。」 毕竟是小孩子， 就算再怎么说， 喜欢的果然都还是小孩子喜欢的东西。 他现在实验室桌上还摆着一堆萝莉手办呢！ 黎明：「……」 她非常肯定一定以及肯定， 面前这个新来的研究员脑子里一定又在想什么不正常的东西！ 「尤雷克？你在这里干嘛？」 莱利的声音从门后把尤雷克从思绪里拉了回来， 她对这个新来的小伙子印象不错。 勤奋刻苦，不惹是非， 不出多年，一定是研究所里的后起之秀。 「啊，我在找黑洞计划的相关资料。」尤雷克扬了扬手腕上的资料库， 「……不是联邦把这个项目搁置了很久吗？我们总得了解千年前的古人类能够的把粒子加速到什么程度……而且目前制造出的小型黑洞也只能维持很短一段时间，无法和宇宙里的自然黑洞引力相媲美，就连人的手指都比不过，更不要提星云级别的武器了……」 「行了行了，别在这儿卖关子了，赶紧去实验室。」莱利看着尤雷克只觉得有些好笑。 到底还是年轻人，碰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就会忍不住一口气往外炫耀。 「好的所长。」 尤雷克不好意思地挠头，沖莱利露出一口闪亮整齐的小白牙，从门缝里熘出去的时候还不望沖黎明眨眨眼睛，做了个无声的口型：「故事，我会记得的。」 黎明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谁要看那种小孩子才看的东西？ 但面上还是不显山不露水，既不拒绝也不反对，甚至还给尤雷克挤出一丝孩童般天真的微笑——这可是从安格尔那里学来的，无论是性别，年龄，都是可以利用的东西。 只要满足别人对自己的想像，就是获取善良人信任的第一步。 像这么纯粹而善良的人可不多见。 黎明轻轻笑出声，这可是不多得的持续性利用资源。 她可不能就这么浪费。 「要开始了吗？」 等尤雷克小跑走了之后，黎明才慢腾腾地合上手里的册子，起身，放回，沖莱利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资料册往缝隙里一钻，带起沉重的闷响，黎明没来由地又想到了之前自己对莱利的主动请缨。 ——「你想要我的大脑吗？」 她当时好像是这么说的。 早在被滞留在阿尔米星的那一刻黎明就心知肚明——根本就不会有人来救她。 路伊和安格尔虽然是名义上的师傅，但首先她们自身就已经难保，路伊的出身一定会受到阿尔米星的宇宙大追捕，即便能够活下来，肯来救她的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在13号星的时候她们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但出了13号星球，路伊和安格尔绝对不会搭理对她们毫无利用价值的人。 杰西卡除了黑客技术一无所有，性格又懦弱，即便她想救，也没有能力。 洛克和何往宾倒是有这种能力，但洛克在13号的时候就和她不对盘，虽然他是名义上的监护人，但黎明觉得，他不把她绑在解剖台就不错了——指望这个实验死变态救她？ 黎明觉得恐怕13号都能成为星际冒险者的天堂。 所有人中，只有何往宾能救她的可能性最高——但黎明却也不敢保证。 毕竟她也不知道何往宾那副弱不禁风的模样能不能撑过这些变故，被一枚粒子炮直接灰飞烟灭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13号的成长环境让黎明从小就明白，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自顾不暇，不可能指望别人伸出援手帮你一把。 能够帮你的，只有你自己。 黎明从来没有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她从被抓起来的那一刻起，就打定主意自救。 「所有的准备都已就绪。」 莱利看着黎明，语气有些不忍。 第214页 她把毕生都奉献给了三星堆，黎明出现的时间虽然很短，但很大程度上填补了她空缺的那段人生经歷。 即便是做惯了人体试验的人，也会不忍把相熟的人推向断头台。 或者说，莱利还没有经歷过洛克那种不断把熟人推向实验台上的那种事情，虽然都是科研疯子，但第一次多多少少还保存着那么点尚未泯灭的人性。 「问题是——你真的想好了吗？」 黎明的视线停留在资料册侧封的《冬阳》两个字上面，眼里流露出一丝艷羡。 十号星球的实验被那个名为池冬的实验体联合哨兵初阳所毁，有一个培养皿在池冬初阳的操作下下落不明。 ——没有定论的结局向来都是使人遐想的。 因为没有结局，所以给人希望。 让人觉得，自己总能握住什么东西。 虽然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冬阳」这个名字似乎在联邦歷史中没有翻起一个浪花，说明它很有可能在出逃的过程中遭受到了粒子风暴或者其他的什么意外。 即使那个培养皿成功出逃，被某人捡到抚养成人，现在恐怕也已经消失在宇宙中了。 只不过…… 黎明眼里的那一丝艷羡转瞬即逝，蔚蓝的眼里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狠厉。 万幸的是，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胚胎，她还有自己。 「走吧。」 黎明的目光从十号星球资料册上移开，沖莱利露出无畏的笑容：「按照之前商量的，这台实验只有你，我，杰弗里，还有一些涉及到『伟大回归』机密课题的核心人员——对吧？」 「对。」 「我想再加一个助手。」 莱利皱眉：「谁？」 黎明面不改色：「尤雷克。」 「他——？」莱利下意识地想拒绝，「不行，且不说他级别不够，他才刚刚加入三星堆，经验也不足，根本不可能……」 黎明眨了眨眼睛，笑容里带了点孩子般的天真：「他说过，要读故事给我听……我怕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这个声音太过小心翼翼，要求也出乎意料的简单直白。 黎明自从来到这里就没有露出正常孩子应有的反应。 没有哭泣，没有恐慌，甚至没有牴触。 有的只是微笑，沉稳，丰富的经验，骇人的学识，还有如鱼得水的淡然。 以至于这里的人渐渐忽略了她只是一个十岁不到的小孩子。 小孩子要听故事，这是一件多么天经地义的事情。 莱利被这个过分简单的要求说得一愣，本来就抱有一丝不忍的心瞬间被这声可怜兮兮的哀求给融化了。 「我长这么大，还没有读过童话书。」黎明低头，不安地看了一下地面，声音弱小得可怜，甚至带着一丝羡慕与卑微。 我还没有读过童话。 莱利的喉咙一紧，顿了顿：「我得和杰弗里商量一下。」 也就是说她个人同意了。 黎明勾了勾嘴角：「好的，我现在是去实验室等你吗？」 莱利本能地避开黎明的眼睛：「不用了，你喜欢这里的话可以再在这里待一会儿……商量好了我会通知你去实验室的。」 「谢谢。」 莱利几乎是落荒而逃。 门被打开又合上，一秒秒随着门合拢的，还有黎明眼里的那层小心翼翼。 战争已经打响，留给三星堆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也就意味着，身为实验体的她不能再坐以待毙。 她谋划了这么长时间，想了无数种出逃的可能性。 她只有自己，唯一的优势，只有她自己。 这一次，她必须成功。 *** 尤雷克正在做实验，突然被顶头上司通知放下手里的东西，去星网下载好几个兆的童话书前往最高级别的实验区。 同来的新人对尤雷克走的狗屎运纷纷表示了羡慕的情绪，纷纷质问尤雷克到底是做出了什么不得了的惊天成就竟然能够这么快就进入最高机密的试验组成为助理！ 年轻的小伙子却一头雾水。 下故事书也就是几秒钟的事情，当他一头雾水地小跑到制定地点换好衣服进入实验室时，心里更是一紧。 三星堆的所长莱利，阿尔米星的研究所所长杰弗里，还有各个科研组的带头组长竟然全部都在这里！ 他何德何能竟然能够走进大佬的实验室！ 「……所，所长，您找我？」尤雷克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雀跃的心情镇定下来。 「嗨～」 莱利没有回答他，回答他的，是一个熟悉的声音。 黎明坐在手术床上，半边腿晃荡在空中，双手撑在床沿，笑得天真无邪：「我的朗读者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黎明：我不信天，不信地，只信我自己（。） 。 谢谢： 安奂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1-27 22：10：09 33068123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1-29 01：19：52 。 另： 万万没想到，这文的收藏竟然还能破千……虽然比起别人的几千几千收藏还是个垃圾，但我觉得叭，这文都已经这么自嗨了还能破千是一件非常神奇的事情……正常来讲应该是双更以表庆祝…… 但是叭，最近太累了。 我就爬上来，说一下，以表庆祝【x】 第215页 第113章 童话 朗读者？什么朗读者？ 这个问题只在尤雷克脑内蹿过一秒， 他就勐然反应过来——原来促使他站在这里的， 就是面前的这个小女孩。 只是很单纯的处于怜悯的同情心，他不久前才和她说过的，要给她带外面的故事， 可尤雷克没有想到的是， 竟然因为这种的一时同情， 而被入选到了这种大佬云集的地盘。 虽然不是因为他的优秀。 ——这一点让尤雷克有点沮丧，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不管怎么说，能和这样的大佬同台手术，即便自己只是个念故事的， 都能学到什么。 年轻的小伙子很快认清了自己的位置， 打起精神，沖黎明报以一个友善的笑容， 然后不安地理了理手上戴的无菌手套， 望向自己的直系领导莱利：「所长，我们这次是做关于什么的实验？」 他环绕一圈， 有些困惑：「实验体呢？还没运进来吗？」 「是我哟。」 黎明抢过话头， 面不改色。 欸？ 尤雷克一愣。 黎明却是半带着催促的语气， 安安静静地全躺在床上， 沖尤雷克招了招手：「好啦，别浪费时间了， 我们开始吧。」 …… 无论下属的科研实验有多少种听起来不可思议的思路，「伟大回归」这个项目的核心点就只有一个，那就是精神网的同质性与统一性。 本来这个项目在联邦的歷史上存在了几千年的时间， 一直都不温不火地进行着，所有人都知道这样的大课题可能穷尽一生都不会有确切的答案。 无数代人前仆后继地投身于其中，然而只有那么几代人才有可能看到研究出结果的那一天。 这种事情根本就急不得。 普通的研究人根本就看不到战争和研究之间的关系，他们不知道为什么上级突然就下令要加速研究，于是一切暂缓的计划和想法悉数被提上日程。 其中就包括对黎明的检测。 …… 「伟大回归」的大型社会实验穷尽联邦之力也只能从宇宙中抹去13颗星球。 不仅仅是营造社会环境，还有避人耳目——无论是哪一方面都需要强大的人力物力财力来完成这样的布置。 可是在时间的长河中，13颗星球的实验全部都以失败告终，13号活到了最后，却也在不久前因为路伊和安格尔的插手而毁于一旦。 作为唯一一个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下出生和成长的实验体，黎明的重要性自然不言而喻。 虽然黎明在研究所里还算是「如鱼得水」，但隔三差五地也要接受不少调查问卷和检测。 资料显示她的脑电波构造的确和普通的塞拉夫人不太一样，似乎产生了某种异变，但更加具体的细节则需要开颅採集数据。 採集，而不是更改。 从某种角度上而言，如果能够完美缝合，或许是不会死亡的。 这个实验的赌博性太大，而实验体只有一个，材料太过珍惜，更别说黎明在所内赢得了不少研究员的好感。 研究人最忌讳和实验体产生感情。 之前不急，于是这个提议也一直被搁置了下来。 莱利甚至做的最坏的打算，无非就是黎明所谓实验体待在所内一辈子，等到她死后，採集数据的任务再交给下一任所长。 但时间不等人。 「我还可以教你们当时洛克是怎么在13号进行『治疗』的。」 在战争打响的那一刻，黎明甚至还主动提出了这个提议。 小鬼仿佛根本意识不到自己即将面临着什么，主动请缨：「我可以告诉你们……如果只是看着洛克留下来的那些数据想必也不会非常直观吧？我可以告诉你他的具体切入点。」 「……你想做什么？」莱利被黎明的提议下了一跳。 黎明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影子在头顶吊灯的投影下蔓延而上，在墙壁上形成了一个约约绰绰的巨型怪物。 「局部麻醉，如果做不到，适当的痛疼也是可以的。」 「你说什么？」 「我要在实验中保持清醒。」 莱利在那双蔚蓝色的眼睛里看到了惊涛骇浪般的疯狂。 那一刻，她切实地感受到了黎明是从那个扭曲无比的社会里成长出来的「东西」。 偏执，疯狂，不顾一切。 「你们採集的数据，我也要知道。我知道按照正常的保密级别，我不太可能拿到完整的一手数据，所以我可以用精神网的实操经验来交换。而重现洛克调适精神网的时候，你们也必须严格按照我的指示来行动。」 研究所内的温度明明是一年二十四小时的恆温状态，穿着白大褂温度刚刚正好。 但此时莱利的后背上无端窜上一丝凉意。 这种感觉有些陌生，上一次觉察到这种情绪的时候，还是在研究所内开闢了一块拳头大小的黑洞，即便隔着保护措施，那股吸引力还是让她损失了不少珍贵材料，就连一旁显示时间的钟表也在这一刻失灵，甚至还往前跳往过去的时间——幸运的是，那个黑洞只是实验失败的产物，并不稳定，只出现了一瞬就转瞬即逝。 莱利觉得自己在凝视着一块拥有颜色的深渊。 「我是实验体，也是执刀人。」 黎明静静地看着莱利，报以微笑。 第216页 蓝色的微光里，既是包容了一切的天空，也是吞噬了一切的海底。 无论是因为生命太多而过分拥挤，还是因为黑暗太深而过分空旷，呈现的都是一样的形态： 因为目空一切，所以反而让空茫本身显得格外突出。 那是一种空茫的悲凉。 *** 黎明感觉到一股冰凉的液体在血管里流淌。 麻醉剂正在被注射。 按照提前算好的剂量，会让她保持清醒，但又不会影响到实验效果的，会保留一小块痛觉神经。 「开始吧。」 她懒懒地躺在床上，眼睛盯着正悬在脑袋上方的屏幕上看自己的身体数值，话却是对着一旁怔愣的尤雷克说的。 「随便读点什么，我需要集中注意力。」 痛苦，麻醉，还有反人类的图像，本身就很容易让人心态溃散。 即使是黎明也无法确保自己是否能够扛过去——她需要一点除了麻醉药之外的宽慰剂。 尤雷克连忙应了声，匆匆忙忙地从随身终端里掉出一篇故事，清了清嗓子，磕磕绊绊地念了出来：「很久，很久——很久以前，在星云深处有一个王国……」 手术刀在灯光的反射下发出白晃晃的寒光。 「里面的人们都和星星一般耀眼……」 寒光逼近眼底，宛若晨星。 「国王晚年得子，是星云王国里唯一的继承人，小公主从小就在极致的宠爱里幸福地长大……」 头皮被划开，颅骨的衔接处被小心分开。 黎明一言不发地盯着屏幕里的数值，她知道这些数据自己再看一眼的可能性不大，所以她只有一次机会。 尤雷克第一次经歷这种活体解剖——双方还是自己认识的人——道德感让他忍不住移开视线，就连读故事的声音都暂缓了下来。 「继续。」 黎明突然开口，催促道，「不要停。」 尤雷克的故事是安慰，是烟雾弹，是让莱利和其他研究员相信她「天真」的部分，也是时刻架在他们尚未消失的道德感上的一把钝刀。 她不好受，其他人凭什么不能陪她一起难受？ 黎明不知道这把钝刀能不能磨开某个人的心防，但是只要有一个人的同情心战胜理智，她的胜率就越大。 尤雷克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硬着头皮读了下去： 「可是有一天——」 从前，群星闪烁的星云王国是宇宙里最先进的王国。 星云构筑了城堡的墙壁；地毯下面是无数颗燃烧的恆星构成的图案；银河如牛奶般醇厚，落成帷幕，在宫殿里升起银色的薄纱；唿啸的粒子风穿过特殊的手风琴，无时不刻为舞池里的人们奏出动听的音乐。舞池的四周跃动着从太阳和月亮身上取来的火种和燃料，熊熊燃烧，源源不断。 有一个公主，她从小无忧无虑快点的长大。 可是有一天，小公主梦见了一个自称来自海洋的巫师，巫师献上了一个真相，一个预言，一个诅咒： 「我亲爱的公主，其实你并非老国王的女儿。」 你的母妃欺骗了国王，贿赂了星官，让所有人误以为您的血管里留着星星的血脉。 「那我的亲身父母呢？」小公主惶然又不安。 巫师回答：「您的父母已经被杀人灭口了，我的小殿下。」 「那还有个预言是什么？」 巫师献上了自己从海洋深处找到的的黑影石磨成的箭，放在公主的手里上：「终有一天，您将遇到这支箭的箭羽，而那是你毕生的挚友，毕生的亲人，毕生的宿敌，但也只有这支箭，才能杀死彼此。」 梦到这里就醒了。 公主却发现自己的床边多了一支黑色的杆子。 「这条波动……」莱利的声音突然凝重起来，她催促着一旁的助手，「本，报数。」 「对比塞拉夫人原始数据……」 「所长！真的产生了异变！」 很快，危机降临到了这个国度。 无数流星降临，让这个隐藏在星云背后的国家顷刻覆灭，小公主却在混乱中找到一艘飞船偷偷逃了出去。 这是小公主第一次看到星云外面的世界，大家说着不同的语言，很多人为了满足皇室的骄奢淫逸而不得不献上自己的一切。 深海的鱼群，摇曳的水母，太阳的火种，月亮的晶石，还有空气最清新的地方无声的清风。 公主下定决心，她会创造一个和她祖辈截然不同的王朝。 「好了……接下来该让我来教你们怎么操作了……」 黎明盯着头顶上的数据眨了眨眼睛，眼底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首先，得用电极片连结另一个人的大脑。」 「不是只刺激精神网吗？」尤雷克忍不住插了一嘴。 黎明说：「条件允许的话，洛克会通过直接连结来观测刺激反应——毕竟核心是『控制』，没有什么比现场再连一个控制对象更有实验性了。」 她解释完，皱了皱眉，催促着尤雷克：「继续。」 小伙子连忙点了点头，扯着嗓子又读了下去： 可是群众决定报復，于是一批年轻人在农场里站了出来，他们统一了语言，迅速汇集了整个宇宙的声音。 其中有一个年轻人拥有最为优秀的箭法，他们为她取来了银白色的星辰石，但柔软的星辰石只能做成最柔顺而锋利的箭羽，很难找到一个适合的箭杆。 第217页 公主和年轻的将领就这样相遇了，她们经歷了漫长的斗争，试图从对方手里拿到这支箭的另一半。 王国被新生的革命军力量打得节节败退，即便是聪慧的公主，也阻挡不了整个宇宙的反抗力量。 革命军攻破王城的那天，公主把空杆射进了将领的房间。 「然后……」 「啊啊啊啊！！！！！！！！」 一阵锐利的尖叫打破了他的朗读声，是黎明发出来的。 光是听着这个声音，尤雷克就不忍再看下去了。 尖叫声持续了几秒，黎明躺在床上喘了许久，才扯着虚弱的嗓子半开玩笑似的说道：「你看，就是这样。」 这时，一旁连结的另外一个大脑的脑电波也显示出了不同寻常的频率。 「这！」一直盯着屏幕的研究员突然失了声。 「快，连上精密显示仪。」杰弗里一愣，连忙催促道，见助手还没反应过来，干脆自己直接上手安了上去。 莱利压住内心的不忍，沖黎明说道：「黎明，现在我们做个测试……等会儿我给你一些选择题，你随便选就好，可以吗？」 「嗯。」黎明吸了口气。 很快，一组图片卡被拿了出来，无非就是一些苹果梨子之类的图案，黎明每次做选择的时候，都能看到那个连结另一颗大脑的显示仪做出了和自己同样的判断。 简直就像是……傀儡一般。 黎明闭上眼睛，轻轻嘆了口气。 【终于还是来了啊……】 精密显示仪上能够直接把意识解读出来，精准地把黎明的内心话打在了屏幕上。 【尤雷克，我好疼。】 【好疼啊。】 【能给我把故事读完吗？】 尤雷克本来读这个故事越读越奇怪，但都已经开了个头，只能硬着头皮把这个诡异的故事读下去，现在黎明都这么说了，更是不得不读下去，然而一低头，却发现后面就只剩结局了。 「故事的结局是……公主在庆典之日被推上了断头台，将军拿着那支箭自杀了。」 【……】 屏幕上沉默了一瞬，黎明突然笑了起来，说：「这算个什么结局。」 尤雷克慌忙说道：「我不知道……我……」他也是随便下的。 他也没养过孩子，根本就没考虑到星网上还有黑童话这一类的故事存在。 更不用说下那些经过了时间考验的经典童话了。 「尤雷克，我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尤雷克紧张地等着黎明的问话，现在黎明脑袋上的一大堆线都没撤掉，甚至连缝合都还没做，他实在是不习惯和这样状态的人类对话。 可是他等了许久，却迟迟听不见黎明的下一句。 直到一旁有个助手忍不住悄悄拍了拍他的肩膀，指了指悬挂在高处的显示仪，他才看到黎明的问题： 【你喜欢公主？还是将军？】 作者有话要说：　　黎明：弱小，可怜，又无助.jpg 谢谢： 迟迟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1-30 19：19：22 33068123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1-30 23：13：20 安奂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1-31 11：22：43 第114章 无辜 三星堆向来都不缺人体试验的志愿者。 尤雷克把最新一批次上交志愿表单体检完毕的志愿者们装上车， 数了数人数， 总共有十个人。 他们个个都戴着头套，对外与星网连结的渠道自然也是早早屏蔽了的。 「人数是对的吧？」 交接的人沖尤雷克问道。 尤雷克点点头，在交接的电子文件上烙下了自己的精神印记， 把车门一带， 哼着歌载着一车人往实验区开去。 三星堆里的最低级别的人体试验都是属于高级保密， 自然需要保护实验区的具体位置。 「那个……开车小哥，我能问一下吗？」 正开着车，尤雷克身后却传来一个志愿者的声音。 「什么？」 这是尤雷克第一次运货，对于这些具有奉献精神的人他还是抱有极大耐心的， 好言好语地应道。 「这次实验的钱， 已经打在指定帐户上了吗？」 尤雷克本以为他们问的是关于实验的具体信息，还在心里斟酌能说道哪种程度， 还没想好说辞， 没想到志愿者问的是这么个问题。 「钱？」 「对啊，协议承诺是五万星币， 说是签协议就能汇款……您看这协议刚刚也签了， 我就想问问款开始汇了没。」 一个声音刚刚落下， 另一个声音也随之附和。 「对啊， 对啊，我们都还没有看到记录就被套上头套， 心里怪没底的。」 「小哥你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应该也知道这些的吧？能告诉我们一下让我们稍微放点心吗？」 尤雷克心底说不出的震惊。 他没忍住问：「你们……是为了钱来做参加实验的？」 最先问话的那个男人呵呵一笑，声音里带着点苦涩：不然呢？这摆明了有去无回的生意， 大家都知道是拿命换钱。」 「我还有个女儿，连走路都还不会，我这样子，根本就不可能赚到什么钱，浑身上下能用的也就这只有这个身体了。」 尤雷克没忍住从后显示屏幕上看去，发现说这话的人半边都残疾了，一只空荡荡的袖子和裤腿就那样垂在空中，坐在位置上，隐藏在人群里，不仔细看的话根本看不见。 第218页 「你的身体……不，为什么不想点别的办法？」尤雷克还带着刚刚从校园里出来的天真。 「我家在战区，交战的第一枪就是在我们那儿打响的。」 男人咧嘴一笑：「我家本来就没什么钱，自然不可能去装义肢。」 他洒脱的语气里，却是掩饰不住的绝望。 「如果有办法的话，谁会愿意来这里签志愿表单。」 「对对，就是。」 「不都是拿命换钱吗？」 剩下的人呵呵附和：「更何况我们这种情况，但凡是工作都有生命危险，成为这里的志愿者的话，都不用自己干活动脑子，得到的钱也不少。麻醉一打，什么都不知道了，醒来就能看到帐单里的一大笔钱，还有什么比这更省心的活吗？」 「至于风险……做什么都有风险的，早死晚死的问题。」 「我说前面的那个，你是第一次参加实验吧？放心，这里毕竟是三星堆，信誉还是有保障的，你就不用担心了，现在钱肯定已经在你的帐户里躺着了！你说是不是，开车的小哥？」 尤雷克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后来又意识到他们这群人根本就看不见，于是表情也垮了下来，艰难地附和着：「啊……嗯。肯定已经到了。」 能够在大学城里跳级深造的无论是智商还家境都至少不差。 尤雷克家里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人，但也算不用为衣食住行操心。 他打小就隔绝在象牙塔里，学习的也不是什么人文社科类的专业，还是头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所谓的「穷人」。 战争…… 他还记得自己听到开战宣告时候和一起新进来的同事们举杯庆贺的样子—— 终于要迎来和平了。 他和许多人一样，都迫不及待地期待着联邦政府能够把这些臭名远扬的海盗们一网打尽。 但他从来没有意识到一个问题。 和平从来都不是凭空而来的。 它是建立在牺牲，鲜血，和无数无家可归的人命上。 和平的空气，从来都瀰漫着血淋淋的迷雾，很多人视而不见，但一旦选择了看见，就会感觉到铺天盖地的窒息。 「小哥，这次的实验，你知道是关于什么的吗？」 那个显然是「实验老油条」的男人不咸不淡地扯着尤雷克企图套话，「说说呗，让哥几个心里也有个底。」 三言两语，就开始称兄道弟了。 尤雷克刚想开口，却又想起自己刚刚被培训的保密通知，于是话临到嘴边，生生地拐了到弯：「我也不太清楚。」 「不过——」 尤雷克看着后显示屏里那个第一次来参加实验的男人，他的单手正死死地抓着自己的裤腿，上面的褶皱隔得老远都看得分明。 刚出炉的菜鸟没来由的心软，想了想，还是决定换个委婉的说法。 「这次很简单的，只是玩个游戏。」 「什么游戏？」 那新来的男人果然放松了不少，声音都不那么紧张了。 尤雷克拐了个弯，把车子稳稳剎进车库里，关闭引擎。 「俄罗斯方块。」 *** 既黎明的那场实验后，关于伟大回归的研究进展得到了飞跃性的突破。 上一次是偶然的发现，但这一次，却是基于充足的猜想和大量的复杂的数据理论支撑而展开的第二次验证性实验。 黎明那时毕竟只是两个「脑袋」，现在更是需要进一步扩大规模，来验证他们的猜想。 尤雷克运送的这批人就是这次的实验素材。 「这次你可真的是助手了，不仅仅负责前期的准备和检测，还负责担任记录员——虽然只是记录员，但还是要确保每一个环节都牢记在心。」 莱利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鼓励道：「都记住了吗？」 尤雷克点点头，说道专业领域，他脸上的天真转而被一股严肃所取代：「通过脑电图记录指示大脑活动的电脉冲，还有经颅磁刺激仪和精神网刺激仪……」 他看向桌上的几台精密仪器：「总之就是想办法通过磁场刺激神经元，影响精神网的构造……先设定一名『发送者』，让他玩俄罗斯方块，决定是否旋转……如果可行的话，『接受者』会在脑内产生幻象闪光……」 「行了，可以了。」莱利点点头。 这批实验体已经被打了局部麻醉，正躺在隔壁观察室内等待下一步指令。 「你去准备下吧，给他们戴上接受者的电极片。」莱利戴上手套。 「那——发送者呢？」尤雷克错愕问道。 莱利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不知道吗？」 「谁？」 「黎明。」 *** 按照研究所里的集体讨论，还是决定让「发送者」由黎明担任。 毕竟这个实验涉及到控制精神网的核心命题，大家都是抱着成功的心态去做的。 就算实验结果是经得起检验的，但也不能排除出现异变的可能性。 如果「发送者」对剩下的其他人下达了实验以外的命令，无论对于实验本身，还是对于三星堆的安全，都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想来想去，「发送者」的角色只能由相关人士来担任。 研究所里不缺敢死队，缺的是研究员。 相关人士就那么几个，个个都是研究院的中坚力量。 第219页 他们倒是愿意，但万一出现什么闪失，关于这个课题的研究就是一个巨大的后退。 从这种角度考虑，最终敲定的人还是黎明。 ——虽然残忍了点，但从本质上来讲，黎明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她的诞生就是作为「观测对象」而出生的，年纪又小，表现出来的也只是个单纯的对实验很有兴趣的小孩，就算心里有什么小心思，他们自信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更何况黎明体内还植入了微型炸弹，一旦她有别的小动作，这个炸弹就足以解决后患。 尤雷克张了张嘴，对这个结果无条件支持。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又想起了上次黎明在实验室里问他的问题： 【你喜欢公主？还是将军？】 当时他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将军吧，毕竟她带领着大家推翻了那个王国。」 可是黎明是怎么回答得来着？ 她躺在手术台上，平淡地问了一句：「那为什么将军最后还要自杀呢？」 对话到这里就结束了。 黎明闭上眼睛，看样子是睡着了。 麻醉助手摘下面罩，表示自己完成了最后的工作。 *** 这次实验进展也十分顺利。 在证明了一人精神可操纵多人可能性之后，助手们迅速帮忙拆掉了连在十位「接受者」上的电极片。 在拆到最后一个人的时候，有个助手敏锐地察觉到这个电极片似乎和其他的有点不太一样。 「这个……」 「怎么了？」尤雷克凑过去问。 「这个电极片……你有没有觉得似乎有点旧？」 尤雷克看了一眼就笑了，安慰道：「没事，1号的设备之前出了点小问题，我检测的时候发现一点小零件出了点故障，这是换好的。」 「这样。」另一个助手点点头，很快就把这个小异常忽略了过去。 等到他走后，尤雷克才把身侧篡紧的拳头缓缓舒展开来。 手心里，细细密密的全部都是尚未消散的冷汗。 他想起上次实验结束之后，自己以表愧疚，特地仔细从星网的儿童专柜里买了系统推荐的温馨精装版童话跑去给黎明道歉。 「没事哦。」 黎明的脑袋上裹着纱布，她躺在病床上，被修復液和粒子手术刀修復过的伤口还需要一定时间的静养。 小姑娘看着拎着水果鲜花还有精装故事书来探望的研究员，宽容地笑了笑。 「我很喜欢那个故事。」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得道歉。」尤雷克脸红了，「毕竟那并不是一个温馨的童话。」 「如果你真的想道歉的话，不如帮我个小忙。」 黎明偷偷沖尤雷克眨眼，亮闪闪的，仿佛夜空中的星星。 「什么？」他下意识的接了一句。 「下次做实验的时候，我可能还会参加。」黎明吸了吸鼻子，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可是这实在太疼了……」 小孩子软软糯糯的声音简直让尤雷克的同情心达到了顶点。 「你能不能，帮我把痛觉神经那一块，偷偷调低点？」 「你为什么不用麻醉？」尤雷克失笑，「那样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可我想围观整个实验嘛！」黎明撒娇地小声说道，「就调低一点点，反正实验检测的也和痛觉无关。」 尤雷克被磨得没有办法，想了想，觉得也是：「那我去报告所长……」 「不行。」黎明偷偷笑起来，「她们为了实验结果的精准性肯定不会同意的。」 「可是……」 黎明拖长了语调：「好不好嘛……我真的很疼……」 那双小鹿般的眼睛让尤雷克简直没有抵抗力！ 要知道他自己的实验台上还摆着一个萝莉手办！本来就对这样的小女孩有着偏好，如今又是亲眼见过黎明在手术台的样子，尤雷克更加不可能拒绝了。 「可我也不知道我会不会成为检测员……」他犹犹豫豫地说。 黎明笑着眨了眨眼睛：「你一定会的。」 *** 很多事情，答应了第一次，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 尤雷克发现黎明在得寸进尺方面有着非凡的天赋。 就在他准备进实验室调低疼痛阈值的时候，黎明又死缠烂打地要跟着一起去，还说已经得到了莱利的许可——在尤雷克的看护下，可以进去看一眼，但什么都不能碰。 那时的莱利和杰弗里早就为实验数据忙的焦头烂额，根本无暇亲自带她，于是这个光荣的任务就落在了和黎明走得最近，关系最好的尤雷克身上。 尤雷克只当她好奇，也没放在心上。 只是没想到，当他调适设备的时候，黎明却不小心被脚底的电线绊倒，摔了一跤，不少连着的仪器都散落在地。 所幸的是大多数防摔性能都不错，只有少数几个零件需要更换。 尤雷克第一次接触这种事件，已经紧张得不行，对黎明本身就没有什么戒心的他更是留下一句「等我回来」匆匆跑去申请更换新零件去了。 等他回来的时候，黎明已经把七倒八歪的许多设备扶好，收拾了一部分狼藉。 「没事的，你就报告设备坏了，这不是我们的错。」黎明人小鬼大地安慰道，「你看，反正还原后他们也看不出来。」 第220页 尤雷克被这小孩子的话给逗笑了，摇摇头：「天真。」 报告自然是得报告上去的，但尤雷克把所有的事情都归功在了自己不小心身上——自然，也不会提及中途把黎明单独留下的事项。 到底还是小孩子。 一个单纯的小孩子能有什么威胁呢？ 尤雷克由衷地想到，自告奋勇地揽下了所有的过失。 *** 失去了手脚的正在接受纳米机器人的伤口缝合。 ——这次的实验他得到了不错的报酬，三星堆不仅给了他一大笔钱，甚至还主动提出用最新科技帮他装备义肢。 尽管在提出的同时，也明明白白告诉他，这是有一项新材料的实验，风险都得他自己承担。 但这有什么关系呢？ 穷人没有资格挑三拣四的。 男人欣慰地看着自己正在组装的义肢，盘算着回去后怎么给女儿准备一个惊喜，突然就听见了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和他的女儿非常像，清脆而悦耳： 【你听过公主与将军的故事吗？你喜欢公主？还是将军？】 作者有话要说：　　过年有好多事情要忙，所以没法更新，下次更新在9号，放心，该有的字数少不了你们的（点菸.jpg） 今天除夕，就，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叭！ 。 谢谢： 安奂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2-02 23：56：20 安奂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2-03 00：10：44 安奂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2-03 00：11：52 安奂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2-03 00：12：46 安奂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2-03 00：13：04 安奂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2-03 00：13：56 安奂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2-03 00：17：09 第115章 完美 男人本能地躺在床上问出了声：「什么？」 刚一出口， 他下意识地向四周望去， 却发现整间病房里空无一人，倒是通过摄像头时刻监视他的护士——也可能是研究人员——从天花板上的扩音器里传来一个疑惑的回声：「工七，你怎么了？身体有不适反应吗？」 显然， 脑袋里的那个女孩的声音和这个询问的男声是不同的声源。 就算是星网， 也不可能做到传音的功能——除非提前採集好对方的音源， 然后通过特定的转音软体把通过精神网发来的信息再进行声音合成，才可能达到这种效果。 但星网的文字传输已经很方便了，熟人都知道对方的声音，人脑天生可以自动脑补， 陌生人的音色出于隐私保护也不会随便让你从声库里下载， 就算有的人有相关认知障碍，无法阅读， 也可以通过声库公开的电子音源自动合成—— 无论如何， 都犯不着再在脑内安个转换器。 更何况这个女孩儿的声音工七从未听过，他甚至在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听到了幻听。 「不……」刚刚好像听见了什么声音。 工七的脑袋里刚刚窜过这个念头， 还没来得及说完， 就听见那个女孩子在脑海里「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语气半是解释， 半是威胁： 【我建议叔叔你最好不要说话哦～】 「你怎么了？」扩音器那头传来了紧张的问话， 「监控显示你的心律有所上升。」 鬼使神差的，工七把自己原本想说的话给咽了下去。 「不……没， 没什么。」 工七镇定了下来：「就是挺不可思议的……」 他把视线移向了在腿部工作的纳米机器人。 虽然是装义肢，但要在连接处做到性能和外貌都绝对的完美，即便是纳米机器人都要花上不少的时间。 「我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也能有重新恢復正常的那一天。」 做这种实验的， 面对的实验者全部都是残疾人，相关人员对这种激动的情绪早就见怪不怪了。 他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实验出了什么差错，一切都不在他的关注点内。 传统道德上来讲，无论是医生还是研究员都该是富有人文关怀的——最起码，基本的同理心还得存留一些。 但这并不包括三星堆的人群，更别说高级部门了。 他勉强配合着说了两句，就干脆切断了双方通讯。 病房里又恢復了死一般的寂静。 工七松了口气，本来想说话，后来又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会被监控到——唯独脑子里想的东西不会——于是老老实实地在脑子里和那个声音对话：【你是谁？】 研究人员到也不是没有注意到工七脑电波的波动，只不过这些都属于正常范畴。 说实话，即便是三星堆也不可能给实验人员随时随地戴上那么大一台读取脑电波信号的机器，一是客观条件不允许，二是他们研究的核心根本就不关心他们各自心里都在想什么。 他们只要在实验里确认会有同样的思考就行了，解除条件后，还保留着思考的一致性才是他们需要防备的。 统一精神网的核心在于控制，他们可不希望筛掉控制条件后，还有延续性。 【我是你的发送者。】 黎明躺在病床上，看着窗外。 外面阳光明媚，刚好有一只叫不出名字的青鸟从玻璃窗外掠过。 她有些精神恍惚。 第221页 在13号里从来没有除了人类以外的生物，好不容易逃离出来后，又是一路被羁押，关在这小小的研究所内，她为了营造出一个「狂热的科研分子」的人设，或者说为了想到自救的办法，一天吃喝拉撒几乎都待在研究室内。 尽管研究所占地面积足够大，内部也有不少供研究人员放松休息的小花园，但她从来没有在这种地方出现过。 从监狱到监狱。 黎明深知，自己就是研究所里圈养的青鸟——哪怕被营造出自由的假象，但绝对不会允许飞出研究所的独立生态循环系统。 第一次越狱是在路伊和安格尔的帮助下，现在，她要用到自己从她们身上学到的知识，一力完成。 【……发送者？】 工七知道这个名词，他刚刚进行实验的时候，并没有完全丧失自己的独立意识。 他的确是感到自己在实验的某一瞬间，精神网突然被某个神秘的力量所掌控，然后脑内什么都不用想，自然而然地蹦出了转动俄罗斯方块的选择。 仿佛这个想法天然就在他的脑子里存在，都不需要辩证与思考……就像是，他自己的想法一样。 工七记得那群研究人员当着他的面，将这股神秘力量称为「发送者」，而他相应的，则是「接收者」。 工七有些错愕，他起初猜测「发送者」至少是某种人工智慧入侵，或者是别的什么高科技手段，但万万没想到竟然是个……小女孩？ 【我在你的设备上动了点手脚，放心，现在只有你能够听见我的说话。】 工七忍不住问：【为什么？】 黎明嘴角盪起一个微笑。 心念一动，所有关于研究所的信息——地图坐标，人员布置，火力安排，还有一段公主与骑士的黑童话故事——全部钻进了工七的精神网。 工七很熟悉这种感觉。 当初玩俄罗斯方块，答案就是这么跑到他的脑袋里的。 黎明察觉到自己的精神网瞬间跟着有了一大段空缺，她后背冷汗涔涔，但脸上的笑意不减，甚至哼起了何往宾曾经在13号教过的童谣。 她突然明白了联邦政府为什么不惜倾尽这么多代人的力量也要进行「伟大回归」的实验了。 人类天然是不相信任何人的。 即便是机器人也有被篡改程序的可能性。 可是人不会背叛自己。 如果把所有的「其他人」都变成了「自己」…… 黎明绞着手指，何往宾当初在13号的教导歷歷在目： 「人类喜欢完美，无论在哪个时代，完美都是人类梦想的终极目标。可是人从缺陷到完美需要经过无数的挫折、困难、与经验。书籍可以弥补一点，网络可以弥补一些，但都无法根除这种需要时间与经验才能添补的缺憾。」 彼时的何往宾刚刚给黎明讲了巴别塔教的诞生故事背景——人类因为不同的语言而被分割成不同的团体，无法实现通天之能的故事。 洛克听了嗤笑一声：「你就扯吧，一个连宗教都没亲眼看过的小鬼能听懂的话，我就当场表演用这把手术刀就地把我自己给解刨了。」 当时的黎明狠狠翻了个白眼，语气不善：「你就吹吧！怎么可能自己把自己给解刨？」 谁知道洛克不以为然，摆摆手，有种「小孩子懂个什么一边去」的不耐。 但眼睛却是带着一股子变态的疯狂，深深、深深地盯着黎明，让黎明从天灵盖到脚底都窜起一股不好的寒意。 庸医轻笑：「小鬼，解剖自己可不是什么难事，总共分三步：第一，适量的麻醉，达到可以忍受的痛觉但又不会影响自己动作的地步；第二，拿刀解刨；第三，缝合。有机会你可以试试。」 黎明听着就一阵噁心：「死变态你不会在自己身上试过吧？有谁会像你这么无聊做这么噁心的事！」 洛克低低笑了起来：「我就说说，你还真信了啊。」 「不过你敬爱的胡说八道何老师倒是有一点说对了。」 庸医神色轻松，把解剖台上躺着的一具尸体沿着下颚划了道开口，边划边说：「从一窍不通到熟能生巧，的确需要大量的经验积累。但如果把我脑子里的东西直接往你脑子里塞能像我现在取这个人的内脏一样容易——」 他的手上拿出一堆红白相间的东西，何往宾不悦地别开视线，心里嘀咕着要不是经常上课的库房现在有运输队到来，他才不会失心疯了一般把黎明带到这里来上课！ 反而黎明，倒是一脸见怪不怪地盯着那团血肉模煳的心脏看，听洛克喋喋不休的嘀咕： 「你现在的技术就不是连开个口都得戳两下才能到内脏的地步了。」 …… 回忆到这里戛然而止。 黎明无声笑了笑，忍不住猜测当初洛克故意说这段自我解刨的操作是有意还是无意。 她从13号学到了许多，无论是从亲人，熟人，还是敌人。 【我给你一个成为骑士的机会。】 人类喜欢完美，如果可以快速弥补这种沟通障碍的话，的确更容易迈向完美。 这种感觉谈不上坏，但黎明隐隐也知道谈不上好。 但的确，很方便。 方便到让很多人心猿意马，蠢蠢欲动。 【毁掉这个地方吧。】 第222页 清澈的童音在大脑里静悄悄迴荡，轻飘飘的，如羽毛一般，慢慢往下沉淀，坠到心底。 工七侧头，看到了从窗外掠过的青鸟。 缝合好的义肢随着神经命令的发射而屈了屈手指。 先是如爬虫一般舒展，然后勐然回收，攥成一团。 青鸟消失在边际的瞬间，黎明相信，工七杀意已决。 毁掉这个地方，然后，逃出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如期而至。 。 谢谢： 虎口脱险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2-04 08：32：22 安奂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9-02-04 13：38：04 第116章 类比 「你们有没有好奇过大祭司到底是个怎样的存在？」 宗时礼在酒吧里， 用手里的叠叠木搅拌着当地的混合酒精， 递给对面一张晶片。 这里是交战区域边缘的一个小星系，老老实实生活的平民早就租了宇宙飞船往相对安全的星系移民了，留下来的要么都是些没有钱的穷人， 要么都是些刀尖嗜血的赌徒。 战争意味着危险， 同时也是发战争财的好去处。 霍文接过她递来的晶片， 在自己的机器上鼓捣了一下，很快把加密资料传到几个人的内部频道内。 这是叠叠木星的一间不起眼的小酒吧，他们一早就霸占了间包厢，谈不上多么机密， 但一屋子人却是坐了个齐全。 路伊她们从十号哨向星球了解到消息后没有浪费一点时间， 果断离开。 按照之前和宗时礼定好的坐标，找了个公开星图上最方便的一颗行星落脚， 和从首都星调查归来的宗时礼汇合。 「我去首都星本来想试图接触罗德， 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宗时礼丝毫不觉不好意思，一点都没有为自己「能力不足」而感到困扰：「可是刚打了个照面， 就被他发现真实身份了。」 她老老实实一摊手：「于是就被赶出来了。」 越戈在宗时礼一旁哂笑：「刚刚爆了的名， 结果就被罗大参议员扒了马甲。」 安格尔嘲讽道：「还是『野犬』呢？你们到底行不行？」 「但我起码亲眼见证了鸽派鹰派是真的不合的传言。」 宗时礼端庄地抿了一口酒：「当时乔舒亚和罗德可是差点就在半公共场合打了起来。」 路伊皱眉：「那他们还会放你走？」 即便是推崇讲和派的乔舒亚， 都不是什么善茬， 尤其是这种政治性的争执，怎么可能让身为媒体的宗时礼活着走出去？ 宗时礼笑了：「情报交易嘛， 只要我手里有他们想要的东西，全身而退的可能性还是有的。」 「你给了他们什么？」路伊步步紧逼。 越戈从桌上拿起隔着的当地菸捲，颇为好奇地抽了一根出来， 拿火点燃。 也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菸丝里还带着淡淡的甜味，吸到嗓子里打了个转，竟然有种吃薄荷糖的味道。 「……唔，一点点关于自由联盟的实验进度。」 越戈缓缓吐出一口烟圈，沖路伊炸了眨眼：「多亏了你们，告诉我们从13号出来的洛克带着全部的联邦实验经验加入了自由联盟的研究团队。」 「我相信，这对于联邦的三星堆而言，可是个不小的催化剂。」 「你们！」 杰西卡听到这里一愣，忍不住涨红了脸嚷嚷出声。 刚发了一个音节就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大，眼角余光瞥到往自己这里侧目的众人，忍了忍，坐回沙发上，嗫嚅道：「你们怎么能这样？」 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卖队友卖得这么利索的。 怎么说也是一条阵营的同伴啊…… 杰西卡之前没有见过宗时礼和越戈，只是看这新出现的两个人和路伊他们这么熟稔，又听霍文说这才是他的直系上级，下意识地就把宗越两人纳入「团队伙伴」的范畴。 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两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女人就这么随随便便地把洛克的情报给卖给了头号敌人。 路伊和安格尔对此的反应倒是没有杰西卡那么大，只是点点头：「这样。」 这样还不算严重吗？！ 杰西卡瞪大眼睛看着一脸平静说出这句话的路伊，不敢相信。 转念一想，又觉得这句话在本来就没什么人情味的路伊口中说出来好像也没有毛病。 毕竟她们可是连黎明都懒得救的「同伙」。 杰西卡觉得自己纯理工科的小孩子思维彻底跟不上狡诈大人们的价值观。 「不过也因为这次，让我发现了一点相当有趣的事情。」 宗时礼上唇微勾，示意路伊她们去看刚刚她给出去的加密资料。 「这里是我在来时路上做的一点对比，图像都是从官方新闻上截取的，以这一代的大祭司为主……略微往上追溯了三任大祭司和议员图片。」 路伊一打开，面前就跳出来了罗德在官方的登记照。 堪称温和的样貌，略略上勾的嘴角，蔚蓝色的眼睛让她一瞬间想到黎明，但很快，她就从里面看到了一丝比黎明更复杂的野心和欲望。 旁边跟着的巴别塔教大祭司的公开照片。 巴别塔教的大祭司鲜少公开露面，为了保证神秘性和神圣性，即便到了不得不露面的重要场合，也是一袭白色的长袍裹着，脸上戴着银制的面具——卢卡斯的张遮了半边脸的面具估计就是模仿大祭司而来的。 第223页 巴别塔教崇尚简约，偶尔有一些华丽的装饰都是融在一袭白色里，质朴而又不失高贵。 从千年起大祭司就是这么个打扮了，即便现在人类的物资远比大战后要来得丰厚，大祭司的标志性打扮却已经形成了个定势。 从头到脚都遮了个严严实实，唯独露在外面的，只有那双眼睛。 平静，安详，无畏，而包容一切的天空。 也是蓝色。 「你想说这两个人……」安格尔咋舌，越看越觉得这个想法有趣，「有联繫？」 「官方只公布了罗德的个人数据，大祭司是保密的，但也可以通过一些参照物获得他的个人资料。」 宗时礼点了点按钮，无数身高体重的数据比在两张照片一侧展开。 「大祭司的体型无法读取，但从身高和眼睛的分析来看，你不觉得和罗参议员的数据非常相近么？」 宗时礼端着酒杯，即便是说着这样的秘密，脸上还带着胜券在握的笑容。 「我也想过为什么不能完全重合的可能性，如果我的猜测思路是正确的话，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刻意为之。」 为了防止人们将二者对比起来，于是谨小慎微，在一切可能暴露的细节都做了点小手段。 事实上这样的手法很高明，只用稍微遮掩一点，没有人会把两个一直活跃在宇宙政坛的大人物联繫在一起。 「一个人？就凭这么几点？」霍文看着面前的图片，只觉得不够严谨。 他向来是不会怀疑宗小姐的推测的，但逻辑告诉他，只凭这几点，肯定不能断定。 毕竟这个宇宙里蓝眼睛差不多身高的多了去了，茫茫宇宙，说不定连第二个和宗小姐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都能找得出来。 「当然不是，你们看看其他的几组对比图片。」 宗时礼眨眨眼睛，里面闪烁着狐狸般的狡黠。 路伊依言挨个翻了过去： 那些都是很久之前的老照片截图了，因为时代的进步，像素有些模煳。 上一代的大祭司，还有上一代的鹰派首领们。 路伊很有耐心地一张张对比过去：「恕我直言，除了这一届的重合度极其相似，我看不出来之前的几代人有什么重合的地方。」 「嗯，我也看不出来。」 宗时礼淡淡地肯定路伊的结论。 越戈在一旁被烟味呛得勐地咳嗽起来。 总觉得这种装逼失败的形象不是宗时礼会做出来的怎么办？ 「……怎么？心虚啦？」安格尔歪着头，看着越戈的反应挤眉弄眼。 越戈狠狠剜了她一眼，哼了一声，幽幽移开视线。 「但我觉得这是个好思路。」宗时礼涂了黑色指甲油的指甲扣了扣杯沿，发出叮噹的清澈脆响，「所以我把对比范围扩大了一点。」 随着她的这句话落下，在路伊等人的加密文件里勐然弹开一个打包文件夹。 刷的一下。 密密麻麻的无数张图片360°无死角地环绕在众人面前。 「我把时间稍微缩小了点，就限制在了上一届大祭司在位的时限前后五十年。」 宗时礼缓缓抽出一根菸捲，沖越戈递了个眼色，越戈知趣地把叼烟的脑袋凑过去。 火苗顺着可燃的菸草从一头转到另一头。 淡淡的烟雾都因为临近的唿吸而显得分外凌乱。 安格尔一双眼睛根本没往资料上瞟，懒懒地倚在路伊身边，看着两人毫不避讳的动作吊儿郎当地吹了声口哨。 杰西卡：…… 她觉得安格尔之前还没有这么流氓的。 这股痞劲到底是跟谁学的？——难不成在她离开后又发生了什么足以让安格尔性情大变的事情？ 杰西卡百思不得其解。 图片突然飞速旋转了起来，就在霍文差点被绕晕的前一秒，有一张照片停留在了他面前。 「罗正文，罗家的上一辈。」 宗时礼慵懒的声音随着烟雾飘起：「毕竟没有参政，所以也不怎么出名。」 她探了探手里的菸灰，轻笑起来：「换言之，是个和罗德非常不一样的，边缘人。」 路伊仔细打量着这个「边缘人」，果然在他端正肃穆的脸上找到了上一任大祭司的影子。 「起初我以为巴别塔可能是联邦养的走狗，现在看来，它的主人另有其人。」 「只是相似罢了。」路伊听不出来是贊同还是反对，「这个并不能算证据。」 「不错，这不能算是证据。」 宗时礼笑了笑：「但是个有趣的猜想。」 越戈翻着白眼：「得了吧，你哪次猜想最后没有找到证据的？」 宗时礼说：「不能这么说，毕竟我们做这一行的，得讲究证据。」 说着，她目光定定地看向路伊，又移到旁边的冬阳身上，神态自若：「这不，如果想证明上一个猜想是事实，就得靠你们找到的证据。」 「知道了，然后呢？」 冬阳却不明白了。 她从小就跟着宗时礼跑腿，之前没接触过这么核心的事情，只当她们费尽心思获取情报是为了养家餬口，但现在亲自参与，才发现她们根本就不是冲着钱来的。 如果只是情报贩子，那这双手未免伸得也太长了点。 在高智商的人身边待久了，冬阳觉得自己的思考能力得到了指数般的上升。 第224页 「当然是对真相的渴求了。」宗时礼笑了起来，语气显得那么的漫不经心。 信她才有鬼！ 「下一步棋你准备怎么走？」 路伊皱眉，觉得现在陷入了僵局。 她们原本计划先一步找到联邦的死穴，以免双方交战的时候自己受到波及。 知情人士最容易被杀，也最容易在多方势力角逐中存活。 他们原本以为找到的会是联邦的死穴，但没想到顺藤摸瓜竟然摸到了一个更大的瓜。 社会实验与巴别塔背后有人，两个瓜随便一个抛出去都会引起轩然大波。 「唔……我想想，是时候和仍在教堂里的小骑士联繫一下了。」 宗时礼夹着菸捲，刚说了一句话，就感觉到眼前突然闪过一道明亮的白光。 轰隆！ 一道雷射射线从她身后射来，路伊眼疾手快，连忙把射程内的冬阳脑袋往下一按！ 「面目识别匹配成功……发现任务目标。」 冰冷的机械声音在耳边响起。 路伊越戈安格尔第一时间掏出武器，转过身去。 包厢的天花板上被雷射轰出了一个大洞，一个穿着单兵作战的机甲从洞外跳进来。 一个，两个，三个。 冬阳的嚮导能力一扫，发现整个包厢都被类似的能量波动尽数包围。 冰冷的红光照在路伊脑袋上。 为首的那个机甲冷冷说道： 「击杀。」 作者有话要说：　　哎，没忍住，开了个，土味校园狗血青春疼痛文学的坑……什么时候填呢我也不知道（x） 万一大家都喜欢这口预收高了我下本就填了呢：） 。 文名：《一晌贪欢》 文案： 遇到成欢之前，李贪信奉的人生格言是： 今朝有酒今朝醉，得过且过。 遇到成欢之后，李贪特地把后面那句也查了查：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后来她发现，浏览器出现位列第一的条目并不可靠。 这并不是同一首诗的上下句关系，而是近义词的关系。 成欢却说，这首诗还有另一句： 今宵酒醒何处去，逐乐经年。 第117章 围捕 路伊踩地， 勐地从地上跃起。 一连串扫射的子弹擦着头皮掠过， 带着烧得灼热的空气，火辣辣地疼。 身后成排的陈年老酒瓶子碎了一地，空气中瞬间瀰漫着浓郁的酒香。 也不知道叠叠木星的酒都是用什么原料酿的， 竟然随便摔几瓶就能弄出酒池肉林的荒谬感， 甚至沾上了火花也没有爆炸！ 「是阿尔米的人！」 路伊一眼就认出了来人的身份。 虽然他们身上穿的贴身机甲样式路伊并不熟悉， 但她仍然一眼就看到了那烙印在机甲左胸处的暗纹： 一只展翅的飞鸟。 东方星系四大特种番号：贪狼、朱雀、玄武、白虎。 彼此之间相互独立，互不干扰。 路伊之前服役于贪狼，但因为贪狼几乎都是独狼式的单兵行动，几乎没有和正式的朱雀成员有过联合作战的机会。 却没想到现在「叛逃」出阿尔米星之后， 「有幸」被以团体战着称的朱雀锁定， 集体猎杀！ 「追得这么快？！」 越戈刷拉一声，一直别在腰带上的银制烟盒在手中一抖， 竟然如枯木復甦般层层舒展开来。 虽然是疑问句， 但她的嘴角却是上扬的兴奋，烟盒在眨眼之间膨胀成了一支等身高的可携式炮筒， 那多角虫一样的机械一环环地扣在越戈的手臂上， 很快就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 轰隆！ 一炮对准追兵下来的大洞， 暂时拦截了后续钻进来的追兵行动。 大人们最快反应过来， 原本安格尔以为在「野犬」的角色扮演中，宗时礼负责头脑， 越戈担任利爪，但当宗时礼以不逊于越戈的速度掏出包里的袖珍**时，安格尔承认， 自己看走眼了。 「小心。」 宗时礼一边朝最近的那个士兵的关节连结处开了一枪，发现自己的攻击对于这种贴身机甲而言毫无作用后，脸色微沉了一点，顺手把身边的霍文脑袋往下一按，避开这一轮的弹道轨迹。 【未能与资料库匹配。】 【型号未知！】 【进行二次扫描……无匹配数据……型号未知……】 【系统正在收集资料，建立新模型。】 霍文手腕上的人工智慧闪烁着危险的红光。 他被宗时礼往下一推，差点没在地上扣个五体投地！ 滋滋啦啦的瞄准声，扫射声，玻璃瓶破碎的脆响，物体毁灭的声音在耳边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环绕。 霍文连忙缩到一个侧扣的桌子背面，捂住耳朵，生怕不长眼的子弹打在自己身上。 「那是联邦没有公布的贴身机甲，凭我们的火力根本打不过！我们得办法逃出去！」 胆小怕死的瞬间，霍文还不忘闭着眼睛沖交战的双方吼道。 「废话。」 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霍文甚至能够想像对方不经意间翻的白眼。 「……安……安格尔。」 「行了，闭嘴。」 安格尔那枪托敲了敲霍文的脑袋，趁着交火的空隙从桌子后面打两记冷枪偷袭。 第225页 「该死！」 再又一记子弹对机甲无疾而终过后，安格尔怒骂了一声。 「我就说光凭我们的火力根本就不能……」 霍文捂着耳朵话还没说完，眼角余光就看到一个追兵勐然跪倒在地。 刚好跪在碎了一地的玻璃渣上，霍文倒吸了一口凉气，看着就疼。 安格尔和霍文迅速朝着攻击来源看去，却撞上了路伊若无其事的眼睛。 琥珀色，和身旁棕黑色的酒瓶相得益彰。 醇厚，澄澈，深沉。 安格尔突然想起和路伊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自己就是被这样的神态所吸引。 明明是危机四伏的环境，但却和现在这样如出一辄。 路伊顺手把滚在身边的酒瓶拧起，勐地往一个追兵身上砸去，趁它还没和机甲表体产生亲密接触的时候，手中枪械里的子弹就已经追了上去。 砰！ 浓缩在封闭瓶口内的液体炸弹瞬间爆炸，无数碎玻璃渣跌落在地上发出细雨般的响声。 她们火力有限，只能像这种尽可能的自行制造土味炸弹。 霍文抱头躲避，眼睛下意识地闭上，但又不甘心地想要围观战况，睁开一条缝：「都说了这样的火力……」 「小子，你还是太年轻了。」 安格尔在他旁边拍了下他的后脑勺，轻笑一声。那骄傲的劲儿就像是她弄出来的那么大动静一样。 ……？ 还没等霍文问出声，路伊就用实际行动解决了他的困惑。 碎玻璃洋洋洒洒遮挡视线的当口，路伊毫不犹豫对准对方的胸口开了一枪。 ——一缕白烟幽幽从他的胸口升起。 毫髮无伤。 但是很快，路伊的下一发子弹长了眼睛似地追逐而来，霍文不知道这是偶然还是必然，竟然真的就对准上一发子弹攻击的地方继续推进！ 第二枪！第三枪！第四枪！ 明明那个士兵已经被连续的冲击力而被打得节节后退，但路伊的子弹却像是长了眼睛似的，只朝着最初的一个打击点反覆冲撞。 第五枪！ 一注血雾从里面钻了出来，那个士兵应声倒地。 通了！ 霍文长大了嘴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宗时礼通过「人情」弄来的枪械虽然比起贴身机甲而言火力谈不上足，但也是同类型中的佼佼者，只要集中火力反覆攻击也不是没有可能钻破那层看起来就难以逾越的机甲。 可是…… 那可是移动靶啊！ 什么变态才能在这种情况下五枪都对着同一个点连续射击啊！ 路伊这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解决了一个敌人惹出来的动静，让对自己战斗力及其有信心的越戈都忍不住产生了一丝自我怀疑。 越戈表示，她严重怀疑宗时礼偷偷给路伊的那支枪装了自动追踪装置！ 「卧槽，为什么军队会来这里啊？」 酒吧里隔壁包厢的没有放过路伊之前脱口而出的那句话。 现在也谈不上什么包厢不包厢的了，那么大的动静早就波及到了整个酒吧的正常客人。 来往的都是在边境发战争财的人，多多少少都有点胆量。 见了这么大的阵势，先是一愣，随即很快反应过来。 「他们不会是自由联盟的间谍吧？」 「看上去……不像啊。」 「而且我们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是缓和交战区，根本没有理由来这里围剿啊？」 酒吧老闆也在这场骚乱中迟迟出现—— 那是一个满脸横肉的肌肉壮汉，他脑袋上绑着一根看不出原本颜色的黑色头带，把吧檯的某个倒扣的玻璃杯勐地往下一按，顿时，横跨了整个酒吧的吧檯蜈蚣似的爬起，一节节地摺叠伸展，变形成一台巨大的移动炮台。 「卧！槽！」 冬阳本来缩在吧檯底下，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安全所变成了巨型战斗机器，满脸震惊。 「敢在老子的地盘上开火？」 老闆凶神恶煞地看着这群从天而降的不速之客，恶狠狠地说道：「真当老子这里是吃素的啊？」 敢在这种地界做生意的，多多少少都有点保命和威慑他人的本事。 吧里其他的刀尖嗜血之辈看热闹也不嫌事大，纷纷掏出自己的随身武器应援： 「妈的！老子喝酒喝得好好的，管你特么的是军方还是海盗！」 「这里可是附近唯一一家品质看得过去的酒吧！妈的连这都敢毁让老子以后怎么办？」 「就算你是军部，也得知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的道理……兄弟们给我上！」 头脑尚且还冷静的，或者和军方有利益牵扯的，明智地选择作壁上观。 而剩下的…… 酒吧里永远都不会缺少热血上头的莽汉。 就像是被点燃了炮仗的火药桶，酒吧里迅速展开了一场三方混战。 「趁现在。」 路伊迅速锁定团队里其他人的方向，眼神往门外递了个指令。 走！ 有了其他人的干扰，路伊一群人反而在混战中找到了一条逃生的路径。 「你觉得他们能撑多久？」 越戈和路伊汇合的时候忍不住问了一句，声音不无担心：「你阿尔米出身的，给个精确点的时间？」 第226页 「半小时内吧。」 路伊头也不回，听着被抛在身后杂乱的打斗声：「顶多半小时。」 她一边说着，一边和越戈联手解决了往这边来的一名朱雀，估计了个时间。 路伊不清楚这里杂兵的战斗力，即便个体战斗力高，但显然，这么多的群体派系合作起来的行动力，显然不是1＋1=2这么简单。 甚至不升反降。 由自大的精英们组成的乌合之众远远无法和训练有素的菜鸟们相提并论。 最乐观的估计，在以团体作战着称的朱雀面前，满打满算也就半小时。 小队形成了一个比较稳定的多边形，由路伊和越戈打头阵，宗时礼安格尔断后，中间几个小孩子时刻警惕着四处的战况，随时提醒潜在的危险。 队伍有效地往前推进了几步，没过几秒，被酒吧群众团团围住的朱雀们突然变换了队形。 有序的队伍突然蜂鸟般地分散，三人成组，手上弹射出来的雷射剑和镭射枪不假思索地和酒吧的火力对轰！ 冬阳终于把明里暗里的朱雀全部搜索到位，倒吸了一口凉气：「总共一百个人！」 路伊听了这个数字，勐然抬头，满眼不可置信。 四大特殊番号相对独立，即便是路伊，也不知道朱雀的具体编制。 但要知道贪狼总共加上来也只有不到千人！ 一百个人，如果按照常规的小组作战分配的话，十个人左右是一个战斗小组——也就是说朱雀总共派了十个高精尖的作战小组来抓捕她们！ 身后甚至都没有传来多余的哀嚎，那些痛苦的呻吟声尽数被火光吞噬殆尽。 「砰——」 又是一团爆炸，断后的安格尔不甚被冲击波波及，小腿后侧被狠狠扎入了一块弹片。 「嘶。」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反手对着弹片射来的方向就是一枪。 「还能跑吗？」宗时礼揽过安格尔的胳膊，准备让她搭在自己肩上借力。 安格尔咬牙，那个弹片已经划到了她的小腿骨。 她从鼻腔里哼出一声，一瘸一拐地跟着往外跑。 然而不等她们走远，朱雀的下一轮扫射就尾随而至。 这次没有其他人的阻挠，镭射光束精准无误地聚焦了小队的走位。 「卧倒！！！」 越戈此刻自己都自顾不暇，只能就近拎起最近杰西卡的衣领往前面勐地一甩，往前大跨步一跃，平铺在地，企图避过这一轮的冲击波。 高浓度压缩的镭射光束把地面烧穿了一个大洞，不偏不倚，刚好在小队的中段。 孩子们的位置。 「啊啊啊啊！」霍文痛苦地抱着自己的半条胳膊，他只觉得耳鸣得厉害，好不容易捂着脑袋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睁眼一看，发现自己的脚下横躺着一只胳膊。 血淋淋的，还有好几块被高温烧焦的痕迹，最关键的是，那胳膊上剩下的布料看上去有点眼熟。 一股奇异而熟悉的陌生感从脚底窜到天灵盖。 大脑先一步反应过来这是他自己的胳膊，痛觉神经后知后觉地传递着撕心裂肺的疼痛。 霍文不由得地往后倒退了一步，惊恐地盯着地上的胳膊，反覆嗫嚅：「不会的……不会的……这不可能……」 声音带着颤抖，连哭都忘了哭。 人体的自我保护意识让他下意识地拒绝承认这个既定的事实。 冬阳也没好到哪里去。 从爆炸从她脑边弹开的那一刻开始，之前刚刚登上哨向星球的那股剧烈阵痛又来了。 精神网像是被人生生用迟钝的刀子一点点磨成两半，一半里面有一丝她所熟悉的精神海感应，而另一半，却是截然陌生的存在。 如果说之前她一直拿自己因为嚮导而比常人更加敏锐的精神网洋洋自得的话，那这种「扫描仪」一般的敏锐，比起分裂出来的陌生感，只能称得上是温和。 新撕裂开的那一半像是有无数火花在精神网里乱窜，冬阳甚至觉得自己的唿吸吐出来的温度都比之前升温了不少。 「霍文？霍文！你还好吗？」 耳边似乎传来了杰西卡的声音，或者是其他人的，冬阳捂着脑袋痛苦地分辨。 她的眼前只剩一团暴躁的火焰，也不知道是精神网的后遗症，还是刚刚那一炮的现实结果。 「我的手……我的手……我的手！」 霍文的声音都不完整了，他颓然地站在原地，眼睛死死地盯着胳膊，眼眶里布满了血丝。 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他们本身是怎样的人，让一个未成年的小孩子承受这种痛苦都是异常残忍的。 杰西卡连喊了两声，霍文都像没听见似的，杵在原地一动不动，半点反应也没有。 「冬阳？」 冬阳甚至还听见了有人在唿唤自己的名字。 她努力操控精神，企图重新掌控身体的主导权，想要有所回应，却发现自己裂变的那股暴躁精神率先她原本的意识，强占了发生的喉咙：「终于出来了啊……」 「冬阳」的脸上扯开一丝邪气的痞笑，伸手抹了一把沾在脸上的灰尘，环视四周：「我没事，甚至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好。」 冬阳赫然地「看」到自己的身体脱离了她的控制。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冬阳意识到自己竟然在一个小型红蓝圆盘上，盘子是悬空的，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浮空站在这盘子上。 第227页 低头一看，冬阳觉得这个形状隐隐有些眼熟。 能供她站立的空间很少——或者说，她所站的蓝色区域很少，冬阳目测，前后左右加起来也不过十步的距离。 「我期待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有个声音从冬阳耳边响起，有点像是她自己的声线，但更带着一股玩世不恭的邪气与狡黠。 冬阳抬头，看见对面的红色区域赫然站着一个人。 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你终于来了，冬阳。」 和她长着同样的脸的小孩坐在圆盘的边缘，双腿伸在半空中，有节奏地上下交错着。 「你是……谁？」冬阳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冷静。 同样的音色，同样的身高，同样的样貌，唯一不同的是，对方的性格看起来比她更为恶劣，像是一头被困在笼中许久的小豹子，好不容易跑出牢笼，拼命地张牙舞爪宣扬自己的存在感。 那孩子往后一仰，突然站在红蓝交界的中间，沖冬阳笑了笑：「我是你。」 唿吸一滞。 似乎非常欣赏冬阳错愕的模样，那孩子哈哈笑了起来，「不过为了方便区分，我给自己取了个名字。」 她捏着冬阳的下巴，踩在圆盘的正中心：「毕竟你叫冬阳，所以你可以叫我，池初。」 多么熟悉的名字。 在十号星球里，她的胚胎基因提供的母体就是类似的名字。 池冬，初阳。 冬阳终于想起自己曾经在哪里看到这个圆形图案了——那是宗时礼收集的古地球的一些旧书。 太极。 古地球裔是这么称唿这个图案的。 「前任中将，叛逃者e49749，请不要做无畏的抵抗。」 一个声音似乎从天外传来，冬阳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并没有掌握自己的身体，也就是说，她现在——其实是意识体的状态？ 「我没想到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诞生的。」池初退了两步，伸了个懒腰，歪着脑袋笑道，「不过你在外面玩了那么长时间，也该给我玩玩了。」 说着，池初就一步步往后退，后脚在太极的边缘停了下来，纵身一跃，消失在白茫茫的精神海中。 *** 僵硬的机械声从机甲里传了出来，这次行动为首的朱雀确认了一眼作战布置之后，一字一顿地说：「外面已经被包围，你们是逃不出我们的天罗地网的。」 他说着，庞大的精神力「刷」的一下强占了酒吧最中央的那个巨大悬浮屏幕。 屏幕上闪现一秒短暂的雪花，然后刷新出了几个人的照片。 ——正是路伊小队的一群人！ 「联邦缉拿在逃要犯，无关人员尽情撤离。违抗者自动视为同伙——就地击杀。」 路伊很熟悉这种腔调：过去她执行任务前也会按照程序规定适时公布军部密令。 尽管军部对他们的要求是「任务优先」，但「公民安全」也是必须摆在明面上的一面旗帜。 屏幕上，每一个人的照片都是标准的证件照格式，路伊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那张是当初照毕业生和入职证时候的照片。 明明只过了两年的时间，按理说面貌上应该不会差别太多，但路伊看着那张照片总觉得说不出来的陌生和奇怪。 照片上的她冷着张脸——就和千千万万个毕业生一模一样，在摄像头前正襟危坐。 那时候她从来不觉得这样照相有什么问题，她也鲜少认真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观察自己在别人眼中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冷淡，克制，像一把静止的剑，稳稳噹噹地插在石缝中间，又或者是高悬在头顶的某个利器。 锋利，但没有目标。 那双眼睛里，路伊看不到任何东西。 除了一片空洞和死寂般的虚无。 或许之前旁边的照片大家都是相同的表情，看不出来什么明显的差别，但现在路伊旁边就挂着安格尔的图像。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拍的，那时候的安格尔的头髮比现在还要稍微长一点，浅金色的长髮被微微烫成酒红色，微卷，一圈圈沿着优雅的弧线垂到锁骨，嘴角上翘得厉害，眼里满是骄傲与得意。 大块大块鲜红的色泽很容易就把人的目光吸引过去，直直坠入那双红宝石一般璀璨的瞳孔。 路伊的视线移到那照片的底下，果不其然，上面写着：通缉人——死棘安格尔。 再往下竟然还有密密麻麻的小字，进一步表明了通缉名单的身份： 不留行的无踪客，s级通缉名单，死棘安格尔；野犬宗时礼；野犬越戈。 前阿尔米中将，叛逃者与流放者，e49749，日不落的达利摩斯之剑，外出行动代号路伊。 星际黑客杰西卡；嚮导冬阳，地球裔霍文。 所有人，赫然都在名单之内！ 「哎呀，没想到他们竟然把我偷拍得那么好看。」安格尔还有心思开玩笑，她一瘸一拐地往路伊身边靠，欣赏了一下自己和路伊的照片，认真地发表评论，扭头沖路伊说：「你现在的样子比那时候好看多了。」 路伊：「……」 她没有肯定，更没有反驳。 只是沉声看到营造出来的罪名「盗窃联邦机密」，就在心里瞭然，这次的追捕已经不仅仅只是为了获得西洛伊斯了。 第228页 而是十号。 圆形剧场之前摸到了那么多各式各样的小秘密，都没能惊动联邦出这么大的手来剿灭，或者说，双方默契地保持了某种平衡，互惠获利，宗时礼的每一步都是走在刀尖上跳舞。 而现在，她们掉了下来。 她们触碰到了联邦的底线。 路伊一群人一路顺水推舟地找到了十号星球的存在，甚至还没能找齐所有的数字星球，联邦就已经忍不住出手了。 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在害怕。 路伊丝毫不认为他们会害怕其他的星球秘密泄露，既然哨向能够荒废，其他的星球说不定也没能留存多少，问题的关键在于，这所有的星球联合组成的，截然不同又完全一致的大型社会人体实验。 这才是联邦所惧怕被人知道的。 「根据联邦相关法令，上了联邦通缉名单的人，所有公民都有义务配合抓捕行动。」 杰西卡白了脸，她看向周围原本还是「挡箭牌」们的围观群众，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我我我我我们……」 怎么办啊！ 作者有话要说：　　唔……明天的字数应该只多不少…… 夸我：） 第118章 叛逃 伊万卡是今年刚刚升入大学城星系的新生。 但凡能够获得大学城移民资格的人， 在之前无不花费了十二万分的努力， 一门心思扑在学习上——别说是星网了，就连这个平时旅游最起码都会用上飞车的时代，他为了备战大学城， 已经整整一年没有登上悬浮车了。 伊万卡心里苦。 于是在好不容易考上大学城之后， 他义无反顾地拆开一年前怒砸零花钱买来的「最新」游戏设备， 连上星网，准备通宵决战到天明。 而一年前的游戏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发展，已经在宇宙内颇具规模，角斗场上无比热闹。 时隔多日， 伊万卡抱着激动的心情发出了参与申请， 面前的npc作势就要从小包包里掏出一张「入场券」颁发给他，谁知道就是这么三秒钟都不需要的动作， npc把手伸进包包里， 就，不动了。 伊万卡：……你倒是把门票给我啊！ npc仿佛被魔法冻结了一般， 他迟缓地保持着掏东西的姿势， 很快就引起了其他报名玩家的不满。 「这什么情况？」 「出bug了吗？」 「这么大的游戏也会在这种小细节上出bug？」 「不都开放运营了一年多了吗怎么还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官方出来挨打！」 「……emmmm我刚刚想去摸到官网下面骂官方的时候， 发现， 登不进去。」 「＋1」 「星网怕不是卡了吧？」 「……」 一秒钟的功夫，伊万卡身边的人们纷纷开始议论了起来。 声音越来越大， 愈发的聒噪。 然而就在玩家的不满情绪刚刚酝酿起来的时候，npc突然恢復了动作。 伊万卡心里松了口气，结果刚刚拿到入场券， 就发现上面的照片印着的不是自己的角色图像——而是一群，截然陌生的，女人们的图像。 五个人，四女一男，唯一的男孩还长着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一看就是连高中都还没上的初中生。 「卧槽这什么情况？！」 身边的一个莽汉把伊万卡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下一秒，连公共频道都是这五个人的脸。 碰上这种情况的不止游戏圈的人，还有无数吃着饭刷着剧的，上网查学术论文资料的，甚至行车开着导航仪的——一时间，全部都被路伊她们的照片霸占！ …… 通缉名单并不是朱雀单方面投影在酒吧一家里的。 而是整个宇宙。 只要是宇宙里信号塔存在的地方，星网覆盖到的区域，都会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同步转播这次的通缉名单。 此时此刻，宇宙内但凡在使用星网的人，都不约而同的看到了这条通缉令。 然后大家就听见了同步传来的那句话： ——全体星际公民，请务必协助联邦缉拿sss级要犯。 * 路伊知道，联邦这是下了死手。 就算她们能够逃出这个酒吧，只要碰上一个看到这条通缉令的人，她们的行踪百分之九十九就会被泄露。 天罗地网，插翅难飞。 「前士兵e49749，我劝你不要做无谓的抵抗，束手就擒吧。」 就在这眨眼的功夫，其他的咸鱼杂兵要么被灭，要么自动退出战况外，她们已经被朱雀团团包围。 为首的总队队长往前跨了一步，即便机械合成的电子音听不出来太多的情绪，但路伊依旧从里面听到了一丝……惋惜？ 很微弱的情绪。 如果是以前的路伊一定察觉不到，但不知道是时间改变的她，还是西洛伊斯的影响，她现在竟然能够从无数冰冷的钢筋混泥土中找到一丝活气。 路伊张了张嘴巴，还没说话，就被安格尔抢先：「既然他们没有直接下手，看来只是想活捉。」 就像上次那样。 因为她们手里还有联邦想要知道的东西。 安格尔的猜测在寂静的酒吧里听得一清二楚，那队长迅速抬起手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穿了霍文的另一条腿。 「霍文！」杰西卡尖叫了一声。 第229页 「你这是……威胁吗？」宗时礼不动声色地拦在霍文和队长中间，厉声喝止。 机械声冷冰冰的：「他们是……连带责任。」 连带责任。 路伊很清楚这套术语。 换句话来说，霍文他们本来并不在通缉范围内，如果有必要，可以将其当作威胁的武器。 一旦不起作用，就地处决。 路伊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并不喜欢通过这种弯弯绕的方式，通常她会一击毙命，避开无关人员，但如果遇到了不得已的情况，也会毫不犹豫地进行处决。 可是和路伊的冷静不同，安格尔却因为「连带责任」四个字而变得异常愤怒了起来。 虽然她脸上还没有丝毫的表情变化，但路伊依旧能够从安格尔溢出来的精神波动里察觉到那滔天的怒火。 她愣了愣，随即想起安格尔的家乡就是因为寻找西洛伊斯的「连带责任」而全球覆灭。 「士兵e49749，身为朱雀的一员，我个人尊敬您曾经为军校做出的贡献，所以再进行最后一次警告，请放弃抵抗，扔掉武器，原地束手就擒。」 怪不得会有惋惜的情绪。 路伊猜测藏在机甲背后的估计要么是和自己同届毕业的学员，要么是曾经认可自己实力的士兵。 否则也不会给她「额外」这么多思考的时间。 她都要差点忘记自己曾经在母星上有多么的……出类拔萃了。 之前路伊身在其中不自觉，甚至不把这种敬慕当回事，只觉得那些崇拜的目光打在身上异常碍事，但现在跳出那个思维来看…… 竟然还有点作用？ 「是谁派你们来的？」 路伊视角余光看了眼战况，自己这边安格尔已经挂了彩，唯一具有战斗力的就只有她和宗时礼越戈三人，至于小孩子们…… 霍文已经废了半身，冬阳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路伊总觉得有哪里不一样了，至于杰西卡……虽然还算是完整的，但一个专攻网络的在这时候也派不上多大用处。 就算路伊能够捨弃这些人，她也无法保证自己能够独自逃脱。 更何况…… 她竟然觉得，自己如果将这群人视为弃子，不是一个会让人愉快的决定。 路伊深知，这种情绪并不是一个好现象，但她却竟然觉得，有一丝微妙的无可奈何。 朱雀没有回答。 他只是平静地举起手中的枪，枪口稳稳对准霍文的心脏，橙色的蓄能光在黝黑的枪口慢慢壮大。 威胁。 路伊眼皮跳了跳，把手中的枪往地下一扔，沉声说道：「好。」 光源瞬间消散。 朱雀又看向其他人。 「路伊？」安格尔皱着眉，非常不能理解她的决定。 「不可能的。」 路伊的声音很冷静：「你连我都打不过，又为什么会认为逃得出一百名朱雀的包围圈？」 安格尔擅长的是暗杀，潜伏，间谍，一击致命。 某种程度上而言，她们都是在黑暗中跳舞的舞者，根本就不适合在白天里正面战斗。 「把武器扔了，他们现在还杀不了我们。」 路伊又看了眼宗时礼，嗓音低沉，试图通过眼神传达出「从长计议」的想法。 「呵。」 安格尔扔掉手枪，还用脚尖往前提了一下。 手枪滑到朱雀面前——确保安格尔在短时间内再也不会触碰到这个武器。 「我们也扔了吧。」 在和路伊对视了三秒后，宗时礼也放弃，沖越戈下令道。 然而这时，一个稚嫩的童音在正中心响起起来，带着一丝跃跃欲试的冲动： 「我不同意。」 脆生生的，有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韧性。 冬阳——或者说——池初，站在所有人的中心，笑嘻嘻地眨了眨眼睛，肯定地重复说了一句：「我不同意。」 或许是本能的排斥变数，朱雀下意识地就想一枪毙掉这个「连带责任」的小孩。 可是就在他扣下扳机的瞬间，一股庞大的，诡异的精神韵律，就突然横扫了他的精神网！ 又凶又勐，带着一股铺天盖地海啸般的压力，来势汹汹！ 「帮我！」 池初吼了一声，勐地看向路伊和安格尔！ 仅存的两个西洛伊斯裔根本来不及思考冬阳哪里来的这么大的精神力，就下意识地就顺着这声命令也铺展开自己的精神网。 三个人的压力，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在短时间内动弹不得。 朱雀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生了锈的钉子，根本就无法按照自己的意志行动起来。 宗时礼瞪大了眼睛，倒吸一口凉气。 虽然早就知道精神网可以给人造成威压，但一般而言，顶多只会在机甲一对一对战的时候显现出来。 脱离了特定的装置，光凭天生的精神网，很难造成这样的压制效果。 更何况对方是一百名顶尖的特种兵！ 如果不是西洛伊斯的特性根本做不到！ ——可是，为什么冬阳也会在这里面？ 而且冬阳现在的反应……和她平时的表现似乎有略微的差别？ *** 「你……池初你在做什么？！」 冬阳站在漂浮的精神海里，只觉得自己这边庞大的力量，无论是熟悉的还是陌生的，都在疯狂往外输出。 第230页 「别废话。」池初咬牙呵斥，「好好感应你的新力量，学会控制它！」 「什么意……」思。 冬阳还没说完，就跟着池初的话往那股陌生的力量一探究竟。 有许多光点，金闪闪的，漂浮在冬阳的眼前。其中有一个闪烁着勐烈的红光，冬阳直觉告诉她那代表着霍文。 仔细一感应，冬阳甚至都不用数数，心里就知道这些星星般的光点每个都代表了在场的人数。 这是一股半生不熟的感应。 熟悉的地方在于这些数量似乎有点类似之前嚮导感应的能力，但陌生的是，冬阳隐约觉得，自己似乎可以影响这些光点。 冬阳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她伸出手，闭上眼睛，对准红色的光芒，想像自己幻化做无形的轻风，风卷过后，一股平和的情绪席捲了闪烁的红光。 冬阳不知道的是，就在此时，霍文竟然也渐渐平復了自己的恐慌，一点点从怔愣中找回来自己的理智。 剧烈的疼痛撕扯着他的神经，虽然疼痛的折磨感被进一步放大，但他已经能够重新思考。 只困惑了片刻，霍文就勐然把目光投向冬阳的位置！ 「很好，就是这样。」 察觉到霍文投来的困惑目光，池初满意地点点头，勾起一丝邪魅的笑容。 她说话的时候看上去像是自言自语，颇为神经质。 「虽然我不想一出生就因为力竭陷入沉睡，但我更不愿意还没来得及看看外面就被锁回别的笼子里。」 池初沖冬阳说道：「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她闭眼，冬阳看到虚空之上又浮现出了池初的影子，还没等她搞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就被池初勐地一推，从太极之上往下坠落！ 冬阳重新掌握了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冬阳：「……」 有点懵逼。 不过时间根本就不等人，池初的换位让她之前引领的那股威压顿时弱了不少，眼看其他人就要冲破这种精神上的压力，池初就在体内沖冬阳勐地催促：「愣着干什么！你可是嚮导！」 那语气，比嚮导冬阳本人还要熟稔。 几乎是在池初半强迫式的引导下，冬阳终于动用庞大的精神力去完成刚刚安抚霍文的动作。 只不过这一次，她选择将风掠过整片星海。 【停下来——】 冬阳没有说话，满脑子传递的就是这么一个概念，甚至都不需要构成语言，只是单纯的一种情绪波动。 就连路伊和安格尔的主动威压也都因为这种情绪而断裂。 停了下来。 朱雀们丧失了这股压力，却也依然没有继续动作，反而保持着之前的姿态站在原地。 仿佛被人隔空按下了暂停键，一切都停了下来。 一切都只发生在一个唿吸之间。 一切都只是本能般的行为。 仿佛她天生就是如此——天生就该如此。 把这种情绪输送到这么广大的范围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冬阳的精神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竭。 她终于想办法让「风」绕过自己小队的成员，面对路伊等大人们审视的目光，冬阳头皮发麻：「我快撑不住了！快走！」 *** 通缉令在屏幕上就这样挂了足足有十分钟，星网才恢復正常。 十分钟，足够在网上引起普通公民的热议了。 要知道，上一个如此公布sss级通缉令的，可是目前正在和联邦政府交战的星际海盗们的海盗头子——白鲨卢卡斯。 即便是这样的叛乱者，都只有老大一人独享此「殊荣」。 可这次却有足足七个人！里面还有三个小孩子！！！ 于是普通公民开始疯狂八卦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上了联邦政府sss级的黑名单！ 至于之前和其中某些人有过接触的相关人士，也都纷纷对她们到底做了什么事情而表示非常好奇——能够被联邦政府这样追杀的，一定是手中掌握了足以和「叛乱」媲美的把柄。 一时间，蜂巢内各大势力的情报员纷纷出动，都试图想要挖清楚这个天大的秘密。 「盗窃联邦机密？」 林场内，玛塔刚刚拎着猎好的一匹狼拖回营地，就看到随身腕錶内弹出这么一条全宇宙通缉令。 「我把烧烤架准备好了。」 阿罕坐在营地里沖她温和地笑笑：「我还没吃过野狼的肉呢，很期待。」 「这个？」玛塔晃了晃通缉令，「你看到了吗？」 阿罕点头：「自然。」 玛塔把狼和解剖用的小刀顺手一甩，两者都稳稳立在阿罕面前。 「我不会用刀。」阿罕嘆了口气。 「看了这么多次，不会也该会了。」玛塔冷冷地说着，语气不善，手上却没停着，开始连上星网迅速阅览相关的传言： 有人说是路伊背叛了阿尔米星，作为阿尔米歷史上第一个背叛母星的士兵，遭到这样的围捕是必然的； 也有人顺着这个猜测上升到稀释纯种基因能够保证军队的稳定性，开始抨击联邦政府； 还有阴谋论者说几个人惹到了宇宙里手眼通天的大人物，所以遭到全宇宙的追杀； 更有精神黑客扒出了路伊和安格尔消失在星网痕迹中的时间段，意外的发现两人有共同的一年空白期重合，于是合理推测这一年一定发生了神奇的事情； 第231页 脑洞更大的，直接猜测政府已经能够控制黑洞穿越时空的功能，而路伊和安格尔消失的这段时间就是前往过去或者未来了。 不靠谱的还是这几个孩子是某些大佬的私，被政治上对立的人抓到把柄，直接派人追杀到天涯海角。 …… 各式各样的猜测满天乱飞，有些离题千里，有些却已经摸到了真相的门槛。 阿罕拿起小刀，比划了一下切入口，最后刀尖对准脖子往下扎，顺着狼皮和肉质之间的那层脂肪往外延展，捅了几刀，就被血肉模煳的触感弄得头皮发麻，往地下一扔，自暴自弃：「我放弃了，还是你来吧。」 玛塔一目十行，根本就没顺着阿罕的话往下说：「你知道他们窃取了什么机密吗？」 「你关心这个做什么？」 「联邦这一步……走得很险。」 玛塔看着被剥皮剥了一半的狼，面不改色地说道：「之前他们追杀路伊都是暗地里偷偷行动，目的也是为了路伊被流放的那片区域，可是现在，竟然这么公然，是被路伊抓住更大的把柄了吗？」 阿罕说：「这和我们没有关系，玛塔。」 玛塔摇摇头继续说：「把这群人并列sss级通缉名单，和卢卡斯一个级别，这不就明着把她们推向卢卡斯这边让两个反对的势力结盟吗？」 她皱着眉：「罗德怎么会干这么蠢的事情？」 理清了这个思路，玛塔边说边摘下手上的皮套，扯开额头上绑着的护目镜，说道：「我要去告诉卢卡斯。」 「全网通缉，你以为卢卡斯不知道？」 「这不是汇报不汇报的问题，这是一种态度。」 玛塔谨慎地说：「不是你让我潜伏在他身边吗？助手就应该扮演一个助手应有的角色。」 她冷静地看着地上的狼尸：「毕竟，发布这个命令的人，明面上可是阿尔米。」 「路伊也不是唯一一个叛逃的人。」 顶着「叛逃」名义的，还有她。 卢卡斯知道玛塔之前的身份，她必须在卢卡斯的面前刷个脸，把该解释的都解释了，以表衷心。 「卢卡斯肯定会让我追踪这个『秘密』的。」玛塔肯定地说，转身欲走，「抱歉，这次烤肉下次吧。」 「不，我就是要今天吃到。」 阿罕却在她身后喊住了玛塔。 「这件事情，你不许插手。」 玛塔回头，看向阿罕的眼神带着一丝审视和困惑。 阿罕却低头把扎在狼尸上的刀子拔出来，稳稳地坐在原地，把刀尖对准玛塔，笑声里带着冷意：「坐下，烤肉。」 义眼把刀尖锁定，机械的警报文字在眼前浮现，锁定危险武器，判断战斗环境。 风向，风速，分析动作轨迹。 一秒钟，义眼就告诉了玛塔在没有趁手武器下反夺尖刀捅穿阿罕心脏的动作路径。 她深唿吸，按照这样的动作路径笔直往前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 【存活率91%……94%……98%……】 玛塔站在阿罕面前，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等待一个理由。 「这是大祭司的命令。」 刀尖对准玛塔的小腹，阿罕温和地笑着，手里丝毫没有退意。 「所以，坐下，烤肉。」 他声音沉着：「我饿了。」 气氛凝滞起来，似乎随时都会被爆发的情绪掀翻。 玛塔定定地看着阿罕，许久，她依言坐下，伸出两根手指夹住薄薄的刀片，指间用力一挑，那尖刀就在空中掉了个转，重新稳稳握回玛塔的手心里。 「我就知道你每次过来都没什么好事。」 「哪里。我是真心来吃烤肉的。」 阿罕无辜地耸耸肩：「毕竟你的烤肉的确做得一绝。」 「命令是什么？」 「是你一直期待的。」 阿罕看着玛塔熟练剥皮的动作，对答如流：「你不是一直想亲手杀了路伊吗？大祭司这次给了你这个机会。」 刀尖挑到尾端，破皮而出，翻着狰狞的血肉。 倒映在刀尖上的表情也一阵模煳。 阿罕问：「你不开心吗？」 许久，许久，玛塔盯着刀面上自己的影子，挑了挑嘴角：「不，我很开心。」 「我很开心……大祭司能够赐予我这次机会。」 「如果可以活捉的话，更好。」 也就说可以直接杀死。 玛塔突然开口：「可联邦不是已经派了阿尔米……」 「命令下达之后，他们掌握了全新的情报。」 阿罕的声音也带着一股冷意：「联邦没有想到他们队伍中还有一个，哨向。」 「哨向？」 玛塔一愣，无论是哨兵和嚮导在宇宙里的数量已经极其稀少。 哨兵因为过度敏感的五感而天性易怒，嚮导因为天生羸弱的身体而容易遭到排遣，只有两者凑到一起才是强大的，一旦散开，根本就不成气候。 玛塔不是没有和哨向这个群体打过交道，人数锐减后，这群人往往都过得不尽如意，分布在各个星球的底层，很难翻出什么浪花来。 「嗯，稍微……有点特殊的哨向。」 阿罕的避而不谈让玛塔起了疑心。 「大祭司……也知道那个『秘密』？」 阿罕语气危险：「你逾矩了。」 第232页 「是和虫卵类似的关系？」玛塔却不为所动，换了个问法。 「玛塔。」 声音很冷，像是藏匿在暗处，野狼的低吼。 「他们看到的，是大祭司的秘密。」 是猜测，却也是肯定句。 阿罕：「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他盯着玛塔：「我现在就可以先斩后奏，让你心脏植入的炸弹爆炸身亡。」 滴答，滴答，滴答。 心脏里的炸弹甚至和咚咚咚的跳动声达到一致的频率。 玛塔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她把刀尖向下：「不，我只是在证明我的价值。」 「我可以为大祭司做更多的事情。」 「而且……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们想得到的那个人。」 阿罕问：「你想怎么证明？」 玛塔一顿，站起来，继续刚才准备离开的动作：「去找卢卡斯。」 她解开星舰的电子锁，定了航程：「至少我现在还在卢卡斯手下做事，他不是和乔舒亚来往得紧密吗？他们两个不会放过这个停战的机会的——只要把握了那个『秘密』，战争就可以谈判。」 玛塔自信地说道：「既然都要寻找她们，为什么我们不能打个顺风车？」 借卢卡斯联手的名义，找到路伊，然后，杀了她。 「大祭司会看到我的忠心的。」玛塔扯了扯嘴角，「毕竟我可是经歷过二次洗礼的人……对了，听说最近有个有趣的人也通过了洗礼？」 阿罕一听就明白了：「你想用他？」 「当然。」 玛塔点点头，停靠在营地附近的星舰已经自动启动，悬浮在门外。 「毕竟是和她从一个地方出来的人，说不定能够撬出什么来。」 「对了，他叫什么来着？我记得好像姓何。」 阿罕回得很快：「何往宾。」 玛塔登上星舰，回头：「我很好奇。」 「他是在你的辖区入教的吧？」玛塔回忆道，「阴差阳错找上了你，然后你就这么通过了？」 阿罕沉默以作应答。 「你当初答应他的时候，有多少是因为……他和你的相似性而答应的呢？那个新人？」 玛塔的声音非常平静。 「你因为父母遭受了联邦的迫害而选择入教，而我入教的时间可比你长多了……我从一出生，就接受了洗礼。」 她的语气甚至带着一丝嘲讽：「你有什么资格质疑我的动机？如果你觉得路伊是个变数，那么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我最讨厌的就是背叛。」 「她的存在就是堕落的证明——」 玛塔这么说着，脑袋里却是想起了安格尔的脸，还有那句让她几乎夜不能寐的话： 「她是我的。」 不，她不是你的。 「证明人类可以受到那些花言巧语的影响，而撒谎，欺骗，和背叛。」 她过去是属于我的。 是你抢走了她，把她变成了另一个人。 「我会杀了她。」 声音犀利，如刀尖割破兽皮一般锋利，不带丝毫犹豫。 *** 玫瑰大道。 巴别塔教的祷告室内，何往宾平静地做完了这周的礼拜。 ——他才刚刚入教不久，根本没有接触核心的资格，但这并不影响他蹲守在首都星——乃至全宇宙最有名的人流区域，记录有哪些名人出入巴别塔教的小教堂。 进入教堂的未必是祷告，还有无数隐藏在暗处的交谈，暗语，和密谋。 这天，他刚刚祷告室内走出来，就被同样进行祷告的一个信徒拉住了衣袍。 他一愣，发现自己这几天都见过他。 在祷告前何往宾还帮这个人捡过不小心遗落的塔形吊坠。 信徒爽朗地笑了笑，咧开一口白牙，「刚才……谢谢你啊。我看这几天经常能和您碰上，交个朋友呗？」 何往宾心里提起十二分的警惕，脸上却是温和的笑容：「不客气……您是？」 「啊，我啊。」 信徒挠了挠头：「你可以叫我工七。」 下一秒，他就继续自报家门：「我家就在附近，等会儿要不要顺便来我家吃顿便饭？我和我女儿都是信徒，就当答谢了。」 「不用这么麻烦……」 何往宾刚想拒绝，然而听到后面的话，他就怔愣在原地。 工七说：「黎明她一定会很欢迎你的。」 「你女儿叫什么？」 「黎明。」 工七得意地笑了笑：「怎么样？是个很好听的名字吧？」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哈我的榜单！赶完了！ 终于！终于！终于！我把各方的剧情线又又又又又又又交叉到一起了！我等这一刻等了好久啊嘤嘤嘤！ * 谢谢： 虎口脱险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2-13 00：43：34 迟迟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2-13 19：24：21 第119章 地道 何往宾听到黎明两个字， 不是满心满意的喜悦， 而是一阵寒气。 从脚底窜到了天灵盖。 他和洛克猜到实验的幕后八成是巴别塔，甚至也想到了巴别塔可能和三星堆阿尔米有什么交易或者联繫，本来想从这些微弱的关联中入手， 找到蛛丝马迹， 混入实验的核心， 可没想到，行动在第一步计划的过程中就夭折了。 第233页 还是夭折在黎明的手上。 可是——黎明？ 她是怎么想办法和外界取得联繫的？ 何往宾不觉得联邦和军校是那么好骗过去的地方，否则他们的防御未免也太微弱了点。 除非……巴别塔察觉到了他和洛克的异常，想反向测试他知道到哪一步了。 「不知道您愿意赏脸吗？」工七保持着那个神秘的微笑， 「我自认为做饭技术还算一流。」 两种可能性在何往宾脑内左右博弈。 去吧， 有可能陷入巴别塔的圈套；不去吧，万一真的是黎明千辛万苦发出来的求救信号， 错过了一定是他们的损失。 何往宾站在原地思考了三秒， 对上工七那双眼睛：「荣幸之至。」 *** 地铁轨道内里传来唿啸的风。 攀爬在轨道上方的蝙鼠被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在头顶的铁皮上四处乱窜，吱吱的叫声在黑暗里沖淡了一丝死寂。 「风！」 「冬阳」——或者说， 现在应该是池初， 她边跑边喊住了路伊：「不要去下风向！我听见了这条轨道上的震动声， 等会儿会有地铁从这条线路路过的。」 还没来得及问她的五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灵敏了， 路伊就看见「冬阳」站在原地，停了下来。 「不对， 东边停着三架货车正在卸货，一时半会儿走不了，也不行。」 这里的地下空间非常大。 叠叠木星的地质层构造非常奇特， 正如其名，地壳下面天然地分成好几层空间。 进入大星际时代前，叠叠木星盛行的是典型的「等级制」，生活在最表层的人享有最高的特权，而越往下，身份就越是卑贱。 这种情况一直到大战才有所改善——低阶的叠叠木人都被派去参战战死沙场了，剩下的表层群体们自然抵挡不了外星大规模的入侵，只能投降妥协，接受了联邦的管辖。 而联邦接手后，起码在明面上废除了等级制，剩下的叠叠木贵族们自动变成联邦公民，继续保持居住在地表的习惯，而剩下的地底数层，则被联邦和宇宙内的几大财阀接受，建造了强大无比的公共运输运输体系。 所以哪怕是一个地铁站，都分成公共人流运输、客流运输，还有其他的私人轨道等各种不同部分。 路伊一群人是从酒吧里破门而出的，外面无数人流街道，路伊本能地选择了往地下层级跑去。 习惯了在黑暗中行走的人，黑色是最大的保护伞。 一群人的通缉照片刚刚就在全宇宙播报过，霍文根本就动不了，还是越戈把他背在肩上，让霍文用仅剩的那只手把她抓好，一路搀扶着从朱雀的包围圈中跑出来。 如果这是在其他的星球说不定还有公民义务帮忙拦截，但这却是叠叠木星！ 上面生活的人不是软弱的旧贵族，就是游走宇宙的灰色人群——前者没有胆子，后者没有心情管这些事情。 更何况后面还有那么多朱雀——他们不清楚池初对朱雀做了什么，都只当是朱雀在放长线钓大鱼，更加不敢去打扰路伊一群人的窜逃。 ……虽然狼狈了点，但出逃的速度竟然意外的迅速。 就在迈入地下通道的瞬间，冬阳也在池初的强烈要求下，让开了身体的主导权。 因为池初说了一句话：「你现在的嚮导能力刚刚觉醒，还不稳定，这个距离就是极限了。接下来的路程，我会比较有用。」 池初出现的突然又霸道，按理说冬阳是不应该信任她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有个声音在冥冥告诉她：在这件事上，池初是可以相信的。 冬阳决定赌一把。 转让身体主导权的那刻，停滞的朱雀也重新控制住了思绪。 调动大脑神经取得身体的指挥权不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即便冬阳把控制撤回，他们还需要一定的时间重新适应。 朱雀队长脸色凝重，这是他从来没有碰到的情况，他立刻下令让手下向阿尔米大统领汇报这个消息，而自己则带领其他人全速往路伊等人逃跑的方向追捕。 于是就出现了以上那幕。 「哎呀烦死了！」安格尔不满地看了看四通八达的轨道，「反正机率都一样，要不然我们随便选条路杀出去吧！」 很像是安格尔的作风。 不计后果，孤注一掷。 路伊下一秒几乎就要跟着安格尔的步调走了，然而却听见「冬阳」咬牙切齿地喊道：「等等！」 「给我点时间……」 池初咬牙，她闭上眼睛，深唿吸了一口气。 无数声音，光线，气味骤然放大，蝙鼠腐烂的气味疯狂钻入她的鼻尖，一公里外的货车正在转向，就连黑暗中，都闪烁着各种五颜六色的车牌灯光…… 灵敏的五感获得的信息几乎让她的脑容量爆炸。 然后，她从无数汗渍，货物，血腥味和硝烟硫磺中，嗅到了一丝陈腐的气味。 「这边——」 池初指了个方向，招唿着：「那是条封闭的废弃铁轨！」 「越戈你想办法把霍文的血迹给处理掉，否则朱雀会顺着这个找到方向的。」 池初说完这一句，就咬着牙身先士卒往前闯去。 放大的感官带来的不仅仅是千万条信息，还有无数对灵敏度的折磨。 第234页 电锯的噪音差点把耳朵给割掉，内脏腐烂的气味让池初没把隔夜饭也吐出来，闭上眼睛都能感到那些放大了千万倍刺眼的光线试图烧穿她的视网膜。 只一步，她就踉跄了一下，差点扑倒在地。 「该死！」 池初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半跪在地上，一拳狠狠往地下砸去，差点没把自己的骨头给砸碎。 但是剧烈的疼痛让她因为过分敏锐的感官而稍微冷静了下来。 池初恶狠狠地对冬阳说：「你来！一直往前走！走到左手边，斜上方三十度角，第四百五十七个洞口才能停下来！往洞里面钻！别停！听见没！」 冬阳感受到属于池初的精神力在飞快枯竭——比她刚刚影响朱雀精神网定住他们所消耗的精神力还要多。 「听见没！」 她几乎破口大骂，声音在地下一层里迴荡，似乎要把铁轨给震断。 「她在和谁说话？」杰西卡被吓得脸色惨白，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路伊冷眼看着跪在地上自我挣扎的冬阳，说道：「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 她还没说完，就见冬阳晃晃悠悠地从地面上站起来，龇牙咧嘴地甩着自己刚刚砸地的手，像是精神分裂一样对着空气嘀嘀咕咕：「知道啦知道啦这么凶干什么？」 路伊的话到半截，就被这个插曲打断，让杰西卡心里恨得只痒痒。 你到底是猜到了什么你说呀！ 冬阳摸摸鼻子，回头对上队员们探寻的目光，不好意思地搓搓手：「那什么，先往这个方向走，朱雀他们快来了。」 说着一瘸一拐地在前面带路，嘴里还念念有词：「左手边，斜上方，三十度……你别絮叨了我记住了！！！」 *** 光凭走的肯定走不快，所幸队伍里除了霍文这个工程师外，还有个技术宅。 路伊直接抢劫了一截发动车头，把控制台暴力扔给了杰西卡让她破解密码。 小黑客轻轻松松把车头里的控制台的线路独立出来，在霍文口头的提醒下，迅速强占了控制权。 有了代步工具，一车人咻的一下消失在废弃轨道深处。 之后足足过了十分钟，朱雀的后续部队才追到地下通道。 「他们人呢？」 一名朱雀直接找上了总控台，要求调出监控。 「没有监控……」值班人指了指那条废弃的轨道，「那里已经严重塌方，走两步说不定就会往下层掉，已经封禁了几百年了……」 「我们去下层。」队长当机立断。 「不不不，我不是指下一层。」 值班人小鸡仔似地被拎在半空中，委屈说道：「之前爆发过一场强烈的地壳运动，那块区域随时会塌，可是坍塌的层数都是随机的……」 「说重点！」 值班人尖叫了起来：「也就是说她们可能走两步会掉到一层，然后再走一步又往下掉两层！我们根本就不知道会在哪里掉！也不知道会掉到哪一层！」 「你们这样进去……这么多人！说不定连她们人都找不到就会打破一块地表的承重往下一层掉！」 「……」 *** 然而已经轰轰烈烈开进去的路伊她们…… 其实是知道这个消息的。 「这里的地层厚薄不均，我来开。」 冬阳牢记池初退出时那句「如果不想死的话就把我接下来的话给我背下来！」，一把夺过了杰西卡的控制权。 眼神诚恳，态度真挚：「相信我，我不会害大家的。」 杰西卡：「……好吧。」 她瞥见路伊点头的样子，远离了方向盘。 左三，右四，跳两下。 冬阳嘴里念叨着池初给出的蛇皮走位，有惊无险的避开了好几个薄弱区域。 进来之后，她算是明白为什么池初让她熟读并背诵了—— 一条漫长的甬道，四面八方，全部都是杂乱无章的孔洞。 一百……两百……三百……四百……五十七！ 冬阳眼尖，老远就瞥见了弹射灯下的孔洞，欣喜地一指说：「那边！去那里！」 哐当！ 情绪过于激动，车子不稳，轮胎陷入了一条裂缝。 地面开始轻轻颤动，裂纹迅速扩大，眼看随时就要塌陷。 冬阳：「……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作者有话要说：　　嘤！这章本来想放在明天定时更的，用来宣告我的隔日定时復健！可是突然想起今天情人节！就提前放出来吧！ 单身狗们节日快乐啊！！！ 。 谢谢： 安奂扔了1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9-02-14 21：20：15 第120章 逃出 咔哒。 仿佛是为了印证这句话似的， 半边车头已经往下陷了。 冬阳：「嘤！」 这时候， 一双手越过她的脑袋，稳稳握住了方向盘。 是路伊！ 「跳车！」她头也没回，也不知道是冲着谁喊的， 上下嘴皮子一碰， 两个字就传到所有人的耳朵里， 带着她惯有的镇定人心的力量。 安格尔很快反应过来，沖冬阳问道：「哪一个？」 她大气也不敢出，僵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生怕破坏了平衡， 抬头下巴往上一努嘴：「那儿！斜上方， 附近就那一个。」 第235页 滋啦啦——路伊把方向盘勐地往旁边一打，车身的重量利用惯性增大了另一处空地的承重， 原本下凹的地带因为这一瞬间的减轻而停止了挣扎。 裂缝长到前前轮胎就暂时停住， 车子前半边轮胎陷入浮空的底层，整辆车陷入了一种非常微妙的平衡状态。 「先稳住。」 路伊看了一眼， 确定了方向， 对着其他人说道：「一个一个来， 越戈你先上去。」 安格尔嘴巴一撅：「路伊你竟然想的第一个不是我！」 说着， 就狠狠瞪了越戈一眼，手脚却没闲着， 把霍文的衣领拎了起来。 危机时刻还不忘插科打诨，越戈翻了个白眼：「你也不看看就你那条腿能做什么！」 说着，越戈身姿矫健， 伸手勾上了车上内嵌的一些固定装置，猫一般地往上窜去，把贴身手枪调成雷射模式，在车顶上切开了一个巨大的不规则开口。 安格尔白了一眼：「真丑，有没有点审美。」 越戈：「闭嘴吧你！」 她故意把切下来的车盖往安格尔的方向一扔，却被对方炫技似地稳稳接住，冷哼了一声，不做它言，从车内翻身而上，踮脚蹬地一跃而起，双臂就挂在了冬阳所指的洞口边缘，肌肉勐地绷紧，露出好看的两道线条，双腿半空蹬壁借力，而后稳稳踩在了孔洞里面。 而全程，路伊都在借方向盘来控制轮胎微妙的转动，尽量稳定这一点平衡。 宗时礼也在越戈身边紧随其后，翻身上了车顶，和头顶的越戈还有车内的安格尔形成了完美的救援阶梯。 所幸的是，那裂缝也没有再继续扩大，似乎碰到了一个稍微厚一点的土层，延展的前路被悉数斩断。 「接着！」 尽管嘴上不饶人，但安格尔越戈还有宗时礼三个大人之间可以说是配合得非常默契了。 她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把霍文的衣领拎着往上一扔，宗时礼顺势一接——这个位置既需要强大的臂力，还有无与伦比的平衡力，抓地力也不能小觑，她的身形又高挑，天然地比越戈节省一丝力气，从这个角度而言，简直是最适合站在中间「承前启后」的人选了。 像是传送带一样，安格尔扔给宗时礼，宗时礼再扔给越戈，霍文只觉得自己在空中飞飞停停连续了两段，土腥味的风都还没来得及从鼻腔灌到胸腔内，就被越戈接着轻轻松松放在一边的地上。 「下一个，杰西卡。」 然后听见越戈毫不停顿的下个命令。 就在霍文以为多米诺骨牌要这样持续下去的时候，轮到冬阳，路伊却说了一句，「自己上去。」 冬阳：「……」你这是歧视！ 她控诉地看向路伊，谁知道对上一个平静的眼神：「你可以的。」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让冬阳愣在原地。 路伊的眼神太过理所应当，就像是早就知道冬阳拥有这个能力一样，坦然到让冬阳都差点以为路伊早就知道了在她身上的变化—— 可是池初的出现太过突然，而且除了她以外也绝对不可能有人见过她，路伊是怎么知道池初的存在的？ 是早就知晓？还是属于西洛伊斯那诡异的直觉？ 路伊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在地道里听得分明。 越戈在上面听了之后就急了：「路伊你怎么想的？」 冬阳向上抬头看了一眼，沖越戈点点头：「我试试。」 然后，她眨了眨眼睛，在精神海里把池初拽出来：「还能动吗？」 虽然池初之前没有掌控身体的主导权，但她知道，在同一副身体内两人得到的感知信息是相同的。 池初眼角下面一片青黑，看起来就像是消耗过度的样子，听了冬阳的求救，没好气的敲了一记她的脑袋，生无可恋：「为什么我的共生体会这么没用……」 冬阳：「……？」共生什么？什么共生体？ 可是没等她说完，池初就嘆了口气：「好不容易攒下来的一点能量又要替你擦屁股，你能不能有点用……」 她嘀嘀咕咕地接过了冬阳身体的控制权，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下次见面你可得好好感谢我！」 说着，就消失在精神海的太极之上。 * 这个变化放在路伊眼里就是这么一幕： 冬阳只是眨了下眼睛，再度睁开时，整个人的气场就变得截然相反。 池初意味深长地看了路伊一眼，嚣张中又带着一丝赞扬：「你很聪明。」 然后，双腿一蹬，以惊人的弹跳力往车顶跃了上去。 像是在刀尖上跳舞的红舞鞋，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滑动，保持平衡而不坠落，从容而淡定，丝毫都看不出来踏错一步就会导致整辆车失去平衡而倒地。 路伊这次甚至连保持平衡的防护措施都没错。 尽管是她也不得不承认，「冬阳」此时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就像是唿吸一般自然——就像是天赋神技一般。 即便是她，也是在阿尔米星经过了无数次训练后才能达到这样的从容，甚至连安格尔或许都无法做到如此精准的控制。 没有让任何人帮忙，池初就攀到了洞穴内部。 像是耗费了全身精力一样，她平躺在地面上大口大口的喘气，连话都没来得及说就让冬阳的意识接管了身体的控制权。 第236页 留下冬阳一个人气喘吁吁的接受越戈和霍文探究的视线。 冬阳：「……」论身体内有一个老是装逼过度的中二且她装完逼还总是留我一个人接受队友审视的目光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剩下的人形成了一个很微妙的局面。 宗时礼在车顶的中间，安格尔在一端，路伊在另一端，如果宗时礼此时离开了，剩下的两个人还能维持平衡，可那之后，安格尔和路伊怎么离开，就成了一个巨大的难题。 「你先上去。」 宗时礼刚想发问，就得到了路伊肯定的答覆。 她没有废话问「你们怎么办」，而是选择了绝对的相信。 越戈把宗时礼往上一拉，车身轻轻晃了下，但还是保持在稳定的水平线上。 安格尔：「其实我不介意掉下去的。」 顿了顿，她暧昧的补充道：「和你一起的话。」 路伊没吭声。 她把手剎一拉，车身不可避免的晃动了起来。 然后起身，大踏步地往安格尔的方向走去。 失去了控制的车子开始失去了方向，原本卡住的裂纹因为其他地方的受力而重新恢復了增长的速度。 咯噔一下。 前轮胎已经沦陷。 路伊在安格尔轻佻的口哨声中单手环过她的腰，说：「抓紧我。」 明明声音不带一丝暧昧，但安格尔依旧能从中读出引人遐想的含义。 她在她耳边吹气：「哪种抓紧？」 路伊：「……」 车身这时候再往下狠狠栽了一大截，路伊连忙用腾出来的那只手去抓靠近车顶的方便攀爬的横栏，安格尔也因为这个踉跄，再次往下缩了缩，整个脸几乎埋在路伊的胸前。 路伊感觉到胸口安格尔玩味的闷笑。 地面开始小块小块的塌陷，碎石块也砸在下一层发出无数震盪的迴响。 越戈在上面看着直瞪眼：「这时候她俩还有心思谈恋爱？」 可惜的是，当事人并不能听到越戈的这句吐槽。 半截车头开始往下坠，支撑力彻底丧失，叠叠木星高处宇宙标准平均值的引力开始把两人往下勐拽！ 可是路伊却单臂用力，几乎是踩在每一个下落的物体上借力上蹬，硬是凭藉着这短暂的蛮力把两个人从车内拽了出去。 登上车顶，后半截车身也已经垂直起来。 电光火石之间，她想也不想，沖头顶上早就伸出了手的越戈喊道：「接着！」 随即安格尔就被全力抛出，而自己也因为冲击力往后下坠了一大截。 杰西卡趴在窗口，惊慌未定：「路伊！！！」 路伊习惯性地掏出小刀试图插在岩壁上阻止下坠，但她没有想到下一层的空间比这个甬道宽的多，即便把双臂张开，也够不到岩壁。 该死！ 就在这时候，一道银蛇般的链子空中垂然而至，路伊想也不想就抓住了这根蛛丝般的救命稻草。 手臂几乎被撕扯力断成两半，巨大的疼痛过后，路伊才抬头往上看去。 ——银链的另一头锁在安格尔的手腕上，纤细的胳膊和链子一起，看上去像是断了线的风筝。 两个人就这样悬在空中，越戈一边拉安格尔的胳膊一边破口大骂：「死疯子你知不知道你很重！该减肥了！」 安格尔阴测测的笑：「呵，有本事你再说一遍。」 车子摔在下一层的地面上，听那土块的破裂声，似乎又往下摔了一层，一时间，甬道里迴荡的全部都是重物坠地的响声。 外面的值班人听到了这个声音，吞了口吐沫，试图证明自己没有在撒谎：「你听！他们肯定已经摔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面基码字的效率是真的高…… 。 谢谢： 安奂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9-02-14 21：20：15 第121章 线头（捉虫） 路伊她们自然不知道外面的朱雀们已经被值班人拦了下来。 手脚健全的几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两人从悬空的状态拉了上来， 等路伊也能勾上洞穴的边缘时， 越戈生无可恋地松了口气，把安格尔的胳膊一把松开，扭头就去找宗时礼求安慰：「我万万没想到她们竟然能够这么重！」 宗时礼：「……」你是小孩子吗？没有看到安格尔在旁边杀人的眼神吗？都到这种时候了皮这一下子开心吗？！ 安格尔露出八颗牙齿， 一字一顿：「我觉得无论是从身高， 骨骼， 人种，还是体型上来讲，我都比不上阁下。」 越戈：「呵。」 路伊刚把上半身撑起来，安全站稳， 忙不迭地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 这是一个近乎90°垂直上升的通道——前方没走多远就是条死路， 通道长得像个巨大的烟囱，只不过那略微的倾斜角度虽然大， 但也勉强能够让人攀登。 「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不知道朱雀会什么时候过……」 「没事，朱雀暂停了脚步。」 冬阳却打断了路伊的话， 让她后面那个「来」生生截在喉咙里。 「你怎么知道？」 越戈一脸坏笑勾住冬阳的脖子：「我从刚才就很好奇了……说！你是不是被秘密改造了？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的有用？」 冬阳突然觉得膝盖中了一箭， 她面色复杂地看向越戈， 欲言又止：难道她之前真的是个废物吗？ 第237页 「刚刚池初说的。」 她下意识地想要说出池初的名字， 后来又意识到其他人并不知道池初是谁，于是后面立马加了一句解释， 屈辱地看了一眼越戈：「就是那个很『有用』的人。」 「具体点。」 越戈穷追不捨。 冬阳一脸无奈地摊手：「我也不知道……她——就突然出现在我脑子里了，还特别霸道。」 她一边说着，一边肯定的点头， 眼里不无嫌弃：「嚣张，霸道还喜欢装酷，性格还很暴躁！谁知道她是个什么鬼东西。」 路伊顺水推舟接过话茬：「应该是哨兵。」 她侧头看了眼冬阳：「你确定她——是叫池初吧？她说朱雀没追过来？」 「嗯。」冬阳点点头， 「刚刚她昏过去前是这么说的……现在怎么叫也叫不醒。」 「等等？哨兵？」安格尔闻言一愣，宗时礼和越戈也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现在哨向大幅减少不说，能力也不及传说中的那么逆天。 更何况——冬阳之前可是个嚮导啊！这个哨兵难道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么？ 路伊抿着嘴：「哨兵天生的五感就强于普通人，如果能够感知到朱雀他们的动静……根据她目前一路的表现来看，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样算是解释了池初为什么确定朱雀众人没有追上来。 「至于为什么嚮导会变成哨兵……」路伊目光冷锐，盯得冬阳直发毛，「或者说，是多出了一个哨兵……」 「对了！」冬阳想起来，「她好像说过是我的共生体？」 路伊瞭然：「你们还记得十号星球做的实验么？」 在场的人都是人精，这么一说，一切都顺理成章了。 哨向实验本身就是把嚮导控制哨兵的能力不断扩大，传统意义上的嚮导只能安抚，或者说是「控制」单一的匹配哨兵，简单的来讲就是一对一的」 控制「。 但实验的目的却是要达到「一个嚮导配适多个哨兵」的控制权。 如果世界上所有的哨兵都能够听从一个嚮导的指示，那势必是一个绝对至高无上的军事力量。 ——就连阿尔米星或许都会落下一筹。 毕竟在嚮导与哨兵之间连结的精神网，传达信息不需要时间。 然而即便科技再怎么发达，无论是加密通讯还是飞鸽传书也好，都有速度上的滞缓以及泄密的风险。 而这一点，在战争上却是致命的关键。 如果一旦成功，奴役整个宇宙也未尝不可。 所幸的是，十号星球的实验显而易见的已经失败，就连整颗星球都已经消失在茫茫宇宙中不为人知。 即便如此，十号星球留下的「遗产」，却依旧让人为之震惊。 「你的……基因提供母体，是叫池冬和初阳吧？」 路伊随手捡起了一颗楔形小石块，在地面上写写画画，很快画了个三角形的人物关系图。 「还记得是怎么介绍的吗？一个是最强哨兵，一个是最强嚮导，而且其中池冬之前也接受过基因改造。」 路伊在一个小人上画了个线头，然后连结：「虽然具体的改造是什么在留言中没有说明，但显然，你——『冬阳』这个胚胎的诞生是和初代改造一脉相承的子项目。」 「第一次改造或许还有遗传性，而且我们也不知道这样的改造对那个叫池冬的嚮导造成了怎样的影响……总之中间可以明显看到，『冬阳』的诞生，比起普通的基因实验更多了两条不可控的变数时段。」 宗时礼点点头：「遗传，变异。」 「变异这一点体现在『冬阳』这个胚胎上，就是产生了两段截然不同的精神体。」 对上杰西卡略微茫然的眼神，路伊顿了顿，换了个通俗易懂的解释：「或者你们可以理解为在冬阳体内其实有两种人格。」 「嘶——你是说，双重人格？」 霍文半死不活地靠坐在地上，越戈正撕下一大块衣料想办法给他止血：「啊啊啊疼疼疼！越小……副主编你轻点儿！」 路伊点点头：「估计是，而且对方似乎也不是现在才觉醒的，但那架势，估计在冬阳的体内已经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只不过一直没找到机会出来罢了。」 这样一想，池初自称「共生体」也就理所应当了。 越戈手劲不松：「不疼点怎么锁死？疼和死你选一个。」 路伊瞥了龇牙咧嘴的霍文一眼，想了想，把枪套卸下来往他手里一扔。 霍文不解：「干、干什么？」 路伊说：「疼就咬着。」 冬阳：「……」路伊是真的很粗暴。 不过比起行为上的粗暴，路伊的分析的确展示了她在理性方面超乎寻常的细緻和冷静。 明明都不是当事人，就能够把所有的细节串得天衣无缝。 冬阳越想越觉得路伊的猜测是对的，恨不得现在就把陷入昏迷的池初叫醒进行验证！ 另一边安格尔听了路伊的话，注意力却好似浑然不在事实上，仿佛真相是什么和她半点关系也没有，只是学着霍文的样子也嘤嘤嘤的哼了起来，捂着自己中弹的腿伤，我见犹怜：「我也疼。」 ……之前怎么没见你为了这点小伤闹情绪过？ 越戈白了安格尔一眼，心想：这么大的人了，谁不是刀尖火海里走过来的？霍文从小生活在超空间港口，虽说乱是乱了点，但在她们的庇护下也没遭到什么罪——完全不像在场的成年人，各个都有丰富的「生活阅歷」，她打赌安格尔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没有单独处理过伤口。 第238页 路伊理她就更是小题大做了！ 可曾想，就在越戈白眼快要翻到天上去的时候，路伊竟然真的老老实实走到安格尔面前，单膝跪下，顺手拿刀把她的裤腿挑开，露出里面狰狞的伤口。 仔细打量了一下，路伊说：「没伤到骨头，只是打进了小腿后侧的肉。」 安格尔委屈地趴在路伊怀里啜泣：「可是还是好疼。」 越戈：「……」呵！ 「难免的。」 路伊伸出两根手指，大致判断出了具体的位置，说：「得想办法把里面的子弹取出来，要不然会感染的。」 安格尔靠在她怀里，弱弱的笑出声：「你帮我呀～」 凭藉在13号的经验，杰西卡觉得下一秒路伊就会毫不犹豫地把小刀塞回到安格尔的手心里让她自己来。 可是就连杰西卡也清楚，离开了13号之后，路伊对待人和事的态度都有了可观的改善，她也有些拿不准路伊下一步的动作了。 果然，路伊保持着之前那个单膝跪地的动作，轻柔地把安格尔的小腿放在自己支撑起来的大腿上，淡淡说了句：「别咬手。」 ？ 还没等其他人悟过来这短短三个字的含义，路伊手里的小刀就已经直直对准安格尔的腿伤扎了进去。 「唔……」 痛觉神经在间隔了一段时间后，迅速占据了安格尔的大脑。 安格尔不是神，也不具备机械人或者改造人那样的钢筋铁骨。 但凡是普通的肉体凡胎，碰到这种情况也会感到钻心的疼痛——能够与之抗衡的，无非就是个人的忍耐度罢了。 安格尔本来双手勾在路伊的脖子上，这一下，不管不顾地咬在了路伊的肩膀上！ 小刀精准地找到了弹壳的位置，一挑一勾，换来的是刻在肩膀和脖颈上更深一圈的咬痕。 噗通。 弹壳被刀尖勾出来弹跳在地上，路伊趁血还没有大量涌出来的时候连忙把自己里衣下摆干净的部分割成条状，三下五除二就当纱布缠了上去。 「……好了。」 她甩了甩手上的鲜血，倒吸了一口凉气——安格尔咬她的时候可一点也没心软，她甚至可以感觉到从肩膀上流出来的血。 「等会儿我背你走。」她扭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肩，果然已经血迹斑斑。 再把视线往上抬一点，路伊就猝不及防地对上了安格尔的眼睛。 微卷的金髮因为冷汗而贴在额边，嘴唇泛着不自然的苍白，唇上带着一丝咬出来的血痕。 两个人的距离很近，近到对方的面孔已经有点模煳，也近到安格尔只用稍微往前凑一点，就能够触碰到路伊柔软的嘴唇。 触碰，试探，撕咬。 在把对方的嘴唇搅得天翻地覆之后，安格尔才餍足地最后咬了咬路伊的下唇畔，往后移了移，眨着眼睛：「果然，不疼了。」 棕红色的眼睛让路伊下意识地想到在黑夜着蛰伏的吸血鬼。 是猎手，也是猎物。 她们都是不慎落入罗网的勐兽。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安奂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9-02-18 17：58：51 第122章 工七 这里与其说是一个「洞穴」， 到不如说是一口「深井」来得恰当。 洞穴的开口是朝向四面八方， 再不济，也有一条往下跳的洞口，可是池初所指出来的「生路」， 除了进来时候的那个洞口， 只有一条通道。 倾斜向上， 一望没有尽头。 霍文用剩下的那只胳膊手腕上的电子表测了测出口倾斜角度：「上面显示6……」 「目测65°左右。」 「……67.89°。」 霍文和路伊的声音完整重合。 「这么陡……怎么上得去？」冬阳听了之后夸张地感慨了一句。 杰西卡大着胆子往里走了一点，探头看了看通道的里面——黑黢黢的一片，隔绝了所有光线的窥视，令人毛骨悚然。 在现代科技营造出来的科技感里待了太久， 人们总是会轻而易举的忘记原始黑暗带来的神秘与恐惧。 杰西卡打了个寒颤， 连忙缩了回来，嘴里嘟嘟囔囔的抱怨：「你好歹还有那个什么……哨兵！实在不行你就让她代替你走完这段路呗， 反正哨兵不都是一群四肢发达的笨蛋吗？」 她说着嘆了口气， 不无担忧地看了一眼，和霍文惺惺相惜：「我反正觉得我比较容易凉在这里。」 也不知道当初是发了什么神经一定要破解路伊发来的加密讯号！ 如果不是心血来潮， 她才不会落到现在这个境况呢！说不定还能在何往宾租的小屋子里安安心心地敲着自己的电脑， 这时候也许连联邦的通讯网都能黑进去！ 宗时礼走上前去， 伸手一抹， 粗粝的小石子扎得手心有点疼。 「这里石块比较多，虽然不大， 但也不算特别小，可以踩上去。」 路伊也点点头：「土层应该是附近最厚的一片了，有石头的话也不用太担心会倒塌。」 「可是这么多人呢……」 霍文在一旁小声嘀咕：一群人的体重难道还比不上一堆小石头？ 路伊不为所动：「只能赌一把。」 她说着， 看向冬阳的方向：「更何况我相信哨兵的判断。」 这时候路伊突然无比怀念在阿尔米星和塞尔夫人种的侦察兵搭档的日子，塞尔夫人也是天生拥有强烈的五感，但和哨兵的略有不同的是，塞拉夫人只能在固定的时间和距离中定位视觉、嗅觉、触觉等五感中的某「一个」信息点。 第239页 决定能力也非常随机，因为塞尔夫人小时候非常不稳定，连性别都属于「中性」状态，所以也有不少塞尔夫人的能力在成年决定性别之后还会受此影响而改变。 这样和哨兵比起来能力如同鸡肋，但在哨兵凋零的年代，对于阿尔米星——或者说全宇宙的军事力量而言，却也聊胜于无。 在冬阳的哨兵人格陷入沉睡的当口，如果能够出现一个塞尔夫侦察兵无疑是一个完美的代替选项。 她微微嘆了口气，脑内一瞬间想起了曾经被自己放弃过的黎明。 ——黎明可是13号里唯一的塞尔夫人种，虽然她过于敏锐的嗅觉在13号星球里没有太大的用武之地，但如果这时的队伍配置还是当初出逃的一群人的话，起码在出口这里不会犯难。 她们从来考虑过想办法把黎明从研究所里捞出来，也不知道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毕竟，相信黎明拥有在三星堆研究所自保的能力，和她们在外界主动去解救，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 「出去后，我想联繫乔治。」 路伊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方形的小盒子，指腹在某个按钮处停留了一瞬，轻压两下，顿时，那小盒子就从口子内吐出一截不太短的粗绳。 这是所有人身上出门前都配备了的工具盒，大概比手掌还要大上那么一点儿，颇有种旧时代工兵铲的意味，里面简单的装了一段逃生或许会用上的绳索，还有其他几个开关分别可以让这盒子变幻成钩子铲子之类的形状。 几个星币就能在星网上买到的小玩意儿，还是杰西卡胆小不放心，硬从网上订的一批订单。 没想到竟然真的派上了用场。 看了路伊的举动，其他人也纷纷想起自己身上还带着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玩意儿，也连忙掏了出来。 宗时礼说：「为了保险起见，大家可以考虑把绳子连在一起，防止有人中途掉下去。」 越戈点点头：「可以把它变成钩子或者别的抓地模式，还觉得不放心，可以拿刀插在土里固定轨迹。」 她边说边看了眼霍文，说：「等会儿我把你绑我背上，你什么也别想，好好休息就行。」 霍文坐在地上无奈地应了声：「好。」 路伊也把绳子捋顺，沿着安格尔的腰线绑了一圈，环过安格尔小腹的时候，对方笑嘻嘻地伸出手指做了个往下的动作，本来就不算紧的绳子登时往下移了一寸。 路伊手一顿，然后把绳子两头一扯，那松垮的绳索立即又弹了回来，绷成一条直线，她的脸上带着一丝无奈和不易察觉的宠溺，手上一缩，利索地打了个结，没说话，只是把视线投向出口：「走吧，我来开路。」 宗时礼把路伊准备伸出去攀爬的胳膊半途拦下：「我来吧。」 她看了眼几乎和路伊成了连体婴的安格尔：「你和越戈都带着人，不太方便。」 说着就把自己身上的绳索一端扔向杰西卡：「你绑着另一端，跟在我后面。」 很快，出逃顺序就出来了。 宗时礼打头阵，体力相对弱一点的杰西卡紧随其后，再往后是冬阳，万一杰西卡除了什么事可以稍微帮忙看着点。之后则是背着霍文的越戈—— 所有人群中，霍文的行动能力丧失的最厉害，安格尔说是伤了一条腿，但她的自身素质还不错，遇上危险情况了，也还能算半个战斗力。 所以最后则由路伊安格尔垫底，时刻把控整条队伍的全局。 即便遇上最差的情况，万一朱雀真的那么「聪明」追了进来，把大杀器路伊放在队伍末尾绝对比随便一个小孩要来得靠谱。 一齐安顿好后，宗时礼拿小刀破开一处落脚点，双臂和背部紧绷而起，很快就破开出路的第一步。 …… 一群人前进得不算慢，但也谈不上多么快。考虑到小孩们的体力，她们不得不走走停停，一旦找到一处比较大的落脚点，就得中途停下来歇歇。 所幸的是，池初的判断果然没错——这么长的距离，她们还没有碰到一处土层薄弱的地块。 只是通道又窄又黑，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被黑暗吞噬，即将消失的错觉。 在又蹬到一块大石头歇息的时候，杰西卡喘着粗气，忍不住出声壮胆：「路伊……你说出去后你想找那个……乔治？那是谁？」 乔治是之前她们在超空间港口遇到的圣骑——也是促使路伊安格尔和宗时礼越戈相识的契机，杰西卡不在当场，自然不知道。 霍文立即出声解释了几句。 他也迫切地需要做点什么来转移注意力和疼痛抗衡。 「既然已经知道了巴别塔教在中间的位置不低，那么也是时候动用这枚安插回去的棋子了。」 路伊对答得从善如流：「更何况，我还想看看黎明。」 *** 何往宾跟着工七来到了第二十九街区。 第二十九街区和玫瑰大道所在的第八街区说近不近，说远不远。 ——众所周知，首都星上的土地寸土寸金，而玫瑰大道更是全宇宙的黄金地带，光是看工七那样的穿着，就知道一定不会有附近的居住点。 「还有多久？」何往宾好脾气地跟在后面问了一句。 工七头也不回，步履稳健：「快了。」 折过一条小巷子，两侧已经有不少小摊贩支出了自己的摊位，虚拟牌匾上幻化着无数特色小吃的图案，一路望过去，什么「茶卡星的奶油香茶」、「贵族旧式风情的炒冰刀」，「流星碎地蛋花团」……一系列在宇宙各地风靡一时的小吃都在这里汇聚一堂。 第240页 只不过两条道上越来越脏的污渍让这些小吃也打上了名副其实的「路边摊」的字眼。 奶油香茶一星币买一送一，连运输成本的费用都不够，指不定往里面兑了多少添加剂； 炒冰刀号称不热不要钱，说白了就是裹上一层鸡蛋面包糠，油锅里一滚要多烫有多烫； 十五星币无限后续的蛋花团算是没有做成鸽子蛋的大小来煳弄人，分量倒是给得挺足——只不过里面用的蛋不知道在养鸡场是花了多少钱收购的臭鸡蛋。 但凡是这样小吃聚集的地方，也意味着，你已经彻底与第八街区的福利辉煌没了干系。 一脚已经迈入穷人世界的大门。 工七在一家写有「住宿」的平楼前停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绣了半边的钥匙，转了好几圈，才算把门给打开。 何往宾目瞪口呆：这年头竟然还有用这么原始的钥匙开门的？不说高级的基因识别——要知道，指纹识别在人类迈入大宇宙时代就已经被开发出来了啊！ 门张开一条裂缝，里面半躺着一个干枯瘦的老太太，台子上浮立着「前台」的两个大字。 这根本就不是正规的酒店，甚至连合格的民宿都算不上。 顶多就是家里多了套屋子，收拾出来，让来往的路人歇个脚。 工七拧开二楼自己的房间，示意何往宾进去，把门一关，说：「不用担心，这里来往的八成都已经没了公民证，入驻根本就走不了正规程序，没有监控和监听，不用担心秘密会泄露。」 「你和黎明认识？」 屋内果然没有黎明，甚至连另一个人生活的痕迹都没有。 「说来话长。」 工七眨了眨眼睛——说实话，一个彪形大汉做出这样的动作着实有些惊悚。 他说：「我需要你的帮助，老师。」 何往宾愣住了。 声音颤颤巍巍：「你是……黎明？」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虎口脱险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2-20 22：42：45 第123章 棋手 这个世界上堂而皇之叫他为「老师」的也只有黎明。 虽然在13号里他也担任了许多孩子的「老师」职位， 但那些人都已经随着那一声爆炸一齐消失了， 黎明是所有小孩中逃出来的唯一学生，也是唯一一个，他从小照看到大的孩子。 俗话说得好，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而黎明一出生就几乎在他和洛克的照看下， 某种程度上而言，何往宾已经对她生出一种难得「父女」情。 13号不允许情感的泄露，但被压抑的情感迟早有一天得爆发，尤其是挣脱了枷锁后， 更加会如洪水一样倾泻而下。 「你怎么……」 「说来话长。」 工七递给何往宾一封信：「我不是真的『黎明』， 她现在还在三星堆研究所里，但您可以理解为我为她的『分身』。」 何往宾接过信， 有点诧异他是从哪里搞来这么罕见的东西——电子化后环境法执行得异常森严， 普通群众很难接触到纸质产品，稍微家里有一点小钱大多也只能买到环保循环纸张。 这种一看就是原浆做的， 不是有钱中产， 就是政府机关。 「从三星堆拿的， 那里面这种东西很多。」 工七言简意赅， 示意何往宾看信里的内容。 「解释都在里面了，让我们直接切入正题。」 工七掏出一个简易的全息投影仪——一看就是从贫民窟里的地下市场淘来的二手货——不过看这个有无数坑坑洼洼的边角， 何往宾严重怀疑这东西已经离进垃圾处理站的日子不远了。 趁着工七调试这个「n手货」的时候，何往宾一目十行把信件的内容扫了扫。 里面简要提及了黎明在三星堆所参与的实验，交待了一下工七与她作为接受者与发送者的身份由来。 通篇读下去， 何往宾的心里就只有三个字：成功了。 齐永，13号，乃至更后面的三星堆或者联邦……一切一切所想要达到的效果，在黎明身上，终于看到了成功的曙光！ 原来通过精神网来同化操控他人的想法并不是天方夜谭，竟然真的是……可行的？ 他愕然抬眼看着工七。 工七把「n手货」一顿鼓捣，刚好把所有的线接通，按下开关，投影正面对上何往宾投来探究的视线。 何往宾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花了好几秒的时间适应，他看清了眼前出现的是一副巨大的3d立体地图。 「这是……」 何往宾喉咙动了动，很快就反应过来，肯定问道：「三星堆的。」 「没错。」 工七点点头，手里又切了好几个按键，其他好几副地图也都投影出来，在两人眼前转了一圈，缩小成平面图，移到立体图上方安静悬浮。 「这是主实验室的立体图。」 工七指了指最大的那个：「剩下的平面图分别是副楼，各休息娱乐场所，三星堆整体武力分布图……单独点开也都有立体模型。」 何往宾立即注意到那些小地图有大片大片空白不完整的地方。 他指了指空白处，问道：「这是……？」 「不过也有一些地方不太明显，这都是黎明想方设法打听推测出来的，有一些部分我实地考察调整了，但涉及到更加机密的地域也没办法。」 第241页 「明白了。」何往宾点点头。 「逃出去只有两个选择。」 工七伸出两根手指：「一，从外部破坏三星堆，趁乱出逃；二，从内部攻克，神不知鬼不觉的逃出去。」 何往宾点点头，正常来讲只有这两种思路。 他盯着地图看了好一会儿，说：「你……黎明倾向哪一种？」 他还是不习惯把工七称唿为黎明，虽然信件上面说工七即代表着黎明的意志，但对着这张脸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毕竟任谁都很难接受自己心中那么小一只的「学生」，突然转变成一个彪形大汉，还毕恭毕敬地叫你一声「老师」。 何往宾拒绝承认那个软萌软萌的中性小可爱和面前的男人拥有同一个脑子。 工七看了他一眼，似乎感受到了何往宾微妙的别扭情绪，没挑明，只是安静地看着他：「这得看您。」 「我？」 「对。」 工七顿了顿：「看您可以给她提供怎样的帮助了。」 何往宾没有立即接话。 他找了把椅子，慢慢坐下，沉默地看着眼前的立体地图。 闭上眼，设身处地的把自己的角色放在黎明的位置——黎明是他一手教导出来的，行为模式应该和他差不多，再考虑到洛克路伊安格尔后期的教导和性格影响…… 如果是何往宾自己，他会更倾向保守点模式，也许是想办法从内部攻克，花几十年的时间和研究员搞好关系，然后麻痹对方，伺机行动——但那样的话时间太长，也许需要花上半辈子的时间，他可以忍受，但这样却经常被洛克讥嘲太过「软弱」； 如果是洛克，也许会和三星堆的人打成一片，甚至直接欣然接受自己被「关押」的角色，直接摊牌，在戴上锁链的情况下获得最高的自由度，但也未见得会想主动出逃。 换言之，就是做个饱死鬼。 如果是路伊，也许会不动声色的蛰伏，找到机会悄然离开；但如果是安格尔，却说不定会勾搭上某一个门卫，想办法从外面弄点炸弹什么的，离开之前绝对会把这地方搅个天翻地覆。 可黎明不是他们的任何一个人，而是他们和她们的结合，却也不仅仅是一加一等于二的关系。 截然不同的性格放在一起，所造成的结果，一定是一个非常，非常，非常超出常规的思维。 某种程度上，这和当初在13号的囚徒困境如出一辙。 在13号有一句流传至久的话：死亡是逃离的唯一道路。 因为在这里，插翅难飞。 即便他们逃了出来，也是以数以万计的生命作为代价，某种程度上而言，也的确是踏在无数条死亡的路上才走了出来。 而三星堆甚至难度还更加高上一层，毕竟黎明能够利用的只有她自己——即便现在有了工七，他的身份也不是什么核心成员，作用有限。 狭小的空间里无数浮沉在投影的光线里飞舞，墙上的裂纹蛇一般的往外延伸，投影仪传来老旧齿轮的咬合声，空气中瀰漫着一股沉重而无处不在的油烟和淤泥的味道，几乎把封闭的空间挤压得让人更加喘不过起来。 仿佛下一秒就要胸腔爆炸而亡。 ……等等。 死亡？ 何往宾视线聚焦在立体图上。 实验室，走廊，垃圾处理间，焚化炉，停尸房…… 他蓦然抬起头，错愕的看向工七的眼睛：「她想——」 工七轻轻笑了一下，他说：「我无法联繫到『庸医』，不知道老师您是否与他还有联繫。」 「洛克。」 何往宾心里说了声「果然」，继而一脸严肃地回道：「我可不保证他愿意帮……」忙。 最后一个字被工七似笑非笑的表情给扼杀在喉咙里。 「不要紧，他会愿意的。」 工七的声音斩钉截铁。 何往宾瞭然。 洛克他当然会乐意帮忙——毕竟，站在他面前的不是那个一无是处的黎明，而是已经展露出研究成果的「试验品」。 作为同伴，黎明没有任何值得洛克出手拯救的价值。 可是作为筹码，黎明本身就足以让全宇宙所有相关的脑神经学家为之疯狂。 「另外，我想说的是，您不用拿那样的眼神看着我。」 工七满意地收回了投影，说：「我虽然是『接收者』，但也拥有独立的人格。」 「只不过我接收的是和她同样的目标和行动计划，对于您的称唿，也是她告诉我的。您可以把我当成她在外界的爪牙或者别的行动人员，大可不必认为我就是她。」 「我很好奇，这样的状态……是永久的吗？」 「她『发送』给我需要耗费巨大的精神力量，如果『发送』的信息越多，所消耗的精神力越大，但一旦成功……起码到现在，已经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何往宾愈发好奇：「能描述一下具体是怎样的感觉吗？」 工七想了想，打了个合适的类比，反问道：「您知道一个人没有目标是一种怎样的状态吗？」 何往宾很快回答：「当然。」 他刚到13号时试图逃跑，后来发现无路可走后，很长一段时间丧失了生活的目标，一度拒绝和人交流，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后来直到黎明出生，他才为自己在「监狱」里的定位转变成了「老师」的身份。 第242页 人或者总得有个盼头，否则很容易变成行尸走肉。 到时候即便是等到了路伊安格尔这两个变数的到来，何往宾也不会太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够下定决心跟着她们走出去。 「这种『接收』的状态，您可以理解为……一个许久没有追求的人，人生突然有了目标。」 理所当然，仿佛天生他就是为此而生。 何往宾恍然。 他没有继续问下去，可是工七却已经打开了记忆的闸笼： 【现在我把故事讲给你听了……告诉我，你喜欢公主？还是将军？】 【你想成为将军吗？】 脑海里的女孩儿用一种轻快的语气说着，仿佛在讨论周末去游乐园玩哪一个项目那样自然。 【既然您已经成为了秘密实验的一部分，他们必然是喜欢您能保持愉快的情绪。可是很遗憾，您的女儿并不在他们的庇护之内。您的家在战区，您真的认为您的女儿在友人的照顾下可以安然无恙吗？ 更何况，他们也不会允许实验体跑到战区提高损失率，所以他们已经会想方设法阻止您与您女儿的见面——而这样做的不稳定性因素太多，您认为他们会怎么选择呢？是派人保护？还是直接杀掉，选择长痛不如短痛？ 告诉您您已经了无牵挂，让您安心配合实验？或者是虚构一个近乎真实的谎言，让您此生活在被编织的梦境之中？】 起初工七对这样的猜测一笑而过，他只当是小孩子的胡言乱语。 可是直到他蒙着眼走出了三星堆的实验基地，企图回去陪到女儿身边的时候，却发现战区已经扩大到他家，战区星域全体戒严。 通过星网联繫，却也发现战区通讯已经瘫痪。 工七试图通过研究所的力量亲身前往战区确认女儿的安危，却被三星堆的人告知他已经签订了保密条约，其中一项条款就是要确保自身安全——而去战区这种无异于自寻死路的行为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这时候的工七已经开始恐慌了。 可是三星堆的负责人却告诉他，他们已经联繫战区的军队帮忙寻找他女儿，一旦有消息就会通知他。 ……一切都按照小孩子的「胡言乱语」有条不紊的推进。 第一次回三星堆复查的时候，工七找到负责人，情绪激动，单手拧着他的脖子质问女儿的消息，三星堆连忙出动了好几个安保人员才把他拉开。 冷静下来之后，他被告知，女儿已经被战火波及。 【唔，他们刚才还在隔壁讨论要不要继续隐瞒这个消息。只不过你最近的情绪波动一直都不太理想，严重影响到了正常的数据收集，所以他们干脆告诉你详情了。如果你迟迟没能从消极的状态中走出来，可能他们就得想办法收集您女儿在星网上的数据行为模式，模拟出一个真人和您视频聊天保平安了。】 女孩儿的声音再度在脑子里想起。 像是一条时时刻刻蛰伏在身边的毒蛇，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关键时刻突然窜出来戳到你的痛处。 工七红着眼睛，躺在病床上，问她：【你想要我做什么？】 【只是给你一个目标罢了。】 女孩儿咯咯咯的笑起来：【让你和我有同样为之奋斗的目标，这样不好吗？不过事先说明，很多人和我有同样的目标，只不过我不想加入他们任何一个人，我也无法信任其他人，我只相信我自己目标的真实性。】 【什么目标？】 【你想成为我手里的剑吗？我的骑士长先生。】 腔调復古而做作，像是小孩子玩的家家酒一样，却又带着一丝让人不由信服的魔力。 【为什么不呢？】 他记得自己是这么回答的。 同步，开始。 他成为了她手里的第一把剑，指向她的意志，披肝沥胆，绝不背叛。 但他深知，他是第一把，但绝对不是最后一把。 *** 何往宾听了工七的回答，点点头，拉开通讯录。 即便工七不说，他也没猜出来，下一步的行动也一定会是联繫洛克。 黎明一定是看透了他的动作，才会让工七满宇宙寻找他。 毕竟比起神出鬼没的洛克来说，他从来都不会掩饰自己的身份。他既不会背负路伊那样的叛逃罪名，也不会沾染安格尔手里的鲜血，更没有洛克的那种近乎变态的恶趣味。 他与杰西卡，必然是最好找到的两个人。 何往宾看着工七的样子，突然有些感慨： 当初那个在自己身边牙牙学语的小孩子，也终于成长为一名合格的棋手了。 包括自己在内，万生万物，皆为棋子。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虎口脱险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2-20 22：42：45 安奂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2-24 10：43：26 安奂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2-24 13：15：44 第124章 舞台 路伊想起自己很久之前在书上读到过的洞穴理论。 在人类文明无限扩张的当下， 许多远古的先哲思想都消失在慢慢长河中， 但有一些塑造星球特质的，根源性的东西，却也能够跨越无数时间与空间的阻挡， 在宇宙的洪流中演变， 发展， 勉强保持着原有的姿态。 黑暗的山洞里，几个人被绑住背对着洞口，无法动弹。 第243页 他们的背后有一堆火，火焰把影子投向他们眼前的岩壁， 那就是他们所看到的世界真实。 可是某天， 有个人挣脱了绳索的束缚，走出了山洞。 这个人马上跑回去告诉大家真实的世界不是岩壁上的影子， 可是那群人不相信他的话， 即便这个人把他们身上的绳索也解开，其他人也仍然拒绝承认， 甚至起身把这个人用石头砸死了。 可是绳索解开了， 其他人终究是要看到外面的世界的， 有的人无法接受， 选择继续面壁，把影子当成真实， 可有的人却选择走出洞穴，拥抱外面的世界。 路伊还清楚的记得这个故事最后的结局： 人们走出了洞穴，但不可避免地又走进其他的洞穴。 有的人走了出去， 有的人选择停留，人们就是这样一代又一代，走出不同的洞穴，却又囿于更大的洞穴，他们走出了森林，又走进了城镇；走出了地面，又走进了天空，走进了宇宙虫洞，还想着从黑洞里走出……走来走去，却发现自己不管走到哪里，都只是在名为「宇宙」的舞台某一个角落上打转。 可是在宇宙的背后，没有火光，也没有影子。 或者可以说，在宇宙巨大的怀抱里，火光无处不在，影子如影随形。 人类只是走出去，又走进来，走来走去，发现只是在原地打转。 路伊从名为13号的洞穴走出来，现在又困在这个洞穴里，努力挣扎着爬上去，可是出去之后，却註定又会进入下一个洞穴。 她抓住土层的手指微微用力，十根手指头在厚厚的土壁上留下十道明显的爪印，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但她和那些洞穴里的人不一样，在她们身后的不仅仅是火堆，还要驱逐她们的勐兽，只能义无反顾地往前狂奔。 「我觉得我可能看到出口了。」 最前面的宗时礼突然出声：「你们有没有觉得，周围的亮度高了一点儿？」 「……你是怎么感觉到的？」 杰西卡跟在后面上气不接下气的抬了抬手臂，上面绑了一个探照灯，这是救援盒子里自备的一个随身小灯管，白灼的灯光在洞穴内不停抖动。 「因为我觉得，前面似乎出现了一个光点。」 宗时礼顿了顿，沖后面的人说道：「大家把手上的探照灯暂时先关一下。」 杰西卡用牙齿抵了抵控制探照灯的开关。 四周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在很短的一瞬间，眼前什么也看不见。 渐渐地，唿吸声被静谧的黑暗放大，眼睛渐渐适应了无边的黑暗。 前方出现了一个光点。 白色的，微弱的，但切切实实是一个米粒大小的光点。 遗憾的是，由于位置的关系，只有打头阵的宗时礼看了个分明。 她笑了：「果然。」 杰西卡眼前一亮，她的小臂已经绷得隐隐作痛，满怀希望地追问：「所以我们很快就能出去了？！」 宗时礼：「……」 她在心里默默地算了算大小和距离的比例，又不忍打击孩子的希望，含煳地「唔」了一声：「应该吧，毕竟都看到出口了。」 虽然只有这么小一点。 路伊：「……」 她仿佛已经猜到了真相。 你瞧，真相有时候都不需要转身看到实体，凭藉想像力也可以走出洞穴——还能走得很远。 「等我出去以后一定要好好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冬阳愤愤道：「我要去有阳光！沙滩！大海的地方！这辈子我都不会去洞星旅游了！」 洞星星如其名，是一个从内到外千疮百孔的星球，联邦政府的探险队到达之前已经是一颗无人星球了，但出乎意料的是，每一个洞穴内的自然景观极其壮丽，是星际公民闲暇时旅游的热门景点。 「我也想去晒太阳！」杰西卡跟在后面立马接了一句。 不说还好，一说大家的心全都飞到九千米外的太空里去了。 一个个的对未来的规划从阳光沙滩排到云层花海，从出洞穴开始，都恨不得能排到联邦三千年后。 「我出去后一定不会放过联邦和那该死的破塔的。」 在一片对外界的憧憬里，安格尔阴测测的算计声传来。 「他们不就是想弄死我们吗？还发动全宇宙通缉，真当我『死棘』的名头是白封的啊！」 安格尔的这个声音实在是太过愤懑，让一向沉稳如水，不怎么参与调侃的宗时礼都忍不住搭腔：「你想干什么？」 安格尔呵呵冷笑了一声：「你不是在纠结出去之后不知道做什么没有方向吗？我现在就给你一个方向！」 谁说没有方向了！ 越戈差点就习惯性的怼了回去：你家那位刚刚还不是说要联络巴别的圣骑乔治么？ 现在拆自家的台真的好么？ 但是安格尔的语速太快，她又在身上背着一个霍文，一时间没换过说话的气，还没开口就让安格尔抢先了。 「既然他们那么不想让秘密流露出来，我偏要反着来。」 安格尔咬牙切齿，路伊在下面几乎都能够想像她咬着下嘴唇的样子，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抬了一个弧度。 「秘密不就是用来公布的？你们不是做媒体的么？虽然弄个电视台，往星网里一播——万事大吉！」 第244页 越戈差点没扣住手边的石头，听着这豪言壮语险些往下面滑下去。 「不是，你说真的啊？」 这么大的一个秘密说是去，不在全宇宙范围内引起轩然大波才叫见了鬼！ 到时候各方势力乱成一团，联邦估计得把她们恨之入骨——就连其他对这消息感兴趣的势力都会想方设法的插手。 「反正联邦现在动静都已经这么大了，不是要玩儿吗？倒不如玩儿个大的。」 安格尔斩钉截铁，根本就不是要开玩笑的样子。 她趴在路伊身上，似笑非笑：「你们如果怂了，怕自己的那个什么……圆形剧场被查封，我们就自己玩儿，是不是，路伊？」 路伊只是沉默，她还没想好。 她不是安格尔，做事情喜欢把前前后后的事情都考虑清楚了，虽然也不是不是能冒险，但这个风险评估太大了，她得好好考虑一下。 两个人在一起，突发奇想和深谋远虑同样重要。 「其实你们也可以完全不参与的，毕竟你们和这件事都没关系。」 安格尔见路伊没回话，又挑衅似地沖前面的越戈宗时礼努努嘴：「如果只是出于好奇心，到这里就足够了，完全没有必要搭上自己的性命。」 对于一线记者说这种话简直是故意激怒人。 越戈忍不住反驳：「如果不是我们，你们两个早死了好不好？！我看你还是多操心一下你自己吧！」 「越戈。」 宗时礼连忙喊人拉架。 这洞穴本来就窄，两个人一吵起来，只觉得耳朵嗡嗡的疼。 安格尔得意地吐了吐舌头。 「我们会帮忙的。」 宗时礼给出了答案：「出去了之后，我们就去做。」 路伊忍不住问：「为什么？」 宗时礼轻笑了一下：「你知道我们圆形剧场创立的宗旨是什么吗？」 她没管路伊的回答，自顾自的说道：「台下就是斗兽场，我们既不是困兽，也不是观众，只是舞台。」 「然而无论是观众还是舞台，都拥有知道身份的权利。」 接下来至于到底是贵族镇压困兽，还是困兽互相争斗，亦或是发生毁灭逃亡的事情，就不关他们的事情了。 宗时礼想起自己还是个小职员的时候，主编经常把这些话挂在嘴边。 做这一行的，总会接触到一些「秘密」，只要一着不慎没有处理好，就能迎来灭顶之灾。 某天，主编知道了一些秘密，处理不慎，遭到追杀。 他匆匆离开的时候，把代表主编的钢笔交给她，对她说：「拿着笔，写下去。」 她当时不明白：「为什么是我？」 当一个记录者或者说是旁观者，既不揭发，也不隐瞒。 起初她不明白这样做的意义，直到她坐稳了这个位置，看到许多人为了一些见不得人的秘密而奔走求人，以命相博。 人们为了某件事情，杀与被杀，争与不争，而这件东西就掌握在她手里的之中——宗时礼隐约明白了什么。 她甚至有些享受这样的角色。 身为旁观者，也是斗牛士，更是持刀人。 有被野兽撕咬殆尽的危险，也有被刀反扎到手的风险，但她竟然体会到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快乐。 宗时礼享受着公布真相时，站在正义一方道德制高点的荣誉感，也享受着与黑暗为伍看着光明消失的罪恶感。 她身为舞台，享受着舞台上发生的一切悲喜。 「反正，无论是困兽还是观众都会死去，而舞台即使残缺，也不会消亡。」 主编的那张胖乎乎的脸只在脑海里一闪而过，随即宗时礼想起主编的回答：「没有为什么，很多事情是不需要原因的，可能只是一时兴起，可能只是偶然巧合。」 即便是逃亡，他依然戴好礼帽，拎起身边的手提箱，笑了笑：「或许你被选中只是因为，你和创始人的姓氏一模一样。」 留下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转身就走。 当时外面刮着巨大的沙尘暴——特地挑的这个逃亡时间，这样起码可以降低被追上的可能性。 「我们这个剧场的创始人也姓宗，在旧地球时代好像是个退役的老兵。」 宗时礼清了清嗓子，突然对路伊说：「她当时创立圆形剧场的时候好像也是因为无意间发现了一些秘密，可是当时的媒体没有一家敢爆料，老前辈也是个硬脾气，就自己捅了出来，还明目张胆的註册了个公司。」 她笑笑：「按理说应该早就被查封了的，可是怎么也没想到竟然磕磕绊绊活到了现在，现在想来，也挺神奇的。」 「本来我们也没什么立场，只不过成立的时候刚好站在正义的一方，于是起步阶段有了点好名声——但是也成了政府的眼中钉，倒是大多时间都在和政府作对。我也姓宗，碰上的事情也和政府士兵什么的有关。」 「可能这就是圆形剧场的宿命吧，註定要和这些事情扯上关系。」 杰西卡听了这个莫名其妙的故事，忍不住嘟囔道：「真是一群怪人。」 归根结底三个字——我乐意。 「毕竟是前辈积攒下来的名誉，可不能毁在了我手里。」 宗时礼为自己的选择做了总结，没看前面，伸手一勾，手指竟然伸到了一个拳头般大小的洞外面，触碰到了一块石头。 第245页 那石头却扑棱楞的往下掉土，眨眼之间就在面前坍塌了一大块。 她本能地趴在地上，稳住身形，以为是前方有塌陷，土块扑棱楞的往下掉，扬起一片沙尘。 宗时礼下意识的眯起眼睛。 主编就是消失在这样的沙尘暴里的，从此再也没有音讯——二十年过去了，她至今也没有他的消息。 不过想来应该是还活着的，毕竟她的情报线这么多年没有找到「死亡」的尸骨。 意料之中的坍塌没有出现。 灰濛濛的尘土抖落干净，露出外面澄澈的天光。 原来那个小孔不是洞口——或者说，不是敞开的洞口。 洞口把土层封住，只留了一个小小的出气孔，只需要一挪动，封口就敞开了。 宗时礼眯着眼睛。 走出洞穴，跳上舞台。 一览无遗的蓝天尽在眼底。 作者有话要说：　　前半部分是柏拉图的理论，后半部分是我瞎编的。 嗯，罗马斗兽场，原名弗拉维圆形剧场，又译为罗马角斗场、科洛西姆竞技场。是古罗马帝国专供奴隶主、贵族和自由民观看斗兽或奴隶角斗的地方。（来源百度） 第125章 不绝 洛克已经很久没有睡个安稳觉了。 此时此刻， 实验室内， 波依德坐在唯一一张还算「干净」的椅子上，盯着台柱上的女王卵发问：「还有多久才能出成果？」 洛克烦躁地抓了把头髮，眼皮下面一片青黑：「你要知道， 以一己之力挑起被整个科研界千年前就放弃了的方向， 是需要一点——不， 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 「如果你不行的话我不介意冻结你的一切权限。」 波依德不为所动。 战况出乎了他的意料。 星际联盟是实行投票制，卢卡斯在公投时虽然输给了他，战斗如期打响。 可让他担心的却也还是卢卡斯的动作——甚至连「背后」都谈不上，而是光明正大的和联邦的乔舒亚取得了联繫。 即便他几乎全权掌握了兵力， 可卢卡斯在联盟里这么多年极为颇深， 他不管怎么行动，一时半会儿都摆脱不了「助手」的影子。 因此， 波依德深知， 下面的人虽然表面上和联邦打得火热，但多多少少都留了一手， 没出全力。 所幸的是联邦那边虽然阵势摆得足， 又是出动阿尔米又是扶持新军的， 但以乔舒亚为代表的鸽派从中斡旋， 似乎也没有发动总攻。 毕竟乔舒亚身为物流运输的商人起家，罗德再怎么一意孤行， 行军打仗总得用到交通往来，到底还是要看几分乔舒亚的脸色。 这样双方都没有使出全力的消耗战罗德耗得起，联盟兵力暂时也耗得起， 乔舒亚和卢卡斯也乐见其成，毕竟他们有了足够的时间进行谈判权衡。 可是唯一耗不起的，只有波依德。 他感觉得到，联盟里的一群人已经开始对他颇有微词。 他们不清楚卢卡斯的态度，只以为是卢卡斯不愿亲自出面而把他往战场上推了出去。 现在联盟内要求卢卡斯担任主帅的唿声在基层里越来越高，大家都渴望一场声势浩大的胜利来彰显自己的存在感与正义感。 波依德脸色微沉。 他终于明白当初卢卡斯为什么没在公投时据理力争，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 凡是跟随着波依德的势必认同他的理念，恨不得立即把联邦搅个天翻地覆，可是如果波依德无法达到他们的要求，这群人也会很快易主。 甚至卢卡斯不用亲自出手，波依德篡权起来的势力就会烟消云散。 波依德一拳打在扶手上：这群墙头草！ 「你威胁我也没用。」 洛克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他已经连续四十九个小时没有睡觉了，现在实在没有精力来玩无聊的上司与下属的办公室政治。 「全宇宙除了三星堆你找不到第二个比我更加熟悉这些东西的人。」 尽管疲倦无比，但他的声音带着极致的自负：「把我换掉，那群垃圾只会拖得更久。」 波依德深吸一口气，忍着暴怒的脾气。 他知道洛克说的是事实，他也只是想敲打敲打，没想到洛克根本就不吃这套。 「给我个时间。」良久，他开口。 洛克伸出食指弹了弹女王卵：「再给我一个月……」 「一周。」 波依德直接下了死命令，「再给你一周的时间，不管你进展如何，女王都要孵出来。」 「这不可能！」 洛克怒气沖沖地拍着桌子：「现在编译进去的程序根本就不稳定，如果孵化出来的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女王还好，我们还能煳弄，但如果稳定性不能保证，我们根本不知道这样孵化出来的会是个脑子里装了什么的怪物！」 波依德想让女王听令为他所用，这样就能够迅速获得一批独属于他的强大军队。 可问题在于，洗脑女王不仅仅要和虫族自带的天性传承对抗，更得控制输入的指令准确无误地占据女王的思想。 举个简单的例子，如果在女王还是虫卵的时候就输入「不得杀人」的指令，可是因为对于精神网和信息素控制的不成熟，说不定等孵出来后，那个指令就会变成「无差别杀人」。 这样的结果甚至比什么都不懂就自然孵化的王虫效果更糟！ 第246页 「三天。」 波依德冷冷地看着洛克：「三天后联邦就要开展第二次作战会议了，乔舒亚一定会带着卢卡斯最新的方案争取停战。」 「关我屁事。」 洛克翻了个白眼，嘟囔道。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心里叶门清儿。 波依德就靠着会议期间发动「奇袭」稳定军心了。 「你再讨价还价连三天都没有。」波依德也不绕弯子，「要知道，离开了我，也不会再有人给你提供这么优越的研究环境。」 「一周就一周，但我得要知道三星堆的进度，如果你搞不到，那就想办法给我弄个身份，我亲自进去——别给我说什么办不到，我知道你们这群噁心人的东西在哪里都有眼线，弄个临时工作证应该不难吧？」 说完，不等波依德答不答应，洛克直接下了逐客令，三下五除二地拿起桌上的一支营养剂，半推半就地把波依德推走。 「我倒是头一次听说做这种研究需要迴避。」 洛克一把拍下墙上的一个按钮，一块单人摺叠床缓缓从墙内破壁而出。 他冷笑：「我困了，要睡觉，你要欣赏吗？」 波依德：「……」 他铁青着脸把门勐地一关，懒得理这个变态神经病。 * 洛克作势上床，还没躺下去，冷眼看着波依德离得远了，才慢腾腾的又从床上下去，说了一句：「今天也不知道是吹的哪门子风，一个个没长眼的都找上门来。」 空气来传来何往宾的声音——是从加密通讯器里传来的。 「别这么说，我可是把情况一说，你就自己主动参与进来的。」 就在上次何往宾过来找洛克提出要寻找黎明计划的时候，他还带来了一个经过杰西卡改造的加密通讯设备，不仅可以绕开自由联盟的通讯线路，还能发出特殊的电磁波干扰实验室里的监控，让他们的谈话声在监控里听起来就和电路轻微破损后发出的滋滋啦啦的电流声差不多。 「呵。」洛克冷笑，「黎明那臭小鬼倒是可以，竟然把困扰了几个大人这么长时间的问题都解决了。」 他冷声说道：「我奉劝你们最好没有骗我，否则——」 「如果不信，你大可亲眼见证。」 何往宾笃定道，「只不过你到时候能不能潜入停尸间，那可就得看你自己了。」 「你刚才没长耳朵吗？」洛克讥讽，「恐怕即便是你也找不到潜入的门槛，所以才来找我的吧？」 「不不不，是这件事情，只有你才能做到。」 何往宾纠正道：「毕竟，我可没有拿稳手术刀的技术。」 洛克没搭话，他摘下白大褂，揉着太阳穴嘆了口气：「我需要带什么吗？」 「嗯，可以的话，请自备一个塞尔夫人的大脑。」 「什么？」洛克以为自己没听清，解扣子的手都一抖。 「八岁，别把年龄弄错了。」 何往宾没理会，径直挂断通讯：「最好是新鲜的。」 洛克：「……」 他听着耳边传来的一连串电流声，盯着通讯器看了许久，眼角余光瞥向实验室里无数个撞在培养皿内的大脑——有各式各样动物的，也有几个特色人类的，可唯独没有塞尔夫人的。 他沉默许久，突然暗骂一声：「靠！」 *** 大概是前一天晚上没有睡好，路伊准时在凌晨四点半睁开眼睛。 自从主动或被迫地和安格尔同床共枕后，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体会了。 她躺在床上好一会儿，精神异常清醒，可是身体却固执的黏在床上不想起来。 「怎么了？」 安格尔翻了个身，察觉到了路伊的动静，双手箍住她的脖子，嘟囔道：「又做噩梦了？」 「没有。」 路伊一开口，就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可怕。 「接着睡嘛～」安格尔把脑袋埋在路伊的脖子里，声音娇嗔，「如果你实在睡不着，我也不介意和你一起做一下晨起运动。」 路伊：「……」 她故意忽略安格尔的那句话，盯着头顶的天花板发呆：「只是心里总觉得，有点不踏实。」 「哪、方、面、的～」 安格尔的声音千迴百转，每一个颤音都在往偏处带。 「不知道。」 路伊老老实实的回答。 「说不定是兴奋呢。」安格尔抬手勾起路伊优美的下颚线，在上面落下一个轻轻的吻，猫一般地翻身，跨坐在路伊腰间，举手投足尽是慵懒。 「言语的子弹已经上膛，只等黎明弹射出去——你之前没经歷过这样的战争吧？」 她的眼睛在黑暗里闪闪亮亮，发着璀璨的光。 「兴奋也是理所应当的。」 「思想的子弹有时候比镭射枪要来得更加可怕。」 她舔了舔路伊的舌尖，绷起一丝暧昧而危险的弦：「你害怕吗？小心会被思想的子弹所反噬哦～」 「我梦见了玛塔。」 路伊扭开脑袋，避过安格尔过于灼热的探究视线。 安格尔一愣：「是你一直以来做的那个？」 「不。」路伊睁着眼睛，想像着梦境里的情景，「我梦见自己在一片白雾中，而玛塔在向我走来。」 她的声音很轻，似乎有些困惑：「她在梦里问我，为什么不回家——为什么不愿意和她永远待在一起。」 第247页 「西洛伊斯是没有家的，永远待在一起也只是奢想，除非你能获得永生。」安格尔的语气有些危险，「而你，是我的。」 生来流浪，不知归所。族群像蒲公英的种子一样，携带着西洛伊斯的共享的精神往，飘向四方。 路伊把头转过来：「所以我有一个疑问。」 她的目光单纯而冷锐，直指问题的核心：「如果我此时杀了你，我是不是就能获得无尽的生命？」 「还记得那句话吗？西洛伊斯，永远不绝。」 西洛伊斯，在古老的族裔语言里，就是永生的意思。 赐我永生之力，予我不亡之魂。 作者有话要说：　　唔……给大家复习一下西洛伊斯的设定，请折返回去看第25章 、52章、102章、103章； 安格尔的过去：53章、74章、109章 嘻：） 第126章 新闻 安格尔只是暗笑：「你想杀了我吗？」 西洛伊斯可以直接通过血脉传承族裔的知识， 但也不是让人变成ai那样可以随时随地调出数据的机器人。 就好比你在学校学习了知识， 并且熟练掌握，需要用到相关信息的时候，也需要时间反应——速度快慢而已。 而如果现实中没有接触到「需要使用这个知识」的场景， 这些信息也只是蛰伏在记忆深处， 不经过动用， 根本就不会想起。 之前路伊也一直没把西洛伊斯的传承当回事，只当自己除了性格略有变化之外，最大的用处就是多了一个神奇的精神网。 可是刚刚做的那个奇怪的梦境，却让她不自觉地触碰到了「永远」这个概念。 于是相关的一系列东西全都涌上了脑袋。 安格尔在路伊额头落下一个轻柔的吻：「不过我不介意死在你的床上。」 情欲上来了， 连死亡都染上了一层暧昧而浪漫的粉色。 「我想起了一个传说。」 路伊睁着眼睛， 直直对上安格尔的红唇，声音低哑。 「西洛伊斯的直译是永恆的群星， 之后又代表着永生的意思。」 「永恆之神把种子埋入精神之海， 如同水滴坠入深海，把整片海洋染上了智慧的蓝色。哪怕有一天， 烈日灼烧， 海洋枯竭， 也不用担心生命的消亡。」 「因为最后一滴水珠会如凤凰重生一样不断涅槃。水滴会变成云雾， 云雾又凝结成水珠，直到永恆之神再次出现， 重新结出智慧的果实。」 有的人认为这个传说预示着世界上最后一个西洛伊斯会得到无尽的永生力量。 可是母树一直可以凝结出种子，大家也都把它当个笑话。 安格尔笑了笑：「不过只是个传说罢了。」 ——直到母树在某一天消失。 繁衍几乎成了空谈。 「我想不明白，如果只是传说， 为什么会进入代代延续的共享体系？」 路伊看着安格尔：「如果我杀了你，我是不是就是最后一颗水滴？」 「也许。」 安格尔偏了偏头，金色的髮丝落到路伊的锁骨里，勾勒出好看的曲线：「你想吗？」 路伊沉默了一下，突然用力伸手勾住安格尔的脖子，把她一揽，翻身而上。 「如果你想要的话，就拿去吧。」 路伊的动作带着一丝兇狠，似乎是在发泄某种积压已久的困惑。 长驱直下，一往无前。 永生——或者说永远的成立是建立在欲望的前提下。 梦里的玛塔对她说「永远在一起」，也许是只是不甘心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同类」被「异化」。 书里提及的永远，无一不是对某些东西留恋。 权利，金钱，感情。 路伊一只手环住安格尔脖子，犬齿却落在她的喉咙上。 轻轻一咬，分不清是毁灭还是挑逗。 安格尔的指甲陷入路伊后背的皮肉里，猫似的挠开血淋漓的爪痕。 然而这种程度的痛感就像是欲望攀升的催情剂，只能让路伊下滑的手指愈发灵活。 安格尔永远都有这样的本事。 与其说是梦境——倒不如说是思考带给她的困惑永远都能被撩拨而起的篝火舔舐殆尽。 噼里啪啦。 衣料和皮肤带起一阵暗蓝色的静电流。 可是如果没有想要长生的理由，那么无尽的生命对于她而言只会是一个无期徒刑。 不是联邦法律上规定的以一百五十年为限的那种，而是真真正正的，无期徒刑。 ——「不过我不介意死在你的床上。」 路伊又想起刚刚安格尔沖她说的话。 她像个昏庸的帝王这样想着：如果是这样的死法，想起来也不赖。 「好。」 然后她听见了安格尔在呻吟中，破碎而出的一个音节。 西洛伊斯只臣服于欲望。 纵情声色的另一个意思就是没有期待。 不会对任何人，任何事，抱有任何的期待。 所以她愿意溺死在欲望的海洋里，但却绝对不为了这件事情而期待永生。 所以安格尔弓起身子，身上的吻痕在黑暗中悄然绽放，像是一朵娇艷欲滴的玫瑰。 怒放的时候，她只不住的颤抖，盘在路伊身上，吐出的鼻息都带着诱人堕落的暧昧。 她说：「好。」 第248页 湿漉漉的气息里吐出来的字却是干裂的冰。 *** 路伊只觉得有点头痛。 她模模煳煳的觉得这种感觉类似于宿醉后的头痛，但随即又意识到自己的酒量一直都很好，根本没有宿醉过。 只不过思维迟钝，得花好长一段时间才渐渐反应过来昏睡之前发生了什么。 她从床上坐起来，本来就没有盖严实的被单沿着胳膊滑到腰线，皮肤在微凉的空气中激起一片战慄。 浑身湿漉漉的，她抬手一看，浑身上下全部都是安格尔在她身上或咬或挠抓出来的红痕。 她伸手扒了一下嵌在床头墙壁上的灯光按钮，模拟的自然光一寸寸地从四面八方的墙壁上舒展开来，很快就达到和室外同样的光感。 此时天已大亮。 这一次她什么梦都没有做，一觉睡到天明。 路伊侧头看过去仍在熟睡的安格尔——说是熟睡也不太恰当，虽然对方一副春意阑珊的样子，但从唿吸的频率可以推测出来安格尔也已经醒了过来。 只是没有睁开眼睛而已。 她嘆了口气，起身把身旁的安格尔横腰一抱，指间刚刚掠过对方平坦的小腹，就听见安格尔嘟囔了一句：「做什么？」 「洗澡。」 她老老实实的回答。 「哦。」 安格尔从鼻腔里哼哼出声，依旧没有睁眼。 到了浴室，路伊把浴缸放满了水，让安格尔趴在浴缸边上，自己打了点洗髮液开始理她已经长得过分的金髮。 黏煳煳的头髮披在肩上，指缝在髮丝间穿梭，按着柔软的头皮，仿佛在雕刻王公贵族里最高规格的白玉。 金色的髮丝服帖的勾勒出安格尔的线条，一路向下，恰好和浴缸的水面相接无缝，水波折射出水底下白皙的线条，路伊听见了自己的略变粗重的唿吸声。 这该死的身体反应！ 安格尔也察觉到了路伊的变化，她轻哼着不成调的歌，低低笑了出声。 安格尔不知什么时候又像蛇一般缠在了她的双腿间，趴在路伊的胸口，双臂穿过路伊的腋下，尖锐的指甲把好不容易长好的血痂再度挑破。 花洒的水流沖开蓬蓬的泡沫，路伊干脆把它扔到一边，发出的那声碰撞在哗哗的水流中显得那么不值一提。 很快，娇喘的呻吟和沉沉的喘息盖过了哗啦啦的水流声。 「路伊啊……」 一阵战慄，安格尔搂着路伊的脖子，小腹止不住的颤抖。 她微微仰头，半是称赞半是高傲地说道：「如果你死了，我还真有点捨不得。」 头顶的白光刺得眼眶有些发热。 安格尔餍足地眯起眼睛，觉得自己刚刚就要是一条快被海水溺死的鱼，用商量的口吻说道：「哎，要不到时候我先死吧，我可不想守活寡。」 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人，就很难再去将就别的山野小菜了。 「可是我也好担心你老了之后就没力气了……这样也很麻烦。」安格尔越说越离谱，自言自语道：「而且我也想多玩儿几年……」 让纵慾这件人生大事横跨到生命的顶峰，和旺盛的生命力一起终结。 ——看上去的确像是安格尔会喜欢的点子。 安格尔似乎被自己的想法说服了，肯定的点点头：「诶，你说，要不我们想办法找到母树之后，一起殉情吧？」 路伊报復性地咬破安格尔的下嘴唇，把她越来越离谱的想像扼杀在喉咙里，觉得自己迟早有一天说不定真的得死在她的床上。 有那么一瞬间。 路伊真的在思考床上殉情的可能性。 曾经的老干部对自己未来死亡规划只提供了两个选项：第一是战死沙场，第二是寿终就寝。 而前者又会有无数个兇器作为次级选项。 三年前的上将绝对想像不到自己竟然会把「纵慾身亡」这四个字列入自己的死亡选项里——而且眼看着它的可能性就要名列前茅。 *** 洗完澡后已经和「清晨」这两个字没多大关系了。 吹风机被安格尔抢走，路伊只能拿了件干毛巾擦着自己的短髮，刚走到客厅，就对上越戈玩味的笑容。 「年轻人一大早上的就是精力旺盛。」 这是一套可以供足足十个人居住的大别墅。 坐落在战区附近的一片中心地带——多亏了战争，原先住在这里的主人早就举家移居到安全星系了，留下这么一栋大房子。 民用安保系统比起军用来说简直不堪一击，杰西卡闭着眼睛都能破开。 她们一群人从叠叠木星的土层里爬出来后，精挑细选选择了这么一个完美的落脚点。 因为是战区，而且是刚刚受到战火波及的地方。 普通的士兵不会出现，平民更是不会作死往这里流窜，曾经显赫一时的中心城区竟然就这样变成了一座死城。 之前她们出现在叠叠木星的时候并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身份，所以才被阿尔米的朱雀那么快的定位，如今既然已经被打草惊蛇，路伊一群人自然对己方的行程更加保密。 ——起码就附近布置的监控来看，有没有出现朱雀搜寻的痕迹。 路伊难得回了一句，说：「说的好像你有多老似的。」 越戈没想到路伊竟然学会了怼人，不过也只是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哎哟，还学会了顶嘴，看来被某人荼毒得不清。」 第249页 路伊：「……」 她忍住想把手里的毛巾往越戈脸上扔的想法，深吸一口气，走到沙发跟前：「发了没？」 找到临时根据地，以宗时礼为首的小组自然马不停蹄地开始忙起了「惊天新闻」的编辑。 要写得有爆点，吸引人的第一视线，在星网的无数软文硬广里脱颖而出—— 最重要的是，还得让那些丧失了阅读耐心的普通民众们能够一眼看到这个和联邦政府有关！ 【震惊！联邦政府竟然花了数千年的时间对人类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路伊一想到越戈提议的第一版标题就头疼，十分怀疑她当初是不是走后门成为的副主编。 「不会真用的你那个标题吧？」 路伊联入星网，发现各大主流媒体还是静悄悄的，提及的最多的甚至不是最新的战况，而是某顶级科技品牌推出的虚拟战场。 随手打开一个网址，就弹出来了该虚拟战场的宣传语是： 【足不出户——带您体验战场中，男人的浪漫，女人的辉煌，非人类的荣光。】 字里行间都体现了十足的人性与非人性关怀。 路伊：「……」 越戈听了路伊的质疑，愤愤不平：「我这标题怎么了！不吸引眼球吗？不引人注目吗？不重磅炸弹吗？你又不是编辑你凭什么嫌弃我起的标题！」 路伊：「我曾经潜伏的时候当过记者。」 越戈：「……」 路伊不无谦虚的说：「还拿过司木拉记者奖。」 司木拉记者奖，谈不上多么厉害，顶多就是个全宇宙级别的奖项吧。 越戈：「……」但那也是个宇宙级别的啊喂！ 你们阿尔米星的人还有什么是不能伪装的？ 一口气哽在越戈胸口，不上不下的，她哼了一声，翘着二郎腿霸占了显示屏的控制器，不让路伊靠近一步。 安格尔跟在后面吹好头髮出来就看到的是这么一副场景。 「我衷心的建议你们两个。」越戈深沉地用发公文的语调说，「还是关起房门互相打架吧，别出来伤害别人了。谢谢配合和理解。」 安格尔光着脚踩在毯子上，小跑到路伊身边，沖越戈做了个鬼脸。 还没等她说话，宗时礼终于从书房里出来了。 比起路伊和安格尔的一夜好眠，她显然是已经连续熬了整个通宵。 门没关，隐约可以看到杰西卡仍然在电脑前奋战的身躯。 毫无疑问，此时的宗时礼已经严格触碰了联邦公布的《儿童保护条例》。 她端着速溶咖啡打了个呵欠，沖两人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唿，眼睛却神采奕奕：「早。」 「……所以，成果呢？」 安格尔看着毫无动静的星网，难得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宗时礼的眼里带着一丝鄙夷：呵，外行人。 *** 晚上七点，晚间新闻。 「欢迎收看晚间新闻。」 屏幕里主持人的声音官方又正式。 丽丽莎身为一个合格的准联考考生，准点打开了首都星开放的最大的官方媒体平台——当初披露卢卡斯的唐家的真是身份就是这家媒体接受的。 她调出自己的电子笔记本，在「第七次正面战场」的页面上写下了「最新进展」四个字，手边就放着控制器，准备随时在关键的地方暂停，录屏，语音转文字，手绘思维导图——所有的准备都已就绪，就等主持人说关键考点。 开头先是简单的寒暄，然后很快就进入了套话。 「……首先让我们来聚焦最新的战况，这里是由阿尔米星提供的军事分布图……」 主持人微微侧身，保持职业微笑，按照流程，他此时应该介绍联邦在哪些地方又取得了阶段性胜利，可是当他刚刚准备开口引导大家看向星图的细节图时，职业化的微笑出现了一丝僵硬。 这根本就不是他所熟悉的星际空间图！ 「大家好，接下来紧急插播一则通知。」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人工智慧响起机械的俏皮声：「今夜，让我们聚焦一副在歷史的长河中尘封已久的星图——准确来说，是被联邦政府隐藏了百年的星际地图。」 丽丽莎一愣，语音转文字的功能已经开始运转，笔记本上一行行标准的联邦字正挤占了空白的页面。 出故障了？ 她下意识的想把这些和「考点」无关的东西消掉，但鬼使神差的，手指迟迟没能按下删除键。 总控台内，所有人也因为这场变故而一脸怔愣。 还是负责的总导演最先反应过来，对着通讯器对组务人员大吼：「什么情况？」 「报告！我们的直播系统好像被人入侵了……」 「入侵？难道是那帮星际蠕虫？」 「不知道……我们正在进行对比排查……」 「报告！这是一种全新的入侵手法，我们无法将其和已经暴露的黑客风格联繫在一起。」 「程式设计师呢？谁负责这块！快想办法解决掉！这是谁做的防火墙？！」 「我们……」 *** 同样被喧譁所淹没的不仅仅是节目背后的总控台。 每天准时收看晚间新闻的黎明的正蹲坐在沙发上捧着手里的热可可。 她的脑袋上顶了个针织帽，为了实验方便，黎明主动申请给自己替了个光头，但小孩子多多少少都是有些爱美的，所以想方设法给自己弄了顶不算丑陋的帽子。 第250页 ——感谢莱利的审美，虽然在生物科学的实验期间莱利表现出了一名标准的「宅女」风范，但她的颜值和审美却是宇宙标准线以上。 总算没给她准备一顶丑了吧唧的「锅盖」。 「黎明。」 她刚看到主持人微变的脸色，莱利就从身后关了显示屏，提醒道：「到点了，该进行例行检查了。」 「哦。」 莱利的语气还算正常，显然，刚刚冲进来的她并没有注意到新闻的异常。 黎明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和平常一样，从沙发上跳下，乖巧的走到莱利身边，准备进行复查。 心里却是止不住的震撼： 路伊她们竟然出手了？ 不对，这则新闻绝对不止曝光这么简单。 黎明在路上飞快的整理着自己思路。 首先，何往宾洛克和路伊是分开的，这一点已经通过工七确认了，而且这两个人手上并没有任何的直接「证据」，所以这肯定不是何往宾他们做的； 其次，路伊和安格尔不是这种会主动通过媒体曝光的人，如果曝光的是她们，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不可不这样做。 换言之，路伊和安格尔可能受到威胁，而她们已经陷入了走投无路的地步，只能选择搅混水底，浑水摸鱼。 但还有一种情况，就像她看到的「冬阳计划」那样，曝光的那方是其他星球的实验体。 可这种情况可能性太小，而且除了「冬阳」这个生死不明，沉寂许久的胚胎，她没有看到任何实验泄露的资料。 那么…… 真的是路伊她们？ 走到实验室的门口，黎明突然抬头，沖隔着一个玻璃的「接受者」们乖巧的打了声招唿。 冷冷的声音响彻在工七的脑海里： 【情况有变，计划提前。】 *** 做下决定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算了，来不及了，紧急切节目，把它先给我关掉。」 主控台内，总负责人已经放弃了追踪源头，转而直接放弃这档节目。 一阵兵荒马乱。 「……报、报告……」 技术人员满头大汗地应对着总负责人的怒火：「系统已经被黑了大半……别说关了，我们连音量都调不了。」 在他身后，无数个虚拟屏幕都已经被黑白的字符占据。 刷的一下，页面内弹出一个挑衅式的符号： #xiii# 从网际网路出现的新生代，不少黑客就喜欢在自己的「作品」中留下自己名字，即便到了现在的星网时代，也不例外。 #xiii# #xiii# #xiii# …… 无数个这样的字符雨后春笋般从代码中滚落，源源不断，像是一个穷追不捨的幽灵。 稍微有点符号学知识的歷史爱好者都知道。 那是旧地球时代的罗马数字十三。 *** 别墅内，终于沾到枕头的杰西卡，卧在怀里粉色的巨型抱枕中，舒服地翻了个身。 第127章 舆论 星网崩溃了。 这是自星网建设以来， 除了联邦政府大规模的检修时候会局域性崩溃以外， 出现的最大事故！ 显然，晚间新闻爆了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大瓜。 人体实验！秘密进行！百年计划！不存在的星图！ 随便抛出一个关键词就足以让岁月静好了许久的联邦公民们为之兴奋，虽然星网上一时间全部都是对联邦政府的秘密实验进行的「声讨」， 但背后到底有多少人只是借着「声讨」、「求真相」、「信息公开」的名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吃瓜就不得而知了。 官方媒体频道关不了这场突如其来的「爆料」， 只能眼看着机械人声一个个的把13颗星球所有的坐标都给爆了出来。 其他早就荒废了星球还好， 毕竟消失在群众的视线中太久，大家都不怎么关心。 可是13号星球的坐标一爆出来，那些在黑市暗网里企图找到「矫正不听话孩子」机构的家长们都傻眼了。 要知道13号之前可以一直打着「矫正不良习惯」、「还您一个和睦的家庭」这样的幌子在暗网里大行其道，不少不和谐的家庭都把希望寄托在这颗星球打出的宣传上， 只不过最近几年都不怎么收新生， 才渐渐在暗网里有销声匿迹的趋势。 ——但不提还好，只要一提， 曾经关注过的家庭纷纷恍然：这不就是当年宣称可以矫正孩子的星球机构坐标吗？！ 竟然是联邦秘密进行的社会实验！ 没有赶上趟的家庭不由得暗自庆幸， 可是之前已经送进去的家庭听到了这个消息，纷纷震惊了。 震惊的过后， 是被欺骗的恍然， 和得知星球已经被炸毁的心酸和愤怒。 「为什么联邦会进行这样的社会实验？！」 「我家孩子送进去就是让你们这样『矫正』的吗？」 「当初口口声声说好了是通过正确的思想教育和适量的运动进行行为调控！为什么是这种惨无人道的集中营！」 「还我孩子！」 …… 起初是家长们的反应在星网上发酵， 随即一群自由媒体也都无法坐以待毙了。 一个个疯狂动用自己的关系网去查这个报导的真实性。 然而联邦政府虽然无法在短时间内控制电视台的播报， 却能够迅速锁死剩下的舆论缺口。 第251页 一时间，自媒体和官方媒体纷纷收到了联邦下达的封锁令——所有人一律不许谈论这件事情！ 可是再严的禁令也只能封死各路官方媒体的口， 不少胆子大的自媒体都开了小号偷偷报导，还有不少耿直的民众也跟着发言： 「这算什么？星历1984吗？」 「前面的真的搞笑，星历1984年可没像现在这样！」 「一看你们就歷史没学好吧！星历1984年可是自由激进派在东方星域宣布彻底成立兄弟会的一年！」 「自由激进派？那是个什么东西？和自由联盟有关系吗？」 「我搜了下， 好像就是一群无政府主义者和泛享乐主义的狂欢罢了，根本就没来得及掀起什么浪花，一直在内耗，和自由联盟比起来可是差远了。」 身为联邦的对立面，卢卡斯自然不会放过这一大好的打击联邦政府名声的时机。 他从屏幕前迅速离开，迅速给宣传部的相关人员下达指令，让潜入在星网中的宣传纷纷动摇军心。 ——既然联邦政府都视人命如草芥了，这样的政府真的是我们能够追随的吗？ 「哟哟哟，你们这么快就把那群打砸抢烧的海盗称为自由联盟了？」 「呸！我乐意！垃圾联邦不就是一群伪君子吗？背着我们搞了这么多垃圾实验，还不允许我换队站啊。」 「呵呵，前面的有本事就去海盗团投诚啊，在星网上发牢骚有个屁用！联邦又没强迫你当它的公民。」 「就是，再说了，人体实验说得不好听点侵犯了人权，谁不知道一代人的幸福是建立在一代人的牺牲上面？再说了，都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又不是这一届的联邦做的，谁知道这些星球还在不在？就算进行人体试验，你又不是不知道……本来现在人口密度就高，让一些对社会没有用的废人发挥点余热不好吗？总得收集数据来进步啊。」 「楼上过分了啊！谁有用谁没用啊？自诩就高人一等怎么的？是在首都星有房啊还是认识星系大佬啊？」 「……」 有目的的，无目的的，有意识的，无意识的。 这则爆料就像是一块炸弹，一石激起千层浪，把本来就已经足够紧绷的局势瞬间炸了个天翻地覆。 吵吵闹闹的，乱作一团。 …… 卢卡斯满意的看着卡顿星网上出现的各种有利于自己的评论，弹指推开一个对讲按钮： 「洛克，你的老朋友们看来似乎……过得不太顺心啊。」 通讯直联的研究室，然而接通了之后，迟迟没有传来洛克的回应。 卢卡斯有些错愕，他瞥了一眼看了看手边的屏幕。 研究室内却空无一人。 嘟……嘟……嘟…… 通讯因为无人回应而自动挂断。 卢卡斯皱着眉头，调开了自由联盟中洛克最近的出入动态：洛克于不久前就乘坐着一艘小型私人星舰离开了自由联盟。 而填写星舰申请表格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副手，波依德。 *** 洛克听见晚间新闻的时候正在接受出入盘问。 「姓名？」 「布莱恩。」洛克看了眼自己手里刚捂热乎的身份卡片，肯定地说道，「布莱恩·滋布莱特。」 「请出示您的身份铭牌。」 面前的是一个章鱼仿生门禁机器人，每一条肢体的关节的连接处都安了一个巴掌大的扫描仪，幽幽的绿光随时准备把放上去的基因、指纹或者身份铭牌扫描分解，和脑内中央的资料库进行识别匹配。 当洛克刚刚走到门口，扒在门上的「章鱼」就扬起一根触手，笔直伸在洛克面前，触角上的「圆点」摄像头迅速把洛克的五官扫描了一遍。 「面部识别一致…… 指纹识别一致…… 基因识别一致…… 铭牌识别一致……」 「布莱恩·滋布莱特，一级助手，工作区间为z3-z5，身份核实成功，允许通过。」 洛克悬着的心终于松了一口气。 虽说他可以猜到波依德有办法混入三星堆，但自己毕竟没做过潜伏这类的事。 谁知道他刚把这件事情提出来没多久，波依德就往自己手里塞了一张工作证。 ——波依德他都不用花时间准备的吗！ 连带着工作证打包准备好的还有一艘小型私人星舰。 据说识别系统都已经换成了三星堆的特用系统，再买通一点守门的门卫，雇几个技术好的黑客，闯入三星堆的防御系统不是什么难事。 洛克就这样一路畅通无阻的突破了防御，来到三星堆研究所总部大门前的识别室时，手中刚刚制作出来的身份铭牌都还有余温！ 于是当他看到面前的门闪烁着显示「通过」的绿灯时，整个人都忍不住吐槽： 「三星堆都是这么好入侵的吗……」 洛克不知道的是，培养一个间谍身份需要多长的准备时间。 尤其是这种潜入联邦最高级别研究所性质的间谍——不仅仅是出生证明、学习记录、工作证明这种理所应当的数据，更需要一个活生生的人早早的就在里面埋下「钉子」。 衷心的战士需要从小培养，在大学城取得优异的成绩，经过政治测评，然后顺利进入三星堆成为一个普通的基层工作人员，兢兢业业无数年，既不显露过高的天分，也不能造成太大的损失，偶尔犯点小错，时不时做出点小成绩……想尽办法不引人注目，成为最不起眼的一颗螺丝钉，成为一个彻彻底底的，透明人。 第252页 然后在需要的时候，让渡自己的身份铭牌，只为让其他人能够「方便行事」。 不起眼的「钉子」是一门技术活，更需要极高的心理素质。 本来自由联盟钉在三星堆的人就以个位计算，这次洛克狮子大张口，就吞了一个。 走出大门，穿过一片小型的花园，按照沿路的指示牌坐摆渡车来到z区。 洛克吹了声口哨：果然。 z区以后勤区为主，除了基本的食物衣服这些后勤装备，z区前十个区域却是焚化房停尸间之类处理实验材料的地方。 布莱恩·滋布莱特就是在停尸间工作的一个普通工作人员。 日常事物就是将死亡的实验题解刨成相关实验所需的材料，有用的就打包再利用，没用的就扔进焚化炉，一了百了。 洛克一边走着一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上面肉眼看不见的地方有一圈细小的缝隙——人。皮。面。具再轻薄，也终究还是会有衔接的地方，再不起眼，多多少少脖子也会有种被勒到的不适感。 到了布莱恩工作的停尸间，洛克刷了身份铭牌识别进入，迎面碰上一个同事： 「李亨利。」 洛克一眼就叫出之前背过的同事名单。 「哟。」李亨利沖他打着招唿，「你来得正好，我肚子有点儿不舒服，等会儿上面会来一具新尸体，就交给你了，哦对了，上面交代过，只留大脑，听见没？」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安奂地雷x1 第128章 窒息 z4区。 是直接对接最高级别实验室。 主要工作就是把在实验室内死亡的人体挨个进行分解， 测量， 记录数据，然后把必要的「零件」泡在福马林里送入研究所，剩下不要的部分则完整地再放回尸体内进行缝合， 然后统一送进焚化炉。 像这种不需要怎么动脑的肢解性工作向来是顶级研究人员所不屑动手的。 他们更加关注的是实验数据。 z4区的「屠夫们」只有李亨利和布莱恩两位， 人数的精简一是因为他们有着足够的能力胜任， 二是因为比较好进行人员管理。 更何况最高级别的实验室数量有限，即使「意外身亡」的尸体再多也多不到哪儿去，都是两个人足以承受的分量。 洛克本来还在纠结该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在李亨利的身上下药，结果万万没想到， 一开门敌人就自动撤退了防线， 拱手让出了整个发挥空间。 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圈套。 洛克本能的往最坏的方向打算，他进解刨室的时候下意识地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监控摄像头， 还有可能藏在暗处的枪械装置。 咕咚。 重物扑入水池的声音。 洛克顺着声音望去， 发现是角落的一个大水池里传来的。 水池正上房直接空悬了一个巨型管道，目测直径足有十米宽的距离。 外面似乎过了层铝制的漆， 又或者是别的类似颜色， 笔直连接着天花板， 像极了童话故事里的通天树。 只不过这棵「树」丝毫没有虬结， 反而光滑无比，从形状来看， 更像是一个巨大的烟囱，又有点像是群居房必备的垃圾管道——不过要比垃圾管道要干净许多。 洛克正准备上前去看，却发现那个「水池」突然自己动了起来。 方形的池子在一瞬间变形成一个半椭圆形的蛋壳， 双面遮光的外沿材料自动感应，逐渐褪去了银白色的保护色，露出里面澄澈的保护液。 坠入其中的物体就这样被底层的一只圆盘托住，「蛋壳」再度变幻，从尖头的尾部螺旋开了一个小口，圆盘从小口中伸出去的同时也被瞬间吸收了附着在上面的水分子。 前后不过十秒种的时间，已经经歷了一次彻底的清洁。 待看清了是什么遭到了「清洁」后，饶是洛克这种变态也不由得吞了吞口水。 那是一个人。 确切的来说，是一具，赤。裸的，成年男性的尸体。 【编号tgr-13-dawn-025】 【大脑】 滋啦啦，电流响过，头顶上的公告悬浮屏立即出现了针对这具尸体的要求。 「……13……」 洛克喉咙动了动，想到刚刚听到的那则晚间新闻，忍不住轻蔑的笑了： 是13号星球……不，是13号实验室的意思么？ 他伸手拿起早就备好放在一旁的手术刀，划开了尸体的额头。 一丝鲜血从里面渗了出来，洛克熟稔地切开他的头颅，眼角余光瞥到监控摄像头。 啪。 视线坠入一片黑暗。 洛克嘴角勾起一丝微笑，自言自语地摇头：「真的是……」 别的没学好，一肚子的阴谋诡计不知道是从谁那里学来的。 「我觉得我也没那么多坏心眼啊……」 洛克仔仔细细地自我审视了一番，最后得出结论：「一定是跟何往宾那个老狐狸学的。」 *** 数个小时之前。 【情况有变，计划提前】 八个字响彻在工七脑海里的时候，工七第一个反应就是瞪着刚刚跟在莱利身后进实验室的黎明，双眼睁得大大的，下一秒恨不得就要脱口而出：你疯了？！ 【现在？】 黎明躺在手术台上，双手乖巧的交叠在胸前，带上连着大大小小电极片的各种设备，轻快的回答道： 第253页 【现在。】 语气笃定，不容置疑。 工七没有继续说话。 他早就知道黎明做出的决定，根本就不会收手。 或许她在做出决定之前会适当的听取别人的意见，但只要一旦下定决心，那便是不容置疑的果决。 某种程度上而言，可以说是坚定，也可以说是带着独。裁。者般的自负。 【相信我——听我号令——】 相信我，我的身后，就是坦途。 工七几乎是条蛇反射一般背出后面那句话。 他神情复杂地看了黎明一眼，隔着透明的玻璃，还没有抽条的小鬼穿着空荡荡的白色病服，青色的血管透过白皙的皮肤暴露在冰凉的空气中，因为常年没有受到阳光的照射，整个人都泛着一股不自然的病态苍白，竟然有着近乎玻璃般的透明美感。 像极了一个没有生命力的洋娃娃。 之后的几次例行检查，出于安全的考量，莱利并没有像之前那样让黎明保持头脑的清醒。 信息的不对等是必要的，只要不知道的东西越多，人类天然的越不会贸然採取行动。 所幸的是黎明似乎也清楚这一点，也并没有主动提及。 催眠气体在面罩里缓缓释放，黎明的睫毛轻轻颤动，像是垂死挣扎的蝴蝶最后轻轻煽动了几下翅膀，然后就保持着展翅的姿态凝固在空中。 宛若一块静态而绚丽的标本。 可是只有工七清楚的知道，催眠气体对她所起的作用已经越来越小了。 不出几分钟的工夫，黎明就能恢復清醒。 工七深吸了一口气，他顺势躺在床上，结果助手递来的各种仪器接入设备，往自己脑袋上套的时候顺便还对助手露出一个熟稔的微笑：「这次不疼吧？」 都是熟人了，助手也半开玩笑似地拨弄着上面的开关：「我说工七，你又不是第一次做检查，怎么每次都要多嘴问上一句？」 他调试了一下装备，看着屏幕上跳动的数据满不在乎地说道：「放心吧，顶多就只有一点点轻微的刺痛，估计和被蚊子叮一下的感觉差不……」多。 助手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身后的病床上传来一阵剧烈的抖动。 原本好好躺着工七突然浑身抽搐起来，他单手扼住自己的喉咙，一副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样子，另一只手死死地扣住床板的边缘，雪白的床单在同一时间扭曲成诡异的造型。 「啊……啊啊……」 他无助的张嘴，瞪大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头顶上的天花板看。 连接好的各个数据线被扯开了大半，但固定测试心律的却还没来得及被破坏。 屏幕上的心电图波动不断攀上了好几个抖峰，助手眼皮子勐然一跳——各项数据像是被磁场干扰了一样，陷入了无序的紊乱，心脏跳动得极其不正常，仿佛下一秒就要心悸而亡。 「什么情况？！」 助手连忙按下一旁的绿色按钮。 这时，其他所有的「接受者」也不约而同的出现了这样的反应，程度轻重不同，但无一不在昭示，这场实验需要立即终止！ 接受者和发送者的实验台被透明玻璃隔开，连声音都是彼此隔离的，一方只能看到对面发生了什么，但具体说了什么话却得打开特定的对讲机才能进行沟通。 「所长，我……」 他只是个实验助手，别说权限级别了，就连知识储备也只能勉强跟上趟。 尤其是碰上这种突发情况，更加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之内。 「别急。」莱利把隔壁发生的情况看了分明，她和一旁的杰弗里交换了个眼神，杰弗里会意地大步往隔壁走去，「杰弗里马上就去了，你先把心肺稳定下来，可能是排斥反应……」 说到这里的时候，莱利本能地看了眼这边的黎明——小孩已经陷入了沉睡，看上去对这场变故一无所知。 连结测试精神网和脑电波的转换仪也没有显现任何异常。 黎明操控这场的变化的可能性首先得到了排除。 「尤雷克，检查生命数据。」 莱利收回自己散乱的猜测，对身边的第一助手下达指令。 尤雷克就是那个曾经给黎明读童话的研究新人，同时也是「帮助」黎明调换设备的年轻人。 莱利一心扑在黎明身上，并没有注意到她刚刚看显示屏时，尤雷克脸上不自然的神情。 很快，双方就把所有的异常数据都检查出来： 「报告所长！没有……」 助手的声音有些唯唯诺诺的。 「没有异常。」 莱利替他把后面的话接了下来。 仿佛是为了唿应她这四个字，病床上的工七突然大叫一声，一直颤抖的身体在床板上直挺挺地腾空了一下，反弓成一个拉满了弦的弓。 噗通一声，砸在床板上，没了动静。 心率在显示屏幕上迅速归零，变成一条笔直的「一」。 「报……报告……」 「其他人呢？」 莱利懒得管这个汇报的新人，她看了眼其他「接受者」的数据，发现所有人都失去了生命迹象。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于此同时戛然而止的，还有连结黎明的心电图。 干干脆脆，彻彻底底。 甚至连一丝给人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第254页 不正常。 很不正常。 相当不正常。 但又似乎是情理之中。 实验总会有意外的，为什么不是今天？ 可为什么偏偏又是今天？ 「接下来怎么办？」 尤雷克干巴巴地跟在后面问。 莱利在唿吸之间就做出了抉择：「静脉注射，送到z区，检查死因，保留大脑。」 如果只是实验事故，那么静脉注射死亡后解刨找寻死因保留大脑，就一切按照正常流程进行就好。 如果是有人蓄谋想要营救，那么这可能是集体假死，静脉注射死亡无疑也是最有效的解决方法。 至于在假设二的前提下，营救者是谁，那并不是莱利需要考虑的内容。 「把今天的实验整理好汇报手册。」莱利看了尤雷克一眼。 年轻的小伙子立即说道：「好、好的。」 她沖杰弗里递了个眼色，嘴里确实沖尤雷克说的：「手写，三份。」 一份所内留档，至于剩下的两份—— 一份交给联邦，一份交给军方。 操心的事情，就交给那些老狐狸吧，她可一点都不想插手。 第129章 再见 命令很快下达出去。 尤雷克立马从冷冻室里取出静脉注射的死亡药剂， 听着脑袋里那个魔鬼般的声音， 只觉得头皮发麻： 【你瞧，我说得没错吧？】 莱利从来都不曾百分之百的相信她，即便心率图已经显示死亡， 她只会相信自己亲手制造的死亡。 尤雷克的手不自觉的在颤抖。 【这个我可没有事先替换。】 【不用。】 黎明转过来安慰。 【这种毒虽然厉害， 但发作速度并不快， 即便流经全身血管，也需要一定时间。只要你速度够快，就没问题。】 在这之前她已经灌了大量的白水，一定程度上能起到抑制毒液扩散的效果。 【可是……】 尤雷克的声音听起来依然满是犹豫。 【亲爱的， 必要的风险是需要承担的， 世界上可没有完全没有风险的事情。】 黎明的声音理所当然。 【来吧。】 * 尤雷克轻柔地把手绕到黎明的颈后，在脖子上发现了一串黑色的编号刺青：tgr-13-dawn。 虽然这串刺青是每个实验体都会有的标记， 但是尤雷克在黎明脖子上看到还是吃了一惊——他本以为黎明会是特别的。 尤雷克经常忘记一件事情。 在黎明会在他脑内说话之前， 在他被变成黎明的「接收者」之前，他并不讨厌黎明。 更确切的来讲， 比起莱利杰弗里之类的其他的「老练的」研究人员， 他是将黎明视作同伴的。 命运波折的， 弱小的， 无辜的。 同伴，研究者， 同事，聪明的小鬼，可怜的孩子。 黎明在他眼里先是由这些组成的， 然后才是最后的标籤——实验体。 所以他发觉自己变成「接收者」之后，巨大的错愕退下去，涌现的不是愤怒或者是被欺骗的情绪。 而是理解。 甚至是敬佩。 设身处地的想想，如果是他站在那样的角色立场，尤雷克自认为并不会做得比黎明更好。 和从小就活在谎言和骗局中的黎明不同，尤雷克从学生时代到工作时期都是顺风顺水。想要的全部都有，于是变得不贪恋，甚至变得没有欲望。 平淡如水的日子让他很难分辨科研究竟是他的「挚爱」还是说习惯始然。 平凡的人渴望着不平凡，正如没有生命的东西天然就会被有生命的东西所吸引一样。 当他被黎明的精神网扩展成「自己人」的那一刻——或者说之前——他就天然地被这种庞大的欲望和精神力量所吸引。 那是赤。裸。裸的，不掺任何杂质的，热切而充满希望的求生欲。 炽热到尤雷克也愿意为之放手一搏，乃至献出生命。 * 淡黄色的药剂推到血管内，不过只是几秒钟的工夫。 显示屏提前已经做了手脚，即便出现了生命波动也不会过多显示。 注射，杀人，抛尸。 从时间的角度而言，越早被抛下去的人会越早被洛克接手，也是活命机率最大的那个。 但是黎明在最里层，为了不引起太大的注意，只能先把最边缘的那个人往下放的管道扔去。 ——倒也不用太担心「尸体」在运送的过程中会受到太大的损伤，一来这个「抛尸」管道直径足够大，二来管道内部其实是有聚能风慢慢把尸体托起的，根本就不会碰到尸体的一根毛髮。 尤雷克把那个编号25的人推下去之后，手指尖搭上了装载编号24尸体的推车。 「咦？这是什么？」 莱利的声音像是平地起的惊雷，噼里啪啦一下炸穿了尤雷克的头皮。 「你过来看一下。」 莱利沖杰弗里递了个眼色，她的手指指向被替换好的显示屏，神情严肃，像是在打量着精密剂量杯里多了一毫米高的液体：「我记得这里之前被我不小心用替换的手术刀刀尖擦过一个划痕，为什么……」 没有了。 杰弗里只听了个开头就明白莱利想表达什么。 到底是军方的研究所所长，杰弗里天然的对器械有更深的理解。 第255页 他轻轻一掰，就把显示屏和主机分离，看着侧面衔接处深浅不一的颜色，厉声说道：「显示屏被人替换过。」 尤雷克推着24号病床，脚步加快。 「负责检查设备的人是谁？」 杰弗里甚至都没有加大声音，似乎只是例行检查般的问了一句。 轻飘飘的，却让只想着匆忙离去的尤雷克两脚像灌了铅一样重。 他在看着他。 尤雷克只觉得自己的四肢被实体化的目光针扎在地面上。 他后背无端冒起层层冷汗——之前被黎明「同化」的时候他没有这样过，给设备做手脚的时候也没有这样过，甚至连刚刚注射毒。药的时候他的手心里都是非常干燥的。 可是现在，他感觉得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凝滞的杀气所覆盖。 他在看着他！ 一个声音几乎在他喉咙里尖叫。 不，他知道那就是他！ 【变更紧急计划！】 黎明在他脑子里尖叫了一声，几乎是擦着他的头皮掠过。 「快！」 电子音不知道什么时候把黎明的声音实质化，响彻在整个实验室里，落在每个人的耳边，声音分明。 就在莱利发现异常的刚刚，她已经迅速把有疑点的地方换了个新的。 他们只是在显示屏上动了手脚，换了个新的，无论是画面还是扬声器，都恢復了正常。 代表生命力的心率在飞快波动着，血液内的毒液浓度节节攀升，似乎下一秒毒素就会入侵心脏！ 但这统统不是重点。 暴露了！ 莱利瞳孔勐然一缩，她勐地小跑到控制台，还没来得及发布连接z4区的声控通讯指令，就被一只手破坏了后续。 尤雷克一巴掌按在悬浮键盘上，运行到一半的指令瞬间崩溃。 他的眼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里面藏着一丝歉意，但更多的却是毋庸置疑的坚定。 这不是尤雷克的眼神。 尤雷克的眼神是怯懦的，敬畏的，带着理工男特有的不通人情，和从象牙塔里走出来的天真。 不是他的，但却又很熟悉。 歉意，依赖，恋慕……尊重，不贊同，和坚决。 「……黎明。」 电光火石之间，莱利脱口而出。 毕竟做的是这种实验，光是动动脑子，就知道如果显示屏被做了手脚，谁会是最大的受益方。 实验不仅成功了，而且效果出乎意料。 甚至连莱利都不知道尤雷克是什么时候被黎明所「同化」的——要知道尤雷克甚至都没有躺上手术台！ 如果莱利愿意花一点工夫在研究所所员的私人时间上，她就会知道很多东西。 譬如尤雷克和工七总是前后脚出现在同样的地方，譬如尤雷克曾经偷偷熘进过一家不起眼的牙医黑诊所，譬如黑诊所里当时的主刀医生「恰好」被绑匪绑架，为了不打草惊蛇，绑匪甚至主动披上了白大褂，操刀拔了好几个病患的智齿，甚至因为技艺过于精湛，还替该诊所拉了十好几名「闻名而来」的新顾客，而如此「技艺精湛」绑匪不是别人，正是洛克。 莱利不知道的是，尤雷克不是没有躺过手术台，只不过他躺的是黑诊所里折了一条椅子腿的小破躺椅。 「是我。」 扬声器里传来黎明轻快的声音。 尤雷克从莱利面前晃过，飞快从怀里掏出一个手动爆炸遥控装置，在黎明轻快的回答声中毫不犹豫的按了下去。 轰隆一声—— 总能源室内的总供能系统和备用功能系统统统被安装的小型炸。弹炸毁了线路！ 【能源供应不足】 【启动一级备用能源】 【一级备用能源启动失败】 【启动二级备用能源】 …… 不安的机械声和人声此起彼伏的响起，在最后一级备用能源也启动失败的通告声中，三星堆因为能源不足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瘫痪状态。 而实验室设备自动储存的能源也早早地被尤雷克想办法放空，所以在其他科室都有紧急应急灯的时候，这间屋子却只有少数几个仪器闪烁的广光源。 突如其来的黑暗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趁着这个机会，尤雷克一把推动了黎明的手术床，飞快地往管道入口跑去。 「快！拦住他！」 一片黑暗中，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 借着微弱的灯光，剩下的助手也反应过来，纷纷封死了尤雷克逃离的去路。 「尤雷克！你疯了吗！」 不明所以的同伴大吼道：「为了一个实验体你不要命了？」 他冲到尤雷克面前，张开双臂，死死的盯着他：「这么重要的实验体你快点给我放下！」 然后他看到「尤雷克」朝他眨了眨眼，还没反应过来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的脑袋就被人狠狠砸了一拳，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快走。」 工七的编号是07，还没来得及注射药剂，所以行动能力并未丧失，突发变故后也不再在病床上「装死」了，他从床上一跃而起，仗着自己远超常人的机械四肢，三步并作两步就闯到尤雷克面前，替他开路。 在场拦路的都是常年被关在研究所内的研究人员，平日里极端缺乏运动，哪里是工七这种常年在底层劳动人民的对手？ 第256页 更何况装上了机械四肢的他如虎添翼，拿着不知道从哪里卸下来的钢管，两三下就放倒了拦路的人。 「我看谁敢拦他！」 一时间，没人敢动。 「多谢。」 尤雷克跃过工七，眼看就要抵达下放的管道口了，却听身后传来「砰」的一声枪响。 他踉跄了一下，勐地扑在面前的床头，喉咙不甘地吐了几个模煳的音节，涨红了眼，又往前推了两三步，就就这这个向前扑的姿势，停止了动作。 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 杰弗里冷淡地把手里的枪口移了移，对准工七，吐出两个字：「放下她。」 连接黎明脑神经的显示屏开始剧烈的抖动——看得出来，她的精神网也遭到了极大的损伤，精神状态非常不好。 「呵……呵呵……呵呵呵……」 「工七」推开尤雷克的身体，把病床上的黎明拦腰抱起，背对着杰弗里，轻笑道：「杰弗里，实验室是不允许携带枪械的，你忘了吗？」 能说出这种话的绝对是黎明。 「你逃不掉的。」 杰弗里眼神冰冷：「就算到了下面，指令也已经传达，迎接你的只会是人体解刨。而且外面并没有任何剧烈爆炸的动静，也就是说你只是把能源的功能路线破坏了，不出半个小时，整个研究所就能恢復供能，从这里无论是坐车逃离还是星舰突破，最迟也需要三个小时才能到与外联繫的车站和港口。」 言尽于此，无需多言。 就算掏出了实验室，也逃不出研究所，就算逃离了研究所，也逃不开这颗星球。 「不如我们打个赌。」 「工七」清了清嗓子，往前迈了一步：「既然我是从13号逃出来的，也不差这一个。如果说13号是教学见习的话，那就把这个当作毕业考试，怎么样？」 杰弗里把子弹推上膛。 工七的机械腿开始蓄力，在黑暗中一跃而起，直直往管口跳去。 轰隆隆隆。 钻进管口的瞬间，机械臂功率调升到最大，空余的那支手臂竟然直接把管口往里一拽——彻底锁死了管道入口！ 密密麻麻的子弹把工七的后背打成了马蜂窝，屏幕上的生命值在迅速下调，而表示黎明状态的数据也停留在跌入底端的瞬间！ 「生命特徵在持续下降……」莱利判断道，「已经休克，不出意外的的话，大脑会萎缩甚至死亡。」 「不能大意。」杰弗里点点头，他沖剩下的人说道，「马上去z4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定定的看着屏幕上文字显示的黎明脑电波表现的最后一组字样，眉头紧锁。 【再见】 * 噗通！ 又是一阵重物砸入水池的声音。 「终于等到了你了。」 洛克拿着手术刀的手，轻轻抚上了黎明的脸庞。 第130章 巧合 冰凉的刀锋贴在黎明的脸上， 在一片黑暗中， 接着微弱的应急灯光，洛克竟然有种在雕刻某种至高无上工艺品的错觉。 不，这就是一个精緻的工艺品。 是他迄今为止， 创造出来的， 最伟大的工艺品。 「……庸， 庸医。」 工七的声音虚弱的传来。 他接受了黎明大多数的思想，其中就有一条——从来都不肯好好称唿洛克的姓名，执着于叫他在13号的外号。 「哦，还活着？」 洛克分了点心神投到工七身上， 嘴里讥讽：「都被打成虱子了竟然还有力气说话……也是命大。」 「东西， 带来了没？」 工七没搭理他，他挣扎着坐起来， 刚准备站起， 却因为小腿关节内嵌了一颗子弹而活动不稳，丧失平衡， 扑倒在地。 「真是可怜。」 洛克啧啧说道：「哎， 三星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做的机械腿连个弹壳都撵不碎。」 当然， 这也只是调侃。 毕竟杰弗里用的是军方出品的高精尖，拿双方的高级试验品来比较， 就好比拿最尖利的矛刺向最坚实的盾，毫无可比性。 「带了没？」 工七有些急眼，再不抓紧时间的话， 等到能源抢修成功，他们三个人都得死在这里！ 「黎明的精神状态现在很不稳定，『同化』我已经是她的极限了，如果不是人手不够，她也不会想到『同化』尤雷克。」 工七脸色阴沉：「现在尤雷剋死了，黎明的精神网也遭受到了严重的反噬，如果再不快点出去做一个全方位的检查的话，即使大难不死，多半也会变成植物人。」 「哎呀你急个什么。」洛克嗤笑，「你之前不是学医的，这个判断也是黎明告诉你的吧？」 他轻哼一声：「那个小鬼脑袋里装的知识还不是从我这里学来的……我心里有数。」 工七咬牙切齿，他算是知道为什么黎明谈到洛克就恨得牙痒痒了，这种永远不在状态的散漫真的很招人厌烦！ 「你最好心里有数。」他说。 洛克没理他，把随身的手提箱摆在台上，拔开密码锁，缓缓开启，露出了里面的培养皿。 ——淡绿色的溶液内，漂浮着一个七岁上下的，塞尔夫人的大脑。 「新鲜出炉，包您满意。」 「哦对了。」洛克又拎出另一个器皿，里面同样装着一个人脑，只不过比起黎明的那个稍稍大一点，「这是你的。」 第257页 洛克扯开一个微笑：「我已经事先把一些『记忆』编辑在了这个大脑内，如果他们检测的话，也不会检查出什么来。」 他的语气颇有些得意：「要知道我和女王卵打了那么多场交道，虽然没办法编辑精神网，但这点小手段还是能够达到的。」 「那就好。」 工七因为疼痛而绷着的脸也明显松了一口气。 「来，离开之前，让我们先把你身上的伤处理一下。」 洛克一把拦住准备抱着黎明离开的工七，摇了摇头，伸出手指放在嘴唇，示意他不要太过急躁。 「毕竟，我们还需要让z4区的原住民——真正的布莱恩·滋布莱特和李亨利证词一致。」 洛克的身体移开，露出身后躺着的手术台。 工七这才注意到那上面还躺着两个人。 如果他认识z4的工作人员的话，一定会一眼认出来，那就是之前出去说闹肚子的李亨利！还有和现在的洛克一模一样的布莱恩·滋布莱特本人！ 而此时，他们两人的脑袋正贴满了电极片，一旁的电脑显示屏花花绿绿的线条交织在一起，即便是工七这种完全不懂行的人也知道洛克在做一件无比浩大的工程。 「别把眼睛瞪那么大，我只是和那个塞尔夫的大脑一样，在里面『小小』的篡改了一下记忆。」 洛克看着工七的表情，饶有兴致的解释道：「tgr-13-dawn和编号07的尸体是由两人合作分解，大脑切割完整，剩下的肢体已经扔进焚尸炉火化——没有看到任何异样。你瞧，就是这么简单。」 「唔……毕竟他是联盟的人。」 洛克晃了晃工作牌，上面的布莱恩的笑脸异常灿烂。 他无所谓的笑笑：「我可不想让那群臭海盗发现我利用他们的人偷偷接了私活。」 潜入身份和出逃星舰都是用的自由联盟事先布下的棋子，洛克对波依德信誓旦旦的表示只要给一次潜入三星堆的机会，就能把三星堆最新的研究成果带出来。 波依德对这话进行测谎检验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任何端倪，权衡许久，还是给了洛克这一次深入虎穴的机会。 只不过他没有想到的是，测谎仪没有测出来洛克的情绪波动，自然不是因为测谎仪坏了或者别的什么。 洛克说的是真话。 最新的研究成果——从来指的不是冷冰冰的数据和资料。 而是活生生的人罢了。 工七一脸复杂的看着洛克。 「来，躺下，我给你取弹壳。」 洛克轻快地说道，声音不急不缓，丝毫看不出来有任何紧张的情绪。 工七觉得洛克拿手术刀的样子和地狱里传说中拿着三戟叉的恶魔如出一辙。 *** 接到莱利汇报的罗德正在为大型社会实验的舆论而忙得抽不开身。 「我知道了。」 他听完莱利简短的述职，点了点头，随即想起现在不是视频会议，莱利根本看不见他的动作，于是清了清嗓子说了句。 「我们正在派人去z4，但是因为能源被切断，大型交通工具全部瘫痪，只能跑步过去，所以还需要一点时间。」 通讯器那头的莱利说道：「如果叛乱那方早有准备，势必会掐准这个时间差。」 莱利此刻已经走出了实验室，身为研究所的所长，自然不可能亲自去找黎明。 比起一个策划逃离的实验体，她更需要操心的其实是整个研究所的能源问题。 「抢修队已经抵达了。」 罗德隐约听见通讯器那头有人在向莱利汇报着最新进展。 当初建立三星堆的时候，为了隐蔽，同时也出于机密需要，几乎所有大型重要设备都是直接连的特殊供能的能源站，备用能源少得可怜，甚至根本没有。 就是为了防止有人窃取资料拿到外面的黑市去倒买倒卖，甚至直接流到任何看联邦不顺眼的大小势力手中。 离开了主供能系统，三星堆里的那些高精尖仪器，就是一堆废铜烂铁。 巨大的收益当然也伴随着巨大的风险，一旦主能源失去了供能，整个研究所都会陷入九成九的瘫痪状态。 联邦建立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只不过三星堆无论是选址还是防御系统，都和联邦用的是同等级装置，当时议会也讨论了许久，最终对联邦大一统的科技自负占据了上风，即便有这种隐患，但人们都认为风险性依旧微乎其微。 可偏偏就是那么百分之一，发生在了现在。 「交通瘫痪。」 罗德轻蔑的看了眼喧嚣不停的星网，几乎每隔几分钟就会「百年一遇」的卡顿一次——访问量太大，信号塔也无法处理这么多的精神网连结。 「我看瘫痪的东西，不仅仅是交通。」 他深吸一口气：「具体情况我已经知道了，继续跟进，无论是找到还是找不到，半小时之后，我要答案。」 「明白。」 莱利干脆的点点头，挂断之前，语气有些迟疑：「您认为……是巧合吗？」 13号遗留的实验体出逃，刚好碰上星网上大量散步社会实验的舆论，黎明在三星堆待了这么久，即便没有具体证据，随便说出几个加密实验，就能引起有心人的注意，在战争这个关键的时候，最忌讳的就是民心动摇。 第258页 即便没有铁证，人们也会怀疑，质问。 如果这时候再弄几个「亲身经歷」的「当事人」跳出来，指不定多少底层的人会投靠星际海盗。 这样的后果无疑对联邦是非常不利的。 说预先没有图谋，根本就不会有人信！ 黎明是怎么和外界勾搭上的，这个莱利已经能够猜出一二。 只是—— 什么时候？ 外面的「他们」的人还有多少？是只是13号出来的那波人，还是说，他们已经和星际海盗结盟了？或者这一齣戏只是单纯的由星际海盗导出来的，根本就没有其他13好出身的实验体参与？ 下一步会不会把黎明推到风口浪尖现身说法？ 后续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即便是她这样一个不关心政治的人，想想就能顺藤摸瓜摸出一大串问题。 光是把后续的可能设想到还不够，还得想出对应的应对措施。 莱利只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 「罗参议员，宣传部已经无法控制星网上的舆情了，他们申请宗教介入。」 有助理小跑过来汇报。 「必要的话，他们希望出动萨特大祭祀稳定舆情。」 「不用。」 罗德看着星网上出现的一条条政府阴谋论的言论，轻笑出声。 「谁说这种实验是我们做的了？」 他坦然的迎上助理错愕的眼神。 「联繫所有的大小媒体，官方的，私人的……哦对了，黑市的也不要忘了。」 罗德张开右手，看着手掌上条理清晰的纹路 「那群骯脏的海盗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可以不择手段，打着人权和平等的幌子，当然会轻而易举的募集到一批虔诚的信徒。」 罗德轻轻笑道：「改变铁轨的方向就能以牺牲一人的前提拯救全车人……为了全车人，牺牲一人，也是可以的吧？只要不让大家知道，列车长就是功臣。」 三条手纹从一点发散，往外扩张，变成爪牙。 「躺着的可以是人，也可以是别的东西。」 「您的意思是……」 「你让他们查查，我们可爱的虫族，尊敬的伊莎贝拉·费尔南多陛下，为什么许久不曾露面了呢？」 罗德笑容诡谲：「就算是联盟，虫族也是听令伟大的费尔南多陛下的吧？」 他说着，对和莱利通话的通讯器回答道：「莱利，这个世界上……没有巧合，也没有神迹。收起你那套天真的想法吧，异变和无序只适用于生命科学，可从来和政治扯不上关系。」 罗德说完就掐断了通讯。 面前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倒映出罗德平静的笑容，蔚蓝色的眼底，是头顶的浩瀚星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安奂 1枚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迟迟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我就是给你们看一下晋江的自动感谢系统，真的，太不适合我这种直男糙汉了（x） 另外祝大家节日快乐。 第131章 烛火 助手听见这个命令， 明显愣了一下。 掐断了和莱利的通讯， 罗德把注意力放回助手身上：「怎么了？是我表达的不够清楚吗？」 「不是。」 助手下意识地回答着，只不过神色犹豫，吞吞吐吐的：「可是……可是这样直接把一切推给那群海盗的话， 万一不是他们做的， 岂不是就是激怒了他们？」 现在领兵打仗的并不是卢卡斯大家都心知肚明。 可万一大帽子直接往他脑袋上一扣， 谁也保不准卢卡斯会做出什么别的举措来。 唯恐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 而且，最重要的是…… 「我只是揭露事实罢了，早晚的事情。」 助手大着胆子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参议员……费尔南多……是怎么一回事？」 他身为罗德的私人助理中的一员，负责处理的私密事情也不少， 政治秘闻更是数不胜数， 但却从来没有听说过费尔南多这一支虫族的相关消息。 难道说之前这个消息是给别的私人助理处理的？ ——要知道，为了保密性， 防止他们被其他势力挖走或者叛变， 参议员私人助理的标配基本上是三个往上走，罗德这种鹰派的领袖更是只多不少。除了他们效忠的对象， 每一个助手知道情报都是不完整的部分。 可那也不对啊……既然不是他负责的部分也不应该由他来处理。可是听这口气也不像是一件刚刚出炉的新闻。 即便在战场上看得到虫族参战的影子， 但目前参谋部给出来的主流推测也只是虫族和星际海盗结盟了， 并没有更深一步的交情。但是—— 参议员是怎么知道费尔南多和星际海盗有更深一步的秘密？ 而且还确保这个秘密能够转移公众的注意力——甚至能够把对联邦的攻讦全部转移到星际海盗那儿去？ 罗德摇着头轻笑， 没有回答他的疑问。 明明他比助手大不了多少岁，年轻的面庞上却浮现着一股厮杀已久的政客的老道：「去吧， 没事。再说了，就算发生了什么，我们还有乔参议员呢。」 第259页 万一卢卡斯出现了过激或者其他出乎意料的反应， 和他一直对接的乔舒亚一定会试图阻拦。 他可不喜欢战争毁了他好几条重要的物流运输路线，一定会想方设法的稳住卢卡斯的情绪。 退一万步来讲，如果说三星堆出事之前，罗德还会考虑割让一点利益暂时稳住局面；但三星堆出了这样的事，又何尝不是一个机会呢？ ——黎明的成功出逃表明了这样的操作是绝对可行的，只要方法数据都还留在三星堆，假以时日一定能够复制出成千上百个「黎明」。 罗德按捺住心中的激动，面色沉稳如常。 哼。 战争。 战争从来都不是目的。 战争不过只是个手段而已。 *** 联邦2874年3月26日晚，大型社会人体实验丑闻被曝光，在星网和各路媒体间迅速发酵，被民众冠以「数字星球」事件。 当晚，以西南星域为重点区域，全宇宙各个星域都爆发了规模不宜抗议游。行示威活动，甚至某些激动的家长们还一度堵住了前往大学城星系的航空轨道，以求教育部出面给个说法。 阿尔米星不得不派遣一部分的守备兵力出面维持秩序，而在这种情况下，次日27日凌晨，自由联盟在东北星域发动第六次正面突击。 而这次，联邦军事实力部分被游。行牵扯，无暇多顾，丧失了先机，导致战争波及范围迅速扩大。 东北星域眼看就要失守过半，这时候已经到消息发酵的第三天28号了。 联邦2874年3月28日，上午10点08分24秒，一篇名为《消失的费尔南多》的文章发布在星网里。 这是一个不怎么引人注目的标题，可是它身上却被发布者打上了#数字星球#的标籤。 在它发布的前三分钟，没有一个人点进去，直到过了三分零五秒，点击量突破了零封大关。 然后，在短短数个小时之内，《消失的费尔南多》获得了上千亿的转发量，迅速席捲所以的社交网络。 点进去一看，里面不是生动活泼的软文段子，而是一篇图文并茂的分析贴，核心问题就只有一个：唯一成气候的虫族女王，现在在哪儿？ 文章从女王出没的最后时间地点开始分析，发现之前虽然虫族也行踪诡异，但时不时也会因为试图扩张而在边境惹出一些乱子来彰显自己的存在感，可是从某个节点开始，虫族像是突然人间蒸发了一样，蛰伏在陨石乱流里，没有任何动静。 许久过后，虫族才出现在星际海盗的武力军中，正式向联邦政府宣战。 但即便是这样，虫族女王费尔南多也从来没有在公众场合露面发言，甚至连几次虫潮遭遇了大量屠杀的时候也没有站出来说话。 无论是从虫族一贯的行为逻辑还是行事作风来看都是相当不正常的现象。 质疑提出后，大概在一个小时后，另一个在星网上还算有点名气的自媒体突然公开了一段「匿名投稿」录音，还给起了个颇为文艺的名字：《藏在深海的白鲨》。 白鲨，是卢卡斯的海盗名号。 很短的一段，只有几分钟的时间，但里面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而且我们还为贵族提供了全新的食物来源，相比菌袍的单一性，肉食想必更加美味。」 不知道是谁的声音，但是听起来有点耳熟。 「可那已经不是我的孩子了！……我失去了和它们的联繫！」费尔南多的声音大家倒是一下子就能听出来，带有着独特的，虫族模拟人类说话的空旷感。 「不不不……它们并未死去，它们只是……进化了。」 有人开始在星网里公开的声库里匹配这个音色，却发现查无此人。 「这是——快停下！我同意借兵！」 「罗先生不希望拥有一个强健的公主殿下。」 兹拉—— 通话声到这里戛然而止。 那个和女王对话的人是谁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借兵」两个字一出来，大家都知道他一定隶属于星际海盗。 重要的不是人，重要的里面的对话。 「公主殿下？」有人很快留言，「女王死了？」 「卧槽这么大的阴谋？」 「所以说现在是星际海盗把虫族给改朝换代了，海盗专政了么？」 「现在都是联邦4782年了我竟然还能看到这么一出古代宫廷狗血大计！」 「你们是来搞笑的吗？就没有人跟我一样好奇是什么让女王失去了对虫族的控制吗？」 「不，我好奇的是这个到底是怎么偷偷录音下来的，太刺激了有没有。」 然而这个疑问很快就被更多人关心的其他重点所覆盖，连个浪花都没打出来。 「前面的朋友们你不是一个人！我也好奇！还有进化是什么意思！啊啊啊啊啊好烦啊为什么只偷偷录了这么一点？」 战争开启，联邦就封锁了战区信号塔，里面发生了什么都只能从战区流亡出来的人嘴中听到。 即便人肉带出来的视频和图片，也因为拍摄时间和地点定位在战区，而无法显示。 所以其他人对于战争的了解仅限于官方和海盗双方的报导——这两个渠道得到的消息往往相反，总结起来就都是废话，却又不能不听。 「等等，虫族没有了女王控制岂不是会乱成一锅粥？女王说不定没死？你们脑洞不要开得那么大啊喂！」 第260页 「不是说控制了公主吗？」 「公主也会有虫族的天然传承啊，怎么可能乖乖的放弃自己的权力为人所用？前面的有没有点宇宙常识！」 两个可以说是毫无关联又息息相关的东西眼看就要盖过数字星球挑起的舆情，有人开始按捺不住，纷纷唿吁大家不要被带偏——毕竟虫族怎么样那也是虫族的事情，没了甚至还能说人类少了一个心腹大患，但人体实验这种事情可谓是和每个人的利益都息息相关，相比而言关注的人会更加多一点。 然而五小时后，发布《消失的费尔南多》那个帐号又激情发表了第二篇文章：《看不见的双手》。 开篇就是一段自白： 「……我原本只是开个脑洞，没想到……你们，就没有人，把控制虫族和人体实验这件事情联繫起来么？」 然后开始疯狂的开脑洞模式：从爆出来的13颗星球开始分析，头脑风暴的找出了它们可能拥有的共同点，关键词一列，发现绕来绕去绕不开「控制」、「同化」、「精神网」、「一致性」这样的字眼。 甚至还提出在这段音频中，女王在借兵之前，明显停顿了一下，应该是认出了什么东西。 失去联繫和转移控制某种程度上来说可以成为同义词。 再加上昨天星际海盗在东北星域大规模进攻的战报——而这一点，无论是联邦还是海盗的报导都是相同的，所以值得相信。 该文章把前后逻辑串联在一起，提出一个大胆的假设：这一切！都是海盗的阴谋！ 自建立起就以民主平等为己任的联邦怎么可能会进行如此长时间的社会实验？！就算你说现在的政府有问题，但你怎么能够否认联邦成立初期的那群为正义和人权牺牲的开国元勛们？！ 更何况音频也证明了海盗如今掌握了控制虫族的能力——既然能够控制虫族，我们有什么理由不能怀疑他们这个「控制」的技术是怎么来的？ 说不定就是从这些人体试验中一点点总结出来的呢！那些爆出来的资料上面又没有打上联邦的标记，说谁都可以成立，凭什么就因为规模庞大而认定为联邦呢？ 这样的论调一提出来，显然比之前的晚间新闻插播的爆料要来的有效。 最关键的是，在一片唇枪舌战中，不少之前以骂政府赚钱的公众帐户纷纷跳出来表态——不相信的当然有，但总体上而言，相信政府的还是占了大多数。 正所谓人言可畏。 舆论就是这样，真相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多少人相信它。 ——至少是从表面上看起来相信。 更何况现在还能连上星网大部分都是普通公民。 普通的意思，指的是既不是有钱人，也不是流浪汉；既不能接触高级场所，也不会流窜星网黑市。 很多人都是很普通的，普通就意味着这才是主流。 消失的费尔南多，藏在深海的白鲨，和看不见的双手。 三条「证据」，在一日之内，扭转干坤。 「参议员，西南星域还是有些杂音表示怀疑，我们……」 「加大宣传。」 书房里，罗德听到最新汇报，蹲下身，抱起腿边静立的四刀。 一旁装饰用的蜡烛被细微的气流吹得微微轻晃。 「其他的不管？」 罗德把四刀举到头顶，胖橘感到一丝不自在，伸出许久没有修剪的爪牙，盯着罗德不满的叫了一声。 略略沉重的唿吸让一旁的烛火怦然熄灭。 「随他们去。」罗德切断了通讯。 不和谐的声音就像是烛火，只要把氧气全部都吸走，它们就会独自熄灭，窒息而亡。 甚至连爪子都不用伸。 罗德把四刀抱在怀里用力一吸，悠悠嘆了口气，自言自语：「乌合之众。」 可是引导乌合之众，也是一件非常费时费力的事情。 四刀亮出爪子在罗德面前虚晃了一下——还好他避得快，慢一点，他的鼻樑就得多三道猫爪痕！ 自动感应烛台察觉到蜡烛被熄灭，伸出装饰般的机械臂，燃起一点火，点燃熄灭的余芯。 「什么时候，你才能被驯化呢？」 他凝视着四刀的眼睛，表情被摇曳的烛光照得晦暗不明。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安奂地雷x1（我的输入法都记住你了23333） 前情提要：完整对话在72章。 第132章 驳回 「我要一份粉红色的阿美利卡咖啡焦糖酥卷套餐。」 柜檯前， 冬阳踮脚趴在柜檯前听路伊面无表情地念出了和她画风极其不相符的套餐。 「抱歉， 这位女士，阿美利卡已经没有了。」店员眼皮都不抬地回了一句。 「……」 路伊为难地又看了一眼手中安格尔点的菜单，迅速换成了方案二：「那换一个穆尼多烤飞鱼千层卷。」 店员上下嘴皮子一碰， 迅速又把方案二给打了回去：「抱歉， 穆尼多也没有了。」 路伊：「……」 冬阳好奇地看着安格尔在下面列出来的一长串方案三四五六， 干脆把路伊手上的清单转到店员眼皮子底下，眨巴着大眼睛：「那这些呢？」总有一个是有的吧！ 店员把之前客人点的黑面包往柜檯上一摔，不耐烦地沖前任中将吼道：「你是来找茬的吗！不知道现在在打仗物资不够吗！现在店里只有黑面包！没有套餐！没有！你不管去哪家店都没有！别在这里捣乱！下一个——！」 第261页 后面的男人迅速挤上前来扔出三枚星币，还没开口， 就被店员又给吼了回去：「三十一个！」 「……涨了十倍？」男人震惊了。 店员横眉冷对：「不想买可以不买， 没人求你买。」 战区物资吃紧，别说安全保障了， 就连食物来源都是一个重大问题。 现在还敢出门摆摊做生意收星币而不是易物换物的， 都是背后有点背景指望着囤积居奇发一笔战争横财的人。 「剩下的我包了。」 路伊听了这话，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 却是从钱包里取出一张电子卡， 在扫描仪上一对接， 自动转了小一千星币。 只要有杰西卡在， 她们的财富就是无限的。 自从杰西卡展现了惊人的「创造」财富的能力，她就受到了团队里越戈和宗时礼的大力欢迎。 店员终于捨得抬起眼皮瞥了一眼站在柜檯前出手阔绰的「金主」， 发现是一个长得异常英气的女人和一个小孩，本能的反应：看起来也不像是一家子啊……难道孩子长得像伴侣？ 随即他又觉得面前的人有点眼熟——但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在哪里看到过。 店员果断的在柜檯上摆出一个「已售罄」的牌子，后面排队买面包的人瞬间不满的嚷嚷了起来： 「今天怎么这么快就卖完了啊……」 「真是的， 白排队了。」 「我就说应该每人限量，现在都什么时候了……难道不应该以生命优先吗？」 「就是就是，家里已经好久没有吃上一口正餐了，全部都是廉价的营养剂，那玩意儿喝着我都想吐！」 「哎……食品物流封锁什么时候能够解禁啊。我在星网上买的屯粮也运不过来……」 杂乱的声音响起，有人想趁乱惹事打劫，但却被面包店里的几个高大的店员迅速压制。 他们的动作很娴熟，把挑事者胳膊一拉，脑袋一按，双手反剪在身后，很快就控制了他们的行动。 这样的事情几乎在每天食物售罄时都会发生，店员们已经见怪不怪了。 手脚麻利的打包，在一片不满声中，把剩下的食物全部打包给路伊：「您的面包——」 路伊刚伸手接过，还没完全把东西拿在手里，突然发现店员没有松手。 她不悦的皱眉，还没说话，就听店员讶异说道：「我想起来了……」 店员反手抓住路伊手腕：「你是前几天通缉名单上的通缉犯！」 一石激起千层浪。 「什么？」 「真的欸。」 「我记得她！」 「她不就是那个什么……阿尔米的那个……」 「对对对，我记得她！不是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社会实验也是这伙人做的吗？还想栽赃给联邦？真的是不知道天高地厚！这种人就应该早点缉拿归案！」 议论声纷纷响起，路伊飞快的想把手缩回去，带着冬阳离开，微微用力，发现手腕上已经被店员套了一个微型手铐。 这种微型手铐平时可以当作一个隐形薄手套套在手心里，但是一旦发作，手掌型的手铐可以瞬间变形，扣住两个佩戴者的手腕上，强行绑定在一起。 平时里看不出来，但却能够控人于无形，经济又实惠，一般的武器也隔不开它，是不少基层警方喜欢用的器材。 虽然警用设备不外流，但是在这种地方，官方的非官方的悬赏金多得吓人，不少亡命之徒都会备上几个——万一运气好被我碰上了呢？ 事实上，今天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自己运气不错。 「这东西你挣不开……」的。 得意洋洋的声音立即被路伊一击肘击打断。 整个胳膊横撞在店员的下巴，谁都没有看清楚路伊是怎么窜上的柜檯，她把连在两人手腕上的链子一缠一绕，挂在店员脖子上套了个锁，轻松一勒就把人弄断气了。 「拿着。」 她脚尖轻轻一踢，冬阳手忙脚乱的接过被踢来的食物，发现路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挣开了手铐。 冬阳：！ 路伊：「别忘了这东西可是我们用得不要的。」 她可是从阿尔米出来的人，怎么可能被自家星球小孩子才玩的东西给拷住？怕不是白白空有了个中将的名头！ 这一个变故，反而给了其他人抓捕路伊冬阳的反应时间。 乌合之众在瞬间达成了难得的默契，一帮人堵路，一帮人包抄，一帮人出面打头阵，纷纷亮出了自己的傢伙什，无数黑黝黝的枪口炮口对准路伊：「不许动！」 冬阳扯了扯眼皮做了个鬼脸：「你说不动就不动，那我们岂不是很没面子？」 「别贫了。」 路伊反手一敲冬阳的脑袋，另一只手却没闲着，从店员口袋里摸出一支随身枪械，拉动枪栓，语气淡然：「我奉劝你们最好就当没看见。」 一个大人带着一个小孩，怎么想都不大会能突破重围。 抱着这样的想法，围攻的人员没有退去——这么大的一笔赏金，不吃白不吃，傻子才会白白浪费。 路伊耸耸肩，持枪的手依旧很稳，在所有人不相信她会自寻死路的时候，一枪爆头！ *** 「你觉得这件事情是谁做的？」 越戈抱着自己的狙击枪，一丝不苟地擦拭着，嘴里叼着根烟，也没过肺，就那样等烟空燃了小半支的时候才突然发话。 第262页 宗时礼背手看着星网上几乎是一夜之间就立即调转的舆论，沉默不语。 「或者你觉得，联邦里面，谁才有这个脑子？」 这么致命的爆料，一夜之间，枪口调转，不仅指向了星际海盗，甚至还精准的扣到了她们的头上。 ——说是被全宇宙通缉之后狗急跳墙，于是随便扯了点听说的阴谋就随随便便甩锅到联邦的头上。 虽然有部分也不能不说是事实，但最可怕的是，许多人，就这样轻轻松松的相信了。 「早就说星网是把双刃剑，谁都能用。」 安格尔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放马后炮：「反正外面那群人，听风就是雨，也不在乎真相，还不是随便被人当枪口使？」 越戈：「我建议某人能够反思一下事情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好吗？」 当初难道不是她提出来的舆论曝光吗？ 结果的确，反将了联邦一军——虽然只有短短数天。 「你们也没反对啊。」安格尔永远都能把错误归咎到别人身上，自己却毫不在乎的置身事外。 实际动手的杰西卡埋头扎进星网，不想说话。 越戈翻了个白眼，本来还想呛安格尔两句的，可是看到杰西卡那个样子，忍了下来：「又没怪你，你别往心里去。」 「不过说实在的，既然舆论这么好操纵，你们干脆想没想过，直接买通那些黑客，把不利于我们的宣传全都封了。」 安格尔挑了挑眼皮子，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不就是打口水仗吗？既然联邦把媒体拉下水，我们干脆让整个星网都站在我们这边不就好了。」 杰西卡偷偷从屏幕前移开视线：「不可能的，星网蠕虫那帮人没有什么立场，你很难说服所有人站在我们这边。」 「难说。」 安格尔来了兴致，她兴致勃勃的看向杰西卡：「小鬼头，你知道让人站队，其实不需要说服吗？」 杰西卡茫然：「你该不会想暴力解决吧？」 「武力和语言的征服，都是征服。」安格尔笑嘻嘻的说道，倒是没有否认杰西卡的提议，「我知道星网蠕虫基本都挺自负的，但是如果能够拿出让他们感兴趣或者佩服的东西，也能达到同样的效果。」 「你有？」 「我没有。」 安格尔回答得坦坦荡荡，她理所当然的看着杰西卡：「不过我认为你和霍文两个小贵加在一起，可以有。」 杰西卡：「……什么意思？」 霍文冷冷的插嘴：「我们也没有……更何况，开发宇宙级程序是需要时间的，我们也没有时间试错，等到弄出一个全宇宙黑客都兴趣的程序，只怕我们早就被抓进联邦监狱了。」 他半躺在沙发上，态度冷淡。 自从废了一只手一只腿后，霍文就一反常态。 虽然平时大多数时间还是之前那样温和有礼的，但也偶尔会冷淡倦怠的一面。 用冬阳的话来讲，就像觉醒了某个残缺的人格。 「……在被联邦找到之前，我建议大家的方案能够切实一点。」 霍文看了眼扫描仪，上面两个绿色的光点正飞快朝别墅移动：「她们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两周特别忙，更新随榜，不定时 。 谢谢安奂地雷x2 第133章 自立 冬阳回来的时候， 一脸兴奋。 「你们是不知道， 当时那么多人围着我们……结果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全被路伊一口气放倒了！」 她把面包往吧檯上一扔，眉飞色舞的比划：「……结果我们冲出了那个面包坊还不算，走到外面时不时的就能碰到认出我们的人， 一个个的简直没完没了， 还好路伊反应快， 专门挑人少的战区边缘走，要不然我们估计得等到天黑才能回来！」 「辛苦了。」 宗时礼摸了摸冬阳脑袋，笑了笑。 「不过我没想到这颗星球的非战区还有这么多人。」 路伊皱着眉头说道：「虽然都是些杂兵，但一股股的过来就跟蝗虫似的， 没完没了。」 虽然不能构成生命威胁， 但也怪惹人心烦的。 安格尔早在路伊推门进来的第一时间就跑去厨房倒了杯水，一脸揶揄的递给她， 看得路伊心里直发憷。 ——不会又往里面加了什么药吧？ 上次在下水道里被安格尔下药的场景还歷歷在目。 安格尔是真的什么都干得出来！ 「放心吧， 我可什么都没干。」安格尔无辜瘪瘪嘴，「……要不我先喝一口示范给你看？」 「不用。」路伊冷淡的瞥了安格尔一眼， 从她手里把水杯夺了过来。 仿佛下一秒安格尔就会把它送向自己的嘴唇。 很难说水里本来就有药， 还是说药粉其实粘在安格尔的嘴唇上。 路伊选择相信后者。 「比起这个。」路伊把杯里的水一饮而尽， 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去， 她敏锐的注视到安格尔炽热的视线随着她起伏的喉头上下移动，「这地方不能久待了。」 之前她们一直躲在这栋别墅里制造舆论， 食物和医疗都是靠这栋房子保存的一点东西撑过去的。 今天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不得已才出门—— 结果也是显而易见的。 无论是那道通缉令，还是现在星网上传的沸沸扬扬的社会实验和她们有关的事情， 都得到了「广泛」的传播。 第263页 一露面，消息传到阿尔米和联邦耳朵里都只是迟早的事情。 路伊能够轻松甩开这群虾兵蟹将，但她可没有信心能够从阿尔米的各大精锐特种部队手里全须而退——更何况还是带着小孩和伤员。 可能性趋近于零。 「我们刚才还在说要不要被黑客们拖下水。」 安格尔腿上的伤还没长好，但已经不影响正常走路——只是走起来一瘸一拐的，看上去颇为滑稽。 这会儿她半倚在沙发上，没受伤的那条腿撑起了身体的大半重量，竟然也看起来和常人无异。 安格尔意有所指的看了眼杰西卡，自言自语道：「可惜啊，被我们的小财神给驳回了。」 杰西卡涨红了脸：「不、不是驳回！你这简直是异想天开！根本不可能！」 那群黑客们不像本来就因为理念原因对联邦政府有所仇恨的星际海盗，也不像是那群反感宇宙被人类霸取，名义上飘着自由平等的旗帜，实际上屡遭唾弃的非人类族裔。 他们披着马甲，隐瞒着真实身份，一个个都在暗网里唿风唤雨，通常一个人就是一个山头，自立为王，各自不服。 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桀骜不驯。 某种程度上而言，星际蠕虫和不留行类似，只不过前者在星网里驰骋肆意，后者一手拿着金钱一手拿着暗箭在背后给人捅刀子。 霍文半倚着补充解释：「联邦又没有得罪他们，我们又没有让人家足够信服的东西，怎么可能站在我们这一边。」 杰西卡连忙点头，朝霍文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附和道：「就是就是！」 「行了行了，我就开个玩笑，小屁孩儿这么认真干什么。」 安格尔翻了个白眼。 她轻佻地看着路伊，扬了扬下巴，神情倨傲，仿佛在说「瞧，反正现在已经是死局了，干脆来票大的」。 果然，下一秒安格尔就语不惊人死不休：「要我说，不如我们干脆扯面旗子自立为王吧。」 越戈本来听得一脸认真，结果被这句话震惊到了。 她拿着新鲜面包的爪子微微颤抖，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上气不接下气的笑：「咳咳……不是，你说什么？」 「自立为王？建军队啊？那不是主动把自己往两个大傢伙眼前送么？打得过阿尔米么？打得过海盗们么？」 安格尔轻巧道：「反正我在不留行还有点关系……或者杰西卡不是能够创作虚拟电子帐户吗？我们把整个不留行都雇起来，直接杀到联邦的议会里去怎么样？……对，趁着他们开会，一人负责一个要员。」 她自言自语，越说越像那么回事：「我对我们不留行还是很放心的，这样的话说不定都不用把整个组织雇下来，直接发人头悬赏不就完了。」 「你告诉我你是在开玩笑。」越戈冷笑，「还没等你动手，联邦插在不留行的眼线就能让军部调兵把你那破组织给灭了。」 「说的好像你不是其中一员一样。」安格尔做了个鬼脸，「死狗。」 越戈跳脚，手里的面包直接砸过去：「呸！你再说一遍！」 路伊伸手，一把拦住空中疾驰而来的面包，无奈嘆气：「够了。」 「闭嘴。」宗时礼也呵斥住越戈，「像个什么样子，现在是闹的时候吗？」 明里是冲着越戈说的，但及指的自然是另一边的安格尔。 安格尔哼哼两声，本来想怼两句的，结果接收到了路伊半是警告的眼神，耸耸肩，不吭声。 「嗯？你们还去了讨饭……慈善点了？」 越戈扔了一块面包，没啃过瘾，随手又从袋子里拿了一个出来。 这块面包刚一到手里，她就觉得和之前那块有些不一样，仔细一看，发现是一块固体营养包，不仅个头比正常的面包小上一圈，正中心还印着一个小小的斜塔。 毕竟营养液喝多了也就那样，于是市面上出了不少固态的营养液，做成什么食物形状的都有，营养价值自然比单一的普通食物要完善许多，也算是出门必备的干粮。别说固态了，甚至连气态的都有！虽然没什么使用价值就是。 这东西并不罕见，只不过上面图标还是让越戈一愣。 ——从哪个「作坊」里出来的，不言而喻。 「路上顺便遇到的，就拿了几个。」 冬阳啃着营养包，满不在乎的说道：「反正那群神棍有钱，拿东西收买人心呗，不拿白不拿。」 「也是……」 越戈总觉得自己像是忘了什么，她懵懵懂懂的啃下一口面包，想了半天，才嘟囔了一句：「……你们谁歷史学的好？」 杰西卡指向路伊：「她！学霸！」 路伊：「……」 越戈想了想，觉得能够在军校以第一名成绩优秀毕业的人也担得起「学霸」这种称唿，于是放心的问她：「你回想一下，记不记得之前爆发了好几次和我们这次同等级游行舆论危机的时候……联邦——不，巴别塔教有没有出面？」 杰西卡：……这和歷史有关系吗？ 虽然如此，路伊还是飞快从脑子里调出当年在歷史课上学到的那些知识。 自联邦成立以来，几乎可以说是在宇宙的各个角落，每天都会爆发大大小小的游行。 但大多都是普通公民利益诉求的小打小闹，爆发得快，平息的也快。 第264页 如果说是全宇宙级别的这种恐慌，却也不少： 联邦173年，星网开发，要求连入各自的精神网，不少人纷纷表示担心大脑会有风险，甚至还有人担心星网能够反过来无时不刻的监视自己的行为而抵制星网——虽然事后研究人员出来闢谣说，星网的开发只是一种更换沟通媒介，本质上只是更快形式的网际网路，但在此之前，联邦政府每建一个信号塔，都能被当地星系的居民破坏成千上万次。 最后还是巴别塔教出面，承认这是一场打破人与人交往隔膜的全新质变飞跃，从沟通不便造成的诸多灾难开始布道……才渐渐平息了最激进的那波分子。 联邦468年，星网与精神网的连结度愈发紧密，几乎所有公民的生活工作都离不开它。可就在这时，爆发了一场泛星系的基本个人信息泄露丑闻——不是星网或者信号塔出现了故障，甚至一切都完好无损。起因只是一个小小的销售机器人按照资料库里的信息拨到了另一个销售机器人的资料库里，明明两个截然不同的产业，但二者的资料库诡异的重合，启动了自动监制机制，所有人起初只是送去检修，可没想到送去检修的那个人员出于个人兴趣稍微比对了一下数据，结果发现几乎整个星系的资料库高达90%的重合率！ 在信息交流飞快的时代，不少人人们早就下意识的忘却了基本信息是「隐私」这种概念。 事件发酵，虽然还有人觉得隐私权被侵犯，但经过多方博弈，联邦政府干脆修改了《隐私法》，从此，姓名性别等信息被踢出隐私这个概念，受到《隐私法》保护的更多指的是智慧财产权这种创造性的东西。 而就是因为这个，星际联盟的前身，反宇宙团的海盗们人数激增。 反对星网扩张，和支持星网扩张的人也在暗网里展开了激烈的斗争，星网蠕虫之名也就此打响。 眼看反对的人越来越多，最后还是巴别塔教站出来安抚人心，才避免了事态的进一步严重化。巴别塔也因此，彻底巩固了第一大教派的名号。 这是最大的两次，剩下的虽然也有一些因为天灾人祸弄出来的骚乱，但基本上很快也在巴别塔教的疏通下得到平息。 路伊面色沉重的点点头。 之前无论大大小小的事件，巴别塔教作为「国教」，最起码也会出面做个样子。 但现在涉及到巴别塔教的立身之本——「统一沟通」的命题——为什么迟迟没有站出来多发一言？ 第134章 道德 「傲慢呗！」 洛克听了何往宾的分析， 挑了挑眉， 不屑一顾的说道。 「神棍不都是这样的？总想着营造一个真正的世界末日，或者在世界末日的时候才蹦跶出来宣称信教才是唯一的解脱。」 洛克一副深谙宗教套路的表情说道：「谁知道那个破塔和联邦达成了什么协议？要我说啊，两边都自大得厉害， 联邦方面觉得这件事情能够自己搞定——虽然也确实把舆论压下来了， 但巴别塔那边还不是想着联邦如果不能做得干净， 最后还不是得求到它那里？可没想到，联邦翅膀硬了，竟然真的单飞了！」 工七一副震惊的脸望着洛克：「我能冒昧问一下，您……到底是做什么的吗？」 走在身边的这位难道不是一名沉迷解刨的庸医吗？ 这种疯子一般只会专注于手上的实验， 为什么会对政治这么敏感？！ 黎明身边的都是群什么人！ 「医生。」 洛克认真的思考了一个这个问题：「至少曾经和现在是。」 工七：「……」 「但我可不能保证干完这票之后我还依然是。」 洛克用词异常严谨， 语气却是一贯的半开玩笑的态势：「也许明天我就成了无业游民。」 他耸耸肩，嘟囔了一句：「到时候你们可得负责我的日常开销。」 何往宾讥讽的指出：「说的好像这是我们逼你做的一样。」 「但提出跟过来的可是你们。」洛克大言不惭的甩锅， 「我可没主动开口。」 何往宾说：「但你也没拒绝。」 「……哼！」 洛克大步流星的往前走去， 几乎要拖曳到地上的白大褂衣摆来回晃动，在一片寂静的空间里发出了难得的， 持续性的声音， 冲散了一丝沉闷的死寂。 这是一片星图上很难定位的无人区。 由于没有矿产也没有原住民， 自然环境相当恶劣， 在被宇宙舰队发现以前，这地方都没什么人。 这样的地方自然也不会受到航海家和探险家们的追捧， 甚至直到联邦建立后，也迟迟无法引起官方注意。 这种地方只有可能在一种情况下被盯上——成为某某势力的秘密基地。 可惜的是，这片星域天高皇帝远， 甚至都在域外，根本就不属于联邦的管辖范围，在如此浩渺的宇宙中联邦就算有心排查域外势力，也无法面面俱到。在这片地盘成功沦陷为星际海盗的所属地后，四周立即加大力度设立了信号屏蔽系统，彻底「独立」。 如果是普通人误闯进这颗星球，一定会发现这地方荒无人烟，于是立即调转航道。 但此时，洛克一群人走在苍茫的沙漠里，步履稳健，丝毫看不出来任何对方向的迟疑。 「别装了，你就不想看看她们两个在一起会发生什么吗？」 第265页 何往宾讪笑，他的手臂稳稳横揽着黎明。 工七的伤口没有伤到内脏，除了后背上的皮外伤之外，其他的都打在了机械四肢上。 洛克虽然不是机师，但好在机械躯体都是无限仿造人体结构制造的，他在星网上逛了一圈，买了一大堆叮铃咣当的零件，硬是自己修好了。 对此工七的反应是：「我们团队里真的没有一个合格的机修师吗？」 洛克冷笑：「别说合格了，我们就没人上过大学。」 工七：「……」好吧，是他低估了13号的封闭性。 * 洛克虽然把工七的四肢调修成功，但重新组装的时候手法不算高明——毕竟洛克之前干的是解剖的勾当，要把东西缝合在一起，还是欠缺一些火候——以致工七现在虽然能够移动，但还需要时间等待细胞自动修復和机械四肢的衔接点。 所以负责移动黎明的重任自然而然的落在了何往宾的手上。 「不过都好几天了……这么久黎明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何往宾把黎明往自己怀里拢了拢，不无担忧的看着她的虚弱的面孔。 她的体色整体偏淡，银白色的头髮，常年没有照射过阳光的白得过分的皮肤色泽，淡青色的血管在薄弱的皮肤下清晰可见，抱在怀里，轻飘飘的，像是一片羽毛一样，随时就能被这颗星球上的沙尘暴所吹走。 双眼紧闭，眉头微皱，似乎在睡梦里做了一个及其不好的噩梦——而这场噩梦，正如何往宾所提及的那样，从洛克把两人从三星堆想办法逃出来后，就一直没有醒来。 「要我说已经变成植物人了也说不定。」 洛克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他打头阵，在一棵枯树前停下，把手伸进树洞，手指轻扣，内置的检验指纹基因锁自动感应到有人靠近，露出里面的感应系统。 蓝光扫描过后，枯树在他们面前自动裂开，露出树根下的底部，一个黑黝黝的洞口在他们眼底尽显。 这是一个地下隧道。 吧嗒。 洛克掏出随身携带的电光装置——即便科技过了这么久，这种便携的照明设备也无非是从煤油灯演变成手电筒继而再到现在流行的「光珠」而已。 小小的照明设备内嵌了联动的精神网的装置，像是粒子化之后又可以再合成的机甲一样，围绕着精神网悬浮在使用者的身边。 多带几个，远远看上去倒是像是型号大一些的萤火虫。 「别那样瞪我啊，我又没咒她死。」 洛克斜睨了一眼看自己饱含杀气的工七，耸耸肩，表情无辜：「我这可是纯粹从一个医生的角度分析的。」 萤火虫般的灯光围着一群人穿梭，把四周十米之内的场景照得一清二楚。 一颗拳头大小的光珠窜到洛克面前，他无所谓的弹开，说道：「你看，即便我现在控制这个东西，也是需要精神网的控制。一般而言，精神阈值超过1的人类——当然，现在基本上人类出生，或者慢一点的，一岁以后，人类的精神阈值都能成长到这个标准。基于这种人人都有的最基础的精神力量，联邦开发了星网。」 「传统意义上而言，我们提到的对精神力的使用，一般只会联想到机甲这种大型机械的使用。但其实我们往往忽略了诸如连结星网，控制光珠……这些最基本的生活技能的消耗——虽然这些东西耗费不了多大的精神力，但不要忘记了，精神网是现代人类赖以生存的唯一基础。」 「黎明的这种情况，同化别人，灌输思想，相当于是负担了多个人的消耗。别说这在史上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即便她的精神力再强，同化一个人也只能说是勉强，更不用说当时在三星堆的时候还负担了那谁……哦，那个叫尤雷克小子的同化。」 「而且我们也没有完全搞明白这种同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也不知道它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洛克瞥了一眼仍然在昏迷状态的黎明：「——不过现在倒是有一点可以看出来，那就是同化体的伤亡会被本体的精神网造成一定程度的损伤，至于其中是怎么个占比关系，那还得慢慢『观察』。」 他顿了顿，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最好是多反噬几次。」 「你！」工七气急。 洛克：「我只负责探索科学，并不负责道德建设……更何况，弄明白具体数据也算是对这小鬼好。至少比现在的被动状态强。」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洛克只是轻描淡写的瞥了他一眼，工七却觉得那带着十足嘲讽的眼神带着不弱于莱利这些大人物的杀伤力。 最关键的是，工七竟然觉得洛克竟然说得有些道理。 工七嘟囔了一句：「那也不能让黎明来吧……收集数据换成别人也可以吧？」 「恭喜你。」 洛克暗笑一下，在一扇紧闭的暗门前停下。 从材质外表上看，几乎看不到一丝贴和的缝隙，连工七这个外行人都看得出来价值不菲，不知道是从哪个实验室蹦出来的秘密材料。 「恭喜……什么？」工七茫然。 洛克扭头看向他，神色如常的说道：「恭喜你，终于正式加入了我们这个阵营。」 工七：「？」 洛克轻蔑的勾了勾嘴角：「当你开始规避自己遭遇危险的可能性，而把这种危险转嫁到其他群体上时，你就已经半只脚跨入了无道德阵营。」 第266页 人类很容易产生一种思维，那就是「凭什么」。 很多人习惯在不如意面前问一句「凭什么是我」的同时，也会不自觉的想到「凭什么不是他」？而很少人会想到「凭什么不是我」？ 当这种思想採取行动后，痛苦就会像这样传播。 他伸手贴在门板上，深蓝色的光芒幽幽发散，像是深海里的鱼群，在无声的静谧中荡漾开来。 门自动往两侧缩成了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 洛克清了清嗓子，没有理会身后工七和何往宾欲言又止的眼神，率先钻了进去。 他整理着衣领，风度翩翩，弯腰30°做了个经典礼节的姿态。 「尊敬的陛下，今天我为您带来了新客人，向您问安。」 作者有话要说：　　在努力适应新生活作息……让我花时间重新找找平衡…… 第135章 谢幕 跟在洛克后面进来的何往宾本来还十分震惊为什么一向孤傲的洛克会说出这样的敬语， 然而等他绕过洛克身后， 看到面前的景象和洛克脸上的微表情之后就恍然大悟了。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座「小型」肉山。 曾经在一颗星球上都能够遮天蔽日的虫族女王已经今非昔比。 现在的它只有两三个标准星际成年男性的大小，虚弱的端坐在这偌大的地下空间内， 四周的墙壁发着幽冷的白光。 虫族喜欢那些晶晶亮亮的东西， 甚至连自己的食物都是散发着萤光的菌袍，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这一点考虑，整个空间用全息投影模拟出了大片闪亮的背景，从视觉嗅觉味觉乃至触觉，全部都是百分之百还原实物， 然而没有一个是真实存在的。 昔日的虫族女王， 现在的星际联盟——或者说是波依德个人的阶下囚徒： 伊莎贝拉·费尔南多。 何往宾知道，像洛克这种毫无道德观念的变态， 别说的实验体的尊敬了， 就连对正常活人的尊敬都少得可怜，更别谈趋从于政权和暴力。 他们都有着自己独特的判断标准和审美体系， 哪怕上一秒敢和联邦对着干， 下一秒碰上个疯疯癫癫的醉汉说不定都能毕恭毕敬地行个礼。 「嗯。」 伊莎贝拉端坐在原地， 看见了动静， 一动不动地从鼻孔里「哼」出一声，算是对洛克的回应。 手无权力的王， 依然带着王族的睥睨和孤高。 也难怪洛克愿意陪她玩这个註定失败的游戏。 「我察觉到我和我女儿的联繫正在减弱。」 伊莎贝拉虚虚的盯着洛克，语气平缓，却带着一丝不容忽视的威压：「你对她做了什么？」 「别急嘛， 女王陛下。」 洛克轻笑出声，让出自己身后的何往宾和工七等人：「让我来介绍一下这次的新访客——」 「我没有在他们身上闻到海盗的臭味。」 伊莎贝拉巨大的躯体动了动，似乎对来访者终于提起了一丝兴趣。 她拖着身体一种及其缓慢的速度蠕动到了工七面前，探出脑袋，对工七怀里的黎明「看」了许久，语气听起来带着一丝诧异和略略的嘲讽，却是对着洛克说的：「你叛变了吗？」 「如您所见，陛下。」洛克微微颔首，眼里散发着狡黠的光芒，「不过我可没有背叛波依德大人……带着这群人只是出于个人小小的好奇心罢了，更何况，此次觐见，也是波依德大人的意思。」 「哦？」 语调微微扬起，听起来不大高兴，甚至可以说是平淡至极。 洛克往后退了一步，仰头，对着面前巨大的虫族女王平静的说道：「他的耐心已经消耗殆尽。」 声音落在巨大的空室内，砸在地上，捲起白色的衣角。 每一丝唿吸都带着狂风。 「请您让位给公主殿下。」 洛克眯起眼睛，喉头动了动，平静无波地说出了这四个字。 虫族女王一支只有一个，所谓的「公主」，不过是女王卵。 女王卵彻底孵化的前提必须是女王生命力走向尽头，然后，新的女王孵化诞生，带着虫族自古以来的传承记忆，继续坐稳女王的高座。 公主继位的代价，即是女王的死亡。 伊莎贝拉没有说话，她只是把头上的触角进一步贴到黎明的脸上，蚂蚁似的留下一条黏腻的痕迹，最后贴到黎明两侧的太阳穴上。 即便是遭到了退位威胁，女王的声音听起来依旧沉稳： 「这个人类……给我一种熟悉的异样。」 空洞的声音带着一丝复杂的情感，很难界定这到底是欣喜还是悲伤：「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触角突然伸长，膨胀成绳索的大小，在洛克和何往宾的默许下把黎明包裹其中——甚至连工七都对这个行为没有做任何干涉。 觐见虫族女王是黎明在昏迷前给工七下达的指令：如果她长时间陷入昏迷，除了洛克有可能唤醒，还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找到消失的纯血统嚮导，另外一种就是觐见虫族女王。 显然，虽然二者的难度都不容小觑，但寻找已知的「虫族女王」明显要比未知的「纯种哨向」的可操作性强烈得多。 「我不知道。」 洛克耸耸肩：「如果我弄明白了，现在您和小公主的联繫恐怕会直接断掉。」 他轻松的笑道：「她昏迷前说想来看看您，我只是满足一下这个小小的愿望。」 第267页 伊莎贝拉把黎明捲起来，庞大的身躯向后蠕动，把黎明贴在自己脑门上，看上去颇为滑稽。 但是这样的行为只持续了几秒钟，巨大的肉虫突然膨胀成之前的三倍宽大，黎明一个小孩的躯体立即就被「捲入」层层叠肉缝隙里面，像是突然陷入风波旋涡里的一叶小舟，顷刻就被巨浪吞没。 「你干什么！」工七下意识的摆好攻击架势，「你想对黎明做什么？！」 「等等。」何往宾连忙把他一拉，示意他不要冲动。 黎明意外获得的「同化」能力，和虫族依靠信息素统一思维统一行动统一指挥的天赋有着异曲同工的效果，黎明当初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让工七想办法来到伊莎贝拉面前。 「放心，我没有吃了她。」 伊莎贝拉的声音难得慈爱，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自己的孩子，带着一丝罕见的柔和。 「波依德等不及了吗？」 女王转眼又把话题拉到洛克身上：「战局已经让他连这么一点的耐心都没有了吗？」 洛克无辜摊手：「战况胶着，拉锯战已经在东北持续了很久……当局的部分兵力被各大星系的游行示威给牵制，海盗这边倒是悉数出动，但过不了多久那些和本来就不认同现在就开战的人一定会藉机发难，反将一军，到时候当局的兵力也平息了各大星系的游行，回调战局的话，海盗这边的胜算就得大幅下降了。」 洛克到没有用「波依德」来代表「海盗」，虽然明面上他和波依德是上下级关系，但在这种疯子的心目中，自己只是和上级只是单纯的合作关系，偶尔不得不为了「研究方便」才会屈从来自上层的威压，但只有一有机会，或者说星际海盗对他没有任何感兴趣的价值，洛克必然是第一个反水出逃的对象。 这样的人毫无忠诚可言，更别谈在伊莎贝拉面前指名道姓了，甚至说出名字，都是一种明里暗里的嘲讽。 「这样啊。」 女王自言自语的呢喃了一阵，突然发出一声刺耳的长啸，虫尾高高扬起，迅速砸在地上锤出一声闷响。 「这是他给您的礼物。」 洛克递给伊莎贝拉一个小小的黑色瓶子，只有三个指节那么大，闻起来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哦？不是黑死病毒？」 「以免出现意外。」洛克嘆了口气，语气颇为遗憾，「毕竟比起研究的进展，他现在更需要一个听话的军队。」 虽然现在的伊莎贝拉也可以控制虫族，但很难保证它不会在关键战役率领虫族反将一军来个鱼死网破。 波依德向来谨慎，习惯了躲在人背后做事，更加不会愿意承担如此光明正大的风险。 伊莎贝拉「点点头」，示意自己理解，从容地接过那小瓶毒药，没有丝毫犹豫的灌入自己嘴里。 这样类似的小瓶子伊莎贝拉·费尔南多见过整整三次。 第一次，是她盘踞在虫族领地时，卢卡斯携带大量「赠礼」希望虫族选择和星际联盟结盟。那时她为了和长期胶着的联邦政府做一个了结，也为了借刀杀人，选择了只派遣极少的一部分兵力，企图让人类自己斗争得鱼死网破，而虫族在一旁坐收渔翁之利。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借出去的兵力却被迅速在战场上与她失去了联繫，而通过派遣工兵有限的调查情报，她第一次知道了黑死病毒这个东西。 第二次见面，就是波依德手持黑死病毒来威胁调兵。卢卡斯是什么性格的人类她再清楚不过，虽然行事狠辣，咄咄逼人，但在相同的目的前，如果他手里有决定性的底牌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内亮出来杀个措手不及，根本就不会拖到第二次。 波依德名义上卢卡斯的副手，但当他拿出黑死病毒威胁她退位的时候，伊莉莎白就意识到，星际联盟也不是上下一心。 卢卡斯对黑死病的事情并不知情。 甚至连她被囚禁在这颗早已被废弃的星球上也一无所知。 第三次见面，同样的瓶子，但里面的内容却只是普通的毒药，伊莎贝拉反而觉得无趣至极。 她尾巴一扫，空瓶在地上砸碎。 距离毒性的发作还需要一点时间，她拖动着自己庞大而孱弱的身体缓缓挪步到了自己的高台「王座」上，一如洛克他们刚刚进来时看到的模样。 洛克突然毫无徵兆的笑了起来，惹得伊莎贝拉起了些许的好奇心：「你笑什么？」 「波依德之前还担心你会反抗，提醒我要不要考虑带士兵过来以防万一。」 「你不认同。」伊莎贝拉肯定地看向队伍中唯一一个可能有点「士兵」样子的工七。 洛克说：「波依德喜欢以己度人，他并不喜欢把时间浪费在揣测人心上。」 伊莎贝拉深以为然：「的确，一旦拥有了强大的力量，他就会肆无忌惮的用暴力达成自己的目的。」 「他不理解你，可我理解。」 洛克点点头，继续说道：「你和他不同，你很会审时度势，很喜欢以静制动，甚至多年的躲藏也让你过于擅长……退让。」 这不算一个褒义的评价，但伊莎贝拉听了之后却也跟着笑了起来。 显然，她心情不错。 「不，你说错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临近死亡，伊莎贝拉显得过于健谈。 第268页 「和你们人类不同，人类最擅于遗忘，可是虫族……包括其他的一些宇宙生物，自出生以来都带着族群的记忆。」 伊莎贝拉意味深长的看着洛克：「所以人类往往会诞生野心家，试图凭藉一己之力来改变什么。你们既看不到过去，也看不到未来。」 在许多年前，远到联邦政府成立之前，虫族还十分繁荣，除却费尔南多这一支，也有许许多多其他的虫群。 它们互相倾轧，互相占领，互相屠杀，斗争的歷史比大星际时代来临前还要久远。 哪怕大星际时代到来后，人类开始在宇宙的版图划分中崭露头角；哪怕联邦军集结后，有些虫族选择和人类合作；哪怕宇宙沦为人族的聚集地，其他种群，以虫族为代表的族群一再退让，被迫放弃领土，「妥协」成为联邦的公民；哪怕及至现在，能够形成如此庞大规模战力的虫族只剩伊莎贝拉·费尔南多这一支…… 伊莎贝拉轻快地说道：「所以永远只能活在现在的你们当然无法理解我们虫族的生存方式。」 「没有传承的生命才会畏惧消亡；时间短暂的东西才会期待永生；情感集结的群体才会感到孤独。」 伊莎贝拉触角一扫，啪嗒一下，拉开咬合的大门！ 洛克的衣服被这股强烈的劲风所捲起，后背也因为这个动作而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怎么还有这么大的力量？ ……不对！她一直都有这么大的力量！ 她明明从一开始就能够破开封锁，直接逃出生天！ 她明明有这样的力量，却选择了最不可能的方式！为什么！？ 洛克一贯胜券在握的唿吸产生了混乱，他戒备地盯着伊莎贝拉，嘴唇动了动，还没说话，就听见伊莎贝拉的逐客令： 「我的记忆告诉我，生存并不是所有生命群体都会追求的东西，有的群体，存在只是偶然和无常，或者存在的目的只是为了更好的死亡……生存，从来都不是唯一的选择。」 「我的记忆还告诉我，对待攻击，我可以有很多中选择。不反击，隐忍，谋而后动，奋而攻之……这些都是选择的一种。」 她动了动身子，把黎明从肉身的重叠中放出来——黎明浑身湿漉漉的，裹了一层黏腻的透明溶液。 洛克下意识地伸手接过，发现黎明苍白的面色已经恢復红润。 也不知道伊莎贝拉对黎明做了什么。 「我的记忆里还有一个很有趣的人类，他不太认同我先祖得出来的一些结论……他很有趣，甚至直接改变了我们这个群体的认知。要知道，在认识这个人类之前，我们这一只可是以睚眦必报出名的……但是这个人类却告诉了我们隐忍和等待，甚至让我的祖先……让我们认识到，传承，不仅仅只是一种基因，甚至也可以变成一种选择。」 伊莎贝拉触角一卷，掀起一阵大风。 强烈的气流让一群人连连后退，几步的距离，就已经退到了大门之外。 伊莎贝拉把门合上前的最后一秒，声音恢復了虫族一贯的空洞和虚妄：「波依德送给了我这个礼物，我当然要回礼了。」 如果这时候她能做出人类的表情的话，洛克相信，那一定是把众人玩弄于股掌的嘲弄。 「希望他会喜欢这个回礼。」 砰的一声，大门被紧紧合上。 像是故意不给观众看闭幕仪式，遮挡了最后一支虫族的华丽谢场。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安奂地雷x1 第136章 破壳 凌晨一点四十二分， 星舰停靠在了东北星域的破风港。 破风港过去是民用群鸟港口中的一员， 自从这片区域被星际海盗攻克之后，这里就成了最大的物流集散地。 来往人员繁杂，以普通百姓为主， 但也有不少执行秘密任务的为了避人耳目而选择了这个客流量最大的民用港口。 从星舰出口通道出来的时候， 有不少本地人举着高大闪烁的led灯牌表示自己可以提供简易的落脚点和城市地图——虽然地图这种东西在星网上面一搜一大堆， 但毕竟是官方列出来的地图，远远比不上当地人自己制作的。 现在贩售的地图往往都是本地人根据自己的亲身经歷制作的各种版本，个性化极强，甚至还有不少人可以现场私人订制：如果客人想访遍这颗星球的甜品店， 这些地图贩子能够迅速给你找出一张以甜品店为坐标的地图册， 业务精湛的，其中还可以包括许多没有在相关部门登记在册的平民窟美味。 任何时代， 劳动人民的智慧都是无穷的。 即便是在一切智能化的大星际时代， 也有无数人挣扎在不同的生活水平线上下。财富营造的阶级永远和科技开创的未来不起冲突，两者永远都和谐而稳定的并存着。 何往宾一出出口， 就被人凑到跟前：「先生， 破风星的地图要一份吗？您是来做生意的还是来旅游的呢？我可以给您引荐一下， 我们这里的……」 没等他说完， 何往宾就摆摆手表示拒绝。 何往宾长了一副温和的样子，看上去文质彬彬的， 时常被人误以为是读书人而觉得好欺负。 现在也是一脸神游天外的样子，放在市侩人的眼里，更是下手的一块肥肉。 「喂！想什么呢你！」 后面的洛克大步切上前来， 一记冷眼割了过去，和何往宾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再加上工七露出森然的机械四肢也凑了上来，让那人知道这一群人不是好惹的，知趣的往后退了几步，赔了个笑脸就迅速找下一个猎物了。 第269页 「我在想……伊莎贝拉提到的那个人类到底是谁？」何往宾丝毫没注意到这个小插曲，皱眉说道，「我这几天在星网上查了查，发现费尔南多这支虫族除了现在和卢卡斯联手之外，没有任何和人族结盟的记录。可是她提到的那个改变虫族的人…… 感觉应该不会在记载里默默无闻才对。」 「您好，请给我一张地图。」 一个小小的身影从一群大人的包围中钻了出去，很快拉出那个小贩，脆生生的声音响起：「多少钱？」 瞬间打破了两个人的交谈。 「哎！」 一个没盯住，就让小鬼头跑了出去。 洛克低低喊了一句：「黎明！回来！」 黎明像是没听见他的呵斥似的，从小贩手里拿了一张地图后一蹦一跳的窜到何往宾面前，弯起一双好看的眼睛：「老师，我没钱。」 后面的小贩比了起两根手指，示意价钱。 「你又在打什么歪主意？」 洛克看着何往宾一副老妈子的样子跟在后面付钱，又恨铁不成钢地狠狠剜了黎明一眼。 「我看他做的挺好看的嘛，买来看看，顺便收藏。」 黎明耸耸肩，满不在乎的回答道。 「行了行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鬼主意。」洛克翻了个白眼，「都说了你现在的精神状态还不稳定……你自己也应该可以感觉得出来，小小年纪怎么就这么爱操心呢？小心少年白！」 黎明懒得理他，顶着一头银白色的头髮晃了晃，一脸挑衅的样子仿佛在质问「银白」和「少年白」到底有什么区别。 从伊莎贝拉那里离开后，黎明没过多久就醒了过来。虽然醒过来之后精神依旧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但好歹有了自主意识。 在星舰上黎明就变得非常嗜睡，跃迁的破风港的路程花了足足有一周，黎明几乎一天有三分之二的时间是沉睡状态。 按照洛克的说话是，之前同化两个人对她的精神负荷太大，即便伊莎贝拉出手在她的精神海里动了一点手脚，但只能加速一点进程，彻底恢復依旧需要时间——没成植物人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这样极端不稳定的精神状态自然无法对接星网，为了让她好好休息，几个大人在星舰上极力禁止黎明接触任何新闻消息，甚至连星图都不让她多看一眼。 为此黎明已经在星舰上抱怨了许久。 「你不懂。」 黎明小大人似的「哀怨」嘆了口气，张开地图，自言自语道：「这是我成长过程中唯一学会的东西。」 洛克没明白：「什么？」 她静静的看着地图，嘴角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人从生下来是一无所有的，任何人都可能背叛，在囚牢面前，只有两个东西不会背叛你。」 黎明的视线从地图上移开，落在外面一望无际的人群中：「身体和智慧。」 「这是两个绝对不会背叛你的东西。」 她天真烂漫的看了一眼围绕在身边的大人，张开双臂转了个圈，舒心地笑道：「路伊给我讲过某位先哲的洞穴理论，这是我的新洞穴，不出意外的话，也是最大的一个洞穴。」 在黎明有限的人生中，不过只是跌入一个又一个的「牢房」。 她曾经以为自己从13号出来之后拥抱的是自由，可是她错了。 从13号到阿尔米，从阿尔米到三星堆，不管黎明走到哪里，即便是现在，背后那股莫名的压迫感依旧强烈。 仿佛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咽喉，空气里都瀰漫着让人窒息的火。药。味。 黎明意识到，自己只是从一个围墙，迈向了另一块围墙。 在场的大人们不发一言。 工七是被黎明同化的，只能算是下属，洛克只是对她的脑子和三星堆的资料感兴趣，何往宾也不是在自由的第一时间想着把她从联邦的手里救出来——或许这两个男人真的在13号对她产生过类似的「师徒」乃至「父子」关系，但这并不足以改变现状。 黎明深谙这一点，并牢牢的通过利益和利用这种补偿心理把着三个人栓在自己身边。 「老师，你会打仗吗？」她突然问道。 「什么？」 「路伊告诉过我，阿尔米的一切作战计划都是由大统领来决定的，但是，即便如此，歷届的大统领性格也会影响到阿尔米军队的作战风格。」 黎明没头没脑的说着：「反过来，你查过费尔南多这一支的作战风格吗？」 如果受到了人类理念的影响，而官方文书又无记载的话，那么一定可以从军事作战来反推变化的节点。 绝对有迹可循。 她像这个年龄段所有小女孩一样，湛蓝色的眼睛和如墨般的夜色相得益彰，仿佛代表着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扬着手里的地图，仰头问着何往宾：「老师，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何往宾没有回答。 黎明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歪着脑袋一本正经地开着玩笑，精准地指出上面洛克研究所的位置，缓缓吐出两个字：「囚牢。」 宇宙之中的某片区域，星图中的某个小点，小点代表的某颗星球。 他们就站在这个星球上，目的地就是星球上的研究所，目标是虫族新任女王……以研究所为支点，撬动的却是整个宇宙的动盪。 第270页 黎明习惯于活在囚牢里，或者说，囚牢就是她的天下。 而她最擅长的事情，就是在囚牢里找到自己可以适处的相对自由。 何往宾觉得自己在黎明身上看到了安格尔和路伊的影子。 或许还有更多人……认识的，不认识的，扭曲的，庞大的，充满力量的。 他教出了一个怪物。 而这个怪物，正在以惊人的速度迅速成长。 *** 从女王驾崩到虫卵孵化，在环境适宜的情况下，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可是洛克一直控制着孵化舱的温度，过度的低温让虫卵只能保持基本的生命特徵，无法完成进一步的破壳。 直到洛克率领着众人回到了自己的研究所，把孵化舱的室温调控正常。 圆润的虫卵外表迅速凝结出一串透明的水珠，椭圆的蛋在众人的注视下左右晃了晃，然后传来一声清脆的破裂响声。 幼小生命的诞生勾起了何往宾遥远的记忆。 他想起在很久很久之前，黎明还在牙牙学语的时候，他问过黎明的梦想是什么。 那时候的小鬼还没这么伶牙俐齿，但已经可以吐着奶泡说话了。 「我的梦想……是……是……是……自由。」 自由这个词彙时常被羁押的「学生」提起，所以连小孩子都最先学会了这个概念。 何往宾失笑：「你想要自由做什么呢？」 只有小拇指节一半大小的母虫从裂开一半的蛋壳里探出脑袋，憨态可掬。 尽管是虫类，但不知道造物主在它身上勾勒了怎样的一笔，流畅的曲线，分明的色彩，让它在「噁心」与「优雅」甚至还有「可爱」中保持着一丝诡异的平衡。 「我要自由……自由的在，在这里，生活。」黎明去够何往宾银灰色的短髮，微微扯住一小撮，幼小的声音充满着希望，「我要拥有，比这里的人都多的，自由。」 小孩子并不能完全分清楚自由和糖果的概念，她以为自由是可以和糖果一样比较形状大小的，于是气势磅礴的提出了气吞山河的愿景。 在囚牢里拥有最大的自由，这是黎明从小到大的梦想。 从来都没有变过。 她对上了母虫的眼睛，直勾勾的，像是在丛林里遇到的两头对峙着的野兽，一动不动，等着弱势的一方率先失去耐心。 黎明向它伸出了手。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安奂地雷x1 。 我发现我是真的很喜欢写小孩子的成长史……上次颜华也是的，貌似经常写主角和小孩这种亦师亦友/敌的关系（x 第137章 走私 黎明并不知道， 她在询问何往宾地图的背后是什么的这个问题， 并不是宇宙间独此一份的。 也就是说，在不同的时间段，在不同的星际坐标， 从不同的喉咙里也可能吐出同样的或者类似的询问。 大宇宙时代独立星历的265年， 大战以来的第234个年头， 类似的话语同样出现在了银河系西螺旋臂末端的寂静虚空中。 那时候人类的科技还没有现在发达，精神阈值尚未界定，星网自然也无从发现，人类地球裔征服宇宙的步伐尚且还停留在环地球带的无数个空间站内。 「你看到了什么？」 位于冥王星第八空间站内， 坐在控制舱的男人曾经望着面前巨大浩瀚的黑色宇宙问着站载智能管家。 智能管家迅速把空间站内外的物体一一扫描， 列出一连串毫无意义的清单：「先生，我不认为这里具备任何有意义的视觉物体。您如果一定要得到一个答案， 这里有很多东西——空间站、陨石、星体……」 男人阻止了智能管家毫无营养的声音。 他穿着地球裔传统的墨绿色军装， 笔挺的坐姿暴露了他军旅的身份。 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扶手上有节奏的打着拍子，低音提琴般般的嗓音轻轻哼着， 像是某种古老的唱诗班的旋律。 须臾， 他飞快的在大战模拟星盘上下达了一连串的指令， 星盘上原本代表着地球的墨绿色军舰迅速分散成八角队列， 对代表敌方的红点形成咬嵌包围之势，少数游击星舰从上下两方压紧， 直逼地方指挥大本营，明明数量上只有对方一半多的兵力，依旧大胆的分散兵力， 每一队都精准无误的咬死对方的薄弱地点，在敌对火力逼近的瞬间，凭藉精湛的团队配合把伤亡降到最小，甚至还主动对敌方的侧翼发动进攻。 银河摘星的精准，盲穿陨石的勇气，单人离星的魄力。 无一不可或缺。 剩下的便是计算机自主对战况进行模拟，分析，得出胜率的数值。 【第2762次程序模拟，胜率计算结果为91.3284299999%，比欧明将军提交的第2761次模拟胜率多出约13%，是否提交给参谋部？】 【……正在提交中】 【提交成功】 【作战方案已上传，即将执行下一作战方案，接下来将为您投屏最新战况……】 男人嘴角微勾，视线继续投向大战最新变幻的模拟星盘，双手交叠，安安静静的搁在翘起的一只膝盖上，从嘴里吐出短短两个音节： 「宇宙。」 同样的问题，不同的时空内的两个不同的人给出了截然不同的回答。 当然，此时的黎明并不知道。 她只是冲着主动爬到自己的手心的母虫，甜甜的露出一个笑容：「你好，我叫黎明。」 第271页 母虫抱着她的中指根乖乖蹭了一下。 「老师，虫族是不是和阿尔米星一样的？」黎明头也不回地问向何往宾，「固定的名号可以无限传承下去？」 譬如只要是军队最大统领，无论之前编号多少，最终都会被冠以阿尔米的名号。 类似的名号沿袭在宇宙中还有许多，譬如巴别塔的大祭祀萨特，以及歷代虫族共同享有的统一名号。 毕竟虫族不会同时存在两个「女王」，女王——伊莎贝拉·费尔南多的名号便可以代代相传下去。 不过话说回来，伊莎贝拉本来也不过是在虫族鼎盛时期，人类为了方便区分，而人为的冠以不同的名号来做的称唿罢了，虫族内部自有一套识别的信息素区分系统。 「嗯。」何往宾点点头。 黎明开心的笑了起来，回勾的拇指轻轻磨蹭着母虫的脑袋，歪着脑袋，一脸认真，轻快地说：「既然这样，以后就还是叫你伊莎贝拉好啦……虽然按照人类的历法，或许后面还要加个费尔南多二世之类的？」 母虫没有太大的异议，只是发出嘶嘶的声音。 「那就这么说定啦！」黎明哼着歌，尾音都是飘着的。 洛克好奇：「你听得懂吗？就这样给人家做决定，也不怕她不同意，直接对手下的兵虫发动进攻的命令。」 谁知道黎明眨眨眼睛：「我当然听得懂。」 她理所当然的笑着：「你们就一点不好奇伊莎贝拉……前任女王，对我做了什么吗？」 洛克一副「我早就知道你会告诉我」的表情看着她。 黎明耸耸肩：「告诉你们也无所谓……听了不要吓了一大跳哦～」 她的笑容的确可以称得上是恶意满满：「人类成为不了女王，毕竟我也不知道虫族是怎么通过信息素的变化下达命令的。」 这个答案倒是出乎了洛克的意料之外：「我还以为她会摆人类一道。」 「但是。」黎明挤出一个鳄鱼的笑意，「她在我身上留了一点女王的信息素。」 洛克觉得自己那个结论下得早了。 随即又感到隐隐的头疼。 黎明无法命令虫族，但身上却带着天生让虫族亲近的信息素。 聪明如洛克这样的人立即想到，这放在平时还好，一旦黎明出现在战场…… 是的，她确实不会对虫族下达命令——但是不管虫族之前被他编入了怎样的指令，都会在黎明出现的地方崩塌殆尽。 溃不成军。 混乱。 混乱就是伊莎贝拉想造成的目的！ 这该死的虫子根本就不在乎谁输谁赢，只要能把战局状况搅个翻天覆地就达成了她的目的！ 洛克推演了很多种可能，甚至做好了黎明拥有女王能力的可能性——想着大不了可以试图进行着洗脑，只要有迹可循，就有控制的可能性。 但他怎么也想不到，虫族根本就不按照人类的思维来出牌！ 它们根本不在乎！ 混乱，只有混乱是根本无法控制的东西！ 他不知道黎明身上的信息素有多少，也不知道这该死的玩意儿会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甚至也不知道这东西影响的范围有多大，能控制的数量有多少……改革生物脑神经的技术本来就还没完全成熟，再加上黎明这曾变数，之前的成功率推演几乎功亏一篑！ 怪不得伊莎贝拉在那个洞穴里根本就无动于衷！ 感情是在这个地方等着自己。 想通这一层，洛克不由得暗骂了一句「老狐狸」。 随即又是一阵后怕——他向来不喜欢参与这些心眼骯脏的政客斗争，还好不管在哪里，他都只是一个暗地里打工的，虫族女王也好，信息素干扰也好，反正他需要做的只是把科研信息整合交给「上司」就好。 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交给波依德去头疼吧！ 他才懒得管。 ……只不过…… 洛克沉默了一瞬，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了阴测测暗笑的黎明，他不由自主的从内心里打了一个寒颤：「你想用它来做什么？」 黎明眯起眼睛，露出森然的牙齿，仿佛自问自答：「啊……用来干什么呢？」 她盯着手掌上趴着的费尔南多二世，语气轻快地仿佛要哼出一首歌来：「小南南～你说？你的妈妈想让我干什么呢？嗯？」 *** 「你们想要多少？」 在路伊面前，停靠着一艘小得可怜的民用星舰。 而宗时礼正作为代表人和领队船长进行艰难的协商。 眼前的壮汉伸出一根机械食指。 宗时礼故意压低价格：「十万？」 那船长往地上啐了一口浓痰：「十万？骗鬼呢！一百万一个人！没钱就滚蛋！」 宗时礼斜斜站在那里，骨子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慵懒和犀利。 如果说安格尔是那种诱人堕落的妖精，那么把宗时礼比喻作成熟的御姐更为恰当。 举手投足带着一种安格尔很难拥有的，完全成熟的女人魅力。 可偏偏还是朵带刺的玫瑰。 「大哥，别这样啊。」宗时礼懒懒一笑，「您看，我们这一家老小的，好不容易凑了点钱找到了门路想要逃出战区，孩子都在战区内被炸弹炸成这个样子了……」 她露出身后残疾的霍文。 第272页 「这地方民用物资紧缺，实在是没办法才决定离开星球的，您就通融一下呗？」 船长倒三角眼里闪烁着冷笑的寒光。 他捏灭手里的土烟，往旁边的墙壁上死死按了下去：「宗小姐，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如果您真的是老弱病残也好说，可是……」 船长欲言又止地扫了一眼宗时礼的身后，「您这随身携带的枪械，可实在不像一个普通的平民。」 缩在身后的路伊和越戈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一眼视线，手臂微微移动，随时准备下一秒拔枪干仗。 困在战场根本无从动手，想要围观——甚至参与战局，只有快速跳出去募集一切力量才能有保全的可能性。 更何况战区的资源有限，霍文的四肢是个大问题，得花大量的时间和高质量的材料才能彻底解决。 随着战区联邦势力的步步蚕食，她们的可活动空间也在一点点减少，不管怎样，她们都不能在交战星域再待下去了。 几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伪装成被困的一家人找艘走私的民用军舰潜逃出去——路伊会锁骨，大人们基本都是做惯了伪装暗杀的活，尽管联邦政已经公示了通缉令，想要摆脱普通人的关注也是易如反掌。 「毕竟得防身，孩子太多了，没办法。」 宗时礼只是保持微笑。 杰西卡适时「怯生生」的抬头，朝船长露出一个胆怯恐惧，却又讨好的笑容。 船长死死地盯着杰西卡，试图从她的表情找到一丝「伪装」的情绪。 可是杰西卡的胆怯和恐惧是如此的真实，盯久了反而让他对自己的猜测产生了怀疑。 许久，他烦躁地一摆手：「大人八十，小孩六十，不能再少了！老子卖货也就差不多是这个价格。」 「走吧。」 砍价成功使宗时礼心情大好，甚至还主动划给船长帐户一半预付款：「多谢。」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安奂地雷x1 。 这个不知名的男人，出现过，在第18章 ：） 。 以及不是黑洞出了第一张证件照吗？微博放了几个关于这文的彩蛋？稍微把这文和黑洞有关的信息整理了一点点……感兴趣可以去看看（x 第138章 劫持 「七个人， 四张床？」 被带到小房间的冬阳忍不住惊唿出声。 「你们这情况， 不错了。也不看看其他人根本就没落脚的地方。」 带队的船员不屑一顾地指了指一旁缩成一团的人群。 这是一艘商用民船，表面上做的是一些保本的小生意，但实际上干的是人口贩卖的勾当。 也正是如此， 才有把路伊一群人瞒天过海带出战区的本事。 船上偶尔会有一些空位供一些「不方便」的人员流窜， 宗时礼等了一阵子， 才遇上这么大的缺口。 「便宜你们了，最近战事吃紧，我们捡的小鬼都不够，路上还死了一批， 刚好空出了这个单间——要知道这之前可是能装上十个人。」 船员说着， 骂骂咧咧地瞪了一眼货舱角落里缩成一团的小鬼：「看什么看！人家可是给了钱的！有本事你把老子的本钱给出来老子就放你一马。」 欣赏完小鬼们瑟瑟发抖的弱势眼神，船员的心理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用力把隔间的门一扯， 沖路伊她们说：「反正就这，爱住不住， 有什么要求就提……虽然老大是这么跟你们说的， 但是聪明点的， 别来找我， 听见没？」 杰西卡忙不迭的点头。 船员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杰西卡小心翼翼地关上门，隔绝了外面那群明显营养不良孩子们探究的眼神， 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们会被运到哪儿去？」 她忍不住看向路伊。 虽然杰西卡的童年并不算「舒适」，但常年只接触到13号的高压环境，让她的认知也超脱常人般的「单纯」。 「干什么的都有。」 安格尔非常欣赏杰西卡瑟瑟发抖的眼神， 故意用夸张的语气说：「被抓去人体实验啦，就像13号这样的；还有就是当童工啦……现在有不少劣等星球还盛行奴隶制呢！哦对了，就算是一些打着平等幌子的地方，也不乏以人类斗兽场取乐的人群……尤其是小孩，逃跑可能性弱，可塑性又高，在这种地方可是很受欢迎的。」 「那个……就是你刚刚看的那个。」 她眉毛一挑，努嘴说道：「塞尔夫人，漂亮吧！塞尔夫人的另一个代名词可是顶级娈童，据说甚至只要是小孩子，往床上一扔，都是天生的性对象。」 「不过也因为这个原因，现在已经很少才能见到正统的塞尔夫人了……没想到竟然还能在这里见到一个，也真亏他们搞得到手。」安格尔肯定地点点头：「你瞧，这就是种族天赋。」 杰西卡本来就不自然的脸色听了这话更加不好了。 她僵硬地扭动着脖子，伸手企图去扒门再看一眼那个塞尔夫人的小鬼，后来还是忍住了自己的好奇心：「赛尔夫人……我记得黎明好像也是……吧？」 「嗯。」 安格尔满不在乎的点点头。 「那……」她离开了13号会不会也…… 安格尔耸耸肩，露出一个暧昧不明的笑容：「谁知道呢。」 「不要对别人有过多的同情心。」她意有所指地提醒了一句，「尤其是自己还没有多余的能力的前提下。」 第273页 「小心把自己也给陷进去。」 她恶劣地在杰西卡耳边布下死亡宣告。 欣赏完杰西卡僵硬的表情，安格尔心情大好。 她开心地转着圈绕到了路伊身边，搂住她的脖子，锋利的犬齿咬着对方的耳畔，吐出的字句都是湿漉漉的：「你看，床位不够，我们两个就委屈一下？」 越戈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四张床其实并不难分。 最严重的伤患享有单独一张床的优待，剩下的冬阳杰西卡一张，越戈宗时礼，安格尔和路伊各占一张。 虽然小点，但挤挤也能睡。 「反正就几天的路程，忍忍就过去了。」 越戈安慰着冬阳：「还好你的另一个人格……叫什么来着？哦对，池冬。还好你们俩个共用一个身体，要不然还得想办法解决单人的住宿问题。」 冬阳：「……」她倒宁愿出来受罪的是池冬。 不过话说回来，自从叠叠木星出来后，不管她怎么唿唤池冬，对方都没反应。 只有微弱的精神感应让她稍微放了点心——证明这个「人」还没死。 一行人乘着民用走私商舰出发，彻底摆脱战区大概需要花费一个多月的时间。 对此冬阳十分不满越戈当时对自己「坚持几天就好了」的安慰，并一度怀疑野犬并没有去过一天的学校。 「或者你的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 在第二十三天的时候，冬阳咬着营养液的包装袋，几乎把咬口撕扯变形，愤愤不平地说道。 「懂不懂什么叫安慰？」越戈振振有词，「安慰就是白色的谎言。」 冬阳白了她一眼。 她几乎是目不斜视地穿到走廊里扒着厚厚的窗户往外看。 今早起星舰就进入了一片稳定的陨石带区域，根据星图上距离显示，完全穿过也得花个43小时。 自从上了这艘星舰，起初的兴奋劲和对普通人的同情早就被磨了个一干二净，唯有现在这片难得的陨石带让她一早上起来还有点兴致进行围观。 贩卖的「货物」共计死了五个，在进入陨石带之前就被无情地扔进茫茫星海里，而剩下的更是了无生气，按理说营养剂给得足，不会因为营养不良而死亡，倒是被扔的几个人身上的淤青很是可疑。 也许是因为她们这行人过于「懂事」，来往的船员倒是没来找过多的麻烦。起初还会有言语上的调戏，但后来也都视而不见了。 冬阳出神地望着窗外，竭力不让自己的思绪往更黑暗的方面飘去。 突然间，星舰勐烈地晃动了一下，冬阳没站稳，跌了个踉跄。 这片陨石带非常大，偶尔还能碰上一团云雾状的东西。 冬阳知道，那是由星际空间气体和尘埃组成的星云带。 虽然在官方的数据中这片陨石带被冠以「稳定」的评价，但陨石这种东西本来就是脱离既定运行轨道的流星或者尘碎飞块，再怎么「稳定」也谈不上「安全」。 她连忙抓紧身边的扶手稳住身形，再回过神来把目光投向窗外的时候，却发现一团黑压压的云雾在远方逐渐散漫膨胀。 不想云盘，也没发光，不像是这附近常见的行星星云的样子。 ……是瀰漫星云？ 她不知道的是，与此同时，驾驶舱内的罗盘上指针数据开始紊乱。 数值开始呈现不规则的跳跃，信号突然被屏蔽得个彻底，失控的警报红灯疯狂响彻整个驾驶舱。 「怎么回事！」 「磁场！我们进入了磁场区！」 「该死的！这快明明没有磁场的记录！」 「也许是新生成的也说不定……」 「废话少说！赶紧让老a过来，磁场区没法自动航行，他驾龄最老，这条航线最熟。」 老a是这条航线的老手，舰载导航失灵后，只能凭藉长久以来的经验从混乱的星辰海里逃出生天。 冬阳镇定下来仔细一看，发现那团散漫的星云以不同寻常的速度在飞速逼近，眼看着体积渐渐膨胀起来。 「这是……」 冬阳飞快地拿她脑子里少得可怜的天文知识和眼前的状况对应起来，很快大脑宕机。 她连忙往休息舱内狂奔：「不好了！！！」 路伊听到冬阳抖动到变形的声音立即从闭目养神的状态中甦醒过来。 她神态自若地把黏在身上的安格尔扒开，笔直地站起来，挺立的身形充满着进入战斗状态的肃杀，抿嘴问道：「怎么了？」 虽然是询问的话语，但几乎不等任何空隙就跟着冬阳来到了窗边。 磁场来得快去得也快，驾驶舱内信号闪烁了几分钟，便又恢復了正常的罗盘。 红色的对敌警报发出刺耳的嗡鸣，几乎把耳膜都能刺穿。 大片大片红色的光点在罗盘上不带任何徵兆的突然出现，这艘民用星舰的舰载罗盘级别不算太高，只能辨识出敌对的大致方位，无法详细分析敌人身份。 「是谁……」 「呵。」 路伊看着窗外的景象，眼神带冰。 「通知其他人，准备作战！」 她顿了顿，咬牙切齿：「该死的，我们闯入了交战区！」 眼前的「星云」雾团继续放大，虽然肉眼依旧无法辨别那是什么，但无限延伸的精神网已经强行接管了这艘星舰的防御系统，捕捉到了非人类的气息。 第274页 是虫族！ 更确切而言，是即将和联邦重兵碰撞在一起的虫族！ 「船长！星舰的控制权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强行夺了过去！」 船员一脸惊慌失措地回头喊道。 年轻的船员话音刚落，就听见身后的舱门被武力破开。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响起：「让开。」 是高价搭便车外逃的「难民」。 「喂！你来这里干什……」 路伊勐地抬手，袖口里一把轻质材料的餐刀脱手而出，扎穿他的衣领，巨大的惯冲力甚至透过衣料钉在身后的墙壁上。 「想活命的话，让渡驾驶权。」 餐刀优雅的弧度上擦过一片薄薄的血色。 第139章 穿梭 黑压压的虫族聚成巨大的黑色云雾， 改装过后的民用星舰放在规模如此庞大的军队内就好像一叶弱不禁风的小舟， 随时可以被大海里掀起的惊涛骇浪所倾覆。 但很快，一股庞大的精神力接管了星舰的操纵系统，敏锐的精神触角往外无限延伸。 星盘切入半自动半手动状态， 在巨大精神触角的感应目标下， 另外一股巨大的精神压力先于视线闯入巴掌大小的基准星盘中。 和漫无边际的云雾散状的「虫族星云」不同， 敌对势力阿尔米军团呈现展开的扇形，如何可以的话，似乎可以一举把这团散乱的迷雾从外合围。 而就在双军即将交锋的中间地带，偶尔有像路伊她们乘坐的这种民用星舰。 理论上而言， 在正式交战前军方会列出一片禁飞区域， 供民用星舰改道避险。 但实际战场上的战局很难预测，不同的作战将领有不同的作战风格， 根本无法全面预测敌军可能从各个角度打来的偷袭， 所以禁飞区域的划分往往空而无用。 更何况像这种走私人口的玩命赌徒，往往为了保证到达目的地时奴隶的存货数量， 通常不惜任何代价缩短航线， 闯入交战区也是常有的事情。 如果发生了这种情况， 发动机的功率， 星舰的速度，中间地带的距离大小……统统都成为了生命攸关的关键。 【正在为您规划最短路线……】 【最短路线规划成功】 【根据功率最大值及燃料利用率计算……逃脱可能性为1.7251212%】 【是否执……】 路伊伸手一碰， 语音播报开关即刻停止，她一眼不眨地盯着放大细节的星图，不耐地说道：「好吵。」 但这并不影响其他船员听到系统审判般的发言， 一股强烈的不安与恐慌迅速在人群中瀰漫开来： 「怎么办……」 「这么低的逃生率根本就是要死在这里的节奏！」 「我就说不该在这种时候做这票！现在好了吧！大家马上就要死在这里！」 「怎么办？！船长你……」 话还没说完，安格尔顺手又是一记飞刀擦着这人的喉咙而过。 她笑眯眯地伸出食指放在嘴唇，做了个噤声的姿势：「没听到吗？再吵就杀了你们。」 说实话，安格尔做这种姿势有着独特的引诱般的禁慾感。 「你们应该庆幸，我可并不介意解决几个蝼蚁的性命。」 安格尔张开手掌。 她说得简单，但看她的举动，很容易就能让人猜测到这句话背后的潜台词。 现在没杀你们，只不过是因为不想浪费时间和精力——或许也是因为在某人面前愿意收敛伸出的利爪。 安格尔餍足的盯着粉嫩的指甲间，透过指甲间内的缝隙去观察路伊的侧脸，企图从她一丝不苟的表情中看到其他的反应。 很可惜，路伊的嘴角依旧抿成一条直线，料想中的「为之动容」的变化近趋于0。 真够死板的。 安格尔懒懒地想着，嘴角一翘，看得出来心情不算太糟。 不过……也蛮可爱的。 红唇白肤，连同甜美的声线和禁止的命令，就像鲜艷欲滴的罂粟花。 越戈只觉得辣眼睛，她痛心疾首地捂住眼睛：「惨不忍睹。」 这种夫唱妇随的行为实在不应该出现在安格尔这样张狂的性格的人身上。 船员们包括船长在内果然因为安格尔的这个举动而乖乖缩在一旁的角落，不敢发声。 「……我们……不去帮忙吗？」 杰西卡盯着不远处已经开始绽放的火花，小心翼翼地望了一眼笑得像只晒着太阳打着呵欠黑猫般懒散的安格尔。 先锋队已经开始交火，有虫族成团围住三角形的先遣队，黑压压的一片把银色流畅的线条遮挡了个十足。 很快，从黑色球体中央迸发出青蓝色的高温火焰，白光一晃而过，然后是无数摇曳的橙红光团。 黑色和橙色互相咬合，要么是一方被吞噬，要么是双双坠落银河。 杰西卡竟然觉得这样的图景足够称得上是「绚烂」，甚至可以说是一副精美绝伦的「艺术品」。 「不去哦。」 唿吸之间，双方阵营全面加速，正面战场一触即发，隔着厚厚的窗户，眼前残留的各种极光，都让眼球捕捉到了「风」的存在。 就这么说话的功夫，密密麻麻的虫族和星舰就已经封锁上下前后左右立体方位的每一寸空间。 要想从这样高密度的战争中逃离出去，无异于大象在蚁群中立足，飞鸟在水面下唿吸。 第275页 「为什么？」 杰西卡难得从外界这么壮观的景象里抽回心神。 「因为……在场的所有人，都是累赘。」 安格尔笑嘻嘻的回答着杰西卡，可是眼神却是盯着路伊看向去。 那神情，好像是小孩子在炫耀一个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珍贵玩具，对着全世界宣而告之——这么厉害的东西，只是她一个人的。 可惜这个舰载立体星图也只能显示有限范围内的景象，而且为了方便，只有第一视角的模型，第三视角也仅限于巴掌大的小星盘的概念图。 如果这时候有军载专用星图，杰西卡就可以窥到整片战局的全貌。 在黑色和银色浪花的冲撞中，寻常的民用星舰早就被冲撞成齑粉，成为构建广袤无垠银河的太空垃圾。 可偏偏有一艘星舰划破了重重夜空。 不是最新的型号，外形也不够流畅简约，因为空间有限，捨弃了外观和部分速度而进行的武力改装让它看起来像是一只驮着巨大甲壳的爬行生物。 然而就是这么一只「爬行生物」，以不算太快的速度穿梭在交战缝隙之中，像是一个手握自制武器的灵活胖子，偶尔在避无可避的情况下在前进道路上炸出一片火花，以最小的代价保障自己的基本穿梭。 船员们长大了嘴巴。 在无数次他们以为就要和军舰或者兵虫撞上的瞬间，甚至兵虫的眼睛都直直地贴在窗户上眼看就能破窗而入，他们这艘「破烂货」硬是以诡异的角度把这些东西甩在身后。 还没等适应窗外正常的光线，又是下一艘军舰的稜角贴了过来。 他们的心情无时不刻不在「不行不行要撞上了」和「什么竟然没有撞上」之间来回切换。 依旧不知道切换了多少次了，前者的担忧竟然还没成为现实。 有船员偷偷问船长：「老大，你这次偷载了哪条道上的大佬啊！」 船长看着现在熟练的叼起一根雪茄，用两根手指夹着，在窗边吞云吐雾的宗时礼，实在很难将这个女人和大概一个月前还「拖家带口」地向他求情少收点偷渡费的「家庭主妇」联繫在一起。 他闷闷回答道：「可能是家政道吧。」 船员：「？？？」 船长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竟然还会开玩笑！ 星舰一次次往交火中心闯去，一次次又能从交火的缝隙里的化险为夷。 路伊稳稳地站在操纵盘前面，精神网全部铺展开，高速运转的大脑每一步都在计算着下一米的行进路线，然后用和思维变态同步的身体控制着操纵盘，加以精神网的驱动辅助，在摇摇欲断的钢丝上跳着优雅的芭蕾。 安格尔说得没错，在场的人中只有路伊有可能把星舰带出交战区。 联邦这次派出来的兵力虽然有东南区的新军，但总量和指挥权都在阿尔米手上。 路伊身为前联邦士兵，更是作为下一任阿尔米最具威胁的竞争者之一，足够熟悉阿尔米的作战路线，也足够熟悉人类的老对手虫族的作战模式。 如果说作战，路伊无法驾驶着这台「破烂」保证。 但如果是迴避，路伊有信心把人全须全尾的带出去！ 于此同时，联邦军队总指挥舱。 「参谋长！」 守在军事星图前的士兵行了个礼。 「说。」 「这次的虫族……不太对劲。」 士兵把一个短髮男人请到屏幕前，调出分析数据：「根据初步检测，此次虫族几乎全部都由感染了黑死病的兵虫组成！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还能保持列队阵型意识，杀伤力和袭击之夜不是同一个量级的！」 袭击之夜，是星际海盗带领第一批感染了黑死病毒丧失理智的虫族袭击的阿尔米星系的那一个晚上。 协同指挥这次作战的参谋长脸色有些难看，追问道：「第二呢？」 「第二……」 士兵调出影像——赫然是路伊等人乘坐的民用星舰！ 「是艘民用星舰，正在联繫信息部的追踪星舰所有人，但是根本它的逃脱路线基本全是我方列阵交火空隙的情况……初步判断，里面有一个熟知我方作战计划的存在！」 「是否将其列入敌对目标？」 参谋长想了想，沉声说：「不用。」 「它你不用管，通知下去，不将其视为公民予以安全保护，也不将其视为敌人予以军事打击。」 「是！」 参谋长摸了摸自己的胸章，很快回神。 上面用联邦通用语印着一串数字：e49750。 他喃喃自语，语气带着诸多感慨：「你竟然还活着。」 作者有话要说：　　路伊的士兵编号……还有人记得吗……e49749…… 第140章 共振 e49750是和路伊同一届毕业的军校学生。 当年他和千千万万个其他学员一样， 对荣获「优秀毕业生」站在前面作宣誓表率和发表毕业演讲的士兵e49749报以十二万分的敬意。 随后士兵e49749被选调贪狼特种部队， 凭藉着优秀的知识和能力，一路以火箭般的速度晋升，自身实力甚至已经跻身入未来大统领候选人名单中， 并且不日高居榜首， 这让她同届毕业的学生们都与有荣焉。 更何况， e49750本人和e49749的编号只有一字之差，这也就意外着，他和49号是前后脚入的星球公民藉。 第276页 这种巧合更是让50号以49号为目标，时刻激励着他朝着榜样奋进。 阿尔米星人是崇拜强者的。 所以e49750虽然不喜欢训练， 但在学生时代表现也不算差， 毕业后，也追随着「偶像」的身影而不断努力， 选择了一条最适合自己的道路， 在参谋部里进步神速。 这次是他第一次担任与虫族大型战役的参谋长，没想到出师不利， 碰上了感染病毒后的虫族， 更是没有想到的是， 他很有可能遇见了「叛逃」且「全宇宙通缉」的最高级别逃犯——士兵e79479。 阿尔米星以绝对忠诚而享誉宇宙。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就是这样一个在无数荣誉榜上的士兵叛变了！ 宇宙里其他星球外， 普通人看了就觉得是个笑话，而星球内部的人更是视之为奇耻大辱。 血统派和行为派因为士兵e49749的存在而趋于平和， 可却因为路伊的出现而彻底撕裂蒙在上面的遮羞布，内部派系斗争与日俱烈，甚至还带领一部分人人心惶惶——无数代人所坚信的「不会背叛的忠诚」被一个外来血统的优秀学员所打破， 究竟是阿尔米的培养模式出了问题，还是血统的混杂导致的原因？ 更重要的是，还会不会有下一个？ 我的同伴能相信吗？ 我的战友可以信任吗？ 大统领是否相信我？而我又能否为之献出我的生命？ 这样的疑问虽然没有激起明文讨论，但的的确确有那么一瞬，或迟或早地出现在了每一个阿尔米士兵的心里。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很难剷除。 更何况始作俑者路伊至今仍然逍遥法外无法盖一个定论！ 从来没有接受过自我信仰思辨训练的大脑一旦碰上和内部崩塌的价值观，往往会引来比其他思维更加勐烈的不安。 这还只是站在崩溃的开始。 e49750对阿尔米尚且还有足够的自信。 这样的攻击阵势不可能从内部泄露出去，可如果真的有人能够找准攻势的某一个弱点，如此庞大的谋略能力，如此精妙的操纵技术，如此强悍的精神阈值……不可能没有被联邦纳入军事体系。 即便是星际海盗的那群将领，也不可能做到这么长时间的全须而退。 只有一种可能。 参谋中目光灼灼地盯着那艘民用星舰的航行影像，当机立断通过军用内线上报给了阿尔米：「请转接大统领亲线，我有要事汇报。这里士兵编号e49750。」 *** 蘑菇云在银河里盛放又凋零。 无数火光在眼前炸开，照出无数闪烁的道路，每一条在路伊眼里都是平坦无余的康庄大道。 背负着巨大「龟壳」的星舰在空中摆了一记漂亮的甩尾，彻底甩开被交战双方封死的区域，在星空中留下一道优雅的弧线。 「声、声音好像停下来了？」 「停火了？」 「你是不是傻！怎么可能停火！我们逃出来了！逃离战区了！」 「真的逃出来了？」 「……」 确定联邦和虫族都无意来追踪这样一艘小小的「民用星舰」之后，路伊才放心地撤回自己的精神网，从操纵台前移开。 她冷淡地看了一眼船长：「还给你。」 好像只是抽菸找人借了个火一样理所当然。 「啊……啊嗯……多谢。」 船长接过控制权的时候，还有点不知所措。 安格尔注意到路伊的嘴角泛着一层不自然的白，后背已经全部被冷汗所浸湿，黑色的碎发被汗珠粘黏在脑门上，竟然显得有几分虚弱。 这样的操作对精神力的消耗无疑是巨大的，路伊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唿吸，大步流星往休息舱走，还不忘扯过安格尔的手腕：「剩下的交给你们，有变化随时叫我，我先去睡会。」 之前不眠不休靠着清醒药剂完成任务的时光也不在少数，主要是路伊向来都是单兵作战，很少有依靠，就算上面给分派了搭档，路伊愿意把后背交给对方也不是出于对对方能力的信任——毕竟很少会有能力在她之上的搭档——更多的只是一种对组织的信任和对自己无法独自完成的判断。 只是不管怎么样，过去的她碰到类似的情况，是决然不会把剩下的路程交给其他人的——更何况是培训系统之外的人。 「对了，一定要格外注意阿尔米那边的军舰。」路伊提醒道。 这样的战斗级别，相比亲临的指挥官级别也不会太低。 如果留心一点的话，不难看到她们这艘「星舰」的异常。 判断能力足够优秀的话，说不定也能推断出这艘星舰的实际操纵人。 会暴露。 可能。 事关安危，如果她来判断的话会也许更放心一点，可是…… 很难说清楚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路伊有点迟钝的揉了揉大脑。 可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交给别人应该也可以。 刚才的消耗实在是太大了，哪怕是清醒药剂也很难恢復精力和精神网。 可是硬撑的话也不是不行。 有某个环节出了问题。 路伊本能的察觉到微妙的差异，但一贯依赖的直觉让她并不觉得想不明白会是个危害。 更何况安格尔又开始往她身上蹭，熟悉的体香蛮横地占据了她的五感，路伊只天人交战了一瞬，然后就毅然决然地放弃了深思。 第277页 某种程度上而言，她已经是个彻彻底底的西洛伊斯裔。 「……道理我都懂，可是为什么你睡觉要抱着安格尔。」 越戈难以置信地盯着路伊，很难相信向来自律正直的老干部也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差点没把下巴掉到地上。 路伊理所当然地回答：「我睡眠质量不好。」 越戈欲言又止：「……」所以你就决定拉着安格尔跑到休息舱打个睡前跑帮助睡眠吗？ 安格尔露出笑容：「哎呀，被你猜到了。」 路伊还浑然无所查的加重了这个误会：「和她睡的话，效率会高一点。」 越戈：「……」您能不能不要把上床也说得如此军事化？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脑洞，没想到路伊看上去身体挺好的，结果喜欢打战斗炮。 可惜路伊虽然懂这方面的事情，但她仅限于读懂安格尔在想这种东西的表情，更何况现在她背对着越戈，丝毫不知道越戈的脑洞已经歪到天际。 一路搂着安格尔回到休息舱，路伊一拳就扣上了灯管的开关。 一片漆黑。 「路伊。」安格尔像幼猫一样呢喃。 一阵细碎的衣料摩擦声响起，但很快就停了下来。 「安格尔。」 「嗯，我知道。」她靠在路伊的怀里，精神网悄悄往路伊的脑里钻，刚开始的时候遭到了一瞬间的牴触，但很快，对方的精神海就已经一览无遗。 精神力的修復往往只能通过休息来实现，但西洛伊斯独有的共享精神网，可以互相影响，互相治疗，互相传输……哪怕是无意识的，只要距离足够接近，都会微弱的影响到彼此。 这也是路伊一开始觉得和安格尔待在一起能够解决失眠的原因。 其他人类或许会觉得非常不可思议，但这样的方法古已有之。 旧地球时代，人们往往将这种方式称为：「共振」。 前所未有的舒适让路伊很快陷入了沉睡。 安格尔在黑暗里偷偷睁开眼睛，目光黏在路伊的嘴唇上，悄悄咬了一下她的唇畔。 路伊没有应激反应，甚至连眉头都舒展了不少。 「祝你做个好梦。」安格尔坏笑道。 她的手不安分地环上了路伊的腰线。 *** 路伊走后，留在驾驶舱内的人很快重整了分工。 路伊虽然帮忙逃脱了战区，但之前的航线也完全偏离了。 星图仍旧时不时地被磁场所屏蔽干扰，持续的自动导航根本不可能。 他们必须依靠经验和记忆寻找到不受干扰的航线或者干脆找到一个迁跃点完成星际跃迁。 当然，这些原本的船员都能完成，留守的其他人只需要完成监督就够了。 杰西卡和霍文这种技术派的还负责参与规划，冬阳就直接被越戈拉着和宗时礼一起分析刚才路伊一系列炫技般的操作。 无论如何，这都是一部教科书般的逃生操作。 或许正是因为路伊之间完成的「不可能」任务，让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忽略了一个至关重要的点。 这只是艘普通的，甚至还有些老旧的，民用走私商舰。 这样的星舰可能会搭载自费从黑市上採买到的不多见的高级侦测罗盘，但绝对不会侦测到阿尔米星举整个武器部研究所力量，供特种部队专用的高精尖武器设备。 在星盘侦测不到的大后方，一艘外刻有朱雀隐纹的隐形军舰正悄悄驶离联邦主舰，沿着和战场相反的方向急速驶来。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迟迟地雷x1 第141章 会议（修） 叮咚一声， 一封标有星际邮件的小图标弹射在窗口屏幕。 守在屏幕前的通讯员坐得笔直， 像是一尊没有情绪的机器，迅速打开，弹出里面的一段实时战况录像。 虫族呈现散乱的雾状， 看似无序， 实则保持着小团体作战的队形， 像是布满在某种巨型生物上游动的鳞片。 这些「鳞片」不是固定的，在特定的范围内有序的移动，看起来就像是蠕动的虫群，密集恐惧症的人看着肯定觉得有些噁心， 但是如果定睛一看， 会发现这些流动的「线条」也是按照某种特有的轨迹，看上去竟然有着一丝和谐的韵律。 「报告！前线传来了变异虫族的记录影像！」 士兵立即小跑进办公室， 在离办公室还有三步距离的时候， 办公室门前挂着的小型显示屏迅速划过「会议室」的字样。 联邦议员们正在开会。 「喂！正在开会呢！谁让你进来的？」 有人不满地瞪了士兵一眼，大声喝止道：「不知道这种级别的会议是受到保护的吗？」 「我让他一有情况就进来汇报的。」 一个低沉的声音打破了这声斥责。 罗德稳稳坐在椅子上， 微笑地替前来的士兵解释。 虽然现在的会议室大多都参照了旧地球裔流传下来的「圆桌会议」的平等精神， 但事实上， 整体的空间， 桌子离门窗的远近……任何一个微小的因素都会影响到位置的等级差别，而此时， 身为当权派老鹰魁首的罗德，自然坐在毋庸置疑的主位上。 那人立即噤声，一秒钟调整了自己的面部表情， 从喉咙里挤出一个笑容：「原来是罗参议员的意思。」 士兵面无表情，只是敬了个军礼，大步走向罗德呈递这段录像。 第278页 录像不过一分钟左右的短视频，但是宏观和微观的战况布局已经全部呈现在其中，更重要的是，它花了足足三十秒的时间来呈现小团体变异虫族合作摧毁战斗舰的细节： 里面的虫族强大，疯狂，拥有着不同寻常的四肢、力量，乃至毒液。 因为比之前的袭击之夜多了团体协作，经常可以看到三五成群的虫族分工同时牵制战斗舰的战翼、动力源、平衡器等致命关节。 更为可怕的是，现在的虫族歼灭一个也不再囿于对人肉和鲜血的渴望，而是立即转头寻找攻击的下一个目标。 几乎不费吹灰之力，成批的战斗舰就在眨眼之间陨落星河。 议员们看了这段影像后议论纷纷： 「那群海盗看来是下了血本。」 「这是要和我们全面开战的意思啊。」 「开战就开战！还怕他不成！现在就通知阿尔米让他带着全部精锐军队杀到那群海盗的老巢里杀个片甲不留！」 「……怎么可能，你未免也太天真了吧。」 「……」 其他人表情各异，有咬牙切齿的，有面带忧虑的，也有磨拳擦踵跃跃欲试的。只有几个手握重权的人没有什么表情，而是把试探性的目光投向了首位的罗德。 他推了推鼻樑上架着的眼镜，之前橘猫抓出来的爪痕早就被修復平净，外表看上去依旧是那副弱不禁风的精英模样。 罗德反问：「军方的人知道了吗？」 「已经上报给阿尔米阁下了。」 「很好，把这份视频也抄送给三星堆一份——嗯，多抄送几个人，最好在内部星网上公开公示。」 士兵接到明确的命令后，不再过多停留，立即小跑离开。 「这事和三星堆有什么关系？」 罗德面对质问，笑着解释：「歷来都是执政党魁首负责和三星堆进行沟通，诸位可能有所不知，虫族变异的原因和三星堆的一个失败研究成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繫。」 黑死病毒。 袭击之夜暴露出来的虫族强悍的战斗力让相关知情人士立即意识到这就是生物中了黑死病毒的反应。 这次交战虫族暴露出来的意识保留——也许是虫族内部有人在黑死病毒的基础上研究出了新型病毒——但无论如何，同样的超级病毒在没有任何联繫的两个敌对阵营里出现，是一件可能性几乎为零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三星堆有人泄露？」 罗德摇摇头：「我相信我们的研究人员，只不过，也是时候给我们联邦的最高研究所敲敲警钟了，毕竟最近……三星堆太过散漫。」 「如果不是三星堆泄露的情报……」 有鹰派成员自然而然的把目光投向了坐在罗德旁边的乔舒亚。 肌肉线条被裁剪的西服遮盖住，乔舒亚单手死死地抓住扶手，扶手边上安置的检测仪屏幕显示的承受力瞬间飙到红色。 「你想说什么。」乔舒亚竭力扼住暴躁的情绪。 那个挑起话题的议员丝毫不惧，鹰派鸽派向来不对盘，现在这种时候更是主动出击的大好时机。 「我绝对相信为联邦效力了数千年的研究员们。」 他讥讽道：「在座的诸位，谁不知道您是做物流运输业起家的？现在更是民间商业联盟的首席，为了达成停战协议，您已经和海盗方面接触了多次……」 乔舒亚浓重的嗓音打断了他的质疑：「所以呢？所以你就怀疑是我泄露了研究机密？」 他嗤笑：「刚刚罗参议员都说了，能和三星堆接触的只有歷届执政党的首席，您这意思……到底在怀疑谁呢？」 不等对方反应，乔舒亚勐地站起来，手掌重重地拍在桌子上，上面放的茶杯里的水都差点溅了出来。 「要我说，我和卢卡斯的谈判已经进展了百分之七十，眼看就要达成妥协，结果呢？！结果现在迎来的是虫族变本加厉的参与！如果不是你们把虫族彻底推向了海盗，他们会这么着急吗？！会直接把这样的规模的变异虫族投入战争吗？！你们知不知道你们在拿整个星际的公民生命在为你们的政绩陪葬！」 「餵你说什么呢！谁让公民的性命跟着陪葬了？」那个议员也被激怒了，连忙站出来反驳，「什么政绩不政绩的，那些非人类乱七八糟的低等生物都侵扰人族边境多少年了？我们积蓄了这么多年的兵力，联邦代代传承的统一政令不都是为了这一天吗？发动战争可是经过了所有相关部门的数据统计，无论是从兵力财力还是其他什么的角度，我们都占优势好吗？」 「就是，乱扣帽子谁不会啊。为什么你不想打，还不是打起来会影响到东北星域的商道。你敢说你手下的人没有偷偷给海盗运军火吗！别以为大家不知道你打的什么心思——你直接说，卢卡斯给了你多少好处？」 平稳的政局对经济的发展是毋庸置疑的，乔舒亚从商出身，做到这个位置，权衡再三，始终认为战争财比不上在和平的环境下开疆拓土。 收钱办事更是一时短视！ 别说政客了，精明点的也不会撞在枪口上。 乔舒亚听了只是冷笑：「罗德，你看看，你手底下的就是这么一群思考肤浅的人。」 罗德：「西莫多，够了。」 他瞥了他一眼，语气温和中带着强势的命令：「你看看你，什么样子，合理讨论而已，需要站起来吗？有损风范，坐下。」 第279页 率先站起来的乔舒亚神色晦暗的盯着他，不发一言。 指桑卖槐。 他深唿吸了几次，坐下来，沉声道：「商盟旗下的航道是不会应召的。」 缩减运输航道，就是断送军火和食物的生命线。 于是民间的商人就会趁机捞一笔油水。 生气是假，趁机激怒对方顺便提出诉求是真。 「喂！」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信不信阿尔米敢直接下军事令强制徵用！」 在一片反对浪潮中，罗德懒散的语气显得那么轻微：「行啊。」 他挑了挑眉，丝毫不觉得这是一步直逼命门的棋：「但是，战局，还是要扩大的。」 乔舒亚也愣住了。 他原本想以此要挟战争进一步失控，可是没想到罗德根本不在乎！ 乔舒亚：「你想清楚了，这可是后勤保障的一条重要渠道。」 罗德点点头：「嗯，我知道。」 说着，似乎是故意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说谎，他还调出和阿尔米的通讯，在众目睽睽下说道：「我同意了。」 罗德声音温和，不带一点杀气：「我同意了，请下星际总动员令吧，阿尔米阁下。」 他掐断通信，平静地看向乔舒亚：「可以吗？」 乔舒亚被他气笑：「好，好。我倒要看看，没了民盟的迁跃点，就算你能拿出万级单位的曲率超光速战舰来缩短光年距离，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抵达战场。」 无论是少数派还是多数派，都用一种看疯子的震惊眼神看着罗德。 打仗不要后勤，无异于自杀式行为。 还是死得非常快的那种！ 可是所有的鹰派成员，都只是震惊，没有提出任何质疑。 「你不是在问我吗？」罗德笑看着乔舒亚，「因为我首先确保的是一件事，那就是确保，他们拥有你所质疑的品质。」 思考能力足够肤浅，意味着，言行举止足够拥护。 第142章 偶遇 变异虫族的消息传到莱利耳朵里的时候， 她正在大学城星系的主星联邦第一图书馆的第三百三十三层查找需要的资料。 虽然几乎所有的图书——机密的不机密的——都已经被扫描成数据化转移到三星堆研究所了， 但一些年代过于久远的，保存不当的纸质版本就不用提了，科技初发展时期第一版本的数字硬碟也受到许多损坏， 必须靠特殊的机器才能读取。 搬来搬去时多多少少也会对硬体软体造成损害， 而三星堆的地盘也有限， 联邦成立初期，在三星堆和第一图书馆兴建的时候，高层商议许久，最终还是绝对把部分重要资料留在第一图书馆。 莱利这次来一是为了重新查阅相关原始资料， 二是为了放松。 ——譬如她现在就在其他楼层里面随便转悠， 在这样量级的图书馆里，你总是能在不经意间遇到一些有趣的东西。 「啊， 抱歉。」 莱利刚刚把视线从录像里抽出来， 就不小心撞上一个看上去高瘦的男人。 「是我的错，您没受伤吧？」 男人看上去客客气气的， 带着一个金丝边的眼镜， 银灰色的短髮梳得一丝不苟， 儒雅随和， 让人忍不住怀疑他是大学城星系里某个任职的教授。 「没有。」莱利连忙摇头，疏离的笑着拉开了一点两人的距离。 她看清楚了男人手里的拿着的书， 随口一问：「您对虫族感兴趣吗？喜欢研究虫族的可不多。」 这是一沓关于虫族作战记录的再版资料。 虽然最近联邦和海盗开战，虫族也有所参与，但变异的事情基本被联邦掩盖了不少， 知道的人不多，如果不是之前就对这领域感兴趣的学者，普通学者根本就意识不到研究重点的变化。 「之前没见过您。」 莱利迅速在大脑里过了一遍生物领域战争领域的大咖，没有任何一个人的脸可以和面前的这人对应上。 她客气地笑问：「看年龄您也挺年轻的，新来的吗？」 男人摇了摇头：「我只是旅居到这里的游客，并不在大学城系统内。刚好转到这一层碰上了，略感兴趣而已。」 「对虫族？」 「对虫族。」 莱利只觉得新奇，现在虫族在普通人的视野里几乎都快要退出歷史舞台了，就算前段时间有新闻把虫族女王炒作起来，但也只是短暂的宣传，并不可能持续下去。 难得的休息时间，和刚刚传来的变异虫族视频，以及看都不用看，现在肯定已经被塞满了请求通讯的留言箱，让莱利升起一股自暴自弃的烦躁。 她偏了偏头，冲着每层楼里都有的咖啡厅走去：「我刚好也有点心得，不如我们聊聊？」 男人点头：「荣幸之至。」 两个人在小圆桌的面对面的坐下，旁边刚好是一面巨大的落地窗。 第一图书馆无疑是大学城星系最高的地理坐标，也是最伟大的智慧象徵。 从外表上看去就是一沓沓垒砌起来的书籍堆出来的壮观，错落有致，从单面玻璃构成的透明「书嵴」往外看去，无数以不同学科为核心的造型各异的楼层一览无遗。 文字结构的房屋，音符环绕的构造，粒子球状运转而成的学院…… 歷代人类创造的智慧财富尽在眼底。 第280页 「对了，还没自我介绍。」 坐定后，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我叫何往宾，自由职业者。」 从桌沿舒展开了一只摺叠的机械手，钢铁的外壳，透着一股赛博朋克的冰凉美感，分别给两人倒了一杯特调咖啡。 他们坐下的时候就选定了要喝的饮品。 「莱利。」 三星堆研究所的所长并不避讳告知自己的真实身份。 一来整个第一图书馆都受到官方监控，进出都要经过详实的身份核验，很难混进不法分子； 二来普通民众也并不关心这种顶尖科学家，即便是出现在新闻上，在现在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转瞬就会被人类所遗忘； 三来即便是有心人想要过来在众目睽睽之下绑架现任三星堆所长…… 莱利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坏事。 毕竟最近所内的流言四起，让她不得不申请外出调令跑到大学城星系来偷个清净。 何往宾在见到莱利的第一眼就认出她的真实身份，只不过13号的经歷让他下意识地压抑了自己讶异的表情，直到现在才适时的挤出一个恰到好处的惊讶。 某种程度上而言，13号里待久了的，可以直接申请联邦戏剧学院的学位。 相信大多数人就算无法混迹一个优秀毕业生的席位，也能成为「从不喜形于色」这类角色的第一扮演人。 「原来是……您。」何往宾连忙站起，却被莱利用眼神示意坐下，「失敬失敬。」 「不用客气，在虫族这方面我也是个外行。」 莱利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咖啡，目光扫向那本书：「不过最近也略感兴趣，刚好碰上同好了，所以想交流一二。」 何往宾笑了：「我以为您对这些应该是了如指掌的。」 黎明把三星堆发生的事情说了百分之九十。 其中的核心就是基于三星堆「伟大回归」项目之下的各种子项目……数字星球，13种不同形式的社会模拟，黑死病毒，脑机互动……诸如此类的种种，黎明的脑子就像是一个精密运转的机器，把所有的纸质资料全部都復刻到有限的脑容量之中。 她已经成长为一个拥有着超大容量的怪物。 既然联邦也在做黑死病毒的实验，莱利不可能不会反应到虫族的异变根源在哪。 也绝对不可能对虫族「一无所知」。 她想干什么？ 何往宾反覆确认过，自己绝对没被列入联邦或是阿尔米的通缉名单内，他的身份证明是被卢卡斯花了大力气重新登记註册的，尽管名字没有改变，但在联邦公民信息系统里他的某一个时间点都能在茫茫无垠的宇宙里找到锚点。 只要他不说，他就是一个最为普通不过的联邦公民。 「你不要误会，我只是想找人随便聊聊。」 莱利看上去经常干类似的事：「你也知道，但凡是读过大学写过论文的一定会听到导师说过这么一句话——如果你能在咖啡厅里能随便拉个路人并让他听懂你的研究，那才能说明那篇论文是通俗易懂的——在固定的圈子里待久了，容易会把一些相当专业的东西当成常识，这也是科学和大众脱离的原因。」 她捧着咖啡杯说道：「偶尔我们也需要别人来帮我们找到方向，或者开拓思路。」 何往宾表示理解。 任何事情做到极致就容易变得偏激，这也是很多学者妄自尊大的原因。 莱利身为三星堆的掌门人，竟然还能看到全貌，着实不容易。 「所以呢，您想谈些什么？」他问道。 莱利说：「现在虫族基本上已经灭绝了，如今活跃的不多，你这是看的哪一支的？」 何往宾合上书页，露出封皮：「费尔南多。」 他揉了揉太阳穴：「毕竟之前不是新闻到处都在报导费尔南多的女王被海盗囚禁还是杀死了吗？我也不了解，就随便翻了翻。」 其实他是在黎明的提醒下才来研究费尔南多这一支的作战风格。 ——按照女王临终前的宣告，在歷史的某个节点，某个人类影响了整个虫族。 他很快就要找到这个节点了。 「战场记录……」莱利细看下去，忍不住念出来，「这些可都是一手资料……你对战争史感兴趣？」 何往宾点头：「稍微有点。」 莱利正准备看看这个遇到的路人能够发表怎样的见解，她的个人终端就不恰时宜的尖锐叫起来。 她不悦地低头看了一眼，普通的联络已经被她屏蔽了，现在还能联繫到她这里的，必然是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 「杰弗里，什么事？」 她起身，背对着何往宾，看着落地窗外成片成片的建筑林。 「你现在在哪？」杰弗里的声音听起来倒是没什么起伏。 「大学城。」 「我建议你最好回来一下。现在所内流言四起，都说是你默许放走了实验体黎明，虫族的视频传到公共频道，有人也把黑死病毒泄露的事情往你身上扣了。」 莱利不悦地「嗯」了一声：「我知道。如果你只是为了找我说这些的话那就不用……」那么麻烦。 后面四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杰弗里粗暴打断：「现在所内谣言四起，相信再任其发酵下去，就要对你开批斗会了。」 杰弗里说：「相信我，你不会愿意失去所长这个头衔的。」 第281页 失去头衔就意味着失去权力。 莱利虽然不在乎「所长」头上顶着的政治权力，但她却深知，研究经费，设备，政治支持，以及其他种种的条件，都是和这个头衔绑定在一起的。 如果只是降职退位还好，一旦坐实了「间谍」这个名号，她恐怕连三星堆都无法踏足半步！ 她原本想隔段时间等手上的课题出结果再打一场漂亮的翻身仗，让这群说三道四的人狠狠闭嘴，但现在时间看来根本就不允许。 莱利掐断通讯：「我明白了，马上回来，你先帮我稳住他们。」 「对了，把z4负责人叫到我办公室。」 莱利转身沖何往宾抱歉离开的时候，何往宾已经确信，莱利的杀意已决。 第143章 萨特 在研究所的人看来， 虫族异样只有可能是自己所内出现了叛徒。 三星堆的科研人员们不谙世事， 甚至和联邦的联繫都倾向于半独立状态——毕竟都是一群做科研的疯子，他们并不关心联邦在和谁打仗，也不关心政治党派的风云变幻。 这群大多数都是从大学城最高学府一路开挂走进三星堆的人也往往因为履歷的优越， 而让他们对自己过于自负。 在他们傲慢的判断中， 除了三星堆以及与三星堆有着良好合作关系的阿尔米研究所之外， 不可能有任何一个民间科研团体拥有与他们抗衡的实力。 某种程度上而言，他们的判断是正确的。 可是虫族的异常终于牵扯起了这群研究狂人们埋藏已久的社交神经，花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才给出这种「异常」一个有理有据的解释：有人从三星堆里泄露出了黑死病毒的信息和样本。 第一怀疑对象是黎明。 很简单，黎明数月前从三星堆出逃， 至今下落不明——这小鬼在研究所里畅通无阻地翻越各种秘密资料， 把黑死病毒的核心数据泄露出去简直是再容易不过了。 但这种猜测很快就被理性否决。 因为第一次见到变异虫族的时候是在袭击之夜。 而那时的黎明还没有被三星堆接收。 只剩下第二种怀疑对象了。 莱利。 黑死病毒的研究级别是隶属于最高等级「伟大回归」之下的次级任务，知道的核心数据的人屈指可数。 再联繫黎明的出逃事件：如果黎明的出逃乃至至今的「下落不明」是早有预谋的话， 和黎明相处时间最久的无疑是莱利和杰弗里， 而杰弗里作为阿尔米裔的身份根本不可能做出背叛命令的事情，那么种种怀疑和猜测无疑就落在了莱利手上。 再加上莱利最近似乎接到联邦最新下达的研究指示， 黑洞计划停滞的时间太长。 身为一个科研人员， 她也很久没能做出可以令人信服的成绩了。 这三点分开来看问题不大， 但偏偏集中在相近的时间段， 这就足以将莱利置于死地。 「我都明白，所以我可以理解你们对我的质疑。」 莱利乘坐私人星舰火速赶回了三星堆， 第一时间并没有召开全体大会，而是私下里在办公室会见了黎明出逃那天在z4工作的工作人员。 那天能源断电，z区自然也没有任何监控。 z4区是黎明唯一可能出逃的区域， 可是当时工作的李亨利和布莱恩·滋布莱特两个人的供词一致，也通过了测谎仪的检测——两人对出逃的人员一无所知。 他们只是单纯的解刨了从管道里掉下来的尸体，一个成年男性和一个小女儿，甚至连大脑都已经拆卸装进了营养液的罐子里。 从外表上看一切都似乎没有破绽。 黎明和工七出逃，可是掉入了z4区，被不知情的两名工作人员毒杀解剖——甚至连这一大一小的大脑也经过专业设备扫描，伪造得几乎和黎明之前留下来的数据一模一样。 几乎。 虽然给洛克足够的时间他能够做到天衣无缝的复制，但是他接到命令后时间毕竟有限，只能交出一个大致一样的东西。 原本如果能够交出一个完全相同的大脑就能打消三星堆的猜忌，让他们误以为黎明真的已经死亡了。 可是现在不够精緻的仿造品只会让三星堆坐实对黎明出逃成功的猜测。 不过因为监控失效，三星堆对黎明出逃的去向一无所知，所以也无从追起，对于黎明而言虽然有被追的风险，但问题不大。 头疼的是三星堆。 各个研究人员们因为这两个仿制的大脑开始了轰轰烈烈的自我排查任务。 莱利并没有在第一时间站出来说话。 她在观察。 她在等待有人露出马脚。 莱利在整个三星堆布下耳目罗网，发现每一个让所内人心惶惶的消息源头都是从z区最先传来的，起初她以为敌人可能是冲着她来的，后来她发现散步的言论针对的对象不甚相同，但都有同样的目的——扰乱军心。 拉谁下马不重要，重要的是干涉所有的研究进展。 当虫族的视频传过来之后果然舆论又爆炸飞跃式增长了一波，在杰弗里向她汇报这个情况的时候，她就立即连上了安在z4两个人身上的监控。 回到所内三日之后，莱利召开了全体公开大会。 其速度之快，准备早已就绪。 「三星堆，的确混进了叛徒。」 第282页 她眯起眼睛，双手插兜，棕色的头髮散在肩上，有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下面的人都一愣。 莱利很少表现出这样一副「上位者」的模样，多数时间，他们对她的印象就是把头髮用带子扎起来，带着防护眼镜，一丝不苟待在实验室的样子。 这样的时间久了，以至于让所有人都忘记了，能够成为三星堆的掌权者，本身就是一个合格的政客。 只不过平时她对这些不感兴趣罢了。 不感兴趣，并不代表着没有能力。 「布莱恩·滋布莱特。」 她点名，声音笃定：「说吧，你背后是谁？」 *** 莱利匆匆离开后，何往宾反覆在脑内推演了许久，最终还是相信这次和三星堆所长的碰面只是个巧合。 他打开通讯器之后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关闭了通讯页面。 从对话可以推断三星堆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他算了算时间，何往宾几乎可以肯定这和虫族有关。 消息传得可真快…… 他端着咖啡杯望着窗外出神的想了一会儿，然后笑着摇了摇头，把注意力重新放在自己要找的资料上。 虫族的战争记录早就堆满了灰尘，想来这么多年也没人关注这一块儿。 何往宾一目十行，足足在图书馆里泡了将近一周，就在他以为黎明给出的推断是错误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时间节点。 独立星历272年。 人族与虫族费尔南多一支第五次交手，战局胶着之际，主控舰率领银河六队杀入虫族中心……双方主将下落不明……人类大获全胜。 六十年后，费尔南多的新任女王重现宇宙。 费尔南多的作战方式就此改变。 何往宾敏锐地察觉到这个时间节点，然后迅速调出歷代人类将领的资料库，输入大战的时间点，遗憾的是，因为年代久远，这些人员数据都不大完善，残缺不堪，在战后的数据修復中统一合併成「大战」的时间段，没有详细记录。 或者说给民众开放的记录并不详细。 何往宾并不气馁，他凭藉自己的印象判断了一下大致的时间段，然后一行行地排查名单。 直到他的目光落在一个熟悉的名字： 奥雷多·保罗·萨特。 地球裔出身，时任地球联合大将军衔。 这个姓氏在过去不算罕见，但自从巴别塔教在宇宙中的地位越来越强大之后，为了以示对大祭祀的尊敬，也为了避免称唿上的混乱，萨特往往就变成大祭司的「特指」了。 何往宾之前就隐隐觉得巴别塔教在这一系列的事件中有着不可忽视的影子，现在证据简直就是在他眼前蹦出来，他立即反应过来，本能的跑到图书馆的中央系统前找到一本宇宙销量第一的《圣典》。 《圣典》是巴别塔教的官方教义。 纸张哗啦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几乎带动着何往宾的心跳发出相同的频率。 不用花费多大的工夫，何往宾就翻到关于神圣骑士团的起源一章： 「凡言异语者，必思不同，拒为同者，必杀之。」 何往宾蓦然想起伊莎贝拉驾崩前说的那句话：「传承不仅仅是一种基因，甚至也可以变成选择。」 知识和理念的传承，超越了基因的存在。 人们将其称之为信仰。 何往宾合上《圣典》，久久凝视着面前白色的墙壁。 在人族与费尔南多的前四次交手中，都是以人类的惨败而告终。 第四次征讨，奥雷多·保罗·萨特被任命为大军主将，惨败。 时隔多年，第五次征讨，萨特带领着自己的精锐直闯费尔南多的大本营，以失踪的代价给人类迎来了与虫族的第一个胜利。 《圣典》里说神圣骑士团的出现是为了保护在大战中迷失自我的人民。 既然是在大战中，那么和第四次征讨的失败有没有关系呢？ 银河六队是萨特亲手建立起来的新式部队，完全独立于当时的军事体系，当时建立的时候也有人说他这算是军阀，但是这次自杀式的袭击为萨特在人类歷史中留下了一个好名声。 ——毕竟如果真的是想成为割据一方的军阀，又怎么可能把自己刚刚培养出来的嫡系精锐发动如此自杀式的袭击呢？ 没有人认为他们在这场战争中倖存了下来，失踪只不过是因为爆炸无法确认尸体。 事实证明，奥雷多·保罗·萨特也确实没有再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 可是很少有人会把英勇牺牲的将军和蛊惑人心的神棍联繫在一起。 如果二者的身份一致的话，那么神圣骑士团的起源，会不会就是那「失踪」的银河六队？ *** 「我觉得我们一直以来犯了个重要的认知错误。」 路伊站在邮轮的甲板上，一脸严肃的对安格尔说。 「我们所有人都觉得巴别塔教是政府的走狗，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说，联邦只是被推出来的一个幌子呢？」 第144章 镜头 安格尔从背后环住了路伊的脖子， 凑到路伊耳边， 眼睛却是对着路伊手里拿着的一枚小晶片：「他还真的给我们留了消息。」 路伊点点头，她把晶片往上举了一点，脚下正是邮轮的动力源， 这艘船的减震效果似乎不太好， 踩着有股轻微的震动感。 第283页 她们霸占了走私人口的民用星舰之后的一切都很顺利。 一群人和星舰的原船员们相安无事， 在对方识时务的配合下，他们很快找到了一条星图上有标记的商道，顺利切回正常航线模式。 之后再经歷了数次跃迁后，正在纠结不知道在哪片星域落脚， 杰西卡跑到路伊跟前表示她从私人线路中收到一个精神网加密的留言消息——这个私人线路是圆形剧场旗下的， 知道的人寥寥无几，能从这样线路里传来消息的一定是剧场的老熟人。 留言只给了一个地址， 大巨石城星系和小巨石城星系中间的一片交互地带， 充斥着许多紧密摺叠的地形和行星。 大小巨石城星系都是宇宙中着名的旅行景点，但许多自身的星际探险家却也醉心于还没有被开发彻底的中间交互地带。 不算太出名， 也不算太冷门， 算是在联邦政府管辖范围内， 但事实上根本也不会有人关注这一块。 地理位置和地形地貌全都不大讨人喜欢， 就连流窜的悍匪也拒绝在此处定居，只有一群爱好探险的普通公民才会闲着没事跑到这里来感受一下「宇宙仅存的第n片净土」， 形成一点部分稳定的野游地带。 交互地带因为百分之六十的地带都被水占据而被野游旅客们亲切的称为「新好望角」。 从私人线路传来的消息语义不详，除了一个明确的「新好望角」四个字，还有就是一串由字母和符号组成的密码。 杰西卡不明所以， 但也不敢贸然销毁加密防火墙，只好拿着这串消息先上报给路伊。 尽管这是圆形剧场的线路，但在她的潜意识里，仍然以路伊为首。 「是密语。」路伊当机立断，「有部分看起来好像是借用了军方密码的规则，但还有部分不知道融合了哪里的。」 宇宙这么大，各个大小组织都有自己的一套加密密匙，虽然万变不离其宗，总有几条总原则，但依据的解密参照物则千千万万。 如果没有头绪，完全是大海捞针。 路伊第一时间就拿去找宗时礼商量。 好在在场的都是见多识广的，宗时礼认出了部分规则是圆形剧场常用的，参照物就是一本薄薄的剧场简介；最后一部分的参照物却怎么也没有头绪。 解密过程僵持了一段时间，直到星舰遇到一个小型旋涡，安格尔无意间看到一个船员拿着《圣典》对着星空做祷告的时候，才灵光一闪，决定把《圣典》放进去运行试试。 一举成功。 会想到用教义来当参照物的，且把军方加密规则运用得如此纯熟的神棍并不多，或者说，只有一个。 解密的信息把她们带到了新好望角的北海域外中的某一片礁石带。 她们混进对外探险的旅游船队，在某个夜晚悄然离开，顺着礁石带留下的其他密匙，一步步找到了路伊刚刚切割成碎片的，只有巴掌大小的星海珊瑚礁。 「看吗？」她问。 安格尔：「什么性质的？」 「乔治接到了一个暗中保护的任务，没想到意外看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路伊另一只手里把玩着一颗依旧被切割成碎块的礁石，态度严肃：「我之前让他留意一下有关病毒方面的消息，没想到竟然真的被他撞上了一些。」 从叠叠木星的洞穴出走以来，路伊就和宗时礼商量了一下，决定做两手准备，一方面留在战区静观其变，另一方面紧急联繫安插在巴别塔里的乔治，企图让他帮忙找一找巴别塔教在这一系列事情里的位置。 之前乔治还倍受怀疑与监视，所以宗时礼并没有给他下任何其他指令，但过了这么久的时间，乔治的行动也足以让教会内的高层安心，也逐渐会接受一些秘密保护之类的任务，即便是这样，宗时礼也担心他们是在等乔治自露马脚，也不太敢轻举妄动。 蛰伏了这么久，久到乔治自己都以为之前在地下室内的折磨是一场梦的时候，宗时礼从密线里传来的讯息把他拉回了现实。 该行动了。 乔治。 安格尔张了张嘴，这个名字在喉咙里无声的滑过。 好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突然从路伊的嘴里说出来让她觉得有些陌生。 不过她很快把这个「乔治」和她之前折磨的那个倒霉圣骑给联繫起来。 「堕天使先生啊。」安格尔轻快地说着，「没有到堕天使也会干出偷拍这种事呢。」 远在巴别塔教的乔治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怎么了？」同伴不无担忧地问他。 乔治揉了揉自己的鼻子，一脸无奈：「没什么，刚才鼻子有点痒。」 然而神圣骑士的直觉告诉乔治，总感觉自己似乎被人微妙的讽刺了。 「看！为什么不看！」 安格尔把晶片夺到手里，那兴致沖沖的模样仿佛不是对里面的内容有多大的兴趣，反而只是因为摄影者自身携带的反差效应引起了她的反应。 她几乎把全身的重量压在路伊的身上，可是路伊却纹丝不动，只是皱了皱眉头，小声提醒：「这艘船的稳定性不太好，小心……」 正在这时，邮轮撞见一片小型旋涡，堪堪避开，又撞上旁边大片的礁石群。 安格尔重心不稳，整个人都往前扑了上去，双手下意识的把路伊腰线一揽，隔着薄薄的衣料，精准地掐住腰间的敏感点。 第284页 她明显感到路伊身上一紧。 安格尔在路伊耳边发出看好戏的暧昧笑容，路伊终于忍不住把人从自己身上拽下来，绷着张脸干巴巴的说了句：「站好。」 安格尔笑得更加喜不自禁。 路伊咬牙，她知道现在搭理她只会引起对方更加肆无忌惮的调戏，想要堵住这个小疯子的嘴巴只有一种办法—— 路伊突然把安格尔横腰一揽，强势地堵住了对方那张喋喋不休的嘴，舌尖灵巧地向前探去，擦着对方的舌尖一碰即过，略带警告和惩罚意味地从安格尔的舌尖咬到下嘴唇。 动作熟练，一气呵成。 末了长臂一览，从身边白色小桌上服务生放这儿的果盘上摘下一粒葡萄，微微扯开两人的距离，把葡萄顺着缝隙塞了进去。 唿吸短促而热烈。 路伊近距离地盯着安格尔，对对方满眼的错愕和惊喜很是满意。 不等安格尔说话，她就又碰了碰她的唇间，声音沙哑：「听话，嗯？」 老干部闷骚起来是真的要命。 安格尔觉得这个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她可以玩一年。 情慾的沦陷和撤离都是一瞬间的事情。 下一秒，安格尔就被路伊半强硬打开的晶片给吸引了注意力。 镜头很晃，录音效果也不是很好，看得出来这是偷录的视频，第一视角显然是乔治，应该是他卧底后随身携带的记录仪。 毕竟是在巴别塔教纪律这么严明的地方，偷录的设备必须小巧而隐蔽，一切都以不被人发现为最高原则，自然不可能兼具三脚架镜头的稳定和清晰。 「乔治，这次的任务非常重要。我需要你明天暗地里去保护一个人。」 声音是经过处理的电子音，中性，分不清男女。 乔治似乎是单膝跪地的，镜头一直「盯着」地面看，看不清说话者的人脸。 「是阿罕主教，你们之前有过接触的。」 「统辖玫瑰教区的阿罕大人？」 「是的。」那个声音说，「不过他也承担了一部分其他的责任。」 一幕电子浮屏出现在乔治的面前。 「明天早上九点，哥白尼大街，无限宇宙酒吧举办的会展，阿罕和自由联盟的人会有接触。」 屏幕上出现的是波依德的照片。 「阿罕一直和联盟保持联繫，这次两人见面保不准阿罕的身份会泄露，联盟可能会加害于他。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处理了，如果阿罕死了，你也难逃其咎。」 乔治心里闪过一丝错愕，他并不知道阿罕和他一样是间谍的身份，只是飞快收拾了自己的情绪，回答道：「幸不辱命！」 镜头一转，就直接切到第二天的会见当场。 画面由远拉近，镜头上出现了无数的分析数据，圆形视界面分明彰显出这是狙击镜的镜头。 视频导入了允许的窃听设备音轨，无论是画面的稳定性还是声音的清晰度都比之前偷拍的高了不止一个层次。 画面的中心集中在一个从头到脚都装在一个米白色西装的男人身上，看样子应该是这次的保护目标。 阿罕那一头标志性的白髮此时被染成正常的深咖色，面部经过精细的修饰，略有微调，明明改动的地方不大，但任谁也不会认为这是玫瑰教区大名鼎鼎的主教本人。 他驻足在一副当代宇宙派的画面前，从神态看，竟然真的在认真欣赏这件艺术品。 「没想到你对美术还有造诣？」 一个冷淡的女声在热闹的画展里显得格外突兀，她背对着镜头，一时间看不出来是谁，看着面前的那副占据了一整面墙壁名为的《回到二零一九》： 一个巨大的，扭曲的黑洞画像。 阿罕负手而立：「你不会懂的。」 「呵。」 女人冷笑一声，侧过身，露出半张精緻的脸：「我对这种东西没兴趣，人我带来了，你们自己谈。」 说着，她转过来，盯着乔治的狙击镜头，做着无声的口型：「看、见、你、了。」 安格尔的手一抖，原本稳稳噹噹的镜头因为这个举动勐地一颤。 觉得那个女人对着镜头，实质的目光几乎要穿透屏幕射穿自己！ 「玛塔？！」 她失态尖叫：「她竟然没死！？」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虎口脱险的地雷x1 第145章 射杀 安格尔刚一出声， 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她懊恼地吞下自己的惊讶——她和玛塔按道理来说只有一面之缘， 第一次见到玛塔她甚至还能出言讽刺，后来就再也没有机会见过她。 可是不可否认，因为玛塔和路伊之前的那层关系， 这个和过去的路伊极像的女人——或者说过去的路伊竭力模仿的对象， 还是在安格尔的心里种下了极深的芥蒂。 以至于让安格尔安全之后还有心思黑入阿尔米的军官系统去查玛塔的近况， 没曾想一查才发现玛塔在阿尔米的记录已经是「死亡」状态了。 对于这个结果安格尔无疑是开心的。 之前还没察觉，但出于某种微妙的情感，安格尔一直都巴不得玛塔死到天边，再也别在她， 或者说是路伊面前出现比较好。 起初可能只是因为想要把高岭之花摘下来的占有欲， 接下来意外的发现路伊可能是个相当不错的床板，无论是身材还是技巧， 都完美到无可挑剔。 第285页 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 安格尔发现路伊和自己的契合度远远超过了她的意料。 似乎从相遇的一开始，事情就变得不受控制。 西洛伊斯依靠「种子」来进行传承， 正常来说， 一粒种子只会被一个人所融合， 可是凡事总有例外。 就像偶尔会发生的一些基因突变， 母树偶尔也会结出双生的种子出来。 当然，这种情况几乎不可能， 稀少到甚至在族群的记忆里都是传说一般的存在。 可是一旦双生的种子被两个不同的个体所融合，那么双方也会产生远超于其他同族的复杂情感。 这种情感有可能是坚不可摧的友情，也有可能是生死不渝的爱情， 更有可能是难以消弭的仇情。 之前安格尔并不知道路伊的「种子」来歷，所以从来没有深想路伊身上从一开始就吸引自己的「点」在哪，直到冬阳觉醒了哨兵池冬的「意识」发生的意外，安格尔可能永远不会和路伊聊起自己究竟是怎么成为一名真正的「西洛伊斯」。 当感情开始真正朝路伊一方倾斜，而非单纯的利用后，安格尔自然看玛塔更不顺眼了。 还好，玛塔已经死了。 安格尔不无庆幸的想，如果玛塔还活着，她可保不准自己会不会做出任何独占路伊的举动。 在安格尔眼里，只要路伊没人强，任何其他的诸如被追踪之类的事情都谈不上「危险」，顶多称之为生活中的一点调剂品。 可是现在，真正的「危险」猝不及防的出现在面前。 玛塔的脸无比清晰的放大在屏幕上，明明安格尔知道那是冲着乔治的，但她依旧从那个笑容里读到了浓浓的挑衅和嘲笑。 安格尔浑身所有的感官在此刻全部被调动起来，就像是一条突然发现敌人开始警戒的毒蛇，一瞬间，直着身子一动不动，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发现只是自己过于警觉后，又悄然把所有的敌意给一寸寸收缩。 在血液重新开始流淌之后，安格尔迅速掐了下路伊腰咆哮道：「你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路伊像是一只坏掉的钟表，过了很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调，故作平静地回答说：「我没看到这一段。」 路伊没有说谎，这段视频她只看了个开头，刚刚对巴别塔教开始起疑，安格尔就从后面打断了思路。 「哼！」 安格尔咬牙切齿地让录像继续放：「今天你别想在上面！」 路伊：「……」 她按住安格尔作乱的爪子，轻声诱哄，又带着十足的压迫：「乖，别闹。」 「没想到你还有这个胆量。」录像里波依德的声音略带调侃，「——地球裔歷史上第一张的黑洞照片，我没说错吧？阿罕？」 「确切的来说，是在此基础上的二次创作。」 阿罕微微颔首，冲波依德行了个简短的礼节，「波依德大人，好久不见。」 「是好久了。」波依德负手而立，让玛塔退下，「上次我们两个面对面的说话，好像还是你把黑死病毒给我的那次吧？有多久了？十年？」 「大概。」 阿罕耸耸肩：「您也知道，我对时间不太敏感，尤其是在巴别塔教这种不太计较时间的地方，更加削弱了我对时间的感知。」 「呵。」波依德轻笑一声，没有回答。 「这次您紧急要求见面不知所为何事？」 波依德盯着那副画：「你应该知道虫族全部投入战场的事了吧？」 「女王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你也应该知道我军胜利了吧？」 「恭贺大人武运隆昌。」 阿罕平静的回应立即激起了波依德的怒火。 他突然凑上前去，攥住阿罕的衣领，低吼道：「那你应该也知道虫族的士兵在十二小时内的死伤率高达48%！根本就不是你保证的30%以下！」 看到这个极具攻击力的动作，乔治下意识地把子弹推进枪膛，却听见脑门传来「咔哒」一声轻响，乔治头也不回就露出袖口藏着一支小型手枪，枪口对准背后袭击的人，只要对方敢开枪，他有信心自己扣动扳机的速度不会落后！ 「反应不错。」 玛塔清丽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随即是枪口移开的窸窣声：「看来我传回来的方案还是有用的。」 「你……」乔治看着玛塔做出独属于神圣骑士团内部的手势，满脸愕然，「你是……」 「巴别在上。」玛塔已经收起了攻击，「我是『青蚨』1。」 乔治一直都知道神圣骑士中有一个特殊的远程教官，代号『青蚨』，据说他们的作战训练方案都是『青蚨』们制定的。「青蚨」可能来自于宇宙各地，专门搜寻宇宙各地的训练方法，致力于把神圣骑士团打造成不逊于阿尔米出身的一支精锐部队。 而有个「青蚨」更是大胆，直接潜伏进了最严苛的阿尔米星，源源不断地提供最新训练方案，传回来供训练他们的团长加以调整。 乔治知道玛塔的军队史，但并不知道玛塔竟然是巴别塔教的一员！ 「阿罕担心自己的安危，所以带上了你。按理说他的安全由我来负责，但我现在明面上还属于『自由联盟』的一员，波依德同样也担心自己的安危，所以带上了我。」 乔治明白了，与其说他是阿罕的护卫，但现在玛塔的双重身份反而让波依德独自站在一方！其他的三个人都是教会的成员！ 第286页 「那……为什么……」乔治下意识的想问为什么本来是合作关系的双方，竟然要演变到带上护卫这种危险局势。 「你或许不知道，阿罕本来是波依德派进巴别塔的间谍，结果被萨特大祭司策反，成了我们的人。」 玛塔遥遥看着画展里言辞激烈的两人，解释道，「之前波依德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教会里有以萨里的消息，派阿罕潜入想要拿到以萨里来净化虫族，结果被大祭司反而利用，以测试新一代的以萨里作用在虫族身上的效果……这东西落在野心家手里诱惑太大，简直比毒品还要引人犯罪，波依德一沾上就停不下来，他自己无法制造以萨里，一方面在僱佣研究人员试图攻克原理的同时一方面让阿罕时刻保持对以萨里的关注，一旦有新的版本就会被送到他手上。」 「等等！以萨里就是让虫族发狂的东西？」 乔治想到自己在圆形剧场里看到的各种打破从小所建立的「常识」的材料，心里隐隐可以把宗教概念上的「以萨里」和媒体报导的「黑死病毒」画上等号。 可是以萨里，在教义里的含义是「牺牲者」的意思。 「嗯……你可以这么理解。」玛塔说，「确切的而言，以萨里代表着我们对通天圣徒的最高敬意。」 言外之一，如果真的达成统一「语言」的教义，那么成功的圣徒也不会被冠以「以萨里」的尊称。 玛塔的声音微冷，似乎在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在这次虫族和军方大战前，最新一代的以萨里被研究出来了，威力更强，而且在波依德自身提炼的基础上，破坏力和危害性上升了不止一个量级。」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可是八百这个数字已经超出了联盟战力可以承受的极限！ 大规模的虫族牺牲，虽然打赢了战争，也让波依德在联盟里失去了支持的兵力和话语权。 「所以你怪我没说清楚咯？」 阿罕皱眉，伸出一只手，拎开波依德攥紧衣领的胳膊。 一下，没能撼动。 波依德反而攥得更紧：「你这是跟谁说话的态度！？你要知道你父母当年受到联邦的思想指控被逮捕枪决，如果不是我，你说不定早就被联邦带走不知道被扔进哪一个社会实验星球！」 「我为你效力是因为你说过你拥有推翻联邦的能力。」 阿罕摇了摇头。 一直关注着双方动静的乔治即刻会意，他和玛塔对视了一眼，深吸一口气，瞄准—— 两发子弹几乎同时从枪口里弹射出去，划开两道滚烫的直线，在其中一发已经凑到波依德鼻尖的同时，另一枚子弹顷刻而至，在波依德面前擦开一小簇闪亮的火花，然后撞向一边的墙上，便随着轰隆一声巨响，砸出一个巨大的黑洞！ 人群中爆发了一场尖叫，紧挨着巨洞的，是完好无损的那副黑洞画框《回到二零一九》。 波依德因为这个变动松开了对阿罕的控制。 阿罕摸着身侧的巨幅画像，手指正指着黑洞中心的那个椭圆形的黑影。 「可是恕我直言，我在您身上只看到了愚蠢。」 那个黑影只有食指的大小，仔细看去，似乎是一个人形。 「这两发子弹是警告……您知道为什么您所带的狙击手没有立刻射杀我吗？」 阿罕笑道：「您一直都不曾怀疑前阿尔米裔人对您做出的忠诚宣誓，所以哪怕对方加入联盟是我引荐的，您也毫不怀疑她对您的忠诚——这是因为阿尔米裔从不背叛，没有错误。」 「可是您为什么要相信，一名已经背叛了部队的士兵呢？」 阿罕微笑：「或者说，为什么您迟迟没有意识到，她真正效忠的对象，既不是军方，也不是卢卡斯，更不是您——而是这个宇宙中最为伟大的东西，能够真正统一人心的存在呢？」 黑洞中心的存在，扭曲得仿佛《吶喊》里的那个人形，但气场不似荒诞和诡谲，反而透着一股神秘的强大。 「您已经没有用了，我此次前来是为了表达对您的谢意——毕竟帮我们採集了这么多的数据，让我们离建造真正的通天塔和伟大回归都更进了一步。」 「接下来的路请您好自为之吧。」 阿罕说完，就转身离去，步履稳健，在一片烧焦的空气味里显得闲庭信步。 玛塔拍了拍乔治的肩，也率先离开。 乔治站在原地，看着波依德许久，说不出话来。 过了很长时间，他才找回自己的理智，理清了刚刚发生了什么，当场下定决心一定要告诉宗时礼！ 比起玛塔的轻装上阵，他还带了一整箱的狙击零件，收拾东西接近尾声，瞄准镜里设置的警报突然滴滴滴的响起，乔治连忙抓起瞄准镜往眼前一放—— 发现目标波依德额头中了一弹，子弹贯穿了他的头颅，巨大的冲击力把他整个人往后推在了黑洞的画像上，在漆黑的画布上缓缓流下鲜红色的血迹，像是一只黑色的眼睛流下了血泪。 乔治连忙分析弹道轨迹定位攻击者，只在另一栋大楼的顶上扫到半截人影和一尾衣角。 足够了。 乔治确信，自己绝对不会认错那张刀疤脸。 射杀波依德的人，是白鲨。 自由联盟的首领，卢卡斯·唐。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虎口脱险地雷x1 。 第287页 啊我好想暑假前把这文完结啊…… 。 注1：【青蚨】虫名。传说青蚨生子，母与子分离后必会仍聚回一处，人用青蚨母子血各涂在钱上，涂母血的钱或涂子血的钱用出后必会飞回，所以有「青蚨还钱」之说。 嗯，和文并没有什么关系：） 第146章 触礁 视频到这里戛然而止。 画面一闪， 一阵短暂的黑屏过后， 出现了乔治的正脸，背景音也突然变得嘈杂，重金属音乐绞杀着空气里一切安静的因子， 暗色的光线从四面八方把乔治包裹在里面， 像是涂着迷彩的壳。 似乎是某间重金属音乐的主题酒吧。 乔治手边排列着几杯空瓶子， 安格尔一眼就认出这些都是度数极强的烈酒，眉毛扬了扬，半是夸赞半是惊嘆：「是不是所有背弃信仰的圣教徒骨子里都是这么的叛逆？」 她这句话明晃晃的是冲着路伊说的，试图从她嘴巴里撬出一个答案。 某种程度上来说， 让堕落者亲口承认自己的叛逆， 的确可以让安格尔发自内心的感到快意。 她并不喜欢——也不讨厌——看到建立在痛苦之上的快乐。 她只是乐于欣赏人们顺从内心的反应，无论顺从的对象是传统意义上圣洁的天使， 抑或是灰暗的恶魔。 「你要知道。」路伊沉默了一瞬， 随即给出答案，她学着安格尔说话的腔调说道， 「他们只是相信的东西发生了改变。」 路伊顿了顿， 总结道：「虔诚还有另一种解读， 那就是偏执。」 偏执的相信着， 而一旦信仰遭到崩塌，改变的也只是对象， 而非偏执本身。 安格尔好奇：「可我觉得你和偏执这么可爱的词一点也不搭……」就算是背弃乃至堕落，在沉溺欲望之前，也是可怕的理性选择。 西洛伊斯把两个人绑在了一起， 但路伊可以随时选择离开她，或者同归于尽。 她选择了接受。 甚至变态的享受着这段并非普遍性且近乎畸形的「爱情」——如果这种不大想让某个从生理还是精神方面和自己无比契合的对象离开的占有欲算得上是「爱情」的话。 尽管这种契合的缘由，无法推断是后天共同的经歷所培养的，还是先天双生的血脉所赋予的。 路伊漠然地看了安格尔一眼，随后挤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没有说话。 这个笑容十分微妙，给安格尔的感觉是介乎于被猎手盯住的危险，又介乎于被蜂蜜浸溺的甜蜜。 安格尔聪明的没有接话。 她和路伊之间永远都保持着这么一种精准的平衡，平时的时候路伊看似对她做什么都不在意，但是到了关键时刻，路伊光是一个表情，都足以让安格尔产生自己被她锁定，随时都有玩火自焚的危险。 有些东西说得太透反而容易引火烧身。 「……大概就是这样。以萨里在教义里就是牺牲者的意思……你们知道的，圣骑只是出去执行任务，对于其他方面的事情大祭司也把控得很严。我想办法了解了一些，可以肯定的是，波依德不知道是从哪里得知了以萨……不，黑死病毒的情报，所以挑选了他的心腹阿罕潜入巴别塔内偷取，可是阿罕从入教开始应该就被大祭司注意到然后策反了，之后阿罕一直都在担任海盗团和教内双重间谍的身份…… 这次最新的病毒杀伤率极大，但阿罕隐瞒了死亡率的消息，所以即便波依德领导的海盗在战场上取得了胜利，但也只是惨胜。 最重要的是，这一次的胜利让波依德损失了大量支持自己的兵力，反而让他在海盗团内势力大幅下降……」 乔治一口气说了很多，迅速把个中关系理顺。 他边说着，边勐灌了一口烈酒。 「但是我不知道卢卡斯是从何得知阿罕和波依德见面的消息——后面那个射杀波依德的人显然是卢卡斯。」 乔治耸耸肩，补充道：「我想这个情报也许对你们有用，而且大祭司只是让我负责保护阿罕的安全，也就意味着我并没有任何义务上报这个消息……」 他露出一丝唯恐天下不乱的微笑，一瞬，然后迅速被五光十色的灯光所吞没。 「正如你们所见到的，我选择只把它告诉了你们。」 说的这里的时候，乔治的身后远远走近了一个妙龄女郎。 穿着妖艷，从他的身后搂住了他的脖子，轻轻咬着他的耳垂做出一些挑逗性的姿势。 「就到这里吧，我先挂了。」 乔治顺手把那陪酒的女人勾在怀里，看样子像是演练了千百万遍，随即把结束建一按，画面戛然而止。 「哇喔。」 安格尔夸张地吹了声口哨，侧头看向路伊：「你看见了没？」 她笑眯眯地调侃：「我们的堕天使先生还是个痴情的男人。」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个女人和之前她拿来引诱乔治破戒的女人长得一模一样。 「你说他们结婚了吗？还是说只是固定炮友的关系？」 路伊懒得跟她猜测这种无聊的内容，看了安格尔一眼，没有吭声。 安格尔对她这种闷骚的性格早就习以为常，她笑嘻嘻地转到路伊跟前，踮脚凑到路伊的唇边，幽幽的体香四面八方操作着路伊的神经，说道：「宗时礼她们知道了吗？」 第288页 路伊微微侧开头，声音有一丝僵硬：「正在看。」 「所以你觉得她们拿到这张牌后会怎么做？」安格尔轻轻碰了一下路伊的嘴唇。 黑死病毒的来源不是三星堆，而是巴别塔教。 之前她们一直以为巴别塔教是被联邦所掌控的机构，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稳定联邦政局。 但如果换个角度来看，如果将巴别塔教的势力放在联邦之上，那么所有发生的事情都有了另外一层解释。 巴别塔教把以萨里——也就是黑死病毒的胚胎，分别交给联邦的三星堆和联盟的波依德，前者在人体之上进行实验，后者在虫族之上进行改进，所以三星堆能培养出名为狄凡科提的残次品，而后者，也能创造出杀伤力和死亡率都奇高无比的虫族军团。 而根据教义，无论这些东西的威力有多么厉害，都是残次品和牺牲者的代名词。 也就是说，黑死病毒并未成形。 显然，巴别塔教一定在谋划着名更大的东西，为了这个东西，他们甚至不惜在整个宇宙挑起战争来加速自己的验证与研究，把联邦和反政府分子玩弄于股掌之上。 而在他们藉此挑起的局势中，主战的波依德现在已经被暗杀，主和派的卢卡斯重掌政权，势必对未来战争的走向产生影响，而这未必是巴别塔教希望看到的。 除非…… 他们已经得到了他们想要的。 或者说他们已经得到了在这个阶段他们想要的。 「巴别塔……它到底想要什么呢？」 路伊眺望甲板之外的大海，瞬间回想起了之前同时被联邦和巴别塔追踪的事情。 西洛伊斯，黑死病毒，通天，统一…… 「人体实验也是塔的手笔。」 她们一直以来所犯的错误就是以为联邦才是一切的始作俑者。 可是现在看来—— 巴别塔才是真正的执剑人。 而无论是联邦还是阿尔米，都是被落在棋盘上的棋子。 路伊想起之前在哨向星球上看到的存在于报纸和众多建筑上无处不在的斜塔标志，耳边却响起了之前13号毁灭时齐永同归于尽说的那句「巴别在上」，肯定说道。 「昂。」 「人体实验大体成功，黑死病毒也告一段落。」 「嗯。」 「他们还没有得到的，还剩一个东西。」 安格尔没有接话。 因为路伊罕见的主动伸手摸了摸她的下巴。 路伊微凉的指间细细贴着安格尔天鹅般的下颌线，所到之处，撩起一片鸡皮疙瘩般的冷峻。 指间在喉咙凸起的软骨上停住，感受到上面传来轻微的颤动。 附带着安格尔近乎招牌般的咏嘆调。 吐出的音节像是在剑尖上即将滑落的露珠，颤颤巍巍，降落未落。 「我们。」 这个声音仿佛一个古老的号角，也不知道是被哪一个应召者所听见，原本一帆风顺的邮轮突然狠狠震动了一下。 惊动过后是死寂的沉默。 不知道是谁最先企图划破这种不详的感觉。 「触礁了吗？」 「估计是触礁了，这附件礁石不是挺多的吗？听说之前也有队伍经常搁浅，随行的也有专门负责处理这方面意外的船员……应该不用担心吧？」 「你认真的？可是我怎么听说大型礁石带还要往前走一点？」 「喂！船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赶紧出来解释一下……」 有人开始暴躁，不耐烦的声音刚起了个头，就被一声更巨大的声音被覆盖住。 轰隆！ 哗啦啦的破裂水声溅起一层白色水帘，水面反射着强烈的太阳光线，直直穿过视网膜疾驰而来。 身经百战的战士本能的绷起全身的肌肉。 路伊敏锐地嗅到藏匿在水帘背后的杀气，顺手抄起甲板旁摆放的移动木桌往面前一横！ 木板应声断裂！ 路伊和安格尔顺着冲击力往后退到船舱内，警惕的盯着破水而出的庞然大物，海水的咸腥味刺破鼻腔和沸腾的血液交织成一团麻绳，扯得神经兴奋不已。 「果然来了。」安格尔咬紧牙关，脸上却是绷不住的森然笑意。 路伊的语气有种宿命般的淡然。 「朱雀。」 第147章 自投 朱雀的人员密密麻麻聚集在半空中， 每个人都穿着一身银白色的贴身机甲， 线条流畅，每一个关节都裹挟在银白色的介乎于液态与固态的介质之中，远远看去， 构成一股密不透风的浪潮， 却又有井然有序工蜂般的肃然。 「你觉得我们现在跳海殉情还来不来得及？」 安格尔冷不丁的在路伊耳边低语。 路伊眼角余光瞥向平静无波的海底， 沉声道：「晚了。」 朱雀擅长团队作战，怎么可能放过任何一个合围空隙？ 海面上反射的波光粼粼，偶尔涌起的急流浪花散发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威迫，隐隐露出更深层庞然大物的黑影。 那是被水面覆盖住的獠牙。 朱雀把整艘游船都包裹在了球体的中心， 一个个悬浮在半空中身穿贴身机甲的朱雀像是钉在钢钉球体关节咬合处的铆钉， 把整个出逃线路封锁得密不透风。 带着一股骇浪般的窒息。 「该死！」 第289页 安格尔暗骂一声：「冬阳可没说来了这么多人！」 她们对朱雀的出现并不奇怪。 早在摆脱交战区后，冬阳就神神秘秘的跑到她们跟前表示体内的哨兵池初隐隐有了觉醒的意味。 年轻的哨兵发出警告：他们后面还有一截小尾巴。 进入新好望角所在的星域， 池初间或性的甦醒了几次， 每次甦醒都带来新的定位情报，终于让路伊确定从战场一路尾随的是她们的老朋友「朱雀」。 朱雀随身穿戴的机甲一定是最新款式， 不仅可以屏蔽探测器的搜索， 甚至还能躲避精神网的网罗。 如果不是池冬凭藉哨兵独有的超强五感， 她们可能就被朱雀打了个猝不及防！ ……虽然现在这种状态和猝不及防也差不了太多了…… 安格尔谨慎地望着四周。 为首的朱雀伸出单臂， 粒子雾化的材料瞬间盘踞手臂集结，唿吸之间就凝结成一个巨大的单臂炮筒， 蓝白色火焰在洞口飞速凝结。 「喂！你们不管别人了吗！」 冬阳不知道是从哪里钻出来的，她塞给路伊安格尔一堆随身枪械弹药，望着半空中悬浮的朱雀破口大骂：「你们可是军人！这艘船上还有那么多……」 蓝白色的光点从轨道内弹射而出， 橙红色的光芒在甲板上炸开一团漂亮的火花。 「疯了疯了疯了！」冬阳抱着头缩到船舱内壁，看着逆着火光冲出去的路伊两人，上下嘴皮飞快张合，「为什么连平民都杀？！」 「阿尔米杀人还需要理由吗？」 越戈以一种理所应当看白痴的语气沖冬阳努努嘴，架着一顶机关枪，赶鸭子似的把冬阳往后赶去：「小孩子别在这里瞎掺和。」 冬阳：「……」 明明察觉到朱雀的人是她来的！ 她什么时候变成那种毫无用处的小屁孩了？！ 冬阳打赌，如果现在是「池初」那混蛋现在掌握身体的主动权的话，一定会不管不顾地先跟越戈打上三百回合，好好证明一下她到底「有没有用」。 可惜现在身体的主导权是冬阳——身为一个只会点三脚猫工夫的嚮导——她并不觉得自己能够通过暴力伸张自己的权益。 「你回去帮霍文他们，按照计划，之前的海底线路果然是走不通了，你们藏好，混在人群里，趁乱想办法逃出去。」 越戈有条不紊的换了一截弹夹，头也不回地向冬阳下命令。 如果朱雀的目标还是之前所有登上「通缉令」的人，在人员有限的情况下，只能做最坏的打算。 武力输出最高的三个人用来牵制火力，剩下的由宗时礼保驾护航，幸运的话，池初如果恰巧能觉醒，那么他们说不定还能找到一条最佳的逃生路线。 而所有的技术人员中只要能够逃出一个，随便放出一个核心消息——无论是战场上中了病毒狂化的虫族也好，还是乔治秘密传来的视频也好——都能在宇宙中掀起惊涛骇浪！ 那些歷来被巴别塔教打压的小教派，那些和虫族交好又未能加入星际海盗团的其他非人族种族，之前看人体试验被联邦强行舆论压制下去的民众们，乃至联邦内部离开和宗教不合的在野党…… 这么好的一个靶子被他们竖起来，稍微有点脑子的就能抓准时机趁机造势。 如果联邦政府没有和巴别塔的阴谋沆瀣一气的话，朱雀来围捕她们，首要必然是生擒，因为联邦不知道她们手上是否还掌握着其他不利于政府的情报； 而如果联邦政府本身就是巴别塔的走狗，那么出于对西洛伊斯的渴望，朱雀也定然不会对她们下死手。 西洛伊斯太过珍贵，他们一定会想要得到活的东西来研究。 无论是前者或者是后者，对于路伊安格尔越戈三人而言，都有「不抵抗」和「投降」的选择。 社会舆论一旦形成倒逼，就会对政权产生影响，在这样的局势下，只要她们还活着，就有重新找到生路的可能！ 「说实在的，其实我觉得在这里死了也没太大的关系。」 安格尔兇悍的拿出一个半球体的装置，狠厉的一按。 半球体光滑的表面上迅速裂开一道道的裂纹，碎成形状大小不一的碎片。 庞大的精神网唿啸而出，感应到肢解开来的球体，一块块碎片微微泛红，流星一般的贴在安格尔的大小重要关节处。 「虽然自己看不到胜利就莫名其妙的死了也不太好，但一想反正他们也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一根细长的红线在空中张开，却结成天罗地网的蛛丝状结构。 红光从线头滑到末梢，澎湃的能量随时可以喷薄而出。 下一秒，丝线张开罗网。 铺天盖地。 弹射而出。 一团红雾蚕茧似的裹住了朱雀的脑袋。 「感觉这样似乎也挺不错。」 安格尔双手一抽，那朱雀的脑袋就像萝蔔似的被割掉在地。 安格尔露出招牌似的无辜假笑，语调像是踢翻了邻居家花瓶的小孩般委屈：「对不起哦，我没想到它竟然这么锋利的。」 这是从人口贩子手上抢来的好东西。 水岩，和游蛇这类粒子手枪类似的材质，但并非人工合成的材料，天然矿物，却能被人类的精神网所感应而变形。 第290页 兼合不逊于宇宙中赫赫有名的墨石硬度和柳羽叶的柔韧性，产量稀少。 走私的那群人贩子也是不识货的，据说是从之前某个走私的人手里搜出来的，某个船员看着怪好看的就拿出来当装饰用。 最后被路伊认出来了，霍文这个手工宅当机立断就着手打磨，后来池初发现了追兵，准备武器自然成了众人的头等大事。 因为材料有限，即便以面积小，压强大为特点，也只能做出两个粗粗可用的东西。 这是第一次投入实战，只是没想到…… 效果这么好。 倖存的朱雀们感受到一股悍然的杀气。 起初他们以为是这不知名的武器造成的压力，但很快他们就意识到了杀气另有一处近在咫尺的来源。 冷冽的白光从另一团红雾里刺裂开来，回过神来的时候，匕首已经从鼻腔而入，自下而上挑断了天灵盖骨。 血腥而骇然。 路伊一脚把这只朱雀踹在海底，唿吸之间，瞥了嬉皮笑脸的安格尔一眼，皱了皱眉，似乎不大认同她的观点，但顿了顿，还是没发一言。 「第三角阵，锁死。」 朱雀指挥官的指令传达之时，安格尔的红雾再度张开，路伊神不知鬼不觉的又带着死神的匕首收割了一颗人头。 倖存的朱雀迅速列阵立体的六芒星阵，缩小范围，在牺牲了一整个小阵列的情况下把路伊单独锁在了方针内。 「轰——」 半空中爆发一声沉闷的巨响。 「趁现在！快！」 越戈从一片浓烟中抬起头，冲着空中的路伊大喊。 围猎被炮火破了一个豁口，为路伊开闢了一条逃离包围圈的路线。 可是路伊趁势踩着一个坠落的尸体往后退了一段，落在了堪堪只裸露了几根木头的甲板上，少言寡语的沖越戈点点头以示谢意，但立即就把头转向身边安格尔的侧脸上了。 「不会的。」 沉着而冷静的声音让因战斗而沸腾起来的热血冷却下来。 和安格尔在此前放出的「在这里死了也无所谓」的豪言状语遥相唿应。 你不会死的。 「我了解他们。」 「这是个好机会。」 那双漆黑的眼睛里透露着坚定和果决。 「我改变主意了。」 路伊罕见地扯了扯嘴角，笑意中竟然还能读出一丝温柔的意味。 安格尔大脑宕机，恨不得现在，立刻动用最高规格的媒体设备把路伊的这个笑容永永远远的刻录下来，然后珍藏起来反覆回味个上千百遍。 紧接着，她的第二个反应是：「完了，我变成了一个颜控。」 还是治不好的那种。 事实证明，美人计的后面，一定跟着什么不得了的图谋。 下一秒安格尔就明白路伊的那句「改变主意」是什么意思了。 路伊只停留了一瞬，便又直直地往前沖了上去——像是一只不谙世事的飞蛾，撞进了全副武装的蛛网里。 速度快得看不见人影。 眨眼之间，路伊就被朱雀们包裹缠绕，远离甲板，到了更高的空中展开缠斗。 出身于军旅的贪狼了解朱雀的战斗方式，没有比她更适合作战的人员。 可是出身于军旅的朱雀也了解贪狼的战斗方式，没有独狼可以在早有准备的朱雀合围下侥倖逃脱。 路伊她在自投罗网。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35104147的地雷x1 第148章 收束 安格尔意识到这一点了之后， 瞳孔勐缩。 她二话不说地把手一扬， 红色的丝线如同群蛇般的缠绕了上去，企图半空中拦截掉路伊自寻死路的行径。 细长的丝线合併成一股指头粗细的绳，安格尔的精神力大半都放在合束和追踪上， 自然忽略了海底已经对准她蓄能的小型能量光束。 海底的朱雀相对而言攻击力没有那么强， 在合围作战中， 以防御为主。 他们的目的，只是在于防止被围猎的对象从视觉盲点逃脱而已。 半空中的炮火密集，再加上路伊毫无徵兆的突生变故，三个人的精力有限， 很容易疏忽海底的防线。 「安格尔！小心！」 越戈的耳朵捕捉到音色的不对劲后， 失声尖叫：「海底！」 蓝白色光线自船底破开一个拳头般大小的洞。 尽管安格尔先一步做了逃跑准备，那束高聚能光线也成功贯穿了她左腿的肉和骨， 最终击在安格尔头顶上空的一个朱雀阵列， 一个小队因此被坠落海底。 为了击杀安格尔，甚至不惜以损伤自己人为代价。 越戈「呸」了一声：阿尔米出身的人怎么都是一群疯子？！ 她把单手炮筒勐地转向海底一口气连哄几次， 直到这批弹夹里最后的一枚炮弹在海水里炸开了花才趁换弹夹的时候收回手， 沖安格尔吼着：「没事吧？！」 被击打的那一瞬是没有感觉的。 甚至觉得身子轻盈得不像话。 仿佛骨头和血肉和经脉因此完成分离， 像生物科学教科书内刊登的人体经脉结构图解， 每一丝肌理都被完美分割得无可挑剔。 液态的和固态的乃至气态的像浮尘一般在太阳光线中上下漂浮。 直到好不容易坠地的那刻，所有的物质才被重力重新俘获。 第291页 重量和痛感悉数收拢。 安格尔失控单腿跪在地上， 觉得手上和身上都黏煳煳的，倖存的肌肉控制不住的抖动，胸口上下起伏， 唿吸沉重得像只破败的音箱。 轮船也因此而彻底丧失平衡，庞然大物开始朝向某一侧倾斜，乘客们纷纷尖叫逃逸，争先恐后的跑到船舱内去找救生艇或者救生衣，可以通行的通道处被挤得水泄不通。 而半空中静立的朱雀们除了和路伊交战的那一群，其他的却没有任何动作。 他们肃穆地悬停在半空中，像是在病床上等待心电图停跳的死神，目送着船上所有的人陆续被大海吞没。 越戈蹲守的地方更是进出船舱的毕竟通道，之前的普通游客被战斗惊在原地尚且还好，一旦形势开始波及到他们自己的生命，行动瞬间变得仓皇和无措了。 这已经不是一个完美的伏击点。 正在越戈准备换位置的时候，她察觉到腰间被人流冷不丁的撞了一下。 这个位置……估计是个小孩。 「不是说让你去帮霍文了吗？」 越戈起初以为是冬阳，不满的呵斥，结果一回头，并没有看到熟悉的面孔。 眼角余光捕捉到一头银白色的捲髮，很快就被吞没在茫茫人潮中。 越戈有一瞬间的困惑——之前她在船上见过这种发色的小鬼吗？ 但随即这丝困惑就被她抛在了脑后：船上人那么多，就算之前有所留意，也不可能把所有的人都见到。 视线收拢，安格尔正在努力把自己的身体支撑着站起。 她往前踉跄了几步，但刚才那一击已经让她彻底丧失了行动能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半空中的朱雀渐渐围成一个铜墙铁壁，横在她和路伊之间。 ——朱雀只想活捉一个人—— 安格尔瞬间就意识到了朱雀此行的目的。 阿尔米充分的吸收了上次那次的教训。 朱雀们现在并不知道拥有超强五感的池初依旧处于半昏迷状态，而他们是从战场上才开始尾随，想必也是临时起意。 在敌我状态不明的条件下，朱雀自然是做了最坏的打算。 如果他们的目的还是像上次那样集中在把所有人一网打尽，不仅会分散兵力，还会造成致死的反击。 ……可一旦把目标缩小到一个人…… 安格尔攥紧了拳头，心跳已经逐渐恢復了平缓。 既不把退路封死，也不穷追不捨。 只是在收网的同时，建起一座座坚固的城墙，截断某一个人的退路和后援。 势在必得。 轰隆—— 又是一声巨响。 身后的越戈已经重新找准了落脚点，重火力直直朝向朱雀构成的铁壁撞去。 炮弹在半空中被密集的火力拦截。 硝烟味一层又一层的晕染开，在瀰漫的浓烟中，越戈毫不犹豫地再次扣下扳机。 一下，又一下。 重重炮弹像是孤注一掷闪电的弧光，可它投向的目标却是比它更加密集的雷霆阵响。 最后五枚飞弹射尽，铁壁开始摺叠。 「他们想跑。」 安格尔眯起眼睛，此时的她已经拖着受伤的躯体一步步挪到破裂的甲板最前端。 「该死！」 虽然视线已经被朱雀彻底挡住了，但精神网仍然能够捕捉到同源的动静，耳朵和嗅觉也能让她判断出路伊和朱雀的纠缠战况。 ……之前在雷霆声阵中还能偶尔听到交战的声响，但现在，铁壁之后，是死一般的静谧。 摺叠，收束，转向。 最外层的阵型已经准备离开。 安格尔咬牙，深吸一口气，似乎下了什么重要的决定，从随身口袋里摸出一支针管，往失血过多的大腿上勐地一扎！ 本来看朱雀已经撤离而松了一口气的越戈又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安格尔你要干什么！」 哪怕现在的医疗试剂这么发达，但一瞬间让人能够没有副作用就活蹦乱跳的药剂还是天方夜谭。 这支药剂虽然每一个亡命之徒都会有意识的随身携带，使用过后虽然能够在短时间内恢復行动能力，但对身体的负荷程度极强，严重点的甚至会直接爆体而亡！ 就算险象环生，药剂作用结束后，反而会加剧创伤，拖延恢復速度。 安格尔面色阴沉，眼底带着熟悉的偏执。 她光是想想就知道路伊被带走可能会发生什么。 被囚禁，被实验。 背后无论是巴别塔也好，联邦也好，阿尔米也好……他们如果是冲着西洛伊斯的秘密而来的话，会不断的採取各种手段折磨肉体和精神。 13号的痛苦是短暂的，甚至因为医疗条件有限，间隔时长也相当可观。 但哪怕那种程度都足以让安格尔心生戾气，哪怕现在，都想把齐永塞到那间小黑屋里无边无休的折磨千百万次。 可是如果这次被抓走，全宇宙一流的医疗水平和唯一的实验样本，带来的只会是一次又一次的在死亡边缘游走的体验。 安格尔不太确定自己究竟能为路伊做到什么地步，但至少在这一刻，她是可以确定的。 「我不能让路伊被带走。」 肌腱开始伸长，在最前排一批准备撤离的当口，安格尔就已经蹬地而起！ 朱雀的防御火力周密得可怕，几乎无从下手，但安格尔还是迅速找到了相对薄弱的空隙。 第292页 红线和弹道完美错开。 套在一个人的脖子上，弥补了这身「机甲」动力的不足，迅速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这一支分队迅速从撤离的模式断开，重新摆好阵势，看样子是朱雀扔出来的「弃子」，准备彻底拦截掉安格尔这个不安定的因子。 安格尔却丝毫不顾，凭藉着超高速的修復药效全然无视掉了小威力的杀伤，唿吸之间就凑到了被绑定的那个朱雀面前。 有光闪烁。 安格尔的精神高度集中，精准的操控丝线切割掉剩下的两只朱雀的脑袋。 就在海水被沉甸甸的重物溅起，安格尔反手准备掰掉缠着的这只朱雀脖子的同时，她清晰的听到，这只朱雀朝她打了声招唿。 「嗨～」 深沉的，肃穆的，不语的，死寂的墓碑，朝她打了声招唿。 不知不觉中刻在骨髓里的声线。 安格尔的浑身都不能自已的颤抖起来，她对上朱雀假面后面露出的那双眼睛。 那是她。 那不是她。 安格尔的行动被死死遏制住，就算用了药，也只是恢復行动能力，还远远达不到远超水准的战斗力。 近战方面，安格尔被绝对的压制。 「我们又见面了。」 藏在朱雀皮下的玛塔趁安格尔晃神的瞬间，从手臂内弹出的短刀扎在了安格尔脖颈上。 血肉迅速恢復。 但涂抹在短刀上的麻醉剂成功的让安格尔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玛塔调出朱雀内部协同作战通讯频道：「击中目标。」 然后借安格尔的手自毁了这套机甲的防御壳，在外界制造出一副「同归于尽」的假象，和安格尔双双掉入海底。 危机撤离，满耳留下来的，是普通民众高喊「救命」的挣扎。 动力源被彻底破坏，船体损坏度超出50%，高科技的救生艇动力源有限，普通的救生装置也被炮火烧了一小半。 惨不忍睹。 「得想办法下去把安格尔捞出……」 越戈跌跌撞撞地拨开人群，找到事先和宗时礼等人约定的集合地点。 话还没说完，她就注意到了宗时礼并没有往她这边看。 一群人正围着一个小不点。 银白色的捲髮，毛茸茸的，略有眼熟。 「正如你们所见，我是来帮你来离开这个鬼地方的。」 小不点人小鬼大的笑着，目光转向越戈：「我带了星舰，可以为诸位提供暂时的落脚点，如果可以的话，也希望能够促进不久未来的合作。」 「哦对了，自我介绍一下。」 「我叫黎明。」 黎明扬起标志性的纯良微笑，沖杰西卡套近乎：「杰西卡会证明我说的话语真假。」 「是的，我和她来自同一个地方。」 「13号星球。」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迟迟地雷x1 。 哎我觉得我越来越像个莫得感情的感谢机器（） 第149章 反间 杰西卡以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看着黎明。 「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怎么——」 杰西卡「你」了半天， 思维不停的在「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以及「你怎么还活着」两个问题里打转。 她上次见到黎明还是几年前在阿尔米星球上失散的那刻， 之后她就和路伊她们被自由联盟协助出逃，再往后就是她和何往宾组队过了一段逍遥的日子。结果逍遥的日子没过多久，就被路伊安格尔的明示暗示绑到了寻找真相的贼船…… 杰西卡迅速回顾了一下自己短暂的人生， 悲伤的发现， 自己目前在被困在一艘破败邮轮上一切不幸的时候， 都是不得不和13号牵扯上关系的时候。 在13号里因为她性格怯弱，出于人人自保的环境，和所有人的关系都不算熟络。 即便是面对「特权」的黎明，也属于泛泛之交的路人之上， 熟人未满的地步。 连朋友都算不上。 可之后因为被生死绑在了一条船上， 有了那么一段共同策划谋反的日子，杰西卡虽然发自内心的觉得自己和黎明谈不上「朋友」， 但多多少少也有一点家人般的惺惺相惜之感。 她还为了黎明没能跟她们从阿尔米星出逃伤心了好一阵。 只不过现在这份伤心， 也随着黎明的突然出现而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牵扯着13号这个瘟神一般的恐慌和窒息感。 杰西卡觉得有点唿吸不畅。 她觉得自己的表情此刻一定非常微妙，面对黎明提出的「证明」， 她发出一连串的「你」后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嗯……好、好久不见。」 黎明对她的反应瞭然于胸， 小大人似地点点头：「能再见到你我很高兴。」 杰西卡：「……」总感觉来者不善。 「对了， 我现在和老师在一起， 相信你也会很高兴和老师的再见的。」 黎明指的当然是何往宾。 她转过头来，继续引诱宗时礼。 「我或许可以解答你们的困惑。」 黎明意有所指：「我一直有在观察你们……嗯， 当然，你们在看那位宗教骑士视频的时候我也偷看到了。」 她指了指自己：「我认为，对于你们的大多数疑问和猜测， 我都可以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第293页 宗时礼不敢小瞧这个单刀赴会的小孩子，更何况从13号出来的人可都是怪胎，她审视地看着黎明：「你是卢卡斯派来的说客吗？」 黎明伸出一根手指头在空中摇了摇：「不不不，我想请您明白一个事实——我并不听令于卢卡斯，某种程度上而言，我和他也只是结盟关系。而且，这次拜访，也是我主动提出来的。」 「相信我，没有人比我更熟悉这个实验了。」 白色的虫子从她袖口里钻出来，爬到她的肩膀。 新生的虫族女王现在已经长到了巴掌大的大小，此时正乖顺的趴在肩膀上，豆大的眼珠子盯着宗时礼，时不时发出滋滋的声音。 「你能听懂虫族的话？」霍文睁大了眼睛，「怎么做到的！！！」 要知道，人类和虫族的交流向来都是通过虫族来模仿人类的语言进行交流！ 黎明：「一点小运气。」 「你知道她在和我抱怨什么吗？」 「什么？」 「她在和我抱怨——为什么不能直接命令你们跟我走？」 用小孩子的声线来模仿一个还未成熟的女王的确有股莫名的契合力。 「你们人类的交流机制真的非常落后。」黎明在这一瞬间直接就是一副傲慢的语气，「也难怪有人想要从我们这里找到新方法，来进化种族。」 黎明的笑容有些狰狞。 宗时礼想起来了。 她在之前联邦官方新闻播报三星堆研究所的消息背景中看到过一闪而过的黎明。 原来是她啊。 宗时礼突然明白了黎明身上让她莫名感到危险的信号。 原来是路伊和安格尔的那个学生啊。 …… 阿罕又一次接到了玛塔的无理请求。 「帮我处理一下朱雀那边的问题。」 连结玛塔个人终端的那头传来玛塔冷静的声音：「我可不想让朱雀进行战时復盘的时候察觉到自己的队伍中混入了一个『意外』。」 阿罕接到这条讯息的时候刚刚结束一次为普通教众的洗礼。 他把一根木制的塔形标志贴在门徒的额头上，以一句话结束了这次的洗礼：「巴别在上，宇宙大同。」 受洗者也跟着念：「巴别在上，宇宙大同。」 阿罕露出一个善意的微笑，直到目送最后一个民众离开了教堂，仍然保持着嘴角的笑意，回问道：「你又擅自行动了么？」 玛塔那头传来反对的声音：「不不不，您要知道，保护您可以大主教下达的命令，而我只是为您善后而已。」 「哦？」 「当然了，新仇旧仇一起算，毕竟我们可以老相识了。」 阿罕的笑容不变：「嗯，为了这个人，你不惜仗着有大主教临时赋予你的最高优先级特权，迷晕了朱雀，还偷偷弄来了一套阿尔米研究所最新研究的单兵近战机甲，甚至还连入他们的内线加入了这次捕获行动，现在又要我来帮你收拾残局……可真是下了大手笔。」 玛塔取巧假装朱雀的事情迟早会暴露——如果她不想办法抹消痕迹的话。 可是凭藉她如今一个人的力量，很难再深入阿尔米星球。 玛塔在那头沉默了一下，顿了顿。 「您或许还记得在雪季林场对我的承诺。」 「解决心头之患而已，您也放心。」 阿罕：「我当然记得。」 解决掉路伊可是他对她的要求，他怎么会不记得呢？ 虽然玛塔通过了二次受洗，她的忠心毋庸置疑，但谨小慎微的阿罕早就习惯了双面间谍的身份。 ——谁又知道她碰上上一个让她破戒的人，会不会再次动摇？ 无非是自证清白的最后一步罢了。 结束通讯的时候，他抬眼望了望天。 早上还是晴空万里的天气不知道为什么已经乌云密布，隐隐还能看到闪电的影子。 「狩猎愉快。」 掐断个人终端，玛塔望着附近的信号塔，毫不犹豫地把重型武器塞到安格尔的手上，托着她的胳膊对准信号塔抬手就是一炮。 此时安格尔身上的药效早就过了。 她浑身血管大多爆裂，彻底丧失了行动能力，只有脖子以上还能勉强维持肌肉运转。 但这对于现在的状况而言也已经于事无补。 安格尔被玛塔用最简易的绷带胡乱缠着，像是一只被人用子弹打得千疮百孔的破布娃娃，然后又被人用粗劣的骨针一阵阵缝好。 「砰砰——」 玛塔歪着脑袋，学着安格尔的表情甚至发出了拟声词，用尽了一整个弹夹的火力，才把信号塔彻底摧毁。 然后她把身上佩戴的一切通讯设备都扔到火堆里，用随身携带的手枪结束了这些机器的生命。 安格尔已经醒来了。 尽管知道玛塔其实是巴别塔的人，但安格尔还是忍不住出言讽刺道：「啧啧，破坏公物可不是一个军人该有的举动。」 玛塔说：「我已经不是军人很久了。」 「那你是谁呢？」 如果可以的话，安格尔恨不得掰着指头数数刺激她：「佣兵？刺客？仇人？千里追兇？万里追爱？联邦？海盗？还是……塔？」 玛塔不为所动。 「哈！我早该知道！你名字里就有个『塔』字！怎么可能为联邦打工！」 第294页 玛塔：「如果你觉得宇宙中每个名字里带有『塔』的都是教徒，那你的被害妄想症实在是太严重了。」 安格尔静静笑着：「只针对你。」 玛塔：「……」 对于这种严重双标的行为她无话可说。 「像你吗？」 无视掉安格尔的调侃，玛塔把手枪塞回枪套，似笑非笑的望着安格尔，突然问道。 「她喜欢的就是这个样子的吗？」 她指的是路伊。 没等安格尔说话，玛塔就收起了玩笑的表情，恢復了昔日的面瘫脸。 安格尔打着哈欠：「你这样特别像是被抢小三了男人的嫉妒妻子。」 「我从来没有见过有人用小三这么称唿自己的。」 「我不介意横插一脚。」安格尔懒懒地眯着眼睛，似笑非笑，「不过你们也没有实际关系，如果硬要换个你能接受的符合传统道德的说法，也许你可以说养成终究抵不过天降系列。」 玛塔：「……」 这是玛塔今天第二次被安格尔怼得说不出话来。 她不得不承认，安格尔在伶牙俐齿上确实有着惊人的天赋。 「不过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我们的行踪的？」 安格尔丝毫没有自己处于绝对劣势的自觉。 「要知道，我们自己对未来的计划也没有太多的打算……一般人很难预估到我们的行踪。」 安格尔本来以为玛塔会避而不谈，没想到她竟然毫无障碍的给出了答案。 「乔治以为自己通过了二次受洗。」 玛塔终于，轻蔑的笑了一下。 很淡，不同于安格尔的张扬，是一种非常低调的倨傲。 「可是实际上他没有。」 「我们只是想知道，中途插手的，究竟是哪个阵营的人。」 安格尔明白了。 所以玛塔在那个视频中才会被派往「保护阿罕」——她根本不是保护阿罕，或者说，在保护阿罕的同时，她还在监视乔治的一举一动； 所以她才会主动和乔治搭话，也许就是确定乔治在偷偷摄影，就是为了进一步确认才会继续接近； 所以她从偷拍视频的那一刻就在追踪她们的行踪，而乔治把情报藏在了新好望角，她自然就不需要猜测她们的意图，只用在新好望角守株待兔就好。 「另外可以告诉你，你们的骑士先生应该已经以身殉教了。」玛塔补充道，「死在那间酒吧包厢，和女人翻云覆雨的床上。」 安格尔满不在乎：「无所谓咯，反正他的死活我也不太在乎——你动的手？」 「那个女人是教徒，新入的。」 「哇喔～你们洗脑已经这么厉害了？」 玛塔定定的看着安格尔，话锋一转，态度恶劣：「我还知道，当时白鲨也在现场。」 可是乔治在事后的报导中没有提及，宗教方面并不知情。 目睹的人只有两个——而乔治没有主动提——大祭司也不知道。 「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你要借我的手毁掉信号塔断掉星网的连结……」安格尔听了咯咯笑起来，上气不接下气，「原来你也是个叛徒啊！」 她毒蛇般的视线似乎要穿破玛塔那张面具般的面瘫脸：「你就不怕你敬爱的大祭司也像对待堕天使先生那样，也监视你么？」 作者有话要说：　　emmmm所以你们应该可以猜到为什么黎明也知道她们的行踪了叭（） 以及我觉得这个文还是有希望在暑假前完结的【x 可是一想到我还承诺了个哨向的番外就觉得有点头秃== 。 谢谢虎口脱险、marchhare地雷x1 第150章 据点 玛塔耸耸肩：「无所谓。」 她意味深长的看着安格尔：「至少不是现在。」 安格尔想起之前玛塔当着她的面和阿罕的对话， 再联繫现在玛塔相当无所谓的态度， 她顿时瞭然。 即便玛塔身上背负着怀疑，但怀疑程度显然没有乔治那么深。 更何况，此次前来， 玛塔的「上级」应该是知情的， 对她的抓获也是默许的。 只不过对抓捕的哪个对象视作默许…… 这就有待商榷了。 安格尔被玛塔控制着， 眼睁睁的看着她把自己从海里捞出来登上飞行器，接连的几次接近光速的提速瞬间便来到了荒郊野岭中为数不多的有人活动痕迹的星球，找到信号塔所在的地方实行销毁，现在又在被五花大绑着塞近附近早就准备好落脚的旅店旅途中。 玛塔把安格尔塞进副驾驶， 自己替她关上车门， 从另一侧开门进去。 「啊啊。」 安格尔艰难地把脖子转过去，看向玛塔：「上面让你抓的， 或者说——杀的对象， 其实是路伊吧？」 玛塔一脚踩动了油门。 *** 「前面就是了。」 除了越戈还有宗时礼，这是现圆形剧场所有「工作人员」第一次踏足联邦政府管控之外的域外星域。 「……我以为这里会很荒凉。」 刚下星舰走到街道上， 冬阳就差点被一群疯跑大闹的「小孩子」给迎面撞上。 ……如果这群脑袋上顶角， 手臂的位置是触角， 下肢并非两腿而是圆盘并迅速移动的小型生物尚且还能够成为「小孩子」的话。 第295页 街道两边摆摊吆喝的小贩让冬阳意识到这里是一个大型市集。 虽然这市集上行走的非人类形态的宇宙生物着实多了点。 准确来说， 人类和非人类的宇宙生物在这里的占比大概是1：2的比列。 这里属于非联邦政府管辖区域，之前盘踞着被主流社会赶出去的各路人马， 人类方面主要是流寇为主，而其他的则是在联邦政府控制的社会体系中日趋丧失了话语权的一部分宇宙种族。 尽管联邦政府并没有明面上实行「种族排外」的政策，甚至对外宣称实行的是「多种族」政策， 但在政府相关机构的关键席位上，非人种族名额有限，只能算作点缀。 宇宙中又以人类群体为主，其他的非人宇宙生物要么以自己的独特的生存模式被人类所认识——譬如虫族——要么则是因为种群数量太过稀少而逐渐淡出人类视野；或者直接像鲲鹏那样濒临灭绝的智慧生物——被人类视作「稀有生物」特殊化对待。 虽然大街上偶尔也会有非人族行走，但绝对不会形成「常态」。 这是冬阳第一次真正切切的认识到「原来宇宙中还存在着这些多非人类生命形态」的物种。 这也是冬阳第一次拥有「原来人类在境外是少数派」的认知。 「因为少数族裔发现在联邦体系中无法拥有平等的话语权，再加上虽然人类社会对生命文明的定义是根据精神阈值来评判的，但依然会把和人类形态有太大差异的种族视作『异类』，或者说，低等生命——尽管有些种族的精神阈值平均甚至高于人族的普遍数值。」 黎明边走边解释，说话的时候顺手接过一朵「霸王花」朝她递来的一串糖葫芦。 「比如像这样的植物种。」 黎明沖那朵「霸王花」露出一个甜甜的笑脸，看样子她和这里的居民关系挺好。 「所有的植物种中最接近人形的当属传统概念中的『树人』，但树人进化慢，行动迟缓，甚至要几百年才会成年开启文明程度的精神阈值，所以许多树人种在能够和人类交流之前就被大面积的砍伐杀戮。」 精神阈值达到1的才能证明精神力足以连入星网。 人类发明了精神阈值和星网的概念，以自己能够达到的最低标准在整个宇宙广泛推行。 符合的才被证明是文明的标志。 「虽然一部分可以在联邦社会中生活得不错，但大多数都是被排挤在外的。」 黎明解释道：「后来这种非人种群和在社会中同样得不到正视的人类逐渐形成社群——而这也是自由联盟，或者说星际海盗的雏形。」 不是所有人都符合规定的「标准」。 在标准之下，或者说在标准之外无法衡量的，都被视作文明群体的对立面。 当人类这个群体本身就和文明划上等号，非人也就天然的成为了罪恶和野蛮的代名词。 「怎么这样！」冬阳听了目瞪口呆。 黎明以一副「一看你就没有接受过系统的宇宙史训练」的眼神看了冬阳一眼，但还是提了一个知识点。 「在早期大星际时代开始初期，精神力还没有被脑科学家发现之前，地球裔见到第一个『外星人』还以礼相待，可是直到发现对方甚至无法和我们进行有效对话且构不成任何威胁后，便迅速将其视作对外宇宙扩张的战利品，当时抓了不少宇宙生物关在特制的『笼子』里……随着发现的新生命越来越多，甚至还有商人单独在一个卫星上开闢了『宇宙物种动物园』，狠赚了一笔。」 冬阳：「……然后呢？」 「这样的情况一直到地球裔遇上了另一支人类高阶文明，双方产生试探交战后才有所缓解。」 冬阳：「……为什么？」 宗时礼插嘴：「当未知成为威胁之后，反而会对所有的未知重新抱有敬畏之心。」 杰西卡还是第一次听见宗时礼这么富含哲学的一面，顿时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以前宗时礼在她心中的形象就是一个标准的情报贩子，和大道理一点关系都没有，可是现在乍一听，颇有点安格尔般神棍的意味。 宗时礼：「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杰西卡迅速移开视线：「……没、没什么。」 她拿安格尔作藉口：「只是觉得，我们这样走了会不会不太好……」 毕竟她们事后去海底寻找安格尔的时候，却丝毫没有发现安格尔和那个朱雀的痕迹。 这种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情况比确定死亡更加恶劣。 她们宁愿相信安格尔就在她们被黎明纠缠的时候，已经被人先一步带走了。 杰西卡虽然这么说着，但心里也明知，在没有任何线索的情况下，盲目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 而且现在团队内的所有人也都不是那种「为了朋友两面插刀」的义士。 大家因为各自利益或者相同的目标聚集到一起，但同时也都过于理智，甚至碰到了危机关头做出的决策也都显得那么的不近人情。 就连杰西卡自己本身，在离开阿尔米之后，跟着何往宾流浪的那段时间，也只是偶尔会产生没能解救黎明的愧疚，但也仅限如此。 不会有任何实质性的进展。 越戈向来和安格尔不太对付，这会儿听见杰西卡主动提及，也忍不住插了句嘴：「你听说过一句话吗？」 第296页 「什么？」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 杰西卡：我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能多一点坦诚。 很快，他们就在黎明的带领下来到了集市拐角处的一个小据点。 「到了。」 从外表上看是一家风格简明的快餐店，一推门而进的墙壁上悬挂着大大的星图——只不过上面被人为用颜料和小刀切割得乱七八糟的，颇有种暴力美学的样子。 「来点什么吗？」 出于职业习惯，越戈率先打量了一圈，身体警戒着，嘴巴却没闲着：「怎么没看见菜单？」 黎明把人带到一个餐桌面前坐下，才幽幽出声：「这里就只有一种套餐，物美价廉，没得选。」 越戈：「……」 她本来还想说点什么的，这才被这桌上原有的客人吓了一跳。 卢卡斯穿着一身宽大的士兵军装，他没有经过太多的修饰，只是稍微把脸上那道刀疤调了个弧度。 这里来往的人流量很大，军装售卖也不受控制，出现的人类也基本上都是刀尖嗜血的，什么奇形怪状的人乃至举止怪异的习惯都有，这种满脸匪气身穿普通军装的人反而是最常见的打扮，起初真没引起越戈的太大注意。 如果不是黎明径直把她们引到这张桌子面前，她可能真的就这么把自由联盟的头号首领给忽略过去了。 「传闻中的白鲨果然绝非浪得虚名。」镇定下来，越戈才神情自若的开口。 卢卡斯笑了笑，却是对着宗时礼说的：「黎明说得不错，这里的套餐的确不错，要不要来份？」 他一眼就看出了这个团队中的话语权掌握在谁的手里。 或者说，早有预谋。 「却之不恭。」宗时礼面不改色。 「对了，我想我知道安格尔可能在谁的手上。」 黎明没管卢卡斯，继续之前的话题。 「谁？」杰西卡立即看了过去。 「您好，您的餐齐了。」 机器人拖着托盘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越戈看着面前摆着经典的汉堡薯条可乐套餐，一时间无言以对。 真特么的是……物美价廉！ 「薯条是刚刚炸出来的，趁热吃哦～」 机器人还抱着托盘给越戈比了个爱心。 越戈：「……」 「等等！」她叫住送餐机器人，「怎么还差一份？」 「是玛塔。」 男人托着最后一份套餐摆在杰西卡面前，对小姑娘笑着叙旧：「好久不见了，杰西卡。」 来人是何往宾。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虎口脱险地雷x1 。 ＿＿＿＿＿或成最大赢家：） 第151章 加入 如果说见到黎明的杰西卡是错愕来形容的话， 那么见到何往宾的杰西卡只能冠以「震惊」二字。 但是却又在意料之外， 情理之中。 杰西卡张成了鸡蛋大小的嘴巴只持续了几秒钟，宕机的大脑就开始疯狂运转。 离开星际海盗的时候，她是跟着何往宾流浪的。 因为没有人愿意带着她这样的一个拖油瓶， 只有何往宾这样还算比较念着一点旧情的人愿意不辞辛苦的把她拽在身边——光凭这一点， 就足以让何往宾在杰西卡心中的地位远超他人。 如果说路伊和安格尔在杰西卡心中的印象是充满威慑力的「领袖」的话， 那么何往宾是在这个团队中更加近乎于真正家人一般的存在，某种程度上，比起路伊不近情面的铁腕统治，何往宾代表是把他们像家人一样凝聚在一起的温情。 这个温情在某个节点暂时抛弃了她。 或者说， 正是因为何往宾是13号内唯一一个还存有一丝善意的人， 所以他才无法割捨掉对黎明的牵挂，在确保了杰西卡安全的情况下， 选择动身寻找其他的家人。 杰西卡记得何往宾曾经对她说过：他是一个很念旧的人。 念旧的人往往会囿于过去的事情而过于优柔寡断。 念旧的人也往往会选择面对那些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第一时间选择柔和处理。 念旧的何往宾在离开了自由联盟后带着杰西卡回到了家乡， 甚至还试图回到家庭之中。 可是最后的旧情断在了旧家庭的杳无音讯里。 何往宾起初以为只是单纯的失去了联繫，于是多方打听， 直到最后才确定那个事实：那就是把他送进那所名为13号监狱的父母早就远走高飞， 带着在他进去后出生的弟弟一起， 消失在茫茫宇宙里。 他们从来没有期待过他的回归。 于是他的回归也就显得没有意义。 何往宾就是在这之后， 下定决心寻找黎明。 人心就是这样，失去了什么东西， 本能的就会企图抓住另一个类似的东西来填满情感上的空缺。 黎明就是何往宾可以抓住的空缺。 而显然—— 杰西卡看着神态自若坐在自己面前的瘦高男人，看着他习惯性的抚了抚眼镜的动作，压抑住内心的错愕， 突然笑了起来：「好久不见，老师。」 何往宾是13号所有孩子们的老师。 「介绍一下。」 杰西卡清了清嗓子，冲着一旁的宗时礼等人主动担任了中间人，说道：「何往宾，我们的老师，人送外号人形图书馆，也是出身自13号。」 第297页 早就把13号倖存的所有人摸了个门清的宗时礼早就猜到了何往宾的身份，但她还是向杰西卡投向了诧异的目光。 要知道，小丫头刚刚和她们见面的时候，可是个连自我介绍都不太敢说出口的腼腆性格，这会儿竟然主动担任起了中间人，着实让宗时礼诧异了一下。 印象中……感觉杰西卡还是那样一出事就往大人背后躲的胆小鬼，什么时候竟然这么「外向」了？ 「看来路伊她们把你教导得很好。」何往宾意有所指的说道。 杰西卡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自从待在路伊身边开始，就已经和安全两个字彻底断掉了联繫，恶狠狠地拿餐刀戳断了一小截牛肉经脉：「并没有，你想多了。」 哟嚯，小丫头还敢在背后偷偷说人坏话了？ 何往宾耸耸肩，对杰西卡的反驳不置可否。 「宗时礼，圆形剧场的主编。」宗时礼伸出手，「或者您可能对『野犬』这个名字更加熟悉一点。」 宗时礼顺着杰西卡的引荐做了简短的自我介绍，没想到何往宾并不诧异。 她的眼神在何往宾和卢卡斯身上游移，几乎何往宾的回答异口同声： 「既然阁下出身13号……那您和唐先生现在是——合作关系？」 「我一直都在观察你们。」 宗时礼一愣，继而追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何往宾也顺着她的问题接腔：「当然是从合作那刻开始的了。」 …… 一顿饭的功夫，宗时礼就迅速整理好了所有的时间线。 所有的事情就像是一片片碎得不能再碎的拼图，每个人的视角都握有独一无二的一片拼图，所有的集合在一起，才是一个完整的图形。 乔治接到了大祭司的指示，被要求保护和波依德谈判的阿罕安全。 波依德一直以为自己和巴别塔教的联繫足够谨慎，整个自由联盟内除了他和阿罕，甚至连「玛塔」这个被阿罕引荐而来的新人也对他们和巴别塔的具体交易都不甚清楚。 卢卡斯在过去一直把波依德当作自己在外行走的另一双手，给予了他极大的权力，而这却让波依德产生了错觉——让他觉得凭藉着自己的实力就可以和把赫赫有名的白鲨给内部颠覆。 他差点成功。 或者说，他在卢卡斯的默许下，差点成功。 几次内部对峙，分裂，以波依德为首的主战派看似夺取了大权，但这一切都是卢卡斯的一步大棋。 白鲨在放出带着血腥味的诱饵，把那些试图从他嘴里分一杯羹的异己从深海里引诱出来——然后——一举击溃！ 卢卡斯唯一做的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在看似失势的时候站在一边，明面上不发表任何言论，息事宁人的态度让那些想要赶尽杀绝的人都打消了这个念头，只当老首领早就被和联邦的拉锯战消磨了意志，虽然依旧不贊同打仗，但也不会出手制止。 白鲨就这样坐山观虎斗眼看着主战派在战争内的兵力大幅削弱。 同时也在暗地里调查波依德如此自信能够完胜阿尔米的原因。 卢卡斯在寻找原因。 知晓原因的也在寻找依靠。 伊莎贝拉谢幕后，黎明说服了何往宾，主动提出加入自由联盟——以合作者而非下属的身份。 何往宾当时问她：「为什么呢？」 黎明回答：「被联邦迫害的人，主动申请加入联盟，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理由了。」 「你明明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啊……你问我为什么要主动参与这种斗争吗？」 黎明回忆着当时和何往宾的对话，把面前儿童套餐里的甘梅薯条沾上一圈梅粉酱，振振有词的说道： 「因为自由。」 「我想要自由。」 「我想在尽可能的情况下，拥有不受更多拘束的自由。」 黎明这话说得坚定，把脆薯条拦腰截断，态度坚决，让人一度忽略了她的年龄，毫不怀疑她的决心。 「有志气。」 越戈感慨着，然后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瞪了一眼霍文：「怎么我家的小子就没有这么宏大的梦想？整天就知道玩他的那堆破铜烂铁？」 突然被点名的霍文：？？？ 「在那之后，调动唐叔叔的势力还是很容易查到波依德和巴别塔教约定的集合点，唐叔叔亲自前往确定了我说的真假，波依德也就没什么用了，再加上所有有反叛心思的也都出来熘了一圈，谁打着小心思谁真正的忠心也彻底搞明白了……接下来当然是清理门户咯。」 黎明轻松说道，宗时礼注意到她提及卢卡斯的时候竟然是用卢卡斯的姓氏加上「叔叔」这样极为亲昵的称唿，可见黎明在卢卡斯心中的地位有多高！ 「所以就有了你们看到的那幕，唐叔叔射杀波依德的景象。」 「当然了，叔叔也发现了有人在偷窥，本来想顺藤摸瓜调调大鱼的，没想到我跟过来深入一查，竟然是你们的人。」 黎明说到这时兴致缺缺。 「不过在跟踪那位骑士的时候，我也在来时的路上发现了朱雀的踪迹……」 越戈忍不住打岔：「等等——我们都是在冬阳的提醒下才发现朱雀的，你是怎么知道的？」 黎明沖越戈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嘴里的称唿却是甜的不像话：「越姐姐，如果你在阿尔米的研究所待了那么久，你难道会觉得一些对外隐蔽的秘密在你面前有所遁形吗？」 第298页 蛛丝马迹，总能学到点什么。 更何况无论是杰弗里和莱利都对阿尔米和三星堆的安保过于自信，根本不相信黎明会出逃，为了保证效果，更是尽可能的给黎明开启了最大的权限。 越戈甘拜下风：「你厉害，你继续。」 「所以就推迟了一小会儿……没想到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宗时礼：「……」 她看着黎明那么无辜的眼神，死也不相信黎明是无意的。 既然能够确认朱雀，那么当然就知道朱雀是冲着谁来的！ 如果她早点出现告诉她们…… 或许安格尔和路伊就不会被抓走！ 「我想知道她们的目的。」 黎明读懂了宗时礼的眼神，语气薄凉，「不过玛塔的出现的确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她把脖子扭向一旁的卢卡斯：「唐叔叔当时也没注意到玛塔也在场吧？」 「没有。」 卢卡斯摇摇头。 黎明：「你瞧，她的隐蔽功夫实在是太好了。」 她的语气低沉了下来：「就和巴别塔教一样。 「我们都没注意到她。」 第152章 真假 地头蛇苏谢天在新好望角附近一直过着令人妒忌的快活日子。 她是做物流生意起家， 但是随着新好望角这条野外景点逐步开发， 她看准商机，仗着自己手上的几条航道轻车熟路地做起了载客生意——不过是把载货加了个载人，收入就迅速翻了好几倍， 不到几年的时间内就垄断了新好望角西边的星域航线。 这里远离首都， 天高皇帝远的， 物价极低，她也没太大的野心，无意朝外扩张，守着自己手里的一点小钱， 和依靠运输业起家的涵盖整条旅游线的航运、住宿、饮食一条龙商业帝国， 每天的日子不知道过得多么逍遥。 直到她被另一个看起来比她小了大概十几二十岁的女人用枪抵着脑袋。 「不用电子身份登记可以吗？」 就在僵局发生的前几秒，面前的女人问了苏谢天这么一个问题。 这天苏谢天刚好跑到自己名下一家旅馆巡查， 没多久就看到前台机器人和客人发生了争执。 面对客人提出的古怪要求， 前台机器人立即给出了否定的回答：「根据联邦相关管理条例，必须出示身份相关证明才能入住……」 眼看倒霉的前台机器人就要遭殃， 苏谢天顺势就接过客人话头， 本来还想寒暄两句委婉拒绝， 毕竟她虽然垄断这行， 但也是做合法生意的，这里又不比边疆， 大多也都是安分守法的号居民，着实没这个必要冒险做黑色生意。 可是不等她推託，面前的这位客人就直接掏出手枪， 抵在她的脑袋上，重复问了一句：「现在可以吗？」 苏谢天：「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她艰难的吞了口吐沫，平日里接待的态度最蛮横的无非也就是对周围噪音的投诉问题，这还是她生平头一回见到带枪出行的暴徒，她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杀人不眨眼的血腥场面，打了个哆嗦，颤颤巍巍补充道：「……客人如果需要的话我这里有一间专门接待朋友的空房。」 脾气不大好的客人立即彬彬有礼地点了点头，在前台上摆出一张无记名的卡，拍拍苏谢天的肩：「多谢。」 苏谢天：……什么时候土匪还会给房费？简单目测，房费疑似还不低。 要知道那卡的角落里还印着联邦银行同盟的logo！ 联邦银行同盟旗下的所有银行都可以刷！无记名！黑色的！她怕不是碰到了一个刚刚抢劫了某个星球首富的大盗！ 「呃……不知客人怎么称唿？我是这里的老闆，如果您有任何需要的话随时可以来找我。」 苏谢天左手递上自己的名片，右手调出门牌号码和相关密码，然后就接到了客人看傻子一般的眼神。 谁会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你？ 告诉也只会告诉代号啊！ 苏谢天瞬间就意识到自己又做了一件蠢事。 但神奇的是，客人竟然真的回答了她：「玛丽。」 「你可以这么称唿我。」 反正宇宙中叫玛丽的人有无数个，而阿尔米的玛塔早就已经死了，更何况，即便说出「玛塔」真名，也不过只是一个代号而已，随口一说，谁又会真的相信？ 算计来算计去，名字反而成了最不重要的一项信息。 客人的确是玛塔。 巴别塔和联盟给她准备的身份只有一个，她已经在假扮朱雀的过程中用掉了一个身份，她不太愿意让和朱雀有过联繫的那个「身份」再出现在处理自己私事过程中，所以思来想去，还是直接打劫来得更为靠谱。 苏谢天自打玛塔入住了这家旅馆，她就不敢轻易离开。 虽然这位客人「玛丽」入住的几天内基本上都待在房间内，比起那些喝起酒来撒酒疯的客人简直安全系数爆表，但她也完全不知道在干些什么，甚至连吃饭都吃的是房间内自备的营养剂——简直和那些在家里一宅就是几十年的星宅族有的一拼。 所以当苏谢天看到「玛丽」公主抱回了一个全身上下全部都是鲜血的女人，整个人都是茫然的。 她是什么时候跑出的房间！ 她又从哪里抱回来了一个女人！ 还有为什么这个女人浑身是伤还能笑眯眯的和她打招唿？！从七芒星潜逃出来的病患吗？！ 第299页 这就是玛塔专门为俘获安格尔找好的落脚点。 玛塔直接对这个并不想惹事的老闆用命令式的口吻吩咐道：「给我找个医药箱，送到我房间。」 说完就大步流星地抱着安格尔往房间走，还强调了两个字：「立刻。」 苏谢天：「……」 安格尔从玛塔面前扭着她那唯一能够活动的脖子，沖苏谢天展开一个大大的笑容：「麻烦了哦～」 苏谢天顿时觉得，这个七芒星星域里潜逃出来的精神病，简直比那个叫「玛丽」的正常人要有礼貌多了。 房间就在顶楼，霸占了整整一层的空间，就像是一个正常家庭布局，安格尔猜这八成是老闆在外随手给自己置办的房产。 「如果你认为你这样可以迎获老闆的帮助的话，未免也太高看她了。」 玛塔把安格尔绑在早就准备好的椅子上，扣上手腕的时候，她在安格尔的耳边低语。 安格尔在努力试图扭动身子摆脱这样的局面，可是药剂的后遗症只是让她坐在原地尖叫：「这叫礼貌！难道你妈妈没教过你拜託别人的时候要说谢谢吗？」 「我没学过这种东西。」 安格尔被玛塔的不要脸给震惊了。 「在想什么呢？」玛塔瞥了她一眼，「阿尔米里只有礼仪课，杀人用的。」 「好吧。」 安格尔看样子似乎放弃挣扎了，她嘟囔着：「那你准备什么时候杀我？」 「为什么我要杀你呢？」 玛塔勾起手尖沿着安格尔的下颚线滑落：「我们还没有好好聊聊呢。」 「把你的脏手拿开。」 安格尔的语气骤然冷了下来，像一只坏掉的晴雨表：「噁心死了。」 玛塔兴致不减，她搬了个凳子反坐在安格尔的对面，歪着脑洞问她：「你说，她到底喜欢你的哪一点呢？」 「我想了很久，还是不明白。」 「你这样子特别像那种藏在深闺里的怨妇。」安格尔浑身动不了，只能用言语狠狠刺向玛塔。 玛塔不为所动。 就在安格尔觉得玛塔又要用那噁心的指甲触碰自己的时候，门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苏谢天在门外喊：「我把医药箱带来了。」 安格尔感觉到那股黏腻的视线瞬间缩了回去。 玛塔起身，走到门外拿回了医药箱，没有浪费太多的时间就又回到了安格尔面前。 她当着安格尔的面摆弄着医药箱里的那些基本药剂，漫不经心地说道：「你知道的吗？哪怕是最基础的感冒药和精神释缓剂，只要掌握对了比例，你的精神和心率就会像超光速星舰跃迁一样，拥有极致的快感。」 挤压，眩晕，过度兴奋导致心率衰竭。 在追求快感的过程中，已经有无数人类的生命献祭给了这场放纵慾望的狂欢。 安格尔只是笑：「哦？我很好奇它能不能超越13号的把戏。」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选择了你而放过了路伊吗？」 玛塔低垂下眼眸，把药瓶里的药剂倒出来，磨成粉末，自言自语：「她是我最优秀的工艺品，我不太确定我是否有勇气亲手毁掉她。」 即便她已经背叛残缺。 玛塔把粉末混合在一起，手法熟练，撬开液体药剂的瓶盖口。 「但是我有信心可以毁掉那个抢走并改造我的成果的强盗。」 安格尔明知顾问：「你说我吗？」 她笑了：「其实我和你挺像的……霸道，自私，擅于伪装——毕竟我曾经以为你是个面瘫，路伊之前的那幅鬼样子就是你的翻版。可是你看看你现在，露出了本性的你，和我多么的相似啊。」 玛塔的手颤动了一下。 「你知道我和你唯一的区别是什么吗？」 安格尔眯着眼睛：「你是按照你自己最熟悉的样子塑造她，可我是在按照自己最喜欢的样子来唤醒她。」 熟悉代表的是安逸，而非喜爱。 「你塑造了她的形，我唤醒了她的心。」 「你伪装了太久，以至于让你差点都忘了，真实的你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安格尔冷冷的看着玛塔把液体注射进装有粉末的玻璃瓶。 「你按照自己的样子创造路伊，只是为了让她时刻提醒你和约束你，你为自己创造了一面整理衣装的镜子。」 玛塔正在调试针管，缓慢地推出里面残留的空气。 「你来找我，不过是出于对打破你生活谎言的愤怒，以及对过去被撕裂假面的恐惧。」 混合溶液溢满针管，玛塔把针尖对准安格尔的脖颈。 「少骗我了，不过是西洛伊斯。」 她轻蔑的冷笑：「告诉我，西洛伊斯的密码。」 让你们的思绪可以瞬间统一，达成一致，你我不分的密码。 「谎言是困不住人的，只有真实才会。」 安格尔微微扬起头，露出修长如天鹅般的曲线。 「她喜欢的，是我的真实。」 注射液在血液的温度下显得冰凉彻骨。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迟迟地雷x1 第153章 合作 而作为安格尔和玛塔话题焦点的路伊， 此时正安静的坐在一间熟悉的房间内。 这是她的大学宿舍， 单人间，空间不大。作为全星球统一的宿舍配置，这里只有简单的基础设施， 所有的东西都被清理得井井有条， 空气里瀰漫着一股浓重的尘土味， 即便这里被家政机器人打扫得异常干净，还是无法彻底掩盖此处已经被荒废了多年的气味。 第300页 这是她被朱雀俘获后的第三个月。 新好望角距离阿尔米星系及其遥远，需要正式迁跃的空间点就不计其数，更不用说现在打仗， 许多官方跃迁点关闭得关闭， 徵用的徵用，破坏的破坏， 除了走正规军事苍鹰星港， 还得走无数民间野蛮生长的私人星港。 光是路途中的时间就足够把人的耐心给逼疯。 更何况路伊还算是被变相软禁在房间内，朱雀根本就不让她越出房门半步。 不过路伊向来都很有耐心， 乃至等回到母星， 被关在自己旧日的宿舍里， 她都没有太多的情绪变化。 至少在表面看来是这样。 直到她听见了一个陌生而熟悉的声音。 「我印象中的西洛伊斯可从来都不是以定力见长的人。」 有人从门外推门而入。 路伊转过头去， 两个身披白大褂的人撞进了她的视线。 她的声音很是平静：「上将，部长。」 杰弗里挑了挑眉：「你竟然还记得我的军衔？」 毕竟是从小在阿尔米系统内长大的， 对于研究所所长这样的大人物自然是耳熟能详，更何况她还上过他的军械课。 只不过从军部系统叛逃而出的人竟然还选择用军衔来称唿，本身就是一件自相矛盾的事情。 「我接受的教育是称唿不过只是一个外号。」 路伊的回答简短有力：「只不过您对此表示诧异到让我有理由怀疑， 您是否也对阿尔米怀有异心。」 杰弗里：「好久不见，你到底越来越牙尖嘴利了。」 「你认识我？」莱利站在杰弗里身旁插嘴。 「生物部部长，三星堆研究所所长。」路伊把视线平移开，眼角余光捕捉到门外露出的环境。 雪白的墙壁，从墙角边缘探出的绿植，巨大的玻璃窗……怎么看都不像是在那个以钢筋水泥着称的铁血军校内。 看来是原版复制了一个房间，路伊心里推测，如果不是阿尔米刻意布置出来的审讯室，那就应该是在三星堆的某个房间里了。 她收回探究的视线，继续回答道：「我从电视里见过你。」 莱利自嘲：「看来我新年那段时间不该出镜的，毕竟那么多麻烦都是从新年开始。」 「你这就是因果逻辑错误了。」杰弗里打趣反驳，「不过由此可见，你的定力的确比不上面前这位。」 他把视线投向了路伊。 「我很好奇，据说西洛伊斯向来都是随心所欲的疯子，可是实不相瞒，观察了这么久，我还是认为你身上体现的阿尔米特徵更多一些。」 杰弗里指着路伊房间内的陈设：「离开了军队这么久，你依旧保持着良好的纪律作风。」 他转过头去和莱利自顾自的讨论：「我依然不认为她是一个完整的『西洛伊斯』种。」 这样谈论的语气实在不太让人愉快。 路伊面无表情的反思，自己过去怎么从来不觉得直唿人种或数字是一件极端让她不快的事情。 但她并没有把自己的胡思乱想说出来，只是瞭然的点头：「明白了。你们观察我多久了？」 为西洛伊斯的事情。 「有一段时间了。」莱利没有给出一个确切时间。 路伊继续追问：「那你们抓我有多久了？」 她的大脑前所未有的活跃，或者说，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清醒过。 ——如果当初没有接那个任务就好了—— 这个念头在她脑子里一闪而过。 不，路伊在心里默默反驳，她应该庆幸这个任务派遣到自己手上。 否则现在的她估计会和那些呆头呆脑的守卫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也根本不会遇到那么多游离于社会边缘灰色地带的人士；更不会遇到安格尔。 想到安格尔，路伊的神色缓和了一些。 是的，如果没有那个任务，她一辈子都会活在玛塔为她构建的梦里，一辈子都摆脱不了玛塔给她营造的虚幻梦魇。 是安格尔刺破了这个假象。 这一切乱七八糟事情的起源，都在联邦2844年那件该死的任务上。 西洛伊斯之种。 执行完了之后，受到封口的处理，被流放到了13号星球。 时隔了这么久，军方，或者说它背后的势力终于认识到了西洛伊斯之种的重要性，开始派全力来挽回当初「流放」这个错误。 可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意识到的？ 路伊故意抛出这个问题，就是企图从莱利的口中套出话来。 三星堆虽然是军方研究所的直系上级，但毕竟没有接受过军方的系统训练，防线应该比杰弗里要浅一些。 「这重要吗？」杰弗里打断了莱利的动作，抢过路伊的话头。 「我只是问问。」 路伊耸耸肩，一脸无所谓。 「是因为黎明吗？」 路伊反问的时候，眼睛一直死死地盯着莱利的表情。 她注意到莱利的面部抽搐一下。 「看来是她。」路伊继续试探，「也是，她在三星堆待了这么久，又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早就把安格尔和我的身份明晰了。你们之前一直想抓捕我们两个，可是发现我们总能绝路逢生，所以这次只围猎了一个——也就是我。」 杰弗里：「你很聪明，背叛得也足够彻底。 」 第301页 总算学会自己动脑子了。 路伊若无其事地说道：「还是老师基础打得好。」 「呵，还学会了谦虚。」 杰弗里像发现新大陆似的轻笑了一下。 「我只是好奇。」 路伊不为所动：「你们也知道，我本可以选择和朱雀同归于尽。」 只要她不想被抓住，她大可以选择自杀这条路，让他们什么都得不到。 「我是来合作的。」路伊从椅子上站起来，她的身高不矮，介乎于莱利和杰弗里的身高之间，和莱利的视线对视，「我告诉你们想知道的有关西洛伊斯的一切，你们来告诉我你们和巴别塔教的关系。」 她不在乎生死，不在乎输赢，不在乎对错，她只是出于好奇。 她被莫名其妙捲入别人掀起的骇浪之中，却从来没想过反抗，只想知道真相。 只是觉得藉此离开了安格尔有些可惜。 但如果安格尔能因此逃离追杀，到也是个不错的交换。 路伊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自我意识过剩，乃至产生了过多的自我感动，但又想到之前学过有关伪装「恋爱」的战术课里也提到许多人会为了爱情不计后果的付出。 那她这样也算是为爱牺牲？ 真有趣啊，无论是作为前阿尔米，还是作为现西洛伊斯，前者过于压抑，后者又过于放浪，都是不太有资格谈论爱情的族裔。 路伊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嘴角都忍不住的向上翘起。 这个交换不太等价，毕竟现在在对方的势力范围内，给定时间，他们应该也能自己摸索出一些东西来。 用他们迟早会发现的东西提出交换，这种行为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愚蠢。 路伊赌的就是时间。 追捕的频率越来越密集，动作越来越浩大，这也就证明他们等不起。 希望是有的。 很少。 只是下一秒路伊就看见莱利笑着摇头，「你知道上一个跟我谈合作的人是谁吗？」 「黎明。」 她的语气冰冷。 「她打着合作的名义一心逃跑，然后被我杀了。」 莱利盯着路伊看，嘴角笑意不减，「现在你又跟我来谈合作？」 「你说我是同意呢？还是不同意呢？嗯？」 *** 远在远处联邦域外的黎明喝着冰可乐并打了个饱嗝。 「总感觉有人在咒我死。」 小丫头小声嘟囔了一句。 「……你是从哪里得出这样的结论？」冬阳在一旁眼神怨恨的盯着黎明手里的冰可乐，振振有词，「我也想要喝冰的！」 「不，你不想。」刚刚醒过来没多久的池初在她脑袋里义正言辞的拒绝，「我的味觉太敏感了，喝冰的会让我觉得到了寒冬。」 冬阳咆哮：「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然后她不情不愿的拒绝了送餐机器人递来的冰块。 黎明斜睨了冬阳一眼。 尽管知道冬阳特殊哨向一体的体质，但这是她第一次见识真正到「精分」现场，还是没忍住多看了几眼。 这是冬阳和黎明认识的第一百零三天。 也是池初甦醒的第三天。 更是圆形剧场和自由联盟进行接触的第九十六天。 在一百天之前，自由联盟全部回到卢卡斯的掌控之中，攻势全面收束，放弃了一些不重要的被过分拉长的战线，聚集兵力，规模缩小，多次暗地里和乔舒亚进行双方洽谈。 虽然举行的前三轮洽谈无果，但好歹明天就要举行第四次。 「给你——老大要我给你的东西——明天的会议时间地点。」 冬阳翻了个白眼，把一张纸挪到黎明面前，「我就不明白了，他们为什么一定让你也要在场？」 出于对同龄人的嫉妒，冬阳时时刻刻都想和黎明攀比。 「我可是一名成熟且有资歷的外交家。」 黎明伸了个懒腰，看着上面的地点，表示自己知道了。 「这次还是乔舒亚作为联邦的代表吗？」 信息加密，必须用黎明的精神网才能开启阅读模式。 「嗯。」 黎明点点头。 「明天。」 黎明跳下位置的时候，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啊？」冬阳不解。 「明天，你们就会心服口服的相信我说的话了。」 黎明眨眨眼睛：「明天之后的不久，最迟三天，你家老大肯定会义无反顾的加入我们。」 「呸！你就整天装神弄鬼煳弄人吧！」 「赌不赌？」 「赌什么？」 「你有着不错的才能，但是需要得到相应的锻鍊。如果我赢了，你以后就要听我的话，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以防万一，我会在你的精神网里种下一个『楔子』，平时不会影响你的任何判断，但如果我愿意，我可以随时把你变成听命于女王那样的工虫……当然，我不太愿意这样做，毕竟这样做是一个两败俱伤的败局，我可不喜欢失败。」 这是黎明离开三星堆之后，第一次在人面前表示自己拥有同化能力。 「我们来赌一赌……我们的未来。」 作为哨兵的池初本能的感到了一丝危险，可是她听见「自己」跃跃欲试的声音：「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就是……总的来说，这个文里面所有结盟的双方，都是各自为政，无论大小，三个年龄层的人都在想着不同的东西（） 第302页 第154章 暗杀 池初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答应这么一个没头没尾的赌局。 可是黎明身上似乎有种奇特的说服能力， 让她有种「即便是输了跟在她手下打工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 池初和冬阳因为这个同时冒出来的念头不约而同地后退一步， 摇了摇头。 这个想法很危险！ 得打住！ 不能再继续想下去了！ 万一真的莫名其妙就臣服了面前这个啃薯条喝可乐的小鬼头怎么办！ 反抗的情绪过于强烈，以至于让冬阳彻底忘记她对黎明嘴里「楔子」的好奇。 头一回听说，能在精神海里被种下的， 听起来就不像是什么好东西。 黎明嘴里的会议很快就到来。 第二天， 黎明起了个大早， 穿上自由联盟特地定制的制服。 藏蓝色的底色配上银白色的条纹，明明是星际联盟的统一制服色调，但穿在她身上仿佛这个配色就是为她量身定做一般。 藏蓝的底色和眼底连城一片，带着大海一般的幽深， 而银白色调则和发色接近， 仿佛点缀在深海里的群星。 「我建议你可以去武器库找套合适的机甲。」 和卢卡斯离开前，黎明是这么对冬阳嘱咐的。 「为什么？」冬阳不明所以。 「如果你愿意的话， 可以让杰西卡试着联繫联繫星际蠕虫里的朋友， 让霍文熟悉一下检修间的设备。」 黎明没有正面回答：「相信我，过段时间， 大家都会变得忙碌起来。」 联邦政府和自由联盟第四次私底下非官方会议举行地点在距离首都星和域外之间某片的小行星带。 距离不近不远， 对于双方而言都相对公平。 前三次谈话双方都寸步不让。 乔舒亚想让卢卡斯暂时收兵， 甚至让一部分战区， 这样的话他手里才会有筹码和议院里的中立党派谈，想办法找到合作的道路让双方都满意。 可是卢卡斯却只答应收缩鞭长莫及的区域， 这样一来，既能把有限的兵力收回来稳定大本营，也能保持联盟的威胁。 他还是认为武力只是倒逼政策的手段。 除非联邦政府修正法案， 给非人类种群切实的利益，直接扩大非人种群的议院席位，否则他是不会在东北星域撤兵。 「我都说了！要让那群傢伙松口，首先你得给他们尝到甜头！」 乔舒亚一进门就瞪着卢卡斯，连坐都没坐下，噼头盖脸就是这么一句。 与其说这是一个「会议」，倒不如说这是一个「二人吵架会所」。 光是四周的墙壁都不知道听了多少吵架的废话。 卢卡斯也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自己的回答：「把中央星域的兵力撤掉，这是我的底线。」 「放你妈的屁！就撤那点兵！你在北方的兵线都特么快炼成一口锅扣下来来，煳弄谁啊？起码得撤出个豁口，要不然没得谈！」 「……给你留个豁口也行，但是你得给我个保证——东南的商道，你把东南商道开开，对非人种施行减税，放行，有需要的话我也可以为驻防提供一部分人。」 「你倒是算盘打得响……就等闹掰了之后窃取商道又在东边立起一道围墙是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 「……」 两个人在坐下来之间就交锋了一个回合，这个回合和之前的三次谈判一样——什么用都没有。 如果说前三次洽谈有什么进展的话，唯一的进展就是双方在一些更加具体的细节上分歧愈发增多。 好吵。 黎明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 这个哈欠成功的把乔舒亚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乔舒亚和卢卡斯两个人虽然都是主张和平合作的右派，但两个人不巧都是五大三粗的长相。 乔舒亚天生魁梧，五大三粗的样子一度让人以为他是军旅出身，鲜有人可以将他和腰缠万贯的商人联繫起来。卢卡斯在骨架上天然要差一点，但脸上那道疤倒是给他加了不少分，看上去也不是一个善茬。 而黎明，一个无论在哪一个独立星球法律里面都是严格意义上的未成年人的塞尔夫中性人，混迹在这样两个魁梧的成年男性中未免显得太过扎眼。 乔舒亚看着黎明，暴露的声音被硬生生的卡在喉咙里：「我说……你是怎么想的？」 「这样的谈判竟然带一个小孩来？」 看来他不知道。 不知道她的身份，也不知道她在三星堆的过往。 换而言之，乔舒亚和巴别塔教没有任何关系。 他是局外人。 黎明垂下眼眸，心里的猜测又被证实了一分，抬头沖乔舒亚笑：「是我缠着唐叔叔来的，乔先生别太介意。」 「你当这是玩小孩子的家家酒吗？！」乔舒亚鬍子都要翘了起来。 卢卡斯站出来打圆场：「你反应别这么大嘛……反正她也对我们没影响，我可以保证，她的嘴巴比你还要严。」 「哼！」 乔舒亚怀疑这个小鬼不是卢卡斯的私生子就是卢卡斯高价弄来的娈童。 毕竟塞尔夫人的美貌在宇宙里是出了名的，联邦里也有不少高官花大价钱就为了玩这口，其中也不乏时刻待在身边以示宠爱的。 第303页 荒淫无度和恪守礼节只在一线之间。 乔舒亚觉得自己也许需要重新评估一下卢卡斯这人是否值得合作？ 转念一想又觉得可能是谈判迟迟没有进展，所以卢卡斯想在他面前营造这种特殊形象来达成某种目的。 乔舒亚一时半会儿没想明白，干脆也懒得在上面做过多的纠缠，摆摆手：「算了，你想怎么样我也管不着。既然你说可信……那你就最好管好你的人。」 「你放心，在场的没人能比她更……」 卢卡斯话说到一半，突然感觉地面勐烈的震动了一下。 轰隆。 巨大的爆破声从四面八方响起。 热浪和尘埃拧成一团灰浊的绳，扭曲无比，从外而内疯狂挤压着视网膜和耳膜。灼热的石子打在脚踝和其他一切裸露出来的皮肤上，让黎明有种自己被剥了一层皮的感觉。 袭击！ 这是乔舒亚的第一反应。 黎明在爆炸的前一秒就拽着卢卡斯的衣摆，两个人顺势往桌角躲了过去，早就准备好的防护罩应声弹开，把三个人都包裹在一个透明球体内，成功的躲过了这轮攻击。 藏在黎明口袋里的伊莎贝拉突然仰头嘶鸣了一声，无数早就潜伏好的工虫迅速赶往附近。 「有大概两个小队的伏击。」 伊莎贝拉对黎明说道。 「分成内外，外部的已经被孩子们解决了，剩下的那队我不敢让它们太靠近，否则它们会接触到你身上的信息素而发狂。」 黎明：「这样就够了。」 她翻身而起，防护罩帮她抵挡住攻击就破裂了，灰尘和土块穿过透明的薄膜抖落在她的背上，现在又顺着这个起身的动作而掉在地面。 「卢卡斯！你说过你的人——」 「现在别急着甩锅，万一是你的人泄密呢？」 卢卡斯截断他的质问，他从随身枪套里拔出手枪，紧握在双手间，借那面桌子当盾牌：「除了你之外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乔舒亚也不甘示弱，把随身武器掏出来握在手里：「没有人！」 「罗德呢？」 黎明突如其来地追问：「罗德真的不知道吗？」 她的声音很轻，没有太大的力量，甚至在这样的爆破过后造成的真空感中显得如此不真实。 乔舒亚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但心里的声音切切实实的告诉他，他听到了罗德的名字。 两个巨头会谈，企图结束战争。 可是主战的另一个巨头真的不知道吗？ 乔舒亚陷入了沉默。 灰尘终于散去了一些，他们已经隐约可以看到持枪鱼贯而入的士兵们。 穿着东南新军的衣服。 「乔参议员！你没事吧！」 为首的队长身上还带着血，从衣服上看似乎刚刚经过了一场恶战。 「……你是……罗德的人？」 乔舒亚本能的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他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往前走向「安全区」。 「罗参议员今早监测到自由联盟的扩张行军路线，可是我刚刚抵达您的府邸就发现您前脚已经乘坐私人星舰离开……刚好是自由联盟扩张的路线。罗参议院担心您的安危，遂派我们暗中保护，我们刚到就侦测到星际海盗已经对您定位，展开暗杀行动，挨个刺杀已经来不及了，不得已出此下策才採取极端措施……」 答案仿佛预演了无数遍，其中几乎没有停顿。 队长说着，话锋一转：「您没事吧！？」 乔舒亚说自己差点就要被你们给吓死了。 还有罗德…… 特么的回去再和他算算跟踪的仗。 队员们把枪口对准他身边的卢卡斯和黎明，因为两个人都是背对着士兵们，所以士兵并没有看清楚两人的脸，子弹上膛的清脆声响起：「您是被海盗劫持了吗？这是您的同伴还是——？」 乔舒亚站起的身子一顿，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他和卢卡斯打了这么多场交道。 远在四场会议之前，他就和卢卡斯有多方接触，他甚至卢卡斯不会做这样的事情，杀了他这个鸽派首领，对于卢卡斯的诉求而言没有任何好处。 而且就算卢卡斯起了杀心，也犯不着用这么愚蠢的方法。 可是卢卡斯今天又带上了这个小孩，举动的确和平时不太一样。 起初他以为这个小孩是个娈童或者别的什么，但刚刚这个赛尔夫人问的那一嘴「罗德」和现在的情形莫名其妙的契合在一起。 说是巧合乔舒亚是绝对不信的。 「不想死的话就听我说——」 黎明的声音在卢卡斯脑海里响起。 「别看我，别起疑心，说服他们，我们是朋友。」 这个声音如海水一般低沉，虽然还是孩童的音色，但不知道是不是精神传达，有种不可名状的空洞。 深邃，空洞，冷峻。 仿佛她无所不知。 令人信服。 黎明精神力恢復得异常缓慢，要想同化一个成年人本来就是一个耗费心力的事情，更别提乔舒亚的精神阈值还相当高。 不能做到信息共享，只能退而求其次。 乔舒亚再一头雾水也知道现在他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卢卡斯不太可能伤害他，可是卢卡斯是他的敌对势力。 第304页 新军是罗德的人，按理说不可能伤害联邦的人，但这个诡异的塞尔夫人显然不是这么认为的。 ……围攻的星际海盗真实存在吗？ 乔舒亚的脑里划过这个疑惑。 「参议员？您还无恙吧？」 队长的声音把乔舒亚拉回了现实。 「啊……没事。」 他回过神，「这群人是我的朋友，你们把枪放下吧。」 士兵不为所动。 看来还是不行。 黎明嘆了口气，对伊莎贝拉说：「让它们进来吧，残杀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把枪放下。」乔舒亚意识到不对劲，声音也沉了下来，「没听到吗！」 「参议员，抱歉。」 队长把枪口移向了乔舒亚：「我们接到的命令是，护送您安全抵达目的地，然后，让您在此地安息。」 空气瞬间凝滞。 「喂，说真的，把商道给我吧。」卢卡斯没看他，好像是从同伴手里讨要了一颗微不足道的糖果一般轻松说道。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万弹齐发。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虎口脱险地雷x1 第155章 输赢 「……下面播报一则突发新闻……据前线记者传来的消息表明， 联邦商务部部长， 着名鸽派领袖，参议员乔舒亚先生，于今日上午9点52分在中部柯迪鲁斯星系进行视察工作时， 被星际海盗偷袭， 当场不幸罹难。」 老式电视机里响起的声音喋喋不休。 安格尔虚晃的神色盯着面前的电视机屏幕， 唿吸微不可闻，偶尔才会把眼睛眨那么一下。 她的衣着完好，甚至因为屋内家用电器完备的缘故，清洗机器人会定期为她清洗身体， 更换衣物。从外表上来看， 她完好无损，甚至过于安静。 如果不是有眨眼或者唿吸导致的上下起伏这样间或性的动作， 一看望去， 甚至她很容易被人误认为是一具尸体。 精神折磨已经持续了三个多月。 安格尔一度觉得自己可能会死在这里。 但玛塔像是故意似的，每次都在她将近死亡的边缘给她打一剂强心针。 这种药剂类似于她之前使用过的快速恢復药剂， 主要就是在关键时刻保命， 代价也是惊人的， 它们能在潜移默化里消耗漫长的生命力和短暂的判断力。 安格尔已经习惯用血液来把这一对冰凉的入侵者缓慢加热， 流经心脏的感觉。 她能感觉到死神拖着镰刀在密密麻麻的血管里游走，每一次经过心脏， 都会用那尖尖的镰刀划过心坎，然后刷的一声骤然抬手，告诉她， 死亡仍未降临。 死亡仍未降临。 不是今天。 或许就是明日。 安格尔在努力的把思绪从涣散中聚拢。 或者说，新闻里播报的那个声音成功的把她从悬崖边上往回拉了一把。 「你不觉得矛盾吗？」 咚咚咚。 她能听见心脏以一种不正常的速度在疯狂跳动。 「一方面给我续命企图从我嘴里套出消息，另一方面又给我打这种神志不清的药……」 安格尔唿吸急促：「要是我受不了了告诉你假情报怎么办？」 玛塔把针管从安格尔的皮肤里拔出来。 她太久没有晒过阳光，本来就白皙的皮肤此刻更是青筋毕露。 看上去像只破碎的洋娃娃，外表做工精緻，美轮美奂，但里面填塞的确是一团团劣质的黑绿棉絮，随时都有可能暴露损坏。 「这不是还没疯吗？」 玛塔仔细地拿棉球沾了酒精给安格尔消毒，「我很好奇，这么久了，为什么你宁肯一句话也不说，都不肯告诉我假情报。」 「也许我就真的信了呢。」 她说这话的时候，神态自若，语气淡然。 好像安格尔不管说什么她就真的会信一样。 安格尔嗤笑一声。 「以下是目击者拍到的视频……」 她视线重新聚焦在屏幕上。 因为地理位置偏远，本来就和「最新的科技」沾不上边，苏谢天干脆打造了一个旧地球时代风的旅馆，带领着游客各种身临其境的体会旧地球时代的生活风貌。 以至于这里所有的装扮和用具，在不影响现代生活体验下，都全方位向远古刊期。 屏幕上传来一阵爆炸。 拍摄者距离爆炸地点不算近，应该是调控了个人终端的拍摄距离功能。 爆炸点发生了什么全然不知道，只能看到一群人从爆炸点迅速撤离，衣着不明，但训练有素，有热心的网友很快就认出来了撤退的队列是星际海盗常用的游击阵势。 镜头拉近。 出现两具烧焦的残缺尸体——与其说是尸体——倒不如说是肉块。 爆炸太过勐烈，按理说是连尸体都留不下的。 但两个被害人显然躲在了某个遮蔽物下，还保留着一点残缺。 刚好可以用来做基因检测。 「……随行的法医专家组迅速进行基因检测……经初步鑑定，遇难者的人员确定为乔参议员。」 「另一个呢？」和现场记者连线的主持人问。 「……根据基因匹配……是波依德。」 记者顿了一下，继而说道，「众所周知，这位是星际海盗的一名大将。」 第305页 消息一出，宇宙譁然。 「呵。」 玛塔看了嗤笑一声。 波依德早在和阿罕会谈的时候被卢卡斯杀死了，这可是她亲眼所见。 联邦政府在撒谎。 「你们干的？」安格尔用仅存的理智问道。 问完她就后悔了。 玛塔切断了这附近的信号塔，和外界的联繫全都断了。 上面派来检修的维修人员来一个杀一个，但为了保持信息的输入，她还是默许了最近的那个维修人员把官方媒体信号修復了一部分。 这个期间，玛塔既没有和阿尔米联繫，也没有和卢卡斯联繫，更没有和阿罕联繫。 怎么看都是叛变独立出来单干的做派。 就算是巴别塔教干的，她又怎么会知道？ 假药害人。 安格尔面色阴郁的想。 玛塔盯着屏幕，没有正面回答：「不管是谁干的，目的都很明确。」 「初步判断，应该是战况胶着，海盗们想做出一些大动作……但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把自己的一员大将也搭了进去。」 节目组很快联繫了所谓的专家进行分析： 「但据称，白鲨和助手波依德这段时间渐有分歧，所以也不排除是卢卡斯想藉此一箭双鵰，把政敌和对手全部一网打尽。」 …… 舆论在把幕后推手引向卢卡斯。 「喂！」安格尔靠在椅子上，懒懒地喊了一句，「我渴了，我要喝水。」 她的行动能力一直被限制住，于是折腾玛塔成了她生活中不多的乐趣之一。 玛塔接了杯水朝安格尔走来。 「你再敢泼我一脸小心我就告诉路伊你虐待我。」 安格尔成功的制止住玛塔的小动作。 「你说什么？」 「我已经和路伊联繫上了一个多小时，你再泼我的话，我就让路伊出来咬死你！」 这是在关门放狗吗？ 玛塔心里的无语被讶异所掩盖，她下意识地四处看了一下，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影，面色沉了下来：「这里没人，你别想骗我。」 路伊被朱雀抓走了。 没人的意思就是，她还没逃出来。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西洛伊斯的密码吗？」 安格尔戏嚯地看着玛塔：「你知道吗？相爱的人，不需要面对面的交流——哪怕我们天各一方，也能生死与共。」 「说清楚点。」 「餵、我、喝、水。」 安格尔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又是高高在上的。 玛塔恨不得把她的脑袋按在水桶里。 另一边，看到消息的还有藏在域外的圆形剧场等人。 「竟然真的被她说对了。」 越戈诧异的看着新闻报导，沖身边的宗时礼说道，「那小鬼的智商怕不是要逆天？这种政治谋杀的局都能猜到？甚至连波依德的尸体去向都说对了？」 宗时礼只是看着新闻不说话。 屏幕上的亮光把她的面孔照得晦暗不明。 主持人在说些什么也已经不重要了，宗时礼满脑子都是刚刚见到黎明那天，她在餐桌上说的话。 黎明咬着冰可乐里的吸管，边喝边说： 「巴别塔教至少在参议院里占据了一半以上的席位……我甚至怀疑根本就没有所谓的鹰派和鸽派，只有教徒和非教徒。」 「不可能，所有的议员都在入政坛前必须经过严格的政治身份检测。起码往上追溯了三代人，信教比例只控制在五分之一。」宗时礼本能的进行反驳。 现在人均寿命都高，三代人都长寿的话几乎都能跨个千禧年。 「我知道说这话你们都不信，毕竟现在证据有限，说服不了任何人。」 黎明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但是如果你们选择相信的话，如果要想搞清楚这一切，你们——包括我们自由联盟的目标，都不再是联邦。」 「是塔。」 「圆形剧场不会加入任何政治阵营。」宗时礼不满的重申了自己的立场，「我们只是澄明自己感兴趣的真相。如此而已。」 黎明丝毫不为所动，继续说：「而且如果按照塔的目标，到时候所有人——你们这些做媒体的一定是首当其冲的对象——都会生不如死。」 可乐见底，吸管里发出的声音断断续续。 黎明晃了晃手里的杯子，里面的冰块互相碰撞，冲撞着众人的耳膜。 冬阳觉得黎明这种营造气氛的高手挺有讲恐怖故事的天分。 「对于你们而言，没有什么比失去自己的声音更加可怕吧？」 黎明认真的看着宗时礼。 「加入，或者不加入。你来决定。」 「什么叫失去自己的声音？」宗时礼皱眉。 她隐隐觉得这是个不太好的东西，难以名状的恐惧悄然爬上了她的心头。 「你不说清楚我是不会贸然站队的。」 不会贸然站队的另一个意思就是谨慎站队。 核心在站队。 宗时礼在动摇。 「我之前提到，三星堆的研究母题很大。新闻里也报导过，那个名字叫做——伟大回归。」 啪嗒。 冰块破碎。 伟大回归，宗时礼还记得新闻里官方对其的解释是「让和平共处的美好世界重归宇宙」。 第306页 一阵寒意从杯口蹦到脚踝，理智告诉宗时礼那可能是碎冰渣，但所及之处仍然让她产生一股战慄，麻，痒，令人恐慌。 「如果你们还记得巴别塔教的教旨的话，或许能够猜出点什么。」 消除语言分歧，建造通天之塔，终将与神对话，抵达神殿，唿唤真神。 「战争只不过是推行人体实验的手段……不，不仅仅是战争，整个宇宙，你们如果仔细观察不同星域的生存模式，都是轻版的13号星球实验。」 黎明说得斩钉截铁：「而战争，是最好的天然实验室。广阔，多样，光明正大，却又天然的避人耳目。」 「任何阻拦战争的人，都会成为绊脚石。」 而绊脚石，必须被除掉。 黎明把杯子打落，里面被融化成一块块的冰块滚落在桌面上，像是被命运之神投掷下来的骰子，晃悠悠的转动着。 「联邦在其中的角色可能是帮手，也可能是傀儡，甚至是棋子。」 黎明看到了宗时礼犹豫的眼神，微微一笑：「你在怀疑，这很正常。在想出答案之前，唐叔叔会非常乐意提供下榻之所。」 「波依德已死，唐叔叔和鸽派必然成为左右战局全新的推手。你们可以看看，到那时候，宗教究竟会不会出手。」 三次会谈期间，中部柯迪鲁斯星系传教士与日俱增。 第四次会谈，会谈地点附近的教堂已经鳞次栉比。 冬阳的个人终端传来黎明的通话申请。 她打开，对面信号不太好，但在一片滋啦啦的电流中还是能够听见黎明的一声轻笑： 「你输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我好想站玛塔x安格尔邪教cp 。 声明一下，这文在不影响曝光的情况下不会改，也就是说，我没被通知整改，就不会改，即便是改，如果涉及到核心思想得变的话，那这文说实话就和下架没啥两样了，没法改（）到了那种无法挽回的地步估计当锁即锁，或者随意完结orz但同样，这文完结时候的文名都被给我改成《13号不予显示》，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行为艺术了吧（x） 想想还是有点小期待呢.jpg 搓手手.jpg 另外再给大家宽宽心，这文冷得要死，我掐指一算，实打实隔天追更的不超过二十个应该（你们当我说每天买奶茶的钱都不够是假的吗！），so…… 大佬们根本不会care我们的，大家该吃吃该喝喝，小场面，稳住（x） 拿烟的手微微颤抖.jpg 第156章 楔子 她竟然还记得这件事？！在这种时候？？？ 这是冬阳和池初听见黎明那句「你输了」三个字的头一个念头。 「愿赌服输。」黎明在那头坏笑道， 「等我回来， 我的将军。」 冬阳嫩脸一红。 将军什么的……她可真敢讲！ 明明当初打赌的时候说的是当人肉盾牌。 「……你没事脸红什么？」 越戈好奇：「你们偷偷打了什么赌？」 冬阳摆摆手：「没什么，她瞎说的。」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将军这两个字， 确实受用。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黎明对形势走向的预测几乎百发百中， 无论承认不承认， 黎明的形象已经在冬阳的眼底近乎封神。 如果「将军」这两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冬阳下意识的选择了相信。 万一是真的呢？ 人们总是屈从于未知的力量。 更何况这个力量已经施展过它的强大。 黎明突然在冬阳脑子里清了清嗓子：「你闭上眼睛。」 尽管相隔千里，黎明的声音依旧在她耳边冷不丁的迴荡，让冬阳时不时产生一种「她从未离开」的错觉。 这么快？ 不用面对面的吗？ 「放松。」 「接下来你将感受到一股陌生的力量侵入你的精神海。不要抵抗， 不要排斥， 池初——你不要想着偷偷乱搞些小动作——」 池初：「……」 正如黎明所言，一股陌生的力量缓缓包围了冬阳的精神海。 仿佛温泉地底的暖流， 雾气缭绕， 无孔不入地瀰漫在广阔无垠的海岸线上。 雾气越来越浓，逐渐盖过了池初所待着的太极圆盘上， 几乎凝成水滴， 却不带恶意， 五脏六腑都是舒缓的气息， 唿吸也丝毫不受阻碍。 池初并不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之前她在冬阳的精神海里还尚未成熟的时候，偶尔也能感受到作为冬阳操控的肉体感知到的外界。 哨兵的五感相当敏锐， 有的时候碰见玻璃划拉钢铁的声音都会难以忍受，暴躁不以。 身为嚮导的冬阳天生就有平復哨兵精神的力量。 有意识无意识的，冬阳每次让池初缓解情绪的时候， 可视化的精神海就会浮现起这样一幅层层白雾的景象。 白雾编织成棉花糖，有着云层般的质感，和棉絮状的轻和。 但池初也仅限于此。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是生平所未见。 一阵无痕的唿啸之后，瀰漫的白雾几乎在瞬间向四周凝聚成一粒小小的水滴。 悬停在精神海的中央。 仿若太阳。 但比太阳更深邃，也比太阳更凝重。 池初觉得，如果一旦这个水滴落下，那么她们的精神海一定会永远被这股白雾包围。 第307页 甚至这些白雾还会如泡沫般溶于海面。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却对这个水滴产生了一股发自内心的敬畏。 「这是楔子。」 黎明的声音突然变得实质和清晰起来。 哐当一声。 门从外面被人推开。 冬阳抽回思绪，发现黎明正朝自己走来。 说是突发新闻，但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新闻只是将预演好的一切按时投向宇宙。 时间比真正的爆炸要延迟许多。 这段时间长得足以让黎明和卢卡斯乘坐超高速星舰接连穿过虫族新造的跃迁点回到域外。 难怪黎明「隔那么远」就敢铺开精神网在她脑子里种下什么「楔子」。 冬阳后知后觉的察觉。 感情人根本就在门外边！ 「你不用紧张。这个东西只是个保险，平时没事的时候不会对你产生任何影响。」黎明解释道。 冬阳忍不住问：「没事是指……」 「毕竟你打赌赌输了，以防你反悔。」黎明狡黠一笑。 「如果我反悔了呢？」池初不信邪。 「我不需要傀儡，我需要的是助手。」黎明认真的看着她，「但如果必要的时候，我不介意强制执行。」 楔子是黎明在同化过程中找到的一个平衡点。 在同化别人时需要花费大量的精神力，基本上短期内同化三个人就是她的极限，之后就会陷入漫长的精神匮乏时期。 距离上次同化工七和三星堆那个倒霉萌新研究员已经过了大半年的时间，但黎明依旧感觉自己的精神海没有完全恢復。 她至今不知道自己同化一个人后需要多久的恢復期。 黎明不会允许这种未知的危险干扰她的行动。 反覆演练后，黎明找到了名为「楔子」的平衡点。 正如「楔子」其名，在准备同化对象的精神海中放置一个辅助的工具，这样同化对象可以清楚的意识到自己正在被某个东西所「注视着」。 这样省掉了黎明捕捉对方精神海的步骤。 虽然消耗的精神力不减，但只要黎明愿意，以后无论在哪里，哪怕两个人相隔一个宇宙，这枚受到黎明控制的楔子就会坠落下来，继续完成目标的同化。 理论上来说，这样既可以节省现有的精神力消耗，也能起到威慑作用。 同化的目的是信息共享和为我所用，不到万不得已，黎明更愿意用一种代价不那么大的方式来达成这个目标。 冬阳：「……没听懂。」 池初保持缄默。 黎明宽慰地笑笑，表示：「不需要懂，你就知道，这只是个预防措施就好。只要你好好遵守赌约，这个对你什么影响也没有。」 同化的能力只有她、工七和何往宾知道。 哪怕是对她毫无敌意的何往宾，黎明都是为了出逃迫不得已告知的。 不到必要的情况，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 无论那个人是谁。 哪怕冬阳，哪怕卢卡斯，哪怕路伊。 成为「观察对象」的当然不只是冬阳一个。 安格尔没有说谎，她的确和路伊取得了联繫。 三个月以来，每次她想和路伊建立精神联繫，效果都不大理想。 安格尔的精神保守玛塔的折磨，时不时的会失去意识，而路伊那边似乎也不太好过。 总之两人经常错过，同时清醒的时间少之又少。 就算有幸同时清醒，往往没说两个字，一方又会陷入长久的沉寂。 这是路伊三个月来清醒时间最长的一次。 她睁开眼睛，视网膜被溶液挤压得微疼。 路伊早就习惯了这种情况。 她放缓了自己唿吸，整个人泡在营养液里，任何微弱的举止都会带来水纹的小幅度波动。 和莱利的谈判失败了。 路伊每次清醒都会迅速在大脑内重新整理一次自己的思路。 莱利拒绝了她提出的交换情报申请，选择了自行摸索。 拒绝带来的代价是巨大的。 对于莱利而言，她得花费大量的时间一遍遍的在路伊身上实验有关西洛伊斯的种种传说，还得保证她的生理和精神状态保持一个相对健康的临界值。 这对她而言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而这个代价对于路伊而言则更加明显。 宇宙中有个西洛伊斯有种种传说： 永恆之神把生命之种埋入精神之海。精神之物非凡人可以窥见，哪怕中途海洋枯竭，可生命之果不会消失，在星光灿烂的日子终会回归。 传说他们纵情声色，只沉溺于自己的欲望；传说他们掌握着操控宇宙的古老知识和永恆力量；传说他们的秘密凡人不可窥视，庸人不可见。 传说在某种情况下，他们涅槃，永生，不死。 为了验证这个传说，莱利尝试过用各种手段让路伊的精神或者生理陷入间歇性死亡，但又会在最后一刻把她从死神手里抢夺回来。 昏迷又清醒。 死亡又重生。 一次又一次。 路伊觉得自己的恢復能力似乎正在加强。 突然从空间之外传来一阵闷响。 从水里听到的声音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闷和肉眼可见的延迟。 她扭动脖子，把视线投向进来的人。 第308页 「对于黑死病毒的扩散我很抱歉。」 莱利正在和某人说话，那人被莱利挡住，路伊看不清具体的人脸，眼角余光只能隐隐捕捉到一抹白。 白色在三星堆简直是烂大街的颜色。 这个信息毫无用处。 路伊把注意力放在莱利的对话上。 「星际海盗潜伏进了三星堆……对……但这个人已经被我清除了，我敢确保，如今的三星堆不会出现任何异样。」 「但我有一点没想明白，布莱恩按理来说没有进入最高仓库的权限，理论上他无法接触到任何黑死病毒的培养皿……什么？您说那个叛逃的实验体？不不不，她进来的时间比变异虫族要晚，所以即便她真的还活在世上，也不可能是她泄露的。」 莱利走近，路伊勉强看清了另一个人。 白色西装，衣服的每一寸都裁剪得纹丝合缝。 因为溶液是淡蓝色的缘故，路伊觉得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了一层淡淡的蓝雾中。 换做任何一个人而言，这样的情况都应当是羞赧的。 路伊此时正漂浮在生存舱内，浑身赤裸，蓝色的溶液有助于她的身体修復。无数导管从生存舱的这头连接到那头，在强烈白光的照射下，任何东西都无所遁形。 包括权利，隐私，和尊严。 「我见到了罗德。」 她沖安格尔这么说道。 「哇喔，那你岂不是被他全部看光了？」 「……是的。」 「我会在杀掉他前把他挖眼、分尸的。」 「你还是先从玛塔的手里逃出来再说吧。」 「哼！所以，他过来干什么？」 路伊盯着罗德，发现这个宇宙近乎登顶权力最高峰的人慢慢走进，然后，蹲了下来。 他手里拿着一张类似于羊皮卷的古物，上面有着繁复的密语，花纹繁复，结构复杂，像是某种古老神秘，尽显高雅的工艺品。 「这是关于西洛伊斯的密语。」 罗德缓缓开口，声音有种海洋般的沉稳和空荡。 「符号学家已经对其进行了翻译，你认识吗？」 路伊当然认识。 那是西洛伊斯最喜欢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也是通用语「西洛伊斯」的发音在母语中的真正含义： 「赐我永生之力，予我不亡之魂。」 第157章 交易 「我不知道。」 面对罗德的逼问， 路伊的回答则显得有些冷淡。 在溶液里自然是说不了话的， 反正溶液也只是为了修復她近乎破损到极致的身体，现在没有了生命安全的压力，自然也不需要路伊再在里面待上过多的时间。 毕竟让她全面恢復身体素质也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情。 路伊此时裹着一张白色拖地的毛毯， 头髮已经长长了， 湿哒哒的搭在肩膀上， 看上去颇有种淋雨幼兽的弱小和无助。 但在场的人都知道，这不过只是假象。 只要给路伊一丝机会，她就能亮出爪牙，狠狠地在他们手上挠出几道深痕。 「说真的， 要不要考虑语音调情？」安格尔在脑海里喋喋不休， 幸灾乐祸地笑道，「我们之间还没试过这样呢～」 天知道她是怎么在不控制声带的情况下发出颤音的！ 路伊绷着脸， 她实在没想到安格尔在这种时候还那么不着调：「我拒绝。」 态度坚定， 不容置喙。 「要不……我先来？」 路伊对此彻底装死：「我建议我们还是商量一下等会的回答。」 告诉与否？告诉多少？在不知道对方的目的之前，任何泄露出来的情报都有可能成为杀死彼此的兇器。 显然， 无论是莱利还是罗德， 对于路伊毫不知情的回答并不满意。 「呵， 也就这群脑子神神叨叨的人才会相信这种鬼东西！」 路伊听见安格尔在脑子里嗤笑：「说白了， 就是和巴别塔教所谓的大事年记编出来的寓言故事没太大区别。小时候菲尼经常拿它来哄我睡觉，我严重怀疑这那些所谓的永生啊不死的那些童话传说就是西洛伊斯歷代为了哄小孩编出来刻在基因里的——这样他们以后就可以省事不用想法子来煳弄小鬼了。」 路伊：「……」 她不可能像安格尔这样说话， 只能选择一个委婉的方式表达：「那只是传说。」 传说，并不一定就是真的。 即便是真的，她为什么要告诉罗德呢？ 她敏锐地注意到罗德的瞳孔微缩， 似乎很惊诧于这个答案。 但他隐藏得很好，路伊差点就没注意到这个细节。 只是看他这个反应…… 与其说联邦与巴别塔教有什么勾结，倒不如说罗德与宗教势力暗地里有一些交易。 毕竟罗德身为联邦目前的领袖，没有任何理由会对「对政权几乎无害」的西洛伊斯有任何兴趣。 除非他本人想要永生。 「你现在来……是战况比较胶着？」 路伊决定先发制人，问道：「看来乔舒亚的死亡对你们的影响还是相当严重的。」 莱利诧异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路伊应该没有任何渠道可以接触外界的信息才对！ 除非—— 这就是西洛伊斯的密码。 路伊回以冷淡的眼神任由莱利进行无端的猜测。 第309页 这个消息是安格尔刚刚告诉她的，虽然针对那场谋杀有无数猜测，安格尔也表示玛塔不认为是卢卡斯的手笔，但如果顺着这个逻辑想下去，联邦一定会发起总进攻。 阿尔米一定正在前往前线。 而据路伊对政府和阿尔米的了解，他们既然敢谋划这场暗杀，就肯定有后手。 更何况罗德向来擅长打感情牌。 她出身于阿尔米星球，这么长时间了，于情于理，在无论如何都撬不动她嘴巴的情况下，一定会把阿尔米搬出来试图让她就范。 即便不是，也会试探一下。 而不是像这样连试都不试，直接让阿尔米的上级联邦政府负责人出面。 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阿尔米不方便出面。 「是啊。」罗德心里也有了结论，嘴上却没有否认路伊的话，「我们损失了无数航道，正在发愁呢。还好阿尔米终于愿意亲赴战场解决这场危机，倒让我放心了不少。」 不对。 这样的场面不值得阿尔米亲赴战场。 路伊顿了一下：「你就不怕我把这个消息泄露出去？」 这个消息也有可能是假的。 或者罗德就是打着让她传播假消息的算盘。 罗德饶有兴致的看着路伊：「我同意了。」 路伊镇定地望着他，没有说话。 罗德继续说：「你不是想要做交易吗？我同意了。」 「我来告诉你我要阿尔米前往战场做什么。而你——」罗德语气微顿，声音带着诱惑，「——则告诉我你们是怎么传达信息的。」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或许还能交换其他的情报。」 「怎么样？这个买卖划算吗？」 路伊还是没有说话。 罗德一副无奈的样子：「好好好，既然你不相信的话，那就让我先来展示我的诚意。」 他给莱利递了个眼神，示意路伊跟着他走。 他们来到一个封闭的实验室。 立在路伊面前的，是一个巨大的复杂的椭圆装置。几乎霸占了这个空间的二分之一，两端和边缘泛着冷峻的金属光泽，中间则是用特殊材料构成的透明可视窗口，里面悬浮着一个绿豆般大小的球体。 「这样真的好吗？」莱利不安地看了路伊一眼。 罗德径直按下了按钮。 这是路伊第一次切实体会到什么叫做「毁天灭地」的黑暗。 无数强光在器皿内迸射，中间的球体瞬间扭曲。 过快的速度在路伊的视网膜里残留了大量的图像，她能感觉到一股难以名状的恐怖牢牢霸占了她的神经。 从球体的中央展开一场无名的扭曲，似乎能够把她的整个五脏六腑放进比海底深旋更快更深的地方螺旋撕扯！ 紧接着—— 光消失了。 不是光谱里可以用颜色来界定的黑色，而是所有的光线和色彩都在一瞬间内被吞噬殆尽。 在光无法逃逸的视野之外，留给人类的只剩下面对深渊的凝视。 路伊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但她知道这个东西是什么。 她的唿吸微滞：「你们竟然创造了黑洞。」 罗德笑了笑：「你说，如果这个东西放在战场上——会发生什么？」 在奇点周围会形成一个强大的引力场，一定范围之内，甚至连光线都无法逃逸。 在没有超光速的曲面引擎下，没有任何现存宇宙生物的速度可以凌驾于光之上。 地狱之口。 它会吞噬周边的一切之物。 如果被投放在战场上…… 路伊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 后果不堪设想。 难怪阿尔米要亲赴战场。 这么大的事情，如果没有一个核心人物看着的话，万一出现意外，别说了敌军了，就连己方都有可能被随时吞没。 路伊盯着面前的黑洞，怔愣许久。 因为这个东西的体积过于狭小，而且不知道这玩意儿是怎么制造的，黑洞扩张到等人高的大小后就静止不动了，所以他们才没有被这股怪力拉入深渊。 然后，她反应过来—— 既然罗德敢拿这个情报用来交换，那就证明，这个情报已经无足轻重了。 要么，在黑洞之上还有别的计划； 要么，这个计划……这个可怖的战术…… 路伊勐然抬头—— 与此同时，域外。 「公平你个屁！」一嗓子咒骂打断了冬阳的思绪。 冬阳嘴巴还保持着微张的状态，依旧没能从精神海的变化中彻底抽回神来。越戈却已经率先抢在她之前看向门口，问道：「什么情况？」 「那可是老子这么多年辛辛苦苦积攒下来所有的暗道！你们这群海盗他妈的想一个字都不出就用了——你们他妈的怎么不强抢？！」 冬阳看清了继黎明之后，从门外进来的其他人—— 乔舒亚和卢卡斯。 「你你你你你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冬阳震惊的看着嘴里骂骂咧咧的乔舒亚，僵硬地扭头，反覆把视频里播放的乔舒亚「遗照」和面前这个活生生的人对比，如此十次，终于确认这就是视频里的本尊！ 那照片是乔舒亚刚刚当选议会议员时照的，颇为年轻，眼神看上去也比现在要稚嫩、和善不少。 第310页 卢卡斯看着照片，绷住笑意：「毕竟我们是叫星际海盗，趁火打劫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而且，难道乔参议员觉得您的这条命不值那几条暗道吗？」 「几条？！」乔舒亚像只被踩着尾巴的猫，「上十万条走私航线你他妈说这是几条？！」 卢卡斯报以无辜的眼神看着他，保持微笑，露出八颗牙齿。配上眼角那道刀疤，乔舒亚觉得那简直就是鳄鱼的笑容。 「妈的！晦气！」乔舒亚扫了一眼自己的「遗照」，咒骂道，「关了关了，看着心烦！」 他又狠狠瞪了一眼一直盯着自己冬阳：「臭小鬼看什么看！老子还没死！不要用那种看到了从古墓里蹦出几千年殭尸的眼神看着我！」 冬阳连忙低头数脚底的砖缝：不，我不是，我没有。 黎明微笑解释：「毕竟早有预料，所以我们做了两手准备……当然，现在『乔舒亚』这个人切切实实的已经死亡了，相关档案也处理干净了，只要他不再主动联入星网暴露自己的精神活动，『乔舒亚』就不会再次復活。」 乔舒亚不自然的看了黎明一眼。 他还是无法接受现在的小孩子智商已经逆天，甚至可以担当发号施令的角色。 假以时日…… 乔舒亚不敢去像她的未来。 「好了，我的朋友。我说过，必须等三方会面，我才能继续我的猜想。」 黎明不知不觉已经坐在了主位上，她在的双脚在半空中摇晃，像个坐不安慰的孩子。 事实上她也确实是个孩子。 「毕竟这个猜想如果正确的话，我们必须得联合起来才有可能摆脱。」 三星堆里，罗德正竖起一根食指，放在嘴唇之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现在，轮到你了。」 他的声音宛如地狱里恶魔的低语：「你告诉我你们是如何做到传递思想的，我就告诉你执行计划的时间和地点。或许你还能通过你『特殊』的渠道挽救一些你在意的东西。」 他耸耸肩：「很公平的交易，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打乱一下更新节奏……6月起日更到完结 哎我一点快要走完大纲的实感都没有 第158章 复制 罗德的态度很明显。 他是真心实意的想验证有关西洛伊斯的各种传闻。 「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路伊对安格尔低语：「可是我一时半会儿找不到黑洞、实验、和西洛伊斯的联繫——或者说， 我想不通黑洞的诞生在整个实验里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之前她们对幕后者的猜测是通过各种手段， 想尽办法尝试达到控制精神的目的。 在这样的思路下，无论是数字星球的实验，还是有关虫族的变异， 全部都可以解释得通。 可是黑洞—— 一个彻彻底底吞噬所有， 毁灭一切的东西， 又和这个有什么关系呢？ 路伊不相信它只是一个纯粹的军事武器。 毕竟她在三星堆也待了这么久，能够拥有如此级别的安检，不可能只有一个简单的「军事」用途。 虽然没有证据，但直感让她觉得面前的黑洞和这些东西有所关联。 向来以理性着称的人也不能不忽略这种急剧放大的不安和猜忌。 「同意。」安格尔的语气也凝重了起来， 「我一直在想着能从玛塔嘴里问出点什么……你觉得她可能知道相关的情报吗？」 「不好说。」 路伊对上罗德的视线， 因为迟迟不说话，嘴角下抿成一条直线， 让她的眼神看上去有些阴郁。 她不太确定罗德是否看出来了她正在和「外界」沟通； 抑或只是单纯的觉得她在做「交易与否」的定夺。 安格尔的声音沉默了一阵子， 又絮絮叨叨起来：「不过我有个想法……」 或许是安格尔这次沉默的时间过于长久，玛塔已经习惯了有安格尔在旁边不断开嘲讽的日子， 这样的安格尔看来十分不正常。 「我放弃了。」安格尔突然向后一靠， 她的双手双脚依旧被束缚在专用的审讯椅上， 「你知道我刚在和路伊在商量什么吗？」 一提到路伊， 玛塔的脸色就不太好看。 「你或许不该让我保持如此长时间的清醒……或者说，你和你后面的那些人不应该让我们两个『同时』保持如此长时间的清醒。」 安格尔喋喋不休：「不过这样看， 显然，你和控制路伊的人，应该没有直接联繫。」 不一定是一伙的， 但也不能排除同伙或者上下级的可能性。 只能说信息相对滞后，或者某方有些异心。 「我告诉你西洛伊斯所谓的永生的秘密。」安格尔耸耸肩，「路伊说这个并不重要，反正说出来你们也没办法模仿。」 「这是种族天赋。」 路伊的语气听起来有一丝狂热。 ——罗德没有看错，在向来冷淡的前阿尔米军人身上，他看到了一种远超宗教之上，对自己种群有着极高认同的狂热。 「我们的精神网，是连为一体的。」 共享知识，共享经验，共享一切。 「所谓的永生指的是，只要我们种群还存活着一个人，就能把我们的经验知识代代流传下去——直到种族灭亡。」 路伊没有撒谎，她只是隐瞒了一部分真相： 第311页 首先，她们有一个共同的精神网，但也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独立网络。 其次，这个有关「永生」的定义，是她和安格尔根据族群神话里擅自推测出来的。 可是谁又能辨别一个被逼到绝路的西洛伊斯嘴里说出的真相呢？ 毕竟西洛伊斯可是宇宙中以「欲望」而着称的种族——而在所有欲望中，求生欲就和法律中的生存权一样，凌驾于所有的欲望之上。 果然，无论是玛塔还是罗德，都露出了惊诧的眼神。 …… 黎明看着大家的反应，满意地笑了起来。 她刚刚把三星堆的那些实验详情告诉了在场的所有人——为了证明她说的是真实的，她甚至还当场把自己在三星堆时期记下来的所有数据全部都以脑内临摹的形式通过设备投射出来。 「相信我，这还不出最有趣的。无论是数字星球，黑洞计划，还是黑死病毒……它们都不过是子题……而这些分散的子题之上，有一个共同的母题，也就是说，这些东西都是为了研究这个母题而开设的实验项目。」 伟大回归。 黎明提出了这样的字眼。 「乔叔叔，我问您，你知道三星堆的成立时间是什么时候吗？」 众人把目光聚焦到乔舒亚身上。 「联邦元年。」乔舒亚脱口而出。 「如果从组织机构而言，的确是这样。」黎明摇摇头，「但从人员构成上来看，首批入驻三星堆的那些研究人员，早在联邦成立之前，就聚集在了一起。」 那个时候他们还没有正式的机构，只是被称唿为「研究所」。 为此我特地让老师去找了一下这些首批研究员的家谱……然后我们发现了一个有趣的共同点。 何往宾把印有头像的资料公布出来。 所有人，无一例外，在错综复杂的家族谱系中都会和林林总总的宗教扯上关系。 更可怕的是，在座的人因为早有察觉，都对宗教做足了功课。 在宗教大幅度扩张的过程中，较大的宗教要么消灭，要么吞併那些小型宗教。 ……这些小宗教在歷史上的时间相当短暂，但最后无一例外的都归顺于同一个宗教。 巴别塔。 「再次提问，巴别塔教的第一位大祭司是谁？或者说，哪怕到现在，大祭司又被称为什么？」 「萨特。」杰西卡喃喃自语。 黎明：「谢谢。现在请看这份文件。」 何往宾又甩出来一份资料。 是他之前从第一图书馆里查阅到的联邦建军史。 乔舒亚皱起了眉头。 独立星历272年，人族与虫族费尔南多第五次交锋，人类获胜，代价是主将及其亲卫发动了自杀式的袭击，下落不明。 六十年后，重整旗鼓的费尔南多一改战斗方式，迅速扩张。 而失踪的主将名为奥雷多·保罗·萨特。 萨特。 「萨特直接影响了三星堆和虫族。」黎明说，「我不相信现在的联邦政府没有他的继承者。」 「等等！」宗时礼神情肃穆，「我想到了一件事。」 她勐然看向卢卡斯。 ——黎明一直称其为「唐叔叔」。 卢卡斯的全名是卢卡斯·唐。 按照时间来推算的话……古老的唐家也是联邦初年显赫的一族。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唐家消失在政坛时，恰好是政治斗争的缘故。 宗时礼已经站在了真相的大门口。 乔舒亚连忙反驳：「不对！唐家不可能是被罗家打倒的！我了解罗德的一些家史，他们家族虽然一直混迹政坛，但直到他这一代才开始崛起。」 「唐家倒下后，在政坛崭露头角的一些角色，的确没有一个姓『罗』。」何往宾肯定了乔舒亚的说法，随即反问道，「可如果三星堆的模式同等复制到联邦呢？」 复制。 人类在生物学上的克隆上走得艰难，但并不代表着行为模式的復刻不会轻松。 何往宾说：「那些人的确不姓『罗』，但有趣的是，他们都和罗家交好。」 事实证明，罗德之所以能够一跃成为联邦政坛上的新星，不仅仅只是他个人的杀伐决断，还仰仗了这些老派家族的助力。 「而且罗德掌权后，前往三星堆视察的次数也在歷届政治领袖中是最高的那批。」 这是公开的数据，还不算那些暗地里的偷偷造访。 「你的意思是，罗德是巴别塔教的人？」越戈被彻底勾起了好奇心。 黎明没有正面回答：「重点不在这里，重点在于，这些事情和伟大回归有着怎样的关系。」 如果这些真的暗中有所联繫，根据巴别塔教消除人与人之间隔阂，最终可以建造通天塔迎接真神的教义，很难不猜出背后的目的。 现在，消除隔阂已经很明显了，就是统一精神网的各项实验。 在搜集了大量数据之后，再根据罗德强硬的进行战场上推行大规模实验的作风，宗时礼觉得很有可能距离得出歷史性的成果只差临门一脚。 那么建造的通天塔这个过程也很好猜测，就是所谓的「伟大回归」这一科研母题。 问题在于，通天塔的真实形态是什么？ 巴别塔教的教义是营造伟大世界迎接真神，抵达天国从来都不是它的最终目标。 第312页 迎接真神才是。 怎么迎接真神？ 以及，真神到底是谁？ 「理论上而言，黑洞的质量只是一个非常小的奇点，粒子在狭小区域内快速逃逸造成的空间弯曲只会让那些被引力场吸引的物体随之被压缩成微观的形态……」 黎明这时候终于展现出一个从小浸淫在科研环境下的表达天赋。 「抱歉，这些词可能有点专业，但我相信你们应该可以理解。」她的语速不太快，缓慢而坚定，仿佛自带解说，也确实让之前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人——尤其是冬阳这样的——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总之，黑洞从之前的旧地球时代都被无数科学家推断，物体在里面不会死亡，只是被分解成无穷小的形态……如果掌握了方法，把这些无穷小的形态重新排列组合，也许就能在特定的时空重现某种特定的东西。」 黎明说得干脆：「简单的理解，很多人喜欢提及或者研究的，所谓『穿越』就是这么一回事。」 如果时空能够穿梭，如果物质能够随意重组，那么构筑出一个「神」似乎也不是一个异想天开的事情。 「时空穿梭？！」乔舒亚的声音都变得尖细了起来，「你说伟大回归是时空穿梭？！」 黎明看着他。 当某种思想只需要通过肢体动作来传递的时候，语言也变成为了微不足道的鸡肋。 空气里瀰漫着一股可怖的沉默。 作者有话要说：　　总算……串到一起了 。 今天起日更 儿童节快乐啊 第159章 死亡 苏谢天是一个典型的无神论者。 新好望角地理位置偏远， 而且也没有诞生特别强大的家族， 大大小小的宗教势力都无意于此，传教力度小，再加上这里流窜的人来来往往各种信仰都有——反而促成了当地居民的无神信仰。 所以当她听见自己的脑子里响起「嗨～」这个字的时候， 整个人都吓得跌坐在地上。 是谁在她脑袋里讲话？！ 「我叫安格尔， 你可以称唿我为安， 或者荆棘花之类的东西。」 「等等……」 「如果你愿意叫我神灵的话，我也不介意享受这种尊称。」 「不是，你……」 那个声音在苏谢天的脑海里咯咯直笑，似乎完全听不见的样子：「美丽的女士， 我想我现在可能需要你的帮助。」 苏谢天捂着脑袋颤抖地尖叫着：「不管你是谁！你你你你你从我的脑袋里滚出去！！！」 「我猜想现在你一定很想让我闭嘴……哦， 这可不行。」安格尔抱歉的说道，「你可能唯一能够帮助我的人了。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吧。」 「你还知道！」 苏谢天已经能够扶着墙壁站了起来， 她懊恼的看着摔了一地的牛奶和面包， 头痛地想着等会儿还得重新跑到厨房给那个持枪的「恐怖分子」玛丽送餐。 「你想拥有无穷无尽的财富吗？」 「不需要你快滚出我的脑子！」 「或者你可以拥有一个顶尖刺客的人情。相信我，你想杀掉谁我都可以替你做到。」 「我现在就想杀了你！你给我闭嘴！」 苏谢天愤怒地一拳锤在了墙壁上， 结果没注意碰到泼在墙壁上的牛奶污渍， 整个拳头外侧都泛着浓浓的奶香， 她只觉得一阵噁心。 「如果以上两个条件都无法让你的心动， 那么……你想把那位倒霉的客人赶出房间吗？」那个声音轻轻笑着问道。 苏谢天愣住了。 「对，那个自称是玛丽的女人。或许你可以上星网……如果你还能上的话， 可以去相关的资料库查一查玛塔·菲尔比这个名字。相信你会的这位联邦前少将非常眼熟的。」 苏谢天：「你说什么？」 「如果你愿意且同意的话，我想今天的食物里我需要一杯双倍浓缩的玛琪雅朵，我不太喜欢黑咖啡的味道， 谢谢。」 苏谢天看了眼泼了一地牛奶，沉默了一会儿：「你说你叫什么来着？」 「另外以防万一，我相信你刚刚可能过于紧张所以忽视了我的自我介绍。不过不要紧，名字只是一个代号，你愿意怎样称唿都行……」那个声音轻松又惬意：「不过我个人推荐你可以叫我小甜心哦～」 「……」 她现在可以确定这个人的确是听不见她的声音。 但苏谢天同时又忍不住怀疑她是不是有读心术？ 否则为什么能那么精准的猜到她的内心想法！ 从此，苏谢天除了日常巡视自己旗下的产业以及替「玛丽」跑腿后，还多了一个任务： 忍受神经病在脑海里喋喋不休的讲话。 苏谢天决定用「话唠」来称唿这个被玛丽关注的女人。 玛丽——哦，不对，按照话唠的给出来的名字，这个人应该是前阿尔米士兵，但似乎叛变了军队，现在成了一个流寇，之所以这么神神秘秘的，全部都是为了从话唠嘴里套出比较重要的信息。 不过苏谢天也不敢确定话唠说得是不是真的，现在信号塔还没有完全恢復，她也无从下手查阅。 更何况，这个人叫玛丽还是玛塔对她而言没有太大的关系。 她只是一个临时被武力控制的普通人罢了。 苏谢天还是先入为主的叫她玛丽。 第313页 话唠现在似乎被玛丽所控制，身边什么东西也没有，而她又是得到了玛丽新人的外界无关人员。 两个人都想摆脱这种糟糕的局面，于是达成共识。 通过她来和外界传递一些消息或者偷偷带一点小物件做点小动作而言简直是再方便不过的了。 起初只是一些食物上的改变，当玛丽提出为什么食物的种类会进行更替的时候，苏谢天淡定表示这是旅店的私人订制菜单。 玛塔刚开始的时候会有所怀疑，但检查了几次之后，发现真的只是调剂一下口味，于是便不再说什么。 毕竟口腹之慾连前阿尔米士兵都无法避免。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好几天。 某日，玛塔突然表示要苏谢天本人端着食物进屋服侍。 「餵她吃饭。」玛塔的声音有丝厌恶，指了指丧失了活动能力的安格尔。 安格尔沖苏谢天友好的笑笑：「如果早知道送饭的人这么漂亮，我就该早点开口。」 玛塔对安格尔的无理取闹忍耐也是有限的。 她像挤牙膏似的把半真半假的消息从安格尔嘴里撬出，每撬一个都是巨大的退让——直到现在，安格尔提出要人餵饭，她终于忍受不了让苏谢天来干这个活。 对此安格尔表示只能把情报减一半。 于是苏谢天每天便多了一个给安格尔餵饭的任务。 并且她已经全然得到了玛塔的信任。 当然，除此之外，安格尔找她说的最多的还是那句「我！好！无！聊！啊！快！来！陪！我！聊！天！」的抱怨。 只不过在苏谢天的印象里，玛丽神神叨叨已经有好久了，既然话唠有这个能力，为什么没能早点联繫她？ 还有苏谢天最佩服的一点，话唠是怎么做到说这么多话竟然一点有用的信息都不透露给玛丽的？ 「天天天天！你在吗！我好无聊！陪我聊天！你在干什么啊！」 话唠的声音又在脑海里蹦跶。 「……我在思考，你既然这么怕无聊，为什么不找玛丽聊天。」 明知道安格尔听不见，但她还是下意识的在脑子里回了一句，随即意识到自己的话对方听不见，暗骂一声闭上嘴巴。 不知道她在图些什么！ 苏谢天手上正忙个不停，思索着怎么把一把收缩起来后只有指甲盖大小的折刀不动声色的塞到给话唠准备的小面包团里。 面包，咖啡，甜点，餐具。 一切有条不紊的放在餐盘上，苏谢天在安格尔不停歇的「嘤嘤嘤她今天又给我用药了我好疼啊」的啜泣声中敲响了「小黑屋」的房门。 「进来。」玛塔在里面应了声。 苏谢天推门。 她对上安格尔似笑非笑的眼神。 今天，安格尔提出的要求是一把小刀。 此时正藏在面包里。 她不知道安格尔会怎么把它从嘴巴里转移到手上，但她得赌一把。 「去吧——」玛塔的声音一如既往。 苏谢天紧绷的身体舒展了一点。 「等等。」 玛塔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手伸向餐盘。 ！ 苏谢天只觉得整个头皮发麻。 玛塔拿起一块面包放在嘴里，转身离开：「你去吧。」 「小心被撑死！」安格尔在一旁幽幽来了一句。 玛塔对她的精神胜利法早就习以为常。 苏谢天松了一口气。 还好那是块正常的面包。 「我有个问题。」就在苏谢天把面包团塞到安格尔的嘴里时，玛塔冷不丁的提醒了一句，「你策反苏谢天的方法，和同路伊对话的方式是一样的吗？」 安格尔咬住小面包，抬起头来看了苏谢天一眼。 「是。」她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含煳不清的回答。 那是苏谢天第一次看到安格尔这样眼神，似笑非笑，玩世不恭，但正如松软的面包里藏匿的摺叠刀一样，潜藏的杀意似乎随时都会弹跳而出！ …… 路伊正在做准备。 她在准备逃跑。 安格尔能够做到的事情，路伊同样能够做到。 对话，说服，乔装。 路伊甚至还多了个缩骨的技能，只要她愿意，她可以变成这个研究所里的任何一个人，在被说服的「同伴」配合情况下游走于大半个三星堆。 她和安格尔商量好，给出的情报必须一致，而且一旦出现撑不住的情况下就伺机逃跑。 从罗德嘴中得到黑洞情报后，路伊心里隐隐不安，总觉得迟早出事。 这样的大型装置很难携带，如果原封不动地搬到战场，想必也需要相当多的人手护卫。 还有一种情况，那就是有简化版或者便携版的黑洞制造控制装置，否则莱利和杰弗里一定有一个陪同前往前线，而不是让阿尔米一个人带着这个东西奔赴战场。 安格尔本来以为能够从玛塔那里套取什么情报的，可是打了这么久的交道，得到的信息千言万语彙成一句话就是—— 巴别塔教对她们的重视程度远比她们想像的要深。 或者说，从13号出来以后，巴别塔教就一直在盯着她们。 之前没有弄出太大的动作，似乎是因为宗教的注意力在别的地方，她们的重要级很高，但优先级并不算顶级。 第314页 就在前段时间，对西洛伊斯的追捕突然被提到所有事件列表中。路伊和安格尔的排名不分先后，如果可以，最好一网打尽。 玛塔自动请缨，于公于私，她都是最好的人选。 然后玛塔放过了路伊，出于嫉妒或者别的什么心理，绑架了安格尔。 同样出于这种复杂的情绪，玛塔并不大乐意见到安格尔的死亡。 一来是因为她断掉了和宗教的联繫，选择蛰伏在这样一个偏远的地方谋划自己的事情，她需要从安格尔嘴里套到足够有价值的情报来给上面一个交代； 二来是因为私心，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愿意对路伊下手，她也不知道路伊和自己之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想从安格尔这里找个突破口，但却被安格尔一针见血地戳中了心思，最终变得无所适从。 胶着的情况直到路伊亲眼见到黑洞诞生的这天。 「我已经确定了控制器的位置。等会儿我想办法让人引开巡逻人员，拿到后我们再找个地方见……」 「啊啊啊啊啊啊！！！！！！」 路伊正在和安格尔对话，可是她突然听见安格尔传来一声悽厉的惨叫。 「安格尔？」路伊的声音冷了下来。 没有回应。 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信号被干扰的卫星，突然一下，路伊能够察觉到的安格尔精神存在的力量变得微乎其微。 「安格尔？！」路伊有些急促。 死一般的寂静。 过去不是没有发生过安格尔突然失声的时候，多半是玛塔又在她体内注射了什么令人痛苦的东西。 但不管怎样，安格尔都会留下一句「不要太想我哦～」安慰她，示意不用太过担心。 可是这次什么都没有。 咚，咚，咚。 路伊觉得自己手脚冰凉，浑身的血液飞速流动循环，连带着生命的力量都在疯狂流逝。 她想起了黑洞。 如果黑洞吞噬的一切包括生命的话，那么可能就是现在这种感觉。 路伊听见了声音。 大树扎根的声音，树叶张开的迴响，但是叶子枯萎发出的脆弱而又无助的凋零窸窣渐渐响亮，仿佛就在耳边炸开，盖过了所有旺盛生命的音色。 恍惚间，她看到了一棵真的树。 不对，她就是这棵树的一部分。 一片叶子。 旺盛，富有生命力，正汲取着近乎整棵树的营养近似野蛮的生长。 可是现在她感觉到这股野蛮的营养正在流逝。 流向了另外一个地方。 就在她的身边。 再具体一点，甚至和她是从同一根枝杈生长出来的叶子。 传说，西洛伊斯的传承依靠的是母树结出来的种子。 可是在某天，母树消失了，种子也变得愈来愈少，直至最后消亡。 路伊和安格尔是最后一颗双生种子的持有者，如果连她们也消亡了…… 杀了她。 路伊满脑子被一股强烈的执念霸占了。 她勐地从营养仓内睁开眼睛，已经长长了的头髮散乱的漂浮在蓝色的液体内，随着波纹轻轻晃动，让她看起来像是一只从海底甦醒的强大的海妖。 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 路伊以近乎粗暴的方式从内部破开了营养舱，报警装置立即嗡嗡作响。 「喂！停下！双手举过头顶！要不然我就开枪了！」门口的守卫急匆匆闯进来，路伊却对此置若罔闻。 她以完美的姿态避开所有弹道，唿吸之间就手刃了一个倒霉护卫的脖颈。 被剥夺了镰刀的死神还是死神。 赤身裸体，神色冰冷。 血液让路伊稍稍恢復了一点理智。 咚咚咚。 生命流逝的速度似乎也随之变缓。 紧跟着杀意的，是一股强烈的，从四面八方压迫而来的后悔。 路伊从来没有否认过自己的任何决定。 包括被玛塔从地球带走到了阿尔米，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那么反反覆覆出现的梦魇时，她也从来没有觉得跟着玛塔走是一个错误的事情。 它只是发生了，如此而已。 ——如果当时没有那么草率就好了—— 路伊满脑子都是那天甲板上自己的莽撞。 如果她没有突发奇想被朱雀抓住去套情报，也许玛塔就藏不了那么久，三方也许就能引发一场混战，她们就有一线生机；也许安格尔也不会被玛塔抓走，只要有一方能够自由行动，她们也不会变得如此被动；也许这样的话安格尔就不会…… 死。 承认这个事实让路伊连同唿吸都变得艰难起来。 她原以为自己不需要任何人。 那是因为她从来没有拥有过任何人。 「嘿～我亲爱的上校，你是不是想我了？」 一个声音让理智悉数回笼。 虚弱，颤抖，但却无比真实。 「安格尔。」路伊的声音平静下来。 「嗯哼～看不出来我在你心里地位竟然这么高？难得一见啊，这种强烈的情绪起伏。」 理智回笼，增援一分钟之内就会赶到。 路伊迅速换上面前这个守卫的衣服，骨头嘎吱嘎吱的作响，变成和这人同样的身高。 「见了面你别想逃。」 「哼！谁逃谁就永远别想翻身！」 第315页 「发生了什么！？」最近赶来的援军老远看到了路伊就开口问道。 路伊沉声道：「不好了，她跑了。」 第160章 復生 死亡的感觉并不像想像中的那么恐惧。 当疼痛超越了肉体可以承受的极限后， 出于自我保护， 人类会陷入一阵短暂的休眠期。 休眠过后，就是死亡。 安格尔的确觉得自己死了。 和濒死的感觉不同。 如果说濒死的时候意识是溺水一般的窒息，但身体的本能已经隐隐觉得还有一线生机；可是真正的死亡就像是所有的神经末梢被粗暴的同一时间切断了一切脉络。 就像海面上某个膨胀到极限的透明泡泡。 啪嗒一下， 融化成白色泡沫， 四溅溶于无尽深海。 这样的感觉太过真实。 以至于安格尔重新恢復意识的时候， 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仿佛有什么东西掀起了惊涛骇浪，可是捲起来的风浪却小心翼翼。 像只巨手一样从无边无尽的大海里把泡沫般的碎片打捞，聚集，托举。 一点点拼凑成原有的样子。 然后在完成任务后瞬间湮灭。 安格尔是被自动灭火装置淋醒的。 她捂着脑袋吃力坐起来， 发现整个屋子已经被炸得面目全非。 安格尔下意识地抓住一个圆柱形的东西试图站起， 却发现那东西不是固定在地面上的。 一拿就拽动了。 「什么东西……」 她嘟囔了一句，发现嗓子沙哑得厉害。 把东西拽过来一看， 触感在视觉之后悉数回笼， 在视觉和触觉同时告诉她这是一条被炸得只剩半条的胳膊后，安格尔手一抖， 把手里的那条胳膊有多远扔多远。 ……不会是她自己的吧？ 扔完后安格尔后知后觉产生这么一个想法， 立即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四肢， 发现虽然伤口大小不一， 血液依旧在疯狂外涌，但还好没成残疾人。 「安格尔！？」路伊的声音在脑海里疯了一样响起。 紧跟着的是一股无从说起的悲痛和杀气。 这样的情绪排山倒海地盖了过来， 压得安格尔几乎有点喘不过气，仿佛下一秒她就能被这股强大的负面情绪给挤压得再次失去意识。 安格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只是本能的回答了一声：「嘿～」 我亲爱的上校， 你是不是想我了？ 接下来的话不需要经过任何思考，顺理成章地从嘴里蹦跶出来。 安格尔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些话。 但是无论如何，效果是显而易见的。 那股铺天盖地的负面情绪逐渐平静下来。 安格尔察觉得出来路伊那边的形势并不安定，所以才反覆强调自己没事之后便停止了交谈，给路伊留足精力应付她那边的情况。 毕竟自己这边发生了什么也得好好梳理一下。 安格尔重新把视线投向自己刚刚扔出去的胳膊。 有点眼熟。 她认出了胳膊上残留的衣料碎片。 那是苏谢天的左臂。 安格尔后知后觉的察觉过来，她现在身处的地方依旧是这几个月以来自己从未出过门的屋子。 只不过现在它被炸得面目全非。 ——之前就在她准备刺杀玛塔的时候，玛塔当然也不傻，对苏谢天的异样早有察觉。 所以才会突然发难。 苏谢天被玛塔的反应打了个措手不及，但安格尔却料想过这种可能。 情急之下，安格尔也顾不了这么多，之前在苏谢天的帮忙下，接连几日的麻醉药剂并不算多，所以她能够轻易控制自己的身体。 小刀落在她手上，但刚被刺出去就被玛塔生擒下来。 刀尖调转了方向，直接从安格尔的胸口捅穿过去！ 玛塔在得到了自己需要的情报后也丝毫不再留恋，转而扔下一枚定。时。炸。弹，自己则从窗口逃走。 失去意识之前，安格尔看到苏谢天也被玛塔下手杀死，趴倒在自己身上。 爆炸响起，一切归于灰烬。 不幸中的万幸，苏谢天刚好趴在她身上，替她抵挡了大部分冲击波。而且她身后就靠着椅子，在动盪中形成了一片相对稳固的三角区，避免大型重物压在安格尔的身上。 这样的爆炸中自己竟然还没死？！ 安格尔一边支撑着站起，一边为自己的运气而暗暗称奇。 她艰难地从房间里挪动了出去。 这里毕竟是个旅馆，尽管炸了仍然可以找到急救箱，她勉强给自己打了几剂修復针，用近乎是粗暴的手法处理了身上的伤口——事到如今对身体的伤害已经不值一提。 如果这些对身体的伤害真的有用的话，那么早在几个月前她就会死于玛塔营造的那种过山车般的刺激里。 止血，包扎，翻出一套勉强看得过去的衣服套上，安格尔出门的时候就只是一个偶尔会咳嗽的大病初癒的普通公民。 现在四周还冒着大火和浓烟，这里管辖的警力本来过于薄弱，所以这么短的时间内还没有政府官员赶来。 刚好给了安格尔逃跑的时间。 哪怕这种时候她的警觉还在。 安格尔谨慎地绕了一段路，拐进一条小道，才扶着墙壁慢慢放缓了自己的步伐。 第316页 「咳咳……」 她捂着嘴勐地咳嗽了一阵，哪怕血被止住了，她依旧感到自己的内脏似乎收到了巨大的创伤，肋骨应该也断了几根，这么一咳嗽，鲜血从指缝里源源不断地流了出来。 「姑娘？你没事吧？」一个颤颤巍巍的声音让安格尔戒备地抬起头。 「你看起来伤得很重……」 是个老妇人，白髮苍苍，拄着机械拐杖，站在一个小饰品店铺的门前满脸心疼的说着。 看样子似乎是个不景气的卖旅游饰品的小店铺。 里面花花绿绿的小挂饰，很容易让人联想起宇宙中不占多数的少数族裔。 最关键的是，这个老人。 往常而言，安格尔是不会如此轻易相信一个陌生人的。 可是这个老人让她想起自己曾经遇到的那个西洛伊斯老奶奶。 在宇宙间满怀恨意流浪的时候，她终于遇到了成为西洛伊斯的那个契机。 而现在和当时，何其相似。 「水……」 安格尔动了动嘴唇，看向面前的老妇人，声音沙哑得厉害，和「甜美」两个字已经完全扯不上关系了：「请给我水……」 老奶奶朝她走来。 她双腿最终无法支撑，身子一歪，倒在店铺门口。 「……对于阿尔米大统领前往前线一事我个人认为无须太过恐慌。」 安格尔倒下了，但还没有失去意识。 这是放在玻璃台上老旧收音机的声音。 对于一些年纪大的老年人来讲，视频影像对他们的视力不太友好。尤其是对于开店需要长时间守在一个地方的人而言，收音机往往更加持久。 这显然是一个新闻评论员的声音。 ——果然，正如路伊所说的，阿尔米已经出征。 既然消息已经传给了普通群众，也就证明阿尔米距离战争点不远了。 甚至可能已经抵达正面战场！ 「那您是怎么看待这次大统领出征一事呢？」 「显然，这是联邦政府对星际海盗们针对乔舒亚参议员举行的暗杀行为一次有力的回击……」 什么？乔舒亚被刺杀了？ 安格尔直觉不对劲。 不是因为需要把黑洞投入实战使用？ 老奶奶把她从地上搀扶起来，拉了个小板凳让她临时坐着歇一歇，转身就准备回屋拉人。 安格尔一把拽住老奶奶，面色惨白地沖她摇了摇头。 似乎看穿了安格尔的顾虑，老奶奶慈祥地笑了笑，宽慰道：「我家就我一个人，我回去给你拿紧急急救包。」 安格尔放开了她。 即便是她，也无法对这样的老人产生任何戒备心理。 「……为了表示联邦政府对乔舒亚参议员逝世的痛心和决心，我们有理由相信，未来战争会进行全面升级，随着鸽派的倒台，联邦对星际海盗的态度无疑会更加激进……星际海盗策划的这场由波依德以命换命的暗杀简直就是在自取灭亡！」 「未来！虽然我们会迎来一阵短暂的紧急战争时期，但我们相信，在短暂的艰难困苦过后，迎接我们的一定是个没有战争、没有海盗，充满和平的美好世界。星际海盗的全面覆灭，也预示着许久未曾降临宇宙的，这份来之不易的和平、光荣、和伟大终将回归！」 「以上是来自评论员……」 「伟大回归啊。」 安格尔回想起玛塔之前总在自己耳边念叨的那些话，诸如「你们阻止不了伟大回归的」、「还是死了这条心吧」、「你以为联邦政府想要做什么」之类的话，不约而同的和现在的播报重合在一起。 …… 安格尔抬头看向屋外。 宁静和谐的暗巷尽在眼底。 「姑娘？你是发生了什么？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要不要和你家人联繫一下？」 老奶奶手里拧着一只白色的医疗箱回来，箱子上面站着一个食指长的家用医疗机器人。 现在这种情况，聊胜于无——起码比自己清理要来得迅速。 「不过信号塔还没修好，所以可能得再等一阵子。」 「谢谢。家人的话……」 安格尔思索了一阵，沖老奶奶说道：「信号塔恢復的话……算了，比起这个，您知道这里的负责搭线野游。行程的旅游团队或者公司在哪儿嘛？」 她可能更需要一艘私人星舰。 第161章 战场 中央战场。 交战区随着乔舒亚的「死亡」而全速扩张， 无论是阿尔米的主力军队还是东南军阀培养出来的新军全部都以虎扑的态势向中央战区迅速集结。 波依德死后呈收缩之势的星际联盟在这样的情况下只能硬着头皮迎战。 现实根本就没给他们任何退缩和迴旋的余地！ 「哎， 如果波依德在那场暗杀中没死就好了。」 联盟内不乏这样的声音，普通士兵并不知道波依德的死因，卢卡斯还没想好怎么解释波依德的死亡， 所以刚好被联邦的宣传钻了个空子。 「就是就是， 如果他看到这样的场景巴不得立即冲出去跟联邦干了起来……」 主战派早就被卢卡斯趁势清洗了一批。 虽然剩下的理性派都不是消极避战之辈， 但多多少少有些怀念「个高的沖在前面」的那段「美好」日子。 第317页 波依德的死亡牵扯到的谜团太过复杂，卢卡斯自己都还没弄清楚，怎么可能把真相说出来？ 也有人猜测波依德是死于和卢卡斯的权力斗争之中，但波依德毕竟当了这么多年的助手， 这样的猜测除了几个级别相对较高的人物会相信， 并没有成为主流。 卢卡斯也不会让其成为主流。 「报告！侦查队发现有一小批军舰从正面朝我方袭来！」 侦查频道传来疑虑的声音，「……不多， 但从战列舰来看都是ss级！形制上似乎是小型先遣队……不对， 不是先遣队的阵势……」 前方的判断很艰难。 不像是发起正面袭击，也不像是突然发动的暗处偷袭， 正面战的角度而言数量太过稀少， 数量规模的角度而言这种只适合小型单兵阵营的突击。 「……是……增援？」 「是增援。」 线报转给了卢卡斯， 他并没有亲临战场， 而是坐镇后方进行指挥。 只不过四面八方呈360°立体投影让他和亲赴战场无异。 「是阿尔米。」卢卡斯的声音有点冷。 他想了想，宣布道：「传令下去， 派第三纵队应对，这样的规模发动不了任何袭击，让第四五六梯队做好准备， 大规模的持久战最早也是三小时后，我们还有准备时间。」 阿尔米刚刚来，熟悉战况还需要一段时间。 卢卡斯联通通讯：「黎明。」 「在。」 「你能让虫族前往战场吗？阿尔米这次恐怕来者不善。」 「我问问。」黎明回答得不急不缓。 「……伊莎贝拉说了，凡是她孩子们经过的地方，势必会留下虫洞。」 留下虫洞。 意味着虫族可以随时通过虫洞穿梭宇宙的任何边界。 如果以后虫族反叛，那么这就是一个巨大的安全隐患！ 同意了就无异于与虎谋皮。 但是不同意……在这种情况下，卢卡斯绝对不会闲置任何战力。 「你跟她说，战争期间不管它们做什么我都不管，但第一，要保证战斗力，第二，日后任何虫洞洞口都需要在战后和其他种族共同开发。」 战争期间。 虫洞的形成需要时间，就算伊莎贝拉集中力量全力挖掘，一个正常规格的虫洞也需要较长的时间。 而且战争期间不管，不意味着非战区不受管辖。 时间限制，战力限制，规模就能得到遏制。 「她同意了。」黎明很快就给了回应。 这是双方都退让了一步。 密密麻麻虫群开始在天空集结。 连同着无数重型机甲，星舰，还有身穿深沉墨色的敌我士兵。 阿尔米带领的「增援队」很快抵达。 可是这一队的动作却超出了卢卡斯和其他所有人的预料。 激烈交战的联邦后方开始缓缓让出一条通道。 很窄，仅供一艘星舰通过。 但在滴水不漏的海水后方中却像是卷开了两道立起的浪潮，让开一片宽阔平坦的白地。 「阿尔米那边什么情况？！」 新军不受阿尔米管辖，他们直属于联邦议会，确切的而言，只听令于把他们培养起来的东南军阀们，但这些势力的幕后推手无疑都是罗德。 「这样下去后方的阵型全被打乱了……新派来的不是据说是阿尔米吗？最高统帅什么时候需要亲临前线了？看这架势，难道他还想冲到最前面来不成？」 没有人知道阿尔米在想什么。 旧军就是阿尔米的四肢五骸，阿尔米对他们简直是如臂使指。 ——至于新军？ 起码在这一场里战斗里被下达了服从最高指挥，面对这种几乎是自毁阵营的行为，也不好多说什么。 反正败了就扔下那群二愣子熘！ 新军不少人抱着这样的想法看好戏。 宇宙本来应该是浩渺无垠的，但在整个宇宙生命的集结下，一时间竟隐隐有种喧嚣的拥挤，宽阔的银河向战场中心扭曲，无形的挤压构筑了一道虚晃、颀长又狭窄的峡谷。 凝结的死气压得连陨石都拖着静默悄然坠落。 阿尔米的那艘军舰像一支单刀赴会的长矛，刺穿了最外沿的星舰薄膜。 自杀式的行为，反而让正在激战的双方都不约而同的收了手。 他想干嘛？ 几乎所有人脑海里都涌出了这个问题。 「不要管他。」 卢卡斯立即提醒前线指挥官：「继续进攻。」 他的声音像是一个定锚，很快就弥补了指挥官判断力的不足。 不管阿尔米打着什么样的算盘，已经到了这样的关口，停战根本是天方夜谭。 抢在对方动作之前行动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停滞的局面只出现了一瞬，很快，自由联盟的队列开始向前推进。 阿尔米的乘坐的星舰开了一炮。 太空里听不见声音，人们对炮弹的判断只能通过爆炸释放而出的光线。 没有声音。 也没有光。 像是沉入了深海里的一个小石子，连圈波纹都被微微荡漾的海浪所覆盖。 「这是什么情况……」 打着十二万分注意力的指挥官也摸不着头脑，但他本能的感到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第318页 「继续……」前进。 这样的恐慌造就的迟疑让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把剩下的两个字说出口。 阿尔米站在屏幕前，负手而立，银色的短髮让年逾六十的他整个人显得精神矍铄。 他突然伸手摘下了架在鼻樑上的眼镜，揉了揉有些酸胀的鼻樑。 重新睁开眼时，温和的视线立即被肃穆取代。 他手上握着一个胡桃木色的手柄。 像是一个手杖，古朴，典雅，简洁得只有一个按钮。 「下令——」 他的拇指悬停在按钮上放。 「——除了我们，所有舰队，全体撤退。」 没有人回话，只是通讯兵笔直地坐在位置上，等待阿尔米接下来的命令。 除了我们。 那「我们」呢？ 「让渡驾驶权。」 阿尔米只是让驾驶员离开了位置，庞大的精神网铺天盖地而来，瞬间接管了这艘星舰的驾驶权。 他还是前进。 「第一纵队撤退。」 「第二纵队撤退。」 「第三纵队撤退。」 「撤！」卢卡斯也发现不对劲了，几乎是和阿尔米前后脚下的命令。 浪潮开始后涌。 啪嗒。 悬停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没有任何犹豫，在窗外急速前挪的景色中精准落下。 宇宙中的光线绚烂而又微弱。 任何从这场战争里倖存的士兵，都毕生难忘这一幕。 那是纯粹的黑暗。 在黑暗的中心，什么也没有。 没有光，没有亮； 没有过去，没有未来； 既没希望，也没绝望。 那是比虚无还要纯粹的空洞。 一滴拥有无尽延展能力的墨汁泼在了最为吸墨的宣纸上，破开一个吞噬死亡的深坑。 深不见底。 深不可测。 不可言说。 卢卡斯下令所有的星舰以最高速度往外撤退。 蓝色的驱动在夜空里刻画出无数条流星。 从地狱里蔓延的黑暗沾上一滴，就会被即刻拽入永恆的牢笼。 阿尔米在距离视界线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对周遭所有的士兵招了招手：「你们都去门那儿。」 在士兵身边的，还有一些被物理绳索控制的普通人。 这些人也被士兵们拖到舱门口。 阿尔米打开舱门：「站过来。」 他把前进切换成后退，延迟推动，三秒。 「跳下去。」 这个声音像是一只无形的手，传递在士兵脑海里就是一股向前推动的蛮力。 他们不假思索地带着满脸惊恐的俘虏们纵身跃入茫茫宇宙。 服从，服从，绝对服从。 忠诚，忠诚，无比忠诚。 舱门关闭，阿尔米乘坐的超光速星舰开始返航。 那些被轻飘飘的语言推下去的士兵们甚至都没有想过，服从和忠诚的背后，到底是为了什么而献身。 迸发的黑色齿轮，碾压吞碎了一切无法战胜光的物体。 宇宙间出现了如同蜂窝煤般，无数个卫星大小的密集黑洞。 像是巨大的陨石群砸在荒草丛生的地上，在名为宇宙的土地上，留下了一片无从修復的狼藉。 「他们到底……研究出了个什么奇怪的东西啊……」冬阳看着实况转播，目瞪口呆。 黑洞本身延展得并不大，也许是因为初始质量过于狭小，也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但光是数量就足够让集结的舰队呈现溃散之势。 更何况还人为地在前进路上砸了那么多坑！ 光是排查黑洞选择最佳路径都得重新花上不少时间！ 但也因为这样，所以冬阳她们还能从其他倖存星舰的设备上看到实时投影。 黎明皱着眉盯着这一片惨状，下嘴唇都被她咬出血来。 不，不对。 这绝对不是他们的目的。 应该还有什么…… 还有什么没有被拍到的…… 杰西卡和霍文正在和一群科技狂人用剩下的设备重新勘察可行星路。 突然，杰西卡接到一个通讯请求—— 未知的身份。 信号源是普通民用星舰。 但线路却是走的圆形剧场的私人线路。 不是星际联盟的人。 杰西卡砰砰直跳，隐隐有了猜测。 她点击接受，匆匆开口：「你们还好吧？路伊？还是安格……」 「杰西卡吗？我需要你联繫你的黑客同伴们。」安格尔的声音在那头匆匆响起，「人越多越好，现在，立刻，马上——」 「做、做什么？」杰西卡吓了一跳。 「把那该死的三星堆暗网控制权抢过来！」 第162章 观察 「人呢？」 「没看到。」 「餵……那边那个！你看到了吗？」 「实验体往那个方向跑了！」 「……」 吵吵嚷嚷。 在一片混乱中， 路伊几乎是以每隔一分钟换一个人的速度混淆视线。 她主动和赶来的增援队接触， 并且在第一时间以「被实验体」打伤的名义急急忙忙指了个方向。 没有人会怀疑。 或者说，没有人会想到实验体竟然会缩骨伪装。 第319页 毕竟路伊的身份绝对保密，即便是护卫也不会接触到实验体的「脸」。 看不到， 就等于不存在。 更别谈知道她曾经是阿尔米星的人了。 等到被路伊干扰成一团乱麻的守卫们终于反应过来这个实验体拥有堪比「变色龙」一样的伪装能力时， 路伊已经站在了机密实验室的门口。 「……你是？」守在门口的卫兵看见路伊的样子一愣。 是从来没有见过的面孔。 路伊的脸上溅了不少血， 不知道从哪个倒霉蛋身上扒下来的白大褂刚好合身。 身上满是污渍，但脸上却有着气定神闲的镇定。 这股镇定哪怕在三星堆已经响起了实验体潜逃的紧急通告里，都让门口的守卫迟疑了一瞬。 足够了。 路伊沉声道：「让开。」 「我是所长在外的亲卫。」路伊的声音有种令人信服的魔力，「实验体出逃， 所长刚刚离开， 派我进来把东西先护送出来。」 「这……」两个守卫互相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迅速反应过来， 「请出示id。」 「事出紧急， 还请你们理解」 路伊走上前去，一把抓住其中一个人的双手， 定定地看着他们， 「请让开。」 护卫本能的产生戒备， 但路伊的情绪太具有感染力， 而且的确无法从对方口气里感觉到任何不悦的杀气，发现路伊的确只是抓手求情， 他们的戒备也下降了一点。 「放开他。」一个枪口抵住了路伊的脑门。 铁石心肠阿尔米。 「不行……没有id的话我们也无法……」 这个被握住的护卫有些心软，他沖同伴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他出身于新军， 刚刚上岗没多久，为了保证三星堆的独立和特殊，自从新军成立后，有三分之一的原阿尔米兵力都被换了下去。 路伊这幅样子实在不像是阿尔米出身的那种呆头呆脑的「机器人」，既然她又是莱利的护卫，这人下意识地就把路伊划在了新军队伍中。 新军不是阿尔米，对自己人多少有些亲近。 「那这样的话也没有办法了……」 路伊低着头，露出一副相当挣扎的样子，喃喃自语。 「对啊对啊，而且现在实验体也出逃，我们也不能保证会不会出现意外。你还是回去找所长拿了id再来吧……也别让我们难做。」 那人重重回握住路伊的手，努力给她传达信心。 「那就只能……採取极端手段了。」 路伊抬头，朝他认真的说了这么一句。 「小心！」 另一侧的士兵拔枪射击。 但路伊的速度更快！ 她几乎就是在说话的时间迅速提膝踢中了他的肚子，然后以一股蛮力折断了他的身体，在夺持他佩带武器的同时抵挡住了另一侧的射击。 之前路伊都是以混淆视线为主，并不好大张旗鼓的缴获武器。 所以她才会在门前浪费口舌。 砰砰砰。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抵抗都是徒劳的。 路伊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剩下的一个人，然后直接武力破开了门禁系统。 她必须抢在追兵赶来之前把黑洞控制器找到带走！ 路伊一脚踹开正在缓慢开启的电子门。 这个实验室很大，但也很空。 更确切的而言，是简洁。 简洁到所有的东西都一览无遗。 简洁到最像控制手柄的随身仪器就搁置在桌子上没有任何防备。 毕竟也没人会想到实验室会被人从外面破开。 路伊不费吹灰之力的就找到了目标，然后放在随身口袋里。 白大褂的口袋出奇的大，刚好省了路伊随手携带的麻烦。 可是等她回头准备离开的时候，无数双充满恶意与杀气的眼神如芒在背。 强大，危险，却隐约熟悉。 路伊深吸了一口气。 回头—— 狄凡科提。 路伊当然认识「它们」。 第一次逃回母星的时候，她就在阿尔米面前和这怪物打了一架。 结局惨败。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时候这东西才刚刚生产出一只。 现在竟然已经批量生产了吗？！ 一、二、三、四、五…… 大概有上十「头」介乎于活死人和动物野兽之中的残次品遥遥从通道的那一头撕裂了空气，疾驰而来。 沿路不分敌我，无数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什么了的卫兵就这样被这群野兽般的活死人撕成两半！ 它们的身上沾满了同类、友军、还有无数志愿者的鲜血。 不知道是谁放出来的。 也许是趁乱逃出来的实验品…… 不。 三星堆不会出现这样的纰漏。 如果她对密匙的窃取惊动了最高级别的防御的话…… 莱利——或者罗德肯定知道，普通的卫兵根本不可能抓住她。 要想从她手里把控制黑洞的密匙夺回来的话，必须出动超出「常理」的武器。 哪怕不惜牺牲己方的士兵。 更何况士兵的生命从来都不值一提。 会死。 路伊面色阴沉，下嘴唇被她咬得隐隐泛白。 除非出现奇蹟。 第320页 一个念头的时间，通道口的两个看到她的卫兵已经被身后赶来的活死人咬碎。 路伊隐隐感觉到有哪里不太对劲。 但卫兵的破碎的肢体却容不得她多想。 那样的死相太过悽惨。 绞肉机对人体的切割还带着机器非道德的残酷。 但如果真的是一个活物把另一个活物撕得粉碎，反而让人产生一种凌虐的噁心。 路伊也忍不住移开视线。 她虽然不恐惧死亡，但她也并不享受虐杀。 跑！！！ 电光火石间，路伊满脑子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实验室内没有任何武器，她咬咬牙，只能边跑边试图唿喊着安格尔的名字。 安格尔那边的情况不见得比自己好。 在她「死而復生」后，两个人根本就没有太多时间进行对话。 路伊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情唿唤她： 「安？安！」 听到请回答。 而在宇宙另一端的安格尔似乎暂时摆脱了那边的麻烦。 她的声音听起来还有些虚弱，但情绪却是活泼而饱满的。 「很久没听见你这么叫我了。」 安格尔靠在某艘私人星舰的驾驶座上，身边的星舰原主人都被她用手枪抵着身体。 她一边享受着家用医疗机器人给她伤口缝合的酥麻，一边看着某个倒霉满头大汗地调试航道。 对于劫持星舰这种事情，安格尔做得轻车熟路。 老奶奶真是个好人，还把医疗小机器人送给她。 她一边美滋滋的想着，一边调侃路伊。 「我拿到控制黑洞的密匙了。」路伊语速飞快，「但我正被十几个活死人追赶。」 安格尔神情一瞬间凝重起来：「什么情况？」 「给我一条逃生线路。」 路伊言简意赅，哪怕事情从急，也很快找到了自己唯一可能获救的方案：「我最多只能撑半个小时，找到黑客，黑进三星堆！快！」 安格尔坐起身子，一把推开调试航道的倒霉蛋，打开通讯装置，呵斥道：「让开。」 一行行代码飞快出现在屏幕上。 杰西卡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接到的安格尔联繫。 「顾不得那么多了，你告诉我信得过人的名单，我直接和他们对话进行指挥。」 安格尔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 一滴冷汗滴在右手边的小显示屏上。 距离路伊所说的三十分钟，已经过了五分钟的时间。 「欸……？！」 「我倒是有认识一些信得过的朋友……」杰西卡一愣：「但你……怎么指挥？」 她回过神来：「你不会要在这么多人脑子里同时说话吧？！」 「只能合作。」 安格尔语气不耐烦，「我已经攻克了一小部分，现在正在把进度发给你……少废话！快给我名单！」 星网蠕虫都是些独来独往的独行侠，当年安格尔在里面註册了个资格的之后就没怎么混迹。 杰西卡这样的性格也许会认识一些人。 安格尔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问了句，没想到真的有！ 「别磨磨唧唧的。」安格尔飞快说道，「我就不信了，三星堆的破解，难道还有人不敢兴趣！」 「你跟他们说，不要怕失败留下精神印记，我来主导。」 「快去！」 「是！」 杰西卡被安格尔呵斥了一哆嗦，连忙急匆匆的去联繫自己的黑客小伙伴。 狄凡科提不会受到伪装的影响，毕竟他们所到之处不管遇见谁都是直接破坏。 路伊不敢跟他们硬碰硬，只能且战且退。 好在三星堆的规划足够复杂，暗道也多。 但路伊并不知道这群活死人到底有多少。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抢过来所剩的弹夹。 还剩一个。 该死！ 如果她的感觉没错的话，这群活死人的数量越来越多了。 这是场死局！ 而就在路伊尽全力躲避狄凡科提们的袭击时，阿尔米也并没有享受坐山观虎斗的悠闲。 他在观察。 眼里充满了失望与遗憾。 第163章 破译 在阿尔米面前的是一个巨大的等人高的显示屏。 里面的内容清晰度却像旧地球时代不发达地区从垃圾堆里拼凑出来的一台电视机显示出来的画面。 模煳、卡顿、偶尔还会黑屏。 大星际时代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东西了。 即便是在地球博物馆里， 拥有这样古董级画面的电子设备都是宇宙级的古董。 更遑论竖在阿尔米面前的还是新一代投影产品， 无论如何都不会出现这样的乌龙。 可是这样的情形确确实实在现实里发生了。 还是在宇宙里军衔最高的军事首领面前。 显示屏里没有传来声音。 声音没能跑过光速。 它被黑洞吞噬了。 一片模煳的黑暗里，传来了抖动。 就像是大卡车疾驰而过时路边石子，极速震颤， 不需要声音， 光是看到它震动的频率， 都能赶到骨头被碾压的逼迫。 那是阿尔米这辈子第一次见到这么细碎的拼图。 不，与其说是拼图，到不如说是砂砾被不知名的力量垒砌而起，形成一个个形状诡谲， 姿态各异的雕塑。 第321页 「拼图」——或者说——「砂砾」的原料就是被黑洞吞噬的人类。 主动跳下去的和被动卷进去的都无一倖免。 这些人体被黑洞分解成理论上的粒子， 然后在扭曲的时间与空间内重新排列组合，成了比肉糜还要细碎的东西， 少数一些能够被屏幕捕捉到的， 就只有被堆起起来的「沙堆」。 然而这其中最具体的造型，都无法重新凝聚成一个具有人类形态的鲜活生命。 阿尔米看着面前一些散乱的零件， 自顾自地摇了摇头。 他接通和罗德的通讯：「你太心急了。」 他的声音透着遗憾和惋惜， 但并不是为了这些投入实验的生命。 「尽管考虑到了被席捲进入的距离、体质等各方面问题， 样本数量也足够多， 但你的黑洞依然无法按照你的心愿再现重组。」 他说：「我看到的，只有混乱和碎片。」 罗德此时正在书房内看到和阿尔米同样的画面。 他怀里抱着胖橘， 骨节分明的手指深凹在那一团蓬松的橘色毛髮内。 「不，不是我心急。」 他的视线余光瞥了眼连接三星堆的监控，里面无数个镜头自动为他连接形成了一段第一视角的虚拟路径。 路伊正在躲避狄凡科提们的无差别攻击。 「你应该明白的， 波依德的意外死亡只会让乔主导的那群人喧嚣尘上。」 罗德按下最后一个键。 关着最后一群狄凡科提的牢笼缓缓打开了闸门。 「而且莱利的研发已经到了这一步，唯有战争，才是抓捕数据最快、最高效的方法。」 罗德态度坚决。 「我没有寄希望于一次成功，但是这一步却是实验必要的。」 「我明白。」 罗德嘆了口气：「果然还是不行吗？莱利跟我说她扩大了黑洞的形成范围，我以为能成功的。」 「变量太多了。」阿尔米不贊同地盯着屏幕看，「而且现在也没弄明白到底怎么才能控制它的运作。」 罗德反问：「你觉得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规模大小？个人体质？微量控制？还是别的什么？」 阿尔米回答：「所有。」 罗德沉默了。 顿了一下，他突然提到：「你培养出来的好士兵，把我的三星堆搅得一团糟。」 他指的是路伊。 「我个人认为，士兵e49……不，路伊的变化已经超出了我的个人预料。那样的应变选择，不是我能培养出来的。」 阿尔米矢口否认：「那显然是西洛伊斯的影响。」 「哦？仅仅是西洛伊斯吗？」 「仅仅是西洛伊斯。」 阿尔米的士兵是不会变的。 永远。 罗德对这样的评价不置可否。 他打了个哈欠——在首都星的宅邸区域内，一天早已结束。 窗外正是夜深人静的巅峰，万家灯火业已熄灭大半。 「她偷了剩下的那个控制器。」 罗德的声调终于有些起伏，仿佛感受到主人声音传递的怒气，橘猫四刀睁开了眼睛。 「三星堆的防守疏而不漏。」 「可是她曾是你手下最优秀的人之一。」 「即便所有的卫兵都**掉了，她也无法找到星舰逃脱密集的防御网。」 「你对你的布局真的挺有自信。」 「我们从来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输掉。毕竟出现了上次13号实验体出逃后，我们刚刚加固了对星系内部的防御体系。」 阿尔米中肯地评价：「幼兽虽然生勐，但终究差了点磨砺的火候。」 说完又想了想，他继续补充道：「更何况，还有你研发的小玩意儿。」 「困兽而已，不用太过担心。」 罗德终于笑了起来：「你说得对，我不担心。」 四刀重新眯起了眼睛。 「只不过重建三星堆，又得花一阵工夫。」 「爱莫能助。」 「行了，接下来的情况你随便应付一下吧。」 罗德梳着四刀的毛皮：「输赢都无所谓，反正不管在哪里，都是扩张的试验场。」 阿尔米却不以为然：「我希望你对我们的期待能够更高一点。」 罗德耸耸肩：「无所谓了，反正理论上，军方是完全独立的。」 「阿尔米从不打败仗。」 「是是。」罗德被军方式的执着给说服了，他好笑又纵容地哄着，「既然这样，就祝我们的大统领武运隆昌。」 嘟嘟—— 通讯终止。 挂断的瞬间，罗德嘴角还挂着一丝尚未收敛的笑意。 他轻哄着怀里被惊醒的四刀，声音格外柔和： 「晚安，我的小猫咪。」 滴滴滴。 几乎是在同时，红色警报就开始疯狂抖动。 罗德讶异地挑了挑眉，看向监控三星堆的电子屏。 路伊还剩最后一发子弹。 可是令人绝望的是，子弹并不能解决狄凡科提们的生命。 除非把他们的脑袋与四肢彻底分开轰个稀巴烂，否则这群不知痛觉的怪物根本就不能停下来。 枪械造成的最大效果也仅仅只是打断了双腿，尚未拖延一下对方的行动能力罢了。 路伊背靠着一面墙壁上，手上黏煳煳的全是血与汗一类的混合物。 第322页 她本来就是从修復液里强行甦醒，身体只能说是恢復到了勉强能够动作。 她坚持的时间已经超过了给安格尔的预估。 一个小时——或者是更长的时间？ 路伊已经无法准确地计算时间。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甚至能够感觉到后面紧追不捨狄凡科提们在地面上奔走发出的震动。 深吸一口气，精神网再一次四面张开。 无路可走。 除了她身后这面墙指向的方向，其他的道路都已经被活死人缩成了死局。 可是即便是这面墙，指向的也是一个紧闭的供清洁过道所用闸门。 在系统锁死的科技下，人力无论如何也无法暴力破开这么厚的东西。 路伊很冷。 冷到她在这种时候都忍不住闭上眼睛来想像火焰的温度。 可是跳在她脑海里的第一个东西却是安格尔那火红的视线。 灼热，滚烫，甚至连死亡都能够燃烧。 如果能死在这团火的怀抱里就好了。 路伊不无遗憾的想着。 随即又觉得哪怕自己死了，这团生机盎然的火焰依旧能够继续跳动下去，感觉也不算太过糟糕。 好歹还在燃烧。 她浑身冷得不住发抖，却觉得唿吸中带着五脏六腑焚祭般的热度。 深吸一口气，路伊把那个黑洞的控制器从口袋里摸了出来，扔到地上。 她把枪口对准控制器。 毁掉它。 虽然不知道三星堆能制造这个东西的难易程度，但是相信这个东西做工复杂，却是路伊此时唯一能够寄寓的希望。 只有这样，她的自杀性行为才有意义。 什么时候她做事情会基于有意义才开始做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路伊忍不住的发笑。 很浅，闷闷的，从胸腔里发出来，耸得断掉的肋骨都在颠簸中发出狂欢的响动。 拨栓，瞄准，狙击—— 「路伊！！！」 咻。 子弹打偏了。 这是路伊射击生涯中为数不多的失手。 但也是她第一次对射偏发自内心的感激。 「抬头。」 那是安格尔的声音。 路伊抬头，遥遥可以看到，之前横亘在通道里的闸门已经缓缓升起。 「直走，第三个路口，左拐，第十块地板，后手边，花盆，摔碎，是个机关，脚底会出现一条往下的过道，下去。」 她的指令清晰得可怕。 「路上一切障碍都不用担心，我已经接受了三星堆的管理系统。时间有限，抓紧。」 路伊立即把操控器抓在手里，扶着墙小步跑了起来。 鲜血淅淅沥沥的，滴落又凝结，在白色墙壁和地板上划开几道红黑的印记。 「安——」 「嘘，不要说话。」 「安格尔。」 「保持体力，集中精力，有什么话见面再聊。我正准备去接你。」 「安格尔，你听我说。」 简直是疯了。 她是疯了才会做出这么不理智的行为。 「能听见的你的声音，我很高兴。」 安格尔一愣。 随即她甜甜地笑了起来，仿佛连冰淇淋都能被这笑容融化。 「能听见你这样说，我也很高兴。」 「真希望见面以后，你还能再说一点这样的甜言蜜语。」 「在床上。」 路伊发现自己的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扬。 唿吸里都是灼热的气息。 「啊……」她声音沙哑，回应道，「如你所愿。」 安格尔觉得自己简直要溺死在这宠溺的声线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虎口脱险地雷x1 第164章 摆脱 三星堆的系统被入侵， 这是一个连罗德都想不到的事情。 作为联邦专属研究所， 它的系统都是按照最高规格来建造的，其中耗费了多少联邦科学家的心血不得而知，但毋庸置疑的是， 就算是联邦排名第一的相关高手， 都不可能单枪匹马地对这个系统造成任何大型伤害。 「这是……」 罗德的声音听起来错愕又震怒。 「他们到底是怎么聚集在一起的！？」 那群以精神黑客自居的星网蠕虫们虽然才华横溢， 但向来都是各自为政，单枪匹马惯了，谁也不服谁谁。 就算会出现黑客集体袭击，数量也不会超过五个。 毕竟星网时代后的黑客发动侵袭， 都是建立在精神网的入侵上。 这和旧网际网路时代不同， 联合袭击不仅仅需要一个合理的分工，摆在主导者面前的最大困难， 不是协调任务合作， 而是协调截然不同的庞大思维精神波动！ 也就意味着，如果想要发动联合进攻， 精神阈值最高的那个人必须得把其他人的精神容纳大半！再来加以协调！ 就连建造政府系统的精英科学家们都是在设计时就预留了合作系统乃至后门。 但即便如此也设定了最高负荷， 尽可能地避免精神冲撞， 同一时间都设有最大连结精神网的上限。 顶级黑客们本来就是一群精神阈值异常活跃的怪胎， 出现一个碾压级别的头领，何其艰难！ 根本就不可能！！！ 在漫长的联邦歷史中， 官方系统遭到一两个黑客合作发起的侵扰情况不是没有，但都被庞大且坚固的系统给挡了回去。 第323页 能够造成重大信息泄露的情况屈指可数。 ——就算是最严重的情况，也都只是文件泄露， 从来没有任何人可以把联邦官方系统攥在手里，像逛后花园那样的闲庭信步。 现在竟然还反过来控制了整个系统？ 简直是奇耻大辱！ 无数被相关的星网专家被连夜从床上拖起来加班加点地连入混乱的网络，却发现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已经彻底「投敌」的系统。 作为原主人的他们竟然还被系统判定为「入侵者」？！ 岂有此理！ 元老级别的已经退休的老先生们听了这种情况后都没忍住用自己已经衰退的精神网连入外接网络，试图一探究竟。 但刚一接入，就被一股不可抵挡的力量包围挤压。 那些精神阈值下降得厉害的，甚至直接被反弹出局！ 「……你竟然真的做到了。」 路伊面前一路绿灯。 所有的障碍在她前进的路上都全部不再构成威胁。 甚至让她通行过后，还会再次成为追兵们头疼的问题。 作为一个霸占了一整颗星球的独立研究所集中区域，三星堆与其说是研究所，到不如说是一个特殊计划性大型城市。 作为一个城市，吃喝拉撒在设计的时候必然是首要考虑的东西。 更何况还得设计专门的渠道处理那些见不得人的实验失败品。 路伊不费吹灰之力就被带出了主实验区，穿过一条巨大的污水排水道，她站在出水口停了下来。 她站在了一个悬崖边。 在她脚下和四周是呈现锯齿状的悬崖，可能之前是为了给研究员提供远足建造的台阶，但因为研究员们大多都泡在实验室里这里渐渐就荒废了。 只留下了被水流和强风侵蚀过后的痕迹。 死路？ 不，不对。 安格尔不可能把她引到死路。 「抬头。」 安格尔的声音突然响起。 路伊向上看去，一条伸缩的绳索从头顶悬垂下来。 绳索的另一端连接的是一艘小型无人飞行器。 路伊没有多想，她对安格尔有着全然的信任。 她一把抓住绳索的这一端，齿轮开始咬合又分离，缓缓将她拖拽到飞行器内部。 自动导航将目标定位大气层。 驾驶屏上浮现一行小字：「换好衣服，高层换乘星舰。」 还没来得及说话，路伊双脚落地的瞬间，就感觉到飞行器一阵颠簸。 她急忙往下看去，发现飞行器的尾翼已经被狄凡科提投射出来的钢索牢牢抓住。 他们正在试图把飞行器拖下去！ 路伊毫不犹豫：「切换自动驾驶模式。」 【自动驾驶模式切换成功】 「检查武器装置。」 飞行器开始下坠。 她的双手在虚拟键盘上几乎按出了残影。 很快，伸展出来的炮管以一种极为刁钻的角度对准了尾翼。 炮口聚能的威力是相当大的。 飞行器没有配备类似手。枪口径大小的装置，最好的情况下是不损伤尾翼的情况下把「爪子」轰出去！ 瞄准击中——还是用气流带来的震动把「爪子」颳走？ 路伊飞速调整距离和射程。 飞行器再下降一小段距离，那些活死人就能跳到面前。 【确定】 炮口开始蓄起蓝白色的能量。 三 二 一 砰！ 就在炮弹往外轰出的一瞬间，站在最前面的那只活死人也朝路伊扑了过来！ 玻璃应声即碎。 爪子被气流带走，很快脱力，丧失了平衡后立即下坠。 与之相反的是，飞行器迅速向上提升摆脱追兵。 可是仍然有一只活死人已经抵达了目的地。 路伊侧身避开从玻璃窗外伸进来的一只巨型胳膊，顺手把某个无关紧要的控制杆掰碎，尖端往胳膊环接处狠狠扎过去！ 不惧疼痛的怪物并没有受到任何干扰！它从喉咙里发出怪诞的咆哮，双腿已经黏在了飞行器的其他框架上。 就是现在。 路伊的目的根本就不是让它吃痛退缩。 握着控制杆的双臂一时间展现出无比流畅的肌肉线条，她的双臂支撑着身体在半空中弹开一个漂亮的弧线。 很难想像人类在如此狭小的驾驶舱空间内是如何达成这一转体的。 唿吸之间，路伊的双脚就借力踩在活死人伸进来的脸上，她用全身的重量和冲力连人带着怪物翻了出去！ 路伊把狄凡科提踩在脚下，任由这个大个子做自由落体运动。 风在耳边唿啸。 身后凉飕飕的，随时可能跌入野兽的深喉。 在最后一瞬，路伊单手抓住了向下延展了半米的伸缩绳。 ——这是刚刚在飞行器内手动输入的定时指令。 再长一点，她就又会跌入狄凡科提的战斗范围。 再迟一点，她就无法伸手抓到伸缩绳索的尾端。 要做到这一点，必须对战斗时间、效果、机会以及生理和心理的素质有着极致精准判断。 绳索拉着路伊缓缓上升。 她被飞行器拖拽着，扬长而去。 察觉到路伊精神波动渐趋平稳了，安格尔才开始说话。 第324页 「稍微用了点小手段。」 她突然回应了路伊之前的那句不算问题的问话。 路伊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 之前她一直没有时间思考，但现在暂时脱离了危险，她猜都能猜到安格尔做了怎样的选择。 攻克三星网的整个防御体系，是路伊能想到的唯一办法。 但这个办法几乎不可能。 或者说，除了西洛伊斯之外，没有人能够做到。 统筹如此庞大的精神黑客，只有藉助西洛伊斯公共网络的力量。 路伊之前注意力太过集中，甚至都没注意到自己的精神力也被安格尔调动去参与了系统的破解。 「你……」路伊喉咙动了动，想说些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没有人能够知道。 可能是长时间的昏迷，也可能是对未来生命力的透支，也或许什么事都不会有…… 毕竟西洛伊斯在诞生的时候，宇宙中还没有星网这种东西。 正如同没有猴子会知道突然吞下了智慧果做出来的人类行为会对对「猴子」本身产生正面或者负面的反馈一样。 收益越大，风险越大。 超越了经验能力尝试的结果是未知。 路伊做出了刚才那样的选择。 安格尔也做出了她的。 「现在我很想知道幕后那人的表情。」安格尔故作愉快的说道。 路伊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口袋。 还好，控制器——或者说是启动器——不管它叫什么，东西还在。 她没有回答安格尔故作轻松的话语，只是沉声问道：「你还能坚持多久？」 「你不用担心，还有小半天时间呢。」 「我指的是在不影响你目前行动能力的前提下。」 「你放心，其实同时容纳那么多人的思想并下达指令没有你想像中的那么……」 「安格尔，回答我的问题。」 「……」 安格尔沉默了一下，似乎经过了艰难挣扎。 她缓缓回道：「最好的情况下，三个小时。」 路伊不易察觉的笑了一下。 很浅，很淡。 「足够了。」 「你想干什么？」 路伊摸着怀里那个黑洞启动器，嘴角挂着自己都没有觉察的狞笑。 「接下来你只用在三星堆的外围防线开几条航线扰乱视线就行，内部你把控制权交给我。」 路伊望着星盘，微调了安格尔的硬闯计划。 「从三星堆到阿尔米，有一个专供执行任务的秘密迁跃点，你把它想办法允许通行就行。」 「你要跃迁回阿尔米星？」安格尔诧异。 「现在阿尔米不在，这条线只有特种部队知道，按照内部判定，只会认为我是执行任务回来的人。」 路伊回答得风轻云淡：「我既然能从阿尔米的手上逃第一次，那么我就能逃第二次。」 「可是……」 「可以。」 黎明的声音突然介入。 打了路伊个措手不及。 「她在帮忙。」安格尔说，「回头再跟你详细解释。」 杰西卡找人的动作都被黎明看在眼里，凭藉「同化」能力，她说服了安格尔，主动参与传话任务。 毕竟凭藉安格尔开闢的主线路，她也能摆脱空间的局限，趁势在每个人的大脑内喋喋不休。 「之前虫族袭击的阿尔米的时候留下一个隐蔽虫洞，我可以让女王把虫洞的迁跃目的地设在域外。」 黎明的声音如同久旱甘露：「大家可以在域外汇合。」 作者有话要说：　　世界线终于收束得差不多了…… 以及万万没想到我竟然写了一整章谈恋爱的剧情！ 又是zqsg的为路&安的爱情流泪的一天（。 另：谢谢松饼好吃的地雷x1 又：祝——端午快乐，文运亨通 第165章 协律 没有人在意的首都星夜晚， 就这样迎来了初冬。 在这个悄然而又寂静无声的晚上， 书房里的自动感应壁炉「噌」的一声跃起了火苗。 窗户外面开始飘起了小雪。 罗德站在窗前，怀里的四刀醒了又睡，在他的臂弯里已经打了无数个哈欠， 伸了无数次懒腰。 这个期间， 他就像一株植物一样， 一动不动。 连唿吸都比雪花压在树梢上的声音都浅。 不知道过了多久，书桌上弹出了莱利的通讯框。 庞大的精神力覆盖过去，仿佛捲起的惊涛骇浪，但只勾起了轻轻一角。 莱利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出来：「我们封锁了全部的出逃路线， 但路伊她……」 她顿了顿， 硬着头皮继续说道：「……还是人间蒸发了。」 罗德没有回应。 但就是这股可怖的沉默让莱利忍不住再多找一些话题来缓解紧张的情绪。 她主动提及说道：「增援的士兵已经展开了地毯式的全面搜查，狄凡科提已经得到了有效控制， 相信一小时内就会有初步扫描的结果。」 窗外枝头覆盖的小雪堆终于承受不住重量而洒落下来。 很快就被玻璃上倒映出来的壁炉里的火焰舔舐殆尽。 莱利接着说：「这么短的时间内出现了两起实验体潜逃事件， 是我失职。」 第325页 她的嘴唇微微泛白，声音带着一丝抖动：「我愿意引咎请——」 「这和你没关系。」 罗德打断了她的声音。 「防御体系是阿尔米负责的， 新军引入是我的意思。」 罗德说得磊落：「早在她说永生特性的时候我就应该想到的……西洛伊斯的特性——的确也超出了我们的想像。」 这是未知的领域。 面对未知的领域， 恐惧和错误， 是无法规避的事情。 莱利也沉默了下来。 良久， 她慨嘆了一句：「是啊，谁能想到呢？」 谁能想到西洛伊斯竟然真的拥有聚集统筹这么多精神黑客的精神网呢？ 这是一股多么可怕的精神阈值？ 它的上限在哪里？ 它又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它是被所有的西洛伊斯所共享？ 还是说只是个人能力的异变与巧合？ 没有人知道答案。 或者说， 没有人赶去设想这个答案。 如果这个能力没有上限的话…… 莱利都不敢去直面罗德的脸色。 她不知道罗德在打什么算盘，但她为他做了这么多年的研究，多多少少也能猜得出来罗德此时心里并不好受。 最起码这并不是罗德乐意看到的结局。 一个致力于达成精神统一的人怎么可能会欢迎威胁者的出现？ 更不用说这个威胁者曾经还是他眼中的达成目标的助推器。 稍有不慎， 助力就会变成阻力。 「做准备吧。」 罗德突然开口。 莱利：？ 「我本来不想这么快就开始的……」罗德抓了抓胖橘的脑袋，力道轻柔：「绝对忠诚计划，第三阶段。」 绝对忠诚计划，又称伟大回归的前奏。 第一阶段，联邦内外大体统一。 第二阶段，以数字星球为例，大型的社会星球情景实验。 第三阶段…… 捲起的惊涛终于重重砸向海面。 融入不可抵挡的深海之渊。 * 从会上下来的时候，乔舒亚的最后一丝耐性也被彻底磨灭。 所以当他靠着墙壁慢慢往回走的时候，察觉到身边蹦来一个小孩子的时候，已经没有太大的耐心和她周旋：「别缠着我，找别人玩去。」 冬阳从鼻腔里轻轻哼了一声：「你刚刚都宣誓加入自由联盟了竟然还觉得我只是一个『小孩子』？！」 「是宣布，不是宣誓。」乔舒亚讥讽：「只有小孩子才会把合作当作效忠。」 冬阳追问：「那黎明呢？我看你对黎明的态度比我们好多了！」 乔舒亚回答：「她就是个怪物。我严重怀疑她的那头银髮全部都是思虑过多导致的少年白。」 冬阳：「……」 「所以，这次你过来又是来传什么话？」乔舒亚放慢了一点步伐，「我就知道黎明那小鬼头不会放过我。」 冬阳翻了个白眼，但还是不情不愿的说：「她让我请你去她办公室一趟，说是确定一下商道航线的运输量。另外还有就是——你能不能想办法弄到一批阿尔米新研究出来的武器装备？」 她顿了顿，继续补充：「如果有那种单人作战的机甲就更好了。」 乔舒亚在前面拐了个弯，朝黎明办公室的方向走去：「你老实说，最后一个是不是你想要？」 「绝！对！不！是！」冬阳振振有词，「我才没有那么暴力！！！」 乔舒亚改口：「哦，我说错了，是你体内的那个小哨兵要吧？」 冬阳身子僵了僵，一秒过后，她说话的口吻变得犀利而又倨傲：「那又怎样？」 池初上线了。 乔舒亚有点头疼。 滑头幼稚鬼和单纯中二病相比，显然——后者对大人造成的杀伤力更加强大。 他就不该逗这两个小鬼玩。 「是我的个人请求。」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走到黎明办公室门口，里面传来黎明的轻笑。 严格来讲，与其说这是个「办公室」，到不如说是个「档案库」。 而且使用者也不仅仅是黎明，更多时候还是宗时礼等人。 黎明并没有自己独立的「工作场所」，但她晃荡的地方可以上到卢卡斯的总办公桌，下到地下洛克这个科学狂魔的培养舱。 只不过最近黎明每天泡在宗时礼的档案馆，于是办公室这个名头就叫了出来。 「你？」乔舒亚有些诧异。 「源于某个赌约，现在她可是我的专属跑腿。」黎明耸耸肩，已经为乔舒亚准备好了一套精细的宇宙星图，彻底无视了池初别扭的表情，显然不想深谈这个话题，「如果能弄到就更好，不过比起这个，我还是需要你快点做出标记——」 「卢卡斯呢？他就把这件事甩给你了？」 「他去开作战会议了，你知道的，这次战斗阿尔米带来的新型武器对我们的伤亡很大。而且他也没把事情都仍给我——确切的来说，是我和圆形剧场。」 整个档案室除了一些秘密资料，就是一个大型的投影场。 不同颜色的光线把无数线索串联在一起，织成庞大的蛛网。 走进去，截断了一部分光线的传递，觉得无数射线从四面八方刺了过来，让人下意识的不大舒服。 第326页 坐在里面的黎明抬起头，面色苍白，像是一只幽灵，在五颜六色的光线中仿佛随时都会变得透明，最后消亡。 「我有时候真的很好奇你的精神阈值上限多少。」乔舒亚看着这么庞大的资料库连连称奇，「毕竟我听说你刚刚才从杰西卡那边回来……听说她直接晕了过去。」 「嗯，不过也就几秒钟的时间……毕竟她的消耗比我大很多，我只是去帮忙而已。」黎明点点头，算是默认了乔舒亚的说法，「而且路伊说她会去阿尔米，我就提前退出帮她开启虫洞了……算算时间，现在她应该已经快出来了。」 乔舒亚听了直开玩笑，他开始在星图上标註航线，边画边说：「她要从阿尔米星系走？那你不如找她要套贴身机甲，说不定她能帮你顺出来。」 黎明发誓，她在和乔舒亚深入交谈之前，她是绝对不会相信看起来这么五大三粗的一个鸽派成员会这么喜欢开玩笑！ 反差太大了！ 「希望。」她耸耸肩，为了不在玩笑话上纠缠，转而继续回答乔舒亚之前的问题，「而且，路伊说她把剩下那个控制器给偷过来了——这个我知道，阿尔米手上拿的应该只是个次品，正品应该就是三星堆的那个……按照黑洞计划的重要程度，我当时还想过把这东西带走，但实在没有机会。而且当时我还没有确定萨特的地位，有些东西没太想明白，就暂时搁置了这个想法……」 黎明是唯一一个和几方势力都深入了解的人，对于一些细节的把控，乔舒亚觉得宇宙里再也没有谁比黎明更加清楚的第三方了。 如果黎明说的是真相的话。 黎明抬眼看了乔舒亚一眼，不知道有没有看穿乔舒亚的顾虑：「……基于以上种种线索，我觉得莱利——不，罗德和萨特或许会有大动作，这也是我让你抓紧时间确定航线消息的原因。」 山雨欲来风满楼。 也许就在明天。 都走到这一步了，黎明不敢拿自由作赌注。 她得做好准备。 乔舒亚嗯了一声，难得的没说话。 就在他标註下一片星域的航道时，突然，整个档案室都开始闪烁着诡异的光。 时断时续，连星路都开始扭曲。 起初是一片星域黯淡了下去，然后是下一片，另一片，又一片…… 像是接力赛似的，整副宇宙星图依次消失。 设备出了故障？ 乔舒亚看向黎明。 黎明脸色阴沉。 路伊刚刚从黎明告知的虫洞成功跃迁没多久，星盘上闪烁着一个绿色的小点，那是扫描到的安格尔的私人星舰。 两艘星舰的通讯线刚刚建立，路伊清了清嗓子，还没说话，电台里就传来一阵强烈而刺耳的电流。 从坏掉的收音机到死掉的白噪音，就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路伊为控制星舰而释放出来的精神力感到一股沉闷的遮罩从某个方向四散传来。 这股透明而令人窒息的力量宛如一个透明的空气罩，像是在所有可触碰的物体上蒙上了一层透明薄膜。 虽然不会阻碍你的行动，但切实的切断了与世界的某种联繫，干扰了某种特定的感官。 很快路伊就知道是什么被切断了。 「星网。」 安格尔的星舰逐渐接近，语气严肃，「他们对星网做了手脚。」 安格尔皱眉：「不是把信号塔摧毁的那种彻底破坏，倒像是……」 全宇宙内精神阈值稍微高一点的人都可以感觉到星网在某一瞬间不仅封锁了他们对外界发出的任何交流，似乎还隐隐在实行某种信息回流的倒灌。 这种感觉很不舒服，像是在人类在水底用鼻子唿吸，或者血流在某一瞬间突然逆行却不会死亡的感觉。 这种变化不会影响生命，但总觉得会影响别的某种东西。 路伊本能地对这种「信息倒灌」进行抵抗屏蔽。 这种方式很简单，只要你的精神力足够强，就能及时地束起一面墙，或者形成屏障，把这些倒灌的东西全部都阻挡在大脑之外。 「糟了。」黎明在杀死这股倒灌趋势的同时，突然愣在原地，「我知道这个……」 在她无数次被实验的同时，她有过类似的体验。 或者说，她对别人做过类似的事情。 与此同时，宇宙间数不胜数的普通人都不约而同地做了同样的手势。 他们双指并立，拇指朝外，指向额头，封住嘴巴，贴向心脏。 那是巴别塔教的最高礼节，寓意着向真神祷告，企盼神临。 「异教徒——神罚——」 星舰内少部分受中央系统控制的武器管炮突然弹开，黝黑的枪口对准路伊。 冰冷的机械音在耳边被无限拉长。 这一瞬间，似乎连群星闪烁的频率，都近趋一致。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marchhare.虎口脱险。松饼好吃地雷x1 第166章 我在 协调。 同化。 一致。 一瞬间， 路伊被巨大的冲击波向后推倒的同时， 她的脑子里闪过无数个类似的近义词。 但没有一个能够精准描述此刻她与之判断的现象。 轰隆一声，率先完成调整的部分武器已经在星舰上砸出了个大洞。 自毁式的袭击让闪着红光的自动警报发疯似的嗡鸣。 第327页 和第一批发射的炮火同一时间，只有毫秒之差的情况下， 路伊好不容易恢復了一点的精神力全数唿啸而出。 如果这场无声的战争可视的话， 数不胜数的精神触角瞬间强行突入了星舰操纵的根系统。 虽然对方来源不明， 但这和当代宇宙战争中普遍方式本质一样。 说到底就是针对控制权的夺取行为。 毕竟随着精神阈值的发现，当代战争，生活，工作……任何需要用到星网设备的情况， 本质上都是让使用者的精神力强大到和系统高度匹配——无论什么系统， 匹配程度越高，控制权越大。 当然， 普通生活用的投影仪或者家用机器人不需要多少精神力， 根系统足以支撑它们的自动运转，只要稍微输入一点精神力量连上星网， 就像是在过去旧地球时代给它们连上网络一样， 它们就会变得「智能化」起来。 即便断掉了星网， 譬如扫地机器人， 一些基本的清扫工作依旧能够通过按键或精神力对根源系统的控制来完成——只不过，脱离了星网的公共系统， 如果使用者本人的精神控制能力不那么精确，那么这个机器人多多少少就会显得有些笨拙。 而刚才的现象如果用旧地球时代的体系来类比的话，有点类似于某种病毒对所有使用星网机器的感染行为。 它们操纵着智能化系统做出某种特定的行为， 但毕竟和旧地球时代的计算机有本质区别。 如果精神阈值足够强大并使用得当，能够及时树立起防御体系，或者直接将其从根系统内「赶」出去，那么就能够夺回对其的控制权。 这是一场考验精神和意志的斗争。 值得庆幸的是，路伊没有参与针对三星堆的破解，并且那个以阿尔米为中转站的决定让她多了一点恢復精神的时间。 最最重要的是，军方星舰是星网和军部双系统模式——也就意味着她不仅对「老朋友」足够熟悉，而且她可以通过另一个系统作为切入口，这倒是省了她不少力气。 力量的对抗只在一瞬间。 几乎就是一个唿吸的时间，路伊的精神网死死扣住根系统，把那病毒般的击杀令从这艘星舰里面赶了出去！ 「路伊你没事吧？」 重新掌握星舰的控制权，安格尔的询问才从通讯管道和脑海里同时响起。 前者是延迟，播放的自动记录留言，刚好踩在了后者的时间线上。 路伊摇摇头，嘴唇有点发白，但整体气色看上去不差：「没事。」 她看了看驾驶舱内刚刚被打出的破洞，好在没有击中重要的部位，而且军方星舰建造材料本就比一般的材料要稳固一点，所以危险不算大。 控制权重归后，自动修復装置已经开始缓缓拼合那些破洞了。 「我靠近了，放我进去。」安格尔的声音从通讯器响起。 路伊这才注意到安格尔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距离缩短——她猜测她刚才或许用了超速推进器之类的装置——否则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航行到她的跟前。 她连忙给安格尔打开舱门，对方乘坐的只是一个普通的民用单人星舰，与其说是星舰，倒不如说是私人飞行器来得更为妥当。 不知道主人是怎么改造了一下，把这个小型飞行器的性能强行提升到可勉强供应太空航行。 关闭舱门后，路伊二话不说就跑到对接舱去迎接安格尔。 路伊刚刚走下最后一截台阶，精神力操控着指挥系统精准地将这艘看起来随时可能被高能粒子风暴卷得连骨架都不剩的飞行器拖进固定轨道。 飞行器浮移、咬合、解体。 舱门推开。 安格尔一阵旋风似的扑倒在路伊的怀里。 她小猫似地凑着路伊的脖颈蹭了蹭，近乎是贪婪地嗅着她身上的体香，嘟囔着：「我好想你啊！终于见到你了！你有没有想我！」 路伊：「……」 她没有松手，安格尔的冲出来的力道让她抱着她连连往后退了两步，甚至还被迫转了两圈才让这股惯性彻底消散。 安格尔八爪鱼一样扒在路伊身上。 站定之后，路伊才从鼻腔里轻哼了一声。 「你刚才是不是说了一个『嗯』？」安格尔紧追不捨。 路伊没有回答。 「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安格尔全身都压在路伊身上，趴在她肩膀上凑到跟前，一连串的攻讦让她的语气显得咄咄逼人，仿佛下一秒就会把路伊的脖子咬出一圈鲜红的牙印。 路伊喉咙动了动，安格尔刚一出现的时候她就明显地感到对方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过度虚脱的苍白，气息微弱到似乎随时都会昏死过去。 安格尔冲着路伊的脖子狠狠咬了一口，下巴微抬，稍微拉开了一点距离，鼻尖相对。 妖精的红眸里全部都是即将喷发的欲望。 「是。」 路伊双手紧紧环住安格尔的腰线，几乎要把对方融到自己身体里，往前轻轻一点。 她封住了她的唇。 「我很想你。」 路伊很少会发表关于感情乃至任何情绪上的讲话。 以至于她头一次这么旗帜鲜明的表现出自己的情感，哪怕声音略显低沉，哪怕音色还囿于这些陌生情绪的音域，哪怕说出来的音节只有短短几个字，都让人觉得那么不可思议。 第328页 安格尔只觉得自己差点因缺氧窒息而亡。 「你需要休息。」 很久很久，千年才主动活动一次的火山终于放过了她。 路伊唿吸粗乱地盯着安格尔的眼睛，眼底是不加任何修饰的侵略和占有，但残存的理智依旧让她保持着最后一根弦，「你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安格尔，我很担心你……」会发疯。 安格尔打断了路伊的话：「我早就疯了。」 她的指甲近乎嵌入路伊的皮肉。 安格尔仰着头，闪亮亮的眼睛就那样渴望地望着路伊，以一种恶劣的坏笑态度伸进路伊有些凌乱的衣襟里侧：「不如你让我疯得更彻底些。」 砰—— 最后一根弦轰然崩断。 失而復得是一种很奇妙的情感。 明明在离开前的时候还觉得只是不大想让对方死掉，结果如果真的在死亡边缘徘徊了一阵，再次重逢却恨不得是想让对方死在自己怀里的心态。 而且无论生死，都必须交缠在一起。 路伊在离开驾驶舱前已经重新给星舰设定了航道。 剩下的路很好走，穿过一片已经成熟开发的陨石带，连续跃迁几个黎明新告知的跃迁点——据说过去是联邦的秘密商道——再飞上一段和平路段，就能够平安抵达域外。 星舰在茫茫的宇宙里匀速航行。 回过神来的时候，她们已经置身于半面墙都是透明的休息舱。 休息舱没有开灯，宇宙整体又与明亮毫无干系。 安格尔就是黑暗里唯一的光。 路伊把安格尔抱进舱房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次了。 但是每一个全新的场景都给她第一次的新奇感。 有些是场景的新奇，但归根结底，路伊觉得，还是感情的新奇。 「唔……」安格尔喉咙里发出几段含煳不清的声响，垫着脚尖踩在路伊的脚背上，突然觉得身体一轻，整个人似乎被重重抛起，然后又轻轻落下。 落在床上，落在云端，落在某个滚烫的心里。 安格尔的双腿盘在路伊的脖子上，身子突然反弓了起来，她近乎失声，像只伸长了懒腰的家猫，嘟囔着一些含煳不明的音节，脚尖半推半踩，踏在路伊的背上。 王终于驯服了桀骜的野兽，却用身体来献祭它。 路伊就是那头围着猎物虎视眈眈而野兽。 用舌尖撬开，牙齿轻咬，蜜糖从花蕊中被一点点採集，无法描述的欲望从海底翻涌而上，掀起惊涛骇浪。 身处其中的人们开始精神错乱。 臣服在浩渺无边的晨光星海。 「……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窃窃私语的音节里偶尔会出现一些着魔一般的话语。 安格尔浑身颤抖，说不清楚是被欲望所击倒还是因脑海里的混乱而崩溃。 路伊听见这充满混乱的话语，只是沉默地亲吻她的耻骨，往上，髋骨，再往上，舌尖绕着肚脐打转，亲挑她的胸，吻上她的嘴角。 她的双手牢牢扣住安格尔的，十指交扣，力道让血色都变得稀薄，把近乎癫狂的安格尔按在床上。 「安格尔。」 「不要害怕。」她在她耳边低语，「我在这里。」 安格尔突然低低啜泣起来，好像强烈的恨意又被某种巨大的悲伤取而代之。她哭得绝望又无助，却又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隐忍得让人想要好好把她拥在怀里。 星舰突然一阵颠簸。 她们进入了陨石带。 窗外划过无数高速后退的陨石。 或者说，流星。 无数流星在余光里擦身而过，安格尔的情绪似乎也跟着激动了起来。 路伊的手沿着曲线一路向下，撩起的绯红和窗外燃烧的流星碰撞出的火焰如出一辙。 浪潮上升，又落下。 倒灌在感官里的除了咸腥的潮湿，还有稠密的蜜糖和浓郁的芬芳。 路伊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自己失而復得珍宝，冷锐的目光随时都在观察安格尔情绪，生怕只剩最后一丝火焰的火苗就这样在狂风唿啸之中日渐稀薄。 路伊随着忽上忽下的浪潮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耳边低语： 「我在这里。」 「不要害怕。」 不知过了多久，安格尔突然发出一声微弱的回应：「路……路……」 「安。」路伊的声音有种安抚人心的魔力，「我是，我在。」 「我爱你。」 她们的声音渐渐都低了下去，直至消失在愈发密集的流星火焰中。 作者有话要说：　　是的，这就是过度使用精神力的后果！ 第167章 发现 域外。 密切关注着路伊动向的杰西卡一直检测到路伊乘坐的那艘小型星舰信号彻底消失在跃迁点处才善罢甘休。 安格尔负责主攻和协调， 但她并不适合跟其他黑客们打交道——毕竟这些都是一些唯我独尊的自大狂， 就算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会偶尔跳出来挑些刺，只有杰西卡这种平时在圈内广结善缘的人才会让大多数黑客卖她个面子。 虽然这些结下来的「善缘」往往都是因为杰西卡个性太过懦弱不懂得拒绝， 再加上作为新面孔， 也少了很多和老黑客们的积怨。她年纪偏小， 之前在13号的经歷让她在星网上的印记无从查起，反而侧面哄住了一大批企图探探底的有心人…… 第329页 但无论如何，她到底还是作为一个「与众不同」的「新人」得到了大家的认可并被广泛接纳。 要知道这在独行侠的世界里可是不可多得的品质。 杰西卡前一秒才对聚集起来的黑客们小声且紧张地说了声：「谢谢大家，大家辛苦了， 以后有需要的话……」 她的话还没说完， 下一秒就察觉到一股强大的诡异压力顺着星网咬了上来。 像是毒蛇在猎物身上留下了标记，从黑暗的森林中蛰伏良久， 然后勐然跃出！ 「什么鬼……」 「杰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三星堆的反追踪？那个安呢？她怎么没有通知？」 「先遣队呢？为什么都不吭声？」 「不， 安已经撤出了。」杰西卡急忙地束起防护墙，「这不是从三星堆出来的。」 「是星网。」 「走的是公共渠道。」 「该死！这是什么！」 「看着精神印记似乎是……病毒？不， 感觉比病毒还要强硬。」 「这种感觉倒像是某官方系统的强制升级。」 「对对对！这个比喻更贴切一点！还是那种三流网站里不给你选项的那种套路！」 「喂喂， 你们说这么多倒是赶紧抵挡一下啊？我试着追溯了一下它们的源头， 结果发现根本找不到！信息太庞大太杂了， 除非安再组织一下刚才那样的联合……」 杰西卡飞快回答：「短时间内不可能了，安的负荷太大， 事实上我有点担心她的精神状态。」 她回忆起安格尔撤离时候的精神波动，虽然安格尔竭力想要稳住，但杰西卡仍然凭藉过人的天赋感觉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倾颓之势。 「靠！本！你特么的干什么！封我的路干嘛？长没长脑子！那玩意儿是从星网里熘出来的， 和个人精神网没有任何关系！！！」 有个黑客在咆哮，显然，某人封锁的动静太大，让他的行为受到阻碍。 毕竟安格尔虽然撤出了，但他们在公共星网里交结在一起的精神一时半会儿难以分开。 偶尔也会出现这样干扰别人的情况。 「艹你自己磨磨唧唧的，关我屁事？就你这样也还好意思自称黑客？我怀疑你的入门测试是不是作弊得来的——菜鸟还是回去多练个几年再说吧！」 失去了共同目标的自大狂们终于又开始了相互攻讦的日常。 星网传来的诡异力量不算难防，只是杰西卡一边要抗击这股突然起来的信息浪潮，一方面又得听这群黑客喋喋不休地吵架，头难得的大了起来。 没过多久，嘈杂的声音变得稀稀拉拉了起来。 杰西卡知道，这群人一边骂骂咧咧的，但在抵抗信息潮之后，也意识到不对劲，正在从各自的角度去挖掘源头。 同盟瞬间分散。 没有人会愿意把自己找到的东西就那样随随便便告诉别人。 与此同时，黎明和乔舒亚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刚才那是什么？」乔舒亚下意识地看向黎明。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直觉只有黎明能够给出这个现象合理的解释。 黎明面色凝重，她跌跌撞撞地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跑出门外，沖门口的冬阳尖叫道：「通知下去！摧毁域外的所有信号塔！！！」 冬阳脸色也不太好看，显然，刚才的变动让她想到了池初觉醒时带给她的不好印象。 「快去！」黎明一记眼刀扫了过来，「你去找霍文或者洛克，说服宗时礼和越戈，直接去摧毁信号塔。卢卡斯那边我来想办法。」 冬阳连忙应了声，立即行动起来。 「伟大回归可能要提前开始了。」 黎明被乔舒亚一把抗在肩上，不管怎么说，她毕竟是一个身体孱弱的小孩子，根本跑不了这么快，两人一边往卢卡斯跑去，黎明一边快速解释。 「所有的实验代号的上下级别是这样的——伟大回归是一个从联邦建立起就开始的母题，现在我们猜测它甚至有可能比联邦的建邦史还早！在伟大回归下面，有分绝对忠诚计划和黑洞计划，后者是就是我们在刚刚结束的战场上看到的成果，而前者下面又分了数字星球，黑死病毒，可能还有一些其他的社会实验……总之，目的就是研究统一精神的可能性。」 黎明不安地看了眼乔舒亚：「显然，他们发现了什么，但还不能完全操控。但是刚才不知道为什么，那种感觉……」 和她在别人脑子里种下楔子同化的一瞬间无比相近！ 「虽然威力很弱，精神阈值稍微高一点的人可以自动屏蔽。但是……」 黎明沉默了下去。 乔舒亚点点头，表示自己可以理解：「但是这个世界上拥有都是平民占大多数。」 甚至有许多普通的士兵，他们的精神阈值只能勉强达到操纵机甲的水平，一定会被这个所影响！ 「就是这样。」黎明点头，「联邦要想完成对全宇宙的思想控制，唯一的方法就是通过信号塔。」 「现在我们不知道有多少人受到了影响，不知道范围，不知道程度，也不知道这样的干扰会不会持续……唯一阻止它进一步扩散的方法只有摧毁信号塔。」 「可是这是域外。」乔舒亚皱眉，「域外不受联邦的管辖，这里的信号塔都是我们自主组装的。不可能……你的意思是，域外也混了联邦的人？」 第330页 黎明沉默地看着他。 「该死！」乔舒亚暗骂一声。 域外怎么可能没有联邦的人？就算没有，但是组装用的材料说到底也可能是从黑市里弄来的。 就算信号塔的基站是自己建的，僱佣的工人万一被人要求装载什么东西也不得而知。 这年头，要想在大型公共建设上面做些手脚，简直是再容易不过的了。 卢卡斯正在开后续会议商量战场上出现的黑洞。 会议室保密，屏蔽一切信号，所以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门外的守卫大喊：「船长！我试图拦了他们结果没拦住……」 黎明的声音紧随而至：「会议中止。」 乔舒亚：「卢卡斯，有重要的事情……」 会议室内一群人议论纷纷。 黎明和乔舒亚都不是这么冲动的人。 发生了什么才会让这两个这么急切？ 卢卡斯回头示意大家稍安勿躁，自己跟着黎明出去了。 刚一踏出门，一股令人头晕噁心的冲击波就沿着星网朝他精神网袭来。 他下意识地树起了一堵墙。 「这是什么？」他皱眉看向黎明。 直觉告诉他情况不容乐观。 黎明冷眼看着他：「我认为你得好好排查一下全军到底有多少人受到了感染。」 说着，她身边的乔舒亚已经开枪—— 子弹擦着卢卡斯的头皮而过，死死钉在那个卫兵的脑门里。 卫兵的手势停在了拔枪暗杀的位置。 砰的一声，被炸开了花。 * 一艘军方星舰穿过茫茫星河。 经过了不断迁跃，终于穿越了边疆的封锁线。 好在驾驶员是路伊，她对边疆的守军最为熟悉不过了——毕竟当初被实行星际放逐的时候，她也做好了又朝一日会抵达边疆的准备，所以无论是排兵，轮岗，薄弱兵力，她都有个大概的印象。 虽然时间过了这么久，一些东西早就变化，但都在大体框架之内。 足够了。 路伊轻松地穿过了边疆线，根据杰西卡之前给的坐标，驾驶着星舰稳稳朝自由联盟的中心驶去。 「请验证身份。」 经过哨所空间站的时候，路伊遇到了岗哨。 理论上而言，第一次踏足的人必须接受登记和盘查，才会被允许通行。 但杰西卡早就处理好一切，她只用录个脸把杰西卡的暗号报上去就行。 「身份通过，准许放行。」 这也是路伊第一次踏足域外。 在她的想像中，域外应该是人烟稀少，乃至荒芜。或许偶尔会出现一些游荡的星际住民，但往往都是低智异形在里面晃悠。 可是显然，她错了。 域外的人不仅不少，相反，还相当之多。 光是沿路她看到的就有数不胜数的巡航星舰在她周围游弋。 「你不觉得这些『星星』太多了吗？」安格尔踩着猫一样的步伐从后面搂住了路伊的脖子，小声在她耳边说道，「太晃眼了。」 安格尔受到的精神摧毁的影响是毋庸置疑的。 虽然大多数时间她能保持清醒，但她偶尔也会出现一些幻象，时不时地会自顾自地陷入某种不稳定的精神状态之中。 就算清醒，有时候她也更喜欢用一些难以理解的词语进行描述。 路伊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用自己强大的适应能力接受了这个现实。 精神力是可以锻鍊的。 她不知道那一天是什么时候，但她愿意等待。 「嗯，是很多。」 路伊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样的数量——作为巡航功能而言——太多了。 倒像是……军队？ 下一秒，这些聚拢起来的巡航舰就证明了她的猜测。 「发现潜逃目标。」 一股窸窸窣窣的声音在这群士兵内部响起，不像是军事汇报，倒像是某种祷告仪式。 找到了 找到 找 到 你 了 一波密集的火力攻向路伊。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昨天那章我已经做好了英文的应对准备，没想到竟然不用改……阿江是真的很迷惑（） 。 谢谢迟迟、松饼好吃、l地雷x1 第168章 学生 像是夜里驶过的陨石群， 又像是在火焰里跳舞的异族舞者。 舞者在流星陨落的位置狂欢。 路伊驾驶着星舰在五线谱里演奏了一场复杂而华丽的曲子。 「暴露啦！」安格尔在她耳边嘻嘻哈哈地笑着， 「就在你刚才过岗哨的时候！」 路伊点点头。 即便这样，安格尔的基本判断力还在，只是表达上更加意识流了一点。 她甚至有点怀疑安格尔借这个机会把她本性里疯疯癫癫的性格彻底暴露出来。 也说不准其实她已经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你觉得和那场『浪潮』有关吗？」 安格尔的声音突然低沉了下去， 骨子里的傲慢和鄙夷暴露无疑：「垃圾就是垃圾。模仿也只造了个劣质品。」 她似乎恢復了正常。 劣质品毋庸置疑指的是对西洛伊斯独特的知识传承方式的模仿。 只是这个垃圾……路伊一时摸不准安格尔指的是眼前这群士兵还是指的罗德。 第331页 或者两者都有。 能够被影响的士兵精神阈值并不高， 而且不知为什么， 他们的行动似乎没有一个统一的指挥，虽然目标一致，但各自为政，四处都是破绽。 路伊轻松地就能从中间找到一条安全的轨道。 「为什么不击落他们？」安格尔问道。 她果然恢復了正常。 「我不想把弹药浪费在这群垃圾上面。」 似乎被安格尔的恶劣态度传染， 路伊言辞也变得有些讥讽。 安格尔「哦」了一声， 又安静了下来。 她静静地趴在路伊肩膀上，看着面前无数个被绕开的星舰， 许久， 又哼哼道：「好麻烦啊……我要不要干脆把他们的控制权给挤出去？」 「不行！」路伊的声音陡然提高，随即她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紧张地看了一眼嘴角坏笑的安格尔， 摸不准她是在逗自己还是认真的想要帮忙， 以防万一， 她补充说道：「安格尔，你不能……」 你不能再拿自己最脆弱的部分去冒险了。 她顿了顿， 在安格尔戏嚯的眼神里改口道：「我承受不起。」 也不知道安格尔是不是就是在等这句话，她满意的轻哼了一声，又小猫似地趴在路伊的肩头。 如果她有尾巴的话， 估计现在都能翘到天上去。 路伊后面不知不觉就这样跟上了一大群尾巴。 在此期间，安格尔无数次表达了自己跃跃欲试的情绪，但都被路伊用以一种不容置疑的温柔语气给反驳了回去。 最终，安格尔只被允许通过星舰自带的频道试图通过星网建造之前的纯数字形态和杰西卡取得联繫。 可是杰西卡一直没有反应。 安格尔又试图去联繫宗时礼、黎明、包括卢卡斯等人，却都无一例外，石沉大海。 「你说她们会不会遇到了什么麻烦？」 第二十次尝试失败后，安格尔不耐烦地把连结断掉。 「有可能。」路伊点点头，「可能和之前的浪潮有关。」 路伊说着勐地变幻了一个方向，错开一连串的火力攻击，沉声道：「小心，我们现在彻底离开了外围圈——也就意味着，我们可能好遇到更麻烦的事情。」 可是路伊很快发现她料想的错了。 星舰没行驶一会儿，她就看到了星盘上显示的，从远方聚集而来的一大片兵力。 和外围散乱的不同，中围的兵力显然是经过了严格的队形编排。 路伊本能地绷紧后背，准备迎战。 星盘上的红点密布，火力唿啸而来。 但很快，路伊就发现中围的火力全部都集中在她身后的「尾巴」上，甚至还有一小撮星舰离开大部队，朝另一个方向飞去，不过多久，路伊就感觉到公共星网的波动被切断了。 他们摧毁了信号塔。 可是没有一艘星舰把炮火对准她们。 这是……内讧？ 路伊脑海里滑过这个念头，但仍然不敢轻举妄动。 密密麻麻的星舰很快把她们包围。 路伊的食指悬停在攻击按钮上。 安格尔投以疑惑的目光。 「感觉没有敌意。」路伊解释。 安格尔不太贊同：「万一是想要活捉呢？」 她这话音一落，路伊的神色也有些阴郁。 两个人都是刚刚才摆脱「被活捉」的状态，虽说杰西卡之前对安格尔表示她们已经和自由联盟达成了合作，但万一内讧之后，遇到的又是敌对方，简直就是才出虎穴，又入狼窝。 这并不是个好笑的玩笑，但却是一种危险的可能。 一艘小型私人飞船从一艘战略型星舰里驶离出来，朝向路伊所在的星舰飞来。 「打不打！」安格尔跃跃欲试。 路伊：「……它只是一艘普通的民用星舰。」 也就意味着，上面只安装了基本的防御型火力。 当然，也不排除改造的可能性。 但路伊并不觉得重要改造能够逃离她的眼睛。 「放进来看看。」 路伊很快就做了决定，对安格尔叮嘱道：「你在这里看着，我去下面看看——不要随便开火。」 虽然安格尔表面上唯恐天下不乱，但还算是明事理的。 之前路伊并不担心她，只不过安格尔现在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她不太确定安格尔会不会保持理性。 「……算了还是我来吧，你跟我一起下去。」 斟酌了几秒，路伊还是让自己的精神力接管了每一个微型操作。 虽然这样对她而言有些伤害，但比起把安格尔一个人放在这里靠谱多了。 安格尔撇撇嘴，不满地哼哼了两声，到底没有反驳。 路伊开放了通道，和安格尔两人一起下去迎接。 只不过和迎接安格尔的时候不一样，路伊此时手上正握着一把手。枪。 伴随着一阵沉闷的声响，舱门缓缓打开。 路伊拨动了保险栓，枪口对准缓慢上升的出口。 「别开枪。」 有点熟悉的声音从门后传来，路伊皱了皱眉，这个声音和她记忆中的音色不太一样，但她的确可以把它和脑海中的一个人联繫起来。 「黎明？」 「是我。」黎明双手举过头顶，报以无辜的微笑，「路老师，好久不见。」 第332页 她身边站着冬阳，而冬阳正先黎明半步，略微挡在了她和路伊的射程内。 「都说了，别这么叫我……怎么是你们？」路伊放下手。枪。 冬阳朝路伊打了声招唿。 路伊对黎明的事情略有耳闻，只知道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和卢卡斯纠缠到一起了，似乎也是她出面联繫的杰西卡她们，但也仅限于此。 毕竟杰西卡和安格尔搭上话的时候，事情紧急，没来得及说得太细。 至于黎明和冬阳是怎么在一起的……更是路伊不得而知的事情。 路伊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冬阳这个姿态，像极了贴身护卫的保护姿势。 「陆老师，我好不甘心啊。」黎明没有正面回答，只不过笑意略带危险，「为什么在三星堆的时候你们没来救我？」 这个口吻太像含冤而死又因为重重冤屈而不愿超度的怨灵。 一时间，路伊哑口无言。 该说什么？ 我确实没想过去救你？ ——从逻辑上来讲，如果她是黎明，她现在就会把她一枪崩掉。 我想过，但是没有找到机会？ 想救的话总有办法的，而且路伊并不会主动在这种事情上撒谎。 对不起？我很抱歉？ 从感情上来讲，路伊并不觉得曾经的自己有多少负面情绪。 如果是在成为西洛伊斯之前的她，路伊一定会毫不客气的回答：「因为没有命令。」 但现在的她确实会因为这种黎明的质问而陷入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的窘境。 说不清楚是愧疚还是耻感。 「开玩笑的～」黎明倒是突然放松了语气，轻松地说道，「能活着再见到你们，我很高兴。」 她自顾自地走了下来，解释道：「星网的异变你们也应该感应到了吧？出于种种原因，我们正在摧毁域外所有自行搭建的信号塔，星网已经不安全了，虽然这样会很麻烦……但我们还是退回到了一种相当原始的生活方式。」 所以黎明没有使用通讯联络，而是乘搭小型飞行器亲身来说明情况。 「为什么不用电磁波？」 「我们尝试过，但是遗憾的发现，即便是恢復『网际网路时代』的通讯，独立于星网，且不说速度会变得异常缓慢，而且它们也会被星网的感染。」 黎明应答如流：「非常遗憾的是，从战场前线回来的士兵不仅受到了应激性障碍，他们在此前已经被黑洞摧毁了心智，还受到了域内星网的影响……所以他们甚至都以摧毁联盟为目标。」 路伊的察觉到星舰外，之前围攻她们的星舰正在一艘艘被炮火消灭。 「我相信这一点你们最能理解。在别人心里打下绝对的烙印……这就是星网异变所做的事情，那群人将其称为『绝对忠诚计划』。」 黎明的声音有点冷漠。 零散的战斗力在有组织的火炮面前就是一场屠杀。 「我们无法根除星网对他们的影响，出于自保，只能把这些刚从前线撤下来的士兵进行销毁。」 稚嫩的声音充斥着诡异的成熟和残忍。 「毕竟他们这群人的脑海里已经种下了反联盟的种子。」 黎明果决的说：「已经成为了我们的敌人。」 黎明的变化太大，路伊甚至有产生一丝怀疑和忌惮。 她看向冬阳，冬阳点点头，证明了黎明的说法。 冬阳补充道：「信号塔还没摧毁完全，其他人都在忙……但估摸着你们估计也快来了，商量过后，决定让我们了接你们。」 顺便消灭一下叛军。 路伊发现，这些进行屠杀的联盟部队，甚至还有一点阿尔米阵型的影子。 可是联盟里不可能出现阿尔米的高级将领！ 除非—— 她问黎明：「这个阵型……是谁教出来的？」 「你知道的……我在阿尔米和三星堆都待了很长一段时间。」 「而我正值求知慾旺盛的年纪，」黎明是这么回答，又朝路伊眨了眨眼睛，「作为学生，我想我的成绩并不算特别差。」 第169章 反向 一片死寂。 如果此时有摄影设备给这个场景蒙上一层滤镜的话， 那么也许是復古怀旧派的暗黄杂色。 「酒？」何往宾从一旁的台子上取下红酒， 沖路伊和安格尔晃了晃。 安格尔：「好。」 「水就行。」路伊摇了摇头，顿了一下，加了一句， 「谢谢。」 何往宾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水流在玻璃杯里浇灌成墙， 把低音全部都封死在空气里。 只剩下挑动情绪的高亢。 路伊从来没有想过13号星球出逃的人重聚一堂的情景。 她仔细地回想过最初的逃亡时的设想—— 运气好的话， 可能死上一到两个人； 运气差一点，也许连安格尔都可以被牺牲。 只要她能活下去就好。 可是现在不仅最坏的情况没有出现，甚至当时乘坐运输舰逃离的全体人员，全须全尾地坐在这里， 一个也不少。 「你变了很多。」 何往宾抿了口酒， 脸上泛起一丝红晕。 他酒精过敏，平时都避免接触这类的东西， 只不过今天难得碰上这样的日子， 让他有点触景生情，忍不住也喝上一杯。 第333页 刚刚他们已经互相交换了情报， 事情的前因后果全部都已经被摆在桌面上了， 没有一丝隐瞒。 隐瞒和猜忌都不是她们的做事风格， 她们只是过于独立， 时长会缺乏一种必要的合作精神。 至少在过去是这样的。 路伊把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没有搭话。 「彼此彼此。」安格尔笑眯眯地扫视了一圈， 接腔道：「看来大家这段日子都过得相当精彩。」 相当精彩，充满挫折。 明明距离她们离开13号星球才过去了两年多，但却感觉像是过了一辈子那么漫长。 漫长到足以让无情者共鸣、倨傲者折戟、无知者合谋、胆怯者自立。 漫长到同船异心的人辗转周折， 再聚一堂时达成一致。 不得不说，卢卡斯和乔舒亚两个人虽然悍名在外，但对待同伴确实是相当不错的。 两个刚刚达成同盟的人在得知路伊抵达过后，二话不说就带着圆形剧场的人出门去处理还未完成的工作了，把会议室留给过去的13号原住民。 某种程度上，他们才是团体中最具有人情味的存在。 也不知道这对于统治者而言是好还是坏。 「叙旧就不必了。」 不知不觉又是一杯水下肚，路伊终于忍不住给自己倒了点酒。 「我想重新整理一下所有的线索。」 「没有什么好整理的。」洛克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神色倦怠，但语气还是那么欠揍，「说白了就是巴别塔教和联邦在密谋控制整个宇宙的思想，达成那个什么狗屁绝对忠诚计划……为了迎接那个什么『神』吧？ 反正一手操控精神，一手试图操控黑洞……前者肯定是出了些成果的，后者还在实验状态，结果人家刚在战场里实验了一波，你们就把人家的秘密武器给偷了一个回来，估计再做一个也很难。 估计思来想去，罗德那混蛋还是觉得血亏。一气之下就干脆提前星网同化计划，试图在所有人脑子里种下敌人概念，然后我们现在成了所有生命的公敌。」 「海盗的兵力本来就不多，还自毁式地被坑走一波……实话说吧，现在估计只要进了域内，就是被围堵截杀的份，估计连渣都不剩。就算我们能在域外苟一波……联邦和塔教肯定也不会放过我们的，他们一定会主动出击。」 洛克双手一摊，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就这样，别想了，想也没用，等死吧。」 杰西卡悄悄举手：「……现在把这东西神不知鬼不觉的还回去呢？」 她看向桌子正中间的黑洞控制器。 洛克用一种看「地主家的傻丫头」一般的眼光白了杰西卡一眼。 「第一，他不会信这是原版；第二，这样路伊和安格尔那么折腾就白费了；第三，你以为还回去他们会放过你吗？」 洛克打了个哈欠：「再说了，这东西如果真的被他们拿过去，再结合战场上的实验数据改进一下……难道真的让那个狗屁『神』降临人间啊？且不说我们不知道那个『神』到底指的是什么，就算什么都不是，万一三星堆就那样搞出一个能吞噬银河系级别的黑洞我们这边扔过来怎么办？引力波再一拖拽，我们迟早玩完。」 何往宾忍不住纠正：「严格来讲，信息可以通过黑洞放射的辐射粒子逃逸……如果黑洞足够大，并且信息能够按照同样的排列逃逸出来的话……我的意思是，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如果能够安全抵达奇点，人类或许并不会死。」 洛克冷笑一声：「但也说不定你作为『人』的信息在靠近奇点的时候就会被不同的引力拉长而崩坏。更何况，猜想而已，有事实案例吗？概率多少？你自己相信吗？」 「等等——」 路伊虽然是优秀毕业生，但这并不代表她就能够在所有领域成为精英。 更何况说实话，她对黑洞这种宇宙科学类的学科一点兴趣也没有。 鑑于她并非这方面的专家，路伊及时打断了洛克和何往宾的交锋，「你们的意思是这个控制器有可能控制的是……信息？」 如果在过去的时间段，「真神」的确存在，那么就是把旧有的信息排列从黑洞里原封不动的拖拽出来。 也就是人们常说的时空穿越。 如果在过去的时间段，「真神」只是一个被宗教创造或者臆想出来的虚拟体，也并不妨碍他们从黑洞里随便抽取一组信息组合，然后指着这一堆东西对信徒说这就是他们崇拜的神。 信仰的真假与否并不重要，但信仰从虚幻走向实体往往更具信服力。 洛克嗤笑：「还算没变蠢。」 安格尔微笑看着洛克，偷偷在心里给某个妄言的庸医记了一本帐。 「这也是为什么我执意向卢卡斯证明一定要把大家聚在一起的原因。」 黎明抱着面前的儿童钙奶勐吸一口。 她说：「我知道大家都对政治斗争或者拯救宇宙这类的想法没有兴趣。但现实的确在按照我的猜测在走……相信大家都不太愿意任由罗德萨特两人这么发展，最后让自己的自由意志都臣服在一个统一的、呆板的、无聊的思维模式里吧？」 牛奶在玻璃罐里发出吸熘吸熘的声音。 「毕竟如果真的能忍受的话，我们也不会从13号里面选择出逃——更何况，好不容易争取到的自由，我想在座各位没有太多人愿意拱手相让。」 第334页 路伊不得不承认，在黎明身上发生了某种比其他人更加明显且剧烈的变化。 她的口才似乎变得很好，仿佛从她的嘴巴里蹦出任何观点，都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极具煽动性。 「你们觉得他们会来抢回这个东西吗？」 杰西卡盯着桌子中间摆着的控制器，忍不住问道。 虽然路伊把它从实验室里偷出来的时候只觉得这个控制器非常简朴，还在担心会不会被批量制造，但现在有空仔细盯着它看，就会发现，这个东西很难复制。 与其说是一个控制器，倒不如说是一个工艺品。 白色的球体，外表光洁得没有一丝缝隙，但是像魔方一样可以任意扭动。 旋转到某个角度时，这个球体就会从各个方向铺展开来，露出里面的操控核心。 这显然是一种防止落到别人手中的保护手段，即便是罗德在路伊面前演示过一次黑洞的形成，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操作。 幸运的是，黎明知道。 显然，操控器内部没有经过太多造型雕琢。 大量造型各异的晶片和轴承在里面闪烁着妖冶的光芒，露出一种独属于机械般的冰冷质感。 就算是对机械制造一点都不懂的外行，看到中间那个最大的可按压下去的黑色部分，也知道那一定是就是核心部分。 极大可能是开关。 可是在场的所有人没有一个人敢去尝试一下这个按键。 「把它合上。」路伊甚至在打开过后，第一时间就对黎明这样说，「太危险了。」 万一按下去，以他们为中心就形成了黑洞怎么办？ 虽然只是猜测，但没有人能够承受这个代价。 「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黎明可以肯定，在她离开的时候，这个控制器就是唯二的存在。 现在看来，阿尔米在战场里使用的那个，也许就是另一个。 制造一个所需要的材料和精细都超出想像，不是不能再造，只不过再造一个所需要的时间太长，代价太高。 能够拿出一个用来进行现场实验，就已经是下了血本。 所以阿尔米才会在不同的位置，投放不同体质的人，一切都是为了尽可能多地收集数据，一劳永逸。 「我听说了。」 就在这时，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吓了洛克和何往宾一跳。 来人面色沉静，白底衬衫外套了层褐色马甲，褐色裤腿挽了一截上来，颇具蒸汽时代风格打扮。 只不过捲成来的袖子和裤腿明晃晃地露出两条机械的胳膊和腿骨，没有经过太多装饰，散发着原属金属的质感。 确切来讲，是后蒸汽时代的朋克风。 是霍文。 「嗨。」黎明沖他友好的笑笑。 「把它拿给我看看。」 霍文无视了黎明的笑容，断臂接上的机械手摺叠的部分几经伸展，直接跃过几个人的距离，精准地抓住黑洞控制器。 霍文也变了。 路伊敏锐的察觉到。 变得更加阴郁，沉稳，不苟言笑。 平静的表情下是浓烈的恨意。 「你没跟宗时礼她们出去？」杰西卡诧异，「你不是得去摧毁信号塔吗？」 「我做了个小玩意儿，不用我在场她们也能把核心彻底摧毁。」 霍文头也不抬，拿着黑洞控制器转身就走：「对了，我来的时候看见你个人终端响个不停，从这个破坏度上来看，我只能想到是那批黑客。你最好去看看发生了什么，别给我们惹麻烦。」 杰西卡冷不丁地被噎了一下。 黎明：「你想研究下？」 「嗯。」霍文点头，「我在想这能不能用在他们身上……凡是他们想做的，我都想试试看能不能反过来利用。」 看来断手断脚对霍文的刺激不小，连带着对整个联邦都彻底憎恨了起来。 「你说得不错，这也是我想说的。」 黎明肯定的语气让霍文停下了脚步。 他回头看她。 「凡是没有杀死我们的，都能让我们强大。」 黎明环视四周。 西洛伊斯，13号，哨向，虫族，楔子。 「而现在，他们渴望的一切，都在这里。」 黎明对上霍文的眼睛：「我们可以做到他们想要的一切。」 第170章 独立 找杰西卡的果然是之前合作过的精神黑客们。 这群桀骜不驯的黑客很快就发现星网的异变不是一时和区域范围内的， 而是持久， 广泛，令人心惊的。 他们发现星网对连上网络人的精神力干扰与日俱增。 有人破译出星网企图在民众脑海里刻下的信息。 起初是输入异教徒或者敌人的概念，然后是一个名字， 两个名字， 三个名字…… 敌人的名单越来越多， 刚开始的时候名字是之前政府通缉名单里出现过的人，黑客们还以为是进一步加强联邦对犯罪力度的打击，但后来名单扩张得太过庞大，甚至会在穿插一些巴别塔教的基本概念， 涉及到的范围近乎生活的方方面面。 事情开始变得不对劲了起来。 哪怕现在的人们对隐私权的概念早已不那么敏感， 但这群逍遥法外的黑客还是敏锐的意识到联邦对公民思维的操控。 第335页 强硬，直接， 潜移默化。 普通人根本就感觉不到这个东西。 如果精神阈值稍微强一点的人本能的发现了这个异常， 企图向身边的人反应这个情况，就会被周围已经被同化的人用异样和不解的眼光相待。 因为星网对精神的影响是绝对根深蒂固的， 所以人们碰到异见的时候甚至会变得偏激。 那些发现不对的人为了自保开始沉默。 星网上出现的讨论话题在出现的一剎那也被抹消。 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这样刻意的管辖和绝对的放任异曲同工。 察觉到的人无论是现实和网络上都被隔离， 进而开始自我怀疑， 愈发沉默， 甚至以为是自己出了什么问题。 而这段的等待时间，他们足够被持续增强施加影响力的星网给「感染」。 「不和谐的声音就像是烛火， 只要把氧气全部吸走，它们就会独自熄灭，窒息而亡。」 罗德负手而立， 站在一幅巨大的屏幕面前，上面用红灰标记了所传播的程度。 证明被彻底打下烙印的全灰没有，但愈是着反抗力量的鲜艷红色也很少。 烛火在黯淡。 迟早有一天会消失。 「控制仪呢？查到路伊的下落没？」罗德突然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他身边站着莱利和杰弗里，两个人正是整个计划的核心人物。 他们知道所有的过程，但对目的和原因一无所知。 如果不是习性和记忆可以直接编辑的话，他们也许就是被编辑出来的最受政治家喜欢的那类研究人员。 既不知晓，也不关心。 他们只是活在梦里。 杰弗里回道：「追踪断在了东北星域域外将近半光年的距离……卢卡斯正在摧毁信号塔，我们现在对域外的情报越来越少了。」 罗德垂下眼眸，似在沉思。 鼻樑上驾着的金边眼镜反着灰红的光。 情绪和思想都是可以被传染的。 精神阈值的发现——绝对精神和绝对物质的结合提供了这种可能。 大脑是一个人最为隐私的空间，旧地球时代的人们没有找到「门」，所以在观察世界和被世界影响的时候都是隔着五感参与。 就算歷史上记载着曾经出现过一些极端威权时代，也总有人会抵制这种影响，迸发出相反的观念。 反抗建立的后时代既得利益者们会将其烘托为「人性的光辉」。 然而哪怕是「人性的光辉」们所唾弃的着名生存之道——双重思想——也默认了双重中的某一层在大脑内部存在的合理性。 可是现在这个决定封闭的空间被打破了。 信号塔就是打开大门的钥匙，星网则是人类出走各自洞穴后所见到的世界。 丰富多彩。 却也危机四伏。 从丛林里厮杀出来的人对危机的应对很有经验。 或者说，人类的适应力是无穷的。 摧毁信号塔，解决被「感染」的士兵，恢復最最传统的纸笔传递信息的渠道，是卢卡斯面对星网袭击下达的三条应对措施。 科技的进步加速了思维的传递。 思维的选择摧毁了生命的沟通。 「可是我们现在的兵力依旧不够。」 议会上有老将领忧心忡忡地沖卢卡斯说：「现在虽然保存了一些，但只要踏足域内，必然会受到星网的干扰，我们要考虑的不仅仅是战场的损耗，还有这些无形的影响。」 最麻烦的是，一旦被灌输「自由联盟」是敌人的概念，死亡反倒成了一个更好的解脱——至少死人可不会叛变阵营成为敌人。 卢卡斯点点头，并没有反驳这个事实，而是自然而然地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所以我提议，扩军。」 扩军？ 所有人都以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他。 扩军就意味着要招新兵。 新兵从哪儿来？ 域外几乎已经全部都是自由联盟的人了，要想扩军，按照以往的做法就是在域内发展新生力量。 可是域内这种情况——至少是尉官级别的人才能不受星网的影响。 人手极度稀缺的情况下，更别说招募了，就算能找到一个不受影响的普通公民都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 「请你们看下这份资料。」 卢卡斯把面前的一沓文件递给距离最近的人。 域外本来就不适合生命生存，可用资源也是相对稀缺，更别谈纸笔合成的原始材料了。 ——《关于建立独立军和独立网络的提案概要》 「相信联盟里的大家对最近新加入的新成员非常感兴趣……虽然她们没有进行统一的介绍，但我相信大家都有所耳闻。」 卢卡斯在其他人翻阅文件的时候解释道：「在场的各位都是老朋友了，你们也都知道波依德的死亡真相——这一点我没有必要瞒着你们。」 「事实上在解决波依德的时候，我就隐约察觉到事态已经扩散，朝着我们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或者说，这已经超出了政治的范畴。」 卢卡斯用词精准：「不管大家愿意还是不愿意，出于我们的立场，都必然成为这股超政治事态发展的绊脚石。现在已经不是政治诉求，而是生存需要。」 「独立军是建立在独立网络基础上招募的新军，在这种环境下，独立军队徵兵的整体素质都远超普通军队，人数也必然会相对少些，应该往特种化和精英化方向培养。」 第336页 卢卡斯把重点放在了对独立网络的解释上。 「而独立网络，才是我们破解困局的真正核心。」 他们现在手里几乎拥有罗德想要拥有的一切。 拥有同化能力的人，无论是信息素还是其他的脑神经功能，无论从哪个方面同化，无论同化的程度如何，都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选择留下。 这些复杂的原因归根结底也就一个，他们都是被罗德亲手把这些人推到卢卡斯面前的。 更有趣的是，星网的协调甚至把一些宇宙间典型的中立派也推向了自由联盟。 那些分散的星网蠕虫们，被迫忍痛放弃了自己所赖以生存的东西，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唯一可能与之抗衡的存在——之前阻止过新生通道的杰西卡。 更确切而言，是西洛伊斯的公共精神网。 他们想要重新找到替代品。 与会的其他人都是老油条，都不需要卢卡斯提点，他们就会意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重建一条不受控制的网路？」 一个人点头附议：「重建网路并不困难，只要我们能够自主研发信号塔，理论上而言，就能够摆脱联邦的控制。」 有人立即跳出来反驳：「但我们根本就没有信号塔的核心技术！」 「霍文在着手这件事情。」卢卡斯示意正在阅读文件的议员翻到霍文简介那一页，「出于各种原因，我们建造小型的基站覆盖少量人不成问题，之前很多秘密机构都有过相关成品……问题在于覆盖的范围。」 「可这就是一个小鬼头！」 「就是！我不能接受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一个小孩子。」 卢卡斯强调：「你们嘴里的这个小孩子——可是单枪匹马负责过一个野生空间站基站的修建任务，而那甚至还是四年前的事情。」 异议声消了下去。 卢卡斯满意地看了圈周围，继续说道：「相信我，创建信号塔虽说不容易，但也决不是最困难的事情。」 「比起自己创造核心技术，我们还可以同时选择第二个方案。」 卢卡斯顿了顿，说：「破坏协律。」 …… 良久的沉默。 「我不懂你什么意思。」许久，一个资歷比较老的人才颤颤巍巍的举手。 他的年纪很大，但战略思维依旧活跃，现在已经是参谋部的副部长。 「字面上的意思。」 卢卡斯知道自己的提议很疯狂。 「解铃还须繫铃人，疫苗也是从病毒里提取出来的，最危险的地方永远都潜藏着希望。」 他说：「既然我们手里拥有他所需要的一切，为什么我们不能反其道而行之，找到破解的方法呢？」 副参谋长哑然：「这……」 太疯狂了。 现在他们都知道联邦政府计划了伟大回归计划了多久——几千年的东西，凭他们就想找到破解的方法——？ 怎么可能！ 卢卡斯逼问：「我们有前研究员，有原始资料，有志愿实验体，有虫族，有和莱利杰弗里深度接触的人，我们了解他们了解的一切，甚至还有不了解的部分，为什么不能试一试？」 「你的意思是这部分全部扔给新加入的那群人负责？」 「是。」 「万一她们反水怎么办？我们并不足够了解她们。」 「现在是非常时期，我愿意赌一把。」 卢卡斯笃定回答。 「……我相信您的眼光。」 「妈的！都到这种份上了赌就赌吧！」 「行吧行吧，反正我也不懂，跟着你投就是了。」 「……」 「我有个问题。」 在一片表态声中，疑问就显得格外突出。 「说。」 「我对独立网络的建立没有异议，只是想到独立军的招募……谁负责？」 「我。」 卢卡斯露出了狡黠的笑容：「谁说我们招兵就要招新兵了？」 「有一个地方，不用我们筛选，一定存在大量不受影响的人。」 他环顾四周，提到一个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团体： 「不留行。」 第171章 集聚 现在， 几个新来的「联盟成员」， 在卢卡斯的一路绿灯下迅速组建了一支研究队。 洛克主导整个独立星网的实验体系，以杰西卡为首的精神黑客们负责软体部分，霍文主导硬体开发， 其他人则提供经验和技术性支持。 「如果让他们知道冬阳的存在， 我敢打赌， 冬阳一定不会被三星堆和巴别塔的人放过。」 洛克打开操纵系统，原本挂有无数数据图的屏幕彻底暗了下去。 他身边站着杰西卡，还围了一圈跨越重重阻碍，经过筛选测试抵达域外的黑客。 察觉到有人投来怀疑的目光， 对于这些恃才傲物的天才们， 洛克也是十给面子，难得好脾气的问了一句：「有什么问题？」 一个黑客问道：「这里的设备不会受星网影响吗？」 他顿了顿：「……我的意思是， 我们那儿就算是独立建造的信号塔， 也会受到感染。」 「不管是黑市还是正常的贸易渠道……只要是在联邦政府的管辖范围内，信号塔的内核都是经过了联邦严格的管控。」 霍文瞥了他一眼， 解释道：「所以即便是你们从黑市里买到的材料， 自以为能够拼凑出一台。独立于联邦管控的信号塔， 实质上也会在相关机构的名单内。」 第337页 「只不过你们不知道罢了。」 黑客：「……怎么会？」 「就好比计算机系的不会修电脑一样， 你是黑客，但未必是一个优秀的工程师。」霍文立即怼了回去， 「更何况，即便你精通构造原理，也又不意味着你能够独立打造每一个零件。」 那个提问的黑客沉默了。 他不得不承认霍文说的事实。 毕竟， 在现代这个宇宙级多元连结化的时代，独立从零件开始打磨建造一台符合标准的系统被认为是一个件毫无用处并且及其多余的选择。 越是宅的黑客越是依赖于现代化的联繫。 科技的发展就是为了让人类更加便利，而不是回到那个凡事都得亲力亲为的原始时代。 「那你们就可以？」 「要不然呢？」霍文反问了一句，话里的含义不言而喻。 虽然规模挺小，暂时无法做到大范围的覆盖，毕竟核心技术的量产需要时间，但至少在这个实验室内，是一片净土。 抬槓的黑客沉默了。 他把视线收回屏幕上。 原本暗夜一样漆黑的屏幕突然呈现出无数蛛网似的脉络。五彩斑斓的线条在上面密密麻麻的，连成一条条星盘上类似星路那样的东西，不时微妙的游移、变幻着。 「这是神经脉冲。」 洛克的声音适时出口。 「你们看，这是路伊和安格尔的。」洛克示意他们把视线往上抬，杰西卡这才发现在洛克面前的几块屏幕此时呈现的图形都不一样，「虽然有点困难，安格尔的这块区域我们可以明显看到遭到了损伤……但我们依然能够把相似的区域找出来。」 洛克继而引导杰西卡等人看向面前的这块屏幕。 「这是冬阳……左边那块是黎明之前在13号期间就已经做好的整个模型。」 洛克把几块区域圈了出来，放在一个屏幕上进行对比。 重合的部分被红色标註出来。 「我们可以清晰的看到，冬阳，嗯，为了以防万一，这里是池初的大脑復构……无论是哨向还是西洛伊斯，的确是有共同点的——而这一点，和黎明的结构对比起来，差别非常大。」 「黎明是……？」有人还没熟悉名字。 杰西卡解释：「就是以普通人的大脑为模板的。之前在三星堆待过的实验题。」 洛克点点头：「她在三星堆做的也是精神网的控制实验，但实验失败了，没有太多的参考价值，这里我们只是将其作为一个普通人的样本进行使用。」 作为当初营救黎明的交换条件，洛克是知道黎明具备同化别人的能力的。 但他并未将其大肆宣扬出去——毕竟无论是西洛伊斯还是哨向，都只能在的特定的人群内进行精神控制，而黎明却是做到了真正的不分敌我。 洛克可不想自己的脑子里被种下一个楔子。 「于是我想办法提取了共同区域，做了个建模……」 但是在黎明的默许下，他是在公共部分拿了黎明的数据参考，只不过没有让别人知道罢了。 「现在我们的问题是，需要从中逆推解决思维同化的方法……当然，共同性的建模也能继续研究下去，作为建立独立网络的基础。」 洛克指出关键：「此时再招募大学城里的专家已经晚了……关于整理、逆推、演算都需要人手，在座的各位想必都熟谙生物学和计算机学的相关知识，所以……在我直接分配任务之前，还有人有异议吗？」 洛克是浸淫于这个领域最久的人，也是三星堆曾经想纳入的人才，他来主持这个项目，合理性毋庸置疑。 没有人有异议。 「很好。」洛克点点头，正准备说话，就被人突然打断。 「等等……我有问题。」 冬阳的声音从传声筒里弱弱传了出来。 洛克回过头去。 就在一大堆摆放了各种器材的实验室对面，一层玻璃相隔的距离，冬阳顶着一脑袋的数据线和电极片无辜的蹬着眼睛举手。 「那什么……这个戴着好不舒服。」冬阳无奈地嘆了口气，「能把我先放出来么？」 …… 就在以洛克为首的一群技术人员正在努力攻克技术壁垒的同时，路伊和安格尔也没闲着。 她们正在和卢卡斯协商前往不留行的事宜。 「不留行发布任务其实只要在暗网里就能找到。」路伊站在一片星图面前对卢卡斯说，「可遗憾的是，现在暗网里应该也都被封了。」 「而且靠发布任务是不可能募集到这么多人的，必须去总部一趟。」卢卡斯点点头，表示理解。 安格尔说：「不留行总部只有内部成员才能精准找到……我们之间会留下感应，是一种类似于动物之间的信息素标记。」 「也许是运用了某个少数族裔的特殊能力。」路伊肯定道。 既然宇宙中存在西洛伊斯这样的特殊，其他族裔也一定会有一些特殊的进化能力。 「也许。」安格尔点头，「……虽然不太清楚是怎么运转的，但只要内部成员想要造访总部，脑海里就会出现一个大致的方向，并且在沿途越来越靠近的过程中，这样的方向会更加具体……直到找到在宇宙中移动的不留行。 「所以你能找到它。」卢卡斯一针见血。 第338页 安格尔指了个方向。 路伊说：「我跟你一起去。」 「我也一起。」 卢卡斯对上路伊不解的目光，说道：「毕竟是加入自由联盟的招募，我这个主持人不亲自去一趟，怎么也说不过去吧？」 路伊想了想，同意了。 她还是习惯性地单独作战，就算把安格尔纳入同行范围内，也只是潜意识的认知。 第一时间还不能从宏观上做出判断。 三个人很快敲定了大致的方略，卢卡斯立即派人去准备星舰和机甲，把联盟内部的事情分散交给几个元老大将和乔舒亚，准备下午就出发。 「你真的不怕我趁机把你的老巢给端了？」乔舒亚发现自己也成了临时委员会的一份子，忍不住出言讥诮。 卢卡斯：「就凭你能说出这话，我就知道你没那个胆子。」 乔舒亚呸了一声，掰了一块小橘子。 「而且，」卢卡斯顿了顿，一针见血，「你一个联邦里的『死人』，我劝你还是乖乖死心。只要你敢冒头，罗德保证第一优先级就对准了你的脑袋。」 他沖他咆哮：「你还是直接在不留行门口被乱刀砍死吧！没人给你收拾！」 乔舒亚骂骂咧咧地朝卢卡斯扔了一把橘子皮。 比起域外一滩烂泥中但正在逐渐恢復的秩序，域内虽然井然有序，但每一个角落都充斥着剑拔弩张的紧迫。 玛塔从新好望角逃回来之后，她就立即奔赴首都星的巴别塔教赴命。 当她把从安格尔嘴里撬到的情报一五一十交待后，却只听到一个冷冰冰的回答：「你说的一切，我都知道了。」 玛塔错愕地看着大主教。 萨特从高位上站起来，戴着面具，拄着权杖，一步一步走到玛塔跟前，每走一步，都让玛塔倍感压力。 他示意玛塔抬头看着他。 玛塔在他冰蓝色的眼睛里看到了无尽的霜寒：「我还知道，你并没有杀死路伊，也没能杀死另一个西洛伊斯。」 萨特顿了顿，「你让她逃了。」 玛塔唿吸微滞：「我不……」 「狡辩是没有用的。」萨特冷冷说道，「阿罕把你的一切都向我汇报了……包括你对波依德之死事件的隐瞒。你以为为什么要让你去保护他？这同样也是一件对你的测试。」 萨特堵住了玛塔的所有辩解：「或许你认为找到西洛伊斯的秘密我能理解你的选择……不错，前提是那些情报我不知道。」 他笑了笑：「可是很不幸，你慢了一步。这些东西……我都亲耳听见被你放过的那个西洛伊斯交待了。」 玛塔的恐慌被无限放大。 二次洗礼的痛苦开始鬼魅一般地牵扯她的每一个神经。 「你赌输了，我的孩子。」 「但我根据阿罕的报告，我依然判断你并非背叛了我主，你只是陷入了迷惘。」 「所以我愿意给你一个机会。」 萨特笑着，用权杖的底尖点了点玛塔的额头。 一个影像在玛塔的脑海里构建，完善，形成。 「毁了它。证明你自己。」萨特的声音牢牢占据玛塔脑海里的每一寸地方。 玛塔深吸一口气。 这个地方她认识，也曾因为做任务而潜伏过。 不留行。 星际僱佣兵的聚集地，无神论者与各类狂信徒的集合体，也是现在最不受控制的武力团体之一。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清晏火箭炮x1 。 为了纪念一下这文第一个火箭炮？晚上加个更叭！ 第172章 发射 在大尺度纤维状分布的宇宙空洞中， 物质的密度向来极低。 可即便是在这样的空洞内， 也存在着一些独立不受其他星系引力干扰的星系。 互相独立的星系之间由大量的氢气和好几团无形的暗物质纽带连接着，置身于巨大的宇宙空洞中，像是被造物主遗留在角落里生长起来的袍子真菌。 某颗没有被明明的行星就这样高高悬挂在黑色幕布中。 艷丽的霞光已经拉下帷幕， 地表在惨白的光线下暴露无遗。 灰白、死寂、满是尘土。 像是一个巨大圆形棺材， 沿着星球模煳的轮廊把孤冷和死气缩在大气层内。 时光被灰暗的天空盖住， 只能吞吐着地表上的一切事物。 空气也被模煳的时间概念所渐渐侵蚀，随着巨大的行星自转而一圈又一圈地缓慢稀薄着。 两艘星舰从宇宙尽头的两个方向疾驰而来。 「到了。」 安格尔抬头，毫无徵兆地说了这么一句。 眼前的行星像是被一片锋利的刀锋切开的半球，从中间一分而开， 然后展翅， 高飞。 破碎的星体构成一扇镂空的翅膀，把气流切割成无数锋利的刀片， 带着凌厉的风以千军万马的气势绞杀了一切企图靠近的物体——有生命的， 以及无生命的。 如果普通人面对这样的情况最明智的选择当然是沿路折返。 没有人愿意相信自己在如此巨大的自然力量面前可以毫髮无伤。 「这就是不留行能够一直游弋于宇宙却不让人发现的原因。」 他们伪装成天体，在周围布下了强大的防护领域， 让一切试图接近的普通人都敬畏于恶劣的自然环境里， 于是望而退却。 第339页 安格尔的精神网刚刚张开， 就被路伊径直接管过去， 硬生生地被弹了出去。 安格尔撇撇嘴，掐了一把路伊腰间的软肉， 结果只摸到一层薄薄的皮下脂肪，更加不爽了：「——你这是在操控我！！！」 气流与气流之间其实是有空隙的。 那是安全之所。 井然有序的空隙也像是隐藏的引路牌。 路伊单手抓住安格尔在她腰间作乱的手，声音低沉：「你是想现在疯？还是在床上疯？」 安格尔：「……」 短暂的愣神过后， 安格尔的耳根爆红。 路！伊！竟！然！会！撩！妹！ 妈耶！ 老干部什么时候开的窍？？？ 她为什么不知道！！！ 安格尔不说话了，她蹬着路伊，一口咬在她的胳膊上，留下一圈浅浅的牙印。 路伊岿然不动：「个人建议——现在还是保留点体力和精力。」 安格尔不说话了。 理论上来讲，她此时应该是硬气地怼回去的。 可是一想到自己无论是体力还是精神力现在都打不过路伊，瞬间就没了任何底气。 一想到自己在床上也会毫无还手之力，安格尔就牙痒痒。 她低下头，惭愧的发现自己第一次和路伊交手的时候全面落败下风。 就在她受伤止步不前的时候，敌人在全方位的进步。 她反省。 卢卡斯看着旁若无人打情骂俏的两人，沉默良久。 路伊见安格尔不再嚷嚷着要拿自己的精神力冒险了，满意地带着星舰精准地踩在「引路牌」给出的空隙里，一步步朝不留行逼近。 …… 直到走到不留行的入口，周围悬浮的碎石块集聚而成两把薄薄的刀锋，伫立在两侧，倒下拦在入口，呈现x形状。 一道机械声强行冲破了星舰的通讯频道：「来者何人？」 带着远古的遗韵，词句简洁，但每一个音节都往人的耳膜里狠狠砸下去。 「死棘。」安格尔从路伊的怀里钻出来，闷闷说道，「来谈生意的，快让我们进去。」 交错的刀锋「唰」的一下打开。 星舰缓缓驶入。 她们停靠在入口的空间站港口，安格尔第一个从台阶上跳了下来。 落地，看清了前来迎接的守卫，她露出微笑：「嗨～」 路伊：「你认识？」 安格尔：「完全不。」 「……」 守卫是个改造机器人，它的核心部位——也就是脑袋缺失了了一块，从切口上来看挺新的，应该是不久前刚刚被人破坏的。 机器人没有攻击他们。 也就是说没有受到「感染」。 或者被「感染」的部分已经被切除了。 「哎呀。」机器人嘴中传来一个娇媚的女声，「晶片有反应了呢。看来客人是……正在被全星际通缉？」 不留行的当家人，被尊称为「门主」，负责维持不留行的基本运行。 对加入的星际僱佣兵们基本採取不闻不问不管的态度。 据说曾经有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在她地盘闹事，结果不知道从哪片空气里蹦出来的刀片切个粉碎。 变成真正的液态。 「呀。这些面孔……我都认识。」 女声透过机器人审视着三人的面部数据，传来惊喜的情绪。 机器人突然往前走去：「但是还得按规矩来……我可爱的荆棘花小姐，你消失的时间太久了，我需要听一听你的故事，否则，我可不保证你的身份不会被除名。」 「至于其他人……毕竟是荆棘花小姐带来的客人，你们得稍微往后等一会儿，望请见谅。」 卢卡斯点点头：「我没意见。」 不留行是一群掌握了绝对个人武力的疯子，他无意触霉头。 「我和她一起。」路伊向前走了一步，态度坚决。 机器人停了下来，红光扫描了路伊的全身。 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即道：「可以。」 * 「我不明白。」 玛塔走后，阿罕从幕后走出，不解地对萨特问道：「她明明已经是负罪之人，您为什么……」 萨特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有什么比失去了信任的人更不遗余力地证明自己的忠心呢？」 他漠然地看向玛塔消失的门口：「她无疑已经堕落，但依然是一把锋利的剑。」 阿罕质疑：「可我们依然能够找到代替品。」 萨特摇头：「我们的眼睛感应到卢卡斯的精神力量出现在星域内……他在去往不留行。」 阿罕明白了。 不留行天然和宗教不对盘，星际僱佣兵这存在永远不可能信教，即便拥有信仰，也只会是曾经堕落的狂信徒。 神圣骑士绝对不可能潜伏而入。 反而是信仰不纯粹者，最容易打入这样的地方。 「可是这样也无法保证玛塔会成功杀死卢卡斯。」阿罕依旧担心玛塔被策反。 萨特：「你错了。我需要的不是她的结果。」 阿罕：「？」 「和卢卡斯在一起的，还有那两个西洛伊斯。」 阿罕瞳孔微缩：「可是你没告……」诉她。 「卢卡斯的生死于我而言没有影响。」萨特目光冷锐，「听说海盗在域外成立了研究所……而且我没猜错的话，卢卡斯此次前往不留行，是要借兵。」 第340页 「牵制？」阿罕试探性地问道。 「嗯。」萨特点点头，「玛塔会打乱他们的平静的表面，尽可能的为我们争取更多的时间……而藉此机会——」 「——需要我现在去调集骑士前往吗？我们在边疆没有足够的力量。」 「不用。」 萨特喝止了阿罕的行动，「远征队我已经安排下去了。」 「诶？」阿罕错愕。 为什么……没有接到大型的调兵消息？ 没等阿罕得到答案，萨特就接到了一个通讯申请。 萨特没有避讳，当着阿罕的面接通了。 阿罕清楚的看见，上面显示的标志是苍鹰。 象徵着军方的苍鹰。 * 穿破了一片杂乱的气流乱刀构筑的屏障，玛塔核实了身份，下降到了不留行入口的空间站。 过去的某项任务让她想尽办法註册了个僱佣兵的身份，那时的她有阿尔米做担保，而阿尔米和不留行有着秘密协议，双方明面上对立，但暗地里却井水不犯河水。 虽然不留行里面许多人都名列宇宙通缉令的大名，但军方从来没有认真抓捕过。 反而一些不方便公之于众的任务会通过不留行发布，然后由士兵身份的佣兵註册接下完成。 玛塔就是双方合作选拔。出。来的「一员」。 而玛塔之死又涉及到宗教与联邦还有军方的纠葛，不好给出合理的解释，只在军方内部确认了死亡身份。 却并没有向不留行更新状态。 二次洗礼后，玛塔彻底为巴别塔效力，藉助没有註册取消的灰色地带身份，低调游走在灰暗边缘。 这也是萨特选择了玛塔的原因之一。 星舰下降，玛塔若无其事的连捅了地面监控。 她一眼就在空间站看到了卢卡斯。 独自一人。 绝佳的下手时期。 入口处的空间站严格来讲并不受不留行的保护，它独立于总部之外，是一个纯人工建筑，是连结不留行与外界的一个缓冲地带。 毕竟这里的人出于特殊身份，总会引来各种纠纷，不留行总得留个地方给双方人马处理这些麻烦。 而这刚好给了玛塔一个契机。 不过即便这里受到不留行的庇护，玛塔已经有了自我牺牲的觉悟，并不影响她的行动。 只会让她的行动更加方便罢了。 星舰离降落点还有一米的距离。 玛塔把炮口对准了卢卡斯。 「警报——警报——降落期间不许……」 能量浓缩的尖叫盖过了满地红光的警告。 玛塔毫不犹豫按下了发射按钮。 第173章 无踪 卢卡斯正在脑海里反覆模拟和不留行的当家见面后怎么商量「借兵」一事。 按照套路， 威逼利诱是说服加入的最好方法。 但这个方法并不适合这种人人自危的大环境。 卢卡斯突然有点后悔没有把黎明带在身边。 毕竟最了解这一切， 且最具有说服力的，只有这个小鬼。 虽然安格尔和路伊的身份也能证明一些事实，但这两个人一个毫无说服技能， 另一个倒是口才过剩， 嘴里没多少真话， 很难担任谈判的重任，更别说她的精神状态随时都有滑向边缘的可能…… 也不知道不留行的「门主」都信多少。 哎。 想到这里，卢卡斯深深嘆了一口气。 自从事态朝着不受控制的方向发展，他就愈发觉得自己的胜负欲降了一层下来。 事态的发展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极限， 可是局势却把他推上了对立面的舞台， 联合所有力量。 如果只是纯粹的政治或理念斗争，他还能够保持信念， 坚持下去。 可是卢卡斯已经越来越感受到自己对局势的无能为力。 解决这个局面的， 需要的是专业人才。 如果说杰西卡是专业黑客，洛克是专业的生物学家， 圆形剧场是专业的情报人员…… 卢卡斯对自己的定位非常精确， 白鲨也好， 船长也好， 那都是外号。 他只有作为政治家才是专业的。 卢卡斯一直以为他们唐家就是因为理念不合的政治斗争而被联盟除名。 他们一直为建立联邦初期的那个平等和自由的社会而努力着。 代代更迭，直到现在。 ——直到现在他发现不是。 他们其实是某个早在联邦成立之前就存在的势力发展壮大， 埋下棋子的牺牲品。 罗家是棋子，而唐家则是被踢出棋盘的废子。 作为政治家的卢卡斯深知这是一种已经超越了政治的力量，他无力抗衡， 但是本能还是让他选择了做自己唯一能够做的事情。 把散乱的东西拧成一股绳。 这是他唯一拥有的，也是极其忌惮的力量。 用得好，就是攻克僵局的长矛，用的不好，就是用以自戕的匕首。 刀尖对准何方，就是一念之间的事情。 波依德就是这样被毁掉的。 卢卡斯郁闷地嘆了口气，点了支烟。 刚「吞云吐雾」了一口，满周围的警报就跟着菸头燃烧的火光一明一灭了起来。 有袭击！ 抖落的菸灰和发出的火力几乎是同一时间。 第341页 卢卡斯也顾不得形象了，翻身往地上一趴。 剧烈的震盪过后，他在失去听觉的状态中回过神来，发现大衣衣摆被火舌舔舐，连忙把大衣从身上拔开。 卢卡斯抖落了随手的摺叠单手炮筒。 玛塔如影随形的密集火力继续追来。 * 安格尔正在和「门主」对话。 不留行的「门主」是个烫着大波浪卷的女人，手里拿着一支水烟，赤脚躺在羽绒披就的高座上，饶有兴致的听着安格尔告诉她关于伟大回归的一切。 对话被那个切了半边脑袋的机器人守卫打断了。 它带来了空间站遭遇袭击的消息。 「哦？」 门主抬了抬眼皮，她看着那机器人投影出来的画面——显然，之前切割感染核心的时候太过暴力，不小心连带着投放摄像头也有所损伤，这机器人投影出来的画面也连带着缺了一个角。 刚好把玛塔的脑袋给剪掉。 「啊，我想起来了。」门主慵懒地吐了一口烟圈，「是我们和兵哥哥们联繫的老朋友了。」 似乎不需要看资料库，她就能把不留行的每一个註册佣兵认出来。 「玛塔？」不需要看到脸，光是那个通过检验的声音，就足以让路伊一眼认出来，「她怎么会在这里？」 ——还是以如此大张旗鼓的方式。 「你们的仇家？」门主瞥向路伊，根本没有插手的意思。 路伊本能的摇头：「不。」 「是的。」安格尔切断了路伊的声音。 「但我个人认为她这次不是冲着我们来的。」安格尔指了指空间站里的打斗实况，「不管怎么看，她的目标都是他。」 路伊：「……」 「无所谓。」门主说，「反正人都是你们引来的，所以空间站的损失费你们商量下，谁出？」 安格尔：「当然不是我们。」 路伊：「……」 「那好。」 门主吞云吐雾，声音有些倦怠：「按你们的意思……这是哪一派的？不会是出我们的常客兵哥哥们吧？」 「巴别塔。」安格尔深吸一口气，脑海里又闪回了无数次自己被玛塔绑架起来的画面，语气也变得有些咬牙切齿，恶狠狠地说，「她是塔教的人。」 「证据呢？」 「杀了她就是证据。」 安格尔的双眼渐渐变得赤红，说完这句话就按捺不住地想要往外沖。 路伊连忙拉住她，手指扣在安格尔的脉搏上，发现她的唿吸和心律果然变得不太正常。 这是发疯的表现。 虽然理智上知道这种病症是随机的，但路伊还是难得头疼了起来。 怎么偏偏挑在这种时候？ 「安格尔你冷静点。」路伊试图说服她，「我们不知道她带了多少人，现在出去就是送死。」 「一个人哦。」门主及时打消了路伊的藉口，「不过我友情提醒，如果你们再不出手，再兇勐的白鲨，也敌不过全副武装的贪狼吧？我没记错的话，今天要来见我的，是星际海盗的船长吧？」 如果死了，可就什么都见不到了。 安格尔高声抗议：「路伊你放开我！我要亲手解决这个情敌！！！」 门主兴致盎然：「什么？情敌？」 路伊态度冷淡：「没什么，你听错了。」 她反手拽过安格尔，在她手里放了一把手。枪，反扣住她的手腕，注视着她的眼睛，认真说：「这把枪是给你自保的。出去后，跟紧我，不要擅自行动，听见没？」 「我不！」 「乖，听话。」路伊牵起她的手在嘴角吻了吻，「我想做个了结，这是我和她的事情，你不要插手。」 安格尔安静了下来。 她定在原地，看着路伊，唿吸渐渐平稳，胡搅蛮缠的情绪似乎也降了不少。 「好。」 她说。 路伊转身就折回往空间站跑去。 卢卡斯虽然没有中弹，但身上已经被无数冲击波带起的碎片划伤。 他出门没有带单人机甲，只有随身携带防身的武器，此时面对一个星舰的火力自然也是狼狈至极的。 不留行没有插手的打算。 卢卡斯缠斗了一会儿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这样下去必死无疑。 想到这，他终于无法继续逃避下去。 冒着被击中的风险转身对准星舰抬手就是一击重炮。 轰隆—— 单手炮筒在星舰上凿开了一个洞。 星舰目标大，被击中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只是这个击中成功的代价太大。 卢卡斯整个腹部都被密密麻麻的机关枪子弹戳穿了好几个窟窿。 他吃力的捂着肚子，企图让鲜血流的少一点。 但绝望的发现玛塔穿着机甲从星舰上跳了下来。 高能粒子聚集在她的双手，成了一把长剑的样式。 哗啦—— 长剑高高扬起，卢卡斯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窜到自己面前，他闭上眼睛。 弧光落下。 兹拉。 是高密度能量擦着头皮而过的音色，卢卡斯感觉到一阵疾风裹挟着热浪从后背弹射而来。 噌的一下，弹偏了玛塔的光剑。 他幸运地只失去了一只耳朵。 第342页 站在他面前的玛塔僵住了。 好机会！ 卢卡斯想要试图扑倒玛塔，但他却发现大量的失血和疼痛已经让他丧失了对尸体的控制权。 他往旁边一歪，栽在地上。 然后听见玛塔惶惑的声音——如果他没判断错的话——那种情绪应该被称之为惶惑。 「路伊？」 你怎么会在这里？ 安格尔站在路伊身后，神色怪异地沖她崭露了一个微笑。 伸手，弯了弯四指，算是打了声招唿。 玛塔原本以为这只是一个普通的任务。 杀了卢卡斯，或生或死，都是对巴别塔教的一个交待。 玛塔也摸不准自己心里到底对巴别塔还有没有所谓的「信仰」。 但信仰已经成了一个习惯。 她一出生就活在别人构造的习惯中，然后又用了二十几年来巩固这个习惯。 信仰已经渗透到了她的全部，以至于当她开始迸发自己的念头不得不掩藏信仰乃至短暂的背离信仰后，她还是选择回到原点。 企图回到过去。 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过去的二十余年她成功做到了。 路伊就是她人生的存档点。 那个纠缠了路伊无数个日夜的梦魇，就是玛塔人生的重置点。 一次又一次，她从镜子里看到自己亲手塑造的影子，无数次的抓住了过去的的旧习。 告诉她，她还是她。 玛塔没有意识到的是，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 无论再怎么假装，成长和改变，才是永恆的主题。 路伊看着玛塔，心里产生一股奇异的感觉。 她曾经以为玛塔是另一个自己。 可是现在她惊觉，她们两个人一点都不像。 路伊的关节处贴着几片军用防御机甲——是门主在她临走前扔给她的——手里拿着的粒子枪还冒着热气。 刚才她就是用这把枪拦截了玛塔的光剑。 「我还没有看过阿尔米的作战。」 路伊想起临走时门主藉机器人之口和机甲一起送来的话。 「期待你能为我献上一场精彩的决斗哦。」 路伊隐约猜到了门主开办不留行的目的。 这就是一个以欣赏人的厮杀为乐的变态。 「玛塔。」 路伊手里的枪已经雾化变成一把等量长剑，她盯着玛塔，不紧不慢地开口： 「你不该来这的。」 一声嘆息。 长剑划破凌空。 看不见影子。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迟迟地雷x1 第174章 证明 与其说这是一场战斗， 倒不如说这是一场决斗。 双方严阵以待， 蓄势待发，宛如古罗马斗兽场的两个针锋相对的角斗士，在击杀之前， 都恪守礼节。 然后刃锋落下， 转瞬及至。 路伊手腕被震得发麻， 剑锋被弹开，唿吸之间，粒子就雾化延展成了一把宽厚的刀。 刀刃比剑刃要宽一点，在激烈的斗争中， 往往就是毫釐的差距决定胜负。 可是玛塔反手用剑柄把刀刃也弹开。 理论上来说， 可雾化的材料可以变幻成任何形态。 但维持多变而稳定的结构进行战斗，再精锐的尖兵也无法时刻集中注意力维持精神网。 所以在武器或是机甲设计中， 往往会安有特定的形态。 精神力只需要攀附在上面， 就能够用最少的精神力进行最精妙的操控。 门主扔给路伊的机甲自带双刀。 只是在一开始的时候，路伊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 竟然下意识地想要把打造一把和玛塔一模一样的剑进行决斗。 「路伊。」 玛塔用一种呵斥小孩的语气微怒道， 「你怎么和他们在一起？」 怎么和卢卡斯在一起？ 什么时候……和星际海盗的叛军勾搭在了一起？ 这简直比背叛阿尔米乃至背叛她来得更为讽刺。 「你不会明白的。」 另一把短刀握在路伊手心。 她第二次主动发动攻击。 双刀从原点迸发而出， 带着一股强烈的螺旋烈风， 兇悍地朝玛塔席捲而来。 玛塔抬臂，勐地后退， 身上其他部位不必要的护甲在这一刻全速涌到胸口，辅助卸力的同时，长剑也断然而至。 铿锵一声， 紧接着是无数次气流交锋的兹拉杂音。 短暂的几轮交锋过后，路伊突然往旁撤了回去，短刀脱手而出，割断空间站内悬吊的装饰物。 无数石块和陈设轰然倒塌，从后方封锁了玛塔的退路。 短刀在空中划出了一个漂亮的迴旋弧线，然后稳稳落迴路伊的手中。 玛塔注意到刀柄后面缩回了一条头髮丝般细长的线。 那条线连接着路伊和短刀，操控它飞回她手里。 然后断掉。 消失。 第三轮进攻依旧是路伊发起的，她持着刀锋从侧面砍了过来，玛塔避无可避，还是让刀锋舔舐过自己的发梢。 某种情绪和髮丝，连同着那根线一起断了。 玛塔悍然止住了后退的脚步，光剑伸展成一柄镰刀，扎在地上，锁扣崩开，变化成一台火力十足的弹药库。 她扣动扳机，无差别的对准路伊进行扫射。 第343页 一阵浓重的烟雾扬起，可玛塔并没有掉以轻心。 在绝对的火力压制面前，任何战斗技巧都是花招。 可是路伊并不在此列。 或者说，他们都接受过在这种环境下生存的训练。 一轮扫射过后，切换弹药的间隙，玛塔透过瞄准镜死死锁住那团浓雾。 被浓雾笼罩的路伊错身，低头，旋转，踩着弹道与弹道之间的空隙，偶尔用双刀挑开迎面而来的子弹，避无可避的时候，操作机甲把有限的材料进行抵挡。 每一个脚步都无比完美，每一次挥砍都击打到位，每一次阻拦都精准不差分毫。 阿尔米的特种兵的精确度可以和专业的格斗机器人相媲美。正是这种机械般的精准让他们可以在浩瀚的星海里乘风破浪。 刚才几个轮迴下来，正是因为熟知对方的每一个动作，所以只能干耗着。 玛塔深知经过系统培训的阿尔米的可怕。 可让她深感震惊的是，她从瞄准镜里看到了一个极富流畅的身影。 依旧高效，依旧精准，但却拥有一丝机械无法做到的流畅。 路伊从浓雾里杀出重围。 杀气，连带着鲜活的生命力，和不得不牺牲的血腥味，冲到了玛塔面前。 玛塔在那一瞬间恍惚了。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手上的炮筒已经被切掉了一个角。 「路伊你……」玛塔愕然。 「你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路伊的刀横在她的脖子上，语气淡漠，「你应该潜伏，消失，退出这场斗争。」 她没有砍下去的想法，只是皱眉看着玛塔，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为什么她之前会觉得两个人很像呢？ 路伊想不明白。 玛塔却冷笑了一下，声音很轻微，摇头，细长的脖颈贴在到刀锋刃面上出了一道淡红色的短线。 「你不明白。」 人与人之间是无法相互理解的。 境遇不同，经歷不同，血统天赋不同，永远都不会彻底的相互理解。 她们只是按照自己的样子打造了一个又一个的「同类」。 路伊没有收手，但她也没有更进一步。 玛塔却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疯狂倾泻了她的精神力。 如潮水般兇悍的精神力冲破机甲内的无数禁锢，粒子雾化的气流在一瞬间横亘在刀锋和皮肤之间。 路伊直觉不对，刀锋一错，企图往玛塔的肩膀砍去。 银色的粒子在她身上游移，像蛇，又像是某种诅咒，在刀光错落砍下的每一瞬间，都完美契合着刀锋的线条，护住要害。 铛铛铛几个来回之后，玛塔身上没有一丝多余的伤口。 可是她后背如骨翼一般张开的枪枝弹药却朝着一旁陷入半昏迷状态的卢卡斯勐然开火。 她根本就没想过和路伊纠缠。 她一开始的目标就是卢卡斯！ 「安格尔！」路伊失声大喊。 安格尔早就有所准备，张起巨大的盾障护住卢卡斯，立起食指竖在唇前：「中途袭击观影台的观众可是不可以的哟～」 玛塔见隔空袭击不行，心里有些着急。 一柄**突然堵在路伊腹部，玛塔阴沉地看着路伊：「让开。」 骨翼张开又收缩，流畅的线条方便滑翔和推进。 路伊没有吭声，手腕一抖，刀尖垂直往下落，只要玛塔有一丝犹豫，枪就会被刀尖砸落。 砰。 玛塔没有犹豫。 开枪过后，她果断地放弃这把枪，不再和路伊做太多的纠缠，机甲联合关节处微微发红，这是功率运转到极致的表现。 她来到了卢卡斯面前。 安格尔刷的一下，拔出早就按捺不住的手。枪。 「砰——」的一声，路伊朝玛塔背后放了一记冷弹。 用被玛塔抛弃的枪。 骨翼勐然收缩，及时挡住了来自背后的威胁。 但路伊的身影已经如影随形。 短刀在落下的半空中，被路伊趁打中时候的反冲力缠到了玛塔的骨翼上。细线收紧，牵扯着路伊紧跟其后。 子弹只是争取时间的障眼法。 路伊的长剑从空中噼砍下来，她感受到刀刃切断骨头的阻塞。 这才是真正的杀招。 玛塔的半边骨翼连同着半条胳膊被斩断。 路伊反手一记短刀，干脆利落地扎破了她的双膝护甲。 玛塔静了下来。 长刀在空中一抖，在地上甩开一滩长条状的鲜血。 路伊捂着被集中的腹部，长刀刀尖定在玛塔的额前，沉声道：「你输了。」 「杀了我。」玛塔丧失了站立能力，自觉已经回天乏术，仅剩的单臂无力垂在身侧。 她看着路伊，重复道：「你杀了我吧。」 「你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路伊只是反覆说着这一句话，「你连这场游戏都没看清……只会被当作弃子处理掉。」 突然之间什么都不重要了。 玛塔仰起头，她看着路伊的眼睛，说：「我不在乎。」 她不关心发生了什么，也不关系自己到底处于什么位置。 她所做的一直以来就是听从指令，然后，完成它。 期间或许会产生一点无伤大雅的纠结，但这并不能改变什么。 第344页 她因为不在乎而走到这一步。 又因为不知道在乎而踏向死亡。 路伊看着自己的前任老师兼监护人，突然涌起一股无力的悲哀。 她不是会为杀人犹豫的人。 但现在也会开始思考杀人的意义。 一阵沉默过后，路伊开口。 「我这次不会杀你的。」她说，「但我希望我们再也不要见面了。」 说完，她干脆收刀，转身就走。 玛塔的行动能力已经被她暂时封锁了，趁这个时间，她们能带着卢卡斯回到不留行的庇护地。 「你不杀了她？」安格尔惊愕。 路伊把安格尔持枪的手按下，摇了摇头。 她扶起卢卡斯，半架在肩膀上：「还能走吗？」 卢卡斯已经恢復了一点理智，咬牙艰难地支起身体来。 玛塔眼睁睁看着空间站的感应门缓缓打开，又沉沉地合上。 又开启。 消失的安格尔站在她的面前。 安格尔蹲下来，和玛塔直视对望，带着一股胜利者的口吻说道：「我们又见面了。」 「上次被你抓住的时候，我就说过，再见的时候一定会杀了你的。」 安格尔把枪口抵住玛塔的脑袋，歪着头笑道：「路伊只是说她不会杀你……我可没这么说。」 「哼。」 玛塔冷笑一声。 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近趋嘲讽。 「她不会怪我的。」安格尔似乎看得出来玛塔在想什么，语气轻快，「毕竟，我是一个疯子嘛。」 「谁也阻止不了一个疯子的行为。」 「计较起来，你也为这份疯狂出了一份力呢。」安格尔古怪地盯她，说了最后一句话，「再见啦，活在她过去里的影子。」 也许吧。 玛塔动了动嘴唇。 砰。 安格尔扣下了扳机。 玛塔的遗言就三个字：「谢谢你。」 安格尔突然收敛了笑容。 冷若寒冰。 这个人真是死了也能让她噁心一回。 她就不该沖她废话那么多。 她盯着玛塔的尸体，阴暗地在脑子里计划着怎么把她大卸八块还能分个尸。 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坠链整整齐齐摆在玛塔面前。 心情突然好了很多。 安格尔哼着歌，毫不留恋的离开了。 那是路伊之前用来把西洛伊斯之种制成「吊坠」方便携带的锁链。 源于阿尔米，却勾连了另一个世界。 这个东西是玛塔送给路伊的某个圣诞礼物。 她从路伊手上拿了过来，又还给了她。 安格尔发誓。 她当初拿这条项鍊的时候，只是想有朝一日气一气玛塔。 当然，现在也是。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松饼好吃手榴弹x1 第175章 归巢 「嘿！你过来！」洛克一把拉住正准备离开的黎明， 眼里迸发出兴奋的光芒， 「你来看看这两条线是不是分离了？我没有眼花吧？」 蛛网般的神经脉络在黑色的屏幕上千变万化。它们一部分代表着生物神经，另一部分却也标志着思维定势。 所有受到感染人的大脑内会都会有部分神经动态完全重合。 冬阳的存在是特殊的。 一个生物大脑，却装载着两个灵魂。 但却不是平常概念的双重人格。 这个种族的特性中， 嚮导天然就对哨兵拥有安抚和控制精神状态的能力。 必要的时候， 嚮导甚至可以直接对哨兵下达确切的指令让其执行。 天然的控制和安抚， 和天然隔离的特殊形状，让冬阳成为了突破口。 作为一直奋斗在思想控制社会实验和人体实验前沿的毒舌，洛克天马行空的想法和丰富的知识储备让他并不适合担当一个组织者。 他适合当顾问，一线研究员， 但并不适合指挥其他人。 过去在13号的时候他就因为恃才傲物而把其他的医生全都赶走， 偶尔需要助手时徵用的学员也不少，但最终还是只有黎明成为了常客。 不仅因为黎明的自由活动度， 还因为黎明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学生。 所有人中只有黎明能够明白他嘴巴里无数个自创名词和代号编码意味着什么。 之前在13号的时候不觉得， 但这一点放在现在的工作环境里便脱颖而出。 黎明在一堆几个星期前才聚集起来的，由各个领域精英们组成的新手中的新手， 门外汉中的门外汉之间脱颖而出。 作为唯一一个各个方面都有所了解的人， 黎明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洛克的副手。 名为副手， 实为组织者。 毕竟洛克只是负责安排任务， 真正协调处理问题的，还是黎明。 等到卢卡斯遇袭的消息传来时候， 黎明已经隐隐成为一个全新势力的小头目。 而这正是黎明梦寐以求的，巩固自由的力量。 她顺着洛克的声音看过去，果不其然， 原本被发现「感染」的部分，正在沿着一条特殊的浮动轨道逐渐分离。 思维从同化走向分叉的路口。 「是的。」黎明给以肯定的答覆，她的心里涌起一股很微妙的感觉。 她感受到了威胁。 第345页 分叉现状的出现意味着洛克可以进行二次乃至三次实验，通过不断微调参数来无穷逼近破除感染的「解药」。 「解药」的出现，已经感染的人未必会期待，甚至会和缔造者一起厌恶它的存在。 真正欢唿雀跃的只会是那些尚未感染，且不愿感染的反对者。 黎明身处反对者的阵营。 可是「解药」对她隐藏起来的同化能力却是个威胁。 黎明盯着主机，有那么一瞬间，她脑子里闪过「毁掉它其实很容易」的念头。 只要找个机会，趁着没人的时候熘进实验室，随便折断一些晶片，这里面核心数据就会销毁。 「你把这个连到a1上。」洛克跟本就没有注意到黎明的小心思，他蓬头垢面，绕过显示屏桌前放着的空了一半的营养试剂，扫描仪经过指纹检验，抽屉弹开一截，从里面取出一个巴掌大的硬碟，「我得把数据导进去，顺便给我叫几个人帮忙处理一下。」 洛克把黎明从沉思中拉回来。 她下意识地堆出一个笑容，甜甜地笑道：「我帮你把杰西卡叫来吧，接下来的数据处理她带领的团队会比较熟悉些。」 洛克摆摆手：「随便谁，能干活就行。」 黎明「嗯」了声，转头去找杰西卡。 刚才的想法立即被她压在心底。 她是个懂得权衡利弊的人。 论操控思想，她只能算是最低级别的。无论是从深度还是从规模上看，黎明自认为比不上任何一个以此着称的群体。 懂得自我约束是一项美德。 因为不受约束的权力滥用，最终只会成为自我毁灭的柩衣。 「……你怎么一脸不怀好意的笑？」杰西卡从屏幕前抬起头时，对上黎明的表情，下意识就脱口而出。 黎明认真回答：「我只是刚刚做了一个深刻的自我剖析。」 杰西卡：「……」她是真的不懂现在的小孩在想什么！ 霍文也好，黎明也好…… 为什么一个比一个阴沉！ 还是冬阳这个深度中二病能够给她宽慰。 「冬阳现在可是训练军中的一个小队长了。」黎明一眼就看出来杰西卡欲言又止的话，笑眯眯地戳破她的幻想。 杰西卡一愣：「为什么？」 「哨向可是歷史上唯一一个可以和阿尔米媲美的种族。」黎明摸了摸下巴，一脸坏笑，「那么得天独厚的天赋，之前她在街头成为混混扒手的时间简直就被白白浪费掉了。」 「不抓紧时间补课怎么行？」她无辜反问。 杰西卡为冬阳悲惨的人生鞠了一捧辛酸泪。 ——跟着黎明混怕不是不想活了。 黎明却不紧不慢：「你看，现在不也很快就适应了吗？听说已经可以和中级机甲驾驶兵打成一团了——要知道，她才进去了一个月不到。」 你确定不是把她压榨到生存的底线了吗？？？ 杰西卡对此表示深深的怀疑。 远在训练区的冬阳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谁在惦记着她？ 这一分神，她对机甲的操控就又掉了下去，对面配合友谊赛的高级机甲马上一记噼砍砸了下来。 一阵勐烈的撞击，池初顺势霸占了身体的控制权，接管了冬阳的操作，暴躁地沖冬阳吼道：「卧槽我就说你不行吧？还硬逞能！能说了就你那迟钝的反应能力还没上战场就能被人砍了你还不信！打个喷嚏就能掉线你说你是不是傻？啊？！！」 冬阳：…… 拜託！这可是高级机甲欸！是谁当时说害怕第一次不熟悉掉匹配度结果把她推出来操作了？ 冬阳在体内的精神世界恶狠狠地「瞪了」并不存在的池初一眼，狠狠唾弃了这个临阵脱逃不敢出面的胆小鬼，又把仇视的执念对准黎明。 当初黎明坑她进入训练队的时候是这么说的： 「知道你没有基础，但你可以先适应一下。」 「等路伊回来了我再让她单独带你。」 「……我这边挺忙的，但是一些阿尔米的队列还需要你帮忙盯着一下训练……你也可以顺便锻鍊锻鍊身体嘛。就当帮我个忙？」 黎明说这话的时候，冬阳自己也觉得必须加强自身修养。 要不然随时都面临着被踢出小团队的感觉。 毕竟在整个新加入的人群中，她最没用。 就算别人不说，冬阳好歹也有点羞耻心，自己都觉得过意不去。 黎明说的好听，再加上自己也确实站在了她这一边，一合计，欢欢喜喜就去「适应适应」了。 谁知道这是个「一天教学，两天上手，三天对打」的魔鬼训练营啊！ 她怕不是被塞进特种作战小队了吧？！ 冬阳默默地蹲在精神海里，「看」着外面池初和队友的对战，发现池初的精神又开始进入不稳定的暴躁状态，深吸一口气，平復心情，才慢慢地进行精神协调安抚。 黎明的嘴，骗人的鬼！ 呵我信你才有鬼。 杰西卡在心里冷笑，埋头检查自由联盟正在逐步恢復的内网系统：「找我有事？」 「对啊，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黎明笑道，「『解药』已经有眉头了。」 杰西卡勐然抬头：「你说什么？」 「不过还需要大量人手分析数据。」 第346页 「我去叫人！」 *** 和不留行的谈话出乎意料的顺利。 顺利到卢卡斯和门主一起吃过晚饭回到临时招待住处后还是有些恍惚。 门主同意了合作，她可以帮他散布消息。 必要的时候，也可以进行舆论诱导，但成员的需要卢卡斯自己谈下来。 条件是「独立军」在战斗后必须就地解散，并且「独立星网」或破解感染的方法找到后她得得到一份。 「看样子……她没有刁难他。」 安格尔回来后，发现卢卡斯已经重振精神，会客厅内正坐着十好几个刚好在不留行的人「老熟人」们。 都是不留行门下的僱佣兵，接任务的时候偶尔会撞上。 更何况安格尔的名声并不小，和很多人都有来往。 对上无数杀气腾腾的眼神，安格尔若无其事地对路伊咬耳朵。 和门主谈判只有卢卡斯一个人。 因为安格尔表示要带着路伊好好逛一逛她之前「工作」的地方，根本没给别人挽留的时间，就熘走了。 虽然立场上站了队，但安格尔还是对这种政治谈判丝毫谈不起兴趣。 再说了，就算宇宙真的毁灭，她也不能阻止什么。 大不了她到时候就拽着路伊策划一场暗杀罗德的刺杀案—— 成功的话自然是再好不过，失败的话也起码能给对方造成一些小麻烦。 安格尔一贯秉持着「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就算报不了怨，能够在死前给对方使个绊子也不错」的想法游离法外。 路伊自然没有放过那些虎视眈眈的视线，可以想见安格尔之前对这些人使了多少个「小绊子」才让她和「同僚」的关系这么紧张。 「嗯。」她只是冷淡地点点头，贊同了安格尔的判断。 于此同时，星际间所有的僱佣兵都接到了门主发布的任务简报。 这群人有的刚刚结束某个富家大贾的暗杀，有的刚刚开始自己漫长的休假，有的正对感染情况跃跃欲试着手调查…… 这群有能力介入但又不服管教的人们都在收到简报后大多数都提起了兴趣。 一时间，宇宙各地的高阶私人星舰正在启航。 像是回巢的倦鸟，正朝着母巢汇集而来。 于此同时，阿尔米接到了通知： 「准备行动。」 第176章 解析 阿罕站在原地， 像是一只坏掉的钟表。 他切切实实的看见， 萨特对通讯那头说了一句：「准备行动。」 通讯对象标志是军方的苍鹰，而音色阿罕也并不陌生。 无数个联邦新闻，无数场胜利远征， 无数次阅兵庆典…… 这个人都会肃穆地站在联邦的议员身边， 行着他们星球独有的军礼， 在宇宙之中投下威严而不可战胜的身影。 「祝你武运隆昌。」萨特保持微笑，声音凝重，「我的统领。」 兹拉一声。 通讯中断。 阿罕的喉咙似乎被人死死扼住。 他知道教内和官方有些联繫，但他并非负责对外联络的人员。 阿罕隐隐猜测到可能某些重要议员是教会的忠诚信徒。 此前他最大的狂想也只是怀疑罗德可能和大祭司有些许联繫， 但最大的猜测也就到此结束。 仅此而已。 阿尔米不参与政治， 但一旦达成同盟，这个种族的特性会让他们对合约绝对忠诚。 阿尔米星在建邦初期就是联邦最锋利的剑， 最锐利的矛。 在联邦毁灭之前， 阿尔米一定会坚定地站在联邦这边。 并且自傲的他们也只会和联邦的话事人进行平等沟通与合作。 换言之，偌大的宇宙， 也只有联邦参议院的议员们拥有和阿尔米对话的资格。 至于能够对他下达命令的， 就目前的局势而言， 也只剩下一个人。 阿罕觉得自己的想像力还是弱了点。 鹰派参议员党魁罗德就是巴别塔教的大祭司。 他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一时间， 无数个证明这个结论的例子飞速在他面前闪现： 什么样的关系才能让宗教在漫长的岁月长河里和联邦政府保持绝对一致的步调？ 什么样的存在才能让神圣骑士可以和联邦军方暗中你来我往默契配合？ 什么样的宗教在扩张的过程中丝毫不见联邦政府对其可能产生的威胁性做出警惕？ …… 可以说联邦政府和巴别塔教有着各种各样的暗中交易，但不管是怎样的关系， 只要是利益双方，就会产生博弈，产生妥协， 产生分歧或者再次和好。 可是没有。 在联邦和巴别塔教发展的过程中全然没有！ 最好的解释就是—— 教派的祭司和政府的首脑，其实就是同一个人。 萨特摘下面具，那双冰蓝色的眸子锐利地射向阿罕：「为了完成神的愿望，我们不得不隐姓埋名。」 「阿诺德·萨特。」他静静地说，「这是我出生之时，被给予的真名。」 「我已经很久没有用过这个名字了。」 此时，万余艘军用机甲开始往迁跃点出发。 目标，指向域外。 「洛克那边的进展怎么样了？」 乔舒亚突然问向黎明。 第347页 黎明正在兴致勃勃地玩着杰西卡手下某个黑客自行研发的识别系统，也不知道在研究些什么。 至少从站在她背后卫兵的视角来看，应该是类似于自动识别头像然后自动p图的功能。 她手边放着一杯喝了一小半的热巧克力。 「唔……进展不错。已经进入人体实验阶段了。」 黎明把刚刚导入电脑里的一张图片移进系统。 页面转起了小菊花——在现在这个与星网断绝的时代，连速度都呈指数的趋势下降。 黎明眯起了眼睛，不自觉地有节奏的扣起了杯子。 ai自动修復技术开始修正。 她灌了一口浓郁的热可可，舔了舔嘴唇，眼睛闪亮：「不过我不建议你去看……很少有人能够习惯那样的血腥画面。」 人体试验不管在哪个时代，都是挑战大多数人生理极限的存在。 能够无视社会道德，直面血腥、暴力、和扭曲死亡的人毕竟违背主流伦理。 「估计什么时候能出成果？」 乔舒亚在联邦的时候和三星堆的关系就不紧密，现在更是无意插手自由联盟的情况。 联邦内部，罗德大权独揽，也不喜欢让他们和研究所的人联繫过于频繁，他所依仗的是商道和商人，也和这些搭不上关系。 「做研究可不能催。」黎明耸耸肩，「虽然我理解大家的心情，但这个东西还是得靠缘分。」 乔舒亚说：「不是我不给他时间，问题是……」 就在这时，边防哨岗传来了报告： 「报告！从62号迁跃点突然出现大量异常能量波动……数值急剧上升……据技术人员推断应该是大型运输星舰……」 任何时候消息的灵通性都是最重要的，所以霍文第一时间就尽可能地解决了边哨岗的通讯问题。 现在能够执勤的岗哨最差也是之前的士官级别，经验、判断、综合素养比普通士兵高了不止一个台阶。 所以，侦查人员很快就转变了口风。 「是军舰！」 侦查兵看见从跃迁点钻出了一个脑袋的星舰，第一时间就认出了它的特殊型号。 他立即拉动警报：「敌袭！！！」 「什么情况？」 乔舒亚也被打了个猝不及防，他立即看向星图—— 62号迁跃点正是他之前隐瞒的航道，按理说不在联邦——尤其是阿尔米的航道之内，为什么…… 「呀。」 黎明嘴里咬着的吸管掉了下来，她盯着屏幕，整个人僵在原地。 「这可真是……」意外惊喜呢。 眼前的屏幕上，黎明上传的罗德照片已经和素材库内可以找到的所有的素材完成匹配。 这个软体理论上可以处理几乎全宇宙的人物图像，甚至为了提高精准度，还黑了不少基因部的资料，在一系列复杂的运算规则下，只要拥有一个超级计算机的处理速度，就能够扒出任何一个人的身份。 而现在，这台系统的数据线正连接着超级计算机。 这里是机房，也是作战部，更是目前自由联盟的核心首脑。 刚才转动的小菊花，其实是庞大数据处理的过程。 黎明本意只想玩玩，但没想到竟然罗德的相关数据竟然真的这么复杂，以至于本应秒速得到的结果，都需要时间。 所以刚才她才会下意识地扣杯子转移自己的情绪。 「通知下去，锁死，迎战。」乔舒亚当机立断，沖卫兵冷冷道，「联络其他议员，按照方案a执行……另外，替我准备一艘星舰。」 任何时候亲临现场才能最快应对局面，更何况是现在这种通讯不顺畅的劣势。 「怎么了？」 乔舒亚抓过椅背上大衣，披在身上，他没有放过黎明的错愕。 「我知道他们是怎么知道你的航道了。」黎明把屏幕一转，「你的航道知情的相关人士中，有没有信教的？」 屏幕里，罗德和萨特两张面孔和体型，近趋一致。 「罗德就是萨特。」 黎明垂下眼睑，低低自嘲起来：「没想到……罗德竟然就是萨特……我早该想到的。」早该想到的。 是啊，她早该想到的。 真相揭晓后，之前被忽略的一切线索都被紧密串联起来：不仅仅是两个人的行为那么配合，更重要的是，罗德从未和萨特同台而出。 ——无论是多么重要的场合，各界人士济济一堂，他们会各自出面合影，但唯独没有罗德和萨特的同框。 按理说罗德获得选举胜利那天，左右宇宙格局的各界大佬们都会出席现场表态。 可萨特却称病不去。 黎明见过罗德，她记得那双平静却令人逼迫的蓝色眼睛。 比她更加深邃，更加幽静，更加危险。 宇宙中拥有蓝色眼睛的人那么多，而罗德和萨特第一眼给她的印象都是那双不可探测的幽深。 乔舒亚只觉得自己被人打了个当头一棒！ 他和罗德那傢伙共事这么久，从来不知道他竟然还披了这么一层皮！ 可是时间已经容不得他为受到期盼而愤懑不堪了。 乔舒亚伸手揉了揉黎明的脑袋，把她从失神中唤醒，粗厚的声音中透着一丝宽和，但内容却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明天我就要看到成果。」 第348页 而此时的实验室，展示神经脉冲的屏幕一抖，彻底崩溃，手术台上被五花大绑的实验体惨叫一声，七窍缓缓出血！ 洛克嘆了口气，在记录册上画了个小小的叉。 相关人员有条不紊地开始清理现场，下一个即将被送上绞刑架的实验体瑟瑟发抖，他哆嗦着声音，骂道：「你……你你你你们这群叛徒……魔鬼！恶魔！迟早会下地狱……」的。 洛克把实验室和分析室的隔音打开，把剩下的叫骂切断在空气里。 他烦躁地挠了挠头，重新埋头调试了一堆参数，声音沙哑：「准备开始第1218次实验。」 尸体被运往外面的荒野——焚化炉处理不过来，干脆扔到场外的空地上—— 咕噜一声，新尸体在堆起来的小山坡上滚了下来，碰到一块石头。 一次三个人。 一千多次试验，就是三千多具尸体。 「报告！普通平民快……快没有……」了。 负责原材料供应的士兵进来通知。 不同身体素质的人也是变量之一。 光靠被感染的士兵不足以为信，毕竟面对的还是大多数平民。 他们更需要普通人。 洛克还没回应，士兵却听见了黎明的命令：「我会找人去域内补货，你安心带人守好这里。」 「是！」 「不许让任何人靠近——我指的是，除了我们之外的，任何人。」 「是！」 「如果你不行，你就上实验台。」黎明叫住洛克，「听见没？」 洛克嗤笑一声：「嘁，连师都还没出的臭小鬼竟然还学会了威胁人。」 他扔给黎明一个硬碟：「那么闲的话不如给我做分析。」 「这是什么？」 「西洛伊斯的数据——对比同化部分已经没用了……但还很多东西没分析出来，我总觉得这个数据里还排列着几组特殊基因组，没来得及细分，也没弄懂干什么的，准备结束后好好研究下，说不定能发现新大陆。」 第177章 出击 一艘、两艘、三艘…… 域外边境的哨岗看着越来越多从跃迁点钻出来的敌军星舰， 数数的声音都在颤抖。 他们都是经验丰富的士官， 再迟钝的现在都能分辨出来这不仅仅是军事围剿。 那些罕见的星舰型号，独特的军舰标识，还有黎明带回来的特殊阵型知识……特殊部队， 第一大队， 机动部队…… 任何能够在他们想像中和「精锐」挂上钩的全部在眼前呈「一」字排开。 他们就这样**裸地暴露在阿尔米的眼底， 一览无遗。 而敌人则虎视眈眈。 「长官！我们要不要……撤退？」 「不。」指挥官回答得果决，「现在撤退就是给他们带路，暴露我方主力位置。」 一字军舰开始呈口袋形状收缩。 「传令下去，把机械部队唤醒， 各单位做好战斗准备。」指挥官安慰手下， 「我们这里的信号塔恢復了部分，你要知道——我们并不是毫无胜算。」 手下听到了这句话后， 犹豫不决的心略微安定了一些。 围绕着哨岗空间站环状漂浮的战斗机械人们已经沉睡了许久。 平时为了节省能源， 这些战斗机械兵种只会作为辅助兵力环绕空间站运转。 在星网协律事件中也幸运地因为大多数都在沉睡而避免被「感染」。 霍文在检查了核心代码没有被改写后，这些机械兵种就保持原有的运转模式不变。 而此时， 万千机械机甲「嗡」的一声亮起了绿灯—— 它们开始甦醒。 「锁定准备。」 「锁定开始。」 「锁定成功。」 就在这些甦醒过来的机器人开始按照指**呈现防御阵营的时候， 在阿尔米主舰内的技术人员却有条不紊地执行指令。 密密麻麻的红点在屏幕上被光圈捕捉， 然后被蓝色光芒覆盖， 同化。 技术人员按下按钮。 「协律——开始——」 电子机械音从喇叭里传了出来： 「协律——进行中——」 一瞬间！ 无论是刚刚甦醒过来的机械兵还是运转有效的机甲星舰，所有电子设备统统举行了罢工！ 一秒过后， 一名无人机甲甚至直接把胳膊抬起，手里的能源枪开始蓄能，蓝光聚集， 对准哨岗空间站就是一枪！ 轰隆的震动让空间站内的所有人手忙脚乱。 「长官！不好了！！我们的系统自动连上了星网！！！」 信号塔不是摧毁更新了吗？怎么还—— 没等最高司令官想清楚这个问题，外面的机械兵甲已经全部加入地方阵营，调转了个方向，朝己方攻来。 无数炮弹如流星撕开夜幕，迅速把空间站的核心轰了个空。 「哨岗1号，剷除。」军舰里的技术人员汇报。 阿尔米点点头：「不要把时间浪费在哨岗上，直接锁定大本营。」 「是！」技术人员干脆应了声，立即把手边的仪器调高搜索频率。 这是三星堆与之应对开发的移动信号塔，能够在有限时间内让星网的覆盖面向外有限眼神。 看不见的信号正在捕捉宇宙间的电磁流异端。 滋滋——滋滋—— 第349页 伊莎贝拉不安地看了眼天空。 「怎么了？」黎明捕捉到她的不安，也跟着抬头。 夜色如水，寂静无声。 滋滋——滋滋—— 在黎明怀里的虫族女王不安的蠕动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没有太大的动静。 冬阳驾驶着星舰，载着黎明和伊莎贝拉，逼近连接域内的虫洞。 研究的事情机密又危险，黎明想了一圈，还是觉得找实验体这种事情自己最合适。 她此刻就在前往「绑架」的路上。 冬阳忍不住问：「它……说什么？」 「没什么。」黎明摇摇头，「比起这个，你没问题吧？我把你从特训队叫出来是让你做好本职工作可不是给你的放假的。」 冬阳哼了一声：「没见过这么给自己唱衰的。」 「不过刚才我也觉得有点不对劲。」冬阳顿了顿，转移话题，「池初的感觉更强烈……说不出来，有点像是信号塔刚刚建立时的那种不稳定状态……」 黎明说：「也许是临近域内了，池初是哨兵，敏感度肯定比别人高许多，可能是她太紧张了。」 冬阳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就是刚才……女王反应也有些异常，所以稍微有点担心。」 黎明抿着嘴，没有说话。 刚才伊莎贝拉也说没什么，是她的错觉。 但如果冬阳和池初也有这种感觉…… 才被压下的担忧又再度喧嚣尘上。 三小时后—— 突击队抵达摧毁了最后一个哨岗。 阿尔米站在巨大的透明视窗前，扫描仪上显示的自由联盟最大聚集点尽在眼底。 乌泱泱一片，全是成群的兵虫。 「他们来了。」伊莎贝拉提醒黎明。 冬阳在此时出声：「大家注意，我们要穿越虫洞了！」 铺天盖地的挤压感从四面八方传来，冬阳张开的精神网尽可能地让星舰保持稳定。 比起之前只能覆盖一小块地方的持久力，显然，特训成效斐然。 一阵强烈的眩晕过后，黎明敏锐地察觉到星网的信号波动。 她们到达域内。 「我相信你。」黎明看着不远处的一颗可居住星球，沖伊莎贝拉沉声道，「你的第一道防线应该可以牵制一段时间，这段时间足够乔舒亚聚集兵力……」 她示意冬阳把星舰往那颗星球的方向开。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们可以撑到卢卡斯他们回来。」 冬阳忍不住问：「如果撑不到呢？如果……卢卡斯失败了呢？」 黎明的声音有种令人安心的力量：「如果撑不到也没有关系。他们的目的在路伊带回来的黑洞制造仪，只要我们在他们找到它之前能够成功——只要洛克能够顺利把成果做出来，我们就有翻盘的机会。」 「他们动作这么急，如果我没判断错的话，也许协律本身就有时限；或者效果会随着时间而减弱；又或许……」 黎明嘴角翘起，「……罗德在害怕我们抢先一步发现彻底洗脑或者扭转时空的方法……前者可以让他们丧失兵源，后者也能让信徒动摇信仰。」 她笃定道：「只要我们能找到一条解决方法，哪怕我们全军覆没只剩一个人，就能翻盘的可能。」 滋——滋滋—— 女王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在通过虫族独特的信息素向它的孩子们发布指令。 进攻。 一时间，在漆黑的宇宙中蛰伏的虫群，义无反顾朝军舰飞去。 军舰立即回以迎击。 无数飞弹连接着光源与暗道，在黑暗里炸开了万千火花。 「b级小队正面迎击，这里的指挥权顺阶下移，a级阵营突袭大本营，s级小队跟我走，c级负责掩护，除了b级，都尽可能的迴避战斗。」 顺阶下移是阿尔米常规处理指挥权的方法。 阿尔米等级严格，阶职和头衔代表实力，而实力则决定一切。 在面对话事人有可能出现伤亡情况下，往往都是职位最高的说了算——根本就不会出现争夺兵权或者意见不一致造成的混乱局面。 简单粗暴，但却异常有效。 阿尔米冷眼看着交战的炮火，一手抓过桌上的帽子，转身往外走去。 「e8242，立即准备战斗舰。」 「是！」 通过虫洞到达域内的冬阳已经驾驶着星舰在民用港口着陆。 虫洞是新挖的，现在边境都被军部驻守，民用星球也都被徵集军用，所以新建的虫洞连接点更靠近中央内部一点。 越是靠近中央星域的地方，相反越是保持着非战时的正常生活。 「……你们准备从哪里下手？」冬阳的精神网没有做过任何登记，她轻而易举地就通过了民用港口的检查关卡。 她艰难地看了眼外面形形色色的人群：「总不会我们就这样在大街上随便敲晕几个人带回去吧？」 黎明侧头微笑：「为什么不行呢？」 冬阳：「……」不，你能不能不要露出这么反派的表情。 在冬阳简单的逻辑认知里，自己应该做的算是可以称之为「正确」的事情。 但黎明给人的感觉像是能够做出这种「随机杀人」的人。 ……总有种替黑帮大佬打工的违和感。 「去平民窟，拿钱和食物换。」黎明欣赏完冬阳脸上诧异的表情后，心满意足地说出自己的计划，「这个世界上永远不缺志愿者。」 第350页 不可否认，黎明多多少少还是受到莱利扭曲的「志愿者」思维的影响。 莱利认为实验的牺牲是必须的，为此不惜一切代价。 黎明虽然没有全盘接受，但也潜意识里承认环境对人「自由意志」的逼迫。 ——除了个别疯子，没有衣食无忧的人会愿意拿自己的性命和健康来「自愿」。 视死如归的志愿者们大多都是一无所有的人。 黎明深知这一点，然后选择了接受。 「……」总觉得还是有哪里不太对。 冬阳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她把操纵杆一推。 算了，这种烧脑的事情不适合她。 「反正我就负责护卫押送和运输对吧？走了走了。」 她率头带队，身先士卒走出舱门，办了出入境手续，走到大街上。 冬阳跟着地图乘坐公共运输轨道前往贫民窟的路上。 这是海空陆一体的飞行器，是这颗星球外出公共运输的首选。 哪怕是战争期间，星域内部的居民们也没有受到太多影响，不少人拿着书戴着耳机坐在位置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还有多久？」黎明问了一句。 「一个多小时吧。」冬阳看了眼时间，估摸着回答。 嘶嘶…… 黎明怀里的伊莎贝拉突然发声。 冬阳只觉得好玩：「不是原来虫族发声除了节奏和音调，也会有音节的变化啊？说话还带换词的？」 可是她却没有得到黎明的回应。 「怎、怎么了？」 黎明伸手，把冬阳手里的电子地图往下一按。 脸色不善。 冬阳顺着她的视线偷偷往四周看了一圈。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周围的人，有意无意的，都在把视线投向这里。 第178章 转移 威廉·金是一名中二晚期正义感爆棚的毕业生。 毕业后他顺利的找到了一个天妒人怨的工作——在这颗星球最大的半军事工业基地担任初级工程师。 阿尔米的研究所只负责研究新式军武和制造少数精锐武器， 剩下的军工产品， 则会和普通星球商人签约下放制造权和管理权。 虽然威廉小时候因为身体素质太差而被阿尔米星球在招生过程中刷了下来，但他却在成年后想尽办法从事了相关行业。 要知道，在这种和星际海盗大战期间， 能够在军工产业为战争的胜利出一份力， 就足够满足威廉·金这位大龄的中二晚期少年魂了。 他在上班的路上一如既往地打开新闻， 查看大战的最新战况。 刚刚刷到「阿尔米亲领突击队围剿海盗」的新闻标题时，他的屏幕突然弹出了一条紧急通讯—— 「警报！警报！您的身边已锁定sss级危险人员！请协助警方抓捕！」 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又是一条通知弹了出来。 「警报！警报！经鑑定，危险人员身份已确定为【星际海盗】！请协助警方抓捕！」 接下来是一连串的图片。 很清晰的人物头像。 黎明， 性别不明， 三星堆出逃危险实验体，塞尔夫人， 银髮蓝眼， 8岁。 冬阳，女， 星际海盗， 实验体同伙， 哨向人种， 黑髮褐眼，15岁。 还有入侵的虫族， 身份不明，疑似女王幼体。 此时，此刻， 现在，她们就站在威廉的面前。 ——请协助抓捕—— 不断弹跳出来的文字让威廉内心一阵阵缩紧。 他反覆把警报里弹出来的图片和面前的两个小孩确认，情感上告诉他这样的小孩根本不可能是这种重量级别的罪犯，但理智却一遍遍告诉他—— 是的，她们的确是。 然而通知似乎遇见到了他的这种心态，接下来给出的信息让他彻底相信这两个小孩的力量。 「实验体在三星堆服用了大量开发智力的禁药，截止逃亡前精神阈值突破lv13。」 这么高的吗？ 他如果没记错的话，大学城他身边有个叫尤雷克的生科院天才精神阈值都才只有8！ 「……已达人类歷史记录最高点，目前仍在稳步上涨中……」 近乎多妖。 威廉偷偷看了黎明一眼，却猝不及防对上她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内心勐然一震，连忙移开视线。 「希望各位市民配合期间以安全为要。」 在这一瞬间，威廉觉得自己心里似乎划过一个念头。 神的敌人。 这些都是罗德大人的敌人。 总有种被某个不可名状的怪物觊觎的感觉。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威廉的视线开始变得狂热。 黎明捕捉到了旁边这个青年的视线。 对情绪态度敏感的她，第一时间就暗示冬阳做好准备。 还是大意了。 黎明懊恼地想。 虽然冬阳出身超空间港让她没有进行精神登记，但之前听说冬阳已经和路伊等人一起上了通缉名单。 就算之前没有採集数据，那次之后联邦肯定会有所行动。 要定位一个普通的战争迫害的小孩实在是太容易了。 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个稀少的哨向。 这颗星球禁止普通公民随身携带武器，可这班车大多都是和威廉一样去军工厂上班的同事。 第351页 他们是有持枪许可证的。 抓？还是不抓？ 这是个问题。 挣扎片刻，最终，己方人数和环境的优势和黎明冬阳小孩躯体的迷惑还是让威廉的获胜心占据了上风。 他把随身武器小心藏好，深吸一口气，满脸堆笑走到黎明冬阳面前，态度和善：「小朋友，要不要坐叔叔这来？」 说话间，他把隐藏在风衣内的枪口，偷偷对准黎明。 黎明笑了，天真，纯良，又无害。 「改变计划，实验体……就从这列班车里选吧。」她在冬阳的脑海里修正计划。 她睁大眼睛看着霍文，软软地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谢谢大哥哥。」 威廉有片刻失神。 砰—— 冬阳的口袋，被子弹烧开一个破洞，幽幽冒着青烟。 在一片死寂中，威廉应声而倒。 「麻。醉。枪哟～」黎明沖即将失去意识的威廉咯咯笑道，「作为你尊老爱幼的谢礼～」 她转身看着车厢内各自进入戒备状态的乘客，态度真诚不虚伪： 「让我看看，接下来谁会成为我们的幸运儿呢？」 冬阳忍住内心直翻的白眼，咔哒一下，子弹上膛。 *** 洛克并不知道自己所组织的研究团队已经成了宇宙间各方势力争抢的眼中钉。 被分配了任务的杰西卡正在尽可能地解析出星网协律期间被感染人收到的思想。 这些思想几乎隔段时间就会产生微妙的变化，不停的更新，不断细化思想深度，不断添加更多想法。 她正在解析最新的「思维」。 把思维用语言的形式呈现还是黎明从三星堆带出来的方法，杰西卡借鑑了她的描述，在洛克的指导下改进了这一设备，使转化效率更加高效。 屏幕上显示了一连串的关键字眼： #神罚# #回归# #真神# 杰西卡迅速把这种老生常谈的内容略过。 很快，她就发现了更新的内容。 #萨特……罗德……神、神、神# #那位大人# #附身……转移……# #转移……转移……转移……# 类似的词频反覆出现，几乎达到了高频洗脑的程度。 很快，屏幕上全部都是同样的字眼，几乎把人的视线闪花。 她不由自主地嘀咕：「好像有点不对劲……」 按照黎明临走前以外发现的真相——罗德就是萨特来看，罗德应该就是巴别塔教毋庸置疑的狂信徒。 出于信仰目的，所谓的伟大回归应该就是迎接「真神」。 使用星网协律推行信仰一致性，继而通过黑洞控制时空的可能性让大战期间就活跃于世的「神」—— 巴别塔教创始人，奥赛多·保罗·萨特，重组信息降临于世。 但现在这个「转移」——？ 思维转移？让初代萨特的思维重组灌输到某个人身上？ 是这个意思……吧？ 是转移到罗德身上……的意思吗？ 杰西卡眉毛拧成了一个「川」字。 她挠了挠头，百思不得其解。 杰西卡能够轻而易举的破解某个程序，但对于这种涉及到人类思维的层面却是一头雾水。 在屡次尝试无果后，杰西卡决定把这个烧脑的问题扔给擅长勾心斗角的人。 可是擅长勾心斗角的人要么在打仗要么外出执行任务了。 对于不确定的信息，杰西卡不敢直接汇报给乔舒亚。 毕竟她俩在此前根本没太多交集。 比起乔舒亚或者卢卡斯，她更倾向于路伊安格尔——还有最近因为研究熟悉起来的黎明。 她沉思许久，找到何往宾，何往宾很快就给她指出了一个人：「或许你可以找他试试看。」 「呃……」杰西卡望着面前安装了机械四肢的男人，鼓起勇气，「……工七？你是叫工七是吧？」 工七沉默地点点头。 他正在专心盯着霍文摆弄他的各种设备。 作为团队中为数不多的两个拥有机械身体的人类，二者天然的拥有共同语言。 「听说你有办法和黎明对上话？」 工七继续点头。 常理说，作为搬运实验体的「自己人」，工七显然比冬阳这个小丫头片子要合适。 他是黎明外出时放在自由联盟的一个定桩。 工七是唯一一个被黎明「同化」的人，黎明只要愿意，就可以知道他的所有所思所想，并且把自己的思维移植到他的大脑里。 除了何往宾和洛克，没人知道他的特殊性。 他只是作为一个被联邦迫害的人加入了自由联盟的卫队。 工七留守自由联盟的唯一原因，就是在现在这种通讯不方便的情况下，黎明可以定期搜查他的大脑，时刻掌握自由联盟的最新动态。 「那你能不能……」杰西卡下定决心，把自己的发现写在纸条上交给工七，「把这个交给黎明？越快越好，然后快点把这个销毁。」 工七扫了一眼内容，沉声道：「好的。」 距离黎明下一次读取他的思想，还有十二分钟。 他的话音刚落，就感觉大地传来一阵强烈的震颤。 一时间警报拉满了基地。 工七和杰西卡勐然抬头—— 第352页 敌袭！？ 怎么这么快？！ 工七瞳孔勐地收缩，他递给杰西卡一把枪，语气果决：「赶紧转移研究人员，快！！！」 他拉开通讯，转头对霍文说：「我负责护送你们安全转移到第二安全所，十分钟之内把东西收拾好，跟我来。」 杰西卡就算不知道战争进展到哪一步，却也意识到事件的严重性。 要知道她们待的地方可是自由联盟的中心！拥有着最为坚固的防守力量！ 杰西卡连忙在工七的催促下跟着霍文一起跑了起来。 在她们看不到的外面，阿尔米率领的先遣队已经抵达。 飞弹砸在地面上，燎起一片火光。 作者有话要说：　　嗯，快完了 第179章 信仰 虽说自由联盟霸占了几乎整个域外， 但域外环境恶劣， 真正适合居住的地方不算太多。 自由联盟又是军民一体，几乎所有被联邦排挤的种族都在域外找到了安身立命的根本。 平时小打小闹还好，但正面交战以来， 越来越多的「平民」自愿加入了联盟军。 星网协律感染事件过后， 卢卡斯反应迅速， 第一时间清理了域外所有疑似「感染」的生命体，严重的予以击毙，轻微的则关在牢房里，派人日夜看守。 毕竟队伍里的都可能是亲朋好友。 卢卡斯到底不是罗德， 以自由之名聚集起来的领袖自然不可能做出大规模屠杀同胞引起民怨的事情。 但这样一来， 为了填补空缺，那些既未被感染的， 之前又没参军的种族都纷纷自愿加入抵抗军。 整个域外井然有序的组织起来， 共同规定了训练时间，但军事训练时间之外， 大家也在从事正常的日常工作， 保证生活体系的基本运转。 现在刚刚结束早训， 一天的生活刚刚开始。 白天， 星球时间上午八点半。 学龄孩子们被组织着正在开始早课；集市上的小贩正在吆五喝六的摆着早摊，许多枪械和生活物资摆在一张台子上混着买卖；之前送给黎明一支棒棒糖的植物系生命体正在迎着阳光唱着一支种族特有的赞美诗。 洛克勐拍了一把桌子， 神情激动地拉着一个没打过几个照面的黑客让他立即把数据输入系统； 宗时礼亮起了第一百六十八个自制信号塔，刚刚彻底恢復了c区的通讯网络； 乔舒亚领着一部分军力抵达正面战场； 越戈靠在刚刚立起来的信号桩上，嘴里嚼着泡泡糖， 吹了个巨大的泡泡…… 然后，她看到了一个红点。 红点从天空降临，越来越近，带着死亡的硝烟味，冲破了纸煳似的大气层，撞毁了域外最高的建筑物。 越戈嘴里的泡泡应声破裂。 她勐地把宗时礼拉着往地下一扑，那颗火红色的流星在她们不远处的商店砸出一个巨型窟窿，爆炸带起的玻璃碎片划破皮肤切断连结着的神经脉络。 世界陷入了一片苍白腐朽的白光剪影里，连带着声音也消失静谧。 然后，第二颗，第三颗…… 接二连三的飞弹让整个中心城区陷入了一片混乱。 大地在颤抖，古老的地壳被爆破溅起无数碎石尘土，混杂着奇形怪状的躯体，血肉，还有被沉默滤镜盖过的垂死挣扎。 时间仿佛停摆了。 直到越戈恢復意识，重新睁开眼睛，一望无尽的火舌舔舐了她整个视网膜。 滴答—— 声嘶力竭的哭喊声跟着心跳重新恢復跳动。 阿尔米对自己造成的效果非常满意。 「报告！目标精神波动已定位成功！」 技术人员如催命符一般的声音紧跟着响起。 他们的军舰上配备了三星堆和军事研究所的最新成果。 路伊等人的精神波动在星网资料库里都有记录，只要能够捕捉一个人的精神波动，他们就可以定位具体位置。 更别说他们带来了移动星网，只要在覆盖范围内，黑洞控制仪的定位系统就能起到作用。 他们对于控制仪的夺回之战，势在必得！ 「在哪？」阿尔米站在窗前，聆听了一阵自己制造的美妙音色后，才大步流星走到技术人员面前询问。 「位置不远。」 技术兵层层锁定，把比例尺放大，上面不同颜色的热感应一层叠着一层。 「但是内部仍然屏蔽了信号，无法确定具体位置，迴廊多层结构，得进行地毯式排查。」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飞速移动，很快计算出一连串数据，「根据计算，最少时间都得三个小时，而乔舒亚兵力回援最快只用四十七分钟。」 「是否继续行动？」 阿尔米眯起眼睛，他沉吟一会儿，说：「到了之后把『它们』放出来，尽可能避战，继续行动。」 「是！」 「届时s1梯队首要目标是控制器，次级目标摧毁研究所，s2小队优先捕获科研人员，不行的话，直接斩杀不用汇报。」 「是！」 就在说话期间，又是新的一轮扫射往下铺展而去。 在爆炸浓烟的掩护下，入侵军舰开始呈分散的河流分流，几股梯队径直朝着研究所飞去。 *** 冬阳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她的特训成果，和得天独厚的哨向天赋。 第353页 池初负责操控身体，冬阳负责稳定精神。 拳拳到肉，刀刀精准，贴身机甲行云流水，几乎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甚至连最高负荷功率都没达到。 她们成功赶在交通工具抵达下一个站点敲晕了所有站起来的「平民」。 远方已经传来警铃的声音。 「前面就是站台。」 黎明在控制室内，冷眼看着站台处集结准备围攻的警方，沉声提醒。 黎明不知道的是，多亏阿尔米的先遣队，域内不少负责守卫星球安全的军力都被凑数往前线调，这颗星球更是被抽调得只剩基本警力。 反而方便了她们逃跑。 「感应到了。」 密集的精神网在脑海里清晰标记出来，池初一记手刀敲晕了最后一个站着的人，沖黎明大喊：「喂！我把这玩意儿劫走没事吧？」 黎明：「嗯，反正动静已经闹得这么大了。」 「就等你这句话！」 池初兴奋地搓搓手，一股强悍的精神力铺天盖地接管了公共运输的控制权，直接把原来的驾驶员精神力弹晕。 只见子弹型的悬浮交通工具硬生生在进入站点前脱离了既定轨道，拐了个九十度的大弯，载着一车人往天上窜去。 「啊，到点了。」 底下传来子弹的围堵，黎明不为所动，她看了眼时间，自言自语。 隔三个小时，她就会搜索一次工七的记忆。这对于她而言是控制全局最有效的方法。 她闭上眼睛，沉浸在一望无际浩如烟海的记忆里。 海雾完美地降临在精神海内，和液态融为一体，共振，波盪，然后重新凝聚，缓缓散开。 黎明睁开眼睛。 蔚蓝色的海面上掀起一阵浪涛。 她大步走出驾驶间。 「我们是直接熘回星港吗？」池初甩开一队跟踪人员，沖走过来的黎明问道。 黎明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神情有些严肃。 她绕开池初，站在威廉·金面前。 「怎么了？」池初不解，「这小子不是已经中麻醉了吗？」 黎明伸出食指，点了点威廉的额头，一股针刺的精神力朝他的精神海钻去。 楔子。 同化。 白雾降临，溶于大海。 黎明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转移、转移、神、罗德、转移、萨特…… 无数的名词充斥着黎明的神经，仿佛念咒一般在她耳边久久不肯散去。 那一瞬间，黎明满脑子就一个念头—— 罗德就是萨特，萨特就是神。 罗德想取代「神」。 她睁开眼，逃也似地抽离了威廉的思绪，双脚一软，瘫倒在地。 「黎明！？」池初连忙扶住她，「你没事吧？」 「没。」黎明艰难而缓慢地摇了摇头，她摸着着自己的口袋。 冬阳连忙把她的手按住：「行了行了你要什么我来帮你拿。」 她摸到一个方形小盒子。 在黎明肯定的示意中，冬阳打开了它。 里面躺着几粒白色的药片。 「……这什么？」冬阳直觉不是什么好东西。 黎明闭着眼睛一把吞了下去，然后又轻车熟路地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一管手指长的注射器往手臂上扎。 外面什么标籤都没有，只有里面透明的液体一看上去就像是黑市售卖的三无产品。 「镇定剂和恢復精神力的药。」 黎明舒了口气，她揉了揉太阳穴，嘴唇还是白的，但气色恢復了一些。 「别管我，你赶紧甩开这群人，我们得回去了。」 早就听说黎明当初为了开发智力逃出三星堆的壮举，但亲眼见到她不要命的吞下这种副作用极大的药片，冬阳还是觉得触目惊心。 尽管黎明表现得完全不是个小孩子，但她到底还有小孩子的外表。 这种自毁的狠劲，丝毫不逊于那些自残的士兵。 冬阳默不作声地移开视线——不愧是路伊和安格尔那种疯子教出来人。 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对自己这么狠。 「好。」她重新把注意力放在摆脱追击上，过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来问，「你刚刚……是在他脑海里种了楔子？」 冬阳经歷过，所以她清楚。 但她不知道楔子后面的那个动作代表着什么。 「嗯，算是吧。」黎明含煳其辞的带过，突然自嘲地笑了起来，「我突然觉得我还是……学艺不精啊。」 冬阳：「？」 黎明只是失笑：「亏我还是13号长大的，竟然这么久都没能想明白一个道理……」 「一个人的思想、信念……这种东西——说到底，还是自私的基因在作祟。」 黎明轻笑出声，她突然扭头问冬阳：「我问你，你有信仰吗？」 冬阳：「……你指的宗教那种？肯定没有啊……」 怕不是吃药把脑子吃坏了？冬阳不无担忧地看了一眼黎明口袋里的药盒。 「那你觉得巴别塔教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信徒？」 「那当然是因为他们相信……」冬阳的声音小了下去，「嗯，不管是怎么让他们相信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黎明安静地看着冬阳：「回答正确。」 冬阳瞪大了眼睛。 第354页 「人始终不是机器人。或许现在星网能够让人的思维达到统一——可是在这之前呢？在这之前，被灌输的思想真的那么坚不可摧吗？」 黎明想起了13号里上演的无数压迫，折磨和数不胜数的失败逃亡。 「人之所以相信，就是因为他们『自身』愿意相信。」 黎明说的话冬阳听着似是而非，但不明觉厉。 「他们相信的不是别人给他们的东西，而是满足他们利益的——无论是物质也好还是精神也好——他们坚定的还是自己的东西。外在的信仰只不过刚好提供了一个合适的环境罢了。」 冬阳理了好久，才把黎明的逻辑给梳理透。 「你的意思是……他们信仰的不是神而是他们自己？」 「可以这么理解。」 黎明露出一副还算聪明的表情。 「一个猜测——如果按照这样的思路，他们的伟大回归，唿唤的又是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虎口脱险地雷x1 。 今天城市暴雨，包里所有文的大纲全部浸水了，说好的鲢鱼墨水防水呢：） 第180章 撤退 「第86132次实验， 重组失败。」莱利的声音如机械般响起， 「进行数据分析。」 「有进展吗？」罗德问道。 莱利摇头：「还是没有。」 「继续。」 「我知道。」莱利垂下眼眸，「……调试黑洞是一件很繁琐的事情，更何况我们现在制造大规模黑洞的仪器不在手上， 我们只能进行数据模拟。」 「不用着急。」罗德安慰她， 「阿尔米正在夺回它。」 他对莱利似乎有着无限的耐心：「你就好好进行实验前的调试， 其他的什么都不用想，安心研究。」 「听说那边的通讯不好。虽然有移动星网，但信号依然不太稳定……」 「所以我在前往汇合的路上。」罗德顿了顿，宽和的笑笑， 「为了以防万一， 我会尽可能的亲自迎接阿尔米。」 他说着，挂断了通讯。 「主教， 已经到了前线， 我们还继续吗？」 「继续前进。」罗德沖阿罕冷冷的说，「在阿尔米经过的那个迁跃点附近停下。我要在第一时间拿到控制仪。」 「是。」 星舰未做任何停留， 继续驰行。 罗德——或者说， 阿诺德·萨特的——一直都很明确自己要什么。 久在联邦尚未建立， 宇宙星历各自为政， 混乱的大战期间，地球裔出身的将军萨特就升起了统一宇宙的念头。 在那样混乱的年代， 统一宇宙是一件所有人都渴求的事情。 理论上，人人都有改变歷史的可能。 但同样的歷史只能被一个人所改变。 萨特在漫长的军事战争中，意识到一个现实。 短暂的和平并不是他所追求的。 他想要的永久的和平。 可是只要人类有着不同的思想， 不同的想法进行激烈碰撞，总会成为酝酿动盪与风暴的源头。 如果所有人都秉持同样的信念，那么这个世界将会多么美好？ 传说过去的人类说着统一的语言，拥有同样的思想，建造了足以通天的巴别塔。神灵感受到了恐惧，于是把塔摧毁，连同着语言都予以剥离。 从此人类说着不同的语言，无法理解，无法统一。 继而世界上有了争吵，冲突，和战争。 萨特决定让自己成为那个重新黏合思想的「神」。 为了追求思维的一致性，萨特想到了很多种方法。 但这些方法都需要时间的反覆验证和尝试。 于是他伪造了一场关于自己的自杀式袭击，从虫族那里企图掌握女王号令群虫的方法。 可是很快，萨特意识到信息素并不适用大多数人类。 在接下来隐姓埋名的过程中，他把自己的姓氏改成了「罗」，游走在普通民众间，为自己的计划谋求合适的人才。 找到方法需要时间，这个时间长到足以跨越他的生命。 他决定成立宗教，让自己的理念代代传承下去。 这是萨特在他的那个年代，唯一能够找到的最为可行的方法。 宗教，模拟，实验。 联邦成立后，化名为东方古老家族的萨特凭藉自己的早年的关系网成功进入了议会。 不算什么唿风唤雨的大人物，但那时候能够进入议会的，在关键事物上也起了不少决定性作用。 他刚好负责三星堆的组建工作。 于是就有了大型社会实验，数字星球，他一手策划了基于精神影响的哨向的围捕，也一手造成了基于信息素传染的abo的毁灭。 可惜的是，这些在他死后的无数年里，并没有得到任何进展。 萨特把愿望寄託给时间，并且让他的继承者们在时机成熟后，重组信息，復活他本人。 这就是萨特理想的「伟大回归」。 数千年过去，实验终于有了一丝进展，在宇宙中消失的西洛伊斯也突然出现，罗德——罗家的后人也成为了信任萨特。 似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 罗德知道了真相，但他并不打算按照萨特的布局来执行。 「我即将拥有可以创世的能力。」罗德看着阿罕，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可我为什么要实现别人的梦想呢？」 第355页 阿罕打开阿尔米随身携带的摄像图景，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没有回答。 早在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成为了被「感染」最严重的那一个。 消失的不仅仅是想法，还有憎恶，狂热，和对过去的无声控诉。 屏幕内的阿尔米，已经悬停在研究所的上方。 先遣队已经打入内部。 图穷匕见。 杰西卡破门而入催促赶紧走的时候，洛克正死盯着几个倒霉黑客给他编程。 「别写了！你们没听见外面的枪声吗？」杰西卡一把抓住洛克的衣摆，催促道，「收拾收拾赶紧走！」 没人搭理她。 几个黑客的手指噼里啪啦，快得只剩残影。 洛克眼眶发红，抓住杰西卡的手腕，低声呵斥：「别急，就一下。马上我们就可以……」 没有任何科研精神的工七勐地把一块显示屏的开关一按，态度坚定：「赶紧走。」 他的第一任务是负责掩护和安全，哪里管得了科研人员这种不死不休的劲头？ 「你干什么！」那个黑客尖叫起来，声音都几乎变形，「我们马上就可以把东西做出来了！」 洛克把开关按开：「别管他……」 他分出一丝精力沖杰西卡说：「五分钟，五分钟我们就能把数据分析完成。」 杰西卡犹豫了。 她知道这种情况有多么重要。 现在他们使用的是最大功率运算的伺服器，一旦转移，速度，效率全部都会下降不止一星半点。 分析全部都得从头来。 还不见得能够处理成功。 她犹豫地看着工七。 工七最受不了的就是小女孩求情的眼光——任何类似的目光都能让他想起自己已故的女儿。 他咬咬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该死的！就五分钟！」 工七手腕一抖，机械臂转瞬变成一台如臂使指的单手炮筒。 「士兵跟我去门口守着，你们抓紧时间，没事的研究人员帮忙收拾东西！听见没？」 守卫们早就接到了临时行动听这个半机械人的通知，纷纷拉开各自武器的保险，跟着工七鱼贯而出。 「你也给我过来帮忙。」洛克把一份数据塞到杰西卡手里，语气急促，「快！」 黎明扫了一眼，发现解析进度条已经到了87.51%的数值。 功亏一篑未免可惜——正如洛克所说的，胜利在望。 就在工七出门站岗的同时，阿尔米的先遣队已经攻入中央基地，突破二层防锁线。 「他们怎么这么快？」 三层的守卫听到动静，满脸惊恐，「那么厚的防弹材料就算用炮弹砸也不至于这么快吧？」 他们到了哪里？ 他们如何做到的？ 我们的人死了多少？ 自己会成为下一个吗？ 无数问题闪过还未交战的士兵脑海。 即便遗留下来的都是素质较高的士兵，但面对阿尔米宇宙级变态强度训练下脱颖而出的先遣队而言，依旧感受到一股铺天盖地的窒息与绝望。 90% 巨大的撕扯和含混的吼叫声解决了他们的困惑。 一个靠着门的守卫镇静地端墙守着紧闭的大门。 安静的空间内突然响起一阵巨大的咆哮！ 然后一个巨型凹凸从门外砸来！ 那形状分明是人类的手，但是无论是力量还是带来的恐惧，都是不可名状的未知。 扭曲的手指把门凿开了一条缝，然后左右一拉，硬生生把闭合的门拉到墙壁两侧。 91.75% 守卫闭着眼睛一口气把弹夹里的子弹打空，那边安静了一会儿，他战战兢兢地张开眼，却发现一个扭曲的类人形怪物凑在自己面前。 浑浊死寂的黄色瞳孔正盯着自己。 「啊啊啊啊啊啊！」他尖叫一声，连连按动自己的扳机。 可是下一秒，那个人形怪物就一口咬掉了他的半张脸！ 接二连三的怪物从缝隙里钻进来，瞬间就把这个倒霉的守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血腥在走廊里瀰漫。 「快啊……」杰西卡盯着屏幕，低声近乎哀求。 92.12% 先遣队漠然地踏过血腥的场景，队长沖后面的队员打了个安全的手势，他们井然有序地破译了剩下的电子门。 「特么的五分钟已经过去了！你们到底好了没有？！」工七已经破口大骂。 「该死的就三分钟！！！」 阿尔米把感染了黑死病毒的狄凡科提也带来了过来。 经过战场上无数数据的採集，在莱利和杰弗里的改进下，他们成功培育出了一种「对人类血肉」感兴趣的生物。 让他们只吃特定的几个人来说还是过于困难，所以罗德提议，干脆直接让他们对全人类感兴趣。 然后从它们的猎食名单内剔除了阿尔米士兵的基因。 为了保证行动的高效，这一批次的狄凡科提本体甚至都是从阿尔米的优秀士兵内补挑选的。 没人对此有异议。 有小部分纯种的阿尔米裔甚至期盼这种绝对的力量。 于是，进化版的狄凡科提们和先遣队的士兵们互相配合，很快就穿过了地下三层。 这下面就是研究所的位置。 98.64% 98.65% 第356页 98.69% 总解析条正在缓慢跳动。 「他们要来了！要来了！全体准备！」 负责时刻关注基地动态的黑客声音都在发抖：「一级封锁！！！」 咚咚咚。 本来就封锁得密不透风的通道又降下好几道结实的墙壁。 让不小心闯入的入侵者们进退不得。 建造的时候卢卡斯就预想过这种极端情况，所以研究所的防御是整个基地退无可退的最后一道封锁线。 无数暗墙内的机关枪已经蓄势待发。 一只怪物出现在了拐角。 99.01% 啪嗒。 这个黑客按下了发射按钮。 密集的火光让屏幕都看不清楚，但他们不敢有丝毫的放松，一轮火力攻击过后，还没硝烟散去，热成像仪上的光点少了一个。 有用！ 这无疑给大家吃了一剂定心丸。 「第二轮攻击，准备——开始！」 99.05% 眼看胜利在望，洛克按捺住内心的雀跃，终于分神考虑别的东西。 他抓着杰西卡的衣领：「黑洞控制仪呢？那玩儿拿出来没？」 阿尔米就是冲着这东西来的。 杰西卡一把掰开他的爪子，指了指自己的衣兜：「早就拿出来了！要是指望你说不定现在人家都能打道回府了！」 热成像仪上显示的数量越来越少，工七盯着屏幕，说：「感觉有点不对劲，你先停一下。」 攻击停止。 硝烟散开。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本来应该被打「死」的狄凡科提，正密密麻麻地霸满了整个屏幕。 它们没有被杀死，只是密集的火力干扰了它们的判断。 就在这一个空档，一只狄凡科提跳起来，咬碎了摄像头。 「99.99%！」洛克的声音适时响起，「十秒钟！」 「撤！」 「快撤！」 工七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恐慌。 屏幕上最后显示的画面。 那个黄色的浑浊眼睛，像极了一颗坏掉发酸的葡萄。 第181章 转道 洛克打头阵， 工七和士兵们殿后， 中间夹着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科研人员，他们的怀里还抱着比命还重要的各种设备。 逃亡的过程只有死寂般的沉默。 明明才刚刚撤离，却感觉在通道内走了半辈子那么长。 「餵。」杰西卡压低声音问工七， 「还有多久？」 工七沉声安慰：「放心， 马上就可以坐上穿梭船了。」 杰西卡有点绝望。 需要用的交通工具， 也就是说还有很久。 不如如果能平安度过这场袭击，久就久点吧。 杰西卡在心里安慰自己。 好歹不用丢掉小命。 可是现实给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就在她刚刚把自己砰砰砰的心跳强行按下去之后，杰西卡的耳朵灵敏地捕捉到一丝哐当的破坏声。 她张大了嘴巴，却被后面的霍文捂住嘴巴。 「嘘。」少年的声音非常沉稳， 不过那种语气让人不由得怀疑他是因为过于厌世才无波无洗， 「别说话。」 杰西卡「呜呜」着连忙点头。 霍文把手放开的时候，她觉得唿吸还没恢復正常。 空气都凝固了。 她不敢回头， 只敢大步开始往前跑。 跑、跑、跑。 朝着远方虚无缥缈的目标奋力奔跑。 然后， 咆哮声，枪炮声， 火光， 尖叫， 鲜血， 断肢，刺穿了这个凝固的实体。 队尾的护卫被摧枯拉节式地破坏。 一只怪物把杰西卡扑倒在地， 工七抽空援救，一枪把它钉在了墙上。 下一秒，他的腿就被彻底粉碎。 零件四分五裂， 掉在地上，彻底成了一个坏掉的机器人。 杰西卡没有回头，她一声不吭，从地上爬起，接着跑。 一切都如同电影里的慢动作。 有人追上了她，有人干扰了它。 士兵牺牲。 黑客倒地。 霍文的加固重型机械胳膊卡住牙齿缝隙，又争夺了几秒钟的逃亡时间。 然后粉碎。 洛克出手，麻醉剂放倒了咬着杰西卡衣摆不放的怪物。 然后杰西卡又被源源不断的另一个扑倒。 杰西卡感觉到那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就在面前，她奋力地从口袋里把控制仪往前一滚，企图让那玩意儿转移到洛克手里。 啊啊啊啊啊啊谁快点来救救她！！！！ 可是没有人。 就在她以为自己会遭遇和其他人同样命运的时候，杰西卡甚至都感觉得到脖颈上的皮肤被尖牙划破，有血流了出来。 她紧紧闭眼闭嘴，不想在死前满脑子都是那种半死不活的丑陋类人模样。 然后杰西卡感觉到压在身上的重物停止了行动。 死了？ 没死？ 死了还是没死？ 新一批次的类人怪物们是有认定的主人的。 s级小队，每人控制一个。 「报告。」 队长跨过杰西卡的身体，从地上捡起了被杰西卡扔出去的控制仪，看着满地已经被制服的科研人员说：「一级目标回收完成，二级目标已被制服。」 杰西卡悄悄睁开眼睛。 第357页 发现所有技术人员都只是抱着伤口躺在地上呻。吟，没有一个像工七那样被绞杀。 这样的情况杰西卡从13号逃到阿尔米的时候经歷过一次。 她们被活捉了。 「不宜久留，立即返程。」 阿尔米掷地有声的命令从通讯埠响起。 「明白！」 队长放下通讯，朝队员们打了个手势，剩下的狄凡科提石像般地守在墙脚。 「撤退。」 杰西卡不知道等待她们的是什么。 被人敲晕的前一秒，她因失血过多而失去了意识。 茫茫星海里，黎明尖叫一声，栽倒在地。 冬阳又是一阵手忙脚乱，仔细回想之前黎明这种情况的自救方法，哆哆嗦嗦地从她口袋里把药盒和试剂掏出来，吃药注射一起喝成。 可是黎明依旧毫无反应。 「滋滋……」伊莎贝拉爬到黎明的脑边，扬起半截身子，似乎在对冬阳说些什么。 冬阳欲哭无泪：「卧槽我又不是黎明我特么听不懂啊！」 「嘶……嘶嘶……滋……里……你……」 虫族女王在努力。 试了好几串音节后，她终于模拟出人声：「你把剩下的药都餵给她。」 冬阳手勐地一哆嗦，连药盒都砸在地上了。 虫子开口说话了！ 「她的寄生体可能死了。」伊莎贝拉淡定地猜测，「嘶嘶……精神力缺口很大。」 冬阳按捺住心里的震惊，哆哆嗦嗦地把剩下的药剂全都灌到黎明的身体里。 「基地估计凶多吉少。」黎明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个晴天霹雳。 她咬牙说：「工七死了。」 冬阳觉得伊莎贝拉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虽然她也不太确定自己为什么就能够理解一条虫子的面部情绪。 「不行，现在不能回去。」黎明勐然抬头，沖冬阳说道。 她们已经成功甩开了追兵，带着满满一星舰的「志愿者」，穿破大气层，航行在回程的路上。 冬阳点头附议，她取消了固定航道，茫然地看着黎明：「所以，我们去哪儿？」 黎明：「……你让我想想。」 从之前过来的迁跃点迁跃回基地肯定不现实。工七是基地的守军，他的死亡无疑证明着基地已经遭遇袭击。 照这样的推论来看，域外要么正在交战，要么就已经处于阿尔米的控制之下，随便找个落脚点也不见得有多安全。 可是如果在域内的某颗星球落脚，按照刚才的经验，她们已经上了普通民众的黑名单。 尤其是刚刚她们闹出的动静还不小，现在只怕已经触动了宇宙警报，遭到的封锁只会更严。 进无可进，退无可退。 「我的孩子们说它们和联军正在被阿尔米牵制。」伊莎贝拉突然开口，「攻入研究所的是精锐，不惧疼痛的怪物们让很多人束手无策。」 她头顶上的触鬚反覆摩擦，似乎在进行交流沟通。 「不过从数量上看，他们即将摆脱牵制。大军没有抵达，这只是一支突击队。」 黎明追问：「研究所呢？控制仪被带走没有？」 伊莎贝拉遗憾地摇头：「在地面上没有虫族守卫。」 她不知道。 「先遣队似乎离开，正在进行撤离。」 「方向呢？」 「是一个小型迁跃点。」伊莎贝拉说，「迁跃目的地通向边境哨所，那里已经聚集了大量动士兵。」 「已经聚集？没有行动？」 「没有行动。」 「他们估计是想稳妥起见，拿到了东西再动手。」 黎明沉思了一会儿，问道：「能拦截先遣队吗？」 「我的孩子们被牵制了。」伊莎贝拉解释，「不过我可以根据我们的连结制造一个临时虫洞，立即回去。」 黎明摇摇头：「不行。我身上有干扰虫群传递信号的信息素。贸然出现在战场只会造成混乱。」 更何况只有她们三个人中只有冬阳一个战斗人员。 即便冬阳天赋出众，黎明也不敢把她当筹码和整个特别先遣队对抗。 那无异于螳臂当车。 一丝转机又回到了原点。 阿尔米已经拿到了东西，并且即将回到域外。 她们知道这一情报，却只能待在这里，一筹莫展。 不能让联邦拿到控制仪。 否则她们的筹码，她们的努力，她们的一切行为都将白费。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阻止这一切？ 仔细想想，阿尔米拿到控制仪是个不完全品。 无论是谁指使的最终都会交给三星堆继续研究。 一定会回到三星堆。 「冬阳！转道！」 黎明抬起头来，目光恢復情绪，她一字一顿道：「去三星堆。」 「啊？」冬阳没能会意，她本能地相信黎明的判断调转星舰方向，但嘴里仍然不解地问，「去三星堆？」 池初的人格钻出来，企图重掌星舰的控制权：「你要去你去，我可不想陪你送死！」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黎明可是被三星堆关了好久的！ 「通往三星堆的港口就一个白鸽，民用和军用都没有。」 黎明挑眉一扫，眼神犀利，沖池初使眼色，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第358页 「不停靠港口，我们就在附近徘徊，守株待兔。」 池初被噎了一下。 「……哼！」 星舰在空中停滞一下，最终还是朝着三星堆的方向开始加速。 伊莎贝拉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池初提起现在还未成年的女王陛下，大声质问：「你刚才是不是翻了白眼？我看到了！你不要企图矇混过关！」 伊莎贝拉：「……」 呵，它才不跟幼稚的人类臭小鬼一般见识。 就在黎明转变主意的时候，阿尔米已经带着先遣队成功避开了自由联盟和虫族的夹击，在追踪飞弹追上队伍屁股的前一秒，成功钻进了迁跃点。 「报告！我们已经把军舰合围！」 通讯兵前来报导，但这并不能让乔舒亚多么开心。 「该死！」 乔舒亚阴郁地看着差一点就捕捉成功的迁跃点，暗骂一声。 那头一定是成群结队的军舰，他只要敢追过去，一定必死无疑。 「留三个队的兵力围剿，给我全部绞杀，一个不剩。」 乔舒亚郁闷地下了命令。 「剩下的人，分别从a6、c5、α-72号虫洞去往域内，死也要给我把这支部队给拦下来！」 第182章 进攻 一阵强烈的挤压。 军舰队列即便是在这样的颠簸中都保持着有条不紊的阵型。 即使受到乱流的侵扰， 也会在钻出迁跃点的那一刻立即重振旗鼓。 先遣队一出来， 就收到了留守在迁跃点外军队后方的接应。 「进攻。」 阿尔米对着公共通讯频道，沉稳地下达了最后一个指标。 把东西夺回手里，就没有了后顾之忧。 然后就可以使用大规模的杀伤性武器来进行「剿匪」了。 先遣队登陆空间站。 「你怎么来了？」 看到屏幕上出现罗德的那张笑脸， 阿尔米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我说过我一定会把东西给你带回来。」 他的语气有些倨傲和不满。 「你不用亲自过来。」 罗德只是笑：「我知道。不是对你不放心， 是我太着急了。」 阿尔米没有说话。 军舰正在缓慢下降停靠。 窗外已经看得到罗德笔直的站姿。 他把控制仪从口袋里拿出来， 隔着窗户给罗德晃了晃，示意他安心，转而又在手心里细细把玩了一番。 圆形的控制仪光滑，细腻， 特殊材料构成的外壳让它在争夺过程中没有受到一丝哪怕是颜料上的损坏。 和他之前在战场上实验的那个「次品」不一样， 阿尔米光是从触感上就能感受到天差地别的区别。 军舰停靠稳妥。 舱门缓缓打开。 在一阵降温液体汽化的声音中，阿尔米率先开口：「人我也给你抓回来了， 是我的人审还是交给你审？」 「送到三星堆吧。让杰弗里和莱利来。」罗德对此早有对策。 提及杰弗里， 阿尔米不无遗憾地说：「可惜了，新型的狄凡科提们寿命相比而言更短了……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 已经全部死亡。」 「可是他们很有用。」罗德不以为意， 「保持研究， 总有一天我们会有质变的。」 他扫了一眼已经被套上头套且打了深度麻醉剂的「俘虏」们， 忍不住多问了一句：「这里面有黎明吗？」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个逃跑的实验体可是给他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没有发现。」阿尔米摇头， 「我会让杰弗里问出来的。」 罗德「嗯」了一声，比起逃亡的小鬼，他还是更在乎控制仪。 他伸手：「东西给我吧。」 阿尔米正准备把东西交给他， 这时候，空间站外传来一声巨响！整个空间站顿时亮起鸣笛，在剧烈的颤动下，回收星舰的通道内强行闯入一艘小型的私人星舰。 无数火光忽明忽暗地降落在他们身边，就像一场近距离观看流星的盛宴。 「敌袭！」 「准备迎敌！」 嗡嗡作响的应对声立即弹起。 「警报卫队干什么吃的？为什么没有警报！」 「报告！我们刚刚发现——系统被人入侵——我们失去了控制权！」 「……」 突然起来的变故让阿尔米和罗德的交接出现了颠簸。 袭击来得蹊跷和突然，恰好就在阿尔米把东西递给罗德松手的那一刻，控制仪自然而然地脱落掉在地上。 咕噜噜。 球体往角落滚去。 阿尔米立即拔出配枪，对准飞来的飞行器，连开几枪，沖罗德吼道：「把东西拿着藏好！」 可是来人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 有人从飞行器敞开的舱门内跳了下来，一条锁链缠住了空间站内的一根柱子，借力，旋转，一枪崩在罗德的手臂上，抢先夺过了按个控制仪。 阿尔米看清了来人，只觉得荒谬。 得体的军装在此刻突然悬浮一微米，外表看上去像是布料的东西在此刻闪烁着暗光，唿吸之间，「布料」变成了特质的坚固材料。 军装降落贴合身形的时候，已经蜕变成一身严丝合缝的小型机甲。 「路伊。」 阿尔米的胳膊变形成一把细长的光剑，光束从腕口迸发，瞬间切断路伊手上的锁链。 第359页 控制仪掉落在地，罗德立即上前把它捡了起来。 路伊在空中失去了着力点，狠狠砸在地上，她趁势在地上勐地一翻滚，冲击了这股巨大的冲击波。 阿尔米的扫射如影随形。 巨大的砖石灰块高高扬起又落下。 地上已经不见路伊的人影。 后面！ 阿尔米反应没有任何间隙，他迅速察觉到了背后有不规则的气流擦过。 反手勐地一抬—— 残影。 铿锵一声。 剑与刀锋刃短暂一碰，随即又迅速拉扯开来。 砰砰砰。 短短十秒之间，两人已经来回交锋了不下八次！ 阿尔米的态度严肃而又谨慎。 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在阿尔米星球上就已经具备觊觎大统领职位的年轻人，已经成长到可以撼动他地位的程度。 阿尔米裔向来崇拜强者。 而他也已经很久没有碰到可以和他打个平手的人了。 在第十次交锋时，阿尔米感觉到路伊的刀锋差点就要贴着髮丝擦过。 她成长的速度令人震惊。 而阿尔米敏锐地意识到，他自己的反应速度与巅峰期相比，有所下降。 刷的一声。 路伊亮出了她的第二把短刀。 「哎呀。」 门主透过摄像头看着从域内传来的延迟画面，笑意连连。 「有点后悔没有跟小刺猬和她的小上校一起行动了呢。」 她挑着自己的指甲笑道：「那边看上去挺有趣的样子。」 卢卡斯只是挑眉：「相信我，你当个宣言的见证人也不会无聊的。」 话音刚落，无数飞弹朝半空中的敌舰冲去。 就在卢卡斯带着一批无踪客们疯狂迁跃，赶回域外期间，他接到了黎明不顾暴露自身安全的紧急通知—— 大军已对域外展开了突袭。 幸运的是，那时的卢卡斯已经成功拉拢了一大批跃跃欲试把水搅得更浑唯恐天下不乱的「新兵预备役」。 按照计划，这些人得回到域外亲眼见到研究所才会考虑加不加入。 感兴趣的人很多，几乎占据了不留行的大半壁江山。 就连门主都在开玩笑：这是把她所有的家底都要挪到域外的意思。 也就是说就在卢卡斯招兵买马准备把有兴趣的买家带回自家「马厩」熘一圈的时候，阿尔米发动了突袭。 而这群「买家们」个个身怀绝技，平日里随便放出来一个都是让普通阿尔米士兵头疼的对象。 可是阿尔米出门除了先遣小队，并没有让更多的特种部队走上战场。 压倒性的战况突然转向了另一方的压倒性局势。 「可算等到你了。」乔舒亚接通卢卡斯的通讯申请时，重重松了一口气，「黑洞控制仪已经被阿尔米带走了，我已经派人去追了，可是——」 「我去。」安格尔听到这话，立即起身，阴测测的说，「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把我和路伊辛苦拿过来的东西又抢了回去。」 「就是阿尔米本人。」乔舒亚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对安格尔的用词不敢恭维。 说的好像这东西本来就是他们做出来的一样。 将道理这个控制仪本来就是从三星堆抢过来的好不好？ 安格尔一愣，随即道：「那更要去了。」 这可是孽缘。 安格尔仔细想了想自己和军方的交情，发现除了个路伊是这个交集圈内唯一值得保留的美好甜蜜存在，军方就从来没给她带来过美好的回忆。 菲尼克斯的死亡，老奶奶的死亡，军方寻找西洛伊斯造成的破坏与毁灭，甚至后面和她争抢的路伊的玛塔…… 每一段回忆都沾满了摧毁和令人不快的气息。 「嗯。」 路伊制止了卢卡斯挽留的话，她点点头，附和道：「我了解阿尔米，没有人比我更适合和他交手。」 那是她的母星，她的老师，她的父亲一般的角色。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绝对正确，不容撼动」的代名词。 也没有人比她更为了解。 也没有人比她更适合亲手终结。 卢卡斯最终妥协，他给了她们两一架飞行器。 路伊不相信神明。 但在看到阿尔米正准备把黑洞控制仪交给罗德手中的那一刻，她突然觉得，这个世界上或许存在着所谓的「宿命」。 也许罗德痴迷寻找的西洛伊斯的密码也是存在的。 神话之所以代代流传，也许就是因为真实铭刻在了基因深处。 看不见并不代表不存在。 噗嗤。 在路伊心里数到的第一百三十个交锋点，她觉得她砍断了宿命。 那是短刀没入血肉之躯的钝感，一瞬，然后挑断神经又在空中顺力甩出。 路伊脚底一顿，紧接着又是一串连环刀，刀刃却扑了个空。 她的体力消耗很大，阿尔米的剑术非常精湛，已经在她身上开了无数道深浅不一的伤口。 阿尔米迅速拉开两人的距离。 他看着面前唿吸凌乱的路伊，注意到她手上因握刀过紧而发白的骨节，声音有些恼怒。 「我承认，你，非常优秀。」 阿尔米摸了摸自己的腰侧，血止不住地往外涌出。 第360页 「这让我开始产生疑问。」他说，「究竟是你出了问题？还是我出了问题？」 「又或者，是我们的训练方式出了问题。」 「我不知道。」路伊老老实实地回答，她甩开刀身上沾满的血，「但是，阿尔米星不需要问题。」 她说：「提出问题本身就是问题。」 可是问题不是错误。 阿尔米却笑了。 很浅，带着类似于欣慰和坦然的复杂情绪。 这样的情绪不会出现在大统领的面部表情上。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仍然被路伊捕捉到了。 她愕然。 「没有正确和错误，只有适合与不适合。」 他说着，从刚才被路伊砍伤的侧腹处伸出了一只手。 机械的骨骼，生物的外壳，不知名的液体在类似于血管的甬道里奔涌，和纤维交错在一起，透着一股冰冷的生化质感。 那只手勐然伸长朝路伊的站位抓去，途中又扩展出无数分叉。 路伊连忙砍断一束分支，然后往旁边闪避。 可那手臂的肌肉上却密密麻麻迸发出无穷的枪管，枪口环绕旋转，以凝成固态的血液为子弹，追踪路伊移动的身形。 速度快到难以想像，突变和时速完全超出了路伊的预期和人体极限。 一发击中！ 血弹在胸前砸出一个弹孔。 但不太疼，只是轻微蹭出了点皮。 只是在沾到路伊血液的瞬间，沿着破碎的毛细血管往体内钻了进去。 路伊感觉有一股暴力的能量正在顺着血管占领精神和意志。 她甚至感觉到了熟悉的，令人作呕的精神压迫。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清晏手榴弹x1 第183章 加速 这股力量似乎不会遇到任何阻碍， 很快顺着路伊的个人精神网往西洛伊斯的公共精神网扩散。 安格尔本来正在试图从罗德手中夺回控制仪， 但却因为尖叫一声，捂着脑袋蹲在原地。 罗德见机立即往回撤。 路伊没有更多的精力去关心安格尔，只是感觉到安格尔好不容易稳定了一点的精神状态再次陷入无休止的紊乱。 她突然万分后悔让安格尔也跟着淌入这滩浑水。 原以为在自己的照看下安格尔会好一点的， 没想到…… 路伊死死地盯着阿尔米， 一字一顿：「你把黑死病毒种到你自己身体里了。」 阿尔米笑着收缩回了手臂， 那生化武器迅速加固了他的身体。 「它会随着血液循环入侵你的身体，总有一天，它将彻底占领你的精神和意志。」 阿尔米语气随和：「最终你会迎来死亡。」 「不过在你死亡之前，我很乐意和更有力量的你再切磋一次。」 那股暴戾的能量， 同时也是力量的来源。 阿尔米手上剑一寸寸被虎口突然长出的碎齿吞没， 然后进化成攀附着无数血肉和金属质感的生化武器： 「请。」 毕竟，最为纯种的阿尔米裔的骨子里就是这种东西。 暴戾， 武力， 对力量的渴求，和无休止的破坏。 他们正是由这些东西所组成的。 不留行的介入让域外的战况变得更加明朗了起来。 卢卡斯很快就把乔舒亚从胶着的状态中解救出来， 他注意到罗德正企图带着黑洞控制仪逃跑。 路伊正在和阿尔米陷入苦战， 安格尔的状态也似乎不太正常。 「东西我拿到手了， 你安排人到附近接应一下。」 守在三星堆附近的黎明在不懈努力下终于截获到了在茫茫宇宙内传播的特殊频段。 罗德在和莱利通话：「告诉杰弗里， 让他领兵过来，主要是护送控制仪， 我只要降落星球，就能得到教会的庇护，不用担心我的安全。」 伊莎贝拉负责警戒， 冬阳负责躲避——反正为了通知卢卡斯已经暴露了坐标，黎明索性破罐子破摔，干起了监听卢卡斯的活。 她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立即联络卢卡斯：「罗德准备往附近的星球上跑。」 「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拦不住吗？！」 「阿尔米把黑死病毒种在他自己体内了，路伊和安格尔都被牵制住了，我们正在派人往那边赶。」 卢卡斯也语气急促：「该死，你那边有没有办法拦住三星堆的人？」 黎明看了眼身边的一人一虫：「我这里就两个『人』，就算都听我的也不可能起作……等等。」 她的脑子转得飞快：「罗德说要在星球内藉助教派的力量寻求庇护。」 「所以不能让他降落啊！下面几乎都是巴别塔的教徒！」 「几乎。」黎明冷静了下来，「他们的协律威力还没那么大，精神阈值高的人只是沉默了，但还没有消失。而且越是靠近域外，越是受到的干扰小。」 「黎明！」冬阳叫了起来，「三星堆的防御轨道动了……他们在调整轨迹，为出行的星舰开路。」 杰弗里接到通知后立即就通知了阿尔米的留守军队跟着一起出动。 「我们再在附近逗留一定会被捉到的。」 「去首都星。」黎明分神出来说。 「现在？」冬阳惊讶地叫出声，「先别说首都星的戒备……我们现在去又靠近不了迁跃点，光靠飞的话不知道要飞到什么时候！」 第361页 「伊莎贝拉！」 「滋滋……我没有办法。」 「我知道你肯定在首都星留了个秘密虫洞！如果初代萨特改变了你祖先的思维模式的话，这么多年的传承，你的祖先一定会未雨绸缪在首都星留个入口！」 这是杀招。每个种族都会有一些制胜的必杀技，这么多年来不被人类发现的虫洞，使用的代价也必然是重大的。 「……滋滋……我……」 「击杀罗德和萨特不是你们一直以来的心愿吗？」黎明认真地看着她，「不要骗我，否则我活着一天，我就会让你永远都不能和你的『孩子们』近距离接触。」 她身上的信息素会干扰虫群。 这会破坏人类的兵力，同样也不会让女王舒服——起码在女王成年前，不会让她顺利和虫族沟通。 如果自由联盟输了，黎明不认为自己还有拥抱自由的机会。 卢卡斯必须赢！ 一阵沉默后，伊莎贝拉说：「好吧。但我不相信你。我要寄生。」 寄生，是虫族一种结盟手段。 女王把下一代的女王卵产进寄生体的心脏，它吸取寄生体的营养而存活。 寄生体不会受到任何阻碍，但只要女王愿意，幼虫就会破体而出，女王也会随即而亡，而且如果时间提前，新生幼虫可能因为营养不足而出现一些问题。 这是一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法。 也是一种制衡手段。 黎明移开视线，她的声音很镇定，「可以。」 她联络卢卡斯：「让乔舒亚出面。」 卢卡斯一愣，随即严肃道：「你知道这是没用的。」 「我会让他变得有用。」黎明说，「连上星网，通告宇宙，乔舒亚没有死，鸽派议员的谋杀是一场阴谋！」 「然后呢？就算那些还没被感染的人发现是一场骗局，可是塔教的信众——不，罗德的信徒还不是会为他提供庇护？」 「黎明，你认真告诉我，你是穷途末路了还是吃药吃煳涂了？」 「我没傻，也没疯。」黎明眯起眼，声音平静，「我要去首都星，我要找到主机。」 走投无路的方法，就是直接破坏协律的源头。 藉助精神网接连的星网，无非就是另一种介质的网际网路。 摧毁电脑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破坏主机。 只是不知道这将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我要亲手摧毁他们的信仰。」 三个小时后—— 乔舒亚已经连上了星网。 「餵？餵？可以听得见吗？」 他坐在镜头前，松了松领带，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还算平和。 毕竟在一个外面战火纷飞的环境中开新闻发布会，再老练的政客都会多多少少有些紧张的。 此时，此刻。 域内的普通大众正在悠闲地过着自己的人生。 相对于战区的紧张，大多数联邦公民过的是一种富足而安逸的生活。 刚刚退休的老大爷正准备拽着电子宠物逛博物馆，前往目的地的公共运输上塞满了下班回家的青年人，他们面前悬浮着一扇扇虚拟屏，每个人的屏幕上都播放着不同的界面。 美食，旅游，新修的科技馆，粉嫩的猫咪爪…… 即便被协律所影响，但这并没有改变他们的生活。 同化对于这些人而言并不意味着变得更差，相反因为一些观念的契合而变得更好。 人是群体性动物，对于群体性动物而言，保持群体的一致性则会让人更加愉悦，舒适，轻松。 乔舒亚的声音打破了这个闲适的氛围。 「大家好，我是乔舒亚。」 很快有人反应过来，这是已经被颁发了「荣誉勋章」的前鸽派领袖。 多亏了罗德的煽动计划，他没有抹杀乔舒亚的存在，反而让他去世后的形象永远定格在普通人的脑海里： 参议员的死是星际海盗这群暴徒所造成的。 他不是死了吗？ 「这不是录像，大家可以看到窗外。」镜头晃到交战场景。 乔舒亚说：「我此刻正在战区，为自由联盟而战。」 有人抬头，心里譁然。 但更多的人却是漠然地准备关掉这个突然跳出来的，讨厌的演讲。 「我没有死，我的死亡是罗德为了发起战争而伪造的。」乔舒亚没有用太多政治性的术语，把叙述变得直白而简洁。 少数人停止了按关闭的方框。 更多的人发现即便他们按了关闭，也没用。 这是一种强制性的信号输入。 「宇宙联邦的公民们，请你们睁开眼睛看一看，看一看你们身边的亲朋好友，看一看你们身边的沉默者们。」 「你们当中的某些人或许已经感受到了在这个宇宙中的变化……很微弱，它们在潜移默化的改变你们的思想，僵化你们的行动，摧毁你们的生活。」 「我相信你们能够感受到星网产生的变化，我相信你们也可以听得到某些人在你们耳边窃窃私语的声音，以及，我相信你们可以察觉到被人为安插的信仰。」 有人开始握住随身携带的塔型饰品，开始喃喃自语，为这个出言不逊的异教徒进行审判。 「我知道我现在的话对很多人于事无补……但我仍然要说，说给那些沉默着的，清醒的人听。」 第362页 某个攥紧塔型饰品的年轻人正在用眼角余光观察别人的动作。 没有人注意到她。 于是她分了一丝精力放在演讲上。 「罗德就是萨特。他通过星网潜入了你们的思想，把你们变成他的傀儡与棋子。他发动战争的目的甚至不是为了征服，而是为了满足他的不断重组信息的重生实验。 数千年的时间里，联邦一直都被萨特——塔教的永生计划所控制，他们在黑暗中滋生力量，也在岁月中悄然膨胀。直到现在，直到今天，他们建造的通天塔距离他们的天堂只差一步之遥。」 乔舒亚顿了顿，似乎在透过镜头真的能够看见无数聆听的听众。 「可是那不是你们的天堂——」 他最后一个音节的尾音还没有落在地上，年轻人就看见乔舒亚身后的某个士兵举起了枪，一枪打中他的胸口。 血液溅在屏幕上，一片模煳。 「巴别在上，坠落深渊吧。」 那个士兵冷冷地踩裂了屏幕，年轻人注意到那个枪杀乔舒亚的士兵被其他的士兵压制住。 星网连通。 又一个人被加速感染同调。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虎口脱险地雷x1 第184章 结局 「我们的处境很危险。」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卢卡斯接过了乔舒亚的话头， 他举枪站在屏幕前， 似乎在随时提防某些人。 某些蠢蠢欲动，却现在依然忠心的人。 「请帮助我们。」 卢卡斯的视线几乎要透过镜头穿到茫茫星海之中。 「如果无能为力，至少不要做巴别塔的帮凶。」 良久， 良久， 良久的沉默。 年轻人注意到其他人已经抽离了注意力， 她连忙重新喃喃自语，让自己和大环境融为一体。 只是卢卡斯的那句话却久久在她脑海里环绕。 滴滴滴。 她接到通知，星港即将迎接一位前来访谈视察的大人物。 年轻人是星港的安保人员。 ——如果无能为力，至少不要做帮凶。 黎明穿过虫洞， 精神力全开， 朝着最危险的感染源奔去。 「……我也去吗？」冬阳不太自信。 那个「主机」所在的地方就像一朵诱捕生物的食人花，时刻散发着诱人且致命的香气， 让冬阳无法抵抗， 却又心生敬畏。 她在害怕自己也被诱捕，同化。 「你不去如果遇到危险怎么办？」黎明开玩笑试图活跃气氛， 「我可是会死的。我死了可前功尽弃了。」 「可是我……」 「我相信我的眼光。你不会的。」黎明信誓旦旦地说。 冬阳之前对黎明这种蛊惑人心的「诓骗」话术颇有几分微词， 但不得不承认， 在心里发憷的时候， 听到这样的信任还是十分感动的。 「如果你被感染了——」黎明的笑意有点危险，「还记得我种下楔子时说的话吗？如果必要的时候， 我介意强制执行。」 强制同化。 冬阳原本感动的心情被一扫而空。 原来她说的「相信自己」，是真的相信「自己」。 「呸！我才不会让你得逞！」冬阳咬牙切齿，率先迈了一步。 黎明露出和善的微笑。 伊莎贝拉：…… 罗德逃逸的飞行器即将出发。 调试， 校准，确定目标，自动航行模式开启，点火，倒计时。 五 罗德在驾驶舱内的动作一气呵成。 他打开通道内的监控，发现外面已经围起了层层防御。 即便有人追过来，也会被拖延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足够飞行器点火起飞了。 四 路伊一刀捅进了阿尔米的胸口，她勐然把刀横向平砍。 近距离的伤口让一只手直接增殖而出，阿尔米嘴角挂着一丝狞笑，贯穿了路伊的腹部。 路伊连忙弃长刀后退，却仍然被生化手臂炮轰了大半。 三 飞行器开始悬浮在半空中。 阿尔米的胳膊被路伊用短刀砍下，终于停止了可怖的增殖。 他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路伊忍着强烈的不适感，喉咙一甜，拿胳膊擦干了嘴角的血迹，发现自己的意识已经开始有一瞬间的模煳。 她看向安格尔的方向—— 二 路伊瞳孔微缩，深吸一口气，跌跌撞撞地往外跑去。 跑出舱门的时候，她差点被满地的尸体绊倒在地。 「一。」 安格尔毒蛇一般的声音从罗德耳边响起： 「你想不想看个魔术？」 她「啪」的一下按下紧急停止按钮，看着罗德吃惊的表情，「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开不开心？」 飞行器好不容易积蓄起来的动力在瞬间消散。 罗德像是被毒蝎子蛰过一般勐然缩回手，他立即从座位上弹起，往后退了好几步，确认控制仪还在自己口袋里，才找到声音问：「你是怎么……」 「我是怎么跟过来的？」安格尔笑嘻嘻地接过他的话，满不在乎地甩了甩胳膊上的血迹，分不清是她的还是其他士兵的。 她的语气听起来很轻松，也很不正常，「有拦路的就杀了呗，反正就这样跟过来了。」 仔细看去，安格尔的身体满是细碎的伤口，看上去破破烂烂的，显然是经歷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厮杀。 第363页 从她的表情上无法判断她是否有骨折之类的内伤。 罗德直觉不太好，他有种预感，安格尔已经疯了。 除了他培育出来的活死人，只有疯了的人才会这样毫不在乎自己的伤势和处境。 安格尔沖罗德抛了个飞吻：「亲爱的，有礼的绅士可不会做出伤害女士并且强夺财物的事情。」 罗德皱眉，偷偷展开精神网，一边重新对接这艘飞行器的控制权，一边唿唤那个熟悉的精神体。 被路伊甩在身后的阿尔米突然微微动了根手指头。 「那本来就是我的。」罗德在试图拖延时间，「是你们偷走了它，我只不过把它拿回来而已。」 安格尔竖起一根食指，轻轻摇晃，姿态风情万种，「东西不就是这样吗？在谁手上，就是谁的。」 她否认道：「就像你从萨特那里窃取的理想，信念，还有从无数人生命力窃取到的永生力量。」 罗德耸肩：「你要这么说，我无言以对。」 和一个被反覆无常情绪操控的疯子进行深入交流是一件荒唐且荒谬的事情。 路伊听见后面传来粗重的喘息和脚步声。 从音色上判断，她可以肯定这是阿尔米军靴踩出的声音；可是从节奏上来看，她却不太确定这就是阿尔米。 反而像是一只彻彻底底的狄凡科提。 她的心里涌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路伊下意识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抬眼望去，隐约可以看到安格尔的背影。 一条红色的荆棘从她的背后脚跟悄然蔓延。 不留行会为无踪客保存一些私人物品。 显然，这个可粒子化的私人机甲武器是安格尔寄存在不留行的王牌。 「既然是绅士，那么归还东西自然是理所当然的。」 安格尔微微一笑，脚下的荆棘铺天盖地朝罗德刺去！ 刷—— 路伊张开嘴，还没来得及喊出声，就察觉到一阵风从身后勐然跃过。 带着浓烈的腥臭，和令人不安的熟悉与压迫。 噗嗤一声，彻底活死人化的阿尔米挡在了罗德和安格尔中间。 噗嗤。 阿尔米抓住了安格尔的攻击，血从他的指缝间流出来。 飞行器微微摇晃。 罗德重新掌握了飞行器的控制权，发动机重新开始运作。 滴答、滴答、滴答。 攻击被打断，让安格尔心里产生一股强烈的愤怒。 唿吸之间，安格尔脚下的荆棘就在空中织出一张巨大的网，密密麻麻的像是箭雨，又像是漫天垂下的帷幕。 精神力散落成丝和雾，笼罩在每一个精确的攻击中。 藤蔓上细长的刺开始剥落，脱离，在空中变成密密麻麻的针芒，倾斜而注。 「安格尔！！！」路伊的攻击紧随而至，她不敢动她让她分心，只好提刀杀到近前，「阿尔米交给我，你把东西抢回来！」 安格尔的目光闪烁，歪着脑袋，笑嘻嘻的回答：「我才不会听你的话。」 针芒不分敌我的扎在所有人身上： 阿尔米，罗德，路伊。 在双方阵营中间筑成一道隔离网。 安格尔眼底的红艷变得妖冶而狂热。 血液砸在地上盛开出一朵朵漂亮的花。 她已经杀红了眼，似乎分不清敌我关系。 「安格尔！」路伊咬牙，精神网大海一般地将其笼罩。 之前安格尔被玛塔抓住的那种感觉又涌了上来。 身为西洛伊斯的她们，共享的似乎不仅仅只有精神，还有精力，意志，以及那虚无缥缈的生命力。 路伊把安格尔拥在怀里。 抱紧，又放开。 她盯着安格尔的眼睛：「阿尔米交给我。」 阿尔米已经突破那堵封锁网，然后又被一根腾起的藤条扎中肩膀。 飞行器已经在罗德控制下缓缓升起。 精神和生命如潮水般反覆涤盪。 路伊觉得自己的精神和体力已然处于崩溃边缘，随时可能被体内循环的病毒所侵蚀殆尽。 安格尔安静了一会儿，然后踮起脚，轻轻吻住了她的唇。 她眯着眼睛，突然开口：「你身上有种很独特的味道。」 那是同类的味道。 那是比同类更加亲密的，分享一切的味道。 诱人，甜美，引来绚烂的生命，勾连致命的死亡。 安格尔把路伊轻轻推开，毫无徵兆的开口：「我很喜欢一首诗。我想把它送给你。」 阿尔米挣脱藤蔓，怒吼一声，朝向路伊和安格尔跳跃而来。 路伊深唿吸，一把短刀横在空中，撕裂了阿尔米的一只胳膊。 「什么？」 枝条跃过阿尔米，它企图分裂出更多的手去拦截藤蔓，但路伊却干脆利落地把所有分裂的预谋扼杀在摇篮里。 枯枝长出勾刺，成为荆棘。 它们蔓延到罗德身边，钻进他的口袋，勾出控制仪。 罗德伸手想把这些该死的荆棘条扯开，但没有任何武力值的他轻而易举地就被其他的藤蔓缠住。 「你们逃不掉的！外面都是我们的人！」 罗德无法动弹，只能试图说服她们。 「军方的援军马上就来。就算你们不留行的人再多，能有几个？只要协律正在进行，你们的人手只会越来越少。就算有僱佣兵又怎么样？能敌得过以百万亿记数的普通公民吗？！」 第364页 安格尔勾起嘴角，咏嘆调的声音如期而至： 「在太空中，没人能听见你的尖叫。」 「就算你们现在抢到手，外面已经围了我们的人。」罗德大声喝道：「把东西还给我，我说不定还会考虑不杀你们！」 控制仪被荆棘顺利勾到安格尔手里。 她掂量着这个白色的球体，轻车熟路地按开了它的开关。 球体分解，露出中心那枚按钮。 「你想要干什么？！」罗德的声音开始急了起来，「东西还没研究成功，现在按下去我们都会死。」 路伊正艰难地牵制着阿尔米，对方抵抗的力气却渐渐虚弱了下去。 然后就这样倒在地上。 路伊愕然。 狄凡科提寿命越来越短，阿尔米本来就是在濒死之际被罗德唿唤到这里，能够燃烧生命坚持这么久本身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永生的敌人，畏惧，和恐怖所在。 唯有死亡。 「我们本来就要死了。」 路伊静默了一会儿，背退着回到安格尔身边。 她指着自己正在快速恢復的伤口，问罗德：「你猜我还要多久才会变成『那个样子』？十分钟？五分钟？三分钟？」 安格尔的大拇指悬在按钮上方，看着手里依然拿着短刀和罗德对峙的路伊，嘴角微微勾起，笑得像只惬意的狐狸。 「决定了？」路伊头也不回，背对着安格尔，只是淡淡地问了这么一句。 在她们不知道的地方，黎明已经成功推开了存放「主机」的仓库大门。 一望无际的原野上，静静伫立着白色高塔外形的信号塔，伺服器，散发协律的主脑。 食人花的中心，是白色的圣洁。 她们被这寂静和肃穆感染，似乎身处天堂。 「这可真是……壮观吶。」黎明轻轻慨嘆道。 「这么多的东西……破坏了真的挺可惜的。」冬阳深唿吸，忍住砰砰直跳的情绪，问道：「而且这该怎么弄？」 黎明笑了：「你知道我在13号时，路伊安格尔曾经计划逃跑时想的最终方案是什么吗？」 「什么？」冬阳下意识地问道。 「自杀式袭击。」黎明说，「这是我从她们身上学到最后一课。得不到的，就毁掉。」 「硬体嘛，都是一样的。」黎明捡起地上的一粒小石头，在手里掂量了一下，语气轻松，「物理破坏就是了。」 说着，她把手中的小石子砸向最近一座白色高塔。 「决定了。」安格尔的眼底一片赤红。 宛如盛放的红玫瑰。 「一起？」 「一起。」 安格尔搭上路伊朝后伸出的手，两人紧紧握在一起。 能够理解疯子的只有疯子。 极端的理智本身就是一种疯狂。 在路伊的设想里的确存在着这样一种结局：破坏计划最有效的方法就是毁掉计划的人。 死亡可以不是一个人孤独的谢幕。 它可以带上很多人一起，变得更有意思。 路伊看着罗德，沉声说道：「而在黑洞里，没人能看到你的失踪。」 安格尔毫不犹豫按下了手里的按钮。 路伊回头，沖她展露了一个的轻微的笑容。 常年没有什么表情的人此时笑起来带着一股晨光熹微的质感，挠的人心头髮痒，在安格尔心里炸开了一连串震耳欲聋的烟花。 「我坐在暮色眺望苍茫的时空。」 以她们二人为核心的地方开始旋转形成了一股庞大而又浩渺的力量。 「如璀璨星河日以继夜相顾无言的沉默。」 周围的一切开始向她们两人所处的位置疯狂靠拢，好像临至悬崖的瀑布，一切东西都被巨大的洪流裹挟着往不知名的深渊里坠落。 人体，舰队，星球。 崩毁、坍塌、溃散。 乃至光线都无法溢出黑洞的旋涡。 「我的生活在逐渐消失，被无声墨色吞噬殆尽。」 她们两人站在奇点之中，空间和时间在此处扭曲，开始即是结束，上即下，左即右，前即后，内即外。 一切的理念在此处化作虚无，一切的野心在此刻凭空消散，一切的疯狂在此间湮灭无踪。 所有的信息在此处都失去了意义，只剩下观星者嘴里的术语：质量，角动量，和电荷。 湮灭、逃逸、拖拽。 无序在碰撞中分离而又结合，存在在随机中復生而又灭亡。 万千宇宙，平行世界，过去未来，于此刻连接，復刻，扭作一团。 在奇点中央，无序中始终有那么一串粒子保持着癫狂的节奏在混乱中跃动。 扭曲，排列，聚合。 像是在跳一曲节奏欢快的踢踏舞，疯狂的踢踏声踏上了浩瀚星空中每一颗星星闪动的韵律。 传说有的西洛伊斯拥有一种力量，于灰烬中涅槃，永远不惧死亡。 可凡者不可见，庸者不可得。 忽然间，于浩瀚寂静中诞生了一抹光。 就在黎明随机破坏白塔的时候，宇宙中渐渐有人停止了正在祈祷的声音，就连给新生婴儿做弥撒的牧师都静止了动作。 那一瞬间，宇宙被人按下了暂停键。 然后，生命开始喧嚣。 万千星辰在耳边窃窃私语。 第365页 没人注意到牧师面前的婴儿睁开了眼睛，琥珀色的琉璃倒映着万千晨星。 西洛伊斯不绝于宇宙的疯狂密码，就在于把过往的每瞬，留给永恆的时光和爱人。 [to be continued] 第185章 尾声 联邦2849年， 自由联盟取得了胜利。 失去了大统领的阿尔米们群龙无首， 大半精锐兵力都被黑洞吞噬折损，剩下的人很难在短时间重选统领，分散的精锐力量很快被无踪客们挨个击杀， 再剩下的普通士兵， 则被自由联盟的人一一围剿。 自此， 阿尔米裔在宇宙内的不败神话就此打破。 黎明破坏了协律的源头「主机」后，立即马不停蹄地赶到议会，狐假虎威，亮出乔舒亚和卢卡斯的身份， 继而用虫族女王的力量让这群没有任何武力的政客们彻底放弃抵抗。 她第一时间广播了全宇宙。 「全宇宙的公民们， 你们自由了。」 黎明说这话的时候，掷地有声， 很难想像这句话是从一个外表看上去尚未成年的孩子嘴里说出来的。 被解放了思想的普通民众， 一大部分仍然因为暴力破坏而受到影响。 他们的精神网出现了大小不一的缺口，思维较之前迟钝许多， 但并不影响基本生活， 正在康復医师的帮助下努力适应新生活。 为此尚未从动盪中恢復的宇宙又爆发了小型骚乱。 幸运的是， 洛克在被追捕的过程中只失去了半条胳膊， 脑子还很清醒。 「交给你一个任务。」卢卡斯把他从昏迷中叫醒的时候直接把这个棘手的问题扔给他，「把精神网缺口的问题解决一下。」 洛克：「……？」 他前半生全在研究怎么摧毁闯入人类的精神网， 现在新东家让他换个方向——修復精神网？ 他怎么不说研究研究怎么提高精神阈值呢？ 洛克的脸登时黑了：「你玩儿我呢？」 「反其道而行之，道理应该都是相通的。」卢卡斯安慰他，「你逆推感染的时候不也这么做的吗？我相信你。」 洛克：「……」不， 他拒绝。 「给你安排了助手。」卢卡斯晓之以理，动之以理，诱之以利益，「你们之前应该认识的，以后就是同事了，不要吵架。」 洛克斜睨，错愕：「莱利？」 他把目光转向另一个人，想了一会才从大脑里搜刮出他的名字，「你是那个谁……杰弗里？军方的那个？」 「我已经从军方离职了。」杰弗里伸出手，释放善意，「现在我负责三星堆的事情。」 「那莱利呢？」 「我受到了强制关闭的影响。」莱利接过话茬，声音有点不自然，「虽然影响不大，但变得非常嗜睡。已经不太适合在这个位置上待了。」 杰弗里面对洛克的疑惑，肯定了莱利的说法。 「什么强制关闭？我听不懂。」洛克不明所以，「还有那什么……你们不是站在自由联盟的敌对方吗？什么时候判敌了？」 杰弗里一愣，既而问道：「你不知道？」 洛克冷笑：「我一醒来就只见到了你们。」 他转向卢卡斯：「我还没问你是怎么把我们从阿尔米的手上救出来的呢。」 杰弗里嘆了口气。 卢卡斯拍了拍他的肩膀，把洛克交给三星堆的人，临走前叮嘱道：「让他开始前，先补一补最近发生的新闻吧。」 给他连看十天的新闻频道！ 一天一个节目组！不带重样的！ 说完卢卡斯转身就走。 他还有一大堆的后续需要处理。 虽然罗德和阿尔米都在黑洞事件中消失了，但他们还需要想办法平息民间的骚乱，并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毕竟从联邦建立前就开始的阴谋，叙述起来本身就是一件及其困难的事情。 幸运的是，乔舒亚并没死。那个士兵没有伤到要害，随行医生处理及时。 只是乔舒亚不得不缠着绷带出面在议会里斡旋自由联盟和联邦议员的关系。 作为前鸽派首领，乔舒亚在联邦的威望还在。 再加上他的亲身经歷，双方阵营都很认可他，于是乔舒亚成了联邦的临时代言人。 何往宾接受了宗时礼的邀请，准备把13号牵扯到的所有事情整理成一条清晰的时间线。 战后安抚，社会平復，势力平衡…… 这些都需要时间。 年底。 卢卡斯率领自由联盟与联邦握手言和，卢卡斯为首的一派力量成为议会议员，通过了一系列有利于非人族裔的社会法案。 三星堆和阿尔米对谁当权都没兴趣，在联邦政府的整合下，很快恢復了基本运作。 研究所开始集体调转方向，在弥合精神网陆续取得了巨大突破。 自由联盟的士兵们也都合併入军部，填补了军方兵源的缺口。 本来这些新军力量是想併入阿尔米的，但阿尔米裔拒绝调和，因为自由联盟的加入势必会撼动他们的传统一言堂的权力结构。 这是不可调和的矛盾。 新上任的大统领出身边防，是个年轻人。 据说在战争中表现突出，得到了很多人的认可。 商讨之后，阿尔米保持了原有的教学模式，但因为人口紧缺，最终同意其他兵源入驻军部。 第366页 几种训练模式互不相干，从此军方也再也不是阿尔米的一家之言。 冬阳在黎明的建议下，办理了阿尔米的移民申请。次年她进入军校，开始了艰难的学习生涯。 黎明次年取得了正式的公民资格，通过测试，进入学校。 五年时间她就修完了联邦基础教育课程。 2856年，黎明搬到了大学城星系，主修哲学和脑神经学，辅修政治学。 并于同年递交了联邦政府的实习生申请。 入校那天，她遇到了扛着大包小包的冬阳。 黎明：「……你怎么在这？」 冬阳理所当然：「实习啊。」 「所以？」 「所以因为自由联盟的那群人起闹……我上级知道了我和你的孽缘，他本来想把我分到首都星的，结果来了一句，既然做了承诺就得履行。然后我就被分到这里来了。」冬阳自然的接过黎明手中的包，「所以，我现在是你的贴身护卫。」 黎明：「我很感激，但我不需要一个还没毕业的人当护卫。」 她拽紧书包带子，不让冬阳得逞，「还有，我可以自己背。」 冬阳：「别啊。不是你让我保护你的吗？」 「在计划里，那是我从政以后。而你也毕业歷练了几年，我可以放心把我的后背交给你。」 「那我们可以提前熟悉熟悉嘛……你这人！」冬阳跟着黎明亦步亦趋的走着，「早点开始有什么不好！」 「……」 一年后，黎明成年。 理论上而言，塞尔夫人到了二十岁才会出现明显的生理性状，但黎明早年吃药吃得多，生理髮育上比其他人要早个几年，以至于她十六岁就成年了。 不出意料，是女性。 黎明立即向乔舒亚递交了投名状，表示自己日后想要走这条路。 毕业那年，受早期药物滥用的影响，黎明身体多功能衰竭。 洛克再次把她从死亡线拉了回来。 她开始一边进行议员宣讲，一边进行医学方面的深造。 在和病痛与死亡相伴的无数个日夜里，黎明始终选择抗争。 二十岁那年，她当选为宇宙中最年轻的议员。 二十一岁，黎明被推选为新一任的鸽派领袖。 一时风光无己。 早年的努力在这时各自开花结果： 非人族裔在联邦内的权益日渐完善； 三星堆成功研制出初代填补精神网的药物，通过人体检测，首次投入批量生产； 圆形剧场策划了大型系列长篇纪录片，从奥赛多·保罗·萨特开始将起，深入披露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二十三岁，黎明经常出现大出血，开始频繁卧床。 二十五岁，黎明退位，进行深度治疗。 联邦2867年，原来13号星球旧址上关于数字星球社会实验的纪念广场建造成功。 因为这里的特殊歷史背景，成为了一处着名的旅游景点。 人头攒动，和过去的冰冷静默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广场中心，立体环绕着无数个名字。 都是在大型社会实验下牺牲的牺牲者们。 「呵，重建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那当然，据说是何往宾亲手操刀设计的重建图，除了广场这块儿，其他的都是按照13号星球当初的环境等比例重建的。」 一辆轮椅在水泥地面上嘎吱嘎吱作响。 黎明示意冬阳在广场中心附近停下来。 冬阳忍不住问：「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换个机械腿。」 黎明耸肩：「我不喜欢那个。」 「现在不是宇宙中流行给自己换上个机械肢体吗？你还是年轻人呢，作风怎么这么老派！」 「保持疼痛可以让人清醒，而且我更喜欢掌控自己的感觉，我可不愿意让机械侵占我的身体。」 黎明笑了笑，「比起这个，你觉得那些把自己的五脏六腑全部替换成机械身体的人，还能算是生命体吗？听说他们正在给自己申请一个新的种族名称。」 「什么？」 「机械种。」 冬阳：「……挺有想法的。」 「洛克在精神阈值的方向走了这么远。我有理由相信，不久的未来人类的意识也许真的能和机械完美结合。」 黎明虚虚望着远方，纪念广场上浮现的名字刚好循环放到13号的遇难者们。 「如果真的有一天，人类自主创造的机械种出现了，你说它们该不该拥有同等的人权呢？」 冬阳刚准备摇头说「我不知道」的时候，她看到周围有人拿着两个冰淇淋匆匆走过。 她顿了顿，眼神忍不住跟着那个人移动。 那人大概二十岁左右的样子，是位年轻的女性。 和冬阳一样把刚到脖子的长髮绑在脑后，看起来精神又帅气。 「确实挺像。」黎明也注意到了这个路过的少女，她嘴角的笑容微微凝固，继而说道，「但你知道的，不可能是她。」 冬阳深以为然的点点头，自嘲地一笑：「如果她真的还活着，只怕也有四十多岁了。」 怎么看都不可能是这样的年轻人。 「不过她倒是提醒了我。」冬阳迅速转移话题，「你想吃冰淇淋吗？我们俩买一个，虽然你胃不太好……但你就吃一点点应该也没事吧。」 第367页 「我要巧克力味的。」 「我马上推你过去。」 「不了。我有点困，你去吧。等会儿记得把我叫醒就行。」 「那你在这里等等，我马上回来。」 冬阳并不担心黎明的安危。 像黎明这个级别的，明面上只有她一个贴身近卫，但暗地里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保护她的安全。 她抬头看了看天，阳光正盛，暖洋洋地打在人身上，也难怪让人多了几分慵懒。 往冰淇淋店走过去的时候，冬阳还是没忍住，频频回头朝刚才擦肩而过的人前往的方向看去。 少女钻进了一辆红色的敞篷跑车。 「给你，你要的草莓味。」 她把手上的冰淇淋从善如流的递给副驾上的女孩。 女孩浅金色的长髮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你猜我刚刚看到了谁？」 「不用猜，我也看到了。长大了也还是没有我漂亮！我就说她俩有一腿吧？你还不相信！你猜猜她俩上过床没？」 「……你能不能满脑子不要老是想这种东西？」 「哼！」女孩翻了个白眼，霸道地转移话题，「餵我。」 少女耸耸肩，咬了口草莓味的，径直封住女孩的唇。 唇齿交融，手上的冰淇淋在阳光的照射下融成一团。 「……不去打个招唿？」喘息间，女孩忍不住发问。 少女把她的脑袋往回按了按，又是一团冰淇淋融化在热浪里。 分开前她忍不住碰了碰她的舌尖。 餍足。 「不用。这样就好。」 冬阳拿着巧克力味的甜筒回到黎明身边。 黎明果然已经睡着了，她的唿吸很浅，皮肤苍白得不太正常，透明得仿佛随时都要融化在阳光里。 她伸手轻轻碰了碰黎明的肩膀： 「黎明，醒醒。黎明？」 女孩躺回副驾驶上，微微喘息。 「接下来去哪儿？」 「我想回我出生的地方看看，这么久了还没回去过。而且我觉得，母树说不定会在和它同样古老的星球上留下痕迹，也许能发现一些线索。」 「行。」女孩舔着冰淇淋，问道，「你母星在哪儿？我都忘了。」 引擎发动，红色的弧光扬长而去。 少女侧身在女孩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地球。」 end. 作者有话要说：　　【重点必看！】 1. 完结了，接下来暂定会写个哨向的番外短篇，讲冬阳母亲们的故事 2. 7月中下旬会开始填《垂死》的坑，言情文，从第一章 开始大改，除了主线以外其他全部大改，喜欢剧情流的可跳坑，你们要相信我的言情，一定会有暗戳戳的百合线（bushi——） 3. 下一本百合预计在明年，《直播间》是圆形剧场的创始人之间的故事，《贪欢》是狗血校园文，还有一篇现代修仙志怪脑洞文（私设超多，还没挖坑），看心情开，你们有兴趣看哪本可以收个藏留个评，这些也是影响心情的一部分 4. 求评论求收藏！然后悄咪咪蹲个长评（） 5. 谢谢一路看到这里的你们，有缘再见 ——以下是碎碎念时间（可不看）—— 一年多的时间！我终于完结了！ 这文作为心中的白月光三部曲之一着实有些坎坷。 脑洞诞生于16年磁爆步兵刚刚爆出来的时候，当时在国外，基本上是被一种孤独寂寞愤怒荒谬的情绪裹挟着开了这个脑洞的（。所以说文真的是情绪的产物【。本来想写写实向言情文，但做大纲期间想写的东西更多了一些，恰好这时又萌上了百合，于是就改成了百合星际文。（是的在温频写冷题材还不怎么写感情线的我就是在作大死） 文学不提供解决方法只提出问题，这文的主题其实也挺不「正」的，混乱无序随机性……就这些。 一路追过来的朋友们也看到了，中间有段时间更新非常不稳定。本来以为能双开甚至散开的也因为三次元的不稳定而搁浅……所以现在疯狂还债（） 这一年也算是我人生中比较重要的一年吧，转折点挺多的，国外国内也跑了四个城市，几乎就没有在一个地方待的时间超过三个月……忙到头秃。（更巧的是我重新把这文捡起来的时候又跑到该国晃了一圈【。 期间也因为三次元＋这文太冷而无数次怀疑人生导致间或性断更（所以我到底是为什么放着幻言热题材不写跑过来为爱发电还能发这么久……） 所以超级感谢一路追更新的你们鸭！虽然就几个人叭……但是别说评论了，光是点击对小冷文来说都超！级！有！用！（x） 写完尾声的时间点也很巧，刚好碰上毕业离校的最后一天。 这种打破了计划的混乱也算是莫名和这文的主题对上了，无论是二次元还是三次元都画了个完美的句号。 这文是尝试写白月光系列的第一本，虽然过程中暴露了无数个写作上的问题，但至少我觉得情绪上是圆满的。应该不算写毁？ 创作嘛，技巧是一方面，情绪是另一方面。技巧可以练，情绪却是过了就过了的。我现在就觉得比3年前的锐气少了一些【。 哪怕以后我还能保持，但不自觉的锐气和愚蠢跟有意识的锐气和头铁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东西。 第368页 所以之前一直不敢写白月光，怕毁脑洞，但因为此文和地下城的特殊性，最适合【少年气正盛】的阶段写，等过几年估计就没那种感觉了，所以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开。窃国者倒是可以放一放。 接下来老老实实还债，反正我对数据也不抱期望了，就随便为爱写写叭……总之坑是不可能坑的，我这人唯一的优点就是头铁。 垂死会大改全部重写，之后自我感觉良好的话极大概率填白月光系列第二本地下城。 排到下本百合也许是一年后了。 最后喜欢这本文的朋友们就求波收藏评论什么的，我也不知道这本小冷文会不会有引发长评，礼貌且习惯性地蹲一个吧（x 我们下本再见！ 第186章 回程 初阳提着大包小包赶到长平机场的时候， 已经快凌晨一点了。 她刚刚结束完实习， 本来想在附近好好放松一下的，可是这次实习任务比想像中要麻烦，耽误了不少时间， 结束时刚好赶在她成年礼前一天。 初阳抱着大小行李在长途客车站前抓了好久的头髮， 百般不情愿地踏上了回家的路。 如果成年礼前没有赶回去， 别说绝对会被老大杀死，她自己就有可能狂躁而亡！ 夜航起飞时间是凌晨一点二十五，提前十分钟关闭舱门，冬阳是踩着死线扑进机场的。 晚上的机场没多少人， 她拖着大小行李箱， 一路跑得飞快。 行李箱的轮子和脚步声在空旷的机场里格外清晰。 咚咚咚。 哒哒哒。 咕噜咕噜。 每一种声响都被放到最大。 如果此时停下来就会意识到这简直是一个完美的恐怖片犯罪现场。 冰冷的机械音在此刻宛如鬼魅： 「乘客您好！前往白塔的c39次航班即将关闭舱门，请还未登机的乘客前往13号登机口登机。」 初阳的视线疯狂在无数个登机口里巡视：13……13……13号登机口在…… 找到了！ 她心里一喜， 沖准备封锁通道的机器人大声喊道：「等等！等等！这里还有一个人！」 说着， 初阳就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白色证件，手腕一抖， 一团橙红色的火焰就叼着那证件就精准地投到机器人的手中。 是一只幻化的虎斑猫。 她指着旁边墙壁挂着的电子挂钟， 声嘶力竭：「一点十四三十九秒！还没到点！我没迟到！」 机器人愣了一下， 似乎从来没有碰到从如此刁钻角度提出的问题。 不过程序即是正义。 扫描完证件， 它肚子上显示屏精准罗列了出一行行字样： 【身份核实中……】 【白塔内部人员/哨兵岗/实习生】 【核实成功】 落款时间：01：14：52。 【准许通过】 咕噜噜。 刚刚结束实习任务的准哨兵初阳，又听见了这个声音。 身为哨兵， 她的五感非常敏锐，其中又以听力最长。 这不是应该出现在机场的声音。 虎斑猫轻轻一跃，跳到初阳肩上， 侧耳聆听着异动。 她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顺着声音侧头看去，却发现那是通向出口的拐角走道。 这个点的白塔航班几乎不会接待普通游客。 更何况，这个点也只有一个航班。 候机厅在外面，理论上而言，这里除了即将登机的人，不可能出现别人。 工作人员？ 初阳皱了皱眉，还在犹豫要不要追上去看一眼，眼角余光就捕捉到正在朝自己滑来的机器人： 「飞机将于十分钟后起飞，哨兵初阳，请按时登机。重复一遍，飞机将于十分钟后起飞……」 「知道啦知道啦你别催！」初阳挠了挠头，觉得自己迟早有一天得把头髮挠秃，「马上就来。」 机场工作人员来来去去也挺正常。 就是因为这该死的听力！总是害她听到一些阻碍任务进行导致她没时间休假的声音……八百米外的引擎，三个街区后的狗叫，五公里外的小旅馆的呻。吟…… 天知道这过分敏感的听力总是时不时的让她听到了什么！ 她还只是个没有成年的孩子！ 初阳一边拖着行李登机，一边碎碎念给自己洗脑：「关你屁事关我屁事多喝热水重启试试……不该管的别瞎管实习的教训难道还不够血泪吗初阳你给我清醒一点……」 坐到座位上的时候，初阳几乎要给自己洗脑成功。 她暗自握拳，再忍一个晚上就行！ 等过了成年礼，被老大匹配了属于自己的小嚮导，这无处安放的五感就可以消停了。 坐稳，系安全带，飞机起飞，戴上耳塞，把猫抱在怀里。 捂住耳朵，闭眼睡觉。她什么都听不到。 很快，飞机就进入了平流层。 「接下来为大家发放晚餐，有特别需要的乘客请按屏幕上的黄色按钮唿叫送餐机器人……」 啪—— 初阳一指戳按在肉食配餐的选项上，郑重写下备註：「辣子鸡，不要辣，谢谢。」 她，肉食哨兵，奔波一天，飢肠辘辘，味觉敏感，不能吃辣。 吃完饭后，因为该夜间航班的发动机型号过于老旧，初阳恨不得往耳朵里塞两个耳塞。 第369页 既挠头发现掉了三根头髮后，初阳又开始频繁地骚扰脖子和手臂，最后干脆开始数胳膊上的汗毛转移注意力。 期间无数次幻想着成年之后被老大匹配了一个甜甜软软的小嚮导之后的美好生活。 一夜无眠。 …… 白塔是个地名，也是一栋名副其实的建筑物。 整座城市以白塔为中心向外扩散，像是围绕着蜂王活动的蜂巢，有序，整齐，独立于世。 这里是这颗星球的最高行政机构，最高立法机构，最高军事机构，也是星球最高神学教区。 联邦32年的地球，是一颗由普通公民和拥有特殊能力的哨兵嚮导组成的政教合一星球。 敲开直系老大办公室门的时候，初阳顶着两只浓重的黑眼圈。 「请进。」 「……老大？」初阳推门，发现自家老大正眉头紧锁，她掏出来的那份实习报告递也不是不递也不是，小心把门带上，她试探性地问出声，「我回来了。发生什么事了？」 初阳的直系上级是个资深中年哨兵。只不过因为早年任务受伤，丢了半条腿，转而做文职。 现在专门负责带刚入职的新兵。 他推了推鼻樑上架着的眼睛，余光捕捉到了初阳，舒展的神态显示他明显松了一口气。 「小阳啊，你来得正好。我记得你是刚从长平回来？」 「任务还顺利吗？」 「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还比较顺利吧。」初阳直觉有诈，态度这么温和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异常也……没有。」就是有点吵。 「这就奇怪了。你自己看看。」老大扔给初阳一照片。 她接过，发现这组照片像极了兇杀案现场。 深凹的爪痕，断裂的家具，干涸的残血……像是某种野兽狩猎后留下的痕迹。 「这是从长平的一家住户里发现的。」老大解释，「赶到的时候，那家人平民已经遇难。」 ……哪家动物园里跑出来的野兽？ 「动物园也全部清点过了，野外野生动物群也排查了，没有遗漏。」 老大读懂了初阳的表情：「而且这个爪痕也请相关专家过来鑑定过，没有和任何已知生物对上的。」 初阳往后退了两步：「……所以，你想让我负责这件事？」 不！她拒绝！ 她才刚刚结束菜鸟实习诶！都还没好好休息过！才不要这么快走进社畜岗位！ 「你懂的，最近到处都在举办庆典，刚刚不是又修了个全息博物馆吗？我们这片的人手本来就不够。」 老大循循善诱：「再说了，实习后本来就应该跟着排一份正式工作。这个又没有让你去战场又没有让你去做其他危险的事情…… 你刚从长平回来，轻车熟路的，刚好适合。」 「可是我……」初阳还试图垂死挣扎。 「别可是了。其他人我还不放心。这毕竟牵扯到未知生物，你全校第一毕业的，我相信你的实力。」 老大的回答让她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莫得感情。 初阳：「……那我成年礼怎么办？」 她的小嚮导！她的镇定剂！她才不要顶着这样一幅随时崩溃的神经跑出去跟野兽打交道！ 自从人类进化出精神海后，就出现了哨兵和嚮导这两类特殊人种，成年礼的含义再也不是达到法律年龄那么简单了。 哨兵天生五感敏锐，身体素质强悍，被广泛任用在军事战斗领域。 但过于敏感的感官会让她们的精神不定期处于一种暴躁边缘。 成年后这种情况尤为强烈。 如果得不到及时解决，大多数哨兵根本活不过成年后的第一年。 好在和哨兵共同进化出现的嚮导完美解决了这个问题。 嚮导天生具有安抚哨兵精神力的作用，但身体素质相对孱弱。经过锻鍊，刚好在成年后可以负担一个哨兵的精神力。 因此哨兵和嚮导在小时候会被分开进行训练，成年后经过匹配，建立精神连结后就能组队进入军事系统。 初阳今天即将成年。 目前情况尚未恶化。 「本来应该让新兵举行个联谊会，大家认识认识，如果能够自行配对就更好……」 「就是！」 「但是时间不等人，我们区的新分配的嚮导还没抵达。」 「所以你就让我自生自灭了吗？」不！她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那到不至于。」老大思考了一会儿，清了清嗓子，「嚮导人员本来就挺紧张的，不过我刚刚想到了一个人。」 初阳有种不好的预感。 老大打开通讯器，当着冬阳的面传唤了一个编号。 初阳：「……是谁？」 「嗯，她是最合适的人选。经验丰富，资歷深厚，来了也有三年了，几乎每个岗位都试过，现在独立作战，熟悉一切业务，也是个嚮导，没有配对，刚好还能带新人。」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天降馅饼？ 作为军校毕业的第一名优秀学员，初阳早就对自己被分配的团队做了调查。 此刻的她正在疯狂搜索名单内符合这一描述的嚮导。 很快，初阳就锁定了对象，她在校内就有所耳闻。 传说中，的确存在着这么一名嚮导。 第370页 三年前在校内时好像也是碾压一众学渣的存在。 只不过临近毕业，她的精神力似乎出现了问题。 先是精神具象化的动物精神体消失，再然后干脆测不出来任何精神波动。 从高处跌落神坛。 本以为就到此为止了，可据说她在分配到工作单位后竟然无意间发现自己依然具备平息哨兵精神狂躁的能力——而且不受任何限制。 她的瞳孔微缩：「不、不会吧。」 老大笑得神秘：「看样子你猜到了？」 初阳一脸惨白：「不不不，不是传闻任何和她匹配后的哨兵都会精神崩溃死了吗？老大你要功绩不至于把我往火坑里推吧？」 而且听说这位大佬逢此一变之后性情大变，又凶又冷还不爱说话。 和她想像中身体孱弱可以随便欺负的温柔小姐姐完全不一样！ 「精神崩溃那是以讹传讹。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和她连结后的哨兵都不太喜欢她……毕竟团队行动也讲究个相性和配合，没办法，最后就单独行动了。」 老大拍了拍初阳的肩膀，语重心长： 「你们都是第一，想来也有共同语言。 而且，我看过你的数值，发作起来严重程度是s级的。 普通的嚮导估计也压不住你。池冬作为你的临时搭档再合适不过了。等你回来我给你安排个新嚮导怎么样？」 初阳：不，她不要，她拒绝，她只是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猫咪。 可是时间并没有给初阳拒绝的机会，正当她在纠结拒绝措辞的时候，门从外面被推进来了。 「长官，您找我？」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名字，我重申一次，先有的哨向，再有的冬阳 ， 谢谢： 迟迟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6-26 14：53：27 nruo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6-26 22：46：07 虎口脱险扔了1个火箭炮投掷时间：2019-06-27 16：39：38 琢磨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6-28 07：41：43 第187章 组队 初阳对听力格外敏感。 这个声音像是一把从阳光中心射来的冰箭， 冷冽， 清脆，带着一股势如破竹的寒，还反射着白晃晃的光。 一种脆弱而危险的美感。 听到这个死亡声线， 初阳立即从椅子上弹起， 后背发毛。 「来了？」老大抬起头， 收起对初阳贱兮兮的笑容，摆上一副公事公办的微笑，指着初阳说，「池冬， 这是新来的哨兵， 刚刚结束实习，是你的下一任搭档。」 察觉到初阳死一般逼迫的视线， 老大顿了顿， 补充道：「临时。」 「明白了。」池冬点点头，似乎对这样的事情习以为常， 「具体任务呢？什么时候启程？」 好、好干脆。 连声招唿都不打。 初阳背对着池冬， 头皮发麻。 回头敬礼也不是， 打招唿也不是。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能把她这么大一个活人忽略得如此彻底的。 「任务已经发给你了， 就在通讯仪上。」 池冬点点头，当着两人的面迅速打开任务界面。 听到熟悉的任务弹出的「叮咚」声， 初阳接近崩溃边缘： 大佬！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爱岗敬业！她奔波了一夜能不能先让她补个觉先？ 老大的脸上挂着客气而疏离的微笑：「你俩先熟悉一下，我去基因部那边打声招唿。」 他这话其实是向初阳解释的：「你刚刚成年，按照规定， 成年后的哨兵和搭档都会抽血存入基因档案。执行正式任务前的正常资料採集而已，不用担心。」 说着，他摆摆手，准备离开。 「长官。」池冬叫住了准备熘之大吉的某人，她撤回任务栏，一板一眼地说，「这次任务我申请单独行动。」 池冬看了一眼如芒在背的初阳，语气犀利：「我不认为新兵具有执行a级任务的能力。」 呸！ 她实习任务就是单枪匹马搞定了b＋级的任务好不好？ 不就是多了一级吗？谁不行了？ 「初阳她很优秀。和你一样，是应届第一。你们军校的第一是什么水平相信你也清楚。没问题的。」 「您如果是担心我的身体素质无法驯服未知生物的话，这三年的时间我想我已经证明了……」 「我很相信你的身体状况。」老大顿了顿，「只不过她即将成年，而且队里目前也没有多余的嚮导，你试了这么多次，也不差这一次。」 池冬垂下眼睑：「我认为不需要再试了。」 「就这样吧，新人挺有活力的，就算你俩最后掰了，多交个朋友也不错。她这性格刚好带带你。省的我一天到头总担心你会抑郁。」 最后一句话把池冬的话封死在喉咙里。 老大沖冬阳喊了声：「愣着干嘛啊，赶紧过来见见你搭档，怎么说都可以算你师傅呢。」 然后又恢復了正常语气，态度正经：「我先去趟基因部，你俩先熟悉熟悉，听见没？」 本来想装死到底的初阳避无可避，硬着头皮转过来，从牙缝里挤出一丝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你好。」 门「哐当」关上。 好生气哦。当领导就是这样为所欲为的吗？！ 初阳已经抱着或许会看到一个又凶又冷不好接近的大佬的可能性。一抬头，她惊得差点连下巴都掉了。 第371页 高挑。 这是在初阳脑海里蹦出来的第一个词。 目次比自己高一个脑袋的身高，她必须微微仰头才能进行交谈。 从气势上就已经先天不足。 黑色长髮，用头绳绑了个低马尾垂在肩上。皮肤带着一股病态的白皙，五官精緻，浅棕色的瞳孔更是让她有种人偶般破碎的美感。 比起士兵，她更像是某个常年待在画廊或者音乐厅内的艺术家。 和刚刚竭力阻止组队调查的刁钻相比，此时的她更加的孤僻、忧郁、和安静。 以及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那股挥之不散的压迫和疏离感。 难怪其他的哨兵都不喜欢这个嚮导，哪怕是和她站在一起，都是一种精神上的抑郁。 「我……我叫初阳。」初阳一秒钟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伸手，「这届的毕业生，学姐您应该不认识我，但我对学姐可是久仰大名。」 出乎意料的，池冬回握住她的手。 「你好，我是池冬。」 指尖和掌心都是冰冷的，如果说天生体温低的话未免也太低了点。 生病了？ 没听说生病了还被派来执行任务的啊？ 会不会和……之前的在学校出现的变故有关？ 池冬倒是礼貌地抽手，然后伸手放在了初阳头顶。 初阳：……？ 「你比我矮。」 「……我的身高在我们年级已经达到了标准平均线。」 池冬的语气听不出来是鄙夷还是别的什么，她态度依旧冷淡：「可你是我碰到过的最矮哨兵。」 好气哦，能不能打死她？ 「我还会长高的。」初阳义正言辞，「我入职体检时特意查过！我的骨头还没有闭合。」 池冬的眼神似乎有点挑剔。 她没有动，只是顺着这个姿势揉了揉，「我建议你还是退出吧。」 池冬说着，突然微微弯腰，凑近了初阳。 「凭什么啊我又不是菜……」 初阳本来还想反驳，但语气说着说着就弱了下去。 随着距离的靠近，更加强烈的压迫和压抑铺面而来。无论是气场，还是精神网。 那是一股实打实的压迫，像是一面冰冷而阴暗的贴墙，从头顶上铺天盖地砸了过来。敏感的五感放大了这种压迫。 无形的压力宛如一只手，生生扼住了她的喉咙，初阳不由自主屏住了唿吸。 那一瞬间，难以言喻的逼兀填满了她的整个大脑。 近距离放大的「人偶」身上的白与黑变得清晰，和办公室内其他的颜色扭做一团，贴着视网膜挤压过来的同时。「不是菜鸟」的发言也被急促的唿吸给迅速取代，压迫耳膜。 冰凉的音色散发着一股危险且心悸的味道，精神网似乎也被这股力量胁迫，旋转。 感官放大到极致会进入一片真空地带。 她仿佛站在悬崖边缘，没有丝毫反抗能力，只要池冬轻轻一推，她就能够轻易坠落深渊。又或者站在诸神的黄昏面前，随时会被万箭齐发的场面所消灭。 再大的狂躁在绝对的恐惧面前也会变得温顺。 嚮导都是这样的吗？ 「你看，你根本就不能靠近我。」池冬的声音遥遥从天边坠落，把初阳从无边的恐惧里拉回现实。 她的声音有点寂寞，又有点阴郁，又似乎在自问自答：「你这个样子，我们怎么能够组队呢？」 初阳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池冬和哨兵无法配对。 回过神来，池冬那张过分精緻的脸已然在面前放大。 深渊。 谷底。 带着莫名且致命的吸引力。 很难把刚才强大的压迫和面前这个看上去过于脆弱惹人怜爱的玩偶联繫在一起。 初阳屏住了唿吸，她察觉到池冬唿出的热气微微打在她脸上。 有点痒，有点热。 口干舌燥。 初阳脸色涨红，一把推开池冬：「啊啊啊啊你不要靠得这么近！大、大、大不了你就离我远一点。」 她后退一步，暗自松了口气：「这个距离就还好嘛！老大都把任务安排下了，你的话都不听，他怎么可能听我这个还没正式入职的新人的话？！」 初阳快要被自己说服了：「你当我没有反抗过吗？我可是反抗得比你早得多！」 池冬有点诧异。她想了会，点点头：「那好吧。」 初阳松了口气。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那股莫名的压迫似乎更弱了点。 传闻嚮导用来平復哨兵情绪的应该是以安抚引导为主，但为什么……大佬——不，池冬给她的感觉这么可怕？！ 这和她上课学的不一样！ 垃圾学校还她一个香香软软的嚮导真相！ 初阳觉得自己可能无意间戳破了某个被骯脏机构掩盖的恶意事实。 什么毕业了后就可以有一个靠谱搭档？什么成年后就可以拥有一个暖心队友？都是骗子！骗子！ 大佬都是这样安抚的，其他的菜鸟嚮导只会更加可怕。 初阳陷入了沉思。 如果嚮导都是这么简单粗暴的话，或许她结束任务后得考虑考虑抱上池冬的大腿了。 毕竟大佬的手法比起其他人……应该会更具亲和力一点……吧？ 初阳想到这里，沖池冬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这样想就对了嘛。」 第372页 她伸手抓住池冬的手心，那股冰凉的触感再度窜上了她的神经，她强行压下不适，保持笑容：「祝我们合作愉快。」 池冬像触电似的把手缩了回去。 她移开视线，有点不自然：「嗯。」 气氛又冷了下去。 有点尴尬。 「嗯，合作愉快。」池冬顿了一下，似乎也在试图抢救这场灾难级别的聊天。 不过老大很快就推门进来结束了这场磨人的僵局。 他握着门把说：「招唿我打好了，你俩去基因部做个常规检测，准备准备就出发吧。池冬，初阳刚刚来，还不太认路，你带带她。」 池冬仿佛得到了特赦令，又或者终于有人给她一项命令把她从坐立不安的场面中解脱出来。 她点点头，沖初阳说道：「跟我来。」 初阳注意到她放下了试图牵她的手。 犹豫了一下，又发现老大正在拼命给自己打眼色，初阳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主动牵起她甩在身后的手。 池冬又企图缩回去，却被初阳紧紧攥在手心。 池冬的力量出乎意料的大，甚至比一般的哨兵都要强一点。但毕竟还是比不过初阳的手劲。 「你放开。」池冬的声音有些不安。 初阳笑嘻嘻地凑上去：「我不。我路痴。别把我弄丢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迟迟地雷x1 第188章 绝配 从基因部出来的时候， 初阳浑身不舒服。 「你怎么了？」初阳的动作实在太大， 池冬不得不出于礼貌性地问一下。 初阳露出一截洁白的手腕，上面依稀还能看到抽血的针孔：「说不出来的感觉……除了抽血孔，总觉得还有其他地方不对劲。」 说着她疑惑地看向池冬：「不过就抽个血顺带做个全身扫描而已， 用得着给我们全身麻醉吗？」 说着她俩侧身而过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池冬立即扯了下初阳的衣角， 初阳马上小心翼翼堆起笑容。没有引起更大注意。 「我是嚮导，不是医生。」池冬没能回答初阳的问题，「不该问的别问，在白塔， 医疗部的地位很高， 不允许任何质疑。以后你说话最好小心点。」 「医疗部地位这么高吗？」初阳震惊，「我印象中医疗部大多都是一群普通人。」 在这个以白塔为中心的世界， 人类分为三个种类：哨兵， 嚮导，和普通人。 人类向来崇拜强者， 而荣誉最容易被暴力获取。 当初出现哨兵的时候， 哨兵凭藉强大的身体素质在人类世界上掀起了不少动乱。虽然政府马上把这股力量压制下去， 成立白塔监管整合新生力量， 但觉醒的哨兵在早年给人们留下的印象依旧是令人忌惮的。 潜意识的，人们习惯性把哨兵的社会地位抬到最高， 其次是嚮导，再然后才是普通人。 军校里的医学院虽然也录取普通人，但明里暗里多少都被人忽视。 万万没想到在这个世界的权力中心白塔地带， 医生地位这么高。 「能够进驻白塔的，都是万里挑一的精英。」 池冬习以为常，她领着初阳来到装备部，扔给她两套换洗的衣服，领了日常生活用品后，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递给初阳。 「最好别小瞧这里的任何一个人。」 初阳抱着大大小小的东西，跟着池冬走到一个房间面前，看着里面并列的双人床：「欸？不是单人间的吗？」 白塔这么有钱为什么不是单人间？！ 池冬看了她一眼：「为了增加行动默契，配对的哨向一贯同寝。」 「所以这里已经住了人？」初阳沉默了一下，惊悚道，「等等！你的意思是，我的室友是你？！」 池冬点点头。 室内除了基本的床和桌子等家具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甚至连牙刷这种小物件都摆放得整整齐齐，让初阳在开始时一度怀疑自己进了间崭新的酒店房间。 除了床头摆着的几本书，不过也整齐的摆成一排，严重让人怀疑只起装饰作用。 结果，池冬告诉她，这间屋子其实已经住了人。 住的人还是她。 初阳严重怀疑这人除了长了一张无欲无求的脸，还很性冷淡。 她有些惆怅，天哪，要和这种低气压的人生活在一起未来前景肉眼可见的极其惨澹。 既然之前的几个哨兵选择了其他嚮导……那至少说明，其他嚮导应该不会这样……吧？ 或许她可以考虑考虑其他人？ 初阳内心迅速推翻了之前的想法。 「我听说你刚刚结束实习？」愣神间，池冬开口。 初阳：「啊……嗯。」 「一夜没睡？」 「嗯。」 「那你先收拾东西休息一下。」池冬说着就准备离开房间，「等你醒了我们再出发。」 初阳忍不住开口：「那什么，虽然我听力有时候挺麻烦，但现在还好……我睡觉时候还是很死的，你不用担心吵到我。」 「白塔的建造材料可以把你们的感官屏蔽到正常水平。」池冬回头，初阳竟然从她的那双浅褐色的瞳孔里看到几分温和，「我出去整理下资料。你好好休息。」 「诶你——」 说着，门就从外面被带上了。 那股隐约针对精神的压迫感彻底消失。 第373页 初阳心里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她揉着太阳穴抱膝坐在床上想了很久，最终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翻了个滚，盯着旁边池冬的空床发呆。 忽然，她注意到那栏书架里某本书中夹着的一张书籤，露出了三分之一的角。 哨兵的视觉恢復正常，也属于普通人中锐利的那款。 初阳轻而易举地就辨认出这是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池冬。 背景是军校门口，手上拿着一张录取通知书，看样子应该是刚刚入校的时候的照片。 里面的人青涩，恬静，嘴角挂着甜美的笑容。 皮肤白皙却红润，没有现在这种过分病态的苍白。 这是池冬？ 还是双胞胎妹妹之类的？ 初阳嘀咕了一声移开视线，翻来覆去睡不着，那张照片里的笑容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最终还是怏怏侧身回来盯着照片看。 渐渐沉入梦乡。 池冬去资料部收集这次任务相关材料。 搜索事发地点，相关事件，爪痕对比……这些都是必须做的事情。 她在资料部门口顿住。 「听说了吗？我们这儿新来了个哨兵！听说还没正式入职就被老大派出去执行任务了！厉害啊！好像还是这届a大的第一呢。」 「第一？我们部多少年没进第一了？难怪老大这么器重她。上次被分到的第一好像还是那个谁……你前搭档？那个嚮导？」 「我靠！你说的池冬吗？她毕业的时候连共生体都没有，根本就没成绩。第一也是前几年的事情了好不好？再说了，我是真受不了她……」 「啧啧啧，虽然她人冷了点，但我觉得还行啊，偶尔共事了还挺帮我的，你怎么这么不待见？」 池冬轻蔑地笑了声，很淡，一闪而过。 「你又不是哨兵……不是说她人不好，怎么说呢，和她在一起作事也挺照顾我的，但总觉得挺……毛骨悚然的，感觉好像她随时都会从背后给我一刀。而且那次我差点暴走，你是不知道她的『疏导』有多么可怕！我特么宁愿暴走而亡也不愿意要那种疏导。」 「有那么可怕吗？会不会是你自己太敏感了？」 她紧紧握住门把。 「怎么不可能？说真的，和她合不来的不止我一个吧？其他哨兵难道也和我一样敏感？我跟你说她就是有问题…… 也不知道老大怎么想的，试了这么多次还把新兵往她那儿送，也不怕把新人给弄成植物人。那谁，她的第二任配对的哨兵不就是被她弄进医疗部了？我还算是命大。我看她一个人挺好的—— 再说了，你见过能够单独行动的嚮导吗？ 其他嚮导身体那么虚弱，单独放在野外分分钟就是被狼群撕咬的节奏，结果她呢？一个人单挑那么多a级任务！ 看着柔柔弱弱的，力气恨不得比我们哨兵还要大。她要再配一个搭档，那还不——」 「我进来找点东西。」 池冬推门而入，打断了几人的交谈。 熟悉的，不熟悉的，点头之交的。 都有。 资料部看起来像是个巨大的藏书室，外面是单独的搜索区，成排的搜索设备整齐罗列。 议论声戛然而止。 大家纷纷端坐在电脑前，专心致志。 「好、好的。」前台的人花了一秒钟时间调整心情，问道，「你要找什么？」 池冬目不斜视，递给她写满了关键词的纸，「我要长平区的地图，动物图鑑，还有近一个月来所有相关案件的资料。」 「好的，稍等。」 池冬眼角余光瞥到自己的前任搭档——是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姑娘——正偷偷瞥自己。 察觉到自己在看她，露出一个讨好且心虚的笑容。 池冬点点头，算是回应。 她才不会和小孩子计较。 …… 池冬在资料部待了一整夜，第二天清晨，初阳是在资料部的休息区发现她的。 「说真的，你是工作狂吗？」初阳把池冬戳醒，一脸严肃地问道。 池冬立即清醒过来，她一秒钟恢復镇定：「我不喜欢把事情留到第二天。」 完了，真的是工作狂。 那身为搭档的她到底还要不要睡觉了？ 她心里会很愧疚的不知道吗？ 初阳语重心长地把池冬手里厚厚一沓资料夺过来，纸张在空中被抖得哗啦作响：「小心猝死。」 池冬：「……那还不至于。」 初阳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种凡事亲力亲为且大包大揽的前辈大佬，只能默不作声地假装翻看手里的资料，嘟哝道：「那下次叫我一起。」 还没等池冬反应，初阳就瞪大了眼睛。 她看着手上详实的资料，惊唿道：「这这这、这都是你整理的？」 大佬！ 是真的大佬！ 事无巨细全部安排好的大佬！ 嘤嘤嘤她要牢牢抱紧大佬的大腿！ 昨天心生的叛逃再一次被池冬的所作所为所这副，初阳此刻现在只想仰头大笑三声。 她生平最讨厌战前准备了，没想到大佬这么擅长！ 就凭这一点，她就要死乞白赖地贴在大佬身上做狗皮膏药！ 池冬被初阳炽热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然：「你在想什么？」 第374页 初阳一把握住她的手，含情脉脉：「大佬，我决定了，我以后说什么也不会抛弃你的。」 她深情并茂地说：「我个人认为，我们在工作方面，可能会是绝配。」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松饼好吃手榴弹x1 第189章 逼近 长平。 一道虚拟的光墙从天边垂下， 圈出这么一片仿古建筑群。 无数小摊小贩以中间的钟楼为中心呈放射状辐射开来， 从上到下的布置却像是一个三岁小孩手里的抽条游戏，这边凸出一块，那边凹陷一点， 形成无数摇摇欲坠的零售高楼。 无论科技再怎么发达， 也阻挡不了人类对于美食和復古情怀的追求。 这里是刚刚新建的全球最大全息歷史博物馆， 完全还原了人类科技革命以来的所有演变歷史。 除了以全息投影模拟出来的街边场景为代表之外，更多的是以「全球最大民俗小吃风情区」、「带你体验20世纪代旧人类生活一日游」等商业活动享誉世界。 反正这年头博物馆和商业活动界限早就不那么清楚了，珍贵的东西一律都是投影出来的光影，随时都可以重新构建模型投放， 倒还真的不能说是「暴殄天物」。 这是21世纪东方代表建筑群。这一片是典型的三四线小城的街道， 走在路上不时可以看到从角落缝隙探出来的一块光幕招牌，上面写着「21世纪牌老酸奶」、「相约2019」、「金牌世纪大酒店， 88/人」的字样。 再往里边走两步， 就是流动小摊贩聚集的区域，主要还是以吃为主。 红豆饼， 鸡蛋灌饼， 煎饼果子， 烤冷面……应有尽有。 无数吆喝声和悬浮屏幕里电子播报的画面融成一团， 一时间竟然把ai的声音都沾染了了几分人间烟火的炭烤味。 「喂！姑娘？你香菜辣子都要吗？」 「欸，姑娘？问你呢？」 就在卖烤冷面的摊贩前， 站着几位年轻的少男少女。 摊贩老闆正对着其中一个人问话。 齐耳的蓬松短髮，灰绿色的短袖随便套在身上，正面有一个龙飞凤舞毛笔写的「荣耀」， 背面用同款草书画了两个大大的「忠诚」，下摆和蓝色破洞牛仔裤的边缘纠缠不清，脚上倒是蹬着一双沾满了灰尘的长筒军靴，边上还搁着长到膝盖的黑色大包，没有明显的品牌标志，只是在拉链处吊了个小小的动物挂坠。 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随性懒散的气质，往店面一杵，就能把路人的视线吸引个七八。 与其说是军人，到不如说是那种满世界到处跑的小文青。 不对，小文青是不会允许自己这么邋遢的。 「啊？」 初阳勐然回神，眼底还带着显而易见的红血丝，她伸手摸了摸鼻子，茫然地和老闆对视了一眼。 …… 老闆嘆了口气：「姑娘你要不要……」 「哦，我要香菜。」 没等老闆说完，初阳就反应过来，迅速回答：「要香菜，要葱，醋少放点……」 她的视线不舍地在辣椒油的那块停留了一下，咽了咽口水：「辣椒就……不，不要了吧。」 「好咧——」 「等等！老闆！你们这辣椒辣吗？」初阳还是没忍住，追问了一句，「不辣的话就稍微放……放一点点？」 哨兵味觉敏感戒油戒盐戒一切重口，她在这里吃烤冷面就是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 「不行。」池冬一记眼刀扫过来，初阳整个人瞬间变鹌鹑。 初阳嘟哝道：「不行就不行，你声音那么凶干什么。」 池冬嘆了口气。 她说：「任务期间本来就不能……」 初阳懒得听她絮叨，打断她的话：「哎呀呀不能随便造作我知道。买完这个就我们就去旁边的巷子开工干活，反正离得这么近又不会耽误时间，再说了人也是要恰饭的嘛……你要不要来一份？」 池冬把视线移开：「不用了。」 初阳做了个鬼脸。 还没等她把烤冷面拿到手里，初阳就听见了一声悽厉的惨叫。 很轻微，被无数吆喝叫卖声所掩埋，然后精准的传到初阳的耳朵里。 ——是和目标小巷相反的方向。 「走！」 初阳二话不说就拉着池冬往尖叫声方向跑去。 忍痛割爱，同自己心心念念的加辣烤冷面连最后一眼都没见着。 她俩跑到疑似三层危楼的「金牌世纪大酒店」旁边。 泥泞小巷，不规则的砖瓦翘起，墙壁上贴满了小gg。 在无数寻猫寻狗寻人启示的单子上，她们看到了还未干涸的鲜血。 滴答滴答。 沿着杆子和墙壁滴下来，渐渐汇聚成一条小缝。 有人倒地。 池冬伸手探了探脉动，摇摇头：「死了。」 她注意到尸体后背有道触目惊心的爪痕。 五道粗粝的爪印，几乎透穿胸腔。 除了兇勐野兽没有任何其他的解释。 「这个比照片上的更清晰一些。」池冬说，「照片上五道爪痕并不明显。」 初阳点点头：「可是有什么动物……爪子长这样？」 长，深，锐利。比狮虎的爪子更加修长，但也比它们的特徵更加……拟人化。 就像是一只放大了的，人类的手。 第375页 初阳直觉不太好。 「採集样本，进行检验。」池冬说着就小心仔细地把爪痕附近的皮肤和血迹收集起来。 现在科技这么发达，要想知道真相，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和已有数据进行对比。 初阳「哦」了一声，后知后觉蹲下来帮忙。 很快，池冬就让初阳把随身携带的背包打开，取出里面的一台可携式分析仪。 「你竟然还带了这个东西？！」初阳震惊，「不是应该送回白塔吗？」 「按规定，是这样的。」 池冬的动作依旧沉稳，「可是为什么白塔给的资料里没有分析数据？」 初阳：？ 池冬眯起眼睛，仔细把样本放进仪器内进行数据对比：「既然白塔拍到了爪痕，那么理应也应该会像我们现在这样发现一些遗留的基因痕迹。按照规定，统一送到白塔相关部门进行检测，可是为什么照片给我们了，但检测数据没有后文？」 初阳愣了：「不是说分析也需要时间吗？」 她还记得老大对她说，事情重大，所以先把确切的线索给她们，让她们即刻展开调查。 至于分析数据则得等到有确定结果后才会传到她们的个人终端上。 池冬摇摇头：「你刚来，不清楚流程。基因对比能花多长时间？一台分析仪就能做的事情。」 初阳看着她熟练的动作，忍不住感嘆：「你为什么会这么熟练？这不是技术兵种的活吗？」 池冬瞥了她一眼：「三年间，我独自在很多部门任过职。」 似乎是为了证明池冬的正确性，分析仪在此刻「叮」了一声，亮起绿灯。 「你看，就这么简单。」 池冬看着显示出来的匹配度，突然沉默了。 「怎么了？」初阳凑过来，「让我看看是什么东西……」 看清楚上面显示超过99%的匹配度名字，初阳也没了声音。 人类。 上面显示的物种，是人类。 就在这时，两人的通讯器也适时响起了起来。 初阳一看，是白塔任务中心的紧急传话： 任务取消！即刻返程！ 「这是个……什么操作？」 初阳盯着上面的通知，目瞪口呆。 池冬迅速收起东西，把初阳的注意力拉回现实：「你听不听得到它逃跑时的脚步声？」 初阳点点头：「就有个大方向。」她指向西方。 「后面的就听不见了。」 「追。」 「嗯？可是不是说……」 「边走边说。」池冬拍着初阳的肩膀，拉着她往西边跑去。 初阳惊愕的发现池冬身为一个嚮导，奔跑的速度不亚于一个哨兵。 竟然没有扯后腿。 甚至她都得及其吃力才能跟得上她。 初阳突然有点明白池冬是怎么做到三年内保持单独做任务的了。 身为一个嚮导，竟然具备了这么强大的身体素质！还不用受到狂躁症的影响！简直是没有天理好吗！ 她酸了。 池冬边跑边还有余力说话：「任务中心发布任务是直接走的系统。」 案件发生，系统自动判断危害等级，根据区域划分到相关负责人手上，再由负责人分配具体哨向执行任务。 而对线索进行相关检测也是通过系统分配，自动上传到相关部门进行处理。 「紧急停止只有白塔总负责人有权力。」池冬语速飞快，「基因分析报告被扣，任务紧急停止——这只能证明报告上报到总负责人那里，系统颁发了不应该颁发的任务。」 这条路是条直线。 笔直通向西边的城外。 初阳跑得有些气喘：「你、你的意思是，上面其实不想让我们查？」 池冬眼神锐利：「对。」 「那我们还……」 「白塔紧急停止任务的命令我只见过两次。」 池冬发现面前是一片野生森林公园的入口。 歷史博物馆企图把所有的时代特色都压缩在一起，于是风格堪称混搭。 「一次是这回。」 她把随身的证件扔给入口的门卫机器人，身份验证通过，大门缓缓拉开。 没有丝毫阻碍。 「还有一次是四年前。」 她们没入层层树林，惊起层层飞鸟。 「是我丧失精神体的那一年。」 「什么？」 初阳停下了脚步。 她站在人行通道内，面前竖着一张「内有勐兽，小心驾驶」的牌子。 后面没了路。 旁边是一些供游客租借的加固安全汽车。 初阳的感官此时彻底被森林干扰了判断，找不到方向。 池冬盯着她，说：「如果你不愿意前进，可以回去。任务已经结束了。」 第190章 搭档 任务已经结束了。 如果她现在转身就走， 不会有任何程序上的障碍。而且继续追查下去甚至是违反白塔命令的， 回去指不定有什么惩罚。 她一个刚刚入职——或者说还没正式入职的新人，着实犯不着冒这个险。 池冬盯视的感觉如芒在背。 一股风吹来，带着微弱的腥臭。 初阳往前踏了一步。 前方没有了行人通道， 红土上落满了一层软软的树叶。 第376页 绵， 密， 软。像是踩在柔软的草甸上。 柔软，却坚实而温和。 她伸手拔开前方的一片低矮的灌木丛，咆哮：「啊啊啊我这个人最烦别人话说说一半，做事做一半了， 你就不能一开始就不拉着我过来吗！？啊？！」 池冬：「……」 初阳回头盯着她， 一脸头疼地说：「你再厉害也只是个嚮导啊！闻得到线索吗？知道方向吗？确定不会迷路吗？」 一团橙红色的火突然蹦在初阳肩上，橙红色的虎斑猫懒洋洋伸了个懒腰， 鼻子朝上风口的方向嗅了嗅， 然后一跃而下。 没入丛林。 「这边。」初阳和它配合默契，扭头对池冬说， 「你站在那里干什么？跟来啊。」 池冬站在原地怔愣了一会儿， 才反应过来， 轻笑出声： 「嗯。」 池冬出事时毫无徵兆。 四年前， 她参加了一个心理实验，心理学系的学生做课题往往找不到足够的志愿者， 于是大多数数据採集都来自于身边的亲朋好友。 她就是这么参加的。 实验很简单，是针对一些嚮导使用精神力相关的调查。半天时间，结束后还被给了一份小礼物。 结果一夜过去， 等池冬从梦境中清醒过来的时候，一切都变了。 她感觉得到自己的大脑内好像被人裹上了一层透明的塑料薄膜。 身为嚮导，如果说之前对精神力的控制精细度是大海捞针的程度，那么现在只能算是把那堵名为「精神力」的「墙」前后左右四个方向移动。只能用蛮力。 「我听说你的共生体好像也是那次出事的？」 初阳忍不住打岔。 「它长什么样子？」 共生体往往是主体性格和精神力大小的体现。 无论哨兵还是嚮导，都是生来具有。 池冬的共生体也是猫。 黑猫。 通体漆黑，如暗夜般的精灵，只有尾端一点白色。优雅，高贵，极具风华。 「不是出事，是消失了。」池冬纠正。 共生体是主体的另一半，可以说是一母同胞的亲人手足。 只要精神不死，共生体就会拥有无限的生命。 换言之，检测主体精神力的大小也是通过共生体的能力来判断的。 消失，某种程度上而言就意味着死亡。 「我感觉得到它还在，甚至比过去的更加庞大。」池冬说，「但我无法控制。」 那股强大的，四溢的精神压力随时都会不受控制地往外扩散，别说和她建立精神连结的哨兵了，任何接近她的人都能感受到这股不可名状的力量压迫。 池冬花了四年的时间才能勉强约束这股力量，但像初阳这种过于敏锐的哨兵，依然心生不安。 「那你有没有控制不住的时候？」初阳只是随口一问，好奇，「万一控制不住会有什么后果？」 池冬没有看她，只是沉默了一下，说道：「我的第二任搭档，在一次任务中暴走了。」 「所以？」 「当时情况紧急，我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试图压制……太慌乱了以至于没控制好。」她顿了顿，说，「她现在还在医疗部接受身体协调康復训练。」 初阳：「……」喵喵喵？这么可怕的吗？她就说老大给她匹配的这个嚮导图谋不轨！ 「那你第一任呢？不会也是这种情况吧？」不对，池冬到底有过几任搭档来着？不对有个十七**对吧？全部这样了？ 「第一任是主动离开的。他很要强，无法接受搭配的嚮导是一个没有共同体的废物。」池冬摇摇头，「共事没几天就主动递交申请了。」 嚮导的身份比哨兵略低。因为哨兵是攻击的主力，向来都是哨兵挑选合适的搭档，而嚮导挑选的资格相对次之。 如果哨兵递交了换搭档的正式申请，没有任何理由，必须更换。 在前方探路的虎斑猫也停了下来，琥珀色的眼睛四处熘达。 现在没有风，它正在努力辨认方向。 哨兵的共生体是她们的另一双眼，另一对耳。 只要配合得到，哨兵可以同时得到更多方位的信息。 池冬趁这个空档，自嘲一笑：「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反正我一个人也可以。」 初阳脸上一副吞了苍蝇的表情，进退不得的样子，半天没吭声。 池冬耐心给她时间。 一片寂静。 连唿吸都仿佛在原地静止了。 没想到初阳待在原地想了很久，一脸惊魂未定的样子，然后郑重地紧握她的双手，对池冬万般嘱咐：「所以还请大佬好好修身养性，时刻保持冷静！混乱前好好想想你大腿上还挂着一个腿部挂件企图苟命！」 初阳反覆强调：「冷静，冷静，您老人家千万不要激动。您一激动那可是一尸两命啊！」 池冬：「……」 她虽然能够理解初阳指的大概是她自己和她的共生体，但总感觉这句话有点歧义。 她已经做好了让初阳离开的准备，但没想到对方给出了这样的回答。 心跳恢復跳动，泵压着血液传到四肢五骸。 竟然有丝暖意。 喵呜～ 虎斑猫轻叫一声，打断了两人的交谈，奔跳到一片被踩踏的草丛中。 第377页 初阳连忙看去，发现里面躺着一只人类的靴子。 地上和石块上也有深深的脚印和爪痕。 从痕迹上来看，应该是类人型的某种生命留下的。 初阳「咦」了一声，蹲下围着那双靴子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老大不是说人手不够吗？白塔难道颁布任务会给多个小队同时执行吗？」 显然，这是军靴。 「还是说这附近有其他任务？」她指着军靴问池冬，眉头紧皱，语气不善，「他们正在附近执行任务结果遭到了不测？」 池冬果决地摇头：「走前我全部看了一眼，长平区就我们一个小队。」 初阳更加不解：「那这是什么情况？」 「跟去看看。」池冬说，「小心点。」 初阳点点头。 虎斑猫「喵呜」了一声，闻着气味一步步往森林深处走去。 初阳这才发现，这么大的一片野生森林，竟然沿途没有遇见任何一只活着的生物。 不详的气息笼罩在这片森林上方，越来越近。 沿路的痕迹越来越多，不安的感觉步步逼近。 虎斑猫带路没多久，初阳的耳朵就捕捉到一阵窸窸窣窣的骚动。 和之前在机场处听到的嘀咕声几乎一模一样！ ——不会吧？ 初阳只觉得荒谬，她给池冬递了个眼神，两人小心翼翼朝骚乱的方向靠近。 直到一声悽厉的尖叫几乎要刺穿初阳的耳膜，她彻底放弃了隐蔽，迅速朝尖叫声源跑去。 有人在喊「救命」！ 池冬惊愕地抬起了头。 一片低洼的河床空地。 发出尖叫唿声的人类已经惨遭不测，一只类人形的生物背对着初阳。 它撕破了尸体的喉咙，似乎正在啃食吸血，发出咕噜噜的吞咽声，从下巴滴落的血迹正融在缓缓流淌的溪流里。 池冬紧随其后。 她发现初阳愣在原地。 那只类人怪物正穿着和她们同样的军装。 果然。 池冬眼底一沉。 昨天她才在资料室听见这个声音。 是个嚮导，和她同年进来的，实力不赖，昨天她整理资料的时候听到她的搭档正在休假，发消息邀她一起出去玩。 没想到是长平。 池冬看不到这个类人怪物的脸，但背影也给她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巨大的不安涌上喉咙。 初阳深吸一口气，空气在肺里流转一圈，每一个毛孔都依次释放开来，逐渐进入战斗状态。 「可以绞杀，对吧？」她问池冬。 那类人也察觉到背后有人过来了，停下了吞咽的动作，缓缓，缓缓回头。 池冬一把拉住初阳：「不对。」 她看清了类人的脸，瞳孔一缩。 「那是白塔的……哨兵。」 类人对上池冬的视线，礼貌点点头，勾起一丝微笑。 打了个招唿。 「没想到是你……」他的声线有些粗，但的的确确是人类的声音，然后，保持笑容，视线落在初阳身上，缓缓开口「……这是你的新搭档？」 第191章 交战 池冬没有回答。 她配对的第一任哨兵叫陈黎， 和池冬同届， 是个很有野心的人。 他进入白塔的第一天就以顶级哨兵为目标，为此任何阻碍他提升力量的次品都会被他抛在身后。 在这之后，他又接连申请换了好几任嚮导。 虽然哨兵地位略高于嚮导， 但这么频繁的更换也是不被白塔所允许的。陈黎能够如此频繁的唯一原因只有一条——嚮导已经无法匹配他的情况。 哨兵的优势在于身体强度和敏锐的五感， 只要得到适当的训练， 成长潜力近乎无限。 可是五感越敏锐，情绪失控暴走的可能性也越大。 而哨兵越是暴走，对嚮导情绪和精神的精度把控要求就会更高。 池冬的绝对压制是个例外。她近乎是用暴力摧毁了一切活跃的元素，严重的甚至可以摧毁脑神经。 这也是她不受哨兵待见的原因。 哨兵需要嚮导来化解危机， 而不是制造危险。 哨兵素养天生强大的人， 甚至在未成年时都会隐约有失控迹象——初阳是一个，陈黎则是比她年长的另一个。 即便是这样， 陈黎也不甘平庸， 短短四年内接连晋升了好几次，已经远超同龄人的平均水平。 池冬就是他第一个抛弃的「次品」嚮导。 而刚刚被杀死的嚮导， 不会是他抛弃的最后一个。 「哎呀呀， 看上去是一只挺生龙活虎的小猫。」陈黎看着蓄势待发的初阳， 语气里带着称赞， 「说实话，我还有点担心， 万一白塔里再也没有可以搭档的嚮导，我会不会被重新和你绑定在一起。」 他满不在乎地把满手的鲜血往衣服上擦了擦。 妈的谁是小猫？这人是不是脑子有毛病？话说这是人吗？是池冬认识的人？听口气怎么感觉还有姦情？？？ 初阳本来紧张的情绪被这么一打岔全没了。 本来还想着冲上去打一架，结果池冬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竟然能够拉住她！拉住一个哨兵！！！ 这让身为哨兵她的脸面何存？！ 不帮了， 回去就解散，让她一个人组队杀怪去算了！ 第378页 初阳内心疯狂咆哮。 「不过我运气不错，至少在事情发展到那一步之前，我再也不需要嚮导的帮助了。」陈黎淡淡说。 哨兵不带嚮导玩这人怕不是脑子有病。 初阳在内心疯狂吐槽。 不过就凭他吃人这个丧心病狂反人类的操作就不能将其和普通人分为一类。 怕不是变态神经病。 「说来我俩也算有缘。」 有缘个大头鬼！能不能不要嘴炮叙旧情了？ 陈黎似乎很满意池冬把初阳牢牢拽在手里的举动，微笑说道：「听说你也是一夜之间发生了变故？巧了，我也是。」 说话间，他伸舌头舔了舔嘴角的鲜血。 眼神莫名兴奋。 怕不是要开打了。 初阳觉得池冬拽她的力气更大了一点，忍无可忍低声问道：「池冬！放开我！你没感觉到他的气息变了吗？」 是杀气！ 「一觉醒来，虽然共生体没了，但精神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庞大。」 陈黎的四肢血管绷起，肉眼可见的膨胀了一倍。 初阳觉得他把身体运转到了极致——只是为什么还没暴走？ 「我从来没有感觉这么好过。而且，哪怕我现在这样，我的头脑依旧清醒得可怕。」陈黎狞笑，指了指太阳穴，「可惜你不是哨兵，无法体会到摆脱对嚮导依赖的痛快。」 他说：「我猜在我们身上发生了相似的事情，只不过你失败了，而我，成功了。」 陈黎的眼色变得暗红。 在空中留出一道残影。 池冬松手。 初阳瞬间弹出藏匿在袖子内侧的短刀。 噗嗤—— 刀刃没入血肉的声音。 初阳捂着脖子上的擦伤，严阵以待。 在她面前，陈黎的胳膊似乎结出了一层层硬化后的铠甲，她只在他手臂上留下一道不过三毫米的划痕，可光是他指甲带出来的风，就已经让初阳的脖子见血了。 这是什么怪物？！ 「可惜了，也许我们真的有成为搭档的缘分。」陈黎低低笑了起来，看着池冬说，「只不过无论是之前还是之后，你都差了那么一点。」 他瞥了眼初阳，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哪怕是你的搭档，也都是差一点的次品。」 ？？？ 她这届第一好不好？ 大家都是第一，学长就不能不要随便diss小学妹吗？ 初阳从未见过如此嚣张之人。 不过她承认——这个嚣张的学长有点点厉害。 初阳咬咬牙，觉得自己首次正式工作如果失败的话容易给职业生涯留下阴影，最好还是赢下这局再说。 想着，她深吸一口气，把全身的感官全部打开，精神高度集中，再次睁眼时，只觉得陈黎攻过来的动作都开始变得缓慢了起来。 几个唿吸之间双方就交手了不下十次。 第十次的时候，初阳成功的以牺牲了肩膀的代价把短刀捅进陈黎的肚子。 ……三厘米。 不知道陈黎的肌肉是怎么长的，初阳发誓她用了全身的力气，仿佛捅进了一块稍微软化一点的石头。 顶多没入一点尖端，短刀就再也前进不了了。 陈黎窸窸窣窣地嘲讽了一下，直接卸了初阳的胳膊。 男性的体格本来就比女性的骨架要大，他的体型膨胀之后大了将近一倍，扔初阳的时候像是在地上拎起一只小猫的尾巴，然后就这样随意的甩了出去。 初阳像断了线的风筝。 虎斑猫依旧试图挣扎，它从后方迂迴，在一棵巨大的古树上等待时机。 终于看准机会，趁机从跳到陈黎的后颈上对着大动脉一阵撕咬。 毫无用处。 它本来就是精神幻化出来的东西，陈黎一掌就把它拍散。 半空中的时候，初阳只觉得胸腔像破了的风箱，火辣辣的疼。 她眼角余光瞥见陈黎在原地蓄力成功，紧随其后追了过来。 「啊啊啊啊啊大佬你不能见死不救！！！」初阳在半空中瑟瑟发抖，她咬牙下定决心沖池冬大喊，「大佬你控制好你自己啊！小心不要把我变成植物人啊嘤嘤嘤！」 调整，唿吸，闭眼，同调。 把感官开到极致。 她话音还没落，陈黎的「攻击」就如期而至。 不，与其说是「攻击」，倒不如说是「攻击蓄势的声音」。 发出重击前会有预谋，有了预谋想法后连唿吸都会不同。 身体会根据攻击预期对每一块肌肉进行微小的调整，这些调整，摩擦，和衣服还有风之间，都会发出声音。 只不过这些声音平常很难被捕捉到。 即使捕捉到，也无法做出反应。 这就是哨兵存在的原因。 初阳只觉得数以亿万计的声音冲击着耳膜，她不得不调动所有的精神去判断，归类，整理，有意识的忽略，然后，捕捉到自己想要的声音。 大脑超载。 双目赤红。 控制。控制。 控制自己。 然后，初阳睁眼，死死扼住了陈黎袭来的手腕。 她用另一半完好的肩膀往陈黎撞去，拧着他的胳膊往回勐折。 两人齐齐跌落在地，滚了好几圈，她死死压制住陈黎，发出愤怒的诘问：「你说谁是『次品』呢？！」 第379页 陈黎盯着初阳赤红的双眼，满不在乎的轻笑：「说你呢，次品。」 他轻飘飘地甩出一个问题：「你觉得你这种开无双的状态能支撑多久？」 陈黎的问题就像是一记重锤，把初阳从战斗状态勐地拉了回来。 脱离极端的专注，控制力削弱，无数个声音四面八方地传来，在脑海里发出无限回音。 精神针刺了一般疼，初阳差点把嘴唇给咬破，努力试图重新控制住大脑。 她攥紧陈黎的双手不自觉的力道减弱。 「你看，」陈黎笑出声，「哨兵必须在嚮导的帮助下才能维持绝对攻击状态。可我不需要。」 他突然用力，把稍微松懈一点的初阳反压在地上，双手掐住她的脖子：「这就是我和你的差别。」 一阵铺天盖地的压低无节制地传来。 像是一堵墙，比一堵墙更加浩大。 是从天边垂下的骇浪，是从宇宙边缘袭来的巨型陨石。 巨大与渺小，简单却有效。 池冬的精神力唿啸而至，瞬间倾轧了陈黎的精神网，他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心脏却骤然停止了跳动，可是池冬的精神力仍在继续以势不可挡的趋势往前扑去。 共生体虎斑猫自保地虚幻在初阳面前，龇牙咧嘴地对着池冬，试图挽救。 点滴浪花溅在它的爪上，瞬间吞没。 初阳不能自己地尖叫一声。 她感到一股比扼住咽喉更加不可名状的恐惧。 这一刻变得无限漫长。 然后，时间停止。 像是被人按住了暂停键，卷席的浪花停止了动作，在离初阳只差一毫釐的地方凝固。 张满的弓，蓄势不发。 初阳睁开因为过于害怕而紧闭的双眼，心惊胆战地看向池冬。 她僵在原地，似乎也动弹不得。 卧……槽…… 大佬原来可以这么可怕的吗？ 这样的话她一开始还打个什么打啊直接放池冬上场不就完了？ 初阳一边想着，一边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 她后知后觉的发现因为开无双而濒临暴走的精神好像在这股绝对的力量前被吓住了。 虽然浑身被堵了一般难受，但也阴差阳错地夺回了意志对身体的控制。 她掰开陈黎爬起来的时候，差点因为过于恐惧而原地摔了一跤。 打了个踉跄，初阳「咦」了一声。 她从陈黎口袋里摸到一张露出来的纸，上面画着白塔的符号，写了个地址。 指向长平剧院。 池冬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虎口脱险地雷x1 。 唔，我争取今天写完番外，如果写不完的话……后面的剧情估计一周后再更。 第192章 冬阳 池冬迷迷煳煳做了个梦。 梦里她回到了四年前， 刚刚失去共生体的时候。 导师安慰她「学校一定会想办法解决这件事情」的。 可是前一天还在信誓旦旦查监控的学校， 没过几天就对真相支支吾吾，不作他言。 一向以她引以为傲的导师也对她渐渐疏离。 她好不容易接受了这一切，开始习惯全新的身体， 终于掌握了控制精神的方法。 可是在第一次和哨兵连结试图进入陈黎的精神海时， 她失败了。 她无法精准的控制， 只能像推一堵墙一样压过去。 陈黎二话不说就申请调换嚮导。 「你或许能够成功解决狂化症状，但你永远都成为不了一个合格的嚮导。」 离开时，陈黎是这么对她说的。 和毕业时，导师对她说的话如出一辙。 他们说的是事实。 嚮导之于哨兵， 不仅仅只是抑制狂躁。 配合需要的是理解， 沟通，情绪的感知， 习惯的磨合。 只有这样， 哨兵才会发挥最大的作用。 可是在一个拥有绝对精神威压且无法得到控制的嚮导面前，这些都是奢望。 恐惧可以遏制狂躁， 也可以让人彻底丧失行为准则。 它只会把彼此越推越远。 池冬一度以为这是场梦， 梦醒来一切都会恢復正常。 她没有丧失共生体。也没有跌落底端。谁也没有离开， 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可是噩梦迟迟没有醒来。 越来越多的人离开， 留下她一个人。 然后，她竟然渐渐习惯了这种状态。 「大佬……啊不， 池冬？池冬？」 有声音穿破噩梦，来到面前。 「你你你你怎么了？」持续不断的唿唤刺破寂静，钻进来， 围绕在身边，吵吵闹闹的，一刻也不停歇。 人类的适应性很强。 他们可以适应恐慌，也可以习惯放弃。 直到初阳出现，陪她一起待在黑暗里，怎么赶也赶不走。 带来恐慌和茫然，和无所适从的新习惯。 池冬逐渐恢復了感知，头皮一阵刺痛，她恍惚睁开了眼。 有光落下来。 「卧槽你不要吓我啊？你凉凉了我怎么交代？上面怪罪起来违背任务的第一责任人岂不就是我了？你不能这样坑队友啊老大！」 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 池冬：「……」 她盯着面前放大的一张脸，和对方面面相觑。 第380页 三秒后，池冬忍无可忍开口：「初阳，让开。」 「哦哦哦好的。」初阳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给池冬腾位置。 她扶着池冬坐起来，边扶边虚情假意哭诉：「老大你可算醒来了我好担心你万一就这样凉了怎么办我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革命友情……」 她好担心刚才的话被大佬听见了后大佬就再也不会救她狗命了嘤嘤嘤怎么办！ 担心什么？担心上面责罚不好交差吗？ 池冬面无表情看着初阳的浮夸演技。 她移开视线，落在一旁陈黎的尸体上：「他死了？」 初阳疯狂点头：「死了！凉得不能再透了！多亏了大佬出手相救！」 池冬：…… 之前太着急了，还是没控制住。 她本来打算吓一吓陈黎看能不能问出什么。 总觉得陈黎应该知道异变的原因。 「不过冬冬我发现了这个。」初阳看池冬脸色不好，连忙从怀里掏出了从陈黎身上搜刮出来的线索。 池冬：……她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初阳喋喋不休：「我就说你的前任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刚刚就是在误导你！」 池冬：……她是真的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他肯定知道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你看这张纸上不仅标了地点还标了时间——你看看上面写的什么——实！验！日！期！」 初阳愤愤道：「你不觉得『实验』两个字很可疑吗？」 她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池冬仔细把每一个字看完，不自觉地攥紧了手里的纸张。 许久，她看了眼初阳受伤的手臂：「还能打吗？」 池冬的眼神过于犀利，把「不能」两个字堵在喉咙。 出于对大佬实力的绝对敬畏，本着自己不行还有大佬的终极杀器在后面守着，初阳艰难的点点头。 「能动。」 池冬收拾情绪，站起，拍了拍身上的灰：「那走吧。」 初阳：「？？？不管这两个了吗？」 好歹也是两具尸体啊！随便放在这里会引起恐慌的！ 「让别人来处理吧。工作人员看到会报警的。」池冬淡定地离开，叮嘱初阳，「我们什么也没看见。接到命令后就离开了。」 初阳：「……」冬冬你有事吗冬冬？大佬就是这么逃避责罚的吗？ …… 长平新修的剧院完美復刻了地球21世纪的样貌。 她们抵达的时候，剧院正在上演一齣戏剧。 哨兵和嚮导在人群中占比不多，万分之一的概率。所有的哨向都会被白塔收编入军队，或者从事相关行业，为了便宜行事，他们的身份证明都是特制的，可以畅通无阻进出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地方。 所以即便是观剧期间，他们都不要任何解释就钻进去了。 「请保持观影安静。」工作人员礼貌微笑，叮嘱道。 环形剧场，彩绘门廊，精緻浮雕，宽阔舞台。 走进去，大厅，长廊，阶梯座椅。 初阳眼尖，注意到大屏幕上滚动的字幕显示这是一部改变的科幻戏剧。 「啊！这本！《献给阿尔吉侬的花束》」初阳低声惊唿，「我选修文院课的时候写过它的学术垃圾。」 池冬：「……」很骄傲吗？一定要强调写的是学术垃圾吗？ 不过一路下来她已经对初阳的行为见怪不怪，池冬甚至还能持续保持冷静和克制：「嗯，我也看过这本，很经典的一本科幻。」 两个人聊着天，丝毫没有影响初阳作为一名哨兵施展自己的基本技能。 舞台上的演员们在念白不说，光是满座位的人群发出的唿吸声就足以让初阳一个头两个大。 五感渐渐开大，初阳竟然真的听到了异样的骚动。 窸窣，哗啦。 铁链子托在地上的摩挲声，隔着厚重的墙壁传来微微震颤。 初阳捕捉到了这个信号。 她带着池冬来到一个偏僻的角落，说：「在下面。」 她们被一扇「员工通道，禁止进入」的出口拦住。 初阳拿出自己的身份铭牌，准备打开电子锁，却发现往常一刷就过的铭牌在这里丧失了效果。 【警报——警报——您没有权限出入——请验明身份——】 「什么情况？」初阳压低声音，小声问道。 池冬神情凝重。 如果哨向也无权进入，那么只能证明一件事情。 她们无意撞上了白塔拼命想要隐藏的东西。 而这个隐藏的东西，和池冬自身发生的异变息息相关。 等等——息息相关？ 「我想个办法黑进去？」初阳不敢尝试第二次，生怕惊动背后的某个大佬。 池冬一把拉住她的手。 她的手指十分修长，带着点冰冷的触感，滑嫩，甚至还撩起了电弧。 初阳感觉被叮了一下，心里一痒，不自觉地缩回手。 「用我的试试。」池冬拿出自己的身份铭牌。 如果是相关人员，既然陈黎知道这个地方，并且能够不受阻碍的出来，那也就证明只要参与了「实验」的人都可以进去。 如果她和陈黎参与的真的是同一个…… 滴滴滴。 密码锁屏幕一片绿灯。 卧槽？这也行？ 第381页 初阳瞪大了眼睛看着弹开的门，左右四顾，确定没人注意到自己这边的动静，率先握着门把手往里探去。 门后面是一片很大的空间：换衣间，休息室，道具间等等，应有尽有。 「没人。」初阳身先士卒，「安全。」 这些地方的东西很新，像是根本没人用过似的——但这个剧场本来就是刚刚建起来的，全新也很正常。 真正让人在意的就是「空无一人」。 初阳听得出来，偌大的休息室，竟然一个工作人员也没有。 外面还在演戏，这太不正常了。 「里面有风。」初阳听到气流穿过甬长通道的声音，十分肯定地说，「后面肯定还有通道。」 「进去看看。」 空荡荡的走廊，悠长，深远。 两边的墙壁也变成了七成新的钢板筑成的构造，严丝合缝，冰冷而幽深。 她们停在一扇标准的实验门面前。 门上装有自动感应装置，还没等池冬靠前，就扫描出了她的身份，冰冷的机械声响起：「1号实验体，欢迎回来。」 1号？ 她是……第一个？ 门内是标准的人体实验室构造，有床，工具，两边屹立着整齐一致的培养皿，大多数是空的，少部分填满了不明液体，里面是蜷缩着的，模煳的一团。 没有人。 初阳头皮发麻。 她仔细打量着那团「东西」，差点吐出来。 肉色的，蜷曲的，面容扭曲的—— 那是刚刚成形的胚胎。 「卧槽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初阳扶着一旁的书桌，手指不小心推翻了桌上的一个玻璃瓶，里面的液体顺着伤口溅了几滴进去，「我受不了了我得缓缓。」 池冬一反常态，她盯着每一个正在成型胚胎看去，一路检查到手术床，发愣。 她见过这个地方，偶尔在梦里。 模煳，碎裂，她一度以为只是个梦。 初阳低头企图缓解胃里的那股噁心，边手忙脚乱地伸手抓些吸水的东西来拯救面前的狼藉。 却不小心抓到几张装订好的纸，瞥到上面的文字。 初阳眯起眼睛一目十行，那股反胃的噁心感迅速被更大的寒气所替代。 她连忙喊来池冬：「……池冬，看这个。」 《群体性精神控制研究报告》 第一阶段标准：单一嚮导同时操控多位数哨兵。 阶段性目标1：单一嚮导的绝对精神力。 …… 实验日志：……1号最终失败了……精神过载，身体指标极具下降……我们想办法给她更换了一部分体细胞，但庞大的精神力量却无法疏导……部分脑神经受损……临时抢救勉强成功，暂时封印了所以精神力，但无法恢復精密度…… 初阳觉得体内越来越热，莫名的狂躁涌上心头。 不自觉间，她手上脖子上青筋暴起，耳朵开始疯狂捕捉到池冬的喘息声。 唿。 吸。 鲜活跳动的生命。血液急速流动的声音。 「失败。 失败。 失败。」 初阳吞了吞口水。 她的注意力不自觉地放在池冬身上，盯着她跳动的血脉，目光炽热。 血。 …… 「我们决定放弃所有的嚮导。 通过无数次失败我们发现，单一嚮导同时操控哨兵的首先需要强大身体素质来承受精神力，于是决定调转方向，从身体素质强硬的哨兵入手，先强化身体，再想办法移植嚮导精神系统……小a提供了一个合适的实验体人选，和1号同届的哨兵陈黎……经过组内一致讨论，决定将其命名为——黑暗哨兵计划。」 池冬终于注意到初阳的不对劲，她抬头看着初阳，心里暗道不好：「初阳？」 初阳张嘴，露出森森白牙，扑了上去。 池冬手里的日记掉了一地，露出最后一页的几行字：「……又失败了。药剂出现了问题，实验体虽然保持了理智，但表露出对人类鲜血异常的渴望，尤其是哨向人种……我们……」 噗嗤一声。 涓涓鲜血流到喉咙里，初阳发出餍。足的咕哝声。 池冬用尽全力，却发现自己现在根本无力撼动初阳一丝一毫。 她从喉咙里发出声音：「初阳你……」 「我……」初阳伸出舌头，贪婪地不让一滴血浪费。 热气顺着她耳垂爬上来，带着一丝不合时宜的暧昧。 「我控制不了……」她的舌尖滑到池冬的脖颈大动脉，虎牙只要稍稍用力，就可以扎破她的血管。 初阳太阳穴突突直跳，她现在突然十分能理解陈黎了。 这特么实在是太！难！受！了！ 比暴躁还要可怕好吗？ 精神乱成一团乱麻！哪里是不需要嚮导？分明是陈黎这个垃圾已经被欲望控制了放弃治疗了好吗？ 「帮……帮帮我……」初阳咬破了自己舌尖，内心疯狂挣扎，「链……链……连结……」 不管了现在就池冬一个嚮导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啊啊啊她还不想残害同伴啊嘤！ 池冬僵在原地，她感觉到初阳的指甲已经深深嵌在自己的肉里，但却不敢按照她说的做。 精神连结一旦失控对哨兵就是不可挽回的创伤。平推她或许还能控制，但如果一旦连结，对哨兵的作用就会加速加强。 第382页 她不敢想像失控之后会是后果。 池冬试图释放精神网，却刚开了个头，就发现自己根本不敢放手。 第一次无意失控，对方变成了植物人。 第二次有意失控，陈黎直接死亡。 第三次…… 初阳的犬齿微微扎破毛细血管。 不能再等了，池初狠下心来，巨大的精神网铺天盖地笼罩上去。 她努力控制精神网的量和方向，奇蹟的是——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对抗陈黎的经验——那股厚厚的墙竟然出现了丝丝裂缝！ 可行！ 池冬心里一紧，但很快却发现她对精神的控制只能细化到「石块」大小的级别，再往下细分依旧无能为力。 石块砸下去也是会损伤的。 眼看就要失血过多，池冬勐地一踢，把初阳脑袋往旁边移——没想到初阳也在努力挣扎，两人力道同步，竟然成功把初阳移开了！ 撕咬。 池冬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嘴唇被人狠狠咬开，舌头被人强行撬进去，以极其暧昧的动作细细吮。吸着口腔里的每一滴血迹。 初阳的脑子有一瞬间的清醒——有点香，有点软，有点点好吃。 池冬涨红了脸，她四年里几乎都不会和人有过多的对话，没想到刚刚认识没两天的新人就和她有这么亲密的接触。 她很无措。 哨兵与嚮导的连结有两种，精神的，和物理的。 精神连结相当于临时契约，可是随时接触。 物理连结则是唯一的，不可逆转的，代表着哨兵对嚮导的绝对信任。 一旦认定，二者的精神网变会交织为一体，嚮导拥有对哨兵的唯一协调权，也能对哨兵的变化做出更加迅速和精准的反应。二者同生，同死。这样的连结往往只会出现在爱人情侣之间。 她感觉得到初阳的精神异常脆弱，混乱，不稳定。 只要稍微触碰，就能长驱直入，一溃千里。 还不够。 初阳把池冬嘴角最后一点血液舔。舐干净，发出不满足的呜咽。 她的唿吸粗重，两种截然不同的欲望挟持了她的神经。 一方面渴望更多的鲜血，一方面却又贪恋刚才的柔软。 双方交战，让初阳的动作有些微的停滞，然后，她选择再次咬破对方的舌尖。 失控了。 池冬一个恍惚，她的精神网盖了下去。 精神交融，血液交换，物理连结建立成功。 协调的本质是安抚每一丝躁动的神经。越是细小，越是有效。 池冬看到了已经破碎成雾状的精神海。 初阳已经不满足这一点血量，她的听力告诉她，在猎物心脏处，那里有最鲜活的力量。 她一点点下移，贴到池冬的胸口，听见里面心脏的跳动，指间穿破绵软的血肉，跃跃欲试。 没有时间了。 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池冬一把把初阳抱在怀里，深唿吸，闭上眼，开始细化成块的精神网。 物理连结让「石块」分裂的速度变快，一部分细小的「碎屑」成功分离，立即贴上了那些浩如烟海的雾状粒子。 欲望。 暴躁。 不安。 鲜血。 愧疚。 这些都是人类精神里可能出现情绪。 汇集到一起，就能推向死亡。 嚮导的作用，就是一个又一个的接受这些情绪。告诉哨兵，她就在这里。 咚。 咚咚。 咚咚咚。 心脏开始剧烈跳动。 一部分精神稳定下来，落在地上，形成细小的支流。 但更多的却还是狂乱的散成雾状，混乱的做着无用功。 「你或许能够成功解决狂化症状，但你永远都成为不了一个合格的嚮导。」 那句给她下死刑的话语又出现在池冬耳边。 池冬看着企图脱离掌控的更多精神，心一截截凉了下去。 她嘴唇发白，太久没有做这个事情，仿佛连基本功都有所退化。 可就在这个时候，初阳却迷迷煳煳来了一句：「继续。」 刚才修理的部分已经开始发挥作用。 足够坚定，足够信任。 池冬忽然想起，如果不是绝对相信，物理连结根本不可能建立成功。 她的眼眶有些发热，手心扣着初阳的脑袋，感觉到传来炽热的温度。 她说：「好。」 瓦砾开始坍塌，崩溃，在悉数落地的那秒，被一股温柔的力量托起而上。 像是破开严寒冬日里的一股阳光。 光束里轻尘飞扬。 让人心头髮痒。 直到穿越漫长的时光，很多很多年后，她们才恍然知道，这个地方是她们拥抱真相的开始，却远远不是抵达结局的终端。 命运之神在这里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在最为冰冷的环境始终留了一块阳光飞舞的角落。 只不过她们现在还不知道。 唿吸从急促变得绵长。 「现在我也是实验体的一员了……我就说我俩很搭。」初阳趴在池冬身上，劫后余生的长嘆一声：「回去肯定得好好查。」 「嗯。」 「但第一件事我还是打算递交申请——你说咱俩的队名叫什么？得叫个好听的名字！诶你说冬阳怎么样？简单好记还好听！」 第383页 「……冬阳。」池初念着这个名字，只觉得连血液都回暖了，她轻轻笑道，「就叫这个名字。」 初阳兴高采烈：「好！回去我就给老大说！」 池冬推了推初阳，没能推动，「比起这个，你能不能……先从我身上下来。」 她语气有点无奈：「还有，把你的手从我胸口移开。」 初阳笑嘻嘻回道：「好的，我的嚮导。」 end. 作者有话要说：　　「true end」见109-112章！嘻嘻：） 赶上了！ 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