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主江山之美人千面》 第1章 最后的晚宴 秋雨绵绵,午夜将近 一辆红色的法拉利超跑悄无声息的停在了晏城最大的影视城——漆皇影视城的楼下。 鲜红亮眼的车身静静的躺卧在夜幕中,接受着秋雨的冲刷。 尽管已近午夜,但整个影视城周围依旧一片灯红酒绿,车水马龙,不时就有几辆贵的咋舌的名车叫嚣着稳稳停在这幢金碧辉煌的大楼下。 很快,毫不意外的,从这些豪车上陆续走下来很多盛装华服,派头十足的人。 无一例外,这些人几乎都戴着足以遮住半边脸的墨镜,有的嘴上还捂着副大号口罩,把整张脸都遮挡的严严实实。 这些人的身边都亦步亦趋的跟着好几个人,有的帮着打伞,有的负责拎包,当然还有在前方人群中推挤着开路的,很快,这些看起来来头不小的人物们就前呼后拥的走进了灯火辉煌的大楼。 只是很早就停在楼下的那辆法拉利跑车依旧静悄悄的隐在暗夜里,没什么动静,就像车里根本没人一样。 “嗯,好久没睡的这么沉了,小生,看看现在几点了,是不该进去了,不然呆会儿晚到几分钟,又有人说我耍大牌了……” 说话的人似乎还处在半睡半醒的边缘,语音慵懒,绵软无力,让人听了也跟着提不起劲儿。 车厢昏暗的光线里,隐约照出说话人的轮廓…… “啪” 一束刺眼的亮光没有预兆的打在说话人的脸上,激的她赶忙眯起了眼睛…… “霍云生,你怎么回事儿! 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用手电筒直接对着人脸照,你是小孩儿吗?听不懂大人的话?” 嘴里还在不停抱怨的女人一手用力的拍开在眼前晃来晃去的探照灯,一手探向车顶轻轻按了一下,瞬间,一阵柔和的微光照亮了整个车厢。 “拜托,我的影后大人,我也跟你说了几百遍了,别再那样叫我,您不是照样天天叫的很顺口?再说,我不晃你一下,你能清醒的这么快?” “哦,是吗?那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了? 行了,小生,别废话了,赶紧叫她们过来给本后梳妆打扮,是时候闪亮登场了!” 说话的女人扬起下巴,甩了甩被压的有些凌乱的头发,她侧头看向驾驶座上的男人,轻轻眨了眨眼睛,狭长的凤眸里瞬间光华流转,直击心底…… “唉,小生,你看看你,怎么又发呆了,啧,不是还流口水了吧?瞧你那没用的傻样儿, 也就我才好心收留你,你不过是被本后王冠上的金光闪了一下,圈里人都看我的面子,把你也捧成金牌经济人,造星神手,怎么,这么多年了,莫非你还在觊觎本后的美色?” 霍云生看着眼前这双邪气的凤眸里满满的揶揄之色,一阵气闷的转过头。 他背对着她,懊恼的皱起眉头,居然又被她牵着鼻子走了!自己也的确没用啊! 不过,他又忍不住透过后视镜,眼神复杂的看着后座上风情万种的女人。 她那样的风情,那张脸,那双眼,又有几人能在她面前守住自我,不被吞噬的一干二净呢? 呵,心甘情愿拜倒在她脚下的何止千万人, 娱乐圈吗?或许,这个纸醉金迷,金玉其外的圈子,就是为她而打造的,这个女人,天生就该是这里翻云覆雨,俯视众生的王者。 只是,高高在上,藐视众生的女王又怎么可能看见她脚下踩过的人,又怎么会记得被她践踏的痛苦! 穆千秋,你已经独占了那个王座那么多年,该享受的也都享受过了,现在是时候该偿还你曾经犯下的罪孽了! 驾驶座上的男人幽暗的双眼中迅速闪过一丝阴狠,他低垂着头,一手捂在嘴上,挡住上扬的嘴角…… 男人无声的笑着,他脸上的表情似痛苦难忍,又更像欣喜若狂,俊美的面容扭曲着,像暗夜中坠入天使陷阱的魔鬼,嗜血而爆烈…… 四年了,他在她身边任劳任怨,鞍前马后的伺候了四年,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他能不笑吗! “琦儿,你再等等,哥哥马上就能带着那个女人下去陪你了,让你一个人孤零零的等了这么久,哥哥真抱歉,不过,看到她,你一定会开心的,你一直都那么喜欢她……” “哎呀,好了好了,不用再弄了,一会儿真要晚了,真是服了,你们几个怎么总是关键时候掉链子,晚到了这么长时间,不知道今天是什么场合吗?!”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们的房车本来一直紧跟在你们后面的,没想到后来居然堵车了,因为下雨天路滑,大家都不敢开太快……” “行了,不用再说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下次要提前计划好时间,把一切可能出现的突发状况都算进去,我都懒得说你们,也不是第一天跟我了,记住,下不为例!” 女人的声音低沉磁性,婉转空灵,好听的不得了。 虽然她的语气里带有几分怒意,但还是让低头听训的几人像是瞬间被治愈了一般,一脸意犹未尽的抬起头,就想再多听一听那个引人沉迷的声音。 穆千秋扫了几眼呆愣在一边,看着她的脸流口水的助理和化妆师,无奈的摇了摇头。 她自己动手整理了一下衣裙,又从头到脚细细察看了一遍,嘴角牵起一个满意的微笑。 “出发?”身后传来一个温柔的男声。 “走吧,别让大家久等了,今天来的很多都是前辈和老师。” 穆千秋淡淡的说完,很快有人从另一侧打开车门,举着一把伞,一路小跑着绕过车身,等在穆千秋要下车的这一边。 穆千秋很快从车里钻出来,刚一下车,一阵带着湿意的凉风就扑面而来,她不由得抱紧双臂,哆嗦了一下。 穆千秋低头视线扫过自己露在外边两条雪白的胳膊,唉,都起鸡皮疙瘩了!这鬼天气,怎么这么冷!半夜了还刮风下雨的不消停! 唉,大明星还是这么不好当啊,为了保持风度,只能忍着了…… 身后走来的男人动作利落的将一件质地良好,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长风衣披在了穆千秋微颤的肩头,纯黑色的风衣袖口还绣着两只金色镂空的蝴蝶,配着里边的一袭红裙,一步一摇间散发着别样的美感。 肩头传来的温度让穆千秋眼神一暖,美艳的脸上绽开一抹柔和的笑容,她拢了拢风衣的下摆,不紧不慢的向前走去…… “啊啊啊!穆女王,千秋万代!我们爱你,女王大人!看过来啊!” “看这里!千秋王者!我们来接你回家了!” “啊啊啊!女王今天的穿着也很女王啊,好有气质呀!千秋,千秋,爱你一万个春秋不变心啊! 突然爆发的此起彼伏的尖叫声让穆千秋皱了皱眉,她探头看着前面被围的水泄不通的通道,视线扫过面前疯狂躁动的人群,无奈的撇了撇嘴。 “怎么办?霍哥,我们被围堵了,眼看这些人就要冲过来了!” “千秋,走,趁那些人还没绕到后边,先回车里避一避!” 霍云生冲身后的几个保镖打了个手势,又看了眼被这阵仗吓的手忙脚乱的化妆师几人,摇头叹了一口气。 真是,都跟着这位大红人几年了,什么阵势没见过,居然还有脸装可怜!这几个没用的跟班儿,也就穆千秋才愿意继续留在身边…… 不知想到了什么,霍云生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怨恨,那抹憎恨之色稍纵即逝,没有人察觉。 穆千秋,你对几个无关紧要的人都能大发善心,养在身边,为什么,当初对她,对我,要那么狠心,那么残忍,为什么! 霍云生转头看着被一群粉丝围在中间的女人,仰头深吸了一口气,松开了紧握着的双拳,抬脚走向失控的人群。 穆千秋转头扫了一眼越发狂热的人群,抬手摘下了已经不起什么作用的大墨镜,毫无悬念的,人群中瞬间爆发出一浪高过一浪的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穆千秋扬起下巴,狭长的眼眉微挑,邪魅的凤眼斜斜掠过狂躁的人群,她唇边带笑,莹白如玉的指尖轻轻点着自己的双唇,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很快,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渐渐平息,一直躁动喧嚣的人群迅速安静下来,自动为女王让出一条尽量宽敞的小路…… 那些兴奋激动的粉丝开始在原地跳着,叫着,挥动双手,高举着牌子,晃着手里五颜六色的荧光棒,目送着穆千秋一行人。 浩浩荡荡一直占领了半条街的后援队伍在雨夜中跟着他们的女王,无声的宣誓着追随…… “刘导,这就要走?晚宴还没正式开始呢,主角都还没到,坐下来喝杯茶,再等等吧。” “哼,我已经坐在这儿等了半个多小时,茶也喝过了,我刘某人不像王导这么清闲,就不奉陪了!” 话音未落,刘凯旋就站起来,一脸怒容的大步向门口走去。 现在圈里还有几个用的顺手的明星?一个个的耍大牌都耍到他头上了!还能成什么气候! 刘凯旋压抑着一腔的怒气,低头越走越快,心中直后悔听了几个同行的建议,来参加这场徒有虚名的宴会。 “啊!不好意思,真抱歉,踩到你了吧,咦,这不是刘导吗?你怎么站在门口,快快,跟我进去,我那天跟你推荐的那个影后一直被堵在楼下,好不容易才上来,走,咱们一起去看看。” 刘凯旋看着前面拽着自己头也不回的多年老友,忍着没发脾气,任由他托着又走回了大厅。 刘凯旋被拉着坐在一张摆满食物酒水的长桌前,伸手接过同桌人递过的酒杯,象征性的抿了一下。 他漫不经心的扫过眼前推杯换盏,迎来送往的人群,视线不经意被大厅中央爆发阵阵欢笑的人群吸引过去…… 刘凯旋正奇怪那些人在笑什么,听着似乎很开心? 这种自然不做作,不加掩饰的大笑在这个圈子里还真是少见。 “刘导,怎么还坐在这儿,快过去啊,你不是想为你那部新戏物色女主角吗?” 穆千秋坐在一张桌子旁,美丽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她仰着头嘴唇一直在动,好像在跟身边站着的那些人交谈。 紧挨着穆千秋的座椅站着很多闪瞎人眼球的俊男美女。 只见这些一贯在人前保持完美形象,或风度翩翩,潇洒不羁,或温婉可人,高贵冷艳的帅哥美女们都毫不拘束的靠着桌子围成一圈,轮流跟中间坐着的人说话。 说着说着还不时发出一阵欢快的笑声。 刘凯旋惊讶的看着眼前的情形,就像看到了学校里围着老师笑闹的一群不听话的学生。 呃,他视线扫过几个当红小生,似乎想到了什么,刘凯旋快速扫视了一圈围在那个女人身边的人群,脸上逐渐浮现出了一种复杂的神情。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真不敢相信娱乐圈还会有这番景象。 这些人个个都身价不菲,人气居高不下,竟然都对着同一个人那么低姿态,就像一个追随者一样的仰望着她。 她们难道不是应该嫉妒这个众星捧月的女人,嫉妒到恨不得用尽各种手段去毁了她,把她拉下那个美人王座吗? 还是,这些人也不过是在演戏,用另一种姿态去接近那个王座? “呀,这不是刘导?几年不见,还是那么风神俊朗!听说您刚回国就准备又开新戏了,真是敬业,对了,您那个古装剧,听说女主角还没选定,您看,我怎么样?” 一个容貌精致惹人,端庄贤淑,举止间颇有一番古典韵味的女人迈着莲步优雅从容的走来。 那女人满眼笑意的看着刘凯旋,脸上尽是舍我其谁的自信。 刘凯旋面无表情的扫了一眼面前站着的女人,淡淡的开口道:“你挡住我的视线了,说完就请移步,还有,我新戏的女主角已经定了,你们不用在我面前费心表演了。” 那女子自信从容的脸色猛的僵住,她眼角扫过周围看戏的人群,迅速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又微笑着说道:“啊!原来是这样啊!原来刘导早就有人选了,瞧我这,消息闭塞,不知趣,打扰刘导了,那没什么事儿,我就先走了。” 刘凯旋没看一眼匆匆走开的女人,又向前走了几步,停在穆千秋的椅子后面。他审视的视线在她的身上来回穿梭,就像在判定一件决定入手的藏品的价值。 身后久久不去的视线让穆千秋想忽略也难,她从椅子上起身,回头面对刘凯旋站定,微笑着道: “刘导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平时这种晚餐会可见不着您,我看您站了有一会儿了,来,请入座,有什么指教,不如咱们坐着说?” 刘凯旋站着没动,他看着直视自己的这双眼睛,面前这个女人虽然对自己看似热情有礼,但那双眼睛里却没有多少热度,更不提平时见惯了的奉承讨好之色。 刘凯旋从进来这个乌烟瘴气的宴会厅就一直紧绷着的面色渐渐缓和,他从上衣里摸出一张有些褶皱的名片,递给对面的人。 “你明天来我这儿试镜,如果没什么意外,你就是我《浴火之城》的女一号了。” “哎呀,千秋姐,恭喜你啊!真不愧是你,来参加个party,都能被刚归国不久的大导演看中,我们可早就听说了,刘导的新戏是大制作,几方注资拍摄的,女一号是你的话,我们也就甘心了。” “那是,放眼整个大厅,这里边还有谁比我穆姐更适合演这个女一号?” 穆秋千垂眸扫了一眼手心里的名片,妖娆的凤眼中闪过一丝意外,没想到,自己还没行动呢,目标就自己跑到了她手里…… 穆千秋指尖划过那张名片,抬头看向对面的人,笑的云淡风轻,她轻声说道“为了感谢您选了我,我会带给您不一样的惊喜。” “好,那我拭目以待,希望你不要让我后悔今天的选择。” 刚硬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笑意。 刘凯旋说完就转身直接走出了宴会厅,他的脚步轻松稳健,像是了却了一桩心事,丝毫不见先前的焦躁。 穆千秋转身看向身后的众人,一脸歉意的说道:“你们都看到了,我得回去好好准备准备,你们也都知道,那个刘导的严苛可是出了名的,我不想让他失望,当然也不想让你们失望,所以,今天不能陪你们了……” 一直围着穆千秋不肯离开的那些帅哥美女们看了她几眼,挨个走到她身边, 美女们直接热情的给了穆千秋一个熊抱,帅哥们就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肩膀,最后挥了挥手,都陆续散开了…… “有那么开心吗?” 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让穆千秋脸上的笑容越发明媚。 “开心啊!能不开心吗? 我呕心沥血的准备了那么长时间,就是想拍刘导的那个剧本,现在虽说准备的那些都没来得及派上用场,可结果已经如我所愿,我会是他的女主角,还有事儿比这更让人振奋吗?啊,真是个美好的夜晚!” “既然开心,怎能无酒?” 霍云生说着端起桌上的一杯酒,递给穆千秋。 穆千秋犹豫着接过高脚杯,压低声音说道:“小生,你怎么也给我端酒?你不是不知道,我虽好酒,但确实不胜酒力,刚刚为了应酬,已经喝了不少,现在不能再喝了,明天还得早起去试镜呢!” 霍云生端起自己手里的高脚杯,仰头一饮而尽。 他将空了的杯子放在桌子上,俯身靠近穆千秋的耳侧,“千秋,你今天晚上虽然接过很多杯这样的酒,但只有这一杯,是我霍云生送到你手里的,不是吗?” 慕千秋侧了侧头,拧眉斜睨着靠在肩头的人,她迅速向前一步,避开了靠的过近的男人。 穆千秋凤目凌厉,很快向四周扫视了一圈,在确定刚刚的一幕没有落在有心之人的眼中时,才转头斜视着一脸无辜的男人。 唉…… 穆千秋叹了一口气,看着男人落寞的眼神,心头掠过几丝不忍。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酒杯,几步走到桌边,就在紧随其后的霍云生以为她要放下那杯酒时, 穆千秋突然转身,面朝霍云生,笑的眉眼弯弯,她看着他,慢慢举起酒杯,仰头一饮而空。 穆千秋把空了的酒杯塞回霍云生手里,冷冷的说道:“这样总行了吧,满意了吧,有时候真搞不懂你,不就是一杯酒,干嘛表现的那么可怜兮兮的?” 穆千秋瞪了霍云生一眼,快步向门口走去,走了几步,她忍不住回头望着灯光印照下显得模糊的身影,提高声音喊到:“霍云生,你还不跟上,愣在那里干嘛?” 略微不满的语气中隐藏着无奈和纵容…… 霍云生抬头看着等在前面的女人,即使在这美人云集的金色大厅,她依旧是最引人注目的那一个,他看着她,突然就笑的悲凉…… 穆千秋,你不该喝那杯酒的,现在,我们都已经没有选择…… 他目光深沉的看着她,又看了一眼奢靡放纵,引人迷醉的宴会厅…… 尽情的开心吧!这是你最后的晚宴! 尽情地享受吧!这是你最后的华丽舞台! 今夜过后,那个美人王座上将永远不再有你的身影! 今夜过后,你终于能只陪着我和她了,你说,开不开心? 第2章 the last scene “嗯” 头好疼,真不该喝那么多! 怎么这么黑?已经回家了?唉,怎么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穆千秋探出手,想要打开床前的台灯,无奈不管她使多大的劲儿,两条胳膊都像长在了别人的身上一样,完全不听使唤。 穆千秋努力扭了扭身体,惊讶的发现,她居然一点儿都动不了! 恩?怎么回事?难道她昨晚喝醉之后又被人绑架了?! 穆千秋赶紧低头用嘴唇寻着自己的手腕,正要张嘴咬绳子,唇下光滑的触感明白的告诉她,手腕上根本没有被绑绳子,那她为什么就像被什么牢牢束缚住了一样,整个身体根本没办法移动分毫呢? 穆千秋脸色一紧,摄人的凤眸里瞬间闪过种种猜想。 她睁大双眼,仔细观察着四周,然而除了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穆千秋深吸了一口气,平复着心绪…… 在娱乐圈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识过?什么风雨没经受过?这算什么! 毕竟谁也不是一出道就能封神称王的,那个王座看起来风光无限,尊贵绝伦,但它的里面是由无数血泪浇筑的,这一点自己最清楚不过了,不是吗? 穆千秋用力咬了咬嘴唇,顺着嘴角流下的血滴,一滴一滴的落在手臂上,但她却感觉不到应有的疼痛。 穆千秋紧皱着眉头,伏下身体,低头用力咬破了自己的手指,本该袭来的钻心之痛还是迟迟没有到来。 穆千秋终于确定,她的身体被麻痹了,不仅动不了,还感觉不到任何痛楚…… 怎么会这样?莫非有人要害她?让她明天去不了那部剧的试镜?好方便取而代之? 至于做到这个份儿上?毕竟自己现在的身份跟前些年不一样了,那些人这样做,都不考虑后果吗? 穆千秋定了定神,眯起双眼,仔细回想着昨夜晚宴上接触的人…… 脑海中挥之不去的一幕让穆千秋笑得荒凉,会是他吗?那杯酒? 穆千秋清了清嗓子,总算她还能说话,她向黑暗询问: “不知是哪位朋友这么费劲心思的招待我, 你看,你的计划很成功,我现在也动不了,就像一条被扔上案板的咸鱼,反正都是任你宰割,根本没有翻身的力气呀!干嘛还躲躲藏藏,何不出来欣赏一下自己的杰作?” 穆千秋正要再说什么,突然感觉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一样,几近窒息,她闭上眼睛,竭力调整着呼吸,然而,越来越逼近胸腔的压迫感让穆千秋知道,她真的快要维持不了呼吸! 怎么会这样?!莫非这里的氧气也被抽空了?! 穆千秋的意识渐渐模糊,无关乎她的意志。她双眼无神的半睁着…… 一片朦胧中,她仿佛看到眼前晃过一张写满关怀的脸,她费力的伸出手,想要抓住那人的手,指尖真实的触感是那么熟悉…… 穆千秋猛的睁大了眼睛,看向了近在咫尺的男人。 “云生,真的是你?!你怎么,” 穆千秋艰难的吐出几个字,涨的青紫的脸马上因为窒息的折磨而痛苦的抽搐着…… 霍云生什么话都没说,平静的看着眼前这张渐渐扭曲的脸。 他指尖轻轻划过她奄奄一息的脸庞,着魔一般低声感叹着: “千秋,没想到,在这种时候,你还是这么美, 就算难以呼吸,像个木偶一样任人摆布,你的眼睛依旧是那么美丽, 你眼里的光芒好像永远不会熄灭一样,让看过的人明知是飞蛾扑火,却还是忍不住一次又一次的靠近,哪怕被烧的面目全非……” 男人一刻不停地温柔的抚摸着女人的头发,他从身后取出了一个面罩,轻轻的扣在她的脸上。 “千秋,还不到时候呢,再坚持一会儿,等太阳一升起来,我们就能一起去找琦儿了。” 在氧气罩里慢慢恢复清明的穆千秋听着身边男人的低语,深邃的凤眸中闪过一抹惊愕。 她猛的转头盯着身旁的男人,视线细细的划过男人本该熟悉,此刻却显得陌生的脸,难以置信的喃喃着,“不会的,不是他,明明,怎么可能?!” 似乎知道她已经意识清醒的霍云生突然低头靠在穆千秋的肩旁,像平时聊天一样继续轻快的说道: “哦,对了,琦儿,我妹妹,千秋你还记得吧? 她以前可是你的头号粉丝,从上小学开始追了你好多年,要是有谁在背后说你的坏话,那丫头可是会冲上去跟人拼命的!” 一边暗中恢复体力,一边听霍云生说话的穆千秋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画面…… 画面中有一大一小的俩个女孩儿, 看起来大约10岁左右的小女孩儿亦步亦趋的跟着前面一个16,17岁的少女,一直跟着,就像一个小尾巴,不管前面的少女怎么想方设法的甩开她…… “停,你给我站在那儿别动,小妹妹,你为什么一直跟着我,是走丢了?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那小女孩儿干脆的摇了摇头,伸手指着前面的少女,一脸得意的说道:“我又不是小孩子,怎么会走丢!我是故意跟着你的,昨天我在电视里看见你了,我喜欢你。” “哈哈哈!哎呀,笑死我了,现在连这么小的孩子都开始赶时髦,追星了?而且还追的是我这个刚刚出道没几天的“新星”?” 正值花季的高中生穆千秋看着眼前这张写满坚决的小脸,双手叉着腰,笑的一派豪气的说道:“行,本女王准了,你要跟就跟着吧,以后你就是我穆千秋的妹妹,姐罩着你了! 但你必须保证一直只喜欢我一个,别哪天打开电视,又看见哪个长得更好看的明星,一转头又追着人家不放了!” “嘻嘻,千姐姐,你放心,我秦云琦也跟你保证,绝对只追着你跑,就算以后有长得再好看的明星,也坚决只喜欢你一个!” 小女孩儿撒着丫子跑过去紧紧抱着那少女的腰,一顿撒娇讨好,半天不撒手…… 居然已经过了这么久了…… 沉浸在往昔回忆里的穆千秋没有发现从刚才开始,身旁的霍云生就一言不发的死死的盯着她,幽深的瞳孔里只剩不顾一切的疯狂…… 恩?怎么有流水的声音? 穆千秋试着动了动身体,果然还是一点儿都动不了。她扭头看向身旁的男人,沉声问道:“秦云洛,你这张脸是怎么回事?整容?” “呵,好久没听到有人这么叫我了,千秋,我等了四年,你居然是今天才认出我! 噢,也对,你早就是一线大牌明星,喜欢你,愿意追着你跑几条街的人已经多的数不清,我们俩兄妹,你这贵人,估计早忘了吧。” 穆千秋没有理会他话里的讽刺,犹豫着问道:“既然你没事儿,那云琦呢?” 一直没什么动作的男人突然一把拽掉了穆千秋脸上的氧气罩,摇开车窗,毫不犹豫的扔了出去。 “秦云洛,你疯了!” 穆千秋想要起身去找回氧气罩,她忘了自己眼下是丧失一切行动力的提线木偶,没有选择的余地。 穆千秋鼻尖微动,闻到了一股猛烈刺鼻的潮水的味道。 穆千秋想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转头瞪着身边已经陷入癫狂的男人。 他居然把车开进了大海里!难怪车厢里会有这么强烈的压迫感! 难道,这次真的脱不了身了?就这样像个傻子一样跟这个疯子在这儿等着喂鱼?! 从打开的车窗涌进车里的海水马上包围了穆千秋僵硬的身躯,冰冷的海水汹涌澎湃,带着席卷一切的冷酷。 穆千秋脱力的向后倒去,眼中明明灭灭,闪过好多画面…… 那些画面中她有时候风光无限的站在领奖台上,受万人追捧,也有时候狼狈不堪的摔在地上,被一群人肆意踩踏唾骂; 有她穿着校服,漫步在校园中,与少时同伴们嬉笑打闹的,也有她穿着古色古香的广袖长裙,站在一座宫殿里,独自倚栏听风的; 最后,停在了一副让穆千秋心酸的想要落泪的画面…… 画面中依旧是俩个女孩儿, 不过之前的小女孩儿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美少女。 她对面站着的另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儿脸上戴着黑色的墨镜,口罩,头上还扣着顶棒球帽,完全看不清样貌。 但那个中学生模样的美少女还是像个小孩子一样,欢快的扑过去,一把抱住了那个装扮诡异的女孩儿,她亲热的拉着她的手,嘴里不停说着什么,兴高采烈的围着她转来转去…… “千秋,不要怕,我在呢。” ”我会陪着你,我怎么舍得让你一个人。” ”你知道的,琦儿就是四年前的今天在这里抛下我的,这些年每到夜晚,我都不停的在想,琦儿当时是怎样的心情,绝望?后悔?怨恨?恐惧?还是孤单?” ”然后每一天清晨,我都会从同一个噩梦中惊醒。” ”梦见自己也溺水了……” ”为了你,她甘愿赔上一切,最后连自己的命都给了你,让你头也不回的登上那个王座。” ”琦儿她还那么年轻,还是个孩子,你说,那天,被海水淹没的时候,她也害怕吗?就像我们现在这样……” 穆千秋听着耳边断断续续的声音,眼前闪过秦云琦开心的笑脸,而后,定格…… 算了,穆千秋想着,她今年29岁,在娱乐圈单枪匹马的打拼了14年,做了4年的影后,也算当了几年名流巨星。 当初选择进这个圈子果然很明智,最起码,现在黄泉不远,死神将近,她穆千秋也算经历了多样人生,每一部作品,每一个角色,对她来说都是一次人生,一场梦…… 她其实真的累了,那个少女的确因她而死,就像之前拍的那部古装剧里的那句台词——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 这句台词让她多年修炼的面具几乎全部脱落破碎,每说一遍,如鲠在喉…… 近三十载人生须臾而过,浮生若梦,往事随风,既然已不能选择醒来,不如就这样在梦中沉睡吧…… 她因戏而生,最后用生命演完了人生最后一幕…… thstscene,虽然意外搭进去一条命,虽然演对手戏的是个表里不一的疯子,虽然最后还和谋杀自己的凶手搞得好像殉情一样,一起抱着死掉了…… 但,也算可以瞑目了。 最起码,她的死亡场景,很有影后的样子,很爆炸,很有话题性,会是近几年圈里最劲爆的娱乐头条,她穆千秋还会是很多人,很长时间,一直挂在嘴上的人,不是吗? 呼啸的海水漫过了穆千秋的头顶,流进了她的鼻孔,耳朵,不过,身体长时间的麻痹已经让她感觉不到过多的痛楚…… 原来,这就是溺水的感觉…… 云琦儿,终究,还是我穆千秋对不住你,对不住你的哥哥。 你可能不知道,这么多年,想要的,我都用自己的双手争取到了。 唯独你,是我午夜梦回时唯一的遗憾,蚀骨灼心…… 如果在那个世界,你还能笑的那么开心,那么这条命,我情愿赔给你。 下辈子,你不要再追着姐姐跑了,你应该只喜欢你自己,就像我一样…… 最后一丝意识抽离之前,穆千秋感到有什么柔软冰凉的东西贴上了自己的双唇。 她勉强睁开眼睛,忍受着肆虐的海水,看到了正低头吻着自己的男人。 他吻的动情又投入,好像他们不是俩个快要淹死的仇人,而是相恋多年,相濡以沫的情侣…… 穆千秋看到用尽最后的力气亲吻自己的男人好像在哭,哭的那么痛彻心扉,伤心欲绝,只是他落下的眼泪被海水冲走,不留一丝痕迹…… 她感受到了他双唇传递的话。是诀别吗?是喜欢吗?还是爱? 这个男人爱着她,同时也恨着她,所以最后,他亲手埋葬了她,连同他自己。 殉情?谋杀?没想到,自己会是这样的结局。 不知道明天的娱乐头条会怎么写? 盛帝娱乐的当红一姐,四年蝉联影后桂冠,从没有花边绯闻的穆千秋和自己的经纪人深海殉情? 估计会是近几年最劲爆的新闻了吧,不知道她这颗“明星”的陨落,会有几人伤心落泪?几人举杯庆祝?那些眼泪中会有几分真情,几分怀念? 最后,穆千秋只感到那个男人的双臂紧紧的抱着自己,他冰冷的身体紧贴着自己同样冰冷的躯体,直到两颗心脏都停止跳动,冻结尘封…… 第3章 从影后到郡主之孩子不哭 梵京 时入深秋,夜凉如水 ”王妃,您再加把劲儿啊!就快出来了!” “啊啊啊!不好了!刘婆,快看,王妃身下流出好多血,这,这,这可怎么办?!” 一个丫环打扮的小姑娘跪伏在一张大床边,满手鲜血,一脸惊恐的尖声叫道。 很快身后小跑着过来一个年近五旬的老妇,只见那老妇一手推开床边爬着的小丫环,沉声道 “慌什么,这样如何能伺候好王妃,快去再取些热水,干净的棉布,再去厨房备一碗糖水,记得要快!” “哦,奥,我这就去,”话音未落那小丫头一轱辘从地上跳起,火急火燎的朝着门外冲去。 一会儿功夫,那身着黄衫的丫环就怀揣着一堆东西急急奔来,她身后还紧跟着另外几个婢女。 “刘婆,今夜王妃生产,为何没请宫里的太医过来?只有我们几人随侍,能行吗?这万一有个三长两短,” 眼看床上王妃的情况愈发不妙,几个侍女都急得直掉眼泪,手足无措的围着大床打转,她们只能眼巴巴地盯着这屋里唯一年长且有些经验的老妇…… “唉,丫头们,莫慌!老婆子我就算舍了这条老命,也定会保王妃无恙,唉,至于这肚子里的孩子,已经耽搁的太久,就看他的造化了……” “什么?怎么会这样?怎么会,王妃自有身孕以来,日日呆在府里,小心保护着这个孩子,这肚子里的孩子,早已是她唯一的念想,淮王妃视子如命,若是今夜保不住……” 床上紧闭着双眼的女子猛地睁开了眼睛,她支起手臂,用力的抓住身旁的人。 “王妃,王妃,您醒过来了?快,来人,王妃她,” “春桃,冬雪,你们几个过来,''床上的女子气若游丝的轻声道。 ”王妃,我们都在呢,您有什么吩咐,就说吧。“ ”你们要保护好我的孩子,记得你们的誓言,日后要像忠于我那样誓死护佑好我的血脉,如此,就算我今夜熬不过去,此生也没什么遗憾了。” 床上的女子挣扎着直起上半身,幽暗的双眸紧紧地盯住床边站着的老妇 ”刘婆,保住我的孩子,那样,你自会得到你想要的。“ 话音一落,腹部传来的阵阵剧痛就让那王妃痛苦不堪的向后倒去,她双手紧紧捂着自己的肚子,喃喃着,孩子,不要怕,母妃会保护你的,没有人能把你夺走…… 嗯,咦?这是哪儿?莫非还在车厢里?怎么没有海水了?难道被人打捞上岸了? 怎么还是这么黑?!她这是死了吗? 穆千秋睁大眼睛,瞪向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她想起什么,赶忙伸手向周围摸索着…… 唉,果然,这身体,还是不听使唤,穆千秋努力的挥动双手,奈何全身还是一股绵软无力,根本动不了! 穆千秋仰头深吸了几口气,恩,还好,至少能呼吸了,不过,怎么还是有种窒息憋闷的感觉? 难道,是溺水留下的后遗症?! 可是,自己不是应该早就被淹死了,尸体都沉在海底冰冻喂鱼了?这会儿都该过了奈何桥,一碗孟婆汤下肚,前尘往事尽忘…… 那么,谁能告诉她,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秦云洛呢?那个男人死了吗?还是? 穆千秋顶着一脑袋问号,开始冷静下来,平复心情。 所以说,她现在到底是一个死人?还是奇迹出现,大难不死的幸存者?总不会是沦落成孤魂野鬼了吧?!她也不记得自己临死前有什么深仇大恨,怨念难平,非要来回折腾啊! 正陷入自我纠结和某种莫名情绪中不可自拔的穆千秋恍惚听到了很多杂乱的声音…… 一片光影朦胧中,忽然,头顶好像有一只手朝她伸过来…… 什么意思?是要拉她出去吗?穆千秋略一思忖,就伸出双手,毫不犹豫地抓住了那只似乎沾着血迹的大手。 也是,如今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不过,她的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迷你了?!穆千秋一边费力的抓紧那只血手,一边不可思议的低下头…… 穆千秋张着嘴,双眼瞪得大大的,一脸惊悚的盯着自己的”小手”,对,那尺寸简直不能再小了,看着像某次拍电视剧时剧组里那个小孩子的手。 不对,看着看着,穆千秋悲哀的发现,眼前这双手比她见过所有小孩儿的手都小得多,更像是刚生出来的婴儿的小爪子! 穆千秋探头用脸颊蹭了蹭自己的小手,呃,好软啊,看起来也很嫩,很滑…… 这皮肤倒是比自己之前用了那些昂贵的化妆品都还水嫩,光滑,想想也是,人家这是刚从娘肚子里爬出来的,还没经过风吹日晒呢,皮肤能不好吗?! 穆千秋靠着那只大手的拉拽,终于得以重见天日,刚想抬头看看周围的情况,就被几声凄厉的哀嚎惊出一身冷汗。 ”呜呜呜,王妃,您怎么了?您快睁开眼睛看看啊,孩子出来了,保住了,您快看,睁开眼睛啊!“ “呜呜呜,王妃,您不要丢下我们啊!小郡主怎么办?您连她也不要了吗?” ”王爷呢?为什么不提前请好御医,只让我们几个守着王妃,我们又不会看病,王爷平时一有空就来玄翎居,围着王妃嘘寒问暖,百般呵护,怎么今夜王妃生产了,生死难料,他反倒不见踪影了?!“ ”春桃,别说了,被人听见了,会掉脑袋的!“ ”哼,不就是这颗脑袋,他们要尽管拿去,如今连王妃都命悬一线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当初流落街头,人人欺辱,若不是王妃好心收留,春桃早就是路边野狗嘴里的一具尸体,又怎能活到今日!“ 穆千秋竖着耳朵听着这几人的对话,目瞪口呆的打量着房间四周,看这些人的穿着打扮,室内布置,就好像是之前演过的哪个古装剧里的场景,似曾相识,又有着微妙的不同…… 对,不同之处在于,以前自己那是演电视,大家都是照着剧本来,那些情节不过是编剧笔下的思想,说白了,都是假的,都是杜撰出来的…… 可是,看现在这情形,这些人的举止言辞,绝对不是在演戏,不然,她这十几年的娱乐圈也算白混了,这几年的影后也算白当了。 穆千秋终于艰难的得出结论,也算悲喜交加:喜的是,她大难不死,逃过一劫,还很戏剧化的重生了,顺便还年轻了20多岁; 悲的是:她一不小心,逃的太远了,一下跑回古代了。 从星光无限的舞台上跌到了深不见底的泥沼中,一夜从呼风唤雨的影后退化成了什么都不会的婴儿。 从高度信息化的现代穿到了连电视都没有的古代,那她这个混演艺圈的,在这儿还能有”钱途“吗?! ”哎呀,刘婆,你快过来看看小郡主,她怎么一声都没哭啊!不会是有什么不对吧?!“ 一个身穿绿色短衫的丫环低头看着床上的孩子,失声叫道。 ”哇--哇--“ 一声响亮的啼哭声让房内低声抽泣的几人都破涕而笑,她们都扑过来,围着床上咿咿呀呀的小婴孩。 恩?这么说,这个婴儿的身份不一般啊! 好像是当今皇上最爱重的弟弟,那个什么王爷的第一个孩子,哦,对了,听那些丫环们叫自己郡主。 恩,听着有点儿变扭呀!还是自己那影后,女王的名号听着顺耳,叫着也响亮…… 不过,唉,也算凑乎吧,起码是重生在了富贵人家,想想以后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幸福米虫生活,恩,也不是很难熬…… 穆千秋的视线绕过身边围着的几人,看向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女人。 那应该就是这个孩子的母亲,可,那状态,看起来不太乐观啊! 不知想到了什么,穆千秋暗暗使劲儿掐了一下自己的腰,瞬间爆发出的哭喊声吓得几个侍女都手忙脚乱的冲出房外,应该是去叫人了。 穆千秋慢慢停止了啼哭,她伸出小手,费力的扯着那女子的衣袖,拜托,你快醒来啊! 我好不容易重生一次,变成个除了哭,什么都不会的婴儿已经很倒霉了,你不要让我一出生,就没了娘啊!就算家世再好有什么用,没妈疼着,不是等着被欺负吗?! 穆千秋仰起小脑袋,眼巴巴地望着昏睡的女子,不知怎地,她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家人。 确切地说,是她的爸爸,穆千秋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她是个没有妈的孩子。 虽然爸爸在加倍的疼爱她,似乎想连她妈妈那份关爱一起给她。 可自从她十五岁那年机缘巧合下,签约进了娱乐圈,爸爸对她的态度就日渐冷淡,最近几年父亲甚至都躲着不愿意见她…… 穆千秋的双眼暗淡下来,脸上流露悲戚,不知道父亲突然看到她死了的新闻,会伤心成什么样? 毕竟,世界之大,她只有他一个父亲,他也只有她一个女儿,又如何能承受的了这失去?! 原本,穆千秋打算演完那部剧后,就宣布退出娱乐圈,陪着父亲去周游世界。 经过了那么多,她终于只靠着自己,有钱了,她不分昼夜的拍戏,接广告,已经挣了足够多的钱,终于能把剩下的时间留给唯一的家人。 为什么?最后,等着她的,会是这样的结局? 这样,不是很残忍吗?! 为什么,不干脆死了!既然活着,又为什么不让她回到那个有家人的世界,这份刻骨灼心的牵挂,是上天让她重获新生的枷锁吗? 穆千秋沉浸在失去家人的悲伤中,无意识的啼哭起来…… 床上陷入晕厥的女子突然被一阵钻心的疼痛刺激的睁开了眼睛,她听到了耳边嘹亮的啼哭声,目光转向了身侧挣扎哭闹的婴儿。 ”孩子,不哭,不哭,有母妃在,母妃会一直陪着你,保护你,你就是母妃的全部。“ 借着小孩子的身体,哭得不管不顾,誓要把所有委屈和不幸都发泄出来的穆千秋泪眼模糊中看到了一双紫色的眼睛。 真是一双漂亮的眼睛,尤其是那眼睛里发出的淡紫色的光亮,看起来神秘莫测中犹带着高贵清华,让人不由得想靠近…… 穆千秋一瞬不瞬的看着那双紫眸,渐渐停止了哭泣。 这个女人,就是自己的母亲?新妈妈? 她长得,还真是好看啊!比之前见过的任何一个娱乐明星都美…… 原本躺着的女子挣扎着坐起身,伸出双臂,小心翼翼的把婴儿抱了起来,揽在自己的胸前。 穆千秋静静感受着抚摸着她脸蛋的手,那悉心爱怜的温度让她安心的闭上了哭肿的双眼。 这就是母亲的怀抱吗? 真的很温暖,很舒服,很喜欢…… 第4章 沦为弃子与一世之约 夜深人静,虫鸟不鸣 “王爷,王妃顺利生产了。” 一身黑衣的侍卫恭敬的跪伏在地上,低头道。 “是男是女?” 一个温润清朗的男声淡淡问道。 “回禀王爷,是,是,” 黑衣侍卫头垂的更低了,几乎贴着冰冷的地面,他吞吞吐吐地说着,似在犹豫不决。 “行了,你不必再说了,答案本王已经不想听了。” “是,淮王殿下。” “本王有些累了,你下去吧。” 站在黑暗中的男子仰头望着夜空,轻叹了一声。 那声似有若无的低叹埋葬在无边的夜幕里,仿若未闻。 “是,属下告退。” 跪着的黑衣侍卫迅速起身,弓着背向后徐徐退去。 “不知殿下因何叹气,淮王妃九死一生为您延续骨血,此刻母女皆安,难道不是一件值得欢庆的喜事吗?” 一个柔媚入骨的女声突兀的自男子的身后响起,惊醒了沉睡的暗夜。 话音未落,一片寂静中走出一个模糊的黑影,那影子缓缓踱到男子的背后,又低声继道:“殿下,夜风寒凉,为何还独自站在此处,不去王妃身边看看小郡主吗?” “呵,本王去看了又如何,结果会有何不同? 从她出生的那一刻,于本王而言,多年筹谋尽成空,离满盘皆输也不过只差一步了。 银鲤,你知道吗?这还是本王的第一个孩子…… 只叹天意弄人,走到这一步,本王已没有选择,但愿她下次不要再投生于王侯之家,就做个不愁温饱的普通人,也没什么不好……” 男子说话的声音清雅低沉,语气淡漠,听不出喜怒。 但那静立在黑暗中的背影却仿佛透着不易察觉的孤寂,蚀骨灼心,无人能解。 身后紧挨着的女子闻言低低笑开了,那笑声飘散在四周冰冷潮湿的空气中,居然意外的悦耳,就像城外秋雨洒落枝叶的脆响,声声入耳,沁人心弦…… “那既如此,银鲤明白殿下的意思了,剩下的事,殿下就安心交予银鲤,银鲤定不负殿下信任!” 那女子突然一改娇柔之气,语气郑重的沉声说道。 静静伫立,凝望夜空的男子一直分毫未动的身躯突然脱力般摇晃了几下,身后的女子忙飞快的出手扶住了他冰凉的身体。 “殿下,您怎么样?身上怎会如此凉!难道,您,”那女子忽然低下了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男子低咳了几声,沉声道:“银鲤,记得,要处理干净,不可因一念之慈,留下后患,否则,本王此番决心也就失去意义了。” 那男子推开了扶着自己手臂的女子,身体摇晃着向前走去,直至黑色的身影完全淹没在黑色的夜幕中…… “银鲤,此事只你我知晓,今夜过后,你也就忘了吧,至于她身边那些人,多是无用多舌之辈,是时候该换一换了……” 黑暗中飘来的声音带着刺骨的寒气,银鲤紧盯着前面消失的背影,双肩剧烈的抖动起来,她仰着头,似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谁说着…… 没想到,那一贯温润如玉,人畜无害的淮王,心狠起来,对自己刚出生的骨肉,看都不看一眼,就直接成了他棋局上一颗无关生死的弃子…… 哈哈哈!穆玄翎,你看到了吗?这就是你为之生死相许,舍弃一切的男人! 你视若生命,拼死守护的孩子,于他而言,生死不过在一念之间,在他的野心面前,你们,根本什么都不是,他若是真把你放在心上,会这样对待你的孩子吗?! 可笑这么多年,你还在那个男人亲手编织的幻梦里饮鸩止渴,而我,为了那个人的一句话,竟也心甘情愿的跟在这个人面兽心的男人身后,活得人不人,鬼不鬼…… 真是悲哀到可怜!愚蠢到可恨! 极尽奢华的雕花大床上躺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女子。 女子紧闭双眼,气息微弱,光滑的额头上不时渗出层层细汗,尽管她此刻鬓发散乱,毫无生气,但依然一眼就看出是个花容月貌的绝色美人。 “吱呀” 紧闭着的房门被轻轻推开,里屋静候的婢女们急忙转头看过去,神色都有些慌乱…… 一看到来人,几个婢女手忙脚乱的就要蹲身行李,刚一开口,就被一个手势止住了,她们互相看了一眼,纷纷小心的退出去,关上房门。 几个婢女目不斜视,飞快的穿过内院,她们个个神情肃穆,眼睛警惕的四处扫视着…… “哎,碧草,你说昨夜玄翎居究竟发生了何事?怎么整晚都闹哄哄的!” “唉,红霓,你是新来的,也难怪你不知,昨夜咱们王妃差点儿难产了,好几个稳婆一刻不停的忙活了半夜才把王妃从鬼门关拉回来! 幸好最后有惊无险,否则玄翎居的那些下人可都活不成了啊!” “啊?!怎么会这样?那淮王妃后来没事吧?对了,那孩子呢?孩子情况如何?也一并救下了?” “恩?红霓,你一个新来的,总打探这些做什么,王爷和王妃之间那些事,哪是我们这些下人能非议的,唉,咱们几个怕是连玄翎居的大门都进不了,只能一辈子待在这外院了。” 被叫做红霓的婢女低垂着头,遮挡在衣袖下的双手紧握成拳,用力攥着,她脸色平静,看不出任何变化,但那双紧盯着地面的眼睛却瞬息万变,瞳孔猛烈的收缩着…… “哎,你们快看,那几个就是玄翎居的侍女,你看人家那衣裳,多好看,那料子看着就很滑溜,穿在身上定然舒服极了!” 那个叫碧草的婢女拉扯着旁边的人,一脸羡慕的低声道。 “哦,对了,我听黄大厨说玄翎居的下人都换了一批,这几个估计就是新入选的,看着都很面生。” “什么!阿月,你说什么!内院换新人了,怎么没通知咱们,说不准我还能被选上去侍候王妃呢!”碧草大声喊到,突然挑高的声音吸引了不少路过的视线。 那几个在一群婢女中地位明显高出一截的内院侍女正好经过。 “王妃和孩子的情况究竟如何了?几位姐姐可否告知一二,小妹实在是担心的紧!” 突然横挡在前方的身影让那几个衣着光鲜的侍女停下了脚步。 她们抬头看了一眼阻住去路的人,很快移开目光,转身错步绕过去,又像什么都没发生般向前走去。 “红霓!你这个死丫头,疯了吗!刚来就惹事儿,怎么上去自找麻烦,那些虽然也是婢女,可人家是王妃和殿下身边的人,保不齐一句话就让咱们流落街头了!” 被一顿训斥的红霓始终盯着前面的背影,目光中渐渐流露出不顾一切的决绝。 本不该问的,终究还是一时没忍住,太冲动了!也不知那人到底怎么样了,希望不会太晚,一切还来得及…… 无论如何,一定不能有负师父之托!就算今日命丧于此,只要能保住那个人和她的血脉,也算报了师父多年的养育教授之恩,虽死无憾! 玄翎居 穆玄翎闭着眼睛感受着脸颊上游走的手指,熟悉的温度让她不由得翘起了嘴角…… “玄翎,醒了就睁开眼睛,让本王好好看看你。” 男子的声音似水温柔,好似午后的暖阳抚慰着女子疲倦的躯体。 床上躺着的绝色女子纤长的睫毛轻颤,终于睁开了紧闭的双眼。 她淡紫色的眼眸一瞬看进了面前男子墨色的双瞳里,两双风情各异的眼睛静静的对视着,缱绻无声…… “玄翎,你的眼睛,” 坐在床边的男子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女子的眼眶,语气犹疑,欲言又止…… “恩?眼睛?”半躺着的女子从锦被里抽出雪白的手臂,抚上自己的酸涩异常的眼睛。 突然,那女子的动作一顿,想起什么似的,面色一紧,一下从被子里坐起身,双手大力拉开了盖在身上的锦被…… “炎,我们的孩子呢?让她们抱过来,我想看看。” 那一脸病容的美丽女子伸手扯了扯身旁男子的衣袖,她美眸流转,一瞬不瞬的凝视着男子俊美的脸,她苍白如纸的面颊上渐渐泛起了红晕,像即将绽放的花朵,含羞带怯,欲说还休…… 此时此刻的女子似乎变成了初次遇见意中人的无知少女,情窦初开,手足无措,而不是如今已为人母的成熟妇人。 终于,有孩子了,属于她和他的孩子……穆玄翎长久的沉浸在喜悦中,没有发现眼前男子眸中一闪而逝的冰冷。 半晌未得到任何回应,女子紫色的眼眸里迅速闪过一丝慌乱,她抬头环视了一圈,视线定在身侧低垂着头的男子身上,执着的等待着…… “孩子,先天有疾,昨夜已经……” 那男子没有再说下去,颓然的垂下了肩膀,几缕过长的黑发从他的鬓间垂落,难言的凄凉…… 那女子难以置信般睁大了双眼,目光空洞的垂头盯住自己干扁的腹部,她紫水晶般的眼眸深处渐渐变得血红一片,瞳孔猛烈的阵阵紧缩着…… 女子猛的扭过头,目光犀利的盯着床边的男子,“你再说一遍,我的孩子,她怎么了? 先天有疾?什么疾?呵,怎么可能!昨夜,我分明听见了她的哭声,她哭得声音那么响,那么亮,我还抱过她,我抱着她,我们都睡着了,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就,我不该睡着的,不该睡着的……” “来人!春桃,冬雪,你们都进来,去,孩子,去找,我要见我的孩子,现在就要!” 说话的女子语气越来越急切,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她弯着上身,双手紧紧的捂着嘴,目光依旧死死的盯着自己平坦的小腹…… 应声走进里屋的几个侍女躬身低头站成了一排,其中一个清瘦高挑的侍女恭声道:”王爷,王妃,有何吩咐,可是王妃身子不适,要请太医过来吗?“ 陌生的声音让穆玄翎眸光一紧,她迅速抬起头盯着地上站着的几人,“抬起头来,让我看看你们的脸。” 面前几张完全陌生的人脸让穆玄翎皱紧了眉头,她淡紫色的眼眸深处闪过一抹痛色。 她侧眸厉声道:”你们是谁?谁允许你们进我的寝殿!不知道我素来不喜陌生人的气息吗!出去!都出去!永远不要再进来!“ “翎儿,几个下人而已,不值得你动气,你现今身子虚,不可再为那些无谓的人伤神,她们是本王亲自为你选的侍女,你若不喜,我再换几个便是。” 坐在床边的长发男子揽着女子的双肩,在她的耳边温声道。 “殷重炎,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你明知春桃和冬雪她们几个是我幼年结识的挚友,从小到大,相伴多年,她们本不是伺候人的丫环,是为了陪我,才一起进的王府。“ “这些,你不是都清楚吗?那么,你这样做,究竟为什么?!“ “淮王殿下,你一定要把所有我熟悉的,依恋的,都从我身边夺走才安心吗?!“ “你告诉我,我们的孩子她到底在哪儿!在哪儿啊!你把她弄到哪儿去了?!“ “你说话啊!那些天衣无缝的解释呢,还没想好是吗?那我们孩子的名字呢?你想好了吗?” 凌乱的大床上,陷入癫狂的女子歇斯底里的大声吼叫着,她用尽全身气力,狠命捶打推搡着男子紧贴的胸膛,然而,不管她怎样挣扎,始终都无法挣脱身后紧追而来的怀抱…… 这个让她曾经无比心安,无比依恋的怀抱此刻还是传递着阵阵暖意,温暖如初。 然而,这个密不透风的怀抱再也无法融化她冻结成冰的心…… 穆玄翎渐渐不再挣扎,木然的半睁着双眼,安静得像是睡着了。 “玄翎,你怎么样?冷静一下,你经过昨夜,元气已伤,如今全身气血两虚,不可再像从前那般不管不顾,需得静心调养。” 长发男子一手轻轻拍着女子的后背,一手紧紧握住女子冰凉的手,俯身在她耳边,继续轻声道: “至于孩子,翎儿,你听本王说,既然事已至此,我们只能祈求孩子在那边一切安好, 你我都正值风华,只待你养好身子,我们再要一个便好。” “玄翎,你知道的,于本王而言,你永远都是最重要的。“ “就如你当初为了嫁给本王,断绝了所有过往,只要是为了你,我殷重炎甘愿舍弃现在拥有的一切,只要你穆玄翎一句话,我还是那个随时等着与你携手天涯的殷七郎,一如当年我们的约定。“ “我与你定下一世之约,这么多年,世事变迁,但对你的心,我,不曾有分毫改变,我以为你亦是如此。” ”你穆玄翎依旧是我殷重炎许下一世的心悦之人,我们的约定,我也从未有片刻遗忘,玄翎,你该知我心中所想。” 男子温热的双手紧紧握着女子寒冰般的手,轻轻掰开她细长的指节,继而十指相扣。 他摩挲着她的指节,为她源源传递着热度。 男子身体前倾,温柔的亲吻着女子麻木的侧脸,他的薄唇在她的脸颊上流连,印下一个又一个细碎的浅吻。 他盯着她呆滞无波的双眼,湿热的双唇带着不容推拒的力度,吻过她的眼皮,眼角。 他垂眸看着她依旧毫无反应的眼睛,墨色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不甘。 他身体微微后退,滚烫的双唇离开了她的眼睛。他双手轻捧着她的脸颊,微微用力抚摸着。 不知过了多久,男子双眼眯起,盯着女子润泽光亮的双唇,俊美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个满足的浅笑。 他一手摸着她的后颈,微一用力,直至二人额头相抵,他凝视着她淡紫色的眼眸,无限接近的距离,他子夜般的眼眸里不可抑制的涌上痴迷之色,反复低喃着,只有你,我只要你…… 然,不论男子怎样温情脉脉,百般呵护,女子始终不曾有任何回应。 她和他相识六年,结为夫妻四年,日夜相伴数十载,曾经让她心动不已,嗜骨失魂的亲密温存此刻却让她全身的血液都开始逆流,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殿下,我累了,想安歇了。” 女子侧过头,避开男子烫人的双唇,无神的双眼扫过面前紧紧搂抱着自己的男子,低声道。 她的声音嘶哑艰涩,说完就转过了头,呆呆地看着地面…… “好,翎儿,你先睡一会儿,本王去处理一些事,晚些再来看你,记住,不可再胡思乱想。” 殷重炎说着从床边起身,整理了一下衣领,他转过身,暗中平复着急促的喘息,他垂眸扫了一眼自己,雌雄莫辨的脸上泛起一丝苦笑…… 殷重炎转身看着已经背对着自己躺下的女子,幽暗的双眼里掠过几分不忍,转瞬即逝,快得似乎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他俯下身,吻了一下女子的鬓角,在她耳边柔声道:“翎儿,就算是为了本王,你也要保重好自己的身子,不是说好,这一世,执子之手,共赏这万里河山吗?” 第5章 黑暗中的守护者 玄翎居 躺在雕花大床上的女子一动不动,毫无声息,若不是不时微微起伏的胸脯,会让人怀疑那是一具在黑夜中永远沉睡的尸体。 女子双眼大睁着,空洞的眼神看向虚无的黑夜。 那双即使在一片漆黑中依旧隐隐发出紫色微光的双眸看起来诡异阴森却又神秘美丽,眼波摇曳中散发致命诱惑…… 突然,女子一直涣散无神的双眼骤然聚起风暴,她猛的转头,目光凌厉的射向里屋的屏风…… 穆玄翎迅速从床上一跃而下,随手自梳妆台上抓起一根尖利的发簪,弓着身子,屏息凝神,轻手轻脚的靠近屏风的里侧…… 恩?皱眉看着空无一人的屏风内侧,莫非是错觉?穆玄翎猛的转头,目光警惕的四下查探着…… “呵呵” 身后传来的几声低笑让穆玄翎脸色一紧,她眸中一瞬闪过种种…… 穆玄翎正要转身回头,颈间一瞬袭来的阵阵冰凉让她瞬间停下了动作。 “师姐,许久未见,你这是何意?!” 穆玄翎试着动了动,颈间立刻传来一阵刺骨的疼痛。 “小师妹,不要心急,乖乖站着别动,否则再伤了你,师姐可是会心疼的!” 穆玄翎听着耳后分外熟悉的声音,呼吸间双手无力的垂落,她轻叹了一声,闭上了干涩的双眼,身躯缓缓向后靠近了那个温软的身体。 在穆玄翎一有动作的刹那间,抵着她脖颈的匕首瞬间滑落在地,两条温热绵软的胳膊环住了她疲惫不堪的身体。 “师姐怎会突然过来,自流云州一别,你我居然已有3年未见了……” 穆玄翎安心的靠着身后的人,似感叹又似怅惘的低声道。 “师姐,不管你此来目的为何,此刻你就在我身后,让我靠着,一如小时候那样,真好!” 穆玄翎抬手抚摸着自己单薄的小腹,缓缓睁开紧闭着的双眼,她声音嘶哑,磕磕巴巴的轻声道:“青夏师姐,你可知今日本该是我此生最开心的日子,昨夜生死一线的时候,我不曾有过片刻迟疑,我原想就算是舍了这条命,也定要留住自己的血脉,守住那孩子,我的孩子。“ “可你知道吗?我甚至都来不及再抱抱她,她就突然从我面前消失了,没有了,就像我从来没有怀过这个孩子,似乎这一切都是一场梦,一个荒唐可笑的梦。” 身后突然撤离的身体让陷入神伤中的穆玄翎没有防备的向后倒去…… 身体即将砸向地板的时候,穆玄翎像是惊醒了一般,她迅速一手向后撑在地上,侧转半身,略一发力,身形在半空中一转,就稳稳的站在了地上。 “青夏师姐,你,” 穆玄翎站定后,平复了一会儿呼吸,这才抬头看着一直在侧冷眼旁观的穆青夏,幽静的双眸中依旧留有受伤的痕迹。 “看来小师妹是真的伤心了。” 穆青夏身形一晃,转瞬移到屋内的大床上坐下,她向她招了招手,虽心中疑虑,但穆玄翎还是很快走到床边,一脸欲言又止的看着这张黑暗中有些陌生的脸。 “青夏师姐,我猜你既然在这个时候现身,就已经知道了我的事,是不是师父让你来找我的?” 穆玄翎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脱口问道,她身躯挺直,双眼一瞬不瞬的盯着床上的人,眸中难掩期待之色。 “虽然你自小就冰雪聪明,一点就透,但这次恐怕要失望了。“ “四年前你不顾师父的劝阻,不惜自废十几年辛苦修习的一身武功,执意要脱离我天玄门。“ “你伤重离开的第二日,师父只留下一封书信,也走了,这么多年,众师兄妹一直在各地苦苦寻找,也未能探得师父的一丝行迹。“ “也难怪,他若是想要隐匿行踪,又怎会让我们找到呢?” “什么?师父他,” 穆玄翎闻言身体摇晃了几下,失力的坐在了地上。她低垂着头,黯淡的眼眸中似有泪光闪过,“是我有负于师父,对不起你们。” 穆青夏从床上站起身,走到穆玄翎脚边俯下身,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道: “穆玄翎,你当初辜负师父的一片苦心,不顾我等同门师兄妹的再三劝阻,一心背离师门,只为了跟那个男人厮守!“ “如今数年光阴弹指一瞬,你再回头看看你自己,除了一具残败不堪的身体,你还剩下了什么?“ “那个男人,他心中可有你?这么多年,我以为你早该冷静下来,看透了。“ “你自以为他与你定下一世之约,死生不负。“ “甚至甘愿为了他,明知自己的身体不宜受孕,还拼命诞下子嗣,你以为那个男人会因此感激你吗?你以为他会如你所愿做一个慈爱的好父亲?“ “那现在,你用半条命换来的孩子呢?他有看过一眼吗?失去后,他也如你这般,伤心欲绝,夜不能眠吗?“ “穆玄翎,你最近有好好看过那个男人的眼睛吗?那里是否还有你所追寻的一切?你可曾确认过?” “我穆青夏若不是亲眼所见,绝不会相信你就是我那曾一度引以为傲的小师妹。“ “穆玄翎,你太让我失望了,师父若是看见你如今这副软弱可欺的模样,也定然会后悔当年收下你!“ “你与我天玄门本早已恩怨两清,江湖不见。“ “今天来此见你一面,是我感念从小到大的姐妹情分,来与你做个了断。“ “从今往后,你我不必再见,就当没有我这个师姐,你好自为之!” 穆青夏冷冷的说完,脚下蓄力,正要离开,突然双腿被紧紧的抱住了。 “师姐,你别走,告诉我,孩子呢?她在哪儿?你一定是知道的,他是骗我的,对吗?那个孩子没有死,一定是被人藏起来了!对,定是这样!” “那是你的孩子,跟我有何干系,我又怎会知道那个孩子的所在,既然那个男人那样跟你说,那孩子,该是凶多吉少了吧。” 死死抱住穆青夏双腿的手无意识的滑落,穆青夏脚下一错步,轻易挣脱了穆玄翎的绵软无力的双臂。 穆青夏回头看着身后万念俱灰的人,幽深的双眸中闪过几分不忍…… 穆青夏用力咬了咬嘴唇,抬手擦过顺着嘴角流下的血丝,目光一凌,她最后回眸看了一眼地上行尸走肉般的人,双足一蹬,跃过窗户,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中…… 玄翎,你不要怪我狠心,为了让你能早日看清那个男人的真面目,也为了从他手里保护好你的孩子,师姐唯有如此…… 至于你的孩子,我自会为她安排妥当,只要我穆青夏活着一日,便不会让她有任何闪失! 毕竟,那个孩子身上流的,是你的血…… 穆青夏几个纵跃,停在了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上,她自袖中取出一张薄如蝉翼的软皮,轻轻的敷在了脸上…… 穆青夏飞身掠到了王府内院的鱼塘边,借着月光,透过清澈的池水,仔细的查看着自己的脸…… 半晌过后,伏在鱼塘边上的女子朝着池水绽开了一个妖娆惑人的微笑,池中随波浮动的那张脸也同时荡漾着妖娆妩媚的笑容…… 呵,银鲤吗? 那个人还真是喜欢池中这些整日张着嘴等待投喂的玩物,不然,怎会给她取一条鱼的名字呢? 身后王府花园中传来一阵窸窸簌簌的声音,穆青夏眼底暗光流转,抬头望向黑暗中的花园。她凝神静听,在那声音又响起的一瞬,足尖轻点,飞身掠了过去…… ”你是何人?!为何深夜来此?有何目的?!“ “银鲤,是我,红霓。“压低声音说话的人抬手拉下了面上蒙着的黑布,露出了整张脸。 借着月光,穆青夏看清了眼前的人。她收回抵着黑衣人心脏的匕首,鼻尖微皱,沉声道:”你身上怎会有如此浓重的血腥气,莫非受伤了?孩子呢?莫不是遭遇了不测!“ ”不必忧心,孩子我已送到那人手中,这身上的伤,是适才潜回王府时被当作刺客围攻所受。“ 说话的黑衣女子气息紊乱,声音断断续续…… ”你为何还折返回来,愚蠢,岂非自投罗网!“ ”红霓刚来王府不久,这时消失,难保王爷不会起疑心,所以,不如暂且留在府中,想办法入玄翎居,也好在王妃身边保护她。“ “昨夜为保住王妃血脉,红霓本已保定必死之心,若不是得你暗中相助,我此刻恐怕早已丧命,更不提完成所托之事。“ “你于我,早已是救命恩人,我虽不知你真实身份,但你我目的相近,既如此,与其单枪匹马,独自在此周旋,不如多我一人,届时若有何不测,凭你我二人的身手,里应外合,全身而退并非没有可能。“ 红霓提着一口气,没有间断的说完,全身失力的靠在身后的巨石上,抬起手臂,擦着额头上的汗水。 ”不行,你不能继续留在王府,王爷那边,我自有办法打消他的疑虑,他现今以为那孩子已被我处理掉, “你切记,绝不可与任何人提及昨夜之事,至于你,我会安排个尸体,向王爷禀报你死于急病,对他而言,你不过是个无名的下人,生死本就在他的一念之间,自然不会起疑。“ 穆青夏抬手止住了黑衣女子要出口的话,继续沉声道: “你也不必感谢我,我本无意施恩于你, “其实,昨夜就算没有你,我也会安排其他人暗中护住那个孩子。“ “你的出现,倒是帮了我的忙,我也不追究你受何人指派,混进王府。“ “既然我们都有不顾性命也要守护之人,首先,要记得,保住自己的性命,你必须马上离开此处,不可再回来!” “那你呢?你要一直留在王府,万一他有所察觉,那个王爷是不会放过你的!”黑衣女子急迫的低声道。 “你只需管好你自己,我亦是如此,其他的,不必再多说。” “那好,最后问一句,我还能为你做什么吗?” 穆青夏猛地转过头,盯着黑衣女子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若是可以,你替我去看一眼那个孩子,看看她好不好,刚一出生就被迫离开自己的生母,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好,实不相瞒,我本就打算跟在那人身边,暗中保护那个孩子。‘ 穆青夏闻言忽然出手扼住黑衣女子的咽喉,双眼狠戾的盯着她,咬牙道: ”跟着那人?暗中保护?我倒是小看你了,我早该想到,你不会无缘无故的豁出性命保护一个不相干的孩子,原来,你居然是那个人派来的,跟着我师兄和那孩子,怕是另有所图吧!“ “咳,咳,我知你不信任我,但我发誓决不会做任何伤害到那个孩子的事儿,这一点,你大可放心!”被卡住喉咙的黑衣女子艰难的说道。 穆青夏正要再说什么,忽然院中传来一阵杂乱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有人高呼道: “有刺客!快,抓刺客!来人呢,有刺客!” 穆青夏迅速收回捏着黑衣女子脖子的手,二人相视一眼,点了点头,同时纵身向相反的方向掠去,很快消失在了无边夜色中。 第6章 噩梦中的星光 “千秋,你怎么才到!啧,快走几步,赶紧去上妆换衣服,在晚一分钟,刘导就扛着道具组最大那把大刀杀过来了!看他那样儿可气的不轻,你估计不会好过了!” ”也是,人家国际大名导都一早就过来了,光是等你这个女一号,全剧组早茶都喝了三拨了,唉,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 身穿一身墨青色西装的男人嘴里还在念叨着,一把拉过穆千秋的手,脚下生风的疾步走着。 穆千秋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情景,分明是她被“害死“前准备去试镜的那部剧——《浴火之城》的拍摄现场。 怎么回事?她不是已经穿去古代那个什么王公贵族的家,还变成一个刚从娘胎里爬出来没几天的小婴儿了吗?什么时候又回来了?她怎么不记得? 上帝啊!不带这么玩儿人的吧!是不是有点儿太刺激了!关键是,这进度,会不会有点儿太超前,她又从巴掌大的婴儿一转身变回二十多岁了!这么折腾人,不参考一下主角的意见吗? 而且,似乎有什么重大的bug被忽略了,是什么来着? 穆千秋低头看着一大一小两只交握的手,熟悉的温度让她不由得眼眶微涩,鼻子发酸。 实际年龄已近30岁,而且最近几天接连遭遇了背叛,谋害,接着又离奇穿越,重生,此刻身处这里,还不知道又是什么情况的穆千秋已经深感疲惫。 她看着前面高大挺拔的背影,看着看着就流下了眼泪…… 都多长时间没哭过了,三年,五年,好像更久…… 因为,很多年以前,穆千秋不小心知道了一个人的一个秘密,从那以后,不管遇到什么,她都没再哭过了,后来,也就慢慢习惯了,有时候想哭都哭不出来了。 当然,除了在演戏的时候,剧情需要嘛,偶尔哭上几场,她还是很敬业的…… 即使时间紧迫,男人的脸上依旧始终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脚步迅速却不见丝毫凌乱,雷厉风行中犹透着一股优雅从容,让周围的人都不自觉地停下了谈笑,为二人腾出了一条便利通道。 ”唉,总算赶上了!快进去,化妆师和你的助理都在里面等着呢,你再不出现,那几个小姑娘估计又该急哭了。“ 看起来三十多岁的男人转过身,麻利的脱下西装外套,皱眉低声自语着,走这么几步就出汗了!看来还是锻炼不足啊! 男人背靠着墙站着,抬手摘下眼镜,正要擦拭,眼角余光偶然扫到还杵在一旁,一动不动的人…… “啪” 那副看起来普通,实际上价值不菲的眼镜随声落地,在被它的男主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一脚踩过之后,“咔嚓”一声,正式粉身碎骨了…… “穆千秋,你怎么还愣在这儿!你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等着你吗?!你是成心的吧!” ”行,现在人红了,主意也硬了,我这个经纪人做不了你的主了,你赌上你的星途跟我闹,不就是想让那个来路不明的男人取代我,当这个吃力不讨好的经纪人吗?“ ”我早就跟你说过,事业和感情不要掺和在一起,就算你再爱那个男人,也不见得他就能当好你的经纪人!” ”行,我不陪你玩了,你想怎么样,都随你吧。以后的路,既然有人陪你走,那我这个多余的人就不奉陪了。” 眼看着情形不对,眼前这人都要走了,穆千秋赶忙伸手拽住那男人的胳膊,死死抓着不松开,抬起哭得稀里哗啦的脸,泪眼模糊中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上摆着她从来没见过的表情。 盛雪龙满脸惊愕的看着面前这张涕泗横流的脸,他抬起另一只没被绑架的手,习惯性的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眼镜。 然后,直到手指戳到了眼睛里,盛雪龙才恍然想起,戴了多年的眼镜就在刚刚因他一“失足”,就地阵亡了…… 盛雪龙用力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然后闭上,睁开,再闭上,反复几次之后,终于肯定眼前看到的这让他心脏病发作的不美好的画面,不是他眼睛的错觉…… 盛雪龙从西装外套里摸出一叠纸巾,想为穆千秋擦开脸上的泪水。 然而,一向精明干练,事事得心应手的男经纪人这次却发挥失常,手指哆哆嗦嗦,抖来抖去,轻一下,重一下的在穆千秋那张洪水泛滥的脸上乱戳…… “千秋,你别哭了,先不哭好不好,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你跟我说说。” ”就像以前每次那样,我会都处理好的,不会出什么问题,放宽心,没事儿的。” ”说实话,从看着你入圈一晃这么多年,风浪起伏也经历过不少了,很少看见你哭,更别提哭成这幅尊容,你这样,我看着也不好受……” 在人前背后,台上台下,一贯泰然自若,游刃有余的王牌经纪人盛雪龙其实有一个不为人知的致命弱点,那就是穆千秋的眼泪。 对,从盛雪龙第一次看见穆千秋哭,这个一心扑在事业上,手把手带出不少明星大腕儿,至今不谈婚姻的男人就清楚地知道,他是看不得这个小姑娘的眼泪的,看一次,心就跟着抽一下。 那女孩子顺着脸蛋流下的几滴泪水,就像什么一击毙命的暗器,隔空打到了盛雪龙的身上,似乎比那杯打翻了的咖啡更烫手…… 那是盛雪龙第一次遇见穆千秋,那时,他们一个是刚入圈没几天,不得门路,四处碰壁的穷酸小新人,一个是手握数名一线大咖,浸淫娱乐圈多年,战绩斐然,背景雄厚的王牌经纪人。 那天下午,得空和几个圈内人到盛帝娱乐公司楼下的咖啡屋躲清闲的盛雪龙像往常一样,坐在靠窗的位置,品着咖啡,漫不经心的应付着对面的人,甚感无聊的他把目光投向了窗外,然后,就看到了那个让他印象颇深的画面。 画面中走来一个打扮清秀的女孩儿,看起来不过是14,15岁的少女。 那女孩儿低着头,看不清面容,她走的很慢,然后突然停下了。 她从背包里拿出手机,飞快地点了几下,接着拿起来紧贴着耳朵,看着有些紧张的在原地走来走去。 过了好一会儿,那女孩儿猛地停住了脚步,身体站得直直的,手指紧抓着耳边的手机,嘴唇不停的开开合合,应该是在滔滔不绝的跟电话那头的人讲着什么。 看那女孩儿旁若无人,手舞足蹈的比划着,似乎还很高兴的样子…… 恩,从侧脸来看,长得应该不差,比公司里新签的那些量产美人们要自然多了,唉,这年头,想要个高质量,纯天然的种子也不容易啊。 盛雪龙心中略一感慨,正打算收回目光,突然,外面的马路上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音乐声,那狂野爆发的快节奏听着像重金属摇滚乐。 只见几辆外形炫酷的黑色机车由远及近轰鸣着,叫嚣着疾驶而来,几个争风飚车的男孩儿互相比着手势,叫骂着。 让盛雪龙意外的是,其中一个架着副大墨镜,骂骂咧咧,一脸嚣张的不良少年不知看到了什么…… 只见那不良少年突然双手放开车把,在马路两边的人心惊肉跳,四处逃窜的视线中直起上身,摘下了墨镜,呆呆地看着一个方向,他伸手探向那个方向,似乎想抓住什么…… 那如痴如醉的模样,好像看到了天仙下凡…… 终于,让马路众人担心的一幕发生了。 他们一脸惊恐的边逃命边骂,真是造孽啊! 好好的孩子不学好,大白天的,大马路上,非要飙车!飙车还不好好飙,耍什么把式,没那个本事自己送命就算了还要拉上他们,这个马路杀手!真是倒了血霉了! 由于驾驶员的”失常“,失去控制的重型机车在一路横冲直撞,铲倒路旁的几排大树后,终于熄火了。 然后奇迹般的只有几个顾着看热闹,腿脚慢的轻伤了,其余有先见之明的皆逃过一劫。 不过,那个满头是血,栽倒在一堆机车碎片里的男孩儿是死是活,就不敢保证了…… 盛雪龙端着咖啡,目睹了一场意料之中,”惊心动魄”的车祸,他黑亮的双眼闪过一丝疑惑,那男孩儿刚刚到底看到了什么?看那个方向,好像是冲着这边? 盛雪龙奇怪的左右张望着,寻找着诱发眼前这起车祸的导火索。 突然,他的视线猛地定住了,深邃的双眸中闪过几分难以置信的神色,她,那个女孩儿居然还在打电话?明明眼前发生了那么”吓人“的意外事故,无视?装没看见? 似乎是马路上围着惨烈的车祸现场,一直叽叽喳喳的人群太吵了,一直背对着窗子的女孩儿突然转过了身,她一手按着电话,一手捂着另一只耳朵,似乎极力想隔断外界的喧闹。 然后,那女孩儿抬起了头,露出了被长发挡住的脸…… ”啪“ 盛雪龙一直端在手里的咖啡杯毫无预兆的砸在了桌子上,滚烫的咖啡飞溅的到处都是,大部分都洒到了他的衣服上和手上…… 盛雪龙听到桌子对面的那几个朋友好像在大声说着什么,他感到似乎有人冲到了自己身前,在为他擦拭着衣服和手。 原来如此,让那个飙车少年头破血流的,是这张脸啊,呵,真是现场版“祸水红颜”…… 盛雪龙目不转睛的盯着站在窗外的女孩儿,看着那女孩儿依旧在打电话,她的嘴唇还是在不停的上下开合,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但是,盛雪龙此刻却不知道,那女孩儿是在高兴?还是悲伤? 因为,少女的嘴角上扬,唇边带笑,分明是开心的弧度,但她的眼角下垂,眸光黯淡,不时滚落几滴清泪…… 盛雪龙出神的看着女孩的脸,凝视着她脸上的泪痕,他抬起尚留有污渍的通红的手,按压着自己一下一下抽疼的心脏。 为什么,你流一滴泪,我就要”心疼“一次,莫非,你是我前世未偿的债,所以,这辈子,你是来要债的?那么,这回,逃不掉了吗? 胸腔中涌起的一阵强烈的憋闷感让陷入回忆中的盛雪龙难受的皱了一下眉,他抬手用力摁着心脏的位置,按压了几下,幽深的双眼始终不离面前还在哭泣的女人。 ”千秋,真的,别再哭了,我快要受不了了!说起来,你这样,可不像个新婚没几天的女人,你现在难道不应该对着我笑吗?不应该很幸福吗?小祖宗,算我求你,别再流眼泪了……“ 嘎?新婚?谁啊?我吗?和谁?! 笑?!现在这个情况,她能笑得出来吗?! 由于传入耳边的”新闻“内容实在太惊悚,穆千秋在把积攒了十几年的眼泪都流的差不多以后,很快停止了哭泣。 就像她开始哭时那般无声无息,她不哭了,也安安静静,没什么过多的情绪外露。 就好像刚刚是在彩排,剧中的女人因为错失爱人而失声痛哭…… 盛雪龙随手把挂在臂弯里的西装扔到身后,泛着血丝的双眼紧紧盯着”恢复正常“的女人,他身体前倾,靠近她的脸,伸手抚过她两颊的泪痕,疲惫不堪的哑声问道:”千秋,你现在,幸福吗?“ 穆千秋费力的撑开哭肿的眼皮,看着男人尖尖的下巴,呃,没刮胡子吗?这可不像她印象中那个注重形象的男人啊。 幸福吗?不幸福吗? 穆千秋第一次认真地思考着…… 然,此题,无解…… ”她自然是幸福的,因为,她跟能让她幸福的人在一起。你说是吗?我美丽又可爱的妻子。“ 身后响起的男声是那么熟悉,熟悉到让穆千秋仿佛一瞬又回到了那个无处可逃的车厢内,呼啸而来的海水还是带着毁灭一切的绝望…… 穆千秋抬眸看着对面盛雪龙执着等待的眼睛,是还在等她的答案吗?幸福或是不幸福? 那是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谈论的,于她,此时此地,太过奢侈,太过讽刺…… 穆千秋镇静心神,回头看着向自己走来的男人,不过是换了一张脸,明明还是那个人,四年的朝夕相对,她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说实话,穆千秋从来没想过,再一次看见这个把她推向死亡深渊的凶手,会是什么感觉,憎恨?失望?痛苦?恐惧? 现在看来,都不是,平淡的让她提不起一丝兴致,内心居然没有丝毫波澜。 有点儿意外?不是吗? 秦云洛,你果然还是你,年少相识,至今十几年过去了,你其实一直都没变过,无所谓好坏。 只不过,后来,是我蒙住了自己的双眼,自欺欺人了那么多年。 我以为,至少,我们拥有同一份痛楚,失去了同一个人,那份同样的怀念会让我们相伴着熬过那些冰冷的夜晚。 不过从最后我们的结局来看,我和你,还是都错了,我们注定不可能相安无事,相伴到老。这样的两个人,又怎么可能结为夫妻呢?就算出双入对,又何来幸福? 所以说,这个漫长的噩梦,是不是可以醒来了? 真是可叹,明明只是一场梦,梦中人却尚不知自己是在梦里…… 穆千秋没有再看走近身边的秦云洛一眼,她侧头对着盛雪龙,笑得没心没肺,她对他说,早就知道你最受不了女人的眼泪了,所以,这次是在梦里,是例外,如果能再见到,如你所愿,我会天天对着你笑的…… 你知道吗?盛雪龙,如果这是个让我避之不及的噩梦,那么,你的出现,是让我从黑暗中醒来的唯一星光,哪怕是在虚无可悲的梦境里,能再见你一面,真好…… 穆千秋转身向外跑去,她跑得很快,跑过人来人往的拍摄场,跑向前方火焰冲天的高台。 而后,在狂风火舞中,她纵身一跃,跳进了那浴火之城…… “哎!怎么回事!刘导,你刚刚拍进去了吗?真是的,搞什么突然袭击,这什么女一号,连服装都不换……” 身体在热风中急速下坠的穆千秋耳边似乎传来了副导演和剧组那些人骂骂咧咧的抱怨声。 这样,真好啊! 要是真能在那个剧组,拍完那部剧,就好了。 “啊啊啊!师父,师父,不好了!你快来,来看看,她不动了,她死了!” 在噩梦中挣扎着醒来的穆千秋还没等睁眼,就听见又有人对她宣判了死刑。她无奈的撩起疲惫的眼皮,想看看刚刚发出鬼叫咒她死的是谁,那声音听着怎么那么稚嫩呢?好像个小孩儿? 然后,穆千秋的眼前突然晃过一张缠满绷带的人脸,恩,确切地说,是“小人脸“,因为,这张脸,看着真的很小啊,这脸的主人,大概也就6,7岁吧? 不过,比较奇特的是,这小男孩满脸都缠着层层绷带,几乎连头发都包裹住了,整个一活脱脱的木乃伊,呃,对,是缩水了的木乃伊…… 心下有些奇怪的穆千秋正要转头看看四周,突然,笼罩在头顶上方的一大片黑影让她不得不费力的仰起头,向身后看去…… 啊啊啊啊啊!那是什么东西?鬼?真的有鬼吗?不会是鬼面妖怪吧?! ”哇----哇---”一声响亮的婴儿哭声突兀的震荡在空气中。 身心俱疲,饥肠辘辘,又连番遭受各种”惊吓”的婴儿版穆千秋在大哭了几声后,头一歪,很不争气的晕过去了…… ”师父,你看,她又死了。“小绷带男无所谓的说道。 ”我不是你师父。“一个清冷孤傲的男声淡淡道。 说话的正是那压垮穆千秋最后心理防线的鬼面男子。 第7章 青面人与木乃伊 穆千秋压低了帽檐,动作熟练的戴好墨镜和口罩,她仰头深吸一口气,双拳紧握,在原地蹦蹦跳跳了几下之后,飞快地向前奔跑起来,她跑得很快,姿势优美,动作流畅,就像正在参加长跑比赛的运动员。 终于,一直保持全速前进的穆千秋气喘吁吁的停在了一栋年代久远的小房子前,她在那房子四周左右张望,徘徊了好一会儿,看起来就像个装扮诡异的可疑人物…… 在确定四下无人之后,穆千秋迅速推开半掩的大门,经过花草荒芜的庭院,一路小跑着停在门廊边。 穆千秋先是伸手轻轻敲了敲门,等了片刻无人回应之后,又动作麻利的从身上挎着的小包里摸出一串钥匙。 一阵叮铃哐啷的响动之后,穆千秋转动了一下发出刺耳噪音的门把手,轻轻推开了那扇木色的房门。 ”爸,我回来了,你看我这次给你带了什么礼物!“ 穆千秋三下五除二的摘掉了全身那套”可疑”的黑色装备,高声向里屋喊着。 她的胸脯因为长时间的剧烈运动还在急速起伏,然而,那语气里的欢欣雀跃好像暮色里的一盏明灯,瞬间照亮了昏暗的房间。 听到声音走出来的中年男人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他伸手把穆千秋随手扔在沙发上的帽子,墨镜和口罩都一件一件捡起来,挂好后,才回头看着在房间里上蹿下跳的女孩儿,温声催促着,快去洗手,爸今天做了很多你爱吃的菜,好好庆祝一下。“ 正围着中年男人问东问西,兴致勃勃的穆千秋突然停下了所有的动作。 她愣愣的看着面前的男人,哑着嗓子低声问道:”爸,你今天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还给我做了饭,已经三年了,我没吃过家里的饭菜。“ “前几年,你还编各种借口,出去躲着我,后来,你干脆什么理由都不找了。“ “总之一句话,就是不原意见我,我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也跟我说不了几句话,更别提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了。“ “你今天这样,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穆千秋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她伸手拉着对面男人的胳膊,倔强的看着他的眼睛。 “秋儿,你怎么了?胡说什么呢?你这个没良心的,从生下你到现在,我哪天没给你吃饭,饿着你了,还三年,五年的瞎说八道!” ”我看你是没日没夜的演戏,终于演傻了吧,回来呆不上几个小时,还废话连篇的胡扯,赶紧过来吃饭,真是,还哭上了,长多大了,也不让人省心!” 穆千秋迈开双腿,机械的挪到饭桌旁坐下,她只顾闷倒头扒饭,脑袋里不停闪过各种乱七八糟,杂乱无章的画面。 穆千秋像个精神分裂的患者,已经分不清哪些是真实,那些是虚妄,哪里是现实,哪里又开始是梦境…… 她双目失神的盯着碗里的饭菜,尽管头痛欲裂,还是努力梳理着各种纷乱的信息。 穆千秋看着又一次被夹放在自己碗里的排骨,喉头一哽,鼻子一抽,眼眶一热,眼泪就像拧开的水龙头,哗啦啦的流下来。 她在泪水中释然的想着,眼前这所有,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辨不清又如何? 至少,在这里,她终于又见到了此生唯一的血肉至亲,她多年相依为命的爸爸。 能跟父亲像小时候那样同桌吃饭,谈笑闲聊,再简单不过,却是她几年来一直梦想的情景。今天,此刻,终于实现了,有什么理由不好好享受当下,有什么必要再去纠结那些? 那些得不到和已失去,就暂且都放在一边吧,穆家家训有云:天大的难事,饭桌上不谈…… 总之,先吃饭才是最要紧的!其他的,吃完饭再说…… 退一步天高海阔的穆千秋忽然觉得肚子真的好空,好饿,她赶忙顺手接过了对面又一次夹过来的大鸡腿,恩,看着就香滑软嫩,口水直流,穆千秋张大嘴,一口咬下去…… ”咳,咳,咳,呸,呸,爸,这怎么还是生的?里面都是血!呕,呕,好恶心……“ “爸,你怎么不说话了?“ 张着“血盆大口“,在桌子底下干呕了半天的穆千秋半天不见对面的回应,奇怪的抬起头看过去…… ”啊啊啊啊啊啊!” 一声惊恐至极的尖叫声冲破了穆千秋的喉咙,她腾的一下站起来,向后退了几步,由于用力过猛而带翻了桌子上的碗筷…… 她伸手颤抖的指着坐在桌子对面的“人“:“你,你是什么东西?从哪儿来的?你把我爸弄到哪儿去了?!” 穆千秋眼睛一眨不眨的死死盯着对面不知是人是鬼的不明生物,垂在身体两侧的双拳紧握着,紧张的在心中盘算着下一步是该进攻还是防守。 只见对面一脸青绿色,看起来滑溜溜,黏腻腻的,全身就像裹了一张蛇皮一样的不明生物突然有了动作,他从饭桌旁站起来,不急不缓的向穆千秋迈步走过来,边走边说道: “你这傻孩子,又在说什么胡话呢,爸爸不就在这儿呢嘛,怎么放着好好的一桌子菜,不吃浪费了,爸爸可是专门为你准备了好几个晚上呢。“ 说着,那形似变异蛇妖的青面男人随手向半空一抓,手里就多了只咬过一口的鸡腿,他举着那枚血肉模糊的鸡腿,柔声道:”秋儿,快,爸爸从小是怎么教你的,咬过一口的食物就要负责到底,乖,张嘴,吃了它。“ “啊啊!你闭嘴!不许你再学我爸说话!你不配,你这样不人不鬼的四不像,居然还敢冒充我爸爸!” 壮着胆子,提着一口气,大声喊过之后,眼看着越走越近的不知名鬼怪,穆千秋果断实行了心下早就制定的行动计划,三十六计第一计,先走为上! “师父,你看,她是不是不想再吃了,都吐出来了。” 唉…… 楚临渊看了一眼榻上摇头晃脑,扭来扭去,就是不肯张嘴的小孩子,无奈的皱紧了眉头。 他弯腰慢慢把那婴儿抱了起来,在地上摇晃着走来走去。 男子手脚的动作显然有些生硬笨拙,但总算那小婴儿渐渐不再闹了,乖乖的躺在他的臂弯里。 楚临渊低头看着怀里的一团小东西,感受着像一堆棉花一样贴在胸前的柔软,墨绿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暖意。他看着怀里的婴儿,发现这小东西似乎在做什么噩梦般,小脸上爬满了惊惧之色。 这么小的孩子就开始做噩梦了? 相关经验极度匮乏的楚临渊淡淡扫了一眼在榻上滚来滚去的另一个孩子,又很快收回视线。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轻轻拍了拍小婴儿涨红的脸,正想着是否该加大力度,谁知那梦魇中的婴儿突然睁开了眼睛…… 啊啊啊!又来? 要不要这么悲摧,敢问,上天入地,转世投胎,还有哪个穿越重生的比她更倒霉吗? 要不要再曲折荒诞一点儿?敢不敢再惊险刺激一些? 穆千秋恹恹的盯着眼前的青面蛇怪,已经没有了逃跑的心力,结果,还是被这个妖怪追上来了? 可看着,好像哪儿不对啊,跟刚刚假扮她爸的”那只“好像长得不大一样。 呃,对了,”这只”虽然脸上也是青绿青绿的,但脖子,身体其他部位还是属于”正常人”的范畴,仔细看看,倒不像刚刚那只阴森可怖的蛇怪…… 这是怎么一回事儿?难道,这里,到处都是那样的妖魔鬼怪,整天不分白天黑夜的招摇过市吗? 穆千秋动了动身体,想看看周围的情形,然而,努力了半天之后,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她又变回了那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小不点儿。 穆千秋又鼓起勇气,斜眼偷偷看着掌握着自己生杀大权的青面鬼,然后,越看越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 原来,她一直没回去过,那些人,那些事,不过是她为自己编织的梦,可笑她还一度在幻梦中沉迷不醒…… 只是,那梦里,有些人,有些话,太过真实,太过温暖,让她即便明知是镜中摘花,水中探月,还是一次又一次,不愿回头,无悔追逐…… “你在想什么呢?” 冰冷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让突然听到的穆千秋不由得哆嗦了几下。 她抬头看向说话的人,那双墨绿色的眼睛让她又想起了那种冷血动物,还真的很像蛇啊。 这张脸,这双眼睛,已经给她造成了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难怪她会做那样的梦,还真是…… “其实,刚刚有那么一瞬我竟然觉得,你听懂了我的话,你说,我是不是隐世独居太久了……” “师父,你不是独居,你还有我,我们住在一起,你多跟我说说话吧,我都能听懂的!” 那赖在榻上滚的不亦乐乎的缩小版木乃伊连滚带爬的冲到地下,抱着鬼面男人的双腿,摇晃着。 而后,让穆千秋瞪大眼珠的一幕发生了,那鬼面男人突然飞起一脚,甩开了腿上挂着的小木乃伊。 更让穆千秋眯起眼睛,不忍直视的惨剧是:那可怜的小木乃伊被那飞来横祸踹的好像肝胆俱裂了,一连吐了好几口血,染红了嘴边的绷带…… 哦,我的亲娘啊,你在哪儿?你去哪儿了,还不打算回来解救你可爱的小女儿吗?你再不来,女儿我估计就要被这个变态暴力虐童狂魔给虐的死去活来了…… 哎呀,妈呀,这也太让人接受不能了吧!再说,她这是在哪儿啊?世上有这么穷酸破落的王府吗? 穆千秋惊魂未定的小心观察着青面人的神色,顺便悄悄打量着这房间里的边边角角。 片刻之后,让穆千秋绝望的是,这一眼就能扫完的穷酸破屋就是她如今的安身之所,简直是一贫如洗,都赶不上人家破庙前蹲着讨饭捡破烂儿的…… “你在看什么?” 耳边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穆千秋一大跳,她条件反射的迅速看向声音的发源地,奈何如今这婴儿的身板儿让她的行动迟缓了不少。 “呵,原来一生出来的小孩子是这样的,看着也不傻,还挺机灵的。” 看来,最好装成一个普通的婴儿比较稳妥。 经过一番探查,穆千秋已经悲哀的发现,她确实不在那个奢华气派的王府里了,她那美人妈妈也不见了,她记得那晚只是抱着美人妈妈美美的睡了一大觉,然后,呃,然后,就这样了。 幻想中前呼后拥,锦衣玉食的古代贵族生活还没等开始,就提前落幕了,她一觉醒来,就沦落在了这个怪人集中营里,估计以后的日子难过了,能不能解决温饱就是个大问题…… 那青面鬼,哦,他应该是人的一种,就叫青面人吧,穆千秋心里这样决定以后,又扭头看着头顶上方的那张脸,看着看着,突然就觉得,没有那么渗人了,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呵,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可惜,你还太小,” 那青面人就那样抱着穆千秋在地上转来转去,嘴里不时冒出一句话,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对谁说。 男子那副小心翼翼,温柔呵护的样子,让在他臂弯里神经高度紧张的穆千秋开始疑惑起来。 这人,看着也不像个暴力虐童狂啊,怎么,对那个小男孩儿那么狠,下脚一点儿都不留情啊! 你看,这不,这大半天了,还躺在那冰凉的地板上没动静,那一脚飞过去,她看着都疼,不会真踢出什么毛病了吧? 真是,唉,看来,以后,得照应着点儿小木乃伊了…… 对自己尚且是个需要别人照料的婴儿这一真相毫无自觉的穆千秋又同情心泛滥,开始为同居人的处境忧心不已…… 谁叫咱,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第8章 残酷的温柔 暮色西沉,近黄昏 “师父,你要去那儿,带上我可以吗?” 满头满脸都裹着厚厚的绷带,一瘸一拐挪到床榻旁的小木乃伊低声道。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粗糙,上扬的尾音中难掩期待之色。 又来了?这是第几遍了? 仰躺在床榻上的穆千秋斜眼瞅着跪趴在一旁“重伤“未愈的木乃伊,说起来,不知隐藏在这绷带后的庐山真面目究竟如何?美丑暂且不论,只要别再超脱“正常人”的审美范畴就好了。 时间回到大约一个时辰前,这木乃伊被那青面人一脚踹飞,落地即昏死过去,醒过来后刚一睁眼,就又手脚并用,匍匐咳喘着爬到了那青面人脚下,伸手抱住了那人的双腿。 这一连串动作不带丝毫停顿,熟练的仿佛做过千百次一样。 穆千秋紧紧地盯着那只杀伤力极强的脚,唯恐那青面人又突然狂性大发,再踹一脚过去,那估计这木乃伊明天就真成一具干尸了。 好在,这回那青面人不知为何,看着似乎心情不错,并没什么过激的举动,直接无视了身下挂着的小人,大步朝着床榻走来…… 恩?这是要?咦,怎么有点儿凉? 被拎在半空中的穆千秋低头愣愣的瞅着自己光溜溜,一丝不挂的身体,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在一瞬被人剥光了…… 呃,这感觉,还真是一言难尽啊! 穆千秋此刻就像是国际超模正驾轻就熟的走着t台,风情万种的一个转身,回眸一笑间吸引了闪光灯无数,然后扭臀摆胯刚迈出第一步,突然全身上下的衣服哗啦啦都掉光了,手忙脚乱,顾前顾不了后的超模干脆甩甩头发,嫣然一笑,大大方方的在尖叫声中走完了全程…… 虽然表面云淡风轻,一笑了之,但人家名模内心的崩塌声你们能听见吗? 穆千秋很快从这突然袭击中回过神来,她条件反射的伸出双手,想遮挡住关键部位。 奈何这婴儿的小短手似乎根本够不着,晃悠了几下之后,视线扫过自己全身的穆千秋慢慢的停止了动作,对呀,她这身体现在是个婴儿,有什么可遮遮掩掩的? 找到问题关键的穆千秋瞬间松了一口气。 不过,就这么光着,还确实有点儿冷啊,说起来,那身衣服也穿了好长时间了,的确该换换了,要是能顺便洗个热水澡就更好了…… 那青面人把赤着身子的小婴儿从塌上抱起,抬脚刚迈出一步,双腿就被身后的孩子又一次死死地抱住了,用力之大竟让青面人一时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只见那青面人一手抱着怀里的婴儿,一手向身后轻轻一拂,紧拖着他双腿不撒手的男孩儿瞬间向后飞至数丈之外,后背重重的撞在了石墙上,整个过程安静的出奇,那男孩儿始终未吭一声。 巨大的冲击力使得男孩儿脸上缠绕的绷带层层脱落,不断有鲜血从男孩儿紧咬的双唇涌出,随及他的整个身体从墙面寸寸滑落,膝盖磕到地面时发出“咚”地一声沉闷的响声。 被青面人抱在胸前的穆千秋并不知发生了何事,只听背后好似有什么撞击声紧接着便是重物坠地的声响。 穆千秋似有所觉的抬头看了一眼抱着自己的青面人,她探寻的视线停驻在那双墨绿色的眼眸中,片刻之后移开,那眼里平静无波,看不出丝毫异样。 那青面人仿佛没听见身后的动静一般,转身大步朝门口走去,靠在青面人臂弯里的穆千秋趁着他转身的间隙,动了动身体,扭头看向背后…… 穆千秋双眼越睁越大,眸底震惊莫名,似乎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景象…… 原来,他想遮住的,从来不止是这样一张脸…… 穆千秋目不转睛的看着身后的那张脸,看着那双空余绝望的眼睛,看着从那紧咬的唇缝中不断溢出的鲜血。 在视线被房门隔断的一瞬,穆千秋看到男孩儿的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突然从他嘴里喷吐出一大口鲜血,四散飞溅的血雾似乎喷到了穆千秋的脸上,眼睛里,她不由得闭上了双眼,将头埋进了青面人宽大的衣袖里。 “很冷吗?就快到了。“ 青面人边说边用双臂紧紧包裹着怀里的婴儿,轻柔缓慢的动作似乎生怕弄疼了她。 被温柔以待,仿若掌中至宝的穆千秋眼前不觉又闪过了那双绝望的眼睛,那些来不及干涸的鲜血。 这样的温柔,不是很残酷吗? 为什么?你在那样残忍的对待一个孩子的同时又可以如此温柔的对待另一个孩子,我与他,说到底,究竟有何不同? 穆千秋仰头望向渐黑的天空,只觉耳边风呼呼的刮过,四周的景物在飞速的变换着。 原来,一个人的移动速度居然真的可以这么快,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武林高手了吧,的确是耳闻不如亲见。 穆千秋两只小手紧紧地抓着青面人的衣袍,双眼大睁,兴致盎然的上下打量着青面人,就好像从来没见过那般。 “呵,怎么,你喜欢这样?不害怕吗?” 清冷的声音中带有几分笑意。 那青面人许是感觉到了穆千秋“热切“的注视,低头看着她,突然,快速移动中的青面人速度慢了下来,他停在一个狭窄的山洞旁,他转着脖子朝四周扫视了一圈,然后抱紧怀中的婴孩,一旋身消失在了洞口。 就像坐着过山车,身体急速下坠的穆千秋转头朝四周张望着,虽然由于昏暗的光线看不甚清楚,但还是不难看出这山洞里空间很大,清雅幽静,当真是别有洞天。 安全着落的穆千秋被放在了一块铺着蒲草的空地上,她好奇地继续朝山洞四周张望着,忽然,耳边传来一阵窸窸簌簌的声音,穆千秋扭头看过去…… 恩?什么情况?这人怎么扒光了她还不够,现在还把自己也脱个精光!这是要? ”扑通“ 一声巨大的落水声传来,穆千秋和青面人两厢面面相觑,一齐朝旁边的那池剧烈晃荡的池水看过去…… 第9章 以血为名—绯世 “咳,咳,唔,师,师父,” 穆千秋瞪大眼睛看着水池中挣扎起伏的人影,虽然山洞内光线昏暗,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个轮廓…… 他怎么会在这儿?还掉到水里了?难道他是跟过来的? 可能吗? 这青面人一路漂移,行进速度快得她都来不及看清道旁的风景,常人的眼睛估计只能捕捉到一晃而过的影子,更不提一路尾随其后了。 莫非,这木乃伊小小年纪,其实已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说起来,他的抗击打能力确实非同一般,寻常普通小孩儿若是三番五次遭受了那么凶悍的攻击,这会儿估计还在地上躺尸呢,能吊着一口气已实属幸运了,怎么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追上前脚刚到的青面人? 穆千秋眯起眼,重新审视着水池中的人,却见那人挣扎拍打的动作越来越小,慢慢沉入了深不见底的池水中…… 难道,他不会游泳? 穆千秋盯着池中越陷越深的人,小脸上的神色愈发焦急,怎么会这样?怎么办?! 她想起什么似的赶忙将视线转向身旁的人,却见那青面人只是负手驻足于池边,面无表情的看向池中,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还等什么? 穆千秋猛地将视线投向池中,却只看到了水面上漂浮着的一圈圈染血的绷带…… 她难以置信的睁大双眼,眉头紧锁,胸脯急速上下起伏着,张开嘴大口吸着气,却像是被人扼住了咽喉,几近窒息。 穆千秋感觉掉到水池中的那个人好像是自己,溺水的感觉是让人心惊的真实, 她仿佛又回到了那间黑暗死寂的车厢,耳边似乎又听到了海潮涌动的声音,那是曾奏响她生命终曲的声音…… 难道,这这样了吗? 结果,这次,也还是那么无力, 那时,我没能救回自己, 此刻,也同样救不了你,只能眼睁睁看着你在希望中挣扎。 所以,即便重活一世,结局,又有何不同? 我曾看着自己被死亡之海淹没,现在,让我再看一次吗?上次是演员,这次做观众。 相同的剧本,只是换了演员,那么,结局又怎会如何改变? 穆千秋呆滞的盯着已恢复平静的池水,眼中万般光芒一瞬寂灭,一颗泪珠自眼角滑落,是灵魂的葬礼…… 我于茫茫尘世中来去求索,无奈始终是个看客,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更惶论救赎他人。 突然,伴随着水花四溅的声响,一只枯瘦惨白的手伸出了水面。 穆千秋迷茫的眼神终于恢复清明,她条件反射的迅速伸出手,想抓住那求生的手…… 然,徒劳,无论穆千秋怎样努力挣扎,挥动双手,她甚至连坐起身都做不到,她眼睁睁地看着再次沉入池中的那只手,眼中不断涌出泪水。 讽刺的是,此时此刻,穆千秋仍旧不知这汹涌逆流的泪水,是在为自己祭奠,还是为眼前溺水之人悲哀。 似是不忍再看下去,穆千秋逃避般闭上了双眼,两只小手紧紧握着,不是我不救你,而是,这副模样,这具身体,我已经万般无奈,别无他法。 “哗啦” 一声微弱的水声自水池中央传出,穆千秋猛地睁大了双眼,转头看向了那只再次破空而出的手…… 如果,你还不想放弃,那么,就算有一百万个不可能,我果然还是想看你活下去。 穆千秋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复又睁开,她没有丝毫犹豫的用力挪动着身体,一点点向前爬去,她双眼专注的看着水池的方向, 在看到那只勉力露出水面的手又一次将被淹没之时,穆千秋心中一急,猛地向前伸直手臂,却只抓到了逃窜的空气。 她双眼大睁着,几丝淡紫色的光亮自她的眼眸深处涌起,渐渐放大至整个瞳孔,穆千秋瞬间只觉身体里涌起一股磅礴的力量,在血脉各处冲撞流窜,蠢蠢欲动…… 穆千秋发出紫色光亮的双眼定定的注视着水面上的那只手,她专注的看着那只手,眼里再无其他,她缓缓地伸出手臂,探向那只手,似乎忘记了中间相隔的距离,似乎相信触手可及…… 几乎同一时刻,让一直袖手冷眼旁观的楚临渊瞪大双眼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那数尺开外的水池中的水像是被吸引着一样,纷纷朝着那婴孩手掌的方向喷射过来,翻滚的水柱在半空旋转咆哮着冲向地面,依稀可见其间裹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漫天水雾中,伴随着“咚”的一声重物落地的响动,被淋的通体湿透的楚临渊低头看着脚下不知生死的人,墨绿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憎恶,他很快将视线移开,侧头看向一旁瑟瑟发抖的小婴儿。 楚临渊抬脚走近地上趴着的婴孩,俯身将她抱起来,他低头凝视着她闪动着淡紫色微光的眼睛,伸出手指细细摩挲着她的眼眶,情不自禁的低喃着,玄儿,果然是你的孩子,这双眼睛也还是那么漂亮…… 男子的声音近乎耳语,微不可闻,然那绵绵缠绕的语调,却像极了情人枕边的呢喃,乱人心曲,久久不眠…… 胸前传来的一阵猛烈的刺痛唤回了楚临渊的注意力,他从回忆中醒神,低头看向抓破了自己胸膛的那只小手,那细嫩雪白的指尖沾染的殷红看起来有些刺目。 很难受吗?感受着那两只不停四处抓挠的小手,楚临渊抱紧了全身剧烈颤抖的婴儿。 此番她觉醒的过于突然,出乎他的意料,却也在情理之中,她看不得别人受苦,更无法见死不救,就像她的母亲,他明知本不该…… 楚临渊墨绿色的双眸看进怀中婴孩不停变换眸色的双眼,从萤亮的淡紫色一直变回暗淡的墨黑,胸前的婴孩终于停止了颤抖…… 穆千秋感觉自己好像又做梦了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居然有超能力了,而且还是很酷炫很牛叉的那种呼风唤雨,移山倒海的神技。 说起来,似乎有什么迫在眉睫,十万火急的事? 穆千秋晃了晃昏昏沉沉的脑袋,怎么感觉好像感冒了,好难受啊…… 她飘荡的视线不经意扫过地上躺着的人,忽然,她的双眼摹地睁大,脑海中闪过了一只溺水挣扎的手。 什么?!最后到底怎么样了?难道是这个青面人终于良心发现,伸出了救援之手?? 不管怎样,人没事儿就万事都好,穆千秋急忙上下扫视了一番地上毫无动静的男孩儿,不知道是不是呛水了,她眼中流露出几许不易察觉的担忧之色。 穆千秋的视线在扫过男孩被水冲刷得衣衫半褪,裸露在外的半身时,忽然猛地停住了,她的眸中掠过几丝惊愕,不由得将目光移开,那是什么?那些遍布全身的痕迹,莫非是? 似乎想到了什么,穆千秋猛地将目光射向抱着她的青面人,双眸中尚留有来不及褪去的震惊之色…… “你在想什么?怎么又这样看着我?我知你能听懂我的话。” 话音未落那青面人即抱着穆千秋轻轻一跃,转瞬之间已身在水池中央。 身体瞬间被池水包围的穆千秋双眼闪过一抹恐慌,她动作迟缓的伸出俩条僵硬的胳膊,抱住了青面人的脖子。 嘶,好凉!皮肤相触地瞬间,一股刺骨的冰寒自相接的肌肤涌遍了穆千秋的全身,她整个身体不受控制般颤抖起来,一阵强过一阵的疲软无力感自四肢袭来,穆千秋紧紧缠着楚临渊脖子的双手缓缓地松开了,垂落在水池中,溅起了几滴水花。 “看来,你果真畏水,既如此,为何还要不顾危险的救下他,你可知,你今日选择让他活下去,以后会有很多人因你的这个选择而死,甚至包括你我,到那时,你可会后悔?” 穆千秋费力的撩起沉重的眼皮,看着说话的青面人,她的身体不住地哆嗦着,不知是因为冰冷的池水,还是因为身前紧贴的寒凉的肌肤,人的身体怎么会这么凉!果然是冷血动物啊…… 啊!怎么这么疼?! 穆千秋低头看着自己胳膊上不断流出的鲜血,无数细长的血丝很快混进水中,视线渐渐变得血红一片。 穆千秋眼看着胸前紧贴的青面人扬起手臂,指尖一划,瞬间她的肩头又多了一道细小的口子,她能清楚地听到到血液流出体外的声音,那是流水的声音…… 穆千秋墨色的眼眸深处逐渐绽开很多紫红色的小花,那花朵越开越大,一瞬爆发的光芒耀眼夺目,似乎在绽放生命最后的美丽…… 穆千秋双眼半睁着,看着那双温柔注视的眼睛,看着那眼底掩藏不住的笑容,原来,你也会笑吗?原来,你笑起来的样子跟常人无异,可是,为什么你在笑,我却在流血…… 在我看来,你给的温柔,是常人承受不起的残酷,你现在这样笑,是因为,我快死了吗? 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不过是个生死都不能自主地婴儿,不是吗? “很疼吗?莫怕,很快就好了,很快你身体里的另一半脏血就都流尽了,我会把我的血分你一半,这样,终于,你就拥有最高贵的血统了,这样,我们也终于心血交融,你说是吗?玄儿… 穆千秋听着传入耳际的断断续续的低语声,突然,惊觉有什么柔软冰凉的东西跑到了自己嘴里,毛骨悚然,连连躲避之时,身体被一只冰凉的大掌托住了,后退不得。 ”乖,别动,张开嘴,喝了它,你才能活下去。“ 穆千秋被迫吮吸着青面人指尖源源不断地鲜血,喝着喝着,初时那种反胃恶心的感觉渐渐消失,弥漫周身的充盈感让穆千秋因失血过多而惨白的脸色也开始恢复红润。 楚临渊双眼微眯,垂眸凝视着贪婪的吮吸着自己鲜血的婴孩,唇边牵起一抹清浅的弧度, 只因你天命如此,怨不得人,他视线扫过缠绕周身的一片赤红,水波荡漾间浓烈的血腥气清晰可闻,他唇角的笑意渐渐扩大,俯身靠近婴孩儿的脸,似吟唱般低叹道: ”世间之色,大抵黑白,甚是无趣,我看这极目所见,尽皆赤红,倒是别样风景, 以后,就叫你绯世,如何?“ 第10章 昼魔之子 “醒了,知道你为什么还活着吗。” 冰冷的声音没有起伏,感觉不到一丝温度。 “师,师父,求求你让我跟着你,不要丢下我,我,我只有师父了!” 浑身湿透,伏在地面战战兢兢的小男孩儿抽泣着低声道, 他抬头看着漆黑一片的洞窟,伸手摸索着朝着说话之人的方向爬过去。 尽管四周是仿佛不见尽头的黑暗,那小男孩儿还是一步一步,没有片刻耽搁的爬到了水池边, 他伸出胳膊攀上冰凉的池岩,似是想要靠近池中人,然,刚一动作,一股强劲的气流旋即扑面而来,似利刃般刮过他全身,阵阵刺痛中,身体一连倒退数步的男孩儿听到池中传来一个让人战栗的声音。 “让你踏足此地一步,已是对我族人的亵渎,当真以为我不知,你为何跟着我吗,昼魔之子。” 男子的声音清冷依旧,语气平淡如常,他低头观察着臂弯中昏睡的婴孩,没有看水池边僵住的男孩一眼,似不值一提,全不在意。 “你,你知道?!那为什么不杀了我,也没赶我走?” 炸响在黑暗中的声音虽然依旧稚嫩,但已全无之前的哭腔,带着不符合他年龄的冷硬。 跪伏在水池边缘僵化半晌的男孩儿猛的站起身,脚下移步,转瞬间已退至数步之外,他双拳紧握,警惕地盯着黑暗中的人影,竖耳捕捉着水池中的动静。 “她既救下你,那你这条命从此便是她的,生死诸事,自由她做主,我要你以昼魔之血起誓,一世奉她为主,护她周全,若她流一滴血,这条命,你就还给她。” “既知我身上流的是昼魔之血,又怎么可能认他人为主,从生下来那天起,我的主人就只有一个。我不会认她为主,我会杀了她!不就是个婴儿,掐死她简直轻而易举。” 男孩儿恶狠狠的咬牙低声道,他双眼死死盯着楚临渊的方向,身体半弓着,像一只黑暗中伺机捕猎的野兽。 楚临渊伸手轻拍着怀中婴孩的脊背,视线停在她咂吧着的嘴唇,他伸舌舔去她唇边干涸的血迹,终于抬头扫了对面的男孩儿一眼,他抬手向黑暗中一抓,原本数尺之外的男孩儿瞬时被一股强大的引力拉扯着扑倒在水池边的巨石上,猛的吐出一口鲜血。 楚临渊卡着男孩儿枯瘦的脖颈,将他提起悬于半空,冷冷道: “哼,不愧是昼魔之子,刚捡回一条命,睁眼就要杀了救命恩人,如此看来,这几年跟在我身边还当真委屈你了。“ “原想留着你,不难找到昼魔,以报我当年灭族屠门之仇,不过,如今看来,却是留不得了。你既不愿奉绯世为主,还妄想杀了她,那你这条命,也的确没用了。“ 楚临渊渐渐加重手上的力道,墨绿色的眼眸中没有一丝波澜,漠然的看着手中停止挣扎的男孩儿。 楚临渊眼角不经意扫过男孩儿赤裸的胸前,突然,目光猛地顿住了,他双目失神的注视着男孩儿的胸膛,眼神渐渐涣散,紧扼着男孩儿脖子的手也无意识放松了力道。 他将半空中的男孩缓缓放下,卡着男孩儿脖子的手顺势移到了其胸前,他指尖刚滑过男孩儿的胸前,霎时,一阵钻心的疼痛自指尖蔓延至心脏,“不,师父,不能碰!,师父!” 无力的瘫坐在水池边沿的男孩儿忽然大声叫喊了起来,他捂着喉咙不停的咳喘着,手脚并用的爬到楚临渊的身边,他嘴里不停的喊着师父,嗓音艰涩嘶哑,让人听了说不出的不舒服。 楚临渊的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涣散呆滞的双眼终于恢复神采,他低头看向爬过来的人,挥掌想要甩开他,怎料刚一运气,四肢百骸立刻传来阵阵抽痛,瞬间抽走了全部气力, 楚临渊难以置信的瞪向抓住他手臂的男孩儿,刚一张嘴,立刻喷出了大量的鲜血…… “师父,师父,你怎么样了?师父,快喝了它,你中毒了,快!” 楚临渊一把打掉了男孩儿递过来的药瓶,他目光转向怀里的婴儿,胸中马上又一阵气血翻涌,紧抿的嘴角不断溢出血丝。 “师父,不,你不能死,你要怎么样,才肯服下解药,师父!我求求你,不要让我看着你死,慌乱中的男孩神情一震,冲口而出道:‘我以昼魔穷桀之血起誓,奉绯世为主,永不背弃!” 第11章 昼魔-穷桀 “师父,怎么样?好点儿了吗?” 双手紧抓着楚临渊胳膊的男孩儿急切地轻声问道,他的声音沙哑干涩,语调入耳好像某种变调了的乐器。 楚临渊闻言双眼微微眯起,眸底划过一道暗光,猛地转头看向男孩儿裸露在空气中的胸膛。果然,很快,他开始感到阵阵目眩,眼前快速闪过种种幻象,紧接着便头痛欲裂,腑内气血乱冲,几欲暴走…… “师父?你, 半蹲在楚临渊身前的男孩儿许久未听见楚临渊的回音,略微疑惑的抬头看过去,虽然依旧只能捕捉到一双绿幽幽的眼睛。 男孩儿听着身边人突然加重的喘息声,似乎在极力压制着什么,他迅速伸手探向楚临渊的脉搏。 片刻之后,男孩儿猛地直起身,调转身体,背对着楚临渊,他双手探向腰间,慌乱焦急的拉起了垂落在胯间的衣衫,只是不知为何,男孩儿的手指一直在微微颤抖…… 潮湿冰凉的布料一沾上肌肤,立即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男孩儿身体猛地哆嗦了一下,但他还是没有丝毫停顿,将那间”漏洞百出“的黑衣紧紧地裹在了自己的身上,就像在缠绷带一样,层层叠叠,不留一丝缝隙。 做完这一切后,男孩儿才终于松了一口气,他转身重新跪在池中人的身旁,颤声低问道:”师,师父,你是不是又看到了?明明不能看,也不能碰的,师父你为什么总是,“ “你身上,左胸前的,那是什么,为何会移动,还有,我因何中毒,所中何毒。” 楚临渊冷冷打断了男孩儿貌似抱怨的一连串质问,淡漠地声调依旧毫无起伏,好似全然不在意所问之所答,又似乎知道终会听到所有的答案。 一直磨蹭着在向楚临渊肩头靠近的男孩儿闻声突然停下了所有的动作,一动不动,沉默许久。 男孩儿眼前慢慢浮现出好多画面,这些画面在他眼前快速闪过,突然,定住,男孩儿的双眼晦暗,皱眉死死盯着其中一副画面…… 四年前 阎魔宫,冥火殿 “啊!” 一声凄厉哀绝的嘶吼声震荡在诡秘阴森的阎魔宫,使得静候在两旁多时的魔宫众人闻之皆不由得面露惧色,屏息垂首,冷汗直流的暗暗揣测着冥火殿内所发生之事。 许久再未闻听任何动静,久候僵立的魔宫之众大多隐隐不安,纷纷抬目窥向冥火殿的方向…… 突然,自殿内传出一阵悠扬清爽的笑声,那笑声穿透力极强,同之前传出的嘶吼声一样,响彻在整个噤若寒蝉的阎魔宫。 分明是爽朗清亮的大笑声,忽然听闻的魔宫一众却仿若惊弓之鸟,个个在原地惶惶无措,抬眸对视的眼神皆是不同程度的惊惧。 约莫一刻钟之后,自一片漆黑的冥火殿内走出一个看起来年约十六的少年。 那少年着一身蓝衣,长发拖地,不疾不徐的走来,边走边笑道:“怎么,等久了?” 那声音听之正是方才发出大笑的人。 那少年跨步坐上高台正中的软榻,幽幽道:“怎么,一个个地,都没活说吗?本君看你们今日的确等久了,才特许你们有话就说的,看来,是本君多事了。” 软榻上坐着的少年看着似乎是疲累了,将半身懒懒的滑倒在长榻上,侧卧着,抬起一手支着下巴道:“整日看着你们这些人,还真是无聊啊,不过好在,时候到了,终于到了……“ 那少年说着突然一改慵懒谈笑的语调,厉声又道:“都抬起头来,看着本君,你们且说说,我这张脸,与去年相比,老了几许?与昨日相比,有无变化?“ 闻言不得不遵从着抬起头的魔众胆战心惊的瞄着高台上的那张脸,渐渐地,他们的脸上均流露沉迷之色,似失魂般目光直直的仰望着上方那张脸, 这一刻,这些平日因魔君的一个摇头拧眉的动作,动不动就吓得噩梦连连的魔宫众人似乎好像都忘了害怕,忘了躲避,就那样直愣愣的盯着上方那张似魔似幻的脸。 ”哈哈哈,瞅瞅你们一个个,怎么还是这般无趣,反应跟昨日一模一样,罢了,都下去准备吧,七日后,我要这江湖再无天玄门!“ “其实,本君早就觉得天玄门独占的那山确是块风水极佳之地,想来那处风景应也独具味道,也省得我整日窝在这深居之中,与你们日夜相对了。“ “真是,单就这么一想,心中就甚觉畅快,你们,应该不会让本君空等吧!“ ”是,我等誓死完成主君之命,七日后,再无天玄门!“ “都去吧,本君累了。”软榻上斜躺的少年懒懒道。 “是。” 很快,涌满整个阎魔宫的魔宫一众便陆续散去了,只余高台上躺卧的蓝衣少年。 那少年将头歪向黑暗中的一角,柔声道:“虺儿,过来,来父君这儿。“ 过了一会儿,从黑暗中慢慢走出一个矮小的身影,那小黑影移动的极为缓慢,最后,在距离高台几步之外的地方停住了。 那少年自长榻上坐起身,朝那小黑影招了招手,笑道:”虺儿,快过来,别像个小孩子一样,别人忘了,你自己可得记住啊,你今年已经10岁了,嗯,虽然看着确实像3,4岁的小儿,“ “不过,你不觉得,我们这样,看起来永远这么年轻,不管他们过了几年,老了几岁,我们都像个长不大的孩子,这样,不是很好吗?“ “你要记住,还是像以前那样,在外面若是遇到了喜欢的人,就要让他们看你胸前的纹样, 若想把他们留在身边,就让他们摸一下你胸前的刻印,这样,他们就再也逃不走了, 你不是想要朋友吗,按父君说的做,就会有很多人愿意一直陪着你的,直到你说不要他们,这样,你不是也很喜欢吗?“ 那少年起身迈步走到高台下小黑影站立的柱子旁,俯身将地上的孩童抱起,紧缚在胸前, 他头颅微微前倾将脸颊贴在怀中孩童的面颊上,来回蹭着低声道:“去吧,你不是早就想看那些名门正派们装模作样的武林大会吗,去看吧,那里肯定能找到你喜欢的人。” 少年低头察看着怀中孩童不断淌血的胸脯,抬手轻轻抚过小孩儿左胸前的印迹, 突然,少年指尖点到的地方开始一下一下突突地动了起来,就好似有什么活物即将冲破那孩童胸前的皮肉,钻出来一般, 随着少年手指划过的同时,里面的东西也在快速的移动,看起来就像有无数条青色的小蛇在孩童单薄的皮肉下争相游走一般,让人不觉毛骨悚然,血液倒流。 只是那少年却低声笑着,不停地用手指在孩童流血的胸膛戳戳点点,似是在逗弄着里面的东西。 突然,一直沉默无声的孩童压抑不住般呻吟起来,那声音听着倒不似寻常孩童般清脆绵软,而是嘶哑沉闷,粗糙干涩,却与最初冥火殿内传出的那声凄绝的嚎叫有九分相似。 听见呻吟声的蓝衣少年侧头看着孩童咬破渗血的唇瓣,趋身凑近怀中孩子的嘴角,呼呼的吹着气,温声安慰道:”乖,不疼,不哭,否则怎么能做我昼魔穷桀的儿子?“ “你看,父君这样子,活了几十年了,从未因忍不了一时之痛而流过眼泪,虺儿,你要明白,父君所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的将来,为了我们阎魔宫的将来。“ 话音刚落,那少年忽然掌间蓄力,迅速拍向了怀中抽泣的的孩童,过近的距离,毫无防备的孩童猛地向后飞去,身体撞在了最远的那根桐柱上,旋即冲口而出的大量的鲜血仿佛淹没了黑色的阎魔宫。 那孩童从桐柱滑落地面的最后,听到了他那看似关怀备至的父亲心满意足般叹道: ”这种程度,该是可以了,像你这么小的孩子,又受这么重的伤,那人应该会相信了吧, 去吧,认他做师父也好,哪怕认他当爹也行,记住完成好你的任务就行,父君在这儿等着你回来。“ ‘ 第12章 面具下的盛世美颜 “过来。” 冷冷淡淡的声音,自带几分命令意味。 陷入回忆中的男孩儿茫然的抬头看向声音的发源地,眼前似乎看到那个梦魇中的人微笑着向他招手道:“虺儿,过来,来父君这儿……” “怎么,还要我再说一遍吗。” 传入耳际的声音似乎夹带着丝丝寒气,男孩儿从怔愣中醒神,双眼大睁看着黑暗中那双墨绿色的眼睛。 那是这一室暗黑中指引他行进的唯一光亮,让他纵然明知那是一旦靠近,将焚尽他所有伪装的深渊烈焰,也依旧受宠若惊,甘愿飞蛾扑火…… 男孩儿很快走近水池边踌躇着站定,似不敢再近前一步, 他忐忑不安的紧盯着那双绿眼,嘴唇微动,正欲开口说话,却听那个冷冷清清的声音又接着道:“再靠近点儿,过来我身边。” 分明应是冷漠寡情的声音,男孩儿却听出了几分让他心弦鼓动的温暖亲近。 男孩儿应声躬身挪到池中人的肩边,伸手颤抖着覆上那人泛着湿气的肩头,指尖触及的肌肤刹那间传来丝丝麻凉,让男孩儿似被雷击般一阵抽搐。 他咬牙收紧手指,微微用力掰过那人的肩膀,在池中人回头的一瞬,连忙张口道:”师父,你听我说,我,我其实,“ 怎料那男孩儿刚一张口,话说了一半,喉咙就猛地被那回过头的池中人紧紧扼住,半张着嘴,却再也发不出一丝声音。 ”呵,你这昼魔之子,也不过如此,怎么,还不反抗吗,昼魔教给你的,应该不止这些吧,你以为不过几年的虚假讨好,就让我下不了手吗?“ “你此刻感觉如何?难受?痛苦?“ “四年前,你知我有多少同门,族人,被你们阎魔宫用尽百般手段,狂屠殆尽吗” ”如今区区断喉而已,已尽仁义,你不该有怨言,不是吗。” ”可笑我那时竟以为世间本无正魔,坚守本心即可,你们邪末之流,又怎会遵守誓言!” ”你这昼魔之子,又怎可能甘心奉绯世为主,尽心保护她,你知道,我有多后悔曾救过你吗!” ”也好,天道如此,因果循环,这份罪孽之万一,就先由你这邪魔之血开始洗刷。“ 楚临渊说着便骤然发力,手指死死掐着男孩儿瘦削的脖颈,他双眼扫过男孩儿扭曲抽搐的脸,正要移开目光,眼角不经意扫过男孩儿的双眼,视线不由得停住了。 那双漆黑空洞的眼眸平静的看着他,楚临渊看到自己手中奄奄一息的男孩儿突然看着自己笑了。 笑得似乎很开心,就像个真正的小孩子那般咧开嘴,无声笑得开怀。 他看到男孩儿青紫颤抖的双唇上下开合着,似乎在无声的说着什么。 一股暗红的鲜血顺着男孩儿半开的嘴角流下,一滴一滴嗒嗒的落在池沿上,很快汇聚成一条红色的细流,源源流入晃动不停地池水中。 楚临渊很快收回了目光,没有丝毫犹豫的迅速用力,黑暗静谧的空气中很快传出了”咔嚓”一声类似骨头断裂的声音。 楚临渊垂头目光落在怀中的婴孩脸上,眸中涌起点点暖意,绯世,我会保护好你,不让任何人伤害你分毫,就像守护你的娘亲那般。 突然,怀中一直安睡的婴孩儿摹地睁开了双眼,复又很快闭上。 楚临渊墨绿色的眼眸中快速闪过什么,他迅速转头看向右手中只剩一口气的男孩儿,眸光一暗,指间蓄力,就要做最后一击, 突然,胸前的婴儿开始大力的挣扎哭闹起来。 “哇-啊-哇-啊” 嘹亮的啼哭声回荡在黑暗静默的山洞里,惊得楚临渊眼皮突突的直跳,他单手半抱起大哭的婴儿,轻轻摇晃着, 但,自接手以来,几乎没怎么哭过的小孩儿,这回却不知因何一气不歇的哭闹不休, 边哭边用两只小手在楚临渊的胸前乱抓乱拍,弄得一贯淡定自若的楚临渊神情慌乱,四肢僵硬。 他头也不回的松开了紧捏着男孩儿脖子的手,连忙双手并用的,紧紧抱起哭嚎的小孩儿, 他猛地从水中站起,在池中来回晃悠着走来走去,连声低喊着,绯世,莫怕,绯世,莫哭,不住轻拍安抚着因不明原因情绪“激动“的婴孩。 再说这穆千秋,哦,也就是绯世,刚睡着一会儿,便又开始做噩梦。 她梦见自己正像往常一样,对着洗漱间里的大镜子练习台词。 惊喜,狂怒,轻哀,极乐,她尽情投入的摆着各种表情。 这些于她这个在演艺界混迹了十几年,颇多体味的人来说,就像每天晨醒之后的洗脸刷牙,是不能翘掉的必修课。 穆千秋可以不吃早饭,不午睡,但不可以不认真完成这每日一练。 多年来已成习惯,对着镜子,看着自己,每练一次,又有新的趣味,百遍不厌,苦乐自知。 这不,已然身居影后高位,盛名广传海内外的人气女王穆千秋依旧兢兢业业,平心静气的对着镜子酝酿着情绪…… 再抬眼,看向镜中人,人已入戏,一颦一笑间风情尽现,宛若身在剧中,魂梦皆空…… 倾情演出的穆千秋看着镜中人,突然惊愕的张大了嘴巴,双眼越瞪越大,黑溜溜的眼珠转个不停,就快突出眼眶,砸落到洗手池里。 ”啊啊啊啊!“ 穆千秋尖叫着,不可置信的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偷偷从指缝中瞄向对面的镜子…… 啊啊啊啊!那是什么东西?我吗?我的脸?毁容了?!变异了?! 穆千秋盯着自己逐渐变色的脸,这是,变绿了? 不会是上次用了那个假冒伪劣高端品牌,白白浪费了她大把红钞,还把这脸给用坏了吧! 至于吗?成这样?这让她今后如何在这看脸的圈子混下去, 怕不是又要从这好不容易坐上的宝座上摔下来,这脸恐怕是十级伤残,踩都没人想踩了吧?如此悲摧,叫人情何以堪? 突然,穆千秋感觉自己的嘴里袭来一阵剧烈的胀痛,她不由得张大嘴,惊觉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撑破她的牙床,缓缓长出来…… 穆千秋赶忙放下遮挡的双手,看向镜子, 她眼睁睁看着自己嘴里渐渐长出四颗尖利细长的牙齿, 那看似锋利异常的尖牙闪烁着锃亮的光泽,让人看一眼,不由得心悸不已,寒毛倒竖,全身血液逆流成冰…… 穆千秋哆嗦着伸手摸了摸那几颗牙,嘶,一滴血珠马上从嫩白的指尖渗出来,不是吧,这这么轻轻一碰,就划破了,流血了? 穆千秋鼓起勇气仔细看着镜子中那张脸,呃,这是什么新物种,青面獠牙是谓魔鬼,但她这獠牙好像有点儿短,倒更像传说中的吸血鬼…… 要单论穆千秋这长相,陷落于人间的极品美色,多长那么几颗小尖牙,的确可以媲美欧美剧中那些邪魅摄魂的吸血鬼, 但问题是,这脸色儿,是不是有点儿太出戏了?估计去演绿巨人可能会应景点儿…… 呃,跑题了,穆千秋一脸悲愤,胆战心惊的抬手戳了戳自己的脸,镜中人也跟着戳了戳那张可怕诡秘的脸, 哦,原来如此! 穆千秋灵光一现,双手一拍,连连点头自语着,对,对,准没错了,肯定是这面镜子坏掉了,中邪了也不好说…… 终于发现真相的穆千秋瞬间热泪盈眶,连连伸手轻拍着一早上受惊过度的小心脏。 她转头四处搜寻着,很快,眼神一亮,出手如电的抓过洗漱池一旁的一个大盆, 穆千秋双手高举着那个滴水的大盆,大叫着,一脸”凶神恶煞”的用力砸向了那面镜子。 “噼哩啪啦”被砸得粉碎的玻璃四散飞溅中,穆千秋听到了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 “何方妖孽,胆敢打坏我师父的照妖镜!真是愚蠢,你以为这一面碎了,我们就没有备用的了?” 什么?还留了备份?等等,谁是妖孽?! 穆千秋一脸不平的转过头,张嘴刚要说话,眼前猛地打过一道刺目的强光,晃的她头昏目眩,昏昏沉沉中,她听到那个声音又得意洋洋的继续道: “哼!你这面目可憎的丑怪,还敢逃出来祸害人间,看我今日不替天行道,收了你!” ”嘻嘻,若是收服了你这个榜上有名的大妖怪,师父他定会夸奖我的……” 啊啊啊!不要啊!我不是什么妖怪呀!更不是什么榜上挂名的大妖怪…… 惊慌逃窜中,穆千秋猛地睁开了眼,然后,就看见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两只绿幽幽的大眼睛正直直的盯着自己,距离极近,呼吸相闻,耳边还传来阵阵哗哗的流水声…… 啊啊啊啊啊!蛇?!大事不妙,又掉到蛇窟里了,还是水蛇,完了,自己游泳慢的连乌龟爬都不如,如何脱身? 穆千秋动了动身体,嗯?怎么回事儿?怎么像是被绑住了?这么紧? 她伸出双手摸索着,很快摸到了一缕类似绳子的东西,嗯,或许可用来防身, 穆千秋赶忙双手并用揪紧那绳状物,然而刚一使劲儿,那绳子突然就断了,这么不结实? 穆千秋伸手继续摸索着,只觉手下冰冰凉凉的东西触感格外滑溜,还有点儿沾手,黏黏腻腻的…… 这,这手感,莫不是!!皮,蛇皮?!啊啊啊! 穆千秋像被马蜂蛰了一样,猛地抽走双手,由于动作太过猛烈,似乎一不小心扯掉了一块儿那”蛇皮“,啊啊!怎么会?莫非,这水蛇正在蜕皮?所以,没缠过来勒死自己? 被自己的猜测吓的冷汗层层的穆千秋只觉此刻就像某次在浴池里睡着,泡澡过度后,整个身体疲软无力,浑身虚汗连连,难受得紧…… ”嗯,” 突然,头顶上方传来一声闷哼,听着好像有点儿痛苦? 嗯?莫非有人?谁? “绯世,莫怕,不哭,绯世,‘ 恩?绯世?谁啊?怎么听着好像有点儿耳熟? 穆千秋正暗自奇怪着,突然,脑海中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以后,就叫你绯世,如何?“ 穆千秋突然头痛欲裂,她张嘴想要说话,舌尖一动,嘴里瞬间泛起一股浓烈的铁锈味儿,穆千秋伸舌舔了舔干巴巴的嘴角,好重的血腥味儿啊! 穆千秋瞪大眼睛,迷茫奇怪的看向四周无际的黑暗,怎么还是什么都看不见?现在是夜晚? ”绯世,莫慌,静心凝神,若你想看,我们的眼睛没有看不见的东西,包括黑暗。“ 嗯?什么意思?黑暗本无形,摸都摸不着,又如何看得见? 穆千秋没有想太多,还是闭了闭眼睛,深呼吸了几下,心绪平复后,她缓缓地睁开了有些胀痛的双眼…… 呃,居然真的都能看见了!还真是,亮如白昼…… 楚临渊低头看着那双幽紫色的眼睛,微微牵起嘴角,还真是聪明,一点就通啊…… 眼下这情形?怎一个乱字了得! “你,你这是怎么了?你的脸?你的身上这些是?“ 穆千秋双眼大睁,唇瓣不停的上下开合着,可就是什么声音都发不来,她恍然大悟般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 唉,果然如此啊,自己还是那个什么都不能自理的小婴儿…… 这糟心的乱梦啊!一顿乱七八糟的,搞得那么真实,害她完全都分不清楚是在梦里,还吓成那样,真是…… 想来,还真是个荒诞乌龙的怪梦啊,她居然还变成个青面獠牙的,介于恶魔和吸血鬼之间的怪物?! 唉,幸好只是个梦…… 不过,她之所以会屡遭”那类”怪梦的侵扰,原因不就摆在眼前吗? 穆千秋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青面人,哦,对了,现在也不能这么叫了,因为他脸上的青绿已经不知是掉色了还是褪色了…… 那视觉效果,跟她“前世”某次陪父亲去画廊观艺的时候看到的一幅抽象画差不多,莫名震撼,莫名难解。 总之,还能怎么样?那男子整张脸,依旧是那般”惨不忍睹”,在时刻刷新着穆千秋的审美极限。 穆千秋眼角抽搐着,瞅着对面男子脸上不时啪嗒啪嗒掉落的不明糊状物,哦,原来如此,这就是刚刚那滑腻渗人的“蛇皮”的真身啊。 穆千秋垂头仔细观察着滴落到自己小胳膊上的不明物,看着是一大滴类似黑面糊的块状物,嗯,温温热热的,好似还带着男子面颊的热度。 咦,这就比较奇怪了,面前的男子分明全身上下,通体均似千年寒冰般森寒刺骨, 关于这点,穆千秋早就亲身领教过了,怎么,从他脸上脱落的“面皮”反倒暖融融的,还有些灼热感? 穆千秋还来不及细细考量,两只小手已经扒住了眼前男子的脸颊,她双眼眨动着点点好奇,略微紧张的十指齐发,动作麻利的在那男子的脸上扒拉着。 突然,指尖似触到了某个硬硬的突起,穆千秋动作微顿,双眸闪过一丝兴味,她指尖收紧,正刚要用力扯开附着在男子脸上的“脸皮”, “绯世,你确定想看?不过一张皮相而已,美丑又能如何?” 即将亲手揭开那传说中神秘莫辨的人皮面具,穆千秋对男子的话充耳不闻,小手一用力,一把扯下了那张皱皱巴巴的软皮。 穆千秋低头细细察看着这做工粗糙,用料诡异的人皮面具,双眸中兴致盎然,她忙抬起头看向面具的主人,想虚心求教一番…… 却在抬起头的一瞬,猛地愣住,双眼摹的瞪大,眸底闪过浓浓的惊艳之色, 小嘴因为惊讶而半张着,两手里紧抓的人皮面具也不知何时掉进了水池中,随波浮动,看起来好似在水波中若隐若现的一张人脸,诡异非常…… 原来,那吓得她几次三番噩梦连连的青面人,居然只是在脸上盖了一张惨绝人寰的丑八怪面具?! 关键是,面具下的那张脸,会不会有点儿太超凡脱俗?盛世美颜也不过如此吧…… “呵,绯世,你流口水了,是饿了?” 男子低低笑着,双臂抬起将怀中的婴孩揽至面前,头颅微微前倾抵住婴孩光滑细嫩的额头,柔声道“绯世,你方才莫不是做了什么怕梦,一直哭闹着,让你安静下来,可费了一番功夫呢。” 男子的声音似水温柔,如风轻吟,他额头轻轻蹭着那婴孩的额头,双臂紧紧包裹着她的身体,似感叹又似惆怅般喃喃道: “绯世,你如此有灵性,冰雪聪明更甚于你母亲,你是我所知的族人中天赋觉醒最早的。“ “若日后一旦被外人察知,恐也难逃被那些无谓之人所争夺利用, “所以,绯世,你可知,我们现今的首要任务便是让你一步步强大起来,运用好这天赋之力,强大到足以掌控自己的全部,永不受任何人摆布!” “我没能守住你的娘亲,眼睁睁看她陷进那个男人步步编织的大网,逃脱无望……“ “这次,我不会再做个旁观者,只有你,只有你,定要守护到最后……“ 第13章 诸变前奏 梵京 淮王府 ”王爷,各路人马已全部传信,不日即可抵京。“ 端坐于案前翻动书卷的男子仿若未闻般继续手执一卷书,聚精会神地翻阅着。 那白衣男子一手执卷,双目不离,一手探向案几那一侧,一旁跪伏在地的侍女忙直起身端起一通体莹白的茶杯,双手高托着奉上,那粉衣侍女始终低眉垂首,未敢抬头。 却见那男子的手越过奉至面前的茶杯,悠然拾起了几上散落的一枚棋子,而后轻放,清风徐来,落子无声。 ”都传信了?“ 一手执书,一手下棋的白衣男子没有抬头的淡淡道。那说话之声温润清雅,空灵澄澈,让人闻之如置身空谷幽林,身心皆往。 ”回禀王爷,确实都联络到了,包括那边。“ 先前禀告的那个声音迅速接道,那声音冷硬利落,不带一丝温度。 ”啪“ 一直双手端着茶杯未敢放下的侍女不知因何突然全身瑟瑟发抖,双手一哆嗦,那白玉茶杯便自手中脱落,砸向了案几一侧的棋盘…… ”王爷,王爷,对不起,奴婢不是,真的不是故意的,求求王爷,王爷饶命啊!“ 那侍女吓得脸色惨白,猛地用力朝着地面不住地磕头,嘴里连声哀求着饶命。 殷重炎抬眸扫了一眼被打乱的棋局,视线掠过碎裂的茶杯,他伸手捡起一颗浸染了茶水的棋子,放至鼻间轻嗅着叹道:“当真是百花不及泼茶香啊。“ “王爷,求求您,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奴婢这就收拾,” 那一直磕头哭求的侍女抬起血迹斑斑的头,爬至案几旁,伸手颤抖着正欲收走散落在棋盘上的茶杯碎屑,忽闻耳边传入了一清风朗月般的声音:“勿动,罢了,你下去吧。“ ”是,多谢王爷,奴婢告退。“ 那粉衣侍女一脸感激地跪地说完便起身匆匆退出去了。 “呵,王爷还是这般仁善大度,精心布置了许久的棋局就这么被打翻了,王爷难道不生气?” 未见其人,已闻其声,一个柔媚轻灵的女声袅袅传来,不多时,由远及近走来一身段婀娜,绰约多姿的赤衣女子。 殷重炎垂眸注视着错综凌乱的棋局,淡淡道:“这盘棋,本王确是沥尽心血,筹谋良久, 如今,乱局已开,到了该破局的时候了……“ ”说来,也难怪那新来的侍女吓成那般,王爷,为何不叫赤影卫现身,就因为他一直隐在暗处,只听得声,却不见人,才把那小丫头吓成那副模样。“ 那红衣女子款款走近坐于案前的白衣男子身旁,随手整理着案上的书卷。 忽然,那女子俯身靠近那男子的耳侧,低声道:”王爷,朝中诸人已暗中传话,只道-万事俱备,大业可成,只待您安排好王府之事,择时入宫便可。“ 殷重炎幽深的双眸中闪过一道暗光,他唇角微掀,淡笑道:“银鲤,说起来,你跟在本王身边也有四年了吧,这几年,本王事务繁多,着实辛苦你了,“ “趁今日有些闲暇,你且说说,想要什么赏赐,除了做本王的女人,其余皆可允你。” 紧挨着殷重炎身侧的赤衣女子闻言眸光轻闪,眉开眼笑的轻声道:“王爷,您这是说哪里话?银鲤心甘情愿为王爷办事,赴汤蹈火,粉身碎骨又何所惜?“ “银鲤虽生就一介女流,见识浅薄,但向来最是憧憬那些帝王豪杰,叱咤风云的传奇,“ “此刻能伴王爷左右,亲眼见证这宏图霸业,哪里还需要什么赏赐?“ ”好,难为你了,你若身为男儿,本王定许你一片战场,何愁功业难成?” 一直手不释卷的白衣男子忽将手中之书搁置一旁,从案前起身,踱步至窗前,仰头望着碧空万里,怅叹道: “这万里江山,本王等了这么多年,也看了这么多年,果真是,尽在手中,方可尽情领略其中之美啊!“ 那赤衣女子闻言掩唇咯咯的笑开,她莲步轻移,在男子的身后站定,启唇正欲说话, 突然,一满脸鲜血的侍女匆匆奔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语气惶急道:“王爷,王妃她,” 那侍女刚一开口,没等说完,负手立于窗前的白衣男子猛地转身,一脸阴郁的看了那侍女一眼,旋即抬脚就欲离去。 那白衣男子刚迈出一步,突然周身的空气似一阵波动,眼前快速闪过一个黑影, 一全身上下只露一双眼睛在外的黑衣人闪身跪伏在白衣男子脚下,挡住了男子的去路。 殷重炎黑着脸俯视着脚下之人,压抑着怒气沉声道:“怎么,还有何事?” 那跪伏着的黑衣人抬头扫了一眼殷重炎身侧的赤衣女子,又看向了殷重炎, “有何事就说吧,银鲤不是外人,无妨。” “是,王爷,那人昨夜派人传话说明日之前要见您一面,说是于旧时旧地等故人,还说如若失约,后果自负。” 殷重炎闻言脸色变得更难看了,墨黑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阴毒之色,他冷冷道:”本王知道了,此事本王自有安排,你下去准备明日之事吧,记住,成败荣辱尽系于此役,诸事周全,不可大意。“ “是,王爷,属下谨记,属下告退。” 话音刚落,那黑衣影卫便如突然出现时那般,眨眼的功夫又消失在几人的眼前了。 殷重炎忙又抬脚匆匆往内院走去,那急匆匆地背影看起来全无一贯那闲淡从容的气度。 倒像是个毛毛躁躁,火急火燎的青年。 ”等等,“ 倚在门边的赤衣女子叫住了那个满头是血的侍女,她眯眼上下打量了一番,视线停在那侍女脸上的血迹,皱眉问道:”你为何会此般形容,你脸上这血迹是因何而来?莫不是王妃出了何事?” 原本神色慌张,急欲赶回内院的侍女闻声抬头看向那赤衣女子,正色道: “奴知姑娘是王爷的身边人,但王爷早已交代过,不允许任何人过问内院之事,“ “姑娘所问之事,恕奴无可奉告。“ 语闭那侍女便大步跨出房门,行色匆匆的往内院奔去。 被抛在身后的赤衣女子眉头紧锁,紧紧盯着那侍女渐远的背影,喃喃自语道,“小师妹,再等等,师姐马上就能救你出去了,等明日之事败露,那个男人自顾不暇,到时你方能有机会逃出这高墙……“ 第14章 一剑一心 玄翎居 “王妃,求求您,饶了奴婢几人吧,奴婢们实在该死,不知做错了什么,惹王妃您生气了, ”求王妃息怒,王妃您要打要骂怎么都行,求求您,把剑收起来吧,当心伤着您,若您有丁点儿闪失,奴婢们如何向王爷交代呀……” 穆玄翎一手执剑,目光凌然的看着地下跪着的几人,眼角扫过脚下瘫倒的尸体,她迈步跨过那具尚在淌血的尸体,一步一步朝着并排跪着的几个侍女走去,脚步所过之处,皆留下了一个个血脚印。 穆千秋手臂伸直,将尚在一滴滴淌血的剑尖抵在其中一绿衣侍女的胸口,淡淡道: “任打任骂是吗?可恐怕不能如你们的愿了,因为,我并不想打骂你们,我现在只想杀了你们,一个一个,一个不留。” 她的声音冷冷淡淡的,似乎没有过多的情绪。 被穆玄翎的剑尖直抵着的绿衣侍女闻言身体猛地哆嗦了一下,目光下意识的扫过地上的尸体,脸上渐渐现出惶恐不安的神情。 穆玄翎手腕使力,很快,剑已没入皮肉,无声无息,就如那静静顺着衣衫流下的鲜血。 那绿衣侍女开始低声呻吟起来,那呻吟声细弱蚊蝇,似在极力忍耐。 ”怎么,还不愿说吗?“ 穆玄翎目光扫过那侍女疼痛难忍的脸,淡淡询问道。 却见那冷汗涔涔的侍女突然强撑着绷直身体,胸口向前一挺,霎时,剑又入肉三分,汇聚成流的鲜血不住地沿着剑锋流下来。 穆玄翎淡紫色的眼眸中瞬间闪过一抹厉色,她手腕旋转,微一用力,手中的剑已穿胸而过。 那绿衣侍女闷哼了一声,低头看着自己被贯穿的胸脯,身体很快歪倒在地上,她咳嗽了几声,随即吐出了大口的鲜血。 那倒下的侍女突然又开始动作,她费力的爬至穆玄翎的脚下,伸手似乎想抓住穆玄翎的衣角。 穆玄翎脚下一错步,轻易避开了那纠缠过来的血手,她侧眸睨着那奄奄一息的侍女,皱眉道:”怎么,宁死也不肯说吗?“ “王,王妃,求您,不要,不要怪王爷,王爷他,他是,” 那绿衣侍女还不及说完,就已气绝,她双眼大睁,嘴还半张着,只是那尚不及出口的话,已无从得知。 “去把剑拔出来。” 穆玄翎视线扫过地上其余的几人,淡淡道。 地上跪伏着的几人听到那波澜不惊的声音,不由得相互对视了一眼,皆在对方眼底看到了不同程度的诧异。 其中一粉衣侍女依言起身,快步走近那绿衣尸体,伸手利落的从那具尚有余温的尸体上一把将那柄长剑拔了出来。 那粉衣侍女又大步走近穆玄翎,在一步之外站定,双手掌心朝上,将那柄滴血的长剑奉上。 穆玄翎淡紫色的双眸扫过递至眼前的长剑,伸手接过来,视线在那粉衣侍女的身上停留了片刻,又很快收回。 穆玄翎一手从袖内摸出了一方手帕,一手端着长剑,细细的擦拭起来,素白的手帕很快被鲜血染红。 穆玄翎透过锃亮的剑身,看着自己那双紫眸,她双眼渐渐睁大,眼底闪过几丝惊讶之色。 突然,紧闭的房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穆玄翎侧首扫了一眼地上跪着的几人,听着传入耳际那熟悉的脚步声,淡紫色的双眸中闪过一抹沉痛之色,她紧闭了一下双眼,很快复又睁开。 “吱呀” “玄翎,” 随着开门声一齐闯入一声焦急的呼唤。 殷重炎用力推开门,一股浓烈的血腥气随即扑面而来,他脸色一紧,忙转头看向内室。 殷重炎视线扫过地上横躺着的俩具尸体,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意外,他很快收回目光,搜寻的视线在看到穆玄翎时眼神猛地一亮。 “玄翎,你无事就好,无事就好,“ 殷重炎仿佛松了一口气般轻声重复道,他微笑着就欲朝她走过去,刚抬脚迈了一步,一柄闪烁着刺目光泽的长剑就直直的朝他飞过来,速度极快,破空而来…… “翎儿,你,” 殷重炎瞪大双眼看着迎面袭来的利刃,子夜般的眼眸中闪动着深深的受伤和不可置信。 “王爷!” “王爷!” 接连响起俩声急迫的高呼,只见原本垂首跪于地上的几人突然一跃而起,纷纷以极快的速度飞身去截那柄锋利无比的长剑…… 就在呼啸而至的长剑即将碰到殷重炎的鼻尖时,先前依穆玄翎之命从尸体上拔剑的那个粉衣侍女身体于半空一个急转,骤然飞起一脚,踢开了那柄长剑。 “哐铛”一声那柄银色的长剑在地上翻滚了几圈之后,静静的躺在了那具绿衣尸体旁。 这期间,殷重炎始终没有移动分毫,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定定的凝视着对面的穆玄翎,俊美苍白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哀伤。 “翎儿,你是在怨本王吗?” 说着殷重炎便又迈步向一直冷眼旁观的穆玄翎走过去。 只见殷重炎刚有动作,对面的穆玄翎也大步走近那绿衣尸体,俯身拾起了一旁的长剑,握在手中,用那块染红了的手帕擦拭着剑柄上沾染的尘土。 殷重炎疾步走过去,靠近穆玄翎身后,伸出双手,正欲抚上她的肩头,一直背对着他的穆玄翎突然转过身来。 殷重炎黯淡的双眸瞬间焕发出了点点神采,他一瞬不瞬的注视着她淡紫色的眼睛,眸底还未褪去的忧伤渐渐被一抹沉迷所取代,他脉脉的凝视着她,嘴角渐渐牵起,似乎不在意她的冰冷漠然。 他薄唇微动,舌尖轻挑,轻轻念着她的名字,玄翎,玄翎,翎儿,一遍复一遍,一声叠一声,声声入耳,情意绵绵。 “翎儿,你怎么瘦了,不是答应本王不再胡思乱想,安心调养吗?” 殷重炎说着便伸手欲抚上穆玄翎的脸颊,身体微一前倾,马上自胸口传来一阵刺痛。 “王爷!” “王爷,小心啊!” 接连响起的大喊声尚回荡在空气中,发出声音的几人已瞬时闪身移至殷重炎身侧,成包围之势将穆玄翎围在中间,其中二人徒手紧抓着穆玄翎的剑锋,稍一动作,立时血流如注。 穆玄翎凤目凌厉,扫过围着自己的几人,嘴角讥讽的扯起,冷冷道: “呵,平日没看出来,你们几人身手倒真不错,不妨说说,师承何人?” ”虽久不问江湖,但各门各派的高绝之士,我还是略知一二的,” ”哦,对了,那地上这二位,岂不死的憋屈,这么好的身手,你们是打算一直藏到死了以后再显露,是吗?” “退下!” 殷重炎皱眉沉声道。 “王爷,可是,您,您不是,“ ”还要本王再说一遍?“ 殷重炎面色一沉,眯眼扫过挡在二人中间的几人。 “是,王爷,奴婢告退。” 几人被殷重炎的目光一扫,立马抽身退开,手脚麻利的架着地上的俩具尸体,很快退出了玄翎居。 “翎儿,之前也提过,这几人是本王亲自挑出来侍候你的,也好顺便保护你,你若不喜,不用自己动手,本王会安排好的。” ”多谢淮王爷挂心,我不是因不喜才杀她们,我们江湖儿女,一向血债血偿,这几人,不过是一命偿一命罢了,公平得很,王爷以为如何?“ ''好,好,翎儿,你觉得好便好,随你喜欢,翎儿,我们已多日未见,本王对你,甚是想念,夜夜不眠,你呢?可曾想念我?” 殷重炎说着便不顾胸前抵着的利剑,一步一步,寸寸靠近穆玄翎,探手抚摸着她微凉的脸颊,他倾身凑近她的侧脸,低头欲亲吻她的双唇,她迅速转头躲开,他毫不在意的歪头轻吻着她的侧脸。 “嗯,翎儿,你,” 殷重炎低头看着刺入自己胸膛的那柄剑,抬眸紧紧盯着穆玄翎面无表情的脸,他伸手覆上她握剑的手,低叹道: “翎儿,你可还记得,当年本王将这剑赠与你时说过的话吗?“ ”此剑,名七心,是我殷七郎只为你穆玄翎而铸,一人一剑,一剑一心,若有一日我变心移情,你就用此剑插进我的心脏,这样,方可死生永不相负。” “时至今日,于你,我心未改,日渐情浓,更胜初见,你若不信我,我殷重炎这颗心,这个人随你处置。“ 语闭殷重炎便毫无顾忌跨步向前,将二人的距离缩至最短,他伸手揽住她的腰,欲拥她入怀。 穆玄翎垂眸眼看着迅速没入血肉的利刃,双眼渐渐睁大,她皱眉看着他被鲜血浸透的衣袍,脸上现出一丝疑惑。 不知想到了什么,穆玄翎迅速伸手扯开了眼前男子的衣袍,”你,你这是何时,怎么弄的?“ 穆玄翎睁大眼睛瞪着男子包裹着层层绷带的腰腹,视线扫过此刻尚在不断出血的伤口, 她猛地出手拔掉了刺入他胸前的那柄剑,俯身半蹲在他身前,双手颤抖着轻触了一下他血肉模糊的腰腹。 ”玄翎,莫担心,伤势不重,无碍,就是那日陪陛下秋狩时不知哪里冒出来许多刺客,为了保护陛下,受了点儿小伤,太医都诊过了,说无事。“ 穆玄翎闻言猛地直起身,动作迅猛,头顶撞到了正低头看着她的殷重炎的下巴。 ”呵,翎儿,过来,本王看看,可撞疼了?“ “你保护陛下?你一不会武功,只会整日舞文弄墨,二常年多病,体弱尚无法自保,如何保护别人?嗯?你就是这样保护的?!” 殷重炎闻言低声笑了,他伸手拉过穆玄翎,紧紧地拥进怀里,低头亲吻着她的发顶,无限感叹地低声道:”翎儿,你在担心我,不是梦,真好,真香……“ 殷重炎双手捧着穆玄翎的脸颊,抚摸着,力道渐渐加重,他眼眉带笑的看着她的眼睛,低头轻吻过她的眼角,喃喃着,”翎儿,为何,你的眼睛白日也变色了,之前不是到夜晚才,” 他并没说下去,就急切地吻过她的鼻尖,探向了她干涩的双唇。 穆玄翎无奈的皱了皱眉,伸手在殷重炎腹部的伤口上按压了一下,“呃,嗯。”很快耳边传来了男子貌似痛苦的闷哼。 ”哼,就你这副模样,还想干什么?别我血弄到我身上!“ 穆玄翎转头躲开了殷重炎纠缠不休的亲吻,转身背对着他。 ”翎儿,你我多时不曾亲近,你,难道,就不想我吗?“ 殷重炎看着穆玄翎的后背,双臂又缠过去,将她紧紧压进胸膛,低头亲吻着她光滑的后颈,他的呼吸灼热,胸膛急速起伏着,墨色的眼眸里渐渐涌上了火热的赤红。 他歪头蹭着她凉凉的侧脸,喃喃着:”翎儿,你当真一点儿都不想吗?本王想你想的食不知味,夜不安寝,你可知,明明同在一个王府,却日日晨起昏睡,朝思暮想却不得见的滋味吗?“ “你说,你我相识六年,夫妇和鸣也已四年有余,为何,本王却觉我们像是昨日刚成婚那般呢?“ “可我觉得,我越来越看不清你了,我甚至觉得,或许,我从来不曾认识过你,就像你至今仍不了解我,殷重炎,我们的孩子,于你而言,究竟算什么?“ “为什么?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表现的好像我们从不曾有过这个孩子!“ ”对你这个位高权重的皇家人来说,她可能什么都不是,没被赋予任何价值, “但,于我而言,她早已是我此后余生的全部,我穆玄翎可以什么都不做,王妃贵胄如何?平民百姓又当如何?“ “我亦可什么都不要,锦衣玉食,金银财帛,本就身外之物,不值贪恋。“ “我只想做她的娘亲,好好将她养大,若我的孩子当真已遭遇不幸,那我这个做娘亲的,理当黄泉相伴,一路照应,以尽为人父母之责,不是吗?“ “那我呢?你不做王妃,不屑世俗名利,我呢,你也不想要了?!穆玄翎!” 殷重炎气急地将穆玄翎的身体转过来,面朝着自己,他的双手紧紧嵌着她的双肩,双目赤红,他双唇颤抖着,低头去吻她,她轻易的挣脱了他的束缚,走出了他的怀抱。 殷重炎目光暗沉的盯着穆玄翎冷漠的侧脸,哑声道:“玄翎,本王知你因孩子之事还心中有怨,但,无妨,本王等着你,这山河百里,如画江山,本王只与你一人共赏!” 语闭殷重炎便俯身剑起了地上的那柄长剑,”七心,先放在我这里,你拿着,我会日夜坐立难安,玄翎,在你面前,我不是什么王爷,永远只会是视你如命的殷七郎,余生无你,也就再无殷七郎。“ 语闭殷重炎便抬脚向门口走去,他低头看着自己鲜血淋漓的胸口,嘴角牵起一个苦涩压抑的笑,他又回头看了一眼房内的人,墨色的眼眸中闪过几丝无奈和忧虑…… 殷重炎刚一跨出玄翎居,眼前就飞速晃过一个黑影,耳边同时传入一个压低的声音:“王爷,与那人约定的时间已过,只恐明日之事生变,不知下一步如何安排,还请示下。” 殷重炎闻之脚步一顿,双眼微眯,眸中快速闪过什么,他沉声道:“一切照旧行事,本王现在过去,没见到本王之前,他是不会走的。“ “是,属下遵命,属下告退。” 殷重炎回头看了一眼玄翎居,脑海中不由闪过很多画面,他眉头紧锁,想到接下来要见的那人,眸中涌起层层不安,他低叹了一声,大步走远了。 第15章 诸变前夜 秋叶飘零,天色向晚 梵京最大的妓馆--燕春楼前已是人流如织,往来皆客。 浓妆艳抹,袒胸露乳的姑娘们个个斜倚于门前,搔首弄姿,娇笑莺歌,朝往来的公子老爷们抛着媚眼。 若是哪个姑娘瞅着顺眼的公子少爷了,便热情的倚过去,伸手拉过那公子的手臂,相偎着几步踱进了燕春楼。 ”哎呦,这位公子,模样生的可真俊俏!蓝桑一女子都自愧不如呢!“ “奴家看公子一眼,便心生欢喜,公子若不嫌弃,蓝桑今夜愿服侍公子,公子可愿入内一试?蓝桑定不叫公子后悔。“ 殷重炎大力甩来了手臂上缠着的女子,皱眉厌恶的扫了一眼衣袍上沾染的脂粉,他没看一眼地上啜然欲泣的女子,径直大步向里走去。 “啧啧,哎,瞧见没,那是哪家的大少爷啊,看着倒像个白面书生,这来都来了,还一脸正经的装模作样,” “人家蓝桑可是多少富家公子花大把银子都请不来的抢手货,这人倒好,不但拂了人小娘子的一番美意,竟还对人动手,“ “唉,你瞅瞅蓝桑小娘子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当真是燕春楼的头牌啊!” ”哈哈哈,七兄,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唉,如此美人,我见犹怜,难道不值得七兄怜香惜玉一次?既来之,则尽兴嘛,七兄若再此般不解风情,可是要惹众怒了。“ 殷重炎抬头看着楼上倚栏看戏的人,幽深的双眸中闪过一丝阴厉,稍纵即逝,他大步跨上楼梯,走近那个蓝衣男子。 ”七兄,你我兄弟二人多年未见,故友相邀,迟到就先不提,怎还摆一张臭脸,莫非,七兄对小弟的安排不满意,好说,待小弟再招呼几个美人上来,与你我同饮共乐,“ 只见那一身蓝衣的男子朝楼下招了招手,张嘴正欲说话,突然,整个人身体后仰,就被身后人扯着后颈拖进了一雅室内。 ”呀,七兄缘何如此粗暴!看来几年未见,七兄又功力见涨啊,啧,这手劲儿可真不小!“ 那蓝衣男子念叨着揉着自己发红的脖颈,转身走到一圆桌旁坐下。 ”可以谈正事了吧,本王没时间陪你在这种地方消磨,明日之事,必须万无一失。“ 殷重炎走近圆桌另一端坐定,抬眼看着对面似笑非笑的人。 ”呵,王爷莫急,自然是该办的事都已安排妥当,本君才会在此寻欢作乐啊。“ 那蓝衣男子倾身靠近殷重炎的耳侧,低笑道:”本君的办事能力,王爷不是早在四年前就清楚了吗?如何,这四年的郎情妾意,恩爱夫妻,王爷可还满意?“ ”闭嘴!“ 殷重炎猛地转头睨向耳侧一脸怪笑的蓝衣男子,伸手正欲掐住他的脖子,突然,只觉身体一轻,转瞬人已飞至数丈之外,后背猛地撞向了雅室的木门, ”卡擦”一声响后,那扇外形精致的镂空刻纹木门就应声断裂成两截。 ”咳,咳,咳,“殷重炎后背躬起,剧烈的咳嗽了几声,嘴角很快流下了几道血丝。 “呀!王爷,怎么今日如此弱不经风,本君不过是轻轻一碰,你就飞那么老远。” ”不会是,平日装文弱书生装习惯了,忘了怎么动武了吧?” ”啧啧,这样可不行,这眼看明日大事可期,你这个状态,可真让本君心难安啊。” ”唉,你说你,怎么说也是我东煌国堂堂一王爷,怎么一到关键时刻,还得本君出手啊。” ”毕竟,我昼魔之力于你们这些王孙公子,一贯是极难入眼的,不是吗?淮王爷?” 殷重炎从地上起身,跨过碎裂的门板,走近蓝衣男子的身侧,低声道: ”穷桀,你与我本就是各取所需,四年前,你虽说确是帮了我,“ “但,就结果而言,从那件事后,你们阎魔宫在整个江湖可谓是无人不晓,无人敢逆,“ “说到底,那天玄门,于你而言,才是不可不根除的阻碍,帮我,不过是顺水人情,“ “但,这份人情,我殷重炎既然领了,便要有始有终,你放心,待明日大事之后,答应你的,我自会说到做到。“ “哈哈哈哈,好,王爷,我穷桀虽不屑做个君子,你我二人也绝非君子之交,但,今日得你一诺,却也想要相信,请王爷安心,明日之事,有我昼魔在后,自当万无一失。” 那蓝衣男子说完便走回圆桌旁坐下,屈指敲了敲桌子,原本只有他二人的雅室内突然现出了一个身披暗红色斗篷的人,只见那人迅速朝蓝衣人跪下,恭声道:”君上。“ 那蓝衣人一手拿起桌上的酒壶,边倒酒边淡淡道:”去吧。“ 转瞬之间,一阵风过,那红斗篷已然消失在了雅室内。 那蓝衣男子端起桌上的酒杯,至鼻间轻嗅了一下方道:”本君知王爷今夜诸事繁忙,就不邀王爷同饮了,待明日王爷大业功成,我二人再举杯同庆也不失为一件乐事。“ ”哦,对了,王爷,叫你的影子出来吧,别老盯着本君了,扫了本君小酌的雅兴,后果可就非他所愿了。“ 殷重炎闻言面色一沉,向身侧扫了一眼,很快,一通体黑衣人就闪身伏在了他的脚下,”王爷,您怎么样?是否即刻回府医治,银鲤已经先一步回去准备了,您如今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殷重炎斜了那黑影人一眼,”银鲤也跟过来了?本王不是安排她,“ 殷重炎突然停下了,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眼角余光扫过自斟自饮,惬意轻松的蓝衣男子,又很快收回。 ”是,回禀王爷,银鲤是担心您身体有恙,属下也唯恐此次会面有何变故,届时凭属下一人之力,只怕难以护王爷周全,因此让银鲤跟来了。“ ”你何时竟也开始自作主张!罢了,好在是银鲤,记住,今日之事,断不可再让任何人知晓!“ “是,属下遵命。” 流火窟 “师父,师父已经一日未进食,我出去找些野果。” 说话之人声音嘶哑粗糙,音调压的极低。 话落那全身缠满绷带的男孩便转身欲走。 楚临渊侧眸扫了一眼自说自话的男孩儿,淡漠道:“怎么,还打算继续跟着我,真不怕我杀了你?” 那绷带男孩儿闻声转过身来,几步走近水池中的男子,蹲身平视着男子的眼睛,一字一句沉声道: “不管你认不认我,你都是我师父,不论师父信或不信,我那日所发之誓,虽出于情急,但发自肺腑,并非一时敷衍,“ “师父,这几日,我看得清楚,绯世既是师父如此看重之人,我又怎会不竭尽全力护佑于她,“ ”我虽身上流着昼魔之血,但这生来注定,不可更改,也并非我所愿,只求师父能允我继续留在身边,以报您当年几次相救之恩。” 楚临渊墨绿色的双眼微微眯起,审视着近在咫尺的男孩儿,似是在打量一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半晌,他收回视线,似笑非笑的低叹道: “倒当真看低你了,闻你说话行事,绝非寻常孩童,这几年在我面前日夜扮演一个无知幼儿,倒真是难为你了,” “日后若要继续相处,须你坦诚相对,待你将前因后果都交代清楚了,再提不迟。” 半蹲在池边的男孩闻言很快垂下了头,楚临渊见此冷哼了一声,正欲转身背对着男孩儿,眼不见为净,忽闻耳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楚临渊面色一肃,迅速转头,墨绿色的双眸扫视着山洞四周。 犀利的视线再看到池边衣衫尽褪,浑身赤裸的男孩儿时,猛的一顿,眸底闪过一丝怀疑不解之色。 楚临渊疑惑探寻的视线在扫过男孩儿遍布全身类似疤痕般的印记时,眼中快速闪过什么。 楚临渊的目光停在了男孩儿枯瘦的胸前,他皱眉看着他胸口那些丑陋狰狞的突起, 之前未及看清,便如陷入幻境般头晕目眩,此刻细看,那印痕倒形似一巨大的黑蜘蛛。 但侧看似乎更像是枯萎的树根,盘根错节,纵横交叉,突然,那树根开始快速的移动,竟是眼看着便要撑破男孩的皮肉…… “师父,快闭眼,莫看!” 只见那一直绷直身体,任君观看的男孩儿突然惊慌大喊着背转身体,隔断了楚临渊的视线。 楚临渊面上逐渐现出复杂的神情,他皱眉长叹了一声,目光从男孩的身上收回,嘴唇微动,正待说些什么,耳边又传入了那男孩儿压低的声音:“师父,您看到了吧,这便是,” 楚临渊闻声转头看过去,见那男孩儿不知何时已穿戴整齐,又将自己缠的严严实实。 嗯?怎么不说了? 楚临渊不耐的抬眸看向那话说一半的男孩,却见那男孩儿大张着嘴,愣愣的盯着自己这边…… “师,师父,绯世她一直醒着,睁着眼睛吗?” 嗯?! 楚临渊闻言猛地低头看向自己怀里,果真见那双幽紫色的眼睛正直直看着绷带男…… “绯世,你,” 楚临渊手忙脚乱的自水池中站起,瞬间水花四溅。他神情紧张的垂眸察看着手中的婴孩,却见那孩子依旧一动不动的盯着跪坐于池边的男孩儿。 难道是?! 楚临渊眸中闪过一丝慌乱焦急,他忙伸手不住的摇晃着呆滞的婴孩,一边不停的喊着绯世,绯世…… “师父,莫急,绯世可能是刚刚看到了我胸前的,” 说着那绷带男孩匆匆来到楚临渊身边,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就要将血滴进那婴孩半张的口中。 “你做什么!” 楚临渊迅速出手捏住了男孩的手指,用力之大近乎捏碎了他的指节。 “师,师父,如若绯世真的看到了,必须即刻喂她解毒药,解药本就只有一颗,那日给了你,现在只有让她喝了我的血,方可” “住嘴!休要胡言!怎可让你这邪魔之血进入绯世的身体,莫不是你想害她中了邪力!” 嗯?这是怎么了?这俩人面红耳赤的在喊什么?真是,耳朵都震疼了。 她不就是看到那个木乃伊的“真身”有点儿太震撼了吗? 刚发了一会儿呆,这二位怎么又在喊打喊杀了?唉,真是心累啊…… 穆千秋,哦,对,也就是绯世,穆千秋略一思忖,就决定随他们怎么叫吧,反正无论情愿与否,现已身处这个古代异世。 在这里,她穆千秋这个名字已没有任何意义,她早已非那个闻名国际,大名横贯海内外的盛帝影后,所以,绯世就绯世吧…… 随遇而安的绯世一低头,嘴唇突然就碰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她皱眉看着递到自己嘴边的血手指。 什么意思?又来?又让她吸血?!就算不求能喝到高级进口奶粉,这动不动就吸血也太,又不是吸血鬼! 这俩人果真晓得如何养育baby吗?就目前来看,情况不容乐观啊…… 楚临渊感觉到在自己手臂上划来划去的小手,冷峻阴寒的面色一缓,眸中渐渐盈起了丝丝笑意,他低头轻声道:“绯世,你无事?” 紧接着他就看到那婴孩拧眉嫌弃地瞅了一眼嘴边的手指,小嘴一撇,似很是不满。 “呵呵,绯世,你无事就好,” 正欲再说什么的楚临渊只觉那小手依旧固执的在自己手臂上划着,来来去去,反反复复, 他墨绿色的双眸中蓦地闪过一抹异色,惊道:“绯世,你莫不是在写字?” 绯世抬头看着楚临渊似惊似喜的神情,眼底闪过一丝疑惑,难道,不是这种字体? 说来,还真是世事无常,福祸难料。 绯世心下感慨的回想着自己“前世”为了拍好那部探险盗墓系列剧,不但不舍昼夜的伏案研究那些晦涩难懂的古文字。 还不顾形象的在那些古旧诡异的墓室山洞里钻来穿去,搞的形象尽失,灰头土脸。 好在最后那剧播出后反响热烈,收视奇高,也算是她演艺之途的另类突破…… 唉,可叹我堂堂昔日一名流,星途似锦,万众瞩目,如今沦落到这荒野古窟,与这古怪难测二人组日夜相伴…… “去,你方才不是要去寻些野果,速去速回,绯世说饿了。” 正沉浸往昔,百感交集的绯世闻言很快抬起头,直视着楚临渊,小手飞快地划动着:“你能看懂?” “呵,连你这尚未识文断字的婴孩都可书写,我又如何会看不懂?” 楚临渊低笑着伸手抓起绯世的小手,叹道:“如今,你会做什么,我都不觉奇怪了,” ”如此也好,你明日便可开始修习功法了,为师稍后便将我门心法书于纸上,你先行熟悉记忆就好。” ”至于招式要诀,待你再长大些,为师自会一一传授于你,只有尽早学些本领,日后方可不受人欺。” 绯世听着听着,脸色越来越黑,眼角不停的抽搐着,额上滑下几滴冷汗…… 什么?!修炼?明日?会不会太早?!她这是还没上幼儿园就直接奔着大学去了? 这就自封”为师“了?之前不是那么反感别人叫他师父吗?! 忽然,一阵风过,正哀叹自己悲惨童年的绯世一低头,眼前就赫然出现了几个红通通,水淋淋的大果子,呃,这是她的晚餐?会不会太高估她了?! 绯世伸出小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看面前二人似还是一脸懵,似懂非懂的大眼瞪小眼,她仰头翻了个白眼,张开嘴亮了亮自己尚未长出的”大牙“…… 呃…… 楚临渊斜了一眼手捧着一堆野果僵住的人,怒道:”你弄这些回来做甚?绯世能吃下吗?!“ 那绷带男万分委屈的嘟囔着:“我是让师父吃,绯世还那么小,怎么能吃果子……” 唉,能活到今日还当真不易啊!看来,以后万事得靠自己了…… 第16章 诸变之始-风云动 夜半子时,更夫将歇 万寿宫 ”参见陛下。“ 一身着官服的中年男子跪地参拜道。 ”免礼。如何?可有查问清楚?” 一身着金色蟒龙纹长袍的青年男子负手立于殿前,没有回头的淡淡询问道。 “回陛下,微臣不力,至今未能从那女刺客口出问出丝毫有用的讯息,故特来请罪。” 那一身红色官服的中年男子抬手摘下头上的乌纱,将头重重的磕到地上,久久不见起来。 负手立于殿前的金袍男子缓缓转过身,垂眸扫了一眼地上跪伏的人,不紧不慢的踱至案前,男子似有些疲累般抬手抚了抚额头,低声道: “既如此,按律处置即可,为何还深夜求见于朕?“ “这几日皇后因秋狩一事受惊过度,夜夜不得安寝,朕亦深感疲惫,此等小事,半夜三更,非要闹到万寿宫才肯罢休吗?嗯?” “陛下息怒,微臣知错了,微臣有罪,万不敢无事惊扰陛下安眠,只因从那女刺客身上搜出一物,事关重大,微臣不敢私自做主啊!陛下!” 殷重宇闻言挑了一下眉,转身自案前坐定,复又抬眸看向地上的人:“何物?” “回陛下,是,是一封书信,微臣已查看过此信,万没想到信中所书竟是,竟是有关淮王爷欲行谋逆造反之事,微臣,” 那一脸惶恐的臣子颤颤巍巍自怀中取出一信封,双手高托着,一直静候在旁的一宦官模样的公公几步走来,取走那信件后躬身呈给那金袍男子。 “陛下,依微臣之见,是否传召淮王爷入宫,当面与那女刺客对质一番,如若是无端构陷皇亲,自当拷问清楚,连其同党一并严惩,可若是确有其事,陛下,此次,“ 案前正低头拆阅那书信的冷峻男子闻言猛地抬起头,剑眉斜挑,星眸中闪过一道寒光,直直射向正欲再言的臣子,沉声道: “给朕住口!魏毓,你好大的胆子!谁给你的权利竟敢在此妄议皇室宗亲!“ “不过区区一个刺客,居然无端攀扯到淮王身上,你莫不是忘了,前日栾郊秋狩,皆因尔等防卫疏漏,守备不力,竟不敌刺客之众,生死之际是淮王以身为盾,替朕挡下了致命一箭。“ “七弟自小质虚多病,连皇家剑术都不曾修习,那一击险些让他当场丧命,此刻还在府中养伤,如何能跟今夜那刺客有所关联?嗯?!” 战战兢兢伏于地面的臣子始终不敢抬起头,只一气不歇的“咚咚“磕着头连声道: “陛下息怒,微臣罪该万死!实不该妄加揣测!“ “微臣一心为陛下安危着想,搜出此等逆信,未及多思,匆匆赶来,竟不觉险些中了刺客设下的圈套,冤枉了王爷,微臣实在该死,无颜再侍君左右,求陛下赐臣一死!” 殷重宇垂目扫了一眼手中的书信,皱了皱眉,闭上了满布血丝的双眼,少顷,复又睁开,浓墨般的眼眸中泛起点点星光,瞥之如入无垠之境,璀璨星辰,浩瀚无际…… 他随手将那书信搁置一旁,低叹了一声自案前起身,淡淡道: “罢了,朕念你一心为我东煌社稷着想,你父魏莽当年随先帝征西蟾,平南苍,乃我东煌护国功臣。” ”现你虽身居文职,胸中仍存武人之魄,实是难得,至于今夜之事,朕就交予你处置了,记住,据实以察,不可再擅测。” 一直跪伏于殿前畏首畏尾的臣子不知何时抬起了头,胸膛挺直,面露激动,眼中含泪的仰视着面前遮天蔽日的挺拔男子,复又重重叩首郑重道: ”微臣谢陛下信任,自当为陛下,为我东煌肝脑涂地,死而后已,微臣即刻再去天牢夜审那女刺客,明日定给陛下一个满意的交待。” ”退下吧。” ”陛下,微臣告退。“ 那伏地的臣子迅速伸手拿起地上的乌纱,起身拱手作揖缓步退了出去。 那金袍男子抬手拂开散落胸前的长发,转身淡淡道:“来人,为朕更衣束发。” 一看似年近五旬,头发花白的公公闻言立即躬身踱至长发男子身前,低眉垂首恭声道: “陛下,此刻天色尚早,离早朝还有些时候,陛下近日为国事操劳,为保重龙体,不若再安眠片刻,老奴就在一旁候着,定不会让陛下误了早朝。” 那长身玉立的金袍男子瞥了一眼那老公公,”纪槐,你何时也如此多话了,朕的身体,自然心中有数,“ “快去准备吧,过几日便是秋典,届时赏菊大会上各国使节均携礼来访。” ”然,近日宫中内外刺客频出,就连这万寿宫都不甚太平,年年代朕主持大会的淮王现又重伤未愈,你叫朕如何能安眠!“ 那老公公闻言猛地跪地叩首颤声道:“陛下息怒,陛下恕罪,是老奴多嘴了,老奴这就唤人为陛下更衣束发。” 殷重宇扫了一眼伏地发抖的人,低叹道:“罢了,朕知那些话是皇后让你说与朕听的,” ”前日陪朕秋狩遭遇那群穷凶之徒,让皇后受惊不小,如今身体尚未恢复,还要整日记挂朕,当真难为她了,” ”去,再着太医开几剂安神助眠的方子,送去皇后那里,等等,记得再叫御厨每日熬银耳莲子羹,定时送去皇后宫里。” “是,陛下,老奴这就去安排,能得陛下的惦记,是娘娘平素积德行善修来的福气。” 言罢,那老公公便躬身退出大殿,很快陆续走来几个宫女默默为金袍男子更衣冠发。 “行了,下去吧。” “是,陛,陛下,奴婢们,奴婢们退下了,告退。” 几个宫女抬眼偷偷瞄了一眼更衣完毕,转过身来的男子,瞬间,几个看起来娇艳如花,正值妙龄的小宫女们个个面红耳赤,猛地将头垂的低低的,不敢再看一眼面前的男子。 几个内心雀跃怦然的小宫女们悄悄对视了一眼,用眼神交换着彼此澎湃的心情,那眼神似在呐喊着: “天哪,咱们的陛下果真好英俊潇洒啊!那转身回首的淡淡一瞥,一瞬便把人的全部心神吸引了过去,“ “那迈步走过来的模样,仿若那些画里走出来的尊贵无匹的天神,让人只消看一眼便自惭形秽,不由得垂首低伏,万不敢再心生亵渎……“ ”还不退下?“ 殷重宇皱眉瞥了一眼在原地发愣的几个宫女,流夜般的眼眸中掠过一丝不满,他转身回书案前坐定,便开始翻阅奏章,无视了几个仓惶叩拜后逃命般匆匆离去的宫女。 殷重宇一本本翻看着堆积的奏章,英挺的眉头不时皱起,突然,自胸腔中涌起阵阵心悸,他伸手用力按压着憋闷不已的胸口,仰头闭目深吸了一口气,旋即睁眼。 殷重宇抬头目视着烛火摇曳的大殿,恍觉眼前似乎走来了一满身赤衣的女子,那女子面目模糊,身影闪动,若隐若现…… 殷重宇摇了摇头,拧眉定神欲再细看时,耳边飘然传入了一个柔媚至极的声音: ”常言道,红袖添香夜读书,怎么,尊贵的皇帝陛下夜半却在此独影阑珊,若无佳人相伴,陛下看小女子如何?“ 殷重宇疲惫的双眸摹地划过一抹暗色,他迅即起身,随手拔出了案旁架子上放置的一柄长剑,皱眉厉声道:“何人在此!” 很快,一阵微风拂过,伴随丝丝清香入鼻,殷重宇眼前一晃,再定睛一看,便见面前站着一赤衣女子。 那女子浑身衣衫多处破裂,周身大小伤口无数,然神情傲然,双目炯炯,似不以为意。 殷重宇脚下移步,闪身跃至数步之外,他眯眼上下扫视着突然出现的女子,鼻尖微抽,霎时,一股越来越浓烈的血腥气让他眉头紧锁,敛眸略一思忖,沉声道:”你是今夜潜入宫中的那女刺客?“ 那赤衣女子闻声转头直视着一手持剑,面目肃然的男子,低笑道: “不愧是陛下,转瞬便已识得小女子的身份,既如此,民女时间有限,便有话直说,” ”陛下若想保住这万顷江山,且听民女一言,明日拂晓淮王便要举兵强攻这皇城,” ”淮王爷为此番逼宫,已筹谋数年,暗中网罗了不少能人异士,手下亦有众多兵将听命于他,其中不乏强兵猛将,此刻就暗伏于城外,只待淮王一声令下,便剑指皇城,不逼得陛下退位,便不放下手中之刀剑,” ”民女虽自幼身在江湖,但素闻陛下仁德体察,胸宽似海,能兼容这天下万千子民,“ “民女选择只身夜探皇宫,实是事发情急,无奈之策,绝非要行刺于陛下,陛下就算不信民女之言,此物,陛下总该识得吧?“ “快,快,快去禀报陛下,那女刺客居然从天牢逃脱了!快!” “不好!那女刺客怕不是要去行刺皇上!快,来人,快,所有人随本官去护驾!” 两队身穿厚重铠甲的士兵手持兵器,高举火把,浩浩荡荡的往万寿宫的方向奔去…… 殷重宇垂眸看向了那赤衣女子手持之物,淡漠冷然的眼神摹的凝滞,他猛地侧目睨向那赤衣女子,冷冷道: ”此玉乃我东煌皇室世代传承之物,只有血统纯正的皇族中人才配持有,你手中这一块,正是朕的七弟自出生便佩戴,多年从不离身之物,此物因何竞在你手中,莫非七弟……“ 那赤衣女子闻言妖娆一笑道:”这便是日前淮王爷赏赐予民女的贴身之物,真没想到此物居然如此贵重,还真是折煞小女子了。“ 殷重宇紧抿着双唇,深邃的双眸中闪过一抹杀意,他瞬时移至赤衣女子身前,手中的长剑闪电般直抵女子的脖颈,怒意翻腾道:”朕的七弟若有任何不测,朕定会诛你九族!“ ”哈哈,还真是兄弟情深,真是让民女大开眼界,原来帝王皇家,泱泱皇权面前也有所谓人间亲情!” ”不过,只怕要让陛下失望了,民女不过流落江湖一孤女,遍数九族之内,也只此一身而已。“ “看来陛下是不信民女了,枉费了民女一番肺腑之言,倒真是浪费唇舌,说着那赤衣女子不顾脖间越刺越深的利剑,缓缓抬手将头上的发簪取下,刹那间,三千墨发无风舞,迷了谁人眼…… 殷重宇紧紧盯着那赤衣女子的动作,视线扫过那截白皙光滑的脖颈上流下的丝丝鲜红,他皱了皱眉,无意识的松了松手腕的力道。 感到颈间死死抵着的剑稍稍退开,银鲤清亮的双眸中掠过了一丝笑意,她仿佛松了口气般动作利落的轻轻旋转着那枚看似无甚特别之处的发簪。 少顷,那枚青簪逐渐变成断开的三截,银鲤将那中间的那段发簪递给对面面色愈发冷然的男子,轻声道: “陛下看了里面的东西,就知民女此刻所言非虚,如今时间紧迫,事态逼人,还望陛下为江山黎民着想,早作决断。” 殷重宇略为犹疑的伸手接过那半截青簪,立起倒出了里面细长的纸卷,修长的手指摊开了卷成一圈的纸卷,凝目看着卷上的字迹…… 半晌,殷重宇缓缓抬起头,移开了抵在赤衣女子颈间的长剑,直视着女子黑亮的双眸,沉声道:“看来,你是他极为信任之人,否则如何窥得此间隐秘。” ”朕观你一言一行,并不似不问朝堂的寻常江湖客,倒更像个常伴他身侧,推波助澜的谋士,但此刻你却不惜孤身犯险,夜闯皇宫,将他多年所图密告于朕,所求为何?” 不料那一直傲然无惧,不拘于礼的赤衣女子闻言突然跪了下去,动作迅猛干脆,双膝磕至地面发出的闷响激的殷重宇眼眉一跳, 他低头朝地上的女子看过去,却见那赤衣女子猛地抬起头,如淬火般的双目中燃烧着滔天恨意,女子咬破了双唇,浴血的薄唇振颤低咒道: ”我所求从来简单,只为一报血海深仇,我若有九族,也早已被那个男人屠尽,如今残存的族人尚遭受颠沛流离之苦……“ “民女恳求陛下若明日淮王事败,可否对一人免去株连之罪?“ 殷重宇闻言眼眸中快速闪过什么,移开了一直落在女子脸上的视线,淡淡道:”何人?“ ”淮王妃,穆玄翎。“ 那赤衣女子被仇恨淹没的眼眸中渐渐涌起丝丝暖意,她轻声道:”淮王妃对于淮王意图谋反之事始终全不知情,求陛下念民女今夜以死相告,不要株连王妃,王妃她,她,” 那赤衣女子突然声音哽咽,似是说不下去了。 殷重宇侧眸扫了一眼女子双眸闪动的泪光,视线在她伤痕累累仍就动人心魄的脸上流连了一瞬,双唇微启,正欲说什么,忽闻殿外传来了许多杂乱的声音…… “陛下!陛下!快,快,护驾,来人,刺客在此,快快拿下!” 一红衣臣子张惶急切地一路奔来,连滚带爬的跪倒在殷重宇的脚下,抬起头涕泪横流的高呼道: “陛下,陛下,您龙体可有恙?” ”罪臣该死,方才至天牢一看,早已是人去牢空,遍寻不着那女刺客,” ”罪臣一猜便唯恐那刺客冲着陛下而来,紧赶慢赶,没想到还是晚到一步啊!” ”啊,陛下!陛下,罪臣屡屡犯下大错,不仅让那刺客逃脱,竟还惊扰了圣驾,罪臣护驾不力,求陛下赐臣一死!” 殷重宇低头扫了一眼脚下方寸大乱的人,沉声道:“魏毓,朕还没死呢,不用哭丧了。“ 谁料那臣子闻言瞬间哭嚎的更凄切,连声喊着,陛下,陛下。 殷重宇视线扫过被几个卫兵挟绑起来的女子,挥手淡然道:”此人并非刺客,放她离去吧。“ 那伏在地面哭嚎的臣子听此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伸手颤抖的指着那赤衣女子,厉声道: ”陛下,此女便是先前擒获的那女刺客,罪臣亲眼所见,绝对是此人!陛下,切莫被这乱贼的巧言所惑,微臣这便将其拿下,定将其同党一并揪出……“ ”怎么,还要朕下谕旨才肯放人吗?嗯?“ 殷重宇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轻飘飘扫过的一个眼神,便让那一众侍卫臣子瞬间松开了对那女子的挟制,纷纷”扑通”一声跪地垂首,沉默无言…… 一片让人窒息的死寂中,突兀的响起了一个娇媚柔酥的声音:“民女谢陛下怜惜,今日之恩,来日愿以身相报。” 言闭那赤衣女子忽地扬起一袖,掩唇咯咯笑开,那笑声回荡在诺大的宫殿中,分外悦耳…… 殿内众士兵忽闻那清脆悠扬的笑声,皆面露沉醉迷惘之色,只觉眼前一阵清风拂过,再看殿中已无那抹鲜艳的身影,忙抬头向上看去,只见那在暗夜中依旧靓丽的红影几个纵跃,便很快消失在了沉沉夜色中…… 殷重宇最后看了一眼消失在夜幕中的红色,转身淡淡道: “传朕谕旨,近日宫中各处刺客频出,为保宫内安宁太平如常,特命皇家禁卫军,宫外巡城营即刻进驻皇城,全力卫我宫城。“ “是,微臣末将遵旨。” 领命的卫兵和臣子速速离去,下去准备了。 殷重宇转身走到书案前,将那柄长剑应声入鞘,绕过案后坐定后,边拿起一本奏章边低声道: ”去淮王府将淮王妃请进宫来,就说皇后与她多日未见,很是挂念,这几日皇后正遇身体不适,希望淮王妃进宫相陪几日。记住,要毫发无损。“ 话音未落,便自男子的身后现出几个黑影,其中一人道:“陛下相信刚刚那民间女子所言?相信淮王爷明日真的会逼宫?” 坐于案前神情专注的批阅奏折的男子自语般叹道: “朕与七弟乃一母同胞,自幼感情极为深厚,这么多年,虽身在皇家,但手足之情未减, 朕自不会因无关外人的三言两语就怀疑他,这么做,不过是一试罢了……” “陛下,属下几人与那淮王府的赤影卫同属皇家暗卫,值此深夜去请淮王妃,若届时双方动起手来,属下恐被那边察知身份,若无需顾忌,属下几人也方便行事。” 殷重宇闻言终于从那堆奏章中抬起头,语气隐怒道:“朕不过是让你们去请个已无反抗之力的弱女子,若再有何错漏,你们也不必回来见朕了。“ 那几黑影闻言瞬时闪身跪伏在男子脚下,垂首低道:“属下遵命,定死不辱命,请陛下息怒。“ 殷重宇随意的挥了挥手,殿下跪着的那几个黑影便嗖嗖几声消失了。 第17章 诸变之途-忆昔年 暮色渐褪,破晓时分 淮王府 “王爷,银鲤回来了。” 负手立于窗前的白衣男子恍若未闻般仰头望着晨光渐露的天空,轻叹道:“漫漫长夜辗转度,良辰美景几人醒……” ”王爷,对不起,银鲤回来晚了,险误了王爷的大事。“ 殷重炎闻声终于转过身来,幽深的视线上下扫视了一番低伏于地下的赤衣女子,双眸中迅速闪过一丝疑色,沉声道:”怎么回事?“ 一直垂首伏地的赤衣女子很快抬起了头,仰视着白衣男子泣声道: ”银鲤对不起王爷,只因前日幸得王爷相赠之物不慎竟被一伙贼人抢了去,银鲤本拼死想要拿回,却不料那群贼人不知是何来路,竟个个身手敏捷,花样频出,银鲤一人不敌。“ “银鲤有罪,不但未能拿回王爷相赠之物,还中了贼人的陷阱,未能及时脱身,至晚方归,请王爷责罚!“ 殷重炎垂眸紧紧盯着地上女子含泪的双眼,视线扫过女子遍体鳞伤的躯体,半晌长叹了一口气,幽幽道: “本王赠与你之物,本决不可被旁人知晓,更不论流落于市井乡野,看来,天时已到,这最后一步,本王思虑良久,该是落子之时了。” 殷重炎看了一眼地上女子花容失色的脸,淡笑道:“难得见你如此狼狈,去梳洗处理一下吧,黎明将近,如此良辰,岂容错过。” “是,王爷,银鲤这便去了。” 话落那赤衣女子缓缓自地面起身,快步退出去了。 银鲤正欲回屋处理包扎身上的伤口,忽见几个黑影自内院迅速闪过,她眼底闪过一抹担忧之色,忙脚下轻点,纵身跟上了那几个黑影。 见那黑影一路直奔议事厅而去,银鲤清亮的眸中迅速闪过什么,忙提气飞身挡住了那几个黑影的去路。 “我等有急事求见王爷,你这是何意!” 几个黑衣人瞪着横挡在面前的赤衣女子,急道。 “你们可知今日今时对王爷而言有多重要!眼看行动在即,你们此刻这般莽撞急乱的去惊扰王爷,莫不是想误了王爷所谋之大事!” 其中一黑影自黑暗中走出压低声音道:“银鲤,我们又如何不知今日之重,可,眼下王妃出事,若我们瞒而不报,日后王爷怪罪下来,绝非,” 那黑衣人正待再说些什么,那赤衣女子横眉竖目厉声道: “此刻不告知王爷,是为王爷多年所谋之大业,眼看今日千秋大业可成,就算日后王爷怪罪,我银鲤愿一身担下,若能看王爷荣登九五,天下为尊,银鲤死何足惜!” 那几个黑衣人闻言似乎都有些怔愣,僵持了片刻之后,那几个黑衣人都收起了攻势,垂头低语道:”姑娘为王爷尚能如此,更何况我们,好,王妃之事,待今日之后,再禀报王爷不迟!“ “王爷,这样便要入宫了?今日不同以往,出发之前,是否再换衣收拾一下?” 殷重炎闻言抬眼看了一眼对面妆容精致的赤衣女子,低笑道:“银鲤,你动作倒是快,本王一盏清茶尚未饮完,再一看你,却似换了一人。” ”佳人善舞,天香国色,只不过,为何依旧一身赤衣?本王倒觉得,青竹之翠,涣海之蓝,更适合你。” 那赤衣女子闻言低低笑开,娇声细语绵绵道:“看来王爷今晨心情不错,银鲤谢王爷夸赞,只是银鲤哪里算得什么佳人,任何女子,在王妃的天人之姿面前,怕也只能掩面遁地,闭门不出了。” 殷重炎闻言视线从对面的赤衣女子身上移开,目视远方,温声道:“是啊,在我眼里,这山河百里,如画风景,远不及她回眸一看时眸中带笑,那笑似烟波袅袅,又似雾霭重重……” 白衣男子神情恍惚的定定凝望着虚空的远方,久久不能回神…… 身后的赤衣女子死死盯着男子的背影,眼眸深处涌动着淹没一切的憎恨,稍动,便泛滥成灾。 万寿宫 ”臣弟参见皇上,愿陛下福禄安康,万寿无疆。“ 殷重宇垂眸看着殿下跪着的人,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抹复杂之色,他挥手淡笑道: ”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七弟不必多礼,快平身,你身上的伤势如何了?可有好转?“ “那几个太医总跟朕含糊其辞,说不明白,来,过来,让五哥看看你身上的伤。“ 殷重炎抬头看着头顶上方那人眼中自然流露的关切,缓缓自地上站起,走近桌案后的金袍男子。 殷重宇放下手中的奏章,转头看着走近身侧的人,浓墨般的眼眸中很快盈起点点暖意,棱角分明的冷峻脸庞上渐渐浮起笑意,他招了招手,就像再叫一个稚童一般,低笑道: ”七弟站那么远做什么,不靠近点儿,五哥如何能看清?“ 殷重炎看着坐在几步之外朝自己招手的男人,眼前恍然晃过一幅画面,画中中有一大一小俩个男孩儿,大的年约12,13岁,小的看着像5,6岁。 那个看着12,13岁的少年正坐于书案前,专心致志的书写着什么,忽然,那少年似乎听到了什么,转头看向一个方向…… 很快温暖的笑容浮上少年青涩的脸庞,他嘴唇微动,似乎在说什么,然后,那少年朝那个方向招了招手, 过了片刻,那温朗如玉的少年似是等不及了,迅速起身,大步朝着那个方向走去,边走边念叨着什么,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 唉…… 殷重宇皱眉看着在几步之外定住不动的人,视线扫过那人呆愣出神的模样,墨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无奈,他迅速自书案前起身,大步走向那还在发呆的人,边走边低声念叨着:“怎么还和幼时一个样……” 殷重炎定定看着由远及近,朝自己大步走来的男人,语气犹疑的轻唤道:”五哥?“ 殷重宇闻之紧皱的眉头一瞬舒展,朗笑道:”不是五哥还能是谁?都几年未听你这样叫了,” ”朕这几年政务繁忙,你我兄弟也总不得见,每次一见,你也总是跟着那帮臣子叫朕陛下,皇上,今日听你叫一句五哥,朕心甚慰,只觉连日的疲累似乎减轻了不少。“ 话音未落,殷重宇便已走到殷重炎面前,他伸手解去了殷重炎的外袍,带笑的眼睛在看到殷重炎腹部厚重的绷带时,猛地一顿,他伸手轻触了一下那渗血的绷带,又很快移开,似乎怕弄疼了眼前人。 殷重宇抬眸看向对面云淡风轻的人,眉头紧皱,他抬手握住他的肩膀,低叹道: ”七弟,是五哥没保护好你,还让你因我受此重伤,母后若还在,看到你这样,定然心疼死了,定又会叫父皇揍的我见天不敢见人……” “陛下多虑了,母后和父皇早已不在,就算是在,只要五哥无事,我受点儿伤,他们二老也不会说什么的。” 殷重宇闻言眸光黯淡了一瞬,他又将那件厚重的外袍重新披在对面的人肩上,亲手为他系好束带,转身走回案前坐定,淡淡道: “朕看如今七弟伤情未转,过几日就是秋典,如何,七弟的身体能撑住吗?“ 殷重炎抬手整了整外袍,抬头看着端坐案后,继续批阅奏章的男人,幽深的双眸中闪过一抹异色,低声询问道:”陛下之意,今年的秋典还是由臣弟主持?“ 手持一本奏折迅速阅看的男子闻言转头看向问话之人,语气自然道:”自朕登基这些年,不是一贯如此吗?七弟何有此问?“ 殷重炎迈步走回殿下,突然跪地垂首道:”陛下今日也亲见,臣弟实是身体不便,深恐有负圣恩,今年的秋典,臣弟自知力不从心,不若交给朝中其他有能之臣,臣弟也好在府安心养伤。“ 殷重宇闻言放下了手中的奏折,抬眸看着跪于殿下的人,长叹了一声,抬手抚过额头,似有些疲惫道:“七弟,先平身吧,如此,那依七弟之见,这秋典,该由何人来主持?” 殷重炎没有起身,郑重一字一句道:”臣弟以为,秋典乃我东煌,国之盛典,理当由皇族中人来主持,方能不被前来参拜的诸国看轻,臣弟以为此人非太子殿下莫属。” 殷重宇闻言面色微变,眸中划过一丝意外之色,转瞬即逝,他自案后起身踱至跪着的人面前,语气迟疑道: ”朕知七弟所言有理,然,太子初立,对朝中诸事尚不分明,又如何能将这事关国之邦交的秋典盛会交予他操办?“ 垂首跪于地上的殷重炎闻言很快抬起了头,仰视着上方的男人认真道:“请陛下放心,臣弟主持秋典多年,自认有些经验,太子殿下若有何不懂的,臣弟当悉数告之……” 殷重炎正欲再说些什么,却觉肩头传来一股大力,整个人已被从地面拉了起来,他面色一凝,猛地看向近在咫尺的男人。 却见那人眼中带笑,面色柔和的看着他,朗声道:“地上寒凉刺骨,七弟向来体虚,如今又有伤在身,怎可长跪?至于秋典一事,就依七弟所言。” 殷重炎靠着殷重宇站直身体,抬头看着殷重宇,语含期待轻道: “五哥也知我自小多病,常被母后关在房里,不许外出,因此我一直向往街市人来人往,热闹繁华。“ “我知五哥也是为此,才叫我年年主持那热闹非凡的秋典,可你看,我今年怕是不能如愿了,五哥,不如你陪我在这皇城园林四处走走,就权当提前赏菊了,如何?“ 殷重宇低头看着那双满含期待的眼睛,一如幼年时每每央求时那般,脑海中不由闪过很多昔年旧忆。 他想到昨夜一夜未眠,脑中反复回响那赤衣女子的每一句话,伏在案前将那书信和纸卷翻翻折折,来回看了数次,始终不愿相信眼中所见。 他在等,等夜幕拉起,等朝阳初升,等那惊醒黎明的杀伐声,等那狂乱纷杂的马蹄声。 然后,直到天色大亮,直至上完早朝,殷重宇的耳边始终未闻得丝毫不同往日的声音,直到他等来了他的七弟…… 一如记忆中那样,一身淡雅的素衣,轻声慢语,就像个不谙世事的文弱书生,就如那个跟在他背后,跌跌撞撞,一身狼狈,却还是一路追逐的少年…… 殷重宇想,果然,什么谋逆,逼宫,不过又是那些人浮华背后的谎言,子虚乌有,扰人清梦…… ”好,五哥陪你去看,不过,这皇城园林虽多,但我以为这么多年,自幼年起,七弟不是早就看腻了?“ 殷重炎转身背对着殷重宇站着,幽幽道:“确是,自小看到大,这些于我而言,不过旧景,我看陛下手不离卷,政务繁忙,若是不便相陪,臣弟就先告退,回府养伤了。” 语闭殷重炎便提脚迈步欲走,刚一动作,手臂马上被身后之人轻轻拉住了,耳边同时传来那人似是无奈又似纵容的声音: “唉,朕当真是拿你这个弟弟没办法,幼时如此,现今亦是,那日皇后兴致一来,邀朕游园,朕也确实难以抽身,应了下次,皇后闹着说朕的下次不知又要等到何年何月,跟朕变扭了好些日子……” ”今日既然答应陪你同去,朕便不会再推到下次,走吧,这几年整日忙碌未觉,你我兄弟二人竟许久未曾同饮了,今日你身体不允,就陪五哥赏菊品茶如何?” 殷重炎转过身看着对面笑的温和的男人,看着那人伸手为他整理了一下衣袍,好像在对待一个未曾长大的孩童,他笑的明媚轻声道:”好,五哥,我们就赏菊品茶……“ 第18章 诸变之途-美人恩 馨菊园 流波亭 清风徐来,暗香浮动。 满园盛放的金橘随风摇曳,极目望去尽皆一片令人目眩的灿金色,金光闪闪,盛世之辉。 被满园赤金色包围的小亭中,两个男子正对坐着饮茶谈笑,其中一看起来年长些的男子身着金色祥云龙纹锦袍,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浑然天成的睥睨之气。 坐于他对面的男子则身着一素白长袍,略显苍白的肌肤中隐隐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病弱之态。 二人虽有着极为相似的眉眼,但旁人一眼看去,只觉一人似这满目怒放的金橘,光芒闪耀,夺目摄魂,一人却如那池中落花,美则美矣,却终随波流逝,不知归处…… “七弟,如何,这秋菊可还赏得?朕看你气色好了许多,面上的笑容也多了。看来,日后得多来园林走走啊。” 殷重宇看着对面眉目舒展,唇边带笑的男子,低叹着悠悠道。 “能得陛下亲身相陪,臣弟心中自然高兴,不觉就笑出了声,毕竟,许久没能和陛下如此谈笑风生,尽情畅意了。” 殷重炎抬头注视着对面的男人,似感慨又似怅惘般长叹了一声。 殷重宇闻言抬眸凝视着对面的人,双唇微动,正欲说什么,突然耳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殷重宇转头看过去,只见一侍女急急奔来,满头大汗的跪倒在亭外,口齿结巴着高声道:”奴婢参加陛下,拜见淮王爷,陛下,“ 那一脸焦急的侍女正大张着嘴,欲再说什么,头微微抬起向亭中看过去,就被殷重宇阴沉的脸色吓得猛的住了嘴,一脸惶恐的垂下头去。 ”朕不是不让你们过来打扰吗?怎么,你没听见吗?来人!“ 殷重宇皱眉扫了一眼跪于亭外瑟瑟发抖的侍女,心道最近宫里的侍女真是越来越不成体统了! “陛下,陛下息怒,兴许她是有事禀报呢,左右现在无事,不如且听听她怎么说吧。” 殷重炎看着对面压抑怒气的男人,轻声劝道。 殷重宇抬头看着对面那双沉静如水的眼睛,胸中聚集的怒气渐渐消散,面色缓和了不少,他淡淡道:“有何事,说吧。” 亭外伏地的侍女闻言没有抬头的恭声道: “是,陛下,奴婢来此是禀告陛下,皇后娘娘正在赶来的路上,奴婢无能,没能拦住娘娘,” ”娘娘她方才去万寿宫见皇上,不知娘娘如何得知陛下来了馨菊园,皇后娘娘很是生气,以为,以为陛下跟,” 那侍女说着突然抬起头瞄了一眼殷重炎,似有些难以启齿的低声道:”皇后娘娘以为陛下来此是和柳贵妃一起赏花,所以,所以,就气势汹汹的赶来了,陛,陛下,奴婢,“ 殷重宇抬手端起半凉的茶杯,垂眸看着杯中微微浮动的茶叶,沉声道:“朕知道了,下去吧。” 那侍女闻言赶忙叩首告退,匆匆退了出去。 殷重炎抬头看着对面突然沉默不言的男人,幽暗的双眸中快速闪过一道暗光,他慢慢从石桌前站起身,垂眸低语道:“是臣弟不识分寸,给陛下添麻烦了,臣弟这就告退,以免呆会儿皇后娘娘,” 殷重炎正说着,突然恍觉手臂上传来一阵温热,紧接着整个人就被一股强劲的力道拽着又坐回了石桌前,他惊讶的转头看过去,只见对面紧抓着自己手臂的男人笑的肆意大声道: “七弟莫不是糊涂了,皇后之所以生气是以为朕撇下她,跟其他嫔妃游园赏景,她来了若看到与朕同游共赏之人是七弟,自然怒气全消,只怕是自觉羞愧,更不会多言什么了。” 殷重炎低头看着紧抓着自己手臂的手,温厚有力,让人心底莫名生出依赖,一如既往。 他抬眼看向对面的人,薄唇微动,似乎说了什么,却见那人突然转头看向另一侧,很快,殷重炎只觉眼前闪过了一道金色的影子,对面坐着的男人不知何时已消失不见。 殷重炎转头看向亭外,只见一片繁华似锦中,一男一女迎风相倚,女子一身华贵的凤纹紫衣,凤冠珠光挽青丝,似喜似嗔含情目。 被女子倚靠着的男子一手揽着女子的腰,一手抬起轻抚着女子隆起的腹部,男子倾身靠近女子的侧脸,双唇一开一合间,似乎在说什么,情话私语风香中缠绵,几人听闻…… 殷重炎漠然的看着相携走来的二人,唇角扯起一抹冷笑,幽深的双眸中闪过浓浓的讥讽。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愿娘娘,” 殷重炎正欲起身参拜,肩头就覆上了一双温热有力的手,”行了,七弟不必多礼,都是一家人,芷依和你我自幼相识,一起长大,如今虽各有身份,但此处并无外人,都不必拘礼。“ 那紫衣女子闻言抬眸看着殷重炎,眉眼弯弯,轻笑道:”臣妾不知是淮王爷在此,行事莽撞,让陛下见笑了。” 殷重宇闻言侧眸看着那紫衣女子,皱眉道:“芷依,这皇后都当了几年了,怎么一遇事,不论大小,还是这般不管不顾,倒是让其他人看了笑话。“ “刚刚若不是朕及时赶过去,你说你,走几步路都能被几颗小石子绊倒,你如今怀有身孕,怎可如此大意!。” 那紫衣女子闻言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面颊透红,轻轻踱至殷重宇身前,伸手轻轻扯了扯殷重宇的长袖,羞怯低语道: “陛下,臣妾知错了,臣妾自从有了身孕,自己也不知为何总是控制不好情绪,心里总觉得空空的,慌慌的,一日不见陛下,便一日不得安眠,陛下……“ 艳若桃李的女子不住地轻轻摇晃着男子的手臂,双眸中水光潋滟,红唇微嘟,柔柔酥酥的一声声念着,陛下,陛下…… 殷重宇看着眼前委委屈屈,温软如玉的女子,低叹了一声,无奈道:”行了,皇后,既然来了,就坐下陪朕和七弟一同赏菊吧。你如今有孕在身,万事还需谨慎些。如此,朕才能安心。“ 那紫衣女子闻言低低嗯了一声,她朝亭外挥了挥手,很快,一旁静候着的两个侍女端着一个托盘走过来,躬身双手高举着奉上。 那紫衣女子伸手端起托盘上玉制的汤蛊,转身走近殷重宇的身侧,柔声道: “陛下,臣妾听说陛下近日日夜为国事操劳,臣妾担心陛下龙体受累,故而亲手为陛下熬制了此安神滋补汤, 陛下也知,臣妾自小笨拙,对膳食料理之事更是一窍不通,臣妾自知手艺不比那些皇家御厨,陛下若是不嫌弃,就尝尝此汤,哪怕一口也行,臣妾就心满意足了。” 殷重宇侧头看着那双满溢期待的眼眸,视线向下扫过女子纤细白皙的双手,他抬手自女子手中接过那汤蛊,放在石桌上,又伸手拉过女子细嫩的双手,摩挲着女子指间的伤痕,淡淡道:“以后这些事就不用皇后费心了,皇后只要照顾好自己和腹中的孩子,朕就放心了。” 那紫衣女子闻言双眸闪动了一下,眼角扫过被放置一旁的汤蛊,咬紧了双唇。 “陛下,臣弟看皇嫂也全是为陛下着想,不如就尝一口吧,看着味道应该还可以,不要浪费了皇嫂的一番心意嘛。“ 温润磁性的声音里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殷重宇抬头看向说话之人,目光落在那人含笑的眉眼,深邃的双眸中闪过一丝无奈,他伸手端起那汤蛊,抓起汤勺飞快地舀了一下,正要张嘴,突然,手中的汤蛊被身侧的紫衣女子夺了过去,女子靠近男子唇边笑盈盈道:“陛下,臣妾来喂你。” 殷重宇扫了一眼身侧依偎的女子,瞥了一眼女子眸中的坚持,慢慢张开了嘴,任由她一勺一勺喂着自己。 “呵呵” 一声突兀的低笑响起,那笑声似喜似怒,似叹似怨,久久回荡在花海暗香中。 第19章 诸变之潮-血染菊 馨菊园 流波亭 殷重宇抬头看着突然发笑的殷重炎,目光扫过那张熟悉的脸上几经变化的表情,一时竟看不出那是在欣喜抑或是悲戚。 他偏头避开了又一次递至唇边的汤勺,皱眉低声询问道:“七弟因何发笑,此刻又在想些什么?” 殷重炎抬眸看向眉头轻皱,面露疑惑的男人,轻笑道:“五哥可还记得,我8岁那年抢走了那些宫女送给五哥的点心,然后躲起来偷偷吃了。“ “再然后,我就变成了有口不能言的小哑巴了,全身都像冻住了一般不能移动分毫,整日只能像个刚出生的小婴儿被五哥背着来来去去……“ “那些太医说我是中了毒,五哥还记得那之后的事吗?” 殷重宇紧皱的眉头渐渐松开,墨色的双眸中涌起一丝怀念,他薄唇微扬,双唇动了动,似乎说了什么,然,唇边话已出口,耳边却未能闻得任何声音…… 殷重宇子夜般的眼眸深处涌起一抹暗色,他又动了动嘴唇,然几经尝试,依旧不能发出一丝声音。 殷重宇猛地睨向身侧紧挨的紫衣女子,森寒阴冷的视线射在那看似弱柳扶风的女子脸上。 只见那紫衣女子缓缓放下了手中的汤蛊,转头向殷重宇盈盈一拜柔声道:“陛下不必忧心,臣妾去去就来。” 言罢后,那紫衣女子款款踱至坐于石桌另一侧的白衣男子身旁,笑靥如花慢慢道:“如王爷所见,本宫已完成王爷所托之事,接下来,还望王爷能遵守承诺。” 那白衣男子闻言缓缓自桌前起身,转身面对那紫衣女子站定方道:“皇后娘娘放心,答应娘娘之事,本王不敢忘,从小到大,答应芷依姐姐之事,我殷重炎何曾不放在心上。” 那紫衣女子闻言掩唇嫣然一笑,轻道:“阿炎,姐姐自是信你的,不过,“ 还未等那紫衣女子说完,突然耳边传来一阵噼哩啪啦的巨响,二人方转头看过去。 只见立于石桌前的金袍男子袖袍一挥,桌上那已见底的汤蛊就应声落地,刹那间碎裂成片。 那盛怒的男子浓黑的双眸中风暴涌动,阴厉猩红的视线直射向对面并肩而立的男女。 那紫衣女子见此忙几步踱至怒气翻腾的男子身旁,伸手轻抚着男子急速起伏的胸膛,身体紧依进男子温厚的胸膛,脚尖轻踮探向男子的耳侧,柔声道:”陛下切莫动气,若是伤了龙体,叫臣妾如何是好?“ ”陛下,不要怪臣妾自作主张,臣妾与陛下幼年相识,初见便已倾心,此生非君不嫁。“ “如今十年已过,虽然陛下早已忘了我们的誓言,忘了曾许给臣妾的一世一人。“ “其实,自从宇哥哥当了皇帝,成了整个东煌万千子民的陛下,芷依便早已不求当时相许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是,宇哥哥,你不该在我们的孩子还未出世之前,就迫不及待的封了那个女人的儿子为太子,这样,以后,我们的孩子怎么办?臣妾不想看他还没长大就被那个女人害死!“ “宇哥哥,都说帝王多情似无情,芷依深知宇哥哥的心太大,装的下芷依,自然也装得下这后宫的女人,装的下天下的女人。“ “所以,芷依想了这些年,日思夜想,终于想到了,若是陛下不再是陛下就好了,陛下不当这个昼夜不歇,操劳烦心的皇帝就好了。“ “阿炎答应我了,待他当了皇帝,就送我们离开这个不见天日的皇宫。“ “如今,我们的孩子也马上要出生了。宇哥哥,我们还像从前说好的那般,一家三口,就做一对人间平凡和美的夫妻,红尘做伴,白首不离,可好?“ 殷重宇皱眉斜睨着紧贴着自己的女子,耳边轻吐的热气让他不由一阵恍惚,女子温声细语,双眸中满溢的情意一如从前,多年未变…… 殷重宇很快收回了视线,手臂用力想推开怀中紧偎的女子,但仅仅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却好像一瞬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殷重宇暗沉的眼眸中闪过几分不可置信,他猛地抬头看向对面依旧云淡风轻的白衣男子。 利剑般的视线在看到那双熟悉的眼眸后猛地一顿,他死死盯着走过来的男子,泛起青紫的双唇上下开合着,却不知在说什么,依旧无声…… 殷重炎幽深的视线落在面前男人不停微动的双唇上,低笑道:“五哥,莫急,想说什么先忍耐片刻,等没有外人了,我自会好好听一听五哥的话。“ “五哥也知,我自小虽说时常不听母后的话,不喜父皇的话,但,五哥说过的话,一言一句,我何曾不用心听?” 殷重炎垂眸扫过紧靠在殷重宇胸前的紫衣女子,淡淡道: “没看见我五哥不愿你近身吗?芷依姐姐何时变得如此厚颜了,男人都懒得多看你一眼了,还不知羞的腻在人的怀中。“ “若想要取暖,不如过来,投入本王的怀抱,如何?“ 那紫衣女子闻言转头看向走近的白衣男子,面上的表情似羞似恼,语气犹疑的低声询问道:”阿炎,你在说什么,你怎能,“ 那女子还未及说完,突然,后颈处传来一股大力,接着整个人就被猛地扯出了殷重宇的胸膛,摔在了数尺之外铺满石子的路面上。 殷重宇猛地睁大了眼睛,转头看向趴伏于亭外,痛苦痉挛的女子,犀利的视线停在女子隆起的腹部,眼底滑过几分不忍。 他转头瞪着眼前拍拍双手,浑不在意的白衣男子,袖袍下的双拳紧握,却依旧使不出一丝力气。 殷重炎自怀中拿出一方纯白的手帕,一根一根,仔细擦着自己的手指,似乎上面沾染了什么脏东西。 半晌,他将那手帕随手扔在地上,修长白净的手指在殷重宇阴沉的脸前轻轻晃了晃,摇头叹息着说道:”那种女人,也就是五哥才下得去手,碰一下,都浑身不舒服,五哥,你瞧见了吧,那个女人背叛了你。“ “其实,我一直以为,这后宫粉黛三千,虽不知有几人是真情相对,但,只有这个女人,大概不会背向你,会默默在你身后守望一世。“ “看来,我又错了一次,五哥,你说,对于这种背信弃义者,我该如何处置?“ “嗯,对了,我记得,之前你好像教过我,对这种背主之徒,不可心软,不可留情,没错吧?“ “啧,不过,看来芷依姐姐对五哥的执念还真是深呢,殷重炎侧眸看着一步一步爬过来的女子,眸中闪过一丝讥讽,冷笑着。 只见爬回亭中的紫衣女子扶着石凳摇晃着站起身,女子不顾额前散落的发丝,一手轻抚着微微抽痛的腹部,一手伸至殷重炎面前,目光如刺的直视着他,低声道:”陛下的解药呢?” 殷重宇闻言一直停在紫衣女子腹部的视线猛地射向殷重炎,见那白衣男子果真自衣袖中取出一白色小瓶,殷重宇双眼眯起,审视的视线落在那看似寻常的瓷瓶上。 紫衣女子眸光闪闪的盯着眼前的瓷瓶,她满面欣喜地转头看向身旁的殷重宇,毫不犹豫地伸手探向那药瓶,就在指尖刚碰到那凉凉的小瓶时,耳边似乎传来了丝丝微弱的声音…… 紫衣女子赶忙侧头看向身侧的金袍男子,眸中带笑,轻声道:“陛下,没事的,莫急,臣妾这就为陛下服下解药,马上就能听到陛下的声音了,陛下,怎么了?陛,“ 紫衣女子看到男子双眸中难得一见的慌乱,双唇微启,凝视着男子,正欲再说什么,忽觉耳畔传来一阵呼呼的风声,接着似乎有什么锋利冰冷的东西刺破了她的身体…… ”嗯,“ 一声闷哼之后。 恍然未觉的女子低头看着自己腹部明晃晃的长箭,无声流下的鲜血刺痛了女子的眼睛。 她双手颤抖的抚摸着自己的腹部,似乎感觉不到疼痛般猛地用力试图拔出那支带刺的长箭。女子双眸中喷涌的泪水无声洒落,一滴一滴落在冰冷的长箭上,混杂着腹部不断冒出的鲜血,染湿了华丽的锦袍。 那女子似是想到了什么,猛地转头看向身侧无言的男子,泪水模糊中恍惚看到男子在向自己伸手,她流血的双唇剧烈颤抖着,凄切声声道:”陛,陛下,孩子,求你,保护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孩子怎么办,孩,“ 殷重宇布满血丝的双眸中涌起浓浓的哀痛之色,他定定凝视着眼前倒在血泊中的女子,沉痛的目光停在女子紧捂着腹部的双手,视线落在女子不住溢出泪水的眼角…… 殷重宇猛地用力闭上了刺痛的双眼,身体脱力般摇晃了几下,慢慢滑坐到地上,他大张着嘴,仰头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睁开了胀痛的双眼。 他低头看着地上浴血的苍白女子,缓缓俯身伸手费力的抱起了女子血泊中的躯体,紧紧地揽在胸前,他垂头颤抖的双唇印上了女子柔软冰凉的双唇,伸舌舔着女子嘴角不断流下的血丝。 突然,原本双目无神,一动不动的女子低咳了一声,殷重宇忙离开女子的双唇,抬眸紧张的盯着女子的双眼,他抬手轻轻抚摸着女子的脸颊,修长的手指滑过女子不曾干涸的眼角。 一身血衣的女子抬头一瞬不瞬的凝视着近在咫尺的男子,苍白失色的双唇微微动了动, “陛,陛下,对不起,臣妾,“ 正欲再说什么的女子骤然双眼大睁,惊慌得看向男子的背后…… 殷重宇浓墨般的双眸中闪过一丝急切,他忙低头附耳在女子唇边,想听清楚女子尚未出口的话。 突然,胸前紧搂着的女子猛地直起身体,紧抓着男子胸膛的双手猛地用力,一把推开了身前的男子,她挺起胸膛,双眼大睁着,看着呼啸着急速没入自己胸口的利箭,嘴里猛地喷吐出一大口鲜血,闷哼了一声,直直的扑倒在了对面的男子身上…… 殷重宇目眦欲裂的看着软倒在自己身上的女子,他双手颤抖着碰了碰女子血肉模糊的身体,轻轻抚摸着她隆起的腹部,然而,再无动静,曾经鼓动在掌心的血脉相连的跃动,不会再有了。 殷重宇愣愣的看着女子大睁的双眼,他知道,她是在看他,自幼年初遇,这双美丽纯粹的眼眸所追逐的前方,一直只有他一人的背影…… 突然,胸腔内涌起一阵强烈的窒息感,无处可逃的憋闷感让殷重宇想撕裂眼前赤红一片的世界,他弯下腰,双手死死抓着头发,忽觉头痛欲裂,眼前闪过一幅又一幅纠缠的画面,耳边恍惚听到了一声一声,清脆缠绵的呼唤,宇哥哥,宇哥哥…… 眼前恍然晃过了一幅画面,画面中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年约8,9岁的粉衣女孩儿,跌跌撞撞的追着前面一14,15岁的紫衣少年,嘴里大喊着什么。 殷重宇眸光悠远,仿佛听到了那传入耳边的高呼声: ”宇哥哥,宇哥哥,芷依喜欢哥哥,很喜欢,很喜欢,比喜欢爹爹和娘亲还喜欢,“ “宇哥哥,等芷依再长大一点儿,就做哥哥的娘子好不好,哥哥娶芷依,可好?“ “芷依一定能照顾好宇哥哥的,就像哥哥照顾阿炎弟弟那样……“ 沉浸在悲伤回忆中的殷重宇仿佛听到有人在叫他,那熟悉的声音让他全身的血液逆流,沸腾翻滚着几欲爆裂成浆。。 他听到那个声音唏嘘低叹着:“唉,幸好有惊无险,这该死的女人最后也算派上点儿用场,能死在五哥怀里,也算她死得其所,得偿所愿了。” ”这些刺客出手之前也不知道看准点儿,若是伤到五哥了可怎么办?“ “五哥,莫要为这个背叛自己的女人浪费时间了,来,走吧,我们回万寿宫吧。 “还有许多未完之事在等着陛下呢,不是吗?” 殷重炎皱眉扫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女人,眸中掠过一丝嫌恶,他挥了挥手,很快,从四面八方陆续窜出很多手持兵器的士兵。 殷重炎俯视着满园随风舞动的金橘,淡淡道:”近日皇城中刺客屡犯,就连皇后娘娘也遭了毒手,惨死在了刺客箭下。“ “为保陛下龙体无恙,为保宫城无失,传本王令,城外驻军即刻进驻皇城,传令皇城禁卫即刻封锁宫城,协同巡城营全力搜捕刺客,一日不见刺客落网,便一日不开放宫城。“ ”是,末将领命!“ 殷重宇转头看向亭外跪伏一地的侍卫,阴冷的双眸中快速闪过什么,猛地射向一旁站着的白衣男子。 ”五哥为何这样看着我,嗯,我猜五哥此刻心中定然十分疑惑,莫急,咱们回宫的路上,我会慢慢为五哥解惑的,来,我们走吧,哥哥。“ 第20章 诸变之潮-手足困 万寿宫 “陛下,陛下这是?“ “嗯,纪公公,陛下近来日夜为国事操劳,深感疲惫,加之方才与本王在馨菊园赏菊时又遭遇了刺客,皇后娘娘不幸遇害,陛下过于悲伤不欲多言,你们都先下去吧,这儿有本王陪着就行了。” “是,奴才们告退,陛下就有劳王爷了。” 殷重炎扶着殷重宇坐在桌案后,俯身靠近他耳侧低声道:“陛下,接下来就有劳陛下了,笔墨都已备好,该怎么做,不用弟弟再重复了吧?” 殷重宇侧身避开靠近耳边的人,浓墨般的双眸中快速闪过什么,他微微侧眸向空无一人的身后扫了一眼,又很快收回目光,皱眉看着眼前堆积的奏折,目光沉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殷重炎见此走上前,动作利落的将桌案上四处堆放的奏折都整理好,整齐的码在另一侧微笑着道:”五哥,日后这些就不用五哥费心了,弟弟我会看着办的,五哥还是先完成好眼前的任务,不然,有人该等不急了。“ 这时,万寿宫外突然传来很多嘈杂的声音,似乎很多人在激烈争论着什么。其间偶尔还能听见兵器相碰撞的哐啷声。 很快,有几个身着一身红色官服的臣子怒气冲冲的大步走来,边走边义愤填膺的大声抗议着什么。 “微臣参见陛下,陛下,臣等此来是有要事禀告陛下,微臣斗胆请陛下可否屏退左右?” 其中一体貌魁梧,面目刚正的中年臣子大声道,他抬头看了一眼站在一侧的殷重炎,意有所指的说道。 端坐于案后的殷重宇抬头看着跪于殿下的几人,剑眉紧锁,双唇紧紧抿着,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挣扎。 殷重炎垂眸扫了一眼跪于殿下的几人,幽暗的双眸中闪过一丝不耐,他不紧不慢的走到几人身前,淡淡道:“怎么,你们只看见了陛下,眼里没有本王吗?本王从方才就一直站在陛下身边,尔等下臣如今见了皇亲都不用行礼了?!” 那几个老臣闻言抬起头看向立于面前的人,面上的表情僵硬了一瞬,不甚甘愿的低声道: ”是臣等失礼了,还请王爷勿怪,微臣几人实在是有十万火急之事必须立刻禀告陛下,因此多有不周,请淮王爷恕罪。“ ”哦?既是如此,那本王怎么好错怪你们,有何事快告之陛下吧。“ 语闭殷重炎便走回桌案前,重新站到殷重宇的身侧,气定神闲得看着地上面面相觑,面露犹疑的几人。 ”这,“ 地下跪着的几个臣子正犹豫不决,视线在殿上一坐一站的二人之间来回穿梭着。 忽然,耳边传来越来越近的兵器相接的声音,很快,许多手持兵刃的士兵和身穿重甲的侍卫一齐涌进来,诺大的万寿宫顷刻间便已难寻落脚之地。 那些争相冲入的兵士分列两旁,其中半数迅速冲向桌案,将坐于案后的殷重宇重重包围起来。 原本跪于地上的几个臣子见此纷纷起身,愤怒的指着那些突然闯入的侍卫,厉声责问道: ”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这是要造反吗!还不速速从陛下身边退开!来人!护驾!快,来人啊!保护陛下!“ 那几人高呼着快速跑向桌案,边跑边连声高喊着,陛下,陛下。 然而,就在几人刚奔至案前,正欲靠近案后被团团围住的男人时,突然,几支利箭破空而来,悄无声息的直直冲进了他们的后背,尚未反应过来的几人双眼瞪着,手探向同一个放向,嘴边还念着,陛下,缓缓倒了下去…… 整个大殿旋即笼罩在让人窒息的死寂中,紧张凝滞的空气中突然响起一声柔媚入骨的轻笑,殿内众人不由四处张望,追寻那笑声而去。 却见一众兵士后方缓缓走出一赤衣女子,女子红衣胜血,千娇百媚。 那赤衣女子转瞬便已移至殿上的白衣男子身旁,掩面轻语道:”王爷可真是让人好等,银鲤可是从天未亮一直等到午时将近,王爷,眼下这局面,看来已尽在王爷掌握之中了。“ 言罢那女子又咯咯笑了起来,似乎很是愉悦。 殷重炎看着面前的女子,低笑道:”确实让你们久等了,不过,本王思及如若能少流血就更好了,因此,稍微调整了一下策略,总之不会影响这最终一局。“ 那赤衣女子闻言垂手欠身向白衣男子行了一礼后退至男子身后。她微微侧头扫了一眼案后被严密包围住的男人,低垂的眼眸中快速闪过什么。 殷重宇低头看着中箭倒下的几人,袖袍下的双拳紧握,墨色的眸底闪过一丝阴郁之色,他转头看了一眼几步之外的赤衣女子,又很快收回视线。 “五哥,你看,你忠实的臣子转眼又少了几个,唉,真没想到他们竟然如此无用,嗯,看来他们果然只擅长整日在朝堂上动动嘴皮子,这程度,连纸上谈兵都算不上。真让人失望啊!” ”我怏怏东煌,东陆霸主,若是皇帝座下皆是此等无能之臣,怎堪一用?” “五哥,你说,我把那些臣子都召集过来如何?这样,也好试探一番,看看最后能留几人,那留下之人,不用说,自然是可用之才,当重重嘉奖,日后也好为我东煌江山社稷继续出力呀!” 殷重炎转身走近案边,伸手开始慢慢研磨,边磨墨边低声道:“哦,差点忘了,我午后与太子相约去探望病中的白大人。” ”怎么说,太子师白尘默也曾是我和五哥的老师,如今病体沉重也着实该去探望问候一番,不知五哥你意下如何?说起来,这太子殿下还真是仁孝,如此五哥也可安心了,不是吗?” 殷重炎将蘸好墨的毛笔放在殷重宇手中,指尖滑过他僵硬的手臂,俯身贴近他耳侧轻声道:”五哥不必如此,待你拟完了这最后一道诏书,禅位于我,我自会遵守承诺,送你和太子殿下远离皇城这是非之地的。” ”五哥被困于此一晃数年,想必也定然时常向往着宫外的广阔天地,此番,终于能天高海阔任君游了,五哥可勿要枉费了弟弟我的一番心意啊。“ “退一步说,如今眼下这情形,五哥应比谁都看得清楚,我完全可以一句话,让这百年宫城血流成河,我也可以杀了你,杀了太子,杀光所有反对者,然后顺理成章的登上这皇位。” ”但,五哥,你知道,我当然不会那么做的。” ”五哥还记得幼年时,只要是我喜欢的,看上眼的东西,不论是何物,五哥都会拿来给我,即便那是五哥也喜欢的,可只要我说喜欢,想要,你还是会毫不犹豫地让给我。” ”我还记得12岁那年,我问五哥,若是我也喜欢芷依姐姐,五哥也会把她让给我吗?” ”其实,那时我问完便后悔了,本就是一句玩笑,更不愿五哥为难,可令我没想到的是,五哥竟然还是不及多思便点头了。” ”五哥,你可知,你那时不该答应我的,我以为,那是你倾心相许的女子,我以为,那是你携手白头的爱人,我以为,你那么喜欢她,自然不会让给包括我在内的任何一人。” ”可是,我猜错了,最后,就像每次那样,你依旧不假思索的点头答应了,甚至在将你所爱之人让给我之后,你还是如往常一样,摸着我的头,对我笑得温暖如初。” ”从那以后,你让我以为,只要我一句话,五哥便心甘情愿将所有的东西让给我。” ”直到14岁那年,五哥随父皇出征,半年方归,归来后伤痕累累,沉默寡言,你知道,那半年我和母后是如何度过的吗?日日惶恐忧心,夜夜不得安眠。” ”你归来后的第二日,我说我们许久未见要你带我出去散散心,后来你居然带我去了城外的军营,我那次本不该问你那句话的,话一出口,至今犹在后悔……” ”我听父皇说,还有很多人都在说,五哥马上要当皇帝了,要像父皇那样,被人见面就下跪磕头喊陛下了。” ”我那时也不知为何,突然心血来潮便抬头问你,五哥,若是我说我也喜欢当皇帝,我也喜欢被人喊陛下,你会把皇位也让给我吗?” ”呵呵,五哥你还记得吗,当时我一问完,你就愣住了,就像睡着了一样呆站了好久,后来,我始终没能听到你的回应,虽然你没像每次那样,点头答应,但,我已经知道了你的答案。” ”五哥,你当真不知吗?那年我14岁,那句话,也就如往常每次那样,不过一句随口而出的玩笑,从不过心,可是,你却当真了,呵,你居然当真了……” ”所以,从14岁以后,我就没有五哥了,如今十年光阴弹指一瞬,五哥可曾记得身后还有一个七弟?” “呵,竟不知不觉说了好些没用的废话,这些陈年旧事,五哥想必早忘了,总之,世间之事,从来如此,因果循环,不问善恶。” ”五哥,你若果真如世人称颂那般胸怀四海,心系天下,而非迷恋这至尊之位而宁可血染皇城, 那此时该做什么,你心中应该有数吧?” 殷重炎语闭后直起身仰头轻呼出一口气,缓缓转身,背对着坐于案后的男人。 殷重宇转头看着身侧那个熟悉的背影,浓墨般的双眸中明明灭灭,瞬间闪过许多画面,他又抬头看了一眼殿下蠢蠢欲动的禁军,紧紧闭上了双眼。 许久,复又睁开,灿若繁星的黑眸中万般光芒尽成灰,他缓缓抬起毫无知觉的右手,笔端轻触,正待书写什么, 忽闻殿外传来一女子的说话声,他提笔的动作猛的一顿,沉寂无神的眼眸深处快速掠过一丝光亮,他不由得抬起头,定定的看着由远及近大步走来的身影,紧抿的唇边渐渐牵起一抹浅笑…… 第21章 诸变之潮-美人劫 万寿宫 一室寂静,鸦雀无声 诺大的宫殿内挤满全副武装,神情肃穆,宛如即将奔赴战场的兵士,这些兵士目不斜视,直直的盯着案前一站一坐的二人,似乎这二人稍有动作,哪怕是一个轻飘飘的眼神也会令这沉默焦灼的空气一瞬被撕裂,一触即发,剑拔弩张…… 殷重炎波澜不惊的眼眸一直注视着伏案提笔的男人,目光停在那轻触的笔端久久不去,苍白无色的面颊上渐渐泛起丝丝红晕,幽暗难明的双眸中摹地闪过一丝亮光,他的唇角不可抑制的扬起, 然而唇边的笑容未及扩大,却见伏案动笔的男人突然放下了手中的笔,抬头看向殿外,那男人一直紧绷阴沉的面色甚至有了一瞬的缓和,青紫乌黑的唇边浮现的淡笑刺痛了殷重炎的双眼。 殷重炎面色阴郁的转头看向男人默默注视的方向,那看似等待静待的姿态让他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殷重炎幽深的双眸中闪过一道暗光,他迅速抬起手,似正欲发号施令,却在眼角扫到身侧的赤衣女子惊愕的神色时,面露疑惑的侧头顺着女子的视线看过去…… 什么?怎么会是,她怎么会在这儿?! 殷重炎目不转睛的看着大步迈进殿内的女子,似乎想起了什么,抬起的手臂猛地放下。 他晦暗的双眸中闪过几丝慌乱,藏在长袖下的双拳紧紧地攥着,神情紧张的看着越来越近的女子,他抿了抿干涩的双唇,张嘴正欲说什么,只听耳边传来了那女子熟悉的声音。 “参见陛下,陛下昨夜深夜请玄翎到此,听说是皇后娘娘之意,却不知娘娘现身在何处?“ “陛下又因何令人暗中监视于我,玄翎本一介江湖女子,向来心直口快,言语间若有何冲撞冒犯之处,还望陛下勿怪。” 言罢穆玄翎便抬头看着上方沉默不语却一直紧盯着自己的男子,淡紫色的双眸中掠过一丝疑惑,她微微侧头眼角扫过了立于案前的白衣男子,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淡淡道: ”没想到淮王爷也在此,适才只顾着询问陛下之意,倒是没看到王爷,玄翎失礼了。“ 殷重炎听着那女子不冷不热的声音,顿时只觉胸腔内涌起一股难言的酸涩,他张了张嘴,低声询问道:”玄翎,你怎会来此?你听本王的话,先回王府,本王与陛下正在相商要事,你,“ 殷重炎未完的话很快被立于殿下的女子打断,她冷冷道:”怎么,王爷没听见玄翎方才的话吗?玄翎现之所以在此,乃陛下和皇后娘娘之意,玄翎之所以来此,是为一问陛下真意。“ 那女子说着便抬头看了一眼正坐于案后,依旧保持沉默的男子,淡紫色的眼眸深处渐渐涌起几分疑色。她侧目看着几步之外的白衣男子,视线扫过两旁待命的兵士,提高声调道:” ”只是不知王爷与陛下究竟有何要事相商,竟需如此大的阵势,若不是玄翎自小行走江湖,也还算有些见识,此番阵仗,倒真叫小女子惶恐的不知所措了。” 言闭穆玄翎转头直视着白衣男子,略带几分审视探寻的视线直直的落在对面男子愈发苍白的脸上, 似乎想到了什么,穆玄翎迅速侧首看向那自进殿以来,一直紧盯着自己的男子,目光掠过那人欲言又止的眼神,微微颤动的双唇,她似不经意的扫视了一圈遍布整个宫殿的持刀侍卫,目光从男子紧绷的脸上收回…… 殷重炎幽深的目光一直跟随着女子而动,他面上的表情几经变换,最终化作了深深的忧虑,他忙抬脚朝几步之外的女子走去, 然而殷重炎刚迈出一步,就见那女子身边的空气似有一阵轻微的波动,突然出现了几个看不清身形的黑衣人将那女子团团围住,不留一丝缝隙,他的双眼只来得及捕捉到女子蓝色的衣角,随即便被重重的黑色所遮盖。 “翎儿!” 伴随着一声惊慌的高呼,殿内众人都不由得转头看向那个脸色骤变,疾步奔来的白衣男子,惊讶之余皆在感叹原来那一贯云淡风轻,一身书卷气的淮王爷也有如比失态之时…… 看来真如传言所说,这淮王爷对那位身份低微,一身江湖气的淮王妃确是情深似海,多年来只守着这王妃一人,从未纳过其他女子,堂堂一国王爷,身份尊贵无比,竟然也如寻常民间夫妻那般,许下了一生一世一双人…… “我等劝王爷还是勿动,三思而行为好,若再有何让我等不安的举动,这王妃的身家安危,可就不敢保证了!” 只见瞬间出现,将穆玄翎围在中间的几名黑衣人身后快步走出一人,该人身着一身红色官服,形容不整,面色憔悴,看着像是大病未愈的病人,那人疾走了几步,突然重重跪在了地上,垂首泪目道: “陛下,陛下您受苦了!微臣救驾来迟,微臣该死,微臣有罪, ”微臣魏毓身为朝廷命官,明知擅动军务乃是死罪,然,思及昨夜那逆信所书,无论如何也难以心安,因此连夜赶往了天临城请兵,” ”陛下也知,那天临城主与臣父魏莽乃多年故交,曾多次同上战场,也因此,城主还愿听微臣一言。” ”陛下稍安,那天临城距皇城只需半日便抵,城主所率之军与微臣同样,连夜奔袭,此刻已在城外候命。” ”陛下,眼下形势所迫,微臣深知陛下不愿见本国之军自相残杀,但为保住先皇交予陛下的千秋基业,陛下,” 魏毓久不见陛下回应,忙抬头看向上方稳坐之人,心中泛起几分犹疑,他张了张嘴,正欲再言,忽闻几声低笑,他转头看向发笑之人,厉声道:”王爷为何发笑?不,你如今已不是我东煌国之王爷,行此等逆天造反之事的区区反贼,还有何颜面在御前无端哂笑!“ 殷重炎扬起下巴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殿下横眉怒目的臣子,冷冷道:“魏大人不会以为搬来几个救兵,眼下的形势就会有一丝转机吧?” ”呵,大人不妨去城外看看,你那些救兵情况如何了?” ”唉,其实本王此刻也有些好奇,不知那些落入陷阱的临城军死前是否在诅咒将他们引入死地的大人,大人以为如何?” 什么?! 原本跪着的魏毓闻言猛地站起来,伸手指着对面轻描淡写的白衣男子,面上满是不可置信与沉痛之色。 殷重炎侧头看了一眼同样神色骤变的殷重宇,轻笑着继续道:“说起来,本王还要感谢魏大人不管路远迢迢,夙夜辛苦亲身请来了那些守城军,让本王座下那些血气方刚正感无聊之辈顺便练练手,积累一些战场经验,日后也好助本王御敌。” ”原先本王计划今晨破晓便令人强攻这皇城,是以提前安排了一些人埋伏于城外。” ”这不,之后本王与陛下同游赏菊兴致正浓,实在不想煞风景,因此本王临时调整了策略,决定以和平少流血的方式走完这最后一步。” ”本王相信,这也是五哥愿见的方式,不过,如今看来,果然还是按计划行事比较稳妥啊。” 魏毓睁大双眼怒视着那白衣男子,猛地回头看向被黑衣人围住的女子,几步跨到那女子身边,大声道: “本官本不屑以一弱女子为质,但如今为解救陛下,为保我东煌社稷不毁于你这丧心病狂之徒,也只能如此了。” ”陛下龙体若有分毫闪失,微臣自知罪孽深重,其余的做不到,就只能拉着王妃一起到地下去向先帝请罪了。” 言罢魏毓便沉声对那几名黑衣人言道:“现今陛下一身尽系于你等之手,你等本就是为护佑陛下而存在,此刻陛下陷于反贼之手,这淮王妃是我等唯一的希望,万不容丝毫大意!” 几黑衣人闻言迅速点了点头,一齐看向案后沉默无言的男子,手上的力道猛的加大,闪着亮光的匕首直刺女子白皙的脖颈。 殷重炎见此目空一切的神情瞬间龟裂,他神色慌乱焦急,身体不由得猛烈颤抖了一下, 灰暗的视线在触及女子颈间渗出的点点鲜红时,猛地一滞,他呼吸急促,胸膛急剧上下起伏着,苍白失色的双唇动了动,哑声道:“不!不要伤害她!翎儿,莫怕,莫慌,我这就去救你。” 殷重炎双眼不离被挟制的女子,脚尖轻动,侧头向身后的赤衣女子看了一眼,身后之人很快心领神会,二人正欲动作,忽闻耳边传来一熟悉的声音,不由抬头望去,原来是那自从被黑衣人围困便闭口不言的蓝衣女子突然开口道: ”玄翎现今确实是一不知轻重的弱女子,自认连相伴数年的枕边人都从未看清,对如今眼前的情形,就更是困惑难解。“ “玄翎自知胸无大志,只求此生得一心人,平淡安度,原以为携手之人亦是如此,却不想淮王爷心中竟存有此般见不得光的宏愿!“ “王爷既然意在天下,那今后之路,请恕玄翎不能奉陪,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至于玄翎的身家性命,就更不劳淮王爷费心了,生死有命。” ”我穆玄翎今后是生是死,是福是祸,皆是一人之事,与王爷无关!“ 殷重炎闻言身体不受控制的摇晃了几下,他伸手探向那女子的方向,柔声温言道: “翎儿,你先莫气,待今日事过,此间始末,本王自当一一解释于你听,我不事先告知于你,全是为你的安危考虑。” ”你今日也看到了,我所谋之事干系重大,稍有不慎,即满盘皆输,我怕到时会牵累于你,才,” ”翎儿,我本就打算今日过后,便全部说与你听的,如今眼看一切尽在掌握,我马上就将是这东煌万人瞩目的皇帝,你也将是倾尽天下的皇后, ”如此,我终于能将这绯色江山送予你,这份大礼,我已用心筹备了数年,眼见今朝可成,翎儿,你暂且忍耐片刻,我这就过去……” 殷重炎刚一有动作,那几人黑衣人身形一晃,旋即带着穆玄翎跃至数尺之外,沉声道:“王爷若再有异动,就休怪我等出手无情了!” 穆玄翎垂眸看着抵在自己颈间的匕首,泛着淡紫色微光的双眸中迅速闪过什么,她抬头看向满目担忧却无可奈何,踌躇不前的白衣男子,轻声道: “玄翎来此本就是为求见陛下,如陛下所见,无奈玄翎现受制于人,行走不便,不如陛下屈尊下来一见玄翎,玄翎今日也有要事与陛下相商。“ “还望淮王爷命手下之人勿要阻拦,王爷应知,玄翎绝非寻常手难缚鸡的弱女子,玄翎的这双手也曾持刀握剑,因此寻常的兵器还是拿得起的,王爷意下如何?” 语闭穆玄翎便收回了一直停在白衣男子脸上的目光,转头看向坐于案后,凝视着自己的男子,见那男子缓缓起身,迈步朝自己走来,穆玄翎紧皱的秀眉渐渐舒展,她垂下头低叹了一声,闭了闭双眼,唇边牵起一丝轻浅的弧度。 “陛,陛下,陛下当心些!” 那个一身狼狈的红衣臣子与那几名黑衣人齐齐抬头,胆战心惊的目视着缓步走来的身影,全身紧绷着,时刻准备着稍有动静,便冲上前以身保护那个金袍男子。 “王爷,王爷,万万不可让陛下脱离身侧,那帮人已经挟持了王妃,若再有陛下在侧,属下唯恐会生出变数啊!” 正当殷重宇走到离穆玄翎一步之遥时,静默无声的大殿内突兀的响起了几声大笑,殿内众人皆面色惊疑的赶忙转头四处察探,却不觉忽然一阵狂风袭面,眯眼遮面间隐约看见一蓝衣少年旋身落在了地上。 再一细看,只见方才还被那几个黑衣人层层围住的紫眸女子不知何时竟已落在了那蓝衣少年的怀中,抬眼望去…… 只觉眼前恍如那九天谪仙降临,那面容俊美,如魔似幻的蓝衣少年垂目看着怀中同样姿容绝世,不染凡尘的蓝衣女子…… 神思恍惚间,仿佛听闻那蓝衣少年大笑着道:”七兄可想好了要哪一样,这江山和美人,不可兼得啊!“ 第22章 诸变之末-天亦老 万寿宫 “这,这,你是何人?!快放开王妃!来人,快,有刺客,保护王爷!” 殷重炎身后疾步走出一青衣老者,边高呼着保护王爷,边奔至殷重炎身侧,警惕的扭头紧紧盯着站于殿中的蓝衣少年。 那青衣老者一说完,马上有一队侍卫迅速奔来,将殷重炎围在中间,不许任何人靠近,只听耳边随即传来无数,那是利剑出鞘的声音,那些侍卫紧紧握着手中的长剑,紧张的盯着不远处那蓝衣少年的一举一动。 却见那蓝衣少年紧搂着怀中的蓝衣女子,袖袍一挥,大笑道: ”哈哈,七兄,你这是何意?好歹小弟也为你解决了这皇城中那些不听话的禁卫,哦,对,还有那些,好像是叫什么巡城军吧?“ “啧,真是不经打,弱的可以,难怪那么多人也保护不好这区区一城了,唉,就是可怜了咱们这位英武不凡的皇帝陛下,看来如今沦为案板上的鱼肉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噢,对了,七兄,让这些小兵别太紧张了,收起这副架势吧,没用的,七兄不是最清楚了吗?“ “唉,七兄此番作为可真叫小弟伤心啊,亏小弟还好心救了你的女人,其实,小弟看这女子也甚是喜欢,一见倾心,七兄若不要,小弟就不客气了。“ “若能抱得美人归,小弟这趟也总算没白来,总不能光替七兄作嫁衣,眼看着七兄你登上这金光闪闪的宝座,坐拥这万顷江山,小弟却空手而归吧?“ “小弟以为,七兄既然得了这江山,那这美人,不如就赏给小弟。怎么说,小弟也为你扫清了一路的障碍,七兄怎么也该回报小弟,以一美人,换得安坐这片江山,这笔买卖,很划算吧?” “七兄以为如何,小弟这个提议,还不错吧?“ 殷重炎抬头看着不远处那二人相拥而立的姿态,只觉胸腔那涌起一股越来越强烈的怒火,他双目如剑猛地射向那漫不经心的蓝衣少年,冷冷道:”放开她,穷桀,待今日事后,当初答应你的,本王自会做到,她,不是你可以碰的!“ 那蓝衣少年闻言又仰天大笑了几声,他垂眸看着怀中的女子,轻声道:”之前离得远,没能看清,如今这么一看,你这双眼睛,当真让人神魂跌倒,迷媚惑人啊! 说着,他伸手缓缓抚上了她的眼角,轻轻摩挲着,他暗夜般的双眸静静凝视着她的紫眸, 片刻之后,他倾身靠近她微凉的侧脸,低声道:“在下劝美人还是乖乖呆在在下怀中,因为,这里马上就会变成一片战场,美人只有在在下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那蓝衣少年俯身将双唇贴近怀中女子的耳侧,正欲再说什么,忽然,眼角余光瞥过急速袭来的白色身影,唇边很快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他缓缓直起身,一手收紧,紧紧揽着怀中的女子,脚下一轻点,转瞬间,人已腾跃而起,悬于半空,他低头俯视着地下怒火中烧的白衣男子,轻笑道: “七兄,这样就看不下去了?呀!不过,小弟听闻淮王爷素来体弱多病,不曾修习任何武功。 今日一看,唉,这坊间传言果真不可信,就刚刚那一招来看,七兄这功力,可绝非等闲之辈啊!” ”不过,七兄出手可得注意了,可别误伤了你这美人王妃呀!“ 殷重炎闻言似乎猛然想起了什么,连忙抬头看向被那蓝衣少年紧揽在怀中的女子,熊熊燃烧的双眸在遇到那双沉静如水的淡紫色眼眸时,渐渐平息下来,他看着那双眼眸里深埋的裂痕,一脸焦急的张了张嘴,却又似乎不知从何说起般紧紧抿着干涩的双唇。 穆玄翎垂眸看着那白衣男子单薄瘦弱的身形,嘴边扯起一丝讽刺的微笑,她扬起下巴淡漠道: ”淮王爷当真是深藏不露,没想到早已身怀绝世武功,如今想来这些年的确是玄翎不知分寸,一直当王爷是双手只能拿卷的文弱书生,还一直以保护者的身份自居,想必王爷早就厌倦了吧,玄翎今日再见王爷,已非当年初见之人,” 话到一半那蓝衣女子突然闭口不语了,她散发着淡紫色幽光的双眸定定的看着不远处一身白衣的男子,眸光飘远,似已沉睡在某种幻境中难以醒来…… 穆玄翎出神的看着眼前的一地红妆,到处皆是一派喜气洋洋的热闹景象,她的目光落在了廊下一身红装的一男一女身上…… 她看到那女子仰头看着身旁的男子,双唇上下开合着。 一阵恍惚间,穆玄翎似乎听见了那红装女子轻声向男子询问着:“七郎,我们为何要如此着急成婚?你也知,我如今已被逐出师门,一身武功尽失,若是此时再生出什么变故,或是再有什么人来偷袭你,到时可如何是好?我,我如今已经保护不了你了!” 那一身红装的女子紧紧咬着嘴唇,淡紫色的双眸中噙满泪水,双臂紧紧的缠绕在男子的腰间,倚靠在男子的胸前低声呢喃着,语调哽咽着,言语间满是千言万语尚道不尽的辛酸…… 穆玄翎下意识的将目光投向那同样一身红装的男子,她看见那男子低头注视着怀中低泣的女子,俯身亲吻着女子的额头,而后男子的双唇微动,穆玄翎似乎听到了那似水柔情的声音: “翎儿,你可知,本王等这一天等了多久,你我二人经历了诸多风雨,今日终于喜结良缘,你可知,今夜是我殷重炎此生中最开心的一夜,因为,今夜我终于能拥你入眠,从此便是俩人俩心,白首不离, “翎儿,我知你为了能与我在一起,所失良多,但好在,今日我终于娶到了你,今后,你穆玄翎就是我殷重炎的王妃,此生唯一的爱人。 翎儿,就算失去了功力也莫怕,从今往后,你变安心站在为夫身后,让为夫来守护你。” “呵呵,你可别小看了你夫君,七郎这双手能拿的起书卷,能拥美人入怀,又岂会保护不了自己的娘子?” 穆玄翎久久的凝视着眼前紧紧相拥的一对新人,原来已经四年了,呵,不过四年,仅仅四年,真是可笑,何其可悲! “翎儿,翎儿,你怎么了?莫哭,是本王不好,惹你伤心了,听话,莫再哭了!” 耳边急切的呼唤拉回了穆玄翎飘远的思绪,打破了那个红色的回忆。 穆玄翎抬手摸了摸脸上尚未干涸的泪痕,很快将视线从对面的白衣男子身上收回。 她动了动身体,发现全身依旧被牢牢的束缚,难以移动分毫,她侧头看向紧紧搂抱着自己的蓝衣少年,薄唇微启淡淡道: “还请魔君大人高抬贵手,放开玄翎,小女子已久不涉江湖中事,早被师门除名,一身武艺也尽废,于昼魔而言,玄翎不过一过路人,相见亦不识,魔君又何必为难我。” 那蓝衣少年闻言却是低低笑了几声,他一手抬起怀中女子的下巴,轻轻抚摸着,一手迅速探向女子的腰间,猛的用力将女子的身体拉进自己的胸前,他看着女子暗藏怒意的紫眸,唇角翘起,轻笑道: “在下还以为几年未见,美人不认得在下了呢。” “说起来,在下爱慕美人已久,四年前听闻美人突然退隐江湖,嫁作他人妇,在下可是失意了许久。” “在下当年有要务在身,忙于铲除宿敌,没能饮上一杯美人的喜酒,想来甚是遗憾。” “不过,今日能亲眼见证美人挥剑断情,脱离苦海,在下深感安慰。” “穆姑娘若不嫌弃在下,在下这便带姑娘远离这硝烟之地,从此诗酒江湖,书剑红尘,潇洒惬意,在下此心可表,逐月不归,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穆玄翎抬眸看着眼前这双闪着精光的黑眸,皱眉冷声道: “若是没记错,魔君,不,你们阎魔宫的宿敌应是我天玄门吧,听你方才之言,当年你忙于铲除宿敌,可我分明记得,多年来你阎魔宫屡屡派人打探我门所在,但从未有所获。 即是说,你们根本不晓得我天玄门真正所在,又何来铲除之说?魔君何时也这般擅虚言妄语了?” 那蓝衣少年闻言忽然仰头狂笑了几声,悠悠长叹道:“ 唉,姑娘有此疑问也实属正常,不过,看来这些年穆姑娘这王妃当的真是逍遥快活,乐在其中啊! 这话由在下来将着实奇怪,不过,那天玄门于姑娘好歹也有养育之恩,也算姑娘的半个娘家,姑娘就算觅得如意郎君,对于前师门,也不该如此不管不问吧? 唉,也罢,今日既然话到此处,在下不妨好心告知姑娘,你们天玄门,” 那蓝衣少年正待再说什么,话还未及出口,就被迎面呼啸而来的掌风逼退了数步,他堪堪站定后,忙低头察看了一番怀中人的情况,才侧头斜睨着发动突然袭击的白衣男子,视线扫过男子阴云密布的脸色,他挑了挑眉,淡笑道: “七兄这是为何?” “正所谓君子动口不动手,我穷桀虽一向不屑那些装模做样的正人君子,但七兄可是自幼教养良好,而且马上就是要当皇帝的人了,此种有失身份的粗野作为,怕是不合适吧?” “还是,七兄下手如此凶狠,是为灭口?” “若果真如此,那七兄你可得再加把劲儿了,小弟不才,却也身为一宫之主,基本的自保能力还是有的。“ “如今美人在怀,在下虽非君子,但如此窈窕淑女,怎能不倾尽一身之力以保她安然无恙?你说是吗?七兄” 殷重炎皱眉怒视着对面的蓝衣少年,咬牙切齿低声道:“穷桀,你究竟意欲何为?你可别忘了,你我之间是有约定的,你如此行事,过后可别怪本王不留情面! 你速速放开玄翎,她本就与你我所图之事无关,不要伤害她。” 那蓝衣少年闻言却像是听到了什么令人发笑的笑话,以手遮面低声笑了起来,连带整个身体都微微震动着,那低沉沙哑的笑声回荡在沉默的大殿中,闻声的一众兵士均不由得抬手握紧了刀剑,紧张不安的盯着笑的停不下来的人。 “你!” 殷重炎瞪着双眼盯着莫名发笑的蓝衣少年,面上闪过一丝惊疑和慌乱。 半晌,那蓝衣少年终于渐渐停止了发笑,他抬手揉了揉自己发酸的面颊,语音带笑道: “啊,真是失礼了,在下实在是没忍住,说起来,这都怪七兄你啊! “其实,小弟一直好奇七兄是如何将这场戏演的如此逼真的,若非小弟当年也是当局者,还真就如那无知女子,让你三言两语就骗过去了。 当年分明是七兄拜托小弟,并亲身绘制了精妙无比的地图,小弟才倾一宫之力,将那正道之光天玄门一夜屠尽,七兄这才了却了心头大事,安心迎娶这位美人王妃的,至今不过四年,七兄莫不是忘了吧?” “你住嘴!” 气急败坏的殷重炎猛得掌间蓄力向蓝衣少年袭来,却在一步之遥时堪堪停住了脚步,迅速撤掌收回了攻势。 他紧紧盯着眼前女子席卷着滔天恨意的眼眸,缓缓伸手探向女子紧绷的脸颊,他动了动嘴唇,声音低哑道: “玄翎,你莫要听信此人的胡言乱语,你既知他身份,那该知此人属邪魔外道,这些奸邪之徒所言一向不可信,翎儿,你是信我的,对吗?我怎会做任何有害于你师门之事。” 殷重炎又向前走了一小步,正欲靠近近在眼前的穆玄翎,突然一股迎面迫近的刚风瞬间将他逼至了数丈之外, 殷重炎抬头死死盯着对面一脸悠闲的蓝衣少年,双唇猛烈颤抖了几下,他抬手抚着起伏不定的胸膛,忽觉胸腔内一阵气血上涌,他躬身低咳了一声,很快吐出一口鲜血,他抬头看向发动攻击的蓝衣少年,双眸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 只见那蓝衣少年一手揽过怀中女子的双肩,轻易压制了她激烈的反抗,他伸手为她整理了一下鬓间散乱的发丝,唇边带笑轻声道: “在下所言是真是假,看来姑娘已然心中有数了。“ “不过,令在下颇感为难的是,如此一来,在下于姑娘,也是恨不能杀之而后快的仇敌。“ “在下当然是毫不在意,这怀抱永远向姑娘敞开,可看姑娘此刻的模样,这血海深仇是不能不报了。“ “既然如此,那姑娘不妨再听在下一言,确实,在下的确出手灭了你天玄门,但这只是立场不同而已,若有人给你机会,你们天玄门不也视我那阎魔宫为江湖大患,日日修炼,只为能除尽我阎魔宫人吗?“ “自然,在下向来敢作敢当,这么说也绝非为逃避罪责,不过,依在下愚见,姑娘此生最大,最不可饶恕之大敌,不正是姑娘执手同心之人吗?” 那蓝衣少年还欲再说下去,抬眼瞥见怀中女子的脸,突然就闭口不言,许久,方低叹道:“天若有情天亦老啊……” 第23章 诸变之末-美人目 万寿宫 殷重宇抬头看着不远处对峙的殷重炎和那蓝衣少年,又不经意的转头暗暗环视了一圈挤满整个宫殿的兵士。 他侧眸扫了一眼身旁的几个黑衣人,看了一眼将他护在身后的臣子,流夜般的双眸中闪过浓浓的不甘和颓败。 殷重宇抬眼看着那白衣男子,视线微转落在了对面蓝衣少年怀中紧缚的女子身上,看着女子那双寸寸成灰,空余憎恨和绝望的眼眸…… 呵,原来你不只是骗了我这个哥哥,连自己心爱的女人也欺骗的那么彻底,殷重炎,此时此刻,你心中可曾有一丝后悔? 殷重宇的目光落在穆玄翎的脸上,看着那张曾经明艳动人的脸颊此刻被怨憎和黑暗重重覆盖,不见一丝光明,他自嘲的扯了扯僵硬的唇角,对于她此刻的痛,他感同身受。 因为,这份让人疯狂,堕入地狱的痛楚,来自于同一人,那个他们一度那么信任,甚至不愿去怀疑的白衣男子。 “陛下,陛下。” 传入耳边的低唤声让沉浸在痛苦中的殷重宇很快惊醒过来,他面色一肃,侧眸看着小声呼唤自己的人。 只见那红衣臣子动作小心的靠近了殷重宇,在他耳侧压低声音道: “陛下,微臣看此刻那些乱党之间分明起了内讧,正是陛下脱身之机,微臣和影卫几人就算拼死也定会将陛下护送出宫。” ”陛下,您可千万要保重好龙体,留得青山在,只有如此,日后集结好兵马,才能将这些逆贼乱党尽数剿灭,匡正这江山社稷啊!” 殷重宇闻言双眼微眯,眸光轻闪,他迅速转头扫视了一圈大殿内的情况,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一直呈保护之势围在殷重宇身侧的黑衣人身形快速的交替移动着,一时之间,竟无人能近得其身, 就在殷重宇在几人的护卫下抬起一脚,即将跨出殿外时,忽闻耳边传来了一声满是轻蔑的冷哼,他面色一紧,忙转头看过去, 却在回首的一瞬,猛地睁大双眼,惊怒地看着原本围在周身的几个黑衣人全身被一团黑雾包裹着,瞬间像是被那黑雾吸噬了一般,身体很快变得枯瘦如柴,双眼暴突,已然毫无生气,陆续倒了下去。 那红衣臣子见此,伸手颤抖地指着那一脸高高在上的蓝衣少年,面无惧色的暴喝道: “尔等奸邪狡诈之徒,竟使出如此邪术,此等邪魔歪道,休想伤陛下分毫!陛下,陛下莫惊,罪臣魏毓这便来护驾。“ 言罢那红衣臣子便大步跨过地下几黑衣人的尸体,疾步向殷重宇奔去,然而刚走出几步,突觉背后一阵狂风袭来,他没有回头的直直向前冲去,却忽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般,脚步沉重,竟再难迈出一步。 摹地,他感到后胸前似有阵阵抽痛传来,他恍然低下头,看着穿胸而过的利剑,明晃晃的剑锋在日光下闪耀着,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抬起头看着对面的金袍男子,沐浴在阳光下的身影散发着淡淡的金色,遮天蔽日,仿如俯视苍生的神邸那般不容侵犯。 他长叹着笑道:“陛下果真还是陛下,陛下,罪臣怕是不能再侍君侧了,罪臣魏毓眼睁睁看着陛下深陷乱贼之手,眼睁睁看着东煌千秋基业将走向覆灭,却无力回天,陛下,陛下保重啊!陛,” 很快,那看似还有话说的红衣臣子便咚一声直直倒了下去,他大睁得双眼依旧死死盯着那金袍男子,一手伸出,探向那金袍男子的方向,久久不曾放下…… 殷重宇转身看着于他对面而立的白衣男子,视线扫过地上死不瞑目的尸体,浓墨般的双眸中毫无波动,宛如一池不再流动的死水,面无表情的看着一步一步向他走来的男子。 ”五哥,这就放弃了?不过死了几个影卫,哦,差点忘了,还有几个无能的下臣,不值得五哥挂心吧。“ “五哥不留在弟弟身边,亲眼见证弟弟实现多年夙愿,这是准备去哪儿?“ “还是说,五哥其实是心中挂念太子,不如,弟弟这便差人将太子唤来,也好在五哥身边作陪。如此,弟弟也可安心。“ “如哥哥所见,弟弟此刻实在是分身乏术,哥哥也知,弟弟此生只要这一人,余生若无她相伴,那弟弟即便今日坐拥这片江山,又有何意味?“ 殷重炎言语间已走至殷重宇面前,他伸手探向他的肩膀,就在指尖将触的一刹那,突然隐约看见眼前闪过一抹赤红,鼻间仿佛嗅到了几丝熟悉的冷香,他眉头紧皱,抬眸凝视着忽然出现在眼前的赤衣女子,幽暗的双眸扫过被赤衣女子护在身后的人,沉声道:“银鲤!” 那赤衣女子闻声迅速转身抱紧身后的金袍男子,脚尖一点,衣袖翻飞间二人已腾跃至殿外,旋身落地后,那赤衣女子忙趋身横挡在了金袍男子的身前,没有回头的低声道: “我是不会让他们如愿的!“语气间满含无处爆发的恨意。 殷重宇侧头看着挡在身前的赤衣女子,视线扫过女子陌生的侧脸,脑海中不由得晃过了昨夜那女刺客的脸。 虽然明显不是同一张脸,但从那身形体态,以及耳边似曾相识的声音,还是不难察知此女便是那女刺客,只是让殷重宇意料之外的是,她竟会以身相护,不怕暴露身份吗? 殷重宇目光沉沉的凝视着身侧的女子,唇边渐渐泛起了一丝苦笑,他无意识的倾身贴近了那女子,柔软温热的躯体让他一直僵硬紧绷的胸膛慢慢放松下来。 他目光掠过女子微动的双唇,隐约传入耳际的断断续续的低语声让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猛地抬头看向殿中那蓝衣女子。 小师妹?他凝神听着身侧女子微弱的低语,脑海中回想起昨夜那女刺客最后的请求,淮王妃,小师妹?难道,此女竟是?! 殷重宇眉头紧锁,视线不经意瞥过殿内那并肩而立的蓝衣少年和白衣男子,最后落在了身侧女子的脸上,墨色的双眸中闪过一丝沉痛。 “啧啧,七兄,本君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你说你,既然要做这皇帝,怎么到此刻还留着咱们这位前任陛下?” ”嗯,据本君观之,这前陛下目前好像还是毫发无伤,好好的站在那儿,本君若是你,最先该一剑封喉的,不正是咱们这位生龙活虎的前陛下吗?” ”你看看如今这情势,若本君没看错,那赤衣女子是七兄的座下吧?七兄你护妻心切,胡乱攻击本君就先不提,怎地居然连手下之人都不服管束,跑去保护这不中用的皇帝了?“ 那蓝衣少年揽着怀中的女子,不紧不慢的踱步至殿外,他回头瞥了一眼紧随身后的人,笑道: ”七兄稍安勿躁,本君这便替你送那位前陛下一程,顺便处理了那愚蠢的叛徒,此等不识时务之人,难为七兄还如此倚重,唉,本君真是颇感疑惑啊。“ “噢,不过,如此一来,本君的功劳可就更大了,劳烦七兄在本君退敌期间,好好考虑考虑,眼前这片江山与怀中这一美人,七兄究竟要哪一样?自然,此二者是不容兼得的,此乃千古之律,七兄不会不知吧?“ 殷重炎迷眼冷睨着身侧的蓝衣少年,冷淡道:”此二人一人是本王的兄长,一人是本王的下属,后续之事,就不劳魔君大人出手了,本王自会亲手处理。“ “至于这江山与美人之说,本王以为纯属无稽之谈,那是那些无能之辈的无用之言,这美人本就是本王执手携老的结发之妻,这江山已在本王脚下,二者又如何不能兼得?!“ 那蓝衣少年闻言仰头狂笑了几声,复又幽幽道: “看来七兄是着实不了解本君啊,受了本君那一掌,七兄还当真以为不痛不痒吗?七兄不妨运功一试,本君倒要看看七兄如何亲自出手处理这未完之事?” ”要知,那女叛徒先不提,这位活生生的皇帝陛下若不倒下,七兄这大位还能坐得安稳吗?”哦,对了,这回,七兄可得仔细管教好手下了,万一这些杂兵们一不小心动手了,本君怀中这美人王妃的周全,可就不敢保证了。” ”七兄也知,本君虽一向怜香惜玉,但又时常控制不好手下的力道,若是伤了美人滑嫩的玉肌,可就罪过了。” 殷重炎暗暗提气,几番尝试之后,脸色越来越黑,他拧眉瞪着身旁事不关己的蓝衣少年,低声怒道:”穷桀,你今日来此果然别有居心,你到底为何不肯放过玄翎!“ 那蓝衣少年充耳不闻般径直走向了殿外的二人,袖袍一挥正欲抬掌,忽见那赤衣女子猛地用力一把推开了身后的金袍男子,袖中滑出两柄雪亮的短匕首直直的朝自己攻来,气势汹汹,速度极快,一眨眼,那抹红色的身影便出现在眼前。 蓝衣少年黑眸中闪过一抹疑色,迅即出掌劈向了那女子的面门,却见那赤衣女子一转身便已闪身避过,衣衫翻飞间,数枚肉眼不可察的微小暗器齐齐向蓝衣少年的双眼袭来。 那蓝衣少年忙侧头闪避,挥起衣袖很快将那暗器尽数打落在地,分神四处察探间恍觉怀中一空,女子温软的躯体转瞬便被扯离自己的胸前。 那蓝衣少年方才反应过来,原来那赤衣女子最初的目标便是自己怀中之人,他双眸快速闪过一道暗光,抬起头饶有兴致的看着对面的赤衣女子。 他俯身拾起地上的一枚形似枫叶的银色暗器,细细察看了一番,方随手将那暗器投至身后的白衣男子脚下,嗤笑了一声悠悠道:”七兄还真是好事,居然连仇人都招揽在自己麾下,啧啧,就不怕这暗器哪天扎在你背后吗?” 殷重炎闻言面上浮现疑惑之色,他转头紧紧盯着那赤衣女子,视线流连在被赤衣女子半挡住的蓝衣女子身上,他抬眸将那蓝衣女子上下细细察看了一番,方急切道: “翎儿,你无事吧?莫怕,有夫君在此,无人敢伤你分毫,否则,为夫就让他们连同九族一起下去给你陪葬!” 穆玄翎看着挡在身前的赤衣女子,这明显守护的姿态是那么熟悉,她视线落在那几枚散发着银光的暗器上,半晌,咬紧了双唇,心中泛起阵阵难以抑制的苦涩心酸,不知不觉间汹涌的泪水已夺眶而出,她手指颤抖着拉过身前女子的衣角,轻声道:”青夏师姐。” 一直神情紧绷,挡在那蓝衣女子身前的赤衣女子听到身后微弱的声音,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她没有回头的轻声道: “小师妹,师姐是绝不会让你有一丝闪失的,否则如何向师父和临渊师兄交待!你好好听师姐的话,你如今武功尽废,乖乖呆在师姐身后,一步也不要离开,师姐会想办法,” 那赤衣女子正说着,就被身后人焦急的打断了: “师姐,你方才说师父和临渊师兄,那就是说咱们天玄门无事是吗?” ”我记得你之前分明告诉我,四年前,我被逐出师门后,师父,师父他也留书离开了,师兄弟们至今仍寻不见他老人家的踪迹,可,可那昼魔却说,咱们天玄门已经,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穆玄翎看着身前突然沉默不语的赤衣女子,淡紫色的双眸中闪过难以置信的神色,她身躯猛地摇晃了几下,而后失力的滑坐在地上。 穆玄翎瘫坐在赤衣女子身后,无声的哭泣着,她嘴里不停低喃着: “我以为,我一直以为,那些话不过是那个魔头故意讲来动摇我的。” ”我以为,师父,师兄他们那么厉害,遍寻整个武林也难逢敌手,又怎么会,怎么可能着了那些邪魔歪道。” ”我以为,那些话真的只是无根无据胡言乱语,是那个魔头故意说来刺激我的。” “我以为,我永远不会失去那个地方,我以为,那个无数次梦里回去的地方,还会静静的在那里,等着我,等着我回去……” 穆青夏听着身后那让人不忍听闻的恸哭声,不觉也泪湿了衣襟,她仰头望着万里晴空,心内默默道: 师父,对不起,徒儿不孝,连您最后的嘱托都未能完成,徒儿不仅没能保护好小师妹,还让她知道了那些前事,如今眼看仇敌就在眼前,誓杀之以慰师父和众同门的在天之灵! 师父也没想到吧,原来四年前屠尽我满门的仇敌,竟还有一人! 四年来,我一直视阎魔宫为死敌,潜伏于这王府,也只是为了师父临终之托,也为了临渊师兄能安心,却不想居然意外获知了…… 这口气,徒儿今日不论如何都难以再咽下,哪怕同归于尽,也定要让那个男人血债血偿! 只是,怕是今后再难以护小师妹周全了…… 既如此…… 穆青夏没有回身的一手拉起跪坐在地上的女子,压低声音道: ”翎儿,你好好听师姐说,等会儿师姐出手缠住那个魔头之后,你瞅准机会就向宫外的方向跑。“ “记住,动作一定要快,你自小就跑得快,那个男人如今不能用功,元气已大伤追不上你的,他也不会让人从背后伤你的。“ “记住,从西城门出去,那里有人在等你,小师妹,今晨我已飞鸽传书于临渊师兄, 说着那赤衣女子顿了一下,低叹了一声,复又轻声道, “翎儿,那孩子如今就在临渊师兄那儿,你若是,“ 穆青夏正待再言,只觉身后的女子突然紧紧地环抱着自己,将头抵在自己的后背上一动不动好一会儿,她眸底闪过一丝疑惑,轻唤道:”小师妹,你“ 穆青夏正欲再说什么,忽然,身后紧抱着自己的人猛地松开了双臂,她不由得回头看过去,却只见面前晃过一抹蓝色的身影,她神色急乱的伸出手,却只来得及抓住了那块蓝色的衣角。 穆青夏大喊道:”小师妹,快回来!“ 穆玄翎抬手摘下了头顶的发簪,紧紧抵在自己的左胸前,她抬起另一只手,用力擦干了两颊上残留的泪水,面色冷然的一步一步走向不远处的白衣男子。 女子三千青丝随风狂舞,苍白无色的脸颊,冰冷妖异的紫瞳,眼角悬挂的泪珠,已然心死神伤,无人敢靠近一步…… 女子咬破了自己的嘴唇,隐隐发光的深紫色双眸漠然的看着对面的男子,她血色的双唇微启,一字一句沉沉道: “师父与众师兄弟英灵在上,弟子穆玄翎识人不明,错信小人,害师父与众同门横遭惨祸,饮恨离世!“ ”弟子的这双眼睛,既然看不清人间善恶,认不出眼前之人,那么,这双目,有与没有并无分别,不如不要!” 言罢穆玄翎便猛地抬手以双指戳向自己的双目,速度极快,无人来得及阻止…… “不!翎儿!” ”不要!小师妹!” 出手狠绝的蓝衣女子一瞬便以双指挖去了自己的双目,她抬起衣袖擦了擦眼眶中不断涌出的鲜血,脚步不停的一步步走向那状似癫狂的白衣男子,头也未回的将掌中淌着血的双目抛向了身后。 殷重炎呆愣地看着向自己一步步走来的女子,他抬眸看向那曾经数度令他沉醉痴迷的紫色双眸,却只看见了两只不停冒出鲜血的黑洞,他骤然瞪大了双眼,死死盯着那血色空洞,却再也寻不见自己的身影。 他颓然的双膝跪地,双手抱头,无助的嘶吼道: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你是不愿再看见我了?哪怕再看一眼,只要一眼……“ ”王爷,王爷小心啊!“ 殷重炎神情恍惚的抬起头,仰头看着已走到自己身前的女子,他连忙直起身,双手伸过去,想抚上女子血迹斑斑的脸颊,他声音嘶哑者柔声道: ”翎儿,翎儿,一定很疼吧?” ”莫怕,娘子莫怕,夫君会请来全天下最好的大夫,会医治好你的,来,夫君在这儿,过来让为夫好好看看,可还有受伤之处?“ 殷重炎又向前走了一步,倾身靠近墨发凌乱的女子,他的双手终于碰到她的脸颊,他皱眉看着她脸上不断流下的鲜血,伸手自袖中取出一方纯白的手帕,轻轻为她擦试着两颊的血迹。 他的双眼一刻不离那女子的脸颊,指尖的动作轻柔,神情小心翼翼,似乎生怕弄疼了眼前的女子。 半晌,殷重炎目光柔和的看着女子干净如初的脸颊,唇边扬起一丝浅笑,他轻呼出一口气,侧头探向女子的侧脸,正欲亲吻。 突然,胸前涌起一阵尖锐的刺痛,他双手扶着女子的肩膀,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微眯的双眼在看到插进胸前的那枚银色的发簪时猛地紧缩了一下。 他双唇颤抖着低喃道:”翎儿,你果真还是不喜这发簪,当时送你的时候,你便没多看一眼,如今这也算是还给我了。“ “翎儿,就算你的双眼再看不见我了也不要紧,你的身体还是能感觉到我的,说着,白衣男子便不顾胸前越来越深的伤口,歪着头将双唇探向女子冰冷的侧脸。 “嗯” 随着一声难以压抑的闷哼声传出,被穆玄翎一把推到地上的殷重炎面色痛苦的按压着自己不断流血的胸口。 “王爷!王爷受伤了!快,保护王爷!” 先前觉得非礼勿视的众侍卫看到突然摔在地面的白衣男子,惊讶之余定睛一看,却见那被鲜血染红的白衣,惊慌混乱的兵士们纷纷冲到了白衣男子的身前,凶神恶煞的盯着眼前失去双目的行刺者。 “咳,咳,本王叫你们了吗?还不退下!” 殷重炎很快从地上爬起,颤颤巍巍的站稳身体,皱眉扫过横插在二人中间的几个兵士,厉声责问道,他挥了挥手,很快那些围成一圈的兵士们就前后散开了。 第24章 诸变之末-美人怨 接上 “王爷,王爷当心啊!王妃如今神智不清,不可贸然接近啊!还是先叫太医来处理王爷身上的伤最要紧。” 自一群侍卫身后走出一青衣老者,他神色焦急,语气严肃的向殷重炎高呼道。 殷重炎仿佛没听到一般又向前迈了一步,在穆玄翎面前站定,他伸手探向自己的怀中,摸索了一阵,片刻之后,原本空无一物的掌心便出现了一枚萤绿透亮的玉簪。 殷重炎身体微微前倾,贴近了面前女子的躯体,他双手抬起,十指穿过女子黑亮柔顺的墨发,动作熟练的为她挽发,就似做过千百次一样。 半晌,他抬头看着黑发中若隐若现的那点点翠绿,嘴角渐渐翘起,他手指轻轻滑过她的发顶,喃喃道:“果然,很好看,我看到它的第一眼,就想象了无数次你戴着它的模样,此刻一见,真的,很适合你,翎儿,这样看起来舒服多了,本王不愿让其他人看见你垂发的样子……” 殷重炎自言自语般一直低声念叨着,他又一次忍不住抬眸看向她的双眼,试图在那双美丽的眼眸中寻找自己的影子。 然而,眼前尚未干涸的血迹让他猛然惊醒,他深吸了一口气,伸出手颤抖着欲抚上她空空的眼眶,指尖刚轻触女子的脸颊。 突然,一直毫无反应,一动不动的蓝衣女子迅速侧头避开了男子伸至面前的手,她向后退了一步,抬手扯掉了头顶的玉簪,随意的扔在一旁。 殷重炎垂头看着地上碎裂成两截的玉簪,皱了皱眉头,他抬手按压着血流不止的胸口,抬脚向前,想走近穆玄翎,他声音嘶哑道:“翎儿,你若是不喜欢,没关系,本王会再,” 突然,话说至一半的殷重炎骤然睁大了双眼,双唇紧抿着,难以置信的盯着对面的女子,脸上浮现出痛苦难忍的神情。 他晦暗的双眼大睁着,死死盯着对面女子的一举一动。 只见那一身蓝衣的女子长袖下垂,轻轻一甩,便自袖口缓缓滑出了一把古铜色的短匕首。 令人惊奇的是那匕首通体散发着淡紫色的微光,视线下移,很快便留意到了那光亮的发源处。 原来,那匕首的柄端镶嵌着一颗紫石,那石头看似紫色的琉璃,又好似闪闪发光的宝石那般吸引着人的心神。 穆玄翎指尖划过匕首锋利的尖端,唇边渐渐绽开了一丝微笑,她抬手将披散在背后的墨发拢至胸前,匕首绕着手腕转动一圈,而后,闪动着锃亮光芒的刀锋轻轻划过散落在胸前的长发,很快,一声轻微的咔嚓声传来,应声散落在地的是数不清的碎发…… 穆玄翎伸手抓过最后一缕发丝,面无表情的挥动匕首,快速斩断,她迈步踩过一地的断发,停在殷重炎面前,双唇微动,淡淡道: “殷重炎,你如此欺我,如今一切真相大明于眼前,没有一丝辩驳的余地,你这个凶手居然还好意思在我这个无知的受害者面前摆出这副无辜无害的面孔!“ “怎么,王爷,莫非是这些年,演戏演习惯了吧,用你那张伪善的脸骗了我一次又一次,是不是感觉很有意思,很有成就感?嗯?“ “说实话,我倒是真没看出来,你居然还深藏着如此野心,想坐上那把金光闪闪的椅子,呵,王爷当真是胸怀大志,这么多年,倒确是委屈你了。“ “呵,可笑我竟一再被你蒙蔽,用尽半生成就了这个彻头彻尾的骗局,真是没用啊,真的是无颜再见师父他们了……“ “呵,你竟然还敢用你这双沾满了我族人和无数同门之血的手,碰我!“ “殷重炎,你看见了吧,这些被你那双令人作呕的脏手碰过的地方,我都不要了,也正好就当与你割发断情,记住了,我穆玄翎从来就不是你所谓的结发之人!” 穆玄翎仰头望着天空,虽然双眼已空无一物,她低语道:“师父,师父您看着吧,弟子定会手刃仇人!” ”我穆玄翎此生最悔之事,便是当年与你相遇,若不是这双眼睛看见了你,也不会害死我最在意之人。” ”所以,这双眼睛,我宁愿从来没有过,我宁愿我穆玄翎生来便是这般模样,无目无明,也好过如今背负这令人绝望的罪孽。” “师父,原谅弟子不孝,呆会儿恐怕会弄脏您留给徒儿的匕首了,不过,师父您安心看着吧,弟子今日会亲手了结这一切,不然,还有何面目去与师父和师兄弟们相聚!” 穆玄翎低头面对殷重炎,身体靠近他的胸膛,动作迅猛的出手将那把短匕首抵在他的喉间,她冷淡道: “你如此欺我,于我仇深似海,如今要你一条命抵我门数条人命,实在是便宜你了。” 殷重炎看着近在眼前的女子,视线掠过女子参差不齐的短发,最终停在了女子的脸上,他动了动嘴唇,柔声道: “我曾梦见过今日的场景,在梦里,你知道了这所有的一切之后,也是像此刻一样,恨不能亲手杀了我,以报你这血海深仇,可是,翎儿,你知道最终结果如何吗?” 白衣男子说着便不顾喉间直抵的利刃,伸出双手,紧紧的抱住了女子的腰,侧头贴近她的耳侧轻笑道:“后来,我们还是在一起,度过了许多个春秋,后来,你还是我的皇后,我此生唯一的爱人。” 穆玄翎仿佛没听见耳边缠绵的低语一般,面上无一丝波动,她猛得加大了指间的力道,用力划过男子的脖颈,很快,暗红的血丝顺着锃亮的刀锋缓缓流下,一滴一滴,速度越来越快…… “王爷!” 殷重炎身后传来惊慌的疾呼声,一直静候在不远处的青衣老者和一群侍卫匆匆跑来,高举着手中的刀剑就要刺向那蓝衣女子。 “小师妹,小心背后!” 穆玄翎闻声转头看向自己的身后,耳边听着那杂乱急促的脚步声,她抬头看向出声的赤衣女子的放下,就好像还能看见她那般,唇边扬起了一抹浅笑,她低声道: “青夏师姐,对不起,又要让你担心了,原来,这么多年,你一直都陪在我身边,若是可以,我还想回去看看,回去我生活了8年的地方,师姐,你一定要活下去,替我照顾好……” 原本与那蓝衣少年缠斗的赤衣女子眼见那些兵士举着兵器直冲向穆玄翎身后,她猛的收起攻势,身体后撤,然后飞身掠向那看似紧紧相拥的二人。 “小师妹!” 那赤衣女子大喊了一声,随即挥袖射出数十枚暗器,那些来势汹汹的卫兵闷哼着陆续倒地。 穆青夏落在穆玄翎身后,正欲伸手探向她的肩膀,忽然眼角余光扫过朝着那金袍男子走去的人,眉头紧锁,紧咬着嘴唇,然后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沉声道: ”小师妹,师姐知仇人就在眼前,难以动摇你此刻报仇之心,但记住,定要先顾好自己,今日你必须要活着离开这里,师姐说的话,你听见了吗?“ ”翎儿,师父若此刻看着,也绝不愿看你因为这个卑鄙无耻之徒赔上自己的性命。” ”你应知,你是不同的,只要你还在,那我天玄门便在。” ”师姐先去手刃了那个魔头,以昼魔之血祭奠师父之灵,但眼下,我们绝不能让他们杀了那个皇帝,不能让他们阴谋得逞,你在此等着,师姐去去就来。” 转身向那金袍男子站立之处急急掠去。 “我说过,绝不会让你们如愿!怎么,魔君灭了我天玄一门还不尽兴,还想祸害这天下人吗?” “不过,青夏有些好奇,魔君是打算自己亲自坐上那大位?还是打算用你阎魔宫那独门秘技,控制了那个男人,挟天子以令诸侯呢?” “小女子心中着实疑惑,魔君可愿吐露一二?” 穆青夏飞身挡在了殷重宇的身前,抬手接住了那蓝衣少年的一掌。 “呵,怎么?莫非你这一介女流,也想做这个皇帝?不然,为何三番五次阻拦于我,若是想为你们天玄门报仇,本君随时侯教,不过,可否稍等片刻,待本君先送这皇帝陛下上路了再说,如何?” 第25章 诸变之末-美人殇-江山易 接上 穆青夏侧头扫了一眼殷重宇,疑道:”民女听闻陛下也曾师从高人,练就了一身武艺,还曾数次征战沙场,怎么眼下如此千钧一发之际,陛下还此般任人宰割?” ”陛下莫非当真要袖手看着这些乱贼葬送了陛下守护的这片江山?“ ”哈哈哈哈,哎呀,怎么说你也是习武之人,这位前陛下此刻处在何种情形,不是一看便知吗?“ “激将法若是管用,这位皇帝陛下会如此狼狈的东躲西藏?他早就是自身难保,无处可逃了。“ 言罢那蓝衣少年狂笑着逼近穆青夏和殷重宇,他抬手拂过额前散落的一缕长发,侧目斜睨着面前紧挨的二人,嗤笑道: ”今日皇帝陛下倒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其实,在下方才就想问问陛下: “不知躲在女子的背后,被女子费心保护着的感觉如何?果然很有快感吗?“ “嗯,在下在这方面经验欠缺,还望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能告知一二。“ 那赤衣女子闻言抬头双目淬火般怒视着对面的蓝衣少年,咬牙切齿低声道: ”哼,多余的废话就不必再言,昼魔穷桀,今日天玄门下弟子穆青夏,誓要你血债血偿!““四年前你一夕屠尽我门上百条人命,此般血仇,不能不报!“ “说实话,我之所以忍辱活到今日,就是为了亲手一报这血海深仇,今日,就要你这邪魔有来无回!“ 言罢穆青夏就迅即出手,攻向对面依旧漫不经心的蓝衣少年,她动作极快,双拳带风,招招狠厉,红色的身影与那道蓝色绞缠在一起,快的让人完全看不清,转瞬间二人已连过数招…… ”不,不要!翎儿!“ 突然传入耳边的撕心裂肺的嘶吼声让激战中的穆青夏一瞬动作滞后,她条件反射般回头看向身后,却在视线转移的瞬间被迎面袭来的重重一掌打的猛地喷出大口鲜血,身体急速向后飞至数丈之外。 她的后背重重的撞在了一尊巨大的石像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穆青夏头颅后仰,又猛地吐出大量的鲜血,背后的石像也在刹那间碎裂成块,发出一阵轰隆隆的噪杂声后,在一片沙尘飞扬中隐约看到了一抹刺目的红色。 ”咳,咳,咳,师妹,小师妹……“ 碎裂一地的沙石中,衣衫破碎的赤衣女子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她沾满血迹的双手抓起地面的石块,用力的向一个方向投掷过去。 然而,那些被鲜血淋透的红色石头却在前方一步之外的地方停下来,滚动了几下之后再无任何动静。 穆青夏充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前面交缠在一起的一蓝一白,她的目光落在那件被红色浸染的蓝色长裙,呆呆的看着那把穿过长裙的长剑,在阳光下晃眼的剑锋刺破了她的双目。 穆青夏血红的双眼越睁越大,欲裂的眼角旁缓缓流下了一滴赤红的血泪…… 她半张的嘴角不停涌出一股股鲜血,死死攥着石块的掌心渐渐渗出一道道殷红的血丝。 小师妹,等着,师姐这就过去接你回家,等着师姐…… 摊倒在一地碎石上的赤衣女子双臂撑着地面,托着自己的身体,一步一步朝着倒在血泊中的那个蓝衣女子爬去。 女子浑身的衣衫多处碎裂,裸露在日光下的白皙的肌肤上不时渗出鲜红的血丝,摩擦在地面沙石上,修长的双腿早已血迹斑斑,数不清细小的沙石嵌入了磨破皮的血肉里,稍稍一动,便是锥心刺骨之痛…… 但,满脸血污的赤衣女子仿若未觉般双目一刻不离前方的倒下的女子,一步一步的靠近着…… 女子爬过的道路,血色弥漫,不见尽头…… 殷重炎一动不动的跪在地上,垂头看着倒在膝边的女子,目光呆滞的看着穿过女子心脏的那柄利剑,锋利冰冷的剑尖上还在一滴一滴淌着鲜血,那是他心爱之人的心头血…… 殷重炎黑色的双眸深处渐渐涌起丝丝猩红,他猛地转头,阴毒嗜血的目光直直射向身旁围着的几个黑衣人,他俯身揽过地上的女子,手臂绕过女子的后背,缓缓将那柄饮血的长剑拔出来。 殷重炎一手握着那柄长剑,一手紧紧揽着穆玄翎柔软的躯体,摇晃着站起身,他侧头吻了吻她冰凉的额头,轻声道: ”翎儿,莫怕,我不会让你孤单的,我这就杀了这些人,让他们先下去探好路。“ “我知道就算杀尽这天下人,也难以疏解你的孤寂,我知道,你定是只想要我一人陪着, 莫急,翎儿,再等等,等等我。“ 殷重炎将目光从肩头的女子脸上收回,侧目扫了一眼围在身旁的人,手起刀落,很快,一直站在一旁的两个黑衣人身体哆嗦了几下,毫无声息的直直栽倒在地了。 殷重炎抬脚踩过地上还在抽搐的尸体,又迈步走向另外几人,剩余的几个黑衣人眼看着手执血剑,宛如地狱修罗般直直走来逼近的白衣男子,面上浮现不同程度的惧色,但即便如此,还是无一人反抗,静静等待着那索命的利刃。 ”嗯,王爷,“ 只听传来一声极为隐忍的闷哼,又有一个黑衣人摇晃着跪倒在了殷重炎脚下,只见那人抬手扯下了遮面的黑巾,仰头看着殷重炎开口道: ”属下几人刺杀了王妃,自知百死莫赎,但,属下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王妃继续刺伤王爷。“ “属下几人跟随王爷已逾十年,深知王爷为今日之事付出多少,属下也知王爷素来宠爱王妃,可是,无论如何也不愿见王爷因为一个女人,置十年大业于不顾,甚至任由王妃刺伤自己。“ “属下犯下大罪,要杀要剐,全凭王爷做主,但,属下,不认为此举有何过错,这个女人在王爷身侧一日,王爷便一日为美色所惑,心中便装不下这片江山。“ “王爷,属下最大的遗憾,便是无缘亲眼看着王爷登上那至尊之位,最后,能为陛下尽忠,属下无悔无惧!“ 殷重炎皱眉看着倒在自己脚下的黑衣人,一把拔出了穿透他胸膛的长剑,低声幽幽道: ”只有这一人,是我不惜一切代价,纵然是化身恶鬼修罗,遭万人唾弃,也发誓要一直留在身边的,朝朝暮暮,年年岁岁,日夜不离。“ “我捧在心尖的人,平日哪怕看她皱一下眉都心疼,你们,你们竟敢,竟敢用这种东西弄坏她的身体!哈哈,我先送你们下去为翎儿铺铺路,至于你们的家人,自然也要一个不落地送到了。“ “翎儿其实一直很喜欢街市热闹喧嚣,人来人往,她说,她喜欢那样的烟火气。” ”只是,后来她随我进了王府,便开始喜欢一个人静静地坐于廊下,偶尔看过来的时候,眸中带笑,眼波如水,更胜那十里春光,那是我此生所见过的最美的风景。” ”原本,那样的风景,我还有时间慢慢看一世的,却让你们这些蠢货生生毁了,你们说,这夺妻之恨,本王该如何来偿?” 殷重炎恨恨的低咒着,紧搂着一动不动的女子,不停的挥舞着手中的长剑,所过之处,血雨斜晖,伏尸遍地,一身白衣已染红,衣摆处不住的滑落血滴,顺着袖口流下的血滴打在了脚下的尸体上,一地赤红…… 突然,伏在殷重炎肩头早已气绝的女子的双唇似乎微微动了一下,女子唇角残留的血痂缓缓脱落…… 早已处于崩溃边缘,双目赤红,宛如红眼恶魔的殷重炎丝毫没有察觉逼近自己脖子的血色双唇…… “啊!” 一阵尖锐的刺痛自喉间传来,殷重炎停下了手中挥动的长剑,猩红的双眸中渐渐泛起一丝狂喜,他皱眉强忍着颈间越来越强烈的疼痛,侧头看向自己的肩头。 他双唇颤抖着轻声道:“翎儿,你还活着,你还在,呵呵……“ 一阵愉悦飘渺的低笑声弥漫在周围浓烈的血腥气中,不合时宜,却意外的声声入耳,声声落心…… 那笑声低沉醇厚中犹带几丝沙哑蛊惑,闻之尽是失而复得的欣喜。 ”嗯,翎儿,轻点儿,省点儿力气,乖,听话,不咬了。” 男子的声音温柔似水,他转头含情脉脉的凝视着死死咬着自己喉咙的女子。似乎全然感觉不到丝毫疼痛那般,只是一瞬不瞬的看着肩头的女子。 穆玄翎大张着嘴,用尽全身的力气紧紧咬着殷重炎的喉咙,渐渐,有暗红的血丝顺着她的嘴角流下,她又将头颅前倾,歪着头,牙齿用力咬的更深,很快,更多的鲜血从她大张的嘴角冒出…… 突然,一直死命咬着殷重炎喉咙的女子齿间的力道渐渐减轻,嘴巴依旧大张着,沾满了血液的双唇微弱的颤抖了几下,缓缓松开了男子的喉咙,很快,女子的头颅摇晃着滑落到了男子的胸前,整个身体缓缓地向下滑去…… “不!不要再离开我!翎儿!” 兀自沉浸在狂喜的殷重炎慌乱的接住女子软软的躯体,伸手探向女子的手腕,片刻之后,他的脸上骤然划过不可置信的神色,他猛地低头将颤抖的双唇探向女子饮血的双唇,就在即将碰触时,怀中的女子突然发出了一股大力,双手猛地推向男子的胸膛, 神思恍惚,疯魔状态的殷重炎不慎被推的倒退了一步,他愣愣的看着在自己眼前缓缓倒下的女子,他看到她歪头吐出了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啊,那是她咬下的他的皮肉…… 倒在一地伏尸中的穆玄翎不甘的动了动手指,早已干涸的眼眶中流下了几滴鲜血,她用尽最后的力气,侧头朝向不远处向她爬过来的赤衣女子…… 青夏师姐,看来我们姐妹二人今日要命丧于此了,怎奈血仇未报,叫我们如何甘心就此死去! 孩子,我的孩子,娘亲不能去见你了,原谅娘亲,你不必担心,娘知道,临渊师兄会照顾好你的,就像师兄当年照顾娘那样。 孩子,娘亲还没想好你的名字呢,娘希望你永远不知自己的生父是谁!永远不要回来…… “咳,师妹,小师妹。” 穆青夏看着几步之外的穆玄翎,目眦欲裂的盯着那个接近她的红眼魔鬼,仰头嘶吼道:“ ”滚开!别碰她!” 说着爬在地上的赤衣女子忽然之间爆发出了极大的力量,她随手捡起了散落在一具尸体旁的一把长剑,以极快的速度飞身扑向了殷重炎。 殷重炎俯身正欲抱起地上毫无生气的穆玄翎,惊觉迎面袭来的强烈的杀气,他迅速抬头看向朝他扑过来的赤衣女子,唇边扯起了一抹残暴嗜血的微笑。 哼!这个叛徒,倒自己送上来了。殷重炎视线扫过身后那名青衣老者,后者很快会意,厉声高呼道:”没看见有刺客欲行刺王爷吗?你们还愣着做甚!“ 话音未落,数支破空而出的利箭便直直向那赤衣女子射去…… ”嗯……“ 穆青夏闷哼了一声,手中紧握的长剑缓缓落地,她赤红的双眼看向几步之外,冷眼旁观的殷重炎,最后看着不远处躺在地上的穆玄翎,用尽最后的力气,摇晃着倒在那蓝衣女子身上。 小师妹,师姐决不会让那个男人再碰你一下!死了也不会…… 后背横插着数支长箭的赤衣女子伸出双臂,紧紧地抱着身下已无生息的蓝衣女子,自赤衣女子胸前不断流出的鲜血染红了身下女子的蓝衣…… 后来,不论赶来的士兵如何用力试图拉开覆在蓝衣女子身上的赤衣女子,任凭用尽了百般手段,始终不曾移动分毫…… 最后,据那些士兵说,王爷亲自上手几经尝试,还是无果后,命他们砍断了那赤衣女子的双臂,将那具千疮百孔的尸体拖走后,王爷又亲自抱走了王妃的尸身…… 更可叹的是,那些幸存到最后的兵士们说,不知何时,那一身金色龙袍的前任皇帝陛下竟也悄无声息的死了,尸体混在一地残尸中无人发现…… 最令人出乎意料的是那名诡异的蓝衣少年,据传言好像还是个十恶不赦的大魔头…… 那魔头突然横空出手从王爷的怀中抢走了王妃的尸体,狂笑着,就如他突现出现时那般,一阵风似的,又离奇的消失了,还卷走了王妃的尸体…… 至此,诸变之末,美人殇,江山易…… 秋风卷落一地残叶,徒增萧索,实乃悲怆寂寥,多事之秋…… 第26章 一失嘴成千古恨 流火窟 “啊!嘶……” 好像是又撞到什么东西了?唉,好疼啊! 满脸绷带的男孩儿慢慢弯下了腰,双手揉着自己粗了一圈的脚趾,嘴里念念有词的小声嘟囔着。 他抬头看着前方,继而又开始垂头低叹连连,这一片乌漆抹黑的,叫他如何不发出“多余”的噪音? 绷带男孩儿抬手摸了摸脸上的绷带,鼻尖抽了抽,很快,一股难以言喻的刺鼻味道自鼻间蔓延开来,他绷带下的脸紧皱成了一团,墨黑的双眸中闪过了一丝嫌弃,手指摸上缠绕在头顶的绷带,正欲解下来,忽然,男孩儿似乎想起了什么,转头直直看向了一个方向…… 他目不转睛的紧紧盯着黑暗中的那方,双手撑在地面,半伏着,神情专注,双耳不时微微抽动着,似乎在仔细辨别着什么…… 那副样子,看起来倒像是暗夜中潜伏着等待猎物的某种动物…… 半晌,一阵哗哗的水声自黑暗中传来,绷带男孩儿看似松了一口气般缓缓直起了身体,唇边扬起了明显的笑意,他伸手探向自己的后背,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 嗯?咦?东西呢?!莫非…… 男孩儿脸上的笑容摹地僵住,他似是不可置信的又伸出双手急急在背后摸索了一番,果真仍旧是两手空空,不见一物,本该乖乖挂在背上的东西居然不翼而飞了? 呃,说起来,那东西倒真是“有翼“的,不会吧!有那个可能性吗? 男孩儿神色慌乱的噌一下站起来,飞快地转动脖子在四下搜寻着,然而奈何四周依旧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一片,严重影响他的搜索进度…… 绷带男孩儿屏息静听着周身的动静,双拳握得紧紧的,心中恼怒自己一时大意,居然失手了,这若是让师父得知…… 似乎是不敢再细想下去的男孩儿身体哆嗦了一下,用力甩了甩头,他挺起胸脯,深吸了一口气,转身正欲再重新探查一遍四周。 忽然耳边传来了一声”扑通“的落水声,紧接着一阵叽哩咕噜的怪叫声夹杂着猛烈拍击水面的声音…… 果然还是这样吗?太糟糕了吧?!这回自己估计当真凶多吉少了…… 绷带男孩儿抬手默默地捂住了自己的脸,额头流下几滴冷汗,忽然,他感觉后背凉飕飕的,全身都像是被冻住了那般,定在原地,不能移动分毫,他僵硬的转头瞄向身后…… 吓! 只见一绿一紫,一大一小,俩双眼睛正直直射向自己,那散发着墨绿色和深紫色幽光的眼睛正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 一室暗黑中,只余那样的俩束光亮,那样的俩双眼睛,阴森诡异,毛骨悚然,说不出的怪异…… ”嗯,那个,师父,你先听我说,其实是这样的,” 那绷带男借着那俩双“有色眼睛“黑暗中亮的刺目刺眼的俩道光,准确地一路小跑奔到了水池旁,他俯身刚要靠近那一身寒气的池中人,忽闻背后又响起几声难听至极的怪叫声…… 不好!真是该死!快闭嘴啊!师父向来最讨厌”多余“的声音了,更何况还是如此不堪入耳,惊天动地的大叫声…… 绷带男孩儿迅速转过身,目露寒光,龇着牙,猛地伸手抓向自己背后的那持续大张着嘴,咕咕鸣叫着的”庞然大物“。 他双手伸至半空,不管不顾的胡乱抓扯了半天,然而,徒劳无功,绷带男低头愣愣的看着躺在自己掌心的那几根碍眼的羽毛,猛地用力攥紧拳头,恨恨的将那几根湿嗒嗒的羽毛折断,一把扔到了地上。 这只死鸟,居然让小爷几番在师父面前如此出丑!说起来,都怪那个小不点儿,若不是她非要…… 唉,这下该如何收场?那只鸡也不知又窜到哪儿去了?这到处黑乎乎的,叫他如何寻找? 楚临渊面色阴沉的斜了一眼不停在原地打转的人,视线扫过漂浮在水面上的几根羽毛,皱眉听着那不时传来的几声鸣叫,他眉毛不受控制的抖动抽动了几下,双眸中寒气弥漫,看来已是忍耐的极限…… 就在此时,楚临渊感到手臂上传来一阵瘙痒,他垂眸看着在自己手臂上划来划去的那只小手,阴云密布的面色渐渐放晴,他唇边牵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伸直双臂将怀中的小孩儿托离水面,轻声道: “这水脏了,今日就练到这儿吧,待回去后为师自会教你些其他的。” 语闭楚临渊便抱紧了怀中的婴儿,慢慢自池中站起,动作极为轻缓,只带起了几滴水花,他抬脚走出水池,在池岩边静立了片刻,只见原本密布在男子周身的水汽水珠很快被蒸干, 楚临渊低头看着臂弯中的婴孩,柔声道:”如此,便不会冷了。绯世,下次要自己做,就像师父方才那样,可有看懂?“ 绯世仰头瞅了一眼那双满含笑意的绿色眼眸,抬起右手飞快地在楚临渊的胸前划了几道,而后斜眼睨着头顶上方的男人,下巴抬的高高的,神情间满是高傲自得之色。 ”呵,绯世,为师倒忘了你天生就聪慧远胜于常人,既如此,那为师近日教授的这些倒确实有些过于简单了,不若午后为师便开始传授你些我门,“ 楚临渊正神采奕奕的自顾自说着,忽觉胸前传来一阵微弱的刺痛,他垂眸看过去。 只见一直乖乖的坐在他臂弯中的孩子此刻正手脚并用的趴伏在自己的胸前,用两只小手死死的扒着自己的胸膛,指尖抓出几道微红的印痕。 两只小脚也没闲着,用力的踩着自己的胳膊,那小婴孩正垂头左右察看着自己的脚下,神情略微紧张,动作小心翼翼,似乎生怕一脚踩空,便摔下去了…… ”呵呵。“ 一阵低沉的轻笑飘荡在漆黑的山洞中,那笑声穿透力极强,响彻在寂静的黑暗中,久久不绝…… 楚临渊侧头看着紧紧爬在自己胸前的婴孩儿,抬起双臂轻轻环住了那小小的脊背,目光掠过那张小脸上一瞬闪过的安心,感受着随即倚靠过来的重量,眸底的笑意更甚。 他双唇微动,低头靠近她耳侧,低声道:”绯世,为师记得你好像对为师脸上之物甚感兴趣,不如,为师得空亲自将那制作之法传授于你,如何?“ 绯世高仰着头,双目闪闪的盯着楚临渊,双眸中闪动的淡紫色微光逐渐变为幽幽的深紫色,直射出来的光亮也越来越晃眼,慢慢扩散至了整个山洞,两只紫色的眼睛看似俩盏散发神秘紫光的明灯,很快照亮了一地黑暗…… 楚临渊墨绿色的双眼微眯,凝视着眼前的景象,良久,他低叹了一声,伸手轻轻抚摸着她的眼眶,低喃道: ”看来,还是先教你如何控制好这双眼,毕竟,我们的双目,是不同于常人的……“ “白日尚不能不妨,若是逢此暗夜,发出如此亮光,恐被那些居心不良之徒察之,届时会惹出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绯世,好好记住师父的话,及时控制好自己的心绪,不可波动太大,只要是你想,我们的双眼在白日可以变得同常人一样,眸色恢复成寻常的黑色,如此,方能不引起他人的注目。“ 绯世闻言缓缓闭上了双眼,放慢呼吸,片刻之后,复又睁开,果然,双眸中的颜色浅了许多,发散至整个山洞的亮光也逐渐收回,她抬头静静看着那双墨绿色的眼睛,面上闪过几分疑惑不解之色。 楚临渊低头看着那张略显疑惑的小脸,脚下的动作一顿,轻道:”绯世,当真如此开心吗?师父之前也说过,不过一张皮相,何必深究……“ 绯世闻声似乎恍然想起了什么,猛地伸出两条小胳膊,紧紧缠上了楚临渊的脖子,她眉开眼笑的仰头探向那张清冷绝尘的脸…… ”啵“ 一声响亮的亲吻声传出。 楚临渊猛地停住了脚步,侧头看着那张嘟起的小嘴,目光呆滞,他急忙抬起双手抚过自己的脸颊,甚至忘了原本踩着自己双臂的小脚…… 于是乎,惊觉脚下一空的小绯世着急忙乱的胡乱朝半空蹬了几脚,极力用两条小胳膊死死抱着楚临渊的脖颈, 然而,怎奈那光溜溜,好似抹了什么润滑油的后颈一再打滑,怎么抓也抓不住,任凭小绯世涨红了脸,憋足了劲儿,死命扒拉着还是免不了”刺溜”一声滑落的命运。 唉?这是什么情况?!至于吗?不至于吧! 绯世双眼瞪得溜圆,盯着上方那依旧处于谜之发呆中,将自己完全抛诸脑后的男人。 终于,绯世的双眼一亮,因为,一直愣神的楚临渊突然有动作了,绯世连忙飞快地伸出自己的两条绵软无力的胳膊,十指张开,直直的探向那人。 然而,下一刻,再次让小绯世始料不及的事情就在眼前发生了。 只见那双绿幽幽的眼睛在自己面前一闪而过,同一时刻,那个男人也从自己眼前瞬间消失了,顺带卷起了几片发黄的落叶,盖在了绯世的头顶…… 紧接着她就听见耳边传入了一声巨大的“扑通”声,显然是她那冷面师父入水的动静。 但,问题是,要不要选在这个千钧一发的糟糕时机?这是,不管她了?任由她自生自灭了?! 绯世一脸尴尬的垂头看着自己伸出的求救的双手,抬手扒拉掉头顶的几片枯叶,无言的撇了撇嘴,扭头看着身后越来越近的地面。 唉,跌在那上面肯定很疼吧,屁股开花是难以避免了,可别再摔出什么好歹,毕竟,她这身体,如今还是个经不起摔打磕碰的小婴儿。 咦?怎么回事?这触感,嗯,软软绵棉的,好像还挺舒服? 满心以为自己摔了个四脚朝天的绯世后知后觉的回头看向身后,首先入目的便是一双怒气腾腾的黑眼睛。 绯世歪了歪头,双眸中迅速掠过一丝意外之色,她费力的调转身体,仰起脑袋看着将自己抱在怀中,双膝跪地的男孩儿。 若是没看错,刚刚这木乃伊瞬间爆发出的速度还真是让她大吃一惊,方才即将落地的一刹那,她眼角余光似乎隐约扫到一个一晃而过的黑影,速度极快,来不及看清,就消失在眼前了,她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原来是他“瞬移“过来,将自己接住了啊。这功夫当真是在关键时刻才显露啊。 绯世垂眸扫过那沾满尘土的双膝,刚刚传入耳中的那声巨大的“咚”声,她本以为是自己的身体砸向地面的响声,此刻想来,应该是这木乃伊的膝盖磕到地上的声音吧,嗯,听着似乎挺疼的啊…… 绯世抬头与那双很不友好的黑眸对视着,突然,肩膀上传来一阵越来越不容忽视的疼痛,她扭头看着紧嵌进自己肩头的双手,那双手上缠绕的绷带不知何时脱落散开了,露出几根青紫发黑的手指,看着像是中毒了一般…… 绯世敛眸细细察看着那看似枯枝腐叶般的手指,心下正暗暗猜测着此间因由,突然耳边传入一声“石破天惊”的大吼:“你,你竟敢如此轻薄师父!” 啊?她没听错吧?果真是那样吗? 绯世伸出小指揉了揉被那突如其来的大喊震的发热的耳垂,她转头看着那一脸认真地木乃伊,低头思量片刻,还是伸出小手将紧抓着自己肩膀的那只略大些的手扒拉下来,抓在手里,食指探进他的掌心里,轻轻划拉了几下。 却见不知因何,那原本怒气冲冲,一脸凶狠的瞪着小绯世的木乃伊噌一下猛地站起来,神色慌乱,神经兮兮的转头四下张望了半天,才俯身贴在绯世的耳边,压低声音威胁道: “你若是敢跟师父乱说,我就让那只死鸟吃了你,哦,或者把你叼走也行,省得师父日日为你费心。” 绯世闻言眸中划过几丝微笑,她唇角扬起,侧头看着那张面目不详的绷带脸,伸手扯了扯他手上散落的绷带,在他的掌心轻划道: “是吗?若我没记错,那只扰人清静的落汤鸡应该是今日的午餐吧?” ”还是我让师兄去抓回来的,只是,万万没想到,师兄居然连只鸡都拿不下,搞得一阵鸡飞乱跳,乌烟瘴气,还弄脏了浣月池的净水,影响了我们练功,据我观察,师父这回可气的不轻啊……” ”唉,说起来,那只活蹦乱叫的落水鸡不知又躲到哪儿去了?“ “若是一不留意,再窜到师父面前,一通怪叫,一顿乱扇,你说,师父会如何?师兄你,又会如何?嗯?” 绯世仰头看着木乃伊蹿来蹿去的黑眼珠,咧开小嘴,笑得纯真无邪…… 呃…… 那木乃伊一听怀中那小人儿的话,摹地面色僵硬,呼吸急促,浓黑的双眸中涌起层层不安,双臂紧紧箍着怀中人,不停地在原地走来走去,额头上不时渗出一层细汗,嘴里像是魔怔了一般,不住地碎碎念着什么…… 绯世抬眸扫了一眼陷入“无药可救”状态的木乃伊,无奈的摇了摇头,转头看向不远处在水面中浮动的那个沉默的背影。 她万般感概的低叹了一声,默默注视着那个看似孤寂的背影,那周身的气息分明是不容靠近,散发着拒人千里的冷漠。 啧,她不过是因为终于能一窥那传说中真假难辨,玄妙异常的人皮面具,若无意外,还能学到其制作之法,亲手做几张”完美“的面皮,将来体验一回换脸之术也蛮不错的。 为此,她一时之间太过激动,喜悦之情难表,就头脑一热,看着那张惑世脸,行动快于思考,亲上去了。 真乃一失“嘴”成千古恨啊! 不过,她如今不过是一小毛孩儿,那带着口水的一啪唧,除了声音响亮点儿,还有什么好在意的?! 莫非,古人已经保守矜持到如此地步,她那样一碰,真的被视为“轻薄”了?! 情何以堪!再不济,我也昔日一影后,一名流巨星,身边何时少过桃花? 那些异性,哦,似乎还有部分同性…… 嗯,总之,身后跟着,身边围着,那么多色艺皆备的追求者,什么时候沦落到去“轻薄”一个男人了? 这实在是千古奇冤啊!她一直苦心经营的美好形象竟然毁于一“嘴“了? 唉,她这古怪师父实在心思难测,这会儿独自闷在水中,还指不定在寻思什么呢。 “师,师父,我忘了告诉你了,方才有一只白鸽停在往常那处了,我见师父和绯世在练功便没打扰,师父是不是回去看看?” 绯世抬头看着突然发声的木乃伊,淡紫色的双眸中闪过一抹了然,哦,这家伙,是想转移师父的注意力,把师父弄走,然后把那只吵闹的鸡找出来吧…… 话说,那是鸡吗?看着也不太像啊,那体形是不是有点儿不太合群? 唉,真不知道这木乃伊抓了个什么“奇货”回来,不会是刚生出没几天的鸵鸟吧?! 嗯,确实腹内空空了,呆会儿就教这木乃伊熬鸡丝粥吧,应该还不错…… 楚临渊闻言面色一紧,眸底快速划过一道暗光,他很快自池中起身,双手向半空一抓,掌心便出现了一件墨青色长袍,他动作利落的将那长袍披于肩头,大步流星的远去。 片刻之后,远处传来一低沉的声音,只有几个字:“照顾好她。”便再无声息…… 第27章 一直都在 接上 流火窟 绯世和木乃伊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只见那木乃伊突然伸手从袖中摸出几条长长的绷带,两手动作极快的将怀中的绯世转到背上。 接着,仰躺在木乃伊后背上的绯世只觉得眼前一阵眼花缭乱,白花花的绷带乱飞,然后,就发觉自己被五花大绑着,除了不停转动的双眼,身体其它部位,再难移动分毫了…… 再然后,绯世就听见耳边传来了那木乃伊恨声恨气的低语声: ”你乖乖呆在我背上,若敢乱动,我就将你扔进那水池里,噢,不过,你便是想动,也动不了啊,顺便告诉你一句,从未有人能挣脱小爷的绳缚之术。“ ”等着吧,不消一刻钟,小爷定能将那只死鸟翻出来,拔毛放血,剥皮抽筋,哎!你也睁大眼睛,看着点儿,若是看到那只鸡了,马上知会我。咱们得赶在师父回来之前解决了那玩意儿。“ 被绑的全身肿胀,血流不畅的绯世仰头翻了个白眼,目光不经意瞥见头顶那块摇摇欲坠的巨石,猛地顿住,她不可思议的转头直视着那只卧伏于巨石上,呼呼大睡的“大鸡”。 呃,找到了…… 不过,要不要告诉这睁眼抓瞎的木乃伊呢? 嗯,怎么忽然这么困啊,绯世的半睁的眼眸扫过那睡得昏天暗地,口水直流的某鸡,只觉得自己的困意瞬间又上升到了不可忽视的高度。 于是乎,绯世双眼一闭,安心的造梦去了,梦中她好像坐在一只威风凛凛的大鸟的背上,端着一碗香喷喷的鸡丝粥,去环游世界去了…… “轰隆隆” 一阵巨大的响声自流火窟外传来,惊醒了正在睡梦中纵情山水的绯世,她缓缓睁开了涩涩的双眼,茫然的看着四周…… 入眼尽是一番随处可见,再寻常不过的蛮荒古洞之景,跟梦中那些奇峰好水相比,简直大煞风景,让人瞬间热情尽灭,兴致全无。 绯世抬手揉了揉还在困倦的双眼,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赶忙抬头看向头顶的那块巨石,只见巨石仍在,却不见伏卧于石面仰头大睡的那只怪鸟。 嗯?又去哪里了?莫非…… 绯世鼻尖轻皱,嗅了嗅从刚才起就飘散在空气中的越发浓烈的烟熏味儿,她抬手扇了扇,使劲儿捂着鼻子,皱眉转头四下搜寻着那浓烟的源头。 无奈身在那木乃伊背上,视力范围有限,绯世心下猜测着,那只变异的鸡不会真成一只烤鸡了吧? 她将脑袋后仰,使劲儿撞了撞前面人的后颈,还不停的转动着脑袋,用力摩擦着那粗燥发褶的皮肤。 果然,没过多久,身前就传来了那木乃伊甚是不耐烦地声音: “啧!你老是乱噌什么啊!没看见小爷正忙着吗?!再安静呆会儿,不然再睡一觉也行。” ”等你下次醒来,估计师父也差不多回来了,到时候就能开饭了。” 绯世心想,这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难道就打算这么一直绑着她了?很难受的,好不好! 绯世正欲使出浑身的力气,挣开那密密麻麻死缠着的绷带,忽闻洞外又接连传来了几声轰隆隆的巨响,听着倒似什么重物倒塌的声响…… 不会吧,难道是地震了?! 绯世不由得瞪大双眼,攥紧双手,紧抿着双唇,凝神聆听着外面的动静…… 正在聚精会神听声的绯世恍然不觉自己不知何时又被那木乃伊抱回了怀中,全身缠裹得绷带也不见了踪影。 她仰头看向上方那张辩不清情绪的绷带脸,虽然依旧是层层遮盖,难以看清那张脸上的表情,绯世还是很快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为何,他突然如此不安,如此惊慌以致手足无措,周身气息全变? 外面,果然发生什么事了吗?什么不好的事…… 她听到他用低沉艰涩的声音急急道:”恐怕是师父,师父他知道了……” 嗯?知道什么?师父怎么了吗? 绯世抬头紧盯着那双黑沉沉的眼睛,脸上满是不解与担忧之色。 只见那木乃伊突然低头伸手摸了摸绯世的头顶,低声道:“师父他那那么在意你,一定不会置你于不顾的,你听我说,等会儿出去后,要一直守在师父身边,一刻也不要离开,不要离开。“ 绯世听着传入耳际那反反复复,满怀不安的声音,眸光轻闪,咬紧了嘴唇,她伸手抚摸着男孩儿冰凉的的指尖,一遍一遍,不知疲倦的为他传递着热度,试图抚去他心底深埋的不安。 满脸绷带的男孩儿垂头看了一眼怀中安静如初的婴孩,双眼中掠过一丝暖意,他收紧了抱着她的双臂,在她耳边沉声道: ”绯世,答应师兄,若是师兄今后不在了,你要代替我陪在师父身边,照顾好师父。“ “此生不下山,不嫁人,一生一世守着师父,即使师父不喜不愿,也绝不弃师父而去,要一直站在师父的背后,保护好他,永不背离!“ 绯世抬头直视着那双深沉似海的黑眸,看着那眸底满溢的认真执着,她轻轻眨了眨眼睛,很快移开了视线,定定的望着那抹穿透石缝的微弱的亮光,淡紫色的双眸沉静如水,无一丝波澜,不知在想什么…… 神思悠远中,绯世感到自己似乎正在飞速的移动着,她转头看着周围急速倒退的风景,感到紧缚着自己身体的那双手似乎更冰冷了,相触的身体间传来丝丝寒气,隐隐还能嗅到几分沉沉的死气…… 她能感觉到,身后那个胸膛在沸腾,在嘶鸣,在冰与火中追逐,寻觅,而后逝去…… 绯世轻轻调转了身体,伸手抚上男孩儿干瘦的胸膛,食指轻触,隔着层层衣物在他怦怦涌动的胸口一笔一画,刻下了她的答案——若是可以,我希望你一直都在,若你不在,我会一直都在,这样,可好? 一滴带着温度的眼泪滑过层层叠叠的绷带,打落在了那缓缓划动的指尖,无声,入心,泪沾衣…… 绯世沾湿的指尖轻抚过那颗急速跳动的心脏,唇边绽开了一抹清浅的笑,风过,无痕,空留一地落叶…… 第28章 一世劫,一人度 流风林 那绷带少年怀抱着绯世一路轻功疾行,不多时,二人便看见了方才那阵巨响的发源地。 极目望去,四处随处可见东倒西歪,齐根断裂的参天古树,树根边缘一圈看似烧焦了一般,黑漆漆一大片,整个林中到处弥散着烈火炙烤过后的焦味儿,阵阵刺鼻辣目,说不出的不舒服。 一阵强风吹过,漫天沙尘中挟裹着无数黑色的颗粒物,迎面而来,避无可避。 绯世眯起的双眼在看到一抹墨青色的身影时摹得睁大,她的眼眸在追逐那抹快速移动的背影时,不可避免的被扑面袭来的一团黑色不明物撞上。 在即将接触的一刹那,不知是出于自我防卫抑或是单纯的逃避,总之,绯世猛地紧紧闭上了双眼,紧绷着脸,皱眉等待着…… 嗯? 预想中霹雳啪啦打在脸上的疼痛并没有袭来,绯世缓缓睁开了双眼,却只看到了一只放大的手掌。 这样啊,看来是这只手为她挡去了所有的疼痛,看起来不大的手掌,却意外地宽厚有力,意外地让人安心。 绯世想起了什么,连忙伸手拉过了罩在眼前的那只手,食指在那缠绕着绷带的掌心用力划下几笔:“我刚刚看到师父了,师父他,看起来似乎不太好,衣服上染了血,好象受伤了。“ 绯世抬头看向那双隐藏情绪的黑眸,她知道,那双眼眸此刻并没有看她,那静静燃烧的黑色漩涡在一瞬不瞬的追逐着前方那抹青色的背影,疾风不止,白云无尽…… “师父!” “师父!等等我!停下来!” 几声划破长空的高吼声穿透了前面的一片密林,传到了楚临渊的耳边,他挥剑的手臂丝毫不停,以肉眼难察的速度飞快地来回挥舞那柄雕花的长剑,所过之处,不断地有成片的树木参差不齐的栽倒在地。 隐隐可见锃亮刺目的剑锋上不时划过几道滋滋作响的火苗,赤红眩目的火花低鸣着一闪而过,剑锋所触之处,立刻出现一片乌黑烧焦的痕迹,渐渐开始有缕缕浓烟冒出…… 绯世皱眉看着眼前宛若灾难过后的惨状,伸手探向林中那个缭乱模糊的背影,指尖轻触的空气一阵涌动,她只觉,这风林在怒吼,在燃烧,不知又要灼痛几双眼,灼伤几人心…… 一阵恍惚,飞速移动中头晕目眩的绯世再一抬头,定睛一看,近在咫尺的那双猩红浴火的眼睛让她不由得一愣。 绯世定定凝视着那双不停变换眸色的眼睛,从冰冷的墨绿色渐变至炽烈的深红色。 他这是怎么了?走火,入魔?! 那双妖异摄魂的眼眸一眨不眨,空洞虚无,不知归路,她在那双眼眸中寻寻觅觅,却再难找到自己的倒影。 我就在你眼前,你却看不见我了吗? 那么,你的眼睛,你的心,究竟去了哪里,那里也有你追寻的背影吗? 你在苦等那个背景回首的时候,可曾知道,身后,也有人这样看着你的背影,只为求你一个转身,一个回眸…… 你看不见这个甘愿一世在你背后守护的少年吗?少年说,大恩未及报,唯愿长相随…… 绯世转头看着愣在原地的绷带少年,感受着那具枯瘦如茶的身体难以抑制的轻颤。 她看到那少年缓缓伸手握住了楚临渊执剑的那只手,紧紧地握着,却只让那挥舞的长剑停滞了一瞬,下一瞬,连同怀中的她,那绷带少年的身体猛地被甩在远处一棵粗壮的大树上。 而后,那看似风雨不动,坚不可摧的大树“咔嚓“一声,应声断裂成两截,摇晃嘶鸣着倒下去。 绯世抬手按压着腹部,只觉腹腔内一阵强过一阵的缩痛,她闷哼了几声,小脸渐渐变得煞白,无一丝血色,她觉得鼻腔内热热的,似乎有什么不顾阻拦的缓缓流下来。 她伸出手指摸了摸鼻间,果然,居然流鼻血了…… 如今想来,她真的好久没流过鼻血了,隐约记得好像是上幼儿园的时候,有一次跟几个天天找碴欺负她的男生打群架。 哦,确切地说,是自己一个人单挑了他们四个,当然,不用想也知道,最终结局不怎么美好。 她不仅输了胜负,还被打出了鼻血,后来,糊着满头满脸的血一瘸一拐的走回家,把向来”胆小”的老爸惊吓得差点儿因为突发心脏病而住院了…… 唉,现在想起来,还真的是,怀念啊,不知为什么,还有点儿小感动…… 沉浸在温暖回忆中的绯世被一阵剧烈的摇晃弄的头昏眼花,流血似乎流的更冲了,肚子也更疼了,嗯,还有就是,怎么又这么困啊,真的,好累,好疼,好想睡啊…… ”绯世,绯世,绯世……“ 回荡在耳边的一声声急切慌乱的呼唤让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双耳自动闭合了,隔断那破锣般嘶哑粗糙的声音。 其实,相处了这些时日,一直有一个问题让绯世甚为烦扰,那便是,这木乃伊的声音到底为何如此”不堪入耳”呢? 哦,怎么说呢?这人看着身形似孩童,但一开口说话,眼前霎时便晃过了一个邋遢油腻中年大叔的肖像画,究竟为何,反差如此之大呢?所以,这木乃伊的真实年龄是? 陷入黑暗之前,绯世仿佛听到了那木乃伊在大声对一旁喊着什么,好像是,师父,绯世,后面是什么,就听不清了…… 那绷带少年神色慌乱的半跪在地上,不停摇晃着怀中一动不动的婴孩,手掌紧紧捂着她不断冒血的鼻孔,低头看着满手的鲜血,茫然无措的失声大吼着…… “师父!师父!你快过来看看绯世!你那一掌,只怕震裂了她的内脏,她,她流血了,流了好多血,此刻还在流,师父!怎么办啊?怎么办,师父,绯世她,会死吗?” ”绯世她,会死吗?“ 处于颠狂状态,双目赤红,疯狂的挥舞着长剑,仰天大笑的楚临渊慢慢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拖着嘶嘶低吟的长剑,一步一步走到了那棵断裂的大树旁。 他燃烧着点点猩红的双眸在瞥见靠着树根,无声哭泣的绷带少年时轻轻闪了一下,旋即便若无其事的移开。 ”师父,你来了,你看看,绯世,她,会就这样,死了吗?“ 少年嘶哑干涩的声音充斥着无处可逃的绝望和一丝微不可察的希冀。 楚临渊听到飘入耳边的声音。绯世?会死…… 他目光冷然的垂眸看着少年怀中被鲜血浸染的小脸,视线扫过垂下的那两只沾染着血迹的小手,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楚临渊俯身拉起绯世垂落的手,歪着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又伸手用力掰开那紧握的小拳头,抓过那细滑柔软的手指,用力在自己掌心一下一下,反反复复,来来去去的划动着。 青衣男子面上的表情不停变换,时而痛苦难忍,时而困惑难解,时而如春风拂面,眸中含笑,时而又似修罗附体,森寒嗜血…… 绷带少年双目大睁,紧紧追逐着面前的青衣男子,不放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丝变化,许久,他缓缓站起身,将绯世的小手从那只大掌中抽出,高声道: ”师父若是不管绯世的死活,我这个挂名师兄总得做点什么,不然,她就这样窝窝囊囊,不明不白的死了,岂不是太可怜!“ 言罢那绷带少年小心的抱紧怀中的小人儿,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 不过,相比于少年毫不腿泥带水的脚步,他那双善于隐藏情绪的黑眸此刻却是波澜起伏,闪烁不定。 终于,身后传来的急促的脚步声让少年轻忽出一口气,一直紧绷的身体也缓缓放松下来,他低头看着怀中不时眉头紧锁,低低呻吟的婴孩,手指轻轻戳了戳那软软的脸蛋,低声喃喃道: “绯世,这次,多亏你了,为了师父,只能如此,希望你不要怪师兄。” 正兀自感伤的绷带少年忽觉背后一阵狂风袭来,一片沙尘飞扬中,眼前快速闪过了一片墨青色的衣角,紧接着,正如意料之中,他感觉怀中一空,那个热乎乎的小身子已在那人怀中。 绷带少年抬头看着面前男子紧紧抱着怀中的小孩儿,轻轻晃悠着,面上的神色紧张莫名,似乎生怕一不小心,怀中之人被谁抢去那般,犀利冷凝的视线不时地扫过四周,连带着他也被严加防范的不得接近…… 呃,好吧,的确,师父对自己,也就这样了,还奢望什么呢? 不过,当真是羡慕绯世这小不点儿啊!看见了吧,师父连走火入魔了都放不下你,又半路返回了,还把你当掌中至宝,宠着,哄着。 嗯,如此看来,师兄日后也得用心维持好我们的关系了,争取早日离师父更近一步…… 结果,最后,师父这一世难逃的这一劫,终是因这一人,平稳无恙的度过了。 试问,于他而言,于她而言,生死茫茫,这又何尝不是最好的结局? 第29章 所求与所失 流紫苑 “师父,先吃点儿东西吧,绯世她应该无事了吧,估计也快醒了。” 一瘸一拐的绷带少年双手端着一碗粥,慢慢走到长榻旁。他将手中的粥碗递到盘坐于榻上的男子面前。 楚临渊睁开闭着的双眼,视线扫过眼前冒着热气的白粥,他面无表情的抬袖一挥,只听“啪”一声,那碗看起来像是精心熬煮的蔬菜粥就随声落地,很快,四周的空气中就漂浮着阵阵食物的香气。 楚临渊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熟睡的婴孩,又很快闭上双眼。 片刻之后,脚下传来一阵琐碎的响动,听起来似乎是有人在收拾地下的倾洒物。 四周很快又安静下来,楚临渊缓缓睁开紧闭的双眼,墨绿色的眼眸中划过一抹悲痛,他垂眸注视着臂弯中的婴孩,低声自语道: “我想我们都失去她了,她不会来了,在此处等待已无任何意义,绯世,我本以为,至少,你不会失去她的,若是知道了,你会很难过吗?绯世,你想她吗,想见她吗?我也好想,好想……“ “呵,我终究还是食言了,没能守护好她……” 独自沉浸在悲伤回忆中的楚临渊恍惚间听闻外间似乎有什么动静,他忙收回飘远的思绪,双目一凛,手臂收紧,紧紧抱着怀中的婴儿。 楚临渊看见进来的人,皱紧了眉头,什么都没说,像是不愿多看一眼那样,很快转头闭起了双眼。 听着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的人,楚临渊充耳不闻般继续静坐着。 突然,耳边传来了利剑出鞘的声音,楚临渊猛地睁开双眼,墨绿色的眼眸迅速射向声音的来处。 垂眸扫过递至自己面前的长剑,楚临渊眸底闪过一丝厉色,他挑眉斜睨着双手捧剑,始终不肯放下的人,漠然道:“你走吧,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那绷带少年闻言缓缓跪了下去,他伸手拉过楚临渊的手臂,将那把锋利的长剑放在他手里,微笑着,慢慢说道:“我不会走的,所以,师父,杀了我吧。” 少年眼中带笑,一字一句轻缓的说道,他的语气听起来似乎很是轻松,如释重负般仰头轻忽出了一口气。 言罢那绷带少年将双手伸向颈后,开始慢慢将脸上缠绕的绷带一圈一圈解下来,他动作熟练的将面部和双手缠裹着的绷带全部拆下来。 然后,少年仰起脸,直视着榻上冷若寒冰的男子,咧开嘴,轻笑着道: “师父,今日我不想再遮着了,这样,师父也能看清了,毕竟,这是最后一次了,师父曾说过,不过一张皮相,美丑并无多大意义,若世人都如师父这般,我可能也就不用遮遮掩掩,一藏这么多年。” ”师父,这三年,能跟在你身边,我真的很开心,也很满足,如今,已别无所求。” ”师父,我知道,你其实一直想这么做的,我也知道,你此刻心中十分难受,想报仇,所以,动手吧,师父,这样,你会好受一些,至于我,也终于能如愿以偿,好好睡一觉了……” 满脸疤痕,面容丑陋的少年跪在那青衣男子脚下,波澜不惊的双眸静静的看着男子的侧脸,低声述说着,令人意外的是,少年的声音低沉平缓,意外地好听,全然不似之前那般粗糙嘶哑…… 楚临渊听着不时传入耳中的陌生的声音,苍白失色的唇角扯了扯,嗤笑道: ”昼魔还真是煞费苦心,只为了接近我一人,竟然让自己的独子不惜自毁容貌,服下剧毒,连声音都被夺去了,穷虺,这样做,值得吗?“ 第30章 梦,不醒 接上 流紫苑 楚临渊垂眸看了一眼跪于榻旁的少年,视线扫过少年平静的双眸,他将手中的长剑放置一旁, 伸手轻拍着怀中呼吸平稳的婴孩,墨绿色的眼眸中渐渐涌起丝丝暖意,他悠悠低叹了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声消散在清晨微凉的空气中,仿若未闻。 半跪于青衣男子脚下的少年一直停留在男子侧脸的目光下移,出神的看着男子垂落于榻上的发丝,少年慢慢伸出手,犹豫着轻触了一下那如雪的发丝,指尖冰凉的触感让少年动作一顿,双眼微微睁大,他很快缩回了手指,将紧攥的双拳背于身后。 少年侧眸看了一眼置于榻旁的雕花长剑,又很快收回目光,他紧紧闭了一下双眼,复很快睁开。 少年缓缓自地上站起,轻笑着道:“看来师父当真对那女人一往情深,失去她的痛苦让你不仅一夕白头,甚至连师门的大仇都抛于脑后了。“ 少年扬起头,下巴高抬着,垂眸看着无动于衷,一脸漠然的青衣男子,继续缓缓道:”我想,师父既然如此痴情,那此刻脑中所思定全是关于那女人。“ “就是不知,昨日那信中可有提到后来之事?师父不想知道,她如今怎么样了吗?“ 楚临渊侧眸看着一脸淡笑,事不关己的少年,皱眉隐怒道:”住嘴!你没资格谈及她!“ “从你们这些邪魔口中说出的任何话,我从未相信过,你别再做无用功了,若是还想留着你这条命,就马上从我面前消失,若有下次,我绝不留情!“ 那相貌丑陋,鬼怪难辨的少年闻言突然怪笑了几声,他伸手指着青衣男子臂弯中沉睡的婴孩,迷眼低声道: ”师父,你不会真以为我不知这小东西的来处吧?哈哈,师父,再怎么说,我也是师父的弟子,可别把徒儿想的太蠢了啊!“ “那样一双紫眸,那样异于常人的天赋,再加上能让师父你如此紧张,如此偏爱,若说跟那女人无关,师父,你信吗?你说,我该信吗?” ”嗯,就是不知道,我那一向多疑的父君会怎么想,师父,你觉得,我若是将绯世的存在告知我那亲爹,他会不会很高兴?呵,我觉得,不妨试一试,结果如何,到时便知……“ 那面目可憎,阴阳怪气的少年说着便向前一步,靠近长榻上气息翻涌,雪发狂舞,盛怒异常的青衣男子。 少年伸手探向那青衣男子的肩头,随手抓过一缕飞舞的发丝,闪身避过男子迅猛袭来的一掌,幽幽的长叹道: ”说实话,我真没想到,师父如此清心寡欲之人,竟也如此重情,我还是第一次见真有人一夜白头,昨夜青丝今成霜,师父又让徒儿长见识了。“ 那少年旋身站定后,突然迅速伸手探向青衣男子怀中,就在指尖即将碰到那婴儿光滑的额头时,忽觉眼前闪过一道明晃晃的亮光,紧接着胸前隐隐传来阵阵越来越强烈的刺痛,他缓缓低头看过去…… 楚临渊紧握着长剑的手缓缓松开,他垂眸扫了一眼双膝跪地,痛苦抽搐的少年。他眸底的丝丝猩红渐渐退去,片刻之后,双眸重新变为幽深的墨绿色。他恍然想起什么,连忙低头向怀中看过去…… “绯世,你,” 楚临渊睁大双眼,定定的看着怀中不知何时醒来的婴孩,墨绿色的双眸紧紧盯着那双震惊的紫眸。 绯世半眯的双眼猛地瞪大,愣愣的盯着那把在少年胸口晃动的长剑,一道刺目的剑光打过来,她不由得又眯起了双眼。 她伸手揉了揉肿胀惺忪的双目,垂头心想着,眼前这幕血腥惊悚的景象,一定又是某个荒诞难解的噩梦中的某个再正常不过的片断。 所以,一睁眼,一拍手,世界应该就恢复成一片和平安宁了,不会再流血了,不会再…… 绯世挺起胸脯,深吸了一口气,握紧双拳,重新抬头看过去。 然后,淡紫色的双眼渐渐睁大,眸中闪现难以置信的神色,她呆呆的看着那柄外形精美的长剑,两只眼珠转动着,跟随着剑锋上不断流下的血滴,一滴一滴打落在地上…… 分明是微不可闻的声音,绯世却觉得那些鲜血滴落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海啸袭来的前哨。 仿佛远在天边,无人听闻,无人在意,下一刻,却已近在眼前,无路可退,无处可逃…… 在即将被汹涌而来的红色大潮淹没时,绯世隐约听到了两个声音,不同的声调,不同的语气,同样的内容——那是她的名字。 他们在喊她的名字,绯世吗?看来,这过分鲜艳的红色,果然不是她的颜色。 楚临渊低头看着神情恍惚,如在梦中的孩子,眉头紧锁,他低声唤着她,绯世,绯世,一遍一遍,轻声细语,似乎生怕吓到了她。 虽然,可能已经吓到她了…… 楚临渊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地上垂着头,没什么动静的少年,目光扫过地下尚未干涸的一滩血迹,他有些不耐得收回目光,视线重新落在怀中的婴孩身上。 绯世轻轻眨了眨眼睛,终于确定了眼前这一幕不是噩梦,也并非幻象,她的视线从那一地鲜红上移开,缓缓上移,落在了少年疤痕密布,怪异可怖的脸上…… 绯世淡紫色的双眸中掠过一丝惊讶,她看着少年低垂的脑袋,过长的发丝遮住了少年的双目,绯世凝眉看着一动不动,毫无声息的少年,他这是,死了吗?就这样,死了?! 绯世转头看着环抱着自己的人,看着那双无波无澜的墨绿色眼眸,每次这样看着的时候,总感觉仿佛看到了一汪碧绿的湖泊,只是,这片湖泊虽美,却正在枯竭,正在干涸…… 就像那一头突然枯萎的墨发,朝如青丝暮成雪,来不及询问,只能接受…… “为什么?” 她食指划过他的胸口,停在心脏的位置,反复用力刻划着,她想,她需要那个答案,那个曾许愿终生守候的少年,也需要…… 楚临渊伸手抓过了绯世的小手,紧紧握在掌心,他低头看着她充满质疑,难掩悲伤的双眸,轻声道:“绯世,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师父没有其他选择,唯有如此,才能保护你,不让你再受到伤害。” 云淡风轻的语气听不出情绪,无喜无悲,那个答案也好似轻描淡写,让人无力再追寻。 绯世闻言不禁皱紧了眉头,忽然,耳边似乎传来了什么微弱的响动,她忙转头朝地上看过去。 绯世猛地瞪大了眼睛,眸底闪过一丝喜色,她目不转睛的盯着一点,一点,慢慢朝榻边挪动的黑发少年。透过发丝的缝隙,看着那双黑色的眼眸,嘴角渐渐翘起,原来,你没死啊! 楚临渊眯起双目,冷冷的看着面前的黑发少年。他的视线落在少年伸出的手上,在那只手就要碰到怀中的那只小手时,他眸底一暗,毫不犹豫地抬手握上了插在少年胸口的那把剑,轻轻向前一推,一瞬,无声,长剑已穿胸而过,冲破了少年的后背。 “嗯” 随着一声沉闷的闷哼声,那黑发少年头颅前倾,猛地喷出了一口鲜血,扑面而来的血雾即将落在绯世苍白错愕的小脸上时,一片宽大的衣袖及时挡在了眼前,隔断了喷溅的血花…… 怔愣过后,绯世猛地伸直双臂,用力扯开了面前遮住全部视线的广袖,她惊慌的看向近在咫尺的黑发少年。 却见少年不住地低咳着,嘴里不停涌出一股股浓稠暗红的鲜血,她慌乱无措的挣扎着,眸中含泪,用力挣开了腰间的那双手,手脚并用的爬出了那个温暖的怀抱。 绯世爬到跪伏于榻旁的黑发少年身边,用两只小手扯着少年的衣袖费力的坐直身体,她未及多想便伸手探向那柄闪着银光的长剑,使出全身的力气,小脸涨得通红,试图将把柄刺眼的凶器拔出少年的身体。 突然,陷入混乱状态的绯世感觉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落在自己的脸颊上,她恍然抬起头,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停下了所有动作,只是定定的看着,看着…… 她的视线从那不断滴血的下巴上,缓缓上移,被鲜血浸润的双唇艳丽异常,惊心刺目,不再是那种仿佛中毒已深的青紫色。 绯世的眸光停留在那高高翘起的嘴角上,许久,不去,亦不解。 她不明白,那嘴角明明还在不停的流下鲜血,可,那抹挂起的弧度,却始终不曾放下,就如发自心底的笑容,久久不散…… 为什么?开心吗?为什么?是因为,要死了,所以开心吗?还是…… 终于,绯世的目光与那双沉静的黑眸相遇,她看着他的黑眸,渐渐发现,一直以来,团聚在那眼底的黑色迷雾在慢慢消散,然后,她才知道,原来,他的眼睛,从未染上其他颜色,纯净如初…… 那少年的双唇微微动了动,而后,她听到少年说:“这样,就好了,我就不用再伤害他,今后,也不用去伤害你。” ”这样,到最后,我还是我自己,不再受任何人的控制,即使那人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我就到这儿了,走不动了,绯世,你要快点儿长大,好好跟师父练功,将来,不要被他们抓住……“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师父的心很软的,从未被仇恨和感情所蒙蔽,我今日若不如此,他还是……” 那黑发少年慢慢抬起垂落的手臂,伸出一根手指,轻轻钩住了绯世细小的手指,轻声道:”拉钩了,一百年,不许变,你要记住,记住,答应我的,师,师父他……” 少年的声音戛然而止,等了许久,再未响起…… 绯世低头看着那沾染着血迹的手,直到少年冰凉的手指缓缓滑落…… 她看着在眼前慢慢落下的那只血迹斑斑的枯瘦的手,恍惚觉得,眼前一幕,就像电影中慢镜头,一分一毫,一点一滴,在眼前慢慢放大,逐渐清晰,仿佛将要铭刻,将要永恒,将要逝去,将要归尘…… ”绯世,莫哭,莫再哭了。“ “既然已经道过别了,就该回来了。我们还要很多要做的事,你要听师父的话。” 一双温厚有力的手将趴在榻边,无声落泪的婴孩抱起,然后,她就回到了那个温暖依旧的怀抱。 男子的声音似水温柔,关怀备至,轻轻揩去她眼角悬挂的泪珠,她又听到男子说道:”绯世,若是还想哭就大声哭出来吧,就像个寻常孩子那样,那样,会舒服一些的,“ “绯世,不要怕,什么都不用怕,师父会一直陪着你的,陪着你长大,陪着你,一直陪着你……“ 最后,她听到男子在她耳边低语:”绯世,我们不能再呆在此处了,如今已无继续等待的必要,你要随师父入梵京了,你定也随了她,自小最喜欢热闹的街市……“ “先睡吧,你累了,等醒来后,一切都会好的,相信师父。“ 然后,她感觉一股从未有过的疲倦感渐渐席卷了她的全身,眼皮越来越重,她飘忽的视线掠过地上那滩暗红,扫过倒在一旁那个模糊的黑影,无奈怎么都看不清…… 双目阖上的瞬间,她想,若是梦,那么,无论是星光璀璨的美梦,或是死灵纠缠的噩梦, 但愿,不醒…… 第31章 第一小公子 七年后 梵京 暮色西沉,将夜 “哎哟,这是谁家的小公子,怕不是找错家门了吧?” 一个带着浓浓笑意的娇媚女声高声缓缓道,尾音上扬,听起来似乎有些意外。 “嘻嘻,哎!姐妹们快过来,你们看,这小公子生的还真是细皮嫩肉,白白净净的,这小模样儿,当真俊的紧呀!” “啊呀,还真是,这小公子这面相,很是招人哪,将来定是个风流多情的主儿,这么小,就来我们这儿找姑娘了?咯咯咯……” “来来来,过来姐姐这儿,让姐姐好好疼你,哈哈……” 紧接着一阵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响起,再接着便是一群女子七嘴八舌,叽叽喳喳的议论声。 女子们的声音入耳虽风情各异,但皆柔媚异常,你一言,我一语,娇笑不停,吵闹不休,完全不似寻常女子那般矜持,安静,轻声慢语的情态。 路过的行人们看到这梵京最大的妓馆——燕春楼前这不同寻常的一幕,纷纷忍不住驻足观望。 心下皆奇怪这些平日不会放过一个过路人,热情难挡,“如狼似虎”的姑娘们,今日怎么都”不干正事儿“,围成一圈,吵吵闹闹,推推搡搡的,不知在做什么。 那些姑娘们的架势看起来也是兴奋异常,远远看过去,就好象看到了一群龇牙咧嘴,红着眼睛,互相撞头抢食的母狼。 相比起来,平日扑过来拉客那劲头儿,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于是乎,被好奇心驱使着,平时都捂紧荷包,面露惧色,绕道遁走的路人们,皆三三俩俩,面面相觑着,探头探脑,费劲扒拉着挤进那包围圈。 ”呼……“ 大松了一口气,抬袖擦汗的过路人们纷纷探头朝那人群中央看过去…… 片刻之后,他们都不约而同地瞪大了双眼,眼角抽搐着,额头上的汗越擦越多,双唇不受控制般抖动不停,而后,人群中接连爆发出了一阵高过一阵的狂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那是什么啊,没人管管吗?啊,笑死我了……“ ”嘿,你们几个,手脚麻利点儿,再不突出重围,可就赶不上好戏了。“ 某一脸风骚的华服少年朝身后乌泱泱的人群招了招手,然后,一扭头,一甩袖,伸手自腰间摸出了一把金光闪闪的扇子,悠悠然挥舞了几下。 风骚少年斜眼瞥过人群中那些偷偷注视的眼睛,一脸得色的高扬着头,下巴一抬,鼻间轻哼了一声,指尖轻移,然后,”唰”的一声,那惹人注目的金扇子刚打开一半,就突然卡住了。 再然后那把卡死的金扇子就被一脸涨红的华服少年猛地大力甩来甩去,甩着甩着…… “嗖”的一声,被那闪来闪去的金光晃得眼花缭乱的众看客,眯眼一看,才发现那把看起来价值不菲的金扇子不知何时已不在那风骚少年手中,不翼而飞了…… 紧接着,人群中就爆发出一声气急败坏的怒吼声: “是哪个不长眼的!偷了本少爷的扇子?哼!本少爷数三个数,若是本少的扇子还未回到本少手里,就把你们这些穷鬼全部抓去坐,大,牢!” 那华服少年咬牙切齿的大吼道,这时人群中跌跌撞撞,急急忙忙跑出几个看似仆从的粗壮男子,几人神色惶急的大喊着: “少爷,少爷您没事儿吧?求求您别再离家出走,还到这种地方来了,老爷若是得知……” 谁料那几名慌慌张张的仆从话刚说至一半,就被那面色难看的华服少年几脚踹翻过去,只见那少年抬脚狠狠踩着一人的前胸,压低声音狠狠威胁道: “本少爷的事儿,何时轮到尔等多嘴了!嗯?本少爷爱去哪儿,就去哪儿,谁也管不着!” ”现在,立刻,马上,去把本少爷的扇子找回来,若是找不回来,你们几个,也去衙门吃牢饭吧,呵,谁叫本少爷心善呢,怎么说,你们也跟了爷几年,总不好让你们流落街头吧。” 被踹翻的几人闻言连忙连滚带爬的站起来,灰头土脸的,一路小跑着,在人群中钻来钻去,忙着找那把比人命还尊贵的金扇子去了…… 再说说那人群最前方,某位被一群莫名其妙的”疯女人”,外加更大一群莫名其妙的糙汉子,层层包围的水泄不通的粉面小公子的情形。 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的小公子仰起脑袋,两只黑水晶般的眼睛溜溜的扫视了一圈,粉唇微嘟,正欲开口说话,突然,一把从天而降,闪着金光的”大扇子“呼啸着向小公子的后脑飞去…… 身后的人群不知为何又突然吵嚷了起来,哦,确切地说,是一直都很吵,吵的人脑袋都变大了。一脸烦躁的白面小公子绷着小脸,不甚在意的转头看向自己的身后。 “哎呀,小公子,当心哪!快,赶紧躲开啊!” “小心哪,哪个天杀的,乱扔什么!这砸下去,若是破相了可如何是好?这小模样,如此惹人,当真要心疼死姐姐了……” ”小冤家,莫怕,姐姐这就来救你了!“ 只见团团围在小公子身侧的那些袒胸露乳,调笑不停的姑娘们皆面露急色,惊慌的失声大喊着。 那些女子你推我挤,横眉竖眼,个个争相朝人群中央的那个小身影背景扑过去,上演着史上规模最大,参加人数最多的——美救英雄。 嗯,应该说是,众热情似火的美人舍身扑地救冷面清高小英雄。 呃,场面一度混乱非常,一言难尽…… 后方的众看客瞪大眼睛,大张着嘴,抬头看了看那把破空而来,速度不减的金扇子,又低头看了看前方气势汹汹,宛如恶虎扑食,直直向那个小公子扑过去的那些“娇柔”女子…… 围观群众纷纷冷汗涔涔,暗暗猜测着,不知这“一上一下,一高一低“的二者,谁对那小公子的杀伤力更大? 唉,看这情形,那呆站在中间,不知闪避的小公子,怕是躲不过去了啊! 关键是,就算运气好躲过了头顶上的那扇子,避免了小脑袋开花的”飞来横祸”。 但,问题是,那四面八方扑过去的红眼群”狼“,是无论如何也躲不开了,除非,那小公子的背后长出了翅膀,像蝴蝶那样轻飘飘的飞走。 否则,怕是难逃被压成肉饼的悲惨命运了…… 摇头唏嘘着这俊俏小公子无法改变的惨剧,后方占据了半条街的众看客眼睁睁的看着几乎同一时间,即将接触到那小公子的致命”凶器“。 就在那把闪着凶光的大扇子即将重重砸向那小公子白嫩的后脑时,下一瞬,让众人双目惊掉眼珠子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一直背对着人群的小公子忽然转过身来,人群中瞬间爆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呼声,眼看着那犹如利刃般破光而来的金扇子就要砸到那仰起粉嫩面颊上…… 却见那小公子淡然自若的抬起一只手,然后那势头凶猛的大扇子就突然停下了,堪堪停在了那小公子的鼻端,风停尘落,无声无息,那大扇子静静地躺在那只小手中。 人群中齐齐响起了阵阵吸气声,惊魂甫定的众人皆伸手搓了搓僵硬的脸颊,揉了揉酸涩的眼眶。 又见那悠闲从容的小公子扭头看了看手中的金扇子,又侧头扫了一眼迎面扑过来,衣衫不整,向自己张开双臂的姑娘们,小公子摇了摇头,幽幽低叹了一声,转过身,一手背在身后,脚下轻轻一点,一跃而起,转瞬间已旋身落在了数丈之外的空地上。 后方人群睁大双眼,手指颤抖着,指着那转眼间轻飘飘落在那一边的小公子,面上皆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他们抬手轻拍着自己起伏不定的胸脯,一脸不可思议的转头上下打量着那连番出人意料的小公子,视线扫过那看似弱不经风的小身板,面上的神情愈发怪异。 见那小公子突然又有了动作,众人纷纷掉转身体,面朝那小公子站定,两只眼睛瞪得仿若铜铃大,仔细观察着那小公子的一举一动,似乎极力试图从那瘦弱的小身板上找出什么破绽。 却见那眉目如画,清秀可人的小公子将掌中截获的那把金扇子来回反复颠了颠,皱了皱眉,撇了撇唇,突然将那把扇子一把抛向了半空…… 就在众人以为那小公子是嫌弃那把”刺眼“的金扇子,故而随手抛远的时候,忽然,一阵清风掠过,眼前隐约闪过一道雪白的影子,就见那白衣小公子移步飘过,一手伸起,稳稳接住了那把即将落地的金扇子,随即,只听”唰“的一声,数道闪烁的金光射向四方…… ”啊呀!看见没,那小公子那一手扇子耍的可真是没话说,呵呵,看那小手,花样儿倒还挺多。“ “是啊,瞧瞧那流畅无比的姿态,再瞅瞅那收放自如的指尖,虽然人小,但全身流露的那股潇洒不羁的劲儿,可比那些整日装腔作势,装模作样的世家公子哥们强多了!“ “呃,只不过,那扇子外形过于俗气,不配那清俊的小公子,你们说,那上面不会真是镀了一层真金吧。” “唉,说起来还真是,也不知哪个闲得没事儿,财大气粗的主,这扇子不要了也不能乱丢啊,都差点而砸到人了。若不是那小公子机灵,闪得快,此刻说不准被砸成什么样儿了呢!” 另一边,一心想着美救英雄,怎奈那小英雄一跺脚,一转身,嗖一下就飞走了,只留给她们一个潇洒高傲的背影。 结果便是,向来笑脸迎人,阅男无数,从未扑空的燕春楼众姑娘们此番集体扑空了,不仅扑空了,还直接扑地了。 衣衫不整,妆容尽毁,一脸败迹的姑娘们陆续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脸上的灰,拉了拉本就快要脱落的衣襟,挺了挺白花花的胸脯,捋了捋凌乱的发丝,嘴角又挂起魅惑的笑容,转头朝身后的人群抛了个风情万种的媚眼,齐齐扭腰摆臀,迈着莲步,朝那耍扇子耍的兴致正浓的小人儿走去。 ”姐妹们救人心切,不知小公子深藏不露,早有脱身之法,险些唐突了公子,让公子见笑了。“ 一群花红柳绿,花枝招展的女子中间缓缓走出了一绿衫女子,女子扭头向身后扫了一眼,正欲紧随其后的众姑娘们纷纷停下了脚步,静静地站于几步之外,不再上前。 那绿衫女子方走到那白衣小公子面前,在一步之外站定,缓缓欠身行礼道: ”燕春楼向来奉行来者皆是客,小公子今日既然来此,那便是我燕春楼的客人。 “此处人多嘈杂,难以周全,蓝桑恐怠慢了公子,还请公子移步内舍,让姑娘们好生招待,不知小公子意下如何?” 女子温声细语,彬彬有礼,落落大方更似端庄婉约的那些大家闺秀,让人不由得生出好感。 那白衣小公子闻言抬眸看了一眼那绿衫女子,敛眸略一思忖,便轻轻点了点头。 小公子收起手中的金扇子,抬脚正欲随那绿衣女子而去。忽闻身后的人群中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你这小贼哪里走!还不速速将本少的扇子还来!” 白衣小公子闻声脚步一顿,回头向身后看过去。 只见自拥挤不堪的人群中奔出一华服少年,少年一身狼狈,灰头土脸的,看不清相貌。 紧跟着那少年又气喘吁吁地跑来几个仆役打扮的人,嘴里连声高喊着少爷,少爷,边喊边用手指着远处那白衣小公子,凶神恶煞的大声道: “少爷,小的们亲眼所见,就是此人偷走了少爷的金扇子,还一直装模作样儿的甩来甩去,哼,一个小屁孩儿还在那儿耍帅,我们少爷的扇子是你能随便耍的吗?啊?” 那白衣小公子仿佛没听见似的,视若无睹的转回头,侧眸瞅了一眼右手中的金扇子,指尖微动,只听“唰”的一声,那光芒夺目的金扇子便应声打开。 那小公子侧头斜睨了一眼身后怒火中烧的华服少年,唇角微翘,一手背于身后,一手悠闲的轻摇着那把引人注目的金扇子,姿态潇洒,大步流星的跨进了前面的燕春楼。 徒留下一个白衣飘缈的背影给身后众人。 众围观看客双目发直,出神的盯着那抹飘远的小小背影,纷纷摇头感叹着,那白衣小公子当真乃平生所见第一奇公子。 小小年纪,就有如此风貌,且不说那诡秘变换的步法,处变不惊的气度,再看那隐隐流露出的风流不羁之势,更遑论那超凡脱俗,清绝出尘的相貌,难怪那些燕春楼的不懂矜持的姑娘们不顾形象的“生扑”了。 唉,只是不知那小公子再过几年,又要出落得如何风流倜傥,英姿如玉,平白招惹多少狂蜂浪蝶了啊…… 不过,这小公子,如今就来这燕春楼寻花问柳,再怎么说,是不是操之过急了一些?! 第32章 谁最倒霉? 接上 “你!你给本少爷站住!岂有此理,真是贼胆包天,竟敢窃取本少爷的随身之物,来人啊!你们几个,随本少进去抓人,好好教训教训那小子,偷东西偷到本少爷头上了!” 一脸青紫,气急败坏的华服少年转身狠狠瞪了一眼身后围观的人群,恨声道: ”看看看!看什么看!滚啊!都给本少爷滚!“ “怎么,你们是眼瞎了?方才连本少的路也敢挡,信不信本少这就派人回去告诉我爹,让他把你们这些贱民一个不漏,全都抓去充军啊!“ “快滚啊!从本少爷眼前消失,真晦气,这么多人头,晃得人心烦!“ 人群中响起一阵窃窃私语,躁动着…… “哎!你去哪儿啊?快回来,赶紧走吧,别多管闲事了,那人可是京城四大家族之首,秦家的大公子,他爹可是咱们东煌国的右丞相秦苍业啊!” “可是,我们大伙儿方才分明都瞧见了,那金扇子根本不是那小公子偷来的,这不是冤枉好人吗?“ “我看,还是过去跟那少年说清事情的原委,既然是丞相之子,应该能说通吧” 一穿着朴素的中年男子说着便抬脚欲走向那华服少年,刚一动作,就被身旁的几人合力拉住了。 只见几人慌忙转头朝四周扫视了一番,方一把扯过那中年男子,压低声音严肃道:“绝对不行,你要送死可别白白连累了我们,走吧,快走,别看了。” 那面色阴沉,周身散发着暴躁气息的华服少年抬头看了一眼前方牌匾上“燕春楼”三个大字。 冷哼了一声,抬脚快步走过去,锦衣少年的背后亦步亦趋的跟着几个躬身驼背的粗壮男子。 谁料那华服少年刚迈出几步,还未探到燕春楼的门槛,就被后面人群中突然冲出来的七,八个黑布遮面的孩童几棍子打得抱头滚在地上,哭爹喊娘的嗷嗷直叫。 紧跟在那华服少年背后的几个粗壮仆从一脸懵逼的低头看着满地乱滚,龇哇乱叫的少年,半晌才从呆愣中回过神,慌忙大吼着少爷,少爷,挥拳冲向对那少年拳打脚踢,一顿乱棍的蒙面孩童。 然而,那些壮汉带着呼呼风声的拳头还未打在那些蒙面孩童身上,就被后方人群中再次悄无声息突然窜出来的五,六个看着年纪稍大一些的孩童猛力踹向后背,毫无防备的几个壮汉接连踉跄着迎面扑倒在地,脑袋磕到地面发出的闷响甚至盖过了那华服少年惊天动地的哭嚎声…… 还未散去的围观人群见此突发状况,再次没能管住好奇的眼睛,纷纷停下脚步转身看着这混乱暴力的一幕。 至此,乱斗局面呈现了一边倒的情况,局面已然完全掌控在那神出鬼没的一群孩童手中。 只见那十几个黑布蒙面的孩童个个手脚麻利,分工明确,揍人的只管揍人,掏腰包的只顾掏腰包,放哨的只管站着望风,毫无拖泥带水。 这些孩子们看起来年纪最大的也不过十几岁,但个个下手凶狠,默契十足,互相之间配合的天衣无缝。 燕春楼大门前逐渐聚集了越来越多看热闹的过路人,还有许多原本来此寻欢找乐的公子老爷们见此乱哄哄的场面也纷纷停下脚步,莫名其妙的探头朝地上抱头打滚的华服少年看过去…… 这不看还不要紧,那些公子老爷们原本抱着闲看热闹的心态满不在意的一瞅,很快,个个眯着的眼睛都瞪的老大,似乎不敢相信眼前所见,纷纷抬手使劲儿揉了揉眼睛,再定睛一看,面色都古怪复杂的很。 那怪异难辨的表情,看起来似是不可置信中犹带着几分忧心忡忡,但那些不经意翘起的嘴角,怎么看都更似在幸灾乐祸…… 人群中愈发骚动难安,议论纷纷…… “哎呀!这可不得了了!这,秦家的大公子就这么被打了,对方还是这样一群乳臭未干的小孩子,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啊?” “啊呀,这些孩子下手都这么狠,莫非不知那人的身份?不然,这,这不是不要命了吗?” ”哎,别看这些家伙人小,都机灵着呢,没瞧见人家都蒙着脸吗?这乱七八糟的,到时候谁能认出来呀。“ ”不过,咱们是不是该去报官啊?这些小儿看起来下手都那么重,别,别再闹出人命了!那少年可是丞相府的嫡子,万一有什么好歹,可别牵连了咱们啊!“ 一头发花白的驼背老头儿一脸忧虑的小声念叨着,看样子似乎在犹豫是否该去报官。 ”嘿,我说,老头儿,别多管闲事,报什么官啊!这都是他自找的!“ “就是,谁叫这位秦大少素行不良,臭名昭着呢,这种就知道花天酒地的纨绔子弟,整天招摇过市,横行霸道,早就瞧他不顺眼了,爷爷今日没上去补几脚就不错了,还把衙门那些酒囊饭袋招惹过来,对付这些小孩子吗?“ ”唉,说得也是,这些官家子弟的事儿,咱们这些小老百姓便是想管也不敢张嘴啊!走吧……“ 不多时,打砸抢完的一群蒙面孩童就群猴下山般嗖嗖窜进人群里,几个闪躲之间,就不见踪影了…… 最后,那被胖揍得鼻青脸肿,面目全非,惨不忍睹的少年和那几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跟班皆瑟瑟发抖的缩成一团,双臂哆嗦着抱紧,双腿蜷起,用脑袋抵着膝盖,滴着血的脚趾头痉挛的紧缩着,好一副凄凄惨惨的可怜相。 那副模样,怎么看怎么像被恶汉当街欺负了的良家妇女。 呃,之所以让他们如此畏首畏尾缩手缩脚,不敢抬头见人的主要原因可能在于——那近乎赤裸,不着寸缕的身体。 那少年全身上下只剩下一条颜色鲜艳的亵裤,松松垮垮的包裹着身下的某关键部位。少年全身的肤色白皙异常,也许是常年养尊处优,不见日光的原因。 但再看横卧在少年身侧的那几位壮汉肥胖臃肿的身材,可就真是不忍直视,不堪入目了。 呃,画面实在过于伤眼,诸位围观群众皆以袖掩面,纷纷摇头表示,非礼勿视啊! 某些带着孩子的观众忙用双手捂住了幼儿的双眼,疾步匆匆离去。如此风景,着实有害于幼年的身心健康啊! 再看看那群来无影去无踪的蒙面”凶徒“这边。 醉千坊 一间摆满大大小小无数酒坛的院落内,十几个从头到脚一身黑衣的孩童围着一张石桌,站成一圈,正热火朝天的高声谈笑着。 “哎,队长,快来看,咱们这次收获不少啊!嘿嘿,老大说得没错,那家伙果然是只值得一宰的大肥羊。关键是,还是只就会哭叫的小绵羊,当真是不堪一击,哈哈。“ “啧啧,这些有钱人家的公子就是如此缺乏常识,出门逛个妓馆还随身带这么多银子,如此招摇,不是等着救济咱们这些穷人吗?嘻嘻……” “喂,说起来,老大今日是不是有点儿太惹人注目了?嗯,虽说,老大那个样子吧,往人群中随便一站,就注定是个显眼的存在,但,被那么多人看见了,当中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噢,说得有道理,哎,队长,老大那之后还有什么交待吗?给咱们留信儿了吗?这说到底,老大去那个妓馆究竟,“ 几个蒙面孩童你一言,我一语,兴致勃勃,正说得起劲儿,忽然被一个冷冰冰的声音打断了。 “别废话了,时间不多,今晚还有其他安排,快把行装换下来,这些银子还按老规矩,你们每人身上各带一些,先散开,晚上在基地汇合。” 说话之人声音沉稳老练,语速平稳且极快,听着倒不似寻常少年人。 围在那少年身边的十几个蒙面孩童皆垂头不再多言,动作迅速的将身上的一身黑衣扒下,露出了套穿在里面的另一身颜色,款式完全不同的衣服。 他们将手伸进那个鼓鼓的荷包,一阵稀里哗啦的轻微摩擦声后,那个原本鼓胀满载的荷包就很快瘪了下去,看起来就像一只蔫头巴脑的癞蛤蟆,懒洋洋的趴在石桌上。 他们转身将那身黑衣包裹在那些酒坛子上,严严实实,不留一丝缝隙,最后再用一根麻绳束紧,站起身,拍了拍手,抬头互相对视一眼,嘻嘻低笑了几声,迈步大摇大摆的走出了弥漫着酒香的院落。 回到燕春楼这厢 ”哎哎哎!能不能小心点儿,眼睛往哪儿瞟呢?这酒都洒在本公子身上了,还喝什么!愣着做甚?还不再去拿一壶过来!“ “我说今日是怎么回事儿?本公子点的姑娘一个都没来,还换了几个如此不懂规矩的,没眼力劲儿!“ “瞧瞧你们一个个心不在焉,不情不愿那样儿,当真以为本公子稀罕看你们那张丧气脸呢?若不是蓝桑和花莲都不在,本公子的酒桌,能轮得到你们坐吗!“ “本公子可是花了银子来找乐子,等着人伺候的,不是反过来看你们脸色的!“ “就这,还敢号称京城第一楼,本公子看也不过如此,怎么,你们燕春楼的人如今都陪酒都不会了吗!“ “真是邪门儿了,今日出来怎么尽遇这些晦气事儿!你,去上边看看,为何那么多人,在乱嚷嚷什么呢?真是扫兴!“ “是,少爷,小人这就去。” 片刻之后,那个一身灰衣的仆从小跑着回到酒桌旁,他抬头瞄了一眼坐于桌前,一脸不耐的紫衣少年,垂头结结巴巴的低声道: “少爷,小的去看过了,小的猜测,楼上那桌人多可能是因为,因为,那几个燕春楼的红牌和花魁都在那桌,小的还看见,“ 那低眉垂首的仆从吞吞吐吐的,正待再说什么,忽然,耳边一阵噼哩啪啦的巨响,抬眼看去,只见满桌的酒菜都被那紫衣少年猛地一挥袖扫在了地上。 那满面怒容的紫衣男子抬脚踹倒了几把椅子,又愤愤不平的猛地用力踹向桌子…… 片刻之后,面色苍白,冷汗直流的紫衣男子一手扶着那岿然不动的桌子站定,双唇哆嗦着,一只脚抬起,藏在桌下颤颤巍巍的晃悠着…… 眉毛直跳,一脸隐忍的紫衣男子抬手向一旁的那灰衣仆从招了招手,见那仆从畏畏缩缩,小步挪动着,那男子又一脸暴躁的低吼道: ”磨蹭什么呢!还不快过来扶着本少爷,没看见爷脚疼吗?“ “快,扶本少爷上楼,我倒要看看,那桌上究竟有什么大人物!竟敢抢了本少爷的风头!” 几个早在那紫衣少年变脸时就闪身避开的姑娘们突然一齐拥过来,笑吟吟的娇声询问道: “景公子,公子可是要去楼上?“ 那面色不虞的紫衣少年闻言转头斜睨着围在身侧的几个姑娘,冷哼了一声,正欲张嘴说什么,却恍觉眼前闪过几个花花绿绿的影子,鼻间随之飘过一阵清香…… 他错愕的扭头看过去,只见那几个姑娘纷纷提着裙摆,小跑着,面色通红,急切地蹬蹬朝楼上奔去,远远飘来一句话:”景公子自可慢慢来吧,容奴家们先行一步了。“ 所以,这是?就这样撇下他跑了?还如此迫不及待?!那些装模作样的女人,怕是早就不想伺候他了吧?! 什么意思?竟然还嫌他慢?!一脸屈辱的紫衣男子低头瞪着自己渗出鲜血的靴子,一阵气闷。 再说,这些女人那么上赶着,是奔着谁去了? 片刻后,不知想到了什么,那紫衣少年面色越来越黑,胸膛急速的起伏着,真是奇耻大辱! 他抬头恶狠狠的盯着楼上,一瘸一拐的奋力踩着楼梯,身侧的仆从小心翼翼的低声提议道:“少爷,少爷当心脚下啊,要不,小的背您上去吧?” 那紫衣少年闻言一脸阴沉的转过头,咬牙切齿恨声道:”你!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那灰衣仆从闻言微微侧头,悄悄瞄了一眼那紫衣少年,嘴唇蠕动,正欲在说什么, 却见那少爷突然猛地扑过来,双手死死掐着那仆从的脖子,大力的摇来摇去,边摇边大吼道:“连你也敢嘲弄本少爷!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啊!你要怎么样?说话啊!再说啊!怎么不说了?!” ”咳,咳,少,少爷!别晃了,小心啊!“ 再然后,那紫衣少年由于一只脚负伤,站立不稳,一阵不管不顾的猛烈摇晃后,二人便都从楼梯上乒乒乓乓的滚了下来…… 撞的满头包,头晕目弦的紫衣少年扭头扫了一眼身旁奄奄一息,死鱼般挺尸的某仆从,仰头长叹了一声,看来今日果真是撞邪了,出门不利啊,算了,还是先回家去去晦气吧…… “有什么好看的!都滚开!” 几个凑热闹的男男女女闻言摇头唏嘘着,很快相互依偎着,各自欢乐去了。 那紫衣少年慢悠悠的从地上爬起来,扯着那仆从的衣领,啪啪啪左右开弓,用力扇了几巴掌,见那仆从有了动静,他有气无力地命令道:“还不快起来,别装死了,快点儿,背本少爷回家!” 那一脸凄惨的仆从茫然的爬起来,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站着的紫衣男子,他双手摸着喉咙,低咳了几声,嘴唇张开,正欲说什么,就被那紫衣少年掰着肩膀转过身去,背对着他,紧接着,后背上被猛地一扑…… “少爷,您坐好了,那,出发了,咱们回家吧。” 那灰衣仆从苍白失色的脸上渐渐浮起了一抹温暖的笑容,转瞬即逝,无人察觉。 刚跨出燕春楼的大门,懒洋洋趴在那仆从背上的紫衣少年眼角余光不经意的一扫,半眯的双眸猛地睁大,他迅速直起身,转头朝一个方向看过去…… “少爷,少爷,那边那人好像是秦公子吧,他怎么,” 那仆从停住了脚步,转身向人群集聚的地方看过去,他脸上的表情十分怪异,看似在尴尬,又好似惊诧莫名。 “少爷,要不要过去看看。” 那仆从侧头向身后毫无动静的人低声询问道。 许久未等到回应的仆从面露疑惑,他又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人群,脚下迟疑,不知该迈向哪个方向。 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带笑的声音:“东张西望什么,莫不是连回家的路都找不到了?别瞎晃悠了,快走几步,本少爷肚子饿了。” 那仆从闻言未再言语,低头快步向前走去。 许久之后,就在他以为背上的少年睡着了的时候,耳边恍惚传来一阵低低的笑声,那笑声听来甚是愉悦,然后,他听到少年语气轻快的低语道: ”看来,今日最倒霉的人,轮不到本少了。呵呵,那画面,还真是难得一见啊。他那幅模样,真是,想想就忍不住要笑出来了,哈哈哈,不知是哪位大侠替天行道,为民除害,总之,当真是,太愉快了……“ 第33章 暗夜第六感 暗夜无光,子时将近 一座荒凉破落的宅院前,隐约闪过一模糊不清的黑影。 那黑影的移动速度极快,眨眼间便一阵风似的嗖嗖越过了高墙,翻进了内院,不见了踪影。 片刻之后,一阵细微的响动传来,随后黑暗中传来“吱呀”一声,一直紧闭的那扇沉重的大门缓缓拉开了一条细缝,自那细缝中迅速钻出一道影子。 只见方才消失的那黑影正静静的站于大门前,仔细看看,那动作敏捷,不留痕迹的黑影原来个头小的很,身长还不及大门的一半。 然而,让人愈发毛骨悚然的便是——黑暗中那两道越来越亮的紫光,随着那团小黑影的动作而晃动着,逐渐照亮了四周的黑暗, 正寻思奇怪那光亮的源头,忽然,那一直盯着大门的小黑影慢慢转过头…… 啊!吓!那发着光的,是,眼睛?! 两只散发着紫色幽光的大眼睛直直射过来,视线冰冷,寒气森森,犹如暗夜中静待猎物的野兽,一经盯上,逃生无望,尸骨无存…… 绯世转回头,晃了晃昏昏沉沉的脑袋。这是醉了?不应该啊,也没喝多啊。 真是怪了,怎么总感觉背后有什么视线在盯着自己,这感觉,为何如此熟悉? 绯世皱眉略一思索,随即恍然大悟。 这不正是“前世”自己无数次与那些层出不穷,愈挫愈勇的跟踪狂血战到底,久经沙场,顺便磨炼出来的“暗夜第六感”吗? 据以往多次实战经验,这第六感确实准的很,基本上可算是十之八九…… 看来,还是得低调行事啊,低调才是王道啊。 本以为,自己如今早已不是什么家喻户晓,肖像张贴的满大街都是的大明星。 其他的暂且不提,这身材都还没发育成熟,没什么味道的小毛孩儿一只。 原想着,正好利用这纯真无邪的外表,方便办大事,看来还是大意了,以后,还得再小心谨慎些。 绯世微微侧头瞥了一眼身后,眸光流转,她迅速伸手将身上的衣服一把扯下,抬头扫了一眼高高悬挂于大门上方的门匾,视线掠过“楚宅”两个大字,很快收回。 绯世脚下轻点,腾空而起,转瞬便跃至那门匾旁,她唰一下将手中的衣服散开,盖在了那门匾上,将那块巨大的匾额包裹的严严实实。 旋即,她一脚轻轻踩过大门,于半空中迅速旋身,同时飞起另一脚,用力踢过那牌匾。 只听“咔嚓”一声,一阵剧烈的晃动之后,那看起来坚固厚重的大匾应声掉落,激起无数灰尘。 在那门匾即将砸落地面的刹那间,两道炫目的紫光如闪电般极速闪过…… 一片尘土飞扬中,未曾听见丝毫响动,那块巨幅匾额已然稳稳的落在了那个小黑影的手中。 不知道师父睡了吗?嗯,都这个时间了,照常说,作息一向规律的师父应该早就安歇了。 此时不行动,更待何时? 自顾自的点了点头,绯世转头迅速朝四处扫视了一圈,又抬头看了看在夜风中晃悠呻吟的大门,撇了撇嘴,若无其事的移开了目光。 她垂眸扫了一眼臂弯中夹着的大匾,伸手拍了拍,又细心的将那匾额露在外边的部分全部用那件衣服严密的包裹起来。 最后似乎终于满意了,她扬起脑袋,闭起双目,深呼吸了几下,静静享受了片刻凉凉的夜风。 忽然,耳边似乎隐约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她唰地一下睁开双眼,深紫色的幽瞳光芒闪动。 绯世迅速抬手朝半空扬撒了一把不明物,紧接着,一阵烟尘缭绕中,那抹小小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原地,再也无迹可寻。 空气中徒留阵阵刺鼻呛眼的烟熏味儿,随夜风涌动在四周,久久不曾散去…… 啧,就这点儿段位,还妄想着跟上本大侠的脚步,不自量力也有个限度吧。 唉,这几年,想来也当真吃了不少苦啊。 夏练三伏,冬练三九,就差像武松一样,赤手空拳就上山打虎。 真可谓是不分寒暑,闻鸡起“武”啊。 好在滴水穿石,铁杵成针,这功夫总算没白下,自己如今也算是如假包换,“远近闻名”的武林高手一枚,仗剑闯江湖,顺道路见不平,仗义出手,偶尔善心大发,劫富济贫,自然都不在话下。 如今想想,相比“前世”拍那几部动作片,武侠片时所以为的“受难”,简直是不值一提,甚是汗颜啊…… 那些摔摔打打,磕磕碰碰,外加偶尔擦破皮,流几滴血,再应景的挤几滴眼泪。 周围就吵翻了天,拉响一级警报,救护车风驰电掣的冲进片场,搞得整个拍摄现场,近乎人仰马翻,飓风过境。 最后,被漫天飞的流言蜚语搞的精神分裂的粉丝们还以为自家偶像, 哦,也就是她——穆千秋,不幸英年早逝,为演艺事业献身了。 在不分昼夜的狂轰滥炸,痛苦流涕了数日之后,那些狂热的粉丝还强撑着,流着泪,为她弄了一场空前绝后,盛世辉煌的追悼会,名为——“悲秋大会”…… 唉,如今想来,真是百感交集,个中滋味,一言难尽啊…… 绯世臂弯里夹着那块身高体重均远甚于她的“巨匾”,脚步轻快,摇头晃脑的踱进暗室。 她脚步放轻,小心翼翼的转动脖子朝四下张望了片刻,随后似是松了口气般,双手抱着那巨匾,轻手轻脚的向床榻移动着…… 忽然耳边飘来一个冷冷清清的声音:“去哪儿了?为何这么晚方归,那手中所拿之物,又是什么?” 嘎!他怎么会在这儿?没睡吗?这就被发现了!暴露了? 她一向自满的“暗夜第六感”为何没有发动? 毫无防备,受惊不小的绯世脚下一个趔趄,差点儿一头栽倒,她眼角抽搐着,颤颤巍巍的转头看向背后…… 不知看到什么惊悚场面的绯世胳膊一软,双手一松,手中的那块巨匾就急速下坠,直直砸到了某人忘了挪开的小脚…… “啊!嘶!” 好疼啊!怎么会这么疼?! 恍然惊觉遭受突然袭击的绯世赶忙蹲下身,双手捂着自己无辜负伤的脚趾,泪眼汪汪的暗自腹诽着…… 她仰起脑袋,一脸悲愤的瞪着某个突然窜到自己背后的人,声泪俱下的控诉道: “师父,您干嘛又把这脸整成这幅模样?” “您不知道吗?这个样子,半夜突然冒出来,真的很吓人的好不好!” 楚临渊垂眸,视线不由得扫过某人颤抖的小脚。 他垂头低叹了一声,向她招了招手道:“过来让师父看看,可有伤到筋骨。” 垂头丧气,念念有词,在地上抱团揉脚的某人耳朵一动,皱着眉头,撇着小嘴,不情不愿的站起来,一瘸一拐的挪到楚临渊身旁。 楚临渊低头看着那颗气呼呼的黑脑袋,墨绿色的眼眸中划过一丝笑意,他伸手轻轻摸了摸她柔软的发顶,牵起她倔强的小手,慢慢向床榻走去。 第34章 伤别 楚宅 地下层 “还疼?” 男子的声音清冷淡然,虽然在询问,但似乎听不出过多关心的成分。 那冷冷淡淡的语气,倒更像是例行公事般,随意一问,并不在意这问题的答案。 哦,也就是说,并不在意某人那可怜娇嫩的小脚趾是不是还在忍受疼痛的折磨…… 正处在委屈不平状态中的某颗小脑袋摹地仰起,两只深紫色的幽瞳忽闪着,滴溜溜的转来转去。 片刻之后,那颗黑乎乎的小脑袋往前凑了凑,软软的磨蹭着身旁男子的手臂,边使劲儿蹭来蹭去边委委屈屈大声道: “师父,你如今怎么一点儿都不关心我了?好冷淡啊!” “若是以前但凡我受丁点儿小伤,师父总要跟过来,没完没了地问个不停,便是我不搭理你,你也还是放心不下的一遍遍叮咛嘱咐……” “如今倒好,人家是真的疼得厉害!都走不了路了!师父却还是一副不冷不热地样子,对人家不闻不问的,态度敷衍,全无真心!“ “这在一起不过几年,师父就对人家厌倦了,好歹也等人家再长大几岁再说嘛……” 小女娃儿的声音软软糯糯,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热乎乎的小脑袋一个劲儿的在男子的手臂上拱来拱去,两只有力的小手紧紧抓着男子的长袖,任凭身旁的男子怎么扯,都不放开。 唉…… 黑暗中传来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声。 楚临渊侧头瞅着那颗滚来滚去的黑脑袋,又瞄了一眼那两只不见消停,“狠狠”掐着自己胳膊的小手。墨绿色的双眸最后停在了那只蜷缩起的小脚上。 他缓缓俯身,一手小心的伸过她的腿弯,一手轻轻拂开那颗滚烫的小脑袋,绕过她的背后,轻轻将榻上正奋力撒娇,倾情演出的小人儿打横抱了起来。 “嗯?师父?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这么晚了,还不各自安歇吗?” 绯世抬起头,顶着一头鸟巢般的乱发,两只散发着深紫色幽光的眼睛直射在男子“抽象派”的脸上…… 呃…… 怎么忘了这茬了?这人,这脸,这是又来挑战她的审美极限,刷新重置她的视觉圣域吗?! 绯世眼角抽搐着,一脸僵硬的别开脸,移开目光。 她轻轻晃了晃脑袋,一手抬起按摩着太阳穴,眉头轻皱,垂头思索着,心下越发奇怪。 怎么回事儿?从刚刚开始,一直感觉昏昏沉沉的,脑袋越来越重…… 难道是,刚刚为了表演的逼真一些,太卖力了?一时缺氧了? 或者是,单纯的,喝多了? 嗯,这么一说,确实感觉脑袋热热的,似乎还有点儿烫手…… 不应该啊?这几年日夜经酒窖熏陶,再加上自己勤加修炼,如今不说是千杯不醉,怎么也算是酒场老手了,烈酒一杯饮,何曾上过头? “还难受吗?很疼?” 耳边传入的声音少了几分清冷,多了几丝温度。 绯世闻声扭过头,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脸上的表情渐渐失去控制,她一脸不能忍耐的低声道:“师父,莫非你今日是故意又弄这么一张脸,来惩罚我的吧?” “原因呢?是因为我又不听师父的话,偷跑出去了?” “还是说, 绯世抿唇一笑,身体微微前倾,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男子那张”恶鬼“般阴诡狰狞的脸,继续缓缓道: ”师父是看如今徒儿的手艺已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一不小心超过师父了,所以师父生气了?” ”师父,不要这么小气嘛。“ 说着她仰起脑袋,探向男子的侧脸,用面颊轻轻蹭了蹭男子那张在暗夜中尤其阴森恐怖的脸,眉眼弯弯道: ”师父,感觉如何?是不是很光滑?触感还不错吧,嘻嘻,我觉得还有改良的余地,这张面具,若是再,” 楚临渊蹙眉听着耳边那漫不经心的语调,脚步一顿,墨绿色的双眸中划过一丝怒意,他侧头凝视着那张如美玉般白璧无瑕的小脸,薄唇紧抿着,双臂摹地一松…… 安安稳稳坐在男子怀中的小女娃儿正手舞足蹈的比划着,双目神采奕奕的继续高声说着。 突然惊觉一直紧抱着自己的双臂毫无预兆的松开了…… 什么?不会吧? 自以为呆在舒适惬意的安全区,身心皆处于极度放松状态,生理心理都毫无准备的“武林高手”绯世, 居然就那样,一阵手忙脚乱,顾头顾不了脚,活像一只被狠心抛出巢外的雏鸟,四脚扑腾着,叽叽喳喳,“啪唧”一声摔在了地上…… 由于一脚负伤而重心失衡的绯世经此一摔,伤情更是雪上加霜,已然升级到了粉碎性骨折的惨状。 然而,比起身体的受伤,显然,对某女来说,心理上的打击更为沉重…… 地上摔得四脚朝天的小人儿默默地爬起来,低着头,用力一把扯掉了脸上的人皮面具,“啪”一下仍在地上。 而后她一言不发的绕过一旁静立的男子,一步一步,拖着缓慢的步伐,转身走回了先前的那间暗室。 随后一阵“轰隆隆”的声响传来,身后的那扇沉重的石门缓缓地关上了。 一直静立在黑暗中的男子缓缓转过身,紧紧盯着那扇关上的门,墨绿色的双眸中闪过一丝忍耐的神色。 他脚步放轻,慢慢踱至那扇紧闭的石门前,伸手覆上了那冰冷的石板,小心翼翼的,轻轻抚摸着,就似在抚摸那只颤抖低泣的小脚…… 许久,石门前驻足的男子垂头低叹了一声,紧紧闭了闭双眼,转身大步远去。 那匆匆而去的背影全无平日的泰然从容之态,看起来几分落寞,几分难懂…… 再看暗室这厢 身体心灵连番遭受多重打击的绯世仰面躺在硬邦邦的长榻上,双眼大睁着,望向虚无的夜…… 尽管已是深夜,尽管似乎身心俱疲,她依旧无丝毫睡意,两只越发闪亮的紫眸点亮了一室暗色,眸光闪动,不知在想什么…… 长夜将尽,晨曦初露 一夜未眠,心神不安的楚临渊稍作收拾,匆匆赶往绯世所居的那间名为——千秋阁的暗室。 楚临渊抬头看着依旧紧闭的石门,闭目静听了片刻,一墙之隔的千秋阁内异常安静,听不见丝毫动静。 楚临渊双目一凝,面上浮现几分犹豫之色,他抿了抿干涩的双唇,低声轻唤道:“绯世,师父来看看你的伤势,今日想吃什么,师父稍后做给你。” 男子的声音闻之好似晨起林间雀鸟的吟鸣,空灵婉转,又似那山涧石间流淌的清泉,清冽澄澈,让人不由得心神一荡,暗生神往。 然而,不论立于石门外的男子说什么,里面都未曾闻得丝毫回应。 楚临渊墨绿色的双眸中闪过一抹哀伤,面上的神情也渐现寂寥,他定了定神,伸手探向墙面上的一个弧形突起,轻轻一转,很快,面前那扇紧闭的石门有了动静。 一阵“轰隆隆”的响动之后,缓缓打开了。 楚临渊身形一闪,瞬间闪了进去,他忙抬头朝那长榻上看过去。 却见长榻已收拾得整整齐齐,不见丝毫凌乱,他疾步走过去,将手覆在榻上,指尖冰凉的触感分明在说,这榻上之人早已离去…… 不曾留下只言片语…… 他不知她何时离去,亦不知她去往何地,更不知她几时归来…… 僵立于长榻边的男子像是沉睡了一般久久伫立,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男子抬手抚过自己苍白无色的脸,墨绿色的眸底仿佛有点点水光闪过,他嘶哑的喃喃低语道:“绯世,为什么,要离开?” 第35章 都是生意人 晨光朦胧,天色微亮 情绪不高的绯世晃悠着两条小短腿,踩着慵懒的步子,漫无目的的四处闲逛。 街道两旁的店铺大多已经开始有了动静,早起营生的生意人们像往常一样,跑前跑后,满头大汗的各自忙碌着。 良辰美景,安宁而美好。 炊烟袅袅,那是降落人间的烟火。 不多时,四处皆陆续响起形形色色的吆喝叫卖声。 “卖包子了,新鲜出笼的大肉包子,各位路过的公子小姐们,过来尝尝看嘛,好吃的很勒!” “哎,这位客官,来碗面吧,刚出锅的肉臊面,汤浓味美,各位少爷老爷们,欢迎到小店坐坐啊!” 那吆喝声热情洋溢,地道淳朴,叫醒了半睡的京城,拉开了遮挡阳光的幕帘。 在那此起彼伏,抑扬顿挫的吆喝声中,又开始了热闹而平凡的一天。 在大街上闲逛了半宿的绯世扬起头,鼻尖抽了抽,寻着飘散在空气中的诱人香气,左拐右拐,脚步停在了一间热气缭绕的包子铺前。 呃,怎么又来这儿了?这一会儿工夫,人可来了不少啊。 她抬头向上扫了一眼,陈旧泛黄的牌匾上刻着几个不甚清晰的大字——孙记包子铺。 先前没留意,如今细看,这包子铺看来经营了有些年头了,一大早,热气腾腾的蒸笼旁便围过来不少攒动的人头。 绯世扭头瞧着那些人双目闪闪,口水直流,迫不及待的样子,眸光轻闪,略微满意的点了点头。 她抬脚挤进前方的人群,娇小敏捷的身影几个轻闪,便晃到了那刚刚出笼,香气扑鼻的大包子前。 绯世眼角扫过后方翘首以盼,推推搡搡的人头,小嘴轻撇,摇头无奈,心想: 不是姐要插队,实在是时间宝贵,如此良辰,岂能在此荒度? 说起来,她半夜就出来了,亲眼见证了一团软绵绵的白面经过一道道工序,摇身一变,成了一个个白花花香喷喷的大包子,让人闻之瞬间食指大动,不由得驻足流连。 所以,准确地讲,自己的确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理应是第一个吃到肉包子的。 她随手放下一锭银子,向前面掩埋在热气中,闷头忙碌的店家招了招手,指了指那几屉冒着热气的包子,淡淡道:“老板,就这些,麻烦打包一下。” 话一出口,身后的人群中很快响起了七嘴八舌的议论声,意料之中的,大多是对她独占美食的不满牢骚声。 “哎,你们瞅瞅,那不就一小毛孩儿嘛,那么小的身板,能吃得下这么多大包子吗?!” “就是,这不是明摆着故意找事儿,让咱们白白饿着肚子,空等了这好长时间吗!” 那头上裹着白头巾的店家愣了一下,两眼盯着那锭闪闪发光的银锭子愣神片刻,他不由得又扭头瞧了一眼面前的小客官,雾气蒸腾中,看不清那张小脸上的神色。 那店家挥手打散了环绕在眼前的白气,定睛一看,双眼摹得瞪大,眼底闪过浓浓的惊艳之色。 他呆愣的盯着对面的那张面无表情的小脸,双手的动作不知何时已停下,手里还捧着个热乎乎的肉包子。 绯世抬眸瞥了一眼面前丧失行动力的人偶,眉头轻皱,她屈指在面案上轻轻敲了敲,淡淡道:“烦请动作快点儿,我赶时间。” 那目瞪口呆的店家闻声终于从呆愣中回神,他又忍不住瞄了一眼对面的小人儿,视线撞到那双黑眸里浓浓的不耐,猛地醒神,赶忙垂头加快手下的动作。 很快,那裹着头巾的店家一脸歉意地将打包好的两大纸袋包子双手递至那只小手中,低眉垂首连声道: “真不好意思,让这位小公子久等了,小公子慢走,吃好下次再来。” 绯世一手轻松的拎过那看起来很是沉重的两大袋儿包子,抬脚正欲走,忽然耳边传来一急切地声音: “客官等等,请留步, 只见那神色恍惚的店家似乎恍然想起了什么,急匆匆几步奔回内堂,片刻之后,双手抓了大把铜钱冲出来,一路小跑着奔至那白衣小公子面前。 他面色慌乱的大声道:“这,这是找给小公子的零钱,竟然险些忘记给小公子找零,真是抱歉!还请客官见谅!” 言罢那手忙脚乱的店家突然一把抓起那白衣小公子的小手,便要将那一堆哗啦作响,稀稀拉拉的铜钱塞到那白嫩的掌心里。 绯世低头瞅了一眼那无以计数的铜钱,只觉一阵眼晕,她手腕一转,轻易的抽回了自己被绑架的小手。 她脚下错步,转瞬绕过了那貌似呆头呆脑的店家,朝身后摆了摆手,扬声道:“若是好吃,自会再来。那些零钱就留下,下次再过来,也省得带钱了。” 身后面色涨红的店家出神的望着飘远的那抹白色的背影,沾染着白面的双手紧紧攥着那堆零乱的铜钱,喃喃自语着,真是好一位风华绝世的小公子啊! 却是不知为何,他看着那抹小小的身影,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似乎甚是熟悉。 但那张小脸,又分明从未见过,陌生的很,那样一张脸,若当真在哪里见过,又怎么可能遗忘? 真是奇怪了…… 只是不知那小公子何时再来,也是,总得等用完了这些银钱,可不好白白占了人家的便宜不是…… “哎!我说,老板,老板,这包子还没好吗?还卖不卖了?!大伙儿都等不及了,你倒是麻利点儿啊……” “噢,哎!来了,这就来,大伙儿不用急,都有份儿……” 再看这边,绯世一手拎着那两纸袋肉包子,一手伸进去,摸了一个热气腾腾的大包子出来。 她看着手中白花花的大包子,鼻尖凑过去,轻轻嗅了嗅,黑亮的双眸中闪过一丝期待。 她伸舌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低头瞅了一眼空空如也的肚子,嘴巴大张,闪着银光的小白牙就要咬进那看起来汁多肥美的肉包子里头。 突然,眼观六路的绯世眼角不经意瞥到了与她擦肩而过的一大一小两人。 那一大一小两张脸上皆洋溢着暖暖的微笑,那笑脸融化在温暖的晨光里,朦朦胧胧,看不分明。 那小男孩儿一手举着一枚晶莹透亮的糖人,一手扯着身旁那大人的衣袖,兴高采烈的在半空比划着,就好像他手中高举着的,不是那枚即将融化的糖人,而是一柄光芒闪耀的宝剑。 绯世眼睑微垂,视线掠过那不知何时交握在一起,一大一小的两只手。 那两只手,看起来只是轻牵着,似乎一阵稍微猛烈的风,一个擦身而过的碰撞,就能让那两只相连的手瞬间断开,摇摆漂浮,再也寻不到彼此。 但,绯世知道,那一大一小,相牵的手,相依的身体,任凭狂风骤雨,人潮涌动,也一直紧靠,不曾分开,即使有过片刻的分离,也终将团聚,终知归处。 突然,嘴边香气弥漫的肉包子似乎一瞬失去了吸引力,绯世抿了抿干涩的双唇,随手将那到嘴的肉包子扔回热乎乎的纸袋儿里。 虽然不是第一次瞒着那人,偷走出来,虽然她也不认为自己有什么过错,但一直萦绕在心间的谜之不安,还是让她食欲全无,精神萎靡,怏怏不振。 忽然,神思不济的绯世耳边隐约传来了一阵“激情四射”,不拘一格的叫卖声。 她双眸微眯,美目流转,唇角微翘,脚步一转,晃悠着,提着那俩袋儿肉包子,不急不缓的朝着那个人群集聚的方向走去。 第36章 醉千坊 接上 醉千坊 酒香弥漫的的醉千坊前,一酒保打扮的少年立于店门前,面朝着聚集而来的人群,笑容满面,精神奕奕的高声道: “诸位风流倜傥的公子少爷,貌若琼花的姑娘小姐们,逢此良辰,左右闲来无事,且听在下唠叨几句。” “正所谓,人生得意须尽欢,今朝有酒今朝醉啊!” “小店近日新到陈年佳酿,欢迎各位老少闲来共饮,美酒琼浆,限时免费品尝,限量供应,先到先得。” “本店自今日起一连七日举办饮酒大赛,参与人数不限,日落为止,公平决胜,看诸位中哪位堪称千杯不醉的海量“酒王”。” “每日的大赛胜出者,即,酒王称号获得者,不仅当日的酒水钱分文不取,还可凭本店发放的独家贵宾券,无偿享受半月的美酒。” “如此开怀畅饮之良机,诸位不可错过啊!” 随着那酒保少年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激情演说”,跟随着大流聚集过来的围观群众越来越多,很快挤满了酒坊前的大道。 人群中很快响起了一片嗡嗡嗡的议论声。 众人抬头看着前方那热情高涨,唾沫横飞的酒保少年,伸手指着那少年头顶牌匾上那气势挥洒的几个大字——“醉千坊”,均指指点点,交头接耳的同身旁的群众说着什么…… “哎,你们都听见那酒保说的话了吗,若果真免费畅饮,还真是好事一桩啊!” “也是,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咱们进去试试,说不准还能捞着个酒王的美名,以后美酒免费喝到饱啊!” “这么一听,确实是是难得一遇的好事,不过,在下自知不胜酒力,怕是饮不了几杯就醉了,到时难免扫了诸位饮酒的雅兴,今日还是不去了,还请诸位尽兴。” “哦,是吗?那如此就不勉强了,你就在这儿瞧好吧,本公子这便去作这第一人,酒王算什么,本公子自小便是千杯不醉!” “啧啧,瞧瞧这些只会动嘴皮子的人,这么大的便宜不捡,还杵在这儿犹犹豫豫,不过,这酒还真不赖,本公子闻着早就馋了。” “哈哈,走,哥几个,咱们就进去参加那个什么比赛,若是真有所谓酒王,本公子倒要会会……” 一阵清风掠过,浮动在空气中的阵阵酒香撩拨着行人的鼻尖,使之不由得驻足观望,视线流连在那几个潇洒不羁的大字上…… 醉千坊啊…… 风香千里醉,酒色迷人眼…… 绯世脚尖轻点,毫无声息的跃上了酒坊对面的屋顶。 她垂眸扫过脚下越来越壮大的队伍,视线瞥过人群最前方那一脸灿笑,八面玲珑的少年,黑亮的双眸中闪过一丝笑意。 还不错嘛,懂得变通,倒是个做生意的料子…… 一阵风过,酒坊对面的屋顶上已空无一人…… 醉千坊后堂 昏暗的一角,隐约有人影晃动。 这时,从外间匆匆奔入一风风火火的少年,少年脚步生风,边走边大声道:“哎呀!水,水,再不喝水嗓子就要着火了,这活儿可真不好干,这一大清早,把小爷几年的话都说尽了!” 突然闯入的少年歪头瞅着角落里晃动的人影,摇头晃脑的叹息了一气,几步跨到一扇窗前,伸手拉开沉沉的布帘。 “哗啦”一声,有些刺眼的阳光照亮了昏暗的空间,连带着清晰了角落中静立的轮廓。 那哑着嗓子的少年大步走到桌前,拿起桌上的茶壶,视线扫过一旁精致小巧的茶杯,撇嘴摇了摇头。 少年神舌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直接举起那满溢的茶壶,仰起脑袋,大张着嘴,将冒水的壶嘴对准自己的嘴巴。 “咕噜咕噜” “咳,咳,咳咳……” 几口牛饮后,那咳喘不止的少年猛地扭头躲开源源冒水的茶壶,壶口洋洒出来的水浇湿了少年扭曲变形的脸。 “啪”一声,少年将手中的茶壶重重甩在那木桌上,面色发青的少年猛地扭头瞪向角落里事不关己的人影。 那胸膛起伏不定,气息不匀的少年几步窜到那一直在角落里面壁的人影面前,双手掰过那人的双肩,使劲儿摇晃着,边摇晃边咬牙哑声道: “我说,队长大人,你家茶壶是用来装酒的吗?!” “你明知我要喝水,方才为何不告诉我一声,那壶里装的是酒,就这么简单一句话,队长大人还真是金口难开啊!” “你听见了吧,托你的福,小爷这嗓子算是彻底废了,如此也好,倒也省得小爷再浪费口水了,乐得清闲。” “这身儿衣服,你们谁爱穿谁穿吧,以后迎来送往,陪笑陪聊的活儿,别再找小爷!” 言罢,那性子火爆的少年一把扯下了身上的那件酒保服,随手一抛,那褶皱不堪,满是污渍的衣服“恰好”轻飘飘的落在了身旁的另一少年头上…… 该头上罩着“脏衣服”的少年,正是一直隐在角落里,被那酒保少年唤作队长的那人。 只见一直静立在角落里,头顶蒙着酒保服的黑衣少年面无表情的走出来,一手拿下头顶挂着的衣服,侧头瞥了眼杵在一旁,黑着脸,气哼哼的酒保少年,冷冷道: “我们所有人的任务皆由老大统一分配,由不得任何人说不干就不干,任性妄为!” “这一点,当初招你进来之日,我就已言明,如今你若心存不满,是走是留,千火堂绝不强求,但,必须按规矩行事。” 言闭,那面色冷凝,浑身散发着冷气的黑衣少年手中攥着那件被抛弃的酒保服,转身一步一步,朝不远处的酒保少年走去。 不料,黑衣少年刚迈出一步,那酒保少年忽然一阵旋风般窜过来,动作迅猛的一把扯过黑衣少年手中的酒保服,紧紧抱在怀中,旋即小声咕哝着几步奔至长榻旁坐下。 坐在床榻边的酒保少年双臂收紧,死死搂着怀中那团“受尽折磨”的酒保服,似乎生怕被谁抢去一般。 他抬头瞅了瞅对面的黑衣少年,底气不足的垂头低声嘟囔道:“不就是开个玩笑嘛,何必那么认真?” 酒保少年很快抬起头,满脸灿笑的看着几步之外,眉头紧锁的黑衣少年,他眯眼咧嘴哈哈道: “队长,我方才是看你整日闷在这里,太无聊了,故意跟你闹着玩儿的,你看你,又当真了不是? “嘿嘿,我觉得,此等小事儿,队长就不必向老大报告了吧,老大平日那么忙,也省得他烦心。” 那酒保少年双眼眯起,看着对面黑衣少年松动的眉峰,唇角翘起,继续循循善诱,信誓旦旦道: “请队长大人放心,我定会认真完成好老大分下来的任务,绝对不会给你掉链子的,” “你听听,这声音,今日外边多热闹啊!咱们这生意当真是红火起来了!老大若是看见这景象,想必也很舒心吧……” “队长也不否认,这便是我对着那群人,费尽唇舌,游说了一早上,得来的成果吧?” “咱们是同一个队伍里的伙伴,所以,今日之事,就当作没发生过怎么样?队长大人也没什么意见吧?” 坐于床榻旁的酒保少年细细观察着对面的黑衣少年,虽然那张紧绷着的脸依旧没什么表情,但少年还是知道,此番游说又成功了! 那酒保少年一脸得色,很快恢复了一派悠闲,他抖着双腿,轻松自在的向后一靠,倚在了身后的长榻上。 第37章 吃个包子再说 接上 那酒保少年朝冷着脸,看过来的黑衣少年嘿嘿一笑,双手抱拳道: “队长大人息怒,请容在下在此小憩片刻,一刻钟便好。” “在下昨夜为了熟记老大书写的那页迎宾词,失眠半宿,今日又忙活了一早上,实在累极了。” “为了不影响稍后招待客人,队长还是先允我歇息片刻为好。” “噢,当然,队长可以在一旁计时监督,到点儿了顺便叫我一声啊。” 语闭,斜倚于榻上的酒保少年便慢悠悠的将怀中那团皱巴巴的酒保服摊开,盖在自己身上,哈气连天的翻身背对着地下站着的黑衣少年。 站于地上,呼呼散发着冷气,一言不发的黑衣少年眉头紧皱,墨色的双眸盯着那看似“无辜”的后背…… 黑衣少年侧头扫了一眼木桌上的“酒壶”,转身过去拿在手里,而后,抬脚向长榻上装睡的酒保少年走去。 那沉默不语的黑衣少年脚步停在床榻边,垂眸睨了一眼那看似均匀起伏的后背。 黑衣少年缓缓将手中的茶壶举至那颗舒适惬意的黑脑袋上方,壶口倾斜,正对着,眼看着壶中酒便要哗啦啦倾洒而下…… 突然,那一直窝在榻上装睡的酒保少年猛地翻身一跃而起,面色惊慌,手忙脚乱的滚到地上。 紧接着,一声惊恐至极的尖叫声惊得那黑衣少年指尖一颤,手中倾斜的茶壶一阵晃荡,霎时,酒花四溅…… “啊啊啊啊!!什么?!谁?!谁在那里?!” “啊啊啊啊!” 耳边持续的尖叫声让那黑衣少年无波无澜的黑眸中闪过几分不耐,他用力甩开紧紧缠着自己胳膊的双手,侧头斜视着那大张着,尖叫不停的嘴。 然后,那黑衣少年以闪电般的速度将那洒着酒的茶壶一把塞进了那尖叫着的“大嘴”里…… 很快,世界安静了…… “咳咳,咳,咳咳……” “你,你干什么啊!哎呀,咳,呛死我了。” 那酒保少年一把将嘴里的茶壶揪出,“啪”地一声甩在地上, 霎时,酒水四溅中,精致的纹花瓷器四分五裂,一阵呛鼻浓烈的酒香很快弥散在整个空间。 烈酒浓香,随风浮动,让人闻之不由得一阵头昏目眩,恍若未饮已醉…… 黑衣少年低头看着碎裂一地,看不出原样的茶壶,一向面无表情的脸上渐渐浮现显而易见的怒意,浓黑的双眸中涌起层层风暴。 惊魂未定,面色惶然的酒保少年突然缩了缩脖子,惊觉一股犀利的杀气正向自己袭来,他似有所觉的转头看着身旁的黑衣少年。 呃…… 这是,真生气了? 气成这样,好像还是第一次? 酒保少年一脸愕然的盯着那双怒意翻滚的黑眸,他眼角扫过一地的残渣碎屑,面上划过一抹了然。 就为了个茶壶?还是装过酒的茶壶,变脸成此般,至于吗? 酒保少年面色慌乱的紧盯着向自己走过来的黑衣少年,双手挡在自己面前,一脸焦急的解释道: “哎,队长,队长稍安勿躁,冷静啊!君子动口不动手,请先听我解释啊!” “是这样,我真不是,不是故意打坏你的茶壶,你也知道,我一向最怕鬼怪那些玩意儿,方才真的是,真是受了惊吓,一时失手了,才,” “千云,你别过来啊!你别急,你等着,我这就去,再买个一模一样的茶壶回来,行吗?” 一贯舌灿莲花,面不改色的小酒保看着那不发一言,步步逼近的黑衣少年…… 面色讪讪的小酒保步步后退,双手胡乱比划着,涨红着脸,张口结舌的连声解释着…… 突然,那小酒保四处飘荡的目光不经意扫过长榻上隐隐蠕动的绒毯,双眸摹得瞪大…… 他颤抖的眼角瞥过缓缓冒出绒毯的半颗黑脑袋…… “啊啊啊!有鬼啊!来人呢,快来啊!这里有鬼啊!!” “队长,你回头看一眼啊!你背后那榻上,真的有什么东西在动呢!啊!鬼来了!” 那小酒保面色惨白,手指颤颤巍巍,指着黑衣少年的背后,大张着嘴,哑着嗓子,惊天动地的尖叫声冲破了喉咙。 那步步逼近的黑衣少年却好像见怪不怪,无视了那震耳欲聋的尖叫声。 黑衣少年径直踱至那面色煞白的小酒保跟前,迅速出手,紧紧扼住了他的咽喉,阻断了那刺耳的大叫声。 黑衣少年冷冷的睨着面前的小酒保,一字一句道: “当初若不是看你孤苦无依,流落街头,你以为堂主愿意收留你这个满嘴谎话,毫无羞耻心,更不知感恩的江湖骗子吗?!” “堂主这几年待你如何,你自己心里有数,既然你已存了不敬之心,那背叛,也不过早晚的事,我不会让堂主等到那一日的,今日之事,就应今日了断!” 那宛如罗刹的黑衣少年垂眸漠然的看着眼前小酒保痛苦抽搐的脸,手上的力道越来越紧…… 那小酒保双手使劲儿拍打着掐着自己脖子的手,然,不论如何死命的锤打,奈何那只索命的铁壁依旧纹丝不动,毫不留情。 突然,因呼吸困难而一脸青紫的小酒保不知又看到了什么,猛地停下了双手拍打的动作,两条胳膊软绵绵的垂落于身侧。 他的双眼直愣愣的盯着黑衣少年身后的床榻,眸底闪过浓浓的惊艳之色。 那酒保大睁着双眼,眸光闪烁,出神的凝视着榻上的人,一瞬不瞬,似乎忘记了自己当前正于生死边缘无力挣扎。 半晌,他大张的嘴角流下了一串口水,而后,那横流的口水越来越汹涌,以势不可挡的劲头打湿了脚下的一片空地。 一手扼着那小酒保喉咙的黑衣少年皱眉瞥过那连串滴落的口水,墨色的双眸中闪过一丝忍耐之色。 黑衣少年脸色一沉,冷凝的双眸扫过那截脆弱的脖颈,正欲再加重手臂的力道,忽然,身后飘来了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 “少侠手下留情,这一大早就杀生,肝火有点儿过甚啊。” “少侠一定还没用早饭吧,来来,不如消消火,洗洗手,先吃个包子再说?” 闻声的黑衣少年下意识的松开了紧掐着小酒保脖子的手,他面色一紧,浓墨般的双眸中闪过一丝惊诧,迅速转身看向自己的背后。 “咳,咳,咳咳” 终于得以喘息的酒保少年双手捂着自己发红的脖子,低咳着,两只亮闪闪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榻上人。 只见一看起来年约7,8岁的男娃儿正懒洋洋的摊在榻上,那男娃儿一手托着小脑袋,一手拿着个咬过一口的大包子,津津有味,旁若无人的啃着。 一时之间,宽敞空落的后堂里飘荡着阵阵肉包子的香气。 那让人难以忽视的诱人香味儿飘来飘去,撩拨着路过的空腹人。 “咕噜” 一阵吞咽口水的声音吸引了榻上小人的注意。 只见那斜倚于榻上的小人拂开身上的绒毯,不紧不慢的直起身,盘着双腿坐于榻上。 那小人伸出一手探向背后,很快,摸出了两个白花花的肉包子。 然后,那小男娃儿背转于身后的手腕轻轻一转,手中的肉包子就不见了。 小人头也没抬,只顾一小口,一小口,细嚼慢咽着,看都没看自己随手投出去的大包子。 站在地上的黑衣少年与那小酒保似有所觉的抬头一看,只见两团白影以极快的速度呼呼飞来,就像两枚闪着银光的暗器,破空袭来。 立于地上的二人未及多想,迅速跃起,飞身接住了那两团香喷喷,软绵绵的东西…… 呃…… 轻飘飘旋身落于地上的二人愕然的盯着手中的大包子,抬头互相看了一眼,又默契的抬头齐齐朝着榻上若无其事的小男娃儿看过去。 不过,这小家伙这张脸还真是极品啊!漂亮的紧,无可挑剔…… 一不留神,只一眼,全部心神便被吸引过去了,无知无觉,无法自拔…… 就好像一不小心一脚踩进了猎人早就设下的陷阱,挣扎徒劳,越陷越深…… 怎么,如今这小孩儿都长得这么好看? 那小酒保愣愣的看着榻上的那张小脸,脑海中不由得晃过了另一张同样完美无暇的小脸。 他转头看向身旁没什么动静的黑衣少年,见那万年不变的冰块脸上表情几经变换,竟隐隐有冰川消融的迹象。 酒保少年的面上闪过一丝诧异,刚刚那是?不会是看错了吧? 眼前这位铁面无情,雷打不动的队长大人竟然对着老大以外的人,这副表情? 这是,心软了?妥协了?! 不是吧?为什么? 总不可能是,为“美色”所动吧?! 嗯,且不说那榻上之人年岁尚小,离谱的很,再说,那小家伙,一看分明就是男娃儿啊,这,性别,首先就被排除在外了呀! 唉,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啊…… 哦,说起来,这冷面队长方才因茶壶粉粹一事受了刺激,突然变脸变身,还想要动用私法,掐死自己…… 最后的紧要关头,好像也是那小男娃轻描儿淡写的一句话,就让这位收手了,自己也因此得救了。 如此说来…… 第38章 千火堂 接上 酒保少年低头瞅了瞅手中的肉包子,又抬头看了看榻上悠然自得的小人儿。 他咧嘴一笑,将手中的肉包子刁在嘴里,向前几步,拱手作揖含糊不清道: “在下千雷,多谢小公子方才相救之恩。” “小公子不仅救了在下一命,还如此慷慨的以美食相赠,小公子于在下,已是救命恩人。” “还未请教小公子高姓大名,日后千雷也好报公子此番相救之情。” 绯世抬眸看了一眼几步之外,俯首作揖,看似彬彬有礼的酒保少年。 她黑水晶般的双眸扫过少年嘴里塞着的大包子,瞥见那大开的嘴角不断流下的口水,皱眉嫌弃的移开目光。 榻上盘腿打坐的小人儿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淡淡道: “这位公子有话不妨把嘴里腾空了再说,方才所言,一句都不曾听清。” “我看公子甚是饥饿,一个包子也着实小气了些,这些,应该够了吧。” 言罢,坐于榻上的小人儿迅速伸手探向背后,拎出来一纸袋儿包子,手臂轻轻一扬,那袋儿沉甸甸的肉包子就飞到了几步之外那酒保少年怀中。 只见那一脸菜色,嘴里刁着个摇摇欲坠的大包子的酒保少年,抬头盯着横空飞来的纸袋儿,手忙脚乱的接住。 酒保少年一手抓着那袋包子,一手赶忙拿掉自己嘴里沾满口水的包子,向前跨了几步,靠近榻边,面色涨红地看着榻上之人,尴尬的张口欲言。 然而,还未等那尴尬的不知如何开口的酒保少年酝酿出什么,就被身后的黑衣少年扯着衣领,一路拖出了门外。 “嘭”地一声,醉千坊后堂的屋门紧紧关上了。 被拒之门外的酒保少年目瞪口呆的盯着面前紧闭的房门,眨了眨双眼,歪头思忖着…… 好一阵儿,那酒保少年好似恍然大悟般咧嘴窃笑了几声,原来如此…… 他踮脚贴近那厚实的木门,探头朝屋里张望了片刻,哼哼了几声,随即扯着嗓子大吼道: “队长,你不会是想勾结外人,背叛老大吧?!” “放心吧,是也无妨,队长暂且不提,我千雷定会帮恩人保密的!恩人请安心,今日之事,绝不外传。” “那就不打扰二位了,千雷先走一步。” “噢,差点忘了,里面的小公子,多谢了!这到手的包子,在下就不客气了。” “正好前堂的兄弟们忙活了一早上,想来定是又累又饿,嗯,这孙记的大肉包子,来得真是及时啊……” 门外絮絮叨叨的声音渐渐远去,空荡荡的屋内很快又恢复了安静。 “堂主,你受伤了?!” 原本一直静立于榻旁的黑衣少年忽然蹲身半跪于榻旁,墨色的双眸紧紧盯着榻上人的肿胀的小脚。 黑衣少年不假思索的伸出手指,刚欲碰触,又猛地退开,似乎生怕碰疼了那只小脚。 盘腿坐于榻上,闭目养神的绯世感觉围绕在身旁的气息逐渐不稳,紧紧定在脸上的视线也愈发难以忽视。 她缓缓睁开了双眼,侧头看了一眼半跪于榻旁,仰头注视着自己的黑衣少年,视线掠过少年紧锁的眉峰,暗沉的面色。 绯世眸底闪过一丝无奈,她淡淡道:“如你所见,不过是一点儿小伤,不痛不痒,不必挂心。” 然而身侧半跪的黑衣少年像是没听见似的,依旧低垂着头,目光黯淡的盯着榻上那只肿得像大包子的小脚。 绯世双眼微眯,侧眸看了一眼黑衣少年冷冰冰的侧脸,略微疑惑道:“千云,你是如何认出我的?” 半伏于榻上的黑衣少年闻言抬起头,深邃的双眸直视着眼前这张陌生的小脸,半晌,他唇边浮起一丝笑意,眸光轻闪了一下,低声道: “虽然这张脸的确毫无熟悉感,但,堂主的声音,还有,还有,气味,我自然不会认错。” 绯世闻言微愣,挑了一下眉,斜了一眼身侧吞吞吐吐的黑衣少年,目光掠过少年隐隐泛红的侧脸,双唇微动,皱眉淡淡道: “我自认声音已经变换,不会被旁人察知,至于气味,只消在衣物上撒些味道各异的香料便可遮盖,一般人皆难发现,你又是如何察觉?” 那黑衣少年闻言怔愣了一下,面露难色,两颊渐渐涨红,双眸闪烁不定的飘来飘去,榻上人一看过来,立马低头闷声不吭的沉默着…… 绯世垂眸看着面前这颗低垂着,半天没动静的脑袋,视线扫过那半边红透的侧脸,脸上划过几分不耐,她收回目光,皱了皱眉,嘴唇动了动,正打算说什么。 突然,面前那颗低垂的脑袋猛地抬起,只见那红着脸黑衣少年顶着一副慷慨赴死的神情,开始有了动作。 绯世见状面上闪过一丝疑惑,她垂眸看着面前神色怪异的黑衣少年。 只见那黑衣少年缓缓直起上半身,双臂撑在榻上人的两侧,他身体微微前倾,靠近榻上人的脸颊。 少年闭起双眼,仰头轻轻吸了一口气,而后,转动着脖颈,贴近榻上人的侧脸,鼻尖微微抽动着…… 那副模样,看起来好似某种犬系动物在通过轻嗅身体的气味,来辨识自己的主人。 但那种姿势,一眼看过去倒更像是某些登徒子,采花贼在闭着双目,一脸享受的,变换着角度,轻薄被自己圈在双臂中的娇小美人…… 绯世眼角抽搐的瞥着围着自己的脖子,不停转圈嗅来嗅去的黑衣少年,额头上滴下几滴冷汗…… 这是? 她轻咳了一声,果然,一直围着她打转的那颗黑脑袋摹地不动了…… 那黑衣少年缓缓睁开眼,浓黑的双眸中迷蒙之色尚未褪去,他呆呆的看着近在咫尺的小脸。 看着看着,少年半眯的双眼渐渐睁大,眸底迅速闪过一抹慌乱之色,他迅速直起身体,后退了几步,没再看一眼榻上之人,闷声不响的垂头站在一侧。 绯世侧头看着那似乎犯下什么大错般,不敢抬头的黑衣少年,黑亮的双眸中掠过一丝笑意。 她轻笑道:“看来你还是修行不到家呀,若是得靠这么近,才能辨别出气味,哪天身后再有人接近,可别敌友不分,无差别攻击啊。” 低垂着脑袋的黑衣少年闻言闷声道:“千云方才不知分寸,唐突了堂主,还请堂主勿怪,堂主的教诲,千云不敢望,日日勤加修炼,定不会让堂主失望。” 绯世听着那一板一眼,没有起伏的声音,摇头低叹了一声道: “罢了,我又没生气,不过,你今日能认出我,倒的确有些出乎意料,我这个样子,这里能认出我的,估计也就你一人,大多都像千雷那样,见了也不认得。” 绯世说着便自榻上起身,静候在一侧的黑衣少年见状忙走过去,伸手扶着她的手臂,俯身小心的注意着她脚下的情况,神色紧张,细心周到。 绯世任由那黑衣少年搀扶着,自然地将身体的重量倚过去,漫不经心的询问道:“千云,那日行动后续都处理好了吧,没什么意外情况吧?” 那黑衣少年闻声脚步一顿,面露迟疑地回道: “堂主,那日千雷他们几人下手有些重,那个纨绔子弟受伤有些重,听闻那个溺爱无度的右相大为恼怒,这几日已经派出不少人,严加排查,搜索“凶犯”的下落。” “还有,咱们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报告说,因为那日的殴打事件是在那个妓馆——燕春楼前发生,所以右相命人暂封了燕春楼。” “说是凶犯逃进了那妓馆里,一日不找出凶犯,便一日不开放燕春楼。” 绯世闻言面上闪过一丝意外,她歪头思量了片刻,转头看向身侧的黑衣少年,挑眉轻道: “你们揍的那人,哦,姓秦的那个,名字叫什么来着?我怎么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了?” 那黑衣少年闻声有些奇怪道:“行动前日关于那次目标的情况,堂主不是过目了吗?堂主一向过目不忘,记忆力远胜常人,怎么这回,” 没等那黑衣少年说完,就被身旁人不耐得打断了:“最近忙得很,可能是看了一眼,没留意吧,总之,这些目标的具体情况,你再跟我说说。” “是,堂主,那人名叫秦云洛,是东煌国右丞相秦苍业之子,我们还查到,这人还有一同父异母的妹妹,没记错的话,名字应该是秦云琦……” 那黑衣少年仔细回想着上次行动的一些情况,面色有些犹豫的低声道:“堂主,按照你的吩咐,每次行动之后,那些资料就全数销毁了,是以有些细节可能,” 黑衣少年正闷头说着,突然后知后觉的发现身旁人不知何时停下了脚步。 他低头瞄了一眼身侧的小人儿,见那人许久没有动静,面上的表情复杂难辨,震惊莫名中犹带几分悲伤难言…… 那黑衣少年半蹲下身体,浓黑的双眸担忧的看着那小男娃儿稍显苍白的脸,欲言又止地轻声询问道:“堂主,堂主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若是累了不如,” 未等那黑衣少年说完,就又一次被身旁人打断了:“有没有那人的画像?” 问话之人语气冰冷,连带着周身的气息也说不出的压抑沉闷。 半蹲着的黑衣少年闻言垂头低声道:“画像已经烧毁了,若是堂主想看,不如让千雾再画一幅。” “因为怕走漏消息,所以每次的目标画像皆是自己人绘制,千雾在作画方面比较擅长些,所以那些画像大多出自他之手。” 绯世闻言轻点了点头,沉声道:“那就让他再画一幅,记住,那兄妹二人的画像都要,此事无需让其他人知道,让千雾画完之后直接交给我,我看过后自会销毁。” 那黑衣少年闻言垂首应声道:“是,堂主,那我这就去叫千雾回来。” 话音未落,那黑衣少年便起身欲走,绯世见状,皱眉摆手道:“不急,先招待客人,顾好生意要紧,至于那画像,让他空闲时再画不迟。” 该来的终究会来,无所谓早晚…… 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声回荡在酒香缭绕的后堂内,徒增几分伤怀…… 第39章 人面桃花 燕春楼 “少爷,人都在这儿了。” 一虎背熊腰的壮汉垂首对躺椅上的少年低声道。 四肢摊开,平躺于软椅上,浑身上下缠满绷带的少年闻声动了动僵硬的身体,费力地抬起脑袋。 他伸出一只裹满绷带的手指,有气无力地指了指大开着的大门,声音沙哑不满断断续续道: “去,还不快去,把大门关上!把门外那些看热闹的闲人赶走,统统赶走!本少爷岂是这些贱民想看就看的!” 气势汹汹的言罢,少年抬起的手臂软绵绵的垂落于胸前,绷带遍布的胸膛急促的起伏着…… 紧接着,平躺着的少年似是突然难以呼吸般高仰起头,大张着嘴,双手紧紧按压着胸口,一连低咳了几声。 围在那少年身侧的几名仆从见状神色焦急的扑过去,犹犹豫豫地伸出手,却像是不敢碰触躺椅上的少年,皆是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围着那躺椅转来转去。 “少爷!少爷您怎么样?大夫交待过少爷伤重,不宜走动,老爷也特意嘱咐过,要少爷好好在府中养伤,少爷,要不,要不咱们回去吧?” 躺椅上的少年一阵咳喘过后,支起手臂,朝围在身侧的几人招了招手,那几名仆从见此忙围了过去,蹲身伏在躺椅旁。 “少爷,” 那几名看起来身强力壮的仆从刚一开口,话还没等说完,几张脸皆是一歪。 “啪”地几声轻响…… 那只裹着绷带的手挨个扇了过去,只是那软绵绵的手掌拍在那几张厚实的脸上,就像一只蚊子叮过,不痛不痒,没什么威慑力。 “少爷……” “闭嘴!本少爷今日是来办正事的,事情都办完了自然会回去,还轮不到你们这些下人多嘴!” “是,少爷,那,” 躺椅上的少年骂骂咧咧的,甩着自己方才打人耳光的那只手,斜眼瞪着那几张毫无反应的大脸,烦躁的低吼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本少爷抬上楼!” “是,少爷。” 那几名仆从闻言赶忙合力抬起那躺椅,小心翼翼地踩上楼梯,稳稳当当,基本没什么晃动的架着那躺椅,几人步伐稳健有力,一看便知皆是身具功夫之人。 很快,那把看起来舒适奢华的躺椅就平稳降落在了楼上。 一直仰面平躺的少年缓缓直起上身,少年一有动作,背后马上被塞进了一软垫,少年身体向后轻轻一靠,满意地呼出一口气。 接着,背靠着软垫的少年向身后挥了挥手,很快,一身材矮小,面容清秀的侍童快步走出来。 “少爷。” 那小侍童垂头低唤了一声。 “嗯,开始吧。” 躺椅上的少年扭头看了那侍童一眼,高声吩咐道。 倚坐于软椅上的少年低头俯视着楼下排排站,叽叽喳喳的姑娘们,暗沉的黑眸中闪过一丝轻蔑。 他费力地转动着脖子,来回扫视着楼下的人群,墨色的眼底渐渐涌起几分急切,似乎在寻找什么…… 另一边 右相府内 装饰气派低调,不显奢华的相府中,一穿着讲究,面带笑容的中年男子大步走出,男子边走边高声道: “真是稀客,秦某不知是景兄大驾光临,真是有失远迎啊!来,景兄快里面请,到府里坐。” “陛下前日刚赐了新茶,景兄赶得巧,不妨与秦某一同品茶,你我多日未见,也正好叙叙旧。” 满面笑容,热情相邀的中年男子拱手站在原地,等了半晌不见对面的人回应,他有些奇怪的抬头看过去。 却见对面一身绛紫色长袍的男子负手而立,面沉如水的看着自己,眉宇间隐露不满之色。 秦苍业面上闪过一丝诧异,没想到一向长袖善舞,面面俱到,对谁都笑眯眯的巨商景容海居然也有给人脸色看的一天。 而且,那张没有商量余地的臭脸,明显是摆给自己看的…… 秦苍业面色略微尴尬的放下手,走近一步,微笑着斟酌道:“不知秦某有何得罪之处,还请景兄明言。” “你我二人相交多年,虽不常见面,但生意上的往来不曾间断,秦某日后也免不了烦扰景兄,若果真有何不周之处,还请景兄勿怪。” 景容海看了一眼对面那张看似诚恳的脸,瞥见了那眼底的三分讨好,七分敷衍之色。 他皱眉冷哼了一声,似笑非笑道: “正如秦大人所言,在下与秦大人素有生意上的往来,既如此,那丞相大人不会不知那燕春楼本是在下名下的产业吧,丞相大人命人封了那燕春楼,这些时日,可着实让在下损失了不少。” “景某乃一介商人,经商之人,重利实乃生就本性,如今秦大人不打一声招呼就扰了在下的生意,断了在下的财路,实在令在下甚是困扰。” “近来在下忙于收拾那些烂摊子,已是焦头烂额,分身乏术,因此,先前秦大人所托之事,怕是有心无力了。” “在下今日来此,只为告知大人一声,在下小小商人,确实能力有限,今后丞相大人府上的茶,在下怕是喝不起了,还请秦大人另寻同饮之人吧。” 言罢,从始至终,一脸冷漠的景容海便转身大步离开。 刚走出几步,身后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追赶至景容海背后的秦苍业压低声音道: “景兄留步,你也知道秦某一向记性不好,竟忘了那燕春楼背后真正的主人。” “唉,此事说来,都是小儿不成器惹的祸,不提也罢。” “请景兄少安,此事秦某定会给景兄一个交代,绝不会让景兄白白蒙受损失,我这就派人将景兄的燕春楼解封,彻底开放,恢复如常。” “因此,先前相谈之事,还望景兄能放在心上。” “秦某以为,遍寻整个京城,不,遍寻我整个东煌国,秦某也再难找出景兄以上的行商之人,燕春楼一事,确实是误会,还望不要因此事,影响了你我今后的相交啊!” 一直背对着秦苍业的景容海缓缓转过身,看了一眼面前放低姿态,看似低声下气的人,墨色的双眸中快速划过一抹讥讽之色,转瞬即逝,无人察觉。 他面上笼罩的阴云很快散去,双手拱起,眉开眼笑道: “秦大人客气了,在下也是心系生意,一时情急,言语间难免冲撞了丞相大人,还请大人看在景某一介商人,见识浅薄,切勿心生芥蒂。” “至于先前答应大人之事,在下自然不敢忘,定当竭力办到,还请秦大人放心。” 秦苍业闻言紧皱的眉头瞬间舒展,朗声大笑连连道:“好,好,如此甚好,既然此间误会已经解除,景兄这回可不能再推托了,里面请,陛下御赐的新茶,景兄不会嫌弃吧?” 景容海闻言面上闪过一丝慌乱,忙垂首连声道:“丞相大人折煞在下了,能饮到陛下亲赐之茶,实乃在下的荣幸,又怎敢嫌弃?!秦大人莫要取笑在下了,在下胆子小,不禁吓。” 秦苍业闻言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又仰头大笑起来,他伸手用力拍着身侧人的肩膀,二人一前一后跨进了相府。 回到燕春楼这厢 立于少年身侧的小侍童双手持着一叠纸张,清了清嗓子。 小侍童歪头瞅了瞅楼下成群结队,花红柳绿的姑娘们,视线一接触那裸露在外的白花花的肌肤,又赶忙移开目光,面色泛红,垂头盯着手中的那几页纸,有些紧张的大声念道: “本,本少爷亲眼所见,那日偷走本少爷扇子的小贼逃窜进了这燕春楼。” “哼!若不是后来遭遇那些暴匪的突然袭击,本少爷早已将那无耻小贼亲手抓住,岂能让他从本少爷的眼皮子底下跑了?!” “你们快说,那小贼后来去哪儿了?是不是还藏在这楼里?!” “本少爷好心提醒你们一句,若不想这燕春楼从此关门大吉,关于那小贼的一切,你们最好从实招来!否则,本少爷明日便叫人彻底封了这楼!” “哦,对了,你们也不必担心日后的出路,本少爷瞧着,你们中间,倒还有些姿色上佳的,本少爷就发发善心,将你们送去军营如何?” “那里待遇不比这燕春楼差,而且还省得你们每日出去大街上拉客,日夜排着队等着你们的男人多得是。” “噢,本少爷还听说,军营里那些人都喜好直接粗暴的,难免不解风情,到时候,你们可要好好伺候了,万一惹恼了那些军爷,舞刀动剑的,可不好应付啊!” 那清瘦的小侍童闷头照着手中的纸,一气不歇的大声念着。 小侍童的声音平平缓缓,温和清脆,以致于那些分明是胁迫力十足的语句,被他念出来,却让人听着听着,就不由得发笑。 那张脸,那种声音,配着那些话,真的太不和谐了…… 楼下被迫站成几排的姑娘们听着那清清亮亮的声音,抬头瞧着那半边越来越红的脸蛋,皆甚觉有趣的出言调笑嬉闹起来。 浓妆艳抹,活色生香的姑娘们纷纷抬头朝那磕磕巴巴,面色涨红的小侍童抛着媚眼,掩唇娇声道: “哎呀!公子好狠的心!奴家不知哪里惹公子不高兴了,公子快别念了,不如下来,让奴家好生服侍一番,定能让公子回心转意!” 那清秀的小侍童闻言顿了一下,念着念着,手中的那几页纸突然就掉到了地上,他赶忙弯腰去捡,一阵手忙脚乱后,终于又将那一厚叠纸紧紧握在了手里。 小侍童抬眼偷偷瞄了一眼躺椅上的少年,瞥见那双怒气腾腾的黑眸,不由得缩了缩脖子,他抿了抿嘴唇,攥紧手中的纸张,正欲低头继续念,忽然,耳边传来一咬牙切齿的低吼声: “别念了!真是越念越不对味儿!要你这个书童何用!照着说都说不好!滚回去!看着就心烦!真是气死本少爷了!” 那小侍童闻言如蒙大赦般急匆匆奔下楼梯,双手胡乱挥舞着,左右躲避着围攻过来的姑娘们。 终于,被揪扯的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的小侍童狼狈的挤到了紧闭的大门前,他猛地向前一步,正要伸手拉开那扇沉重的木门。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杂乱急促的脚步声,听起来似乎人数不少,隐约还听见几人高声谈笑的声音。 站于门前的小侍童竖耳听着外边儿的动静,一手放在木门上,正犹豫着要不要来开门。 “嘭” 一声巨响过后,那两扇遮挡光亮的大门应声大开,随即前呼后拥着,冲进了不少人。 为首的是一紫袍少年,少年身着一件紫色祥云锦袍,腰间挂着一通体莹白的玉佩,行走间,腰侧光芒闪耀,一看就知那看似随意悬挂着的玉佩,绝非凡品。 少年的一头长发随意披散着,鬓间系着一金色的细绳,挽起了几缕碎发,整个人看起来透着一股随性不羁,慵懒散漫之态。 最令人移不开目光的便是那少年的面容。肤白似雪,月眉星目,眼角眉梢,脉脉含情。 那眼眉轻挑间,令人仿佛刹那间置身一片桃林,风过留香,桃花依旧。 十里花香百年醉,人面桃花几人闻…… 自那紫袍少年一迈步走进,燕春楼内众姑娘的眼睛就黏在了那少年身上,一直吵吵闹闹的楼内也安静了许多。 那紫袍少年正迈步走着,忽然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 他低头扫了一眼地上七零八落的纸页,抬起脚,视线掠过那几页密密麻麻的纸张,随即无所谓的移开目光,正打算迈步继续向前。 忽然,少年眼角不经意的一瞥,看见了横躺在门后,一脸鲜血,似乎不省人事那小侍童。 紫袍少年脚步一转,几步走近了地上一副“惨状”的小侍童,他垂眸扫过那张糊满血迹的脸,敛眸略一思忖,唇边很快浮起一抹笑意。 只是,少年闪烁的双目,翘起的唇角,美则美矣,却不知为何,看着总觉有些渗人,有些诡异,有些可怕…… “咦,景兄,地上这人不是那秦云洛的书童吗?怎么也搞成这副模样?” “唉,还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啊!丢脸都丢到这妓馆门口了。” “啧啧,你那日没看见当真可惜了,那姓秦的被一群半大的小屁孩儿揍得鼻青脸肿,哭爹喊娘的,哦,不过,估计等他回去后,他爹娘都不认得了,哈哈哈,哎呀,笑死小爷了……” 那哈哈大笑声还在持续…… 半晌,那紫袍少年身后探出一颗满面灿笑的脑袋,那颗黑乎乎的脑袋蹭着那紫袍少年的肩膀,不住地转来转去。 第40章 纨绔们都聚头了 艳阳高照,临近午时 燕春楼 接上 “啊!好疼呀!不会成瞎子了吧?景天辰,你还真下的去手!对兄弟也太狠了点儿吧!” 一直赖在那紫袍少年肩膀上蹭来蹭去的黑脑袋被那少年头也不回,干脆利落的一拳打飞了…… 跟在那紫袍少年身后探头探脑,落井下石的红袍少年被那记毫不留手的重拳正中门面…… 那红袍少年龇牙咧嘴,捂着眼睛,连声控诉着倒退了数步,结果脚下不知正巧又踩到什么东西,刺溜一打滑…… “咚”地一声闷响,那红衣少年一屁股摔坐在了地上。 “啊!嗯,疼死小爷了!真他娘的倒霉!小爷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滑倒!什么鬼东西?!” 那红袍少年一脸愤懑的坐于地上,低声絮叨着,骂骂咧咧。 他一手捂着半边脸,一手揉着被摔得失去知觉的屁股,低下头,凶神恶煞的瞪着脚下那令自己当众摔个底朝天的元凶——几张破纸! “什么玩意儿?哪个不长眼的将垃圾扔的满地都是?!这不是成心和小爷作对吗?!” 怒气冲冲的红袍少年伸手捡起散落于脚旁的一页纸,皱眉扫过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迹…… 片刻之后,上一刻还余怒未消的红衣少年突然又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双腿盘起,坐于地上的红袍少年一手拿着那页皱巴巴的破纸,一手嘭嘭捶着地面,弯下了腰,晃点着头狂笑不止…… 那副模样,好像是看到了什么天下第一好笑的笑话。 “啊呀!这还当真是可笑的很,哈哈哈,哎,天辰,义,你们快过来看看,这上面都写了些什么东西。” “那个秦大少,带人封了这燕春楼,摆这么大阵仗,小爷还当他是那日平白被揍,咽不下这口气,折腾着搜那些抢匪呢。” “呵,这搞了半天,那姓秦的,原来是找了个借口,带人堵在这儿,就为了追回他那把俗气到家的金扇子……” 那红袍少年抬头扫了一眼楼上一直保持沉默的某位伤残人士,眯着双目,故意大声道: “啧啧,说真的,那家伙也太窝囊了,都被揍成那副猪头样儿了,不想着报仇,反而是声势浩大,满城风雨地找那把拿不出手的破扇子,纨绔做到他这份儿上,也当真是没谁了。” 那红衣少年摇头晃脑的感叹着,慢悠悠的从地上爬起,拍了拍屁股,几步晃到了那紫袍少年跟前。 那红袍少年倾身靠近那紫袍少年耳侧,一阵嘀嘀咕咕的不知说了什么…… 而后,二人皆抬头看了一眼楼上不知为何,从他们进来起,就闭着双眼,靠着躺椅,貌似睡着的秦云洛。 片刻之后,二人皆若无其事的收回目光。 那紫袍少年伸手接过红炮少年手中的那页纸,垂眸大略扫了一眼,又随手抛向了身后。 这时,背后传来一少年略显焦急的声音:“喂,天辰哥,我都还没看呢,你怎么就扔了?” 话音未落,二人背后便几步奔出一青衣少年。 那少年看起来比这紫袍少年和与之并肩而立的红袍少年略小了几岁,看来至多不过12,13岁的模样。 那青衣少年伸手扯了扯那紫袍少年的衣袖,抬起头看着他,抿着嘴唇小声道:“天辰哥,要不咱们回去吧,我,我不喜欢呆在这里。” 少年的嗓音稍显稚嫩,清脆悦耳,两只圆溜溜,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紫袍少年的侧脸,白皙的脸颊上尽是期待的神色。 不远处抱团站着的那些燕春楼的姑娘们见此纷纷眼冒红心,口水横流,互相拉扯着,一小步,一小步,企图接近那分外养眼,闪闪发光的美少年三人组。 “呀!你们看,那个年纪小一些的青衣公子,当真可爱的紧啊!咯咯,瞧见没,他方才脸红了,定是害羞了!啊!真想扑过去,摸摸那红扑扑的脸蛋呢。” “哎!快看哪!他那样,好像是在向旁边那紫衣公子撒娇呢吧,呀!那模样,当真是惹人怜爱呢!怎么办,姐姐我快把持不住了啊啊啊!快,过来,投入姐姐的怀抱吧,别理那个冷冰冰的人啦……” “咦,方才没留意,此刻仔细一瞧,那个红衣公子,还有最先进来那紫衣男子,不正是前段时日常来咱楼上的那几位常客吗?是这梵京城大名远扬的纨绔四少里头的两位呀!” “嗯?是吗?我瞅瞅……” “哎呀!还真是!一段时日未见,方才一时间竟然没认出来呢,这几位再加上楼上发号施令的那位秦大少,哎哟!这京城的纨绔都在咱们这儿聚头了!” “唉,咱们没看出来也难怪,人家每回过来都单点楼上的雅座,哪里轮的着咱们上去伺候呀!我看,楼下的姑娘们没几个能认出来那几位的。” “呃,哎,姐妹们,你们瞧见了吗,那穿紫衣服的,还真是狠心呢,看也没看身旁那青衣公子一眼,直接就甩开了,就那样将人家抛在了身后……” “嗯,对了,说起来,那个穿紫衣服的,方才还一拳打飞了他身旁那红袍少年,瞅见没,那人脸上都发青了,肿了好大一块儿呢!” “唉,当真是可惜了那张美男脸哪!这三人中,明明那个紫衣是最好看的,那双眼睛,扫过来的时候,还真有那么一股引人沉醉的仙气呢,可再仔细看看那人,总觉得好似少了些什么,说不出来的不舒服……” “哎!姐妹们别发呆了!他朝这边走过来了,先散开啊……” 景天辰缓步踱至先前那些姑娘们站着的位置,负手而立,抬眸瞥了一眼楼上的人,薄唇微启淡淡道: “我不喜欢仰视别人,所以,是你下来,或是我上去,由你自己选择,后果自然也自行承担。” 紫衣少年的声音平平淡淡,没有起伏,似乎听不出什么情绪。 然,话音方落,却让听着的众人不由得皆绷紧身体,面露一丝惧色。 楼上靠着软椅,紧闭双目的秦云洛缓缓睁开了双眼,他低头看着下方那张波澜不惊,不容置疑的脸,又转头扫视了一圈楼下的情形。 片刻之后,躺椅上的少年垂头长叹了一声,那清晰可闻的叹息声飘荡在诺大的燕春楼内,令忽然听闻的众人皆是一阵意外加疑惑。 秦云洛向身后挥了挥手,很快,那几名形影不离的仆从就走上前架起了那张躺椅,动作熟练的一步一步将那躺椅连同其上的少年搬回了楼下。 “这样总行了吧,满意了吗?景大公子!” 秦云洛眉头夹得死紧,幽暗的黑眸中压抑着层层怒火,绷着脸,抿着唇,咬牙低声道。 景天辰转身看着躺椅上从头到脚缠满绷带的人,轻描淡写的缓缓道:“如今你躺着,我站着,秦大少爷觉得,这样,行吗?可还满意?” 依旧是漫不经心,毫不在意的语气,但,那飘忽的声音每每一入耳,还是让人下意识的一阵心慌,不由得全身进入戒备状态。 就像是暗夜中匍匐的动物,一瞬感知到了身后猎人逼近的危险气味…… 第41章 醒梦 醉千坊后堂 一张堆满账本的书案后,正埋头伏着一颗凌乱似鸟窝的小脑袋,那仿佛长满杂草的小脑袋不时地仰起,垂下,一晃一点,再如此反复地一晃一点…… 终于,在重复了数次之后,“咚”地一声闷响…… 那颗乱蓬蓬的小脑袋直直的砸进了那堆乱飞的账本中,然后,歪了一下,不动了…… 很快,案后响起了一阵微不可闻的呼噜声。 一阵清风掠过,卷起几张墨迹未干的纸页,纷飞着,飘来飘去,最终轻轻的落在了那颗呼噜作响的小脑袋上,遮住了那半边熟睡的小脸…… 绯世又做梦了。 自从那人不在了之后,她就很少做梦了。 其实,每个难眠的夜晚,绯世曾不止一次的想过,她想做一场关于那人的梦。 脱离现实的黄粱美梦也好,半夜惊醒的凶灵噩梦也罢,只要,梦里有他就好。 绯世本以为,哭过之后,那人就淹没在平淡如水的日子里,渐渐遗忘,渐渐陌生。 然而,如今七年已过,她还是想着,若是哪次梦里有他,那也挺好。 或许,是那场鲜血淋漓的离别太过惨烈,太过突然。 那张疤痕密布,丑陋不堪,鲜血埋葬的脸深深刻进了她的眼睛里。 所以,很奇怪的,绯世自己也说不清缘由,那短暂相处的日子,竟让她觉得意外的怀念。 那个不甚亲近的人,竟也让她觉得意外的温暖,浅浅的留恋,淡淡的不舍。 那人死了,明明在眼前发生,却总觉那么不真实,好像只是一个梦,一个醒不来的噩梦。 所以,后来,绯世总想着,那人或许还在,还整日跟在另一人的背后,不厌其烦地叫着师父,师父…… 尽管,她从未听到另一人的回应,但,她知道,那样叫着的时候,那人的心底,是欢喜无限的…… 这次的梦中,绯世终于如愿以偿的看到了那人。 在梦里,那人背着她漫山遍野的乱窜,用尽了十八般武艺,好不容易逮到了一只壮硕如牛的大鸡。 那人将那只扑腾怪叫的大鸡一把甩到了背上,结果可想而知,趴在那人背上的绯世被那只锋利如剑的鸟嘴一通乱啄。 最后,被五花大绑在背上,可怜兮兮的绯世眼睁睁的看着那只血淋淋的大嘴向她的眼睛啄过来…… 大惊失色的绯世慌忙转头,用双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脸…… 许久不见动静的绯世感觉似乎有什么湿热的东西一滴一滴,滴到了自己的手背上。 她慢慢睁开紧闭的双眼,从指缝中瞄着外面的情形。 却见那怪鸟早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张血肉模糊的脸,突然出现在眼前,一双血红的眼睛在绝望中凝视着自己…… 突然,绯世恍然觉得指尖一凉,似乎有什么冰冷黏腻的东西缠上了自己的手指。 她猛地低头看过去,那是一截断掉的手指,流着血的断指紧紧地缠绕着自己的小拇指。 紧接着,耳边隐约传入了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 “绯世,拉过钩了,一百年,不许变,你答应过,我不在后,要一直守在他身边的,为什么,为什么,又一次撇下他离开了,你都忘了吗?” “哎,队长,老大好像睡着了,要叫醒吗?” 一前一后迈进后堂的二人看了看伏在案后,似乎陷入沉睡的小人儿,二人抬头对视了一眼,皆在对方的眼底看到了不同程度的惊讶之色。 走进来的二人皆是一身黑衣,他们轻手轻脚的靠近了那堆放的乱七八糟的书案,探头察看了一番那颗埋在书卷里的小脑袋。 其中一身材略为矮瘦的黑衣少年伸手轻轻的拿开了盖在那颗小脑袋上的纸页,意外地看到了一张被梦魇缠住的小脸。 “哎!队长!快过来,快看呀,老大好像不舒服,看起来就像,哦,对了,肯定是做什么噩梦了!” 静静站在书案另一侧,身材高挑的黑衣少年闻言几步跨过来,他俯下身,低头看着那张微微抽搐的小脸,眉头很快紧皱。 黑衣少年伸出手,就要碰到那张痛苦呻吟的小脸,却又似被烫到了一般,猛地缩了回来。 少年握紧拳头,垂下头,面上尽是担心焦急与几分犹豫不决。 “哎呀!千云,你还愣着做什么,快叫醒老大啊!推一把就行了,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话音未落,那个矮瘦的黑衣少年就上前,猛地一下,用肩膀撞开了垂着头不动的千云,毫不犹豫地用力拍了拍那张苍白的小脸。 那矮小的黑衣少年边拍着,边弯腰在那颗小脑袋旁边大声喊道:“老大,老大别睡了,快起来啊!老大,你,” 那少年话刚说一半,就被身后骤然袭来的一股大力,扯着后领一把扔到了门外,后仰着摔在了地上…… 愤愤不平的矮瘦少年霍一下自地面跳起,伸手指着突然对自己出手的人,正欲张口, 就见那一身黑衣的高挑少年摹的转头瞪视着自己,那仿佛下一刻就将他吞噬的眼神看起来甚是可怕…… 这是怎么了?为何那么生气? 不过,还真没见过他这个样子,太吓人了!! “呃,千云,哦,不对,是队长大人,队长大人不要动气嘛,我只是想快点儿叫醒老大,我以前也作过噩梦,知道那滋味儿不好受,所以,” 那一脸惊吓的矮瘦少年颤抖着缩回了手指,捂着嘴,垂着头,不敢看那双可怕的黑眸。 “千雾,这是最后一次,若是下次再看到你对堂主不敬,就不必再留在千火堂了。” “是,千雾知道了,以后决不再犯,队长先消消气……” “千云,千雾,你们都在这儿做什么?前堂的客人都招待好了?” 忽然飘入耳际的声音让互视着的二人一瞬移开目光,他们一齐转头看向书案后的人,异口同声道:“堂主老大,您醒了?” 绯世摇了摇沉闷的脑袋,抬手摁了摁眉心,撩起眼皮扫了一眼神色各异的二人,有些疲倦的淡淡道:“嗯,刚醒,你们一起过来,有事?” 那身材略显瘦小的黑衣少年一听,似是想起来什么,撂下一句:“老大稍等,”,便几步冲出门外,弯腰在地上拾起了什么东西,又一阵旋风般窜进来。 他将手里捧着的纸筒递至绯世面前,双目神采奕奕,一脸邀功的高声道:“老大,您要的画像千雾都画好了,前后用时不到一个时辰,您快过目一下,看看怎么样?” 第42章 一张画像 醉千坊后堂 “这就是那人的画像?” 绯世眼角抽搐的看着手中的画像,面色越来越黑。 她指尖收紧,将手中那幅印着几个脏脚印的画像随意的抛在一旁。 绯世侧头斜睨着一脸期待的人,幽幽道:“千雾,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半蹲在书案旁的矮瘦少年一听,忙抬起头,双手交叉比划着,一脸惶恐的大声道: “老大,老大这话从何说起?千雾怎么敢跟老大开玩笑?!” 少年说着便腾一下直起身,昂起头,伸手用力拍了一下书案,豪气冲天的高声道: “只要是为了老大,为了咱千火堂,我千雾即便是赴汤蹈火,粉身碎骨也绝无二话!” “凡是老大交办下来的任务,不管是杀人放火还是弹琴画像,千雾都坚决执行到底!” 绯世侧眸瞅了一眼那发着豪言壮语的少年,不知是不是错觉,那拍案奋起的矮瘦少年看起来似乎瞬间变得高大威猛起来…… 绯世平静的黑眸中闪过一丝无奈,她摇了摇头,很快收回目光,却在不经意间,眼角的余光又扫到了那幅摊在书案上的画像…… 绯世额头上流下一滴冷汗,嘴角微微抖动着,面色僵硬的转移了视线。 她自书案前匆匆起身,抬脚就走,似乎那桌案上放着什么令她难以忍受的东西。 然而,那一脸疲惫的小人儿刚迈出一步,就被身后同时响起的两道交叠的声音阻住了脚步。 一高一低,一急一缓的两道声音交杂碰撞在一起,除了说话之人,估计无人能听懂那声音所传达的内容。 呃…… 意外撞声的二人同时扭过头,心思各异的面面相觑着…… 忽然,那身形稍显矮瘦的少年率先转移目光,电光石火的冲到那书案前,一把抓起那幅脏兮兮的画像,几步奔至那小人儿面前。 “哗啦”一声。 那幅巨型人物像就毫无保留的展露在绯世眼前。 !!! …… 绯世半眯着的双眼一瞬睁大,眼前放大数倍的“绝世裸男”像,让她发胀的胃里一阵翻涌,她忙伸手紧紧捂住小嘴…… 呃,这波视觉冲击来得有点儿悬,害得她一贯竖立的英明形象险些尽毁…… 唉,有点儿难受,果然是肉包子吃太多了吗…… “嘿嘿,怎么样?老大,这下能看清楚了吧?如何?画得还不错吧?” “老大方才都没展开来仔细看,唉,这看画和看人同样,得慢慢来,急不得的。” “嗯……那话怎么说来着?哦,对了,简直是栩栩如生啊!这人都画活了!哎呀,老大那日你是没在现场,没瞧见那人那样儿,” “哎?怎么忘了,队长不是还在嘛,快,队长,别愣在那儿了,你也过来看看,是不是画得很像?” 窜到绯世面前的那矮小少年两手抖动着那幅展开的画像,不住地在绯世眼前晃来晃去,一脸得意,滔滔不绝的炫耀着…… 面露不满,皱眉走近的黑衣少年低头看了一眼那画像,而后,整个人瞬间呆住…… 半晌,从呆愣中醒神的黑衣少年猛地转头瞪向还处在自满状态中的小矮个儿,他咬牙低斥道:“千雾!你!你竟拿这种脏东西给堂主看!你!” 被气得不知该说什么的黑衣少年“扑通”一声跪在那小人儿脚下,握紧双拳,低垂着头,一字一句沉声道: “请堂主责罚!都是属下办事不力,管教不严,才让此等肮脏之物污了堂主的眼睛,属下甘愿领受任何惩罚!还请堂主勿要动气。” “哎?队长,你这是为何?还有,你说清楚,我这画怎么就成了脏物了?这人还不是你让我画的吗?” 愣在一旁,一脸懵逼的千雾抬头瞄了一眼绯世愈发难看的脸色,又转头看了看脑袋磕地,不肯起来的千云。 呃…… 这空气为何突然变得这么沉重,这么紧张? …… 终于后知后绝的感到了一丝危机的千雾慌忙将那幅巨像卷起,藏在背后,接着,也跟着扑通一声跪下了。 他抬起头,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然而,视线一触到上方那双冷凝的黑眸,又马上垂下了头,两只大眼珠不安的四处乱窜着。 不知过了多久,四肢僵硬的千雾听到头顶上方飘下一个冷清淡漠的声音:“都起来吧,你们不嫌浪费时间,我还嫌看着碍眼,又挡路。” “记住,做好你们该做的事,若是再把精力花费在这些无用之事上,就不必再回来见我了。” “是,堂主,千云千雾谨记,决不再犯。” 绯世再也没看地上的二人,抬脚绕过,不紧不慢的向门口走去。 她一脚刚跨出门外,忽然院落里刮起一阵强风,眼前一晃,一个白色的身影便出现在面前。 随之,耳边便传入了一个清风朗月般的声音:“堂主,千风来迟,让堂主久等了。” 绯世一直皱起的眉头缓缓舒展,面上笼罩的黑云也渐渐散去。 她抬眸看了一眼面前斯文儒雅的白衣少年,听着传入耳边的那和风细雨般的声音,唇边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浅笑。 那白衣少年走近几步,俯身半伏着,垂首低声道:“堂主,都打探清楚了,燕春楼已于今日午时解除封禁,照常开门迎客。” “果然如堂主所料,那燕春楼背后之人财势极大,是富甲一方的巨贾,此人名为景容海,有一独子名景天辰,据属下调查,此人背景不简单,而且似有官家牵扯其中。” “属下早间潜进去的时候,正巧看见那富商之子景天辰,右相之子秦云洛,唐家小公子唐义,还有李家大公子李子溪,几人都出现在了燕春楼。” “这几人都是梵京城出了名的纨绔子弟,不知这些世家贵公子们此番齐聚燕春楼,究竟有何图谋?” “堂主,这些都只是初步调查所得,其中尚有诸多细节不明,是否等属下再去探查周详些再作打算?” 绯世垂眸看了一眼伏于脚下之人,淡淡道:“现在有这些就足够了,你且再去仔细调查清楚那几人的身家背景,记住,谨慎行事,若有不便深入的就速速撤回,不可被人察知。” “余下之事,我自有安排。” 语闭,绯世便迈步离开。 刚走出几步,毫不意外的,背后便传来几人急促的脚步声…… 第43章 都有正经事儿 燕春楼 “景天辰!你!你还想怎样?!你如此这般三番五次和本少爷作对,究竟是为何?” “本少爷今日来此,是有正经事儿要办,没空应付你,你若知趣,最好乖乖排在本少爷后面,等本少爷的事情办完了,自会离开。” “哼!不管怎样,本少爷劝你一句,不要太得寸进尺了!” “说到底,你也不过是低贱的商人之子,你那爹,本少爷尚且不放在眼里,难道今日还会怕你不成?!” “咳咳,咳,咳咳咳……” 秦云洛撑起脑袋,斜着眼睛,气喘吁吁的吼完,刚躺回软椅上,便止不住地一连咳嗽了几声。 站在躺椅一旁的那几个仆从见此,纷纷一脸焦急的围过来,忍不住小声道: “少爷,少爷您没事吧?大夫交待过,不可动气啊!当心身上的伤啊!” “大少爷,要不,咱今日还是先回府养伤吧,少爷若是想来这儿,等养好伤了再来也不迟啊,大少爷,老爷,” 半躺半靠着,一身伤残的秦家大少爷秦云洛听见那几个仆从的话,转头怒气冲冲的打断,低斥道: “你们都给本少爷住嘴!不争气的东西!你们说说,要你们跟来究竟有何用?!嗯?!” “你们不是想回去吗,好啊,滚啊!都给我滚!” 那几个仆从一看少爷动怒了,连忙扑通扑通接连跪下,战战兢兢的垂着头,闭紧嘴巴,不敢再发出丝毫声响。 “啧!秦云洛,你低头瞧瞧你自己,怎么才几日不见就沦落成废人了?才说几句话就喘成这样,唉,你这样儿,都让小爷看不下去了!” 一直与那紫袍少年并肩而立的红袍少年几步踱至了那躺椅旁,他低头瞅着躺椅上半死不活的人,似闲谈般继续慢悠悠道: “呵,秦大少,不妨听小爷一句,与其瘫在这儿丢人现眼,让姑娘们看了笑话。” “不如尽早让你嘴里这些不争气的东西,抬着你回家好好养病吧。” “你看,你躺在这儿,又碍眼还挡道,大家来此本就是为寻欢作乐,你如今此般模样,动一下就要喘半天,也着实太不济了” “万一这过程中有个三长两短,你牡丹花下折了腰倒也无妨,总不好白白祸害了人姑娘不是?” “你说是不是?天辰。” 红袍少年侧身轻轻撞了一下那紫袍少年的肩膀,一脸调笑着,阴阳怪气道。 秦云洛一脸忍无可忍的挣扎着直起身,一手抓向那红衣少年,咬牙低吼道: “李子溪!闭上你的臭嘴!趁人之危,逞几句口舌之快,算什么本事!有种,你等本少爷伤好了,咱们再比过!” 那红衣少年毫不费力的闪身避开那只绷带缠裹的手,一脸无所谓的摇了摇头,嗤笑道: “呵,就你?和你比过?小爷若有那个闲心还不如坐下来,多喝几杯花酒,多抱几个美人呢。” 红袍少年侧头看着身旁的紫衣少年,百无聊赖,懒懒道:“天辰,不行了,忍不了了,再跟这姓秦的罗嗦几句,小爷这午饭都要吐出来了。” 他伸手拍了一把那紫衣少年的肩膀,面色有些不耐,低声催促道: “天辰,别管这废物了,你今日来此,不是有正经事儿吗?赶紧办你的正经事儿。” “办完后,咱们也好“正经地”好好快活一番,既来之,则尽兴嘛……” 景天辰闻言皱了皱眉,微微侧身,避开了靠过来的红衣少年。 他垂眸瞥了一眼躺椅上面目全非的人,星夜般的眼眸中迅速闪过一丝疑惑。 景天辰也不知是何缘由,他每次一看见这个秦云洛,心底就没来由的涌上一股厌恶和愤怒。 那种感觉,甚至可以说是痛恨,就好似那人曾将自己视若珍宝的某物夺走了那般。 但,被夺走的究竟是何物,他却无从忆起,亦无法追寻,徒然空虚,徒然怅惘…… 另一边 醉千坊 绯世刚迈出几步,身后就接连响起几人追赶而来的急促脚步声。 背后同时响起的声音又毫不意外的重合在了一起。 “堂主老大,等等……” 绯世放下了抬起的脚,没有回头。 几人见状忙疾速奔过来,绕至前方,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又互相点了点头。 那温文俊雅的白衣少年先出声,他面色严肃,郑重沉声道: “堂主,请堂主此次带上千风,堂主一人再去那种地方,千风实在不能安心!” 绯世抬眸看了一眼一脸坚持的白衣少年,没有言语。 她又将视线转到一旁的黑衣少年身上,那黑衣少年见状马上心领神会,他动了动嘴唇,似是有些欲言又止。 千云看了看对面那张小脸上渐渐不耐的神色,脚步迟疑,俯身弯腰缓缓靠近绯世的耳侧,压低声音道:“堂主,你的脸……” 千云没有再说下去,他稍微退开些,认真地看着那张毫无表情的侧脸。 他伸手自怀中摸索了一阵,片刻之后,拿出一面精致小巧的铜镜,面色微红,迅速塞进了绯世的小手里。 绯世双眼轻眨,略微疑惑的看着黑衣少年这一连串反常的举动。 她拿起手里的那面铜镜,随意的照了照…… 很快,不经意流转的视线摹地顿住…… 原来如此,这半边脸,应该是刚刚趴在书案上睡觉的时候压到了…… 看来,这面具还真得好好改良一番啊。 绯世脚下一点,转眼便消失在院中。 留在原地的三人视线紧追着那抹急速飘进屋里的身影,皆阵阵出神的感叹着。 堂主虽然人小,但那身功夫当真是多少大人也难以比肩的,那轻功,当真俊的很哪…… 一路顺风飘回里屋的绯世站定后,伸手探向袖中,取出了一绿油油的小瓶。 她将小瓶拿至鼻尖轻嗅了一下,而后十指翻飞,动作娴熟的在脸上鼓弄了一阵儿,又拿起铜镜比照了一番,最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哎,风云两大队长,你们说,堂主方才那么匆忙闪去里边儿,是做什么去了?咱们要不要跟进去看看?” 千雾话音刚落,只觉眼前一闪,他不由得双眼眯起,片刻后,眼睛越瞪越大,一脸讨好的倒退了几步,结结巴巴大声道: “呀!堂主您这就回来了!这往返速度之快,当真是无人能及啊!不愧是咱们,” 千雾正摇头晃脑,绞尽脑汁的打算再说些奉承之词,就被身旁千风和千云可怕的眼神吓得“失语”了。 千雾突然想起来什么,赶忙拿出一直悄悄藏于背后的那幅画像,义正词严道: “堂主请看好,千雾知错了,这就将此画就地焚毁!” “还请堂主允许千雾将功补过,这回去那燕春楼也带上千雾,千雾定能派上用处的!” 言罢,他便自怀中掏出一火折子。 “哗”的一束光亮,烟雾缭绕中,那画像一端便很快烧起来。 绯世侧眸扫了一眼那幅燃烧的画像,衣袖轻扬,很快,那画像尾部的火苗便无声的熄灭,只余缕缕刺鼻的烟尘,也很快消散在清风中…… “堂主?” 千雾双手举着那半卷烟熏火燎的画像,一脸不解的看着面前一脸淡漠的小人儿。 堂主不是嫌这画像“脏”吗?再说看过之后,一向都如此销毁的啊!那方才又为何出手阻止他? 一直静立于一旁的千云和千风对视了一眼,扭头看了看那幅残画,又转头看了看绯世,面上也皆流露出几分意外之色。 绯世将几人的神色尽收眼底,眼角扫过那幅落灰的画像,若有似无的低叹了一声,似自语般呢喃道:“留着吧,既然人注定留不住,那么画,就留下吧……” “堂主,” 千云几人见绯世难得落寞的神色,纷纷上前欲言,又见那张小脸上生人勿近的冷漠,皆止住了脚步,停在了几步之外。 绯世侧目看了几人一眼,神色如常的淡淡道:“我去那儿,是有正事儿,你们若想跟,就跟吧。” 千云几人闻言皆面露喜色,眼中皆是难掩的激动之色。 燕春楼 景天辰将视线从躺椅上的人身上收回,转身扫了一眼另一侧聚集扎堆的姑娘们,扬声道: “你们还楞在那里做什么,不打算收拾一番开张迎客吗?” “燕春楼何时养了这么多闲人?看来,是该好好整顿整顿了。” 那些姑娘们闻言先是愣了半晌,接着人群里便爆发出一浪高过一浪的议论声,其中还夹杂着不加掩饰的大笑声。 就在此时,楼上匆匆走下一看起来年约三十的女子。 步履匆忙的女子着一身杏黄色长裙,妆容素淡,端丽大方。 女子虽不再年轻,但眉目间风韵犹存,不难看出当时的倾城之貌。 自那女子一出现,一直吵吵嚷嚷,犹如市井的楼下很快便安静了下来。 那些扎堆闲聊的姑娘们也陆续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各个皆整理妆容,收起了一贯的嬉笑弄姿之态。 那黄衫女子快步踱至景天辰面前,欠身一拜,毕恭毕敬,语含歉意轻声道: “倩娘不知少东家到访,姑娘们见识少,也未能识得少东家,多有失礼之处,还请少东家勿要怪罪。” 景天辰侧目瞥了一眼面前的女子,很快移开目光。淡淡道: “我要看看近半年的账目,去准备吧。” 那黄衫女子闻言点头应道:“是,少东家,倩娘这就去准备。” 那女子转身向不远处轻唤道:“蓝桑。” 第44章 纨绔之争 醉千坊 “哎呀,队长,你老拽着我做什么?咱得赶紧跟上啊,万一呆会儿老大反悔了,咱可就又错过这大好机会了!” 千雾絮叨着转回头。 咦?老大呢?方才明明还走在前面的,怎么一回头的功夫就不见人影了? 啊! 莫非是老大后悔答应带上他们了,所以,趁他回头的间隙,干脆把他们都甩下了?! 千雾一脸真相的拍了拍双手,大声向身后二人喊道: “唉,二位对长,都怪你们磨磨蹭蹭的,看看,现在可好了,一眨眼,老大他又把咱甩下,独自逍遥快活去了!” 千雾一脸不满,念念有词的转过身,瞅着千云和千风的后背。 心下奇怪这俩人怎么都没反应?没听见他方才的话? 再说,这好好的走着路,这俩人没事儿背转过去干嘛? 千雾几步跨过,绕到二人前面,张嘴正欲说话,却一眼瞧见站在对面的人…… 什么?他何时跑到后面去了?不是一直走在他们前头吗? 这下完了!那他方才那些话,老大肯定都听见了! 千雾内心崩塌,泪流满面的瞅着一本正经的千云和千风,心想着,你们倒好,都走在一条道上,怎么也不提醒一下啊! 千雾缩头缩脑的闪到了千云,千风二人的背后,一脸后怕的偷偷瞄着对面云淡风轻,看都没看他一眼的小人儿。 绯世上下扫视着千云和千风,有些嫌弃道:“你们就打算这样去?” 千云几人有些不明白的互相看着,又一脸疑惑的转向绯世。 唉…… 绯世瞅了一眼不明所以,满头问号的几人,耐心补充道: “你们若非要跟着去,我建议你们还是先回屋去,各自换衣整理一番,你们现在这身打扮,去那里,不合适。” 她顿了一下又悠悠道: “不过,我时间有限,比较着急,有些事情需要尽快确认,所以,就不等你们,先走了。” 绯世走近几步,扬起脑袋瞅着几人,唇角翘起,眉眼带笑道: “你们都已成年,想去那燕春楼也不是不能理解,记得要把握好尺度,不要影响了明日做事就好。” “如今你们也都是大孩子了,都能找着回家的路。我就不多操心了。” 绯世晃悠着那颗小脑袋,一手托着下巴,言语间不乏感慨意味。 她停顿了一下,又接着道: “和从前同样,我不会限制你们的自由,想去哪里,做什么,我都不会过问,只要该做的事情都做好了,其他的都好说。” 言罢,绯世扫了一眼神色怪异的几人,眸中划过一抹笑意,趁着几人还在发呆,她脚下轻点,乘风去了…… 又一次被留在原地的千云几人半晌方回过神,几人皆面色古怪,欲言又止,几张脸看起来都憋屈的很。 千雾走过来,伸手扯了扯还在发愣的千云和千风,有些幸灾乐祸嬉笑道: “这可如何是好?二位队长大人,你们的那些心思早都被老大看破了,如今老大都飞走了,在我面前,二位就不必再装了吧,依我看,” 嬉皮笑脸,阴阳怪气的千雾动着嘴皮子,还没等再说出什么,就被俩记“铁砂掌”拍飞了。 啊…… 你们好无情啊!咱们不是同一队伍里头的好伙伴吗? 千雾边飞边吼叫着…… 千风抬头看了一眼千云愈发难看隐忍的脸色,垂头无奈道: “唉,堂主定是故意的,看来堂主的确是不想让我们跟着,这燕春楼里头不知究竟有何猫腻?” 千云眉头紧锁,面色一肃沉声道:“堂主近来如此关注那燕春楼,其中必有缘由,看来这燕春楼,是非去不可了!” 燕春楼 “少东家,都准备好了,还请随蓝桑移步楼上。” 女子一袭绿衫轻摆,清香环绕,说话间眼波轻撩,似水柔情。 景天辰侧眸瞥了一眼面前低眉顺眼的女子。正要举步跟随女子上楼,忽闻身后传来一怒火中烧的吼声: “景天辰!你给本少爷站住!” “你说清楚,什么少东家?这燕春楼何时成了你们景家的了?!你说话啊!” “若这燕春楼跟你有关,料想那日在这大门前袭击本少爷那些匪徒定也跟你脱不了干系,快说,那些暴徒是不是被你藏起来了?!” 景天辰回头斜睨了一眼身后叫嚣的人,鼻间轻哼了一声,又视若无睹的转头,抬脚不疾不缓的朝楼上走去。 秦云洛见此,更是气的捶胸顿足,七窍生烟。 这姓景的方才那眼神分明就是在蔑视他! 呵,这倒真是新鲜了,区区一低贱的商人,竟还敢瞧不起他! “去,你们几个,把那姓景的轰出去,别让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家伙搅乱了本少爷的正经事儿。” 秦云洛自躺椅上爬起,伸手指着景天辰的后背,扭头对身旁的几人命令道。 “是,大少爷。” 垂首领命的几人刚要动作,就被一红衣少年挡在了身前。 几人抬头看过去,一见挡道之人,纷纷面露怯色,脚下动作迟疑,他们回头看向那躺椅上发号施令的少年,以眼神询问着…… 秦云洛不满那突然停下的几人,张口欲斥,瞧见几人的神情,抬目间又瞥见那道红色的身影…… 秦云洛眉头皱的死紧,瞪着那屡屡挡路的红衣人,扭头大声道:“你们几个还愣着做什么?还要本少爷再说一遍吗?!” 原本气势不足,不敢出手的那几个仆从一听,皆神色一震,双拳带风,呼呼朝着那红衣少年招呼过去。 却见那两手空空的红衣少年状似分外随意的几个闪身,低头弯腰间,那些呼啸而过的拳头竟无一落在那少年身上。 一击未中的仆从五六人似乎对此已有些经验,只见他们快速跑动着围成一圈,将那依旧一脸悠闲,从容不迫的红衣少年团团围住。 李子溪挑眉看着将自己围在中间,摩拳擦掌,步步逼近的几人。 “啊!” 眼见着那几个虎背熊腰,壮硕如牛的仆从举着拳头,吼叫着向自己扑过来。 李子溪一边躲避着四面八方呼过来的拳头,一边抬起头看着正在上楼的景天辰。 他唇边泛起一丝轻笑,高喊道: “哎,天辰,兄弟我这可是在替你挨打呢,你头也不回,是不是有点儿不够意思了?” 景天辰闻言停住了脚步,回过头看着被围攻的红衣少年,挑眉淡淡道: “那依子溪之意,是要我站在一旁,看着你替我挨打,这样可够意思?” 李子溪闻言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他朝景天辰摆了摆手,朗声道: “行了,这回也是我情愿,若是小爷不愿,谁能强逼?” “再说,哪次替你景天辰挨打背锅,我李子溪有过半句怨言?” “唉,兄弟做到小爷这份儿上,也算是京城权贵公子中头一号了……” 李子溪抬头看着景天辰我行我素的背影,正摇头感叹着,忽觉耳畔风声逼近…… “喂喂,你们这些不识礼数的粗野之人,不要打脸啊!” “小爷这张脸可比那楼里的花魁矜贵多了,打坏了你们赔得起吗?!” 那红衣少年话音未落,眼角就瞥见几只黑乎乎的拳头齐齐朝着自己的侧脸袭来。 堪堪避过后,李子溪黑着脸怒道: “啧!你们是听不懂人话吗?!都说了别碰小爷的脸! “去去去,把你们那脏手拿远点儿!” “看来那姓秦的不行啊,呵,小爷今日就顺手替他管教管教你们这些不听话的下人!” 秦云洛半靠在躺椅上,扬起脑袋,趾高气昂的斜眼瞅着在围攻中渐渐落于下风的红衣少年。 哼,早就瞧这个李子溪不顺眼了! 这家伙像条跟屁虫似的,成天围着那景天辰转,每次一碰到,还总要跳出来对他冷嘲热讽一番,简直是太可恨了! 秦云洛看着那刺眼的红衣,想起来这人方才还大声嘲笑他那日被揍之事…… 秦云洛面色一黑,对着酣战中的几人大声命令道:“对,给本少爷狠狠的打!就朝着那张欠揍的脸,好好揍!揍的他爹娘都认不出来!” 燕春楼的一角 被一群如狼似虎的姑娘们包围着,难以抽身的青衣少年看着那方狼狈躲避,双拳难敌四手的红衣少年,双目中担忧渐甚。 青衣少年咬紧双唇,面色苍白的低声唤着,天辰哥,怎么办,真的不管李公子了吗? 唐义抬起头,两只又大又圆的眼睛紧紧盯着那抹紫色的后背,眸中满是期待之色。 那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好似在说:回头吧,回头吧…… 然而,让唐义怅然失望的是,前方那渐远的紫色背影始终不曾回头看一眼,不曾停留片刻。 唐义转头看着那方气喘吁吁,体力不支的李子溪。 他轻忽出一口气,闭了闭双眼,片刻复又睁开,眸中闪过一抹坚定,看那样子,仿佛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 唐义扭过头,目光闪烁,面色泛红,有些羞怯的看着围在身侧的姑娘们 他动了动双唇,有些磕巴道:“你们,你们可以放开我吗?我想去那边看看。” 紧贴在那青衣少年身旁,对着少年戳戳点点,拉拉扯扯的姑娘们都像是没听见似的,继续旁若无人的逗弄着那拘谨不安的少年。 唐义见自己鼓足勇气,好不容易说出口的话又一次被这些女子们无视了,心下泛起一阵委屈和气闷。 他又急又气高喊道:“你们怎能如此,如此,” 似乎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的青衣少年两颊鼓起,白里透红,他皱着脸,气冲冲地大声继续道: “你们这里是怎么回事?!你们中间为何无人出去阻止那些人,再这样耽搁下去,李公子,李公子他就要出事了……” 燕春楼的姑娘们闻言皆摇头耸肩,双手一摊,心道:开什么玩笑!那些纨绔之争,她们这些无权无势的“弱女子”,谁敢上去掺一脚? 若在这个时候出头,岂不是自己找罪受?! 第45章 最受欢迎的来客 燕春楼 被一群姑娘缠住,不得脱身的青衣少年面色焦急的看着那方被围攻的红衣少年。 怎么办?李公子他看样子坚持不了多久了…… 唐义一边狼狈的扭身躲避着燕春楼那些女子的纠缠,一边扭过头朝靠在躺椅上,老神在在,就差拍手叫好的秦云洛大声道: “秦公子,你让那些人不要再打了,李公子他毕竟是,” 不等那青衣少年说完,就被人粗暴的打断:“唐二,怎么,都自身难保了,还有心思管别人的闲事儿?” 秦云洛抬头朝楼上扫了一眼,冷笑一声凉凉道: “唐二,瞧见没,那景天辰根本不管你们的死活。” “依我看,你与其成天热脸贴个冷屁股,不如以后跟着本少爷混吧,有本少爷罩着,自然无人敢再欺负你。” “怎么样?本少爷很够意思吧,你说呢?唐小公子。” 唐义闻言面露沮丧之色,他低头沉默了片刻,咬了咬嘴唇,抬起头来正欲说什么。 突然发现围在身边的姑娘们一阵躁动,皆神情激动的望着一个方向…… “呀!姐妹们快看呐,那不是小秋公子吗?” “嗯?小秋公子?!在哪儿呢?真的吗?待我瞧瞧……” “哎呀!还真的是小秋公子!小秋公子来了!” “那可不,那般风姿卓绝,惹人注目,除了小秋公子还能有谁?” “好了,姐妹们,快别在此多话了,呆会儿小秋公子都被别人抢去了!” “啊呀!说的是,这回可不能再让人捷足先登了!” 话没说完,那群原本围着唐义动手动脚,赶都赶不走的姑娘们纷纷调转目标,提着衣裙,一路小跑着,嘴里连生喊着小秋公子,小秋公子,齐齐朝门口那边冲去…… 唐义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情形,方才还围堵的透不过气的身侧此刻早已是空无一人。 上一刻还对着他娇笑吟吟,热情难挡的姑娘们此刻似乎早已忘记了他的存在,皆是头也不回,争先恐后的朝着同一个放向扑过去…… 姑娘们那劲头,再相比方才看见景天辰几人时,还要热情上不少,显而易见,此番这来客,方是这燕春楼最受欢迎之客。 唐义不由得转过头,顺着那些姑娘们奔去的放向看过去…… 倚靠在软椅上的秦云洛也注意到了这边儿的动静。 秦云洛听着耳边一阵高过一阵,叽叽喳喳,吵吵嚷嚷的声音,烦躁的皱起眉头。 秦云洛侧过头,瞅了一眼那群燕春楼姑娘们眼冒金光,兴奋不已的模样,黑眸中闪过几分轻蔑。 他转头正欲收回目光,眼角不经意扫过门口一处,半眯着的双眼瞬间睁大…… 秦云洛双眼瞪的越来越大,面上一阵阵青白交加,他攥紧双拳,直起身体,使劲儿挣扎着想从躺椅上起身。 下一刻,毫不意外地,已然忘记了自己目前仍就重伤未愈,腿脚尚不听使唤的秦云洛一头从躺椅上栽了下去…… 然而,本该寸步不离,侍奉在这位大少爷身侧的仆从们此刻尚处于交战之中,竟无一人注意到身后的情形。 绯世抬头扫过眼前晃来晃去的姑娘们,小嘴一撇,小脸一皱,那些原本推搡着打算上前的几个姑娘立刻先后停下了动作,乖乖的站在原地,不再试图接近。 “哎呀!瞅见没,秋小公子方才那表情,分明是委屈了,咯咯,那小脸都皱成一团了,看得人好生心疼啊!” 第46章 对你,始终没什么感觉 燕春楼 娇笑莺歌,热情扑面的燕春楼众姑娘们围着一身着白衣的小男娃儿。 小男娃儿生的唇红齿白,俊俏可人。 姑娘们皆围成一圈,停在小男娃儿一步之外不再靠近。 姑娘们似是知道那风采翩然的小公子不喜人挨的过近,又或许是生怕言行过于奔放无矩,惹恼了那捉摸不定,情绪无常的小公子。 对待来客一向热情主动,似虎扑食,全无矜持的姑娘们此刻面对一年岁尚小的小男娃儿,却皆是换了一副面孔。 姑娘们一个个皆是扭扭捏捏,娇羞掩面,却还是忍不住一小步,一小步,互相推挤着,试图离那小公子再近一些。 好一派活色生香,百花争艳的景象。 然,说来也着实奇怪,这些身坠风尘,早已厌倦了男欢女爱,只对怀揣着大把银票的来客笑脸相迎,逢场作戏的姑娘们此刻却头也不回的将那些客人与那些发着光的银锭子抛诸脑后,无人理睬。 姑娘们一腔情热,只对着那步履悠然,好似闲庭信步的粉面小公子。 这还当真是燕春楼难得一见的一大奇事,一大奇景。 “小秋公子,小公子有几日没过来了,奴家甚是想念,小秋公子今日能不能别去楼上了,就在这楼下陪陪奴家,奴家定会好好服侍小秋公子。” “是啊是啊,小秋公子那日与楼上的姐姐们做的那个游戏,看起来有趣的紧,奴家几人在楼下只能远看却又无缘参与其中,当真是羡慕又嫉妒,不知小秋公子今日可有兴致再与楼下姐妹们,” “哎?小秋公子!小秋公子,小公子这是要去哪儿,那边此时混乱又不安全,小公子不可过去啊!” “小秋公子!小公子不要过去啊!” 一直紧紧尾随在绯世身后的燕春楼众姑娘们眼看着那小公子悠闲从容的走进了前方那纨绔乱斗的战圈。 姑娘们面上皆涌起了担忧焦急之色,却还是停下了追随的脚步,远远站住,神色不安的探头张望着…… 被那五六个膀大腰圆,一脸凶相,出手毫不留情的仆从们持续不断,四面八方的围攻搞得狼狈不堪,大汗淋漓,步步后退,形象尽失的红衣少年梗着脖子,斜着眼睛,气喘吁吁地朝楼上大吼道: “喂!我说,景天辰!你还真不管小爷了?没看见这些杂碎缠着小爷不放吗?” “小爷倒不求你为兄弟我两肋插刀,但拜托景大侠可否略施援手,怎么说,兄弟我这也是在替你遭罪呀!你说是不是,天辰兄?” 不急不缓,仿佛在云端漫步的景天辰抬脚踩上了最后一节楼梯,正欲转身随前面那绿衫女子进入雅室。 而后,毫不意外地,身后又传来了李子溪气急变调的声音。 面色漠然的紫衣少年听着身后嘈杂的声响,缓缓转过了头,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楼下的情形。 负手立于楼上,紫衣华贵的少年看着下方被逼到墙角,无路可退的红衣少年,淡淡掀唇道: “我以为此番遭遇,从始至终,皆是子溪兄自己的选择,与我无关,因此,自然,我也不会插手。我还有正事,就不奉陪了,相信子溪兄自有脱身之法。” 语闭,那长身玉立,气度雍容的紫衣少年便转头欲收回目光,无视了下方那红衣少年愤愤不平的控诉声。 转头欲走的紫衣少年眼角不经意瞥见了摆放于正中央的那张躺椅。 而后,少年流淌的眸光停顿了一瞬,墨色的星眸中掠过了一丝惊讶之色。 景天辰垂眸看着那斜倚于躺椅之上,托着脑袋,晃悠着小脚,好像在看戏的小人儿。 似乎想起了什么,景天辰向那躺椅四周扫视了一番,果然,很快,他就看到了那个面朝下栽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生死”不明的绷带男。 景天辰目光扫过那瘫倒在地的秦家大少爷,很快收回,眸底的厌恶之色尚不及聚起便已层层散去。 他抬脚迈步向雅室走去,刚走了没几步,就听闻楼下响起一稍显稚嫩的声音…… “嘿,各位,我实在有些好奇,你说,你们这么多丑汉子冲上去欺负人一个手无寸铁的美男子,不觉得脸红害臊吗?” “不过,这椅子倒是软软乎乎的,躺着还真舒服啊,你看看,这人也是,放着好好的椅子不躺,非要睡到那冰凉的地板上。” “若是再感冒了可就是伤上加伤,别弄不好再落下个终身残疾,可就不好看了……” “依我看,你们还是趁早停手吧,在姑娘们面前喊打喊杀的,影响人家做生意,未免太难看了些……” 那声音清清亮亮,不高不低,似笑非笑,就似一阵清风,飘入了众人的耳中。 那分明带几分稚嫩的声音一出口,却又好像命令意味十足,令人不得不遵从。 只顾着挥拳踢腿,打的满头大汗的那仆从五六人忽闻身后那轻飘飘,却又穿透力极强的声音,皆面色犹疑着暂且停下了动作,转头朝身后看过去…… 这一看才知,原来自家少爷不知何时竟跌在了地上,头朝下磕着地面,没什么动静…… 那仆从五六人一见此情况,皆面色惊乱的疾步奔来,大声呼喊着,大少爷,大少爷…… 那几个仆从小心翼翼的将面朝地的绷带男子翻转了过来,跪伏于男子身旁,连声呼喊着少爷,大少爷…… 斜倚于躺椅上的绯世坐起了身,刺溜滑下了躺椅,走到了那从头到脚,缠满绷带的男子身旁。 她站定,垂眸俯视着那张肿胀不堪,青紫交加的脸。 曾经熟悉的眉眼,如今看来却充斥着难以言喻的陌生感。 呵,竟然真的是你!果然,你也来了吗? 绯世眼睑微垂,注视着下方那张久违的面孔。 好久不见了,我尽忠职守的经纪人! 都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若是血仇,不死不休。 可我如今见了你,果然还是一如从前。 看来,我对你,始终是没什么感觉,无关爱人,也无关仇人。 此时这身体的感触,只是关于那无法安渡的终结之海,无处埋葬的死亡之衣…… 绯世渐渐皱起眉头,抿起双唇,面色有些发白,自胸腔涌起一股无法排解的窒息感,仿佛瞬间坠入了不见天日的深海之中。 海浪翻腾,波涛肆虐,无法逃离的背叛,不知归途的终结…… 绯世抬手抚了抚起伏的胸脯,仰头深吸了一口气,再低头时,碰到了一双暗夜无边的黑眸。 他醒了。 秦云洛一睁眼便看见了站在对面的小人儿,带着几分疑惑的视线掠过那张完全陌生,却又光彩照人的小脸时,不由得停住。 他目光下移,扫过了那人腰间所挂之物,尚有些惺忪的双眼摹地瞪大,他伸手指着对面之人,面色涨红,气急败坏大声道: “原来是你这个小贼!快……” 第47章 祭品,无爱 燕春楼 “原来是你这个小贼,竟还敢大摇大摆的出现在本少爷面前,还不快将本少爷的扇子还来!” 绯世侧头扫了一眼地上脸红脖子粗,大喊大叫的人,眸底涌起几分嫌恶。 看来,果真是江山易改,秉性难移…… 她瞥了瞥那人从头到脚缠裹的绷带,瞅了瞅那人不停扭动的躯体,淡淡抛下一句: “像虫子一样。” 说完,无视了秦云洛瞬间变色的脸,绕开地上排排跪的仆从,绯世便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走远了。 毫不意外地,身后很快便传来一阵爆发似的大吼: “你们几个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将那目中无人,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贼抓回来!” “等等,那可恶的小贼是死是伤倒无所谓,你们出手时注意着点儿,可别弄坏了本少爷的扇子!那扇子若有丝毫损毁之处,你们便是拿命也赔不起!” 围着秦云洛跪成一圈的仆从五六人闻之皆面露惧色,冷汗涔涔。 他们抬眼偷偷瞄了一眼地上面色难看的人,犹豫着朝那人伸出手…… “你们抓着本少爷做什么?!本少爷是叫你们去抓那无耻的小贼,一群听不懂人话的废物!” “大少爷,大少爷先莫急,我们是想将您搬回躺椅上之后再去抓那贼人,大少爷乃千金之躯,如今又受着伤,怎可一直躺在这地上,老爷吩咐过,” 那仆从正说着,便被秦云洛一巴掌扇过去。 “再敢废话一句,本少爷就将你的舌头割了!去!立刻将那小贼抓到本少爷面前来,本少爷要亲自处置!” 那仆从几人一听,再抬头看了看秦云洛可怕的脸色,双手一哆嗦,只听“咚”的一声巨响…… “少爷!大少爷!小人们该死,摔着大少爷了,大少爷您没事吧?” “嗯……” “嘶,疼死本少爷了……”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还杵着做什么!要等那小贼跑了才甘心吗!” “是,是,大少爷,还请大少爷莫动怒,小人们这就去,这就去……” 绯世听着身后传来的急促脚步声,垂眸扫了一眼挂在腰间的那把金扇子。 说来也巧,倒是没想到这扇子的主人是那人,那日只远远看了一眼,面容未曾看清。 只觉得其人聒噪得很,一看便知是那种好装腔作势,游手好闲,身无所长的富家子弟。 不过,说起来,那秦云洛在“前世”也是个典型的官二代,市长公子,帅气多金,也算是名副其实的高富帅一枚,当时学校里屈指可数的风云人物之一。 上学就不用说,那秦大公子连去逛个超市都是来回专车接送,专人拎包,派头十足。 所以,即便是名字相近,眉目相似,一开始,直到后来,她也没想到他会是那个女孩儿的哥哥。 因为,他是坐着豪车上下学,她是骑着自行车上下学。 他一身名牌,财大气粗,在有钱人云集的贵族学校也是个显眼的存在。 而她,从头到脚,布衣装扮,在普通人多数的平民学校中,也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女孩儿。 除了那张不加修饰依旧漂亮的脸蛋儿,估计很少有人会注意到她。 其实,最让绯世没想到的是,那个爱笑的女孩儿最后会因她而死去。 而那个女孩儿的哥哥,又会以那样的方式,祭奠他那个不受宠的妹妹。 而自己,就是他选中无二的祭品,连同他那份不曾开花,不及结果的爱恋…… 所以,祭品,无爱…… 第48章 小贼跑了 燕春楼 “啧啧!秦大少,小爷今日真是大开眼界,没想到你连个小奶娃儿都不放过。” “呵,怎么,如今自己成了废人,不中用了,这是看谁都不顺眼了,就跟那路上的疯狗没两样,逮着谁咬谁啊。” “真是好笑,就你那把又丑又俗气,还拿不出手的破扇子,扔到大街上都懒得捡,又有谁会去偷呢。” “也就你当宝贝捧着,当谁都稀罕呢,还把脏水泼到人小孩儿头上,姓秦的,好歹成人礼一过,你也算个大人了,这般欺负一个小孩儿,传出去,不太好听吧?” 秦云洛闻言气的咬牙切齿,抬头死死瞪着那若无其事,一脸无辜的红衣少年。 他嘴唇动了动正欲说什么,突然不知想到了什么,随即抿紧了嘴唇,气哼哼的转过脑袋,眼不见为净。 红衣少年低头整理了一番方才打斗中被揪扯的皱巴巴的衣袍。 他又抬手捋了捋鬓角散落的发丝,抬脚迈腿朝着那些牟足劲儿追赶的仆从晃悠过去…… “怎么又是你!” 那仆从五六人堪堪停下了全力追击的脚步,抬头怒视着又一次突然出现,横挡在眼前的红衣少年。 秦云洛皱眉看着那频频挡路,屡屡坏事的红衣少年,终于忍不住嗤笑一声道: “李子溪,看来你今日挨打还没挨够啊,先前那几次还没跟你算账呢,如今你倒又送上来找打了,那就别怪本少爷不讲情面了!” 红衣少年闻言哂笑道: “秦大少,别动不动就跟小爷搭话,小爷跟你可不熟,本就没什么情面可讲。” “再怎么说,这小奶娃儿方才也出口相救过,小爷是那种不讲义气之人吗?” 红衣少年抬眼上下扫视着那几个壮的像头牛的仆从,又扭头瞅了瞅前方那飘逸如柳的小身板,摇头咋舌唏嘘道: “唉,还真不是小爷鄙视你们,你们自己瞅瞅,这么多大块儿头围过去欺负一个小毛孩儿, “何况对方还是个粉粉嫩嫩,惹人怜的俊俏小公子,你们,就不觉得臊的慌吗?” “方才你们以多欺少,对付小爷就先不提,此刻若是再用那般不耻的手段对付一个小孩子,怕是多有不妥吧,不信,你们看看四周……” 那几个仆从闻言皆转头看向四周… 视线一接触到燕春楼众姑娘凶神恶煞”的眼神,皆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那么多双凶巴巴,恶狠狠的眼睛从四面八方射过来,齐齐瞪着那几个仆从…… 一向身强体壮,不惧狂风骤雨的仆从几人感觉他们此刻就似被一群食的母狼包围着,稍一动作,就会被扑上来毫不留情的撕碎…… 啊!这些女人好可怕呀…… 平日那股子温顺劲儿去哪儿了?! 几人额头上滴下几滴冷汗,互相看了一眼,正欲转回头请示一下他家秦大少爷,忽闻身后传来他家大少爷气急败坏的大吼声: “你们几个蠢材!眼睛往哪儿瞟呢!没看见那小贼都跑了吗?!” 啊?!那小贼,跑了?! 几人诧异地回头。 原本横插在眼前的红衣少年不知何时已不见踪影,连同一直走在前面的那个小孩儿也不见了…… 第49章 甩不脱的大麻烦 日落时分 某无名巷 “已经没人再追来,你可以放下我了。” “滴” 汗水又一次滴落在她的发顶。 打湿了她的发际。 湿发一小片,一小片,逐渐连在一起。 绯世皱了皱眉,抬手抹去了头顶发间的汗滴。 发丝根根粘连,黏黏腻腻的感觉让她很不舒服。 她仰起脑袋,看着他尖细的下巴。 视线掠过那顺着尖下巴不时滑下的汗滴。 绯世盯着那下巴尖儿上越来越密集,汇聚成流的汗水。 在那串联成珠的汗滴即将滚落之时,她侧了侧头,别过了脸,避开了头顶上方那如雨洒落的汗滴。 绯世撇了撇嘴,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抬眸看向那挥汗如雨的男子,扬声道: “这位公子,我看你也累了,不如还是将我放下吧,我自己可以走。” 李子溪闻言终于低头看向了怀中的小人儿。 方才只想着趁那几个蠢货不注意,先逃出来再说。 于是他来不及多想,上前一把抱起这小娃儿撒腿就跑。 然后,李家大公子有生以来第一次“英雄救美”,就这般奉献给怀中这小奶娃儿了…… 李子溪低下头,细细瞧着怀中的小娃儿。 方才疲于奔逃,顾不得其他,此刻一看,这小家伙还真是生了一副好皮相。 难怪燕春楼那群披着羊皮的狼女们眼冒精光,不肯放过了。 这小家伙往那儿一站,姑娘们的眼里哪还有其他人? 小小年纪就这般惹人注目,招蜂惹蝶,再过几年长大了那还了得? 只怕到那时这京城哪里还有他们纨绔四少的地儿?! 这可不行…… 李子溪气喘吁吁地停住了脚步,少倾,待急促的呼吸稍微平复之后。 他低下头,眯着眼睛,靠近怀中的小人儿,面上的表情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凶狠”以及几丝不易察觉的嫉妒。 绯世侧眸瞟了一眼某人明显不情愿的脸,轻哼了一声悠悠道: “早就说了你可以放下我,咱们各跑各的路,各逃各的命,你偏不听,非要带上我。” “又没人逼着你,你自己非要抱着我不放下,还一脸不情不愿的样子,令我也很是困扰呀。” 李子溪闻言先是愣了一下,很快面上便涌起尴尬之色。 他眯起双目,上下左右,从头到脚,来回反复打量着怀中之人。 红衣少年面上的神情有些复杂,但更多的是怪异。 他动了动双唇,几次三番,欲言又止后,终于从唇缝中蹦出一句: “你究竟是男是女?” 绯世闻言不由得怔愣了一下,似是不明白这人何故有此一问。 难道是暴露了? 有这个可能吗? 绯世下意识的低头瞅了瞅自己的胸前,在看到那干瘦单薄的小身板后隐隐松了一口气…… 同时又不觉好笑,为自己方才无意识的反应感到无奈。 自己如今只是个发育不成熟的小孩子,再说,这身打扮,全方位,无死角,怎能可能出问题? 唉,多虑了…… 她扬起脸,目光有些茫然的看着那问话之人。 李子溪低头对上那双纯净如水的黑眸,看清那眸底隐藏不住的迷茫之色。 他低咳了一声,面色渐渐泛红,他屈起手指,挠了挠有些发烫的脸颊,磕磕巴巴低声道: “因为,就是,那个,你的身体抱起来又软又柔,很舒服,方才一靠近,闻起来,还透着一股子香味儿……” “就像,像那些女子的,” 那红衣少年没有再说下去, 因为他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怀中那团香香的,软软的小团子已然不在了…… 绯世在李子溪一抬手挠脸的瞬间,就顺势挣开了他缠绕在腰间的另一条手臂,一扭身跳出了那个汗涔涔的怀抱。 她稳稳的落在地上,伸手拍了拍被压的褶皱不平的衣衫。 李子溪转头盯着站在对面的小人儿,目不转睛,神色莫名,就差将那副小身板盯个窟窿出来。 这小奶娃儿从头到脚,言行举止,怎么看都分明是一男孩儿啊!方才自己为何会突然那么问? 绯世抬眸瞥了眼对面还在发呆的红衣少年。 沐浴在落日余晖中的红衣少年衣冠不整,额发凌乱。 除了那张阴柔邪魅的脸上无一丝伤痕,身体其余各处几乎都有青青紫紫的痕迹。 看来真是遭了不少罪…… 敢将这梵京四大家族之一李家的大公子整成这副模样儿的,估计也就只有丞相家的那位了…… 认出那红衣少年身份的过路人见此纷纷摇头躲避,匆匆小跑着远去。 似乎生恐遭受到无端的牵连,卷进这京城纨绔之争里,估计活不过三天就惨遭横祸,十有八有还得累及家人…… 唉,他们真是恨不得再多长出两条腿,好跑的再快几步啊! “你,” “我先走了,后会无期。” 李子溪看着对面神色淡淡的小人儿,眸光闪烁,酝酿了半天的话才刚一出口,就被满不在意的打断了。 他瞪大双眼,眸中闪过难以置信的神色。 似乎不相信对面那小人儿就甩下那么轻描淡写的一句,一扭头,一转身,还不等他回应,便若无其事的走了…… “你,你给小爷站住!再怎么说,小爷也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就这个态度,不太好吧?!” 听着背后那阴恻恻的声音,绯世神色如常的加快了脚步,只想早一步甩掉那个无意间沾惹的大麻烦。 看来今日真是不宜出门,这正经事儿还没轮上办呢,如今又摊上这么个甩不脱的娘娘腔,真是…… 她又不想在这人面前暴露自己的一身武艺,不然,早已运起飞天神功,一步飘远了,哪里还用在此忍受身后那噪音的折磨? 李子溪握紧双拳,眉头死皱着,紧紧盯着前面那越走越快,就快要飞起来的背影。 他冷哼了一声,咬牙切齿的低骂道: “这个不知好歹,不识抬举的小东西,惹了小爷还想跑?没门儿!” “小爷的怀抱,岂是你想坐就坐,想跳就跳的?” 那红衣少年撸起衣袖,挽起长发,以上阵杀敌的气势猛地追出去。 怎奈前面那小身板看起来弱不禁风,一吹就倒,谁料那跑起路来可谓是脚下生风,灵巧如猴。 那小身影窜来窜去,左拐右拐间闪闪避避,让身后人左突右撞,碰的一鼻子灰,完全跟不上那不知疲倦的小脚。 “哎,哎,我说,小家伙,你能不能别跑了,小爷不追你了,还不行吗?” “说起来,小爷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李子溪双手叉腰,气喘吁吁地停下,他抬起长袖擦了擦额上和眼角的汗水,有气无力的撩起眼皮…… 只见前面那小人儿一见他停下脚步,立刻加足马力一溜烟跑的快不见人影了…… 红衣少年顿时气的破口大骂,骂骂咧咧着,还是直起腰牟足劲儿追了过去。 却见那溜的正起劲儿的小家伙突然停下了。 “喂,小东西,怎么不跑了,莫非是怕小爷打你屁股,学乖了?” 李子溪一见前面那小人儿好不容易停住脚,马上一鼓作气的追了上去。 红衣少年眼看着历经一番千里追击,目标终于近在眼前。 他眯起双目,翘起嘴角,以胜利者的姿势,缓缓靠近那从方才起,就没什么动静的小人儿。 “哎!小家伙,说话啊!怎么还变哑巴了?” 李子溪俯身瞅着那张看似有些不太高兴的小脸。 那绷起的小脸上从方才起就没什么表情,看起来有些吓人。 李子溪侧头盯着那张近在咫尺的小脸,心下奇怪,这小家伙在闹什么别扭呢?莫非是谁又招惹他了? 一脸严肃的红衣少年正摩挲着下巴思考着,忽闻耳边飘入一清风般的声音: “真是倒霉!看来人数不少。” 嗯? 倒霉?人数不少? 李子溪扭头看着那张依旧冷冷淡淡的小脸,不太确定方才那满含抱怨的话是否出自那张红艳的小嘴。 他面色疑惑的倾身靠过去,正欲仔细盘问。 突然,一阵阵急促有序的脚步声从四处陆续响起。 很快,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前, 便从四面冲出来许多人将他们团团围住,不留一丝缝隙。 这是?被包围了? 李子溪直起身,转动脖子,扫视着四周……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将他们包围的如此彻底,看来,来者不善啊! 红衣少年转头察看着那些人的装扮,目光停在那些人臂章上…… 原来如此,这些人是丞相府的家丁啊,怪不得没配备什么像样的兵器,莫非秦云洛那蠢货脑袋也会转弯儿了? 只是那姓秦的这回也未免太过难缠了些…… 李子溪试着走动了几步,察看着那些人的反应…… 嗯,看来这些人的目标好像不在自己,那如此说来…… 李子溪低头看了看那面色越发“不高兴”的小人儿,又扭头瞅了瞅外围按兵不动,随时准备发起攻击的人群。 红衣少年蹲下身,靠近那张白玉无暇的小脸,他将双唇贴近那小人儿的耳侧,不知说了什么…… 接着,红衣少年直起身,漫不经心的伸手探进怀中…… 下一刻,“嘭”地一声炸响。 原地冒起一阵浓烟,滚滚涌动的烟尘刹那间便蔓延至了整个空间,遮盖了所有人的视线…… 一阵断断续续的咳嗽声过后,众人拍打挥散了眼前的烟尘,再睁眼一看…… ??!! 原地哪里还有那一红一白,一大一小的俩个人影? 第50章 小家伙,告诉哥哥,你的名字 暮色微醺,华灯初上 “咳咳,咳咳咳” “咳,咳咳” 一阵断断续续的低咳声交叠着响起。 那咳嗽声交叉混杂在一起,虽然不易分辨,但还是能听出应是来自不同的人。 接着,一个得意洋洋的声音炫耀道: “喂,小家伙,怎么样,小爷的轻功不赖吧?是不是羡慕的很?” 李子溪一脸得色,咧嘴眯眼继续道: “哼!就那些个虾兵蟹将,还妄想困住小爷,那姓秦的,也太低估小爷的武力值了!” “嘿,小家伙,如何,小爷厉害吧?是不是对小爷刮目相看了?” 李子溪等了半晌仍不见怀中的小人儿回应。 他有些奇怪的低头看去,边低声念叨着: “这小东西不会是被小爷的威猛形象震慑的说不出话了吧?” 然而,不看还不要紧,一看惊的那红衣少年双脚僵直,气息紊乱,身体瞬间失去平衡,险些踉跄着从半空坠下…… 李子溪迅速调整气息,堪堪稳住身体,他冷汗淋漓的低下头,双眸闪躲着,再次朝怀中看过去。 …… !! 果然,方才那眼并非是他看错了! 只是,为何那般…… 这不是在为难他吗? 想他一风流潇洒贵公子,万花丛中翩然过,红粉知己遍地开。 花花公子本早已见惯了女人的眼泪,那些梨花带雨,娇嫩欲滴的姑娘们一哭起来,可谓是山洪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可,不论那些女子们哭的多凶,泪水流的多冲,只要是他胳膊一伸,捞进怀里,再随便说几句情话,哄一哄,拍一拍,姑娘们就立马乖乖的依在他胸前,温香软玉,任君采撷…… 如此这般,百发百中,屡试不爽,只要是李大公子一敞怀,一出手,便没有哄不来的姑娘。 然而,这套哄女大法,也适用于哄小孩儿吗? 而且,性别,年龄可都无一相符啊! 再说,这方面,说实话,他还真是经验匮乏啊! 但,在自己怀中了,总不能不管不问,看来,也只能试试看了…… 李子溪愁眉苦脸的看着怀中那张遍布泪痕的小脸,小心翼翼的低声道: “喂,那个,小家伙,你怎么就突然哭成这样了?” “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来,不哭了,让大哥哥好好看看。” 红衣少年旋身落在了一处屋顶,他紧了紧双臂,使得臂弯里的那具小身体更贴紧了自己的胸膛。 他俯身靠近那张哭花的小脸,尽量温柔的轻声诱哄道: “小家伙,听话,只要你不哭,呆会儿哥哥给你买糖人吃。” 红衣少年一手揽着怀中的小人儿,一手绕过去,轻轻拍着那小人儿的后背。 少年动作随意而自然,就似做过千百遍那样。 少年倾身凑近那小人儿的耳侧,嘴唇开合,似乎在说着什么,侧颜笼罩在一片暮色朦胧之中,温柔的不太真切。 李子溪看着怀中的小人儿。 那小人儿依旧紧闭着双眼,没什么反应,一副冷冷清清的样子,自己一向灵验的安慰竟然全无效果。 小小人虽然眼角带泪,小脸蛋儿上也残留着未干的泪痕。 但不知为什么,从那张毫无波动的小脸上,他就是闻不到一丝伤心难过到哭泣的气味。 他甚至看不出这小家伙是不是真的在因为什么而伤心,又是不是真的那般哭泣过…… 这种感觉,真是奇怪的很…… 绯世的眼皮不由得跳了跳,眉毛也不规则地抖动起来。 直直投射在脸上的视线让她想要继续忽视也难。 那越来越近,阵阵喷洒在脸上的热气也让她极为不适。 终于,决定不再忍耐的绯世幽幽的睁开了紧闭的双眼。 毫不意外地,一睁眼便碰到了那双离得过近的黑眸。 “啊!你,你干嘛突然睁眼啊!” 由于距离过近,被吓了一跳的李子溪有些心虚的扭过头,别开脸,不再去看那张面无表情的小脸。 接着,他听见耳边传入一淡淡的声音: “这位大哥哥,你平日哄姑娘们的那套,就不必用在我身上了。且不说浪费了我的时间,就是浪费了哥哥你的感情也说不过去啊。” “还有,我从来不喜欢太甜的东西,大哥哥若要吃糖,买自己那份就好,不必记挂我。” “哦,对了,麻烦这位大哥哥将我放下来吧,哥哥身上的气味实在非同寻常,小孩子的眼睛敏感的很,受不住那刺激,眼泪流的止都止不住,只能先闭上了。” 小孩儿的声音平平淡淡,似乎不带情绪。 但,李子溪就是听出了几分鄙夷的味道。 他僵硬的转回头,盯着那半边云淡风轻的侧脸。 什么意思?这小家伙是说,他方才没在哭吗? 李子溪眯起双目,拧眉细细察看着那双水润透亮的黑眸,那眸中水光点点,眸底尚未消退的泪花依旧清晰可见。 这副模样,这满面斑驳的泪痕,即使不是因伤心难抑而哭泣,也叫人心底顿生起汹涌的怜惜之情,总觉得不能置之不理…… 就在那怀中的小人儿想“故技重施”,跳出他的包围圈时, 李子溪猛的收紧双臂,腾一下直起身,脚尖一点,那红白相接的身影转瞬便纵跃至数丈之外。 “咳咳,咳” “阿嚏……” 绯世皱眉屏住呼吸,一手捏着鼻子,双颊鼓起,极力忍耐着将要出口的喷嚏。 她尽力不去闻那人身上那股难言的气味。 不知这人那会儿扔烟雾弹时在衣服上涂抹了什么东西,那味道,真是一言难尽…… 她只觉眼睛里痒痒的,涩涩的,又快要淌出眼泪。 连声的低咳从怀中传来,那咳嗽声听起来压抑沉闷,似乎很是难受…… 飞檐走壁中的李子溪抽空低头察看了一眼怀中。 在看到那张皱成一团的小脸时,李大公子面上的黑云渐渐消散,嘴角也不由得翘起。 在看到那颗仰起的小脑袋时,李子溪赶忙移开了目光。 “你既然武功这么好,方才在那燕春楼里为何被几个仆人逼得那般毫无还手之力,那么狼狈?” 李子溪闻言身形微顿,面上浮起一丝紧张。 他低头看着那张写满好奇的小脸,盯着那双纯真无邪的眼眸,视线掠过那眼睫尚未干涸的泪迹…… 半晌,长叹一声之后,红衣少年紧绷的面色开始缓和。 少年转动脖子,快速向四周扫视了一番,他神秘兮兮地小声道: “这本是小爷的秘密,小爷谁都没告诉,就连天辰都不知道,今日看在你这般“哭求”的份儿上,小爷就,” 李子溪正兴致勃勃的说着,便很快被那怀中的小娃儿不耐烦的打断: “算了,也不过就是随便问问,公子的秘密还是自己好好保管吧。” 李子溪瞪眼看着那张转眼间便兴致欠缺,满是无所谓的小脸,额上的青筋逐渐突起…… 不是你问的吗? 刚刚分明还一副好奇的不得了的样子,怎么一转眼,又如此不感兴趣了?! 你不愿听,小爷还偏要说! 李子溪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清了清嗓子,故弄玄虚,压低声音道: “跟你说实话,他们都以为小爷只会随便比划几下,没什么真功夫,其实,这些年,小爷一直是深藏不露……” 巴拉巴拉,口若悬河,没完没了。 绯世眼角抽搐的瞅着那张滔滔不绝的“大嘴”,开始有些后悔自己问那个问题。 可若是今日不问,虽说脱离原计划,摊上这么个大麻烦,但像这种近身搜集情报的机会不知何时再有…… 罢了,为了今后着想,别人的秘密,尤其是这些权贵们的秘密,能多了解了解也好…… 她抬头看了看渐黑的天色,眼前闪过一张苍白憔悴的脸…… 说起来,也有几日没回去了。 再不回去露个脸,师父又该担心了。 本来也不是什么值得离家出走,夜不归宿的大事儿。 只不过,好不容易出来,享受几天自由时光,确实有些乐不思蜀了…… 再说,出来这些天,她也一点儿没闲着。 都是在为他们今后衣食无忧,富贵平民的日子作准备。 只是,她这番良苦用心,不知那个反复无常的师父何时才能理解一下…… 唉…… 李子溪听着那声满是惆怅滋味儿的叹息声,停下了自吹自擂的嘴。 他心下奇怪,这么小的幼童,有什么可发愁的,为何唉声叹气的? 他正出神的盯着那张皱起的包子脸,突然,那包子脸仰起,正对着他,幽幽道: “这位公子,这话尽管我已说过多次,但公子你好像没听见似的,那我就再说一遍,” “麻烦公子放我下去,你看如今天色也不早,该到了小孩子回家的时候了。” “再不回去,家中等着的爹爹该怪罪了。” 李子溪闻言先是愣了一下,而后不由分说大声道: “不行,你得陪小爷再去一个地方,见一个人,等小爷的事儿都办完了,会亲自送你回去。” “如此,小爷亲自出马,你那爹自然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绯世闻言面色发黑,眉头皱起,她侧眸扫了一眼那自说自会,完全不顾他人意愿的男子。 绯世垂下头,眸中光华流转,暗暗思忖着,该如何在不暴露自己的情况下顺利的脱身…… 她正专心致志的思索排除着脱身良策,突然,只觉腋下穿过一双手,紧接着,她整个身体就被人架起,托在半空中。 绯世有些不明所以的歪过头,看着近在眼前的那张“不男不女”,又尖又长的脸。 她眸中渐渐涌起不满之色,嘴唇微动,正欲说什么。 谁知,还没等开口便被那阴柔的男子打断。 她只觉耳边一热,男子湿热的双唇紧贴着她的耳垂。 而后,伴随着团团热气,那男子带着笑意的声音窜进了她耳中: “小家伙,记住,小爷的名字,李衍,你以后叫子溪哥哥便好,” “来,小东西,告诉子溪哥哥,你的名字是什么?” 第51章 屋顶上的脚,进退两难 天已全黑,路上的行人渐无。 白日喧嚣热闹,人来人往的街市此刻笼罩在一片静谧的夜色之中,昏昏欲睡。 与主街的安静平和形成鲜明对比的便是那灯红酒绿的后街。 只要是谁路过那后街,看一眼皆不难猜出那便是这梵京城有名的花街。 在这条花街上,每隔不远总能碰见一处青楼,妓馆或是乐坊,酒肆。 这些供人饮酒作乐,逍遥之处无一不是丝竹声袅袅,一派欢歌燕语。 自然,这不夜街最红火热闹的当属那京城最大的妓馆——燕春楼了。 此时正是燕春楼一天之中最火热的时段。 那些个妖娆妩媚,活色生香的姑娘们轮流着往门头一靠。 那婀娜多姿的身段儿单就倚门一歪,无须多做什么矫情之姿,随意的抛几波媚眼,再勾唇一笑。 那些眼巴巴,赤裸裸,流着口水的肥鱼们便都溜溜的上钩了。 至于钩上去之后,那些肥鱼们是被榨干之后丢出来,还是再多蹦跶一会儿,那就全看这些姑娘们的心情了。 燕春楼二楼一雅室内 一紫袍男子正坐于桌前,手执一卷书,眉头紧锁,随意翻看着。 男子身侧立着一绿衫女子,女子安安静静,不曾发出一点儿声响。 绿衫女子不时弯腰为桌前的男子斟满茶杯,在烛火不旺时上前拨动一番,直至那摇摆暗淡的火苗重新立起来。 景天辰听着耳边不断传来的嘈杂声,皱眉道: “外面发生何事了?为何如此吵闹?” 一直站在他身侧的绿衫女子闻言低声回道: “少东家,外面与平日无异,并未有事发生。” 景天辰闻言眉头皱起,面色不虞,似有发怒的迹象。 他将手中的账本随手抛在一旁,侧眸看了一眼那低眉顺眼的绿衫女子。 景天辰冷哼了一声,随即自桌前站起,他抬脚向门口走去,似欲亲自出去一看究竟。 身后那绿衫女子见此并未阻止。 她伸手将桌上散乱的账册逐一整理好,放进一精致的木盒里。 而后,绿衫女子将那看起来颇为沉重的大木盒一手托起,抱在怀中,迈着小步,跟在了那紫袍男子身后。 就在一前一后的二人即将走出雅室之时,突然房顶上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响动。 那踢踢踏踏,敲敲打打的动静越来越大,隐约间仿佛还传出人的说话声。 听起来说话的似乎有两个人,只是那说话声并不清晰,断断续续的…… 绯世看着那人披散在胸前的几缕长发,伸出小手随意地扯了扯。 果然,很快,不出所料,那一直自言自语,神神叨叨,没完没了的红衣少年捂着后脑勺,龇牙咧嘴的低下头,貌似一脸委屈的瞪着她,撇嘴嚷嚷道: “喂,小家伙,你下次揪头发的时候能不能控制一下力度,轻点儿来,别看你那巴掌小,手劲儿可不小,那几下,还真够疼的!” “你溪哥哥这头发可金贵着嘞,不能随便碰的,下次揪掉几根,就叫你赔几两金。” “怎么样,小东西,是不是怕了?还敢不敢不听哥哥的话?” 绯世抬眸扫了一眼那神采奕奕,得意洋洋的脸,无奈道: “我不过是好心提醒你一下,我看这屋顶也挺结实的,恐怕你蹲在这上边敲上一整晚,也敲不出一个洞来。” 李子溪闻言愣了一下,接着仰起头,大笑了几声,好似完全不怕被人听见似的。 笑过之后,他一脸高深莫测的低下头,靠近绯世的侧脸,小声嘀嘀咕咕了一阵儿,接着又抬起头,自信满满的大声道: “小家伙,你就安心的坐在哥怀里,等着瞧好吧!” 绯世闻言一脸无语的扭过头,不去看那张“闪闪发光”的大脸。 她垂下头,皱眉思索着,看来,这人是真的不打算放她回家了。 绯世抬头看了看沉沉夜空,又低头扫了一眼下面比白日还要热闹上许多的花街。 也是,渲染这里的,向来是夜晚,在这里,夜,才刚刚开始…… 到底还是又回到这燕春楼了,哦,确切地说,是回到这燕春楼的楼顶了…… 只是,不知道这个莫名其妙的红衣少年此时又返回这里,究竟是要做什么。 最让她不解,也最是无奈的便是,这人一直抓着她不放,不论去哪儿,做什么,都要带上她,全程无歇,愣是没露出一点儿破绽。 她作为一个普通孩童,自然,也难以逃出这“呛人”的怀抱。 不过,也倒不是全无收获,这人的身份看起来似乎也没有表面来的那么简单…… 绯世正垂头思忖着,忽然耳边传来一阵剧烈的响动混杂着一声惨叫声…… 她条件反射地迅速转过头,只见眼前一片尘土飞扬,看不甚清楚。 她抬袖挥开了面前的粉尘,定睛一看…… 很快,她唇角微勾,眸底盈起一抹不易察觉的浅笑。 如此天赐的良机,此时不脱身,更待何时? 与此同时,另一边。 一前一后站在雅室门口的二人皆抬头看着屋顶上那只晃来晃去的大脚。 那绿衫女子看了看房顶上突然漏进来的那只脚,又转头瞅了瞅身旁那紫袍男子,面不改色地轻声道: “少东家,许是那些身上没带够银子,进不来的客人又在上面偷窥了,不想竟惊扰了少东家,请少东家勿怪,这里之事,请交给蓝桑处理,过后定向少东家回报。” “现下,还请少东家移步莲室,如往常一样,花莲妹妹已经在等了。” “奴家看天色已晚,少东家阅看账本也疲累了,不如就在此歇息一宿,让花莲妹妹好生侍奉少东家。” “不知少东家意下如何?” 女子的声音不高不低,不急不徐,款款道来,言语间尽是恭敬问询之意。 景天辰侧头看了一眼那绿衫女子,没说什么。 他抬起头,眯眼扫过那只挣扎晃动了半天后,无力的耷拉着的大脚。 他薄唇微勾,灿若繁星般的双眸里划过一道微光,稍纵即逝,无人察觉。 紫衣少年似乎改变了主意,他转身迈步,走回桌前重新坐下。 他身后的绿衫女子见此先将怀中抱着的木盒放在桌旁,然后转身走过去关上了打开的房门。 绿衫女子踱至桌前伸手打开木盒,将里面放置的账册一本一本拿出来,按顺序展开在桌面上。 而后,女子躬身换掉了已经凉去的半盏清茶,又重新冲入了冒着热气的新茶。 淡淡的茶香环绕在雅室之内。 一室静谧安宁,与外间的歌舞喧嚣,酒色靡靡相比,就好似身处俩个世界。 倚坐于桌前的紫衣男子手执起一本账册,漫不经心,一页一页翻看着。 他身侧的绿衫女子在为男子斟过茶后,便静悄悄的退至了男子身后,无声无息,像是不存在似的。 二人都完全无视了房顶上卡着的那只没力气折腾,偶尔晃悠挣扎一下,却还是没办法从那个破洞里逃脱的大脚…… 燕春楼屋顶上 绯世小脚踩了踩那红衣少年的腰腹,双足用力一蹬,一扭腰,轻易挣脱了那少年的手臂,她一旋身,快速跳离了那个红色的怀抱。 李子溪一脚陷进瓦片里,脚腕刚好卡在一个细洞里,动弹不得,稍一移动,脚踝处便传来阵阵刺骨的疼痛。 看来,是方才踩进那个破洞里的时候,运气不好,一不凑巧扭伤了脚踝…… 李子溪一手撑在屋顶上,一腿曲起,半跪着。 他转头盯着几步之外,没什么表情的小人儿。 这小东西,方才趁他身体失去平衡,因脚上突来的疼痛而分神之际,一转眼就弹出了他的怀抱,临了还顺带狠狠踢了自己两脚。 这家伙人小,手脚也小,就那两只包子大的小脚,怎么就那么大劲儿呢?那软乎乎的小脚蹬两下,怎么就那么疼?! 哦,说起来,这小家伙手劲儿好像也不小…… 自腰腹处隐隐传来的抽痛感让李子溪不由得抿了抿唇,面色又苍白了几分。 他皱眉盯着那事不关己,扭头就走的小人,哭笑不得地开口道: “哎!臭小子!你就这么把小爷扔下不管了,踢的那么用力,是在报复小爷弄哭你了?” 绯世像没听见似的,继续从容的向前走去。 只不过,那小脚下的步子迈得紧凑了许多,行进速度也快了不少。 如若不是在瓦片参差,崎岖不平的屋顶上,这会儿,她估计都走出这漫漫花街了。 李子溪瞪大眼睛,死死盯着那越走越快,就差要飞起来的后背。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这小东西这是铁了心想跑啊! 这小东西跑路的本事他可是不想再领教第二次。 这回要是让这臭小子逃脱了,可就再找不回来了! 不行,他还有事情没弄清楚,不能让这小家伙逃脱了,得赶紧想想办法…… 红衣少年一腿深陷破洞,抽不出来,使不上力,一腿半跪着,膝盖紧紧磕着突起的瓦片,咯的生疼。 李子溪仰起头,重重吸了一口气,再轻轻呼出,如此反复,调息了片刻,指腹间逐渐涌起轻微的气流。 他眯眼盯着前方那犹豫着就要跳下屋顶的小背影。 红衣少年双目一凌,掌心运起气劲,他俯下身,用尽全身的气力,猛的用双掌击向屋顶…… 下一刻,随着一阵轰隆的塌陷声,碎片纷飞,灰尘遍地的屋顶上已不见那红衣少年的身影。 更奇的是,原本离那少年尚有一段距离的那白衣小娃儿也一同不见了…… 第52章 你着火了 燕春楼二楼一雅室内 “少东家,当心!” 女子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焦急,似乎是发生了什么意料之外的突发状况。 景天辰抬头扫了一眼突然从屋顶掉下的人。 他抬袖挡住了头顶上稀稀拉拉落下的灰尘与碎裂的瓦片。 与身旁那绿衫女子的焦急不同。 一直安坐于桌前的紫衣男子不慌不忙的站起身,皱眉甩了甩衣袖,负手踱至几步之外。 就在那紫衣男子刚离开桌前的下一瞬,一抹急速下坠的红色影子直直的砸在了那张铺满了账本儿的木桌上。 “嘭”地一声巨响,一阵刺鼻的白烟同时冒起。 滚滚烟尘瞬间漫延开来,遮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紧接着,烟雾缭绕中接连传来几声清晰地“咔嚓”声。 与“咔嚓”声同时传出的,还有一阵断断续续的低咳声。 咳嗽声过后,浓烟中响起一男子的说话声。 “喂,小家伙,你怎么样?没摔着吧?来,抬起头,让小爷看看……” 站在离木桌几步之外的景天辰抬头看着那缥缈的白烟,带着浓烈刺鼻气味的烟雾很快朝四周扩散出去。 呼吸间涌入鼻腔的烟尘让景天辰不由皱了皱眉,他双目眯起,视线透过那缭绕的白烟看着那个模糊的人影。 然而,晃动的烟雾中人影也在晃动着,半晌未能看清前方那埋在烟雾中的人。 目光所及之处,只余那抹熟悉的轮廓。 这时,烟雾中又传出先前那个男子的声音。 男子的语气听起来似乎急切了不少,那不轻不重,温柔体贴的声调听来也是熟悉的很。 说实话,景天辰对他这个自封的“好兄弟”着实没什么好感,对于那花花公子应付女人那套就更是不耻。 不过…… 景天辰面上闪过一丝疑惑。 心道这家伙哄女人怎么哄到屋顶上去了? 而且还掉了下来? 而且,还砸坏了他的桌子?! 景天辰见四周烟尘散去不少,便迈步走过去欲看个究竟。 他刚一抬脚,鼻间就抵上了一团柔软的东西。 景天辰垂眸看着女子手中那方洁白如雪的锦帕。 他流动的眸光掠过那柔滑如丝的锦帕,落在了女子葱白如玉的指尖上。 紫衣男子星夜般的眼眸里划过几分不加掩饰的嫌恶。 那满含嫌弃的目光对着的,不知是那方锦帕,还是那女子的手,亦或是二者兼有…… 似是难以入眼那般,男子很快移开了目光,他侧了侧头,别过脸,避开了女子递过来的手帕。 为那紫衣男子送上手帕的绿衫女子见状,忙缩回了手指,将那团白帕紧紧攥进掌心。 绿衫女子低垂着头,小声道:“请少东家恕罪,是蓝桑失礼了。” 景天辰像是没听见那般径直掠过那女子身旁,迈步走向了那烟尘中心。 刚走了几步,耳边就又传来那男子的声音。 “拜托,小爷这口干舌燥的,好话都说尽了,你好歹给个回应行不行?” 忽然,那男子的说话声陡然拔高了许多,语气中满是凶狠威胁的意味,恶狠狠道: “哼!臭小子!你别得寸进尺!小爷都拉下脸给你赔不是了,有这功夫,小爷哄那花魁都哄的服服帖帖的了,小爷还就不信这个邪了!” 又过了没多大一会儿,先前那凶神恶煞的男子就又变回低声下气,可怜兮兮的模样。 男子声音软软,满含感叹意味的解释道: “小爷真不是故意拉你下来的,本想着一发功,就能顺利跳出那个破洞了,谁知道,那屋顶那么不禁拍,小爷用了不到五成功力,一下就把那屋顶拍散架了。” “小家伙,咱能不能不气了,来,扭过头来,擦擦脸,溪哥哥也是为你好,怕你万一一脚踩空了再摔下去,这才,” 景天辰越听越觉得不可思议。 心下奇怪,李子溪这家伙,从方才开始,一会儿一个模样,变脸变得比那街头卖艺,唱戏的都快。 关键是,这家伙唱的还是一出独角戏。 从头到尾,从始至终,他都没听见过第二个人的声音。 不过,认识这些年,以他对李家那位花花大少的了解,那大少爷何时对谁如此百般讨好过? 正如他所言,即便是那名动京城,天香国色,人人垂涎的花魁,也不曾得他此般费尽心思。 这中间,到底是…… 将面上的疑色隐去,景天辰在那断裂成两截的木桌前停下了脚步。 眼前的烟尘已逐渐散尽,终于得以看清里面的情形…… 景天辰微微眯起的双眼渐渐睁大,眸底划过一丝惊讶之色。 紫衣男子面上的表情复杂难辨。 那微微翘起的嘴角,看起来似乎是有些想笑,但那不停抽搐的眼角,看着又有几分难言的尴尬…… 自然,那星眸中隐隐聚集的诧异之色,还尚未散去。 眼前的景象远远超出他的预料,这使得一向淡然自若,对万事漠不关心的景天辰面上的表情逐渐失去控制…… 景天辰垂目看着坐在一堆木屑里的红衣少年。那红衣少年怀里还坐着一个身着白衣的小孩儿。 景天辰眼睑微眯,上下扫视着那一身狼狈,不堪入目的红衣少年。 他的目光不由得被红衣少年怀中坐着的那小白人儿吸引过去。 尽管从他的视角看过去,也只能看见那小人儿黑乎乎,乱蓬蓬的后脑勺。 景天辰看着那从掉落后,就一直没什么动静,不说话也不闹腾的小孩儿。 也不知为什么,他突然很想看看那小孩儿的脸。 于是,景天辰将落在那颗后脑勺上的目光收回,抬脚欲绕到那二人的侧面。 突然,他发现,一直坐在那红衣少年怀里,安安静静的小人儿开始有了动作。 只见,那小孩儿伸手解着缠绕在自己腰间的红色丝带,那两只小手不停的上下翻动着,那动作看起来似乎有些焦急。 李子溪看着怀中人那越来越焦急的动作,盯着那张越来越红,甚至有些青紫的小脸。 红衣少年伸手按住了那两只不停乱窜的小手,将那些揪扯的乱七八糟的丝带重新一圈圈缠在小孩儿的腰间。 他面露得色的解说道: “小家伙,这些带子可不能随便乱扯,否则只会越缠越紧,这样绑在一起,我会安心些,省的一不留意,你又跑了。” 那红衣少年还在喋喋不休的念叨着…… 突然,“啪”地一声 然后,世界安静了。 李子溪愣愣的捂着自己的半边脸,瞪大的双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他磕磕巴巴的大吼道: “你!我,我的脸!你居然敢打小爷的脸!我李子溪生平最讨厌别人碰我的脸,你,你竟敢!” 那红衣少年似乎已经被突然的冲击打击的失去理智。 他一手捂着那半边儿火辣辣的脸颊,一手伸过去,似乎想掐住那小孩儿的脖子。 然而,手刚探过去,就被怀中那小人儿一把抓住。 气哼哼的李子溪用大力甩着手臂,试图甩掉那两只紧趴着的小手。 然而,不论他使出多大的劲儿,奈何那小手还是纹丝不动。 啧,这小东西的手劲儿怎么这么大啊! 真是气死人了!还扇的那么用力!疼死小爷了! 可惜了小爷这张人见人爱的俊脸! 最后,气喘吁吁的红衣少年抬头狠狠的瞪着那突然扇自己耳光的小人儿。 他张嘴刚要说话,却见那似乎一直在抿嘴憋气的小家伙猛的吸了一口气,掀唇轻声提醒道: “你着火了。” 本该是十万火急,迫在眉睫的事,被那张小嘴不瘟不火的吐出来,愣是让那脸蛋和大脑都处在“高烧”状态的李子溪没听明白。 他呆呆的歪了歪头,紧紧捂着肿起来的脸颊,脱口而出道: “什么?” 绯世抬眸看了一眼这人明显不在状况的样子,眉头紧皱,摇头无奈地补充陈述道: “我说,这位仁兄,你身后着火了,火把衣服都烧没了,眼看快烧到屁股了,怎么着,莫非是你皮糙肉厚,钻几个火圈,架火堆上烤一烤也没事儿,我这一身细皮嫩肉的,可禁不起这烟熏火燎的。” “介于咱们互不相识的关系,我也不愿跟你坐一起火化了,你要么利索点儿把我腰上这些烂布条解开,要么,我再扇你几巴掌,让你好清醒清醒?” 李子溪这回像是终于听明白了怀中那小人儿的话。 他顾不得追究那话里的鄙视意味,赶忙颤颤巍巍的扭头朝背后看去。 “啊!真的着火了!怎么办?!” 李子溪肉痛的看着那盏倒在自己背后的油灯。 挂在桌腿边儿的外袍已经被烧掉了一半,周围遍地都是木桌断裂的木头渣子,更不凑巧的是那散落一地的书卷,哪里还能寻到比这更好的引火物?! 谁没事大晚上在妓馆点灯看书,这不是要害死他吗?! 李子溪手忙脚乱地就想站起来,逃离身后那个火场。 然而,脚下稍一移动,马上自脚踝处泛起一阵阵刺骨的抽痛。 持续的剧痛使他的双腿很快失去了力气,移动都难,更不提干脆利落的站起来。 李子溪的目光从那滋滋作响,跃动摇摆的火苗上移开。 他回头看向怀中那面色难看的小人儿,嘴角泛起了一个有些涩然的微笑。 你说得对,这种时候,总不能再绑着你不放了…… 李子溪开始动手去解绯世腰间那层层缠绕的丝带。 然而,不知是因为太过心急还是他找错了方向。 总之,那紧紧缠在绯世腰间的丝带不仅没有松开,反而越裹越紧,越绕越乱,将二人的身体紧紧绑在一起,密实相贴,几乎不留一丝空隙。 一大一小,一冷一热,两具紧紧相贴的身体上阵阵热浪涌动,那是即将燃烧起来的信号…… 绯世:“你这是故意的?想拉个人垫背?” 李子溪:“不,当然不是,我怎么会,要垫背也是我给你垫背……” 似乎终于想到了什么。 火烧眉毛的李子溪慌忙转头看向从刚才起,就一直袖手站在一旁的紫衣男子。 他一脸焦急的大声道: “快,天辰,着火了,你没看见吗?赶紧想想办法啊!别在那儿站着了,你再耽搁一会儿,兄弟就要被烧毁容了!” 果然是时刻不忘臭美的“美男子”,这位李大公子,比起后边已经冒烟的屁股,显然更关心他那张半人半妖,雌雄难辨的脸。 绯世探头看了看后面愈发紧张的火势,瞅了瞅面前这位显然不靠谱的“火衣”少年。 她抬手揉了揉瘙痒异常的双眼,眼角余光扫过一直在旁袖手旁观,无动于衷的一男一女。 那二人衣着不俗,看来都非寻常人物,得处处小心,不能在他们面前暴露过多武功招式。 而且,自天色黑下来,她全身的精力都集中在双眼上,不能分心,不然,稍微一松神,眸色就遮盖不住了。 再怎么说,那双紫眸在暗夜中还是过于显眼,难免招惹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师父从小就天天在耳边唠叨,绝不可让外人看见她的眼睛。问他原因,却始终是遮遮掩掩,不了了之。 看来,不论在哪个世界,身处何种境遇,到了最后,紧要关头,终究是靠不得任何人,唯有自救才是王道! 绯世抬手动作迅速的脱去身上的外衣,奈何腰间的丝带缠的过紧,只脱去最外层的衣服确实是难度颇大,短时间内几乎没有可能。 无奈,此时此刻,与生命相比,好像没有什么更重要的。 如此决定后,绯世仰头吸了一口气,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自自全身上下,层层叠叠的衣物尽数扯掉。 只剩下一条包裹住下身的小内裤,她弯下腰,连同那腰间缠裹的丝带与衣衫一并脱下,团作一团,踩在脚底。 还好,这具身体并不明显,这上身一眼看过去,性别特征并不明显…… “你,小家伙,你这是要干什么?” 被绯世的一连串动作搞得头晕眼花的李子溪犹豫着询问道。 李子溪看着近在咫尺的那片白白嫩嫩,隐隐泛着光泽的肌肤,双目流连在那具如花骨朵般尚未绽放的青涩躯体上,不由得想再靠近一些。 他心下泛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怪异的感觉,他也说不清原因,只是想靠近些,再靠近些。 呼吸间飘入鼻间的清香让这位见惯了美色的花花公子不由得一阵阵失神,他知道,那香味,应该是面前这小家伙身上散发出来的…… 今时今日之前,李子溪从来不知道,原来男孩子身上也会有那么撩人的香气。 他倾身,试图贴近那具光滑水嫩的小身体。 此刻,他似乎忘记了背后火热的炙烤,只一心想接近那微凉的身躯,似乎唯有那样,才能降下这周身的热度。 然,李子溪刚一动作,就有一双微凉的小手抵在了他的胸膛上。 绯世双手撑在李子溪的胸膛上,两脚向下用力一蹬,光溜溜的身体就滑出了那个愈发烫人的怀抱,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 李子溪呆愣地低头看着怀中凌乱的衣物,半晌过后,终于回过神。 他转头盯着地面上那双光裸的小脚,抬头看向那张捉摸不透的小脸,不知为何,语带委屈道: “你倒跑得快,就这样扔下小爷不管了?” 第53章 千秋,不哭 接上 “喂,小家伙,你去哪儿啊?你还真见死不救啊!” 绯世一路小跑着跳上床榻,随手扯过床单草草披在身上。 她抬头扫了一眼那边火烧屁股的人,无视了那人巴巴看过来的眼神。 绯世心想这人是脚伤了,手又没断,干嘛不自己努努力,爬几步。 总想着靠别人能活到下一个春天吗? 再说,这屋里也不是没有别人…… 多年闯荡娱乐圈的经验告诉她,不管怎样,别人的闲事,还是少管为妙…… 绯世闭起酸涩的双眼,伸手抓起床单的一角,折起来盖在自己的脸上,身体便向后靠去,倚在软榻上。 自从被那个成分不明的烟雾弹熏过几次之后,眼睛的感觉一直不是很好。 总是流泪就先不提,还又痒又热的,实在难受,还是先闭起来为妙。 只要有这层眼皮遮盖着,里边儿的颜色是红是紫又有多大关系?又有谁能看见? 虽然闭着眼睛,身后的软榻也还算舒适,但榻上斜倚的绯世本人却是丝毫没有放松的感觉。 不仅没有得到身心上的放松,反而从刚刚起,全身一直处于紧绷的状态。 持续投注在自己身上的两束视线让她不得不留意。 要说,这一男一女也真够淡定的,一直站在一旁充当着旁观者的角色,不怕火烧到自己身上吗? 再退一步说,那个一直缠着自己的红衣少年明显与这屋里的那个紫衣男子是相识的。 继续隔岸观火,不采取救援行动真的好吗? 耳边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打断了绯世的思绪,那脚步声显然正在向自己接近,而且,速度不慢。 绯世暗暗调息,全身下意识的处于备战状态,看来,来人武功不低啊,竟让她的身体本能的感知到了一丝危险的味道…… 就在那脚步声即将靠近床榻边时,屋里突然响起了一声惨烈的哀嚎: “啊!啊!火!火烧过来了!好烫啊!要毁容了,不要过来啊!救命啊!小爷的脸啊!” 李子溪看着背后越来越近的火苗,双眼瞪得越来越大。 他急忙扭头看向那越走越远,将自己抛在身后的紫衣男子,难以置信的大吼道: “景天辰!你站住!这种时候,你留个后背给小爷是什么意思!当真要对兄弟见死不救不成?” 李子溪紧紧盯着景天辰沉默的后背。 那个一如既往散发着冷漠气息的背影此刻在他眼里看来说不出的刺眼,说不出的失望…… “呵,我李子溪真是瞎了眼,错认了你这个兄弟!” 景天辰停住了脚步,站在了靠床榻一步之外的地方。 身后传来的分明还是那家伙的声音,但听在耳里却陌生的很。 只因那声音里充斥着的伤心和愤怒确实是他从未听过的。 景天辰回头看着那张在火光映照中愈发扭曲的脸。 他侧头看了一眼紧跟在身旁的绿衫女子,冷冷道: “还愣着做什么?要等账本都烧成灰了再灭火吗?” “还是说,那样对你们比较有利?” 男子的声音平平淡淡,没有多少起伏。 但那没有丝毫温度的声音一出口,四周燃烧的空气似乎瞬间冷却了不少。 那绿衫女子闻言身体不由得哆嗦了一下,她忙低下头不再去看那紫衣男子,小声歉意道 “都是蓝桑失察,害账本被焚毁,请少东家恕罪!蓝桑这就下去叫人。” 那绿衫女子言罢便转身欲走。 她刚迈出一步,忽觉眼前一晃,一阵强风拂面,她不得不半眯起双眼,抬袖遮挡在面前。 那阵强风来的快,去的也快。 绿衫女子放下遮面的衣袖,在看清站在面前的人时,半眯着的双眼瞬间睁大,眸中闪过不可置信的神色。 只见方才还站在自己身后的紫衣男子一瞬便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一抬头对上那双冷若冰霜的黑眸,绿衫女子不由得后退一步,面上涌起几分畏惧之色,女子嘴唇微启,张口欲言。 然而,女子话还未等出口,脖子便被紧紧扼住。 “下去叫人就不必了,今日发生在这间屋里之事,我不想让除在场以外的第五人知道,懂了吗?” 蓝桑抬头看着那双近在眼前的冷眸,她想她读懂了他接下来的话: 要是不听他的话,他会毫不犹豫的拧断她的脖子,就像折断一截稻草那样。 蓝桑盯着景天辰没有温度的眼眸,不住地点头。 景天辰垂眸睨了一眼女子略显苍白的脸颊,视线掠过那双隐含水光的杏眸。 他不甚在意的移开目光,松开了紧扼着女子细颈的手。 景天辰抬起那只碰过女子肌肤的手,低头看了一会儿,眉头渐渐皱起。 他伸出另一只手自袖袋中探出一方紫色的手帕,不等手帕展开,便开始一根一根,仔细的擦拭着自己的手指,一遍又一遍,神色认真,不厌其烦。 紫衣男子身旁的绿衫女子一手紧紧捂着自己的颤抖的双唇,似是唯恐自己发出一点儿声音,惹恼了身旁的男子。 那绿衫女子一手抬起,手指抚着自己那截脆弱的的细颈,面上是掩藏不住的不安之色。 景天辰侧眸扫了一眼那绿衫女子战战兢兢,状似失魂的样子,浓墨般的双眸中渐渐涌起不耐之色。 这时,耳边传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景天辰似乎想起了什么,迅速转头看过去…… 李子溪回头看着越来越近的火苗,耳边不停传来噼哩噼哩的声音,周围的空气仿佛也在熊熊燃烧着。 李子溪伸手将身上那件燃烧着的红色外袍扯去,抛在一边。 他伸手用力扯下自己里衣上的一块布料,拿起地上裂开几个口子的茶壶,摇晃着,将茶壶里所剩无几的茶水全都浇在那块布条上。 然后,李子溪将空了的茶壶扔在一旁的地板上,双手绕到脑后,将那段浸湿了的布条绑在自己的口鼻间。 做完这一切后,满头大汗的李子溪低头看了看怀中那团凌乱的衣物,又抬头望了一眼那方斜倚于榻上,闭目养神,对自己不闻不问的小人儿。 李子溪默默收回目光,眸光又黯淡了几许。 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声飘散在灼热的空气中,无人听闻。 他紧抿的唇角扯起一抹讽刺的笑,只是,那笑容被那布条遮盖,无人看见。 也是,自己那从小玩到大的兄弟此刻都不管自己的死活,还能真指望一个相识不到一日的小毛孩儿不成? 李子溪仰起头深吸一口气,而后屏住呼吸,伏下身,将身体贴在滚烫的地板上。 他一手将怀里那团凌乱的衣物抱紧,一手紧紧扒着地面,用那只没有受伤的脚使劲儿朝后蹬去。 就是爬,也要爬出去! 少年眸中似有火花闪烁,手脚并用着,一步一步,试图逃离身后紧追而袭的热焰。 景天辰看着那像条虫子般在地上伸缩蠕动的人。 不过,或许虫子都比那家伙爬得快吧。 景天辰看着那挣扎努力了半天,依旧在原地做伸展运动的人,眸中掠过一抹似曾相识的无奈。 他侧头看了看那人身后越来越汹的火势,眉头皱起,随手将那块紫色绣蝶的手帕抛在身后,身形一晃,便消失在了原地。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那紫衣男子便又出现在了榻边。 不同的是,男子手中还拎着另一个一脸黑乎乎,满身烟熏味儿的人。 景天辰将手中提着的人随意的放下。 “咚”地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过后,随即便响起了几声满含抱怨的呼痛声。 “哎呀!嘶,好疼!你就不知道动作轻点儿吗?!小爷如今可是伤员,禁不起你那几下摔摔打打的。” 李子溪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揉着磕破皮的手腕,脱口埋怨道。 话一说完,他才反应过来似的,一脸菜色的捂住嘴,后悔不迭的咬着那块半湿的布条,含糊不清的嘟囔着…… 叫你嘴快,这次不是下定决心,那家伙不低头道歉之前,再也不跟他说一句话的吗? 再说,这个景天辰,从小到大,哪次都是凉凉的站在一旁,等看够了他的笑话,要么直接扭头走人,要么偶尔良心发现,出手搭救上几回,自然,那代价也不是一般人能付起的…… 景天辰低头看了一眼李子溪变来变去的脸色,上下扫视了一番这人灰头土脸,衣衫不整的模样,一脸嫌弃的挥了挥袖子,踱至几步之外。 他看着那张在火焰中坍塌低鸣的木桌,视线扫过那些越燃越旺,瞬间成灰的账册,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些什么。 紫衣男子身旁,总算从方才险些被人拧断脖子的恐慌中回过神来的绿衫女子顺着男子的视线看过去。 “啊!账本!不要啊!” 那绿衫女子突然尖叫着,一脸绝望地冲向那势头正猛的火堆。 女子跪在烟尘滚滚的火堆旁,毫不犹豫的伸手抓向那些陆续燃起来的账册。 “啊!嘶……” 断断续续的呻吟声自女子紧咬的唇瓣中溢出,与那滋滋作响的火舌声辉映着,恍若未闻。 那细弱蚊蝇的声音听起来痛苦异常。 手指,应该,很疼吧…… 李子溪转头看着女子不断在火中穿行的双手,缠裹着那玉臂的衣衫早已燃尽…… 一向怜香惜玉的李子溪哪能看得这般“惨剧”,他急忙扭头看向那神色淡淡,无动于衷的紫衣男子,脱口吼道: “喂,天辰,那不是蓝桑姑娘吗?姑娘家细皮嫩肉的,怎么能经得住那火烧,你别杵着了,快过去啊!” 李子溪一看景天辰还是像没听见似的,一副高高挂起的模样,完全不顾姑娘的死活,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扭头看了看榻上盖着床单,旁若无人,呼呼大睡的小人儿,又抬头瞅了瞅一旁那扇着扇子,云淡风轻的紫衣男子。 李子溪左看右看,这一大一小,一站一躺的二人,怎么就瞅着这么不顺眼呢? 还有没有点儿人性了?是不是过于冷漠无情了? 李子溪回过头,一脸不忍的看着那火阵中摇摇欲坠,楚楚可怜的女子,他一把扯掉嘴边挂着的布条,双手拍地大呼道: “蓝桑姑娘!姑娘你快回来啊!趁现在还来得及,赶紧离开那里!快,到这边来!” “不就几本破书吗,烧就烧了,哪里值得姑娘如此舍身去捡?!” 不停捶着地面的男子继续痛心疾首的高呼道: “蓝桑姑娘花容月貌,烈火无情,可千万别糟蹋了那副好相貌啊!” “姑娘可不能毁容了啊!” 倚在榻上假寐的绯世听着耳边那撕心裂肺般的大吼,紧闭着的眼角微微抽搐,额上滴下几滴冷汗…… 搞了半天,到最后,那家伙担心的,还是人家姑娘那张脸啊! 说起来,这个李子溪也当真是一奇葩。 火烧过来,第一时间,不是抱着脸担心自己被毁容,就是扯着嗓子担心别人被毁容。 说到底,在他眼里,还有比“脸”更看重的东西吗? 绯世正心下感慨着,突然,耳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她继续闭着双眼,装作熟睡的样子。 很快,她感觉脸上盖着的床单被一把掀开,然后,就没了动静。 一直投射在自己脸上的两道视线让她的神经高度紧绷。 其中一道视线倒是她所熟悉的。 那种让人避之不及的感觉,着实难缠得很,除了那位只见过一面,就莫名其妙,追着自己不放的奇葩男,恐再难有第二人了…… 让绯世心中生起些许不安的,是那道陌生的视线。 直直打在脸上的那束目光带着不加掩饰的冰冷。 那掩藏不住的探查意味让她更是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小心应对,不敢大意。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小会儿。 绯世感觉有一根手指在使劲儿戳着自己的脸颊,那仿佛不戳出一个大洞不肯罢休的势头让她大感不妙! 这张面具是在醉千坊做的,材料不全,时间紧迫,还得避人耳目,做工自然不比先前那些精妙绝伦,寻不出一丝破绽…… 若是任由这不知轻重的家伙再这么戳几下,怕是真要戳出一个破洞了…… 绯世缓缓睁开双眼,张大嘴打了一个哈欠。 她伸出小手揉了揉惺忪肿胀的眼睛,撩起眼皮懒洋洋的埋怨道: “你手抽筋了就去戳地板,我这水嫩的小脸可不经戳。” 榻上躺着的小人儿说着话便慢悠悠的起身,盘腿坐着。 她伸手拢了拢肩上的床单,不漏痕迹的将自己的身体从上到下,整个罩起来,只留个脑袋在外边。 绯世抬手揉了揉自己发红的那半边脸,侧头斜了一眼那一脸无辜的人。 李子溪眯着眼,支起胳膊趴在榻边儿,笑呵呵的靠近那张挂着不满的小脸,一脸讨好的媚笑道: “小家伙,你看,那边那个漂亮的大姐姐是不是很可怜?” “你看,你睡了一觉,也歇够了,能不能劳烦出去跑一趟,叫几个人回来,不然,再耽搁一阵儿,那火就要烧到咱们这边儿了!” 绯世瞥了一眼那张谄媚的脸,一脸不适的扭过头,皱眉嫌弃道: “离我远点儿,还有,我劝你一句,以后,不要再笑了。” 言罢,无视了对面僵住的李子溪。 绯世抬眸了望了一眼那明晃晃,窜动着的火苗,鼻尖抽了抽,嗅了嗅空气中越来越浓重的烟尘味儿。 看来,情况不妙啊!确实不能再翘着脚看戏了…… 绯世从榻上起身,裹紧了床单,抬脚欲跳下床。 怎料,背后披着的床单不知挂到了什么地方,怎么扯都扯不动。 绯世不耐烦的扭回头,伸出一手使劲儿拽了一把。 “刺啦”一声。 绯世背着被扯掉一块儿的床单,利落的朝地上跃去。 谁知,脚下不知突然又被什么硬硬的东西绊了一下,脚底一滑,身体瞬间失去平衡的绯世头朝下,直直栽向了地面。 背后披着的床单也顺势扑向地面,盖在了她的头顶,隔绝了外部的光线…… 唉,真是诸事不顺,轻功堪比水上漂的绯世,此刻头上盖着一块厚重的布料,正向地面无限接近中…… 好在古代的床榻都低,离地面的距离比较近,就是头先着地,也顶多磕破皮,流几滴血,应无大碍才是…… 眯起眼睛,做好觉悟的绯世眼看着即将砸向地面,突然,她只觉身体一轻,好像落在了一朵云彩上,脑袋也离地面越来越远。 绯世扭头朝身后看过去,然,面前铺天盖地的大床单挡住了她的全部视线,除了一片花色鲜艳的布料,她什么都看不见。 这时,头顶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 “这东西,真碍事,不是吗?” 紧接着,将她从头到脚,缠裹的几乎透不过气的大床单就被那人轻而易举的,一把扯掉了。 得以重见天日的绯世仰起脸深吸了一口气,晃了晃脑袋,眨了眨眼睛,才看向面前对自己伸出救援之手的人。 在眸光一接触到那双近在咫尺的黑眸时,绯世不由得心神一晃。 她微眯着双目,细细打量着眼前这张脸。 方才一直不曾看清这人的长相,此刻一见,除了惊讶之外,更多的却是挥之不去的熟悉感。 这张脸,这个人,总感觉在哪里见过…… 这份深入骨髓的熟悉感,就好似家人那般亲近,没有隔阂,不曾生离,不经死别…… 绯世眉头紧锁,反复描摹着面前这人的五官,像是在确定着什么…… 忽然,她眼前一亮,眸中光芒闪动,嘴角渐渐牵起,面上浮现着惊喜交加的神情。 绯世一瞬不瞬的看着眼前的男子,眸中渐渐盈满暖色,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她对着他笑了,笑的很开心,自从独自一人来到这个陌生的异世,第一次,发自心底的,涌上眉梢的愉悦…… 景天辰看着对面那张绚烂无邪的笑脸,眉头不解的微皱,他试探着伸手,碰了一下那微湿的眼眶,脱口而出道: “千秋,不哭……” 第54章 再相见,曲终人不散 “你,刚刚叫我什么?” 绯世水润的双眸中划过一道流星般的亮光。 她紧紧盯着面前的男子,不想错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 景天辰看着眼前这张掩藏不住期待的小脸。 那双水眸中闪动着令人炫目的神采,遮住了眸底潜藏着的丝丝不安。 那长久专注的注视让他甚至有种窒息般的错觉。 景天辰英气的眉头渐渐皱起,胸腔里无处逃窜的憋闷感让他不自觉想离眼前这具躯体远一点儿。 绯世双眼微眯,男子眼中一闪而过的疏离并未能逃过她的眼睛双目。 绯世挑了挑眉,凝视着男子近在鼻息,却仿佛触摸不到的脸。 那张脸上散发的冷漠气息还是她所熟悉的霸道。 他的冷漠,不分对谁,没有道理。 呵,这人,果然,没变…… 她看着他,脑海中闪过一幕…… 就像在拍电视剧,台词变了,主角换了,剧本还在。 四季轮回,景色变换,人未变。 画面中走出一个流着泪的女人,还有一个为她擦去眼泪的男人。 画面中的女人哭的很伤心,就像每一个错失爱人的女人。 哭泣的女人身旁,一直站着一个皱眉的男人。 从开始到结束,男人始终做着重复的动作。 他捧着她的脸,为她擦拭泪水。 汹涌泛滥的泪水不停流,男人手上的动作不停歇。 男人的嘴唇开合着,似乎在女人耳边说着什么。 然后女人仰起泪水模糊的脸,看着男人,红唇微掀: “我答应你,若再相见,如你所愿,我会天天对着你笑的。” 画面渐渐模糊。 依稀看见一个迎风奔跑的女人,和她身后静静站着的男人。 女人奔跑的尽头,隐约站着另一个张开双臂的男人。 全力奔跑的女人纵身一跃,毫不犹豫的投向了那个张开的怀抱。 突然,那环抱着女人的双臂消失不见。 一起消失的,还有那个道路尽头的男人。 取而代之,迎接女人的,是漫天狂舞的深渊烈焰。 女人闭着双目,墨发火舞,直直坠入了那浴火之城…… 风吹起画卷,一页一页翻过,画面中只剩下那个苍白的男人。 下一页,男人捂着胸口,颓然的倒下…… 再下一页,空白。 至此,剧终人散。 却不知,那画中人何时再相遇…… “我答应过你,若再相见,会对你笑的。” “因为,我早就知道,你是个没用的男人,最受不了女人的眼泪了。” 绯世收回飘远的心神,重新审视着眼前的男子。 她已经可以确定,她没有认错他。 那么…… 景天辰定定看着面前这张如夏花般绚烂的笑脸。 墨色的双眸中闪过一丝疑惑。 这个小孩儿,又对着自己笑了。 而且,笑的很开心的样子。 为什么? 那双眼眸中流动着朝阳般的暖意。 被那样的眸光注视着,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放下戒心,想要再靠近些,亲近些。 景天辰一直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冷清的眸底渐渐涌起点点暖色。 “你,叫什么名字?” 绯世闻言眸光轻闪,她犹豫了一下轻声道: “秋,秋不落。” 说完,她紧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他变化的眼神中寻到蛛丝马迹。 然而,让她失望的是,对面男子的双眸始终不曾有过波动,不曾掀起一丝波澜。 绯世看着男子自然上挑的眼眉,那双狭长妖冶的桃花眼看似处处含情,那眸底实则冷清的很,不至冰寒三尺,却也不会轻易消融。 她看着他,直接了当的问道: “你方才叫我千秋,是将我错认成谁了吗?” 景天辰闻言皱了一下眉,眸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之色。 他淡淡道: “没有。” 一句再简短不过的回答,让人摸不着头脑,却也无法再追问下去。 罢了,来日方长,相遇就好,又何必急于一时…… 再说,如今,她这个样子,也难怪他会认不出来…… 退一步说,就是认出来又能怎样? 绯世看着眼前人皱起的眉头,抿唇一笑释然道: “还未答谢公子方才相救之情,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景天辰看着面前这张小脸上难掩的落寞,那眸底深埋的黯淡之色让他无意识间,眉头皱的更紧。 胸中渐渐涌起的烦躁感让景天辰直觉不愿再与眼前这个孩子牵扯过多。 他不甚在意的随口道: “不过是举手之劳,不必言谢。” 言罢,景天辰便俯身将怀中的小人儿放在地上,没看一眼便转身欲走。 绯世抬头看着忽然变脸的人,那无形之中拒人千里的架势明摆着不愿再有人接近。 唉,这人,果然,还是和从前一样,架子摆的比米国总统都大。 不过,那时,也不怪人家摆谱,怎么说那身份摆在那儿,底牌一亮,但凡想在圈里混个光鲜体面的,谁敢不从? 那些人前幕后风风光光,唯我独尊的明星们见了那个男人,哪个不是摧眉折腰,点烟敬酒? 那个男人的大名都快赶上她这个国际影后了。 盛雪龙,盛帝娱乐的太子爷,他老爹盛广枫就是她所属的娱乐公司的老总,终极大boss。 总之,那人就一典型的富二代,噢,对了,同时还是个星二代。 他母亲也是当时红极一时的影星,名字叫什么来着? 就记得那名字很特别,也很好听,是什么来着?怎么,就是想不起来了呢? 绯世正托着下巴努力回想着,突然,只觉头顶上似乎飘来什么东西。 再然后,她就感觉头顶一重,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接着,耳边很快传入一愤愤不平的声音: “哼!我说,小家伙,原来你有名字啊,你一直藏着不说,小爷还以为你没名没姓呢!” “亏了小爷在那生死关头,还惦记着你那几件破衣服,你倒好,转头就投靠了别人,把小爷撇的一干二净。” 绯世伸手拿掉盖在自己头上的衣服,将皱成一团的衣物展开,拿起来抖了抖,正要一件一件穿上。 衣衫抖动间,扇起阵阵轻风,混杂在风里的,还有一股浓烈呛鼻的味道。 “阿嚏,阿--嚏” 绯世只觉一呼一吸间,鼻腔里瘙痒难耐,忍不住不停的打着喷嚏。 李子溪扭头瞅着一会儿捏着鼻子打喷嚏,一会儿使劲儿揉着眼睛的小人儿,奇怪道: “哎,小家伙,你怎么了?眼睛不舒服吗?” 绯世闻言放下揉着双眼的手,只觉两只眼睛都疼的厉害,眼球像快撑裂般胀痛不已。 眼皮似发烧了那般越来越热,越来越剧烈的阵阵刺痛让她眼前渐渐模糊,感觉眼角处有什么热热的东西正缓缓的流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 不知想到了什么,绯世面色一紧,她连忙抓起地上散乱的衣物,胡乱套在身上,一手紧紧遮着双目,急匆匆的转身欲走。 却不料,绯世刚迈出一步,肩膀就被身后人一把抓住: “喂,小家伙,先别跑啊!说真的,你到底怎么了?很难受吗?怎么又哭了?” 第55章 别擦了,我没有在哭 接上 “放开!” 绯世没有回头,用力甩下肩膀上紧扣的手臂,便迈步欲走。 “喂!你到底在急什么?不说清楚别想小爷放你走!” 绯世强忍着双目的不适,扯动嘴角冷冷道: “李公子,还真是悠闲不分时候呢。有时间在这儿纠缠我,还不如赶紧想办法先灭了身后的火。” “你也看见了,我人小腿短跑得慢,不想英年早逝,活活烧死,就只能先走一步了。” 言罢,绯世脚下错步,迅速旋身,轻易甩下了再次爬上她双肩的那双手臂。 啊!好疼啊! 眼睛怎么会这么疼? 看来真的耽误不得了!得快点儿回去找师父! 绯世一手紧紧捂着双目,凝神静听着门外的动静。 果然不出所料,耳边不断传来各种嘈杂喧闹声。 也是,往日这个时间,正是燕春楼最热闹的时候。 看来,不能走正门了,楼下人多眼杂,为免意外,也只能如此了。 绯世抬头看了一眼屋顶上那个大洞,眼角不经意的快速扫过屋内几人。 她暗暗运气,脚下轻点,身体向上一跃。 “嗖”地一声,转瞬间,一道白影如风掠过,小小的身影已穿过屋顶上那个破洞,消失在几人眼前。 李子溪似乎还未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似的,一副呆愣的模样。 他抬手指着头顶上那个他漏下来时砸出的大洞,瞪着双眼,不可置信的喃喃道: “那个小家伙,居然,居然还会轻功?!怎么回事?小爷竟然一点儿都没看出来?!” “哼!那小东西倒装的挺像的!害得小爷抱着他东躲西藏,早知道就不管他了!” “话说,那个小家伙这般火急火燎的,究竟是去哪儿,做什么去了?” 李子溪仰着脑袋,瞅着头顶那个呼呼漏风的破洞,一手摸着下巴,一脸不明所以的暗自琢磨着。 似乎想起了什么,他忙转头看向身旁的男子,脱口道: “哎,天辰,你说,那小家伙究竟是什么来头?那身轻功,没个几年可练不成,而且,拒小爷观察,” 李子溪转头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一脸煞有介事地继续道: “据小爷观察,那,” 李子溪正自顾自说着,突然恍觉眼前闪过一道紫色的影子。 紧接着,一阵强风迎面扫过,他不由得眯起了双眼…… “怎么回事?好好地,哪里来的风?差点儿眯了小爷的眼……” 李子溪低声念叨着,缓缓睁开双眼…… 下一刻,他的双眼瞬间睁大,张着嘴惊讶道: “咦?天辰?天辰呢?怎么也一眨眼就不见了?” “真是的!这一个接一个地,显摆你们轻功好吗?!” “哼!若不是小爷脚伤了,还指不定谁飞的更快呢!” 李子溪一脸不满的念叨着,斜眼瞅着头顶上那个呼呼穿风的破洞,越瞅越不顺眼…… 他怎么还在这儿?没跑远? 从那个破洞里追出来的景天辰扫视着四周,一眼便看见了盘腿坐在屋顶另一侧的那个小身影。 景天辰轻轻落在屋顶上,收起气息,放轻脚步,缓缓接近那个闭目调息中的小人。 有人! 绯世刷一下睁开紧闭的双眼,屏息感知着身后步步接近的气息。 脚步踩到瓦片上发出的细微声响几乎可以忽略,一般人根本听不到。 看来,这人武功确实不低啊! 只是,不知道他为何会追出来? 绯世听着停在自己身后的脚步声,算了,还是只能回去找师父了。 她抬手抹去眼角溢出的眼泪,缓缓站起身,背对着身后人,低声道: “有事吗?” 景天辰看着一步之外那个略显单薄的小身板,听着耳边那有些沙哑的鼻音。 他轻声道:“你哭了?” 绯世听着飘入耳中的询问。 那过于平板的声调中听不出有几分关切意味。 绯世抬手摸了摸隐隐抽痛的双目,仰望着头顶的夜空,低叹了一声道: “我没哭,我要回去了,你也该回去了。” 语闭,她轻轻提气,脚尖一点,正欲跃起,忽然,眼前一晃,鼻间掠过一丝清冷的气息。 紧接着,耳边传入一清风般的声音: “你哭了。” 同样的一句话,似乎带着不一样的温度。 绯世抬眸看了一眼瞬间从背后移至自己面前的人,视线掠过那人紧皱的眉头。 她仰起泪痕斑驳的脸,看着他,平心静气道: “我只是眼睛有些不舒服,并没有在哭。” “我必须得回去了,再晚了家里人会,” 绯世正说着,突然感觉头顶罩过来一片阴影,她抬头看去。 只见站在自己面前的紫衣男子俯下身来,瞬间遮挡了自己的全部视线。 绯世感受着脸上轻轻划动的指尖,微凉的触感让她脸上不寻常的热度降下去不少。 “你的眼睛,” 绯世眸中闪过一丝警惕,别过脸,避开了碰触着自己眼角的手指。 景天辰微微倾身,靠近了那张扭动着,试图躲避的小脸。 他自袖中摸出了一方紫色的手帕,动作轻柔,一点一点,为她擦拭着脸上的泪渍。 “不要哭,不要再哭了,好不好?” “秋,秋不落,你莫再哭了……” 男子的声音出乎意料的温柔,还隐隐带着几分央求的味道。 绯世侧眸看着男子的脸,极近的距离,她甚至能感到他的睫毛擦过脸庞时痒痒的触感。 她嘴唇动了动,轻声反复道: “你不用这样,我不是说了吗,这些眼泪,只是因为眼睛不舒服,我没有在哭……” 然而,眼前的男子仿佛没听到那般,依旧皱着眉,绷着脸,一手捧着那张小脸,一手攥着那半湿的手帕,来来回回,反反复复,一遍又一遍的擦拭着…… 男子面上的神色是从未有过的认真,手指的动作却笨拙得很。 即便如此,那紫衣男子手上的动作还是不曾有片刻停歇。 男子的那副表情,就好像一个倔强的不听劝的小孩儿,在小心擦拭着手里的宝贝,让人有些不忍打扰。 唉…… 这人,怎么,还是这么没用啊…… 绯世伸手按住脸上四处游走的手指,尽量放轻语气缓缓道: “你别再擦了,再怎么擦也擦不干的。” “我真的赶时间,得尽快回去,不然,这眼睛,” 绯世正歪头寻思着该如何措辞, 忽然感觉一团绵软柔滑的东西轻飘飘的盖在了自己光裸的双脚上。 脚趾湿湿的触感让她不由得低头看过去…… 哦,原来是手帕啊…… 怪不得又软又湿的,滑过皮肤的触感如丝绸般柔滑,看来,这手帕做工不错啊,那颜色样式看着也挺特别的…… “呵” 突然飘入耳中的轻笑声吸引了绯世的注意,她扭头看着那双在暗夜中灿若星辰的眼眸,看着那眸底流淌的笑意,面上闪过一丝疑惑。 这人,突然,在笑什么? 在看什么? 并没有让绯世疑惑多久。 男子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她酸涩的眼眶,双眸久久凝视着她的双目,似吟唱般咏叹道: “你的颜色,好美啊……” 第56章 你到底是谁? 颜色?好美? 这人在说什么? 绯世面上闪过一丝疑惑,稍纵即逝,快得无人察觉。 说起来,从刚刚开始,眼睛好像不怎么疼了? 绯世用力眨了眨双眼,果然,一直折磨着自己的那股尖锐的刺痛感似乎减轻了不少。 绯世仰起脑袋深吸了一口气,抬起手背随意的抹了抹两颊上未干的泪渍。 “你不哭了?” 入耳的声音低沉嘶哑,带着几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绯世侧眸看着男子苍白的脸,眸光扫过他眼底的疲色,有些无奈道: “是啊,呐,你也看见了,我不哭了,眼泪也都擦干了,所以,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绯世说着身体稍微退开些,弯腰捡起落在脚上的紫色手帕,用力抖了抖,然后递给面前的男子。 她眯眼笑道:“这个还你,方才多谢了。” 景天辰皱眉盯着面前笑眯眯的小人儿,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为什么一看见这个孩子的眼泪自己会忍不住追出来? 甚至好像理所应当那般为一个毫不相干的小孩儿擦着泪水? 不就是一个爱哭的小鬼吗?路边撞到了也一向是视而不见的。 怎么今日竟会如此反常? 身体的动作总是先于大脑,来不及思索,顾不得其他。 总觉得,如果不快一点,再快一点擦去那张小脸上的泪水,自己,这里,会更疼…… 你,到底是谁? 为什么要用那种似曾相识的眼神看着我? 景天辰一手按压着胸口,竭力平复着急促的呼吸,他双目不离对面那张笑开的小脸,薄唇微掀,低声道: “你,以后,以后都不要再哭了。” 男子的声音有气无力,似乎只说这一句话,已经耗尽了他全身的气力。 绯世眸光扫过对面男子的脸,眉间轻蹙,这人,怎么脸色越来越差了? 就像电视剧中那些突然被医生告知自己得了不治之症的人一样…… 绯世目光落在男子的胸膛,确切地说,是男子胸口那只有些痉挛的手。 苍白的手指紧紧压在起伏的胸膛上,指尖跃动的血脉,是心脏的位置…… 骨节分明,修长白皙的手,此刻看起来像抽筋了似的,就像一只暴走的蜘蛛,四肢就要嵌进血肉里。 那里,很难受吗? 心脏?难道是心脏病?! 不会吧? 说起来,这人好像“前世”就心脏不怎么好…… 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家族遗传病…… 这不是难为她吗,这人生地不熟的,要上哪儿去弄速效救心丸? “喂,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没事吧?” 绯世走近一步,歪头察看着男子的脸色。 景天辰闻言皱了皱眉,浓墨般的双眸紧锁着面前流露关切的小脸。 他轻忽了一口气,放下了胸口紧扣的手。 景天辰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张云淡风轻的小脸,他伸手探向她的眼睛,她条件反射般迅速躲开。 他看着她的眼睛,沉声问道: “你,到底是谁?又为何要出现在我眼前?” 绯世闻言勾唇一笑,双目微眯道: “看这位少侠如此丰神俊朗,仪表堂堂,怎么记性这么差?还不如一个小孩儿?” “在下早已自报过家门,至于今日与少侠在此相遇,乃纯属意外,也非我所愿。” “如若不信,少侠不如下去问问你那位竹马兄,到时自然就清楚了。” 第57章 公子有疾 月上中天,夜风习习。 燕春楼二楼屋顶上。 绯世看着对面男子愈发苍白失色的脸,目光掠过男子额头上不时渗出的汗水。 她眯起眼,眸光流转,从头到脚,暗暗打量着眼前的男子。 一身紫衣的男子半蹲着,一手紧紧抓着自己胸前的衣服,一手撑在满是灰尘的瓦片上。 男子修长白净的手指陷进了一堆瓦片里,沾满了尘土。 男子一头随意披散的长发在夜风中舞动,随着男子的动作,滑过男子的后背,扫过屋顶的落灰。 绯世看着男子毫无血色的脸,那双自然上挑的桃花眼此刻正半眯着,无精打采的盯着自己。 越来越多的汗滴染湿了男子鬓边的发丝,男子嘴唇微张,像是窒息般竭力呼吸着。 男子如暗夜星辰般的双眸始终跟随着对面的小人儿,一瞬不瞬,片刻不离。 那双波澜不惊的黑眸直直射向对面那张小脸,那双幽紫色的眼瞳。 紫瞳,会是他要找的人吗? 久久投射在自己脸上的视线不算强烈,不算火热,却让她有些不自在。 绯世挑了挑眉,干脆抬眸朝对面的男子看过去…… 果然,撩起眼皮的一瞬,她就直直的撞入了一双子夜般的黑眸中。 绯世微微眯起的双眼渐渐睁大,定定的看着男子的眼睛。 她一看进他的眼,觉得那清浅的眸底似乎流淌着千言万语,情深似海,欲说还休。 她再看进他的眼,觉得那无痕的眸底似乎又什么都没有,烈焰燎原,寸草不生。 绯世眨了眨眼,摇了摇头,移开了视线,不再看那双如黑洞般吸人心神的眼睛。 她转过脸,侧身对着屋顶的男子,眼角余光不经意地瞄着男子的一举一动。 男子的脸色似乎更差了,一直保持着半蹲的姿势,看起来就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云开雾散,皓月当空。 绯世瞥了一眼依旧没什么动静的男子,不知是不是眼睛的错觉,她总觉得月光映照下的男子似乎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例如,男子的那张脸,看起来,好像比之前,更,嗯,怎么说呢,就是,更吸引人了…… 月光下的男子,俊美苍白的近乎异常,基本不用化妆,就可以直接去扮演西方超自然剧中的吸血鬼了。 陷落在这人间,自然也算得上少见的美男子。 然而,屋顶上伏着的这只吸血鬼,此刻怎么看都更像是一只受伤的,落单的可怜鬼。 看他那副难受隐忍的样子倒也不像是装的,一颦一簇间,竟还透着几分病娇娘的柔弱味道…… 呃…… 绯世用力揉了揉干涩的双眼,闭眼,睁开,再闭眼,又睁大,如此反复数次之后…… 哦,看来方才的确是幻视了…… 嗯,没错,一定是这样…… 再说,在一个刚见面没几个时辰,基本算是陌生人的小毛孩儿面前,他有装可怜的必要吗? 答案不言而喻。 那么,莫非,眼前这人,真身负着什么不为人知,不可告人的“隐疾”? 这可就不大妙啊! 某位影后大人虽说“前世”也演过不少医疗剧,从一无所知的医学小白一路进化成一手玩转手术刀,一手挥笔写病历的医学精英。 不过,那电视剧里药到病除,妙手回春的神医转身到了现实世界,还是原始人出没,不管男女,都一头飘柔长发的古代丛林。 试问,神医就算鼻子上架着眼镜,穿着白大褂,怀里揣着手术刀,那神医还能是神医吗? 能治病吗?更别提什么世所罕见的“隐疾”…… 所以,得出的结论是…… “喂,那个,盛雪,” 绯世看着眼前长发飘飘的男子,猛地止住了脱口而出的话,她低头略微斟酌了一下,复又开口道: “这位公子,你还好吧?突然之间,这是怎么了?” 意料之中的没有回应。 绯世选择性忽略了一直“监视”着自己的视线,皱了皱眉,直截了当地相劝道: “公子有疾,还是尽早回去找个大夫瞧瞧,耽误了可就不好了。” “如今天色已晚,你看,我一个小孩儿在这儿也着实帮不上什么忙,依我看,公子若是实在难受,行动不便,不如我下去叫人上来,也好,” 绯世正说着,便敏感的发觉一直定在自己脸上那两道不温不火的视线瞬间变得冰冷异常。 她不由得抬眸看过去…… 果然,男子一直无精打采,沉静无波的双眸瞬间变得凌厉异常,那冰冷的眸底风暴聚集,山雨欲来…… 绯世的目光下移,看着男子一张一合的双唇…… 果然,不出她所料,那裂开的嘴角里没吐出什么好听的话。 绯世用眼尾扫着对面男子的神色,看那一直半蹲着的男子似乎想要站起来,她条件反射般迅速退开一步。 绯世抬起头,眯眼扫过摇晃着站起身的男子,抿唇淡淡道: “好,借公子一言,我本就不愿多管别人的闲事儿。” “接下来,公子是要上房揭瓦还是遁地游泳,尽请自便,我就不奉陪了。” “哦,对了,娘亲还等着我回家吃饭呢,虽然晚饭错过了,但,明早的早餐我可不想再耽误了,先走一步了,公子好自为之。” 话音未落,绯世便暗暗提气,脚下蓄力,打算运起轻功,以最快的速度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反正,自己会轻功这一事实已经暴露了,如今再手忙脚乱,遮遮掩掩,也只能是欲盖弥彰,无济于事了。 绯世迅速转身,没有再看身后的人一眼,脚尖一点,小小的身影便腾空而起,转瞬间已跃至半空。 啊!真舒服! 绯世感受着轻轻拂过脸庞的夜风,仰头望着悬挂于头顶的那轮明月,慢慢闭上了双眼,弯起嘴角。 然而,还未等她闭目享受,就被背后直逼而来的一股强风搞得一身狼狈…… “咳咳,咳,” “什么东西,呸,呸……” 绯世抬手拨掉头顶上不知是杂草还是树叶的东西,伸出舌头吐了吐嘴里残留的沙砾。 她扭身避过背后袭来的大掌,没有回头地大声道:“怎么,你又病好了?这么大动作,可别再复发了,这动来动去的,万一呆会儿摔下去可别再拉上我。” 绯世又一次堪堪躲过身后紧追而来的胸膛,旋身甩掉了紧抓着自己肩膀的大手,她眸光流转,勾唇调笑道: “我说,这位公子,方才分明还一副弱柳扶风,病得不轻的样子,这转眼就恢复到上蹿下跳,飞檐走壁的程度,如此费劲功夫,去骗一个小孩儿,是不是有点儿说不过去了?” “不知公子对我这样一个身无分文的穷孩子,如此穷追不舍,究竟是图什么?” 不知想到了什么,绯世扯起嘴角,嗤笑一声继续道: “哦,对了,这么说来,那个一身红衣的妖孽男也是如此,不管不问的抓着我不放,半路还被一群莫名其妙的人追着到处跑,东躲西藏的,真是叫人苦恼啊!” 纵身跃至一颗大树上的绯世回身看着紧追而至的人,夸张地长叹一声,耸了耸双肩,歪头无奈道: “呐,我说,你们这些权贵公子们当真这么闲吗?成天追着个小孩儿跑,很有意思吗?” “嗯,其实,你们有什么特殊的兴趣爱好跟我是没关系了,只要,你们别再有事没事骚扰我,换个目标追就行,对了,我认识几个不错的小孩儿,怎么样,要不要,” 绯世正兴致勃勃地说着,就被站在身旁的紫衣男子一句话打断:“秋,秋不落,跟我回去。” 绯世闻言转过头,仰起脑袋看着说话的人,小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她摸着下巴,不明所以地重复道:“回去?跟你?回去哪儿?” 她侧头看着他,没有错过男子脸上的一丝变化。 景天辰低头看着那张挂满疑惑的小脸,目光停在那双散发着紫色微光的眼睛上。 他俯身靠近她小小的身体,在她转身跳开之前迅速伸展双臂,紧紧包裹住了她单薄的躯体。 男子的动作迅猛如电,不带一丝迟疑,就像早有预谋那般。 绯世试着用力挣了挣,出乎意料地,这回,居然纹丝不动,全身上下,从头到脚,也就能费劲巴拉的转几下脑袋…… 紧紧束缚着自己的双臂好像两条挣脱不断的铁绳,越勒越紧,力道大得惊人,不留一丝逃脱的缝隙…… 这人的武功,居然高到这种地步了?! 怎么会这样?难道是自己大意了? 绯世抬眸看了一眼男子熟悉的脸,随即低下头,眼睑半垂着,暗暗叹气。 唉,对着这个人,这张脸,自己还真的大意了…… 突然传入耳中的声音拉回了绯世的思绪,她转过脸,看着男子紧闭的双唇,眸中划过一丝疑色。 咦?他没说话?那么,刚刚那声音是?可是,那说话声听着,明明有些熟悉的…… 绯世费力地转动着脖子,向四下张望着,寻找着那声音的来源。 这时,耳边又一次响起了那似曾相识的声音: “终于找到你了,神血。” 绯世听着耳中的声音,仰头盯着男子苍白如纸的脸,看着那眸底渐渐散开的浓墨。 她双眼逐渐睁大,眸中快速闪过一丝不可置信的神色,她随即垂下头,眼珠迅速转动着,皱眉回想着方才听到的话。 神血?谁?她吗?她的血? 第58章 跟我回去,不要乱动 接上 “呵,这位大哥哥,从方才起一直在说什么啊?不会是认错人了吧?” “话说,大哥哥真是深藏不露啊!大哥哥这一身功夫可真不赖,我也想学,大哥哥回去后教教我,好不好?” 绯世仰起脑袋,嘟着唇,双目闪闪的看着男子的脸,白皙粉嫩的小脸上满是浓浓的期待之色。 景天辰紧了紧双臂,俯下身,头颅微微前倾,靠近怀抱中的小人儿,直至二人的鼻尖相触。 他看着她的眼睛,无限接近的距离,掀唇淡问道:“这么说,你愿意跟我回去了?” 绯世轻轻眨了眨眼睛,鼻间陌生的气息,过于贴近的距离,让她条件反射般面皮一紧,未及多思,便欲扭头避开。 在别过脸的一瞬,脑海中响起的声音令她动作一窒,她敛眸掩去眸底的警惕排斥之色。 “阿--嚏” “哎呀,鼻子怎么突然这么痒痒,阿------阿嚏” “哦,对了,方才说什么了?我没听清啊,要不,大哥哥再说一遍吧。” 绯世转过脸,正对着景天辰,不好意思地咧嘴笑道。 景天辰眯眼看着突然老老实实不再挣扎,对着自己,笑眯眯,一脸撒娇讨好的小孩儿。 他看着那双暗夜中散发着紫色幽光的眼眸,一字一句的重复道:“你愿意跟我回去吗?” 绯世闻言小脸上的笑容越发明媚,她眉眼弯弯,点头开心道: “嗯,愿意,不落自然愿意了。” “大哥哥你穿衣这么讲究,一看便知不是寻常平民百姓,日后不落跟着大哥哥,自然也不愁吃穿了。” 景天辰看着近在咫尺这张笑容灿烂的小脸。 那脸上的笑容太过天真烂漫,太过耀眼夺目,以致于看着那张笑脸的人也不由得跟着开朗了起来。 “嘿嘿,大哥哥,你以后要多笑笑,你笑起来更好看了!” 景天辰闻言微愣了一下,弯起的嘴角瞬间下垂。 他抿着唇,直起身来,侧头避开那张小脸上探寻的视线。 “别动。” 景天辰一手紧锁在绯世腰间,一手探向自己怀中摸索了一阵。 又是一模一样,同款的?这是要做什么? 绯世扭头看着男子手中那块紫色的手帕,面露不解之色。 不过,很快,她的疑惑就解开了。 “为什么要蒙上眼睛” 绯世眨了眨眼睛,眼前遮盖的手帕滑过鼻尖,触感丝滑,像是发丝扫过皮肤的感觉,痒痒的,柔柔的。 “不要乱动。” 景天辰一手抓着手帕一端,侧过头用嘴角扯着手帕另一端,动作笨拙,很是费力的将那手帕系上,松松垮垮的缠在绯世的脑后。 绯世早已察觉了男子的动作,心想着嘴和手这么不配合,怎么可能成功? 没想到这人还挺灵活的,竟然这就绑上了? 景天辰直起身,轻忽出一口气,伸出舌尖舔了舔干裂的嘴角。 他低头看着面前蒙着双目的小人儿,面上露出一个安心的微笑。 只不过,唇边泛起的笑意就如夜空中划过的流星,稍纵即逝,快得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 绯世感觉到男子的动作,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抬头问道: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大哥哥要带我回家吗?” 虽然被蒙住了双眼,视线有些模糊,但绯世还是能隐约看清男子的轮廓。 景天辰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小孩儿,缠绕着那具小身体的手臂不由得收紧。 没有得到回应的绯世撇了撇嘴,别过脸,心想着她就知道是这样,果然,这家伙还是这么闷骚…… 不过,他方才所说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会害她吗?或者是利用她? 绯世垂下脑袋,眼眸流转,迅速整理着脑中的讯息。 耳边轻轻飘入的声音打断了绯世的思路。 “先去燕春楼,然后再回家。” 绯世转头看着突然说话的男子,有些反应不过来的脱口惊讶道: “又去燕春楼?” 然而,面对绯世的疑问,这次,景天辰直接无视了。 他加快脚下的动作,几个纵跃,那红火热闹的花街第一楼就已出现在视线中。 绯世感受着两颊刮过的夜风,这人轻功还真的不能小觑啊! 这移动速度,都快赶上她那位美人师父了吧? 话说回来,这人投胎转世一遭,除了那张脸还有几分熟悉,其他地方怎么都变了? 几轮对比下来,几乎找不到什么相似之处。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平行世界? 眼前她看到的这人,其实是另一个世界中的他,根本就不是像自己那样,转世重生过来的? 还是说,就是单纯的认错人了? 绯世扭头看着不苟言笑的男子,试图从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寻出一丝破绽…… 嗯?到了? 耳边的风声停歇,绯世低头看着似曾相识的屋顶,眼角抽搐着,扫过那个露天的破洞。 怎么又来这儿了? 这次还是坚决不走正门,要寻着他们方才开辟的老路下去吗? 啊! 似乎想到了什么,绯世赶忙扭头扯了扯身旁男子的衣袖,焦急提醒道: “火啊!下面刚刚不是着火了吗?那火势还挺猛的,也不知道扑灭没有?” “咱们冒然下去怕是不妥吧?要不,我先下去探探?” 景天辰看了怀中跃跃欲试的人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双臂缠绕的更紧了,要想脱身,可非易事。 景天辰迈步走到那个大洞旁,他侧头看着臂弯中扭来扭去,小动作不断的小人儿,伸手紧了紧她蒙眼的手帕,将唇贴近她的耳畔低声道: “你还是不要再乱动了,乖一点儿,不是说好要跟我一起回去吗?” 绯世闻言果然不再乱动,她探头望着脚下那个破洞,抽了抽鼻尖,空气中残留的烟尘让她皱起了眉。 不是吧,这人是认真的?不是开玩笑? 他们真要从这个破洞再漏下去? 再说,下面一室烟熏火燎的,情况还不知道如何呢? 所以说,这人半夜三更的,不辞辛劳的又带着她折返回来,究竟是要干什么? 莫非,这燕春楼里,真有什么令人叹为观止,趋之若鹜的地下宝藏不成? 第59章 金玉其外 接上 景天辰抱紧绯世,抬起脚,正要从屋顶上那个破洞跳下去。 忽然,背后传来一声大喝:“放开他!” 背后破空而来的声音令绯世神色微变,她暗暗啧了一声,面上露出个哭笑不得的表情。 景天辰闻声回首的一瞬,凌厉的攻击随即迎面袭来。 他迅速侧过脸,躲开呼啸而来的双拳,旋即转身飞起一脚,踢向对面紧逼的黑衣人。 绯世抬头看了看遭受突然袭击依旧面不改色的景天辰,又转头瞅了瞅对面招招致命,凶神恶煞的黑衣人。 看来,这家伙八成是真没耐性了,一上来就用上了真功夫。 不知道这个景天辰能不能招架住,嗯,反正这人武功也不低,自然用不着自己操这个闲心了。 比起这些,当下最紧要的当然还是,如何趁着这两大高手过招之际,顺利的脱身…… “老大,老大你没事吧?堂主不必担心,且瞧好吧,千雾这就歼灭这个坏人,救堂主出来!” 绯世装作没听见似的默默低下头,额上流下一滴冷汗,眉毛微微抖动着,面上的表情说不出的怪异。 她恨铁不成钢的暗暗叹气,这个千雾也真是够了! 你说你好好的打架就打架,没事干嘛要自爆身份? 自爆也就算了,还不忘捎带上她,一句一个老大,堂主轮番着叫唤,还那么大声,是怕别人听不见吗? 绯世趁着二人打斗的间隙,抬头看着景天辰,压低声音道: “我看大哥哥一边顾着我,一边与坏人打战实在很不方便,再这样下去,我怕是要拖哥哥的后腿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景天辰听着耳边那满是失落的声音,侧眸扫过那张焦急与落寞交织的小脸,墨色的眸中闪过一丝不忍。 景天辰犹豫了一下,动了动嘴唇,低声道: “若不想拖后腿,你就安份些,不要乱动。” 千雾盯着对面一大一小的俩人,虽然听不清二人的对话,但围绕在那俩人身边的氛围竟然说不出的和谐。 那一大一小,紧紧相依的二人看起来倒更像你情我愿的样子,反倒是他这个突然出现的“外人”显得很多余似的…… 咦?这就奇怪了,不该如此啊。 方才一路尾随在后,据他观察,分明是那个衣冠不整的紫衣人绑架了老大,非要逼着老大跟他走啊。 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千雾一边出手逼近对面的紫衣人,一边暗中打量着对方。 他的视线上下扫视着那紫衣人,在看到那人莫名熟悉的面孔时微愣了一下…… 千雾皱眉回想,眼前突然闪过一副画像,他双眼瞪大盯了那紫衣人一眼,暗道: 怪不得总觉得这家伙有些熟悉,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 这人,这脸,不就是那几张画像中的一张吗? 没错了,说起来,那画像还是出自他的手,画过的人脸太多,差点儿就忘了…… 堂主接近这人,莫非是有什么计划? 哎呀,幸亏记起来了,不然,万一打乱了老大的计划,他这个小人物可担待不起啊! 千雾闪身避开紫衣男凌厉的掌风,抬眼瞄着对面那张毫无瑕疵的俊脸,暗暗咋舌感叹道: 这真人与画像果然不同,这人一眼看过去,显然比画像上还美上几分。 那五官糅合在一起,雌雄难辨,风采卓绝,上挑的眼尾自透着一股风流不羁的味道。 这皮相,确实很与众不同啊! 难怪堂主一直任其动作,迟迟不动手,看来,是爱美怜美之心又在作怪,不愿伤到这美人吧。 唉,果然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这样的美男子居然是那臭名昭着的京城纨绔四少之一,真是糟蹋了那张美人皮啊! 说起来,他也是听过千风的描述才画的那些人像,每次行动过后,又都烧毁了,真正见过的,并没有几人。 千雾手脚的动作渐渐放慢,一直迅猛的攻势也收敛几分,他看向紫衣男怀中的小人儿,目前还不知老大有何打算,下手还是要注意分寸啊! 不然,一不留神,再惹恼了老大,不说其他,那二位队长的臭脸,也够他看个十天半月了。 景天辰发现对自己发动突然袭击的黑衣人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出手完全没有了先前的那股狠劲。 他皱了皱眉,低头瞥了一眼怀中的小人儿,眸光扫过那随风摆动的手帕。 景天辰定定的凝视着眼前蒙着双目的人。 他的眸光仿佛透过那在夜风中舞动的手帕,看着隐藏在手帕后面的那双紫色的眼眸,思绪渐渐飘远,陷入幼时的回忆之中…… “天辰,记住师父的话,长大后去找拥有紫色眼睛的女子。她的眼睛,会是你唯一的解药。” “师父,人的眼睛不都是黑色的吗?怎么会有人长着紫色的眼睛,那样不会很奇怪吗?” “天辰,这世间尚有许多常人难解之事,自然也存在着与我们不一样的人,那些人,或许是异类,但未必都是坏人。” “那,师父,为什么那女子的眼睛会是我的解药,师父先前不是说过,徒儿的病是没有解药可医的吗?” “辰儿,你如今年纪尚小,师父说太多你也未必能听懂,” “你只要记住,在二十岁之前,找到拥有紫瞳的神族女子,那女子的神血或可为你续命。” “但,要想解除你身上所中之毒,还须那女子的眼睛做药才行。” “哎?眼睛?!师父,为什么啊?真的吗?师父不会是在骗徒儿吧?哪有这样治病的?” “再说了,要到哪里去找师父所说的什么神族女子,若真有人长着紫色的眼睛,一走在街市上,那不是很显眼吗?肯定早就被别人抢先找到了!” “而且,为什么非要找什么女子,只要眼睛是紫色就行,那男子不也是一样的吗?” “呵,辰儿,紫瞳是古老神族的象征,拥有紫瞳者天赋神血,尊贵无比,常人千百年难得一遇,又怎么混迹于市井人群之中。” “至于师父要你找紫瞳女子,是因为那神族一脉只有女子是紫瞳,神族男子通常有着绿色的眼睛,但男子的眼睛对你所中之毒效用不大,至多只能起到缓解之效。” “啊?是吗?还有这种说法?” “不过,既然那紫色眼睛那么稀有珍贵,人家肯定早就藏起来了,师父还叫我去找,肯定没等找到什么紫瞳女子,徒儿就先毒发身亡了……” “况且,师父都说了,那紫眼睛说不准是那个上古神族,就算遇上了,那神族一听就那么厉害,又怎么肯乖乖给徒儿当解药?” “唉,不愧是师父最聪明的小徒儿,脑袋就是比你那几个笨师兄灵光。” “这的确是个大问题,师父也一直为此茶饭不思,今日终于琢磨出了解决之法!” “哎?真的吗?师父有办法了?太好了,快跟徒儿说说!” “嗯,听好了!天辰,师父发现,只要你再勤加练功,练到能与那神族大战几百回合,将人抓回去煎药就没问题了!” “来来,动作麻利些,赶紧随师父到后山修炼去,师父近日新得了一本武功秘笈……” …… “喂,哎!醒醒,回神了!大哥,叫你半天了好歹给个回应啊!” “啧啧,我说这位兄台,打架还敢走神儿啊,是太小看对手了还是不要命了?” 千雾昂起下巴,抱着双臂,挑了挑眉,递给那紫衣男一个挑衅十足的眼神。 景天辰从久远的回忆中醒神,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人,不由得紧了紧双臂。 他抬头扫了一眼对面的黑衣人,掀唇淡淡道: “在下今日还有要事,恕不奉陪,阁下有何见教,不如改日再谈。” 言罢,没等对面的黑衣人有所反应,景天辰就抱紧绯世,毫不犹豫的纵身朝脚下那个破洞跳下去…… 千雾低下头,瞪着那个黑乎乎的大洞,头上滑下一排黑线。 他抬脚踢着破洞旁陈旧的瓦片,大声念叨着: “啊嘞?被无视了?就这么走了?” “等等!老大!喂,前面那个纨绔,你站住啊!你要把我们堂主带到哪儿去啊?” 千雾在原地跺跺脚,卷起衣袖,俯视着脚下那个似乎还在冒烟的破洞,抬脚就欲跳下。 突然,眼前一阵清风掠过,一个白影随即出现在了屋顶。 千雾防备的后退了几步,双拳紧握,他定了定神,向前迈步,眯眼靠近那个一阵风一样突然降落在屋顶的白衣人。 咦?那不是? 前方熟悉的人影轮廓让暗中戒备,紧张兮兮的千雾很快大舒一口气,放松下来。 他胯下双肩,摇头晃脑,边迈步边抱怨道: “哎,队长大人,拜托您下次现身之前能不能先出声,打个招呼,您这大半夜的,悬在房顶上,一身白衣,长发飘飘,可不带这么吓人的!” 千风看了一眼走近的黑衣人,无视了那人的念念有词,直接道: “堂主呢?情况如何了?” 千雾闻言停住脚步,一脸一言难尽的诉苦道: “哎呀,队长,快别提了!老大不知怎么想的,有什么计划也不知会我们一声,就跟几个纨绔子弟混在一起。” “嗯,据我观察,这一路上,那男的还总对老大动手动脚,搂搂抱抱的,定是变态没跑了。” “按老大的话说,便是那些个整日无所事事,贪杯好色的纨绔子弟又想出什么新花样,这次改对幼童下手了!” 说着说着,感觉脖子凉嗖嗖的,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的千雾终于住了嘴,他抬头瞄了一眼对面那白衣男子难看的脸色,赶在男子在沉默中爆发之前直起胸脯,正色道: “报告队长,我方才特意试探了一番,那个纨绔居然身手不错,一时间也找不出什么破绽。” “他带着老大从那边那个破洞跳下去了,我正要继续追踪呢,队长你就飞来了。” 千风闻言走过来,皱眉看着屋顶那个破洞,他闭眼凝神,聆听了片刻,遂道: “下面听不到人声,察觉不到堂主的气息。” 温文儒雅的白衣男子眉头紧锁,快步走近一旁的黑衣人,俯身在那黑衣人的耳侧低语了一阵,随即便如来时那般,一阵清风拂过,月白色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屋顶。 与那白衣人一同消失不见的,还有先前那蒙面黑衣人。 屋顶上,只余一轮明月依旧。 第60章 突然之间,没了兴致 子时已过,月夜流光 燕春楼 二楼一雅室内 “蓝桑姑娘,姑娘怎么样?手没事吧?” “来,过来,让本公子好好瞧瞧,身上其他地方没受伤吧?” “你看看你,就说别管那些破书了,就是没烧成灰也不值几钱,你偏不听!这细皮嫩肉的,若是当真烧坏了本公子可是要心疼了。” 李子溪后背倚靠于软榻上,一条腿松松垮垮的搭放在榻上,一条腿垂在地面,不时晃悠几下。 他转过头,朝地上站着的那绿衫女子招了招手,眼看着女子款款走来,少年挑眉一笑道: “蓝桑姑娘不愧是这燕春楼头牌,即使受伤了也不像其他女子那般大呼小叫,哭哭啼啼的惹人烦。” “姑娘这份气度,可比不少男子都强上许多,真是叫本公子赏心悦目啊!” 蓝桑缓缓踱至榻旁站定,抬眸看着榻上的少年,眼波如水,轻声慢语道: “李公子过奖了,能得公子青睐是奴家的荣幸。奴家还要谢过公子方才的相救之恩。” 身姿若柳的女子欠身,朝榻上斜倚的少年盈盈一拜。 女子脸颊微红,抬头看着榻上的少年,红唇微张,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很快又垂下头,咬唇不语。 李子溪侧头瞅着面前一脸欲言又止,还有些扭扭捏捏的女子,眸中闪过一丝得意之色。 他伸直手臂,一把扯过女子的衣襟,将榻旁站立的女子拉进自己怀中。 “啊!” 那绿衫女子惊呼一声,闪躲着,跌跌撞撞的扑倒在了榻上。 李子溪双手用力抓着绿衫女子的纤细的胳膊,使劲向前一拉,将女子拖进自己怀中。 他低头看着怀中眼眶湿润,惶恐不安的女子,俯身贴近女子的侧脸,勾唇邪笑道: “呵,蓝桑姑娘何必如此放不开,也不是第一次了。” 李子溪说着便伸舌舔了舔女子的耳垂,在女子耳边喷吐着热气轻声道: “嗯,果然还是成熟了的女子闻着最香了!小屁孩儿什么的,空有一身奶腥气,最让人受不了了……” 不知想起了什么,李子溪忽然抬起头,停下了动作,面上的表情有些怪异。 他猛地甩了甩头,垂眸看了一眼怀中挣扎低泣的女子,眸中闪过一丝不耐。 李子溪无视了怀中女子微弱的反抗,侧头亲吻着女子的侧脸。 他一手紧抓着女子遍布烫伤的手臂,一手用力按在女子的肩头,压制了女子所有的反抗。 蓝桑一边扭头躲避着男子霸道的索吻,一边满脸焦急的颤声道: “李公子!公子不要啊!公子先等等,且容奴家下去梳洗换衣,奴家如此妆容,实在不宜侍奉公子,只怕会脏了公子啊!” 李子溪像没听见似的,一边埋头吻着女子的细颈,一边伸手扯着女子肩头的衣襟。 很快,女子在挣扎扭动中早已松松垮垮的衣襟一件件滑落。男子的大掌顺势握上了女子裸露的香肩,用力来回抚摸着。 李子溪低头吻上了女子光滑的肩。 他用力咬了一下女子圆润的肩头,又抬起头,稍微退开,眯眼看着女子渐渐泛红的肌肤, 等那红印微微散去一些,他又低下头,张嘴用力咬向同一处,如此反复,乐此不疲,就像一个发掘出新游戏的小孩。 “嗯……” “啊!放开,松开,别咬了!求求李公子不要再咬了!真的好痛啊!” 李子溪对身下女子的惨叫充耳不闻,他凝目看着女子肩头渗出的血迹,伸舌舔去那源源冒出的血珠。 被牢牢压在榻上的蓝桑嘤嘤低泣着,她极力忍耐着肩头的刺痛,伸出烫伤的手指,用力拍打着男子坚实的胸膛。 她挣扎着抬起头,靠近男子的耳侧,大声哭喊道:“李公子!公子,奴家有话对公子说,是十分重要的话,关于景少爷的,李公子之前不是也想要知道吗?” 李子溪闻言从女子的胸前抬起头,无所谓的笑道:“嗯,这话你若是再早说几个时辰,或许本公子还有兴趣听一听,怎么办,本公子现在不想听到任何关于那家伙的事。” “哦,不过,蓝桑姑娘若是想说,便尽管说好了,本公子也不拦着。” 言罢,李子溪便伸手一把扯掉了女子的肚兜。 他歪头瞅着自己手中墨绿色绣花的肚兜,摇头咋舌道:“唉,蓝桑姑娘怎地如此偏爱这绿色,我看姑娘全身上下,从里到外,除了这绿色便没有其他颜色了。” “当真可惜,依本公子的眼光来看,这绿色,倒未必适合姑娘。” 李子溪自言自语的感概了一番,似乎并不在意身下女子的回应。 他垂眸扫了一眼放弃般紧闭双眼,平摊在榻上,不再挣扎的女子,视线划过女子赤裸的躯体。 嗯,这女子,这身体,的确是活色生香,秀色可餐,若能一亲芳泽,春风一度,个中滋味,想必也是妙不可言。 然而,不知为何,说不清缘由,即使面对如此美景,突然之间,还是没了兴致。 所以说,“景色”再美又如何?关键还是在于兴致二字。 就好像原本腹内空空,饥肠辘辘的人面前终于如愿摆上了一桌美味珍馐,两眼发光的空腹者抹去口水,正欲大快朵颐之时,低头嗅了嗅,突然之间,便食欲全无,纵使眼前的食物再诱人,也懒得再看一眼。 因此,最后所得出的结论是,要么,是那空腹者太过挑剔,要么,则是那送上嘴的食物空有其表,内里实然缺乏吸引力。 李子溪意兴阑珊的直起身,身体向后倚靠过去,他闭上眼,没有再看榻上赤身裸体的女子一眼。 “喂,起来,你压着本公子的脚了。” “本来平日压一压倒也无所谓,关键是,本公子今日脚伤了,而姑娘你,又着实太重,看来这燕春楼伙食不错啊,姑娘们越养越重了,再让你这么压上一阵儿,本公子明日便不用走路了。” 蓝桑闻言猛地睁开眼睛,泪渍残留的脸颊上掠过几分尴尬恼怒之色。 她手忙脚乱的从榻上坐起,伸手抓过被男子仍在一旁的衣物,面色涨红的转过身,背对着男子,手指颤抖着,一件一件穿起来。 李子溪半眯着双眼,打着哈欠,漫不经心道:“哦,对了,那些衣裳,我劝姑娘还是别再往身上套了,烟熏味儿太重,怕是洗不掉了,不如干脆扔了吧。” 察觉到女子不满的视线,李子溪摆了摆手,懒懒道:“本公子只是好意提醒,至于,那衣服,姑娘是继续穿着还是扔掉,自由姑娘做主,本就跟本公子无关。” “折腾了这半宿,本公子也累了,哎呀,不行,太困了,本公子要睡了,蓝桑姑娘请自便吧。” 言罢,李子溪便旁若无人的扯去了身上的衣物,四肢舒展的平躺于软榻之上,随手拉过榻上的薄被,盖在了身上。 蓝桑看着男子一连串举动,垂首低声道:“那公子好生歇息,奴家就不打扰了。” 语闭,衣衫不整,面色憔悴的女子便拉开房门,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站在门外的女子抬起头,眸中暗藏警惕之色,她快速转动脖子,朝四周扫视了一圈,然后,快步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另一间雅室内 “起火原因查清楚了吗?” 一身杏黄色长裙的女子抬眸看着桌边端坐的男子,走近几步,欠身行礼道:“倩娘见过公子。” “回公子话,倩娘早前问过当时与少东家同处一室的蓝桑了,说是有人突然从屋顶上掉下来,恰巧碰翻了桌上的烛台,是以才,” 景容海抬头瞥了一眼那黄衫女子,只一个眼神,便止住了女子接下来还未出口的话。 男子垂眸扫了一眼桌上那几本面目全非,乌漆抹黑的账册,伸手拿起其中一本,随意翻了几页。 一身绛紫色锦袍的男子自桌前起身,将手中那本黑乎乎的帐册又放回桌上。 一直静候在旁的黄衣女子见此,忙伸手为男子递上一方洁白的手帕。 景容海垂眸扫过递至面前的白帕,英眉微皱。 黄衣女子见状忙缩回了双手,她低下头,一手紧紧攥着那块手帕,像是急于要将之藏起来那般,迅速将攥着锦帕的那只手背转到身后。 方垂头低声道: “请公子见谅,是倩娘失礼了。” 景容海好似并不在意般自袖袋中摸出一块紫色纹蝶的手帕,边擦拭着手指边问道: “可知天辰后来去了何处?” 黄衣女子闻言摇头道:“不知少东家现在何处,蓝桑只说少东家当时是追着一幼童,从屋顶上那个破洞飞出去了。” 幼童? 景容海眸中划过一丝意外之色,他侧眸瞥了一眼那神色紧张,局促不安的黄衣女子,淡淡询问道: “那屋顶落下之人的身份与意图可曾盘问清楚?” “噢,哦,是,不对,还不曾盘问,不过据蓝桑说,那人与少东家相熟,是那李家大公子,李衍。” “哦?是那个李子溪?” 景容海清冷的面上闪过一丝惊讶之色,他皱眉瞅了一眼那面色发白,不住冒汗的黄衫女子,奇怪道:“倩娘,你今日因何如此神思不属,你在害怕什么?” “啊?没有啊,公子,倩娘,倩娘并没有在害怕什么。” “请公子安心,公子交办之事,倩娘不敢怠慢,定不让公子失望。” “嗯。走,随我再去那屋看看。” 景容海语闭便迈步走出雅室,那黄衣女子迈着小步,紧随其后。 那间起火的雅室内 “那个,大哥哥,你半夜三更,来回奔波,就为了回来找这个东西?” 绯世抬起头,表示十分不能理解的斜眼瞅着一本正经的景天辰…… 第61章 武功秘籍翻页后…… 接上 “喂,大哥,千万别告诉我,你翻箱倒柜,灰头土脸,忙活这半晌,真的就是在找这个?!” 绯世抬手撩起那块儿遮眼布,低下头,双眼大睁,瞅着景天辰手中那本陈旧的书卷。 她的目光首先被封面那几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吸引了过去——《绝世宝典》。 嗯?绝世?宝典? 这,莫非就是那,传说中的武功秘籍? 终于有机会见识一番了,若是运气好点儿,还能偷学个一招半式…… 绯世按捺住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她一把夺过那本泛黄的册子,迫不及待的翻开第一页…… …… 绯世眼角微微抽搐着,额头上滑下一滴冷汗,面色怪异的盯着手中的图册。 “刷刷刷” 随着那小手翻动书页的速度越来越快,那张小脸上的表情也愈发古怪。 半晌,终于,绯世以极快的速度阅完了那本看起来厚厚的图册。 她“啪”一下合上了那本图册,拿起来,在景天辰眼前晃了晃,斜睨着他,幽幽道: “这是什么?这种东西,有那么好看吗?” 景天辰看了一眼绯世仰起的小脸,看着那紫眸中毫不掩饰的鄙夷之色,有些莫名其妙。 他伸手拿过绯世手中的图册,抬起衣袖,小心翼翼,宝贝一样的的擦拭着,边擦灰边感叹道: “这可是师父留给我的唯一的遗物,幸好没混在那堆账本里,若是真烧成灰了岂非辜负了师父的一片苦心。” 绯世扭过头,斜眼瞅着男子那一本正经的脸色,听着耳边那满是怀念意味的自言自语,眼角不受控制的抽搐着。 她看着男子翻来覆去,来回擦拭着那本难以言喻的图册,瞅着男子捧着那册子,一脸视若珍宝的模样,这次连嘴角也抖动起来。 绯世低咳了一声,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试探着问道:“你说,这东西,是你师父留给你的,那里面的内容,你看过了吗?” 景天辰闻言不甚在意的脱口答道:“噢,先前没忍住,看过一次,本来师父特意叮嘱过,没成人之前,不许偷看偷学的……” 绯世听着男子那不自觉带着几分懊恼的语气,转头盯着男子一脸清新自然的表情,感觉头顶突然打下一道响雷。 她默默地转回脸,感慨万千的低声念叨着,还以为真是什么传说中的武功秘籍,没想到翻页后居然画风突变…… “对啊,这就是师父留下的武功秘籍啊。” 绯世转过头,看着男子那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瞪着双眼脱口问道: “你不是说看过这里面的那些图吗,而且还偷学过?这种,这种,”绯世敛眉思索着,似乎在努力搜寻着合适的用词。 她一脸憋屈的继续道:“哎呀,总之,这怎么可能是什么武功秘籍,那些图一看分明不就是,” 然而,还没等绯世说完正论,景天辰就一脸不高兴的打断了她,皱眉沉声道: “小孩子不懂就不要乱说,师父将这秘籍传予我的时候便曾嘱咐过,这秘籍里面的功法深奥难懂,叫我长成大人再学,你如今年纪尚幼,看不懂也实属正常。” 绯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景天辰严肃认真的神色,眸中划过一道难以置信的电光,她抬手推倒头顶上罩着的那排黑线墙,忍住尴尬,低声道: “小孩子说话不懂得转弯抹角,我就直说了。” 她一张瓜子小脸皱成一团,忍无可忍的咬牙道: “拜托了,喂,大哥,你是认真的吗?拿着那种全套春宫图当绝世秘籍炼,难不成你那师父是希望你有朝一日,修炼成下一代**吗?” 景天辰闻言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一脸不明所以,外加莫名其妙的转过头,“你在说什么啊?” “什么春宫图?” 绯世用眼尾瞄着男子那正经八百,疑惑不解的神色,默默别过脸,陷入了无语状…… 景天辰将那本厚厚的图册揣进怀中,还不放心的轻轻拍了拍,他低头看着沉默不语的小人儿,不知在想些什么…… 以下是人小心大的绯世的内心世界: 这人怎么说也有十四,五岁了吧,古人一到这个年龄段不是早都忙着成家立业,结婚生娃儿去了吗? 话说,这人不是号称京城几大纨绔之一吗?不是说,夜夜宿在那花街柳巷温柔乡,红粉知己遍天下吗? 那种事,做都做过了,眼下不过是几张图,还能看花眼? 再退一步讲,这人“前世”也是娱乐圈的风云人物,家世,颜值,人脉都没得挑,身边更是桃花不断,美女轮流站。 这,转生到了古代,怎么就连基本的春宫图都整不明白了?重生时撞到脑袋失忆了? 还真是怪事了…… 他怎么可能连那种赤裸裸,各种“套路”,各种污的春宫图都看不懂?! 噢,不对,说法有误,不是看不懂,是根本就不认得…… 这货愣是将那本不堪入眼,正经男人都装腔作势,避而远之的全本绘,大型撞车现场当成了那传说中的武功秘籍?!还打算偷学偷练?! 敢情他那个已故的师父是个潜水已久,瞥着不冒泡的老色魔? 所以,临终前不知上哪儿弄了这么一本少儿不宜的“大黄书”传给了其座下天资过人的弟子,是指望着身旁这个连春宫图都认不出来的弟子将那书中所画发扬光大吗? 还是说,这家伙是在跟自己演戏?在一个认识不到一日,只有七,八岁的小毛孩儿面前,有必要吗? 再说,凭她多年的演艺经验来看,这人,不像是在演戏,那偶尔,无意之中流露的表情,神态,根本就是自然,真实,无加工的好吧。 呃…… 那,这么说…… 抱歉,稍等,小生的尴尬症又犯了,先去找找药再说…… 景天辰低头盯着绯世的后脑勺,伸手将她头顶上的那块遮眼布拨下去,面无表情道:“秋不落,你以后都必须将眼睛遮起来,即使身边无人时,也不准再随便掀开。” 嗯?绯世眨了眨眼睛,纤长的睫毛扫过光滑的锦帕。 她仰头看着突然又变得冷漠的男子,心想,这人的心思还真是难猜。她不满道:“为什么非要遮起来,这样很不舒服啊!” 绯世又动了动嘴唇,正欲再抱怨几句,突然,唇上覆上了一根柔软修长的手指,挡住了她将要出口的话。 “嘘!别说话,有人来了……” 第62章 乌云遮月--黑影 燕春楼 那间起火的雅室内 绯世抬起头看着神情紧绷的景天辰,心想,有人来就来呗,有必要如此紧张,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吗? 话说,这家伙不是武功很高吗?就算来者不善,也能照常应对兵来将挡才是啊。 绯世侧了侧头,想要躲开从方才起就一直死死压在自己唇上的手指。原因无它,只因那根不时戳到她鼻孔里的手指实在是让人难以忍受。 “嘘!安静!别动!” 绯世翻了个白眼儿,很是无语,拜托,明明一直是他在说话,她一直就很安静的好不好…… 景天辰双臂紧紧束缚着怀中的小娃儿,竖耳静听着门外的动静…… “公子,要不要去请那李家大少爷过来,毕竟那李公子也是当事人之一。” “而且,那李公子跟少东家常在一起,或许能知晓少东家的行踪。” 景容海闻言脚步微顿,皱眉道:“不是告诉过你们,不要将什么少东家之类的叫法总挂在嘴上边,尤其是在天辰面前,怎么,我说过的话,都忘了吗?” 紧跟在景容海身后的那黄衫女子闻言面色---的垂下头,低声道:“公子勿怪,是倩娘失言了。” 景容海侧眸扫了一眼那黄衣女子,遂又道:“那个李子溪现在何处?还有蓝桑,叫她明日来见我。” 倩娘闻言抬头看了一眼身前那紫袍男子,面色有些犹豫的轻声询问道:“那,是叫蓝桑去醉仙阁等公子,还是……” 黄衫女子没有再说下去,因为她知道公子已明白她的意思。 景容海敛眸思忖了片刻,复道:“叫她直接去府上吧。” 倩娘闻言猛地抬起头,呆呆的看着那神色如常的男子,面上划过不可置信的神色,杏眸中隐含着淡淡的忧伤。 似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那黄衣女子在男子看过来的时候已经收拾好神色,低眉颔首道:“诺,公子。” “嗯,去吧。” 倩娘闻言抬起头,一脸茫然的看着景容海,眸中尽是疑惑之色。 景容海见此皱眉沉声道:“还愣在这儿做什么?” 倩娘抬眸瞄着男子隐怒的面色,绞着手指,鼓起勇气小声道:“倩娘愚笨,还请公子示下。” 景容海闻言有些烦躁道:“你方才不是说,要去请那个李子溪吗?还不快去!但愿能从他嘴里问到些有用的东西。” “也不知天辰有没有伤到哪里,那孩子很少在外面过夜的……” “唉,随从也不带,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倩娘看着男子忧心忡忡的侧脸,清丽的杏眸中涌起一抹暖色。 她看着男子,柔声道:“公子不必过于忧心,小少爷武艺高强,不会有事的,公子稍安,倩娘这便去将那李家公子请来。” 女子说着便躬身向那紫袍男子行了一礼,后转身,迈着小碎步,朝着回廊的另一端走去。 景容海好像早已忘了那女子的存在,他向前迈了一步,抬头看着面前紧闭的房门,伸手缓缓推开。 “吱呀”一声 景容海跨步走进,旋即,满屋尚未散尽的烟尘气味儿扑鼻而来,他皱了皱眉,伸手自袖袋中摸出一块手帕,轻轻掩着口鼻。 景容海借着屋顶上漏下来的月光,转头扫视着屋内四周。 他又向前迈了几步,走到屋内原本摆放桌案的地方,停下,低头看着脚下的一片狼藉,又转头察看了一番屋内其它各处,墨色的双眸中闪过一丝诧异之色。 怎么情况看起来似乎糟糕许多?这一眼可见的直接损失,可以说是,严重超乎了大商人景容海的预估…… 他看着眼前如暴风席卷过的屋子,实在难以想象,光是一场小范围的走水(失火),竟能造成如此大规模的惨况。 这一室狼藉,东倒西歪,看起来,倒更像是被什么江洋大盗洗劫过一样……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儿细微的响动,那声音并不大,断断续续的,紧接着,又传来什么东西碰撞的声响…… 景容海猛地转过身,眯眼盯着黑暗中的一角,出声道:“谁?谁在那里?什么人?” 那模糊不清的黑影并没有发出声音,而是开始缓慢地移动。 景容海紧张的盯着那慢慢逼近的黑影,身体不由自主地一步一步后退着。 他双眼微眯,暗暗观察着那黑影的一举一动,试图看清些。 怎奈,夜半更深,屋内四周尽皆漆黑一片,方才还透过屋顶破洞流泻下来的月光此刻也不知隐去了哪里…… 许是乌云遮月吧,然而,这个时机,是不是有些太不凑巧? 这屋里的烛台也被烧化了,新的还未准备,伸手不见五指,如此被动,该如何…… 景容海转动脖子,四下搜寻着,眼神焦急,似乎在寻找什么…… 忽然,男子双目一亮。 他快速俯下身,伸出双手,一把抓起脚下那半截断掉的桌腿,然后又慌忙直起身,将那截烧焦的桌腿牢牢地抓在手中,警惕地盯着那个黑暗中接近的黑影。 景容海紧紧盯着越拉越近的黑影,出声询问道:“你是何人?深夜潜藏于此,究竟有何图谋?” 然而,意料之中的,还是未有回应。 景容海眉头紧锁,双目眯起,冷汗涔涔的盯着那不发一语,步步逼近的黑影,心道,莫非真是强盗?!盯上了他那万贯家财,意图谋财害命? 自己又不会武功,此时身旁也没有其他人,这…… 打,定然是打不过了,难道要他转身逃跑吗?这,情何以堪,颜面何存?! 退一步说,即便是他想逃,就能逃得掉吗? 如此,根据多年闯荡生意场,多次狭路相逢的经验来看,唯今之计,面对来路不明,不知深浅的敌人,只能是先下手为强,再寻脱身之机了! 这样决定后,景容海双手握紧那烧得只剩半截的桌腿,高举着,一鼓作气,猛地冲向不远处那个看不清轮廓的黑影。 本就不远的距离很快缩到最短,没跑几步的景容海气喘吁吁的停在离那黑影一步之外。 他毫不犹豫地挥舞着手中那截焦黑的桌腿,狠狠的朝那个黑影砸下去…… 第63章 父子 接上 嗯?怎么动不了? 景容海使出全身力气的一击就那般轻而易举的被那黑影抬起的一只手挡住。 景容海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手中充当武器的那截桌腿,被那只手一把夺过去。 然后,“啪”的一声,扔在了地上。 呃…… 好大的力气!想来身手也不一般了。 景容海眼角不由得瞄向房门口,在心中计算着自己逃跑成功的可能性。 就在他以为那黑影会朝自己发动攻击的时候,黑影人却只是在他面前站着,再没什么其他动作。 嗯?什么情况? 先前距离远没发觉,此刻离近这么一看,这黑影的轮廓怎么好像似曾相识? 甚至那黑暗中投射过来的视线除了让人毛骨悚然之外,更多的却是抹不去的熟悉感。 怎么回事? 景容海犹豫着,抬脚迈了一小步,更接近了那个黑影。 “你,究竟是何人?有何目的?” 黑暗中似乎传来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声。 紧接着便传来一男子的声音: “真是有够迟钝了,这若是真正的敌袭,你也打算这般应对吗?那结果也可想而知了。” 景容海听着耳边那熟悉的声音,瞪大双眼,面色激动,一步跨至那黑影身前,双手抓着那黑影的双肩,边摇晃边大声道: “辰儿,怎么是你?吓了爹爹一大跳呢!” “你怎地不早出声,害得爹爹还以为是有什么贼人潜伏在此呢!” “辰儿,你怎么样?在外面没遇上坏人吧?没伤着吧?” “今日之事爹爹听人说了,其余的暂且不提,总之辰儿你平安归来就好,也省的爹爹今晚又睡不着了。” 景天辰抬手扒拉掉肩上紧扣的双手,像是自言自语般小声嘟囔了一句: “头痛,真是啰嗦。” 景容海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脱口大声道: “对了,辰儿,黎大夫说你今日又没按时喝药,此刻身体感觉如何?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景天辰侧过头,皱眉退后几步,才道: “那个药我不想再吃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会看着办,父亲不必,” 还没等景天辰说完,景容海便高声严厉道: “天辰,胡说什么呢!爹爹难道还会放着你不管吗?那药,不能断,黎大夫为此还特意叮嘱过,事关你的身体,不可再任性了,听爹爹的话。” 男子的声音入耳醇厚,如夜风轻吟般温柔,令听声之人瞬间放松下来。 景天辰抬头看向面前的男子,嗤笑一声道: “又不是真父子,我有必要事事都听你的吗?与其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不如去关心关心你那个亲儿子如何?” “哦,对了,姑且还是告诉你一声,那些账本大都被一把火烧没了,别误会,这次跟我可没什么关系。” “不过现在想想,烧成灰了也好,省的我再看那些无聊的东西了,一堆密密麻麻的字符,看得人头疼。” 景容海闻言低头沉默了半晌,复又抬头看着黑暗中那浑身散发着排斥气息的黑影。 他温言道: “账本之事我已知晓,的确不是你的过错,不必放在心上,对爹爹而言,这世间没什么是比你的身体安危更要紧的,你无事便好。” 景容海说着便又抬脚向那试图远离自己的黑影靠近了些,他轻声无奈道: “天辰,从方才起,为何一直躲着爹爹?来,过来,让爹爹看看,这几日没喝药,身体当真无事吗?” 景天辰闻言忍无可忍般咬牙低声道: “都跟你讲过多少次了,别再总拿我当小孩儿,再过几个月,我就成人了,你也就不用再为我费心了。” “马上就能卸掉背上的大包袱,此刻感觉如何?是不是轻松得很?” “所以说,你也不必再上演这出父慈子孝,反正,这层本就虚假的父子关系,也很快就不复存在了,不是吗?” 景容海闻言皱眉沉声道: “天辰,我早已视你如己出,即便成人了,又怎能弃你于不顾?” “虽然当初确实只答应你师父,养育你至成年,但,这些年,看着你从小长大,我也只是尽力想当一个好父亲……” 景天辰扭头看着对面那人落寞的身影,低叹一声无奈道: “如你所见,我对你那些生意之类的完全不感兴趣,自认在经商方面也的确没什么天赋,怕是要让你失望了,难为你这么多年费时费力的栽培我。” “你不是一直有意想培植个继承人,好帮你打点经营手头的生意吗?我不走,不腾出位置,你再怎么找下一个“儿子”? 景容海闻言毫不犹豫的接口道: “爹爹其实早就看出你对经商这些没兴趣,以后也不会再勉强你了,你想要专心练功爹爹也不会再打扰你。” “辰儿,快过来,你看看这是什么?” 景天辰听着那献宝一样的语气,低头看着那人突然从怀中掏出一物。 景容海拉过景天辰的手,将掏出的那本厚书塞到他手里,面露喜色的扬声道: “这可是爹爹花了大价钱弄来的……” 另一边 被锁在壁柜中的绯世竖耳听着屋内二人的对话,眯眼从细缝中悄悄观察着二人。 这俩人,是父子? 先不论这对父子是真的假的,有无血缘关系。 据她这半晌周密的观察,再从二人的对话中推测得出,不管这二人到底是怎么成为父子的,就现在俩人相处的情形来看,估计有没有血缘都没多大关系了。 说起来,这对父子的相处模式也真是奇特了。 那位据说是富可敌国的大商人私下里,居然是个智商下线的“儿控”,都不是亲儿子还溺爱的毫无原则,听之任之,真不知道对亲儿子时,又该宠成什么样儿了? 再说,这位假儿子,面对对自己嘘寒问暖,关怀备至的老父亲,居然摆起了傲娇脸,表面爱搭不理,排斥拒绝,实则是担心自己成年后便被抛弃,内心不安的很,或许? 话说,她应该没认错人才对啊,这个景天辰不就是自己“前世”入圈不久认识的经纪人盛雪龙吗?盛帝娱乐的太子爷,人人巴结的金牌经纪人…… 难道真是只是长着同一张脸的其他人? 之所以有此疑问,主要是因为虽然不过相处了几个时辰,但除了那张脸越看越熟悉以外,其他的,倒真是越看越陌生了。 男子的言行举止,兴趣习惯,身世背景,都与她熟识的那个人相去甚远…… 第64章 最糟糕的噩梦与花魁之泪 “公子,李公子,醒醒。” “嗯……别吵小爷……” 榻上熟睡的男子嘟囔着,翻了个身,将皱成一团的薄被抱在胸前,继续呼呼大睡。 倩娘低头看着榻上睡得香甜的男子,视线扫过男子光裸的后背,她很快移开目光,俯身靠近男子的耳侧,持续不断的低声唤道,公子,李公子,醒醒…… 正在梦中与一群美人饮酒作乐的李子溪一手揽过一个美女,左拥右抱,酒色风流,逍遥快活。 如往常一样,花花公子舔唇一笑,探头欲亲吻怀中娇羞的美人。 就在刚要碰到美人柔软的香唇时,臂弯中的美人突然一扭头,掩鼻嫌弃道: “公子身上味儿太重,恕小女子伺候不了,公子还是找别人吧。” 话音未落,怀中原本乖顺可人的女子便毫不留恋的起身,一把推开男子,拉起肩头半褪的衣襟。 女子斜眼瞅了瞅身后目瞪口呆的男子,摇头唏嘘着,像躲瘟疫般一路小碎步,匆匆跑远了。 向来无往不利,从未在女子身上尝过败绩的李子溪终于从呆愣中回神,他呸了一声,满不在乎的骂骂咧咧道: “小爷还没嫌你长得丑呢,你倒先拿乔上了,哼!不识抬举!” “那种货色,本公子一抓一大把,屁股后面追着本公子跑的姑娘都懒得去数,不过是玩玩而已,当谁稀罕呢!” 说着花花大少便转回头,用力捏了捏怀中另外一女子的脸蛋,瞬间又心情大好的大笑几声。 他抓过面前的酒壶倒起来,豪饮了几口,随手将那酒壶“啪”的扔在一旁,打了一个酒气熏天的饱嗝,便低头欲吻上怀中女子那红扑扑的脸颊。 突然,怀中那闭着眼睛,红唇微张,面色涨红的女子猛地睁开眼,撇嘴鄙夷道: “公子你屁股后面着火了不知道吗?快起来啊,不要压着小女子。” “小女子跟公子不熟,就不陪公子玩火了,万一引火烧身,可就不好了。” 李子溪闻言突然像被雷劈了一般,面色焦黑,头顶冒烟,他猛地伸手掐向怀中那女子的脖子。 意外就在下一刻发生,李子溪低着头,满目惊悚的看着怀中的女子。 那女子的四肢突然开始缩小,整个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越变越小…… 一眨眼,成熟妩媚的妙龄少女便变成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儿…… “啊啊!!” 受惊不小的的李子溪慌乱的拨开抵在自己胸膛上的那只小手,腾一下站起身,他慌忙转头看向四周…… 什么?!这是?怎么回事? 李子溪愕然发现,满屋的美人不知何时竟变成了一群赤着身子,光溜溜,跑来跑去,追打嬉闹的幼童! 某位汗流满面,惊吓莫名的花花公子闭上眼,用力甩了甩昏昏沉沉的脑袋,他双眼眯开一条缝,背转过身,自欺欺人的想着,定是自己喝醉了,眼花了…… “溪哥哥,你怎么不亲了?方才不是想要亲人家的吗?” “溪哥哥,你快看啊,人家都脱光光了,你不是早就想要摸摸看嘛,快过来啊。” “溪哥哥,溪哥哥,你不是一直想要人家这样叫你吗,怎么样,哥哥可还喜欢?” 耳边叽叽喳喳,闹个不停的声音让李子溪本就饮酒过度的脑袋嗡嗡直响,他不胜其扰的睁开眼。 只见自己脚边正围着一群一丝不挂,搔首弄姿,扭来摆去的,……小孩儿 那场面,令常年躺在美人堆里,自恃见惯了姑娘们百般姿态的花花大少瞬间吓得倒退数步,他大叫着,双手抱着脑袋,跌跌撞撞的冲向紧闭的房门。 汗流浃背,寒毛倒竖,胃里翻江倒海,几欲呕吐的李子溪气喘吁吁的拉开门,正欲抬脚跨出,一抬头,便被迎面飞来,铺天盖地的绣鞋砸了个昏头转向。 莫名其妙,头晕目眩,尚搞不清楚状况的李子溪抓着一只女子的绣鞋,狼狈不堪的抬头朝门外看过去。 只见先前那一屋子的美人都排排站在屋外,眼神凶恶,充满鄙夷,齐齐瞪着他。 美人们挽起衣袖,提起裙摆,气势汹汹的齐齐朝着他扑过来,大声叫骂道: “哪里跑!姐妹们,上!打死个人面兽心的变态!居然还对那么小的孩子们下手……” “这个死变态,我们这么些姑娘都不知满足,竟然还想去祸害孩子!简直太可恶了!不可原谅!” “不是啊!哎!美人们,误会了,天大的误会啊!别打了啊!” “啊啊啊!别过来!来人哪!救命啊!” 榻上满头大汗的男子突然大叫着坐起,神色惶然的转头四下张望着…… 然而,四周漆黑一片,静悄悄的,似乎除了男子再无他人。 李子溪平复着急促的呼吸,抬起手抹了一把汗湿的额头。 他用力捶了一拳榻上揉成一团的薄被,面色说不出的难看,低声念叨着,真是太糟糕了!简直是噩梦! “公子?李公子,你没事吧?” 耳边突然响起的声音令榻上呆坐的男子身体一抖,脱口大叫一声,男子一把掀开腰间的薄被,手忙脚乱的朝榻下爬去。 “咚” 黑暗的屋内响起了一声重物坠地的声音。 紧接着,与男子的闷哼呻吟声一同响起的还有一阵轻不可闻的脚步声…… “嗯……嘶……疼死小爷了!” 急于摆脱噩梦纠缠的李子溪早已忘记了自己受伤的脚腕。 因此,在他蹬着脚,四肢并用,埋头爬下床榻之时,头重脚轻,身体失衡的某人便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李公子,公子无事吧?可有伤到哪里?” 李子溪猛地抬头看向黑暗中朝自己走来的人影,视线模模糊糊,看不清来人的面容,但又一次传入耳中的声音倒是他能分辨的。 “原来是你啊!倩娘,这半夜三更的,你还别说,本公子还真是被你吓得不轻!” “不过,你此刻出现在本公子房中,莫不是想以身相许吧?” 倩娘踱步至桌前,点亮了烛台,随后快步走到李子溪身边,伸手慢慢将地上赤裸着上身的男子搀扶着,坐回榻上,方缓缓道: “是倩娘考虑不周,方才让公子受惊了,还请公子见谅。” 没等李子溪说话,那黄衫女子便又继续道: “倩娘来此是受人之托,特来请李公子前去一见。本不愿深夜惊扰公子休眠,实在是,” 那黄衣女子正说着,便被榻上斜倚的男子挥手打断,那男子面色不耐,烦躁道: “行了,行了,这些没用的客套话不必多说,直接说事。” 倩娘抬眸看了一眼面色阴沉,暴躁不耐的男子,斟酌了片刻方道: “是关于景少爷的,景少爷自出去后一直未归。不知去了何处。” “景会长甚是担忧,因此亲自过来了,景会长听闻李公子在此前一直与景少爷在一处,有些话想亲自问问公子,希望李公子能过去一趟。” 李子溪闻言睁开半眯的双目,抬头挑眉道: “现在?” 黄衣女子点头应道: “现在。” 李子溪沉吟半晌,啧了一声自榻上起身。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赤裸的上身,又看了看被自己踩在脚下,皱皱巴巴的衣物。 李子溪转头朝周围扫了一眼,随手扯过榻上褶皱成团的薄被,抖了抖,展开披在肩上,便赤着脚,一瘸一拐的向门外走去。 站在榻旁不声不响的黄衣女子见状,忙紧走几步,上前托着男子的手臂,小心搀扶着。 另一边 “咚,咚,咚” 一阵有些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门里门外分别站着俩个女子。 门外的女子踮起脚,双手扒着木门,不时探头朝屋里张望,虽然什么都看不见。 屋内的女子赤足下地,轻手轻脚的靠近门边,亦踮起脚尖,透过门缝,眯眼望着外面。还是,什么都没看见。 “嘭嘭嘭” 敲门声逐渐加重,急促的讯息更加明显。 门外的女子不停在原地踱步,走来走去,绞着手指,不时抬头朝紧闭的木门看一眼。 门内的女子身体紧贴着木门,贴耳聆听着门外的动静。 黑暗中一道银光闪过,再一看,那锃亮的光点,原来是女子手中紧握的匕首…… 划过匕首的银光打在了女子的脸上,一双猩红嗜血的眼眸一闪而过…… 门内的女子一手握着匕首,一手摸索着探向门栓。 “咔嗒”一声 紧锁的门栓应声打开。 紧随着推开的木门闯进来的,是一张梨花带雨,花容失色的小脸。 “桑姐姐!桑姐姐,呜呜……怎么办!我,我好像杀人了!” 蓝桑看见进来人的脸,忙不动声色的将背后的匕首收回袖中。 她伸手将门口满脸泪痕,瑟瑟发抖的女子拉回榻上坐下,轻轻拍着女子的后背,柔声道: “莲儿妹妹,莫急,慢慢说,告诉姐姐,到底发生了何事?” 低声抽泣的女子伸手把抓住身旁女子的手,不住的摇头颤声道: “姐姐,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呜呜……” “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那人,他,他就突然倒在地上不动了……” “血,好多血……” “莲儿妹妹,不哭了,再哭就不是最好看的花魁了。” “妹妹莫怕,还有景少爷在,景少爷定会护着妹妹,不会让莲儿受委屈的……” 第65章 父子(二) 燕春楼 “哎?辰儿,你去哪儿?不看看为父特意带给你的生辰礼吗?” 景容海看着转身就走的人,忙扬声喊道。 景天辰头也不回随口道: “那种东西,不用看也猜得到,肯定又是什么江湖上最近传的神乎其神的的武功秘笈之类的吧。” 身后的景容海一听面上涌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之色。 景天辰兴致欠缺的摇了摇头,朝身后摆摆手慵懒道: “父亲大人只怕又被那些油嘴滑舌的江湖术士骗了吧。” “那些胡编乱造,东拼西凑的武功招式,孩儿还是不练为好,省的一不留神,又适得其反,走火入魔了。” 言罢,景天辰回头,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身后人手中举着的那本最新版的“武功秘籍”。 景容海见此,笑容满面的脸瞬间僵住,他掩饰性地低咳一声,一脸严肃道: “怎么跟父亲说话呢!太失礼了吧!为父这么多年的教导都忘了吗?” “虽然这话自己说,不免有自满炫耀之嫌疑,但为了让你多增进增进见识,为父今日就多说几句。” 景容海甩了甩袖子,撩袍踱步,一脸自豪,朗声道: “我乃受过皇家恩赏的巨商,这么多年走南闯北,什么没见识过?岂会被几个连街头小贩都不如的江湖术士所蒙骗?” “辰儿,不是为父说你,你即便对自家的生意不关心,对自己的家人,总该多上上心,多些信任。” 景天辰转身看了一眼那又不分场合,不看时间,瞬间开启说教模式的人,摇了摇头。 景天辰抬眸看着那背转双手,在地上来回踱步,滔滔不绝的人,眼尾不经意地扫过一旁紧锁的壁柜,灿若星辰般的眼眸中划过一丝暗光。 他不动声色的迈步踱至那悄无声息的壁柜旁,将后背轻轻靠在柜门上。 景天辰转头看了一眼那边还在喋喋不休的男子。 心下奇怪道,这人为什么在一面对家人时就好像完全换了个人似的,似乎总有说不完的话,就连性格也跟着变了许多。 他看着眼前原地转圈,唾沫横飞的人,完全难以想象这人在外人面前那副,据说是,精明强悍,八面玲珑,最终被称为笑面狐的东陆巨贾…… “我已经将柜门上的锁打开,呆会儿若是情况有变,你自己先走。” “记住,将眼睛遮好,不可被除我之外的任何人看见。” 绯世听着传入耳中的声音,抬头看着微微晃动的柜门,心道: 原来这便是那传说中只有内力极为深厚之人方可使出的那招神绝技——传音入密。 这样一来,沟通协商各种不愿被外人察知的秘密事宜可就方便便利多了。 只可惜,自己没好好用功,若是师父在的话…… 盘腿坐在壁柜里的小人儿不知想起了什么,一瞬眸光便黯淡下来…… 绯世用力甩了甩脑袋,抬起头,重新打起精神。 她伸出拳头轻轻捶了捶由于久坐而有些麻木的双腿,然后轻手轻脚的站起来,挪到柜门边儿。 绯世一手轻轻扒着柜门,探头过去,双眼睁大,透过门缝,瞄着屋内的情形。 随着她转动脑袋的动作,头顶上那块儿用来蒙眼的手帕突然滑落下去。 绯世低头瞅了瞅掉落在自己脚边的手帕,面无表情的一脚踢开。 她抬手揉了揉酸涩的眼眶,心道,这次终于舒服了。 话说,为什么总叫她蒙着眼睛? 还说什么除他以外,谁都不能看见? 莫名其妙,意义不明! “父亲大人这么晚到这燕春楼来,不就是要带我回去吗?” “那,走吧,回去吧。” 景容海闻言,终于暂且闭上了了口干舌燥的嘴。 他抬头看着那倚靠壁柜,站姿慵懒,面露疲色的人,一脸担忧道: “辰儿,是爹爹疏忽了。你定是疲累了吧?” “不若你先回去歇息,爹爹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景天辰闻言抱着双臂,挑眉斜了一眼向自己走来的人,方道: “怎么?父亲大人夙夜来此,原来不是挂念未归的儿子。” 景天辰停顿了一下,方恍然大悟,高声道: “莫非,孩儿不过是父亲大人的借口,其实,父亲来这燕春楼,是有其他“要事”?” 景容海闻言脚步微顿,垂头思忖了片刻方严肃道: “辰儿,父亲要你先回去,是担心你的身体。” “好好听为父的话,不可再任性妄为了。” 景容海放轻语气,又低声道: “爹爹先前不是告诉过你,这燕春楼其实是咱家的产业。” “自家的生意爹爹不照看着,难道还再指望你?” “不过是见你这几日闲来无事,叫你过来看看账目,顺便熟悉熟悉自己经营的生意,如今倒好,就连账本都被烧成灰了。” “唉,爹爹也只有亲力亲为了,既然你对经商无意,想要一心钻研你的那武学,那生意上的事,就只能爹爹多操心了。” 景天辰闻言眸光轻闪了一下,方道: “不是还有你那个亲儿子在吗?叫他继承你的生意,不是顺李成章的事吗?” 景容海踱步到壁柜前,看着面露不解的景天辰,低叹一声幽幽道: “对于枫儿母子,父亲所欠甚多,自是愧疚不已。” “如今父子相认没多久,又怎能再去难为那孩子,就叫他做些自己喜欢的事吧。” “不必再像父亲当年那般,为了家业,东奔西走,四处漂泊。” “辰儿,你和枫儿如今也都到了该成家的年纪,父亲不会勉强你们的。” “噢,是吗?那就请父亲多费些心思,先去操心流枫那家伙的终身大事吧,我如今还未成年,早着呢,不急。” 景容海闻言先是愣了一下,很快面上便浮现笑容。 “再过几月不就成年了吗?” “唉,如今想想,时间过得真快啊!转眼间,你也长成大人了。” 景天辰听着那满是怀念意味的感叹,眸中掠过一抹无奈,又道: “那父亲自便,我先回去了。” 沉浸在回忆中的景容海眨了眨眼,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那本书卷。 他抬脚大步追上前面不远处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方道: “呵,辰儿,这次你可猜错了,这可不是你以为的武功秘笈。” 景容海扬了扬手中的那卷厚书,接着道: “爹爹知道,这书中所述,你定会有兴趣的,” 第66章 往事不堪回首与赤足少年 燕春楼 景天辰眼角余光扫了一眼景容海手中举着的书卷。 他眼角微微抽搐着,额上滑下一滴冷汗,脑海中闪过一幅画面…… 烈日当空,一个看起来年约8,9岁的小孩儿倒吊在一颗粗壮的大树上。 突然,大树下奔来一风风火火的长发男子。 长发披散,衣冠不整的男子手中高举着一卷泛黄的书简,面上挂着比骄阳更灿烂的笑容。 长发男子抬头看着倒吊于大树上的孩童,一手指着自己手中的书简,面色激动,唾沫飞溅的说着什么…… “辰儿!别挂着了!快下来,下来看看,爹爹给你带什么宝贝了?” “这可是爹爹跋山涉水,花了不少银子特意为你弄来的。” 长发男子等不及的几步冲到大树下,将手中的书简举至那小男娃儿的眼前,一脸炫耀,神秘兮兮的高声道: “听了可别吓一跳喔!” “这可是传说中那位隐士高人,天玄门前代掌门人留下的绝世秘籍。” “江湖皆传,若是谁有幸修习了这本传世宝典里的武功,那天下无敌,便指日可待了!” “呵呵,辰儿,怎么样?爹爹厉害吧。” “爹爹知道你最近一直在打听各类武功秘笈,来,不用跟爹爹客气,快下来,这本绝世宝典如今便是你的了。” 树上倒吊的小男娃儿两只黑亮的大眼睛滴溜溜的瞄着那书简首页四个闪闪发光的大字——《天下第一》。 小男娃儿吞咽着口水,两眼发光,动作利落的从大树上翻身落地。 小男娃儿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滚落的汗滴,迈着两条呼呼生风的小飞腿,一路小跑着,一把夺过了男子手中的秘籍。 小男娃儿将脏兮兮的小手随意在衣衫上擦了一把,面色郑重,目光激动,迫不及待的翻开第一页…… 几日后…… “公子!公子您可算回来了!小少爷,小少爷他,” 风尘仆仆,一身狼狈的长发男子一把揪住那下人的衣领,一脸凶相道: “什么?你说辰儿怎么了?” 那颤颤巍巍的下人憋着青紫的脸,泪流满面,含糊不清的道: “公子您还是别过去了!太,太危险了……” “小少爷他最近不知练了什么邪功,好像走火入魔了,见着谁打谁。” “公子您也知道,就小少爷那身手,府中哪有人能拦住呀,哎呀,小人们实在被揍怕了,不敢接近啊!” 那面色难看的长发男子一把甩开那一脸惨相,鼻青脸肿的下人,拔腿狂奔。 一路狂奔的长发男子身后还跟着一气喘吁吁,东张西望,打扮怪异的白发老头。 终于奔至后院的长发男子转头四处搜寻着,边连声唤着,辰儿,辰儿,爹爹来了,你在哪儿? 突然,眼前闪过一道黑影。 紧接着,不明状况的长发男子就被猛的扑倒在地…… 长发男子一脸懵逼的爬起来,惊愕的看着面前一脸脏污,蓬头散发,四肢伏地,龇牙咧嘴,像发狂的野兽般不时发出几声低吼的孩童…… 面色苍白,惊疑不定,大受打击的长发男子求助般回头, “道长,您快看看辰儿这是怎么了?” 站在男子身后那白发老头捋着胡须,不时点头,一脸高深莫测的模样,挥袖道: “嗯,不必忧心,贫道自有办法。” 老头儿将背上的包裹放在地上,伸手进去翻找了半晌。 片刻之后,老头儿摸出了一颗乌黑的大药丸,笑的满脸褶子,捋着胡须,满是自得道: “小少爷只须服下老道亲手研制的这粒包治百病的“万能大补丸”即可。” 那长发男子一听,顿时喜笑颜开,对着那陷入“疯魔”状态的小男娃儿道: “辰儿,来,听话,快快服下这万能解药。” 长发男子忍受着拳打脚踢,一脸慈爱的靠近那小孩儿,趁机将那颗大黑丸子塞到了小孩儿咧开的的口中。 “对,辰儿,乖,咽下去就好了。以后不仅要听爹爹的话,还要好好听道长的话。” “这位道长便是爹爹此番遍寻各地,花了大价钱,特意为你请回来的师父。” 长发男子正滔滔不绝的说着,突然发现,那原本如野兽般伏地低鸣的小男娃儿双手捂着肚子,小脸扭曲,呻吟着在地上滚来滚去。 滚着滚着就不动了…… 男子手忙脚乱的爬过去,将面朝地面的小孩儿翻转过来…… “啊!辰儿!你这是怎么了?究竟怎么回事?!” 口吐白沫,奄奄一息,翻着白眼的小男娃儿眼角抽搐的瞄着男子身后那一脸窃笑,背起包裹,脚底抹油,溜的无影无踪的白发老头,头一歪,昏了过去。 “哎?辰儿!辰儿你快醒醒啊,你可别吓爹爹!” “道长!道长您快给看看,小儿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像更严重了?” “道长?” 半晌未得到回应的长发男回头看向了背后。 然,空无一人,哪里还有什么“大名鼎鼎”的道长? 咦? …… 半月后 一面容憔悴,步履蹒跚的孩童一手拄着一根树枝,一手捂着肚子,一小步,一小步的向前挪动着。 本该是动若脱兔,活泼开朗的小男娃颤颤巍巍的背影看起来倒更像是一年过六旬的老者。 这时,小男娃的身后跑来一端着汤药的丫鬟: “小少爷,您怎么又起来了,黎大夫不是嘱咐过吗,还需再静养几日,不能乱动,更不能练功啊!” 那小男娃儿像是没听见似的,双手拄着树枝,加快了挪动的步子。 身后那小丫鬟见此将手中端着的汤药放在地上,转过身,双手呈喇叭状,朝走廊另一侧大声喊道: “公子!公子你快过来啊!小少爷又要去后园练功啦!” 前面艰难挪动中的小男娃儿身体一僵,面色发黑,嘴角不受控制的抖动着…… “咔嚓_咔嚓” 男孩儿如木偶般转动着僵硬的脖子,回头瞅着那朝自己火速本来的男子,眼角也疯狂的抽搐起来…… 小男孩儿果断的转过头,一把抛掉了手中充当拐杖的树枝,闭眼运气,发足狂奔起来,那唯恐避之不及的背影,就好像身后有毒舌猛兽在追赶一样。 然而,没跑了几步,冷汗直流冒,浑身虚脱的小男娃便直直栽倒下去, 面色惨白,两眼发黑的男娃儿在意识抽离之前,隐约看到了跑到自己面前的长发男子。 半阖的双眼在看到男子从怀中掏出的那本“可疑”的厚书之后,双耳自动闭合,隔断了那男子的魔音灌耳。 再然后,小男娃儿两眼一闭,头一歪,又不幸的昏睡过去了…… 往事不堪回首…… 景天辰侧头扫了一眼景容海手中所谓的“生辰礼”,眼皮不由得抖动了一下。 他加快脚步,忽视了背后一如既往,不绝于耳的“魔音”。 景天辰头也不回的伸手,欲拉开眼前闭合的木门。 突然,由远及近,门外隐约传来了一男一女的说话声。 “李公子,公子走慢些,小心脚下。” 女子柔声细语,轻声提醒着身旁的男子。 不过,女子的温柔关切,那面色阴沉,满目不耐的男子似乎并不受用。 只见那男子突然大力的甩臂,挥开了搀扶着自己的女子,大声道: “走开,别碰小爷!小爷自己会走!” 被男子一把推开的黄衣女子没有再上前,默默的跟在了男子的身后。 突然,一直低头看着脚下的女子猛的抬起头,掩唇惊呼道: “公子!李公子当心哪!” 景天辰闻得外面女子的惊呼,皱眉拉开了面前的木门,抬头朝外看去,似欲一探究竟。 谁知,他刚一拉开门,面前便跌跌撞撞,踉跄着扑过来一模糊的人影。 景天辰条件反射的迅速侧身,脚下错步,轻易避开了即将撞在自己身上的人。 由于是深夜,回廊亦是一片暗黑无光,难以看清四周。 景天辰低头看着趴在自己脚下的人,瞅着那似曾相识的轮廓。 这时,一女子端着一烛台疾步走来,边走边询问道: “李公子,公子没事吧?” 面朝下,直直磕在地面的男子抬起头,目光凶狠的瞪着面前的男子,忍无可忍的吼道: “你为何要躲开!你要是站着不动,小爷至于摔成这样吗?!” “哼!看着你这张若无其事的脸小爷就心烦,眼不见为净!” 怒气冲冲的吼完,李子溪一把扯过方才跌倒时滑落地面的薄被,蒙在头上,一动不动…… 景天辰听着男子熟悉的声音,看着脚下那一团,面上闪过一丝意外。 那手持烛台的女子走过来,晃动的烛光照亮了对面站着的人。 那黄衣女子忙转头面朝着门内站着的二人,屈身行李道: “倩娘见过公子,见过小少爷。” 景容海一手搭在景天辰的肩上,自他背后探出头,俯视着那蒙头爬在地上,不肯起来的少年。 他拍了拍景天辰的肩膀,侧头看着那张冷冷清清的侧脸,出声提醒道: “辰儿,还愣着做什么,赶紧过去将李公子扶起来啊。” 原本打算过去搀扶的黄衣女子闻言停住了脚步。 她绕过门口爬着的男子,抬脚跨进了屋内,将手中的烛台安放好后,默默低头退到了景容海的身后。 景天辰低头看着气哼哼,赖在地面,不见动静的人,俯身一把将人拎起,就像拎起一个小孩儿那般,轻轻松松,毫不费力。 他视线扫过少年赤裸的上身,目光下移,瞥了眼少年同样只着亵衣的下身,以及踩着地面的那双白花花的赤足,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 李子溪没有错过眼前男子那短暂的皱眉,他双手扶着男子的双肩,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眸中划过一丝了然。 浑身上下,只着一件亵裤的少年转头看了一眼屋内的几人。 少年的目光在那一身绛紫色锦袍的中年男子身上停留了片刻,方道: “听说景伯伯有话要问我,我实在猜不透事到如今,景伯伯找我还能有何事,” 少年停顿了一下,挑眉扬唇继续道: “您看,我这大半夜的被忽然吵醒,拖着受伤的脚,费劲巴力地过来了,景伯伯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吧,正好今日天辰也在。” 景天辰闻言眸底闪过一丝疑惑,有些奇怪的看了李子溪一眼。 他又扭头看了看身后站着的景容海,不甚在意的随口问道: “父亲之前与子溪说过什么吗?” 景容海闻言抿唇笑道: “再怎么说,李家公子也是你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父亲自当会善待他。” “况且,父亲与李大人也时常有生意往来。” “今日之所以匆匆忙忙叫李公子过来,还不是因你擅自外出后,又迟迟不归。” “父亲担心你的身体有恙,才想着将平日与你相熟的李公子请来,顺便问问你的去向。” 李子溪闻言咧嘴笑道: “原来如此。景伯伯还真是爱子心切啊。” “那如今我看天辰也平安归来了,应该没本公子什么事儿了吧。” 李子溪没等景容海回答,就扭头看着身边的景天辰,挑眉抱怨道: “天辰啊,你说,从小到大,怎么每次一跟你牵扯在一块儿,小爷就那么倒霉呢?” 景天辰充耳不闻的抬手拍掉肩头紧扣着手,眼神嫌弃的瞅了一眼身旁光着膀子的少年。 呃…… 这眼神,这意思是? …… 李子溪看着景天辰眼底毫不掩饰的嫌弃,愣愣的低头看了看自己松松垮垮,挂在腰间的亵裤…… 你以为本公子愿意穿成这样吗? 还不是…… 景天辰身体微微后撤,与身旁紧贴的少年隔开了距离。 李子溪皱着脸,斜眼瞄着对自己避之不及的男子,一脸黑线转头朝屋内扫视了一圈,目光停在了那紧闭的壁柜上。 他扶着墙面,拖着肿的像大包子似的脚腕,一瘸一拐的向那壁柜走去。 原本对李子溪的举动视若无睹,漫不经心的景天辰看着少年移动的方向,泼墨般的眼瞳骤然一缩。 景天辰眸底涌起不安之色,他未及多想,匆匆抬脚朝那静悄悄的壁柜大步走去。 一直静立于景天辰背后的景容海目光晦暗,紧盯着那扶着墙面,微微喘气的赤身少年,眸底划过一抹暗光。 身体紧贴着柜门,时时留意着外边动静的绯世眯起双目,眉头微皱,双拳不由得握紧。 她从门缝中看着同时向着柜子接近的几人,屏息等待着…… 第67章 赤龙帮 燕春楼 “啧,天辰,你让开些,你这样挡着我都打不开这柜门了。” 李子溪一脸不满的抬头看着从方才起,一直面无表情,横挡在壁柜前的景天辰。 “喂!不至于吧,你堂堂景家大少爷还会舍不得几件儿衣服?” “哎,天辰,这柜里随便哪一件都行,小爷先借来穿穿,还别说,这屋里不多穿点儿还真有些冷。” 李子溪抬头扫了一眼屋顶上露天的破洞,顿时感觉浑身凉嗖嗖的。 他搓了搓双臂,拖着那只受伤的脚,向背抵着柜门的男子又贴近了些,倾身靠近男子的耳侧,嘀嘀咕咕了一阵儿。 一直静静站在一旁,双眼紧盯着那赤膊少年的紫袍男子突然大步走来。 景容海伸手一把拉开紧挨着景天辰窃窃私语的少年,皱眉冷声道: “李公子说笑了,不过几件衣裳罢了,李公子若是有看上眼的尽管拿去。” 景天辰闻言转头看了一眼面色有些难看的景容海,脱口而出道: “父亲,父亲不是还有事情没处理完吗?不如父亲先去,我和子溪还有些话要说。” 景容海闻言面上的表情愈发怪异,他皱眉低声道: “辰儿,其实为父今日来此也并无特别紧要之事,主要还是放心不下你。” “如今这么晚了,折腾了半宿也都疲累了,你们有什么话不妨明日再说,今日你就先随爹爹回家吧。” 李子溪扭头瞅了一眼旁若无人,板着脸交谈中的那对父子。 少年狭长的眼眸中划过一道暗光,他嘴角微翘,双目微眯,看起来就似一只潜伏于暗夜中,静静等待猎物上钩的狡猾的狐狸。 “哎呀!疼死小爷了!” 正在低声交谈中的景氏父子听到传入耳边的叫喊,皆低头看了过去。 景天辰垂眸看着突然摔在地面的李子溪,目光在他红肿不堪的脚踝处停留了一瞬,遂若无其事的移开。 跌坐于地上,双手抱着自己的大脚,哀声连连的李子溪眼角瞥见景天辰满不在意的样子,面色一黑,眸底划过一丝不甘。 他抬起头可怜汪汪的看着景天辰,伸手一把扯住了他的长袖。 用力之大,使得一向不动如山的景天辰猝不及防间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 景天辰皱眉看着地上一脸无辜的人,眉间蹙起不满。 李子溪见状,咧嘴笑道: “呵呵,天辰,方才一着急,用力过猛了,幸好你武功高,底盘稳,不然该像我这般,摔的四脚朝天了。” 李子溪朝那面色不虞的男子伸出手,眯眼笑道: “来,天辰兄,快搭把手,扶我起来啊,你总不忍心看着兄弟我一直躺在这冰凉的地板上吧?” 景容海斜眼瞅着地上嬉皮笑脸的少年,面上愈发阴云密布。 他视线扫过那少年几近赤裸的身躯,看着少年轻浮的举止,嗤鼻不屑,自言自语般低斥道: “不知羞耻!” 李子溪眼尾扫过一旁那充满鄙夷的眼神,若无其事的收回目光,抬头看着那只向自己伸来的手臂,眸底盈满笑意。 景天辰向前一步,俯下身,将手伸向地上的少年,正欲使力将人拉起来, 突然,脚下不知踩到什么,绊了一下,身体收不住的朝前扑过去。 眼看着就要直直的撞向地上坐着的少年,景天辰面色一紧,就欲运气强行将身体弹开。 谁料,景天辰刚一运功,胸腔内即涌起一阵剧烈的抽痛。 骤然侵袭的疼痛令这位自持武艺高绝的少年瞬间全身失力,面色苍白,嘴角溢出一丝暗红色的血迹。 景天辰呼吸残破,已然无力控制住自己直线下坠的身体。 “辰儿!辰儿!你怎么了?” 一直站在景天辰身后与那黄衣女子轻声耳语的景容海终于察觉到情况有异,遂惊呼着急急奔来。 与此同时,那黄衣女子也转过身,形色匆匆的疾步踱至屋外。 就在这时,地上那原本一脸惊讶,呆坐着不动的少年突然如灵蛇般扭动身体,以疾风般的飞速,轻而易举的躲开了即将砸向自己的身体。 “咚”的一声 重物坠地的沉闷声响过后,很快便响起了一阵断断续续的呻吟声。 李子溪转头看着像只青蛙般鼓着腮帮子,四肢趴地,不住喊疼的男子。 他又抬头瞅了瞅男子背上爬着的那紫衣少年,方感慨万千的摇头咋舌叹道: “啧啧,当真是父子情深,感人肺腑啊!” “真没想到,小爷我还能有幸观瞻到如此一幕,真是意外的收获啊!” 李子溪看着面朝地面,一脸痛苦隐忍的景容海,摇头晃脑的唏嘘道: “景伯伯今日当真叫小侄大开眼界,没想到一点儿武功都不会的人竟会突然扑过来充当了垫背,而且速度还那么快,” “如此看来,景伯伯或许很有练武的天赋也说不准呢,要不要跟天辰学上一招半式,哪怕防身用也好,你觉得怎么样?天辰兄?” 似乎并不在意地上那对父子的应答,李子溪吹着口哨,晃悠着站起身。 赤足少年拖着那只看似越发红肿的大脚,单手扶着墙面,单脚,一蹦一跳着摸到了那悄无声息的壁柜旁。 李子溪长吁了一口气,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细汗。 少年双眸中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芒,嘴角翘起一个期待的弧度,伸手就欲拉开紧闭的柜门。 突然,身后传来一沙哑清冷的男声: “别,别动!” 李子溪手上的动作微顿,回头看着对自己发号施令的人。 他挑了挑眉,勾唇一笑,阴阳怪气的幽幽道: “唉,行了,天辰,都是自家兄弟,此处又没有外人,还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不就是女人吗?” 李子溪朝着一脸病容的景天辰挤了挤眼睛,抛过去一个“我都懂”的眼神,继续咧嘴道: “不过,兄弟我是真没想到,一向不近女色,就差上山敲钟念经的天辰兄居然也会金屋藏娇!” “呵,都是男人嘛,兄弟都懂的……” 说着,一脸怪笑的李子溪无视身后景天辰可怕的威胁警告,伸手一把拉开了微微颤动的柜门。 景天辰双目大睁,紧盯着前面那壁柜,面色焦急,他一把挥开胸膛上不停轻拍顺气的手,抬脚便欲绕开挡在面前的人。 然而,满脸急色的他脚下错步,绕来绕去,几经尝试,奈何去路频频被阻,以致于分明于那不远处立着的壁柜,却仿佛越来越远,怎么也到不了的样子。 景天辰抬起头,爆发道: “父亲,这是何意?我必须立刻,马上去那里,那里有,” 面色阴郁,气息不稳的景天辰没有再说下去,他眸光越过身前的紫袍男子,直直的射向那壁柜…… “啊嘞?不应该啊?怎么里边真的只有几件儿衣裳?” “女人呢?姑娘呢?藏哪儿去了?” 李子溪大睁着眼,面上满是怀疑之色,愣愣的盯着眼前挂满衣物的壁柜。 身后一直面色紧绷,焦急难安的景天辰见此,隐隐松了一口气。 李子溪抬手托着下巴,转头上下左右扫视着壁柜的边边角角,凭借其多次类似的经验,意图找出什么蛛丝马迹。 例如,一不小心落下的,女子们的发饰,姑娘们的贴身之物,香包之类的…… 然而,搜寻了半晌的结果,便是——此壁柜与屋内其他各处同样,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什么啊!没意思,无聊过后,果然还是无聊! 原本闲极无聊,想顺道报复一下某人的李家大少爷暗戳了半宿的计划又一次落空之后,很快便失了兴致,耷拉着脑袋,闷闷不乐。 他撩起眼皮,扫了一眼那一柜清一色的外袍,里衣,束发,眼皮一跳,默默长叹一气。 唉…… 倒也真是纳闷了?这对父子怎么就那么钟爱这紫色呢? 一身从头到脚,从里到外,清一色的紫。 这么些年,那颜色,看也看腻了…… 不过,没办法,谁叫自己那身衣裳上的确是刺激性气味过重,那味道一直散不了,那身衣裳自然也穿不得了。 也难怪梦里梦外总遭人嫌弃…… 李子溪双眼半眯,脑袋晃点着,伸手探向壁柜中,随便扯过一件浅紫色的外袍,草草披在肩上。 呃,反正,颜色,样式都差不多了,也没什么可挑来选去的,还是抓紧披上一件儿,挡挡这夜风,暖暖身子也好。 至于,那里衣,呃,还是算了吧…… 不过,这头乱蓬蓬的长发就这么散着不管,总遮着眼睛,也怪难受的。 李子溪抬手撩了撩额前的散发,眼角瞄到壁柜里摆放的束发。 狭长的眼眸在掠过一深紫色隐隐发红的束发时,略一停顿,眸底闪过一点亮光。 嗯,这个看起来不错,顺眼。 李子溪伸手抓向那深紫色的发带…… 嗯?这束发,怎么摸着还暖暖的? 李子溪手腕微转,将那发带缠绕在指间,正欲收回手, 突然,他的手背似乎碰到了什么热乎乎的东西,稍微一动,那热乎乎的东西又不见了,怎么转手都摸不着了…… 心中一突的李子溪呼吸急促,面色惊疑,头顶冒汗,颤颤巍巍地转头看向壁柜的内层…… 忽…… 半晌,冷汗涔涔,手指哆嗦的李子溪方仰头长忽出一口气。 什么啊,什么都没有不是吗? 方才早都检查过,里边儿不是除了衣物什么都没有嘛。 想想自己也真是,堂堂男子汉,竟然还像那些小女子那般大惊小怪的…… 大舒一口气的李子溪抬手随意的疏理了一番满头散乱的长发,动作熟练的高高束在头顶。 他回头看着那边不知因何互相瞪视,氛围沉重,一触即发的父子俩。 心下奇怪道,怎么这对比亲父子还亲的父子俩才这么会儿功夫就又反目成仇了? 李子溪摇了摇头,回过头,龇牙一笑,似乎故意般高声道: “唉,天辰兄,其实愚弟对一个问题,一直十分好奇,今日借此机会,就想问问天辰兄。” “愚弟就想知道,天辰兄从小到大,只要是见了女子,皆谈之色变,避如蛇蝎的理由究竟是为何?” “或者,咱退一步说,如今天辰兄眼看就已成年,对于异性,为何还是那般态度,按天辰兄的话说,对那些姑娘们,是没有感觉,更不提需求了” “那如此说来,莫非,真如传言所说” 李子溪停顿了一下,故意拉长了声调,继续道: “真如那传言所说,天辰兄你,喜好男子,有那断袖之癖……” 李子溪正神采奕奕,津津有味的说着,忽然被一声惊醒暗夜的历喝打断: “闭嘴!休的胡言!辰儿怎可能染上那,” 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景容海面色难看的收住了即将冲口而出的话。 他面色阴沉,怒气难言的瞪着那方斜倚着壁柜,一脸看戏的李子溪。 景天辰漫不经心的瞥了李子溪一眼,对于他方才的长篇大论充耳不闻,他伸手整理了一下外袍,抬脚就欲朝屋外走去。 面色未见缓和,显然余怒未消的景容海看了一眼走在前面,满身倦色的的紫衣少年,又转头盯了眼那造谣生事,心术不正,唯恐天下不乱的纨绔子弟,哼了一声便拂袖而去。 李子溪看着一前一后的父子二人,这二人太过合乎预料的反应令这位浪荡公子甚感无趣。 算了,今日先就这样吧。 李子溪耸了耸肩,随手用力拍了拍柜门,他歪头瞅着“”吱呀吱呀”,来回晃动的柜门,似孩童的恶作剧一般,又伸手一气将那些挂的整整齐齐的衣物通通揪扯的乱七八糟,惨不忍睹…… 畅快淋漓的折腾发泄了一通的李子溪昂头看着眼前面目全非,一团糟乱的衣物,面无表情,8无趣了。 他百无聊赖的转过身,迈步欲走。 忽然,壁柜里原本高高挂起的衣袍一件件从架子上掉落,许是方才经某人一阵摇晃揪扯的原因。 听到动静的李子溪停下较步,转头看向衣袍争相滑落的壁柜。 谁知,原本只是不经意的一眼, 李子溪半眯着的双眼一瞬瞪大,瞳孔剧烈的紧锁,他面色煞白,神色惊乱的倒退几步,踉跄着跌坐在地上。 他伸手颤抖地指着壁柜,仰着头,大张着嘴,惊天动地的尖叫声随即冲破喉咙: “啊啊啊啊啊!” “鬼啊!!!有鬼啊!!” “快来人啊!救命啊!这里有鬼啊啊啊……” 还没有走远的景天辰听到身后那震耳欲聋的惊叫声,微微皱眉。 突然,紫衣少年似乎想起了什么,神色一变,猛的停住脚步,转身朝那尖叫声的发源地飞奔而去…… 绯世抬手捂着耳朵,莫名其妙的看着那突然鬼吼鬼叫的人。 她眯眼定睛一看,发现这人不正是之前一直缠着自己,怎么甩都甩不脱的那个大麻烦吗? 哦,这人,没记错的话,应该叫李子溪,也是京城权贵圈儿里数得上名号的纨绔子弟一枚。 话说,这人怎么又回来这火灾现场转悠了,没被烧化算是逃过一劫了,怎么还有心思三更半夜的故地重游? 绯世转了转僵硬的脖子,弯下腰,伸手捶了捶有些麻木的小腿。 她刚直起腰,正欲一步跨出那又窄又闷的衣柜。 谁知,小脚一抬起,就见迎面飞来内衣,外衣无数。 耳边尖叫声不断的同时,还夹杂着惊恐万分的吼叫: “你这个小鬼!别过来!你别过来!” 绯世身形轻闪间快速躲开那铺天盖地,没完没了的衣袍. 她抬头瞅着地上那蜷缩成一团,扯着嗓子叫个没完的人,无奈道: “哎,那位,激情投入中失礼打扰一下,你能不能暂且闭嘴,歇一歇,嗓子不痛吗?” 李子溪抬头看着突然站在自己面前的小“鬼”,看着那双闪着紫色幽光的眼睛。 惊吓过度的某位花花公子立时收了声,将那撕心裂肺的尖叫声掐灭在喉咙里。 他伸手紧紧捂着自己的嘴唇,似乎唯恐自己发出一点儿声音,就连呼吸和眨眼都小心翼翼。 地上的少年缩成一团,瑟瑟发抖,肩头松松垮垮披着的外袍也早已滑落脚底,踩的皱皱巴巴,不成样子。 绯世背转收一下,低头看着那张泪流满面的脸,有些惊讶道: “喂,不至于吧?你怎么还哭上了?” 绯世转着小脑袋,四下张望了一番: “再说,你是不是梦游了,哪儿有什么鬼啊?” “你们(古人)不是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吗?怎么你这好好的,突然就哭成这样,有什么大不了的,又不是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了?” 绯世又低头扫了一眼那那哭哭啼啼,哆哆嗦嗦的人,心想,这人这样儿,八成是被吓坏了。 唉,胆子未免太小,估计几岁的小孩子都不会吓到哭成这样…… 白天见这人怎么看都是一副典型的纨绔子弟,富家公子的嘴脸,怎么这一到晚上,墙上随便晃过一道影子,都能把这家伙吓的精神分裂了? 真是理解不能啊。 另一边 走廊上 景容海看着前面大力奔跑的少年突然,一脸担忧的追在身后高喊道: “喂!辰儿!辰儿!跑慢些,究竟发生何事了?不是要跟为父一起回家的吗?” 第68章 最美不过你回眸 燕春楼 “鬼啊!有鬼!有鬼!别过来,别过来……” 地上蜷缩的少年双手抱着头,头顶盖着一堆乱七八糟的衣物,声音颤抖,嘴里不停的低声念叨着,鬼,有鬼…… 少年那副模样,看起来更像是个被夜里突然出现的魔鬼吓坏的了小孩儿,怎觉得可怜兮兮的。 绯世晃悠着两条小短腿,踩着悠闲的步子,踱至那蒙头直哆嗦的少年身边。 她垂眸扫了一眼地上衣衫不整,一身狼狈,貌似还在拼命装死的少年,小脸上闪过一丝不加掩饰的鄙夷之色。 啧,这家伙要必要这么没出息?这样儿还能算是个男人吗? 就这熊样儿,还是那坊间传说中横行霸道,欺男霸女,好色无度,人见人躲怕的京城纨绔头一号吗? 说起来,据她观察,那个景天辰的言行举止似乎也与那传说中无药可救,除了外表一无是处的纨绔子弟不大沾边儿…… 看来,果真应了那句老话,传言不可信啊…… 绯世收回跑远的思绪,心下感慨了一番,视线又不经意扫过地上那一团不明物体。 她抬脚用力踢了一下那人肿红肿肿胀青紫的像个大馒头脚腕,直接无视忽略的地上人惨烈夸张的吼叫声,没好气地大声道: “喂,我说,差不多够了吧,你打算逃避现实到什么时候啊!其实主要是,你的声音太烦人了,让人实在听不下去。” “还有,从刚刚开始,一直什么鬼啊,鬼啊的叫个没完,对人失礼也总该有个限度啊!太失礼了吧” “话说,其实本人只是纯粹的好奇,你说你一个大男人,在一个7,8岁的小孩儿面前被根本不存在的鬼怪之类的吓哭,还哭成这般模样,自己不觉得不好意思吗?” “嘛,不过,你也不用太当真拉,这真的只是来自于一个7,8岁的小孩儿纯真无恶意的小小好奇罢了……” 李子溪一把扯掉盖在头顶的一堆杂乱的衣物,脸色涨红,恼羞成怒的大声吼道: “闭嘴!你还好意思反过来对小爷说长道短,明明是你这小东西半夜三更不学好睡觉,偷偷摸摸的藏在壁柜里,伺机装鬼吓人。” “哼!也幸亏你今晚遇上的是小爷,爷宽宏大量,不稀得跟一个小屁孩儿计较,若是其他人,可就没有小爷这么好说话了。” 绯世听着那自满的语气,漫不经心地随口道:“嗯,的确,若是遇上其他人,估计也很难被吓哭吧……” “再说,我又没有那个闲心去扮鬼吓人,可若是有人自己就被吓倒了,那就不干我的事了,只能说是那擅自被吓倒的人运气不好了。” 李子溪听着那轻描淡写,纯良无害的声音,抬起头盯着那张同样天真无邪的小脸,额头上隐隐有青筋冒出,他满脸黑线,自暴自弃般嘟囔着: 是是是,都是小爷自找的,是爷倒霉,不干你的事,对对对,跟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绯世忽略了地上那人怨气环绕愤愤不平的碎碎念,迈步在烛光昏暗的屋内转了一圈,转头环视了一番四周。 突然,她耳朵微微抽一动,停下脚步,屏息静听着外边的动静…… 片刻之后,绯世眉头轻蹙,她抬头望了一眼屋顶上呼呼漏风的破洞,又扭头看了眼虚掩半开的房门。 是走正门还是再直接穿洞? 嘛,顾不得太多了,总之,先走为上! 绯世走到地上那堆衣物前,俯下身,伸手迅速扯过一件外袍,披在肩上,包裹住了自己单薄的小身板。 嗯,这样就好了,暖和些了。 外头如今更深露重,夜风寒凉,这小孩儿的身体,矜贵的很,万一着了风寒可不好,回去再给师父传染上,就更不好了…… 说起来,出来也有些日子了,许久不见那个冷面师父,甚是想念啊…… 也不知道这些时日,师父他一个人,有没有好好按时吃饭呢…… 师父也真是的,都一大把年纪了,还不懂得好好照顾自己,害她一个未成年的小孩儿,成天家里家外,操心受累的…… 心中这样胡思乱想着,脚下的动作却一点儿也不含糊。 瘫坐于地上,依旧不见起来的李子溪抬起头,红肿酸涩的双目紧紧盯着那小人儿的一举一动。 他的视线不由得被那双散发着紫色幽光的眼瞳所吸引,他出神的凝视着那双在暗夜中熠熠发光的眼睛…… 好漂亮的颜色啊! 李子溪第一次知道,原来,那早已看腻的紫色居然也可以如此之美,美的惊心动魄,美的令这暗夜生色…… 原来,最美不过你回眸,眸中带光,光芒闪烁间点亮无边暗夜…… 那双紫眸中隐隐流动着令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的神秘感。 尤其是那双漂亮的紫眸轻轻扫过的瞬间,一眼入心,一眼失魂,一眼成灰,镌刻入骨…… 李子溪神情恍惚的轻声询问道:“秋,秋不落,你的眼睛,为什么突然变色了?” “之前看到的时候,分明,对,没错,那分明再寻常不过的黑色,跟我一样的黑色,那为什么?为何,颜色,现在变了……” 原本对少年的举动毫不关心,权当此人不存在的绯世闻言脸色一紧,迅速转头盯着还在低喃的少年。 与绯世目光相撞的少年面上很快涌现激动之色,浓黑的眸底涌动着按捺不住的急迫,少年突然朝她伸手双手,指尖在半空中轻轻划动着,就似在轻抚着她的眼睛…… 绯世很快收回目光,对于少年的询问未作回应。她用力闭了一下双眼,复又睁开,抬手抚摸着自己一直隐隐发热的眼眶,,面上的表情逐渐严峻。 原来如此,什么时候又变色了自己居然毫无察觉,完全没感觉到任何异样。 难怪那人再三强调要将眼睛遮起来…… 可是,还是有很多地方说不通啊,那人又是如何得知这紫瞳的特殊之处?真假善恶,是非黑白,要如何辨清? 算了,总之,先回去找师父要紧,这世间之事,没什么是师父他不知道的…… 绯世闭目凝神,足尖轻点,小小的身体一跃而起,转瞬便穿过了屋顶上那个大洞…… 被头也没回,不看一眼,便果断抛在身后的李子溪仰头看着那个在月光中消失的背影,神色不解的轻声道:秋不落吗?你到底是谁…… 第69章 滴血的裙摆与师父,我回来了 燕春楼 二楼回廊口 昏暗无光的回廊上,一身着紫衣的少年正卷起袖管,全速奔跑着。 少年的背后还跟着一气喘吁吁,满头大汗,走走停停的男子。 男子同样着一身紫衣,只是行进速度显然比不上前面那健步如飞的少年。男子抬起手臂,探向前面看不清背影的少年,嘴里似乎还在不停高呼着什么…… 回廊的另一端,一绿衫女子正双手提着裙摆,赤足疾走着。 女子身后不远处还跟着一粉衫女子。那粉衫女子步伐缓慢,踌躇不前,似乎在垂头哭泣着。 然后,此刻,行至回廊拐弯处。 自不同方向,怀揣着不同的目的,同时疾奔而来的一男一女即将相撞…… “啊!” 一声女子短促的惊呼声过后。 定睛一看,光影昏暗的走廊拐角处,一绿衣女子正痛苦呻吟着伏于地面。 长发披散,赤着双足,全身只着一件单薄里衣的女子显然是先前已经就寝,后来又不知因何中途醒来…… 与那绿衣女子迎面相撞的紫衣少年就像没看见倒下的女子那般,脚步微转,径直越过地上的女子,匆匆向前奔去。 趴伏于地面,半晌方从突然的冲撞中回过神的绿衣女子双臂撑起,慌忙扭头看向将自己抛在身后的紫衣少年。 女子直起身,伸手抓向少年奔跑晃动的背影,红唇大张,似乎在拼命呼喊着什么…… 这时,一直跟在那紫衣少年身后的男子的身影出现在了拐角处,男子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女子,大步走了过去,俯身扶起了倒在地上的绿衣女子。 双手紧抓着男子的手臂,缓缓站立的绿衣女子退后一步,拉开与男子过近的距离。 墨法凌乱,衣衫不整的绿衣女子抬起头,看着身旁的男子,红唇微张,似在诉说着什么…… 同一时间, 前方回廊上持续飞奔的紫衣少年的对面隐约映出一女子娇小的身影。 随着少年的跑动,对面女子的轮廓渐渐清晰。 疾走中的少年看着对面向自己扑来的粉衣女子,喘息着停下脚步,任由那楚楚可怜的粉衣女子直直扑进了自己怀中。 埋在少年怀中,肩膀微微起伏的粉衣女子似乎在哭泣。 少年低头看着依偎在自己胸前的女子,犹豫着,伸手轻拍着女子颤抖的后背。 不知过了多久,埋在少年胸膛里的女子终于抬起头,看着少年俊美苍白,云淡风轻的脸。 女子踮起脚尖,双手紧抓着男子胸前的衣襟,粉唇贴近男子的耳侧,神色激动的诉说着什么…… 又不知过了多久,窗户外边突然雷声阵阵,狂风席卷。 天边亦是黑云蔽月,电闪雷鸣,山雨欲来…… 这时,廊柱旁一道电光闪过,照亮了女子沾血的绣鞋和尚在滴血的裙摆。 电光一闪而逝,余下的,只有空气中不及消散的血腥气…… 然而,这浓烈的血气,经过一夜暴雨的冲刷,明日,不知又将散向何方…… 一夜雨过,晨光熹微 楚宅 地下层 “师父,师父,我回来了。” 绯世一路小跑着奔入内室,小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 “咦?师父去哪儿了?” 绯世转着脖子,四处搜寻着那抹熟悉的身影。 然而,搜寻一圈,未果,依旧不见人影。 “奇怪了,平时这个时间不正是师父练琴的时间吗?人呢?怎么连琴也一同不见了?” 绯世一把将背上的背包甩下,小脸上闪过一丝急切,赶忙抬脚冲向对面的另一间屋子。 灰尘遍布的桌案上,纸张散乱,纸上,早已干涸的墨渍星星点点。 绯世迈步走到床榻旁,伸手抚过冰凉潮湿的棉被,眉头皱起,紫眸中划过一抹担忧之色。 她转头环视了一圈屋内,目光所及,到处皆是一片灰暗沉寂,毫无生活的气息,就好像这屋子,已经许久无人居住了一样,转头四顾,徒增萧索…… 这是怎么回事? 绯世盯着榻上那叠得整整齐齐,一看就好久没动过的被褥。心下越发奇怪,师父他不睡自己的屋子,还能睡在哪儿? “师父,师父,我回来了,师父,你在哪儿啊?” 绯世一头冲出屋子,四下张望着,忍不住大声喊道。 “师父也真是的,要去哪儿好歹也留张字条啊!找了这么多地方,一点儿踪影都没有,真不知道这人到底去哪儿闲逛了!” 绯世坐在屋门外,垂头丧气,一脸闷闷不乐的低声埋怨着。 突然,耳边传来一阵叮叮咣咣的响动,绯世猛地抬起头,双眼闪闪发光,转头朝一个方向看过去…… 她急忙站起身,伸手拍了拍屁股上沾的土,拔腿就走。 嗯?怎么湿了? 绯世边跑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身后,果然,刚坐了没多大功夫,裤子后面就半湿了。 也是,昨夜雨下整晚,今天一早,地面,泥土,自然是湿的了。 绯世拍了拍手,甩掉掌间沾湿的泥土。她加速奔向厨房,兴冲冲的大声道: “师父!师父在做好吃的吗?” “嘿嘿,师父是不是昨夜掐指一算,算到了我今日会回来,所以提前给您的乖乖徒儿准备美食呢!” “师,咦,师父呢?不在吗?” “那方才那阵儿叮叮咣咣的动静是?不是锅碗瓢盆的响动吗?” 绯世垮着一张小脸,眸中的失望之色已掩盖不住。 她脑袋低垂,无精打采,怏怏不振的晃着两条小短腿,一个劲儿的撇嘴叹气。 “师父,师父,你到底去哪儿了?怎么我好不容易,连夜赶着回来了,师父你却不在呢?” “师父,这次的事是我错了,还有上次,上上次,唉,总之,一句话,怎么着都是我错了,我知错就改,下不为例还不行吗?” “师父,你不会真就这样趁机撇下我,一走了之,一个人去游山玩水,逍遥自在了吧?” “师父,这次真是我错了,我不该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儿,搞什么离家出走,还夜不归宿,一定害师父担心了吧?真是罪过啊。” “师父,说认真的,我闭上眼,数十个数,你就现身,好不好?” “等我睁开眼,你若还不在,那下回,我离家出走了,就真的不回来了,我是说认真的,师父别不信……” “师父,你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一个人远走高飞了吗?还是睡梦中被什么坏人绑走了?” “师父,我已经回来了,师父什么时候回来啊?” “师父,其实,我想你了,早就想了,刚出去那几天,晚上睡不着,一睡着就总梦见师父,然后,就醒来了,再然后,就想着该回来了……” “师父……” 第70章 自恋之你的声音很特别 楚宅 地下层 “一,二,三,四,五---五---六……” 屋子外边儿的台阶上,一小孩儿盘腿坐着。 绯世闭着眼睛,掰着手指,大声数着数。 “五,六,六---六……” 她双眼眯开一条细缝,转动着小脑袋,四下搜寻着。 “师父,都数到六了怎么还不现身?” “这回我可是说真的,等数到十师父若还不出来,我就,嗯--,我就……” 台阶上坐着的小孩儿两只小手举至半空,使劲儿掰着手指,包子脸皱成一团,两只闪着光的紫瞳像探照灯一般四下扫射着…… “师父,你到底去哪儿了?我这才出去几天,怎么回来以后你就不在了呢?” 带有几分稚嫩的鼻音飘散在雨后潮湿的空气中,让人听了忍不住心疼…… 绯世扫视了一圈之后,失望的收回目光。 她垂下脑袋,双肩也跟着垮了下去,不时地长叹一口气。 唉…… 坐在台阶上的小人儿整个人都笼罩在一股越来越浓重的沮丧气息之中。 那缩成一团的小人儿看起来就似一株尚未来得及绽放就逐渐枯萎的花儿。 “嗯?” 突然,那颗蔫了吧唧的小脑袋猛的抬起来。 绯世仰起脑袋,包子脸上的失落之色还未散去,她抽了抽鼻尖,使劲儿嗅着。 “嗯,果然不是错觉,好重的酒气啊……” “奇怪了,一大清早,怎么会有这么浓烈的酒气?” 绯世自台阶上站起,伸手拍了拍身后沾上的泥土,噔噔噔快速跑下台阶。 她皱了皱鼻,左右嗅了嗅,脚步一转,寻着空气中的酒味儿,一路小跑着奔向后院的酒窖。 “呃,不会吧……” “这门板怎么断成几截了?” 绯世低头看着脚下遍地碎裂的木屑,抬起脚尖踢了几下。 她俯身探头朝酒窖深处望去。 扑面而来的酒气愈发浓烈刺鼻,一瞬,她甚至感到有些头晕目眩。 绯世晃了晃脑袋,一手捏着鼻尖,一手揉了揉眼睛,继续向里走去。 突然,脚下不知又踩到什么东西的绯世绊了一下,整个人猛的向前扑去…… “啊!这下惨了!” 头朝下,大张着双臂,全身紧贴着地面,一路直线,极速下滑中的绯世瞪大眼睛,“泪流满面”的绝望道: “完了,这次真完了!就照这个速度直冲下去,怕是要毁容了!” “噢,怎么忘了,现在脸上还戴着人皮面具,所以说,safe?” 绯世抬起沾满灰尘的小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稍微使劲儿揪了一把,瞬间松了一口气。 嗯,还行,这张皮,勉强还能凑乎一阵儿。 绯世费力的仰起脑袋,努力固定住,不让自己的尖下巴摩擦到地面。 尽管如此,稍一分神,绯世那尖细的小下巴还是避免不了“擦地”的命运…… 以至于,从那可怜兮兮,已经磨破皮的下巴开始,她的整张小脸不受控制的发生着局部变形,重组。 原本完美无瑕的小脸蛋儿逐渐变得鼻子不对鼻子,嘴不对嘴,眉眼五官全方位大挪移, 那视觉效果,已经说不上是更恐怖些,还是更搞笑些。 哦,不过,镇静下来,换个视角再看,那张扭曲变形不对号的人脸,亦不失为一种前卫的艺术,抽象的美感…… “话说,这是什么破路!那么陡,倾斜的又这么厉害,简直比滑梯还滑!这不明摆着就等人跤摔坐滑梯吗?” 绯世仰着脑袋,双眼大睁,惊恐地瞪着前方视野中渐渐变大的那一排大酒坛子。 “不是吧?” 虽然毁容的问题暂且不必担心了,但,照眼下这个重力加速度撞过去,只怕,糟蹋了那几坛好酒啊! 关键是,砸碎的不只是几坛陈年好酒,还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那酒可是她特意甄选出来,搬到一旁,打算过几天转移到醉千坊去卖的,事关一家生计,可马虎不得…… 绯世额头上的冷汗越来越多,两条小胳膊使劲儿,不停的来回摆动着,好像一条被抛上沙滩的鱼…… 哦,但看那两条胳膊不停扑扇拍打,脑袋左摇右摆的样子,倒更像是一只掉出巢外的雏鸟,扇动着软绵绵的翅膀,死命挣扎着,尝试着起飞…… “师父?师父,你在吗?快出来啊!” 情急之下,绯世迅速转头向酒窖四周察看了一番,扯着嗓子大声喊着师父,师父…… 就好像眼下出了什么十万火急,刻不容缓的大事儿,比如说,酒窖失火了之类的…… 就在这时,绯世脑海中响起一个富有磁性的声音: “喂!你这个大笨蛋!你学那一身武功是为了防晒吗?你那一身武功此时不用,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有那个闲功夫叫别人来帮忙,还不如自己努力一把,真是的,怎么越活越没出息了……” 绯世自动忽略了那声音中的“不友好”成分,脑袋一歪,恍然大悟道: “啊?哦,噢,对对对,武功!武功呀,怎么一着急又忘了这茬了……” 自封的武林第二高手绯世在脑海中那个声音的提醒下,被浆糊糊住的脑袋终于重新启动。 她闭眼提气,双眼睁开的一瞬,以掌撑地,瞬间激起无数尘土,然后一个利落的后空翻,“嗖”的一声, 转眼间,小小的身体便稳稳的落在了其中一个大酒坛子上。 “呼……” 终于安全着陆的绯世踩着脚下的酒坛子,双手叉腰,长呼出一口气。 从方才开始,绯世总感觉脸上不怎么舒服,似乎有种明显的违和感。 她抬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滴,擦着擦着,感觉似乎有什么不对劲。 绯世放下胳膊,转动脖子环视着四周,搜寻着那道思念的身影…… 然而,转头来回扫视了一圈,还是没能寻到那人的,哪怕一片衣角。 绯世无比失落的垂下头,空洞无波的眼神无意间扫过自己的衣袖…… “啊!啊啊啊!什么?什么东西?!” “脸?!人脸?还是半张?!!” 惊恐万分的声音炸响在静默无声的酒窖中。 绯世大力甩着自己的衣袖,试图甩掉袖口上挂着的那半张残缺不全的人脸。 “喂,我说,有没有搞错啊?大惊小怪的!” “拜托你冷静一下,睁大眼睛好好看清楚,那是谁的脸。” 先前那个让绯世倍感熟悉,却又莫名其妙的声音又一次在她的脑海中响起,毫无预兆,措手不及…… “嗯?怎么又是这个声音?” “不过,还真是奇怪了,这声音怎么越听越熟悉呢?” “就连那说话声儿中无意间流露的情绪,都没有一点儿陌生的感觉。” 更奇的是,她总是会无意识的顺从那个声音,那个声音说什么,她便会照着去做什么…… 绯世举着满脑袋的问号,她低下头,鼓起勇气,睁大眼睛,看着自己袖口上挂着的那半张人脸。 看着看着,绯世小脸上的表情越发怪异…… “居然,竟然是……” 似乎都不知道该说什么,绯世捂着脸,无语状。 突然,双手捂脸,垂着脑袋的绯世哈哈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她笑的弯下了腰,气喘吁吁的蹲在酒坛上。 那个声音又道: “也是,笑吧,确实很好笑,我估计也就你,会蠢到被自己的脸吓得差点儿丢魂儿了。” 绯世:“喂,你说错了,那可不是我的脸,我的脸可比那张面具好看多了。” 那个声音: “但那张脸是出自你的手,不是吗?” “你不觉得,被自己做的人皮面具吓到大喊大叫的,很,嗯……该怎么说呢……” 绯世:“好好好,行了,我知道了,不用再说了。” “不过,你的声音很特别啊!无行之中,好像有一种魔力,让人总想听着很舒服。” 绯世心想: 那声音听起来异常的好听,空灵婉转,仿佛林间雀鸟的吟鸣…… 脑海中回荡的声音太过熟悉,熟悉的让绯世绞尽脑汁想不起来究竟在哪儿听过? 何时何处与何人? 嗯……等等,再等等,马上就要想起来了。 绯世歪着脑袋,不肯放弃般拧眉思索着…… “啊!想起来了!” 绯世抬起头,一拍头,兴奋的大喊道: “我知道了,一定就是“前世”每天清晨都在听的广播里,那个声线很特别的播音员吧。” “呀,现在想起来,那个播音员后来好像火了吧,名字是叫什么来着?” “嘛,算了,还是先找到师父要紧,看着样子,说不准醉倒在哪儿了呢……” 挠头苦思了许久,终于找到真相的绯世一脸轻松的在酒坛盖儿上蹦来跳去,嘴里喊着师父,师父,我来找你了…… 突然,脑海中又响起那个熟悉到恼人的声音: “你个呆瓜,说谁是播音员呢!怎么,现在人变小了,脑仁也缩水了,连智商也掉线了吗?” “呵,重生不过7年,你就连自己的声音都不记得了?听不出来了?” “穆千秋,我的影后大人。” 绯世猛的停住脚步,愣住…… 小脸上的表情几经变换,最后化作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 她恍惚低喃道: “啊,是啊,那是自己的声音啊,难怪那么熟悉……” 难怪…… “跟随了自己近三十年的声音,怎么就那么简单的,忘了呢……” 话说,自己的声音,不管何时听起来,果然还是蛮特别的,不同的…… 嗯,自恋的感觉,也还是一如既往的,不错…… 第71章 楚宅 地下酒窖 “嗯……” 一声似有若无的呻吟声传来,吸引了绯世的注意。 她转过身,快速朝酒坛周围扫视了一圈,试图找出那呻吟声的发源处。 “师父?你在吗?” 绯世抬脚向酒窖更深处走去,边走边低声唤着师父,师父…… “咳,咳咳” 几声微弱的低咳声自角落里传来,绯世忙转头朝墙角看过去。 昏暗朦胧的光线中,角落里,依稀可见一模糊的白影躺在地上。 绯世双目一亮,唇角不自觉的扬起,忙飞快的奔过去。 “师父!师父,原来你在这儿偷酒喝啊!真是的,可叫我一顿好找。” “师父,师父,别睡了,快起来啊,你看看,是我啊,你的宝贝徒儿回来了!” 一路飞奔,兴高采烈的小人儿朝着墙角里的躺着的人直扑过去。 绯世在楚临渊的身旁刹住脚步,蹲下,伸手掰着他的双肩,大力的摇晃着。 她小脸上神色激动,手上的动作也没轻没重,两只小手掰过楚临渊的双肩,一个劲儿的猛摇着。 “喂!师父,你怎么还在睡啊?快起来啊!” “师父,为了找您,折腾了这好几个时辰,我早都饿了,师父你快起来去弄点儿吃的啊” “师父,师父你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啊!” 绯世摇着摇着停下了,她惊讶的发现,手下握着的肩膀竟格外的硌手,突起的骨架直刺向自己的掌心,隐隐有些疼…… “这是,怎么回事?!” “这才几天不见,这人怎么就消瘦成这副模样了?” 绯世脸上的笑意全无,双眸中掠过一丝复杂之色。 她皱着眉,指尖无意识的收紧,低头看着地上毫无反应的男子。 “唉……” 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声回荡在阴暗潮湿的酒窖中,仿若未闻。 “师父啊,我离家出走不过几日,你就把自己照顾成这个样子?都这么大人了,就不能让人省点儿心吗?” “师父,你,” 绯世盯着地上面色苍白,毫无声息的男子,突然就不知该说什么。 她神色一紧,忙拉起男子垂落在身侧的手臂,伸手探向他的脉搏。 半晌,小脸上紧张不安的神色稍缓,绯世仿佛松了口气般低声自语道: “呼,差点儿岔气了,幸好没事,没事就好……” 绯世俯下身,半伏在楚临渊耳边,眯眼察看着他的面色。 片刻之后,她黑着脸直起身,一张小脸上生气与担忧交织,紫眸中闪过几分不解之色。 “怎么就憔悴成这样了呢?师父,你怎么,” “唉……” 绯世伸手探向楚临渊的额头,指尖透骨冰凉的触感令她手指不由得哆嗦了一下,又赶忙收回。 “怎么会这么凉?” 绯世面露不安的小声念叨着,她垂眸将地上躺着的男子从头到脚察看了一番,眸中的担忧之色更甚。 “这,这还是她那个超凡脱俗的美人师父吗?” 仰面平躺于地上的男子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几无血色,整个人看上去憔悴的很,就好像一个病入膏肓的人。 男子全身上下只着一件单薄的白色里衣,衣衫半褪,赤着双足。 绯世垂眸看着昏睡中的男子,眸光落在那散乱一地的白发上,眉头微皱,神情恍惚,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倾身靠近他的肩头,伸手撩起他的几缕白发,指间凉凉的触感令她醒过神来,她歪过头凝视着那满头白发,轻声念叨着, “怎么就连头发尖儿都凉透了?” “师父,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全身上下都没有一丝温度。” “噢,确切地说,体温已经降到零下了,结冰了,我这样用手指摸着你,感觉就像在摸一个融化不了的大冰块。” “我这样呆在你身边,感觉就像掉入了没有边际的冰湖之中,连呼吸都彻骨寒凉。 “还有,你的脸白的像尸体一样,估计不用化妆就能本色出演那地宫里的勾魂使者白无常了。” “哦,不对,其实仔细看看,不止是脸,你从头到脚,露在外边儿的每一寸肌肤,都惨白惨白的,没有一点儿血色。” “白的让人发慌……” “我如今都怀疑,就算现在此刻用刀子扎破你的皮肤,会有红色的鲜血流出来吗?” “哪怕几滴也好,至少,有了几点红色,不至于过分苍白……” “师父,你这样,到底是怎么了?” “是睡的太熟了?还是,喝的太醉了?” “再或者是,你中了森林魔女的诅咒,一睡不醒……” “唉,师父,其实,不管怎样都好,你睁开眼,看看我,好不好?” “嗯……” 突然响起的呻吟声打断了绯世的胡思乱想,自言自语。 她忙转头看向那张憔悴不堪的脸,小脸上满是紧张与期待之色。 然而,一声短促虚弱的呻吟过后,地上躺着的男子又没了反应。 绯世失望的叹了口气,目光正要从男子的脸上移开,忽然,她半眯的双目瞬间睁大,眸底划过一丝不可思议的神色。 绯世忙倾身靠近地上男子的脸,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男子逐渐泛红的面色。 她不由的脱口而出道: “红了,变红了,居然越来越红了!” “啊嘞,奇怪了,师父他,为什么突然脸红了?还红的这么明显?” 绯世小手托着下巴,脑袋又向前挪了挪,眯着双眼,近距离的观察着楚临渊愈发涨红的脸颊。 “热,好热……” 地上躺着一动不动的男子突然有了动静。 只见依旧紧闭双目的男子伸手胡乱地扯着自己的衣衫,身体微微扭动着,嘴里不住的低声喊着,热,好热,热,难受…… 绯世听着男子嘴里不停反复念叨着喊热,拧眉看着男子胡乱揪扯衣服的动作。 她侧眸看了一眼男子急促起伏的胸膛,这才发现, 男子胸前的肌肤也泛着异常的赤红,随着越来越快的呼吸起伏,那赤红的胸膛仿佛即将爆炸般鼓动着…… 绯世伸手碰了一下楚临渊衣衫半褪,几近赤裸的胸膛,指尖近乎烫人的热度让她神色一震,忙缩回手指。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又变得这么烫?” 绯世转头看着楚临渊涨红的脸,伸手碰了碰那红通通的脸庞。 果然,脸也很烫,绯世神色凝重的敛眉思忖着。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方才这人身上还凉的像块儿冰,嗖嗖的冒着寒气。 怎么这么一会儿功夫,体温又突然急剧升高。 整个人,简直又变成了个喷吐着热焰的火炉,一靠近便带着灼伤的热度…… “不过,师父他,看起来似乎真的很难受……” “这到底是,” 被楚临渊这一系列变化搞得措手不及。 瞪着眼睛的绯世腾一下站起来,大张着嘴…… 过了好一会儿,一脸尴尬的绯世黑着脸,眼角抽搐着移开目光。 她低头看着地上不住扭动,显然处于不正常状态的男子,难以置信的挑眉狐疑道: “难道说,如此清心寡欲,忘情绝爱,不意外的话,将一辈子孤独终老的男人,这是,做春梦了?” 绯世自己说完都愣了一下,满目不可思议的上下扫视着男子。 半晌,她一脸唏嘘的摇了摇头,瞥了眼无处发泄,举动愈发诡异的男子,抬脚欲走开。 毕竟,接下来的一幕,为了彼此的身心健康着想,她还是回避为好…… 绯世抬脚就欲走,双手合十,双眼半眯着,嘴里小声念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脚下的动作越来越快。 那急匆匆的背影,看起来就好像身后有什么食人猛兽在追赶似的。 谁知,她刚迈出一步,背后就传来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那断断续续,上气不接下气的咳喘声,听着就难受的紧。 绯世神色一紧,赶忙转过身去。 下一瞬,她就猝不及防的愣在了原地。 绯世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双墨绿色的眼睛,脱口惊喜道: “师,师父,你醒了?” “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等对面的人回应,绯世便拔腿奔了过去。 楚临渊凝目看着向自己奔来的小人儿,眼前一阵恍惚。 他垂下头,扯起嘴角,自嘲的笑道: “呵,还真是没用,这样虚无的幻影,还要折磨自己多久?” 楚临渊别过头,闭上双眼,不去看那越来越近的人影。 绯世看着对面男子的动作,撇了撇嘴,无奈的心想着,果然,师父这是明摆着不愿见她。 看来,这次,真气的不轻啊! 绯世皱着包子脸,蹲在楚临渊身旁,伸出小手抚着男子起伏不定的胸膛,笑眯眯的讨好道: “师父,师父莫气,万一气坏了身子,绯世可是要心疼的!师父,你先听我解释嘛。” 楚临渊感受着胸前软软的小手,听着耳边熟悉的声音,墨绿色的眸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 他猛的转头盯着依偎在自己身旁的小人儿,面上依然是不确定的神色。 楚临渊敛眸凝视着身旁眉飞色舞,滔滔不绝的小人儿,不由得抬起手臂,伸手抚上那张明朗绚烂的笑脸,他动了动嘴唇,低声道: “你回来了。” 正在倾情演说中的绯世闻声,神色一顿,复又抬头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的男子,低声道: “是啊,师父,我回来了。” 绯世抬眸瞄着眼前男子异常红润的脸颊,犹豫着轻声询问道: “那个,师父,你是不是很难受啊?” 楚临渊闻言撩起眼皮扫了绯世一眼,微微喘着气,靠着墙面,没有说话。 绯世看着男子额头上不停流下的大滴汗珠,瞅着男子隐忍抽搐的面色,忍住尴尬,清咳一声,斟酌着试探道: “师,师父,若是实在热的难受,不如去后山的冰湖中泡泡,想必会好受些。” 楚临渊闻言墨绿色的眼眸轻瞟了一眼身旁伏着的小人儿,侧头略微思忖,便微微点了点头。 绯世见状隐隐大松一口气,心道,自己也真是太不容易…… 再说了,这人做个春梦倒也没什么。 唉,怎么一回来就碰上了这么一遭,但愿师父过后就失忆,省的日后尴尬。 绯世搀扶着楚临渊,缓缓从地上站起。 她回头看着地上压出的人形浅坑,忍不住皱眉道: “师父,你不会一直睡在这儿吧,这低下酒窖常年阴暗潮湿,呆久了是会生病的!” “我看,你这身上忽冷忽热的,保不准就是睡在这凉地上,受了风寒所致吧。” “师父,不是徒弟我说你,自己的身体,自己总得多上点心吧,你总这样,我会担心啊?” “喂,师父,我跟你说话呢,你有没有在听啊?” 绯世仰起脑袋,皱眉盯着头顶上方的人,她嘴唇动了动,正欲再说什么。 突然,脚下踩到酒坛碎片的楚临渊猛的向前扑去,连带着身旁的绯世也被扯了过去。 “咚”地一声闷响过后 “嗯!有点儿疼!唉,怎么这么倒霉,恰好撞到脑袋了。” 绯世抬手探向自己的脑后,轻轻揉了揉,她来回转了转脖子,几声骨骼的脆响随之传来。 她叹了口气,抬眸看着自己头顶正上空的那双绿幽幽的眼睛,无奈道: “师父,你怎么也这般轻易地就被几个小石子绊倒了? “您老武功那么高深莫测,关键时刻,怎么也一头栽倒了?” “而且,您自己颠倒就好了,干嘛还要扯上徒儿当肉垫?” 楚临渊垂眸盯着身体下方那张明媚动人,如花似玉的小脸,盯着那张喋喋不休,红樱胜血的小嘴,缓缓俯下身去…… 所以,谁能好心告诉她,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绯世瞪大眼睛,盯着上方那张无限接近的脸,直至二人鼻尖相抵,距离化为零。 呃,好软,好烫…… 嗯,而且,似乎还干巴巴的,估计是火大,嘴上起皮了…… “嗯……” 绯世听着耳侧男子那好似愉悦,又更似痛苦的轻吟声,头顶滑下一排黑线…… 话说,这也能算是吻吗?强吻? 所以说,此刻,她是否也该按照那些千篇一律的剧本来上演一出: 惊慌失措,泪流满面,从奋起反抗到挣扎求饶,再到不了了之? 她皱了皱眉,心下疑惑道: 这人不会是一连几天水米未进,饿疯了?失去理智了?突然兽性大发? 所以,最后,这是,想将她这个白白嫩嫩,软糯香甜的小娃子生吞了?! 第72章 如浮云般的男子 楚宅 地下酒窖 “翎儿,翎儿……” 绯世侧过脸,听着耳边男子那一声声饱含深情却又痛苦不已的低唤。 翎儿?是谁? 莫非,是师父他一夜激情春梦中的月光女神? 呃…… 某人想象了一下,顿时黑线了…… 绯世又侧了侧头,耳畔不时喷吐的团团热气让她略有些不自在。 “翎儿,翎儿……” 压在绯世身上的男子双目紧闭,双手紧紧抓着绯世的双肩。 他埋头伏在她颈侧,嘴里不住的低唤着同一个名字,一遍又一遍,一声接一声,不知疲倦,不知满足。 那声声呼唤中压抑的情感愈发炽烈,汹涌的忍耐已接近临界点。 下一瞬,或许,那思念的洪流就将决堤,泛滥成灾,淹没每一个在思念中痛苦挣扎,等待轮回的旅人…… 随着呼吸间喷吐的热气卷入耳中的声音嘶哑低沉,听上去异常压抑,绝望中隐藏着破灭。 绯世侧眸看着男子紧闭的双眼,从那微微颤动的睫毛中,嗅到了丝缕伤心的味道。 她伸手探向男子紧蹙的眉间,指尖划动着,试图抚平那里的悲伤。 突然,一直紧闭双目的男子摹地睁开了眼,墨绿色的双眸中碧波荡漾,静静的看着身下的小人儿。 呃…… 绯世戳在楚临渊眉间的手指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最终划了个圈,若无其事的放下。 绯世抬眸瞅着近在眼前的这双墨绿色的眼睛,看着那眸底尚未散尽的哀伤。 她心想,看来,师父这是受情伤了,而且,似乎伤的不轻,至今未愈。 嗯,如此看来,那个名叫翎儿的女子当真是魅力无穷尽啊! 能得师父这等盛世美颜这般念念不忘,绝非等闲之辈啊! 绯世伸手轻轻拍了拍楚临渊还在持续发热变红的脸,抿唇一笑温言道: “师父,怎么样,清醒点儿了吗?” 绯世挪了挪被压的有些发麻的双腿,继续道: “若是清醒了就先起来吧。” 抬眸瞥见伏在自己身上的男子依旧一副灵魂出窍,黯然神伤的模样,绯世抬手用力拍了拍楚临渊的肩膀,咧嘴灿笑道: “哎呀,别发呆了,师父,走,咱们出去散散步吧,顺便也散散心,若是途中能散去你这一身酒气,那就最好不过了。” 她掰着手指头,歪头默默数了几下,复又大声道: “师父,我刚刚掐指一数,不知不觉中,咱们师徒俩竟已有五日没见了!师父难道就不想我吗?” “我对师父,可甚是想念嘞,今日我刚回来,咱们师徒又许久未见,师父,你就不能给个笑脸嘛。” 楚临渊低头看着那张谈笑自如,悠然自在的小脸。 听着耳边那半是撒娇,半是玩笑的话语,眉间堆积的皱纹越来越多。 他眸光掠过她血色红肿的双唇,定在那唇角闪动的点点猩红上,许久未动。 半晌,楚临渊试探着伸手,轻轻碰了碰绯世唇角尚未结痂的伤口。 他敛眸盯着她嘴角残留的血迹,似是不能接受般摇头大声道: “你,你为什么不躲开?” “为什么,为什么要,” 绯世捂着耳朵,避免了自己那脆弱单薄的耳膜受到更大的冲击。 她双眼大睁,眨了眨,看着突然在自己耳边大喊大叫的男子,小脸上满是惊讶与意外之色。 绯世眼角瞥见楚临渊越皱越紧的眉间,心下无奈道,看来想要抚平这人的皱纹当真不是一件易事,需坚持不懈,屡败屡战才行。 看来,她目前是没有那个耐心了…… 绯世侧眸扫过男子那张愈发涨红的脸,觉得那整张脸就好似一个呼呼喷着热气的茶壶,即将沸腾,碰触不得…… 话说,他这样,真的没问题吗?(从各个方面来讲),怎么看都太不正常了吧? 说实话,从种种反常举止来看,师父他这样,应该不会是昨夜做了个香艳无比,逼真难辨,回味无穷的春梦那么简单吧? 那这,到底是…… 楚临渊抬手擦过自己微颤的唇瓣,指尖划过唇角沾染的血迹,墨绿色的眼眸中溢满哀伤,逐渐逆流成河。 他撑起双臂,从她身上起身,一言不发的瘫坐在一旁,再没有看她一眼。 绯世也很快从地上坐起,直起身的一瞬,脑袋一晕,眼前似乎有些重影。 她抬手揉了揉依旧有些胀痛的后脑勺,小声嘀咕着: “今天已经够倒霉了,可千万别再撞出个脑震荡,肇事者一心逃逸,可没人负责啊……” 绯世伸舌舔了舔唇角处于半结痂状态的伤口,舌尖蔓延的血腥味儿让她突然有些反胃。 哦,可能是空腹太久了吧。 绯世扭头看着楚临渊,紫眸中满是不解之色。 那转身背对着自己的男子从方才起就一直一动不动,没有丝毫动静,只留一个伤心落寞的后背给她。 绯世站起身走过去,伸手轻拍了一下楚临渊的后背,尽量放轻语气缓缓道: “师父,走吧,有什么事咱们出去再说,酒窖深处地下湿气太重,你如今身体不适,不宜在此,” 绯世正一反常态,收起性子放下急躁,一脸关切的耐心劝说着…… 毕竟,眼前这被悲伤与绝望笼罩的男子看起来实在有些可怜,又有些揪心,让人不由得去在意,不由得想伸手…… 突然,一直一动不动,石像般的男子开始有了动作。 只见他没有回头地,抬手一把打掉了肩膀上覆着的小手,用力之大,竟让小绯世那白皙水嫩的小手瞬间泛起了几个红印。 随后,面色沉郁,呼吸急促的男子便腾一下站起身,可能是由于动作过于猛烈,以致于突然起身的男子未能站稳,身体踉跄着摇晃了几下,眼看着便要向后栽倒…… 绯世见状,甩了甩有些发麻的小手,几步奔过去,伸手扶住了就要软倒在地的男子。 面色泛红的男子倚着绯世的小身板,微微喘息了片刻后,突然神臂一把推开了身旁的人。 看似虚弱无力的男子突然爆发出的力道出乎意料的凶猛,令绯世措手不及,一连倒退数步。 也是,武林高手就算“病”了也还是武林高手,要么不出手,但凡这一出手,效果还是足够的…… 楚临渊拧眉瞪着身侧的小人儿,嘴唇微颤着冷冷道: “不要过来!别碰我!” “你走,走开,别碰我!不能碰……” 过了片刻,四肢虚软无力,浑身冒着热汗的楚临渊抬腿,一步一步,缓缓挪到了酒窖的石墙边,身体向后倚靠了过去。 冰冷的墙面使他浑身上下异常的热度稍降,楚临渊侧身将红透的面颊也贴上墙面,冰冰凉凉的感觉让他滚烫的脸颊舒服些许。 他眼角余光瞥见向自己走来的人,面色一紧张,赶忙一手扶着石墙,匆匆迈步向另一侧挪动着,似乎想要尽可能的远离那个向自己一步步走来的身影。 又一次被突然袭击搞得莫名其妙,烦躁不耐的绯世挑眉看了一眼对面倚靠着墙面,喘息不止的男子,心下百般疑惑道: 这人究竟是怎么了? 再不济也算个常年习武,身强体健的武林高手吧? 怎么才几日不见,突然就变得如此虚弱病态,喜怒无常,难以接近了? 绯世眯起双目,看着那对自己避如蛇蝎,满身防备的男子,闪着幽光的紫眸中划过一抹不满之色。 她勾唇一笑,双手一摊,浑不在意地随口道: “师父这变脸变得比街头那唱戏的都快,恕徒弟无能,实在猜不透师父变化无常的心思。” 她向前踱了几步,靠近了倚墙而立的男子。 她抬手随意地扯了扯自己嘴角被撕裂的皮肉,刚刚结痂的伤口中马上又有丝丝鲜血溢出…… “嘶……” “呵,还真是挺疼的,师父也真是狠心,对这么小的孩子也能下的去口,您咬那一口,可够我受一阵儿了。” 绯世眼眉轻挑,淡然一笑悠悠道: “哦,对了,师父,拜托您就不要再摆出一副受了欺负的良家妇男样儿了,好不好?” “您躲我躲的这般明目张胆,欲盖弥彰,还当真叫人伤心呢!” “话说,眼下这状况,” 绯世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对面神色莫名的楚临渊,歪头疑惑道: “对,照眼下的情形来看,咱俩的角色好像整反了吧,不是吗?” “因为,再怎么说,此刻,要躲,也应该是我这个无辜年幼受害者,躲着您这位凶残蛮横加害方才是啊。” “你看,我善意提醒一下,就算作是意外事故,但,方才,先是被推倒,接着又被强吻的,好像是我,没错吧?” “所以说,师父,你若不愿我接近,我走就是了,呵,本就不是多大的事儿,又何必如此烦恼,叫人为难。” 绯世淡笑着,又抬脚走近一步, 她凝目扫视着对面衣衫不整,形容憔悴,言语反常,举止矛盾的男子,隐去眸中的忧虑不解之色,掀唇淡淡道: “师父,既然师父这般不愿,我就不打扰了。” “其实想来也是,师父如今这身体状况,我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儿就是在此,也帮不上什么忙。” 她停顿了一下,故作轻松地扬声道: “这七年来,师父一个单身男子将我养育长大,还教授我武艺,当真是辛苦了。” “请师父多保重,望师父像从前照顾绯世那样,照顾好自己。” “ 师父,现在看来,是我今日回来的不凑巧,打扰到了师父,如此我就先走了。” 绯世抬眸看了楚临渊一眼,转身迈了几步又回头道: “师父放心,绯世还会回来的。” 言罢,绯世没有再回头,大步走出酒窖。 她若是回头了,就会看到身后男子此刻脸上忧伤绝望的表情。 她若是回头了,就会看到那浮云般的男子眼角悬挂的泪滴,眸底深藏的不舍。 可惜,绯世匆匆离去,没有再回头…… 绯世灰头土脸,意兴阑珊的爬出窖口。 她仰起脑袋望着头顶天空中飘忽不定,喜怒无常的白云,幽幽长叹了一口气,感叹道: “啊,师父就仿佛这天空中飘来飘去,变化莫测的云朵。” “时而晴空万里,时而又大雨滂沱,唉,不知下一次雨过天晴,又会是什么时候呢?” 绯世抬头仰望着被蓝与白极致渲染的天空,伸手抓向那仿佛近在眼前,于指间缠绕,却又好似远在天边,触手不及的云彩。 一张倾城绝色的小脸上堆满挫败与不解。 她双手抱着头,烦躁不安的在原地踱来踱去,最后垂头念叨着: “啊!所以说,有谁能来告诉她,这前前后后,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变来变去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究竟是她智商不够,理解无能?还是那人太过绝俗,脱离了正常人的范畴?” “再说,师父之前虽然也整日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但对自己其实还是很关心的,这,怎么几日不见,就变得如此冷淡了?” “师父,还是她的师父吗?” 大受打击,貌似被遗弃的绯世垂头丧气的皱着包子脸,怏怏不振,无精打采。 她用力甩了甩昏昏沉沉的脑袋,回头朝身后望了一眼,决定多思无益,目前还是先回避为妙。 于是乎,高高兴兴归家来,被动历经了一系列莫名其妙,哭笑不得,匪夷所思,意料之外,大煞风景的“奇遇”之后。 绯世大人又精神奕奕的踏上了外出探险,顺道发家致富的旅程。 背着行囊,四处闲逛的绯世又一次挠头寻思着…… 此番出门若是能遇着个心地善良,手艺强悍的炼金术士就好了…… 醉千坊 “那个,队长?队长大人?” 千雾偷偷的撩起眼皮,瞄了一眼对面端坐于案前,一言不发,情绪不明的千云。 他缩了缩脖子,搓着手,弓着腰,一脸讨好的挪至案旁,笑眯眯道: “呵呵,队长先消消气,不妨再听属下细细道来,其实,事情是这样的……” 吧啦吧啦一气不歇地说了半晌,口干舌燥,气喘吁吁的千雾转头扫视了一番,在看到案上早已凉掉的茶水时眼睛一亮…… 千雾出手如电的迅速抓过桌案上放着的那杯茶,仰头咕噜咕噜一气饮下,遂抬袖抹了抹嘴,清了清嗓子正欲继续, 突然,恍觉颈后一阵风过,吹灭了案上的银烛。 面色一肃,瞬间戒备的千雾脚下错步,迅速转身,挥拳攻向身后突然出现的人。 然而,呼呼的拳风还未至,面前的人影已然消失不见了。 惊诧不已,直觉危险的千雾忙转头看向坐于案后的千云,脱口而出道: “队长!有贼人进来了!身手不一般,只怕多半又是赤龙帮那群不上道的穷匪,” 千雾一改平日那副散漫嬉笑的样子,以身挡在案前,面色严肃的转动脖子四下警惕着…… 忽然,神经紧绷的千雾耳边飘入一玩笑般的声音: “唉,看来,你最近身手又退步了不少,照这样下去,关键时刻,可如何能保护好你们那位小堂主呢?” 第73章 赤龙帮与千火堂之——邀约 醉千坊后堂 小堂主?! 这人是如何得知,难道…… 若果真如此,可就大事不妙了! 怎么办? 千雾面色凝重,有些无措的朝依旧伏案书写的千云看了一眼。 在看到那人仍旧旁若无人,不紧不慢的提笔写着什么东西时,千雾面色越来越黑,额头上青筋暴起。 拜托了,队长大人,您看不清现下的情形吗?用功练字也得分时候吧! 眼下敌暗我明,还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有铺天盖地的冷箭,暗器一齐飞过来,防不胜防,一个弄不好,咱俩就直接成马蜂窝了…… 千雾额上滑下几滴冷汗,他一边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全身戒备着,一边用眼角瞟着身后还在奋笔疾书的千云,他眼角抽筋,心内泪流满面的咆哮道: 队长啊,眼看这贼人都打到咱大本营了,您如此玩忽职守真的好吗?过后如何向老大交代?? 您就不能暂且先放一放那些所谓的诗情画意,咱总不能叫敌人看了笑话啊! 队长,拜托了,若是写遗书的话记得帮我捎带一份儿啊,我从小就对写字读书什么的,最头疼了…… 正在千雾脑内天人交战之际,耳边突然又飘入一的声音: “呵,果然如传闻那般,这千火堂还真是有点儿意思。” “谁?!什么人!快出来!” 千雾忙转头,迅速扫视着屋内各处。他暗暗握紧双拳,身体紧绷着,脚尖刚欲移动,那声音便又响起: “怎么不见你们那小堂主?哦,莫不是受了惊吓,躲进桌子下边儿不敢出来了吧。” “也难怪,即便是堂主,也还是一乳臭未干的小孩儿,又能成什么大事,” 千雾闻声面色一黑,横眉怒目朝四周扫视一圈,忍无可忍的高声打断道: “闭上你的臭嘴!老大岂容尔等藏头露尾,见不得人的鼠辈随意议论!” “你究竟是什么人?!” “总之,不论你是何人,来此又有何目的,有本事就别装神弄鬼,躲躲藏藏的。” “哎,我说,别在背后说人闲话了,像个娘们儿,太小家子气了,出来啊,有什么话咱当面说岂不更好?” 千雾一边儿与那贼人搭话一边儿心想: 看来,这贼的确不好对付啊!照那传声来看,内力应也不低…… 最棘手的便是,方才那说话声同时从四面八方传来,叫人一时之间确也无法准确判断那声音的源头。 也就是说,尚无法揪出那暗中潜藏之人。 啧!如今怎么看对方都是有备而来,而且似乎事先对这醉千坊的地形也调查过了…… 总之,眼下只有继续与那小贼搭话,尽量多说几句,队长定能从中寻出什么破绽…… 思及此,千雾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身后不动如山,不知在想些什么的千云,黑眸中暗光流转,抬头向着空气道: “虽不知阁下此番来意,但我们醉千坊向来秉承来者皆是客,断不会拒之门外。” “阁下可有闻到这满屋的酒香?不妨下来坐坐,小酌几杯,要知道,这醉千坊的百花酿尝起来,可比闻起来更有味道……” “不过, 千雾顿了一下,状似有些为难的挠挠头,遂又接着道: “怎么说呢?就是,闻听阁下的声音一时似男子那般粗放,一时又像个姑娘似的棉柔,还真是叫人难以分辨,困惑不已呢。” “哦,不过,阁下不必多虑,半男半女也无妨,我们醉千坊对客人向来是一视同仁,包容的很……” 独角戏唱了半晌收效甚微的千雾大汗淋漓的咽了咽口水,清了清发干的嗓子。 仰头干等了半晌仍未见回应的千雾抬袖擦了把额头上不断冒出的细汗,转动脖子又朝周围环视了一番。 啧,又躲起来了?果然,这种程度的挑衅不会上钩啊…… 他没有回头的压低声音,朝身后道: “队长,贼人又将气息隐藏了,一时竟也探查不到,只怕是早有准备,来者不善啊!” 千雾眼角瞥见身后终于有了动静的人,隐隐松了一口气,继续低声道: “队长,看来这次咱们真遇上麻烦了,估计跟昨夜燕春楼那事有关,你看,老大也不在,接下来咱们该,” 千雾正一脸严肃的低声与千云商讨着接下来的行动计划, “咚咚咚” 门外突然传来几声略显急促的敲门声。 千云,千雾二人对视了一眼,没有出声的屏息等待着。 这时,屋内再次响起先前那个娘里娘气,神出鬼没的声音: “看来,又有客人上门了,如此,便不好再叨扰了。” “今日来此,是为我赤龙帮帮主传话。” 千雾一听此,未及多思便脱口大吼道: “什么?!” “哼!那这么说,你果然是那赤龙帮派过来的小贼!” “你们赤龙帮近日几次三番找我们千火堂的麻烦,连连坏事,快说!到底有何目的!” 千云迅速闪身至千雾身旁,以眼神示意千雾冷静下来,不宜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 千雾转头盯着那双沉静无波的黑眸,愤怒逐渐平息下来。 这时,屋外嘭嘭嘭的拍门声越发急促。 “嘭嘭嘭” 持续不断的拍门声中还夹杂着几句满是不耐烦的抱怨: “怎么回事?屋里人呢?又跑哪儿偷懒去了?” “哎!队长,千雾,你们在里边儿吗?在就应一声,赶紧开门啊!” “啧!前堂出事儿了,几个公子哥儿在闹事儿呢,你说,爷一战斗力低下的小酒保也应付不来啊……” 屋内背对背靠着,屏息蓄力的千云和千雾二人听闻门外的声音,转头对视一眼,同时移动脚步,正欲动作,头顶上空又飘来了先前那个怪里怪气,诡异莫名的声音: 那声音笑着道: “看来咱们双方接下来都有事要忙了,那就在此先留下帮主的传话,改日再会了。” “记住,我赤龙帮帮主赤龙传话如下: “赤龙帮帮主赤龙邀约千火堂堂主千火,明日午时于凤仙阁一聚,有要事相商,事关我帮与贵堂今后相交之谊,还请千堂主届时务必赏光。” 千云和千雾二人闻言面色一变,不由得转头暗暗对视了一眼。 就在这时,突然,“轰”的一一声巨响自门外传来。 屋内神色各异的二人忙转头看过去。 只见一片尘土飞扬中,一酒保打扮的少年跨过倒在地上的门板,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 风风火火的少年边走边大声抱怨道: “什么啊!你们俩人这不是在屋里么,方才为何一直不应声,也不开门,逼得小爷把咱后堂这门板儿都踢坏了!” “唉,老大若是知道了,准得又罚我了,这月的工钱都快被扣没了…… “哎,队长,到时候在老大面前,你俩可得,” 千雷说着说着一抬头,便惊奇地发现,对面俩人的脸色都难看的很,尤其是那冷面队长…… 咦?自己什么时候又惹到这位队长大人了? 怎么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千雷伸出食指挠了挠头,一脸疑惑不解外加惊吓莫名。 那仿佛下一刻就要将自己生吞活剥的凶恶眼神是对着自己吗?! 千雷下意识的闭紧了喋喋不休的嘴巴,额头上滑下一滴冷汗,不由得后退一步,他眼珠一转,咧嘴呵呵着正欲上前。 突然,身后卷起一阵狂风。强风呼呼着向门口袭去。 风中挟裹着的无数灰尘和木屑直直朝着屋内站着的几人扑面而去…… “咳咳,呸,” “什么玩意儿?太邪门儿了!怎么好端端的,屋里突然就刮起这么大的风?” 千雷眯着眼睛,抬手扇着眼前的灰尘,他一脸奇怪的看向身旁的二人。 却见千云和千雾二人均面色阴沉,剑拔弩张的样子。 见状,更加摸不着头脑的千雷伸手拍了拍身旁千雾的肩膀,疑道: “喂,说真的,从方才起,你们是都怎么了?奇奇怪怪的。” “噢,我就知道!肯定是因昨日在燕春楼没完成好任务,被老大骂了,所以,心情不好吧?” “嗯嗯,定是如此,哎呀,还以为多大事儿呢,请队长放心,待会儿老大过来了,我千雷保证会亲自向老大说明情况,老大一定会理解,” 千雷一手搭着千雾的肩膀,一手摸着自己的下巴,连连点头。 忽然,只觉眼前一晃,两道黑影以闪电般的速度掠向门外。 “啊嘞?” 被空闪了一下的千雷揉着手肘,站稳身体后,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身旁的二人早已从眼前消失。 他想起什么似的,忙转头看向门外,却见千云,千雾二人在院子里窜来窜去,走走停停,东张西望的,不知是在做什么,又或者是在找什么…… 千雷皱眉歪头看着一言不发,举止反常,满脸大事不妙的俩人,一路小跑着朝院子里奔去,边跑边喊: “哎!队长,千雾,你们在找什么呢?发生什么大伙儿都不知道的事儿了吗?” 充耳不闻,完全无视了千雷的千云,千雾二人迅速在院落周围搜寻了一番后,转身互视了一眼,皆皱眉摇了摇头。 千雷几步奔至千雾身后,伸手掰过他的肩膀,面露不满的动了动唇,还未等说出什么, 突然,从四面八方皆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大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愧是近年势头正猛,创下种种传说的千火堂,贵堂真是满堂人才,英雄辈出啊。” “啊?这是什么声音?谁在说话啊?” 千雷一脸惊诧的呆愣在原地,听着头顶飘来那阴阳怪气,尖细沙哑的声音,身体瞬间僵硬,不敢移动。 千雾和千云二人听着忽然再次响起的声音,面上皆闪过一丝难以置信与懊恼不甘之色。 二人攥紧双拳,周身气息涌动,已是蓄势待发之态。 真是可恶!没想到,这贼人竟还在,本以为他早就逃了…… 这时,空中又传来那个狂妄至极,居高临下的怪声: “今日虽未能得见那位传说中的小堂主,但能与各位少侠先打个招呼也好。” “呵,比起那位刚刚断奶的小毛孩儿,帮主倒是对各位少年英雄更有兴趣。” “小孩子素来爱睡懒觉,还请各位少侠提醒你们那小堂主勿忘明日之约,务必按时相赴。” “万一迟到,惹恼了我们赤龙帮主,后果,可就不是你们堂主那小身板能受住的了。” 青筋暴起,怒气翻涌的千云掌间蓄力,一跃而起,以迅雷之势猛地攻向院内一参天古树。 然而,极目所见只有因受到冲击而猛烈震荡的枝叶以及树下被余波扫过后碎裂一地的酒坛。 除此之外,大树后空无一人。 千雾见此,皱眉思忖了片刻,突然,似乎想到了什么,忙转头给立于树干上的千云使了个眼色。 然后,千雾抬手放至唇边轻轻一吹。 “吁” 一声嘹亮的口哨便响彻在醉千坊的后院中。 随着口哨声落,一阵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夹杂着翅膀振动的扑扇声自四面八方传来。 紧接着,围绕着院落周边的几排大树上陆续冒出了许多黑压压的人头。 随后,原本藏于树丛里,手中挥舞着长木剑,头上裹着黑布的孩童们皆高声欢呼着,就似一群野猴子那般嗖嗖嗖几下蹿下树干,朝着院子里直奔而来。 千雾见此,面露笑容,振臂高呼道: “孩儿们,咱家院子里又闯进不知死活的盗酒贼了,谁能将那贼人拿下,队长重重有赏啊!” “只不过,那小贼胆儿小怕事儿得很,一直躲着不肯出来,你们听好了,呆会儿喊一二三,所有人一起放暗器啊。” 就在这时,毫无预兆地,半空中突然又传来那一直阴魂不散的怪异声音: “哈哈哈,今日算是大开眼界了,看来你们这酒坊里藏的不止是陈年老酒,还窝藏了不少无知幼儿啊。” “难不成,这些上窜下跳,龇牙咧嘴的山猴子里头,有哪一只就是你们那小堂主?” “哈哈哈哈哈哈……” 千雾闻声厌恶地大喝道: “闭嘴!笑的真难听!他们若是猴子,那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不过一个负责传话的,一直藏头露尾的不敢见人,竟也敢在此大放厥词,轻视我们千火堂堂主! “依我看,阁下今日是看上了我们醉千坊的酒,打算要一头闷入那酒坛,一醉不醒了吧!哼!” “孩儿们,咱们上!” 千雾话音刚落,院中四散的所有人都还茫然的四下寻找着那声音的发源处,皆还未来得及有所动作。 突然,院中便旋即又平地卷起一阵肆虐席卷着的狂风。 那凶猛狂暴的烈风呼啸嘶吼着,似乎要将整座庭院拔走…… 暴风中,远远地,隐约传来轻飘飘的一句: “呵呵,在下今日还有约,就不陪各位玩儿了。” “至于这醉千坊的百花酿,看来只能日后有机会再与几位同饮了。” 再看这边惊疑未定,不明状况的千雷转头看着面色如土,一脸屈辱不甘的千云,千雾二人,脱口而出道: “天!我的亲娘啊!你们谁看清了吗?那到底是个什么妖怪?!不会又是老大招回来的吧?” 第74章 醉酒者与闹事儿者 醉千坊 一酒保打扮的少年满脸堆笑的弯腰站在一酒桌旁,点头哈腰,倒酒夹菜,极尽讨好之色。 反观,慵懒的靠坐于酒桌上的那一身华服的富家公子似很是暴躁不耐。 只见那富家公子大力拍着酒桌子,对着那酒保少年大吼大叫,指手画脚,最后还挥袖打掉了那小酒保手中端着的酒壶。 “啪”地一声 一地碎裂的酒壶,飞溅的酒花,满座惊讶的眼睛,弥散着酒香…… 千雷低头扫了一眼脚下四分五裂的青花酒壶,漆黑的眼底划过一丝不悦。 小酒保很快将眼底的不悦之色隐去,抬头看向酒桌上的华服公子,一脸灿笑的高声道: “哎呀,当真可惜了一壶好酒呀!大家来咱这醉千坊谁不为饮酒浇愁,以酒会友,这位客官又何必如此暴躁?” “小店若有何招待不周之处,客官尽管说出来,小店定会改正至客官您满意为止。” 秦云洛撩起眼皮,有些意外的瞟了一眼桌前自始至终,笑容满面的小酒保,面上的阴云越聚越厚。 情绪不佳,无处发泄的富家公子侧过身,起脚一脚踹向了桌旁那一脸笑眯眯,丝毫没有眼力劲儿的小酒保,满是不耐烦的大吼道: “滚啊!怎么,你是听不懂人话吗?啊!” “快滚,去叫几个顺眼的姑娘过来给本少爷倒酒,美酒,自然也得美人来倒方能不失了那其中味道……” “快去啊!滚!还杵在这儿作甚!看得本少爷碍眼!” 千雷仍然笑容不减的站在酒桌旁,并没有依言走开。 小酒保转头朝周边的几桌看了看,伸手探过另一张桌子上的一壶酒,一手拿起桌前的一青玉酒盅,倒满,递至那面色黑如锅底的华服公子面前,笑眯眯道: “真是不好意思,恐怕要叫这位客官失望了,本店内只供美酒佳肴,并不提供美人,这陪酒的姑娘们是叫不过来了,不过,” 小酒保将手中满溢的酒盅端至那眉头紧锁,表情凶狠的华服少年鼻端,微微俯身倾近那少年耳侧,勾唇一笑,压低声音道: “不过,若客官实在寂寞难耐,急于想找人相陪共饮,虽不是姑娘,在下倒也愿舍命陪君子一回,客官意下如何?” “滚开!区区贱民,竟也妄想与本少爷同坐!简直不知死活!立刻滚开!离本少爷远点儿!” 秦云洛面色一时青白交加,难看到极点。 他猛的侧脸嫌恶地躲开了耳边那似故意喷吐的团团热气,腾一下自酒桌前站起,动作之大之猛,几乎带翻了桌上的酒壶和菜品。 面色突变,骤然起身的华服公子拧眉斜睨着那一脸若无其事,笑意吟吟的酒保少年。 不知为何,秦云洛总觉得,那小酒保脸上的笑容愈发刺眼,那仿佛洞悉一切却又好似一无所知的笑容看在他眼里,异常诡异,异常难忍…… 千雷看着对面那神情怪异,好似受了什么打击似的,不知在想些什么的富家公子,挑了挑眉,心道: 看来,那个坊间传言倒也有几分可信…… 啧啧,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千雷低头扫过脚底的一地狼藉,嘴角一抖,额上滑下一滴冷汗,心内泪流感慨道: 唉,幸亏老大这会儿不在,这严重妨碍营业的场面,若是被老大瞧见,他们几个负责留守的谁都得不着好…… 不过,倒是没想到,这家伙身上的伤居然这么快就好了,还好巧不巧的,一大清早,吃饱了撑的跑到这醉千坊来喝酒捣乱。 唉,早知道,那次下手就应该再重点儿,往死里揍,揍的这养尊处优,成日没事找事儿的公子哥儿几个月也下不了地才对…… 第75章 真醉者与装醉者 醉千坊 “少爷,少爷您这是怎么了?哎,少爷当心啊!” “少爷!少爷,” 秦云洛一把推开身旁围过来的几个粗壮的仆从,一脸暴躁的喝斥道: “闭嘴!你们几个也滚远点儿,别老在本少爷眼前晃来晃去的,晃的人头都晕了……” 秦云洛说着说着忽然感觉一阵头晕眼花,脑袋也昏昏沉沉的不听使唤。 他使劲儿摇了摇头,眯着眼,试图保持清醒些,奈何脖子上举着的那颗脑袋似有千斤重,眼皮也越来越沉重,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迷迷糊糊之际,耳边似乎传来了一清脆悦耳的声音。 自身后飘来的那声音自带几分如水般的稚嫩,听着还有些熟悉,似乎在哪儿听过…… 秦云洛脑袋一沉,眼前一黑,摇晃着一头栽倒在酒桌上。 千雷抱着双臂,歪头瞅着那面朝下倒在酒桌上的华服公子,摇了摇头,咂舌道: “啧啧,不是吧,这就醉倒了?” “本人当酒保这些年,醉汉是见过不少,但还真没见过哪一个男子竟如此不胜酒力的,只饮一杯就醉的人事不省,一睡不起了。” “呵,就这酒量还想着叫姑娘们过来陪,怕是那姑娘们刚走到半道儿上,公子你就醉倒在桌子底下了,唉……” 围在秦云洛酒桌旁的那几个壮实的仆从一听那小酒保冷嘲热讽的话,各个皆是一副凶神恶煞,摩拳擦掌的样子。 其中一个虎背熊腰,胡子拉碴的仆从一拍酒桌,伸手指着那小酒保大吼道: “哼!不过一个跑堂打杂的小酒保,谁给你胆子竟敢在此对我们少爷说三道四!” “知不知道我们少爷什么身份!只要少爷一句话,你们这酒坊都得关门大吉,更何况你个小酒保,哼!就等着蹲大街喝西北风吧!” 站在酒桌旁的千雷像是没听见似的,直接无视了那几个直眉瞪眼的仆从,一脸无所谓的转头看向另一张酒桌,咧嘴一笑,打趣道: “呵呵,这位小公子是不是走错地儿了,小公子一看便知还未成年,现在就来我们这醉千坊是不是操之过急了些?” 绯世抬眸瞥了一眼那嬉皮笑脸朝自己走来的小酒保,眼角余光扫过一旁醉倒在桌子上的秦云洛,双眸一暗,皱眉移开了目光。 她侧眸看了一眼走至桌前的千雷,随手端起桌上的一青玉酒盅,仰头一饮而尽。 千雷低头看着闷头饮酒的小人儿,黑眸中闪过一丝意外,心下奇怪: 这老大今日是怎么了,行事如此不谨慎,这酒一盅接着一盅喝个不停,你说你一小孩儿,就不能有个小孩儿该有的样子啊。 千雷走近桌前,一把拿起了桌上的青花酒壶,背在身后,让伸手欲探酒壶的绯世拿了个空。 绯世撩眼扫了千雷一眼,眸底流露不耐。 她眼尾向周围几桌扫视了一番。 绯世听着那满座窃窃私语,指指点点的议论声以及那些投射在自己身上各异的目光,眉头轻皱,抬眸向千雷使了个眼色。 随后那具柔软无骨的小身体便斜斜地向酒桌一侧歪倒过去,小娃儿子一边打着酒嗝,吐着粉色的小舌,小嘴里还一边委屈的念叨着,呀,这是什么啊,怎么这么辣,好难喝啊…… 一直侯在酒桌旁的小酒保见状立马会意,一个大跨步上前稳稳地接住了那具即将栽倒在地的小身体。 小酒保将那醉的迷迷糊糊的小孩子抱在怀中,转身回头向四座的客人们弯腰致歉道: “各位客官,真是不好意思,今日事儿多,打扰各位饮酒作乐的雅兴了。” “还请各位客官多多包涵,不要介意,大家就当什么都没看见,继续饮酒,继续尽兴,今日各位的酒钱,小店一概分文不取,请各位尽情开怀畅饮。” “至于这位小客官,小孩子嘛,多半是在闹着离家出走,心情不好,一下喝醉了。” “小的这就带人下去歇息,过后还要将这孩子送回至家人那里,就不在堂前伺候各位了,各位客官尽管就当是在自己家中,吃好喝好。” 言罢,千雷低头看了一眼怀中闭眼假寐的小人儿,趁着堂前客人欢呼吵嚷,争抢酒壶的空档,迅速转过身掀起门帘绕到了后堂。 满头大汗的小酒保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低头瞅了瞅怀中眉头紧蹙,紧闭双眼的小人儿,俯身靠近那张微微泛着酒气的小脸,正欲开口说话, 突然,下方那双紧闭的黑眸缓缓睁开,眸底一片清明,无半分先前的迷蒙憨醉之态。 千雷赶忙直起身来,掩饰性地低咳了一声,撇嘴道: “老大,就知道你是在装醉,不过,真是奇怪了,” 第76章 昏睡者与撞人者之冲突起 醉千坊后堂 “放我下来吧,此处已无外人,不是知道我是在装醉吗。” 依旧是平平淡淡,没什么起伏的声音。 然,不同以往的是,那声音中所掩藏的淡淡的疲惫。 千雷低头看着怀中闭目养神的小人儿,目光在那张苍白安静的小脸上流连了片刻,心中奇怪道: 老大明明喝了那么多酒,怎么这小脸儿还是一点儿都不红? 话说回来,他好像还从未见过老大脸红,莫非是小孩子脸皮儿太厚了,所以即便是醉酒了,脸红了,旁人也瞧不出来? 千雷这般寻思着,便缓缓俯下身去,一点一点靠近怀中臂弯中那张始终没什么表情的小脸…… 忽然,那双原本阖着的眼眸摹地睁开,清冷的眸底警惕之色一闪而过。 呃…… 拜托了,又来? 老大,咱打个商量,下次能不能不要这样突然睁眼睛,即便是早有心理准备,也还是很吓人的好吗! 千雷额上滑下一滴冷汗,略有些尴尬的呵呵低笑了几声,他呆呆地盯着近在咫尺的这双无波无澜的眼眸,不由得阵阵失神。 第一次如此接近的距离,所以,他也是第一次知道: 原来,那双沉静如水的眼眸里从未有过他的倒影,哪怕是一片残影也不曾划过…… 纵使此刻他们的胸膛如此紧靠,他们的目光这般交汇。 然而,千雷清楚的感觉到,那双会说话的眸子,此时此刻,并没有在向自己传递任何的讯息。 那双黑色漩涡般深邃无垠的眼眸似乎在看着他,又好像没在看他…… 绯世抬眸瞥了一眼面前放大至无数倍的这张脸,眸光掠过那脸上状似痴痴傻傻,恍恍惚惚的表情,面上闪过一丝疑惑。 她伸手用力拍了拍那张越凑越近的大脸,皱眉略有不耐道: “你要愣在这儿继续发呆是你的自由,但我的时间宝贵且有限,实在没理由继续浪费。” 说着绯世便直起身,一把挥开面前那张石化的大脸,腰间一用力便轻易地挣开了揽着自己身体的双臂,脚尖一蹬,正欲跳出那僵硬的怀抱。 忽然,绯世只觉腰间一紧,先前松松垮垮圈着自己的那俩条胳膊突发神力,像两条散发着热度的铁链紧紧的锁扣着自己的腰身, 一时之间,她竟动弹不得。 绯世抬头看了一眼那神色如常的酒保少年,眸底划过一抹疑色。 这人不是一点儿武功都不会吗?怎会突然爆发出如此强劲的力道,竟让自己一时间也难以挣脱…… 虽说之前是疏忽大意了些,但也不至于…… 难道说,果真有人天生神力,还是说…… 千雷低头看着怀中皱眉垂睫的小人儿,眸光一转,咧嘴一笑道: “嘿嘿,老大,你就别跟我客气了,安心坐着吧,免费送上门的坐骑,不坐白不坐嘛,正好还能省点儿力气,好生歇息上片刻,等会儿不是还有大事要办嘛。” 绯世撩起眼皮扫了一眼头顶上方那张“恢复正常”的脸,随口道: “随你。” 语闭,她便缓缓阖上了有些疲惫的双眼,看起来就似睡着了一般。 千雷低下头,盯着怀中那张看起来天真无邪的小脸看了半晌,他紧了紧双臂,放轻脚步,缓缓朝屋里走去。 这时,迎面匆匆走来一黑衣少年。 一身黑衣的少年面容冷峻,浑身似散发着一股压抑的怒气,他大步踱至那酒保少年面前站定,伸手欲抱起那酒保少年怀中看似闭眼熟睡的小人儿。 “哎哎哎?队长,你这是干什么?怎么一走过来就动手抢人啊,欺负我不会武功吗?” 阴沉着脸的千云闻言猛的抬头瞪了千雷一眼,他忙又低头察看了一番千雷怀中那犹在闭着双眼的小人儿,隐隐松了一口气,遂又压低声音道: “闭嘴!松手!” 千雷挑眉瞅了瞅对面眉头紧锁,莫名不悦的黑衣少年,耸肩摇头低声道: “要我闭嘴可以,不过,队长您最好动作小点儿,当心吵醒了老大,刚刚好不容易睡着呢。” “我看不如队长先松开手再说,我们这样,老大会睡不舒服的。” 千云闻言手上的动作一顿,低头看了看千雷怀中那张流露疲色的小脸。 他眉头一皱,黑眸中划过一丝挣扎犹豫之色,正欲松开双手,忽然,呼吸间鼻端涌入一股越来越清晰浓重的酒气。 黑衣少年面色一变,他猛的抬起头,漆黑如墨的双眼直直射向对面的酒保少年,眸中尽是问询责备之色。 千雷见此,眨了眨眼睛,先是一头雾水的微愣了片刻,随后方恍然大悟,撇嘴不满道: “哎呀!队长,你未免太小看我千雷了,我虽好酒,但也不至于玩忽职守,跟客人抢酒喝吧!” “你再好好闻闻,这酒味儿可不是从我身上散出来的……” 千云闻言似是不相信般上下扫视了那酒保少年一番,他俯身缓缓靠近少年怀中那具单薄的小身体,鼻间越发浓烈的酒气让他的眉头越蹙越紧,黑眸中涌起了担忧之色。 千云直起身来,抬头看了千雷一眼,低声道: “这是怎么回事?堂主为何一身酒气?” 没等千雷张口应答,一脸严肃的千云便又接着问道: “先前不是说前面有醉酒的客人在闹事儿吗?究竟怎么回事?为何竟连堂主也醉成这般模样?” “你到底在前堂做些什么?堂主醉成这般,你就在一旁看着吗?!” 千雷歪着脑袋,忍受着千云一连串的质问,低头瞅着怀中事不关已,不知是在真睡还是装睡的小人儿,无奈的翻了个白眼。 眼看着面前被冷气包围的黑衣少年有越来越生气的趋向,未免殃受池鱼之灾,千雷想了想还是决定好好解释一番。 他刚刚开口正斟酌着措辞,忽闻耳边传来一清脆欲滴,冷冷淡淡的声音。 “吵死了。” 神色各异的千云,千雷二人闻声皆低头看去。 见是那原本一直闭眼安睡的小人儿不知何时已睁开了双眼,皱眉看着他们。 千云见状忙上前蹲下身关切道:“堂主,你醒了?怎么样,身体无事吧?” 绯世伸手拍了拍紧紧缠绕在自己腰间的双臂,示意千雷松开。 她抬眸看了一眼面色发黑,眸露担忧的黑衣少年,轻轻点了点头,又淡淡询问道: “这几日堂内没什么事吧,计划执行的如何了?” 千云闻言眸光微闪,垂下了头,低声道: “请堂主责罚,昨夜在燕春楼的行动失败了。” 正欲拨开腰间固执缠绕的双臂,跳下地的绯世闻言动作一顿。 她转头看了一眼面前那颗低垂着的黑脑袋,又抬头扫了眼千雷那躲躲闪闪,就是不敢直面的眼神,低叹一声不甚在意道: “行了,行动失败了就失败了,你们也不必如此丧气吧。” 她停顿了一下接着道: “人都怎么样?大家都安全回来了吗?” 这次没等低垂着脑袋的千云回话,大松了一口气的千雷便脱口接道: “嘿嘿,老大且放心吧,大伙儿一个不落,都活蹦乱跳的,好着呢,本来这次的任务也不怎么危险,大多是动动嘴就成了,若要轮到动手也不会,” 一脸轻松的千雷正眉飞色舞,滔滔不绝着,突然只觉脖子一凉,喉咙瞬间似被什么掐住了一般,发不出声音…… 他似有所觉的低头看过去…… 只见,一大一小,一动一静,一冰一火的两双黑眸正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 呃…… 完了,一时大意,忘形了…… 千雷顾不得擦去额头上越冒越多的冷汗,他抿紧嘴巴,默默无言的将头扭向另一边,用眼角悄悄瞄了一眼对面的俩人儿。 嘎!这两双眼睛怎么还一直盯着他?! 至于吗?不至于吧…… 默默抹了一把大汗的千雷猛的转过头,豁出去一般,梗着脖子,红着脸,掩饰心虚般地大吼道: “老大!天地良心,此番同行的伴们皆可作证,这次任务失败了,可不能都怪在我头上啊!” “大家本是各就各位,一切照计划进行,要不是中途赤龙帮那伙儿贼人突然跳出来到处捣乱,搅乱了咱们的后续计划,这次行动也不至于,” “噢,对了,差点儿忘了这茬!” 千雷面色激动的一拍双手,扭头直视着对面的绯世,冲口而出道: “对了,老大,赤龙帮那群贼人早间还找上门儿了,说是替他们帮主传话的,那小贼一直藏头露尾,没敢露面儿,胆小怕事的,被我们赶跑了。” “所以说,老大,昨夜在燕春楼也是,那群赤龙帮的土匪们忽然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不仅吓坏了那些胆儿小的姑娘们,还将那楼里的客人全都吓跑了!” “你说,我们几个即便是想继续实行咱那计划,这条件也不齐备了呀!” “嘿嘿,老大,昨夜那经过情形大概就是这样,你看,我说的没错吧,那行动失败了真不能怨,” 千雷龇牙咧嘴,笑呵呵的正极力辩解加掩饰着,忽然被一严厉的喝斥声打断: “行了,闭嘴!别说了!” 从方才起一直低垂着脑袋,半蹲于地,就似在负荆请罪的千云猛的抬起头,狠狠的瞪了一眼喋喋不休,试图开脱的千雷。 千雷一见千云队长那愈发难看的面色,急忙识时务的住了嘴。 早已跳离千雷怀抱的绯世背转着双手,在原地踱了几步,扫了一眼一站一蹲,心思各异的二人,掀唇淡淡道: “传话?” 千云闻声抬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小人儿,颔首应道: “是的,堂主,据那传话之人所说,赤龙帮帮主赤龙邀堂主你于明日午时至凤仙阁一聚。” 赤龙帮?凤仙阁? 绯世闻言挑了挑眉,没再说什么,转身迈步向里屋走去。 千云二人见此忙起身跟了上去。 醉千坊前堂 一张摆满了各色酒菜的圆桌旁,几个膀大腰圆,一脸凶相的粗衣壮汉围桌站成一排。 酒桌上还趴着一衣着光鲜,一看便知不似寻常平民百姓的少年。 那华服少年头朝下栽倒在酒桌上,脑袋旁还歪倒滚落着一青玉酒盅,酒盅里的酒早已都洒在了桌面上,染湿了少年鬓间散落的几缕长发。 围着酒桌站成一圈的壮汉们低头看着被他们圈在中间的华服少年,不时交头接耳着窃窃私语几句。 “怎么办?要不要叫醒少爷?” “要叫你去叫,我可不想再挨骂还又挨踹了!” “唉,就是啊,上次少爷只是睡着了我们过去叫醒,事后还被痛骂了一通又狠踹了好几脚,更何况这回是喝醉了……” “唉,你们说也真是的,少爷他今早一起来,早饭都没用,就一个人急急忙忙跑来这个小酒坊,还一杯就醉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就是说啊,这不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酒坊吗?少爷为何专程过来?再说,少爷他平日里酒量也没这么差吧?” “嗯,对啊,少爷前日在燕春楼饮酒也没醉成这样啊?哎!你们说,不会是这小酒馆儿里头的酒有什么问题吧?” “喂!这话可不能乱说!你们也不想想,少爷若当真喝了什么不干不净的酒,才导致昏睡不醒,回去后丞相大人能饶过咱们几个吗?” “再说了,你们没瞧见周围这么多人都在喝那个酒吗,要是那酒真有问题,现在早都倒了一大片了吧。” “嗯,说的在理,我也觉得那酒应该没什么不妥,闻着倒还挺香的…… “哎!你们快看,这周围的桌子几乎都要坐满了,明明是大白天的,怎么来吃酒的人这么多?” “是啊,你别说,这小酒坊看着虽不大,来的客人倒真不少。” “这个什么醉千坊,很有名吗?我怎么没听过?” 那几个粗衣大汉正偷空闲聊着,突然被一个擦肩而过的男子撞的踉跄着后退了几步,险些颠倒在地。 几人好容易扶着一旁的酒桌稳住身形,这才转头怒视着突然撞过来的男子。 几个粗衣仆从转过头来只觉眼前忽然被一片赤色所掩盖,几人只来得及看见那男子一闪而过的后背。 只见那大步走在前面的男子一身刺目的红衣,一头墨色长发被一根红绳随意的束着,几缕过长的发丝自鬓间垂落于肩头,行走间自有一股潇洒不羁之气。 几人不觉被那男子周身所带的气势所摄,故而有些底气不足的对着那背影大喊道: “哎!前面的人站住!你这人怎么回事?撞倒了人都不说一声吗?” 第77章 红衣似血,翩翩少年 醉千坊 “哎!前面的人,叫你站住没听见吗?” “就是,撞了人还想装的一声不吭就走吗?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儿!” 围站在秦云洛酒桌旁的那几个肥头大耳,虎背熊腰的仆从们个个皆是一副横眉竖眼,愤愤不平的模样。 他们伸手指着前方那红衣男子的后背,唾沫横飞的高声叫嚷着。 然,不紧不慢走在前头那红衣男子像是没听见那般,对于身后的喧嚣吵闹浑然不在意。 男子一身红衣如枫似血,如闲庭信步般走在这个嘈杂吵闹的小酒坊,只见那男子举头四顾着,似乎在寻找什么。 又一次被彻底无视的那几个仆从瞪大眼睛盯着前方那抹充耳不闻,潇洒无拘的红色背影。 他们一个个皆撸起袖子,摩拳擦掌,欲追上前教训一下那个目中无人,嚣张至极的红衣男子。 这时,酒坊里已有不少人也皆注意到了那个红衣男子。 要知道,那男子的衣着打扮本就很是惹人注目,再加上那一身随性不羁,独特清高的气质,站在人群中,着实是十分显眼的存在。 坐于酒桌前饮酒行乐的客人们抬头瞧着那红衣男子的背影,纷纷忍不住猜想着: 只是不知,那男子的相貌究竟如何? 不过,料想也定然差不到哪儿去,因为,单是那道风采翩然的背影,已然吸引了无数明里暗里追随的视线。 唉,当真是可惜,可惜啊…… 好好一位翩翩少年郎,怎么偏偏就招惹上了那纨绔头子啊! 好在那活祖宗醉倒了,至今还未见有醒过来的迹象,几个下人再怎么着也比那正主好应付吧…… 一直悄悄留意着那红衣男子的客人们又是忍不住纷纷在心内叹息一声。 唉,谁叫那俊公子运气不好,惹了最不该惹的人? 这梵京城里权势滔天的四大家族之首——秦家。 那秦家家主可是东煌国权倾朝野的右丞相秦苍业。 不用多说,那头儿醉倒在那酒桌上的贵公子也就是丞相府的大公子秦云洛啊! 眼看着那几个膀大腰圆,凶相毕露的仆从就要追过去对那红衣公子下手。 旁边几桌的客官们皆摇头叹息着,面露不忍的别过头去,似是不愿看见那年轻公子惨遭毒手的一幕…… 就在这时,蒙头栽倒在酒桌上,一直大醉不醒的秦云洛忽然有了动静。 只见那醉的昏昏沉沉的华服公子双手撑在酒桌上,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嘴里还一直含糊不清的,断断续续的念叨着什么。 纷纷离开酒桌,正头也不回,气势汹汹冲向前方那红衣男子的几名仆从根本没有发觉身后的情形。 直至一阵噼里啪啦的巨响声自身后传来,紧接着,还有“咚”地一声似有什么重物坠地的声响。 眼看着就要伸手抓住前面那红衣男子的肩膀,由于此前被连番忽视而积压了一肚子火气的那仆从几人皆是红了眼,眼睛死盯着前方那片刺目的红色,身后那一连串稀里哗啦,叮叮咣咣的嘈杂声也未能引起几人的丝毫注意。 就在此时,旁边一桌上的几个客人纷纷站起身,以手指着那几个红了眼就要得逞的仆从,睁大眼睛看着几人的身后,高声惊呼道: “喂!快回头看看哪!你们家少爷出大事儿了!” 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声,得来的效果却出乎意料。 只见,那几个仆从闻声后,纷纷紧急刹住追赶的脚步,面露惊疑,齐齐回头朝身后那酒桌上看过去。 这一看不要紧,那仆从五六人瞬间脸色大变,一脸惊慌失措,惶恐难安。 “少,少爷,怎么,怎么会这样?!” “少,少爷,您没事吧?” 几具壮硕如牛的身体竟开始颤抖哆嗦起来,那副样子,就好像骤然受到了什么巨大的惊吓或打击,与先前那威风凛凛的样子形成鲜明的对比。 半晌,几人缓过神来,忙满头大汗的互视了一眼,急匆匆的奔向那跌倒在酒桌下的人…… 第78章 少爷这是犯的什么病?! 醉千坊 “少爷?大少爷!快快,你们几个动作快点儿,赶紧把少爷从桌子底下拉出来呀!” “从方才开始,咱们这不是一直在拉吗,可,可是少爷他就是怎么都不肯出来啊!” “对呀,少爷如此不配合,咱们几个也不敢出手重了,毕竟少爷身上的伤才刚有好转。” “哎呀!你们说这可怎么办啊!总不能叫咱们少爷一直在这个脏桌子底下钻着吧?” 几个仆从急的满头冒汗,抓耳挠腮,弯着腰,不住地围着那酒桌来回地打转。 一头钻进桌子底下缩成一团的那少年顶着一头乱蓬蓬的长发,两只手里抓满了饭菜,抬起头一脸警惕的盯着桌子外边的一众人,嘴里不时的冒出口齿不清,酒气熏天的几句: 这里,有,有贼,去,抓贼啊,去,来人,抓,抓贼…… 围着酒桌团团转的几个仆从听着那少年嘴里不停重复的话,皆不明所以,一头雾水的转头四下张望了一番,贼?哪里有贼啊?抓什么贼? “少爷,地上凉,您还是快出来吧,当心再受了风寒。” “对对,管不了那么多了,咱们还是赶紧想法儿将少爷从下面弄出来吧。” “也是,少爷如此身份,怎能再叫这些旁人瞧了笑话!” 几个仆从如此决定后,便一同伸手探向桌子底下那少年,使劲儿拽着他的衣袖,试图将那挣扎吵闹,左躲右闪的少年从酒桌下面拉出来。 然而,让几人猝不及防的是,缩进桌子下面那少年突然双手胡乱拍打着,扯着喉咙,似是发疯了那般大喊大叫了起来: “滚开!都滚开!别碰她!你们这些卑鄙无耻,恶心下作的贱民,休想伤她一根头发!” “琦儿,莫怕,哥哥在,哥哥来了,以后哥哥会好好保护你的,琦儿……” 尖厉刺耳的大叫声自桌子底下传出,余音震荡在这个酒香环绕的小酒坊中,惊呆了一众悄悄摸摸瞧着热闹的邻桌客。 瞬间,大堂里的空气似乎凝滞了,原本吃酒划拳,说说笑笑,红火热闹的客人们很快安静了下来。 在座众人的视线皆有意无意的落在那藏在桌子底下,突然大叫起来的少年身上。 那些四面八方投射过来的目光里有惊讶不解的,有惶恐不安的,有轻蔑鄙夷的,有幸灾乐祸的…… 但无数碰撞汇集的目光中,却鲜有担忧关切的,甚至是些许的同情或是丝缕的好奇都不曾留下痕迹。 无怪乎此,谁叫那看起来仪表堂堂,风华俊逸的少年实际上却是个表里不一,劣迹斑斑,臭名远扬的纨绔子弟呢? 那些平日里迫于其权势背景,被压榨剥削,无情奴役,仍旧是敢怒不敢言的平民百姓们皆两眼发亮的盯着那纨绔公子醉酒发疯,丢人现眼的场面,心中皆叹道: 今日运气当真好,虽是过来借酒浇愁却无意中见识了如此舒心的一幕。 试问,还有比这更合口味的下酒菜吗? 只见少年身上那件看起来颇为华贵舒适的衣袍此刻早已褶皱不堪,沾满了各种污渍。 不仅如此,跪趴于桌下的少年蓬头散发,满脸脏污,面露凶狠,龇牙咧嘴,一眼看过去,令人几乎难以辨认其面容。 更叫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那少年俩手里紧紧抓着先前被打翻在地的那几盘儿下酒菜,还不时朝桌外围着的那几人挥舞着扔过去。 少年似乎将那些油渍渍,滑溜溜的下酒菜当做了御敌的最佳武器,狠狠地,不住地,用力猛砸着旁边几人的脑袋。 额,自然,可想而知,那“武器”的杀伤力也不用期待就是了…… 围在桌旁的那几个仆从左闪右退间,分神留意着桌下人的情况,不觉间,就被砸的满头满脸皆是油腻腻,混杂着酒味儿的饭菜…… 见情况似乎比想象之中更为严重,手足无措,狼狈不堪的几人抬袖抹了把脸,互相大眼瞪小眼的瞪了半晌。 他们又齐齐将脑袋探进那桌子下面,不肯放弃地坚持与那状似陷入疯魔的少年喊着话: “少爷!大少爷,清醒些!您这是突然怎么了?怎么一个劲儿的说胡话呢?” “少爷!您可别吓我们啊!小姐,小姐她没在这里啊!” 忽然,其中一个看起来年岁大一些的仆从猛的直起身,拍掉头顶滚着油的花生米,恍然大悟道: “哎!我知道了!少爷这样,准是又犯病了!听好了,你们继续在这儿守着少爷,我得赶紧回府去找小姐过来!” 其余几人一听,皆仰起脑袋,面露疑惑道: “犯病?少爷吗?什么病?怎地从未听府里人说起过?” “就是啊,我之前也没听说过,我们几个进府跟着少爷也有几年了,此前并未听说少爷身患有什么病症啊?” “嗯,看这样儿,确实也不像是醉酒所致……” “难,难不成,少爷他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疾?!若非如此,今日怎么会突然变成这副样子?” “嗯,有几分道理……” “哎,杜门,你赶紧跟我们几个说清楚,少爷他这是究竟犯了什么病啊?” 各自猜测了半晌依旧毫无头绪的几人齐齐转头看向先前说话的那人。 谁料,原地早已无那人的踪影,估计此时早已一路狂奔回丞相府里找药去了。 “咦?人呢?杜门?” “唉,行了,别喊了,准是回府请小姐去了,跑的倒挺快……” “嗯,不管怎么说,小姐若来了定会有办法的,少爷他一向最听小姐的话了。” “对对对,咱们几个现下就只管守好少爷,等着小姐过来就好了。” 几个仆从大松了一口气,一直紧张兮兮的神经也放松了不少。 他们的几双眼睛一刻也不敢离开那桌子下头趴着的少年。 几个粗实壮硕的大汉围着那圆桌跪成一圈,臃肿肥胖的身体一个紧挨着一个,几乎留不出一丝缝隙。 当然了,少爷此时都趴着,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又怎么敢“高高在上”的坐着呢,那便自然是老老实实的跪着了。 就在此时,忽然,几人的头顶飘下来一个清雅醇厚的声音: “麻烦几位挪一下位置,你们这身板这样跪着,实在是太碍事了。” “如此挡着路,影响店家做生意,恐有不妥吧,没看见在下的脚卡着都过不去了吗?” 跪着的几个仆从闻声抬头,只觉眼前瞬间被一片炫目的赤色所遮盖,满目皆红,其余的都看不见了。 几人不由得有些恍惚,仰着脑袋呆愣着…… 原来,这个撞了别人又假装看不见的嚣张男子长了这样一副面孔。 出乎意料却好像又理所当然。 男子的那张脸,转身回眸间,纵算不上艳惊四座,风华绝世,却也让人见之难忘,辗转徘徊…… 第79章 神秘的名字与快乐的大脚 醉千坊 然后,他们又听见了那个飘然出尘的声音如此道: “小二,上两壶最好的酒,烧几个最好的菜,本公子可是慕名而来,莫叫人失望才好。” 那红衣男子的声音听起来很是自然,令闻听者有一种说不出的舒适之感,言语间自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味道。 半晌,桌旁跪着的那几个仆从终于回过了神。 几人眼睛瞪的似铜铃,伸手指着面前的红衣男子,高声大呼道: “是你!” “哼!方才是你运气好,让你逃脱了,如今居然还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出现在我们面前!” 那红衣男子似是未闻那般抬脚越过地上的几人,跨过脚下散落一地的饭菜,径直走到那杯盘狼藉的酒桌前撩袍坐下。 桌旁跪地的几个仆从见此,纷纷跳起来以手指着那气定神闲的红衣男子,气愤不已,一脸焦急的大叫道: “你!你放肆!没长眼睛吗?!快起来!这可是我们少爷的位子,这个位置岂是你想坐便能坐的?!” 安坐于酒桌上的红衣男子似是没听见,没看见那般,对桌旁围过来的几个急赤白脸,粗声粗气的壮汉视若无睹,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予。 几个仆从见此,面红脖子粗的大吼道: “你是耳聋眼瞎吗!还不快起来!你个不懂规矩的穷小子!这是秦家大少爷的位子,是你能坐得的吗!” 那红衣男子闻言嗤笑了一声,侧眸扫了一眼那“狗”仗人势,狐假虎威的几人。 男子飘过来的眼神过于赤裸,冰冷刺骨而不加掩饰。 那眼神,就似在看匍匐于地面的蝼蚁,充满了讥讽与蔑视。 那样的眼神,只消看一眼,便令人心生战栗,莫名恐慌。 若是被那样的眼神一直注视着,只怕又会叫人自惭形秽,羞愧难当却又无处可藏…… 原本气焰正高的几人被那红衣男子冰刺般的眼神一扫,瞬间气势弱了许多,犹犹豫豫的不敢再过于靠近。 那红衣男子眼角余光扫过桌旁左摇右摆着,不知所措的仆从,眼底的讥讽之色又浓了几分。 男子侧眸不经意的向酒坊四周扫视一番,听着耳边那热火朝天,叽叽咕咕的议论声,毫不在意的收回了目光。 男子似乎毫不在意酒桌上的脏乱不堪。 他看了一眼桌上那歪倒在一旁,壶嘴中此刻尚在不断溢出酒水的青花酒壶,伸手拿起,放置鼻端轻嗅了一下,唇角微勾,面上露出了一个满意的浅笑。 那一身红衣的男子双腿交叠,翘着脚,一脸闲适的坐在满目脏乱的酒桌前。 他伸手探过滚落在酒桌一侧的青玉酒盅,指尖触了触那半湿的酒盅边沿,斜眉微皱,毫不犹豫的扯过自己的衣袖包裹着酒盅沿口,随意的擦拭了几下。 而后,男子一手端着那青玉酒盅,一手执起一旁的酒壶,便开始旁若无人的自斟自饮起来。 酒坊里的其他客人早已注意到了这桌不同寻常的情况。 他们皆瞪大眼睛诧异地瞧着那事不关己,自斟自饮的红衣男子。 很快,不大的酒坊里便响起了一片窃窃私语的议论声。 “喂,你们瞧见了没,那公子居然就那样堂而皇之的坐在那桌了!还占了那秦家少爷的位子,真是胆子大的很哪!” “谁说不是呢,哎,你们看,那旁边明明还有空桌子,他怎么就偏偏挑上了丞相公子的座儿?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唉,可不是嘛,看那公子年纪轻轻,一副不谙世事的样子,该不会是不认得那丞相之子吧?” “否则,又怎敢轻易得罪那梵京城第一权贵?” “嗯,有道理。不过,那位秦大少此刻早已醉倒在桌下,料想也计较不了许多了吧?” “啧啧,你们瞅瞅,那男子打扮的那般招摇,穿着也不伦不类,依我看,比那整日不学无术,招摇过市的秦大公子也好不到哪儿去!” “哎,我看倒未必,那红衣公子也定是身份不凡,单凭那身洒脱不羁,镇定自若的气质,也绝非咱们这些寻常百姓可比。” “对呀,我看也是如此,不说别的,哎,你们瞧见他那身衣裳了吗?” “额,虽说那色泽太过艳丽,不怎么适合男子,但那料子做工一看就非凡品啊!” “那衣裳可不是咱普通人能随随便便穿起的,他身上那件儿袍子卖了估计就够咱来这醉千坊喝上半年的酒了。” “唉,确实如此,我越看越觉得,此人身份多半不简单,非富即贵啊。” “对,不单是衣裳,看见那公子腰间所挂之物了吗?” “那玉笛通体莹白,光泽透亮,就是咱普通人看一眼也知那绝非寻常物件啊!” “哦?是吗?大伙儿都这么觉得?我怎么就一点儿都没瞧出来?” “是啊,兄弟,不瞒你说,我也没瞧出来个好歹。” “那男子身上所穿的衣裳,还有那笛子看起来都普通的很啊,像是那些市集上随处可见的物件儿,当真有那么稀罕吗?” …… 不多时,未及多饮几杯,那壶中之酒便已见底。 红衣男子“嘭”的一声将那空荡荡的青花酒壶重重的砸在酒桌上。 男子满目不耐的侧头扫了一眼叽里咕噜,议论纷纷的坊内诸人,薄唇微动,冷冷道: “小二呢?酒呢?” 那红衣男子漆黑如夜,半醉半醒的双眸只是轻飘飘的一扫,邻近一直闹哄哄,七嘴八舌的几桌很快便安静了许多。 就在此时,毫无预兆地,这期间一直缩在酒桌底下,半醉半睡的少年突然间又癫狂了一般,双手捶地,大喊大叫了起来。 “不!不要!不能!你不能死!别再离开我,千秋!” “千秋!我错了,一错到底,无可挽回,是我害了你,都是我……” “千秋,我后悔了!悔不当初,日夜难安,我,我想你……” “不!为什么?为什么?最后,我们,会是这样,这样的绝望,比死更难熬的绝望……” “千秋,你去哪儿了?你回来吧好不好,回来让我陪着你,我们重活一回,重来一次,好不好?” “千秋!千,” 秦云洛出口未完的话被一只迎面飞来的大脚打断,那脚好巧不巧地,正踢中了他那张大开的嘴巴。 于是乎,那四处飞溅的口水即变了颜色,变得红红的,刺目的…… 正面遭受一脚重击的秦云洛瞪着双眼,双手紧紧捂着颤抖的嘴唇,身体直直地向后仰去。 那双满是脏污的指缝间不断有殷红的血丝流出,冲刷着指间的污渍。 那仿佛要将整个空间都撕裂般的喊叫声戛然而止,亦如其突然开始时那般,结束地毫无征兆。 再一次令听到那撕喊声的所有人皆感措手不及,诧异非常,但更多的还是莫名其妙,匪夷所思…… 在那震撼莫名的嘶叫声中一度寂静下来的人群中渐渐又响起了一阵高过一阵的私语声。 “哎,你们方才都听清楚了吗?那秦家大少到底在乱喊乱叫些什么啊?” “他喊的那么大声,咱们这几桌又离得近,当然都听清了,不过,听到归听到,还是没弄明白他究竟在说些什么……” “啊?什么呀!你们不是说都听清楚了吗?” “怎地还同我一样,听得糊里糊涂的,到现在也完全搞不明白这纨绔大少这回又是演得哪一出?” “喂,你们肯定都没瞧见吧?” “方才我刚好弯腰去捡扇子,恰巧看到了那桌子底下的人突然发疯的一幕。” “哎呀,啧啧,当时他那模样可真是,瞅着着实怪吓人的。” “啊?什么样儿啊?那人不论横看还是竖看,不就是个发起酒疯来不分场合,不顾形象的纨绔子弟,当真有那般可怕吗?” “那当然!何止是可怕!再说了,我没事为何要编瞎话来骗你们?” “我又没喝多,不像你们,此刻都摇摇晃晃的,站不稳了吧。” “真的,方才那个秦家少爷就像是突然犯了狂症的野兽一样,要是再离得近些,我都毫不怀疑他会转头就张嘴咬我一口,啧,太反常了……” “哎,其他的先不说,我怎么好像听到那姓秦的一直在喊什么人的名字啊?似乎还很痛苦的样子,你们呢?那人的名字听清了吗?” “噢,其实我也是,从刚刚听到那个名字时就在想了,这会儿还一点儿头绪都没有,估计不是四大家族里头的名字吧。” “嗯……好像,是叫千秋吧,” “嗯,确实是没听过的名字,不过,看那纨绔少爷的样子,这应是一女子的名讳。” “唉,就是不知是哪家姑娘运气不好,可怜被这纨绔子弟惦记上了,那今后,还能得着好吗?怕是连几天安稳日子都过不得了……” 再看那几个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酒桌旁,傻了一般目瞪口呆的仆从几人。 几人转过头,大眼瞪小眼,互相盯了半晌,皆从对方的眼底看到了翻江倒海的疑惑。 少爷,少爷他刚刚是在喊谁? 之前不是一直在喊小姐的名字吗? 怎么刚刚听着好像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先前从未听少爷提起过……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少爷,少爷今日如此反常,是因为又犯病了?还是别的什么? 再说了,少爷这究竟是得了什么病,这样放着不管,真的没事吗? 少爷这样,会与那个名字有关吗? 千秋?千秋…… 这千秋又是谁?跟少爷有什么关系吗? …… “咳咳,咳,” “嗯,嘶……” 酒桌下响起断断续续的低咳声以及时有时无的呻吟声。 那呻吟声听起来似乎痛苦难忍,牵动人心…… 呆立于酒桌一侧,满脸莫名,面面相觑的仆从五六人终于从愣滞中醒神。 几人听着桌下那不同寻常的呻吟声,忙面色大变,几步跨至桌边,急急蹲身下去,探头朝桌底看去。 “少,少爷!你!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吐血了?!” “少爷!你怎么样了?究竟是哪里不舒服?少爷,求求您,别吓咱们几个,少爷!” 那几个仆从一见自家少爷满嘴鲜血,咳喘不断的向后倒在地上。 那虚弱不堪,近乎晕厥的模样使得几人章法大乱,手足无措,急得团团转。 再也顾不得许多的仆从几人先后钻入桌下,轻手轻脚的靠近那仰面躺于地上的少年。 谁知,几人刚一接近,还未等有什么动作,那躺着的少年突然侧目一凌,挣扎着坐起。 只见满口血迹,蓬头垢面的少年神情激动,双手不住的在半空胡乱比划着。 少年满目警惕,面色凶狠之中犹隐藏着几丝紧张不安,时时防备着几人的靠近。 几个仆从见状,虽焦急的不得了却也是无可奈何。 几人了解自家少爷的脾性。 此刻若是违背了大少爷的命令,强行靠近,哪怕全是为了少爷的身子着想,此事过后,怕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受罚事小,就怕他大少爷一个情绪欠佳,就把他们发配到街头去流浪讨饭了…… 唉,大户人家的下人不好当啊! 尤其是这丞相府,着实不好混呐! 别人眼红咱多出来的那几个铜板,那是他们不知咱这日夜胆战心惊,水深火热,不得安眠。 就怕一不留神,尚在睡梦中,上头的主子们半夜一个不高兴,不仅铜板打了水漂,丢了小命才是大事啊! 几个仆从收起内心一发不可收拾的感慨,又抬头看了一眼自家那明显不太正常的大少爷,默默叹息着,手脚并用的慢慢向桌外爬去。 几人生怕发出什么多余的声响,又惊扰了正在发病中的少爷,是以皆小心翼翼,蜗牛般埋头苦爬着。 爬着爬着,突然,最前头的那人觉得头顶似乎撞到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 他抬头看去,只见一只摇来晃去的大脚正在自己的眼前晃过来,晃过去,那脚尖上下轻点着,似乎还带着某种轻快的节奏。 那仆从瞪着在眼前晃晃悠悠的那只大脚,抬手摸着自己微微犯疼的额头,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他正欲伸手用力拍开那只罪魁祸“脚”,突然眼角扫到那鞋头沾染的点点红色,那是,血迹?! 那仆从的眼睛猛的睁大,皱眉盯着那靴子前端的点点血迹,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迅速回头向身后满嘴血渍的少年看过去。 意识不清,昏昏沉沉的秦云洛转头看着在自己的头顶晃悠着的那只大脚,不知为何,没来由地,心里忽然生出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 于是乎,向来神鬼不惧,逆我者亡的秦家大少一手捂着刺痛不已的嘴巴,一手撑着地面,一脸后怕的缓缓朝后挪去,试图离那只阴魂不散的大脚远一些…… 爬行队伍最前头的那个仆从一见自家少爷那一系列反常的举动,瞬间明了。 他伸手朝身后几人招了招,使了个眼色,几人便很快凑到一处。 那脑子转的较快些的仆从低头在几人耳边嘀嘀咕咕了一阵。 片刻之后,仆从五六人皆神色一变,对视了一眼后,又齐齐抬头瞪着那只自由自在,飘来荡去的大脚。 几道喷火的视线,同时投射在那只快乐的大脚上。 几人这回动作利落,毫不拖泥带水的噌蹭几下爬出酒桌。 灰头土脸,满身狼狈的几人站起来,转头瞪着那逍遥自在如在自家菜园,完全不把别人当回事儿的红衣男子。 见自家主人被此般恶意对待,早已经蠢蠢欲动,按捺不住的那几个五大三粗的仆从纷纷卷起袖管,轮着拳头,大吼着一哄而上,几步冲至那红衣男子面前。 只见那气势汹汹的仆从五六人很快便将坐于酒桌前的红衣男子团团围住。 其中一人上前用力扯着那男子的长袖,试图以蛮力强制那男子离开酒桌。 那仆从长满横肉,汗涔涔,油腻腻的大掌刚要碰到那红衣男子的肩膀,突然,整个人就被一股大力拖拽着向另一侧飞了出去。 “嘭”地一声巨响,那具肥猪般宽大壮实的身体直直地砸到了一旁的另一张酒桌上。 紧接着,与邻座众人的惊呼声一同响起的,还有一阵噼里啪啦的刺耳声响。 然后,伴随着“咔嚓”一声脆响,那张看起来颇为坚实的圆桌便应声而碎,与那具肥胖臃肿的身体同时坠落在地上。 “喂!你做了什么!是不是使了什么暗器!” “哼!你这个不知死活的野犊子,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对我们少爷“动手动脚”,你知不知道,在这梵京城里,对秦家大少爷动手意味着什么?” 酒坊内众人皆唯恐波及,纷纷起身退避,一边胆战心惊的抬眼偷瞄着那一桌的战况。 那些个喝的醉醺醺的常客被方才那声巨响以及那具横空飞降的身体惊的酒醒大半,也跟着起身离桌的同时还不忘揣着桌上的酒壶。 这些人推推挤挤的退到一旁,扎着堆儿,仍不忘探头探脑的时时瞄着前面那桌的情形。 他们看着那依旧云淡风轻,若无其事,稳坐桌前的红衣男子。 忍不住在心中竖起大拇指的同时也为那个惹了大祸而不自知的年轻男子捏了一把冷汗。 那个遭受到突然袭击,目前依旧头昏眼花,摸不清状况的仆从缓缓自那一堆木头碎屑中坐起。 他一脸呆愣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转头四顾了半晌,方歪着脖子嘟哝道: “咦?好像不怎么疼?” 说着,那仆从便摸着脑袋自地上站起。 眼看着方才那情形,还以为他受伤不轻的其他几个仆从皆松了口气,同时心内不禁有些疑惑不解。 看这人方才出手那几下,原以为此人武功不低,想必还在留手。 若是双方动起手来,就算他们人多,怕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莫非,这人方才抢先一步出手根本就是在虚张声势,不过是在逞强而已? 若是如此,那就好办了…… 第80章 千火堂与画中人之一面花开 醉千坊后堂 “你怎么还跟着?不打算回前堂去招待客人?” “若我没记错,这会儿前面的客人应该不少吧,托你那句今日酒水一概免费的福……” “嘿嘿,老大,咱们做生意嘛,不能只图眼前这点儿小利,得往长远了看。” “今日这酒水全部免费供应,虽说是让咱损失了一笔,但关键是,咱酒坊的名号总算打出去了。” “老大你就瞧好吧,今日过后,这青罗街上,估计无人不知咱这醉千坊了!” 着一身皱皱巴巴,污渍遍布的酒保服的少年抬起头,面上满是骄傲自得之色,两眼闪着精光,一手摩挲着下巴,好似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那副样子,怎么看怎么像个精明狡猾的商人。 绯世放下手中的账册,抬眸看了一眼咧着嘴,笑呵呵的小酒保,随即将目光移开,看向了一旁静立着的人。 “千云,前堂不能就这么放任不管,你安排几个人人过去招待客人们。” “顺便看顾着些,不可任那些醉酒闹事之徒扰了大家的雅兴。” “是,堂主。” 千云低头应了一声即迈步欲走,忽然,好似想起了什么又停住脚步。 他转身看着坐于案前,皱眉翻看账本的小人儿,面色犹疑着,似有些欲言又止。 弓着背站于案几一侧,一脸殷勤的为那翻着账本的小男娃儿端茶递水的酒保少年扭头看着一旁的黑衣少年,笑眯眯的高声道: “咦?队长怎么还不走?没听着老大方才的话吗?” “呵,队长还是先去前堂看看吧,别叫客人等急了,要不我把这身儿行头借给你穿穿?” “嘛,就先委屈队长大人,当一回跑堂打杂的小酒保,呵,这也是老大的意思,队长就从了吧……” 绷着脸,不言不语的黑衣少年像是没听见那小酒保的话那般,漆黑如墨的双眸直视着案前那低头翻书的小男娃儿。 绯世抬起头,看了一眼面前似乎有什么话想说的黑衣少年。 她将手中所执的账册置于一旁,无波的双眸直视着立于案前那黑衣少年。 千云见此,皱了皱眉,抿了抿唇方道: “堂主,那秦家的公子此番也在客人之列,不知是不是打听到了什么,有意寻过来的,依堂主所见,是否需要再作其他安排?” 一旁举着扇子,一个劲儿为绯世扇风的小酒保忽地嗤笑一声,咋舌不屑道: “队长,你就是太谨慎了,未免过于高看那姓秦的了!” “那种脑袋里只装着吃喝嫖赌的纨绔子弟,任他再翻也翻不出什么浪来,哪里还需要咱英明神武的老大再多费心思?” “嘿嘿,你说是不是,老大?” 绯世像是早已习惯了那般直接忽略了身旁那酒保少年的话,抬眸看着那眉头紧锁,一脸严肃的黑衣少年,隧淡淡道: “千云因何而担心,有话就直说,无需犹犹豫豫的。” 黑衣少年闻言先是转头迅速朝四周扫视了一番,确认周围除了屋内几人再无旁人时,似仍旧有些不放心般踱步绕至案后,俯身靠近绯世耳边,低声轻语了片刻后方起身退开。 被挤到一旁的酒保少年扭头瞧着黑衣少年一副小心翼翼,神神秘秘的样子,撇了撇嘴低声念叨着: “至于吗?跟防贼似的,我看就是想趁机跟老大说几句悄悄话,顺带再讲几句小爷的坏话……” 片刻之后,绯世侧头看着面色郑重的黑衣少年,轻点了点头道: “我知道了,你先去安排吧,其他的,过后再,” 绯世正说着,突然从外边院子里风风火火的赶来一人影,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哎!队长,队长你在吗?” “千云你快出来瞧瞧啊!我这回布设的这几道陷阱如何?” “哼!爷爷我这次可是下了一番狠功夫,下次若是那贼人再斗胆来犯,定叫他有来无回!叫他扎成个刺猬!看那小贼还敢小瞧咱千火堂!” “哼!呸!什么玩意儿啊!不男不***阳怪气儿的,竟然还敢在背后议论我们堂主!当真可恶!” “咱堂主人是小了点儿,小又如何?小堂主就不是堂主了吗?” “啧,赤龙帮那伙儿土匪,小爷早晚得好好收拾他们,替小堂主出一口恶气……” 由远及近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可闻,随着一阵风卷入屋内的,是一个矮矮瘦瘦的少年。 少年看起来年约十二三岁,面色红润,一身朝气,头顶高束着一马尾,整个人看起来清清秀秀的,乍看过去,倒是像个眉清目秀的白面书生。 只不过,那矮个子少年一开口,又满满的江湖市井之气,那身上,从头到脚,哪里还能瞧出半分斯文书生的影子? 千雾一跨进屋,抬眼便瞧见了站在案几旁背对着自己的黑衣少年,张嘴便嚷嚷道: “喂!队长,你这不是在屋里吗?刚刚干嘛一直不答话,还害得小爷白白跑这一趟,累得慌。” “哎呀,队长,你看看你,眼睁睁地放跑了赤龙帮那贼人还不说,事后还不知道抓点儿紧,好好补救一番。” “小爷我好歹这一早上忙前忙后,跑来跑去,领着那帮小崽子们加固了院内的防御,又重设了陷阱,最后完工了,叫你来验收一下都这么费劲儿,” “唉,真不知道咱那小堂主是怎么想的,放着小爷这千里挑一的人才不选,偏偏就选中了你这块儿冰山来当队长,唉……” “话说,咱那小堂主也真是,一会儿一个主意,成天变来变去的,还总是一转眼就不见踪影了,只知道吩咐咱们做这做那,自己还不知道又跑哪儿潇洒快活去了……” 千雾瞪着千云沉默的后背,一脸不满,不吐不快的抱怨数落着。 这时,前面的千云缓缓转过身来,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向一旁退开一步,正好抬着头的千雾方才看见了桌案后一直被千云挡住的小人儿…… 什么?!那不是? 怎么会在这儿?这么早?! 不是连夜赶回去找什么重要人物了吗?怎么回来的这么快?! 完了完了,这下真完了!刚刚那些话保准都被听去了! 啧,千云和千雷这俩不够义气的,怎么不提醒自己一下呢?哪怕使个眼色也好啊! 这下怎么圆过去? 千雾抬袖抹了一把额上层出不穷的汗滴,眼角微微抽搐着,眼神躲躲闪闪,余光悄悄瞄着坐于案后,神色如常的小人儿。 他干笑了几声,颤颤巍巍的挪动着步子,硬着头皮向案几靠近,嘴唇哆嗦了半晌方蹦出细弱蚊蝇的一句: “呵呵,呵,老,老大,哦,不对,是堂主,堂,堂主,您几时回来的?速度真快啊!不,不愧是咱千火堂的堂主,轻功简直无人可比,无人能及啊!” “呵呵,堂主真乃是年轻有为,才识过人,千雾对堂主早已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只要堂主一句话,赴汤蹈火,粉身碎骨又如何?” 千雾拍着胸脯,慷慨激昂,唾沫横飞的大声宣誓着,一边偷偷的用眼角瞄着案后那张小脸上的表情。 眼看着那张漂亮的小脸上还是一副不温不火,不冷不热的表情,摸不准的千雾稍微偏头,快速扫了一眼案旁一左一右,保驾护航的千云,千雷俩人,试图从同伴们的脸上寻得些许暗示。 然而,期望还是落空了,因为那俩人根本就没看自己一眼,添茶的只管添茶,扇扇子的只管扇扇子,一心只顾着讨好伺候眼前那尊小佛爷…… 绯世垂眸扫了一眼端至面前,冒着热气的茶盅,偏头避开,复又侧眸看了一眼为自己斟茶的黑衣少年,浓墨般深邃的眼底隐现着一丝不满。 千云见状,很快领悟到了什么般轻轻放下手中的茶盅,直起身一脸正色道: “堂主在此稍候片刻,千云这就去前堂安排。” 如此言罢,那黑衣少年便转身就走,只是刚迈出几步,就被一旁满脸焦急的千雾一把拽住,一时竟挣脱不开。 千云面露不悦,扭过头拧眉斜视着死命抓住自己的胳膊不肯放开的矮瘦少年:“松手!” 千雾满头大汗的直摇头,双手反而抓的更紧了,就像溺水挣扎的人好不容易逮着了一块儿漂来的浮木。 千雾仰起头看着眼前冷冰冰,似欲发怒的黑衣少年,一脸急迫的低声央求道: “队长,你可不能就这样撇下我走了,你得跟堂主好好解释清楚再走啊!” “方才我说那些话,都是被今晨突然闯进来那贼人搅和的,是一时气愤,纯属口误,绝无半分不敬之意啊!” “队长,咱一起出任务这么长时间了,你是知道的,我这人就是口无遮拦,话从口出,从不过脑子,更不过心。” “堂主平日最信任你了,拜托了,队长大人,替我再跟堂主说说!” 千云斜眼瞅着紧拽着自己,一脸无措的千雾,薄唇动了动,正欲说些什么。 这时,千云感受到了后方射过来的视线,似有所觉般回头,就见盘腿坐于案后的小人儿朝这边儿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过去。 歪着脑袋,藏在千云身侧探头探脑的千雾自然也看见了。 他瞪着眼睛看着那张平静无波,看不出情绪的小脸,先是愣了愣,后又不太确定的伸手指了指自己。 绯世轻轻点了点头,随即将视线收回。 千雾睁大眼睛,看着那一晃一点的小下巴,终于确定了那小堂主是在叫自己过去。 他抿了抿干巴巴的嘴唇,一手扯着千云的袖口不愿放开,不情不愿,惶恐不安的一小步一小步向案几挪动着。 突然,背后一股大力袭来,推得他一下扑向了那书卷散落的案几。 好不容易双手抓着案几,稳住身形的千雾暗暗腹诽着,没有回头去看背后那发动突然袭击的黑衣少年。 像是豁出去了一般,千雾一把抓起案上半凉的茶盅,仰起头,咕噜咕噜一口气牛饮而尽。 他喘着气,放下手中的茶盅,吐掉嘴角沾着的茶叶,闭起双眼,视死如归般大声道: “千雾坏了规矩,请堂主责罚,千雾绝无二话!” 绯世抬头扫了一眼面前紧闭着双眼,挺着胸脯,攥着双拳,俨然一副赴死状的清瘦少年,掀唇淡淡道: “这又过了些时日,上次交代你的事儿总该办完了吧。” 千雾闻声儿慢慢睁开眼睛,低下头,呆呆的看着那双沉静如水的眸子,半晌方张着嘴愣愣道: “啊?什么?” 绯世看着面前那张不明所以,呆头呆脑的脸,顿时生起几分无奈之感。 她眉头轻皱,有些不耐的提示道: “画像。” 呆立案前,畏畏缩缩,一头雾水的少年盯着绯世那蹙起的眉间看了半晌,方拍案恍然大悟道: “啊!我知道了,想起来了!是画像啊!” “咦?” 随即,似乎又想到什么的少年猛的俯身趴在案上,举着脑袋靠近那张冷冷淡淡的小脸,神情激动,扯着嗓门大吼道: “那,那这么说,只要是完成了堂主交代的任务,那画像过关了,堂主是不是就不罚我了?” 绯世懒得再多言,她双耳自动闭合,隔绝了耳边的聒噪。 她皱眉向后靠了靠,避开眼前放大数倍的这张夸张至极的傻脸,低下头,随意的翻阅着案上那一堆密密麻麻,令人头疼不已的账目。 又一次被彻底无视的千雾毫不在意的直起身,面上一派轻松自得的伸手在身上摸索着…… 绯世听着耳边传来那窸窸窣窣的声响,眼尾扫过案上突然多出来的那团褶皱不堪,满是汗渍的衣物,俏丽的眉头不由得蹙起,头顶滑下几道黑线…… 绯世抬眸瞟了一眼站在案前那旁若无人,不紧不慢,一件一件脱着衣服的瘦小少年,眸底掠过一丝疑惑之色。 他这是要干什么?为什么脱衣服?莫非那画像还能画在了身体上不成? 这时一直站在一旁,不声不响的黑衣少年沉着脸,几步走了过来。 还有案旁那三心二意,一边忙着为绯世扇风纳凉,斟茶换水,一边还时时留意着屋内其他几人的酒保少年也放下手中的扇子,大步绕至了案前。 二人同时抬手按在那矮瘦少年的手上,阻止了他接下来的动作。 正欲抬手解开里衣带子的千雾低头瞅着同时压在自己手背上的两只大手,有些奇怪的抬起头看了看一左一右杵在自己肩侧的二人。 瞧着二人那貌似生气,满脸不赞同的神色,顿时更觉莫名其妙: “喂!手拿开,你们这是干什么啊?” 千雷扭头看了一眼千云越来越黑,几欲爆发的面色,又低头瞅了瞅案后依旧不动如山,云淡风轻的绯世,默默在心内长叹一气,方又转头看着瞪着大眼一脸不爽的千雾,倾身靠近他耳边,压低声音,咬牙忍耐道: “你还好意思问我们干什么?我才是要问你,你在堂主面前,如此毫无顾忌,宽衣解带的,究竟是要干什么!!” “你今日的祸还没闯够是吗?!好不容易堂主近来事多不稀得与你计较,你又在这儿胡闹什么?!未免太唐突了吧!” 千雾闻言先是愣了片刻,忽然又忍不住似的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哎呀,笑死我了!拜托了,你们以为我是在干嘛?” “哎呀,行了,快把手拿开,耽误了堂主的大事儿就是你们也讨不着好。” 这样说着,千雾看着满脸狐疑,依旧不肯松手的二人,无奈的朝天翻了个白眼,幽幽道: “报告队长,我在给堂主找那几人的画像呢!拜托你们二位,“高抬贵手”,不要碍事儿,好不好?” 千云,千雷二人闻言虽仍是有些不愿,但看到了绯世的眼神示意后,还是拿开了手。 终于得以解放双手的千雾也不含糊,微微躬身,动手利落的伸手探入自己的贴身里衣,摸索了片刻,竟真的自怀中掏出几卷儿细长的筒子。 然后,面色微红,气喘吁吁的千雾直起身,两手抱着怀中的那堆横七竖八纸筒子,一脸献宝似的将那些画卷一股脑摊在案上,推在绯世的眼前。 很快,原本就乱糟糟的案几变得更是一片凌乱。 绯世垂眸看着案上杂七杂八的纸筒子,正欲伸手展开,面前就先后出现了三只不同的手。 只见三只大小不同,黑白不一,纹理相似的手掌皆作着相同的动作。 随着那来回移动的指尖,一幅幅卷曲的画像缓缓在眼前展开。 一个又一个活灵活现,生动传神的人物跃然纸上,那一瞥一笑,好似透过画卷,穿过眼帘,印入了人的心头。 空气出现了短暂的沉寂。 除了千雾,屋内几人的目光皆不由自主的被案上摊着的那画像吸引了过去。 几人看着那一幅幅画像,短暂的失神过去,面上皆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千雷首先忍不住般转头盯着正在一件一件,慢条斯理的穿衣系带的千雾,似是不认识那般,上下打量着那身材清瘦的少年,脱口而出道: “这些画像,真的都是你画的?” 千雾听着那满是不相信的语气,停下了穿衣的动作,抬头瞪着千雷,一脸不高兴的撇嘴嚷嚷道: “这还用问吗?那画像不是我画的,难道还是你画的不成?” 千雷忽然伸手抓起手旁的一卷画像,几步奔至一脸嫌弃的千雾面前,伸手在那张画像上来回比划着,按捺激动的大声道: “那你既然能画的如此栩栩如生,惟妙惟肖,先前出任务时分发给我们那些画像为何那般不堪入目,拙劣难辨?” 听及此,千雾才像是终于明白了几人看过画像后所表现出的异样。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抬手挠了挠头,两只又圆又大的黑眼睛偷偷瞄着案后手执画像,若有所思的小人儿,两颊泛红,吞吞吐吐道: “我,我之前那是随便画了几笔,反正大伙儿执行任务时能分辨出目标就行了,画的那么形象也没用,还能省下些笔墨……” “这,这回是堂主那日交代了要好好完成任务,况且咱们上次在燕春楼的任务又失败了,我怕万一再画不好,堂主看了更不高兴了,” “而且,我见堂主那日看了那个秦云洛的画像,好像不太高兴,所以,所以才想着以后要好好画一画,多用点儿笔墨,只要是堂主看了能舒服些也就值了,不过是多花几两钱……” 听到此处,千雷与千云二人互相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的眼底看到了几分哭笑不得之色。 二人转头瞅了瞅那红着脸,低着头,似有些羞涩不安,不知因何还有些扭扭捏捏的单薄少年,皆是眼角抽搐,嘴角抖动的转回头,视线又回到了案上那几副画像上。 “堂主,这画像,有什么不对吗?” 千云看着绯世手执着一张画卷,久久不动的样子,有些担忧的皱眉低问道。 然而,那一手执着画像,一手寻着那画中之人的轮廓轻轻勾勒描摹的小人儿似乎并没听见伏在耳边的询问,只是,目不转睛,神情专注的凝视着手中的画像,那深邃缥缈的眼神,就似穿过了画卷,在看着那画中行走之人一般。 千云看着绯世神思飘忽的模样,英挺的眉峰渐渐蹙起,他的视线也移到那副画像上,细细观察着。 画中之人是个俊美无双的男子。 尤其是那双自然上挑的桃花眼,若是那眼睫轻撩,想必自是勾魂摄魄,引人深陷。 男子的面部轮廓很是深刻,斜眉入鬓,狭长的眼睛,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线条分明的下巴。 只是不知那唇边一点痣,究竟是真实存在还是笔墨无意间的浸染,却又为那画中男子平添了几分独一无二的色彩,令人一见难忘,只叹公子绝世,人面桃花,那一面有如惊鸿一瞥,烙入心底,经年不去…… “啧啧,当真是世间少有的绝色啊!只可惜了如此美人居然是个男子,唉……” 听着飘入耳畔的惊叹,绯世偏头扫了一眼身侧盯着自己手中的画像,连连摇头感叹的千雷: “怎么?有兴趣?” 千雷闻言忙摆手摇头道: “呵呵,不过是玩笑话,堂主听见便罢了,千万不必放在心上。” “再说了,这画中人来头可不小,富可敌国的巨贾之子,咱这一穷二白的小老百姓,还是不沾惹的好……” 绯世闻言唇角微勾,淡笑道: “是吗?那怎么据我所知,这人名下的产业,其他的不提,就说那燕春楼吧,你们几个好像都没少去吧?如此绝代美人,怎地没顺道结交一番?” 千雷几人闻言面色一变,正欲张口解释,忽闻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冲入屋中的孩童扶着膝盖,气喘吁吁,断断续续道: “不,不好了!不得了了!前头出事儿了!他们,好多人,好多血!那些人都打起来啦!不要命啊!雷哥,你,你们快,快去看看吧……” 第81章 谁的堂主之醒酒汤 醉千坊 “怎么回事!慌慌张张的,到底发生何事了?” 千云转头睨着站在屋中央,慌慌张张,上气不接下气的孩童。 那孩童看起来只有10岁左右,着一身浅蓝色条纹衫,头发疏的整整齐齐,脸颊两侧还有几道不知是污渍还是疤痕的暗红色印记。 那男孩儿一瞧着千云愈发严峻的面色,瘦小的身板似乎哆嗦了一下,不由得又后退了几步,垂着脑袋磕磕巴巴的小声道: “那个,就是,我刚刚去前堂送酒的时候,发现,发现有好几桌的客官们不知怎么都打了起来,还有,” 那男孩儿顿了一下,抬头瞄了千云一眼,见那人一脸严肃的看着自己,似在等待着后续,于是便赶紧又补充道: “还有就是,我看见在那些乱斗的人群里头有一穿着一身红衣的男子,那男子好像在被一群凶巴巴的人围攻,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伤了,地上有好些血……” 绯世闻言抬起头来,若有所思的轻声念了一句:“红衣男子……” 站在屋中央的那小男娃儿听见声音猛的转过脑袋,呆呆地看着桌案后的那张小脸,惊讶的脱口大叫道: “老,老大,你怎么也在?” 绯世抬眸扫了一眼那男孩儿犹自惊讶不已,呆呆愣愣的模样,掀唇轻道: “我一直都在,是你自己没看见而已。” 大张着嘴巴呆愣片刻之后,男孩儿又想起什么似的忙问道: “老大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大伙儿都没收到消息?” “哎呀,老大你回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我刚好有好东西要给你看哪……” 那男娃儿说着便几步奔至案前,两只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直盯着绯世,一张小脸上渐渐焕发出神采,看起来似乎很开心的样子。 绯世抬头看着眼前这张朝气满满的小脸,瞥见那两只大大的黑眼睛里流淌着的期待之色,双唇微勾,浅笑道: “是吗?又要拿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给我看?” 那小男娃儿一听便咧嘴笑了起来,他伸出食指挠了挠脸颊一侧的印痕,有些不好意思地,掩饰一般大声道: “老大就等着瞧好吧,这次保准让你大开眼界,这回真的是好东西,那东西可是我和小龙他们几个花了好几个晚上,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得来的……” 说着,那小男孩儿便兴致勃勃地小跑着几步绕过案几,蹿到绯世的身旁。 男孩子咧着嘴笑的很开心,他伸出两只黑乎乎的小手正欲抓向绯世的肩膀,忽然有那么一瞬总觉得似有什么人正在盯着自己,这让男孩儿动作一顿,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直直射在后背上的视线冰冷而不加掩饰,似有几分熟悉的感觉。 男孩儿似有所觉般犹豫着回头看去,果然与那双黑色漩涡般惹人深陷的冰冷眼眸撞个正着。 呃…… 队长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像很凶的样子?虽然他平日也好像有点儿凶…… 难道自己不知不觉中又说错什么话,或是做错什么事儿了? 队长那脸色似乎也越发难看了…… 平日就不苟言笑,动不动就绷起的那张脸此刻也越绷越紧了,静默的空气中隐约有几丝紧张的火苗在摇摆不定…… 男孩儿额上滑下几滴冷汗,面色僵硬的慢慢转回头,避免了与那双冷眼的直面对视。 似乎仍旧有些不知所措般,小男娃儿面上涌起几分不安之色,眼角的余光却忍不住偷偷察看着身后人的脸色。 男娃儿很快发现,背后那道锋利无比,晦暗难明的视线转移了目标,此刻正直直的盯着自己伸出去的双手。 顿时,男孩儿便感觉似有千丝万缕般数不清的细小火星在寸寸炙烤着自己手上的皮肤,令他禁不住地缩了缩手指,掌心里也很快开始有细汗渗出…… 手?手又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那向来对自己视而不见,就是整个人经过他身边对方都懒得看一眼的队长大人,为何用如此“凶神恶煞”的眼神盯着自己的手看个没完没了? 诡异!太诡异了!! 男孩儿不由得吞咽着口水,低下头默默的盯着自己有如放在火架子上烧烤的双手,哀叹举在半空中的双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就怕自己稍一有什么动作,身后那人就直接杀过来拧断自己的小手…… 啊!真是太可怕了…… 就在这时,一声突兀的大笑打破了沉默的空气,吸引人屋内几人的注意。 除了依旧坐在案前,细细观摩着手中那幅画像的绯世外,其余二人皆将目光转向那突然发笑的人。 “呵,呵呵,我说,那个,队长,还有小虎子,你们二位这半天是在做什么?总不会是比眼力吧……” “唉……我说,那个,队长,你能稍微和颜悦色些吗?没看见人小娃儿都吓成啥样儿了吗?” 千雷看着千云那张明摆着除了堂主之外看谁都不顺眼的大黑脸,摇了摇头咋舌叹道: “唉……真是一点儿年长者的样子都没有,更别提队长的自觉性了……” 千雷扭头看了看案前那从方才起,几乎全部注意力都被吸进了那副美人图里的小堂主。 又转头瞅了瞅还是一副苦大仇深模样儿盯着小虎子那两只可怜兮兮的小爪子不放的某队长,摇头唏嘘道: “唉,说实话,别说堂主了,连我都懒得再搭理你们,真是的。” 接着,他脸色一肃,正经道: “喂,说真的,千云,队长大人,拜托你好歹也收敛些,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别吓坏了小虎子。” 微顿了一下,千雷又压低声音似自言自语般念叨着: “再说了,堂主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堂主,怎么别人还摸不得碰不得了?” “要是小虎子刚刚真碰了堂主的肩膀,我就不信你还真能坎了人家娃娃的手?” 这样意有所指的念叨了半晌,也不知那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不是听在了当事人千云的耳里,总之,令人大松一口气的便是,那道如冰针火舌般的视线终于从小虎子的手上收回了,转移了。 忽…… 终于从紧绷中放松下来的钱晓虎缓缓放下麻木的几乎失去知觉的胳膊,使劲儿甩了甩僵硬的双手。 小男孩儿又抬袖擦了擦额头上微凉的汗珠,缓了缓神,还不忘赶紧扭头朝千雷那边点了点头,同时投去一个感激万分的小眼神…… 千雷看着小虎子那一脸如蒙大赦,“死里逃生”的表情,顿时只觉又好笑又无奈。 突然,像是才想起了什么,千雷忙转头看向依旧站在原地面无表情,亦不见什么动静的千云,脱口急道: “哎!队长,你怎么还在这儿站着不动?” “小虎子方才不是说前头出事儿了,有人打架闹事儿呢,你还不赶紧去看看?” “万一弄不好真打出人命之类的,再影响了咱酒坊今后的生意老大定会不高兴的!” 一直在一旁沉默不言的千云听及此皱了皱眉,黑眸里闪过一丝犹疑。 他抬眸看了一眼托腮伏在案几上,不知在想什么的小人儿,眉头越发的紧皱,墨色的眸底涌起几丝担忧之色。 一旁的千雷见千云终于有了动作,抬脚向门口走去,还以为是自己的提醒起了效,却见那人刚走了几步又忽然转身回首,迈着大步径直走向了案几。 嗯?去前厅的话不是应该是反方向吗?怎么又折返回来了? 有什么东西落下了? 别人或许还有可能,但,那个事无巨细的队长的话,果然还是不太可能吧…… 坐在案前的绯世抬手揉着太阳穴,缓缓闭了一下双眼,复又睁开。 然而,眼前依旧有些发黑,她眯了眯眼,仔细看着案上摊放着的画像,却恍觉画中人的眉目渐渐晃动着模糊起来,似有好几张面容交错叠加在一起,似曾相识却又难以分辨…… 嗯…… 头好晕,还隐隐有些抽痛,身上也总感觉酸软无力,疲累不堪。 而且,更糟糕的是,似乎还有点儿泛恶心,想要张大嘴“一吐为快”的欲望越来越不容忽视…… 绯世微微仰起头,深呼吸了几下,暂且压下了嗓子眼儿里翻上来的那股反胃感。 她垂下脑袋,撇了撇嘴,不想承认自己如今这种种症状是喝醉了酒所致。 唉,自己这几年一有空就悄悄泡在那个地下酒窖里,不说喝了多少,就单是闻那满室浓烈的酒香相信也不至于如此不胜酒力。 唉…… 绯世又垂着小脑袋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眼前的画像上突然飘来了一团浓雾,四散涌动的雾气很快覆盖住了整张画像,也将画中之人的面容身影严严的遮去,再难以窥得分毫…… 绯世不满的皱起眉,伸手试图挥散那碍眼的浓雾。 她甚至想也没想的张开小嘴,大口吹着气,似乎坚信只要鼓足劲儿再试几下,自己就能吹散那团飘来游去的雾气。 就在此时,头顶上当忽然罩过来一片黑影,紧接着,手中紧抓的画像也被轻轻抽去。 顷刻间,一直团聚在眼前挥之不去的雾气似退潮般层层散去,就好似从来不曾出现过那般,在绯世还未来得及作出反应之前便已消失无影。 绯世晃了晃晕晕沉沉的脑袋,又低头眯眼朝那画像看去,这次总算看清了那画中之人,依旧是那个面如冠玉,一面花开的美男子…… 然而,看着看着,两只微微眯起,不甚清明的眼睛越瞪越大,绯世惊奇的发现,那画中人的五官眉目渐渐开始变化…… 绯世抬手揉了揉涩涩的眼睛,用力闭起,忍了片刻又快速睁开,视线直射向那画像上的男子…… 咦?师,师父! 怎么突然变成师父了? 绯世似是坚决不愿相信那般,面露激动,蹭一下直起身,双手并用,一把夺过身旁人手中的画像,瞪大眼睛目不转睛的瞧着。 咦?师父去哪儿了? 怎么又变成那个阴阳怪气的娘娘腔了? 师父他一定还在怪我,所以不愿见我了…… 唉…… 绯世仰起脑袋,撇着嘴,无限惆怅的长叹了一声,随即“咚”一声,迎面磕在了硬邦邦的案几上,脑袋埋在一顿书卷里不肯起来。 “堂主?堂主你怎么样了?!撞疼了吗?” 千云眼见着那小人儿一头栽进桌案里便再没了动静,眉间一跳,俯身靠近,焦急的出声关切道。 然而,软软趴在案几上的小人儿像是完全没听见那般,依旧是无一丝声响,看起来就好像睡着了一般。 千云见状,面色愈发严肃,他俯身半伏于案上,伸手撩起绯世额前的发丝,犹豫了一下,还是缓缓探向那光洁如玉的额头…… 片刻之后,千云的眉头狠狠皱起,薄唇紧抿着,他斜眼看向一旁不知在鼓弄什么的千雷和小虎子,压低声音严肃道: “千雷,你去熬厨房一碗醒酒汤,马上就去!” 千雷闻言有些惊讶的转过头看着发号施令的人,那不容置疑的语气实在是少见,除非遇到那个人的情况…… 想到这儿,千雷视线下移,入目的便是埋进书案里那颗一动不动的小脑袋…… 嗯?堂主这是……睡着了? 在这种硬邦邦的地方,也太不讲究了吧,再说,看那样子,着实舒服不到哪儿去啊…… 千云侧头睨着千雷,发现这人不但自动无视了他的命令,还一直盯着堂主摇头晃脑的,不知又在盘算什么…… 于是乎,忍无可忍的千云大队长几步跨到永远在状况外的千雷面前,扯着他的衣领便要往后厨的方向走去。 “哎!哎哎哎,我说你能不能下手轻点儿!我这儿身行头可是老大亲自赏赐的,扯坏了你拿什么赔啊?” “依小的之见,队长还是冷静一下,先松手比较稳妥,若是再动武,真的撕坏了这身儿工作服,那不好意思,今后这酒保跑堂的活计儿可就得队长一肩担下了……” “闭嘴!你现在只需要熬好醒酒汤,待堂主喝过之后若能好受些,我便可以考虑这酒保换人来做,我可以允许你以后跟在堂主身边做事。” 千雷闻言不可置信的抬起头,冲口大声道: “此话当真?” 千云停住脚步,松开了紧拽着千雷衣领的手,扬眉冷冷道: “你说呢?” 第82章 纯情少年郎与调皮小鬼头 醉千坊后厨 “喂,队长,我说,你不去里屋看顾着老大,总在这儿盯着我干嘛?” “老大那样儿,看着好像很难受的样子,你不在旁能放心得下?” 千雷一边弯腰往灶里添柴,一边用眼角瞥着一旁千云焦躁不已的神色,了然的挑了挑眉。 他直起身来,拍了拍沾着灰的双手,又伸手探向腰间取下那把从不离身的纸扇,刷一下打开递给一旁心不在焉的千云,用眼神示意对方接住。 千云垂眸看着递至面前的纸扇,有些不解的侧头看向身侧的千雷。 他的眼尾余光不经意扫过那展开在眼前的扇面,顿时面色微变,猛的扭过头,拧眉怒视着举着折扇一脸无辜的千雷。 嗯?什么情况? 千雷看着那双几欲冻死人的眸子,不明白自己又哪里惹到了这樽专煞风景的煞神。 好端端地,干嘛突然又生这么大的气?而且看着似乎还一副即刻就要爆发的危险样子?! 只不过要他帮忙扇几下风,好让那炉火再旺些,汤也能熬的更快些,还不是他总催着自己? 要是不愿动手就算了,怎么还反过来一副兴师问罪的臭脸? 哦,敢情小爷在这围着锅炉跑前跑后,忙里忙外的满头大汗,您这队长大人就知道杵在一旁袖手旁观,动动嘴皮子,稍微劳驾一下都好像别人犯了多大罪似的,也真是够了…… 千雷有些愤愤不平的向前跨了一大步,与面色不善的千云面对面对峙着。 千雷张着嘴刚要好好质问一番,突然对面那张万年不变的臭脸刷的别过去…… 那副嫌弃万分的模样就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堪入眼的脏东西,他甚至捕捉到了对面人眸底毫不掩饰的轻蔑之色…… 呵,千雷感觉短短片刻的功夫自己的忍耐力似乎又上升了一个层级。 他额头上青筋直暴,握着纸扇的手也不觉间攥紧,用力。 千雷扭头看了一眼呼呼冒着热气,即将沸腾的锅子,低下头努力平复着胸腔上翻起来的暴躁情绪。 在呼出一口浊气后,稍微冷静下来千雷毫不犹豫的伸手用力推了千云一把,赶在那人有所动作之前大声道: “既然队长没有要搭把手的意思,就请回避一下,后厨这种烟熏火燎的地方,怕是队长大人待着不怎么习惯吧。” 千云转过头看着一脸若无其事,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的千雷。 眸光扫过那把时不时碰到自己肩膀的折扇,目光一凌,迅速抬袖挥掉了千雷手中的扇子。 “啪”地一声 千雷手中攥着的那把纸扇被一股毫无预兆,突如其来的力道打落到了地上,激起了一片灰尘。 千雷停下推人的动作,低下头,似是有些反应不及的瞪着那把貌似“重伤”极有可能“骨折”的扇子。 忽然,视线扫过下方那展开的扇面,千雷目光一顿,睁大眼盯着那扇面看了片刻,旋即又似想到什么似的,赶忙转头看向身旁的人…… 原来如此啊…… 千雷低头看了看那扇面上袒胸露乳,衣衫半褪,姿势妖娆的女子。 又抬头瞅了瞅对面皱眉冷眼,避之不及,好像一副受了冒犯模样的男子,唇角抖动,忍不住出声笑起来。 似乎顾忌着男子的面色,千雷先是以拳抵着嘴巴,低声笑着,然后,在看到千云直接背转过身时,终于忍不住爆发出一阵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真的是,我还当是什么事儿呢,原来,居然是……哎呀,不行了,笑得小爷肚子疼……” “哎,我说,队长你,你未免也太纯情了吧,不就是一副稍微带点儿颜色的图画吗,也至于让你反应这么大?” “你这样,分明就是个十四五岁还未碰过姑娘一根手指头的纯情少年郎,哪里还像是我们千火堂大名在外的修罗队长?” “这折扇上的诗情画意,我可是每日欣赏好多遍,几乎每晚睡前都要看上几眼,摸上几下的……” “嘛,罢了,就不刺激你了,万一再逼出个好歹到时候受罪的还是我……” 千雷喘着气弯下腰去,双手捂着肚子,一看前面那个后背就止不住想笑。 他偏头瞅了瞅掉在一旁的纸扇,想了想,探手过去将那扇子拾起来,后又似想到了什么,低着头勾唇一笑。 千雷拿着扇子站起身,随手抖了抖扇面上落下的灰尘,将那把险些酿成事故的扇子重新别在腰间。 他走过去,伸手拍了拍千云僵硬的肩膀,偏头笑道: “队长,看来这次确实是我错怪队长了。” “嗯……” 千雷一手搭在千云的肩膀上,一手摸着下巴,思忖了片刻,方扬声道: “嗯,我想好了,不如这样吧。” “作为错怪队长你的补偿,我待会儿就跟老大说,这醒酒汤是队长你亲自熬制的,怎么样?” “再由你亲手喂老大喝完,好好服侍一番,老大说不定会小小的感动一下,以后对你更好些也不是没可能……” “话说,队长你对咱们堂主可真是千依百顺,好得没话说,我从不怀疑,要是哪一天要你为了咱们老大去死,你也眉毛都不会皱一下,心甘情愿……” “嗯,所以说,一锅醒酒汤,真的算不得什么……” 自以为提议正中了对方的心思,毫无疑问会被采纳的千雷哼着不着调的小曲儿,摇头晃脑的走回嗞嗞沸腾的汤锅前。 他随手抓过锅台边儿的一块类似抹布的团状物,衬在滚烫的锅盖上,随后揭起。 蒸腾盘旋的热气扑面而来,瞬间眯了人眼,随之飘散开来的是那丝丝缕缕,沁人心脾的清香。 那引人驻足的香味自那嘟嘟冒着泡的锅中流出,闻起来初是食物的香气,后再细细一嗅,隐约还能嗅出几分缥缈的药香。 各种香味儿交织在一起撩拨着人的味蕾,让人忍不住想要走近那香气的源头,探头看看那咕嘟咕嘟,热气缭绕的汤锅里究竟炖煮着什么珍奇的食材…… “哈,终于大功告成了!” “嘿,这可是我千雷大人自创的独家秘制醒酒汤,效果绝对差不了!” 千雷围在锅边,一手挥散着眼前的热气,睁大眼睛,两眼发光的看着锅里。 他很是高兴的朝几步之外站着没动的千云招了招手,兴冲冲道: “还愣在那儿干嘛,快过来端锅啊,都沸腾了好一会儿了,煮过头可就不好了!” “老大那嘴巴可是挑剔得很,万一火候过了,摇着头不愿下口了,那即便是我这花尽心思的醒酒汤怕是也管不了多大的用了……” 说着千雷才像是想到了什么,赶紧蹲身下去撤去灶里熊熊燃烧的柴火。 千云闻言眉头一紧,快步走过去,想也没想便直接上手端起了滚烫的汤锅…… 直起身来的千雷抬袖擦去额上的汗水,嘟囔着这伙房真不能待久了,热死人了! 他抬头看向灶台,发现上头架着的锅子不见了,扭头一看,才道这人闷声不响的,动作倒还挺快…… 千雷撇着嘴,偏头瞅着面前那端着锅,一脸忍耐的千云,心内默默腹诽道: “喂!你那是什么表情?怎么,嫌弃小爷这汤做的不好,有本事自己动手啊!” “哼!这家伙,果然很欠揍!” “唉,可惜了,自己武功不济,要是哪天真动起手来,吃亏挨打又挨罚的,保准还是苦命的自己,唉……” 默默哀叹了一番自己的命运,千雷又将视线投向那两手紧紧端着锅,小心迈着步子的千云。 看着看着,发现不对的猛的跳脚高呼一声: “啊?不是吧?喂喂喂喂喂!你,你居然就这样端起来了,你不烫吗?” 千雷几步小跑着绕到前面堵着千云,一脸“惊吓”外加肉疼的看着那人被锅沿烫地红通通的手指。 他试探着伸出手碰了一下那依旧冒着热气的锅子: “啊!嘶,好烫啊!” 千雷火速缩回手指,放到嘴边吹着气,有些不满的念叨着: “怎么还这么烫手?温度怎么好像一点儿都没降下去?” 千雷转头盯着千云手中的汤锅,睁大眼瞪了半晌后才恍然大悟般大声道: “噢,对了,怎么忘了这次为了保持住功效,用的是砂锅,那热度一时半会儿自然也落不下去……” 那,可想而知,这家伙此刻手上就好比端着一个源源发热的火炉,烫都烫死了,怎么还能如此镇定,一直抱着这火炉不放? 突然,空气中隐隐飘来了一股奇怪的味道,闻起来就像是什么东西烤焦的气味。 “嗯?什么味儿?” “被这种难闻的味道搅和着,都快要闻不到我这醒酒汤的香气了……” 千雷一脸不满的小声抱怨着,目光不经意扫过锅边儿上那几根手指…… “啧啧!啊呀,都烫起泡了,估计这满屋子的烧焦味儿也是你这几根手指发出来的吧,你那手指都快同那锅中的食物一起,煮熟了……” “虽说平日见你总板着一张脸,瞅着不怎么顺眼,但你这样,也着实叫人看不下去啊……” 千雷几步跑回灶台边,随手拿起几块衬布,又火急火燎的跑回千云身边。 他举着手里的衬布,伸手欲接过千云手中的锅子。 然而,他刚一伸手,察觉到他要做什么的千云就转身错步绕开他,端着汤锅,目不斜视的向里屋走去,边走边没有回头的命令道: “这里没你的事了,你现在去前厅看看那些醉酒闹事儿的客人情形如何了,尽量处理好,将不良影响降到最低。” 千雷闻言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面上涌起不可置信的表情。 他一把将手中的衬布扔到地上,伸手指着前面人的后背,怒气冲冲的喊到: “亏了小爷还担心你被烫着了,原来你在这儿等着呢。” “呵,队长,这过河拆桥未免也太快了点儿,那醒酒汤还没喝到老大嘴里边儿呢,你就不怕这桥拆了转头就摔到自己人?” 千云闻言脚步微顿,回头看着气呼呼的千雷淡淡道: “你这反应不免太大了些,戏演的过头了也就没什么意思,不值一看。” “千雷,别忘了,你现在还是我醉千坊的酒保,处理客人的各种问题本就是你的分内之事。” “便是我不提,你也应主动前去,而不是在此磨磨蹭蹭,东拉西扯,推三阻四的。” 千雷看着千云一本正经的脸色,顿时泄气般垂下脑袋小声嘟哝道: “反正千雾不是都过去了吗,前堂也还有其他同伴在。” “再说了,那种暴力打斗的场合,我一个一点儿武功都不会的酒保过去,除了挨打哪里还能说上话呢?” “即便是小爷我动用这三寸不烂之舌说得天花乱坠,也得那些暴力份子能听进去才管用啊!” 千云再没管身后千雷的念念有词,端紧手中的汤锅,迈着沉稳的步子向里屋走去。 担忧与急切之色在少年的面上交织闪过,脑海中闪过了趴在案上的那颗小脑袋,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被甩在身后的千雷见前头那人急匆匆的样子,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调转方向,晃悠着腿,慢悠悠的朝前堂走去。 再看里屋这厢 钱晓虎看着被队长拽着领子拖走的千雷,默默退后几步抹着汗。 眼看着二人像是朝着伙房的方向去了,未免波及,想了想还是留在了原地。 所以,如今的情形便是,自己正与那个老大单独在待在一个屋子里头…… 嘻嘻,机会终于来了! 吐着舌头,一脸笑嘻嘻的钱晓虎迈着步子,轻手轻脚的靠近案几后昏睡不醒的绯世。 刚长到十岁的男孩子玩儿心正重,兴头一起,便一发不可收拾,无法无天起来。 只见那调皮的小鬼头用两条胳膊紧紧扒着案几一侧,使劲儿踮起脚尖,咧着嘴,歪着头,将脑袋轻轻放在桌案上,几乎与绯世的小脑袋贴在一起,鼻子对着鼻子,眼睛对着眼睛。 嘻嘻…… 钱晓虎一脸满足的抿嘴偷笑着,他又用力掂了掂脚尖,脑袋朝前挪动了几下,直至与绯世热乎乎的额头撞到一起。 “嘶,还挺疼的……” 由于个头矮小,只顾扒着桌案四肢失去平衡的钱晓虎没把握住力度,本想着悄悄挨过去却不料竟一下直直的撞了过去。 用力之大让他几乎立刻感觉额头上传来了清晰的胀痛感,不用摸也只能大概猜出此刻自己的额头上估计正在肿起一个大包…… 钱晓虎顾不得额头上的刺痛,赶忙稍稍退开些,将目光从眼前人闭着的眼睛上转移到额头上。 额,果然,不得了了!老大的额头上也被撞起了一个大包! 钱晓虎盯着绯世额头上的大包,泪流满面的默默在心中祈祷着,老大啊,你醒了可不要怪我,小虎子真的,绝对,不是故意撞你的! 说起来,都这么用力的撞上去了,老大怎么还没醒? 不仅没醒,还静悄悄的,一点儿动静都没有,睡的很熟的样子…… 钱晓虎眨了眨眼睛,老大的睫毛好长,都扫到自己的脸上了,毛毛的,痒痒的…… 他看着对面那张沉睡的脸上不时浮现的似痛苦挣扎又似迷惘难过的神情,小声询问道: “呐,老大,你是做噩梦了吗?” “嘿嘿,老大你别怕,我会这样陪着你的……” 第83章 一影幻梦之千秋不落 “千秋!千秋!你在哪儿?你回来吧,好不好?” “千秋!千秋,我知道你一定没事的,你一定就在这儿附近,一定在……” “千秋,你出来吧,快出来……” 有人在叫我的名字?是谁? 穆千秋,也就是现在的绯世听到背后好像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不由得转身看过去。 只见迎面跑来一赤着双足的小男孩儿。 那小男孩儿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样子,与现在的自己差不多大。 男孩儿一头散发乱蓬蓬几乎遮去了大半张脸,全身上下仅着一件单薄的白色里衣,赤裸的双足踩在冰凉的石子路上,发出哗啦哗啦的刺响。 刚刚是这个孩子在叫我吗?怪不得那声音听起来那么稚嫩…… 问题是,这样一个毫无干系的小孩子怎么会知道自己以前的名字? 还是说,只是巧合而已? 绯世看着对面飞快奔来的男孩儿,虽然由于发丝的遮挡看不清男孩儿脸上的表情,但还是可以知道那孩子此刻正处于焦急惊慌之中。 那慌乱急迫竭力奔跑的模样好像是弄丢了什么无比重要的心爱之物。 眼看着男孩儿直直的朝着自己奔来,绯世想,不如顺便问问他是在找什么,什么东西或是什么人。 也许只是与自己同名的其他人也说不定。 她张了张嘴:“你,”, 令绯世始料未及的是,她刚说出一个字,那奔至面前的男孩儿就像完全没看见自己似的,与自己匆匆擦身而过,甚至撞到了自己的肩膀。 被猛力一下撞得歪过身去的绯世侧头看着男孩儿在晨雾中渐渐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的皱了皱眉。 刚刚擦肩而过的一瞬,她确实看到了那男孩儿的侧脸。 只是不知为何,竟觉得那张脸好像在哪儿见过一样,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但再一细想,却又似全无印象那般丝毫想不起来…… “千秋!千秋,” “我求求你,别闹了,你快出来吧!” 身后不远处传来的叫喊声打断了绯世的思绪。 凭借着远胜于常人的视力与听觉,绯世的眼眸准确的捕捉到了那个男孩儿的身影。 她迈步走过去,面上带着几丝不确定,若没听错的话,这个小男孩刚刚确实喊了“千秋”…… 绯世看着那闷头四处奔走,急得团团转的小男孩儿,脚下的步子不由得加快些。 就快走到那男孩儿的身旁时,绯世看见那持续飞奔的孩子突然停住了脚步,“噗通”一声跪在了石子儿路上,垂着脑袋,放弃般低声哭泣着。 额…… 绯世皱眉瞥了一眼那微微抽动的肩膀,听着隐隐传入耳中那压抑不已的泣声, 心想着小孩子果然麻烦得很。 高兴时怎么都行,一旦有一丁点儿不如愿,就呜哩哇啦不管不顾的哭个昏天暗地,没完没了。 就好像哭一哭便能万事如愿,一切都圆满解决似的…… 嘛,其他的先不管,眼前哭的快抽过去的这个,看来似乎有什么隐情? 这样想着,绯世便迈步向那跪着的男孩儿走过去。 在蹲身靠近的一瞬,不知听到了什么,绯世身形一僵,猛的顿住,小脸上流露出震惊与几分不可置信。 她迅速转头看向身旁的男孩儿,一手抓着他的肩膀,面色一素,沉声问道: “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说清楚些!” 被抓住肩膀的小男孩儿听到耳边的声音抬起头来,露出一张哭的稀里哗啦的小脸。 男孩儿看着蹲在自己身旁的绯世,小脸上的迷茫与悲痛之色马上被厌恶与不耐烦所取代。 他哑着嗓子,含糊不清的斥了一句: “哪里来的小孩儿!一边儿去!烦死了!现在哪儿有空管什么乱七八糟的小孩儿!” 犹在断断续续哭泣的男孩子气势微弱,磕磕巴巴,但那满眼毫不掩饰的的厌恶之色却是明明白白的展现在绯世眼前。 说着,那男孩儿肩膀一扭,用力甩下了扣在肩头的手,随即又背转身去,扭过头不再理睬一旁的绯世。 被甩了个措手不及的绯世看着眼前微微颤动的后背,面上闪过一丝不解与意外之色,似是不明白那男孩儿脸上的厌恶与不耐是因何而来。 讨厌小孩子?这家伙自己不也是个只知道又哭又闹的小孩儿吗? 不过,他刚刚所说的那些话可不能当做没听到啊。 事关自己的过去,即便对方只是个小孩子,其他的不说,问问话总没什么大问题吧。 话说,自从重生成个婴儿,又熬了七八年总算长成现在这么大,虽然也还是个小孩子…… 可,自己明明已经在很费心思的去适应,去习惯了,小孩子的身体,成年人的灵魂…… 甚至为此还特意招了许多无家可归,流浪街头的小孩儿进千火堂,全当顺手做善事了。 但,自己果然还是,不怎么擅长于小孩子相处啊,尤其是动不动就哭的小孩儿…… 绯世默默无语了片刻,还是抬手轻轻拍了拍男孩儿抽抽搭搭的后背,尽量放轻语气的询问道: “你是在找什么人吗?刚刚好像听你一直在喊“千秋”,那是” 绯世正要继续说下去,谁料,背对着自己的男孩子在听到“千秋”俩字时突然就像是开启了一道开关,猛的转过身来。 男孩子俩手紧紧抓着绯世的双肩,两只哭得又红又肿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绯世,一脸期待的大声道: “你,你看见她了吗?你是不是看见她了?快说啊!” 男孩子用力摇晃着绯世的双肩,脸上的期待之色渐渐凝固,取而代之的,是近乎异常的疯狂与偏执。 男孩子突然笑了,宛如死灰般寂灭无声的两眼中重新燃起火苗,他看着绯世的脸,自言自语般说道: “对啊,刚刚就见你在这儿了,那你一定是看见她了,她那么显眼,那么引人注目,怎么会没有人看见……” “对,一定是这样,她或许就在那边,离我不远的地方等着我呢,等着我过去找她……” 绯世凝目看着眼前男孩子脸上近乎癫狂与错乱的表情,似乎怕刺激到他,皱眉试探的轻声问道: “她是谁?千秋吗?” 果然,在听到“千秋”时男孩子有些失焦的双眸又瞬间聚起光点,他语气轻柔,眸中带笑的点头肯定道: “是啊,她当然是千秋啊,是属于我一个人的一年四季,千秋不落!” “啊呀,你是小孩子肯定不知道啊,喜欢千秋的人多的不得了,他们都叫她女王,可那些人不知道,其实,她只是我一个人的月亮女神,能有资格守护她的暗夜骑士也就我一人而已……” 绯世听着男孩子自然而然般脱口而出的话,微眯的双眼摹地睁大,本就白皙的面色瞬间更显苍白了几分。 她眉头紧蹙,胸膛急促起伏着,有那么一瞬,甚至感到呼吸有些困难,像是,对,像是沉入了大海中那般,挣扎徒劳,不见天日…… 绯世拧眉看着眼前小男孩儿泪渍斑驳的脸,看着那透着几分熟悉的眉眼,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副画面…… 第84章 一影幻梦之闺中密友 接上 画面中,俩个年轻女孩儿紧挨着倚在沙发上。 俩人头靠着头,膝盖上铺着一本厚厚的相册,正有说有笑的翻看着。 俩个女孩儿看起来亲密熟稔,默契十足,像是相处多年,无话不谈的闺中密友。 忽然,其中那个一头短发,身穿校服衣裙的女孩儿从相册中抽出一张照片,一脸高兴的递给她身旁的另一个打扮时髦的长发女孩儿。 那学生模样的短发女生伸手指着照片上的人,笑容灿烂的对一旁一脸淡笑的女孩儿说着什么…… 绯世有些恍惚的看着眼前若隐若现的画面。 渐渐地,黑白单调,如旧时无声电影一般枯燥乏味的画面开始如上了色的人物花鸟图,色彩鲜明,生动明朗起来。 她甚至清楚地听到了画中那两个漂亮女孩儿的对话: “千千姐!千千姐,你快看啊,这可是我花了好几个晚上,费了好大的劲儿,好不容易翻出来的,我哥小时候的照片!” “嘿嘿,没想到吧,我早都跟你说了你还不信,别看我哥他现在那样儿,装酷耍帅过了头,人家小时候可是很可爱的!” “就这张照片拿出去,那帮成天追着我哥跑遍大街小巷的妹子们估计都能杀红了眼,抢疯了。” “哦?是吗?那看来他的受欢迎程度都快赶上我这个明星了。” “嘻嘻,千千姐,其实我是说得夸张了一点点。” “不过,你也知道,现在那些胸大无脑的女生们见着个勉强凑数的高富帅,都眼巴巴的往上凑,更别说像我哥这种条件外形都不错,又多金的,那自然是不会放过了……” “行了,云琦儿,别说了,歇口气吧,你那个哥哥很受欢迎,你说了这半天,你就是要告诉我这个吗?” “唉,你也真够无聊的,不知道我最近有多忙吗?” “我可是挤出拍广告的时间,又省了睡觉的时间,瞒着那个不知变通的经纪人偷跑出来看你的,你这么浪费你偶像的时间和生命真的忍心吗?” “哎呀!千千姐,你就别恼了,当心长皱纹啊!再说了,自从你换了那个经纪人,咱俩都好长时间没见面了,人家想你想的上课都走神儿了。” “嘿嘿,而且,小妹不是给姐姐准备礼物了吗?一点心意,还请姐姐笑纳。” “呵,这就是你给我准备的礼物?我要你哥小时候的照片有何用?简直莫名其妙了……” “呀,偶像姐姐,不要这么冷淡嘛,我就不信你那火眼金睛没看出来,我哥哥他喜欢上你了!” “那又怎样?明星不就是让人喜欢的吗?不然我还当这个24小时无休的明星干嘛,等着哪天过劳死啊……” “千千姐,你看我都这样了,拜托了,你就给我哥一个机会吧,也不用你多费心,就你下次见他的时候,稍微姿态放低些,对他温柔点儿就行了。” “那就这样,好啦,大明星,咱们就这么说定啦!这是我哥的照片,没事儿的时候多看几眼,说不定能增加些亲近感呢。” “喂!秦云琦,不要自说自话了,我可没答应你什么。” “哦,我突然想起来下午的课换老师了,逃不得,那,拜拜,小妹先走一步,去上课啦!” “啧!云琦儿,别开玩笑了,这种东西我不需要,” “哦哦哦!背着书包上学堂,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千千姐万岁≧▽≦!大明星万岁≧▽≦!加油^0^~哦哦哦哦!” “喂!你小声点儿!别喊了!别唱了,什么乱七八糟的……” “嘿嘿,那,劳烦大明星自己动手墨镜帽子口罩全副武装起来,待会儿自己散步回去吧,让那位王牌经纪人久等了可不太好。” “哦,最后再说一下,女神,别忘了我哥喜欢你啊……” “哦,对了,差点忘了例行问候,这可不行,偶像大大,我也喜欢你啊,最喜欢啦,没有之一哦!” 女孩儿清脆如鹂鸟啼鸣的声音随风远去,画面中,沙发上,只剩下另一个一手拿着一张旧照片,一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的女孩儿…… 原来是你,难怪会觉得有些熟悉…… 绯世凝视着面前男孩儿与那张照片上八分相似的眉眼,她略微停顿了一下,还是伸手拨开了男孩儿额前散落的发丝,渐渐露出了整张脸…… 呵,果然啊…… 绯世放下了手,看着男孩子凌乱的脸,皱眉道: “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对面的男孩儿似乎根本没听见绯世的问话,只一个劲儿的摇晃着绯世的肩膀,一遍又一遍,不依不饶的追问着: “千秋呢?她在哪儿?你不是看见她了吗?” “你怎么知道她的名字,你快说,她是不是藏起来了,不愿见我,不愿原谅我……” 绯世听着小男孩儿颠三倒四,混乱不堪的念叨,一个几乎成型的猜测在心底盘旋,她用力闭了闭眼,仰头深吸了一口气,循循善诱道: “你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再告诉你千秋在哪儿。” 男孩儿闻言瞬间停下了所有动作,痴痴傻傻的盯着绯世,嘴唇动了动,声音嘶哑道: “云洛,我叫秦云洛,好了,你快告诉我,千秋她在哪儿?” 呵,果然是这样啊…… 当答案清清楚楚,再无疑问的摆在眼前,绯世还是难以压抑心中瞬间腾起的复杂情绪。 她看着面前貌似天真无邪,一脸真诚的小男孩儿,目光穿透了那个伪装的精美外壳,看到了内里深藏的黑暗与死气。 她抬手拨开肩头紧抓的双手,缓缓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垂眸俯视着仰起脑袋的男孩儿,薄唇微启,淡淡道: “秦云洛是吧,你不用在找她了,其实,你一直都知道,那个人,千秋,她已经死了,不是吗?” “就算别人不知道,你这个当事人总不该再摆出一副一无所知的样子,就算全世界都在找她,你也不用再找了,不是吗?” “你这样,是在骗自己还是又想要去欺骗谁?” “虽然小孩子骗人是可以被原谅的,但你不行,不是吗?” 第85章 一影幻梦之救救哥哥 接上 一直跪在地上,仰起头听着绯世说话的小男孩儿突然像是受到了什么剧烈的刺激一般。 他双手抱着头,瞪大眼睛大叫着,猛的将脑袋重重的磕向铺满小石子的地面,一下一下,“咚咚咚”磕个不停。 突然,以头磕地的男孩儿停下了动作,猛的站起身来,抬起血迹斑斑的头看着面前的绯世,双眼中迸发出异样的光芒,激动到近乎颤抖着喃喃道: “你在骗我,对,你是在骗我,你也找不到她了,对不对?” “呵,千秋,果然,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能找到你!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对,你一定在那里!” “千秋,抱歉,耽误了这么久,你再等等,我这就去找你,这就去……” 说着,那男孩儿再也没看一眼与他面对而立的绯世,抬脚便向前面数尺之外的湖泊跑去,边发足狂奔边不住的喊着:千秋,千秋…… 绯世神色淡淡,漠然的看着这一切,她转身看着那个纵身跳入湖中的身影,耳畔传来的“扑通”声大的有些刺耳。 绯世淡淡的想着,他不会游泳,所以,这次,他是真的去找她了,去到她死过一次的深水中…… 那么,或许,再过一会儿,他也会陷进那个纯黑的死亡沼泽里。 但愿,这一次,不论生死,穆千秋和秦云洛,余生不再相遇…… 绯世站在岸边,最后看了一眼湖面上挣扎拍打的那只手,面无表情的转过身,迈步欲走。 这时,隐约听见身后不远处似乎传来了什么声音。 绯世没怎么在意的继续抬脚向前走去,只是,背后那急促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夹杂着几声撕心裂肺般的孩童哭喊声: “不要啊!哥哥!来人娜!快救救我的哥哥,哥哥他落水了!快,快来人,求求,谁来救救哥哥!” 不知何时停下了脚步的绯世听着身后声嘶力竭的呼救声,缓缓转过了身。 她看着离自己不远的那个小女孩儿,那孩子还小得很,远远看过去,就好像一团移动的白色团子,估计也就三四岁的样子。 刚刚学会说话没多久的小孩子竟然能喊出那么大的声音,而且几乎咬字清晰,传达无误,倒也算天生的伶俐…… 绯世想了想,还是没忍住抬脚走近那个跌跌撞撞的白色小团子。 只是还没等绯世开口说什么,转头看见她的那小女孩儿赶忙哇哇哭叫着朝她踉跄跑来,一头栽倒在她的腿上。 小女娃儿两只还有些肉乎乎的小胳膊死死的抱着绯世的腰,仰起一张哭得稀里哗啦的小包子脸张嘴便又是“呜--哇”一声震耳欲聋的哭嚎…… 呃…… 绯世自动闭合了嗡嗡低鸣的双耳,低头看着身上挂着的小女孩儿,顿时觉得头疼不已。 “大,大哥哥,你去救救洛洛好不好,洛洛是哥哥,哥哥,哥哥他,呜呜呜……” 小女孩儿看起来伤心的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咬着嘴唇,一句话没等说完,一提到自己的哥哥便忍不住又大声哭起来。 绯世看着眼前哭得惊天动地的小女孩儿,心中的感觉甚是奇异。 没想到,那个有事没事儿就对着自己笑成一朵花儿的开朗女孩儿小时候竟是这个样子。 不知道那个爱笑的女孩儿伤心的时候,哭起来,是不是也是如稚子这般不管不顾,泪流成河? 现在想起来,似乎真没见过那个女孩子哭泣的样子…… 当然,也可能女孩儿只是没在自己面前哭成水人儿,在她那个哥哥面前,应该会无所顾忌,尽情宣泄吧…… 小女孩儿拉扯的动作打断了绯世游走的思绪。 她低下头,恍然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竟任由着那小团子一路拉扯着,挪到了湖边,脚尖已漫进层层漾开的湖水里,只要再前进一步,便踏进深不见底,寒凉刺骨的湖水中…… 绯世低头看着湖面上自己随波起伏的倒影,只觉一股彻骨的寒意自浸湿的脚底顷刻间涌遍全身,似乎连皮肤下流动的血液都在层层冻结。 胸腔里难以缓解的窒息感让她的眼前阵阵发黑,头晕目眩起来。 绯世看了一眼深不可测,令人无端发慌的湖面,“前世”在深海中溺水的残像不受控制般一遍又一遍在脑海中自动回放。 她深吸了一口气,闭眼镇静了片刻,没有丝毫犹豫的抬脚后退,抽身离开了散发着危险与死亡气味的湖水。 拉扯着绯世衣角的小女孩儿见状,仰起恐慌的小脸结结巴巴道: “大哥哥,你,你不去救哥哥吗?” 绯世伸手摸了摸小女孩儿毛茸茸,热乎乎的头顶,尽可能轻柔的温声道: “琦儿,听话,回去吧。” 谁知,那小女孩儿突然一把推开绯世,转头就朝湖面跑去,边跑边大喊: “哥哥,哥哥,琦儿来救你了!” 不好! 快回来! 绯世面色一变,大步追上闷头奔跑的小女孩,她伸手想要拉住那个倔强苦闹的孩子,却惊觉自己的伸出的手竟然穿过了女孩儿的胳膊! 绯世眉头紧锁,又伸手试了几次,然而,无论怎么用力,使劲儿,却再也碰不到那孩子的身体…… 绯世低头看着自己渐渐发白接近透明的双手,心中似有所感的低喃道: “我这样,果然是要消失了吗?” “为什么?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 “至少,这一回,让我救了那个女孩儿,擦干她脸上的眼泪再走,不行吗?!” 绯世抬头看着前面一路磕磕绊绊,跌倒几次却又马上爬起来的小女孩儿,伸出的双手却再也抓不住什么,甚至是一丝空气。 “扑通”一声,绯世瞳孔一紧,湖面四溅的水花熟悉的刺眼,模糊了那个在水中挣扎下沉的小身影…… “云琦儿!” “老大?老大!快醒醒啊!你做噩梦了!快醒来啊!” 钱晓虎看着案几上那不时抽搐的身体,看着那张小脸上交错闪现的痛苦神色,两只黑溜溜的大眼睛里闪过浓浓的担忧之色。 他歪头想了想,然后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俯身靠近那伏案昏睡,梦魇缠身的小人儿…… 第86章 梦醒与毒汤 醉千坊 秋室 “老大,你这样趴着肯定不舒服,你等等,小虎这就带你去榻上边儿躺着。” 钱晓虎低声说完,也不等对方的回应,便伸手轻轻将案几上趴伏着的小人儿扶起来。 钱晓虎将绯世的一条胳膊抬起来绕过自己的脑后,用手紧紧抓着。 然后他另一只手穿过绯世的腋下,似乎是想要就这样架着绯世缓缓向一旁的床榻走去。 然而,令钱晓虎始料未及的是,挂在自己身上的人全身都软绵绵的几乎感觉不到一丝气力,基本全是在靠他勉强支撑着。 没等走几步就不住下滑的躯体令这个十几岁的小男孩儿一阵手忙脚乱,满头大汗的。 男孩儿扭头看着靠在自己肩旁的那张脸,两只不停打转的大眼睛瞧着那张脸上不时划过的类似于悲伤难过的表情,皱起眉头小声道: “老大,你究竟是做了什么样的噩梦啊?还从没见你脸上有过这般伤心的表情。” “不过,老大,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小虎会为老大保守秘密的,就像上次那样。” “可是,等你待会儿睡醒了可记得告诉我做了什么梦哦……” “唉,这样不行,这种姿势咱俩都不好受,走几步路都费劲,别待会儿摔在半道上。” “嘿,所以,老大,别怪我哦,,为了不让你摔下去,小虎我只能抱着你过去了,唉,可千万不能被其他人看见啊,尤其是队长……” 这样自言自语般小声念叨着,钱小虎转着脑袋朝屋内四周张望了一圈,心中莫名泛上一股做贼心虚般的怪异感觉。 在确定周围再无其他人后,他果断的迅速弯腰下去,手臂穿过绯世的膝下,轻轻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呼……老大,看你平日不管是什么山珍海味,或是家常菜饭都随便几下筷子,吃不了几口,没想到,人这么小,倒还挺重的……” “呵呵,不过,虽然只比你大了三岁,但我力气还是很大的,再说,比起那些大酒坛子,老大你的分量还算轻一些。” “你尽管安心的闭着眼,我绝对会紧紧抱着你,哪怕是老大的一根儿头发丝也不会叫他掉到地上……” “喂,老大,你这回怎么睡的这么死,我刚刚说的话你是不是一句都没听见啊?” “唉……,今日这是都怎么了,你们一个个都这么反常,真是奇怪了……” “还有那前厅也是,平日里只管饮酒开玩笑找乐子的客官们也吵成一锅粥,甚至还动起手来,也不知道被打的那个红衣男子现在怎么样了……” “唉,反正,不管他们如何,有队长和雷子哥他们在呢,老大你不被打扰,好好地,舒舒服服的睡一觉才是最紧要的。” 钱晓虎双臂紧了紧,抱着此刻依旧眉头紧蹙,浑身冒汗,昏沉不醒的绯世,迈着步子,小心翼翼地向床榻那边儿走去。 本来几步路的距离却走了好一会儿功夫,眼看着便要走到榻边,汗流浃背,紧张兮兮的钱小虎终于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抬脚跨到软榻旁,弯下腰去正欲将双手抱着的人放在榻上,忽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冷冰冰的低喝: “你在干什么!还不快退开!” 被背后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大跳的钱晓虎条件反射般回头看去。 一看清身后那人黑如锅底的脸色时,面如土色,满头冒汗的钱晓虎顿时暗道一声:糟了,太不凑巧了! 心中一慌,抱着绯世的双臂也跟着一松,等他反应过来伸手想要抓住时已然晚了一步。 “堂主!” “老大!” 被背后突然出现的千云搞得章法大乱,心虚不已的钱晓虎就连反应也变得迟钝起来。 他瞪大眼睛,呆愣着,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小心看护的老大从自己的胳膊弯儿中急速滑落下去…… 双手端着一锅子醒酒汤站在钱晓虎身后的千云对此意外状况也着实措手不及,分身乏术。 他第一时间想要飞扑过去伸手接住那个下坠的身体,正要动作,却被手中晃荡洒落的热汤惊了一下。 这才低头看去,猛然想起自己手中还端着这特意熬制的醒酒汤,一时根本腾不出手来,便是就地将这汤放下,再赶去堂主身边也完全来不及了…… 其实即便是绯世掉下去,摔在地上了也没什么大事,最多就是后背或是身体的那块部位磕出几个包。 可,千云和钱晓虎俩人就是紧张的不得了,好像此刻正在发生多么严重的灾难似的,俩人又忍不住异口同声的齐齐大喊道: “老大!” “堂主!” 似乎是被同时响起的惊呼吵醒了,身体正在歪斜着坠向地面的绯世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云琦儿!” 伸出手臂,大喊了一声的绯世睁大眼看着四周,怔愣片刻后感觉到了包裹着自己全身的虚浮感,眼眸向下扫了一下马上明白了什么。 只见,在身体接近地面的一瞬,绯世单掌撑地,侧身一跃而起,身体在半空旋转了一圈后方稳稳落地。 瞪大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这有惊无险的一幕,千云和钱晓虎终于呼出了一口气,稍微心安下来。 俩人急忙走近,围在绯世身边,脸上写满了愧疚自责与关切之意。 “老大,你没事吧?幸好你没摔着,否则队长待会儿准得把我也炖进那锅汤里。” “那个,老大,你刚刚在叫谁呢?是什么人的名字吗?是不是梦里的人?” 绯世迈步走回榻旁坐下,这才抬起眼皮撩了一眼一脸后怕的钱晓虎,有些疲惫般淡淡道: “我没事。” “没什么,你们听错了。” 钱晓虎歪头瞄着绯世明显十分疲倦的模样,看着那双略微浮肿的眼睛,脱口询问道: “可是,老大,我刚刚明明听见,” 正欲追根究底的钱晓虎被一声冷咳打断,他死有所觉的转头看着面色阴沉,直盯着自己的千云,很有眼力劲儿的闭上了嘴巴。 不过,不消一会儿,便又忍不住歪着头发问道: “那,老大刚刚定是做了什么不太舒服的梦吧?” “我看你虽然一直闭着眼睛,却又好像没太睡着的样子,但不管我在你耳边怎么叫,就是叫不醒老大你。” “而且,你知道吗?老大,你看上去好像极难过,嘴里还一直念着什么,就是声儿太小了,没听清楚。” “我猜你准是趴在那硬邦邦的案几上睡不舒服,于是就想着将你搬到这软榻上去,躺着也舒服些。” “结果,眼看着辛苦了一路就要将你放在这榻上了,谁知道,谁知道,队长他突然在我背后大喊一声,吓得我手一软就,就……” 钱晓虎对着绯世眉飞色舞,滔滔不绝了半天,见那人丝毫反应都没给,有些摸不准的偷偷斜眼瞄了千云一眼。 却见人家在忙活着伺候老大喝汤,根本当他这个小毛孩儿不存在一般,自从老大醒来,眼里就只看那一人,哪里还管其他那些所谓的闲杂人等? 钱晓虎见此瞟了一眼千云,颇为无聊的撇了撇嘴,随后转过头来看着绯世,脸色一变,眉开眼笑的蹲下身子向榻旁挨过去,靠在绯世的腿边,仰起脑袋看着她,嘴角弯弯的说道: “老大,我是说真的,你刚刚要是真的做了什么可怕的噩梦,你告诉我,要不告诉咱堂里的赵奶奶也行,赵奶奶最会解梦了,” 钱晓虎正兴致勃勃的说着,绯世一摆手便打断了他,皱眉道: “我没有做噩梦,不过是最近事情多,有些疲累罢了,你闭上嘴安静一会儿吧,要憋不住就出去,吵得我头疼。” 钱晓虎一听赶紧乖乖的闭上了嘴巴,抬手挠了挠脸颊两侧的暗红色印记,一脸不情不愿的起身挪到了一旁,睁着两只黑溜溜的圆眼睛瞧着千云一勺一勺给绯世喂汤。 绯世垂睫瞥了一眼又一次递至嘴边的汤勺,眸中闪过一丝为难之色,略微犹豫了片刻,还是缓缓张开了嘴。 “咳咳,咳咳咳。” “堂主!堂主你怎么了?” 千云见绯世似是被呛着了,赶忙放下手中端着的汤碗,一手绕到背后一下一下轻拍着绯世的后背,一手取出帕子为她轻轻擦拭着唇角。 所有的动作看起来很是自然,熟练的似做过千百次那般。 “好了,我没事了。” 绯世侧眸看了一眼神色异常紧张的千云,温言安抚道。心下却有些奇怪千云最近的一些举止表现。 绯世眼角余光瞥了瞥那碗快要见底的汤,视线不由得又扫了一眼旁边那几乎满溢的汤锅,眼角不受控制的微微抽搐了几下。 她清咳了一声道:“我已经感觉好多了,这汤还是端下去吧。” 在榻旁半蹲着的千云闻言面色微变,急忙抬头看了一眼绯世,嘴唇动了动,还是什么都没说。 注意到了千云似乎有些欲言又止,绯世敛眸思忖了片刻,复又扭头看着千云,询问道: “这汤是你做的?” 千云闻言微微侧头,似不经意般避开了绯世投过来的视线,眸光轻闪,微微点了点头。 绯世见他这副样子,马上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她眸底掠过一丝无奈之色,缓缓道: “换一碗吧,这碗有些凉了。” 一直低垂着头的千云闻言摹地抬起头,浓墨般的双眸直直的盯着绯世的脸,一向情绪不外露的脸上也渐渐焕发出亮眼的神采。 他唇角微弯,伸手探过去正欲拿起一旁的汤碗,忽地一不留神,快到手边的汤碗就被蹲在一旁的钱晓虎抢了去。 千云黑着脸转过头,就见那咋咋呼呼,一脸得意的钱晓虎咧嘴开心道: “嘿嘿,队长,老大换一碗喝,那这点儿碗底儿就留给我饱饱口福吧。” “这满屋子的香味儿早就闻着馋了,嘻嘻,老大你不介意吧?” 绯世偏头看了一眼那宝贝似的捧着汤碗,双目闪闪,口水直流的小男孩儿,眸底荡起一丝清浅的笑意,故作大度的微笑道: “我自然不介意,那点儿碗底怎么能品出味道,也显得你老大我未免过于小气,小虎,不如连这碗里的带着那锅里的都归你了。” 绯世这话一说完,一人欢喜一人忧。 钱晓虎看上去开心的不得了,就好像被赏赐了什么价值连城的金银珠宝。 他两手抱着那只汤碗,欢呼着,一路蹦跳着朝那锅香喷喷的热汤奔去。 千云阴沉着脸狠狠瞪着那欢呼雀跃的背影,一脸不高兴的转回头,皱眉道: “堂主,那汤是,” 还没等他说完,忽然,耳边就传来了一声听上去极为惨烈的大叫声: “啊!咳咳。” “咳咳咳,呸!呸呸……这,这是什么汤啊?我看是毒药还差不多!” “哎!队长,亏你还让老大再喝一碗你这毒汤,真够狠的…… “哎呀,我的亲娘你在哪儿啊,孩儿差点儿就见不着您了……” 第87章 适合红色的男子 醉千坊 “那个,呵呵,队长,刚刚是我说错话了,还请队长千万不要介意啊!” 钱晓虎一边迈着步子小跑着,一边偏着头小心观察着身旁黑衣少年的脸色。 果然还是无视啊…… 钱晓虎眼角瞄着身旁黑衣少年有些发青的面色,心内兀自感叹着这队长还真是好定力,忍耐力也够强的。 回想着方才这人为了力证那汤不是什么可疑的毒药,居然面不改色的将那一锅用料诡异,味道更是一言难尽,难以形容的“毒汤”一气喝下的场面…… 额,反正要是换了自己是肯定做不到,果然,队长各方面都很强悍啊,超出了正常人的范围…… 钱晓虎默默的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心想着其他的先不管,怎么着也不能委屈了自己的肚子啊。 本来小孩子就正长身体呢,那种奇怪的东西喝多了,不中毒才怪…… 默默的感慨完毕,抬头一看,果然又被落下好远的钱晓虎鼓着腮帮子,赶紧加劲儿小跑了几步,这才没被前头越走越快的黑衣少年彻底甩掉。 钱晓虎一边抬袖擦着汗一边小声念叨着: “喂!走那么快干嘛?欺负小孩子腿短吗……” 一路目不斜视,大步走在前头的千云脚下的步子放慢了些,微微侧头看着自己背上的绯世,又一次出声问道: “堂主,真的要去吗?” 看着背上的人不变的面色,千云眉头越发紧皱,依旧不放弃地试图劝说绯世改变主意: “堂主,前堂的事就放心交给千云,堂主身子不适,还是回去再歇息的好。” 眼看着背上背着的小人儿还是不为所动,对自己的话不甚在意的样子,千云墨黑的眸中闪过一丝焦急之色。 他来得及再多思便冲口而出道: “堂主!千云以为,不过是个趁着醉酒寻衅闹事的纨绔子弟,那种场合根本不值得堂主亲自去,交给我们处理就足够了。” 这次还没等绯世作出什么回应,一旁跟上来的钱晓虎倒先一脸“不是这样”的嚷嚷着: “哎呀!队长,不是啊,不是这样的。” 钱晓虎一边摇头一边又再耐心的补充解释道: “我刚刚不是将整件事情的前后大概都跟老大报告过了吗?” “这回的确不是那个纨绔少爷先起的头,那个秦大少也不知是怎么了,还没等双方打起来就一头钻到桌子底下去了,他那几个仆从也都急得没办法。” “哦,听说那个纨绔少爷好像是犯病了还是怎么着……” “哎呀,管他呢,反正,这次率先动手的是一个穿着红衣的公子,我亲眼看见的……” 像是回想到了当时的场面,钱晓虎一手摸着下巴很是感叹的继续道: “那红衣公子倒真是个硬茬,打起架来根本不像是那些只会摆花架子的世家公子哥,下手又快又狠,一看就是经常跟人打架过招的。” “唉,不过,再怎么厉害,他终究也只是一个人,哪能招架的住那么多拳头砸,那么多双脚踢?” “说起来,那个废柴大少爷身边形影不离的那几个大汉武功身手倒真的不低,我看这回小雾哥也未必能占得什么便宜……” 千云似是没听见身旁钱晓虎喋喋不休的话,只管背着绯世闷头迈着步。 静悄悄伏在千云背上的绯世也一直安安静静的,对身旁逮着机会就滔滔不绝的小男孩儿更像是早已习惯了那般,懒得去管。 她轻阖着双目,就像是又睡着了一样,直到: “好了,放我下来吧。” 听着背后传来的声音,千云虽是不愿但还是停下了脚步。 他缓缓蹲下身,轻轻将背上背着的小人儿放下来,回头似欲说什么便被绯世一挥手打断: “千云,你待会儿从另一边进去。” 绯世侧眸看了一眼千云有些心神不宁,不在状态的模样,略微思忖了片刻,一脸正色的提醒道: “千云,记住,外人皆知你是这醉千坊的老板,而我,任谁怎么看都会以为是谁家迷路乱闯进来的小孩子,我们之间就如一眼看上去那般,不可能存在什么紧密的关联。” “所以,一会儿进去后你只管处理这酒坊的事情,凡事以客人为先,好好当好你这个老板,不用分心在意我这里的情况。” “可是,” 千云正要开口说什么,又一次被早有预料的绯世直接打断: “我只是有些想要确认的事情,有了结果就会走,不会过多的卷入,你且安心做好自己的事。” 言罢,没有再看一旁依旧欲言又止的千云,绯世转过头看了一眼东张西望,不知在干什么的钱晓虎,向那男孩儿伸出手,弯唇轻笑道: “咱们走吧,小虎哥哥。” 站在一旁晃着脑袋左顾右盼,动来动去,片刻不得安份的小男孩儿恍然听见飘入耳中的话,猛的转过头来,瞪大眼睛,愣愣的看着一脸笑容的绯世。 似乎是难以理解那话里所传达的意思,钱晓虎的整张脸上都写满了难以置信这四个大字。 他低下头,有些不明白的看着伸向自己面前的那只白嫩的小手,整个大脑好像停止了运转那般,呈呆傻状。 绯世抬眸扫了一眼那小男孩儿依旧一副呆呆愣愣,不见恢复的样子,有些不耐烦的伸手一把拉起男孩儿黑乎乎的小手,扯着他,率先向前走去,没有回头的轻飘飘甩下一句: “哥哥方才不是说要带我去看热闹吗?这便走吧。” “诶?诶!不是吧?老,老大,你这是干什么啊?” 被拉得踉跄了几步的钱晓虎似才终于回过神来,他似是受到了什么惊吓那般夸张的大叫着: “老大,你这样拉着我是要去哪儿啊?哎,老大,你走慢点儿啊!” 突然,像是反应过来了似的,钱晓虎一下停下步子,双眼闪闪发光,咧着嘴笑得一脸灿烂,兴奋不已的高呼道: “啊!老大,你,你刚刚是叫我哥哥了,对吧?你一定叫了,我都听见了!” “那,这么说,嘿嘿,老大你终于认了我这个哥哥了,是吗?” 大步走在前头的绯世选择性忽略了身后欢脱跳跃的男孩儿。 她听着耳边传来的越来越嘈杂吵闹的响动,抬头看着不远处紧闭的木门,敛眉稍思,便又加快了脚步。 绯世抬头看了眼面前紧闭的木门,听着木门那一头即使紧闭也仍旧隔绝不了的喧喧嚷嚷,没有犹豫的伸手探向门把。 绯世正欲使力拉开那扇木门,忽然,动作一顿,双目一凌,似是感应到了什么,脚下后退一步,迅速离开了木门。 谁料,这时,一直跟在绯世背后乐颠颠的钱晓虎突然一把拉起绯世垂在身侧的手,哈哈大笑了几声,昂起下巴一脸骄傲的侧头对着绯世道: “哈哈,开门这等小事就交给个子稍高一头的哥哥吧,哪里用得着弟弟亲自动手?” “来,跟着哥哥走!哥哥给你开路!” 满脸小得意的大声宣告着,钱晓虎便一手紧拽着绯世,一手抬起拉开了紧闭的木门。 那木门刚拉开不到一半,扑面而来的喧闹声与酒气便叫人忍不住想要止步。 然后,挤身进去撩起门帘想要赶紧一看究竟的钱晓虎突然就被迎面飞来的一大团红影砸的眼冒金星,昏头转向,摇晃着后退几步跌倒在地。 那扇半开的木门也“咔嚓”一声自中间断裂成两截。 “啊!什么?什么东西?老大!小心哪!有敌人,偷袭啊!” “嘶!呜,疼死了!” “这,这人是谁啊?一开门就飞过来,没被活活砸死也是我命大啊。” 似乎想起了什么,钱晓虎赶忙转头朝旁边看去: “呼……吓死了!老大你没事吧?” 钱晓虎看着一脸平静站在自己几步之外的绯世,顿时松了一口气。 钱晓虎歪头盯了绯世一会儿,看看人家整整齐齐,一身亮丽的袖手站着,再低头瞅瞅自己一身狼狈,衣冠不整的地上瘫着。 钱晓虎才终于反应过来,他皱着一张脸,三分不满,七分委屈的小声嘟囔道: “看老大这样儿,明显早就察觉到了,只顾着自己撤到安全范围竟也不顺手拉我一把,就眼睁睁看着我被人砸,哼,果然,这个哥哥是假的吧,白认了吧……” 绯世没管瘫在地上碎碎念的钱晓虎,抬脚走近刚刚跟着一起砸落在钱晓虎脚边的人。 瘫坐在地上的钱晓虎见状也一边儿龇牙咧嘴的喊着痛,一边儿慢慢直起上半身。 他伸脚踢了一下那团突然横空飞来,砸的自己险些断气的人,看了那身身着的红衣才瞪大眼睛,惊讶道: “咦?怎么,这人,这人不正是那个红衣公子吗?” 绯世闻言眸中闪过一丝意外之色,蹲身靠近那斜卧在地,一动不动的男子。 愣了片刻的钱晓虎也赶紧双脚并用的爬起来,半跪在那红衣男子身旁,伸手轻轻推了一把那遍体鳞伤的男子。 见那红衣男子还是丝毫反应都没有,钱晓虎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绯世,有些害怕的探向男子的颈项。 不料,就在此时,那一直未有动静的男子骤然睁开双眼。 男子出手迅猛一把抓住了钱晓虎伸过来的手臂,用力一扯,将已然呆住的男孩儿一把扯在自己面前,对着男孩儿的面门便直直挥出一拳…… “啊!” 被一记重拳突然袭击的钱晓虎惨叫着一屁股向后坐倒,蹬着双脚挪动着,一连后退了数步。 他一手捂着半边脸,一手颤抖的指着那满身血污的红衣男子,气愤不已的颤声道: “你!你!” 不知是因为痛得,还是气得,说不出话的钱晓虎猛的转头看向一旁的若有所思的绯世,口齿不清的狠狠道: “老大,你可得为我报仇啊!你看见了吧,他,他竟敢,” 紧紧捂着脸,满嘴是血的钱晓虎正对着绯世愤愤不平的控诉着, 突然,男孩儿头一歪,便没了声音,指着红衣男子的手也软绵绵的垂落在地,身体左右摇摆了几下之后,便缓缓向后栽倒过去。 绯世原本打量着那红衣男子的目光快速转到摇摇欲坠的小男孩儿身上。 她身形一闪,瞬间闪到那小男孩儿背后,伸手接住了他软绵绵的身体。 绯世低头察看了一番钱晓虎的情况,在发现男孩儿只是暂时昏迷过去的时候,隐隐安心的同时也不免有些无奈。 这家伙,居然就这么晕过去了…… 本来还想着小孩子一个人来这种饮酒行乐的场所,终究好是有些惹人注目。 正好带着这小虎子一起,俩个孩子作着伴,打打闹闹的也可以起些遮挡作用,如此能避人耳目了便更好。 没想到,不过是开了门,还没等走进去,这家伙就没出息晕了。 唉,果然,小孩子什么的,到了关键时刻,还真是靠不住啊…… 绯世将地上晕成一团的钱晓虎抱起,走了几步,放在一个隐蔽的角落,省的谁从门口经过再踩着了…… 感觉到直射在自己后背上不善的视线,绯世转身看着地上撑着双臂想要起身却屡试屡败的红衣男子。 她迈步缓缓向男子接近,无视了男子警告的视线。 绯世在那红衣男子身旁蹲下,视线扫过男子浑身上下,大大小小的伤口。 那些伤口大多还在流着血,鲜红的血丝渗透着鲜红的衣袍,点点赤红,丝丝浸染,使得那一身原本单调艳俗的红色逐渐变得生动鲜明起来,令人有些移不开目光。 忽然,一个冷冷的,略带些沙哑的声音传入耳畔: “看够了吗!” 绯世侧眸看着男子淬着冷光的双眸,唇角微勾,淡淡道: “我只是觉得,红色很适合你。” 绯世看着地上未曾谋面的男子,心道:之前听小虎子说是一身红衣的男子,原以为是那个娘娘腔李子溪,那人也是自初见起就一直穿着一身红衣…… 不过,眼前这人,此刻虽尚看不清样貌,但这身本有些女气的红衣穿在这样一个全身散发着野性的桀骜男子身上,竟也意外的合适…… 第88章 流枫与重要之物 接上 那红衣男子似是没想到眼前的小孩儿会说这样的话,面上闪过一丝意外。 男子看着对面轻松自在,似乎并不将自己当回事儿的小孩儿,拧了拧眉有些疑惑道: “你不怕我吗?” 绯世闻言轻轻瞟了一眼地上满身伤痕的男子,那轻飘飘的眼神好似在说: “就你如今这副模样,还想要人见人怕吗?不如先从地上爬起来再说吧……” 红衣男子看着那不闪不避,直直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顿时,也不知为何竟有些尴尬和不自在起来。 他觉得,可能是因为自己如今这副狼狈不堪,伤痕累累的惨相吧。 即便对方只是个不谙世事,心思单纯的孩童,被那样的目光看着,也总觉得有些羞愧。 真是奇怪了,自己一向从不在意他人的眼光与看法,今日面对这样一个毫不相干的小孩子,竟然会这般浑身不自在,偏偏自己此刻还又全身失力,丝毫移动不了…… 绯世看了一眼男子试图使力,不时左右挪动的双腿,倾身靠近,眯眼大略察看了一番,面上闪过一丝了然。 她伸手不轻不重的按了一下男子血迹斑斑的左腿,耳边马上传入了一声极其隐忍压抑的闷哼声。 绯世侧头看了那满头大汗的男子一眼,掀唇淡淡道: “左腿骨折了,右腿问题不大,只是些皮外伤,缓一缓应该还能动。” 绯世看着男子沾满血污,几乎看不清面容的脸,嘴唇动了动,正欲再说些什么,忽闻耳畔隐约传来了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其间还夹杂着许多人吵吵嚷嚷的声音,那些人显然是冲着这边而来。 更确切地说,是冲着地上这红衣男子而来…… 地上撑着双臂勉力支撑的红衣男子似乎也察觉到了正在接近的脚步声,奋力挣扎着,想要自地上起身。 绯世见状忙伸手按在了男子肩膀上,示意男子先不要动,她另一只手探向袖袋,很快摸出一个白色刻纹的小瓷瓶。 绯世迅速拔掉瓶塞,自那白色瓷瓶里倒出两粒黑色的丹药,不由分说的伸手喂入那男子正好张开的口中。 “咳,咳咳,你……” “别说话,快咽下去。” 红衣男子狠狠瞪了绯世一眼,还是将口中的药丸吞咽下去,忙开口低声斥问道: “你方才给我吃的是什么?!你一个小孩子会随身携带着正经伤药吗?” 绯世却没再理会满腹怀疑,誓要盘问清楚的男子。 她本欲将那白色瓷瓶收回袖中,余光不经意扫过那浑身是血依旧一声不吭的男子,略一思忖,便将手中的瓷瓶塞进那男子怀中。 不等那红衣男子说什么,绯世便俯身靠近男子,一手抓住男子的衣领,手腕使力,将人拖着就走。 那红衣男子似乎完全没料想到一个单薄瘦弱的小孩子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力气,双眼大睁,怔愣着,任由绯世又拖着他走了一段才反应过来。 红衣男子似是很不习惯于目前这种自己的身体完全脱离自己掌控的状态,他开始大力的瞪动着双腿,两条滴着血的胳膊死死掐着绯世的手臂,一边挣扎着一边低吼道: “放开我!不用你拖着,我自己会走!” 大步走在前面的绯世闻言终于停下了脚步,她毫无预兆的松开了男子的衣领,导致完全没有准备的红衣男子的脑袋重重的磕在了地上。 “你!” “怎么,用不着这样看着我吧,你叫我放开你,我不过照做而已,有什么问题吗?” “好了,既然你认为自己可以走,那也正好省得我一小孩儿费时费力了,接下来的路,如你所愿,你自己慢慢走吧。” 言罢,绯世便没再看一眼那似乎还想要说什么的红衣男子,转身欲走。 只是,刚迈出一步,身后便传来男子生硬沙哑的声音: “出口在哪儿?” 绯世闻言脚步不停,心道这人倒有几分聪明,她没有回头的淡淡道: “沿着这过道直走,后左拐,后再右拐,最后再左拐就能看见出口了。” 身后的男子短暂的沉默后,又出声叫住了绯世: “喂!你先等等!” 男子见绯世依旧充耳不闻般向前走着,似乎并没有要回头的意思,心中一急,脱口高声道: “不是叫你等等吗!我有东西要给你!” 红衣男子想了想,忙又补充了一句: “是很重要的东西!” 绯世闻言终于停下了步子,微微侧头,眼尾扫过背后神色认真,甚至隐藏几丝慌乱的男子。 绯世敛眸稍加思忖,便转身几步走回了男子身旁,将手掌摊开在男子面前,不甚在意的随口道: “东西呢,拿来吧。” 红衣男子又像是没想到绯世会这么直接,他低头看着摊在自己面前的小手,视线掠过那白皙柔嫩的掌心。 不知为何,眼下这情形,令男子瞬间觉得自己好像正在被打劫,而且,还是被一个看上去只有七八岁的小孩子…… 直到那只有些不耐烦的小手又往前伸了一下,几乎要碰到男子的下巴,男子才注意到对面那张小脸上毫不掩饰的不耐烦。 男子心想,果然还是小孩子啊,总是这般不耐烦,是惦记着要出去玩儿吗,还是想早些摆脱自己? 说实话,眼下的情形已经比红衣男子预想的好了许多。 方才撞过来的时候,自己这满头满脸都是血,他原本以为这孩子见了定要吓的大喊大叫,叫的人尽皆知,无处藏身,那自己恐怕连这片刻的停歇都没有。 所以,男子睁眼的一瞬,几乎想都没想,直接一拳打晕了另一个男童。 但,令男子没想到的是,剩下的这个看上去年纪更小的孩童倒是镇定冷静的就像个成年人。除了第一眼看见自己时所流露的淡淡惊讶,从始至终,皆是一副见多识广的样子,似乎什么都不能引起这孩子的注意,包括一个突然出现,浑身是血的陌生人…… 红衣男子伸手将自己腰间一只通体莹白的玉笛取下,慢慢放进绯世平摊着的掌心,面色郑重的沉声嘱托道: “这玉笛,于我而言是极为重要之物,你要妥善保管。” 绯世垂眸看着手中精致的玉笛,感受着渗透掌心的丝丝凉意,心想,确实是好玉…… 绯世抬眸看着红衣男子,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男子察觉到绯世略显不解的神情,想了想还是开口解释道: “我现今这状况,若是再遇着什么看不顺眼的人,动起手来,只怕是自身难保,随身所带的这些物件,也难保不会被那些人抢去。” “其余的怎么都没什么所谓,只是,唯独这玉笛,不愿落到旁人手里,哪怕是被那些人碰一下,我都嫌脏!” “现在,将这玉笛放在你这里,比我随身带着更稳妥些。” 绯世听着那红衣男子激烈强硬的语气,指尖划过那莹莹透光的玉笛,挑眉一笑道: “我原以为,这东西是公子为答谢我这个救命恩人而准备的谢礼,却没想到是如此紧要之物。” “看来,公子今日只是暂将此物交我保管,来日还是要寻来取回的,是吗?” 还为等那红衣男子作出反应,绯世便低叹一声接着道: “早知道是这样,我就不会折返回来了。” “嗯,应该说,要是早知道你这么麻烦,还又无分文谢礼可拿,我刚刚就不会救你,任你自生自灭好了……” 红衣男子听及此,若有所思的皱眉盯着对面那张淡然无波的小脸看了一会儿,隧沉沉道: “这玉笛,原是比我这条姓名更为重要之物,我又怎么可能为了答谢你的救命之恩而将这玉笛当作谢礼。” 男子顿了一下,面色稍缓,又接着道: “流枫,我的名字。” “若你想要谢礼,日后来寻这玉笛时我会一并奉上。” 绯世闻言看了对面的红衣男子一眼,有些漫不经心的随口道: “流枫啊……” “那,流枫公子不顺便请教一下救命恩人的名字吗?不然将来怎么找得到我?” 红衣男子闻言很是随意的摇了摇头,语气笃定道: “只要这玉笛在你那里,无论你在哪里,我都定能寻到你。” 绯世一听心下寻思道:果然很麻烦啊,这笛子上边总不至于安了追踪器吧? 想到这里,马上感到自己有些好笑的绯世摇了摇头,心道:这里是古代,那么先进的东西,怎么可能会存在? 唉,习惯,果然是无法轻易戒掉的瘾啊…… 她昂了昂下巴,扬声道: “流枫公子,你也看见了,我可是个小孩子,你坚持要将这宝贝放在我这里,万一哪天弄丢了,可不能怪我。” 红衣男子看着绯世,又低头看了一眼那玉笛,似是下定决心般点了点头。 绯世见状,侧头聆听了一下越来越清晰可闻的脚步声,俯身将地上的红衣男子扶起来靠着墙,似轻描淡写般提了一句: “我觉得,流枫公子出去之后还是先去趟药堂,找个大夫好好诊治一番。” “不然,就你这身伤,要是一不小心摔一跤倒在路边,一睡不醒了,这比你的性命还重要的玉笛,可就归我所有了,永久性地。” 后背靠着墙微微喘气的红衣男子闻言扭头直视着绯世,目光有些复杂,默默的盯着绯世的小脸看了半晌,方道: “你放心,这些伤而已,早已习惯,我不会那么轻易就死了。” 红衣男子伸手,似乎是想要摸一摸绯世的头顶,但还是面露犹豫的止住了动作。 他从头到脚上下扫视了绯世一番,似是感叹般幽幽道: “我从没见过像你这样的小孩儿。” 似是很疑惑,男子不由得脱口而出道: “你,真的是个小孩子吗?” 绯世闻言似乎有些好笑,挑眉道: “怎么,不像吗?” “还是说,流枫公子你的眼睛也受伤了?连大人小孩儿都分辨不清了吗?” 言罢,未等对面那红衣男子再说什么,绯世将手中的玉笛收回怀中,转身摆手悠悠道: “我接下来还有事,先走了,公子自己保重吧,照我说的走,出口会在你眼前。” 被抛在身后的红衣男子后背依靠着墙面,试着动了动身体,竟意外地发现: 除了严重骨折的左腿尚不能大动外,身体其他部位都已恢复了力气,身上的伤口也渐渐止血,似乎连痛感都减轻了不少。 他惊讶的暗叹道:没想到,那个小孩儿喂给自己的药丸,看上去甚为普通,效果居然如此神奇,如此短的时间内,就让自己的身体恢复到这种程度…… 红衣男子又转头望向了过道前方那渐渐模糊的小小背影,英眉紧锁,神情专注,不知在想什么…… 绯世迈着步子走在通往前堂的过道上,低着头,视线扫过地板上不远不近间隔洒落的血迹。 那些血迹大多还尚未干涸,冒着人体流出的热度。 绯世加快步子,很快视野线前方就出现了半截碎裂的木门。 绯世抬脚跨过那断成两截的木门,踩过遍地零落的木屑,双耳自动闭合起隔断了前方传来的喧嚣,伸手正要撩开眼前的布帘, 忽然,绯世撩帘子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转而又将抬起的手臂不紧不慢的放下,背着手站在原地,看样子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快!你们俩个再快点儿!那家伙肯定逃进这后头了!” 一个气喘吁吁,粗声粗气的声音自布帘的另一头传来。 声音未落,紧接着便有一只沾染着些许血迹的,肉乎乎的大掌粗暴的扯开了本就有些摇摇欲坠的门帘儿,随手扔在地上。 “哼!你这个不知死活的臭小子!待我再打断你另一条腿,看你还往哪儿逃!” 绯世听着那气势汹汹,恨声恨气的叫骂声,视线从地上破布般皱成一团的门帘上移开。 抬起头的一瞬,视力一向良好的绯世第一次以为自己看错了,也可能是眼花了…… 只因为,眼前的情形实在大出她的意料。 绯世抬眼上下扫视了一番横挡在自己面前的几人,嘴角微微抖动着,她觉得,自己此刻如果笑出来好像有点儿残忍了…… 真是没想到,流枫吗? 看来确实不是一般人能招惹的…… 第89章 他真有那么坏吗? 醉千坊 绯世抬眸扫视了一番横挡在面前的几人,眸底难掩诧异与唏嘘之色。 只因眼前这几人的情况实在有够惨烈。 乍一眼看去,就像遭遇了土匪劫道之后被从头到脚,从里到外洗劫一空后又被狠狠的暴揍了一顿。 几人头破血流,鼻青脸肿,断胳膊断腿的惨相着实让绯世有些意外。 原以为方才见到的那名叫流枫的红衣男子已经够惨兮兮了,所以一时间同情心泛滥没法儿放着不管。 但此刻看见这些个后方追击者的情形,绯世才知,原来那浑身是伤的红衣男子还属于情况较好的一方了。 而另一方,即,这些方才还气势汹汹,扬言要好好收拾那红衣男子的大汉们,此刻却是个个身受“重伤”,凄凄惨惨,“苟延残喘”的悲惨兮兮的模样。 只见几个虎背熊腰的壮汉们此刻个个皆是顶着满头满脸的鲜血。 其中有一人的一只眼睛看着还好像是被戳瞎了,鲜血淋漓的,简直惨不忍睹。 还有俩人似乎是一条腿断了,俩人皆拖着软绵绵的大粗腿气喘吁吁,煞费力气的慢慢往前挪动着。 最令人无法直视的便是,这些个壮汉原本穿在身上的衣服此刻都被撕扯的乱七八糟,变成了破破烂烂的布条稀稀拉拉的垂挂在身上。 这使得那些原本被衣物遮住的部分(肥肉)都明晃晃,赤裸裸的暴露了出来,一走一动之间,那满身摇晃的肥肉令人食欲瞬间…… 绯世大概扫了一眼几人的情况,心想着: 若没记错的话,这几个人不就是上次跟在秦云洛身边的那几个随从吗? 这随从几人看上去壮壮实实的,孔武有力,且从身形步态来看,一眼便知是练过功夫的人。 而且,绯世记得,前次在燕春楼正好碰见这几个随从围攻那个李子溪的情形。 从当时的情形来看,出乎意料的,这些人的身手还不错,就算不能算是个中高手,但较之一般人也强上许多了。 正所谓,人不可貌相,不一定胖子就不能是武功高手了吧,不是说肥猪照样也能爬树吗? 况且,这些人虽皆是身材臃肿,一身横肉,好像走几步就要喘几口气的样子,但与人打起架,比划起来,那身法步子可意外灵活的很。 在燕春楼那一次,不就是这几个肥头大耳的仆从将那个身轻如燕,灵巧如猴的李子溪打的青一块紫一块,狼狈逃窜吗? 但,就是这些个皮糙肉厚,一看就是打架惯手的壮汉,此刻竟一个个皆死命强撑着才能不趴倒在地上。 那一副不能更加凄惨,奄奄一息的模样明显就是在逞强,就好像随时都会因失血过多而晕厥。 看一眼眼前这些人,便可想而知,那位看起来瘦瘦弱弱,受伤不轻的红衣男子下手有多“凶悍”了。 当真是不可貌相啊…… 一个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的单薄少年居然仅凭一人,就将五六个魁梧如是的彪形大汉弄得瞎眼的瞎眼,断腿的断腿,好在目前还未见有断气的。 绯世又撩眸扫了一眼表面咋咋呼呼,虚张声势,实则早已摇摇晃晃欲坠,无力支撑的几人,默默摇了摇头,表示有些同情不起来。 话说,都成这样了还如此紧追不舍,这些人是有多执着。 有那么不甘心吗?还是说,有什么其他原因? 不过,不管是什么原因,也不能放任这些人再往里头闯了,再往里可就是私人领域了…… 而且,比起面前这几个无关紧要的仆从,绯世显然更关心酒坊目前所处的情况。 她的视线越过对面的几个仆从,快速扫视着前堂的情况。 “怎么是个小孩儿?那个穿红衣的臭小子去哪儿了?我分明瞧见老二将那小子踢飞到这边儿来了。” “那还用说吗,那小子肯定是往这里头逃去了,你们看看这被撞坏的门,还有这地上的血。” “喂!小屁孩儿,你看见那个家伙往哪边逃了吗?” 绯世直接忽略了对面龇牙咧嘴,故作凶狠的几个随从,视线很快将整个前堂都扫了一遍,面色变得越来越黑。 她抬脚绕过横挡在自己面前的一个随从,就往视线前方吵的正凶的几桌走去,似欲前去察探一番究竟发生了何事。 不料,绯世才刚走了一步,第二步还未踏出,抬起的脚未及落地,眼前便又突然罩过来一大团黑影。 她抬起头,扫了一眼又一次横插在自己面前的那个随从,眸底已渐渐聚起不耐。 她听见那个随从用吓唬小孩儿一般的凶恶语气大声道: “哎!小东西,问你话呢,没听见吗?!” “别以为你是小孩儿我们几个就会手软,快,赶紧老实交代,那个家伙藏到哪儿去了?他往哪个方向去了?” “你最好乖乖听话,否则,后果,” 那个挡住绯世去路的随从正俯身叉腰,将血淋淋的大脑袋正对着绯世的小脸,逼近,一脸凶巴巴的眯眼威胁着。 只是那随从故作凶狠的威胁之语还没等说到最关键的“后果”部分,便被他身旁的另一随从扭头急急打断: “哎呀!老二,你跟一个小孩子废话那么多干什么!直接动手不就得了!” 这时,一旁马上又有另外的随从接口附和道: “就是,老二,你别说那么多了,赶紧动手吧,留给咱们几个的时间可是不多了。 “待会儿少爷清醒了要是追究下来,那后果,我可真是想都不敢想……” “是啊,这可怎么办,今日有咱们几个跟着竟还让少爷在这种地方受伤了, “而且,最糟糕的是,咱们几个别说抓住那个狂妄自大的罪魁祸首了,几番打斗下来,就连咱们几人,竟然也都,唉……” 那随从长长叹了一口气,垂丧着脑袋,不再继续言语。 余下的那几个随从却像是听明白了那随从没有说完的话。 几人转头互相看了一眼,皆不可避免的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自己此刻时如今的“惨状”。 几人的眼角皆是不约而同的狠狠一抖,强忍着没有别开眼,于是才终于在心里承认了自己的败迹。 于是乎,决定暂且听从二人的建议,先捉住这个小孩儿再说的那个挡在最前头的随从撸起残缺不全的衣袖,搓了搓掌心,跨前一步,就要将抡圆的拳头砸向绯世的小脑袋。 就在这时,那随从背后忽然跌跌撞撞的冲出一个人影。 那人影二话不说便先以身挡在那随从与绯世之间,似乎是防备着那随从再对身后的小孩儿出手。 那随从将眼看砸向那人影胸脯的拳头堪堪收回,抬起头,又生气又不解的瞪着突然从背后跳出来妨碍自己的人,大声道: “老四,你这是干什么!快让开!别耽误事儿!” 其他几个随从也被此突发状况搞得有些发懵,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瞅着。 不过很快几人便先后反应过来,看来,多半是这老四的老毛病又犯了,唉…… 这秦四,准是一见着对方是个白白嫩嫩的小毛孩儿,心里犯痒又舍不得了。 果不其然,没等几人再“严刑逼问”,那秦四便老老实实,一脸憨相的好生相求着: “二哥,你看,这么小的孩子,咱就问问话,能不能别动粗了,万一把孩子吓坏了可怎么好?” 那随从没有回应,探头看了一眼被秦四的大身板挡在后面的绯世,又转头看了看身旁的其余几个随从,默默的叹了口气。 绯世见对面那几个挡路的随从不知为何都长吁短叹,垂头丧气的发起呆来,于是脚步一转,打算先行一步。 谁知,绯世的脚尖刚轻轻一动,各自发呆的随从几人皆立时感应般同时将目光射向绯世抬至半空中的小脚。 绯世若无其事般缓缓落脚,又继续向前走去。 就在此时,被绯世从头到尾彻底无视的那几个随从突然豁出去了一般大喊大叫着齐齐向绯世袭来。 “不管了!抓住一个算一个,大的跑了,那就先把这个小的捉回去让少爷出出气!” 绯世转头看着突然从四面八方向自己同时攻过来的几个随从,看着他们大喊大叫着,张开胳膊向自己跳扑过来。 绯世脚尖轻点,自原地轻轻跃起,转瞬间便跃至几人的背后。 集体扑了个空的几人脑袋都“嘭”地撞在一起。 还没等眼冒金星,头昏眼花的几人反应过来,绯世又迅速朝那几人的膝盖窝一人来了一脚。 只是轻轻的一踹,几人便纷纷哀嚎着噗通噗通跪倒在地,尤其是先前就断了一条腿的那两个随从,此刻更是迎面朝下磕倒在地,半晌都不见爬起来。 灰头土脸,挫败不已的几个随从转过头看着身后那飘然落地的小孩儿,那轻飘飘扫过来的小眼神儿似乎在说: “就这点儿本事,还想抓到我,没门儿!” 几个满头大包,伤上加伤的随从默默的转头,不再看一旁那云淡风轻,似乎完全不将他们几人看在眼里的小孩子。 几个大脑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神秘兮兮的不知在商量什么。 绯世侧眸瞟了一眼凑在一起说悄悄话的几人,打算无视地走掉。 她急欲察看酒坊内此刻正在发生的其他紧急情况。 比如,那吵闹不休的几桌客人,以及尚在纠缠打斗的千雾几人。 绯世转头扫视了一番酒坊四周,宛如龙卷风席卷过的灾难片拍摄现场一般,天翻地覆,人仰马翻,一片狼藉。 桌椅大多都侧翻在地,还有几张圆桌甚至断裂成了几截,她低头往地上扫去,满地皆是洒落的酒菜,碗碟,和残桌断腿,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还真是一片混乱啊,到目前为止,可以直接目测到的损失就远远超出了绯世的预估,让她不禁有些恼怒,暗暗埋怨着那些大白天醉酒胡闹还非要打架滋事的双方。 绯世转头环视了一圈四周,并没有看到那人群中本该十分显眼的人,搜寻的视线不经意扫过一处时,短暂的停顿了一瞬,又很快不甚在意的移开。 她微微侧头瞥了眼身后依旧凑在一堆儿好像在商量什么终身大事的几人,眸中闪过一丝疑惑。 这些个随从都在这儿,按理说那人应该也就在这附近才对,怎么搜寻了一圈也不见人影呢? 这些随从,总不会没个领头的就一直在这儿不要命的打架滋事吧?他们那个“臭名昭着”,喜好发号施令的大少爷呢? 虽然扫了一圈没看到秦云洛的身影心中有些疑惑,绯世还是决定先去看看那几桌一直吵吵闹闹不得安份的客人。 真是的,那个千雷放着店里这么多客人不管,不知又跑到哪里偷懒去了。 那家伙身为酒保,却往往比客人们都醉的厉害,整日玩忽职守,抓不着人影…… 绯世正暗暗不满着,忽然眼角瞥见被围在那几桌正中央的一个人影,半眯着的双眼微微睁大些,眸中闪过一丝意外,面上也现出类似的神情。 她抬步欲走近那桌,忽而耳廓一动,停下了步子,微微侧头,神情专注,似在静静聆听着什么…… “哎,老四,瞧见了吧,你刚刚还多此一举的横插一杠,跳出来拦着老二,护着那个小东西。” “哼,你同情那个小屁孩儿,对人家心软,这不,人家对咱们下脚可一点儿不含糊,半分没留情” “就是,老三说得一点儿没错,哎哟,我这儿后腿弯儿现在还疼着呢,真不知道一个小破孩儿哪儿来的这么大力气?” “唉……这下可怎么办?咱们怎么跟少爷交待?” “不但放跑了那个穿红衣的小子,还被一个半路跳出来的小屁孩儿挡了道,白白耽误了这半天功夫,就咱们如今这体力,再追怕是也追不上了。” “那怎么办?等少爷清醒过来了要是问起他身上那些伤,咱们到时该怎么说啊?” “唉,不管怎么说,一顿责罚是免不了了,别说少爷了,老爷那儿也交待不过去啊。” “哎,要不咱们就将这小孩儿一同捉回去,刚一见到那个小孩儿,我就总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嗯……,我再想想” “啊!我想起来了!那个,那个小孩子不是上次咱们在燕春楼见过的那一个吗?当时少爷还受着伤,咱们几个给少爷抬着躺椅……” “噢,对对对,这么一说我也有印象。” “对啊,这个小家伙不就是那次半路杀出来跟咱们唱反调帮着李子溪的那个,后来还被那个李子溪抱着逃走了……” “哦,原来是那个小孩儿啊,怪不得总觉得那么眼熟。” “那,那真是太好了!少爷之前不是一直在找那个偷扇子的小贼吗。” “今日这小东西自己送上门来,正愁没法儿跟少爷交待呢,有了这个小鬼,咱们几个此番回去也就不怕受罚了!” “那,那你们的意思是要将这个小孩儿抓回相府,这里这么多人看着呢,这样不太好吧?” “说得也是啊,怎么说也才是个七八岁的幼儿,还生的那般俊俏惹人,白白嫩嫩的,咱们就这样把他抓回府去,万一少爷要是……这孩子到时候再有个好歹,那,那岂不是太可怜了吗?” “唉……可不就是嘛,人家小孩儿也是有父母家人的,光天化日的,咱们也总不好当众掳走一个小孩子,到时候恐怕还没等讨好少爷呢,老爷就先怪罪下来了。” “有道理,平日是少爷开口了,上头有命,不管是多遭人白眼记恨的事儿,咱们做下人的也不得不遵从。” “但,今日之事就不同了,你们也瞧见了,少爷一直是那个状态,发病发烧了,人也糊里糊涂的不怎么清醒。” “既然少爷没开口,咱们就老老实实守在少爷身旁侯着就行了,待会儿杜门请小姐过来了,一切就都好说了。” “就是,一着急怎么就忘了咱们小姐了,小姐跟咱们少爷不一样,一向通情达理,明辨是非,对咱们这些下人也好得很,只要小姐一来,事情就好办了。” “对啊,而且,最重要的是,少爷他虽然老爷和夫人谁的话都不听,但一向最听小姐的话了,小姐说的话,少爷都会信的……” 几个随从仿佛都抓住了生命最后的曙光,齐齐转头探起脑袋了望着门外,目光闪闪,满脸希冀。 有那么一瞬,绯世看着那些个双目闪闪,探头探脑,一脸期盼的随从,就好像看到了一窝饿的不行,叽叽喳喳,大张着嘴,亟待父母回来喂食的小雀鸟儿。 只不过,他们的外形体貌过于魁梧臃肿,实在难以与林间枝头穿梭轻盈的雀鸟相比,所以说,刚刚那副画面,只是双眼的错觉,很诡异的错觉…… 绯世偏头瞥着那几个不时窃窃私语一阵,再偷瞄自己几眼的随从,不由得想到: 那人真有那么坏吗? 当真如传闻所言那般劣迹斑斑,纨绔不化吗? 不过,与之不太相符的却是,那个“大坏人”的手下倒俱是些表面看似凶恶,实则内里单纯,还有几分善良的小民。 绯世余光瞥见那地上组团扎堆儿的随从几人不时朝自己投来的难掩担忧的小眼神儿,眼角微微抽搐,满头黑线的同时不禁又一次暗暗寻思道: 那个人,秦云洛,他真有那么坏吗? 虽然的确是那个人害死了自己,害得自己阴错阳差的重生到了这个古代异世。 不论是在那个浮华金迷,星光璀璨的“前世”,还是如今这个十面埋伏,雾里看花的异世,她好像始终不曾看清过那个男人。 因为,她原以为,那个男人是好是坏,与她本无多大关系。 甚至直到最后,人生如戏,那个男人亲手为她拉上最后一幕时,舞台的终结,埋葬深海,她依然不可思议,与自己一同沉入海底的,除了自在的游鱼外,身旁,转头,竟还有一个他…… 第90章 谈龙色变与一醉千秋 醉千坊 “来,诸位客官,且听在下这个小酒保啰嗦几句: “诸位今日能来咱这醉千坊小坐即是有缘,咱们不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不搭理他们,更不用害怕他们,各位进门是客,本店自会对各位的人身安全负责到底。请诸位少安。” “来,各位客官,不要让旁人扫了兴致,他们打他们的,咱们喝咱们的,吃喝不误,玩乐照旧,全当那点儿打打闹闹是一场免费奉上的大戏,大家伙儿随便看一看,瞧一瞧,顺道乐呵乐呵也就过去了。” “不过,话说回来,各位客官,真是不好意思了,今日确是小店招待不周,不但扰了在座诸位开怀饮酒的雅兴,还让各位无故受了惊吓,实在是过意不去。” “这不,我们老板让我特来向大家伙儿赔个不是,尽心伺候着。” “另外,本店老板闻知今日有人趁着醉酒滋事,搅扰了各位,故而,特意嘱咐我将此贵宾券赠予在座诸位,日后各位可凭此券来店里享受本店贵宾级待遇。” 这时,突然有一中年男子插话道: “老板?要是我没看错的话,那边儿正跟人交手打仗的不就是你们这醉千坊的千老板吗?” 与中年男子同桌的另一男子马上接口道: “啊?不是吧?有这种事?待我瞧瞧……哎呀,还真是,我就说嘛,方才那个人影从侧面一飞出来我就瞅着有点儿眼熟,就是那速度过快没看清,却万没想到,原来是千老板啊!” 接着,便开始有更多的人参与进来,一时间,满座之客皆是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哎,你们说,这千老板是怎么回事,有人在自己的酒坊里打架闹事儿,吓跑了一屋子客人,这老板不出面制止,反倒还二话不说,一出来就跟那几个醉鬼打上了,啧啧,年轻人,太冲动了……” “嘿,话可不能这么说,我要是有千老板那么好的身手,我也早就冲上去揍翻那几个蛮不讲理,胡搅蛮缠,尽给人添麻烦的醉鬼了。” “喂,你们快看哪,那几个醉鬼还蛮厉害的,都喝醉了,摇摇晃晃的,还能与千老板他们打成平手,这要是酒醒了还不知道有多难对付呢!” “唉,可不是吗,依我看,这千老板这回怕是遇上硬茬了,这几个闹事的越看越觉得不好惹,你们没看见吗,那几个人手臂上还刺着刺青呢。” “嗯?是吗?什么刺青,我怎么没看见?他们打斗来来去去动作那么快,亏得你能看清呢,兄弟好眼力啊。” “呵呵,这倒也不是,如今咱们几桌离得这么远,自然看不清了。” “啊?那敢情这位兄台你是喝多了乱说的,故意起哄逗大家伙儿玩儿呢?” “不不不,小弟自然不敢胡说。” “其实方才那些人一进来小弟就注意到了,而且,他们正好坐到了小弟的邻桌,故而多看了几眼,恰巧见那几人手臂处都刺有相同图样的刺青,看着像是一条盘踞起来的,赤色的龙。” “什么?!你说那刺青是什么?再说一遍!” 同桌的其他几人一听那年轻公子的话,面色皆是一变,拍桌而起大声道。 邻座的许多人听了那年轻公子关于那些人刺青的描述,亦俱是面色骤变,目露惧色,纷纷起身离座,站的离那年轻公子一桌远远的,似乎唯恐有什么祸乱波及。 那年轻公子见此,有些惴惴不安,不明所以的转头四顾了半晌,见周边众人的反应皆是如此,便更加摸不着头脑,坐立难安。 他看着同坐的那几人,低声道: “是不是在下方才说错什么话了?为何大家的反应如此奇怪?” 先前拍桌站起的那几人转头小心翼翼扫视了一番后,方慢慢坐下,然坐定后,似是仍旧不得安心,依旧时不时左右张望,如坐针毡。 同桌几人默默叹了口气,亦垂头低声道: “这位兄台,你可知,你所见的那个刺青代表着什么?” 年轻公子疑惑道:“在下确实不知,还请几位赐教。” 同桌几人端起酒盅一饮而空,又长呼一口气方道: “那是赤龙帮的刺青,据说凡身上有那个刺青的人,都是赤龙帮的土匪。” 那年轻公子闻言掩袖失声道: “什么?土,土匪?!” 尽管已竭力压低声音,但由于太过震惊,那年轻公子的惊呼声还是传到了一众人的耳中。 只见,同桌的几人皆面如土色,神情僵硬的缓缓放下了手中端起的酒壶。其中一人指间夹着的酒盅也不受控制般直直滑落。 “啪”地一声脆响,青玉酒盅砸到桌面上后又斜斜坠向地面,霎时间,酒花四溅,酒盅碎裂。 那清脆的碎裂声似乎敲击在每一个人的心脏,令本就紧张不已的空气更是一瞬凝滞,不触则已,一触即发…… 正在酣战中的几人不知何时也停下了动作,皆转头望着年轻公子他们这一桌。 那几人没什么其他动作,就只是将冰冷的,凝聚着杀气的目光投射过来,便让桌上的几人瞬间感觉似被毒蛇猛兽之列盯上了那般,浑身不适,动弹不得。 似乎稍一动作,那些人便会毫不犹豫的冲过来,像一拳砸碎那桌子一样,一拳将他们的脑袋砸个稀烂…… 整个酒坊中的空气好似要燃烧起来,焦灼难熬,不少人的头上都冒出了层出不穷,擦都擦不干的大汗。 众人心中无不后悔,早知如此,当时就不该贪图看这个热闹,就该像那些掉头跑掉的其他几桌一样,先跨出这道门,出去外头再说。 没瞧见人家那些早早就离座起身,匆匆躲避的一众人这会儿就站在那屋外头,置身事外,趴在那门框旁,往里一瞧,这屋里头的热闹,还不是照看不误吗?还省的生生忍受这身在其中的无尽煎熬…… 就在此时,一众没见过啥大世面的寻常老百姓即将要崩盘,坚持不住的时候,一个爽利干脆的声音打破了这焦灼之态: “呵呵,诸位,看这里,若不嫌烦,再听我这个小酒保唠叨几句,若是真嫌烦,不妨也顺耳听一听,就像这穿堂风,左耳进,右耳出,凉上一凉,静上一静,也没什么不好。” “承蒙诸位客官看得起小店,经常光顾,在下虽是个小酒保,但必当尽心竭力伺候好诸位。” “各位今日既然来这醉千坊小坐,便皆是为这一醉而来,小店今日特奉上近日最新推出的美酒——千秋醉,供各位客官一品!” “千丝愁,千秋醉,一醉千秋亦如梦,梦溅星河醉千秋……” 众客皆拍手称赞道: “好!好一个千秋醉,好一个醉千秋!咱们今日便要同饮这千秋醉,争取醉上他一千年啊!” “哈哈,好!算我一个!咱们今日就一醉方休!醉了便可解千愁啊……” 千雷拍了拍手,一会儿,身后便悄无声息的走出一约莫十岁出头的小男孩儿。 只见,那小男孩儿垂着脑袋,双手紧紧托着一白瓷酒壶,步伐谨慎,看上去也不怎么大的酒壶在那男孩儿手中却好像甚是沉重的样子。 早已被千雷口出的新酒——千秋醉吸引了大半注意的一众客官们皆抬头,举目眼巴巴的盯着那小男孩儿手中的酒壶,两眼放光,口干舌燥的舔着唇角…… 这时,不知有谁高声问了一句: “嘿,小酒保,那今日这“千秋醉”,也是免费喝喽?” 其余一众人等似乎也极为关心这男子所问,皆转头将隐隐期盼的目光投向那一脸笑眯眯的小酒保。 众人听得那小酒保开口道: “就如先前所承诺,今日在座各位来店期间一切酒水费用全免,自然包括这“千秋醉”,请各位客官们开怀畅饮,尽情品味,不醉不归啊。” 众客官们闻言皆纷纷点头高兴道: “好啊好啊!如此甚好!咱们就趁着今日这难得的免费之机,好好品一品这醉千坊的“千秋醉”!” 众人皆交口称是,扬着脖子,盯着男孩儿手中那坛“千秋醉”,迫不及待,抽鼻嗅闻。 不知不觉间,一众人竟早已将那令其几番闻之色变的赤龙帮,土匪这些都抛诸脑后,一心一眼就只跟着那坛满堂飘香的美酒,千秋醉,千秋醉,一醉千秋亦如梦啊…… 千雷双手抱拳站在几个相邻的酒桌中央,满面灿笑的向那仅剩的几桌客人转着圈拱手赔礼。 一番言辞安抚,陪笑赔礼后,千雷即如他所言,尽心扮演着老实本分,随叫随到的小酒保角色。 眼疾手快,手脚麻利的小酒保围着那几桌客官打转,眼看哪桌缺点儿什么立马回头补上。 一有客官招手那小酒保便马上笑呵呵地一路小跑过去殷勤招呼。 倒酒上菜的一顿忙活之后还顺带抽空路过将周围侧翻在地的酒桌座椅都扶起摆正,一一擦拭干净。 那跑前跑后,忙里忙外的身影看起来简直就像一只花丛中嗡嗡嗡忙着到处采蜜的大黄蜂。 绯世迈步跨过脚下一地的酒壶碎片,走到刚刚闹得最凶,此刻貌似片刻消停的那桌旁。 她抬眼扫过那桌上围坐的几个体格健壮的男子。 这些男子个个面色涨红,双目半眯,目光迷离,满身酒气,嘴里不时骂骂咧咧的,看起来似乎醉的不轻。 而那小酒保此刻正被这些酒气熏天,故意没事找事的醉汉们支使着做这做那,一转头又这也不行,那也不对。 还一不留神一转身屁股上就被踹上一脚,要不就是刚刚端上去的酒菜就被一巴掌挥翻在地,看上去好不狼狈…… 这不,正巧那小酒保的视线刚转向绯世,二人的目光在半空短暂的一交汇,还未来得及传达任何有效讯息, 那小酒保便又被突然迎头泼下的一盅酒弄的额发全湿,酒花滴答滴答地顺着额前的发丝滴落在了高挺的鼻尖,又自那鼻端摇晃着,缓缓坠入地面,那洒落的酒滴很快便又渗入地面,消失无迹,只余一缕酒香沁鼻…… 千雷默默抬袖抹了一把额前脸侧的酒渍,不露痕迹的恢复笑脸,转头看着突然不分缘由泼了自己满脸酒的人,好生好气道: “请问这位客官,对小店的招牌美酒百花酿有什么不满之处吗?若有不满,敬请直言,小店自当留意。” “哼!区区一个无名无姓的小酒保,哪来这么多废话!吵的你爷爷我脑仁儿疼。” “孙子,去,马上去给爷爷端个大碗来,这种一捏就碎的小玩意儿,怎么能装得下爷爷我要喝的酒,还不快滚去办事!杵在这儿等什么?!” “哼!” 那粗声粗气,打着酒嗝的男子扭过头,一探手抓过邻桌人手中端着的酒盅。 他将那盛满酒的酒盅攥进掌心,不一会儿,自掌心内隐隐传出一阵细微的脆响,男子一摊手,原本完好无损,碧玉剔透的青玉酒盅便已然粉碎成末。 稀稀拉拉,纷纷扬扬的碎末混杂着酒花缓缓自那粗厚的掌心流下…… 看到这一幕的邻桌人目瞪口呆,马上咽回了冲到嘴边的怒意,满目惊惶不安。 邻桌男子呆呆地看着那一瞬便被化成碎末的酒盅,觉得自己短时间内似乎不想再用那样的酒盅饮酒了,因为每当那酒盅一递至嘴边,他便会不由得想起此刻眼前这一幕…… 千雷凝目看着在男子掌中化作粉末的酒盅,眸底难掩惊诧与震惊之色。 他的眼尾不经意扫过男子的颈项,骤然一顿后随即又若无其事的移开。 “怎么?你这小酒闹莫非是看傻了,还是说吓傻了?还不快去给爷换大碗来,那样喝着才痛快!” “哼!爷看见这些捏着个小酒盅,装模作样,一小口一小口抿来抿去的人就觉得碍眼!恨不得把这些人的脑袋拧下来捏碎,就像爷刚才捏碎那个酒盅一样。” 说完,那男子似乎有意无意地扫了邻桌那男子一眼。那男子立马吓得抖成一团,想要起身离座却又不敢,估计再被那样的眼神扫一眼,便要尿裤子了。 千雷将暗暗跟随着那男子的目光不露痕迹地收回,转身迈步离开了那桌旁。 他回想着刚刚无意间在那男子脖子处看到的刺青,眼前渐渐浮现出那刺青的清晰纹样——暗红色的盘龙纹。 那是,赤龙帮的标志,本以为他们的刺青皆是纹于手臂一侧,因此没留意身体其他部位,却没想到,那人居然是刺在脖颈里侧,若非专门留意,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那个地方…… 当真是,失策了…… 老大要知道,不知会怎么安排? 想到这里,千雷赶忙转头四下搜寻着那个小小的身影。 他急于将最新发现的敌方情报第一时间传达给自己的堂主,事出突然,太过焦急,以致于表现的过于明显,忘了遮掩。 这时,千雷耳中响起一个分外熟悉的声音: “不要东张西望地到处找我,动作太大,注意隐蔽。” “不要停下,就这样继续走,有什么事回了后堂再说。” 千雷乍一听到耳中突然响起的声音时,猛地惊了一跳,几乎无意识的停住了脚步。 再一听那满是命令口吻的冷淡声音,他才像被当头泼了一瓢冷水,很快冷静下来。 原来是老大的传音入密啊,嘿,有了这功夫,连悄悄话都说得如此光明正大,不怕被别人听了去。 唉……武功高到这份儿上,连他这个一向对舞刀弄棒不怎么感兴趣的外行人都不禁羡慕起来了呀…… 千雷想:是啊,单凭那人方才故意露的那一手,连他一个对武功一窍不通的人都能一眼: 那桌上所坐的男子绝非等闲之辈,更何况是精通武艺的老大,必定早就看出那人深藏不露,绝非善类…… 唉,一个相府公子哥还赖着没走,怎么转头又来几个来历不明,居心叵测的赤龙帮土匪,这叫人怎么应对才好? 话说,那赤龙帮什么时候招揽了那样不简单的高手?还不止一个? 说起来,绝对巧合,那个帮主赤龙又正好向老大发了邀约,明言要明日一见,这里头肯定有诈! 只不过,目前确是推测,还无法证实而已。 不过,他们有诈咱也不怕,正所谓兵不厌诈,将计就计嘛…… 不消一会儿功夫,那小酒保便端着几个脖子粗的大碗,一路小跑着奔来。 小酒保在那桌子旁停下,将怀里捧着的大碗放下桌子上,一一摆好,倒满酒,便又恭顺的侯在一侧。 这,令绯世多少有些意外,也让那些醉汉感到无趣,因为从始至终,不论那醉汉如何挑衅,百般刁难,那小酒保面上一直挂着不变的灿笑,任劳任怨,百依百顺。 那一脸毫无破绽可寻的笑容,一手周到贴心的服务,简直叫那几个醉汉也支支吾吾半天,再挑不出什么毛病。 绯世侧眸瞥了一眼那张八面玲珑,狡猾如狐的侧脸,那眼底的算计之色一览无遗。 她不禁在心中寻思着:不知这个千雷又在偷偷摸摸的盘算什么…… 不然,一向消极怠工,满腹牢骚的人今日又为何这般任劳任怨,对着谁都一副无懈可击的好脸色,甚至是那些平日里他最看不上的痴缠醉汉? 绯世记得,千雷不是最讨厌会武功,还又喝醉酒的人吗? 今日这醉汉将这俩样都占全了,而且还频频挑刺儿,屡屡刁难,这小酒保怎么还不见有变脸的迹象? 说起来,那几个醉汉武功可不低,尤其是总为难千雷的那个,可以掌力将那玉至酒盅粉碎,足见其内力之深不可测…… 正暗暗感到奇怪,忽闻耳边传来了一声巨大的重物碰撞声,紧接着便是一阵噼里啪啦,叮叮咣咣似是盘碗落地的声响。 绯世循声转头,目光直射向那方打的难解难分的几人。 那阵儿不是停手了,怎么会又打起来? 视线扫过那两个熟悉的身影,皱眉不满的同时绯世也不免有些诧异。 交手的对方是什么来头,怎么千雾和千云二人齐上还一时间难分伯仲,更不提占得上风。 绯世双目微微眯起,看着千云的千雾正在与之交手的那一方。 对方有五人,虽然人数上确是对方有利,但按照千云千雾二人的武功身手,若是在平日,别说四五人,便是再多几人,也不是这二人的对手啊。 今日是怎么了,看千云二人的样子,怎么似乎有些难以集中,心不在焉,破绽频出,要不是原本武功底子好,此刻怕就不是挂点儿彩那么简单了。 第91章 千火堂与赤龙帮之试探与冲突 时逢四月,风光宜人 近午时 醉千坊 “队长,这五人明显不是一伙儿的,你专心应付前边那三人,后边这俩人和后背就交给我吧。” “反正我这会儿也算瞧出来了,前头这俩人儿这身手根本不足为虑,平平无奇,真正有两下子的反倒是后来冲上来那三个。” “嘿,队长,你也知道千雾功力不济,又疏于修炼,这种时候就不好逞能了,如此,那三个难对付的就留给队长大人了。” “这回,拜托队长大人专心点儿,拿出真功夫来,老大还在那儿看着呢,我可不想再频频出丑了……” 千雾与千云二人背靠着背,摆出防御之势,警惕着将二人转圈围在中间的五人。 千云听了耳侧传来的话,略皱了皱眉,低声回复道: “这五人的确不是一拨,后来加入这三人招式身手明显更趋向江湖人。” “这些人来者不善,目的未明,适才又几番故意恶言挑衅逼你我出手,恐是冲着千火堂而来,为防不测,我还要再试探一番。” “身后那二人就交给你了,你也看出来了吧,那两个是那个人的随从,出手要注意分寸,今日事多,如今又大部事态未明,不可再由着性子多生事端,惹堂主烦忧了。” “啊?队长,有留手试探的必要吗?你刚刚不也看见了,那前头俩人先暂且不提,后来那三个定是赤龙帮那伙儿贼匪无疑啊!” 千雾索性向后一靠,将二人的后背贴的更紧,他微微向后侧头对着千云耳侧,正打算再说些什么。 忽然突然,只觉耳边一阵风声呼呼,千雾警觉地转头,只见眼前一晃,一道闪着银光的剑影向自己脸侧直逼而来。 同时响起的还有对面那个阴阳怪气,极尽嘲讽的声音: “啧啧啧,我说你们兄弟俩这悄悄话打算说到什么时候?” “叽叽咕咕,没完没了的,等的哥几个都快醒酒了。” 这时,马上又响起一人的附和之声: “就是,你们把客人晾在一边儿,自个儿在那儿偷偷摸摸的,说什么悄悄话呢?我看是商量着怎么算计我们呢吧?” 那声音未落的同时,带着冷光的剑锋也呼啸而来,攻势凶猛,速度极快,当头正面,闪避不及。 就在此时,眼看着那剑尖儿就要刺向千雾的脸侧时,只见千雾迅速侧头,不慌不忙的避开了剑锋。 然而,那剑却好似入水的游蛇一般,灵巧狡猾,似乎早已料定了千雾会闪避,剑势一转便跟上了千雾,呼吸间便已紧追而上。 千雾见此,左右闪身间慌忙躲避,他两眼瞪着又一次穷追不舍,迎面逼近的剑锋,似不胜其扰,烦躁不已般抱怨道: “切,不就会耍几下剑吗?有什么了不起的!这般纠缠不休,还有完没完了?!欺负小爷我没带兵器啊!” “真是的,有没有搞错啊?你们的对手不应该是我身后这位吗?” 千雾看着对面凶神恶煞,耀武扬威的三人,暗道:今日运气真不好,怎么总是事与愿违? 又一次堪堪躲过迎面直袭的剑锋,千雾一手捂着有惊无险,隐隐发疼的半边脸,忍无可忍般咬牙吼道: “喂!对面的,你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干嘛一直追着小爷的脸蛋不放?” 忽而,千雾一顿,盯着对面那几人的脸上下左右来回扫视了一番,继而恍然大悟般拍手大声道: “哦……我知道了……” “你们几个是不是嫌自个长得太过寒碜,不堪入目,自己都瞧不上眼,平日都不敢照镜子。” “想必是今日见了小爷这般丰神俊朗,玉树临风之姿便心生嫉妒,非要这般纠缠着破了小爷的相才心里平衡些啊!” 千雾一脸“嗯,原来如此”,唏嘘不已地频频摇头又点头,一边又偏头躲过对面已见凌乱,不成体系的攻击。 就在对面那人又一次提剑气势汹汹地攻来之时,眼看着其旁边那俩人也摆出了攻击的架势。 千雾见此,敛眸稍作寻思,眼珠转了转,余光瞥过背后游刃有余的黑衣少年,不知想到了什么,抿唇暗暗一笑。 他抬起手,止住了对面预备一齐发起攻击的三人,状似痛苦难忍般捂着肚子大声道: “各位先等等,容我说几句。” 接着,千雾貌似更加难受的低声呻吟了起来,他有气无力,断断续续道: “各位武功身手如此之高,剑法也甚是精妙,在下实在,实在是技不如人,甘,甘拜下风。” “如几位所见,在下已受伤不轻,如今又突感身体不适,实在无力继续奉陪几位了,且容在下先,先下去躺上一时半刻,再来招呼各位。” “如此,在下,在下便失礼了,几位请,请自便吧……” 这样气喘吁吁,有气无力断断续续的说完,千雾撩眼瞄着对面几人意料之中的神色,暗暗偷笑,心想着,跟老大学的这招用在这些渣崽身上算是浪费了。 对面手持着刀剑的几人上下打量着那一脸虚弱不堪,状似真的病的不轻的千雾,面上皆是狐疑之色。 千雾一手紧紧捂着肚子,一手掐着腰,面色痛苦,弓着背,颤颤巍巍的抬步欲走。 就在此时,对面一人突然高声道: “站住!想就这样靠着装病蒙混过去,哼!当老子傻啊!” 马上又有一人接口附和道: “哈,你们千火堂莫不是都是这般胆小怯战,临阵装病的鼠辈?” “与其在那儿费劲心思的装病脱逃,不如想想怎么求饶,要是你几位爷爷心情好,说不定能下手轻些,不然你们若死得太快也就不好玩儿了,你说呢?” 千雾像是没听见对面几人的冷嘲热讽般若无其事的继续迈步,忽而直觉一股破空而来的杀气正向自己袭来,他脚下一顿,转头看去。 只见方才那一直对自己刺来刺去,摆脱不开的长剑果然又毫不留情,气势凶狠的向自己极速迫近中。 心思电转间,千雾听得那率先出剑的人对身旁另外两个蠢蠢欲动的同伙这样说道: “别再跟他们废话!是时候了,一起上!” 然后,下一瞬,果不其然,千雾就看见那另外二人也早就等不及般提刀大喊大叫着砍了过来。 眼见那三把明晃晃的刀剑直直向自己这边袭来,千雾却不见半分先前的慌张退避之色,似是早有预料那般,镇定的看着当面前方那呼啸而来,嗜血低鸣,直取喉间的利剑。 在此千钧一发,生死一线之际,一直站着未动的千雾突然迅疾错步旋身,一面轻松地躲开了原本即将要刺破自己喉咙的利剑,一面还倾身贴近千云的耳侧,双唇开合,不知说了什么…… 而,自然地,那三把气势未减,攻势难收的利剑便直直的攻向了本与千雾背向而靠的千云的后背。 发起攻击的三人原本见他们攻击的目标——千雾就那般在最后关头,轻而易举,似是早有防备般躲开了直取性命的剑锋,令他们几人一度难以置信,措手不及。 但,此刻,几人一见前方那毫无防备,完全暴露于眼前的后背,皆面露窃笑,双目凶光一闪,手腕间蓄力,剑势凌厉,更是以十二分的力道直攻向了千云的后背。 就在几人面露得意,放松心神,以为即将得手之时,忽然,恍觉一阵凉风拂面,眼前一晃似乎闪过了一道黑影。 几人定睛再一看,前方哪里还有那一身黑衣的少年?原地只留了那事不关己,抱臂似笑非笑的千雾一人。 而原本被列为第一攻击对象的千雾此刻明明不闪不避,懒懒散散的站在那里,提剑四顾的几人却视而不见般两眼只顾急急搜寻着千云那消失的后背,此时显然已是转换了攻击目标。 突然,几人猛然直觉似乎有什么不对,互相看了一眼,赶忙皆攥紧手中的刀剑,面露紧张的转动脖子迅速四下张望搜寻着,企图搜到那突然消失不见的人影儿。 然而,直到后颈一沉,隐隐有痛感传来,几人才恍然惊觉般急欲回头向后看去,却未及看清突然出现在背后的那张人脸时便眼前一黑,手中刀剑应声落地,瞪眼不甘的倒下。 千云垂眸看着陆续倒地的几人,面无表情,周身气息不见丝毫紊乱。 他抬头看向从方才起一直站在不远处的小人儿,视线触及那双波澜不惊的眸子时微微一顿,一直紧绷的面上渐渐浮现暖色。 绯世侧眸扫了一眼那边躺倒在地,已然晕厥的几人,眉间微皱,若有所思。 千雾迈着步子,晃悠着走近地上几人,抬脚踢了踢,又弯腰蹲下,将几人手边掉落的刀剑一一捡起抱在怀中,遂又晃悠着起身离开。 在走过千云身边时,千雾步子一顿,倾身轻轻撞了一下千云的肩旁,又偏头看着不远处那抹小身影,压低声音,怪里怪气道: “切,结果到最后,好处还是都让你这队长得去了……怎么样,在老大面前一展身手,威风八面的感觉不错吧?” “真是的,本来我还想着趁此良机,在老大面前好好表现一番,顺道收拾惩治一下那几个敢找上门来捣乱的臭崽,本想着最后即便是得不着赏,让老大夸几句也蛮不错的,谁知,唉……” 突然,念念有词的千雾似乎想起了什么,用怀中揣着的剑柄戳了戳身侧千云的肘子,满目怨念,不依不饶地小声道: “喂!队长,话说你一开始不是说打算仔细试探一番那几人的武功底数,还让我先不要冲动,不要出手。” “结果呢,我在那儿又是挨揍又是装病,还被那几只臭虫的臭嘴好一顿讽刺,却总归还是按照您队长大人的吩咐,按捺着没有真出手。” “再看队长你自己呢,反倒是忍不住出手了,啪啪啪几个手刀就将赤龙帮那伙聒噪叫嚣的土匪拍地上了。” “怎么着,这英明神武,果断利落的一幕“正巧”被老大看见了,此刻队长心里是不是感觉特别良好,甚是称意?” 千云听着耳侧那阴阳怪气,明显不满的声音,侧头看了千雾一眼,面露不悦,似极力压抑道: “那几人不仅出言辱我千火堂,还对堂主不敬,叫我如何忍耐?” “如此处置,已是手下留情,若非顾忌着赤龙帮明日的邀约,下手过重了恐为堂主招来麻烦,我当不会这般了事。” 额……千雾扭头看着那张表面没什么过火的表情,但其实内心已经很生气,很生气的黑脸,听着那如寒冰透骨般的声音,默默流汗暗叹道: “唉……啧啧,果然,一提到堂主,尤其是议论堂主的不是之处,必定触了这位冷面修罗队长大人的逆鳞,必不长久啊!” “啊!真是可怕,太可怕了,还是离远些为妙……” 这样想着,满头大汗的千雾赶紧脚底抹油,抱紧怀中刚刚没收缴获上来的不法武器,小跑着一溜烟不见踪影。 灰尘滚滚中远远传来一句: “这里一切善后之事就烦劳队长大人亲自处理了,我突然想起之前老大交代的任务还没完成哪……” 千云对于千雾的一连串举动好似见怪不怪般没什么反应。 他抬步走到那俩个底虚不已,步步后退的小随从面前,还未等有什么动作。 那俩个哆哆嗦嗦,面目清秀的小随从便像突然受了什么刺激一般,猛的掏出藏于袖中的匕首,跌跌撞撞的大叫着“为了少爷,拼了”之类的言辞,向千云刺过来。 千云垂眸扫了一眼越来越近的匕首,抬手轻易的打掉,他一左一右的伸手拽住俩个小随从的衣领,将人轻松的提起离地,然后看也没看地将手中拎着的二人抛向了身后一侧。 做完这一切后,千云像是终于得了一丝清净一般暗舒了一口气,忽然,似是想到了什么,千云面色微变,眸中溢起一丝愧色,面上也隐露担忧。 他忙转身,视线寻着将之前那二人抛飞的方向看去,脚下也疾走几步,向那个方向靠近。 绯世抬头看着头顶上空大吼大叫着飞来的俩个人影,大略预估了一下人影即将降落的位置。 嗯,若站着不动,那自己毫无疑问会被砸个正着吧…… 绯世侧眸扫了一眼人影飞来的方向,略蹙了蹙眉,在头顶上空的两团砸下来之前,闪身避开。 只听“咚”“咚”两声似重物坠地般沉闷的响动,紧接着便是一阵吱哇乱叫的呻吟呼痛声。 大步匆匆走来的千云见状隐隐松了一口气,他停在绯世一步之外不再靠近,泼墨般的双眸静静的凝视着绯世,眸底潜藏关切之意。 绯世抬头看了千云一眼,视线随即便转到在自己脚旁滚落的二人身上。 只见这二人虽同穿印有秦府臂章的服饰,但身材外形却完全不似先前那几个五大三粗的壮汉那般,而是一眼看去,便是一副文文弱弱,白面书生一般的模样。 可就是这样两个路上多个石子都估计要绊倒的人,明知打不过却还偏要手持凶器,叫喊着冲上去…… 绯世一边有意无意的察看着二人,一边敛眉正兀自寻思着,忽闻身后传来几声怪异的声响,她循声转头看去,微微眯起的双目不由得渐渐睁大,面上的表情也愈发复杂奇怪起来…… 又见脚边滚落的俩小随从忽然一骨碌爬起,灰头土脸,手脚并用的急急爬向一处,嘴里不住的喊着: “少爷!少爷……” 第92章 前尘旧忆(前篇) 醉千坊 接上 “少爷?” 绯世又一次顺着那两个小随从叫喊的方向看去,首先入眼的便是一张断裂成两截的酒桌。 而真正引起绯世注意的便是那个摊坐在那张破酒桌旁的人。 绯世大略扫了一眼对面的人,面上的诧异与古怪之色更甚。 那是“少爷”? 不是趁机溜进来钻到桌子底下等着偷酒喝的乞丐? 绯世眯起双目,细细打量着对面的人。 只见那人顶着一头乱糟糟的散发,蓬头垢面,邋邋遢遢,胡乱揪扯的散发遮盖了大半张脸,有些看不清面容和五官。 但从那面部轮廓以及偶尔从发丝间露出的眉眼来看,倒确也不难寻出熟悉之处。 暗暗观察片刻,绯世得出结论:看来,这人的确是那“少爷”无疑了。 只是,不知,这位成日无所事事,到处惹是生非的大少爷,今日缘何又会醉倒在这富家子弟瞧不上眼,鲜少涉足的小酒坊里? 而且,还是这醉千坊…… 这位“少爷”来这儿,是单纯的巧合还是…… 绯世略皱了皱眉,眸中划过一丝怀疑之色,就像在看一个从未谋面的陌生人那般,重新审视着对面的人。 只见,双腿摊开,像个小孩子一般倚靠着半张断掉的木桌懒懒坐着的那人全身上下都脏兮兮的。 头发上,脸颊上,双手上,衣裳上,各处都沾满了各种污渍。 绯世将那人从头到脚上下扫视了一番,眉头却没松开过,越蹙越紧。 她面上流露出几分嫌弃忍耐之色,眸底浮动着的,却是更多的怀疑与不确定。 绯世一边观察留意着对面之人,一边不由暗自揣测: 眼前这形象尽失,架势全无,一眼看去,宛如街头流浪乞讨的穷酸乞丐一般的人,真的是那个秦云洛,没错吗? 若她没记错,“前世”,那个从小锦衣玉食,穿金戴银,与一众富家子弟,狐朋狗友同样,喜好装腔作势摆架子的官二代向来最注重的,便是自己在人前的形象。 说到形象……看着对面形象颠覆到几乎完全认不出的男子,绯世不知怎么就突然地忆起久违的往事。 绯世眸光悠远,唇角微勾,面上渐渐浮起如四月和风般的暖意。 往昔一幕幕,嬉笑怒骂,光影明灭,如飞花流水般在眼前匆匆闪过,最终定格在了一张元气满满的笑脸上。 看着那张久违的,熟悉的,少女的笑脸,绯世淡笑着想道: 果然,纵,往事已随风逝,然,前尘却难尽忘…… 纵,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光阴流转; 纵,,如今已身处不同的世界,周围的一切皆已变,变得陌生而孤独; 然,时至今日,那张笑脸,依然是自己伸手却触不到的幻象,一触即破碎,再难以重圆…… 还记得,那时,有一次,穆千秋终于迎来久违的,得之不易的短暂休假。 于是,自然地,这位24小时营业状态,时刻保持360度微笑无死角的演艺明星果断拒绝了来自四面八方,心思各异的度假邀约,摆手直言要回家大睡三日,不理外界。 然而,就在穆千秋拖着远超负荷,已处低电状态的身体,怀着难得轻松的“度假”心情,回到家,关了灯,脱了衣,扑上大床,拉开棉被,打算蒙头爆睡之时。 突然,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亮起,富有节奏感的音乐奏起。 一室昏昏欲睡的黑暗中,不时闪动的手机屏幕,不肯暂停播放的音乐,叫醒了被窝里困意正浓的人。 穆千秋半眯着眼睛,一脸不耐烦的从被窝中探出手,摸过床头柜上不见消停片刻的手机,暗道真该一早就关了机,彻底隔绝外界的一切杂音。 懒得多看一眼,打算直接挂掉关机的穆千秋眼角无意间扫过又一次亮起的手机屏幕,屏幕上放大的笑脸在黑暗中闪烁,亮的有些刺眼。 穆千秋眯起双眼,手指从关机键上移开,脑袋枕着被子犹豫了片刻,指尖轻触,吵人的音乐声骤停,但,很快,耳边就又响起了一个活力四射,叽叽喳喳的声音: “哎呀,我们的偶像大大在忙什么哩?这么长时间才接电话,现在方便说话吗?没打扰到偶像养生吧?” 穆千秋听着耳边那怪里怪气,精神奕奕的声音,皱眉将手机拿远些,以免自己睡眠不足的耳朵再受荼毒。 然后,不等穆千秋这边回应什么,电话那头又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嘿嘿,千千姐,这次好不容易等来的休假,这三天打算怎么度过?有计划了吗?” 穆千秋懒懒的动了动嘴皮,刚要说出自己的三日补眠大计。 然,果不出所料,这次又也是,还没等穆千秋这边儿说什么,电话那头便又直接巴拉巴拉讲起了那所谓的“完美度假计划”…… 然后,电话这头,穆千秋将手机扔在一旁,勉强凑乎听着那堪比催眠曲的“完美假日计划”,两眼半眯半阖,昏昏欲睡。 而电话那头,女孩儿举着手机,手舞足蹈,上下比划着,不停地在原地走来走去,不时蹦跳几下,嘴里滔滔不绝地说着什么,整个人看起来兴奋异常。 再然后,一直保持亮着的手机屏幕不知何时熄灭,电话里传出的叽叽喳喳也渐渐听不见了。 画面中,卧房内,又恢复了一室安静。 只隐约可见,光线暧昧的昏暗中,奢华舒适的大床上,一只裸露在云被外的纤长手臂。 直到,“叮咚—叮咚”,一阵门铃声响起。 卧房内,大床上的被子动了动,那只露在外边的手臂磨蹭着缩回被子里,然后,窗外春光暖暖,屋内呼吸绵绵,床上,被子里,再没了动静。 “叮咚—叮咚” 门铃声锲而不舍的响起,那效果堪比摆在床头的闹钟,吵的床上,被子里的人一阵头疼,不得不掀开暖被,爬起来,睁眼,钻出,忍痛离开舒适窝,滑下床,赤脚走向门口。 镜头下,地板上,只剩一双白的发亮的赤足在不紧不慢的踩着步子。 镜头一转,画面中,门里门外,站着三个女孩儿。 不,确切地说,是一个女孩儿和两个女人。 门外,一女孩儿一手扒在门板上,踮起脚,眯眼瞄着门眼儿,朝里边儿探头探脑,一手不停地按着一旁的门铃,不屈不挠,乐此不疲,耐心的很。 女孩儿梳着一头齐耳短发,由于脸正对着门板,尚看不清眉目长相,只能看见一截裸露在外的后颈。 那未被发丝遮盖住的后颈,修长白皙,光洁如玉,随着女孩儿向前探头的动作,那细长的颈子不时的伸长,绷直,那弧形看起来优美异常,仿若白天鹅在引颈长鸣。 女孩儿上身穿着一件印花的白色小衫,下身着蓝色牛仔短裙,脚上踩着一双洗的发白的白色帆布鞋,胸前斜挎着一个粉色的小包,背上还背着一个黑色的大旅行包。 那背包鼓鼓涨涨的,看来里头应是装了不少东西,那样的大包,背在背上,想必应颇为沉重。 可偏偏那清清瘦瘦,身材单薄的女孩子却好像完全不受背上的重物所影响,照样跳上跳下,轻盈灵巧,看上去轻松的很。 女孩儿背着那占据整个后背的大黑包,就像刚刚从一天的繁重课业中解脱,背起书包,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的中学生那么轻松自在。 较为引人注目的是,站在女孩儿身旁的那个打扮颇为时髦,穿着前卫另类的女人。 只见,女人一头艳红色波浪卷发随意披散,长发及腰。 倚墙而立的女人身材高挑,身段婀娜,只一个侧影,便让楼道里路过的人频频回头,探头探脑的想要一睹芳容。 女人似有所感,回眸一瞥,就让背后那些伺机偷看的过路人险些一脚踩空,从楼梯上摔下来。 尽管,女人回头的一瞬,他们看见的,也只不过是一副造型独特,炫酷非常的大墨镜而已。 那副冰蓝色的大墨镜几乎遮住了女人的大半张脸,旁人也就自然难以看清其容颜。 不过,那些偶然路过的人都觉得,那样张扬的墨镜,配那般招摇的女人,倒是正好,一点儿都不夸张,显眼和惹人注目也自是难以避免的。 再看门里,同样站着一个女人。 女人墨色长发披散,似质地柔滑的黑色丝绸般覆盖住整个肩背。 只是,女子额前,鬓边的发丝显得格外凌乱,一看便知是刚从被窝里钻出,尚不及梳洗打扮,修饰形容。 当然,最令人面红耳赤,呼吸一窒却仍旧难以移开目光的还是女人那不着寸缕的身体。 那具在昏暗光影中若隐若现的女子躯体,一眼看去,虽不甚分明,似真似幻。 但,女子那霎那流转之风情,一帘暗香浮动间却足以令人一眼难忘,辗转难眠,黯然销魂,魂梦皆空,此后经年,所思所念,所逐所愿,唯那一抹似梦似幻的迷离倩影而已。 穆千秋走近门边,伸手点了一下,撩起还有些沉重的眼皮,慵懒的扫了一眼门头影像里的人。 首先闯入眼帘的,不用说,自是外头那个两手扒着门,伸长脖子,探头探脑,就差一头撞向门板,直接来个破门而入的女孩儿。 穆千秋瞅了一眼影像中那上窜下跳,小动作不断,来回换着手指,一个劲儿猛按门铃的女孩儿,面上闪过七分无奈三分纵容之色。 虽有些不情愿,穆千秋还是抬手欲开门将人迎进来再说,免得门外那正值青春期,精力旺盛无处用的女孩儿再继续扰民。 正要伸手开门,穆千秋似乎才想起了什么,低头看了看自己光裸的身体,敛眸略一思量,她还是转身走回卧房。 不一会儿,穆千秋的身影便重新出现在门边,只不过,方才一丝不挂的身体上此刻多了一件淡紫色的丝绒睡袍,松松垮垮的随意披在肩头。 说真的,穆千秋严重怀疑,要是任由那女孩儿再这么不管不顾的摁下去,且不论自家那利用率不高的门铃报废了不说。 估计过不了一时半刻,她那个到处多管闲事,唯恐天下不乱的邻居就要带领着整个楼层的闲杂人等来轮班儿按她家门铃了…… 穆千秋也有自己的考量,怎么说,自己如今也是公众人物,虽然目前还暂居十八线,比那些小透明也多不了几分存在感, 但,说真的,演艺圈的这些事儿,谁知道呢?谁又能说得准呢? 如今这样如何,那样又如何? 今天是一个样儿,明早一觉醒来,太阳虽照常升起,但,自己,周围,甚至全世界或许就又全变了样儿。 这个圈子里,一夕之间,天翻地覆,从风光无限的神坛上一脚踩进满是污垢的臭水沟里,从此不得翻身的人比比皆是。 那么,反过来,一夜爆红,从没什么存在感,路人待遇的十八线小透明一跃跳上那五光十色,灯红酒绿的华丽舞台,从此高举金话筒,翻身农奴把歌唱,一路杀近那美人王座,撩袍落座,从此君临天下,谈笑间名利双收,颠倒众生的,又何止几人? 所以说,或许哪一时境遇一转,过不了多久,自己就会从今天这个走在大街上也少有人认出的小明星一跃成为连日常逛个超市都要全副武装,还恐遭一群狂热粉丝围追堵截的大明星,也未可知啊…… 总之,比起被一群七嘴八舌,家长里短,闲言碎语就是日常生活主节奏的家庭主妇们围攻,穆千秋还是更愿意放门外那个女孩儿进来。 因为,她知道,女孩儿只是活泼些,好动些,其实心地单纯,善良的很。 最重要的是,这个女孩儿还是她的头号铁粉,打不走,骂不动,有事没事非要追着她跑遍大街小巷,舔着脸就要往上凑,一听见有人说她不好就要冲上去拼命的那种脑缠粉…… 真是很让人头疼啊…… 穆千秋颇感无语的摇了摇头,抬手,拉门,截断了那扰人清梦的“叮咚”声。 开门的一瞬,随着那张跃动的笑脸闯入门中的,是一个匆匆忙忙的声音: “哎呀!千千姐,你可算开门了,你再不开门,我都要憋不住了!” 话音未落,龙卷风一般卷进门里的,只剩一个被抛在玄关前的大黑旅行包,而那背包的人早已不见了踪影,只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中,远远飘来一句: “千千姐,实在不行了,你等等我,我先去下洗手间啊,我知道你是不会介意的。” 穆千秋已经见怪不怪般摇了摇头,瞟了一眼脚边那占据巨大空间的大黑包,正欲伸手关门。 突然,凭直觉感知到陌生视线的穆千秋双目一凌,迅速侧头,犀利的目光直射向抱臂靠在墙边,抬脚想要跟着女孩儿一起走进来的女人。 穆千秋眉头一皱,果断地抬手,推门,只听“啪”一下,本应关得严严实实的门却留了一条缝儿。 穆千秋低头看去,视线瞟过那只卡进门缝里的红色高跟鞋,眸底渐起不满之色。 她抬眸睨向那被卡在门外的女人,眼神似在问:“什么意思?” 对面那时髦靓丽的女人伸手摘下架在鼻梁上的墨镜,顺手将那副夸张的大墨镜挂在胸前,又抬指捋了捋鬓边的发丝,才抬起头,挂着一脸无懈可击的笑容,看向穆千秋,温声细语,秋波款款道: “怎么,不请我进去吗?” 女人红唇勾起,停顿了一下,透过门缝,探头欲向里看去,被穆千秋早有预料般堵住视线。 那女人见状,掩饰般低头笑了几声,随即又抬起头看着穆千秋,双眼闪动着诡异的光芒,眯眼笑道: “你看,琦儿都进去了,作为陪同着一道来的人,大明星是不是也应该请我进去坐坐?” 穆千秋瞥了一眼对面女人脸上有些“不怀好意”的笑,不怎么在意的移开视线,对女人所说的话充耳不闻。 她的眼尾不经意扫过女人挂在胸脯上的墨镜,透过那闪着光的镜片,她甚至看见了女人深陷的乳沟。 那墨镜的一只脚卡陷进那拥挤的乳沟里,恰好卡得分毫不动,倒是不用担心一弯腰会掉到地上…… 穆千秋似是看到了什么不乐见的东西一样,很快转移了视线。 她抬脚踢了踢那女人卡在门缝里的高跟鞋,示意女人将脚拿开,否则接下来发生什么事,可就后果自负了。 对面那女人显然也读懂了穆千秋的意思,但,令穆千秋深感无力,同时又莫名其妙的是: 那女人就好像完全感觉不到一点儿疼似的,不仅没有撤脚,反而还整个人往门板上靠过来,那只卡门的脚也试图更进一步。 除了演戏本职外,本就对人没多少耐心,更可况对方还是一个无关痛痒的陌生人,于是乎,穆千秋不用思考便直接决定了采取最简明有效的的手段。 她直接抬脚用力踩下,下脚的同时便听见对方近乎变调的惨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穆千秋偏头远离,尽管双耳已自动闭合,还是无可避免的听见了门外那持续不断,一波赛过一波的嚎叫。 穆千秋低头看了看自己白白嫩嫩的光脚,忍受着一门之隔的惨叫,无语暗忖着: 自己光着脚,踩那么一下,杀伤力有那么强? 对方至于如此惨叫连连?连声音都跑调了,像个男人似的? …… 第93章 前尘旧忆(中篇) 接上 穆千秋从门缝儿里上下扫视了一番门外那女人。 那女人打扮的花里胡哨,夸张至极,从头到脚一抹红,摇头摆尾的四处炫耀。 穆千秋看了几眼,了无兴味的收回移开目光,说实话,看到那女人,穆千秋唯一的感觉便是,感觉似乎看到了一只火鸡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的抖着翅膀。 据察,这类女人,外表貌似属蛮横夜叉一类,所以自己想着速战速决,一脚完事,“关门大吉”。 怎么这女人内里却这么娇气!连那么随随便便的一脚都受不住,还闹得惊天动地,四邻皆知…… 难道是,自己这段时间业余操练防身术,那脚力,已非寻常之人所能承受? 不管怎么说,这女人,这演技,是否过于浮夸了?还能让人看下去吗? 而且…… 穆千秋透过门缝,挑眉斜睨着门外蹲在地上,无病呻吟的女人,暗暗寻思着,刚刚这女人一瞬间爆发出来的吼叫,怎么听都不像是个女人发出的,更何况还是…… 穆千秋上下扫视了一番对面那女人,又在脑中回放了一遍刚才不幸近距离遭遇的那番“惊天动地”的惨叫,再结合自己多年的演艺经验,最终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那种声音,的确不太可能是女人发出的,何况还是这种浑身上下散发着“女人味儿”的女人…… 穆千秋想,不管门外那人是男是女,哪怕是人妖也跟自己没多大关系,只要门外的人一直待在门外就好了,其余的,事不关己,置身事外最好。 这样想着,穆千秋刚要关门,却发现面前这扇门怎么推都原地不动,她向下看去,惊讶的发现,那只插在门缝里的脚原来还在。 刚刚踩下去的时候,明明眼见那女人很快就撤脚了,怎么,什么时候趁自己不注意又卡回来了? 这是要跟自己死磕到底,非要登门入室的意思? 什么身份?什么目的? 穆千秋脸上的表情已极度不耐,眸中冷色渐盛,她垂眸扫了一眼那只坚持卡在门间的脚,视线划过那已经变形的红色高跟鞋,抬起头,透过门缝,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半蹲半跪于门外的女人,薄唇微动,冷冷道: “既然这是你的选择,那就别怪我了。” 言罢,穆千秋伸手按了一下门边墙上的报警器,刹那间,红光闪烁,警报声四起,惊醒了一室的静谧。 门外面色苍白,满头大汗,一手扒着门,一手揉着脚,状似痛苦隐忍的女人隔门听着那似乎越来越急促的警报声,急忙扶着门站起,不可置信的大声对着门里的人喊道: “你,你居然报了警!” 满是质问,暗藏慌乱的声音出口便忘了掩饰,没有一丝女子该有的柔气,纵是尖利,也不似女子的声线,倒更像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穆千秋听着门外那人的声音,瞥着那人身上的装扮,眸中的怀疑谨慎之色逐渐被一抹轻蔑厌恶所取代。 穆千秋发现,自从听见警报声响后,门外那人一开始所表现出的那副蛮有把握,自信满满的模样很快不复存在,那张浓妆艳抹,自以为美艳撩人的脸上表情逐渐绷不住。 那警报声响的越久,门外那人就越发显出急切,手足无措,急得团团转,就快“现出原形”…… 那汗流浃背,东张西望的样子,看来再用不了几分钟,就要夹起尾巴,拔足狂奔了。 当然,那只用来卡门的,挤压变形的脚,再牟足劲儿,也狂奔不了几步就是了。 穆千秋正想着,不知道待会儿等警察来了,这家伙还在不在,要是望风而逃了,到时候警察扑个空,还以为是自己没事儿报假警可就不好了…… 就在寻思之际,穆千秋听见门外传来那“女人”的哀求声: “大美女,大明星,我求求你了,你让我进去行吗?” “求你了,你就让人家进去嘛,人家来都来了,哪怕就进去看你一眼再撵人也不迟啊!” “你刚刚踩得那么用力,还又那么使劲儿关门,人家的脚腕现在都肿了一圈,都走不了路了,你还把人挡在门外,你,你怎么能这样?” “人家今天是特意精心打扮了一番,带着礼物,专程来上门看你的,你好狠心哪,居然连门都不让进,呜呜……” 隔着门板传过来的哀求声柔柔软软,声声恳切,散发着楚楚可怜的味道,任哪个过路人听了都忍不住频频回头,心生怜惜。 心想是哪个不解风情的男人如此狠心,将这梨花带雨楚楚动人的大美人儿拒之门外,那叫门儿声听着,是个男人都忍不住要打开门好好心疼一番了…… 穆千秋隔门听着那一声声满含委屈,可怜兮兮的哀求,挑了挑眉,不禁暗暗寻思: 这家伙还真能演啊,连自己这个混演艺圈的都要自愧不如了。 穆千秋偏了偏头,透过门缝儿斜了一眼门外趴着的女人,不以为意的撇了撇嘴,心道: 这不,一瞧这说话声儿,这语气神态,又变成一见面时那个妖娆妩媚,处处秋波的女人了。 关键是,前一刻还招摇妩媚,盛气凌人的女人此刻泪眼汪汪的倚在门外,一副弱柳扶风,欲说还休的小女儿态。 那模样,要是自己不是个女人,或是换了一般道行不高的男人,恐怕此刻早已按捺不住开门上前,将人揽入怀中,好生怜香惜玉,温言安慰一番了。 只可惜,穆千秋是个女人,对同性先天免疫,任门外那人再哭哭啼啼,委委屈屈,也不会心软一分。 而此时,此地(穆千秋的私人住所),当然也不会有其他男人,所以,自然,也就没有人会突然煞风景地冲出来路见不平,英雄救美,了。 最终结论是:门外某人毫无疑问的彻底失算了。 尽管门外那位已十分投入的倾情演出了一番,口水和泪水都没少流,奈何门里这位本就靠演戏吃饭,在人家专业人士的眼里,这些业余选手的表演根本就上不了台面,顶多算是个班门弄斧的跳梁小丑而已。 再说,对一个女人,而且是比自己还美得多的女人,你再使一出一哭二闹的美人计,能管用吗?好意思吗? 突然,穆千秋感觉到门外那人正在用身体挤压门板,力气颇大,似在等着门里的人一分神就欲抓住机会破门而入。 穆千秋侧头,从门缝中瞥了一眼外头那女人。 穆千秋听见门外那人又拍着门板一脸诚恳的保证道: “真的,我真的是和琦儿一起来的,绝对不是什么可疑人物,不信你去问问她。” 第94章 前尘旧忆之都是自己人 接上 “怎,怎么了?怎么了?” “怎么回事?警报怎么突然响了?有小偷进来了吗?!” “唉,真是的,这警报声儿催的,害得人连蹲茅厕都蹲不安稳……” “哎,千千姐,你没事儿吧?我刚刚在卫生间就听见了,这警报一直呜哩哇啦响个没完,是不是坏了呀?” 穆千秋回头看了一眼小跑着来到她身后的秦云琦,视线扫过女孩儿紧紧握在双手里的拖把,抬眸一瞥,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嗯?什么?怎么了,千千姐?” 短发女孩儿似乎没看懂穆千秋的眼神所传达的讯息,依旧举着拖把,猫着腰,一头雾水,紧张兮兮的转着脑袋东张西望,看起来似乎在找什么东西,却又害怕那东西被找到似的。 穆千秋眼角余光扫过那鬼鬼祟祟,佝偻着背东张西望,畏畏缩缩,十足一个可疑分子般的女孩儿,眼角忍不住一抽,额上同时滑下一滴冷汗。 四下张望了一圈,那女孩儿蹑手蹑脚的挪到穆千秋身旁,踮起脚尖贴在穆千秋耳侧,四下防备着压低声音小声道: “喂,千千姐,小偷在哪儿呢?我怎么没看见?” “这警报一直这么响,咱屋子里头埋伏着贼人也说不准呢,除非是你家墙上这报警器真的快掉了……” 穆千秋偏头躲过险些戳在自己脸上的拖把,侧头看了一眼整个人几乎快贴在自己身上的女孩儿,皱眉略不满道: “你,还有这东西,都离我远点儿。” 那女孩儿闻言停下左顾右盼,转过头看着穆千秋,上下扫视一遍,一脸不赞同的摇头,煞有介事地掩唇小声道: “哎呀,千千姐,你这样可不行!太没有防备了!这全身上下,简直到处都是破绽啊!” “这万一待会儿小偷藏不住了,突然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冲过来,狗急跳墙,你看你这两手空空,弱不禁风的,到时候只能是任人摆布,更别提抓贼了。” “唉,我就知道会是这样,来,千千姐,这给你,你拿着也好防身。” 穆千秋垂眸扫了一眼递至眼前的大拖把,皱眉瞟了秦云琦一眼,眼神里的嫌弃与不满瞬间表露无疑,可惜迟钝且没有眼力劲儿的某人还是没有读出那双美眸里流淌的讯号。 秦云琦双手举着拖把好一会儿也不见穆千秋伸手来接,女孩儿举得两条胳膊都发酸了,对面的女人依旧没什么动作的闲站着。 “千千姐?你怎么,” 短发女孩儿正睁大眼睛歪头询问着,忽然猛的顿住,接着又似恍然大悟般大叫了一声,赶忙弯腰将手里举着的拖把“啪”地扔在一旁,小跑几步蹲在玄关的一个黑色大包前。 蹲在玄关前的女孩儿回过头看了穆千秋一眼又马上收回目光,她低下头咧嘴偷笑了几声:嘿嘿,幸好我早有准备…… “咦?怎么拿不出来,难道是卡住了?” 穆千秋听着耳侧那女孩儿的悄悄话”,眸光似有意无意间掠过一旁紧闭的门。 似是想到了什么,穆千秋扭头看着紧挨着耳侧的女孩儿,低头瞅着下方那颗动来动去的黑脑袋,低声缓缓道: “不用找了,小偷还没进门呢。” 那女孩儿闻言猛的抬起脑袋,正对着穆千秋的下巴,脱口而出大声道: “什么?还没进来?那小偷是在,” 那女孩儿正瞪着两只黑溜溜的大眼睛面露急迫的大声询问着,刚出口的话马上便被穆千秋一个轻飘飘扫过来的眼神止住了。 女孩儿看着穆千秋的眼睛,想起什么似的赶忙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两回转来转去的大眼睛四处飘荡了片刻后就直直的看着穆千秋的脸,轻轻眨了几下后还是没有移开视线。 穆千秋眼睫微垂,看着下方直直仰视着自己的那双大眼睛,眼波如泉,清可见底,穆千秋从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的脸…… 女孩儿坚持着瞪大眼睛与穆千秋对视了一阵儿,终于还是忍不住扔了手里举着的拖把,高举双手表示投降,嘻嘻哈哈转着脑袋转移了视线。 女孩儿用力揉了揉发酸的双眼,垂着脑袋,眼角余光状似不经意间扫过房间四周,片刻后抬头,目露疑惑,试探着轻声询问穆千秋: “那个,千千姐,屋里怎么只有你一个人,那个跟我一起来的人呢?” 穆千秋闻言同样面露疑惑,侧眸看着那眼巴巴等着自己答案的女孩儿,面不改色,理所当然般道: “我的家里,当然只有我一个人,不过,现在多了个你,也就是两个人了。” 那女孩儿一听,脸上显露出焦急之色,她上前一步,双手抓住穆千秋的胳膊,轻轻摇晃着说道: “千千姐,你知道的,我不是在说我们俩个,是那个跟我一起站在门外的人,我怎么好像在屋子里没看见他。” “千千姐,你就告诉我,那个人去哪儿了?我知道,开门的时候,你肯定看见他了。” 女孩儿说完仰起脑袋直视着穆千秋,清澈透亮的大眼睛里满是信赖之色。 女孩儿又轻轻晃了晃穆千秋的胳膊,两只一眨不眨的大眼睛里潜藏着固执与几分不安之色。 穆千秋垂眸看了一眼面前有些局促不安,动来动去的女孩儿,似不甚在意般淡淡道: “云琦儿,你不知道我这儿的规矩吗?还是说,我上次说过那些话,你转头就忘了?” 似小鸟依人般倚着穆千秋的女孩儿听见飘入耳畔的声音时好像突然被惊了一跳那般猛的站直身体,一直抓着穆千秋胳膊的双手也软软的滑了下去,却还是不肯放弃般紧紧拽着穆千秋的衣角。 女孩儿不敢再直视穆千秋漩涡般吸人心神的双眼,慌乱的垂下头,过了一会儿,才传出一个磕磕巴巴,急欲辩解却明显底气不足的声音: “千,千千姐,你别,别生气啊,你先听我,听我说,千千姐说过的话,云琦怎么会忘?” “嘿嘿,千千姐,你也知道,作为你的头号粉丝,我最懂你的规矩了,只要是千千姐定下的规矩,云琦也一向都在好好遵守的,只不过,” 女孩儿微顿了一下,似有些犹豫地接着道: “只不过,这次情况有那么一点点特殊啦,哎呀,其实,就是,那个跟着我一起过来的,是我的表姐啦。” 秦云琦一说完赶紧抬眼瞧了瞧穆千秋听到这话的反应,见对面的人眉头一皱,似是不信,便又赶忙接着道: “表姐也是千千姐你的忠实粉丝哦,从很早就开始默默地关注你,支持你了,嘿嘿,表姐跟我一样,也很喜欢千千姐。” 秦云琦低头斟酌了一下,又补充解释道: “千千姐,你能不能别怪我自作主张?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啦!我也是没办法啦,实在是表姐她知道,知道,” 女孩儿似是不好意思般抿唇笑了笑,仰脸看了穆千秋一眼,才又接着小声道: “表姐她知道了我跟千千姐关系比较近,所以听说我这次要来看你,便也非要求着一起来,我那表姐性子倔的很,我实在是拗不过,就暂且先应了考虑考虑。” 秦云琦说着说着声音就越来越小,说到后来穆千秋几乎快听不见。 “千,千千姐,我是真的,真的有很认真地在考虑,” 穆千秋似漫不经心般打断秦云琦的话,淡然道: “是吗,那看来今天门里门外这一出,就是你认真考虑后的结果。” 秦云琦:“诶?什么门里门外?千千姐,你在说什么呢?” “我是想着,反正也不是外人,里外横竖都是自己人。” “而且表姐同样是你的铁粉,同为粉丝,我了解粉丝的心情,表姐是不会乱来的,所以,我再三考虑后,今天就,就带她一起过来了。” 没等穆千秋表示什么,秦云琦又抢着大声道: “而且,我那天在电话里不是都好好跟千千姐你报备过了吗,那天咱们通电话的时候,你明明没反对的啊,怎么今天突然又……” 女孩儿说着停顿了一下,悄悄抬眼瞄着穆千秋的脸色,无奈偷瞄了半晌,眼角都要抽筋了,还是没能从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什么蛛丝马迹。 秦云琦默默收回目光,欲哭无泪的垂下脑袋。 怎么办?从那张脸上,那种表情,根本看不出千千姐在想什么,连她是不是真生气了都分辨不出…… 完了完了,肯定是嫌自己话太多了,为了今后的好日子着想,目前暂时还是闭嘴为妙…… 唉……不愧是将来要坐上娱乐圈美人王座的大明星,这表情管理也高人一筹啊…… 穆千秋侧眸扫了一眼对面那杵着脑袋,不知又在胡思乱想什么的女孩儿,眸中闪过几分无奈,抬脚转身欲走。 秦云琦正垂着脑袋,咧着嘴角,漫天妄想中,忽然感觉手心里攥着的衣角滑溜着马上就要脱离自己的掌控。 一着急,想都没想,秦云琦猛的伸手揪住最后一片即将从手中抽走的衣角,用力一拽,然后抬头…… 穆千秋:…… 秦云琦:!!!!! “啊!啊啊啊!” 一阵惊天动地,鸟惊兽散的尖叫声过后。 紧接着便是一连串结结巴巴,手足无措的解释: “啊-啊,不,千千姐,你,你一定要听我解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对,对,我绝对不是有意要扯掉你的衣服的,更加不是故意要看,看,看你的……” 秦云琦两只大眼睛瞪得溜圆,俩颊似充血般从里到外红了个透,脸蛋似蒸熟了一般呼呼冒着热气。 面红耳赤的女孩儿几次张了张嘴,都没有说出话来,只用两只大眼睛愣愣地盯着对面光着身子的女人。 盯着盯着,那原地石化了一般的女孩儿突然又大叫一声,猛的赶忙用手中抓着的衣服挡在脸上,紧紧闭上眼睛,猛地弯下腰,低下脑袋一个劲儿的对穆千秋道歉: “对,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要看的,你要相信我,千千姐!” “不是的,千千姐,你别气,我这就挡上,闭上眼,不看了,再也不看了,再说我本来也不想看的……” 说到这里,原本死死闭着眼睛的女孩儿突然猛一下睁开双眼,看着对面的穆千秋,急切的张口大声解释道: “啊-哦,等等,不是,千千姐,你千万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绝对不是那个意思。” “我不是说你的身体不好看,也不是说我不想看你的裸体,我的意思是,我是说, “哎呀!千千姐,其实我,” “哎呀!我怎么这么嘴笨!” “千千姐,我,千千姐,你,” 满头大汗,一脸憋屈,语无伦次的秦云琦干脆豁出去般扯着嗓子,红着脸,气势汹汹的大吼道: “反正,我绝对不是为了要看你的光身子才扯掉你的睡衣的, “啊……也不对,首先,我更加不是故意要揪掉你的睡衣的,” 皱眉似在拼命冥思苦想的女孩儿说着突然似乎想到了什么最佳理由,两眼发光的抬头盯着对面的穆千秋,两手极力抖着手中的紫色睡裙,大声道: “对,你看,是你的这睡衣太滑了,这什么料子……” 秦云琦正说着突然停顿了一下,拧起眉作思索状,随后又一脸严肃的兀自点点头更正道: “嗯,还是不对,不是这衣服滑,是你的皮肤太滑了,根本碰不得,我一伸手,还没怎么着用力,你身上挂着的这睡裙就自己滑下来了,那后来,就不,不关我的事了……” 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烧死无数脑细胞,好不容易勉强自圆其说的秦云琦擦着汗,皱着脸,目光偷瞄着穆千秋,口干舌燥,似乎实在不知道接下来该再说点儿什么…… 穆千秋听着那颠三倒四,乱七八糟,牵强附会的解释,似是不能忍受那一口一个“你的裸体云云”,她侧头瞥了一眼身侧的女孩儿,伸手不耐道: “行了,拿来。” “嗯?什么?” 秦云琦从挡脸的衣服后露出两只眼睛,茫然不解的低头看着摊开在自己面前的手掌。 她盯着眼前这只手,不由得暗暗感叹着: 啊,不光是那身子好看,竟然连这手也生的这么好看!白白净净,指节分明,每根手指都那么长,那么细,那么直溜溜的…… 这只手,就只是这么静静得在眼前摊着,都如此赏心悦目,那纤长的手指要是动起来,不知又该多吸引人啊…… 第95章 前尘旧忆之千面美人的一面 接上 “看够了吗?看够了就把我的衣服拿来。” 飘入耳畔的声音没有起伏,听不出什么情绪,但那声线磁性而特别,听上去冷淡疏离中似乎总透着一丝性感迷人。 秦云琦想,啊,果然是台上星光闪耀的明星啊,跟我们台下的这些凡人就是不一样。 连随随便便张嘴说句话,那声音都这么好听,怪不得唱歌也那么好听,每次专辑一出,都火的不得了,虽然目前还只限于粉丝群里…… 唉……总之,这千千姐什么都好,就是对人太冷淡了。 当然,千千姐,自然也有热情似火,温柔如水的时候,但不用看,不用猜,不用乱,那肯定是在演戏,也仅止于演戏而已。 高高在上的千面美人那万般风情中的一面,也只有在荧幕上,演戏时毫不吝啬地展现于芸芸众生而已。 其他时候,其他场合,其他人,她连逢场作戏都懒得投入,直接微微一笑,全程无视了,就像对自己那不争气的哥哥一样…… 嘛,哥哥的事先放在一边儿,那种事儿,对象又是眼前这位,本来也急不得…… 比起那些,现在秦云琦的(十几年)人生中最最最重要的时刻降临了,这波福利,当真让她大饱眼福,大开眼界啊…… 那就是,作为千秋女王的粉丝第一号,秦云琦今天终于亲眼看到了偶像不穿衣服的样子,而且还是如此近距离的欣赏…… 虽然,这样,好像有点儿太狡猾了,有些对不住其他粉丝小伙伴,但,如今,如此美景当前,那还能顾得了那么多? 谁叫她秦云琦是她穆千秋口中的“脑缠精分炭烧粉”呢? 作为偶像的资深老粉,秦云琦只觉得万分惭愧,感动到泪目,原来,偶像不穿衣服,光着身子,也可以这么美,这么令人震撼…… 那视觉效果,比起拍广告,拍电影时特意穿扮佩戴的那些名牌儿衣饰,简直炸眼太多了好吗! 唉……怪只怪,之前,自己的想象力太过贫乏,只看表面,没能充分,全面由里到外的领悟到偶像纯天然的美…… 秦云琦低头盯着穆千秋的手看,眼神儿专注,目不转睛,就好像在等着眼前这只素手奇迹般开出花来。 盯着盯着,女孩儿便又开始变得拘谨不安起来,脸颊似乎更红了,红扑扑的脸蛋上似乎还透着几分欲盖弥彰的羞涩。 女孩儿抬起自己汗涔涔的手掌,又赶忙将手背到身后,在自己的牛仔短裙上擦了擦,又磨蹭了一阵。 然后,短发女孩儿红着脸,抿着嘴,眨着湿润的大眼睛,盯着在自己面前金光闪闪,香气扑鼻的手,抬起蠢蠢欲动的前爪,一脸澎湃(又羞涩不已)的将自己烫人的肉爪子轻轻搭在了那平滑白皙的掌心里,然后又露出个满足不已的表情。 穆千秋撩起眼皮,瞅了一眼对面又开始无边神游的女孩儿,目光在女孩儿抓在手里的睡裙上停留一瞬,眸底掠过一丝显而易见的不耐。 她正欲将手收回,只是还没等动作,只觉得手心一热,穆千秋垂眸看去,只见自己空无一物的掌心突然间多了一只肉黏黏,热乎乎的爪子…… 掌心源源散发的热度不同寻常,穆千秋低眸看着软软趴在自己手心里的这只爪子,感觉自己手里似乎正抓着一个随时要烧起来的火球,转头四顾中想要扔又不知该扔在哪里。 确定的是,手心里隐隐发射的危险讯号似乎比屋里这扰人的警报声更让穆千秋难以忽视。 穆千秋抬眸朝对面的女孩儿看去,显然不明白这只突然递过来,抓着自己不撒手的“狗爪”是究竟意欲何为。 然而,抬头瞥去的一瞬,穆千秋以为自己罕见地眼花了,幻视了…… 只因,本该站在自己对面的女孩儿不知何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双脚似人一般站着,身体直立起来,一只肉乎乎的前爪搭在自己手里,大张着嘴耷拉着舌头呼呼哈着热气,两只圆溜溜,湿润润的大眼睛呈星星状巴巴的瞅着自己,不时还貌似委屈又无比热情的嗷呜一声的,狗,大狗?! 这是,什么现象? 穆千秋满头黑线,眼角抖动着,连带着嘴角也做起了不规则运动。 这时,她的脑海中闪过一幕,记得应该是之前为拍好那部宠物题材的影片,作为参考,自己特意找来反复观看的一部电影中的场景。 那是一部关于一个小男孩儿和一只狗一路成长的影片。 影片中,一人一狗从小到大的感情都很好,当时电影中有一幕令穆千秋印象深些,就是小男孩儿训练小狗的情景,是一些有些好笑有些有趣但又再普通不过的日常。 穆千秋记得,那一孩儿一狗的默契确实自然养成。 每次,那男孩儿笑着一伸手,一摊开,那只狗就默契地站起来,配合地一伸爪,再一落爪,完了就对着男孩儿亲热的哈着气,摇着尾巴晃着脑袋没完没了地,似乎在求摸头,求奖励,蔬菜饼干还不行,最好是冒着香气的肉骨头一类的…… 脑内回想结束,穆千秋的视线又转到对面:额……看来刚刚果然是眼花了? 穆千秋抬起另一只没被绑架的手臂挡在面前,试图挡掉那扑面而来的热气。 她看着对面似乎处于高烧状态,明显不太正常的女孩儿,不禁寻思着,果然,这追星道路上陷阱太多,诱惑太多,一般人显然经不住。 看看,这好好的女孩儿,放着学不好好上,非要成天车站地铁的蹲点埋伏,扯着嗓子撒开腿追着明星到处跑,追着追着,就变得越来越不正常了…… 所以,最终结论是,明星是用来当的,不是追的。 要是自己实在没那个资质,或是虽有资质但伯乐难遇,进不了圈,当不了明星,那干脆也别跟着盲目追星了,老老实实,本本分分,上学的好好学习,上班的努力挣钱,不就天下太平,百事可乐了吗? 额,想的似乎有点儿远了……总之,粉丝虽然是明星的生命力,但,对于此种迷失在追星道路上一去不返的非理智型尖叫粉……着实头疼,自己还是去睡觉好了…… 穆千秋动作迅速,表情自然地一把甩开扣在自己手心里微微颤抖的爪子。 没等对面抬起头的女孩儿作出什么反应,她又快速伸手扯过女孩儿抓在另一只手里皱成一团的紫色睡裙,皱眉抖了抖,背转身随意的披在肩上,随后没有任何间歇的,抬脚便朝里边的卧室走去。 整个过程好像无声电影一样在女孩儿面前快速闪过,还没来得及暂停便已放映结束。 秦云琦低下头呆呆的看着那双踩在地板上悄无声息,渐行渐远的赤足,半晌,似终于反应过来,忙泪流满面地张着双手,直奔上前,从身后一个熊扑…… …… “啧!你一个女孩子,这像什么样子?还有完没完了,你今天到底是来干嘛的,成心要破坏我的休假?” 穆千秋低头睨了一眼抱在自己腰间的女孩儿,眉头紧蹙,似在极力忍耐,难得的多说了几句,那张除了演戏素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此刻也明摆着丝丝怒气。 秦云琦抬头,双目闪闪,咧着嘴,无限自豪般语气肯定地说道: “嘿嘿,这有什么,反正我是女孩子,你也是啊,抱一抱有什么不像样儿的?我本来就那么喜欢你嘛,” “再说了,就因为我是女孩子,才能这样抱着你超过五秒而没被一巴掌挥开,不是吗?千千姐。” “啦啦啦,幸好人家生来就是女孩子哦,女孩子真好,女孩子万岁≧▽≦哦哦,嘻嘻。” …… 似乎感受到了头顶上方冰冷的视线,秦云琦高高翘起的嘴角悄悄撇下去,脸上的表情瞬间收敛不少,死死抱住穆千秋腰部的双手也哆嗦着松开。 女孩儿挪动着后退几步,不再黏在穆千秋身边,她冷汗刷刷的干笑几声,两只胖手上下来回比划着,一张嘴便磕巴道: “哈,哈哈,那个,千,千千姐,不,不是啦,你别,这样,这样看着我啊,” “我只是,哎呀,同样是女孩子,我只是很羡慕千千姐你啊, “你看,千千姐你身材这么好,平时不管穿什么衣服都那么好看,今天一见,才知道原来你不仅是穿什么衣服都好看,哪怕就是什么衣服都不穿也这么,呃……” 秦云琦正一脸崇拜,唾沫横飞,绞尽脑汁地想着溢美之词。 忽然,某高烧不退的迷妹子后知后觉到自己好像又不知不觉中踩到了偶像另一个雷区,这马屁不仅拍的不是地方,而且还不是时候…… 秦云琦战战兢兢的仰起脑袋,鼓起勇气瞄了黑着脸的穆千秋一眼,无比惊奇的发现,那张刚刚还乌云密布,迷雾缭绕的脸似乎缓和了不少,明晰了不少,甚至有云开雾散的趋势…… 其实,穆千秋的想法很简单。 她看着对面比自己矮一头的女孩儿,心想着: 说到底,对方也只是个单纯的小女孩儿而已,虽然脑袋不怎么清楚,还时常找错重点,但,始终,事不关己…… 无关利害,明星与粉丝,各取所需,自己又何必计较? 穆千秋:“这有什么好羡慕的,再过几年,你不也是一样。” 秦云琦: “诶?” “千千姐,你,你不生气了?” 第96章 前尘旧忆之爱撒娇的女孩儿(要抱抱) 接上 秦云琦眨着两只又圆又大的眼睛,围着穆千秋转来转去,半信半疑,小心翼翼的挪着小步,靠近那个神色如常,看不出半点儿异样的女人。 挪到半路,秦云琦耳朵一竖,便听到对面的女人似有些疲倦般慵懒道: “好了,我累了,要回去睡了,你要是想待,就自己待着吧,看电视,打游戏随便你,冰箱里有吃的。” 这样简单几句交代过后,穆千秋就迈着步子,揉着眼睛,朝里头的卧房走去,再没管身后的人和声音。 秦云琦伸手张嘴想要挽留,但注意到穆千秋的脸色似有些苍白,似乎是真的累极了,就放下脚忍住了没再跟过去。 秦云琦蔫着脑袋,无精打采的转头朝这偌大的房间里扫了一圈,走到那排看起来柔软舒适的长沙发上坐下。 女孩儿似乎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或者,更确切地说,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似的…… 刚一坐下,屁股还没扎稳,似乎猛然想起什么的秦云琦就又一屁股弹起,脱口大叫一声: “哎呀!我说呢,怎么把老哥给忘了?” 大声喊完,才惊觉貌似不妥,秦云琦赶紧抬手捂住了嘴巴,做贼心虚般朝四周张望了一圈,视线有赶忙转向里头卧房的放向,神色慌张,大眼睛里满是不安与愧疚之色。 说起来,哥哥到底跑到哪里去了?真是的,能不能行了? 真是气死人了!怎么每回一到关键时刻,那没出息的老哥就总是这样? 是他自己死皮赖脸,几番威逼利诱,还不惜乔装打扮,扮成个女人也非要跟着来,害得自己还得撒谎编出什么根本不存在的表姐来糊弄千千姐…… 唉……真是罪过了,这种欺骗自己偶像的感觉,作为亲人粉,真是不好受啊…… 可是,自己看哥哥那样却也不是滋味,又知道哥哥他这次是春心大动,真喜欢上了那个人,就想着作为妹妹怎么也得帮哥哥一把,哪怕制造个机会也好,至于之后的事,就交给哥哥了。 于是,今天秦云琦才昧着作为粉丝的忠诚心,担着偶像随时翻脸的风险,带着她哥哥秦云洛一起上门偶遇,可现在人不见了,谁知道去哪儿了,临阵脱逃了也不是没可能…… 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看? 哎呀,算了,懒得管那个笨蛋老哥了!难道以后追女孩儿还要靠着自己的妹妹吗? 正怒其不争,愤愤的在心里批判着自己那哥哥,秦云琦一扭头就看见本该回卧房关门大睡的人正一脸不悦的朝这边大步走来。 啊?不会是自己哪里又惹到千千姐了吧? 呀!该不会,她刚刚说的话(关于哥哥云云)都被听见了吧!? 那这是,暴露了?翻脸了?要发飙了?!! 秦云琦脑中电光石火的闪过各种猜测,无一不是狂风暴雨后的惨淡收场。 她一脸着急的不停挥动着双手,张口结舌地极力辩解道: “啊,那个,你听我说啊,其实,我都是被逼的,绝对不是自愿的!” “千千姐,你冷静的听我说,这事是完全可以解释的,可以被理解的,我相信千千姐你只要听完就肯定不会,” 秦云琦正极力斟酌着措辞,就见迎面走来的穆千秋从自己肩旁经过,没做一丝停留,径直朝门口走去。 诶?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那是…… 大松一口气,不明状况,依旧心虚不已秦云琦正疑惑着,就见穆千秋停在门边,伸手朝墙上一处按了一下。 然后,一直持续不断制造紧张气氛,呜哩哇啦没完没了的警报声就戛然而止,空荡的房间里马上恢复了一室宁静,就像从来不曾被打扰过一样。 穆千秋转身走过来,脸上的不悦消退了不少,想来是被这尖锐的警报声扰了睡眠,如今声响一消,心情自然也就平和下来。 与秦云琦擦肩而过,迈向卧室的穆千秋走了几步又停下,侧身回眸看向原地僵硬的女孩儿,似带着些许疑惑淡淡询问道: “云琦儿,你刚刚说,被逼的,不是自愿的,是在说什么?什么意思?” 秦云琦一听,本就僵硬不已的面色更加僵硬了几分,她如提线木偶一般咔嚓着脖子,慢慢将脑袋转向穆千秋的方向,两只瞪得大大的黑眼珠四处飘荡着,就是不看穆千秋,嘴唇动了动,干巴巴的笑着道: “啊?没有啊,什么被逼之类的,我没说过啊,呵呵,肯定是,是千千姐你睡糊涂了,听,听错了……” 突然,秦云琦转移话题般夸张地大声道: “千千姐,你听,什么声音?” 穆千秋不以为意地顺耳听了听,本以为是女孩儿临时找出的借口而已,实则什么都听不到,却意外地闯入耳中一声大过一声的敲门声,不,准确地说,是砸门声…… “嘭嘭嘭” 急促而大力的砸门声又一次传来。 被那嘭嘭声震了一跳的秦云琦回过神来,几步小跑着凑到穆千秋身边,仰着脸,紧张兮兮又莫名激动地小声道: “哎,千千姐,你听到了吗,外头好像有动静啊,话说,想要进来像我一样按门铃就好了,干嘛一个劲儿砸门呢?白痴啊!” “我好像还听到有人在门外大声喊着什么,可就是听不清哪。” “嘿,千千姐,你这里的隔音效果也太好了,要不是现在墙上那警报声儿不响了,估计咱们还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听见这门外的动静呢。” “哎,千千姐,你说,门外,会是什么人啊?” 穆千秋垂眸扫了一眼貌似有些害怕退缩还有些谜之兴奋的女孩儿,似漫不经心般随意道: “谁知道呢,可能是路过的小偷,也可能是找上门来的警察。” 秦云琦一听,稍作思索,颇为赞同地点头应道: “嗯,对对对,没错,还是千千姐聪明,我怎么忘了这茬,听这动静,一准是刚才潜伏着的那个小偷,警察怎么会这么狂躁的一直砸门呢?” “哼!肯定是那家伙听见屋里头警报不响了,手又痒痒了,胆儿又回来了,刚才没有得手,不甘心空手而回吧!” “哼!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贼,偷东西竟然偷到千千姐家里来了,不用等警察来,我秦云琦这就出手收拾了他!” 豪气的放完话后,秦云琦一扭头就见穆千秋正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女孩儿小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屈指挠了挠脸蛋,随即又为自己鼓气般大声道: “千千姐,你放心吧,我会保护好你的!” 话音未落,女孩儿便急匆匆奔到玄关地上的那大黑包前,蹲下身火急火燎的胡乱翻找了一阵,又站起身腾腾腾的跑回来。 只不过回来时,手里多了一根球棒,外加一支球拍。 秦云琦左手举着球棒,右手抓着球拍,气喘吁吁的停下穆千秋面前,二话不说的将那只看上去颇有几分重量的球棒递在穆千秋胸前,一脸严肃,不容拒绝的低声道: “来,千千姐,这个你拿着,手感很好的。” 见穆千秋没有伸手接过的意思,秦云琦有些焦急的补充道: “千千姐,你就拿着吧,反正这球棒也是要作为礼物送给你的,你用它防身也好,打球也好,都随你高兴啦。” 穆千秋低头扫了一眼递在眼前的球棒,正觉无聊欲收回目光,眼尾不经意扫过那球棒的柄前端,眸光顿了一瞬,随即没有犹豫的抬手接过。 秦云琦见状,很是高兴的笑了笑,红通通的小脸瞬间明朗起来。 “嘿,这就对了嘛。千千姐拿着这个,我才放心。” “千千姐,你就待在这儿,我去门那儿看看情况。” 说着,秦云琦两手握紧了自己手中的网球拍,猫着腰,弓着背,用球拍的网面遮挡着自己的脸,蹑手蹑脚的向门口接近。 刚走了没几步,掂了掂手里轻飘飘的网球拍,摇头似觉不妥的秦云琦就停下步子开始东张西望,片刻后,双眼一亮。 穆千秋抬头看去,只见女孩儿将方才还紧握在手里的球拍随手向后一抛,几步跑到墙角一处,弯腰抓起地上的那个拖把,握在手里,来回掂量几下,才仿佛满意的点了点头,顺带还不忘回头向穆千秋投去一个安心的小眼神儿。 穆千秋:…… 秦云琦:???? 将那把还有些潮湿的拖把抓在手里,秦云琦又开始重新整装出发,向那扇砰砰作响的紧闭的房门一步步接近。 不料,这次,刚走了两步,一阵富有节奏感的音乐声突然响起,在这个安静的房间中,与那嘭嘭地砸门声交叠在一起,说不出的突兀与不和谐。 “啊!” 正将全副心思集中在门外,小心接近中的秦云琦被毫无预兆乍然响起的音乐吓了一大跳,胳膊一软,手指一松,手中抓着的拖把就垂直下落正巧砸在了女孩儿的脚趾上…… “嗯……嘶……好疼啊!” “谁啊?偏偏挑这种时候打电话!” 秦云琦又气又疼的抱怨着,任由那音乐响着,不去理会身上挎着的小包里不停震动作响的手机。 穆千秋侧眸看着那弯下腰抱着脚连声喊疼,可怜兮兮的女孩儿。 看着女孩儿不时朝自己投来的委委屈屈,默默期待的眼神儿,无奈的迈步向蹲着还不肯起身的女孩儿走去。 “起来吧,动一下脚让我看看。” 秦云琦听着头顶上方飘来的那依旧毫无起伏,听不出一丝关切的声音,仰起脑袋看着居高临下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两只泛着泪花的大眼睛对上那双波澜不惊,云淡风轻的眸子,顿时觉得自己的脚趾似乎更疼了。 女孩儿委屈的扁着嘴,水汪汪的大眼睛眼巴巴的瞅着穆千秋,朝她张开双臂,那意思很明显是在向自己撒娇,是在要抱抱。 穆千秋低头看着蹲在地上,朝自己伸直胳膊,眼神倔强的女孩儿,拧起眉头,面露不耐,顿觉头痛不已,心底也不由生出几分烦躁,默默感叹: 明明也是个中学生了,这副样子,怎么还跟当初遇到的那个小孩子似的,长不大了吗?永远? 要抱抱,也不看对象吗?自己既不是她的妈妈,姐姐,或是任何一个关系亲近的人,没有理由也没有义务她要什么就给什么吧? 再说,这次是要抱抱,就算自己勉强发一下善心,将就着满足了,那下次如果对方要求举高高呢,那无论如何也满足不了吧,自己又不是大力水手…… 额……又扯远了,怎么一跟这个脱线又中二的女孩儿扯在一起,自己也像回到学生时代似的,总是把时间花在这些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上头呢…… 穆千秋又看了一眼依旧对自己固执的张开双臂,赖在地上不肯起来的女孩儿,想了想,还是伸手将人一把拉起。 借着穆千秋的手臂站起来的秦云琦顺势将整个身体倚在了穆千秋的身上,还将胳膊绕到她腰间,紧紧箍着,生怕自己被推开似的。 埋头杵在穆千秋胸前的秦云琦有些不好意思的抬起头,看着穆千秋的眼睛,细细观察着她的神色,嘴唇张了张,小声道: “千千姐,你看,我的脚都成这样了,今天能不能在你这里住下,明天再叫人来接我回去。” 穆千秋闻言直接道: “我可以叫人送你回去。” 语气不重,却不容置疑。 秦云琦一听忙仰起脸,正要再说什么,突然,本消停了一会儿的音乐声又再不屈不挠的奏起,紧贴着身体的挎包也跟着节奏微微震动起来。 “哎呀!谁呀,总打电话!还有完没完了?把我害成个瘸子了还不够吗?” 秦云琦似乎是在赌气,任那来电铃声一遍遍唱了又唱,就是不接电话。 似是不甚其扰般,穆千秋淡淡道: “接电话,可能是家里或学校有急事也说不好。” 秦云琦闻言,不情不愿的松开抱着穆千秋腰部的一只手,探进挎包里,摸出唱的正起劲儿的手机,气鼓鼓的瞪了一眼。 只一眼,女孩儿脸上的表情马上变了,从不情不愿变得慌里慌张。 秦云琦看了一眼手机,就将亮着的手机屏幕飞快的藏到背后,抬起头,看着穆千秋,眼神明显有些躲躲闪闪,一张嘴便有些磕巴的低声道: “千千,千千姐,我,我去接个电话。” 话一说完,没等穆千秋的回应,一直死赖着不肯离开的秦云琦就着急忙慌,攥着手机,逃跑一般从穆千秋身边走开,抬着脚,一跳一跳的往阳台上走去。 穆千秋看着秦云琦前后不一,不同寻常的反应,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眸光似无意间扫过阳台一侧,眼睫微垂,不知在想什么…… 第97章 前尘旧忆之谁骗了谁? 接上 穆千秋走回沙发上坐下,探过茶几上摆着的遥控器,轻轻一按,随后将手里的遥控器放下。 占据了半个墙面的电视荧幕随即亮起,不一会儿,屏幕上的人物开始动作,同时传出了很多人的说话声。 穆千秋身体缓缓向后一靠,眼眸半阖着,神情专注的看着电视中的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看着荧幕中那对深情对望,执手相依的男女。 穆千秋看见,那款款对望中的男女嘴唇不停在动,应该是在互相许下祸福与共,白首不离之类听起来就无比美好的誓言。 下一幕,穆千秋看见,屏幕中,房间里蓬头散发,邋里邋遢的一男一女正在吵架,吵的很凶,歇斯底里,遍地狼藉。 仔细一看,穆千秋并不意外地发现,此刻,荧幕中那对吵的天翻地覆,不可开交的男女,正是前一刻才破镜重圆,终成眷属,携手白头的那一男一女。 只不过,那时,花前月下,许下美好誓言的男女皆妆容整洁,穿戴讲究,低眉浅笑,容光焕发,任一个路人一眼看过去就知又是一对好事将近的恋人。 再对比此刻,眼前一幕。 处处充斥着穷苦寒酸气息的小屋内,堆放着一堆杂物的双人床上,坐着一个蓬头散发,未施脂粉,面容憔悴,无声落泪的女人。 脏乱不堪的地上,还站在一个胡子拉碴,同样蓬头垢面,默默吸烟的男人。 穆千秋知道,这只是大战过后,疲累不支的双方互相默认的短暂休息时间。 待会儿铃声一响,休息时间一结束,歇过劲儿来的双方还是会一蹦而起,指着对方的鼻子,脸红脖子粗,口不择言的互相对骂。 哪一方有意无意骂到了另一方的痛处,踩到了对方的痛脚,恼羞成怒,进一步丧失理性的双方还会互相推推搡搡的动起手来。 这不,烟抽完了,哭够了的一男一女又像仇人相见般红着眼互相瞪视着,一个张嘴,另一个便早已等不及似的紧接着开口…… 穆千秋拿起遥控,放大音量,耳侧马上传来了那一男一女声嘶力竭的斥骂声: 女:“你为什么骗我?” 男:“你还有脸说!明明是你在骗我!” 女(泣声):“你说啊!你!你到底为了什么,要这样欺骗我!” 男:“闭嘴!哭哭啼啼的,少在老子面前装可怜,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啊!要骗,也是你他妈的先骗得老子!” 女(变脸):“去死吧,你这个臭男人!老娘是骗你了,但你最好搞搞清楚,是你和那个不要脸的合起伙先把老娘骗得那么苦,老娘不过是报复你一下!” 男:“滚!明明是你先骗的老子!” 穆千秋:…… 果然,绕来绕去,吵来吵去,反反复复地还是这几句话,你骗我还是我骗你,你先骗我还是我先骗你…… 当真是,百般无趣,千般无聊,索然无味…… 穆千秋摇了摇头,正要关小音量,只看画面,看动作,不听声音,以避免自己的双耳再受一波重复台词的轰炸。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突然冲过来挡在自己面前,也挡住了电视屏幕,不用看也知道是谁,穆千秋正要挪个位置继续看,便听一句劈头盖脸的质问迎面袭来,震得她耳膜微疼: “你,你为什么骗我?” 那质问声与电视中那一男一女的争吵声交叠在一起,就连台词都所差无几,有那么一瞬,穆千秋深切的感悟到: 果然,大家说得没错,这现实就跟电视剧一样的狗血啊。 哦,不,也不全是,可能,或许,有的时候,发生在眼前反反复复,逃避不开的现实,会比上演在荧幕中那些千篇一律的剧情更加狗血,比如说,像现在这样…… “你说话啊!你究竟为什么骗我?我,我那么相信你,你,你居然能那么面不改色,毫不犹豫的骗我……” 以防那张嘴里蹦出几句更狗血的台词荼毒自己的耳朵,穆千秋抬起头看着挡在面前的女孩儿,语气自然,似早有预料般一脸平静的说道: “你骗我,我骗你,很公平,不是吗?” “云琦儿,我是这样认为的,你难道不这样觉得?” 听了穆千秋的话,原本气势汹汹杀过来,觉得自己很在理的秦云琦瞬间缩小了许多,气势也很快弱了下去。 似乎第一次偷东西就被主人抓个正着的新手小偷一样,秦云琦一脸慌乱,手脚僵硬,底虚不已的低声辩解道: “我,我怎么骗你了?我没有骗你啊,明明是千千姐你在骗我……” 穆千秋闻言挑眉一瞥悠悠道: “哦?那这么说,门外的人,也就是给你打电话的人,嗯……是谁来着,表姐?你是这样告诉我的,没错吧?” 不等秦云琦回答,穆千秋便又接着道: “既然你说你没骗我,那我就信你。” “不过,就像你说的,我的确是骗你了,事已至此,我再骗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秦云琦,你现在就带着门外你那表姐,走吧,走远点儿,万一还在附近徘徊,再被路过的警察抓到了,可就不关我的事了。” “至于其他的,我不想再计较,也不想破坏这难得的休假心情。” 秦云琦听着穆千秋的话,心想,果然,她早就知道了…… 还有,她似乎很生气的样子…… 现在怎么办? 秦云琦回想起刚刚那通电话,用力咬了咬唇,硬着头皮,跛着脚,挪到沙发旁蹲下,垂着脑袋,低眉认错道: “千千姐,我,我错了,我不该对你那么大声说话,也不该,不该说你骗我,我,” 秦云琦垂头说着,一着急便抬起脑袋,正想要再说什么,就被穆千秋一个眼神打断: “我是骗了你,对你说没看见你那表姐,哦,我还踩了你那表姐两脚,这警也是我顺便报的,我骗了你,你说说而已,很公平,很正常,没什么好低头认错的。” 秦云琦:“可,可是,千千姐,其实,你不是知道吗?我,我也骗了你啊!” “我骗你,骗你说那个跟我一起来的人是我的表姐,其,其实,那个人,他,他是我的,” 眼看着秦云琦就要对着穆千秋坦露实情,却被穆千秋抬手止住: “不用告诉我,那人是你的表姐还是表哥我都不关心。” “比起那些,现在,请你尊重我,不要再浪费我的私人时间,也不要再试图入侵我的私人空间,你不是我的粉丝吗?那你应该多少也是了解我的,你应该为我着想,难道不是吗?” 第98章 前尘旧忆之擅装可怜的兄妹 接上 难得一次说了这么多话,言罢,穆千秋便起身离开沙发,不再理会沙发旁蹲着,默默无声的女孩儿。 就在这时,之前消失了一阵的砸门声又再响起,比较之前,“嘭嘭嘭”连续不断的砸门声明显更加急促。 穆千秋似没听见那般,不紧不慢的往卧室走去。 没走几步,先前那首熟悉的,节奏明快的音乐又突兀的响起,穆千秋下意识的脚步微顿,侧耳辨别着那来电铃声的方位。 忽然,似乎想到了什么的穆千秋微愣一下,随后露出一个无奈的神情。 她不得不感慨,这年头的粉丝狂热起来真叫人招架不住,不仅手机型号颜色要一模一样,就连来电铃声也设置成一样的,一次两次好分辨,次数多了还真有些分不清了。 穆千秋听着秦云琦接起电话的声音,就在想,于穆千秋而言,狂热至此,追逐至此的粉丝,或许,可能,不提以后会有多少,起码到目前为止,就秦云琦一个而已。 也许是这个原因,才让她一再纵容吧…… 刚刚有那么一瞬,音乐响起的瞬间,穆千秋真的以为,是自己的手机在响,是哪个煞风景的闲杂人士又来电骚扰自己难得平静的假日时光。 要不是后来忽然想起自己在接了那个电话后,未免无端骚扰,早就一键关机了,穆千秋恐怕现在还在到处找自己不知又扔到那个角落里的手机。 忽然,身后传来的声音打断了穆千秋的思绪,她听见女孩儿只说了一句:“哥,你等我。”然后便再没有任何说话声传来,可能是挂断电话了吧。 穆千秋敛眸思索:哥?那看来门外那人就是之前总听那个女孩儿故意在自己耳边说起的那个,令她自满的“哥哥”? 穆千秋微微侧头,眼角余光扫过背后那扇紧闭着却在嘭嘭捶打下不停震动的门,眼前闪过一个火鸡般张牙舞爪,袒胸露乳的“女人”…… 穆千秋头顶滑下一排黑线,避之不及般抬脚大步朝里边的卧房走去,将背后的那扇门和门外的噪音远远抛在脑后。 穆千秋向卧房的方向走着,对身后不间不断传来的各种声音充耳不闻。 背后凌乱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就在穆千秋以为对方要直冲着自己奔来时却忽听得一阵尖锐刺耳的刺啦声后,紧接着又是“啪”的一声,动静意外的大,初步判断似乎是有人摔了一跤的响动。 穆千秋脚下的步子不由放慢些,却依旧没有回头的继续走着,直到胳膊突然被一只肉乎乎的手紧紧抓住: “千,千千姐,求你了,你消消气好吗?我真的不是故意要骗你的,我,我一直很犹豫,也很愧疚,姐姐,你能不能,” 穆千秋听着背后那上气不接下气,焦急不已的辩解声,抬手拨掉抓着自己胳膊的胖手,没说什么,也没回头,似乎并没受到丝毫影响般继续迈步向前。 直到,背后突然传来“咚”地一声沉闷的巨响,听起来似是重物坠地的声响。 紧接着,穆千秋的小腿又被一双手紧紧抓住,那双手用力不小,一时间既挣脱不开也移动不了。 穆千秋觉得自己本就不多的耐性已被身后的女孩儿尽数耗尽。 她侧头瞥了一眼跪在自己脚旁,死命抱着自己的小腿不放的女孩儿,视线扫过女孩儿渗着点点红色的双膝,流血了,应该是磕破皮了…… 穆千秋眼角余光将身旁跪地的女孩儿大略的上下扫视一番,眉头微蹙。 女孩儿的状况比穆千秋料想的还要凄惨几分,手肘和膝盖都出血了,下巴上也青了一大块,一头短发都被汗水浸湿,紧紧沾在头皮上,看上去就像扣了一顶缩水了的黑帽子,两只总是转来转去,神采奕奕的大眼睛此刻也只愣愣的盯着自己,眸中黯淡无光,眸底掩藏不安。 可真行,这才多大一会儿功夫,自己就能将自己搞成这副样子…… 任谁大概扫一眼,估计也会被女孩儿这副可怜兮兮,惶恐无助的模样所牵动,进而驻足,想着为这个女孩儿做些什么,这样一个可怜又可爱的女孩子,总不好视而不见,置之不理吧…… 穆千秋收回目光,眼前自动回想起方才见识过的门外那“女人”楚楚可怜,娇弱无助的那副模样,不由得摇头感慨: 这秦家兄妹俩别的怎样先不提,若论起装无辜,扮可怜,这对兄妹可也算得上头一号了,比起戏里那些白莲花专业户们也毫不逊色啊…… “千千姐,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看,我是真心诚意想你认错道歉的。” “下跪,端茶倒水,按摩,保姆,做饭,这些什么都可以的,我什么都愿意,只要千千姐你肯原谅我这一次。” 穆千秋侧眸瞟了一眼抱着自己小腿的秦云琦,轻描淡写的随口道: “按摩,做饭,洗衣,保姆,这些都用不着你,自有专业的人来做。” “至于下跪求原谅,就更没必要了。” “呵,又不是在演戏,就算是演戏,这种老套又俗气的剧情,不管是作为演员还是观众,不觉得都太无聊了吗?” 秦云琦听着穆千秋的话,仰起脸看着上方居高临下俯视着自己的女人,脸色又苍白了几分,勉强微笑着说道: “是我太笨了,不会说话,连认错也认不好,让千千姐觉得无聊了。” 女孩儿语气一变,紧紧扒着穆千秋的小腿焦急道: “可,可是,千千姐,是我骗了你,你怎么惩罚我都行,能不能先让门外的哥哥进来再说?” “刚刚哥哥打电话说,说警察好像都到楼下了,再晚了就来不及了!” “千千姐,我求求你,就先让哥哥进来吧,哥哥他现在那样,不能跟警察有什么牵扯啊!” 秦云琦越说越急,她挪着双膝,绕到穆千秋前面跪着,膝盖破擦着地板留下几道红色的血迹,女孩儿感觉不到疼痛似的,只抬起头,看着穆千秋,不停的说着什么…… 穆千秋听着那快要哭出来的声音,看着那张明明想要流泪却在下一刻强颜欢笑的脸,不耐的摆了摆手,叹了一口气,尽量放缓语气道: “好了,云琦儿,与其跟我在这里说这些,浪费时间,不如你现在就站起来,背上你的包,走出门,带着你那“表姐”还是谁一起,在警察上门之前,离开这里就好了,有必要跟我在这里演这一出吗?” 秦云琦仰着脸直视着穆千秋,一脸认真道: “可是,我不想就这样走,不想以这种方式,我知道这次要是就这么走了,出了这个门,以后,恐怕也很难再进来了吧。” “不是这样吗?千千姐。” 似乎没有期待穆千秋的回答,也或许是早已知道答案,秦云琦接着说道: “而且,今天是我带着哥哥来见你的,要是今天连这个门都进不来,那看来我那哥哥以后也没什么希望了吧,千千姐。” “呵,我那老哥肯定特别不甘心吧,千千姐,所以说,我不能就这样走,哥哥也不能。” “如果哥哥知道这是最后一次离你这么近的机会,一门之隔而已,那么,无论如何,哪怕被警察当做小偷抓走,他也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逃走,离开这里。” “就算我现在开门出去要带他走,就怕我那又笨又固执的哥哥也一万个不愿意,还非要抢着进门来只为看你一眼。” 第99章 前尘旧忆之仰慕已久 接上 秦云琦说着,情绪忽然又激动起来,她伸手抓着穆千秋的胳膊,使劲儿的来回摇晃着,语带哽咽的说道: “千千姐,我那哥哥是真的喜欢你,第一次从我的手机里看见你的照片,他就开始留意你,关注你,跟着我这个粉丝一起,哥哥也成了你最忠实的粉丝。” “你也看见了,这次,他为了来见你一面,又不想给你招惹麻烦,怕万一给那些狗仔拍到了,还特意装扮成了女人的样子,为了扮的像点儿,不被人看出破绽,他练习了好长时间……” 秦云琦低下头镇静了片刻,又仰起脑袋深吸一口气,观察着穆千秋的脸色,一脸郑重又带几分央求的低声道: “哥哥喜欢你的事你不爱听,那我就不提了,但是,千千姐,你也知道,我们家情况有些特殊,今年又到选举年,下个月,爸爸就要参加竞选,所以,所以,你也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爆出什么丑闻啊!竞争对手都在那儿瞪大眼睛等着呢!” “你,你报了警,哥哥他那副打扮,要是被警察抓回去了,本来也有嘴说不清楚,肯定被当做可疑人物,要是再被扣上个入室盗窃未遂的罪名,那,那对爸爸下个月的竞选是有影响的,而且影响很不好!” 穆千秋闻言眸光闪了闪,心道,总算说到重点了吗? 穆千秋:“说来说去,说到底,这些与我有什么关系?” “一:不是我逼着你那哥哥扮成个女人在别人家门外鬼鬼祟祟,不知是何居心。” “二:不是只有你家特殊,有头有脸,出不得丑闻,我这个家也比那些寻常百姓人家要特殊上几分,丑闻绯闻假新闻都一律敬谢不敏。” “所以,自然,我这个家门也就比寻常人家难进上几分,被我判断为身份不明,图谋不轨者,自然一律拒之门外。” “若就此乖乖退下自然没必要穷追猛打,各不相干,相安无事就好,但要还继续死缠烂打,纠缠不清,骚扰不宁,那我们普通人能力有限,就只能找专业人士——警察来帮忙了。” “我这样做,似乎没什么不妥之处,那既然,错在于你们,责任也在于你们,我又为什么要放你那个哥哥进来,最后还要再跟你们这对骗子兄妹一起演戏来欺骗不辞辛苦的警察同志?” 秦云琦见不管说什么,做什么,穆千秋都不为所动,万般无奈之下,腾一下站起,对穆千秋鞠了一躬,说了一句:“千千姐,对不起了,我只能这样!” 秦云琦脸上摆着“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的壮绝表情,拖着那只被拖把砸伤的脚,一瘸一拐,风风火火的朝那扇嘭嘭嘭响个不停的门跑去。 穆千秋活动了一下被箍的有些发麻的小腿,抱着双臂倚在一旁的墙上,看着那个火急火燎的背影。 对于秦云琦的行动,好像早就预料到一般,穆千秋就只是倚墙抱臂看着,若有所思,似笑非笑,不去阻止也未见干涉。 秦云琦跑到门边停下,正要伸手去开门,又犹豫着回头向身后看去。 在看到倚墙而立,看着自己似笑非笑,似乎早已看透一切的穆千秋时,秦云琦像惊弓之鸟般猛的缩回头,面色慌乱,双手颤抖着探向面前那扇紧闭的门。 一阵摸索之后,很快,一声清晰的“卡塔”声响起。 神情有些恍惚的秦云琦似被耳边那声“卡塔””惊醒了一般,赶紧抓着门把手,用力一把将面前的门拉开。 “哥!哥,门开了!你没事儿吧?” 等不及面前的门完全大开,秦云琦就大声朝门外喊着,一边探头出去…… 却见一个长发凌乱,衣衫不整,妆容可怕,表情狰狞的女人正举着双拳直直朝自己砸过来,隐约一瞟间,那拳头上头似乎还沾染着点点血迹…… “啊!什么?谁啊?!救命啊!” 正拉开门,向外张望的秦云琦被眼前这“惊悚”一幕吓的惊呼出声,惊吓倒退间脚下不知踩到了门前玄关的什么东西,刺溜一打滑…… “啊!” 由于之前“负伤”而腿脚不麻利的秦云琦毫无阻碍的再次摔倒了,身体直直向后倒去。 不过,摔倒的可不只她一个,连带着对面那个举着双拳,似欲行凶的“女人”也拉扯着一起扑倒在了秦云琦身上。 秦云琦:“嗯……好重啊!嘶,好疼……” “哎!你谁啊!快起开!干什么呢!压死人了!什么女人这么重……” “琦儿……” “嗯?这个声音……老哥??” 躺在地上的秦云琦仰起脑袋瞪大眼睛盯着扑倒在自己身上的可怕“女人”,正好那“女人”也抬头看着秦云琦。 秦云琦:?? 那女人:?? 俩人大眼瞪小眼的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半晌,秦云琦忽然“扑哧”一声笑出来…… 秦云琦:“噗,哈哈哈,老哥,是你啊,我都完全没认出来诶!我都忘了你今天……哎呀,你这样,看着真是太好笑了……” 秦云琦笑了几声顿住,上下打量着压在自己身上的“女人”,似才恍然大悟般点头说道: “哦……说起来,老哥,你今天出门的时候好像是穿了这一身儿,头发也是这样的……” “不过,哥,说实话,你这个妆画的,实在太浓了,用墨镜遮着还好,这墨镜一摘,离近一看,还真够吓人的!刚刚就给我吓了一大跳!” “你这样都直接跨过女人,变成个美艳的女鬼了!” “哎呀,啧啧……老哥,你也真够拼的……” 秦云琦摇头晃脑,连连唏嘘着直起身,伸手捶了一拳身上的人,大声抱怨道: “哎呀,真是的,哥,你突然打扮成这个样子,让我好不适应啊!一时间根本反应不过来,刚刚一开门,” 秦云琦正一脸不满的说着,就被那个凶巴巴的“女人”一伸手捂住了嘴。 秦云琦:“嗯……呜-呜呜-” 女人:“嘘!琦儿!小声点儿!别再说了!别再叫我哥!” 秦云琦听着那“女人”低声警告的话,脸上露出个不能理解外加难以置信的表情。 女孩儿扭过头看着捂住自己嘴巴的“女人”,一个劲儿摇着脑袋挣扎躲避着,奈何那“女人”的手劲儿出乎意料的大,她一个小女孩根本挣脱不开…… 那“女人”见此,似乎很是无奈的长长叹了一口气,只见女人倾身贴在秦云琦的耳侧小声嘀嘀咕咕了一阵不知说了什么,那不停挣扎乱动的女孩儿就很快安静了下来。 那女人见状很快松开了捂着秦云琦嘴巴的手,从她身上爬起来。 那“女人”直起身,转动着脖子,在房间里东张西望了几圈,脸上神情急切,很明显在急着寻找什么。 忽然,身旁响起一声惊呼: “哎呀!哥,你的脚这是怎么了?!怎么肿成这样,受伤了?怎么弄的?” “啊!还有,你的手,” 那“女人”听到那声惊呼,连忙停下四处张望,连滚带爬地扑过去又伸手紧紧捂住了秦云琦显然还想再说些什么的嘴巴…… 话还没说完,就又一次不由分说的被捂住嘴的秦云琦也有了脾气,她扭过头十分不满的瞪着身旁的“女人”,胸脯起伏着,似有发火的征兆。 被捂着嘴巴,两颊气鼓鼓的秦云琦低头瞪着紧按在自己嘴巴上的大掌,瞪着瞪着,两只大眼睛里翻滚的火气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几丝惊讶与明显的关切之情。 那“女人”见秦云琦的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的手看,视线跟着下移,在看到那只沾染着血渍的手掌正捂在女孩儿白净的脸上时,脸色微变,连忙将那只手移开,紧握成拳,背转在身后。 嘴巴得以重获自由的秦云琦这次倒没再急着说话,而是一脸严肃的盯着身旁的“女人”,脸上的表情似在责备但更多的却是止不住的担心。 那“女人”见秦云琦这样,伸出手似乎想要摸摸女孩儿那一直气鼓鼓的脸颊,刚伸到一半,顿住,又改为抬手摸了摸女孩儿柔软的发顶头顶。 “女人”语气轻柔,带着几分央求般无奈的低声道: “琦儿,算哥哥求你,你说话的时候再小声些,留意些,尤其注意不要再当面叫我哥哥,你再叫,万一被千秋她听见了,不就都暴露了吗!” “琦儿,记住,要叫也要叫表姐,来之前,咱们不是都商量好了吗?除非哥觉得时机成熟了,自己表明身份,不然今天我就是你的表姐!” “琦儿,要随时绷紧神经,不能大意,要像哥一样,装的像点儿,一丝破绽都不能露……” 那“女人”说着还赶紧伸手理了理自己那一头乱蓬蓬的大卷发。 整理完头发后“女人”似乎又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赶忙低头看向自己的胸部,从领口伸手探进那件红色的紧身裙里,手指摸索鼓弄了一阵。 “女人”低头左右瞅了瞅自己白花花的胸脯,这才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 整理完这一切后,那“女人”又将那副夸张的大墨镜一甩,来回晃动几下,见纹丝不动后才转头看向从刚才起就用一种诡异的目光盯着自己,一句话都没说的秦云琦,半是无奈半是自豪似乎还带几分羞涩的小声道: “唉……你不知道,千秋她真的太聪明了,太谨慎了,那双漂亮的眼睛好像轻轻瞟一眼就能将一切都看破似的,要不是早有准备,哥估计根本过不了刚刚那关,早都露馅了……” “唉,琦儿,你说你这么粗心大意,不知道注意细节,千秋她又那么聪明,万一被察觉到了怎么办?” “今天这好不容易等来的机会,哥可不想给人家留下什么坏印象,一定要沉住气,让千秋看到哥最好的一面……” 一边小声念叨着,那“女人”一边鬼鬼祟祟,神经兮兮的不停转动着脑袋,朝房间四下张望着,两眼中光芒闪闪,满脸尽是呼之欲出的期待之色。 秦云琦看着秦云洛那副迫不及待要见心上人,暗暗欣喜,满眼美好幻象的模样,不知该怎么告诉自己那笨蛋哥哥,早就都暴露了好吗,也就这个笨蛋老哥还以为自己过关了…… “那个,哥,你听我说,其实” 秦云琦再三犹豫,虽然感到既尴尬又为难,但还是决定将“计谋”已被(彼方)彻底识破,实则(己方)早已“战败投降”的消息告诉秦云洛,以免自己这个笨蛋哥哥再闹出什么不可挽回的笑话…… 谁知,她刚一张嘴,还没等说出关键之处,刚刚还在眼前的秦云洛就忽然不见了。 秦云琦想起什么似的赶紧转头,果然看见自己那男扮女装效果“惊人”的哥哥正拖着一只肿的像包子似的的大脚,踩着早已变形的高跟鞋,哼哧哼哧,异常兴奋的朝对面某处冲去…… “呵呵,千,哦,不,穆小姐,久仰大名了。” “刚才在门外多有失礼,还请穆小姐不要见怪。” “呵,说来不好意思,主要是私下对穆小姐仰慕已久,今日突然见到崇拜的对象就在眼前,实在太过激动,有些失常,言语举动才难免冲撞了小姐,让穆小姐见笑了。” 女子的声音很轻很柔,眼波含春,眸中带笑,声声细细,款款道来,整个人温柔的不得了。 女子看着穆千秋的眼神,脉脉含情,欲说还休,就像在看芳心暗许已久的心上之人,与先前所见的那个招摇似火鸡般的女人简直判若两人。 穆千秋:…… 穆千秋听着飘入耳侧的那温柔似水,没有一丝违和感的声音,抬眸看了一眼对面貌似彬彬有礼,落落大方的“女人”,眸光微闪,心道:这是,又开始了…… 穆千秋视线上下略一扫视,一头红发,一双红唇,一袭红裙,一双红色高跟鞋,还真是从头红到脚,近距离一看更觉得:这品味,这形象,着实不敢恭维,令人难以接近,不过,倒也的确不想接近就是了…… 秦云洛见对面倚墙而立,神色慵懒的女人在打量着自己,被那双有如暗夜流星般的亮眸扫过,他只觉呼吸一紧,全身瞬间紧绷起来,一时间手脚都不知道该摆在哪里,额头上汗水越来越多,脸色也逐渐僵硬,脸上一直自认无懈可击的笑容也开始挂不住。 秦云洛忍不住开口道: “穆,穆小姐,” 第100章 前尘旧忆之拿不出手的礼物 接上 话才出口,未待多言,就被对面轻飘飘扫过来的一个眼神止住了。 秦云洛看着穆千秋的眼睛,下意识的闭紧嘴巴,不再说下去。 只因,那双眼睛他看过太多次,虽然大多是从荧幕上,照片里,影像中,但那双眼里或显露或潜藏的情绪,他自认还是多少能读懂几分。 就像现在,那双美丽的眼睛就在说,不想再听自己没有说完的话,最起码,此刻,那双眸子里并未刻意掩饰起来的不耐是这样告诉他的…… 不过,还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与这双眼睛相对,控制不住地紧张,心情,好复杂啊…… 穆千秋未做言语,就只是神色淡然的看着对面表情变来变去,满头大汗的“女人”。 然而,有人就只是这么漫不经心,有意无意的看着,有人却早已经不住,汗流浃背,脚底虚浮,摇摇欲坠,难以支撑,就快一头拜倒在那轻飘飘,暗香幽浮的睡裙之下,抱着女神光滑如玉的小腿,匍匐膜拜,泪流满面了…… 片刻后,穆千秋不怎么在意的收回目光,不再看对面的“女人”。 她将视线扫过那“女人”身后,薄唇微掀淡淡道: “云琦儿,这位,我好像没什么印象了,怎么站在那里,也不过来介绍一下。” 对面的“女人”一听,忙从恍惚病态中醒神,脸上恢复一脸灿烂笑容,热情的上前一步,伸出手,似乎想拉起穆千秋的手,但两只手刚伸出去,似乎想起什么低头一看,赶忙又将伸到半空的手飞快的缩回来,似有些见不得人似的藏到背后,抬起头,对着穆千秋笑的似乎更灿烂了,柔声道: “琦儿没跟穆小姐提过吗?其实刚刚在门外我也有说过,我是琦儿的表姐,这次是专程陪着琦儿过来的。” “那个,早就听琦儿说有一个非常要好的朋友,听琦儿说,一直以来,我家琦儿也受了穆小姐不少照顾,本来早该登门道谢的,但穆小姐您身份特殊,又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就给耽搁了。” “最近听说穆小姐休假,就想着终于能过来好好拜访一下,今天这样过来,不知道是不是打扰到穆小姐了。” 似乎不给穆千秋开口拒绝的机会,一直滔滔不绝,左右寒暄的“女人”似乎很开心,颇有几分自得意味地继续说道: “其实,之前偶然听闻穆小姐喜欢运动,并且对各种运动都很擅长,这次来的匆忙,也没准备什么东西,不过还是带了几件小礼物过来,希望穆小姐能用得上。” 殷勤地说完,扮成“女人”的秦云洛扭过头看着从刚才起就一直像鸵鸟似的缩在自己身后,不肯露头的秦云琦,朝她挤了挤眼睛,以眼色示意她赶紧把礼物“呈”上来。 秦云洛见秦云琦还是杵在自己身后不动,脸上的表情还奇奇怪怪的,一直在对着自己挤眉弄眼,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兄妹俩人,哦,不,以现在的装扮来看,还是“姐妹”俩人。 总之,俩人大眼儿对小眼儿的挤弄了半天,挤的眼睛都快抽筋了,愣是都没弄懂对方是什么意思。 眼看使眼色行不通了,秦云洛干脆转过头大声对身后的秦云琦说道: “琦儿,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赶紧去将咱们准备的礼物取来,好让穆小姐过目一下,看是否合心意啊!快去!” 见秦云琦还是一脸不配合的样子,完全跟不上自己的节奏,秦云洛又摆着手催促道: “快去啊!表姐说话不听了是吗?我进门时都看见了,东西不就在玄关那儿你那个大包里头吗,快去拿过来啊。” 秦云琦看着秦云洛那一脸给女王进献宝物似的迫不及待,殷勤备至的样子,又抬眼瞄了一眼对面靠墙闲站着,一脸看戏似的人,小脸皱成一团,内心十分苦逼的转身挪到玄关前,弯腰捡起地上那个黑色大包,一手拎着,又慢吞吞地挪回秦云洛身边。 秦云琦:“那,包在这儿,给你。” 秦云洛赶忙伸手接过,一边嘟囔着:“这拉锁怎么坏了”,一边干脆用力把那个大包左右大扯开,探头往包里看去。 “嘿,找到了!” 秦云洛高兴的大声说着,一边伸手探进包里摸索了一阵后拿出一个看起来精致华贵的长条形礼盒。 “嗯?怎么这么轻?” 感觉不对劲的秦云洛摇了摇手中的礼盒,脸上的高兴收敛了几分,随即打开:“哎!怎么是空的?里面的东西呢?” 秦云洛偷偷瞄了一眼穆千秋的方向,一把拉过站在旁边的秦云琦,一脸“事态紧急”地小声道: “怎么回事!琦儿,这回这盒子里装的可不是一般的物件儿,你又弄到哪里去了?不会又趁哥不注意,偷偷掉包了吧?!” 秦云洛急得不得了,拽着秦云琦“严刑逼供”: “哎呀!你快说啊!那球棒藏哪儿了?那可是限量版的球棒,你哥我费了好多功夫,花了大价钱才弄到手的,就是为了今天亲手将这礼物送到千秋手上,。” 秦云琦见秦云洛着急上火的样子,低头视线扫过拽着自己胳膊的那只残留血渍的手,默默叹了一口气幽幽道: “唉……别找了,礼物早就送人了,收礼的人叫我顺带捎句话给送礼的人,说是用过了,手感不错。” 秦云洛一听,猛的抬起头盯着一脸平静的秦云琦,手里抓着的礼盒和大包一扔,双手抓上秦云琦的肩膀,不停摇晃着,失声大喊道: “什么!你说什么!已经送人了?还用过了?送谁了?快说,你把我的礼物又偷送给谁了!” 似乎想起什么,秦云洛又质问道:“还有呢,另外一件呢?你不会也送出去了?” 秦云琦偏头躲开耳边的咆哮,满头黑线的心想着,她这笨蛋哥哥声音都跑调了,这几声吼,简直比男人还男人…… 我的亲哥啊,你说,你就在人家千千姐一个人面前装的那么女人,跟人家说话时细声细气,装成比我这个妹妹还软的软妹子, 可你一转身对着别人,又一点儿都不掩饰,穿着女人的裙子,操着爷们的嗓子,这样,真的好吗?真的合适吗? 更何况,你想要骗过的当事人还就在身后那面墙上靠着看戏呢,人家可是演艺圈儿里混的专业人士,你这戏演成这样,在人家那里,还能指望什么呢…… 秦云琦抬起头,无语问天中…… 秦云洛摇着秦云琦的肩膀,摇着摇着,似乎冷静了不少。 他瞪了自己的妹妹一眼,没有继续责怪她,也似乎并没真的生气,叹了一口气低声道: “唉,算了,事已至此,还能怎么办?送出去的东西也收不回来,那球棒你送人就送了,哥也不怨你,是哥没交代清楚。” “琦儿,你听哥说,之前不是为了以防千秋不喜欢,还特地另外预备了一只球拍吗?你快去找找,赶紧找出来我好拿给人家。” “哥话都出口了,说要送礼物给人家,穆小姐说不定还等着呢,再说,穆小姐是娱乐圈的人,好东西肯定见过不少,要送礼物自然也得像样些,这一般那些东西哪里瞧得上眼,唉……” “不过,好在那球拍也是限量版,没几个人在用的,总还算拿得出手……” 秦云洛念叨着,扭头一看秦云琦还站在原地没动静赶紧压低声音小声催促道: “琦儿!你今天是怎么回事?怎么总是跟不上你哥的节奏?这么不默契!没听见哥说话吗?快去找啊!穆小姐还等着看礼物呢!” 秦云琦偏头看了看对面抱着双臂倚在墙上,似乎真的在等着拆礼物的穆千秋,又抬头瞅了瞅眼前因为迟迟送不出准备已久的礼物,两手攥着,急得不行的自家老哥,无奈的转身向墙角一处走去。 没过一会儿,秦云琦就迈着慢吞吞的步子走回了早已等的不耐烦的秦云洛身边。 秦云琦刚一伸手,手里拿着的球拍就被秦云洛一把夺了过去,顺带几句不满的抱怨: “真是的!你这慢性子也得分场合啊,看你走那几步都能急死人!你让你哥等等倒无所谓,关键这不是有千秋在吗,怎么好让人家美人一直空等?” 斜着眼睛抱怨完,秦云洛才将目光从自己那永远不在状况中的“傻”妹妹身上转移到了手里举着的球拍上。 只看了那球拍一眼,秦云洛就似是猛的受了什么打击一般两眼瞪的老大,愣愣地盯着手中的网球拍,呆住了…… 好半天,雕塑般一动不动的秦云洛才木偶般咔吧着转动脑袋,对着身侧的秦云琦,操着用变调了的声音一字一句的问道: “这就是那只球拍?” 秦云琦一脸理所当然似还有些莫名其妙:“是啊,这不就是那只球拍吗?” 秦云洛猛的将手中的球拍一下子举到秦云琦的眼前,球拍前端险些碰到了她的鼻尖,秦云琦脑袋后仰灵活的避开。 秦云洛瞪着眼,咬着牙低声质问秦云琦,却还是在重复着同一句话: “这就是那只球拍?!” 秦云琦一脸莫名其妙外加几分不耐烦,歪头说道:“是啊,这不就是那只球拍吗?” 也是重复着同一句回答。 然而,可能就是这样一句不痛不痒的回答,令本就处于暴走边缘的秦云洛彻底暴走了…… 第101章 前尘旧忆之谁的错? 接上 穆千秋撩起越来越沉重的眼皮,看了一眼前方唾沫横飞,大战正酣的俩人,耳边又传入了那俩人的争吵声: 秦云洛(一手抓着球拍,一手指着网面):“这好好的东西都成这样了,这可是交给你保管的,还说不是你的错!” 秦云琦(一手叉腰,一手指着秦云洛):“这怎么能说是我的错?明明是你的错!” “你自己买的东西自己不保管,非要塞给我,我早就有言在先,要交我保管可以,规矩照旧,丢失破损概不负责,怎么现在又反过来怪我?!” 秦云洛(一手攥着球拍,一手用力拍着网面):“这是普通的球拍吗?啊!这可是没几个人能用起的限量版,交给你的时候还好好的,现在成这样了,还好意思狡辩不是你的错?不怪你怪谁!” 秦云琦(一把抢过秦云洛抓着的球拍): “哼!不就是一只球拍吗?限量版又怎样!你以为千千姐会稀罕吗?你以为拿这么一只破球拍送给千千姐,人家就会如你所愿,跟你一起打球吗?” 秦云洛(伸手抢回球拍,抱在怀里,脸红,底虚):“你,你说什么呢?别,别胡说!我怎么,怎么会奢望穆小姐跟我一起打球?” “我,我只是单纯的想给穆小姐送个像样些的礼物,绝对没有什么其他目的!” 秦云琦:…… 秦云洛:“送她球拍,只不过,不过是听说她喜欢运动,希望她打球的时候能用地顺手一点儿……” 秦云琦(趁秦云洛不注意又伸手夺过球拍,像打球一样随便比划几下): “切!一点儿都不称手,难用死了!外型看着也一般,还限量版……” “再说了,人家千千姐打球自己不带球拍吗?要说称手也是自己用惯了的球拍最称手吧?人家干嘛要用你送的?” 秦云琦低头指着自己血迹尚未干涸的膝盖:“说到底,这球拍坏了关我什么事?要不是这东西绊了我一跤,我这膝盖能摔成这样吗?” “一只球拍而已,坏了就坏了,有什么小题大做的?你自己用坏的还少吗?不照样都是限量版?” 秦云洛(胸膛起伏,指着秦云琦手中的球拍):“这能一样吗?这球棒和球拍可是我特意准备了那么长时间,就是为了今天,今天……这能一样吗?!” “真要说起来,要不是你把我屡教不改,借花献佛又把我包装好的球棒擅自送出去,哪里还用得着这备用的球拍? “现在居然,居然连这备用的球拍也弄成这样!” “秦云琦,你明明知道这对我有多重要,到现在了竟然还振振有词,一脸无辜的说什么不是你的错,不关你的事! “我,我真是,我就不该把东西交在你手里!什么妹妹啊真是气死我了!” 秦云琦(用球拍指着秦云洛,气鼓鼓):“还好意思对我这个妹妹说这说那,摊上你这样一个又蠢又自大还偏偏没一点儿自知之明的哥哥,无奈的是我这个妹妹好不好!” “说什么把东西交给我保管,明明就是你自己没出息,一到正经场合就鼓不起勇气,不敢直接面对人家千千姐,准备了那么长时间的礼物都不敢自己直接交给人家,还非得我这个妹妹先在前头作一下缓冲。” 秦云琦撇嘴斜视着秦云洛,语气中带着七分无奈三分鄙视: “老哥,说实话,我真的服了你,细数起来你从小到大相处过的女孩子也不少,交往过的现在还能记起名字的写下来也能整个前任列表。 “怎么现在一遇着千千姐的事儿,不论大小,哪怕娱乐头条的一个捕风捉影,一看就胡骗乱遭的新闻也能弄搞的你茶饭不思,喜怒无常…… “唉……追女孩儿还要我这个刚上中学的妹妹在背后出谋划策,打前锋,还非要,” 秦云琦正滔滔不绝指着秦云洛的鼻子数落着,就见对面原本也是一脸愤愤不平,正要爆发的秦云洛突然脸色一变,双手不停一个劲儿摆动着,朝着自己扑过来,似乎又想捂住自己的嘴巴…… 秦云洛:“嘘!嘘嘘!快闭嘴,你说什么呢!” 早有经验准备的秦云琦一转手将那球拍挡在了自己面前,挡掉了直直伸过来想堵住自己嘴巴的两只手。 秦云洛:“哎呀!快闭嘴!你乱叫什么呢!什么哥哥!不是让你叫表姐吗?!你是猪脑子吗!怎么又一张嘴就露馅了!” “哎呀!也不知道千秋听见没有……唉……肯定是全听见了,你说得那么大声,又毫不避讳……” 秦云洛紧紧攥着双拳内心慌乱无比,满头大汗,心虚异常的侧过头,用眼尾悄悄的瞄了一眼身后那面墙上靠着的穆千秋。 怎料,一回头,小心翼翼,躲躲闪闪的眼睛正对上后方身后那双深邃似海,灿若星辰的眼眸…… 秦云洛双眼骤然大睁,一瞬间甚至感到呼吸困难,他愣愣地望着那双沉静的眸子,似被吸去了全部心神那般,恍惚的张口:“千秋……” 秦云洛的双眼一刻都不曾离开身后的那双眼眸,他转过身,迈开脚步,就想走近些。 刚走出一步,就感觉头皮上传来一阵阵刺痛,而且感觉还有什么硬邦邦的东西正在戳自己的后背,秦云洛扭过头,视野里首先就出现了放大了几倍的密密麻麻的网面,是刚刚那只球拍…… 他转头,似在隐忍着怒气,瞪着身旁的女孩儿,压低声音: “云琦!别闹了!又不是三岁小孩儿,你总揪着我的头发干什么?还不赶紧放开!” “还有,这球拍赶紧拿走!” 秦云琦一脸莫名其妙的大声道: “你没事吧?妄想症犯了吗?我没事儿揪你头发干嘛,图好玩吗?我自己没有头发啊!莫名其妙!没事找事!” 秦云琦又用球拍使劲儿戳了戳秦云洛的后背:“那,给你,我是好心提醒你,装备都忘带了,不是要用这限量版球拍献给千千姐,好博美人一笑吗?” 秦云洛直接忽略了秦云琦话里的讽刺,抬手一把挥开面前几乎碰到自己鼻子的球拍,低斥道: “胡闹什么!赶紧拿走!这种东西,都破成这样了,怎么还能再送给人家!” 秦云琦:“噢,是吗?我想也是,那“这种东西”既然没用了,我就扔了。” 说着,秦云琦将手里的球拍掂了掂,再随意的向后一抛,完事了悠闲的拍了拍双手,正拍着,就听见耳旁炸响一声震耳欲聋的尖叫声: “啊!啊啊!” 被吓了一跳的秦云琦捂着耳朵退开一步,转头看着突然发出尖叫的秦云洛。 就见秦云洛双手抱着头脑袋,蹲在地上,发疯了似的持续尖声惊叫着…… 秦云琦两只大眼睛瞪得更大了,用看精神病患者一样的眼神瞅着抱着头,蹲在地上,突然大喊大叫个不停的秦云洛,她想起什么赶紧转头看看身后的穆千秋,见那人蹙起的眉头,明显不悦的脸色,心道一声糟了,不明白自己这笨蛋哥哥突然又抽的哪门子的疯…… 秦云琦紧走两步挨着地上的人蹲下,偏着头,一手捂着一侧的耳朵,一手伸过去扣在那张持续制造噪音的大嘴上。 秦云洛:“嗯……呜—呜” 秦云琦凑在秦云洛耳边: “嘘!嘘—别喊了!喂,哥,你在搞什么?!你别忘了,这不是在我们家里,你再叫几声,千千姐准会一脚飞过来,连我都一起踹出门儿去的!” “真的,拜托了,哥,你安静点儿,消停点儿行不行?不是想要给人家留个好印象吗?” “我放手后,你不许再喊了,听见没?不然再惹得千千姐更不高兴,咱俩就彻底被划进黑名单了,以后别说进门,怕是只能看看那扇门板了连接近都接近不了了……” 见秦云洛虽然还是一副“精神失常”,慌里慌张的样子,但自己说的话对方总算还能听得进去,看样子已经开始冷静下来。 秦云琦慢慢移开了堵在秦云洛嘴上的手掌,不由得仰头长呼出一口气,从听到秦云洛那阵尖叫开始就高度紧绷的神经缓缓放松下来。 秦云琦一阵脸黑,不由得在心中默默感慨,自家这哥哥还真是叫人“大开眼界”,不说别其他的,单就刚才那阵“惊涛骇浪”的尖叫,那造成的“恐怖”效果,显然就盖过了先前响彻房间的那阵儿令人心慌意乱的警报声…… 秦云琦甩了甩有些麻木的手,扭过头,看着明显反常的秦云洛,双唇一张正要欲开口询问,就见秦云洛突然转过头一把抓住自己的双肩,用力攥着,双目喷火,声嘶力竭的冲口狂吼道: “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好事!这下怎么办,你说!怎么办?!” 原本以为秦云洛已经恢复冷静镇静,消停下来的秦云琦被突如其来猝不及防炸裂在自己耳畔侧的几声大吼结结实实惊了一跳,连自己莫名其妙被吼的生气都忘了。 她抬手揉着被震得发疼发热的耳垂,扭过头,双眼瞪得大大的,盯着面前放大数倍,妆容尽花,白的过分,表情“可怕”的女人脸…… 自从秦云洛化装成女人,由于妆后效果太“惊悚”,几乎没怎么正眼瞧过这张“女人”脸的秦云琦瞪着眼被迫近距离的看着这张白的吓人,花的彻底的脸,坚持看了数秒之后,秦云琦默默的偏过头,果断转移了视线,以免一再加重自己心脏的负荷…… 秦云琦暂时忽略了肩旁上隐隐传来的刺痛,任由秦云洛用越来越重的力道死死抓着自己的双肩。 她就那样保持着偏头的姿势偏着头,以极好的耐性,放轻语气,尽量不刺激秦云洛的询问道: “哥,你又怎么了?不是说好不再乱吼乱叫了吗?咱有什么事不能像往常一样私下里悄悄说吗?” “总之,你先冷静冷静,” 秦云琦话还没说完,就被秦云洛火冒三丈的冲口打断: “冷静?!这样,你让我怎么冷静?!你看看我的头!” 努力保持着偏头姿势的秦云琦被化身为大力士的秦云洛强硬的掰回来,她再次被迫以极尽的距离观摩着这张不忍直视的脸。 睁大眼盯着秦云洛的头从上到下看了半晌,秦云琦一脸疑惑,两眼茫然的歪头道: “嗯?头怎么了?好好的,没流血也没破洞啊,就是出汗有些严重,脑袋像被水煮过似的……所以说,你让我看什么啊?” …… 第102章 前尘旧忆之假发掉了之后…… 接上 “不是看头,我是让你看我的头发!” “头发?”秦云琦抬起头上下察看了一番对面人的头发,有些奇怪道: “头发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她眯着眼细细打量着对面的那颗脑袋,边点头边说念叨着:“嗯……就是发型看着起来乱了点儿,再就是,果然还是出汗太严重了吧,头发都湿成这样了……” 秦云洛听着秦云琦嘴里低声念叨的话,看着面前这张单纯而无辜的脸,盯着那双闪烁着天真无邪的大眼睛,沉默几秒后再次暴发了: “头发,头发!你看不见吗?这么大两只眼睛都白长了是吗?你看看你干了什么好事!完了!这下全完了……” 秦云洛两手死命的抓挠着自己的头发,看那架势就像要把满头头发都薅下来…… 秦云琦斜眼瞅着秦云洛,眼角抽搐不自觉的退开些,一头黑线的低声道: “喂!哥,你冷静冷静!别揪了,跟自己的头发较什么劲!?” “你这头发上次得罪了发型师,本来就理的半长不短,不伦不类,真心毁形象,这段时间好不容易长回来些。” “喂,老哥,你下手轻点儿,对自己也别太狠了,万一这头发都薅没了,那就更没法儿见人了,更别提在千千姐面前保持(良好)形象了。” 秦云琦一边说着,一面抬眼观察着秦云洛此刻的发型,嗯?短发?头发,这么短?咦?总感觉哪里似乎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秦云琦看着秦云洛的头顶,眨了眨眼睛,视线定住,片刻后,又眨了眨,随即恍然大悟般从地上一跃而起指着秦云洛的脑袋大喊道: “啊!你,你这是,假发呢?哥,你,你头上的那假发怎么不见了?” “你,你怎么成这样了?” 秦云洛见自己那反应迟钝,粗神经的妹妹总算反应过来,抱着脑袋,泪流满面,悲愤交加的咬牙低道: “你说呢?!我的好妹妹,还不是拜你所赐!要不是你,我能成现在这样这个样子吗?” “我?” 秦云琦一手指着秦云洛的脑袋,一手回指着自己,十分惊讶地问道。 秦云洛冷哼了一声,丢给自家妹妹一个“不是你是谁?”的眼神,很是埋怨的瞪着一脸无辜的秦云琦。 秦云琦依旧茫然不解还略有些鸣不平:“怎么是我?我什么时候动过你那假发了?” “你那头套不见了,露出本来面目了,跟我有什么关系?没准儿是你自己戴的时候就没戴好,走路时没留意掉到哪儿了也不一定。” “再说了,那假发你平时又不戴,今天突然这么一戴也一定不习惯,那头套罩在头上也没什么感觉,估计连什么时候掉了都没发现吧……” 秦云琦眯眼上下扫视着秦云洛的头顶,自顾自说着,说完后还点了点头,似乎觉得自己的推理很到位,在脑中自动重现着自己那笨蛋哥哥假发掉了毫无察觉只顾走路,后来又急得翻箱倒柜,犄角旮旯到处寻找的情景…… 秦云洛见秦云琦(不仅)一点儿要反思的意思也没有,还(嘴里)振振有词一副自己很有理的样子,气得头顶冒烟蹭一下站起忘了脚腕的疼痛一般几步跨到了秦云琦的面前,涨红着脸,忍无可忍般大吼道: “怎么可能没发现?!啊?!我那头套根本就不是掉的,是被你一手扯掉的不是吗?” “你用那破球拍勾着我的头发,还又扯的那么用力!就差没连我的头皮都扯一块儿下去,那假发就更不用提了,一扯就掉,哪里用得着那么拐弯抹角,煞费力气?” 秦云琦:“诶?!什么?球拍?” “哦,我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我故意用那球拍勾住你的假发,还动手扯掉了你的发套?!” “不是吧?怎么可能?我完全没一点儿印象啊,我,” 秦云琦正一脸欲加之罪,极力辩解着,突然余光无意间扫过秦云洛的身后…… 不知看到了什么,话说一半的秦云琦猛的住了嘴,忘了接下来要说的话,调转视线直直盯着秦云洛的背后…… 秦云洛见秦云琦用手指着自己的背后,大张着嘴,瞪着眼,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更惊愕些还是更惊吓些…… 秦云琦那副目瞪口呆,好像看到了什么难以言喻之物的模样让本就因为突然没了假发遮盖而心慌意乱,心虚不已的秦云洛顿时更觉没有安全感,恨不得一头钻到沙发下面去躲起来。 秦云洛两手挡着头顶,做贼般左右张望着,没好气地小声道:“还没看够吗?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趁千秋还没注意到咱们这边,赶紧过去把头套拿回来给我重新戴上啊!” “记得这次戴好点儿,牢固一些,哦,差点儿忘了,一会儿顺便替我整理整理,可不能叫千秋再瞧出什么破绽……” 秦云琦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扭头盯着秦云洛,皱着脸,几番欲言又止,似再也忍不住般开口道: “哥,你不是认真的吧?你不会到现在还以为千千姐真的什么都没看出来吧?” 秦云洛半是懵懂半是怀疑:“看出来什么?” 秦云琦偏头看着自家哥哥,半晌,默默叹了一口气,不再试图委婉而直截了当道: “唉……实话告诉你吧,千千姐她早就看出来,” 秦云琦正想着干脆告诉秦云洛变装早就暴露的事,不用再遮遮掩掩的演戏了,也省的自己这成天自以为是还又总爱自作聪明的哥哥再在千千姐面前扮演这个跳梁小丑了…… 谁知,秦云琦话刚出口,还没说到重点,就被身旁转过头来的秦云洛神色慌张,唾沫横飞的打断: “啊!天哪!怎么办?怎么办?她朝这边走过来了!她要看见我了!看见我这个样子!” “不!不能!绝对不能让她看见我这个样子,不能暴露了,不能被讨厌了,不能……” 秦云琦斜眼看着自己的哥哥又双手抱头,一副慌里慌张,手足无措的样子,忍不住默默鄙视的同时心底又不由得泛起几丝同情。 她看着自家老哥,一脸唏嘘的摇头感叹着:自己这哥哥这回恐怕真是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啊…… 想当年,自己这位公认帅气,自诩风流的哥哥也曾微微一笑撩拨了不少少女的芳心,待那些少女们春心萌动,芳心暗许之后,哥哥又一个潇洒的转身,挥挥手甩掉衣袖上沾惹上的眼泪与脂粉。 默默的感慨过后,秦云琦表示:自己哥哥这副没出息的样子实在看不下去,于是伸手按住秦云洛的肩膀,试图安抚道: “哥,你先别急,别慌,听我说,其实你这样让千千姐看见也没什么,反正早都已经暴露了,你那个假发戴与不戴都没什么差别。” “总之,你先把手放下来,别再挡了,最好把脸上描画的这些也都擦干净,省的千千姐待会儿看了再,” 秦云琦正尽量耐心的说着,也不知道对面的秦云洛听进去没有,就见…… 第103章 前尘篇之一杯咖啡 接上 “哎哟!我的屁股!哥,你突然干什么呢?啊嘞?哥?” 被迎面袭来一股猛力撞得一屁股跌在地上的秦云琦扭过头苦哈哈地瞅着自己摔成几瓣的可怜屁股,伸手拍着牛仔短裙上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灰尘。 一边拍着屁股,秦云琦一边低头看着亮堂的几乎可以照出人脸的地板,默默在心里感叹着: 这千千姐的家里就是干净啊!连地板都这么亮,这么滑,都用不着镜子了!这才叫一尘不染啊…… 这室内室外的整洁漂亮程度,估计即便是那些最最吹毛求疵,眼里不见不得一丝灰尘的大洁癖见了,也很难挑出什么毛病吧…… 默默感慨完毕,秦云琦才想起将自己撞个措手不及的始作俑者,忙气鼓鼓的转头看向自己对面: “咦?人呢?” 正打算对秦云洛抱怨几句,发发牢骚的秦云琦一抬头就见对面早已不见她哥的人影儿…… 额…… 她那哥哥的人影儿是不见了,但与此同时出现在视野前方的,却是比自己那单蠢的哥哥更难应付一万倍的人。 嗯……打个比方的话,这二者的区别就好比电影里一出场喊一声就死的炮灰和与强敌大战几百回合,遍体鳞伤,头破血流,然后睡一觉起来就立马活蹦乱跳,谈笑风生的主角…… 额……总之一句话,云泥之别啊…… 秦云琦:“啊!完了完了!惨了惨了!怎么办啊!这完美的说辞还没想到呢,这下该怎么对千千姐解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说起来,这样,那样的,这全部的事,还不全都怪自己那个没出息还不争气的哥哥!” “这个笨蛋哥哥别的不行,尽出一堆馊主意来害人害己!还硬是把自己也拉下水同流合污着一起演了这么一出不能再拙劣,破绽百出的闹剧,还是在人家千千姐的家里,眼皮子底下…… “这,这不是纯属自己找虐,找灭的前奏吗?!” “唉……就不该对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哥哥心软!” “要不是天天看他那副一厢情愿,陷在妄想中不可自拔的样子又可怜又心烦,怎么会一冲动就应下了这档子事儿?” “唉……这下连自己都连累了,千千姐那里,自己连同这笨蛋大哥,多半是被一锤子宣判,打入地牢最下层,列为永久拒绝往来户了……这以后,该怎么面对千千姐?话说,还有以后吗?” 话说,害得自己这么被动,一个人在这儿面对千千姐的怒火,秦云琦默默腹诽着一边抬眼悄悄偷偷瞄着对面不紧不慢走来的人…… 嗯?怒火?怎么,千千姐看起来似乎没有在生气?最起码从那张依旧没什么表情变化的脸上是看不出任何发怒的痕迹…… 秦云琦逃避一般侧过头,不敢用正眼,只用眼角费力的瞄着穆千秋的脸,小心观察着她的神色,半晌,挫败的将脸皱成一团,无限感慨的小声嘟囔着: “唉……果然还是看不出什么,别说生气了,就连千千姐几时高兴,几时难过自己都分辨不出来,唉……作为粉丝,真是太失格了!……” 问题关键就在这儿,穆千秋就是不生气才更让秦云琦心慌。 本来原以为自己今天这样突然过来,虽然姑且也算提前打电话报备了一下。 但就结果来说,还是对千千姐撒了谎,又违背千千姐的意愿把她拒之门外的人给放了进来。 再加上哥哥进来后还闹了这么一出,照千千姐以往的话,早就耐心告罄,一脚将他们踹出门外也没什么奇怪的,怎么好像反倒完全忘了他们的存在似的…… 垂着脑袋,一脸“大事不妙,悔不当初”的低声念叨完,秦云琦知道事到如今躲是躲不过去了,不能转身,这迎面走来的人,是自己无论如何,不管怎样,也必须要正面相对的,除非自己以后也想要一直背对着这个人…… 秦云琦下定决心般霍地抬起头,脸上努力维持着无懈可击的完美笑容: “千,千千姐,呵,呵呵,哈哈,你,你来了,你都看见了啊,这,这其实都是有原因的,” “噢,对,对了,事情不是你看到的这个样子,哦,应该说你看到的不是事情的全部,千千姐,我,” “千千姐,哥哥他,哥哥,” 秦云琦结巴着,来回搓着手,急得满头大汗。 一提起自己那个哥哥,似乎实在不知道怎么接下去的秦云琦只能赶紧回头睁大眼搜寻着秦云洛的身影。 秦云琦心想着,都到了这一步了,总不能再让她这个妹妹挡着,充当马前卒,哥哥也是时候该往前站,解决自己一手造成的问题,再说,最重要的是,秦云琦实在不愿想再对着穆千秋撒谎,编瞎话…… 转过头,向身后略一扫视,秦云琦马上就发现了秦云洛的踪影,只不过,目前只能看见一个暴躁异常,火烧火燎的后背…… 只见,双膝着地,跪在那边,装扮诡异,一眼过去不知是男是女的人正背对着秦云琦和穆千秋这边,也不知是在干什么,光是那背影看起来就很暴躁的样子…… 秦云琦眼角抽搐着默默回过头,看来那个笨蛋哥哥是彻底指望不上了,这样一来,只能靠自己了…… “千千姐!你……你听我说,其实,我和哥哥,我们只是,” 眼看穆千秋一步步走过来,离自己越来越近…… 那张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缥缈出尘的脸庞完全在眼前清晰时,那如明镜止水般的眸子不经意间轻轻扫过,秦云琦就好像瞬间失去了全部勇气,徒然的张着嘴,嘴唇开开合合,却难以再吐出完整的字句,更别提说出什么完美的理由来支撑起这一连串谎言…… 穆千秋径直从秦云琦旁边走过去,擦肩而过的瞬间,眸光似无意间瞟了女孩儿一眼。 秦云琦:“千千姐?” 穆千秋像没看见站在原地,明显一脸有话要说的秦云琦,直接从她身旁经过。 秦云琦:“诶?千千姐,你,你去哪儿啊?” “你,你真的不理我了吗?” 然而,被穆千秋完全无视的秦云琦垂头丧气地站在一旁还没来得及认真的失落,一抬头见穆千秋走去的方向,忙道不好,不妙啊! 秦云琦脸上的表情也很是焦急,目光紧紧跟随着穆千秋脚步迈去的方向,两只眼珠不停的转来转去,犹豫挣扎了一阵后还是抬脚跟了过去…… 穆千秋经过地上的人身旁时脚步微顿,垂眸向下扫了一眼,眼底静静流淌的漫不经心被一抹讶异与嫌恶所取代,一向过多表情的脸上也浮起几分显而易见的厌恶。 穆千秋很快收回目光,抬脚避之不及的从地上跪着的人身旁经过。 虽然面上的神色已恢复如常,就好像刚刚那一瞬间出现在眸底的嫌恶之色仅仅是错觉一般,但脚下那一直悠闲自在的步子很显然匆忙了些。 穆千秋大步走到沙发上坐下,伸手探过茶几上的遥控器。 很快,荧幕中,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车子和人,说话声,鸣笛声,各种声音都瞬间放大了许多。 各种各样,形形色色的声音回荡在安静的房间内,站在房间里的地板上,就好像一瞬置身于人群喧闹的大街上。 一时间,空荡而宽敞的房间屋子被各种形形色色的声音充斥着,似乎也变得热闹而拥挤,冲淡散了空气中似有若无的孤独感…… “呵呵,千千姐,在看电视啊,有感兴趣的节目吗?” 跟在穆千秋身后走到沙发旁的秦云琦没敢跟着一起坐下去,乖乖的,识相的站在一旁,两只黑溜溜的大眼睛只扫了一眼电视屏幕后,就一直盯着穆千秋的脸看。 不出意料再次被无视,秦云琦继续再接再厉,没话找话道: “呵,这个剧最近好像挺火的,很多人在看呢,我也是听同学们聊起过。” “不过千千姐你放心,这什么狗血泡沫剧我一眼都没看!我早就决定了,只追有千千姐的剧,除了千千姐演的剧,其他的一律屏蔽,绝不浪费时间多看一眼!” “千千姐是我唯一终身认定,而且决定终身追随的明星!没有之一哦!” 秦云琦:?????? 穆千秋:…… 穆千秋侧眸瞥了一眼双目闪闪,神情炙热,一脸自豪求表扬的秦云琦,虽说对自封为自己头号粉丝的这个女孩儿的种种言行早已见怪不怪,但这扑面而来的热情还是让她有些招架不住,再加上现在又多了一个…… 穆千秋将目光转向那边跪在地上,装扮诡异,发型另类,从头到脚都一言难尽,难以形容的人。 说实话,这人的确是为数不多的穆千秋凭直觉就想要远离,不愿扯上关系的人。 再加之,据观察,此人似乎趣味“独特”,嗜好难言,品味性格什么的就更不用提…… 这不,这人这会儿正在跟一只破破烂烂的球拍,一团乱糟糟的假发较着劲儿,不分对象的乱发脾气,小题大作,还时不时像个女人似的尖叫不断,不胜烦扰…… 不,,穆千秋想:估计,多半,不论是在现实生活中还是狗血剧集里,也少有几个女人会发出那种声音…… 而且,最令穆千秋难以忽略的是,这个秦云洛的迟钝程度,简直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地步,几乎耗尽了她的全部耐性。 就像刚刚,这个秦云洛看样子似乎是在时刻分神留意着自己,但自己从他的身旁经过,那人竟无半分察觉…… 要不是从各种层面来看,这人的演技实在过于拙劣,有好几次,穆千秋几乎要怀疑,那个在自己面前表现的那么迟钝,屡屡出错,洋相百出的人,是故意装成那副样子的…… 不过,结合自己身旁站着的这位以往的种种表现来看,或许,这非一般的迟钝,就是秦家的遗传因子吧…… 不过,从那位频繁在各大报纸露脸,三天两头上新闻头条,热度毫不逊色一般娱乐明星的市长来看,显然很难想象,那么精明能干,八面玲珑,微笑摆手间不露一丝破绽的政治家,居然是这对奇葩兄妹的父亲…… 穆千秋心里对这家人的认识再次刷新,总之一点: 这秦家兄妹,如此接近自己不论目的为何,居心好坏,还是不要再有所牵扯,(大家)相安无事,相忘江湖最好。 穆千秋倚靠在沙发上,双眼看着不时闪烁变换的荧幕,听着画面中的人喊出与自己所料相差无几的台词,不觉又有些无聊。 正敛眸思忖着如何将赖在自己家里赶不走的这两位不速之客顺利的赶出门外,“啪”地一声,穆千秋的思绪被耳侧突然的响动打断。 穆千秋低头往茶几上看去,只见自己面前多了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 视线上移,透过缓缓上升的热气,穆千秋看见了一张比午后的太阳更灿烂的笑脸。 秦云琦将烫红的手指缩到背后,半蹲在沙发旁,仰着脸对着沙发上坐着的穆千秋,嘴角咧开笑得很是开心。 她嘴唇动了动,似是有些不好意思的脸色微红,抬眸看了一眼穆千秋,又转头看了看茶几上的那杯咖啡,低声试探着说道: “千千姐,我,我煮了咖啡,我看你好像有些累了,要不要喝杯咖啡提提神?” 见穆千秋没有回应,秦云琦抿了抿唇,脸色更红了些,说话声也更小了: “其实,其实我也是第一次煮咖啡,不知道味道怎么样,千千姐,你要不要尝一尝?” 话音未落,没等穆千秋有所回应,秦云琦就迫不及待般,伸手去端茶几上的那杯香气四溢的咖啡。 穆千秋垂眸瞥了一眼膝旁蹲着的女孩儿,下方那双直视着自己的大眼睛里,满满的期待之色就快掩藏不住。 对秦云琦的话和动作没作什么表示,只随意扫了一眼,穆千秋就又抬眼看着已经切换了画面的电视屏幕,直到眼前被腾起的雾气所遮挡,有些看不清对面的大屏幕…… 穆千秋眼睑微垂,看着端至面前的咖啡,于热气缭绕中,隐约看到了那只端着咖啡的手。 几根胖嘟嘟的手指正微微泛着红,显然是被烫到了。 穆千秋没怎么在意的移开目光,偏头看着女孩儿隐藏着期待与执拗的脸: “我从不在这个时间喝咖啡,你不是我的粉丝,连这都不知道吗?” “而且”,穆千秋顿了一下,鼻尖微皱,偏头避开扑鼻而来的热气,继续缓缓道:“比起味道这么重的咖啡,我更喜欢清淡些的茶。” 平平淡淡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就连语气也是不轻不重,听不出情绪。 但就是这样简简单单的几句,却让秦云琦端着咖啡的双手猛地一软,杯口一斜,滚烫的咖啡瞬间倾洒而出,顺着女孩儿泛红的指节一直流到了白皙的手腕上…… 秦云琦浑然未觉,依旧端着已余半杯的咖啡,紧盯着穆千秋的眼睛里涌动着难以抑制的慌乱与懊恼。 女孩儿开口,声音不再带笑,而像是想要哭泣却极力忍耐的声音: “千千姐,你,是因为我骗你了吗?还是因为,” 秦云琦停顿了一下,回头看了秦云洛的方向一眼,又转过头忍住哽咽继续道: “可,可他是我的亲哥哥啊!要是换了别人,我怎么可能带着他过来,怎么可能跟你撒谎?” “千千姐,我不只当你是偶像,认识这么久,早已将你当作家人,像哥哥一样的家人。” “我那个哥哥虽然有一些笨,还有一些自大,但我是他妹妹,我是知道的,他是真的很喜欢你,千千姐,你就不能” 秦云琦正情绪激动地说着,就被背后毫无预兆,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 “主人,时间到了,该学习了。” 被背后机械般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秦云琦呆愣片刻后,赶紧转过头向身后看去…… 不知看到了什么,秦云琦本就很大的双眼瞪的似铜铃大,两颗蹦来跳去的眼珠就快突出眼眶。 早已忘记了自己的两手里还端着一杯(半杯)烫手的咖啡,秦云琦猛的站起身。 由于蹲的时间有点儿长,再加上之前擦伤的膝盖处突然传来阵阵刺痛,起身时用力过猛的秦云琦只觉得一阵头晕眼花,眼前阵阵发黑。 她脚下一虚,身形一晃,整个人就朝前扑去,手里端着的咖啡倾斜着就要洒到对面坐着的穆千秋身上。 “啊!不要啊!不能!千千姐!快躲开啊!” 秦云琦失声惊叫着直直扑向沙发上坐着的人,她瞪大眼,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端着的那杯热度未减的咖啡就要尽数泼在对面的人脸上,心底的惊慌与绝望已经将这个单纯天真的女孩子彻底淹没…… “不,不要啊!不要毁了她的脸!” 就在这时,背后那个机械般平板单调的声音又再响起: “危险物确定!予以排除!” 然后,秦云琦就看见…… 待续…… 第104章 前尘篇之危险物排除 “千千姐,快!快躲开啊!” 穆千秋看着那杯即将泼到自己脸上的咖啡,视线上移瞥了一眼同样即将扑倒在自己身上的女孩儿。 眸光掠过那双快要溢出泪花的大眼睛,就听见女孩儿女孩儿用带有哭腔的声音惊慌的大喊大叫着: “千千姐!怎么办!要烫到你了!你快闪开啊!” 秦云琦盯着那张似乎一点儿都不着急的脸,印象中那张美丽的脸好像一直都是这样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就好像有天大的事在眼前发生都(面不改色)惊不起一丝波澜。 秦云琦徒然着急,却无可奈何,失去平衡的身体早已不听使唤。 她无比痛恨自己竟然连站都站不稳,连一杯咖啡都端不好。 万般焦急之时,秦云琦就在想:有没有人,有没有谁来救救千千姐,也救救她,不要让她伤害这个人,这个与家人同样最不想伤害的人。 看到那张完美无瑕的脸,秦云琦难以想象自己手里这滚烫的咖啡泼到那张脸上会是什么情形…… 她无比绝望又豁出去一般想到:与其让自己亲手,眼睁睁的毁了这张脸,毁了这张总有一天会在星光荧幕上光彩照人,被千万人景仰追逐,梦中依旧在闪耀光芒的脸,与其这样的话,还不如…… 穆千秋看着女孩儿脸上一瞬闪过的壮烈决绝的表情,那表情与那些战争片里抱着一去不返的觉悟即将奔赴战场的敢死队如出一辙(相似)…… 穆千秋头顶滑下一滴冷汗(?_?`),眸中闪过几分熟悉的无奈,早知道会是这样…… 从秦云琦一脸激动,双爪颤抖的抓起那杯咖啡,穆千秋就已经预见到会有眼前这一幕,只是时间迟早的问题罢了。 穆千秋想:还是自己先行动吧,免得这(表情明显不对)不知又在想什么的女孩儿又作出什么盲目“牺牲”的多余举动…… 于是乎,自然早有防备的穆千秋只是动作利落的挪了个位置(轻而易举的回避了或将遭遇毁容的危机),继续坐在柔软的沙发上。 毫无悬念顺利回避危机的穆千秋伸臂探过遥控器,换了个频道,身子向后倚靠在柔软舒适的沙发里,神情意外专注的看着占据了半个墙面的电视屏幕,虽然屏幕里播放的只是一部偶像爱情剧…… 再看秦云琦这边,眼看着自己的身体就要扑向沙发上坐着的人,手里歪倒倾斜(因为太烫太滑一不小心脱手了)的咖啡杯也要不受控制地砸向对面那张脸…… 秦云琦:糟了!完了!这下彻底完了!这下岂不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了吗?秦云琦,你说你怎么这么没用啊! 本来万般无奈之下,秦云琦还打算实在不行就把那杯咖啡往自己这边泼。 反正自己这张脸留几道伤疤也没什么,哪怕就是真被烫的萎缩了,毁容了,变成个皱巴巴的老太婆了也无所谓! 总不能让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偶像毁了容,前途事业,璀璨星途尽毁在自己的手上…… 于是乎,心中早已抱定此种觉悟的秦云琦两手死死的抓着那杯咖啡,两眼死盯着,就要实施计划……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谁知道,某人手指一滑,很显然伤疤还没好就忘了那咖啡杯倾倒时洒出来的咖啡会那么烫手! 然后,结果就是,秦云琦先是失误的手滑了之后,紧接着更加失措地任那杯洋洋洒洒的咖啡顺路滑出了自己的手心,彻底脱了手,脱离“掌控”范围…… 再然后,就是现在这样了…… 千钧一发之时,绝望中还在期望奇迹出现的秦云琦双耳一竖,听到背后响起一个声音:“危险物确定!予以排除!” 依旧是那个机械般平板单调的声音,在此刻的秦云琦听来,却无异于最美妙的交响乐。 她盯着那杯危险指数爆表的咖啡,泪流满面的(在心中)呐喊:“对!对,是危险物,这里有危险物!快过来排除啊!” 膝盖压向沙发,即将摔倒的一瞬,秦云琦想到坐在沙发上的人,脸色一白,猛的抬起头,双眼发红,急迫的搜寻着穆千秋的脸…… 嗯? 嘎! 秦云琦双眼瞪着,眼珠就快飞出眼眶,大张着嘴,无比惊讶地瞪着对面沙发上坐着的“人”,确切的来说,那个样子,应该是机器人没错了。 然后,秦云琦就看见,一切就好像电影中的慢镜头:对面沙发上坐着的机器人头盔一样的脑袋上两颗蓝眼珠子刷的亮起,紧接着一阵机械音,那张大嘴也咔吧咔吧着张开,像是要将人整个吞进去似的…… 虽然那大嘴里没有成排的尖牙,但光是那黑洞般一望不见底的恐惧,就让秦云琦全身鸡皮疙瘩骤起,眼看着就要向前扑倒在这张大嘴里,秦云琦瞬间觉得自己好像一只失去自由的蚊子,被狂风吹着送进青蛙??张开的大嘴里。 然后,秦云琦就又看见,先被卷进那张大嘴里的不是自己的脑袋,而是那杯呼啸而过,汤水四溅的咖啡…… 嗯?机器人喝了咖啡会怎么样?秦云琦不禁想到。 她两眼瞪大,一眨不眨的盯着对面突然咔嗒咔嗒脑袋猛烈摇晃着,就好像下一秒就要掉在地上的机器人…… 最令人不适的是,那颗左右摇晃的脑袋上,那两只幽蓝幽蓝的眼睛也跟着一闪一灭,就像在临死之前发射着什么不明信号…… 这是,咖啡上头了?短路了?故障了?要失控了?! 就在秦云琦一脸崩溃,惊吓莫名的拼命扑扇着两条胳膊,试图阻止自己与那个明显发生故障的机器人“亲密接触”之时, 奇迹般地,那个机器人一直猛烈摇晃,发射危险信号的脑袋在围着脖子咔嗒咔嗒转动了一圈后静止下来,不动了,那一直大张着的嘴也慢慢闭上了,那两只发散着诡异蓝光的眼睛又幽的亮起,光线稳定,似乎表示着机器人此刻的状态也趋于平稳…… 忽…… 满头大汗,脊背僵直,大松一口气的秦云琦终于不再挣扎,放任自己笔直下坠的身体砸向那个硬邦邦的机器人之身。 近距离看着与自己面对面接近中的机器人,秦云琦寻思: 要是一头栽倒在那堆硬圪塔机械里,别说是手和脚,就是肩膀脑袋什么的,肯定也撞的生疼,但秦云琦仍止不住劫后余生般感叹: “疼就疼了,不算什么,这样就好了,幸好现在坐在这里的是个死机后也能重启的机器人,幸好不是千千姐……” 说到千千姐…… 咦?说起来,这个机器人什么时候坐到这里了?自己都完全没看见,这个位置不应该坐的是千千姐吗? 千千姐呢? !!! 秦云琦这才想起匆忙转头探查关键人物穆千秋的所在,刚刚被突然出现在对面的机器人分散了注意力,竟然忘了首先确认千千姐的情况(安危)…… 秦云琦很是自责与懊恼的快速转动着眼珠,焦急的搜寻着穆千秋的身影。 不过,让秦云琦完全没想到的是,她刚一转头,几乎没费什么功夫,就在视野的前方轻易地捕捉到了穆千秋的身影。 只见自己担心的那人正悠闲的倚靠在沙发里,神情慵懒,眼眸半眯,视线跟随着墙上的电视画面而动,似乎完全没在意身旁的情形…… 秦云琦不禁讶然,离得这么近?!好像只是挪动了一下位置,自己刚刚竟然一直没发现? 不过,要挪位置的话,怎么不干脆坐远些,就不怕被那到处扬洒的咖啡溅到吗? “千千姐,” 秦云琦刚开口叫了一声穆千秋,不知想到了什么又赶紧闭上了嘴巴…… 这眼看着,自己就要跟对面那个好像在嘲笑自己的机器人撞在一起,这么尴尬又不美好的画面还是别叫千千姐看见了,太丢脸了…… 再说千千姐正在看电视剧,好像还很专心的样子,这个时候就不要打扰人家了,就这么安静的摔一跤,然后再起来,再去找千千姐说话(主要是赔罪)不是更好? 嗯……这样决定了的秦云琦已经完全不怎么害怕与排斥即将要亲身面临的冲撞,任由进一步失去平衡的身体倒向沙发。 然而,事情似乎总能出乎人的意料。 就在秦云琦放弃挣扎,绷紧身体,咬紧牙关,准备坦然接受来自钢铁之躯的洗礼之时,却眼眶激突,惊诧不已的发现: 已经有一个人,比自己还抢先一步,飞身过来,以势不可挡之势张臂扑向了沙发上坐着的机器人,还一边大叫着:“千秋,别怕,我来救你了!” 秦云琦(惊讶不已,吓一大跳):谁啊?什么情况? 只顾着惊讶,来不及看清,来不及反应,不过数秒的时间差,秦云琦便也被连带着一起扑倒下去,原本准备好的下落姿势也全部崩盘乱套…… “嗯……什么东西?嘶……好疼……” “球,球拍?(又是)那个破球拍?!” 秦云琦两只大眼睛滴溜着从左到右,看着紧紧印在自己脸上的网面。 她绷紧脸皮不敢轻易动作,刚刚只是试着动了一下,想要抬起头,脸颊两侧就被那张破网上突起的几根坚硬的丝线扎的阵阵刺痛。 唉……也真是倒霉!秦云琦又气又无奈的想到,刚刚头朝前扑倒的时候脸好巧不巧地直直压进了那面破了几个洞的球拍里,她都能感觉到印在自己脸面上的密密麻麻的网格子…… 说到底,还不是都怪这个半路突然杀过来的哥哥…… 虽然也算是托他的福,自己的身体没直接和那个机器人的铜头铁臂相碰撞,而是跌在了他这个软热乎乎的肉垫上。 但,关键是,胳膊,腿什么的倒是没事儿,可这脸却没那么好运了,脸蛋感觉好像都被刮破了,不动还好,稍微一动,就感觉连带着几处脸皮都被扯了下去,真是活受罪啊! 再说了,这人也真是的,这头乱蓬蓬的假发怎么又戴在头上了,光戴假发也就算了,还外加附带了一只球拍,还是只破了几个大洞的球拍。 话说,身下压着的这位从刚才起,怎么一直没动静? 难道?不会是刚刚扑到机器人身上去的时候不小心撞到脑袋了? 秦云琦正暗自奇怪的寻思着,身下的秦云洛就突然开始有了动静。 只见顶着一头凌乱卷发的秦云洛低下头,瞪着眼,盯着被自己扑倒在沙发上的机器人看着…… 似乎瞬间失去了思考能力一般,秦云洛就只是呆愣地盯着身下那颗比例严重失调的大脑袋和那双外星人??似的闪着幽光的蓝眼睛…… 不知就那样僵住了多长时间,秦云洛似震惊过度后终于有所反应。 只见他面色骤变,猛地直起上身,食指颤抖,指着对面那颗硬邦邦的大脑袋失声惊叫道: “啊!什么!这是什么东西?!千秋呢?不是千秋吗?!” “怎么回事!千秋去哪儿了?这里坐着的明明,不是,怎么突然成了,” 秦云琦:“嘶……啊……疼死了!喂!哥,你干什么呢?总之先冷静点儿,别老是乱动啊!” 秦云洛似乎完全忘了自己的背上还压着一个人,费力的直起上身,挣扎着试图从那个机器人身上起来,还一边转头四顾着寻找着穆千秋的身影。 就在这时,自从被秦云洛扑倒后就一直半靠在沙发背上不见动静的机器人嗡一声转了一下脑袋,将那颗比常人大出许多的脑袋对准一个方向,用机械式的毫无起伏,没有温度声音,不快不慢地说道: “主人,时间到了,该休息了。” 话音刚落,那机器人就突然从沙发上站起来。 随着机器人起身的动作,原本半压半伏在那机器人身上的秦云洛跟着被掀翻在一旁,自然还有趴在他背上的秦云琦也遭受了波及。 只不过,秦云洛是被侧翻在沙发边儿上,而秦云琦由于事先没有防备,又重心不稳,则是直接滑落到了地上,整个身体还由于惯性轱辘了一圈撞到茶几腿上才停下…… 被摔的四仰八叉,头晕眼花的秦家兄妹俩昏昏沉沉之际又听见那个机械般单调平板的声音这样说道: “主人,该是休息的时间了,要准备午茶和点心吗?” 然后,一个带着几分慵懒与倦意的声音不紧不慢道: “还是像往常那样吧,小蓝,你看着准备就行。” 最后,那个机械般没有起伏的声音又道: “知道了,主人。” …… 第105章 前尘篇之别叫得这么亲热 “主人?” 秦云洛从沙发上爬起来,揉着被撞疼的手肘,抬起头,视线跟着那机器人走去的放向看去。 不知看到了什么,秦云洛双眼闪过一道亮光,迷蒙之色尚未完全褪去的脸上涌现出难以抑制的惊喜之情,他张嘴轻声唤道:“千秋……” “千秋!” 神情有些恍惚的轻唤了一声后,秦云洛似是才反应过来,面色很是焦急的赶紧又叫了一声穆千秋的名字, 就像是唯恐被唤到名字的人(一不留神)从眼前溜走一般,秦云洛就着双膝跪地的姿势,用双臂撑在沙发上,四肢并用的朝穆千秋那边哼哧哼哧的爬了过去。 还没等爬过去,秦云洛就仰起脑袋对着沙发上坐着的人冲口急问道:“怎么样?千秋,你有没有被烫伤?” 然后,没等到穆千秋的回答,秦云洛就已经满头大汗的爬到了穆千秋坐着的沙发边。 似乎是想也没想,秦云洛一伸手便抓住了沙发上人的脚踝,就好像是自然而然,发自内心,在脑海中演练了千百遍的动作。 他一手握着她的脚踝,一手撑在沙发上,直起上身,仰起脸,上下察看着那张近在咫尺,光滑如玉,毫无瑕疵的脸,紧张不已,满目担忧的询问道: “千秋,真的没事吗?那咖啡真的没有溅到脸上吗?身体哪里都没被烫到吗?” 话音未落,问话的人便又开始转着眼珠,围着沙发上坐着的人上下左右,来来去去,反反复复,唯恐遗漏的仔细察看。 那副紧张兮兮,关心则乱,关怀入微的模样,就好像是在父母在面对迷路走丢后又费劲波折寻回的孩子; 但,从那跪在沙发旁的人的眼神和全身不自觉散发的氛围,以及那将沙发上的人保护性的圈在中间的姿态来看,又更像是在面对恋慕已久,悉心呵护的爱人…… 穆千秋眼尾随意地扫过跪趴在自己脚边的人,对于耳边百般殷勤,貌似关怀备至的询问充耳不闻。 她觉得,与其听这些毫无意义,的嘘寒问暖,有那个空暇,还不如多听几遍这电视剧里的台词。 这台词虽然也大多千篇一律,没什么新意,但,总还有值得一听的地方,不似有些人挂在嘴边,反反复复,翻来倒去的那些话,听与不听都没什么分别,亦没什么所谓…… 不过,此刻,那只紧抓着自己脚腕的手让穆千秋感到不适,尤其是那掌心里异常的热度。 她感觉自己的脚旁好像放了一个碳火盆,源源不绝的热气炙烤的人浑身难受。 这家人天生体热多汗吗?怎么每次碰到都是这种情况? 说实话,那种汗涔涔,黏渍渍还又热烘烘的感觉每次一与皮肤相触,都让穆千秋说不出的不舒服…… 偏偏那个女孩儿还有事没事总喜欢跑过来拉着自己的手不放,现在又多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爬过来就抓着自己的脚不放的人,真是…… 穆千秋动了动脚腕,示意秦云洛放手,眼睛始终跟随着电视屏幕,没看一眼跪趴在自己沙发旁的人。 然而,不知是没看懂穆千秋的眼神还是故意装傻,总之,那只抓着她脚踝的大手丝毫未见松动,倒也没再收紧。 穆千秋不耐,又动了动脚腕。 这次,没等穆千秋再加大动作幅度,那只扣在她脚踝处的手掌就悄无声息的加重了力道,就像一条柔软的铁链紧紧的缠绕在那白皙纤细的脚腕上,异常牢固,挣脱不得…… 穆千秋挑了挑一侧的眉,眼睫微垂,终于瞥了一眼趴在她沙发旁的人…… 一直仰头紧盯着穆千秋的脸,目不转睛,一刻不离,满眼期待,望穿秋水的秦云洛见对面的女神在一路将自己全面无视之后,终于肯施舍一个眼神下来,胸中顿时澎湃,双眼瞬间释放出数十万伏特的电流,噼里啪啦,就快燃烧起来,激动不已的看着穆千秋。 秦云洛快着火的眼睛盯着穆千秋,眼神交汇之际,心内激动,还没来得及看清那双美眸里流淌的情绪,对方就已经干脆利落,毫不留恋的转移了视线…… 秦云洛:???? 虽然早有预料,但此刻,出现在眼前的这人,这副形象还是让穆千秋有些不忍直视,无法难以想象,她不禁眼角微抽,满头黑线的移开目光。 秦云洛:“千秋?” “千秋……” 穆千秋:“我记得我的名字,不用你一遍又一遍的重复。” “而且,我也记得,我们确实不熟,不必一再叫得这么亲热,我没有这个习惯。” 秦云洛见女神(穆千秋)不仅和自己对视了,而且还愿意和自己对话了,心里,眼里顿时都热乎乎的,连带着脸上,身上的热度又直线上升了不少。 他脑袋昏沉沉的,只知道瞪着眼睛,痴痴的盯着对面的人看,看着那两瓣上下开合的红唇,却似乎根本听不见那红唇说了些什么,或是即使耳朵听见了,也传达不到脑袋里去。 就好像完全不由自主般,神情恍惚,面红耳热的秦云洛又一次张口,舌尖轻卷着缓缓吐出两个字:“千秋,千秋……” 秦云洛就只是那样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温温柔柔地叫着穆千秋的名字,也没说别的什么,却也让对方难以忽视,不胜其扰。 穆千秋低眸看了一眼秦云洛,见对方一副呆呆傻傻,(神游天外)明显不在状况的模样,敢情自己刚刚说的话,这家伙根本没听到,就只是不管不问的傻笑着点头…… 穆千秋的眸光扫过下方那张红的有些过分的脸,即使不用手去摸,她也能感受到那张脸上散发出来的高热。 要是现在给那双红的近乎透明的耳朵里插一个耳温计,穆千秋毫不意外,这家伙的体温会直线飙升至爆表也说不准。 很显然,这就是个高烧不退,病入膏肓且无药可救的非正常人士,沾惹不得啊…… 再也无法忍受缠裹在自己脚脖子上的那只烫人的铁爪,穆千秋脚腕一转,趁秦云洛恍惚失神之际,毫不费力的旋转挣脱,然后毫不客气的用力一脚踹向那人高高隆起的胸部…… 第106章 前尘篇之你稍微温柔一点儿啊 穆千秋眼尾扫过对面那白花花的一团,不觉有些意外,脚下的触感意外的柔软,鼓鼓胀胀的,就像踩在了气球上。 不过,用力踩的话,气球是会爆炸的,但,自己脚下现在踩着的这个,再用力点儿也无伤大雅吧…… 这样想着,穆千秋踹的更用力了,突然,耳边传来了一声似痛苦但又有些意味不明的呻吟声: “啊……嗯……哦……轻,轻点儿啊!你稍微温柔点儿啊……太,太用力了……” 穆千秋:…… 听着那一声声怪里怪气,令人浑身不适的呻吟,穆千秋不由得脚下一抖,脸色一黑,就像是踩到了什么难以忍受的脏东西,刷一下将飞出去的脚收回来。 这边,穆千秋坐在沙发上,低头蹙眉盯着自己光裸的脚丫子,耳中不由得回响起刚刚那几声猝不及防,“不堪入耳”的呻吟,暗想: 这家伙莫非还在装女人?!不然那就是…… 不知想到了什么,穆千秋本就难看的脸色更添了几分黑雾,她伸手摸过遥控器,轻按一下后,照亮了整面墙的大屏幕瞬间熄灭,回荡在房间里的各种声音也随之消失。 除了那几声不合时宜,有损身心的呻吟声之外,一室皆静。 穆千秋放下遥控,直起身子,蜷在沙发上的一只脚滑向地面,侧过身正欲起身离开,突然,还搭在沙发边沿的另一只脚就被人从后边一把抓住…… 穆千秋双目一凌,侧身回头看去,就见刚刚被自己一脚踹飞的人正一手抓着自己的脚,一手揉着那半边高耸挺立的胸部,满脸委屈,半嗔半怨的低声道: “千秋—(拉长音调),你怎么也不知道轻点儿!那么用力,(万一)踹坏了怎么办?” “你刚刚才那么狠狠地踹了人家这里一脚,这一转头又要丢下人家上哪儿去?” “千秋——(拉长声音),你这样对人家,也太冷漠,太狠心了吧?” 穆千秋面色不虞,眸露不耐,懒得去听那阴阳怪气,不男不女的声音,脚下动作利落,毫无顾忌的用力挣脱了那只纠缠不休的大手。 脚腕转动着脱离掌控之时,穆千秋只觉脚踝某处一阵刺痛,似是有什么尖利之物划过皮肤表面。 她低头看去,见脚踝尚在隐隐发疼的几处渐渐现出几道红痕,缓缓突起的红痕四周也慢慢渗出细小的血珠,血珠连成一片,鲜红刺目,看起来好像某种图案…… “怎么,怎么会这样!千秋,你,你这里出血了!我,是我弄伤你了吗?!” “不然你以为呢?” “怎么,还不打算放手吗?” 穆千秋视线扫过那只依旧紧紧抓着自己脚腕的手,目光停留那些尖利却参差不齐的指甲上,看来那就是划破自己皮肤的元凶了。 正欲收回目光,穆千秋无意间留意到那几根手指上看似早已干涸的血渍,星星点点那么多血迹,显然不是刚刚划破自己的脚踝时沾染上去的…… 穆千秋又侧眸瞥了一眼秦云洛按着自己胸脯的另一只手,眸光微顿片刻后,面上划过一丝了然…… 秦云洛低头看着穆千秋脚踝上几道越来越明显的鲜红印痕,像是受了什么巨大的打击一般,满脸眼难以置信的神色,愣愣地盯着白皙细腻的脚踝上显得突兀的几道刺眼的血痕。 直到,穆千秋又动了动脚腕,难得耐心的重复了一遍:“怎么,还不打算放手吗?预备着再抓出几道才满意?” 不知是被穆千秋的话刺激到了还是怎么地,秦云洛突然面色惊慌,猛地一下松开抓着穆千秋脚腕的手。 他身体摇晃着向后退了几步后,脚下踩着的那只早已变形的高跟鞋左右歪了几下之后,整个人也跟着向后跌倒…… 而自始至终,秦云洛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那只渗着血珠的脚踝,就连自己向后摔倒也似乎全无知觉,一丝反应都没有…… 穆千秋眼角余光扫过那边颠倒在地,一脸末日危机的人,摇了摇头,就打算转身离开这个被俩个不速之客弄的乌烟瘴气,不得清静的客厅。 刚迈步半步,抬起的脚还没来得及放下,小腿就又被身后的人一把抱住。 已经深知面对眼下此种情况,此类“特殊”人种,暴躁无用,忍耐无益,最终还是无视为上的穆千秋没有回头,没有发怒,自然也没有多费唇舌,淡定的发力抽出自己并没有被抱的过紧的小腿,又顺带向后踹了一脚后,才又不紧不慢的迈开步子。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走得太慢悠悠了,总之,这次,穆千秋迈开腿,也就前进了一小步,前路就又被迂回着绕到前面的某人挡上了。 穆千秋看着与自己面对面站着的人,对于对方与自己贴的过近的距离虽然不适,但也没怎么在意。 秦云洛张开双臂挡在穆千秋面前,情绪似乎很激动,脸上的表情还不停的变来变去。 只见他抬头看一眼穆千秋,表情很开心,看似还很兴奋的样子; 然后,再低头瞅一眼穆千秋被抓破的脚踝,脸上的表情又马上变得很是懊恼自责,垂头丧气,整个人看起来失落的不得了。 就这样,抬头,低头,抬头低头,如此反复的变了几轮表情之后,欲言又止,犹犹豫豫的某人终于颤抖着嘴唇,声音嘶哑却异常温柔道: “你,你不要走,不要就这样走,你的脚受伤了,不能放着不管,先上药好吗?” 秦云洛说着停顿了一下,见穆千秋看过来,马上又目光躲闪着,垂下头似有些不好意思,结结巴巴地低声道: “然后,然后,等你上完药了,还想去哪儿,我,我抱着你去,噢,你,你要是不愿意,就,就背着,背着也行。” 穆千秋闻言,垂眸扫了一眼对面某人青紫肿胀,疑似骨折的右脚,那意思不言而喻。 秦云洛顺着穆千秋的视线低头看去,愣了一下后抬起头来,似乎很是尴尬的用食指挠了挠脸。 挠着挠着,在脸颊被自己那堪比利器的尖指甲划起一层皮时,秦云洛才猛然刺痛的惊觉,遂赶忙抬眼瞄了对面的穆千秋一眼,又像被吓到的惊弓之鸟一般,一脸复杂的将手攥成拳头,背转到身后藏起来。 满头大汗,因不明原因原地扭扭捏捏的秦云洛抬起脑袋对着穆千秋小声道: “这个,这个你不用担心啦,这是我鞋跟太高,刚刚上楼时崴脚了,只是肿的比较厉害,其实都不怎么疼啊,我背着你肯定没问题的,你这么瘦……” “呐,千秋,这样一直站着,你肯定累了吧,脚疼吗?要我背你去上药吗?” 穆千秋:…… 虽然甚是无语=_=,搞得自己好像真的在慰问对方的伤情似的…… 但,对秦家的奇葩基因与非正常脑回路已经完全免疫的穆千秋表示依旧很淡定。 穆千秋神色淡淡,一脸平静道:“好啊。” 秦云洛一瞬几乎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出现幻听了,面上尽是不可置信的神色,他忙脱口而出道: “真的吗?真的可以吗?千秋,你,你真的愿意吗?那我,我可以抱,不,可以背你吗?” 穆千秋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对面的人,似大海般深邃神秘的眼眸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清浅笑意。 不过,让穆千秋有些意外的是,自己面前这位一向迟钝到超乎想象的人竟好似一瞬就捕捉到了自己眼底的回复,她本以为这人一定还会缠着自己不停的问东问西,再三确认的…… 秦云洛这下以为自己不止耳朵出问题了,现在连眼睛也出了问题,他不仅幻听了,还幻视了…… 只因,他竟然在那双过分美丽却也过分冷漠的眼睛里找到了笑容流过的痕迹…… 虽然那痕迹消失的极快,但凭他这么长时间以来对那双眼睛的观察,秦云洛确信:刚刚虽然只有短暂的一瞬,但,那双眼睛的确笑了,对着自己笑了,而他,也确确实实看到了…… “千秋!千秋,千秋……” 穆千秋看着突然之间一脸欢脱地贴过来,嘴里哈着热气连声叫着自己的名字,神情异常激动,貌似高烧过度,脑部神经被烧坏已经从人趋“犬化”的秦云洛,面无表情的默默感慨: 看来,这秦家的遗传基因里或许又多了重要成分,只是,要是单纯的犬化还好,且不论化成忠犬还是恶犬,总之别是钻进人群里一人一口,祸害苍生,唯恐天下不乱的“狂犬”就好了…… 穆千秋侧头避开那扑面而来,势不可挡的热气和呛鼻的脂粉味儿。 看着面前这张五花八门,“色彩斑斓”,堪比抽象画的脸,穆千秋不禁咋舌这人是往这张脸上涂抹了多少乱七八糟的化妆品。 再加上更令人无语的是,这人出汗很严重,这满脸描描画画的这些五颜六色的都快要被冲涮混合成一道彩虹了,真是撞脸西方某位抽象大家的名作啊…… 不过,这脸上都涂了这么厚一层粉,那会儿偶然瞟了一眼还记得白的过分,现在竟然还能透出红来,可见这家伙现在实际上这张脸不知红道了何种程度了…… 果然,这家伙体温真高啊……烫成这样,没问题吗? 这情绪似乎也一直处于异常状态,不会突然休克或者心脏骤停吧? 现在是在自己家里,要真出了什么意外状况,从各种层面来讲,也麻烦的很啊…… 穆千秋侧眸瞟了一眼对面明显不太正常的人,心底不由得产生这种疑虑。 第107章 前尘篇之个人取向 接上 本来穆千还想着…… 但如今这样的情况,为了对方的身心健康和自己今后的安宁日子与锦绣前程着想,还是做一回好心人。 穆千秋决定,宽容些,尽早将此人从头到脚,从里到外,这一身雷人蹩脚又十分不专业的伪装变装拆穿。 于是乎,就发生了接下来的事。 穆千秋:“蹲下。” 秦云洛:“啊?” 穆千秋:“你不是要背我吗?不蹲下我怎么上去?” 秦云洛:“噢,哦,对对,你说的是,我这就蹲下。” 说着,秦云洛就要转身背对着穆千秋蹲下,这时,又听见背后传来那个好听的声音:“转过来。” 秦云洛依言转过身,两眼疑惑的看着穆千秋:“千秋?” 这面对面蹲下要怎么背?还是说千秋她还是觉得抱着更舒服? 秦云洛不由地暗暗猜想着,两眼直盯着穆千秋,眼里闪烁着莫名兴奋与期待的神色。 穆千秋垂眸上下扫视了一番对面一袭紧身红裙,袒胸露乳的“女人”。 穆千秋垂眸淡淡一瞥后即收回视线,抬脚趋近蹲在地上,仰头看着自己的人。 她伸出食指勾着对方大开向双肩的领口。 穆千秋微微俯身,伸手勾着对方大开向双肩的领口将蹲着的人毫不费力的拉起来,贴近自己的身体。 “千,千秋,你?” 变了调的声音近乎颤抖,连带夹杂着阵阵热气喷洒在穆千秋的耳畔侧。 穆千秋似乎并不在意,伸手臂绕过对方秦云洛的后背,灵活的手指上下摸索片刻后似乎找到了目标。 秦云洛:“那个,千秋,你别急,好,好像是卡住了。” 穆千秋像没听见似的用力拉着手里的拉锁,奈何拉了半天进度条也没见延伸拉长,穆千秋用手指摸索拉扯了一阵,越弄越糟,裙子后面也都变得皱巴巴的。 虽然无视了刚刚秦云洛说的话,但穆千秋不得不承认,这拉锁的确是卡住了,而且卡的超乎寻常的死,任凭怎么向下拉扯使力,再难移动分毫…… 穆千秋收回手,视线扫过秦云洛前方大开的领口,眸中划过一丝不耐,双手一左一右抓上领口两侧,就开始粗暴的向外撕扯…… 不过,令穆千秋又一次意外的是,这紧身裙的弹性出奇的大好,就算被扯的变形了也马上慢慢恢复原状,以手之力根本扯不开,除非…… 这整个过程中,另一个当事人秦云洛就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石化在原地一动不动,似乎连呼吸都忘记了,任凭穆千秋对那红的扎眼的裙子实施各种很不温柔的对待。 穆千秋左右开弓,动作利落的拉扯了一阵后,徒劳无功,面露不悦,微微侧头对身后不轻不重的说了一句: “去,拿剪刀来。” 身后马上传来一个机械般没有起伏的声音:“是,主人。” 没让穆千秋等多久,她伸出去的手里就被递进了一把明晃晃的剪刀,同时那个机械声又一次响起:“主人,需要帮忙吗?” 穆千秋:“不用。” 淡淡言罢,穆千秋转了转手里闪着银光的剪刀,沿着那大开的领口,毫不犹豫的蹭蹭蹭咔嚓咔嚓一路剪下去…… 剪刀很锋利,进程很顺利,一路向下畅通无阻,所过之处成片的白花花的肌肤争相暴露在外空气中。 随着最后一声轻微的“咔嚓”声落,做完了收尾工作的穆千秋又很是娴熟的将手里把着的剪刀转了一圈,没有回头的递向身后。 几乎没耽搁什么功夫,穆千秋递出去的剪刀就很快被一只机器手伸缩着收走。 穆千秋视线自下向上扫视着完完全全暴露在眼前,除了一个胸罩外再无一丝衣物遮挡的身体。 视线上移至那异常汹涌的胸部,还没待细看,耳边突然先后爆发出两声令人毛骨悚然,惊疑不定的尖叫声: “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 穆千秋侧了侧头,试图避开那持续不断,愈演愈烈的尖叫声。 然而,果然,正在近距离遭受前后夹击的穆千秋感觉自己已经开始阵阵耳鸣,耳根也开始隐隐发疼,尽管如此,那一前一后持续不断的尖叫还是没有片刻停歇,就好像要一口气挺到底。 穆千秋无奈?_?`,回头看了一眼在自己背后拼命扯着嗓子,双手呈喇叭状,不遗余力制造噪音的女孩儿,又扭头瞥了一眼双手抱胸蹲在自己对面,瑟瑟发抖,满脸惊恐,瞪着大眼尖叫不停,就像被恶汉拦路劫色的良家妇女一样的“女人”…… 穆千秋默默无语(=_=)了半晌,侧头斜睨着那个闷声不响站到自己背后,不打一声招呼就擅自发动音波攻击的女孩儿,以眼神命令道:“闭嘴。” 然而,或许是穆千秋投过去的眼神太过不温不火,也可能是接受投递信号的对方明显处于与世隔绝的自我毁崩坏灭状态; 总之,毫不意外地,穆千秋发出的眼波指令被半路屏蔽了,除了大张着的嘴以外,全身都处于石化冻结状态的秦云琦依旧在没完没了的尖叫着…… 穆千秋见眼神等委婉的传达方式已经完全失效,干脆转身倾近那张恨不得一口吞下一整只鸡的血盆大口。 她伸出食指轻轻压在那干巴巴的唇瓣上,薄唇微掀,眼眉上挑,吐出了一个如风轻吟的音节:“嘘……” 接着,在秦云琦怔愣晃神,尖叫声断断续续之际,穆千秋又贴近女孩儿的耳侧,用诱哄小孩儿一般的语气轻声低语道:“乖,别叫了……” 与穆千秋抽撤身离开那女孩儿耳侧几乎同时,那震耳欲聋就快掀翻屋顶的尖叫声即戛然而止,好似从来未曾响起过。 女孩儿的嘴虽然仍处于大张的状态,但那张大嘴里已不再发出任何声音,就只是呆呆的大张着,神情木然…… 至此,秦云琦原本尚处于活跃状态的嘴巴也与身体其余各部位一并正式进入到完全石化状态。 那大张着嘴,眼神呆滞杵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模样就好像传说中那些因被蛇蝎美人美杜莎看了一眼而瞬间变石头,以致终身背负可怕诅咒的可悲怜人…… 与预想同样,毫无阻碍的顺利排除了来自后方的噪音,穆千秋这才回头看向视野正前方那依旧在发出无意义尖叫的“女人”。 她迈着步子踱过去,眼睫微垂,俯视着地上那双臂抱在胸前,半遮半掩,似乎在防备着自己的人,淡淡道: “怎么,还真当自己是女人了?” “那我建议你有空不妨去多听听女人是怎么叫的,跟着学学,提前练习练习,总好过你现在这样一出声就不男不女,不伦不类的,你叫得难受,旁人听得也难受。” 穆千秋俯下身靠近地上蹲着的人,视线毫不掩饰的扫过对方半遮半露的胸部,难得的唇角微勾,带有一丝兴味的说道: “不过,还别说,要是你身上的其他地方撇开不看,单看这里-,倒是比多数女人更有味道……” 穆千秋似乎故意拉长语调慢悠悠的说着,边说边倾身靠近抱成一团,嘴唇颤抖着停止尖叫,眼珠四处乱窜看似十分慌乱不安的人。 她伸出手,刚欲触碰,对面的人就好像惊弓之鸟一般猛的后撤一步,似乎是动作过猛没收住一下向后仰倒了过去。 穆千秋眸色淡淡,不甚在意的瞥了一眼自己伸出去的手,目光移到对面狼狈躺倒的人身上,挑了挑眉,似笑非笑道: “你躲什么,我记得你好像说过喜欢我吧?那么,我对你做这些,你不应该受宠若惊,欣然接受吗?怎么搞得好像我在强迫你似的……” 一直抿嘴沉默,情绪不明的秦云洛终于来了口,声音嘶哑,弱弱道: “我,我是你的粉丝,当然很喜欢你,可,可是,你不是看见了吗?!我,我也是女人啊!你,你怎么能对女人做这种事!” 秦云洛面红耳赤的冲着穆千秋吼完,吼完了似乎还很崩溃的样子,气喘吁吁,抽抽搭搭扭头探过地上被剪成两半的裙子…… 穆千秋面无表情的看着对方这一连串动作,耐心的等对方的注意力从自己暴露的胸部抬头转移到自己这里时,方掀唇,貌似好意的提醒对方道: “我没感觉错的话,刚刚我拉你拉链,脱你衣服的时候你还很兴奋,全身发热,满脸妄想,一副迫不及待,任君采撷的样子,” 穆千秋看着秦云洛变来变去的脸色,停顿了一下又接着悠悠道: “怎么,莫非我看起来不是女人?你身为女人,怎么也对同性有感觉了?” “现在反过来质问我,不觉得应该先问问你自己,摸摸你自己的身体再说吗?” 穆千秋最后一句似故意放慢语速,意有所指的瞟了一眼某人同样衣衫不整的下半身…… 秦云洛:?????? 穆千秋话音未落,坐在地上的秦云洛就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恍然惊觉般猛的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身下看了半晌,又火急火燎的一把将盖在胸脯上的破裙子扯下,团成一团,捂在自己的身下…… 穆千秋撩起眼皮扫了一眼对面那似鸵鸟般脑袋杵地缩成一团的人,语气和缓,似安慰般开口道: “食色性也,本性而已,也没有那么见不得人,更可况美色当前。” “别说是你,就是随便找个女人,我把刚刚对你做的那些同样再做一遍,她们的反应也跟你差不了多少。” “男人怎样,女人又怎样?对大多数人来说,性别不是最终障碍,颜值决定结局,只是他们自己还没发现而已。” 秦云洛突然用脑袋捶着地板,越来越用力,震的“嘭嘭”响,他语调哽咽,神情痛苦的抬起头,盯着穆千秋,目光灼灼: “你,你是不是就像那些娱乐新闻上说得,根本对男人不感兴趣,只对,对女人,你是不是只喜欢女人?!” 穆千秋闻言,眸底不禁划过一抹讶异,她蹙眉回想着前些天出门拍广告时的情形,眼前又闪过那位比一线明星还大牌儿的经纪人那天看自己时的那种不同于往日的“诡异”眼神,眸中划过一丝了然。 看来,自己最近因为家里的事分了心神,对于圈儿里的关注倒是有些疏忽了,很多消息与新闻都是后知后觉,还大部分是“听说”…… 秦云洛见穆千秋眉头时紧时松,眼眸低垂,不知在想什么,对自己好不容易鼓起勇气问出口的问题避而不答,瞬间神情万变,最后万念俱灰,气弱游丝,难以置信道: “竟然,竟然是真的……你,你怎么,怎么能,” 似乎一口气憋着提不起来,秦云洛话说到一半就剧烈的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咳……你,” 穆千秋看着对面弓着背,用那条破裙子捂着嘴,拼命咳嗽的人。 见对方咳得上气不接下气,似乎很难受的样子,却仍然不忘趁着喘气的空隙一脸控诉的盯着自己,一张嘴就一个“你,你,你”真是不厌其烦。 穆千秋抬眸扫视了一番对面接近**状态的人。 对方有着介于男性与女性之间的身体架构,身材匀称,皮肤细腻偏白,尤其是那双腿很细,很长,露在裹身裙外的双肩也白皙光滑,没有男人的粗壮感,不仔细看,倒也的确发现不了什么…… 怪不得这家伙敢挑战这种对身材比例要求极高的紧身裙,也真可算是女装大佬队伍里的一员了, 不过,是仅仅就身材而言,那张脸,那化妆技术可就不敢恭维…… 乍一眼看过去,十之八九心惊肉跳,退避三舍,更别提存什么亲近的心思了,也幸亏这人来的路上卡了一副遮住大半张脸的夸张墨镜, 不然,穆千秋真的担心这家伙这张脸被别有用心的狗仔拍到,一张巨幅照片登上去,连累着自己的品味也要跟着受一波深度怀疑…… 秦云洛抬起手,食指颤抖的指着对面由始至终,面不改色,淡然自若的女人。 对方那一脸云淡风轻,仿佛永远事不关己的样子让他从心底腾起一股无力感…… 秦云洛收回指着穆千秋的手指,似放弃般垂下脑袋,瘫坐在地上,有气无力,神经兮兮,手里揉着那条被剪碎的裙子,自言自语般念叨着: “那你的取向要真是这样,我也就只能继续这样下去了。” 穆千秋耳廓一动,侧眸半是认真半是打趣道: “先不论我的个人取向,你这样下去可不行,太将就,马虎了些,” “我建议你不如抽空去一趟泰国,也好从里到外彻底改造一番,不然,怎么能符合我的取向呢?” 秦云洛:⊙?⊙? 第108章 前尘篇之喜欢的类型 “那,那就算是女人,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像我,我这样的,你,你觉得,觉得行吗?” 穆千秋听着那磕磕巴巴的问话,抬眸瞥了一眼对面的人。 见对方正低着头,整张脸依旧涨得通红,时不时抬起头看自己一眼,眼神躲闪着不敢与自己对视,似乎一副很害羞的样子…… 这货,莫非扮演女人上瘾了? 都暴露无遗到如此程度了,还要继续掩耳盗铃的演下去?不考虑一下演对手戏的演员(穆千秋本人)的感受吗? 穆千秋垂眸扫了一眼对面地上的人,发现这家伙不知什么时候改变了姿势。 由原来的双腿摊开平坐的姿势变成了如今双膝跪地,双手放在膝盖上,规规矩矩跪坐着,一副随时接受检阅的样子…… 穆千秋上下略一扫视,看着对面正襟危坐的人,脑海中自动浮现出一幕仿佛旧电影中的情景: 是极其日常的生活情景:一家人围坐在餐桌旁吃饭,丈夫和儿子在随心所欲,毫无顾忌的动着筷子,而与这和谐一幕形成鲜明对比的是: 在餐桌一旁垂首跪坐着的女子,女子正襟危坐,低眉顺眼,小心伺候着唯恐不周,一举一动间尽显卑微之态,似乎坐在餐桌前的那个男人就是她生命全部的主宰,何其可悲,何其空无…… 穆千秋垂眸俯视着对面安安分分跪坐着的人,感觉自己就像再看一个地位低下,以夫为天,完全没有一点儿自主的日本女人,不由得感觉有些不舒服,连俯视着对方的眼神也变得又冰冷了几分。 她视线落在对面扭捏不安着,显然还在等她回答的人,淡淡道: “我觉得,像你这样的,不是我的类型,没感觉。” 穆千秋瞟了一眼对面因自己的一句话一脸灰败,眸光寂灭,仿佛瞬间被宣判终身打入地狱最下层的永失光明的人,停顿了一下,若有所思般接着说道: “要说喜欢什么样儿的类型,” 见秦云洛猛地抬起头,似乎对自己接下来的话十分在意,穆千秋微顿了一下,回头瞟了一眼自己身后某个方向,唇角微勾,半真半假道: “像那样的,我觉得就不错。” 秦云洛顺着穆千秋侧目的方向看去,双眼溜得瞪圆,难以置信,失声道:“琦,琦儿?!” “这!这是真的吗?!你,你是说,你喜欢,喜欢” 似是有些难以启齿,但更多的却是深受打击,秦云洛伸手指着穆千秋的背后,似极其压抑分外受伤般盯着穆千秋,一字一句问道: “你是认真的?” 穆千秋(只是)瞥了秦云洛一眼,没有答话。 秦云洛将穆千秋的沉默不语当作了默认,情绪像是被点燃了引线的爆竹一样,瞬间点燃。 只见他猛地从地上站起,起身的瞬间身下盖着的裙子随着动作滑落在地,露出了下半身黑色的紧身底裤…… 穆千秋垂眸,眼神似不经意间扫过秦云洛的下身,不知看到了什么,眸光诡异的停留一瞬,而后若无其事般移开,只是,那隐隐抽搐的眼角和头顶滑下的黑线让人有些好奇她究竟看见了什么…… 似乎因为长时间的跪坐导致双腿有些僵硬,发麻,秦云洛起身后摇晃着趔趄了几步后才勉强站稳。 不等再站稳些,秦云洛就猛的抬起头,目光里闪动着诡异的光芒,直勾勾的凝视着对面的女子。 他三步并作两步跨到穆千秋的面前,二话没说,直接伸手拉起穆千秋垂落身侧的一只手,就欲将那手按在自己的胸脯上。 尽管穆千秋对秦云洛突如其来的动作有些猝不及防,但还是一眼便看出了他的意图。 于是,她手腕一转,左右使力想要挣脱那只紧紧束缚着自己手腕的大手,尽管途中遭遇了顽强意料之中的抵抗,但穆千秋还是成功甩脱了那只紧紧捏在她手腕上的大手。 对方似乎也没有想到穆千秋会这么毫不犹豫,动真格的甩开自己,本就防备不足,再加上一抬头被对面凉嗖嗖的眼神那么轻飘飘一扫,顿时就气势弱了下来,不敢再纠缠着不放。 手腕处不时传来的阵阵刺痛感尽管轻微,但还是让人无法忽视。 穆千秋低眸看向自己的手腕,视线落在那两道越来越明显的红痕上,看来这就是疼痛的发源处了。 穆千秋将视线从自己红肿的手腕上移开,眼尾似无意间扫过那只刚刚扣在自己手腕上的手,眸光停留在那些尖利似某些凶器的长指甲上,蹙起眉头,面上划过一丝不满。 “啊!你,你这里,手腕这里怎么肿起来了?还红红的,好像要出血了似的,千秋,你,” 秦云洛低头盯着穆千秋的手腕,语气焦急的抬起头,正要再说下去,但一遇到对方那双冷冷清清,此刻还明显聚集起不悦的眸子,马上下意识的住了嘴。 他伸手,似想要拉过她的手腕仔细察看,但一有动作即被对方早有防备般躲开。 秦云洛:“千秋?”语气很轻,透着几分委屈,脸上仿佛很受伤的表情。 穆千秋:“不要再随随便便动手动脚,奉陪到这里已经可以了吧,秦大公子,这出拙劣的闹剧,你还打算演到几时?” “你有那个闲心闲时,不代表别人也有,我难得的几天休假,被人登门骚扰到如此地步也是头一遭……” “秦公子,我要是你,现在就走,还来得及,等会警察过来了,愿不愿意看你这出戏,有没有那个耐心,可就不好说了。” “再说--,”穆千秋停顿了一下,视线毫不掩饰的扫过秦云洛的全身上下,意有所指地凉凉道: “你一个男人,总这样一副打扮,不合适吧,你就算不避讳我,也应该顾忌一下你那妹妹。” 秦云洛听着对方异常淡漠的语气,一抬眼就遇着那双明显带着几分讽刺的眼眸,那双美丽却凉薄的眼睛好似早已看透了一切,令他瞬间只觉自惭形秽,无所遁形。 秦云洛一脸急切,眼神闪躲,向上挺了挺胸脯,强装镇定大声道 “什么男人?哪里有男人?你看不见吗?我是女人,跟你一样如假包换的女人啊!” 对于对方到了这一步,还舔着脸抵死不认,非要装成女人接近自己一事,穆千秋已经不想再提,也懒得就这事再与这货多说一句。 秦云洛大声喊完,忍不住心虚的瞄了眼对面只是看着自己,依旧面无表情的穆千秋。 突然,不知想起了什么,原本心虚异常,脸色慌乱,怯怯诺诺的秦云洛表情一变,猛的抬起头将目光转向穆千秋,眼神也不再闪躲而是正面直视着。 他目光炯炯,用一种好似发现了什么(不可告人)真相的眼神盯着对面的人,语气怪怪道: “妹妹?” “千秋,你不会真的对我妹妹……她可还是未成年人啊,你怎么能,” 秦云洛没有继续说下去,他半张着嘴,嘴唇动了几下,却没有任何声音发出。 只因,对面投过来的眼神太过冰寒彻骨,令他一瞬间感觉自己的舌头和嘴唇似乎都被冻住了,僵硬着不听使唤,徒然张着嘴,却不能发出一丝声音。 秦云洛想:倘若此刻,自己这张嘴里再冒出什么对方不中听的话,那恐怕以后她和他之间,再无一丝缓和余地了,日后若有机会再见面,情况气氛只会比现在更糟…… 这样的想法一经从脑海中闪过,秦云洛立马下意识的闭紧了嘴巴, 穆千秋抬眸扫了一眼对面的人,眸露不耐淡漠道: “我穆千秋不管是喜欢男人还是女人,看上中学生还是小学生,与你,好像都毫无关系吧。” “至于你那妹妹,你这个做哥哥的,有什么疑问你们自家兄妹回家去关上门聊一聊就好了, “总之,你们实在没必要再来无端骚扰我这个外人,乖乖退下,莫再纠缠,纠缠无益,徒惹人嫌。” 穆千秋抬手止住了秦云洛即将冲口而出的话,不给他留有任何一丝开口反驳的机会,勾唇似笑非笑道: “呵,真是不像我,不知不觉竟然说了这么多,总之一句话,开门,右转,慢走,不送。” 穆千秋说着便抬脚转身往卧室的方向走去,刚走出两步,似乎想起什么,又侧头回眸淡淡道: “对了,差点儿忘了,出门时记得整理整理,你进门来的时候什么样,走出这道门也必须什么样儿,包括你那些假发之类的,记得都戴好,别给人瞧出什么破绽。” …… 第109章 前尘篇之明知故犯 “千秋,等等,诶?!你别说走就走啊!” “你在说什么啊?突然间这是怎么了?!刚刚不是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翻脸了?” 秦云洛一脸焦急的大步绕到穆千秋前边,以身体挡住她的去路,胸脯起伏,呼吸急促,却还是一脸无辜,两眼迷茫的看着她,语带委屈软软道: “再说了,从刚才起,你一直在说些什么啊?我怎么完全都听不懂啊…… “什么哥哥?千秋你一定是误会了,我是琦儿的表姐呀,刚刚进门时介绍过的,你忘了吗?” 秦云洛俯身,弯腰捡起散落在地上的那条被剪成两段的裙子,双手团起捂在自己胸前,似又恢复了女儿家的娇羞,他偏头朝背后看过去,压低声音喊道: “琦儿!你一直愣在那边干嘛?快过来跟千秋解释清楚啊!” 穆千秋抬眸睨了一眼横挡在自己面前不肯让步的人,眼角余光扫过笔直朝着这边走来,脸色难看的女孩儿,眸光停留一瞬,随后淡淡的移开。 穆千秋对于秦云洛口中那些装模作样,信口编造辩解之词充耳不闻,只觉毫无意义,简直傻透了。 穆千秋想:像这类谎话连篇,张口就来,明知故犯,还丝毫不思悔改的人,不只把别人都当作眼盲耳聋,任人说一便是一的傻瓜,就连这些人自己,又何尝不是愚蠢而不自知的井底之蛙呢? 她脚下步子一转,轻松绕过半路横杀出来的人,未撩一下眼皮,眸底淡漠一片,似乎连看都不想再看对面的人一眼。 擦肩而过的一瞬,穆千秋眼尾轻扫间余光一冷,她双眸摹地眯起,脚步一顿,迅速侧头,出手快如闪电般抓住了即将碰触到自己肩头的那只手…… 穆千秋指尖收紧,用力,紧紧捏着那意图暗中抓向自己的大手,她侧眸斜睨着肩侧的人,狭长的丹凤眼不悦的眯起,眼尾上挑,眉间微蹙,掀唇冷冷道: “管好自己的手,不要再试图碰你不该碰的,你这样,令我很不愉快。” “千,千秋……” 秦云洛没敢挣脱穆千秋的束缚,任她毫不留情的用力捏着自己的手腕,他抬起眼小心翼翼的察看着穆千秋的脸色,气势微弱,支支吾吾着小声喊着穆千秋的名字,似乎还想再说什么话,谁知,刚一喊完对方的名字,就被对方冷漠的打断: “秦云洛,今天你拉我进这出荒唐可笑的闹剧,演到这里,已是仁至义尽,格外宽容,要不是不想看见有人哭丧着脸……” 穆千秋说着余光扫过向自己这边快步走近的女孩儿,到嘴边的话停顿了一下,又转而接着道: “总之,从现在开始至接下来每一分,每一秒,我都没时间也没义务再陪你继续演下去,自然,也没那个闲情与雅趣,再看你演下去,” “还有,秦大少爷,容我再提醒你一句,或许我这张脸,有很多人很熟,其中包括你,但,不巧的是,你这张脸,我实在是没一点儿印象,没一丝感觉,” “因此,得出结论是:你跟我或许熟悉,但我跟你,确实不熟,所以,拜托,别总那么亲热的叫着我的名字,叫着叫着,万一你自己再生出什么误会可不好……” 第110章 前尘篇之配不上你 “哎!千秋,哦,不,穆小姐!穆小姐你先别走啊! “穆小姐!你听我说,我真的是,真的不是,其实我是……哎呀!这要怎么说你才肯消消火……” 秦云洛眼看着穆千秋又要扭头就走,急的一张口便语无伦次,跌三到四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两手胡乱比划着就又要抓向前面人的肩膀,试图让她停下来步子。 不过,这一次,没用穆千秋出手阻止,那双从背后伸过来偷偷摸摸,意图碰触穆千秋肩膀的大手依然没能达到其目的,就被另一双细嫩白皙,还有些肉乎乎的小手中途截下: 秦云洛扭头瞪着突然几步冲过来,抓着自己的手不放的秦云琦,压低声音,一脸不高兴道:“琦儿!你干什么?!快放开!” 秦云琦脸上的表情已经看不出是无奈更多还是气愤更多,她跨前一步,挡在探头探脑,了望着前面人背影的秦云琦身前,挡住了他的视线,那意思很明显: “不是我在干什么,是你在干什么!哥!你看看你这个样子,真是,真的是太丢脸了!怎么还好意思再去纠缠人家千千姐?!” “真的,不开玩笑,拜托你照照镜子从头到脚好好看看你自己,看看你现在这副形象,自己就不觉得磕碜的慌吗?” 秦云琦斜着眼睛上下扫视着秦云洛,身子前倾过去伸手一把将秦云洛头上套着的那顶假发揭下来…… “你,你干什么呀!” 秦云洛似是没想到秦云琦会直接伸手将自己的假发扯下来,一脸懵的抬手摸了摸自己毛毛刺刺的头顶,先是睁大眼睛愣了片刻之后,随即发出一声尖利刺耳的尖叫: “啊!” 脱口大叫完之后秦云洛才像是猛然想起了什么,赶紧一脸大事不妙的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慌慌张张的抬头朝前看了一眼,在发现前面的人目不斜视,头也不回,似乎根本没在意这边的动静时,不禁大松一口气的同时又不免感到失落, 她就真的一点儿都不在意吗?秦云洛皱眉紧盯着前面那抹潇洒无拘,满不在乎的背影,不只一次的这样想到。 望着走在前面的穆千秋的背影,阵阵发呆,黯然暗暗伤神的秦云洛被那双到处乱抓乱动的手弄的额头上青筋暴起。 他低头看了眼在自己毫无顾忌的一顿乱抓的那双胖乎乎的小手,又抬起头瞪着一脸理所当然地挡在自己面前的女孩儿,脸色发黑咬牙低声道: “喂!秦云琦!你究竟在干什么?还不赶紧住手!你一个女孩子,这样……这样成何体统!” “哎!云琦,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哥哥说话!你要胡闹也得分时候啊!真是的……” “赶紧地,别瞎弄了,把哥哥的发套还来,再不戴上,万一待会儿千秋一回头看到了可怎么办?!” 秦云洛正端出兄长哥哥的架子,一脸义正辞严的开启说教模式, 忽然,就觉得耳边传来“扑地”一声,听上去起来着就像气球里的气跑掉被放气时发出的声响,紧接着,他就感觉自己明显一下子轻松了许多,那种多次练习依旧很不习惯的沉重拖坠之感也消失不见。 感到奇怪的秦云洛忙低头往自己的看去:“啊!这!这是!怎么,怎么会这样?!” 秦云洛瞪大双眼,愣愣地看着自己的一侧正迅速的干瘪下去,就好像一只被放空了气,一经跑了气,便“扑哧”一下子瘪下去变成了皱皱巴巴,干干瘪瘪…… 秦云洛看着自己瘪下去,愣滞了数秒之后,一脸大惊失色的赶忙抬手捂上,做贼心虚般转着脑袋左右张望了半晌。 他扭过头转过身一脸气急败坏的瞪着一旁抱着膀子,一脸不慌不忙的始作俑者,忍无可忍般极力压抑着低吼道: “你看看你干的好事!这可是我昨夜费了一晚上的周折好不容易弄起来的,被你这么一通瞎鼓弄,现在都陷下去了,撑不起来了!怎么办吧!你让我待会儿怎么去见,” 秦云洛正一脸愤懑,唾沫横飞的数落埋怨着自己不争气上道的妹妹,忽然觉得脖子后面凉嗖嗖的,似乎有一道冷冰冰的视线射在了后背上,他颤颤巍巍的回头,就见那边停住脚步,侧过身子的穆千秋正看着自己这边…… 吓! 秦云洛一回头就被那双亮若繁星却依旧冷冷清清的眸子吓了一大跳,再加之原本就心虚,使得他更是额头上冒出一层冷汗:露馅了?生气了?要不妙了?他心里止不住的胡乱猜想着…… 秦云琦:“喂!哥,你干什么呀!别总扯我的衣服!再说你躲什么啊,就算躲到我背后也不管事儿啊,你个子那么高,” 秦云洛:“去!转过去,老实待着,别废话!刚刚的事儿还没跟你算账呢!” 秦云琦:“算什么帐,有什么好算的?我还没找你呢,你倒反过来倒打一耙!” “我那都是为了你!好不好,也不动动脑子想一想,就你那几下子,还在人千千姐面前演戏,真是的 “噢,你以为人家演艺圈都是白混的,要是连你那些蹩脚的变装和谎话都看不破,那还是我偶像吗?” “来之前早都跟你再三叮咛过了,不要整那些乱七八糟,故弄玄虚的, “呵,你当时还骗我说,是怕给千千姐传绯闻,影响不好,所以只好扮成女人的样子来。” “噢,结果呢,搞了半天,原来你是早就居心不正,听信了娱乐头条里那些乌七八糟,捕风捉影,荒谬可笑,毫无根据的假新闻,什么都不了解就不负责任的乱写一通,胡乱报道,说什么千千姐对男人无感,喜欢女人,对人家的个人取向说三道四,议论个没完没了……” “哼!要我看,那些人简直是闲的没事干,吃饱了撑得,唯恐天下不乱,见不得别人好,纯属嫉妒,狭隘,造谣生事,恶意诽谤!哼!敢这样诋毁我偶像,扯着人家私人的问题不放,简直是不可理喻,太坏了!” 秦云琦越说越气,她双手叉腰,急促的上下起伏着,脸色涨的通红,气喘吁吁的扭头瞪向躲在自己背后缩头缩脑的人,鼻间一声冷哼,大声喊到: “我要是早知道你是故意装成女人来接近千千姐的,早知道你别有用心,图谋不轨,我,我宁可自己不来,也不会带着你过来!” “现在倒好,不仅三番五次惹的偶像不高兴,白白浪费了跟偶像近距离相处的机会,还连累我也跟着一起被讨厌了????” 秦云琦甩了甩手里抓着的那团乱糟糟的假发,用力扯了几下勾在假发后面的那只网球拍,奈何不管怎么使劲儿,那球拍都像是沾住了似的,死死的勾进那团乱发里,怎么扯都扯不下来。 秦云琦气喘吁吁的停下,随手将那团扯得更加乱七八糟的假发“啪地”扔在地上,似乎还不解气般又用脚尖踢了一下。 秦云洛见自己不过才说了那么一句,自己这个妹妹就像被点燃的炮仗一般噼里啪啦,一气不歇的说了这么多,看起来似乎积压已久的样子。 他微微转头,用眼角余光悄悄瞄着站在那边,似乎依旧在关注着这边的穆千秋,虽然很开心高兴她暂且停住了步子,不走了,但,问题是,这个时机,实在有些太不凑巧了吧? 秦云洛垮下着脸,用胳膊肘子捅了捅前面显然余怒未消的秦云琦,紧张兮兮的小声说道: “哎!云琦,先别说那些了,你快看看,千秋她是不是正往咱们这边看呢!” 秦云琦听见背后的声音后抬起头,搜寻的目光很快便看见了目标:“千千姐!你,你没走啊,我还以为你早回卧室了呢。” 秦云琦一抬头看见站在前边几步之外的穆千秋,一直皱成一团的脸马上舒展开来,方才写满了不高兴的大眼睛里此刻也闪动着喜悦的神色。 她想也没想,直接抬脚便欲往穆千秋那里走去。 秦云洛见状,赶忙伸手揪住了秦云琦后背上的衣服,用力扯着,意思是不让她过去。 秦云琦似乎根本没感觉到背后那股拉力,径直大步向穆千秋走去,走了两步,便开始习惯性的小跑起来。 秦云洛见挡在前面的屏障自己跑走了,眼看着自己又暴露在空气中,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恨不得一跺脚就消失在原地。 秦云洛原本想着,这次看来无论如何都蒙混不过去了,为了避免给对方留下的印象太过糟糕,自己干脆还是赶紧走人得了。 这样的想法一经闪过,秦云洛就越发觉得站在这里尴尬无比。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接近**的身体,不男不女的打扮,甚至突然之间觉得自己满脑子污秽思想,从里到外都肮脏不堪,根本不配站在这么干净漂亮的房子里,不配和那么冰清玉洁美丽无瑕,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说话,不配去靠近她…… 这样想着,秦云洛如大梦初醒从斑斓的“美梦”中惊醒一般,回味无穷却心有余悸般不敢再作肖想,他弯腰捡起被扔在地上的假发,脚下踩着一只变形,一只鲜亮的红色高跟鞋,拖着红肿青紫的脚腕,一瘸一拐的向门口走去。 刚走了没几步,秦云洛就忍不住回过头,恋恋不舍的看着在那边和自己的妹妹说话闲聊的女人,虽然看那样子,基本是自己那个热情洋溢的妹妹在自问自答,自娱自乐,但对方能站在那里做个倾听的样子,没转身走开,已经算是不错的待遇了。 虽然羡慕,但秦云洛还是没有再试图去走近那个令他一度朝思暮想,辗转反侧的女人,就好像刚刚那个想法,已经令这个一向厚颜自大,自命不凡的男人失了全部的勇气,再无法去靠近那个完美却冷漠的女子 秦云洛一步一挪的慢慢往门口移动着,不时回过头看看穆千秋那边,他不停的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没什么,没事的,这不是逃跑,这是战略性的撤退,以退为进,这样她和他或许才有以后…… 秦云洛好不容易挪到了门边,几经犹豫着伸出手,刚要探向门把,突然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叮咚”一声。 被突然响起的门铃声吓了一跳的秦云洛猛的缩回手,条件反射般后退了一步,似乎想离那门更远些。 “叮咚” 门铃声再次响起,听那按动的频率似乎比刚才急促了些。 秦云洛犹豫着,回过头看向房子的主人,见穆千秋的眼神刚好朝门口这边飘瞟过来,又吓得急忙扭头回避,满头大汗,看那副慌里慌张,躲躲闪闪的模样,就好像想要入室行窃的小偷刚一伸手就被屋主人一眼看识破一样,就只剩下畏首畏尾,缩手缩脚的东张西望,意图一逮着机会便逃之夭夭溜之大吉。 “叮咚——叮咚——叮咚” 门铃声接连着响了三次,听起来明显比上次又更急促了许多。 秦云洛一听着门外那不接不断的响动,整个人似乎显得更加不安了,他又急匆匆退后了几步,远离玄关,然后转动脖子左右张望着,看样子似乎想找个隐蔽些的所在地方躲起来…… 穆千秋抬眸瞟了一眼那明显十足一副可疑人物样子的人,头顶不由得滑下几道黑线,她偏头朝身后的角落里扬了扬下巴:“小蓝,去看看。” “是,主人。” 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正在盯着穆千秋傻看的秦云琦一跳,她忙转头看向穆千秋背后一侧,正好看到自墙角阴影处缓缓走出来一脑袋奇大的…… 额……哦,对了,是刚刚那个突然出现又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不见的机器人…… 秦云琦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机器人看,眼神跟着那个机器人一直转到了门口玄关前。 只见那个机器人抬起那只看起来颇为沉重且笨拙的手臂,长方形的五指颇具立体感,看起来依然显得很不灵活,很难想象这只机器臂做什么精细操作的情景…… 奇怪了,千千姐没事儿干嘛弄一个冷冰冰,硬邦邦的机器人在家里晃悠,本来就已经有够情感缺失了,还成天跟个机器人过生活,是想要变得更冷漠吗?! 秦云琦偏头瞅着那行动迟缓,咔嚓咔嚓的机器人,又扭头瞅了瞅一旁抱着双臂,似乎在等着那被派去跑腿的机器人给自己回信儿的穆千秋,不由得暗暗寻思,摇头感叹着。 秦云琦凑到穆千秋跟前,仰起脸看着对方那张美丽到令人生不出嫉妒,直接就地自惭形秽的脸,转着眼珠几番欲言又止之后,还是忍不住笑呵呵的问道: “嘿嘿,千千姐,我想问一下,就是,那个,那个是什么啊?” 穆千秋垂眸顺着秦云琦手指的放向看去,片刻后收回目光,以一种怪怪的眼神斜眼瞅着仰着脸正在等待她给出答案的秦云琦,淡淡道 “那是小蓝。” 秦云琦听后先是愣了一下,待反应过来后忙从善如流,转脸,目光闪闪,一脸好奇的看向穆千秋,继续深入追问道: “所以,这小蓝又是?” 这一次,秦云琦无奈且惊恐不安的发现,自己的偶像看向自己的眼神目光好像更奇怪了,她没不也不想敢深入探究那眼神里包含的意思,她直觉那会让她消化不良…… 秦云琦垂下脑袋躲避着穆千秋投过来的眼神,还掩饰般嘻嘻哈哈干笑了几声,随后摆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大声道:“噢,千千姐要是不方便说就算了,没事儿的,我就是闲的无聊,随便问问的,呵呵……” 穆千秋侧眸扫了一眼前后表现明显不一,欲盖弥彰的女孩儿,掀唇似毫不在意般淡淡道: “并没什么不方便的,就像你看见的,小蓝是个机器人,也没什么稀奇之处,就算是你,也不至于完全没见过,不认得吧?” 秦云琦闻言猛的抬起脑袋,恰好捕捉到了对面那双漂亮的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怪异之色。 有那么一瞬,秦云琦感觉:对方垂眸俯视着自己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只只会鼓着腮帮子,“呱呱呱”叫个没完没了的井底之蛙…… 秦云琦怔怔地眨了眨眼,片刻后顿时两颊爆红,呼吸急促,张口急欲解释却又拼不出合适的说法…… 最主要的是,秦云琦觉得,不管自己解释还是默认,对方其实都不在乎,急着开口条条陈陈的辩解,倒显得自己像个大白痴似的…… 哦,在对方眼里,可能更像一只孤陋寡闻,坐井观天的大青蛙??…… “主人,门外是警察。” 穆千秋:“哦?是吗,警察来了……” 第111章 前尘篇之机器人与会说话的眼睛 “小蓝,去开门。” “是,主人。” “千秋,哦,不,穆小姐!” 秦云洛眼见那两眼闪着蓝光的智能机器人正在听从穆千秋的指令一步步走向玄关,脸上的神情显得很是着急。 他急忙转头看向屋主人的方向,又开口急急的唤了一声那人的名字:“千秋!你能不能,” 秦云洛正一脸急迫的欲继续说下去,抬眼一见对面瞟过来的冷淡眼神,一瞬醒神了一般打了个激灵,忙抿唇改口道: “穆,穆小姐!对,对不起,你刚才说的话我都记着呢,一句都不敢忘,我真的不是有意要跟你,” 秦云洛正两眼紧紧盯着穆千秋的脸,急欲辩解的张口连连解释着,忽然到嘴边的话(猛地)一顿,他扭头,伸手,一把拽住了即将与之擦肩而过的那只硬邦邦的手臂。 似乎略微斟酌片刻,秦云洛才偏着头开口说道: “小蓝?是这么叫没错吧?” “总之,小蓝,先等等!现在不能去开门啊!” “喂!小蓝,你能听得懂我说话吗?现在不能开门让那些人进来啊!绝对不能!” 被秦云洛拽住一只手臂的机器人小蓝旋转着那颗大脑袋,咔吧咔吧的转过头对着身后的人,那两只散着幽蓝光芒的眼睛直射向秦云洛的脸…… 秦云洛:额⊙?⊙! 不知怎么地,这样近距离的被这双感受不到丝毫温度的蓝眼睛盯着,秦云洛不由得心生几丝怯意, 他感觉自己此刻好像瞬间被置换到了外太空,正在与什么杀伤力强大的不明物种大眼瞪小眼,于是,一直紧紧抓着对方那只机械臂的手也下意识的放松了劲道。 就在秦云洛以为这个机器人会趁机大力的甩开自己时,却见对面那颗形状奇特的大脑袋突然左摇右晃了一阵,接着,那张刚才吞掉整杯热咖啡的大嘴也缓缓裂开一条缝儿。 秦云洛两眼目不转睛的盯着对面那张咧开一条小缝儿的大嘴,暗暗警惕却也,原因在于,他已经见识过那嘴大张时的样子,要是那嘴里再配上两排尖牙,简直活脱脱像那深海巨鲨跃出海面的血盆大口…… 秦云洛还在等着对面那张嘴再继续张大,却意外的发现这次那嘴就只裂开了一条细缝儿后便似被卡住般不动了。 不由生出几分好奇,秦云洛眼底藏着怀疑与防备之色,小心得前倾身体,脑袋缓缓凑近那双冰冷而诡异的蓝眼睛…… 就在此时,忽听得耳畔飘来一没有起伏,平平淡淡,却如死神宣判般毫不留情的声音: “障碍物确定,予以排除。” “障碍物?在说什么?在哪儿呢?” 秦云洛转着脖子,正两眼疑惑的四处张望着,忽然感觉自己的一条胳膊像被一只铁钳死死卡住了一般,不仅不能移动分毫而且自被钳住的皮肉处传来阵阵刺痛:“啊!嘶……好疼呀!” “喂!你这个大铁块!突然干什么啊!” “喂喂喂!赶紧放手啊!你这个机器人,铜头铁臂的,不知道这样抓着人会很疼的吗!” “我说,真的很疼啊!拜托了,小蓝,你,有话好说,不要动粗武啊!” 秦云洛正好生好气,满头大汗地试图劝说着,奈何对方是一清理不通,铁面无私的机器人,任凭秦云洛如何死命挣扎,拳打脚踢唾沫横飞,简直就如对牛弹琴,(浪费口水)毫无意义。 “哎!你别就这样拖着我走啊!” 秦云洛费力的拧过脑袋,眼瞅着自己被那机器人一路拖着走向玄关,瞬间脸色一变,身体挣扎的更厉害了: “喂!不是吧?!喂喂!你停下来啊!不能去那边啊!” 这个机器人,不会是,不会是打算把自己扔到门外头吧?! 现在?!这个时机?! 秦云洛就着被狼狈拖拽的姿势,费劲九牛二虎之力侧过脑袋,眼角抽筋,满头大汗的斜眼瞅着门板…… 这!这下当真大事不妙了呀! 秦云洛竖耳听着那一声接着一声的“叮咚”声,瞪大的眼睛几乎是透过门板看见了门外那睁大眼睛,磨拳擦掌,摆开架势等着的警察??…… 秦云洛又低下头,上下看了看自己这一身接近**的打扮,深感事情越发超出了自己的控制。 他不敢想象,要是待会儿门外闻讯而来的警察看见了自己的这副样子,再加上门里那人明显不站在自己一边的态度…… 想到这里,秦云洛再也顾及不了许多,他抬起另一条没被控制的胳膊使劲儿拍打着地面,双脚也不停的胡乱朝地上蹬踢着,试图挣脱前面那个机器人的钳制。 然而,无论他怎样四肢并用,不管不顾的拼命挣扎,却始终无法脱离机器人小蓝的一掌之控。 天哪!这家伙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自己都这样挣扎了竟还是一动都动不了! 唉,果然是机器人,铜身铁臂,跟咱这肉体凡身不一样吗…… 总之,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啊啊啊啊! 眼见情况紧急,万般无奈却依旧无计可施的秦云洛费力的支起脑袋,瞪大眼,气喘吁吁的盯着对面站着不动,神色不一的二人,声音嘶哑,神情急切,可怜哀求道: “穆,穆小姐!求你了,快让这个机器人停下来啊!它好像只听你的话!” “拜托你,你知道的,我现在这副样子,绝对不能被门外那些人看见啊!” “而且,而且,尤其是警察,要是被那些向来只凭外表下判断的草包警察看见了,眼下这个情况,我就是有理也说不清啊!” 见穆千秋依旧神色淡淡似不为所动,秦云洛似很是难受的抿了抿干涩的唇,垂头长叹一声后,复又抬起头,双目微湿的看着对面人,出口即语带几分哽咽低唤着她的名字道: “千秋……千秋,对不起,我知道,今天这些事,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给你惹来这么多麻烦……” “你,你平时没日没夜,那么忙,难得有个休假,还没好好享受,就让我们上门一顿搅扰,我知道你虽然没怎么表现出来,但心里对我定是厌烦极了,千秋,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我,我原本不是想,我本来的计划本不是这样的,我今天来,只是,只是想,” 秦云洛双眼湿润,胸膛起伏,凝视着对面那张过分美丽,却也过分冷漠的脸,他想,也许,这张脸,只是在对着他的时候,会变得如此冷漠的不留一丝情面,冷酷到打破他所有的幻想…… 秦洛双唇怯怯地蠕动着,看着那张令自己日思夜想,辗转难眠的脸,却再也说不出完整的字句,只一味地,浑然忘我地一遍遍唤着那个缠绕在舌尖千百遍的名字: “秋,千秋,千秋……” (你知道吗?我是真的喜欢你; 你不知道,我会这么喜欢你,因为,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我想,也许,将来,我还会更喜欢你,就像现在,每看你一眼,藏在心里的喜欢又多上几分,浓上几分; 你知道吗?我好担心,担心哪一天,再看你的时候,这胸中满溢的情感会一眼决堤,泛滥成灾,那样的话,你或许会比现在,更讨厌我,远离我, 就像现在,你的眼睛偶尔看过来的时候,除了那眸中流动的厌烦不加掩饰,却是那眸底凝结成冰一成不变的冷漠更叫人无所适从……) “哥,哥哥……” 听着耳畔那止不住哽咽,似乎伤心欲泣的声音,穆千秋侧眸看向身旁肩膀抖动抽抽搭搭的女孩儿。 她眸光掠过女孩儿泪光点点,似乎蕴藏着千言万语的大眼睛,眼角余光扫过对面有些相似的另一双眉眼,不由心内暗叹道: 这俩人还真是兄妹啊,俩人都长着一双会说话的眼睛…… “姐姐,千千姐,你看,哥哥他都那样求你了,你就听听哥哥的话,好不好?” “千千姐,云琦儿也求你了,你就快叫那个机器人放开哥哥,叫它停住,别去开门,别叫那些警察进来啊!” 穆千秋侧头看着抓着自己手臂,不停晃来晃去的女孩儿,目光扫过女孩儿皱成一团,万分焦急的脸,见那双平日总是转来转去,古灵精怪的大眼睛里此刻蓄满了的泪水,汹涌聚集的泪滴眼见着就要夺眶而出,下一瞬却又被强忍着倒流,吞咽回去…… 穆千秋眸光掠过秦云琦强忍着不哭,肩膀抽动,似乎快要抽过去的模样,眉间蹙起,掀唇淡问道: “既然想哭,为什么又忍着?这样很辛苦,不是吗?” 秦云琦闻言仰起脸,看着穆千秋,鼻尖抽了抽,眨了眨眼睛,两颊微红,呶唇轻声嘟囔道: “因为,因为,千千姐你说过,我笑起来的样子看着更舒服,所以,所以,我就想着,以后见到千千姐的时候,都要笑着,就算,就算心里难过,也绝对不能,不能哭……” 穆千秋闻言眼睫微垂,若有所思般瞥了秦云琦一眼,什么话都没说,似乎不怎么在意般将视线从女孩儿满含希冀的脸上移开。 秦云琦一见穆千秋似乎没听见自己的话一般,依旧一副悠然自得,无动于衷的样子,顿时急了起来。 她紧紧抓着穆千秋的手臂,脸上神色几变,最后彷如豁出去一般,使劲咬了咬唇,看了看那边被那机器人一路拖拽,狼狈不堪的秦云洛,又瞅了瞅身旁事不关己,态度冷淡的穆千秋,转身拉着穆千秋的手就走,边迈着大步边偏头对着任由自己拉着没有反抗的穆千秋说: “千千姐!你,你能不能不要怪哥哥了?” “唉……哥哥,哥哥他平时不会这样的,这回只是,肯定是因为太喜欢姐姐你了,今天见了你之后才表现这么反常,奇奇怪怪,乱七八糟的……” “千千姐,你见多识广,一定不会建议的吧?再说,哥哥他现在这样,也算是受到惩罚了,千千姐就大人大量,” “嗯……什么东西?好硬……” 秦云琦正绞尽脑汁,眼看刚刚动之以情不行了,这回换以晓之以理,试图说动穆千秋,尽量为自己那在自黑路上一去不复返的笨蛋哥哥挽回一些形象。 谁知正说到关键之处,身体突然撞到了一堵墙似的坚硬如铁的东西上,一直偏着头对身后的穆千秋说话的秦云琦忙转回头,就猛然撞进了一双幽蓝阴森的眼睛里…… 秦云琦(吓了一跳):“啊!” 猛的后退一步,似乎想也没想般跳到了穆千秋的身后躲起来。 半晌后方定神,秦云琦斜眼瞅着突然横插在自己面前,一堵墙似的怎么推都移动不了半分的机器人,她不死心般又一次伸出微微发胖的小手,用劲儿推了推那机器人硬的铬手的胸脯。 唉……果然还是推不动,力气差别太大了啊…… 话说,这个总是突然杀出来大煞风景的机器人干嘛突然又气势汹汹的挡在自己面前,而且,千千姐对这个机械人似乎还很习惯的样子,再加上,如今,自家那笨蛋老哥还攥在人家手里…… 总之,还是慎重些好…… 这样想着,秦云琦慢慢从穆千秋的背后挪出来,想起什么,赶紧探头过去欲察看秦云洛的情况。 只是,不看还好,一看立马变了脸色,秦云洛的悲惨程度远远超出了秦云琦的想象。 原本,秦云琦是想着,料那机器人也不会真的对哥哥怎样,毕竟,据她观察,那个叫小蓝还是小绿的机器人一直都是听从千千姐的命令。 而今,千千姐又还没直接发话,想那小蓝也不过是做做样子,吓唬哥哥罢了,不会真伤着他。 因此,秦云琦才忍着没有插手,任由那机器人对自己的哥哥粗暴的又拖又拽,而她自己则与穆千秋站在一旁没话找话。 其实,秦云琦之所以这样做也还有另一层打算: 一方面,就眼下的情形况来看,她实在不想愿再为那个笨蛋哥哥的事惹得穆千秋不高兴,连累着自己也愈发不受待见; 另一方面,也是很重要的一方面,就私心而言,秦云琦想着,反正现在都已经这样了,情况也不可能更糟,干脆就让秦云洛再显得被折磨得狼狈些,可怜些,凄惨些, 也说不准他那惨兮兮的样子就会引起千千姐的同情(呃……似乎可能性不大),但,那副滑稽丢脸的样子,要是能让显然一直情绪不佳的千千姐展颜一笑,也就都值得了,不是吗? 但,显然,眼下的情况又一次超出了计划范围。 秦云琦低头上下扫视一番秦云洛,视线停在对方被磨破皮渗出血痕的臂膀上,脸上闪过几分难以置信,目露几丝自责与心疼之色。 秦云琦几步小跑着俯身蹲在秦云洛跟前,低头只看了一眼秦云洛被掐出血痕的手臂,立马抬起头,横眉竖眼的瞪着那直到现在似乎依旧没有放手意思的机器人,语气不善的大声道: “喂!你还不赶紧放手!没看见吗?我哥都被你弄伤了!” 见那机器人像是没听见一般,不仅没有放开那只抓着秦云洛的铁臂,而且,抬起另一只看起来相当沉重且笨拙的手臂,正直线朝自己这边逼近,看那样子,似乎是想抓住自己…… 秦云琦瞪着双眼,两颊气鼓鼓的偏头躲过那只向自己伸来的大手,气愤不平冲口而出道: “哎!你这个自以为是的机器人!怎么!手里抓着一个哥哥还不够,还想连我都抓?!” 第112章 前尘篇之原来你都知道 “障碍物二号确定,予以排除。” 随着一个平板单调,没有起伏,机械般的声音过后,紧接着又响起了一个活力四射,吵吵嚷嚷,听似极为不满的声音: “哎!怎么回事?!你这个大块头,怎么说话的?谁是障碍物啊?还二号?你张牙舞爪的,是想要排除谁呢?你得到你主人的许可了吗?” “哼!你来呀!不就是个行动迟缓,只会放在家里伺候人的机器人吗?看着就一副笨手笨脚,熊头熊脑的样子,看你怎么抓得住我?” 切!这个狐假虎威的破机器人,仗着千千姐的纵容,刚刚竟敢对哥哥下手那么不知轻重,像拖着个犯人似的拖着哥哥走,哼!早就看它不顺眼了! 最让秦云琦羡慕嫉妒的就是,这个情感不通,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机器人竟然这么好运,和自己的偶像天天生活在一起,朝夕相处,为偶像端茶递水,洗衣做饭,铺床叠被…… 啊!真的是,让她们这些粉丝情何以堪啊,简直羡慕死人了有木有啊! 秦云琦恨恨的咬着衣角,像盯仇人似的盯着向自己步步逼近的机器人。 秦云琦气呼呼的直起身,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对面的机器人,脸上的表情是三分气愤七分得意,她对着那颗闪着蓝光的大脑袋勾了勾手指,意思是尽管放马过来。 “嗯……” 一声听起来似乎极为痛苦忍耐的呻吟声引起了秦云琦的注意。 她想起什么,忙低头向地上看去,见秦云洛眉头紧锁,汗湿的额发紧紧贴在额头上,嘴唇干裂无一丝血色,脸色简直比抹了几层白粉还要苍白许多,气息奄奄,看上去一副虚脱的样子,比那医院里躺在病床上的病人都憔悴得多…… 唉……这,怎么就把自己折腾成这副鬼样儿了? 难道说这笨蛋哥哥突然开窍了?也是想整一出苦肉计来博得美人恻隐之心? 思及此处,秦云琦装作不经意间转头看了身后站着的穆千秋一眼,很快又收回目光,胯下了脸,暗暗无奈: 怎么办?很明显,人家千千姐根本就不吃这一套,哥哥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人家更是连眼皮都懒得撩一下了,估计看着都嫌碍眼吧? …… ?_?` “咳,咳咳咳” 几声短促而剧烈的低咳打断了秦云琦的思绪,她顾不上和那机器人对阵,忙低头看去,见秦云洛咳嗽的脸色涨红,呼吸急促,胸膛急速起伏着,伸手抓向半空,眼见着一副马上要厥过去的样子…… 咦?有这么严重?怎么那笨蛋哥哥看着好像真的不太妙…… 顾不上胡思乱想,秦云琦赶紧蹲下身,一边伸手轻拍着秦云洛的胸脯,试图平顺他急促的呼吸,一边凑近脑袋关切询问道: “哥,哥!你怎么样了?很难受吗?要不要喝水?” 秦云琦紧盯着秦云洛愈发差的脸色,等着他的回应,想着要不要去倒杯水来,却发现自己哥哥的视线根本不在自己这边,从刚才起就一直盯着自己的身后看的目不转睛,浑然不顾。 秦云琦顺着秦云洛的视线转回头,看见身后站着的人之后,脸上瞬间划过一抹了然:哦……原来如此…… 唉……想想也是,自己这个哥哥,除了盯着那个人看的这么出神,还会去看谁? 秦云琦瞅了盯着穆千秋发呆的秦云洛一眼,很是无奈的轻摇了摇头,(看来,哥哥的终身幸福,还是只能看自己这个妹妹的了) 秦云琦转而面对着身后人,很快换上了一脸灿烂朝气的笑容,咧嘴眯眼,半是撒娇半是哀求软软道: “嘿嘿,千千姐,你看,我这个哥哥,从小就体弱多病,身子骨还不如我这个女孩子,” 秦云琦说着停顿一下,回头看了一眼地上半躺半靠,虚弱不堪的秦云洛,又转头看着神情不见丝毫松动的穆千秋,心中暗暗叹气,又不肯放弃地继续循循劝说道: “千千姐,你也看见了,哥哥他这样子,多半又是生病发烧了,而且待会儿只怕症状会越来越严重……” “呵,千千姐能不能就通融一下,发发善心,让我们在你这儿留宿一晚,就当是给我这个头号粉丝福利了,好不好?” 没等穆千秋说出反对意见,秦云琦又跨前一步,靠近穆千秋身边,拉着她的手臂,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轻轻晃了晃,仰起微微发红的脸看着穆千秋,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期待之色毫不掩饰,抿唇有些磕巴道: “而且……而且,明天,明天是我的生日呢,我原本就计划着要和千千姐一起过的……” 见穆千秋蹙起眉头,目光扫过地上摊着的人时脸色明显更加不虞,秦云琦连忙心有灵犀般开口补充道: “姐姐,你放心,我那哥哥,大小事情,我会全权负责照顾好,绝对不会劳烦千千姐你,噢,当然,也不会麻烦这位小蓝的,” 秦云琦目光扫过那双诡异的蓝眼睛,见那机器人停在穆千秋一步之外不再接近后悄悄安了心,大松一口气后又重新仰脸盯着穆千秋,踮起脚尖,几乎将半个身子倚在了穆千秋的身上,像个小孩子一般嘟唇撒娇道: “千千姐……千千姐,好不好嘛,你就答应吧,就当提前送妹妹我生日礼物了,那样的话,云琦儿一定会很开心的!姐姐,好吗?” 穆千秋偏过头,垂眸看着倚靠在自己身侧的女孩子,眸光扫过那双满是期待之色的大眼睛,眉头微蹙,女孩儿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浓浓的依赖气息更是令她兀自奇怪的同时却又难以忽略。 穆千秋皱眉看着几乎将脑袋枕在自己肩膀上的女孩儿,将手臂从女孩儿手里抽出,退后一步避开女孩儿过分亲近的接触,面稍有冷色,但还是一脸平静道: “云琦儿,我从来不是你的姐姐,我也不记得有过什么妹妹,你要擅自把我当作姐姐,当作你所谓的家人,是你的自由,我不想管也没那个空暇。” “但,事实是,对我来说,家人始终不多不少,就那一个而已。” “至于其他的,其他什么人或是其他什么事,作为我的粉丝,追着我跑那么久,相信你也该看出来了,我并不关心。” “所以,请你,还有地上躺着的这位,这就尽快离开吧,我自小教养虽好,但凡事,都有安全界限,一旦过界了,会发生什么,结局是皆大欢喜还是惨淡落幕,可就没人能保证了。” 秦云琦听着那慢条斯理,似轻描淡写般的声音,却不觉浑身发冷,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挂不住。 她攥起拳头又泄气般松开,脸上划过一丝慌乱,想也没想,似乎已养成习惯一般,就要伸手抓向身旁人的手臂。 不过,似乎早有预料一般,就被那人轻易的躲开了。 秦云琦抬起头,盯着穆千秋,似乎难以置信般哑着嗓子说道: “你!千千姐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你知道我,一直以来,我喜欢你不只因为你是电视里闪闪发光的大明星,” “我其实是,其实早就把你当作我的家人,当作亲姐姐,就像亲哥哥一样的亲姐姐来看待的,你都知道,既然都知道,怎么还能,还能这样毫不在意地说出这样的话?” “我每次叫你姐姐的时候,你虽然没有直接回应但不是也没有反对吗?我叫了你这个姐姐,已经叫了这么多年,这么多次,就算不是亲的,也不至于,不至于这样吧,像现在这样?!” 似乎知道穆千秋不会回答,秦云琦情绪愈加激动难抑的接着说道: “你的意思是,以后,哪一天,会断了联系,是吗?即使是最后那层,粉丝和明星之间的联系,你也不要了,看不上了,嫌麻烦了,是这个意思吗?” “你那么聪明,早就看出来我哥的心思,你嫌烦了,厌倦了,所以想要一刀切断所有,哪怕是一星半点的联系,亏得我哥,哥哥他还那么,那么,喜欢你,你既然看出来了,怎么,怎么还能……” “千千姐,你的心好硬,好凉,比那个什么都不懂的机器人还要硬……” “呵,呵呵,原来你都知道,你什么都知道,知道我,知道哥哥,原来,一直什么都不知道的,是我们,只是我们而已……” 穆千秋侧眸瞥了一眼看似情绪异常,似要暴发的秦云琦,又将视线转移到那依旧被机器人束缚住手臂,似乎放弃挣扎的秦云洛,淡淡道: “小蓝,去开门,不要让警察叔叔们久等了,听听门外那动静,再不过去,怕是那些等不及的正义使者们就要破门而入了。” “是,主人,那,这些障碍物如何处理?” 秦云洛,秦云琦:??????障碍物?!处理?! 穆千秋:“放着别管了,事有轻重缓急,还是先开门招待公务人员。” 秦云洛,秦云琦:放着别管了?无视?彻底无视?!???? 穆千秋语气微顿,不知回忆起了什么,面色有些难看,抚了抚额又接着道: “总之,我不想门外那些人再将动静闹大,引来了左邻右舍围观(←←),我也不想明天一睁眼就看到娱乐早报上那些耸人听闻,哗众取宠的大字标题……” 听着那似有些疲惫的声音,正在大眼瞪小眼的秦云琦和意欲直起身来的秦云洛一同转头将目光射向一旁和机器人对话的穆千秋。 见那人抬手抚着额头,双眼微眯,眉间紧蹙,若有所思间面上隐现几丝疲惫的痕迹,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太愉快的经历,一脸不欲再提起的模样。 渐渐平静下来的秦云琦和秦云洛俩人见穆千秋的样子(平时并不多见),不约而同的回头对视一眼,又齐齐将视线投向那人,两张眉目相似的脸上浮现出的神情亦出奇的相似:都是欲言又止的关切夹杂几分意欲探究的好奇…… 不知这位除了在大屏幕上,摄像机前倾情投入,无懈可击,不露丝毫破绽,其余各场合,则是一向我行我素,万事皆浮云,往来皆过客的大明星刚刚是回忆起了什么事,竟然会露出那样的表情?还是在他们这俩“外人”和一个机器人面前? 当真是让人忍不住万分好奇却又百思不解啊…… “是,主人。” 一个机械平板的声音打断了秦家俩兄妹的种种揣测,二人又将目光同时转向了那个被穆千秋“亲切”叫做“小蓝”的机器人…… 只听见那机器人小蓝应了一声,很快就放开了一直钳在秦云洛肩臂上的手,转身不急不缓的一步步向不停叮咚作响的门板走去,再没把那两只冷冰冰,亮幽幽的蓝眼睛对着它所谓的“障碍物一号和二号”…… 穆千秋没再理会身旁一站一坐,盯着那机器人的背影一副“凶神恶煞”欲除之而后快的俩兄妹,迈着步子朝一旁的沙发走去。 秦云洛和秦云琦盯着那“小蓝”的背影,盯着盯着,眼睛发酸的俩人儿似乎同时想到了什么被遗忘的“大事”,猛的转头,睁大眼睛面面相觑了片刻。 突然,摊着俩条腿坐在地上的秦云洛像受了什么刺激似的,脸色骤变,猛的挣扎着起身。 由于动作过猛,再加上之前脚腕处就受伤不轻,一起身还没来得及做其他动作就左摇右晃,根本无法站稳的秦云洛眼看着就又要摔回地面。 就在这时,及时(从发愣中)回过神来的秦云琦一扭头发现哥哥的窘境,急忙一个大步跨过去伸手扶住了秦云洛摇摇晃晃的身体,随即冲口而出,小有抱怨道: “哥!你小心着点儿啊!自己根本连站都(好好)站不稳,还这么火急火燎的干什么!” “你(想)要做什么可以告诉我,我去做就好了,现在这个情况,是逞强的时候吗?!” 秦云洛似乎根本没听到秦云琦(自己的妹妹)在说什么,只是挂着一脸世界末日般的表情,他不管不顾的伸出两手用力抓着秦云琦的胳膊,脱口而出道: “怎么办啊?我现在这样,怎么能被别人看见啊!尤其是那些警察!” “万一那些人冲进来看见眼下这情况,胡乱误会一通,不听咱们解释就把我抓回去,” “万一,万一这事过后要是被老爸知道了……完了完了!他这次绝对不会管我了,再不会为我花一分钱,会任由我在牢房里自生自灭的……” “怎么办?怎么办!琦儿,你快说说哥该怎么办啊,你不是向来主意最多吗?快!赶紧救救哥哥啊!” 秦云洛紧紧抓着秦云琦的双手,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惊恐,就好像眼前真的正在上演类似山崩地裂,飓风洪水席卷的末日崩塌的景象…… 而这个二十多岁的大男人正死死的抓着自己十几岁小妹的手,就好像抓着洪水中最后一块根浮木,死也不放手…… 秦云琦斜眼瞅着自己哥哥瞬间方寸大乱,手足无措的囧样,虽然早已见怪不怪,但额上还是不由得滑下一滴囧汗(╯□╰),对自己这哥哥这副没出息的样子着实深感无奈(?_?`)…… 唉……虽说是自己的亲哥,但,种种表现还真叫人无语又汗颜啊=_= 就这样,凭什么追到自己的偶像? 话说,要是(有生之年)哪一天,自己这个倒霉哥哥真能把王座上那个高高在上的女王追到手,抱得美人归,那还真就是世界几大奇迹来着?哦,不对,应该能算作是世界几大未解之谜,其中之最了…… 秦云琦正暗暗感叹着,就被耳边越发失去余裕的咆哮声炸的耳膜轰鸣: “喂!秦云琦!你到底有没有在听你哥我说话啊!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发呆?!快想办法啊!” “唉,算了算了,也不用想了,都这个时候了,来不及了! “去,你去!去把那个叫小蓝还是小绿?唉……总之,就是那个可恶的机器人挡回来,别叫它开门放门外那些乱七八糟的人进来!” 秦云琦扭头看着对自己发号施令,恨不得推搡着自己立马去执行的人,摇摇头尽量耐心地提醒道: “哥,拜托你冷静点儿,清醒点儿,行吗?” “你看看你妹妹我,细皮嫩肉弱女子一个,再看看那个机器人,铜头铁臂的,你觉得我就算现在冲过去,挡在人家前面,就这个体格,能挡得住吗?” “再说了,你刚才不是都亲身经受过那个小蓝的苦了,怎么还忍心叫自己的妹妹去跟那个机器人叫板?你胳膊那么粗实,被人家那么轻轻一抓,就被抓破皮出血了,我这细胳膊被那不知轻重的机器爪那么一抓,还不得折断了?嘶……哎呀!真是想想就好可怕呀……” “人家刚刚就只是抓着你一条胳膊,看着都没怎么用力,结果呢,你那么费劲浑身力气扑腾挣扎了一路,除了把自己折腾的浑身虚脱,四肢无力,可有一点儿效果?” 秦云琦看着秦云洛显然正在思考,逐渐松动犹豫的模样,耸了耸肩歪头撇嘴道: “那你看,所以说,哥,你这个想法太脱离现实了,行不通,结果显而易见,要去你去,我可不去自讨苦吃。” 秦云洛一听秦云琦居然这样说,瞪眼看着她那副不负责任,明显不上心的样子,顿时又气又失望,只觉得自己的妹妹关键时刻竟然如此派不上用场,都看不出来这个小妹到底站在哪一边…… 秦云洛生气道:“你!” 秦云琦扭头一见秦云洛那个表情,就知道自己这个笨蛋哥哥不知道又胡思乱想了些什么不着边际的东西,遂很是心累的默默叹了一口气,将脑袋凑近对着自己瞪眼的秦云洛耳畔,压低声音小声道: “况且,哥,你还没发现吗?” …… 第113章 前尘篇之兄妹吵架为一人 接上 “况且,哥,你还没发现吗,那个小蓝就只听它主人,也就是千千姐的话。” “我们旁人说的话,不管说什么,那个大脑袋机器人根本全当耳旁风,完全不理会,更别提照着我们的话去做事了,叫它别开门,根本就不可能……” 秦云洛听着听着,越来越觉得自己的妹妹说得有道理,他忙扭过头看着妹妹,又是无奈又是着急地冲口问道: “那怎么办?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那扇门开了,等着那些警察冲进来?” “哎呀!琦儿,你又不是不知道,就,就眼下这个情况,我是怕那些草包警察胡乱定义,到时候咱们有嘴也说不清啊!” “再说,再说,我担心,万一到时候,到时候,哎呀,千秋她一时犯糊涂,不站在咱们这一边,跟那些个警察再说点儿什么,再被那帮警察扣上什么入室盗窃或是……” 秦云洛张了张嘴,似乎接下来的话令他有些难以启齿,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几乎赤裸的上身,一把扯下胸前半挂半搭着的那个胸罩,扔在一旁,伸手捂着脸,垂头丧气的低声继续说道: “唉,总之就是,现在哥这副打扮,要再被扣上那些乌七八糟,子虚乌有的罪名,那哥哥可就真要坐冤狱了。” “哎呀,蹲几天看守所倒也不是多大事儿,反正哥也蹲习惯了。” 秦云琦扭过脸看着一副老油条样儿,不知长进的秦云洛,头顶滑下一排黑线,似乎很无语的撇了撇嘴,偏过头不再看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哥哥,就听见那不争气的哥哥又掰着自己的肩膀忧心忡忡道: “问题是,问题是就怕老爸万一听说了这事,琦儿,你知道的,现在是他的关键时期,要是再闹出什么xxx丑闻,这一次,那个老爸他肯定不会饶了哥哥的!” 秦云琦使劲儿将胳膊从秦云洛手里抽出来,抬手揉了揉发麻的耳朵,叹了一口气还是没忍住撇嘴念叨着: “早知道会弄成这样,又何必自作聪明,整那些乱七八糟的,你看看现在,不仅没起到一点儿正面效果,几次三番惹得千千姐不高兴,更别提留下什么好印象,如今还连警察都招惹上门了,这是要自作孽不可活的节奏啊,” “唉,哥,不是我说,你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简直比那些做贼的都心虚,可疑的不得了,那警察见了能不重点怀疑吗?” 秦云洛扭过脸盯着秦云琦,似有些被唠叨的恼羞成怒般粗声粗气道: “哎呀!行了!别念叨这些没用的了,你现在还在这儿说这些有用吗?!” “我是让你赶紧想办法啊!再耽误下去那些警察真的就要冲进来欺负你哥了……” 秦云洛脸色难看的停顿了一下,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主意,他双眼一亮,赶忙伸手抓过一旁秦云琦的手,两手紧紧握着,笑的很温柔,像哄小孩儿似的眯眼弯唇诱哄道: “呵,要不,琦儿,还是你去,就像往常那样,赶快过去跟千秋撒个娇,陪个笑,抱着她的胳膊,说几句好听的吧,这些,你不是向来最擅长了吗?” “这几年,你一直追着人家姐姐姐姐得叫得那么顺溜,连我这个当哥的都快怀疑你们是失散多年的亲姐妹了,” “你去拜托她,怎么说也是可爱的妹妹的请求,千秋她总该多少能听得进去吧? “嗯……一定是这样,哥看她对你倒不那么冷淡,你这个妹妹说的话,她那个姐姐能继续装没听见吗?” “哎呀,这可真是个好办法!简直柳暗花明又一村啊!刚刚怎么就没想到呢?嗨,瞧瞧一定是太急了,急得都乱套了……” 秦云洛自认为找到了解决目前困局的办法,还在喋喋不休的叨叨着,丝毫没发现旁边听着他念叨的秦云琦越来越黑的脸色。 秦云琦心想:这个笨蛋哥哥是故意的吗?还是说耳聋眼花了? 没看见刚才千千姐对自己说话时的那个冷若冰霜,拒人千里的态度吗?没听见人家方才说得那些冷淡绝情,意思要撇清关系的那些话吗? 人家明显根本不拿自己当妹妹,也不愿意作这个姐姐,这个时候再提这层人家根本没打算承认的关系,能有用吗?哥哥还拿这个当救命稻草?指望人家能给你这个面子,简直傻透了…… 要说起来,自己努力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跟千千姐建立起来的良好关系,本来还指着这次趁着人家休假,时间多,相处多,还能变得更亲近些…… 现在可倒好,被这个倒霉哥哥今天这样一搅和,自己和偶像的关系重新又退回到了几年前。 看情况,今天过后,她们的关系,有可能还不如几年前呢…… 唉……真是糟心啊……都怨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整天自以为是,不听人劝的哥哥…… 秦云琦冷冷(不高兴)道:“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还在滔滔不绝,口水到处飞的秦云洛立马消声,扭过头盯着一脸不情不愿的秦云琦,有些生气道: “你不去?刚刚叫你去对付那个机器人,你说你身子弱,经不住,这回叫你去到千秋面前,说几句贴心话,认几句错,哄的她心情好了再顺便帮哥求几句情,这不是你最擅长的吗,怎么不去表现表现?” 秦云洛说着说着便没有那么生气了,反而是一脸奇怪的盯着秦云琦,道: “咦,话说回来,今天这是怎么了?你不是一向最爱追着千秋跑吗,在家里也是半天都待不住,成天念叨着要来看自己偶像,这怎么给你接近的机会,还不知道好好利用了?” 秦云琦嗤鼻不屑道:“切!还好意思说我,你自己在家里还不是成天坐着思春,像个偷窥狂似的到处跟踪搜集人家的照片,天天拿着人家的照片发呆,做梦,一脸傻相,我都看不下去了……” 秦云洛脸红的像毛细血管爆裂,瞪着眼睛极度心虚的往沙发那边瞟了一眼,又急忙伸手想要捂住秦云琦还在滔滔不绝的嘴: “喂!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嘘!嘘……小声儿点儿啊!别给人家听见了!哦,不对,不仅要小声点,你赶紧,干脆给我闭嘴!不许再胡说了!” 秦云琦一偏头,灵巧的躲开了那只向自己袭来的大手,一点儿没有要闭嘴的意思,继续提高音量,仿佛故意要让那边的人听到一般,大声道: “哦,对了,差点忘了啊,哥,你还专门花钱雇人到处蹲点儿去偷拍人家,你以为你偷偷压在枕头底下的那些照片,我不知道吗?” “话说,哥,你把人家的那些照片压在枕头下,藏在被窝里,是要干什么?不会是,” 秦云琦歪着头,眨着两只天真无邪的大眼睛,将脸凑近一脸“惊恐”,连连摇头的秦云洛跟前,嘴唇一张,似乎正要继续说下去,就被秦云洛面红耳赤,粗声粗气的大声打断: “我干什么了?对着几张照片,我能干什么!就算我真干什么了又怎样!” 气势汹汹的喊完,秦云洛有些慌张的偏头偷瞄了沙发上坐着的人一眼,似乎怕被对方察觉了,又赶忙收回目光,他垂下脑袋,放低声音,颇有些可怜兮兮,委屈意味的嘟囔道: “我就是,只不过是,想见我喜欢的人,白天夜里,每时每刻都想,哪怕吃饭睡觉时都在想,真人见不着,我看看照片,幻想幻想又怎么了?难道还犯法了不成?” “你叫那些警察进来抓我呀,问问看抱着美女的照片睡觉犯了哪个国家的哪条法律?” 秦云琦睁大眼睛,抱着双臂,上下扫视着秦云洛,连连咋舌感慨道: “哎呀,啧啧,哥,你怎么反倒还自己先委屈上了?一边振振有词一边还要装的这么可怜,是怕我把你私下里做那些事抖出来吧……我可是知道,” 秦云洛一听,连忙抬起头,冲口截断了秦云琦的话头,急切的喊了一句:“琦儿!”, 接着,秦云洛转头往沙发那边看了一眼,在看见沙发上那人依旧闭着眼睛,支着脑袋,似在熟睡后隐隐松了一口气,抢在秦云琦再一次开口前压低声音说道: “秦云琦!你还说我偷窥狂!好意思跟我提那些照片的事!” “你自己呢?还不是没日没夜的爬在电脑上扒拉人家的隐私,一听说有什么风吹草动,连学都不好好上,逃课了跑去车站机场堵人,结果到最后连人家一个影子都看不清,回来了还不是得跟我讨要那些照片……” 秦云洛一副肉疼的样子继续昂着下巴,斜着眼,颇有几分委屈与不平的数落道: “你知道我那照片可都是花了多少钱买回来的?也真是的,得了便宜还要倒打一耙,你这个妹妹,未免也太没良心了吧!” 秦云琦也是一副气呼呼的样子,大眼睛瞪着秦云洛十分不满道: “你怎么还拿我逃学说事!我只不过翘了那么几次课,还都是体育课之类的无关紧要的几节课,再看你自己呢,也真有意思!一个天天逃课,连同学老师都不认识的人也好意思反过来说教我!” 秦云洛瞪大眼睛,没忍住一张嘴便大声喊道: “你能跟我比吗?我已经是大学生了,逃课什么的属于正常现象,周围大家都在逃,可你,你一个中学生,也天天不好好学习,动不动就翘课,这能一样吗,是一回事儿吗!你还在这儿跟我犟嘴!” “秦云琦,我是哥哥,你是妹妹,我俩本来就情况都不一样,你怎么还强词夺理?!” 秦云琦一手叉腰,一手指着秦云洛,挑了挑眉,三分鄙视七分挑衅般大声道: “哼!别说了!哪来那么多废话!反正都是狡辩!不过,有一点你算说对了,我俩的确不一样,我怎么可能跟一个偷窥跟踪狂一样!这不是开玩笑吗?” “呵!秦云洛,你一个躲躲藏藏,一到关键时候就知道躲在自己妹妹背后的偷窥狂,喜欢人家都不敢自己一个人去表白,干什么都拉上自己的妹妹,还动不动扮成个女人,不觉得丢脸吗?” “就你这样的,还好意思说喜欢千千姐,你所谓的喜欢,根本就不是真的,不过是你为了满足自己的可怜的幻想,根本就不纯洁!” 秦云洛一听秦云琦这样说,又见她那副挑衅轻蔑的模样,顿时气的七窍生烟,不管不顾的扯着嗓子大吼道: “秦云琦!你说谁是偷窥跟踪狂?!啊!你说谁的喜欢不是真的,谁的喜欢不纯洁!谁动不动就装女人了?不就这一次吗,要不是听说,听说她喜欢女人,我会扮成这样吗?!你给我说清楚,说清楚……” 骤然发怒的秦云洛忘了顾忌周遭,大声喊着,喊着喊着就好像失力了一般,仿佛受了什么意料之外的打击,垂着脑袋,耷拉着肩膀,神情恍惚的反复道: “你怎么,怎么可以这样说,怎么可以说,怎么可以怀疑,我的喜欢不是真的,我的喜欢不纯洁……” “我有多喜欢她,有多在意她,除了我自己,就你最清楚了,就你最清楚了,不是吗?我的妹妹……” 秦云琦偏头瞅了一眼秦云洛那副失魂落魄,深受打击的样子,眼里划过一丝不忍,别过脸,默默叹了一气,没有再说话。 秦云洛却好似垂着脑袋,越想越不平,他猛的抬起头,双眼直直逼视着对面的秦云琦,眼底里受伤的痕迹还未褪去,步步逼近,仿佛兴师问罪一般的架势,咬牙哑着嗓子道: “秦云琦,既然你说,我对她的喜欢不是真的,不纯洁,那你来告诉哥哥,究竟什么样的喜欢,怎样的喜欢才是真的,才是纯洁的。” “你说话啊,哥哥还等着听呢,琦儿,你怎么不说了?” 秦云琦看着步步逼近,神色异常的秦云洛,昂起下巴,没有丝毫犹豫的直接了当道: “就算你对人家的喜欢是真的,是纯的,真的不得了,纯的没人比得了,那又怎样?” 秦云洛脚步微顿,挑眉,一字一句道: “你说怎样?” 秦云琦接着道:“还能怎样?结果,最后,你不还得问问人家对方喜不喜欢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你,难道不是吗?我的哥哥。” 秦云洛听着秦云琦的话,停下步子,歪着头,似乎认真思考了一下,然后转过脸正视着秦云琦,一本正经,完全不似玩笑道 “是吗?我不这样觉得。” “我觉得问或不问,对方喜欢我或是不喜欢我,是不是真的喜欢我,这些,都不重要,不如我喜欢她更重要,只要,我喜欢她,是真的,是不掺杂半分虚假与杂质的纯洁无瑕,这样,不就,” …… 第114章 前尘篇之她有那么讨厌我吗? 还没等秦云洛说完,就被秦云琦粗暴的打断: “那么,如果她不只是不喜欢你,还很厌恶你呢?” “即便你一走出这道门,还没过马路就被车撞了,头破血流还喊着她的名字,生死不明,结果对她来说,也不过是手机上一扫而过的一条旧新闻罢了,再不会投注多一分的关心……” “这样,也无所谓吗?你的那份至真至纯的喜欢,还能一个人继续下去吗?哥哥。” 秦云洛双眼摹地瞪大,紧盯着一脸平静的说着这些话的秦云琦,脸上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他眉头皱的死紧,出口的声音更添了几分嘶哑干涩: “你!你这是在诅咒我,诅咒自己的亲哥哥?!” 秦云琦:“哥哥,你不用这样,也不要激动,你要再这样下去,这也不过是个极有可能变成现实的假设而已,而且,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喜欢的那个人,她讨厌你。” “你可以继续假装看不见,但千千姐她眼里的厌恶,并没有刻意隐藏,所以,我只是把它说出来而已,你没必要这样瞪着我。” 秦云洛突然伸手捂着脸,闭上双眼,似疲惫不堪道: “琦儿,你原本可以不说出来的,哥哥不是傻瓜,那双眼,梦里现实里,我看过太多次,那眼里所流露出的或是隐藏起的情绪,一丝一毫,只看一眼,便在眼前一遍遍回放,再也难以忽略,难以伪装,你又何必讲得这么明白……” 秦云洛深深叹了一口气,抬起脸,拉起秦云琦的手,看着那两只藏着些许埋怨的大眼睛,语气和缓,慢慢道: “哥哥是想问你,你以前不是一直最支持哥哥去喜欢那个人吗,自从知道哥的心思,你就想方设法,替哥出各种主意,怎么今天突然就变了态度……” 秦云琦一把打掉秦云洛的手,似再也忍无可忍般,冲着秦云洛劈头盖脸般吼道: “你说呢?你说我怎么变了态度?!你就只顾着自己,横冲直撞的,乱搞一通,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喜欢,在意她吗?你惹得千千姐连我都讨厌了,连我都……” 秦云琦原本气势汹汹的吼着,突然就难过的说不下去,两只大眼睛蓄着水花,一闪一闪的,很凶的瞪了一眼对面的秦云洛后,又转而瞟向了沙发的方向,似乎在等着什么,一副抽抽搭搭的伤心样子。 秦云洛听着秦云琦炮轰般的一顿乱吼,脑袋被炸的昏昏沉沉,他偏过头,以一种诡异而惊诧的眼神盯着自己的妹妹,不可思议的凑近秦云琦耳边,像害怕被旁人听见似的,悄声问道: “琦,琦儿!你不会是,不会是,也喜欢,喜欢千秋吧……” 秦云琦歪头看着一脸便秘样儿的秦云洛,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盯了他一会儿,语气极其自然的回道: “这不是废话嘛,我当然也很喜欢千千姐了,不然会对她的事这么上心吗?” 秦云洛一听秦云琦这样说,脸上的表情变得越发奇怪了,似乎很想说什么又极力忍耐着的模样,半晌后,还是没忍住,一脸痛心疾首,百般纠结道: “哎呀!琦儿!你!你怎么能喜欢千秋!她,你,你们这,这样怎么,唉……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秦云琦歪着脑袋,皱起眉头,一双疑惑不解的大眼睛静静观察着脸色不停变来变去,好像世界末日又再临了的秦云洛…… 看了一会儿,秦云琦大眼睛一眨,又一闪,似乎突然抓住了什么,明白了什么的样子,紧接着,她盯着在原地念念叨叨,来来回回的秦云洛,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越来越难看,几乎可以用恐怖来形容。 秦云琦仰起头,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睁开双眼,嘴巴拉开一条缝儿,几乎咬牙切齿的小声说道: “你可真是我的好哥哥!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是很喜欢千千姐,可那就只是很纯洁,很纯洁的那种喜欢而已,怎么可能跟你的一样!” “你是我的哥哥,怎么能那样想我,再说了,你又把人家千千姐想成什么样儿了?我的哥,你是不是真的傻啊!” 秦云琦都表示无语了,敢情自己这个倒霉哥哥,刚刚那脸变来变去的,不时还用“那样的”眼神瞅着自己,好像生怕他自己的宝贝被这个小妹生生抢走了似的…… 原来是,是以为,自己对千千姐,是那种心思吗?!以为,自己和千千姐,是那种关系吗?这个蠢货老哥,脑浆发霉变质了吗? …… 秦云琦正垂倒头,十分无语的默默感叹着,就见秦云洛一个大跨步靠过来,双手扒拉着自己的双肩,拼命摇晃着: “琦儿!你刚刚说,你说千秋她那么讨厌我,讨厌到,就算我被车撞了她也不回头看我一眼,都是真的吗?!是真的吗?她有那么讨厌我吗?!” 被一阵猛烈摇晃弄的头昏恶心,眼花缭乱的秦云琦感慨自己哥哥这思维跳的真快,一般人真跟不上,她就着被一顿摇晃的姿势懒得挣扎,歪着脑袋,断断续续的回答道: “千千姐她讨厌你,你不是说从人家的眼睛里都看出来了吗?怎么又跑过来抽疯?哥,说真的,你没犯病吧?” 秦云洛却好似根本没听到妹妹话里不太友好的讽刺,双手从秦云琦的双肩上拿开,又转回来抱着自己的脑袋,像抓虱子似的狠狠抓挠着自己的头顶,神情恍惚,嘴里念念有词,反反复复,颠三倒四的就是几句话: “怎么办?怎么办!她讨厌我了!她可以一点儿都不喜欢我,但现在,她那么讨厌我了,怎么办,怎么办?” “你说怎么办?琦儿!” 秦云琦看着像一个精神分裂者一样的秦云洛,皱眉,神情有些复杂道:“你问我啊,我一个没谈过恋爱的中学生,怎么会知道?” “不像哥哥你,从小到大,阅人无数,经验丰富,你不如问问你自己,该怎么办,要是还不知道,就再去问问那个讨厌你的人,问她要怎样,才能不再讨厌你,这样不就行了?” 秦云洛听着秦云琦的话,停下了类似于自虐的行为,先是呆愣了片刻,忽然又咧开着笑了,看起来似乎很高兴的样子,连连点头道: “对啊!这样不就行了?去问她,让她不讨厌我,不就行了?” 第115章 前尘篇之你愿意吗? 再看这边靠在沙发上眼眸微阖,正在闭目养神,又似在等待什么的穆千秋本人的眉头却是越皱越紧,脸色也是越来越阴。 由于周边的环境实在太过聒噪,嘈杂,闭着眼睛,想要暂缓一下疲惫以便待会儿应付来人的穆千秋一度都以为: 自己此刻不是坐在自家的沙发上,而是闭眼的瞬间被转移到了车来人往的大马路中间。 而且还恰巧遭逢了什么人仰车翻的事故现场,就听得肇事双方没完没了,无休无止,似乎永远也争不出个高低结果的吵嘴…… 真是……叫人头疼。 这俩兄妹,结果,今天到底是来干嘛的? 穆千秋闭着双眼,在脑内大略回想一遍今天所发生的事,很快得出结论: 其结论便是:这秦家兄妹俩人先是轮番着上赶着在自己面前献了几波殷勤,当然,其醉翁之意在于讨好自己,拉近关系; 然后,其兄由于自作聪明,装模作样,心怀不轨,掩耳盗铃,其结果便是弄巧成拙,不但献殷勤不成,反倒洋相百出,乱七八糟,不但未能讨好,反倒是“惹恼”了,“得罪”了自己; 再然后,一向最擅对着自己撒娇卖萌的其妹自然也使出了浑身解数,眨巴着她那双大眼睛,抱着自己的胳膊一个劲儿的摇啊摇,绞尽脑汁为她那哥哥说着好话,顺带为她自个儿谋些小福利。 最后,由于一向对他人他事放任自流,漠不关心倒也从不表态的穆千秋本人终于破例黑了脸,直接了当,丝毫不留余地的对某兄妹俩只表示了“不受欢迎”甚至于恐遭“驱逐出门”。 于是乎,终于后知后觉全部计划以失败告终,眼看要被扫到出门的兄妹俩又开始吵架,急赤白脸,指着对方的鼻子,争着揭互相的老底,其埋怨不停,争吵不休的焦点在于: 一:谁是偷窥跟踪狂; 二:谁的喜欢,哪种喜欢才是真的,所谓纯洁无瑕的喜欢…… 穆千秋发现,好像,这兄妹俩人乌龙的争吵以及一系列令人费解与无语的举动所围绕着的,似乎都是自己,似乎都与自己有关…… 这真是一个令人不太喜闻乐见的现象…… 不过话说回来,这秦家“云起云落”兄妹俩人的争吵场景还真的是老套狗血的令人连看一眼都觉得纯属浪费视力。 刚刚被迫作为旁观者听着那对奇葩兄妹的几轮争吵来回,穆千秋开始觉得:或许,自己还是去看看电视剧好了,因为,她对比发现,那电视剧里的人物情节即便再俗套无趣,也比此时此刻正在自家客厅里愈演愈烈的兄妹大战要好看多了…… 穆千秋半阖着的双眸微睁,微微侧头,眸光扫过急匆匆向沙发这边走来的人影,刚刚稍微舒展的眉头重又蹙起。 她在认真考虑着:自己是该就这样闭起眼睛继续睡,还是干脆起身远离这个硝烟弥漫的“是非之地”。 因为,只消看一眼,穆千秋就明了,很显然,此刻,那急急火火朝自己冲过来的人千万不能沾惹,主动自是不提,即便是被动的,一旦沾上点滴分毫,再想彻底干净的甩掉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穆千秋额上滑下一滴汗,不由默默暗叹道:这个云琦儿,真是给自己弄来好大一个麻烦,好好的休假,就这么被这两个不请自来,各怀鬼胎的不速之客搅扰成眼下这般乌烟瘴气的景况,还真是新鲜啊…… 不过,这种难得的经历,只一次就足够了…… “千秋……千秋,你在睡吗?还是醒着?你,你睁开眼睛行不行?我……我有话要问你!是很重要的话!对,对,很重要……” 耳畔突然响起的声音让穆千秋心中的无奈又添了几分,虽然早在意料之中,但那满含郑重其事的声音还是令她面色一黑,直觉不想睁开双眼去面对眼前这个小心翼翼说话的人。 “千秋,千秋……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咦?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睡得这么熟吗?” “琦儿,你站的那么老远干嘛?快过来看看,千秋她是不是睡着了啊?” “哎呀!我跟你说话呢!你到底杵在那儿干什么呢?不是你叫我过来问她的吗?你撤得那么远干嘛?千秋她哪有那么可怕啊?” 穆千秋听着那明显越来越焦急,还有些底气不足的声音,略感奇怪这会儿怎么一直是这个秦云洛一个人在说,没听见那个妹妹的应答呢…… 不过,虽然依旧闭着眼睛,但感官一向比常人敏锐些的穆千秋早已发现,有两道视线始终停留在自己脸上,不同于近处这样灼热的好似要将自己的脸烧出一个洞的视线,那两道一直悄悄跟随的视线显然更加平和。 虽然声音未至,但目光倒是片刻不离的关注着自己这边的动向 “你快过来呀,我,我一个人……万一待会儿千秋她突然醒过来了,看见我了,我,我怕到时候一个人应付不来啊!” “琦儿,算哥拜托你了,你就过来叫醒她,剩下的事就交给哥了,你不是总说千秋她对你一向很宽容大度吗?你来叫醒她,她肯定不会恼你的……” “琦儿!你就再帮帮哥哥,好不好?你放心,这次不用你再干其他的,你就过来,就站在哥旁边就好了,行吗?” 穆千秋听着那软软弱弱的语调,几乎以为自己的家里突然蹿出了哪里来的不懂事的小孩子。 那软绵绵,鼻音浓重的声音,怎么听都更像是个不敢一个人去上厕所,不停的叫着“姐姐,姐姐,陪人家一起去嘛”的小孩子…… 穆千秋稍作讶异后便不以为意的略微暗忖片刻后才恍然:敢情这个大学也上了几年的秦大少爷是在跟自己刚上中学的小妹撒娇吗? 呵,这个哥哥当的,还真是叫人大开眼界啊…… 话说,这秦家俩兄妹,还真不是一般的爱好冲别人撒娇啊,不,与其说是爱好,不如定义成擅长更妥当些。 据穆千秋以往的亲身经验来看,不只是这个哥哥无视年龄性别,撒娇功底深厚,还有那个妹妹,长相外形也是,尤其是那双好像自带水汽的大眼睛,雾蒙蒙的,一眨一眨,忽闪忽闪的,一不留神就把人绕了进去,有求必应,任其摆布还不自知…… 当然,那一堆被绕进圈里的人中间自然不会出现穆千秋的身影,任凭那对兄妹撒娇扮可怜的功力多么超凡脱俗,奈何穆千秋其人也绝非一般凡俗中人,真要说,那混迹演艺圈的,俗人虽不少,但又有几个一般“凡人”? 伸手往那群俊男美女堆儿里随便一指,回头的,哪个不是在凡间修炼成“人精”的演技派? 所以说,秦云洛兄妹二人遇到穆千秋时,那诸般套路,自然也就逐一失效,无一管用了,然而,这个事实,那秦家云起云落兄妹俩到目前为止,是不得而知了…… 穆千秋正默默在心中总结着,突然听到耳畔传来一格外冷淡,几乎听不出一丝温度的声音: “不,你在那里,我不会过去的,等你走了,等我想过去了,我再过去。” 穆千秋侧耳听着那平静的出奇,冷淡的意外的声音,才知道,原来,这个女孩子也会用这样的语气,对着她总是挂在嘴边的的哥哥,说出这样的话。 接着,毫不意外地,穆千秋又听见了另一个离得极尽,情绪不稳的声音: “琦儿,你在说什么啊?什么我走你走,过不过来的,都把哥弄糊涂了,你什么意思啊?” “我的意思是,以后,你的事我会照常管,千千姐的事我也会照旧管,但,你和千千姐的事,我一概不管了,也不问了,你也不用一有什么就跑来跟我说。” 四周的空气出现了短暂的安静,尽管依旧闭着眼睛,但穆千秋不难想象出此刻那俩人脸上的表情。 过了片刻,穆千秋听见自己的身侧响起了一个听似十分不满,十分不忿的声音: “哼!不过来就算!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看你这个小孩子脾气能耍到什么时候!” 接着,那个很是愤愤不平,颇有些装腔作势的声音又念叨道: “真是,以为我秦云洛离了你就不行啊,切,爱管不管,不管正好了,省的天天夹在我和千秋中间,惹得千秋不高兴……” 穆千秋听着耳侧怨念深重,远离主题的碎碎念,感受到一瞬逼近颈侧的陌生气息,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看起来就像在轻风中微微振动的翅膀,美丽的令人忘记呼吸,看到这一幕的人都知道,那是即将苏醒的征兆…… 喷在脸上的热气果然还是那么灼热,就好像此刻正有一个呼呼冒着热气的茶壶被摆放在自己的面前。 穆千秋微微蹙眉,稍微偏头想要避开喷洒在自己两颊上的阵阵热气,不由得在在心内寻思着: 这人怎么不管什么时候都热烘烘的,好像随时随地,从头到脚,全身上下都在向周边散发着热气。 闭目寻思的穆千秋脑海中闪过方才所见的那人形象,确实,那整个人看上去也是一副黏黏糊糊,湿湿潮潮的样子,真是叫人远远一见便欲避而远之绕道走,连擦肩而过都恐会沾染上那黏渍…… 更别提此时此刻,这家伙正像一只刚钻过火圈的卷毛大狗一样巴巴的围着自己转,将自己圈在空间有限的沙发上…… 穆千秋闭着眼睛,却似乎看到了自己的面前正趴伏着一只满身是汗的大狗,只见那大狗张着大嘴,吐着长舌头,呼呼哈着热气,还一边流着成串的哈喇子,那大狗将厚实的俩前爪搭在沙发上,脑袋左摇右晃着,两只圆溜溜的狗眼里似乎还蓄着俩汪快要烧开的水…… 额…… 就在穆千秋耐性耗尽,再也难无法忍受那越来越近,得寸进尺的湿热气息,眉间紧蹙,薄唇抿起,眼睫轻颤,欲睁开双眼时,忽然听到耳畔传来一重重的,长长的叹息声,接着又响起一轻若蚊蝇的低语: “唉……千秋……你说你,怎么就睡的这么死呢?我还担心刚刚我们声音大吵到你了,现在看来真是多余了……” “唉……这明星还真不是谁都能当的,你瞅瞅都把你熬成啥样儿了! “哦……可怜的千秋……都是为了挣那几个钱都把自己逼成什么样儿了?你看看你都瘦了,脸瞅着也更白了,腿也更细了,就连脚都瘦的皮包骨了……唉……千秋啊……” (语气突然坚定)“千秋!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再受苦受累的!我这么心疼你……怎么舍得让你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娱乐圈里苦熬着?还不知道哪一天能熬到出头之日?” 默默听着秦云洛“哀悼”自己的穆千秋又一次承认这家伙果然没有演戏的天赋,太拙劣了…… 突然,伏在耳畔的低语声停顿下来,安静了片刻之后,又猛然暴发出一个几乎要震破穆千秋耳膜的大声: “啊!千秋!我知道了,哎呀,你说我怎么这么笨,怎么没早一点想到呢?早一天想到,不就能早一天把你救出这个泥潭了吗?” “嘿,千秋,我想到了可以让你不用这么没日没夜的劳累也可以有很多钱的方法了!” (语气微妙的停顿,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那个,呵呵,其实,其实也很简单啦,就是,就是,千秋你,你嫁给一个有钱,有很多钱的人不就都解决了?比如说,像我,我这样的……” “嘿,那个,我,我知道,你肯定觉得这个办法很老套,很没出息……但,虽然可能是这样,可,可我是真的,真心愿意的,千秋,你嫁,嫁,嫁(磕巴了)给我,行吗,愿,愿意吗?” 空气又出现了短暂而诡异的安静,片刻后,耳侧不时喷吐的阵阵热气稍微远离,闭着眼睛,却未能得到片刻安宁的穆千秋不由得暗舒一口气,心想着终于不用再忍受耳边这没完没了,毫无边际的聒噪…… 哪知,还没等穆千秋缓缓放松上片刻,那一时消停下来的聒噪声又不屈不挠的响起: “喂,千秋,你真的睡得好死,那我刚刚说的那些话,你应该也没听见吧……唉……” “其实……我也是看你闭着眼睛,才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一口气说完的,等会儿你要是醒了,睁开眼睛了,当着你的面,还不知道我又会说出什么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的话……” “唉……” “有什么办法呢?谁叫我是平生第一次,紧张就是停不下呢?” “那看来,这样的话,就只有趁你现在睡着,我再多练习几遍了……” “那,那我开始了啊,千秋……” 穆千秋听着耳侧那挥之不去,简直如魔音灌耳的嗡嗡声,面色越来越黑,轻阖的双眼微张,继而眯开一条缝儿,瞥着面前彷如和尚背经一样摇头晃脑,喋喋不休的秦云洛…… 第116章 前尘篇之陷落的天使亦是不容亵渎的 “千,千秋,那个,我感觉这个(求婚的)台词好像练习的差不多了。” “就算,就算是你待会儿醒来,睁开眼,当着你的面,我觉得我应该也能像现在这样好好的把心里想说的话都说完……” “那你说,接下来,咱们我是不是该练习一下其他流程的?比如,比如说ki,kiss(结巴)之类的(脸红)……” 穆千秋听到这里,头顶滑下一排黑线的同时不禁有些奇怪,或者该说是有些意外:接吻,对于秦云洛这种花花公子,对象还是自己,还需要提前练习吗? 虽然明知对方明显是在找各种理由借机亲近自己,但穆千秋还是对于这种一眼就能看穿(过于明显)的借口感到不屑,想要偷着占便宜,也不找个更实际的借口? 穆千秋以为:要想达到完美的performance,台词确实需要事先多揣摩几遍,练习几场,以求到了自己的场合时便能脱口而出,自然而然。 当然,这练习menu里也包括接吻这一项,至于练习对象,在这个圈子里,虽然常常是真真假假,弯弯绕绕,但实则大家也都明明白白,半醉半醒,所以,都也就没那么多计较与挑剔了,接个吻而已,只要对方不介意,谁都好,权当互相积累经验,磨炼技巧了。 所以说,穆千秋个人觉得,现在即便是假设:将来的某一天某个时刻,某种情境之下,自己真的需要和这个花花公子接吻,那也似乎没有提前练习暖场的必要…… 更何况,穆千秋知道,大多假设,不论绕多大多远的圈子,再回过头(就会发现),它就也终归只是悬在虚空中的假设而已,不会突然就变成眼前实实在在的现实。 也就是说,不会有那么一天,那么一刻,自己会和这个秦云洛接吻。 “嘿,那,现在(这里)也没有别的外人(显然站在秦云洛身后的秦云琦俨然被自动划归到了“自己人”的行列)。 双眼眯开一条细缝儿的穆千秋瞥着在自己对面晃来晃去的那颗大脑袋,见那脑袋不时鬼鬼祟祟的东张西望一番,好似做贼心虚一般偷偷摸摸,见不得人的样子。 突然,那一直转来转去的大脑袋回过来正对着自己这边,穆千秋眼尾余光扫过秦云洛那张红的像涂了胭脂盛开的海棠的脸蛋,没来得及未及没去探究看那脸上的表情便又不动声色的重新将双眼闭起。 很快,耳侧马上又响起那个比(飞来飞去的)苍蝇都烦人的,堪比“噩梦”的声音: “那,千秋,我都准备好了,你呢?噢,我都忘了,你都睡着了,不用做什么准备的,那这样的话,我就,这就开始了啊……” 虽然又闭上了双眼,但穆千秋还是隐约感到似乎有什么影子正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紧接着,便听到了另一个凌乱而又急促的脚步声正在快速向沙发边走近。 那脚步声听起来(很是)匆匆忙忙,途中似乎还撞翻了什么东西,发出一阵叮铃桄榔的嘈杂声…… 凭声音判断,那显然不是自己的管家小蓝或是那些警察的脚步声,因为,穆千秋有些奇怪的发现: 直到现在,她似乎还并没有听见开门声,也就是说,门外的那些人还在门外,并没有谁进来,此刻,这个沉闷又无聊的空间里,仍然只有自己和这对不太正常的兄妹…… 穆千秋不由得想到:这也有一会儿功夫了,小蓝究竟在干什么呢? 这个一向对主人的命令绝对服从,从不无故耽搁的完美机器人今天怎么也频频出故障? 不过是叫它去开个门而已,在简单不过的动作,一伸手,一拉门再一让路就好了,怎么也会花费这么长时间? 而且,总感觉,门外似乎异常吵闹的样子…… 虽然隔着一道门,虽然那道门隔音效果良好,但穆千秋总感觉自己的耳边嗡嗡嗡挥之不散的,除了这近在咫尺的念叨声,还不时传来几声动静很大的叫嚷声…… 而且,穆千秋总觉得,那叫嚷声听上去莫名熟悉,就好像隔壁大妈在家门口为争抢一颗特价白菜而吵嚷的翻天覆地,“头破血流”,四邻皆知……所闹出的动静…… 穆千秋头顶滑下几滴汗,为自己脑中刚刚自动想象出的情景而暗暗无语=_=,她此刻的注意力已部分转移到了不明情况的门外,以致忽略了脸侧悄悄逼近的气息…… “喂!你这个白痴哥哥!究竟想要干什么?! “秦云洛!你要偷袭就算不看时间和场合,也得看看对方是谁吧!人家是你想碰就能碰的吗!我看你是脑袋又抽疯了吧?!” 耳畔突然响起的声音拉回了穆千秋的全部注意力,尽管那满含怒意与惊诧的声音显然刻意压低了不少,但那声音里按捺不住的暴躁情绪还是让穆千秋有些意外。 她寻着那声音微微侧过脸,似欲探究,却在稍一动作的同时感到脸颊一侧似乎擦过了什么湿湿软软的东西,那东西热乎乎,软绵绵的,还带着几丝湿气…… 额……这触感…… 虽然一触即离,但凭多年演戏的经验以及略胜于常人的敏锐感官,穆千秋微怔了片刻后,尽管不悦,还是很快反应过来,敢情,刚才擦过自己脸颊的那东西的“真身”是…… 不知想到了什么,穆千秋面色愈见发黑,额上暴出一个井字,斜眉不悦的皱起…… 虽说演艺圈的人,本就不在乎这些,多半是真真假假,逢场作戏,更可况只是一个意料之外,甚至根本算不得是个吻的轻触而已。 然而,真正令穆千秋感到不快的是:自己居然任由旁人如此地接近而无所察觉,更别提提前防范了…… 看来,对于这对不请自来登堂入室,堂而皇之赖着不走的兄妹,果然还是疏于防范了,大意了吗?并没有像防备其他人那样时时警惕,事事防备着…… 那这么说,这秦云洛,秦云琦兄妹俩人,对自己而言,竟是与其他人不同的存在吗?有所区别吗? 穆千秋蹙起的眉头不曾松开,犹自闭目凝思着,没有在意那蹲在沙发旁,吵吵闹闹,拉拉扯扯,窃窃私语的兄妹二人。 秦云洛一把挣开肩膀上的束缚,扭过头,拧眉瞪眼,极力压低声音道: “琦儿!你突然从背后抓着我干什么?赶紧放开!” “你不是说不管我和千秋的事了吗?现在又跑来抓着我不放是要干什么?!” “快,赶紧,一边去,别总跑来妨碍你哥……” 秦云琦已经不知道该摆出怎样的表情,在一口气憋的几乎快窒息之后,她长长叹了一气,深感无力道: “拜托,我的亲哥!说真的,哥,今天在这儿算我这个作妹妹的求你,给自己,还有我,留点儿脸面,成吗?” “说实话,你那个偷偷摸摸,猥琐的样子,简直让人看不下去,更难以启齿,你脸皮厚,面子大,那我这个妹妹替你害臊了,行吗? “哥,拜托你清醒点儿!你别一发昏就忘了,警察还在门外呢,就算现在就冲进来也一点儿都不奇怪,大白天的,还是在别人家里,别发梦了,醒醒吧!适可而止吧!” “我求你不要再自以为是了,非要等把一切都弄的一点儿挽回的余地都没有才甘心吗?!” 说着说着,秦云琦的情绪显然又开始激动起来,她五指用力的扯着那些汗湿的短发,紧紧攥在指缝间,似乎忍无可忍,几欲暴发般压低声音道: “秦云洛!我,我简直是难以置信!你到现在了,对,对千千姐,居然还存着这么龌龊不堪的心思!” “哦!说起来也真是惭愧,妹妹我竟然直到今天才看出来,哥你原来不仅是个跟踪偷窥狂,什么时候还升级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变态了?” “怎么着,看见人家睡着了,在被轰出家门之前或者是,在被逮进局子之前,还想着趁机再占几下便宜吗? “呵,说实话,就你现在这副样子,就应该退避到千千姐三尺之外,居然还好意思……哎,我是真好奇,哥你是哪里来的勇气,居然三番两次的想要偷袭人家?” “哼!真该让那些警察立马冲进来也好抓个现行,把你再圈进去好好反省几天,也省的我被你三番五次,三天两头的连累!” 说得口干舌燥的秦云琦斜眼瞅着秦云洛低垂着脑袋,任由自己数落而没有吭气,觉得这次这个笨蛋哥哥还算老实,毕竟是一家人,气也就消了大半,她还是忍不住不满的压低声音抱怨道: “真是的……以往每次是在家里,惹恼了老爸,讨嫌也就算了(反正我也不在乎) “关键这次事关于千千姐,事关于偶像,要是真的因为你再被千千姐打入永远不再联系的黑屋子了,你能赔的起吗?到时候,妹妹我找谁哭去?” “所以说,哥,你这次就听我的,收起你那无所畏惧的色心,眼下,在门外那警察进来之前,赶紧先遁了,找个地方躲过去再说, “哎!哥,我说,这么老半天,干嘛呢?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一吐为快,将早就憋在肚里的话噼里啪啦发泄了一通之后,情绪逐渐平静下来的秦云琦终于发觉自己说了这么多,而迟迟不见回应…… 她忙低头向下看去,不知看见了什么,先是微愣了片刻后,脸上的神情愈发奇怪起来,似乎是满腹狐疑中犹带着几丝担忧。 秦云琦朝前探过脑袋,睁大眼察看着好似处于梦游状态的秦云洛。 只见秦云洛双膝跪地,身体前驱,双臂向前伸着,手指张开,探向前方,看似要伸手抓够着住什么东西或是,什么人……答案显然是后者。 秦云琦低头瞅了瞅好似化身石雕一般伸手探向沙发那边的秦云洛,又抬起头,视线顺着那只手臂所指的方向看去,完全意料之中的,她看见了那张即便沉睡着,依旧只一眼仅一瞬,便可吸走人全部神思的脸。 秦云琦眼睛一眨不眨的凝望着那张脸,凝望着那似梦似幻似真似幻的睡颜,她不禁又一次感叹: 啊……那个人,那张脸,真的好美!美的好似在凡间沉睡的天使,此刻就只是这样静静的,远远的看着,就无数次感慨自己真的幸运,幸运到遇见了这个人,认识了这个人…… 秦云琦觉得:跟这个人(穆千秋)就算天生做不成真正的姐妹,做不成家人,那无论朋友也好,粉丝也好,总之,生活,与这个人有关就好。 看着这个人一路风雨走来而光芒未曾黯淡,日益渐盛,秦云琦就知道,终将有一天,这个人的光芒会溢出那闪闪发光的大屏幕,会照到每一个或繁华或苍凉的街角,会点燃无数个或冰冷或孤寂的灵魂…… 而自己,包括这个什么都不明白的笨蛋哥哥,不过是这个人身后尽情追逐的一只飞蛾而已。 就算早已猜想到结局,就算明知靠的太近会被灼伤,然而前方那夺魂炫目的万顷光芒,那熊熊舞动的火焰,美丽而惊心,既然都已烙印在眼中,又怎能不去靠近,不去追逐? 秦云琦呆呆地看着倚靠在沙发上,似乎在熟睡中的人,视线停留在那双阖起的眼睛上,她仔细描刻着那张过分美丽的睡颜,就这样看着,真的好像一个坠落凡间的天使在闭目休养她由于长途飞行而疲惫的翅膀…… 尽管秦云琦自己也从未见过那只在传说中被众人神化的天使,但她觉得,如果这个世间真有天使一般的存在的话,那么,毫无疑问,就是自己面前的这位自己已经有幸见过了…… 然而,天使即便是有一日陷落人间,也还是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天使,是不容亵渎的…… 真是的,那个笨蛋哥哥,但愿哪一天他遭天上诸神报应了不会殃及自己这条无辜的池鱼…… 唉……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秦云琦不得不承认,向来只注重女孩子外貌而从不关心对方内里,更加不会理会对方感受的自家那花心哥哥这回次终于是风水轮流,自作自受,实实在在的陷进了千千姐这个美人劫里,这辈子能不能安然过得去,除了天上诸神与人间的千千姐,怕是没人能知道了…… 想到这里,秦云琦不禁感到一阵阵悲哀,不知是为自己,还是为那可怜又倒霉的哥哥…… 第117章 前尘篇之最大牌的经纪人or最窝囊的小警察? 随着“咔嗒”一声开门声响起,紧接着便传来了一阵类似于争吵吵架的嘈杂声,听起来似乎就像有好多人在同时说话的样子。 为躲避秦云琦的连珠炮轰而一直闭着眼睛装雕像的秦云洛在听到那声开门声响起的一瞬,就像猛的从睡梦中惊醒一般,刷一下睁开双眼,蹭一下地上跳起来,脸色煞白,神情慌乱的急忙转头看向玄关的方向,失声惊道: “什么?什么声音?!不会是真的有警察进来了吧!?” 秦云琦斜着眼睛,瞅着自己哥哥那手足无措,慌慌张张的样子,摇头撇嘴慢悠悠道: “这还用问吗?不是警察还会是谁?” “不是早就知道的事,我倒是奇怪这些警察怎么动作这么慢……怎么你现在反过来这副样子做什么?搞得好像你自己一个人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秦云洛急得满头大汗,好像根本没听见秦云琦的话,他在原地急急的转了一圈,嘴里似神经质一般不停的念叨着:“怎么办?怎么办?该藏在哪儿啊!!!? 秦云洛一边焦急忙慌的念叨着,一边飞快的转动脖子扫视着屋内四周。 突然,他扭头看着一处,双眼一亮,似乎找到了什么宝藏一般,连带着脸上的慌乱神色也稍减了几分。 站在一旁,静静听着秦云洛念叨的秦云琦一见自己的哥哥这副表情,暗道不好,怕是这个白痴大王又想出什么自以为天衣无缝,无懈可击的“妙计”了…… 秦云琦转头看了一眼沙发上依旧闭着双眼,好似与外界的所有喧嚣完全绝缘,就只在自己的世界里沉睡的人,又扭头看向玄关的方向,最后才将视线射向脸上表情不停变来变去,不知在胡思乱写些什么的秦云洛。 秦云琦清了清嗓子,有意压低声音郑重其事道: “哥!你听我说,现在再东躲西藏的也来不及了,不只是因为我们家里,自己的原因,就算是为了千千姐,你也绝对不能就现在这个样子被警察看见!” “千千姐毕竟是公众人物,跟咱们不一样!你也不想给千千姐惹麻烦的,不是吗? “所以,哥,我刚刚临时想了个办法,也不知道能不能行得通过关,总之,现在情况紧急,也只能先试试了,是这样,你先,” 正要继续说下去的秦云琦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忙习惯性的转头看了看四周,一脸提防的又转回头将脸对着几步之外的秦云洛,刚刚开口正要说出计划的关键部分,却见对面的秦云洛一脸知道自己要说什么的摆了摆手,又抢在自己再次开口前,一脸笃定的悄声道: “哎呀,行了,琦儿,你不用再说了,看来咱们兄妹俩想到一块儿去了……哎呀!不跟你说了,得赶紧啊……” 话音未落,秦云洛就转过身,铆足劲,急急火火的朝阳台的方向狂奔而去。 就连那只先前由于被门挤压而红肿不堪的“大脚”,竟也像瞬间恢复了一般,一路毫无阻碍,一气不歇的直接旋身躲进那低奢华美,一看便知价值不菲的窗帘里…… 自然,由着自己天花乱坠的脑内幻想,已经处于不知名的亢奋状态中秦云洛没有看到身后秦云琦一脸复杂的表情与几欲阻止的手,也错过了前面沙发上穆千秋一瞬扫过来的深邃眼神。 秦云琦意欲阻止而伸出去的手还”僵在半空中,她目瞪口呆的看着视野前方那轻飘飘“无风自舞”的窗帘,脸上的表情逐渐由呆愣而变得“可怕”无比…… 秦云琦依旧停在半空中的手紧紧攥着,一脸恨其不争而又果然如此(不抱希望)的表情,从齿缝中低低挤出一句:“那个白痴哥哥……这样岂不是……” 秦云琦竖耳聆听着玄关处出乎意料的嘈杂,眼角余光扫过沙发上的人,心想虽然不知道那些人在玄关那里耽搁什么,但也总算是不幸中的万幸,眼下应该还有时间,要趁那些人进来客厅之前把那里埋着的那颗“定时炸弹”安顿好…… 这样想着的秦云琦连忙迈开脚步,匆匆欲往阳台那边走去,却在刚抬起一脚的瞬间被侧面突然横空冲来的一个黑影撞的重心不稳,身体瞬间失去平衡直直向另一侧倒去…… 无力阻止,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向地上摔去的秦云琦费力的扭过脸,试图看清究竟是哪里冲出来的什么人把自己撞的头昏眼花还如此不屑一顾…… “千秋……穆千秋你没事吧?!” 嗯?这个声音…… 表面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实则周遭一切尽在眼中,左右闲来无事,静观其变的穆千秋听见突然撞入耳中的声音,下意识地微微蹙眉,心下略微思忖片刻,还是缓缓睁开了双眼。 一见穆千秋睁开眼睛,刚刚一路横冲撞倒了秦云琦的那男子赶忙一个大步跨近沙发,有些急切的俯身,双手自然而然一般抚上穆千秋的双肩,握紧。 尽管穆千秋早已有所预料当自己睁开眼后,等着自己的会是什么样的场景,就连预计出场的人物,台词,开场,甚至是双方的结局都猜出一二,不过,眼前的情形倒是穆千秋不愿承认的意料之外…… 穆千秋抬眸,见那紧紧握着自己双肩的男子正目光炯炯,以极尽的距离逼视着自己,好似自己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不可饶恕的“错事”……男子失了血色而略显苍白的双唇微张,似有几分压抑般冲口向自己询问道: “穆千秋!你听到我说话了吗?!你到底怎么样?为什么睡的那么死?刚才玄关那边动静不小,我不相信你什么都没听见!你,不穆千秋你会是……被什么人下药了?!对方想……,所以才,” 眼看着对方在极端的时间内几经变换的表情逐渐定形为“邪恶”,连带着脑回路也往脱轨的方向跑,在事情变得更复杂之前,穆千秋果断的选择不去听男子接下来的话。 她轻轻耸了耸肩膀,挑眉示意男子放手,待对方反应过来,神色有些不自然的急忙松手后,遂才慢条斯理,神色悠然,缓缓道: “盛雪龙,不愧是我敬职敬责的经纪人,就连休假都赶着上门,追到家里来。” 穆千秋微微停顿了一下,又抬眸瞥了一眼那男子的背后,好似有些疑惑轻道: “怎么,就你一个人吗?在路上,或者门口,没遇上什么其他人?比如说,身穿制服的……” 盛雪龙闻言,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没再纠结自己没有说完的话,而是面色一黑,语气骤冷,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似的,很是不以为意的随口应道: “噢,你是说那些警察啊,被我挡下了,一时半刻也进不来。” 听着盛雪龙语气颇为随便的话,再看着那家伙一脸傲慢,好似一副自己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本就需要与任何人讲任何道理,甚至连奉公执法的制服人员都显然完全没有放在眼里…… 穆千秋默默感叹,果然这同时身兼星二代与富二代的大财阀家里养出来的公子,就是“不一般”啊…… 如此,吾等一干平民百姓,草根奋斗族类,还是敬而远之,不相为谋的好,只因,从出生那天起,到今为止,还不说将来,就一路道不同啊…… 默默感叹完毕,穆千秋将视线从对面那张“唯我独尊”的脸上移开,作势起身,打算这便就“敬而远之”。 不料,穆千秋刚一动作,就被对面的人又一次按着双肩压回沙发里…… 按惯常推算,显然没有预料到对方会突然如此动作的穆千秋再一次不得不为自己的失算而略微懊恼。 她侧头,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眼尾扫过近在咫尺的男子,过于纤长的睫毛几乎刷到了对方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靠的极尽的侧脸上。 穆千秋眸中闪过一丝不适,不动声色的微微偏头,避开了对方过近的接触,她薄唇动了动,刚欲开口说什么,就被对方貌似无意间抢白道: “比起那些无关紧要的,我之所以明知免不了要背负蓄意破坏你休假的罪名,还急着过来,想要确定的是: 盛雪龙停顿了一下,伸手摸了一把脸,看样子似乎是在尽量平复情绪,片刻后,他重又抬起头,正对着穆千秋的脸,眸光坚定毫无闪躲,似也不容许对方逃避一般,沉声道: “穆千秋,你到底有没有事?!” “还有,今天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要报警?” “你难道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即便是有什么觉得自己难以解决的事,你可以来问我,问问你这个经纪人! “我盛雪龙自认纵然是有什么天大的麻烦事,我盛雪龙出面,我来解决,我去摆平,这个圈儿里,真要还有什么人不卖我盛雪龙的面子,那也不怕,还有我盛家,我相信最起码至今为止,这个娱乐圈,我那个人人羡慕的老爹还是能做的了几回主的,也能说上几句话的……” “穆千秋,不管你承不承认,也不论你愿不愿意,从我签下你的那天起,你的身旁站着的,就不只是你的经纪人(盛雪龙伸手指了指自己)——你的背后站着的,还有整个盛帝娱乐,这一点,我知道你不会忘的。” “所以,穆千秋,我是真的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到底还有什么必要去惊动那些警察?!” “不如,这理由,就由你来告诉我?” 盛雪龙定定的盯着对面那张果然还是云淡风轻的脸,不觉倍感挫败,甚至夸张一点儿说,应是备受打击…… 原本,他以为,他说了这么多,其中大半还含斥责之意,对方又一向明摆着不待见自己,泾渭分明,对于自己这个经纪人说的话,人家也一向是无关工作便能不听则不听…… 所以,盛雪龙以为,至少,这一次,他会在那张脸上见识到不一样的风景,他早就亲历过,因此要求也不高,只要那张脸上现出的表情是不重样儿的,不敷衍的,有变化的,哪怕是一丝波澜起伏都可以…… 然而,盛雪龙看着对面那张即使已看过千百遍却依旧如初见一般,探究与好奇之心分毫未减反而日益渐盛的脸,晃神间不太确定地想到: 说起来,除了登台演戏时,下了那戏台子后,好像无论何时何事,何种场合,自己都没有看见过这个小明星真正“变过脸”…… 一张完美无瑕到寻不出丝毫破绽的最美“扑克脸”,随随便便,马马虎虎那么几下,居然就那般轻轻松松,毫无阻滞的应付了大半个娱乐圈…… 虽不说面面俱到,左右逢源,倒也从没听说过这位穆小姐被人背后议论什么黑料…… 单这一点,在这个,人人夜晚不睡觉,一手高举望远镜,一手紧抓放大镜,时刻准备着窥探旁人私密,顺便抠挖其黑料以供众人“娱乐”的娱乐圈,倒当真实属难得了…… 所以,这个小明星,表面看似独来独往,桀骜难驯一丛林孤狼,实则,人家不论是在狼群里,还是羊群里,皆是人缘与人气并存,只要有她在的地方,大家都和乐融融的围着她转……混得,居然比他这个有身份,有背景的太子爷还要香? 说实话,盛雪龙对此一直很有些不解与不信。 盛雪龙有些出神的凝视着眼前这个终有一天会从小明星变成大明星的女子,他不因不由得想着: 要是,自己当初听了老爷子的话,不当什么幕后受累的经纪人,直接去当台前风光的明星就好了…… 因为,那样的话,自己或许有一天就能和这个人站在同一个戏台子上,演着同一出戏; 那样的话,毫无疑问,她的这张脸在对着自己时,就会有这样的,或是那样的,不重样儿的,不敷衍的表情,这脸就会有了变化,生动起来…… 其实,盛雪龙自知,自己倒不是什么一见钟情,从此不可自拔而一脚踏上不归路,他只是,以一个专业经济人的视角来看,不想错失良才,不想看宝石蒙尘而已…… 不过,要说一点儿私心也没有,似乎也不太实际,毕竟,他看见她第一面,就有幸亲眼目睹了一场现场版“祸水红颜”…… 盛雪龙虽然自认定力比那飙车的不良少年强多了…… 但……他低下头,视线掠过自己右手边那似被烫伤过的印记,眸光微闪,眸底渐渐盈起暖色,唇角微勾,突然就有些想笑…… 第118章 前尘篇之一反常态的经纪人 “嗯,总之,就是这样。” “怎么样,这样的理由,你可还满意?我的大经纪人。” 正在看着对面的人发呆的盛雪龙听到飘入耳中的声音,才似慢慢回过神来。 他双眼视线不离对面的人,神色有些疑惑的开口轻声询问道: “嗯?什么?” 穆千秋闻声撩眸扫了一眼对面一直盯着自己,神色莫名的男人,瞥见对方眼底不似伪装的疑惑之色,脸色渐渐变黑,扬眉似不甚在意一般,语气不轻不重道: “怎么,我刚刚说的话你没听见?” “还是说,莫非……我这个小明星说出来的理由并不能让您这位大经纪人满意。” “所以,你这位向来精明能干的专业人士才会故意在我面前摆出这副不知所云的表情。” “是这样吗?我的经纪人——盛先生。” 言罢,一直倚在沙发背上的穆千秋不紧不慢的坐起,微微直起身子,双腿盘起,重新调整了一个自认为比较舒服的坐姿,身体动作时,似有意无意间,自肩头滑落的发丝扫过了对面人的脸侧。 “嗯?” 被几缕扫过鼻尖的发丝拉回了注意力,神色尚有些怔仲的盛雪龙眨了眨眼,看着对面沙发上不知什么时候变换了坐姿的穆千秋。 视线与那双凉凉的眸子相撞的一瞬,才猛地想起来什么似的,盛雪龙急忙脱口而出,边点头边应道: “噢,对,满意,当然满意了,不管你说什么或者做什么,我都满意,怎么会不满意……” 穆千秋闻言微微侧头,似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对面的男人,她眸光微顿,上下扫视着男人的脸,那略带着几分审视的眼神就似在打量着一个初次见面的陌路人,片刻后,穆千秋似若有所思般移开目光…… 眼角余光尚带着几分怀疑与不确定之色,穆千秋又似不经意间瞥了一眼盛雪龙,疑惑间不由暗忖: 此刻,这人确实就近在眼前,然,观其言行举止,神态表情,却又明显与平时大不相同…… 穆千秋脑海中一瞬甚至闪过这种想法:她想:自己面前这个盛雪龙,若不是什么突然冒出来的双胞胎兄弟过来串场的; 那就是:这个表面对演戏这一行当嗤之以鼻,连带对一众演员(人称“戏子”)亦不屑一顾的“专业”经纪人,实际上,暗地里,却是个演技天生就远远超过自己这些对着镜子苦练多年的圈中人的,实硬演技派? 若非如此,又该怎样解释此时此地,这个经纪人的反常种种? 其他的且不论,先看看这人现在脸上这表情(是从来没在这张脸上出现见过的),再听听刚才这家伙几乎不经大脑就脱口而出的那些话(是从来没从那张嘴里听到过的), 然后说完了,这人自己好似还一副理所当然,极其自然的样子,好像事情本来就应该是这样…… 到方才为止,暗暗观察着对面男人的穆千秋不得不承认: 对面的男人看上去似乎在听着自己说话,还一脸认真,但那脸上的表情却依旧还是那副呆呆怔怔的模样,与方才相比没什么变化,就好像还是完全没听懂自己所说的话,或者,看那情形,多半连自己说了些什么也不清楚…… 其实,令穆千秋稍稍有些在意的是,刚刚这个盛雪龙说的那些话,就是类似于“满意,不管你说什么,或者做什么我都一概满意”之类的…… 额……总之,从那张嘴里吐出的那些话,效果堪比亲耳听到旁边有人大肆爆料自己的黑新闻,现在回想起来还让当事人(穆千秋)一阵不适应,外加几分匪夷所思…… 穆千秋疑惑,这个男人什么时候对自己这样“善良”过了? 这么好说话,一副有求必应,千依百顺的样子,好像自己此刻无论提出多么不合情理,不符现实的无礼要求,对方都会不假思索想也不想的一口答应…… 既然如此…… 穆千秋微微挑了挑一侧的眉,眸光流转间扫过阳台上飘来荡去“不太安份”的窗帘,眼角余光似随意地瞥了瞥那边倒在茶几后面的女孩儿,最后,视线重又回到对面正看着自己的男人身上。 穆千秋眸光扫过对面那张脸,心想,这样的表情果然不适合出现在这张脸上…… 嘛,不过,话说回来,不论对方的脸上是怎样的表情,都与自己没多大关联就是了…… 思及此,穆千秋对半蹲在沙发前,与自己面对面的盛雪龙说道: “既然这样,那我刚刚的提案你也满意了?没什么意见了?” 果然,不出所料,几乎是穆千秋话音刚落,就听到了对面传来的应答: “提案是吗?哦,噢,没意见,当然没意见,都听你的。” 盛雪龙话音未落,穆千秋就直起上身,作势从沙发上起身。 她一边直起身子一边悠悠道: “都听我的……那好,接下来“家里家外”的这些事,就都交给你了,规矩照旧,加班费你看着扣就行。” 盛雪龙一听,先是面露喜色,忙不迭的点头应着:“你放心,这里所有的事情都交给我了,没什么事是需要你烦心的,” 突然,说着说着,似乎反应过什么的盛雪龙瞬间变了脸色,眼见着由前一刻那张“好好先生”的灿烂笑脸变成了此刻这张阴雨聚集的丧气脸…… 穆千秋侧眸瞟了一眼对面那张明显情绪不对的脸,懒得去探究对方变脸的因由,她动了动因为久坐而有些发麻的小腿,一腿曲起踩进软绵绵的沙发里,另一只脚顺着探下沙发。 一言不发,似是因为不明原因在生闷气的盛雪龙两只眼睛倒是视线始终跟随着穆千秋的动作转来转去。 他看见从紫色睡袍里刺溜一下滑出的那双赤足就要顺着沙发边沿一路滑向地面,似来不及思考,忙就着半蹲的姿势跪向地面,有些手忙脚乱的弯下腰,条件反射一般,伸出双手迅速垫在了穆千秋即将落脚的地方。 “嗯?” 感觉脚下触感奇怪,崎岖不平,而且不知为何还热乎乎的穆千秋低头向下看去……片刻后,穆千秋眨了眨眼睛,抬起头,似不甚在意般将踩在盛雪龙手背上的脚挪开,打算继续向前迈步。 穆千秋刚抬起一脚,忽闻耳畔传入一声:“等等,地上凉。” 未当作一回事,穆千秋没有回头正欲继续迈步,忽然…… 第119章 前尘篇之别扭的公主抱与半醉半醒的经纪人 接上 穆千秋未当一回事,正打算继续向前迈步,谁知,刚刚抬起的脚还没放下,整个身体就忽然腾空而起,向后落入了一个硬邦邦而又同时热得出奇的胸膛…… 同时,伴随着近距离喷吐在耳畔的阵阵热气,还有一个听起来微恼的声音一起钻入耳中:“我说了,地上凉!” 完全没料想到事情会如此发展的穆千秋狭长的凤眸微微睁大,似是有些不解又不信般轻眨了一下,一向波澜不惊的双眸中亦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之色…… 她微微侧头,下巴稍稍抬起,向上斜睨着突然一声招呼不打就将自己从背后打横抱起来的男人,瞥着男人似是仍旧有些生气而紧绷板起来的面孔,穆千秋斜眉微挑,似漫不经心般随口道: “眼下这个情形,该生气(甩脸)的好像是我吧……怎么,如今美人在怀,我们大经纪人的脸色难道不应该再好看些吗?” “公子脸色这样难看,莫不是对小女子不满意?” “既然这般明摆着不情不愿,又何必还要多此一举?” “眼巴巴等着你盛大经纪人张开双臂的美女不在少数吧,你要实在手痒了想抱美女,就转身开门去抱别人好了。” “何必像现在这样,虽然倒不至于尴尬,但弄的我们双方都很勉强,很不舒服,这样,就不美好了,你说呢?” 盛雪龙似乎并没在意穆千秋的话,也没打算作出回答,而是低头看了一眼靠在胸前的女人,面无表情的询问道: “要去哪儿?浴室还是卧室?” 穆千秋听着耳侧那不知为何有些闷声闷气的声音,眼角余光瞥见对方那一脸笃定,似乎很了解自己的样子…… 穆千秋也没怎么在意的收回目光,抬起下巴指了指卧室的方向,接着又歪着头靠在身后源源散发着热度的胸膛上,似自言自语般懒懒道: “算了,你愿意抱就抱着吧,也省得我走这几步了。” 接着,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穆千秋抬起食指随意在那硬邦邦的胸膛上戳了几下,边戳边似无心般念叨着: “不过,这胸,还真是硬啊,嗯……这靠上去感觉,也跟平时靠着我家小蓝差不多嘛,要说听话,就还属小蓝了……” 表面高高昂着脑袋,似乎表示对怀中人毫不在意的盛雪龙其实一直身体紧绷着,暗暗留意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哪怕是那些自言自语一般的念叨,他也竖起双耳一句不漏的接收着…… 盛雪龙以为,他这样突然背后一个公主抱,出其不意,这回总该在这个女人脸上看见不一样的表情…… 然而,据暗中观察,打横抱着穆千秋的盛雪龙无语的发现:除了一开始抱起这个女人时对方眼里不加掩饰的稍许惊讶,再然后,然后,就像现在这样了…… 盛雪龙见对方适应的极快,初时“合理的”惊讶过后,此刻正心安理得,舒适慵懒的靠进自己怀里,就像刚刚靠着自家沙发时那样,毫不见外,惬意的很,更别提什么矜持或是羞恼那样的表情,会出现在这张不解风情的扑克脸上…… 盛雪龙深深地觉得:刚才还一度生起几分期待的自己简直就像个白痴…… 正在深刻的检讨与反省中的盛雪龙听见穆千秋居然将自己和那个机器人混为一谈,而且更让盛雪龙大为惊诧与恼火的是: 何止是混为一谈,自己的评价竟然还比不上那个人情世故什么都不通的机器人! 听听,还一口一个“小蓝,小蓝”那么顺口的叫着,怎么从没听过这个女人这么亲切的叫过自己的名字?! 盛雪龙回想:自认识这么长时间以来,听穆千秋叫得最多的,就是那个什么“盛大经纪人”…… 每次听穆千秋这样叫自己,盛雪龙总感觉这个小明星好像是在故意借机暗暗嘲讽自己,而又苦于不仅缺乏证据对方还擅长演戏,一向狡猾难测…… 他不只一次的怀疑,这个女人到现在有可能都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到底是什么,不然为什么总是叫出自己的姓,却一次都没有连名带姓的叫过? 对此,盛雪龙已经不知道自己是生气多一些还是挫败多一些,总之,到了现在,气着气着,听着听着似乎也就慢慢的习惯了…… 盛雪龙发现,自己在遇到这个难搞程度与其颜值系数成正比的小明星之后,自己的涵养与容忍度,似乎都在与日俱增中…… 唉……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不幸…… 犹在暗自感慨的盛雪龙低头看着大大方方倚靠在自己胸前的女人,目光掠过下方那张似有些昏昏欲睡的扑克脸,不由得又有些出神之际听见对方低声嘟囔了一句: “嗯……最近睡眠严重不足,怎么着也要趁这休假几天好好睡一觉……” 听到这里,盛雪龙忙收拾好神色,不再看着穆千秋的脸发呆,由于紧张而一直紧紧抱着穆千秋的双臂缓缓放松了力道,让怀中人靠的更舒服些。 盛雪龙抬头看了一眼卧室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怀中明显有些困意的女人,浓墨般的黑眸中渐渐盈起暖色,说起来,这还是第一次,离她这么近…… 眸光再一次细细掠过胸前那张有些苍白而依旧美丽的脸,留意到那眉眼处不经意流露的倦色,盛雪龙眸光一紧,眸底隐现几分心疼之色,他斜眉蹙起,抬起头,目光不再胸前那张脸上流连,直接抬脚欲迈向卧室那边。 不料,盛雪龙刚刚抬起脚,正打算轻轻放下(怕惊扰到了怀中人),却突然自头部传来一阵难以忽略的眩晕,身形不受控的一晃再晃,抬在半空中难以维持平衡的脚也“啪”地一声,重重的踩踏在地板上…… 整个身体彷如骤失重心般失力的摇晃着,几乎快要向一侧摔倒的盛雪龙不顾越发昏昏沉沉的脑袋,手忙脚乱的死死揽着怀中的人。 他呼吸急促,胸膛剧烈的上下起伏着,似乎在极力保持着身体四肢的平衡,生怕自己一个不稳就将怀里的人摔到冰冷的地板上…… 被一系列原因不明,突如其来的摇晃弄的头昏眼花,颠颠簸簸,极其不舒服的穆千秋睁开半眯着的双眼,侧眸轻飘飘扫了一眼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此刻正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盛雪龙,她薄唇微启,状似略有不满又似调侃一般幽幽道: “怎么,小女子我有那么(此处拉长尾音,加重语气)重吗?” “以致于你这么一个“大男人”抱起我,连一步都没好好迈出去,就差点儿摔个“落花流水”仰面朝天?” “我们一向无所不能,壮的能上山打虎的大经纪人,此般表现……莫不是,故意让小女子难堪?” “还是说,我们盛大经纪人抱过的女人,大家都要来上这么一段,稍微吓一吓,跌一跤,搂地更紧密些,也别有一番情趣……” 盛雪龙好半晌才稍稍平复了急促的呼吸,他听着怀中女子那半是认真半是打趣的语调,就知道对方并不是真的在质问自己,跟自己生气。 或许,更确切地说,这个女人只不过是难得见自己如此“狼狈”,闲来无事,像往常一样,一开口便总免不了顺便嘲讽自己几句罢了…… 盛雪龙没有计较穆千秋话里的明讥暗讽之意,也没有去一一开口辩驳。 他双臂紧了紧怀中的女子,挺起胸膛深吸了一口气,暗暗皱眉心道:虽然不想承认,看来今天真是有些喝多了,希望别被她看出什么(异样)才好…… 想到这里的盛雪龙低眸看了一眼怀中依旧神色淡淡的人,暗暗调整了面部表情,重新抬脚迈步向最终目的地——尚在里面的卧房走去。 谁知,这一次,刚抬起脚,迈出一步,再欲接着迈步的盛雪龙发现,自己的一条腿忽然被身后的一双手死死抓住…… 他脸色一黑,抬脚用力挣了几下却是效果不大,不管他如何使劲儿挣脱,那双手都会不依不饶,纠缠不休的抓上来,失去耐心,烦扰不已的盛雪龙黑着脸回头看去…… 盛雪龙首先看见的,便是那双死命抓着自己一脚不放的,额……有些胖乎乎的一双手。 顺着那双胖手,盛雪龙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张,额……娃娃脸?嗯,没错,确实是如假包换的“娃娃脸,” 因为,不管怎么看,那脸的主人,都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娃娃(性别:女,性格:全在脸上,一目了然)而已…… 盛雪龙居高临下,随意扫了一眼下方那张大写着“我很生气”的娃娃脸,瞅着那脸上格外“醒目”的那双大眼睛(正怒视着自己)算了…… 打算像往常那样直接无视的盛雪龙转头欲走,突然,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猛地回过头,犀利如冰刺一般的视线直射向身后那张看似天真无邪的娃娃脸,面容一肃,沉声道: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你是怎么进来的!” 半坐半爬在地上的秦云琦雄赳赳气昂昂的昂起脑袋,目光尽可能“凶狠”的瞪着头顶上方那张突然变得“可怕”的脸,张口便一脸得理不饶人的吼回去: “哈?大哥,有没有搞错啊!你还好意思反过来问我是谁?!刚刚是哪个半路上突然冲出来的疯子将人撞飞了还头也不回,不管不顾的?啊!?” “那,瞧见了吧,这儿,这儿,哦,还有这儿,这些青青紫紫,大大小小的淤青,全都是刚刚拜你所赐,让你这个愣货撞的,看见了吧!” “哎,我说,这位大哥,我请你搞搞清楚,你有什么立场跑过来跟我横眉竖眼,质问这,质问那的?” “拜托,是你自己先撞了人还一句道歉都没有就直接逃逸的,得亏这事故现场是在家里,这要在大街上,同志,你这样撞了人不管还一路落跑的,是犯法的,是要被那些交警叔叔们押回去训话的,知道吗?” “看看,这些都是证据,看见了吗?明白了吗?真是的……什么人啊!” 情绪明显不见平静的秦云琦还在滔滔不绝,唾沫横飞的抱怨着…… 从方才起,就一直绷着一张冷脸,面无表情听着秦云琦一顿狂喷,喋喋不休的盛雪龙皱眉暗忖: 刚才一进门就直奔沙发上昏睡着,情况不明的穆千秋,途中,嗯……好像,似乎是,撞到了什么东西? 盛雪龙又垂眸扫了一眼下方那张愤愤不平,一眼便能看穿其想法的娃娃脸,无所谓的微挑了挑眉:看来,多半,自己途中撞到的不明物体,就是眼下这个了…… 啧,真是,好吵,看起来就像一只被父母抛出巢外,撒手不管的雏鸟,在拼命扑腾着软绵绵的翅膀,叽叽喳喳不死心的叫唤着…… 最后极为不耐的睨了一眼秦云琦,盛雪龙不由得十分奇怪: 像这种只知道吵吵闹闹的小孩子,目测估计是哪个学校里逃出来的中学生,怎么会出现在穆千秋的家里,还是比较私密,外人很少知道的私人住所? 再说,这个女人不是一向喜欢清净,如此片刻都不得消停的青春期中学生,怎么会随随便便地就被放进了她的家门? 难道说,眼前这个闹腾的女孩儿,跟穆千秋真的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亲密”关系?比如说是失散多年的亲妹妹? 盛雪龙为自己难得乌龙的想象默默抹脸汗颜了一把…… 他上下扫视了一番对面的女孩儿,心道,嗯……其他的暂且先不论,单就外貌来看,与穆千秋相比,眼前的小姑娘虽然差了一截,倒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毕竟,即便是在这美人云集,视觉疲劳的演艺圈里,想再找出哪一个,皮相堪与这个穆千秋比肩,让人眼前一亮,一再流连的美人,倒也着实不易…… 说起来,自己也真是大意!竟然在这之前一点儿都没有察觉到这房间里除了自己和这女人,竟还有其他人的存在! 看来,今天,真是喝多了…… 刚刚感觉还不甚明显,自己也因此没怎么在意,可现在,身体各个部位的这感觉(难受),可就愈发令人难以忽视了…… 盛雪龙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下方那张娃娃脸,冷冷道: “不管你是谁,有什么目的,现在,立刻,请你离开这里!否则,惹恼了大人的后果,该不是你这小孩儿能受得了的。” 一听自己居然被人如此面对面,毫无理由的发号驱逐令,而且对方还是那个撞了自己至今都没有道歉意思,反而咄咄逼人的“无礼之徒”,秦云琦瞬间就火气爆表…… 第120章 前尘篇之酒后吐真言,真是醉了 接上 秦云琦松开一直紧抓着对方那只“臭脚”双手,扶着一旁的茶几噌一下站起来,一手扶着自己刚刚被撞上桌角而隐隐犯疼的腰部,一手指着对面男人轮廓分明的侧脸,宛如菜市场与别人争抢一颗特价白菜而脸红脖子粗的“泼妇”一般,冲口就大吼道: “啊?你算哪里冒出来的老几?!凭什么在这里对本小姐指手划脚?!” “大哥,拜托你先搞搞清楚自己的立场,这里是千千姐的家,不是你们家,好像还轮不到你在这儿发号施令,赶人吧?!” “哈,也真是好笑!半路冲出来的哪瓣蒜,还以为自己脸多大呢! “呵,大哥,你还以为你自己是太上皇啊,连皇帝都得听你的!真是的,云里雾里的做梦呢,都不知道自己姓啥了……” “哎!算算算,没工夫在这儿跟你瞎掰扯,先赶紧地,你赶紧把千千姐放下!也省的再跟你废话了。” “真是的,现在的男人都怎么了(包括自己那不争气的哥哥),脑子里怎么尽想着占人家美女的便宜……见着人家长得好看,也不能什么都不顾啊!还要不要脸了,真是的……” “再说了,大哥,你知道吗,你手里霸着不放的,可不是大街上随口喊一声美女就齐齐回头的那些庸脂俗粉……” “我千千姐,那可是未来要登上那美人王座的明日之星,将来是要做影后的(此处,一脸自豪,星星眼)…… “哎呀,跟你说了你也不懂!总之,千千姐她不是你们这些男人随随便便想抱走就能抱走的,明白吗?明白就老老实实把人放下!” “趁着我现在好说话,你还是赶紧把人放下,不然,不然……我待会儿真发火了啊,我一发火,那后果也是很严重的,你再抱着千千姐不撒手,我,我可是要叫外头那些警察进来了啊……” 盛雪龙默默的,罕见的,耐心的听着秦云琦的话而一直没有打断,见气喘吁吁的秦云琦似乎终于说完了,他才放开一直挡在怀中人耳朵上的大手,缓缓转过身来,意味不明,若有所思的的低声重复道: “千千姐?” “我似乎并没听说过穆千秋她有什么姐妹……怎么听你一口一个“千千姐”,好像完全以家人姐妹自居,小姑娘,脑袋糊涂了,认亲戚认错门了吧。” 听盛雪龙这样说,秦云琦抬起头正要张嘴反驳回去,充满怒气的大眼睛瞪着对面男人转过来的脸,瞪着瞪着,渐渐地,大眼睛里的火气自动消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满脸不知名的激动与几乎按捺不住的兴奋之色。 只见满脸兴奋的秦云琦忍不住跳起来,伸手指着对面男人依旧阴云密布,生人勿近的脸,大声喊到: “天哪!你!居然是你!你不就,不就是那个千千姐一直,(此处停顿一下,又大声喊出)一直很烦那个大经纪人吗?!” “对了,我看网上说,你还是个富二代,哦,差点漏了,兼星二代啊!你家里是开娱乐公司的是吧,噢,对对对,就是千千姐所属的那个盛帝娱乐吧! “天哪!大经纪人,我可真羡慕你,能天天正大光明的跟千千姐在一起,我也好想为千千姐开一家娱乐公司啊……唉……你们这样,真好啊……” “嘿嘿,大经纪人,刚刚实在不好意思啊,呵呵,也不能都怪我呀,你一直背对着这边,我真没认出来是你……刚才所有冒犯,得罪了,就当是童言无忌吧!你不会放在心上的,也不会跟千千姐告状的,是吧?” “不过,嘻,大经纪人,你本人看上去,可比那些网上发布的照片,视频里帅多啦,那个,嘿,其实,其实我一直就想见你来着,就是千千姐她,” 秦云琦正兴奋不已,一脸激动,唾沫横溅的说着,忽然就被一个似头顶泼下的一盆冰水一般浇灭了她全部热情的声音打断: “小姑娘,你认识我这张脸我毫不意外,也不奇怪,因为,只要是看电视的,上网的,看手机的,几乎人人都多多少少见过我这张脸。” 还没察觉出气氛不对的秦云琦听了连忙接口附和道: “是是,说的太对了,现在哪还有不认识你的人?千千姐都说了,你这个经纪人当的,可比好些明星艺人还要风光潇洒呢……” 盛雪龙听着那小姑娘的话,脸色越来越黑,那小丫头的话,听起来倒也不完全像是信口胡编乱造的假话…… 他垂眸看了一眼怀中半睡半醒,事不关己的女人,敛眉思忖片刻,抬起头,第一次正面直视着面前这个吵的人头疼的娃娃脸,面容严肃,半分玩笑的意味都没有的冷冷道: “怎么,,小丫头,还听不明白我的意思吗?” “那为了你这样的中学生也能听懂,我不妨再将话说得明白些。 “小姑娘,我是在好心告诫你:别以为你自己能认出我,还表现的跟我,以及我的艺人(意有所指的低头看了一眼靠在自己怀中的女人)很熟似的,就想借此东拉西扯,迎合讨好,妄图蒙混过关,我看你还是立马闭紧你那张给你惹祸的嘴巴,马上从我眼前,从这个空间里消失的好。 “噢,对了,出去后,记得假装自己从没有来过这里,这种程度的小事,我相信即便是一个小学生也能做到,更何况你已经是一个中学生了,不是吗?” “小姑娘,你不用这样看着我,我盛雪龙做事一向都在明处,也自有分寸,话,都说明了就行。 “你安心吧,我也不是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会盯着你一个小姑娘不放。我自认还没那么闲,就连休假都操心着手底下这些艺人,根本也没那么空暇再去管你这些苍蝇蚊子,不值一提的小事。” “不过,看你还是个学生,多半是穆千秋的粉丝吧,我也不会过多为难你,但前提是,你必须立刻,马上离开这里,当然,走之前,你现在随身的手机留下,我过后会再给你准备一台新手机,自会送到你手上。” “还有,记住,小姑娘,你来过这里,见过什么人,做了什么事,都一概不许对外人讲,否则,既然你知道了我的身份,那么,惹恼我会是什么样的后果,就算是小孩子,多多少少也都听说过吧……” “知道我为什么比学校的老师都有耐心的,对你说了这么多吗? “全是看在你像是真心崇拜这个小明星的份上,因为你是她的粉丝,要记得自己的本分,做粉丝该做的事,不要越界了,明白吗?小姑娘。” 秦云琦听着那明明似轻描淡写一般,却又叫自己浑身突然凉嗖嗖,汗毛倒竖的声音…… 她想不明白自己是哪里又惹到了这个喜怒无常,变脸像变天一样风云突变的“大人物”,秦云琦老实的承认,这为大经纪人的心思自己完全猜不透,就像自己也从来没有猜中过千千姐的心思一样…… 唉…… 秦云琦心里一边有些发怵一边满是怨念的腹诽着: 哼!一个那么有身份地位的大男人居然还跑来这里拐弯抹角,话里话外的威胁自己一个中学生! 真是屈尊降贵,难为人家了!枉费我先前还瞒着千千姐偷偷崇拜着你!哼!真是不值! 果然,值得我秦云琦终身追到老死的偶像,遍数当今整个娱乐圈,也就我千千姐一人,唯一无二了…… 切,再大牌,再牛气,再帅,还不就是个经纪人?能跟人那些闪闪发光的明星比吗?站在那里,能跟我千千姐比吗? 难怪千千姐会那么烦你!活该……等以后千千姐更红了,更火了,一定要让她开除掉这个专横独裁,比明星还要大牌的经纪人…… 可,现在呢?自己怎么办? 秦云琦不由得开始犯了难,照眼下这个趋势,这个“可恶”的,一手遮天的经纪人是非要将自己赶走不可…… 但,问题是,问题是……哎呀!那个笨蛋哥哥还在这里!唉……这下该怎么办啊,这个经纪人,一看就是个硬茬,不好对付啊,再加上自己那哥哥又那么没用,这到时候,俩人万一一对阵,还不等着被人家一招ko了吗? 真要是输的那么难看,一败涂地,在千千姐面前……额⊙?⊙!那不用怀疑,百分之百,自己这亲哥秦云洛,从今往后,再无一丝翻盘的余地…… 唉……真是的……这千古难题,事关亲人(亲哥哥,结拜姐姐(自封))的终身幸福,即便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个花开月明啊!啊啊…… “怎么?还不想走?是等我叫人来送你回家?还是回学校?” 正在皱着脑袋,搓着手掌,左右为难,暗暗挣扎中的秦云琦猛然听到飘入耳中的凉恻恻的声音,就像被惊了一跳一般有些心虚的左右看了看,东张西望了一番,才不情不愿的将有些闪躲的目光重新对着对面那毫不留情的男人,干笑着张了张嘴,却在那双冷眼的盯视下一时忘了想说什么…… 盛雪龙满眼不耐的看着对面一脸不知所谓的小丫头,浓眉皱起,正待开口说什么,突然感觉倚靠在自己胸前的脑袋似乎动了动,接着很快有几缕柔软的长发跟着扫过自己的手背…… 他忙低头朝怀中看去,低眸的一瞬,正巧撞入了一双如深海漩涡般引人深陷的眼睛,他似乎听到那双美丽又神秘的眸子这样款款道: “我原来竟不知道,我们无所不能,所向披靡的王牌经纪人居然还擅长威胁一个小孩子,没看到那孩子都被我们大经纪人的气势给吓到了吗?” “看你处理的这般得心应手,游刃有余的样子,多半是经验丰富吧……” “龙哥,对方不过一个不学无术,成天逃学的中学生而已,除此之外,好像也没犯下什么不可饶恕的大罪,你随便吓吓人家就行了,怎么还要将人一口吞了不成?” “呐,龙哥,不过一个小丫头而已,还是我的粉丝,到了回家的时间她自然不会“赖着不走”(此处穆千秋余光瞥了对面的秦云琦一眼,似故意加重语气,咬字清晰),我觉得你就暂且不要跟她计较了,你看怎么样?” 盛雪龙宛如魔怔一般愣愣的看着穆千秋自然上挑的眼眉,又愣愣的点了点头,毫不迟疑道: “好,你觉得怎样就怎样,那就,不跟她计较了。” “原本,我也无所谓那些外人的,他们随便怎么样只要不妨碍到你,惹到你就行。” “穆千秋,若不是为了你,我才懒得跟一个不知哪儿冒出的黄毛丫头多话……” “可叹我如此用心良苦,穆千秋,你怎么就是,一直就是,哪怕是一分一毫都不明白呢?” “你不是一向那么聪明通透,那么敏锐吗?怎么一到了我这儿,就迟钝的连个中学生都不如了?” “你知道吗?穆千秋,我当初发掘你,捧着你,纵着你,不是来让你反过头来厌烦我的,这样的结果,从来不是我想要的……” “这些,你当真一点儿都不知道吗?还是在假装不知道?” 穆千秋抬眸看着一口气像发泄一般说了好多的男人,带着些许审视的视线上下扫视了一遍男人的脸…… 穆千秋有些无奈又果然如此地发现:男人这张脸虽然乍一眼看去似乎与平日无异,但一经细看,便不难发觉其“异样”与“古怪”之处…… 看这样子,这状态,莫非是,喝醉酒了? 这位,号称数十年来喝遍所有娱乐场,喝翻无数“豪客”的名副其实的“漫饮千杯我独醒,勾唇一笑众人醉”的“神龙”,居然有一天,也喝醉了? 而且,有谁能来告诉她,这个千杯不倒,万盏不醉的酒神,一旦醉了,会是什么样儿的场景?就像现在,此时,此情,此景吗? 那刚刚这家伙说的那些“耸人听闻”的话,也就是醉话?莫非也算是酒后吐真言? 要真是这样,倒也真是醉了…… 又不自觉盯着穆千秋那双仿佛会勾魂摄魄的眼睛一阵阵出神的盛雪龙本人听了那悠悠然飘入耳侧的话,与平时相比,转的慢了不只半拍的脑袋缓慢而又吃力的思考着那话里的意思…… 半晌,终于回过神来的盛雪龙在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之后,匆忙间掉转过脸,将深陷的目光从那双宛如“妖魔般”的眼瞳里拔出…… 他先是俊脸不自然地泛红,子夜星辰般的双眸渐渐睁大,眸底满是不可思议与难以置信的神色。 他的胸脯上下起伏着,用尽全身力气却怎么也掩饰不住的愈加急促的呼吸,浓墨般的双眸中不可思议与难以置信过后,又不觉懊恼不已,甚至涌起几分无措与不安……他有些“崩溃”的内心暗暗道: 自己今天究竟是怎么了?! 怎么会频频看着这个“小明星”的脸呆住……之前又不是没见过? 这样,这样简直就像是,不就显得,自己像那些只看外表,被这个女人迷的死去活来,迷到破产都“无怨无悔”,都忘了自己姓甚名谁的那些大白痴一样吗?! 如此……情何以堪!真是,颜面与形象一夕尽失啊…… 这样,这样一来,这女人会不会更厌烦自己? 说到底,今天怎会接连失态到如此地步,就好像一点儿自控力都没有了,简直就像是任这个女人摆布,听之任之,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提线布偶…… 盛雪龙捂脸悲叹:不知道是该举头问青天还是低头问自己:还能有什么事情是比这儿更糟糕吗?! 也不知道自己的“异常”,这个穆千秋发觉没有?啧,这个女人一向敏锐的很…… 总之,无论如何,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这个直觉“危险”的女人,除了工作以外,还是向先前一样,一概互不接触,两不干涉,守好界限为好…… 这样就好,和以前一样,什么都没变,也没有改变的必要,盛雪龙和穆千秋,就只是经纪人和名下艺人的关系而已,其他的本无相干,这样就能松口气了…… 然而,不知怎么回事,刚刚一开始这样想,盛雪龙非但没有感到应有的轻松,非但没有松口气,反而是觉得胸中一阵阵气闷,心口也似有什么东西进不来也出不去,不上不下,堵的慌…… 别过脑袋,还在一个人无限纠结中的盛雪龙似乎忘了,自己的怀里此刻还揽着一个人,一个与他的内心纠结有些莫大关系的人…… 直到,耳侧响起的一个冷冷,亦淡淡的声音打断了盛雪龙仿如陷入“无限循环中”绕的自己亦头昏眼花,找不着出口的纠结,脑袋一歪,昏昏沉沉之际,盛雪龙听到那个清冷又好听的声音说道: “公子,依小女子愚见,公子你,还是将小女子放下吧。 “公子喘成这般,汗流满面,又几次三番险些将小女子摔到地上…… “如此看来,多半是小女子着实有些分量,公子这副胸膛虽是看似坚实,却终究还是靠不住啊…… “小女子还是知趣些,也没有几步路,就不敢再劳烦公子了。” “公子这便回家醒醒酒吧,哦,容小女子提醒一句,公子回去后还是先沐浴换衣的好,只因,实在是,公子你此刻身上这气味,让小女子有些无福消受……” “咳,咳咳……那,公子慢走,小女子不送……” 第121章 前尘篇之传闻中的经纪人,兼练习对象? 接上 “小女子?”“公子?” 这个女人到底在说些什么?自己怎么好像越来越听不懂? 盛雪龙侧耳屏息,一脸很认真,很专注的听着怀中人的每一句话。 听着听着,恍惚间,盛雪龙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出现了幻听…… 脑袋也变得越来越沉,两只眼睛也又热又胀地极不舒服,连带着视力似乎也下降得厉害,几乎都有些看不清房间四周了…… 啊……不行了,头好晕?_?…… 盛雪龙用力甩了甩头,使劲儿闭了闭眼后又睁开,转着脑袋看向四周…… 然而,他无奈的发现,自己的眼花似乎比刚才更严重了,看哪里都似有好几道重影,弄的头更晕乎了,而且怎么好像还越来越想睡觉了…… 他努力睁大眼看着周围,却只觉自己仿佛在不知不觉间已置身于另一个空间,周围到处都充斥着满满不属于人世间的不现实感,失重感…… 而且,不同于寻常地,盛雪龙发现,自己此刻浑身上下都涌动着一股难以言喻而又无处排解的热流,就好似自己的身体里有一匹找不到出口的野马在周身四处横冲直撞的撒野乱窜着一般…… 这种临界于失控与爆发边缘的感觉,着实有够受的…… 盛雪龙想起什么,赶紧低头看向自己怀中…… 见那人还像刚刚那般,好好的靠在自己的胸前,满头大汗,面露隐忍之色的男人顿时似终于安心了一般悄悄松了一口气,他轻声,似自言自语,又似在向怀中人诉说一般低低道: “还好你还在……” “就算有一天我所处的这个世界都变了,周围谁都不在了,只要你还在就好……我只要像这样一回头,就能看见你,就好,穆千秋……” 男子言辞间顿了几顿,语气中满是感叹唏嘘,颇有一番劫后余生的意味。 就好像他们刚刚真的实时经历了一场末日浩劫,而天翻地覆之后最终幸存下来的,就只有他和她二人而已…… 穆千秋抬眸瞥了一眼突然间莫名感慨万千,接着又自顾自一副安心状的男人:=_=(一脸无语状) 穆千秋侧耳听着盛雪龙方才那番突如其来,令人猝不及防的“慷慨之词”,不由暗忖道: 刚刚那一番任怎么听都不像出自这个男人之口的话,初时一听,除了略感惊讶倒也没什么其他感觉…… 不过,此刻再一回想,倒总觉得那些台词似乎有些熟悉……好像之前在哪儿听过似的…… 穆千秋敛眸凝思,嗯……那些听起来像电影台词一样的话,记得好像之前在哪一部扑街的电影中,听哪一个无关紧要的主人公,也用同样的一副表情这样说过…… 穆千秋继续敛眸微忖,片刻后,流转的眸光微顿,水光潋滟的眸底划过一丝恍然。 她抬眸,唇角微勾,似笑非笑的看着头顶上方的男人,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又好似洞穿一切一般说道: “原来……我的大经纪人这也是在跟我对台词呢,不愧是如传闻一般的敬业……” “呵,恕小女子愚钝,方才竟没听出来,还以为是收到了什么深情告白之类的,一时间倒真是有些困扰呢……” 穆千秋正要继续不慌不忙地再说下去,忽然觉得腰间骤然一紧,紧接着一阵炙热猛烈,夹杂着酒气与不知名香气的鼻息猛的向自己面部逼来: “练台词?” 满是疑惑加不确定的询问听在耳边似乎透着几分掩饰不住的危险味道。 “这么说……穆千秋,你刚刚跟我说的那些,什么“小女子”“公子”之类的,像在拍戏时才说的话,都只是在对台词?!你是,真的在跟我演戏?!” 尾音猛的拔高,言辞间怒气渐盛……听起来颇有那么几分咬牙切齿的隐忍压抑之感。 “穆千秋!我,我那么认真,那么,那么……可你呢?你!你居然,竟然……” 情绪显然激动起来的盛雪龙低垂着脑袋,黑幽幽的双眼死死盯着依旧一脸若无其事般倚靠在自己胸前的女子。 盛雪龙依旧低着头,一动不动的盯着靠在自己胸前那张淡然无波的脸,就那样宛如仇敌相见一般死死盯着…… 盯着盯着,毫无预兆,亦无来由地,盛雪龙心里陡然就生出一种似曾相识的无力感,深深的无力感几乎要将这个身高将近1米9的男人压的折了腰…… 穆千秋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正在逐渐,一点点下沉,虽然不甚明显,但还是令人无法继续忽略下去。 她微微侧眸,余光上下扫视了一番此刻怀抱着自己的男人,终于确定刚刚一瞬袭来的下坠感不是自己的错觉。 只见,那身形高大挺拔如寒冬松柏一般八风不动的男人此刻正一副丧气样儿的耷拉着脑袋,一向挺拔高耸的的双肩也垮了下去,连带着腰也跟着一寸寸弯了下去。 那自然,被动窝在高大男人怀抱里的“小女子”也就跟着一点点滑了下去,一路顺畅的滑出睡裙的白皙好看的赤足也正在向那光滑如镜面一般的地板逐步接近中…… 不知是不是眼睛的错觉,穆千秋觉得,眼前高大显眼的男人似乎正在眼见的逐渐缩小。 人群中向来不容忽视的存在感也一下消减了许多,整个人似乎在一瞬之间就失了全部的精气神,看上去好像眼见着就苍桑了许多…… 穆千秋:=_= 她侧眸睨了一眼垂头丧气的男人,狭长的凤眸中闪过点点略带几分狡黠的亮光,一闪而过,无人察觉。 穆千秋薄唇微勾,似玩笑打趣一般悠悠道: “这位公子,小女子这般小鸟依人,而公子一看又是如此年富力强,只是没想到,如公子这般高大威猛的男子竟也如此……” “莫非,小女子当真有那么沉吗?竟生生把这位公子的腰,都要压折了呀。” “唉,这可不好,如此看来,小女子真是罪过了,这小小身板竟一不小心将公子压垮成了这般模样……” “全是为了公子的身体着想,眼下,公子还是听小女子一言,且将小女子“放下”吧,如此,大家都一身轻,不好吗?” 盛雪龙如夜般漆黑的双目又黯淡了几分,那眸底刚刚才升起的几点微光也猝然破碎成风,视野前方余下的,除了一眼无尽的黑暗,再空无一物…… 他双臂下意识的收紧,又紧了紧,用力环抱着怀中的女子。 我不会放下你的,好不容易拥你入怀,即便现在真的当空劈下一道闪雷,真的世界末日了,又怎会那么轻易的放手? “呵,结果,到头来,我还是,我就只是,你的练习对象吗?” 穆千秋:“不,你漏了重要的一点,你还是我的经纪人。” “嗯……所以,确切地说,你应该是我的经纪人,偶尔兼练习对象吧,嗯,不愧是专业的,我的大经纪人,真的是比传闻中的还要能干啊……” “不过,你看你,平时还是锻炼的不够吧,体力不济,抱着个女人就连站都站不稳,更别提“有所表现”了,龙哥,看来咱们双方,都还得多加练习啊。” “不过,欲速不达啊,今天就暂且先练到这儿吧,你看你也累的满头大汗了,来,赶紧放下我,坐沙发那儿歇歇吧,就当自己家一样,随意些,自便啊,我就先去睡了……” 第122章 前尘篇之都要一起睡? 看来,这家伙是没有要放手的意思了。 那既然这样,也就不能怪我了…… “咳,咳咳,咳……” 穆千秋似忍耐一般皱了皱眉,抬手轻轻掩住了口鼻,止不住的一连低咳了几声。 表面似在看着别处,实则目光始终未曾离开过怀中人的盛雪龙马上发现了怀中女子的异样,本打算坚决不管不问(因为赌气)的男人终于还是没忍住开口询问道: “喂,你怎么了?哪里(嗓子)不舒服吗?” 男人的声音硬邦邦的,粗声粗气不带感情,似乎唯恐被人听出话里担忧关切的成分,在极力的掩饰着。 穆千秋闻声,抬眸瞥向斜上方的男人,纤长如玉的指尖依旧紧掩住鼻端,略带几分嫌弃一般低低说道: “怎么,你自己闻不到吗?” “也是,你大概是闻的多了也就习惯了,反正是自己身上的味道,好坏自己都不会嫌弃的吧,一般来说……” 盛雪龙闻言目露几分狐疑,刚刚渐趋和缓的面色又阴了下去,他紧盯着怀中人,薄唇动了动,不冷不热中犹带着几分天然的高傲道: “什么?穆千秋,你是什么,” 然而,刚刚开口,话没说到一半的盛雪龙便被怀中人毫不在意般施施然打断: “不过,抱歉,我已经到极限了,(再往后不行了)拜托我们大经纪人就“高抬贵手”,放小女子一马吧。” “像您这等大人物的怀抱,我这一般的平民小女子,着实无福消受啊……” 由于说话途中被打断而略有几分懊恼的盛雪龙听着怀中人怪里怪气,似意有所指的话,漆黑如夜般的双眸轻轻眨了眨,眸底渐露疑惑不解与几分尴尬难言之色: 难道,自己身上真有什么奇怪的味道?难闻到,这女人要这般掩着鼻子跟自己说话? 盛雪龙悄悄地,(自以为)不动声色地抽了抽鼻尖,侧头嗅了嗅自己周身…… 片刻后,男人面露疑惑,又皱鼻嗅了嗅:嗯……跟往常一样,没什么奇怪的味道啊…… 穆千秋眼尾扫过男人的一举一动,似早在预料之中一般薄唇微掀,悠悠然道: “你看,我就说吧,果然,自己身上的味道,即使已经这般,额……这般,“浓烈”,你自己也还是,” 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相信对方已然明了自己意思的穆千秋抬眸看了盛雪龙一眼,见男人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几经变换,最后还是归于平静。 穆千秋了然无趣的撇开目光,侧过头,毫无预兆的抬起手肘,正对着男人硬邦邦的胸膛便是一记猛击…… “嗯……” 一声极力压抑的闷哼声听起来似乎颇有几分痛苦难忍的味道。 紧接着,传来几声略显急促凌乱的脚步声。 由于被怀中人意想不到的突然袭击而身形不稳,一脸后退数步(毫无防备)的盛雪龙抬手捂着一下一下隐隐抽痛的胸口,抬头盯着站在对面的女人: “你!” 在男人怀抱中一个漂亮的旋身飘飘然落地的穆千秋转身间回眸一瞥,流光溢彩的眼眸轻描淡写般扫过对面男子青白交加的脸,语气淡淡似揶揄般道: “你不用这样看着我,小女子不是说了嘛,闻不惯公子你身上的……嗯……那种气味,总是那般不顾人家的意愿强留,岂不是太失情趣了吗?” “再说,男人嘛,面对主动跳出自己怀抱的女人,这种时候,难道不应该再绅士些,潇洒些吗?” 盛雪龙一直紧紧盯着对面云淡风轻,似在与自己谈笑一般的女人,脸上的神色晦暗难辨,宛如风暴聚集的双眸中涌动着爱恨交加,哭笑不得的复杂情绪。 眼见对面几步之外的女人竟就真的这样撇下“受伤”的自己,潇洒的一转身,毫无留恋的挥挥手离去,迫不及待的迈步间甚至带着几分终于解脱的轻松感…… 哭笑不得,再次深感无力与挫败的盛雪龙都忍不住开始同情起了自己。 却还是迈开步子,踉跄追随着前面那个我行我素,似乎永远事不关己的背影。 能有什么办法呢?谁叫,谁叫他是她的经纪人,偶尔兼练习对象,时不时还兼职生活保姆呢? 谁叫,即便如此,她待他这样,他自己,却,依旧,不长教训地,一次又一次,一味地想要接近而永远无法满足呢? 总觉得,还缺了些什么,他和她,似乎不应该只是这样,又好像本来就该如此…… 不过,不管怎样,眼下还是: “喂!穆千秋,你去哪儿啊,等等我……” 意料之中地,大步走在前面的人头也不回,随意摆手道: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自然是浴室与卧室,二选一了,眼下嘛,要睡觉,那就不用说了吧。” 脚步有些急的盛雪龙突感头部一阵强烈的晕眩感正一波波袭来,同时胸腔里也泛起了一股股急欲呕吐的恶心感,看来,这次,是真的喝多了…… 难道,她刚刚闻到的,那么明显的排斥,是自己身上的这股酒气? 唉……知道这女人虽一向好酒,却素来不喜别人身上的酒气。 因此自己今天来的路上还特意,破天荒的喷了一回香水,就是为了遮盖住身上的这股酒气,不让她闻到。 还是说,是今天这个香水没喷对味儿? 有那么难闻吗…… 本来,若不近身,也是无事的,离得远些自然闻不到,谁知,自己还是没忍住……是喝了酒的原因吗…… 唉……有时候,不仅搞不懂那个女人,就连自己,也真是搞不懂…… 这就是,所谓的,自作自受,自讨没趣吗…… 强忍下胃部翻涌上来的呕吐感,甩了甩头镇静了一下,盛雪龙还是迈着大步,一边追着前面身轻如燕,“健步如飞”的女子,一边高声喊道: “哎!你走慢些啊,都说了地上凉,要去卧室也让我抱着你去啊。” 果然,这一次,走在前面的人不仅头也不回,还懒得回话了,一如既往,在工作以外的其余诸场合,皆彻底地,华丽地,且理所当然般,无视了自己…… 早已习惯对方此般待遇的盛雪龙不屈不挠,继续搭话: “喂,穆千秋,这三天休假,你打算怎么过啊?还要一直睡过去吗?” “其实,我最近听人说有个海岛很不错,怎么样,这次趁着休假,要不要一起过去看看?或许将来哪天拍外景能用上呢……” 前面的人依旧对自己不加理睬,至于,自己刚刚好不容易鼓起勇气,顶着假公济私的嫌疑发出的邀约,就更是被对方当耳旁风了,吹过去都没感觉,盛雪龙都怀疑,穆千秋究竟有没有在听自己说话? “喂!去还是不去,你倒是说句话啊,真的,我看过介绍,那个海岛周围环境很不错,人烟不多,很清净,适合度假,你应该也会喜欢的……据说那岛是刚刚新发现不久,目前还没有人,” 盛雪龙说着说着似乎来了兴头,渐有滔滔不绝的趋势,大概是想让穆千秋发现那海岛的种种优势…… 然后,然后正觉说到关键之处的盛雪龙就毫不意外的再次被打断了。 只听得前方飘来轻飘飘一句: “哦,是吗,那既然那岛那么合你心意,你还不赶紧收拾行李,抓紧去享受一番,何必在这里浪费大好假日时光?行乐须及时啊……” “至于我呢,还是好好睡一觉再说……” 盛雪龙脸上刚刚扬起的几分期待兴奋之色立马在风化中消失殆尽,他垂下头,静默片刻后,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重新抬起头,语气中带着三分失意七分急切道: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海岛什么的,风景都差不多,早都看腻了吧。” “正好,我也昏昏沉沉的想睡觉了,你等等我,一起睡吧。” 踩着慵懒的步子独自走在前头的穆千秋听到身后传来的话,脚步微顿了一下,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眸底掠过一丝意外与怀疑之色。 她不动声色的微微侧头,眼尾余光扫过身后紧追着自己的男人,挑了挑一侧的眉,风情万种的眼眸中一瞬光华闪过,那彷如一波湖水的眸底掠过几分轻慢与冷漠之色。 还真跟上来了…… 呵,这男人,说到底,也不过如此吗…… 真是,一目了然啊…… 一路走在前头的穆千秋无视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侧身转过拐角,正欲伸手推开里头卧房的门。 这时,忽听得身后接连着传来两声“惊天动地”,几乎惊走瞌睡虫的暴吼: “什么?!一起睡!!!” 穆千秋伸手推门的动作微顿,侧眸瞥向身后,头顶隐现成排的黑线,漂亮的眉头微微蹙起,暗道: 怎么忘了这对唯恐天下不乱的兄妹…… 穆千秋眸光掠过在自己身后一步之外停住脚步,看向后方暴吼发源处的男人,眸光流转间不禁暗忖: 看来,咱们这位大经纪人的存在感,果真是如传闻中,非一般的强悍啊…… 这不,就如现在这般,自从他一出现在这个空间里,自己都无意识的逐渐排除了其他人的存在…… 当然,此处所指的,被穆千秋华丽排除掉的其他人,除了那对日常脱线,不请自来还赖着不走的兄妹,也再没谁了…… 不禁颇感头疼,困意更浓的穆千秋正要果断的推门进屋蒙头大睡,一律隔绝外间的一切杂音,却不想自己还没动作,面前紧闭的卧房门就已经在眼前大开。 穆千秋低眸,看了看自己伸在半空中的手,又侧头,瞅了瞅不知何时突然扒在旁边门框上的两只,哦,不,是三只,刚刚漏看了一只,对,是三只大小不齐,颜色不一的手…… 穆千秋偏头,左右来回瞅了瞅两旁气喘吁吁的扒在门框边儿的三人,似不甚在意般挑眉询问道: “怎么,你们这是,都要一起睡?” 第123章 前尘篇之夹在门缝里的世界名画? “怎么,你们这是,都要一起睡?” 你们?一起睡? 听着穆千秋那漫不经心,分不出是认真还是玩笑的话,满头大汗趴着门框的三人先是猛的转过头,三道“火热”的视线齐刷刷的射向一脸淡然的女子…… 片刻后,紧盯着穆千秋的三道“热情过火”的视线又同时转移,转而开始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瞪视着,三颗脑袋,三双眼睛的动作整齐划一,整个过程意外的默契,就好像事先排练过一样。 穆千秋微微侧头,眼角余光扫过门框两旁左右对峙着,眼神交锋中噼里啪啦,火光四射的三人,四周的空气也跟着愈发紧张了起来,颇有几分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之势…… 这些人,真是,比预想之中,还要无聊…… 穆千秋随意一瞥即失了兴味,索然无趣的移开目光,无所谓的想着:随便你们怎么去折腾吧,总之,现在,嗯……真的困了…… 穆千秋没再理睬依旧在睁大眼互瞪,势要比出谁的眼睛更大的几人。 她的视线扫过扒在门框上的三只手,习惯性无视的同时懒懒的想着,也好,省的自己再花费力气去伸手推门了…… 穆千秋抬眸,看了看面前大开的卧房门,无视门框左右“大战正酣”的三人,动作利落抬脚跨进,然后一个闪身欲抬手关上房门,彻底隔绝外间的一切聒噪之音…… 果然,没那么顺利吗…… 穆千秋一手按门,微微偏头,不冷不热的视线透过没能关紧的门缝,斜了一眼正埋着头拼了命的试图从门缝中挤进来的大脑袋…… 视线扫过此刻夹在门缝中不上不下,正在竭力企图“更进一步”的大脑袋,穆千秋漂亮的额头上不由滑下一滴汗,头顶亦隐现几丝黑线…… (穆千秋)眸光上下略一扫视那张大脸上此刻的“妆容”,果然是“不负期待”的一言难尽…… 大概是粉底抹的太厚了些,也可能是那睫毛眼线描画的过重了,要不就是那嘴唇抹的太艳了…… 所以,此刻,汗流满面,妆容尽花之后,这张脸看上去,才会显得如此,这般“五彩缤纷”…… 穆千秋(近距离)看了一眼门缝里夹着的那张脸,不禁暗暗猜想:若是此时拿一张白纸印在那脸上,或许能“轻而一举”展出一副“世界名画”(注意,此处仅限西方世界),也说不准…… 总之,穆千秋有那么几分认为,此时此刻,眼前“此景”,其视觉效果堪比自己曾有幸见识过的,某位国外知名画家的某副同样知名的大作,嗯……看上去虽抽象难解了些,但,带给眼球的震撼是一分不少的…… 额……如此结论,似乎有些过于草率了些…… 穆千秋正在(重新)“鉴定评估”中的视线与(突然)抬起头来的秦云洛半空相遇…… 两双眸子,一双炙热如火,闪闪发光,其中期待之意不言而喻,一眼看尽; 另一双则沉静如水,无波无澜,其间诸般情绪却是深邃莫测,窥之不破; 纵是见多识广的娱乐圈中人,穆千秋向来临变不惊的眼眸里仍极速闪过一丝诧异,那抹不易察觉的的诧异之色虽一闪而过,但,那细小的波澜出现在穆千秋的眼中,确实属罕见…… 没有移开目光的穆千秋仅一瞬便惊诧完毕,她重新扫过那张完完全全展现在自己面前的大脸…… 片刻后一头黑线的移开视线,暗道:确实草率了些,因为就在刚刚某人抬起脸的瞬间,穆千秋发现,这脸比那“世界名画”确实逊色不少,倒是可与那些经费不足,道具马虎的扑街恐怖片争个高下…… 这人,这脸,当真是…… 所以说,这个闲极无聊的富家公子,今天整这一出,还扮成个女人, 哦,此处有纰漏,这家伙现在这副样子(顶上的假发折腾掉了,上身的裙子也被自己(一时兴起)剪碎了),该说人妖才更合适…… 不过,就算同为人妖,眼前这位,显然也比不了人家某国那些绝色妖姬就是了…… 真不知道这家伙的谜之自信是哪里来的?这副扮相,还一脸自以为“天下最美”的样子……果真不一般啊…… 所以说,这个秦大公子今天到底是来干嘛的?如此诸般,到底是意欲何为? 就算这家伙真如其妹所说,是个不折不扣,自以为是的笨蛋,那也总不会,总不至于,费劲巴力搞这么一出,结果把自己弄的如此狼狈不堪,难以直视,就是单纯为了自黑娱乐吧?还是说,真有什么其他目的? 一向自认还算足智多谋,善察“真面目”的穆千秋这次也确实泛起了疑惑: 对这对突然扰上门来的兄妹此间的一系列毫无章法,乱七八糟的言行举动,穆千秋本人表示虽不怎么在意却也着实难以理解… 那个秦云琦倒也算了,偶尔狂热几下的脑缠粉一个,虽常感困扰倒也算无害,但另一个……穆千秋不禁怀疑: 这个看上去演技颇为拙劣,一举一动处处破绽百出的秦云洛,真的如表面看去那般又蠢又无用吗?真的就只是个病到无药可救,自动放弃治疗的笨蛋吗? 那要果真如此……想想自己今后或许可能被这样一个大白痴缠上……穆千秋难得尚存的几分度假心情也烟消云散,一去不返了…… 面色不虞,情绪欠佳的穆千秋思维高速运转,电光石火间脑海中闪过种种方案,以求如何在不出现“流血伤亡”的情况下高效圆满的解决眼下这一局…… 这时,犹在快速思考排除中的穆千秋耳侧响起了一个急急的声音: “千秋!千秋,你先别去睡啊,我还有好多话要跟你说呢,哎呀,总之,先不管其他的,你先让我进去再说啊!” “再说了,你刚刚在沙发上就一直在睡,都睡了那么一大觉,还没睡饱吗?我刚才跟你说的那些话,也不知道你听没听见没有…… “但至少,你得给我个回应啊!千秋……” “诶?千秋,你在想什么呢?你别总不说话,别总把人挡在门外啊!太冷淡了吧……” 思绪被噪音一再打断的穆千秋不悦的蹙眉,不胜其扰的双耳此刻已自动呈闭合状态,自动屏蔽了门缝里动来动去的那颗大脑袋发出的一切声音讯号。 就在穆千秋本就没多少的耐心全数告罄,忍不住抬掌想要一拳打飞那颗聒噪不休,越看越碍眼的大脑袋时…… 似乎听见了穆千秋心中所想,原本夹在门缝里欲“得寸进尺”的那颗黑脑袋突然嗖的一下从眼前消失了…… 穆千秋抬眸,视线顺着那颗直线飞出去的黑脑袋,看到了那只抓在其后脑勺上的大手,延着那修长的手臂,视线再往上,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不过,那脸上此刻的表情,倒是穆千秋从未见过的陌生…… “咳咳,咳!哎?什么!?谁啊?!等等,等,放手啊!咳咳……勒的喘,喘不过气了……” 突然被人从背后一把抓住后脑勺,不由分说一路向后拖拽,几乎连气都来不及喘一口的秦云洛初时毫无防备的惊讶呆愣过后,火大的拧过头,恶狠狠的瞪着趁自己和千秋说话的空挡,卑鄙无耻的从背后搞偷袭的“小人”: “喂!你,” …… 第124章 前尘篇之一连串的意外之后…… “哎!你干什,” 费劲的拧过脑袋,强忍着后脑勺上不断传来的抽痛,(啧!头发都快被扯下去了),火冒三丈的秦云洛即将冲口而出的话戛然而止…… 秦云洛一扭回头刚张嘴欲大加斥责(背后偷袭的小人),即被头顶斜上方直射过来的那道“可怕”的视线“惊吓”到忘了言语…… 秦云洛半张着嘴,双唇上下张了几下,似乎想说完刚刚未完的话,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他喘着气,瞪着眼,脸上的表情由怒气冲冲逐渐转为一副莫名不安的样子。 在头顶上方那道冰冷阴寒的视线中冻结呆愣了半晌的秦云洛终于慢慢缓过神来。 虽不愿承认,但这一刻,他清楚明确的意识到,就在刚刚,自己已然在第一轮的(眼神)交锋中败下阵来,在气势上首先就被这个背后偷袭者压了一头,毫无预兆的输了,输得,毫无借口可找,亦无回转余地…… 心有不甘,在内心里坚决认为自己是因为被人从背后突然偷袭吓了一跳才致刚才的一时失态,秦云洛暗暗定了定神,调整一下面部表情,故作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气势汹汹的瞪着斜上方的男人: “哎!你谁啊!还不赶紧放,” 然而,这一次,依然是,话刚出口还没说到重点,就被那人突如其来,没有提前预告的动作强制中断…… 只听,一直还算安静的空间里突然响起“咚”地一声…… 听起来颇为剧烈而沉闷的声响,那不小的动静,初步判断应该是有什么重物突然撞击所发出的响动。 紧接着,传来几声断断续续,听上去似颇为压抑痛苦的呻吟声: “咳咳,咳咳咳……” “啊!嘶……好疼……嗯……” 没想到那个从背后偷袭了自己的男人居然会恬不知耻,卑鄙阴险的再一次突然对自己下手,被一股大力一把甩向墙角,后背撞的生疼,几乎要冒出眼泪的秦云洛气息奄奄,一脸凄惨模样的缓缓从墙面滑向地板,嘴里还在不停的骂骂咧咧着…… “靠!要不要脸了!居然又偷袭老子!还是不是男人啊……” “哥!哥,你没事吧?怎么样?是不是很疼?” “声音那么大,肯定撞疼了吧?” 女孩儿显得焦急的语气间流露关切之意。 虽然早已在种种传闻中听说过这个经纪人的暴君等级,但怎么也没想到这人会突然来这么一手的秦云琦呆愣了片刻之后,急忙朝墙角那边跑去蹲下察看着秦云洛的“伤势”。 眼见着自己的哥哥此刻在地面缩成一团,痛苦呻吟的惨样儿,秦云琦不由得怒从心起,愤愤不平! 就算是个笨蛋,那也是自己的哥哥!自家人!怎么忍得了外人这般明目张胆的“欺负”? 秦云琦猛地扭过头,瞪着两只大眼睛,尽量“恶狠狠”的瞪着那站在一旁若无其事,甚至不睬一眼这边的盛雪龙,顿时更加生气,她冲口吼道: “哎!你干什么呢!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打人呢!?我哥他,” 正要继续大加斥责,一吐为快的秦云琦见站在那边无关痛痒的男人终于向自己看过来,双唇一张一合,反复数次却再难以继续说下去。 她瞪大眼睛,看着那双盯着自己的冰冷眼眸,那眼眸没有一丝温度,警告之意毫不掩饰…… 她几次张了张嘴,却不敢再说出任何一句抱怨的话,因为,她毫不怀疑,自己现在要是再多说一句,恐怕也难逃被当场,就地“暴力镇压”的噩运。 秦云琦浸润着水汽的大眼睛悄悄眨了眨,艰难地,强自镇定的将视线从对面男人那双寒气森森的黑眸上移开,她紧咬着嘴唇,默默低头看向一边,看着自己哥哥暗暗忍耐痛苦,看着哥哥那双满是气愤加不甘的眼睛…… 秦云琦默默想着:自己以前为什么,为什么会觉得那个男人会很绅士,很完美呢?一如自己想象之中,一如那个人在荧幕上所表现出来的那般模样…… 真是,幻灭了……这种人,哪里值得自己去追随崇拜? 果然,自己的偶像,只有千千姐一个就够了。 不过,这样的人……却是千千姐的经纪人,一直形影不离的伴在千千姐左右,真是叫人担忧呢…… 盛雪龙见目的达到,稍微收敛了寒气,带有警告意味的眼神从女孩儿略显苍白的脸上移开,又皱眉扫了一眼刚刚被自己一时没忍住一把摔出去的人。 那冰冷异常,带着三分警惕七分戒备意味的眼眸上下迅速扫视了一番此刻地上蜷成一团,尚在低声呻吟的人。 稍加打量后,盛雪龙嫌恶的收回视线,余光扫过地上那人从头到脚非正常人的装扮,泛着寒气的墨色双眸里凝聚的厌恶不屑之色愈加明显,本就不善的面色也愈加冷了几分。 这种不知那里冒出来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她这里?怎么有资格与她共处于同一空间? 再没看一眼被自己摔在地板上的人,盛雪龙抬眸,微微侧头,视线透过面前大开的门缝看向里面的女人。 探寻的视线沿着门缝向上,很快便与那双于无形之中动人心魄却犹自波澜不惊的眸子相遇…… 男子方才还冰冷漠然,隐含怒意的眼神一寻到那双云淡风轻的眸子,立刻变得不自觉温柔起来,墨色的眸底方才凝结的层层寒气也逐渐消融,转而盈起了足以融化世间一切冰雪的暖色。 盛雪龙双眸视线始终不离门里的人,眼神专注而柔和,他抬脚走近一步,伸手轻轻握在门把上。 就在站在门里的穆千秋以为外面那男人是想推门进来时,却见眼前(原本因为先前某人那颗不安分,试图入侵的大脑袋而开的越来越大的)门缝此刻正一寸寸缩小,眼见着便要彻底闭合。 穆千秋微微偏头,抬眸,带着些许意外之色的双眸透过即将彻底闭合的门缝,终于对上了门外那双从刚才起,就一直“含情脉脉”盯着自己不放的眼眸。 却在视线相交的一瞬,一向敏锐的穆千秋明显的感觉到:那双本就温情款款,闪闪亮亮的眸子瞬间变得愈加明亮起来,就像要点亮整个夜空的漫天星辰一般…… 那绵绵密密,无孔不入打在脸上的视线让人想彻底忽略也难…… 穆千秋:看来,这位江湖传闻千杯不醉的经纪人今天是真醉的不轻,要不就是病的不轻……不然,这样的目光,对着的,怎么会是自己? 啧啧,穆千秋暗暗摇头唏嘘,略生感慨的同时也是止不住疑惑: 今天这一个两个的,是都怎么了?怎么都如此地“出戏”? 这几位,无一例外地,前后一番言行举止皆严重偏离了其日常设定的角色,几乎都要让人怀疑是长着同一张脸的毫无关系的其他人了…… 饶是常年浸淫演艺圈,见惯三教九流牛鬼蛇神的穆千秋,对今天这几人不速之客的反常表现,也着实感到几分费解…… 敛眸暗忖间,自门缝中传入耳畔一个似刻意表现温柔的声音: “穆千秋,你先去睡吧,这里,还像往常一样就交给我这个经纪人来处理。” 低沉磁性的声音似乎自带着几分安抚意味,让听到的人于无意间放松心神,安定下来。 闻声,穆千秋抬眸看着门外那双清明泰然的眼眸,不由得暗生几许狐疑,喝醉酒的人眼睛会这般清醒镇静吗? 那双眼睛,好像在说:尽管安心将一切都交给我就好,什么都不用担心,什么都不用怕…… 真是……反常的很,古怪的很,诡异的很…… 看着那双似乎在尽量显露温柔的眼睛,穆千秋非但没感到丝毫放松与安慰,反倒是自心底涌上一种难以忽略的不适感,那种感觉渐渐涌遍全身,说不出的不舒服。 盛雪龙的手紧紧按在门把上,双眼一瞬不瞬的凝视着里面的女子,见女子微微蹙眉,那双美丽冷漠的眸子似在看着自己,似若有所思……他屏息,静静等待…… 等了半晌,盛雪龙依旧没能等到里面人的哪怕只言片语的回应。 虽然早在意料之中还难免有些失望,他眸色黯淡了几分,看着门缝里那张自始至终神色淡淡的脸,双眸视线流连间终于不再犹豫,握在门把上的手收紧,用力,就要关上面前的卧房门…… 不论什么麻烦事,不管你在不在意,领不领情,都让我来解决就好; 如果,我们之间,其他的都是多余的,那么,至少,让我当好这个经纪人…… 而你,一如既往,一心一意地,作你的大明星就好…… 似乎从那双突然间变得黯然神伤的眼眸中察觉到了什么,穆千秋微微挑了挑眉,薄唇轻启,正欲开口说什么。 正想对门外的男人说什么的穆千秋视线无意间瞥过男人的背后,微张的薄唇不悦的抿起,收回了未出口的话,她眉头蹙起,面色一黑,脚下的动作却是毫不耽搁,一个灵活的错步,身形迅速闪到一旁,离开了门边。 站在门外,暗暗等待的盛雪龙眼见着门里的人神色微动,他双眸一亮,视线片刻不离的紧盯着那两瓣微掀的薄唇,期待而又急切的等待着那薄唇中即将对自己吐露的言辞。 然而,还来不及高兴多久的盛雪龙猝不及防的发现,门缝里那张时刻牵动着自己的脸突然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中,自然,那双天生好看却亦生来薄情的双唇也跟着一起离开了自己的视线,还是,没留下只言片语…… “穆千秋?你,你要跟我说什么?” 不假思索的追问过后,先是微愣了片刻的盛雪龙回过神来不及细想,急忙上前,紧紧握在门把上的手猛地攥紧,正要推开面前的门走进去,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其间还夹杂着两人时不时的说话声。 “喂!哥!哥你冷静点儿啊!你要干什么去啊!快回来啊!” “哎呀,你胳膊上,还有脚上不是受伤了吗! “总之,你先冷静下来啊!你这个样子冲上去又能怎么样呢?!还想再被摔一回吗?!” “你别管!” 盛雪龙此刻一心都在门里的那人身上,满心就想着那人刚刚没有说出口的话,脑海中不停闪过那双血色微启的薄唇,那双似乎想要传达什么的眼眸,根本顾不得去管身后那些什么无关紧要的动静。 再说,他也压根不认为,身后那两个智商情商堪忧,衣着品味全无的蠢货能闹出什么动静,是以,充耳不闻,头也未回,全然没将身后那声响当作一回事,抬脚推门就准备迈入,搜寻的视线越过越开越大的房门,有些急切的扫向卧室内…… 谁料,就在盛雪龙迈了一步,跨进门里,刚抬脚打算再进一步时,背后突然传来一股猛烈而大力的冲撞…… “嗯……” 盛雪龙刚抬起的脚尚不及放下,就被背后那股突如其来,大力猛烈的冲击撞得猛地向前冲去。 由于事先防备不够而措手不及导致脚下的步子一阵交杂错乱,一时间根本难以稳住身形,再加上今天由于醉酒后遗症而体力不济,状态欠佳,一时之间,盛雪龙只觉得胃部翻涌,头晕目眩,几欲呕吐。 条件反射地,在身体即将直直扑向地面前,盛雪龙一把抓住手边的门把,一个使力,不得不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那颤颤巍巍,晃动不停的门把上。 呼……终于得以暂时稳住身形,不至于狼狈扑倒的盛雪龙轻呼了一口气,刚欲直起身来,意外再一次发生了…… 不知是由于故意还是真的事发意外,牟足全力,一鼓作气,一头撞向盛雪龙后背的秦云洛在如愿以偿把盛雪龙撞的七零八落,摇摇晃晃之后,居然自己也脑袋昏昏沉沉,眼冒金星,脚步不稳,左摇右晃了几下之后,又不可抗拒的一头向前栽向了前边刚刚勉力稳住身子的盛雪龙背上。 “咳咳,咳咳咳……” 然后,前方刚呼出一口气,打算直起上身,重新调整状态的盛雪龙再一次毫无防备的,意想之外的,被来自后背的犹如炮弹一般的重重一砸搞得站立不稳,低咳连连,一个俯冲,“咚”地一声,气喘吁吁地单膝跪在了地上。 一手紧紧抓着门把,一手捂着嘴强忍呕吐的盛雪龙面色黑如锅底,额上青筋暴起,眸中怒意翻腾。 一直靠紧抓着那门把才免于摔的太“难看”的盛雪龙指尖收紧,使力,正欲抓着那门把站起身, 却未曾想,突然,“啪”地一声脆响,由于此间一连串的意外事件早已摇摇晃晃,不堪重负的门把此时终于彻底报销。 被虚闪了一下的盛雪龙不可避免的向前一扑,双掌啪一下一把按在冰凉的地板上,他偏头,低眸看着手里刚刚被自己扯下来的门把,先是微愣了一下,紧接着,面上的表情可谓是精彩纷呈…… 第125章 前尘篇之罪恶的女人 单膝跪在地板上的盛雪龙依旧保持着被撞倒时的姿势,一动不动。 他低头盯着手里扯下来的门把,脸上的表情可以用“可怕”来形容,就好像那可怜的门把与自己有什么不可化解“深仇大恨”…… 直到……视线前方的地板上出现了一双白皙光滑的赤足,盛雪龙似有所感一般侧过头,视线终于从那被扯坏的门把上转到了那双赤足上。 盛雪龙低头,定定看着那双踩在地板上的赤足,脸上宛如“冷面修罗”一般,充斥着“杀气”的表情渐渐变得柔和起来,看起来不再那么“可怕”。 他看着视野前方的那双赤足,低声道:“不是说了么,地上凉。” 流露关心的话不管何时总是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自然而然,就好像本就该如此一般。 只是习惯性的没法儿放着不管而出口提醒过后,盛雪龙原本没有期待能得到那个女人的回应。 因为,按照以往来看,自己说的话,除了有关工作的,那个女人一概都是习惯性忽略,从未能引起她半分注意。 为此,他这个经纪人也是懊恼头疼了许久,到后来,到现在,也就习惯了。 盛雪龙盯着面前的赤足,眼神专注,一脸严肃,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时,自头顶上方飘下一个天然就自带几分冷淡的声音: “不是说了么,地上凉,怎么,我们大经纪人还打算在那儿趴多久?” 保持着跪地的姿势,低着头,似乎全部注意力都在前方那双赤足上的盛雪龙被上方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他愣愣的抬起头,视线顺着那双光滑的赤足一路向上,最终停在了那张云淡风轻的脸上。 盛雪龙仰起头看着上方那张依旧没什么表情变化的脸,看着看着,似乎突然醒神了一般,忙急切的从头到脚上下察看了一番站在面前的女人,脱口询问道: “穆千秋,你没事吧?刚刚没被撞到吧?” 穆千秋低眸,视线淡淡的扫过下方那张写满关切与掩饰不住焦急的脸,听着男人的问话,歪了歪头,略带疑惑道: “这话,好像应该问你自己吧。” “就目前的状况来看,有事的似乎不是我吧。” 穆千秋侧眸,视线意有所指的扫视一番地上跪伏着的男人,似不经意间,流转的眸光在男人的背后停顿一下,很快又移开。 听了穆千秋的话,顺着她的目光,盛雪龙低头左右看了看自己…… 片刻后,一向据说美人在怀依旧面不改色的男人罕见的红了脸,似乎是为自己此刻那狼狈趴地之态而窘迫不已…… 穆千秋低头,眸光扫过下方男人那张变来变去,由红转黑,再由黑变青的脸,暗道,那张脸,那心思,还真是易懂啊,还是,那么一目了然,不懂得掩藏…… 盛雪龙似乎直到此时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在这个女人面前就那么像个傻瓜一样摔倒了,那么狼狈不堪,风度全无,更别提形象…… 一想到自己在这个女人面前一直有意保持的完美形象居然,就这么被一跤摔没了,而且还摔了不止一次,盛雪龙仿佛听见了自己内心崩塌的声音…… 说起来……这前后种种…… 盛雪龙脸上几经变换的表情最终定格在一张宛如地狱恶鬼一般“凶相毕露”的脸上,他回过头,如刀锋一般淬着寒光的视线直射向此刻还趴在自己后背上的那颗大脑袋。 盛雪龙霍的一下猛地起身,动作突然而迅猛,如他所料,刚刚还厚颜无耻栽在自己后背上的那颗脑袋轱辘一下跟随着其主人一起滚落在了地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哎哟!疼死了……干嘛突然站起来也不打声招呼?!真是的!这脑袋要摔坏了你赔的起吗!” “啊!哥,你,你怎么又摔了?脑袋真的没事吧?” 秦云琦原本不打算参与进来,是以一直在一旁静静旁观。 她想着不管这俩人怎么闹腾只要对偶像无害就行,其他的,哪怕是他们打上一架也没多大事,只要硝烟不波及到千千姐还有自己就行。 说实话,秦云琦自认还不至于迟钝到如此地步,所以,到现在,她也算看出来了,这就是两个男人之间的战争,为了同一个女人。 所以,这中间,似乎没有她这个战斗力低下的小粉丝进去插一脚的余地,再说,眼下这情形已经有够混乱,她也不想再多添事端,惹得千千姐更不高兴了…… 秦云琦想,虽说这二男争风的情节说来有够老套恶俗,但却是所有偶像言情剧中不可或缺的经典桥段。 虽然其本人大概没自觉也不稀罕,但,事实是,现在,毫无疑问,自己的偶像千千姐,便是今天这出二男争斗戏中不可动摇的女主角。 唉……真没想到,自己那笨蛋哥哥也就算了,向来对美人毫无抵抗力,肤浅的只看外表,一朝遇到千千姐这般世间极品,自然就一头栽倒,就地沦陷了; 但,真正让秦云琦大为惊讶的是,那个如传闻中一般比明星都大牌的经纪人,竟也对千千姐,对自己手下的艺人,存着那个心思…… 也不知道千千姐看出来没有?她那么聪明,肯定早就看出来了吧…… 噢!所以才……秦云琦双眼大睁,恍然大悟一般兀自点点头,就因为早就看出来了,才故意表现的那么…… 啧啧啧,千千姐也真是,唉……如今这么一看,自己的偶像也真是个罪恶的女人啊,引得多少人魂牵梦绕,泥潭深陷而毫不自觉啊…… 默默感慨完毕,秦云琦一路小跑过去一脚跨进卧室,蹲下身低头察看着秦云洛的“伤情”。 察看一番,视线停在那头顶肿起来的大包处,秦云琦无奈低声道: “喂,哥,这下真磕到脑袋了……感觉怎么样,头晕吗,是不是想吐啊?” 一头磕在地板上,摔的头晕眼花的秦云洛嘴里控诉着,念念有词,颇为不满的从地上爬起来。 他捂着被撞出一个大包的脑袋,一手扶着旁边秦云琦的肩膀,一手抬起,指着前面男人的后背,似故意提高嗓门大声道: “哈哈!怎么样,知道厉害了吧?你再装的多牛逼,还不是照样被小爷一招撂倒,跌的那么难看?哼!这就是你惹火小爷的后果! “什么东西!让你在千秋面前装模作样的耍帅,还动手动脚的抱着人一直不撒手,简直丢光了男人的脸! “这还不算,不就是个经纪人么,还以为自己是谁啊!竟敢把小爷当垃圾一样一把摔开,你知道小爷是谁吗!啊,你既然对小爷动了手,就别想,” …… 第126章 前尘篇之他和她or谁和谁? 接上 “哎呀!琦儿,你一直扯着我干什么!没看见哥正跟人说话呢吗?” 正张口欲继续说下去的秦云洛一脸不满的回过头,瞅着从刚才起不知为何自己一开口说话就一直扯住自己胳膊的妹妹,着实有些不耐烦道: “琦儿!” 秦云洛见秦云琦脸色似乎不太好看,而且还在拼命的朝自己眨眼,好像是急欲传达什么“暗号”。 “嗯?怎么了?琦儿,你想说什么直接跟哥说不就行了,干嘛一直拉拉扯扯的?” “唉,真是拿你没办法啊,怎么都成了中学生了还是跟小时候一模一样呢,妹妹一直这么长不大,作哥哥的还真是不放心呢……” 秦云琦一脸无语的听着秦云洛的念叨,听着那似乎颇为无奈的语气,内心默默愤慨道: 这话应该是我来说吧?有你这样的哥哥,我这个当妹妹的才是真心累啊…… 见秦云洛迟钝至此,以致于这半晌根本看不懂自己的眼色,眨眼眨的眼睛都快抽筋了的秦云琦无奈之下只能“有话直说”了。 秦云琦扭过头,看着身旁正一脸“真拿你没办法”模样瞅着自己的秦云洛,一头黑线的踮起脚靠近秦云洛的耳侧,压低声音(提醒)道: “哥,我是叫你别说了,别再说下去了!” “你就是要说也得看看对象啊!平时也就算了,今天这情况能一样吗?!” 秦云洛听着耳侧的话,一脸茫然,他不解的皱眉,侧头盯着一脸严肃认真不似在开玩笑的秦云琦: “琦儿,你突然怎么了?干嘛这么严肃?” 秦云洛带着疑惑的语气一转,变得很是不以为然起来: “看你一脸严肃的,我还当是多大事呢,有什么不能说的?对方能是谁?不就是个小经纪人吗?怎么着,你还怕哥得罪不起他?” 言罢,秦云洛偏头,视线从明显还要说什么的秦云琦脸上移开,转而极为不屑的斜瞥了一眼站在那边正在低头整理着装的男人。 只瞥一眼便厌恶的收回,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更难看起来,秦云洛嗤鼻不屑,似故意大声道: “切!装什么装!刚刚都在人家面前摔了个狗吃屎,事到如今再怎么装模作样,也只能惹人碍眼罢了。” “呵!什么经纪人,我看就是靠女人养着,看女人脸色的小白脸罢了,还以为自己,嗯,唔,” 秦云洛正越说越来劲,忽然张开的嘴被两只肉乎乎的手掌严严实实的堵上了,只能从那指缝间发出唔唔的声音。 秦云洛扭过头,瞪着突然不说一声就捂住自己嘴巴的秦云琦,正要伸手掰开捂在自己嘴上的手, 就在这时,一直掂着脚的秦云琦倾近,不知在秦云洛耳边说了什么,只见刚刚还试图挣脱束缚的秦云洛突然就停下了动作,秦云琦见此,也慢慢移开了捂在那张大嘴上的手。 秦云洛对此似乎毫无察觉,直到那捂在自己嘴巴上的手移开了也依旧保持着嘴巴大张的姿势,看上去一副呆呆傻傻的样子。 半晌后,缓缓回过神的秦云洛猛地转过脸,瞪大眼愣愣的盯着自己的妹妹,一脸不可置信地冲口而出道: “什么?!你说的是真的?你是说那个经纪人,他是……怎么可能?!” 秦云琦见秦云洛依旧满脸不可置信,似乎很是惊诧的样子,低头默默叹了一口气,无奈道: “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也是,要是知道估计也就不会这么冲上去故意挑衅了吧……” 秦云洛似乎无意识地,有些错乱一般低声念叨着: “知道,呵,知道吗?我怎么可能知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关心的是那个穆千秋!那个女人!只是那一个人而已!” (秦云洛)言语间甚至有些咬牙切齿的愤恨意味,就好像那个叫穆千秋的女人是自己暗中盯视已久的仇人…… “至于她身旁其他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和事,我根本就一点儿都不关心!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知道的那么清楚……” 秦云洛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眼见着情绪越来越不对,整个人看起来似乎失落不已,全身都笼罩上了一层浓重的灰暗气息。 “怎么会,怎么会是这样?那个男人居然会是……那我,我岂不是,一点儿胜算都没有了?太晚了吗……” “早知道,早知道是这样的话,还不如一早就不来呢,还不如什么都不知道呢……” 秦云洛神情恍惚的反复低声念叨着,似乎遭受了什么巨大的打击似的,双手紧紧抱着脑袋,失力了一般缓缓蹲在了地上…… 那副状态,就好像在被全世界拒绝了之后又拒绝了全世界一样,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令人难以靠近的灰暗气息,在排斥拒绝着所有人的接近。 唉……果然又成这样了吗?自己这个哥哥,还真是比一般女孩儿还要没出息啊…… 秦云琦低头看着在地上缩成一团的人,无奈的走近,边俯身边低声说道: “哥,打起精神来啊,说真的,你也用不着这么低落,机会又不是完全没有了。” “再说,我刚刚说的那些,其中大部分还都是不确定情报,可信度还有待“查证”,到底是不是真的还不好说呢。” “哥,你看你现在就这个样子,现在就这么认输,是不是有些太着急了?以后还不是会后悔吗,(肯定的语气)” 秦云琦尽量放缓语气,轻声慢语的安慰着自己那像个小孩子一样缩进壳里不敢探头的哥哥。 那一刻,兄妹俩的角色似乎互换了,就好像她才是那个永远冲在前面,敢于担当一切的大姐姐,而他则是那个只会哭哭啼啼地躲在姐姐背后的小弟弟。 好声好气的安慰开解半晌,也不见地上抱着脑袋的人有丝毫反应,实在无奈的秦云琦只能顶着被无差别攻击的危险,慢慢蹲下,弯腰靠近地上的人。 秦云琦缓缓俯身,慢慢接近地上蹲着的秦云洛,她伸出手,似乎是想拍一拍地上人的肩膀。 谁知,就在这时,一直双手抱着脑袋一动不动的秦云洛突然毫无预兆的猛地起身,抬起的脑袋直直的撞上了秦云琦的下巴…… 于是乎,刚好张开嘴打算跟地上蹲着的秦云洛说什么的秦云琦就不太好受了:“啊!嘶……” 被突然站起身的秦云洛一头撞向一旁,身体不稳,一连后退几步好不容易堪堪停住没有向后摔倒的秦云琦抬起手,紧紧捂着被撞的发麻抽痛,几乎失去知觉的下巴。 她白皙的脸皱成一团,舌尖上不时传来的阵阵刺痛感越来越强烈,她动了动胀痛的双唇,隐隐感到似乎有一道温热的液体自嘴角缓缓流下。 秦云琦伸手,指尖抹过阵阵发烫的嘴角,她低头,盯着被染红的指尖,嘴里不时传来的刺痛让她不由得皱紧了眉。 真是有够倒霉的……早知道就不管那个笨蛋哥哥了,放着他在地上自生自灭就好了。 无缘无故遭受此般“大罪”的秦云琦捂着痛到发麻的嘴,扭头看着刚刚突然将自己一头撞飞还不管不问的秦云洛。 却见自己那笨蛋大哥此刻正目不转睛的盯着一处,发呆…… 秦云琦向前走了几步,视线顺着秦云洛盯着的那处看过去。 不知看到了什么,短暂的愣神过后,秦云琦也跟着发起呆,静静的看着,似乎忘记了正在一下一下抽痛的舌尖与缓缓流血的嘴角。 半晌,寂静无声的空气中,一声似有若无的感叹声响起: “原来真有这样如画一般的人啊……” “那两个人站在一起,就像在拍电影一样,说什么郎才女貌,赏心悦目都不够,真是,真的是任何言语都形容不出来的美啊……” 这时,旁边又传来一个听起来有些有气无力的声音: “是啊,那两个人,看起来真的像在拍电影,很像电影里那些站在一起的情侣……” 什么?!两个人?情侣?!谁和谁?是她眼前看到的这两个人吗?! 秦云琦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猛地转过头,惊讶的盯着旁边犹在自顾自感叹的秦云洛,实在不敢相信刚刚那些话居然是从自己这哥哥嘴里说出来的…… “哥,你怎么了?没事吧?” “还有,我刚刚好像没听清,你说什么?” 等了一会儿,见秦云洛好像没听见似的,完全没有要回答的意思,秦云琦不禁皱眉暗道: 完了!不会是真的把脑袋撞坏了吧?要不就是今天受了多重刺激,终于精神错乱了? 要不然,要不然,这个笨蛋大哥,怎么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莫名惊诧与隐隐不安过后,似乎突然想起什么,秦云琦双眼一亮,顾不得秦云洛目前引人担忧的“现状”,赶紧伸手摸出自己的手机,眼下此刻,此景正是天赐良机,怎可错过?此时不抓拍,更待何时?! 作为问道多年的资深粉丝,秦云琦在某些方面,还是很专业的,只见她摸出手机,动作迅速的举起,对准,点击,保存,一连串动作娴熟无比,一气呵成,悄无声息,就好像已经做过千百次那样。 两手高举着手机,一脸莫名兴奋中的秦云琦在偷偷摸摸的拍了一张过后,仍觉十分不满足,远远不够…… 于是乎,激动到忘形的某位脑缠粉两眼星光闪闪的盯着面前光芒万丈的手机屏幕,眼神异常“火热”的盯着此刻闪耀在屏幕里的二人。 秦云琦强自按捺住激动的心,抬起颤抖的手,指尖划过手机屏幕,正要轻点,忽然,指尖的动作猛地顿住。 秦云琦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手举着手机,一手抬起正要点击屏幕,就这样突然定住了一般,一动不动,只是那两只黑溜溜的大眼睛却是越瞪越大,嘴巴半张着,一脸被“惊吓”到了的样子,透过眼前的屏幕,瞪着那两双朝自己看过来的眼睛…… 瞪着瞪着,看着那两双美丽的毫不相似却同样莫名吸引人的眼睛,原地石化了一般的秦云琦脑海里突然就闪过一个想法,毫无来由地: 她想,要是这是自己人生的最后一幕,要是临死前最后看到的是这样两双眼睛,那似乎也没什么不好,似乎死而无憾了? 突然响起的一个听起来异常冷酷的声音打断了秦云琦的“突发奇想”,她猛地醒过神,飘忽的视线重新聚焦在面前的手机屏幕上。 却在两眼接触到屏幕的一瞬,呼吸急促,脸色一变,手指一抖,手里举着的手机就那么华丽的,“啪”一下摔在了地上…… 似乎被手机摔地的声响惊到,身体哆嗦一下,终于从石化状态中回归的秦云琦抬头看着正向自己一步步走来的男人,神色慌乱,脚下局促,甚至起了拔腿狂奔的心思。 秦云琦偏着头,满头大汗,心虚不已地小声反复念叨着: “不是的,不是我,我没拍,什么都没拍到,绝对什么都没拍到,我发誓……” “不管怎样,有话好说,暴力什么的,太有损形象了,是吧?” 似乎没有勇气再与对面步步逼近的男人面对面,知道不会得到搭理的秦云琦匆忙别过了脑袋,默默想到:果然,看见真人就这么走过来比透过手机屏幕看来的更“吓人”…… 不知道这位经纪人大人这次又要怎么“对付”自己这个小女孩儿呢…… 也不知道,这次,关键时刻,千千姐还会不会向着自己? 唉…… 秦云琦深感被动与无奈,她倒也不是有多怕那个据说呼风唤雨,只手遮天的经纪人,也不是怕,那个男人真的对自己的手机做什么,就算没收了或弄坏了也没事儿,反正自己还有备份…… 秦云琦是真的怕,害怕那个男人真的对自己下什么所谓的“禁令”,例如从此不允许自己再接近千千姐之类的…… 真要如此,那个男人借口工作,一天到晚守在千千姐身旁,那就算自己有再大的本事,也只怕无济于事了…… 秦云琦小心翼翼的偏头,视线转向那边在衣柜前站着的女人,见那人打开衣柜,似乎是想换衣服…… 秦云琦见此,不由皱眉想着,千千姐不是要睡觉吗,干嘛还换衣服,现在不就穿着睡裙?难道……是要出去?不会吧?什么时候?和谁一起?不会是那个经纪人吧…… 不过,现在要换衣服的话,这屋子里还有其他人呢,是不是该回避一下?尤其是某二位男士…… 秦云琦眼角使劲瞟着穆千秋那边,见穆千秋竟然真的就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旁若无人,大大方方的开始脱衣服…… !!! 什么?!真的?不是吧? 秦云猛地转过头,惊诧莫名的视线正好对上前方穆千秋衣衫半褪间裸露在外的肩膀…… 秦云琦脸色猛地涨红,两手在半空不停胡乱比划着,一边扯着嗓子大吼道: “千千姐!不要啊!不能!哎呀!别再往下了啊!” 恨不得马上飞过去拉起那一截自肩膀滑下的睡裙,秦云琦着急地一跺脚,就要朝着衣柜那边的穆千秋急奔过去。 刚一抬脚,忽然,身后传来“咔嚓”一声脆响,那声响猛烈而迅速,突然响起又戛然而止,让突然听到响动的秦云琦一时都反应不过来。 秦云琦扭过头低眸向身后看去,视线里首先出现了一截整洁笔挺的西装裤腿。 视线顺着那裤腿往下,是一只正在缓缓抬起的脚,那脚上穿着一只一看就质地良好,多半价值不菲的皮鞋,然后,待那脚不紧不慢的移开之后,秦云琦就猝不及防的看见,视野下方出现的,正是自己那俨然“粉身碎骨”,“面目全非”的手机…… 第127章 前尘篇之美女与引狼入室 “啊!我的手机!!” 秦云琦低头盯着自己“死状惨烈”的手机,一脸肉痛的样子双手抱着脑袋。 她看着地上那几乎碎成星屑的手机屏幕,犹自不敢置信的抱头呆愣着,那副模样,看起来仿佛受了什么巨大的打击似的。 忽然,似乎想起什么,秦云琦猛地转头瞪向一旁的罪魁祸首。 却见那个一身西装的挺拔男人一脸若无其事的放下了脚,就好像刚刚一脚踩碎自己手机的不是他…… “喂!你!你干什么呢!你看看我的手机都被你踩成什么样儿了!” 秦云琦伸出食指指着盛雪龙,不知是因为生气还是别的什么,指尖有些颤抖,连带声音也有些颤抖的大声质问道。 盛雪龙侧眸,颇为随意的扫了一眼怒气冲冲指着自己的女孩儿。 他面无表情的伸手探向西服里侧,很快摸出一个纯黑色的皮质钱包,慢条斯理的打开,修长的指尖轻划,随意抽出一张卡,看也没看,抛向一旁。 整个过程中,西装革履的男人动作优雅,不紧不慢,傲慢冷漠中犹自散发着一股遮掩不住的贵气,就好像这个男人就是天生的王族贵胄一般,让人不敢靠近,只能仰望,不敢违背,只能服从。 秦云琦手忙脚乱的伸手接住那张突然抛过来的卡,低头看去,轻薄精致的卡片在自己手心中几乎感觉不出重量,她却觉得似乎要压垮自己。 秦云琦额上青筋暴起,手里紧紧攥着的那张卡就快要变形折断,冲口而出道:“这是什么意思!” 盛雪龙面不改色的淡淡道:“密码是穆千秋的生日,你这种兼职跟踪狂的粉丝,不会连自己偶像的生日都不知道吧。” “拿着这个,自己去商场买个新手机,都是中学生了,这点小事自己还能干吧。” 瞪着男人那张明显丝毫无一丝歉意的脸,听着男人那高高在上命令一般的语气,秦云琦终于愤怒了…… 她恶狠狠的剐了男人一眼,又猛地低头,杀气腾腾的眼神直射向刚刚对自己那可怜而无辜的手机无情施暴的那只一看就十分“可恶”的大脚…… 真是可恶啊!那手机里还有刚刚拍的那张照片呢!如今看那损毁程度,怕是修复无望了吧…… 真是气死人了!真的是好可惜,好遗憾啊! 秦云琦不禁又一次扼腕,虽然自己之前也拍了不少偶像的照片,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哪一张,是今天这种这么,这么日常的,女王穿着睡衣的私照啊!啊啊啊! 真是火大啊!好不容易刚刚抓拍的那么清晰,效果那么好,自己刚准备要终身珍藏的,一转眼的功夫,居然,居然就这么简单的,这么轻易地,被那个万恶的男人一脚踩没了…… 想也没想,已然被愤怒冲飞理智的秦云琦愤恨的一跺脚,直接抬脚上去就打算踩扁那男人的脚,就像这只脚刚刚踩烂自己的手机那样。 已蓄了十成力气的秦云琦双眼赤红的死瞪着那只该死的脚,恨恨的想到:哼!再让你随随便便就踩碎别人的希望!此时要是不上去狠狠来上一脚,怎么显得公平? 不料,秦云琦正要气势汹汹的一脚下去,忽听得耳畔飘来一个不冷不热却能一瞬让人镇定心神的声音: “你们要吵要闹劳烦出去,你们这样,在别人的卧室里,不觉得失礼吗?” “家里的妈妈,或者学校的老师没教过你们吗,在别人的家里,不要大吵大闹,还是规矩些好。” 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吸去了大半注意,一脚踩空的秦云琦赶忙转过头,看向那声音的来处,忙不迭的开口连连解释道: “啊!不是,不是的,千千姐,我们没有大吵,噢,不是这样的,对对,我们不吵了,不吵你了,呵呵……千千姐你,” “啊!呀!千千姐你!你怎么,” 话说到途中突然变了调的秦云琦保持大张着嘴,两颊眼见着变得越来越红,她突然抬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双眼,猛的低下头,似乎刚刚一瞬看见了什么不该看见的…… 两颊涨红,低着脑袋,捂着双眼的秦云琦还是忍不住悄悄抬起头,两只大眼珠滴溜着,从指缝中偷偷看向衣柜那边。 就像害怕被旁人察觉到似的,秦云琦刻意小声的提醒道: “哎呀!千千姐!你赶紧把衣裳拉起来啊!都穿好不要露肉呀!你怎么能在这里脱衣服呢?!你忘了,这里除了咱们,可是还有男人在哪!” 憋着一口气说完,气喘吁吁的秦云琦东张西望防狼一般四下防备着,正在神经高度紧绷间就听见那边又飘来一道冷冷淡淡,听不出什么情绪的声音: “这里是我的卧室,我的衣柜间,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换衣服?” 秦云琦一听穆千秋那依旧是不痛不痒,云淡风轻的话,顿时急道: “这里的确是千千姐的卧室可问题是,现在,现在这里还有别人在呢!千千姐,要想换衣服咱们出去再换好吗?总之,现在不能脱啊!” 穆千秋:“我在自家的卧室脱衣服还是干别的什么,是我的自由,该出去的人似乎不是我吧。” 穆千秋脱衣的动作微顿,微微侧头,眸光意有所指的扫过身后装模作样,毫无自觉的几人,眸光一暗间微忖道:我倒要看看,你们打算装到什么时候…… 穆千秋想:虽然眼下胜负已定,这几人的心思倒也不难猜,但几人真正的意图尚不确定,这样的话,不妨一试…… 秦云琦放下遮着眼睛的双手,盯着占据视野前方的那一截光滑得好像在发光一般的裸背,一脸着急无奈的说着什么。 只见前面露出一截裸背,说话间头也不曾回一下的穆千秋依旧保持着不紧不慢的脱衣节奏,我行我素,旁若无人的站在衣柜前。 眼看自己的苦口劝说全被无视,毫无效果,万般无奈之下,顶着被偶像讨厌推开的巨大风险,秦云琦毅然决定自己亲身上前,哪怕是以身作盾也在所不惜…… 显然早已忘了自己的手机被一脚踩碎的事,也忘了自己誓要报一脚之仇的秦云琦抬脚就匆匆往穆千秋那边走去。 却在刚刚迈出一步的时候,秦云琦只觉眼前仿佛刮风一般极速晃过一个影子,她眨了眨眼,待看清刚刚越过自己身旁的人后,气急败坏的一跺脚,指着那人的后背发飙一般大吼到: “哎!你干什么呢!快回来啊!千千姐换衣服你一个大男人这时候凑上去干什么!还要不要脸了!!” “喂!大经纪人!是绅士的话dy在换衣服的时候就应该自动回避,出去啊!怎么还急巴巴的往上凑呢!” “喂!你站住啊!听见没有!不要再往前了,不要接近千千姐啊!你再靠近,我就,我就要打电话报警了啊!哎!你小心我告你猥亵啊!” 眼见就落后了数步,一时急乱间口不择言的秦云琦实在没想到,那个道貌岸然的经纪人居然就这么明目张胆地抢在了自己的前头,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大步流星的朝着那边正在脱衣服的穆千秋走去。 看那男人那副势不可挡的样子,怎么看自己也不是其对手啊…… 不甘落后,誓要亲手保护偶像的秦云琦想也没想,迅速朝卧室四处张望一番,片刻后,搜寻的视线停在脚下,顾不得其他,她弯腰一把捡起地上大屏幕碎裂的手机,仿佛武器一般紧紧握在手里,死死盯着前面形色匆匆的男人,举着那手机,抬脚就冲上去…… 哼!看本小姐替千千姐除害,砸死你个色胆包天的大色狼!秦云琦一边一路小跑的紧追着,一边实在气愤难平的咬牙诅咒着前头也越走越快,也快要跑起来的男人,哼!显你腿长啊!待会儿别气血上涌,栽个大跟头才好…… 哎呀……唉……都跑的脚酸了,怎么千千姐家连卧室都这么一望无际啊…… 就在一路快跑紧追,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秦云琦眼看着就要抓到前面男人的后背时,忽然背后毫无预兆的响起一声听起来极为惨烈刺耳,宛如从噩梦中乍然惊醒一般的嚎叫: “啊!!!!不要啊!!!!” 被身后突然炸响的尖叫声吓了一大跳,不由得停住脚步,心惊肉跳,颤颤巍巍回头看去的秦云琦发现,刚刚发出那声恐怖嚎叫的当事人正是自己那一向行事不着调,往往出人意表的笨蛋大哥…… 被背后突然响起的惨叫惊出一身冷汗的秦云琦待稍微镇定过后,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把手里攥着的那还在掉碎渣的手机一把拍在秦云洛的脸上。 “秦云洛!你在人的背后,突然鬼吼鬼叫什么!” “大哥,算我求你了,就今天一天,咱稍微正常点儿不行吗?!你大概没忘吧,这是在千千姐的卧室里,不是在咱们家,你想怎么抽疯都由着你!” “真的,哥,你还嫌人家不够烦你吗?!拜托你,自己穷折腾别连累我这个妹妹,我还不想被千千姐彻底拉近黑名单呢!” 被吓得够呛的秦云琦实在是气不过,忍不住霹雳吧啦数落了半天。 数落完了气也差不多半消的秦云琦扭过头不再理会身后闷声不响,不知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的秦云洛,抬头看向走在前边盛雪龙,却见那男人好像压根没听见身后的惊叫似的,依旧目不斜视,大步流星的直奔衣柜那边而去。 瞪大眼,愣滞了片刻秦云琦赶紧又转头,看向穆千秋那边…… 果然,视野前方那个衣衫半褪,风光无限的女人也似乎全然没有被这边的响动惊扰到,依旧在悠闲自在的扒拉挑选着即将要上身的衣服…… 秦云琦咋舌汗颜,敢情,被那噪音扰乱了脚步的,从头到尾,就只有自己一人而已。人家二位都是充耳不闻,见怪不怪,或者根本无所谓了…… 被眼前的现实深深打击到,深感惭愧,自知道行不够,还需勤加修炼的秦云琦调整心情,不管怎样,坚决要将偶像的“清白”守护到底。 于是乎,事不宜迟,秦云琦赶紧牟足劲儿重新迈开步子,一鼓作气试图追上前面离穆千秋光裸的后背越来越近的男人。 谁知,刚刚一鼓作气抬起脚,还没来得及放下的秦云琦就被人猛地撞向了一侧,一个趔趄,一时间脚下步子交错混乱,险些自己把自己绊倒在地。 手忙脚乱,堪堪稳住没有摔倒的秦云琦猛地扭头看向刚刚突然从背后猛的撞了自己肩膀一下的人,却发现刚刚分明才把自己撞一个趔趄的始作俑者此刻俨然已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中,不见人影儿。 秦云琦惊讶的转头,看向前方那跌跌撞撞,一瘸一拐着拼命朝衣柜冲去的秦云洛,她伸手探向半空,似急欲阻拦道:“啊?!不是吧?!哎!哥!哥你怎么也这时候跑上去了?!” “哎!不是,秦云洛!你这个时机,这个时机凑上去干什么啊!还嫌不讨人厌吗?!怎么着,这次不偷窥了,改明目张胆地偷袭了?!” “哎!!白痴哥哥!你赶紧回来啊!当心被千千姐当成变态一脚踹飞啊!!到时候我可接不住你啊!喂!你听见了吗!” 眼见着吭哧吭哧冲在前头的秦云洛两眼放光,眼里只看着那截半遮半露间散发致命诱惑的裸背,此刻根本听不进自己的话,估计不管自己再说什么也没什么用,秦云琦深感无力的低头默念:“这个白痴大哥……这是纯粹要找死的节奏吗?”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妹妹我已经仁至义尽了,到时候万一真一脚成废人了,可别怪妹妹啊……” 此刻的秦云琦感觉自己真是失败极了,从来没有过如此失败的时刻,自己本想着为千千姐成功杀退一匹色狼,顺便提升一下今天被那个笨蛋哥哥破坏殆尽的“好印象”…… 谁知,世事难料,却没成想,一匹不退,转头又来了一匹,而且还是自己(如假包换)的亲哥哥,真是…… 再说,明知这里有两个如狼似虎的男人在时刻窥视,千千姐如此美人,怎么还大大方方的脱起了衣服,不知道自己有多吸引人吗?这不是引狼入室吗? 额……虽然那狼不是引进来的…… 只是,不知,这出千篇一律的美女与色狼的戏码,接下来,会有何种不同以往的展开? 再看这边,穆千秋抱着双臂站在衣柜旁,自肩头滑落到半腰处的睡袍松松垮垮的系在腰间,似乎稍一动作那衣带就会突地散开,那轻飘飘的睡裙就会顺着光滑如玉的腿部,一路滑至脚下…… 站立在衣柜前衣衫半褪,浑身散发着慵懒气息的女人逐渐露出大半个后背,从侧面,隐隐还能看见白皙高耸的胸部…… 而其本人此刻正在一脸闲适的挑选着排排挂,样式各色的衣物,似乎对身后正在步步逼近的危险气息毫无察觉,就好像此刻这宽敞空落的卧室里,一如平日,除了她自己,再无他人那般…… 第128章 前尘篇之优雅的暴君与变态先生 “穆千秋!” “千秋!” 两声同时响起的声音交叠重合在一起,都在喊着同一个名字,听起来似乎都颇为急切。 “转过身来啊!” “不要转身!!” 又是同时响起,只不过同样急切的喊声所传递的信息却截然相反。 盛雪龙也确实是一时情急,想也没想就大喊了出来,要知道这个高傲自我的男人一向是不屑大喊大叫的,觉得那样太有失身份。 至于秦云洛这样隔三差五就时不时要疯上一回的重度精分,还自带妄想症的患者,那这突然大叫上几声,对他来说,就更是如家常便饭那样,不用提前练习,张口就来。 俩人齐齐喊完,又同时转头看向对方。 盛雪龙随意大略的上下扫视一番身旁的人,眼底的嫌恶之色越来越浓。 很快,盛雪龙避之不及的转回头,那眼神就好像看到了什么肮脏不雅的东西似的。 那完完全全,丝毫不加掩饰的蔑视眼神毫不意外刺激到了秦云洛,就在他正欲发火时,突然,不知想到了什么,又转过头,生生的将怒气忍了下来…… 全当旁边的秦云洛不存在的盛雪龙将视线投向近在眼前,仿佛一伸手就能触摸到的那截光滑紧致,线条流畅的后背,不由自主地就想伸出手去触碰…… 那如上等琼玉一般光洁顺滑,白壁无瑕的肌肤,此时此刻,就在触手可及的距离…… 那似乎毫无防备,一寸寸暴露在眼前的后背,让人一瞬都不舍移开目光,不禁流连徘徊,就好像瞬间一点儿自控力都没有了…… 这后背,摸起来,不知会是什么感觉?会跟其他那些女人一样吗?还是,果然,这个不同寻常的女人会带来不同寻常的感觉? 不过,不管怎样,摸起来一定很舒服吧……不知为何,虽然没有亲身体验过,但盛雪龙就是有这种感觉,就是觉得面前这个女人的后背摸上去一定会很舒服,会比其他任何人感觉都好…… 双眼一阵阵出神,神情有些恍惚,宛如突然陷入魔怔了一般的盛雪龙在即将伸手探向面前仿佛在向自己招手,引诱着自己一步步走近的后背之时,忽然,彷如幻觉一般,脑海中响起了一个毫不留情,充斥着讽刺意味的嘲笑声: “切!我还当是什么一本正经的正人君子呢!结果还不是一见女人脱衣服就忍不住要伸手?哎,想摸就摸啊,别客气啊!” 突然惊醒了一般,盛雪龙神情一震赶忙放下手,双拳下意识的攥紧,再攥紧…… 盛雪龙脸色越来越难看,漆黑如墨的双眸中闪过几丝懊恼不堪与不为人知的羞怒之色,那一刻,他深感自己的无力与失败…… 真的,这到底是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为什么最近只要一遇到这个女人,自己就会在变成一个如此没用,有时甚至连他自己都看不上眼的白痴男人?! 呵,人家只不过随便露出一个后背,一个漂亮女人的相对漂亮的后背而已,虽说不是随处可见但也没什么稀奇…… 没想到,没想到一个后背,只看一眼就再也不由自主,如此深陷其中无法自拔,甚至一度欲罢不能,觉得不够,不够,还想要更多,更多…… 盛雪龙觉得自己这时候就像个从来没见过女人的青春期少年那样,看见个女人的背影就凭空思春,一见女人换个衣服都要控制不住的发情……如此,情何以堪? 真是比想象之中的,还要白痴,还要丢脸啊……这样想着,盛雪龙却还是控制不住地凝视着面前那仿佛无时无刻都在散发着绝对诱惑的裸背。 背对着这边的女人似乎没有要转身的意思,不,确切地说,应该是连头都没回一下,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那副悠闲自在,完全放松好似全无防备的姿态,让人看着看着就忍不住想要靠近,想要试探…… 盛雪龙想,这样就好,穆千秋,不要转身,不要回头,这样就好…… 眼角余光不经意扫过旁边那只探出去偷偷摸摸,图谋不轨的手,盛雪龙面色一黑,双目一凌,想也没想便闪电般出手一把擒住了那只妄图摸上前头那裸背的爪子,然后用力向后一折…… “啊啊啊!!!” “哦!!疼疼疼!疼死了!停停停!快,快住手啊!别再折了,再折就断了!啊……要断了啊!” 疼的直冒冷汗的秦云洛稍稍缓一口气,暗中使劲全身力气,试图从那只铁钳中拯救出自己的手,可奈何无论他怎样费力挣扎,就是挣不脱那只纹丝不动的大手。 满头大汗,浑身气力用尽依旧只能毫无办法的任人宰割的秦云洛不再挣扎,放弃般垂下头有气无力道: “唉……算我认输,服你了,行吗?别再抓着我了。” 见盛雪龙一直沉着脸一言不发,紧锁着自己的手也丝毫不见放松,那样子,就好像在无声酝酿着什么,又好像在竭力忍耐着什么…… 一时摸不准的秦云洛费力的转过那一只手,举在盛雪龙面前摇了摇,试图引起对方的注意,他有些讨好一般干笑着低声道: “呵,呵呵,那个,你能不能先放开?其他的都好说,噢,对了,说起来,我还没自我介绍呢吧,我叫秦,” 正要自我介绍一番的秦云洛还没来得及说完自己的名字,就被盛雪龙拽着一条手臂猛的提起,脚尖离地一寸不停的扑腾挣扎着。 “啊!你!你突然干什么啊?!快,快放下我啊!” 突然被人像拎一只布偶一般一把提在半空,身体一时失去平衡,仿佛一副任人摆布之态的秦云洛一改方才的满脸讨好和解之色,转头怒瞪着高高在上,似乎掌握着自己生杀大权的男人,他正要张口说什么,就被男人那毫无预兆,骤然变得凶狠暴戾的眼神吓住…… 秦云洛半张着嘴,双唇上下动了动,却忽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只因,面前的这个盛雪龙,无论是脸上的表情,还是此刻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气势,都实在是太“可怕”了,太阴森了,让人忍不住浑身发冷,不寒而栗,唇齿微颤,别说开口说话,就连呼吸都下意识地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一掌拍的粉身碎骨…… 秦云洛瞪大眼,呆愣地看着面前的盛雪龙,早已忘记了挣扎,全身僵住,连脚趾都不敢动一下,他觉得面前这个恐怖的男人就好像突然变身为了一头残暴嗜血的猎豹,那散发着寒光的眼瞳时刻窥视着,似乎等不及要将冲过来咬断自己的喉咙,然后再将一点点自己撕成碎片…… 虽然秦云洛也知道突然将人错觉成嗜血野兽什么的,实在荒唐,但这一刻,全身上下的细胞都在发射着危险信号,告诉他面前的男人不可正面刚,一定要回避,回避才是上策……秦云洛深深觉得,这绝对不是自己的错觉,果然像秦云琦的情报所示,穆千秋身边的这个男人不简单啊,一般人哪里惹得起?还好自己也不是一般人…… 不过,这个男人,就算在对自己如此毫不留情的实施暴力之时,一举一动也仿佛还在无形散发着优雅气息,真是如传闻中最优雅的暴君啊…… (秦云洛)停止如此不分场合,不切实际的胡思乱想,尽管尽力镇定情绪,但还是被自己脑海里自动生成的血腥恐怕影像震住,秦云洛不自觉的抬起另一只没被控制的手,摸了摸自己阵阵发凉的脖子,忽然就听见一直一言不发的释放可怕气息的男人这样说道: “你是个什么东西!竟然也敢妄想……呵,真的是,好久,好久都没见到这么愚蠢还又自不量力的人了。” 被突然开口说话的盛雪龙吓了一跳,秦云洛不禁抬起脸,看着罩在自己头顶上方的那张冷漠的脸。 自觉就处于弱势,在气势上就输人一大截的秦云洛装作若无其事,仿佛没听见盛雪龙的话一般,暗暗将视线从那张时刻散发着威压的冷脸上移开。 秦云洛抬眼,偷瞄着衣柜那边露着大半个后背,似乎还在犹豫该挑选什么衣服的女人,片刻后若有所思的收回目光,又自以为不动声色的偏头,眼角余光扫过那边蹲在地上抱着一部碎了屏的破手机不知在埋头鼓捣什么的秦云琦…… 秦云洛脸上一黑,心想着这个妹妹真是一到关键时刻一点儿用场都派不上,没看见自己的哥哥正处于危机之中吗! 秦云洛正在暗暗埋怨自己那永远看不出现场氛围的妹妹,就听得头顶忽然飘下那个足以令他瞬间惊醒的声音: “嗯……你是那个吧,人妖?有暴露癖的跟踪狂?还是别的什么,总之就是变态的一种吧。怎么,莫非,你这样的,还是穆千秋的粉丝?” “哎,你刚刚不是要自我介绍吗,说说吧,详细一点儿。” 听着盛雪龙的话,秦云洛的脸上一阵青红交加,不过,此刻,在他这张仿佛泡过水的抽象画一样的脸上,不管什么颜色变换,细微表情,旁人都完全看不出来就是了…… 深感自己正在遭受严重侮辱侵犯的秦云洛自然是想也没想就欲张口反驳盛雪龙诋毁自己的话, 却在低头的一瞬看见了自己只穿着一条紧身黑色打底裤的下半身,视线上移,又出现了自己光溜溜,一丝不挂,而且胸部还一半高耸摇晃着,一半塌陷回去的上半身…… 额…… 秦云洛突然就闭上了嘴,因为,说实话,此情此景,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拿什么说辞去反驳盛雪龙那些(单方面认定他是变态的)话…… 因为,说实话,虽然难以启齿又羞于直面,秦云洛还是不得不承认:自己现在的这副样子,这状态,确实与那传说中人人喊打的变态有些类似…… 唉……垂下脑袋,瞬间泄气了的秦云洛默叹着: 真是自作自受啊,早知道就听妹妹的话好了,不扮成个女人去骗人就好了,直接堂堂正正上门来向千秋说出自己心里真实的想法,向她告白,再求她和自己试着交往看看,就算真的被拒绝了,没有成功,怎么样,情况都比现在要好多了吧? 一手轻松的提起秦云洛仿佛丝毫不费力气的盛雪龙手指猛地收紧,一把将手里的男人拉至眼前,用几乎要捏碎男人骨头的力道紧钳进那僵硬失力的手臂里,不紧不慢随意道: “是这只手没错吧?你刚刚是想用这只手摸她吧?” 秦云洛听着耳畔那仿佛日常谈笑一般的问话,抬头看着居高临下俯视着自己的男人,躲躲闪闪的视线一接触到上方那双冰冷的眼睛,想起什么,赶忙着急的张口,结结巴巴解释道: “啊……不是,没有,我,我是还,(还没来得及摸呢,一根手指头都没碰到呢,就被你抓住了),” 盛雪龙直接打断了秦云洛颠三倒四,急欲辩解的话,接着不冷不热道: “是啊,对啊,你还没摸到呢,是吧,那怎么,是不是觉得太遗憾了,太可惜了,现在还想再去” 这一次没等盛雪龙说完,满头冷汗,脸上惨白的秦云洛就急忙摇头插话道: “不!不是的!误会了,都是误会!我绝对没有,不想,不想了!” 盛雪龙侧眸看了一眼依旧背对着这边,似乎完全不在意这边正在发生什么的穆千秋,片刻后收回视线,似漫不经心般淡淡道: “是吗?你确定你不想了?那你今天来这里是干什么的,不是为了这个吗?” “而且,你刚刚撒谎了吧,你不是不想了,而是时刻,甚至是现在,都还在想着她,幻想着摸她,亲近她,所以才这样时不时偷瞄着她,不是吗?” “听说那些变态好像都是这样幻想的,我是不太了解,不过,你应该很清楚吧,不妨仔细说说,你觉得那些变态在看着她的身体时,脑袋里都在幻想些什么?” “嗯?你怎么看,怎么想的?变态先生。” 故意拉长的尾音听得秦云洛心惊肉跳,他连忙垂下头,避开盛雪龙直射过来的冰冷目光,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没有再给秦云洛张口说话的机会,盛雪龙突然一把将手里提着的人甩到一旁,就像随手甩掉一袋儿散发着臭气的垃圾一样。 “啊!” “嗯……” 接着就响起了一阵好像什么东西碎裂一般的噼里啪啦的响动…… 突然被一股猝不及防的猛力一下甩向一侧,来不及摆出任何防备态势的秦云洛整个身体不受控制地迅速向后坠去。 不过,这一回,较为不凑巧地是,头部首先着地的秦云洛脑袋正好磕在了身后一侧摆着的的花盆上。 后脑勺重重的一磕,花盆应声碎裂,紧接着快速擦过地面的背部带着猛烈的冲击力撞散了一地的花盆碎片…… “哥!” 一声仿佛声嘶力竭一般的叫喊声传来。 …… 第129章 前尘篇之昏睡不醒与失望的眼眸所及之处 “哥!” 愣愣的低头看着躺在一地花盆碎片里一动不动的秦云洛,秦云琦半晌才回过神,忙几步跑到秦云洛跟前蹲下,伸出手犹豫着,小心翼翼的碰了碰秦云洛摊在一旁的手臂,似有些害怕的轻声询问道: “哥……你,你怎么样?” 跟想象之中的一样,地上偏着头闭着眼的人依旧毫无反应。 秦云琦瞪大眼,似有些惊吓般地盯着地上的人,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一片。 她猛的将止不住颤抖的手指从地上那截微凉的手臂上移开,转而抬起试探着伸向秦云洛的鼻间…… 虽然自知自己此刻的做法很老套,以前在那些电视剧里看到的时候还总要吐糟几句,但秦云琦还是忍不住一再将手指探向秦云洛的鼻端,微微颤抖的指尖似乎急迫地想要确认什么,又似乎十分害怕确认什么…… 片刻后,面色稍缓的秦云琦收回手指,不由得仰头轻呼出一口气。 呼……总算是还有呼吸,刚刚看那样子,还以为, 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秦云琦猛的抬手用力拍了一把自己的脑袋,然后又左右使劲儿摇几下,似乎是想将什么不好的想法甩出脑外。 秦云琦探头凑近地上躺着的人,仔细察看半晌,皱眉自语一般小声嘟囔道: “怎么还不睁开眼睛啊?难道是,晕过去了?!” 蹲在秦云洛身前,转着脑袋察看了一圈,终于反应过来事态严重的秦云琦突然想起什么,不禁脱口而出道: “啊!对了,这种时候就该叫救护车啊!赶紧,救护车,救护车……” 一边神色焦急的念叨着,习惯性的,秦云琦正要将手探向自己牛仔裙的侧兜里,忽然,她似乎才想起了什么,脸色一黑,猛地转头看向自己的另一只手…… 睁大眼瞪着自己另一只手里一直攥着的那部面目全非的手机,本来正准备赶紧掏出手机打电话叫救护车的秦云琦就那样愣在了当场。 片刻后……脸色已经变得十分“难看”的秦云琦突然蹭一下直起身,想也没想就猛的一把将手里的那部手机用力摔在了地上。 霎时,一阵噼里啪啦的碎裂声响起,本来就已经被先前盛雪龙那一脚踩碎屏幕的手机正式就地宣告解体,各个零部件像暗器似的到处四射乱飞,落地后与地上的花盆碎片混在一起,着眼处,当真是满地碎片(无处下脚)…… 突然爆发的秦云琦摔完手机,总算稍微冷静下来,她这才想起什么,赶紧转头看向地上的人。 不是吧?这样都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就算不醒来也总该有点儿动静吧? 秦云琦瞪大眼瞅着地上的人,她本以为,自己刚刚一瞬间火气上头,没克制住,一“失手”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那手机摔地上的响动那么刺耳,她还以为这地上躺着的人也会有什么反应,就算不像平时那样表现得吓一大跳的样子,也总该皱皱眉头,动动眼皮,或者身体哆嗦一下之类的…… 然而,眼下却是,地上躺在一堆乱七八糟的碎片里的人依旧没什么动静,脑袋偏在一侧,气息微弱几乎不可闻,上半身还裸着,未着寸缕,下半身又穿成那样…… 总之,眼下这情景,再加上地上这人这副模样,看上去还真像是,额……实在很难不让人联想到某种犯案现场…… 秦云琦甩了甩脑袋,收起乱七八糟的想法,又俯身蹲下,慢慢靠近秦云洛身旁。 秦云琦睁大眼,从头到脚细细察看着秦云洛的全身,看看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地方受了伤。 片刻后,探察的眸光停留在了那截青紫红肿的手臂上,秦云琦皱眉,伸出手似想触碰秦云洛摊在地板上的手臂,似乎又怕弄疼了尚在昏睡中意识不明的人…… 双眼紧盯着秦云洛那截被勒的一道道青紫淤痕的手臂,秦云琦不由得暗暗攥紧双拳,黑亮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后悔愧疚之色。 秦云琦后悔自己方才没有冲过来将这笨蛋哥哥从那个“盛大”经纪人的手里解救出来。 这笨蛋大哥虽然是自作自受,但那也得看(惩戒)对象不是吗?不是谁都能上来随随便便就把人摔来摔去的! 当然,要是穆千秋把秦云洛弄成现在这般凄凄惨惨的模样,别说秦云琦不会多说什么,就连秦云洛本人估计也是,“愉悦”大于疼痛,大概还很享受女王大人的“特殊”待遇呢…… 额……虽然是没有怀疑余地的的亲兄妹,但秦云琦还是表示,对于自己大哥的种种日常言行,常常是难以理解…… 话说回来,回归正题,现在,此刻,看着地上秦云洛的这副惨样儿,作为妹妹,同时也是此间种种的知情者,秦云琦此刻心情复杂的很。 她低头看着自己那平时也算英俊潇洒,帅气多金又出手大方因而在一众男男女女中都人气颇高的哥哥…… 那些成天跟在哥哥身边转悠的男男女女们,有哪一个能想到,居然有一天,这个秦大少爷也会落得如此不忍直视的“悲惨”境地,还无人搭理,身旁除了自己这个妹妹,另外那两个人,就连多看一眼都没有,包括那个亲手实施暴力的“凶手”,还有那个让哥哥一见(备注:此处的一见是指秦云洛某次“不小心”偷看了秦云琦手机里私藏的穆千秋的照片,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见面)就失了魂,连男人的尊严都顾不得的女人…… 秦云琦从地上的秦云洛身旁缓缓站起身,转头看着那边站着一起的俩人。 女孩儿那双总是如月牙一般弯弯眯起,时常盛满笑意的大眼睛里此刻不停闪过种种情绪,微微湿润的眼眸里交错闪现着的,似乎有后悔,有愧疚,有愤怒,更多地,是无处掩藏的,深深地,浓浓地失望,不知是对谁…… 女孩儿那张经常在穆千秋面前笑成一朵花的小脸此刻亦紧绷着,皱成一团,目光沉沉,始终静静看着那边面对面站在衣柜旁,看起来就像在闲聊的俩人,不知在想什么…… 再看这边站在衣柜旁的穆千秋和盛雪龙俩人。 在手中刚刚拿起的一件连衣裙又一次被人若无其事的一把夺走之后,早已不耐烦的穆千秋侧眸看向身旁的男人,并没有掩饰自己的不耐,直接开口道: “你在干什么?不会是想在一旁服侍我“更衣”吧。” 盛雪龙闻言,视线从衣柜里形形色色的衣服上转到穆千秋脸上,漆黑如夜的双眸直视着穆千秋淡淡的眸子,似若有所思……片刻后,唇角微勾,似有些愉悦道: “有何不可?” “反正你也觉得,我挑女人衣服的眼光比你好,不是吗?” …… 第130章 前尘篇之我长得像你的未婚妻吗? 接上 “哦?是吗?” 穆千秋微微侧眸,狭长上挑的眼尾扫过身旁男人不自觉勾起的嘴角,似若有所思般一顿,接着又漫不经心地继续道: “嗯……不过,也的确,就挑女人,挑衣服这种事,论经验来看,你确实应该比我更擅长。” “也是,交往的女人多了,送的礼物多了,想必眼光也就跟着练出来了吧。” 自以为略胜一筹,正在暗自愉悦与小自豪中的盛雪龙闻言勾起的嘴角猛的一僵…… 他忙转过头,脸上的神色似有些焦急,又藏着几丝旁人不易察觉的慌乱。 男子深邃的,带着几许探察的眸光紧盯着穆千秋那张依旧是云淡风轻,仿佛什么都不在意的脸…… 片刻后,有些出神的男子仿佛才猛然想起什么,急忙不假思索般脱口而出道: “啊!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其实,哎呀!我其实根本就没有交往过那么多女人!更没送过什么礼物!” “那些,那些说我成天这样那样的新闻,都是那帮唯恐天下不乱的记者狗仔们为了维持曝光度胡编乱造的,全都是别人乱写的!” “哎呀!总之,那些,那些都是假新闻,都不是真的!你别乱信啊!” “喂!你,你不会是真的相信了那些乱七八糟的绯闻八卦才一直对我态度那么不好,那么冷淡的吧?!” “你相信我!我真的没交往过那么多女人,再说,我看起来有那么随便吗?!喂!你别一直这么沉默着,一直不说话啊!开口说点什么怎么样啊?” 被耳侧一声高过一声,莫名其妙,外加意义不明的追问轰炸搞得听觉疲劳,耐性逐渐耗尽的穆千秋转过头,皱眉瞅了一眼身侧一脸急迫,显然在等待着自己开口回应的男人。 她有些头疼的默叹一声,薄唇懒懒掀起淡淡道: “你要我说什么?哦,不如先友情提示一下,你想听我说什么?” 女子开口的语气是预想之中的冷淡,听不出一丝热度,脸上的神色就更是一如既往,让人忍受不了的淡漠。 淡淡言罢,穆千秋不由得又抬眸,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身旁神色莫名的男人,她敛眸微忖片刻后还是道: “我刚刚不过是随口一说,你有必要这么较真吗?” “至于大经纪人你交往过多少女人,送过多少礼物,就更是不关我这个小艺人的事。 不过……你如此着急着胡乱解释一通,这样,不觉得很奇怪吗?” 正一脸迫不及待的张口打算再说什么的盛雪龙闻言突然僵住,神情木然,好似受了什么打击一般的的讷讷重复道: “随,随口?!” 没有理睬一旁原地石化的盛雪龙,穆千秋接着,似乎颇为疑惑地继续道: “话说,从刚才开始,你一直在干什么啊?就算是聪慧如我,至今也着实是有些看不懂……” “还是说,我长得,很像你的未婚妻?” 被穆千秋突如其来的这么一问搞得摸不着头脑,呆愣了片刻后,盛雪龙忙偏头看向那双近在咫尺的美丽眼眸,企图从中寻出些许蛛丝马迹。 他发现,那双如水一般澄澈透亮的眸子里此刻流淌着淡淡地疑惑,似乎在静静等待着什么…… 仿佛被牵引蛊惑了一般,盛雪龙没经过思考便脱口而出道: “不像啊。” 似乎得到了满意的答复,穆千秋微微点了点头,似自言自语般随口道: “也是啊,我也觉得不像。” 听到穆千秋的声音,终于从恍惚状态中醒神的盛雪龙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盛雪龙脸色难看,一脸仿佛世界末日来临一般的表情。 他抬眼偷偷瞄了一眼身旁神色如常,捉摸不定的女人,有些干涩的嘴唇动了动,在张开的瞬间又马上抿紧,如此欲言又止的反复数次,终于鼓起勇气,如试探一般低声询问道: “穆千秋,你,你怎么会突然提到她?” 穆千秋听着飘入耳畔的那充满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性的语气,有些奇怪的侧眸扫了一眼身旁男人此刻那明显紧张不安,似乎又隐藏了那么几分期待的脸孔…… 嗯?这副表情,这眼神,是怎么回事?什么意思?莫非自己又不小心错过了什么吗? 穆千秋流转的眸光微顿,轻轻眨了眨眼,有些不明所以的垂眸凝思了片刻后,不动声色的将目光从盛雪龙那张复杂纠结成一团的脸上转移后,随意道: “嗯,也没什么,就是以为你眼花了,看错人了而已。” 盛雪龙闻言,不由暗暗想到:看错人?错把你看成谁?我那个未婚妻吗?怎么可能…… 穆千秋说着便停顿下来,垂眸作思索状……片刻后,她抬起头,将目光重新投向一旁神色复杂古怪的男人,继续不慌不忙道: “那就是,我长得,很像你的情人?” 正一个人陷入无限纠结中的盛雪龙恍惚间听到穆千秋的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猛地扭过脸,瞪大眼紧盯着一脸若无其事的女人,冲口而出道: “你说什么?” 穆千秋闻言抬眸,不甚在意的道: “怎么,离得这么近,我还以为你肯定听见了呢,看来你今天不仅疑似视力出了问题,连听力也跟着下降了。” 听着身旁女子依旧平平淡淡,没什么变化起伏的声音,盛雪龙却忽然感觉身体四处窜起一阵凉意,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盛雪龙总感觉说着这些话的穆千秋好像变得比往常更冷淡了,似乎还隐隐有生气的征兆。 见状,盛雪龙赶忙道:“噢,对对,我听见了!听见了……听见倒是听见了,可我不明白你刚刚说,” 正抬着脸,满眼求知欲的盛雪龙话刚说到一半,就被穆千秋毫不犹豫的直接打断了:“是吗,果然听见了,然后,答案呢?” 被人中途打断已经不是一两次,默默表示早已习惯的盛雪龙没有耽搁的低声回道: “你长得当然不像我的情人,呵,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的情人长什么样儿,因为,我根本就没有什么情人啊……” 没有理会盛雪龙带着几分愤愤不平的念叨,穆千秋身体向后靠在衣柜上,抬手拢了拢肩头不时滑落的衣襟,抚着下巴,挑了挑眉,似不甚在意般悠悠道: “噢,真巧,我也觉得自己长得应该不会像你的情人。 那这就奇怪了,我长得既不像你的未婚妻,又不像你的情人…… 那我就想问问你,你刚刚将那些本该对自己的未婚妻或者情人说的话,跑来说给我听,现在说完了好像还一副理所当然,不知“悔改”的样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听着穆千秋仿佛轻描淡写一般却让人压的透不过气的话,为防止误会进一步扩大到无可挽回的地步,为了自己的形象着想,盛雪龙顾不得许多,开玩笑,一朝被扣上渣男的大印,岂知何年何月才是翻身之日?! 只见他上前一步跨近穆千秋的身旁,将俩人间最后的距离缩至最短,彼此面对面,身体紧挨,呼吸相闻,就连心跳的频率,似乎都逐步接近中…… 盛雪龙抬起一只手臂按在对面晃来晃去的衣柜门上,另一手没有犹豫的抚上穆千秋的肩膀,迫不及待,急欲辩白似的冲口解释道: “你听我说,关于未婚妻那件事,我其实早就想,” 只是,还没等盛雪龙说到关键之处,无故陷于类似壁咚境地,表面淡然依旧,实则内心早已不满的穆千秋面无表情的抬手…… 然后,“啪”地一下,一声清亮的脆响传来,听起来就像是扇耳光的声音…… 穆千秋看上去几乎没怎么用力就一抬手轻易的打掉了那只紧按在自己肩头的大手。 似乎早有预料一般,穆千秋迅速抬起另一只手,作出手势示意,止住了对面男人不屈不挠的进一步贴近。 她有些难受的轻皱了一下鼻尖,微微偏了偏头,看似正在忍受什么“特殊”气味的折磨…… 就那样保持着抬手阻挡,不容靠近的手势低头静默了片刻之后,穆千秋才缓缓放下手,她掩鼻低咳了一声,抬起头,看着对面明显还想要靠过来的男人,皱了皱眉,薄唇动了动,正要说什么。 不过,这一次,向来频频横插进去打断他人(无关紧要)说话的穆千秋自己这次却被人打断了。 盛雪龙抢在穆千秋开口说话之前,用一种仿佛接下来要揭开“惊人秘密”地神情和口吻,一脸严肃认真道: “穆千秋,拜托了,你这次一定要好好听我说完,真的是很重要的事,我跟你说,其实我那个未婚妻是,” 盛雪龙说着突然停顿了一下,他低下头,似在尽力稳定着显然已经激动高昂起来的情绪。 片刻后,他深吸了一口气重新抬起头,双眼目光火热的注视着对面靠在衣柜上,神情慵懒,眉目如画的女子,彷如誓言般一脸郑重其事,暗暗鼓足勇气的盛雪龙看着穆千秋,刚要开口,双唇间还没来得及发出一个音节,就被嘴唇上突然压过来的食指瞬间消音。 穆千秋:“你也不用这样看着我,这只是个善意提醒,真是的…… 你就算还有话说,那首先也得看清对象啊,再像刚刚那样一着急就什么都不顾的胡乱解释一通,岂不是既浪费你自己的口水又浪费别人的时间?” 一脸憋屈,无意识的微微嘟着嘴,不明所以的盛雪龙抬眸紧盯着对面似乎不论何时都悠然从容的女子,如火焰般无声燃烧的双目中满是难以置信与不甘的神色…… 呵……事到如今,你居然还是连一个开口的机会都不愿留给我,我接下来说的话,就那么不想听吗…… 穆千秋看着对面表情变来变去,突然就自顾自变得悲凉起来的男子,她有些无奈的移开压在对方唇上的手指,挑眉略一思忖,还是伸手轻轻拍了拍对面男子的肩膀,以难得试图安慰的语气缓缓道: “嘛,你也不用这样,简直一副灾难过后的表情。 反正你今天也确实状态不太对,刚刚那些话,就当是回去对着未婚妻的提前练习好了,要是还没说够,还有什么话就先憋着,我想,回去后会有人乐意听你说个够的。” 见男人还是一脸憋屈,被自己食指按住的嘴唇无意识的嘟起,就好像受了委屈,心生不满的小孩子。那两瓣薄唇不时的上下动一动,显然还在伺机寻找着再一次开口的时机…… 见状,穆千秋额上隐隐滑下一滴冷汗,如深海漩涡般变幻莫测的双眸中微光闪烁,似在极速思考排除中…… 片刻后,穆千秋面不改色,语气自然,如谈笑闲聊般接着道: “说实话,平时总让你这个日理万机,公务繁忙的大经纪人兼职我的练习对象也有些说不过去,偶尔,我挺身为你分担一下也不会遭报应。” “好吧,看在你来回奔波也不容易,就当是假日福利好了。 来,说吧,是想我扮演美貌贤淑又大方的未婚妻,还是温软可人爱吃醋的小情人? 哦……或者是,善解人意的隔壁好邻居也可以,嗯……要不然,我牺牲一下,扮成你向往中的知心妈妈好了。 嗯,果然这里还是选妈妈比较合适,看你这样儿好像积压了不少急需发泄,比起更善于索取的未婚妻,情人什么的,对着妈妈温暖包容,不求回报的怀抱更慰藉些吧,来吧,要不要抱抱?” 无视盛雪龙一言难尽,几番欲言又止的面色,穆千秋狭长的凤眸微眯,薄唇微勾继续道: “嗯,总之,随你的心情了,不管你选哪一个,我都会好好演的,怎么说也是本职工作,就算是练习对象,也不能表现的连一般外行人都不如啊。 哎,机会仅此一次,选哪一个,要想好再说啊。” 听了穆千秋的话,尚沉浸在各种无法言说的悲愤里自暴自弃的盛雪龙如行尸走肉一般咔嚓咔嚓的转过脑袋,双眼无光,嗓音嘶哑,一脸生无可恋状木然的重复道: “扮,扮演?角色扮演?” 恍恍惚惚中,盛雪龙似乎才终于后知后觉: 啊……原来如此啊……分配角色,是在演戏啊…… 呵,难怪,难怪那个一向对自己惜字如金,从不多说一句的穆千秋会一反常态,慷慨又耐心的跟自己说这么多话…… 第131章 前尘篇之百试百灵的美人计 接上 穆千秋抬眸扫了一眼面前低垂着脑袋的男人,男人的头似掩饰般垂的极低,有些散乱的额发前端几乎擦到了她的肩膀。 尽管有些看不清此刻那男人脸上的表情,但从男人那瞬间垮下去的双肩,无意识地从自己肩头滑落垂在身体两侧的手臂,以及此刻男人浑身上下持续散发着的灰暗失意的气息…… 这一切,任旁人谁看一眼也不难猜出,这男人此刻正处于极度低落的情绪包围之中,更别提是敏锐度和观察力一向优于常人的穆千秋。 她抬眸,流转的眸光似不经意间淡淡扫过对面疑似陷入自闭状态中的男人,挑眉暗忖着: 嗯,差不多,到这个程度就可以了吧…… 看这样子,这位所谓的,“敬业”的经纪人,短期内应该不会再借各种工作之由假公济私的接近搅扰自己了吧…… 嗯,不错,接下来的日子,总算能清净些了。 难得久违的假期,虽然预定被大幅度大乱了,但穆千秋并不打算将自己余下不多的假日时光也荒废在这些不相干的人和事上,这种时候,当然是要和家人一起度过了…… 不知想起什么,穆千秋一向冷清疏离的眸子里渐渐涌起几丝冰雪消融般的暖色,她唇角微勾,淡淡道: “时间到。” 如此言罢,穆千秋没再理会对面明显一愣的男人,利落的转过身,只留一个后背给身后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的男人。 穆千秋伸手打开刚刚被男人一把按上的衣柜门,垂眸大概的扫过衣柜里排排挂的各式各样的衣服。 似乎早有目标的,她动作迅速的探过其中几件,随意搭在手臂上,一边俯身随手拉过早已准备在一旁的行李箱,一边抬脚熟练的合上衣柜门。 穆千秋弯腰拉开行李箱,正要将手臂上搭着的衣服放进去,忽然就在这时,身后有一只手探过来,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臂,力道之大让穆千秋不悦的略皱了皱眉。 “你要去哪儿?” 背后传来的声音带着满满的不加掩饰的质问意味,就好像她做了什么很不应该做的事情。 仔细一听,不难发现那略带怒气的声音里隐隐流露出来的疲惫。 “回答我,你要去哪儿?” 见穆千秋像没听见似的,似乎依旧没有要搭理自己的意思,原本紧挨着站在穆千秋背后的盛雪龙一个跨步绕到她的前面,期间,那只大手一直紧抓着她的手臂没有放开。 手腕处隐隐传来的痛感让穆千秋眸中的不耐之色加剧,她抬眸,看着面前高出自己一头的男人,这种类似于仰视的角度让她略感不舒服。 眼前的男人脸色紧绷着,带着些许怒气的双眼执着的盯着自己,显然还在等自己的回答。 穆千秋动了动那只被紧紧抓住的手臂,以眼神示意面前的男人放手。 “不行,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收拾这些行李,到底是要去哪儿?” 穆千秋无奈的挑了挑眉,天然上挑几分的眉眼扫过面前男子一脸“你不回答我就不罢休”的表情,最终还是开口淡淡道: “如果我没记错(日期)的话,目前我是正处于休假中吧。 也就是说,现在是我的私人时间,至于我要去哪儿,似乎没有要向大经纪人报告行程的必要吧。” 一脸平静的淡淡言罢,似乎没看见男人明显因自己的话而变得愈发难看的面色,穆千秋垂眸扫过那只紧扣在自己手腕处的大手,再无丝毫犹豫地,抬手用力挣脱。 感觉到了穆千秋试图挣脱的动作,条件发射般的,盛雪龙想也没想就欲加大手上紧抓的力道。 盛雪龙选择遵从自己的内心,不管怎样,这一刻,他就是不想放开她的手,就好像,现在如若放开了这只紧抓的手,面前这个人就会从此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 这种毫无来由地,强烈的预感让盛雪龙心底猛然窜起一股无法言说的不安感,有那么一瞬,他甚至感到有些头晕目眩,呼吸困难…… 似乎没有经过大脑思考的,身体擅自就行动了起来,盛雪龙猛的倾身向前,毫不犹豫地张开双臂一把抱住了对面的女子。 霎时,随着盛雪龙那突如其来,动作甚至有些粗暴的拥抱,穆千秋原本搭在另一只手臂上的那几件衣服轻飘飘相继滑落在地。 衣裙落地无声,紧接着,近旁响起“啪”地一声,听起来类似什么东西倒地的声响,听声判断,应该是自己的行李箱…… 处于近似无防备状态被人迎面抱了满怀的穆千秋依旧是面无表情,虽然是面无表情,但从那额上隐隐突现的类似于尴尬的#,以及迅速变黑的面色来看…… 这个男人今天是怎么了?怎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如此反常? 平时除了工作需要以外,其余大小诸事对自己这个小艺人表示概不关心的大牌经纪人这回又是准备排演哪一出? 总之……额⊙?⊙!这,抱的未免也太紧了吧,这样的姿势,无论是抱人的还是被抱的双方都很不舒服吧…… 嘛,别人先不管,问题是,自己,现在,是真的,十分地,不舒服啊,这个怀抱,还真是不负期待的又热又紧又气味浓重啊…… 唉……果然,这家伙的怀抱,自己是无福消受啊…… 话说,这男人今天来这儿之前究竟去哪儿,干什么了?怎么会带着一身如此难以言喻的味道就到别人的家里来,就算不提前洗个澡,怎么也换一身衣服再过来啊,太失礼了吧,也不偶尔为别人着想一下…… 穆千秋额上默默滑下一滴汗??…… 还没来得及活动一下刚刚重活自由的,被抓的有些发麻的手臂,就又被人抱了个满怀,还是这种除了演戏之外自己素来不喜的,完完全全,喘不过气的全力拥抱…… 这下好了,不只是一只手臂的问题,连整个身体都被牢牢的紧箍住失去了自由活动的空间。 想尽量让自己舒服些,穆千秋抬起下巴枕在盛雪龙的肩头。 她偏过头,视线里首先就出现了一只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变红的耳朵,视线下移,穆千秋看见了男人微微泛红的半边侧脸,再下移,看见了一截似乎也在隐隐透红的脖颈…… 嗯?这是……什么现象? 穆千秋轻轻眨了眨眼,狭长微眯的双眸渐渐睁大,似乎是有些不可思议此刻眼里看到的…… 穆千秋惊奇的发现,紧紧拥抱着自己的男人此刻,从耳朵到半边脸颊,就连视线可及的脖子,都红了一大片,穆千秋不禁怀疑,如果不是皮肤病突发,那这男人莫不是在……害羞?不好意思了?这个男人? 想来还真是令人既难以置信又深感匪夷所思,似乎还有那么几分渗人,着实因为过于不寻常了…… 即便是此刻亲眼所见,穆千秋也仍然认为,此种现象,比起说这人是在“羞涩难堪”,还是归因于这个男人酒精中毒的初步征兆可能性更大些。 不然,那样的话,就太好笑了,太奇怪了,不是吗? 这年头,除了那些爱情剧里演的,映在屏幕前的过于纯情的脸红心跳,如今就算是到学校里随处可见处于怀春期的青春少男,仅仅是拥抱了一个异性,也不至于连脖子都红的像要起疹子了似的吧? 更何况,还是这个,混迹娱乐圈多年,桃色绯闻不亚于一线明显的男人?! 这可真是个,讲出去周围都没人愿意假意捧场的年度最佳冷笑话…… 自动忽略了视线里的“面红耳赤”,被盛雪龙紧紧压进胸膛的穆千秋试着动了动,果然,跟预想的一样,效果甚微…… 看来,眼下,要想彻底脱离这被动之境,除了强力挣脱以外,穆千秋暂时没想到其他合适之法。 当然,就外貌来讲,穆千秋有自觉也有自信,美人计该是百试百灵,这也是从小到大的经验之谈。 现在回想起来,后来进了娱乐圈就更不用说,以前也是无论遇到的对方是谁,无论处于何种情境,也不论自己是有意或无意,只要是抬起头,露出了这张脸,不管这脸上是什么表情,或者根本有没有表情,总之,最后,结果总会如自己所愿,一如既往,理所当然,一次都没有,就连一次都没有,出现过一个所谓的“不循常理”的人…… 大家都心甘情愿被这张脸所迷惑,愿意想方设法的接近示好,大家都想看到这张脸只对着他们自己露出各种各样,不一样的表情,包括这个经纪人,当初遇到时不也是一眼看中了这张脸吗? 呵,还真是,一如既往,毫无变化的无聊啊。 所以,要对这个男人略施一下美人计,让他大意之后再趁机摆脱这个“强人所难”的拥抱吗? 男人坚实有力的双臂似两条拧结交错的铁绳,紧紧缠绕在穆千秋的后背和腰间,纹丝不动,不仅没有丝毫要放松的意思,反倒似乎有越缠越紧的趋势…… 这样可不好,既不舒服又浪费时间……穆千秋皱眉,薄唇微动,正要对着旁边那只红耳朵说什么,就听见耳畔传来盛雪龙低沉略显沙哑的声音: “穆千秋,你不能走,不能离开,会消失的,不要走,哪儿都不要去,不要消失……” 男人低沉沙哑,反复默念的声音中不自觉流露出几分让人难以忽略的惶恐不安,听起来就好像她真的要消失了一般…… 穆千秋被迫近距离听着不时飘入耳侧的那番神神叨叨,意义不明的念叨,她侧着头,懒懒地枕在盛雪龙的肩膀上,一脸无语外加几分疑惑的暗暗想到: 这男人在说什么呢?什么消失不消失的…… 本来开始时穆千秋没觉得有什么,但耳畔男人那宛如深陷噩梦泥沼之中充斥着不安,仿佛煞有介事一般的语调,渐渐令她感觉有些不舒服,这家伙是在诅咒她吗?一直念咒语一样念着别人消失消失的,真是不吉利…… 不管其他怎样,总之,眼下,还是先…… 穆千秋狭长的双眸微微眯起,仿如夜空下的湖泊一般,清凉澄澈,微光点点的双眸中闪过一丝亮光,那亮光有如划过夜空坠入湖中的一道流星,稍纵即逝,来不及察觉。 歪着头,一脸慵懒模样枕在盛雪龙肩头的穆千秋试着动了动站得有些僵硬发麻的小腿。 没去理会身上因为她的动作而即刻就箍的更紧实的双臂,穆千秋抬起脚,光滑白皙的赤足准确的踩在了男人的双脚上,质地良好的皮鞋踩上去意外的柔软舒适,自男人的脚背上源源散发出的一阵阵热度比起冰冷的地板确实要感觉好些。 踩在盛雪龙双脚上的穆千秋毫不客气地顺势将身体的重量全都倚在了男人的身上。 “嗯……” 毫无防备,没想到穆千秋会突然踩在自己脚上的盛雪龙身形有些不稳的后退了半步,他条件反射地将手臂收紧,紧紧搂抱着怀中的女子,顺势将后背靠在了身后微微晃动着的衣柜门上。 穆千秋低低的轻笑一声,将枕在盛雪龙肩膀上的脑袋挪了挪,挪的离他的颈侧更近些,确切地说,是离那只还在发红的耳朵更近些。 然后,倚进男人胸前的身体微微前倾,就着踩着男人双脚的姿势,她轻轻踮起脚,更凑近了男人的耳侧。 女子如血色般殷红点点的薄唇微勾,对着那只近在咫尺的还在发烧的耳朵,吐气如兰,缓缓道: “呐,怎么样,我,重不重?” 接着,女子眸中带笑,眼波如水,嘟唇半是打趣半是认真的道: “重也得受着,是你自己非要抱的,要抱就整个人都给你抱好了。” 这样一边说着,一边暗中察看着盛雪龙的脸色神态,穆千秋毫不意外的发现: 紧抱着自己的男人此刻气息凌乱,呼吸明显越来越急促,至于那一直没褪色的脸颊和耳朵,脖颈等各处,就更是红的彻底,那皮肤上附着的热度,即便不碰也知道肯定像发了高烧似的,烫的吓人。 不过,却是有一点,稍微出乎了穆千秋的预料,要不是因为俩人此刻紧贴在一起的身体,再加之感官敏锐,穆千秋还真察觉不到…… 虽然目前男人隐藏的比较好,各种……尚不甚明显,但穆千秋知道,这男人的身体确实是一点点起了反应,而且,据穆千秋观察,这个汗流浃背,一身诡异气息的男人貌似忍的也很辛苦…… 都这样了,还紧抱着自己不撒手,不觉得不合适吗?说实话,绕是“见多识广”的穆千秋都有些暗暗替这个男人尴尬了…… 穆千秋暗暗摇头,略微感慨:没想到,这位圈内传闻阅美无数,任那些美女美男们如何搔首弄姿,卖弄风情,除了自己一眼相中的,否则等闲绝不会随便轻易就对谁发情的大经纪人现在,此刻,对着自己,这么快就起反应了,发情了…… 说实话,这男人会对着自己发情早在预料之中,但令穆千秋意外的是,这发情的时间,中间是不是间隔也太短了点儿,欲求不满到如此地步吗?平常,真是没看出来啊…… 虽然早已自觉自己非一般美人,自然魅力也就非那些一般美人可比,但令穆千秋略感无趣的是,这个盛雪龙居然居然如此经不起撩拨,随随便便,三言两语就这样了…… 照以往这男人对自己那个不屑一顾,高高挂起的态度,穆千秋原以为,即便今天这人酒精烧脑,反常了些,也不至于如此…… 嘛,不过,随便这人怎样,都跟自己没多少干系就是了,只要他赶紧干净利落的放开自己,就没自己什么事儿了。 调整思绪,穆千秋突然略一停顿,语气一转,似有些埋怨,似又带着几分不自觉的撒娇道: “不过,你到底会不会抱啊?!说实话,你弄的我很不舒服,再这样下去,都快要肺部缺氧了。” 这样说着,穆千秋明显感觉紧紧抱着自己的男人身体摹地一僵,随之不甚明显地,那双死死缠绕在自己腰背处的手臂也在一点点逐渐地放松紧缚的力道。 见此,穆千秋有如幽林深潭般无波无澜的双眸中闪过一丝浅浅的笑意,她凤眸微眯,薄唇轻勾,柔声,近乎诱哄道: “你安心,我不会走,也不会消失,所以,先放开,好吗?你这样一直勒着,我胳膊和小腿都又酸又麻了……” 双臂紧紧缠绕在穆千秋的背部和腰间,似乎在逃避或忍耐什么一般将脑袋深埋进她颈侧的盛雪龙闻言终于抬起了头,他侧过头,漂浮着红血丝的双眼盯着靠在自己肩头的女子,有些愧疚的出声询问道: “很不舒服吗?” 男人出口的声音是之前从未听过的喑哑,随着说话而不时喷过来的热气也带着异常的热度。 有那么一瞬,穆千秋感觉眼前好像有一个正呼呼冒气,即将沸腾的茶壶在跟自己说话。 她从他的肩头起身,缓缓抬起下巴,不动声色的微微侧头避开了那扑面而来的热气,遂又不冷不热的脱口而出道: “你说呢?这样抱着,你自己觉得舒服吗?” 见刚刚分明还靠在自己肩头,在耳侧温声细语的女子忽然又变得不冷不热,似乎还有些不高兴,盛雪龙觉得穆千秋肯定是生气了,肯定是自己刚刚一时下手失了轻重,抱的真的过紧了…… 这样想着,盛雪龙赶忙放松了双臂的力道,却还是保持着圈住怀中女子的身体,侧头轻问道: “那这样呢,舒服些了吗?” …… 第132章 前尘篇之一只脚的按摩,酷刑? “那这样呢,舒服些了吗?” 男子放低的声音带着刻意的温柔,关切的询问着倚在自己怀中的女子。 “你打算这样一直抱着我到什么时候?” 飘入耳畔的声音冷淡的听不出一丝热情,前一刻还分明漂浮于俩人之间的点点温情就像浮出海面的泡沫一样,“啪”地一声随风消逝了,不留一丝痕迹…… 盛雪龙不由愣了一下,侧头看向怀中人。 “不用这样看着我吧,怎么,觉得我太冷淡了?还想像刚刚那样?” 穆千秋说着略一停顿,挑了挑眉,歪头看着环抱着自己的男人,似笑非笑道: “怎么,还不够?” “呵,以前怎么没看出来,我们的大经纪人原来这么贪心呢。” “不过,即便还没抱够也是,若还想继续进行下去,那接下来,恕在下一个小明星精力有限,怕是难以继续奉陪,满足不了大经纪人了,不过,” 穆千秋说着微妙地停顿一下,她不紧不慢的从盛雪龙肩头直起脑袋,垂眸似不经意间扫了一眼男人的身下…… 神情慵懒,似乎有些犯困的女子动作颇为随意地抬起(一只)手肘压在男人的肩膀上,懒懒的支着下巴,女子狭长水润的双眸半眯着,倾近男人的耳侧,意有所指一般悠悠道: “不过,我看大经纪人怎么好像很难受的样子?出了这么多汗,还总喘粗气,这么一直抱着我,很辛苦吧?要不,先将我放下歇一歇怎么样?” 盛雪龙闻言面色微变,还在泛着血丝的双眸中闪过一丝异色,他有些急切的脱口而出道: “不是,我只是,” 话刚出口,正要说到关键之处的盛雪龙突然瞬间消音。 他垂眸,看着那根按在自己嘴唇上的手指,纤长白皙的手指似乎在隐隐泛着亮光。 不得不说,正如她的脸一样,穆千秋的那双手也长的好看极了,比之前见过的任何一双女人的手,甚至比那些珠宝广告里带着各色宝石的特写镜头下的手更为耀眼夺目。 刚刚随着那指尖按在自己唇上的一瞬,盛雪龙好像闻到了几缕似曾相识的,似有若无的冷香…… 那香气该是她身上天然的味道,不像任何一种女人的香水或是洗发水的味道,闻起来就像怀中女子此刻身上的味道…… 盛雪龙觉得,那轻轻按在自己唇上的手指就好像在轻点自己唇瓣的一瞬同时给自己施了定身术一样,让他不仅是嘴唇僵硬着再说不出话,就连全身都下意识的绷紧,僵硬着,一动都动不了。 如预想一样,穆千秋顺利用一根手指中途截断了盛雪龙还未出口某人就已经没有耐心去听的话。 她一手依旧轻抵着男人滚烫的唇,以防那张嘴里突然再冒出什么自己不想听的话,一手抬起扶着他的肩膀,在男人的怀中站直身体,继续神色淡淡,不紧不慢道: “不急,先听我说,嗯?” 女子带着几分安抚意味的话轻轻飘入耳畔,如一片羽毛般轻轻点在自己唇上的指尖依旧没有挪开,所以,被施加了定身魔咒的盛雪龙自然也就持续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男子双眸中的急躁之色也逐渐缓缓散去,不再试图着急着开口。 见方才一度有些急躁的男人冷静下来,穆千秋继续道: “唉,真是的,要是太辛苦了你直接告诉我就好了,干嘛一直忍着不说?真是没办法啊……” 穆千秋神色淡淡的说着,依旧是漫不经心,轻描淡写的语调中听不出几分真心关切的成分,倒是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无奈。 穆千秋一边这样说着,一边从盛雪龙的怀中直起身子,她一手扶着他的肩膀,踩在男人皮鞋上的双脚挪动了几下,随后又抬起一只赤足,随意甩了甩,似有些小不满的念叨着: “啊,站得脚趾都僵住了,又酸又麻的……” 穆千秋一手扶着盛雪龙的肩膀,毫不客气地将全身的重量都倚在了男人的胸前,就像身后靠着一面墙那样理所当然。 她正来回轮换着甩着脚,忽然,一只大手探过来轻轻捉住了那只正来回晃悠着的小腿。 带着异常热度的掌心包裹着女子光滑纤细的脚腕,好似顷刻间相接的皮肤都要燃烧起来。 突然被人一把抓住脚腕,身形不稳晃了几下的穆千秋垂眸扫了一眼腰间紧紧揽上来的手臂。 虽然是这只手臂刚刚一瞬及时揽过来帮自己稳住了身体平衡,但穆千秋真心表示丝毫都轻松不起来,她着实有些无语,方才好不容易才借着“美人计”的空隙,松动了的束缚又缠绕过来,此刻腰间那手臂紧扣的力道,甚至比刚才都要难以挣脱…… 真是令人又累又无力,这就是所谓的前功尽弃吗?穆千秋不禁暗暗感叹: 早知道就不该动什么恻隐之心,对这个男人用那惯常的“美人计”,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管用,但此时此刻,穆千秋是真的没什么耐性,荒废大好的休假时光,再陪这个经纪人在这儿耗下去了…… 脚踝处源源传递的热度令人无法忽略,更别提此刻自己的脚腕正被那那汗湿的掌心所包裹,黏黏腻腻的感觉令穆千秋越发感觉不适。 她垂眸,扫了一眼此刻正抓在自己脚腕上的那只大手,视线顺着那手臂向上,看到了上方那张红晕不见消退,反而愈发明显的脸。 无视男人炙热的视线,穆千秋动了动脚腕,用力挣了挣试图甩开那只汗涔涔的大手。 不过,事情果然没有那么顺利,就在穆千秋稍一转了转脚腕,刚欲使力挣脱时,原本没怎么用力,松松圈在穆千秋脚踝处的那只大手突然一瞬收紧,用力紧紧的扣住了那只动来动去,几番尝试着摆脱束缚的脚…… 穆千秋停下了脚上的动作,侧眸瞥着盛雪龙,面无表情,眸光冷淡,毫无波澜道: “什么意思?” 盛雪龙偏头看着被自己圈在怀中的女人,那张向来淡漠的脸上虽然还是没什么表情变化,但他知道,她生气了…… 盛雪龙一手紧紧揽着穆千秋的腰,一手抓着她的脚腕牵引着,轻轻将那截光滑如玉的小腿高高抬起放在自己的腰上。他微微俯身,侧头低眸看着靠在自己胸前女子的侧脸,专注而火热的视线一刻都不曾离开。 而再看此刻的穆千秋,依旧是手肘抬起压在男人的一侧肩膀上,手臂伸直支着自己的下巴,双眸半眯半阖,神态慵懒自在,另一只手自然地垂在腰侧; 女子的整个身体极其自然的向后倚靠在男人的胸前,白净光洁的赤足踩着男人的脚,露在睡袍外的小腿修长而笔直,顺滑如白玉般寻不出一丝瑕疵,另一只腿高高抬起压在男人的腰腹处,纤细的脚腕处还覆着一只看似温厚结实的大手。 一男一女倚靠在一起的二人看起来就像一对正在热舞中的伴侣,男伴热情似火,温柔多情,女伴冷若冰霜,淡薄无情,尽管丝毫感觉不到二人之间的默契却意外的没有违和感,一眼看去就像一张定格的油画,莫名的和谐中透着莫名的震撼,张扬着莫名的美感…… 男人垂眸看着胸前的女子,浓墨般的双眸中闪过一丝满足的笑意…… 呵,和想象中的一样,女子常年练舞的身体果然柔韧度极好,这种几乎可以说是接近高难度的姿势在她的身上表现的如此轻松自如,毫无压力,这般和谐流畅的姿态看上去优美而随性,隐隐透着一种仿佛漠视一切的傲慢与不羁,呵,不愧是女王啊…… 盛雪龙俯身倾近穆千秋面无表情的侧脸,柔声似安抚一般低声道: “我没什么其他意思,别生气了,你刚刚不是说脚麻了吗,我只是想帮你按摩按摩。” 这样说着,盛雪龙缓缓松了松紧扣在穆千秋脚踝处的那只手,果真就那般有模有样的开始一下一下慢慢为穆千秋按摩起了脚底。 “怎么样,还酸吗?是不是感觉舒服些,轻松些了? 力道怎么样,会不会太用力了?” 男人低沉沙哑的声音里透着不加掩饰的温柔,细听去还隐藏着几丝竭力压抑的急切与不稳,就似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穆千秋闻言,微微偏头避开扑面而来的熊熊热气,似有些好笑的侧眸一瞥,调侃一般悠悠道: “哦,是吗,按摩啊……那看来是我误会了,还以为大经纪人你这样一直抱着我,还抓着我的脚不放,是想要做些别的什么呢……” 俯身,微微弓着背,似正在专心为穆千秋按摩脚底的盛雪龙闻言,手上的动作一顿,面上迅速闪过一丝僵硬之色,他双眸中掠过几分闪躲隐忍之色,没说什么地继续闷头揉着手里那只按摩了半晌依旧微凉的赤足。 穆千秋见状,被握住的脚腕一转,灵活的勾了勾脚趾,闪着莹莹亮光的圆润的指尖轻轻划过男人温热的掌心,示意男人先停下来。 果然,在穆千秋的脚趾划过男人掌心的一瞬,男人揉捏按摩的动作立即停了下来,像瞬间石化了一般保持着刚刚的姿势一动也不动,只是那手却还是不忘牢牢的抓在穆千秋的脚腕上不曾放开…… 直到,伴随着一阵淡淡的冷香飘入男人耳畔的那个熟悉的声音缓缓响起: “呐,我觉得比起我,大经纪人你现在好像更“辛苦”吧,这个出汗量可不寻常,嗯,好像还发烧了,全身都这么烫,我看眼下你似乎更需要“按摩”,缓解一下吧。 再说,怎么好一直让你这大经纪人一直为我这个小明星服务呢,不如,换我来为你按摩按摩,你说呢?” 这样说完,不等盛雪龙作何反应,穆千秋压在男人腰腹处的那只脚,就着被男人的手抓住的姿势,脚趾灵巧的来回移动,漂亮的脚趾轻一下重一下的按压着男人的腰腹,仿佛踩在了黑白琴键上一般,流畅而自然的动作中流露着娴熟,就好像已做过多次那般。 随着穆千秋脚上的动作一开始,就明显的感觉身后靠着的男人身躯一震,整个胸膛都瞬间紧绷起来,就连不时喷吐在颈侧的灼热呼吸都急促中犹带着小心翼翼,似乎唯恐暴露了什么一般…… “嗯……” 一声极度压抑的,短促的呻吟声自男子紧抿的薄唇间溢出,带着似要灼伤皮肤的气流与越发急促而不稳的呼吸飘入了女子的耳畔。 穆千秋似乎没察觉到男人的异样那般,脚下的动作毫无阻滞的继续着。 她偏头看着此刻满头大汗,眉头紧蹙,面红耳赤,紧闭双眼,薄唇亦紧抿起来,似乎唯恐再发出什么声音的男人,红唇微勾,双眸眯起,贴近男人的耳侧,轻声询问道: “怎么样,我的按摩技术不比你差吧,有没有感觉舒服些,轻松些? 力道怎么样,会不会太用力了?” 似曾相识的问话,只不过,这一次,是换她来问他。 盛雪龙闭着双眼,尽全力在忽略身下那只异常灵活的脚此刻正带给自己的触感,尽量不去过度的意识此刻正轻轻喷吐在自己脸侧的那阵莫名引诱的冷香,尽量不去听胸前女子的声音…… 很快,当徘徊在腰腹处的那只赤足逐渐转移阵地,一路下滑到男人的大腿里侧时,盛雪龙就悲哀的发现,在那只到处乱踩乱窜的光脚面前,自己的一切形式上的微弱抵抗抗议都是如此的徒劳,毫无意义,自欺欺人…… 紧闭着双眼,死咬着舌头才堪堪忍住不再发出像刚刚那样不像样的声音,盛雪龙不禁深深的怀疑: 这个女人是在故意报复他,故意折磨他,故意这样,然后在一旁闲看戏一般,看他如此溃不成军,狼狈难堪的一面…… 穆千秋抬起脚,小腿伸直,像在跳芭蕾舞一般,脚掌撑平,脚尖向前踩在盛雪龙的大腿处,脚尖抵在被按压的有些褶子的西装裤上,脚趾旋转按压着,沿着男人的线条流畅的西裤缝儿里侧一寸寸向下…… 而这期间一直还握在女子脚踝处的那只大手也在随着那只脚的动作不时的收紧又放松,松一下,紧一下的就是始终没有放开女子到处游走的脚。 穆千秋侧过头,撩起眼皮,瞅了一眼身后闭着双眼的男人此刻那张脸上变来变去的表情,看男人那一副仿佛正在受刑一般煎熬难忍,被逼无奈的模样…… 额……穆千秋有些无语的挑了挑眉,角色似乎反转了吧,搞得这男人好像是被强迫的那个…… 这家伙这副正在被“迫害”的模样,就好像自己要对他做什么似的,明明自己才是那个被蛮力强抱住一直纠缠不休的受害者本人好不好…… 穆千秋默默咋舌,这个经纪人可真没意思,果然不管何时都还是一如既往的无聊啊…… 第133章 前尘篇之男人的口是心非 接上 紧闭着双眼,两颊涨红,眉头紧锁,仰头靠在衣柜门上的盛雪龙微微喘着气…… 突然,他浑身不受控制的哆嗦了一下,深吸一口气,猛的睁开双眼,偏头看向靠在自己肩头的女子,脱口而出哑声道: “别动了,停下来!” 穆千秋闻言,侧眸瞥着男人一脸严肃认真的样子,挑了挑眉,薄唇微勾似笑非笑道: “这话,你应该对着你自己说吧, 不瞒你说,我这脚动来动去的也早就累了,所以,从刚才起,我就一直没在动了,只是,不知为何,它却没停下来……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穆千秋一边漫不经心的说着,一边垂眸看向男人的身下,片刻后,似乎有些惊讶的掩唇出声道: “呀!你看见了吧,我这脚自己可是一寸没动,清清白白,好像是有一只大手在拖着它,做着这样那样的动作呢……真是的,有一点儿羞耻呢…… 哎,瞧见没,那只大手一直在拉着我这可怜的脚丫子一个劲的摩擦着经纪人你的西裤内侧呢……喂,怎么了,是不是大腿酸了,那个区域要不要重点按摩几下?” 盛雪龙闻言脸色猛的一僵,子夜般的双眸中迅速闪过一丝难以置信之色,他猛的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手身下…… 片刻后,男人似看到了什么不忍直视的场景,忙将头偏向一侧,面上的尴尬难言之色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住…… 就在盛雪龙内心尴尬纠结的不知如何是好,犹在震惊自己竟然毫无自觉的……忽然,耳畔飘入一声似有若无的低笑,接着那个他此刻最不想听到的声音在耳侧响起: “呵……看你这一脸无辜,受惊不小的样子,怎么好像对自己的手正在做的事毫无自觉吗?” “你看你,要想我继续下去直说就好了,何必这么……哦,我想起来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所谓,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的那种?” 穆千秋抬手抚着下巴,若有所思般点了点头,似有些小高兴的继续道: “呀,其实,刚刚那句台词,我早就想着说一次了,虽然俗套狗血自不用说,但用在这里,居然还意外的应景呢,你不这样觉得吗?我的大经纪人。” “呵,果然,你看,你又用力过度了,我那可怜又纤细的脚脖子,不知道是不是被捏红了呢……” 突然,穆千秋语气一转,似颇有几分被逼无奈的不情不愿,小声道: “喂!快停下来啊,不要啊,我,我不想碰那里,那里可不归于我的按摩区域,过界了呢…… 真是的,还说口是心非是女人的拿手戏呢,这男人口是心非起来,可也真是让人自愧不如啊……” 穆千秋一边说着,一边曲起腿用力的缩着脚趾,转动着脚腕试图挣脱那只大手的束缚…… 一直固执地将头偏向一侧,有些干燥的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暗暗发誓,不管这个女人说什么自己都不吭声的盛雪龙在听到这里时忽然整个人像被惊了一跳,如梦初醒似的终于意识到了自己正在干什么…… 男人那只一直抓着穆千秋的脚腕往自己身下某处移动途中的手像突然触电了一般猛一下用力,将那只脚甩开,那手也即刻就缩了回去,似唯恐被人看到一般赶忙背转到了身后…… “喂喂喂,你这是不是有点儿过分了?至于用那么大力地将人家的脚甩开吗? 好歹也辛辛苦苦的为你免费按摩了这么长时间,不表示一下感谢就算了,怎么还能如此粗暴的对待呢,” 由于一直被迫高高抬起踩在盛雪龙大腿处的那条腿突然被一股猛力甩向一边,瞬间身体失去平衡的穆千秋嘴里一边埋怨着,一边反应敏捷,动作利落的收回自己被甩向半空中那条腿。 只不过,在回收降落途中,穆千秋收回的小腿很不“凑巧”地恰好砸到了盛雪龙身下正逐渐隆起的某个部位…… 然后,只听得:“啊!”地一声大叫,那饱含惊诧错愕的声音听起来不知为何有些惨烈,还有几丝掩饰不住的慌乱; 紧接着,又一声:“嗯……” 男人似乎拼命想要压回口中,不外露一丝的呻吟声听上去极为压抑,似乎痛苦难忍,又似乎在愉悦中忍耐…… 那呻吟声不知为何还有些颤动,听得人不由心生起几分不忍与莫名的怜惜之情…… 穆千秋将终于重活自由的脚重新踩回盛雪龙的皮鞋上,不慌不忙的调整了一下姿势之后,侧头,眸光不经意间扫过男人因为痛苦而冷汗直冒的侧脸,眸中闪过淡淡的疑惑,不由开口询问道: “喂,你这是怎么了?没事吧?” 听到耳侧那仿佛事不关己一般轻描淡写的询问,盛雪龙猛的转头瞪向倚靠在自己肩侧的女人: “你!!” 看着女人那张不管何时永远都置身事外的脸,盛雪龙突然间就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些什么,只是胸腔中涌动的情绪却一时难以平静下去,只得睁大眼狠狠的瞪着一脸无辜的女人。 穆千秋抬眸,一脸疑惑的迎上盛雪龙仿佛要熊熊燃起来的视线: “嗯?我怎么了?” 穆千秋偏头瞅着盛雪龙一脸兴师问罪的表情,就好像自己不知不觉间犯下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大罪似的…… 她不由得轻轻眨了眨双眼,又侧头瞥了一眼男人此刻的脸色,片刻后收回目光,一脸无辜外加几分不平的耸了耸肩,摊了摊手,无奈道: “喂,我不过是亲切地问候一下你有没有事,大经纪人你不回答就算了,也用不着这样苦大仇深的一直瞪着我吧? 真是的,动不动就将别人当犯人似的瞪来瞪去,大经纪人你再这样下去,估计全世界的粉丝们都要替我击鼓鸣冤了……” 一直僵着脸,始终不发一言的盛雪龙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将头偏向一侧,负气一般低声嘟囔着: “还全世界的粉丝,一个连国门都跨不出去的小明星,先叫全国人民记住名字,和那张脸对上号就不错了,什么时候才能有点儿自知之明啊……” 穆千秋狭长深邃的双眸微眯,眸底闪过一丝暗色,似乎没听见男人的嘟囔一般继续道: “唉……真是的,算我多管闲事,问得多余了,嗯……也的确,穆千秋说着似故意停顿了一下,意有所指的垂眸瞥了一眼盛雪龙身下正在一点点隆起的西装裤……眸光一转接着道: “任谁随便看一眼也知道,经纪人你目前的状况确实也不像没事儿的样子…… 话说,那个(穆千秋抬起下巴指了指盛雪龙此刻正在明显变化“崛起”中的某处),你不打算适当的处理(解决)一下?就这么放着不管不好受吧……” 随着穆千秋每说一句话,之前一直气势汹汹瞪着她的盛雪龙脸上的神色也不由得跟着变换着…… 男人的面色由黑转青,由青变红,最后隐隐有些青白交加。 见这女人竟然毫不避讳,面不改色的公然在自己面前说起了男人的“那事”,还大大方方的建议自己去“处理解决一下”……也不想想,自己如今变成这样,是脱了谁的福?! 而且,也是最令盛雪龙尴尬难堪的是,这个穆千秋居然还毫无羞耻之色的一再将目光投向自己的身下,过后还完全像个没事人一样若无其事的…… 种种表现,简直就像个与自己有些同样生理构造的男人一样,哪里是个正常女人该有的样子? 依旧用抬起的胳膊肘子压着盛雪龙的肩膀,支着下巴一脸闲适模样的穆千秋歪头瞥见男人瞪着自己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微微挑了挑眉,不甚在意道: “你这是什么表情?我该怎么解读?有什么话与其瞥的这么辛苦,不妨说来听听?” 穆千秋若有所思般略一停顿,指尖划过下巴,薄唇微启,淡淡道: “嗯……总之,我看你这副表情,就算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估计也不会是什么好话吧……” 女子略带些低沉的声音宛若夜间林中雀鸟的低鸣,不觉就听出几分落寂意味…… 盛雪龙闻言神色微动,一直不太友好的瞪视也不觉就收敛了几分。 他满布着红血丝的双眸中闪过一丝挣扎之色,一直死死抿起的薄唇动了动,终于开口低声道: “也没有,我只是觉得你应该,” 似乎在思索着更为合适的措辞,盛雪龙略微停顿了一下正要开口继续说什么,就见一直一副无骨状懒散的倚在自己肩头的女子忽然大松了一口气似的直起身子,一脸如释重负般轻松道: “啊……太好了!我还正困扰着该怎么尽量委婉一点圆满解决呢,这下好了,既然你也是同样的想法,那就好办了。” 嗯?什么?同样的想法……什么意思? 盛雪龙听得稀里糊涂,连自己原本想要说的话也一并忘了。 他忙转过脸盯着自己肩侧正在自说自话的女人,即使这个女人此刻依旧靠在自己胸前,一个低眸颔首就可肌肤相接的距离,但他却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女人,听不懂她现在在说些什么,猜不破她接下来还要做些什么,更摸不准她此刻心里在想些什么…… 一股骤然自心底升起,瞬间窜至周身的不安感席卷了盛雪龙的全身,他不由得急切开口道: “喂,穆千秋,你在说什么?什么意思啊?说清楚啊!” 穆千秋似乎完全没听到近在耳侧的男人的连声询问,无视了盛雪龙一头雾水,两眼茫然,满脸焦急又欲言又止的样子,穆千秋抬手拍了拍盛雪龙的肩膀接着道: “那就这样,接下来就请大经纪人你自己动手,自给自足,我也没兴趣在这个贵宾席继续观赏现场表演,就不打扰,先走一步了。” 毫不拖泥带水的一口气说完,在身后的男人尚未有所反应过来之前,穆千秋就一个灵活利落的旋身,脚下轻巧的一个移步,转瞬间就转出了男人原本牢不可破的怀抱…… 呵…… 终于按原计划得以和平摆脱男人控制的穆千秋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只觉得脚底那丝丝冰冰凉凉的触感异常的舒服,连带着一直缠绕在自己周身的那股闷热窒息感也跟着消散了不少…… 穆千秋抬手朝什么都没有的半空挥了挥,就像要挥散那个怀抱裹在自己身体周边的热气。 她此刻才终于有实感,自己刚刚确实是跳出了那个火热的过头的怀抱,真是的,一般来说,正常人的体温会是那样吗?真是难以想象…… 果然,她和这个经纪人,是从头到脚,身体各处,没有一处能契合上的,不提其他,就连基本的体温都难以互相适应,刚刚才脱离的那个怀抱,如今一回想起来还仍感煎熬,她和他,真的是,除了工作,就再无一点儿默契可言…… 穆千秋略微感慨的摇了摇头,余光扫过倒在一旁的行李箱,正要俯身捡起地上散落的衣物,突然,直觉感到背后射来一股强烈到难以忽略的视线…… 穆千秋动作一顿,双眸微微眯起,一侧的耳朵微微动了动,很快察觉,背后正有人急速接近中,而且还不只一个人…… 虽然对方似乎唯恐发出什么响动一般刻意放轻了脚步,但依旧难以避过感官一向敏锐的穆千秋…… 穆千秋站在原地,没有回头也没有走开,只是眼尾余光留意着身后的动静,她想看看背后那一反常态消停了这么久的俩人又想干什么…… 同一时间,由于注意力被部分分散的穆千秋没有及时注意到前面男人的动作,或者说可能是注意到了也没怎么在意。 然后,穆千秋一转头就又被前面突然一个猛冲,熊扑过来的盛雪龙抱了个实打实,过于猛烈的动作带起了一阵大力的冲击,男人,连带着男人怀里的女人也一连倒退了几步才堪堪稳住…… 一再身陷被动,耐性早已耗尽的穆千秋侧眸斜睨了一眼趁自己分神的空隙突然抱过来的男人,嘴角扯了扯,眸中划过一丝冷光,视线毫不掩饰的射向男人的身下,不冷不热道: “怎么,不想自己动手,想要我帮你解决?” 第134章 前尘篇之一次就好 接上 张开双臂,似乎生恐怀中人逃脱,紧紧锁住穆千秋腰身的盛雪龙闻言,低下头,目光顺着女人的视线停在了自己的身下…… 看着身下越发鼓胀起来,再也掩盖不住什么的西裤,盛雪龙两颊一红,面上迅速闪过一丝尴尬之色,后又很快恢复镇静。 盛雪龙转过脸紧紧盯着怀中神色如常,一脸平静的女人,摹地勾唇一笑,双眸如酒醉还未醒般微眯着…… 男人暗黑如夜的眸底水光潋滟,迷离一片,他低头凑近她的侧脸,沁着几滴细汗的鼻尖轻轻抵在她的鬓间,沉沉低笑了几声,伸舌卷起女子鬓间散落的几缕碎发,湿润滚烫的舌尖轻轻卷起细发,动作灵巧熟练的别在女子的耳后,舌尖顺带舔了舔女子的耳廓,低声道: “你知道的,我变成这样,我的身体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你,你说,你是不是有义务帮我,嗯? 像刚刚那样扭扭腰一走了之,把这样的我撇在一旁,未免也太薄情,太冷淡了吧,你说呢?我的大明星……” 见怀中的女子虽然依旧是没什么回应,却也并没有明显的抗拒,似乎还在隐隐等待着什么…… 盛雪龙心内忧喜交加的同时又忍不住伸舌舔了舔穆千秋微凉的耳垂,紧紧缠绕在女子腰间的双臂亦下意识的收紧,将女子柔软微凉的躯体更紧的压向自己,二人的身下,双腿更是紧密的交叉贴合在一起。 穆千秋微微侧了侧头,稍稍避开喷洒在耳畔的阵阵热气,转过脸对着盛雪龙,眼眉一挑向男人投去一个挑衅般的眼神,薄唇微勾,淡笑道: “既然如此,这样一直干抱着有什么意思?别告诉我,这样贴着摩擦几下我们大经纪人就满足了。” 盛雪龙闻言微愣了一下,面色僵硬,片刻之后才终于反应过来,这个女人是在说他动作太慢,暗喻他不像个男人?! 盛雪龙面色一黑,皱眉紧盯着面前的女人,眸中闪过一丝复杂与几许不确定之色。 他看着她,双眸中翻涌滚动的欲望不加掩饰,唇角勾起,笑的温柔: “这样,自然是不够,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尽头在哪里……那就一起,试一试?” 不等说完,盛雪龙就迫不及待的又俯下身,低头去探穆千秋的唇瓣,却被怀中女子一侧头轻易的避开。 似乎早有心里准备,盛雪龙动作微滞了一下就又重整旗鼓继续转战其余部位…… 片刻后,响起一个有些愤愤不平又又几分莫名委屈的声音: “这里也不行吗?!你不让我亲嘴也就算了,连碰一下脸颊都要躲开,那我亲亲脖子还不行吗?!” 穆千秋听着与一团团热气一齐涌入耳畔的那满是不甘的声音,侧眸瞟了一眼男人一脸委曲求全,甚至有些自暴自弃的模样…… 额上隐隐滑下一滴冷汗,穆千秋微微眯起的双眸中划过一丝怀疑与探究之色…… 她敛眸暗忖片刻,抬眸看着近在咫尺,呼吸相闻的男人,狭长的凤眸微挑,眼波流转,媚眼含情,缓缓道: “亲一亲就够了吗?告诉我,现在,你还想要我做什么,或者说,你还想对我做什么?” 没让穆千秋等多久,耳畔就响起了男人温情脉脉还不自觉带着几分紧张与央求的声音: “这可是你让我说的,我说了你不许生气,也不许……哎呀,总之,其实,我想做什么…… 我想,我想要,其实,我就是想,穆千秋!我想你跟我做爱,一次就行,呐,穆千秋,跟我,好好认真的做一次,可以吗?” “呐,穆千秋,你不要这样了,给点儿回应好不好?哪怕,哪怕是就像你在演戏时那样,稍微投入一点儿,配合一点儿,行吗? 就像你每次跟别人逢场作戏时那样就行,我不介意的,我不会再强人所难,不要求你有多少真心在里面,你,就像你平时拍电视剧时那样,就当我是练习对象,虚情假意也行,总之,怎样都行…… 所以,一次,只要一次就行了,我有预感,只要跟你好好做一次,我就能找到答案了,就能都确定了,就不会再这样下去了……要确认,这一次一定要好好的确认……” 盛雪龙越说越急,越说越乱,说到后来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只知道他的脑袋昏昏沉沉,就像要裂开了似的头痛不已…… 全身每一寸皮肤,每一滴血液都在叫嚣着想要冲破一切阻隔地与怀中的女人合为一体,如果可以的话,如果允许的话,撕裂一切之后但愿血液可以融合在一起…… 纵然是短暂的假象也好,一时敷衍的演技也罢,只要这一刻,能得到这具身体赐予的救赎,余下的,再别无所求…… 默默听着盛雪龙有些语无伦次,混乱不堪,意义不明的低语,穆千秋半眯着的双眸中闪过一抹了然:原来如此…… 原来是这样,难怪这个男人今天如此反常…… 被紧紧固定在盛雪龙怀抱里的穆千秋趁着男人失神恍惚之际,动了动手臂,试着慢慢抽出了一条胳膊,抬起手轻轻拍了拍男人异常滚烫的脸颊,似安抚一般轻声缓缓道: “安心,我会帮你的。” 全身上下的血管都仿佛下一刻就要爆炸了一般突突突地又胀又痛,无处发泄渐趋暴躁起来的盛雪龙只能越来越紧的死死勒紧怀中的女人,似乎还在无意识的等着女子的回应,恍惚间,意识有些混乱不清的盛雪龙听见了那个让他有如瞬间寻到了目标一般安定下来的声音: “嘘……安静些,你的身体里太吵了,噪音太多,这样是听不到我的声音的,安心吧,我会帮你的,会让你好受些……” 迷离的双眸一瞬恢复清明,男人如暗夜般漆黑一片的眼眸中很快迸发出锃亮的光彩,灼灼的凝视着怀中的女子,似看到了幻境一般喃喃呓语道: “你是说,你答应了吗?” 等不及怀中女子的回答,盛雪龙有些狂乱的低头匆匆亲吻了一下女子的鬓角,一边动作迅猛的弯下腰去欲打横抱起怀中的女子。 怎料,就在他刚刚弯下腰,一条手臂刚要绕过女子的腿弯时…… “嗯!” “啊……” 一声听起来似极为痛苦的闷哼声,紧接着又传来了一声压抑短促的惊叫。 片刻后……“穆千秋!你,你干什么?!” 身体后仰,“咚”一下一屁股摔坐在地上的盛雪龙抬起一只手捂着自己隐隐犯疼的胸脯,另一只手按着自己同样一阵阵抽痛的小腿,脸上的表情有些扭曲,不知是因为身体上正在忍受的疼痛还是别的什么。 他抬起头看着刚刚在自己跌坐在地之前,一瞬间如敏捷的野猫一样嗖一下跳出自己怀抱的女人,脸上“可怕”的表情在看见女人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时不觉收敛了几分不少,他扯了扯嘴角,声音嘶哑艰涩的低声道: “呵,你下手可真是又快又狠…… 你就是这样帮我的?嗯?” 穆千秋闻言不在意的勾唇,淡淡道: “哪里,我的动作可不算快,更谈不上狠,不及大经纪人你啊。” 穆千秋一边漫不经心的说着,一边垂眸似不经意地扫了一眼盛雪龙的身下,随即若无其事的移开目光,继续悠悠道: “至于说到帮你,那现如今效果不是显而易见吗?怎么,莫非大经纪人你不满意? 我倒是觉得,你该感谢我刚刚踢的是其他部位,而不是你此刻最渴望我碰触的那里,难道不是吗?” 盛雪龙闻言脸颊不受控制的一红,他一脸懊恼不甘,外加羞愤难堪的皱眉盯着上方那张事不关己,高高在上的侧脸…… 睁大眼瞪了半晌之后,盛雪龙放弃般暗叹了一口气,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因疼痛而急剧降温萎缩的身下某处,那一刻他终于亲身真切的感受到了什么是又爱又恨,哭笑不得,自己找罪受…… 就在刚刚,就在自己还满心欢喜的以为终于能一亲芳泽之时,这个女人却面不改色,毫不犹豫的迎头给了自己俩记痛击…… 盛雪龙脸色发白,似不堪回首……胸口那一肘子捣过来差点儿让他当场就岔了气,更别提还有身下那毫不留情的一脚,正巧踢到他的小腿骨上,当时简直疼的超乎想象,到现在都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盛雪龙苦笑,眸中尽是无奈与愤懑,竟有些分不清自己此刻这等悲惨遭遇是该怪那个向来没心没肺,不知别人疾苦的女人,还是更该怪不长记性,偏要明知故犯的自己…… 盛雪龙垂头忍受疼痛折磨的同时不禁暗暗感叹: 他确实也真是服了自己,在受了这女人显然是早有预谋的突然袭击,即将要跌倒之前,自己还心心念念着怀中人的安危,就怕自己一个不小心不稳当将人家摔着了…… 结果呢,却不想一转眼的功夫人家就像一片轻飘飘的落叶一样随风卷出了自己的怀抱,走的干干脆脆,毫不留恋,抓不着一丝痕迹…… 盛雪龙仰起头,闭眼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想要缓解胸腔里时不时泛起的痛感,又似乎想要以此平复一下翻涌的情绪。 片刻后,他缓缓睁开眼,似乎并没有急着要站起来,依旧保持着刚刚跌坐在地的姿势,仰起脸盯着上方那张云淡风轻的脸,嘴唇动了动,尽量镇定道: “既然这么不愿意,为什么要让我抱那么久? 若不是见你一直没有真的反对,我也不会……” 盛雪龙眸光微闪,抿了抿唇,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他知道她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穆千秋闻言,继续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行李箱中的衣物,没有抬头的随口道: “当时不过是看你好像很认真,很投入的样子,反正闲极无聊,一时兴起,就陪你来了场小小的即兴演出,这可能就是演员的所谓职业病吧,大经纪人你应该比我了解的。” 盛雪龙闻言脸色一僵,眸中聚起复杂难辨的神色,静默片刻后,似有些咬牙切齿的低声道: “那既然是演出,一经开场了怎么不继续进行到底,这可不像你一向的作风啊。” 穆千秋继续做着自己手头的事,没有转身也没有回头的淡淡道: “嗯,都说了是即兴演出而已,没了兴致自然就继续不下去了。” 盛雪龙闻言愣住,睁大眼瞪着穆千秋的后背呆了半晌之后才缓缓回神,看着视线前方那个永远我行我素的后背,不由得出声道: “就,只是这样?” 不自觉提高的声调中满是难以置信。 穆千秋逐渐不耐的迅速接口道: “不然呢?你以为是怎样?我的大经纪人。” 穆千秋话音刚落,盛雪龙俨然已是一副被打击的遍体鳞伤,身心疲惫的厌世模样。 尽管如此,两眼视线始终跟随着穆千秋一举一动的盛雪龙在看见她拉起行李箱的动作时,似乎才反应过来什么,匆忙手忙脚乱的从地上爬起,两手使劲儿扒拉着行李箱的拉杆,冲口而出道:“等等,你又要去哪儿?” 穆千秋侧头,垂眸扫了一眼紧紧抓着行李箱不放的那两只手,视线上移,瞥了一眼男人那明显还在等待着自己回答的双眸,有些不耐烦的开口道: “这个问题我早已回答过,不想再多说一遍。 总之,现在,我想先走出你的包围圈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似故意加重了最后几个字,穆千秋皱了皱鼻子,嫌弃之意不言而喻。 言罢,穆千秋没再看一眼身后男人的表情,也不等男人说什么,直接动手拽过行李箱欲走。 预料之中的,行动依旧没那么顺利,男人阻碍的力道越来越加大。 穆千秋又用力向前拽了拽行李箱拉杆,紧抓在拉杆另一侧的那两只手立马又用了更大的劲儿朝反方向拼命的拉…… 穆千秋动作微顿,侧眸,眼尾瞟了一眼身后那像个抢劫犯一样两手死命拽着自己的行李箱,似乎不抢到手誓不罢休的男人…… 她一脸无语的收回目光,懒得在这场无意义的拔河比赛上浪费精力,原本暗暗用力的手毫无预兆地轻轻一放…… 果然,正在牟足劲儿用力往后拽箱子的男人被猛的闪了一下,拖着那没放几件衣服轻飘飘的行李箱一连后退了两步才手忙脚乱的站稳。 盛雪龙不等站稳便一脸焦急的抬头看向突然松手的女人,正要迫不及待的张口问些什么,就被人抢先一步,这次在还没张嘴之前就直接被打断。 只见那女人随意活动了几下因为“拔河”而累到了的手腕,随口淡淡道: “既然你这么爱不释手,那这箱子就送你好了,何必费这么大劲……” 如此言罢,穆千秋没看一眼身后拖着行李箱一脸懵逼的男人,没有停顿的抬脚就走。 见此,盛雪龙顾不得许多,想也没想便迅速跨前一大步,伸手去抓穆千秋垂在身侧的手臂,边脱口而出道:“等等!” 谁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在盛雪龙探出去的手即将触到那只修长白皙的手时,那手却忽然抬起随意整理了几下颈侧散落的长发,恰巧错开了两只手相接的时机…… 见拉手不成,仍旧不死心的盛雪龙又急忙改为伸手去抓穆千秋的衣服,奈何,她此刻身着的那件丝绒睡袍面料出奇的顺滑,在男人的指尖滑来滑去就是抓不住一片衣角…… 最后十分着急又万般无奈之时,盛雪龙视线下移无意间看到了穆千秋松松垮垮系在腰间的衣带,双眼一亮,眸露几分欣喜,急忙一倾身探到穆千秋的腰间,伸手抓住了那衣带,牢牢的攥在手里。 正在向迈着步子的穆千秋突然感觉腰间一紧,自己为了舒服原本特意没有系紧的衣带一瞬间收紧,腰腹被紧紧勒着的感觉可说不上多好…… 穆千秋脚下的步子微顿,不欲理会身后抓着自己衣带的男人,没有回头的淡淡嘲讽道: “怎么,一个行李箱还不够,连我身上这睡衣大经纪人都看得上眼? 喂喂,这年头人家强盗都不稀得将人剥削个精光了,大经纪人怎么还连街头的抢劫犯都不如啊,真是的…… 哦,不过,这睡衣,你要真想拿去送人的话,我建议经纪人还是去新买一件,这穿过的睡衣怎么也拿不出手吧,别再伤了人家美人的面子……” 穆千秋话音还未落,盛雪龙就急急忙忙道: “不是啊,你在说什么?!我是让你先等等,不要急着走,我还有东西要交给你。” 盛雪龙边满头大汗的说着,边赶忙腾出另一只手探进自己的西服裤袋里一阵摸索,似乎在急着找什么东西。 穆千秋显然对盛雪龙打算要交给自己的什么东西毫无兴趣,她侧眸斜睨着背后紧紧攥着自己的衣带似乎不打算撒手的男人,薄唇微勾,冷冷道: “我讨厌的男人分很多种,其中之最便是纠缠不休的男人,再有就是擅于自作主张的男人,大经纪人,你说,你属于哪一种?” 听出穆千秋已然没余多少耐心,盛雪龙眸中闪过一丝黯淡之色,没有说话只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很快,他双眸一亮,面上闪过一抹喜色,急忙将手掏出了裤带,攥成拳头的掌心里好像握着什么东西,有些开心的咧了咧嘴,低语着:“找到了,找到了……” 盛雪龙伸直手臂,正打算将手里的东西递在穆千秋的面前,忽然只听得旁边传来一声大喝: “千秋,快躲开!看老子不砸死这条厚颜无耻的色狼!” …… 第135章 前尘篇之小学生的复仇与轻视的后果 “千秋!快躲开!看老子不砸死这条厚颜无耻的色狼!” 穆千秋侧头瞟了一眼双手举着个花盆大喊大叫着从一旁直冲过来的人,面不改色的微微侧身,轻易地避开了,很显然来人的攻击目标并不是她,(而是她身后的男人)总之,与她无关就是了。 站在穆千秋的背后,一手还在紧抓着穆千秋腰间衣带的盛雪龙全副的注意力都在前面的女人身上。 他一心想着要赶在这个女人再迈开步子之前赶紧将手里的东西交给她,以致于直到听到那声大喊盛雪龙才后知后觉的注意到正从侧面气势汹汹冲来的人。 盛雪龙侧眸,颇为随意瞥了一眼正一脸杀气向自己冲来的人,墨色的双眸中聚起浓浓的轻蔑之色。 尽管此刻看起来情况紧急,怎么看都有些防备不及处于劣势的盛雪龙本人似乎并不将眼下的危机当作一回事,确切地说,是根本没将这个发动突然袭击的人当一回事。 男人那深邃的眸底浮起毫不掩饰的嫌恶与蔑视,他侧眸斜睨了一眼举着花盆大吼大叫着冲向自己的人,显然那花盆是不偏不倚,直直朝着自己的脑袋砸过来…… 盛雪龙抬眸扫了一眼来人脸上如仇人相见的嫉恨眼神,面上闪过一丝明了: 这是打算要同样的手段报复自己,这人本来就看上去一副无可救药的蠢相,看来刚刚那一下砸的脑袋里更空空如也了。 在盛雪龙看来,两手高举着个花盆叫嚷着朝自己扑来的秦云洛就像个小学生似的,哦,不,手段实在太初级,现在的小学生估计都不会用了吧。 盛雪龙暗暗摇头,将视线从秦云洛那张扭曲的脸上移开,抬头看了一眼即将要直冲着自己头顶砸下来的花盆…… 盛雪龙当然不可能坐以待毙,他垂眸扫过脚旁立着的行李箱,毫不犹豫的迅速抬脚踢了一下箱子底部的轮子,那轻飘飘的行李箱就“咯噔”一下一路顺着秦云洛的方向快速的滑去。 眼见着便要复仇成功,举着手里的花盆急欲行凶,瞪大充血的眼睛里只有盛雪龙那颗摇来晃去的分外碍眼的脑袋,瞬间气血上头,已然看不清周围的秦云洛根本没留意到脚下的情况,自然也就没注意到正一路疾驰着向自己脚下滑去的行李箱…… 然后,跨前一步就要举着一盆花动手砸人的秦云洛突然猛的绊了一下,脚下一个趔趄,摇来晃去身形不稳的秦云洛条件反射的低头向脚下看去,一边用尽全身力气总算稍微稳住没有直接摔倒。 勉强站稳的秦云洛试图抬起脚绕过障碍物,继续实施复仇计划,怎奈脚下那滑来溜去就是固定不在原地的行李箱一时间磕磕绊绊怎么也绕不过去。 原本就因一只脚腕受伤而使不上力的秦云洛不肯死心,抬起另一只没有受伤的脚就要一脚踹开横在前面挡路的行李箱,就在这时,那只受了伤的脚腕忽然猛不防被滚过来的行李箱的轮子重重的碾了一下。 “啊!” “嘶……” 脚腕被碾的生疼的秦云洛脚下一软,双腿不受控制的一弯,膝盖撞到了晃来晃去的行李箱上,整个人直直的朝地面摔去,手里高举着的花盆也没能如愿砸到目标的脑袋…… 在此期间,一直八风不动的站原地,一副不以为意的盛雪龙侧了侧头,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正在狼狈摔倒途中的秦云洛,那淡漠的眸底不加掩饰的嘲讽蔑视之色再一次将秦云洛刺激的不轻。 他双目赤红,喘着粗气,不着一缕的胸膛急速的上下起伏着,整个人看上去就好像喷火龙的样子。 如今眼看着要摔倒已无可避免,秦云洛攥着花盆的双手不由得收紧,瞪大的仇视的双眼从盛雪龙那颗脑袋上强迫着转移到了眼前伸长的那条手臂上。 抱着同归于尽,破罐子破摔的气势,秦云洛想着就算砸不烂那颗碍眼的脑袋,那,胳膊,腿,不管哪儿都行,总之,能砸到哪儿算哪儿…… 于是,直直向地板倒去的途中,借着身体撞下去的凶猛力道,秦云洛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手里的花盆重重的砸向了盛雪龙伸直的手臂…… 然后,伴随着“卡蹦”一声类似骨节碎裂的脆响, 紧接着“咚”的一声剧烈的闷响,大概是什么重物撞击地面的声响…… 盛雪龙低下头看着自己刚才一瞬间被砸的暂时失去知觉的手臂,试着动了动,渐渐地,一阵剧烈的刺痛自手腕处袭来。 他一向情绪不外显的双眸逐渐睁大,眸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与极度屈辱的神色,面色也变得极其难看,似乎至今仍不愿承认自己刚刚竟然被那个小学生以下段位的变态人妖给趁机突袭了。 本就完全没将秦云洛的攻击行动放在眼里的盛雪龙的确没有想到,这个一眼看去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蠢货的人竟趁着摔倒的时机,偷偷摸摸,悄无声息的给自己来了个全力一击。 阴沉着脸,尽量忽略了越来越强烈的痛感,盛雪龙正欲试着转动一下麻木的手腕,手指不经意收紧的同时才发现自己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件衣服。 不由得睁大眼睛的盛雪龙垂眸,愣愣地盯着被自己紧紧攥在手中的紫色睡袍,晃神间只觉得手中的衣物越看越熟悉,那丝滑的面料滑过指缝的时候还带着人体的淡淡热度,以及,他抽了抽鼻尖,面上闪过一丝满足,暗叹道:果然,是那股似有若无的沁鼻冷香……那香气,是她身体天然自带的味道…… 这样恍恍惚惚的想着,盛雪龙不由得用力收紧指尖,抬起手臂似乎想要将手里那件即将滑出指缝的睡袍拿的更紧些…… 然而,却在他指尖刚一稍动的瞬间,连着整条手臂都仿佛不受控制的一般抽筋似的一跳,接着便自指尖泛起了阵阵剧烈的刺痛,越来越难以忽略的疼痛感像一阵猛烈的电流,自指尖起,顺着手臂,瞬间窜向了心脏的位置,盛雪龙顿时疼的滑下一滴冷汗,紧抿的嘴唇都一阵阵发白,手里的那件睡袍也滑出指缝,轻飘飘落在了地上。 但,比起汹涌的痛感,更令盛雪龙难以忍受的是,刚刚那一动他才愕然发现,自已的手已经完全不听使唤了,一点儿力气都使不上,就连一件衣服都抓不住…… 而且手腕的方向似乎也不太对,就是说,他的手,断了,刚刚被砸那一下,竟然就干脆把手砸折了…… 盛雪龙脸一僵,顷刻间黑云密布,他侧头,冰寒刺骨的目光射向此刻正狼狈趴在地上的人,却在目光一触及到罩在那人头顶的紫色睡袍时,不觉就缓和了几分。 盛雪龙垂眸,俯视着头顶着睡袍的秦云洛,微愣片刻之后才猛然意识到什么,急忙伸出另一只没有遭受突袭的手,动作迅猛,一把扯掉了严严实实罩在秦云洛头顶的那件睡袍,扯掉后还在一旁甩来甩去使劲儿抖了几下,神情严肃,满眼嫌弃的抖落着那衣服,似乎刚刚落在秦云洛的身上沾了什么无法想象的脏东西。 似乎早已忘记了手臂的疼痛,盛雪龙眉头皱的死紧,绷着脸,喘着气,一手攥着那睡袍用力抖了半天之后,忽地脸色一变,似再也难以忍受般一把将那睡袍抛向一边,同时开口像前面的女人道: “那衣服脏了,不能穿了,穆千秋,等等,我再重新为你” 抬起头的一瞬,盛雪龙正在说着的话戛然而止,就像被谁摁了暂停键一样。 他瞪大眼呆呆的盯着前面赤着身子,一丝不挂的女人,半张着的嘴一张一合,再也没能发出一丝声音,脸上的神情说不出是惊吓更多还是惊喜更多…… 第136章 前尘篇之都是误会和意外…… 接上 “穆,穆千秋,你,你这,这是……” 盛雪龙语无伦次,磕磕巴巴的说着,脸上的神情说不出的古怪。 他两眼直愣愣地盯着前面浑身赤裸的女人……卧室的窗帘此时半拉着,午后的阳光透过窗子泻了一地,站在光晕里的女人朦朦胧胧,有些看不清楚…… 有那么一瞬,盛雪龙不知怎么脑海中就闪过了之前在画廊看过的一幅画,那是一副画着天使的油画,尽管那画里的大天使亦是秉承西方一贯的艺术风格,浑身赤裸着,但却让人生不出一丝一毫的亵渎之意,一眼看去便不由心生敬畏与仰慕,沐浴在大天使圣洁的光芒下迷了双眼,失了自己……就如此刻笼罩在光晕里的女人那般…… 盛雪龙双眼大睁着,有些躲闪的视线从那双踩着地板的赤足一路往上……女人背对着自己这边,但尽管如此,已足以令盛雪龙招架不住,一度失了余裕。 他张了张口,似有些难以启齿道:“穆,穆千秋,你怎么,怎么不穿,你,你衣服呢?” 一直背对着这边的穆千秋闻言没有回头的淡淡道:“这话你与其问我,不如先看看你自己干了什么。” 盛雪龙听着穆千秋那不冷不热,甚至能听得出几丝怒气的声音,面上不由闪过一丝惊讶之色。 他惊觉定是自己刚刚做错了什么,才惹得一向情绪不外露的穆千秋这次也不高兴了。 盛雪龙不禁皱眉,苦思冥想着,他强迫自己暂时将视线从面前那具无形中散发着幽香的女子身体上移开,垂眸,专心思考着穆千秋刚刚对自己说的话…… 余光不经意间扫过地上那见刚刚被自己抛在一旁的紫色睡袍,盛雪龙微眯的双眼瞬间睁大,死死盯着那睡袍,眨了眨,眸中猛然闪过一丝恍然大悟之色,似乎是才想起了什么被遗忘的重要之事…… 盛雪龙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地上这件睡衣,不就是穆千秋直到刚刚为止一直穿在身上的那件吗?怎么,什么时候? 盛雪龙正拧眉努力回想着,他不由得俯下身,伸手想将地上那睡衣先捡起来,谁知手指刚刚稍一动作,还没等做什么,便自指尖骤然窜起一股剧烈到无法忽略的疼痛……盛雪龙皱眉,冷汗淋漓的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臂,这才猛然想起一个被自己刻意忽略的事实: 拜那个蠢货的突然袭击所赐,自己的这只手臂刚刚已经确定无疑,折断了,骨折了……面色难看的盛雪龙瞪眼盯着自己的手臂,又看了看地上那睡衣…… 如此来回反复的将视线从自己的断手与地上穆千秋那睡衣之间轮了几圈之后,盛雪龙这才想起那睡衣刚刚好像是从自己的这只手里滑到地上的,那在这之前,这睡衣是被抓在自己的这只手里,没记错的话,自己的这只被一盆花不幸砸断的手,之前确实是一直在抓着穆千秋的衣带…… 那如此说来,这女人现在这样光着身子,没穿衣服是因为……不知想到了什么,盛雪龙的面色一僵,紧接着脸色变来变去,一时间精彩的很…… 穆千秋垂眸,视线扫过自己光溜溜的身子,微眯的双眸里划过一丝冷意,她不得不面对眼下这个有些尴尬的局面。 就在刚刚,自己一时大意竟让背后的那男人一把扯掉了自己的睡衣,然后,就这样,毫无防备,毫无保留的从头到脚暴露了个彻底…… 其实,说起来也不能怪穆千秋自己大意,实在是她也没想到那个经纪人会突然来那么一下…… 原本那男人只是从后面抓着自己的衣带不放,那意思很显然是在有意拖延时间,暂时拖住自己的脚步,好像是说要交给自己什么东西来着?但那形式上的拖延也仅仅是暂时而已,穆千秋若想走,单凭那个经纪人又怎么可能造成真正意义上的障碍? 所以,在看见秦云洛举着个花盆风风火火,龇牙咧嘴的冲过来时,穆千秋在略微可惜了片刻自家那盆开得正好的花之后,果断的选择了无视,任由身后的人去怎么相互“残杀”也好,总之,都不来烦她就对了。 于是乎,在穆千秋轻轻松松的侧身避开了秦云洛之后,便打算抬脚先走一步,远离硝烟弥漫的战场,然后,刚抬脚迈出去半步的穆千秋就忽地感觉一丝凉意席卷了自己的身体,再然后,难得反应慢了半拍后知后觉的穆千秋低下头的瞬间终于发现:自己不只光着脚,原来还光着身子…… “穆,穆千秋,你,你千万别误会啊,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要扯,扯你的睡衣…… 那个,你先等等,稍安勿躁,我马上去给你拿衣服,你别乱动啊,别转身啊,就就站在那里等我!我拿了衣服再过去为你穿好……” 穆千秋不紧不慢淡淡道:“这点儿小事儿,不必劳烦大经纪人了,我自己有手有脚,不习惯衣来伸手。” “再说,任由一个亲手扒了自己衣服的男人再过来亲手服侍自己穿衣,就算我无所谓,大经纪人你自己觉得心安理得吗?” 言罢,穆千秋正欲转身去衣柜那边,忽听得背后传来一似乎十万火急,还隐藏了几分惊恐慌乱的大喊声: “啊!不行啊!你别转过来啊!我不想看,现在还不想,穆千秋,你别逼我啊!别,别逼我……” 穆千秋闻言不以为意的侧过头,一脸淡然道: “呵,还在这样说……怎么,什么时候我的一举一动,一个转身都要经过大经纪人您的批准了?这又不是在拍摄海报,你也不是我的摄影师,大经纪人不觉得最近管得太多,超越职责范围了吗?” “再说,”穆千秋略顿一下,后又漫不经心的随意道:“这种时候,你不是应该祈祷我赶紧转身,好让你一饱眼福才对吗?你表现的如此避之不及,是不是有些欲盖弥彰了? 还是说,是大经纪人一向擅长的,装腔作势过了头?” 穆千秋撩起眼皮瞅了一眼僵在衣柜边儿上一动不动,不敢回头的男人,似笑非笑道: “说起来,我记得你刚刚盯着我的表情也是一副白日见了鬼的样子,似乎没看出来你有多期待,有多兴奋。 我自认这具身体的魅力对于那些正常男人们还是很好用的,怎么到了大经纪人你这儿,表现却是这样“不合格”呢?” “说真的,就这样,刚刚还口口声声说什么要我和你做一次,你自己不觉得好笑吗?” 穆千秋抬眸扫了一眼盛雪龙奇怪的反应,狭长的眸中闪过一丝意外之色,这男人的反应出乎意料的大,而且在穆千秋看来,还奇怪的很。 看男人那副样子,就好似青天白日见了鬼似的,哪里像是即将要一睹美人裸体的正常男人?更可况,此处的美人亦绝非一般美人…… 若没记错,这个男人在几分钟之前还一直口口声声,迫不及待,甚至可以说是低三下四地求着要和自己“做一次”,春风一度, 然而,眼下正是一亲芳泽的大好时机,这男人却又躲鬼似的避之不及,连正眼都不敢看一眼…… 不得不说,这个盛雪龙这一番前后不一,矛盾混乱的举动,虽亦未能引起穆千秋的好奇探察之心,但也成功的触到了美人的逆鳞边缘,不悦正在点点堆积,不知何时点燃…… 穆千秋自然没将盛雪龙的话听在耳里,她一如往常悠然的转身,迈步,仿佛对自己此刻浑身上下不着寸缕的状态并未感到丝毫的不自然与不适,看似反倒是习以为常的样子。 盛雪龙竖着双耳,神经紧绷着时刻注意聆听着身后的动静…… 一向自认听力良好的盛雪龙在双耳捕捉到那轻飘飘的脚步声时好似被吓了一跳一般惊了一下,紧接着整张脸皱成一团,面上爬满挣扎纠结之色…… 片刻后他双眼一闭,似乎下定决心一般猛地转回头,对着穆千秋的方向,一脸着急,有些颠三倒四的说道: “等等!先等等,穆千秋,你先听我说,你也许不在乎,但在这种事上,我不能忍受任何丝毫可能的误解,这顶平白扣在头顶的脏帽子,我必须揭掉才可能过得舒服些。 我可以发誓,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扯掉你的睡衣!也绝对不是要借机行什么不轨之事,我盛雪龙平生最不屑的就是那种男人! 我知道我们可能不算是朋友,但作为你的经纪人,一起共事这么久,穆千秋,你应该知道,有些事,我不会去做,也没必要去做。” 双眼紧闭着,脸红脖子粗,气喘吁吁,义正辞严的大声说完,意料之中没有等到回应的盛雪龙低下头,拧眉沉思了片刻之后又抬起头,依旧没有睁开双眼,一脸欲言又止,又似有些难以启齿,不愿提及一般低声道: “你刚刚一直背对着这边,就算听到动静了也并没看到发生了什么,其实,其实,事情是这样的, 咳,事情是这样的,刚刚我不是从后面一直抓着你睡衣的带子么,你知道的,那是因为你刚刚马上要走,我那样做只是想先拉住你,等我把手里的东西交给你以后,你再想去哪里我自然不会拦着,因为我知道,我就是想拦也拦不住你。 然后,你也看见了,还没等我把东西递给你,就被那个半路突然冲出来的家伙阻挠了,你应该也看出来了,他是冲着我来的,他抱着那个花盆本来是想砸我的脑袋, 结果被我躲过去之后,之后他摔下去的时候又“很不凑巧”的连人带花盆一块儿砸中了我的手臂,你知道,当时我的那条手臂正抓着你腰间的睡衣带子,再然后,就是现在这样了,我的手……额,好像骨折了,你的睡衣也,也被……总之,就成现在这样了……” 盛雪龙硬着头皮,一口气不歇的说完这段令他深感丢脸,恨不得失忆了的事实真相,由于闭着眼睛,看不到对面穆千秋脸上的表情,这使得他一瞬间更觉得心里没底,他抿了抿口干舌燥的嘴唇,紧闭的眼皮底下两颗眼珠转来转去,片刻之后,遂又低声道: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的,当时一切发生的那么突然又那么快,等我有所反应的时候,你,你的睡衣就已经不见了,确实,最后,是我抓掉了你的衣服,但始作俑者,真正的犯人不是我,我确实不是故意要干什么,你不能误会我。” “但,我还是该为自己犯下的错误作出补救,只要能让你不再为此不高兴,以后不管你对我有什么要求,尽可以提,但,其他的先不说,现在,咱们先穿上衣服好吗,既然是我亲手扯掉的,那我想亲手再为你穿上,就当接受我的道歉,可以吗?” 听着男人那几分诚恳几分歉意的低沉声音,抬眸扫了一眼那张一本正经,隐含期待的脸,眸光掠过那脸上紧紧闭起的双眼,穆千秋微微挑了挑眉,抬起的脚慢悠悠的放回原地,抱着双臂一脸悠闲道: “既然大经纪人有此心,那我一个小明星也不好拂了你的意,不过劳烦大经纪人动作快点儿,我可没时间等太久。” 见穆千秋竟然如此不费周折便答应了,盛雪龙不由得愣住了,就那样背靠着衣柜门呆了片刻,终于反应过来之后,盛雪龙的脸上浮起了一个类似于惊喜的表情,尽管此刻他依旧闭着双眼,但那满脸呼之欲出的欣喜与满足任谁看一眼便明白,穆千秋自然就更是如此。 她看见闭着双眼的男人逐渐咧开了嘴角,整张脸上的表情亦似冬雪消融一般柔和了不少,然后,她看见男人弯弯的,咧开一条细缝的的嘴角动了动,接着便自那唇缝中传出了彷如梦游,又似醉酒一般的低喃声: “呵呵,好,你答应了就好,好,我会尽量快点儿,不让你等……” 不等穆千秋再有所回应,盛雪龙就突然转过身伸手探向关起来的衣柜门,打算赶紧从里边给穆千秋拿件衣服穿。 不知是由于一时情急,还是他本就心神不宁,正要伸手拉开衣柜门的盛雪龙显然已经忘了自己的这只惯用手在不久之前已然被折断了…… 这不,还没等碰到衣柜门,这会儿这手就已经疼的盛雪龙深吸一口气才能忍住不发出任何影响他形象的声音。 好一会儿才闭了闭眼恢复过来的盛雪龙一想到穆千秋还在那边光着身子等着,便顾不得其他,赶紧换了一只手去拉柜门,边开衣柜边没有回头对着身后急道: “咳咳,穆千秋,你等着,别急,别乱走,你光着脚,地上都是花盆碎片,小心割到脚,你就在那儿等着,我这就拿了衣服过去。” 盛雪龙忙不迭的反复说着,似乎生怕穆千秋会走过来。 穆千秋抬眸瞥了一眼那边趴在衣柜门上匆匆忙忙的背影,不禁暗忖着,有那个闲心担心她割破脚,倒不如先替自己担心担心。 穆千秋垂眸扫了一眼那边爬在地上,脑袋埋在一堆碎屑里晕晕乎乎,明显尚在迷迷糊糊中的秦云洛,她的目光顺带着掠过凌乱一地的花盆碎片与泥土碎屑,淡淡流转的眸光微顿,停留在黯淡了一地狼藉的那几抹艳丽芬芳之上…… (只见)掩埋在一堆碎屑里的那几株花枝似乎没怎么受影响一般,依旧开的肆意而美丽,似乎还不知道自己即将枯萎的命运……穆千秋眼睫微垂,片刻后似不甚在意的移开目光。 接着她又抬眸瞥了眼那边还埋头在衣柜里匆忙翻找的男人,不由得,穆千秋心底生出几丝好奇,她想看一看这男人待会儿闭着眼睛,拿着衣服一步步走过来的途中,不知道是会先踩到地上的人,还是先踩到这一地的碎片,会再如想像之中那般夸张的摔倒在自己的脚下吗? 不知在脑海中作了何种想象,穆千秋淡漠冷然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暖色,深不见底的双眸中一丝清浅的笑意如流星般划过,一闪即逝,来不及期许…… 埋着头,猫着腰在衣柜里翻找了半晌的盛雪龙用那只完好无损的手抓着一件淡蓝色的连衣裙,满头大汗的转过身向穆千秋征询着意见。 “穆千秋,你看这件怎么样?要是不喜欢我再另选,不过,以我的眼光来看,” 男人的声音戛然而止……边说边转身的一瞬,由于习惯忘了重新将双眼闭起的盛雪龙一见站在对面赤身裸体的女人,猛地惊了一跳险些将手里那件经过千挑万选好不容易作出决定的连衣裙又扔到地上。 只见,男人瞪大着双眼,保持着刚刚说话的姿势半张着嘴,愣愣地,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傻里傻气,哪里还有半分平时那副精明能干,无所不能的样子? 半晌,呼吸不畅,喉结滚动的盛雪龙才艰难的找回了声音,他哑着嗓子,有些结巴道: “穆,穆千秋,你,你,你觉得,觉得怎,” 盛雪龙正磕磕巴巴,面红耳赤的说着,抬眼一见穆千秋正好看过来,马上又像吓了一跳般心虚的赶紧闭上眼睛,紧紧闭着眼睛僵了片刻后,他抬手轻轻抖了抖手里那件淡蓝色连衣裙,干涩的嘴唇动了动,正打算再继续询问一下穆千秋是否中意这件,就听得对面传来那个平平淡淡,不冷不热的熟悉声音: “行了,就这件吧,我一向相信经纪人你的眼光。” 闭着眼睛的盛雪龙闻言微愣了一下,接着听不出情绪的低声道: “噢,好,知道了,那就这件。” 言罢,知道对方并没多少耐心的盛雪龙就将那连衣裙搭在手臂上,凭着记忆与感觉,抬脚向着穆千秋所在的地方迈步。 不料,刚稳稳迈出一步,心里急切,正打算适度加快步伐的盛雪龙在迈出第二步,落脚的同时感觉脚底一硌,好像踩到了什么又硬又尖的东西,他往旁边挪了挪脚,果然,四处都是尖硬的东西,闭着眼睛的盛雪龙拧眉微忖,马上意识到自己应该是踩到了那一地的花盆碎片。 很显然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眉头紧锁,面色不虞,头顶罩着一片阴云时时欲降下狂风暴雨的盛雪龙果断的抬脚,绕开脚下的碎片,恨不得即刻就远离这个乌烟瘴气,一地狼藉的地方。 岂料,这一回盛雪龙一脚下去倒是没有踩到刚刚那些尖硬硌脚的东西,反而是踩到了软软的一团,盛雪龙感觉自己的那只脚就好像陷进了一团肉做的棉花里,怎么踩也使不上力气…… 这是?盛雪龙正兀自疑惑着脚下的触感,忽听得似乎自脚底爆发出一声怒吼: “踩什么踩!上瘾了还是怎么着!还不赶紧把臭脚从老子屁股上拿开!” …… 第137章 前尘篇之千面一律,索然无趣 屁股?! 盛雪龙一听到那声到仿佛自脚底板爆出,就要震破耳膜的咆哮,面色不可控制的僵了一下。 他刷的一下睁开紧闭的双眼,低头往脚下看去,待看清自己此刻正踩着的东西时,面色猛的一黑,漆黑的双眸中迅速闪过一丝厌恶。 紧接着,盛雪龙皱眉迅速将无意间踩在秦云洛屁股上的那只脚移开,没看一眼地上趴着的人,重新将双眼闭起,就打算抬脚跨过,继续向穆千秋站着的那边走去。 面朝下重重摔在地上,正眼冒金星,昏昏沉沉之际无缘无故又被人踩了一脚的秦云洛气冲冲的扭过头,正巧看见了头顶斜上方的盛雪龙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将双眼闭上,就好像一脚踩到了什么不干不净,甚至不愿直视的脏东西一样…… 本就由于没有按原计划将仇人砸个头破血流而愤恨不甘的秦云洛一见盛雪龙那副闭着眼高高在上居高临下的样子,顿时怒火更升一级: “我呸!这个时候了,还装什么装!好像多正人君子似的,让人看着就恶心! 一本正经的装腔作势,结果还不是抱着千秋就不撒手,一有机会就对人动手动脚的,又不要脸又虚伪! 哎,我说,不是,千秋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经纪人!天天借口工作没少占手底下艺人的便宜吧,真够不要脸的! 哎!说你呢,嗤,还以为你这大牌经纪人多牛逼,多了不起呢,怎么着,现在想起来装聋装瞎了? 哼!现在就明明白白告诉你,再装也没用了,你这“禽兽”的真面目千秋今天已经看见了,劝你一句,识相点儿,自己辞职,从此以后别再围着我们千秋转,否则,老子对你不客气,新账旧账一起算!” 盛雪龙脚下的步子一顿,接着又好像没听见秦云洛的故意挑衅与辱骂,连眉毛都没挑一下,继续闭着双眼,脚下摸索着向穆千秋所站的地方一步一步走去。 还在地上趴着暗暗养精蓄锐的秦云洛见状,用力甩了甩摔得还有些发晕的脑袋,没去管头发上沾着的泥土碎屑,也没怎么在意身下压着的一地花盆碎片是否划伤了自己的皮肤,他一手按在同样倒在一旁的行李箱上,一手撑着地面,暗暗使力,慢慢从地上站起来。 秦云洛气喘吁吁的站起来,没等站稳便冲口而出道: “哼!以为装沉默,不说话就算过去了?我告诉你,有老子在这儿,你休想再过去骚扰千秋一根手指头!” 气势汹汹的落下话,秦云洛就扭过身探手去抓盛雪龙的肩膀,试图强制他停下这旁若无人的步伐。 结果,令秦云洛没想到的是,他刚伸手抓了一下盛雪龙垂落身侧的一只手臂,几乎还没怎么用力, 就听见这期间无论自己怎么言语挑衅都一直不吭声的男人忽然短促的闷哼了一声。 那闷哼声听起来似乎是在极力的忍耐着,秦云洛微愣了一下,扭过脸睁大眼盯着盛雪龙冒出冷汗的侧脸。 似乎想到了什么,秦云洛双眼一亮,猛的伸手使劲儿掰了一下盛雪龙的手臂,果然见一直闭着眼,冷着一张脸的盛雪龙骤然睁开双眼,暗沉的双眸中聚集起的怒意如两道闪着冷光的刀锋直射向秦云洛。 那淬着寒光,冰冷异常的视线仿佛在说:“想死就成全你!” 不过,说来也奇怪,向来胆子小得还不如很多女孩子的秦云洛这次却没在那俩道迫力十足的可怕视线中临阵退缩,反而是像是终于发现了什么年度最好笑的笑话一样,哈哈哈肆无忌惮,心情极好的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哎呀,笑死了,太好笑了,你的手,居然断了,哈哈哈,就那一下,那么砸一下居然就断手了…… 哈哈……真是大块人心啊!虽然没能让你破头,但先断手也不错,君子报仇,不急,一步一步慢慢来么。 哎呀,哈哈,怎么样,看你这脸色,是不是还很疼啊?呵,你还在疼我就心理平衡些了,因为,你大概不知道吧,我这后脑勺也还在疼呢,就这儿,被你砸的,没忘了吧。” 盛雪龙拧眉扫了一眼秦云洛那张幸灾乐祸到几乎扭曲的脸,意识到这个蠢货可能是受了太多的刺激,自暴自弃了,明明一看就一副胆小怕事的样子,现在反倒是以一副不要命的架势叫嚣着,倒是多了几分虚张声势的底气。 不管怎样,实在难以忍受这个小丑一而再再而三的跳出来妨碍自己,盛雪龙居高临下,极为蔑视的瞟了一眼还处在幸灾乐祸中不可自拔的人。 他忍着痛,大力一把甩开了那只抓着自己手臂的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还顺带用肩膀用力撞了一下,将来不及防备的秦云洛撞到了一侧。 正低头盯着盛雪龙那只断臂嘲笑个没完的秦云洛突然被一股猛力撞向了一旁,两脚交叉,险些就地绊倒的秦云洛堪堪稳住后骂骂咧咧的转过身,一脸凶相的冲向将自己撞个措手不及的盛雪龙,唾沫横飞的嚷嚷道: “哎!你撞什么撞!手残了都不安分点儿,嚣张什么!你觉得就你现在这样,真要动起手来,能,” 正气势汹汹滔滔不绝的秦云洛眼角余光不经意间扫过那件搭在盛雪龙那一只手臂上的淡蓝色连衣裙,突然就说话了,低下头盯着那件连衣裙看了半晌后,脸色一变,扯着嗓子大吼道: “你这个死变态!你拿着千秋的裙子要干什么!快给我拿过来!” 秦云洛一边喊着,一边动手去抢盛雪龙搭在手臂上的那连衣裙。 早有准备的盛雪龙自然不会让秦云洛有机可乘,他迅速翻转手臂将那连衣裙紧紧攥在那只完好无损的手里。 秦云洛两手使劲儿拽着连衣裙的一头,用尽了全身力气想要把盛雪龙手里那裙子夺过来,他喘着粗气,咬牙切齿道: “放手!你个不要脸的变态,偷拿千秋的衣服想要干什么?!哼!为了满足你那些龌龊的欲望怎么能弄脏她的衣服!” 一直彻底无视秦云洛,懒得与这个智商在小学生以下的跳梁小丑搭话,未免自降身份的盛雪龙闻言终于忍不住嗤笑了一声,冷冷道: “呵,这话是在说你自己吧。 变态这名号我就不敢当了,现在这身打扮,无论任谁看一眼,我们二人之中哪个更符合你口口声声的“死变态”,就不用我再多说了吧。” 盛雪龙眯起双眸,语调一沉,冷漠道: “拿开你的脏手,脏了这件我好不容易选出来的衣服,后果可就不仅仅是断手这么简单利落了,不过,你要是想试试你的承受能力,我也没意见。” 听着那满是威胁意味的话,抬眼看着那张不似作伪的冷脸,秦云洛不由得哆嗦了一下,手上的动作微顿了一下之后又似豁出去了一般,气势凶猛,仿佛拼了命一般非要将盛雪龙攥在手心里的那件蓝色连衣裙抢过来: “哼!以为老子怕你吗!吓唬人谁不会!不就是个经纪人,还真当自己是呼风唤雨,手眼通天的天王老子了?!” 盛雪龙眉头紧蹙,手上的力道丝毫不放松,就这样,两厢不相让的二人都在暗暗较劲…… 然后,只听“刺啦”一声,刺耳的声音在二人耳旁响起…… 二人同时低头看去,只见他们手心里都抓着一片蓝,那件蛮好看的淡蓝色裙子就此一分为二,他们每人手里都攥着残破不全的半件…… 微愣了片刻的秦云洛想起什么脸色一变,举着手里的半件破裙子,一脸着急的赶忙转过身,向身后的人连连解释着: “啊,那个,千秋,你看见没?你刚刚看见了吧,不是我啊,这……不怨我,是那个变态色狼他非要抢,是他撕破了你的,” 正急欲解释的的秦云洛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张了张嘴,却再没发出任何一个音节。 呆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秦云洛面上的神色变来变去,两只眼越瞪越大,两颊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爆红。 秦云洛呼吸急促,汗流浃背,没穿衣服的上半身极速起伏着,昭示着他此刻波澜起伏的内心。 他缓缓伸出食指,颤抖的指着前面正向这边缓步走来,浑身赤裸,不着寸缕的女人,又张了几下嘴,总算是勉强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千,千秋,你,你怎么了,怎么光着,光着身子,你这是,衣服,衣服都,” 面红耳赤,结结巴巴了半天也没说完一句完整的话,秦云洛瞪大眼看着女子越来越近的身影。 随着对面女子迈步的动作,秦云洛黏在女子身上的眼珠越发不舍的移开一刻,整张脸也越变越红,连带着双眼也像爆了毛细血管似的红的吓人,他赤裸的胸膛极速的上下起伏着,越来越密集的汗水顺着额头,脸颊,脖颈,自胸膛流下,整个人一眼看上去就像刚从汗蒸房出来,又湿又热…… 穆千秋好似没看见对面目瞪口呆,神色各异的二人,大大方方,神情自然的径直走向衣柜。 在穆千秋看来,这是在自己的家里,自己是冬天裸奔还是夏天穿棉袄都与他人无关,更没必要去一一在意那些闲杂人等的看法。 再说,浸淫娱乐圈多年,从一个十八线小透明一路单枪匹马,摸爬滚打上来的穆千秋早已将自己的身体也当作演艺事业的一部分。 穆千秋对于自己这具身体的使用范围,说实话,只要不触及底线,除了拍那些乱七八糟,毫无意义的色情片子,其他的演艺,她对于露不露肉,露多露少都不怎么敏感,也不怎么在意,全当之前某次去国外拍摄人体写真时那样,为艺术献身,作为一个演员,也未尝不可,没什么大不了。 所以,她不会在突然走光,或是进错澡堂时大喊大叫,惊慌失措,手忙脚乱的遮遮掩掩,而是像现在这样,不慌不忙,有条有理的继续做着自己的事。 穆千秋记得之前有人曾对她感慨万千,半开玩笑的这样说过: “穆千秋,说实话,我不只一次的怀疑,你上辈子可能是个不知人类羞耻心为何物的来自星星的男人,哦,也不太确切,应该是来自星星的宇宙人。” 回忆到此结束。 穆千秋抬脚绕过地上的一片狼藉,正欲伸手拉开衣柜门,忽然眼前晃过一个影子。 她抬眸瞟了一眼堵在面前的人,面上无一丝意外之色,似乎早已预料到这个头脑简单的白痴会上来堵自己。 秦云洛站在穆千秋面前,出神的凝视着眼前一丝不挂的女人,神情恍惚,两眼光芒闪闪,晦暗难辨的眸底闪烁着有如发现稀世珍宝一般的欣赏贪婪之色。 他张了张嘴,彷如置身梦境一般喃喃呓语道: “呵……原来你竟会这么美!你知道吗,直到此刻我才知道,你的美,早已超越了我所有的想象!这具身体,比我曾经无数次幻想之中的还要美上千万分……这具身体,不需要任何衣物的装饰,所有来自外界的装点只会那样只会降低它的生来的美感……” 秦云洛说着便将手里那半件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抢来的蓝色连衣裙随意抛向身后,他如深陷入魔一般反复喃喃低语着:“不需要,什么都不需要,这样才是最美的……” 他仿佛吟诗咏叹一般一字一句的诉说着,赞美着,他发现,奈何再绞尽脑汁亦无法再找到任何合适的词句来描绘出此时此刻,呈现在自己眼前的这副出尘惑世的美人图,他觉得,他是个无能的诗人,亦是个无能的画家…… 穆千秋抬眸瞥了一眼对面神神叨叨,念念有词的秦云洛,狭长的凤眸中划过一丝不耐与厌烦之色。 她本就无意与这些男人有任何牵扯,此刻见眼前男人那副无法自拔,情难自控的模样,更是觉得仿佛一瞬间眼前闪过了无数张这般表情的男人面孔,千面一律,毫无二致,真是索然无趣,令人不觉间意兴阑珊,着实厌烦得很。 穆千秋收回目光,再没看一眼对面自顾自激动不已的男人,她撩眸扫了一眼被男人的后背挡的严严实实的衣柜门,又垂眸看了看自己光溜溜的身子,敛眸暗忖片刻,还是果断的选择了宁可就这样继续光着,也不愿为了拿件衣服再与面前的男人多说一句或是有任何有意无意的肢体接触。 于是乎,如此决定的穆千秋…… 第138章 前尘篇之暗香 接上 于是乎,如此决定的穆千秋没再理会横挡在衣柜前面,犹在恍惚中喃喃自语的秦云洛。 她眼角余光扫了一眼从刚才起就一直杵在另一侧呆若木鸡的盛雪龙,眸光似不经意间掠过男人那张满布矛盾纠结的脸,微顿了一下即收回。 “好美!真的好完美!嗯……真香,这是什么味道?” 双目出神,神情恍惚,依旧盯着穆千秋的光身子自言自语的秦云洛的鼻端忽然飘来了几缕似有若无的冷香,他不由得身体前倾,抽了抽鼻子,微眯双眼,再细细嗅闻着…… 细嗅片刻之后,秦云洛得出结论: 那不时飘过鼻尖的丝缕清香闻起来不像任何一种香水或是洗发剂的味道,也不似常见的哪种花香,而且,他总觉得那阵阵飘忽不定的香气闻之似曾相识,却又怎么都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闻到过…… 他发现,越是靠近她的身体,这股香气便越发浓郁到无法忽略…… 不过,这阵清香倒不同于那些令人一闻便不由陷入其中,再闻则有可能心神不定的充满诱惑气息的香气,这一阵阵清列纯粹的冷香反倒是令人越闻越是清醒,恍惚不宁的心神也不觉间安定了不少。 不知为什么,秦云洛越来越确定,这源源不断,时而浓郁,时而若无的冷香的发源处便是眼前这具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致命引力的身体…… 他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又微微前倾,扬着脖子将脑袋凑近女人的颈侧,眯起眼睛,鼻尖抽动,想要再近距离的嗅一下这散发着几分神秘气息的香气…… 正欲转身就走的穆千秋忽而感觉到一股湿热气息的逼近,她动作微顿,垂眸扫了一眼凑在自己颈侧闻来闻去的男人,眸光扫过男人此刻似一脸享受之中犹在隐隐探察什么的表情…… 穆千秋见状,微微蹙眉似若有所思,片刻后,她垂眸似有意无意的扫了一眼凑在自己颈侧转来转去的那颗大脑袋,没说什么,迅速收回目光后便毫不犹豫的转身迈步。 秦云洛正沉浸在神秘香气中细嗅慢品,尚来不及再仔细分辨,忽觉阵阵浓郁的香气正自鼻端丝丝缕缕的飘远…… 不及多想,半眯着双眼犹自沉浸迷醉中的秦云洛赶忙睁大眼睛,下意识的迅速伸手拽住了即将转身离开的穆千秋,脱口而出道: “等等……” 毫不意外被人拽住一条手臂的穆千秋没有回头,轻轻抬起那条被秦云洛紧紧抓在手里的手臂,将手肘对准身后人的胸口,毫不犹豫的迅速一击…… “咳咳,咳” “嗯……好疼!” 好像完全没听到身后男人的呻吟呼痛声,穆千秋一脸若无其事的放下刚刚才发动完精准攻击的手肘,面不改色,始终没有回头看一眼身后的男人,好似完全没在意这个不值一提的小插曲一般,不紧不慢的转过身就打算继续迈步。 胸口正中突然被重重捣了一肘子,险些岔气的秦云洛被迫后退半步,从穆千秋的颈侧退开。 男人的整张脸皱成一团,额上渗出细汗,面上的表情看起来似乎很是痛苦与忍耐,眉宇间还流露出几分无可奈何与莫名的委屈。 他抬起一手捂着阵阵抽痛的胸口,另一只手却还是不长记性,不屈不挠的探过去,没有犹豫的一把拉住了穆千秋垂在身侧的手臂。 这次,似乎唯恐留给穆千秋任何一丝出手攻击的机会,秦云洛深吸一口气暂时压下胸口的痛感,直接飞快的跨前一步,绕到了穆千秋前面。 他双手紧紧抓着穆千秋的两只手臂,似乎这样就能防止她再发动什么出其不意的“致命”突袭。 “我都说了,等等,你什么时候才能好好听一听我说的话,不要这样一直无视我啊,怎么说也太冷淡了吧。” “不过,千秋,你闻起来……真的好香啊!是熏香,泡澡,还是生来就带的?” “这股香气我怎么之前一直没闻到,是因为现在没穿衣服才这么浓的吗?” “呵呵,你说,你要是现在站在外边跳舞,是不是也能引来蝴蝶或蜜蜂什么的?” “你看,我说的没错吧,你果然还是像现在这样,什么都不穿的时候最有魅力,身上都这么香了,哪里还用得着再喷抹那些贵的咋舌的香水?” 秦云洛自顾自的说着,似乎越说越高兴的样子,也似乎从开始就没有期待能得到穆千秋的回应。 他拉着她的双手,倾身靠近她的肩侧,沁着细汗的鼻尖就快要触到她微凉的侧脸。 他贴近她的耳畔,呼出的热气肆意喷洒在她的耳廓,湿热干燥的双唇摹地勾起,低低笑道: “呵,千秋,你知道吗?我现在有多开心,有多庆幸我今天主动过来找你了。” “你知道吗?再胆小的男人在面对自己心爱的女人时也会提起勇气,变得无所畏惧,所以,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现在真的一点儿都不怕,什么都不怕,我甚至不怕你再讨厌我多一些,呵……” 秦云洛说到这里,嘴角忽然扯出一个自嘲般的笑,微眯的双眸中闪过几分无处掩藏的寂寥之色。 他突然放开了一直紧抓着的穆千秋的双手,似乎不再防备她随时可能发起的攻击。 然后,他又抬手试探性地,小心翼翼地抚上了她白皙柔滑的肩头,接着男人的唇角勾起一个灿烂的弧度,仿佛格外满足一般长长叹了一声。 感受到穆千秋毫不掩饰,毫不留情,试图挣脱出去的动作,秦云洛忍着胸口的抽痛,收紧双臂将人紧紧的抱在了怀里,赤裸的肌肤相贴着,任由穆千秋怎么挣扎也丝毫不放松紧锁的力道。 他埋首在她幽香浮动的颈肩,气息不匀的微微喘着气,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趣事一般勾唇轻笑道: “你知道吗?我其实一直都很怕疼的,还记得小时候跑路摔倒了都会疼哭……” “呵,说起来,琦儿倒是从来不怎么哭,就因为这个,那丫头小时候还一直逼我叫她姐姐,经常笑我,说我又胆小又爱哭,连女孩子都不如,根本不像个男孩子……” “呵呵,这么一想,今天在你家里,确实是我从小到大受伤最多,疼的最多一次,忍的最久的一次” “但,你知道吗,所有这些,不管多疼,不论怎样,我都能忍,我都能受着,因为我是心甘情愿的,就像现在这样抱着你,我好像连一点儿疼都感觉不到了,” “所以,千秋,我知道我很笨,很惹人讨厌,要是又惹得你不高兴了,那你就像刚刚那样打我吧,想怎么打,想打哪儿都行,不管是用拳头砸我,还是用脚踩我都好,都行,随你高兴,反正,在我说完我想说的话之前,就是死,我也不会放开你。”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秦云洛依旧是刚刚那副温情脉脉的样子,但穆千秋还是听出了隐藏在那话里的疯狂与执着。 如此言罢,静默片刻后,秦云洛自穆千秋的肩侧直起头,双目柔情满溢的深深凝视着面前依旧神色淡淡的女人,荡漾着温暖笑意的眸底宛如午后暖阳照耀着的湖泊,波光粼粼,光华点点,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全部的余热悉数释放殆尽,燃烧成灰…… 秦云洛就这样一瞬不瞬的凝视着近在咫尺,鼻息交融的女人,似乎并不因女人的冷淡相对而气馁。 反倒是,他的面色越来越红,红中透血,连带着脖子和前胸处的皮肤都红了一大片,脸上的表情也愈发明显的激动难以自抑,越发急促粗重的呼吸也渐渐失了节奏,急乱而狂躁。 男人满目深情,出口的声音不知何时已变得愈发低沉嘶哑,充斥着压抑着狂暴的温柔与几分费劲心思的引诱: “千秋,你知道吗?虽然我们今天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不论这中间过程如何,现在这样的结果,已是我求之不得的满足, 真的,此刻能就这样轻轻拥着你,跟你说说(心里)话,其他的什么都不做,纵使从今往后,我们的关系,永远不可能再更进一步,只要拥有了此刻,我也心满意足了,哪怕我马上就要死了,哪怕明天就是世界末日,我也心甘情愿,绝不后悔!” 穆千秋暂且没有动作,留在原地选择静观其变,她也想要顺便看看这个被妹妹挂在嘴边的笨蛋哥哥到底又要做什么。 然而,耳畔那像深情朗诵似的的连篇类似于表明心迹的话,尽是些俗词俗句,用力的过了头,实在听得她昏昏欲睡,难以投入其中。 终于,再也没有多余的耐心继续“奉陪”下去的穆千秋赶在秦云洛那张嘴里再酝酿出什么之前果断的开口,打破了这近似于“你侬我侬”的微妙氛围,她微微侧眸瞟了一眼轻轻环抱着自己的男人,淡淡道: “是吗,那你满足了就好。 既然满足了,抱够了,话也说完了,那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吧。 除非,你真的想从今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在医院,或是警察局里过日子。” “不过,只怕那样的话,像你这样自小养尊处优的小少爷会受不住吧,不如现在就听我的,见好就收,适可而止吧。” 感觉到环抱着自己的人悄悄松了力道,似还在一个人犹豫不决,纠结不已,穆千秋有些无奈的低叹了一声,接着开口道: “秦云洛,我们都是成年人了,不再是无知的小孩子了,做事还是留些余地的好,若再继续纠缠下去,那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听着穆千秋虽依旧是轻描淡写但完全不似开玩笑的话,秦云洛缠绕在她腰背处的双臂不由得又松动了几分。 他皱着眉头,脸上的表情似乎极度为难与不情愿,暗沉沉的双眸中满是大写的纠结与几丝无处掩藏的慌乱之色。 明显感受到穆千秋的不耐烦,秦云洛还是没敢再赖下去,他慢吞吞的松开圈着穆千秋腰身的双臂,满眼流淌的绵绵密密的流连不舍之情仿佛下一秒就要决堤而出,泛滥成河…… 他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俯身将脑袋凑近那截弧度优美的细颈,想要最后再感受一下那令他心神震荡的暗香…… 终于从那个火热的怀抱中解放出来的穆千秋一边活动了几下发麻的手臂,一边状似无意地念叨着: “一个俩个的,都烫的像抱着个火炉似的,一般来说,正常人体的温度会是这样吗?” 疑惑完毕,穆千秋片刻都不愿再多耽搁的转身迈开步子,一心想要迅速远离这缠绕在周身的燥热气息。 就在她刚侧过身,抬起的脚还没放下时,忽然就感觉好像有什么湿热的,黏糊的东西“啪”地一下轻轻滴打在了自己的肩头…… 紧接着,很快又有第二滴,第三滴粘稠滚烫的液体陆续打落在自己肩头,那感觉,就像是…… 穆千秋脚下的步子微顿,侧头垂眸看向自己的肩头。 然后,穆千秋首先看见的便是自己肩头那一小片刺目的红色,视线再往上,她就看见了那个瞪着眼盯着她肩头的那小滩血迹一脸惊悚的秦云洛。 再然后,穆千秋就看见两眼瞪像铜铃的秦云洛指着她被血迹染红的肩头,惊诧失声道: “千,千秋!你快看,你的肩膀怎么流血了!!” 穆千秋头顶滑下一排黑线,流转的眸光在秦云洛鼻子底下那两道尚未干涸的血印上停留片刻后,颇感无语的移开目光。 她又低头看向自己淌着点点猩红的肩头,心底不由得腾起千万分的嫌弃与厌恶,暗道某个白痴的鼻血不受控制竟然流到了自己身上,真的是…… 再看那边似乎对于自己流鼻血一事毫不知情的秦云洛还在咋咋呼呼的大惊小怪,直呼穆千秋的肩膀不知怎么突然就自己开始流血了…… 烦躁的收回目光,一刻也无法忍受别人的鼻子里冒出来的血在自己的肩头多停留哪怕是一秒钟,穆千秋面色阴沉的抬脚就走,依旧没有理会在旁边大呼小叫的某个白痴。 秦云洛见此,忙拖着受伤的右脚,一瘸一拐,满脸急切的追了上去: “哎呀!千秋!都说了,你没看见吗?你的肩膀在流血啊!你还要赶着去哪儿啊?!还是先处理一下,” 秦云洛正一脸焦急,唾沫横飞的说着,前面迈着大步的穆千秋忽然毫无预兆的停了下来,猛的转回头,宛如寒夜刀光一般锋利刺骨的视线直直的射向还在喋喋不休的秦云洛…… 嘎!吓! 被穆千秋冰冷无情的眼刀生生杀退的秦云洛手忙脚乱的刹住脚步,险些收不住一头撞在突然停下来的穆千秋身上。 在穆千秋彷如在看一个死物的森冷视线下,秦云洛小心翼翼的吞咽了一下口水,还差点儿呛到自己,他不争气的缩了缩脖子,整个身体也不受控制的哆嗦了一下,就像一个被吓到的小孩子似的。 尽管如此,秦云洛还是鼓起十二万分的勇气,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指想要去碰触一下穆千秋染着血迹的肩膀。 穆千秋一眼便看穿了秦云洛想要做什么,顿时更觉不愉快,她微抿的薄唇动了动,正要说什么, 突然就看见本来就要碰到自己肩膀的那只手猛地调转方向,紧紧捂在了秦云洛自己的口鼻处。 穆千秋抬眸瞥了一眼秦云洛那张涨的通红,就好像下一刻就要“嘭”一声爆炸的脸,正自敛眸若有所思间,就见那人好像急欲打喷嚏似的猛的鼓起两颊,掩住鼻子。 不及多思,未免被什么不洁之物喷射到,穆千秋迅速偏头,侧了侧身子。 静待了片刻后,本以为安然避过的穆千秋扭头看向一旁突然没了动静的人。 怎料,她才刚一扭过头,就见迎面好像喷泉一般突突突喷洒过来一大片红色的水注…… 第139章 前尘篇之最糟糕的初次见面 秦云洛目瞪口呆地盯着穆千秋沾染了大片血迹的肩膀,视线延着满目刺目的红色一路向上,惊诧的发现,喷散状的血迹甚至蔓延到了颈侧,将女子那细长优美的颈子也染红了一大片…… 女子前一刻还白皙光滑,有如上等白玉一般不染一丝瑕疵的肩膀此刻竟然沾染了成片刺目的血迹…… 虽然那具散发着迷人幽香的身体看起来依旧美得无可挑剔,动人心魄,但此刻女子那宛如红梅绽放般鲜红点点的肩膀,颈侧,只一眼看去便是从来未曾见过的炫目惊心,只一眼,一瞬,便夺去了人所有的视觉,只觉头晕目眩,眼前只余那片被染了色的肩,再无其他,甚至连呼吸都顿感无比困难。 半晌,好不容易找回神智,得以正常呼吸的秦云洛似乎是无意识的颠三倒四,反复低喃着: “怎么,怎么,成了这样……这,这是,我的原因,因为我,我弄的吗?” 秦云洛伸手指着穆千秋血红点点的半边肩膀,仍旧不敢置信一般张大嘴询问着,瞪着眼念叨着,不知是在问自己还是在问谁。 突然,呆愣了半晌的秦云洛似是终于反应过来什么面色骤变,一脸的灰白,满目难以置信与懊丧难堪,似是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做了什么,竟然,竟然就那样喷了那人一身的鼻血…… 天哪!天上诸神啊,请问这是什么毁灭人间的前奏!!本来人家就已经(表现的)够讨厌嫌弃自己了,如今再这么一喷,岂不是直接打入地狱最下层,还能期待有翻身重见天日之日吗?!!还能更糟糕吗?!! 仿佛禁受不住如此巨大的打击,秦云洛万般绝望的垂下了脑袋,垮下了双肩,黑压压的颓丧气息瞬间包裹了他的全身,令这位一向自信满满的大少爷只觉得今后再也无颜抬头去窥视那人那张此刻不敢想象是何种表情的脸。甚至是再也无颜去面对自己朝思暮想,不惜使劲浑身解数洋相百出也要讨好亲近的心上人。 秦云洛不由得想,女人那张脸或许此刻还是没什么表情,没什么变化也说不定,但,不论怎样,他只是觉得,如今眼下这个情况,自己实在是太丢脸了,自小长这么大,也从没有哪个时刻比现在这样更让他觉得无地自容,他第一次开始后悔今天坚持着要来见这个女人了。 秦云洛怎么都想不明白原本好好的,计划完全的事情怎么一见到这个女人就开始接二连三,莫名其妙的出错,直至越弄越糟甚至没忍住喷了人家一身的鼻血,还能有比这更糟糕的初次见面吗?!! 秦云洛不敢想象自己如今在那个如女王一般的人眼里是个什么印象,真的一下一秒都不敢去细想…… 男人生无可恋,精神恍惚却硬生生逼迫着自己已经处于高烧短路状态的大脑一刻不停的拼命思考着,想着到底要如何做,怎么做才能努力挽回一下,奋力补救一下。 可是,男人的眼前,脑海中,却总是不受控制地闪过刚才那一幕,一遍又一遍,等不及结束就有开始,仿佛一部系统自动重放无限循环的电影。不难想象,看来他今后的人生,无数个日夜就要彻底笼罩在这个令人绝望的阴影中了。 说实话,秦云洛从来都不知道,一个人的鼻血流量也会有那么大,竟然真的会像广场上的喷泉那样一射如注,哦,准确地说,应该是坏了的,不听使唤的喷泉…… 只要一想到自己刚刚就那么华丽的喷了那人一肩,一脖子的鼻血,秦云洛的身体就止不住的哆嗦一下。 他在头痛欲裂的间隙使劲儿拍着自己一下涨大了好几圈,就快要爆炸的大脑袋用力回想着,究竟这所有的事情到底是从何时开始一点点脱离了自己预定的轨迹。 他记得自己刚刚一开始的时候好像是感到鼻子里面热热的,痒痒的,还鼓鼓胀胀的难受的很,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控制不住的流出来一样…… 然后,自然,按日常情况来看,秦云洛也只是以为是自己老毛病又犯了,一紧张就总忍不住想要不停的打喷嚏,便想着如今这可是在自己私底下心仪已久,今日靠着自己死皮赖脸,借着小妹的光才好不容易得以一见的女神面前,不管想要干什么最好还是先忍着再说。 于是,他一把捂着鼻子,小心翼翼的悄悄忍耐着,免得到时候一打喷嚏的时候万一再喷点儿鼻涕什么的出来,岂不是惹得人家更讨厌嫌弃自己?! 再然后,额⊙?⊙!,总之,就是,一个没忍住,一个不小心,就,就是那一幕了,从刚刚开始就在脑海中自动回放着,将自己一步步拖入无间地狱的那可怕的“血色”一幕…… 只见男人原本一直似滴血般透红的两颊瞬间以极快的速度褪去了血色,变得煞白失色至近乎透明。 求生欲很强的男人终于开始疯狂拼命的思考着,试图在最短的时间内拼凑出最合理的解释。 他脸色难看,神情惊惶急迫,半晌似乎终于想到了什么,忙张大嘴一气不迭的结结巴巴干笑着解释道: “那,那个,呵,呵呵,千,千秋啊,你,总之,不管怎样,你,你先别生气,别恼啊,你听,听我从头到尾,再好好给你解释一下哈, 那个,是这样的,其实,其实我是想,啊,该怎么跟你说,总之,总之就是,你相信我,你要信我,我不是故意的,真的,绝对,不,不是,咳,咳咳,你,我,真的,咳咳咳……” 一番话说得颠三倒四,乱七八糟,舌头打结,脑袋短路。 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的秦云洛还没等说完突然又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不知是被周围疯狂乱窜不止的空气,还是被自己来不及咽下的口水给呛到了,咳咳咳一气不歇拼命咳嗽着。 男人原本己经经过一次大面积喷发而失血过多的惨白面色也开始因不停的咳嗽而又憋涨的通红一片,他此刻脸上的表情看上去亦是十分难受的样子,就好似在竭力强自忍耐着什么。 突然,他猛的抬手紧紧捂在了自己的嘴上,那大掌按压在口鼻处的力道似乎也极大,手背上已逐渐开始暴起一根根青筋,看起来很有几分凶狠的模样,就好像恨不得要自己亲手将自己生生捂的窒息了一般。 不一会儿,几丝殷红的血迹自男人紧紧捂着嘴的指缝中流出,一滴滴细小鲜红的血珠缓缓流到男人显得有些尖削的下巴上,看上去倒是有几分吓人。 却又不知怎的,男人此刻那苍白失色的面颊,满布薄汗的额头,紧紧蹙起的眉心,半眯半阖着,明显还有话要说的双眼,紧紧捂着嘴巴的尚在一滴滴缓慢渗血的手掌…… 一切就好像拍电影时有意设置的慢镜头,让一旁的观众纵使无意,也一点点,一寸寸,以平稳缓慢的节奏,逐渐清晰地视角,展开了眼前有些朦胧的画卷。 穆千秋抬眸似不经意间扫了一眼还在大声干咳的男人,不由暗自有些无语,这人就连咳嗽都搞得惊天动地,如此夸张,似乎唯恐天下不知。 有那么一瞬,她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分明莫名其妙的男人,不知怎地如今这么一眼看过去倒叫人心中不由生起几分不忍之感。明明是个高高大大的大男人这会儿看上去倒平白生出几分如娇小女子一般柔柔弱弱的感觉。 男人弓着背捂着嘴缩成一团拼命咳嗽的那副模样就好像下一秒马上就要倒在地上了一般,整个人看上去又颇有几分不合时宜的,宛若无知少女犯了错之后的“楚楚可怜”,再搭配上此人此刻这一身令人难以理解的不男不女,不伦不类的诡异装扮,当真是叫人不忍直视…… 穆千秋只扫一眼便很快移开目光,她垂眸看着自己被大面积污染了的半边肩膀,一言不发,本就有些阴郁的面色越来越冷。 女子微蹙的眉头,紧抿的薄唇,淬着冷光的幽暗双眸,看上去好似也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穆千秋不得不承认,眼下此种遭遇确确实实是有生以来头一遭,就连以前拍电影的时候也未曾遭遇过如此狗血的情节。 穆千秋自小到大还是第一次,被别人的鼻血喷成如今这般模样。她也是第一次知道,被别人的鼻血喷了一身会是如今这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她似乎感到自己的身体都有些僵硬了,尤其是被那个男人的鼻血淋到的那片肩膀和脖颈,就好像已经不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那种沾到了他人不明物的,黏糊糊,湿哒哒的感觉着实令她腾起一阵阵反胃感,那种恶心难受难以形容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到令人无法忽略,这使得除了演戏需要外一向情绪波动不大的穆千秋第一次对一个人有了如此明确的憎恶感,还是一个早已被划归为毫不相干的男人。 终于,强压下鼻腔里那股又涌上来的热流,秦云洛赶紧放下捂在嘴上的手,他一边大口的喘着气,一边迫不及待的开口继续向面前的女人慌乱解释道: “那个,千秋,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失误了,是我不小心,但,你要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怎么会,怎么会突然就流起了鼻血,我本来都好长时间没流过鼻血了, 而且,而且,我也没想到,没想到会喷到你,你身上, 说实话,我,其实,我也是第一次,第一次流这么多鼻血,真的,我真的不知道它会突然喷出来,以前,以前也从来没,没这样过,你,你要相信我啊,我绝对不是故意喷,喷你的……那个,千秋,你,你能不能别气了,你,你别这样一直不说话啊,你这样,我,我也很不舒服啊,很难受啊,要,要不,我先给你擦一擦?都,都弄干净了你会不会更舒服一点儿?” 秦云洛万分小心翼翼的低声说着,对于自己这个试探性的提议他只求不要招来心上人更深一层的嫌弃…… 唉……自作自受,自己抹黑自己啊 一直低垂着脑袋,边磕磕巴巴的解释边时不时的抬眼偷偷瞄一下对面情绪不明的女人,没办法,他实在是不敢直接面对对面那明明还是面无表情,却无端令人觉得有些可怕的女人。 果然,女人还是像完全没听到自己说话似的,完全不搭理自己,连看一眼都没有,更别提开口对自己说什么。 那自然,在没有明确得到穆千秋明确下达的许可之前,秦云洛也不敢再冒死靠近半步,更没有勇气就这么上前去为那人擦一擦那被自己“污染”了的肩膀和脖子…… 秦云洛觉得,他就像个一不小心犯下弥天大罪的小孩儿一样,小心翼翼,满头大汗,外加心虚不已。他不时抬眼偷瞄着对面那张依旧看不出什么变化却更觉阴寒莫名的脸。 半晌,突然,似是索性豁出去了一般,秦云洛攥了攥垂在身侧的拳头,然后深吸一口气猛的一下抬起头,动作大的几乎将满头遍布的汗珠齐刷刷的甩向了对面。 他好像突然受了什么刺激那样拼了命的大声吼道: “好了!来吧!我准备好了,做好觉悟了,来吧,千秋,你痛痛快快骂我一顿,不,干脆打我一顿也行,只要你高兴,任你打骂,怎么都行” 秦云洛说着说着便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低,到后来几乎都快听不见了。 他垂下了脑袋,似乎不敢再近距离直视对面那张渗着寒气的脸,两只眼珠飘来飘去的四处乱瞄着,头顶冒汗,畏畏缩缩,硬是将自己一米八多的身长缩成了小小一团,在穆千秋越来越冰冷的注视下眼见着有越缩越小的趋势,整个人任谁一看便是一副此地无银,不打自招的心虚模样。 “千秋,那个,你,你别这样一直看着我不说话啊,你果然还在生气吧?就一次,就这一次,你原谅我好不好,你,你给我个机会,我会向你证明的,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向你证明的 那,那现在,要,要不,你先,先让我替你擦一擦,不然等一会儿血干了就擦,擦不干净了,那,那我就过去了啊。” 自己闯下的祸,总该自己收拾局面不是吗。 只因秦云洛一抬头看见那片被自己喷了鼻血的雪白肌肤,就实在是一刻也无法再眼看着自己的“罪证”继续存在于那具完美无瑕的身体上。 他此刻就如一个惶惶不安的罪犯,只要不立马去着手消灭自己曾经留存的犯罪证据就坐立难安,如鲠在喉,无法再继续自欺欺人下去。 秦云洛一边张嘴试探着说完,然后抬眼小心翼翼的瞄着穆千秋的脸色,见穆千秋还是看着自己也不说话,便又鼓起勇气硬着头皮倾身向前又跨了半步,将离穆千秋的距离拉的更近了些。 他不由得吞咽了一口还带着浓浓铁锈味的口水,抿了抿干燥破皮的嘴唇,又随便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不断冒出来的汗珠,然后抬眼瞄了一眼穆千秋面无表情的侧脸,几经犹豫,这才试探着着伸出手,慢慢地,小心翼翼的探向穆千秋的肩膀。 颤颤巍巍,蜷曲着的手指还未触到那片血红的肌肤,一声毫无预警突然炸响的大喝就打断了男人正在小心翼翼进行中的的动作,“滚开!” 被那声骤然震荡了整个空间的,一听便满含怒意的大喝声吓了一大跳的秦云洛探出去的手指不受控制得一抖,随后又犹豫着匆匆忙忙就缩了回去,他正要转回头看向背后那声音的发源处,忽觉耳侧似有一阵猛烈的风声袭来。 只听,“嘭”的一声,正想要回头秦云洛被耳侧突然砸过来的极具力量的一拳打的猛的向一侧连退数步。 被那骤然袭来带着呼呼风声的猛力一拳砸的一瞬头晕眼花,耳鸣阵阵,踉跄着连退到墙角的秦云洛一手扶着墙才堪堪勉强站稳而没有摔倒。 他抬手揉了揉自己还在轰鸣作响的一侧耳朵,晃了晃昏昏沉沉的脑袋,一脸好像尚不知发生了什么的茫然。 半晌,伴随着耳侧越来越明显的一阵阵火辣辣的疼痛,有些呆愣的秦云洛才终于反应过来就在刚刚自己应该是,确实是被人狠狠的揍了一拳。 他捂着阵阵发烫的耳朵,想起什么似的赶忙转头看向刚刚穆千秋所站的地方。 只看见那女人的正对面,就在自己刚刚站着的地方,此刻正站着一个一身西装的男人,那个据传闻是圈内最牛逼经纪人的男人,不用怀疑,同时也是刚刚毫不留情揍了自己一拳的男人。 秦云洛看见那个西装革履,装腔作势的男人正将自己西装外套脱下来,看那样子是想用自己脱下来的外套包裹住女人赤裸的身体。 只不过,那男人的行动似乎不如自己所想象的那样顺利,费劲巴力的半天也没见进展多少。 只见那家伙动作慢吞吞的,很迟缓,也很不协调,看起来似乎很不习惯,难以得心应手的样子,不用说,导致那传闻中最强经纪人此番表现的如此弱爆的原因自然就是那只引起行动不便的,派不上多大用处的废了的手,嗯,应该说是断了的手更恰当。 秦云洛看见那个经纪人一边不停手上的动作,一边嘴里似乎还在说着什么。单看那不停上下开阖着,快速动作的嘴唇就知道,很显然,那男人在对着那女人说着什么,而且看样子还很着急。 并不关心那男人如何,说什么或是做什么,秦云洛有些急切的将目光移向男人对面神色淡然的女人,他双眸一动不动的紧盯住女子如血艳丽的双唇。 然后,很有些出乎意料的,他看见女子那好看的薄唇也动了动,唇瓣上下开阖了几下,幅度很小,却让一直密切紧盯着女子双唇的那双眼睛骤然睁大…… 她,她说话了,她跟那个男人说话了,说了什么,为什么一点儿都听不到? 秦云洛不禁怀疑,刚刚那一拳是不是将自己的耳朵打聋了,要不然,怎么自己完全听不到不远处那一男一女的说话声呢? 第140章 前尘篇之未完的独角戏与唯一的女主角 秦云洛睁大眼,目不转睛的盯着穆千秋不时上下开阖的两瓣薄唇,脸上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一直黑亮有神的双眸瞬间黯淡了下来,眸中神采与光亮不知何时已消失无迹,取而代之的是难以释怀的失望之色。 她跟那个男人开口说话了,就那么轻易,那么自然地,好像理所当然,好像本该如此…… 那么,自己呢?!自己又是什么?从头到尾一台独角戏都唱不完的跳梁小丑吗? 她就那么不待见他,就那么厌烦他,以致于连一句话都不屑跟他说吗?! 秦云洛记得清楚,任凭自己刚刚说的口干舌燥,道歉请罪的话说了不知多少遍,拉下脸面,低三下四,不求她能马上原谅,只求着那个女人能稍微给点儿好脸色,稍微回应一下,哪怕是漫不经心的看上自己一眼,随便跟自己说上一句话…… 然而,纵是这般卑微渺小,不敢大声喊出的愿望,在那人那里,也终成奢望,一个人的独角戏,不知道还能唱多久…… 那人,从始至终,不论自己说什么,做什么,都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那双看上去就显得薄情寡性的矜贵薄唇亦从未开启过,不论自己有多么希望那双薄唇能对着自己动一动,终究还是显得那么无力,那么可笑,那么高不可攀,那么不近人情! 秦云洛不只一次的觉得,就好像在那人眼里,自己从未留下过哪怕是一星半点儿的痕迹,就好像自己明明站在那人面前,却如同从来不存在那般,被无视的彻底,被无视的理所当然。 秦云洛看着不远处那还在自然对话的男女,看着女人那冷淡的近乎残酷的侧脸,不禁就在想,你说,如果他现在走过去,跪在那人面前,那人的视线,会为自己而停留吗,哪怕一瞬,哪怕是高高在上的俯视,也好过现在这样,一成不变的无视…… 他绝望的想,自己果真是无药可救了,果真是疯了吧,傻了吧,秦云洛突然觉得,自己那小妹或许说得没错,他就是个明知故犯,屡教不改的笨蛋。 几步之外的那一男一女相对而立,男人高大挺拔,侧颜冷峻中犹透着几丝别扭的温柔,略显粗暴笨拙的动作中亦带着旁人不易察觉的小心与呵护; 这一刻,尽管不情愿,尽管嫉妒,秦云洛亦不得不承认,那男人长得很好,纵然吹毛求疵如他,一向眼高于顶,也不得不说,那男人外形条件的确是无可挑剔,那副皮囊,就他一个男人看来,亦是暗生羡慕嫉妒,更别提那些外貌协会的肤浅女人。 也是,若没有那样的外貌,就那样站在那个女人面前,又如何才能不被人忽视? 该说,不愧是娱乐圈出来的人吗,即便是个幕后台下的经纪人,看上去倒也跟那些台上人前闪闪发光的明星差不了多少。 呵…… 秦云洛嘴角扯了扯,黯淡无光的双眸中划过一抹近似讥讽的笑意,似乎是看够了一般,他将视线从男人身上移开,转移到男人对面的女人身上,然后,眸光微闪,神情痛苦,却也再没移开,贪婪而专注的凝视着那几步之外的却仿佛远隔千里的女人。 站在男人对面的女人,呵,果然依旧是那副事不关己,漠不关心的样子。 她脸色冷然,神情淡淡,偶尔动一动薄唇,掀一掀眼皮,与对面那一看便显然有些激动,不停快速说着什么的男人倒是对比鲜明。 但,此时此刻,男人和女人站在一起的那一幕,在靠在墙角里的秦云洛看来,却又是说不出的刺眼,戳心,苦涩难言,那俩人在一起的画面越和谐,越自然,画外看着的人就越难受,越痴狂,难受到失去知觉,浑然麻木,痴狂到无路可退,一念成魔…… 男人女人就只是站在一起,再不用干什么,却好像自成了一方天地,那方天地里只有那两个人,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存在,明明这个房间里,墙角里,还存在着一个他,却似乎总也感觉,始终被人遗忘,始终是个两不相干的外人。 难道,在那个女人的世界里,自己真的是个无关紧要,随便谁都可以替代的炮灰吗?连配角都算不上? 那么,那个男人是她的男主角吗? 不,他只是她的经纪人而已,只是现在站得离她更近而已。 至于,今后会如何,最终留在她身边的那个人,最终离她最近的那个人,现在就确定还为时尚早吧。 经纪人吗……或许也不错。 至少,现在,终于能确定是,不管她的男主角是谁,而她,会是他唯一的女主角。 往后,余生,愿得一心人,曲终人不散,携手共白头。 秦云洛这样想着,紧抿的唇角不由得缓缓勾起,唇边漾开了一个有些甜蜜满足,又有些苦涩无奈的浅笑。 他的视线一刻都未曾离开自己的女主角,专注而温情的双眸中闪过一抹势在必得,不死不休的执着,那眼底瞬间燃起的丝丝火苗,危险而炽烈,潜藏着燃尽这世间一切独留一心人的热度…… 接下来,终于,镜头转到令大家久等的女主角千秋这边。 穆千秋几不可闻的偏头轻叹了一声,狭长微挑的双眸中闪过一抹不耐之色,方才垂眸瞥了一眼从刚才起就蹲在自己面前,闭着眼睛不知到底在干什么的男人。 似乎是听到了穆千秋的叹气声,满头大汗,有些手忙脚乱的男人动作一顿,稍经犹豫还是睁开了双眼抬头看向上方的女人。 二人的视线正好于半空中相遇,于是,男人自然也就轻易捕捉到了女人眸底那抹不加掩饰的不耐烦。 “咳,再等一下,马上就好了。” 面色似乎有些尴尬的男人不知是在掩饰还是嗓子真的不舒服,错开视线侧头轻咳了几声之后低声如是说道。 本不欲多费口舌的穆千秋闻言眉头微蹙,垂眸扫了一眼男人别过去的侧脸,有些不悦道: “大经纪人不觉得,睁着眼睛做事效率更高吗? 你这样,不知是在蓄意浪费我的休假时间,还是说,我的大经纪人有什么别的想法?” 第141章 前尘篇之是你的话,求之不得亦是心甘情愿 接上 自头顶上方飘下的虽然依旧是没有起伏,平平淡淡的声音,但自认比旁人更加了解穆千秋脾性的盛雪龙还是听出,这女人果然有些不高兴了…… 盛雪龙眉头紧蹙,想了想还是开口尽量温言的安抚道: “穆千秋,休假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今天确实是被多番搅扰,想必也扫了你休假的兴致,嗯,他略微沉吟,敛眉思忖片刻又接着说道: “不如我再重新安排一下你接下来的日程,今天就不算在三天休假之内了,你可以再多休息一天,这样行吗?” 穆千秋听着那可以说是好生好气,有商有量的语气,微眯着的双眸中闪过一丝怪异之色,心下暗道,这经纪人今天究竟是在搞什么? 想自己自从签在这个经纪人手下,这些年以来,对于自己这个小明星的工作日程,这个强势的,掌控欲极强的大经纪人一向是施行独裁政策,何曾如现在这般低姿态的认真征求过自己的意见? 而且,还是关于休假这一不能提及的“禁忌”,刚才这男人就那么轻描淡写的随口就答应了?似乎通情达理,似乎很近人情。 呵…… 不知想起什么,穆千秋不由抽了抽嘴角,似笑非笑的垂眸扫了一眼蹲在自已膝盖前笨手笨脚的男人,淡淡道: “你酒还没醒。” 似乎是几分询问的语气,却又分外笃定。 好像已经确定眼前这个看似神色如常的男人目前尚处在头脑不清醒的醉酒状态。 正将俩条长胳膊绕到穆千秋腰后,努力试图将手里攥着的两条西装袖子挽成一个结的盛雪龙闻言手上的动作暂停了一下,没有抬头的直接回道: “你看我像没醒的样子吗? 再说,我酒量如何你不是知道吗,我从来不醉的。” 没有理会盛雪龙典型的醉汉发言,也是,大多喝醉酒的人好像一般都不认为自己喝醉了。 穆千秋略带无聊的撇了撇嘴淡淡道: “是吗,那既然没醉,难得经纪人一番好意,确实不好就这么浪费了,能多休息一天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那么,希望经纪人今天说过的话,明天最好不要忘的一干二净就好,接下来的休假,希望不会被打扰。” 屈膝蹲在穆千秋身前的盛雪龙听了穆千秋的话,只匆忙应了一句:“你安心度假,剩下的那些无谓的人和事,我会处理好。” 穆千秋自然知道,这里盛雪龙所指的无谓的人,除了那对身为不速之客而毫无自觉的脱线兄妹以外,再无他人了。 不过,眸中不耐之色渐盛,穆千秋又低头瞥了一眼正围在自己身前自顾自忙乱的盛雪龙,看这男人这样子,是非要坚持着把他那件西装穿在自己身下不可。 感觉到男人的动作,穆千秋低眸随意的扫了一眼挂在自己身下松松垮垮的西装外套。 随着男人的动作,柔软顺滑的布料不时擦过自己光溜溜的肌肤,意外的没感觉有多不舒服,与皮肤相触的感觉,男人的西装,毫不意外,该是价值不菲的高端订制款。 不过,那本该穿在男人身上的得体西装,此刻却皱皱巴巴的挂在自己腰上,唯一的作用,从那西装遮挡的位置来看,大概就是充当“遮羞布”了。 很显然,自己这位一向“十指不沾阳春水”,只管翘着脚发号施令的大牌经纪人此番破例亲自上阵,手忙脚乱忙活了半天就是为了遮住她外泄的春光。 看男人那副着急忙慌,难掩尴尬的样子,倒比她这个走了光的女子本人还要着急窘迫上几分。 不过,总算是告一段落了,这下总该能脱身了吧。 看着蹲了半晌的男人终于直腰站起来,穆千秋也跟着默默呼出一口气,她正欲转身,突然,一只有些滚烫的手掌握住了她的肩膀,那手掌的力道虽不大,阻止的意味却也很明显。 同时,耳畔响起了男人似有些急切的声音:“等等,还有上身呢,你就这副模样,光着身子是要去哪儿!” 听着那显然不赞同,甚至能听出几分怒气的声音,穆千秋只觉得无语又无力,懒得动气,懒得动手,虽然也懒得废话,但,看这样子,不一次性说清楚,这位比影帝还大牌经纪人是不会让自己清净了。 啧!真是又烦又燥…… 穆千秋蹙眉不耐道:“你不也看见了么,身上沾着脏东西,难受的紧,我去洗澡,正好省的再脱了,怎么,大经纪人洗澡不光着身子?” “还是说,你一再阻拦,是想要一起?” 穆千秋凉凉的说完,眼尾扫了一眼面色僵硬的男人,流转的视线似不经意间瞥了一眼男人身下正逐渐隆起的西装裤,似笑非笑,意有所指道: “也是,我看咱们大经纪人今天的确是肝火过剩,状态不太好啊,有闲情在这儿跟我拉拉扯扯,还不如抓紧去冲个凉,泡个冷水澡也好,” 穆千秋正说着突然微妙的停顿一下,接着似是才想起了什么,勾唇缓缓道: “噢,我倒是忘了,眼下这种特殊情况,咱们大经纪人哪里还用得着委屈自己去泡冷水呢,圈里等着投怀送抱的美人不在少数,哦,对了,不说外边那些,就你那豪华别墅里不是还养着个千娇百媚的未婚妻吗,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这样,我瞧你这半天也是实在忍的辛苦,别管我了,赶紧回去找你未婚妻疏解一下吧,万一你在我这里瞥出什么毛病,留下什么后遗症也不好,我也负责不起啊。” 为了彻底摆脱这个难缠的强迫症患者,穆千秋有意语带暗刺的多说了几句,无视了盛雪龙不太好看的面色,趁着那男人因自己的话而分神的间隙,穆千秋果断的迅速转身迈步。 不过,这次依旧没有如她所愿,穆千秋刚一转过身,抬起的光脚还没来的踩下,肩膀就又被身后缠上来的大手紧紧掰住,那手掌用力不小,她甚至能感觉到肩头隐隐传来的丝丝痛意。 在那只烫人的手掌又纠缠着掰上肩头的瞬间,穆千秋此前积攒的所有耐性已然消磨殆尽。 再没有多说,她直接错身用力甩下了肩头扣着的大手,在那只手又纠缠而上之前,她迅速回头,淬着冷光的狭长双眸凉凉的睨了一眼身后的男人。 那凉凉的一瞥,警告意味十足,使得本欲再度伸手的男人不由得一顿,来不及收回的手臂僵在了半空,面上的神情也是少见的怔愣,似乎是被穆千秋刚刚那毫不掩饰情绪的一眼震到了,整个人都有些不在状态的呆愣。 就那样伸着手僵了一会儿,终于有所反应的盛雪龙不知想到了什么,生硬的唇角缓缓扬起,渐渐绽开了一个彷如四月暖阳一般的微笑,一向冷峻傲慢的脸上闪过了一抹情不自禁的欣喜之色,就好像遇到了什么期盼已久的赏心乐事。 未及收回的余光瞥见男人几经变换的面色,穆千秋眼角抽了抽,怎么感觉自己威慑力十足的眼刀甩过去,对方反倒很高兴,很受用的样子? 真是,莫名其妙…… 这人,莫非,还没有恢复正常? 再懒得多看男人一眼,牵扯无益,趁男人兀自沉浸在不知名欣喜中没有回神,穆千秋赶紧避之不及的转身,脚下生风,着实再难以忍受肩头颈间那黏腻恶心的感觉,急欲用清水冲去自己一身的污渍,穆千秋脚下的步子不由加快了几分。 果然,很快,背后又响起了那个低沉中犹带着几丝暗哑的声音,穆千秋脸色不由得一黑,正要自动屏蔽那扰人的声音,便听得,那个男人这样说道: “你放心,不用你负责。” 听着那似乎有些疲惫却分外坚定的声音,穆千秋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她脚步微顿,敛眸似若有所思。 停顿片刻之后,又听那低哑的声音继续道: “就算是眼下这种特殊情况,就算对方只是这具身体急需的解药,我也只碰我想碰的人,你说得对,我的确不会委屈自己,从来不会,所以,穆千秋,一起去洗澡,好吗?” 伴随着一阵阵热气喷洒在耳后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又多了几分嘶哑,像是被热汤烫到了喉咙之后发出的声音。 穆千秋微微侧头,狭长的眼眸微眯,垂眸扫了一眼再一次不屈不挠的紧锁在自己肩头的大手,又掀起眼帘瞟了一眼不知何时已紧贴在自己身后的男人。 呵…… 一声似有若无的飘散在渐渐灼热的空气中。 那轻笑声听起来格外的好听,宛如清泉击石的声音,带着安抚人心的奇妙力量,让人原本焦躁难安的心绪渐渐安定下来。 接着,那个磁性悦耳的声音接着缓缓道: “你确定,想要一起? 难道你不知道,那样只会让你比现在更难受。” 从那如低吟浅唱般令人心驰神往的声音中不难听出,那美妙的声音应是女子,只那好听的声音就不难想象,那女子的容貌又该是何等的天香国色…… 然后,先前那道低沉嘶哑的声音又跟着响起: “是你的话,纵然再难受亦是,求之不得,心甘情愿。” “唉……” “呵呵……” 接着,一声有些夸张的重重叹息之后,那男人也突然低低笑了一声,那低沉醇厚的笑声里,倒是听出几分几经纠结之后的释然与满足。 闻声,穆千秋眼眉微挑,如波美目中快速闪过什么,而后薄唇微勾,淡笑道: “既然如此,那就……如你所愿。” 话音未落,身后的男人便早已迫不及待般跨前一步,紧扣在女子肩头的大掌也自光滑圆润的肩头,纤直白皙的胳膊快速滑下,顺势抓住了女子微凉的手腕,就那样拉过女子的手,领着女子大步往浴室的方向走去。 …… 第142章 前尘篇之各自为阵 “嗯?怎么了?” 只顾拉着人闷头往浴室走的盛雪龙突然感觉肩膀被用力撞了一下,紧接着又被狠狠的踩了一脚。他忙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身侧的人,有些紧张的询问道。 盛雪龙原本以为是穆千秋反悔了,又不愿意和自己“共浴”了,所以才对自己又撞又踩,不过当他转头看向自己牵着的人,脸色却是猛的一变。 “看够了吗?” 直至耳畔飘来一句轻飘飘又冷冰冰的话,盛雪龙才一个激灵回了神。 他有些尴尬的匆匆别过头,将不觉间又定在女人身下的目光收回。紧攥着女子纤细手腕的大掌也不由得僵硬起来,语气很是不自然的低声道: “掉了吗?是我刚刚没挽紧,你等等我再重弄一下。” 说着盛雪龙便慢慢松开了穆千秋的手腕,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将头偏向一侧,努力不将视线投注在女子的身上。 他熟练的转过来蹲下身,伸手摸索着将掉落在女子脚下的西装捡起来,正要重新系在女子的腰间遮住外泄的春光,忽听得头顶上方飘下一声近似讥讽的轻笑,他不由动作一顿,半晌没忍住还是转头睁眼看向上方忽然发笑的女子。 只听那淡淡笑过的女子又似日常谈笑般轻描淡写,漫不经心道: “有必要吗? 呵,我今天算是见识到,原来咱们大经纪人也学会掩耳盗铃了。 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略微有些好奇,你现在这样,是在骗自己,还是在骗我?” 盛雪龙保持着刚才的动作僵硬着,伸直的双臂虚绕过女子纤细如柳的腰部,手里那原本质地良好的西装外套也更加褶皱不堪。 他仰起头,蹙眉盯着上方神色淡淡的女子,幽暗不明的双眸一瞬不离的凝视着女子狭长微挑的美目,似乎在暗暗判断女子刚刚所说的话。 半晌,男人深邃的双眸微闪,有些青紫的嘴唇动了动,正待对俯视着自己的女子说些什么,不想却又被一道突兀响起的声音打断: “那还用问吗?他这样,当然是在骗你了。” 那声音由远及近,听起来似是调笑的语气却又无端分明笃定的很。 秦云洛像是没看见蹲在女子身前的男人,对于男人此刻那骤然变得阴沉晦暗的脸色自然也就“视而不见”。 他大步流星的径直绕过蹲在地上的男人,直接来到女人的跟前,方才一改之前的调笑姿态,语气颇有几分严肃郑重的低声道: “千秋!你怎么能那么随便的就答应和一个男人一起洗澡!那个男人安了什么心思我就不信你看不出来?!” 男人说着说着声音不自觉越来越高,情绪显然也愈发激动起来。 想也不想便伸在半空的双手似乎试图抓上女人的双肩,却在指尖即将接触到那如美玉般光滑剔透的肌肤时猛的动作一顿,目光定在女子肩头那尚未干涸的点点血红上难以移开,脸色摹地变红,很快又由红转青,最后苍白下来。他垂头深吸一口气,停在半空中双臂缓缓垂下,看样子似乎在极力克制着再去伸手碰触眼前的女子。 秦云洛依旧低垂着脑袋,没有抬头去看面前的女人,自从看到女人肩膀上那片交错刺目的血迹,他就像是突然受了什么打击一般彻底蔫了,就似是一时间无法面对自己犯下的自认为不可饶恕的“大罪”(竟以脏兮兮的鼻血玷污了心目中一直以来的一尘不染的女神),遂有些沉闷的压低声音道: “反正,你,你坚决不能和他一起洗澡,我是不会眼睁睁看着你们一起进去的。” 略微停顿了片刻,秦云洛有些尴尬的低咳了一声又接着小声道: “咳,当然,我,我也知道你身上很不舒服,要急着洗澡,那,那就你一个人进去,舒舒服服,安安心心的洗,不好吗?我觉得你肯定也不习惯和别人一起洗澡吧? 那个,你,你放心,我,我就在这儿给你守着门,绝对谁也不放进去,谁知道那个装腔作势的暴力狂会对你做出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情……” 秦云洛说到这里不由得抬眼偷瞄了一眼对面的穆千秋,想要看看女人的脸上有没有出现自己期待中的表情。 片刻后,他失望的垂下眼,不禁又默默低叹一声。 唉……想想也是,其实也在意料之中,毕竟,在秦云洛的记忆里,除了透过那些冰冷机械的大屏幕,或是演电影时,方能一睹眼前这位美人明星丰富多彩的表情,千面美人不同寻常的一面,在其他任何场合,任何时刻,想要从这女人这张脸上看出惊艳,美色以外的其他什么,就真的是很挑战人的眼力了。 秦云洛后背堵在浴室门前,正习惯性的垂头胡思乱想着,忽然直觉似有一道强烈的视线向自己直射而来。 他似有所感,并不怎么意外的转过头,就见那宛如冰刀一般阴寒刺骨的视线向自己袭来。 果然,还是来了。 也是,自己刚刚那番话确实是故意说的,也不避讳这个什么经纪人。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行就再扑过来打人啊!这个装模作样的暴力分子,在千秋的面前都不知道收敛收敛,还要跟人家一起去洗澡,还能再不要脸点儿吗!!!还一副西装革履,道貌岸然的样子,这个不自量力的衣冠禽兽! 秦云洛挺胸抬头,一脸无所畏惧的与对面目光“凶恶”的盛雪龙对峙着。 他皱着一张脸,一边气势汹汹的怒瞪着对面似乎游刃有余的男人,一边绞尽脑汁,苦思冥想着所有恶毒的词汇好让穆千秋明白那个禽兽的真面目。 然后,秦云洛看见一直站着没动的盛雪龙似乎向这边迈了一步,他随即浑身紧绷时刻提防戒备着。 毫不夸张,有那么一瞬,冷光闪闪间秦云洛恍惚看到了两道撕裂空气的利刃正嘶鸣着向自己呼啸而来,瞬间危机感爆表的秦云洛甚至想也没想就下意识的退后半步,往一旁躲了一下。 说也奇怪,秦云洛刚一闪到旁边,就明显感到刚刚那股几乎要让自己落荒而逃的强烈压迫感忽地消失了…… 呼…… 静默着僵立了半晌的秦云洛简直像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死里逃生一般直起身子轻忽出一口气,他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不知何时已满布的细汗,这才转头看向身旁,额…… 正在擦汗的秦云洛动作一顿,就那样僵住了,他像是吓了一跳似的猛的睁大眼,悄悄咽了一口快要呛到喉咙眼儿里的口水,又似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咧着嘴轻声道: “呵,呵呵,千,千秋啊,我,这,我这绝对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扑过来抱着你不放的,这,刚才这只是条件反射,是无意识的,你,你不会生气吧?” 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询问完,秦云洛赶紧退到了一旁,自觉离穆千秋远了些。 他脸上的表情苦逼不已,生无可恋,直叹自己今天真是倒霉透顶…… 唉……谁承想自己刚刚下意识的就躲到了穆千秋身后,可能是潜意识里觉得她那里比较安全吧…… 但,关键是躲就躲了,他还好死不死的又对人家动手动脚,唉……自己这双自作孽的手啊! 这岂不是更说不清了吗?!更可况,遇上的对方还不见得有那个闲心屈尊听一听自己的解释…… 唉……误会,全都是说不清楚的误会啊…… 然而,即便是误会,被误会了的秦云洛本人还是不敢再随便开口,就怕一开口又越描越黑啊! 唉…… 秦云洛深深觉得自己除了默默叹气以外实在不知道还能再做什么,遂只是继续无视了盛雪龙那边不停释放的危险警告,老老实实的张开双臂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挡在了浴室门板前。 秦云洛低头直盯着穆千秋踩在地板上的那双白嫩好看的光脚,视线再不敢往上,心中时刻提醒自己绝对不可以再去窥视冒犯女神天使般神圣不可亵渎的的身体。 然后,秦云洛就看见,那双隐隐泛着光泽的赤足踩着有些懒散的步子,不紧不慢,一步一步地向自己这边走来。 不由自主,亦不受控制地,秦云洛的心跳一下,一下,随着那赤足踩过的一步,一步怦怦怦地跳着,那步子依旧迈得闲散,可他的心跳却失了节奏,跳的越来越快,越来越大声,听在自己耳里,亦有如急促而激烈的鼓点,只是不知,这失控的了心跳声,她能不能听见? 穆千秋走到秦云洛面前停下,哦,确切地说,是走到浴室门前停下。 她抬眸扫了一眼双臂大张像守门员一样把在浴室门前的人,如波美目掠过那颗低垂着,看起来有些死气沉沉的脑袋。 穆千秋站在原地蹙眉等了一会儿,仍不见这人有任何反应,有些不耐的向前又跨了半步,径直绕过那横在眼前的手臂,伸手去拧浴室的门把。 终于被背后门把转动的声音拉回思绪的守门员秦云洛一抬头看见那张近在咫尺,如仙似魔的脸,整个人好似被瞬间摄去了全部心神,顿时又不可自拔的陷入了恍惚迷醉的状态。 他呆呆地,无丝毫反抗的任由穆千秋随手拨开了自己横挡在门板上的一条胳膊,然后还很自觉的侧身让了一下,好让穆千秋可以过去,其间并无有意无意的身体接触。 一手推开了浴室门,抬脚跨进一步的穆千秋背后忽然传来一个低沉暗哑,甚至流露出几分似水温情的声音,她听见那个隐约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这样说道: “穆千秋,谢谢你。” 谢谢你愿意骗我,哪怕是并无真心的试探也好…… 镜头暂时转向另一边 景泰豪庭别墅区(富人居住区) 一辆看上去颇为老旧的黑色自行车吱呀吱呀着出现在视野里。 一眼看去就破破烂烂,年代久远的自行车行驶速度倒是出乎意料的快,伴随着一阵哗啦作响的嘈杂动静,一声刺耳的刹车声过后,自行车稳稳的停在了小区楼下。 只不过,被周围一排排闪着银光的豪车包围下的自行车就显得更加孤单可怜,蔫头耷脑的不“合群”了。 不过,很明显,这些外部因素并没能影响那个匆匆忙忙从自行车上下来的年轻小伙。 也可能,那看上去就行色匆匆,莽莽撞撞的小青年根本没注意到四周的情况,倒是他身上穿着的那身整齐的警服吸引了几个路人的注意。 只见,那看起来倒是颇有几分朝气满满,精神奕奕的青年匆匆将那辆自行车随便停在一旁。 青年抬头望了一眼眼前装修的富丽堂皇,几乎可以媲美皇家园林的别墅林,他抬手正了正一路匆忙骑行中有些歪斜的警帽,然后没有任何犹豫,一口气都没有停歇的大步向门房跑去。 然后,那被照例拦截在门房的小警察不知跟负责守门的大爷叽里咕噜说了什么,没过多久就被顺利的放行了。 只见,那一身健气,看上去颇具几分正义凛然的小警察在小区大门感应开启的瞬间便一个箭步射了进去,然后又是一刻没有停歇的大步朝前跑去。 那小警察,整个过程可以说是反应敏捷,行动迅速,一气呵成,看起来颇有几分行云流水,驾轻就熟的意思,无意间便又吸引了一群旁观的视线与议论。 周围旁观的视线不意外大都集中在那身整齐合体的警服上,至于议论则大多是感叹这看起来楞头楞脑,横冲直撞的小警察专业素质倒是过关,动作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那副架势,料想抓起小偷强盗来应该也差不到哪儿去吧? 不过,不管这些闲来无事的旁观人群私下议论什么,那小警察显然丝毫不关心,只见他似乎是目的明确的一路长跑,就连等电梯的短暂间隙都抓耳挠腮,左顾右盼,一副十万火急的样子,使得周围人群渐渐自动退离几步,以防不慎招惹到什么麻烦。 电梯缓缓向上,满头大汗,有些气喘吁吁小警察两只黑亮有神的眼睛紧盯着电梯上变换忽闪的数字,垂在身侧双拳不自觉握紧,似乎就等着“叮”的一声一个大跨步冲出电梯外。 周围闲极无聊,悄悄跟踪观察着的人群毫不怀疑,要不是目标楼层太高,这毛毛躁躁的小警察才没有耐性跟一群人一起挤电梯呢。 只是,众人不禁疑惑又不免开始担忧,这警察这是急着要去哪儿?周围有什么异常情况吗?小偷,强盗,入室盗窃,入室抢劫?还是更严重?太可怕了!真是不敢想象啊! …… 第143章 前尘篇之各怀鬼胎 “不必谢我,我没有骗你,是你自己在骗自己。 不是吗?我的大经纪人。” 穆千秋微微侧头,眼尾余光扫过身后神色有些复杂的男人,流转的目光状似不经意间掠过男人此刻明显不正常的面色,眉心微蹙,微微眯起的双眸中快速闪过什么,随即又若无其事般收回目光,随手关上了浴室的门,隔断了背后看过来的几道心思各异的视线。 “呵……果然,还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啊。” 勾唇低笑了一声,盛雪龙那张原本看上去充斥着纠结与矛盾的俊脸摹地舒展开来,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语调听起来颇有几分如释重负之后的轻松感,又似乎是无奈居多。 “切!人都进去了,还在这儿装给谁看呢! 明明刚刚还像个变态偷窥狂似的那么急不可耐的要跟人家一起洗澡,现在又摆出这样一副悠悠闲闲的样子,哎,我说,这位厚脸皮的大经纪人,怎么,这就放弃了?不抓紧蹭进去旁观我们千秋沐浴更衣了?” 秦云洛阴阳怪气,极尽嘲讽的说完,又抱着双臂背靠在浴室门上,抬高下巴,满是不屑的撇了撇嘴,一脸鄙夷与戒备的盯着站在对面神色不明的盛雪龙,好像随时防备着这个毫无自觉的无耻之徒要破门而入似的。 盛雪龙充耳不闻一般径直走过去弯腰将地上散落的西装外套捡起,随手搭在手臂上,方才浑不在意的随意扫了一眼对面严阵以待的……呃,人妖?!变态?! 盛雪龙不由厌恶的蹙了蹙眉,微微眯起的犀利冷眸以极快的速度上下扫视了一番几步之外的“不明物种”。 之前全部注意力都在穆千秋的身上,自然无瑕分神再去留意闲杂无关人等,如今稍微细看,对面这人看身材分明是个高高大大的男人,却又顶着满脸比女人还夸张的浓妆,很显然,此刻那张脸上的妆还花的厉害,涂的过厚的粉估计都掉了一层,脸色亦是惨白一片似无一丝血色,乍一眼看过去就像个不伦不类,造型,形象各方面都严重不合格的假人妖似的…… 此刻,那“人妖”还裸着上半身,下半身则是裹了一条一看就是女式的黑色紧身底裤,总之,这形象,确实是叫人一言难尽,不忍直视…… 绕是一向波澜不惊,的盛雪龙也不禁眼角略微抽搐了几下,难掩嫌恶的匆匆收回目光,似是看到了什么难以入眼的东西。 盛雪龙着实颇感不解,真不知道这种人是怎么堂而皇之,大摇大摆的出现在这所私人别墅的,那个女人不是一向最反感被外人扰了清净吗?更何况还是她私底下早就期待已久的休假? 盛雪龙清楚,这别墅可以算是那个女人从不对外开放的几处私人空间之一,几年来就连他这个以工作为油头的经纪人也没来过几次,今天怎么就让这些乱七八糟的人随便闯入,还搞成如今这般乌烟瘴气,满地狼藉了呢?! 眼前这“人妖”,还有刚刚那个看似天真的不得了的女孩儿,难道真跟那个女人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牵扯不成? “哎!我说,你从刚刚开始一直盯着我看什么看!家里人没教过你这样盯着别人很不礼貌吗? 你有什么话直接说出来怎么样?还等着别人猜猜看吗?” 秦云洛斜眼瞅着对面沉着脸一言不发疑似在明目张胆的观察鉴定自己的男人,不客气的大声道。 说实话,那男人不时瞥过来的冰冷视线让他渐渐有些吃不消,浑身不舒服,那感觉很不好,很不妙,直觉就像是被什么比毒舌猛兽还可怕的危险分子盯上,锁定,从此逃不开了似的…… 危机!危机!秦云洛脑袋里触发了直觉回避的危险讯号,可是,他必须得镇守在这儿,为千秋把好门,刚刚虽然是自说自话但都答应人家了,怎么也得守到千秋洗完出来,不然谁知道这个没皮没脸的暴力偷窥狂会不会突然兽性大发,作出什么不可饶恕,灭绝人性的事情…… 说起来,那个暴力狂刚刚还毫不留情的揍了自己一拳,在此之前还害得自己一头撞在了花盆上,就地“昏迷”了许久…… 秦云洛不由甩了甩脑袋,试图减轻那种昏昏沉沉,嗡嗡作响的不适感,可叹自己原本还摩拳擦掌“复仇心切”,现如今被那人那双利剑一样的眼睛这么一盯,居然又开始底气不足,从脚底般窜起一股冷气,像下一秒就要被冰冻住了似的,真是邪了…… 唉……自己如今身在“敌营”,不仅单枪匹马,势单力孤,还责任重大,总之,绝对不能让里面的千秋再受到骚扰,让她好好舒舒服服,轻轻松松的洗个澡,说不准一会儿洗完出来心情也能变好点儿,能不再那么无视自己就好了,哪怕是排斥,讨厌,说几句重话也比如今这种完全无视到底强啊! 唉…… 总之,这种感觉从未有过,很奇怪也让他逐渐不安…… 半晌,满头冷汗涔涔的秦云洛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呛了一句,只求随便说点儿什么能暂时分散一下那个男人投在自己身上的注意力,能让他转移目标就好了。 秦云洛暗暗鼓足气,心道有些话不吐实在不快,一定要趁此机会说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虽然不愿承认,但谁知道今天以后下次再见到千秋……还有这个经纪人,又是何年何月,何种情境呢?总之,再是怎么样,也不会比如今这般更糟糕了吧…… 于是,他大声咳嗽了一声,抬头毫无惧色的直视着对面一脸冷傲目中无人的男人,大声道: “咳,我知道你是千秋的经纪人,不过,作为经纪人,你是不是管的太多了?莫非这位传闻中手眼通天,无所不能的经纪人还负责监督手下艺人洗澡和睡觉?!” 希望你摆正自己的位置,既然是经纪人就做经纪人该做的事,不要过多介入千秋的私生活,像你这样……,呵,也难怪她那么不待见你这个经纪人。” 秦云洛神色紧张的盯着面无表情步步逼近的男人,眼见着男人伸手自西裤袋里一阵摸索,疑似要拿出什么杀伤性“武器”,忙摇着脑袋左顾右盼的急道: “哎!你走这么近干什么?!先申明,这次,君子动口不动手啊!即便你这种伪君子也是,再要有什么暴力举动,可别怪,诶?这,这是,你,” 正唾沫横飞,似虚张声势一般提高嗓门言辞振振的秦云洛突然哑了声,瞪大眼有些呆愣的傻盯着男人手里递过来那张简洁却不失精致的名片,无意识就伸手顺着男人递过来的动作接下,然后低下头愣愣的盯着转瞬就到了自己手里的那名片,似习惯性的出声念出来: “盛雪龙,盛帝娱乐公司执行总裁,兼任造星一部艺人经理。” 很显然反应慢了不只一拍,目前依旧有些不在状况中的秦云洛还在睁大眼盯着手里那张名片,似乎有些难以理解似的又低声念了一遍那印刷在名片上的漂亮字体,直到头顶传来一个有些陌生却又似乎不失温和的声音: “如你所见,姓名职业所属公司一目了然。自我介绍虽说晚了一步但也无伤大雅,还不知道怎么称呼,礼尚往来,希望接下来能听一听你们两位的自我介绍。” “啊?自我介绍?” 秦云洛闻言猛的抬起头,难掩惊诧的失声喊道。 嗯?!不对!不对劲!很不对劲……这人怎么好像突然变得这么温和?!有猫腻?!有陷阱!? 带着明显审视的目光也从手里攥着的名片移到了对面棱角分明,线条冷硬的脸上,似乎有些难以置信刚刚听到那明显偏于温和有礼的声音竟是出自面前这个原本冷酷傲慢,还动不动对人拳脚相加的自大狂…… 嗯?不过……两位?哪儿来的两位? 秦云洛慢慢反应过来,这才想起刚刚这个经纪人分明是说了这样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于是他有些奇怪的东张西望,四下环顾着,果然一无所获间正愈发觉得面前这个言行前后不一,反差巨大的男人不知又在搞什么名堂,却在眼角余光不经意地一扫间猛的瞪大了眼,继而恨恨的眯起,伸手指着盛雪龙背后,有些气恼的大声喊道: “秦云琦!这么长时间不见踪影,悄无声息的,你撇下你哥我跑哪儿野去了!不知道哥哥人生地不熟的,身上还受着伤呢吗!” 秦云洛越喊越气力不济,由于突然有些激动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看起来颇有些委屈愤懑,“伤心难受”的样子,似乎是在控诉自己那妹妹有了偶像转头就忘了哥哥,说好的共同进退,有难同当,明明前一刻还在身旁,一转眼就又不知道蹿到哪儿去了,哼!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一朝进了偶像的秘密居所,像个乡巴佬似的,兴奋的不行偷偷摸摸的到处探险呢吧…… 哼!本来还指望着这个看似乖巧伶俐惹人疼的小妹好好在千秋面前表现一下,主要是在美人面前为自己这个亲哥哥好好美言几句,美化一下形象,拉近一下这越隔越远的距离感…… 结果呢,谁知道这个一向不着调的小妹今天也果然还是自私得很,自从进了门就只顾着满足那所谓脑缠粉的私欲,对自己这个亲哥哥的终身幸福抛之脑后,不管不问…… 唉,这个媒人玩忽职守,不称职啊……如今看来,真是前路无望,照这样下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抱得美人归啊,总不会得生生等到下辈子吧…… 不知什么时候站在盛雪龙背后的秦云琦抬头看着前面那不知为何总觉得有那么几分高深莫测的后背,十分疑惑的歪着头嘟囔道: “咦?真是奇怪了,他一直都没回头,是怎么看到我在背后的? 难道是听到的?嗯……也不应该啊,我明明连鞋都脱掉了,走路都很小声的啊……” 秦云琦自言自语般低声念叨着,却也没再纠结,摇了摇头,抱着怀中的小箱子,脚步轻快的几步绕过盛雪龙,停在那不知又在神游中胡思乱想些什么的哥哥身旁。 女孩儿先是歪着头咧着嘴笑眯眯甜腻腻的唤了一声“哥哥”,后又似随手抽走秦云洛手中那张攥的有些皱巴巴的名片,然后抢在那个笨蛋哥哥开口说什么之前干脆利落的转过身,面向对面眉眼深邃,唇角微勾,神情闲淡,貌似正在不慌不忙等待什么的男人,女孩儿笑的眉眼弯弯,脆声道: “呵呵,这位经纪人大哥哥真是太有意思了,名片什么的哪里用得着给我们这些万年炮灰的小人物递? 至于,自我介绍什么的就更用不上了,反正像我和哥哥这种无名之辈的姓名住址之类的,大哥哥你就算听过也应该很快就忘了, “其实,嘿嘿, 女孩儿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又伸出食指挠了挠红扑扑的脸颊,支支吾吾了一会儿才又小声道: “其实,那个,嘿嘿,你看我们这样肯定也能猜到啦,我和哥哥就只是千千姐的粉丝啦,不过别人看来可能就属于比较痴迷,狂热的那一种, 但,经纪人大哥哥你千万放心,我们绝对,真的不会再来打扰千千姐了,我给哥哥上完药,我们马上就走,你就像刚刚那样,还当我们不存在就好了,不用在意的,就像千千姐那样。” “呵呵,不过,这个, 秦云琦抬手扬了扬手里的名片,又似乎很开心的笑着道:“这个我们就留下了,当作纪念好啦,其实,说实话,明星里我最喜欢的是千千姐,但经纪人里,我最喜欢的就是大哥哥你了,嘿,盛,雪,龙,你的名字真好听……” 盛雪龙好像完全没听到女孩儿在说什么,又或者是即便听到了也根本不在意。 他微微眯起眼,状似随意的上下打量着对面的女孩儿,那有些挑剔的眼神漫不经心却不由得让被打量着的女孩儿有些紧张的绷紧身体,不敢乱动,甚至连呼吸也悄悄的放慢,放轻,生怕发出什么噪音打扰到了面前似正在赏鉴品评的男人。 只见,女孩儿一头齐至耳根的利落短发,两只不时转来转去的大眼睛黑亮莹润,看起来倒有几分灵动之气,估计脑瓜也算是聪明的一类。 女孩儿鼻子很小,很挺,嘴巴也很小,唇形算得上好看,还在喋喋不休的嘴巴里不时露出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 盛雪龙很快收回打量的目光,在心里得出结论:随处可见的普通人而已,似乎并没有什么值得留意的地方…… 却令他更加疑惑不解:眼前这满脑子小聪明的女孩儿,连同缩在女孩儿背后的那个胆小懦弱的据说是哥哥的“人妖”…… 这样的两个人究竟有何处值得那个冷清冷心的女人青眼以待了?不然,如何能登堂入室,搞出那样一系列突破她底线的事,甚至砸坏了她亲手栽种,浇灌的盆栽,喷了她满身的鼻血,彻底败了她难得的休假兴致……如今还能像这样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跟他东拉西扯,自作聪明…… 秦云琦自顾自的一口气说完后,似乎也没有期待盛雪龙的回应,直接挂着同样一张灿烂的笑脸转身对着自己楞头楞脑,不明状况的哥哥,似故意提高声音道: “哎,哥,你快看啊,功夫不负有心人,可算是找着了! 你妹妹我可是半分钟都没闲着,费了好大的功夫,翻遍了好多地方才找着这医药箱的,看你身上到处受了那么多伤,我可都急死了,这半天什么也没干就一直在翻箱倒柜,东奔西跑的为你找这药箱呢。” “嘿嘿,来来,哥,先别乱动,先让小妹给你擦药。你再动来动去,弄疼了哪儿可不能怨我啊,毕竟你妹妹也不是专业的,自然比不得那些小护士的手法。” 秦云洛:“哎哎,哎呀!你轻点儿啊!会不会弄啊!真不知道你这是给我擦药呢还是故意折腾你哥呢!” 秦云琦:“唉……哥,你说你也真是的,怎么到哪儿都少不了青一块紫一块的啊,整天喊打喊杀的,除了弄一身伤回来也不见得讨得什么便宜。” 秦云琦低着头,手里拿着蘸了酒精的棉球,动作轻缓,专注又小心翼翼的为秦云洛擦拭清洗着胳膊上被花盆碎片划出的一道道渗着血丝的小口子。 她借着上药,又将身体微微前倾踮起脚靠近了秦云洛的耳侧,而后一边闲聊一边状似不经意间侧头瞟了一眼身后自递完那张名片就一直似笑非笑,一手插在西裤兜里闲站着也不说话的男人。 秦云琦眉头紧锁,皱着一张小脸不动声色的收回落在盛雪龙身上的目光,不禁敛眉暗忖着…… 只因,不止是哥哥,就连一向自诩脑瓜儿聪明远胜于自家那笨蛋大哥的秦云琦也实在看不懂,不明白,那个传闻中非同一般的大经纪人刚刚突然来那么一出是意欲何为,真是如表面所见那般只是简单的示好吗? 秦云琦自问,虽然自己目前是个不知社会疾苦,不测人心险恶的在校中学生,但也绝对不敢就那么很傻很天真的以为这个高深莫测来者不善的大经纪人会那么善良好心的给他们这些闲杂人等递名片,拉近关系…… 秦云琦借着给秦云洛撞破的后脑勺擦药的时机,贴着他的耳朵压低声音道: “哥,你可别忘了,咱们今天是在千千姐这里,还是多少收敛点儿,别忘了我们是来干嘛的! 我花了近2年的时间好不容易才打入内部,多少得了人家几分信任,算当妹妹的拜托你了,注意点儿言行,可别把千千姐对我那点儿可怜的好感造的丁点儿不剩,这次要是再惹的人家更不高兴,那别说是你,就连我也得彻底出局,out了……这不是小事,明白吗?” 女孩儿手上的动作丝毫不见耽误,还一边不忘动着嘴皮子,口干舌燥,苦口婆心的规劝着自己“不懂事”的哥哥,奈何人家还从来不领情,这不,又牟着劲跟自家人杠上了……唉=_= 秦云洛:“……” 秦云洛皱着眉头,半晌没说话,看似很不高兴的样子。 片刻后还是忍不住小声道: “哎,琦儿!你刚刚说上完药咱们就走,是骗那个经纪人呢吧?咱们还没,怎么能就这么走呢!” 秦云琦:“你说呢?” 第144章 前尘篇之妄想狂与修罗之两不相让(前篇) 怎么还不见出来? 秦云琦努力竖起双耳,时不时微微抽动一下,时刻留意聆听着浴室那边的动静…… 与此同时,与这个有些渐渐耐不住性子的女孩儿同样,暗暗等待着里头那位沐浴更衣完毕,好挥手召见的当然还有同处一室却“各怀鬼胎”的那另外二人。 然而,令女孩儿再一次失望又着急的是,总感觉又过了好长时间,那一门之隔的浴室里头还是只能依稀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水声绵绵,不曾停歇…… 但除此以外,任凭这一向自认听力良好,耳聪目明的女孩儿如何使劲来回抽动着那俩扇有些发热的耳朵,却是再也听不见任何响动,耳朵里灌进去的只有那一阵阵哗啦啦,时远时近,似乎有些缥缈的水声…… 几人显然都等的有些心焦,几道不同的视线总是时不时交错投射在那道似乎隔断了俩个世界的门上。 不用怀疑,若这几人之中有谁身负那传说中目射电光,所向披靡的超能力,那么,很显然,那扇“备受关注”的单薄门板,怕是早已不堪重负,被射出数个窟窿,再也挡不住里头更深处,于水雾缭绕,暗香浮动间那满室引人心醉神迷,浮想联翩的无限春光了吧…… 其中,这几人中间最耐不住“寂寞”而率先开口打破一室沉默空气的果然还是头脑最简单,一根筋直到底的秦云洛: “哎,你说,怎么这么长时间?按理说早该洗完出来了吧?” 背靠着墙面坐在地上的秦云洛挥手挡开了准备就绪正要给他肿的不像样的粗脚腕抹药的秦云琦,他皱着眉头,眼含担忧的又接着道: “哎,不会是,不会是里边出什么事儿了吧?!” 没等旁边的人回答,又开始自顾自念叨个不停的秦云洛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脸色一变,慌里慌张的失声道: “天哪!千万别是,别是不小心滑倒了吧?!你听啊,里头水声哗啦啦响得一直没停过,那浴室地板上流了那么多水,肯定滑的要命啊! 哎呀!千秋她,她该不会是滑倒以后又撞到了头,在里边晕倒了吧!!!所以才这么长时间一直没什么动静也没出来!” 越说越急,唾沫横飞,呼吸急促的秦云洛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他满脸急切,似有些错乱的抬起双手紧紧抱着自己的脑袋,嘴里似无知无觉般沙哑着嗓子反复低喃道: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我,我还等着她洗完出来,还有,还有好多话没说完呢!还得约下次见面的时间地点,还有好多,那么多完美的计划都还没,还没来得及一起去完成呢,那些计划,她肯定也会喜欢的不是吗? 千秋,你,你怎么能,怎么就这么撇下我,丢下我一个人……” “对,一定,一定是撞破头了,头破了,还流了那么多血……怎么,怎么会这样,怎么办……” 听着那嘶哑残破,撕心裂肺般的声音,似忍无可忍一般,秦云琦“啪”的一下停下了手头的动作,有些烦躁又生气的将手里举着的沾了点点红色与脏污的棉球放在一旁的地上,与先前那一堆用过的整齐的堆在一起。 她动作利落的两手捧起那堆散发着强烈刺鼻酒精味儿的棉团,转身扔到了背后的垃圾桶里,又动作熟练的将脚下乱七八糟的医药箱快速整齐一番,然后“啪”的一声盖上,这才拍了拍手皱眉看向眼前还在无意识的喃喃自语,看来已然又陷入了什么糟糕的想象之中而无可自拔的人。 唉,真是……简直了,也真是难为了自家偶像。人家连好好的在里面洗个澡都不安生,外头等了这些人还不说,自己这白痴大哥还非要莫名其妙,毫无根据的胡乱“诅咒”一通! 这笨蛋哥哥这一脑袋无处发挥的丰富想象力,就不能分一点儿出来去想想人家的好吗? 啊,你说说,非要把别人幻想的那么鲜血淋漓,凄凄惨惨吗?!还表现的那么真实,自己一个人在那儿旁若无人的悲痛欲绝,奔溃不已,弄的好像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一样,这是在诅咒别人还是折磨自己? 秦云琦不知道第多少次暗暗的想,眼前这人要不是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亲哥哥,还真是不想再管…… 然而,也不过想想而已…… 唉……秦云琦很是无奈的又默默叹一口气,习以为常,早已见怪不怪的伸手用力拍了拍秦云洛的脸颊,脸色不好看,语气也难免有些冲的大声道: “哎,醒醒,别瞎想了!你怎么样先不说,就是别再继续用你那“可怕”,“恶毒”的想象力荼毒我偶像了。人家那么美好的人儿,你紧着幻想人家鲜花掌声簇拥,星光无限星途锦绣还不够,怎么还尽满脑子这些乱七八糟,倒霉,阴暗又血腥的场景呢!?真是无药可救了!” 秦云洛像是根本没听到秦云琦的话,两眼瞪得越来越大,快要撑破干涩眼眶的眼球里很快泛起道道血丝,看上去有些莫名地可怕…… 男人面上神情亦是痛苦不已,满目皆是难以置信与悲伤四溢,紧紧攥起的双拳好像失去了所有知觉与痛感那般用力向后捶了几下墙面,接着又突然松开拳猛的抬手按上自己急促起伏着的胸口,那紧按着胸口的手掌看样子力道颇大,手背上已是青筋暴起,男人仿佛不堪忍受那般那心痛欲裂的感觉,按压紧钳在心口的五指几乎要刺破皮肉,抓住那颗撕裂般滴血的心脏…… 男人那副真情流露丝毫不似假装的模样,就仿佛他的眼前此刻已经出现了一副悲惨血红的画面 ——浴室里的穆千秋头破血流,倒在一地血水里奄奄一息,伸着手动了动薄唇却无力呼救,那截藕段似的玉臂终于难以支撑,轰然砸下,溅起无数血色水花的凄惨而又绝美的一幕…… 眼见着秦云洛似乎在自己创造的幻境中越陷越深,那伤心沉痛万念俱灰恨不能以身殉之的架势着实也吓到了秦云琦,她惊诧又无力的发现,自己这笨蛋哥哥此番这间歇性“妄想症”发作的着实不同寻常…… 秦云琦蹙眉稍加思忖便推测如下: 目前秦云洛这样的状况,大多跟今天在好不容易得以一见的心上人面前不仅没能有预期的良好表现,按计划完成“完美的初次见面”,反倒是屡屡失态,错漏百出,误会频频,以致于丢光了颜面不假还惹得人家更加厌恶不已,怕是再见无望…… 这一系列接二连三不在计划之中的“意外”事件搞得本来精神层面就很“豆芽菜”的秦云洛大受刺激,先前在穆千秋面前估计是害怕印象更糟而硬忍着没发作,终于等到人家进去洗澡而得以重新喘气的秦云洛左等右等,坐立不安又太过急于重开一局,挽回前次失败以致于习惯性陷于胡思乱想之际又把自己搞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秦云琦深深的无奈又心累,为了“唤醒”秦云洛,她只能将双手搭在秦云洛的双肩上然后毫不客气的用力一阵猛摇,边摇边凑在秦云洛耳边尽量提高音量道: “好了,好啦,我的哥哥,别再自己吓自己了,没事的,那些都是你的想象,不是真的,你不用这么伤心难受,提前进入追悼氛围…… 真的,拜托了,哥,你平时爱怎么幻想是你的自由,我也懒得多管,但,我拜托你,能不能别擅自就把别人如神佛一般仰慕膜拜的偶像想象的那么凄惨脆弱,不堪一击! 说实话,我从来都难以想象千千姐会在洗澡的时候把自己撞的头破血流的样子,明明是稍微幻想一下都令人面红耳赤,自惭形秽的美人入浴图,怎么一到了你那儿就平白扭曲的那么叫人难以忍受呢?!你不是喜欢人家吗,就不能盼着,想着人家点儿好?!真是服了你,真不知道你那脑回路能不能有正常运转的时候! 总之,你就算妄想也好,别连累了千千姐。作为事事以偶像为先的资深粉丝,我请你,现在,立刻,马上停止用你那些不着边际,难以理解的胡思乱想诅咒千千姐!” 秦云琦两手抓着秦云洛麻木的肩膀,使劲儿大幅度摇晃着,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语气越来越急,情绪也眼见着愈发激动,似乎是真的很生气自己的哥哥依旧一副痛失挚爱,半死不活的样子,虽不想承认,但确实很是丧气! 其实,秦云洛这样也不是一次两次,秦云琦也早就处理的习以为常了,究其怒气来源,主要还是因为穆千秋,秦云琦真的觉得,秦云洛这样,就好像自己那么珍视的偶像——穆千秋真的出了什么不吉利的事儿似的,莫名的心慌与排斥。 抓着秦云洛的肩膀猛摇了半天的秦云琦觉得胸腔里那股闷气也发泄的差不多了,慢慢停下了动作,其实也是觉得,照这样再摇晃几下,怕是还没等摇醒这个白痴哥哥,估计自己就得先吐一地,实在是有心无力,于是她决定最后再下一剂猛药。 这样决定了的秦云琦说行动就行动,一秒不愿多耽搁的挪着膝盖倾身凑到秦云洛耳朵旁,放慢语气一字一句的说道: “哥哥,还坐在这儿等什么?先去救人要紧啊!千千姐肯定也在等着你呢,等着你去救她!” 秦云琦这样缓缓说完,此前无论她说什么一直毫无反应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秦云洛终于有了动静。 只见他先是极为缓慢的转动了一下胀痛的眼珠,偏过脸木然的看着蹲在自己耳侧的秦云琦,片刻之后似是终于反应过来她刚刚说了什么,有些呆滞的喃喃重复道: “她在等着我,等着我救她……” 如此反复默念了几遍,秦云洛的神色逐渐开始变化,呆滞迟缓的眼神猛地重新聚集,眼前不由闪过一具正倒在一地血气蔓延中的完美躯体,不禁呼吸一窒,面色大变,他惊惶又急乱的冲口大吼道: “对!不能再这样坐着,我为什么还在这儿坐着!她在等我,还在等我,等着我去救她,千秋!千秋……” 话音未落,一直背靠着墙面的秦云洛就毫无预兆的“腾”一下猛的起身,动作迅猛而急切,起身的同时甚至“嘭”地一声一下撞到了秦云琦正巧凑过来的脑袋…… 原本正蹲身凑近秦云洛跟前以便近距离留意观察他的神色,进而判断他是否“恢复正常”的秦云琦被秦云洛过于迅猛而突然的动作撞的头晕眼花,捂着额头猝不及防间身体向后一个趔趄又不巧脚后跟绊到了地上一旁的药箱…… 然后,伴随着一阵“叮铃桄榔”踩翻药箱的响动,很快又接连着响起“咚”地一声……一听便猜知大概是什么重物猛烈坠地传出的闷响…… “啊!嘶……好疼!” 一屁股摔在地上的秦云琦一手捂着被撞的生疼的额头,一手向后撑着冰冷的地板。 秦云琦大概整体的感觉了一下,本来也皱成一团的小脸更是越变越黑。屁股已经摔的暂时失去了知觉,只觉得麻麻的,凉凉的,额头上也传来一阵阵刺刺的痛感,轻轻一摸果然开始发肿了,估计一会儿就得当头顶着一个明晃晃,红通通的大包,脚腕刚刚绊倒的时候为了尽量不踩坏千千姐家里的药箱也强硬着扭转了一下方向,这会儿感觉脚脖子隐隐的泛疼,怕是也扭到了…… 秦云琦真心无语=_=,不禁叹气哀叹自己的倒霉,原以为只不过普普通通的摔了一跤,谁承想还落的个从头到脚一身伤,她现在已经感觉不出是脑袋更疼还是屁股更疼,或者最疼的大概是扭伤了的脚腕? 不过,所有的这些身体上的疼还不是最令秦云琦“头痛”的,她抬头看着那个把自己的妹妹撞翻在地而毫无知觉只顾闷着头红着眼睛往浴室冲的人,又转头看了看那边正一步步走来的那位看似一脸冰霜凝结,而且疑似很不爽的男人,不禁深感不妙…… 顾不得身上各处的疼痛,秦云琦急急忙忙,颠颠撞撞的从地上爬起来,伸手探向前面秦云洛的方向张口就要喊出什么,可能因为一时太着急而被呛到了似的连连咳嗽了几声,才又按在嗓子大声道: “哎!哎,哥,你先别急着往里冲,先别冲动啊!哎呀!总之你不能就这么冲进去,绝对会惹千千姐生气的!” 况且,哥,咱这次真的不能冲动啊!因为,不只是千千姐会生气,在此之前,很明显,那个经纪人现在已经生气了好吗?!你难道看不见那张堪比冷面修罗,欲将这屋里一切闲杂人等除之而后快的脸吗?! …… 第145章 前尘篇之妄想狂与修罗之争锋相对(后篇) “哎!哥,你别只杵着头,快看前面啊!天哪,赶紧回神啊,都要撞上了!哎呀!那个笨蛋,真是一点儿都不让人省心!” 秦云琦一边扯着嗓子大喊着试图吸引秦云洛的注意力,一边手脚并用的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她顾不上揉一揉自己被摔的失去只觉的屁股,只是一手捂着鼓起个大包的额头一边嘴里念念有词的小跑着向秦云洛那边冲去。 再看这边陷入自己的幻想里不可自拔只顾着埋头往浴室里冲的秦云洛,他甚至都忘了先去伸手拧一拧门把就直接试图“穿门而入”,直到,“嘭”的一声闷响,低垂着的脑袋猛的撞在坚硬厚实的门板上。 那猛烈刺耳的动静让人几乎要怀疑那扇因为巨大的冲力而微微晃动着的门板要被那颗“一往无前”的大脑袋砸出一个大坑来。 当然,不用想也知道,被砸出大坑的不是那扇坚固如初的门,而是某人那颗倒霉的脑袋…… “啊!” “嘶……好疼!” “嗯?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嗯……脑袋怎么这么疼?!” 闷着头一头撞向浴室门板的秦云洛由于巨大的撞击力而堪堪倒退了两步,他抬手按着自己被撞的生疼的额头,满脸大梦初醒般的茫然四顾半晌,似乎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额头上那一阵阵越来越剧烈的刺痛逼的他几乎要飙出眼泪。 他睁着“泪眼朦胧”的两只大眼一脸懵逼外加莫名其妙的瞪着面前犹在微微晃动的门板,两眼发红就像在瞪着自己的仇人,他似乎在费力的思考着自己到底为什么要去“奋不顾身”的用头撞门,还用那么大的力,难怪脑袋这么疼,这不是自己找罪受吗?!但是,总觉得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好像还是很十万火急,耽搁不得的事情…… 无奈那边秦云琦以百米冲刺的速度一路狂奔仍然是慢了一步,她眯起眼不忍直视的看着自己那个笨蛋哥哥以万夫难当的气势一头撞向了浴室门…… 紧接着炸响在耳边的那堪比地震前奏的刺耳“咣当,轰隆”声,以及视野前方那扇堪堪震动不停的门板让她几乎以为自己的哥哥不知什么时候练就了那传说中堪称无敌的铁头功,自此以后进女子闺房浴室不用开门便可“穿门而入”如入无人之境…… 不过,再看那反射神经一向慢半拍的倒霉老哥下一秒便宛如身受重挫一般抱着脑袋弯下腰去,几乎快要没出息的哭出来的一幕,秦云琦就知道,果然还是自己又想多了…… 她一个急刹气喘如牛的堪堪停在秦云洛背后,眼角抽搐的试探着询问道: “咳,那个,哥,你怎么样了,没事儿吧? 唉……你看你,撞疼了吧,那现在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头晕,还泛恶心呢?不会脑震荡了吧?” 意料之中的没有回音,估计是撞的太猛了还没缓过劲儿来吧,唉……无语…… 秦云琦眼尾轻挑,余光悄悄瞄了一眼那边抱臂屈腿闲倚着墙,神情慵懒矜贵宛如看戏一般淡淡瞟着他们兄妹俩的男人,在那双宛若寒潭一般闪着幽兰夜火,仿佛随意一瞥就可洞察一切的眼睛的注视下,秦云琦只觉得额头上那个越肿越高的大包好像更疼了,后脑亦不禁滑下几滴冷汗,总之就是感觉各种不好,不妙,不宜久留啊…… 她竭力表现的若无其事一般收回暗暗观察的视线,轻咳一声赶紧上前一步,弯腰蹲在秦云洛身旁,两手搀着他的胳膊想把人先扶起来再说。 秦云琦一边挽着秦云洛的臂弯用力拉扯一边试图轻声劝说: “哥,我知道你的头很痛,很不好受,我很担心你,要不咱们今天就先撤吧,主要是我得赶紧送你上医院啊,你身上那么多伤,我刚刚只是大概处理了一下,我毕竟不是专业的,咱们还是得让专业的医生好好看一看才行啊。万一真撞出什么后遗症怎么办呢? 你总该还没忘了你后脑勺还在流血吧,你之前后脑勺那块儿撞到了花盆,而且还把那么大的花盆都撞碎了,后面都出血了,真的很严重,不是开玩笑的,这下好了,不只后脑勺,连脑门也撞出这么大一块青紫,唉……啧,我真担心你脑袋撞出个好歹,落下什么毛病,以后我这个妹妹还得照顾你一辈子……” “咳,嗯……扯远了,先不说这些。” 秦云琦转头上下打量了一下秦云洛,脸上逐渐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想了想还是难掩尴尬的委婉低声道: “咳,哥,我知道,你如果不想这个样子出门见人那咱们就先回家,咱家司机不是还等在楼下吗,先让李叔载咱回家,然后回了家我再悄悄打电话叫家庭医生过来给你看看,好好包扎处理一下,保证不让其他人看见,当然也不让爸爸知道。这下你总该没什么顾虑,放心了吧?” 秦云琦一边偏头留意着秦云洛的脸色变化一边再接再厉的循循善诱道: “唉,总之,哥,你就听我的不会错,别再弄出这些乱七八糟的动静招千千姐讨厌了,你整那些都没用的,恐怕只会起到反效果,反倒越弄越糟……你总不会真的想再闯一回人家的浴室吧,那样可就真无法挽回了,天上诸神也救不了你别说是人间一介凡胎的你妹妹我,搞不好惹恼了千千姐真的会再报警抓你一次,那样的话不只爸爸那关你过不了,一个搞不好还得连累千千姐,完了再传出那些乱七八糟不堪入耳的绯闻,你可别忘了,她是明星啊,跟我们本来就不一样,万一再影响了她的星途可就真的罪该万死了! 唉,我可真不容易,说得我嘴皮子都要磨起泡了,反正就是这样,说了这么多你也总该听进去一些吧,今天暂且先回去,下次有机会我再带你来找她还不行吗? 喂,哥,别发呆了!你到底听没听见我说话,哎,我说,” 说得口干舌燥,嗓子快着火的秦云琦用力摇了摇秦云洛的肩膀,正要贴在他耳边提高音量,忽然猛不防就被一只巴掌不耐烦的一把挥开,紧接着耳畔响起秦云洛压抑怒气,不堪其扰的声音: “哎呀!啰嗦什么!一直翁嗡嗡的,没完没了,吵得我都听不到里边千秋的声音了!你能不能先别说话,你在我耳朵旁吵吵嚷嚷,喋喋不休的弄的我头更疼了,还怎么能想起到底忘了什么不能忘的事儿?!你要想回去就自己先回去好了,不用管我!” 秦云洛冲着身旁的秦云琦一通吼完就扭过头不再搭理似乎被吓了一跳的妹妹,他捂着痛的麻木的脑袋慢慢弯腰蹲下去,一边努力的试图回忆起自己到底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但想了半天只觉得脑袋里乱哄哄,越想越头疼,越想越难受,似乎唯有耳边不时传来的阵阵水声才能让他短暂的平静下来。 他不由得抬眼盯着面前的浴室门,专注而渴望的视线似乎穿透了那一扇门而直直望向了最深处那一片水雾缭绕中若隐若现的绰约身影…… 突然,不知想起了什么,他原本有些迷蒙空洞的双眼摹地睁大,干裂的唇角微张,似自语般喃喃念出了一个名字:“千秋……” 秦云洛似乎终于想起自己要做什么,他顾不得再蹲在原地捂着脑袋喊痛,腾地一下站起身,脸上的神色很是着急,想也不想便上前跨近一步伸手迫不及待的摸向冰凉的门把。 不料还没等他转动门把,手腕便毫无预兆的突然被旁侧袭来的一股强劲的力道钳住再难以移动分毫,那霸道强悍的力道丝毫不容抗拒,秦云洛毫不怀疑,若是自己再稍微动一动哪怕一根手指,那铁钳般卡在自己手腕处的大掌就会毫不留情的咔嚓一下将自己的手腕生生折断…… “滚。” 一声优雅低沉的声音自上而下淡淡飘入耳畔,那仿佛轻描淡写般的声音似乎听不出情绪,但却让听到的俩人没来由的轻轻哆嗦一下,霎那间便觉得似有一股森冷的寒气自脚底直窜向后颈,整个身体都仿佛瞬间被一层四溢的寒气包裹了一般,说不出的不舒服。 秦云洛忍着手腕处越来越难以忽略的痛感,抬头直视着面前高过自己半头的冷峻男人,只觉得那双如深海般幽暗莫测的眼底浮起的厌恶与蔑视之色刺的他几乎经不住要移开视线,浑身都不自觉戒备的紧绷起来,就像无意识间在随时准备着临阵脱逃一般。 这种诡异的,不知来由地挫败感让一向自视甚高,优越感满满的秦云洛在盛雪龙面前辅一对阵就输了一截,无论是从气势上还是身高上。 但一想到一门之隔的那道身影,一听到耳边断断续续依稀传来的哗哗水声,秦云洛就忍不住一再想要不顾一切的推开挡在眼前的男人,冲破那道门,去看看里边的人究竟怎么样了,脑海中不断回放的那血色弥漫的悲惨一幕让他几乎感同身受一般心疼的难以呼吸,狂躁的失去理智。 秦云洛不顾被盛雪龙攥在手里的那只手臂,猛的侧转身就想要用另一侧的肩膀直接去撞门。 不过,那气势凶猛,看似雷霆万钧势不可挡的一击还没等落到那扇弥漫着朦胧水汽的浴室门上,就被一直站在一旁一脸云淡风轻,很显然早有准备的盛雪龙手臂一绕一锁简单一招就随随便便化解了。 他垂眸,难掩不耐的瞥了一眼像麻花一样被自己扭在跟前的人,面无表情冷冷道: “不自量力。” 双手被反剪在背后,被迫弯下腰弓着背的秦云洛似乎到现在都还没反应过来刚刚是怎么回事,他明明记得自己正要牟足劲儿一鼓作气撞向门板,结果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恍惚之间只感觉自己好像被一股力量牵引着绕着转了个圈儿,然后一阵天旋地转,头晕眼花之际又感觉似乎一阵强风从背后袭来,再然后,就是现在这副受制于人的“屈辱”情景了…… 几番挣扎奈何无济于事的秦云洛终于逐渐冷静下来,他就着双手反剪于背后的姿势艰难的扭过头,满头冷汗涔涔,声音略带嘶哑的脱口而出道: “你的那只手不是断了吗?之前不是连件儿衣服都脱不利索,怎么现在倒像个没事儿人似的?!” 也难怪秦云洛如此满腹疑问气愤难平,实在是他记得自己好不容易“复仇”成功一次,那个装模作样的家伙害得他被花盆磕破了脑袋,他就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抱着花盆砸断了那家伙的一只手,当时那骨节断裂的咯嘣脆响犹在耳边,怎么这人如今如此轻而易举的就反手把自己“擒拿”住了? 盛雪龙显然懒得睬这个聒噪的手下败将一眼,充耳未闻般抬眸扫了一眼旁边上前两步,犹犹豫豫着似乎想要伸手解救自己哥哥的女孩儿,面色冷然,居高临下一字一句道: “滚,我不会说第三遍。” 那话听着毫无温度,分明没有疾言厉色却让人听得心惊肉跳,下意识的就想要遵从,生不出半分反抗的勇气。 秦云琦水雾迷蒙的大眼轻轻闪了闪,似乎被吓到了一般颤动着眼睫移开视线,不敢再去直视盛雪龙那双晴雨莫测的眼睛,她缩了缩双肩,仿佛寻求庇护一般下意识的抬脚往秦云洛的身边挪挪。 秦云琦一边悄摸的挪着小步,一边撇了撇嘴唇用眼尾斜瞟了一眼那高贵优雅,漠然绝尘,仿如九天神佛一般俯视众生的男人,她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仿佛自言自语般小声念叨着: “是是是,滚,正准备着呢,这就滚,大经纪人息怒啊,可千万别和小女子一般见识,小女子我未成年,不经吓,也不经摔的,而且小女子别的本事没有,从小就擅于告状,经验丰富,万一再受到什么“恐吓”,可保不齐待会儿千千姐出来了会不会乱说话啊……” 秦云洛一开始本来也被盛雪龙那暗含威压,不乏威胁意味的声音震住了,正暗暗调整呼吸,强作镇静之时转头瞥见自己小妹似乎受了惊吓一般缩手缩脚,可怜兮兮模样,顿时自心底油然生起一股哥哥要保护妹妹的澎湃之情,遂清了清嗓子义正辞严,横眉怒目道: “那个姓盛的,什么龙,你他没还是不是男人!你叫谁滚呢!怎么跟我妹妹说话呢?!吓唬谁呢!这是你的地盘儿吗,啊,摆正自己的位置了吗?!你一个给我们千秋跑腿打杂送饭的经纪人,放不下你了是吧,要上天啊!奥,做梦以为自己是大明星呢,什么时候轮得上你在这儿人耀武扬威发号施令了?!给你几分面子还真不知道自己叫啥了是吧!整天一副牛逼哄哄的样子,装腔作势的拉个臭脸,真不知道千秋怎么能受得了你这样的经纪人! 哈,你就说你一个大老爷们也好意思面不改色的威胁恐吓一个小女孩儿啊!你看看清楚,我妹妹才十几岁,刚刚成了中学生,你对我怎样是男人之间的事,另外算,但你对我妹妹说话最好客气点儿,否则别怪老子对你不客气!” “哼!说话啊,耍横呀!怎么又哑巴了?切,一天就知道装高冷!唉,爷再奉劝你一句,趁爷现在压着脾气你最好赶紧麻利的松——哎哎哎,哎哟,我天,疼死了!你快,松手,松,松开啊,呼呼,轻,轻点儿啊,手手手,再折就断了……” 越骂越起劲儿,越骂越兴奋,越骂越胆儿肥,无所顾忌,口不择言,挖空心思,极尽冷嘲热讽之能事,唾沫横飞,口干舌燥,俨然不知今夕何夕,全然忘了自己当下处境的秦云洛,于是乎,终于乐极生悲…… 剧烈的疼痛终于将他从疯魔的边缘拉回惨淡的现实世界,变了调的呻吟与惨烈的呼痛声乍听俨然什么人正在遭受无间炼狱的十八般严刑酷罚一般,令听闻声响的人无不顿感头皮发麻,浑身不适,唏嘘感叹,唯恐遭受殃及一般退避三舍不提…… 经历了惨痛的教训,汗流浃背,奄奄一息,堪比劫后余生的秦云洛终于后知后觉到自己当下的处境,他有气无力的瞟了一眼正朝自己猛眨眼睛,似乎急于传递什么讯息的妹妹,兄妹俩儿偷偷摸摸的对视一眼,两双有些相似的眉目先后有节奏的眨了几下,仿佛对暗号一般,总算是默契了一回。 于是乎,决定识时务者为俊杰,先暂且隐忍不发以待日后百倍奉还的秦云洛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他硬着头皮,厚着脸皮,费劲巴力的扭过脑袋,仰起脸,对着那高高在上,仿佛呼吸间翻云覆雨,睥睨一切的冷面修罗和风细雨,眉开眼笑呵呵道: “哎呀,哈哈,龙哥,你看这,唉,误会啊!都是误会!其实,我刚刚,噢,对,刚刚那都是说着玩儿的,就是自言自语,小时候的习惯到现在也改不了,总爱自己跟自己对话,总之,我的意思是,刚刚那些话绝对不是针对你的,我跟我妹俩人从小就这么玩儿呢,龙哥,你看你仪表堂堂,丰神俊逸,玉面无双一样儿的人物,就大人大量,那些说着娱乐一下的玩笑话,可别放在心上啊,哈,哈哈,咳,咳咳咳……” 秦云洛好不容易一口气说完,正在尽量掩饰尴尬的干笑着,怎知没笑了几声就感到喉咙里干巴巴的,嗓子又痒又涩,这下又忍不住卡卡卡没完没了的咳嗽起来,险些一口气没上来翻着白眼朝后厥过去。 就在秦云洛鼓着腮帮咳的惊天动地之际,气若游丝,意识恍惚之间终于听到一个清烈如泉,颇有几分不屑一顾的声音自上方冷冷飘下: “真是难看。” 就在秦云洛因为那句居高临下,满含蔑视与羞辱意味的“难看”而困窘不堪,恼羞成怒几乎要咳的断气之时,又感到背后一直如铁锁般钳着自己双臂的力道忽地轻轻一松,毫无预兆,然后,还没来得及高兴的活动一下自己终于重活自由的双手,身体骤然失去平衡秦云洛就不受控制地,华丽的“咚”的一头栽倒在地…… 第146章 前尘篇之比他如何,谁更难看? “真是难看……” 从刚刚起简直犹如魔咒一样萦绕耳边不去的就是那句该死的“难看,难看,难看……” 那人那副高高在上,藐视一切的嘴脸在秦云洛越瞪越大,充斥着恼恨不甘的眼睛里逐渐清晰到刺目,就连那人嘴里轻飘飘吐出的偶尔几个简短的可怜的单词,听起来都是那么可恨的优雅与矜贵,就好像能听得那两瓣刻薄寡言的薄唇里随意吐出哪怕是任意恶毒羞辱的只言片语都是莫大的“恩赐”,真是……可笑到令人无话可说…… 一时之间秦云洛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只因那句轻描淡写,散漫随意的“恶毒”评价实在是他长这么大以来从未糟受过的巨大“侮辱”,那句堪比噩梦与诅咒的“难看”,那张在秦云洛眼里俨然堪比恶魔,却又俊美的令人无端生恨的脸不停在眼前晃悠来去,以及那不屑一顾间偶尔施舍下来的的眼神简直犹如在看一条臭虫,那分明蔑视意味十足的眼神令这位自小养尊处优,众星捧月,在鲜花簇拥里沐浴长大的大少爷像是被人劈头泼了一脸一嘴的粪水,似乎连他自己稍微抽抽鼻尖都能嗅到那股令人难以忍受却又挥之不去的熏天臭气,在就地晕倒与士可杀不可辱中绝望徘徊的秦云洛宛若受了什么巨大刺激一般以同归于尽,玉石俱焚的气势扯开嗓子怒气冲冲大吼道: “你这个无礼,不对,是无耻,对无耻的渣滓,没有教养的败类,你,竟敢说老子难看!你他妈眼瞎了吗!你才难看,你最难看,你全家都难看的要死! 哼!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人配说老子难看,除了她谁都不能说!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又算老几,什么东西,也敢讽刺,讽刺本少爷!你给本少爷下跪,磕头,你全家都来磕头,不,头磕破了也不行,不原谅,磕破了也不原谅,绝对,不可饶恕,你才难看,难看的是你们,我不难看,我不会难看,我怎么会难看,我今天是来见她的,我准备了那么久,在她面前,我怎么会难看,谁说我难看谁就是瞎子,不,是骗子……” 秦云洛显然也被盛雪龙的话和那态度刺激的狠了,脑袋里糊里糊涂乱轰轰一片,嘴里颠三倒四,混乱不堪都恐怕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一路急奔,试图在秦云洛那颗饱受摧残,满头大包的脑袋砸向地板之前力挽狂澜的秦云琦风风火火的两腿摹地一顿,脚下一个趔趄险些出师未捷,半途栽倒,只因猝不及防间听到了秦云洛那声气壮山河的大吼……听那吼出的话秦云琦毫不意外,显然她那哥哥已被接二连三的刺激弄的处于理智全抛的边缘…… 不过一句难看而已,有必要气成那样,口不择言,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吗?额,虽然她这个哥哥原本就已经把自己搞得很狼狈了…… 其实,在秦云琦看来,不过一张脸而已,难看如何,好看又如何?再好看还能比得过娱乐圈那些靠一张脸走到底的明星吗?再好看能比那个人更好看吗? 至少,从那以后,迄今为止,在她眼里,从未见过,未来大概也不会见到,比那个人更好看的脸。 所以,在遇到穆千秋以后,秦云琦早已自然而然的认为,别人的好看难看,甚至于自己的好看难看都再于自己毫无意义,只因,她已见过这世间最穷尽想象的好看,从此,好看与难看,也只与那个人,那张脸有关而已…… 然而,很显然,这只是秦云琦的想法,与秦云洛无关。秦云琦于百忙之中抬手随意抹了一把额头上擦不完的汗,不禁有些感慨,果然,诚如众人所言,秦家这对兄妹,除了爹娘赋予的名字与长相以外,简直分毫相似之处都难寻。 例如,秦云琦这个女孩儿都不怎么在意的长相外貌,恰恰是秦云洛这个男孩儿从娘胎里出来就最在乎之物,没有之一。 说他是臭美也好,穷讲究也罢,总之,从小到大,秦云洛对此都是一句话盖过:正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不过是比一般人更爱而已,因为,你也看到了,我也比一般人更美啊,所以,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秦云琦遥想当年不知想起了什么逐渐一脸一言难尽与唏嘘之色,她甩了甩头,将脑海里回想起的某些不可描述的幼时片段甩出脑外,只加快脚下的步子,就差脚踩着风火轮了。 她深知此番那个经纪人随口抛出的一句“真是难看”,以及人家那副明显高高在上,高人一等的模样,已然是在无知无觉间不费吹灰之力,仅靠随口一句话,随意瞥来一个眼神,就已戳破了秦云洛那可怜又薄弱的最终防御层…… 唉……秦云琦抬眼瞅着秦云洛新旧伤痕不断的脑袋,严重忧心自家笨蛋哥哥那颗本就不很灵光的脑袋若是此番再与地板亲密接触后,就真的变成名副其实的“白痴”哥哥,那可就不是说笑的了,要拖累她这个妹妹一辈子的,要生生把水灵的妹子熬成黄脸婆的,当真不是开玩笑,秦云琦难以想象,要是秦云洛变得更“笨蛋”了,自己会不会哪一天来个离家出走…… 呃……话题又跑偏了…… 秦云琦甩甩头赶忙从乱七八糟的脑内幻想中回神,紧跑几步冲上前,急蹲下身张开双臂堪堪接住了即将砸向地面的秦云洛,她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用自己那副看起来显然显得娇小单薄的身体稳当的接住了直直跌过来的那一看便知颇为高大沉重的人。 双膝跪地的秦云琦微喘着气低头看向正枕在自己膝盖上明显犹不知状况秦云洛,脱口而出道: “哥,你怎么样,没什么事儿吧? 这次应该没摔着啊,怎么还是这种反应?” 秦云琦皱了皱眉,正要伸出手指戳一戳秦云洛脸色几遍不知又在想些什么的脸,不料刚刚伸出一截的手指忽然被秦云洛用力的一把攥住。 食指被攥的发疼的秦云琦偏头看向忽然发力的秦云洛,正要说什么,刚欲开口便又听秦云洛抢在她之前一脸严肃的冲口而出道: “小妹,你来说,哥哥这张脸,难看吗? 比他如何?谁更难看?” 秦云琦:“……” 盛雪龙:“……” 第147章 前尘篇之原来,这是一道选择题 “哎,琦儿,没听见吗?问你呢,就那个经纪人,和我比起来,究竟如何?” 似乎是故意说得很大声,语气间不乏几丝掩盖不住的挑衅意味。 秦云洛说完还特意偏过头,挑眉睨了一眼盛雪龙,试图以眼神示威一下。 结果谁知那盛雪龙似乎根本没听见他的话,更是连看都没看这边一眼。 秦云洛眯着眼睛等了半晌,也不见对方抬起头来跟自己“心有灵犀”的对视上一眼,最后好不气闷的鼓起双颊,又横着眼剐了一眼盛雪龙云淡风轻的侧脸。 秦云洛就着脑袋枕在秦云琦膝盖上的姿势,偏了偏头,眼尾拉长又斜飞了一眼那边靠墙站着的男人,果然,不论他作什么动作,仍旧未能引起盛雪龙哪怕一丝一毫的注意。 还真是完全不将别人放在眼里啊!秦云洛厌恶的皱了皱眉,强自压下心里的反感,暗暗将目光重新投到盛雪龙(情敌)的身上。 他眼角余光走马观花般草草扫过对方那张冰封千里般冷酷异常的脸,似是不愿将目光在那张脸上多停留一刻,秦云洛很快便不耐烦的将视线下移,在目光不经意扫过男人随意搭在手臂上的西装外套时,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眸光一顿,双瞳幽暗难明的盯着那件西装,脸色也在刹那间变得有些复杂与难看。 同为自小锦衣玉食的富家公子,秦云洛一眼便看出盛雪龙此刻穿在身上的那一身墨青色的西装显然价值不菲。 做工精细,裁剪得体的定制款西装流畅的包裹着男人修长匀称的身形,衬的那人本就高挑挺拔,俊逸欣长的身姿更显得玉树临风,潇洒不羁,低眉回首间自有一股道不出的风流气度。 尽管不愿承认,但经过前后一番理智客观的对比评价后,秦云洛颇有些怨念的发现,且不论这人这脸长得难看或是如何,单论身材,盛雪龙倒的确还是不错的,还是有些看头的。 虽极为不情愿,但秉着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的兵家法则,秦云洛还是又将自己的敌人(盛雪龙)从头部以下(自动略去脑袋)大略打量了一遍。 然后,他一边敛眉暗忖一边默默想着:嗯……硬要说的话,那家伙那身材,勉强和自己差不多吧…… 正如此刻,那男人只是随意的靠在墙上,一副懒懒散散的样子,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还是能轻易的吸引着他人全副的注意。 尽管那人浑身上下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生人勿近,闲杂勿扰的气场,那张冷的不像话,根本不似正常人的脸自然不用说,单就那刻薄难看的嘴里又能指望吐出什么好话? 切!瞧那一副目中无人,唯我独尊的架势,秦云洛暗暗腹诽: 这位传闻中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大牌经纪人还真是个从头装到尾,无时无刻不在‘招蜂惹蝶’的讨厌家伙! 满腹不以为意,斜着眼睛,自以为不动声色的暗暗观察着盛雪龙的秦云洛不禁又产生了之前的疑问: 他暗诽,真是不知道这种家伙到底哪里好,哪里吸引人?长相一般,性格一看也不怎么好,他想,这家伙除了身材能吸引人,大概就是家里钱多了吧,听说是开娱乐公司的? 哼!不说是经纪人么,居然还整天弄得像个大明星似的,惹的那么多人追捧,就连自己那一向自诩聪明伶俐的小妹都不例外的受其荼毒甚深…… 很诚实的说,秦云洛是当真难以理解,为什么这样浑身瑕疵的家伙,会是那样完美的她的经纪人?凭什么这样装腔作势,假正经的家伙能与她理所当然的朝夕相处,近水楼台?!! 想到这里,秦云洛本就愈发不好看的脸色更是一黑到底,他眼角抽搐,刷的一下果断收回不由自主暗中观察着对方的视线,接着又迅速,万般嫌弃的撇过头,似是再不愿多看那边一眼。 他一边扭过头去还一边颇为不屑的撇撇嘴,摆出个自认为蔑视意味十足的表情,不过,那效果有待加强就是了,说实话,那脸上龇牙咧嘴,变来变去的表情看起来倒更像是个生着闷气的小孩儿,幼稚的可以,任谁瞟一眼那张脸就能轻易将其心思全数看穿…… 如此这般,秦云洛仍觉心中郁郁,恼愤难消,满脸挂着不甘心,他转了转脑袋使劲儿蹭了蹭头下枕着的膝盖,仰起脖子朝头顶上方瞪着眼睛说道: “其实我也是问的多余,明眼人看一眼就知道的事实,他更难看,对吧?” “总之,秦云洛顿了顿,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接着又笃定的自顾自点头继续道:这张脸,怎么说,难看的也绝对不应该是我吧……” “嗯?琦儿,你怎么一直不说话?这问题有那么难回答?答案不是显而易见,一目了然的吗?需要思考这么长时间?” 秦云琦习惯性的偏头往一旁避了避,实在是炸响在耳侧的音量正不自觉地节节拔高,越发刺耳,让人很有几分想要即刻捂住双耳的冲动。 她低头瞅了一眼秦云洛那明显不甚满意的脸色,心道:“显而易见一目了然你还来一遍又一遍的问我,这种问题,你确定是认真的?还有,我的亲哥,你是不是有些过于自信了?” ……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膝盖上那颗不安分的滚来滚去,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大脑袋,秦云琦无奈的张口慢悠悠道: “是,你问的确实多余,那还用问吗,难看的当然不会是你,你这张脸,从小到大从来跟难看那些扯不上关系,谁叫咱家基因优良呢。” 听到秦云琦这话,枕在她膝盖上原本一脸不高兴,滚着大脑袋动来动去的秦云洛动作一顿,梗起脖子仰起脸,认真,仔细地看了看头顶上方那张精致漂亮,出水芙蓉般的小脸,他眨了眨眼睛,难得一脸赞同的点了点头,无比自然的顺口接道: “嗯,说的是,多亏了爸妈,咱家基因好,小妹你长得也这么好看。” 言外之意是,妹妹长得都这么好看,那哥哥不用说,自然应该更好看了。 再说从小到大,不管是家人还是外面的人,大家也都这么认为,都说妹妹长得水灵可爱,哥哥长得比妹妹还好看…… 秦云洛一脸认真的说完,语气听起来还很是高兴。 他持续高仰着头,满眼欣赏的盯着自己妹妹那如花似玉的脸蛋儿看了半晌,看着看着还不忘又抬手摸了把自己的脸,摸完又想起什么似的咧了咧嘴角,兀自偏过头去开心的笑了笑,看那样子似乎已完全将刚刚针对那个经纪人满肚子的恼愤与不甘皆抛诸到了脑后。 秦云琦低头看了眼秦云洛的脸,那张一向不擅掩藏情绪的脸此刻看上去果然也简单易懂的很。 嗯,秦云琦隐隐松一口气,看来是雨过天晴了,终于不会再没完没了的纠结于那个‘谁,难看还是好看’的无聊问题了。 她往上轻轻颠了颠膝盖,低声提醒道:“我腿麻了。” 秦云洛像是没听到似的,依旧头枕着秦云琦的膝头一动不动的没有反应,反倒是摸着下巴一脸苦思冥想的模样,倒是有些稀奇。 认命般默默无语片刻,秦云琦吭哧吭哧的费劲挪动了几下自己又酸又麻,疑似暂时失去知觉的双膝。 她垂眸看了一眼此刻正稳稳当当舒舒服服枕在自己膝头的那颗汗涔涔的大脑袋,观其神情亦是惬意安心的很,看来这是完全把自己的膝盖当枕头了啊,而且看这样子,似乎短时间内还不打算起来? 虽然对此情景已是见怪不怪,意料之中,秦云琦还是不由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似是故意的,她用力,幅度加大的又往上颠了颠膝盖,意思是提醒秦云洛该起来了,真不知道这是打算就这么枕着自己在地上躺到何时? 许是嫌头下的“枕头”动来动去,来回颠簸的不舒服,秦云洛微微抬起后脑勺,又没什么耐心的快速落下,重重砸了一下秦云琦(因为长时间没有活动而)僵硬发麻的双腿,嘴里同时还略带些小埋怨的念叨着: “唉,真是的,琦儿,你啊,别总动来动去的,别捣乱了啊,消停一会儿,哥正在想重要的事儿呢!” 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秦云洛急忙扭头看了一眼墙那边靠着的盛雪龙,又迅速朝后仰起头对着一脸无力的秦云琦激动不已的大声道: “啊!琦儿,你知道吗?我想到了!哥哥刚刚终于想到了! 哈!哈哈,一个绝佳的主意!一个能顺利圆满的解决我目前所有困局的绝妙之计!哎呀,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呢?啧,还真是笨啊!” “嘿嘿,太好了,嗯,没错,准没错了,这样一定可以,一定能行的!呵,如无意外的话,千秋也应该会同意的,对,不是应该,是肯定,嗯,千秋那么聪明,肯定能明白,肯定会同意的……” 不知秦云洛这是突然又怎么了,一头雾水的秦云琦一脸木然的看着秦云洛双眼亮闪闪,兴奋不已,枕着自己膝盖手舞足蹈的模样,只在听到秦云洛提到穆千秋的名字时,秦云琦不由得蹙了蹙眉,小脸一皱,似是触发了什么不好的预感一般,秀气的眉头越蹙越紧。 为了事先能有所防范,就怕一不留神遗漏什么关于自己偶像的重要信息。尽管不耐烦,秦云琦还是竖起耳朵,仔细的听着秦云洛反反复复,不厌其烦,念叨了来回不知多少遍的话。 只因事关穆千秋,秦云琦从来不会心存大意或是侥幸。 不过,即使她谨小慎微,情况似乎依旧没什么改变。 一如之前每次那样,秦云琦耐着性子听了半天耳边嗡嗡翁,滔滔不绝的声音,依旧不明白这回秦云洛激动成这样又是为哪般? 究其原因,主要是,类似于此类情景每天都要上演几个来回,类似的话也听过懒得数多少遍。 所以,秦云琦不敢对于秦云洛这次所谓的“绝佳妙计”,抱有什么期待。 不过,秦云琦低头对上了自家哥哥那双闪闪发光,满怀期待的大眼睛,看着那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此刻正向自己发射着强烈的讯号,似乎从那双大眼里嗖嗖嗖飞过来几个同样的大字:“问我吧,问我吧,问我吧……” 于是乎,秦云琦机械的扯了扯嘴角,貌似很有兴趣的开口问道: “是吗,什么妙计?” 早就等不及和盘托出,一吐为快的秦云洛这次不再磨磨蹭蹭,手脚麻利的一骨碌从秦云琦的膝头直起身,就着双臂撑地的姿势扭过头瞅着秦云琦,迫不及待的脱口而出道: “就知道你要问我,唉,这次怎么小妹你也变笨了,所以说关键时刻还得靠哥哥啊。” 昂起下巴,有些小得意的自满完毕,秦云洛就着双膝跪地的姿势,挪着膝盖倾身朝秦云琦耳侧凑近些,神秘兮兮的窃笑一声,自以为很小声的说道: “哥想出的妙计就是:只要我也去作经纪人不就好了???所有的事情不就都顺利解决了?咱们所有的计划也都能顺利进行。 嘿,怎么样,是妙计没错吧?” 秦云洛煞有介事的说完还自顾自的频频点头,对自己想出的妙计相当满意,嘴角咧开的弧度也越来越大。 他两眼睁大盯着秦云琦的反应,就等着这个一向自认为比他这个哥哥脑瓜聪明的妹妹凑过来一脸崇拜的夸夸自己。 巴巴等了半天,仍旧没有等到“正确”的反应,秦云洛正要略微不满的张嘴说什么,就见秦云琦忽然脸色古怪的看了自己一眼,似乎有些欲言又止的张了张嘴,然后只说了“经纪人,”三个字后就又突然闭上嘴。 秦云洛见状奇怪的盯着秦云琦的嘴巴,等着她再继续说些什么,然而等了半天秦云琦还是没再说什么,反而是转头瞟了一眼盛雪龙的方向,盯着那边墙看了半晌方缓缓收回目光。 秦云洛见此,脸色一变,颇有些不高兴的瞅着秦云琦粗声粗气地说道:“怎么,你看他做什么?难道你还觉得你哥我不如那个徒有虚名的家伙,当不好这个经纪人?!” 秦云洛一个趋身凑近秦云琦面前,越说越激动,已经有唾沫横飞的趋势。 秦云琦偏头避开了迎面喷来的一片口水,敛眸想了想,淡定的开口询问道:“你说的经纪人,是指谁的经纪人?” 秦云洛闻言有些奇怪,又有些意外,他以看傻瓜的目光斜眉瞅了秦云琦一眼,想也不想便理所当然一般脱口回复道: “你今天是怎么了?都不像我妹妹了,脑袋怎么变得这么笨?反应也这么慢!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当穆千秋的经纪人了,现在其他人对我而言还有什么意义?” 秦云琦听着秦云洛那极其自然的语气,看着他那一脸想当然的样子……后脑不禁滑下一滴冷汗。 她垂眸想了想,还是以尽量委婉的说法对那显然又陷在自己的世界中自说自话的哥哥试探着说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问问你,你觉得,像千千姐那种人,嗯,一看就是事业型的,当她的经纪人和作她的男朋友,你觉得哪个更容易些?哪个更接近你的最初目标?或者说,成功的可能性更大些?” 秦云琦说完便不再说话,留给秦云洛独自思考的空间。 她相信自己已经说得够直接了,够明白了,不信秦云洛会什么都听不出来。 秦云洛听完秦云琦的话,先是什么都没说,垂头沉默了一阵,然后又歪着头,皱着眉,拉着脸,一副被逼无奈,苦思冥想的样子。 突然,像是终于想通了其中关节,他猛的抬起头,原本有些黯淡下去的双眼也重新发出亮光。 秦云洛直直的转头看向浴室的方向,锃亮而火热的视线仿佛化作两道静静燃烧的火柱,顷刻间便穿透了相隔的门板,席卷蔓延到了水雾迷蒙的浴室深处,嘶嘶低鸣着包裹缠绕上了那具稍作想象就令人血脉贲张,呼吸急促的曼妙玉躯…… “喂,哥,你怎么回事?想什么呢?怎么又流鼻血了?” 秦云琦看了一眼身旁呼呼呼喘着粗气,鼻血流个不停的人,有些奇怪的自语道:“好端端的坐着,怎么突然气喘的这么快,这么急,像刚刚跑完了马拉松似的。 嗯——,脸色也看着不太正常……” 不知想起了什么,秦云琦脸上不禁闪过一丝忧虑之色,她探头仔细察看了一番秦云洛的脸色,问道:“你是不是又哪儿不舒服了?瞅着好像怪难受的,难道是又发烧了?” 突然贴上额头的微凉手掌让陷入绯色幻想中如痴如醉的秦云洛开始缓慢地,极不情愿的回神,耳边一直唠唠叨叨,嘘寒问暖的声音终于吹散了他脑海中最后一丝旖旎绮丽的画面。 秦云洛不怎么在意的抬手抹了一把还在不时往下流的鼻血,视线从沾染了点点鲜红的指尖转移到了一旁秦云琦有些担忧的脸上,对着她温和淡笑道: “我没事,我很好。” 这样说完,停顿片刻后,不知想到了什么,笑的一脸幸福与满足的秦云洛又低笑着,如自语般喃喃了一句:“呵,嗯,不能再好了。” 第148章 前尘篇之我会站在她那边 接上 这样没头没尾,笃定又简短的几句话后,秦云洛似乎没有再开口的意思。 他只是安静的看着状似还在对自己的状态心存忧虑与狐疑的妹妹。 然后,他缓缓地勾了勾唇角,笑的一脸暖如春色,脸上的表情似终于下定决心后不顾一切不问结局的释然,又似终于得偿夙愿后酣畅淋漓的快慰与满足。 没事?很好? 秦云琦不禁有些怀疑:这样,像是没事的样子吗? 总之,看着这样的秦云洛,秦云琦脸上的狐疑与探究之色更甚,她试探性的轻声问道: “那,看样子,你是都想通了,想明白了? 那,经纪人和男朋友,想好选哪个了? 的确,不管什么事儿,还是目标明确些好,早作选择,也好早作打算。” 谁知,秦云洛静静等着秦云琦说完后,不紧不慢,镇静自如的反问道:“为什么非要选一个?何苦那样为难自己?” 嗯?为难? ??? 秦云琦闻言顿感有些诧异,同时还有些迷惑不解。 她用询问的眼神看着说着这话的秦云洛,一边重新观察审视着他说话时的面部表情,一边不禁暗自捉摸忖度着: 秦云洛突然这么说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还有什么其他她没能捕捉到弦外之音吗? 会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吗? 原本笃定的秦云琦此刻却忽然有些不确定。 看了一眼似乎有些没听明白,依旧一脸迷惑的秦云琦,秦云洛摇了摇头,微顿一下便接着说道: “嗯,没错,我的确是想通了,只可惜没能早些明白,白白多了那么些曲折……” 最后,秦云洛一脸大彻大悟的一锤定音道:“男朋友和经纪人都当不就好了。” 秦云洛说完,想了想又很快继续补充道:“只有这样,她所有的时间才会真正的属于我一个人,等未来我们相处的时间多了,日子久了,她也就明白我的心了,正所谓,日久见人心么。” 秦云洛说得是那么地自然,那么地笃定,就好像所有的事情都会照着他所说的那样发展发生似的…… 这时,恰巧正欲张嘴说什么的秦云琦闻言猝不及防的噎了一下,她盯着一脸胸有成竹,游刃有余般说着这话的秦云洛,满眼错愕与无力,原本要说的话顿时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也没有了想要继续说下去的欲望。 有那么一瞬间,秦云琦宁愿相信是自己听错了,否则怎么会听到那么天真到脱离现实的话? 哥,面对那样的女人,你哪里来的这么些自信?还有,果然,你还是把这人世间幻想的太过美好了……真的不是故意的吗?还是当真无药可救了??!!!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秦云琦着实好奇,秦云洛这毫无根据的自信,究竟源自哪里?又是基因的问题,总不会是家族遗传的吧?自己可不记得有这个毛病……?? 唉……果然…… 秦云琦得出结论:无论此刻外表看上去表现的再如何,如何泰然自若,如何自信满满,但内里,也还是秉性难移,始终是她的那个哥哥啊……人若是真的那么轻易就能改变就好了…… 秦云琦哭笑不得,头痛不已的想着,也大概只有她这个哥哥会说出这样的话。 只因,作为穆千秋资深粉丝第一号的秦云琦十分清楚,对于穆千秋来说,关于他人所关注的,那些,什么经纪人,或是男朋友之类的,对那个人来说,从来都是一道单选题。 那样的人怎么会允许自己的经纪人同时也是男朋友?自己的男朋友同时又是自己的经纪人? 秦云琦相信,如果穆千秋的经纪人有什么多余的,其他的,不该有的心思,例如,妄想着成为人家的男朋友之类的…… 那么,聪明如穆千秋,在那样的心思一朝被发现之际,料想,也就是那经纪人被打包退货之时; 再者,假如,(注意,此处只是说假如),假如穆千秋有个男朋友,然后该男朋友突然某天突发奇想,越俎代庖的,想同时身兼自己女朋友的经纪人,幻想着以后便可以公私不分的日夜朝夕相处在一起…… 再后来,那某男朋友的结局亦可想而知,在他刚刚生出那样的心思,不幸又“恰巧”被女朋友“刚好”察觉之日,就是那任男朋友卸任之时…… 所以说,对于秦云洛现在抱着这样的心思,打着这样的主意,秦云琦一时之间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只剩深深的无力以及一如既往的无语=_= 那么,请诸位看官闲暇之余,若有兴致不妨猜一猜咱们这位刚刚诞生的,新一任的“勇者”,最后的结局如何? 不过,目前来说,暂时对这一切毫不知情的女主人公穆千秋对此当然不会关心; 而,虽然从头到尾都知情,但由于各种原因,已然预料到该“勇者”最终结局的秦云琦即便关心,亦是爱莫能助,对于自家哥哥(秦云洛)注定惨淡收场的结局,她也只能先提前表示默哀了。 唉……这能算是“知情不报”,或是没良心,没亲情吗?秦云琦表示真的冤枉得很…… 因为,谁叫咱们这位自我感觉十分良好的“勇者”——秦云洛,偏要明知故犯,还极有可能拉着身旁的亲人一起下水呢?(不管身旁人会不会游泳……) 果不其然,不等身心俱疲的秦云琦说什么,秦云洛又一副蛮有把握,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样子,煞有介事的低咳一声清了清嗓子,而后继续侃侃而谈道: “嗯,计划第一步:首先是作她的经纪人,然后,在朝夕相伴的工作之余慢慢培养感情,正所谓,日久生情; 再接着就是第二步:从经纪人顺利毕业,顺理成章,水到渠成的过渡到男朋友这一终极目标; 再然后,自然就是这重中之重的最后一步了:有了男朋友这一层关系这一身份,名正言顺,很多事做起来自然就方便多了…… 咳,至于之后的事,就不必要细说了,琦妹你还太小,男女之间的这些事,讲的太清楚你也弄不明白,嗨,总的来说,无外乎男女之情,有情人地久天长,长相厮守在一起,白首不离……唉,爱情嘛,反正就是很美好,要经过才能懂??……” 一旁面无表情,默默充当听众的秦云琦:“……” 秦云洛说着说着便(不禁)一脸向往之色,仿佛已经看见了与心上人相濡以沫,相携到老的幸福结局,眼前仿佛霎时间展开了一幅幅与心仪女子幸福依偎的美好画卷…… 与秦云洛一边滔滔不绝,口若悬河,一边一脸的憧憬,幸福与荡漾的情景不同; 再看盘腿坐在一旁,始终安安静静的秦云琦则是如老僧入定一般,两耳不闻周身事,不解风情,无动于衷,直到秦云洛许是由于口干舌燥而暂时停下了喋喋不休,秦云琦才不紧不慢,不甚在意般随口问道: “噢,然后呢,说完了吗?” 秦云洛见状,有些难以置信,心里顿时不平衡起来,一脸失望道:“就这样?你的反应也未免太过平淡了吧?!” “你不觉得我说了这么多,你只用这三言两语随便打发,很不好,很不合适吗?” “再说,你没听见我刚刚那些完美的计划吗?这要是换作以前每次,你不是都应该很赞同,很支持哥的吗?!” “唉,反正,你这样,这个态度可不行啊,说真的,哥这计划能不能顺利施行,(最终)成功与否,主要还是得靠你啊。能不能讨得穆千秋的青睐,最终成功赢得美人的心,你是关键人物啊,一点儿自觉都没有吗?” 似乎察觉到自己的语气有些苛刻,声音也有些挑高,秦云洛看着旁边一脸置身事外,不甚配合的秦云琦,虽然心底有些气闷兄妹二人的“不齐心”,但为了“大计”计,想到以后还需要这个妹妹的帮助,他还是平复情绪,放缓语气有些讨好着道: “呵,琦儿,你看你从小就那么聪明,又很讨人喜欢,你知道的,其实哥是真的很羡慕你,你瞧就连像穆千秋那么高冷,那么难接近,云端上飘着的人,最后不都被你攻略了? 所以,哥哥这辈子的全部幸福,还得靠小妹你努力不是吗?当然,这次哥自己也绝不会半途而废,随便放弃的,哥会一直认认真真的努力争取到最后,琦儿,你会像每次那样帮着哥哥的,对吧?对吧?” 秦云琦扭头对上秦云洛满怀希望的眼神,如其所愿的点点头应道:“嗯,到时候我会站在你这边。” 嗯?站我这边? 秦云洛心说:站我这边当然是好,再说一家人,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不站我这边还要站哪一边? 秦云洛有些疑惑的歪了歪头,怎么感觉听着这话像是他要跟谁打仗似的?而且听上去像秦云琦料定了他一定会吃亏,会受欺负似的…… 秦云洛正略有不满的兀自疑惑着,想着要不要再问一问秦云琦,就听秦云琦忽然又简短的补充了一句:“千千姐除外。” 秦云洛一时间没听懂,一脸迷惑的重复着:“千千姐,除外?” “什么意思?没头没尾的……讲清楚点儿!” 秦云琦一脸平静的补充解释道:“噢,就是说,如果哪天你对上千千姐,到时候我站她那一边。” 秦云洛听完秦云琦的话,似是有些反应不及的原地懵懂了一会儿,然后突然偏过头问秦云琦:“那你什么时候站我这边?” 秦云琦闻言不假思索的答道:“当然是你不对上千千姐的时候。我刚刚不是说了么,千千姐除外。” 秦云琦说完,看秦云洛还是眨着两眼,歪着脑袋,一副云里雾里,不明所以的模样,她认命般,无奈的再一次补充解释道: “我的意思是说,你如果对上除千千姐以外的其他什么人,那到时候我自然是站在你这边的。 不是本就该这样吗?有那么难理解?” 秦云洛闻言狐疑道:“是吗?本就该这样吗?” 接着,他似乎终于后知后觉到了什么,突然一脸严肃的对秦云琦拉着脸,掩饰般粗着嗓子道:“我还不知道吗?解释这么多遍干什么!也不嫌烦人!” 然后,不知忽然又想起了什么,秦云洛执着的追问道:“那,为什么我对上穆千秋的时候,你不站我这边,我是你哥哥不是吗?亲的!” 秦云琦闻言,侧头看了一眼一脸执着的等着她说点儿什么的秦云洛,敛眉微忖片刻,然后似乎绕有兴致的反问道: “那我问你,要是哪天我对上千千姐,哥哥你站哪一边?” 嗯?! 本来摆开当哥哥的架势正等着“兴师问罪”的秦云洛似乎没想过这个问题,竟被秦云琦这么突然的一问弄的一下愣住了。 他不由得皱紧了眉头,脸上的表情貌似有些为难,冥思苦想了半晌后脸上的神色逐渐变得坚定,然后,他几乎没什么犹豫的开口道: “如果有那一天,我会站在她那边。” 秦云琦闻言似乎一点儿都不意外,毕竟,对这个哥哥,她还是了解的,她虽然时常不得不怀疑秦云洛的种种,但并不怀疑秦云洛对穆千秋的心。 秦云琦不怨反笑,带着几丝调侃道:“你看,这不就是了,我跟你选的一样,到时候我们都站她那边,果然还是兄妹齐心啊。” 秦云洛闻言脸色古怪了一瞬,接着又很快释然般抿了抿唇,轻松一笑道: “呵,是啊,要是千秋她听到了应该也会高兴吧?最后我们都选了她那边,可惜她听不到……” 秦云洛闷闷的说完,罢了还回过头眷恋不已的看了看那扇依旧紧闭的门,双眼的视线紧紧的黏在那扇仿佛阻隔了俩个世界的门板上…… 这种情境,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望穿秋水’了……秦云琦默默总结道。 这功力,能不能望穿一江秋水她不知道,但就那块门板,再看怕不是就要被生生“看穿”了…… 唉,这门,还有那门里面的人,都不容易啊…… 却不知是谁在感叹…… 再看这边,秦云洛依旧还在两眼一眨不眨的盯着那扇对他来说遥不可及,仿佛永远也够不到的门,任由万般思绪在脑海中乱飞的同时不禁又开始担心起来: 怎么还没有出来?再怎么说也太长时间了吧!不会里面真出什么事儿了吧?!!! 这样的想法如迅雷般闪过脑际的一刻,秦云洛不可控制的又联想到先前自己所想象中的种种—— 哗啦哗啦水声不停的浴室里,水汽蔓延的地板被一丝丝混杂在水流里的鲜血染红,满眼满地,天旋地转般的刺目红色里,依稀可见那抹白的透明,若隐若现的身影倒在漫天的血色里…… 秦云洛脸色一变什么也来不及再想,也不敢再想,他毫不犹豫的“腾”一下从地上豁然起身,动作大的让一旁盘腿坐着的秦云琦条件反射般往旁边避了一下,她抬头看着秦云洛不同寻常的脸色,脱口而出道: “怎么了?” 又想到什么不好的想象了? …… 第149章 前尘篇之我是认真的 “嗯?怎么了?” 秦云琦看着秦云洛一脸凝重异常的脸色,又皱眉重复询问了一遍。 不过,她没等到秦云洛的回答,只在转头的瞬间眼前一晃,匆匆闪过一个风风火火的影子…… 只来得及捕捉到一抹背影的秦云琦有些意外的感叹:这么急? 秦云琦有些奇怪的瞅着秦云洛十万火急,拖着一只跛脚跌跌撞撞,一路往前冲去的背影。 一看前面秦云洛横冲直撞,不管不顾,莽莽撞撞的样子,秦云琦略一寻思,为求稳妥,便打算也跟着起身去看看。 却在收回目光的瞬间,不知忽然想到了什么,她下意识的微微侧头,眼尾瞥向那个令人不由得频频在意的墙角…… 嗯?人呢?去哪儿了?怎么不见了?什么时候? 刚刚不是还在吗? 在眼角余光扫过那个空空荡荡,“人去墙空”的角落时,秦云琦的双眼不由有些错愕的微微睁大,对于视线中突然消失的人影不可谓不惊讶。 只因,其实别看秦云琦此前虽然一直在和秦云洛说话,却也一直不忘时时留意着盛雪龙那边的动静。 为此,对于自己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跟丢”了人,秦云琦表示有些懊恼。 她忙转头向四周扫视一圈,在视线前方重新出现盛雪龙的身影时才稍微松了口气。 不过,此时发生了令一件让刚刚松了一口气的秦云琦顿时不得不再重新提高警惕的事—— 另一边 盛雪龙正不紧不慢,迈着两条大长腿,踩着慵懒却不失优雅的步子朝一个方向信步走去。 而那个方向,刚好也恰巧正是秦云洛正急急火火赶去的方向。 不过,很显然,与那边着急忙慌,焦躁不已,看起来似乎连背影都快要着火的秦云洛不同; 这边,盛雪龙则是始终一副闲淡自若,波澜不惊的模样,两相比较,倒是对比鲜明。 照二人现在的行进路线,不出意外的话,很快便会狭路相逢…… 原本有些不放心秦云洛毛毛躁躁的样子,打算跟过去看看情况的秦云琦在看清秦云洛正径直冲去的方向时,脸上的疑惑之色转而变为了一抹了然…… 然后,似欲确定什么似的,秦云琦将视线又投向另一个人那边—— 果然,看来那人的最终目的地也明确的很,她敛眸暗想,不知想到了什么,不禁抿唇轻笑了一下,原本有些紧绷的小脸上也渐渐浮起一层暖色,她想,他们争着要去的地方,也就只有那一处吧——有那个人存在的地方…… 虽然她也很想去……但是……秦云琦看了看秦云洛,又看了看盛雪龙,稍微大概地想象了一下接下来有可能即将发生的场景…… 秦云琦理智的摇了摇头,心道,还是算了吧,你们随意,我就不跟过去凑这个热闹了吧。 她深知,接下来(即将上演的),大约是俩个男人之间的“战争”,且先不论这场“战争”的过程如何,如何的暗潮汹涌,刀光血影,你来我往;或是风暴前最后的平静,风云色变,山雨欲来; 关键是其结果,究竟会如何还未可知,是(主角配角)大家都好,有情人终成眷属,阖家团圆,皆大欢喜的圆满结局?还是两败俱伤,你死我活,众人不论好坏尽皆非死即伤的惨淡收场? 最终的结局,现在,又有谁会知道呢?贸贸然的跟过去凑热闹,想自己一身娇体弱力气小的中学生,夹在那俩个人高马大,身强力壮,硝烟弥漫的大男人中间,万一待会儿混战起来,炮灰了可怎么办? 所以,最稳妥不过的,还是明哲保身,不要事事都冲在最前线。虽然秦云琦隐约觉得,自己大概不算什么主要人物,但作为起到重要作用的配角,又岂可自降身份,去效仿那炮灰之举? 因此,综上种种原由,秦云琦双掌合十,闭上眼睛,默默在心中如请罪又似祈祷那般虔诚的默念道: “千千姐,你一定要原谅我啊,待会儿可不要怪我不能第一时间去伺候你出浴,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请恕云琦无能啊……” 这样决定了的秦云琦暂时将视线从即将接触的秦云洛和盛雪龙那边移开,转头环视四周一圈,在没有看到类似凳子椅子之类的物件后,她娴熟的弯下腰,习惯性的盘起腿,大大咧咧的坐到了尚留有余温的地板上。 挪动了半天调整到一个舒服的坐姿后,秦云琦方才抬起头将目光重新转向浴室那边。 “你!” 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堪堪停在浴室门前的秦云洛抬头乍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的男人,满脸毫不掩饰的惊愕之色。 他伸手指着横在自己面前一脸漠然的男子,瞠目结舌道:“你怎么,什么时候?!!你,你!!” 尚有些反应不过来的秦云洛依旧瞪大眼骇视着盛雪龙,他猛的转头看向盛雪龙刚才一直靠着的那面墙,又飞快的回过头重新盯住面前那张()的脸,一脸宛如白日见鬼的表情,一边还在拼命的思考,这,我这是,居然又慢了一步?! 尽管盛雪龙的突然出现不在预定之中,秦云洛惊诧与反感之余还是没有忘了正事,毕竟,在他看来盛雪龙根本怎样都无所谓,真正重要的,让他坐立难安时时牵挂的就只是穆千秋一人而已。 是以,秦云洛直接无视了面前碍眼的男人,打算眼下暂且先退一步,不与这个讨厌的情敌计较,等确定了里面的穆千秋无碍后再出来秋后算账。 很难得的在电光石火之间迅速作出这一决定的秦云洛没再耽搁,他干脆旋身跨步,打算径直绕过挡在前面的盛雪龙,同时迫不及待的伸手探过去就想要去够浴室的门把。 不料,秦云洛刚刚向旁边跨一步要绕过盛雪龙的肩侧,抬起的脚在落地之时却不知绊到了什么东西,瞬间失去平衡的身体在左摇右摆了几下之后,整个不受控制地一头向往地上栽去…… “咚”的一声剧烈的闷响过后,迎面扑地被砸的一时间眼冒金星,头晕目眩,额头生疼的秦云洛如死鱼一般面朝下扣趴在冰凉的地板上喘着气缓了一会儿,一边无意识的呻吟着呼痛…… 然后,他突然想起什么,满脸凶神恶煞,咬牙切齿的猛的一发力用双掌撑住地面,忍着头晕豁一下爬起上半身,仰起肿了个大包的脑袋,对着头顶斜上方那张若无其事,漠不关己的脸,就出离愤怒,忍无可忍终于爆发似的破口大骂道: “你个卑鄙小人!什么东西!居然伸脚绊老子!你以为老子真不敢拿你怎么样!” 与出口成脏,粗野暴躁,骂骂咧咧的秦云洛不同,无论他骂什么难听的话,盛雪龙皆是置若罔闻,也不见动怒,依旧是那副高高在上,不屑一顾的模样。 待地上半趴着的秦云洛气喘吁吁,唾沫横飞,意犹未尽骂了半天,却见盛雪龙只是薄唇微掀,眯着眼冷冷道: “这前面,不是你可以过去的,若不信你尽可一试,下次就不是摔一跤这么不痛不痒了。” 不痛不痒?!!!简直岂有此理!!! 秦云洛一听抬手指着自己额头上冒着热气的大包,扯着嗓子吼道:“你瞎了吗!不痛不痒?没看见老子都快疼死了吗!” “哼!反正,你还别,你就等着看吧,不论是经纪人还是男朋友,这两方,我都会一直一直,长长久久的当下去,不会再像白痴似的,把这样的机会白白留给别的男人,哼!那些乱七八糟的野男人。” 秦云洛意有所指般特意将最后字加重。 秦云琦:“……” 野男人?秦云琦简直快要气笑了,她苦笑不得的看着眼前一脸小家子气,简直十足像个妒夫似的男人,还是一看上去浑身就冒着傻气的那种……想想自己的偶像被这样的人喜欢上,也真是辛苦…… 瞅着面前浑身冒酸气的男人,秦云琦不禁想问:哥,你是不是太提前就投入角色了?其他人都是路上的“野男人”,那你呢?你自己属于哪一类? 现在就以人家的正牌男友,家里人自居,会不会有些太操之过急了? 咳,你,好意思吗?她都隐隐觉得两颊有些发热……虽然觉得无济于事,但秦云琦还是不抱希望的问道: “哥,你那个计划,是认真的?” 秦云洛闻言,有些怨怪的瞅了秦云琦一眼,颇带几分生气的回道:“怎么这样问?!你看不出来吗?我当然是认真的!这是我从小到大作过的最认真的一个决定,我想相信,以后也不会有什么事情会让我比这更认真了!” “你还不了解我吗?这样的问题,作为妹妹,你就不应该问,我这样子,像是在开玩笑吗?!” 秦云琦暂时没空暇去多顾及秦云洛此时气呼呼的脸色,也没心思再考虑自己的措辞是不是会不小心打击到自己哥哥那如孩童般脆弱幼小的心灵,她直接了当道: “你不像是在开玩笑,但你的确就是在开玩笑。” 无视秦云洛一瞬沉下去的脸色,抢在他愤愤然的开口辩驳之前,秦云琦向盛雪龙那边努了努下巴,道: “呶,那不是吗,人家现成的经纪人不就在那里,那么大个人,你不会看不见吧,只要有那人在,你还去当哪门子的经纪人?还有你出场的机会吗?” 秦云琦毫不客气,一针见血的缓缓说完,到后来尾音不自觉拔高了些许。 惹得身旁的秦云洛赶紧作贼心虚般瞄了眼盛雪龙那边,抬手用力拍了秦云琦一把低斥道:“啧,你小声点儿啊!说话那么大声干什么!离得这么近,我又不是听不见!” 秦云琦瞅了一眼秦云洛东张西望,底气不足的样子,很不给面子的继续道: “我是小声还是大声,又有什么关系紧要,说得再小声也无非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罢了。关于这一点,作为过来人,你最有经验不是吗?” “倒是你,就照现在这样,能斗得过人家‘现任’吗?几年之内,我能看见你当上人家经纪人的那一天吗?至于男朋友——” 秦云琦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她要表达的意思已经足够明显,相信秦云洛即便再是个笨蛋哥哥,也应该能听得出来。 看着秦云洛眼看着越来越不好看的脸色,秦云琦并没有好心的就此止住话头。 她转头看了眼浴室的方向,扯了扯唇角,笑的凉凉道:“我倒是有那个耐心,就是不知道千千姐能等得及吗?” 秦云洛闻言,顺着秦云琦的视线目光看去,就见盛雪龙正转头看向这边,二人的视线于半空中不偏不倚的撞到一起。 不期然的与那双寒气四溢,深不可测的眼眸正面相对,不知怎的,秦云洛像是突然被吓了一跳一般,眼皮不受控制地一跳。 有那么一瞬,他甚至毫不怀疑,自己所有的心思都在刚刚那一瞬间,被那双仿若早已洞察一切的眼睛尽数窥破…… 顿时,秦云洛只觉得自脊背上猛的窜起一层凉意,头皮发麻,浑身都像被无数细密无形的针刺了那般,不舒服极了。 然后,毫无疑问,在这场对视中,秦云洛率先败下阵来,他忍不住移开视线,避开了与那双令他浑身不舒服适的眼睛,避开了那宛如刀光血影的森寒视线。 撇开头的秦云洛抬手抹了一把汗湿的额头,稍稍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不禁暗暗腹诽: 这家伙一看就太阴险了,不像好人!尤其是那双眼睛,之前就觉得怪异,每次看的时候总感觉邪气的很,好像自己想什么都 秦云琦正绞尽脑汁苦口婆心的劝解着,谁知话还没说了一半,就被早已一脸不耐烦,满眼不甘心的秦云洛粗暴的打断: “琦儿!你跟这儿啰嗦什么?!你不是报了那个跆拳道班儿都学了半年多了吗,平时打架不也是顺手的事儿吗?还磨蹭什么,哥手都要断了,你赶紧出手给那家伙点儿颜色看看,不就是个经纪人吗,一个跑腿打杂的跟这儿充什么大爷,再说了,咱们两个人还怕他一个吗?” 秦云琦抬手抹了一把喷了满脸的口水,直起身撤离到安全范围。 …… 第150章 前尘篇之比试与败者 “你让不让开?!” “再问你一遍,你到底让不让开?!” “我可没那么多耐心,最后再问你一遍,你是让还是不让!” …… “唉,他是不会让开的,人家守门的不是都说了嘛,再往前,那不是你该去的地方,禁止通行,你再问多少遍也一样是白问。”(注意,此处‘守门的’是指某位传说很大牌的经纪人) “话说,我觉得你已经够有耐心的了,从刚刚开始都问了不知道多少遍,你说得嘴巴不累,我听得耳朵都累得要睡着了……” “你也是,干嘛非要过去,就跟我一样在这儿待着呗,反正都是等,站着还不如坐着舒服,说实话,你从刚刚就这样一直绕来绕去的,弄的我都头晕了,更想睡觉了……唉,不行,又困了……” 秦云洛听着身后那一声接着一声,懒洋洋,昏昏欲睡的说话声,气闷的转回头,几乎是吼着说道: “想睡觉你就去找床啊,莫非不在床上睡,还要一歪头倒地上睡不成?你要睡觉就去别的地方,别在这里烦我!再说,我问你了吗,你怎么就知道问多少遍也是一样?还有,你管我问多少遍?” “你说话不算话,不站在我这边儿帮忙也就算了,还在背后一直念念叨叨的说风凉话,说了那么多都是没用的废话,没一句让人听着舒服,亏我还指着你能帮上什么忙……” “真是的,不是过来帮忙干嘛还搬到我背后坐着,反正你都是坐地上,坐哪儿有区别吗?真是搞不懂,越长大越不可爱了!(最后一句是小声念叨)” 秦云琦盘腿坐在秦云洛背后的地板上,她抬起一只手肘支着膝盖,托着下巴,然后歪着脑袋,眼眸半阖,昏昏欲睡的一下一下点着头,耳朵竖起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秦云洛的话,听着听着她晃着脑袋懒懒问道: “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这不是一直站在你这边儿么—— 唔……似乎困极了,秦云琦含糊不清的加了一句:“唔,虽然是坐着,但不也是坐在你这边儿嘛……”(噢,这么说也的确没错,因为秦云琦一直坐在秦云洛的背后……) 秦云洛没听到秦云琦最后小声念叨的话,他转过身三步并做两步走到秦云琦跟前,忍着脚腕处传来的疼痛蹲下身,张开双臂抓上秦云琦的双肩就是一通不由分说的猛摇,直把秦云琦全身的睡意都惊散了,才气喘吁吁的停下动作。 然后没等被摇晃的头晕脑胀,几欲呕吐的秦云琦张嘴说什么,就又抓着她两条软绵绵的胳膊一个劲儿的用力拉拽,看样子是试图直接将人从地上拽起来…… 结果不知道是由于没把握好力度而用力过猛,还是因为脚下那只跛脚的缘故没有站稳,就那么被头晕眼花的秦云琦几乎不带什么力道,条件反射般的轻轻一挣后,秦云洛竟就突然一头向一旁歪倒下去…… 眼看秦云洛就要又彻彻底底的摔个结实,似曾相识,不知道拍过多少遍的“摔跤”一幕又要再上演一遍之时,反倒是被莫名其妙拉拽摇晃了半天,险些跌倒的秦云琦在自己稳住后又及时伸手探过去拉了一把旁边的秦云洛,这才使得秦云洛堪堪避免了又一次与地板亲密接触的局面。 秦云洛扶着秦云琦手忙脚乱的站稳后,秦云琦才摇头感叹般说了一句:“不是我说,你这也太容易摔跤了吧,像刚刚那种情况,要摔好像也应该是我摔吧,怎么你拽别人反倒自己又摔倒了?” “唉,说实话,我都不记得你是怎么长这么大的,也幸好你不是女孩儿,要是咱俩换个个儿,照你天天这么个摔法,还指不定怎么样呢……” 秦云洛难得的没吭声,脸色还是很不好看,一副心急如焚却又束手无策,万般无奈的样子。 他赶忙拉起秦云琦的一条胳膊就拽着她往前走,边走边说道:“先别说那些了,既然你说话算话站我这边,那现在该到了你表现的时候了。” 说着,秦云洛抬眼看了一眼此刻正背靠着浴室门,抱着双臂站在门前的盛雪龙,脸色微变,眼睛里快速闪过什么。 秦云琦原本还疑惑要她怎么‘表现’,顺着秦云洛的视线看过去后,她秀眉一皱,心里顿时生出不好的预感…… 果然,还没等她想出什么合适的推脱之辞,秦云琦就听见秦云洛用似曾相识的语气温温和和的说: “琦儿,你来替哥哥好不好?你过去替哥看看她,就算隔着门看不到,哪怕你就跟她说说话,让哥听听她的声音也好……都在里边这么长时间了,我就想知道她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到底好不好?有没有摔着,磕碰着,或是其他什么……” “你也看见了,哥现在正被别有用心,不还好意的人拦着,这半天了,怎么试也过不去,说也说不通,估计打也打不过……” 说到这里秦云洛依旧颇为愤愤,同时又颇觉丢脸与挫败,忆及方才所发生之事,秦云洛只觉简直是他长这么大以来从未遭遇过的巨大耻辱,几乎将他男人的全部尊严都踩在脚下,扫的分毫不剩!他都感觉今后可能会留下什么心理阴影……那个阴影的名字就叫盛雪龙…… 其实,要说究竟发生了什么让秦云洛如此深恶痛绝,不堪回首,说来倒也简单,且看如下: 当秦云洛遭遇对手盛雪龙 第一回合:比文 简单来说,顾名思义,比文即比试文采,如比诗词歌赋,文章见识等较为常见; 不过今天秦云洛和盛雪龙这里所比的则更简单直接一些,即,比说话,比口才,类似于辩论赛一类吧。 关于比试过程及内容详见前面章节中秦盛二人的对话片段。 (诸位看官若看过的想必还有些印象,如有三五遗漏也属正常,如有兴趣重温或是参详请移步前面章节,此处在下就不赘述了,以免扫了诸位阅文的兴致。) 接下来,重点来了,即该场比试,也即比文的最终结果。 现在宣布秦云洛和盛雪龙二人比文的结果,从二人的对话中可得知,其前后几次唇枪舌剑的结果,均是秦云洛败于下风,而后一路劣势到最后…… 那可想而知,胜负如何就不用明言,心里有数了吧; 第二回合:比武 文比过了,自然就该到比武了。 首先,关于比武过程,由于此间涉及包含疑似暴力,血腥、等一些不和谐内容……所以此处就不宜再详细描述了,诸位看官尽可发挥随心所欲发挥想象…… 然后,重点又来了,即该场比武的最终结果——嗯,其实,关于秦云洛与盛雪龙二人此番比武的输赢如何,谁胜谁负,明眼人看一眼便可知晓个大概,再看一眼便可自行想象其间情形…… 呃,只因,这位秦云洛秦公子身上的多处“败迹”着实过于颇为显眼,让人想要不注意到也难。 ——据观察,秦云洛其人全身上下,从头到脚足有不下七八处伤口,这些伤口大大小小,新旧交叠,轻重不一,唯一的共同点便是,其惨烈程度都颇为相似,惨了,流血了,倒是很能勾起他人的同情恻隐之心……(当然,只限心软的人) 其实,要说秦云洛能引起人同情的原因,还不只他身上那些凄惨兮兮的伤口,主要是此刻“遍体鳞伤”的他还衣冠不整,哦,确切地说不是不整,是衣冠整个不翼而飞…… 额……所以,瞧见了吗?秦云洛此刻裸着上身,下身倒是不裸,不过视觉效果看上去也不差”几分……只因那条紧紧包裹着他下半身的紧身裤,对,可以说全是紧身裤太紧了惹的祸…… 秦云洛全身上下只裹着一条绷的极紧的黑灰色紧身裤,嗯,看起来倒是的确很像女士的打底裤…… 只不过,那看起来弹性不错的打底裤穿在纤细苗条的女士身上,与此刻绷在不算很“纤细”的秦云洛身上的视觉效果…… 额⊙?⊙!除了尴尬,剩下的果然也还是层出不穷,无穷无尽的尴尬……只是,别人光是看上去就尴尬至此,却不知,这紧身打底裤秦云洛本人穿上去,感觉如何?看着就那么挤,不会太紧吗?忽然还真有点儿好奇…… 很显然,与那位简直活像被过路的抢劫犯特意“照顾”过之后满身狼狈的秦云洛明显不同的是,盛雪龙则是一如其出现时那样,西装革履,衣冠整洁,甚至连发丝都不曾乱一缕,一如初时所见的一丝不苟,一尘不染…… 所以,这场比武的胜负毫无疑问,胜者——盛雪龙,败者——秦云洛。 似是不愿再多提及一分,秦云洛直接三言两语的揭过自己不堪回首,无颜为人所知的遭遇。 再说,这是在秦云琦面前,自家小妹,也没什么好遮掩的,更何况这丫头刚刚一直都在这里,什么该看见的不该看见的早就都看了个遍,还有什么能隐瞒的? 秦云洛不用想也知道,怕是他这当哥哥的面子,在秦云琦跟前,也早就都摔进土里不剩什么了…… 甩了甩头深吸一口气,秦云洛收拾好心态对秦云琦继续道: “有那个经纪人把着门,哥暂时是靠不过浴室那边,但你应该能过去,他一个大男人,总不至于连你这样一个小女孩儿都欺负,总之我俩必须得有一个人过去,你先过去那个门那边,就算打不开门,哪怕敲敲门,隔着门跟里边儿说说话也好,让哥先听听穆千秋的声音,” 秦云琦一脸头疼的看着秦云洛貌似极为诚恳,极为认真的脸,听着那熟悉的令她耳朵发麻的语气,一点儿都不夸张,秦云琦此刻恨不得背后即刻长出一双翅膀,好让她就地起飞,总也好过接下来再被亲哥哥坑…… 秦云琦无奈道:“千千姐她在里边儿洗澡,人家自己家的浴室里,能出什么事儿?咱们在外边安分点儿,乖乖等着就是了,这时候总不好几次三番的去打扰吧?” 秦云琦说着看了一眼一脸不耐烦的秦云洛,加重语气道:“你不是真的还想惹得人家更讨厌你吧?我可不想,你要干什么还是你自己去,别再惦记拉上我。” “拜你今天来人家家里之后那些“不正常”的行为所赐,你妹妹我现在自己处境也堪忧,千千姐弄不好已经在恼我了,我再可受不起什么“从天而降”的连累……” “再说,其实,我一直觉得,你就是想太多了,说真的,哥,你那毛病得改改了,这是在人家家里,跟咱自家不一样,你总得收敛着点儿啊。没事儿别老胡思乱想,倒弄得自己一天到晚瞎担心,杞人忧天的…… “你说人家千千姐在里边儿悠悠闲闲,舒舒服服的洗个澡,都能被你想象成那些乱七八糟的血腥悲剧……哥,咱就不能想着念着人家点儿好吗?” “唉,”秦云琦说着便叹一口气,叹过之后又继续苦口婆心,循循善诱道:“哥,你不是知道么,你想象中的那些又不是真的,不会真的发生,不然这么多次,你不早成预言大师了?” “所以,你也用不着拿这(美其名曰担心人家)当借口,三番五次的企图破门而入,跑去偷窥人家洗澡吧?说真的,也幸亏那位经纪人大哥拦着你,没让你闯进去,不然到时候被千千姐逮个正着,岂不是百口莫辩,直接被打入冷宫,什么都白费了?” 早就听得愈发焦躁不耐,直想发脾气的秦云洛不满的呛声道:“你怎么这么说!你这么说,自己不觉得太冷淡,太无情,太不负责任了吗?!你还是我妹妹,是我亲妹妹吗?!” 秦云洛越说越气,越说越急,越说情绪越激动,“你怎么能说我是在找借口想要去偷窥人束手无策家洗澡!你看不出来吗?我是因为真的很担心她,很着急才,你!秦云琦,你怎么能这样说自己的哥哥!你这样说,你说这些,要是被千秋听见了,她会怎么想我?你明明知道,明明知道我对她,她对我来说是,” 秦云洛说着说着突然就说不下去了,他漆黑如墨的双眸中交杂闪现着种种情绪——难过,失望、生气、委屈、急迫,多种情绪相互叠加影响,使得他一时间满腹道不明,理不清的复杂滋味。 …… 第151章 前尘篇之变装嗜好与个人取向? “算了,看来是我强求了,不管你是想睡觉还是回家,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不用管我,我不用你帮忙了,妹妹什么的,果然还是靠不住……” 秦云洛说罢,面上没什么表情的松开了手里一直抓着的秦云琦的胳膊,再没看她一眼就一瘸一拐的径直向前走去。 终于如愿地得以被“释放”,重获自由的秦云琦甩了甩被攥的酸麻的胳膊,仰起脑袋左右转了几下脖子,这样活动疏解片刻,她才感觉硬邦邦,僵硬不已的身上总算舒服了许多。 刚刚被秦云洛不由分说抓着又是摇晃又是拖拽的,弄的本来困意正浓的秦云琦也有些火气,是以刚刚说话时才张口就来,无所顾忌了些,没心情像往常一样去照顾留意秦云洛的情绪。 不知道是不是这次话说得重了些,过分了吗?秦云琦抬头看着前面那个看起来似乎有些落寞与萧索的背影,瞧着秦云洛刚刚那脸色似乎是受了不小的打击…… 不过,让秦云琦心累又无力的是,受打击归受打击,看样子她那哥哥这次颇为百折不挠,如今依旧还是不打算放弃,还打算继续先前的行为…… 然而,令人遗憾的是,她哥哥还是那个哥哥,对手果然也还是那个对手,一样的棘手与难对付。 瞅着秦云洛一头冲在前面,那一副横冲直撞,不管不顾,冲动的不得了的样子,秦云琦不禁有些想笑,因为她看着秦云洛,眼前不知怎的就忽然浮现出了另一副让她颇觉好笑的画面—— 那是她之前看过的一个据说是长久以来人气居高不下的搞笑动漫,动漫里那头总是一开始就一下跳出来,跃动着,几乎占据整个屏幕的野猪尤其令她印象深刻。 甚至在某几个特定的时刻,秦云琦总感觉那头左冲右突,不管不顾乱冲乱撞一气的野猪有一种诡异的熟悉,甚至是亲切的感觉…… 例如,当那头野猪??晃着大脑袋旁若无人的“猪突猛进”的时候;再比如,当那野猪甩着尾巴,蹬着四蹄,撒欢般一头栽进地上某处大坑(一看明显就是猎人早就提前布设好的陷阱)中时,每当这时,秦云琦都感觉似乎隐约在那头野猪身上看见了自家哥哥的影子,一人一野猪,分明应该没什么共同点,却又在某些特定的时刻惊现重合…… 再反观一下等在前面的盛雪龙,只见那人似乎永远都是那副气定神闲,游刃有余的模样,秦云琦不得不为自己这个哥哥开始担心起来,主要是这一看就实力对比悬殊,秦云洛实在是前路堪忧啊…… 忆起上次某些刚发生过的场景……秦云琦觉得自己有必要采取行动了,再这样看下去实在不妥,总不能叫她再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哥哥糟人欺负,被人惨烈又无情镇压吧? 关键是,估计待会儿用不了多久千千姐就会出来了,秦云琦可不想再让自己的偶像看到什么影响心情,不太美好,不甚和谐的画面…… 思及此处,视线同时投向即将再一次接触的秦云洛与盛雪龙二人,秦云琦不敢再耽搁,赶忙一路小跑着朝秦云洛追去,赶在他貌似举着拳头就要砸向盛雪龙之前,赶紧上前一把将秦云洛的拳头握住,拉了下来…… “你干什么?!” (秦云洛)原本暗暗下定决心,横竖干脆彻底豁出去了,拼着忍着丢脸与屈辱感,正握紧双拳一鼓作气打算不管怎样先下手为强的秦云洛被突然从旁边窜出来的一团人影吓了一大跳…… 惊诧过后在看清是秦云琦后,秦云洛不满的同时也悄悄松了一口气,说实话直到刚才为止,他一直都有一种孤军作战,势单力孤,单枪匹马的感觉,这对于从小到大(但凡遭遇此类情形)背后都总跟着一人作伴的秦云洛来说,实在是少有的经历。 似乎依旧有些生气的秦云洛甩开秦云琦包着自己拳头的手,虎着脸不高兴道:“你拉我干什么?赶紧起开,别耽误事儿!” 秦云琦见状,有些无奈道:“不拉住怎么办?你让我再眼巴巴地看着你被“欺负”吗?你那拳头要是真能打到人家身上也就算了,我也就不拦着你了。 唉,关键是你又不是没试过,怎么就还不长记性呢,人家都说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你这伤疤还没好,估计还疼着呢吧,你现在已经满头是包,浑身是伤了,唯一还算保存完好的,也就剩这张脸了,我可不想看你再弄得鼻青脸肿的,你不是最注重形象吗?尤其是脸,你也不想待会儿见了千千姐,是现在这副形象吧?” 听到秦云琦这么说,秦云洛觉得,似乎也很有道理? 于是,已经逐渐冷静下来的秦云洛忽然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又不知突然想起什么,习惯性的朝旁边的秦云琦一摊手。 秦云琦低头看了眼摊开在眼前的手掌,不用思考,也习以为常的伸手拉开小挎包的拉链,探手进去一阵摸索之后,摸出了一面看上去外形精致雅观,颇有几分古色古香气息的小镜子,给一旁早已等的不耐烦的秦云洛递过去。 秦云洛接过镜子,举起来,对着脸左右照了照,真是不照不知道,一照吓一跳,被自己的脸惊得“花容失色”的秦云洛险些一把扔掉手里举着的镜子。 他猛的转头瞪着秦云琦,宛如瞪着什么仇人一般,咬牙低声道:“怎么会这样的?我什么时候成这副鬼样子了?!你怎么不告诉我跟我说一声,我,我就这样,我居然就是以这副样子,顶着这样一张脸,一直在穆千秋眼前晃来晃去吗?!天哪!难怪她对我那么冷淡!” 自以为终于发觉了事实真相的秦云洛满脸痛心疾首,难以置信,羞窘难堪,尴尬不已,最后不知忽然想起了什么,都变为了恼羞成怒…… 他一冲动,气血上头,就要举起手一把将那面镜子甩在地上…… 静候一旁早有准备的秦云琦不费什么力气的举起手臂,顺手就将秦云洛手里举着的镜子拿了过来,提前避免了那面精致漂亮的镜子噼里啪啦一通响后,沦为“破镜”的命运…… 秦云琦将“受惊不小”镜子的重新放回自己的小挎包中收好后,方才抬头对着全身炸毛的秦云洛好心解释道:“这镜子你待会儿不是还要用么,摔碎了照起来效果就更不好了……” “别这么横眉怒目的瞪着我了,你这就属于迁怒了,来之前我早就提醒过你,别化那么浓的妆,别抹那么厚一层粉,就算是扮成女人也是,千千姐肯定不喜欢那种浓妆艳抹的类型,本来接近都很困难有难度,更别说留下什么好印象了,当心弄巧成拙,,结果你看现在……,唉……” 一说起这些,秦云琦仿佛瞬间变成了话痨,有说不完的不满,发不完的牢骚,从中可见她对于秦云洛先前在穆千秋面前的种种表现有多不敢苟同。 秦云洛直接粗暴的打断秦云琦的话,“那我那会儿那么认真的问你,我和那个经纪人谁更难看,你不是说他难看,我好看吗?!难道我那会儿不是这张脸?!你敢说你说我比那个家伙好看,不是在敷衍我?!在故意说反话哄骗我!?” 面对秦云洛的咄咄逼问,秦云琦面不改色,毫不心虚的对答如流道:“我没在敷衍你,哄骗你啊,原本要论我们这家人的容貌,我还是有自信的,说好看自然就是好看,哪有难看的道理?” “照你平日的话说就是,我们兄妹俩天生丽质,从小到大十八变,这脸是越变越好看,所以,要说你比那个经纪人难看的话,我确实不那么认为,所以先前你问的时候我才那样说。” 在秦云洛抹了一把脸急欲开口辩驳什么之前,秦云琦又及时补充道:“不过,当然了,好看的是咱原本的脸,你先去洗把脸再回来照镜子,那镜子里那张脸就是了,包君满意,不会再生出摔镜子的想法。” “那,其实,你自己的脸,自己最清楚了,好看还是难看还用得着等别人的一句评价吗? 依我看,素颜就很好,本就没必要整得满身满脸的脂粉味儿,太冲鼻了,闻不惯……” 秦云洛将信将疑的看着秦云琦,“是吗?光是洗个脸就行了?” 秦云琦闻言上下扫视秦云洛一番,视线落在他光着的上半身,又移到他下身穿着的打底裤上,似乎才想起什么遗忘之事一般,皱了皱眉头道:“你的衣服……这还是变装的样子也不合适啊”,她似有些欲言又止的看了秦云洛一眼,脸上露出一丝为难与尴尬之色,尽量含蓄的低声提醒道: “你来的时候身上穿的那件红裙子不是被千千姐剪破了么,咳,那裙子反正现在也穿不了了,再说你也不能总穿着那些女人的衣服了,不合适。 这些裙子打底裤之类的,本来就是为了变装方便才穿的,不如趁现在换回来,等待会儿千千姐洗完澡出来了,正好让她看看你原本的样子,这样不好吗?” 秦云洛一听心中微微一动,迟疑着低声道:“你是说,现在就要让她看到我本来的样子?这样行吗?这么快,这跟我们当初的预定,跟我们计划的不一样啊……” “我当初,原本的计划是暂时先维持变装的模样,先像这样慢慢相处接触一段时间,等千秋她喜欢上我了,或者最起码对我有好感了,我再恢复身份,到时候再让她看我原本的样子……这才是我原本的计划啊! 我还是觉得这样更踏实,更稳妥些,嗯,我还是就这样好了,不去洗脸,也不去换衣服了……” 听完秦云洛的话,一旁的秦云琦忽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说,她是(暂时)什么都不想说了…… 其实说实话,有时候,秦云琦真的不知道自己这个哥哥的脑袋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虽然俩人是自小一起长大的亲兄妹,但秦云琦很早的时候就发现了,自己的这个哥哥似乎有些不同于别人家的哥哥…… 所以,还是个咿呀学语,颠颠撞撞的小不点儿的时候,秦云琦就没期待过自己能得到别人家妹妹的待遇,因为她的哥哥就跟别人家的哥哥不一样,甚至有时候她都分不清自己是有个“大哥”,还是什么时候又多了个“幼弟”…… 总之,对于秦云洛的顽固不化,以及遇事丝毫不知变通的石头脑袋,当真让秦云琦一句废话都不想多说,直想干脆利落的直接上去,冲着那颗大脑袋一巴掌甩过去…… 当然,想归想,真要让她实施起来,却也是有一定顾虑的。 因为,秦云琦比谁都清楚,如果现在她真的对着秦云洛的脑袋一巴掌扇过去,非但情况不能得到丝毫好转,反而会把事情弄的更糟……届时恐怕她得花费更多的时间与精力去应付谁晓得会被刺激成什么样儿的秦云洛…… 所以,秦云琦想,何苦那般为难自己呢,当下这情形就已经够叫人应付不迭的了,不是吗? 所以,早就锻炼的忍耐性非一般人的秦云琦这次也继续忍了,她调整好面部表情,尽量和颜悦色,语气如往常那样对秦云洛说道:“有句话叫‘计划赶不上变化’,虽然跟预想的计划有出入,但也总得看情况不是吗?” “况且,别怪我打击你,你那身变装其实早都名存实亡了,也就剩你现在还在掩耳盗铃,自己骗自己,其他人,包括千千姐,早都看穿了。 说实话,你看你自己自从头顶那顶假发掉了之后,后来紧接着连身上的裙子都掉了,一直光着上半身晃悠了这么久,你如今这副样子,你觉得,说你是个女人会有人信吗?千千姐呢,她会信吗?况且,以她的聪明,估计早都看穿你在计划什么了……” “所以,不管你换不换回原来男人的衣服,在千千姐那里,其实都没什么差别,最多是以为你有什么异装的癖好罢了,大概是不会将你当作变态的,以千千姐的见识和胸襟,你现在要换回来还不算晚,全当重新认识一下好了。” 秦云洛闻言欲言而止的犹豫半天,终于还是说出了心底的最后一丝疑虑,这也正是他坚持扮成女人,就连现在都不愿脱下这层变装,变回男人的真正原因, “可,问题是,穆千秋她,她不是不喜欢男人,只喜欢女人吗?我要恢复成男人的样子,谁知她会不会喜欢?会不会连像今天这种近距离接触她的机会都没有了?” 一向以灵敏着称的秦云琦闻言险些左脚绊右脚原地栽倒,她讶异的挑眉瞪眼,脱口而出反问道:“谁跟你说千千姐她不喜欢男人了?要只喜欢女人的话,不成同性恋了?!莫非你还真信那些乱七八糟,不像话的娱乐新闻?” 第152章 前尘篇之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秦云琦简直要扶额了,她无语又无力,还有些不明火起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那都是那些狗仔娱记为了争曝光度胡乱编造的!那些什么都不了解的,不相干外人也就罢了,那些假新闻,你要想看看过就算了,怎么还能信?” “更何况,就算退一万步说,假设千千姐真的喜欢女人,那你还有什么希望?现在就抓紧收拾收拾回家吧,还折腾什么?” 瞅着秦云洛那一脸明显的状况外,那神情还颇有几分不以为然,秦云琦简直彻底服气,彻底完败了,她扶着腰,喘着气,忽然感觉自己有些呼吸不畅,“关键是你啊,你是女的吗?你又不是真的女人!妄想狂也该有个限度吧!今天这不只是临时变装假扮的吗? 我问你,要是千千姐她,唉,就是,假如人家真的对男人不感冒,只对女人有感觉,你莫非还真要将人家一句明摆着试探你的玩笑话当真,真跑泰国去整,整成个,唉……我是说,我的意思是,” 秦云琦本来还想着如何措辞着缓冲一下,结果谁料秦云洛毫不避讳,不以为意的直接道:“那有什么?我不是都亲口那么对穆千秋说过了吗?你以为我是在骗她吗? 只要那是她愿意接受我的唯一办法,就算让我整成女人又怎样?只有我愿意,她也愿意的话,管别人那么多?” “你,你是认真的?” 秦云琦一脸被惊吓到的样子,失声问道。 秦云洛闻言斜眼睨了有些管理不了面部表情的秦云琦一眼,“当然了,只要是关于她的事,我不一直都是认真的吗?你不是也一直都知道吗?以前不就跟你说过?也没见你这样啊。” 秦云琦瞪大眼睛脱口而出道:“你那是,我当然以为你是在开玩笑,随口说的,再说,你一个男的说那话,正常情况下,我怎么可能当真?! 况且,你,唉……我听说现在虽然医疗技术先进了,但那种手术又是另一回事儿,做那手术风险还是很大的…… 再说,即便手术成功了,你也不能算是个“女人”,你也知道像那种人泰国到处都是……啧” 秦云琦干脆豁出去了,直接咬牙道:“到时候你变成个人妖回来,万一穆千秋她不接受你怎么办?万一人家根本不好这口,你,到时候你怎么办?你,你没想过这个可能吗?就算真的像那些小道传闻,她喜欢女人,但人家喜欢的是女人,也不是人妖啊?……” 秦云琦有些语无伦次,笨嘴拙辞,难以启口,都不知怎么才能让接下来的对话正常的进行下去…… 她第一次觉得原来自己也不是那么能言善辩,她皱着一张小脸,头疼的瞅着一脸油盐不进,状似真有此觉悟的秦云洛,苦思冥想着怎么才能绕出这个怪圈,回到之前“正常”的对话中去…… 忽然,秦云琦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西装革履,即使是她这个不谙世事的中学生看起来,亦是颇具男人魅力的盛雪龙身上,她眯着眼若有所思般上下打量了盛雪龙一番,双目一亮,很快就有了主意…… 浴室里 穆千秋抬手抹了一把水汽弥漫的镜面,抬眼看着镜中之人,原本及腰的乌黑长发已被剪短,散落下来的几缕挂着水滴的发丝刚好擦过肩头。 她顺手将花洒关小了些,哗啦啦的流水声霎时变小,流速也慢了下来,之前一直被哗哗的水声水声所遮盖住的一些声响也在这时隐约传了过来…… 穆千秋敛眸,凝神静听片刻,眉梢有些意外的微挑,眸中掠过一丝不加掩饰的不悦之色。 许是因为刚刚沐浴过,她的双眸看起来有些微微湿润,仿佛被水汽浸润过的黑亮双瞳有如池底纯黑无瑕的宝石般晶莹透亮,幽幽闪动着迷人的光彩,她的眼尾睫毛上还挂着几滴细小的水珠,随着轻轻一眨眼的动作“峳”地滴落下来,看起来就像是泪滴滚落一般,让人不由得心底一阵揪紧,生出莫名的怜惜…… 穆千秋抬手随意的将几缕散落在额前的发丝向后撩起,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悬挂在发稍末端的一滴水珠随着她的动作滴落在如水紧致的额头,许是因为太过光滑的原因,那水滴刚打落额际的瞬间,即没有片刻停顿的顺着额头向下滑去,沿着挺立的鼻梁时,“啪”的一下,无声四散在潮湿的空气中…… 莫名的欲色与丝缕的暧昧随水滴流动其间…… 她随手将花洒拧住,稀稀拉拉的水声很快消失,只留一室将散未散的水雾。 穆千秋随手扯过架子上挂着的浴袍披在肩上,赤着脚走向浴室门口。 她尚泛着水汽的湿润的手刚刚握上门把,正欲转动,摹地动作一顿,敛眉凝神似在静静听着什么…… 片刻之后,穆千秋已经握上门把的手不紧不慢的撤回,面上的神情看上去似是毫不在意的漠然,似乎并不关心外面的人或事,对于自己刚刚所听到的那些声音和动静,她亦是兴不起一丝好奇与探究之意,甚至连先前在那张美丽的脸上偶尔所见的几丝不悦与厌烦之色,此刻也已经消失无迹,就仿佛那些表情,从未在那张脸上出现过一般…… 她脚下的步子一转,又赤足走回浴缸旁边,抬手随意的扯去肩上松松垮垮披着的浴袍,抛向身后的架子。 然后,似乎并不在意浴缸里的水是不是已经凉了,穆千秋懒懒的抬起一只脚踩进水中,瞬间激起了一阵水波荡漾,她在四溅的水花中不紧不慢的坐下,舒展四肢,肩背向后,慵懒的倚靠在了浴缸边沿。 穆千秋仰起头一脸闲适的倚靠着浴缸,狭长的丹凤眼半眯半阖,纤长浓密的睫毛不时轻轻眨动一下,似乎掩去了那双水眸中平日里总是有意无意间惯会流露的冷漠与疏离…… 在这满室缭绕迷蒙,似真似幻的雾气中,沐浴在水中的女子轮廓也显得那样不真实,恍若置身梦中…… 然而,水中之女子,盖因纵使依稀只可见其一个轮廓,却亦一瞥即惊为天人,实乃世间殊色,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犹不及形容其姿容之万一…… 正是——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如仙如魔,似梦似幻,风影绰约,暗香浮动,直叫人惊鸿一瞥之际辗转反侧,寤寐思服,见之难忘,思之如狂,真可谓是有美一见误终身啊…… 然,却也甘之如饴,纵身坠万丈深渊犹不知悔改……奈何,世人皆好欲色,更可况如此绝代佳人,风华贯世,又有几人能逃过那美人劫? …… “嘭嘭嘭” 一阵猛烈的拍门声惊走了穆千秋本就不甚浓烈的睡意,她抬手轻一下重一下随便按摩了几下太阳穴,撩起有些沉重的眼皮,对门那阵听起来就显得很急促的拍门声充耳不闻,重新将目光投向眼前正在快速闪动画面的电脑屏幕—— 屏幕里正在上演的明显是一部动作片,这时似乎正是影片高潮部分—— 只见,有一个正在与人激烈打斗中的男人的身影几乎占据了整个大屏幕,不停快速闪动跳跃的画面里总是时不时轮番出现这个男人的影子,身体各个部分似乎都有特写镜头,首先是头部,只见男人于分秒必争,你死我活的激烈搏斗拼杀中蓦然回首,视线似凝视着特定某处,薄唇微勾,帅气一笑,酷劲十足…… 很显然,如无意外,这男人应该就是这部影片的男主角了。 在男人这后来被捧为经典的,“回眸一笑”的瞬间,好似错觉般的,坐在屏幕外面的穆千秋似乎听到了自己电脑屏幕里霎时爆发出一波又一波震耳欲聋,几乎要震碎屏幕的尖叫声…… 穆千秋从水中抬起手臂,伸出一根湿漉漉的手指轻点了一下平板电脑的屏幕,果然,似乎为了呼应那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疯狂尖叫声,几乎是开启弹幕的一刹那间,如潮水般汹涌而来的弹幕一息之间业已占领了整个电脑屏幕,那数不清的跳动着的弹幕条闪的穆千秋都有些眼花缭乱,她凤眸微眯,草草大略地扫了一遍那持续霸占着大屏幕的弹幕,然后得出结论: 很显然,意料之中,那此起彼伏的疯狂尖叫声里都包含着相似的内容。 例如,简单截取其中个别弹幕的内容如下: 第一条,发布者——爱笑的百媚子 ‘啊!!!!!!!要死啦要死啦要死啦!!小哥哥这回眸一笑真的杀伤力爆表啊!!!啊!真的是让我现在死了都值了……’ 第二条,是一个名叫“社畜的幸福生活”的人发布的,由于内容过长,节选部分如下: ‘天哪天哪天哪!我看到了什么??大家都看到了吗?小哥哥这一笑简直太暖了有木有?!!嗷嗷嗷,真是太治愈了!!小哥哥这勾唇一笑,我这脚上的伤都感觉不到疼啦啦啦啦!实不相瞒,本人于今晨上班途中不幸遭遇由酒后驾车引发的交通事故,这里提前申明:酒驾的不是本人哦,本人现在医院躺着看小哥哥的新电影,然后……嗷嗷嗷,这治愈效果,真的太感动了有木有……呜呜呜……’ 额,这条弹幕有点儿长,其中有些词句多次重复使用,足以看出发出这条弹幕的作者——社畜的幸福生活,情绪过于激动…… 最后再放一条有代表性的弹幕第三条,发布者——小酒窝 ‘啊啊啊啊!!!!哦,哥哥这回眸一笑简直太苏了!偶有被杀到哦!总感觉这小哥哥笑起来超级好看,那眼神也超级勾人,嗷嗷嗷,大家发现了吗?这便是那传说中又欲又纯的尤物啊!!而且我刚刚看回放才发现,他笑起来的时候脸颊一侧还有个小酒窝,呐,真是迷死人不偿命啊! 呐,怎么办?我突然很有犯罪的冲动,我要去把小哥哥绑架回来,让他只笑给我一个人看,其实我更想把他的酒窝割下来做成标本珍藏起来,那样以后想看的时候不就随时能看到了?怎么样,你们大家有没有人要跟我一起?’ 穆千秋看到这条弹幕的时候目光略停顿了一下,接着又开始一目十行的继续向下浏览,就在她觉得没什么意思,想要抬手将那堆拥挤的弹幕关掉时,又一条突然弹出来的弹幕使得她指尖的动作微顿。 那条弹幕能在千军万马中引起穆千秋的注意倒也不算意外,因为那弹幕的内容罕见的并不是关于那个回眸一笑,大杀四方的“小哥哥”的…… 只见那弹幕这样写道:“你们一群人什么毛病?眼睛都有问题吗?明明不论是颜值还是演技,都是一直与那个花瓶对打的男人更好。你们确实认真看片了吗? 那男人不仅长得好看,演技也好,真实自然,既不做作又不浮夸,引的人特容易入戏,而且,最关键的是,他的那套武打动作看起来都很专业啊,简直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让人看的很过瘾了!好像之前练过似的…… 总之,在下发完这条就撤了,随便你们这些脑缠粉爱怎么骂怎么骂,最后还是提醒各位一句,醒醒吧,这可是动作片,一看就不能打的那个花瓶还有什么出场机会?怕不是一笑完回头就炮灰了吧…… 还有,哦,差点儿忘了,最后问一句,与你们那位“小哥哥”对打的那男的,嗯,应该差不多是男主角吧,他真名叫什么啊?怎么那个演员明明看着眼熟就是想不起来呢?各位谁有空还望给解惑一下……” 看到这里,穆千秋微微眯起的双眸中划过一丝浅淡的笑意,她几乎可以预见这条弹幕的发布者,这个“火眼金睛”接下来被一哄而上的众人群起而攻之的情景了。 不过,这个所谓的“火眼金睛”似乎最后也没能看穿她的“真面目”,穆千秋不知该赞自己演技太好,变装太成功,还是该叹这位“火眼金睛”修炼不到家了…… 果不其然,穆千秋扫一眼屏幕便发现,又一波的新鲜出炉的弹幕正浩浩荡荡,气势汹汹的赶来,顷刻间便以绝对优势包围了刚才那位“火眼金睛”发布的那条“挨千杀”的弹幕。 其中跳的最欢实,闪动次数最多的一条弹幕居高不下,特意放大加粗的彩色字体让人想看不到也难。 不甚在意的扫了一眼那几个在眼前重复来去,不厌其烦的大字,穆千秋原本漠不关心的神情稍动,原因无他,只因那几个闪的她眼花头疼的大字正是一个名字——穆千秋,一个她确实无法继续忽略的名字…… 第153章 前尘篇之女主角的名字 穆千秋双眸的视线一扫,大概浏览了一遍其中几条比较活跃的弹幕。 这些重复刷频的弹幕都有一个令穆千秋视线停留的共同点——即闪动着同一个名字—穆千秋。 平铺铺陈开来占据了整个屏幕界面的“穆千秋”几个大字滚动闪现间耀眼夺目,光彩照人,让人看到的瞬间有陡生出一种世界仿佛都被这个名字充满了的(莫名错觉)感觉…… 这种感觉令穆千秋第一次觉得,这次看影片之余选择看一看这些弹幕,听一听众多看官的声音也可算作一个明智的决定选择。 虽然职业决定她注定要看,要听五花八门的各种评论,四面八方的各种声音,但明星又如何,又有谁爱愿意听,愿意看那些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黑子层出不穷的攻击谩骂诋毁的文字和声音? 其中几条先后弹出来的,不知是谁发出的弹幕内容让穆千秋面上的表情渐渐似乎 第一条:‘前面那个什么叫“火眼金睛”的,你是认真的吗?还以为自己是孙悟空呢?预备着也给我们来一场“大闹天宫”?关键是,就你那点儿眼力也敢与孙大圣相提并论扯上联系?我看是那三番五次连人和妖精都分不清的唐僧还差不多吧……’ 紧挨着第二条:‘附议。谁说不是呢?真是服了,人家唐僧还好是人妖不分,本来肉眼凡胎的也算说得过去,前面那位“火眼金睛”的仁兄就比较汗颜,是连男女都不分了?’ 第三条弹幕紧接着前面的第二条跳出屏幕:‘前面那位,该醒醒的人是你,不知你是喝醉酒了还是眼睛出毛病了?那个和我们男一号(男一号几个字加粗,重点强调)对打的长得很好看的“男人”,就是女扮男装的女一号,女主角好不好!那么明显的暗示和铺垫伏笔都看不出吗?看过电影吗?孙大圣成佛以前没教过你吗?那电视剧西游记至少看过吧…… 最后郑重建议,先别看片了,先去上网搜一下‘穆千秋’三个字,对比着图片看人,其他什么都不要说了……’ 紧随其后闪个不停的第四条弹幕: ‘同上同上,看来大家的眼睛还是雪亮的,只是某位自封“火眼金睛”的兄台就比较令人遗憾了……啧啧,得亏啊,幸好不是“火眼金睛”的你,互送着唐僧去西天,不然到时候怕是经没取上,师徒几个一上路就被妖精骗去喝汤了……对了,最后说重点,片中女一号的名字叫穆千秋,记得给我们女一号道歉哦!’ 看到这里,穆千秋沉静如水,波澜不兴的双眸中渐渐浮现划掠出一丝清浅的涟漪,色泽鲜丽,水润欲滴的两瓣薄唇缓缓勾起,牵出一抹惑动人心的弧度…… 她波光流转的双眸转到紧接着迫不及待弹出的第五条弹幕:‘哈哈哈哈!前面说的没错,真是要笑死了!顺便友情提示一下前面那位,电影里到后面不是有一个双方打斗中帽子被打掉的一幕吗?看到那里如果还认不出,那就什么都不说了,没救了,建议你别看电影了,去医院挂眼科吧。最后再友情提示一下,那个被你认成男主角的女主角的名字叫穆千秋,建议抓紧搜索一下……’ 第五条:‘对啊对啊,我刚刚正想说那个镜头呢!那里女主角鸭舌帽被挂掉了,那么长的一头头发瞬间甩了男主角一脸,甩的男主角连打斗的动作都忘了,卡壳似的愣了半天,我当时看得正投入,急得还以为电脑卡了呢…… 噢,差点忘了,为了我们千秋女王的名声着想,还是好心给前面某位‘解惑’一下,你问的那人的名字是——穆千秋,记住,穆千秋,下次自己去动动手指搜索,别再指望别人解惑了。’ 第六条:‘没错没错,就是那一幕了,那一幕可以说是奠定男女主角后面感情线的高潮了,其实真的比较好奇,都那么明显了怎么还有人能把女主角认成男人?大家都是在那之前早都看出来了好吧,再说了,那颜值,那皮肤,那身段,那若即若离的倩影,你说人家是男人好意思吗?人家女主的名字叫穆千秋!比电影里那个名字还好听,我们秋秋人气正旺着呢,有人不认识也就原谅了,怎么还有人连最基本的变装都看不破呢?’ 第七条:‘可不是吗?也真是醉了,还好意思发个弹幕说这说那的,影响大家看电影的心情!你才是有没有在认真看片?从头到尾都看完了吗?居然把男主角当成炮灰,又把女主角错认成男主角,这片子也是看得没谁了……最后虽然没空,为了女主角,还是给你‘解惑’一下,她的名字是,穆千秋,下次看电影之前搜一下,别再闹笑话了……’ 穆千秋关闭弹幕,又打点开影评的部分大致浏览一遍,跟往常的模式差不多,弹幕和影评虽然内容繁杂,形式多样五花八门,但其实不论实时发布的弹幕还是后来补上的影评,论述大家讨论的中心点还是偏差不了多少。 往往都是,要讨论什么大家一群人一起讨论,一开始只是一小部分人你一句我一句零零星星的议论,渐渐地,用不了多久开始有越来越多的人踊跃参与进来,越来越多的潜水队员开始纷纷冒泡,各自加入支持的阵营,热火朝天,唇枪舌战,你来我往,漫长激烈的口水战一直能打到看影片结束还意犹未尽,大有大家一群人开论坛发帖子再战一场的架势…… “嘭嘭嘭” 又是一阵急促而猛烈的拍门声。 好在浴室的门板还算坚固,否则不然,被这么三番两次不管不顾的一通猛拍,只怕是此刻已经被拍的不堪承受,吱吱呀呀呻吟晃荡动着倒地不起了,而门外急等着的人恰巧也就可以如愿以偿的“破门而入”了…… 如果真是那样,棘手的确是棘手,麻烦多半也不会少只多不少。 却也同样不敢无法想象,那将会是一场对谁而言的灾难? 是于毫无防备的香汤沐浴之时被破门而入的穆千秋? 还是破门而入,终于有幸得以窥见美人入浴图的入侵者? 总之,一切假设若,如果的话题先暂且不提,现在让我们回到(逃脱不开的)现实中来。 “嘭嘭嘭嘭嘭” 重复着之前的响动,只是节奏明显更快更急了些,单是听着那震耳欲聋,犹如地震般的动静,就不难完全可以想像此刻正站在门外长久时间重复着同一个动作的人有多着急正怀着多么急迫的心情。 这一回次,也可能是因为那动静实在太吵了(已经严重影响了穆千秋看电影),纵使淡定(超然)如穆千秋,也已经到了无法继续忽略视下去的地步。 于是,她的双眸终于从面前的电脑屏幕前上短暂的移开一小会儿,微微侧眸瞟了一眼被拍的嘭嘭作响的门板。 只见她眉心微蹙,天然上挑的眼尾斜斜扫过微微震荡的浴室门,穿透力极强的视线仿佛穿透了那扇“不辞辛苦”的门板,直接投射到了门外几人的身上…… 同一时间 浴室外 “哎呀!哥!你这是干什么啊?!快别拍门了!你弄出这么大的动静,都要吓到里面的千千姐了!就你弄这出动静,被人家当成入室抢劫的强盗都不冤枉没什么话说!” “强盗?!!!” 秦云洛持续拍门的动作一顿,脸色顿时大变,猛的回过头,一脸大惊失色,醍醐灌顶的失声重复道:“对!是强盗!你听!一定是强盗!里头一定是进强盗了!!!” 秦云琦:“啊???什么???” 突然说什么呢? 这正说着你自己呢,你又在没头没脑的说什么啊? 听了秦云洛的话,秦云琦拧着眉头,一头雾水,两眼迷惑的询问道。 她突然发现,自己今天已经不只一次这样了,简直完全跟不上秦云洛的脑回路…… 什么时候?又是哪里??进了什么强盗了???我怎么没看见?! 秦云琦以为自己是听错了,要么就是理解错了……不过,她觉得,强盗什么的,果然应该还是秦云洛听错了,也有可能是理解错了…… 于是,秦云琦有些哭笑不得的扶额无力道:“我是说像你现在这样疯狂拍门,硬要闯进人家浴室的行为,看上去就像个强盗,你怎么又反倒胡说些什么‘千千姐的浴室里也进强盗了’? 哥,说真的,你对‘强盗’这个词是不是有什么误解?还是说,这是你刚刚灵光一现,想出来的最新借口,好顺理成章的破门而入?最好再撞见一副新鲜的美人出浴图?” 秦云琦其实是故意这样说,原以为自己这样毫不客气的直接说出来,秦云洛一定会像往常一样出于心虚急于辩解进而转移注意力,不再将全部过剩的精力对着那扇可怜巴巴,不堪重负的门…… 那样的话,大家便终于得以耳根清净片刻,想必里面的人定是也被这外面没完没了的敲门,哦,不对,是拍门的声响搅扰的不得片刻安宁…… 然而,谁料,秦云洛这次并没有像往常每次那样,被秦云琦所说的几句话转移注意力,反倒是像根本没听见她说话似的,自己正忙的手脚并用…… 只见他两手扒着门,身体前倾紧靠在门上,然后偏过头将一只耳朵紧紧贴在门板上,然后就贴着门一动不动了…… 呃……秦云琦无语=_=,同时又觉汗颜??。 只因……像这副模样还能是在干嘛?这偷听的未免也太过明显,咳,而且,关键是,技术太蹩脚了! 秦云琦瞧着秦云洛手忙脚乱,笨手拙脚屡屡尝试而不得要领,急得团团转的样子,又瞧着那人像壁虎一样趴在门上一动都不敢动,似乎生怕错过什么而艰难维持的模样,她不禁捂脸,莫非连偷听都需要人先传授经验,以身试教? 再说,都不知道遮掩一下了?哥,你没忘了吧,这里可不只有你妹妹,还有外人呢,你这样,大剌剌的趴在别人门上偷听人家洗澡,真的好吗?合适吗? 实在看不下去的秦云琦几步上前,准备将偷听的十分忘我的秦云洛从门上拉下来。 谁知,秦云琦刚停在秦云洛背后,正欲伸出手拍他的后背,眼角余光却无意中瞥见一个同样正向这边大步走来的人影…… 嗯?秦云琦抬起的手臂在半空僵住,两颗琉璃般的大眼珠转来转去,小脸上的表情也颇有些复杂。 她不禁疑惑:这个盛雪龙怎么又来了?刚刚不是都走了吗?走就走了干嘛还又回来? 突然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擅自消失了一段时间,现在又不说一声就突然出现,大家都这么自由,这么随便的吗? 抱怨归抱怨,秦云琦还是理智的暗暗思忖着各种可能性……怎么又出现了,还选在这个时候,有猫腻?来者不善? 正兀自思锁着,秦云琦忽觉近旁恍若一阵凉风袭来,卷来了丝丝缕缕的凉意,她蓦然一抬头就看见盛雪龙那张冷气凝结的脸已近至眼前…… 毫无防备间被猛地吓了一跳的秦云琦眼皮跳动了几下,怔愣间有那么一瞬秦云琦甚至不记得自己在想什么,不记得自己当时说了什么,亦不记得盛雪龙说了些什么……眼前来回晃动着的,就只余那张在某个瞬间看起来异常冰冷邪肆的脸。 “你,” 回过神来的秦云琦还没等说完,就见盛雪龙突然越过自己,跨步上前,伸手一把拉着秦云洛后颈的衬衫领子,动作利落的将人从那扇门板上扯下来,就像随手抛一件衣服似的,看也没看便将人随意的像身后一抛…… 正自疑惑间的秦云琦见状及时 唉……这下可当真是无话可说,自作孽不可活了,在秦云洛突然像个疯子似的开始用拳头砸门的瞬间,秦云琦已经作了充分的觉悟,承受穆千秋怒气据秦云琦了解,在穆千秋看来,浴室本该是与卧室同样,最不该被打扰的所在,同时亦是最令人身心放松的所在……唉,秦云琦已经 第154章 前尘篇之是谁在唱歌? 接上 正摸了摸下巴,歪了歪头,暗暗对自己刚刚的失神感到懊恼疑惑之际,秦云琦刚一抬起头,就见眼前突然飞来一团人影…… 秦云琦双眼不由睁大,似乎是下意识地,又似乎是习惯性的,张开双臂就接住了那团迎面砸过来的人肉团子…… 被那团颇有分量的人肉团子砸的硬生生倒退了两步才堪堪稳住身形的秦云琦这才抽出空来低头往怀中看去,“哥?你这是,”怎么又被人就这么拎着脖子扔出来了? 秦云洛扶着秦云琦的胳膊站直,被扔的头晕眼花,一副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样子,似乎直到现在才认清自己被扔出几丈远的事实…… 他似乎才想起了什么,双目喷火,飞快的转着脑袋向四下扫视一圈,在看到了盛雪龙的一瞬间,就像等待已久的目标人物终于出现时那样,双目猛的燃起熊熊火焰,脸上的表情也在瞬间变得凶神恶煞…… 只见秦云洛一把推开秦云琦,恶狠狠地咬牙切齿道:“这个卑鄙小人,又从背后偷袭老子!” 秦云琦:“……” “哎?你又干什么去?” “还能干什么?!你没看见那家伙在偷听千秋洗澡吗!!难道还要我咬着手指在后面看吗?!” “真够不要脸的!瞅瞅他那扒在门上地样子!真是难看,哼!不像话!” 秦云琦:“……” 她很想对秦云洛说:“你是在说你自己吗?” 她顺着秦云洛的目光朝浴室门那边看过去,不禁暗暗感叹:虽然同样是偷听,但有的人的姿态,一举一动看起来就是说不出的优雅,即便是在贴着门偷听别人,那背影看起来也是一样的潇洒不拘,就好像他不是站在那里偷听别人,而只是在单纯的欣赏着一扇门一样…… 再回头看看自己的哥哥,虽然在秦云琦颇费周折的几经劝说之下,秦云洛终于不情不愿的换回了自己平日“正常”的装束,即男装…… 秦云琦还在暗自对比秦云洛和盛雪龙同穿西装时哪个看起来更有男人味,更具有竞争力,一扭头才发现秦云洛不知何时已不在原地,她想起什么忙转头向浴室门口看去……然后,不知看见了什么,秦云琦(反应)…… 盛雪龙身体微微前倾,靠近浴室门,蹙眉聆听了片刻之后紧蹙的眉头缓缓松开,唇边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淡笑,似乎隐隐松了一口气般随即准备离开—— 却在这时,刚抬脚移步,欲从浴室门旁走开的盛雪龙忽然脚步一顿,忽觉背后似有一阵风袭来,他没有回头,直接侧身往一旁避了避,轻易的避开了背后的“偷袭”…… 秦云洛一击落空,却也并没着急着再发动攻击,他见盛雪龙一离开门边,立马朝着浴室门飞扑过去,好像他的目的就只是为了抢占那扇门板,而从背后偷袭盛雪龙则是顺便的。 双手一摸到浴室门板,秦云洛又开始拼命的猛拍,边拍门边将脑袋贴在门上朝里边嘶声大喊:“千秋!穆千秋!你怎么样了?有没有事?你别怕,等着啊,我这就进去救你!” 盛雪龙见状,面色霎时阴沉下来,他举步踱至秦云洛身旁,一言不发的抬手捏住秦云洛正在嘭嘭嘭猛拍门板的一只手,用力之大甚至听到了骨节脆响的声音…… 盛雪龙侧眸冷冷瞥了一眼痛的龇牙咧嘴,冷汗直冒却硬忍着,咬牙不吭气的秦云洛,言简意赅道:“别拍了,除非你不想要这只手。” 秦云洛被盛雪龙攥着的那只手疼的几乎要失去知觉,他感觉自己的手腕似乎正被一只冰凉的铁钳死死夹着,而且越夹越紧,他几乎怀疑只要自己稍微动一下,那铁钳就会毫不留情的将自己的手腕夹断…… 自小娇生惯养,前呼后拥的富家少爷哪里受过这种罪? 秦云洛如今才知道,原来盛雪龙之前还算对他留手了,虽然这家伙发起火来依旧是不声不响的,但这下手可不含糊…… 秦云洛正努力让自己忽略手腕处传来的阵阵抽疼,他皱着脸,苦大仇深的快速思索着如何能叫自己早一刻脱离这要命的“魔爪”…… 然而,还没等想出个什么所以然,秦云洛就猛地感觉浑身一冷,自脚底窜起一股透骨的凉意,这种似曾相识的,曾令他浑身不适的感觉秦云洛怎么也忘不了,他一转头,果然就见盛雪龙那双总感觉有些渗人与莫名眼睛冷冷瞥来时,有那么一瞬,秦云洛仿佛觉得,自己所有的思维都在那一眼里被冻结了,同时被冻结的还有全身的血液与所有感官…… 恍惚间,秦云洛只觉得眼前仿佛站 着一头冰冷嗜血的野兽,而那野兽的一双森寒可怖的眼睛正冷冷的盯着自己…… 秦云洛不敢与再那阴邪可怕的兽瞳对视哪怕一秒,却在低头的瞬间看到了自己的一只手臂正被踩压在那野兽的巨爪之下,他甚至清楚的看到了自己手腕上处的五道鲜血淋漓的爪痕,然后,他双眼激凸,头皮发麻的看到,那野兽的血盆大口突然张了张,居然不是要将自己撕成几片生吞活剥,竟是对着自己说话了! 只见,那野兽高傲的仰起头颅,抬了抬下巴,闪着碧蓝幽光的兽瞳微微眯起,对着自己充满威胁性的一龇牙,同时道:“别拍了,否则我就先吃了你这只手,然后再吃了你。” 秦云洛听了惊吓莫名,倒吸一口凉气,浑身不由的哆嗦几下,生恐那野兽下一秒就突然心血来潮,胃口大开的将自己从手到脚啃个精光,连渣都不剩…… 就在这时,在与野兽对峙中心神高度紧绷,一动都不敢动的秦云洛恍惚间忽然听到一阵歌声…… 婉转空灵的歌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可闻,只听起初是清风细雨般的低吟浅唱,再到疾风骤雨般的激扬狂烈,最后又回到雨过天晴后的春暖花开……余音袅袅,绕梁不绝,令闻听此曲的人不禁心池摇曳,沉醉其间…… 秦云洛神情恍惚的听着那阵阵歌声,如自语般喃喃道:“你听到了吗?是她在唱歌……” 片刻之后,他又抿起嘴角憨笑道:“呵,她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说话的声音就很好听,怪不得连唱歌也这么好听,要是再唱一遍就好了……” 秦云洛正不无遗憾,意犹未尽的念叨着,不知是不是有人听到了他的愿望,秦云洛忽闻耳畔又传来一阵歌声,他还没来得及多高兴一刻,下一秒,嘴角高高挂起的笑就僵在了脸上…… “!怎么是个男人的声音?!!不是千秋在唱歌吗?! 难道,不是她一个人,还有别的什么男人?!!!” 秦云洛如临大敌的竖起双耳,仔细辨别聆听着,摹地,他脸色猛的一变,不禁难以置信的失声道:“这还是,情歌对唱?!!!千秋和一个男人??!谁?!!!” 提高八度,近乎变了调的声音昭示着秦云洛此时难以平静的心情,他又神经质似的反复问道:“谁?!她和谁?谁和她在一起唱歌?!” 秦云洛就这样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不知疲倦的问着,不知道是在问自己还是问谁…… 此时此刻,他似乎早已忘了自己正被一只不明“野兽”盯着的事实,也忘了自己的一只手还被人家踩踏在利爪之下,目前仍旧处于受制于“人”的情势之下…… 直到,背后传来一个同样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声音。 秦云洛好像听见那似曾相识的声音说道:“她没有在唱歌,虽然刚刚那歌确实是她唱的,但不是现在在唱,是从电脑或手机里播放出来的,是有人在放歌而已,其实现场唱和放播的差别还是很明显的,还是很容易分辨的,(哥),你先别激动,再仔细听听…… 浴室里面什么人都没有,更没有什么男人,应该是千千姐在听歌而已,听的恰好是自己的歌……” 很显然,身后那个不停絮絮叨叨的说话声让秦云洛激动的情绪镇静了不少,他自然而然,没有多少怀疑的照着那个声音所说的去做,似乎对背后的声音有着天然,抑或是长久培养出来的信赖。 秦云洛开始凝神专注的聆听辨别着耳畔不时传来的歌声……此时刚好是穆千秋的声音刚刚过去刚唱完一段,又轮到先前听到的那个男人的声音在唱…… 听到这里的秦云洛不受控制迅速膨胀起来的嫉妒心尚没来得及跳出来作怪作祟,就又听到夹杂在歌声里的另一种极其嘈杂刺耳,喧嚣混乱的响动,紧接着又响起一片噼里啪啦,丁玲桄榔的剧响,听起来就好像有好多人在打架,打斗激烈不时打落打翻好多东西…… 听到此处,秦云洛脸色骤变,之前冒出来的那些许毫无道理的嫉妒心已然被抛之脑后。 他竖耳听着那一阵阵噼噼啪啪,刺耳的不得了的响动,脑中电光石火间闪过“强盗”一词,霎时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过度的急躁与忧心使得秦云洛瞬间从自己的幻想中猛的一个醒神,想也没想便开始下意识的用双手拍门,正当他抬高手臂想要用拳头砸门时,才忽然发现自己的一只手怎么动都动不了,似乎完全不听使唤似的……怎么搞得?! 秦云洛焦躁不耐的回头看去,转头的瞬间才惊悸不已的想起,自己的这只手不是被那只野兽踩在爪子底下了吗?!难怪这么使劲儿都分毫不动!!!难怪一动就总感觉到那么疼,原本他还以为又是错觉呢…… 秦云洛瞬间浑身僵硬无比,先前面对那野兽时强忍着的鸡皮疙瘩一瞬全涌了上来,涌遍了全身,他又惊又怕,怎么这半天一听到那歌声竟然把这茬都忘了?!!不知那野兽此刻在干什么? 根本,一点儿都不想回头的秦云洛逼迫自己硬着头皮,强压下心底涌起的惊惧,以极缓慢的速度一寸寸转动着僵硬的脖子,眯缝着双目,斜斜挑起的眼角余光小心翼翼的扫过先前那野兽站着的地方…… 嗯??⊙?⊙!这是…… 咦?!怎么是他?!怎么回事?!那野兽去哪里了? 秦云洛一头雾水,惊诧不已的瞪着眼,愣愣的看着一脸冷若冰霜的盛雪龙,脸上的神情依旧是难以置信,骇异居多,他不假思索,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道:“你是野兽变的?!” 从秦云洛不幸被盛雪龙捏住手腕时起,秦云琦就适时来到秦云洛背后,站在他这边以示支持。 然后,在这期间,秦云琦都做了些什么呢?嗯……就是时不时动动嘴皮子,在秦云洛即将掉落悬崖的前一步在背后喊他一声,叫他及时悬崖勒马之类的……动几下嘴皮子倒是无伤大雅,要让她动武当然不行,非理智之选……还需得再另辟蹊径…… 不紧不慢原地踱着步,思考着最佳营救之法的秦云琦,这时猛不防听到秦云洛这句话,而且说这话的对象还是那位大经纪人,猝不及防的她险些脚下一个趔趄,一头栽倒在地…… 秦云琦觉得秦云洛可真行,居然说盛雪龙是野兽变的,这算什么类型的突发奇想,莫非是另类的报复手段?同时兼具了优雅与粗暴的骂人方式?报复人家捏疼了他的手? 秦云琦突然间,第一次觉得,原来自己这笨蛋哥哥也是可以有勇气的…… 然后,不等盛雪龙有什么反应,秦云洛又一脸疑惑的摇摇头,随后又自顾自的点点头,最后一脸肯定的更正道:“不对不对,应该是那野兽变成你了吧,我说怎么总觉着那东西的眼睛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 这样兀自说着,秦云洛还一边煞有介事的眯起眼睛,以一种全新的眼光上下打量审视着面色不虞的盛雪龙,边打量边自言自语般小声嘀咕着: “嗯……这么一看的话,那东西和你,倒真是有很多相似之处啊……说起来,那东西好像还跟我说了一句什么?(当时被吓到记不清了)但我就是觉得那说话声也在哪儿听到似的,原来是…… 哎,你和那野兽,到底是谁变的谁?那问题是,如果那野兽不是变成了你,那它去哪里了?” 秦云洛问完还转头茫然四顾一圈,一副真的十分好奇的模样…… 刚刚站稳的秦云琦:“……” 她已经不敢抬头去看盛雪龙此刻的脸色,虽然那位堪比淡定帝再世的强人也有可能依旧喜怒不形于色,起码他们这些眼力一般的普通人,在人家那张冷脸上除了看出挂了“闲杂勿扰”的牌子之外,再还真看不出来什么…… 不得不说,在这方面,这个大经纪人真是和千千姐有的一拼了……不愧是金牌搭档……秦云琦如是想道。 第155章 前尘篇之瞳孔里的兽影 接上 秦云琦抬头瞅了一眼貌似依旧在纠结的秦云洛,见他一脸疑惑,一个人歪着头嘀嘀咕咕半天,还时不时抬头“明目张胆”的看一眼盛雪龙,嘴巴张了几张欲言又止的样子…… 秦云琦见此顿时大感不妙,在那张嘴突然又冒出什么诸如‘野兽’之类的惊人之语之前,大声提醒道:“先别管其他那些了,你还是先顾顾自己那只手吧!” 秦云琦希望借此来转移秦云洛的注意力,让他不要再没完没了的纠结于到底是‘野兽变成了盛雪龙?还是盛雪龙变成了野兽?’的问题…… 很显然,这是一道不能沾边的送命题,人家庄周是做梦梦到自己变成了蝴蝶,是以醒来后才疑惑:到底是庄周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变成了庄周? 人家庄周变蝴蝶那是诗意,是缥缈无迹,引人追寻的浪漫意境…… 反观秦云洛这想象着别人变成野兽,不论从那个方面来说,都是完全不一样的好吗,暂且不提诗意与浪漫,完全就是雷人与“惊吓”好吗! 而现在再看自己这哥哥秦云洛呢?不是晚上睡觉做梦,梦到了自己变成了一头野兽,而是大白天的醒着就开始乱七八糟,不着边际的幻想,还将人家好端端的人幻想成了一头茹毛饮血的野兽! 基于自小到大的了解,秦云琦看一眼便知秦云洛如今所处的状态。 很显然,秦云洛直到现在还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世界中无法自拔…… 就连自己的一只手正被长时间的攥在那所谓的“野兽”手里这一可悲的现实,也似乎全然忘到天边儿去了…… 秦云琦不禁怀疑:那手被一直那样攥的那么紧,估计早都肿了,不疼吗?⊙?⊙?究竟是忘了挣扎还是不敢动? 而且,最麻烦的是,秦云洛还经常将自己脑海中所幻想出来的那些和正在眼前发生的现实搞混,全部混为一谈,连自己都分不清楚,常常将周围的人都搞得头痛无比,身心俱疲…… 就像现在,秦云琦在秦云洛再说出什么令人“误解”之语,或是做出什么令人“误解”之举之前,最重要的是,在他彻底惹怒那位随便站在那里都存在感超强的大经纪人之前,秦云琦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做些什么了,噢,或者也可以是先说些什么…… 于是乎,秦云琦瞅了一眼毫无指望的秦云洛,自己直接上阵,眼睛一弯,嘴角翘起,对盛雪龙笑眯眯地斟酌道: “那个,经纪人大哥,你看能不能高抬贵手,先把我哥哥放开,你都攥了这么长时间了,肯定手酸了吧,估计手里都攥出汗了……” 秦云琦面上笑眯眯的像一只温驯的小绵羊,心道,都捂出汗了,不信你这大洁癖还能继续捏着那只汗手不松手…… 然而,事情并没有朝秦云琦所预想的方向发展。 只见,盛雪龙微微侧头,随意瞥了一眼对着自己眉开眼笑的小女孩儿,随后便淡淡移开目光,像没听见她的话似的,并不予理睬。 秦云琦:“……” 她小脸上高高挂起的灿烂笑容有些微微僵住,面上虽然尽量不显,心下却已是有些力不从心,一筹莫展…… 主要是对于像盛雪龙这种类型,真的不是秦云琦所擅长应对的。 秦云琦承认,虽然她在面对穆千秋的大部分时候,以及与穆千秋相处的多数时间,基本也都是在不停的没话找话,然后再自说自话,自娱自乐,几乎全程都是在演独角戏。 但只要穆千秋偶尔飘过来的一个淡淡的眼神,或是随口应上几句简短的话,就能让有些蔫头耷脑的秦云琦瞬间满血复活,然后再迫不及待,心甘情愿的继续开始新一轮的驾轻就熟的没话找话,无比自然的自说自话,甚至于手舞足蹈的自娱自乐,还颇为乐在其中…… 秦云琦觉得,只要穆千秋不嫌她烦,她就心满意足,就算要她一直唱独角戏又何妨? 只要她的独角戏,穆千秋愿意在旁边看就行,不需要全程观看,只好偶尔瞟上几眼就行。 她没有那么大的野心,要偶像全程只看着自己,她不像秦云洛那样天真,不切实际…… 对于穆千秋,秦云琦觉得,自己并没有那么强的独占欲,她始终觉得只要穆千秋开心就好,幸福就好……她记得以前秦云洛跟她说过,这就是她的喜欢,与他的喜欢的差别…… 秦云洛说,‘男人对于自己喜欢的人,自己的心上人,当然想要她属于自己一个人,又怎么会不生出独占欲?这与那个心上人是大屏幕上光芒万丈,引万千崇拜的大明星,或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普通人,都没有关系。 除非他其实本就不那么喜欢那个人,或者是他已经变心了,遇上了其他什么喜欢的对象。’ 秦云琦听了之后当时就心想,还真不愧是她这个哥哥,像这种言情电视剧一样俗套又狗血的台词,竟然还能说出偶像剧男主角的气势,也是不容易了…… 暗暗感叹过后,秦云琦看着盛雪龙那张面无表情,拒人千里的冷脸,就觉得自己这台独角戏实在唱不下去…… 原因无他,对象不对,或许也只有当面对的对象是穆千秋的时候,秦云琦才能打起足够的精神,去使劲浑身解数想出百般花样来逗穆千秋展颜一笑…… 然而,现在的情景是,秦云琦干脆收起脸上特意迎奉的灿烂笑容,懒得再费脑筋去揣测(迎合)盛雪龙的心思,她直接了当道:“我也就不问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松开那只手,因为我觉得即便问了也是白问。 怎么着,看你这架势,难道是打算一直这样抓着他不放吗?准备抓到什么时候才大发善心高抬贵手?干脆给个准话怎么样?” 秦云琦说罢便偏过头,不再看盛雪龙那张让她总是无形之中莫名感到有些底气不足,矮人一截的脸,她眼角余光扫过那人异常高大挺拔的侧影,不禁想道,嗯……说矮人一截倒也的确没错,也许是因为身高差距?才会让她总感到压迫和气弱的感觉? 就在秦云琦不抱希望的以为,人家(盛雪龙)根本不拿自己一个小姑娘当回事儿,也许还认为自己根本不够与其对上话的资格也说不准,所以才一直不说话,装的像个聋哑人似的…… 就在秦云琦忍不住暗暗腹诽之时,忽闻耳畔传来一个有些陌生的,清冷低沉的声音:“要我松开这只手很简单,只要这只手不再拍门了,并且不再发出任何噪音就可以。” 秦云琦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她猛的转头看向盛雪龙的嘴巴,那眼神似乎是在确认刚刚是这张嘴发出的声音…… 半晌,一直目不转睛,毫不掩饰的盯着盛雪龙的薄唇猛看的秦云琦摹地感觉到一股森冷阴寒的视线直直射向了自己……她一向自诩感官敏锐,更是几无错漏…… 果然,秦云琦稍抬起头,受惊戒备,四下飞瞟的双目马上撞进了另一双冰冷异常,邪气四溢的眼瞳里…… 也许真的是因为身体感官较常人更为敏锐,秦云琦在与那双眼瞳视线相触的一瞬间,便敏感的嗅出了几丝隐藏极深的嗜血气息…… 在那双毫无一丝温度的冰瞳深处,她似乎隐约看到了一只银白色的巨兽的背影一闪而过,在那银白色的背影消失的一瞬,秦云琦甚至感觉到了那巨兽似乎回过头看了自己一眼…… 那是一双凛冽而纯粹,神秘却又致命的兽瞳,在那双闪动着幽幽蓝焰的兽瞳里,秦云琦看到了全身僵硬紧绷,宛如冰雕般一动都不敢动,连呼吸都冻结的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 惊骇莫名,震诧不已,浑身衣衫被冷汗浸透的秦云琦身体猛的哆嗦几下,仿佛经年历久的冰雕终于被解冻一般大大小小,碎裂的冰块稀稀拉拉掉落一地,终于露出被禁锢冰冻在冰壳里面的血肉之躯…… “呼……” 秦云琦猛的仰起脑袋长呼出一口气,仿似终于重新活过来了似的尽情深呼吸几下。 忽然,似乎想起了什么,她脸色摹地苍白了许多,随即皱紧眉头,面色犹疑,心有余悸的转头看向盛雪龙…… 在试探着与那双冷漠疏离,波澜不惊的眼睛再度对上时,秦云琦敏感的发现,那双眼瞳里刚刚一瞬间爆发出来的那种遮盖不住的嗜血狠戾,而又致命危险的气息已然消失的无影无踪,无一丝痕迹可寻,就好像刚刚那一切都是她的错觉…… 秦云琦不禁疑惑的很,同时自心底生出几丝挥之不去的狐疑……她又不是秦云洛那种重度妄想症患者,怎么可能在人的眼睛里看见一只野兽的影子?! 秦云琦虽仍是心有余悸,浑身无力,但还是控制不住的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回放着刚刚那惊惧一瞥之下,那只银白色巨兽一闪而逝,来不及捕捉的背影…… 她硬着头皮试图仔细回想一下那巨兽的样子,奈何当时难以置信,猝不及防,震惊过度,头脑空白,只记得在那双闪着蓝色幽光的眼睛看了自己一眼后,额……看了一眼后,后面怎么样了?然后,反正就稀里糊涂的,什么都记不清楚了,只剩头晕脑胀的感觉异常明显…… 秦云琦正垂头暗自慨叹自己的无用,就听耳边竟然又传来那个现在听来令她只觉浑身发冷,恨不得拔腿就跑的声音,只听那个声音凉凉道:“你,还有他,叫什么名字?” 秦云琦一听直觉不妙,怎么突然对他们的名字感起兴趣了?之前不是还一直视而不见的吗?要不就是偶尔飘过来一个仿佛在看地上那垃圾桶的眼神,额……不愿回想,总之就是各种不屑以及嫌弃…… 现在怎么忽然心血来潮?直觉告诉秦云琦此时应该学习人家装聋作哑,答非所问,东拉西扯,顾左右而言他,就对了,总之就是坚决不跟所有一切有关名字的重点沾边儿…… 于是乎,心中暗自作此决定的秦云琦摆出一向老少通吃的纯真无邪天使脸,呵呵一笑,故作可爱的将头歪在一边,尽量不露痕迹的不与盛雪龙正面对上道: “这怎么好意思?!我们还没请教您的大名,倒叫您记挂起我们的小名了,真是太不懂事了! 唉,其实说起来也算情有可原,你看我们一个中学生,一个大学生,都还不属于社会人,不懂江湖上的那些规矩和门道,您一看就属于那种闯荡江湖的成功人士,就不必要和我们这些无名之辈计较了吧。” 盛雪龙似笑非笑的斜睨一眼一个劲儿的做小伏地,滔滔不绝像在背书的秦云琦,有那么一瞬,他感觉自己仿佛站在教室里的讲台上,身后是密密麻麻的黑板,而台下是不幸被点名而开始长篇大论,滔滔不绝的学生(秦云琦)…… 忽然,盛雪龙终于发现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似乎从刚才起,这个女孩儿在说话时总是歪着脑袋不看(盛雪龙)这边,那颗黑乎乎的脑袋不是向左歪就是向又歪,要不干脆蔫了似的垂下去,总之就是不朝着这边…… 对此,盛雪龙并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好奇与关注,他将视线从那颗耷拉着的黑脑袋上转移至身旁犹在一个人神神叨叨,自言自语的男人身上,最后绕了一圈,才将目光重新投向一旁紧闭的浴室门。 秦云琦说得口干舌燥,越说越底气不足,好在她准确无误,没有卡壳的顺利讲完了提前在心里打好的草稿,等了片刻见盛雪龙没有听见盛雪龙有什么动静,不知道算不算安全过关的秦云琦悄悄抬眼偷瞄了一眼盛雪龙的侧脸…… 片刻后,秦云琦垂下头无声的叹了一口气,心道,自己也真是不长记性,怎么就还对那张超级无敌面瘫脸抱有什么期待呢?人家是生气还是满意,能看出来个鬼?! 原以为盛雪龙大概不会再跟自己说话,也就不会突发奇想对自己和那个笨蛋哥哥的姓甚名谁追根究底,秦云琦正垂着脑袋皱着脸努力思考着秦云洛刚刚所说的那些她原以为是乱七八糟,毫无根据的臆想…… 秦云琦还在执着的探究那个不知到底存不存在的“野兽”与盛雪龙之前的联系,就听先前那个冰冷低沉,还略带一丝沙哑的声音忽然响起:“哪所中学,哪所大学?名字。” 秦云琦:“……” 什么意思? 不只问人的名字,连学校的名字也要一五一十的报上去吗? 这又是哪波操作,比警察上门查户口都严? 第156章 前尘篇之大牌经纪人vs骗子兄妹? 接上 不知怎的,秦云琦忽然就想顺嘴问一句:“是不是还需要生辰八字?” 但余光瞥见盛雪龙那张如今一看越发显得充满“野性”的脸,秦云琦就似忆起什么不愿提及的,不好的回忆,要顺嘴溜出去的话就那样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她依旧不去看盛雪龙的脸,尤其是时刻注意着不与那双诡异幽深的眼睛对上,以免自己再不知不觉,一不留神就被那眼睛牵着(鼻子)走,在毫无所觉,更无防备的情况下一头栽进野兽布置的什么“可怕”的陷阱里,挣扎无望,逃生无门…… 总之,秦云琦暗想,她可不想再在那双眼睛里,看见什么巨型皮毛野兽起伏拱动的的脊背,秦云琦不敢保证,要是再突然被那双嗜血阴森的兽瞳盯上一眼,自己能不能按捺住不当场惊声尖叫出来…… 那样的话……真的那样的话,那场景,秦云琦当真难以想象…… 不用说周围人可能用什么样的眼神看她,就连秦云琦自己都真的要怀疑,要去心理医生那里诊断一下,她是不是非常不幸与秦云洛患上同一种妄想症了,还是家族遗传的那种…… 如今每每一回想起来秦云洛时不时不顾场合,不管周围人的各种或惊讶不解,或惊愕惋惜,甚至唯恐有所牵扯而避之不及的眼神,经常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计后果,更不管会不会因此而得罪人…… 那不用说,自然而然的,秦云琦就得寸步不离的跟在秦云洛的身后,一路忙的脚不沾地,陀螺似的替她那哥哥收拾各种层出不穷,永无止境的烂摊子,而秦云琦更是因此而被不知内情的围观群众自小便烙上了“兄控”,‘一步都离不开哥哥’等…… 当然,那时,刚开始的时候,秦云琦自己也还是个跌跌撞撞的小不点儿,跟在一马当先的秦云洛屁股后头一路已是颇感消耗体力,气喘吁吁,对于大哥哥留下的烂摊子,小妹妹实在是精力有限,心有余而力不足…… 所以,自然而然的,收拾秦云洛留下的烂摊子这一艰巨任务,就时常得留给秦爸和秦妈了。 这就不用说,跟在孩子屁股后面一路收拾烂摊子,不正是一干为人父母的本职工作,天经地义嘛。 然后,呃,秦妈还好说,也算是经验丰富,收拾起来烂摊子倒也是得心应手,毕竟非坚持着不要保姆插手,自己亲手擦屎把尿的带大俩娃儿。 不得不说,在这一漫长而曲折的过程中,秦妈也从一养尊处优,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高门贵妇,变成了如今事事亲力亲为,柴米油盐的家庭主妇,这变化,不可谓不大…… 说到秦爸,可就完全不是一回事儿了。饶是大男子主义,历来(骨子里)重男轻女的秦爸也被‘宝贝儿子’秦云洛的“妄想症”折磨的耐性告罄,从父爱泛滥到如今看一眼都嫌碍眼……从‘宝贝儿子’变成了‘不成器货’,再到“赔钱货”…… 所以,秦云琦完全可以想象,若是有一天自己也变得像秦云洛那样突然一惊一诧,大惊小怪的不顾场合频发“惊人之语”,频出另周围人议论纷纷的“误解之举”,另她那位颇好面子的市长老爸继因为儿子丢了面子之后,又因为女儿丢了面子…… 那么怕是秦爸要忍不住“大义灭亲”,将秦云洛和秦云琦俩兄妹一起打包,扫地出门了…… 想到此处,秦云琦不禁一脸黑线,唏嘘半晌…… 唉……从小到大,不管何时回想起来都是一部痛并欢乐着的的血泪史啊…… 总之,她不不能再变成哥哥那样,一天到晚神神叨叨的,先不提别人受不受得了,她自己就一万个受不了……秦云琦边摇头感叹边一脸黑线的想着…… 然而,就算撇开上述种种皆不提,秦云琦担心的是,如果自己当场叫出来,那现场除了秦云洛也就只有盛雪龙,难保不会被那个敏锐的经纪人察觉出什么,秦云琦也不禁怀疑自己会不会被“杀人灭口”…… 总之,就算是她想的太多,不至于此,那她也不想自找麻烦,不只因为她自己,更是因为那个人是穆千秋的经纪人…… 因此,秦云琦不停的在心中暗暗告诫自己,平常心,平常心,尤其是在面对盛雪龙的时候,一定不能表现出什么奇怪的地方,露出什么破绽引人怀疑…… 至少,在秦云琦看来,在她弄清那个野兽的幻影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单纯只是自己的眼睛的错觉?还是这个经纪人真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至少,在彻底弄清楚这一点之前,秦云琦决定将此仅作为自己藏在心底的秘密,暂时先谁都不告诉,包括穆千秋,这也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如果那个经纪人真有什么不对劲,那离他最近穆千秋必然也最危险…… 想到这里,秦云琦不禁忧心忡忡,还不能表现在脸上,她暗暗调整一下面部表情,抬起头的瞬间恢复成一张天真无邪的娃娃脸,双眼视线停在盛雪龙的下颌处,咧嘴一笑,开玩笑一般道: “经纪人大哥还真是关心我们的学业,不过,您这样,可不像是个学校老师。我敢保证,要是哪天你到我们学校当老师,往讲台上这么一站,估计连全班最差的倒数第一名都不敢逃课,哈哈哈……” 秦云琦东拉西扯的说了半天,停顿一下,干笑几声,似乎试图努力想要调节一下周身这诡异死寂的氛围,接着她又抬手,屈指挠了挠自己的脸,俩颊微微泛红,歪着头有些不好意思的抿唇低声道: “不过,那个,嘿,说起来还真是不好意思,我居然把我们学校的名字给忘了……其实这也没什么稀奇的,像我们这些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经常翘课的差学生,能找着校门就不错了,学校叫什么名儿还真是没怎么注意…… 呵,你瞧,我自己都这样了,就更别提我哥读哪所大学,那更是完全记不清楚了,就记得他那个大学的名字好长一串,里面都是些不熟悉的生僻字,估计连他自己也不记得学校的的全名吧……呵呵^_^” 秦云琦眉眼弯弯,笑眯眯的说完之后,一脸如释重负,终于完成了任务似的放松表情。 她恍然想起什么似的对着盛雪龙所在的方向脱口而出道:“哦,对了,差点儿又忘了! 那个,经纪人大哥哥,你刚刚不是说,只要我哥哥他不拍门了就放开他,那你现在就可以松手了,我保证他不会再拍,” 秦云琦正一脸认真,郑重其事的向盛雪龙保证着,谁料还没等她说完,耳边就又响起了一阵急过一阵的剧烈砸门声…… “嘭嘭嘭—嘭嘭嘭嘭” 秦云琦:“……” 哥,我的亲哥,你非要在这个时候拆台吗? 秦云琦张了张嘴,她甚至听不见自己的说话声,只能听见一声接着一声的猛烈砸门声,嘭嘭嘭嘭战场上打鼓似的,听得人心惊肉跳,耳内轰鸣,逐渐心烦意乱…… 秦云琦正几步上前,伸手欲将秦云洛那只嘭嘭嘭直往门板上砸的拳头拉下来,却在刚刚伸出胳膊,抬起的手臂还没碰到秦云洛的气势汹汹的拳头时,忽然意识到那吵的人烦躁不已的拳头捶门声突然听不到了,戛然而止…… 秦云琦有些奇怪的转头向秦云洛看去,就见他满头大汗,龇牙咧嘴,额上根根青筋暴起,似乎正在极力忍耐着什么似的…… 而且,秦云琦发现,秦云洛脸色苍白的几无血色,额头上布满的汗水一滴滴滚落下来,有的渗到眼睛里,使得他不得不眯起眼睛,整张脸挤压着皱成一团,几乎要扭曲到变形,看起来就像是难受极了,快要哭了似的…… 秦云琦不禁诧异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便秘也不至于忍的这么辛苦吧? 秦云洛抬起头来瞪了一眼还有心情说笑的秦云琦,有气无力的又垂下脑袋,什么都没说。 秦云琦见状,耸了耸肩,歪了歪头,满脸无辜道:“你瞪我干嘛?你自己是没看见,你现在这张脸可不就是一张便秘的脸嘛,这表情,跟你每次便秘时简直一模一样,你不信?要不,我拿镜子给你照照?” 秦云洛闻言简直出离愤怒要被气的冒烟,他想也不想便鼓起双颊,冲口吼道: “我没,”‘便秘’两个字还没来得及吼出口,声音半路变了个调…… 只听,一连串一声高过一声的呼痛声听起来惨痛至极:“啊!!疼疼疼!疼死我了!别,别拧了,再拧就拧断了!!” 疼的险些飙出眼泪的秦云洛仿佛受了什么刺激似的猛地回过头,忍无可忍一般,对着身后捏着自己手腕的男人炸毛似的,不管不顾发泄似的大吼道:“ 你这个该死的野蛮人!力气大了不起吗!放开老子!你以为老子是好欺负的?!野兽变的又怎么样?!老子不怕你!再不松手,老子照样和你拼命!” 盛雪龙居高临下的淡淡瞥了一眼暴跳如雷,脸红脖子粗的秦云洛,对于秦云洛扯着嗓子叫嚷着的话充耳不闻,手下动作却不含糊,干脆利落的的动手一错,就卸了他的手关节。 秦云洛只觉得手上一阵酥麻感袭来,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就被人卸了关节。他只是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右臂好像能动了…… 另一边 秦云琦见那人果然并没有在看自己,视线早已转移到了别处,她顺着盛雪龙的视线看去,毫不意外地,看到了那扇紧闭的浴室门,那人目光所及的终点站,似乎从来都跟随着另一个人而动…… 秦云琦想,盛雪龙应该也是十分在意穆千秋的吧,因为在意,所以视线才会不自觉的跟随着对方而动……就像现在这样…… 不过,这种情况可跟秦云琦听说的大有不同,按照各种传闻以及穆千秋本人的消息为证,这位大名鼎鼎,手眼通天的大经纪人不是罪看不上,罪厌烦穆千秋吗?不是说除了工作必要之外一概不接触吗?看来,传闻果然多不可信…… 据秦云琦暗中观察,看如今盛雪龙这样子,分明是爱而不得,苦逼隐忍帝啊…… 其实秦云琦早就发现,对着那扇门板望穿秋水,恨不得破门而入的,从来都不是自己这个笨蛋哥哥一个人而已,只不过另一个人的表现不那么明显…… 她看了盛雪龙一眼,发现,哪怕即便是对方轻描淡写的随意一个蹙眉,漫不经心投过来的淡淡一瞥,都足以叫周围那些试图悄然靠近的心思瞬间被打的烟消云散,不敢随意再心生亵渎,上前去造次叨扰。 原因无他,只因对方那仿佛天生自带的,再自然不过高贵优越,独一无二的气质着实令一般人难以靠近,作个最简单的比喻,那男人就好比是古代社会的天皇贵胄阶层,生就高人一等,高高在上,岂是我等这些万千庶民随便可以接近的? 浴室里 浴缸前方的支架上架着一大小适中的平板电脑,电脑屏幕上依旧不时闪动播放着电影画面。 似乎是有意调高的音量虽然听起来有些吵闹,但也成功的遮盖住了其他声音,不管是浴室里的还是浴室外面的,只是,原本靠在浴缸里的人不知何时已不见踪影,只余阵阵水波微漾…… 这时,一阵节奏明快,曲调婉转,让人忍不住想要跟着节奏一起哼唱的插曲悠悠响起,是一个女子的歌唱声…… 同时,与这动人旋律交相映衬的,是一个男人还有女人先后响起的说话声…… 只听,男人的声音清朗醇厚,特意压低的音调中略带几分喑哑,听起来像极了某种乐器(大提琴)的声音,好听极了; 而女子的声音清脆温软,略带一丝低低的鼻音,有意拉长的尾音中不难听出撒娇的成分……让人听了心里不由一软,甚至只闻其声,竟就平白生出了几分想要将那娇憨的女子呵护在身后,捧在掌心的想法……似乎是听着那女子多说一句话,便又多了几分怜惜之心…… 稍顷,再细细听去,却又惊奇的发现,女子说话的声音与此时正在低吟浅唱的插曲中那悦耳磁性的女声听起来很是相似,越往后听越是如此,越发明显…… 就好像此时背影里哼唱着盈耳动听插曲的,与屏幕里与男人说着话的女子原是同一人,那感觉,说不出的微妙,却又说不出的合宜…… 屏幕里男女主角历经一番波折误解之后,终于互诉衷肠,表露爱意,正是情人执手相偎,情话绵绵,你侬我侬之际,电影此时显然也已至高潮,而屏幕前此时却空无一人,本该在屏幕前见证着这一幕的穆千秋其人依旧是芳踪难觅…… 是了,原本靠在浴缸里看着电影的穆千秋此时正站在镜子前,她看着镜子里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唇角微勾,镜子中的男人也在此时勾起唇角薄唇,弧度刚好和镜外人一样,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站在镜子前的穆千秋抬手整了整衬衫的领口,镜中的男人也在这时抬起手来理了理衬衫衣领处几不可见的细微褶皱。 终于,镜外的穆千秋抬首上下扫视着镜中的男人,修眉微挑,微眯的狭长凤目中掠过一丝满意的笑痕,而镜中的男子亦在同时灵犀般勾唇,与镜外的穆千秋相视一笑…… 第157章 前尘篇之一无是处,一文不名的男人 浴室外 “你!哼!算你狠!” 秦云洛狠狠的瞪一眼云淡风轻,一脸漠不关己的盛雪龙,举着自己软绵绵,一丝力气都使不出的右手,一脸的愤恨难消与说不出的憋屈…… 秦云洛其实还真没想到,盛雪龙居然会真的一声不响,毫不犹豫,下手更是毫不留情的,连预告都不发,直接咔嚓一下就卸了自己的手关节!害得自己如今…… 秦云洛只要一看到自己这只下场“悲惨”的右手,就恨不得以更狠绝,更利落的手段,百倍千倍的报复回去……让那个可恶,该死的臭家伙也断手,最好连脚也一起断了…… 一想到盛雪龙那张装腔作势,装模作样的死人脸因为痛苦而扭曲变形,那张就好像比他们这些人都矜贵的嘴里吐出一连串不成调的惨痛的呻吟声…… 每每一想到那个“美好无比”的画面,秦云洛就觉得真是心情舒畅,痛快无比…… 正在自己所擅长的想象世界中报仇出气正到关键之处,正在兴头上的秦云洛突然感觉到,自己本来已经“伤势惨重”的右手那个地方又传来了一阵明显的痛感,使得伤情更是雪上加霜,他急急火火的从自己的幻想小屋中一头跳出来,视线准确无误的射向自己正耷拉在身侧,一动都不敢动的右臂…… 然后,秦云洛果然看见自己耷拉着的大手上,正有一只白嫩的小手在上面轻一下重一下的来回捏着,而自己的肿大好几圈的手腕子也随着那轻一下重一下的按压揉捏时轻时重的疼着…… 怪道觉得从刚才开始一下一下的抽疼!秦云洛大汗淋漓的额头上青筋跟着一抽一抽,忍着疼咬牙低声道:“你干什么?” 秦云琦恍若未闻般抬起头,暂时停下手里按捏的动作,问道:“疼?” 没等秦云洛回答什么,她又接着开始新一轮的按压揉捏,边捏边没有抬头的问道:“那这里呢?怎么个疼法?疼的厉害吗?” 不紧不慢,像模像样的一番揉按手法看起来颇为专业,不时抬头询问一下,俨然一副医生问诊的派头。 不过,被迫充当患者角色的秦云洛似乎不那么好受,只听得一阵此起彼伏的呻吟声: “嘶!啊……嗯……疼疼疼!别捏了!别,也别按那儿!你来回几遍捏个什么劲儿!存心折磨你哥呢是吧?!” 秦云琦对秦云洛的抱怨习以为常,全不当回事儿的轻拍了一把秦云洛青紫肿大的手腕,似好心提醒般说道:“疼也忍着点儿,因为接下来应该会更疼。” 秦云洛一听脸色一变,正要使劲儿一把抽回自己的手腕,不再继续忍受秦云琦的“恶意”折磨,而看似没使什么力道,轻轻扣着秦云洛手臂的秦云琦似乎早有准备,她顺势一把扣紧秦云洛的右臂,另一只手捏住秦云洛绵软无力耷拉着的右手,将腕部对准迅速朝前一推,只听一声微弱的脆响从手腕处传来,接着便响起了秦云琦仿佛隐隐舒一口气的声音:“好了,动一下看看。” 秦云洛歪了歪脑袋两眼有些忙然的看了一眼秦云琦,似乎还是什么都没反应过来的样子,根本不知道秦云琦刚刚突然出手如电的都做了些什么,只觉得她抓着自己正泛疼的手腕就那么飞快的一拽一推,好像还听到了什么脆响,就像是骨节“嘎嘣”一声……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依言试着轻轻活动了一下手腕,意外的没感觉到想象中的疼痛……秦云洛又放心的加大动作左右转了转手腕,很“神奇”地,亦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 秦云洛这才抬头看向秦云琦,一脸高兴道:“哎?你看,都好啦!动起来都不怎么疼了,也能使上劲儿了,你刚刚那是怎么弄的?” 秦云琦一脸淡定道:“这有什么,你这还只是手脱臼了而已,接上就行了。像我们跆拳道班儿里平时练习的时候胳膊,肩膀脱臼了都是家常便饭,常有的事儿,接上照样是继续练。” 秦云洛听得一脸佩服,却依旧有些耿耿于怀,小气道:“难怪你一个女孩子家力气越来越大,手劲儿都那么大,被你捏一下都格外疼,和那个不知轻重的野蛮人一样,原来是天天在那个跆拳道班儿里和一群野蛮人混在一起练的。” 秦云洛正念叨着忽然似回忆起什么,恍然道:“难怪你那次碰上强盗当街抢劫都敢冲上去,我说你什么时候那么爱多管闲事儿了,原来是缺练手对象了啊。 哎,琦儿,对了,等哥什么时候有空你也教哥几招,要一招必杀的那种,最狠最能弄疼人的那种,只要控制在不弄死人的程度就行,重伤送医院都没事儿。” 秦云琦一听便知秦云洛心里所想,了然道:“怎么,要我教你几招,你好去对付强盗?你还惦记着来一场英雄救美的出场方式?” 秦云洛闻言瞅了一眼身旁的秦云琦,满脸不以为然的心道,哪里来的什么强盗?就算真遇上了哪个不长眼的强盗,到时候有你这个混跆拳道班儿的,飞起一脚还不得给那强盗踹的人仰马翻?哪里还轮得到我英雄救美? 秦云洛正欲开口反驳什么,脑海中刚一闪过强盗一词,突然猛的想起什么,神色大变,一脸追悔莫及的失声道:“对啊!强盗!这里有强盗呢,强盗还在呢!还没有退治呢!我哪里还有时间在这儿跟你扯闲话?!千秋!” 他说着说着又突然捂着嘴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像是突然被呛到了似的,又好像突然不能呼吸一般猛的梗起脖子,胸膛急促的上下起伏着,整张脸也憋的通红,整个人看起来急的不得了…… 秦云琦一听刚要说什么,眼前便已经晃过秦云洛风风火火的背影,她第n次从后面看着那个一瘸一拐,火急火燎的样子,叹了第n口次气。 几个大步跨至浴室门前的秦云洛想也不想,驾轻就熟地举起双拳,就要他刚“伤愈”不久的右手去砸门,手还没碰到那扇“饱受摧残”,一看到他就冒冷汗的门板,就先一步感受到了一股极具压迫感的强大气场从身侧袭来…… 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令秦云洛刹那间头皮一麻,连呼吸都开始不由自主的放轻放慢,已经肿的老粗的右手腕更是下意识的又开始一下一下抽疼了起来,他如坏掉的人偶转动着僵硬的脖颈向一旁看去…… 果然,在眼尾瞄到盛雪龙那张如索命修罗的黑脸时,秦云洛不由眼角抽动,干脆破罐子破摔,咬牙切齿低咒道: “大哥,你又要干什么?!又要把我的手弄断?你有那么大把力气与其用在我身上,还不如赶紧把这门撞开,千秋在里面一个人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她一个女人,那么瘦弱,又怎么能对付的了那强盗?” 盛雪龙已经是第三次听到秦云洛这样说,对于这个一看就头脑简单的男人(这里指秦云洛??)为何几次三番总说浴室里有强盗,盛雪龙是有些无语又难以理解…… 因为之前并不认识,不了解,仅凭今天所见的一系列脱离常识范围的言行举止,他尚有些不确定秦云洛到底是故意说这样的话,做出那样的举动,还是说他真的就是这样一个人?如今这样的状态就是他的本来面目? 显然,在盛雪龙眼里的秦云洛就像个重度精神分裂患者,或者说,像个患有严重妄想症的间歇性精神病…… 有时,甚至一向自诩眼力过人,在识人方面很有一套的盛雪龙也难以准确界定秦云洛这个人,难以预料他接下来可能说出什么话,做出什么举动…… 盛雪龙不经意间发现,虽然秦云洛在大部分时间表现的都很愚蠢,甚至连反应都较常人慢很多,其迟钝程度更是盛雪龙前所未见,更别提那些时常让人不禁怀疑视觉的脱线行为,以及忽然从口出冒出的那些常人难以理解,前后不一,颠三倒四,毫无半点逻辑性可言的话…… 总之,综上种种可知,秦云洛其人在盛雪龙看来可谓是一无是处,一文不名,他不理解世界上还有这样一种人的存在,更难以理解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穆千秋的周围,甚至是私人住所里…… 然而,理解不能归理解不能,话到这里还未完,‘虽然’的部分算是大略说过,往后还有‘但是’的部分且容细细道来。 但是,即便在盛雪龙眼里秦云洛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由缺点组成的,然,盛雪龙还是不得不承认,秦云洛还是有一点能让他认同的,那便是他喜欢上了穆千秋这件事,这说明不管他本人如何,他喜欢的人还是很好的…… 出于再行试探一番的心理,原本照常不欲对秦云洛等无干人等多加理睬的盛雪龙“屈尊降贵”,勉强算是大发善心,淡淡道:“没有强盗,而且,穆千秋本身并非寻常弱质女流。” 难得盛雪龙耐下性子算是为秦云洛解惑,然而,再次令他后悔有此决定的事情就那么自然的发生在了他的眼前…… 秦云洛一头雾水,瞪着两只充满迷惑的圆眼睛,丝毫不觉尴尬,无比自然的道:“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不给翻译一遍吗?” 翻译? 盛雪龙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对这种人还用上了外语,他更是不记得自己有说过什么深奥难懂的话,还需要附带翻译…… 所以,秦云洛这样,到底是故意装傻充楞,自黑自轻,还是表里不一,谎话连篇,演技精湛?连他这个浸淫演艺圈多年,见过大小演员无数的经纪人都看不出来? 盛雪龙觉得,为防错漏,或许还有再试探一下的必要…… 于是,盛雪龙破天荒应秦云洛的要求耐心“翻译”,解释道:“她在看电影。” 敛眉暗忖片刻,盛雪龙又以防万一的补充道:“动作电影。” 用一句话简单概括,就是——穆千秋在看动作电影。 依旧是言简意赅,盛雪龙认为,这已经是最简洁明了的最终版本,这一句话,已经很完整,全面的解释了所有问题。 然而,他依旧还是高估了某人的理解能力……只见,秦云洛闻言莫名其妙的瞅了一眼盛雪龙,语气更是莫名其妙,古里怪气道: “她看个电影怎么了?动作片很多人都很爱看啊,再说了,你突然说什么看电影?!现在哪有那闲情逸致!? 我就想知道,你怎么知道那里没有强盗?你怎么知道强盗藏在哪儿了?莫不是你和强盗是一伙的,专门把在门外接应的吧?难怪总不让人靠近门…… 你们是以拍多少下门为接头暗号吧?怪不得都把人的手折断了也不让人拍门,是怕暴露,被千秋瞧出破绽来吧?” 盛雪龙:“……” 这是什么强盗逻辑? 不得不说,这人的想象力果真不是一般的丰富……这妄想症显然已经无药可救了…… 见盛雪龙没再说话,脸色亦是不好看,秦云洛理所当然的以为盛雪龙是被自己说中了,没什么话可拿来反驳了,故而才用一脸高深莫测来装模作样…… 秦云洛于是暗暗得意,忽然又想起什么,转头看向盛雪龙,一脸狐疑道: “说起来,你怎么突然表现的这么平易近人,怎么又愿意和我们搭话了? 之前不是一直在那边靠着墙装酷不理人吗?别人说什么都像没长耳朵似的,现在又这样有问必答,和颜悦色的,很奇怪不是吗? 你有什么企图?” 秦云洛仿佛瞬间被名侦探柯南附体,他摸着下巴,一脸若有所思状,仿若看穿一切的眯着眼,高深莫测道:“真相只有一个,你有什么企图我大概都猜测到了,其他的不用多说,我都自有分寸,会看着办的,你好自为之吧。” 盛雪龙:“……” 秦云琦:“……” 第158章 前尘篇之从头到脚都倒霉的男人——晦气会传染吗? “嗯,那就说好了,我不管你有什么企图,你也不能再碍我的事。 尤其是,坚决反对暴力干涉,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动嘴可以,动手就不君子了。” 秦云洛说话时不去看盛雪龙的脸,低下头,视线对着他油光锃亮的皮鞋一脸郑重其事的嘱咐道。 一脸煞有介事,异常认真严肃的叮嘱一番后,自说自话终于告一段落的秦云洛又自顾自的点点头。 然后他头也没回的伸手一把拉过一直窝在自己的背后躲清闲的秦云琦,不由分说地拽起她的一条胳膊就走…… 秦云洛拖着臃肿胀痛的脚脖子,迈着一瘸一拐的步伐越走越急,越走越不稳,眼看着就有好几次险些连带身后扯着的秦云琦也一起摔倒……好在他的目的地只有几步远,不然秦云琦还真得作好再跌几跤的准备。 被一路扯着胳膊连拉带拽,跌跌撞撞极不舒服的秦云琦就要忍不住一把甩开秦云洛时,秦云洛终于先一步松开了她的胳膊,同时一边气喘吁吁的对她说道:“来,该你了,记得不要留脚,用力踢!踢坏了算哥的。” 秦云琦抬头看着面前隐隐拉下一排黑线的浴室门,默默转过头,看着身旁一脸认真,显然急等着她动作的秦云洛…… 秦云琦觉得此时此刻已经没必要再留给秦云洛过多的期待,否则还不知道她这哥哥又会整出什么事儿来……遂,她直接摇了摇头,耸了耸双肩摊了摊手,意思是自己也无能为力。 秦云洛见此,双手叉腰一脸生气道:“都这时候了,你还在这儿摆什么谱?推推脱脱的有什么意思?怎么我每次一有事儿用到你你就是这副样子,还是不是亲妹妹了? 再说,我要是自己能行,还用得着等在这儿眼巴巴的看着你吗?你又不是没看见,我又不是没试过,这双手都快砸断了,这门不照样还挡在这儿吗? 你看着我这么着急怎么好像反倒悠悠闲闲,一点儿都不着急的样子?秦云琦,你今天是怎么回事?专门跟在你哥屁股后面拆台的吗?” 秦云琦见秦云洛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想了想还是略作解释道: “不是早跟你说过了吗,你对上千千姐的时候,我跟你一样选择站她那一边,你当时也很同意的,怎么现在又反过来逼我破坏原则? 你要我帮你踢坏千千姐家的门板,我怎么可能同意?更别提去动脚了。 你要做什么我就算是拦不住你,也不能再去当你的帮凶啊。 咱们俩个中总得有一个保持清清白白的吧,要不然到时候千千姐那里问起来为什么要踢坏她家的门板,我也好帮着你说话啊……” 还没等秦云琦说完,秦云洛就老大不耐烦的摆摆手,虎着脸粗暴打断道:“行了行了行了!你别辩解这些有的没的了,反正,指望不上你就对了, 秦云洛一脸不满的继续念叨着,“也不知道整天练那些野蛮人的摔摔打打有什么用,正经场合从来派不上用场! 要不是这门是从里面锁着的,哪里需要费这么大的劲儿?!你说千秋也真是的,家里也没外人,再说还有我在外头给她守着呢,也不知道洗澡锁门干什么?” 秦云琦听到这里不禁想插一句,你家洗澡不锁门吗?莫不是还要开着门任由他人自由出入,尽情观赏? 况且,就是因为你一直守在外头,人家才更要锁门的好吗……还有没有一点儿自觉性了? 说不准就是因为你们一直守在门外,千千姐才嫌麻烦,宁可在里边待着看电影听歌,也迟迟不想出来呢…… 这样一想,秦云琦方觉定是真相了,定是如此……她秀眉一紧一松的暗暗思忖着,越想越觉得可能性极大…… 正自拧眉思索间,秦云琦就听见一阵刺耳嘈杂的响动,咔哧咔哧的重复个不停,听着就像是某种机械坏掉时发出的声响…… 她抬头循声而去,就看见秦云洛正全身紧贴在门板上,双手并用的使劲儿抓着那显然过于滑溜的门把手,吭哧吭哧的拼命的上下左右重复摇动拉拽着那把不堪颠簸,浑身大汗的门把。 半晌,秦云洛大口喘着粗气,双手酸软无力,汗流浃背,没一会儿功夫浑身便像虚脱似的软绵绵的靠在门板上,汗涔涔的手指滑来滑去的,有几次都快抓不住那简直滑的像水里的泥鳅一样的门把……即便如此, 一向惯于半途而废,奉行及时行乐主义,争做不出汗,不野蛮的美男子的秦云洛此时已是满头暴汗,疯狂拉扯摇晃着门把的举动使他整个人看起来直接跨越了野蛮,俨然向疯子看齐…… 实在看不下去的秦云琦扶额叹道:“你歇一会儿吧,就放过那个门把和那扇门吧,不要和那个门把较劲了。你再怎么拉扯摇晃,那门把也不会被你一把扯下来,我早都看过了,千千姐家里的东西都质量很好的。 而且,说实话,你趴在门外这样一直弄门把,就这动静,里面要是个胆子小些的女孩子估计都吓的不敢出来了,我没猜错的话,估计这半天千千姐还以为家里什么时候跑进来个疯子呢” 秦云洛不仅没听秦云琦的“劝告”,反而憋着一股狠劲儿更加大了摇晃门把的力度和频率,让人看着直有种他不把那门把拽下来誓不罢休的劲头,直到“嘎嘣”一声疑似骨节脆响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不出所料地,一声惨烈至极的哀嚎响彻在房间里诸人的耳边,那哀嚎声之大之响,似乎连整个寂静的空间都跟着震荡了几下:“啊啊啊啊啊啊!!!嗯……天哪!好疼!” 秦云琦捂着耳朵:“……” 我说什么来着,本来就是刚刚接上的手腕,关节还脆弱着呢,就不能悠着点儿吗,非要一通不管不顾的胡乱使力弄得又脱臼了吧……唉,真的是个一点儿都不让人省心的哥哥…… 秦云琦认命的叹一口气,就要走上前去负责将秦云洛又弄脱臼的腕骨接上,没办法,谁叫那人是她亲哥,而她又刚好在这个“事故”现场呢?也不好总袖手旁观吧…… 然而,秦云琦刚走过秦云洛跟前,还没来得及拉过他的右手察看一番,就见原本正在抱着手臂鬼哭狼嚎的秦云洛忽然哀嚎声一顿,似才想起什么的样子先是转过头狠狠瞪了一眼若无其事的盛雪龙,又回过头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盯着面前被摩擦的越发光滑闪闪的门把,他想也没想就抬起一只脚泄愤般用力踢了一下门板…… 然后,想也不用想,又是一声比先前更为惨绝人寰,不堪入耳的呼嚎声震的人双耳发麻,不知道的,必定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天塌地陷的大事呢…… 其实,要说只是用脚踢一下门板,倒还真没那么疼的人撕心裂肺,哭爹喊娘,主要是秦云洛比较不幸,不凑巧偏偏就用那只本来经过一些(本人不愿提及)的事已经是伤重未愈的脚,如今又使出十二分的力道踢了一脚,直接效果就是现在这样…… “唉……我先看看你的手,脚的话我是有心无力,不在专业的范围之内,你只能先这样忍忍了,要不我们就马上去医院,都这样了,你也别耗在这儿折腾自个,再吓着千千姐了。” 正抱着自己受伤的手和脚背靠着浴室门,摊在地上窝成一团的秦云洛在听到‘医院’两个字时终于有了点儿反应,他抬起“泪眼婆娑”的脸,哑着嗓子道:“去什么医院,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哪里还有那个美国时间再跑医院里边儿闲躺着? 不是说了吗,我怎么样都不重要,关键是千秋,重点是她,你有时间在这儿说这些废话,还不如赶紧给我把这该死的门踢开!” 秦云洛说着转头瞅了一眼背靠着的门板,又抬头看了一眼秦云琦,有气无力的低声道: “再说,要去那里(医院)也得要人陪着啊,等先把千秋从浴室救出来再说吧,(她一个人和强盗在里面待了这么长时间)到时候怕是她也免不了受伤,正好她可以陪着我一起去医院。” 秦云琦看着秦云洛那副样子,心道,还是小孩子吗?上医院扎针之类的还要人陪着? 她看着秦云洛那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又是一阵头疼,退一步说,就算这大少爷要专人陪同有人陪着才肯上医院,那也是,哪里能找出理由要穆千秋陪同,人家根本连睬都不睬你一眼,你还巴望着人家陪你去医院? 她道:“不去就不去吧,反正回家叫家庭医生来帮你看看也是一样的,只不过,你知道的,一旦惊动了家庭医生,那老爸那里也就瞒不住了,我是无所谓,怎样都行,你自己看着办吧。” 秦云琦边说边蹲下身,凑近皱着脸,一副苦思冥想状的秦云洛跟前,像往常那样道:“来,膝盖借给你枕了。” 不料,平常一听这话即片刻不耽搁的马上把脑袋移过来,毫不客气地将秦云琦的膝盖当枕头的秦云洛这次却看也没看秦云琦主动贡献过来的膝盖,一脸坚决,颇有几分干脆豁出去的架势,道: “这有什么难的,我不叫家庭医生,直接去住院还不行吗,老爸那里只要你作好保密,他一天到晚忙的转圈儿,怎么可能有空去管我的闲事儿? 反正我现在都已经这样了,这副身体都已经到处是伤,再伤的重点儿又能怎样?总不会要了命不是? 就算我拼着后面几个月都去住院,今天也一定要见到穆千秋从那里面出来,如果她出不来,我就进里去!” 秦云洛愤愤不平的大声说着,边说边斜眼瞅了盛雪龙一眼,阴阳怪气道:“你呢,你不想一起进去看看?” 见盛雪龙似乎没有再与自己搭话的意思,秦云洛少有的一脸笃定,不容置辩道:“事到如今,就别装了吧,大家都是男人,看你的眼神我就知道,你其实也很在意她,不然你也不会和我一样一直守着这门寸步不离了。 不过,想要进去的话就得一起出力,打算守在旁边等现成的话就打错算盘了。 不然的话,等待会儿见了千秋,你看我现在这一身狼狈,你却还是那样,不觉得很不公平吗? 总之,要想进去的话你也得撞门,以你的力气,撞开这门,我看不会有多费事吧(毕竟,你这野蛮人的手劲儿有多夸张本人可是亲身领教过的……)” 不管秦云洛如何情绪激动,喋喋不休、唾沫横飞,盛雪龙依旧还是那副泰然自若,波澜不惊,沉默寡言的模样。 只见,他抬眸瞥了一眼浴室门,没有转移视线的淡淡道:“她一个人看电影的时候向来不喜有人打扰,难得她休假,我不想影响她的心情。” 盛雪龙这样说着的时候视线始终停留在那扇门板上不曾移开,就好像他并不是在回答秦云洛的问题,而是在透过眼前那扇门,对着门里边的人说话。 秦云洛闻言,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他冷哼一声道:“不愧是多才多艺的经纪人,说得你唱的还好听……那你的意思是,我影响了千秋的心情了?喂,大经纪人,别太自信了,咱俩在这里谁更不受欢迎,谁更招人厌烦还不一定呢!” 语气恶劣的言罢,秦云洛扶着门板缓缓起身,抬起头正面对着盛雪龙,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扬眉挑衅般说道:“那这么说,我们之前的协定算是正式破裂了,即便我还是不管你私底下有什么企图,你也会来碍我的事了?” 秦云洛抬起那只没有脱臼的手“啪啪啪”拍了拍面前的门板,继续道:“比如说,你也看见了,我现在就要,而且不管用上什么手段,哪怕是叫开锁的人过来也非要弄开这扇门,我现在就是有些好奇,想问一下你,那在这个过程中,你还是像现在这样照常在旁边观看,还是说, 他压低声音,语气带着一丝压抑的危险继续道,“还是说,你要过来横插一杠?怎么着,你看见了,拜你所赐,我这右手暂时算是废了,和这只不听使唤的脚一样,派不上什么用场。 所以,这次又想怎么指教?是要弄断我的腿还是膝盖,麻烦不要绕弯子直接明说,不然我又听不懂了还得请你翻译。” 盛雪龙无视说话阴阳怪气,浑身刺毛倒竖的秦云洛,眼尾上下扫了他一眼,淡定依旧道:“像你这种从头到脚都倒霉的男人,我没有再动手的兴趣,以免晦气会传染。” 秦云洛:“……” 秦云琦:原来晦气也是会传染的吗?虽然是初次耳闻,但是受教了…… 第159章 前尘篇之万里挑一的美人——最闪亮的明星 从头到脚都倒霉的男人?!! 晦气?!传染?!! 秦云洛听着那轻描淡写的语气,不知为何,分明还是那副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淡漠语气,他却又分明听出了淡淡的嘲讽与嫌弃…… 淡若无物的嘲讽,却比任何一种浓烈又直接的讽刺更令秦云洛觉得困窘难堪,无地自容……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自己得了什么难以启齿,不堪提及的传染病,但凡他一出现的地方,总会随之出现一种现象,在他刚一现身的一瞬间,周围原本闹哄哄的众人霎时作鸟兽散尽,而且还是一群受惊了的鸟兽…… 而出于种种原因退避不及,不幸落在后方的剩余诸人,皆默契的互视一眼,再默契的齐齐伸手从身体各个部位嗖的一下摸出一块手帕,或者是口罩,然后再动作整齐划一的将手里的手帕或是口罩紧紧掩罩在口鼻处,最后众人再齐齐转头向他看过来,无数双眼睛齐刷刷的向一个人看齐,那场面不可谓不壮观,只不过,大家眼神里的内容就不那么含蓄友好了…… 像个泥巴雕塑似的站在原地风化的秦云洛感受到了众人齐刷刷飞过来的无数眼刀——‘真晦气!大家快离远点儿,小心会染上那一身的晦气!’ 一刀嗖的飞来正中秦云洛的后背 ‘就是,像这样一身晦气的倒霉蛋不消停的在家自己倒霉,怎么还跑出来公共场合祸害众人,想要大家一起跟着他倒霉吗?!真是晦气,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吗?怎么逛个超市还碰上这种人了?!’ 紧接着又是一刀劈空而来呼啸而至,直直的插入了秦云洛的前胸 ‘天哪!快来人呐!有没有谁出来见义勇为一下为民除害啊,超市怎么不像商场一样配备安保人员,害我们想要轻轻松松的逛会儿超市都不行吗?! 拜托啦,我最近已经够倒霉了,可万万不想再跟这行走的“霉运喷洒机”沾上任何一丁点儿关系了! 啊啊啊!救命啊!我的衣角刚刚疑似擦到那个大晦气了!哦,上帝,请相信,要不是怕警察叔叔会以猥亵罪逮捕我,我都想现在,立刻,马上就地脱掉这身沾上霉运的衣服,一路裸奔着回家了,呜呜x﹏x,真是太倒霉了……’ 紧随其后便又是一刀,然后便又是无数刀伴着呼呼风声汹汹而来,分别准确的插在了秦云洛身体的各个部位,从上到下,从头到脚无一遗漏…… 就在泥塑模式的秦云洛在风中风化成一粒粒沙尘之际,恍惚间听到一个冰冷淡漠的声音悠然道: “我建议你还是尽快离开这里,以免你身上的浊气污染了这里。 否则,作为一个大家口中敬职敬责的经纪人,我也不好让大家失望,不得不考虑为我的艺人重新换个更为稳妥,不受打扰的地方居住。 那样的话,从安保和隐私等各个方面考虑,你们以后若再想像今天这样突然找上门来,搞所谓的“突然袭击”那一套,可就不太容易了。” 盛雪龙难得一次性说这么长的句子,看来,果真还得分对人对事。 例如,每当遇到有关穆千秋的事,不论大小简繁,不分轻重缓急,总是能一次两次的让这位利己主义,利益至上,不近人情,不屑绅士的大经纪人打破自己一直以来的原则和底线,一次又一次的作出让步,甚至偶尔还会作出一些不符合他性格及一向行事风格的牺牲…… 尽管这一切都是默默的发生在所有的台下幕后,都是台上的穆千秋所不知晓的,但这丝毫不影响盛雪龙继续做着穆千秋背后的“男人”,即便是旁人朋友都不理解,当事人之一的穆千秋本人甚至从头到尾毫不知情,但盛雪龙愿意,在这个圈子里,谁又敢有二话呢? 犹记得,某次隐秘性较高,权贵名流大咖云集的私人party上,半醉半醒的盛雪龙曾经对身旁的谁如随口淡笑般说起过,‘穆千秋吗?呵,当然是万里挑一的美人,不上妆不换衣就可以直接拍电视剧里的那种美人,最美的那种,倾城绝代,让人可以一直看着也不腻的那种。 世人皆沉迷色相,穆千秋确实有可以令人神魂颠倒的资本,某种意义上说,她天生就是为这个圈子而生的,她很适合混演艺圈。 不过,这圈子里从来不缺美人,她不仅是外头包着的这层皮相美,内里也质量上乘,属于难得一遇的好货,不然,你以为我会去签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破烂儿花瓶? 娱乐圈里满地扔着的不都是这种破烂儿吗,呵,但她不一样,我看一眼就知道,她和那些随处可捡的破烂儿是不同的,我会让她成为真正的巨星,比夜空中最闪亮的那颗明星都要耀眼夺目,总有一天,她的名字会……’ 盛雪龙还在自言自语般说着,似乎早已忘了身边还有旁人,只是设想计划着穆千秋作为一个明星的未来…… 酒过三巡,即使有千杯不醉之称的酒王——盛雪龙,亦是双颊微红,眼眸半眯,醉意朦胧…… (在这样的氛围下)一向以沉默寡言着称的大牌经纪人也逐渐话多了起来,尤其在说起自己手底下的某位艺人的时候,更是连平日里生硬冷漠的脸部轮廓似乎都初现柔和,微醺的狭长丹凤眼微挑着,水波微漾的眸底似有点点笑意闪现,煞是好看,简直看呆了一桌子端酒夹菜的人…… 实在是,只因这种现象极为罕见,这可是令周围一干酒友直看得目瞪口呆,集体现呆傻醉汉状,端酒的酒盅一歪,酒洒了,夹菜的筷子一僵,菜掉了…… 大家大为讶异的同时亦颇感新鲜,直呼以为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要不就是今天这酒有问题,怎么没喝上几盅就醉的厉害,居然看见那个龙哥这么温柔的笑…… 酒桌上或装醉或真醉的众人皆放肆的调侃,说龙哥这副春波荡漾的表情,莫不是想起了自己的未婚妻?或者是在这聚会上又看上了哪家小明星? 盛雪龙对于周围众人的调侃玩笑依旧是不置一词,随意的一笑带过,反而是突然想起什么,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随口道, ‘其实你们关心的不是我有没有看上哪个明星,而是你们自己又看上了哪家新人吧?我先提前申明一点,你们看上谁我不关心,但除了我家的,我家新签的那个你们就不要想了。’ 在座诸人闻听此言均是一愣:“……”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了片刻,互相交换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就又都恢复到酒桌常态,端酒的端酒,夹菜的夹菜,推杯换盏,把酒言欢之际似乎都忘了刚才的话题,也可能是大家同时有默契的不再提及…… 盛雪龙见此,修眉狭眸微挑,沾着酒色的两瓣薄唇轻轻一掀,扯出一个淡淡嘲讽的弧度,起身离桌的同时留下一句话,‘你们继续喝,我有事先走,今天的所有开销还是挂我账上。’ 众人听此皆欢呼一声,赞了几句‘果然还是龙哥大气’,‘出来还是得靠龙哥’‘跟着龙哥有酒喝,有肉吃’之类的场面话,就又低头继续吆五喝六,吃吃喝喝,搂着怀里的美女灌酒…… 时间回到现在 秦云洛被盛雪龙的话刺激的终于从风化边缘中紧急回神,他猛的直起身,将全身上下各处插着的“飞刀”一下震开,这才转头看向盛雪龙的方向,突然间聪明了悟道: “你用不着威胁我,不管怎么样,这里最终做主的还是她,你也犯不着这样喧宾夺主的急着赶我走,等见了我想见的人,我自然会走,在这之前,谁也别想赶我走。” 这样貌似镇定自若,不慌不忙的说完后,秦云洛马上像变脸似的换上了一张火急火燎,慌里慌张的脸,只听他嘴里念念有词的念叨了一句:“果然最后还得靠自己,妹妹,情敌什么的最不靠谱了……” 一旁默默作透明人的秦云琦:“……” 至于盛雪龙大神,则自刚才破天荒的与秦云洛“正常”对话了几句之后,便转瞬恢复了其高冷常态,依旧是那副凌驾众神之巅,俯视脚下芸芸众生的模样,只在听到秦云洛念叨的‘情敌’二字时眉梢微挑,微微眯起的深邃眼眸中极快的闪过什么,却依旧是不发一言。 显然,试探完毕,如今不论秦云洛或是秦云琦再说什么,做什么都不能再引起他的丝毫兴趣,更别提指望激起他的什么反应…… 然后,就见秦云洛突然从门边退后几步作助跑状,呼吸急促,胸膛大幅度起伏几下,一脸壮烈决绝之色,俨然一副将要干什么大事的情状…… 一旁的秦云琦见状,张口欲说什么的同时伸出手欲加拦阻,然而还是晚了一步,她眼见着秦云洛已经于原地摩拳擦掌,好一番决心下定之后,随即便开始一瘸一拐的助跑,边跑边加速,不过,秦云琦发现,才刚刚全速助跑了没几步,秦云洛就忽然减了速,明显慢了下来……那奔跑着的步伐一看就带了几分踌躇不定…… 嗯?怎么自己还没过去阻拦呢,他就自个儿先变慢了? 莫非是临门一撞之前突然幡然醒悟,终于意识到自己不该行此无谋莽夫之举?哦,更确切地讲,也可以算是犯罪之举了…… 就在秦云琦正自疑惑的当口,就见前面又慢吞吞跑了几步的秦云洛干脆停了下来,只见他回过头,看向,嗯? 秦云琦顺着秦云洛的视线看过去,就在视野前方空阔处捕捉到了盛雪龙的身影……她不禁疑惑,这时候看那个人做什么,还为此专门停下来? 而且,看秦云洛那一副充满防备似乎唯恐什么事情发生,又似乎是在暗暗等待什么的矛盾表情…… 秦云琦见状更是疑惑丛生,有些搞不懂秦云洛这是……正当她走上前想着要问一问时,就听见秦云洛忽然发问:“你真的不过来阻碍我吗?要在那儿眼看着我撞门吗?” 虽然秦云洛如此发问的对象是盛雪龙,但秦云琦听到秦云洛这样问,不禁也想问他一句,你到底是想要人家过去拦着你?还是不想让人家过去拦着你? 秦云琦以为,如盛雪龙这般傲慢自大的人,该是懒得理会如此“白痴”的发问,所以,也就不期待能从那人嘴里听到什么回答, 只是,不知这一次,秦云琦经过检验一向比较准确的预料会不会再次出错了…… 只见,几步之外随意倚墙而立的盛雪龙充耳不闻般仰起头,背靠着冰凉的墙面似在闭目养神,显然根本没有要搭理包括秦云洛在内的任何人的意思。 忽然,静静倚着墙面闭目养神的男人摹地睁开双目,似乎想起什么,半眯半阖的双目瞬间睁大,如深水宁波般幽深寂静的双眸中迅速划过一道流光…… 他瞬间从尚留有背部余温的墙面抽离,站直身体,抬手,垂眸,扫了一眼腕上名贵精致的手表,同时又侧头看了一眼不知何时已不闻哗哗水声的浴室…… 正将视线停驻在浴室门上的盛雪龙早已察觉到另外两道同时停留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他敛眸略忖片刻,凝神思索间又不由低头看了一眼腕上依旧滴滴答答,不紧不慢划着时间的手表。 随即抬目的瞬间,他无波无澜,深不见底的眼里暗光一闪,勾唇淡笑道:“你放心好了,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不会再去阻碍或者干涉你。 正如你所说的,我原本就只是个经纪人,这里也不是我的地盘,我不该管得太宽,之前多有得罪,见谅。” 秦云洛闻言简直是惊愕了,他不得不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又出现了幻听,不然,他怎么会听到那个不可一世,把别人都看过废物垃圾的盛雪龙竟然对自己说‘多有得罪,见谅’? 这是在向自己道歉吗?为这个野蛮人之前对自己所施行的暴力行为?这是道歉没错吧? 秦云洛狐疑不已,忐忑不安,第一次为听到别人的道歉而怀疑自己…… 虽然惊愕程度不及秦云洛,但秦云琦也着实很是惊讶,她没想到盛雪龙会突然说出那样一番话,明明之前还闭着眼一副鸟都不睬的模样,怎么忽然就改主意了?那人对他们俩兄妹说话何时这么客客气气,讲起礼数了? 与头脑简单的秦云洛不同的是,秦云琦此时则在暗想,这个不好对付的经纪人不知又在上演什么戏码? 她转头环顾一圈,疑惑渐盛,不知这出新戏又要演给谁看呢?就他们几个相看两厌都不够,如今女主角又不在? 第160章 前尘篇之强盗,野兽,水中仙? 狐疑归狐疑,但既然如今阻拦秦云洛实施他谋划已久的“破门”大计的最大障碍(盛雪龙),已经不存在了…… 哦,不对,口误了,不是不存在了,是已经亲口表示不再扯他后退,而且为表诚意还亲自道了歉,秦云洛摆摆手表示,也就勉强接受吧。 半晌,他终于将探究迷惑,半信半疑的视线从盛雪龙那张波澜不惊,看不出什么破绽的脸上移开,重新对准面前几步之外的目标——当然还是那扇饱经摧残依旧屹立不倒的门板…… 只见,秦云洛像刚才准备时那样,又退后了几步,然后深吸一口气,双目燃起熊熊烈火,握紧有些颤抖的双拳,忽地昂起大脑袋,自以为颇为潇洒的一甩头,就不在磨蹭耽搁的开始牟足劲儿助跑,埋头向面前汗流不止的门板冲去…… 身后目送着其壮绝背影的有两人,其中一人是由于某些原因(不足为外人道也)放心不下自己哥哥的秦云琦这自然不用说,另外一人竟也一反平时漠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常态,“密切”留意,跟踪观察着秦云洛的“破门”行动, 秦云琦,盛雪龙二人的视线虽在同一处,但心里的想法是不是也一样就不得而知了。 例如,目视着秦云洛疯狂举动的秦云琦早已预见了此次撞门之举的结果—— 据她估测,秦云洛继手腕连续两次脱臼了之后,这次撞门过后想必肩膀也要跟着一起脱臼了,不过,她乐观的想,只是撞脱臼了还好说,起码在她的受理范围之内,再帮着接上就好了,没多大的事儿。 不过,最怕的就是秦云洛以往那类似于“猪突猛进”的老毛病又犯,什么都不管不顾的横冲直撞一通,导致方向出现了偏差,别没撞上肩膀倒先撞到了脸,撞塌了她哥哥那引以为傲的高鼻梁,弄的鼻血横流糊一脸不忍直视不说,最严重的是秦云洛别是还没轮上去泰国变人妖,就得先飞去韩国变脸了……啧…… 秦云琦毫不怀疑,以秦云洛对自己的容貌,对自己那张脸的执着程度,要真是出了什么岔子导致不慎容颜稍有毁损之处,那可当真不是开玩笑的,对到时候那混乱不堪的场面稍作想象,秦云琦不禁摇头咋舌满头黑线,后脑亦不禁滑下一大滴冷汗…… 所以,此时,安稳待在后方以免殃受池鱼之灾的秦云琦只能默默在秦云洛身后祈祷,但愿待会儿她哥哥撞伤的是肩膀,脱臼骨折什么的都行,无所谓?_?,哦,或者,除了脸以外的其他部位,脑袋,胳膊,腿脚什么的都行,总之,反正,不撞到脸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不得不说,这做妹妹的,心也是真大…… 如果说,秦云洛做哥哥做到那份儿上算是一号人物; 那么,秦云琦这妹妹做的,做到这份儿上,也算是独此一人了。 果然还是逃不出——“有其兄必有其妹”这一定理吗? 再如,同样在后方目视着秦云洛似疯似癫之举的另一人——盛雪龙。 令人意外的是,男人那张鲜有明显表情变化的脸上此刻一直挂着明显愉悦的淡笑,仿佛即将有什么令他高兴的事,难得的好事要发生似的…… 一边跟踪关注着前方秦云洛的动静,一边眼角余光无意间捕捉到盛雪龙这一笑脸的秦云琦瞬间眼角微抽,难以置信的瞪大了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同时心中无比好奇的想道:这人又在想什么?怎么突然悄无声息的笑的这么“灿烂”? 不知怎的,秦云琦这一刻突然就生出了不好的预感,她不由得将头一寸寸转向盛雪龙的方向,尽量不动声色的悄悄观察着那轮廓分明,线条深刻,寻不出一丝瑕疵的侧脸…… 画面一转,镜头打到了一个气喘吁吁,满头大汗,跌跌撞撞的人影儿。 想必诸位都猜到了,此人正是一马当先,冲锋在前的秦云洛本人。 再观其脸上的表情,倒真是丰富多彩,变化多端,让人一看便知其内心此刻想必的犹如一团乱麻,纠结无比,毫无头绪,矛盾与复杂都具现在脸上…… 只见,秦云洛脸上的表情初时满含期待,神采奕奕,忽然一下又变得忧心忡忡,萎靡不振,不消一刻又显得焦躁难安,癫狂凶狠,最后又变得双目灰暗,黯淡无光,万念俱灰,整张脸看上去犹如被一团浓稠到化不开的黑气包裹,却在转眼间又见黑气四散,那脸上重新恢复生机,两眼发亮,精神抖擞…… 如此轮番反复,不一会儿便又开始上演新的一轮“变脸”活动…… 不得不说,秦云洛其人不擅隐藏情绪,所有的心绪变化都同时反映具现在脸上,他一动什么心思旁人一眼便可察觉出个大概。 虽然都说这种人不适合当坏人或是间谍之类的,不过,单是这么看着那脸上变来变去,长时间不重样儿的表情,倒也有些趣味,短时间不会腻。 其实对大多数人来说,看着这样一张脸,总比看着像盛雪龙那样的,表情长时间都不见一点儿变化的万年冰山面瘫脸来的多些意思。 要说秦云洛这时脸上如此多变的表情,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其实说起来颇有些丢脸,他一鼓作气,气势汹汹的冲到半路,眼看着目标门板就在眼前,却不知怎的突然就起了后悔的心思…… 这就是传说中的临阵退缩吗?秦云洛终于在现实当中体验了一把,只不过时机着实不太好…… 秦云洛于百忙之中抬起胳膊擦了一把层出不穷的汗,他此刻不得不承认,自己如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骑虎难下了。 其实,要说起令兼有“壮士”与“勇士”之称的秦云洛突然临门退缩的原因,还真不是他突然醍醐灌顶,醒悟过来,终于明白了浴室里面没有什么强盗,穆千秋也不需要他如此一番“破门而入”去英雄救美…… 而是,秦云洛埋头往前冲着冲着,突然灵光一现想起一个被他一直不慎忽略掉的重点——不知道浴室里的那强盗是不是很“强”?很野蛮,就像那个野兽变得男人那样,力气也很大?能用几根手指轻轻松松一动,就险些捏断他的手腕,额⊙?⊙!虽然最后他这惯用的右手还是被弄断了……秦云洛显然忆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脸色霎时又变的铁青铁青,并且逐渐黑如锅底…… 片刻后,秦云洛用力甩甩汗涔涔的脑袋,誓要将自己脑海中自动幻化成形的,盛雪龙那兽化的“可怕”影像甩出脑外…… 他抬头眼看着浴室门板越来越近,心里却是左右为难,纠结无奈,困窘无措,千头万绪,矛盾到了极点!一张大汗淋漓的脸皱成一团,原本漂亮精致的五官顿时挤在一起,心情纠结郁闷惨淡无比…… 他急的发红发热的两眼死死盯着那扇近在咫尺,触手可及的门板,他脑海中一面不可自拔的想象着一门之隔里那个让他心心念念,魂梦皆空的倩影,想着只要冲破面前这道相隔的门,就可以见到,可以触碰到那个宛如水中仙一般的人儿; 一面却又无法控制地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不停地想象着这扇门后面潜藏着的那个堂而皇之,登门入室的强盗的影子…… 起初,那影子还只是模模糊糊,若隐若现,似乎还未成形的黑乎乎的一团,很快,那团诡异的黑影突然动了一下,似乎是试探性的一动,接着便毫无预兆的开始肆无忌惮,毫无规律可寻的乱动起来,那团不停迅速蠕动的黑影又开始向四周拉伸,似乎是即将要变成什么形状…… 那隐约是个高大男人的身形,再定睛一看却突然又变成了令人看一眼便觉毛骨悚然,惊声尖叫的某种巨型野兽的形状…… 然后,被自己脑海自动生成的幻象惊出一身冷汗与鸡皮疙瘩的秦云洛是真的抑郁了,都恨不得自己原地消失而免于再面对如此两面为难的囧境…… 毫无疑问,秦云洛想要进去见穆千秋,但里面不只有他的心上人,还有个大概比野兽都野蛮的强盗…… 那强盗vs秦大少爷,结果真是动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就他这身板,这战斗力,即便他是活蹦乱跳的,没有这一身倒霉的伤,难道就能神话般的突现一身神力,三下五除二,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强盗治服不成? 要真是那样还好说,顺便在穆千秋面前一展他的英姿也算符合原定计划,问题是要反过来呢?自己搞这么大动静,冲进去英雄救美不成反倒被哪里冒出来的强盗一棒子揍晕,一巴掌扇的原地打几个滚儿,再不就是被人一脚踹飞…… 还是在穆千秋的眼面前,秦云洛不敢问,还有比这更丢丑,更难看的登场方式吗? 他想在她面前帅一次,展现一下男子气概,为此还特意擦了脸换了衣服,结果还是这样吗?! 有那么几个瞬间,连秦云洛自己,都悲哀的发现,自己还真是没出息又没用…… 一路拖着那只又肿大好几圈儿,早已失去知觉的脚腕,甩着两条酸软无力的胳膊,跑的气喘如牛,艰辛无比的秦云洛百忙之中抽空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因为他总感觉背后那两道一冷一热,一生一熟的视线让他如芒在背,不舒服的很…… 果然,秦云洛刚一回过头就恰巧在半空中先后撞上了秦云琦和盛雪龙的目光,从那两双毫无相似之处的眼睛里,破天荒敏感了一次的秦云洛却读到了相似的讯息——那是在看一个注定的失败者,loser的眼神,那是在悠闲的等着看笑话的眼神…… 秦云洛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不然怎么会,不只是那个讨厌又该死的暴力狂盛雪龙,就连自己那如天使般可爱善良又纯真无邪的小妹都会用那种眼神在背后看自己?! …… 秦云洛在那一刻有些被打击到怀疑人生,怀疑血缘,怀疑周围的一切…… 然后,被盛雪龙和秦云琦不加掩饰的眼神刺激过头的秦云洛又重新陷入天不怕地不怕的疯魔状态,简称“屠龙勇士”模式…… 那自然,我们勇猛无比的“屠龙勇士”面对面前这扇“不堪一击”的门板,以及门里五大三粗长得像野兽的强盗,那就更是不在话下,弹指可灭…… 于是乎,勇士秦云洛在即将与门板零距离接触的最后时刻,侧转肩膀积蓄力气猛的一个俯冲,以最大时速向那扇无辜狂汗的门板直直撞去…… 终于到了这一时刻了吗? 在秦云洛背后全程跟踪观察着的秦云琦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她紧张倒不是因为秦云洛此刻正要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对抗那扇意外坚固的门板,而是已经开始暗暗担心这笨蛋哥哥撞门的动静太大,惊吓到了里面在过一人世界的穆千秋…… 秦云琦小脸上闪动着激动兴奋的神色,想着终于等到这一时刻了!等待已久的机会居然就这么来了,要说自己这笨蛋哥哥有时候也不是那么没用啊…… 秦云琦一脸大义凛然,天降大任的神情,心道:此时不挺身而出,支持自己的偶像,更待何时? 她摸着尖下巴盘算着,等待会儿千千姐在里面受惊吓了,自己就算只能隔着门板安慰几句,也算为偶像略尽一分微薄心意,顺便拜托穆千秋不要再因为自己骗了她的事情不高兴了…… 她不甚在意地顺便想着,哦,对了,看来秦云洛是打算按原计划,用肩膀撞门了,那待会儿他肩膀子要是真不凑巧脱臼了,自己安慰完千千姐,也正好顺手帮他接上。 这样愉快的决定了的秦云琦正打算快走几步到离门更近些的地方,一抬脚,一转头才发现有人比她更快一步,已经大步流星的朝门边走去…… 嗯?怎么也挑这个时机?有什么图谋?总不可能是像自己这样单纯善良又无伤大雅的小心机吧? 浴室外的几人都在同时,以不同的步调,靠近浴室。 而同一时刻 浴室里 一双白皙纤长,指节分明的手随意的握上尚泛着水珠,有些湿滑的门把,随即轻轻一旋转…… 第161章 前尘篇之面具男的庐山真面目是…… 接上 就在秦云洛的肩膀即将重重撞击在浴室门板上的前一秒钟,忽然,气血上头,头脑已经有些不清醒的秦云洛恍惚中似乎听到了“卡蹦”一声清脆的声响…… 在他还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声音时,就看见眼前那扇直到刚才为止,无论自己怎么砸都紧闭的死死的门突然就这么在自己面前,毫无预兆的,悄无声息的开了,逐渐被拉开了一条细缝儿…… 然后,透过门缝,秦云洛就看见……里面正站着一个带着面具,嗯?或者可能是眼罩?的男人…… “你!!!你是?!你怎,怎么?!!!这,这是怎,” 秦云洛在看到门缝里那男人的瞬间,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他抬手颤颤巍巍的指着那个只带着半张面具,失声惊叫着,瞠目结舌的半天也说不完整一句话…… 然而,实际上,他也没有多余的时间来跟那个看不清脸的男人多说什么,因为他根本来不及说完一句话,或者说,此时此刻,眼下的状况根本容不得他分出那个空暇去和任何人说什么…… 秦云洛在百忙之中想,即便此刻站在自己眼前的是穆千秋,他也怕是没空多说几句话,而且,他万分庆幸现在拉开门的人不是穆千秋,而是这个“强盗”,是的,从门缝里那“惊悚”一瞥时起,秦云洛就几乎断定了这个不知道从哪个墙角旮旯里突然窜出来的眼罩男就是那个“强盗”,反正,此时站在门里侧的是那个强盗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因为不管怎样,自己说什么都不能撞到千秋身上去啊! 秦云洛不禁一阵后怕,他眼看着自己整个人由于身体的惯性而完全,根本收不住攻势,继续直直的朝门里站着的那个面具男撞去…… 然后,以极快的速度笔直的朝着那个面具男撞过去的秦云洛双眼激凸,眼睁睁看着自己离那个戴着面具的可疑分子越来越近却无能为力,什么都做不了吗…… 电光石火??之间,秦云洛飞速运转着已然远超负荷,就快要冒烟的大脑袋,终于在这千钧一发的最后时刻为自己想出了一条“生路”…… 秦云洛决定,趁着现在这收也收不住的势头,索性顺水推舟再加一把火,干脆用自己这身体直接撞上去当作一次出其不意的人体袭击…… 那样的话,这“见不得人”的强盗防备不及应该也得不着什么好,就算不死也得是重伤…… 暗暗下定决心的秦云洛马上忍不住得意的扬了扬嘴角,似乎已经在自己的脑海中自动生成了一幕——即,对面那半遮着面装神弄鬼,虚张声势的强盗被他一头顶撞的人仰马翻,四脚朝天的在半空中胡乱蹬着,那副样子简直狼狈与难看极了…… 已然预见自己胜利??与对方惨败的秦云洛稍稍放松紧绷成一块铁板的身体,暗暗蓄力,将自己的身体想象成一枚激射而出,隐隐有火花擦过的炮弹…… 就在这枚人体炮弹即将击中目标人物——“面具男”的前一瞬,秦云洛都没看清那面具男的脚下怎么移动了几个诡异的步法,随即就见那家伙微微侧头,身形一转,轻而易举的就躲开了那枚气势汹汹直捣而来的“人体炮弹”…… 而再看那“炮弹”呢?大概由于浴室地板水汽未干,又湿又滑,失去攻击目标的“炮弹”并未能及时刹住脚,而是“刺溜一下”脚底板像穿了溜冰鞋似的打滑不止,一滑到底,越滑越快,一路刺溜着,脚下擦出一串火花向浴室另一侧堆放杂物与清扫工具的墙角而去…… 紧接着,便响起了一阵乒乒乓乓,噼里啪啦,听起来极其嘈杂又刺耳的声响…… 先不管埋在一堆拖把扫帚水桶里面脑袋转圈儿,眼冒金星,找不着北的秦云洛,视线转向那个(新出场?)的神秘人物——面具男…… 只见,那“面具男”自始至终皆是一派从容淡定,游刃有余,仿佛在自己家里一般自在安闲的模样。 这副样子倒让紧随秦云洛其后跟上来的秦云琦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睁大两只堪比探照灯的大眼睛??,一脸惊疑不定,不可置信,诧异不已地仔仔细细,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突然出现在浴室里的陌生男人…… 不怪秦云琦反应这么大,实在是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么明明穆千秋一个人进了浴室里面去洗澡,这门一拉开怎么里面突然就站着个完全不认识的男人?! 这男人是突然从哪里冒出来的?又不是魔术师那大黑布一抖大箱子一开大变活人,再说那些所谓的魔术机巧也大多是哄骗观众视觉的障眼法,又不是真的凭空变出来个大活人! 秦云琦眼前闪过穆千秋那张足以魔惑众生,倾尽天下的脸,闪过她有幸亲眼得见的那只一眼便引人想入非非,浮想联翩的魔鬼身材…… 她不禁心生怀疑,不停地猜想,莫非这男人是之前就一直潜伏在这浴室里天天,时时地随心所欲的偷看千千姐洗澡????!!!这还得了?!!!秦云琦气的全身都喷起一簇簇小火苗…… 她接着猜想:还是说,难不成,该不会是真的像秦云洛信口胡说的那样,有什么入室盗窃的小偷见美色当前临时起意想先劫色再劫财吧?那岂不是由小偷变成了强盗,万一真是那样,那千千姐岂不是…… 秦云琦宛若雕塑一般石化在原地,与僵硬的像石头的四肢手脚不同,她的脑袋此时正如不受控制的齿轮一般高速运转着,电光石火间脑海中闪过种种猜测,无一不是向不好的方向发展…… 显然,对面那神秘男人的凭空出现显然令原本尽在计划当中的秦云琦猝不及防间已方寸尽乱,她整张宛若盛开的向日葵??一般的小脸此时已紧紧皱成一团,仿佛因水分迅速流失而近乎枯萎了一般,让人看着心头也不由跟着一阵纠结…… 自从从门缝里瞄见那个男人,秦云琦就登时呆愣在当场,都忘了作出任何反应,直到秦云洛刚刚折腾出那一番不小的响动,才让她回过神来。 秦云琦心下又惊又疑,不由对着那可疑气息扑面而来的“面具男”脱口而出,却不知怎的有些结巴道:“你!你,你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浴室里?!!” 秦云琦一边问着一边才猛的想起什么,赶忙迅速转头飞快的扫视一圈浴室四周,半晌也没能寻到原本该在浴室中的那个身影时,她这才脸色骤变,水润明亮的大眼睛中此刻尽是惊惶无措之色…… 秦云琦想起什么,猛的转头,大眼睛恶狠狠的瞪住那男人,二话没说直接炮弹一样猛冲过去,双手一伸就欲抓住那男人的手臂,被那人轻巧的躲开后又转而去拉扯男人的衣服,动作粗暴,毫无一点女孩子的形象与矜持可言,边扯边小脸一肃,语气生硬无比,凶巴巴道: “哼!你别想跑!别以为你遮着半张脸,装哑巴不说话就没人治得了你了!告诉你,别以为女孩子就好欺负,别看我个子矮,瘦巴巴的,本小姐可是练过的!对付你这种图谋不轨,心术不正的登徒子,可是经验丰富,手到擒来! 说!你把千千姐弄去哪里了?!快说!还有,你是什么时候,怎么进到这浴室里的?都干了些什么?!看见了什么!!必须一五一十的全部都交代清楚! 否则,我现在就打电话报警抓你去坐牢,到时候那里面的警察大哥可没有我这么和颜悦色好说话,可别到时候白白挨上一顿“刑讯逼供”再后悔没早开口交代!” 虎着脸一口气说完,秦云琦一边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一边用两只有些汗湿的小手紧紧的揪扯住那男人的衬衫一角,抬仰起一张因为气急而涨的通红的小脸,两只大眼睛里尽是警惕与戒备提防之色,一眨不眨的盯着斜上方那男人露在外边的半张脸…… 盯着盯着,眼睛有些泛酸的秦云琦忽然惊异的发现,这男人的脸型轮廓怎么越看越有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她微微抽了抽鼻尖,果然在空气中嗅到了丝缕淡淡的香气…… 因为不时飘过鼻端的丝缕香气而不由得一阵阵出神的秦云琦恍惚之际仿佛听见自头顶上空自上而下飘来一个清冷磁性的声音,那声音淡淡道:“你的这两只眼睛是挂在脑袋上只会一闪一闪的装饰物吗?” 秦云琦闻言先是愣住,然后转着眼珠反应了半天才明白过来,这意思,是在说自己的眼睛不好,只是没什么实用的装饰,摆设吗?! 秦云琦一时间气愤不已,双颊瞬间鼓起像个大青蛙??似的,她高高昂起脑袋,梗起脖子,头颅如示威一般猛地向前一伸,皱皱的鼻尖几乎擦到了那男人胸前的衬衫,刚要愤愤不平的开口反驳回去,却在嘴巴张开的一刹间,猝不及防的吸入了满满一口鼻浓郁清新的香气…… 鼻端再次确认了那香气的确并非错觉,秦云琦的眼睛不禁逐渐睁大,心中暗自疑惑不已…… 这香味不是千千姐身上时常散发出来的那种清香吗?!离得远不那么明显,每次一靠近些都能闻得到,越靠近那香气越浓郁扑鼻,总让待在她身边的人感觉自己仿佛顷刻间置身于一片花海中央,呼吸间鼻端充斥着的皆是令人心神宁静,身心皆轻的幽香…… 可现在问题是,怎么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可疑男人的身上,也有这种香味儿? 难道是因为这家伙偷偷躲在这里也给自己冲了个澡,然后洗澡的时候变态心理作祟,擅自偷用了千千姐的沐浴露?洗发膏?还是毛巾浴巾之类的?!!! 只是这样略微一想秦云琦就无法忍受!现在只能祈祷千千姐千万要息怒了,不息怒也问题不大,只要不迁怒就成…… 不过,秦云琦忽然想起,自己以前时常对千千姐身上发出的香气羡慕不已,有一次悄悄的记住了她浴室里所有沐浴露,洗发水的牌子,回家后第一时间直奔超市按着牌子买回了一批一模一样的, 当天晚上洗澡就开始直接上身使用,然后第二天,她抬起胳膊闻闻,没什么味道…… 再然后,耐心等待了一个星期之后,秦云琦又在浴室脱光光,泡了一个香喷喷的澡后,低头在自己的身上闻闻嗅嗅,额……⊙?⊙!还是没什么味道,更别提期待中喷喷的香气…… 最后,又耐心等待了一个月,等的她一头短发都长(zhang)长了之后,秦云琦终于在两条宽面条泪中明白,敢情人家女神那香香的身体是天生的,是一生下来就是个香喷喷小婴儿,所以长大后才出落成了个美美的香公主了吧…… 所以,综上所述,秦云琦推翻了这男人是用了穆千秋的沐浴露之类的才好运气的沾染上了穆千秋身上的香气,然而,除了这种假设,那还会是因为什么呢? 愈发狐疑费解之际,秦云琦不由得将身体一寸寸前倾,更靠近那男人的身体,她下意识的伸长脖子,看起来就像一只大白鹅,然后又将头颅前倾,凑近那男人被她抓的越发显得褶皱的衬衫,想要再细细嗅闻分辨一下…… 忽地,正在专心抽动鼻尖的秦云琦似乎听到头顶上空飘下一声似有若无的轻声叹息…… 紧接着那声恍若未闻般的轻叹过后,又传来了先前听到过一次的那个冷淡声音…… 秦云琦全身的神经在那声音响起的一瞬间下意识的同时绷紧,双耳刷的一下竖起,时刻注意留心聆听着,然后,她听到那似曾相识的声音似乎低笑一声这样道: “呵,看来,比起眼睛,还是鼻子更有用。不过,你还是不要再这样围着别人的衣服嗅来嗅去了,这样的举动让你看起来很像一只在努力辨别主人气味的迷了路的小狗??。” 秦云琦似乎并没有在意被人比作一只宠物狗,她瞬间浑身一僵,这才后知后觉的猛然想起,说起来,刚刚这个人说话时的声音也是…… 第162章 前尘篇之宠物的自娱自乐…… 秦云琦双目一亮,猛的抬起头,愣愣的盯着那男人没被遮住的半张脸…… 急于寻求答案的双眼从男人那挺直的鼻梁,到棱角分明的水色薄唇,再到光洁尖细的下巴,最后视线停留在那喉间明显的突起时,她又一次难掩诧异,不可思议的怔住了…… 片刻后,秦云琦不敢置信的瞪大眼,接着又傻乎乎的眨了眨眼,两只充满着各种疑惑的大眼睛探究的急急看向那罩着双目的男人,似乎在急切的等待着男人为她解惑…… 半晌等不到男人说什么的秦云琦干脆改由双手软软的挽着男人的手臂,又撒娇似的摇了摇,她轻轻踮起脚尖紧贴着男人的身体,探头凑近男人的耳畔刚要撇嘴说什么,就听到一声怒不可遏的大喝声破空而来: “琦儿!你在干什么?!和那个强盗挨那么近作甚!?黏黏糊糊的像什么样子!还不快分开?!” 接着,秦云洛一脚踢开刚刚跌倒时胡乱套在脚上的水桶,又拄着一根拖把艰难的站起身,甩了甩还在滴着水滴的裤腿,一脸黑气,恨铁不成钢的高声念叨着(似乎有意让别人听到): “这孩子,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敌我不分,真是把原则和底线都丢到外婆家去了…… 千秋还不知道在哪儿呢,还有心情和那罪魁祸首在那儿拉拉扯扯的!真是的,这孩子什么时候这么拎不清了!” 秦云琦:“……” 她仰起脸小心翼翼的瞄了一眼身旁“男人”的脸色,一脸讨好的抬起小手抚慰般摸了摸“男人”的胸脯,似是在给人家提前顺气。 然而,不知在这拍胸顺气过程中,她四处乱窜不安分的小手不小心碰到了“男人”胸前的何处部位,秦云琦的小脸刷的一下迅速涨红,按在“男人”胸脯上的小手也嗖的一下消失,下一刻悄悄背转在自己身后…… 只见,女孩儿低垂着脑袋,两只小灯笼般的大眼睛有些心虚的四处乱瞟着,仿佛做了什么错事似的不敢再紧偎着“男人”的身体,颇有几分自觉的稍稍退开半步…… 秦云琦正在低头不停地猜想着穆千秋到底有没有生气╰_╯? 她如果认真,好好的解释的话,她会不会相信自己其实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要摸她的? 反正大家都是女孩子,总不至于像某人一样被当成某种有着特殊嗜好的变态吧??!!! 其实,这一次,秦云琦是真心冤枉,她之所以鼓起勇气大着胆子在那人胸前摸过来又摸过去,实际上只不过是想亲手确认一下那人足以以假乱真的变装究竟完美到何种程度?是不是从头到脚,从内到外都彻底到无懈可击? 其实,说到底,秦云琦还是在为穆千秋考虑,她是觉得,如果她都能瞧出什么破绽,那么穆千秋特意做这个变装的意义何在? 到时候万一出去的时候被人认出来,岂不是要搅乱了那人的什么计划? 虽然,穆千秋到底为什么突然这样变装,以及,到底有没有什么计划秦云琦并不知晓。 但,她就是觉得,凭她这几年对偶像不眠不休的调查了解,不屈不挠的跟踪观察,她终于发现一个真理: 偶像不管做什么都有偶像自己的理由,偶像不管说什么也都要偶像自己的理由,绝对不会做,或者说那些毫无意义的事或话…… 秦云琦背转在身后的小手绞在一起,抬起脸,两只湿漉漉的大眼睛充满依赖与期望的瞅着头顶上方那半遮着面的“男人”,还不时眨巴眨巴,极尽卖萌之能事…… 女孩儿的那副神情,那小动作,那湿漉漉“泪汪汪”的大眼,以及她将自己的整个身体靠向“男人”,不时亲热的磨蹭上几下的种种行为,还真是与某种宠物小狗如出一辙,神态行为都像极了,简直一模一样,就差身后长出一条摇啊摇,毛茸茸的长尾巴了…… 秦云琦嘴巴一撇,小声嗫喏着刚要习惯性的先叫一声“千千姐”,叫出口的瞬间看到那冷硬的下巴才猛地想起什么,急忙改口,软绵绵地低声唤道: “秋哥哥,你没怪我吧?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秦云琦正酝酿斟酌着更为合适的措辞,忽然眼角瞥见什么,不由狠狠一抽,随即满脸黑线,连带着想要张口继续说什么的嘴角也开始微微抽搐起来…… 只见,视线斜后方,秦云洛正高举双手耍杂技一般拼命挥舞甩动着一个湿淋淋的大拖布,被甩的四处飞溅,到处都是的水滴射程出乎意料的远,有几滴都跨越“千山万水”飞溅到了秦云琦的一侧脸颊上。 她无力的抬手抹了一把脸上横空飞来的拖地水,想起什么似的忙抬头看向身旁的“秋哥哥”…… 盯着看了一会儿,秦云琦唇角一抿,眉眼弯弯,忽然就有些憋不住想笑…… 只见,被秦云琦唤作“秋哥哥”的神秘“男子”双脚站在原地,只是头颈和上半身不时的往左右两侧小幅度偏一下,动作灵巧敏捷,看起来就像在躲避什么劈空而来看不见的(无声无形)暗器似的…… 熟不知那位只是在蹙眉躲避四面八方不时飞来的拖地水而已…… 秦云洛将双手高举过头顶,抓着一把大拖布不停的半空中挥舞转圈,耍的可谓是虎虎生风,简直像那些街头表演杂耍的卖艺人似的…… 半晌,他呼呼喘着粗气停下动作,“吧唧”一声,将“甩干”效果不甚显着的湿拖把放在一旁,汗流满面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边笑边有些小自得的念叨: “哈,终于找到手感了!估计猪八戒的九尺钉耙耍起来也没有这感觉吧。” 秦云琦:“……” “秋哥哥”:“……” 秦云洛有个习惯,就是每次本该是类似于自言自语的“念叨”,都会很大声,似乎生怕别人听不着似的…… 因此,自然而然地,他这次一个人念叨的“上述”话也悉数皆被旁边几人听了去。 不同几人的反应意外的相似,皆是默默无言…… 一个人很大声的念叨完,秦云洛似乎是歇息够了,又俯下身弯腰捡起地上的拖把,将那尚在不停滴着水线的拖布头在湿淋淋的地板上胡乱触擦一通,看起来好像在毫无章法的拖地似的,边拖还边念念有词,看似在与那拖布说话: “吸吧,吸吧,多多吸点儿水,一会儿可全靠你(击退强盗)了。” 被他紧紧抓在手中被迫营业的拖布君此刻已是满头大汗,似乎在说:“已经吸的够多了,再吸就要吐了,呕……” 大概是觉得已经将地板四处的水吸的差不多了,秦云洛终于停止对手中那拖把(神经质的)絮絮叨叨。 只见他一把将那吸水后意外变得颇为沉甸甸的拖布提起,紧紧一把抓在手里,却因此而一时间没能站稳,好一阵歪歪扭扭后险些闪了腰…… 虽然好在腰是没闪,但的的确确的是,脚腕处的伤势又不幸的加重了…… 秦云洛咬咬牙忍下了身体各处传来的痛感,心想,现在可不是喊疼(示弱)的时候…… 虽然出乎意料地,他没用费什么劲儿就进到浴室里了,但想想他之所以如此这般费尽周折,不惜以身撞门也要进到里面,到底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见到那个女人吗?! 可现在呢?人呢?人在哪里?? 秦云洛每每一想到这里就郁卒不已,脸色擦黑,只要一想到穆千秋如今还不知所踪,浴室里面却只有个来路不明,还戴着半张面具遮遮掩掩故弄玄虚的强盗,他就有一种‘要是穆千秋真出了什么事,他就与这个(该死的)强盗同归于尽’的冲动…… 想到这里,秦云洛就觉得浑身上下顷刻间又涌出了用不完的力量…… 于是,他很有气势的一把抄起手中“操练”已久的“神器”——拖布君,又抬起胳膊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虽然依旧踩着一瘸一拐的乌龟步子,但毫不影响其雄赳赳,气昂昂的气势,以及无所畏惧的勇猛身姿,径直冲向那“面具男”和秦云琦所站的地方…… “秋哥哥,你怎么不说话?” 秦云琦时不时抬眼瞄一眼她“秋哥哥”,两眼的视线主要集中在其喉咙那处的突起,几次忍不住想要伸出手指去摸一摸,按一按,特别想知道那是怎么弄上去的,好奇的不得了…… 她不禁暗暗猜测,难道是喉咙那里贴了东西不舒服?所以才一直这样不怎么说话? 不过,即使被秦云琦亲亲热热的唤作“秋哥哥”的“面具男”一直意兴阑珊,不爱搭话…… 那又如何? 显然,这丝毫并不影响秦云琦持续高昂的热情,只见她还是兴致丝毫不减的拉着人家的衬衫袖子,围着人家问这问那,叽叽喳喳,巴拉巴拉的说个没完没了…… 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只兴奋过头的麻雀,在一个劲儿不停的扑棱着翅膀,张着尖嘴叽叽喳喳不停的叫唤,边叫边扇着翅膀围着主人转圈…… 例如,以下节选了部分秦云琦与那位至今未露庐山真面目的“面具男”的对话内容—— 噢,等等,对了,说是对话可能有欠妥当,因为,全程基本都是秦云琦在说,那位“面具男”有没有在听就不清楚,但清楚的是,那“面具男”从头到尾似乎始终不曾接话就是了。 秦云琦:“你这样打扮,是待会儿要出去哪里吗?” 秦云琦:“你泡了那么长时间的澡,肯定耗费了不少体力吧,现在是不是感觉肚子空空的,又困又累又饿?要不要我做饭给你吃?” 秦云琦:“嘿嘿,其实我今天来你家的时候带便当??了,昨天晚上熬夜做的,食材新鲜着呢,里面都放的你爱吃的东西,待会儿要不要尝一尝?” 秦云琦:“还是你想吃其他的?汉堡???嗯……这个你一定吃腻了…… 那,拉面???我煮拉面可在行了,味道一级棒!呃,不过,拉面总吃也不太好,而且做起来太简单了!都突显不出我的料理手艺! 那,意大利面??怎么样? 哦,做那个需要先采购食材,要不要我们先去楼下逛一下超市?你这副打扮,不显眼,很安全的,偶尔亲自去逛逛超市,沾点儿平民百姓的烟火气也挺好的……” 秦云琦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拍手,两眼亮晶晶道: “对啦!怎么忘了火锅啦??!今天人多我们不如吃火锅吧!不是一个人吃饭,几个人围起来吃火锅最好啦,那种感觉,嗯……就像是家人的感觉…… 千千,噢,不对,是秋哥哥,秋哥哥你觉得怎么样?想吃火锅吗?热乎乎,香喷喷的洗完澡,再吃一顿热腾腾,香喷喷的火锅,那感觉一定好极了!我们别管他们,先去逛超市买蔬菜和肉,一定要买上好的羊肉涮出来才鲜美…… 嗯,路过上次那个蛋糕店还得再买点儿甜点,吃完火锅还得再吃点儿甜点,蛋糕??,布丁??,还有冰激凌??也不错……” 秦云琦正津津有味,口水直流的说着,试图凭借自己绘声绘色,卖力的描述勾起穆千秋的食欲。 突然,她感觉自己一直挽着的手臂冷淡的抽了出去,一直半倚半靠的身体也在同时撤离…… 正说在兴头上完全没有防备的秦云琦忽然被闪了一下,她狼狈的站稳后愕然的睁大眼睛,不解的抬头望着“秋哥哥”…… 虽然看不见那双熟悉的漂亮眼睛,但秦云琦还是习惯性的凝视着那一片遮挡在那人眼部的黑色糊状物,她期待着能听到什么,她也不知道自己刚刚又说错了什么,或是做错了什么,毕竟,她说的话可不是一句两句,谁知道哪一句惹的人不高兴,不爱听了? “她不吃火锅,你不知道吗? 不是自称她的一级骨灰粉?居然连这个都不知道?” 突兀地响起的声音让正在暗自走神的秦云琦突然吓了一跳,她条件反射的循声转向声音的来源…… 在视线与那双幽深冷寂的眼睛相撞的一瞬,秦云琦瞳孔微缩,不由自主得就想要马上转移目光,连刚刚想要开口反驳几句都瞬间忘了要说什么。 不过,显然,她有些多虑了,男人早先她一步果断转移了视线,似乎刚刚与她视线相接的一瞬只是不经意间,而男人真正目光所及的目标在别处,秦云琦不由得顺着男人的目光看去…… 第163章 前尘篇之两个人的唇枪舌剑,暗潮汹涌? “你太纵容这个小姑娘了,所以,她才会妄想得寸进尺。” “这该是属于我的私事吧,你似乎有管的越来越多的趋向,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这段时间可得注意不要过劳了。” “呵,这就不需要你多操心了,不过……这可不像你,莫非,你还真拿这个小东西当宠物养了?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作为工作搭档,我不得不提醒你,“人”是最不好养的宠物。 因为人会生出贪念,你对她越好,她反而越不满足,直到妄图独占,甚至控制影响自己的主人。 我劝你,若真有那个闲心与闲时间,想要消遣,还是养一只寻常的狗或猫之类的吧。 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帮你打听,想必,你喜欢皮毛漂亮一些的吧(就像这个小女孩儿一样)。” “这就不必费心了,如果有需要,我自己会看着办,无需他人代劳。 不是一向如此吗? 怎么日理万机,事务繁忙的大经纪人今天突然这么热心了?还要主动请缨去帮我物色宠物,这也不像你的作风啊,莫不是,直到现在,还没有恢复“正常”?” “你,都看出来了?” “怎么,看你这样子,难道之前表现的那么明显,原来不是想让人看出来吗? 那实在抱歉(我读不懂氛围,一不小心看出来了)。” “呵,这段时间接触少,你平时也话不多,我都忘了,原来我手底下的艺人也不全是没文化的草包,听你这口才,去主持人界发展的话怕是比如今当红一姐徐然礼也不遑多让吧。” “呵,哪里,不敢当,怎么我们一向严谨的大经纪人讲话什么时候也喜欢夸大其词了? 拿我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小艺人与人家相比,若是被徐姐知道了,以后还要不要我上人家的节目还是未知数呢…… 果然不愧是大经纪人,财大气粗后天硬,说什么话也不怕得罪谁,可我就不一样了, 还是说,我们金牌大经纪人这么说的意思是,以后要重点培养我了?” “哦?倒是你,这样说莫非是在暗示我什么?难道我这段时间以来对你还不够重视吗? 我没记错的话,只要是你开口,我可基本都是有求必应,就连你这次突然兴起想要休假,虽然安排方面为难,我最终都应了你,特许你好好放松一下。 要知道,别的艺人这几天可都忙的不分昼夜,连睡觉的时间都挤不出来。” …… “呵,不过,你今天对我说话可一点儿都不客气,真不知道这算是一种好的,还是不好的倾向。 也不知道这样,我们的关系是算更亲近了,还是疏远了?” “呵,大经纪人说笑了,对我来说,讲话客不客气倒在其次,首先要注意措辞,否则要是措辞要是有什么差误,可就对双方来说都不太好了,你说呢?” “听你的意思是,我措辞有误? 倒不知“误”在何处?还请指教。” “指教不敢,不过,既然你这次问到了,那大家原本都比较忙,尤其大经纪人您可是个大忙人,为了不浪费彼此的时间,我就直说了: “首先,没有什么‘我们’。 我是我,您是您,还是不要总是用诸如此种,存在混淆,误导大众嫌疑的措辞,以免被那些角落里蹲着等着捕风捉影,断章取义之辈听见,再徒惹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和风波。 到时候虽然麻烦与困扰的是我,但最终解决这些麻烦与困扰的,还是屈尊做了在下经纪人的您,所以,鉴于此,今后,为了我,和您,双方计,有些话出口之前还是三思措辞为好;” 盛雪龙闻言似笑非笑,道:“看你这样子,似乎还有话没说完,我想,既然‘首先’说完了,那接下来该轮到‘其次’了吧,还有什么想说的,不妨一次都说完,请赐教,我洗耳恭听。” “还是那句话,赐教可不敢,就像大经纪人您曾经说过的,在下不过一介籍籍无名,沙尘碎屑一般的小艺人,万不敢高攀您这样的大人物,哪里还轮到道我来指手画脚,评头论足? 因此,关于您刚刚所提到的‘关系’一词,实在不敢苟同。 大前提清楚明确的摆在这里,我和您都心知肚明不是吗?不论那些新闻小报编造杜撰什么,不管那些不相干的旁人信口胡说什么,我和您原本就不存在什么所谓的“关系”,自然也就更谈不上‘关系是亲近了抑或疏远了”的问题。 依我看,多半是最近这段时间外界杂音太多,而经纪人您也费心太多了,尤其是在这个问题上,恕我直言,并没有感觉到有多少必要性在里面。 更何况,与我这般闲人不同,您可是圈内远近闻名的大忙人,整日需要费心费力的琐事繁多,就不必要在此等微末小事上劳心费神了吧。 说实话,你若是再随便开口抛下几句似是而非,惹人非议不断,浮想联翩的话,在下一介弱质女流,到时若有什么后果,恐怕还当真担待不起,届时就有劳经纪人你多替着分担了。” 盛雪龙一反常态极有耐心的默默听完穆千秋的话,线条冷硬的薄唇摹地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淡笑,微微眯起的狭长双眸中亦闪过一道奇异的流光,声音低沉道: “你这么立场分明的急着撇清所谓的“关系”,不觉得有几丝欲盖弥彰的气味在里面? 我记得,你来这个圈子也不是一年两年了,难道不知道,我之所以在那些场合说那些话,都是为了,” 还没等盛雪龙说完,穆千秋就了然的打断他道:“我当然知道,而且,我想,不只是我知道,很多人也都知道。 既然这样,我依旧不觉得,你特意说那些话有什么“非说不可”的意义? 你说的对,我进这个圈子,当艺人,的确不是一年两年了,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当我的经纪人也早已不是一天两天了,什么是我不想要的,什么是我真正想要的,到今天为止还是一点儿都不清楚吗?” 盛雪龙这次似乎并没有因为话讲到途中被人无礼的打断而不悦,不知是因为早有预料还是习以为常。 从刚才开始,他的耐性与忍耐力就明显的更上一层楼。 只见,他摇了摇头,似低叹般缓缓道:“我想,大概我唯一清楚的就是,你还是那么天真…… 别人是想方设法,用尽手段也想和我炒炒绯闻,提提热度,你倒好,三番五次,三令五申的要和我撇的一干二净,我盛雪龙何时如此被人避如蛇鼠瘟疫过?” 男人的声音虽然依旧没什么起伏,亦听不出丝毫温度,但,总觉得那恍若沉沉叹息般的余音有些说不出的无奈意味在其中…… 盛雪龙深邃明亮的双眸直直盯住穆千秋冷冷清清的侧脸,忽而话音一转道:“而且,你抬出来的那个所谓的大前提,我看也未必就是不可被推翻的吧。 不,确切地说,你那个大前提本就是不全面的,以偏概全的。” 穆千秋闻听此言微微侧首,向盛雪龙投去略带询问的一瞥,便听那一脸笃定,双目炯炯的男人接着道: “我和你,并非如你所说的,不存在什么关系,而恰恰相反,不论你承不承认,你我之间有着超乎寻常意义上的,特别的联系,相信你也感觉到了,我们有些特殊的默契,与众不同,旁人无可取代的羁绊,类似于亲人那种……” 穆千秋闻言毫不客气的扯了扯唇角,勾出一抹淡淡讥刺的笑,冷冷道:“不好意思,恕我直言,对我来说,这世上仅存的唯一亲人也就剩家中那一人而已。 至于其他的什么人身上,抱歉,恕我迟钝,还真没感觉出来有什么类似于亲人的默契,近似于血缘的羁绊 呵,除非,堂堂盛帝娱乐的太子爷,龙哥也来那电视剧里一套,总不至于说,我很像你失散多年的亲妹妹吧?或者,还是那个梗,你某一天突然发现,我长得很像你的初恋情人?还是未婚妻来着? 噢,失礼了,主要是那类电视剧拍多了,也难免传染了一些狗血的毛病……主要是你刚刚提到默契,羁绊之类的热血台词,让我不是联想到一些热血动漫,就是想到像刚刚那种台词频发的狗血电视剧……大经纪人见多识广,不会见怪吧。” 不知是被穆千秋过于直白,明里暗里不加掩饰的话刺激到,还是因为什么其他原因,总之,盛雪龙的脸色此刻显得不大好看,不过倒也没有表现的很明显,看起来似乎在蹙眉忍耐着什么…… 他终于忍不住稍稍提高音量,有些生气道:“你又何必这样曲解我的意思?故意的吗?我哪句话又惹到你了吗?! 你明知道,我所说的那种特别的关系就是你我现在的关系——艺人与经纪人的关系,再正当不过,无需遮遮掩掩的工作关系!” 似乎依旧有些余怒未消,盛雪龙继续一本正经的板起脸孔,开始他的正论: “本来就是,现代社会,相比起恋人关系,甚至是夫妻关系,更能长久稳定存在下去的,反而是工作关系。 很多工作搭档之间长久培养积累下来的默契,更甚于一些亲近的人,诸如恋人之间的默契…… 我那样说,有什么“大错特错”之处吗?至于招来你这一番明讽暗刺? 我什么时候说过你长得像我的初恋情人?再说,我那未婚妻,你不是见过吗?长得像不像你,自己看不出来吗?” 穆千秋侧眸瞥了一眼紧蹙眉心,面色阴沉,看上去似乎颇为气闷,不知在绷着脸想些什么的男人,状似漫不经心般微微颔首赞同道:“这么说来,倒也是有一番道理。 那假设,你不是我的经纪人呢? 到时,我们之间也就当然不再存在像现在这样的工作关系了。” 盛雪龙闻言少见的错愕了一下,墨色双眸顿时危险的眯起,同时眼睫微微低垂,掩去了眸底集聚肆虐的风暴…… 他抬眸盯着穆千秋,似有风浪涌动的双眸中投射过来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犀利,却是一脸平静,不容置疑道: “你这个‘假设’,并没有意义,因为它永远都只会是假设而已,不会有变成事实的一天。 只要你还在这个圈子里,还做着明星梦的一天,我就还是你的经纪人。 这是个多么令人愉悦与安心的事实,你说呢?我的明日巨星小姐。” 盛雪龙笃定宣告般的言罢,摹地似乎心情很好般勾唇笑了笑,刚才满脸密布的阴霾随着最后这句话的说完而一扫而空,仿佛是错觉一般。 他挑眉看着穆千秋冷冰冰,面无表情的半张脸,又微微眯眼上下打量了一番对面衣装得体,风度翩翩的“男人”,幽深沉寂,宛若无尽夜空的双眸中划过一道奇异的流光,好似一瞬划过夜空的流星般稍纵即逝,却依旧那般粲然夺目,熠熠生光…… 似乎是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好玩儿”,或者说是“有意思”的事,盛雪龙抬脚跨前一步,毫不犹豫的走近对面那神秘疏离,明显排斥着他人靠近的“男子”…… 只见他身躯微微前倾,俯身靠近略矮他半头的“男子”耳侧,单手极其自然的放在“他”肩头,修长白皙,指节分明的手指似有意无意般轻轻摹挲按压着“男子”削瘦的肩头,棱角分明,性感惑人的薄唇几乎贴着“男子”的耳廓,呼吸间热气喷吐,他勾唇一笑正欲低声说什么,那模样不知怎的看起来极其暧昧,极其刺眼,极其“有伤风化”…… 于是,刚刚一手营造好前期氛围,勾唇贴近那“男子”的耳侧,正欲喷一口热气,顺道吐出准备,计划已久的台词的盛雪龙还没等张嘴说出一词半语,他有意压的极地的充斥着暧昧,蛊惑气息的低沉嗓音就被另外两道极其不解风情,不合时宜的大吼大叫声瞬间淹没…… “你还傻站着在干什么?!还不快抓住那个强盗?!莫不是真的和这个强盗是一伙的? 真是的!简直荒唐至极!俩个大男人拉拉扯扯的混在一起,真是有伤风化! 哼!这事若是被千秋知道了,看你还拿什么脸皮继续当人家的经纪人!?” “##%x‖?%!” 刚刚扯着嗓子大喊完一通,总算稍觉的气顺些的秦云洛这才转过头,看向秦云琦的方向满头问号?道:“琦儿,你刚刚好像是不是也喊什么了?声音太小没听见……” 秦云琦:“……” 第164章 前尘篇之呆鹅,猛虎、宠物狗与加勒比海盗?女主人呢? “啊?你嘀咕什么呢?你说你刚刚都喊什么了?大声点儿啊,又没听见! 话说咱俩刚刚喊的好像正好重叠在一起了,你的声音太小了完全没听见啊……” 秦云洛像拄拐杖似的拄着一把笤帚,那把直到刚才为止一直被他高举在手里的神器——拖布君,此时正孤零零的躺在水渍未干的地板上……更准确的说,是拖布君的头正孤零零的躺在地板上…… 却不知这期间发生了何事?竟导致此时的拖布君已然“身首异处”,拖布头和把子被残忍的劈断成两截,分别各自零落寂寥,奄奄一息的分躺在两处遥遥对望…… 而再看秦云洛,只见他正喘着粗气,哑着嗓子跟对面因为不明原因呆站着的秦云琦说完话,就赶忙转头,将视线重新投向那边并肩而立的盛雪龙和那个半遮着面的强盗身上。 话说,时间回到数分钟之前…… 双手举着操练出手感的“神器”——拖布君,以一路气势汹汹,势不可挡的势头跌跌撞撞,“直线”冲向那个“强盗”的秦云洛,一路边冲边双目燃起一簇簇小火苗??…… 他眼神凶恶的狠狠斜着那个可恶的强盗,在看到自己原本那么纯真善良又可爱的小妹居然三番五次不听顾自己的“劝诫”,如今居然还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与那个“坏人”、“恶盗”腻歪在一处的那一刻…… 秦云洛更是腾的一下怒从胸口起,恶向胆边生,以将那极度碍眼的,引起一切倒霉与祸患的“罪恶之源”——面具男,一耙打倒,顺便拯救自己误入歧途的善良小妹为终极目标。 然后,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秦云洛终于跨越漫长一路,气喘如牛的到达目标人物所在地…… 然后趁着士气正旺,他一鼓作气,一脸凶相毕露,凶神恶煞的高举起闪着冷光,洒着凉水的夺命“神器”,正要使力作出最后一击时,却发现自己两手中高举的致命神器“拖布君”怎么也砸不下去,甩动了半天还停留在半空中一寸都压不下去,倒光是淋了秦云洛自己一头一脸的拖布水…… 没能一耙打倒强盗,反倒自己被劈头盖脸浇了一头冷水的秦云洛这才后知后觉的抬起头,直愣愣地瞪着不知何时凭空横在头顶上空,此时正紧紧抓着“拖布君”的那只手臂…… 秦云洛此时就像一只高仰着脑袋,伸长着脖子,大张着嘴巴,正呈目瞪口呆状的呆鹅…… 而此刻,“呆鹅”充满茫然的两只圆眼正呆呆的瞪着那像只老虎爪子似的依旧紧抓在“拖把君”的把子上,丝毫不肯放松的大手…… 顺着那只隐隐有青筋暴起的大手,再到那截卷起半边袖管的修长有力的手臂,“呆鹅”的视线不由自主得继续往上,直到充满各种迷茫的呆眼猛然与那双冰冷摄人的眼瞳撞上……有那么一瞬,秦云洛恍惚觉得,自己仿佛悚然一瞥到了一双闪着幽幽血光的猛虎的眼睛…… 秦云洛双眼猛的大睁,瞳孔控制不住地骤缩,脑海中电光石火的闪过一句腹诽:怎么又是这个野兽男人?怎么哪儿都有他?不是那么装腔作势,不屑一顾吗?怎么到最后还不是跟进这浴室里来了? 在那双冰冷的,无一丝温度的眼睛犀利的凝视下,很快,无数多的暗暗腹诽都被惊的四散奔逃…… 秦云洛瞬间感觉自己越缩越小,变成了小小的一团,而那双头顶上空的正无情凝视着自己的眼睛则越变越大,几乎转瞬之间就淹没覆盖了四周的一切,仿佛他的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了那一双宛若死神驾临般幽幽的悬浮于半空之中的眼睛…… 就在这时,突然,“咔嚓”一声,刺耳的断裂声传来…… 紧接着,又响起“啪叽”地一声,听上去似乎有什么湿哒哒的东西坠落在地板上了似的…… 仿佛炸响在头顶上方的清晰声响也在同时拉回了某只“呆鹅”已然不知飘向何方的思绪…… 他似才从一场大梦中苏醒过来,神情依旧有些恍恍惚惚,迷蒙之色尚未褪去的双目条件反射般寻着方才头顶上方那一声“咔嚓”声而去…… 然后,只听秦云洛瞪着眼珠失声惊诧到:“啊!怎么(会)这样?!我的神器!!怎么就成这样了?!” 全赖以依仗手中这把“神器”的秦云洛乍然一见自己的神器居然“出师未捷身先死”,还被残忍暴力的直接拦腰劈断成两截,顿时,将自己对于盛雪龙那双眼睛所天然萌生的怵意抛到了九霄云外,冲口就是一顿噼里啪啦,劈头盖脸,不管不顾的连珠炮弹: “你!你瞧瞧你都干了什么好事!你怎么能这样!简直太暴力,太嚣张了吧!我的天!这是什么人啊!?怎么能一句话都不说,就直接动手弄坏别人家的东西! 你,你这人也太野蛮,是从哪座山头里跑出来的野人吗?!没人教会你人类社会的规矩吗?!居然开口之前就先动手了!你这,这是在用暴力威胁我吗?!” 一口气不歇说了半天的秦云洛似乎还是一副气鼓鼓的样子,他见自己说了这么多也照样是对牛弹琴,那高高在上的大经纪人根本就没有要搭理自己的意思…… 任由自己在这儿说得口干舌燥,口舌生疮,那家伙也照旧是那副不理人的死拽德性,恐怕早已自动开启屏蔽状态,把他整个儿从头到脚都屏蔽在外了,哪里还会去听他那张嘴在巴拉巴拉说什么…… 于是,秦云洛自然而然,不屈不挠的换了攻击对象,不,确切地来说,是回到了他最初也是终极目标,即——面具男=强盗=找到穆千秋的线索…… 于是乎,秦云洛似乎有意为吸引别人注意力一般,忽然大声咳嗽了几声,然后清了清嗓子,扬眉挑衅般斜了一眼那面具男,阴阳怪气,冷嘲热讽道: “哈,有没有搞错!这都什么年代了,入室抢劫还带这种劣质的面具?还只遮着眼睛,反倒把半张脸都露在外面,干什么,还以为自己是加勒比海盗呢? 你干嘛不学学人家那些银行劫匪,干脆套个黑乎乎的头套把整张脸都蒙起来,只露俩个眼珠在外面监视围观群众就好了,人家那才叫专业。 你再瞅瞅你现在这副鬼样子,啧啧,做强盗之前都不事先做做调查吗?居然还敢胆大包天的跑来千秋这里!真是中了邪了! 你快说!你究竟把千秋藏到哪儿去了?!是不是她一进来洗澡的时候你就对她下手了!哼!一定是看千秋她长得好看,身材也好,贪图垂涎人家的美色,还潜伏在人家洗澡的地方,简直是色胆包天,色欲熏心,你这个,这个,嗯……” 秦云洛正绞尽脑汁,皱眉苦思着更为贴切,更为解气,最重要的是,杀伤力也更为巨大的“专业”骂人词汇,好将这个厚颜无耻,下流卑鄙的好色强盗骂个狗血淋头! 他想,就算如今神器被毁,自己两手空空,但哪怕全身上下的武器就只剩这张不比刀剑的利嘴,也定要杀他个片甲不留,灰头土脸,叫他夹着尾巴灰溜溜的逃走,并发誓不敢再来…… 嗯,若是这样的话,也不是不可以考虑今天暂时就不抓他报官了,秦云洛摸摸下巴,善良的想道。 于是,这样做了决定的秦云洛开口继续道:“你这个,” 不过,他才刚一开口,还没说到酝酿半天的重点,就被两道同时响起的声音齐声打断: “聒噪。闭嘴。现在马上收拾好你的那一堆垃圾,从这里滚出去。 否则,我就直接将你从阳台上扔出去。” 没有起伏的声音,听不出包括喜怒在内的一切情绪,似乎只是在平静的陈述一个必将发生的事实。 秦云洛闻声,满眼骇异,目露怀疑与几丝掩藏不深的恐慌,就好像恐高症患者被坏人威胁着,即将不得不从高的不得了的云天大楼顶端被人扔下去似的…… 他似乎以为自己刚刚听错了,但看盛雪龙那副认真的不得了,丝毫不似在开玩笑的模样,他不禁心中一凉,后颈处就开始不断的冒冷汗,忍不住失声提醒道:“喂!这里可是十二楼,你把我从阳台上扔下去,我还有命在吗?” 再说,这位经纪人大哥,你看不见吗?!我刚刚那只不过,不过是在干正事,干正事呢!见义勇为,退治强盗呢,你不帮忙也就算了,怎么还反过来黑白不分,去袒护那强盗呢?! 唉……你真是,都不知道怎么说你了!琦儿也是,你们一个俩个的,怎么都忽然跑去跟那强盗搅作一团,你们这样,莫非是要背叛穆千秋,跟着这个强盗一起混吗?” 一下子被盛雪龙的“恐吓威胁”惊吓的被秦云洛马上正要开启话痨模式,继续滔滔不绝的再说下去,似乎只有不停的说点儿什么才能让他受惊不小的脆弱的心脏稍微安宁下来…… 不料,他才刚一抬头,还没等再张嘴,就被对面盛雪龙可怕森寒,煞气颇重的的脸色煞得有些愣住了…… 他不由得吞咽了一口口腔中极速分泌出来的唾液,干巴巴的嘴唇张了几下却早已忘了想要说什么,最终呐呐的闭上了嘴…… 刚刚才从“呆鹅”状态中解除,回到现实世界中的秦云洛立时又开启了新一轮的“呆鹅”状态…… 只见,他两手举着半截断裂的拖布把子,整只鹅在风中凌乱…… 他皱着一张苦瓜脸,踌躇不已,心里无比悲凉与愤愤的想道:这好不容易搞到一件称手的神器,居然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就报废了! 眼下恶盗未除,还明目张胆的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勾结这些个没有立场,是非不分,颠倒黑白的家伙(此处主要是指盛雪龙,顺带提一下秦云琦),怎叫人如何甘心?! 秦云洛两手抓着把破拖布,越想越觉胸中气愤难平,他抬头恶狠狠的瞪向单手就将自己看中的神器捏的咔嚓断成两截的罪魁“祸手”…… 当然,要他用如此凶恶到近乎赤裸裸的眼神瞪向那“祸手”的主人——盛雪龙,还是需要一定勇气的,但如果只是狠狠剐几眼那只异常碍眼,还总来坏他的事的大手,秦云洛私自认为,没什么大不了的…… 秦云洛双目发红,眼梢高高斜吊起,用宛如瞪视着自己杀父仇人的愤恨目光瞪着那只白的过分,却也漂亮干净的令人忍不住多看几眼的手。 他瞪着瞪着心里不由暗暗腹诽:没想到,这个讨人厌的假正经还长了一双意外能看的手……不过,一个大男人,手长的又白又细,简直像个女人的手似的……切! 秦云洛撑大到极致的红通通的双眼依旧在坚持不懈的盯着那只自然垂落在主人身侧的手,他难以想象,就是这样一只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甚至显得有些瘦削的手在转眼之间不费吹灰之力,轻轻松松的捏断了那么粗重结实的一把拖布…… 拖布……对啊!拖布啊!之前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忽然,秦云洛一直猛盯着盛雪龙的左手看个没完,这一诡异的画面终于一转…… 只见,下一刻,秦云洛一把将先前一直攥在手里不放的那半截满是尖刺的拖布把子扔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尖利刺耳的响动。 然后,那半根拖布把子就沿着水渍未干的湿滑的地板悠悠的滚到了盛雪龙的脚下…… “你没事吧?” 男人低沉冷漠的声音中似乎隐隐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心。 “我原本(完全)可以自己避开的,倒是平白让经纪人费心了。” 清冷磁性的低音听起来介于男女之间,自有一种极具魅力的中性之美。 “呵,那看来反倒是我多事了。 只是像刚才那种情况,无论换做是谁,我想大概都会采取同我一样的举动,这大约是男人的本能吧。 你也不必介怀,我本就没期待能听到你说出什么感谢的话。” “哦,是吗?那看来是我不懂事,不知恩图报了。 代替感谢的话可能有些分量不足,不过,看在你刚刚那样的举动也是出于‘男人的本能’,我就不需要你额外赔偿你所损坏的东西了。” 盛雪龙:“……” 损坏的东西?赔偿? 盛雪龙的记忆似乎出现了短暂的空白,他似乎真的不记得自己刚刚有弄坏了什么东西,对于他咔嚓一把弄断的那位正在地下泪流满面喊冤的“拖布君”,他更是全无印象…… 他当时心里唯一存在的想法就是:保护好那一人而已。 像往常一样,竭尽所能地排除那人周围一切可能存在或即将发生的危险,至于为此而不慎损坏了其他什么人的利益,或是使得其他什么人陷入无故端危险之中,盛雪龙表示:抱歉,那不在我的工作范围之内。 正当盛雪龙表面不显,其实内心兀自疑惑之时,忽然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碰到了自己的脚尖…… 他随意的垂眸一扫,见是半根断裂的木棍滚落在自己脚旁,眸光扫过其参差不齐的断口时微顿,同时眼尾余光扫到不远处的地板上,正躺着另外半截还带着拖布头的木棍……盛雪龙子夜般幽暗冷寂的双眸中划过一抹了然,他略一挑眉,似有些失笑道: “那还真是得多谢你的宽宏大量了,不过,是我损坏的东西,自然是要,” 谁料,盛雪龙不紧不慢的一句话尚未说完,就再次被人半路十分不解风情,不合时宜的粗暴打断: “秋哥哥,你看,这就是我昨晚熬夜为你准备的便当??,用的是保温饭盒,还热乎乎的,冒热气呢,嘿嘿,你要不要尝一口?就一口也行,拜托啦!??我有信心,一定很好吃的……” 被唤作“秋哥哥”的面具男,似乎没有要伸手接过那一盒五颜六色,花花绿绿的便当??的意思,只听,一直我行我素,金口难开的“他”,终于不吝惜地随口抛来只言片语: “以后不用再弄这些,我若想吃什么,小蓝会做的。” 两手端正的捧着那盒便当??,有如手捧即将供奉给女王的吃食一般谨小慎微,虔诚无比的秦云琦出现了短暂的石化状态,在风化边缘苦苦挣扎的她努力在胀大一圈的脑袋中搜寻思索着一个被叫做“小蓝”名字…… 半晌,秦云琦两眼一亮,看样子终于回想起来什么,但紧接着便颇为苦大仇深的垮下小脸,整张脸活像蔫了的向日葵似的,她失魂落魄般低喃着:“原来,搞了半天,我还不如那个机器人吗?……” 正默默黯然神伤,被她那“秋哥哥”一句话打击的丁点儿自信都没留下的秦云琦忽然听到一个漠不关己的声音冷淡道: “你太纵容这个小姑娘了……” 然后,时间回到现在 …… 第165章 前尘篇之未来巨星小姐的最聪明的,唯一的选择——永远的经纪人? “你对这个小姑娘太纵容了,所以她才会妄想得寸进尺。” 秦云琦忍不住又一次回想起刚刚听到的这句话,当时她就不禁疑惑,小姑娘?说的是我吗? 她伸出食指愣愣的指了指自己,小脸上依旧是疑惑与郁闷的很。 她不明白,怎么就,她什么时候妄想要得寸进尺了?有这样当着别人的面胡说八道诋毁人家的吗? 秦云琦双颊气呼呼的鼓起,嘴巴几次张了张,想要张口反驳几句,替自己讨回公道,她的整张脸看起来活像一只两腮高高鼓起,嘴巴不时张一下预备着叫出一片聒噪蛙鸣的大青蛙??…… 奈何,“青蛙”秦云琦发现,那随随便便张口就来几句对自己抹黑发言的始作俑者——盛雪龙,人家却根本没注意到旁边还有一个‘小姑娘’似的,就连对着“秋哥哥”光明正大的说着自己坏话的时候,也看都没看自己一眼,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投过来; 而旁边另一个人——“秋哥哥”,则本来也是那样一副不冷不热,理所当然对旁人视而不见的样子,这么久以来,秦云琦也逐渐习惯了,她原本也没指望,“秋哥哥”在听了那个无良经纪人对自己的不良言论后,能突然善心大发的替自己辩驳两句…… 鉴于此,人家面对面站着的两个人根本就完全没注意到她,说不定把她当个人形大摆件了也有可能……所以,几次张着嘴巴欲言又止的秦云琦在深深郁卒的同时不禁更觉愤懑不平——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在那个无良臭屁拽上天的经纪人眼里,自己这样,还算是受到‘纵容’了吗? 原来自己这样,连个机器人管家都比不上的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还十分“幸运”的得到了一只宠物狗该有的待遇吗? 继续默默在一旁充当人形摆件的秦云琦在持续听着盛雪龙和穆千秋俩人你来我往,话里有话,云里雾里,硝烟弥漫的对话之际,都不知道自己此刻是该哭??还是该笑??,或者是干脆该原地消失了…… 最后,实在觉得听不下去,也看不下去的秦云琦选择了落寞凄凉的背转身,一个人默默的盘腿坐进一处阴影浓重的角落里,自闭去也…… “宠物狗??”就该有宠物狗的样子,宠物狗就该有宠物狗的自觉,主人没召见,就自个儿找地儿,哪儿凉快哪儿窝着去吧…… 于是乎,开启自闭模式,盘腿在墙角里缩成一团的秦云琦还是忍不住将视线悄悄停住在“秋哥哥”身上,她暗暗想:不管怎么说,今天真是长见识了,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穆千秋是属于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那种类型。 平时冷冷清清的说不上几句话,周围大家都时不时在背后猜想议论这个容色极为艳丽高调,惹人注目,却总是沉默寡言,低调的快与空气融为一体的女子定是不善言辞,不善社交,甚至可能患有社交恐惧症; 而与穆千秋同在盛帝娱乐公司旗下签约的那些表面和和气气的同僚们,则是在暗地里狠狠羡慕嫉妒穆千秋那张脸的同时,终于也抓住了这个表面看起来似乎永远无懈可击的女人的一个弱点,一个在那些人以为是天大的,致命的,甚至足以影响其演艺生涯的弱点—— 穆千秋这个女人不会说话,当然,这意思并不是说,穆千秋是个空有一副好皮相的漂亮的哑巴,而是说她笨嘴拙腮,情商低不会讲话,寡言少语直来直去,估计连一句讨好奉承的话都好好说不完整,这在这个靠脸吃饭,靠嘴吃好饭,热饭的圈子里可是致命的…… 所以,这些好事者们都在高枕无忧之际暗暗等待着某个一如往常的清晨或是夜晚,从某个其实并不太记得名字的“热络新朋友”嘴里,听到那个最近圈里风头正劲,风光正盛的绝色美人,终于因为说错一句话的小小失误而接连错失一个个摆在眼前的大好机会,连番得罪一个个惹不起的大导演,大人物,最终沦落到无戏可拍,无人搭理,自生自灭的凉凉境地…… 而这些背地里对穆千秋议论纷纷,关注颇多的“热心”同僚们并不知道的是,她(他)们所以为的笨嘴笨舌不会讲话的穆千秋本人此刻正处于刚刚打胜了一场嘴仗的休憩期。 至于这场嘴仗的对方的谁,也并不意外,还是那位一向不招她待见也不怎么待见她(穆千秋这样认为)的经纪人…… 而此时,处于“停战”状态的二人暂时都没有说话,并肩而立,挨的极近的姿势,状似耳鬓厮磨的两名男子看起来颇有几分无法言说的暧昧与亲密流动其间…… 静静流淌在二人周身的空气似乎都在这一刻显得愈加宁静和谐了起来,颇有几分岁月静好,相依相偎的奇妙错觉…… 观眼前这一幕和乐融融,安宁美好,很是难以想象这里不久前还是一处不见硝烟的战场…… 而此时犹如至交好友一般“勾肩搭背”,颇为自在悠闲的二人,却在前一刻还笑里藏刀,绵里藏针,话里有话的互相试探,绝不将一些粗鄙之言宣之于口,极其优雅的一针见血,毫不留情的以极富技巧性的言语试探攻击着对方的底线…… 而此刻,盛雪龙的那只白净修长的手还随意的搭在身旁“男子”的肩头,修长的食指不时在“男子”肩头轻敲一下,仿佛在一下一下富有节奏的敲击着演奏美妙旋律的黑白键盘…… 他神情极是慵懒不羁,似乎在倾身靠近的时候有意无意的将身体的部分重量转移到了身旁明显比自己更显单薄清瘦的“男子”身上,那本就个头矮些的“男子”硬是被盛雪龙又压低了一截。 只见,他屈起一条腿,搭在“男子”肩头的手微微按压施力,俯首低眉靠近那“男子”耳侧,薄唇微勾似乎低声耳语了什么…… 然而,观其身旁“男子”的面部表情较之前未有一丝变化,无动于衷的那副样子,似乎盛雪龙特意凑过去,也并没有说什么值得一提的重要的话,还搞得好像神秘兮兮的样子,令人不由得有些在意,不禁暗暗猜测起来,盛雪龙刚刚究竟对身旁那个男子说了什么悄悄话? 自己刚刚的提议再次被无视了的盛雪龙并没有露出不悦或是恼怒的神色,或者说,在作出那个提议之前,他就已经预见了自己被忽视的可能,正如此刻这样…… 一向是话少动作快的彻彻底底的行动派——盛雪龙,干脆贯彻自己的风格,不再多费唇舌,直接稍稍用力按压住“男子”的一侧肩膀,抬起另一只手迅速朝身旁“男子”黑糊糊一片的眼睛那里伸过去…… 镜头暂时转向秦家兄妹这边 首先出现在画面中的是一个满头乱发,衣衫不整,形容狼狈,面色憔悴,一眼看上去就俨然一副活脱脱的倒霉相,使得众人无不远远绕开,不想沾惹的男人。 不用问,不动脚指头都能猜到,画面中这个男人是何人…… 乍一眼看过去,大概会以为这男人是被哪个穷凶极恶的强盗抢劫一空了,要不然就是从哪个沙漠或是荒原里死里逃生跑出来的落难的旅人,总之,那男人看起来就是常人难以想象的狼狈不堪……甚至于那些看到他的人反倒自己都会尴尬起来…… 很显然,男人很是坐立难安,看上去心情亦颇为烦躁郁闷。 只见,他双手拄拐杖似的拄着一把湿哒哒,尚在滴答滴答淌水的笤帚(注意,此处笤帚是把子着地,有刷毛的头朝上),焦躁不已的在原地“咯噔咯噔”,一瘸一拐的走来走去,没完没了的绕了一圈又一圈…… 看起来就像个不良于行的残疾人在愤懑不平的埋头与自己较劲,胡乱逼迫自己一口气都不停歇的拼命练习走路,直到那条病歪歪一圈圈拖着地板的跛脚重新箭步如风,大概才会暂时停止那折磨自己,亦折磨观众的原地转圈圈??…… 正在埋头疯狂转圈的秦云洛一边杵倒头看地板,一边眼尾斜挑起,不时怒气冲冲,愤恨不已的剐一眼那边“勾肩搭背,狼狈为奸”的“强盗”与“野兽”二人组…… 突然,不知眼角余光偷瞄到了什么(何种景象),秦云洛布满红血丝的两眼猛的睁大,一脸难以不可置信与古怪难言的神色,他震诧莫名的抬手指着盛雪龙那边,用几乎变了调的声音颤道:“你,你们,你们,” 似乎是实在有些难以启齿,又似乎是找不到合适的说法,秦云洛混乱不已,反反复复的一连说了好几个‘你们’‘你们’,后面却无论如何都接不下去…… 这边秦云洛震惊的都有些错乱了,脸色也是一阵一阵的变来变去,越变越怪异,越变越诡异; 而再看那边把秦云洛“惊吓”成这般模样的盛雪龙和那神秘“男子”,却是连扫都没扫这边目瞪口呆,张口结舌的秦云洛一眼,或者说,那二人始终都未将这总是时不时一惊一诧,大惊小怪的男人当回事儿。 突然,秦云洛才想起什么,好不容易将凝固的视线从那“狼狈为奸”二人组身上暂时移开,他单手拄着那根“头重脚轻”的倒栽笤帚,“咯噔咯噔”风风火火的冲向盘腿坐在另一边墙角里“不问世事”的秦云琦…… 片刻后…… 镜头回转到穆千秋与经纪人这边 “别动,还没到时间。等到时间了我自己会扯下来,这点儿小事,就不劳烦了。” “你确定需要这么长时间?自我进来浴室就看见这东西贴在你眼睛上,到现在时间已经不短了。 我还是提醒你一句,再继续让这成分不明,效果未知的东西与你的眼睛这样长时间接触,未必是件好事。 你别忘了,我是你的经纪人,你是我的艺人,你的身体,从头到脚,包括这双眼睛,都在我的管理权限之内。 我不希望看到你再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涂抹在你的皮肤上,尤其是像眼睛这些敏感的部位。 只是几天休假而已,过后了你还是要回到公众面前的,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是个公众人物,我需要你每一次站在公众面前,包括站在摄像机前面,都要保持最完美,最理想的状态。 以后不要随便乱用外面的东西,你生活所需的一应物品,我不是早都准备了吗?种类也很多,怎么不够用吗? 你最近这样配合度不高的态度让我不得不再提醒你,你必须听我的话,只有我能让你以最快的速度实现你的野心,至少目前,我是你最聪明的,也是唯一的选择,不是吗?我的未来巨星小姐。 你不让我为难,我也不为难你,这样不好吗?” 难得一口气不停歇,说了这么多,这么长的盛雪龙依旧气息平稳,言罢后,他转头凝视着身旁的“男子”,微微蹙眉,显然在等他想要的回答。 穆千秋:“是啊,好啊,当然好,你说的都对。我竟不知道,原来不知何时起,我们大经纪人也变得如此能说会道,喋喋不休,唠唠叨叨了……看来,不过是休假第一天,我就已经错过了好多…… 不过,大经纪人你这样,倒是让我突然想起来,我隐约还有些印象的那遥远记忆中的奶奶??…… 模模糊糊的幼年记忆片段中,奶奶每次都是这样围着我从早到晚絮絮叨叨一整天的,我这一听人絮叨就打瞌睡的毛病也是从那时就有的,后来不知不觉就发展成了如今的嗜睡体质,所以,你还是少说几句吧,我也不想站着睡着…… 哎,说真的,你不会以后也向我奶奶的方向发展吧?要真是那样,我可真的考虑换一个经纪人了……” 盛雪龙:“……” 面色隐隐泛黑,眉心不住微跳的盛雪龙侧眸盯着近在咫尺的完美侧颜,习惯性的抬眸搜寻着那双迷媚惑人,光华流转的狭长凤目…… 然而,幽瞳深处隐隐暗藏期待的盛雪龙在抬眸的瞬间,没能如往常那样精准的捕捉到那双迷人漂亮的眼睛,却只是对上了一团又黑又绿,看起来简直像成片发霉的海藻,或者是水草之类的不明糊状物…… 最令有些洁癖的盛雪龙忍受不了的是,那些看上去就脏兮兮,满布细菌的东西竟然密密麻麻的覆盖粘贴在那双美丽高贵的眼睛上,将那双空灵隽秀,清澈如山间溪水的明眸严严实实的遮挡起来…… 这种感觉在此时此刻尤为明显,他几乎不得不怀疑,这是不是穆千秋特意用来对付他们这些不速之客的恶作剧…… 第166章 前尘篇之那种关系? “他!他们!!!?他们是,他们那是在……” 那俩个人在干什么?!是他看到的那个样子吗?是他想的那个样子吗?! 俩个男人…… 秦云洛不禁被眼前正在上演的情景与自己脑中的联想画面激的突然打了个寒颤,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保持着那副目瞪口呆,惊诧失态,怎么看怎么显得傻里傻气的模样…… 看他那满脸古里古怪,欲言又止的神色,似乎是直到现在依旧无法相信与理解自己刚刚所看到的那一幕景象。 他宛若仿佛求救般回头瞪向墙角里闭着眼盘腿打坐,俨然一副看破红尘,不问诸事闲人勿扰姿态的秦云琦…… 一看秦云琦这副令人不明火起大的(悠闲自闭)模样,秦云洛就老大不耐烦急急火火的随手顺手就用手里抓着的那把被他一路充当拐杖的笤帚使劲儿戳了戳秦云琦正舒舒服服盘成一圈的双腿,语气虽很是不耐烦,但依旧小心翼翼,仿佛怕被谁听到一般压低声音没好气道: “哎!别装了!你打坐姿势再标准也不像个和尚!我刚刚问你什么少装没听见,好的不学,尽学那些装模作样的臭毛病,快,赶紧睁开眼睛,快看看他们那是在干什么?” 依旧盘着腿,闭着眼,仿佛“世间万物都与我无关”,老神在在模样的秦云琦没有睁眼的随口答道:“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眼不见心不烦。” 被秦云琦那一副仿佛早已知晓一切,我自岿然不动的模样态势弄的一愣的秦云洛脱口而出道:“你不是一直都闭着眼睛?都没看怎么好像知道了什么什么都知道似的?” 没等秦云琦回答什么,秦云洛又急迫急切地,似乎要急于确认什么似的压低嗓音,一脸怪异之色的失声追问道:“难道,难道他们真是那种关系?这,这也太……要不是刚刚亲眼看见了,我都难以想象…… 那个经纪人,那种家伙……还有那个突然半路冒出来,不知道姓甚名谁的强盗,难怪啊……之前就觉得他们总有种怪怪的感觉,原来这次真的不是错觉吗?……” 半信半疑的秦云洛脸上的惊诧疑惑之色稍褪,他又极其顺手的用那把湿哒哒的笤帚头子杵了杵一脸淡定,就是不睁开双眼的秦云琦屈起的膝盖…… 见秦云琦还是那副一动不动的“死猪”样儿,秦云洛没办法,干脆一手扶着那条一直不撒手的笤帚,微喘着气缓慢的蹲下身,另一只手寻找支撑一般重重按在秦云琦柔软的膝盖上,一转眼间已换上了一张明晃晃挂着“八卦”俩个大字的脸,转头偷偷往盛雪龙二人那边瞄了一眼,做贼心虚般东张西望一番,又多此一举的环顾四周一圈,方才倾身凑近秦云琦耳畔,如耳语般小声道: “哎,琦儿,你说,那个碍眼的经纪人和那个假冒的加勒比海盗,他们之间,不会真的是那种关系吧?” 与容色鬼鬼祟祟,说话遮遮掩掩,东张西望,宛如简直一即将被抓现行的可疑人物的秦云洛不同,秦云琦摹地睁开紧闭的眼睛,偏头看着蹲在自己耳侧的秦云洛,秀眉微蹙,无所顾忌的扬声重复道:“那种关系?” 还没等秦云洛急忙伸手捂住她的嘴,秦云琦又状似不高兴的抢着追问道:“哪种关系?” “哎呀!你干什么!说话不会小点儿声吗?我的耳朵离你的嘴巴这么近,还会听不见不成?!干嘛突然说那么大声!万一被,被别人听见了怎么办?!” 秦云琦就像没听见秦云洛的话,也没去理会他掩耳盗铃般的举动,继续虎着脸,坚持追问道:“哪种关系?” 被秦云琦问的又烦又有些不明心虚的秦云洛几乎不假思索的冲口而出道:“还能是哪种关系?!你不会自己用眼睛去看吗? 他们那样,又没遮没掩,光天化日,明目张胆的,还是在别人家浴室里!真是有伤风化…… 除非是瞎子,否则他们是哪种关系,就连傻子都能看出来!” 秦云琦抬头顺着秦云洛的目光看过去,就见一幅令她看见的瞬间就顿感极不舒服的画面…… 所以说,就是不想看见这些,她才会宁愿选择一直闭着眼睛的…… 在眼前那幅秦家兄妹俩看着都觉不同程度“刺眼”的画面里,出现的是一高一矮,面对面相对而立的俩个男人。 俩个男人均是身着一身暗色系西装,裁剪得体,线条流畅的西装包裹在二人的身体上,轻易便可展现出二人各有千秋,却同样惹人注目艳羡的好身材。 不仅是身材亮眼,气质同样出众的二人容貌也定是极为英俊俊美的。 那个个子高一些的男子面容更显冷峻,修眉凤目,高挺的鼻梁,薄唇微掀间隐隐流露出几丝被冷漠浸染过的性感,于无形之中周身散发着睥睨一切的傲然之气,那股强劲而庞大的气势令人无端望之而却步,不敢再随意靠近,更不敢冒昧的前去搅扰…… 只因,此刻,那浑身上下散发着强大气场的高大男子正用修长健硕的双臂虚环着另一略显单薄清瘦,个子也略矮些的男子。 高大的男人有力强硬的双臂将清瘦的男子圈在其中,就像将其牢牢的圈进自己的领地一般,强势霸道而又不容拒绝。 不知怎的,那道高大强悍,狂野无匹,却又冷血无情的背影看起来仿佛某种凶残暴烈,嗜血狂袭的野兽…… 令人遍体生寒,心生战栗,毛发倒竖,血液逆流,想要即刻拔足狂奔,逃之夭夭的同时,却又不禁为那个被其圈进那双铁臂里的瘦弱男子担心起来…… 其实,比起那一脸冷煞,一时如嗜血野兽,一时又变为俊美撒旦邪魔的高大男子,真正令人移不开视线的,反而是被他圈进臂弯中,明显陷于被动,甚至是劣势的那个单薄矮瘦的男子…… 尤其吸引人频频注目的,是男子遮住半张脸的那类似于假面之类的东西…… 与所有想象中酷炫独特,神秘感,造型感满满的假面不同,此刻戴在那瘦小男子眼睛上的那勉强可以称之为假面的物体,则是超乎你所有想象的平庸无奇,甚至可以说是难看无趣的很,定定的盯着那假面看上片刻,甚至会猝不及防的突然就生出一阵阵上涌的反胃与呕吐之感……简直是硬生生的毁了那张乍看上去明明该是很好看的脸,看那脸型与五官轮廓,怎么都该是个极品美人胚子啊…… 不过,尽管如此,那覆在眼睛上的“与众不同”的假面,还是为那苍白清雅的男子更添了几分隐隐流动的神秘感,让人更想要伸手去揭开那丑陋不堪,不忍直视的假面,好上前去看一看究竟隐藏在那假面之下的,是怎么的一张脸?是与那假面同样丑陋粗糙,还是比所有想象中更美上几分? …… “站好了,乖一点儿,别乱动,再等一会儿就好了。” 说话的男人语气放的很轻很缓,似乎在有意的安抚诱哄…… 他的嗓音低沉盈耳,声声入里,听在耳中仿佛某种乐器奏响的音符在跳动,令人闻之不觉身心畅轻,精神放松,不知不觉间就想顺从那声音,按照那声音告诉自己的去做被吩咐的任何事…… “不必再等了,其实从一开始就是,我自己来就好,这种小事哪里用得着再一一去劳烦我们的大忙人,平日里本来也已经够辛苦的了,不是吗?我的经纪人先生。 所以,盛先生,可以请你先把你的手指,从我的眼睛那里拿开,能做到的话,最好拿远些,好吗? 说实话,你这样让我觉得很不安全,虽然以前演过盲人,对于盲人的生活也有些心得,但我目前还不想失明,你这几根长手指在我眼前晃来晃去,就好像随时随地都有几根木棍想要胡乱戳进我的眼睛里,这让我很不舒服。” 盛雪龙闻言指尖的动作微顿,面上似有些尴尬,又有些意外的低头看了一眼穆千秋,低声道:“抱歉,没注意到,没有弄疼你吧?可能是我的手指太长了,你再耐心一点儿,很快就好,我这次会小心的…… 我实在忍不下去了,你拖着不动手,只能我亲自动手了,要是途中下手重了,弄疼哪儿了,你也要像现在这样直接跟我说出来,别咬牙忍着,不然委屈的是你自己。” 穆千秋懒懒的伸了个懒腰,又状似困倦不已的张嘴打了个哈欠,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盛雪龙千篇一律的长篇大论,她忽然抬手,“啪”地一声,状似不经意地挥开了那只不知第几次爬上她下巴的大手,随即漫不经心,似全不在意般缓缓道:“哎,大经纪人,你今天还真是不一样啊,平时是话少行动多,话慢动作快,今天是完完全全反过来了,话多的出乎意料,动作慢的也出乎意料,从你进门开始就是了,简直像外面披着同一张皮,里面早就换了个人似的…… 要不是小蓝的火眼金睛有辨识与记忆功能,我都要怀疑你是哪个能人异士假冒的了…… 你看,你平时可从来不会突然没有提前预告就跑来我家里,和我啰里吧嗦的讲这讲那一大堆的……” 说实话,你别这样了,这副样子看起来真不适合你,就像穿了一件很不合身的,还是别人穿过的西服,以后在别人,尤其是女人面前,” 穆千秋正不紧不慢的说着,忽然从旁侧袭来一阵噼里啪啦,稀里糊涂的大喊大叫声: ““我是说想问,凭什么都是你说了算?!都是你单方面就做决定,完了临了搞不好连通知都不通知人家一声! 就这样,居然还好意思说别人得寸进尺,有什么妄想!我看,最最得寸进尺,心里存怀藏着什么不良企图的人是你好不好! 呵!我真好奇,你知道(你),不过是家里有钱嘛,开了间娱乐公司,算个名副其实的富二代与星二代的集合体了,不过,就算是这样,你哪里来的那么大权利?!真以为自己是只手遮天,一发话就等同于圣旨的皇帝吗?!就算你想做皇帝梦,这里也不是古代社会,没人会对你磕头遵旨! 哈!我真是眼睛出问题了,看来哥哥也有一句话没说错,那就是我的确天真,天真的可笑! 居然以前还曾经那么崇拜过你,喜欢过你一段时间,觉得你不仅极有个性,还长得又高又帅,比很多明星都长得好看,有你这样的人做千千姐的经纪人,我还很骄傲很安心来着,可你听听你刚刚说的什么话?!有你那样的吗,如果真那样的话,我真不知道你手底下的那些艺人还有什么自由? 人家想换经纪人就换,想换经纪公司就换,想什么时候换就换,凭什么她当艺人,在演艺圈的一天,经纪人就必须是你,有什么非你不可的理由吗?!” 其实,盛雪龙早就发现,每当那双眼睛闭起来的时间,对于他来说总是漫长而无趣,索然而寡味…… 我对着你说话的时候,是想要看着你的眼睛的,每当你在我面前闭上眼,除了会情不自禁的幻想一些浪漫画面,我其实更加茫然空落,不知道那些话该不该继续说下去,也不知道当你闭上眼,当你拒绝聆听,此后千言万语,又该与谁人诉说…… 片刻后,不知想到什么,盛雪龙紧蹙的眉心逐渐舒展,略显阴沉的面色也缓缓转晴, 原来那个“加勒比海盗”长的是这个样子? 充斥着不屑与不齿轻蔑的脸 ,冷笑一声,语气极其讽刺的道:“哼!这个死变态!不仅和那个强盗同流合污,狼狈为奸,企图谋害千秋,原来那两个败类之间还有那种恶心的牵扯关系,,” 秦云洛还在一脸唏嘘不屑,鉴于此,秦云琦尽可能的转移话题,故作一副恍然大悟状,大声道:“噢,对了……” 第167章 前尘篇之疯狂的念头——没有人到达过的彼岸 “那,这么说,你这算是,终于明白了,不再抗拒了?也不再消极怠工了? 那么,我可以期待一下我们接下来更为愉快长久的合作了,可以这样认为吗?我的未来巨星小姐。” “嗯,虽然你怎样认为是你的自由,不过,非要这样说的话也没错。 呵,结果到最后,如今所有的事情又都如你所愿,按照你当初所预定的方向发展了,此情此景,让我忽然想到一句台词——就算我是那能将天捅个窟窿的齐天大圣孙悟空,跳来跳去,翻来翻去,到最后也终究还是逃不出如来佛的五指山…… 总之,我暂且该道一声恭喜吧,而你,是不是该举杯庆祝了?我无所不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经纪人。” “呵,看来让你多拍几部电影是对的,如今连台词都能张口就来,运用自如了,就算是随口一说,台词,能听到你跟我像开玩笑般这样说话,我还是很高兴的。 不过,你了解的,我做事,举杯庆祝从来不是重要环节,而且起码现在来说,一切的庆祝都还为时尚早…… 不过,眼下确实有一件比举杯庆祝更重要的事,是我一直以来都想要跟你提一提的……” 嗯?提什么?什么重要的事?与我有关? 半晌没听见声音,穆千秋微微侧眸,略带浅淡疑惑的眸子扫向面前话说了一半,却忽然一反常态偏过头,别开脸,甚至连视线也错开,显然陷入某种莫名扭捏状态之中的男人…… 穆千秋:“……” 嗯?这是……面前神色忸怩,小家子气扑面而来的男人是谁?是她那个经纪人没错吗? 这又是哪一出? 我不过是随便拿来引用几句人家现成的台词,您就跟我这儿现场演上了吗? 一时间,穆千秋不知该怀疑自己真的看错了,还是该怀疑面前的男人的确被掉包了,或者是该感叹自己这经纪人果然无所不能,演技精湛,丝毫不显业余,就连自己这个天天演戏的专业演员,一时之间也难辨真伪…… 她不禁有些迷惑不解,这突然之间,正说着话呢,有什么好扭捏的?怎么看着就像个收到异性告白,不知是该接受还是拒绝,害羞窘迫不已却又困扰尴尬非常好像也没说什么会“引发”他这样的话吧? 穆千秋大略一回想,嗯,对话内容很正常啊……额⊙?⊙!不管怎样,总之,能见到盛雪龙这副样子,的确是近来一大新鲜事…… 幸好,瞧见眼前这一幕的,是一向不好管闲事,不喜凑热闹,除了演戏之外对周围什么事都反应淡淡的穆千秋,如若不然,被哪个狗仔窥见这一幕,还不得又是明天头条一大新闻? 穆千秋半眯半阖的狭长凤眸摹地睁大些,俩汪如湖水般清澈见底,盈光点点的水眸中刚刚才酝酿成形的几丝朦胧睡意也在瞬间有如被突然投入湖中的石子惊起一层层,一圈圈涟漪,片刻后水波荡漾的湖面渐至平静…… 半晌,已然神色如常,不觉有异的穆千秋见盛雪龙仍旧是这副一脸为难,欲言又止,甚至面露几丝尴尬的罕见模样,不由压下不耐,顺着他未说完的话问道:“什么事。” 没有什么起伏的平板声调可见,问话的人对自己所问的这个问题并未有多少在意,大约同样不在意这问题的答案。 穆千秋原意只是给盛雪龙简短的提一下醒,至于他能不能就此记起来自己尚没有说完的话,或是还要不要继续说余下的另一半,则是盛雪龙自己的事,与穆千秋无关。 却不料,似乎犹在变扭为难中小小纠结的男人乍然听见穆千秋的问话,一向深邃犀利,深不见底的黑眸此刻却是显得有些迷茫与疑惑,脱口而出道:“什么?” 穆千秋见状面色隐隐发黑,心道:“我哪里知道‘什么’,这话难道不应该是我来问你吗?怎么你又突然反过来问我,还摆出一副迷茫疑惑,大眼睛眨啊眨的样子……这种“萌宠”的常用表情根本不适合出现在你这张脸上,自己没点儿自觉吗?” 穆千秋不知道是该提醒自己,如今对手的演技又更进一步了,还是应该感叹,原来不只是女人有一千张面孔,男人也是有很多面的,只不过是,女人们总是自以为自己所见到的那一面,…… 不过,反正,不管盛雪龙如今展现在自己眼前的这一面是假面还是真面,是在装模作样的演戏还是自然流露,穆千秋其实都不大在意,她所在意的,一直是时间而已,是她得来不易的,为数不多的宝贵休假时间=宝贵睡眠时间…… 于是,她干脆就此揭过这一“蠢问蠢答”环节,直接道:“没什么,我是说,别在这儿说这些耽误时间了,还是先去医院,毕竟是心脏上的问题,还是不要耽搁太久为好。” 谁知,盛雪龙听了穆千秋的话,脸色一变,之前那张脸上所流露出的莫名扭捏之色早已在瞬间消失的未留一丝痕迹,仿佛从开始就是穆千秋的错觉一般…… 他下意识的用力攥紧依旧被他包裹在自己宽大掌心中的那只触感冰凉的手,原本打算捂热再放开,却久久未见成效,捂了这么久,这只手握起来却还是如刚开始相触时那般冰冰凉凉,就好像自己源源不断的热度竟未能传给她分毫,就好像自己从未握住过这只手…… 穆千秋眉心微蹙,面色不虞,指尖传来的一阵阵绵密痛感任谁也不会感到舒服,毕竟,十指连心…… 挣了几下纹丝不动,穆千秋眼梢微挑,狭长的凤眸中燃起一丝不服气的光点…… 尽管为了配合着拍好那部动作片,穆千秋已经特意去武馆拜了师傅,还私下练习了好久,然而眼下正是到了这种可以拿实战当练手的机会,她却连这男人的一只手都没法儿不失优雅的一把甩开…… 真是令人颇有几分气闷,想想她这段时日以来苦练之际又流了多少汗,牺牲掉了多少睡眠时间…… 唉,果然还是师傅那句话,既然现阶段这男人的力道还是令人不能轻易招架,穆千秋也就干脆不再白费力气去挣扎,她抬起另一只没有失去自由的手,紧握成拳,暗暗蓄力,像练手时打沙袋似的重重捶了一把男人的肩窝…… 大概是突然之间用力过猛,被当肩重重砸了一拳的盛雪龙只是由于事先没有防备而身体微斜,左右晃了一下很快就稳住,脚下始终未曾移动半步; 而出拳突然袭击的穆千秋本人,却是被自己攻击出去的力道瞬间反弹的骤然急速后退了几步,在后背就要收不住撞上身后的墙面之时,有一只强有力的手臂突然一把紧紧的揽在了她的腰上,另一手也在同时稳稳托在了她的后脑,紧接着,穆千秋感到自己腰间猛的一紧,随即一股旋风般强劲的力量扑面而来,将自己转瞬间吸进了一个散发着热气的滚烫的怀抱…… 一阵混乱间,穆千秋感到自己好像踩到了盛雪龙的脚,因为脚下就像踩着俩个疙瘩一点儿都不平,一时间站不稳的穆千秋正要扶着盛雪龙的肩膀抬腿移开脚,就感觉紧紧抱着自己的男人忽然脚步颇为凌乱的原地踩踏了几步,险些要站不稳了似的整个身体像狂风中的垂柳左摇右摆了几下,竟然就那么往旁边一歪一斜眼看着就要向地板上栽倒过去…… 而在此过程中至始至终被他紧紧抱在胸前的穆千秋则亦是不可避免的跟着左摇右晃自顾不暇的盛雪龙歪歪扭扭了好一阵,被来回摇晃的有些头晕眼花的穆千秋两手扒着盛雪龙晃来晃去并不稳当的双肩,百忙之中还不忘在他的耳边帮其稳定心神,出言“激励”道: “喂!你是坏掉的钟摆吗?一个劲儿左摇又摆的在干什么?再说我哪里有那么重!你倒是站稳一点儿啊!别忘了你身上还挂着个人呢。 唉,看这样子反正都避免不了要摔地上了,你干脆趁现在放开我吧,要摔我也自己摔,我家地板宽敞的很,不用和别人摔到一块儿去挤成一堆,想想就难受??怎么,莫非堂堂大男子还要拉狠心的拉小女子当垫背不成?” 穆千秋话音未落,就觉脸颊一侧摹地喷来一阵阵热气,随即,似乎有什么湿热温软的东西突然擦过了自己的耳垂,与此同时伴随着一团湿湿的热气,送入了耳中一个低沉嘶哑的声音:“千秋,抱紧我。” 穆千秋微愣一下,还没弄明白盛雪龙这是想要干什么,莫非是要扮绅士牺牲自己为她当垫背不成? 没有时间再多余的思考什么,穆千秋只觉猝不及防间旋即又是一阵天旋地转,紧接着,被转的有些眼花缭乱的穆千秋耳边就传来了“嘭咚”的一声极为剧烈的闷响,听上去就像仿佛有什么重物撞击在墙面上的声响…… 半晌后 “呼……穆千秋,你没事吧?” 原来方才,就在二人眼看着就要连带着齐齐摔向地面的最后时刻,盛雪龙在穆千秋的耳畔温声嘱咐一声后即用双臂紧紧环抱着穆千秋,脚下错步,身形猛的一个旋转,脊背狠狠撞上墙面的同时方才堪堪稳住身形,这才使得二人没有东倒西歪的胡乱摔成一团…… “我没什么事,除了有些头晕眼花之外再没什么感觉,我看,现在有事的好像是你吧?” 穆千秋淡淡言罢,眯眼上下打量一番此时显得颇为狼狈不堪的盛雪龙…… 见他两颊涨红的厉害,双目亦是赤红一片,尤其是当两眼稍微睁大的时候,满布在眼球四周的成片的红血丝交错纵横,看起来有些狰狞可怕…… 男人此刻呼吸间喷吐的气息也是滚烫异常,四周缭绕盘旋,蒸腾而起的热气很快包围了穆千秋,使她顿时觉得自己此时就好像紧挨着一个即将快要烧开水的大茶壶,那壶嘴呼呼冒着大量热气,壶身里嘟嘟冒泡的热水嘶鸣着即将沸腾…… 她不由将染上热气的微红的脸颊别向一侧,身子亦向一旁避了避,这才感觉仿佛离那个烫人的茶壶稍远了些,顿时感觉连呼吸都顺畅了些。 盛雪龙滚烫而有力的双臂依旧紧紧的缠绕在穆千秋的腰腹处,那感觉仿佛有两条烧红的嘶鸣着的锁链将她死死的紧锁在其间不得动弹分毫,挣脱无望…… 半晌,他只是抱着她,仰头靠着墙面呼呼的喘气,双臂始终不曾移动半分,尽管他整个人看上去似乎很累,汗流浃背几乎浸湿了身着的衬衫,却也不肯将她放下,而且看样子似乎暂时都没有要松手的打算。 见此,穆千秋本想要抬手拍拍盛雪龙的肩膀,示意他将自己放下。 然而,她动了动手臂才发现,由于身上那两条“锁链”缠的太紧,几乎不留一丝缝隙,害得她连最基本的一个抬臂的动作都做的颇具难度,几番尝试,自己的手指竟然都够不着这男人的肩膀,更别提想要上去拍几下了…… 于是乎,鉴于此,内外兼修,兼具良好的修养与耐性的穆千秋并未发表什么过激言论,而是转而用手肘并不客气的重重捣了一下男人的气息灼热的胸膛,一脸平静,语气平和的好言规劝道: “为了你自己好,你还是快点儿将我放下,省点儿体力吧,刚刚不是一抱起我就连站都站不稳了吗…… 更何况你看现在,你这情况明显不是更糟糕了吗?事不宜迟,不能再拖了,还是赶紧上医院吧。” 盛雪龙一直在暗暗调整呼吸,努力试图平复下身体腾起的异样。 他本不想让穆千秋看到自己这个样子,可是这双手却好似完全不听自己的使唤,抱上了那具身体就不愿再撒手,将那女子拥入怀中的瞬间,他脑海中几乎同一时间跳出一个令他自己都有些措手不及的想法—— 想要就这样一直抱着这个女人,这一刻永远持续下去就好了…… 突然某个瞬间,盛雪龙脑中电光石火般涌出一个疯狂决绝却在那一刻无比清晰的念头:他想,要是现在突然地震了就好了,因为这是他所能想到的最有可能威胁到他们的末日场景,也是最有可能在某一时刻突然就实现的最后一幕,thstscene,那样的话,就像现在这样,她就会这样永远的停靠在我的怀中,没有人到达过的彼岸,真正的永远…… 第168章 前尘篇之发生异变的大经纪人 接上 “你怎么样?刚刚有没有碰着哪儿?扭到脚腕了吗?” 仰头背靠着冰凉的墙面喘息了半晌方才缓缓平复的盛雪龙想起什么,忙低头看向被自己一直揽在胸前的穆千秋,双眸的视线在她身上迅速上上下下扫视一番,抓着她的肩膀迭声询问道。 “唉,别摇了,我现在已经够头晕的了……你不是都看见了吗,我能有什么事? 有空担心我,不如去多操心你自己,你应该转身照照镜子,瞅瞅你自己现在是一副什么样子,到时候你就知道,真正有事的是谁了。” 盛雪龙似乎没怎么在听穆千秋在说什么,而是恢复了一脸冷漠,沉声淡淡道:“我没事。” 穆千秋并没多余的闲心去关注盛雪龙此刻的脸色,因为她自己的脸色也绝对说不上有多“愉快”…… 全身上下被死死禁锢的感觉令一向自由惯了的她深感不适,而男人缠绕在身躯上的双臂依旧如两道结实沉重,哗啦作响的锁链紧绑着不留一丝可以挣脱的空隙…… 单纯力量的悬殊令穆千秋只能继续选择对话的方式和平解决争端。她从男人的胸前抬起头,看向比自己高大有力的男人,忽而,漂亮的眉眼一弯,灿若星辰的双眸中掠过点点清浅的笑痕,勾唇温声道: “那很好,那既然大家都没事,你是不是可以放下我了? 我又不是三五岁的小婴孩不需要人一直抱着,也不是不能自理的残疾人,我自己有手有脚,不需要踩着别人的脚站着。” 穆千秋冷淡的言罢,转而淡淡移开目光,不再去看那双依旧满布红血丝的眼睛。 盛雪龙闻言,原本微蹙的眉心皱的更紧,似在咬牙强自忍耐着什么而又终于破功了的模样……刚刚才好不容易稍见平复的呼吸又开始急促了起来,其间夹杂着几不可控的粗重喘息声…… 他皱眉紧盯着她淡淡别开的侧脸,忽然头颅前倾,靠近她散落着几缕鬓发的耳畔,微微喘息着将沁着汗珠的额头抵在她微凉的肩窝,摹地低笑了一声闷声道: “呵,我没记错的话,你刚刚突然打了我一拳,还挺用力的,而我在你后背要撞上墙的时候救了你,你还趁乱重重踩了我两脚,然后,你也看见了,现在撞上墙的是我,你看不出来吗?我在替你充当肉垫,而看你这样冷冷淡淡的样子,还真是特别的感谢方式呢。” 穆千秋闻言略微挑了挑眉,侧头看向一头栽进自己肩窝里拔不出来的那颗汗湿的黑脑袋,听着那并不熟悉的瓮声瓮气,略带嘶哑的声音,心中不禁狐疑道: “果然是病了吗?似乎很严重的样子?没想到这人不仅身上(胸膛,手臂这些地方)温度高的烫人,就连脑袋都这么烫,杵在自己肩窝里的那颗脑袋隔着衣服都觉得烧的慌…… 果然是烧糊涂了……神志不清了吗?那个盛雪龙?这种事在那人的身上也是有可能发生的吗? 莫非,这人竟然不只是心脏那里有问题,还突发重感冒了?所以这半天才一直高烧不退,这可真是难以想象,不可思议……” 穆千秋都怀疑任由那大脑袋再这么在自己肩上胡乱摩擦蹭动几下,自己肩膀上的衣服是不是都要冒烟,烧着了…… 于是,穆千秋并不打算跟一个胡言乱语的“病人”计较,她敛眸略作思忖,费力的抬起一只手臂探进盛雪龙的西服外套,迅速摸索了一阵后指尖似乎触到了一串钥匙,她随手拨开那串钥匙又是一阵摸索,显然那串钥匙并不是她要找寻的目标…… 半晌,穆千秋又费力的将手臂从那衣兜里撤回,掌心空空如也空无一物,显然并没有找到什么。 不过,她并没多加耽搁的转而垂手又摸向男人的西装裤袋,这次一番摸索之后穆千秋指尖一顿,半眯着的,明显不怎么有耐性的双眸微闪一下,看来是找到了…… “你在干什么?你是在摸我?” 穆千秋扬了扬自己指尖拎着的手机,略抬了抬下巴淡淡道:“喏,你现在看见了,我是在摸它(你的手机),不是在摸你,大经纪人还是这么不注意措辞,别人的有些忠告,该听还是要听的。” 盛雪龙恍若未闻般看也没看穆千秋手里的手机,有如浓的化不开的黑雾一般的双眸盯着穆千秋淡然无波物的脸,继续(执意)坚持道: “可我感觉你就是在摸我,从上身到下身,都被你摸遍了,就在刚刚,你还摸到了我的大腿,都被我逮到现行了,你还要继续狡辩,装的这么若无其事吗?” 面对盛雪龙简直像是被占便宜的良家妇女当面逼问登徒子的气势,穆千秋依旧是那派雷打不动,我行我素事不关已的悠然派势,仿佛漫不经心般随口应道: “既然你都感觉到了,那腿长在你身上,手长在我身上,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你说摸遍了就摸遍了,你说摸大腿就摸大腿吧,我都这般态度良好,“供认”不讳了,这样总无异议了吧。” 被穆千秋这般态度弄的明显有些出乎意料,措手不及的盛雪龙一个怔愣,呆呆的扭头看着穆千秋轻描淡写的侧脸,刚刚在腹中准备好的所有底稿都在这一刻化作一张飘忽来去最后落地的白纸…… 眼尾扫过盛雪龙那张所有盘算皆一瞬落空的脸,穆千秋狭长微挑的明眸中划过一抹“果然如此”的了然……她仿如全未曾察觉那般接着不紧不慢道: “好了,别管这些了,先告诉我你手机密码是多少? 噢,还有,顺便提醒一下,你如果不是想要捏断我这只手,那么你现在可以放开了。” 穆千秋头也不抬的随意说道,她此刻左手被盛雪龙捏着手腕高举着抓在半空,右手里拿着一只手机,灵巧的指尖在一闪一闪的屏幕上轻快的划拉着,边划拉边又略微不耐的问了一遍:“密码多少?怎么,不方便透露吗?” 犹在一脸错愕当中的盛雪龙听出穆千秋语气中并不掩饰的不耐(烦),恍才回过神来似的在脑海中迅速回想一遍她方才所说的话,这才开口道: “噢,密码是吗?对你,我倒是没什么不方便透露的…… 不过,你怎么不再试着猜猜看呢?你知道的,这属于概率问题,或许再多试几次就恰巧对上了呢……我的密码其实并不复杂,也没有多大难度,尤其对你来说应该不,” 盛雪龙正说着,便被早已听得直嫌啰嗦的穆千秋摆摆手摆了摆那只拿着手机的手直接打断了: “行了,有听你这么多话的功夫,就是难度系数再高的密码,我看也能破译了,用不着再回归童年,童心未泯的玩一轮那个“大家猜猜看”的游戏了……” 穆千秋话音刚落,似乎是为了印证她的话似的,只听,她手里那手机就在这时传来“滴答”一声简短清脆的系统音,告诉着大家‘密码正确’,通行自由了…… 刚刚正欲再说什么的盛雪龙一听这声音又是一愣,脸上也在这时闪过几分意外,兼有些复杂的神色,不禁脱口问道:“你怎么这么快就试出密码了?你怎么知道的?不是不愿意“猜猜看吗?” 穆千秋动作不变,依旧头也未抬的只用单手指尖飞快的拨动着手机屏幕,听到盛雪龙挑高的声音里掩饰不住的疑惑与意外,她状似随意,一心二用的边操作手机边抽空答道: “哦,这也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吧,这还算快么,要不是你在旁边一直说话干扰,还抓着我惯用的左手不放,害得我得用这不顺的右手,操作的也不熟练,白白浪费了些时间,不然这么单纯的密码组合,我还能到现在才试出来吗?” 穆千秋头也不抬,一脸平淡的迅速言罢,而后便专心的快速轻点着手机屏幕,并时不时划拉一下…… 片刻后,她似乎还是感觉右手有些使用的力不从心,遂才抬起头瞟了一眼盛雪龙,见他两眼目不转睛的直盯着自己手里亮着的手机,那副神情怎么好像自己抢了他的什么千金不换的“宝贝”似的? 穆千秋想了想,还是有些黑线的开口补充了一句:“你放心,我自己有手机,你的,我不过是暂时借用一下,很快还给你,还是你的。” 不过,虽然说了好几遍我本已经懒得再重复,但毕竟按照你的话来说就是,我们目前已经建立了良好愉快的崭新合作关系,所以,出于对合作对象的尊重,我还是最后问一遍——我们大经纪人难道是打算要一直这样抓着我这只手吗? 即便是像你说的,我‘摸’了你几下,那这样,穆千秋说着挣了挣自己被捏死紧的左手腕,示意了一下,继续凉凉道, “真的有必要吗?不觉得堂堂男子,太有失风度了吗?这可与你平素绅士的大名不太相符,这一幕若是被公司里其他“好姐妹”们看见了,估计怕是得躲到洗手间哭去了吧……” 盛雪龙瞧着穆千秋那一副理所当然,略带埋怨的模样,这才恍然“惊觉”自己竟还一直抓着她的手不曾放开…… 视线捕捉到那明显有一圈红肿的纤细手腕,盛雪龙像被电了一下似的慌忙松开手,双眼视线片刻未离那被自己捏的又发红又肿起的手腕,低声道歉道:“抱歉,是我没控制好力道,弄疼你了。” 穆千秋甩了甩由于长时间被捏住而有些血流不畅,发麻发酸的手腕,又左右转着活动了几下,方才仿佛不甚在意般随口道:“看在你还算诚心,我就接受你的道歉,不过,还是别再有下次了,我这细胳膊细腿的,可经不起你随便揉捏。” “不是,我不是故意要那么用力的抓你的,谁让你这只手,你这只手当时在我的大腿上摸来摸去的!我当时本来身体状态就不好,只是一心想着先抓住这只手,不让它到处乱窜,然后,然后就只顾着和你说话了,就忘了我还在抓着这只捣乱的手…… 我刚刚抓着你的时候,你不是明明都承认了吗?!你这只手摸了我,还把我从上到下都摸了个遍,最后还摸到了我的大腿那里! 要不是中途被我及时一把抓住,还不知道下一步准备要摸哪儿?!这事儿,你想就那么三言两语,轻描淡写的揭过去吗?!你不应该端正态度,好好的负起责任,好好给我个说法吗?” 盛雪龙越说声音越大,到后来几乎是低吼着说完,声音听起来似乎充斥着快要撑破自己身体的压抑与忍耐,似乎还隐隐透着几分莫名的委屈与控诉…… 穆千秋被盛雪龙突然一秒变身为“泼妇”,堪比原地“惊雷”般爆发出来的一通不顾自己“名节”的“乱吼”稍稍雷到了,只见,她那张除了拍戏之外一向堪比淡定帝,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此刻闪过一抹可以称之为愕然的神色……时常懒懒半眯着的狭长凤眸也在这一瞬间微微睁大…… 片刻后,面上神色已经恢复如常的穆千秋脑海中神思电转间已迅速得出结论——显然穆千秋认为,关于这期间盛雪龙表现出来的种种“异变”,还是多半该归因于他心脏那里出了问题……以及过度醉酒后遗症所引发的重感冒…… 嗯,大概差不多就是这些了吧,穆千秋此刻仿佛变身一名专业的医生,在若有所思“病人”所表现出来的种种“病状”…… 穆千秋抬眸瞥了眼似乎濒临某种爆发边缘,即将踩过忍耐红线的盛雪龙,瞅着那人一反平日里倨傲冷漠,镇定自若的常态,反倒双目赤红,犀利如利刃冷剑的目光里充斥着从未见过的疯狂与浑浊之色…… 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只在强压着某种不知名,不确定情绪的兽类,嗯……介于狮子,老虎与野狼之间的野生动物兽类是……穆千秋摸着下巴敛眸暗暗思忖着…… “都等了这半天了,你想好了吗?想好就说来听听。” 穆千秋:嗯?想好什么? “哼!就知道你又是这样!算了,暂时没想好的话就先来听听我的想法,我早已经都想好了。” 穆千秋:你还有什么“新的”想法吗? …… 第169章 前尘篇之三千世界,只余那一人而已 接上 穆千秋抬眸瞥了一眼依旧处于“异变”状态中的盛雪龙,为了不再刺激到“病人”,她顺着他的话问道: “好,可以啊,既然你早都想好了,那你说说看。” 盛雪龙闻言,阴云密布的面色稍霁,见穆千秋这次态度还算“端正”,他刚刚不知怎的突然爆发出来的那股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强烈情绪才渐趋平复下来。 等了半晌仍不见盛雪龙说话,穆千秋眼尾扫了一眼状似蹙眉苦思的男人,心道,刚刚不是还说早都想好了吗?正要他说说看,却又摆出这样一副“还没想好”的表情……还真不是一般的浪费时间…… 于是乎,不再理会还在犹豫不决的盛雪龙,穆千秋干脆直接了当道: “你想要什么说法?大家都忙,有话直说就好了。 不知道大经纪人事到如今还在欲言又止什么,有什么话是当真那般难以启口吗? 就算真如此,反正你也知道,我一向还算百无禁忌,不会因为你随便几句话而想这想那的,你之前是怎么想的,尽管直说好了。” 穆千秋一脸平静的淡淡言罢,心道她这真可谓仁至义尽了,她略一回想,突然发现,自己最近真是多说了好多话,多费了好多唇舌,而且其中大半还多是对眼前这位深不可则,多面善变,极难对付(伺候)的大经纪人说的…… 穆千秋正在暗暗“心惊”自己何时居然有那个耐性与那个盛雪龙磨了,忽而就觉耳畔一阵炙热霸道的气息猛的压近,与此同时,似有什么滚烫绵软的东西一瞬擦过自己被热气氤氲的耳廓,旋即,伴随着一团团不时卷入耳廓的热气,她清楚的听见那个似有意压得极低的声音如是道: “呵,百无禁忌吗?这很好。那么,我就按照我的想法来,不客气了……” 穆千秋面色淡然的微微侧头,略微退开些,与耳边那团挥之不去的热气远些拉开些距离,她正自垂眸暗忖这个男人究竟要怎么个‘不客气’法,就敏锐的一瞬察觉到男人周身的气息突然改变了…… “这就是你的想法? 呵,不得不说,可真是让我失望。” 穆千秋幅度很小的扯了扯嘴角,扯出一个略带淡淡嘲讽与不屑的浅笑,暗道:这个最擅装腔作势的男人还真是善变,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就又变了一副样子,还真叫人“应接不暇”…… 盛雪龙低垂的眸光正好对上了穆千秋未及放下的唇角,那唇角毫不掩饰的淡淡嘲讽令他面色一僵,手下的动作也不禁犹豫的一顿,转而不知又想到了什么支撑自己眼下如此动作的理由,眉峰紧蹙,反而略有不满的沉声道: “这样难道不是很公平吗?你刚刚摸了我,我现在摸摸你,你摸了我哪里,我就摸你哪里,绝对不多摸一下,但也会不少摸一处,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怎么看你似乎心有不满的样子?” 穆千秋眉眼微挑,勾唇似笑非笑道:“既然如此公平,我又有何不满的道理?不过,” 她说着话音一顿,垂眸瞥了一眼盛雪龙的身下,意有所指地继续道:“不过,只怕你再多摸几下,只会让你比现在更难受……” 盛雪龙顺着穆千秋的目光垂头看向自己的身下,由于俩人的身体此刻贴的极近,他的身体有什么变化如何能瞒得过她?他这算不算自作自受? 只见,正在瞪着两只显得有些可怕的红眼,如深深仇视般直瞪着自己下身的盛雪龙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猛的抬起头,动作大到头顶险些一下撞到穆千秋正巧微微抬高才幸免于难的下巴…… 似乎早有准备,不紧不慢微微侧头闪避到一旁的穆千秋抬手摸了摸“受惊”的下巴,抬眸瞥了眼盛雪龙此刻一脸“如临大敌”,羞愤交加的脸色……她沉静无波的水眸中不由掠起了几丝涟漪,一向云淡风轻的面容上亦再次闪过了一抹明显的错愕之色…… 虽然那抹错愕转瞬即逝,那张有如极品美玉一般白壁无瑕的脸很快又恢复了往日漠然冷淡,波澜不惊的模样…… “你,你看出来了?!” “还需要看吗?” 穆千秋挑了挑一侧的眉稍,面不改色的忽然抬脚重重踩了一下盛雪龙的脚背,瞥了眼男人瞬间微微色变却仍旧默默咬牙忍耐的脸,方才施施然的继续不疾不徐道: “尽管你忍着不吭一声,但还是感觉到疼了吧,就如此刻我踩你一下,你就能感觉到疼是一个道理—— 我的经纪人先生,你别忘了,你现在搂抱进怀里不撒手的,可不是一具没有感觉的漂亮人偶,你身体上的那些变化,我就算不去刻意的低头去看,难道还会什么都感觉不出来吗?大家自欺欺人也该有个限度不是吗?” 抬眸瞧见盛雪龙因自己刚刚的几句话而满脸的窘迫与难堪,那双幽暗闪烁的黑眸中甚至划过几丝尴尬与懊恼之色,这倒是实为罕见,令穆千秋也不由多停眸留意了几分…… 实在不是穆千秋“少见多怪”,而是因为这种现象在那个盛雪龙身上的确难得一见…… 她不禁想道:事到如今才来尴尬?会不会太晚? 更何况,对于他和她而言,眼下这情况也不是第一次了,正所谓一回生两回熟,况且,自己一个女人其实都没觉得有什么,他一个大男人,至于表现的如此这般吗? 穆千秋表示:真的搞不懂这个男人……虽然本也没兴趣去搞懂…… 于是乎,穆千秋语气如常,似乎对于盛雪龙此刻的尴尬囧境毫无所觉一般,极其自然的随口作了最后一击道: “好了,先别顾着尴尬了,现在你该关注的“重点(部位)”,应该不是那里吧。 总之,不管怎样,我建议你现在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赶紧放下我,我其实不明白你这是何必“自讨苦吃”, 很显然,像这样紧紧抱着我,或者是偶尔摸上几下,对你眼下的情况,不仅没有丝毫帮助,不如说是在起反效果,难道不是吗? 你抱的越紧,只会让你越热越难受,想必这些大经纪人都经验丰富,驾轻就熟,不用我再一一传授了吧……” 盛雪龙简直有些难以置信刚刚那些话全是出自穆千秋之口,不禁讶异与不解的睁大眼瞪着那张完美糅合了天使与魔鬼的脸孔……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突然没来由的觉得,胸前倚着的这个人有些陌生,是那种充斥着令人惶惑与不解的陌生感,久久挥之不去,无法忽略却亦无从排解的陌生感…… 他不禁看着她那双灿若夜空下三千流火的眼眸脱口而出道: “穆千秋,你确定还是个女人吗?或者说,你究竟有把我当成一个男人?你怎么能在一个男人的面前,面不改色,毫无一丝羞怯与自觉的说出那样的一番话,你,你…… 似乎是颇有几分难以启口,又似不知到底该如何精准的‘措辞’,自己干瞪眼半晌依旧未得到一丝回应后,盛雪龙终于被彻底打败了似的无奈垂头低声的叹了一口气,压低声音干脆直接道:“唉……你就不觉得尴尬和不好意思吗?!” 穆千秋勉强耐着性子听完了盛雪龙的这一番难得算得上较为“激烈”的言辞,她没有说什么,转而垂眸上下大略扫过自己的身体,又抬首从头到脚(忽略某个“重点突起”部位)上下打量了一番盛雪龙…… 那两道略带审视的明亮目光直打量的盛雪龙渐生自惭形秽,愈加心虚尴尬,汗如雨下之际方才若无其事般淡淡移开…… 其后,盛雪龙见穆千秋终于转移视线,正暗暗强定心神大舒一口气之际,只见穆千秋忽然脚尖轻掂,伸手勾住盛雪龙的后颈,顺势将男人僵硬成一截石柱子的脖颈缓缓拉向自己,旋即摹地微微勾唇一笑,流波美目轻挑,目含三分挑逗撩拨七分调侃,语焉暧昧道: “你是不是男人是你自己的事,何必跑来问我? 至于我是不是女人,就单看当前眼下这一幕,你说,大家会怎样认为呢?” 在被穆千秋一条香香软软的手臂轻缓温柔的勾住脖子的那一刻,盛雪龙就从脖子以下一寸寸原地僵硬,不消片刻就硬成一方石雕了…… 被穆千秋少有的,如此主动的投怀送抱弄的神思愈发不属的盛雪龙垂下眼睫愣愣的盯着那两瓣正在上下轻轻开合的薄唇,呼吸间飘入鼻端的那丝缕若有似无,时而淡雅时而浓郁的幽香更叫他双目恍惚,脑袋里不时空白播放一段,一时间都忘了自己身在何处,要做什么,甚至忘了自己刚刚张嘴想要说什么,只痴傻了似的呆呆的盯着穆千秋那两瓣艳若三月樱花的樱红薄唇…… 然而,尽管双目视线不错,一瞬不瞬的盯着那张散发着无形诱惑与无尽引力的樱唇,盛雪龙思维严重停摆,重复空白播放数次的脑袋,以及脑袋两侧那双早已自动屏蔽了外界一切杂音的耳朵还是没能弄清楚穆千秋到底在说什么…… 这一刻,盛雪龙的世界是静止的…… 所有眼里看见的,耳中听见的,脑际闪过的,三千世界,也只余眼前怀中这一人而已…… 突然,整个寂静的仿佛听不到一丝声音的空间里响起一声突兀的“卡擦”声…… 紧接着,似乎感觉眼前一晃,极速闪过一道有些刺目的亮光…… 然后,是一个清冷淡漠,介于男女之间的磁性低音随后传来:“拍好了吗,效果如何。” 那慵懒随意,低沉平稳并无起伏的声音方落,一旁就又有一个清脆婉转,透着满满元气的声音似乎难掩兴奋的迫不及待回道:“拍好啦拍好啦!你放心啦,效果绝对包君满意!你不是知道的嘛,我技术一向很好的,嘿嘿……” 这次,先前那个一听就冷冷清清,意兴阑珊的声音没有再响起,而是又忽然传来一声怒气冲冲,火冒三丈,几乎要冲破屋顶的怒喝声: “你!你给我回来!不学好!还凑到强盗和那个野蛮人那边儿干什么去了?!那种不堪入目,有伤风化的场景有什么好拍的?!还嫌和那些个恶盗不够牵扯吗?!” 盛雪龙还愣愣地没有反应过来,就恍惚感觉一直勾在自己后颈处的那截柔软馨香的玉臂忽地撤离…… 旋即,在他晃神低头看向胸前之际,却只觉怀中摹地一空,他急忙伸出手向前欲将人一把拉回,指缝间却只来得及抓住那人转身之际自肩头滑落扫落的一缕过长的发丝,却连那缕凝练柔滑如上品丝绸的青丝亦是匆匆一触之际便从指缝间溜走,再怎么抓也抓不住…… 穆千秋终于抓住一瞬的空隙,她动作干脆利落的抬手打落盛雪龙紧箍在自己腰身上已然力道渐驰的双臂,旋即脚下敏捷的一个错步,如游蛇般灵敏柔韧的腰身轻轻一扭,即如一阵凉风似的旋身飘飘然远离了那个令她直感闷热又窒息的怀抱…… 终于得以恢复了久违的自由,穆千秋还没得安享清净有上一分钟,身旁就急不可待的围过来一只精气十足,叽叽喳喳,颇为兴奋不已的“麻雀”—— “嘿,千千,噢,对了,差点儿又忘了,现在是秋哥哥才对……嗯,秋哥哥,你不看一眼吗?我觉得还拍的挺清楚的……果然还是秋哥哥你这个手机像素高,抓拍也效果这么好……你看一眼啊……” 秦云琦边说着边伸手将手里抓着的手机递在穆千秋面前,还将闪着亮光的屏幕在她的眼睛前轻轻晃了晃,穆千秋沉静如水的眼波微敛,似不经意间淡淡投去一瞥…… 只见,占据整个手机屏幕的,是一张比较惹人注目,稍稍有些“不同寻常”的照片…… 因为,那照片里相互依偎搂抱着,仿似正在凝望对方,深情款款的对视着的,一看明显就是俩个男人…… 第170章 前尘篇之一张照片的威胁 “嘿,怎么样,拍的够清楚吧?我就说嘛…… 再怎么说我这么些年可是跟踪抓拍了你不少的照片,这技术可不比那些专业的摄影师或者是那些狗仔差多少。” 眼尾余光扫过秦云琦脸上那颇有几分自满得意的小表情,穆千秋将视线从面前那张照片上收回,略点了点头状似随意道: “拍的不错,该清楚的地方清楚,该模糊的地方模糊,角度把握的也很不错,这样大家看起来也就更方便了。” 正抱着手机里那张照片翻来覆去反复看的秦云琦听到穆千秋这样说,似乎很意外的抬起头,睁着大只水灵灵的大眼睛直直看着她的不动声色的侧脸,脱口而出惊诧道: “大家都来看?不是就我们私下看看?这照片,难道你打算要公布出去?!” 穆千秋似乎没看见秦云琦满脸满眼的惊诧疑惑以及眸底那几许抹不去的忧虑之色,似乎也没有要回答她的意思。 见状,秦云琦小脸上的忧虑之色更甚,她不由伸手扯了扯穆千秋西服外套的一角,仰着脸正想跟她说什么,却见穆千秋右手里正随意拨弄着一部纯黑色的手机。 那手机外型虽然看起来普普通通,没什么特别之处,但,还算识货的秦云琦一眼就看出来,那手机价值不菲,是最近新上市的那款特别火爆的全新机型,噢!对了,这手机不正好是穆千秋前段时间代言的那款吗? 一想到这里,秦云琦忙有些兴奋的三两步小跑着绕到穆千秋的右手边,极其自然的用双手攀上了她的右臂,轻轻摇晃了几下,仰起脸,语气带着不自觉的撒娇道: “那个,秋哥哥,你看,你都换新手机了,那这旧的能不能留给我用一用?” 没等穆千秋表示同意或是不同意,秦云琦又马上换上一脸可怜兮兮的惨样儿,眨巴眨巴疑似微微有些湿润的大眼睛,小嘴貌似委屈的略微扁了一下,方才有些夸张的长叹了一口气,垂头丧气的低声继续道: “唉……秋哥哥你也知道,我的手机今天被你那个经纪人一脚踩坏了,后来又摔来甩去的,现在连屏幕都碎成了星屑状,更别指望能正常开机了…… 唉,好在那手机里保存的很多你的照片和视频我都提前备份了下来,不然可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不过,你那个经纪人还真是惹不起,那张脸不说话的时候很吓人,一张口说话的时候更吓人,站着不动的时候还能当风景看看,一动一下,走几步都能弄得人跟着心惊肉跳的…… 尤其是那双眼睛……一旦对上了简直是应付不了,招架不住啊! 秋哥哥,你大概还不知道吧,那个经纪人大哥,别看表面上是那样,冷冰冰的不理人,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模样,实际上暴力狂躁的很呢!我看,大概也只有秋哥哥这样的,才能镇得住你那个经纪人那样的吧……” 秦云琦正想趁此机会再多说几句那个无良经纪人的“坏话”,正所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谁叫那个无良经纪人无冤无仇,无缘无故的在穆千秋面前那样诽谤,抹黑自己呢? 秦云琦正在暗暗腹诽,刚开口打算再补充几句,就听背后传来一冰冷阴邪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的沉声问道:“你刚刚拍了什么?拿出来。” 秦云琦一听到这个仿佛地狱幽冥般冷酷至极的声音,就觉背后一凉,浑身刷的一下激起一层鸡皮疙瘩,立即如寻求庇护般将身体挪靠向穆千秋的身边,她两手向前迅速一推,顺势将原本在自己手里抓着的手机送到穆千秋的手中,这才稍稍安心的扭过头看向自己的背后,绷着一张小脸,语气如常道: “我没拍什么啊,再说我手里什么东西都没有,你要我拿出来什么?” 说着秦云琦转过身,将空空如也的两手举在半空中,以证清白似的对着身后正走过来的男人晃了晃,以证明自己没有说假话…… 盛雪龙见此,本就阴云笼罩的脸色此刻更是黑如锅底,他大步流星的走过来,停在穆千秋和秦云琦的身旁,继续沉声,简短的重复道:“手机,照片,拿出来。” 虽然话明显是对遮遮掩掩,似露心虚的秦云琦说的,但盛雪龙深不见底的幽暗黑眸却是一直旁若无人的凝视着穆千秋平淡依旧的脸,那两道有如实质般的逼视目光仿佛在逼迫穆千秋即刻交出手里的手机…… 穆千秋对此倒是没多大反应,依旧是我行我素,毫不受外界影响的做着自己的事——只见她左手,右手各拿着一部大小,外型都相当的手机,十指翻飞,互不影响的以极快的速度轻点划拉着俩个同时一闪一闪的手机屏幕,两眼时不时左右各扫一眼…… 看那架势,简直与那些黑客电影中身怀绝技,深藏不露,炫酷非常,同时也拽的要命,唯吾独尊的顶级黑客没有两样儿…… 半晌后,穆千秋终于在两道冰火交接的视线注视下缓缓停下了手指的动作,看着左右俩个手机屏幕最后闪了一下依次恢复成黑屏之后,她方才头也不抬的随手就将右手里的那手机扔给在一旁“虎视眈眈”已久的盛雪龙…… 在盛雪龙反应不及手忙脚乱的抬手从半空将手机截下后,穆千秋方才不慌不忙的抬起头,随意瞟了盛雪龙一眼,语气自然道: “那,现在物归原主,你的手机还你了,这下该安心了吧,也不用再拿这种眼神看我了吧。” 这时,一直安安分分的躲在穆千秋身侧努力充当隐形人,争取不引起盛雪龙注意的秦云琦忽然没忍住惊讶的插了一句: “啊?千千姐,那个手机不是你新换的吗?怎么突然又变成那个经纪人的了?再说这不是你的手机吗,你还一直拿着他的手机干什么呢?” 然而,很遗憾,同时又不得不说,大概是秦云琦努力将自己当成一个隐形透明人的计划实施的太成功了,使得即使她现在暂时解除了隐形,提高音量喊出一句话,周围也没人能注意到她,穆千秋,当然还有盛雪龙,全都像什么都没听见似的…… 至于另一边,被“强盗”(穆千秋)撕开面具后露出的“庐山真面目”深深震惊到的秦云洛内心正在掀起的惊涛巨浪,则暂且先不提…… 见盛雪龙还一脸坚持,目光执拗的盯着自己左手中余下的那部手机,穆千秋无奈的朝他扬了扬手机,淡淡道: “喂,看清楚了吗?这是我的手机,你的刚刚不都给你了嘛,还眼巴巴的盯着别人手掌心做什么?这样不免有贪心之嫌,总想将视线所及的所有东西都据为己有,而不管这些东西原本有没有主人,这可不是个好习惯。 噢,若我没记错的话,这手机还是你过生日的时候不知哪个同撩孝敬上来的生日礼物,你当时说了句不需要就转手抛给身后的我了,那后来自不必说,好歹也是人家的一片心意,岂有不笑纳之理? 所以,既然这礼物我笑纳了,那它就已经属于我,哪有再被你这般随便讨要回去的道理?” 穆千秋话音刚落,盛雪龙便有些迫不及待道:“你误会了,我不是想要把这个手机再要回去,我只是想要那手机里刚刚拍了那张,” 盛雪龙正沉着脸一本正经的快速解释着,忽然他话音一顿,似才猛然意识到了什么,深邃犀利的幽瞳微微眯起,棱角分明的薄唇微勾,似笑非笑的接着道: “呵,你果然还是那么令人丝毫都大意不得,稍一不留神就被你无知无觉的转移了话题,而且还是转到这么无聊无趣又奇奇怪怪的方向上来,甚至连带着我都会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说实话,这让我每次回想起来,都会觉得自己像个莫名其妙,踩着自己的影子跳舞的傻瓜,而你,” 略微停顿片刻,盛雪龙上前一步跨近穆千秋跟前,方才压低声音,继续道:“而你,明明知道,我要的只是那一张照片,而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手机,不是吗?” 穆千秋闻言,慵懒的半眯着的眸子微微睁开,摇了摇头,以一副“你真迟钝”的眼神瞟了盛雪龙一眼,方才懒懒的动了动嘴唇,淡若清风道:“你要的那张照片不只我的手机上有,你不如先看看你自己的手机再说。” 盛雪龙闻言,审视与狐疑的眸光在穆千秋那张宛如一张完美假面的脸上上下穿梭了片刻,疑声道:“那照片,你刚刚发给我了?为什么?如果想要威胁我的话,你知道的,仅凭那样一张照片是不够的。” 穆千秋闻言摹地勾唇一笑,流波美目轻转,眸光温和,语气自然道:“何来威胁?如何威胁,又为何威胁? 大经纪人怕是误会了,不过一张照片而已,要与威胁扯上关系还略有难度。 何况,这威胁二字我可担当不起,要说我与大经纪人之间若存在什么类似于威胁的关系,那么,其中那个被威胁的人也不会是大经纪人您,您觉得呢?任凭怎么看,怎么想,似乎都是我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吧……” 盛雪龙闻言也忽而勾唇笑了笑,略一点头,视线凝结般直射向穆千秋,眸色深深道:“呵,言之有理,看来的确是误会一场,那,” 盛雪龙正说着,忽然觉得左手掌心微微震动了一下,他垂眸看去,只见一直黑沉沉的手机屏幕忽地亮起,接着一阵节奏明快,洋溢着欢乐氛围的歌声缓缓传出…… 另一边 门外 楼道口 “小伙子,你总坐在这儿等着也不是个办法呀,要不,先进来老婆子家里坐坐?就在隔壁,几步路就走到了。” “噢,谢谢您,奶奶。 不过还是不用了,我就在这儿再等一会儿吧,反正也不是一个人坐着。” “哎,不过,小伙子,看你穿着一身警服,是在附近上警察学校的学生吗?” “噢,不是的,奶奶,我不是学生,我是警察,只不过,是今年刚刚当上警察不久。” 那着一身整齐警服的青年说完,似有些不好意思的咧嘴朝着那一脸惊讶,似乎显然没想到他居然真的是个警察的老婆婆笑了笑,他抬手挠了挠有些微微发红的脸颊,接着似才想起什么,忙伸手在随身的斜挎包中摸索了一阵,好一会儿,才摸出了一个保存的极好的黑色的小本子,很有礼貌的双手递给了那拎着一袋儿垃圾的老婆婆。 那老婆婆低头看着递在自己面前的小黑本子,不知在想什么微愣了一小会儿才赶忙弯腰将手里的垃圾袋先放在地上,这才缓缓直起身伸手接过了那本看似极其珍贵的小册子。 老婆婆打开那小册子眯着眼盯了半晌,方才抬起头瞪大眼瞅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年轻人,惊讶的感叹道:“看上去那么年轻,像个学生似的,没想到居然真的是正正经经的警察……” 那小青年闻言又腼腆的低下头,抿嘴笑了笑。 他一边伸手接过那老婆婆一看完后就赶紧递回来的警察证重新收回挎包里,一边弯腰捡起老婆婆刚才放在脚下的垃圾袋子,在那老婆婆尚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就小跑几步扔到了附近的垃圾桶。 见状,那满头花白的老婆婆感慨般低声念叨着:“唉,真是个热心肠的小伙子,还是个警察,可真是难得……” 孙婆婆本就是出来扔垃圾的,现在巴不得有人替她跑了这趟路,于是觉得肩膀一轻的孙婆婆头脑一热,破天荒的真心再次邀请了一次那小警察到家里坐坐喝杯茶,不料那小警察固执的再次摆手推辞道: “真的不用了,奶奶,您太客气了,我刚刚那只是举手之劳而已,更何况我是人民警察,本就是为人民服务的,随手扔个垃圾真的不算什么的!再说,奶奶您也看见了,我在这儿不孤单的,这不是还有人陪着我一起等嘛,真没事儿,您不用管我,快回去吧……” 看起来年轻颇轻的大男孩儿说着,仿佛为了证明自己一点儿都不孤单,伸手用力拍了一把站在他身旁的“新朋友”的肩膀,谁知只拍了一下就忍不住缩了缩手,有些龇牙咧嘴的无奈道:“唉,你身上可真硬啊,感觉就像拍在一块铁板上似的……” “哎,你怎么一直不说话啊,再多跟我说说你主人的情况呗……” 第171章 前尘篇之羡慕的话,你也可以养一只…… 优美清扬的歌声悠悠的飘荡在寂静无声的房间里…… “怎么,不接吗?” 一道清越磁性的声音悠悠道。 “对啊,要么就赶紧接了,要么就干脆关机,都响了好几遍了……不过,那彩铃倒是挺好听的,就是不知道是什么歌……也听不出来唱歌的人是谁…… 喂,秋哥哥,你觉不觉得那唱歌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熟悉……听了几遍,越往后那感觉越明显,总感觉那声音好像之前在哪儿听过很多次似的……真是奇怪了……” “嗯,确实熟悉。” 穆千秋心道,自己的声音,能不熟悉吗? 不过……她侧眸瞟了一眼兀自满脸疑惑,皱着眉头摸着下巴苦思冥想,嘴里还一边念念有词的女孩儿,轻轻摇了摇头,一向淡然无波的面颊上隐隐滑下三道黑线,心里暗道: 原本以为这俩人中迟钝的是哥哥,妹妹还算比较聪敏的那个,却不曾料如今一看…… 果然是,有其兄必有其妹,逃不脱的血缘羁绊吗?这秦家兄妹俩个的迟钝程度,也算是穆千秋生平仅见了…… 穆千秋正自心中略略感慨一番,就听见耳畔忽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高呼声:“啊!我说呢!我终于想起来了!” 突然被吵到,以致耳朵被震的有些发麻的穆千秋习以为常般微微侧头,将不堪其扰的耳朵安全撤离,方才略一侧眸,淡淡瞥了眼身旁那神情激动,两手紧紧拽着自己的衣袖,一脸醍醐灌顶状的秦云琦…… 穆千秋淡若无物的视线轻扫过秦云琦那张大概因情绪过于激动而涨红的脸,半眯半阖的狭长凤眸中划过一抹了然,心道:现在才反应过来吗?虽然迟钝,倒也还非无药可救…… 见穆千秋的视线瞥向自己,秦云琦小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更加激动难抑,她仿佛终于发现了什么惊天真相一般,迫不及待的对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冲口而出道: “我知道了!就在刚刚,我终于想起来了!我想起来我在哪儿听到过那个声音了!千千,噢,不对不对!又险些习惯性的叫错……是秋哥哥,是秋哥哥才对…… 秋哥哥,你那个经纪人手机彩铃里那个唱歌的人的声音,跟你唱歌时候的声音很像,简直是越听越像,难怪呢,我就说嘛,我怎么会有那种奇怪的感觉……” 秦云琦正自顾自的边点头边说着,忽然,小脸上表情一变,就从一脸的恍然大悟变成了义愤填膺…… 只见,她双手叉腰,两颊气鼓鼓,状似十分不满的大声道:“哼!这都什么人啊!唱歌就唱歌,居然还故意模仿秋哥哥你的声音!她就是个山寨版的!无论怎样难看的挣扎都永远别指望着能超越本尊! 哼!真是居心叵测,心术不正,一定是那种整天就想着靠投机取巧,偷袭复制别人的劳动成果上位的那些井底之蛙!秋哥哥,我们不用搭理那些人,你唱歌要比那个山寨版好听一百倍一千倍!我秦云琦保证过的,绝对不会错的!” 穆千秋淡淡的从秦云琦那张仰的老高的小脸上收回视线,面无表情的默默反思中——自己果真还是不应该对这个小女孩儿抱有什么期待,宠物再漂亮可爱也不过只是供主人闲暇时一时的消遣逗乐罢了,至于其他的,如何能指望? 其实,也不怪穆千秋将秦云琦视为“宠物”级别,因为,若非如此,她又怎么可能允许除家人以外的其他什么人随意接近自己的生活圈子呢? 在穆千秋的概念里,除了珍而重之,相依为命的家人,唯一可能出现在自己家中的,也就只有宠物猫,宠物狗之类了,但是,她偏偏又不喜(懒得)“屈尊”去伺候那些时常对人语颇为迟钝(听不懂人话)的猫猫狗狗…… 所以,当不用她伺候吃喝拉撒带洗澡,也不用她定时定点的牵着脖子遛弯儿浪费时间,同时毛色还算顺滑,外表也还瞧得顺眼过去的秦云琦出现,并整天“阴魂不散”的围绕在旁之时,穆千秋也才逐渐有了——要不要养一只“宠物”的想法……一只不用自己再特意费脑筋去取名字的宠物(因为宠物自己已经有名字了,名叫秦云琦) 虽然,穆千秋养的这只“宠物”比较特别,但,却是同样的一点儿都没有尽到身为一只宠物的本分,常常为其主人惹来一堆不必要,无意义的麻烦尚且不算,最令穆千秋无感无语亦无解的便是,这秦云琦突如其来的迟钝……这时常让穆千秋后悔自己一时思维出现偏差,与这只并不能让她更省心的“宠物”扯上了关系…… 将穆千秋面上一闪而过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盛雪龙似窥破她的心中所思一般,微微勾唇,低笑一声方道:“呵,看见了吧,你这只宠物还真是蠢的可爱,在今天之前,我都不知道原来你喜好将这种类型的小东西放在身边,总不至于是需要她的愚蠢无知来充分对比衬托出你的冰雪聪明吧?” 穆千秋闻言略微挑了挑一侧的眉,侧眸瞥了眼对面一脸似笑非笑,不知何时已恢复了一贯游刃有余姿态的男人…… 她淡淡一瞥后即不怎么在意的移开视线,眼睫微垂间不动声色的掩去了眸中一闪而过的点点亮光,旋即漫不经心,不以为意的淡然一笑道: “原来大经纪人也觉得可爱,看来我眼光还是不错。 大经纪人若是觉得羡慕的话,与其在这里跟我说些意义不明,作用不大的酸话,还不如自己也去挑一只可爱漂亮的养着,也省的再去眼馋的羡慕别人。 哦,对了,差点儿忘了,大经纪人之前不是还要向我介绍一些“宠物”吗?想必手头各类“货色”不在少数吧,不过,我就不必麻烦了,大经纪人您还是好好挑一只毛色顺眼,摸着也顺手的,留给自己享用好了。” 盛雪龙闻言面色微变,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想开口解释什么,却在话将出口的瞬间理智回笼,面色难看的不发一言,只将仿若无尽夜幕般暗黑沉沉的双眸直直的射向穆千秋那张冷淡漠然的脸…… 而一向没什么与谁对视的耐心,多半是草草一瞥便懒懒移开视线的穆千秋竟也一反常态的抬起头,撩起眼皮,天然上挑的迷人眼眉淡淡一瞥一睨间风情尽现,勾魂摄魄,连呼吸都一并夺去…… 纵使心智再坚定,再自恃不为所动的人,也着实难以与那双过分美丽,过分妖冶,看似深情,实则无情的眼眸对视上哪怕短暂的片刻…… 恰在这时,一声听起来颇为刻意的剧烈咳嗽声插入了正在无声对视的二人中间。 若是这是一般人在寻常情况下,这声突兀响起的重重咳嗽声大概会起到一些预计的“干扰”作用,从而如其所愿的打断二人于半空中纠缠相交的视线…… 然而,无论是穆千秋,还是盛雪龙,任谁怎么看,该二人皆绝非寻常意义上的“一般”人,故而,这声意在打断二人“深情”对视局面的“沉重”咳嗽声,亦丝毫未能引起其中任何一人的片刻注意…… 见状,暂时实在无计可施的秦云琦突然灵机一动,两只骨碌碌转个不停的大眼珠摹地一停,鼓起勇气,大着胆子迈步小跑着冲到盛雪龙面前,伸手指着他掌中沉寂无声的手机大声道:“哎!你快看,你的手机又响了!这次你总该接电话了吧?” 秦云琦还算口齿伶俐的一口气说完,并没有出现她所担心的例如结巴之类的低级错误。 只不过其中夹带了一句小小的,她本人如果事后察觉到也自认为可以忽略不计的小小口误,在此处就不特意提及了。 毕竟,若是有些看官们与秦云琦一样现在还没有发现其中存在什么口误,那再特意提及就显得有点儿小气了…… 秦云琦从话音刚落就开始惴惴不安,毕竟,她自己知道刚刚那只是她一时即兴脱口而出的一句谎话,也就是说,她是骗他的,其实手机根本就没响…… 只因,秦云琦实在不满,亦实在无法忍受那个自以为是到家,架子摆的比皇帝出巡还大的经纪人再用那样仿佛要将人一把抓在手里,张嘴就生吞活剥的“可怕”视线盯着穆千秋,那种宛如幽林野兽般的森冷视线令秦云琦心头不住的涌起没来由的一阵阵不安与越来越深的忧虑,为穆千秋而生的忧虑…… 秦云琦想,只要能让那样强烈密集到仿如有形攻击的视线不再对着穆千秋,不再直接攻击到穆千秋的身上,那么,为了能引开那双眼睛的注意力,要她怎样做都行…… 就算是她撒了慌,惹怒了那双眼睛,从而将那双在不明燃烧的诡异眼睛的注意力全部都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那双可怕阴森的眼睛对着自己,也比对着穆千秋更能让她感到安心…… “喂,……” 一声简短淡然的声音并不显突兀的响起,听起来像是在接电话…… 还在垂头绞手,因为一时冲动对盛雪龙说了句极其无聊的,而且还极易被揭穿的谎话而暗暗不安的秦云琦忽然双耳一竖…… 片刻后,秦云琦一张有些发白的小脸上满是难以置信与诧异不已的神情,她不禁自言自语般低声念念叨叨:“不是吧??!!真的有电话打过来了?这个时机,有这么巧的吗?!” 然后,秦云琦顾不上去看盛雪龙此刻阴冷如冰的面色,急忙转身看向被自己挡在身后的穆千秋。 只听,刚刚那个清越悦耳,令人闻之莫名心安的声音继续道: “嗯,怎么了?好,我听着 呢,没睡着,你说吧,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 然后,不知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些什么,穆千秋修眉微蹙,眼角余光重新有如审视般上下一扫,将盛雪龙从头到脚扫视一番,流转的视线扫过男人下身依旧微微隆起些形状的西裤之时,那毫不掩饰挑剔嫌弃的俩汪水眸直将盛雪龙瞅得眉眼一跳,眼角微抽,面色由青渐黑,困囧交加,心头亦燃起丝丝越烧越旺的不明火苗…… 穆千秋将耳畔不时传出娇声细语,似有女子在嘤嘤哭泣的手机拿离耳侧一定距离,略微蹙眉片刻,摹地,她漫不经意,随处飘荡的眸光微微轻闪,随即,灵巧纤长的的指节状似不经意间轻轻一划一点…… 穆千秋指尖的动作刚一停下,几乎是同一时刻,原本一片死寂的空间内马上响起了一个听起来极为娇柔,如泣如诉的女声: “千秋,你说龙哥他会不会有事?我当时看他那状态真的与平时不大一样,看起来就好像突然之间变了个人似的,说话举动那些真的很不对劲! 若不是在上洗手间的时候亲耳听到蔓芝她们那些话,我都不敢相信她们会说出那样的话,还做出那样的事,龙哥平日里都待大家不薄,真没想到她们居然存了那样的心思……” “喂,千秋,你说该怎么办?我今天,唉……我本来想上去跟龙哥说几句话的,可他当时的脸色实在是太可怕,太不寻常了…… 而且……而且我看他好像醉的不轻,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安全到家,我刚刚打了好多电话,可他都没接,唉,也不知道他的身体怎么样了…… 唉……说真的,千秋,幸好你的电话现在能接通了,真是的,不然我都要郁闷死了!你和龙哥的电话一个都打不通,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和你一起偷偷跑去度假了呢! 哎,穆千秋,你有在听我说话吗?好歹也给个回应吧?怎能连个呼吸声儿都听不见了?你不会又在将手机扔到一边任由我自说自话的敷衍我吧?!那样可就真的太过分了啊!就算是最好的朋友,也绝不原谅! 哼!╯^╰你说你休假几天,也不能完全就像消失了似的啊!昨天一整天完全就是处于失联状态!手机打不通,微信不回,害得我白白担心了那么久!怎么你要休息几天从来都没有跟我提前说一声呢?!太过分了吧?不理你了啊!” 穆千秋:“……” 那还真是求之不得,希望你能说话算话一次……我不理你,你也不要理我…… 盛雪龙:“……” 秦云琦从刚刚开始就呆愣在原地,似是一副遭受了巨大打击的模样…… 至于,角落里一直悄悄观察着几人的秦云洛,则终于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 第172章 前尘篇之只闻其声 由于穆千秋点了免提,所以电话那头那女子喋喋不休,似泣似怨,婉转清脆的声音仿佛被无限放大了一般,周围人想不听得清楚也难…… “这,这女的到底是谁啊?怎么打个电话过来还这么啰里啰嗦,没完没了的,当秋哥哥你这里是知心姐姐的投稿节目,还是垃圾中转站啊……” 秦云琦实在忍不住,一头冲过去目标直指穆千秋拿的离自己耳朵老远的手机,踮起脚尖,探头探脑的想要看看那一闪一闪的手机屏幕上,穆千秋到底是在与谁通话? 不过,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刚刚探头过去,正欲睁大眼瞧个究竟的秦云琦就无比失望的发现,好巧不巧地,那一直闪着亮了许久的手机屏幕居然在秦云琦刚探头过于意欲窥探的瞬间…… (好似早有准备似的)忽地一下,那手机屏幕就毫无预兆的黑了下去,亮光也在同时熄灭的彻底,让她一瞬间眼前一闪一晃,一明一灭,除了眼花缭乱的忙着眨眼,其他的,再啥也没瞧着…… 自然也未能如愿以偿的一窥那个在屏幕上闪了许久,刺的人眼睛都酸疼的名字! 穆千秋没有理睬秦云琦都忘了稍加掩饰一下的抱怨与不满,而是抬眸瞥了此刻眸色如冰,面色不善的盛雪龙一眼,微微眯缝着的慵懒眸子里闪过一抹淡淡的揣度之色,心中亦在同时暗暗猜测盛雪龙今天所表现出的种种“不同寻常,以及,异变”与刚刚苏迪在电话中所说的那些究竟存在多大程度上的关联…… 穆千秋犹在敛眸暗忖,似乎已经完全忘了自己目前还在与人通话中…… 忽然,电话那头传来“啪”的一声……清脆碎裂的声响听上去似是(玻璃)杯子摔落地板时所发出的刺耳声响…… 紧接着,又是一阵噼里啪啦,手忙脚乱的喧嚣动静,其间还不时夹杂着几声女子娇声细语,满含歉意的连声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刚刚在和闺蜜讲电话,一时聊的没注意四周,真的没看到你,对不起,真不好意思,你的衣服……” 电话这头,穆千秋面上淡淡闪过一抹了然之色,刚刚那阵接二连三的动静,听起来像是继杯子失手“啪”的一声摔地之后,连同手里端着的托盘也不慎噼里啪啦的一同歪倒…… 那可想而知,端着杯子和托盘的女人也就顺理成章,极其自然,毫无违和感的柔弱无依的软倒了下去,当然,其理想的结果是,惊慌无措,两眼湿漉漉的女子柔弱无骨的身子正好倒入了一个宽厚强壮的男子的怀中…… 想来电话那头此时此刻的情况,大概差不多就是这样了吧,穆千秋淡淡的如是想道。 她正感无聊的想要抬手挂断这通耗时已久,意义不大的通话之时,忽然,继女子柔声软语的道歉声后,果然响起了一个男子清朗醇厚,谦和有礼的声音—— “你没事吧?苏小姐。 其实,你用不着这样道歉的,你看,酒并没有多少是泼在了我的衣服上,大都贡献给了地板。 再说,是我刚刚在走神不小心撞到了你,道歉的话反倒叫你先抢了去,呵,是我不够绅士,苏小姐完全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听到手机里传出的那男子的声音,穆千秋指尖轻点的动作微微一顿,意外地暂时先没有挂断电话,沉静如水的眸底划过一丝浅淡的涟漪,眼波轻转间波光点点,然而从那鲜有表情变化的脸孔上,却依旧难以猜出她此刻心中在想什么…… 盛雪龙见穆千秋原本正要挂断这通早该结束的通话,却因电话那头忽然传来了一个陌生男人的说话声而中途停下动作,又将正要落下的指尖若无其事的收了回去,这有些反常的举动显然出乎盛雪龙的意料,他原本经过一番自我调控已经渐趋平复的心绪陡然再起波澜…… 盛雪龙眯眼凝视着穆千秋云淡风轻,却似在静静聆听着什么(电话那头的动静)的侧脸,蹙眉凝目半晌,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道:“你在等什么?那个男人是谁?认识的人?” 穆千秋闻言,有些奇怪的侧眸睨了盛雪龙一眼,本不欲多言,但见他一脸狐疑与不虞之色,隐隐誓要追根究底的神情,为免招惹来多余的麻烦,穆千秋还是瞟了他一眼淡淡道: “不只是我认识的人,那个男人如今也应该不算什么无名之辈,怎么,大经纪人一向记性好的很,如今却连那个男人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吗?我记得没错的话,似乎比起我,这个男人还是跟大经纪人更熟识一些吧…… 这样看来,不知该说是我的记性更好一些,还是大经纪人你太不关心自己手底下的艺人了。 呵,我还真有些好奇,若是让那个男人知道,如今大经纪人你居然只隔着一部电话,就将人家当作未曾谋面的陌生人,那个一向自诩幽默风趣的男人会是什么表情?大概还会随口开个玩笑自嘲几句吧……” 盛雪龙听及此处面色微变,晦暗难明的双眸中迅速闪过一道暗光,方才猛然忆起了什么被他刻意忽略的事情似的,原本就不甚好看的面色此刻更是紧绷着,阴霾重重,山雨欲来…… “哼,我都忘了,你对他倒是了解得很,看来很期待这次的合作,为此做了不少准备吧……” 穆千秋仿似没听出盛雪龙话里有话,也对这个喜怒无常却时常不形于色的经纪人转眼间又变得阴阳怪气,一副小家子气的模样表示已经见怪不怪,今天一直不就是这个反复无常,前后不一的样子吗?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似乎在某一个看不见的点上异常偏执的盛雪龙见穆千秋好像没听见自己的话似的,依旧一副不温不火,我行我素的自在模样…… 这副目下无尘,泰然自若的模样在盛雪龙平时看来,只觉的还颇有几分欣赏认同之意,觉得这个女人本就该如此…… 然而,此刻一见穆千秋仍是那副样子,盛雪龙顿时只觉胸中猛的窜起一股无名之火,却不得(在穆千秋面前)发作而只能硬生生的将其强压下去,以致胸口一瞬间直感憋闷滞涩不已,颇觉不好受…… 尽管如此,盛雪龙还是咬牙又重复问了一遍:“你很期待这次跟他合作拍电影?” 穆千秋浑不在意般懒懒接了一句:“何以见得?” 盛雪龙似乎早有准备般侃侃而谈,头头是道的分析道:“听你刚刚在浴室里重复播放的那部片子,也是上次你和他一起拍的那部动作片吧。 我记得,那次你不仅和他一起拍了电影,还和他一起献唱了电影中的插曲。 我没记错的话,本来你对唱歌这块儿不怎么感兴趣,能让你真正投入进去的只有演戏而已,拍了那么多次戏也没见你配合的那么积极,人家演对手戏的男演员说想和你一起唱,你就点点头应了……” 盛雪龙说着说着语速越来越快,情绪也似乎有些变化,忽然,他寂静燃烧的双眼对上穆千秋迎面投过来的凉凉一瞥,顿时猛的醒神,终于意识到自己似乎越说越偏离了话题中心…… 于是,盛雪龙迅速暗暗调整了状态,最后总结陈词似的抛出一句:“所以,介于你之前的那些言行,我只能认为,你对与那个男人的再次合作是有着期待的,难道不是吗?” 穆千秋闻言挑了挑眉,勾唇淡笑道:“果然不愧是我无可取代的经纪人,对于我的心思,还是比别人了解的更清楚。” 盛雪龙闻言,幽深冷寂的双眸中极速闪过一丝意外之色,他没想到穆千秋竟然这么轻描淡写,三言两语的就承认了,他刚刚之所以那样说,原本只是想试探一下,然而,如今试探的结果却是十足出乎他的意料…… 难道说,这个女人居然,她竟然当真对那个男人存在着什么不同寻常的兴趣? …… 盛雪龙深邃难测犹如深海漩涡般的眸底渐渐浮现一丝复杂与迷离之色,似乎对于心底一直以来所坚持的某种想法第一次出现了短暂的,无可避免的怀疑…… 天然上挑几分的狭长眼尾状似不经意间扫过男人那张难得显现短暂空茫的脸,穆千秋眼睫微垂,随即淡淡的移开目光,似自然而然般开口道: “不过,若论及期待,那我想,我对于接下来将与大经纪人您所展开的新的合作,期待度倒也不逊色于即将与那个男人共演。 关于这一点,我以为你即便不问也是清楚的,因为我即便不说,在这个圈子里,谁人不知你盛雪龙是我穆千秋的经纪人?不是吗?” 盛雪龙闻言,刚刚多云转晴的面色又无可避免的笼罩上了一层浮动缭绕,挥之不散的黑雾,他凝目看着她淡若琉璃,水波不兴的眼睛,眉心紧蹙,低沉的声音充满压抑,略带几丝嘶哑的凝声道: “对于我当你的经纪人,直到今天为止,你依旧满心愤懑,耿耿于怀吗?” 穆千秋闻言反应平淡,不温不火道:“怎么会,大经纪人想多了。” 见状,盛雪龙面色不由一白,似是回忆起了某些不愿忆及的记忆片段,不禁全身绷紧,四肢僵硬,暗暗用力握紧了双拳,直至骨节泛白,并不长的指甲一寸寸刺入皮肉,依旧浑然不觉…… 半晌,在原地站着一言不发,无声沉默许久的盛雪龙抬起依旧僵硬到几乎行动迟缓的手臂,伸出几乎攥的有些脱力的手指用力按揉了几下愈发胀痛不已,一下一下抽筋似的太阳穴…… 他动作粗暴的按了几下方才抬起脸,依旧充斥着暗红血丝的双眼疲惫不堪的望向对面并没有看他一眼,似乎对他的一切全然不关心的穆千秋,呼吸急促,微带喘息的哑声一字一句道:“是吗?是我想多了吗?呵……但愿如此……” 盛雪龙低笑了一声后似乎不打算再说什么,只似有若无的默默叹息了一声……而大部分时间都寡言少语的穆千秋自然也不会突然兴起再多说什么,于是,气氛一时凝滞…… 直到,电话那头又一次传来那男人闻之令人如沐春风般的说话声——“恕在下唐突,不知苏小姐刚刚提到的闺蜜,是不是穆千秋穆小姐?” 继男子的这句突如其来的询问过后,半晌,手机那头都没有传来任何声音,只余时轻时重,时缓时急,交错凌乱呼吸声…… 又过了片刻,大约是那相询的男子等的有些不耐烦,也可能是见那被问到的女子半天没有反应,只听,男子略带疑惑,却温和依旧的声音再次响起:“苏小姐?” 这一次,手机里终于传来了先前那个滔滔不绝,无所顾忌,此刻却显得矜持无比,颇为羞涩拘谨的女子失声道:“噢,天哪!真的,实在是太不好意思啦!你看我,居然又走神了!对不起,你刚刚说什么?可以的话,拜托再说一遍啦!其实,我只是没有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过偶像,实在,实在是有些过于激动啦!那个,萧先生见笑啦……我平时不是这样的……” 听着手机那头故作矜持,语无伦次,兴奋与颤抖声都能透过屏幕清晰传递过来的女子说话声,穆千秋微微眯起的明亮凤眸中闪过一抹清浅的无奈之色,她摇了摇头,这次终于决定不再耽搁的速速挂断电话…… 却在这时,手机那头又传来了那男子温润如玉,令人一听便觉通体舒畅的声音——“穆千秋穆小姐,今天没到聚会吗?怎么好像没有看到她,既然是闺蜜的话,苏小姐应该知道一些内部情况吧,不知方便向在下透露一二吗? 其实不瞒苏小姐,在下今天之所以抽空来参加这个party,就是想要见到穆小姐,因为在下确实有一些要紧的事,必须要亲自告知穆小姐本人,苏小姐若方便的话,还请代为传达。” 男子的话音方落,这一次很快便传来了先前那个女子的说话声——“萧先生,…… 第173章 前尘篇之风度翩翩的绅士…… 接上 “萧先生,您说话可真是太客气了,还以在下自称,呵,感觉像古代电视剧里的人似的…… 你找千秋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吧,不过很不巧,今天这个party上你是见不着她了,她从昨天开始正好休假了,我也是刚刚才联系到她……” 女子的说话声戛然而止,紧接着手机那头便传来“啊!”的一声惊呼,随后又响起了那个男子温和的询问声——“怎么了?苏小姐,有什么,” 男子的话还未说完,就听那个女子又急急说道:“糟了!我的手机居然还显示通话中!天哪!那刚刚我们说的那些话,岂不是都让她听到了??!!!啊!怎么办?” 场景转换 盛帝娱乐公司内部聚餐party上 萧池晏看着眼前女人瞪大眼,一手颤颤巍巍攥着手机,一手紧紧捂着嘴,一脸慌慌张张,大事不妙的样子…… 他很是不解,正欲询问,在听及女人嘴边反复念叨的那句话时,温润如玉的面色却是霎时变了变,棱角分明的唇摹地勾起,缓缓绽开一抹暖如春阳的微笑,墨玉般莹润剔透的双眸中也逐渐闪现浮现点点笑意…… 半晌,他唇角勾起的弧度逐渐扩大,黑沉而透亮的眼眸中点点笑意渐次淡去,转而聚起了一丝灿若流火的亮光,仿佛自语般沉声喃喃道:“听到了岂不更好?正合我意,也顺道省去了很多麻烦。” 苏迪恍惚间似是没听懂萧池晏的话,傻乎乎似的疑声询问道:“你刚刚说,什么?什么正好?” 萧池晏似乎没怎么关注苏迪的不在状态,甚至也没抬头去多看她一眼,这和他刚刚谦和周到的态度可大不相同,让本来就处在有些“失常”状态下的苏迪更感大为不习惯…… 对方明显冷淡疏离下来的态度更是叫苏迪有些不知所措,前后有些巨大的落差感让她越发感觉一定是自己刚刚(无意中)做了什么失礼的事,一不小心得罪了这位如日中天,炙手可热的大明星…… 正急着想要追问,苏迪一紧张不由攥紧的手指被掌中的硬物硌到后一低头才“惊悚”的后知后觉,原来自己的手机直到现在竟然还没有挂断…… 顾不得再去跟萧池晏说什么,苏迪赶紧伸出微微颤抖个不停的食指就要去戳点自己的手机屏幕,她只要一想到此刻手机那头穆千秋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伸在半空中的手指就不由抖来抖去的失了准头,连动动手指挂个电话似乎都成了一件有多耗费力气的事…… 察觉到苏迪异常状态情况的萧池晏微微眯了眯眼,在那根颤颤巍巍的细手指终于要点到那个挂断键上时,他不紧不慢伸出手,动作极其自然,不失优雅的一把拿过苏迪攥在掌中的手机,放在自己耳侧,语气似对熟人一般极为熟稔亲热的温声道: “穆小姐,休假中贸然叨扰虽非在下本意,但事关穆小姐,池晏也并无太多选择,只能打扰了,还望穆小姐不要介意。” 苏迪伸出的手指点了个空,就连手中原本攥着的手机也在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被人一把夺了去…… 她像个呆瓜似的呆呆的用手指指着萧池晏,嘴巴也张的大大的,目瞪口呆的看着萧池晏这一系列莫名其妙,喧宾夺主,却又显得无比自然,仿佛理所当然般的举动。 在听到萧池晏居然就那么拿着自己的手机,连个招呼都不提前打就直接跟电话那头的穆千秋自然而然的说起了话的那一刻,苏迪突然大梦初醒般猛的一个激灵,像只扑食的老鹰似的呼呼扇打着翅膀朝着萧池晏扑过去,就要不管不顾的伸手去夺下那人举至耳侧的手机…… 谁料,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看也没看苏迪这边一眼的萧池晏又状似不经意间转手把手机换到右耳侧,致使苏迪再次扑了个空…… 而另一边 穆千秋抬眸看着盛雪龙,视线掠过他放在耳侧的手机,淡淡一挑眉道:“什么意思?” 盛雪龙蹙眉看了穆千秋一眼,一手拿着手机紧贴在耳侧,同时动作迅速的跨前一步,伸出食指轻轻抵在她微微开启的唇际,示意她先别出声…… 穆千秋垂眸扫了一眼按在自己唇瓣上的手指,唇间湿热黏腻的感觉令她不由蹙了蹙眉,她又撩眸上下扫视一遍站在自己面前,仿佛浑身上下,从头到脚,连一根手指都被汗水浸透的男人,不禁有些疑惑着心道: 他这是体虚,所以格外多汗吗?这体格,看起来也不像啊……果然还是身体状态不佳吧,再加上这人心脏那里似乎还问题不小……这样总拖着不上医院,万一到时候有什么变数…… 不管怎样,穆千秋是个不喜欢麻烦的人,所以,对于有可能会招惹,或者制造麻烦的人,她也同样喜欢不起来…… 于是,穆千秋先以眼神示意盛雪龙,自己并不打算说什么,叫他先将抵在自己唇瓣上的那根汗涔涔的手指移开……真不知道这人今天是怎么回事,平时那么清爽洁癖型的男人居然这么大汗淋漓,黏黏糊糊的,当着叫人敬而远之,不愿近前。 收到穆千秋的眼神示意,盛雪龙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按压在她微凉唇畔的手指移开,又看了她一眼后,随即有些着急的将大半注意力都转移到了耳侧还在断断续续传出男女对话声音的手机上…… 镜头暂时转回party会场 “萧先生,你快把我的手机还给我,不,你不还也行,得赶紧先把电话挂断啊!我不想让千秋误会什么!” “嘘……苏小姐,不要在我的耳朵旁边大声说话,太吵,要听不清那边穆小姐的声音了。” 苏迪:“……” 苏迪瞪大一双微微湿润的杏眼,似难以置信,又似不能难以接受一般,愣愣的瞅着萧池晏那张明明还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脸,嘴里却在同时面不改色的说出这样冷淡到丝毫不顾及她女士颜面的话,近乎命令式的下达指令似乎都不留给她丝毫思考的余地,只得默默遵从…… 苏迪不知是该怀疑自己的眼睛,还是耳朵…… 这是那个刚刚那个被她一转头撞到,杯子一歪失手泼了一胸脯,一裤腿的红酒,慌乱跌倒之际还绝非故意的用高跟鞋重重踩了人家脚背一脚,然而最终却对这一切全部以一个幽默风趣的玩笑带过,表示毫不在意,甚至还十分大度的将全部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的男人吗? 脑细胞本就比较稀薄的苏迪越拼命思考,越愈发凌乱…… 适应性,包括接受能力向来不怎么强的她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弄明白萧池晏突然毫无预兆的态度突变的原因,疑惑焦虑的同时她也无比怀念几分钟之前与这位极有绅士风度的翩翩君子初遇的情景,无比怀念那个散发着淡淡男士香水味的清爽温厚的胸膛以及男子关切询问,如冬雪融化成春水般,温柔绵延,仿佛包容一切的眼神…… 然后,就在苏迪还沉静在(无限)还念过去之际,就见那双温柔似水的眼眸轻轻扫过来,一对上那双眼睛,苏迪没忍住心底又冒出些小激动,她正要开口说什么,就见一只修长白皙,骨节分明,一看便知干净清爽的手又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 低头看着那只伸在自己面前的好看的手,瞬间又犯了花痴症的苏迪不可避免的又被那只无形中散发着莫名吸引力的一根根漂亮的手指深深吸引住,炙热闪动的视线顺着那一截截线条修长,流畅,几乎找不出一丝瑕疵的指节细细刻画描摹着…… 她就像在用眼睛画画一般,画一只平凡却完美的手,画一只明明线条如简笔画一般,只需简单勾勒,几笔可成,然而,奈何费劲心血,却无论如何也难以达到自己满意的程度…… 大概太过于将精神集中于眼前那只占据了自己全部视野的手,以致于苏迪自动忽略了那手中递过来的手机……直到,那个沉静如水,听不出多少起伏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电话号码,微信号,都要,一起给我。” 苏迪被那有如发号施令般的声音震的终于醒神,急忙皱着脸在脑海中拼命回忆着刚刚萧池晏说了一句什么来着? 还没等她回忆出确切的答案,就听刚刚那个声音又似乎极有耐心,语调平稳的重复了一遍:“电话号,微信号,一起存进去,仔细点儿,别输错了。” 这次苏迪总算是抓住机会竖直两耳,将萧大牌的吩咐一字不落听了个清清楚楚…… 然而,那副模样却似是听到了什么令她不可置信,不敢想象的什么话似的,瞪的圆溜溜的两眼,张的能塞进一只手机的大嘴,再加上她此时为了近距离观察那只手而弯腰弓背,硬生生朝上梗起脖子看着萧池晏的姿势,整个人看起来滑稽得很…… 半晌,苏迪才恍然大悟般猛的直起身,受宠若惊般双手接过萧池晏手中递过来的手机,歪头看着他,声音都有些失真的再三确认道:“你是要我的手机号和微信号吗?” 萧池晏闻言,眼神有些“奇异”的瞥了苏迪一眼,略皱了皱眉,正待开口说什么,却见苏迪两眼呈星星状,一闪一闪的亮的晃眼,两手小心翼翼,爱不释手的摸着他的手机屏幕,摸着摸着,指尖一颤抖就要往上打一串数字…… 萧池晏眸底略带几分嫌弃的瞅了眼自己那被摸来摸去,骚扰个不停的手机,眼看着这个反应迟钝,擅长错觉,还看起来哪里有些傻乎乎的花痴女人就要满脸欣喜的将她的电话号码输入保存到自己的手机里,懒得过后再动手筛查删除一遍的萧池晏并不委婉的直截了当道:“记得仔细些,要穆千秋小姐可以联系得到的私人电话号码和微信号,不要弄错了。” 正在心底窃喜不已,不住幻想着日后和大明星微信往来,互道早晚安的美好清晨和夜晚,早已激动的不像样,却又不想在梦中偶像面前继续失态的苏迪忽然闻听此言,正要落下的颤抖的指尖摹地一僵,笑靥如花的小脸上正在绽放的灿烂笑容也瞬间凝固在了脸上…… 就好像周围的一切都被按下了暂停键,而画面中人物放大数倍,表情清晰的脸却极不凑巧的卡在了最尴尬囧迫,最难看丢丑的一点上…… 囧╯□╰…… 原来人家要的穆千秋的电话和微信,从一开始就不是她的…… 终于恍然醒悟,明白一切都是自己单方面的自作多情,是错觉,是误会的苏迪此刻正在低垂着沉重到抬不起来的脑袋,双手自闭般捂着同样亦见不得人,滚烫涨红的脸,默默地找着脚下是否有一个恰到好处,足以容身的地洞,好让她一头钻进去暂且缓冲一下…… 镜头且转回穆千秋和她的经纪人这边 “那个女人知道你的私人电话和微信号吗?” 一个隐隐压抑不满,闻之如冰霜灌耳般的声音压得极低问道。 “呵,原来机敏善谋如大经纪人,有一天居然也会开口问出这样的问题,你觉得,她如果不知道我的私人电话号码,又何来的这通打不完的电话?别告诉我说,你以为又有谁打错电话了” 这时,又插进来一个仿如清风中晃动摇曳的风铃般清脆悦耳,微微挑高的声音——“喂,你们中有谁能大发慈悲告诉一下,究竟电话那头的那个女人,哦,对,还有后来出现的那个男人,这俩人究竟是谁? 怎么好像都跟千千姐,哦,不是,怎么好像都跟秋哥哥很熟的样子?” 半晌,周围静默没听到任何可以算作回应的声音…… 又过了不知多长时间,似乎只是瞬息片刻,又似乎有一会儿了,一室有些凝滞的寂静中突兀的响起了一个有些急切,又莫名带着几分恭敬的声音——“大哥,你好,我是千秋的男朋友,我的名字叫秦云洛,从今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 第174章 前尘篇之一切都是误会…… “呵呵,大哥,刚刚那所有的一切都是误会,我误把您当成埋伏在浴室里图谋不轨的强盗了…… 真是不好意思,搞出这么不像话的误会…… 唉,其实这还不都是因为关心则乱,我这人从小有个不算毛病的小习惯,就是一着急就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能是比较容易引发各种各样的误会啊。 可问题是,千秋她洗个澡老也不出来,左等不见人影,右等也毫无动静,那么长时间等的人一心慌就爱胡思乱想…… 而且后来浴室里面还总不间不断的传出来那些打斗碰撞,稀里哗啦的响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居然后来还听到千秋和一个男人一起唱情歌的声音…… 总之,唉……不提也罢,反正是乌烟瘴气,乱七八糟的,平白闹的人这么担心记挂…… 咳,说来真是惭愧,我还以为那些乱七八糟的声响是千秋发出来的求救信号,想着就算是撞门也要进来救她,结果没想到一进来看见的竟然是大哥你…… 呵呵,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啊,说起来要不是大哥你在脸上遮了那一层乌漆抹黑像面具一样的东西,就凭你这双和千秋七八分相似的眼睛,我也早就认出你了,也不至于把你当成强盗啊!唉……要说这一连串的误会,也不能全怪我一个人啊,你们也不提前说清楚…… 唉,算了,先不说这些了,好在现在误会都解开了。 怎么,我猜大哥你也是趁着千秋这几天休假,专程过来探亲的吧? 俗话说,赶得早不如赶得巧,正巧今天碰到了一起,先认识熟悉一下确实再好不过了,反正以后迟早千秋她也会向你们这些家人介绍我的…… 唉,谁叫千秋她平时拍戏那么忙,总是这也没空那也没时间,没办法,演员就是这样,也不容易,像我们这些当演员家属的,能配合则配合,能体谅则体谅,该有的觉悟还是要有的,不然千秋她岂不是太辛苦,千秋她, 哎?说起来,千秋她到底去哪儿了?怎么这半天也没见着?这一个澡洗的,也不能就凭空消失了吧?! 我这半天可不是就呆站着听你们聊闲了,我可是亲自将这个浴室的边边角角,犄角旮旯,所有眼睛能看见的地方都仔细检查了一遍,别说一个大活人,就是连只苍蝇都绝对不可能漏掉,除非千秋她练成了遁地术,否则她根本就不可能还在这个浴室里!” 秦云洛一脸肯定,斩钉截铁的一口气说完,才微微喘着气,转过头愣愣的瞪着他刚刚新认的“大哥”,半晌方才一脸大惊失色,张口结舌的惶然呆问道:“那,那,那千秋她,她究竟,到底是,怎么,怎么回事??!!怎么就,不见了??!” 秦云洛满脸难以置信,困惑费解的大声道:“她明明,明明不就是进来洗个澡?我亲眼看着她走进来这间浴室关上门的,就算,就算是洗的时间长一点儿,也不能人就这么不明不白的不见了吧?消失到哪里去了? 怎么就会,怎么可能,门开了,而人却哪里都不在,哪里都找不到了呢?难不成,那浴缸里还有能将人吸到异世界的黑洞吗?” 秦云洛满脑子混乱不堪,一脸错乱纠结的胡乱反复念叨着:“黑洞,黑洞,异世界,不见了,不在了,死了……” 穆千秋用一种“没救了”的眼神看了秦云洛一眼,随即便不甚在意的移开目光。 秦云洛此刻就像坏了的机器人一样,神情木然呆滞的一遍又一遍,反复念叨着:“死了,死了……” 随着他嘴里念咒似的重复念出那两个字,似乎自他的周身开始,逐渐向四周散发出一股浸透着绝望死寂的黑色气息,那股犹如尸鬼地狱般弥漫着死亡与黑暗气味的浓烈黑雾笼罩包围着他,似乎要连他也一起卷入身后那片将所有光明都吞噬殆尽的无尽黑暗…… 这时,忽而,一个如清风中徐徐摇曳的风铃般清脆悦耳的声音驱散了一室铺天盖地的黑暗——“没事的,没有人死了,所有的人都好好的,没事的……” 那声音似带着一股能令人镇定安神的奇异力量,使得正处于黑色漩涡中心忘了挣扎的秦云洛恍惚错乱,杂乱一团的意识有一瞬间的清醒…… 他神情依旧呆滞,整张脸死气沉沉,并没有循声回头看向自己背后,似乎早已习惯背后那个声音的存在一般,他低头垂目,目光灰暗死寂的盯着地板,喃喃自语般低声道:“不,不是的,她死了,她一定是不在这里了,她一个人去了哪里……” 穆千秋听着耳畔传来的那一声声诅咒自己“死了”的声音,微微侧眸瞥了眼身旁疑似精神错乱,行为失常的秦云洛,眼角余光顺带着扫过站在那边从刚才起就一直板着一张脸,头顶仿佛顶着一片阴云的盛雪龙……淡淡收回目光的同时,穆千秋心下不禁摇头感叹,心道: 之前并未多加留意,如今这么一看才发现,自己身边这“病人”可真密集,那病症亦可谓是种类齐全,花样百出,令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而眼前这位秦大少爷,可谓是其中病的最重的一个,观其种种言行举止,大约已属病至末期,深入骨髓,无药可救…… 只可惜,自己既不是医生,家里也不是开医院的……那围绕在自己身边的这几位“患者”也只能是自求多福了…… 不过,穆千秋心底其实仍存留着些许疑惑,令她在闲暇之余也略微有些在意…… 秦云琦眼看着自己的哥哥又陷入了自己编织的虚幻世界中不可自拔,言行都朝着一个诡异的方向狂奔而去一去不返,越看越像是从某个地方(疯人院)跑出来的精神失常的患者…… 她不由再次抬手抹了把头顶层出不穷的暴汗,想起什么,悄悄抬眼瞄了一眼近旁“秋哥哥”的脸色…… 在看到那张向来面无表情的脸上此刻挂着仿似认真迷惑的表情时,秦云琦大感惊讶之余同时也尴尬无比…… 她仰头深吸了一口气,暗暗鼓励自己要鼓足勇气,眼下不是退缩的时候,再说,秦云琦十分无奈又无力的想道: 如今这个情况,身为亲妹妹的她不上谁上?她这个,某种意义上的“共犯者”不入地狱,难道还让从头到尾都不知情,无辜的不能再无辜,清白的不能再清白的某种程度上的“受害者”千千姐,平白遭受这头顶横空飞来的“无妄之灾”? 想到这里,秦云琦不再犹豫的挪动步子靠近“秋哥哥”跟前,两手正要习惯性的抱上人家垂在身侧的修长手臂,就敏感的察觉到似乎有一道冷冽阴寒的视线正向自己直直射来…… 盛雪龙见这个不知深浅,爱黏人还爱撒娇的小女孩儿又伸手就要抱穆千秋的胳膊,看那自然而然,娴熟无比的动作,就知道平时一定是抱过不少次…… 他顿时感到胸腔里翻腾起一阵不知该往何处发泄的憋闷郁气,只觉得那双手碍眼无比,如果眼神真能化为利刃的话,在秦云琦的双手朝穆千秋伸过去的刹那间,估计就被盛雪龙的犀利的眼刀扎出几个血窟窿了…… “额……” 秦云琦就要抱住“秋哥哥”手臂的两只小爪子摹地一僵,在盛雪龙越来越危险,越来越可怕的眼神逼视下,她很识时务的急忙缩回了手,嗖的一下背转到身后,并且没有再作出什么有可能刺激到那位大经纪人的“亲密举动”…… 秦云琦为躲避盛雪龙的眼神威胁,缩到“秋哥哥”的身后,一边佯作一副受惊状拍着自己的胸脯小声对身侧的人念叨着: “呼,可真吓人,那眼神简直要吃人似的,我什么时候得罪他到这种程度了吗?这经纪人管天管地管的可真多,还不许别人靠近你了!像我这样的,和宠物狗同一待遇的‘小姑娘’,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威胁?值得他如此大费周章,这么“仇视”吗?真是未免太看得起我了吧…… 这哪里是经纪人,简直比皇帝还要专制啊……秋哥哥,你可不能任他欺负琦儿啊……” 穆千秋侧头看了一眼像只受到惊吓的小动物一样紧挨在自己身侧,不时磨磨蹭蹭几下的秦云琦,也不知有没有在听她说话,反正那张云淡风轻的脸上依旧云淡风轻,没什么表情变化,就好像秦云琦说的那些都与自己无关似的,激不起她的一丝反应与兴趣…… 所以,很遗憾,秦云琦这次一番极尽软萌,尽现宠物本性的撒娇磨蹭连带着小小的告状似乎都没有起到预期的效果,瞅着“秋哥哥”一脸的无动于衷,秦云琦除了气闷与无奈再别无他法…… 不过,似乎,相比起又驾轻就熟用起惯常那套撒娇手段的秦云琦,穆千秋现在反倒对秦云洛此刻的状态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她动了动嘴唇,淡淡道:“他一直就是那样吗? 是故意的,还是那就是他本来,日常的状态?” 虽然是在询问,但那语气却依旧淡淡的没什么起伏,似乎只是随口一问,并不在意将会听到什么样的回答。 秦云琦乍听得犹如一阵清风般掠过耳畔际的声音,直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因为穆千秋怎么可能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她犹记得,类似的问题,那个经纪人貌似也问过 是以,她微愣了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赶忙转过头,仰起脸,两只琉璃珠子一般的大眼睛闪动着奕奕光泽,咧了咧嘴角,眉开眼笑道:“嘿嘿,你这是在关心他吗?” “秋哥哥”自然没有回答什么,但自以为了解了一部分真相的秦云琦自顾自的接着笑眯眯道:“呵,你安心了,他当然不是一直都这样,又不是真的精神病……啊,不是,一时口误了……真的只是口误了……” “嗯?” 穆千秋微微挑了一下眉,向秦云琦投去一个略带淡淡疑问的眼神,看着她那张显得窘迫尴尬而恨不得一口将自己舌头咬掉的表情……穆千秋淡若无物的眼眸中划过一丝了然…… 秦云琦见穆千秋一副“原来如此”,所有疑惑尽皆得到解答的眼神,顿时感到前所未有的头大与着急,她恨不得此刻自己全身上下都长满嘴,迫不及待,纠结不已的皱着一张脸冲口而出分说道: “不管怎样,真的,千千,哦,不对,是秋哥哥,秋哥哥你信我,我不会再骗你的,一次就已经足够让给愧疚后悔这好长时间的了,真的,我绝对不会再骗你任何一件事,秋哥哥,你还能像以前那样相信我吗? 还有,你也要相信我哥哥,我哥他平时真不是这样的,这么说可能有点儿奇怪,但他平时还是很正常的…… 反正,反正绝对不是今天你所看到的这样的,今天,今天他是有些与平时不太一样,唉,我也不知道他今天是怎么了,可能是,哦,对对对,肯定是因为一见到真人版的你情绪上波动太大,就弄的他有些,额……有些……有些,不太一样了…… 总之,就看在我这般诚心诚意,全无隐瞒的拜托你,千千姐,你能不能今天就当没见过他?不要因为今天的这些事对他印象太差而一下子全部否定了他整个人,能不能先不判死刑,暂缓一下以观后效?不管什么以后再说? 不然,不然的话你如果表现的太冷淡绝情了,我怕我哥他会受不了……你也看到了,他是典型的“弱”心脏,承受能力连我这个女孩子都不如,你能不能就先给他个好脸色,哄骗哄骗他也行,我不强求你表现出多少真心实意,就全部都当演戏时那样就好了,可以吗?千千姐。” …… 镜头暂时转到party会场 “都存进去了?” “没,还没有……对不起,我刚刚仔细想了一下,我果然还是做不到,我不想做会令我的闺蜜不高兴的事,我不能在背后出卖她。” “你管这叫出卖?苏小姐,你未免把事情想得过于严重了。” “不是的,相信我,绝对比你想象的还要严重,事实上,我已经尽量把事情往轻了,往好了想了。 凭我从小到大对她的了解,我知道,我如果瞒着她把她不愿意与人分享的私人信息擅自告诉别人,那她应该会很快更换电话号码和微信号,而且,新的电话号和微信号,永远不会再告诉我了。” “那要是这样的话,看来你这个闺蜜大概也是单方面自封的吧,一个人扮演两个人,说两个人的话,不觉得辛苦吗?” …… 第175章 前尘篇之乱认亲戚的后果…… “那,你的意思是,虽然你骗了我一次,但还是要我相信你不会再骗我第二次,或者第三次,第四次……” 穆千秋以一个眼神止住秦云琦急欲开口辩驳的话,继续凉凉道: “不仅要相信你,还要相信你的哥哥,要不计较他今天来我家里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都通通不介意。 最好是要我把今天发生在这所房子里的所有的事都撤销重置,当作没发生过,好给他重新再来一次的机会,顺便让他完成你们那所谓的计划中——美好不留缺憾的“初相遇”,你刚刚说的那些,是这个意思吗?” 被穆千秋那双静静流淌着丝丝凉意的沉静幽深的眸子就那么仿似漫不经心的淡淡一瞥,秦云琦顿时觉得急于要出口解释的话瞬间就卡在了喉咙眼儿里,就像一口吞进了一颗大枣,上不来下不去,卡的难受极了…… 在那样的眼神里,秦云琦瞬间就明白了,不论自己如今再急急火火的张嘴解释什么,再重复多少遍一样的话,也是徒然,再起不到丝毫作用,从现在这一刻,从她说出那些话开始,她的话在穆千秋这里已经失去了效果,没有了任何意义…… 秦云琦悲哀又难过的双眼通红,在她也不明白自己刚刚突然之间究竟怎么了,是入魔了似的,居然不管不顾,不计后果的张嘴就胡乱冒出了那么一大串连自己都意想不到的话…… 秦云琦欲哭无泪,关键是,什么说什么话也得看对象是不是,对方是穆千秋,秦云琦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被秦云洛给传染了,言行都不受自己控制了,再说,要不是看她那个哥哥实在落得“可怜”,想着,自己能做的事情本就有限,至少替他在穆千秋面前说说好话也总比什么都不做,像那个经纪人那样(外人),那样袖手旁观要强…… “这不是我家的钥匙。” 穆千秋垂眸扫了一眼盛雪龙递过来的钥匙,淡淡言罢,并没有伸手接过的意思。 盛雪龙见此,也没有将递过去的手收回来,而是早知会这样似的,语调平稳的道:“这就是你家的钥匙,我想现在这里你也不愿意再住下去了,这里以后会是你的新居。 至于搬家的事,我也都为你安排好了,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什么也不用管就好。” 穆千秋闻言,面上并无意外之色,她眼眉微挑,淡淡道:“还是大经纪人办事周到,你说的对,这里我确实不想再住了,那就把这钥匙给我的管家吧,我稍后,” 穆千秋还未说完,原本一直在旁边盯着地板发呆(疑似在找黑洞)的秦云洛忽然猛的扑过来,一伸手就要去拽穆千秋的胳膊,被站在中间的盛雪龙伸臂挡住,秦云洛就着被盛雪龙半路拦截的别扭姿势,朝着穆千秋扯着嗓子大吼道: “大哥,你不能走啊!你还要去哪里?这里,千秋的家不就是你的家吗?!你不住这儿还能住哪儿?!现在千秋还下落不明,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你得帮着一起找啊!大哥,你,” 秦云洛正激动不已,唾沫横飞的朝着一脸淡漠,甚至连看都没看他这边一眼的穆千秋吼着,忽然,吼着吼着,他感觉后颈一凉,紧接着脖间一紧,旋即,在完全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秦云洛整个人就被背后强袭而来的一股不容拒绝的大力拖拽着一路向后…… “哎?!咳咳,你干什么!?咳,你这个野蛮人,你,你快放,放手……啊……你,你要杀人灭,灭口吗?!要被勒死了!!咳咳咳……救,救命啊,杀,杀人了……” 由于整个脖颈被一把从后面抓住,被衬衫领口勒的死紧几乎喘不过气来的秦云洛一边喉咙难受的咳嗽个不停,咳喘的间隙还一边拼命的断断续续在胡乱说着什么…… 盛雪龙:“闭嘴!真不知道你这张嘴除了胡说八道还会什么!你这种人连灭口的价值都没有,勒死你我都嫌白费力气。 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警告你,你话张口就来随便乱说我不管,但亲戚不是可以随便乱认的,大哥也不是随便乱叫的。” 秦云洛:“本来就是大哥,那我不叫大哥叫什么?这位不正是千秋的亲大哥吗?你不知道? 不是我说,你连这个,到现在都没看出来吗?你没看见吗,那张脸揭掉那个假面具和千秋长得多像啊!尤其是眉眼处,虽说不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但一看就明显是有关系,还是亲属关系的那种,啧,我真怀疑,就你这眼力还怎么当人家的经纪人? 嗯?不对啊!你没认出来跟人家瞎攀什么关系?额……说起来,你和大哥刚刚勾肩搭背,(搂搂抱抱的)挨的那么近,好像还说了不少悄悄话,你们真是那种关系吗?千秋她也知道吗?能接受的了吗? 噢,你别误会,我对你们这种人没有歧视的,男人和男人一起也没什么的,别说是你们这样,就算是千秋她真的像那些传闻说的那样,喜欢女人,我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还是比较开明的,所以,除了像现在这样凭空消失的例外出现,一般再有什么,也很难吓到我了。” 盛雪龙:“呵,是吗?你倒是与众不同,没有一点儿自知之明,” 秦云琦忽然插进来:“我就想问,凭什么都是你说了算?!都是你单方面就做决定,完了临了搞不好连通知都不通知人家一声! 就这样,居然还好意思说别人得寸进尺,有什么妄想!我看,最最得寸进尺,心里藏着什么不良企图的人是你好不好! 呵!我真好奇,你知道(你),不过是家里有钱嘛,开了间娱乐公司,算个名副其实的富二代与星二代的集合体了,不过,就算是这样,你哪里来的那么大权利?!真以为自己是只手遮天,一发话就等同于圣旨的皇帝吗?!就算你想做皇帝梦,这里也不是古代社会,没人会对你磕头遵旨! 哈!我真是眼睛出问题了,看来哥哥也有一句话没说错,那就是我的确天真,天真的可笑! 居然以前还曾经那么崇拜过你,喜欢过你一段时间,觉得你不仅极有个性,还长得又高又帅,比很多明星都长得好看,有你这样的人做千千姐的经纪人,我还很骄傲很安心来着,可你听听你刚刚说的什么话?!有你那样的吗,如果真那样的话,我真不知道你手底下的那些艺人还有什么自由? 人家想换经纪人就换,想换经纪公司就换,想什么时候换就换,凭什么她当艺人,在演艺圈的一天,经纪人就必须是你,有什么非你不可的理由吗?!” 其实,盛雪龙早就发现,每当那双眼睛闭起来的时间,对于他来说总是漫长而无趣,索然而寡味…… 我对着你说话的时候,是想要看着你的眼睛的,每当你在我面前闭上眼,除了会情不自禁的幻想一些浪漫画面,我其实更加茫然空落,不知道那些话该不该继续说下去,也不知道当你闭上眼,当你拒绝聆听,此后千言万语,又该与谁人诉说…… 片刻后,不知想到什么,盛雪龙紧蹙的眉心逐渐舒展,略显阴沉的面色也缓缓转晴, “你是要把我的手捏断吗?” 穆千秋冷淡的声音飘入耳中,才令不知因何突然显得躁动不安,神思不属的男人摹地一个醒神,回想起她说的话,低头垂眸看向被自己用力按在胸前,紧紧攥进掌中的那只修长白皙,此刻却已被磨的泛红的纤纤素手…… “抱歉,刚刚没控制好力道,不是故意要弄疼你的。” 盛雪龙边说边松开穆千秋的手,明明他的手心已经热潮潮的汗湿一片,而她的指尖却如未沾染丁点儿汗渍般干净清爽依旧。 穆千秋没留意盛雪龙愈发难看的面色,悠悠然的甩了甩自己被攥的酸疼发麻的手指,无意间抬眸一瞥见盛雪龙还像个石柱子似的遮天蔽日的杵在她面前,瞧着那脸色似乎比刚才更难看了,整张脸不知何时已变得愈加苍白,不见一丝血色,呼吸似乎也比刚才急促了不少,由于二人挨得极近,男人鼻翼间扑哧扑哧急速进出的热气不时喷洒在穆千秋的脸侧,令她登时有了抬脚走开的想法, 不过,穆千秋刚刚抬起的一只脚尚未及放下落地,就忽然觉得耳畔一阵风过,紧接着,自己的胸前就挨受了重重一掌…… 然而,令穆千秋有些奇怪意外的是,这感觉上去明明力道颇大,一阵风似的呼呼刮过来的一掌却不怎么疼,嗯……应该是一点儿都不疼…… 她不由低头往自己的胸口看去,就见一只大手此刻正五指成爪,紧紧抓嵌在自己的左胸口,恰好是心脏的位置,手背上根根青筋暴起,看起来有些异样的可怕,有那么一瞬,穆千秋仿佛隐约感觉到,有一只尖长锋利,散发着阴邪血气的恐怖兽爪在紧紧的抓着她,抓着她砰砰砰一下一下跳动鲜活的心脏…… 穆千秋想,如果是在电影中,那么接下来的一幕大概比较血腥了,该是胸口爬着的这只尖利可怕的爪子直接由浅入深抓破皮肉,再一寸寸嵌进血肉里,直到某一刻忽然动作一停,紧接着在一阵令人神经高度紧绷的,近乎窒息的默默等待中,在所有的观众看官还没有反应过来,亦没有做好准备的时候, 未及反应便不假思索的脱冲口而出道:“什么?医院??心脏???” 秦云洛:“小妹,我的好妹妹,你别就坐着干看,赶紧拉我一把啊,你不能这样对哥啊!你不是知道吗,如今出师未捷,哥,哥是真的不能毁容啊!!往后计划还全靠这张脸呢!!” 秦云洛最后拔高拉长的尾音简直堪比夜半耸人听闻的鬼哭狼嚎,看来是真的急了…… 尽管猝不及防手忙脚乱,眼看分分钟就要一头扣进那滑亮如镜面的地板,秦云洛竟还不忘心心念念记挂着自己奉若珍宝的那张脸…… 其实,要说作为男人的秦大公子像个小姑娘似的,如此在意自己的容貌那张脸,(这其中)却也是有着很深的原因理由的…… 因为,秦公子是真心觉得,遍数自己全身上下,确实就属这张脸最珍贵了,就算不管胳膊,腿这些其他部位,这脸,说什么也得保护到底,不能有丝毫差池…… 不然,不然以后还怎么去勾引,啊,不对,是诱惑,对,不然顶着一脸残容还怎么去诱惑心上人呢?人家那颜可谓是举世国际公认,万众瞩目,真真正正的盛世美颜…… 唉…… 秦云洛每每想及此就不由暗自叹息,本来在穆千秋那张如仙如画的脸面前,秦云洛就已经快要自惭形秽到抬不起头,就差像个小姑娘那般掩面遁走了。 说起来他之所以能有勇气找上门来,不屈不挠的死缠烂打,百般试探,全靠时不时背过身去悄悄摸一把自己的脸来镇定心神,边摸边自我安慰的想着,没事儿,没什么的,打起精神来,本来自己这张脸也不差啊,男人长成自己这样已经很难得了,从小遇人都夸好看的,心上人一定也这么觉得……嗯,对,一定是这样,一定得是这样,不是这样可不行…… 秦云洛就是如此这般反复在心底安慰着自己,所以,为了以后能堂堂正正,不遮不掩的站在穆千秋面前,这张脸的重要性也就不言而喻了,秦云洛早就决定,无论如何也要保住自己这张‘好看’的脸。 自从打定主意,计划着要亲自上门来给心上人一个大大的惊喜,秦云洛就不敢怠慢的日日小心养护着自己的皮肤,每次顶着一张面膜脸还要忍受全家人的“嘲笑”,当然,嘲笑是说老妈和小妹,那老爸,就摇摇头直接越过嘲笑奔着嘲讽去了…… 唉,为了能追上那天外飞仙般的人物儿,秦云洛这次算是豁出去了。 扮女人算什么,以秦云洛宛如壮士奔赴战场般激昂澎湃的心情,只要穆千秋一句话,就算真的让他飞一回泰国,整成‘女人’又如何? 秦云洛自己也知道,为了能多哪怕是一分,接近那个女人(穆千秋)的机会与可能,如秦云琦所说的,他已经不择手段,近乎疯魔了,他管这叫为爱痴狂,有何不可? 纵如此,又能怎么办?谁叫他竟然遭遇了那传说中的一见钟情,一眼万年了呢? 第176章 前尘篇之警察哥哥来了…… 秦云琦斜眼瞅着一脸懵懂,外加满眼不愤气,几次张嘴急欲辩解什么的秦云洛,她身心俱疲的长长叹息一声,扶额无力道: “好吧好吧,算我这做妹妹的真心服了你这个哥哥,我说真的,你要不是我哥,我要不是你妹妹,我真的宁可你被当成变态或者是强盗被警察抓去坐牢也懒得管你。” 秦云琦这次也是真的被秦云洛弄的快要失去所有的耐心,尤其只要一想到因为秦云洛这些莫名其妙,令人匪夷所思的“不正常”举动,极有可能会导致穆千秋从今天以后再也不愿意再跟她有任何形式上的关联…… 别说是见面,就怕以后会连个人影都瞧不着,难道以后见不着面为了拍几张照片,还要再做回“跟踪狂”吗? 秦云琦头顶的黑线只增不减,自己都替自己感到悲哀和“凄惨”无比……她现在已经没有勇气再去抬眼看一眼穆千秋的脸色,哪怕是像往常那样偷偷瞄一眼,现在也是提不起一丁点儿的勇气…… 秦云琦倒不是怕看见那张脸上会有什么令自己不想看见(看见会一蹶不振,心碎一地)的表情,因为凭她这几年(做跟踪狂的经验)对自己偶像穆女王的了解,女王是真正的当之无愧的女王,无论是从气场上还是颜值上都是独一无二,绝对的至尊红颜…… 秦云琦觉得,穆千秋就像是从墙上的油画里走出来的女王,那一身仿若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令人耀眼夺目,仿佛那个人天生下来就是登临云端,睥睨天下的宿命,仿佛那个人于谈笑挥袖间翻云覆雨,指点江山,袖手王者之巅,都将会是约定俗成,一圈一圈循着预定轨道旋转转动的命运齿轮…… 总之,一论及穆千秋的女王范儿,作为深度脑缠粉的秦云琦那真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那,今天就先说到这里…… 不过,令秦云琦颇为头疼与为难的也是,因为穆女王太女王了,所以太高冷,本来能混到今天这么个类似于过去(古代)近身侍候的地位已经是前世的善果,奇迹中的奇迹…… 唉,可叹如今被这个不争气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偏偏是个重度妄想狂的亲哥连累的地位不保,岌岌可危…… 更可怜自己几年来风里来雨里去,蹲点儿问安,投其所好,百般卖萌示好,可谓是用心良苦,最终好不容易,好不容易熬到了今天…… 可惜,不能再进一步,却是要倒退回到连以前都不如了,连彼此不识的陌路人也总比现在留下了这么“不好”的印象,翻身无望要强上太多太多…… 打断秦云琦这厢自怜自叹的,是秦云洛极其煞风景的,又一串不经大脑就蹦出的话—— “好像跟谁稀罕你管似的!真是的,越来越没大没小了,怎么跟你哥说话呢? 我还用得着你管吗?一天到晚的老爸老妈管着已经够烦了,怎么,看你老哥好欺负,连你一个妹妹也要跟着跳出来东管西管吗? 哼!再说了,要管也是我管你,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跟我背后十几年的跟屁虫在这儿没完没了的数落我了? 还有,秦云琦,别仗着你是我妹妹就能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了,少在那儿胡说八道诋毁我了,什么变态,偷窥狂,强盗,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 警察为什么要来抓我?要抓也是抓那些坏人好吧,你看你哥这样,长得像坏人吗?” 秦云琦还真很配合的探过头去,凑近秦云洛跟前貌似很认真的上下扫视了他一番,随即点点头道:“你说得对,你长得确实不像是坏人,况且你这样的,也当不了坏人。 不过,哥,有一句话你说错了,警察不只抓坏人,你这样的,人家也抓,你大概没忘了你那几次牢狱经历吧,你妹妹我可还是历历在目呢。 毕竟,要我一个未成年人去局子里为你上下打点,谨防里面的“坏人”会欺负我哥哥,别说人家警察叔叔会印象深刻,就连我自己也是记忆尤新……” 秦云琦没有理会秦云洛的念念有词,用眼角悄悄瞄了一眼穆千秋那边,才转过脸直视着秦云洛,难得一脸的严肃认真道: “我再跟你明明白白的说最后一遍,最后一遍你听好了——这里根本没有什么千千姐的大哥。 你的眼神儿完全不好使,脑筋也完全不好使了吗?你还要再一个人这样自说自话多久?不要让周围的人都用这种看白痴的眼神看我们,就算你心大脸皮厚不在乎,就当为你妹妹我想一想,行不行?我小姑娘家面皮薄,禁不起别人那看猴子一样的目光。” 秦云洛直接无视秦云琦的几欲抓狂,想也不想,似乎觉得自己还蛮有道理的脱口而出道: “那不是千秋的哥哥又会是谁?还说我的眼神儿不好使,我看你才是那么大两只灯泡似的大眼睛都白长(zhang)了…… 你没看见吗?那个男人的眼睛和千秋长得多像,尤其是那种像没睡醒似的半眯着的时候,那神态简直像极了…… 唉……你不知道,有那么一瞬间,我好像都看到那个男人和千秋的影子重合在了一起,简直就像是一个人…… 听到这里,秦云琦突然就有种想要吐血的冲动,满脑门子黑线的她一边暗暗腹诽(可不就是一个人一个影子嘛,人都是同一个人,莫非影子还能从地底下钻出来俩个?) 这样无语腹诽的同时,秦云琦不禁想问秦云洛一句:“既然你都感悟到这一层了,究竟是什么让你的脑回路又经历了九曲十八弯,最后居然绕到什么莫名其妙的“大哥”上头去了?” 不过,秦云琦还没来得及这样问一句,秦云洛就又接着继续道:“唉,话说,我直到见到千秋的大哥才知道,这世上原来还真有长的像双胞胎似的兄妹啊…… 不像你跟我,长的可一点儿都不像……性子也不像,哪儿哪儿都不像,我有时候真怀疑,我们真的是亲兄妹没错吗?会不会其实你是老妈从路上哪里好心捡回来的? 你也知道,毕竟,老妈她那么善良,那么爱好捡东西,以前也不是没有前科…… 老妈她经常从路上那些纸箱子里忽然捡一只没人多看一眼的脏兮兮的流浪猫或者流浪狗回来。 你想一想,连那些猫猫狗狗她都这样不忍心,非要抱回家当宝贝似的养着,要是哪天看到那破纸箱子里面装的是个没人要的小孩子,老妈那个性子,可不又得当场泪如雨下,爱心泛滥吗?” 秦云洛越说越觉得大有可能,还时不时凑过来上下扫视一眼秦云琦,边看边煞有介事的频频点头,嘴里还在小声念叨着:“嗯嗯,嗯,这么一看真是越看越不像……” 秦云琦刚刚无语感慨完,见秦云洛这副样子不得不又开始新一轮的默然无语=_=…… 也亏的秦云琦这大大咧咧,像个男孩儿似的不小气的性子,否则,秦云洛这样没心没肺,毫无顾忌的在她面前信口说这说那,若遇上那些别人家的妹妹,听了这些没头没脑,虚无缥缈的话,还指不定心里就从此种下了一颗疑疑惑惑的种子,连带着一有点儿什么风吹草动,就无可避免的对于自己的身世产生了些许挥之不去的怀疑…… 不过,现在,秦云琦还是懒得搭理秦云洛的突然抽风,突发奇想,以指扶额,没好气的道: “哼,真要是那样,哪里轮得着你在这儿傻乐呵,我倒是才应该去庙里拜拜菩萨了,感谢她老人家了却我一桩从小到大的心愿,也省的我一天到晚的担心被你这浑身上下,从头到脚的奇葩基因连累的哪天被赶出家门,流落街头了。 噢,对了,我在这儿先提前声明一下,反正我这个妹妹在你嘴里都成了路上捡来的妹妹了,要是哪天真沦落街头了,你可不要跟在我后面,省的害得我连讨饭都(招人嫌弃)被人排挤。” 秦云洛:“……” 这边奇葩的兄妹吵架暂且先放一边,镜头转到穆千秋和经纪人这边 “好,很好。呵…… 你这样就很好,你要一直保持这样才行,我会一直看着你。” 说这话的男人语调低沉,一字一句,听起来莫名就带着一股风暴将袭的沉闷压抑,似乎他所有胸腔中激荡的情绪,都包含在了这几句话里。 嗯? 穆千秋淡若琉璃的眸中闪过一丝不解,显然对盛雪龙突然冒出的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有些不明所以,至于男人此刻一脸沉重紧绷,阴云遮面的表情,她更是习以为常,见怪不怪。 从男人不偏不倚,直直投射过来的沉沉视线里,穆千秋知道,他是想让她问一句什么…… 不过,即便如此,她也没有多余的兴趣再去多问一句,转而侧头环顾了一圈房屋四周,似乎没有找到搜寻中的目标,她不由微微蹙了蹙眉心,眸中似露略微不满之色。 “在找什么?你的管家吗?” 穆千秋闻言,抬眸瞥了一眼一脸笃定之色,好似对自己的一举一动,一个眼神,一丝心思都了如指掌的男人…… 撩起眼帘的瞬间刚好与男人暗含探究之意的深邃眼眸对上,她淡淡挑了挑一侧的眉毛,狭长幽深的眼眸微微眯起,掩去了眸中一闪而过的炫目光亮,两瓣樱花薄唇轻掀,淡然一笑道: “看来现在真是什么心思都瞒不过大经纪人。 怎么,看这样子,小蓝这么长时间消失无踪,玩忽职守,大概也是跟大经纪人有关了。” 盛雪龙闻言勾唇笑了笑,表情有些奇怪的看了穆千秋一眼,缓缓道:“小蓝?说起来,你倒是对那个机器人亲近信任的很,刚不见了一会儿就想起来要找找看。 反倒是我这个为你鞍前马后,来回奔波操劳的经纪人,从来都没有过这个待遇……估计除了工作需要之外,我就算失联遇难三天了你都不一定能想起来找找我。 我最近时常在想,难道是我这个经纪人办事还不够得力,不能让你称心如意,所以你才会这样总是当我不存在吗?” 盛雪龙说着说着忽然趋前一步,伸手似要抚上穆千秋的肩膀,却未料,之前一直没怎么明确表示反抗意思的穆千秋这次却是在盛雪龙的手刚伸向自己肩头的瞬间,毫不犹豫的迅速侧身闪避了一下,使得盛雪龙的伸出去的手抓了个空…… 盛雪龙不愧是盛雪龙,只见他微微挑了挑斜眉,面不改色,不见一丝尴尬之态的将伸在半空中的手放了下来,方才抬眼看向眸色淡淡,一脸冷淡拒绝之色的穆千秋,看着那双比瑰丽的宝石还要粲然夺目几分的美丽眼眸,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说道: “怎么,你确定那一张照片就够了吗?不需要我再配合你多拍几张更显“亲密无间”,更引人无尽遐想的那种?” 穆千秋闻言,同样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回道:“怎么个亲密无间法?耳鬓厮磨,相濡以沫? 什么算引人遐想?拥抱,接吻,衣冠不整?” 穆千秋淡淡挑眉,看了一眼因自己刚刚的话而有些微愣,面上闪现几丝错愕之色的男人,继续似调侃又有几分认真的悠悠道: “不知大经纪人想怎么配合?拥抱,接吻,宽衣解带这些动作,我在拍戏时倒是经常做,不过,大经纪人原本也经验丰富,想必也不能算是外行人,这些动作做起来也想必驾轻就熟,一定程度的配合也是不在话下吧。” 盛雪龙闻言面色微变,拧眉紧盯着穆千秋,如暗夜般漆黑一片的双眸中极速闪过什么,面色一沉,凝声压低声音道:“你为什么总是要听信那些虚无缥缈,根本不足为信的传言? 你倒是说说,什么叫我经验丰富,驾轻就熟?!我上次不都跟你好好解释过了吗?我根本就没有交过那么多女朋友!哪里来的什么阅人无数,经验丰富? 更何况,退一步说,我们认识时间也不短了吧,你看我像是那种连自己的私生活都管理的乱七八糟,没选择,没底线,是个女人就行的滥交的人吗?! 穆千秋,你在这个圈子里时间也不短了吧,什么能信什么不能信心里还没数吗?不知道自己先分辨吗?” 第177章 前尘篇之警察抓了只机器人回去…… 接上 “你的反应似乎大了些,不知我的哪句话惹得大经纪人这么不快,接下来是要开启说教模式吗? 看来不好好说教一通是难消大经纪人心头憋闷之气了,那好吧,您请继续,还有什么指教,我洗耳恭听就是了。” 阴沉着脸,薄唇微张原本还想再说什么的盛雪龙一听穆千秋这样说,有些不情不愿不甘不愿的抿了抿绷成一条直线的薄唇,眸色一暗没再说什么。 穆千秋见状也没再探究盛雪龙脸色突变突然生气的原因,而是又转头淡淡环视了一圈四周,搜寻的视线在扫过角落里拉拉扯扯,叽叽咕咕,貌似还在小声放低声音争吵些什么的秦家兄妹时,略微停顿片刻又不甚在意的移开,片刻后侧眸转头重新将目光投在盛雪龙面色稍霁的脸上,并没有兴致拐弯抹角的直接问道: “小蓝呢?刚刚被你岔开了话题,你把我的管家打发弄到哪儿去了? 它又没犯什么错,总不至于是大经纪人你今天身体状态欠佳,心情也不好,寻思着总不能对着我无缘无故的发火发泄一通,就心血来潮发配着我的管家到哪个墙角里面壁思过去了吧?” 听着穆千秋略带几分调侃的话,盛雪龙这次也顺着穆千秋的意思,没有再故意隐瞒而是直接告知:“你那个全职全能的管家现在哪里还是我能轻易指挥的动的?现在它除了你这个主人的话还能听谁的? 呵,这个自以为是,觉得自己比人类还聪明的机器人,看来早把我这个当初买下它,还特意训练了一个月的前任主人视为(不怀好意的)入侵者了,要不是还能识别出人脸,估计刚才开门的瞬间就把我挡在门外了,和那几个没用的警察一样起。” 穆千秋闻言,慵懒半眯着的眸子轻轻转了转,偏头看向一脸坦荡之色的盛雪龙,略皱了一下眉淡淡询问道:“警察?” 盛雪龙不疑有他,极其自然的接口道:“嗯,我刚刚进来的时候正好在门口碰到几个警察,基本都是熟面孔,打个招呼就没让他们进来。 只不过其中一个看起来像是实习学生的菜鸟,不懂规矩,非坚持着要进来看情况,是当时也急着进来确认你的安全,没空和那些警察纠缠,就都交给你的管家蓝奇处理了。” “都交给我的管家处理了?” 穆千秋没什么表情的淡淡重复了一句,依旧听不出起伏的平板声调让人极难看出她此刻的情绪。 但盛雪龙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于是又补充了一句:“虽然蓝奇是个机器人,但它处理一些问题的能力还是有的,甚至有的时候并不比很多人类差,要不然,你也不会让它做你的私人管家了吧。” 穆千秋似乎并没有在很认真的听盛雪龙说话,只是耐心的待盛雪龙全部说完后,才轻轻扯了扯嘴角淡笑道:“原来你还记得它(只)是个机器人。” 虽然穆千秋的笑容极少见到,(当然,除了在拍戏的时候)此刻这般似有若无的浅淡一笑已是那张惊为天人绝美的脸上罕见的奇景,有幸亲眼目睹到这美人一笑的盛雪龙却是再没心思去好好欣赏面前这副令人心池摇曳,神思不属的美人图,因为,他看出了那抹淡笑里凉凉的讽刺,那樱红色的水润薄唇微微勾起的弧度仿佛挂在了盛雪龙的心尖儿上,令他一时间只能默默忍受着冰火两重天的煎熬…… 在这样沉默无言的煎熬中,盛雪龙耳畔又传来了那个冷冷清清,却闻之令他心弦一动的声音:“原来你不仅记得我的管家是个机器人,背后还对它评价蛮高的,看来刚刚果然是我的一时错觉了吧,还以为大经纪人在嫉妒一个机器人呢。” 盛雪龙闻言面色一囧,漆黑如墨的双眸中极速闪过一丝不自然之色,他张了张唇正欲说什么,便听穆千秋接着道:“然后呢?小蓝怎么到现在还没出现,你不会告诉我,它一直在和那几个被拒之门外的警察一起,坐在楼道里聊天喝茶吧。” 盛雪龙闻言,如暗夜深渊般深不见底的双眸微闪,不自觉的就错开了二人相交的视线,似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般,竟将那张向来如冷面修罗一般的脸别到一侧,微顿了片刻才低声说了句:“它因为袭警被警察抓走了……” 穆千秋闻言,淡漠的眸间划过一丝短暂的错愕,她微微睁大眼睛看着面色依旧有些不自在的盛雪龙,眉心微蹙,神色似有些不解的缓慢重复道:“袭警?被警察抓走了?” 微顿片刻后,穆千秋似要确认什么似的,难得又极有耐心的疑声询问道:“小蓝吗?” 盛雪龙默默颔首,穆千秋抬起的脸上此刻挂着鲜有的“困惑”表情,让盛雪龙的后脑顿时又滑下一大滴冷汗,他面色微露尴尬的低声说道: “嗯,虽然是被抓回去了,但也没什么值得你特别在意的,毕竟,小蓝不是人类,人类的法律对它的约束力是有限的。 今天,今天只是不凑巧碰到几个不识时务,不懂规矩,脑袋也不大清楚的警察,大概觉得空跑了一趟面子上过不去,才会突然因为袭警什么的就抓一只机器人回去交差……额,你,” 盛雪龙难得一次说了这么多类似于解释的话,还是因为一只他向来“不当人看”的机器人……他微顿片刻脑中正在飞速思考着接下来的措辞,忽地,他双眸一亮,有些干裂的双唇微张正欲说什么,就被穆千秋轻飘飘扫过来的一个眼神止住了,只听,她似有些不耐的摆了摆手道: “好了,不要再讨论人类的法律适不适用于机器人这样的问题了,这些有的是专业领域的人去讨论,用不着不用我们去费脑细胞; 也别议论那些警察了,他们今天抓了个机器人回去,或者是明天要抓外星人??,都跟我们没什么关系,我只需要我的管家不要再玩忽职守了就好。” 盛雪龙闻言先是很不符合他平日形象的呆了一下,片刻后才恍然回神了一般微微转动着他黑曜石一般的眸子,不动声色的迅速察看了一番穆千秋此刻的脸色,随即敛眉暗忖片刻还是又补充道: “不过,小蓝它现在应该被释放了,你不用挂心,像每次那样,交给我就行了,我会把你的管家“毫发无损”的带回来的。” 穆千秋淡淡点头道:“的确,“毫发无损”应该难度不大,毕竟,小蓝跟我们这些血肉之躯不一样,人家是铜头铁臂嘛。 噢,对了,你不是说它之前袭警了吗,怎么样,那些警察没伤着吧,严重的话该上医院的上医院,该看病的看病。 毕竟,小蓝是我的管家,这就好比自己养的宠物狗咬人了要饲主负责是一样的道理。” 穆千秋语调平稳的淡淡言罢,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话音一转,“对了,正好你也顺便一起去医院检查检查,毕竟心脏的问题可大可小,还是值得重视的,再拖下去也不好。” “我去医院检查什么?” 盛雪龙闻言一脸疑惑的问道,突然,他似才猛然想起什么,脸色顿时一变,出口的声音都近乎变调了,冲口而出道:“心脏?!真的有心脏问题?!” 穆千秋见盛雪龙骤然色变,以为他是终于才后知后觉的想起了自己的心脏问题,心道:“有没有问题你得去问医生啊,在这儿问我有什么用,有心脏病的又不是我,我怎么知道?” 看盛雪龙那副显然昭示着事态严重的表情,穆千秋暗暗猜测着,似乎她的这位经纪人真的有比想象中更为严重的心脏病,不然那个平素沉稳有度的大经纪人,也不至于是这副表情,还不只一次地问出这样“初级”的问题了吧…… 穆千秋正这样想着,忽觉耳畔猛的一股似曾相识的气息压近,带着强烈侵略性的气息迅猛而炽烈,宛如席卷,嘶鸣着的数不清的小火苗,触碰附着到肌肤的瞬间便将人一身血肉尽数燃烧成灰…… 穆千秋本能的感觉危险逼近,条件反射般迅速向一旁侧身闪避,以期能及时避开迎面侵袭而来的危险…… 不料,穆千秋刚刚抬起的一只脚尚未及落地,就忽然觉得耳畔一阵劲风袭过,紧接着,自己的胸前就挨了重重一掌…… 然而,令穆千秋有些奇怪的是,这感觉上去明明力道颇大,一阵风似的呼呼刮过来的一掌却不怎么疼,嗯……应该是一点儿都不疼…… 她不由低头往自己的胸口看去,就见一只大手此刻正五指成爪,紧紧抓嵌在自己的左胸口,恰好是心脏的位置,手背上根根青筋暴起,看起来有些异样的可怕,有那么一瞬,穆千秋仿佛隐约感觉到,有一只尖长锋利,散发着阴邪血气的恐怖兽爪在紧紧的抓着她,抓着她砰砰砰一下一下跳动鲜活的心脏…… 穆千秋想,如果是在电影中,那么接下来的一幕大概比较血腥了—— 该是胸口爬着的这只尖利可怕的爪子直接由浅入深抓破皮肉,再一寸寸嵌进血肉里,直到某一刻忽然动作一停,紧接着在一阵令人神经高度紧绷的,近乎窒息的默默等待中,在所有的观众看官还没有反应过来,亦没有做好准备的时候,深深刺入血肉之中的那只狰狞恐怖的利爪骤然突然猛的自血肉模糊的胸口深处猛的拔出,带着一阵血花飞溅与惊声尖叫…… 旋即,在一阵令人尖叫与晕厥的鲜血四溅中,最令人毛骨悚然,惊心骇目的血腥一幕无声上演了— 只见,那只尚在不停地一滴一滴淌着浓稠血滴的利爪里,赫然紧紧抓着一颗尚在扑通扑通一下一下缓慢跳动的心脏,那心脏就像是一颗鲜血淋漓的红色石头,被那只同样鲜血淋漓的尖爪子死死掐着,可惜心脏没有石头那么硬,否则,也不会担心会被那只怪物似的爪子使劲一抓就碎成几块儿了…… “就这样,居然还好意思说别人得寸进尺,有什么妄想!我看,最最得寸进尺,心里存怀藏着什么不良企图的人是你好不好! 呵!我真好奇,你知道(你),不过是家里有钱嘛,开了间娱乐公司,算个名副其实的富二代与星二代的集合体了,不过,就算是这样,你哪里来的那么大权利?!真以为自己是只手遮天,一发话就等同于圣旨的皇帝吗?!就算你想做皇帝梦,这里也不是古代社会,没人会对你磕头遵旨! 哈!我真是眼睛出问题了,看来哥哥也有一句话没说错,那就是我的确天真,天真的可笑! 居然以前还曾经那么崇拜过你,喜欢过你一段时间,觉得你不仅极有个性,还长得又高又帅,比很多明星都长得好看,有你这样的人做千千姐的经纪人,我还很骄傲很安心来着,可你听听你刚刚说的什么话?!有你那样的吗,如果真那样的话,我真不知道你手底下的那些艺人还有什么自由? 人家想换经纪人就换,想换经纪公司就换,想什么时候换就换,凭什么她当艺人,在演艺圈的一天,经纪人就必须是你,有什么非你不可的理由吗?! 我是说想问,凭什么都是你说了算?!都是你单方面就做决定,完了临了搞不好连通知都不通知人家一声!” 其实,盛雪龙早就发现,每当那双眼睛闭起来的时间,对于他来说总是漫长而无趣,索然而寡味…… 我对着你说话的时候,是想要看着你的眼睛的,每当你在我面前闭上眼,除了会情不自禁的幻想一些浪漫画面,我其实更加茫然空落,不知道那些话该不该继续说下去,也不知道当你闭上眼,当你拒绝聆听,此后千言万语,又该与谁人诉说…… 片刻后,不知想到什么,盛雪龙紧蹙的眉心逐渐舒展,略显阴沉的面色也缓缓转晴…… 第178章 前尘篇之到底谁有病? 接上 “你去医院自己去就好了,拉上我干什么?” “你不愿去医院?那就去我那里吧,先让我的家庭医生过来看看也稳妥些,也好。 走吧,现在就去我家,我在路上就给家庭医生打电话,让他提前做好准备。” “我说,你这人究竟怎么回事?!莫非我们沟通有障碍?怎么今天你总是做些奇奇怪怪,令人难以理解的举动? 你自己有病自己去看病好了,不管是去医院找医生看还是回家找家庭医生,都随你的意,你自己想怎样就怎样,随意安排就行了,怎么还非要攀扯上我干什么? 怎么,你是巴不得我也得什么重病吗?好好的,怎么突然要扯着人去医院?大经纪人办事何时这般毛毛躁躁了? 噢,现在这么一想,你之所以几次三番的想要拉着我一起上医院,莫非,是因为得了病的人都有那种心理,非得让周围的人也和自己得了同样严重的病,跟自己一起上医院,才甘心吗?” 可问题是,即便是这样,我现在又没得心脏病,心脏那里有问题的不是你吗?你又不是三岁小孩子,看医生也非得要人陪同吗? 再退一步讲,即便是你们这些大少爷看个病也要人陪同侍奉在侧,那人选怎么也不该是我吧?你回去找你爸妈,或者未婚妻,随便谁都可以…… 总之,我似乎没有义务陪同大经纪人看病吧?我们签的是艺人合约,不是仆人契约,我不是大经纪人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仆从,你也没理由对我动不动就拉拉扯扯, “行了行了,打住,你在说什么?怎么还越说越离谱,越说越没边儿了?你怎么可能是我随便呼来唤去的仆从?我又几时,怎么可能拿你当仆人? 就咱们俩个如今的情况,我看反过来还差不多,我哪里是拿你当仆人使唤,简直几乎是拿你当小祖宗在供着呢。 呵,先别不以为然,你想想看是不是这么回事。 我是你的经纪人没错,但同时还兼职你的私人助理,生活保姆,偶尔拍戏忙了还得兼职一把练习对象,陪你对台词,熟悉剧本…… 嗯……以前只顾着忙倒没觉得什么,如今这么一想还真是,我简直像是你的仆人一样,在一天到晚围着你转圈儿伺候呢,你说是不是?我的女王陛下,就这样您还不满意吗?” “大经纪人说笑了,这些话可不能随便乱说,女王更不能随便乱叫,折煞了千秋倒是事小,关键大经纪人您这番话要是被公司里其他同僚听见了,以后怕是大家都要跃跃欲试着拿我当仆人使唤,以出心头之气了, 您可是公司里人人争相投靠,几年来最抢手的金牌大经纪人,这声“女王”可真担当不起,徒招人嫌。 一直以来,我只是按照大经纪人你的安排每天按部就班的做着事,大经纪人若觉得自己忙不过来,就给自己少安排一些事不就好了? 选择权一直在坐拥整座棋局的大经纪人那里,而我从来只是棋盘上的其中一员,大家本都心知肚明,事到如今,这里也没有别人,(秦家兄妹至此被穆穆自动忽略掉了)何必再这样说,搞得大家都难堪呢? 至于,谁是谁的仆人这一说,纯属我刚刚一时口无遮拦,大经纪人见多不怪,胸宽似海,想必不会介意吧。” “我不介意,你也别介意,好了,先别说这些了,跟我回家看医生要紧。” 穆千秋:“……” 敢情她这半天,这些话,都白说了? 然后,穆千秋果断暂时抛开所有顾忌,忍无可忍的直接低斥道: “你今天是吃错药了吗?还是喝醉酒了一头栽倒把脑子摔出坑了? 是你有病!我又没病,我去看什么医生?!何况,我去看了医生你能管用吗? 还是你指望我去看了医生就能现场学习到人家那一身本领,好回来治你的病?那你也太高估我了,这又不是拍电视,我可没有那个本事……” 盛雪龙显然被穆千秋一通劈头盖脸,丝毫不留情面,连讥带讽的斥骂弄的有些发懵发愣,像吓了一跳似的,一脸愕然,还略带些不知所措的呆在原地,刚刚还一直紧紧拉着穆千秋手腕的大手也不知何时松开了…… 穆千秋抬眸瞥了一眼显然有些被“吓到”的男人,如沉静的水波般淡淡流转的眸子掠过男人依旧震愕难消的脸,摹地微微勾了勾唇,如樱花般艳丽欲滴的薄唇轻轻漾开一抹风情万种的弧度,莞尔一笑,款款道: “这可真是不好意思,叫人过意不去,原本只是一时没控制好情绪,倒是没想到会不慎吓到大经纪人…… 不管怎样,让您受惊了就是千秋的不是,都怪千秋太不成熟,遇事做不到似大经纪人那般处变不惊,应付自如,” 穆千秋正说着,似想起什么微微停顿一下,她倾身靠近依旧处在某种不可言说状态中的盛雪龙,伸手极其自然的探进他的西裤裤兜里,一阵随意的摸索后,灵活的指尖勾着一串闪着亮光的钥匙从光滑的裤兜里滑了出来。 穆千秋将那串钥匙绕在指尖,随意的转了几圈,淡淡道: “嗯,既然我的管家现在还不在,那这钥匙我先收着好了,这下我的经纪人也总该放心了吧。 噢,对了,不如正好趁此机会,我休假这些天,你就安心回家养病吧,搬家的事小蓝回来后会看着办的,就不劳大经纪人费心了,毕竟,大家都说,什么都可以排在其后,还是身体最要紧。 那么,慢走不送。 对了,回去的路上小心点儿,记得叫个代驾,毕竟酒后驾驶什么的最好还是能避免则避免。” 穆千秋“和颜悦色”,貌似细心周到的说完,就抬脚不紧不慢的走到浴室门边,伸手拉开门,然后还略微躬身,抬起手臂十分绅士的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同时,对神情依旧有些呆滞,眸中疑惑之色渐盛的盛雪龙微微挑了挑眉,意思不言而喻…… 从刚才开始,盛雪龙一直有些出神的看着穆千秋脸上难得一见的生动鲜活的表情,他幽黑明亮,灿若星辰的双目一瞬不瞬的凝视着她,焦灼专注,静静燃烧的视线顺着她微微上挑的惑人眉眼,到光滑挺立,无一丝瑕疵的鼻梁,再缓缓下移至那两瓣不时上下开阖着的,如樱花般绚烂迷人的双唇…… 着魔了似的,视线仿佛不受控制一般,久久停驻在那双艳丽摄人,一张一阖间仿佛散发着无尽诱惑的红唇上,盛雪龙恍惚间忽然想起了之前不记得在哪本杂志上看到过的几句话——杂志上说,长着这样嘴唇的女人大多很多情,同时却也很薄情,她们不会为某一个男人而停留,她们是终其一生的流浪者,旅人,时间对于她们永远是在路上,她们追着那些女人就仿佛在追逐一阵虚无缥缈,永远抓不在指间的风,她们天生洒脱,真性情,不羁,爱自由…… 回想至此,盛雪龙明亮的眸色一瞬变得黯淡下去,他知道,只有在极其有限的情况下,穆千秋的那张犹如假面一般的脸上才会闪现出一如此刻这般丰富多变的表情—— 其一,毋庸置疑,不必多说,那自然是这个戏痴在全身心的投入到演戏中去的时候。 每当这时,她那张一向面无表情,像个机器人似的脸上,才会显现出各种各样,生动形象,活灵活现的表情,会自然而然,似乎轻而易举(不费什么力)的就将那戏里的每一个角色都演绎,诠释到淋漓尽致,入木三分,让每一个或参与其中或旁观的人都能真切的体会到所谓的身临其境之感…… 作为旁观者其中之一的盛雪龙自然也体悟颇深,他曾一度认为,并且直到现在依旧不改初衷(这样认为):像穆千秋这样的人,天生注定就是为这个灯红酒绿,声色犬马,真真假假,纸醉金迷,魅惑迷离的演艺圈而生的,因为,他早就发现,对于穆千秋而言,演戏就好比吃饭,喝水、睡觉,洗澡那样自然无比,根本不用特意去学习什么,不过是在一天又一天的日常生活中顺气自然的就进行下去了。 就像每天清晨太阳会照常升起一样,穆千秋每天都会对着镜子不厌其烦,自得其乐的练习演戏…… 这些,作为她经纪人的盛雪龙当然也是知晓的。 然后便是这其二,盛雪龙亦在一次次的交锋中发现:穆千秋这个女人,只有在对某个人怀着某种明确的目的之时,才会愿意对其稍加以辞色,才会在对着那个特定的对象的时候,毫不吝啬的展露一些“基本”的表情…… 例如此刻,盛雪龙看着穆千秋斜斜挑高的一侧眉毛,看着那雪亮的明眸中一闪而过的不耐之色,他迈步朝她走去,眼睫微垂,视线紧锁住她的胸口,同时抬手轻抚按压在自己的左胸心口处,依旧沉声问了一句:“这里,不疼吗?” 穆千秋看着他的动作,听着他再次重复了一遍与上次相类似的问话,同上次听到的时候一样,依旧是有些不明所以…… 说实话,刚刚听到盛雪龙这样问的一瞬,穆千秋一时间有些分不清他是在问自己的胸口疼不疼,还是在说他的胸口很疼……╯□╰ 但瞥见盛雪龙一本正经,一脸认真的神情,知道若是自己再装作没听见,难保这个在某一点上异常偏执的男人不会再问上一遍,于是乎,穆千秋略作思忖还是回了一句: “我这里不疼,好的很,但你那里疼不疼,我就不清楚了,只有靠你自己感觉。” 如此言罢后,想了想,穆千秋又难得“体贴”的加了一句:“或许,你还可以去问你的家庭医生,但凡能称得上专业的,总比我们这些外行人要清楚。” 盛雪龙闻言却是一脸不大相信的表情,只见,他剑眉紧皱,总是深邃冷锐的双眸中此刻却是盛满了深沉的不确定以及几丝隐藏极深的忧虑之色…… 只听,他凝声道:“真的一点儿都不疼?那真的不用去看医生了?” 穆千秋听及此问,已经彻底无言,于是,她只是惯例的沉默着,不发一言。 不过,盛雪龙这次似乎并不执着于她的回答,而是自顾自的接着道:“那要是这样,你之前干嘛还非要提去医院的事,难道不是你自己觉得身上哪里不舒服吗?比如说,心脏?” 穆千秋闻言突然就有种想要翻个白眼的冲动,但在这个圈子里这些年,一向习惯于喜怒不形于色的她只是略显无力道: “盛先生,我体谅你今天状态欠佳,可能听力,视力、包括反应能力这些都有所下降,所以,我最后,郑重的再说一遍,我身体各处都很好,心脏尤其很活跃。 这一点,相信你刚刚为我做“心脏按摩”的时候应该已经感觉到了,它依旧照着往常不急不缓的节奏,有条不紊,跳得很好,不是吗? 所以,大经纪人,真的不必再关心我的健康问题,多操心你自己就好。” 盛雪龙闻言面色更显古怪,他忍了忍,但最终没忍住还是脱口而出道:“我的心脏也跳的很好啊!不信你也来摸摸看?我又没得心脏病!为什么非得要去医院检查?” 穆千秋听到这里,原本漫不经心,不以为意的神色顿时稍敛,她侧眸看向好似被逼无奈,几乎低吼着喊出这句话的盛雪龙,流波美目微转,沉静如水的眸底掠过一丝清浅的涟漪,水色微漾的明眸轻轻闪了闪,不由微微提高音量,疑声问道: “是(这样)吗?那,若不是你,到底谁有病?” 盛雪龙闻言正欲说什么,穆千秋却忽然想起什么,紧接着略带狐疑道:“那你之前为什么表现的那样?难道是故意(在我面前)装病的?” 还非要装出像有极其严重的心脏病的样子?我以为,这种中学生以下(小学生)的惯用手段,似大经纪人这等人物,是决计不屑使用的,怎么,难道一直以来,我对这位大经纪人的预判,居然是朝着错误的方向奔去了吗? 果真如此吗? 穆千秋:“……” 盛雪龙闻言面色霎时几变,黑沉沉,似氤氲着浓浓雾气的眸中交织着丝缕复杂难言的情绪…… 第179章 前尘篇之唯我独尊的女王与身后三只甩不掉的动物尾巴 接上 眼角余光瞥见盛雪龙忽然两眼氤氲着泛起朦胧雾气,再看时便俨然已是一副“欲语还休,双眸含泪”的神情,穆千秋眼角微抽,一阵恶寒之感瞬间涌遍全身…… 纵然面对眼前如此美人“美景”,穆千秋却很难兴起丝毫“怜香惜玉”之情,她不忍直视般默默收回眼角余光,语气略带一丝淡淡的无奈道: “我好像也没说什么吧,(竟惹得大经纪人堂堂男子这般情状,演技有待磨砺提高啊)算了,你也不必如此,就当我没看见,不知道你装病的事好了。” 盛雪龙听了穆千秋的话,酝酿起伏着的情绪似乎并未得到多大疏解,仍旧有些不平,低声如自语般念叨了一句: “我本来也没装病,我那,又不是装的……” 耳力一向还算可以的穆千秋自然没有漏听盛雪龙这句如蚊蝇般的小声念叨,她抬眼瞟了一眼盛雪龙,状似不经意间轻瞟过去的双眸不由微微睁大,似是(在那张脸上)看到了什么令她感到意外与新鲜的景象…… 只见,盛雪龙那张平素一向不苟言笑,冰冻三尺,不近人情的脸上,此刻却交织闪现着可以称之为复杂的情绪…… 从那表情变化不甚明显的脸上,穆千秋读到了些许的窘迫,难堪、甚至是无措,进而便是由此而生的几丝恼羞成怒,她甚至在那双如密林幽谷般深不可测的眼瞳深处,敏锐的捕捉到了一丝隐藏极深的委屈与无奈…… 见状,穆千秋微眯着的双眸中划过一丝意外,然后,她缓缓移开落在那张脸上的目光,淡淡道:“(既然)不是装的,那就是真的了?” 淡然一笑后,穆千秋语调平稳的慢声道:“大经纪人不觉得,自己的说法前后不一,矛盾之处颇令人很难以忽略吗?” 盛雪龙见穆千秋果然不是一般女子,一时很难应付过去,再这样下去恐怕越发会惹得她平白生出多余,不必要的猜忌和怀疑…… 于是,盛雪龙眼睫微垂,掩去了眸中不自禁泄露的情绪,在这个女人面前,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情绪失常…… 所以,如果不想暴露过多的心思给她,就只能像现在这样,尽量神情自然的错开对方偶尔瞥过来的视线……尽量不接对方先开头挑起的话茬…… 因为,这个女人太过精明,说不准就在轻描淡写抛过来的哪句话里早已挖好了坑,而自己则在一旁不紧不慢,悠闲自在的袖手等着他闷头往里跳呢…… 穆千秋见盛雪龙有意避开与自己偶尔的直接对视,不仅如此,还假作没听见似的,对自己刚刚的问话不作回应……对此,她倒是也没觉得有什么,既然对方不愿多说,那她更是懒得多问,也乐得清闲。 于是,穆千秋拉开浴室门挥挥衣袖率先走了出去,再没去理睬被她抛在身后,面色各异的几人。 而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了片刻的几人又不约而同的齐齐转头,极有默契的一同望向了前方那抹潇洒的不带走一片云彩的背影…… 脸上表情不一的几人目光中却也是隐含着不同程度的急切,几道或热烈,或迫切,或隐忍的视线同时投射在视野前方的那抹似乎对此全然不知,又或者说是全然不在意的背影上…… 然而,其实,头也不回,一派气度潇洒,迈着如往常那般慵懒闲散的步子走在前头的穆千秋本人此刻本该是闲适自在的脸上却是挂着几条摇摇欲坠的黑线…… 只因,眼角微微抽搐,面色隐隐泛黑的穆千秋从双目余光中扫视了一圈背后几人的脸色,在瞥见那几张眉目迥异,表情不一,眼神中所传递的信息却奇异的如出一辙的脸时…… 有那么一瞬,穆千秋觉得自己似乎隐约中看见了三只“嗷嗷待哺”的动物,在身后瞪着六只饱含着急切期待的,湿漉漉的大眼睛在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要说这三只动物,分别为一只宠物狗,细数品种的话,嗯,吉娃娃比较形象些(外貌特征也符合),旁边站着一只伸长脖子,半张着大长嘴,就差忽然嘎嘎叫两声的呆鹅,再旁边则是一匹威风凛凛,杀气内敛却依旧气场强大不敢靠近的苍狼,或者说是猛虎也差不多,反正都是跳不出猛兽这一类别…… 额…… 穆千秋极力控制住还在不时微微抽搐的眼角,被几道穿透力不容小觑的视线快瞪出几个窟窿的后背亦悄悄滑下一大滴冷汗,脚下直到刚才为止还不疾不徐,透着懒散的步子亦不由加快了许多,似是背后有什么“狂蟒巨兽”在追赶似的,唯恐避之不及的脚下生风,再度加快了步伐,就差化作一阵风呼的一下消失在原地了…… 被穆千秋大摇大摆,理所当然一般远远甩在身后的几人怔愣之余,也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了视野前方的那抹淡若成风的背影就快要真的化成一阵风似的捕捉不及…… 于是乎,注意到穆千秋的行进方向,终于意识到了再不及时采取行动就即将被彻底甩下的几人这才急了,虽是心思各异,“各怀鬼胎”、阵营对立的几人又一次“心有灵犀”般默契非常的齐齐出声对着前方那个走的毫无留恋,毫无心里负担的背影喊话—— “千千,啊,又叫错啦!秋,秋哥哥!秋哥哥你要去哪儿?等等我啊!你手机还在我这里呢!真的送我了” “大哥!你可不能就这么拍拍袖子就走人啊!千秋还不知去向,你得留在这里等警察来啊! 唉,不是,你起码得告诉我点儿什么再走也行啊!你告诉我,我到底该去哪儿找人啊,莫非真的要去异世界吗?!” “穆千秋,你先等等,你就这样出去吗?难道不应该先换掉这一身吗?!唉,算了,就这样也行,小心点儿应该问题不大,你先等等,我还没给你发新家的位置,你等等我,我开车送你过去……” 穆千秋:“……” 由于这三人是一起,同时出声喊的,声音大小,高低起伏虽各有不同,但喊出口的内容却是一时间交杂混叠在一起,听在前方的穆千秋耳里,就是一片##xx%完全乱码,呜哩哇啦,七嘴八舌,吵闹嘈杂的不得了,让人双耳自动屏幕,懒得去逐一分辨的噪声(noise)…… 穆千秋不禁又蹙了蹙眉,直想随手变出两团棉花好立马塞进自己的耳朵里,完全隔绝背后那一片噪音…… 她此刻感觉,就好像有七八只鼓着腮帮子的大青蛙??在自己背后叽里呱啦,此起彼伏的叫个不停,扰的人好生不得安宁…… 而此刻,再看穆千秋背后的三人又是什么情形呢? 由于三人离得并不远,不过几步的距离,所以虽然他们喊了什么穆千秋没有听清,但他们几人彼此之间还是将对方喊出的话听清了个大概…… 是以,正在提步小跑着想要追上前面穆千秋的秦云琦在听到秦云洛刚喊出‘大哥’两个字时,顿时脚下便是一个趔趄,骤然维持不住平衡的身体左摇右晃了几下,险些左脚绊右脚原地一头栽倒…… 然后,堪堪稳住脚,不至于摔的太难看的秦云琦气喘吁吁,满头黑线,一脸瀑布汗的回过头,一手叉腰,一手扶额,整张小脸像个干了的酸梅子似的皱成一团,瞪的像灯泡的两眼满是难以置信与不可思议,有气无力的哑着嗓子竭力大声道: “你叫她什么?!” 而反观被秦云琦这么问了一句的秦云洛,此刻的反应,以及动作,甚至连脱口而出的那句话都是与秦云琦刚刚如出一辙,简直就像是原原本本的复制粘贴了一遍…… 时间暂时回到几分钟之前 就在秦云洛费力的拖着那只又肿大几圈儿的,青紫交加,“惨不忍睹”的脚脖子,两手拄拐杖似的拄着那把这期间从不离手的笤帚,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个年过六旬,腿脚不便的老头子,佝偻着背,吭哧吭哧,一瘸一拐的奋力朝着前头那身轻如燕,健步如飞,背影轮廓都快瞧不清楚的“大哥”追赶之时,忽然听到身侧不远处的那个经纪人居然对着他的“大哥”叫出了“穆千秋”三个字…… 然后,可想而知,在秦云洛听到盛雪龙喊出“穆千秋”这个名字的刹那间,电光石火间脚下便是猛地一个急刹车…… 然而……由于他那只行动不便的“废脚”不太得力,因此,可想而知,他这个急刹车并没有收到预想之中的效果,可以说是过程比较曲折,颇为狼狈不忍直视…… 只见,脚下几个趔趄,整个身体左右来回,晃晃悠悠了好几遍的他好不容易没有倒霉的太彻底,破天荒的没有就地右脚绊左脚,将自己摔个底朝天。 于是乎,堪堪稳住摇摇欲坠,不倒翁似的身子,秦云洛这才于百忙之中得空回过头,看向几步之外那位,一脸傲然冷漠,拒人千里,尊贵无匹,明显不屑与自己这等“凡夫俗子”为伍,一匹孤狼走到底的盛雪龙…… 只见,他将那把充当国王的“权杖”一样的笤帚随手扔在地板上,一手叉腰,一手扶额,气喘如牛,紧皱着一张脸就像是被阳光蒸干了所有水分,盘根错节的枯树根,瞪大铜铃似的双眼,满脸难以置信,不可思议的操着一口破锣嗓音,气若游丝的徒然大吼道: “你叫他什么?!” “一骑当先”的走在前头,疾步如风走出浴室,穿过客厅,向着最后一扇门直线行进的穆千秋时时留意周边动静,“耳听八方”的双耳忽然微微抽动一下,紧接着不多时,她的嘴角亦微不可察的细细抽搐了一下,后脑同时又不禁滑下一滴“恶汗”…… 只因,穆千秋听到了秦云琦,秦云洛俩兄妹一前一后,交叠着响起的那句连台词都一字不差的二重音,她眼尾斜挑,眸光如风般轻扫过背后落后几步的秦家俩兄妹此刻犹如俄罗斯套娃般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表情,动作……突然,穆千秋就有种想要暂停下脚步,叉腰大笑一声的冲动…… 额…… 穆千秋无语(=_=)的同时心里默默道:看来,果真是近墨者黑,人还真是一种极容易受到他人,及外界影响的物种…… 被迫呼吸着同一间屋子的空气这么久,被迫有一句没一句的“旁听”了几场“不同凡响”的兄妹吵架,就连一向凡事都按自己的节奏来,我行我素,自由自在,潇洒不羁惯了的穆千秋都被“同化”了些许…… 不得不说,秦家这“云起云落”俩兄妹可真是“能量”惊人,“余波”绕梁,却不知几日方绝…… 不过,显然,淡定如初的还另有一位,盛雪龙丝毫没有多看一眼像个雕塑似的定在原地,显得有些莫名滑稽的秦云洛和秦云琦,而是跨着大长腿,迈着大步,目不斜视,自带一股气场的径直向穆千秋走去。 而此刻的穆千秋也在甩着长腿,旁若无人,大步流星的朝着门口走去。 很快,一路驾轻就熟,目的明确的她就在门边停下步子,随即,她没有片刻耽搁的伸手握上门把就要旋转…… 忽然,就在这时,房屋里响起了一阵“嗡—嗡——嗡”的类似手机震动的声响…… 震动声方歇,紧接着便又传来了一阵曲调悠扬婉转,节奏明快清扬,让人不由便想要跟着节奏去哼唱的歌声…… 似曾相识的手机铃声响起的瞬间,秦云琦,秦云洛,甚至连盛雪龙都脚步微顿,蹙眉似在沉吟什么…… 唯独穆千秋,除了初时听闻那声短促的震动声之时眉梢微挑以外,手上旋动门把的动作却是丝毫未有片刻耽误,与那阵歌声响起的同时,她也拉开了面前紧闭的门,从那条缓缓开大的门缝中,呼吸到了外面扑面而来的“新鲜”空气…… 穆千秋天然就有几分上挑的狭长眉眼微微一眯,似在短暂的享受这微风拂面,自在无拘的门外世界……却在这时,她忽闻一些窸窸窣窣的奇怪动静,霎时,她原本慵懒半眯的眸子瞬间微缩,眸光如电,犀利冷凝的侧头射向门的另一侧…… 第180章 前尘篇之初出茅庐的小警察对阵身经百战的准女王 “你是谁?” “你是,” 两声同时响起的声音刚巧重合在一起,一声健气满满,洪亮震耳,从那不由拔高的语调中可以听出掩藏不住的怀疑与几丝暗暗的警惕; 另一声则平平淡淡,未见起伏,从那波澜不惊的语气中甚至听不出他究竟是不是在提问…… “嗯?喂!你先等等,站住!急着去哪儿啊?没听到我刚刚在问你话吗?!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从这栋房子里出来?跟房主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 把这些都一一交代清楚了再走,还有,身份证先拿来看一下。” 穆千秋正抬起的脚缓缓落回原地,微微侧过头,眼尾斜挑,淡淡睨了一眼身后一副学生模样,一看便是初出茅庐,不谙世事的小警察…… 她兴致欠缺的随意一瞥后即收回目光,显然打算对不知何故蹲守在自己门外多时的这名小警察视而不见。 于是,她并不欲多加理睬便重新抬脚迈步,欲尽早远离这个是非嘈杂之地,尽管身后这所房子直到刚才还是她居住了3年多,习惯性被称之为“家”的所在…… 不过,事情似乎比穆千秋想象之中的还要麻烦,只见,她才刚刚抬起脚预备迈步,一侧的肩膀就被斜后方紧追而来的一只手用力的抓住,同时,耳侧传来响起了那个依旧精气十足,嘹亮高亢,令她闻之忍不住略皱了皱眉,微微侧头避开的声音: “喂!你要去哪儿!你是怎么回事?一副好像没看到旁边有人的样子?!没听到我刚刚的话吗? 先说清楚再走!你到底是谁?和这里住着的那位小姐又是什么关系? 看你实在没有要积极配合的意思,不妨直接告诉你,我们局里的接警系统今天接到了这里传出的报警讯号。 为了让你能了解到现在的处境,我简单点儿说,也就是说,在这期间出现在这所房子周围的所有人都有可能与这起报警有关,不得擅自离开,必须先接受了我们警察的例行询问,确定了情况才能再做其他安排。 更何况,这位先生,你是刚刚直接从这扇门里走出来的,我就在门外看的清清楚楚,也就是说,在此期间你一直待在这栋房子里! 很遗憾的告知你,现在,你的嫌疑很大,情况对你并没那么乐观,所以,关于我刚刚所问的那些问题,你还是仔细考虑一下再回答的好。” 那着一身笔挺整齐的警服,昂首挺胸,像站军姿似的小青年伸直一只长臂紧紧抓着穆千秋的肩膀,一脸严肃正经,一口气不停歇,义正辞严,头头是道的讲完,就高高抬起脸,目光炯炯的死死盯住穆千秋,额头冒汗,手上抓着她肩膀的力道亦不禁加大几分,全身紧绷,蓄势待发,就好像在时刻防备警惕着被自己抓着肩膀的这个男人会突然拔腿逃跑一样…… 穆千秋微微侧头,垂眸扫了一眼此刻紧紧抓按在自己肩头的手,如幽潭般无波无澜,深不可测的狭长双眸微微眯起,平静无波的眸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之色,她樱色的薄唇微掀,犹如冰雪凝结般的眸子微微转动,凉凉的吐出两个字:“放手。” 却是在同一时刻,身后亦传来了一声如冰冻般无一丝温度,入耳的瞬间令人不禁有些战栗的幽沉声音:“放手!” 两道声音恰巧又是同时响起,同时落下,连语调起伏都极为类似,冰冷的听不出一丝情绪,简短而利落的两个字,丝毫不拖泥带水,不难昭示出声音的主人有着多么干脆利落,雷厉风行的性格。 两道一前一后,同时响起的声音令那小心戒备着的小警察一时不知该循声抬头看向前面,还是该回头看向背后…… 两道犹如上位者发号施令般,命令性极为明显的声音交叠在一起似乎影响力更为显着,几乎令那本就满头冒汗的小警察在那么一瞬间下意识的就想要遵从那两道声音所下达的至高指令,依言乖乖的‘放手’…… 却在低眉垂首的瞬间,看到了自己此刻身上穿着的一身工整的警服,猛的一个“警醒”,赶忙驱散心虚般,抓在穆千秋肩头的五指猛地一收力,更紧的扣住了那似乎不盈一握的圆润肩头…… 小警察在指尖收紧的同时不禁歪了歪脑袋,皱了皱眉头,似遇到了什么一时难解之事在暗自苦思冥想…… 只见,他一会儿自顾自点点头,一会儿又忽然摇摇头,那只抓在穆千秋肩头的大手也不时在她的肩头一阵摸索揉捏,按一下这里,再移动着指腹按一下那里,那手指来回四下的动作看起来就像在替人家按摩诊断肩膀处的骨骼有什么“异常”似的…… 穆千秋:“……” 她侧头瞥了一眼正朝自己这边大步走来,面色不善,双拳紧握的盛雪龙,双眸微眯,以眼神示意他先不要“插手”,且静观其变…… 随即,穆千秋无语的侧眸,“旁观”着那只在自己肩头不停“作怪”的大手……面色隐隐泛黑的心道: 这又是在做什么? 她可不会天真的认为,这是这位小警察突然之间善心泛滥,好心好意,很有眼力劲儿的在主动为自己按摩有些发酸发僵的肩膀; 自然,穆千秋更不会联想丰富的认为,这颇具几分“专业”的揉按指法,是这“满身正气”的小警察突发奇想,心血来潮的通过“按摩”自己的肩膀,来向她传递什么不便为外人道也的“接头暗号”…… 是以,穆千秋只是摇了摇头略发感慨:这年头,连这样新进的菜鸟警察执行公务都这么“随便”,这般“百无禁忌”,其行为猥琐不齿,直逼中年油腻大叔了吗? 就说身后这位小警察,刚刚不是还一副怀揣绝对正义,满口义正辞严,誓要将理想信念贯彻到底的“雄心”吗? 怎么一转眼,让他放手,反倒还肆无忌惮,“一本正经”的对别人身体的一部分“爱不释手”,摸来按去,动手动脚,没完没了了? 她不禁暗叹:真不知道自己周围这个空间是怎么了?怎么短短一天,就仿佛错过了许多许多…… 穆千秋只觉得,突然之间,门铃一响,一觉醒来,打开门便发现,周围的每个人都开始趋向于“不正常”,言行举止愈发奇怪诡异,甚至可笑,完全地不着边际,毫无概念,着实令人“费解”…… 穆千秋大略一回想今天所发生的种种,发觉:似乎从打开门放秦云洛和秦云琦那俩个不速之客登堂入室开始,之后所发生的桩桩件件,就仿佛陷入了某个“怪圈”…… 她惊觉,就连之后一副十万火急,大事不好的模样突然醉驾赶过来的那个经纪人盛雪龙,也没能逃脱这个“怪圈”的“诅咒”,跟着便开始毫无预兆,莫名其妙的举止失常,言辞含糊,前后矛盾,喜怒无常,整个人就像个突然跑到别人家里发着酒疯,从头到脚都发着“高烧”,随时都有原地“爆炸”,从而波及旁人的重症患者…… 而,至于秦云洛,秦云琦这对某种意义上令人不得不“刮目相看”的亲兄妹,就更不必提,妹妹暂且先不论,其中那位哥哥,据穆千秋这期间有一眼没一眼的大略观察,早已发现: 秦云洛此人竟是个毫无自觉的重度精分,外加还是个不折不扣,言行丝毫不知收敛的妄想狂,常常将他自己脑袋里幻想的事情就那样原封不动的搬到现实中来,将自己和周围的人都卷进去,搅和的乱七八糟,真假不分,混乱不堪…… 最后一干人等,包括那位无一分自觉性的始作俑者秦大少爷自己,都是糊里糊涂,貌似分外“无辜”的茫然四顾,各个如同一头头呆鹅似的面面相觑,嘎嘎乱叫,怎一派“别开生面”,前所未有,令人“叹为观止”,避之不及,绕道远遁的乱象…… 这边穆千秋在心中默叹的同时,那边年纪轻轻,社会经验严重不足的小警察也在颇觉怪异的暗自捉摸,他心里暗暗奇怪: 怎么一个男人的肩膀也会是这样?抓起来手感怎么似乎与以前抓过的那些男犯人的肩膀不大一样? 而且,刚刚一直守着的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他没来得及多想就赶紧起身堵过去,预备先拦住从里面走出来的这个男人再说,别让他跑了…… 结果,小警察光顾着给这个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配合度极低的男人普及法律常识了,都没怎么有空多留意这个男人的长相和身形,如今离得近,这么仔细一看,小警察整张脸上的表情越发古怪与诡异,心底也愈发觉得: 自己一向在某方面超乎常人的“直觉”,果然这次也是发挥了作用,他越睁越大的双目就像夜里的探照灯似的,将身前被自己掰住肩膀拦下的这个男人从头到脚,从上到下,无一遗漏的细细打量审视了一番,心中亦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 只是,小警察扔似乎藏着心事似的面露不安,他怎么总感觉,好像哪里,有什么不对劲呢?为什么从刚刚开始,这心里头总感觉一阵阵的发慌,就好像有什么超乎掌控之外的事情要发生似的…… 那小警察满脸掩藏不住的疑窦与莫名的不安,他忽地抬起头,狐疑与探究交织的复杂视线直直射向面前穆千秋的侧脸,面似有些欲言又止,犹豫不决…… 纠结了片刻之后,那小警察还是抬脚跨前半步,身体前倾过去,靠近穆千秋的耳后,同时那只一直抓着她肩膀的手又似有意的用力按了一下,方才下意识地的压低声音,眉头紧锁的疑声问道:“你,你的身体……是不是做过……那种手术?” 呼哧呼哧喷在耳后的热气令穆千秋不快的蹙了蹙眉心,她条件反射般迅速向另一侧偏了偏头,稍稍避开了耳后及颈侧喷吐而来的湿热气息,忽然不觉有些可笑…… 她本以为,那个小警察那样一副纠结全挂在脸上的表情,酝酿了这么老半天之后是要跟自己说什么,结果却意外听到这样一句没头没脑,意义不明的询问…… 不知怎的,穆千秋斜斜挑起的眼尾余光扫过身侧小警察那张充满不知名紧张与“期待”的脸,忽然就觉得,此刻挂着“这样”的表情的这张脸就像是个搞笑的动漫头像…… 她淡漠的眸中滑过一丝浅淡的笑意,摹地勾了勾唇,缓缓道:“哪种手术?” 原本正一脸纠结,心中暗暗紧张,迫切想要听到答案的小警察貌似没想到穆千秋会这样直白的问出来,见那人双唇微勾,投过来的眸光慵懒淡漠,似乎是在看着他,又仿佛觉得那双邪魅勾魂,眉眼微挑间夺魂摄魄的丹凤眼并没有在看他,再观那人一脸似笑非笑,游刃有余,就好像在等着看笑话的悠闲表情…… 那小警察顿觉一瞬间仿佛受到了莫大的“羞辱”与“挑衅”,他莫名就义愤填膺的狠狠瞪着那双总是会令他不自觉就出神的充满“邪气”的眼睛,咬了咬牙,浓眉紧皱,似颇有几分难以启齿的压低声音“狠狠”道: “哼!别装模作样了,就算外边包着的这层皮相变了,里面的骨骼还是能摸出些痕迹的,我问你,这天底下除了那种手术能将人从里到外改头换面,还能是哪种手术?! 像你这样的,不是做那种手术,难道还能是天生的?!” 穆千秋似是没怎么注意听那小警察几乎是扯着嗓子喊出口的话,相对于那小警察的情绪激动,按捺不住,穆千秋则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八分不动,悠然自得的样子…… 只见,她微微转动了一下冰雪般寒凉冷凝的眸子,悠悠道:“不就是变性手术么,有什么好难以启齿,提都提不得的,不过,看这位警察小哥这样子,是对你口中的‘那种’手术了解颇深了……莫非……阁下亲身体验过?怎么样,难得碰上,要不要交流分享一下你的术后心得?” 小警察目瞪口呆,瞠目结舌,满脸青黑交加,表情精彩纷呈:“……” 见穆千秋还是一副云淡风轻,漠不关己,宛然一派抱臂旁观的闲散派头……那小警察头一回感觉自己今天算是碰上了这号人物,可谓是软硬不吃,油盐不进,极擅装聋作哑,还时不时钻个空子“倒打一耙”,确是个极难对付的“硬茬”…… 于是乎,在这场没有硝烟的对峙中,率先沉不住气,阵脚微乱的小警察几乎是忍无可忍般“凶神恶煞”的冲口低吼道: “警告你!不许再用这种看跳梁小丑一样的眼神看我!你这是在用眼神诽谤,侮辱我!你这种明显不端正,不配合的态度,就是在不作为的妨碍公务!我,我,你,你再这样,我可以抓你回局里问话的!到时候可就没有这待遇,前辈们都厉害的很,也都凶巴巴的,到时看你还如何嚣张!尾巴还能翘到天上去吗?!切……你即便是翘到天上去,前辈们也能上去给你揪下来! 喂!别以为你一直瞥着不说话,我就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哼!这回你这算盘怕是打错了,你那套对于别人或许管用,但对我不行,一点儿用都没有! 特别提醒你一声,我在大学可是选修过微表情心理学的,专门研究对付你们这种极其善于隐藏的犯罪嫌疑人的犯罪心理的…… 怎么样,再装的多像也没用,在我面前还是穿帮了,露出狐狸尾巴了吧?你就说,你敢不敢承认,你这具身体,原来本就是个女人?” 听及此处,穆千秋终于有了一丝反应,她缓慢的侧过脸,流波美目淡淡瞟向紧靠在自己身侧的小警察,不紧不慢,神情颇为随意的道:“不愧是警察,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没什么不敢承认的,我的确是个女人,” 穆千秋说着,状似无意间一顿,面不改色的淡淡又补充了一句:“我不仅身体是个女人,而且,我还喜欢男人。” 正暗暗得意,胸中滞涩憋屈之感方觉略微通畅的小警察原本觉得自己终于将这个从头到脚都冒着“邪恶”气息的男人逼到了墙角,被打压了这半天之后终于得以扳回一局…… 然而,他却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真的会从那人口中亲口得到这么个答案,一时间不知该作何表情,瞪大眼睛,张大嘴,亦是不知该说些什么,惊诧万分之余,满脸满眼皆是错愕震惊,难以置信之色,面上的表情更是怪异难言到无以复加…… 似乎受到了猛烈冲击的小警察原地石化僵立了半晌,突然猛地想起什么,骤然如遭电击,一直紧抓在穆千秋肩头不肯松开的那只手刷地一下弹开几尺远,连带着整个人也同时避之不及的“嗖”的一声跳离至穆千秋几步之外…… 一脸惊悸的堪堪站定后,那小警察才抬袖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失声诧问道:“你!你,你这,这身子,原本竟,竟然真的是女人吗?!!而,而且,你!你还喜欢男人?!不会是故意说着耍我玩儿,看笑话的吧?!” 穆千秋似早有预料一般,看也没多看一眼像个受惊的兔子似的,一下蹦离自己几丈远的小警察,她神色如常,语气自然的随口道:“若是还有颇多存疑之处,警察小哥不如过来,亲自动手给我做个身体检查如何?” …… 第181章 前尘篇之真女王,假警察、以及虔诚的忠仆兄妹 “你,你说什么?!要,要我过去给你检,检查身体?我没有听错吧?!” 那小警察一脸“惊悚”的瞪圆眼睛,满目骇异与古怪之色,他大张着嘴,结结巴巴的问道,尾音不由拔高了八度。 穆千秋被耳侧震荡的声音吵的略皱了皱眉,眼尾轻飘飘扫了那小警察一眼,淡然道: “怎么,有什么不方便之处?这种事对你们这些警察来说该是手到擒来吧,平时搜身之类的场合也不见得少。” 那小警察两眼瞪得更大,神色也愈发古怪,整张脸先是涨得通红,很快又变得青白交加,他抬起头,目光惊疑不定的瞪着穆千秋依旧云淡风轻,事不关己的侧脸轮廓……瞪着瞪着,他不由又抬脚后退了半步,伸手指着穆千秋,一脸难以启齿,欲言又止,颤颤巍巍,结结巴巴的咬牙压低声音道: “你,你不是看,看上我了吧?可,可问题是,我虽然见多识广,是新时代的新警察,不会随便歧视你们,你们这种人…… 可,可是我,我又不像你啊,没有你那种“嗜好”,我不喜欢男人啊!尤其,还是你这种经过“人工”(也就是,变形手术)后天成形的“男人”对,对不住,我口味真的没有那么重……” 穆千秋听及此处,眉梢斜挑了一下,眼尾扫过那小警察一言难尽,苦闷憋屈,难堪窘迫的脸色,却是淡淡收回目光,没说什么。 但与穆千秋这种能不开口则不开口的极为寡言的性子不同的是,秦云洛和秦云琦兄妹俩却是从来憋不住几句话的…… 秦云洛:他简直要气的仰天大笑了,“哈?有没有搞错!天哪!我刚刚听到了什么?!你听听他在说什么?!简直是,哈,真是笑话!!天大的笑话!未免也太可笑了吧!这是哪里冒出来的这种搞不清状况的自大狂?! 居然还信口雌黄,恬不知耻的说什么‘看上’他了?!哼!简直是不知所谓,莫名其妙!臭不要脸!!痴人说梦!比井底趴着的癞蛤蟆还要臭上一万倍的癞蛤蟆!哼!这什么玩意儿啊……怎么随便什么人都敢跑来堵千秋的门!真是,什么瞎话都敢张口就来……真是,真是气死人了……” 秦云洛由于情绪过于激动,一副俨然被刺激的不轻的模样,显然是刚刚追过来的时候恰巧听到了那小警察说的话,故而一时被刺激的狠了…… 只见,他说着说着口不择言,然后便突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实在是一下子找不到符合自己所要求的合适贴切的词汇来形容与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 于是,秦云洛不禁又开始义愤填膺,恼愤难平,他绞尽脑汁,抓耳挠腮的皱着脸苦思冥想的在胀大一圈的脑袋中迫切的,尽可能的搜罗着所有“恶毒”,贬低,斥骂,嘲讽的词汇,好痛痛快快,劈头盖脸,毫不留情的骂一通这个堵在人家门外骚扰纠缠,胡扯八道的不要脸货……也正好替穆千秋出一口恶气……她不擅长吵架,就要他来替她出马好了…… 秦云洛想到这里突然灵机一动,双目一闪,瞬间就觉得自己真是天底下最聪明的天才…… 秦云洛大力扯了一把有些怔愣住的秦云琦的袖子,将她因为听到那小警察的话而震诧愕然,不禁处于停滞状态的思绪扯了回来,便听秦云洛那吵吵闹闹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喂!你还在这儿发什么呆?没听见那个家伙刚刚都胡说八道了些什么吗?!就算千秋能听得下去,忍得下去,我可听不下去,更是忍不了!你不是她头号粉丝吗,听到这些话还能在这让人袖手旁观吗?!还不上去替千秋教训一番? 不然,就你苦练这么长时间那些跆拳道,空手道之类的,这身手,此刻不上更待何时? 眼下这时候,难道不是比我们在大街上遭遇强盗见义勇为更需要你动手出力的时刻吗?还杵在这儿发什么愣?!” “哎呀!”秦云洛一拍手一脸笃定的继续循循善诱道: “那一看就是个穿着一身不知道哪儿弄来的新警服,冒充警察混进这个富人区来招摇撞骗的骗子,又不是真的警察,你在这儿束手束脚的犹豫什么?还有什么可犹豫的?!你上去啪啪给他飞上两脚,也是见义勇为,为民除害,跟袭警扯不上关系啊!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秦云洛盯着秦云琦,恨其不争的又伸手推了她一把继续愤愤道: “哼!那个可恶又该死的家伙,还竟敢随便污蔑千秋做了那种手术!说那种似是而非,诋毁人名誉的污糟话,简直是活腻了! 这个不知从哪个旮旯里突然蹦出来的楞头小子,拦在人家前面,还张口尽说些荒谬至极的瞎话,脑子被门夹了,大骗子,死变态!跳出来胡言乱语的疯子! 哼!你不上我上!小爷今天就让这个无耻的骗子领受一下什么叫“祸从口出”!有来无回!” 秦云琦似乎没太仔细听秦云洛愤恨难消的喋喋不休,转而睁大眼上下打量着那一身板正制服,浓眉大眼的青年,语带狐疑,若有所思道: “是吗?是那种骗子吗?看着也不太像啊……我倒是看这警察小哥蛮有一副警察的样子,一身正气,满嘴正义的,说话也挺像那么回事,就是脑子似乎不太好使……” 秦云琦摇摇头这么嘀咕了一句,便又满脸费解,匪夷所思,言辞间颇有几分感慨唏嘘的继续道: “唉……啧啧,就凭这样的观察力与推理能力,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当上警察的……想必过程应该少不了曲折吧……你说这人,把千千姐误认成男人也就算了,谁叫人家男装扮起来那么像模像样,看上去的确比很多男人都男人…… 可问题是,怎么会突发奇想的,居然以为千千姐是做了那种手术才变成男人的……这联想能力都能绕地球一圈直接拐到火星上去了!呵,真是服了! 说实话,本来除了我偶像我不打算再佩服其他什么人,但今天是真真对这个警察小哥“五体投地,甘拜下风”,真不知道他是脑袋拐了多大一个弯儿才会想到那上面去的? 一般来说,普通人要是发现什么不对劲,瞧出些什么违和感,正常的话不是应该先往女扮男装这方面想吗? 怎么厚着脸皮借着执行公务的借口摸了半天人家的肩膀,就擅自认为千千姐是做过了那种手术才变成男人的?!而且居然看着还一副很笃定,绝对没错的样子,哈,真是叫人彻底无语,呵,未免也太雷人了吧…… 唉,就这样的人还能当警察?这得制造出多少起冤家错案啊……啧啧……还真是,无法想象……” 秦云洛闻言想起什么,面色似有些尴尬的掩饰般低咳一声打断秦云琦不吐不快的话,趁机插话道: “可不嘛,不然我怎么说这种家伙根本不可能是警察,一看就是冒充的!哼!他只不过为了行事便利披了一身干净的警察皮而已,里面还是强盗窃贼的脏身子…… 说起来还真是应了那句——人不可貌相,这家伙看着年纪轻轻,人模人样的,可着尽不学好,青天白日的,还敢穿着一身警服躲在这里蹲点招摇撞骗,也对,这里毕竟是富人区,随便哪家那户都是数得上号的有钱人,在这个别墅区里冒充警察招摇撞骗,这强盗,也算是动了一番脑筋了……” 秦云琦没应和秦云洛的话,审视思索的视线终于从那小警察身上移开,片刻不耽搁的直接转到了前面穆千秋散发着冷漠的后背,大而有神的双眼瞬间光彩照人,想起什么似的话音一转,眉眼弯弯,笑意渐浓道: “呵,不过,不管怎么说,千千姐也果然是真够淡定的,听到那人胡说的这么离谱,不着边际,居然还能面不改色,置若罔闻,呵呵,果真什么时候都不愧是我的偶像啊…… 不愧是风雨不动,最适合登临那美人王座,俯视天下的真女王啊……似这种嫩的入不得眼的假警察,又哪里配作我们女王的对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