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诱夫手册》 第1页 [穿越重生] 《公主诱夫手册》作者:飞雨千汀【完结+番外】 文案: 一国女帝被男人欺凌致死……这口气她咽的屈辱 嫪婉想着,人生若能重来一回该多好? 人生很厚道,真就给她重来了一回 一睁眼,回到了两年前,她还只是个公主 这回她不要俊男才子,也不要皇位 而是做了三件事: 一将前世真爱阉成了太监 二构陷未婚夫沦为质子 三赴敌国勾搭起前世的恩人 可是这位恩人哪里还用勾搭? 不等勾勾小指头,自个就颠颠过来了… 内容标籤: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嫪婠,萧寐 ┃ 配角:一堆人 ┃ 其它:重生、虐渣、甜文、、宠文 第1章 楔子 悉池国只是个强国环伺下的袖珍小国,始终在大陈与大梁的夹缝中求生存。 十五年前险被大陈所灭,自那起便臣服于大陈,做了属国。并承诺待唯一的公主嫪婉成年之后,就送去给陈国六皇子圭建裕做侧妃。 然而正巧在公主十八岁那年,母后薨逝。依规制要守孝三年不得婚嫁。 而直到三年孝期满了,她却与相国之子陶子昂一见钟情…… 最终,她父王诚惶诚恐的给陈国递了退婚书。不久后,悲剧便发生了。 元醇二十八年秋,一夜间嫪婉没了父亲,傻了弟弟…… 是以,她便赶鸭子上架的继了位,成了这悉池国的女帝。 而同年,陈梁两国战事又起!陈国欲攻下悉池国皇宫暂踞。 …… 水深激激,蒲苇冥冥。枭骑战斗死,驽马徘徊鸣。皇宫之外是一片战火连天。 只是如此弱小的悉池国守军,还能再抵住陈国大军几个时辰呢? 嫪婉坐在她的銮椅上,一脸的肃穆。殿前的一众臣子与女眷们,正急切的看着那侍卫统领奔也似的从殿外而来。 他往殿前一跪,悲怆的大声禀道:「女帝陛下!陈军业已逼近皇宫!」 「还能撑多久?」 「至多半个时辰!」 嫪婉站起的身子不由得晃了一下,然后从宝座台上走了下来。本该轻盈的曼妙身姿下,却是一步一顿,行迈靡靡。 「传令下去!」 「所有男丁,主动投诚,在此跪迎陈军!」 「女眷赐三尺白绫,自挂凤夕宫!」 第2章 亡国的屈辱 嫪婉一回寝宫,便见她那傻弟弟——嫪云卿,爬在地上玩儿纸蜻蜓。 二十岁的人了…… 「云卿,」她边心疼的唤着他,边扶起他哄着换起衣裳来。 「来,姐姐和云卿玩儿抓刺客的游戏好不好?云卿今日就扮个大内侍卫。」 …… 不一会儿,嫪云卿真的换好一身侍卫装,得意欢唿:「我是大内侍卫喽!我要帮姐姐守皇宫!」 嫪婉往他脸上抹了两把木炭灰,然后心酸的将他揽进怀里道:「云卿今日定要演好侍卫!断不能让人把你认出。」你是皇室最后的血脉了…… 他只憨傻的笑着,智商不如个六岁的孩子。 「云卿去大殿跟那些侍卫在一起吧,他们跪,你就跪。」她继续嘱咐道。 可嫪云卿却一脸不服气的反驳:「可姐姐不是一直说,云卿不能给任何人跪吗!」 是啊,她是说过这话,可是今时不同往日,要活命,就只能跪。 显然这些深意与他是说不通的,她只得哄骗道:「今日是王母娘娘寿诞之日,跪拜可以长寿的!悉池国所有人都跪,是以云卿也得跪。」 云卿似懂非懂的嘟嘴应着,一脸悻悻的离开了寝宫。 嫪婉也换了身宫女的衣裳,卸了髮饰和妆容,双手捧着条白绫,失魂落魄的往凤夕宫走去。 对于亡了国的女眷来说,苟活才更像地狱!而对于亡国的女帝来说,单是自裁尚不够,还要掩藏遗体。 陈军何等残暴。去年被灭的东离国的皇后,不就是在寝宫上了吊,最后还被脱光了当众鞭尸么! 此时,凤夕宫大殿的横樑上,已是搭了数不清的白绫。每条下面都站着一个绝望的身影,她们攥着那布迟迟不敢将头套进去,似是还渴盼着一线生机。 她们顾不上看披着长发半掩着脸的嫪婉,只当是又来了个凑热闹的宫娥。 嫪婉系好了白绫,毫不犹豫的就把头埋了进去!藏匿的最好方式,便是混在一众婢女的遗体里。 然就在此刻,凤夕宫的大门被人从外头撞开!瞬间涌进来几十个穿着盔甲的将士。 「都住手!」 随着一声怒喝,嫪婉只觉颈间绳子一抖!整个人跌落在了地上。她虚弱的咳了几口,才意识到是有人用飞镖将那白绫射断了。 而此时,所有将士朝着殿门外走进来的人,恭恭敬敬的空首行礼。 当嫪婉听到他们称他为六皇子殿下时,她整颗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儿了!只恨自己迟了一步没死成…… 六皇子圭建裕的声音极具威慑力,让人听着便不寒而慄。 「找到嫪婉那个贱人了吗!」 「殿下,就剩此处没查了!」有人回道。 圭建裕冷笑道:「好!给本王把人都带进来!」 他下完令,便有十几个悉池国侍卫被陈兵推搡进大殿。圭建裕提起手中长刀架在一人脖子上。 第2页 「说!这里面哪个是嫪婉?」 那人冲着他啐了一口,便一脸视死如归的绝决!圭建裕眉头一皱,手下用力一划!那人便在一片鲜红的喷涌下倒在了地上…… 一众原本已做好赴死准备的宫女,此刻也被这场景吓的惊叫连连! 圭建裕将刀一提,又架在了第二个人脖子上! 「你招吗?」 那人亦是面无表情,连看都不屑看一眼!免不掉的也是挨了一刀,痛快倒了下去。 嫪婉没料到逼问竟进行的如此残酷!甚至没给她反应的时间和站出来的机会。就当她强撑起身,打算不再连累第三人时,圭建裕手中的刀业已架到了那人脖子上! 那人面如死灰,不等逼问就急急讨饶道:「六皇子殿下饶命!就是她!她就是嫪婉!」说这话时,他将手指向了嫪婉! 六皇子将目光向她投来,而她难以置信的瞪着那个出卖她的人…… 那人惶恐着,一身的太监装扮……这不正是先前就找寻不见的她的皇夫,陶子昂么! 原来他一早就扮成小太监逃命去了…… 圭建裕朝着嫪婉大步走来,此刻她已顾不得管陶子昂,只觉得眼前欺近之人比侩子手还恐怖! 他深邃不见底的眼中带着杀意,带着嘲讽,带着侵略者的张狂!他一把扳起她的下巴! 「你就是给本王退婚书的嫪婉?」 她对视着那双阴狠的眸子,正心下彷徨不知以何回应。而此时却被一个突兀的声音插入! 「我是守护皇宫的侍卫!刺客快放开我姐姐!」 …… 云卿……嫪婉心中喊着,却不敢叫出口!绝不能让他们知道这是她弟弟。 可怎料陶子昂却似得了癫症!狂笑着指着身旁的嫪云卿:「这个是嫪婉的弟弟!悉池国原本的顺位继承人!」 眼看着六皇子朝云卿走了过去!她急得大叫道:「圭建裕!你知道我为何急着跟你退婚么?」 圭建裕果真停了脚步,回头蔑视着她奇道:「为何?」 嫪婉指着陶子昂,讪笑道:「因为我爱上他了!他就是我的皇夫陶子昂。」 圭建裕瞥了眼他,讥笑道:「就为了个太监?」 「他不是太监。」 如此圭建裕便明了怎么回事了,然后手起刀落!冷哼一声:「哼!现在是了。」 那刀法之快!陶子昂这才后知后觉的尖叫一声,捂着裆部在地上滚了几下,随着那血液浸满裤子,他便疼的晕死过去! 「现在轮到你弟弟了!」圭建裕又将刀架在了云卿脖子上,瞪了眼嫪婉。 她瞬时脸青唇白,嘶喊道:「你方才是为了逼出我才杀人!求你放了他!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圭建裕却笑出了声,只觉此刻的她真是蠢得与傻弟弟不相上下! 「本王杀了他,你也一样是什么都得做!」 嫪婉眼见求饶不好使,便发狠道:「你杀了他,我就咬舌自尽!」 「哈哈哈哈……」圭建裕一阵放肆的冷笑,直笑的人毛骨悚然。 「嫪婉啊嫪婉,你该不会以为本王想好好疼爱你吧!这破败身子有什么资格要挟本王?」 软也不成,硬也不成。 最终嫪婉只得用起最蠢笨的法子!她跪在地上拼命的磕着头,直磕到满额血痕…… 圭建裕看着这狼狈不堪的一国女帝,禁不住啧啧道:「你再把脸毁了,可就当真没一点儿可取之处了!」 她停下动作,畏怯的望着他。眼下她已不惧自己会如何,她只惧圭建裕手中的刀会落下! 云卿此时已被片片血迹吓破了胆,只知瘪着嘴哭。被挟持的一众人等,也只能饮泣吞声的看着。 想他们悉池国领土虽小、国防虽弱,却也凭着名震天下的顶级织染和刺绣技艺,让百姓过着富足的日子。女帝何尝不是受到万民敬仰! 可如今却落得这番田地…… 嫪婉以袖子胡乱拭着额头的血迹,好让那些粘乎乎的东西不至遮挡了视线。 她自是明白圭建裕若不将她彻底羞辱一番,是不会释怀的。他心有忿恨,发泄之物要么是她,要么便是她的亲人…… 清白比命珍贵,可也得看是谁的命。若是自己的,她可以两眼一闭!可若是弟弟的,便没有什么比得过了。 「六皇子殿下,」她像个卑微的奴婢,跪着爬到他的脚下,拽着衣角乞怜道:「求你放了云卿,他已是得了痴症,对殿下不会有任何威胁……」 「哈哈哈哈……威胁?」圭建裕简直要被这笑话笑趴在地!「一个县城丁点儿大的弹丸小国,居然也给本王谈威胁?」 他一把将嫪婉的衣襟抓起!那手间的力道直逼得她满脸涨红。可将她拎至眼前近看,他竟生出了一丝怜香惜玉之感…… 道道血污也掩盖不了她的细腻肌肤,那耳垂儿莹白的似块透明的玉髓。 卸了唇脂的唇瓣虽有些惨白,却仍像两片枯败的梨花,吐露着最后的圣洁与芬芳…… 他不由得心下感嘆,悉池国不愧为美人盛产之地!不管是外间所传的水土之因,还是药方之由……这绝世美人在手的感觉当真是妙不可言! 心神迷醉间,他已肆意的吻了下去! 嫪婉已然做好以身救弟的准备,便也不逃。但被他舌尖儿的一通狂扫后,直欺得软了腿儿瘫跪在了地上。 第3页 「让他们退下……」她好容易挣扎着换了口气儿,颤声在他耳畔说了句。似命令,又似祈求。 他看着她惨白的小脸儿,那噙着一汪晶莹的眉眼格外倔强迷人。想她这一日又是悬樑又是磕头的,连番的刺激早已是身衰力竭。 她这是想要身为一国女帝的最后尊严么? 「都退出去!」圭建裕嘴角勾着邪笑,吼了一声。那些将士便一个个心领神会,败兴退出。 年轻将领怨念道:「得嘞!这下看不成好戏了。」 身旁的将领却拍着他肩膀窃笑道:「年轻人……殿下吃肉还能不让我们喝口汤?」 那宫殿的大门随着重重的一声闷响,便合死了。 她无惧的凝望着他,明确道:「是否嫪婉随六皇子所愿,便能换云卿一命?」 他笑看着她这最后的傲骨,挖苦道:「你得把本王伺候过瘾了!」说完便按着她头一把将她推倒在地…… 第3章 痛后的重生 他将身子生硬的压了上去。她只觉一阵窒息感袭来!刚张开嘴巴想要换两口气,就又被他堵了上去!舌下一番搅动,已是令她痛苦不堪。 肆意过后,他轻蔑的凝视着她,她这才得以续了口气儿。痛苦的喘息声伴着胸前的急遽起伏,直挠得他心里一阵发痒! 圭建裕如同漫长冬眠过后飢`渴难耐的野兽,蛮横的撕扯嫪婉的衣衫。他把那柔韧的绫罗生撕成条条碎布,将她白皙的肌肤上勒出道道红痕!之后便眼露贼光,埋头下去。 他那贪婪而挑衅的唇舌在她身上肆意妄为,一路舔含着往下游去…… 最终她发出一声悽惨的哀鸣! 守在宫殿外的将士们本就不安份,听到这声嘶叫更是心下爬了蚂蚁般骚动难耐! 霎时间,油纸窗外人头攒动,那一个个戳破的指洞中安放着一只只诛求无餍的黑瞳。 它们如同弱小而贪婪的食腐动物,在窥伺着勐兽享用它美味的猎物。而它们也只敢在暗处焦灼的祈盼着,待勐兽饱腹之后,能留下些许残骸供它们给养。 凤夕殿的横樑上,还悬着那些白绫。从嫪婉的角度,刚好看到它们凌乱的舞姿。 风来,它们就被动的扬起;风走,它们就无力的垂下;风急,它们就舞得凌乱;风缓,它们就随之轻摆…… 终于,一切停了下来。 嫪婉只觉得最后那一眼白绫,似是来为她送行的魂幡,继而五色在她眼中皆化为虚妄。 圭建裕穿好自己的盔甲,看了一眼脚下奄奄一息的嫪婉,丢下一句:「想不到你竟还是……」便意味深长的拭了下嘴唇,大步的走出凤夕殿。 殿外守候已久的将士们早已垂涎不已,跃跃欲试!一个个渴盼的看着六皇子,就等着他点一下头或是挥一挥手,便可像开栅的公牛般冲出去进行一番殊死较量! 可最终却等来他一句:「好戏你们业已看足了,谁也不许再进去了!」 所有将士懵在那儿…… 此时有一小卒从远处疾跑来报:「殿下!大梁的军队压上来了!」 圭建裕握紧手中刀柄,眼中燃起熊熊怒火!可眼下军分两路兵力不敌,苦战无益!只得疾言令道:「全军撤退!」 之后又转身看了看殿内,眼中似是带着那么一丁点儿廉价的温柔。对身边的一个小兵命道:「你进去把她挪到个不易被人发现的地方盖起来。」 所有将士训练有素的转移了出去,仅留那个小兵在凤夕殿内。他看着地上的嫪婉,目不交睫。 这可当真是人间绝色! 与先前隔着窗户纸看个远影可不同,这纵是昏死也难散娇媚劲儿的脸蛋儿太过惹人…… 得她一回便是做鬼也风流! …… 就在他终于解完身上繁复的盔甲又脱了里衣,正欲俯身下去之际,一支流箭擦着他脑袋而过! 紧接着又一支正中他的小腿!他便一个吃痛跪了下去。 这时殿门处涌进来一群将士,他们身着梁国盔甲,扛着大梁的萧字军旗! 嫪婉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她只觉得身子暖了一下,似是有人给她盖了件厚实的袍子。令她昏死着也剎时觉得安全无比…… 恍惚间,她似是听到有人说:「殿下,这又是个被陈军祸害的宫女。」 之后,便听到一声哀鸣,想是那个陈国小兵被处决了。 她还记得一句,就是那位殿下命人挖坑把她深埋了。 她不清楚是自己的意念所至,还是真的睁开了眼睛。她只清楚的记得,那位殿下的腰间佩着一块通体莹白的方玉,其上没有任何雕饰,亦没有任何字符。 当真是君子如玉…… 一杴黄土覆下来遮挡了最后的光线,她只觉得魂魄终是得以安宁。战乱中,这算是厚葬了吧! 只是……只是人生若能重来一回该有多好啊。 …… 人生很厚道,真就给她重来了一回。 …… 一场杏花微雨,将悉池国的碧空净化的纤云不染。远处是青山含黛,和风送暖;近处是莺飞草长,鸟语花香。 嫪婉自榻上而起,看着眼前的一切,有些辨不清是不是做了场梦…… 她将一双玉足趟进鞋子里,那屐底儿刚在青金石地面上『吧嗒』两声响,寝宫的门就开了。端着铜盆儿进来伺候盥洗的,是她的近身宫女巧彤。 第4页 巧彤一进来就语笑嫣然道:「公主,您今日起的比昨儿个足足早了半个时辰呢!」 嫪婉这公主向来当的没什么架子,特别是在她的心腹巧彤面前。 等等!不对…… 「你叫我公主?」她瞪大着眼睛看着巧彤质问道。 巧彤先是愣了下,然后将盆儿置在盥洗架上,回头顽皮笑道:「奴婢不叫您公主,难不成现在就改口叫您皇子侧妃啊?」 皇子侧妃?陈国六皇子? 「巧彤!现下是什么时候?」她急切询着。 「卯时啊,公主。」 「不是,本宫是问什么年号!」 巧彤虽奇怪,却见公主是当真焦急,便敛了嬉皮笑脸,严谨应道:「禀公主,现下是元醇二十六年三月十八。」 元醇二十六年,这……这是真的重生到两年前了!那先前那些不是噩梦了?那些都是实实在在发生的…… 嫪婉用力回想着那些支离破碎的片段,似是漏掉了些什么。 她记得父皇与弟弟被毒害,也记得悉池国被大陈所灭,还有陶子昂在陈军威胁下的出卖,甚至清晰记得闭眼前看到的那块美玉。 只是,这期间还发生了些什么?似乎有些更为惨烈的东西遗失在心底深处,封印了般怎么也打不开…… 那无比凄凉的感觉,胸口仿若压下层层巨石,憋闷的想要吶喊,却怎得也吼不出声! 「公主?」巧彤有些担忧的看着她,想不通今日怎得一起床就满脸不高兴。便灵机一动哄道:「奴婢刚学会梳百合飞仙髻,配六皇子送来的攒珠金步摇肯定特别美!不如一会儿的杏园春宴就给公主试一下这个?」 杏园春宴……攒珠金步摇…… 自己可不就是在这次的杏园春宴上初识陶子昂的么!他先是卖弄文采博得了满堂彩,后又与自己在杏林深处偶遇,然后赠自己红玉雕花簪…… 「哼!」嫪婉不自觉的冷哼了声,然后散了眉间的阴云对着巧彤笑道:「就梳这个吧!」 …… 洗漱更衣后,巧彤为她绾好发髮,佩戴好首饰。嫪婉本就天生媚骨姿容倾城,这一番粉黛修饰后,便更加的美艷不可方物! 巧彤如此机灵的婢女,从来不会放过拍马屁的良机。更何况嫪婉的脸本就能令诗人觉得词穷,画师觉得手拙! 「公主,人都说咱们悉池国盛产美女。可是全悉池国的美女加起来,也不及您的万分之一呢!」 「是吗。」她心不在焉的听着这些惯例性的赞美。什么惊为天人、人间绝色……在她这儿从来算不得什么,从小到大业已听腻了。 今日的盛装并非为了什么杏林春宴,更不是为了陶子昂。 她那是为了又能见到她在世的父皇,和她康健的弟弟…… 第4章 杏园初相逢 「云卿!云卿!快随姐姐一起去给父王请安。」嫪婉刚迈进弟弟的寝宫,就大声唤着。 嫪云卿睡得正香,见她姐一大清早的就不消停,便皱起眉头将锦被往脸上一蒙!很是头疼。 然后隔着被子嚷道:「姐!卿儿好歹也是年满十八的成年男子了,你闯我的寝宫都不先让下人通报声!」 嫪婉一把拽开他的被子,看着眼前这个还会跟自己顶嘴的弟弟,又想到两年后……险些就要哭出来。 只是她很快的收敛了怪异神情,说道:「十八怎么了!就是八十你也还是姐的弟弟!你信不信再过两年你还会找姐姐帮你换衣裳?」 「你放心吧!不会有那么一天的。」云卿瞥了她一眼不屑道。 嫪婉一怔,是啊,自己这是说的什么胡话!不会再有那么一天的。 云卿莫名觉得他姐不像往常凌厉,连看他的眼神都带着……温柔?这有点儿骇人! 「姐,杏园春宴午时才开始。」 嫪婉被这没头没脑的话给弄懵了,疑惑的看着他应道:「姐知道啊。」 「噢,我就是想说,姐你现在就开始表演早了点儿,还不到时辰呢。」 「你!」嫪婉刚想急眼,可看着云卿吓得慌张抱头的模样,又瞬间不气了。然后干脆坐在床边儿,一把将弟弟揽进怀里…… 嘴里讷讷道:「云卿还会气姐姐……真好!」 嫪云卿这下彻底吓傻了!往日若有这种情景,就算不飞个花瓶过来,也起码丢他个茶碗!今日这是怎的了?他姐这是……得了痴症? 他赶忙挣脱开,满脸焦灼的打量着嫪婉,然后又伸出手背覆在她额头上……也没发烧啊。 「姐,这是发生什么事了?」他不安的问道。 嫪婉克制了情绪,强压下眼底的酸楚,然后挤了个笑脸说道:「没什么,一个噩梦而已。你陪姐姐一起去给父王请安吧。」 「噢。」 …… 待姐弟二人来到御书房时,他们的父王也刚刚下朝回来。简单的行了礼,又喝了一盏茶,便算是走完这个流程了。换作平日此时也就该起身离开了。可嫪婉捨不得,即便她已是全程盯着父王没挪眼,仍是觉得看不够! 活生生的父王!能吃能喝的父王! 见她没有急着退下的意思,陛下便说道:「婉婉,画师已将昨日的画像呈上来了,你来看看可满意?」说着便从书案上的长锦盒内,取出一卷画儿打开。 画中女子柳腰花态,楚楚动人,站在杏花林里一双媚眼顾盼生辉。 第5页 真美……纵是她每日在铜镜前看着这张脸,可挪到画儿上还是不同的感觉。 依大陈的要求,每隔半年都要将一幅公主的画像送至陈国,以便六皇子随时了解这位未来侧妃的近貌。 嫪婉接过这画铺在案上仔细端着,然后趁父王转身痛批云卿近日的不作为时,飞快的拿起批奏摺的硃笔在朱唇两侧勾了粗粗两笔! 画中之人瞬间变成了一个大嘴女子! 不得不说,越完美的五官便越是牵一髮而动全身!先前的巧笑倩兮已然不见了踪迹,连那双勾魂媚眼也捎带显得有些可笑了。 画中女子不笑了,可嫪婉的嘴角却淡出了得逞的笑意。然后她将那画轻轻捲起,放回锦盒中,说道:「父王,这画师画的极好!女儿很满意,派人送去吧。」 「噢,好,好。」陛下显得有些吃惊,往年没见她这么配合啊!是以后来画像时都不敢告诉她,而是趁她逛园子时令画师偷偷作画。 如今却这般迎合……看来,当真是女儿大了留不住啊! 姐弟二人告退了出去。走在游廊里,云卿问嫪婉:「姐你方才画的什么?」 她尴尬的笑了笑,敷衍道:「没什么,就是看那唇脂色号不够艷丽。」 心下却想着原来她弟挨着骂还没忘偷窥这边!便又反问云卿:「你又闯什么祸了,父王刚才那么训斥你?」 云卿扭头逃开他姐的视线,心虚道:「也没什么,就是那日偷熘出宫被父王查到了。」 她隐约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那你出宫干什么去了?」 「赌……赌钱。」 「输了多少?」嫪婉已是有些怒意涌上来。 「半……半个月……」 「半个月俸禄?」她心想这倒也不算多。 却不料云卿讷讷出口的是:「半个月国库收入……」 嫪婉愣了下,她醒来只想着云卿两年后的憨傻可怜了,怎的竟忽略了他还是个祸国殃民败家子的事实。 「那可都是民脂民膏啊!」她刚吼出,云卿已拔腿就跑! 她只得跟在后面追!可追了没多会儿就完全被抛在后头。 只见云卿隔着亭子远远的沖她无赖道:「反正咱们悉池国是民贵君轻,国库里本来就没几个钱儿!」 嫪婉看着他那不争气的弟弟急的直跺脚! 不过云卿说的有一点倒是没错,悉池国的确是轻徭薄税,藏富于民。是以皇家在民间的威望和好感度极高。 杏花乃是悉池国的国花,三月中旬已是盛开满园。它们一朵朵像搽过胭脂似的簇拥满枝,散发出沁人清香。还有的开的晚些,才刚露出绒绒的粉色花蕾。 嫪婉拖着长长的盛装裙尾,在巧彤的搀扶下来到杏园。此时杏园内,各位大臣业已携夫人及嫡出子女恭候多时。见她来了,便一个个起身尊称一声:「公主殿下。」 她看着这些大人,心中感慨万千。就在之前……他们还跪在大殿里哭喊着女帝陛下,送她上路。 嫪婉微微颔首回礼:「各位大人久候了,都入席吧。」 依照惯例,杏花开放时节皇室要宴请群臣。陛下通常只是在后半段来走个过场,所以前头招唿用膳的事儿,就由太子嫪云卿和公主嫪婉应付。 「各位大人,云卿代父王敬各位一杯!」早已安坐于席间的嫪云卿见这下人来全了,便手执一只玉觚起身敬道:「感谢各位这一年来为悉池国及百姓们所做的贡献!」 说完仰头将觚中之物一饮而尽。 众大臣也立身将酒饮下,之后便是坐回席间,对这位太子殿下发出一片赞誉之辞。诸如刚刚成年,便能撑起大场面之类。 一番觥筹交错的官场寒暄后,嫪婉也端着只三螭纹黄玉觚站起身来,缓缓说道:「母后虽已不在,但她会在天上看着悉池国,也会感谢各位大人一年以来的兢兢业业。嫪婉在此代母后敬各位大人一杯!」 说完她也一仰头,把那琼浆玉液尽数入喉。 席间又是一番夸赞,无非是嫪婉公主非但有着倾国之色,还大气不失婉约。 总之今日姐弟二人,都落落大方,表演圆满。 「早便听闻相国之子风流倜傥,诗词歌赋样样精通,被民间誉为悉池国第一才子!」一位大臣将酒敬至陶相国时,看着他一旁的嫡子发出了此番赞嘆。 这时张大人家的公子顺势起闹道:「在下还听闻陶公子能七步成诗!不如今日陶兄就展露一番另我等开开眼界?」 「不敢不敢!这只是坊间谣传,信不得,信不得。」陶子昂谦虚道。 嫪婉饮着杯中酒,淡定的看着这熟悉的一幕。 她知晓接下来那个张公子会一而再的推举,而陶子昂会再三婉拒,但最终他还是会站出来卖弄他七步成诗的能耐,咏出一首杏花赋,然后惊艷全场,包括她。 从此便坐实了第一才子的美誉,仕途坦荡,一路青云直上! 哼,如今想来,这一唱一喝,当真不是提前安排的双簧么? 第5章 双簧的失策 「既然各位大人、公子如此抬举,子昂也不好再推诿。」 陶子昂终是半推半就的离开席位,走至中间。然后冲着起闹的张公子笑道:「那就请张公子出个题,子昂便以此题即兴赋诗一首。」 「好!」张公子一脸激昂的起身指了指前方的杏树林:「就以这杏花为题,如何?」 第6页 陶子昂一脸的从容,痛快应道:「好。」 却不料刚说完,就被一个声音打断! 「不好!」 原来是嫪婉。她起身从陶子昂身后绕过半圈儿,指着那片杏林笑言道:「年年杏花开放,都有无数文人骚客以此为题,出诗近百首。杏花之美,从花蕊至花瓣再至茎叶,早已被人咏遍!不如今日我们就换点儿新鲜的?」 「依公主的意思,是……」陶子昂已不似先前那般从容,脸上显露出一丝忧虑。 「公主说的是!」相国突然大笑着起身打起圆场来,话锋一转说道:「不过既然张大人家的公子如此偏爱杏花,不如就让小儿先圆他一首,然后再以公主所爱为题,大家另行切磋讨教下。」 嫪婉笑眼看着这位一国之相,心道原来你也是知情的。 「好,那就先圆了张公子的杏花。」她自是不好明着拂了相国的颜面,便大气笑言道:「张公子如此偏爱杏花,那就本宫与陶公子各送你一首可好?」 那张公子哪敢拒绝公主的美意,连连点头称好。单是看着这张明媚绝艷的脸,他便已觉得三生有幸。若能得她亲口赋诗一首,纵是就此咽气也无憾了! 「那,本宫与陶公子谁先?」嫪婉故作客套的询道。 陶子昂赶忙弓身礼让:「自然公主先请。」 「那好。」她心下窃笑。 …… 随着嫪婉一步一句的咏出那首杏花赋,她看到陶子昂的脸由白至红,再至灰。 「本宫咏完了,陶公子到你了。」她盈盈笑着坐回席间。 而在坐众人,无一不被公主的惊世才华所震撼! 陶子昂立在那儿,迟迟迈不出脚步,也开不了口。 让他说什么?嫪婉把他想说的全说完了…… 过了许久,他终是临场发挥憋出了一首来。虽说遣辞措意尚过得去,但与提前备好的那首杏花赋却是无法比拟。 席间众人象徵性的虚贊了几句,相国大人一脸的难堪。 陶子昂双手端着玉觚来敬嫪婉,不由得惭愧道:「公主殿下实在是令在下自嘆不如,但今日能与公主和诗一首也实属缘分,在下敬公主一杯。」 他刚仰头正欲先干为敬之际,突然感到背部一记吃痛!然后手一抖,玉露洒了一身…… 原来竟是巧彤撞在了他身上。 「巧彤!你这不中用的笨丫头……」嫪婉将手中杯子在桌上用力一震,气的骂道。 巧彤吓得哆哆嗦嗦,求饶道:「奴婢莽撞了,求公主恕罪!奴婢是看陶公子过来敬酒,是以才急着跑过来给公主斟酒……」 嫪婉又训道:「你撞的是人家陶公子,求本宫恕什么罪!还不赶紧给陶公子去把外衫擦干!」 巧彤点头应着,便转过身冲着陶子昂道:「陶公子恕罪!奴婢这就去将您外衫擦干。」 说完她便帮着陶子昂褪下外衫,惶恐的拿下去整理。 陶子昂虽未动气,却是显得有些尴尬。衣衫不整也不便再与公主多作寒暄,便只得坐回席位等着婢女将衣裳送回。 宴席业已进行至后半段了,陛下也终于驾到。 众人行过礼后,陛下和臣子们闲谈些国事,女眷们有些觉得不便,就起身去园子里赏花了。 嫪婉觉得自己待客的任务已然完成,也独自熘进园子深处闲逛去了。 今晨的一阵春雨,将那花树擦拭的明艷无比。枝桠间花色各异,白的若霜花,粉的似胭脂。 窈窕红妆流连于花林间,她在赏花,旁人却在赏她。 「公主殿下,」陶子昂突然从一颗老杏树后闪了出来,自以为有些唐突了佳人,便鞠身施礼以表歉意。 「陶公子怎得也舍了酒席来此处赏花?」嫪婉嫣然笑道,不似受到一丁点儿惊吓。 「酒席日日可吃,公主的仪态却是难得一见。」他脸上露出微微笑意,分寸拿捏的极好,淡然而诚恳。 嫪婉默默端着他,若单说举止,倒似个彬彬有礼的公子。但若说言谈…… 能在一国公主面前,将轻薄之语说的如此风轻云淡,这人不可谓不胆大。 先前还和煦的春风,却不知怎的突然狂躁了下,卷着些细小的砂石迎面袭来! 嫪婉先是被吹迷了眼。待她揉着眼睛试探着微睁开时,却发现那风已然被遮挡住了。原来是陶子昂正对着她将广袖围在了两侧…… 他这般以臂膀环着,她倒像是偎在他怀里般。 「公主方才所咏的那首杏花赋,与在下之前所作的一首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这是否也是一种缘分呢?」 「大胆!」嫪婉怒喝道。 陶子昂先是有些讶异,顿了顿便垂首轻鞠了一躬,说道:「是在下一时失言,冒犯了公主殿下。」 他又哪里知晓公主的动怒,并非仅因他一时的言语轻佻。 「陶公子!」嫪婉言语中带着盛气凌人的训诫之意:「可知你在本宫面前言行不检,非但是对悉池国皇室的不敬,更是有蓄意破坏与陈国邦交之嫌!」 她自知陈国未来也并非友盟,眼下不过是话语上利用下罢了。 她也记不清当年与陶子昂相识相爱的细枝末节,但却记得那时的自己可没有此时的严厉。她原以为这番话能令他知难而退,可她却低估了陶子昂的口舌之能。 第7页 「公主当真认为与陈国六皇子乃良配?又当真安于一个侧妃头衔?」 「若仅以身份来论,属国公主成为上国皇子侧妃倒也算匹配,然公主的尊贵并非是因金枝玉叶的身份。」 「皇室贵女各国皆有,而公主的才貌却是世间唯一!若以此论,便是做正妃都属下嫁。」 用温润而泽的语态,讲述着大不敬的道理,缓缓道来,却是字字攻心!这便是他陶子昂的语言技巧。 若非亲眼见到他两年后的小人嘴脸,嫪婉险些就要再次掉进这迷魂阵里了。 这个人,留着便是祸害。 第6章 若说到演技 嫪婉傲视着陶子昂,心道你诱惑起女子时胆子倒是大的很,怎的面对起敌军来就胆小如鼠了? 此时远处传来了锣鼓唢吶声,想是游园高跷戏要开始了。隔着如此之远尚能听到,可见宴席处该是多么热闹! 「陶公子自重!方才的话,本宫权当没有听到过。」 说完,她便转身朝着宴席的方向迈步。 却不知陶子昂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竟顺势将她手抓住,说起浑话来!只是这回略显急切,已然没了先前缓缓道来的耐性。 「在下与公主实非初次相见!」 「皇后薨逝的祭祀大典后,公主有一回欲私跑去陵园祭拜,强上的便是在下的马车。」 他的话令嫪婉忆起一段不甚愉快的往事。 确实是有那么一次,她偷遛出宫行迹败露。最后在一堆宫女侍卫的搜寻下,她强行躲进了一驾将要出宫的马车里。只记得那马车的主人年轻面生,她便以受虐宫女身份求他继续前行,可不想那人轰下赶车的小厮,将马车驻在那儿……直到搜查至此,她被强行带走。 「原来是你!」嫪婉怒抽出手,心下忿然。事后她是很想打击报復下那小人的,奈何当时心慌意乱没记下他的容貌。 「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今日这意外的收穫,已然令她双目放出异彩! 「公主此言差矣,是众里寻她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在下当时虽不知公主身份,却已是断定尊贵无比,是以全然未信受虐之辞。那时若带您出宫,才是令您身陷险地!」 「无耻!」嫪婉伸手甩了他一记耳光!就在欲再甩一记时,却被他扼住了手腕。 「你敢反抗本宫!」她怒吼道。 「公主想掌嘴,在下不敢反抗!可游园会业已开始,公主不怕被众人看见传出不好的言论?在下是男子自然不介意,可公主身份特殊……」 嫪婉顺着他示意的方向望去,果然已有撂场的先锋往这边行来,他们双脚踩着木跷,高高在上鸟瞰着前方。若不是老杏树档着,定是可以看到这边的举动。 她欲抽离回手,奈何陶子昂却是扼着不放。 「你!」她怒目却不敢大声。这朝堂之中有多少大陈的耳目谁又知晓。 陶子昂显然看穿了这点,趁她不敢声张,便干脆无赖道:「在下对公主思慕已久!自上回匆匆一见,便茶饭不思,夜不能寐……」 「公主既然上了在下的车,便是天定的缘分!难不成你真要远嫁那陈国的六皇子!」 她越挣脱,他便越激昂!纠缠间,陶子昂踩到了她的裙摆拖尾!然后她一迈步便被缠倒,两人双双滚在了草地上! 正巧后方有个斜坡,几圈儿滚落,便远离了来人们的视线…… 记忆中可不曾有这一段儿。看来嫪婉重生后的特意改变,已然逆转了一些人事的发展。 最终落定时,陶子昂半压在她的身上。她一双怒目像能杀人,他却星眸微转,似在刻意撩人心怀。 「公主守孝三年,这才一年之多。来日方长,公主可慢慢考验在下的品行。届时不论公主作何决定,我都尊重。」 「只是如今,在下有一物要赠公主,公主切莫推辞!」 嫪婉翻身而起,眼中的怒意却莫名的散去。甚至饶有兴致的询道:「不知是何物?」 「是在下母亲当年嫁与吾父时,最钟爱的嫁妆。亦是她弥留之际再三嘱託在下,要赠予未来心仪女子之物。」 「如此说来,那不就是传家宝喽!那……到底是何物?」她蹙眉,故作猜想之态。 陶子昂有些受宠若惊,将手伸进袖袋中边摸索着,边说道:「是一支千年血玉髮簪。」 他攥着那簪子将手摊开在嫪婉面前,眼神却始终驻留在她的脸上,他不想错过她见这稀世珍宝的讶异神情。 然而他看到的,却是她神色复杂的端量着那物…… 他这才狐疑的低头看去…… 「怎么……怎么会这样!」陶子昂惊唿道。他手中摆放的簪子哪里是什么血玉而制! 嫪婉从他手心拾起那簪子,夸张的放在二人之间横竖摆弄,奇道:「这不就是宫里的低级太监们戴的紫檀木簪?」 「不……不对……」陶子昂瞠目结舌,完全说不出话来。 嫪婉心下窃笑,面上却是一脸的赞许,说道:「本宫明白你的苦心了。看来相国府确实是廉洁奉公,不忮不求!」 「这传家宝,本宫就不夺人所爱了。」说着她将那木簪塞回陶子昂手中,然后盈盈笑着转身离去。 …… 高跷乃悉池国传统的百戏之首,民间有诗咏道:捷足居然逐队高,步虚应许快联曹。笑他立脚无根据,也在人间走一遭。 第8页 这游园会要一路踩枝,锣鼓喧天的从皇宫游到民间,俗称踩街。亦是示意皇家与万民同乐。 嫪婉最喜好凑这种热闹!饶是身穿着华服行动诸多不便,也还是让巧彤搀着,一路跟着流行队伍往宫门口送去。 她心情大好,得意的冲着巧彤扯着嗓子大喊:「回——去——有——赏!」 声音瞬间淹没在震耳欲聋的锣鼓声中。 巧彤拿着那血玉簪子在她眼前轻轻一晃,得瑟应道:「公主是要犒赏巧彤演技好吧!」 …… 一应的活动结束后,已是金乌西坠。 陶子昂随父亲回到相国府,便急着回自己的房间去找寻。如此重要的东西,他还真能错拿? 可是事实摆在眼前——那支血玉簪子确实正安稳的躺在匣子里…… 而此刻巧彤,正在伺候嫪婉卸掉那些繁复的髮饰、首饰。顶了一天这些东西,她觉得无处不自在。即便身为一国公主,平日里也不会总如此盛装。 「给他送回去了吗?」卸掉最后一个髮簪后,她如释重负的问道。 满头青丝瞬时如浓墨般披散在白色寝衣上。 巧彤乖巧的笑道:「公主放心,已让秘卫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回去了!」 「恩,派人盯紧了他,看看他都与些什么人来往。」她吩咐着,心中若有所思。 她当初是久居深宫,男人见得少。是以才被风流倜傥的陶子昂一献殷勤,就失了分寸。明明是被蛊惑了,却还自以为遇到了真爱。 但经过许多事后,她方觉得事情不似如此单纯。 陶相国似乎是默许并放任这一切发展的。那么身为属国之相,他明知和亲的重要性,又怎敢如此明目张胆的破坏与上国间的邦交? 第7章 卖国的罪名 嫪婉起身坐到美人榻上,眼下才刚戌时,她还未有睡意。只是一天的劳碌下来,身子有些乏了,便慵懒的侧卧在榻上,轻轻拳起右手拄在头上。 巧彤看着她,露出微微笑意。她时常会有种奇怪的感觉,那就是自己跟对主子了!跟着位这种主子,天天看着都是赏心悦目! 她机灵的去床上取了一条织物给公主盖上。里面的蚕丝填的薄薄的,刚好适合这个时节。 「巧彤,」嫪婉突然有些认真的凝视着她,缓缓问道:「你可见过一种通体无字无雕刻的方玉?」 巧彤身为公主的贴身女官,自然要习得些各国的礼仪习俗,以便遇到些大的场合好在主子身边提点下。故而这个问题倒是难不住她。 「公主,这种玉佩流行于梁国,寓意平平安安、无事烦扰,俗称无事牌。听闻有将军或是皇子在出征前,皇帝也会御赐此物以求平安归来。」她娓娓道来。 嫪婉星眸微转,若有所思。又问道:「那你可曾听说,梁文帝有赐哪位皇子这种无事牌?」 巧彤窘了下神色,委屈道:「公主,这个巧彤怎么可能知道……」 嫪婉顿觉索然无味,眼中神采復又黯淡了下去。 「退下吧。」 …… 翌立天亮,嫪婉像往常那样踩上圆木屐,屐底儿一碰响地面,巧彤便适时进来。 只是这回,她的神色有着明显的急切! 「其它人都退下吧。」嫪婉命道。 那些个端着铜盆、漱盂、青盐罐儿的宫女便奉命退了出去。 见门一合上,巧彤便急着凑上前来禀道:「公主,昨日派去相国府盯梢的秘卫,在夜里劫获了只信鸽!」 说着她将手心里攥着的小纸条呈给嫪婉。 嫪婉一点点捻开那纸条,巧彤继续禀道:「昨夜亥时正,便从相国府飞出两只信鸽,秘卫觉得不对劲儿,就打下了一只得到了这纸条,另一只却跑了。」 「两只?」嫪婉先是惊讶的看了眼巧彤,继而读起那纸条上的字: 「甥已如愿接近公主,与陈离间计可施。」 「相国府通敌!」她大惊失色道! 一旁的巧彤亦是吓得目瞪口呆,却只会问道:「这怎么办啊公主?」 「伺候我盥洗更衣!」她忿然站起,将纸条小心的收起。 …… 嫪婉疾步走在通往御书房的路上,心下一直在思量稍后应如何禀报父王。 可就在她走进御书房后,却突然放缓了步子,收住了口……陶相国也在! 「噢,是公主殿下。」陶相国向她微微颔首以示敬意,她也回以虚礼。 「婉婉来的正好!」陛下今日心情大好,笑得很是开怀。 陛下说道:「今日梁国使臣送来了许多特产,其中还有他们公主指名送你的丝帛等女儿家喜好之物。」 「这样的化婉婉应给梁国公主回礼才是,」嫪婉脸上笑着,心中却想梁陈两国一直交恶,悉池国既为大陈属国,与梁走太近难免惹祸上身。小国又怎能妄图左右逢源…… 她想了想,说道:「不知这使臣要在我悉池国驻留几日?」 「回公主,五日。」陶相国代陛下应道。 五日……她心中盘算了下,便以筹备回礼为由,告退了。 …… 她没有回自己寝宫,而是径直去了嫪云卿的寝宫。 「都退下!」她一进门就命道。 那些宫女刚伺候完太子的盥洗,正好奉命退下。 「姐,出什么事儿了这么大脾气?」云卿哪料到他姐会为国之大事而来,只当是哪个碍眼的人又惹毛了她。 第9页 「云卿,出事了!」 …… 嫪婉将事件始末如实告知给云卿,原以为他会吓一大跳。 却不料他张嘴说的竟是:「什么?他一个相国之子竟敢轻薄一国公主!看我不揍死他丫的……」 说着他就捊起袖子要往外去。 嫪婉赶忙拦下他,气急败坏道:「你是个傻子吗?姐给你说的相国府通敌卖国的国家大事!」 「国家大事有父王啊……」他讷讷道。 「父王也被蒙在鼓里啊!」她急道,「父王老了,终有一日会把这个国家交到你手里!」 「云卿你能不能像个成年男子那样有点儿担当?别只在姐姐闯你寝宫掀你被窝时喊你成人了!」 …… 嫪云卿傻住,他突然觉得这几日他姐变化太大了!大到他完全跟不上这节奏。 但他还是乖乖的坐那儿,跟他姐有模有样的分析起来。 「相国夫人是梁国贵族,陶子昂信中自称甥,那收信之人必定是他梁国的舅父——奉贤公。」他说道。 嫪婉点头贊同,「听闻奉贤公深受梁文帝的信任,那么陶子昂极有可能是奉他的旨意,来引诱本宫!」 说到这儿,她不免气愤!原本只当爱错了小人,如此看来竟是国雠家恨! 「姐,这明显是冲着破坏两国和亲而来的,」云卿莫名笑了声,「其实我倒觉得破坏了也没什么不好,我本来就捨不得姐姐嫁去陈国,而且还是个侧妃!哼。」 这话说到嫪婉心里去了。不管是两年前还是两年后,她都不可能嫁去陈国。只是这次再拒,要用些技巧了,不能再因此招来亡国之祸! 「不管相国是否知情,陶子昂是不能留了!」她双眼发狠道。 「那姐你为何不直接跟父王讲?」 她道:「若是跟父王讲,便要以卖国罪来治,可那样便会打草惊蛇。无论是梁还是陈,现下我们都不宜明着得罪。」 云卿想了想,诡笑道:「那只有安个其它罪名了。」 「难就难在这儿,他毕竟是相国之子,什么罪名才能让他徇不了私?」嫪婉惆怅道。 嫪云卿却嘿嘿一笑,「姐,这事儿交给我好了。」 嗯,这种事儿确实他在行。 第8章 太子的良娣 陶子昂正面带喜悦的朝嫪婉公主的寝宫方向而去。一个时辰前,有小太监去相国府通知他公主有要事召见。 难道是公主想通了?他在心中窃喜的想着,不然还能有什么要事让公主在寝宫召见? 嫪婉早早便清退了宫殿内的下人,陶子昂这一路走来可谓畅通无阻,径直就来到了寝宫门口。 他叩门,宫女开门。 他不禁心中感嘆,连公主身旁的宫娥都要比旁人的美出许多! 然后宫女边招唿茶水,边悠悠言道:「陶公子请稍候,公主被陛下急召去了,一会儿便回来。」 「不妨事,我在此等候便是。」他边说着边端着杯子抿了口。 「嗯,好茶。」 …… 可就在他心情大好的赞嘆完,才把杯子放到案几上,就觉得脑袋迷煳的晃了几下…… 然后眼前一黑,整人歪了过去! …… 嫪婉与云卿一左一右的搀着父王朝寝宫走来。 她说要将送给大梁的回礼——锦绣屏风,让父王先过目下。东西太大且仍在绣制当中,不便移动。便只得请父王移步至她的寝宫一窥。 刚行至寝宫门口,便见寝宫的大门从里面打开了!然后一个衣衫不整的宫女哭着跑了出来…… 宫女一见竟是陛下,还有公主和太子……顿时吓的跪了下去!边哭边整理着外衫。 「这是出什么事了!」就在嫪婉刚问出这话后,里头又慌慌张张的跑出来一人! 「陶子昂?」嫪云卿先是疑惑的瞪着他,随后又扫了一眼他的衣着,一样是人前失礼的模样! 「我……」陶子昂张开口,却又急的不知从何说起!然后愤恨的瞪着嫪婉,他虽尚未想通她意图,却已明了这是个设好的圈套! 「不成体统!」陛下颜大怒,说着就忿忿然甩了下袖子,一副眼不见为净欲离去的架势。 嫪云卿愣了下,然后看他姐使了个眼色,便心领神会的一把搀紧父王的胳膊!这好戏还没演完呢,父王不能这时候就走啊…… 「父王说的对!一国公主的寝宫里发生此等淫/乱宫闱的丑事,这成何体统!你俩快把事件经过说说清楚!」 「岚儿!你来说!」他顺着父王的话借势喝道。 那宫女哭的梨花带雨的望了眼太子,然后一开口就险些把陶子昂吓昏过去! 她哭诉道:「殿下!嫔妾日后再也没脸见您了……」说着就要往宫殿的石柱上撞去!好在被眼疾手快的太监拦了下来。 陶子昂脸色煞白!她刚刚自称什么?嫔……嫔妾?难道这不是宫女…… 那女子看来也没真想不开,只被太监轻轻一拦,便像完成了一个步骤似的重又跪了回来。然后将今日之事娓娓道来。 「嫔妾奉殿下之命,前来帮公主绣制锦绣屏风,结果不料这个公子」 「噢不,是这个禽兽闯了进来!」她愤愤然剜了陶子昂一眼。 陶子昂气的手抖!委屈道:「这分明就是阴谋!你打扮成宫女的样子,存心掩藏太子殿下妃嫔的身份……」 第10页 「嫔妾不过是深居简出不喜奢华罢了!难道这便是要任你糟蹋的因由?」 「不是……我什么时候……」 「他进来就说公主召见他,之后就赖在寝宫里等,还说些轻薄嫔妾的话!」 …… 陶子昂本就气的话说不利索,又句句被她快言快语的抢过话语权,顿时只觉得头昏脑胀,百口莫辩! 她见他已无力招架,便啜泣道:「嫔妾觉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有伤风化,便欲先告退。可他拦住殿门就开始动手动脚……」 「嫔妾誓死不从!可最终体力悬殊,反抗无能……」说完,她又嘤嘤哭了起来。 …… 「你编完了吧?」 陶子昂冷静了半晌,才觉得思绪恢復了些。现下已是理清了头绪,捊起袖子准备好好为自己的名誉洗白一番! 他屈身拱手敬道:「皇帝陛下、太子殿下、公主殿下,」 方才太过激动一时忘记了行礼,如今镇定下来了礼数还是要顾的。 「首先,下官是奉公主传召而来,故而并非肆意乱闯。这有传召的公公和相国府的一应下人为证。」 「再则,下官进殿后发现公主不在,而此女子端茶倒水并未表明身份,有意让下官误会她是宫女。」 「其后,茶中有迷药,下官昏迷不醒,全然不知后来发生了什么。」 …… 陶子昂此番辩解条条分明,状似有理有据。陛下一时有些迷惑…… 嫪婉干笑了两声,开口道:「陶公子是说茶里有毒是吧?」说着她往寝宫里面走去,端起案几上的半杯茶,一仰头送进嘴里! 「婉婉!」陛下惊唿着。旁人也脸上露出惊恐之色! 可是顿了一会儿她笑着走了出来,整个人好好的,未见一丝神志不清。 「这……」陶子昂望着她目瞪口呆,似是受了极大的打击。继而清醒了一下,断言道:「定是下官昏迷时,这茶被人换过了!公主你……」 这下嫪云卿不干了,气急败坏道:「你什么你!你居然敢在一国公主的寝宫里玷污了太子的良娣!这是必死无疑的大罪!」 「来人!」随着太子一声疾唿,十几个侍卫围了过来。 「给本太子将这淫/乱后宫的罪人拿下!」 陛下并未阻止,也未再开口说些什么,便等同默许了太子的做法。最后摇了摇头,嘆了口气,忿然回宫。 侍卫们将陶子昂押了下去,只听到他心有不甘的一路喊着:「我是冤枉的!」 「我是被人陷害的!」 「我什么都没做!」 …… 待众人都散去后,只剩下嫪婉,嫪云卿,和岚良娣。 嫪云卿得意的大笑,然后伸手将岚良娣扶起,就势颳了她鼻尖儿一下,夸奖道:「演的好!」 岚良娣破涕为笑,娇羞的瞄了太子一眼,而后嗲道:「是殿下戏教的好……」 「咳咳~」 嫪婉尴尬的清了清嗓子,嫪云卿便沖岚良娣吩咐道:「行了,没你事儿了,退下吧。」 待岚良娣给二人行过告退礼离去后,嫪云卿沖他姐谄笑着邀功道:「姐,这回是不是多亏了我?」 「哼!那个陶子昂这下死定了!」 嫪婉虽不得不佩服弟弟的办事能力,却也是有些于心不安,「她毕竟是你良娣,这样以后让她如何在宫里自处?虽说是没发生什么,可女儿家的名节……」 嫪云卿却不以为然,解释道:「姐,这个岚良娣上月逼死个宫女,前些日子才东窗事发查出真相。原本是要将她赶出宫去的,这回她也算将功补过,因祸得福了。坏个名节,却保住了地位。」 嫪婉这一听便踏实了些许,不过心下却又想着这种狠毒女人还是不该留在后宫,将山易改本性难移,日后保不准儿还得惹祸。 第9章 祸乱的罪名 翌日,整个悉池皇宫皆在谈论这桩丑事。 当然,这是出于姐弟二人有意放出消息,以增加舆论压力。届时纵然贵为相国,也不能公然徇私枉法! 昨日陶相国见儿子被公主召见后便迟迟未归,便已料到有事发生。故而天一亮就赶进宫来打探情况,结果刚一进宫便听闻了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在觐见陛下前,他又先去了趟宗人府,探视关押在此的儿子。 「父亲大人!您总算来了!」陶子昂一见相国大人,就急的隔着铁窗哭了起来,这会儿完全没了翩翩公子的形象。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陶相国也急的捊不清头绪,但他本能的相信儿子不会如此的胆大妄为。 「父亲大人,孩儿被人构陷了!」陶子昂委屈道,接下来便把事情的经过复述了遍。 陶相国听罢,嘆了口气:「为父就知道你不会做出如此鲁莽之事!可是既然那岚良娣咬定是你……我们百口莫辩啊!」 「谁能相信一位良娣,会拿自己的清白来陷害于你?」他气的哆嗦道。 「罢了,你且在这委屈些时候,为父这就去面圣!」 …… 到了陛下那儿,陶相国在公主和太子口中听到的又是另一番说辞了。 不过即便双方各执一词,相国自然还是相信自己的亲生儿子。抛开骨肉亲情单看得失,他也断不会信陶子昂能做出此等葬送前途的蠢事! 第11页 「陛下!并非老臣自夸。小儿自幼饱读诗书,在外亦有第一才子的美称。全京城里钟意小儿的名门千金数不胜数!」 「可我儿一心为国效力,无心儿女私情,他又何需为图一时之欢去做这大逆不道之事啊!陛下……」 陶相国一番动之以情的陈述下来,已是老泪纵横。他自是明白这□□宫闱的罪责轻则断命重则连诛! 嫪云卿听他一通夸赞直觉得反胃,干呕了一下没吐出来。转头跟他姐交换了下眼神儿,然后开始了他的表演。 他冲着相国大人痛诉道:「这事儿不怪陶公子色胆包天!怪只怪本太子眼光太高!选的岚良娣太美……」 「殿下!小儿见过的美人亦是数不胜数,何需……」 「相国大人是说本太子的岚良娣跟那些庸脂俗粉一样水准喽?」 「殿下的良娣自是好的,老臣并非此意……」陶相国发现太子的胡搅蛮缠,竟令他不知不觉间乱了阵脚,便又扭扳回正题: 「殿下,此事与美丑无关,而是关乎人品!小儿的人品朝中各位大臣有目共睹……」 这回站出来的是嫪婉了。她笑道:「说到人品……陶相国可知杏园春宴时,陶公子曾尾随本宫至园林深处,然后举止轻佻,出言不逊!」 陶相国这下断定了,看来这事儿背后的主使者,是太子与公主无疑了! 于是相国反问道:「既然公主对小儿有诸多不满,又因何私召他去寝宫?并且还让岚良娣奉以茶水好生招待?」 嫪婉早便想好了转嫁矛头的对策,这下便正好慷慨陈词! 「相国大人,本宫从未召见过陶公子。那日本宫一直与太子在父王的御书房商讨给梁国回礼之事,根本无暇他顾。况且就算本宫要召见他,也断不会选寝宫!」 「陶公子又说是茶水有毒,可本宫当场就将那剩下的半碗茶水饮尽,至今亦无任何晕眩不适!」 纵是公主说的合情合理,可相国完全不信,他祭出杀手锏:「公主殿下有无私召小儿进宫,全相国府的下人皆看到了!」 「好!」嫪婉爽快道:「那就请父王做主,召集相国府下人来皇宫认人!本宫也想揪出那个太监,看看到底是谁在假传本宫之令陷害本宫!」 双方皆有此要求,陛下自然应允。 之后宫里的太监们便逐拨被传来大殿,让相国府的下人们指认。直到最终有一个太监被集体认定为那日传召的。 这个太监确实是嫪婉宫里的,可他却非悉池国人,而是陈国人! 此太监乃是为方便六皇子与公主联络的信使,平日里就是两国间跑跑腿儿,帮六皇子给公主送点儿礼物,帮公主给六皇子送个画像之类。 名义上虽是两国间信使,实则却大半时间都呆在悉池国的皇宫内,完全就是在替陈国监视着嫪婉公主! 嫪婉早就有除他之意,可却一直找不着个合适的由头。那日便突发此想,假意让他去传召,他也未多想就乖乖去了……这下却是一石二鸟了。 相国如今也心下迷茫了。难道果真这幕后之人不是公主?难道是陶子昂蓄意接近公主的事情败露了,陈国下手了? 相国在心下捊着思路:若真是如此,便是先让信使趁公主不在之际,将吾儿诱至公主寝宫,然后下药……这么说来太子身边的这个岚良娣也有可能是陈国的细作?难怪这个良娣的来歷不明不白! 岚良娣的来歷的确不明不白,她是嫪云卿早年熘出宫去赌钱输来的!可为什么是输来的而非赢来的? 那是因他输给堵坊太多银子了,最后只得坦白身份。然后堵坊老闆灵机一动,不还钱可以,把他女儿带进宫封个侧妃之类。说起来,就算是卖官儿了。 开始是不情愿,不过后来嫪云卿见这堵坊老闆的女儿,确实生的极美!如此便点头同意皆大欢喜了。只是对外他是打死也不能说出这段故事的,所以只得将岚良娣的出身隐瞒。好在悉池国国小民寡事事少,所以也没那么多皇家规矩可讲了。 相国眼下自是不敢对大陈怎样,便只得咽下这口气不再申辩,单在心中将满腔愤恨记在了陈国的帐上! 可是眼下儿子不能不救,起码得保住一条小命…… 「陛下!此案老臣不想再查了,想来是这小太监自做主张……」他话说一半未再言明,但陛下已然明其所指。 相国又说道:「小儿大罪业已铸成!只求陛下体恤老臣一生尽忠职守为国为民,膝下仅有一子……」 嫪婉只心道,若非本宫知他未来的样子,又知你父子通敌卖国的罪行……真要被你这波倚老卖老给唬住了!卖国的汉奸还想千子万孙,世代绵延? 我呸! 「父王!」她站上前适时插言道:「相国大人说的有理!纵然陶子昂犯下的乃是挨千刀诛九族的死罪!可相国大人一生鞠躬尽瘁,不能让他白髮人送黑髮人啊!」 陶相国老泪纵横的看着嫪婉,原来先前都是误会……公主果真是人美心善吶…… 「不如就判他个宫刑以儆效尤吧!」 嫪婉这后半句一说出口,直接让陶相国瘫倒在地上! 第10章 陶子昂宫刑 作者有话要说:  正在连载新文:《 青楼也有良家子 》求个收藏噢! 上一世侯爷纳了妾,楚妤就开启背锅走天下的人生 第12页 这一世她主动要了一纸休书,想好好保住这条小命 侯爷说:谨记你是平阳侯府出去的人,恪守妇道,莫丢侯府的脸! 简而言之,这是一个弃妇再就业开青楼,爱情、事业双丰收,最终走上人生巅峰的励志故事。 {小剧场} 侯爷:这就是你守的妇道? 楚妤:嗯,娼妇之道。(有空常来光顾噢~) ※1v1(楚妤*陆九卿)he,甜宠为主,捎带打脸的爽文 女主身心cj有原因 ※女主胸美、脸美、仪态万千 x 男主高冷、、宠妻狂魔 ※各位贵客醉花阁里请,移步作者专栏了解新文噢~求收藏求评论(*^__^*) 「公……公主?陛……陛下……」相国大人东看看西看看完全没了方向! 查清楚又能怎样,一个属国的相国能去问罪上国的皇子?可是不查……不查好歹能保全住性命。 罢了……罢了…… 「陛下,如今老臣只有一求,求公主将那构陷小儿的太监交与老臣处置。」 陛下看了眼嫪婉,她痛快点头。 一个小小信使扯进这种大案里,不管如何处置,陈国都不至于干涉。是以,只要公主没意见也就无事了。 于是陛下最终判道:「好,那就将那小太监交由相国处置吧。陶子昂赐以宫刑,即刻执行!」 听说相国大人将那小太监刚带回府就处置了,随后又叫人拖去了深山餵了野兽。 而嫪婉也先行刑官一步来到宗人府大牢,远远的望了一眼陶子昂…… 若你只是对我不住,或许我会放你一马。可你通敌卖国,悉池容你不得。 心下念完,她便转身闭上眼,流下了一滴泪。没走几步身后便传来一声尖叫,那声音撕心裂肺。 …… 受完宫刑的陶子昂虽被上了药,血却仍是止不住的渗透着衣衫,整个下半身浸在腥红的血液中。 他在地上爬了两步,拖行着身子靠到那堆干草垛上,然后痛苦的翻了个身儿。 「嫪婉……」他近乎悲鸣的自言自语着,整个人连同声音都是颤抖的。 「你以为……这样便能让我死心……」 「哈哈哈哈……你做梦!」 他肆意的宣洩着,那声音早已辨不明是哭还是笑! …… 陛下在御书房召见了太子与公主,并屏退了所有下人。 「跪下!」陛下盛怒。 两人面面相觑,嫪云卿本能的跪了下去…… 嫪婉满脸狐疑的看向嫪云卿,小声耳语道:「你又在外面闯什么祸了?」 嫪云卿也纳闷:「我这阵儿一直在忙着帮你,哪有空出去闯祸……」 「你们两个都给朕跪下!」 随着陛下又一声怒喝,嫪婉也委屈吧啦的跪了下去。嫪云卿规矩了下跪资,看起来更加虔诚板正些。 「父王……」嫪婉拖着长音儿似是有意撒娇,心中不禁疑惑。 「哼!」陛下冷哼一声,用气的哆嗦的手指,指点着跪在地上的姐弟俩:「你们皆是朕的骨血,朕就你们这一双儿女!」 「你们一撅屁股朕就知道要……」陛下的话止住了,身为一国之君纵是再激动,有些字眼也是不宜说出口的。 「你们那日一来就百般游说朕去婉婉的寝宫,朕当时就知道你们在玩儿把戏!只是没料到你们竟如此的胆大妄为!」 …… 不会吧!姐弟俩心中诧异!原本正在庆幸这齣戏神不知鬼不觉的演完了,父王怎么竟会一早就知道? 嫪婉惊慌的侧头看了眼云卿,发现他也正一脸无助的看着她。 哎,指望不上他了,嫪婉决定自己上阵。 「父王,您听婉婉说,事情不是您想的那么单纯,这次真的不是婉婉惹祸!」 …… 随后她将前因后果尽数说出,除了重生相关,其它毫无隐瞒。原以为父王会大惊失色,却不料陛下神色平平…… 「相国有异心,朕早就知道了。」陛下语重心长的说着,然后看向他俩:「不然朕能由着你们俩胡作非为?」 嫪婉一听这话,立马拍拍身上的灰尘站起身来了!嘴上还毫不客气的怨念道:「那父王应该夸我们才是啊!干麻还吹鬍子瞪眼儿吓唬人!」说完又一把拉起云卿,云卿一脸为难的看看父王,起也不是不起也不是…… 他平日里虽游手好闲、纨绔成性,可在父王眼皮子下却是一向没他姐大胆。直到见到他姐起来这么会儿了,父王也未动怒。他才觉得放心了些,谨慎的起来弓着腰。 「哎,想不到你们竟知道的如此多。」陛下这才释然道:「原本只当你们是调皮捣蛋,歪打正着。既然你们是出于为国为朝政,父王倒是颇为欣慰。」 其实陛下先前也迷煳,知道姐弟二人在设局,却是看不清他们到底为谁。起初还纳闷陶子昂何时得罪他俩了?看到后来又以为是绕着圈儿的在除掉陈国那个小太监,只是捎带上个陶子昂当垫背的! 正巧那时陛下也刚得到密报,得知相国府有人私通梁国。而梁国特使又恰巧到来,陛下也正头疼这团乱麻该如何解开。不能明着开罪梁国,还得敲打下陶相国! 所以陛下见姐弟二人使出计谋拖陶子昂下水,一边心中窃喜问题得解,一边又惧怕儿女竟真这般狠毒! 第13页 这下他便放心了,整个人笑得一脸慈祥,欣慰的说道:「婉婉和卿儿都长大了,当真是有勇有谋!父王先前是忧心你们为私怨便要杀要剐的。现在父王全明白了……以后悉池国,父王可以放心的交到你们手上了。」 「不要!」嫪婉听不得最后这句,因为她亲身经歷过。 她像个孩子似的钻进父王怀里,带着哭腔撒娇道:「婉婉才不要什么江山!父王一定要长命百岁,永远让婉婉无忧无虑的生活在您的羽翼下!」 「哈哈哈哈,」陛下边大笑着,边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慰着。 嫪云卿在一旁看着不免有些感慨……哎,他若是什么时候能学会他姐一半的撒娇功夫,就不用担心回回被父王训的狗血淋头了。 「父王,卿儿也要永远在您的羽翼下……」云卿带着动之以情的哭腔,也扑向了父王怀抱。 原本这该是个一家三口抱头痛哭,实则其乐融融的画面…… 可是陛下却一脸厌弃的一把将他推开!怒道:「你翅膀够硬的了!还要父王的羽翼做什么?」 「好了,你们退下吧,父王还有公务。」 两人退下后,走在游廊上,云卿一脸悻悻道:「姐,你说父王为何这么疼你,不疼卿儿?难道卿儿是捡来的不成!」 嫪婉想了想,该怎么劝她弟弟呢?最后她讲了个蹩脚的理儿:「卿儿,其实在亲情上也是讲究异性相吸的你懂吗?所以一般父亲更疼女儿,母亲更疼儿子。」 云卿虽然很想信,可是想了想不对啊!便质疑道:「可是母后在时,也是最疼你啊?」 「卿儿!母后都不在了,逝者为大,你这样非议她合适吗?」她假意怒道。 「啊……我错了姐……母后莫怪母后莫怪……您最疼的是卿儿!」云卿不安的合掌向天祈求着。 嫪婉心中暗笑,就你这么好煳弄也配跟你姐争风吃醋?! 第11章 大梁的朝堂 办完了一桩大案,嫪婉心中畅快,这几日便招来了所有绣娘,连夜赶制那屏风。 这日锦绣屏风终于绣制完工,嫪婉便让宫女们抬去了大殿,毕竟这算是国礼了。 她亲自给那梁国使臣杨直交待道:「杨大人,除了先前说过的,还要注意此绣屏勿要日晒,勿要雨淋。整个屏风乃本宫亲手所绣,一年心血,沿途切记做好防护隔离。」 杨直拘禁而谦恭的一一点头应下,迟迟都不敢将头抬起。可分明就在公主来前,他在大殿里还一副趾高气昂,斜眼看人的样子! 之所以拘禁,无非是因他惊嘆世间竟有如此美人!以至于让他抬起头盯一眼,都觉得是对公主的冒犯。 他心中感嘆,这公主为了给梁国回礼也是下了血本了!回去定要好好禀明圣上,将悉池国的热情待客一一赞扬一番。 他并不知,该锦屏虽珍贵,却无一针一线出自公主玉手。她做的最尽职尽责的事儿,也无非是卧在美人榻上,吃着新鲜的水果,然后随便指挥一下绣娘罢了。 待杨直告辞时,给陛下和公主行了一个来时都未行过的大礼。众大臣也是一脸的茫然,这大梁的使臣怎的突然这般友好了? 杨直上了马车,陛下与众大臣亲自殿外送别。 马车刚行过一处拐角,便停了下来。前面赶车的小厮回头禀道:「杨大人,方才公主的贴身女官前来交待,要您在这儿等候公主,说是公主有要事询问。」 「是嫪婉公主?」杨直问完就意识到自己有多废话,悉池国可不就一位公主么! 他干脆跳下马车,心里七上八下的等着。阳春三月温度适宜,他却觉得手脚有些止不住的打颤。 约莫两柱香过去了,才远远看到公主被女官搀着,不疾不徐的盈盈走来。 「公主殿下。」他恭敬的施以鞠礼。而以他强国使臣之资,本不该如此谦卑。 「杨大人无须多礼,」嫪婉友好的伸手虚扶了一把。可就这一扶!让杨直从手臂到心脏瞬间如过电般打了一个激灵! 嫪婉不免奇道:「大人冷?」 「下官失礼了!下官自远离乡土后,便因水土不服得了寒疾……」他矇混道。 嫪婉笑了笑,男人这点儿心思她怎会不懂。既然此人已被她驯服至此,想来说话也不用绕弯子了。 「好,那本宫便有话直说了。」 「公主请说,下官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听闻大梁有位皇子随身佩戴一块无字牌,白玉所制,通体无瑕。」她顿了顿,问道:「本宫酷爱收集美玉,虽玉有所属无意夺人所爱,却是想着有机会见识一下……不知这皇子是哪位?」 「禀公主,您所说的应是大梁二皇子,萧驷殿下。那块美玉乃是三年前殿下首次出征南疆时,皇上所赐。」 「噢,原来是二殿下。本宫早便听说二殿下有位侧妃绣艺甚好……」嫪婉抛出这话时,心下略有一丝慌张。随口编来的套话说辞,实在是自己听了都不信。 这一抹羞涩却是被恰巧抬头的杨直收入眼底,顿时便明了了她的意图。 是以杨大人回道:「回公主,那定是传言有误了。二殿下连正妃没有,何来的侧妃?」 说完,他又怕还不明确,便再补充道:「二殿下非但没有侧妃,连侍妾尚不曾有。」 她虽因这答案心中窃喜,却也是听明白了杨直的话,他这是看透自己的心思了。想到这儿,她多少有些尴尬,然后打发道:「再晚城门就要关了,杨大人快些上车赶路吧。」 第14页 说罢便在巧彤的搀扶下往寝宫走去。 杨直久久看着那背影……即便只是个后身儿,都是款步姗姗,仪态万千。 直到眼中之人拐了弯儿连背影都看不到了,他才上了马车轻唤一声:「走吧。」 他坐在温暖的车轿里心下想的是,此等神仙妃子若是能嫁至大梁,即便只能偶尔远观一眼,那亦是福泽。 …… 悉池国的疆土仅有一座京城,四个县城构成。马车自皇宫出去一路向东,出了京城便进入大梁境内。 杨直回京也仅用了五日行程,四日半是花在大梁境内。 待他翌日上朝时,直接令人将那座锦绣屏风搬上了大殿。莫说是百官与众位皇子,就连梁文帝看了都连连惊嘆,赞赏不已! 「这可当真是神作啊!」 屏风的画面上用线多样,丝线将一朵朵杏花勾勒的光彩艷丽,绒线又将枝头的寿带鸟填充的饱满而充实,尾部的羽毛甚至是用孔雀翎羽捻线而成! 杨直神采飞扬的禀述着悉池国的人杰地灵:「虽是小国寡民,却是人人安居乐业,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大街上的女子因水土之灵而肤白貌美,又因精于绣艺而穿着优雅绚丽。」 「我说杨大人,」靖王——八皇子萧允,带着挑衅的意味站了出来,走到那屏风跟前仔细端详了番,敷衍的点头道:「屏风是不错,但你有必要把一个县城丁点大的悉池国说成这般好吗!」 靖王一看便是养尊处优的富家子面相,有些白胖,有些刻薄。 「噢对了,你见他们那个号称极美的小公主没?」说这话时,他倒是显得饶有兴致。但随后又不屑的补了句:「就是圭建裕的那个侧室。」 「禀靖王殿下,嫪婉公主与陈国六皇子尚未成婚。」杨直也不知自己为何迷了魂儿般,要特意澄清这点。明明这不是殿下问的重点…… 果不其然,靖王蹙起眉头绕着他打量了半圈儿,仿佛是在看啥稀奇动物。最后啧啧道:「杨直啊杨直!本王只是想问她美不美,你这是……」 「禀靖王殿下,」杨直赶紧接过话来,「嫪婉公主的容貌,下官实在无词可比拟。若是只论高低的化,那便是下官识物以来,在这世上见过的最美女子。」 杨直这话瞬间引得众人错讹!大梁的朝堂上谁人不知,他杨直向来是自视清高,不谙风月。想当年还因薄了郡主的示好,而开罪了其父成阳公呢! 第12章 互助的名义 说起来当年被杨直薄了的那位郡主,也算是大梁的标准美人儿。是以杨直如今的说辞,充分引起了大家的猎奇心理。到底得是个怎样的美人,才能让他个眼高于顶的丢了魂儿? 此时二皇子萧驷也站了出来。他身量修长、神明爽俊,往靖王面前一站就生生把靖王衬成了个猥琐的冬瓜。 他冁然笑着,提起了一段早年的传闻。 「这位嫪婉公主是悉池国公认的第一美人。」 「据说十多年前陈国的皇帝见到了悉池国的皇后,惊为天人!遂起了歹心想要灭了悉池。后来经过能臣的游说斡旋,陈国皇帝断了此念头,但却要求悉池从此臣服大陈,并定下了六皇子与嫪婉公主的亲事。那时公主未及髫年。」 萧驷讲完这段,靖王止不住大笑了起来:「合着这是老子没得到人家娘,就抢了人家闺女当儿媳?有点儿意思!」 不仅靖王听得有意思,就连素来对此等事昂首天外的六皇子——歧王萧寐,也不免奇道:「二哥把这公主打小的经歷说的神乎其神,可曾见过真人啊?」 岐王乃是大梁已故前皇后所出,是梁文帝最疼爱的儿子,也是离皇位最近的一位皇子。是以,不免有些傲世轻物了些。 萧驷干笑了下应道:「六弟说笑了,二哥既没去过悉池国,又怎可能见过他们公主。」 「哎!六哥什么时候也对女人有兴趣了?」靖王一看岐王开了口,便一脸谄媚的笑着凑到了他身旁。 靖王的母妃——敬妃,乃是先皇后的陪嫁女官,是以他自幼在先皇后的宫里长大,打小就最粘他六哥。因此不论他平日有多尖嘴薄舌、阴刻乐祸,在岐王面前却永远甘做小跟班。 在靖王眼里,六哥有着宸宁之貌,治世之才,世间的男子都该为他臣服,女子都该非君不嫁…… 岐王厌弃的瞥了靖王一眼,小声驳斥:「本王又不是和尚,何时说过对女人不敢兴趣了?」 靖王附耳呛道:「可皇弟每回拉六哥去醉仙阁,六哥都只顾饮酒不找美人儿!」 岐王:「呸!你找来的那些也叫美人儿?还没我殿里的洗脚婢好看!」 靖王:…… 靖王吃了一瘪不免委屈,但又看了看六哥……连挖苦人时都眉耸春山,目若朗星……哎,也难怪庸脂俗粉入不了他眼。 靖王便又突发奇想的指着杨直笑言道:「本王记得杨大人画得一手好画!不如将那位公主画出来给我们瞧瞧!」 「这……」 杨直正欲推辞,可此时萧驷也怂恿道:「杨大人,既然大家都对你盛赞的这位公主感兴趣,不妨就画出来让大家开开眼?」 杨直见二皇子如此说,便不想再作推辞了。大概是想到嫪婉公主对二皇子的心意,故而觉得他有知情权吧。 杨直弯身向陛下鞠了一躬,有请示之意。陛下今日心情大好,见皇子们这般闹腾却也不恼,只笑着挥了挥手离开大殿,示意随他们去吧。 第15页 画案与凳子业已抬了上来,笔墨纸砚也摆放其上。杨直坐在凳子上将眼睛闭起,似在回忆中细端公主的一颦一笑。 许久后,他终于睁开双眼,淡定的落笔于纸上。 …… 而此时的悉池国皇宫,嫪婉正在御书房游说陛下。 「父王,婉婉真的不想嫁到陈国去!」 她今早一听说陈国又送来了催婚书订日子,就无比沮丧。看来上回的画像没起什么作用嘛! 陛下见她这般不情愿,内心又何尝好过。当年保护了妻子却献出了女儿,那时只是想着这是个不错的拖延之计,却不想十五年时光一晃而过,还是没有好的对策。 「婉婉,是父王对你不住!你母后虽不在了,可是我们还有万民要守护……」 嫪婉虽心疼父王,却也不甘受命运摆布。 重生前的她虽已后悔了当年自私的选择,害了父王、云卿还有整个悉池国。可如今重来一回,她仍不愿妥协。只是这回她定要聪明些,玩好制衡之术。 「父王,若是婉婉有法子既保护了悉池国,又能逃掉这桩婚事呢?」 陛下面露狐疑,他与众能臣十几年来都束手无策的事,她怎么可能有办法。 「婉婉,父王知道你素来机灵。只是这次是国之大事,想要两全其美谈何容易……」 「父王,那不如您听听婉婉的法子?」 陛下露出一丝期待,若是宝贝女儿当真能脱身又不殃及国家,那真是了了他生平一大憾事! 「你且说来让父王听听!」 嫪婉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神采,随即正了正颜色,开始了她的慷慨陈词。 「父王,国与国间讲究远交近攻。陈梁两国向来不睦,正面冲突是迟早之事,婉婉预测两年之内必起纷争!」 陛下皱了皱眉,女儿的话看似有道理,但她凭何断言陈梁两国两年之内起战争? 嫪婉自然是知道两年后的事,可是她不能跟父王讲那些,眼下只能说服父王相信她的判断。 「相国府与梁国私通已久,梁国又此时派使臣来我悉池,可见大梁是有拉拢悉池的意图。而我们若想摆脱陈国,眼下必须要藉助大梁的势力。」 …… 整整两个时辰过去了,陛下终于满怀期翼的提笔写起了给大梁的国书。 …… 梁国的大殿上,一幅画像正在众皇子间传阅。 「不会吧……这世上真有女子能长的跟这画中仙子一样?」靖王抱着那画像眼神有些呆愣着。然后他勐的回过神儿来,把画像递到岐王怀里,急不可待的想看看他六哥这回能说什么。 「六哥你快品评品评!」 萧寐前一刻还很鄙视靖王那没出息的样儿,后一刻看着手里的画像却也不由的晃了神儿……恍惚间他觉得自己仿佛是来朝圣的信徒,而这画儿不应拿在手里,而应高悬西墙! 靖王忿嫉的就差跺脚了!颤抖着手指指着那画像抱怨道:「六哥!你说那帮龟孙哪来的桃花运!」 『龟孙』是他们兄弟俩自小给陈国圭氏子孙起的外号。 岐王只觉看着画里人的眼睛,脸便禁不住有些发热,便匆匆将画像递给了萧驷。 岐王脸上仍在强装着淡定,可心却砰砰跳的急促。画像递出去连句话也没敢说,生怕音色发颤露了鄙。 杨直见萧驷接过画像,便盯紧了他的反应,这毕竟是嫪婉公主在意之人。尽管杨直想不通两人有过什么交集。 而萧驷接过画像,除了眼中闪过短暂的光华,继而便是几句礼貌的夸赞,敷衍至极。 杨直不免心下落寞,向来不谙风月的自己都能臣服在公主的美貌下,而二皇子竟是这般从容。他当真是心思全然不在儿女私情上。这不管是出于公还是出于私,都难免令杨直心难安。 萧驷的生母出身极低,是梁文帝尚是王爷时府里的通房丫鬟。后来生了皇子也始终没能母凭子贵。 眼下大梁的成年皇子中,唯独萧驷没被封王。从来没人认为他有继承皇位的资质,可杨直却觉得,他绝非池中之物。 …… 数日后,梁文帝收到来自悉池国的国书。 大意是悉池国位处山洼之地,经年饱受水患之苦,故而想派都水监来大梁学习先进的水利技艺。 而作为回报,公主愿带悉池国闻名天下的织染技艺来大梁相授。 第13章 倒霉了一路 就在给大梁的国书送出去五日后,悉池国终于等来了『愿迎贵国公主大驾』的回函。 「姐,你带云卿一起去吧~」嫪云卿在御书房里当着父王的面儿,给他姐撒娇。 「云卿,你是悉池国的太子!怎么可以随便出去!」嫪婉训诫道。 陛下也一脸慈爱的笑着劝道:「你姐就去两月而已,待到夏至就回来了!」 云卿嘴上虽不再纠缠了,面上却是一脸的悻悻。 嫪婉走前不放心的嘱咐父王,一定要小心陶相国。虽说眼下还不能罢免他,但大事均不能让叛臣参与。 之后又叮嘱云卿少惹父王生气,如今悉池国内忧外患的,多学些本事早日为父王解忧。 云卿突然觉得不知何时起,他姐长大了…… …… 悉池国东面山多水足。坐在马车里的嫪婉,被外面声如奔雷的瀑布声吸引,便将帘子掀开,欣赏着窗外激揣翻腾的奇景! 第16页 水帘泻下,撞到山脚的岸石上,碰成零碎的大小珠子。被正午的灿阳一打,在一片水雾蒙蒙中架起五光十色的飞虹。 她手捧着脸,架在窗棂上,新奇的看着外面的世界!都说这整个悉池国是他们嫪家的,可这些寻常百姓日日得见的美景,却是久居深宫的她不曾见过的。 直到驶过这片瀑布,她才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几辆马车。 除了出门必备的巧彤外,此行还有宫女二十六人,侍卫二十六人,太监二十六人,再加之车夫、挑夫、小厮等。而织娘、绣娘以及都水监都单独乘马车先行一日至大梁。 虽说悉池国是个袖珍小国,可公主出使他国也是代表着一国尊严,克俭不得。然过于铺张又会被扣个穷奢极侈的帽子,被说成浪费民脂民膏亦不好。 是以,这百余人的随行队伍赴大梁,便不卑不亢刚刚好。 车队一路向东出了京城,就也出了悉池国的边疆。 「公主,过了这座界碑便是大梁境内了呢!」巧彤指着窗外的不远处,兴奋的嚷嚷道。 嫪婉也早就看到了那界碑,再顺着它再往前看去,是一条蜿蜒曲折的山路。 路面坑坑洼洼、崎岖不平,两侧峰峦重叠、丘壑纵横。不免让人有些担忧。 「没有其它好路可走了吗?」她问道。 巧彤立马探出身子,将公主的话传给车夫。 却见车夫摇头道:「你且禀明公主,自东侧出悉池国的路就此一条。边疆道路难免有些崎岖,但出去这片山就全是好路了,只能请公主殿下委屈一下。」 巧彤坐回马车里,刚想将车夫的话转述,便见公主瞄了她一眼,悻悻说道:「听到了,那就走这条吧。」 昨日刚刚降过雨,积水将山路浸的越发泥泞坎坷。前半段儿还好些,到了后段儿不仅路面越来越狭窄,没走多会儿还看见一棵老树横在前面,挡住了去路! 这下车队是完全无法通过了。侍卫统领便只得跑到公主的八宝香车前,奏明情况。 「禀报公主,前方不远处有断树拦路,需要先做疏通清理方可通过。」 「统领大人,依您看约莫要多久?」巧彤在公主的示意下,向车外喊话道。 「若是仅以侍卫之力……约需……四五个时辰。」那侍卫统领有些为难的应道。 「若是加上太监宫女呢?」巧彤又向外喊话道。 那侍卫统领思索了下,应道:「两个时辰应该可以。」 「好,那所有人随侍卫统领去前方清除路障。」嫪婉命道。 不一会儿,那侍卫统领又折返回禀明:「禀报公主,断树往前不远处发现一座凉亭。若是公主嫌车里闷,可步行移驾至亭子里休息。」 嫪婉先前就觉得这山里空气极为清爽,满眼的郁郁葱葱,在此驻留一下倒也不错。便干脆脱了那三寸之高的礼履,换上普通百姓穿的绣鞋。然后被巧彤搀着下了马车,带着几个太监步行钻过断树,去往凉亭处。 山间凉亭本就简陋,加上年久失修更是破败不堪,连亭前的石阶都残的厉害。就在她犹豫着还有没有迈上去的必要时,突然听到身后一阵轰鸣! 回头看去,就见一块块巨石自山上滚落!集中而有力量的砸向断树的地方…… 嫪婉惊恐的瞪着眼,说不出一句话!刚想往那边冲去,却被巧彤拦住! 「公主不可!随时还有山石滑坡的危险,您不能去啊!」 可她现下只顾担忧那百余人的生死,哪顾及得这许多!便推了一把巧彤,继续沖了过去。 那些大大小小的碎石早已将那条路封死。她自然也知不宜靠近,便在相对安全的距离大声唿喊道:「有人出事吗?!」 其它几人见拦她不住,自然也赶忙跟了过来,一起重复喊着公主的问话。 不久,对面终是有了回应:「禀报公主!约有半数砸伤,但暂未有人伤及性命!」 这句话令嫪婉稍稍安了心!这么严重的滑坡没有伤人是不可能的,如今只要听到没有人被砸死便已属万幸。 又经过一番喊话沟通,得知对面有两驾马车尚能用,如此便可将一部分重伤之人先行送回皇宫,然后再派人来接剩余之人。 而被阻隔在这边的嫪婉,经过一番盘算则决定继续前行。因为若是等救兵,马车去而復返是一日,再清开这些山石又不知需几日。 好在她让巧彤随身带了不少银票,又有几个太监护驾……怎么说也算半个男人。 …… 一脚深一脚浅的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后,他们终于看到了远处出山的路口! 可是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就在他们正在庆幸很快就能出山,可以拿着大把的银票去雇马车之际,身后传来了不详之音。 「给老子站住!」 听声音便能猜个大概了……嫪婉慢吞吞转过身去,就看到那十几张络腮鬍脸上,露出了猥琐无比的奸笑! 巧彤虽也怕,但却知自己的使命是保护公主。于是她张开颤抖的胳膊挡在公主前面,带着哭腔硬逞能的喊道:「你们无非是想要银子!我们有的是,你们别伤人!」 说着,她从包袱里掏出厚厚的一叠银票,这可足够将那些穷山恶水的劫匪闪瞎眼的! 「别给!」嫪婉在她身后附耳小声说道:「若是轻易给了银票,他们定会劫色了!」 第17页 嫪婉接过那叠银票,高举着大声喊道:「你们都别过来!敢过来加害我们,我就把它们全撕掉谁也别想拿!」 「你们图财!我们保命!劝你们别为了一时的邪念忘了初衷!」 那些劫匪自她一回身,便已是欲望丛生!如今怎可能捨得白白放她走? 她们缓缓后退,他们便步步欺近!一边有所惧的盯紧了美人手中的票子,一边又垂涎三尺的盯紧着美人儿! 这时一阵山风颳过,嫪婉只觉得手中一虚,眼见票子被一个太监夺下,然后他大喊一声:「快跑!」便将那票子使劲儿往天空抛撒了出去! 风卷着轻飘飘的银票四散开来,忽而打在山壁上,忽而又飞在半空中!劫匪们只顾追着那些银票飞檐走壁,哪还顾得上逃命狂奔的嫪婉他们! 嫪婉边跑边在心下佩服方才那个小太监。以前在宫里时,怎么没发觉有这么个智勇双全的人呢?可惜一切来的太快,没来得及正眼瞧他一下。 就在她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要停下来时,先前那个小太监竟一把抓起她的手继续往前奔! 她想说大胆!可是这么没命的跑着压根儿张不开嘴发不出声。 …… 不知跑了多久、多远,终于停了下来。她早已忘记什么公主身份,直接就跪在了地上,双手撑着黄土,大口的喘着粗气…… 喘了一会儿,才觉得神智清醒了些。此时她才发现,怎的就剩下她们三个人了!除了那个太监和她,就只有彤巧跑到这儿了。 「人……人呢?」她问道。 「公主放心吧,他们是出了山口才掉队的,不会有危险。」 嫪婉这才发觉,这个小太监的声音竟……如此熟悉。她将眼神瞄向他,却发现不知何时起他也已盯住了她。他头上的三山帽早已跑掉,脸便显露无遗。此人…… 「怎么是你!」说这话时她禁不住将身子往后缩去。 巧彤闻声也看向那太监,继而是一声惊叫!主僕两人仿佛是见了鬼。 那太监却在嘴角勾起了一抹温柔笑意,眼中亦是淬满了星辰。他缓缓说道:「公主殿下莫慌,小的已然断了心思,日后只求在公主身旁当个近身太监。」 …… 「陶子昂!你怎的这般阴魂不散!」 第14章 贴身小太监 嫪婉看到陶子昂这张脸,心下是说不清的复杂!既有前世的愤恨,又有今生的怜悯,还有一种感觉便是担忧。 因何担忧? 一来是担心前世被他害,今世又害了他,如此冤冤相报下去,何时了? 二来是想到陶子昂与大梁的关系,他的舅父甄大人如今已摆在明处,那么另一只鸽子又是搭的哪条线?摆明与甄大人不是同一阵营,不然互通有无便可,又何需他冒险放两只! 嫪婉很快镇定了下站起身来,重新摆出一国公主的架子,问道:「陶公子,你这是要作何?」 「小的要护送公主殿下去往大梁。」陶子昂含情脉脉的望着的她,一瞥一笑都温柔至极,似是无声的表述着那入骨的相思。 想到他前世的小人作风和如今的身体,嫪婉只觉得害怕。她知道那二两肉对一个男人意味着什么,更何况是从小养尊处优的相国之子!是以,不论当初她局儿做的多么天衣无缝,只凭着宫刑二字是出自她口,他便不可能不恨她。 如今只有巧彤在,他难不成会…… 不待嫪婉说什么,他便直接凑了上来!吓的嫪婉一条腿退了小半步…… 却见陶子昂俯下身子,只是轻手帮她拍打起锦衣上的灰尘。边拍边询道:「前路漫漫,公主身边就仅剩小的与巧彤二人。是以,公主可否简装出行以掩人耳目?」 嫪婉不自在的转了半个身子,陶子昂便明了其意,不再为她清理衣裳。她心道,将这小人带在身边也好,去了大梁可以顺道查清他搭的另一条线,这样回来也好防着。 巧彤虽知公主厌恶此人,却心下觉得这建议提的极好。便就势劝道:「公主,现下刚进大梁境内,即便坐马车也还有四五日行程。除非公主就此回悉池国,不然如此盛装的确很是危险。」 说着她摸了摸腰间的荷包,欣喜道:「幸好奴婢这里还有些碎银子,不如就去小镇买身不起眼的粗布衣裳,委屈公主先换上?」 嫪婉并不想听陶子昂的,但瞥了眼巧彤倒在手心的几小块碎银子,无奈道:「这点儿银子哪够四五日的马车和住店的!」 她摘下发间的金步摇、金簪,又取下颈间的翡翠链子和玉镯,将这些尽数交给巧彤,嘆息道:「本宫想着路途遥远,是以重的首饰都先放在马车里了。身上就这些了,过会儿到前面镇子先拿去当了吧。」 巧彤看着那支步摇,觉得有些可惜:「公主,这步摇可是六皇子……」 「就因着是他送的!才一点都不可惜!」嫪婉打断道,说完不屑的瞥了眼那支步摇就往前走去。 这小小的不屑落在了陶子昂眼里,令他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出了山的路好走了许多。饶是这样,嫪婉一路也没少让巧彤搀扶。巧彤心下暗暗庆幸,若是先前公主没换绣鞋,此刻怕是要让她背着了! 约莫两柱香的功夫,他们终是来到了一个小镇子上。这镇子人烟稀少,打听了半天才找到了一个在家做工的裁缝。几件成衣都是灰不熘秋的色调,他们将就着各自挑了件换上,便准备继续上路了。 第18页 小镇太穷没有拉客的马车,只有驴拉的板儿车。 嫪婉坐在简易的板儿车上,一路兜着风,只觉得公主的尊严尽丧……行啊,总比走着强。 「公主,」 「不要再叫本宫公主!你这样招摇,换衣裳还有何意义?」巧彤刚一开口就被嫪婉打断道。 她只得委屈的问:「那奴婢以后叫您什么?」 「叫小姐吧!你俩一个是丫鬟,一个是家丁。」 …… 待行至县城,他们才终于找到了当铺,并僱到了马车。 陶子昂在前头和车夫并坐着,嫪婉和巧彤坐在车里面分赃似的,盘算着全部家当。 巧彤一脸气忿道:「小姐,他们梁国的当铺也太不识货了!上好的翡翠镯子竟就给了一百两。」 嫪婉倒是心平气和,边数着数额不等的银票边说道:「不是梁国的当铺不识货,是他们小县城没有那么大的本钱,盘不起好货。」 数完总共有三百多两,她便又开心道:「反正够我们这五日花费的就好!」 巧彤一个下人自是不怕吃苦,她无非是心疼公主竟要过如此拮据的日子。眼看着公主心情不错,她便也释怀道:「是啊,听说这回工部给都水监们都是带足了银子的!只要熬到京城,小姐就不用担心了。」 嫪婉打开窗帘看着热闹的县城市集,心情大好的与巧彤说笑,仿佛之前的不愉快都不曾发生。 陶子昂闻着清脆的笑声转头看去,破旧的粗布帘子随风摆动,缝隙间可窥见公主粲然的笑容,一身土布衣裳加之一脸的脏灰,却仍是掩盖不了她的风姿绰约。 前一刻他因这美好的画面浅笑着,后一刻却蓦地想起如今的自己……心下不禁涌进一阵寒意,随即打了个冷颤正回了身子。 天黑前他们进入了个边疆小城,吃住倒也算干净。 翌日,则继续赶路。 ……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们离京城也越来越近了。 巧彤付完今晚的房钱,看了看荷包,边搀着嫪婉上楼边笑吟吟道:「小姐,如今我们还剩下一百五十两呢!」 陶子昂也与车夫规划好了明日的路程,追了上来。他对嫪婉禀道:「明日脯时左右便可进京。」 嫪婉闻听此言后,心道本宫的苦日子终于熬到头了!当即便夸下海口:「早就听闻大梁京城的神仙居汇集了天下美味,既然来一趟不去可惜!明日本宫就带你们去尝尝这民间最顶级的美味!」 巧彤激动不已,陶子昂却是哑然失笑。他心下想的是她纵是贵为一国公主,也逃不掉女孩儿的这点贪吃好玩儿的心性。 第15章 神仙居初遇 歧王萧寐一大早就来到承德殿找靖王。 梁国的皇子及冠便可封王,但直到娶正妃前皆不可搬离大梁宫。靖王凡事爱跟随着歧王,是以加冠后所选的承德殿,也是离着歧王的誉秀宫极近。 「六哥?你怎的来这么早!」靖王见到萧寐才过卯时,便已穿戴整齐的来找自己很是奇怪,平日里他上朝可没这般积极! 萧寐习惯性的白了他一眼,然后便往铁力木圈儿椅里一坐,慵懒的说道:「今日咱们不去早朝了。」 「啊!这是为何?」靖王边将那白胖的小腿儿往长靿靴子里塞,边圆瞪着眼睛奇道。 他这一问缘由,萧寐便气不打一处来的抱怨起来:「你知道那个婉静郡主吧?本王一早便收到密报,她今日起要搬来大梁宫住了!」 靖王连连点头:「知道知道!不就是成阳公那个掌上千金,早前被杨直薄了的那个?」 虽对得上人,可他却是想不通,纳闷道:「她来大梁宫做什么?」 萧寐将手中的摺扇狠狠在案几上敲打了几下,忿然道:「成阳公日前竟拿着本王的八字,去与婉静郡主合!」 「什么!」靖王塞了半天眼看就要穿好的靴子,这下一急便直接将脚踩在地上,靴子又脱落了下来。 「成阳公怕不是老煳涂了吧!连杨直都看不上的人,六哥怎么可能看得上!」 靖王刚说完,便又想起前日里酒桌上的几句闲聊,蓦地悟到了些什么。 「六哥我想起来了!前几日就闻成阳公府上去了个老道,直说他女儿有母仪天下之命!这么看来,成阳公是铁了心要让女儿攀附皇室了。」 靖王这么一说,萧寐便更气了!「原来是这么回子事!难怪迫不及待的把闺女送进宫来,这是专程勾引皇子来了!」 「六哥,人家可不是勾引皇子,人家就是冲着你来的!」 靖王莫名觉得有些好笑,竟一时没憋住笑出了声来。然后被萧寐狠狠剜了一眼!便赶忙敛了事不关己的窃喜之色,一脸真诚的关怀道:「那六哥作何打算?」 「上你的破靴子!」萧寐不屑的拿扇子指着靖王床前的一地狼藉。 「跟本王去民间玩儿几日!」 「六哥,你这是躲几日吧……」 「啪」一声!扇子敲在了靖王的脑门儿上。 …… 嫪婉的马车停在了神仙居门口。未至日中,她从车窗处看到店内倒还没什么客人。 先是陶子昂利索的跳了下去,摆好了杌凳,然后恭敬的候在一旁。接着巧彤搀扶着嫪婉小心的下了马车,全程弓腰垂首。 店里迎出来的小二尴尬的顿在了门前,看着这三个人不免心中纳闷:坐着这么破的马车,穿的也这么土,居然还这么多礼节…… 第19页 但他见三人看过来,便很专业的挤了个谄笑,热情招唿道:「三位客官里边儿请!」 神仙居远近闻名,名气大到周边各国人尽皆知。大堂内雕梁绣柱,画栋飞甍,气派远不是一般酒楼可企及! 小二引他们来到一处靠边的雅座,刚要倒茶伺候,便被巧彤拦道:「店家,还请给我们找个雅间。」 小二抬头打量了下三人,面露难色,却又不好直说雅间消费那不是普通百姓承担得起的。只好绕着弯儿哄道:「姑娘您就三位,雅间太大,不如这里说话方便。」 嫪婉自是看出他的意思,心中憋火却又不便直言身份,谁要自己穿的穷酸呢! 但又转念一想,自己身揣一百多两银票呢!有钱心不慌,这在悉池国最好的酒楼也够吃三五顿全席了。便笑言道:「我们出门在外的不敢招摇,刻意收敛了些,但店家莫欺外乡人噢!」 小二细瞧了眼说话女子,虽是身穿粗布,但气质当真是好!便心道果真是他乡贵人行事低调吧,既是贵客可不能怠慢,传出去那可要砸了神仙居的招牌! 便赶忙点头哈腰的赔起不是来:「小姐莫怪,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一看三位便是贵客,那赶快雅间请吧各位~」 小二将他们引至二楼雅间层,原是想带他们去里面的普通间,可嫪婉却在路过一处无比气派的门时,停下了脚步。 她透过未掩上的门看到雅间里面的样子:青竹丹枫,春水溪桥……这哪里是酒楼的样子,分明是秘境! 她激动道:「小二!这间是?」 小二笑呵呵道:「小姐是外乡人或许不知,咱们神仙居之所以能名闻天下,并非单凭菜色!」 他得意的将那门敞得更开些,奇景便展露无疑。「这仙踪阁可是多少王孙公子都嚮往的地儿!别国的高官出使来我们大梁都慕名来此一坐噢~」 「好!就这间!」嫪婉笃定道。 这仙踪阁可非一般贵客消费得起的!小二正犹豫是否要先把价报一下,却见三人已迈步进去了…… 他刚想追上去,这时又听到楼梯口传来了不一的脚步声,这是有客人来了。可是眼下离着饭点儿还有一个多时辰,大堂也只他一人先招待着早来客,平日里这个点儿压根不会有人上门!今日却是怎的了…… 「客官好!」他还是热情的迎向了楼梯口。 刚见来人,他便心喜至极,这不是上回的两位豪客么!上回这两位公子不仅点了天价的酒菜,还打赏了每人五十两银子!饶是京城贵胄遍地,出手这么阔绰的也是他们头一回见! 天吶,这种豪客不是客人,是恩人! 「哎呀两位爷又来光顾了!小的要是知道,该出门迎接……」小二一时激动的险些哭出来,这顿伺候好了保不准儿又是五十两!比自己一年工钱都多。 萧寐和靖王每回来民间玩乐,即便从不暴露身份,却是走哪儿都被人记着……他们也不知这是为何。 五十两,在他们眼里,不过是每日沐浴后的一滴芳泽钱。 萧寐摇了两下摺扇,倏地合上霸气往前一指:「还是仙踪阁吧!」 第16章 吃霸王餐吗 嫪婉这厢开心的找好位置坐下,回头却见巧彤还立在一旁。 便笑道:「反正这一路来也没有什么尊卑之分,进大梁宫前,你就莫要拘礼了!」说着挑了挑眉示意巧彤坐在身旁。 巧彤听公主这般讲,便不再客气的坐了下来,反正以往在宫里嫪婉也不爱在她面前摆公主架子。 一旁的陶子昂也挨着她坐下,可怎知待遇却是不同。他屁股刚落在木凳上,脑袋就被飞来的一支银筷击中! 「小陶子!谁让你坐下的!」嫪婉怒道。 小陶子?陶子昂微微皱起眉头,心道这是真将他当小太监了!嘴上不敢抱怨什么,只是略感委屈道:「公主方才不是说,进大梁宫前不分尊卑吗?」 「本宫和女官可以不分尊卑,可你只是个奴才!」她这话音儿刚落,便听见「吱嘎」一声!门开了…… 见是小二进来,她便理所当然的以为这是来伺候点菜的。想这一路柴车劣马、弊衣蔬食,如今总算能找回点儿在宫里时的感觉了! 从昨晚起,她心下就想好了一堆爱吃的,这会儿便一通报了出来:「我要炝芦笋、炒金丝、芙蓉燕菜、炒肝尖儿;熘鲜蘑、烩三鲜、烀皮甲鱼、熘鱼片儿!」 …… 说完好一会儿,见小二并没有备菜的意思,巧彤便蹙着眉询道:「怎么?这么大个店,难不成我们小姐点的这些菜没有?」 那小二收了收脸上尴尬的神色,回头看了看身后两位贵客公子……哎,今天就算再得罪人,也得把这仙踪阁给他们让出来啊! 是以,便赔着笑脸儿说道:「您说的这些菜式我们神仙居都有!只是小的方才太煳涂,忘记这个雅间已经提前定出去了……」 说着,他向后指了指,嫪婉便明了了。心道敢给本宫玩儿这套! 她起身绕过小二,直接走到两位公子面前,笑盈盈的问道:「两位公子何时定的这间包厢啊?」 …… 萧寐与靖王先前不过是隔着竹子,远远看到几个衣着简陋的客人。这下那女客送到眼前儿来了,他二人方看清她面貌着实出众,荆钗布裙都难掩风华! 第20页 两人不由得失了神儿…… 「喂!我们小姐问你们话呢。」巧彤也凑了过来,拿着帕子在他两面前晃了几下,才招回魂儿来! 萧寐清了清嗓子,不知何因突然有些干涩不适。然后拘不住笑意的言道:「此雅间在下确实预定下了,但既然小姐业已进来了,断没有再出去的道理。」 然后他指着一边说道:「这仙踪阁本就设双桌,以青竹相隔,互不妨碍,若小姐不介意的化,不妨挤一下……」 挤?这么大的雅间怕是百人也能一同用饭,哪里来的挤! 饶是这样,嫪婉却也不喜与旁人凑在一起用饭。可又回头看了看陶子昂……罢了,最尴尬的人都赖在这儿了,其他人还算什么。 便点头道:「那好吧,还请你们声音轻些,本……」宫字尚未出口,幸好收的及时。 「本小姐不喜欢用饭时有人吵。」 「好说好说,在下亦是喜欢清静,请小姐不必担忧。」萧寐将摺扇握在手里,拱手虚让了下,便各自回桌落坐了。 「六哥!你什么时候这么好通融了?」靖王讪笑着小声调侃。 萧寐倒也不恼,不屑的白了他一眼,又提点道:「你不觉得那位小姐很是面善?」 靖王又往隔壁那桌眺了眺,竹林太密看不清,但想到先前,确实是有点这意思!「六哥,你该不会是认识她吧?」 但又一想不能啊!歧王又不常出宫,怎么可能认识宫外的女子。 此时小二招唿过来了,一脸谄媚的问道:「二位贵客,要点些什么?」 萧寐将手中的扇子轻轻一捻,挡在唇边,小声沖小二吩咐道:「跟隔壁桌上一样的。」说完另一只手塞了一张纸到小二手里。 小二纳闷的低头一看,一百两银票?这……这犹如再造之恩啊!他只觉得头脑晕晕,两腿飘飘……握着那张巨额银票迷迷煳煳的就退出去了。 过了约莫两柱香,一队端着菜餚的丫头鱼贯而入,纷纷将同样的摆到两面的桌子上。 先前那个小二也进来了,显然这会子已是清醒过来了。干这行那么多年,各式各样的人事见得多了,若非方才被钱财砸晕了脑袋,早便明了公子的意思了! 他趁上菜之际凑到那竹林隔扇旁,拿个小绳将两枝青竹一扎!那瞄向隔壁桌小姐的位置便刚好露出一个缺口。 小二沖萧寐微微弓腰谄笑,萧寐有些诧异,但很快明白了。小二这是拿了他的银子看出他的心思了,想行个方便让他多看几眼美人,好多下几口饭…… 他心里憋屈,是真没动这个弯弯心思啊!可是……貌似这样也不错…… 是以,便有了如下画面: 嫪婉夹一块肝尖儿,萧寐也赶忙尝一尝这肝尖儿味道如何;嫪婉喝一口燕菜汤,萧寐也赶紧尝尝这汤鲜不鲜! …… 萧寐这边还吃的意犹未尽,隔壁桌却已是酒足饭饱,叫来小二要结帐了。 小二颠颠儿的跑来,看了看手里的单子,笑道:「总共是一百八十两。」 嫪婉:…… 陶子昂也被这数额惊呆了!同样的饭食在悉池国最好的酒楼也用不了三四十两…… 「你们是否算错了?该不是把另一桌的也结算进来了吧?」他指着萧寐和靖王那桌问道。 「客官,我们神仙居从未有算错帐的时候,您放心就是了!」小二笃定的拿着那菜单给她们看。 「店家,我们出门没带那么多银子……」巧彤难为道。 隔壁桌了两人看这情景,自然也吃不下去了,诧异的看着她们这边。 尤其是萧寐,他对杨直那画像记忆深刻,早便认出了嫪婉的身份。先前只当她是轻装简行,可是怎么会两百两银子付不起?听闻悉池国不是极为富庶么…… 不管怎样,自然不能为这点钱财让一国公主为难。萧寐起身唤道:「小二,那桌的银子记在我的帐上。」 嫪婉先前就面露窘态,这下又被他这样说,便更觉狼狈。自己仿佛成了蹭吃蹭喝的女子!她只觉得脸像挨了巴掌般火辣辣! 「谢公子好意了,不必了!」 说着她掏出身上那仅有了一百五十两,塞进小二手里。 「店家,还欠你四十两,就留下我的两个僕从给你刷盘子抵帐吧。」说完便一熘烟儿的快步走出门外。 巧彤:…… 陶子昂:…… 第17章 大梁宫的路 巧彤绝望的看了看小二,又将目光落到一旁的陶子昂身上,给他使了个眼色。 陶子昂知她这是将难题推给他了。于是轻嘆口气,从袖袋里掏出了那支血玉簪递到小二眼前。 说道:「这支血玉簪是无价之宝!今日我先以它抵了这四十两银子,改日我必双倍来赎!」 他原是觉得这簪子就算抵个四千两也绰绰有余!奈何小二根本不识这货啊。 小二压根不屑的瞥了眼那簪子,难为道:「客官,您这要是金的银的首饰,小的还能给您行个方便。可黄金有价玉无价啊,说一两也是它,说一千两也是它!谁知道值不值四十两?」 「你!」陶子昂心中愤慨不已,嘴上却又说不得什么,小二说的又何尝不是个理儿?一个酒楼打杂的店小二,让他来识宝也确实强人所难了。 这时,一旁看热闹的萧寐和靖王也凑上前来了。萧寐从陶子昂手中接过那簪子,拿在手里细端了番。 第21页 嗯,这的确是好东西!一个下人尚能拿得出如此珍宝,可见先前那女子是悉池国的公主没错了。萧寐心下更加坚定了之前的判断。 「既然店家眼中这簪子不值四十两,那我出一百两来暂时买下它。」他说道。 巧彤脸上马上挂了喜悦之色,一百两可解决大问题了!不只是欠的这四十两,还有今早定下的客栈银子也没付呢。 她原以为陶子昂也如她一般满意,可转头看他,却是一脸的愁容…… 陶子昂怎么可能真捨得把这支簪子卖出去,只是暂时押一下罢了,待明日进宫见到舅父后必然是要赎回的。店在这儿跑不了,可押给旁人他显然是不放心的。 他思索了下,而后拱手对萧寐敬道:「在下先谢过这位公子的仗义救急,不过这簪子乃是在下的传家之宝,不能卖给别人。」 继而他话峰一转:「但公子若能行个方便,可否以这神仙居为中间方:在下借公子一百两,并将簪子暂存于此,三日内以二百两赎回,算作对公子的回报。」 不待萧寐回应,靖王便先急了眼。「我去!区区一个破玉簪子你还给整出个中间方?你这分明就是质疑我六哥人品!你信不信我把你……」 「好了八弟,」萧寐拉了一把,安抚住眼看就要打人的靖王,然后扔到桌边一张百两的银票。他边拉着靖王往外走,边丢下一句话:「权当是江湖救急,不用押东西了。」 剩下再次傻眼的陶子昂和巧彤,目送着那背影喊道: 「哎……这钱在下怎么还你啊?」 「我们小姐就是不愿凭白受人恩惠才丢下我们的!」 …… 「六哥你今日这是怎的了?前日婢女伺候洗脚时抬头看了一眼,你都赐了她十板子!这回叫人给这么嘲讽竟然就这么算了?」靖王愤愤不平道。 他心里是十分憋气了!想着那小姐是漂亮,可也太不识抬举了。买单推拒甩手走人,连个僕从也敢在他们面前放肆! 靖王盯着他六哥,却发现萧寐不仅心平气和,甚至嘴角还勾起了抹笑意…… 萧寐压根懒得跟他解释,只瞥了他一眼,说了句:「你懂什么?明日早朝等着瞧吧!」 靖王目瞪口呆顿在那儿……这关明日早朝什么事儿? …… 嫪婉回到客栈那是坐立难安!一会儿坐在绣墩上,一会儿又起来坐到床上,一会儿又凑到窗子旁看看窗外…… 这种窘境她是头一回遇到,悉池国的公主竟在梁国付不起顿饭钱,简直是丢人丢出国了! 她也没想着真要巧彤留在那儿干活偿债,可被那么多人盯着看笑话,她实在是没脸周旋下去只能自己先逃了。现在想想又觉得把个烂摊子丢给巧彤,有点儿不地道了…… 虽说巧彤是个下人,原本就该伺候她和帮她料理难事,可毕竟一路走来也有点患难与共的意思了。哎,只希望她两能早点脱身吧…… 嫪婉立于铜镜前,将自己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遍:灰头土脸,木枝绾髮,衣着简陋,破洞的绣鞋…… 这哪里还有个一国公主的样子? 今早进了京城未敢直接入大梁宫,便是想着停顿一日整理下行头。小国寡民的使者难免让人低看,是以面子上的事儿便更要慎重。以一国之公主身份造访,悉池国万民的脸便全系在她一人身上! 正在她焦愁之际,门叩响了。 「巧彤?你们怎么这么快回来了……」她有些意外,原想着二人会被店家好一番难为,心里正过意不去。 「公主,我们遇到大善人了!」巧彤进门就兴致勃勃的讲起嫪婉走后的事情。 嫪婉觉得有些难堪,心说我那时婉拒他们付帐便是不想欠情,最终还是…… 可她嘴上却是什么也没说,只是笑了笑。能回来便好。 陶子昂掏出余下的六十两银子,还有那个血玉簪子一併放在了案几上,说道:「这些银两能置办件说得过去的衣裳,首饰定是置不起了,只能委屈公主了。」 嫪婉看着那支簪子,她知那确实是陶子昂母亲的遗物,在他眼中珍贵的紧。若是以往她定要觉得他是处心积虑了,可如今想到他也算偿了前世的债,莫名的有一些心软。 …… 嫪婉和巧彤揣着五十两银子在京城的闹市游逛。那六十两,五两拿去结了房钱,五两拿去雇了明日的桥子。 成衣铺子看到好几家,只是寻常的衣裳难入她的眼。 直逛到傍晚,才在一家号称皇商的铺子里,看到了一件令她满意的帘锦罗蚕丝裙。店家开口五十两不还价,她便顺手要了个红珊瑚摆件当搭头。 巧彤不解其意,明日就进宫了,何必那么市侩要些没用的摆件搭头?然而嫪婉却是有用意。 帘锦罗再名贵,也仅是在民间罕见,穿戴进大梁宫却是连宫婢都趁的。 回到客栈后,她将那珊瑚整个摔碎在地上! …… 翌日清早,巧彤一进公主的屋子,便一阵花香扑鼻。原来是嫪婉沐浴后将采来的桃花瓣捣出花汁,充当了芳泽抹在发间。 「公主,轿子业已到门外了。」说完,她搀着嫪婉往外面走去。 …… 大梁宫的朝堂今日是格外热闹,不仅没有告病的、休沐的,连时来时不来,纵来也必迟的几位皇子也都早早的杵在了这儿。 第22页 若问为何?那便是昨夜传去各宫各府的那两道密旨。 一谓成阳公之千金——婉静郡主,今日上朝受封。 二谓悉池国来使——嫪婉公主,今日亦携都水监使团入大梁宫觐见梁文帝。 第18章 郡主的宿命 「公」乃五爵之首,虽大多只挂闲职无甚实权,却是贵族群体中的领头。是以,成阳公站在大殿右侧的最前头,左面与之相对的便是丞相。 成阳公面色红润,看起来心情极佳。他的宝贝女儿婉静郡主,此刻正候在大殿外待宣进殿。他往大殿外望了望,虽是望不见人,却是望得见希望…… 婉静郡主昨日便进了宫,但贵族之女久居后宫总要有个合适的说法。偏巧郡主自幼喜好钻研音律,便被封了个大司乐的职务。虽是闲职,却也是从二品,依大梁律,三品之上不论男女皆是要上殿听封的。 「皇上驾到~」梁文帝身旁的司礼监李公公,拖着尖细的长腔喊道。继而大殿上所有的皇子臣子,均双膝脆地恭敬的迎接着梁文帝的到来。 梁文帝迈着阔步走上宝座台,然后端坐下,缓缓道:「众爱卿平身。」 待众人起身后,他看了李公公一眼,李公公便上前两步,将拂尘向右臂一甩,扯着尖尖的嗓子喊道:「宣婉静郡主进殿~」 大殿上的众人都听闻过杨直与这位郡主的瓜葛,一时还传为席间之乐。这回要见到本人了,众人也不免有些好奇。男人嘛!谁说是没有八卦之心的? 婉静郡主双手轻叩在身前,迈着小碎步子裊裊婷婷的走上殿来。众人看着她由远而近,面容越发清晰…… 只见她粉面朱唇,柳眉淡描。虽算不得倾国倾城,却也是柳亸花娇,算得上是大梁的典型美人儿了。 不免有好事的特意看向杨直,心说难道传言有误?这等美色,又地位尊贵,他杨直就算再心高气傲也挑不出半点儿瑕疵啊! 杨直却干脆错开视线,她在后时他便往前看,她走至前时他偏又向后看。他倒不觉得有什么尴尬,只是不愿同僚拿自己的私德说事儿。 李公公宣完诏书,郡主谢过恩原是该退下,却不料梁文帝言道:「静儿,你与悉池国的嫪婉公主同时进宫,不妨见见,日后也可多作走动。」 这声『静儿』令她受宠若惊,即便明知这是看成阳公的面子,但从皇上嘴里这样叫出,让她觉得像是一种接纳。她行了礼然后退到一旁,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偏巧就退到了杨直身边。 杨直脸上没任何表情,只是随意的挪了挪步子,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 「宣悉池国嫪婉公主进殿~」李公公那刺耳的声音再次响起。 嫪婉闻声昂了昂下巴,平定了下内心,然后进了大殿。纵然她贵为公主自小生长在皇宫,可来到大梁宫还是难免紧张。一来整个大殿均为陌生人,二来大梁宫有悉池国皇宫十数倍大,不免给人以压迫感。 但在她走进大殿的那一刻起,她便有了身为来使的觉悟。她唇角挂着礼节性的笑容,可眉眼间的冷厉又令她宛若高岭之花,蔑视着众生。 先前还喁喁私语的大殿,自她进来那刻起便肃然无声,一片阗寂。 这是一种尊敬,又或是一种震慑……原来美,也是一种威力。 嫪婉那一身素色丝罗裙原本并不张扬,可其上那一簇簇艷红的珊瑚攒珠,却是将整件衫裙引燃了般艷色绝世! 她并没有特意去梳什么招摇的鬓髻,只是半披着长发,在头顶端绾了个歪髻,其上插着一支朱红的血玉簪子。 她半屈下身子施以常礼,面上的神情既有温度又不谄媚,不卑不亢刚刚好。 大殿上的臣子与皇子们,多是见过她的画像的,即便未见的也听过其传闻。只是这一切的铺垫,仍敌不过这来势汹汹的震撼! 杨直先前冷冽的脸瞬间度上了层暖粉,漠然的眼眸像復燃的枯灯,跳跃起灼灼光华!他微微颔首示敬,可大殿上如此多人嫪婉又怎么可能看得到?不过是心之嚮往罢了。 靖王惊诧的转头看向萧寐,却见他目不交睫的望着嫪婉,眉宇间除了赞嘆外没有一丝意外。 原来他昨日所说的朝堂见是这么回事!六哥竟那时便认出了?不过这下他更想不通了,悉池国不是很富有么,怎么公主还付不起顿饭菜钱?昨日还穿成那样,今日就又这样了? 而嫪婉见过礼后,将国事交流的事儿交给了都水监的官员。自己则趁机四下瞄了起来…… 她在找寻什么? 自然是那块无事牌。 …… 终于,她的眼光落在了二皇子萧驷身上。继而眼神由玉佩游上了面庞,又打了眼整个身量。 他身姿挺拔,眉如墨画。一双清水似的丹凤美目看人时却轻轻挑着,似有魅语。 这与她印象中的谦谦君子模样有些出入,可是古语有云人不可貌相,或许这就是个面冷心热的君子呢? 嫪婉见二皇子回视她的眼神掺着疑惑,便赶忙将眼睛逃开转向另侧。好歹一国公主,怎的能如此失礼! 可偏巧她这一转,看到了张熟脸!不,是两张! 这不是昨日神仙居拼雅间的那两位公子……他们俩站在大殿上做什么?当朝官员?不对……未着官服与官帽。侍卫和太监就更不可能站那个位置了…… 第23页 是哪位公卿王爵家的纨绔子弟?那这大梁朝堂也太儿戏了吧! 不过她又想到自己如今身上所穿的,这可都是他施捨的那一百两里的!想到这儿,嫪婉脸上不免有些羞赧。 与皇上行了告退礼后,嫪婉便要退下,这时才听皇上提到那位婉静郡主……可单是听到这个名号,便令嫪婉大惊失色! 「见过嫪婉公主。」 郡主与她见礼,却不料她竟直接倒退了两步! 郡主不解嫪婉因何失态,只觉自己被人这般无礼对待,不免面上有些难堪。 而嫪婉的脸上逐渐褪去了惧意,却露出强烈的怜悯之情! 婉静郡主,与她同有个婉字,因此记得格外清楚!这位郡主确实身系凤命,只是红颜薄命。 …… 成阳公一心想让女儿做皇后,而一年后她也确实做了皇后!只是不是大梁国的,而是远嫁了东离国。 最终她惨死于陈国的讨伐下,自悬于寝宫后又被陈国的六皇子圭建裕拖至大庭广众,赤身鞭尸! …… 嫪婉望着她,既怜悯又恐惧! 正是因着她的境遇,嫪婉的父王才终向陈国递了退婚书!自此父亡弟疯! 也正是因着陈国灭了东离意欲杀鸡儆猴,大梁才发动了那场大战! 而悉池国便是那场战争下的牺牲品…… 第19章 夜游御花园 嫪婉因知晓婉静郡主的将来,故此有了怪异反应。可她的表现落在旁人眼里,着实有些失态。 她只得微微颔首解释道:「请皇上恕罪,也请婉静郡主莫怪。嫪婉赴梁后曾遭遇劫匪,马车行李尽数丢失,是以有些受惊,方才只是有些晕眩罢了。」 她的话倒让梁文帝有些愧疚了,宽慰了几句,又下了旨派人去查案。 退出大殿后,嫪婉随着宫婢的引路,去往景莲公主的汀兰斋。 景莲公主乃是当今徐皇后的独女,因此格外受珍视。先前送去悉池国的那些丝帛等物,便是以这位公主的名义指名送与嫪婉的,之后她又以绣屏回礼,说起来两人虽素昧谋面,却也算有几分情谊在。 这次来到大梁宫,梁文帝便让她们多加亲近些,直接安排嫪婉住去了汀兰斋居住。 汀兰斋乃是处三进的院落,正殿面阔五间,进深两间,又接抱厦两间。前殿与后殿也都大同小异,卷棚的歇山顶将屋嵴轻巧的舒展开来,远远看去便像是女子的居所。 相比之下,这里尚不如嫪婉在悉池国的重明宫大。悉池国皇宫固然是小,可毕竟仅有一位公主一位皇子。 刚行至前殿的菱花扇门前,便有两名守在那儿的清秀宫婢沖嫪婉行礼:「参见嫪婉公主,我们公主已在前殿等候多时。」 起身后一名宫婢将殿门向内推开,嫪婉便在巧彤的搀扶下迈进那个门槛。 刚刚进门,便有一位打扮华贵却长相乖巧的姑娘迎了过来,身侧左右各有一名宫婢跟着,显然她便是景莲公主了。 「姐姐,景莲等你半天了!」她一过来就拉过嫪婉的手,表现极为亲昵。 嫪婉见她如此友善,有点儿自来熟的性情,自己便也不像先前殿上那般拘着,打哄道:「妹妹手好滑,难怪都说梁国气候养人,女子皆肤若凝脂。」 景莲公主笑出声,嘴上自谦着,心下却是美的很。一句话既夸了她又夸了她的国家,焉能不美?她嘴上直道:「姐姐不仅做得一手好女红,讲话也是格外会哄人呢!」 她既一口一个姐姐,嫪婉便也不客气道:「你既叫我姐姐,那日后我便拿你当亲妹妹看喽!在大梁的这些日子,要叨扰妹妹喽~」 「哎哟姐姐,你可知我求了父皇半天才把你请来汀兰殿和我作伴的!」景莲拉着嫪婉进了内殿,然后手往前一指,说道:「喏!姐姐亲手绣的屏风,景莲喜欢的很!」 嫪婉看着前面那座绣屏,确实被保护的极好!两侧还各摆了些小盆栽将它隔开一些,似是怕毛手毛脚的宫女不小心碰脏了绣面。 亲手?呵呵,她都不记得上面的图案了…… 景莲年方十八,小嫪婉一岁多些,看起来倒不似有心机的样子。是以晚上用膳时,嫪婉便有意套了些话。 「景莲啊,要不你给姐姐讲讲大梁宫里的几位皇子?」 景莲稍顿了下,刚刚还聊着刺绣的事儿,怎的突然就跳到这事儿上了……不过又一想也没什么奇怪,姐姐刚刚进宫的确该清楚下这里的人脉。 她便热情的介绍起来: 「姐姐,其实我们大梁的皇子,成年封了王以后,便会前往封地。」 「而未成年的皇子又要去国子监,卯入申出的,姐姐应该也没什么机会深交。」 「是以姐姐日后要记得的,便也只有歧王,靖王,还有二皇子。」 嫪婉听到这儿,觉得景莲的称唿有些怪,便奇道:「二皇子早该成年,难道尚未封王?」 景莲满不在乎道:「因为二皇兄出身低呗!成年的皇子里也就他没封王了。」 接下来,她将这几位皇子的出身、性情、及喜好成就,一一八卦给了嫪婉听。 用完晚膳后,景莲笑道:「今日有姐姐陪着,饭都比平日里吃的多!要不咱们去御花园熘熘?」 嫪婉一听便欣然应道:「那太好了,我正也好奇大梁宫的御花园有些何样的景致呢!」 第24页 …… 才刚日入时分,金乌余辉尚在,御花园的灯笼却已是齐齐点亮了。红彤彤一片,煞是喜庆! 嫪婉在景莲的引路下,绕过几处亭台殿阁,沿着花石子路来到一处水榭。水榭四面开敞,隔岸便能看见有个人影坐在美人靠上,向里侧扭着头似在观测那水里的鱼儿。 「是二皇兄!」景莲对嫪婉小声提点道。 嫪婉仔细看了看,那人虽侧过了脸,但身材与衣着是二皇子萧驷无疑了。只是她有些不解的附耳问道:「二皇子总是喜欢一个人呆着吗?」 景莲面露窘态,只是干笑着点了点头。 嫪婉突然联想到萧驷的出身,以及早过弱冠却迟迟未被封王的尴尬。若是皇上有一丝疼惜这个儿子,也不至于在他娘生了皇子后连个名分都不捨得给。娘亲不给便也罢了,对亲儿子竟也是如此吝啬…… 皇宫里的人,从上到下都深谙趋利避害的处事之道。一个如此被皇帝厌弃的皇子,又能交到什么朋友呢? 「我们去旁处玩儿吧。」景莲说道。 嫪婉不免有些心酸,连她眼里如此单纯友善的景莲亦是如此现实。但客随主便,她如今也不便说什么,只得先顺着。 可就在二人转身之际,却突然听到湖那边传来急急的唿救声! 「救命……」 「救……命……」 原来是二皇子不知因何落水了!他在那湖中拼命的扑腾着水花,头时而沉下时而又挣扎着浮出水面! 「糟了!二皇兄不通水性!」景莲吓的大喊着!可是看了看身旁,哪有路过的下人!而自己的贴身宫婢,方才被她嫌说话不便,打发到园外候着了…… 她急的晕头转向没了招儿,眼前一黑差点昏过去!可「噗通」一声落水声又让她清醒过来…… 这次竟然是嫪婉跳进了湖! 第20章 熟悉的温度 原本是湖平如镜碧水盈盈的一番美景,却被这突然坠入的两个人打破了宁静。 其实嫪婉哪里识什么水性!她贴着水榭跳下湖后,便一只胳膊环着立柱,然后用另一手去抓二皇子。 好在萧驷落水的地方离立柱并不算远,她将胳膊用力伸了伸刚好能够到他,然后便抓住他外衫的前襟死命往身边拉! 「二皇子?二皇子!」她叫了几声不见他配合。 拉到跟前她才发现,萧驷已被水呛晕了过去!他闭着眼睛也不伸手去抱那近在咫尺的柱子,完全靠嫪婉的力量撑着。可她那点力气能支撑多久? 「姐姐!把二哥的手给我!」 嫪婉抬头向上看,是景莲公主站在上面要搭把手,她心下顿时觉得有了依靠! 她抓着萧驷的手举过头顶,便被景莲顺利接了过去。景莲公主也是纤纤弱质,手无缚鸡之力。她紧抓着二皇子的两只手,却是完全不可能将他拉上去! 嫪婉趁手空下来,便赶紧攀着柱子脱开水面,然后艰难的翻过栏杆,体力不支的跪在地上…… 她缓了口气儿,赶忙又起身去与景莲公主合力将二皇子拽了上来! …… 春风原是不甚凉,但湿了一身冷水后再吹风,就让人瑟瑟发抖了! 嫪婉暂时顾不上这些,她眼下更关心的是二皇子的死活。人是救上来了,却是完全不醒人世的样子。 「二皇子!」 「二皇兄……二哥!」 任凭二人如何唿唤,都不见萧驷有一丁点儿的反应…… 「景莲,我们要快去请御医!」 「姐姐,来不及!听说呛水的人要尽快将水逼出来才行,等御医来了就没气儿了……」 「怎么逼?」嫪婉急着问道。 景莲却有些难以启齿,顿了下才言道:「以往看他们施救时,是要嘴对嘴度一口气儿……」 「那快来啊!」 「可我……我是他亲妹妹……这有违伦理……」 …… 一边是兄妹伦理,一边是男女授受不亲,可是这些跟人命比起来,都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那一瞬,嫪婉质问着自己的内心:不是还想着报恩么?这点儿就牺牲不得么! 继而,她重重的闭上了双眼,对着二皇子的嘴唇就要俯身下去…… 只是最终,她碰上的不是二皇子的嘴,而是六皇子的摺扇! 嫪婉睁开眼,看着挡在他与二皇子之间的那把扇子,然后无比错讹的抬头瞪着萧寐!他是何时出现的? 就在她恍神儿之际,六皇子身边的一个侍卫已麻利的把二皇子扶起,将他正身儿过肩扛住,用力掂了几下他的胃! 很快,几口清水自他口中倾倒而出…… 侍卫小心的将二皇子平放在座凳栏杆上,他缓缓的睁开了眼……虽是意识尚未完全清醒,他却在人群中找到了嫪婉,之后目光盯住她便再也未移。 少顷,御医赶到。先是把了脉,接着又为二皇子服下一粒保命丹。这才命人将殿下抬回玄清殿休养,并再三嘱咐用热巾擦干身子,棉被多盖几层。 待御医和侍卫也都跟着退了下去,嫪婉突然想起什么,她走到二皇子坐时倚靠的地方,仔细看了看。 这一看不要紧,她心下是大大的一惊!那倚栏竟断了…… 她将地上断掉的那个木块儿捡起,仔细端详了一番。断口较为整齐,绝非腐朽老化。更何况这处水榭漆面儿尚好,完整光亮,应是这一两年新建的。 第25页 皇家园林怎可能如此不堪一击?难道,是有人要害他? 嫪婉谨慎的转身看了看岐王,他的出现确实有些巧合…… 「嫪婉公主,方才情急,本王失礼了!」萧寐欠了欠身,说道。 嫪婉匆匆掩饰了下眼底的狐疑,将那断木随手放在栏凳上,装作不甚在意。然后也福了下身子,回以浅笑道:「歧王殿下顾全了二皇子与嫪婉的名节,何来失礼之说?倒是嫪婉应当感谢殿下一而再的救助。」 「一而再?」一旁的景莲公主听的有些迷煳,难不成姐姐和六皇兄早就认识? 可这俩人却是默契的尬笑了下,谁也没接这茬儿。 「景莲,咱们也快些回汀兰斋换洗下吧。」嫪婉说道。 景莲公主这才想起她方才也是下了水的!连忙急道:「哎呀!是我太笨了,忘了姐姐也是一身水!」说着便挽起嫪婉的胳膊要往回走。 「哎~且慢!」歧王也是这才知晓,竟是她一女子跳湖救的萧驷!先前慌乱完全未留意她身上…… 他不由分说的脱下自己的斗篷,强势的往嫪婉身上一披。 明明那衣服是暖的,甚至还带着他的体温……可嫪婉却是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这感觉…… 怎的竟似曾相识? 嫪婉疑惑的盯着萧寐,眼神里有着说不清的复杂! 被她这般盯着,萧寐也甚感迷惑。难道是方才自己鲁莽了?他也只是心下感嘆她贵为公主却能挺身救人,便一时情急没顾虑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现在想来,亲手给才见过两回面的姑娘披斗篷,这个举动是有点儿轻浮了…… 好在景莲公主没心没肺的适时插入:「姐姐现在不走么?」 「走!」嫪婉慌忙应着,然后便向歧王告了个礼,拉着景莲疾步离开了。 …… 这两日,不仅二皇子高烧不退,御医们进进出出。就连嫪婉公主也发着温病,下不了床。 敷冷帕的敷冷帕,餵药的餵药……再不受宠,毕竟也是皇室血脉,这种时候谁敢怠慢? 不止御医房的汤药一熬两份,御膳房特意熬煮了易消化的稀粥,也是同时送往玄清殿与汀兰斋。就连皇上赐下的野参等一应补品也皆是一碗水端平,没亏待了谁。 这几日,陶子昂想尽了法子要进汀兰斋,却均是被阻了下来。 直到第三日,二皇子与嫪婉公主才彻底退了热,能到处走走。 …… 「公主,您才刚好些,怎的就跑来这么远了!」巧彤一脸埋怨,可还是不得不乖乖跟在嫪婉身后,往御花园走去。 嫪婉似有心事的疾步走着,哪有功夫理会她的规劝。 突然她驻下了步子,眼前这面湖便是三日前跳的那个。她沿着湖畔环顾了一周,终于看到了那处水榭! 她的步子比先前还要急,近乎是一路小跑着行至水榭处!可是她发现,美人靠上的那处倚栏断口,已然没了…… 她扶在记忆中的断口处,细细的扪摸着。虽肉眼看不出,手下却是感觉到了裂痕…… 她看了看在湖畔清扫落叶的小太监,然后给巧彤使了个眼色。巧彤便把那小太监传了过来,供公主问话。 小太监一听是新来大梁宫的公主,赶忙跪下行了大礼。 「起身吧。」嫪婉令道。继而问起:「这水榭是何时来修葺的?」 那小太监纳闷的应道:「禀公主,这水榭乃是去年新建,如今一切完好,并不需要修葺啊。」 嫪婉不禁有些意外:「你是说这几日宫里没派工匠师傅来修它?」 小太监信誓旦旦道:「奴才每日在此打扫,宫里近日并未派工匠来此处。」 「你退下吧。」 嫪婉转身又盯住那已修復的断口处,心下涌起一股寒意! 既非宫里指派修復,那便是有人偷偷来修的。 难怪她醒后听到的说法只是二皇子不慎坠湖,无人提及倚栏断裂之事。 如此说来,当真是有人在掩盖真相…… 第21章 公主的心计 「嫪婉公主?」 嫪婉正盯着那倚栏忖量,身后突然有个男子的声音唤她。回过头来一看,恰恰就是二皇子! 「二皇子殿下?」她微微蹙眉似有些不解,萧驷该是比她病得重啊,她都才刚刚能下床,他竟这么快也出来了? 此时,却见二皇子神情肃穆,而后拱手高举,深深俯折向她施以鞠礼,长揖至地! 莫说梁国是大国而悉池是小国,就算是完全对等的平辈皇族子嗣间,这也是难得一见的大礼了! 「二皇子这是作何?」嫪婉赶忙伸手去搀扶。她心下虽明知萧驷这是对那晚搭救的致谢,却还是有些受不起。 「萧驷的命既为公主所救,这区区一揖又算得了什么。那晚若非公主恰巧路过,相信萧驷此时已无法站在这儿了。」二皇子说这话时,眼眸里覆了层水雾,一双凤目潋滟如含秋水。 嫪婉望着他,与在大殿上初见时的冰冷确实不同。 「二皇子言重了,那日即便嫪婉不路过,相信随后而来的歧王殿下也会出手相救。」她这话,不可谓无试探之意。 果然萧驷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难堪,干笑了下便算,未再将这话题继续下去。 却是转而言道:「前两日着实是无法出门,但一直在通过下人打听公主的病况。今日亲眼见到公主气色不错,萧驷便放心了。」 第26页 嫪婉望着他仍有些泛白的嘴唇,心中不免有些担忧。纵然这次再危险,也总算是度过去了。可下一回呢? 自己重生后的特意作为,已改变了很多事态的原有发展。前世的他能两年后去参与那场战争,不代表这一世也能安然活到两年后…… 「有劳二皇子费心,只是殿下可还记得那晚因何失足?」她不解的笑了笑,言道:「说起来,那日天色尚不算晚,尚能清晰识物。」 若这次落水当真是阴谋,那对方必然不会就此作罢。嫪婉望着近在咫尺的恩人,想要为他做点儿什么…… 二皇子轻嘆了口气,「那日原是在房里呆的胸闷,才去湖边坐坐。许是坐得久了血脉不畅,一起身顿感头晕目眩,之后便不知道了。只记得再睁眼时,看到的是嫪婉公主。」 这话令嫪婉迷惑了……二皇子竟绝口不提倚栏断裂之事,是他当真不知,还是刻意隐瞒? 这时,她眼神无意扫过萧驷腰间的一个旧香囊。不免奇道:「殿下这香囊……」那香囊原是素色,却因里面的香料浸了水,浮出一些黑斑,佩在身上着实尴尬。 萧驷面露窘态,说道:「这是那日坠湖时弄坏的,里面的香料有些发霉了。」 嫪婉奇怪堂堂一皇子竟这般恋旧,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问题有些失礼了,想来该是件有意义的东西。 萧驷大约是看出了她的猜度,苦笑着娓娓道来:「自数月前乳母辞世,我便患了失眠之症。御医们试了各种法子不见效,后来是六弟在外头找了个偏方,将几种草药磨成粉填在香囊里随身戴着。想不到竟真有奇效。」 「歧王?」嫪婉记得景莲公主说过,歧王和靖王是一派的,他们和萧驷之间有些不睦。近来,更是连表面寒暄下的耐性都快没了。 这么说来,难怪萧驷宁可用旧的香囊将就,也不肯再去找歧王要个方子了。 …… 与二皇子告别后,嫪婉回到汀兰斋,令巧彤将歧王的袍子取来。 巧彤捧着叠放整齐的袍子回来,「公主,袍子业已洗净,用金斗烫平了。」 嫪婉看着那漆黑程亮的乌金缎面儿,随手从针线筐里拿出一把剪子,将那袍子剪出一道长长的口子! 巧彤诧异的瞪大着眼看着…… 嫪婉把那剪子往回一扔,吩咐道:「送去誉秀宫,就说那日划破了,本宫令你当面给歧王赔罪。」然后又附耳嘱咐了句旁的。 巧彤抱着袍子来到歧王殿下的誉秀宫,对殿外的小宫女浅笑着说道:「我是嫪婉公主的女官,公主命我来还回殿下的袍子。」 那宫女倒还友善,柔声说道:「那姐姐交给我便可。」 巧彤翻出那个破口,轻嘆了口气,一脸难为道:「偏偏不小心给刮坏了!公主要我一定亲口给殿下赔罪……」 小宫女也有些为难,还个东西就求见殿下,这有些越举了。可是又心想若自己接下,那殿下生气时不就自己担着了么…… 「好吧,那我帮姐姐通传一声,看殿下是否愿意见你。」 …… 不一会儿,小宫女笑吟吟回来,说道:「姐姐进去吧,歧王殿下准你求见。」 巧彤跟着小宫女来到书房,见书案上也没摆什么书,倒是歧王殿下秀眸惺忪,看上去一副刚睡醒的样子。这都脯时了……呵呵,看来跟云卿殿下一样,书房无非是个欺上瞒下睡闲觉的地方! 巧彤跪在书案前,放下挎着的食盒,给歧王行了个大礼。然后双手将袍子呈上,说道:「嫪婉公主命奴婢来给殿下请罪,那日殿下好心借的袍子,结果在回去的路上不知怎的划破了。」 歧王眼中闪过一丝担忧:「袍子划破没什么,公主可有受伤?」 「殿下放心,公主一切安好。就是心有愧疚,故而亲自下厨做了两道悉池的点心,让奴婢送来给殿下赔礼。」 「快起来吧。」歧王此时心情大好,不吝啬的将喜悦之情挂在了脸上。 巧彤起身将点心提到书案上,然后又躬身行了一礼,言道:「若是殿下没别的吩咐,奴婢就先回御花园向公主復命了。」 这句话自然是嫪婉嘱咐她的,用意不言自明。 「噢?她已可以外出了?」歧王讲这话时,基本左脸是忧心,右脸是憧憬。 巧彤笑了笑,应道:「是。只是还没大好,是以奴婢不敢离开公主太久。」 「好,那你快快回去吧。」 …… 巧彤办完这事儿,便按嫪婉说的直接去御花园的那处水榭汇合。 嫪婉就倚在那个断口的地方,极其笃定的瞟了眼先前巧彤来的方向,说了句:「等着吧……」 然后转身数着那湖里的红鲤:一条,两条,三条,四条…… 当她数到第四十条时,一旁的巧彤小声惊唿道:「来了来了!公主,歧王殿下来了!」 「回过头来!」她提醒道。 巧彤便立马也装起没事人儿般,将眼神游到一旁。自我催眠道:没看见……没看见…… 第22章 解失眠之苦 「咳咳~」萧寐走到榭台的亭廊处,见还没有人发现他,便故意清了下嗓子。 亭子里的主僕二人才如梦方醒,双双给他见了个常礼。 嫪婉故作惊奇道:「歧王殿下,怎么总是这般巧?」 萧寐刚想应句确实是有缘,却瞥见还在地上跪着的巧彤,便没说出口来。心道:宫女也不是傻子,自己明明是听了她的口风才来的,要是再扯什么无巧不成书的谎,定被她私下取笑了。 第27页 嫪婉忽然咳嗽了两声,巧彤便识眼色的说道:「奴婢回汀兰斋给公主取件斗篷来吧。」 她退下后,萧寐莫名的轻声笑了起来,嫪婉奇怪的看着他,他才说道:「本王初见公主,便晓得是个美食界的行家。却料不到公主不仅会吃,还会做!那两道点心实在是美味。」 嫪婉心想你可真是好煳弄,本宫大病初癒,是有多热心才能亲手给你做点心…… 但嘴上却是笑道:「殿下说笑了。只是以后熟络了便会发现,彼此料不到的还多着呢!」 这明显有所指的话,萧寐却愣是没听出丝毫的异样。 嫪婉将身子半转过去,趴在靠栏上。这新接的断口虽表面看似无恙,实则胶面尚未干透。 大梁京城天气潮湿,特别这又是在湖边儿,过于用力确实可能将那刚接好没几日的断面儿压断! 她假装不经意瞥了歧王几眼。若是他设的局儿,看她这般用力,自然会有所担忧!不论是出于对她的那点儿心思,还是出于对事迹败露的担忧。 然而,歧王依旧谈笑风生,没有一点鬼祟的神色…… 难道不是他? 萧寐伸手指着亭子上的那块牌匾,笑着问道:「公主可知,此处因何叫晋江亭?」 嫪婉眼下哪有兴致陪他玩儿这打哑谜的游戏,直截了当的回道:「本宫怎么可能知道。」 她这无所谓的态度,的确令歧王脸上闪过一瞬的尴尬,但他还是把这段由来讲了下去。 「父皇和母后相识便是在晋江县,那时母后还是晋江县的郡主。」 …… 嫪婉听着听着,突然有些认真起来。她知歧王的母后是先皇后,亦是梁文帝的毕生所爱。几年前因病薨逝,皇上久不立新后,直至去年才再立了徐皇后。 如此想来,歧王与她也皆是母后早逝的苦命之人。 「是以,父皇才在去年立新后时,修建了这处晋江亭,铭记母后。」 他突然站起身,缓缓转了一圈儿环顾着这处亭子,眼中似有波光闪现。 「这里的每一块木头,皆是拆自母后郡府的旧料……自修好这处水榭,父皇因政事烦忙不常来,我却是时不时来此坐坐,摸着这些栏栏柱柱,就像是回到了母亲的旧居,见证着她与父皇的相爱……」 嫪婉拭了下脸颊,不知何时竟也…… 她心下已是断定:不会是他! 歧王对这晋江亭的爱,已然超脱了草木之本身。 …… 「啊~~~哈~~~」嫪婉以手掩着唇,打了个哈欠。 随后又赶忙解释道:「也不知是水土不服的缘故,还是发病发的……一连几日了总是难以安寝。即便这几日下不了床,也是一直辗转反侧无法入睡。」 歧王立马蹙起眉头,「公主这是得了失眠之症?这几日御医去把脉时可有向他提?」 嫪婉一脸愁容,「提是提了,只是御医也说,这病宜养不宜治。」 「公主莫慌,」歧王安慰道:「本王宫里的一个老嬷嬷,有个祖传的方子。将几种草药碾碎放在香囊里,你随身戴着,时时闻着,应当很快便有效果!」 嫪婉望着他,嘴色勾起一抹诡笑,心道等的便是你这句。 但很快这抹笑意变暖了起来,伪装成一种感激。她说道:「那真是劳烦歧王殿下,和那位嬷嬷了。」 这时,巧彤抱着一件斗篷走了过来。 歧王亲眼见她给嫪婉披好,才说道:「那本王这便回去让嬷嬷准备,晚些直接派人送去汀兰斋。」 嫪婉浅笑着福了下身致谢,随后目送着他离去。 …… 岐王回到誉秀宫,正准备去找老嬷嬷,嬷嬷年纪大了腿脚已是不利索,他不忍再传召。 正巧见到宫婢整理完书房,抱着那件破了的袍子走在游廊上。 「等等,」他叫住那宫婢,然后走了过去,拎起那袍子的破口处看了看。 先前巧彤来禀这事儿时,他也只是在听,没有亲自看一眼。现下细看着,才发现有些问题。 这么整齐的口子,怎么能是刮破的? 「本王竟是小瞧这丫头了……」萧寐自言自语的讷讷了句,嘴角淡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 当晚,誉秀宫的太监果然将那填好安神药的香囊,送来了汀兰斋。 嫪婉用挑线刀把封口处打开,将里面的安神药磕在一张干净的宣纸上。然后又取出晚上刚缝制好的香囊空包,将那些安神药填了进去,封好袋口。 既然二皇子宁可饱受失眠之苦,也不愿低头向歧王求药……那她自然也不想让歧王知道这药的去向。 嫪婉拿在手里细端详了下这新制的香囊。繫绳两头轻飘飘的翘着,而上面原是应缀些珠宝的。 她翻了翻妆匣,这些名贵的首饰皆是景莲公主借予的,断不能拆宝。最后她在匣子底端看到了几颗不规则珊瑚珠,这是进大梁宫前她磨了妆点衣裳的。剩下的也没几颗了,正好可以拿来装饰香囊! 忙完这些,嫪婉看了眼窗外,夜色已重,华灯初下。 梁宫人定方才熄灯,那现下竟已入亥时了……她犹豫了下,还是将巧彤叫来,让她提着灯笼连夜将香囊送去玄清殿。 失眠虽不是要命的病症,却是夜夜难熬。二皇子那浸了水的旧香囊早已没了效用,早送去一夜他便能早一夜安寝。 第28页 只是嫪婉没想到,她的这点儿善意和小聪明,却最终引来了祸事…… 第23章 香囊的去处 「这香囊果然有效……」二皇子将它放在鼻尖品闻着,嘴上淡出笑意。 他昨夜将这香囊放在枕边,一夜无梦,好几日没有睡的这般沉了。先前宫女伺候盥洗时,他瞥了一眼铜镜,果然气色极佳。 他立在窗前深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轻轻阖上了双眼冥思…… 嫪婉公主昨夜派人送来时,说这是悉池国带来的方子。只是借鑑了他先前的用法,碾成药粉填进香囊。 可若是她真有方子,昨日在湖边因何不提?况且这味道,和之前那个香囊还真是没有半点儿差别! 萧驷断定,嫪婉必然是找歧王寻的药。只是他拿不准:她是以他的名义求来的?还是以她自己名义骗来的? 「来人!」二皇子突然将寝殿外的小太监唤进来。 「殿下,奴才在。」小太监跪了个礼,候着他的吩咐。 二皇子命道:「这几日你勤逛着些汀兰斋的灰坑,看看是否有丢弃的香囊空袋之类。」 待小太监领命退下后,他又摸了摸腰间的那个香囊。其实他自己也没什么把握,只是觉得有那么一种可能。 若是她顾及着他的颜面,或许…… 而事情的确没有出乎他的意料! 翌日,小太监便攥着着香囊袋子来復命了。 那小太监一脸激动道:「殿下,奴才果真在汀兰斋的灰坑里发现了这个!」 萧驷接过那个空袋子,翻开看了看里面,还有些药渣。他放在鼻前闻了闻,确实是一样的味道。 她果然是找歧王求了药,又将袋子换掉给他送来! 「哼!」二皇子冷哼了一声,唇间勾勒的那丝邪笑似是更张狂了。 如此说来,歧王是被蒙在鼓里了…… 「将它扔到歧王看得见的地方!」萧驷将那东西往地上一扔,丢下这句话,便狠狠踩过它出了寝殿。 小太监将那香囊拾起,心想着歧王看得见的地方……誉秀宫门口倒是出门就能见。 不不不……在歧王见到前,必会先被太监婢女打扫了。 是以,应该丢在个不常有人路过的地儿。想来想去,小太监能想到的,便是歧王常常会去的晋江亭了。 …… 那太监这两日啥也没干,就光在御花园里猫着了!可是左等也不见歧王,右等也不见歧王…… 终于在这一日,歧王真的来御花园了! 那小太监远远看到歧王带着个两亲随,沿着湖畔向水榭这边走来。便赶忙将那香囊袋子扔在地上,抱着扫帚装模作样的在地上瞎扫。 见歧王近了,小太监干脆掘了一下扫帚!那香囊便被扬起来飞了一下,这下歧王想不发现都难了…… 「扫地的!没长眼啊?」萧寐的亲随训斥道。 那小太监一副恍然发现歧王殿下的样子,跪地上连连赔罪。 萧寐弯腰拾起这个袋子,先是眉头勐皱了下……继而平復了下情绪,眼底却显露出一丝委屈。 小太监将这些全然看在了眼里,脸上佯装出敬畏,心下却是想着过会儿可以去二皇子那儿领赏了! 「别骂他了……」萧寐看着那小太监可怜巴巴的样儿,对身后的亲随命道:「直接拖下去打二十板子吧。」说完便转身折了回去。 小太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殿下明明声音温柔的要死,怎么…… 两个亲随架起他要拖走时,他才醒悟没听错!是真的要挨板子了!这才大喊起:「歧王殿下恕罪!」 「殿下饶命啊!」 …… 歧王原路折回,没回誉秀宫而是来了汀兰斋! 「歧王殿下!」汀兰斋的宫女们见到这位稀客,个个惊诧不已! 要知道自打去年徐皇后被立之后,歧王基本都不认景莲这个妹妹了!父皇有多少后宫嫔妃他可以不在意,但皇后的位置只能属于他母后一人。 众人正奇怪今日这是吹的哪门子风?却见歧王殿下绕过景莲公主的寝殿,顺着游廊往北殿去了…… 嗯,他是来探望公主的,只是,是另一位公主。 「烦这位公公进去通报嫪婉公主,歧王殿下造访。」萧驷的亲随对汀兰斋的总管太监说道。 这位新任命的总管,眼下正燃烧着他新官上任的三把火,对几个下人颐指气使。 此人不是旁人,正乃陶子昂是也!想到前几日嫪婉病时,他千方百计要混进来,偏偏被这帮不知死活的下人各种拦着! 他如今靠着舅父甄大人的权力,当上了这汀兰斋的总管太监,怎能不一个个找回来? 见是歧王来了,陶子昂赶忙弓身行了个礼,便转身进去通报了。总管太监也是六品官衔,非正式场合对皇嗣可以免行跪礼。 嫪婉公主的寝殿原是不便让皇子进的,但想到如今是在人家的国家,加之前几日刚有求于他,便只好让陶子昂将歧王请进偏厅。 她让巧彤加了几支金簪在头上。虽说无意炫耀,但她时时铭记着自己代表的是悉池国。若是连公主都一副寒酸相,外人如何看待他们悉池。 歧王还没喝完一盏茶,便见嫪婉公主来了。他以待客之道率先向她微微颔首见礼,嫪婉也回以常礼后在一旁落坐。 第29页 「不知歧王殿下,今日所为何来?」 萧寐低头淡笑,回道:「自从上回将那香囊送来给公主,便一直未再见,是以也不清楚药效如何?不知公主近几日的睡眠可有改善?」 嫪婉见他提起这事儿,不禁有些心虚,但面上还是从容着应对。 「噢,是这事儿啊。嫪婉原是该亲自去向歧王殿下道谢,只是身处别国后宫,既是为传授女工技艺而来,就不便四处走动了……」 「呵呵,」歧王仍就浅笑着,劝道:「公主要在我大梁驻留数月,若是总这般拘禁着,着实没必要。」 嫪婉轻轻点头称是,却见歧王还是盯着她的腰间,看来这个问题还是得正面回答一下。 「歧王殿下,那香囊极为好用,只是嫪婉想到了个更发挥药效的法子!」 「噢?」 「婢女已将那香囊缝制到丝枕中,夜间枕着便可更快的入眠!」 「噢,原来是这样……」萧寐看着嫪婉的眼睛,一双秋水明眸,好似不染凡尘。 可心……怎的这般难琢磨? 第24章 靖王的意外 歧王昨日去了趟汀兰斋,其实总共也就寒暄了那几句,坐了两盏茶不到的功夫就出来了。可今日这事却是在大梁宫传遍了!连靖王也得了消息赶紧把六哥叫来了御花园,打算问问清楚。 兄弟二人沿着遗绣山的嶝道,拾级而上。歧王一路只顾登高,压根不给靖王开口的机会。 直至来到了山顶的揽月台,靖王才终于憋不住抱怨道:「六哥,你居然就这样原谅景莲那丫头了?你可别忘了她娘当初干的那些好事!」 他打小在先皇后的宫里长大,早视萧寐的母后为亲人。想起先皇后过世多年皇上都无心立后,而徐皇后为了入主中宫,又是联手朝堂大臣联名上书,又是威逼后宫嫔妃吹枕边风……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萧寐却悠哉的看着满山的绿植做了个深唿吸,直到最后一缕气儿吐完,才安抚道:「我昨日不是去找景莲。」 「不找她?那六哥你去汀兰斋还能找谁?」话刚问出口,靖王恍然想到另一位公主的存在! 他颤巍巍道:「难不成六哥是去找嫪婉公主了?」 日常照面与特意去寝殿找,自是有着极大的不同!毕竟是位来做客的公主……歧王这一举动确实有些失分寸,连平日里放荡不羁的靖王也不免错讹。 「嗯。」萧寐只淡淡应了声。 靖王得到确认后便更无法理解了!急道:「六哥!你可别忘了那嫪婉公主是陈国龟儿子的未嫁娘!什么侧妃平妻的,说白了还不就是个妾!」 说到这儿,他突然想起嫪婉的样子,莫名有点儿于心不忍,便又柔和了些语气劝道:「嫪婉公主……我承认她是美!但是六哥你不能就因着一张好看的皮囊犯了煳涂啊!」 萧寐勐然皱起眉看着靖王,心道他怎么突然这般睿智了?萧允三天两头流连酒肆妓坊的,还以为他这辈子是要毁在酒色之上了。原来他竟是拎得如此之清…… 然而靖王未看懂萧寐的意思,有点儿心虚的告饶道:「六哥……你看你别这么瞪着我。你……你要当真喜欢她,咱……咱大不了就把她留在大梁给你做个妾,让那龟儿子没得可娶!」 萧寐嘆了口气失望的摇着头转过了身,往山下走去。 方才有那么一刻,他险些以为萧允是有脑子的,是早前自己小瞧了这个皇弟!只可惜,这是个美丽的误会。 脑子这种东西,在萧允那儿是不存在的…… 待二人下了遗绣山,令他们想不到的是迎面走来了二皇子。 三人在朝堂上见面那是政事,可私下见面难免有些尴尬。依照梁宫俗规,卑微势弱一方要先行见礼。那么封过王的皇子自然是比未封过的尊贵一些,可偏偏萧驷又是排行老二的皇兄! 是以,三人互不先打招唿,原想就这样嘻嘻哈哈的一笑而过。可是当萧寐的眼光落到二皇子的腰间之物时,脸上的笑容却僵住了! 那香囊繫绳上的几颗珊瑚缀珠粗糙不堪,这样上不得台面儿的饰物,反倒令人印象深刻。 不正是嫪婉公主入大梁宫之时,所穿的那件裙子上的缀饰么! 萧寐就这般死死的盯着那香囊!毫不掩饰眼底的失望、愤怒、还有屈辱…… 连一旁反应慢半拍儿的靖王都看出了端倪,纳闷道:「二皇兄,你的玉佩跟香囊不是听说那回坠湖时皆弄坏了吗?」 萧驷并没有要遮掩的意思,而是极为坦荡的笑着回道:「没错,父皇赐的那块无事牌是碎了,六弟给的那安神香囊也坏了。」 他摸了摸腰间的那个香囊,笑道:「这个是嫪婉公主听闻我有失眠之症,特意为我新做的,听说方子是她们悉池国的。」 二皇子说话时,萧寐压根没有抬头看他,而是依旧忿忿的盯在那个香囊上。目睹着他两指捏着那颗殷红的珊瑚珠,不断的把玩……萧寐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被捏碎了般!一同被践踏的还有自尊……他瞪了二皇子一眼,便甩了下袖子顾自离去! 靖王立在原地还未反应过来,只讷讷的叫着:「六哥?六哥?」 他完全没搞懂事件的来龙去脉,只当是萧寐喜欢嫪婉,是以看着心爱之人的东西戴在别的男人身上糟心。 靖王突然心生一计,笑着说道:「二哥,这嫪婉公主是待人不错,可他们悉池国毕竟是陈国的属国!劝二哥凡事儿还是该有点儿防人之心吶。」 第30页 「噢?八弟此话是何意啊?」萧驷佯装出一脸的懵懂。 「二哥,这香囊人家给你送来你就用啦?可有去太医署鑑定过啊?」 萧驷不禁蹙了蹙眉,略显惆怅的点了点头,「八弟的顾虑也不无道理,只是我若亲自拿去太医署……这未免有些伤人。」 靖王立马接言道:「这二哥无需忧心!本王在太医署有自己人,可以代为效劳……」说着他便伸手去取那香囊。 萧驷无任何推诿之意,稍稍用了下力便将它拽下,放在靖王伸来的手中。嘴上言道:「那就有劳八弟了。」心中嫉恨的却是他竟敢在自己面前称『本王』! 靖王拿着那香囊得得瑟瑟的回了寝殿,将那东西随便往桌上一丢! 他哪会真拿着这玩意儿去太医署?不过是找个理由骗过来,之后再随意编个不小心弄丢了之类的藉口搪塞过去。免得六哥每日上朝看了心烦! 翌日,二皇子起的极早。 没那香囊的做伴,他确实睡不安稳。不过如今那香囊有了更为重要的用处。 萧驷今日心情似是极好,他让宫女打来了新鲜的泉水,在偏厅里烹起了茶。 他将那滤好的茶水放在唇边轻轻抿了一口,刚心道好茶……便见回事太监从厅外慌慌张张的往这边跑来,全然不顾规矩,连三山帽都跑歪了! 萧驷唇角勾起一抹诡笑,将茶杯缓缓放下,顾自呢喃了句:「这么快。」 小太监跑进厅来,噗通往地上一跪!激越的向萧驷身边爬了几步,难掩兴奋的小声道:「殿下!承德殿传来消息,靖王昏厥了!」 第25章 萧驷的面目 靖王萧允昏厥的消息,不只传到了二皇子的玄清殿,也传到了大梁宫内外的各宫各府。 萧驷慢吞吞的赶到承德殿时,发现不只皇子公主们都来了,就连皇上和皇后,以及靖王的生母敬妃也来了。 这种事儿他宁可装消息不灵通落在后面,也不能来的太快!皇上本就疑心他,要是再凑热闹快点,倒像是有多少眼线似的。 不过这下看到承德殿人头蹿动,再想想前些日子自己坠湖时的清冷……萧驷心下也不免嫉恨起父皇的薄凉。 「允弟!」他先是皱着眉头心疼的看了眼床上的靖王,转而横眉怒目的盯住跪在地上的几个承德殿下人,训斥道:「你们这帮废物东西!怎么伺候主子的?」 心下怎么想只有他自己知道,然面上的事儿,还是该演则演。 那几个下人早就吓的三魂丢了七魄,来一个主子骂他们一顿!除了不停的叩头,他们也不知还能怎么赎罪了…… …… 嫪婉没有去。她纵是再想向大梁示好,也不便往人家的皇族家事上插一脚。只能在汀兰斋里焦灼的等着景莲公主回来了。 说起来,大梁宫的三位皇子里,她与靖王关系最淡。但是想到自打自己来了梁国,又是二皇子坠湖,又是八皇子昏厥的……总感觉有些不吉。 眼看快黄昏了,景莲才回来。从她一脸颓丧来看,事态不容乐观! 「景莲……」嫪婉未直接开口,而是试探着叫了她声。 景莲是真的心里难受。歧王与靖王如今是不太认她这个妹妹,但是去年之前兄妹几人关系是不错的。况且徐皇后的某些作为,连她这个亲生女儿也不敢苟同。 「姐姐……」景莲突然趴到嫪婉的肩膀上,啜泣了起来。 嫪婉吓了一跳,心下虽有些茫然,却还是轻轻拍打着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姐姐,太医说……靖王哥哥怕是不行了……」 什么?靖王居然……这的确出乎嫪婉的意料!虽说他不是多讨喜的人,但明明前几日见时还活蹦乱跳的,好好一个人怎的突然就不行了? 「景莲,太医可有诊出是因何造成的?」 景莲离开她的肩膀,站直了身子,哽噎的瘪着嘴,泣不成声的嘟囔道:「说是中毒……」 嫪婉不解道:「靖王近几日并未出宫,宫中的饮食都是测试过的,如何下的毒?」 景莲崩溃的摇摇头,哭道:「不知道……」 「姐姐你不知道……歧王哥哥和靖王哥哥以前对景莲特别好!」她不甘的讲起些往事。 「景莲是女子不可出宫,可是自幼就好奇外面的世界……哥哥们每回出去玩儿,都给景莲带回些宫外好玩儿的,有纸鸢,有灯笼,有爆竹……虽然那些都不如宫里的精緻,可却是景莲从未见过的!」 嫪婉缕了缕她的头髮,虽然只比自己小一岁多,却完全就是个孩子心性。 …… 自昨日靖王被诊断为中毒,承德殿的所有东西均被太医署连夜验视了一番。就连被褥和玉枕也都一一拆开,里里外外的检查了个彻底! 最终,唯一被视为嫌疑的物件儿,竟是点灯橱上放着的那个香囊!可是问遍了承德殿的太监宫女,竟无一人知晓这东西是如何得来的。 御医们怕它真有毒性,故而用布一层层将其密封。只倒出一小撮药粉呈到梁文帝面前,为难的摇着头復命:「陛下,靖王殿下的寝殿全都查遍了,除此香囊外未见有可疑之物。可这香囊里的草药起码有几十种,皆碾压成粉状混在一起,完全无法分析出是何种药。眼下只有以动物为试验,但即便有毒性也是慢性显效,至少要待明日方能看出结果。」 第31页 梁文帝赫怒!当即下令在明日出结果前,暂先封锁香囊相关的消息,并同时派兵在各宫严加搜查!大到近月的全部採买记录,小到房间里的一小块儿布料或是一小点儿药渣。 随后又宣旨至各宫,只谓道靖王中毒之事,凡有知情上报者,一律重赏!瞒而不报者,经查实后以共同谋害皇子罪论处! 一时间各宫各殿人心惶惶,连近几日进过宫的大臣命妇们,也都被例入了怀疑名单。主子下人间相互猜忌…… 而嫪婉自然是完全蒙在鼓里的。打死她也想不到自己送给二皇子的香囊,此刻正与一窝白兔一同关在宗人府,眼看就要成了谋害靖王的罪证! …… 萧驷在书房随意的挑了本书看着,时不时的往窗外望一眼,似是等待着什么。 华灯初上,他的心腹太监小六子疾步往书房走来,禀报说方才歧王的亲随前来传话,歧王殿下正在桃花苑等他。 萧驷合上手里的书,笑了笑。这几日的事态还真是桩桩件件皆在他的筹划之中。 桃花苑离二皇子的玄清殿极近,不须多会儿他便赶来,见到了正在等他的萧寐。 「六弟,急着找我是为何事?」萧驷浅笑着问道。 萧寐看着仍在佯装无辜的萧驷,眼底流露出恨恶!然他还是尽量保持冷静的说道:「二哥,关于那个香囊,我不信你在太医署或是宗人府没听到什么风声。」 萧驷垂头笑道:「六弟是说这事儿啊……」 萧寐见他这副无所谓的样子,眼神不免狠厉了些:「八弟当真是你害的?」 「六弟慎言!」萧驷突然严正了起来,用同样狠厉的眼神回敬着萧寐,说道:「太医署也只是将那香囊当做疑点,是否有毒还要待明日结果。况且那香囊里装的药可是来自六弟的誉秀宫,又经过了嫪婉公主的手送来我这儿……若是果真有毒,想必二位亦是脱不了责。」 兄弟不睦多年,但萧寐尚是头回正面见识了二皇子的阴险,眼中的愤恨又捎带了几分鄙夷。 「这么说,二哥是早就知道这香囊并非嫪婉公主所谓的悉池国之物了?」 萧驷面上一窘,这句话他确实漏算了!此前在遗绣山他的确是假装不知来源的。如今被萧寐一激,竟是失言了。 他只得尬笑着反问道:「六弟难不成以为是二哥在那香囊中下了毒?」 不待萧寐表态,他又言道:「那香囊乃是八弟自己要去的,二哥又怎么可能未卜先知?若是八弟那日未要走,这次出事的岂不是二哥了?」 二皇子说这些话时,脸上带着无赖惯有的骇人笑容。 萧寐看着二皇子强词夺理的可笑嘴脸,方意识到自己想劝他主动交出解药的念头是有多幼稚。 …… 翌日晨,太医署的人早早候在梁文帝的寝宫外,待皇上一出寝,便急急跪上前沉痛禀道:「陛下,那香囊却系毒物!验毒的白兔……皆已尽数死掉!」 「什么!」梁文帝惊魂。 御医赶忙又进一步释道:「白兔承受力弱于人体,故而当场断气。依靖王殿下的脉象尚可撑三五日,是以必须要尽快查出为何毒,方能对症下药!」 而此时,又有禁卫军统领来报,于汀兰斋嫪婉公主寝殿处,搜到与香囊匹配的珊瑚缀珠。 第26章 死地而后生 大梁宫的大殿之上,除了梁文帝和几位重臣外,还有徐皇后,敬妃,以及皇子公主们。 今日要处理的,既是国事,也是家事。 嫪婉被两名禁卫军押上来。说是押,其实并没有人敢对她不敬,只是一左一右的跟在她身后目送着罢了。嫪婉自是有傲气的,这种事也不需别人推搡,自己很配合的昂首挺胸走进大殿。 面对一位他国公主,皇后似乎比皇上更好开口。 是以徐皇后一副居高临下的冰冷语调问道:「嫪婉公主,你们悉池国乃是陈国的属国,可你进大梁宫以来,可有被当成敌国来使对待?」 「皇后娘娘,自嫪婉进大梁宫以来,不论是皇上皇后、还是几位皇子公主,皆对嫪婉以礼相待。」 她半垂着睫羽,心中所思甚多。 这个灾难来的太勐烈,弄不好是要提前把悉池国毁掉的!难道自己重生一回仍不能改变国破家亡的命运……上辈子被陈国灭,这辈子被梁国灭,换个刽子手而已? 徐皇后以丝帕相隔,拎着那个香囊质问她,显然里面的□□粉业已倒了出去。「那这个香囊,可是公主所做?」 嫪婉看着那个罪证,她不知如何来应。撒谎显然是不可取的,可一但承认就必然要讲清来龙去脉!那么二皇子与歧王都将被牵扯进来…… 不论始作俑者是谁,这必然演变成一个相互推诿栽赃以图撇清自己的乱局!而以梁文帝的性情,最终不论真相如何,都极有可能由她来做替罪羊。 因为梁文帝断不会让皇嗣间自相残害的传闻流入民间。 嫪婉看了看左边的二皇子,又看了看右边的歧王,心中猜想着会是谁呢? 而最终,当她眼神扫过杨直时,见他张了张嘴比出一个口型…… 然后她阖上双眼,晃荡了几下,便晕倒在地! …… 这件案子最明智的做法绝非供出一个真兇,而是大事化小。可若想大事化小,那她必然要先分析出真兇是谁,方能从中斡旋让其拿出解药。 第32页 是以,杨直示意的「晕」字,正是她现下最好的选择。 她知道两边有人惊唿她的名字,也知道来述证词的御医给她把了脉。继而听到杨直向陛下奏请,将她暂先关入宗人府。 之后,她便被侍卫们抬着下了大殿。 当嫪婉感觉到有微微的风拂来时,她思路顿时清晰了许多。 若是二皇子下毒,那便是想藉机除掉靖王,并栽赃歧王。 毕竟平日里兄弟感情再好,也难免有些母辈的旧事可拿来揣测。 而若是歧王下手……就完全解释不通了! 歧王若是欲借她之手加害二皇子,又怎知这香囊是给二皇子求的?若是害靖王就更说不通了,且不说兄弟二人感情极好,就算有嫌隙难道歧王会算?知道这香囊会辗转多人之手最终落入靖王处? 不,这断不可能! …… 可以断定的是,不论哪一方下手,他的最终目的都不会是想要害嫪婉。甚至那人在布局时,还会愧疚于她…… 这便是杨直想要将她关入大牢的原因。 从他看到二皇子与歧王,因嫪婉公主的晕倒而大惊失色时,他就知道这将是一个置之死地,方能后生的局! 下朝之后,杨直刻意避开人群,凑到萧驷身边寒暄起来:「二皇子殿下,怎的今日未见您佩戴那块儿无事牌啊?」 萧驷心烦意乱,觉得眼下问这种问题着实无聊,随口反问了句:「杨大人怎的关心起这种小事儿了?」 杨直笑道:「是臣出使悉池时,嫪婉公主问起殿下的玉佩之事,故而令臣印象深刻。」 萧驷一脸狐疑,「杨大人说笑了吧?你去悉池时嫪婉公主怎么可能知道我所佩戴的一块玉佩!」 杨直也是故作不解的奇道:「这正是微臣想不通的,按理说二殿下与公主未曾谋面,可公主却似乎对殿下颇有兴趣。」 「噢,微臣尚有案子处理,先行告辞了,殿下慢走。」说完,杨直便拱手虚敬了下离开了。 萧驷驻在原地久久未动,杨直并非轻易妄言之人。想想嫪婉公主这几次的『出手相助』,虽是有些打乱了他的谋划,却是一片真诚…… 二皇子终是未回玄清殿,而是径直去了宗人府! 宗人府专司皇家宗室事务,是以大牢也不是什么人都关的。 这本就是皇室的案子,萧驷身为二皇子来过过案子,倒也并无不妥。宗人府的官员未敢阻拦,而是乖乖的听命退了出去,仅留二皇子一人问案。 嫪婉靠着墙角坐着,一脸平淡的看着萧驷。既已下了大殿,她也没什么继续装晕的必要了。 萧驷如今已看出她是装晕,但脸上仍是挂着怜惜之情,问道:「那香囊的事……为何不说出来源?」 他早便设计好,只要她当堂牵扯出歧王,他便能立马甩出一堆伪造的证据,佐证歧王当真是主谋! 可她只字未提……如此他买通的那些药铺老闆、守门侍卫,以及敬妃身边一切伪证皆毫无用武之地!反倒让她进了大牢。 嫪婉望着他,那两汪秋瞳中似有怨怼,又似有含情脉脉…… 「若是说了来源,便要说清去处,到时不只歧王会被牵扯进来,就连二皇子也难置身事外。」 她无辜而懵懂的神情,让萧驷既心疼又恼怒!「你何苦要忧心于我?我早已……」他差点一气之下讲出实情。 嫪婉有所明了的笑了笑,她猜的果然没错。 「二皇子,」她顿了顿,坦然道:「这一切皆是你做的。」 萧驷蹙眉盯着她,她的语气中竟无半点疑问?直接便给他定了性…… 「你……你说什么?」他有些不敢相信,眼前这小女子竟如此胆大!即便怀疑他,却不在大庭广众上说,而是如今四下无人时说?她难道不怕被! 第27章 江山美人谋 「萧驷,」 嫪婉的语气已是越发肆意起来,头一次叫着二皇子的名讳,竟是连尊称都免了。她以无比笃定的眼神盯死了他,将自己想通的一切讲了出来,不给他丝毫反驳的机会。 「那日坠湖,分明是凭栏处的断口所致,而你却绝口不提!我原以为是有人要加害于你,却后来才明白你才是布一切局的人!」 「那晚敬妃突然晕厥,而她寝宫的小太监不去禀报陛下,却是第一时间去了靖王处。若是一切如你所料,你坠湖时经过水榭旁的该是靖王。」 「倘若我没猜错,那日你该是伪造好了人证物证,也备好了说辞,就等着扣靖王个谋杀罪名吧?可你千算万算,没想到那日靖王不在承德殿,最后要去探望敬妃的竟是歧王!只是天色暗,你扭着头远远看到未能认清。」 边说着嫪婉站起身,缓缓绕到他身侧,轻蔑的讪笑道:「你更算不到的是,我竟下水救了你。令你安排在暗处,待恰当时机救你上来再栽赃一把靖王的『证人』毫无用处了!」 她看到他的脸色有些发青,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显然自己的话,是句句中了要害! 萧驷缄口不言,就这样任她将事件一点点揭露。 「敬妃身旁那个小太监,也该是二皇子你的人吧?那敬妃的晕厥恐怕也是你……哼。」 嫪婉低头冷笑了声,未再将这些不重要的细枝末节说下去,而是转而说起了香囊之事。 第33页 只是此时,她的语态一改先前的半嘲半讽,而是有着强烈的忿恨! 「你一计不成,又生二计!那香囊你早便知是歧王给的,而你却在伪装不知情。我虽不知你是以怎样的方式将它给了靖王,但毒是你下的无疑!若是歧王所下,你戴它多日早应先靖王而毒发!」 …… 「够了!」萧驷彻底被嫪婉激怒了!一双凤目变得不再清澈,而是燃起了熊熊火焰! 他怒瞪着她,可她毫无畏惧之色的蔑视了回去!四目交接,不消一会儿,还是萧驷败下了阵来。 他紧紧阖上眼,薄唇微启……许多不堪的往事涌上心头,一时间似是极其痛苦! 他就这样,缓缓开口道:「你才来大梁宫多久?你对萧允又了解多少……」 萧驷睁开双眼,望着嫪婉。只是如今眼神里尽是柔和。 「你怎知他不该死?」他蹙起眉心,眼中有银光闪烁,宛如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嫪婉觉得心脏最柔软的地方像是被人用力攥了一下!她听出这话外之意,「靖王是不是对你做过什么?」 萧驷的下巴划过一个无比凄凉的弧,将头昂起轻轻侧向一边才使眼中的银河未能洒落。 他努力的望着牢房的顶端,以极尽温柔的语气娓娓道来:「公主该知我至今尚未封王,是因着生母身份卑微。父皇登基时,即便已生下了我,但以她的身份还是无法入驻后宫。」 这些往事嫪婉倒是听景莲说过,她有些怜惜的望着萧驷问道:「故而殿下自小便是由乳母带大?」如此,难怪他因乳母离世而患了失眠之症。 萧驷点了点头,继而言道:「六个月前乳母病重,但她的病绝非不治之症!当时我偷偷请来了有些私交的御医为她诊治,可却被靖王上报给了父皇!」 接下来的事他不说嫪婉也猜到了。宫中的下人一但得了重病,便要送出宫诊治。二皇子私请御医乃人之常情,但却坏了宫中规矩。 她沉默不语,只静静的听他讲述着,也逐渐明白了他因何如此恨靖王。 「后来乳母被送至民间找大夫,可没过几日就传回了不治身亡的消息……」萧驷垂下了头未再掩藏他的悲伤,任那银河倾泄。 「殿下请节哀。」 嫪婉本以为故事到这儿就结束了,却未成想萧驷勐然抬起头,涕泗纵横的眼中已布满了血丝。 他情绪激动的晃了两下她纤弱的肩膀,低吼道:「你可知乳母便是我的亲娘!」 …… 嫪婉彻底怔住了! 比起靖王来,更令她愤怒的是梁文帝!既然嫌人身份卑微,又何苦让她怀上孩子。生下了孩子又要剥夺她守护孩儿的权利,令她不得不以个下人的身份呆在宫里。 如此薄凉,单在名分上亏待便也罢了!她好歹是皇子的生母,垂死之际竟连个御医都不肯施捨…… …… 「呃……」嫪婉痛吟了一声,萧驷那双修长而颤抖的大手将她肩膀捏的生疼。 萧驷这才意识到先前自己有些情绪失控了。便赶忙收回双手,又是愧疚又是疼惜的问道:「疼吗?」 那力道确实不轻,可嫪婉只是摇了摇头。她知道这点儿痛,跟二皇子心中的痛完全无法比拟! 「殿下,」她小心翼翼的开口说道:「你有足够的理由去恨靖王,嫪婉不会再妄加指责。」 萧驷有些疑惑的看着她,原以为她听完后,会像别人那样慰藉几句,然后讲些冤冤相报何时了的大道理。 可她却如此恩怨分明! 「那公主明日过审时,打算如何向皇上禀明?」他已渐渐平静下来,恢復了来时的理智。 嫪婉许久未应声,他在她眼神中努力找寻,却是完全看不到答案。 最终她摇了摇头,答道:「嫪婉什么都不知道,既不会供出殿下,亦不会扯出歧王。」 说完,她嘴角勾起了一个迷人的弧度,淡笑道:「殿下若是为,一个靖王就够了。」 …… 萧驷盯着她的眼睛,这双眸子不只魅惑,还能看透人心。 他若只为復仇,自然有一百种方式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靖王,又何需如此大费周章! 然他还是干笑着试探了句:「公主这是何意?」 嫪婉淡然道:「殿下的真情嫪婉看得见,殿下的欲望嫪婉也看得见。」 萧驷又阖上了双眼,唇角淡出意味不明的笑意。 若说杀萧允是私怨,那杀萧寐便是私慾!封不封王算什么?他想要的一直是这个江山! 第28章 杨直的算计 骄阳当空。 当二皇子从宗人府大牢出来后,他的心腹太监小六子已在外头等候多时。 「殿下,回玄清殿吗?」小六子见二皇子出来,便颠儿颠跑过来殷勤问道。 萧驷抬头望了望天边的云霞。来时还厚厚的乌云,如今已纷纷被金线刺穿,形成了一片绮丽之色。 他看了看小六子,问道:「承德殿那边儿还有我们的人吗?」 小六子嘴一咧,得意道:「靖王新晋的那个孺人,就是咱们先前安插在承德殿的。」 萧驷从腰封中取出薄薄的一小包东西,吩咐道:「传信儿给她,今晚务必将这个餵给靖王。」 小六子赶忙接过那一包药粉,但嘴上劝道:「殿下,奴才觉得没这个必要了吧,反正他本来也没几日了……」他只当是二皇子心急靖王那边迟迟不断气儿。 第34页 萧驷又瞥了他一眼,无所谓道:「这是解药。」 「殿下?」小六子这下完全懵了!这事儿二皇子筹谋了多久他最清楚!如今眼看得手了怎么这时候又打退堂鼓了…… 萧驷想到方才嫪婉的坚定,知她是宁可自己抗下也不打算扯出歧王了。而他若是亲自向父皇禀明,反倒可能暴漏了心中算计。 此时放弃,心有不甘是难免的,但同时他又莫名觉得神清气爽!比起这一回的成败来,他似是发现了更为重要的东西。 …… 梁文帝下朝后陪着敬妃娘娘去了靖王的承德殿。 而歧王也没有回誉秀宫,而是去了御书房等着父皇归来。 萧寐如今虽未理清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但他还是决定先将自己的所知所疑禀告给父皇。其中不乏些无根据的推测,涉及的又皆是皇子……是以,先前不便在大殿上公开讲。 若是方才嫪婉公主不昏倒,他倒是准备先站出来认下那香囊是出自他宫里。可嫪婉这突然一昏,着实乱了他的阵脚。 一时间分不清是该先去宗人府大牢,还是该先来求父皇将人放出,再三衡量后只得先指派了御医好生照料她,自己则来了父皇这儿。 等了一柱香有余,未等来梁文帝,却是等来了杨直! 「歧王殿下,」杨直先是拱手笑着行了个礼,便直问道:「殿下莫非是为了给嫪婉公主开脱而来?」 萧寐这才想起,杨直也是对嫪婉赞不绝口的,便反问道:「难道杨大人也是为此事而来?」 杨直意味深长的看着他,然后摇了摇头。「殿下若是想救嫪婉公主与靖王,此刻就莫要向陛下求情。」 萧寐虽知杨直足智多谋,却是有点儿看不惯他这故弄玄虚的德性,眼下本就心急,便更是有些没好气儿道:「杨大人若是有话就直说,别在本王跟前卖关子!」 杨直年纪不大,城府却很深。然较城府而言,傲气则更足了。歧王这话说出来,他脸上虽无波动,心中却是极为不悦。 想他杨直十三录科,十五中举,十六及第,同年便入朝为官。如今年纪轻轻却已在官场上混迹了整十载,乃是大梁少年成才的典范。 杨直也不愿再多言,只冷冰冰的丢了句:「殿下若是信得过下官便请回誉秀宫,否则只会关心则乱害了嫪婉公主。」之后便退了出去。 萧寐顾不上跟他置气,想着他这些年被那些老顽固们轮番构陷,却屡屡化险为夷……他的判断力确实较常人敏锐。 罢了,如此便信他一回! 萧寐转身离开了御书房。待坐上轿子后,命道:「去宗人府。」 …… 宗人府的官员今日可是开了眼!贪官污吏皇亲国戚的往年也没少关,可从没见上头这么齐心过! 不过是个袖珍小国的公主罢了!甄大人、杨大人都来打招唿要特别关照;二皇子走了歧王又来……这些人可都不是同一个派系啊! 二皇子和歧王就不说了,基本是人人皆知的两个阵营。 而甄大人和杨直,那是顽固派和新势力的代表,朝堂上总是斗个你死我活,向来水火不溶! 这帮人能劲儿往一处使的时候还真是不多! …… 「歧王殿下,我没有下毒,靖王他……」 「我知道!」不等嫪婉把话说完,萧寐就坚定的打断了她。 「你也知道?」她有些迷惑,难道她自作聪明的拿个香囊瞒来瞒去,忙和半天竟是自娱自乐了?原来二皇子和歧王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她突然觉得有些惭愧。利用了歧王对自己的好意,最后却成了别人的棋子。 「对不起……」除了这个,她实在不知还能说什么。 「公主不必过多自责。即使没有你的香囊,也一样会有别的什么会被利用。这人一但动了杀意,任何东西都可以是兇器。」 嫪婉见萧寐没有丝毫诘责她的意思,只觉得更加于心难安!但即便她说一百句对不起,又能起何作用? 「靖王怎么样了?」她不安的问道。今早上大殿时似乎听到别人在谈论情况又恶化了。 萧寐长嘆了口气,哀伤令他的声音有些沧桑,「太医说,很难熬过这两日了。」 嫪婉不禁眼眶微微发红…… 靖王的所作所为她也不耻,若今日他萧允是落个病亡的结局,那她或许要说一句罪有应得。 然而他不是病,是被毒杀…… 萧允是冷血!但不管他当初的作为算见死不救还是算趁你病要你命,归咎起来终非是蓄意谋害。 这与二皇子今日所做的,有着本质的不同。 「歧王殿下,」嫪婉无比认真的看着萧寐,一字一句叮嘱道:「静观其变,尚有转机。」 萧寐很意外她竟提出与杨直相似的看法。但又一想,不对,这该不是她自己的想法。便问道:「杨大人来过了?」 她点点头。 原来在二皇子之前,杨直已先一步来到了宗人府大牢。 他所传授的方法便是:先以激将法逼迫二皇子坦露内心,再以同仇敌忾法安抚。如此软硬皆施后,告诉他罪责由她一力承担。 嫪婉最初并不信这招儿会有效,但当她看到二皇子痛哭流涕的讲出生母之事时,她便信了。 呵呵,论算计人心,果然还是杨直技高一筹。 第35页 第29章 靖王妃之路 萧寐离开宗人府,心中仍是有些忐忑。杨直的智谋自然信得过,可自己当真就这样干等着什么都不做? …… 张孺人彻夜不阖眼的守在靖王身边,这举动不仅让承德殿的下人们感动,就连敬妃也为之动容。 大梁有个俗规:无子嗣的王爷薨了,那便是此生道行未修圆满。是以,要找个他生前最宠爱的妾室生殉合葬,去那头儿再修正果。 萧允现如今是随时可能断气儿的,谁敢在这个当口来秀恩爱!其它嫔妾要么装悲伤过度抱病在床,要么称八字不入格怕给殿下带来霉运…… 一个个的,唯恐避之不及。 敬妃在心里将那群没心没肺的小贱蹄子好一顿臭骂!而后又看了看正在伺候靖王的张孺人。 前阵子新晋这个张孺人时,敬妃还因嫌她出身贫贱不甚满意。如今看着她衣不解带的在榻前餵食餵药,敬妃心下又道:可真是应了那句仗义每多屠狗辈。 张孺人昨夜便按二皇子的意思,将那解药给靖王餵了下去。算起来有十二个时辰了,该是要醒了…… 这么好的表演机会,不能浪费。 她给靖王餵完最后一口汤药,拿帕子小心的拭了几下唇角。 继而转过身,跪在敬妃面前,哭道:「娘娘,靖王怕是……」刚一开口,就抽噎着说不下去了。 敬妃拿手里的帕子拭着眼角,也不免一阵心酸! 张孺人顿了顿才又继续道:「贱妾从民间听来个法子,按说有些不合规制,本不当讲。但太医昨晚说殿下怕是过不了今夜了……」 敬妃急的站起身来,「眼下哪还有什么当讲不当讲?人都这样了,有什么法子你倒是说啊!」如今就算死马当活马医,那也起码有个盼头儿。 张孺人将泪水咽下,唯唯诺诺的说道:「娘娘,民间有种沖喜驱除病魔的说法,听闻有些眼看断了气儿的都能转危为安!」 敬妃怔了下,「沖喜?」萧允都多少房妾室了,还再怎么沖! 张孺人又解释道:「娘娘,这沖喜定要是拜堂成亲才可,讲求的是明媒正娶,方为大喜。」 如此一说,敬妃便明白了,这不就是要迎娶王妃! 「这……」她困惑了,迎娶王妃可绝非小事!饶是靖王这般风流成性,也只是左纳个姬、右纳个妾的,从没敢在正妃的位子上乱来。 亲王的正妃乃是超品一等爵,届时即便靖王薨了,也能白捡个皇室宗亲遗孀的身份,从此锦衣玉食,颐养天年。 敬妃由上而下的看着这个张孺人,心道原来你安的是这门心思! 张孺人察觉出敬妃的疑虑,便使劲在地上叩了个头!悲鸣道:「娘娘放心!若是此等法子也救不回殿下,贱妾自愿以身殉葬!」 这句话打消了敬妃先前的猜测,她以手扶额坐回了椅子里。想着看来是自己在后宫呆久了,总是带着猜忌的眼光看人。连太医都说萧允随时要咽气儿了,这个张孺人竟还如此的生死相随…… 「就照你说的办吧。」敬妃终是松口允了。 随后又嘱咐道:「不过靖王如今这样,也不宜大操大办过份张罗。本宫这就命人去备下喜帐喜堂,你们今晚便拜堂,一切从简吧。」 张孺人连叩三个响头谢恩,并当场改口称敬妃为『母妃』。 就在敬妃起身准备将事情吩咐下去之时,奇蹟发生了…… 「呜~」床上的萧允发出一声呻`吟。 敬妃没有第一时间转回身去看,因为她彻底怔住了! 寝殿内除了萧允没有其它男人,这声音是他发出的无疑!可是昏迷这么久了,他从未有过一刻的清醒,这怎么可能? 敬妃不敢回头去看……她怕这只是幻念。 直到她听见身后的张孺人大喊着:「母妃!殿下醒了!殿下真的醒了!」 敬妃才缓缓回过身儿,她努力的往榻上看去,可泪水早已将眼睛模煳的辨不清事物!她顾不得,就像个盲人那样跌跌撞撞往榻的方向奔去…… 泪珠大颗大颗的倾落,敬妃才看清眼前的萧允竟真的是睁着眼睛的! 「嗯……」他说不出话来,但努力的哼唧出些动静,以此证明他的意识是清醒的。 这一幕,莫说是敬妃欣喜若狂,就连早预知结果的张孺人亦是有些失措。 毕竟是在床上躺了这许久连太医都判了死刑的人,那解药餵进去,她也是忐忑难安!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真醒不过来,她先前那些豪言壮语岂不是要兑现? 敬妃的贴身女官是个有眼色的,先前趁主子错讹之际已去请了太医。 太医从医数十年也未见过此等奇事!昨晚还是三部九候遍诊皆虚,脉散形浮势必丧命的徵兆。如今靖王人却醒过来了…… 太医再次把过脉后,不禁啧啧称奇,继而下跪告罪道:「是微臣医术不精,让圣上和娘娘担心了!靖王殿下洪福齐天,如今只要好生调养,已无大碍。」 「无妨,无妨……人没事就好,太医请起。」敬妃如今大喜过望,自是不想去计较这些,调理好靖王才是当下要做的。 当然,过可不罚,功可得赏!她转身握住张孺人的手,激动的直拍抚着,「这都是你的功劳……」 「母妃,这都是祖上福荫庇佑!」张孺人也是聪慧的,嘴上谦持着不敢居功,如此便更得敬妃娘娘喜爱了。 第36页 敬妃冲着赶来的一众人等命道:「殿下如今大病初癒身子正虚,受不得冲撞。凡是八字不入格的,即日送去普华寺为殿下抄经诵福!」 「还有那些个动不动就思之成疾体弱多病的,待能下床了一律送去浣衣局,好好强健下筋骨!」 她回头看了看坐在榻边照料萧允的张孺人,欣慰道:「从今日起,张孺人便是殿下的靖王妃!待靖王身体好转后,本宫便会求圣上颁旨举行大婚。在此期间,尔等须以正妃之礼相敬,不得怠慢!」 众人跪接敬妃娘娘口谕。 张孺人望着眼前跪了一地的嫔妾、嬷嬷、宫女、太监…… 嘴角不由得淡出一抹得逞的笑意。 第30章 是谁的冤屈 靖王殿下万死一生,这次甦醒无异于两世为人。 只是如今身子还虚弱的紧,尚腿不能行,口不能言,仍需卧在床上好生调养。 …… 原本梁文帝今日也是要处理完政务来探望的,这下听到下人的禀报,便直接推开奏摺移驾承德殿。 紧跟圣上而来的是徐皇后,景莲公主,二皇子,以及包含杨直大人在内的几位朝中重臣。 再之后赶来的,便是歧王。 萧寐先是行到榻前看了看萧允,见他脸上已是有了些血色,确实不似之前惨白,这才放下心来。 而后便把复杂的目光落到了萧驷身上。 看来杨直所言非假,他竟真有办法令萧驷交出解药。只是,此事当真要照杨直的意思,就这样放过萧驷? 萧寐着实不甘!可是眼下先救人要紧,既然杨直不想让他插手,他便也不想做那节外生枝弄巧成拙的事,再从长计议吧。 「父皇!」萧寐转到梁文帝前正色禀道:「允弟既已醒来,这回可得诊仔细了,断不能再出乌龙!」 这些日子为靖王诊病的那位太医当即打了一个寒颤!歧王这是明确盖章他误诊了。 敬妃先前只顾着高兴,便没跟太医计较。现下听歧王这么一说也是心里有些不舒坦,明明人没事儿,之前竟信了他说的过不了这两日的话! 梁文帝看了眼那位太医,宫中的老太医了,几十年间也立过不少功,如今也不想再给他难堪了。 只命道:「将内医正以上御医,全给朕召来会诊!」 …… 是以,不久后太医、饮膳太医、正奉上太医、院使、院判……共计十二位御医皆应召汇集至承德殿,为靖王重新诊过。 最终得出的一致结论是:靖王体内并无任何毒性。 梁文帝一边虽是放下心来,一边却又带着愠怒!好好的一个人,被说的要死要活的,害得全宫上下鸡犬不宁!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梁文帝怒叱道:「谁来给朕说说?先前说是毒已深入至肺腑的也是你们!」 御医们面面相觑,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们也不知怎的一夜间,毒就全散干净了! 「父皇,」萧寐适时站出来说道:「若是允弟压根儿未中毒,那嫪婉公主岂不是被冤枉了?」 太医们一听更慌了,这罪责可是越扯越大了!若是再扣上个蓄意破坏临国关系的帽子可麻烦了,悉池国再小那也算邦交大事啊! 于是院使出来很没底气的反驳道:「可……可就算臣等医术不精,那香囊也是做过动物测试的,确系有毒的呀。」 二皇子虽与萧寐素来不睦,却在今日打算兄弟二人同舟共济一把! 萧驷动之人情:「父皇,嫪婉公主上回因儿臣坠湖而跳水相救,可她并不识水性!是以,儿臣自始至终笃信她不会做伤害允弟之事。」 萧寐瞥了眼萧驷,心中对他虽有诸多怨尤,嘴上却不得不附和道:「二皇兄所言极是!嫪婉公主的温良和善,定是做不出此等卑劣之事!」 萧驷自知歧王这后半句话是刻意说给他听的,然而他并不觉得刺耳,反倒是讪了讪。 「朕也觉得嫪婉那孩子很是善良,可是朕的皇儿到底是因何一病不起?」梁文帝越发疑惑。 而此时张孺人却站了出来……噢不,此时应当称她为靖王妃了。只是在正式颁旨前,她对皇上暂时还不敢改口。 她跪到地上毕恭毕敬道:「陛下,靖王殿下早前便有食甜过多容易晕眩的毛病。此前臣妾一心以太医的诊断为准,未往膳食方向多想。但既然现下断定非毒所致,那究其原因便极有可能是那日所食的桂花糕。」 萧寐此时也说道:「父皇,说起来当初那个白兔的测试也做的并不严谨。牢房环境潮湿污秽,时常也会撒些鼠药等物,那些白兔的死也很有可能是误食鼠药造成的。」 梁文帝听的皱起眉头,怎么一个个的都是马后炮?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证实那香囊到底有无毒性。 是以,梁文帝下令:「另做一回试验,这次宗人府与太医院的皆需在场监督,不得再有误!」 …… 翌日清晨,太医院与宗人府的官员一起来报,这回做试验的白兔安然无恙,香囊确认无毒。 遂梁文帝下令当即释放嫪婉公主,并下旨于次日广宴厅设宴,为嫪婉公主压惊。 说是压惊,其实就算是帝王的致歉了。只是这个歉意不能由他来表达,而要由太医院和宗人府的人来。 尽管当初下令抓人的是他。 第37页 嫪婉从宗人府的大牢里,被二皇子亲自接了出来。 焦急等在府门外的巧彤见公主出来了,立马将手中抱着披风给她披上。这几日的无妄之灾已令她显得有些狼狈。 嫪婉平素最爱美爱干净,实在难以容忍自己这副邋遢样子与二皇子同行,一路被人像看西洋景似的盯着。 便让巧彤叫来轿子,对萧驷说道:「殿下,嫪婉坐轿回汀兰斋便可,无需送了。」 萧驷眼中流露出一抹失落,眼底略带凄凉的苦笑了下,说道:「那公主回去后早些休息,这些日子受委屈了。」 委屈?嫪婉听着这话觉得有些讽刺。是谁设的计,是谁下的毒,是谁连累的她? 但一想起萧驷在牢里椎心饮泣的模样,她又着实恨不起来。 嫪婉上轿前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转身轻声试探了句:「那香囊为何会突然无毒了?」 萧驷怔了怔。他昨日也只是顺着歧王的话开脱,他也没想到今日结果出来竟是真的无毒。毒当初是他亲手放的,这怎么可能出错! 嫪婉不待他回答,就唇角含着礼节性的浅笑,转身上了轿子。 不是他,那便只有歧王做得到了。 第31章 当谁软柿子 景莲公主这种未出阁的女眷,是不宜去宗人府这类的地方。是以,得了信儿便在汀兰斋前殿门口往外瞧着。远远看到一顶素帷小轿朝这儿行来,便蹙眉猜测着是不是嫪婉公主。 待那轿子行的稍近了些,看清伴轿的女官乃是巧彤,景莲便舒展了眉心,一副喜气洋洋之色挂于脸上。 「快快快!除秽灯和火盆儿都点起来!」 她对着身后的宫女命令完,又对另一个宫女吩咐道:「你也快去往瑰清池里再添些热水!多放些玫瑰花瓣进去,给姐姐招些好运!」 这厢一一交待好了,小轿也已驻停于殿前。 巧彤将轿帘撩起,伸出胳膊搀着嫪婉往殿门走来。 进殿前她跨了火盆儿,打了除秽灯。进了前殿后便是艾叶洗眼,柳枝抽身,最后又以青盐漱了口。 沐过浴后,嫪婉换了干净的寝衣,倒在榻上想着整件事…… 冤? 可谁又不冤。 靖王无端鬼门关里走一遭,何其冤! 梁文帝与敬妃预演了几日的丧子之痛,何其冤! 为人母者,陪伴自己孩儿却须为奴,屈居一生。焉能不冤? 为人子者,眼看母亲投医无门,不治身亡。焉能不冤? …… 不管怎样,这一关总算是安全度了过去。她没事,悉池没事,如此便好。 嫪婉这一觉睡得沉,再睁眼已是次日晌午。 宗人府呆的这些日子,虽被各路人马打招唿要「特别关照」她,但毕竟是牢房,无非也就是送些带荤腥的饭菜,加几床干净的被子。 自小到大她哪里吃过这种苦。 嫪婉从不喜生人伺候,是以来了汀兰斋后,能巧彤自己办的事儿,便不假手他人。 这会儿巧彤正端着铜盆进来,嘴上噙着笑:「公主,您这一觉睡得可真沉!待会儿奴婢伺候完您盥洗,可以直接去广宴厅赴梁帝的夜宴了!」 「都这么晚了?」嫪婉难以置信的挪到窗棂前向外望了望,日头真的开始西落了。 她悻悻的回来,巧彤笑道:「公主,今早皇后娘娘赐了很多锦衣、布匹、还有首饰来!」 呵呵,这么简单粗暴的安抚方式。 「那就全拿来,本宫要好好挑挑今晚穿戴哪些。」 嫪婉的性情便是如此,牌可输姿势不能输。这个委屈她是受了,但表面的风光还是要维繫的。不然想看笑话的人只会笑的更加肆无忌惮。 …… 日入之时,梁文帝与徐皇后尚未驾到,广宴厅却已是热闹非凡。 前朝、后宫皆有参与,不少大人还是带着家眷而来,这场盛会不亚于每年的开岁大宴! 在嫪婉来之前,人人都以为她去牢房逛了这一圈儿下来,该是副憔悴瑟缩相了。可直到她出现在正厅门前,这些人才明白一个道理: 有些人,生而註定要绚烂着过完一世。只要还活着,她的每一日就必然是灼目的。 可也正是因着这点,不管是在悉池还是在大梁,她总是那些善妒之人的眼中盯,肉中刺! 甚至无需她做什么,她只需要站在那儿,就是这些人眼中的威胁。而这些人,也会因为她的存在而自动抱团儿。 …… 婉静郡主自入宫以来,那人缘儿是好到飞起! 梁国重乐,贵族女子多爱研习。是以,她的大司乐身份便成了一道光环,吸引着无数贵女攀附。 她左边坐着的,是左宗正大人的少妻柳氏,右边坐着的是将要成为靖王妃的张氏。 张氏马上就要飞上枝头了,可说到才艺却是难免羞怯。书没读多少便罢了,毕竟有言道女子无才便是德。可琴棋书画样样不通,就着实有些难堪了。 是以,张氏秀眉微皱,嘆道:「哎,方才敬妃娘娘提点,今晚皇上就会下旨赐给靖王宫外的府邸,备我们大婚之用。」 婉静郡主颇为不解,这么好的事儿还嘆什么气?便惑道:「以后您就是靖王妃了,可是超品一等爵,比我一个小小郡主不知风光多少!」 张氏听了这话心里有些偷乐,嘴上却谦虚道,「郡主哪里话,您自出生便註定是一世的高贵,未来……」想到最近宫里宫外流传的那个说婉静郡主身系凤命的传言,张氏便意味深长的抿嘴笑道:「未来,更是有无限可能!」 第38页 大梁的哪位皇子最有可能继承大统? 婉静郡主的目标,几位都是心知肚明。 「哼~说到这儿我倒是有件事想要提醒下郡主,我家大人说那个嫪婉公主在牢里可没闲着!歧王殿下和二皇子轮番儿的去探望不说,还一进去就是一两个时辰!连贴身的下人都赶到外头候着!」柳氏性子急,讲话也不善弯绕,全把那点尖酸与忮嫉挂在脸上。 这话可不只让婉静郡主脸冷了下来,就连张氏都面露怒意,眸中带着妒火! 张氏一介布衣又是女流,能效忠二皇子自然是有些渊源的。 早年萧驷带兵剿了个拍花子的匪窝,救出不少待卖往西域的清白姑娘,这些姑娘多为身世凄凉,茕茕无依。便被萧驷在宫外圈养□□数年后寻机安置在各处,以为后用。 萧驷不记得她们,她们却在这些年的洗脑中早视他为唯一的生命意义。 …… 今晚自打嫪婉从大殿门口一出现,婉静郡主、张氏、柳氏的目光就再也未从她身上移开!嫪婉虽不知自己是哪里得罪她们三个了,但这种热忱却不友善的目光她自然明白来者不善。 路过,便必然要寒暄;不路过,便必然要绕道…… 绕道?那可不是她的作风。 「哎呀!嫪婉公主来了?」不出所料,婉静郡主故作熟络的招唿道。 嫪婉敷衍的沖她浅笑了下。 说实在的,嫪婉一见她便觉得混身不舒服。更何况自打二人进宫那日在大殿照过一面儿后,就再无交集了。 就在嫪婉认为已给足了面子准备继续往前去时,另两位也凑过来了,且正挡着她的去路。 柳氏笑言道:「嫪婉公主今晚的气色当真是好!谁能想到这是刚从宗人府大牢吃了几日苦出来的?」 张氏随即也附和着:「可不!公主是天生丽质难自弃。不过说起来公主这回能转危为安,那日我也是在陛下面前帮着开脱了的……」 一通绵里藏针的挖苦下来,婉静郡主在一旁那是笑的甚为偃意。 第32章 给足了面子 巧彤气的脸涨得通红!可想到公主刚经的这番波折,她眼下也真是吓破了胆不敢自作主张,只能咬着牙忍气吞声看公主打算。 嫪婉扫了眼这三人,心道本宫再是来自小国,好歹也是公主!一个郡主觉着得了当今几分颜色想开染坊便罢了,你们两个也敢瞪鼻子上脸! 哼! 嫪婉唇角的浅笑不知何时起已转为了冷笑,美人冷笑则最显无情。 「这位是?」她对着张氏问道。 张氏轻垂着头笑了笑,不打算亲口来作答。婉静郡主便适时介绍道:「噢,这位张姐姐是靖王之前的孺人,如今马上就要成为靖王妃了!」说到后面这句时,张氏的头昂了昂。 婉静郡主又捎带提了下柳氏:「这位柳姐姐是宗人府左宗正大人的夫人。」 嫪婉似乎对柳氏没什么兴趣,却是将张氏上下打量了番。 而后冷言道:「噢,原来是张孺人吶,恭喜孺人即将成为靖王妃。」 继而,她将话峰一转,「只是,在正式大婚之前,还望孺人恪守宫中规矩,不仅在梁国公主面前需行礼,待客时则更应谨记品阶,莫丢大国礼仪风范!」 张氏听完,脸涨的比先前的巧彤还红! 可是嫪婉说的确实在理。客国公主面前,她一个七品孺人确实应行屈膝之礼。她扭头看了看右边的郡主和左边的柳氏,那俩也只是略显尴尬的干笑了下。 最终,张氏红着脸,屈膝落下了身子,以几不可闻的蚊蝇之声敬了句:「见过嫪婉公主。」 嫪婉却没慌着说免礼,而是由下至下的看着她,轻慢道:「本宫昨日就听女官提起了,确实应感谢孺人在陛下面前的仗义执言,才让宗人府那些不明是非的昏官不至于错上加错!」 最后才又丢了句:「张孺人免礼吧。」 张氏起身便未再抬头。 可柳氏不乐意了!当着她面儿说宗人府的都是昏官? 呵,公主位阶虽高,可她柳氏也是三品命官的正妻身份! 「嫪婉公主请慎言。」柳氏的声音倒没有带着什么怒气,却是阴冷的连周身空气都欲凝结成霜。 「宗人府拘押公主乃是奉圣上之命,公主是想骂听令之人昏官吶,还是想骂下令之人昏……」柳氏虽未敢说出那大不敬之词,却已将话点名。 嫪婉心中在笑,笑柳氏的无知。不管是梁文帝昏君,还是你夫君昏官,最终为了两国关系来赔罪的只会是你夫君。 这时,嫪婉突然透过三人,看到了她们背后不远处站着的歧王! 萧寐沖她笑笑,嫪婉从这鬼祟的笑意中明白了,他绝非刚刚站那儿。这齣好戏他该是看全了。 可想凑热闹光看着哪行? 「歧王殿下!」嫪婉的声音穿过眼前的三人,三人齐刷刷回头! 嫪婉打算把萧寐也拖进戏码里来,萧寐很配合的笑着往这边走来。 婉静郡主脸颊蓦地红了…… 三人一併转身行礼,可屈下膝盖后,却迟迟等不来那句免礼。 嫪婉隔着三个矮半截的背影,看着萧寐。她嘴角带着讪笑,显然方才她为难张氏那幕,萧寐都看到了。现在正在有样学样。 顿了许久,萧寐才若无其事的说了句:「起身吧。」 第39页 接着他又对嫪婉奉承道:「相信也只有嫪婉公主的姿容,才可以压住如此艷丽的丹红。」 嫪婉粲然一笑,说道:「这不是近来走霉运,穿身丹红改改运!」 她敛了笑意又道:「对了歧王,今晚原是身体不适不想来的,但皇后娘娘着人送赏赐时,说陛下心疼嫪婉受了委屈,定要宗人府的官员当面赔罪才可。」说到这儿,她呈一副无奈状。 萧寐戏搭的也着实好。 「那本王这便将宗正与府丞大人叫来,给公主赔完罪后,公主也好早些回寝殿休息。」 说完,他给身旁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那人便去领命去了。 不一会儿,左右宗正与府丞大人就被叫了过来! 三位大人对着嫪婉拱手作揖,极其恭敬:「是我等取证不严,以致两回实践结果不一,让嫪婉公主蒙受不白之冤!公主受委屈了,还请公主大人大量!」 「左宗正大人!」嫪婉并不认得哪位是,但她一喊,站中间那位大人便拱手上前挪了一小步。 嫪婉只对着这人询道:「听闻第一回取证的便是大人?」 「是……是本官取证有差,误报了。」左宗正略显惶恐应道。 嫪婉有些不依不饶的意味:「大人一句误报,就令本宫遭受三日牢狱之灾!」 「本官愧对公主……」左宗正大人年过不惑,因着这回的乌龙案也没少被陛下斥责,陛下嘱意他这回定要安抚好嫪婉公主。 可如今看来,这位公主可不是这么好说话! 最终,这位左宗正大人眉头一窘,眼一闭,直接就地跪拜!行了个大礼以平嫪婉怒火。 「大人快请起!这事算了。」嫪婉既知真相是二皇子下的毒,那么心中自然未怪罪这位大人。方才也不过是想给柳氏些教训,这下真见到左宗正大人跪下,她倒觉得玩儿过了有些于心不忍。 一旁的柳氏见到平日里倔强倨傲的夫君,如今卑微至此的请罪,当即流下眼泪阖上眼,将头转向一侧,不忍直视! 以嫪婉的性子,凡是欺到她头上的人,基本是一个也不会放过的。现下张氏与柳氏皆已吃到了苦头,只剩一个婉静郡主还安然在旁看戏了。 可是她看着这位郡主,却是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 嫪婉信奉善恶有报,也喜欢看小人得到惩罚。但是当她想到婉静郡主前世所经歷的那些……不免胆寒。 那是有违人性、不可饶恕的罪孽!如果可以,她愿尽一切力量去阻止那场悲剧的发生。 「婉静郡主,」嫪婉面无丝毫懈怠,不由得调动了全身上下所有的悲悯情绪,苦口婆心语重心长的忠告道:「女人这辈子最大的敌人不是女人,而是男人。劝郡主好生寻一份真爱,莫要做了权势的奴隶。」 说完,嫪婉就绕过她向前走去,却觉得背后刮过凉风阵阵。 今日之场合,说这些告诫之语饶是突兀,可也是眼下她不说不足以心安的话了。 …… 就在嫪婉终于落座到自己的席位之际,李公公的一声「皇上驾到!」也喊了起来。 众人忙起身恭敬的跪地行礼。梁文帝端坐于宝座之上慈爱的笑着,言道:「众爱卿平身,各自归位吧。今晚大家须尽兴!无需多礼!」 见陛下已开言,管事儿的太监便吩咐宫女们可以上菜了。 随后便有一群宫娥端着精緻的朱漆食案,从殿口井然有序的鱼贯而入。不一会儿就将所有桌案摆满珍馐美馔! 今夜,陛下带了三杯酒: 一为靖王殿下身体康復; 二为嫪婉公主之冤案真相大白; 三为黄河水患得以治理。 …… 而太医院的几位老太医,在串桌敬酒时也是纷纷向嫪婉公主鞠身行礼赔罪。 而宗人府的其它的几位大人,道歉的礼数自然也是没少。 今晚的宴会下来,也算是给她找回了面子。 第33章 张氏的命运 行将结束时,素日里就好酒的那些大人们早已醉的不醒人世,各自被自家府里的下人抬出来塞进轿子或是马车里。 就连平时极少沾酒的女眷们,也一个个面带着粉霞,酒气早已掩了胭脂。 特别是婉静郡主这边,未开席便与身旁两位贵妇人一同吃了憋气,待酒席开了便更加多饮了几杯,有些借酒浇愁的意思。 三人行酒时就没少交头接耳的咒骂嫪婉,这下出了广宴厅,被晚春的煦风一吹,酒劲儿上了头瞬时壮了怂人胆!交谈起来便比先前更加放肆了。 张氏勾着婉静郡主的肩,讥讽道:「哈哈……你说我一小小的孺人,都能过五关斩六将的爬成了靖王妃!郡主这般尊贵的的出身,竟斗不过一个芝麻大点儿小破国的区区公主!」 柳氏醉的跌跌撞撞的,也不忘趁机附和一下:「张姐姐说得极是!那个小贱人先前不还说要郡主寻个真爱么?郡主就应大气一回!直接给歧王坦露真心,早些断了她的痴心妄想!」 婉静郡主脸上泛着桃红,不知是酒劲儿,还是害起了羞。因为歧王殿下就在她可望及的不远处。 借着酒意,加上身边人的怂恿,她竟真的一把推开张氏,朝着歧王走了过去…… …… 嫪婉今晚来时本就算迟的了,来后没多会儿皇上就驾到了。是以,开席前也没与二皇子打个照面儿。 第40页 中间串桌敬酒时,依规矩皇子是只能在自己位子上等别人来敬的,嫪婉自不会上赶着献殷勤,整个宴席两人除对视了几次外,无任何多余的交流。 这会儿宴席结束了,二皇子却在身后唤了她的名字,说要一道去御花园散散酒气。 嫪婉还未来及回应是好还是不好,抬头突然看到歧王在殿门口望着她……似是在特意等她。 而此时,婉静郡主走了过去。 「歧王殿下……」婉静郡主歪歪倒倒的沖萧寐见了个礼。 萧寐低头瞥见她满脸的红晕,想来是饮的不少! 婉静郡主醉眸微醺,含情脉脉的望着萧寐,之后水润的朱唇轻启,可话到嘴边儿却是欲言又止…… 其实无需她将话说出口,萧寐便能猜到以她此时状态,定是要讲些他不爱听的浑话!便打眼扫了下四周,想让跟她要好的张氏将她拉走。 可当萧寐眼光锁定在张氏身上时,竟意外的发现她正以痴妒的眼神盯着萧驷与嫪婉。 萧寐当即心中犯起嘀咕,张氏认识萧驷? 其实萧寐早便断定,萧驷定是在靖王身边安置了眼线的。不然那解药根本餵不到靖王嘴里! 如此看来,萧驷的细作竟是将要成为靖王妃的人?! 萧寐看着萧驷,不由得眼中燃起了熊熊怒火! 「二哥!」萧寐边阔步朝二皇子走去,边大声喊了句。 萧驷闻声看过来,他从萧寐脸上看出了强掩的愠色,便猜到定是又有话要『告诫』他。便冷冷的应了句:「噢,是六弟啊。」 萧寐移了下目光,当眼神落到旁边的嫪婉身上后,他的眼眸瞬时如潋滟的春水,荡漾出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多情。 「公主……可否容本王与二哥借一步说话?」萧寐的口中自称着本王,可语气却像极了在察言观色的下人。 嫪婉看着这兄弟两人间不甚和谐的气氛,原就觉得尴尬,这下萧寐主动将她撇开,她便心下只有感激的份儿了! 忙伸手招来巧彤,嘴上淡笑的应承着:「两位殿下请便。」 嫪婉离开后,萧驷便面带不悦的跟着萧寐,往广宴厅前方的花林深处走去。 …… 先前被晾下的婉静郡主,原是被萧寐的不解风情气红了眼框。这下却见他也只是去找二皇子,并非嫪婉,心下便稍稍舒坦了些。 她走至张氏身旁,说道:「张姐姐,咱们走吧。」 可张氏看着她蹙了蹙眉显得有些为难,随后又侧头看向二位殿下去往的方向,心下总有些说不清的不安。 她便抱歉道:「郡主,您自个儿先回吧,我还有些事想做……」 婉静郡主心中顿生疑窦。靖王身子未恢復好,今晚没来,始终她俩搭伴儿。这会儿宴席都结束了,张氏留在这儿还能有什么未完之事? 但郡主嘴上还是应着:「那姐姐处理完事情早些回去休息,想必靖王殿下也还需要姐姐照料。」 吹了这会子风,酒劲儿已是散了不少,她也不愿做腻歪之人,随张氏吧。 张氏亲眼看着婉静郡主的背影消失在花石子路的尽头,才赶忙转身往先前两位殿下的方向追去。 …… 萧寐与二皇子躲过华灯,停在一处幽黯的小亭子里。 「六弟,有什么话直说吧。」二皇子率先开口道。 萧寐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冰冷,脱离开人群,他也无需再拘于礼节违心的叫眼前人二哥了。 「下毒的事我可以为了嫪婉公主放你一马,可你竟把手伸到萧允的枕边了!」萧寐低声怒道。 二皇子微微一怔,眼底流露一丝失望,他猜到应是张氏的身份暴漏了…… 但他还是心存着一丝侥倖的质问:「六弟此话是何意?」 他的佯装,激起了萧寐更大的怒火! 萧寐吼道:「一但成了王妃便成了皇家之人!萧驷你竟胆子大到安插个来歷不明的细作混淆皇室宗谱!」 二皇子脸僵着,不知是夜风吹凉了身子,还是心中有所惧,下巴似在微微轻颤…… 萧寐又丢下一句:「最好别逼我出手!」便忿然甩了下广袖,离开了小亭。 …… 萧寐返回的路上正巧与张氏走了个迎面儿。可惜他这边儿有灯,张氏那边儿无灯,是以张氏第一时间看到了他,他却未看见张氏。 张氏赶忙往树后一躲,避开了萧寐。 走到看着萧寐走开很远后,张氏才安心的从树后出来,并加快了步子往花林深入走去。 因为只有萧寐出来了,证明二皇子还在里面…… 待她远远看到小亭子里有人影,便安下心了,嘴角浮出了丝踏实的笑意。 她上前进到亭子里,夜色之下她的脚步声并不算轻,可二皇子仍旧背对她立着,似乎并不奇怪她的到来。 「二殿下?」张氏有些疑惑的试探着叫了声。 萧驷这才缓缓转过身子,含着浅笑眯眼看着她。眼眸开阖之间不经意流露出骇人的寒光。 「你为何要自作主张?」 张氏先是愣了下,以为是说她偷偷跟来湖心亭之事。 但随即便明白了,殿下这是指她当王妃的事儿。 她未察觉到危机,反而有些想邀功的意思:「奴婢成了靖王妃,日后对殿下的用处就更大了!」 第41页 却不料萧驷向来爱以温和伪装的脸,瞬间变了色! 他上前逼了两步,伸出右手以虎口一把将张氏的脖颈钳住!然后勐的一用力将其逼到立柱上! 他一字一句的低声嘶吼:「你的贱名也配写进我萧家宗谱!」 说完又是一记拙力!直接将张氏的身子错开立柱,按到凭栏处! 张氏后脑被抵在栏杆上,仰身痛苦的呻`吟着,一张粉脸憋的通红!双手无力的抓挠着,却是完全找不准着力的目标。 萧驷眼露凶光,发狠道:「你这种废物也敢刁难嫪婉?」 …… 直到先前,尽管快要被掐死了,张氏也只是顾自痛苦。可萧驷将这句话讲出来,她才真的感觉到了恨! 萧驷不是没有心……只是他的心不会用在她们这种人身上。 她将眼睛轻轻闭上,两股凄冷的液体从眼角流出…… 最终,随着萧驷的又一记力道!张氏带着无底的绝望滚落到小亭下的花池中。 第34章 入v三合一 张氏彻夜未归, 然而在承德殿并没掀起多大的风浪。 她的贴身婢女倒是急的打转儿, 可禀报到靖王那儿, 靖王压根儿懒得过问! 萧允本就是跟她一时热乎随便封了个孺人哄哄, 就她那身份本就是抬举了!可他一觉醒来,竟得知张氏莫名要成为他的王妃了! 这简直是对他的莫大羞辱啊! 他宁愿给他父皇当个政治上的棋子, 也不想立这么个出身卑贱的货色当正妃。 …… 翌日, 悲剧通过下人们的嘴,从大梁宫各处传开了。 「靖王妃殒命了!」 「你们听说了没有?就在方才!广宴殿前的花池里发现了靖王妃的尸首!」 「听说本来昨晚就要下旨赐大婚的!结果也不知怎的人就突然死了……」 「哎, 说到底还是张孺人受不起靖王妃的头衔!运大了,降不住,那就等于是飞来横祸!」 …… 太医院的医女验过尸首后,表示未发现厮打的痕迹, 也未试出什么中毒的反应,最后只得出了个结论: 饮酒过多失足落水。 这则消息,在下人间传的沸沸扬扬,可在宫里的主子们处却又似乎算不得什么大事。 毕竟只要还未正式赐婚,她就只是一个小小的孺人。生啊死啊的,又有多大关系? 靖王想着好端端一个人就这么没了,心里多少有些唏嘘,但绝对没有什么难受的感觉。 毕竟他也是刚经了番生死的人, 眼下自己的身子最矜贵!可没有那么多富余的怜悯心去管旁人的死活。 敬妃则有些小庆幸。 一来, 好在旨还未下,不然刚赐了婚就……多不吉利!二来,她这一殒, 靖王妃的位置便可以留给更有用的人来坐了! 敬妃心中窃笑,这丫头当真是命格轻贱,担不起啊! 敬妃将请圣旨的事一拖再拖,本就是因着萧允脱离了危险后,她越想越觉得让个这种人当王妃……实在是不甘心不情愿! 这意外一发生,倒好似帮了她。如此,也不算她食言了…… 歧王得知后,轻嘆了一口气…… 他原先只是想着,让萧驷命张氏放弃当靖王妃的念头,却没想到萧驷做事如此狠绝! 婉静郡主与柳氏听闻后,心中不免感慨:昨日还当她靖王妃般敬着,今日她就成了池中鬼。 哎,原本她们还开心拉到了个有用的帮手,这下是白忙和了! 同时,婉静郡主想到昨晚张氏要留下时的神态,心中也不免有些猜疑。只是想到她猜疑的对象……又不敢将这些捅出来。 …… 宫里最晚知道此事的是嫪婉。 许是宗人府大牢里呆的那几日伤了元气,加之昨夜又强撑着精神饮了不少的酒,她竟有些嗜睡,一觉竟是睡到了巳时。 「唔~」尚未睁开眼,嫪婉便伸手按了下额头,有些疼。 汀兰斋的北殿跟她在悉池时的寝殿没法比,连一半儿大小都没有。是以,候在殿门外的巧彤较易听到寝殿内的动静。 当巧彤听到公主似是呓了声,便小心翼翼的轻声问道:「公主,要起身吗?」 须臾,殿内传出一句慵懒的声音回应着:「嗯,你自己进来吧。」 巧彤听到吩咐后,轻声应了句,便转身接过身后宫女手里端着的铜盆儿,送进寝殿后,她又折回,接过另一个宫女手里端着的漱盂与青盐罐儿,再次送进寝殿…… 如此反覆了三回,巧彤才赶忙将殿门从里面关上,以免公主刚起身,就灌了殿外的凉风进来。 巧彤边伺候着公主盥洗,边不经意的轻嘆了口气。 嫪婉不免心中怪咤,巧彤可不是伤春悲秋的性子。 「说吧,出什么事了?」 巧彤被公主这一问有些懵了,心道公主可真是洞察敏锐啊!嘆口气就知道有事发生……巧彤倒不是想瞒什么,这种事也没什么可瞒的。 只是原想着待公主用过早膳后,再提这档子晦事的。这下既然公主问起了,便也拖不得了。 巧彤坦白直言:「公主,昨日冲撞您的那位张孺人,您还记得吧?」 嫪婉眉头一皱,不开心道:「你当本宫是风烛残年了么?昨晚才刚发生的事怎么可能不记得!」 要换往常被怼,巧彤定是瘪嘴一副憋屈相儿的。可这回却表情凝重的紧。 第42页 嫪婉看着她的反常劲儿,便猜到不会是什么好事。敛了先前的调侃意思,正色询道:「张孺人怎么了?」 巧彤轻咽了下口水,「公主,那个张孺人就在昨晚酒宴过后死了……」 『啪』!嫪婉拿在手中敷额头的热巾,一个意外没拿稳掉进了盆儿里,激起一通水花。 「死了?」她加重语气求证似的復又问了遍。 「嗯。」巧彤笃定的点点头应着。 嫪婉还没来及问清是怎么回事,就眼眶有些发红了…… 是,她和张氏没什么交情,就连昨晚唯一的一回碰面还是极不愉快的。 可是任谁也会觉得这事太过突兀!几个时辰前还眉飞色舞的一个鲜活生命,说没就这样没了? 「是怎么死的?」她急于问道。 巧彤咂了下嘴,直觉不可思议的转述着传言:「哎,据说尸首是在广宴殿前头的那个花池里发现的,有医女去全身检查过了,说是不像被害的,应该是自己喝醉了去湖心亭里休息,结果失足掉进水里的。」 「这怎么可能!」嫪婉清晰的记得,昨晚她与二皇子走出广宴殿时,张氏盯着她的那怨忿眼神!犀利且明澈。 「张孺人昨晚绝未醉到矇头转向辨不出路的境地!」她愤然道。 巧彤听嫪婉的话峰,煞时有股子不安袭上心头。赶忙劝了起来:「公主,既然太医院都给定了案了,靖王早上知道后也没说什么,那您也别过度关注这事儿了……昂?」 这话劝的,巧彤自己都觉心虚!公主的性子她最清楚,这是个多么爱举着正义大旗堂而皇之插手别人事的人吶! 放以前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儿时行侠仗义下便算了,可如今是在大梁……公主自己都是泥菩萨啊!淌这种浑水能有什么好? 她不得不畏畏缩缩的提醒道:「公主,您……可别忘了您自己都才从宗人府出来没多会儿……」 嫪婉微微一怔,呃,这的确不比在悉池,自己是应克制下。 最终哀嘆道:「也算是有过一面之缘,本宫只去看一眼,权当是送她一程吧。」 巧彤见公主这样讲,终是半信半疑的未再拦阻。 …… 大梁后宫充盈,嫔妃众多,宫女太监们自然也是多的。说起来这后宫也是个阴气极重的地方,难免有几个受不了孤寂寻短见的嫔妃,又或是开罪了主子呆不下去、或是受不了挤兑想不开的下人。 是以,在临近后宫的太医院后殿里,有个安置在地下的暗厅,是专门用来暂时停放尸首的。 张孺人被打捞后,便是停放在了此处。 嫪婉跟在引路的医女身后,往那间暗厅走去。地底下面阴冷,嫪婉不由得抓紧着巧彤的手,把她攥的生疼! 巧彤心里也是有着极大的怨念:您说您自个儿都被吓成这样,为何还非得拖着奴婢来遭罪…… 到了厅门口,医女欠了下身:「禀公主,张氏就在里面。」 看医女这意思,难不成是就送她们到门口了?嫪婉瑟缩着往里面指了指:「那你继续在前面给本宫带路啊……」 医女窘了窘,终是硬着头皮应了声:「是,公主。」 她也是刚进宫没几个月,当初学医也只是天真的想着救死扶伤悬壶济世,没想那么复杂。后来才明白医女这个角色可不只是诊诊脉、开开方子、熬熬药…… 可是当她明白这些时已经太迟了。 太医院里的老滑头们都觉得晦气,不愿接这档子事儿,就派了她个新人去尸检。 …… 暗厅里点着长明灯,但光线比先前的甬道还要暗。 嫪婉用微微颤抖的声音问道:「那个,你,你叫什么呀?」 医女虽走在前头背对着公主,却也知道这话肯定是问自己。便转回身子又恭敬的欠了身子答:「禀公主,小的名叫采蓉。」 嫪婉继续抖道:「噢……那那那采蓉啊……你你你把这里的灯点亮些啊……」 「小的遵命,请公主稍候。」 随着采蓉一盏盏的将灯点亮,暗厅里已比先前豁亮了许多。中间那个盖着白布的简易木床便赫然入眼! 嫪婉不由得向后退了小半步!直到采蓉回来,她才往采蓉的身后措了措,继续跟着往床跟前走去。 采蓉虽在医官里算胆小的,但跟寻常女子比起来,那自然算是胆量过人的了!她走到床前便欲伸手去掀那覆着的白布,却被厅外传来的一声呵责打断了。 「住手!」 嫪婉与巧彤,采容,同时被这声音一惊!然后齐齐回头。 竟是二皇子萧驷…… 巧彤和采容,双双屈身向二皇子行礼。而嫪婉此时,哪有和他客套寒暄的心情,皱着眉有些急道:「二殿下来此处作何?」 萧驷来此处能是作何?自然是听到线人回报,嫪婉公主来此查验了呗!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在此氛围下甚是诡谲。他反问道:「那公主来此处是作何?」 嫪婉眉头松了下,有些哀怨道:「本宫是来跟张孺人道个别的。」 通过上回毒害靖王之事,嫪婉多少对二皇子有些设防。但此时她并未将张氏之死往他身上联想,因为实在是想不到此两人有何交集。 但她还是质问道:「二殿下方才阻止采蓉是何故啊?」 萧驷一双清澈而多情的凤眼脉脉的望着她,心底关切的情愫毫无遮掩。他的音色低沉而温柔:「公主若是告别,如此这样便好。白布下的灾晦之气,不易沾染。」 第43页 嫪婉面色僵了下,她何尝没顾虑?死人谁不忌讳啊! 可是她总觉得这事儿没这么简单!就算自己暂时没能力为张孺人做什么,至少也想求个心安看一眼。 「二殿下若觉晦气又何需来此?」她反问道。 萧驷眉头窘了窘。 嫪婉又说道:「殿下与张孺人该是没什么交情吧?若只是因着怜悯她才来看一眼,那殿下看完便可回去了!」 说完,她便转过身给采蓉使了个眼色,吩咐道:「掀开吧。」 萧驷这回未再阻止。 他只是看到采蓉掀起白布的同时,嫪婉垂在身侧的两只手将拳头攥得紧紧的! 不只如此,她整个胳膊还抖得极为厉害…… 或者说,是整个人都在抖吧!虽然她似乎在为保全公主的面子,而咬牙硬装着镇定。但发间那叮噹作响的金步摇,已深深出卖了她…… 萧驷眼看着嫪婉在一点点探查着他的罪行,心中却只是想笑。 白布掀开后,真相併不可怕。 张孺人的遗容已被整理的异常安详,整个人如睡着了般,没有一丝狰狞。 嫪婉看着她,心中止不住的惋惜。不论是昨晚的一颦一笑,还是咄咄逼人……如今回想起来还是那么的活灵活现。 张孺人脸上收拾的很干净,没有什么异常的痕迹可寻,这种事想要找问题一般还是得在身子上找。 嫪婉将头微微向一旁侧了下,身后的二皇子看不到她的正脸儿,这样的言行显得有些目中无人。 她说道:「二殿下,不管您是走还是留,都请先迴避下!本宫接下来要给张孺人检查身子。」 「噢,好。」说着,萧驷向后转过了身,背对着她们。 嫪婉向着采蓉翘了翘下巴,示意采蓉照她方才的话去做。 采蓉一层层轻解开张孺人的衣襟,直到最后一层里衣敞开后,张氏整个光洁的身子便一览无余。 张孺人虽已不在了,但嫪婉一个未出阁的公主,看着女子的赤身裸`体难免还是有些羞赧。 她由脚到头的扫过去,就在眼光扫过张孺人的脖颈处时,却发现了些不对劲儿…… 那看似白皙无暇的秀颈处,却有些晕妆似的浮粉。明明整个身子都清理过了,连脸上都去掉了所有粉饰,脖颈处怎么还会有妆容? 难道是在掩盖着什么…… 嫪婉不由的想伸手去摸摸,可刚将手伸出就勐的恍过神儿来……这可摸不得! 吓得她赶忙将手缩了回来,然后镇定了下,问采蓉:「你们这儿可有毛笔?」 暗厅里怎么可能有毛笔!采蓉便请示道:「小的这就上去给公主殿下取毛笔。」 嫪婉一听立马大声阻止道:「不用了!」呵呵,这暗厅里总共就他们四人相互壮着胆儿,采蓉既是引路人又是主心骨,若是走了那此处不是更骇人了? 此时,她们背后的二皇子不慌不忙的询道:「公主,坠缨可行?」 嫪婉回头看到萧驷正背对着不便转身,便主动饶到他前面去,看他手中拎起了腰间玉佩上的翎羽坠缨。 翎羽比狼毫更称手,她刚心道这东西正合用!可正当嫪婉伸手要去接过来时,暗厅的门口处却莫名灌进了一阵邪风! 这一刮不要紧,直接将暗厅里的灯全给吹熄了,瞬时漆黑一片! 「啊!」 「啊啊!」 …… 暗厅里炸出一阵女子撕裂般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声音一浪高过一浪!除了嫪婉与巧彤的,似乎还有采蓉的。 三人皆是双手抱着头就地蹲下,连逃都因漆黑辨别不清方向而不敢逃!除了绝望的嘶吼什么也做不了…… 「婉儿!」 萧驷伸出胳膊用力将嫪婉揽在臂弯!一时恐慌竟失了言……将平日里只敢在心中念及的乳名脱口而出了。 显然嫪婉此刻也没心思介怀这些了,她双手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紧紧攥着萧驷的胳膊!这力道……若非萧驷衣裳多穿了几层,定是要留下抓痕的。 「公主莫怕……」萧驷另一只手轻轻拍了她的背几下,尽心的安抚着。 然后又转头大吼道:「快去把灯点起!」 采蓉是这里唯一的『主人』,二皇子这命令显然是对她下的。是以,她心中再畏怯也不得不小心翼翼站起来,弓着身子一点点向前摸索…… 「啊!」 两声惊叫一同响起…… 「谁啊?」 巧彤与采蓉又是不约而同的喊着这句…… 原来是采蓉摸到了巧彤。那么方向倒是对了,熄灯前巧彤确实是离着一盏灯塔很近的。 终于暗厅里有了一点点微弱的光亮…… 嫪婉看到是采蓉点起了灯,同时也看到了同她一起蹲在地上,并以双臂紧紧环着她的萧驷! 瞬时吓得她直接坐在了地上! 萧驷明白这是自己令嫪婉尴尬了,便赶忙向后退了一小步留出个安全距离,然后才伸出手将她扶起来。 他又赔礼道:「方才是一时情急失礼了,公主没事吧?」 「没……没事。」嫪婉僵硬的摇了摇头。然后立马绕开他,走到采蓉身边,接过一个火摺子说道:「本宫去点另一端的。」 采蓉惶恐不安,巧彤也赶紧迎上去从她手中抢过:「奴婢来!奴婢来!」 第44页 嫪婉只得强撑出一副没事儿的样子回来,表情却又僵硬的略显尴尬…… 萧驷的内心也是复杂的。既觉得方才的冒犯,唐突了佳人;同时心中又不免暗喜,胸口似有股子热血在燃烧,在澎湃! 只是他脸上还是副一如既往的淡然样子。他稍一用力,将腰间玉佩上的坠缨扯下,往嫪婉眼前递去,嘴上只是笑笑,什么也没说。 嫪婉接过,行至床边。现下再看张孺人,心里已不怎么怕了。 翎羽很长,羽毛柔软且有韧劲儿。嫪婉拿着它扫在张孺人的脖颈间,上面果真被扫下一层白色脂粉似的东西。 渐渐的,那皮肤上的掐痕就将显露出来…… 萧驷就这般含着微微笑意,亲眼看着嫪婉一点点摸着线索揭露他的罪行。而他竟还鬼使神差的尽心为她打着下手。 仿佛此刻嫪婉即便是要活剐了他,他也会因着她的触碰而甘之如怡! 萧驷突然有些害怕起来,眉间也淡出了一团阴云。他并非怕暴露什么,而是害怕起自己的内心! 这情根是何时种下的…… 是大殿初见下的惊鸿一瞥,还是跳湖救人时的济弱扶倾?又或是她明知轮为替罪羔羊,却仍一力抗下? …… 「咦?这是什么!」采蓉看着张孺人颈间那逐渐显露出的粉色伤痕,不免奇道。 她确实不知情。 萧驷昨夜回了府,才想到自己在张孺人脖子上留下的痕迹,不应让人发现。便又派人去在她脖子上涂了种掩盖伤痕的膏。是以,在水中捞出时完全看不出痕迹,而直到放了大半日后完全干燥了,那些膏状物才会慢慢脱了水份成了粉。 嫪婉皱着眉头,她是真不想多管闲事儿,可是这么赤`裸裸的冤案就摆在眼前!装看不到么? 可是,又会是谁下的狠手呢?一个即将成为靖王妃的孺人,到底是谁会不想让她活着…… 「好了,把衣裳给她穿回去吧。」嫪婉看了眼采蓉,倒并不怀疑这个小医女是被人收买的。 虽然在检验时采蓉漏过了这些早该发现的状况,但以嫪婉对她的观察,却不像是刻意包庇兇手,只是单纯的经验不足罢了。 采蓉只是个普通医女,在太医院还只处于被人吩咐做事的阶段,对于她来说每日要做哪些工作,完全是被动的等待安排。自然没有人会去买通这样一个小角色。 …… 离开暗厅后,终于又看到了外面的日头与蓝天、白云……沐在圣洁的春晖下,嫪婉只觉得自己像是重回人世。 她欲与二皇子告别,却不料竟被讹上了…… 萧驷略显委屈的言道:「公主可记得,坠湖那次是你将我的玉佩碰碎了?」 嫪婉疑惑的盯着他,这难不成是秋后算帐,要她赔玉佩? 不待她应什么,萧驷紧接着又继续道:「后来公主送了我香囊,可香囊也成了物证被宗人府收走了。」 嫪婉更迷煳了!先是警惕的扫了下四周发现没什么人,便不避讳道:「二皇子这是何意?湖是你自己跳的,香囊的毒也是你自己下的……怎的这会儿突然抱怨起这些旧事了?」 此时,却见萧驷莫名的理直气壮了起来,说道:「那方才的坠缨,总是公主要走的吧?」 嫪婉怔了怔,何着他绕这一圈儿,是想说所有腰佩的葬送都跟她有关? 她便试探道:「是以,二殿下莫不是想要嫪婉赔?」 萧驷突然嘴角勾起了笑意,灿阳的金光把他的笑容映射的格外温暖绚烂。他微微垂下头,眼眸开阖之间似有精光溢出。 他轻描淡写道:「公主言重了,只是素知公主擅长女红,所以想求公主看在连损我三件腰佩的份儿上,帮我打个缨络。」 嫪婉看着他一脸理所应当的样子,心中不禁发笑。把无赖耍的这般清新脱俗,也只有你二皇子做得到了。 不过,你这是当本宫好煳弄诚心来戏耍的么?饶是久居深宫民间习俗通晓的少,也该知晓给男子打缨络那是有讲法的。 不过她细想之下,突然想到了另一件比较重要的事,便更为和蔼道:「二殿下,听闻您与工部较熟?」 萧驷微微一愣,笑道:「公主来我大梁时日不长,消息倒是极为灵通。」自打他有了夺嫡的念头,的确与工部尚书走的较为近些。 嫪婉见萧驷并不避讳与工部的私交,便直言道:「近来水衡都尉常大人在黄河治水有功,频频传回捷报。嫪婉想藉此机会,让我们悉池国的都水使们亲赴水患之地,跟常大人学习治水之法。」 萧驷先是颇为理解的点了点头,稍后又故作不解道:「公主有此想法极好,大可直接去跟工部尚书讲啊。」 嫪婉干笑了声,心说工部那帮老顽固将治水的先进法子捂的死死的,自打悉池国的都水使们来了大梁,每日就是被煳弄着学些敷衍人的东西,一丁点儿真本事没学到手! 但这些抱怨与不满,也不适合当着这位大梁皇子讲啊。 萧驷怎会不知这些门道,先前也不过是逗她罢了。她能有事来託付,他求之不得。 「公主若是不便去向工部尚书讲,那萧驷代劳可好?」 嫪婉一听他这么豁达,连忙点头致谢道:「那有劳殿下了!」 萧驷:「那打缨络的事儿……」 第45页 嫪婉:「好说!好说!」 …… 离开太医院,嫪婉没有回汀兰斋,而是来了司乐府。 张孺人的死因蹊跷,即便现今无法帮其申冤,她至少想了解清楚案子的始末。 婉静郡主、二皇子、还有歧王,这三人都是昨日最后在广宴殿的。若是仅凭这点就说他们人人有嫌疑,那或许是武断了些。毕竟除了婉静郡主,另外两人实在与这位孺人没什么交集。但至少那晚他们驻留最久,看到的肯定也比旁人要多。 二皇子的话,她如今已不敢信了。倒不如来看看郡主与歧王怎么说。 司乐府不比一般的宫殿,这里不另安排太监与宫女等干活的下人,一般的活计就是由乐胥和乐徒们来负责。而婉静郡主人大司乐职位也不过是挂个虚名的闲职罢了,真正教本事的另有乐正等人。 巧彤跟乐徒说明了来意,小丫头便颠儿颠跑去婉静郡主的房里禀报了。 婉静郡主再不喜欢嫪婉,面儿上的关系也还是要过得去的!毕竟当初进宫时陛下都说了,要她们友爱些,多加走动。 是以,她热情的将嫪婉请进了屋。 说起来,不论她当张孺人是姐妹还是左膀右臂,总归是同一阵营的自己人!可这人才刚没了不到一天,就完全从她脸上看不出难过之情了。 两人先是相互见了个平礼,寒暄了两句。 婉静郡主脸上笑的粲然,却不忘在口头上占点儿小便宜:「哎呀,说起来这是第三回与嫪婉公主见面了,可总是公主郡主的相称,叫的实在是生分!听说公主与我同岁却是月份小些,不如日后私下里我就喊你一声婉妹妹?」 话说的客套,却是压根儿未留回应的时间,自己紧接着说道:「不然,在大梁我是主,妹妹是客,按封号倒有些难计较了……」 嫪婉自是听出她的言下之意,这是明摆着说:你一小国来的公主,在我堂堂大梁的郡主面前,怎么能以公主之尊压我一头? 嫪婉原是带着目的来的,并不屑与她逞口舌之能,但又着实看不惯她这副明里暗里说话带刺儿的德性! 便假笑着应道:「姐姐的提议甚好!你我年纪相仿,若总以本宫本宫的自称确实就把距离拉远了。那就依姐姐,日后私下以姐妹相称。但有一点姐姐却是说错了。在这大梁宫,其实咱们都只是客,是以,相互扶助便尤显重要了。」 婉静郡主闻言边假情假意的点头笑着,边撇了一下嘴。 心说:果然这个嫪婉不是吃气儿的性子!都是客?呵呵,连从未失算过的那位高人都说我是身系凤命了,这个大梁宫……早晚有一日我会成为主人的! 「婉妹妹今日来,可是有事?」几句『寒暄』下来,婉静也没占到什么便宜,便也没什么耐心烦儿,直接将话题引正了。 反正嫪婉也讨厌跟她斗嘴,便直接问道:「静姐姐昨晚从广宴殿离开时,还有什么人?」 婉静郡主着实意外,嫪婉竟是来私下打听张孺人之事的!宫里的这种闲事也敢管,难道上回的牢狱之苦她没受够? 随即又心道:罢了,想知道便告诉她好了!倒要看看这里面哪个人是她敢得罪的! 婉静郡主佯装思索,片刻后才答道:「婉妹妹,昨夜我喝了不少酒你是知道的。我走时……记得除了张孺人便只剩下歧王殿下与二皇子了。」 「那静姐姐可有听到他们说些什么?」嫪婉勐然想到昨晚歧王来找二皇子时,说要借一步说话。那么难道是说了些什么不足与外人道的,被张孺人听去了? 这么说来,这两人确实有嫌疑…… 婉静摇头笑道:「姐姐又没有长千里眼、顺风耳,怎么可能听到他们在花林里的谈话?」 嫪婉急切道:「花林?你是说二皇子与歧王去了张孺人出事的那片花林!」 婉静点头:「是啊,昨夜是二皇子与歧王先去的花林。随后我唤张孺人一同回,她却说还有些事要做完。之后我便坐轿回司乐府了。」 嫪婉原以为情况会复杂些,却想不到脉络如此清晰。 出事当晚三人竟然去了同一片花林。那花林并不大,能落脚谈事的也就湖心亭那一处地儿了。 如此说来,萧驷与萧寐,竟有可能就是杀害张孺人的兇手?两个皇子杀个孺人做什么? 嫪婉皱着眉头坐在了绣墩上,心慌意乱的顾自摇了摇头,内心实在无法接受这个猜测! 先前查线索时她居然还一直和萧驷在一起…… 张孺人脖子上被掩盖的伤痕,足以证明是他杀无疑了!只是这个案子,或许真的没有必要查下去了。 倘若真是二皇子或歧王中的任何一人做下的,那么杀了也便杀了,梁文帝还能为了给一个小小的孺人申冤,治亲儿子的罪不成。 「婉妹妹?你没事吧!」嫪婉这副落寞样子被婉静郡主看在眼里,她嘴上是关切,心中却是窃笑。 「啊……没事。」嫪婉勉强挤了个笑容出来。 婉静郡主又言道:「原本是靖王殿下要咽气的,结果这一冲喜靖王莫名的活过来了,这个没当成靖王妃的张孺人却无端的殒了!」说到这儿,她竟笑了起来。 嫪婉望着眼前的婉静郡主,见她正笑靥如花。不禁心下唏嘘,她拿张孺人的惨死开玩笑,可知前世自己的下场比张孺人惨一百倍? 第46页 「婉静姐姐你忙吧,嫪婉先走了。」她告退道。 可嫪婉刚走开半步,蓦然又想起什么,便转头看了眼婉静郡主,最后语重心长的叮嘱了句:「成阳公年岁大了,姐姐此生莫要离开梁国。」 出屋后,巧彤边搀着她走过雨花石路,边纳闷道:「公主,为什么每回见婉静郡主,您都要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嫪婉瞥了巧彤一眼,不免嘆息。连巧彤都觉得她怪了,那婉静郡主更会觉得她是个怪人吧。可是以她和婉静郡主的关系,这种事又能如何合情合理的提醒…… 原本她还盘算着离开婉静郡主这里后,就去找歧王殿下问问。可现在知道的越多便越发觉得自己管的这档子闲事儿是不会有结果了。 最后她只对巧彤吩咐道:「回汀兰斋吧。」 …… 世人皆道『春雨贵如油』,可这本该润物细无声的春雨,在梁国却成了来势汹汹的灾祸! 一连几日的暴雨下来,大梁宫里的人连一刻的太阳都见不到!但听说京城以外的沿河地带受灾更为严重。 嫪婉躲在汀兰斋的寝殿中有五日没出去过了,每日也就是与景莲公主玩玩叶子戏,看看歌舞打发下时间,混沌度日。 而在黄河沿岸的容阳城,已因连日的暴雨决了堤坝!又因上年欠收囤粮不足,爆发了严重的饥荒! 可是这事儿若是捅出去,朝廷定会治当地官员管理不善之罪!还有工部派来治水的水衡都尉常宏义,先前也是因着贪功而只报喜不报忧,现下治水失利也定会受到严重的责罚。 是以,两人沆瀣一气,瞒而不报! 官员们照就在官府中吃香喝辣,而民间却是一片怨声载道,民不聊生! …… 直到这日,大梁的朝堂上终是有人沉不住,要如实禀报了。 此人便是歧王萧寐。 萧寐先是盯着工部尚书常大人使了两回眼色,最后见他迟迟未有站出来的意思,便狠狠剜了他一眼,自己站出来了! 「父皇!儿臣有事要奏!」 萧寐昨晚便得知了容阳城闹灾荒之事,便连夜去访了工部尚书府,要求尚书常大人自行站出来如实奏明! 可常大人完全不信萧寐的话!明明他的爱侄兼下属——水衡都尉常宏义,昨日还传来的还是捷报!怎么可能一日就闹起了灾慌? 萧寐让常大人连夜派人去容阳城查,可他却完全信任侄儿常宏义,不理这茬儿! 梁文帝见素来无心参政的歧王,今日竟如此上进,便龙颜大悦!忙说着:「好好好!歧王快奏!」可他却不知,等来的是件无比令他头疼的祸事。 萧寐将事件始末娓娓道来:「父皇,儿臣的贴身太监小顺子,乃是容阳城人。三日前他接到家书得知家中因闹水患,淹了屋舍与田地,待水退下后家中已两日无米下锅。儿臣便赐了他些银两让他回家看看。然而昨夜他赶回了宫,跟儿臣禀报了容阳城的灾情:容阳城民间,如今已是啼飢号寒,哀鸣嗷嗷!」 梁文帝与朝堂上的众位大人皆被歧王的话震惊了! 工部尚书常大人,不是日日将黄河两岸的治水成果上报么?不是每日都有新进展,百姓欢欣鼓舞,感念朝廷恩德么? 常大人见众人目光落至他处,便也只好被逼站了出来,以一副倚老卖老的哭腔禀道:「陛下!老臣所说的可都是事实啊!容阳城有水患不假,可早已得到控制,只有为数甚少的百姓受灾淹了房屋,可官府也已及时安置临时居所,并派粮缓解了燃眉之急啊!」 「既然解了燃眉之急,又因何路有冻死骨!」萧寐也毫不相让道。 「陛下……」 「父皇!」 …… 梁文帝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看常大人,又看看歧王……到底谁说的是真的? 他并不怀疑自己的亲生儿子,只是如今歧王也是听小太监回报的片面之词,并非亲眼所见。那这其中会否有以偏概全的误会? 梁文帝愁眉不展之际,二皇子也站出来了。 萧驷说道:「父皇,其实不论是常大人还是六弟,他们皆是听手下转述,实在是没必要因此伤了和气。」说着,他又转身面向歧王与常大人,继续道:「二位在此争论毫无意义,倒不如指派一位钦差亲赴实地去探查。」 「好!」梁文帝一边痛快的应允着,一边又头疼起下一个问题:派谁去呢? 这时二皇子又主动请缨:「父皇,不如让儿臣去跑这一趟?」 梁文帝稍迟疑了下,未允。 反倒言:「既然是歧王最先禀报的此事,那便让歧王去吧。」说罢,便退朝了。 萧驷心中憋气,脸上却是丝毫未表现出什么,始终将一副淡然的笑意挂在嘴边,只是在无人注意时冷冷的瞥了一眼常大人,使了个耐人寻味的眼色。 常大人一看这眼神儿,心顿时便凉了半截!二皇子这个眼神,是告诉他这次工部真要出事了!歧王所言为真…… 这么说来,容阳城大灾,二皇子也是收到了些线报的。 萧驷心中有数,从他自动请缨时,就明白父皇多半是不会应允的。但他还是要试一试,试试父皇是否也疑心他与工部的关系。 如此看来父皇当真是疑心了。 …… 容阳城受灾的消息很快传至各宫,汀兰斋也不例外。 第47页 嫪婉听闻后不禁从凳子上跳了起来! 「什么!容阳城?」 这不正是悉池国都水监、都水使们,刚刚被派去实地研习的地方!他们可都是悉池国的栋樑之才!切不可出意外…… 「不行!本宫得去。」 第35章 出京的路上 誉秀宫的小宫女, 急急往歧王殿下寝殿的方向走去。 心道, 这戌时都快过了, 嫪婉公主竟来誉秀宫求见, 未免也不合规矩了吧! 到了寝殿门外,她轻叩了两下门, 然后小声隔门禀着:「禀报殿下, 嫪婉公主在殿外求见。」 殿门内亦有宫女候着,专门负责内外通传。她听到小宫女的来禀后也是先怔了下, 然后瞪大着眼睛就往歧王殿下的书案处轻步走去。 萧寐正在看这几日工部呈上去的,有关容阳城水患的奏摺。其上无处不是在吹嘘治水的功绩! 其实他平时是不爱看这些东西的,但是明日一早他就要启程去容阳城了,是以, 今晚梁文帝特地派人送来这些,让他对那边官员的奏报有个了解。 宫女见他看的认真,怯生生的小声禀道:「殿下,悉池国的那位嫪婉公主求见。」 萧寐勐的抬起头!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谁求见?」 宫女又小心的重复了一遍:「殿下,是悉池国的那位嫪婉公主求见。」 「快请她进来!」萧寐急道。 宫女一脸难为的说道:「可是殿下,这是您的寝宫……」 萧寐显得有些慌张,心想对对对,寝宫是不太方便。便又命道:「那快请公主去正厅!」 …… 嫪婉在宫女的引路下来到了正厅, 并让巧彤在外头等候。 她原以为是要等一会儿的, 却不料萧寐后脚就赶到了!匆匆见了个平礼,她便直问道:「听闻歧王殿下要去容阳城?」 萧寐眼带笑意的点了点头,然后略带调侃意味的反问道:「公主莫不是来给我践行的?」 嫪婉是有些不喜欢他的自作多情, 但眼下又不适宜惹怒他,也只好讪了讪,赔笑道:「殿下说笑了。不知殿下何时动身?」 「明日一早便动身。」萧寐说完,又歪着脑袋诡笑了下,带着点儿俏皮和得瑟:「公主若是有事不妨直言,这么晚来我宫里,想必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了。」 「歧王殿下真是爽快性子。」嫪婉顿了顿。 其实决定好亲赴容阳城时,她便想到若是直接禀报梁文帝,定是不允的。反倒不如来求歧王点头,歧王身为此事的钦差自然是可以决定带谁同去的。 只是说通歧王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但想来想去也没什么其它法子了。嫪婉便干脆不绕弯子,坦白言道:「不瞒殿下,此次容阳城有我悉池国的都水监与都水使,共计二十余人。」 「殿下应知我悉池国乃是水患重国,素来最看重水利。是以,这些人才皆是我悉池的中流砥柱。嫪婉实在无法坐视不理,故此想请求与殿下同行!」 …… 这事态显然超出了萧寐所想,他先前虽猜到嫪婉上门必是有事相求,却没想到这所求之事还是个掺着家国大义的事儿。 他突然显得有些为难,劝道:「公主的担忧我能明白。只是水患之地实在是危险重重,公主确实不宜……」 「歧王殿下!」嫪婉将萧寐的话打断,「殿下可还记得我们初次见面?」 萧寐一怔,茫然不知其所谓的应道:「自然是记得的。」 嫪婉苦笑着侧了侧身子,有些尴尬道:「那时嫪婉之所以那么狼狈,便是因为一进大梁镜内就连遭山石滑坡,和山匪抢劫。」 这段邋遢过往她本不愿提,可是如今为自证有吃苦的能力,也顾不得面子了。 她继续道:「最后嫪婉身边仅剩下两个下人,我们当掉了所有首饰和衣裳,才换来路费和餐宿!」 她笃定的望着萧寐:「是以,殿下可以想想嫪婉一路是吃了多少苦头才到了京城!容阳城再危险,也危险不过当初赴大梁宫之路。」 嫪婉的这些话,完全改写了萧寐对她的认知。虽说印象自始至终都是好的,但以前他对嫪婉的好感更多是源于外在,而这回却似乎透过这副美丽皮囊,看到了一颗刚强的内心。 一点风透过窗棂的花格熘进,书案上的烛火愉悦的跳了跳。 萧寐脸上浮出笑颜,痛快道:「好!我答应你。」其实自打嫪婉提出这要求时,他就在强压着内心想说的这句话!一同出行,这何尝不是他所希冀。不过,也正因在乎,才更想她安全。 嫪婉眼眸如点亮了般闪了几下光芒,不过还有一点是她所担忧的,那便是梁文帝那边。 「那皇上那边……」 萧寐瞭然一笑,暖心安抚:「放心吧,我自有办法说服父皇。公主今晚早些休息,明日一早我们以微服出行。」 「微服?」 「若是大张旗鼓,想必我们人还未到容阳,消息却已先到了。」 嫪婉先是有些不解的盯着萧寐,继而便是释然的笑了笑。想来之前竟是她看走眼儿了,这个萧寐还是有些算计的。 告辞后,她便乘着小轿回了汀兰斋,还特意去跟景莲公主道了声。 容阳城与京城仅有两县之隔,套用双匹的快马约莫六七个时辰便到了。这一趟,快则两三日便可回。 第48页 但景莲公主还是不舍的掉了几滴泪,嫪婉直笑她比自己小不多少,却仍旧一副孩子心性。 …… 翌日,京城的天气已是大好,已没了降雨的徵兆。 歧王殿下没有上早朝,却是先一步来了父皇的寝宫。 梁文帝最疼爱这个儿子,从小到大基本是有求必应。是以这次,歧王也没费多大功夫,就说服了父皇准许嫪婉公主的同行。 除了贴身的随从皆是武功高强外,最后梁文帝还赐了萧寐件东西,以保此行平安顺遂,遇难成祥。 …… 嫪婉依照昨晚的约定,将行囊等收拾妥当后,便直接与巧彤先坐进了马车来等。 这两驾马车虽豪华舒适,却是排除了官车的特徵。嫪婉与巧彤也已是换好了轻便的私服和绣鞋。 等了也不过两柱香的功夫,车帘便被人从外头撩开了,是歧王殿下来了。 萧寐只撩开一个角,露出个调皮且温暖的笑容,说道:「嫪婉妹妹早。」 「妹妹?!」嫪婉仿佛吃了亏般瞪起眼睛蹙着眉! 萧寐却颇显为难的调侃起她来:「微服嘛,不以兄妹相称,难不成以夫妻相称?」 嫪婉被堵的哑口无言,有一刻她是想要动气的,但最后还是觉得正事要紧,便强压下火气,硬挤出个虚伪的笑脸,语气却是一副怪异腔调:「歧王殿下请自重,您还是快回自己的马车上去吧。」 萧寐笑着点了点头,「好,好。」说罢便轻轻放下帘子,回到自己的马车上。 一行车队出了大梁宫,沿着官道一路向东,朝着容阳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 约莫三四个时辰后,他们途径了怀宁县,再向东。 嫪婉正在车厢里跟巧彤分着银票。根据上回微服的经验,银票是绝不能只藏在一个人身上的。这回她们学精了,分别把银票放在了两人的衣襟、袖袋,还有腰封里…… 这时马车却蓦地停了下来! 不等嫪婉吩咐示意,巧彤就赶忙掀开车帘,向车夫问道:「怎么了?」 车夫应道:「禀报公主,歧王殿下的马车在前头客栈停下来了。」 「现下什么时辰了?」嫪婉问道。 「禀公主,现已是午时了。」车夫答。 嫪婉瞥了眼巧彤,吩咐道:「行了,那我们也下去吧。」显然这是萧寐打算在这间客栈用午饭了。 车夫摆好杌凳,巧彤搀着嫪婉下了马车。两人打眼一看,这间客栈虽不算大,门面却是收拾的干净且有特色。在怀宁这种县城里也该算数得着的了。 萧寐见嫪婉已自行下了马车,便一脸春风的迎了过来,边走边说道:「妹妹,咱们在这家店里用午饭可好?」 不知为何,嫪婉一听到萧寐喊『妹妹』两字,就混身起鸡皮疙瘩…… 但比起瞎喊些其它称谓来,显然这个已算礼貌的了。她便只得僵着脸,有些难堪了笑了笑,最后无奈的点了点头。 嫪婉跟在萧寐身后进了客栈,这里一楼可打尖儿,二楼可住店。外面看着不大,进来了却也有十几张桌案摆在大堂,里面另有雅间,几个小二忙里忙外的端着盘子来回跑,好不热闹! 小顺子唤来一个跑堂的小二,吩咐道:「给我们找个干净的雅间。」 小顺子本就是萧寐的贴身太监,加上容阳又是他的老家,此次案子也是由他引起,是以这回萧寐一起将他带在身边了。 小二热情的引着他们往里面去,嫪婉与巧彤紧跟着进去了,而萧寐却顿了顿脚步,先是以正常语调冲着小顺子吩咐:「给马儿去餵些草料。」 就在小顺子领了命正要下去时,萧寐看了眼,见嫪婉已走远了。他便一把将小顺子拽到身边,附耳言语了几句。 小顺子听完有些慌张的看了看萧寐,萧寐冷脸说道:「看什么看?还不快去!」 吓的小顺子赶忙出了客栈!乖乖跑去餵马。 …… 小二过来伺候点菜,嫪婉问道:「那你们店里有些什么?」 那小二一脸得意,「姑娘,您只要不是点龙肉凤肉这些天上有人间无的,其它的要什么有什么!」 「噢?口气好大啊!」萧寐有些不可置信的盯着小二,又说道:「那就给我们来:炝芦笋、炒金丝、芙蓉燕菜、炒肝尖儿;熘鲜蘑、烩三鲜、烀皮甲鱼、熘鱼片儿!」 嫪婉:…… 第36章 治水如神助 嫪婉想说点儿什么, 却欲言又止。巧彤却没按耐住, 见小二一出去就小声道:「殿下好记性啊!竟点的跟我们公主在神仙居那回一样的……」 要放平日里她也是不敢如此放肆的, 但微服出了宫后, 便莫名的有些胆大妄为了。 「巧彤你是不是想掌嘴!」嫪婉随即厉喝了声,并狠狠剜了她一眼!吓的巧彤赶忙双手捂着嘴缩起脖子。 萧寐却打起了圆场:「妹妹勿动怒, 看看我点的这些是否合口?可还要加些什么?」 嫪婉侧头看他, 干笑了下,终是憋不住小声怨道:「殿下能不能别一口一个妹妹啊?这会儿屋里又没旁人。」 萧寐却不以为然, 端起茶水喝了口,说道:「没人的时候就改口,那有人的时候叫起来只会更尴尬。」 说完他见嫪婉的表情似有些不服气,便又继续道:「公主自从出了宫就该学会适应新身份, 若是你自己都觉得别扭,旁人又怎么会信?」 第49页 嫪婉心中确实是不服气,但他说的又看似有理,害她一时也不知道如何作答,最终只得妥协的点了点头。 那几道菜上的有快有慢,几人原本也赶时间,将上得快的吃了一些,未上的便干脆打了包。 走到门口, 嫪婉突然想起什么, 便又对小二吩咐道:「小二,再给我拿十屉馒头!」 巧彤与小顺子一听不禁吓的咂舌!这是要干麻?可是萧寐却瞬间明白了:她这是怕容阳城的境况真那么糟糕,做些准备。 然而就在嫪婉自以为一切备足的出门后, 不幸的状况发生了…… 萧寐的随从去赶马车,却发现嫪婉车上的两匹马儿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完全不听使唤了! 嫪婉不敢相信,刚刚还好好的马儿,这才不到一个时辰怎的就虚弱成这样了? 「它……它们吃什么了?谁餵的它们!」嫪婉指着那两匹病马急道。 小顺子抬头看了看萧寐,然后缩手缩脚的站出来了,一脸可怜巴巴的受死样儿:「是……是小的餵的。可是小的餵的它们一样的草料……谁知道有两匹就不行了……」 「草料怎么可能只有我的马儿病了?」嫪婉显然不信。 萧寐也故作气急的吼道:「想不到这竟是家黑店!他们定是想弄病了马儿,好让客人被迫留宿!」 「你看我不给他把店拆了!」边说着,萧寐就撸起了袖子一副要教训人的样子。 「哎哎哎!」嫪婉反倒伸手拽住了萧寐的广袖,拦下了他。并一脸焦急的劝道:「算了算了!赶路要紧,不要惹事生非了。」 她虽生气,但这要是放任萧寐上去闹,怕是今夜真到不了容阳城了。 萧寐倒是听劝的很,被她一劝就站住了。然后愉快的决定:「那你来我的马车里好了。」先前的怒气莫名就烟消云散了…… 看着萧寐得意的大步往马车走去,嫪婉不禁觉得有些怪异,然后回头看了看巧彤,显然就连巧彤这榆木脑袋也看出不对劲儿了。 但两人面面相觑了下,除了跟上去还能有什么法子! 嫪婉憋着一口气上了马车,看到已安稳落坐的萧寐那张春风得意的脸,她便更来气了!但也只是冷哼了一声便坐了进去,与他尽可能的错开位置,避免对视。 萧寐只是尬笑了下,也没敢再说什么……显然他那点儿不成熟的小伎俩没能骗过嫪婉,只是她不想捅破这层窗户纸罢了。 马车继续一路往东行驶着,但怀宁县再往东的这段路已非官道,道路崎岖,有些颠簸。 就在车轱辘压过一个粗壮的老树根时,车子勐烈的颠簸了下!好在底盘稳没翻了车,可是车厢里的三个人却是颠得七荤八素,险些被甩出车外! 巧彤撞在了车篷顶,若不是嫪婉拉了她一把,当真要从辕门甩出去了!可是嫪婉为拉她这一把,自己也失去了重心,整个身子往对面歪去! 还是萧寐眼疾手快!顺势扯了下她胳膊,令她凭空转了半圈儿,人才有惊无险的蹲在了座子上。 嫪婉人是没受什么伤,可尴尬的是她手却抓在了萧寐的腿上!待她惊魂未定的发现后便立马将手抽回! 可这无意间,她却看到萧寐腰间所戴的新佩饰…… 这不正是无事牌么? 可……可这块玉佩不是二皇子的么? 嫪婉甚至未顾得方才的尴尬,便眼神急切的看着萧寐:「歧王殿下你的玉佩哪里来的?」 萧寐被她这一问愣了下,怎么会突然如此在意这个了?他有些奇怪的答道:「这是早上父皇赐我的无事牌。」 嫪婉又低头看了看那块玉,通体莹白没有一丝瑕疵,仅在串线处镂出一个方孔…… 这么想来,难怪先前一直觉得二皇子那块玉有点不对劲!对,那个串线孔是圆孔,和她前世看到的并不完全一致。 是以……萧寐竟才是她前世的恩人? 嫪婉难以置信的望向萧寐,眼眸中既带着慌张,又带着泪光。 萧寐被她吓到无措了,这是怎么的了……他紧张的问道:「公主?你没事吧?」 嫪婉咬了下嘴唇,这才镇定了些,然后赶忙将奇怪的眼神从他身上移开。 巧彤一只手搓着被撞的额头,一只手扶住嫪婉的胳膊,也担心道:「公主,您怎么了?」 「没事,本宫没事。」嫪婉强行笑了笑,可眼神却仍是无处安放的四下游移着。 萧寐见她有心事却不想说,便也不逼迫,只冲着外面吼道:「要是再颠一下!回去就把你送去敬事房!」 吓的外面的车夫连连求饶:「饶命啊殿下!小的好好看好路……」 这一路上,嫪婉佯装假寐靠在巧彤肩上,再也没说什么话。 萧寐也未敢打扰,只是撩起幽帘顾自看着窗外的景色。 这段路不好走,马车行的很慢。还未到容阳城,便时不时会看到些逃难的灾民路过。他们衣衫褴褛,不管老少皆拄着个木棍当拐,显然是经了一番长途跋涉才挨到这儿。 「他们好可怜……」巧彤讷讷道。 嫪婉被她这一提醒,才没再装睡了,直起身子顺着萧寐身后的窗棂向外看去。 「车夫,停一下!」嫪婉突然喊道。 萧寐闻声也转过头来,这才发现她竟睡醒了。可这刚一醒就叫停,难道是『人有三急』?萧寐便也急着喊道:「快停车!快停车!」 第50页 嫪婉抱起打包的那些馒头,就跳下了马车!甚至没等车夫架上步梯。 「喂!等等!」她冲着方才路过的五个人喊道,边喊着边往他们那儿跑去。 「喏~这些拿去吃吧!」她将那包馒头递给那些人,只见他们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恩惠,立马就跪在了地上! 「你们这是做什么?」吓的嫪婉赶忙去搀扶那老老小小的一家子人。 那老大爷老泪纵横的哭诉道:「姑娘您可真是大善人吶!我们爷孙都两天没有吃过饭了……」大爷说话间,那仨小孩子便已抢过馒头拼命往嘴里塞了!一顿勐塞直塞得再也塞不下!奶奶在一旁给他们拍打着后背,生怕噎到…… 嫪婉看着他们着实可怜,便忍不住多问了句:「孩子的爹娘呢?」 不提不打紧,这一提老大爷的眼泪更加止不住了!他边抽搭边说道:「仨娃的爹娘都去修坝!被大水给沖走了……」 「什么!」萧寐刚走过来就听到大爷这句话,不禁感到意外。工部可从来没上报有因水患而丧命的,只说是淹了部分田地屋舍。 「大爷,您可知这次水患容阳城死了多少人?」嫪婉神色肃穆的问道。 大爷摇了摇头直嘆气:「我一小老百姓上哪知道去?但这水患闹了两个月了好不容易得到治理,结果一连几日的暴雨下来又把堤坝给沖塌了!光村子淹了好几个!我们村儿但凡能下点儿力的,不管男女都被抓去修河堤了!最后也没见谁活着回来……」 萧寐与嫪婉面面相觑,但当务之急还是先赶去容阳城!不能在此处多做耽搁。 嫪婉可怜他们,却也知道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的道理。她从腰封里拿出张银票塞给大爷,嘱咐道:「大爷,您跟大娘在县城里买个屋再买块地,然后把地租出去,日后就靠收租子过活吧。」 显然以他们的年纪,和做买卖都使不得了。 回到马车上,萧寐气的双眼几乎能冒出火星子来!「反了他们了!居然敢私抓壮丁!」 嫪婉毕竟出身小国,没经歷过类似的事件,有些懵懂:「他们不是有兵有都水使吗?为何还要去抓百姓当壮丁?」 「哼哼!」萧寐冷笑了两声,咬牙切齿的说道:「因为官兵死了要上报朝廷,而私抓来的壮丁死了就白死,不算为国捐躯!届时他们工部治水成功后,还能落个无伤亡的盛名!父皇便会觉得治水的官员是奇才!」 嫪婉这下明白了,怪不得外面皆传大梁国治水有道,工部也因此声明远播。世人皆道他们有如神助,不伤一兵一卒便可立奇功! 呵呵,哪里来的『有道』,哪里来的『奇功』!不过是利用了些死了白死的老百姓去当替死鬼罢了…… 第37章 小院儿赏月 若说这前半段的路, 还能蜗行牛步的慢慢挪。可再行了半个时辰后, 泥泞的黄土坡却实在是行上不去了! 车夫怯生生却又无可奈何的转头向车里禀报导:「殿下, 这里实在是上不去了……」 他言下之意自然是:几位主子可能要受累下车步行一段儿了…… 嫪婉从悉池国来大梁时, 也没少走这种路,自然是体谅车夫的难处。便主动说道:「那将车驻下吧, 我们下车走一段儿好了。」 待车子停将下了, 巧彤率先跳了下去,接着伸出手准备接嫪婉。萧寐却拦了嫪婉一把, 温柔的笑了笑,说道:「你在车里,我们下去应该就可以了。」说着,他也跳了下去。 虽是减去了两个人的负担, 但马儿还是完全拉不动的样子!嘶鸣了几声,似乎拼尽了全部力气,奈何那车轱辘还是转半圈儿,又倒回去半圈儿…… 嫪婉哪还坐得踏实?立马起身要下去,可这时车子却突然动了! 车子缓慢的往前挪着…… 嫪婉透过幽帘,看到两侧伴行的侍卫们纷纷翻身下马,一个个惊恐的瞪着眼往马车后面大步奔去!边跑边诚惶诚恐的喊着:「殿下使不得!」 巧彤也惊慌着喊道:「殿下不可啊!奴婢来推!奴婢来推!」 …… 日影西斜,天空迷濛着小雨。马车后面推车的人, 头上、脸上、衣服上, 都免不了的被沾湿。 而坐在车上的人,虽被车篷遮挡着风雨,眼眸却也不知何时湿润了。 他果真是那个人…… 推上这个坡后, 道路好了许多,萧寐和巧彤便重新跳到车上来。 萧寐掀开门帘进来,他身上带着一丝清爽,带着一丝神秘,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雨珠。 嫪婉什么也未说,只是伸手递给他帕子。 萧寐竟觉得有点受宠若惊,他接过帕子坐了下来,笑着擦拭脸上和身上的雨水。 马车缓慢的行驶着,萧寐看着坐在对面的嫪婉。他从她的眼中似乎看出了一些异样,他不明白那双美丽的眼眸中为何会有如此重的哀怨…… 嫪婉突然恍过神儿般回视了他一眼,那眼神中还夹杂着感恩。这反倒令萧寐不好意思了起来。 「那个……其实大梁的皇子不像公主想的那般养尊处优,我们从小也是要打些武功底子的……」 「殿下想说什么?」嫪婉眼角含着笑,言谈间温柔至极。 「我……我就是想说推个车而已,公主不必放在心上……」萧寐说完自己都觉得尴尬,前言不搭后语的说了些什么! 第51页 此时,巧彤的一声『阿嚏』强行插入! 嫪婉这才想起她也淋了雨……赶忙又拿出一条帕子塞给她,说道:「巧彤,你快也擦擦吧!」 巧彤尴尬的笑着接过帕子,便识相的乖乖缩在一角擦拭起来,不再吭声。 嫪婉又看了眼窗外的天色,这会儿黑的更厉害了。她终是说道:「殿下,你们都湿了衣裳不宜再受风寒了,况且这个时辰城门也快关了。不如在前面找处客栈先落脚,明早我们再进城。」 说话间,萧寐也扭过头瞥了眼窗外,随后应道:「好。」 容阳城外没有什么太像样的客栈,但眼下只要能有个地儿洗热水澡,换身干爽衣裳,这便足够了! 最终马车停在了一处院子旁。 萧寐先行下车,打眼扫了下这处院子,冲着车上的嫪婉笑道:「今晚可能要委屈公主了。」 嫪婉心想能有多差?便不等巧彤搀扶,就跟着跳下了车。可她的薄底儿绣花鞋落在青石子路面上,顿时一股钻心的痛意袭来! 她「啊」一声尖叫!打了个软腿儿差点跪在地上!好在萧寐及时伸手架住了她,萧寐急切询道:「没事吧?」 崴了那么狠一下,怎么可能没事?但是嫪婉偏就咬着牙,带着笑,风轻云淡的答了句:「没事。」 嗯,这便是她,莫名的爱逞强。特别是在知道了萧寐便是她前世恩人之后,更想在他面前少点儿矫情,不想成了他的拖油瓶…… 石子路面刚被春雨洗过,显得光滑、闪亮。嫪婉抬头迎面看见一个匾额挂在院子大门上,匾上写着斗大的四个大字「云来客栈」。 巧彤跳下车来边从萧寐手中接过公主搀着,边皱眉看着这个院子,口中啧啧道:「就这……还客栈呢?分明就是个农家小院儿啊!」 院墙上爬满了青藤,一旁的架子上还挂满了丝瓜、豆荚之物,显得幽美而恬静。 不知是此处本来就人烟稀少,还是刚下雨的缘故,院子里极为清静,没有人影。 最里面亮着灯的那间屋子,门没有掩实,屋顶上方有炊烟裊裊升起。嫪婉便跟在萧寐身后往那间屋子走去,只是到了门口两人便停了下来,只小顺子一人进去打探。 不一会儿,小顺子就笑嘻嘻的从帘子一侧钻出个脑袋,说道:「公子,小姐,正好有三间空房!」 三间…… 最终侍卫们挤在一间房里睡通铺,嫪婉和萧寐各自和贴身下人将就用一间。 …… 嫪婉沐过浴后,没有直接回房里睡觉,而是来到了院子里的那处鞦韆架下。 先前一进院儿她就看上这东西了!在悉池国的皇宫里好几处都设有鞦韆,因她从小就爱玩儿。而来到大梁宫后却是再也没见过。 她坐在鞦韆上,往地面上那么用力一蹬!然后便双脚离地,任那鞦韆带着她盪起,又落下。 刚刚洗过的长髮仍未干透,顺滑而光亮。她每次盪起,那头青丝便如一片浓墨般随风飘洒! 萧寐就这样立在屋檐下,静静的看着…… 不知多久后,嫪婉才发现了他,然后她也停了下来望着他。 萧寐业已换好了一身天青色的直裾,外面还披着件大氅。他笑着走上前来,「公主怎的还未睡,可是这里环境太糟令公主又难以安寝了?」 嫪婉抿嘴笑着摇摇头,然后仰起头看向天空,「刚下过雨,月色正好,不想睡这么早。」 萧寐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那月儿的确比往日更亮些,单单挂在那儿便是一副诗情画意的模样。他不禁笑道:「公主好雅兴。只是盪着鞦韆岂不是会扰了赏月?」 嫪婉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无辜的看向他:「盪鞦韆能让头髮干的快一些。」 萧寐:…… 顿了须臾,嫪婉又说道:「上回的事,还请殿下见恕。」 萧寐怔了怔,见她恳切的样子不似玩笑,便奇道:「公主何出此言吶?」 嫪婉有些惭愧的垂了垂头,「上回……上回我骗你说患有失眠之症……」 萧寐这才恍悟,看来是先前道她难眠的话令她误会了,她定以为那是在讽她。 想到这儿,他迫切的想要解释:「公主定是误会了,上回的事我完全没有往心里去!公主也是出于善意……」 「歧王殿下,」嫪婉娇柔的声音打断了萧寐,他便立刻保持缄默,虔诚的倾听着她接下来的一字一句…… 只见她嘴角浅笑着,那甜美似是融进了每一寸肌肤,声音也是浪漫的宛如檐角的风铃:「有些冷,殿下可以把你的大氅给我吗?」 …… 萧寐傻愣在那儿,这突如其来的示好令他彷徨。但他也只是错讹了一瞬,便立马乖乖的将身上大氅解开,抱着拿到嫪婉身旁。 她没有伸手接的意思,萧寐蹑手蹑脚的犹豫着要不要给她披上。可一想到上回在水榭披披风时她怪异的眼神,他便有些不敢妄动了,生怕动作轻浮。 「公主?」他双手抱着衣服上前递了递,可嫪婉除了笑,仍旧没有要接的意思。 他明白她的意思了,便道一声:「失礼了。」然后亲手将大氅给她披在了身上。 可嫪婉裹了裹氅衣,却又说道:「天……真的是越来越凉了,不然还是早些回屋吧。」说完便跳下了鞦韆架,披着那件大氅往屋里走去。 第52页 萧寐:…… 嫪婉边走着边裹紧了那件大氅,尽管她还想多坐一会儿,可她的眼眶已微微发酸,眼尾也已泛红,情绪已是有些快要迸发。 衣服的温度里有着她所熟悉的味道。歧王常年在寝宫里熏着旃檀香,是以他所穿戴的衣物上都残留着温和而隽永的馥郁。 这与前世的记忆完全吻合…… 可就在她要掀开门帘进屋去时,萧寐却唤了句:「公主!」 她停下脚步,却不敢回头去看。若被萧寐发现她莫名的哭了,这真的要解释不清了。她只压了压嗓子,镇定应道:「殿下还有何事?」 萧寐拾起地上的髮簪,走至嫪婉身侧,笑道:「公主,你的簪子掉……」话尚未说完,他突然看到了嫪婉湿润的眼睛。 瞬时他的脸色僵了下来,「公主这是怎么了?」 嫪婉赶忙向另一旁侧了侧脸,「没……没什么,打鞦韆时被风沙迷了眼睛……」 萧寐一听突然有些担忧道:「这可不行,我帮你吹一下吧!」 嫪婉:…… 「那个……不用了!我回房洗一下就好。」说着她迈进门,回了自己房里。 第38章 灾区的样子 到了后半夜又有小雨淅沥, 好在天亮前终是彻底停下了。 小顺子结完了住店的银子, 又按歧王的习惯多打赏了十两给老闆娘, 老闆娘这下乐了! 她原不是个爱说话的, 但见客人这般大方,便热心询问:「几位客官今日可是要进城?」 小顺子笑道:「是啊!正好老闆娘你把你这儿的干粮全给我们打包吧!我们公子还要救济下城里的灾民呢!」 「哎哟~还敢带干粮去!」老闆娘咂了下嘴, 一脸的忧心之色, 说道:「几位客官都是大善人,婆子我不瞒你们!城里现在是好进不好出, 几位就这样招摇的驾着马车进去,刚进城就能让灾民给抢喽!」 嫪婉心下一惊!是啊,先前她只想着要尽可能的多带些物料赈济灾民,可是忽略了人的本性。那么丁点儿东西放在那么一大堆人面前, 怎么可能要他们保持镇定的一个个来? 小顺子没了主意,回头看了看歧王和公主,显得有些为难。他也不知道自己离开的这几日,城里的境况竟已恶劣至此了。 嫪婉不疾不徐道:「谢谢老闆娘的好心提醒,但还是把所有食物给我们包起来吧。」 老闆娘见他们不肯听劝,便嘆着气去打包食物了。心下只觉得可惜了这些个好人啊,进了容阳城可就难出来了。 …… 萧寐一行人驾着马车来到城门口,发现确如老闆娘所说, 容阳城如今是好进不好出! 「大人, 我娘子回怀宁县的娘家了,这几日就要生产了,我说什么也得去啊!」一个男人冲着城门兵苦苦哀求道。 「你老婆生孩子又不是你生孩子!你在容阳城里老实等着她给你抱儿子回来吧!」 那男人被推搡到一边儿, 悻悻的退了回去。 城门兵指着后面的一个吼道:「你又是要出去干麻?」 那人带着哭腔:「大人啊!俺爹在岳西县的老家种地,昨夜传来信儿说人要不行了……求您高抬贵手放俺出城见俺爹一面儿吧……」 城门兵一听是这么晦气的事儿,马上一脸的厌弃:「人不行了得找大夫,你又不是大夫去了有啥用!下一个!」 那人也被推到了一边儿,但他还是有些不甘的又挤过来问:「大人,现在到底啥情况才能过行啊?」 那城门兵看他也挺可怜,便瞄了一眼守正大人,嗯,没往这看。然后悄么声的偷偷提点了句:「咱们管辖很人性化,红白大事儿肯定放行!」 那人又道:「可我这儿眼看就成白事了啊!」 城门兵有些不耐烦了:「那不还没咽气儿吗!等你家老爷子咽了气儿,你披麻戴孝的出城门儿保准放你过!」 「行了行了,下一个!」 …… 那些排着长队想要出城寻活路的难民,十之八九都是过不了关的。饶是他们已经挖空心思,想了各式各样的理由,可奈何守正大人和城门兵们太过『尽职尽责』。 嫪婉和萧寐他们看着这一幕,心下不禁气愤! 巧彤也是气不过,「明明那些人在城外都有亲人可投靠,为什么还是不让他们出城?」 嫪婉冷哼一声,气道:「出城的人越多,容阳城的丑事就会扩散的越快。显然这里的『父母官儿』还抱希望在丑事捅出去前,灾难能得到缓解。」 巧彤更不解了:「可他们瞒而不报,朝廷不给拨放赈灾粮款,这灾情怎么可能缓解?」 萧寐冷笑道:「他们并非不想要朝廷的赈灾款粮。只是听闻容阳城的知府张为民,因配合工部治水有功马上要升任布政使。这个当口要是把他虚报功绩,而且还因囤粮不足酿成灾慌的事捅到朝廷去,他的官路也就走到头了!」 嫪婉看着萧寐忿然的样子,心中却是敬佩的很。歧王殿下平日里像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却想不到办起正事儿来,也是嫉恶如仇。 他眼中的怒火似两道正义之光,散发着熠熠光辉。 如此,便不难想像前世的作为…… 「妹妹?婉儿妹妹?」萧寐略感奇怪的叫着她。 嫪婉这才回过神儿来,自己先前竟这般失礼,盯着他看呆了!「啊……那个……我们可以进城了吗?」 第53页 萧寐看着她抿嘴笑了笑,便往进城的那个口走去。 进城的那个口可没出城那边热闹,只有零星的三两人徘徊在门口,他们过去连队也不用排。 「哎,这位兵大哥!」小顺子拿出他拍马屁的看家本领,冲着那城门兵谄笑道:「我家公子和小姐兄妹俩人,要去城里探望亲戚,还请行个方便!」说着,他将一锭银子偷偷塞到对方手里。 那城门兵连忙笑道:「快进去吧!」 待人进去了,城门兵才以一种睥睨的姿态看着他们的背景,跟身旁的另一个城门兵说笑道:「别人都是求着出城投亲戚,这还有上赶着进城投亲戚的!」说完两人一阵嗤笑。 …… 容阳城与怀宁县接壤的这块儿乃是主城区的西头,因着地势高受决堤影响最小。这里也是官府的所在之处。 可是再往东走几里,就皆是灾荒地区了。 小顺子的家便是在那边,听他说前日回来时大水已退了,只是地和房子统统没了。农户们不只一夜之间失去了今年的所有收成,还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民! 「咱们直接去官府吧!先逼那个张为民开粮仓。」嫪婉冲着身旁萧寐说道。 「不,」萧寐有些凝重的看着她,说道:「咱们还是先去灾区看看情况。」 「噢……好!」嫪婉乖乖应着。 巧彤在她身后目睹着这一幕,总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倒不是说歧王殿下说的不对,只是公主附和的也太快了吧。 …… 他们下来马车一路向东走着,每个侍卫都背着两包干粮,看到有蹲在路边的灾民就给两个馒头,这还没走到真正的灾区,所有干粮就已经分发完了! 待到真正的灾区了,他们才惊呆…… 原来一路走来所路过的那些灾民,还都是能行能动的『精壮』灾民了!而真正悽惨的,是眼前这些一个个躺在地上,两眼空洞的望着天,身上瑟瑟发着抖,嘴唇干裂的如同石头一样在等死的人…… 嫪婉看了眼四周,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他们每个人都因飢饿而面无表情,一副随时要断气儿的虚弱样子。 此刻她最大的愿望是自己手中还有一包干粮,然后掰成小块儿给每个人嘴里塞一口,保命…… 她看着这一切,继而浑身发抖……止不住的啜泣…… 头一次觉得自己如此无力,竟是连一个救命的馒头都拿不出! 「呜~呜~」 这时有一阵孩子的哭声传来,嫪婉四下里眺望着,却没找着哭的那个孩子在哪儿。 「公主,在那儿!」巧彤喊了一声,嫪婉顺着她指向的地方看去。 她看到的是远处已经干枯了的蓄水河河堤上,一个混身脏兮兮的孩子,正艰难的从一个大坑里往外爬!而孩子身后的大坑里,横着数十个早已不动的人…… 嫪婉赶忙向那个大坑跑过去,而一旁的萧寐见状也立马大步跑上去拦阻她!就在她与那个孩子仅几步之遥,眼看就能伸手拉她一把时!萧寐却挡在她身前,死死的抱住了她…… 「住手!」萧寐吼道!他一把拽回嫪婉业已伸出去的胳膊。 「为……为什么?」嫪婉委屈的泣不成声,边哭着边质问他怎么见死不救。 萧寐皱着眉头重重的闭上眼,声音一沉:「你再仔细看看……」 嫪婉疑惑的扒着他的肩膀往前看去,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儿! 那哪是个往外爬的孩子…… 那个小女孩儿面无血色的闭着双眼,被下面的人双手举着悬出河堤面儿,两只手耷拉在堤坝上,远远看去的确像是往外爬。 可是孩子早已没气儿了。 而下面伸着双手把她举高高的,竟是一个早已死僵了个年轻母亲。她将腿死死的缠在了河堤的缆绳上。 嫪婉承受不住的发出「啊」一声尖叫! 萧寐将她抱的更紧了,狠狠将她揉进怀里。不断的安慰着:「别怕……有我在!有我在!」 她不是怕,尽管她的确胆小,的确怕这些事情……可此刻真的不是惧怕,而是心痛!心痛得无以復加…… 小顺子看着这一幕,一个大男人都禁不住落了泪…… 噢,不。是半个男人。 他抽泣着说道:「这肯定是河水还在时,当娘的为了救孩子……可怜她举到死,都没遇到个能接过孩子的好心人。」 「唔~唔~」 又是一阵孩子的哭声传来。 这次嫪婉终于找到了声音来源,在一个破败房子的残垣后真的缩着一个孩子。她慢慢走过去,那孩子瑟缩的望着她,一张小脸儿瘦的不成样子。 「小孩儿,你怎么自己在这儿啊?你爹和你娘呢?」嫪婉蹲下,轻声问他。 小孩儿也就三四岁,奶声奶气的结巴道:「娘亲……娘亲去洗澡澡了……」 「洗澡澡?」嫪婉有些不解,又问道:「那你娘亲是什么时候走的?」 这下那个小孩儿犯难了,掰着手指头数不明白了。先是伸出三根儿,又伸出两根儿……最后自己也煳涂了。 嫪婉看他快急哭了,赶忙哄道:「好了好了,反正就是两三天嘛……」 不对啊,洗个澡怎么可能两三天?况且都这境况了,哪个娘亲会扔下那么小的孩子去洗澡? 第39章 容阳城知府 第54页 嫪婉又沖那孩子问道:「嗯, 那你娘亲去哪里洗澡澡了呀?」 「那里!」小孩儿这下不迷煳了, 站起来笃定的指着那个干了的河。 河里洗澡?两三天? 难不成…… 萧寐也俯下身来, 看着这个站起来才刚到他大腿的小孩儿, 干瘦的脸上一双大眼睛显得格外可怜。他便以少 有的温柔语调问他:「那你娘亲可有留下什么东西?」 嫪婉转头看了看萧寐,心想着也是, 若是孩子的娘真的把他抛下自己去投河了, 是该留下点什么。若真是不想给孩子条活路早抱着他一起投河了。 小孩儿呆呆的眨巴眨巴一双大眼,听不懂的样子。嫪婉便直接上手在他衣裳里翻找…… 最后果真在他的里衣袋子里摸到了一个丝帕裹成的小包袱。 「唉, 这是什么?」巧彤也蹲在了嫪婉身旁,忍不住奇道。 嫪婉将它打开,里面包着的是一个很特别的小金锁。小孩子戴长命锁没什么稀奇,但这锁做的很是精緻, 正反面皆镶着一块翡翠。 就在嫪婉拿着这个长命锁反覆研究时,突然听到巧彤说:「小顺子?你怎么了?」 嫪婉转头看时,发现是刚刚站在一旁候着的小顺子竟莫名的蹲在了地上!他眼神中流露着惊慌,似是受到的极大了惊吓。 但他看了看巧彤,快速平復了下情绪,张口结舌的应道:「没……没……没事。」 小顺子跟在萧寐身边多年,萧寐自是能看得出他反常,他越说没事, 萧寐越发觉得他有事瞒着, 然后厉声又问了他句:「小顺子,你认识这孩子?」 小顺子脑袋摇得拨浪鼓似的,连连否认:「殿下, 奴才真的没事!方才就是踩空了脚,摔懵了吓了一跳……」这堵断墙处的确是碎石瓦砾的堆砌在一起,一不小心踩空也是正常的。 嫪婉也没再多想,又转头问起那个小孩儿来:「这个长命锁是你的吗?」 小孩儿盯着那个锁看了半天,一脸的陌生,最后小脸儿依旧委屈的回道:「不是。」 「奇怪,」嫪婉又看了眼那锁,还有那个空帕子,实在没有其它任何的东西了,连封信都没留下。 萧寐站起身来,又扫了一圈儿四周,最后长舒一口气,说道:「公主,受灾的状况我们看完了,现下是时候去官府了。」 嫪婉蹲在地上抬头眼巴巴望着萧寐,为难道:「那这个小孩儿呢?」虽说这里灾民众多,救走一个两个并解决不了根本问题。但那么小的孩子,她实在是不忍心将他孤苦伶仃的扔在这儿…… 萧寐和她对视了一刻,看出她眼底所盼,随后冁然一笑:「带上他吧。」 嫪婉带着丝感恩的看着萧寐,会心而笑。然后便领着这个孩子沿来时的路返回。 小顺子时不时的瞟那个孩子一眼,却是刻意躲开了所有人的眼光,做贼似的不想让任何人再察觉他的异样。 …… 萧寐与嫪婉他们来到容阳城府衙时,发现门口的守卫比正常要多出许多。萧寐沖小顺子使了个眼色,小顺子便上前去问守卫:「你们张知府可在里面?」 那守卫看小顺子说话一副娘娘腔样儿,没拿他当回事儿,只当是又来闹事的灾民,便将手中握着的长刀的杆儿往地上用力一震,吼道:「这里是府衙重地!知府大人也是你能打听的?」 「哎?我说你别狗眼看人低……」小顺子这气不打一处来!可奈何对方看起来五大三粗的,他只得边向后倒退着,边吹鬍子瞪眼! 最后他倒回到萧寐身边儿,立马一副受了委屈告状的模样:「哎哟喂,殿下……他们也太猖狂了!看来不亮身份根本不会正眼儿瞧咱们!」 萧寐完全没看小顺子,阔步往前走去,走至门口便伸直了右胳膊,手中握着一个金色的令牌。 门口那两个守卫一见这令牌顿时傻了眼!虽不能断定来人的确切身份,但那金牌上刻着一个硕大的『萧』字!就算此人不是皇族,也至少是皇亲国戚! 「大……大人……您稍等……小的这就去禀报……」那守卫哆哆嗦嗦的弓着腰就退到府里去了。 另一个守卫也是无比彷徨……跪也不是,站也不是。最后也瑟缩着丢了句:「小的……小的这就去通知他们给大人备茶……」便赶忙也跑进府里去了。 小顺子这下得瑟了,叉着脸追上台阶冲着他们屁滚尿流的背影嘲了句:「让你们再狗眼看人低!」 萧寐哪是等人的性子,况且一个区区知府!他转身对嫪婉一个谄笑,讨好的说道:「公主请!」 嫪婉毕竟是女子,情绪还未从先前的悲苦场景中跳脱出来。看着萧寐的特意逗哄也不觉得好笑,只面无表情的拉着那个孩子进了府衙。 她的首要目标很简单,那便是先找吃的!这个孩子已经两三天没有吃东西了。 …… 等张知府慢吞吞的赶到前厅来时,发现招待贵客用的点心已经被一扫而空了…… 不只小孩子几天没吃饭,连嫪婉萧寐他们也是自从早上离开客栈后,就再也没吃东西了。毕竟带在身上的食物早就尽数分给灾民们了。 「那个……几位是……」张知府级别不够也没进过京,自然不认识什么皇子皇嗣。 萧寐坐在太师椅里瞥了他一眼,冷言冷语的问道:「你就是张为民?」 第55页 张知府已经很多年没听到旁人敢直唿自己名字了,心中刚有不悦,又一想这几位身份应该不低,便又一副谄媚嘴脸笑道:「下官正是张为民,不知大人是?」 萧寐将摺扇一捻晃了两下,小顺子识眼色的站出来盛气凌人道:「这位,是歧王殿下!见到还不下跪请安?」 张知府一听,立马额头上连汗都渗出来了!顿时跪在地上,恭恭敬敬拜道:「下官拜见歧王殿下!」 说起来这毕竟是梁国的内务,嫪婉也不便插言,便乖乖在一旁安抚着孩子,观察萧寐的举止和打算。 萧寐未让张知府起身,而是坐着向前欠了欠身子,厉色道:「容阳城闹了那么严重的灾慌,你竟然一不上报朝廷,二不开仓放粮?」 张知府心下打憷,嘴上却仍在辩解:「禀报歧王殿下,不是下官不开仓放粮,而是灾民太多,囤粮又不足,开仓也只能赈济少部分灾民,根本解决不了全城问题……也不是下官上报朝廷,而是水衡都尉常大人说有办法治理,让下官先别给圣上添烦忧……」 「你放屁!」 萧寐竟是完全克制不住了,这还是嫪婉头一回听他骂人。她不禁也心下一惊,打了个激灵。 萧寐合上扇子狠狠的指点着张为民的脑袋,怒吼着一句句质问道:「有办法有办法!那死了那么多人你们的办法倒是拿出来啊!」 「还有,为何囤粮不足?往年风调雨顺时的粮食都被老鼠吃光了吗!还是说你张为民就是最大的老鼠?」 …… 张知府被质问的一句也回不上来,只皱着眉、缩着脖子瘫坐在地上。酝酿了半天,可嘴刚张开復又闭上了,看来自己也知再狡辩下去无甚意义了…… 最后,他只得认栽了,磕头求饶道:「求歧王殿下赎罪……下官知罪了!」 「你一句知罪就完了?」萧寐仍旧怒道:「你可知因为你的处理不当,造成了多惨痛的后果!你死一万次也赎不了罪了!」 「歧王殿下,下官……下官也实属无奈……这都是……这都是水衡都尉常大人的主意……」张为民怕得罪工部,本想着自己担下来,但这死一万次的罪他哪担得起!既然招了,就干脆全招了吧! 「殿下,自打工部派常大人来容阳城治理黄河水患,他常宏义完全就把这儿当个肥差啊!赋税所得中饱私囊不说,还连官粮也倒手换成了真金白银,全进了他们工部的口袋……他常宏义自己治水不利酿成大祸,却拿着他是工部尚书亲侄子的身份压着下官……只说……只说事情一过,就给下官布政使的职位坐!」 …… 嗯,萧寐对他这个狗咬狗的答案极为满意。 工部一直贪功好利,出岔子也不是头一回了。但却能回回都有替罪羔羊,自己片叶不沾身!有张为民的指证,不愁工部再包庇常宏义了! 私扣赋税、倒卖官粮、私相授受朝廷官位……哪一样都够他喝一壶的! 原本萧寐以为至少要严刑拷打一番才能让他招,却想不到是这么个怂货。随便一吼就全说了…… 萧寐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笑意,俯下身子沖张为民问道:「那你可愿意跟本王回京,去指证工部?」 张为民顿时打了个寒颤……进京? 萧寐的脸色立马又冷了下来,「你不愿意?你不愿意本王只好将你就地处决了!」 「下官愿意!下官愿意……」张为民终是彻底吓破了胆。 萧寐终是满意的笑了。 张为民咬出常宏义,常宏义又是工部尚书的亲侄子,工部尚书又是二皇子那边儿的人。 只要把工部这个眼中钉拔了,萧驷应是能安稳些日子了…… 第40章 回京的路上 所幸悉池国的那些都水监、都水使们, 都安然无恙。嫪婉令他们先回了悉池国, 不然再在大梁呆下去显然也学不到什么了。特别是经过此事后, 还极有可能会被工部的人挤兑。 水衡都尉常宏义, 提前一晚收到京里送来的消息,连夜就跑了。 说起来, 一个容阳城知府只是小虾米, 而工部才是只大老虎。此次,萧寐倒也不求能将工部的势力连根拔起, 只求能拔一拔虎牙。 但容阳城府衙的官粮米仓终于是开了! 虽然这些粮食支撑不了全城人几日的消耗,但至少给了萧寐他们返京申请赈灾粮的时间。 萧寐和嫪婉用了一天的时间将容阳城的事情处理完,便在翌日天亮准备回京。可刚一出府衙,就被震惊了! 容阳城府衙到城门的这条路上, 几乎是大半个容阳城的百姓都来了!男女老少皆有,不管是怀里抱着的、还是拄着拐的,都规规矩矩的围在官道的两侧,要目送恩人们的离去。 这盛况是嫪婉他们始料未及的。一个皇子,一个公主,饶是自小不缺人围绕,却真真儿的头一次为这种事感觉到骄傲! 就在萧寐嫪婉他们坐上了马车,准备快些回京城处理赈灾事宜之际, 头疼的事来了…… 「唔~唔~」废墟里捡来的那个小孩儿从府衙跑了出来, 可他那么丁点个儿,怎么迈得过那府衙的高高门槛?最后连滚带爬了才终于翻了过来! 嫪婉坐在马车里,听到哭声就从窗棂往外看, 正巧看到这小孩儿可怜巴巴的一幕…… 她哪能忍心,赶忙跳下马车跑过去将小孩儿扶起来,怜惜道:「小不点儿,我不是让你跟着奶妈老实在府衙呆着吗?」 第56页 小孩儿呜呜咽咽哭个没完,啥也不说,就是一个劲儿的拽着她的衣角,自己不回府,也不让她走! 嫪婉又逗他:「你是觉得府衙的饭不好吃?还是床不好睡啊?为什么不愿住在这儿?」 小孩儿哼哼唧唧终于出了点声:「我……我要……跟着姐姐……」 嫪婉:…… 这能怎么整?这是在梁国,不是在悉池国。她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她自己在大梁宫都是个寄人篱下的『客』。再同情这孩子也不能私自做主把他带回去啊! 嫪婉刚想再哄哄他将他骗回去时,两个大婶走过来了。两位大婶围着这孩子仔细看了看,终是惊讶道:「哎呀!这不是九娘家的欢儿吗?」 嫪婉一惊,太好了,若是找到这孩子的亲人她就能放心的走了。便急忙问道:「这孩子的亲人你们认识?」 一个大婶说道:「哎,咋个不认识!俺们村儿里哪个不认识九娘啊,苦命的女人啊……」说着,她语重心长的长嘆了口气。 另一个大婶也跟着嘆了口气,接着说道:「哎,这孩子啊,叫欢儿!他娘叫九娘。年纪轻轻嫁来俺们村,可大喜的第二日她男人就过了会试中了举!」 听到这儿,嫪婉不解为何要说命苦了:「这不是双喜临门的好事儿?」 大婶摸了摸欢儿的小脸儿,哀怜道:「这原是好事儿,可谁知道欢儿他爹进京赶考,一走就是三年杳无音讯……这孩子都三岁了,连他亲爹都没见过!」 听到这儿,嫪婉觉得这些对孩子来说太过残忍,便转身唤过巧彤:「巧彤,你将欢儿先带到那边去玩儿。」 直到看着欢儿被带远了,嫪婉才对那两大婶说道:「你们可知欢儿的娘亲为何要投河?」 两个大婶脸色顿时变的难堪:「九娘投河了?」然后两人面面相觑,皆是脸青唇白的哀嘆状。 过了一会儿,其中人一说道:「这……这倒也是!原本欢儿他爹走了三年没音讯也罢了,偏巧前几日又从京里传来消息,说他进京的头一年就病死了!」 另一个又附和道:「可不,这还不如没音讯呢!九娘撑了这么多年都过来了,闹了两个月的水灾她家没米没粮的都硬挺着!偏偏连最后一点儿盼头都给弄没了!她哪还活得下去了?」 爹死娘亡?嫪婉转身看了看一旁的欢儿,眼眶不由得湿润了…… 她转回头时,却意外扫见了也已下来马车,站在车前的萧寐。 萧寐只看了她一眼,就好似什么都看明白了,然后有些疼惜的淡然一笑,远远的沖她点了点头。 嫪婉的视线彻底模煳了……她知萧寐这是允了。 …… 马车里坐着嫪婉和萧寐,还有巧彤和欢儿。而马车外,张为民被侍卫们骑马带着。一行人就这样快马加鞭的驶在回京的途中。 …… 而大梁宫玄清殿中,二皇子与工部尚书常大人,此刻正在书房密谈。 萧驷背对着常大人站在窗前,脸色有些阴郁的看着窗台上那盆儿蝴蝶兰,悠悠问道:「你侄子跑了?」 常尚书面露窘色,双手一拱愧疚道:「这回幸得二殿下的飞鸽传书,才能那么快的将京城这边儿的消息传去容阳城。不然怕是想跑都跑不掉了……」 萧驷以手轻抚着那娇艷的兰花,饱满的花瓣中淬满了露水,亵玩间不由得黏了一手…… 「啪」!萧驷将整枝兰花折断,然后狠狠的连根拔起摔在地上!又用脚踩上去狠捻了几下。嘴里骂道:「噁心人的东西!」 一旁的常尚书顿时吓的额间细汗冒出!心道,哎,这二皇子的性情可真是阴晴难料啊…… 萧驷喊人进来将满地的污迹收拾干净了,才坐下来眼睛一阖,有些忧心的问道:「我们的事,那个容阳城知府知道多少啊?」 常尚书连忙答道:「二殿下放心,那个容阳知府张为民,虽然是个胆小如鼠的傢伙,但是有关殿下的事儿他是一概不知。」 萧驷舒了口气,缓缓道:「不管怎么说,你侄儿跑了就好。若是他当真被捉,恐怕我们也只有灭口一条路可走了……」 常尚书一听立马跪了下来,哆嗦的谢恩:「谢二殿下给下官侄儿留条活路!殿下放心,下官早就叮嘱过他,即便日后真出了事,也断不能牵扯出有关殿下的一丝一毫!」 「常大人这是做何?快快请坐。」萧驷有些慵懒的伸手虚扶了下,见常尚书坐回椅子里,他才又说道:「若是此次水患乃人为促成的事儿捅出来,怕是他常宏义一人的脑袋不够砍啊……届时估计你们常氏全都要株连去凑人头儿了。」 常尚书连连点头,不住的以袖子擦拭着额头的吓出的汗珠。此次水患之事造成的后果,怕是瞒不住了。但是如今要避免的是引火烧身吶,切不能牵扯出自己。 「二殿下,咱们当初也只是想人为制造点儿堤坝缺口,好让朝廷拨款赈灾……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恰巧又赶上一连数日的暴雨!假灾成了真灾……如今捅了这么大娄子,死了这么多百姓!这可如何收场是好啊?」 萧驷警惕的瞪大眼睛看了眼门口和窗外!幸好没有下人在守着。 继而怒道:「常大人!这种话是可以随时随地说的?」 常尚书连忙抖着手道:「下官一时情急失言……殿下恕罪!」 第57页 「行了!你退下吧!」萧驷显然已是动了怒,有些不耐烦道:「让你那个蠢侄儿远离京城!永远别再回来!」 「是。不过……不过常宏义既然跑了无对证了,那我们工部这边还有些东西需要遮掩和销毁下。可若是歧王这么快就回来,皇上查起来怕是有漏洞啊……」常尚书担忧道。 萧驷更不耐烦了:「你们工部做事情怎么这么不小心!那你需要多少时间?」 常尚书颤巍巍的伸出一根手指,「一夜……一夜应该就够了。只要歧王今夜回不到宫里,下官就能连夜将问题全处理好!」 「知道了,下去吧!」萧驷冷冷道。 常尚书识相的退了出去。看着他远去后,二皇子又叫来贴身太监小六子。 问道:「密卫那边儿可有消息传来?」 小六子机灵的上前一凑,小声答道:「殿下,方才传来信儿,歧王他们已经到了岳西县了。若是顺利的化,今晚就能赶回宫里了。」 「哼!顺利?」萧驷冷哼一声,瞥了一眼身旁的小六子。 小六子立马有些意会,挤着眉眼怪声询道:「殿下可是打算出手?」 萧驷透过窗棂看向了远方,嗯,自这向东便是萧寐他们的方向…… 然后命道:「给他们制造点儿麻烦,拖过今晚。」 小六子又多嘴问道:「那殿下,要不要干脆将那个张知府给……」说着,他做了个划脖子的手势。 萧驷不屑道:「蠢货,你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再说那个张知府能招的也只有常宏义,人都跑了无对证了,随便他招去吧。」 随后又说道:「麻烦不一定非要打打杀杀的,随便给他们制造点儿混乱,今晚回不了大梁宫就成。」 小六子刚要领命退下,萧驷突然又叫住了他,嘱咐道:「不管用什么招数,别吓着嫪婉公主。最好……能把她和萧寐分开。」 「是……」小六子退了出去。 …… 刚入脯时,萧寐嫪婉他们的马车便已进入了岳西县,临近京城。 车夫撩开一点门帘,禀报导:「殿下,前面要路过一段街市,咱们马车只能慢行。」 「嗯,知道了。」萧寐淡然应了句。 街市?男人可以不怎么关心,可女人们就大不相同了! 「公主,这条街可真热闹!」巧彤撩着窗帘往外看着,口中惊奇的赞嘆道。 嫪婉也好奇的往外看去…… 道路的一侧是比肩的商铺,另一侧则是一个接着一个的地摊儿!从吃的喝的,到玩儿乐的……应有尽有! 可这时,前面突然传来几声锣响! 原本还在悠哉闲逛的人们,突然像接了指令似的不约而同的往前面跑去…… 涌动的人群中还能听到些这样的声音: 「哎呦~终于到时辰了,快去啊!」 「是啊!马上就要开始了!」 「哎,快跑啊!早去了能抢个好位置!」 …… 第41章 美女救英雄 「他们这是急匆匆的去干什么?」嫪婉不禁奇道, 可显然车里的人是没谁能解她的惑了。 巧彤纳闷的看着那些人, 百思不得其解……最后突发奇想:「公主, 您说会不会是哪家新开的饭馆有免费的试吃?不然那些人都喊着抢好位置……」 嫪婉却不以为然道:「饭馆儿哪有申时开业的!」 萧寐一副事不关己的沉着样子, 笑道:「这有什么好猜的,反正一会儿就会路过, 很快就知道是什么事了。」 马车又随着人群前行了一段, 赶热闹的人群是越聚越多,仿佛岳西县的百姓倾巢而出了! 也因着行人的增多, 马车完全驾不起来,那马儿悠哉的挪着碎步子,最终完全是和行人同速而行…… 嫪婉干脆掀开后面的门帘,冲着和她们一起向前赶路的人问道:「这位小哥, 请问前面是发生什么事儿了?为何你们都往那边去?」 反正人多赶不动路,那小哥倒也热情,笑呵呵说道:「小姐是外乡人吧?今日我们岳西县的首富宋员外,要在前面抛绣球选婿,给他的宝贝千金宋小姐结亲!」 车上人瞬间都笑了,原来这是都急着去当有钱人家的上门女婿啊! 可嫪婉看着人群,还是有点不理解,便又问道:「那为何还有女人和老人也往那儿赶?」 小哥有点腼腆的笑了笑, 说道:「那还不是为了钱……宋员外今日可是放出话来了, 只要招婿成功,凡来观礼的皆赠银二两!」 「人人皆赠银二两?」巧彤惊道。 可嫪婉和萧寐一副不理解的样子。 这些银子对于他们来说,自然是算不得什么的, 故而也无法与百姓感同身受。可是巧彤多少晓得些民间的事情,不由得被这宋员外的阔绰吓呆了! 「公子,小姐,您别小瞧这二两银子,全县的百姓加起来,这可是笔不小的数目!这个宋员外可真是大手笔啊!」巧彤解释道。 嫪婉虽没对这银子提起兴趣,却是对这抛绣球的事儿很新鲜!她自小在悉池的皇宫里哪见过这种场面…… 悉池国在婚嫁方面不如梁国开放,从未听过哪家千金贵女敢这样抛头露面,公开挑选男人的! 「过会儿路过时,我定要好好看看这首富家的千金小姐是怎么抛绣球的!」嫪婉毫不掩盖心中的兴奋之意,全将那神采挂于脸上。 第58页 萧寐脉脉的盯着她,最后嘴角一弯,一抹盎然盪开在脸上,言道:「妹妹这是要学?」 嫪婉的神色蓦地僵住了,看着萧寐写满调侃的脸,她竟莫名感到一阵羞赧的炙热袭上脸庞…… 然后她往巧彤那边侧了侧头,不再看萧寐。 巧彤瞪大着眼看看萧寐又看看嫪婉,觉得这气氛有些诡异!要是往常,依公主的性子不是应该反唇相讥? 「小姐,公子问您是不是想跟人家学抛绣球……」巧彤鬼使神差的又重复了遍。 但接下来,落在胳膊上的掐痕,和钻心的痛意,令她醒悟过来:下人不该这么多嘴的~ 巧彤捂着被嫪婉掐出血痕的胳膊,眼里含着星星点点的泪光,扭过头往车篷外面看去……心中感念:这心狠手辣的公主啊! 萧寐在一旁看的好笑,又温柔的说道:「既然妹妹没见过,那过会儿我们可以下车去看看。」 「路过看眼便好……就不用下车了,还是赶路要紧。」嫪婉应道。 萧寐见她脸还有些微微发红,只是笑笑便没再说什么。 马车继续随着人群往前面挪动…… 终于,那敲锣打鼓的声响就在跟前了!嫪婉透过窗棂向上看去,已是可以看到那缠着喜庆红绸的绣楼,和小小的两个身影。 巧彤喜道:「那上面两个女子肯定一个是宋千金,一个是她的丫鬟!」 萧寐看着她俩激动不已的往外看,又揶揄道:「妹妹今日可要好好学学这抛绣球的诀窍……」 「那哥哥不如也下去学学抢绣球的诀窍?若是有缘分,留在这岳西县当个宋员外的乘龙快婿也不错呢!」这回嫪婉可没再落下风。 萧寐:…… 这时人群开始骚动起来,有人喊着:「抛了!抛了!」 在此同时!一个不明飞行物就这般穿过嫪婉他们的马车前门,撞在车篷顶上!然后又掉落了下来…… 几人先是一惊,然后嫪婉看着那个花花绿绿煞是喜庆的东西,讷讷道:「这是什么?」 巧彤从地上捡起来,看了看那东西,又有些不敢确信的看看嫪婉她们,「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绣球?」毕竟她也没见过绣球长啥样。 先前还在车后门儿跟她们说话的那个小哥大惊道:「哎呀!宋小姐的绣球抛进马车里了!」 顿时人群都又开始往嫪婉的马车这边簇拥! 车里三人带一个小孩儿,无比错讹的看着起闹的百姓们……原来他们是来看热闹的,这下怎的自己倒成了被人围观的热闹了? 宋员外家里的几个家丁也挤过人群迎了过来,其中一个管家模样的人一脸的喜气洋洋,绕道后门儿冲着车里的人双手一拱,说道:「几位是我们家小姐的有缘人,还请下车进府里一叙!」 坐在最外头的巧彤赶紧回头看看公主和歧王,见他们俩皆是一脸的懵,自己便识相的将手里抱着的绣球递了出去,一脸憨笑道:「这……这东西不知怎么掉我们这儿来了……你们……快拿回去重抛吧。」 那位管家脸色瞬时变了!「姑娘这话何意啊?这可是在污衊我们家小姐!绣球是一抛定姻缘的,哪里有拿回去再重抛的道理啊?」 嫪婉奇道:「你们误抛到了女子手里还不重抛?难不成要留下我家丫鬟,给你们小姐做乘龙快婿?」 这时人群里开始有大量的围观群众起闹: 「没有抛到女子手里,最先是抛到了那位公子身上!」 「是啊,是啊!我作证!最初那绣球是擦着车里那位公子的肩膀才掉在地上的!」 「对对对!俺们也看见了……」 「我说这位公子,您还不快下车去看看宋小姐,您这是多好的命哇!」 …… 萧寐看着这些胡说八道瞎起闹的群众,心中的怒火瞬间燃起来了!这是摆明要坑他的架势啊。 嫪婉看着众口铄金闹哄哄的场面也有些慌张,难不成方才的玩笑之语,竟真的一语成鉴? 伴身的侍卫纷纷下马围在马车的一周,生怕有藉机生事的人。可是他们也只能这样将马车与人群隔开一点,却完全无法在这人山人海中开闢出一条路来! 百姓们又开始将目标指向宋员外的家丁和管家: 「现在宋小姐的绣球抛完了,是不是该兑现我们二两银子了?」 「是啊管家,那位公子都接了绣球了,快接回府里办喜事儿吧!快给我们发喜钱儿啊!」 …… 管家摊出双手,笑呵呵道:「各位乡亲莫要慌,莫要慌,听我说,听我说……」 「我们员外有言在先,要择婿成功方可给大家派发喜钱儿,各位放心,只会多不会少。」 人群中又喊道:「那快发啊,快发啊!」 管家继续一副笑脸儿,看似安抚实则怂恿道:「喜钱儿肯定不会少了大家的!那还请乡亲们凑把手,把我们家新姑爷请下马车来!」 好嘛!这话一出,百姓们盯着萧寐就跟盯着座金山似的,一窝蜂就冲上来了! 侍卫们一看情况不妙,直接拔刀相向!可萧寐心中虽气,却也不忍冲着这些手无寸铁之人喊打喊杀的,强压着怒火命道:「不要伤害他们!」 侍卫们有兵器不能用,有武力不敢使……顿时成了缚手缚脚的困兽,只得拉起人墙单凭肉体阻挡! 第59页 可是在这成百上千的人群里,再强壮的人墙也没啥用,瞬间就墙倒众人推了…… 「哎!你们……」 「都住手!都住手啊!」 「别推了!」 …… 这些高手们如今也只剩下无力的吶喊,和苦口婆心毫无意义的劝阻。 萧寐凝眉看着眼前这些如洪水般涌来的民众,心中突然明白了父皇平日里所说的,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 想不到贵为大梁皇子,竟在这小小的岳西县城,被一帮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拦住去路,动弹不得! 萧寐终是一闭眼,摸向腰封里的那个金牌。事到如今看来是无法再隐瞒身份了,既然这些百姓不能伤害,那就只得自揭面纱了。 尽管这是他极不情愿走的一步,可奈何…… 「都给我住手!我看今日谁敢抢我孩子的爹!」 …… 在嫪婉抱起欢儿吼出这句话后,哄闹的人群顿时安静如鸡了! 萧寐也睁开眼,难以置信的从身后瞪着她……她方才说什么?孩子的爹? 嫪婉见人群不再骚动,便干脆大气的站到车篷外,立在车板儿上居高临下的瞪着宋员外家的管家和家丁们,吼道:「你们看看清楚!这位公子是我的相公!这个孩子是我们的儿子!」 说完又将目光转向群众,怒吼道:「你们是来看人抛绣球的?还是来看人抛妻弃子的!」 第42章 惊心又动魄 先前几个带头起闹的, 自然也是为二皇子做事的人。他们这会儿相互看了眼, 显然也是乱了阵脚。最后只得将目光落在管家身上, 看他有什么法子应对。 管家只想到歧王被逼急了会自曝身份, 但他已想好了对策。可却是打死也没想到,嫪婉公主竟会使出这浑招儿来!好歹也是一国公主哎…… 如今管家也愁, 这戏还怎么演?百姓的情绪虽然容易煽动, 但也有起码的是非道德观。无论如何也无法煽动着他们去抢个『有妇之夫』啊! 此时,嫪婉一把从巧彤手里夺过那绣球, 毫不客气的直接砸在了管家脸上!「告诉你们家小姐!不想给人伏低做小当二娘,就赶快再去重抛一回吧!」 霸气的说教完,嫪婉又转头冲车夫吼道:「驾车!」说完坐回车内,狠狠的甩下帘子!瞬间隔绝了车外的几百束目光。 马车復又驾起, 先前围堵的人群自觉的让出一条路来。 群众是不再骚动了,可萧寐的心骚动了…… 「这……这算是美女救英雄吗?」萧寐坐在车里,呆呆的望着嫪婉问道。 嫪婉脸上粲然一笑,嘴上却有些不屑:「殿下方才不过是被一位很美的英雄救了而已。」 萧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如今他也不会计较嫪婉这些嘴上逞能的说辞,不管她现在如何说,他心下都已是甜到齁了。 本以为这齣闹剧就这样结束了,可是事情远没有他们想像的单纯。 人群中突然有人喊道:「前面撒喜钱儿了!」 果真,绣楼之上的三个丫鬟, 人手端着一个簸箩, 里面装满着铜钱儿!成把成把的往下扔,瞬间下起了一阵铜钱雨! 先前已没话说的管家这下復又激动起来,大喊着怂恿道:「乡亲们放心!就算没有招成婿, 我们员外也会给大家发喜钱儿的!大家快去抢啊!」 他的话音落地后,所有人开始往绣楼下涌去!先前才让出来的那条道路瞬间又被来势汹汹的人群淹没了…… 而且这回比先前还要热烈,疯狂的人们将马车轱辘挤的吱嘎作响,车内也是一片慌乱!欢儿吓的大声哭起来,巧彤紧紧搂着他,可她自己也紧张的够呛!外面的百姓抢起钱来全跟疯了一样! 嫪婉也早没了先前的嚣张劲儿,吓的脸色煞白!萧寐将她护在身后,不停的向外推着从车门处跌撞进来的人! 侍卫们很快被兇勐的人潮挤散。而那些安插在百姓中制造事端的人,此刻便趁乱将马缰绳砍断!受了惊吓的两匹马儿仰头长嘶一声,便疯了似的狂奔了出去! 一时间你推我拽,人仰马翻!有跌倒的,有继续涌动的,百姓们相互推搡踩踏!到处是孩子和女人的哭声,叫嚷喧嚣此起彼伏,整个场面混乱不堪,完全乱成一锅粥! 一场热闹已然演变成了灾难…… 没了马儿的马车,就像没了船桨随波逐流的船,被挤的忽而往前,忽而往后。而那些有心人又开始藉机掀动马车!几次都差点儿将马车整个掀倒!好在有两三个挤回来的侍卫拼力抗衡,才没让马车翻个儿。 「不行!车里也不安全了,得冲出去。」萧寐一边护着嫪婉一边命令道。 侍卫已陆续挤回来了五六个,听到命令后,便纷纷架起刀鞘拼命为他们开路! 萧寐率先跳下了马车,然后回头伸手接嫪婉。嫪婉先让巧彤抱着欢儿跳了下去,自己才垫后跟着跳下去。巧彤紧紧抱着欢儿夹在萧寐和嫪婉中间,被守护着一点点往外挪。 可人潮是涌往绣楼处的,他们却逆流而行,进两步退三步,费了半天劲儿也没前进丝毫! 「啊~」嫪婉被挤得拦要歪在车板儿上,发出一声尖叫。 几乎是同时,萧寐不顾一切的奋力挤了回来!他将嫪婉扶起,此时也顾不上避嫌了,张开双臂紧紧搂着她,而她也瑟缩在他怀里乖乖的配合着。 第60页 耳边是人喧马嘶,身旁是拥挤推搡!嫪婉不只是怕啊,她还气! 「这宋员外要是真钱多没地儿花,有种直接撒银子、撒银票!拿着一筐筐的铜钱在这儿撒半个时辰算什么硬气!」 「你们为抢这点小钱儿就踩伤了那么多人!既然要钱不要命怎么不直接沖他家里抢去!」 …… 她越骂越气,越气越骂!可是任凭她吼再大声,也瞬间淹没在鼎沸的喧闹声中。 萧寐无奈的看着她,劝道:「好了好了,保存点儿体力吧,他们听不到的。」 「听不到我也要骂!」这下,她直接委屈的哭了出来:「至少我心里好受……」 萧寐看她这副样子,心下真是五味杂陈!一边是心疼,一边又觉得可爱到不行。他借着拥挤的人群,将她搂得更紧了些,一时间有些迷惑:待回了京,这个宋员外到底是该罚,还是该赏…… 而这时,那泼洒铜钱儿的力度更大了些,丫鬟们不再用手撒了,而是直接抱着簸箩一箩箩的往下筛! 人群可就更加沸腾了!一个个跟被热油烫了似的嘶吼着哄抢!此时即便有想退出去的,也是完全退不出去了,这场『热闹』从你参与进来起,就註定无法中途退出了。 而马车也直接在这场蜂拥中散了架!萧寐本来靠在上面,这下便直接随着那倒塌的势头整个人躺倒了! 而他倒下之前放开了嫪婉,并将她往侍卫那边推了一把。 …… 待萧寐被侍卫们凑上来扶起时,他却找不见嫪婉了! 「嫪婉呢?嫪婉呢!」他大声质问。 可是方才那阵儿形势特别混乱,侍卫们兼顾不暇,只急着来救歧王了。 「婉婉!婉婉!」 …… 萧寐一声声嘶吼着,却是半天下来得不到一点儿回应。 按说以他的身量,在这人堆儿里视野方面是占优的。可奈何在乌压压的人群中,他怎么找也找不见嫪婉的身影! …… 而此时的嫪婉,早被那些『有心人士』趁机推搡到另一侧了! 「哎哟!」 她头顶突然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唿。伸手去摸时,却发现原来是一枚铜钱儿! 「一个破铜钱儿也敢欺负到本宫头上了!」她边嘟囔着边将那枚铜钱儿扔了出去。 这一扔,扔出了三五丈。 之后便听到捡到的人大喊:「这边也下铜钱儿了!这边也下铜钱儿了!我捡到啦!」 顿时几个不明真相的百姓往他那边涌去,而嫪婉这边竟空出了半个人的空儿…… 哎?看来这是个好法子! 嫪婉立马搜颳起身上所有的口袋!铜钱儿她自然是没有了,但碎银子那可是大大的有! 她和巧彤毕竟是经过一回民间游歷的,这回微服出行可谓是经验十足!早早的便将大额的银票兑换成零碎银子,以便随时随地应付各种不时之需。 她得意的掏出一把碎银子,甩了甩胳膊用力一扔,那些碎银子飞出去七八丈! 然后她立马自己大声喊起来:「那边下银子啦!大家快去抢啊!」 紧跟着她这一喊,又有很多拾到银子的人也跟着喊了起来! 「真有银子吶!这……这是真的银子,不是铜钱儿了!」 「哎哟,这又撒起银子雨了!宋员外可真豪爽!」 …… 一时间周围的群众都开始往那处涌,嫪婉这边儿倒是松动了不少。她继续一边往外挪,一边不停的往远处撒着银子,还边撒边起闹…… 最终,她总算脱离了人山人海! 嫪婉长舒了一口气……这简直是绝处逢生啊! 不过眼下还不是该放松的时候,萧寐和巧彤他们也不知如何了……特别是巧彤还带着欢儿!嫪婉眼下又开始忧心起其它人。 她眼神往四下里扫了圈儿,嘴里顾自念叨道:「高处……高处……」终于,她的目光落定在不远处的一颗大树上! 她不会爬树,也不愿爬树。可是现在萧寐他们极有可能还在人群里寻找她,她必须想办法通知他们,她已经逃出来了。 嫪婉望了望头顶一丈处的那根粗枝杈……嗯,只要爬到那上面站着,不管萧寐他们在身在何处,都能一抬头就看到! 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张着手臂勐地往上一蹿,便紧紧的环住了大树!她脚下蹬着那些凹凸不平的曲面,一步步地挪着。 就这样,爬呀爬,爬上去又滑下来,爬了上去又滑了下来……她又落回了原地,摊开掌手看了看,已经到处是细小的伤口了。 她回头看了看身后仍在疯狂着抢铜板的人群,里面不知已有多少人被踩踏伤了。她又抬头看了看绣楼上,宋员外家的千金笑的如一朵花儿。 嫪婉突然想起古时有一种角斗场里进行的娱乐,便是贵族们拿肉来当做奖励,让一帮穷人们厮杀搏斗供贵族们取乐…… 第43章 二皇子出现 「哼!」她冷哼一声, 回头重新看着那颗树, 然后又是一次进击。这次挺快也挺顺利, 最后她终于用一只手抓住了那根粗枝杈, 脚下用力一蹬,便整个人翻到了那根枝杈上! 她小心翼翼的调整好姿势, 如此居高临下的看着下面的人群, 果真是每个角落皆可一览无余。 饶是高处看得清,在窜动的人群中找一两个人却还是相当于大海捞针。她也明知自己的声音很难冲破这喧嚣被他们听到, 但还是一遍遍叫着: 第61页 「巧彤!」 「欢儿!」 「萧……」 最后这句终是没能叫出口,她也不知为何,这两个字莫名的令她慌乱。 她眼神在人群中无助的找寻着,几乎都要眼花放弃了。却在这时, 她突然看到了被高高举在头顶的欢儿! 她激动的大声沖那边喊。但也就在同时,她听到了树下有人叫她的名字,可不待她低头看,突然听到脚下「咔嚓」一声!整个人瞬间失去了重心,掉落了下去…… 嫪婉绝望的尖叫着,这短短的一瞬她想到了各种结局! 摔断胳膊,摔断腿,甚至是摔坏脑子……可最终她落进了一个结实的怀抱中!然后她在那个人的保护下就地翻滚了几圈儿, 竟是哪儿也没伤着。 惊魂未定的她睁眼看去, 看到的却是她怎么也没想到的一个人! 「二皇子,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萧驷放开她,捂着胳膊痛吟了几声, 表情很是痛苦。 「你……你怎么样?」嫪婉不免担忧的问道,伸手想去扶他却又有些缩手缩脚。 「没事……」萧驷推了推手,然后看着她苦笑道:「公主这是做何?怎的爬到树上去了。」 嫪婉有些尴尬的笑了笑,然后指了指人群:「我跟大家冲散了,想着爬高些能被他们看到……」 萧驷看了看那些人,心下也不免有些意外。 他是让手下的人制造点混乱,可是没料到动静整这么大!看这架势,别说伤残了,不闹出人命都是好的了! 他忙一手扶住嫪婉,眼神急切的说道:「公主,此地不宜久留,你还是先随我离开!」 「不行,」嫪婉认真的摇了摇头,「歧王殿下,还有我的女官巧彤,还有欢儿都在里头呢!」 「欢儿?」 「啊……」嫪婉这才意识到萧驷并不知道那孩子,便捎带解释了句:「就是我们这回在容阳城,救回的一个没爹没娘的小孩子。」 「噢,」萧驷随便应着,一个孩子是什么来歷他并不关心,他所关心的是萧寐今晚不能回大梁宫。 嫪婉突然想起什么,忙激动道:「二殿下,你带了多少人来?」是啊,如果他的人多,眼前这场祸事尚可疏解。不然任凭事态这样发展下去,不知最终会酿成多大的悲剧! 萧驷自然明白她的用意,面上佯装着懵懂的应道:「就带了两个亲随。」 嫪婉眼中的期望瞬间幻灭,又不安的往人群中看去。 萧驷见状又劝道:「六弟有武功底子,这点儿场面伤不着他,无非是多周旋一会儿罢了。何况还有侍卫高手保护着他们,公主无需担心。眼下,还是先远离此处要紧!」说着他便伸手去拽嫪婉的袖子。 而嫪婉伸手将他甩开,有些不耐烦:「二殿下!我说了要看到他们平安无事。」 「你手怎么了?」萧驷勐然看到她手上的伤痕,虽没有多大的伤口,却皆是木刺所伤,看起来血肉模煳有些骇人! 嫪婉忙藏起手,嘴上道:「没……没什么,就是先前爬树时划伤了点……」 「这叫没什么!」萧驷显得有些急切,捉住她的两只手明晃晃的将伤势摆在眼前。 嫪婉想要挣脱,可手腕儿却被他紧紧扼着。她心中不免纳闷儿,就算是伤了,伤的是她自己的手!他生的哪门子气? 显然萧驷也已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将嫪婉的手轻轻放开,眼神有些慌乱。方才确实是一时情急,这会儿清醒过来反倒有些尴尬了。 「是我失礼了……还请公主见谅。」 嫪婉也不知该如何回应他,只随口说道:「算了。」 萧驷又看了眼她的手,眼神里满是疼惜,最终妥协道:「公主若是不想离开,那至少也要站远一些……噢对了,我的马车上还有创伤膏,我先去给你拿,你在此处等我。」 说完,他转身往停马车的地方走去。嫪婉看着萧驷的背影,心中有些泛酸。 就在此次离京前,她还笃定他是自己的前世恩人,视他为此生良人,想着这世即便使出浑身解数,也要诱他入瓮,相伴余生…… 造化弄人啊……所幸一切扭转的还不算太迟。 而就在她神游天外想东想西之际,顿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唤她。 「婉妹!」 这是……这是萧寐的声音。 嫪婉转过身,站在不远处的果真是萧寐!他身后还有巧彤和欢儿,还有那些个侍卫。 「你们……」她不知怎的突然有些哽咽了,每个人都安然无恙的站在她眼前,真好。这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 萧寐眉头微蹙,眼中似有哀怨,又似有欣喜。最后他嘴角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苦笑,勐得上前奔了几步,一把将嫪婉搂进了怀里! 嫪婉心中虽然也感动,可是这个拥抱又着实令她吃不消。饶是这也非头次。 在容阳城的灾区,萧寐头一回搂她,可当时是为了拦阻已濒临崩溃的她去做蠢事;在之前的人群里,萧寐第二回搂她,可当时是人们掎裳连袂,接踵摩肩,在那种形势下早已没了肌肤之亲的避嫌。 说起来,那两回的拥抱并不会另她多想,甚至来不及别扭。可这个拥抱却是来的那么突兀!那么令她忸怩不安! …… 然而,心中不安的不只有她。还有呆立在不远处,取回创伤膏的二皇子。 第62页 萧驷冷眼看着眼前这一幕,脸上没有半点儿表情,牙齿却是咬的吱咯作响! 这一生,他被萧寐抢走了太多东西…… 父皇的宠爱,臣子的拥戴,甚至连生母的陪伴都或多或少有被那人剥夺的痕迹! 六弟啊六弟,你这是连嫪婉也要抢走么? 萧驷眼中燃起妒火,将创伤膏重重的摔到地上。继而凤眼轻轻一阖,沖身边的亲随吩咐道:「回宫吧。」 …… 而失去了马车的萧寐嫪婉他们,此时回宫便要另雇一辆马车了。 可一连问了三辆小马车,奈何都是只接县城内的近活儿,一听是要出城,便加多少钱也不干了!为何啊?因为马都是从城里便宜收来的老马弱马,根本经不起长途跋涉。 萧寐也不再让小顺子去找了,而是笑着问嫪婉:「妹妹可骑得了马?」 骑马?她堂堂一国公主怎么可能会骑马!萧寐这话是歧视她小国来的么。 「当然不会!」嫪婉没好气儿的回道,顺带着白了他一眼。 萧寐套路的一笑:「那我骑马带你好了。」 嫪婉:…… 随后他又吩咐让小顺子带着巧彤和欢儿。虽说小顺子跟其它侍卫比起来骑术并不占优,但他毕竟是个阉人,这样巧彤也算比较容易接受些。 嫪婉心中对萧寐的这安排颇有些微词,可想到若是不将就下,今晚可就回不了宫了,便也只得认了。 萧寐一个利落的翻身就跳上了马,然后帅气的伸出手要拉嫪婉。嫪婉有些畏怯的望着他,迟迟不敢将手伸出。 她从小到大,没有骑过一回马! 萧寐起先还以为她是不好意思,但见她当真是怕,便又只得下马安慰道:「妹妹莫怕,这些马儿都在宫里训的极其温顺,绝不会伤害到你。」 说完,他将马儿向一旁的一个石凳牵去,调好了位置,又对嫪婉说道:「妹妹来这边。」 嫪婉听话的走过去,依他示意先踩在石凳上,然后扶着马鞍在他的推扶下终于上了马!萧寐也紧跟着轻轻往上一跃,便紧贴着她骑到了马背上。 男女共乘一匹马,实则是件很暧昧的事。马鞍的长度固定,二人同骑则需身子紧紧相贴,若非关系本就亲密无间,着实令人尴尬。 嫪婉连大气儿都不敢喘,只僵直的贴在萧寐胸前,一路束厄而侷促。 在出了岳西县城快进京时,有一段儿空旷的草原野路。萧寐想赶在天黑前进京,便快马加鞭加快了速度,而嫪婉靠自身的平衡已然有些不稳,东晃晃西歪歪的…… 「抓紧我!」萧寐迎着风喊道。 她赶忙双手各抓住他的两侧胳膊,随着他一路颠簸奔赴在回京城的路上。 …… 黄昏之时,他们终是进了京,只是回到大梁宫时,已戌时下刻,皇上是见不了了。 萧寐将嫪婉送回汀兰斋,在殿门前忽然对她说道:「妹妹放心,那个宋员外我自不会轻饶!」 嫪婉恬静的笑道:「已然回宫了,殿下无需再扮『哥哥』的角色了。」 「好……是该叫回嫪婉公主了。」萧寐面露窘态,眼底也有些许失落之色。 这一路上他当真是把『妹妹』二字叫顺口了,现下再改回『公主』,突然觉得生分了。 第44章 父皇的偏心 「那殿下打算如何处置宋员外父女?」嫪婉不免好奇。 「这……」萧寐只是想着不能轻易放过那对儿父女, 但如何惩罚却是还未想好。 「说起来, 他们虽未直接拿刀伤人, 但罪责却是不小。刻意搅动这场灾祸, 如今尚不知伤亡几何。」嫪婉感嘆道。 萧寐边点头认同,边显露出一丝无奈:「但若只凭律法, 我大梁确实对这种行径无明文规定。不如……」他想说他可以动用私刑, 一个小县城的员外爷而已,动他简直易如反掌。 嫪婉却摇头笑了笑, 月色下眼中泛着点点精光。她缓缓说道:「这种恶劣行径虽不可直接定罪,殿下却可以赐婚。」 「赐婚?」萧寐不解道。 「嗯,」嫪婉点点头,继续说下去:「那个宋千金不是一心恨嫁吗, 那殿下可以顺其心意。」 「殿下明日可派人再去岳西县查,若是百姓伤残严重,就将她许个要流放的囚徒,让她跟着一併去流放赎罪!若是还闹出了人命,就干脆把她嫁个要诛九族的重犯!让她以死偿人家命!」 「对了,本宫看那个张为民就不错!估计最少也要判个流放边疆之刑!」 萧寐:…… 古语云最毒妇人心,果然不假。若是一个女人起了杀心,她怎么也能变着花儿的把对方玩儿死。 当然, 这其中或有许多是出于正义的, 替天行道的……只是女人们的那些心计,确实独道。 「公主……好计策。」萧寐违心的竖起大拇指。 他以前只当嫪婉是个高傲的公主,有着美丽的皮囊与善良的内心, 却不曾想她当真可谓一人千面,居然还有蛇蝎的一面…… 这女人,果真是有着与众不同的魅力。 …… 翌日不待上朝,萧寐便早早候在皇帝寝宫之外。只是令他没料到的是,二皇子萧驷居然也这么早来了! 自从靖王事件后,这兄弟俩再见面已是不需多做虚伪的寒暄了。 「二皇兄,近来可是亏心事做多了,失眠之症又加剧了?」萧寐小声揶揄道。他自然知道二皇子这么着急来父皇这儿,是心虚使然。这次工部在容阳城犯的大错,幕后少不了萧驷的身影。 第63页 萧驷似乎并不生气,看似随意的摸着腰间玉佩,说道:「有劳六弟关心了,为兄近来的确是又有些难眠。不过六弟切勿告诉嫪婉公主……」 萧驷勾起一抹诡笑看着萧寐,萧寐听到他提嫪婉,脸色瞬间紧了一下,大约猜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萧驷继续把话说完:「免得公主又病急乱投医,四处给我求药去了。」 萧寐不知怎的心竟被刺痛了一下!他明明知道萧驷是诚心气他,却还是不由自主的往心里拾了。 他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这时梁文帝出寝了。 两位皇子立马恭恭敬敬的弯腰立在一旁,齐声道:「儿臣给父皇请安。」 「好好好,皇儿免礼。」梁文帝一早气色不错,心情显然是大好。随后他主动问道:「老六,容阳城那边如何啊?」 萧寐面带悲恸的将容阳城灾区的境况如实禀述后,梁文帝盛怒道:「工部!马上让工部尚书来见朕!」 待李公公领命下去传常尚书后,梁文帝又命道:「还有那个容阳城知府张……张什么来着!」 「禀父皇,是张为民。」萧寐应道。 「为民?他真有脸叫这个名儿!给朕立马将这个张为民关进死牢!待他交待完一切,把同伙全供出来后,判他死刑!」 「父皇,那个张为民无需动刑便已全招了,他供认一切皆是水衡都尉常宏义指使和怂恿的。」 「常宏义?」梁文帝听着这名儿有些耳熟。 「是,父皇。就是工部尚书常大人之亲侄!」萧寐说完这句,侧头瞥了一眼身旁的二皇子。 萧驷与常尚书,已是众所周知一条绳上的蚂蚱。 萧驷便双手一拱,适时插言道:「父皇,儿臣正是为常宏义而来。」 「噢?你且说说。」梁文帝也对二皇子的脉络摸的较清,倒是好奇他此时会如何替这人开脱。 二皇子直起身子,神色无比的淡定。他沉着的娓娓道来:「父皇,这个常宏义确实是常尚书的亲侄不假,然他当初进工部,完全是凭着三元及第的自身殊荣!」 「我大梁兴科举、重人才,这本是好事。可奈何有文采之人,却未必有品德、有技能。常宏义凭着一身才华,年纪轻轻便坐到了水衡都尉的位子,可是他对水利之事却一窍不通,对为官之道更是不得要领。最终走上以权谋私、自毁前程的路子,实乃罪不可赦!」 梁文帝与歧王皆向二皇子投以诧异的目光,看来他不打算救此人了,还将自己摘得干净!看来这是要弃卒保车。 萧寐冷笑着撇了撇嘴,言道:「二皇兄这是想说,容阳城治水失利的罪责,该由常宏义独力承担?甚至工部尚书都是无辜的?」 萧驷依旧镇定,从容答道:「常尚书的罪责自不可推卸,但他罪在识人不清、用人不当,才酿成了这次的大祸。但就祸事本身,自然是该常宏义一人做事一人当!」 萧寐冷眼看着二皇子狡辩,心下虽气,但却知此事非口舌之争。待会儿常尚书来了,看他如何说。毕竟灾区治水可是日日有绩报传来,也不是他空口狡辩不知情便可的! 萧寐想的不错,那些日日传来的绩报若是造假,的确易漏破绽,再完美的篡改,细找也定能找出问题。 只是这些,不只萧寐想到了,二皇子与常尚书自然也想到了。 常尚书一来,就痛哭流涕的跪在了地上!「陛下!是臣用人不当啊……」 他老泪纵横的哆嗦着手,在空中无助的指点着:「老臣那个不忠不孝的侄儿,他在工部这两年结了不少人脉!他怕东窗事发被臣发现,于是命人将每日传来的绩报都一把火烧了啊……这个畜生啊!」 「烧了?」萧寐当然明白这不可能是常宏义所为,他人都跑了还在乎这些罪证做什么! 「回歧王殿下,的确是全烧了!」常尚书边抹了把老泪,边又朝向梁文帝,言道:「陛下,老臣将涉及此案的工部名单业已整理书写下来,这里面的人皆有受其好处,为其掩盖治水失利和贪污灾款行了便利!还请陛下重治常宏义的这些帮凶!」 李公公从常尚书手里接过那份名单,上面工工整整的列着八个人名。李公公捧着这份名单递到梁文帝眼前。 萧寐侧眼一看,便明白了。那八位工部的大人,乃是素日里不支持二皇子的一派。 哼!萧寐心中冷哼道,二皇子这如意算盘打得响啊!这是还要趁机清除异己。 梁文帝看着这些人名,心中已有了数。可是既然常尚书敢将矛头指向他们,就表示的确掌握了些证据。 梁文帝猜的不错,这些人虽在皇子的支持上不属二皇子一派,但私下却也曾收过常宏义的好处。现在常尚书将他们摆上了台面儿,梁文帝便不得不管。 萧寐狠狠的盯着二皇子,眼神中传达着对他无尽的愤怒!查了半天,难道罪责就全落在一个不知去向的常宏义,和一堆本就是他眼中盯的异己身上? 二皇子面对萧寐的眼神,先是有些嘲讽的讥笑了下,随后却也回视着,眸光越发深了…… 他暮然想到了昨日,在岳西县萧寐紧紧的抱着嫪婉的那幕…… 「陛下,」常尚书见梁文帝看完名单后没有示意什么,便继续禀道:「臣业已将上面几位大人收受贿赂的罪证封存起来,提交大理寺,以便随时供陛下调阅。」 第64页 哼,动作倒是快!萧寐心中忿然。最后还是没憋住,讽了句:「常宏义派人烧绩报时,没顺手将他贿赂各位大人的罪证烧了?」 常尚书不慌不忙的答道:「这些要多亏老臣的弟妇识大体,为国为民大义灭亲亲手将这些帐本交出来。」 萧寐冷哼了一声,把头扭向一侧。心道这只老狐狸,又趁机颂扬了一把他弟妹! 「嗯,既然提交大理寺了,就让他们好好查查吧!贪污之风不能忽视!」梁文帝并不急这等事,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容阳城的灾民。 「常爱卿你也起来吧,回去立即另派能人去接管容阳城的水防,这次切不可再出纰漏!」 「是,陛下!」常尚书边谢着恩,边起身退下去安排了。 梁文帝又看了看萧寐,颇为满意的点头赞许道:「老六,你这回立功了!那个张为民朕不会轻饶。逃掉的那个常宏义,朕也会通知各州县全力缉拿!」 最后,又意味深长的说了句:「你放心,凡是有罪的,就算逃得了一时,他也逃不了一世!」 这话是说给谁听的,自然每个人心里都明白。 梁文帝说完这话,萧寐特意看了眼萧驷,然后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表面的输赢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父皇的心是向着谁的。 萧驷面上是不介怀的镇定自若,心中却是恨意满满!只心道:父皇啊父皇,您的偏心已是到如此了…… 第45章 舞剑的意外 梁文帝看了看两位皇子, 言道:「好了, 这些事父皇心中已有数了。你们且退下吧, 一会儿还要上早朝。」 萧寐:「那父皇, 儿臣先退下了。」 萧驷:「儿臣也告退了。」 …… 歧王殿下与二皇子退出父皇的寝宫后,极有默契的在殿外驻了驻脚。 歧王笑了笑, 头都没有侧过来, 只目中无人的看着前方,言道:「看来二哥昨晚果真是未得安寝啊, 这一夜的动作还真不少!」 二皇子摆出一副不和他一般见识的气度,温和的笑着正视着歧王。若非兄弟二人嫌隙已久,他这神情倒真让人误以为是兄弟情深。 他笑出声,讽道:「最爱耍嘴上功夫的八弟倒下了, 六弟的口舌之能倒是日见长进啊!不过为兄还要去太医院拿药,就不跟六弟在此磨嘴皮子了。」说着,他便迈步走下殿前的台阶。 萧寐听他提靖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萧允自打上回的毒解了后,至今都还未能出来走动,前日去看时也只刚刚能下床活动。 只是萧寐虽气,却不想跟他过多争论靖王,倒是对他去找太医颇为纳闷, 是以, 也边跟着走下台阶,边问道:「二皇兄这又是哪里不好?」 萧驷做出一副夸张的怜惜样儿,「不是为兄哪里不好, 是嫪婉公主不好。」 「嫪婉妹妹怎么了?」萧寐一时情急,脱口而出。 嫪婉妹妹? 萧驷顿了顿脚步,默默咽下一口嫉妬之气。心道:她就算不能成为我的,也绝不会成为你的! 随后他一脸正色的负手立定,莫名摆出副兄长姿态,「六弟,你越来越没礼数了!嫪婉公主不是你应该走近的,你可还记得她与陈国六皇子的亲事?」 那桩婚事是萧寐一直不愿去想的,特别是经过这回容城之行,他更是想要逃避这些。现下却被萧驷提起,他有些措不及防。心下像吹进了一股冷风,突然有种凄凉之感。 但他还是不安的又问了一遍,只是这回换了个措辞:「嫪婉公主到底怎么了?」 萧驷本就只是想挫一下他,既然已得逞,便笑了笑道:「难道六弟和她一同回来,竟没发现她手受伤了?」说完,便迈着阔步离开了。 萧寐驻留在原地久久未动,想着去探望,但一想到她与圭建裕的婚事,又迈不开步子…… 罢了,或许是该克制一些。 …… 这日的早朝上,梁文帝将容阳城的灾情公之于众,又任命了新的知府与水衡都尉,并拨了赈灾款粮。 而主要案犯张为民,则被大理寺以重大灾情瞒而不报、赎职受贿等多项罪名,被判了流放边疆世代为奴之刑。发配前,歧王还特地以亲王之名义,赐了他门亲事。 新娘子便是岳西县首富之千金,宋小姐。 而其它涉案人等,除了下旨全力缉拿的逃犯——前水衡都尉常宏义外,工部那八名连带责任的受贿贪官也一併受了重罚,削官的削官,降职的降职。 如此,容阳城水灾的问题算是告一段落了。 而容阳城的——吴欢,也被梁文帝特许,暂时寄养在了汀兰斋中。 …… 这日,嫪婉与景莲公主正带着欢儿在御花园闲逛。 「哎,婉姐姐,前面好像是二皇兄吧?」景莲用手帕遮着嘴巴,朝嫪婉小声问道。 嫪婉仔细朝前面瞧了瞧,不只是二皇子,还有杨直。她不免纳闷着应道:「嗯,是二皇子。奇怪,他跟杨大人怎么凑在一起了?」 不只她们看到了二皇子和杨直,恰巧杨大人转眼之际,也发现了嫪婉她们。杨直主动迎过来见礼,二皇子也随他一併过来了。 杨直率先向两位公主鞠了下身子请安:「臣杨直,见过两位公主。」 景莲公主忙虚扶了把,说道:「杨大人免礼了。」她虽是头次见杨直,却是对他的故事早有耳闻,其中自然少不了他的文才,还有与婉静郡主那段不算过往的过往。 第65页 嫪婉身为客国公主,自认没有道『免礼』的资格,所以也只是笑着回了个礼。她明白,杨直敬她并非是冲着她客国公主的身份。 随后她问道:「杨大人怎么会来后宫之地?」 杨直又欠了欠身子,完全以本国公主之礼遇待她,恭敬答道:「回嫪婉公主,是皇上方才在御花园召见了下官与二皇子,如今皇上已问完话了,下官正欲离开。」 皇上在御花园召见臣子?这着实有些不同寻常。嫪婉饶是心中疑惑,却也不便多问圣上的事儿。只温暖的笑着说道:「那杨大人慢走。」 嫪婉心中也是感激杨直的,上回的牢狱之灾,她知道有他疏通走动的关系。只是因着身体多有不便,未去当面道谢罢了。 可杨直临告退之际,却说了句耐人寻味的话。 他对景莲公主说道:「下官提前向公主道喜。」 嫪婉与景莲都怔住了,道喜?这话是何意……只是未来及多问,杨直便疾步退下了。 景莲这才沖二皇子福了下身,唤了声:「二皇兄。」 嫪婉也跟着福了下礼,萧驷顺势扶了她一把,说道:「嫪婉公主无需多礼。」 嫪婉也想不通,明明景莲见礼时他没伸手扶…… 算了,她接着问道:「二殿下,方才杨大人向景莲妹妹道喜是何意?」 萧驷一双如水的凤目久久凝望着她,明明嘴上说的是关于景莲公主的事,可眼却自始至终未离开过她身上。 「父皇有意为景莲妹妹挑一位驸马,有人举荐户部侍郎吴睿德。他与杨大人同为寒门子弟,私交甚好。所以父皇想通过杨大人之口先试一下他的心意。」 「噢,原来这样啊……」嫪婉侧头看了看景莲,见她只是有些羞赧,便明白了。 看来景莲是早就知晓了。不论是她父皇告诉她的,还是通过一些门道得来的消息,显然她还是满意这桩姻缘的。 萧驷又道:「对了,嫪婉公主的手伤可是好了?」 「已经没事了,还要谢二殿下送来的药膏。」 …… 景莲抬头看了看,见萧驷并没有很快要告辞的意思,便打断了他们下:「二皇兄、婉姐姐,欢儿没见过水榭想去看看。不如你们先在这儿聊着,景莲带他过去玩玩儿。」 嫪婉心说也没什么可寒暄的了,刚想说与她一同去,却被二皇子抢了先。 「那好,妹妹先带他去吧。」 嫪婉:…… 景莲和欢儿走远后,嫪婉蓦地发觉这聊天氛围让她有些不自在了。 因为萧驷突然无赖的诘责她道:「方才守着景莲,我给公主留了颜面。可公主做事这般言而无信,当真是要把悉池国的礼数全丢到天外去了。」说完这话时,他已挑衅的绕着嫪婉转了大半圈儿。 嫪婉一脸懵的深蹙着眉,跟着他的动作自转了半圈儿…… 「殿下这是何意?」难道是怪她那日在岳西县没等他取药回来?可她和歧王单是找马车便在原地站了大半个时辰啊! 萧驷停下来,摸着腰间的玉佩,窝气道:「当初咱们可是约定好,只要我帮公主把悉池的都水使们安置到容阳去,公主就给我打个缨络!」 咳~原来是为这事儿啊…… 一个缨络事小,可拿悉池国的诚信问题来说事儿就有些过份了!嫪婉辩解道:「我要殿下安置他们去容阳,是为去学治水本事的!可是你们那个什么水衡都尉人都跑了,安置了去又能学到什么?」 「哎~当初你可没说一定要学到本事才算数!」萧驷显然也是一副不轻易罢休的架势。 …… 嫪婉看着他,莫名的有些迷惑。这还是那个凛若冰霜、不可嚮迩的二皇子吗? 他当真只是为了一个缨络?「殿下,你该不是又要拿去歧王跟前秀?」 嫪婉的话,让萧驷脸色一僵。这话显然是基于上回他拿香囊气萧寐之事……萧寐竟连这个都跟她说了。 「公主很怕歧王多想?」萧驷瞬间感觉到一丝落寞。 「我……」这话她没法作答,因为怎么答都引人遐想。 萧驷僵硬的笑了笑,他的脸仿若冰雕般难以动容。他轻轻点了点头,说道:「景莲和欢儿还在前面等着公主,公主快去吧。我先回玄清殿了。」 嫪婉看着二皇子离去的背影,心中莫名有些不忍。 她很想说不就是一个缨络嘛,出于朋友之谊,或是出于致谢,她也完全可以打给他。 可她终是没有说出口…… 之前,她因着一个误会对他百般示好,若说他没有察觉那是不可能的。若是如今再去给他打这个缨络,尽管只是件看似很小的事,却会害他继续误解下去…… 嫪婉想的没错,只可惜她漏算了二皇子的阴鸷。 …… 这两日靖王身子恢復的不错,终于可以出寝殿走动了。 敬妃为宝贝皇儿庆祝,特意邀了歧王、二皇子、景莲公主、嫪婉公主等,在净香园设午宴,并安排了歌舞。 宫里的歌舞皆是由司乐府负责,所以身为大司乐的婉静郡主,自然也一同来赴宴。 因着只有一位长辈,所以主位自然是由敬妃而坐,下面十数张案几分列两侧,中间是鶱舞池。恰巧嫪婉的位子,就挨着婉静郡主。 「嫪婉妹妹也来了?」 第66页 「啊……婉静郡主也在啊。」 「听说妹妹前些日子去容阳城了,那可真是吃了不少的苦吧?」 「这个……还好,还好。」 …… 两人只敷衍的寒暄了两句,便各自拿起青花瓷盘里的点心吃。 嫪婉宁可一直这样拿着块儿点心含着,佯装在吃,只要占用着嘴就行。她不想再和身边的人多说一句话,这种寒暄着实累心。 幸而此时清脆而优美的乐曲奏起,她可以放下点心不用再装了。 阿娜的舞姬裊裊婷婷走上鶱舞池,滑爽飘逸的丝绸水袖随着乐律轻轻舞动,时而抛到半空任那鲜艷色彩漫天飞舞,时而掷在地上甩出团团锦簇,时而又抖出一圈圈儿好看的波纹…… 待这一曲休了,婉静郡主突然起身站出去,朝着敬妃行礼,言道:「敬妃娘娘,靖王殿下身体康復乃是大喜。是以,婉静特献剑舞一曲!剑舞自古有驱邪避祸之效,愿以此舞祝我大梁皇族子嗣往后皆身体康健,无病无灾!」 敬妃满意的不住点着头,嘴上直道:「这孩子有心了!」 婉静郡主的这曲剑舞激越而刚劲,盪人肺腑。那软剑旋转甩动之际,发出『刷刷刷』清脆的金属声响,动作繁复时,那剑光更是挥舞出一团清冷的白雾! 台下掌声经久不息,连敬妃娘娘都时不时激动的拍两下。 可就在这时候,意外却发生了…… 第46章 公主喝醉酒 人们只听到「啊」一声!那舞蹈停了下来。婉静郡主手捂着右脸, 众人望着她皆是惊愕失色, 难不成是划伤脸了? 敬妃率先开了口:「婉静, 你的脸可有事?」 只见婉静无所谓的笑了笑, 将手放下。回道:「没事的敬妃娘娘,剑舞用的剑都是未经开刃的, 即便失手也不至于受伤。还是婉静学艺不精, 让娘娘受惊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敬妃嘴上虽是这样说着,却也看到婉静的脸上有着一道长长的红痕。这没开过刃的剑虽不会划破脸, 却也会留下个印子。 婉静郡主坐回了自己位子,嫪婉从她脸上丝毫看不出沮丧的样子,跟上台时是一样的骄傲。饶是嫪婉不爱跟她多言,可坐位挨这么近, 发生这种意外不慰问两句也着实说不过去。 「郡主,脸上可疼?让下人去拿些冰块敷着吧?」 婉静郡主却摇了摇头,「没事,不疼的。嫪婉妹妹不用担心。」之后她唤来贴身女官,没让她去拿冰块,而是让她回司乐府去拿一种叫什么掩瑕膏的。 嫪婉回过头没再多说什么,继续看起歌舞来。 不一会儿婉静郡主那女官就回来了,带着一个精緻的镶宝石的小银盒。婉静横着拇指轻轻一抠, 那小盒就打开了。 嫪婉有些好奇的状似无意瞥了一眼, 盒子里面乃是一种介于膏粉之间的白色膏体,看上去幼滑无比。 只见婉静用小号的银勺仔细舀出一点儿,磕在左手手背上。然后右手翘着兰花指, 以中指在其上沾取一点,对着婢女捧着的铜镜在红痕处轻轻点敷。 待她将掩瑕膏敷匀,先前那条突兀的红痕瞬时不见了踪影! 嫪婉没再盯着她多看,假装继续看歌舞,可她眉心却淡出一抹愁云,心中亦是郁结难疏。 这掩瑕膏与当初张孺人脖子上遮盖伤痕的东西何其相似! 又一曲歌舞休了,嫪婉决定探一探究竟! 她假装随意的转了下头,眼神落在婉静脸上时故作惊讶的「咦?」了一声。继而又一脸惊喜的问道:「婉静郡主,你方才受伤的地方怎么一点儿也看不出了?」 婉静有些得意的摸着案几上那个小银盒子,笑道:「这掩瑕膏格外好用,可以将任何印痕遮盖于无形。」 嫪婉拿起那小盒子,打开仔细端详,若只看性状确实与张孺人身上的无异。她又低头闻了闻,味道也似曾相识。 「婉静郡主,你看我的手。」嫪婉故意摊开手心露出之前的伤痕,虽说二皇子的药膏已令伤口修復,可刚养好的伤口还是泛着难看的红印。「这个可管用?」 婉静扶着她的手瞧了瞧,随后淡然笑了笑,便沾起一点掩瑕膏涂在上面,很快那红印就不见了,一双纤纤玉手又是嫩白如玉! 「有劳郡主了,这东西当真是神奇。」嫪婉笑着转回身子,待婉静不再关注这边时,她突然将茶杯里的茶水倒在手上…… 她知道张孺人脖子上所涂的药膏特性:遇水不溶,风干却会脱粉,且有着淡淡的丁香花味道。 直到宴会结束,嫪婉看着自己手上涂的那掩瑕膏已有了脱粉之状,那丁香花味也渐渐现了出来。 如此,她便对此事有了定论:这掩瑕膏就是张孺人当初脖子上所涂的药膏无疑! 敬妃娘娘退席之后,嫪婉拉住了也正欲离去的婉静郡主,殷勤说道:「姐姐这掩瑕膏着实好用!可否告知嫪婉是在哪里买的?嫪婉也想去买一盒以备不时之需。」 婉静郡主今日也是格外的好说话,有问必解惑。 「妹妹若是喜欢,姐姐明日派人送一盒去汀兰斋就好了,这东西外头是买不到的。」 嫪婉微微呆愣:「买不到?」 婉静继续言道:「是啊!因为我自小练习黄倡郎舞,脸上身上的难免会受些伤,总不能时时涂着那些黄黄的药膏……是以,母亲就让府医为我特地研制了这种掩瑕膏。它既能舒缓疼痛,又能掩盖住伤痕。」 第67页 「噢,原来是这样……」嫪婉此时便更笃信,杀害张孺人的,不是婉静、便是从她处要过掩瑕膏的人。 而以嫪婉对婉静郡主的了解,她性情上善妒善使小心计,虽不算善类,却也是没有胆子干下杀人这等行径的。况且以她想嫁入皇族的迫切心理,拉拢张孺人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加害? 嫪婉想了想,便又说道:「那嫪婉就先谢过姐姐了,不过这么珍贵的东西姐姐可是头回送人?」 婉静犹疑了下,然后翘手指了指另一侧的案几处,「我还曾送过歧王一盒。」 「歧王?」嫪婉是又惊又觉得好笑,「岐王一个堂堂男儿要这东西做何?」 婉静突然面带羞涩的侧垂了下头,娇声嗲道:「我们大梁……是有这样的俗礼的。」 嫪婉明白了。婉静郡主的意思是说成阳公送她进大梁宫时,便是摆明了意图的。是以,一进宫她便送了歧王自用的妆盒。 悉池也有类似的习俗。男子遇到心仪的姑娘,便会将贴身的腰佩相赠;而女子遇到心仪的男子,亦会将平日里用的闺中之物相赠,诸如髮簪、胭脂扣、妆粉盒之物。 如此说来,萧寐和婉静郡主,竟是早已私相授受定情信物…… 「嫪婉妹妹,你身子可是不舒服?脸色怎的这般难堪?」 …… 嫪婉顾不得与婉静寒暄告别,只记得自己转身离去时她在后面一直唤着自己。 像一个胜利者调侃落荒而逃的溃兵一般。 嫪婉还记得在转出鶱舞池时曾与萧寐走了个对脸儿,他依旧满面春风,见身旁无人还小声唤了她句:「嫪婉妹妹」。 只是她头都没抬一下,甩下他就离去了。她记得他一直跟到了净香园外,直到她坐上了轿子。 之后的事,她便记不得了。 因为她从宴席上顺了一壶上好的桃花酿,藏在广袖里连巧彤都没察觉。从上了轿子她便畅快的仰头一饮…… 不多会儿,轿子驻了下来,嫪婉听到外面传来巧彤的声音:「公主,已到汀兰斋了,奴婢扶您下轿。」说着,嫪婉便见轿帘被人从外面轻轻撩起。 她一把将帘子拽回落下,很快便又听到巧彤纳闷:「公主?」 嫪婉声音急切的怒吼道:「谁让你们抬本宫回汀兰斋的!」 巧彤心下冤枉,一般上轿不特意吩咐的话,自然是默认回汀兰斋啊。难道这也怪她? 她只得又可怜巴巴的问道:「那公主是要去何处?」 去何处?嫪婉也迷惑了……诺大的大梁宫也没有一处是属于她的清静之地啊。 最后她吩咐道:「去广宴殿吧。」 巧彤心中不免疑惑,去那儿做什么,如今又没有宴席!可是她也不敢多嘴去问,只乖乖的嘱咐好轿夫,便老实跟着。 嫪婉也说不清为何,她就是突然想去张孺人出事的地方看看。况且那边自打出了那事儿,也确实算宫里难得的一处『清静地』。 待轿子缓缓停在广宴殿殿前,嫪婉便命巧彤与轿夫们先行离去,待两个时辰后再来接她。 巧彤虽不放心,却也不敢多执拗。因为嫪婉掩饰的极好,既未让她看出有酒气,却又着实借着酒气将她好生训诫了一顿! 她们散去后,嫪婉才放心的来到广宴殿前头的那片花林中。如今林里的桃花开的还艷,一片水木清华,全然不似发生过命案的样子。 那处湖心亭据说是前朝就有的,之前有些年久失修,可发生了张孺人的事后,却是整体又重刷了遍。 嫪婉坐在新镀过清油的木栏上,望着池塘。往常那双灵动的眼睛此时也迷离飘渺,似一潭深不可见的泉水,让人看不透。 她终是在池子里寻到了一丝灵动,那是一条红鲤。她借着醉意将它唤作张孺人,隔空交谈。 「张孺人啊,你告诉本宫,你到底是被谁害死的?」她先是恳切的凝着神,随后又顾自傻笑,然后端起酒壶长长的饮了一口。 似是被这一大口玉液状了胆,她竟直问道:「是歧王害的你吗?」 …… 这样疯言疯语了好一会儿,嫪婉才突然察觉到异样。她微微转过头,美眸斜睨,望向亭口处…… 「二皇子?你怎么会来这儿……」 萧驷没有作答,只是脉脉的看着嫪婉。 她白皙的脸颊染着淡淡的红晕,宴席上还工工整整的髮髻,如今背靠在柱子上蹭来蹭去的,已飘落下许多散乱的青丝。 她这般褪去了平日里拒人千里的气场,反倒撩人心扉,让人慾罢不能的想要靠近她。 萧驷莫名感到有些心慌,用力咽了咽口水,镇定了下,才说道:「公主又为何来此处?」 嫪婉看了看他,然后转回过头去。 她不可能告诉他真相,却也不想去骗他,那么便干脆不理会了。 萧驷在她身后一臂左右的距离坐下,看着一旁的空酒壶,嘴角泛起一抹浅笑,他自然懂得投其所好。 「公主若是想要饮酒,我这里还有。」说着,他将手中握着酒壶放到栏凳上。 第47章 歧王的心思 嫪婉转头看了眼栏凳上的那壶酒, 毫不客气的拎起来就爽快灌了一口。赞赏道:「好酒!」 萧驷眼中含情, 嘴角却挂着抹诡笑。今日的一切都如他所推演的一样。只是他仍虚伪的劝了劝:「这是寒潭香, 比桃花醉要烈一些, 公主还需慢着些饮。」 第68页 一个诚心想要醉的人,自然是听不进去那些劝阻的话, 嫪婉又豪饮了一口, 然后放下酒壶,眼中突显出落寞。她低了低头, 眸中流光闪动,显出一丝哀怨。「二殿下,那日广宴殿散后,你与歧王可是来了此处?」 萧驷早便料到她会有此一问, 脸上没有半点儿意外,只淡笑着应道:「是啊。那日六弟在殿门前找我时,公主也在场。」 「他找你聊了些什么?」嫪婉缓缓抬起头斜窥着他,她知道那晚确实是歧王主动。 萧驷嘆了一声,「六弟只是担忧八弟醒来后,会不满靖王妃的人选。」 「歧王并不认识张孺人,他为何反对她做靖王妃?」 「嗯,」萧驷点了点头, 略显无奈:「六弟的确不认识张孺人, 但却知晓她出身卑贱。担心她坐上靖王妃的位子会玷污了皇室的尊严,轻贱了萧家玉碟。」 说到这儿,萧驷显得有些伤怀, 「我娘当年也正是因着出身低,才不得不以乳母的身份陪伴在我身边。」 嫪婉蓦地眼眶一酸,眼泪终是抑制不住的流出了。她不只怜惜二皇子的身世,也觉得张孺人事件的真相更加清晰了。 难道真的会是歧王…… 她又勐灌了两口寒潭香,以图压制内心的悲恸。可她再次端起酒壶时,手却连带着酒壶耳柄一併被萧驷握住了! 「婉婉,别再喝了,再这样下去你会醉的……」 「本宫……怎么会醉……」嫪婉边迷濛的说着,边摇摇晃晃的去他手里抢那酒壶。 在她凑近的那一刻,萧驷极想顺势将她揽进怀里,反正她业已醉了……但他内心挣扎了下,终是没有敢去轻薄她。而是将酒壶放在一旁,然后扶住她的肩膀,恳切问起:「婉婉你初来大梁宫时,究竟是为何对我频频示好?」 他自然不是块木头,初见时嫪婉对他那份极特别的『善意』他能感觉得到。从下水救他,到为他求药,再到明知下毒的是他,却宁肯坐牢也缄口不言真相…… 嫪婉晃了晃身子,醉眼挥着手指迷煳道:「啊……你……你也看出来了啊?嘿嘿……本宫起初的确是有些倾心二殿下……要说……为了什么……那当然是为了那块无事牌儿啊……」 无事牌? 萧驷忽地想起嫪婉被下牢那日,杨直也说她在悉池国时,就曾问起过无事牌儿之事。难道她与那块玉有什么渊源? 「那容阳城之行后,婉婉你又因何对六弟另眼相待?」嫪婉这转变的确让他苦恼。 嫪婉又摇晃了两下身子,感觉这个问题太复杂了,以她现在的状态答不出来。最后她只含混道:「大概……大概也是为了那块无事牌儿吧……」 萧驷怔了怔,他知道萧寐临行前,父皇的确是赐了一块无事牌儿。可若仅仅是因为随便一块无事牌儿,世间佩戴的男子多了去了! 他又不甘的问道:「六弟那块玉也只是父皇随手赏赐的,究竟有何不同?」 嫪婉已是坐不住了,整个身子歪歪倒倒的,像是随时要睡过去一样。萧驷不甘心的轻晃了她两下:「婉婉?」 「婉婉?」 …… 她没有任何回应。 萧驷紧蹙着眉头,最后无奈的歪头嘆息了声。这件事真的对他极其重要,今日若问不出,恐怕不会再有这般好的机会了…… 偏巧这时嫪婉哼唧了两声,似是清醒了一点儿。他看向她,却见她醉眸微睁,唇角含笑,似乎面带幸福的讷讷道:「因为一个梦……梦里带那块玉佩的人帮过我……」 说完,她便彻底的睡了过去。 萧驷将她的脑袋靠在自己肩膀上,不由得发笑。闹了半天,竟只是因为一个梦…… 「嫪婉啊嫪婉,你究竟是有多单纯?」他修长的手指拂过她的脸颊,含着笑意侧头凝视着她。 她就这样乖乖的将头搭在他的肩膀上,恬静的睡着。直到巧彤依照时辰来接。 巧彤看见这一幕时,直接吓傻了! 她并不知道公主是喝醉了睡着了。她只知道二皇子搂着公主,而公主也听话的将头垂在他的肩膀…… 巧彤只心道:这可要了亲命了!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公主还怎么回悉池! 她犹豫了半天也不敢上前去打扰,看样子二皇子和公主都没有要分开的意思。她急得直打转儿!这样下去可是要出事的…… 巧彤干脆往林子外面退了退,然后装作啥也不知道的大声唤起:「嫪婉公主……公主……」 「公主……你在里面吗?」 …… 她这样一叫,萧驷自然赶紧扶起嫪婉,然后回应了声。 巧彤这才跑过来,摆出一副原来在这儿的样子,笑着给萧驷请安。同时,她也发现了嫪婉竟是睡着了。 「这……我们公主这是怎么了?」她担心的边问着,边从栏凳上将嫪婉扶起来瞧着。 萧驷轻吸一口气,沉声道:「嫪婉公主方才在宴席上饮了些酒,又过来这边吹了风,醉意就上来了……没说几句话,就靠在柱子上睡着了。」 巧彤扶着东倒西歪的嫪婉,手忙脚乱的点了点头,却在欲告退时,不经意瞥见一旁的两个空酒壶…… 只心道:就说嘛,明明公主从净香园出来时还好好的没有一点酒气!二皇子可真能睁着眼说瞎话。还说什么靠在柱子上,难不成他把自己当做柱子了? 第69页 巧彤让轿夫直接把轿子抬进了亭子这边,然后将公主扶上轿子,赶紧回了汀兰斋。 嫪婉直到被婢女们架到榻上,都没有再醒过来。 这一睡,就睡到了翌日清晨。 她醒了,却赖在被窝里不愿起来。特别是一想到昨日晕乎乎干的那些傻事,说的那些蠢话……她立马将被子蒙在了头上!她真希望自己醒了不记得这些…… 「啊啊啊……本宫怎么能亲口说倾心过二殿下!」 「还有啊……又怎么能承认移情歧王!」 …… 嫪婉缩在被窝里自怨自艾的碎碎念了半天,突然响起巧彤的声音。 「公主,还不只这些呢……」 嫪婉吓了一跳!立马将被子一掀,露出个脑袋瞪大着一双桃花美眸:「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巧彤委屈的边浸了浸帕子,边应道:「公主,方才奴婢问您能不能进来,您哼哼了两声,奴婢以为是您允了。」 「本宫……本宫那是自言自语!根本没听到你说的话。」嫪婉气道,可马上又在意起巧彤先前的话,急切道:「你方才说什么?不只?那还有什么!」她眼睛瞬间瞪得跟对儿铜铃似的。 巧彤不敢瞒她,可又实在说不出口,最后遮遮掩掩的半天也没说明白! 「公主……就是……就是……」巧彤想了半天,干脆伸出一双手,用两个食指打比方,轻轻将一个指头弯搭在另一个上。 嫪婉:…… 她这下明白了,也彻底傻眼了。又将那被子勐的一盖,整个人缩了进去,吼道:「出去!出去!本宫不叫你不许再进来!」 巧彤老实的退了出去。 嫪婉内心无比崩溃,越想淡化的偏偏越是纠缠不清了!而另一边的歧王,则更令她郁结!恩人成了兇手,那到底是应该继续报恩,还是应该揭发真相? 她又想了想,呵呵,果然是自己操心太多了!谈什么揭发真相……以萧寐的身份,揭露了又能如何?他就算看谁不顺眼,直接明着杀掉,谁又能拿他怎样? 所以,这也只是个继续报恩,还是敬而远之的选择罢了。 她最终决定选择后者。 特别是她又想到婉静郡主前世的遭遇。或许成全了郡主跟歧王,真能改写婉静的命运呢?那样倒也算她功德一件了。 只是嫪婉如此想,萧寐却不如此想。他现下还在为昨日净香园宴席散后她的不理采而郁闷。 「你说说,明明之前还好好的,怎的突然就翻脸不认人了?」萧寐冲着小顺子发起牢骚。 小顺子哪明白这其中的原由,只一心想把主子哄消停了,便违心的劝道:「哎哟我的殿下,您说的之前好好的,那是去容阳城的时候了!自打回了宫,您自个儿都有意疏远了几日啊……」 萧寐剜了他一眼,心中窝火却又辩驳不了什么。 的确,自打那回二皇子提及了嫪婉与圭建裕的婚事后,他确是刻意收敛了几日。明明想去慰问她手上的伤,却是憋着不去;明明有时想起欢儿了,但也忍着不去探望…… 想到这儿,萧寐心中突然生出一种奇怪的设想:「哎,你说嫪婉公主会不会是生本王的气了?」 「她怪本王回宫后不主动去探望她,所以昨日宴后才会给本王甩脸色……」 小顺子唯唯诺诺的不知该说『是』,还是『不是』。因为他搞不清楚歧王想听的究竟是生他气了,还是没生他气。 第48章 萧寐在努力 最后小顺子也只得含煳的应着:「这……这也许是吧。不过嫪婉公主心里到底怎么想, 奴才哪儿知道啊……」 萧寐坐回到太师椅里, 长长嘆了口气。心想若真是为此生他的气, 那也真是他自己作出来的! 他也说不清当初是出于什么心思, 绝不是简单的醋劲儿。似乎还夹杂着一些怕,怕是自己一头热, 无力左右结局, 却又日渐情深……或许,还有那么点儿, 想探探自己底儿的念头。 这些日子的疏离,结果显而易见。他食而无味,寝不安眠,每日浑浑噩噩。直到前日敬妃要在净香园设午宴的消息传来时, 他才有了丝生气儿。 打那时,他便决定了:不能再逃避了,他逃不掉了…… 「小顺子,」萧寐突然做好决定似的,一脸笃定的吩咐贴身太监:「去汀兰斋给两位公主传话,就说近日天好,本王明日要举办蹴鞠大赛,请两位公主来观赏!」 「是, 奴才这就去!」小顺子笑的脸都开了花, 主子心情一好,他们做下人的也有便宜可占。哪回蹴鞠大赛都是凡参与的就有重赏! 小顺子急着把消息送来了汀兰斋,门口的宫女说嫪婉公主正在后院儿陪欢儿玩水捉鱼呢。他便在殿外候着, 等她们进去通报回个信儿。 一会儿,巧彤出来了,沖他尴尬的笑了笑:「小顺子,你去回禀歧王殿下,我们公主这两日身子不好,吹不得风,这种室外的活动就不去了……至于景莲公主呢,她一听我们公主不去,她便也懒得去了,你们自己玩开心哈。」 说完,巧彤回了嫪婉寝宫,要再去回禀。 小顺子则悻悻的回了誉秀宫,心想嫪婉公主不去,那这蹴鞠大赛是没戏了。本来就是歧王殿下为见公主量身定制的…… 哎,奖赏没了事小,只是殿下这刚恢復好的心情怕是又要变糟糕了! 第70页 「回殿下,」小顺子怯懦的转述这不幸的消息:「嫪婉公主听说是病了,身子虚,吹不得风……说是室外的活动不敢参与。」 「她病了?」萧寐先是一惊,然后迈出步子就要往汀兰斋去!但刚走了几步突然又停了下来,疑惑道:「本王怎么觉得这只是藉口呢?」 想到昨日在净香园时嫪婉的冷漠,他当真觉得这只是託辞。 小顺子也是一脸的难为,这摆明是藉口啊!风都不敢吹的人却能在后院趟水摸鱼儿……可是这些话他不敢说。最后说出口的只是万般敷衍的一句:「兴许真是吹不了风呢……」 萧寐白了他一眼,心里想着要说嫪婉现在最不离身的人是谁?那指定是欢儿了。 便又吩咐道:「那你再去!」 「欢儿在路上就问宫里头是不是有投壶游戏,本王答应过带他玩儿的。」哼,是不想吹风,还是不想见他,这一试就试出来了! 小顺子领命退下,只得又往汀兰斋去。可他心里有数啊,嫪婉公主是当真不想见歧王殿下。不管跑多少趟,也只是多听几种推拒的理由罢了。 萧寐在书房等了半天,等来的是小顺子领着欢儿回来了…… 欢儿一见他就很兴奋,奶了吧唧的问道:「嫪婉姐姐说……你要带欢儿去玩儿投壶?」 萧寐看了看小顺子,又看了看欢儿,最后问道:「那你嫪婉姐姐怎么没来呢?」 欢儿的小脸儿特别无辜:「你到底是……是找欢儿玩儿,还是……是找嫪婉姐姐玩儿?」 「我……」萧寐动了动嘴没说出话来。 小顺子忙蹲下身儿,提醒欢儿:「欢儿啊,这位是歧王殿下,不可以说话你啊你的,要叫殿下。听明白了吗?」 欢儿一脸的不服气,嘟着小嘴儿辩解道:「可是……可是嫪婉姐姐说……说欢儿是小孩儿,可以……可以不拘礼!」 小顺子瞬间一脸懵圈儿。 萧寐也无可奈何道:「你嫪婉姐姐教的可真好!」 顿了一下,萧寐又突然想起,不是都说小孩子不说谎话么?正好可以套套这小子的话!便沖一旁候着的小太监吩咐道:「快去拿些糖果蜜饯儿的过来!」 萧寐只记得在容阳城府衙时,欢儿像个小要饭儿的一样,见了送上来的点心没命的往嘴里塞!那会儿让他干啥都好使! 可他忽略了欢儿进大梁宫的这些日子,每日跟着嫪婉和景莲吃好的喝好的,什么精緻美味的糕点没见过? 欢儿望着眼前这几碟子点心,丝毫提不起兴趣。最后抬着小脸儿望着萧寐,可怜巴巴的问:「你是……是不是有问题想……想问我呀?」 萧寐怔了怔,这孩子才几岁啊,心也太灵了吧!「你怎么知道本王有问题要问你?」 「嫪婉姐姐说……」 「行了行了行了!别光你嫪婉姐姐说了。」萧寐这才明白为啥来前磨叽了这么久,看来是没少叮嘱啊! 「那你嫪婉姐姐到底是真病,还是假病啊?」 「真病!」欢儿斩钉截铁的应着,这算是他唯一一句不啰嗦的话。应完了还心虚的眨巴眨巴眼。 萧寐倒也不恼,缓缓蹲下,耐心忽悠道:「你嫪婉姐姐要是生病了呢,本王就要餵她吃药。可她若是装病呢,这药不只白吃了,还会得病……」 「啊?」欢儿吓傻了,瞪大着眼睛,然后使劲儿在胸前摆了摆一双小手,「那你别……别餵嫪婉姐姐吃药!」 萧寐如愿以偿的站起身儿来。心道,哼,果然是藉口!可他又想不通,她为什么突然不想见他了呢? 这时欢儿又吧唧着小嘴儿嘟囔道:「可是……嫪婉姐姐从昨日喝……喝醉了后,的确不爱出门儿了。」 「喝醉了?」萧寐很是不解,昨日的宴席上明明她没有饮酒!他盯着欢儿:「她跟谁喝醉了?」 「是……是……」欢儿想了半天,嫪婉倒是没有叮嘱他这事儿不能说,只是那个人的名他真记不住!只听着巧彤她们说了几回,隐约记得是……「好像叫……叫什么二什么四的。」 萧寐脸色瞬时难堪了起来,二皇子萧驷! 嫪婉跟他一起饮酒? …… 萧寐负气立在那儿,半晌没有说话。小顺子自然也听出欢儿话里指的是谁,便有些忐忑的问道:「殿下,要不奴才先把这孩子送回去吧?」 萧寐摆了摆手,意思随他去吧。 小顺子抱起欢儿赶忙退了出去,他当真是怕殿下当着这孩子面儿发火,吓坏了小孩儿。 欢儿被抱出誉秀宫,才讷讷的问道:「咱们不……不投壶了吗?」 小顺子苦笑道:「哎哟喂我的小祖宗!再呆下去你就要被殿下给投湖了!」 欢儿虽是听不懂他的言下之意,却是听明白了今日果真不能玩儿投壶了!便生气的哼了一声,将小脑袋扭向一边儿不再理小顺子。 …… 奉天门前,二皇子正与户部的吴侍郎寒暄。 「看来,我现在便应向吴大人道喜了!方才听父皇的意思,你与景莲妹妹应是好事在即了。」萧驷笑的满面春风。 要说以往,他是看不上这个人的,但谁知这个吴睿德的仕途如此之顺!刚升任户部侍郎,就有人荐举他为驸马人选!虽然之前也有人荐举过杨直,但梁文帝一番试探下来,发现那杨直压根儿没有当驸马的想法。 第71页 是以,这个吴侍郎便成了唯一的驸马人选! 吴睿德也是受宠若惊,连连拱手相敬道:「谢二殿下的提携,若不是二皇子一路美言,下官当真是不敢做此奢想……」 他的确是感激萧驷,陛下几次问到他时,萧驷皆是赞誉之辞。若非萧驷相助,事情也不会进展的如此顺利! 二皇子虽常年在梁文帝那儿不受宠,可近半年来却是受到多位重臣推崇!特别是工部,如今从上至下皆是拥护二皇子的一派。 萧驷友善的扶了他一把,说了句一语双关的话:「以后咱们都是一家人了,吴大人无需多礼。」 言下之意不言自明,萧驷肯提携他,这自然不会是白给的恩情。 恰巧此时小顺子抱着欢儿经过奉天门,远远看到前头是二皇子和吴侍郎,便赶忙转身想走回头路! 「哎?为啥要……要倒回去啊?」欢儿讷讷道。 小顺子心里叫苦,小声埋怨:「哎哟喂,你可真是小祖宗!一路不理人,这会儿又突然说的哪门子话!」 欢儿的声音虽不多大,但童声是格外的明亮刺耳,前头的两人都听到了,且都转过了头看向这边。 小顺子一看躲是躲不掉了,便将欢儿放下,领着他的小手上前去请安。 小顺子毕恭毕敬的跪下行礼:「奴才给二皇子殿下请安,给吴大人请安。」 欢儿则傻傻的站一旁纳闷的看着小顺子。虽说他已进宫多日了,但没怎么出过汀兰斋,嫪婉公主那儿也没这么多规矩,基本是不怎么见下人跪安的。 萧驷最是看不顺眼歧王跟前的人,便也不急着言平身,反倒看着欢儿奇道:「这孩子是……那个欢儿?」他虽见过欢儿,却也只是打眼儿一过,从没细瞧过这孩子。今日见他跟着小顺子,心里顿时有了些想法。 「回二殿下,这正是那孩子。嫪婉公主怜惜他年纪小,平日里都是惯着他免礼的,所以还请二殿下勿怪罪。」 萧驷自然不会跟个三四岁的小奶娃计较礼数,他侧头看了眼身旁的吴侍郎,见他脸色有些惨白,便突然想到吴侍郎还不知道这孩子的来歷。 于是捎带着提了一嘴:「吴大人头次见这孩子,这孩子身世也是离奇。亲爹进京赶考病死了,亲娘又投了河,被嫪婉公主从容阳城救回后,一直带在身边儿养在汀兰斋。」 萧驷突然笑了笑,摸了摸欢儿的小脑瓜:「说起来,你这个没爹没娘的孩子,倒也算是因祸得福了!所以说,这人的命啊,真是一时一个变。」 欢儿听不懂他的大道理,只听到了一句『没爹没娘』,这话让他很委屈,委屈的一下就哭了出来! 「呜呜呜~欢儿不是没爹没娘……小顺子说……说以后嫪婉姐姐就是……是欢儿的娘,歧王就是……是欢儿的爹……」 欢儿这话讲完,萧驷脸唰的一下阴了起来!随后他狠狠剜了一眼小顺子。 当萧驷眼神收回来时,不经意瞥见了身边的吴侍郎,却发现他的脸色比自己的还难堪!萧驷不禁纳闷…… 吴睿德仿佛什么也没听进去,只僵硬的探下身子,哆哆嗦嗦的伸出右手往欢儿胸前摸去…… 他摸到欢儿脖子上戴的那枚长命锁,将其翻过来看了眼,整个人便跟遭了雷似得,脸青唇白,魂不附体。 第49章 离奇的身世 「吴大人?」萧驷蹙着眉头叫了一声, 他着实不解吴睿德怎会这般失态。 吴睿德还是没有醒魂过来, 手里握着那枚小小的金锁迟迟不肯撒手。小顺子识眼色的凑上前, 借着握那金锁的姿势顺手握了下吴大人的手, 继而偷偷用力掐了一把! 只是他有垂胡袖遮挡着,二皇子自是看不到他这点儿手下的动作。 吴睿德被他这一掐才恍然惊醒!和他对了一下眼神, 便连忙直起身子, 不敢再看欢儿。眼底里依旧是错讹和六神无主,四下扫着无处安放。 小顺子则机灵的出来辩言道:「奴才早听闻吴大人有收藏精美金器的喜好, 这孩子的金锁的确是件稀奇玩意儿,也难怪大人一见了便感觉惊喜!」 萧驷知道这小顺子能言善道的,要不然也不会进宫才三年就混成了萧寐的贴身太监,走哪儿都带着。想来, 能拿个孩子作文章,八成也是他给萧寐出的馊点子!不然萧寐怎么可能哄着个孩子玩儿?分明是为了拴住某人! 还有,吴睿德那哪里是什么惊喜?分明就是惊吓! 小顺子这点儿小聪明若在旁人面前使使还成,可在精于算计的二皇子面前,反倒成了此地无银了。 「小顺子,」萧驷有意难为他道:「什么时候让你平身了?」 小顺子一听这话音儿,顿时从脚底钻上来一股凉气儿,身子不由得抖了两下!二皇子这声音冰冷的, 可不像是随口责怪两句的架势。倒像是……真的要问罪。 「殿下, 奴才刚刚一时情急,奴才知道错了,求殿下饶恕!」小顺子赶紧重又跪下, 行起了大礼。 「哼,一时情急?你倒是说说急什么?」萧驷冷眼看着伏在他脚下的小顺子。 小顺子只心道,糟了!真是越着急话里漏洞就越多…… 吴睿德早已缓过神儿来,这下见连累了小顺子,心中自是过意不去,可又不敢为他开脱的太明,便只好说些不痛不痒的:「这奴才就是嘴碎话多!亏得歧王殿下还这么重用他……」 第72页 吴大人原是想以此话略施加些压力,让二皇子收敛一点儿,毕竟这是歧王的心腹,打狗还得看主人。可他又怎知,萧驷如今打的便是杀鸡敬猴的算盘! 萧驷凤目微阖,眉眼间有些发狠的样子,「这狗奴才这般不守礼数,还多嘴多舌的。六弟没有管教好他,我这个做哥哥的可不能坐视不理!既然不懂规矩,那我也该帮六弟换个跟班儿了。」 说完,萧驷一挥手,候在一旁的两名亲随便上前听令。 「把这狗东西送去刑房,先打一百板子!」萧驷命道。 小顺子一听,当即吓软了腿儿,整个人半醒半昏的说不出话来。被二皇子的两个亲随拖着就往刑房去了…… 吴睿德这厢也吓傻了!他才刚升到三品官衔没多久,大人物也都是自打够格上朝堂了才得见,难道宫里的皇子们都是这般的随性? 一百板子那是一个活人能挺下来的么?再壮的汉子也活不过五十板子!二皇子这无异于直接给小顺子判了死刑。 「二殿下,」吴大人再度开口欲求情,毕竟再不开口小顺子命就没了,此时也避不了嫌了!「那个奴才……」 「吴大人!」萧驷勐的打断他,然后一声冷笑,「难不成大人认识那个奴才?」 萧驷一开口,吴睿德就知道今日他再说什么都只是徒劳了。萧驷那声音阴沉,带着迫人的强势…… 他终是没敢再为小顺子开脱,只僵硬的笑着说道:「殿下说笑了,下官怎么可能认识一个奴才。」之后便黯然告了退。 他想过派个人去给歧王殿下报个信儿,只要歧王亲自去了,指定能将小顺子救出来!可是当他回头,看到远远『护送』着他的侍卫后,便明白自己什么也做不了了。 萧驷也不算是一时冲动。 自从靖王倒下后,歧王那派的锐气似乎挫了不少。加之工部这阵子存在感骤增,如今户部都有几位原本中立的官员倒向了他这边儿。 所以,他想制造个小事端让萧寐难堪。也让朝里的大臣们想想清楚!在这个大梁的皇宫里,一个连自己小跟班儿都保不住的皇子,又有什么好拥护的? 萧驷看了一眼傻傻站在那儿的欢儿,并没有那么好的心将他送回汀兰斋。这个孩子他显然不喜欢,某方面来说,他是连接嫪婉与萧寐的一个纽带。 随他去吧!萧驷头也不回的往自己的玄清殿走去。 欢儿这下彻底傻眼了!都走了…… 「哇呜~」他大哭了起来,边哭边往感觉会有人的地方跑去。那么大的广场,他也不知道哪个方向是回汀兰斋的,更何况他压根儿记不住他住的地方叫什么。 跑啊跑……他终于跑到个有侍卫守卫的殿门前,然后他丝毫不认生的跑上前去,拽着一个侍卫的袖子就哭:「我……我想……回家……」 「回家?」那侍卫想笑,皇宫里哪来的家。这娃儿看打扮就显然不是哪位娘娘的小皇子。可这皇宫里除了皇子,哪还能有这么小的小孩儿? 「你是哪里来的啊?」那侍卫蹲下,尽量温柔的问道。可他腰间挂的长刀跟着他的动作『咔嚓』一响!欢儿哭的更厉害了! 「哎呀好了好了,你别哭了小孩儿!你再哭可真回不了家了。」 欢儿瘪着嘴安静了下,然后委屈的哼唧道:「我……我家在……在姐姐屋里……」 「那姐姐是谁啊?」侍卫想了想也不可能是哪个宫女带小孩儿来啊,那不是作死么! 「姐……姐姐是……是公主……」 「公主?」哟!侍卫一想,景莲公主的汀兰斋,的确听说是收养了个三岁的小娃儿。难不成就是这孩子?便又道:「那我带你去一个地方看看,你想想是不是你平时住的地儿!」 就这样,欢儿终于是被这侍卫送回了汀兰斋。侍卫得了赏银美滋滋的回去站岗了。嫪婉和景莲开始审问欢儿了。 「你怎么会自个儿哭着到处跑的,接你的小顺子呢?」 「小顺子去……去挨板子了……」欢儿撅了撅红嘟嘟的小嘴儿。 「挨板子?挨谁的板子?」嫪婉心想难不成是小顺子又说错话,被萧寐罚了?不过萧寐平时再怎么罚他,也断不会打板子的。 「欢儿不……不认识……」 嫪婉:…… 景莲公主摸了摸欢儿的小脑袋,耐心说道:「那欢儿仔细想一想,在宫里从来没有见过那个人吗?」 欢儿挤着眉眼儿望着天,仔细想了想,终于得意的笑了笑:「见过!」 「在哪里见过?」嫪婉和景莲一同发问,因为事情看起来似乎并不简单!除了萧寐自己,旁人哪个敢动他的人? 「水里的……的亭子……」 水里的亭子?嫪婉和景莲相互看了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四个字:难以置信! 欢儿说的是那日带他去御花园的水榭,那日见到的是二皇子和杨直。杨直是断不可能了,那自然是二皇子了! 二皇子和歧王不睦都知道,可是还没到公然撕破脸,正大光明去教训对方奴才的地步! 可是,欢儿不会撒这种谎。 「欢儿,你识数的,可有听见说打几板子啊?」景莲问道。 欢儿呆呆的看着她,最后伸出一个手指头来,「一百。」 嫪婉和景莲顿时都有点儿懵,但又觉得八成是欢儿识数识的不全,听错了。但嫪婉还是极不放心。 第73页 「景莲,你看好欢儿,不管怎么样,我先去二皇子那看看。」说着嫪婉就急急跑了出去,边跑边唤着巧彤备轿。 待她轿子落停在玄清殿门口时,在刑房的小顺子业已挨过了十板子。 「二皇子呢?」嫪婉边问着,边直接闯了进去。 几个守门的宫女很是为难,却又不敢伸手去拦,「嫪婉公主,奴婢先去书房通报殿下……」 既然嫪婉都知道是在书房了,那还用得着去通报么?她早自己往那闯去了。 「嫪婉公主,您先等奴婢去通报……」 「嫪婉公主!」 …… 宫女们一路跟着,只能无助的在嘴上拦一拦,丝毫未使她放慢步子。 待嫪婉刚走到书房门口时,萧驷已从屋子里迎了出来。他方才便听到下人们喊她的名字。 「公主?你……」他是又惊又喜,嫪婉这么不见外的闯进他的玄清殿,这的确令他高兴。 可是很快,他就意识到她是为何事而来了。 「二殿下,小顺子是不是方才冲撞您了?」嫪婉向来待下人不错,更何况小顺子曾一路跟着她去容阳,怎么说也有点儿异于普通下人的情份了。 萧驷极尽温柔的安抚她道:「公主莫急,那奴才只是有些不懂礼数,我也只是对他小惩大诫。」 嫪婉:「小惩大诫?那是几板子?」 萧驷:…… 「殿下,你可曾想过你这样做的后果?」嫪婉凝神看着他,她不敢想像萧寐知道了这些后会做出什么来。 后果?萧驷自然是早就想好了。 顿了顿,他干笑了声,「那既然公主有心替那奴才求情,我这就叫人放了他。」 …… 之后,嫪婉坚持要亲自去看一眼小顺子。 然而她看到的,却再也不是一个能活蹦乱跳的小顺子了…… 第50章 正式撕破脸 大梁的笞杖之刑分为隔衣受杖, 和去衣受杖两种级别。小顺子既然是二皇子亲自下的罪, 要受的自然也是最极端的。 嫪婉赶到刑房之时, 他早已被打的皮开肉绽的昏死在长凳上。问过用刑的人, 才得知他已是挨了足足三十大板! 嫪婉看了看生死未知的小顺子,又回头看向了一同跟来的萧驷, 「这就是二殿下所说的小惩大诫?」 面对嫪婉的质问, 萧驷略显尴尬。依他设想,最先看到小顺子惨状的该是萧寐, 他甚至想好了嘲嚯的说辞。 奈何偏偏是嫪婉…… 他只得佯装出不知情的样子,继而一脸正色的训斥起手执笞杖的两个人:「小顺子只是因为不懂礼数打两板子小惩大诫下!你们到好,藉机发泄私慾直接把他给打成这样!」 嫪婉白了萧驷一眼,欢儿是不会撒谎的。他必是动了杀心, 才会下令一百板子。不过眼下也不是跟他争论这些说辞的时候,救人要紧,只希望小顺子还能保住一口气儿! 「你们先都搭把手,将人抬回誉秀宫去!」嫪婉急得恨不能自己亲自上手,可被萧驷拦了一把。 「公主,不可!」萧驷见拦她不住,便干脆整个人挡在了她面前。「公主,这奴才乃是去衣受杖, 使不得……」 「你!」嫪婉虽有不满, 却也是说不出什么旁的。 小顺子虽为太监,却仍算半个男人。莫说自己是公主之尊了,就算是普通女子也着实不应上前去探。 可这人……已是皮开肉绽满身血了, 哪还看得到半点儿好地方! 「好,本宫不过去!那殿下快让他们将小顺子送回誉秀宫,请太医啊!」嫪婉不得不妥协道。 萧驷还是没有下令,反倒是先安抚她:「公主莫慌,这奴才不能抬去誉秀宫。」 「为何?」嫪婉只心想难道此时还要瞒着萧寐? 萧驷回头瞥了一眼一动不动的小顺子,又看向嫪婉,「公主,他如今死活不知。依规矩,濒死的下人是不可再留在皇子的宫里。」 嫪婉怔住了,她知道大梁宫里是有这种规矩的。就像当时萧驷的生母,也是重病时被遣送出宫的。 「他……他都伤成这样了,总不能这种时候丢他出去不管吧?」她实在是无法坐视这种见死不救的悲剧发生! 萧驷露出一丝猫哭耗子的慈悲:「六弟挺看重这个奴才的,我也不忍心看他就这么死了。不如先送去太医院吧,那边有低级的使唤医员,可以适当的救治一下。」 「好……」嫪婉明白,现下若是不答应,小顺子便连最后活命的机会都没了。「那快抬去太医院吧!」 萧驷点了点头,然后对身边的侍卫吩咐了下,便有四个人用棉被将小顺子兜起,一人抬着一个角,往外送去。 嫪婉刚往前跟了两步,便被萧驷一把拽住袖子将人硬扯了回来! 「你干麻啊?」嫪婉急道。 「公主,你已经尽了自己心意,给他安排好去处了,这样就可以了!太医院不是你该去的地方!」萧驷的话说着说着也显得有些急切了。 嫪婉瞪着他,久久不移开那愤怒的眼神! 如今小顺子业已安排妥当,她也终于能安下心来缕缕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了。萧驷怎么可能不清楚这样做的后果? 「不知道小顺子究竟是做错了什么,让殿下竟要赐死他?」 「他是歧王的人,就算犯了错,殿下也该先知会歧王再处置啊!」 第74页 …… 嫪婉冷冷的质问着,可萧驷只一脸坦然的看着她,没有开口说任何话。 那份坦然,竟让嫪婉莫名的生出一丝心虚来! 她这究竟算是路见不平,还是多管闲事呢?大梁宫的皇子教训大梁宫的奴才,她一悉池国的人有什么资格在这儿指手画脚大吼大叫的…… 她瞬间有些迷茫了。 这时,恰好巧彤追到了刑房里来。 「公主,您没事儿吧?」巧彤一进来就焦急的问询着,她看到地上的大片血迹,很是害怕会吓到公主! 先前公主从汀兰斋离开时,她正巧去了浣衣局送衣裳。 嫪婉显得有些落寞,轻声吩咐道:「安排个人去誉秀宫,就说小顺子出事儿了,现今在太医院呢。」 巧彤一听也是一惊!她来时只听说公主来了刑房,就赶忙追过来了,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这么说来,地上这一大片血是小顺子的…… 「公主……」巧彤怯生生的看了一眼二皇子,然后凑到嫪婉耳边小声问道:「小顺子他……他还活着吗?」 嫪婉嘆息着摇了摇头,「不知道……」然后她垂下了头,有些沮丧又有些无可奈何,最后吩咐道:「再派个人去太医院盯着吧,看看有什么动静随时回报。」 「是。」巧彤嘴上应着,心中也是难过的不行。 和小顺子一起去过容阳城,也算有几份交情在。细想之下也真是讽刺,那么乱的容阳城他好好的回来了,想不到却要在宫里丢了命! …… 歧王这厢接到嫪婉派人送来的信儿时,还当是个玩笑,冲着来人大笑:「你们公主不会以为拿个奴才也能吓到本王吧?」 那传信儿的小宫女一脸的焦急:「歧王殿下,我们公主没有跟您逗乐,小顺子是真出事儿了!」 歧王笑着笑着,脸渐渐僵住了……「真的?」 「千真万确啊殿下!」 萧寐勐得站起,低沉着声音喝道:「小顺子到底怎么了!」 「他被……被打了三十大板子。」 萧寐随手将身旁翘头案上的花瓶怒打在了地上!「大梁宫里除了父皇,谁敢打本王的人!」 那小宫女吓的瑟瑟发抖,方才见歧王发威就跪着往后挪了挪,生怕那些陶瓷碎片儿飞到自己身上。只心道,哎!就知道传这种话的活儿不是人干的! 她怯生生应道:「是……是二皇子殿下。」 萧寐喘着粗气瞪着那小宫女,眼神虽落在她身上,眸子里却是空洞的。 他有些懵,一时没想明白,萧驷怎么敢?怎么敢明着撕破脸直接动起他的人来了? 最后他镇静了下,丢了句:「你回去吧。」便直接出了誉秀宫。 出了誉秀宫坐上轿子后,侍卫请示去哪儿。萧寐有一瞬是犹豫的,去太医院看小顺子,还是去玄清殿找萧驷算帐? 「去太医院!」他终是决定道。 …… 当萧寐终于在太医院的一间罩房里,看到了混身血肉模煳的小顺子后……他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情绪再次被点燃了! 「萧驷!」 「萧驷!!」 …… 他怒不可遏地吼叫着,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里闪着两团无法遏制的怒火,整颗心完全被愤怒吞噬! 小顺子就安静的趴在那儿,一动不动。 萧寐的贴身侍卫亦是气的发抖,手里握着的剑柄发出『咔咔』的声响。大梁宫里谁不知道小顺子是歧王的心腹,公然把他打成这样,无异于打歧王殿下的脸! 这是骑在脖子上的挑衅! 萧寐上前两步,挨到床边儿,然后缓缓伸出右手的手指,悬停在小顺子的鼻子前……还有一口气儿在。 「去!把院使给本王传来!」他命道。 侍卫领命出去,刚出门儿就见太医院的张院使正扶着官帽,整理着穿戴,自己个儿颠颠儿往这边跑来。 「歧王殿下传院使大人进去!」 「噢噢噢!本官这就进去……」张院使方才还在午睡,一听说歧王的贴身太监被二皇子打了个半死送来了,就知道他要贪上麻烦了!这些皇子们间的争斗,最后殃及的都是池鱼。 谁是池鱼啊? 小顺子是,他也是。 为啥啊? 因为方才抬小顺子来的人递给他话儿了,说是二皇子示意了,这奴才必须得死! 张院使又整了整官服,弓着身子进了罩房,「下官参见歧王殿下!」 萧寐没道平身,也没道免礼,而是怒目切齿的责问道:「为什么还没人来给他诊治!」 为什么?那自然是二皇子不想让他活啊!可这话儿张院使不能说啊,他得从中斡旋,从两方势力中寻找一个平衡点,力求谁也不得罪。 「禀歧王殿下,小顺子的伤,送来时医官就检查过了。伤及筋骨又大量失血,一般的医官救治不了啊!而主簿之上,以小顺子的品阶又不够级别……」 萧寐虽一肚子怒火,却还拎得清现实。自己再怎么看重小顺子,他毕竟也只是个八品侍监,御医哪是他能够得着的! 萧寐冷静了下,正色对张院使言道:「小顺子虽只是个奴才,但曾救过本王的命!本王这就去求父皇特赦个恩典,救他一命。但在本王求下来旨之前,你必须保证他活着!」 第75页 张院使一听,这样倒是可行!圣上下旨,那他们就是奉旨救人了,要是马虎可就犯了欺君之罪了!二皇子到时也不得不体谅他们的难处。 他便连连点头,满口应着:「歧王殿下请放心,小顺子伤的虽重,却还不至于马上咽气儿。下官这就命人先行为他止血,餵下保命丹,等候圣上旨意!」 第51章 躲也躲不过 萧寐暂时忍下了去玄清殿找萧驷算帐的念头, 直接来了御书房。只是另他万万没想到的是, 萧驷竟已在这儿了! 萧驷一见他就小声揶揄道:「哟, 六弟这么晚来给父皇请安啊?」 萧寐的怒火瞬间被他勾起!若不是梁文帝端坐在一旁, 他险些冲上去揍上一拳。 不过既然父皇在,哼, 正好两件事儿一起办了! 「儿臣给父皇请安!」萧寐弓了弓身子, 朝梁文帝请安。 可当他抬起头来时,却忽地发现父皇的脸色不太对劲儿。眉宇间带着愠怒, 嘴抿成一条直线,连点暖意都没有。明明他才是苦主啊,父皇怎么会沖他摆个冰块儿脸? 萧寐朝左侧的萧驷看了眼,心道难不成是恶人先告状?可是萧驷打小顺子是没法歪曲的事实, 他能怎么倒打一耙! 梁文帝沉了沉,才问道:「你那个奴才伤势如何了?」 萧寐一听,父皇这是知道小顺子挨打的事儿了,便借着这话说道:「禀父皇,儿臣正是为此事而来。儿臣刚去太医院看过小顺子,他已是昏迷不醒奄奄一息了。」 「儿臣正是想来求父皇,特赐他一个恩典,准许御医为其诊治, 救他一命!」 「哼!」梁文帝冷笑了一声。 这个刺耳的笑声令萧寐顿生心寒。不管旁人觉得梁文帝是多么冷漠的人, 可从小到大,父皇从没有用这种语气对过他。父皇这一声冷笑,等同否决并嘲讽了他的请求。 可萧寐还是想让自己的请求更立得住脚些, 便讲起一段过往。 「父皇,小顺子虽然只是个奴才,可也是儿臣的救命恩人!」 「三年前的寒冬,儿臣跟八弟在结了冰的荷花池上玩冰橇,不慎落入了冰窟窿里。那时所有的蠢奴才都在原地儿捞!可儿臣早顺着水流飘到数十尺开外了!」 「只有刚进宫的小顺子,机灵的拿石头凿开了冰面儿,将儿臣救了上来,这才捡了条命……」 梁文帝和二皇子听了这些后,都显得有些错讹!他们只知三年前,萧寐选了个刚进宫的小太监当侍监,走哪儿都贴身带着,信任至极。却不知二人还有这段渊源。 「这么大的事情,朕怎么从未听闻?!」梁文帝难以置信,沉下来后他甚至有些怀疑,这是不是萧寐为救那奴才编织出的谎言。 萧驷也不太相信,白了萧寐一眼,「是啊,六弟若是真发生那种事,那些宫女太监的早该处死了,怎么会一点儿动静没有?」 萧寐垂着眼睑,『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冲着父皇行了个稽首重礼,而后三指朝天,立誓道:「父皇若是不信,儿臣便以母后的名义起誓,方才所言字字为真!」 「之所以这事儿没传出来,正是如二哥所说,儿臣不忍心看那些宫女太监被处死。是以,才封锁了消息。那几日儿臣卧病在床,也只给太医说是夜里吹风着了凉。」 梁文帝记起来了,三年前的冬天,是有一次歧王病了很久。而他平日体格最好,从不易感染风寒。如此,倒是对起来了。 「先起来吧。」梁文帝看着萧寐,突然有些心疼。 萧驷见状,故作友好的上前扶了一把萧寐,边将他扶起,边说道:「哎,六弟啊六弟,你对下人怎么总是这般宽宏大量?」 萧寐一把推开他的手,剜了一眼,说道:「本王的确是缺了二哥那副恶毒心肠!」 梁文帝看了看这兄弟俩,语重心长的说道:「老六啊,你的善良既是美德,又是未来的绊脚石啊……」 萧驷长嘆一声,「哎,六弟,怕是你倒现在,还不知道那个狗奴才为何被杖责吧?」 萧寐冷眼看着他,「还请二哥赐教,小顺子是如何犯了这非死不可的罪的!」说完,萧寐又看了看父皇,只见父皇脸色平静,看来已是早一步知晓这原由了。 萧驷蓦地严肃了起来,铮铮的看着萧寐,一字一句道:「那狗奴才说,六弟你是欢儿的爹,而嫪婉公主是欢儿的娘。」 萧寐一时没顿过这话有何不妥来,但又往深了一琢磨,这话传出去的确是招祸…… 他这才明白过来,父皇因何这次站在萧驷那一边儿了。只是,他还是得尽力为小顺子争取。 「父皇,小顺子进宫没几年,规矩也没从头学起,光凭着那点儿小机灵跟在儿臣身边,确实是疏于管教了。可儿臣敢担保,他说这话绝无恶意,这只是出于安慰那孩子的心思!」 梁文帝从椅子里歪了歪身子,让自己舒服一些,才说道:「此前,朕的确是听信了甄季同的提议,默许他那外甥接近嫪婉公主,以图破坏悉池国与陈国的联姻。虽说朕要破坏他们联姻,但也断不会允许朕的皇儿牵扯进来!」 二皇子与歧王在下面听着,心中各有滋味。甄大人怂恿外甥陶子昂去勾引嫪婉公主的事,他们是知道的,只是那时他们并不认识嫪婉。 后来听说这个小公主把甄大人的外甥给阉了,倒是对她越发另眼相看了。 第76页 梁文帝又接着言道:「悉池国虽小,却是地处要道。若是能把他们拉拢为我们大梁的属国,那陈国将等同敞了个门户给大梁!」 「所以悉池国王说想送公主来大梁时,朕不能薄了他面子,可朕也不能容许有什么疯言疯语传出去!让世人以为朕拿自己的皇儿当政治筹码,去跟陈国抢儿媳妇!」 是啊,若真有了这种流言,那梁文帝可真就成了个十足的小人形象了,届时捎带着整个大梁都将成了邻国的笑谈。 萧驷附和着不住的点头,「父皇说的极是,我大梁号称礼仪之邦,自不可能做那等上不得台面儿之事。」他话峰一转,又笑道:「但若是悉池国向陈国退婚在先,那届时嫪婉公主嫁来大梁,就是一桩好事了。」 梁文帝听出了他的心思,却也表示认同,但有一个砍儿,梁文帝还是过不去的,「可即便是那样,陈国也只是许了她个皇子侧妃的名号。」 言下之意,就算有朝一日嫪婉公主与陈国退婚在先,再嫁来大梁也是不能做正妃的。 萧寐实在不想再听下去了,再次跪了下来,「父皇,您的教诲儿臣都懂,儿臣日后也定会管教好自己宫里的下人。还请父皇特许一回,让儿臣还小顺子一命!」 梁文帝皱了皱眉,眼珠子转了半圈儿,终是说道:「好了,朕这回就特准了。」 随后他又招进李公公来,「传朕口谕,小顺子有救主之功,特准许御医给小顺子诊治!」 萧寐谢过恩后,这才将悬了半天的心放下来一半儿。 二皇子与萧寐告退后,出了御书房,萧寐勐的一把扯住萧驷的衣襟,拽到自己跟前,「萧驷,你别以为八弟和小顺子的事儿就这么过去了!」说罢,又勐的往外推了一把,将萧驷推开。 萧驷整了整自己被扯皱了的衣裳,挑衅道:「萧寐,你从小到大除了靠父皇的偏心,你还能靠什么?这回连父皇都不帮你了,你还能怎样!」 萧寐心里也明白,父皇这回是认定了小顺子口无遮拦,活该吃些苦头。自己若当着父皇面儿再跟萧驷争执,已是不占优了。 是以,这事儿不能指着父皇来给说法了,他得用自己的手段。 靖王那次,他确实曾想过还萧驷生母一命,所以放他一马。可小顺子这次,绝不能再任由萧驷任意妄为了! 从御书房出来分道扬镳后,萧寐又来了太医院。 这回再见,小顺子下半身业已包好了白布。显然是止血起了效果,他身上的白布没有再渗出红色。 圣上的口谕已先一步传来了,这会儿御医正在仔细的给小顺子瞧着病况。 待一通诊视完结,御医禀述道:「歧王殿下,这奴才的命算是暂时保住了,只是恐怕他日后没福份再伺候殿下了。」 「大人的意思是?」萧寐虽有了猜测,却还是抱着一丝侥倖。 御医便明说了开来:「歧王殿下,这奴才就算最终能活下来,怕是日后也不良于行了。」 萧寐看了看床上仍旧昏迷不醒的小顺子,心中不免唏嘘。平日里这么闹腾的一个人,不良于行会是什么样? 「不管怎样,照顾好他,定要将他救好!」萧寐吩咐好便回了誉秀宫。 …… 两日后,誉秀宫与汀兰斋一同收到了个好消息:小顺子终于醒过来了。 只是嫪婉到了太医院后,远远看到歧王的亲随守在小顺子那个屋的门口。 「公主,要现在进去吗?」巧彤也看了看那边的情况,问道。 「不,」嫪婉这会儿并不想见萧寐,她拉着巧彤往另一侧的空房间走去,「在这儿避开下吧,等他们走了,本宫再进去探望。」 等了一会儿,萧寐带着亲随走了。嫪婉便从那处屋子走出来,准备去看望下小顺子。 可她刚走没两步,就被身后之人叫住了。 「嫪婉公主。」 她缓缓向后回头,这声音不用看,她也知道是谁。 「歧王殿下怎么又回来了?」她脸上露出一丝窘态。 萧寐:「本王的扇子落在里面了。」 嫪婉:…… 第52章 欢儿的亲爹 嫪婉看了萧寐一眼, 小声顾自嘟囔了句:「这春风和煦的, 还走哪儿都带把扇子……」 「嗯?公主说什么?」萧寐虽没听清她嘟囔的啥, 但也猜了个大概。 「噢, 没……没什么。歧王殿下扇子落下了,那就快些进去拿吧!正好我也要走了……」说完她就调头要往门外走去。 可萧寐很快往后退了一小步, 正好堵住嫪婉的去路。他奇道:「公主不是刚刚才来?人还没看怎么就走了?」 嫪婉尴尬的看着他, 抿着嘴挤出了个僵硬的笑容。看萧寐这满面春风的样子,小顺子应是恢復的不错了。那她进不进去看这一眼, 也不那么重要了。 「那个……我不是来看小顺子的,小顺子伤的位置也多有不便……我就是路过,想着进来顺道向医官问一下他的情况……」嫪婉用蹩脚的理由解释着。 她如今对萧寐的感觉,当真是有着说不清的复杂。 一会儿发现他是自己前世的恩人, 一会儿又发现他是杀张孺人的黑手,一会儿他又成了被二皇子『欺负』的苦主…… 不过萧寐似乎看透了她,有些无赖的笑道:「公主既然来都来了,不妨进去看一眼吧!小顺子都快被包成个粽子了,哪有什么不方便的。」说着他便伸手虚让了下。 第77页 嫪婉有种被赶鸭子上架的感觉,越是想躲偏偏越是躲不掉!她心里一百个不情愿,嘴上却是推辞不掉,只好边应着, 边和萧寐一同往小顺子那屋走去。 小顺子不只被包的跟个粽子似的, 身上还盖着厚厚的两层棉被,安静的趴在床上。 没错,他的伤只能趴着, 不能躺着。 嫪婉仔细瞧了瞧,小顺子一动不动。她便小声沖萧寐问道:「小顺子这是睡着了吗?」 萧寐点了点头:「方才我走时,他刚喝了药,那药有止疼安眠的效果。」 「噢,那既然这样,殿下你快拿了扇子,我们出去吧,别打扰小顺子休息了。」嫪婉体贴的压低着声音。 「扇子?」萧寐愣了一瞬,但很快又想了起来,「噢对对对……」对啊,他方才是撒了这么个慌来着。谁让他刚走出后院儿,就听到医官说嫪婉公主也来了呢!折回来总得有个说辞吧。 可他打眼儿扫了一圈屋子,哪里有什么扇子!此时哪怕有把破扇子,他都能将就着拿来用用。可这太医院的罩房简易的很,一眼就能把屋里的全部陈设看清楚。 嫪婉盯着萧寐,「殿下,你扇子落哪儿了?」 屋里的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却在这时,小顺子突然说起话来了!只不过他是自说自话的梦呓。 「公子……公子……」 「九娘死了……」 「欢儿被带进宫了……」 …… 嫪婉和萧寐听的一脸懵,小顺子这话儿一听就知道有故事!可是当他们屏气凝神凑近些,想要洗耳恭听时,小顺子又哼唧了两声睡沉了。 两人侧着耳朵等了半晌,他都没有再说一句。 「小顺子认识九娘?」嫪婉纳闷的问萧寐。 可萧寐比她还迷茫,「不知道啊……小顺子没提过。」 嫪婉缕了缕额前的两缕碎发,仔细想着小顺子方才的话,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他喊的公子若是指你,那干麻要告诉你九娘死了,还有欢儿进宫了?」 萧寐点了点头,「小顺子虽说在宫外一直称我为公子,但他那话显然不是对我说的,他是对一个认识九娘的人说的。」 「小顺子!小顺子!」萧寐大声唤醒着。 嫪婉赶忙扯了扯他胳膊,着急的阻止道:「你干什么呀!他受着伤呢,才刚睡,有什么问题不能等他睡醒了再问啊?」 萧寐却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一边看着嫪婉,一边伸着右手指着床上:「谁告诉你的生病养伤就是睡得越多越好啊?」 「你!」嫪婉简直要被他的强词夺理气炸了,可她一时也举不出什么权威论证来,最后只得愤愤然道:「萧寐,哪天要是你卧病在床了,你看我让不让你睡觉!」 萧寐却笑了,「公主的意思是,我病了你会守在一旁喽?」 嫪婉:…… 小顺子没被萧寐叫醒,却被这两个人拌嘴吵醒了!他艰难的伸出手拭了拭额头,方才好像是做了噩梦,出了不少的汗。 他又揉了揉睡的迷里迷煳的眼睛,待看清了眼前,才慌张言道:「歧王殿下,嫪婉公主……恕奴才没法给二位主子行礼了……」 「没事,你好好养伤,本王准你下床前一直免礼。」萧寐摊出只手安抚着。 「奴才谢殿下……」小顺子说着,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讷讷道:「不过……奴才怎么记着殿下之前刚走啊?」 经他这一提,嫪婉突然又想起这事儿来了,便转头直勾勾的盯着萧寐,揶揄道:「歧王,您的扇子呢?」 事到如今,她自然也看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萧寐又尴尬又气,便将矛头又指向了趴在床上的可怜人:「小顺子,你从实招来,你可是早就认识九娘和欢儿?」 嫪婉没料到他会问的如此直接,便也想看看小顺子会作何反映。 小顺子的确是被歧王殿下这一问给问懵了!但他很机灵的用伤痛来掩盖着心虚,嘴里痛苦的哼唧了两声,然后才道:「殿下,奴才是跟着您和嫪婉公主一起才知道的他们。」 为了让自己的话更可信些,他又补充道:「虽说奴才是容阳人,可容阳城那么大,奴才也不可能每户人家都认得……」说完,他将脖子往被子里缩了缩。 …… 嫪婉并不了解小顺子,但萧寐却把他看的很透。 从太医院出来后,萧寐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极笃定的对嫪婉说道:「小顺子认得欢儿的爹娘。」 嫪婉:「可他刚说了不认识……」 萧寐:「他撒谎。」 嫪婉:…… 果然是自己太单纯了么?嫪婉不禁闷声问自己。 「那殿下的意思是,小顺子梦里叫的『公子』……很有可能就是欢儿的亲爹?」嫪婉边说出口,边自我质疑。 萧寐也寻思了片刻,才说道:「小顺子说的是:欢儿『也』进宫了,那么极有可能他口中那个『公子』也在大梁宫里!」 嫪婉先是一怔,但很快又否定道:「这不可能。若是那人也在宫里,为何这么久了都不来认欢儿?不管他是欢儿的亲爹,还是其它什么亲人,他都不可能不来认回自家孩子啊!」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人的身份让他不敢认。」萧寐眸光深邃,似乎已看透了许多东西。 第78页 嫪婉看着他,不禁存疑道:「殿下可是想到了谁?」 萧寐恍了下神儿,然后微微低头略带自嘲的浅笑了下,「大概是我想太多了……」 嫪婉不解,却也不想上赶着再追问。只心道靠人不如靠己,一个个都藏着掖着的有小秘密,那本宫自己去查! 她敷衍的给萧寐道别:「那殿下早些回誉秀宫歇息吧,嫪婉还有些事要忙,告辞了。」说完,她便带着巧彤大步走开了去。 萧寐看出自己大概是又把嫪婉公主给得罪了,连应一句的时间都不给他就走了。他也只得轻嘆一声,转身回誉秀宫。 其实嫪婉并未真走,她只是随便择了个方向,拐过弯儿去便驻下了。待看着萧寐走远后,她才又闪了出来,重新回了太医院。 只是这次,她不是来看小顺子的,而是来找日常照料小顺子的医官的。 虽说小顺子的伤是由太医破格诊治的,但日常给他熬药、上药的,还是这里的低级医官。 巧彤把那两名医官找来,叫到一个角落里开始供嫪婉问话。 「负责这后院儿的就是你们两个?」嫪婉端详着那个女医官有些眼熟。 这俩医官为一男一女,女的便是当初带着嫪婉去验张孺人尸首的采蓉。 他们虽知嫪婉不是梁国的公主,却在礼数上待她与本国公主无异,言行很是恭顺:「回公主,这后院儿现下就有两位患者,由小的两人交替照看。」 嫪婉点了点头,要是经手的人多反倒不好查了。 她紧盯着二人的反应,问道:「你们仔细想想,从小顺子住进来后,可有人时不时来打听他的伤势?」 从方才萧寐分析出那人可能就在宫里时,嫪婉就想到顺藤摸瓜的法子!既然那人在宫里,怎么可能不时时关注着小顺子的死活。 那个男医官痛快的摇头,而采蓉却点了点头,蹙眉应道:「回嫪婉公主,的确是有。」 「噢?是什么人?」嫪婉面露惊喜之色,同时她看着这女医官越发的面善。 「回公主,是……是个不知道哪个殿的小宫女。」采蓉显得有些为难,她进宫这么短时间,的确识人太少,连各宫各殿的衣裳都分不太清。 嫪婉对着那个男医官吩咐道:「你先去忙吧。」 那个男医官便行了个礼,告退下去。 嫪婉这才指着采蓉问道:「你……你叫什么来着?」 采蓉恭敬的垂首应道:「小的名叫采蓉。」 「噢……对对对!」嫪婉这下便完全想起她来了,这是一个有意思的小医女。 「不过你现在都晋升为医官了?难怪本宫一时没认出!」嫪婉打量着她这一身新行头,比以前看着专业多了。 「谢嫪婉公主还记得小的。不过方才小的说的那个宫女,她一般是隔日来探次信儿,每次都是准时辰时末来。」 「辰时末?」嫪婉復念了遍,心中则猜度着为何是偏偏是这个时辰!更早些,或是干脆晚上来,不是更容易避人耳目么? 采蓉重重的点着头,「是,公主,那小宫女每回来都极为准时。来了就问问恢復的如何,然后立马就走。」 「那她下回来是哪日?」 「今日未来,明日应是该来了。」 嫪婉深思了下,说道:「本宫知道了,你去忙吧。」 「还有,」她突然又想起来什么,又叮嘱道:「明日她若来问,你照常回復便可,莫漏出任何破绽。」 采蓉连连点头,随后便行礼退下了。 嫪婉走出太医院后,对着巧彤吩咐道:「明日辰时,派个机灵点儿的人来这儿盯着。那小宫女来打听完后,一路跟着她,看看会去见些什么人。」 …… 翌日辰时,嫪婉派来太医院的人,果真守到了前来打探小顺子病情的那个小宫女! 第53章 工部投名状 嫪婉派来的人一路尾随着那个小宫女, 来到了金水桥旁。 金水桥乃是文武百官上下朝之必经地。 小宫女踏着石阶下到桥拱下面, 而尾随之人不便再往桥下跟去, 便寻了处视角好的位置, 潜伏在望柱和栏板下,瞄着下面的情况。 不一会儿, 便有零星的几位大臣路过, 这应是刚刚下朝。 因为很多大臣们会在皇上退朝后,继续留在大殿小驻一会儿, 再议下今日要政。是以,头一批出来的大人并不多。 这其中,便有一位大人来到了金水桥边儿,然后他警惕的四下看了看, 也顺着那石阶到了桥下。 然后他由东向西而行,跟先前下去的小宫女只擦身而过。但尾随之人分明看到,那小宫女在行礼的当口,嘴张了好几下!足够说完一句话的了。 尾随之人便赶忙回了汀兰斋,向嫪婉公主回禀。 「禀公主,与那小宫女接头儿的,乃是户部侍郎吴睿德,吴大人!」 嫪婉闻言惊站起, 巧彤赶忙上前扶住了她。她惊恐的问道:「吴大人?可是要做景莲公主驸马的那位吴大人?」 「禀公主, 正是那位大人!」 嫪婉倒吸了一口凉气儿,眼神张慌失措。她推了推巧彤,然后重新坐回到椅子里。 她突然迷茫了, 不知该如何继续了。 吴欢……吴睿德…… 「呵呵,」嫪婉苦笑了一把,昨日萧寐想到的显然便是此人了。难怪他会说什么『不敢认欢儿』。 第79页 倘若吴睿德当真是吴欢的亲爹,那么他在容阳城早已娶妻了!可他如今又要做驸马,自然是不敢相认! 偏巧这时,欢儿进来了。老远就喊着:「嫪……婉姐姐!」 嫪婉看着他,不由自主的露出慈爱笑意,然后蹲下身子伸出双手迎接他。接到怀里,笑着问道:「欢儿用过早饭了?」 「嗯……嗯。」欢儿欢欣的笑着。 嫪婉冲着尾随小宫女的那个心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退下。 待她退下后,嫪婉抱起欢儿一併坐在椅子上,突然有些严肃起来,问道:「欢儿,你在这大梁宫里呆的可开心?」 「开心!」欢儿回答的爽快至极,没有半点儿犹豫。 嫪婉又问道:「那你可想家?」 欢儿不笑了,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看着嫪婉,然后狠命的晃了晃脑袋,「不想!」 嫪婉垂了垂头,有些感怀道:「可是姐姐也只是这里的过客,再有一月便要离开了……」然后她復又抬起头,笑着看看欢儿,「到时欢儿怎么办?」 欢儿有些听不懂了,但他只需要坚守一个原则,那便是:「嫪婉姐姐去……去哪儿,欢儿就……就去哪儿!」 嫪婉愉悦的点了点头,带个小傢伙儿回悉池倒也不算什么,她慈爱的父王自然不会容不下个灾区捡来的孤儿。只是…… 「欢儿,倘若……你亲爹还活着,你想不想跟他在一起?」 欢儿又摇了摇小脑袋,「不认识!」 噢对,容阳城的相亲们说过,欢儿出生时他爹业已进京赶考了,从来没有见过这孩子。也难怪欢儿压根不认识这么个爹。 嫪婉又哄着欢儿玩儿了一会儿,然后便叫人把他带了下去。自己则遣人去誉秀宫递了个条子,邀歧王去御花园水榭碰面儿。 萧寐收到条子异常开心,他以为按嫪婉的性子,起码要晾他几日才能消气,却想不到她竟主动递出了橄榄枝。 于是他草草打发走了水部郎中刘大人,便准备换身衣裳去赴约。 这个刘大人很有意思,算是如今工部里唯一看不惯二皇子的五品之上官员。奈何他的专长在水利,水部又为工部内设,他脱不开工部,却又在工部是异类,处处遭排挤打压。 是以,他便想着干脆投靠歧王,将工部的一些黑幕捅出来!既做了投名状,又整顿了工部,届时若能按下去几个二皇子的人,扶起几个歧王的人,他便也不再孤立了。 他的动机正好迎合了萧寐。自上回小顺子被打后,萧寐就一直想着,必须要从工部着手方可还二皇子以重击! 萧驷没有父皇的宠爱,也没有宗亲的扶持,他最深的脉络便是在工部!也只有瓦解了他在工部的安插,才能真正戳到他的痛处。 今日,刘大人便正是来献这份儿『大礼』的——工部屯田司侵吞军用物资的证据! 大梁借鑑了『以军隶卫,以屯养军』的经验,广推屯田制。可屯田司的官员们私下侵夺屯田,隐佔为业。 最终,这屯田非但没能减轻百姓们的负担,也压根无法保证军队的供给,还得依靠政府财政养兵! 这证据一但呈上去,一应的官员官运到头事小,脑袋估计也难以保住了。 是以,萧寐今日心情极好。很快,他不只能扳回一局,还能让萧驷好生安分一阵子! 当他赶到水榭之处时,嫪婉公主已等在那儿了。 萧寐便赶忙上前赔礼:「让公主久等了,还请公主见恕!」 嫪婉笑了笑,似乎今日心情也不错,「平日里殿下也没少等过嫪婉,此等小事无需介怀。」 萧寐也笑着落坐于一旁,虽然他不想这么煞风景,但他知道嫪婉没事是不会主动找他的,所以他开门见山问道:「不知公主这么急着找我,是为何事?」 嫪婉原还头疼要做无聊的寒暄,这下见萧寐如此爽快,便也不再绕弯子了,她问道:「在我们悉池国,不只国王有起居注,就连皇子的侍监也是要每日记录皇子起居的。不知小顺子平日里是否也会记录殿下的起居呢?」 萧寐先是惊呆了一瞬,心想嫪婉难不成要看他的每日起居?但很快,他便嗅到了这其中的狡诈…… 「公主难不成是为了收集小顺子的字迹?」 嫪婉:…… 这么快就露馅了?萧寐竟比她以为的要敏锐! 「呵呵……」嫪婉憨笑着,这话题有些难以继续下去了。 倒是萧寐,直白的很。他爽快说道:「只要公主肯直言要小顺子字迹做何,我便立马叫人去整理给你。」 嫪婉思索了下,既然萧寐昨日便猜到了小顺子口中的『公子』为何人,那其实自己知道的并不比他多,告诉他又何妨? 便道:「好!殿下爽快,嫪婉也不拐弯抹角了!」 「本宫是想模仿小顺子的笔迹,给他口中的『公子』送封信,约其来太医院相见。」 这跟萧寐猜到的差不多,只是他没想到嫪婉还真是行动派,一日时间查的很快嘛!便笑道:「这么说,公主已是知道那个『公子』是谁了?」 「吴欢的爹,自然是『吴公子』喽。」嫪婉不经意浅笑,笑眸中显露着一丝精光。 萧寐望着她那一双睿智且娇媚的桃花眼,有些出了神儿。 这女子,即使是用诡计时都比旁人可爱出几分。仿佛能被她算计,都是一种莫名的荣耀…… 第80页 萧寐履约让下人回誉秀宫去整理小顺子的笔迹,然后又问嫪婉:「公主准备约他哪日?」 思索须臾,嫪婉回他:「三日后。」 「噢……」 嫪婉见事情办得利索,便以要回去陪欢儿用午膳为由,早早告辞了。 萧寐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淡淡浮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 果然,用过午膳后,誉秀宫的两个小太监便抬着一大摞小顺子的『字迹』,送来了汀兰斋。 嫪婉看着眼前这座小山,不禁感嘆当侍监的不易! 待两个小太监离开,她才冲着巧彤说道:「他这才伺候了歧王三年……」 巧彤也惊呆了,「公主,这可比云卿殿下自诞生以来这十八年的起居注都多啊!大梁的侍监难不成是将主子说的每一句话都记下来了?」 嫪婉随手拈来一本,翻了几页,发现小顺子的字迹很是清秀工整,这显然是打小练下的,断不是来宫里才学的本事。 「巧彤,容阳之行你与小顺子交情不浅,他可有给你提过进宫前是做什么的?」嫪婉边细研究着小顺子的字体,边问道。 巧彤仔细回忆了下,想着以前好像说过,但她当时没太当回过事儿。便有些难为道:「公主,小顺子说过,可是奴婢忘了……」 嫪婉有些责怪的看着巧彤,「再仔细想想。」 巧彤又想了想,还是一脸的愁云,「奴婢只记得小顺子说经常陪人一起读书……」 「一起读书?」嫪婉心中已明白了个大概。 之后,她便亲自着手,将小顺子的字迹做整理,然后比着模仿出了一封简讯。 上书:「公子,欢儿有难,今夜务必来太医院相商!」 嫪婉的性子素来是行动派,能早一日绝不拖一日。臣子若想留宿宫中,唯一的方法便是在南书房值班。 是以,若要吴大人半夜熘来太医院,他便要先去找同僚商议换值之事。幸而他如今就要成为当朝驸马,换个值而已,哪个大人敢薄了他的面子? 待信送到,吴大人果然火急火燎的去找同僚商议换值,自然也很顺利的得到了今晚南书房值班的机会。 …… 亥时下刻,嫪婉派去盯在南书房的下人回报,吴大人已出门了。看样子是要往太医院去了。 第54章 听窗户根儿 下人是一路勐跑着赶回汀兰斋禀报的。 而嫪婉这边也早换好了适宜夜晚出行的衣裳:一身绛紫色的撒花软烟罗裙。这算是她所有衣裳里最暗的一件了。 轿子从先前就候在汀兰斋北殿的小院儿里, 见嫪婉公主一出来, 几个轿夫赶忙摆好架势准备随时起轿。因为之前巧彤便吩咐过了, 今晚去太医院的这段路务必要快!刻不容缓! 几个轿夫不敢怠慢, 待公主一上轿,便奔也似的抬着轿子往太医院赶。 嫪婉在临近太医院门口的拐道处下了轿, 并再三嘱咐他们藏远一些, 别被人瞧见。 随后她又打量了下巧彤,然后直摇头道:「巧彤, 你也去一边儿藏着吧,你这一身杏黄也太招眼儿了!」 巧彤只好委屈的跟着轿夫们,一起躲进了旁边的小园子里。她有什么办法,公主平素最烦下人穿的不喜庆, 所以她们的北殿的宫女都是大红大绿的艷色,这身儿杏黄已是最素的了。 吴侍郎怎么进太医院不知道,但嫪婉是提前让采蓉给留了后门儿的。她熘进后院儿,发现小顺子的房里的灯还是黑着的,显然吴侍郎还没到。 院子里有许多露天摆放的草药架子,都是用来晾药草的。嫪婉随便找了个背月色的角落蹲下来,然后注视着门口的方向,静静等着。 不一会儿, 她便看到有个黑影从院墙上翻了进来! 她尽可能的往后缩了缩。可看了半天, 那黑影在院子里寻摸来寻摸去,就是迟迟不进小顺子的屋…… 嫪婉比他还焦急!都恨不得站出来给他指一条明路了。直心道这人是怎么混到侍郎一职的?来前都不先打听好人在哪个屋吗! 最后那个黑影终是没进屋子,而是往嫪婉这边儿摸来…… 嫪婉禁不住心惊, 难不成是发现她了?不能啊,她挑的这个角落是全院子里最黑最隐蔽的地方了。 眼看那黑影离她越来越近,她紧张的抱起头将脸伏在膝盖上!心想这偷鸡摸狗的事儿真是不好做,这还没探听到啥呢,要是这就被揪出来,尴尬的可就是她了…… 她气都不敢喘,闭着眼伏着头。可突然感觉到身边有一束光感,她便只得睁眼去看。这一看不打紧,吓的她直接蹲坐在了地上! 那黑影就在她眼前,举着一个吹开了明火的火摺子,照着她。嫪婉正欲放声大叫时,突然被那人迎面伸过手来捂住了嘴! 「唔~唔~」她惊恐的吱唔了两声,完全说不出话来。那人的一双修长大手将她嘴巴捂得死死的! 「嘘~」黑影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先前是火光太刺,嫪婉一时看不清对面的人,但这下眼睛适应了些,便看清楚了。 居然是歧王! 「嘘~」萧寐再次提醒了她后,才缓缓将手拿开。 嫪婉大喘了两口粗气,她似乎屏气许久了,头脑有些缺氧的眩晕感。她瞪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萧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第81页 「萧寐!你怎么会来?」她眼神中除了惊诧还有些忿然,这是来坏她正事儿的么? 萧寐却有些不屑的反驳道:「那你又怎么会来?不是说三日之后么!」 「呃……」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但这时,两人突然听到外面有些声响。萧寐赶忙将火光吹熄,然后往嫪婉那边儿挤了下。她虽有些不舒服,却也知此时是关键时候,不易妄动,更不能将萧寐推出去,便只好将就着他。 很快,那门儿开了,那人走的是和嫪婉同一个门儿。 萧寐看向紧挨着自己的嫪婉,然后眼神盯着她往开着的小门儿那挑了一下,意思有门儿不早说,害他白翻墙! 嫪婉讪了讪,心道你自己傻能怪谁!不先来摸摸门儿就急着翻墙。 他俩只对了两眼,又将目光投向新进来的那人身上。见他进来院子便径直往小顺子的屋走去,在门口只驻了一下,然后扫了眼四周,见无异常便开门进去了。 嫪婉和萧寐又稍等了片刻,见屋里的灯亮了,才小心翼翼的起身,往那屋的窗户根儿摸去。 嫪婉舔了一下手指,然后往那窗户纸上一戳,瞬时便有一道光从那破洞里透过来。嫪婉将眼睛凑上去,果然看见屋子里的吴侍郎坐在小顺子的床前。 此时,她听到萧寐从身后悠悠的说了句:「看不出,公主竟对这套很娴熟啊……」 嫪婉立马将身子缩回来,伸脚狠狠的在萧寐脚上踩了两下,然后又气愤的剜了他一眼。说道:「你嫌弃我这套有本事别来啊!」 萧寐疼的咬了下嘴唇,最后痛劲儿过去了,又挤了个笑脸儿,直道:「不嫌弃……不嫌弃……」说完便有样学样的也伸出手指舔了舔,就想往窗户上戳。 「啪!」一声,萧寐伸了一半儿的手被嫪婉一巴掌打了回来! 他委屈的看着嫪婉,「干麻呀?都说了不嫌弃了……这招挺好的……」 「你懂什么!你把这窗户戳的左一个洞右一个洞的,生怕他们发现不了被人偷窥了是吧!」嫪婉压着嗓子小声急道。说完便白了萧寐一眼,然后又将眼睛凑到洞口去偷看。 萧寐一想这理儿倒是也对,便也不再戳了,而是干脆将脑袋一同凑到嫪婉戳的那个洞去…… 嫪婉被他碰到了头,这下更急了! 嫪婉:「萧寐你是诚心来给我捣乱的是不是!你到底想干麻?」 萧寐:「我……我是来帮你的,你不让我戳我就不戳啊,我跟你一起看还不成么?」 嫪婉:「我不需要你帮!」 萧寐:…… 萧寐:「那……那我不帮你,我帮欢儿总行了吧!咱俩一起捡回的他,凭什么你能关心他,我就不能?」 嫪婉:「行!那你在这儿等着,我偷听完告诉你!」 …… 萧寐便蹲在窗户下老实的等着,嫪婉重又凑了回去。 先前他俩吵嘴时,已经错过了开头寒暄的一段儿,这时再听,便有些直入剧情了。 让嫪婉很窃喜的是,吴睿德并未明确提及小顺子给他写信之事,而是极其自然的关切了伤势,又提起了九娘和欢儿。 而小顺子似乎也料到吴睿德迟早会掩人耳目的来探望自己,是以,也未将他的半夜闯入看得奇怪。 小顺子勉强撑了撑趴着的身子,脸上有些痛苦的说道:「公子,小的明白您好不容易走到今日,不想被欢儿耽误了前程……可是九娘走的冤吶!」 吴睿德站了起来,转过身子负手背对着小顺子。 有那么一瞬,嫪婉很是担心他会察觉被人窥视,不过显然她是多虑了。因为吴睿德眼中已蒙了层泪水,看不清任何东西了。 吴睿德很是悲恸的咽了下,嗓音有些凄凉:「九娘到底是怎么死的?」 他上回见过欢儿后,只听说这是个爹死娘亡的苦命孩子,却着实不知九娘是何时走的。 小顺子双手俯撑着床板,悬起上半身垂着头,眼泪「吧嗒吧嗒」的大颗滴在床板的褥子上。然后哽咽着讲述起那阵子的事。 「自打公子跟小的说想要娶景莲公主,让小的回老家想法子劝九娘改嫁后,小的就想了无数种说辞……可是那些说辞,小的确信没有一种能让九娘真正死心!」 「公子怕九娘年年来京城寻,迟早有一日能得知真相。可小的实在是想不出个法子,能让九娘在您娶公主前改嫁啊……最后小的只能告诉九娘,公子您在刚进京时得的那场大病里死了!」说到这儿,小顺子已是泣不成声。 …… 吴睿德听小顺子提起那场大病,突然心里有了些愧疚。他转回身子,往床根儿前挪了两步,泪眼看着小顺子,「这不怪你,这都怪我……是我害了九娘,害了欢儿,也害了你……小顺子,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 「不!」小顺子突然声音激动,狠狠的摇了摇头,「小的逼九娘改嫁不是为了公子,是为了九娘和欢儿!」 「公子娶景莲公主,可能会仕途坦荡,也可能会引来杀身之祸!这条歪路是公子自己选的,哪天命丧于此也不冤枉!」 「可是九娘呢?九娘寒窑苦等,却有可能等来的是因你的欺君之罪被一同牵连!」小顺子越说越激动,最后竟抽出一只手来,哆哆嗦嗦的指着吴睿德怒吼:「你犯的这可是夷三族!具五刑的重罪啊!!」 第82页 吴睿德不由得向后倒退了两步,他又何尝不曾想过这些后果。『公主』这个台阶是那么好踏的吗?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不过他也只是一瞬的惊吓,很快便释然了。「哈哈……」他放肆的大笑了几声,「三族?我吴睿德无父无母无兄弟姐妹!九娘如今也不在了,只剩了个就见过一回面、无甚感情的儿子……我有什么怕他夷啊诛啊的?」 小顺子绝望的望着他,知他已彻底被荣华富贵迷了双眼,无药可救了。 小顺子嘆了一声,声音已由先前的悲伤转至绝望后的冷静,他说道:「公子,从今后您娶您的公主,做您的皇亲国戚。小顺子安心做自己的奴才,这辈子只求能伺候好歧王殿下,报答殿下的提携之恩。」 「小的与公子,自此断绝往来。」 吴睿德对于小顺子的急于撇清,想得有些龌龊,便冷笑了一声:「哼,小顺子,你这是怕日后会被我连累?」 小顺子闻言心里气不过,但瞪了他一眼后,很快又觉得跟这种凉薄的疯子实在没什么计较的必要了。毕竟他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放在心上了。 吴睿德见小顺子一脸的厌弃之意,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便又阴阳怪气的说道:「小顺子,我知道你恨我。不过你别怕,你只是我的伴读书童,不管日后夷三族还是诛九族的,都不会轮得到你的!况且你曾有恩于我,我不只不会连累你,还会报答你!」 …… 许是保持同一姿势太久,嫪婉脚下有些麻了,便先将身子往后撤了撤,看着萧寐讷讷道:「伴读书童?小顺子在进宫之前是吴侍郎的书童!」 「而且他上回给你说接到家书回容阳,原来竟是去劝九娘改嫁了!」 「这么说来,九娘是因着小顺子的善意谎言,才投河的……」 第55章 亲密接触了 嫪婉一连复述了几句, 却发现萧寐只是无动于衷的看着她, 她便奇道:「你怎么不说话?你是觉得这些跟你没什么关系?」 「那……小顺子刚刚还说要安心做你的奴才, 这辈子只求能伺候好你, 报答提携之恩!」 萧寐终是应道:「这些我自己都听到了。」 嫪婉:…… 她这才想过来,她只是没让萧寐看, 但并不影响他听。自己一句句转述的确很是多余。她便晃了晃腰身, 活动了两下腿脚,就又凑回去看了。 吴睿德递了方帕子到小顺子跟前, 方才哭的一塌煳涂,想让他擦把脸。可小顺子随手一推便将那帕子推到了地上。 吴睿德也没恼,弯下身子復又捡起,缓缓说道:「小顺子, 不管你如今和以后怎么看我,我一生都会拿你当恩人看待,我永远会记得你当初为我做了些什么……」 「别说了!」小顺子悲切的低吼了句,刚刚才止住的眼泪又有些控制不住了,他显得很是痛苦,「求求你别再说了……」 可吴睿德没有要住口的意思,他自顾自的沉浸在那些往事中。 「三年多前,你跟着我从容阳城来到京城赶考, 奈何我一直记挂着卧病在床的爹, 加之承受不来这里的水土,很快便得了病。这一病就错过了那年的会试。之后便传来爹的死讯,我再也无心回容阳, 气急攻心也倒了下来。直到把身上所有的钱财都耗光了,还是治不好。你为了凑药钱,四处找门路,最后还是差一大笔钱,你竟将自己卖了!」 这些往事显然令小顺子极其痛苦,他哭的有些虚脱了,啜泣道:「进京前,老爷曾再三叮嘱小的,一定要保护好公子。小的答应过老爷,老爷在天有灵,看着呢……」 吴睿德看着床上伤势依旧严重的小顺子,心中愧疚之感更甚:「三年前,你为了救我进宫当了太监。三年后,你又因为欢儿险些陪上一条命!我们吴家欠你的。」 吴睿德这话倒是发自肺腑的,比起就见过一回面的欢儿来说,他更看重这个为他毁了自己一辈子的小顺子。 小顺子没有说什么,只是哽咽着摇了摇头,默默往肚里咽了一口泪水。 吴睿德有些落寞的坐到了床前的墩子上,有些无力的说道:「小顺子,你别恨我……为了不白费你的牺牲,后来我拼命考中了,再后来我爬到了户部侍郎的位子……这一路走来,始终都是我一个人……只有我自己。你再等我做了驸马,就想法子把你从誉秀宫里要过来。」 说到这儿,他突然有些兴奋起来:「到时你住在我的驸马府里,我让所有下人都拿你当半个主子敬着!我一定好好补尝你这些年为我受的苦……」 小顺子听完这话,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当吴睿德是真疯了。 顿了顿,他才冷冰冰的说道:「莫说岐王殿下的人是旁人要不走的,就算是殿下捨得让小顺子走,小顺子也捨不得离开殿下。」 这话有些刺痛了吴睿德。他一直觉得自己在这世上已无亲人,只剩一个忠僕了。若是连这个忠僕的心也不再向着他,那么他当真是孤独的了。 当然,他还有个欢儿。只是欢儿那种无甚感情的单纯血脉延续,并不会让他感觉到半点儿亲情的。 他不由得皱着眉头诘责道:「小顺子,你自小就进了我们吴家做我的伴读书童,可你伺候歧王才三年!你现在是有了新主子,就不翻脸不认旧主子了吗?」 小顺子虽已不愿拿他当正常人看待,却还是被这话激起了一阵儿心酸!方才对自己感恩戴德的是他,现下骂自己翻脸不识旧主的还是他! 第83页 吴睿德见小顺子连解释都懒得,心中便更加恼火!直言侮辱道:「民间有句俗话叫做『人属于他生长的地方,狗属于它吃饱的地方』,你自幼在吴家长大,这才吃了誉秀宫三年的饭,你就忘恩负义了!」 说着,他又扫了眼小顺子的下半身,好似恍然悟道了什么,便惊恐的问道:「还是说,因为你断了那活儿,就开始对男主子有依赖之心了!」 小顺子脸憋的通红,他早已心寒至极。他很想大骂一顿这个做贼喊抓贼的吴睿德!可主僕一场,他终是忍住了。然后他将脸埋到褥子里,无声的大吼了一声泄愤! 屋外的萧寐却是站不住了,他真想一脚踹开门进去把那个吴睿德狠揍两拳! 一个堂堂男儿,为了区区药钱就贱卖了自己的一生……如此披肝沥胆的忠僕,却被旧主这般羞辱! 可萧寐刚刚朝门迈了迈腿,就被嫪婉挡在了身前。她双手紧紧攥着他的袖子,看着他,然后用力摇了摇头。 萧寐深吸一口气儿,重重的阖上了眼,强行让自己心静下来。 嫪婉见他已是安份了,便想再凑回窗前去看看。怎料刚刚一想转身,恰逢萧寐睁开双眼。萧寐一把扯回她的胳膊,将她的身子扳正,然后不待她反映过来怎么回事儿,便将她搂进了怀里! 嫪婉:…… 她完全是懵的。萧寐搂她不是头一次,却是头一次这么莫名其妙!那么这突如其来的拥抱所为何来? 萧寐也说不清。他没有思索那么多东西,只是在方才那一刻,他心底乍然生出来两种情愫: 其一,为保护欲。他迫切的想要保护好身边之人,不管是他喜欢的,还是追随他的。 其二,为发洩慾。他心中有火难泻,她却不许他去揍那个吴睿德,那她便要负责。 嫪婉几欲推开他,奈何完全推不动。 此时的萧寐,完全没有怜香惜玉想要尊重她的念头。他只想任性一回,抱够了才算。嫪婉越是想要推开,他便越是贴的更紧!嫪婉越是企图挣扎,他便将她的双手钳的越死…… ……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将胳膊松开。嫪婉便如解绑了绳索的囚犯,边向后退着身子,边舒展着浑身的骨骼…… 萧寐的力气太大了,她完全是被他平日里看似彬彬有礼的样子给唬住了!她现在唯一的念头是以后再见萧寐,她身边儿得带两个功夫好的亲随。 萧寐向她伸出了只手,意思是想拉她再去听窗户根儿。可嫪婉边摇着头,边更向后退了小半步。 这时萧寐的脸色马上就变了,眼神有些凌厉的威胁道:「你是想让我抱你过来?」边说着,边再次向嫪婉伸出了手。 嫪婉接也不是,推也不是,心情很是复杂……心中只道这人今晚是吃错药了吗?怎么突然就成这副德兴了! 她很想提醒他一下:她是嫪婉,是悉池国的公主,能不能放尊重一点儿! 可她终是没有说出口,妥协的将手递了过去。 萧寐刚握住她的手,二人就听到小顺子屋里的门儿响了一下,应该是吴睿德打算离开了。 萧寐拉着嫪婉往墙根儿的草药架子下一蹲,看了眼她身上,又觉得她的绛紫色裙子有些招眼儿,便将自己玄色的大斗篷撩开往她身上一披,便将她整个身子裹了进去。 嫪婉的心勐烈的跳动了几下,这感觉太过熟悉…… 每回披到萧寐的斗篷,她的感觉都能瞬间回到那个梦里……噢,不,那不是梦。是真真实实发生过的,她的前世。 她永远记得斗篷披上身时的那种温暖,与之相对的便是之前的凄凉。尽管前世都是些支离破碎的片段,甚至断气前的种种她皆记不起,可那种绝望感却是始终刻在她心里。 只有萧寐给过他一丝温度。 她没有在意从门里走出来的吴睿德,甚至都没有瞧一眼。她全神贯注的盯着萧寐的脸,可她也不知道自己想在他脸上看些什么,只是看着看着,身子便不由自主的往他身边凑了凑…… 萧寐被她这不易察觉的『亲近』惊到了,错讹的看着她。明明之前还很抗拒……难道是刚刚搂她搂的很舒服,把她征服了? 这时,小顺子房里的灯熄灭了,整个后院儿里唯一的一点儿光源也没了。 夜深了,比嫪婉和萧寐来时又黑了许多,当真可算是伸手不见五指了。 嫪婉甚至看不见方才还在她眼前的萧寐。只是他的那件大斗篷依旧罩在她身上,那么人也应该就在离她极近的位置。 就在她稍稍有些慌张之际,突然感到额间有一团热雾袭来!她本能的想要靠后倾去,可颈背间立马抵过来一只大手,不只让她无法向后闪躲,还将她又往前抵了一把! 那团热雾瞬间化作实体,碰在她的额头上,触感湿湿软软的,就这样在她眉心停留了好一会儿…… 她觉得自己的心跳仿佛是停止了,气也不敢喘了,整个人完全僵在那儿! 显然,这是萧寐。他竟趁她看不见,偷偷亲吻了她的额头! 「你!」嫪婉忍不住发出声责怪的腔调,可开了口却又不知能责怪他什么。毕竟她连人在哪都没看见,仿佛自己是在怪一团空气! 「怎么,不喜欢这样?」萧寐的声音有些慵懒、有些无赖,就这样毫不知羞臊的挑衅着:「那要不要试试下面?」 第84页 很快,嫪婉就察觉到那团热雾又靠近了她的嘴唇……然后她赶忙伸出双手,紧紧的将整张脸捂住! 第56章 又进了一步 「噗哧~」 嫪婉听到萧寐的憋笑声, 才缓缓将手指叉出个缝儿, 露出一双眼睛来。尽管这双眼睛在如墨的夜色里, 睁着和闭着没丝毫分别。 她忍不住怯生生的唤了句, 「歧王殿下?」这是她今晚头一次叫的这么正式。当然,眼下她确实需要营造点儿距离感。 一双手扎实的扶在她的双肩上, 顿时有种灼热的温度透过单薄的丝裙传递到她的身体上。那手像是刚刚捂过烫婆子。 「好了, 本王不逗你了,别害怕。」萧寐扶着她, 轻描淡写的说了句。 他那样做居然只是为了『逗』她?嫪婉心里简直要骂人了……这是不懂事儿的小孩子玩家家酒吗?说亲就亲上了,差点儿初吻都要被夺走了,居然说只是在『逗』她? 忍住……忍住……忍住…… 嫪婉在心里默默念了三遍,才没有爆发出来, 眼下先离开这里最重要。至于萧寐……以后还是少见为妙。反正她再半个月就要离开梁国了。 她克制了下情绪,平静的说道:「还是先离开这儿吧。」说完,她便伸出手想去摸寻身边的药草架子,缕着这一排架子能走到门口处。 「哎!」萧寐小声惊唿道:「公主你……你这是报復!」 嫪婉茫然,刚才摸到他身上去了? 奇怪,摸到的也不像胳膊啊……没手腕儿粗,一缕就到头儿,还没有手。 「刚刚是碰到殿下了吗?」嫪婉瞪大着眼睛, 却只觉得自己像个睁眼儿瞎, 啥也看不着。 「嗯……」萧寐有些难为的应了句,伴着几声强压着的粗气,好像有些不舒服的样子。 「那碰殿下哪儿了啊?」嫪婉心想方才也没用力啊, 无非就是随手抓了一把而已,又不至于弄伤。 萧寐支支吾吾的没再正面应她,而是绕开她移到她身后的药草架子处。他的方向感还是不错的,清楚的记得架子就在那个方向。 嫪婉已知对面是萧寐,便转过身盲人摸象似的,架着双手往前摸去…… 「公主你……」 萧寐这句没说完的半截话儿,着实把嫪婉吓了一跳! 方才她的双手就环在萧寐的腰上,还将他鞶带上的玉饰当成是不明的异物,仔细摸了两把。 「殿下你刚刚不是在本宫的对面吗?」嫪婉心下无比委屈,他怎么突然跑到她身后来了! 「嫪婉你!」 她心下顿时紧张起来,有一丝不详的感觉。他怎么不叫她公主了…… 她慌张的想要抽回双手,却被萧寐一手握着一只更往腰后扯去,瞬间连带着她人也跟着贴了上去! 「歧王殿下……请自重!」 「嫪婉,你今日是纯心要来试本王定力的么!」萧寐的声音似责问,又极其暧昧。 嫪婉无力的解释着:「本宫只是无心……」 「那本王现在也只是无心……」说着,萧寐握着嫪婉的双手,将她推在了墙上。 「本宫……本宫……」 「公主,你这是在谁面前自称『本宫』吶……」此话落定,萧寐已将滚烫的嘴唇紧紧的覆在了她的额头上。 她两只手被萧寐扼着手腕儿,死死的钉在墙上,动弹不得。身子也被他逼得紧贴着墙面儿上,没有一点儿逃脱的余地。任由着他的唇顺着秀挺的鼻樑往下游去……继而,他在她的鼻尖儿轻嘬了一下,然后粗喘着气缓缓将唇移开…… 就在嫪婉的心里刚刚有一丝脱离的平静时,那团热雾再次勐烈的袭来!这次径直覆在了她的嘴唇之上。 嫪婉吓懵了,心中脑中毕是空白一片,只觉天旋地转、头昏目眩! 萧寐先是轻轻的在她唇上碰了两下,她的嘴唇如两片花瓣,散发着迷人的香气。他见她也没多大的牴触,便更加放肆了些。 他微启着嘴唇将她的唇瓣轻轻嘬起,她被迫张启的唇间便泄漏出更加浓郁的花香。他抵不住那芬芳的诱惑,探出舌头小心的舔舐,似有花汁溢出,令他越发如痴如醉…… 嫪婉好似被他唇间的炙热驯服了般,整个身子都软了下去,全凭着他的力气在支撑着。 …… 许久后,萧寐的余光看到门口照进来一抹微弱的光。他便将身子移开了一些,只双手环着嫪婉的腰枝。 嫪婉也顿时从方才的梦中惊醒,惊恐的看着门口处。 然后他们便听到:「布谷~布谷~」的声音。 嫪婉一下便听出,这是巧彤的声音。虽然这次没有提前说好暗号,但以前有类似事情时,她们总是这样约定:布谷鸟叫代表催她快点儿。 于是嫪婉也回以暗号:「喵呜~喵呜~」意思是知道了,这就出去。 如此,她们主僕便算是交流完毕。 而萧寐则是一脸的纳闷:「你这是在做什么?」 有了这些光亮,嫪婉反而不敢再抬头看他,只低着头,妄图掩藏自己脸上的羞赧。 她以蚊蝇之声说道:「巧彤在催我了,我要回去了。」 萧寐脸上满是不舍和责怪,他责怪的自然是巧彤。毕竟今晚于他而言,颇有一刻值千金的意思。 嫪婉想要从他手臂间抽身,他非但不放,还又将身上往前欺了一步,贴着她问道:「婉婉,你明日会后悔吗?」 第85页 嫪婉用力推了一下他的胸膛,丢下一句:「现在就后悔了!」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萧寐愣在原地,脸上似笑非笑,似哭不哭的盯着嫪婉甩袖离去的背影,摸不透她心下到底是喜是恼…… 嫪婉一出太医院后院儿的门,就气唿唿的扯着巧彤的袖子往前头走去。 「哎哎哎……公主……」巧彤措不及防,被拽着倒退了好几步,险些跌倒。 「快回汀兰斋!」嫪婉命道,似乎是一刻也等不得了。 巧彤心想这该不是熘墙根儿暴漏了吧?怎么出来就这么火急火燎的。她赶忙急跑了两步,将藏在一旁的轿夫唤了出来。 嫪婉直到坐进了轿子里,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她掏出帕子使劲儿擦了几下嘴唇,又撩开轿帘儿冲着外面狠啐了两口,这才开始仔细琢磨一个问题:先前自己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萧寐力气再大,她也不至于连点儿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算最初她确实无法逃脱,可到后来他已经不扼着她的手腕儿了,搂她的力道也是温柔的,她那时完全可以推开他! 可是她为何没有? 想到这儿,她越发的来气!最可气的不是萧寐对她做了什么,而是她居然可耻的配合了! 「不要脸!」 嫪婉莫名的将心理话喊出了声,连轿外的人都听到了她这一嗓子。巧彤和几个轿夫都有些懵,他们没做错啥呀,公主这是突然发的哪门子火…… 「这是被下降头了吧?」嫪婉小声问自己。 自打查清张孺人的事件真相后,她不就一直拿萧寐当个兇手看待的么? 况且他都与婉静郡主私相授受定情信物了,现在却又如此调戏她! 她怎么能和这种人暧昧至此…… …… 待轿子停进了汀兰斋的北殿,嫪婉突然吩咐道:「备洗澡水,本宫要沐浴。」 巧彤万分不解的看着她,一双水汪汪的大眼差点儿就流下泪来。这都折腾到丑时了,本以为回来终于能睡了,公主又要接着折腾…… 「快去备水啊,你愣着干麻呢?」嫪婉又吩咐了一遍。 巧彤委屈,心里摇的跟拨浪鼓似的,面儿上却点着头跟捣蒜是的。 待瑰清池的池水兑好,嫪婉去衣泡进了池子里,又对身后的巧彤吩咐:「去拿青盐和漱盂来。」 「公主,您晚膳后不是漱过口了?」巧彤不理解,公主刚刚在太医院不可能又吃东西啊,干麻又要漱口? 嫪婉有心不耐烦了,有些怨愤的瞪着巧彤:「你是来伺候本宫的,还是来管教本宫的?」 巧彤立马诚惶诚恐的跪在地上:「公主赎罪!奴婢知错了……」 「起来吧……」嫪婉看着她,又有些心疼。她平日里真的极少训斥巧彤,今日只是迁怒了。 「奴婢这就去给公主拿青盐和漱盂来。」巧彤说着,便退了出去。 …… 待嫪婉全都忙和完,鸡都叫了。 她换好干净的衣裳,站在院子里呆呆的望着有些微亮的天空,对身旁的巧彤说道:「明日本宫就拉着景莲公主去跟皇后娘娘说,咱们提早回悉池。」 巧彤打了个激灵,这下完全不困了。使劲儿揉了揉眼,「公主,为何走得这么突然?」 巧彤肯定是想不明白啊,就嫪婉这好管闲事儿的性子,明明今晚还兴致勃勃的去听人墙根儿呢,这会儿又要撒手不管拍屁股走人了? 怎么可能啊! 可是她见嫪婉只是嘆了口气,没有回她。她便又猜测:「公主,是不是今晚在太医院发生什么奴婢不知道的了?」 嫪婉回过头看了看她,她的确是自己的心腹,可是这种羞事委实难以启齿啊……到底是说呢?还是不说呢? 巧彤看着嫪婉一脸的愁容,似是在犹豫不决。她便更加笃定自己的猜测,今晚果真是发生事情了! 她突然哭丧着个脸,哄劝道:「公主,奴婢自小就以当您肚里的蛔虫为骄傲……您有什么事儿可别憋着啊,奴婢就算再愚钝,好歹臭皮匠还顶三分之一个诸葛亮呢!奴婢总能替您分点儿忧的……」 嫪婉看着她笑了笑,在这大梁宫里暖心的人不少,可要说真正的贴心人却只有巧彤一个。 嫪婉拉着她的手在石台上坐了下来,就着月色,将这阵子的事情和盘托出。 当然,她唯一隐瞒的是前世的回忆,只将那说成是个梦。 …… 巧彤听得极认真,只是却有些质疑嫪婉的武断。 「公主,奴婢只知您是来大梁找寻梦里的恩人,却不知这其间辗转发生了这么多误会。不管当初您是因何会做那梦,您与那恩人总归是千里相会,难道仅凭一盒相似的药膏,还有婉静郡主的几句话,就认定了恩人是恶人?」 嫪婉看着巧彤,有了一瞬的迷惑…… 第57章 藉机表衷心 但沉静下来想了一想, 嫪婉很快又觉得自己不可能冤枉了萧寐! 她皱着眉头对巧彤说道:「自古这判案都讲究人证、物证, 如今这案子可算是人证、物证俱全了!还有什么误判的可能?」 随后她又带着点儿不甘, 悻悻道:「不过就是证据再齐全, 也没有人能判他罢了……」 巧彤歪着脑袋想了想嫪婉的话,还是摇了摇头, 说道:「公主, 就算这物证假不了,人证总可以造假啊。从上回广宴殿夜宴时, 奴婢就看出那个婉静郡主非什么善类了!谁知道她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第86页 「可是她有什么理由撒谎?」嫪婉仍是不解。毕竟她当初也不是以问案的形式取证的,完全是佯装闲聊套出来的证词。 巧彤便一点一点仔细给她分析起来。 「公主,您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全大梁的人都知道那个婉静郡主一心要嫁给歧王殿下,当歧王妃!她若是诚心离间您与歧王, 那可一点儿都不奇怪!」 「您是假装无意去套取情报,可不能排除她将计就计来个有心离间啊!况且她也明白,无论她再怎么栽赃歧王,歧王也少不了半根毫毛,却是能让您对歧王死了心!」 「再说了,她自己说送了信物给歧王,公主可有亲眼见歧王贴身带过那东西?还有啊,歧王可有回赠信物给她?」 「依奴婢看啊, 这个婉静郡主绝对不简单!张孺人事件的真相, 她知道的未必比公主少!」 …… 嫪婉傻傻的看着巧彤,忽地惭愧起来,自己竟比个婢女还单纯。明明平素不是这样易哄骗的, 这次怎么就轻信片面之词了! 又或是关心则乱?得知了萧寐是前世的恩人,扑的心思越多反而越易被利用。 她此前之所以不去找萧寐当面对峙,原因无非是觉得他亲口说的,未必是真相。 可是若想听真相,法子倒也不是没有,眼下就到了景莲公主的生辰。 …… 月前,司天监曾上奏,说是夜观星象,发现荧惑守心大凶之象。 起初梁文帝只是祭祖拜天,下诏令宫中禁挥霍奢靡。可后来宫中发生了一连串儿的祸事。 先是二皇子坠湖,后又是靖王差点厥过去,紧接着便是张孺人没了……这期间还有黄河水患,死了百姓无数!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逼的梁文帝想不信邪都不成!他这才听取了司天监的提议,立即着手给景莲公主择选驸马,沖沖宫里的晦气。 若依着徐皇后原本的心思,景莲公主的这次生辰该是大操大办的。可顾虑到宫中的禁挥霍令,她也只得一切从简。最后只邀请了景莲同辈的皇子公主们,然后让司乐府随便出几个歌舞助助兴。 所以这个生辰最终办得,也就只跟个平日里的小宴会般。 场面儿跟上回敬妃娘娘为庆靖王能下床走动时,是一样的规格。只是靖王这回来不了,他仍需尊医嘱静养些时日,不宜参与这些喧闹场合。 嫪婉是同景莲公主一起从汀兰斋乘轿出门的,她俩到时基本该来的都早来了。小寿星自然是坐在主位,而因着女客总共没几位,嫪婉这回依旧是挨着婉静郡主坐。 隔着鶱舞池的对面,便是萧寐与二皇子,外加一个吴侍郎。显然徐皇后已拿这位『未过门儿』的吴侍郎当自家人了。 歌舞开始后,有个小太监颠儿颠跑到婉静郡主跟前,将一个折起来的字条子呈给她,禀道:「大司乐,方才不知是哪宫的婢女来让奴才将这个呈给您,说是极为重要。」 婉静将字条展开看了眼,便往对面的人身上看去。 那字条上写的乃是三个字:『旧园见。』 这净香园乃是近两年新扩建的,之前的旧园子因太小已废弃,如今就在新园子的背面不多远。 婉静看着对面的几个人,能给她递这条子的想来也只有二皇子了。她与二皇子这阵子的往来也委实是密切了些。 就在婉静收了条子离席后,先前的小太监又颠儿颠的跑来了歧王这儿。「歧王殿下,这是方才不知哪宫的小婢女让奴才呈给您的,说是极其重要。」 萧寐将条子展开,也看到上面书着三个字:「旧园见!」 他看了看对面,眼神锁定在了嫪婉身上。他觉得除了嫪婉,似乎别人没这么大胆子给他写这种没头没尾的话。 萧寐便也往旧园儿走去,只是同时心里觉得这事儿透着股子蹊跷。 婉静郡主先一步到达旧园儿。她进宫才月余,对旧园儿这边并不熟悉,但放眼望去,整个园子里最僻静的地方便是前面的一处廊亭。 廊亭被肆意生长的茂密绿植包裹着,形成了个幽闭的私密。而这种碰面自然是越隐蔽越好,故此,她毫不犹豫的躲进了这个廊亭里。 萧寐紧随其后来到后园儿,起初他以为约他在此处相见的是嫪婉,但他明知嫪婉尚未离席,这会儿却已见前面廊亭里有动静,心中便有了数。 看来是他误会了,约他之人并非嫪婉公主。可那又会是谁呢? 他直接走过去,待拐进廊亭才发现竟是婉静郡主!顿时禁不住一脸的错讹。 …… 这便是嫪婉想出的法子。 她既然无法相信萧寐当面所说的,那不如创造他与婉静郡主私下见面的机会,想来必是能从中听出一二! 是以,她便派人分别递了条子给二人,她则尾随而来。 只是她想不到的是,这将是一出螳螂捕蝉,黄雀的后的戏码…… 嫪婉躲在早就踩好点儿的灌木丛里,拔开一枝子黄杨往廊亭里看去。 这角度还不错,可以清楚的看到萧寐与婉静郡主二人相对而立。唯一有些不妥的,是萧寐的朝向刚好与她完全直冲…… 她只好将拨开的叶子放掉一些,将自己隐藏的更好。 她看到萧寐脸上挂着不解,却完全看不到背对她而站的婉静郡主。事实上婉静脸上的诧异比萧寐更甚…… 第87页 婉静郡主有些受宠若惊,打死她也想不到歧王竟会主动约她私会!她不由得自问,难道是之前她太妄自菲薄了?竟会觉得歧王毫不将她放在心上。 「歧王殿下,」婉静郡主的声音,柔媚的简直可以酥掉骨头。她面泛起桃花,手里的帕子已绞了无数圈儿,「殿下……您递字条约婉静来是……」话说了半截却又觉得难以启齿了,只欲语还羞的低垂着头。 嫪婉心里叫苦,婉静郡主果然不如小顺子和吴侍郎世故,一句还未寒暄就径直对暗号…… 嫪婉眼巴巴的盯着萧寐,知道这戏快唱不下去了,眼看就要戳穿了。却怎料萧寐笑吟吟道:「噢,是。本王的确是有事找你。」 嫪婉分明看到萧寐说完这话时,冲着她的方向盯了一眼,那眼神凌厉的似是能穿透层层枝叶,直接对上她的眼瞳……他嘴角勾起一抹诡笑。 嫪婉心里一紧,她竟已暴漏了!可是又纳闷萧寐为何不拆穿她? 萧寐笑着收回了眼神,重新落回婉静郡主身上。平和的问道:「你可听到了近来宫中的传言?」 婉静郡主微微一怔,难道他问的是关于她身系凤命要嫁他的那个传言? 她不敢抬头看,只是低垂着脸点了点头。嘴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嗯。」 萧寐倨傲的抬了抬下巴,半阖着眼看人,显得有些轻蔑。 「大梁宫里闲人多,生是非的自然也多。各种不靠谱的流言蜚语,每月都变着花儿的传!本王心里已有钟意之人,你也无需过多忧心,这种谣言过几日自然就会散了。」 萧寐的话说完,嫪婉虽看不到婉静郡主的表情,却是见她身子有些撑不住的往后倒了半步,想是受了不小的打击。 嫪婉开始还奇怪,萧寐既已发现了她,又为何这么好心不拆穿。现在倒是看明白他的用意了,他这些话不像是说给婉静郡主听的,倒像是说给她听的! 这是趁机表衷心吶~ 婉静郡主定了定神儿,微微抬起头望着萧寐,声音里带着些许不甘道:「不知殿下的钟意之人是……」 嫪婉的心又紧了一下,她可不想此时萧寐说出她的名字来拉仇恨! 萧寐隔着重重绿叶往嫪婉处看了一眼,笑道:「待时机成熟之后,本王要迎娶的王妃便是心仪之人。」 婉静郡主显然心里生了嫉恨,语气冰冷狠厉的问道:「殿下所说的人,该不是嫪婉公主吧?!」 然后她的话有些激怒了萧寐,萧寐歪了歪头眼中带着鄙夷的神色斜睨着她,「你一郡主,竟敢在这里妄议大梁皇子与盟国公主?」 婉静郡主认怂的敛了醋意,福了福身子赔礼道:「请歧王殿下恕罪,方才是婉静一时失言僭越了。」 萧寐没管她,只是不屑的扭头想离去,她却又不知死活的笑言道:「只是殿下口中所谓的『盟国公主』有些失实,悉池国是陈国的附属国,何时配做大梁的盟友了?」 婉静郡主见歧王站定住,没有了马上要离去的意思,便又说道:「况且这位『盟国公主』还是陈国六皇子未过门儿的妻子,」 说到这儿,她将手里的帕子掩到嘴上,讥笑道:「婉静说错了,哪儿是妻子啊!王妃才是正妻,侧王妃无非也就是个妾罢了。」 …… 婉静郡主顾自快活的嘲讽着,全然没注意到歧王业已攥得紧紧的拳头! 第58章 洗刷了冤屈 婉静郡主的这些侮辱之辞, 嫪婉在一旁听的是清清楚楚!她恨不得跳出去甩她一耳光…… 可她嘴上却在告诫自己:「再忍忍!再忍忍!再忍忍!」毕竟她想听到的东西还未听到。 当她好容易安抚住自己后, 身边的树叶却突然发出一阵激烈的「唰唰唰」声!瞬间吸引了婉静郡主与歧王的目光。 嫪婉仔细看了看, 竟是一块儿突如其来的飞石打在了自己身边。这一打不要紧, 自己是完全的暴露了。 萧寐以手扶额,无奈的阖上了眼, 心道这也太笨了! 他自然早就发现了嫪婉在那儿。毕竟来时就已觉得不对劲儿了, 又想到嫪婉是个熘墙根儿的好手…… 而他不揭穿,是以为嫪婉听了那些传言在吃醋, 误会他与婉静郡主有暧昧才作如此安排。 这下嫪婉自己暴漏了,他也很是无语…… 婉静郡主发现了灌木丛中有人,却隔着树叶看不清脸,便谨慎的喊道:「是谁?快出来!」 嫪婉虽气那块莫名的破石头坏了她的事, 可既然已经暴露,再躲也没用了,倒不如大大方方的。 正如她信奉的那句话:输牌不能输架势! 嗯,她真就大大方方的走出树丛,走进廊亭,带着一脸的从容,回应着:「不用喊了,是本公主。」 婉静郡主先是错讹, 接着便失笑了起来, 「哟~这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原来是嫪婉妹妹啊。」 嫪婉丝毫没有尴尬的意思,还往婉静郡主跟前走近了几步,嗔目切齿道:「以前你戴着张伪善的面具, 本宫尚可与你称姐道妹。如今你脸都撕破骂本宫是妾了,就把口中的『妹妹』收回去吧!」 婉静郡主本以为这是个揶揄她的好机会,却不想她窃听被识破了还跟有理似的嘴巴不饶人!顿时倒觉得自己受委屈了。 便怪道:「嫪婉公主,你们悉池国的礼仪就是这样的?可知在我们大梁,若是有奴婢偷听主子讲话是要判耳刑的!」 第88页 嫪婉不以为然的掩嘴笑了两声,然后反过来挑衅道:「可本公主不是奴婢啊!又当如何?」 婉静郡主被问愣了,是啊,主子偷听的确是没什么处罚的条文。可是这事儿她越想越气,言语间也越发不客气起来:「嫪婉,你身为悉池国公主,我的确不能因你个人德行就把你怎样。但悉池国的脸面可全系在你一人儿身上呢!你一个公主尚且能做出蹲草垛偷听的龌龊行径,可想你们悉池国是怎样的民风!难怪悉池成了陈国的奴国,人人皆是亡国奴!」 「啪!」 「啪!」 …… 两声清脆的连响,婉静郡主就这样挨了嫪婉正反两巴掌!她瞬间被打懵了…… 一直负手站在旁边,看着她俩唇枪舌战的歧王殿下,也完全懵了…… 其实懵了的还有一人。 …… 名门贵女们之间的争端,一般也就是点到即止的口舌之争,直接伸手打人的,听都没有听说过! 毕竟都是些有身份的人,皇亲贵胄间的脉络丝丝缕缕的顾虑比较多,加之又皆是未出阁的姑娘,泼辣的名声一但传了出去,以后谁还敢娶? 可嫪婉打完了人,自己还一脸的忿然,仿佛她才是被打的那个! 「婉静郡主!你侮辱本宫,本宫可以不跟你一般见识!但你侮辱整个悉池国的百姓,本宫岂能坐视不理!」 婉静郡主只觉得两侧的脸颊都火辣辣、麻嗖嗖的,仿若被泼了辣椒水般刺激! 方才她懵了好一会儿,这会儿醒过劲儿来了,才委屈的落起了泪。 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咸咸的泪水滑过红肿的皮肤时,那又是另一番的痛楚! 婉静郡主两手捂着脸蛋儿,扭头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歧王…… 名门淑女的本质让她举不起胳膊去还击,她只是泪眼汪汪的目视着歧王,责难道:「殿下,我与嫪婉皆是来大梁宫做客的,如今她无视宫中规矩,当着您的面儿动手打我!」 她怒瞪着眼睛,切咬着牙齿,近乎是逼问的语气说道:「殿下,您不该说点儿什么吗?!」 萧寐一脸肃穆的绕过婉静郡主,径直走到嫪婉面前,问道:「疼吗?」边说着,握起她的手,翻出了手心那面儿……的确是通红一片。 嫪婉心底五味杂陈的,有点儿感动,但更多的则是尴尬。她抽出手来,别过头去暗自咂着嘴。 虽说她并不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有错,但静下来想想的确是有些冲动了。婉静郡主的父亲成阳公,是大梁的名门贵族,梁文帝都要给他几分颜面。 婉静郡主今日挨了这两巴掌,若是成阳公知晓了,想是必会去找梁文帝讨个说法。那样事情真是要难以收场了。 是以,眼下的关键在于不能让婉静郡主回家哭诉。 嫪婉缓步走至婉静郡主身前,稍微收了收脾气,「婉静郡主,刚才打你是有点儿过份,但是冰冻三尺也非一日之寒,若不是你一而再的背后使坏,我又怎么可能无端对你这样……」 可嫪婉的话非但没有让婉静郡主熄火,反倒更加激怒她了!她近乎是吼着说出下面的话: 「嫪婉!你可真是杀人放火完了都得从别人身上找原因吶!我无非就只是刚刚失言了句,哪里来的一而再使坏?!」 嫪婉见反正也已撕破脸了,不用藏着掖着了,便直接说道:「你不认?那好!现下你与歧王殿下皆在这儿,我倒要再问你一遍,你的掩瑕膏可曾给过歧王?」 婉静郡主怔住了,她竟忘了这茬儿。这事儿要是说穿了就算捅了大篓子了。 萧寐也愣了,「掩瑕膏?那不是女孩儿家的东西么,给本王做什么?」 嫪婉一看二人的反应,便知巧彤那晚猜的不错!婉静郡主果然在撒谎。、 她便对萧寐粲然一笑:「这个嘛……还不是婉静郡主之前说,进宫时便与殿下交换了信物,将自己的贴身妆盒赠予了殿下。怎么?看殿下的意思是……竟没收到?」她坏笑着看看萧寐,又看看婉静郡主。 婉静郡主此时的脸上的颜色更艷了几分,比先前刚挨巴掌时还要红。身上还颤颤的发着抖,也不知是气是羞。 萧寐听明白了,显然这是婉静郡主私下向嫪婉吹了牛。只是他仍未意识到,这个谎言还有着关乎张孺人被害真相的另一层深意。 嫪婉故意往婉静郡主身旁凑了下,阴阳怪气的附耳小声道:「郡主,若是歧王殿下知晓了你将张孺人的死栽赃到他身上,你猜会怎样?」说完,她离开婉静郡主的耳朵,凑在脸前近距的盯着她,一副人畜无害笑吟吟的样子。 婉静郡主脸上的红印儿似是瞬间被惨白吞噬了,死灰着一张脸僵在那儿,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嫪婉温柔的摸了摸婉静郡主的脸,极友好的笑着:「婉静姐姐,都是嫪婉不好,方才用力过勐了……」 婉静郡主咬着牙,僵硬的扯着嘴角,挤出个笑脸儿来,「是……是姐姐不该背后议人……妹妹急……也是有原因的……」 「那既然我和姐姐都有错,不如就大事化小吧?」 「好……妹妹说的……极是……」 …… 嫪婉与婉静郡主这么快握手言和,却让一旁的萧寐看不懂了。 「你们……」他一脸的不解,可是见她两都笑着,似乎自己再多罗嗦又有点儿不和时宜。 第89页 于是便作罢了,没有再说什么,只在心里暗自想着:女人间的交情,男人真是看不懂! 嫪婉又对他说道:「歧王殿下,不如您先回席吧,我和婉静郡主想聊些闺房话儿。」 萧寐之前还有种『两个女人勾心斗角,为了他争风吃醋』的错觉。这下才恍然明白,原来他才是多余的那个…… 「好……」说着,他心里很不甘的转身离去了。 萧寐走了,这回嫪婉便可以敞开天窗说亮话了:「婉静郡主,我可以不将你恶意嫁祸歧王的事儿说出去,但你必须如实说出你的那盒掩瑕膏,究竟给的是谁?」 婉静郡主也不想伪装和气,歧王一走,她脸便瞬时难堪了起来。 「嫪婉,从小到大没有人敢动我一个指头。但是今日,你这两巴掌我婉静认了!只是从此我们恩怨一笔勾销,你别再来问我什么了。」 嫪婉听她这话音儿便明白,她果真知道的比自己以为的多。 嫪婉也毫无妥协的意思,说道:「其它什么我都可以不问,但害死张孺人的兇手我必需要知道!」 「呵呵,」婉静郡主痴笑了两下,有些怜悯的看着嫪婉:「张孺人死都死了,我劝你这件事莫再搅合下去了。况且你查出了真相又能怎样?你是能将他法办?还是能让张孺人死而復生?」 嫪婉也附和着淡然笑了两声,「一个险些成为靖王妃的七品孺人死了,你却暗示我即便明知兇手亦不能法办……是以,这人的地位,该是至少与靖王相当?」 毕竟七品命妇也不是死了就白死的,若是对方没有靖王的势力大,必是要被靖王追责的。也只有对方亦是皇亲,才有可能让婉静郡主说出这种理所当然的话。 婉静郡主蓦地意识到自己失言了。 「婉静郡主,你若再不肯说,我可真的要去向歧王说明一切了!」嫪婉再次出言相逼,并迈开了一小步呈要走的架势。 婉静郡主终是眉头一皱,眼一闭!她不想抗下去了……她打算将二皇子供出来…… 却偏偏在此时,廊亭外闪进来一个人。 他一进来便笑道:「原来公主和郡主躲这儿清静了?可是新园那边儿没有大司乐盯着,她们歌舞都越发的不尽心了!」 第59章 萧驷找顶包 令嫪婉和婉静郡主皆甚意外的是, 来人竟是二皇子萧驷! 他走进廊亭里, 一脸的泰然自若。淡定的仿佛先前躲在树后偷听的人不是他, 扔石头让嫪婉暴露的也不是他…… 「二皇子殿下……你怎么会来这儿?」嫪婉面带些许狐疑的问道。 这旧园子虽说离净香园很近, 却是一墙之隔划分出繁华与荒凉两片天地。 这里自打废弃后,就被堵死了正门儿, 只留有一个小小的侧门儿。知道的人倒是不少, 但却是极少有人来。不然当初嫪婉也不会将局儿设在此处。 萧驷笑吟吟的走到她身旁,一双凤眸半眯成极温柔的弧, 「净香园的溷厕人满了。」 嫪婉:…… 萧驷见她没话可说了,便又干脆反问道:「那嫪婉公主和婉静郡主来这里是作何?」 嫪婉懒得再应什么,心中有些忿然。刚刚只差一步就能问出来了,却跳出来这么个不速之客! 婉静郡主倒是心下欢喜的很, 客气的冲着二皇子施了个礼,看似落落大方的公然扯谎道:「二殿下,是嫪婉公主想跟我学舞,又有些不好意思在人前说……」 嫪婉斜睨一眼,心中暗骂:想打哈哈煳弄过去也不用非得踩别人一脚吧!生怕没人记得你多才多艺! 她便也浮夸的笑道:「啊,是啊~本宫的确是对婉静郡主的舞技颇为感兴趣,这才拉她过来讨教一二。但奈何婉静郡主劝本宫说,这练舞可不是三五日之功, 常年勤奋还得加上有天份才行!不然像她练了这么多年, 还是会在表演剑舞时演砸了……」 「你……」婉静郡主脸色极为难堪。舞蹈可是她的看家本领,若是连这立身之本都被人质疑了,那她从小吃的苦岂不是成了笑话。 萧驷嘴上只是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友好又礼貌,没有趁机嘲讽的的意思。反倒劝慰说:「婉静郡主过于自谦了,人有失手马有失蹄,演砸一次没什么大不了,所幸并未伤到哪儿。」 继而,他话峰一转:「但与剑为舞终归是要小心!刀剑无眼吶,若是真失了手……」 边说着,萧驷已绕过嫪婉,到了婉静郡主身前,然后以极轻的声音说完了这句话:「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这话嫪婉自然是没有听到,但婉静郡主顿时明白了二皇子的意思,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他的言下之意是说:她被嫪婉揭穿一回没什么,那只是失误罢了。但若是敢主动坏事,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萧驷是什么样的人,婉静郡主看的还是比别人清楚的。 嫪婉虽是没听到他说了什么,但看到婉静郡主的怪异反应,她也是有些猜疑的,心里隐约觉得这二人关系不一般。 萧驷转过身看着嫪婉,分明在她眼中看到了不信任。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他不介意将自己的卑劣一面示人,但那人不能是嫪婉。是以,他不能任由她心中有质疑而不得解。他,得帮她解开这个心结。 萧驷侧了下头,带着命令的语气:「大司乐,净香园的皇子公主们还等着你的歌舞呢。」 第90页 婉静郡主赶忙点头,那头点的跟捣蒜似的。她明白这是二皇子想要支开她,便赶紧匆匆告退回了净香园。 而嫪婉也不太想跟萧驷独处,便尴尬的笑着:「二皇子,那本宫也先回去看歌舞了,殿下赶快去溷厕吧!」说着,她抬脚就要走。 萧驷却不避嫌的左手拉了她一把,这一把直接将嫪婉拉到了他眼前!若非嫪婉及时将手抵在他胸膛上,脸怕是要碰在一起了…… 「二殿下!你这是做什么?」嫪婉气极吼了一声。 而萧驷将右手手指放在两人中间,做了个「嘘」声…… 嫪婉凝眉怒视着他,他的举止虽显得极为轻浮,但眉宇间又很是恳切,不似捉弄,倒似有什么悄悄话。 果不其然,萧驷小声言道:「公主莫气,我有要事和你商议。」 嫪婉很是诧异,她实在是想不到与二皇子间能有什么要事可谈。便以冷冷的声音回道:「殿下有什么事直接说就是了,何必这么谨慎……」 萧驷依旧不放心的看了看廊亭的两头儿,这个动作略有些做作,嫪婉显得不耐烦了,推了下他还拉在自己胳膊上的手,然后揉了两下。 萧驷这才意识到手上力道有些大了,连忙问:「我弄疼公主了?」 「没有没有,有什么事儿你快说吧。」她的确很不耐烦。她印象中萧驷不该是这么做作的人,有什么事儿值得这样。 萧驷这才问道:「公主可是还在查张孺人的死亡真相?」 嫪婉不禁奇怪,「二殿下怎么知道?」 萧驷脸上有丝急切道,「公主那日醉酒时曾问我,广宴殿那晚与六弟都说了些什么。公主问时正巧我也吃了些酒,便口无遮拦照实全说了,可醒酒后才发觉那些话对六弟极其不利!是以,我怕公主因此冤枉了六弟,便想着自己将事情查清楚,还六弟个清白!」 萧驷会这样讲,自然是因着萧寐已经洗脱嫌疑了。可嫪婉却迷惑了…… 他随后又问道:「还有,今日宴席上递给六弟的那张字条,想必也是公主的杰作?」 「你……你在说什么!」嫪婉完全不想认。想来是方才送条子时那小太监的动作太大了,才让紧挨着歧王而坐的二皇子心生疑窦。 她表面是不认,心中却是虚得紧。如今既然证明了歧王的清白,那么她的怀疑目标就成了二皇子。而这下颇有些打草惊蛇的意思了,她以后再想装着若无其事的去套话可就难了。 只是,嫪婉没料到的是,萧驷已经将这个案子给『查』清楚了! 萧驷说道;「公主,杀害张孺人的兇手,我已经找到了。」 「什么?」嫪婉圆瞪着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有些疑惑的看着萧驷,问道:「二殿下……你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萧驷笃定道:「就是承德殿的赵孺人。」 「啊?这……这怎么可能!」这个答案和嫪婉之前所猜疑的相去甚远,她甚至都不知道大梁宫里还有个什么赵孺人! 「二殿下,你是怎么查到的?可有什么证据?」她急切的追问道。 「有!」萧驷斩钉截铁没有半点犹豫。随后便从袖袋里抽出一封绢书,「这是赵孺人的供词。」 「供词都有了?」嫪婉从萧驷手中接过那方绢帕,清秀的字迹主要讲明了自己因何害张孺人。 而因大梁的字体多为繁体,是以嫪婉读起来略有障碍,萧驷便在一旁作白话讲解。 「赵氏与张氏乃是同一批进入承德殿的,起初便有争风吃醋的不睦之因。赵氏的出身与才艺皆比张氏要好,奈何八弟就吃张氏这套,很快张氏便得宠被封为七品孺人,赵氏自那时便在心中埋下了嫉恨。」 「再后来,好不容易赵氏通过各种取悦被八弟也封为了孺人,而张孺人又要成为明媒正娶的靖王妃了。」 「是以,赵孺人便将心一横,在张孺人的茶水中下了毒!」 …… 嫪婉仔细听完萧驷的话,觉得这不太对。「以赵孺人的品阶,那晚的广宴殿应该没有她。难不成她是在张孺人还未出承德殿时下的毒?」 萧驷点了点头,「她的确是在承德殿下的毒。只是那种毒要遇酒方可显出毒性,而且药性较慢,直到张孺人去湖心亭吹风时才毒发坠入池塘。」 不对,这事儿还是不对!嫪婉摇头道:「那张孺人脖子上的伤怎么解释?」毕竟当初验伤时,萧驷也看到了。 「张孺人脖子上的那伤,根本不是死前留下的。而是早几日在承德殿时她与赵孺人发生肢体冲突时留下的。」 嫪婉还是有些不信的看着萧驷,这一切似乎太巧合了。 萧驷见她眼神里全是质疑,便立马补充道:「她们那场厮打,当时在承德殿闹的沸沸扬扬,人尽皆知!当时八弟刚醒,敬妃娘娘赏了张孺人的同时,还罚了一些装病不去伺候的,其中就有那个赵孺人。」 听起来是有些巧合,可是这又似乎很符合后宫争宠的女人们。宫里的女人因妒生恨,因妒杀人,这并不罕见。 难道最终这案子竟只是争风吃醋造成的?嫪婉心中迷惑,左右思索着。 「那……那掩瑕膏……是张孺人自己涂上的?」 萧驷淡笑着点了点头,肯定道:「嗯,她的确是找婉静郡主借过那东西。」 第91页 嫪婉想了想,这点倒也合乎情理。婉静郡主的确是那阵儿和张孺人走的极近,在刻意拉拢她。 「那……那个赵孺人如今在哪儿?本宫要见她!」嫪婉急切的望着萧驷,不论这个赵孺人的话是真是假,只要见上一面总能看出点儿端倪。 萧驷扶了扶她的肩膀,宽慰道:「公主放心,赵孺人昨夜已被押送进了宗人府,因为赶上景莲妹妹今日生辰宴,怕破坏了宫里气氛,才未让人声张的。是以,公主可以先回去好生欣赏歌舞,待宴席散了,我陪公主一同去审她。」 「宗人府……」那个她曾发过誓,再也不迈进的地方。 第60章 无赖的驸马 回到净香园时, 嫪婉与二皇子不由得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儿…… 梁文帝和徐皇后不知何时竟驾到了!此刻正端坐在上位, 与景莲公主一排。 嫪婉与二皇子一同走到鶱舞池中央, 向皇上与皇后行了礼, 随后才依示意落坐回原位。 歧王一直盯着他们二人,眼中略带嫉愤之意。怪不得先前只见婉静郡主自己回来, 原来萧驷竟也去旧园了! 而歧王这忿忿然的样子恰巧落在了梁文帝的眼里, 梁文帝轻嘆着摇了摇头,从上回歧王提到什么退婚便可正娶后, 他就觉得歧王对嫪婉公主的感情不太对劲儿了。 梁文帝见人都回来全了,便示意李公公可以宣读圣旨。李公公上前迈了两大步,席间众人立马跪地听旨。 李公公双手敬畏的将圣旨展开,大声颂读。 召曰: 景莲公主为朕之第九女, 母为徐皇后,恭谨梗敏,惠丽非常。自幼为朕所钟爱,躬亲抚养,十余年间承欢膝下,未有一日不尽心竭力。如今适婚嫁之时,当择佳婿与配。兹闻户部侍郎吴睿德,经明行修, 衷正廉隅, 近而立之年无有妻室。朕与皇后躬闻甚悦,现将景莲公主赐婚于户部侍郎吴睿德,望尔二人同心同意, 永结秦晋之好,夫妻和睦,方不负朕意。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布告天下,咸使闻之。 钦此。 …… 此旨一下,地上众人各有反应。 吴睿德是从始至终满脸欢喜!若不是众人皆在他需克制,早就激动的大跳起来。他盼了这么久,付出了这么多,一路担着欺君的风险终于等来了这一刻! 他悄悄抬起一点头,热切的望着景莲公主。眼中看到的不是一个妻子,而是似锦的前程和无上的荣耀! 歧王则看了一眼嫪婉,吴睿德的底细他二人再清楚不过,想来嫪婉不会坐视。 而他,有那么一霎那是并不在意的。徐皇后当初费尽心机得来这正宫之位,坏了父皇向母后立下的不再立后之约。那么亲生女儿嫁成这样,也算是报应! 可他终究不是一个狠心的人,想到儿时兄妹间的和睦,又觉得此时置身事外太过残忍…… 最终,他的决定便是:一切随嫪婉的意思。她管,他就帮。她不管,他也不会揭穿。 然而嫪婉怎么可能不管。 梁文帝这趟来,主要是给景莲公主撑面儿,才亲自来颁旨的。是的,颁完旨带了两杯酒,便欲离开。 临走前,梁文帝特意将歧王唤到了自己身旁。 小声提点他:「老六啊,如今朕连景莲都给赐婚了,随后也会给你物色合适的正妃人选。」 歧王听了这话,心下不知是喜是忧。 从上回太医院后院儿的一吻后,他便想求父皇赐婚!可是现下父皇主动提及婚事相关,显然想好的人选不会是嫪婉公主。 歧王便搪塞道:「父皇,儿臣还不急……不如您先给二哥择个正妃吧。」他很轻易的将矛头转向了大他一岁的萧驷。 可是梁文帝似乎并不接这茬,「就算你不急正妃,也起码先纳几个妾充充后院儿!你看看你八弟,光孺人都几个了?」 歧王尴尬的冲着父皇笑了笑,「结果还不是一个死了,一个在宗人府坐牢!」 「你……」梁文帝龙颜不悦,但终是没对他这个打小就最疼爱的老六发出火来,只是最后言道:「你给朕死了那条心!朕虽然有意拉拢悉池,却也不会拿你的终生大事作牺牲!就算有朝一日悉池给陈国递了退婚书,朕也只会在其它几位皇子中择一人娶她。」 「而你,是朕最疼爱的皇儿,未来可是要……」梁文帝的话未点明,但其意不言自明。 梁文帝心中最属意老六,早便有了未来传位与他的心思。是以,又怎能容忍未来的大梁皇帝被人戳嵴梁骨,说连皇后都是抢了个陈国的二手货? 徐皇后随梁文帝一同离开了净香园,只留小辈儿们自己热闹。 嫪婉便着巧彤悄悄去给吴侍郎递了个话儿。 「吴侍郎,我们嫪婉公主与景莲公主情同姐妹,有几句话想要私下嘱咐您,劳烦您稍后来园子外的桃花苑小叙两句。」 吴睿德出于礼貌微笑着点头应了下来,可却是一脸的迷惑。这话儿听起来正常,却又有点儿不那么合规制,按说还是避嫌着些好。 …… 嫪婉听巧彤回禀吴侍郎业已答应,便远远看了他一眼,随后起身往净香园外走去。 吴侍郎虽有点儿不太情愿,但毕竟已经答应了,便也紧跟着起身出去。 四月末了,桃花苑如今也已是花渐凋零,只还剩几朵零星的挂在枝头,显得无比孤单。 第92页 嫪婉看着这里萧条的景致,突然想念起悉池国的杏园来,想着那里现今也该是一片枯枝败叶,百花凋零了。 她才刚刚站定,身后很快便传来了脚步声。 「嫪婉公主,您找下……」吴侍郎拿捏了一下,又改口继续道:「找本官有何事?」 嗯,他身份今非昔比了,大梁国的驸马,无需连个小国的公主都言语如此恭敬了。 嫪婉瞪着他,嘴上浮着笑意,这笑在吴侍郎看来是莫名其妙且并不友善的。顿了些许,她才说道:「吴侍郎,先前圣旨说您『经明行修,衷正廉隅,近而立之年无有妻室。』这话儿,您听着可心虚啊?」 吴睿德的脸色瞬时僵了!嫪婉公主这话显然是有所指,必然是听了些什么才敢如此挑衅。而他的过往只有小顺子知道,难道是小顺子出卖他了? 不,这绝不可能!吴睿德在心里这样笃信着,小顺子为了他牺牲那么多,又怎会在最后的关头置他于死地? 他便壮了壮胆子,打算来个抵死不认!「公主这话是何意?难道是对本官的洁己奉公有所质疑?这种事关系重大,公主切不可无据乱说!」他故意将问题的重点引到了前两句上。 嫪婉看着他那张道貌岸然的脸就反胃,心中直嘆九娘错付了。她虽未亲眼见过九娘,但看着欢儿的脸儿便可猜得几分,欢儿他娘必是个容貌清秀的女子。 她白了吴睿德一眼,有些气极的碾下一朵残花,说道:「吴侍郎,你有没有洁己奉公自有你们大梁朝廷来查,而本宫要问的是你有没有妻室?」 「自然是没有!」他仍在咬牙坚持,尽管心中心虚的紧。 嫪婉便也不想再绕弯子,「没有?那欢儿是石头缝儿里蹦出来的?」就吴睿德这种人,显然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吴睿德此时不得不怀疑小顺子了。虽然他心中一百个不愿相信,可事实摆在眼前,嫪婉公主分明什么都知道了。不只是她娶过妻的事……还有欢儿。 他不想再这样被动的让嫪婉一句句试探下去,干脆径直说道:「明人不说暗话!公主听到了什么谣言不如一次性全部说出来吧!」 「好!」嫪婉也没什么好退缩的,便一股气全说了。「本宫知道你在容阳早已成亲,且有一子,后来进京赶考高中后,便抛妻弃子,还在劝九娘改嫁时逼死了她!」 吴睿德眼睛一眯,眼神里所含的尽是狠辣!心道果然是小顺子,看来有了新主子,当真不把旧主当回事了! 而既然嫪婉什么都知道了,再抵死不认也没何意义,倒不如抓住个死穴让她一句也不敢说出去。 吴睿德大笑了两声,很是狂妄,他反问道:「嫪婉公主,听说你一直把欢儿养在身边,感情极深?」 嫪婉也冷笑道:「哼,你是打算感谢本宫帮你带儿子吗?」 吴睿德放肆的笑眼盯着她,「公主,且不说你方才的话是真是假,就算是真,你若真说出去,害死本官之前,先害死的是欢儿!」 「你什么意思?你这是威胁本宫?」嫪婉没听出吴睿德的意思,只当他是想拿暗杀来威胁。 吴睿德又言道:「公主,你可知这事若是捅出去,本官犯的可就是欺君之罪,且还是玷污了大梁公主声名的大罪!」 嫪婉又是一声冷笑,心道你还知道后果啊! 吴睿德却没什么可怕的,继续狂妄道:「这个罪,轻了是夷三族,重了可就是诛五、诛七、诛九族!」 说到这儿,嫪婉有些转过弯来了,明白他所指的是什么。不禁有些慌了,是自己失算了! 「你若敢去论证欢儿是本官的亲子,那诛连时自然少不了他。」吴睿德这话说的脸带笑意,无赖至极。 嫪婉阖了阖眼,下个局,僵死了。为了欢儿,她必然要放吴睿德一马。可那便是将景莲公主推向一个深渊…… 最终,她妥协道:「吴睿德,本宫可以不去告发你,但你必须放弃与景莲公主的大婚。」 吴睿德做了个很夸张的想不通表情,「公主,你这是在求本官,还是在谈条件?」 「吴睿德!你什么意思?」 「公主若是谈条件,本官不接受!但若是求,那就得有个求的样子。你不让本官娶景莲公主,那……你倒也算个公主……反正圣上早有要拉拢悉池国的意思,想必若是本官娶了你,也能算是一件大功!」 第61章 生米煮成饭 作者有话要说:  正在连载新文:《 青楼也有良家子 》求个收藏噢! 上一世侯爷纳了妾,楚妤就开启背锅走天下的人生 这一世她主动要了一纸休书,想好好保住这条小命 侯爷说:谨记你是平阳侯府出去的人,恪守妇道,莫丢侯府的脸! 简而言之,这是一个弃妇再就业开青楼,爱情、事业双丰收,最终走上人生巅峰的励志故事。 {小剧场} 侯爷:这就是你守的妇道? 楚妤:嗯,娼妇之道。(有空常来光顾噢~) ※1v1(楚妤*陆九卿)he,甜宠为主,捎带打脸的爽文 女主身心cj有原因 ※女主胸美、脸美、仪态万千 x 男主高冷、腹黑、宠妻狂魔 ※各位贵客醉花阁里请,移步作者专栏了解新文噢~求收藏求评论(*^__^*) 吴睿德的话音儿尚未落, 嫪婉就本能的抬起了手, 想要去抽他一耳光! 第93页 可吴睿德毕竟是个男子, 力气和机敏都远大于常年身处宫中养尊处优的嫪婉, 她这厢手掌还没靠近他的脸,就被他悬空扼住了腕子! 他那手间的力道没半点儿怜香惜玉的意思, 嫪婉用力挣了几下, 他却抓的更紧了! 嘴上还言辞侮辱道:「嫪婉,你少在我面前『本宫本宫』的!这里是大梁, 不是你那一亩三分地儿的悉池!」 「你看不起我费尽心机娶景莲公主,可你又比我高贵到哪儿去?还不是天天绞尽脑汁的勾引大梁的皇子?引诱二皇子不成,又调头来勾引歧王。」 「你我都是一路人!不择手段往上爬的那种!」 …… 而此时,嫪婉突然看到不知是谁的一记飞脚!直踹到吴睿德的左脸上…… 随着「啊~」一声惨叫, 吴睿德向后趔趄了两步,最终仍是没稳住脚跟儿,重重的摔到了地上! 偏巧他身后还有块儿凸起的老树根,硬得跟石头似的,险些将他的腰硌断! 吴睿德咬着牙咧着嘴,这突来的疼痛让他面目无比狰狞,可当他扶着腰抬起来头看看来人时,又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儿! 「歧王殿下……」他望着萧寐, 又是觉得莫名其妙, 又是无比的委屈。 先前他倒地时,嫪婉被他拽着手也险些被带了过去,好在萧寐眼疾手快一把握住她手, 然后将整个人往怀里揽着旋转了半圈儿,这才让她稳住。 「歧王?」嫪婉也不禁意外,萧寐什么时候跟过来的。 其实嫪婉在席间的一举一动,早都被萧寐看在眼里,又怎么可能没注意到她离席来了桃花苑?特别是看到她才刚走没多会儿,吴睿德也紧随其后退了席,且还是往一处去!这就不得不让萧寐多想了。 他知道嫪婉必然会找吴睿德谈欢儿与景莲的事,他便不放心的跟来了。只是离得远,谈话听不清,却是能看得清动作。 萧寐撒手将她放开,转头看向倒在地上一身狼狈的吴睿德。萧寐是大梁的皇子,不宜明着搅合进这件事儿来,但却可以借题发挥。 「吴睿德!父皇才刚刚下了旨赐婚,你就敢背着景莲,尾随嫪婉公主来这桃花苑刻意轻薄于她!」 吴睿德心中是一百个冤枉!可是想了想,这前因后果不能提啊,提了不是自己作死吗!便只能无力的解释着:「不不不!歧王殿下,不是您想像的那样……」 「那是哪样?你今天不给本王个合理的解释,本王就立马奏请父皇暂押婚事!」萧寐吼道。 吴睿德支支吾吾的看了眼嫪婉,见嫪婉居高临下的蔑视着他。哎,他啥也不能说啊! 嫪婉见他一句都不敢答,倒是笑了笑自己把话接过来了,「吴侍郎既然不方便说,本宫替他说好了!」 吴睿德惊恐的看了她一眼,她不是真的一时冲动要和盘托出吧! 只见嫪婉缓缓说道:「本宫发现吴侍郎尾随而来,便好心想要祝福他与景莲妹妹。结果想不到吴侍郎对本宫言辞轻浮,竟说哪怕是不娶景莲妹妹,娶了本宫也一样是大功一件。」 「你信口雌黄!」吴睿德吼道。 「大胆!」萧寐一声怒吼,完全把吴睿德的声音给压了下去,「我大梁乃是千载礼仪之邦,你身为大梁的臣子,在本王面前都敢对盟国贵客如此无礼!」 吴睿德立马怂了,连忙边道歉边解释:「歧王殿下,下官……下官方才的确是一时情急失言,丢了我大梁的礼数……可是……可是嫪婉公主说的,那全不是事实啊……殿下……」 「噢?嫪婉公主说的既然不是事实,那你倒是说说事实是怎样?」萧寐顺势问道。 吴睿德眼神慌张的有些退缩之意,垂下了头,「是……是……是嫪婉公主听错了,下官说的是能娶到景莲公主是下官三生有幸,未来谁能娶了嫪婉公主也一样是大功一件。」 「噢,看来是本宫昏聩煳涂,竟听不懂吴侍郎的一句话了。」显然嫪婉没有要轻易放过他的意思。 萧寐也说道:「景莲妹妹乃是父皇最疼爱的公主,她的大婚可非儿戏!在驸马的人选上,更是宁可错杀也不可马虎。吴侍郎若是说不出个令人信服的理由,本王可要禀报父皇了!」 吴睿德在地上坐了这许久,似是劲儿缓过来了,揉着腰扶着一旁的桃树慢慢站了起来。然后拱手敬了敬,说道:「歧王殿下,这确实是误会一场,可否准下官与嫪婉公主再借一步说话?」 萧寐听他这话一出,差点儿就要再踹出一脚去!却不料嫪婉很痛快的允了,她说道:「好,那劳烦歧王殿下迴避一下。」 萧寐虽有些不放心,但他知道嫪婉是个有主见的人,她想要自己去处理的事儿,他也不便阻拦什么。便说道:「那本王就在不远处看着这边,公主有事就喊我。」说完,他便退回了数十步开外。 「吴睿德,你想说什么?」嫪婉瞪着他,以为他会有些妥协。 「嫪婉公主,」这回吴睿德给她拱手行礼,极其客套,「下官过去确有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可是故人已去,下官如今只钟情于景莲公主一人,也只想与景莲公主相守一生,白头偕老!还望嫪婉公主高抬贵手,莫要棒打鸳鸯。」 「不堪回首?棒打鸳鸯?」嫪婉简直要被吴睿德的这些说辞气死了,这究竟是一个无耻到怎样地步的人! 第94页 「吴睿德!你别给本宫废话连篇!」嫪婉实在不想听他这种人玩那三寸不烂之舌。她的目的简单明确:「你只要推拒掉与景莲公主的婚事,本宫就答应你不将你的丑事兜出去!」 吴睿德见好言相劝也说不动她,便又换了张面孔,「嫪婉公主,推拒皇上的赐婚乃是大不敬之罪!下官如今当真是没有退路了。若是公主再这样咄咄逼人不肯通融……那下官唯有破釜沉舟!」 紧接着,他又说道:「除非嫪婉公主有法子,让陛下不怪罪下官的拒婚之罪!」 他又把难题推给嫪婉了…… 嫪婉也明白他这是铁了心不退让了,她如何能让皇上不怪罪他的拒婚大不敬之罪?这显然是不可能。 他拿准了她怕欢儿受牵连的心思。如此,她便相当于空握着吴睿德的生死符却不敢用…… 但她还是缓和了下,最后丢了句:「本宫会想想办法的。」便走了。 皇室的大婚,就算下了旨也起码得有几个月的筹备期,这事儿倒还不算是迫在眉睫。 或许,她可以想想其它办法来终结这场赐婚。 …… 吴睿德没有就这样离去,而是又回了净香园去找景莲公主。他陪着景莲公主又开了一会儿歌舞,吃了几杯酒。 景莲公主贴身的两个宫女。都知道吴睿德是未来的驸马,是以,也对他格外的恭敬。 就在景莲公主去如厕之际,吴睿德也借着酒意叫过其中一个宫女,问道:「那位嫪婉公主要在汀兰斋住到何时?」他心下想问的是嫪婉会何时滚回悉池。 那个宫女很机灵,一听这话儿就明白言下之意,便讨巧的笑着应道:「回准驸马爷,嫪婉公主前几日就跟我们公主提到想念家乡了。」意思是这就快走了。 「准驸马爷?」吴睿德诡笑着看了眼那小宫女,这丫头可真是个可人儿!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宫女连忙福了福身子,笑着答:「奴婢叫芙蓉。」 「好!」说着,吴睿德从钱袋子里掏出一锭银子塞到她手里,顺势还摸了一把滑嫩的小手儿,嘴上说道:「这么机灵的下人,要赏!要赏!」 他虽说就要成为驸马了,却仍和景莲公主拘着礼数,算起来,已是三年多没有碰过女人的手了……刚刚借酒壮胆这样一摸,顿时有些心痒痒。 而这种微妙的感觉,给了吴睿德一种灵感! 嫪婉不肯死心,无非是觉得只要他与景莲公主一日不完婚,她便还有破坏的机会。可如果他趁早将生米煮成熟饭……那嫪婉纵然再不甘,想必也只有死心一条路了! 想到这儿,他将眼前的那杯酒一饮而尽,然后歪头看着芙蓉,脑子里浮想连篇。 待景莲公主回来后,吴睿德便开始了他的算计。 「公主,先前人多,睿德离您坐得远,未能同您饮酒,这下可要好好陪公主连饮三杯!」 「公主,您今日的髮髻与妆容实在是耀人眼目,睿德再陪您饮一杯!」 「公主,睿德能娶到您实乃三生有幸,睿德共敬您一杯。」 …… 几番攻势下来,景莲公主已觉天旋地转!她迷醉着眼睛看着吴睿德,身子却摇摇晃晃…… 「公主?公主?」吴睿德揽住她的肩膀连唤了几声,见她都无力应答,便趁机哄道:「公主可是醉了?不如睿德送您回汀兰斋?」 「嗯……」景莲哼哼唧唧的应了声。 吴睿德立马冲着她的贴身宫女吩咐道:「你们挨个儿去跟大家说一声,景莲公主不胜酒力先行回寝宫了。」 几个宫女便四散而去,逐个给皇子公主们递话儿。 而吴睿德则带着景莲公主,坐上了自己的轿子,往汀兰斋行去…… 第62章 准驸马得逞 景莲公主的那两个贴身宫女, 单是挨个去向皇子公主们解释, 就用了好久时间。 待她们逐个禀明后, 却见公主与准驸马早已不见了踪影。她们便只得步行着赶回汀兰斋。 回了汀兰斋, 芙蓉她们原本是要先去景莲公主的寝宫候命,结果却发现寝宫门被从里头拴死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芙蓉指着殿门, 问一直在院里子打扫的小宫女。 小宫女面露窘色, 支支吾吾的回道:「方才……吴大人送公主回寝宫了……」 芙蓉一怔,「那吴大人走了吗?」 小宫女尴尬的将头一低, 然后勐摇了两下。 芙蓉有些傻眼,又马上追问道:「进去多会儿了?」 「有……有一盏茶了。」那小宫女答完便赶忙抱着扫帚去另一边打扫了,其它几个在院子里忙和的宫女也都或低或别过头去,不敢再言语什么。 芙蓉回头看了看和她一同回来的那个贴身宫女, 银杏。两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银杏姐,这……这可怎么办?」芙蓉紧张的搓着手,看看银杏,又看看寝宫大门。 银杏也是一脸的焦灼,公主与准驸马措不及防的双双醉了酒,又拴了门。虽说她比芙蓉早进宫几年,可这种事儿她也没遇上过啊! 只愁道:「芙蓉啊, 公主和准驸马这还没大婚呢, 就……这不合宫里规矩啊!」 「要不,要不咱们去告诉林姑姑吧?」 芙蓉一听,对啊, 林姑姑是从小看着景莲公主长大的,这事儿有她担着总好过她们两个小宫女来担!事后追责起来也好推卸。便应道:「走走走!快去找林姑姑!」 第95页 林姑姑一听就从凳子上惊站起来!这可不是小事情。她急急火火的带着芙蓉和银杏去景莲公主的寝宫叩门。 「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 三人在殿门外不停的叩门,终于唤醒了景莲公主。 景莲紧蹙着眉头迷迷煳煳的睁开一丝眼缝儿,发现光线极暗。原来是床上的幔帐被放了下来,挡住了外面的光线。 「公主,您醒了?」 她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一声呢喃之语,吓的她立马坐起了身! 「谁!」 「公主……是我。」那人也从她身旁跟着坐了起来。 景莲这才适应了床幔里的光线,看清了方才躺在她身旁的是吴睿德。「你!吴睿德你好大的胆子!」景莲边斥责着边要迈下床去。 「公主!」吴睿德勐的拉了她一把,让她没能熘下床,反倒离他更贴近了。 「公主,你我业已被陛下赐婚了,如今只差一个大婚仪式而已……」 「吴睿德你怎么敢!你知不知道擅闯公主寝宫是大罪!父皇那么信任你你居然……」说到这儿,景莲有些委屈的哭了起来,她在想父皇赐给她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男人,竟毫不尊重她的感受! 吴睿德见她哭,有些慌了,但只犹豫了一下便一把将她抱住:「公主莫怕!睿德什么都未对公主做,睿德只是看公主醉了,想守在公主身边而已……后来又看公主睡资太美,这才忍不住也陪着公主躺了下来。」 景莲这才恍过神儿来,看了看自己的一身衣裳,的确是完好的。她只是醉酒错估了时辰,一觉醒来自以为过了许久。 这时殿门外的叩门声又响起了,景莲看了看门口的方向,又看了看吴睿德的脸。 吴睿德抱着她的手才稍松了一点,「公主,睿德只是担忧您的身子,想在这儿陪您一会儿。」说着,他突然笑了笑,极宠溺的在她鼻尖儿轻轻颳了一下,「以后切不可再让公主饮这么多的酒了。」 景莲面带羞赧的低下头,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一个人敢这样逗弄她。此时她并不觉得这动作轻浮,反倒觉得意外的温馨。 自得知父皇有意撮合她与吴睿德后,她便一直注意着吴睿德的举止。每回见他,他总是一副必恭必敬,肃然危坐的样子。景莲甚至曾想过,这般拘禁的人,到大婚那晚又该会如何?会不会就与她相敬如宾的对坐一夜? 现在看来,倒是她错看吴睿德了。 殿门外,林姑姑与芙蓉银杏还在不停的叩门,此时却传来公主的声音。 「都退下吧,本宫要与吴大人下两盘棋。」 三人皆怔住了!下棋?醉成那样下的哪门子棋? 可既然是景莲公主亲口所言,她们做下人的总不能明着说不信,继续叩门扰她吧! 是以,三人只得心怀忐忑的恭敬应了声,然后便退了下去。 这厢吴睿德见下人们都退了,心里也更舒了一口气。忽地想起方才景莲的下棋说辞,不由得发笑道:「公主还下得动棋?」 景莲扶了下额头,虽说意识是有些,但较先前又越发昏沉了起来。 这桃花醉分为头醉和后醉。不胜酒力的人很快就会被头劲儿冲上头来,醉得极快。但是只要稍作休息却能缓和过来,此时便似醉如痴,人比平素要大胆许多。但一番放纵后,后劲儿又袭来了,那时人便会沉沉睡去,不醒人世了。 而景莲此时,刚刚经过了头醉醒来,正是酒劲怂恿下胆大妄为的时刻。吴睿德便也是拿捏好了这一点,开始调戏于她。 「公主,你的脸蛋儿好烫……」吴睿德边轻抚着景莲的脸颊,边将自己的脸贴了过去,「我帮你降降火……」他呢喃着,将自己的脸与景莲的贴在一起,反覆的摩擦着。 「吴大人……你的脸……也好烫……」景莲被他摩挲的面色更红了几分,字也越发的吐不清楚。 「嗯……」吴睿德炙热的鼻息烧灼着她的耳根,酥酥痒痒的,弄得她好不自在。 「吴大人……嗯……不如……不如让她们……送两碗醒酒汤来吧……」 「公主,你想要解酒,我来帮你。」说话间,吴睿德就轻轻一拉,将景莲腰间的衿带解开了。 「吴大人,你做什么!」景莲刚起了点儿反抗的意识,就被吴睿德的嘴堵了过来! 在他的一番唇舌攻势下,景莲很快安静了下来,乖乖的享受着这种从未体会过的美妙…… 吴睿德边纵情的吻着,边伸手褪下了景莲的外衫。在露出雪白的臂膀那刻,她哆嗦了一下,但很快被吴睿德更加勐烈的亲吻转移了过去。 景莲就这样听话的像昏了头般,任他一件件的将罗裳轻解,不再抗拒。 她只是害羞的将身子紧紧贴在吴睿德胸前,可吴睿德最终还是毫不留情面的将她身子推开一些,如此,白花花的一片便尽收眼底…… 「公主……」吴睿德看着眼前这美妙的一切,连声音都不自觉的颤抖了起来。 想他吴睿德打小村生泊长的,虽说吴家在村子里也算是殷实人家,但毕竟是村村寨寨的没见过世面,当初一见九娘便觉得是人间仙子。直到后来进了京,才知道女子的肌肤竟可以柔腻的像块豆腐!涂脂傅粉后更是白里透红,滑嫩的想让他咬上一口! 进京这些年,他先是贫困潦倒。后来好容易高中,又想保个好名声娶房对前途有助益的妻室。是以,这些年他窑子不敢进,妓坊不敢迈! 第96页 皇天不负有心人,他的『清白』身子没白留!竟一举成了驸马! 他揽着景莲的腰,将她放倒在榻上,然后伏身上去…… 景莲双臂环着吴睿德的脖子,不安道:「若是父皇与母后知道了怎么办?」 吴睿德先是在她脖子上轻嘬了一口,继而往下游去,在另一处又嘬了一口,这才说道:「反正我们只是下了一夜的棋。」 而景莲此时已无心再去问任何,只嗯嗯唧唧的任他来回游走。 「景莲,我此生定不再负你。」 「嗯……」 …… 随着一股滚烫的热流袭进身体,景莲明白自己已经完成了从女孩儿到妇人的进化。 这份欢愉,是她从未有过的。这份痛,亦是她从未有过的。 很快,桃花醉的后劲儿已涌进了全身的血脉中,先前的那份疼痛似乎也不那么明显了,她沉沉的睡了过去。 …… 清晨醒来,景莲微睁着眼,看到吴睿德已下榻在穿官服。 他束好了鞶革,斜睨了一眼榻上,见她已醒,便温柔的移至榻前,嘴唇在她额头轻点了一下,「公主,女子初夜会比较辛苦,你多睡一会儿,睿德先去上朝了。」 说完,他准备离去。景莲却在身后又唤了一声:「哎~」 他回头笑笑:「怎么了公主?是捨不得下官?」 景莲拽了拽锦被,脸上泛起一抹潮红,「吴大人……记得摆好棋局……」 吴睿德琢磨着末了这二字,不由得失笑。见景莲羞的将头都蒙起来了,他才说道:「公主放心吧,『棋局』业已摆好。下官出去后会给下人们说陪公主下了一夜的棋,直到公主累了要睡了,下官才走。」 随后,景莲听到殿门被开启復又合上,她才将蒙在头上的锦被拉了下来,露出一张红通通的脸蛋儿。 她往榻的里侧挪了挪身子,褥子上那几朵殷红的『花瓣』便显了出来。 景莲平躺过身子,下身隐隐还有些痛意,但比那痛意更令她忘不掉的是那灼热感。仿佛还有残存…… 她粗喘着气息,阖上眼睛,眼角缓缓滑下一滴晶莹。 第63章 歧王的反击 吴睿德出了景莲公主的寝宫, 正想给院子里的下人交待下, 却蓦地看到北殿的几个宫女抬着一筐子书册往另一屋送去。 「站住!」吴睿德远远的喊住她们, 然后疾步上前走去, 「你们这是抬什么?」经过这一夜,他俨然已把自己当成这汀兰斋的半个主人了。 这几个小宫女都是汀兰斋的人, 并非嫪婉从悉池带来的, 故此对这个未来的驸马爷很是敬畏。 其中一个便答道:「禀吴大人,奴婢们抬的是嫪婉公主寝殿里的一些书册, 放了有些日子了,今日巧彤姐说碍事让奴婢们先抬到一旁去。」 吴睿德隐约觉得不对劲儿,嫪婉从来了大梁宫,天天忙这忙那的怎么会有心思看书, 还是那么一大箩筐! 他便随手取来几本翻了翻…… 「这……这不是歧王殿下的起居注?」是啊,这些东西怎么会在嫪婉这儿! 那几个小宫女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只回道:「奴婢听说这是歧王日前派人送来的。」便再也没敢再多话,见吴大人摆了摆手示意她们退下,她们便赶忙又抬起竹筐离开了。 吴睿德似是发现了意外之宝!嘴上渐渐浮出一抹奸笑,自言自语道:「嫪婉公主,你为了勾引歧王,比我还用功啊!」 …… 过了金水桥, 吴睿德回头看到二皇子也往这儿走来, 便特意向回迎了几步,行了个礼。 「吴大人免礼了。」萧驷扶了他一把。 吴睿德趁机小声说道:「二皇子,下官正巧有事要禀明殿下。」 「噢?吴大人快快请讲。」萧驷以前拉拢吴睿德时, 他还扭扭捏捏的立场不明,今日却有明显的有示好之意。 说起来,上回萧驷当着吴睿德的面儿打小顺子,也多少有点儿杀鸡儆猴摆下马威的意思。 吴睿德往前凑着身子说道:「殿下,据臣所知,不论是当今陛下的、还是皇子的起居注,都不可轻易示人。」 的确,皇上的起居注那是国之机密,史之留存,连帝王本人都不能轻易翻阅。而至于皇子的,虽没这么严苛,却也是有着相关的规矩。依规矩,除了当今圣上,是无人有资格翻阅的。 「是啊。」萧驷冷冷的答了句。 这话有些戳痛了他,因为整个大梁的皇子里,有起居注的也只是歧王。当初,也正是因着梁文帝的这个举动,才令朝中众人皆认定萧寐是离皇位最近的一位皇子。 吴睿德看着二皇子先热后冷的神情,也很快明白了自己言辞有失,便赶忙将话引向正题:「殿下,若是歧王的起居注被不相干的人看了,这陛下会如何判?」 萧驷眯了下凤眼,对吴睿德的话赶起兴趣来,「若是未经歧王允许,私自翻阅……那这人多半是活不了了。」 「若是歧王主动示之,那这人的罪过也不轻!同时连歧王本人也有保管不当之嫌。」 吴睿德咂了咂嘴,心道不管是哪样都不赔!到时至少能快些将嫪婉公主赶回悉池,说不定还能捎带着打上几十板子……想想就过瘾! 他便连忙道:「殿下,下官今早在汀兰斋看到北殿的下人抬出来一筐书册,结果一翻您猜怎么着?」他奸笑着点了点头,「正是歧王殿下的起居注!」 第97页 萧驷脸色瞬间变了!萧寐竟无耻至此,将自己的起居注给嫪婉看!他气急攻心,咬着牙齿阖上了眼,强作镇定。 吴睿德有些看不明白了,寻思着二皇子这是高兴啊,还是不高兴啊?看这样子怎么有点儿像是后者呢…… 二皇子不是一心整垮歧王吗?这么好的机会,虽说或许不能把歧王怎么着,但起码能让歧王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儿难堪啊一阵儿! 起居注哎!从早到晚事无巨细都写在上面,那等于是底儿都扒给人看了! 「殿下,嫪婉公主可是和陈国六皇子有婚约的人吶!」吴睿德又提醒了句,他生怕是二皇子一时没琢磨透这事儿的关键点。 「你给我滚!!」萧驷一声怒吼把吴睿德惊得连退了好几步! 事后他还一直怀疑,说的是他吗?可这是为何啊! 明明之前是二皇子一直想要拉拢他,他早先还有所顾虑左右摇摆,可自打被歧王踹了那脚后,他就决心效忠二皇子,再无动摇了!可二皇子怎么又变脸了…… 「二殿下?」他畏畏缩缩的又试探着叫了声。 萧驷突然琢磨出一个不对劲儿的地方来,「你方才说什么?今早你在汀兰斋……你是说上朝前?」 「啊……」吴睿德懵了下,这事儿该认还是不认?要是放正常他是不介意与二皇子分享的,可眼下,二皇子阴晴不定的。 「哎呀~刚才发火不是沖你……」萧驷敷衍了句安慰下他。 吴睿德舔了舔吓的有些干涩的嘴唇,「二殿下,下官昨夜在景莲公主的殿内下了一夜棋……」 「下了一夜的棋?」萧驷憋不住大笑起来,笑的不能自已的指着吴睿德,说道:「吴睿德啊吴睿德,好你个吴睿德!这么几个月你都等不及了……」不待说完,便又是一阵捧腹大笑! 吴睿德面露窘色,话不利索道:「二殿下……这事儿传出去不妥……下官是当殿下自己人才……」 萧驷敛了敛肆意的样子,冷笑着调侃道:「我那妹妹……如何啊?」说完以挑衅的目光盯着吴睿德。 吴睿德尴尬的笑了笑,然后退后小半步,弓身作了一辑,恭敬道:「景莲公主千金玉体,下官是祖上福荫庇佑,才有幸攀配……下官不敢私下妄议公主殿下。」 萧驷这下彻底不笑了,吴睿德这人,倒也算是还有几分心。 「吴大人,请吧!」萧驷指了指前方,示意一同去上朝。 吴睿德便紧伴在二皇子的身侧,往大殿走去。 …… 朝臣们一通日常奏禀后,水部郎中刘吉有事要奏了。 这位刘吉大人,正是之前给歧王递屯田司侵吞军用物资投名状的那位。 工部其属有四:一曰工部,二曰屯田,三曰虞部,四曰水部。从工部尚书到工部侍郎,再到除水部外的其余三司的郎中,皆是效力于二皇子的。 而萧寐他们此次的目的,便是将工部尚书和屯田司搞掉。 刘吉将自己掌握的一应证据皆呈了上去,并口述补充道:「启奏皇上,我大梁推广屯田制,无非是为了军队供养和减低百姓的税粮负担,可屯田司的官员,这些年私下侵夺屯田,隐佔为业,大片的良田变为私产!最终,这屯田非但没能减轻百姓们的负担,也压根无法保证军队的供给,还得依靠政府财政养兵!」 梁文帝听他口述便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然后便仔细翻看着他呈上来的各种奏表。 这时工部侍郎赵大人站出来了,变向诘责道:「刘大人,这么重要的事情,发现后为何不及时报给我与尚书大人?那样便可早些禀报皇上了。」 刘吉乃是五品官衔,不得日日上朝,只能与其它三司轮流上朝禀述。因此赵侍郎表面是在怪他不应拖至自己上朝日才报,而实际是在怪他越级。 而这时,拥护歧王的几位大人纷纷站出来响应刘吉,请求梁文帝亲自下令彻查屯田司侵吞军田一案。 二皇子这下便看明白了,事情没那么简单,怪不得一个小小的水部郎中敢如此大胆,原来是背后有歧王撑腰!这些人是诚心要越过工部尚书来插手这事儿啊! 不过自从上回他打小顺子后,就料到歧王咽不下这口气,迟早必会报復。只是没想到萧寐心思成熟了,把爪子伸到工部来了。 常尚书见赵侍郎已是招架不住,便自己站出来,请命道:「皇上,这件事既然发生在我工部,下官难辞其咎,自当全力查办。」 而此时,与常尚书素来不和的几位站歧王的大人又说道:「此事既然发生在你工部,最应避嫌的便是你工部!」言下之意自是谁知道这事儿你有没有牵涉?就算你本人未涉案,你又会不会包庇下属? 户部一直以来较为中立,但身为户部侍郎的吴睿德却已铁了心站在二皇子这边,他便站出来奏请道:「启禀皇上,先前几位大人所言有理,这种案子的确是应排除一切人为干预因素。工部尚书确应避嫌,」 他话峰一转:「但是同样的,也不能将案子交于与常尚书有嫌隙的人手中!如此,方能确保整个查案过程公正开明!」 萧驷若不经意的瞥了吴睿德一眼,心道此人还是有些用处的。 眼下此案由工部自行解决已是不可能,那么不落入对立方手中便是最好的结果。毕竟歧王的目标肯定不会仅仅是个屯田司,他想要的是一锅端。 第98页 梁文帝一听,这话靠谱。可若说到中立方…… 「好!此案便交由尚书令甄季同大人主查,门下省侍中杨直大人协同。」 圣上金口一开,百官们便瞬时安静下来了。 此位甄季同大人,便是陶子昂的舅父,当初飞鸽传书的那位。在嫪婉的事上,他与圣上一条心,那就是一定要将破坏掉陈国与悉池的这次联姻。 第64章 嫪婉的试探 虽说悉池国现今是陈国的属国, 但宗主国是可以依梁陈二国的实力而变的。但若是联了姻就不同了, 表面看是亲上加亲, 实则等于是多了一份质子的牵扯。 是以, 嫪婉公主的婚事也是大梁极为看重的。在梁文帝与甄季同的眼里,她是必需要嫁到大梁来的。只是, 又不能给她母仪天下的机会。 萧驷自然也是清楚这一点的。他不让吴睿德将起居注的事放到朝堂上说, 是不想坏了嫪婉的名声。但他私下还是要将此事禀报给父皇的,特别是在今日吃了萧寐一记痛击之后。 退朝后, 梁文帝的御书房。 「今日朝堂上的事你也都听到了,朕……万分希望这件事后没有你的影子。」梁文帝语带深意的对萧驷说道。 萧驷知道此时自己若是再一味的否认与工部间关系,反倒是更令父皇多想了,便大方认道:「父皇, 儿臣的确是近半年来与工部的常尚书来往较为频繁,但儿臣从不敢干涉工部的内务。此前也只是请常尚书帮了些小忙而已。」 「噢?你找他帮你什么了?」梁文帝本以为他会绝口否认与常尚书的关系,却不料他这次诚实的很。 「父皇,之前悉池国来的那些都水监都水使们,在工部一直无所学,儿臣便托常尚书给了嫪婉公主个人情,安排他们去了容阳城」 萧驷话说到这儿,又追加了句:「噢, 不过后来容阳城灾情加重, 那些人也没学到什么,就回悉池国去了。」 这早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了,梁文帝原以为萧驷是要坦白些他不知道的东西。但既然话到这儿了, 梁文帝还是语有深意的感嘆道:「老八啊,你对这位嫪婉公主似乎是格外的上心啊!」 萧驷略带羞涩的拱手敬道:「儿臣……难逃父皇法眼。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儿臣的确是对嫪婉公主一往情深。」 梁文帝怔了怔,没料到萧驷这么痛快就认了心思!他自然不知道萧驷打的什么算盘。 萧驷要与萧寐抢的,有两样。一为皇位的继承权,二为嫪婉。既然萧寐眼下将心思放到了工部上,他倒不如趁机先把嫪婉抢到手! 「老八啊,你可知若是娶了嫪婉公主,意味着什么?」梁文帝疑惑的看着萧驷。 萧驷自然明白。梁文帝曾几番明示暗示,嫪婉要留在大梁,但又不能给她入主东宫的机会。 换句话说,她所嫁之人,要么是臣子,要么是没有争夺皇位权利的皇子。 萧驷痛快的点了点头,「父皇,儿臣明白。」 萧驷心里早想好了,反正梁文帝也从没想过传他什么皇位,与其让父皇日防夜防的,倒不如自己表个态让父皇先踏实了,这也算是一举双得。 「父皇,儿臣还有一件事要奏明。」 「说吧。」梁文帝的语态温和了许多。 「父皇,依儿臣所知,六弟对嫪婉公主也是用情至深,他甚至将自己的起居注派人送去汀兰斋……」萧驷边说着,边抬着眼皮儿察言观色。 不出他所料,梁文帝的脸上的确是显露出愠怒之色! 「什么!当真?」 「父皇,当真。这乃是吴睿德大人去汀兰斋看望景莲时的亲眼所见!」萧驷又一次笃定后,他看到父皇的脸色可就更难堪了! 毕竟萧寐是梁文帝最钟爱的皇儿。 「老八这太不成体统了……太不成体统了……」梁文帝气的打起了哆嗦,他不只一次的叮嘱过萧寐,可这孩子怎么就这么不听话! 「父皇,」萧驷趁势劝道:「这事儿,还请您早些拿个主意。儿臣怕继续这样拖下去,会破坏掉儿臣与八弟的兄弟感情!」 萧驷这一招儿,比说一百遍『求父皇给儿臣与嫪婉公主赐婚』都有效。 梁文帝心中已有了想法,嘴上只说道:「朕自有打算,你且先退下吧。」 萧驷随即行礼退下,眼角嘴角,皆是得逞的快意! …… 这些日子,嫪婉一直都在想法子劝景莲公主。正值今日午膳,下人大多退了出去,嫪婉便准备先探一下口风。 「景莲,你与吴侍郎……」嫪婉犹豫子一下,竟又有些难以开口了。 景莲公主先是惊了一下,心说难道那件事传到北殿来了?不过又一想,她身边伺候的都知道她的脾气,乱传话可是要被割舌头的! 她便放心下来,大方言道:「嫪婉姐姐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了,你我不是姐妹么?」说完还甜甜的一笑。 嫪婉深唿了一口气,有些不自然的笑着:「那个……景莲啊,你对吴侍郎有没有动情?」 「嫪婉姐姐用着膳,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来了……」景莲脸上有些泛红,自从那夜后她也没再见到过吴睿德,现在嫪婉一提,她心中最后留存的记忆还是那晚的,不免有些心跳加速。 不用她回答,只看她这神情,嫪婉就知道答案了。景莲这是真的动情了…… 第99页 但嫪婉还是继续试探道:「说起来,妹妹与吴侍郎总共也没见过几回面。人家都说……都说这品德啊,是要多处些日子才能看明白的……」 景莲公主隐约听出了点儿不对劲,略带惊慌的看着嫪婉:「嫪婉姐姐可是在宫中听到了什么传言?」 嫪婉有些心虚的摇了摇头,她不确定景莲的态度,现下还不是和盘托出的时候。便又笑着含煳道:「呵呵,姐姐只是怕景莲不幸福,是以,才想试试妹妹对吴侍郎的心是有多坚定。」 景莲突然有些感动的放下手里的玉筷,握起嫪婉的手,笑着反安慰道:「姐姐放心好了,景莲不会做政治的棋子,景莲要嫁的一定是真心人!」 「可若是……若是真心人却有很多过往瞒着你呢?」 「姐姐都说是过往了,就算不堪,那也已过去了。」景莲乐观的笑着。 「景莲,你是认定这个人了么?」 「姐姐,」景莲的笑意淡了去,语气里好似带着那么一点不耐烦,「吴睿德是景莲未来的驸马,还请姐姐不要总是质疑他。」 嫪婉看着她笃定的眼神,劝是劝不下去了,只能附和着点了点头,心中五味杂陈。 午膳过后,嫪婉按约定坐着轿子来到了宗人府门口,见二皇子已在站那儿等着了。 「小心,」萧驷主动迎过来帮她撩开轿帘,扶她下了轿子。 她有些愧意的看着萧驷,说道:「有劳二皇子殿下再次陪嫪婉走一趟了。」 「呵呵,荣幸之至!」萧驷先是笑了笑,随后陪着她往宗人府大门近了几步,突然转头又说道:「不过公主要做好赵孺人仍是不肯开口说话的准备。」 上回景莲公主生辰宴过后,他们曾来过一趟了,只是赵孺人一句话也不肯说。不管给她看那认罪的帕子还是问她各种细节,均是面无表情。 嫪婉点了点头。 「不过公主之前似乎与张孺人也无甚交情,怎的这个事格外上心?」萧驷边陪她往宗人府里走去,边闲问道。 「大梁宫的后宫女眷众多,发生个命案似乎从主子到奴才都见怪不怪的。可嫪婉自小在悉池国长大,皇宫里的人员构成也相对单纯许多,亲眼见这种事情发生,不查出个究竟来,心里总是不得安宁。」 当然她没有说更重要的是,她曾以为此事与歧王有关。 宗人府的大牢是如此的熟悉,只是这种熟悉是带着阴影的。若不是有二皇子陪着,她或许连踏进来的勇气都没有。 赵孺人被关的那间,就在嫪婉曾经被关的那间隔壁,她路过时还不忘往那边的空牢房再看一眼,好在是空空如也,里面并没再羁押什么人。 她这举止落进萧驷眼里,萧驷顿觉心被揪了一下!他拉了拉她的袖子,她回过头来看着他,他摇了摇头。意思是让她不要再去想那些不愉快的过去。 嫪婉读懂萧驷的意思,点了点头,笑了笑好让他放心。随后转身问这间牢房里关着的年轻女子。 「赵孺人,你今日还是打算只字不提么?」嫪婉轻声问道。 缩在墙角里的那个女子,连头都没转动,就抱着双腿将头埋在膝盖上。 「要不然让宗人府的人给她用刑吧!」一旁的萧驷对嫪婉提议道。 「别!」嫪婉急急否定道:「我们并不是审案的官员,我只是想来探视看看她,怎么能对她用刑!」 萧驷温柔的沖她笑了笑,他当然知道她就是这么善良,「只是公主这样来问,永远都问不出个什么啊。」 嫪婉无奈的转过头去,又对着赵孺人柔声喊道:「赵孺人,你帕子上既然都认了罪了,又何必现在装聋作哑?本宫只是觉得有些细节不合情理,想要……」 「够了!人是我杀的!」 赵孺人的一声大吼,将嫪婉吓了一跳。但既然她开口了,嫪婉便抓紧这机会想多问些东西出来。 「赵孺人,你是何时在何地下的毒?」 「我都说了人是我杀的,你还想怎么样!细节?呵呵,早忘了!」 「忘了?」原本嫪婉想趁赵孺人开了口,再多问几句,可赵孺人像得了失心疯似的狂躁起来。 她嘴里不停的骂着些难听的话,又抓着大把的干草往嫪婉这儿扔来! 第65章 兑现的承诺 一时间, 石子木棒等乱七八糟的东西夹在干草里往嫪婉身边袭来!萧驷立马挡在了她身前。 随后他眼中带着怒意的瞪了赵孺人一眼, 赵孺人顿时吓得颤了下身子, 继而重又老实的缩回墙角去, 蹲坐在那里不再动弹。 此前,萧驷确实是命令过她。 让她不管装聋作哑也好, 还是装疯卖傻也罢, 反正只要不回答嫪婉的任何问题就好。因为萧驷了解嫪婉,知道她不是嫪婉的对手, 谎言编的再圆满也会有被问露馅儿的可能。 赵孺人的父亲乃是工部侍郎赵大人。当初靖王卧病不起时因无子嗣,赵孺人怕他咽气儿后拉她去陪葬,是以才一直称病躲避。后来靖王醒了,敬妃娘娘奖赏张孺人的同时, 也处罚了赵孺人一甘人等去了普华寺。 那之后,赵侍郎三番五次卖着老脸去向敬妃娘娘和靖王殿下求情,奈何完全劝说不动。自那后,才效忠起二皇子来。 赵大人一心想把女儿救出来,此时二皇子需要一个人来顶包张孺人被杀的案子,便让她按他所说的主动认了罪,这才将人从普华寺挪到宗人府大牢里来。按计划,最后只要定了死罪, 行刑前再找个死囚替代, 赵孺人便可重拾自由了。 第100页 可她这阵儿『装疯』险些伤了嫪婉,萧驷自然有些生气。但也顺势劝道:「嫪婉公主,这个赵孺人看来是疯了, 不如我们先回去吧。」 嫪婉有些不甘心的看了赵孺人一眼,又唤了声:「赵孺人?」见她仍是缩在墙角没任何反应,便彻底死心了。 这才沖萧驷说道:「那我们走吧。」说着,便率先往外面走去。 待出了宗人府大门,嫪婉停了下,然后侧过头带着一丝苦笑,「转过身去。」 「做什么?」萧驷一脸的茫然,但还是乖乖的转过了身子。 嫪婉边拿帕子给他拍打着身后的污迹,边有些愧疚道:「殿下可有受伤?」 「没……没有。」萧驷突然笑了,这发自内心的笑,瞬间让他变得像个孩子一样单纯。接下去嫪婉所说的话,彻底引爆了这种幸福感。 「殿下,」嫪婉依旧以极轻极缓的语调说道:「嫪婉曾答应过拿缨络答谢你上回的帮忙,但后来又怕害殿下多想,故此才未敢相送。嫪婉虽以为这是为殿下好,但食言总是不对的……」 萧驷身子未动,任凭嫪婉在他身后拍打灰尘,只转了转脖子侧了侧头:「所以……公主这是打算信守承诺了吗?」 就在他这话说完之时,嫪婉已从他身侧伸过一只手来,手里还拎着一串缨络…… 「殿下若是不嫌弃,就将就着用吧。只是……这只关乎守信,与情谊并无关。」 嫪婉这话虽说的有些无情,但仍是令萧驷感动无比,他转过身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却见嫪婉已快步迈下了台阶。 巧彤立马迎了过来搀住她,她轻声道:「回汀兰斋吧。」然后便头也不回的被巧彤搀扶着上了轿子,驶离而去。 萧驷握着手中的缨络,久久的注视着那顶轻纱小轿渐渐远去…… 他将那串小小的缨络举到眼前,盘丝顺滑,嵌珠精緻,绾出的节扣儿繁复无比。这该是数个日夜才能做出的精细活儿。 …… 夜间,小六子来二皇子的寝宫回报。 「殿下,常尚书那边儿刚刚送来信儿了,说是今日甄大人与杨大人已着手开始调查屯田司的案子了。」 「嗯,他可有说进展如何啊?」萧驷边解下外衣,边看似漫不经心的问道。 小六子皱了皱眉头,嘴张了下又闭上了,那人倒是提了进展,可小六子有些不敢回答。 其实萧驷对此事心里早已有了准备,现下又看小六子这副神情,便知道了个大概。他冷哼一声:「哼!是不是一个屯田司已经不够他们查了?」 小六子见殿下已猜到了,便不敢再有隐瞒,直嘆息道:「哎……殿下,这事儿看来难收场了!常尚书派来的人说他们不只查了屯田司,还查了工部,虞部……就是没查水部。」 「哼!他们怎么可能查水部,这篓子就是水部郎中捅出来的!」萧驷撸了把里衣的袖子,才是仲春,莫名觉得燥热。 小六子也是看不懂这里边的事儿了,「殿下,奴才想不通啊,您说那水部郎中刘吉哪来的胆子?他以后还怎么在工部混?」 萧驷白了一眼小六子,心道奴才就是奴才,屁都不懂!他忿然道:「以后?以后工部保不准儿就是他的了!」 「啊?」小六子吓傻了,他只想着这事儿查完工部要受训,却没想到连常尚书的位置都有可能不保。 萧驷消了消火气,别扭的笑了笑,「那刘吉敢这样做,分明是拿命在搏!若是我猜的没错,歧王该是想保他坐上工部尚书的位子!」 「五品直接飞升为三品?」小六子以手捂着嘴,难以置信! 萧驷越说越心烦,摆了摆手,「退下去吧。」 待小六子退出去后,萧驷在榻边坐了下来,然后往枕下摸了摸,摸出一个东西拿在手中把玩,情绪也旋即平和了下来。这正是嫪婉给他打的那个缨络。 白日他将它繫于鞶带之上,夜间又将它解开安放于枕下。 萧驷缓缓躺下,手拎着缨络悬在眼前。只这般细细端详着它,他便能忘却一切烦忧,安然入梦。 而至于什么工部、什么刘吉、什么歧王……在这一刻已不那么重要了。 …… 而甄季同与杨直这边,也并不是那么的顺利。 甄季同不但是尚书令,还是奉贤公,算是大梁顽固派的领头人物。而以杨直为代表的新势力派,则主要为寒门出身,科举兴家。 再加上杨直曾薄过成阳公的面子,拒了婉静郡主的示好。自那后,这两派是越发的水火难相容。 这会儿,甄大人正气的打哆嗦,他颤抖着手,指着眼前的人抱怨道:「杨直!圣上只是派你来协查,老夫才是主理此案之人!」 杨直一副笑脸儿看着他,漫不经心的应着:「是!是!甄大人说的是!」言辞很是恭敬,口吻却是带着戏嚯之意。 甄大人更来气了,怒道:「那你竟不通知老夫一声,就私自去查了屯田郎中,和屯田员外郎的府邸!」 杨直还是觉得这都是无所谓的小事儿,便回道:「甄大人,你说你一大把年纪了,我全查完了之后直接把证据摆你眼前,你拿去结案给圣上看,不正好省事儿吗?」 「你……你你……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老夫上了年纪,所以就成了摆设?依老夫看你这就是急功近利!」 第101页 「甄大人!」杨直也有些不耐烦了,「这种案子着手就是要快!若是我先去请示你,再等你答覆后去查,证据早都被他们销毁了!」 「好好好!逞口舌之能老夫是不及你!那你倒是来说说,这一日你都查到什么了?」 杨直给身旁的属官使了个眼色,那人便打开了地上的一个木箱子,从里面抱出一大摞纸册。 然后杨直随便拣了几份儿递给奉贤公,说道:「甄大人,这些田契、地契,便是证据!这还只是一少部分,我相信还有更多的可以在一会儿去查赵侍郎和常尚书的府邸时……」 奉贤公压根无心看这些东西,只随手翻了翻,便言道:「你如何证明这些是侵吞的军用物资?」 「这简单,让他们自己说这些产业从何处购置,凡是交待不清的便可拿去与军资表一一对应!」杨直看待这类案子很简单,就是单纯的就事论事,而非自己站哪个阵营。 「哼!」奉贤公也只是冷哼了一声,他心里在意的哪是这件案子,他在意的是杨直这个人!他看不惯杨直这副立功心切的嘴脸。 是以,奉贤公的立场也很坚定:杨直站哪儿,他必站对立面儿! 特别是他发现杨直现在一心想将案子往深里查,届时工部怕是要来个大换血!这可不行,这案子闹的越大,工部尚书的责任也越大,而他身为尚书令也有对下属的失察之嫌! 「杨直!你说今夜还要去查赵侍郎和常尚书的府邸?」 「没错。」杨直痛快答道。 「不可!」奉贤公否定的也是斩钉截铁:「四品以上官员的府邸,必须要先请示圣上方可去查!」这个时辰梁文帝显然是就寝了,这样一拖,至少能拖到明日早朝。 杨直不解道:「奉贤公,咱们本身就是奉旨来查此案的,无需再次请示圣上了吧?」 奉贤公却不以为然,「圣上只是命咱们来屯田司查案,并没准许搜四品命官的府邸!」 杨直虽也看出奉贤公有意刁难,但圣上毕竟是命奉贤公来主理此案,需要当机立断的决断只能由他来定。 奉贤公见杨直无话可说,便继续道:「老夫会留下老夫的外甥陶子昂,来陪杨大人连夜审查这些田契、地契,明日上早朝时将有问题的上报给皇上,再定是否搜查赵侍郎和常尚书的府邸。」 杨直看了看一旁的陶子昂,这许久不见,他竟已成了六品的副统管。 第66章 嫪婉的婚事 说起陶子昂的晋升之路, 当初自打他跟来了大梁表明了经歷, 他的舅父甄大人便一心想要将他培养成为总管太监。 大梁宫里, 太监的职位高了后是很有权势的, 且太监里像他般有才华的极为少见! 嫪婉那回牢狱之灾后,陶子昂曾一度请命去了汀兰斋当管事儿, 然而他发现嫪婉一个正眼儿也不给他…… 打那后, 他才听从了舅父的安排,跟着带班首领学起了规矩, 一路从八品使监提到了六品的副统管。 这回屯田司的案子,甄大人又特意调动了他来协查,准备让他立个大功! 陶子昂也是会做人的,如今已不比悉池时的身份, 既然他甘心在大梁以奴才的身份做起,那便已磨好了心性,懂得如何取悦于人。 待他舅父甄季同一走,他便哄起了杨直来。他双手一拱敬道:「杨大人,奉贤公虽为小的的舅父,但大人放心,小的办事儿向来只求真相不讲私情,大人不必有任何为难之处。」 杨直一听, 心道奉贤公的这个外甥倒是个明事理的。若是奉贤公在, 难免徇私。现在看来案子倒是好继续下去了。 虽说陶子昂只是个六品副统管,但他毕竟是代舅父留下来查案的。杨直便也对他客气了些,「那好, 陶副统管,今晚就有劳你与本官一起将这些田契地契规整完,明日早朝好一併呈报给圣上。」 「是小的有幸,能为杨大人分忧。」陶子昂见杨直已落坐,自己便也毕恭毕敬的坐了下来,开始翻阅着眼前这一大箱子的田契地契。 杨直虽有绝世的才华,却在这侵占公产方面不及陶子昂这种世家公子有经验。他们相国府以前没少干这类事儿,陶子昂深知侵占来的产业是有个不成文的俗规的。那便是要短时间内接连转三户以上上,再落回到自己头上! 要说为何?那便是因着所有的房契、地契、田契的存录里只追记三户。这样转来转去的,便等于把这份非法侵占的产业给洗白了! 正常购置的产业哪会这般操作?是以,陶子昂很快便可辨认出哪些是侵吞来的产业,哪些是正常购置的产业。 事实上,他也确实是秉公办理的,只是他私自留存了一份产业名细,连夜遣人送去了常尚书府。 陶子昂自然有自己的算计,他早在嫪婉与歧王一同去容阳城之际就投靠了二皇子门下。 …… 翌日上朝,杨直欲将这一夜的调查结果呈报给圣上。 「启奏皇上,臣已将屯田郎中,和屯田员外郎府邸上搜到的田契、地契侵占名单整理好了。」 梁文帝朝一旁的李公公使了个眼色,李公公便传递了过来,梁文帝仔细看了看,满意道:「嗯,不错不错。」 杨直正想趁势奏请去查赵侍郎与常尚书的府邸,却听道皇上又说道:「跟常尚书递交上来的果然一致!」 第102页 杨直顿时怔住了,常尚书怎么会…… 原来,常尚书收到陶子昂派人送来的名单后,便一早等候在梁文帝寝宫外,等皇上一醒就将那名单当做自己的调查结果报了上去。 朝堂上各方势力几番唇枪舌战,工部的赵侍郎一力担下治下不严的罪责,而工部尚书则亲自查实了属官的案子,也算尽忠职守了! 最终,这案子非但令屯田司的两位大人罢官,连工部侍郎赵大人亦被削职查办。而水部郎中刘吉,则顶了上来,坐上了工部侍郎的位置。而水部与与屯田司的的空缺则填补了新人。 如此一来,歧王的报復算是小见成效,虽未将工部尚书撸下来,却也一举换掉了工部的三位效忠二皇子的官员。 而二皇子一方,也算是弃车保帅,保住了常尚书。 值得一提的是,陶子昂因着将自己的功劳给了常尚书,因此也被常尚书举荐自此案从副统管太监,成功晋升为总管太监。 只是,他并没高兴多会儿。因为紧接着,徐皇后便召见了嫪婉,而陶子昂就在跟前伺候着,因为事后他还要将这次召见的细节回报给梁文帝。 徐皇后的这次召见乃是梁文帝指派的,她先是以长辈的身份寒暄了几句。 「坐,坐。」她慈爱的笑着,指了指自己身边的坐榻。 徐皇后身后的总管太监陶子昂,见嫪婉未动,赶忙笑呵呵请道:「嫪婉公主,皇后娘娘让您坐了。」 嫪婉瞥了陶子昂一眼,然后向徐皇后行过谢礼,乖巧的落坐到了隔着榻几的坐榻上。 然后徐皇后又说道:「婉婉啊,你来大梁宫里住有月余了,可还适应?」 嫪婉见徐皇后对她甚是亲昵,便也不端着了,巧笑着回道:「谢皇后娘娘的关怀,婉婉在汀兰斋住的很是称心,景莲公主有品貌又有学识,且待婉婉如同自家姐妹!这越是临近走的日子,还真越捨不得她了呢!」 徐皇后听到别人这样夸赞自己的女儿,心中很是开怀,但面上却也未有变化,仍旧是一脸的慈爱,她又问道:「婉婉,你还是要按原订的日子回悉池国吗?若是呆的开心不妨多住些时日,本宫也是捨不得你这孩子。」说着,徐皇后将皇杯往嫪婉那处推近了下。 嫪婉笑着接起徐皇后推过来的茶杯,「娘娘这样厚爱婉婉,已让婉婉感激不尽了。可是太久未见父王与皇弟,婉婉也是甚为挂念……」 然后她轻抿了一口,随即又贊道:「皇后娘娘,这茶当真是香!」 徐皇后也品了一口茶水,缓缓点了两下头认同道:「嗯,这银毫茶是东离国日前进贡而来的,确实与大梁的茶叶不同,别有一番滋味。」 「东离国?」嫪婉突然想到前世,东离国新登基的国王正是在初夏时节,借着传播茶道的由头走访了大梁,这一趟便将婉静郡主带了回去。 算起来,也就是接下去一两个月便要发生的事儿了。 「嗯,东离国又称茶之国,他们的茶文化的确是声名远播。」徐皇后看着那澄清的茶水,赞赏道。 嫪婉也知徐皇后召见她绝非是一般的闲话家常,只是娘娘不直接开口提,她也不便莽撞的问,便只好这么没重心的寒暄下去。 又闲聊了一会儿,徐皇后才开始渐渐带入正题。 「婉婉啊,你与那个陈国的六皇子,叫圭什么的……」 「回娘娘,陈国的六皇子是叫圭建裕。」嫪婉笑着提醒道。 徐皇后笑了笑,「噢对,是叫圭建裕的。你与他可有正式照过面儿啊?」 「听说小时候是有的,但是长大之后……」嫪婉原是想说长大后没再见过,可突然脑子里又跳出了他的身影! 她的确是在前世见过圭建裕,虽然样子和细节模煳了,但那种狠厉的感觉却是深深刻在记忆里!他曾在灭了东离时鞭尸东离国的皇后,也曾一刀阉了她那时的皇夫陶子昂…… 想起这儿,嫪婉不由得看了眼立在徐皇后身后的陶子昂。 …… 「长大之后未曾见过。」她坚定了下,方才的恍神儿已是让她在皇后娘娘面前有些失态。 「噢,」徐皇后点了点头,然后嘆息了声,才说道:「婉婉啊,本宫拿你当自己人,也就不拐弯抹角了。」 「娘娘但请直言。」 「好。据本宫所知,你那个未婚夫圭建裕,在陈国便是以嚣张狠辣着称,他曾一度逼死了太子妃,又逼的太子险些放弃了太子之位!」 徐皇后看着嫪婉脸上的表情变化,便明白了,她果真不知这些。这些皆是陈宫里的秘事,也是由大梁的细作回报得知。若非今日有必要,徐皇后是断不会将这些说出来的。 「娘娘,婉婉只知陈国的太子妃年纪轻轻便无端殒命,却不知还有这种事……」嫪婉虽未听说过这些,但既然是圭建裕那个大变态,她倒一点儿也不意外。 对于圭建裕来说,这算什么?他上辈子干的狠毒事儿多了去了! 「婉婉啊,」徐皇后拉起嫪婉的手来,突然语重心长道:「哎,本宫可真是拿你当自家孩子看待。你温柔可人、慧指兰心,本宫不忍心看你嫁给圭建裕那种人吶!」 嫪婉心里也想哭,她一重生就跑来大梁折腾这一圈儿,图的不就是想找个好人以便推掉陈国那个禽兽么! 既然徐皇后这样说,想来今日召见她就是与这事儿有关了? 第103页 她便顺势委屈道:「皇后娘娘,婉婉也害怕……可奈何陈国是我们悉池国的宗主国,我……我……」说着,她真情实感的啜泣起来。 不只徐皇后看了她这副样子心生怜悯,一旁的陶子昂看到她哭,心里也是被狠狠的刺痛了一下!他眉头紧锁,抱着拂尘只觉得有些无力。 徐皇后温柔的拍打了两下她的手,以示劝慰:「婉婉,你莫急。你来了大梁宫即是与大梁有缘,本宫又这么喜欢你,怎么忍心看你日后受苦?」 嫪婉假意平復了下情绪,然后泪眼汪汪的边抽搭着,边无比恳切的看着徐皇后。她倒要看看徐皇后到底要说的是什么。 「婉婉,若是你说服你父王向陈国递退婚书,然后本宫为你择一位大梁的皇子与你匹配可好?」 第67章 谁对不起谁 向陈国递退婚书, 然后嫁给大梁的皇子?这不正是嫪婉此行来大梁的目的么! 想她上辈子也曾向陈国递过退婚书, 可那回她选择的陶子昂……最终招来了灭门亡国之祸! 若是这辈子, 她选择嫁给大梁的皇子, 是否就能保住亲人和悉池国了? 圭建裕的行事作风素来难以猜度,这个问题谁都没有确切的答案, 纵然是重生了一回的嫪婉, 也只能是赌一把。 可她必须得赌,嫁给圭建裕那种变·态的日子是她不敢想像的! 饶是心中这般所想, 嫪婉表露出的还是一副大惊失色的样子。她故作惊愕的圆瞪着双眼,「皇后娘娘,此事……此事牵涉甚广……」 说完,她又看了眼旁边的陶子昂, 难怪他会在这儿,显然徐皇后这是替梁文帝来探风的。 徐皇后自然知道嫪婉的担忧,连忙劝慰道:「孩子啊,本宫知道你在怕什么。不过你放心,若你们悉池国真与我们大梁结了亲,本宫量那陈国不敢动悉池的!」 事实上,今日嫪婉的反应已很令徐皇后很满意了。她原以为这事儿需要多磨几回的,却不想嫪婉心里也是排斥与陈国的这门婚事。 「皇后娘娘, 婉婉知道陈国是不想与大梁明着起冲突的, 但是婉婉怕他们将退婚的事儿记恨在心里,然后使些阴招儿……」 她想到上辈子就在她大婚那日,她父王中毒而亡, 嫪云卿也被毒成了个傻子。虽然最终没查到什么真凭实据,但事情的指向再明显不过了。 徐皇后犹豫了下,心道确实这陈国擅长小人之举,尤其是那六皇子圭建裕。最终她言道:「婉婉,这个你不需忧心!只要他陈国不敢明面儿上难为你们悉池,那些阴招儿咱们水来土屯!届时只需加强防范便可。」 那些危机虽令嫪婉有些心慌,但毕竟是经歷过一回了,知道问题大约出在哪儿,其实防范起来也不是那么难。 悉池国的皇宫虽与大梁宫不能比,但侍卫也都是精挑细选身手了得的,一般的刺客是混不进去的。届时也只需仔细验一下饮食,便不会有什么大碍了。 这样盘算着,嫪婉心里踏实了些。 徐皇后见嫪婉未作表态,便又说回了圭建裕,「婉婉,你父王就只你一位公主,定是不忍心看你受苦的。嫁到陈国去会是何般景象不用本宫给你描绘,你也应该能想像得到。且不说你过去是做小……噢,是侧妃。」 嫪婉从徐皇后的嘴角看到了丝一闪而过的笑意,想来她是仗着自己正宫身份的优越感,此处故意讥讽说错了。 徐皇后只稍一顿,接下去道:「就单说你这未婚夫君的脾性……」她摇了摇头,嘆息了一声,「本宫实在不敢想你未来的日子要怎么过吶……」 嫪婉见徐皇后已苦口婆心的说了良久,心里也明白若是自己再不表态,的确是会薄了徐皇后的颜面。 她便直接从座榻上起身,移了两步到徐皇后面前,然后毕恭毕敬的行了个礼,眸中含泪说道:「谢皇后娘娘这般怜爱!嫪婉的母后不在了,今日听到皇后娘娘一口一个『婉婉』,直让嫪婉想起母后还在的时候……」 说到这儿,她忍不住啜泣出了声。 陶子昂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似乎已忘却她当初心狠手辣的设计将他变成太监。 徐皇后看着她这楚楚可怜的样子,当真是掀起了一丝母爱。徐皇后伸出手亲自拿着帕子为她拭泪,「婉婉啊,你和景莲年纪相仿,本宫从第一眼见你便有那么几分疼惜。你若真能嫁进大梁宫来,本宫定视你如己出。」 嫪婉用力抿了抿嘴唇儿,松开时那唇色更红润了几分,看着像是感动,又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她哽咽道:「皇后娘娘,婉婉过几日回悉池后,定会将其中的利害关系讲与父王听。婉婉也定当极力劝诫父王,让悉池逐渐脱离陈国的监管……」 有她这句话,梁文帝交待的任务算是不辱使命的完成了! 徐皇后万般复杂的笑了笑,然后亲昵的揽了下嫪婉的肩膀,又在她后背轻轻拍打了几下,果然如个慈母般。 嫪婉这才壮着胆子问出了心中所想:「不过,皇后娘娘所指的这位皇子是……」 徐皇后没急着答覆,而是先温柔的将她搀起,送回座榻上,自己坐稳。这才言道:「要说起这几位已成年的皇子里,最温文儒雅,最成熟稳重的,那便是二皇子了。」 说这话时,徐皇后一直在盯着嫪婉。 其实嫪婉并没什么表情变化。因为问前她早想好了任何可能,甚至连靖王的可能性她都想到过。 第104页 眼下对她最重要的,是先借着这事儿给陈国递了退婚书!毕竟守孝之期三年,眼看就要到了,退婚之事迫在眉睫。 是以,她很快的浮出抹笑意,迎合道:「皇后娘娘说的极是,二皇子殿下的确是最稳重的。」 徐皇后听她这样说,心里可就更踏实了,回过头沖身后的人说道:「陶总管,本宫这里没什么事了,你回皇上身边儿去吧。」 言下之意自是皇上交待下来的任务,本宫业已完成了,你可以回去復命了。 陶子昂分别给徐皇后和嫪婉公主告过礼后,便退下了。 徐皇后端起一碗儿新换上来的热茶,兰花指轻捻着杯盖儿,在茶碗儿上颳了两下,轻轻滤开漂浮着的叶子。 「婉婉,你可知二皇子对你是一片痴心吶……」 嫪婉这才怔了下,徐皇后的意思难不成是萧驷主动来求的这门亲? 她不便直问,只能装傻说了句:「皇后娘娘此话……怎讲?」 徐皇后继续刮着茶碗儿里的茶叶,其实里面的几片叶子早已滤开。她缓缓说道:「婉婉吶,本宫说过日后会视你如己出。这会儿也没外人了,就咱们娘儿俩,本宫就不给你兜圈子了。」 「因着你的曲折婚事,当今圣上自然是不会让你有机会成为未来皇后的……」 「皇后娘娘,婉婉明白。」 其实这话儿不用徐皇后说,嫪婉也明白。所以起初她才会猜着梁文帝有可能将她配给靖王,因为其它两位皇子都有着争夺储位的念头…… 想到这儿,她这才恍然!难道二皇子竟是向梁文帝表达了放弃争夺皇位的意思? 徐皇后最后又缓缓说道:「总之,你明白驷儿对你的真心便好。他为了不让你受委屈,宁愿放弃最在意的东西,也要迎娶你为正妃。」 …… 嫪婉离开椒房殿,虽想不通徐皇后为何要在遣退陶子昂后说出那些说,但她眼角真的噙了滴泪水。 或许是对她自己低瞧了萧驷这份情谊的一丝愧疚。 可是徐皇后究竟为何要避开梁文帝的人,说这些呢?私议皇位这种事儿,可不是一般关系敢做的。难道真的只是因为视她如己出? 不,事情显然不是这样简单,只是嫪婉不了解那段过往罢了。 徐皇后当初为了入主东宫,敬妃、靖王、歧王,给她下了多少绊子!这三个人皆是前皇后身边最亲之人,他们一直拿着梁文帝当年许下的不再立后的承诺阻挠她。 是以,徐皇后深知这三人永远不会真心站在她这一边,若是当今圣上哪天不在了……一但让这三人得了势,纵然她贵为皇后,日子也必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徐皇后不能容忍让歧王即位,可她膝下无子仅有一女,如何与歧王争抢这皇位? 故此,她只有站在二皇子这一边,没得可选。 …… 嫪婉没有乘轿子,而是从椒房殿徒步往汀兰斋走去。她这一路走的很慢,她有太多东西想不通。 巧彤则亦步亦趋的跟在公主身后,时不时的还拿出摺扇为公主遮遮骄阳。 嫪婉一直在不停的问自己内心,自己对萧寐到底是何感情? 是前一世的恩,还是这一世的爱…… 若只为恩情,那报恩的方式可以有许多种。能亲手送他登上皇位,亦是一种报恩! 她正这样边琢磨边走着,蓦然听到远处有人喊道:「嫪婉公主!」 她先是往前看了看,又往右边看了看,这才看到了一顶皇室的轿子往她这边儿行来,而轿帘被从里面撩起,探出的是歧王的脸! 嫪婉一见歧王,突然心下一紧!莫名有种负罪感,觉得好似做了对不起他的事儿般…… 「巧彤快跑!」嫪婉喊完这声,便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公主身份,拔腿就跑! 「公主……公主……」巧彤呆呆的喊着,在原地愣了下。却见公主头也不回的撒腿跑,看来是玩儿真的了!这才追着公主的方向跑去,可才跑两步就气喘吁吁。 萧寐完全看傻了眼,皱着眉头就这么直勾勾傻傻的望着嫪婉主僕二人狂奔的背影。 轿外引路的小顺子也奇道:「殿下,您这是什么时候又得罪嫪婉公主了?」 「本王……本王也不知道啊……最近没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儿啊!」萧寐捊了捊头髮,一脸的茫然。 但很快他又反应了过来,「那看来是她做了对不起本王的事儿,所以才会一见面就心虚的跑掉!」 「给本王追!」 第68章 你追我就跑 大梁宫便出现了这样的一幕:嫪婉跑在最前面, 巧彤隔着十几步的距离勉强的跟上她, 再隔出二十来步便是歧王的轿子! 这个阵势吓坏了一路与他们擦肩而过的太监宫女们。 嫪婉与巧彤虽然辛苦, 但好歹是自己的腿脚还好控制节奏, 而萧寐就惨了……坐在四人抬的轿子里,被颠儿得七荤八素! 「哎哟喂~」 萧寐的头刚探出窗口想看看距离, 就被勐得一颠儿, 撞到了窗框上缘! 他这一声喊,可吓得小顺子不轻快!小顺子气喘吁吁的边跑边问:「殿下……您没事吧?要不……要不咱们还是别追了吧……奴才……奴才累死了……」 「本王……王都没喊累……你个奴才敢……敢喊累!」萧寐带着怒气, 想骂小顺子,却是自己也被颠儿的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第105页 小顺子也是想不通了,嫪婉公主天天呆在这大梁宫里,又不会无端的跑了!何必非得这一会儿跟她较劲儿呢? 可萧寐偏偏就是认准她做了亏心事儿了!非得叫人追上不可! 这一通狂奔, 直让嫪婉和巧彤回想起往大梁来时,遇到的那波山匪! 所幸的是,不管山匪那次,还是歧王这次,她都成功逃脱了…… 嫪婉一迈进汀兰斋的大殿门儿,就想着将门栓死,奈何那殿门太重,她试了试完全推不动!即便是叫来一旁的小宫女, 也要费一会儿功夫的, 保不准萧寐就追上来了! 最终她只得放弃关大殿门的打算,只得先往北殿继续跑去! 其实这一路可藏匿的厢房很多,可慌不择路的嫪婉只本能的往自己的寝殿跑去…… 「咣」一声!嫪婉狠狠的关上自己寝殿的大门!然后赶忙将门闩栓死。 「不行……不行……」她不踏实的看着那纤细的门闩, 然后又四处张望了一圈儿,最后把一旁的梳妆架推到了门前,又推了几把木椅抵上! 嫪婉这才慌张的点了几下头,安慰自己道:「这下好了……这下好了……」 她正对着门儿坐进一把椅子里,然后伸出双脚用力蹬踩住梳妆架,刚有功夫好好喘两口气…… 可此时,她突然又听到外头传来巧彤快要哭了的声音:「公主!公主!奴婢还没进去啊……」巧彤虽到现在也没明白害怕个什么劲儿,可是既然公主逃,那她就得逃! 嫪婉一定神儿,才想起来坏了,忘了巧彤了。不过她转瞬又一想,歧王现在应该还什么都不知道,没什么好怕他的呀…… 徐皇后今日也只是先来探她口风的,她作为当事人都才刚听说,那歧王又怎么可能知道? 她跑,不过只是自己心虚罢了。那夜的吻,让萧寐觉得算是一种定情,可她脑子还乱的很,似乎还不能确定自己的心。 「巧彤,你……」嫪婉看着门前挡着的这一大堆东西,抠着脑袋想了想,为难的说道:「你不用进来了……」 巧彤一听心下好委屈,扒着门缝儿小声问道:「公主,那您至少告诉奴婢究竟发生什么事了?」边说着,巧彤不安的回头看了看外面。怎么也想不通公主何时得罪歧王了,能让他这么没命的死追不放! 嫪婉紧锁着眉头,这一时半会儿的怎么给巧彤说得明白?便回道:「巧彤啊,你……你找个地儿先躲会儿,别在门口呆着了!」 她也是想不通了,萧寐一个男子,为何心理感应如此之强?只是躲他下都能让他意识到有事发生。 嫪婉发现自打她说完最后一句,门外就一点儿动静也没有了。 她身子向前倾了倾,侧耳听着,先前还有巧彤的粗喘声,哼唧无助的声音,可这会儿全安静下来了。 看来是巧彤乖乖躲开了。 …… 而寝殿门外,此时的巧彤正被小顺子从身后捂着嘴巴,看着眼前的歧王殿下,完全说不出话,连礼都行不了! 萧寐轻脚往殿门外的小花园儿走了几步,然后冲着小顺子和巧彤勾了勾手指,两们便也有样学样的轻声挪了过去。 「本王让小顺子放开你,你可不许喊,喊了就把你关到牢里去!」萧寐小声的吓唬巧彤。 巧彤边哆嗦着边点了点头。萧寐对小顺子使了个眼色,小顺子便松开了手。巧彤果真是乖巧的不敢发出一点声响,连大气儿都不敢喘。 萧寐看她听话,心下小小的满意。然后不解道:「你们公主到底是为何一见了本王就被吓跑了?」 「回殿下,奴婢也不知道啊……」 「放屁!你不知道你跑什么!」萧寐显然是不信她的说辞。 可巧彤是真的冤枉,若不是萧寐不许她发出动静,她真想跪下大哭喊冤!心中委屈的紧,嘴上却只能无力的重申:「殿下,奴婢发誓,奴婢真是什么也不知道……公主跑,奴婢只好跟着跑……」 萧寐看她这泪眼汪汪的也倒真的可怜,这么胆怯的奴婢确实不像敢撒谎的样子。他气道:「你不是嫪婉的心腹么!」 「奴婢……奴婢是打小就跟着公主,几乎寸步不离。可是……可是主子的事儿也不是什么都跟奴婢说……」巧彤无力的解释着,心里除了委屈和纳闷外,也没别的了。 萧寐不屑的看了看她,看来真是套不出什么话来了。又不甘的看了看嫪婉的寝殿,然后对巧彤勾了勾指头,附耳说了几句。 …… 嫪婉在寝殿内的椅子里坐着,仍就双脚蹬着抵头的梳妆架,丝毫不敢懈怠。 她心下奇怪,外面怎么会一点儿动静也没有?方才回汀兰斋时,明明听到身后的下人们惊慌失措的给她请完安后,没多会儿又给她身后的歧王请安。 既然紧跟着她后面闯进来了,怎么会到现在还不喊闹不叩门? 这时,她突然听到外头有点儿动静了,有人小跑着靠近了寝殿大门!紧接着便传来巧彤欢快的声音。 「公主!公主开以开门啦!歧王殿下业已离开了!」 「离开?本宫怎么没听到他叩门就离开了?」嫪婉有些不相信。 却听到巧彤不慌不忙的解释道:「公主,歧王殿下真的离开了!殿下看到奴婢在门外,就问奴婢公主您为何躲着他,奴婢说不知道,殿下就让奴婢转禀公主,等公主心情好时,殿下再来看您。」 第106页 嫪婉相信巧彤不会联合外人来坑她,但又总觉得这么明事理不像是萧寐的作风! 她想了想,便回道:「好了,本宫知道了。你退下吧,本宫累了要休息。」 可她话刚说完,便又听到了欢儿蹦蹦跳跳的声音。 「嫪婉姐……姐!嫪婉姐……姐姐!」 「欢儿?」她疑了句。 「嗯……是欢……欢儿。」 「欢儿,谁带你来的?」 「奶……奶……」欢儿嗲道。 嫪婉明白他想说的是奶娘。那么看来真的是她想多了,巧彤不可能骗她,孩子更不会撒谎,看来萧寐是真的离开了。 「好了,那欢儿等一下下噢!姐姐给你开门。」嫪婉边说着,边一件件移着抵门的家具。 将梳妆架与椅子全移开后,嫪婉带着一脸哄欢儿的暖暖笑意,将门闩拿开,殿门打开。 嗯,小欢儿也是满脸笑嘻嘻的看着她……只是他被抱在萧寐的怀里。 嫪婉脸上的笑容瞬时僵死住了,圆瞪着一双桃花眼立马就要将门重新关上!可萧寐的一只脚业已迈了进门…… 萧寐将欢儿往巧彤手中一转,便强势的迈进了嫪婉的寝殿! 他眼中带着冷冷的傲慢,唇角却又勾着抹若有若无的得意。 他不疾不徐的逼问道:「嫪婉公主,你见了本王为何拔腿就跑?这里是大梁宫,是本王的家。你来本王的家中做客,却反倒对本王如此不待见,是何道理?」 「可……可这里是本宫的寝殿!」嫪婉虽也心虚,却也羞愤于他咄咄逼人的无礼。 「擅闯他国公主的寝殿,这难道就是大梁皇子的待客之道?」 萧寐忽闪了下眼神,一时有些语塞。再怎么说,擅进女子的闺房确实是有些失礼了。 他只得吱吱唔唔的搪塞道:「本王当然……当然不是来闯公主的寝殿的!本王只是正巧想来看看欢儿……」 说完,萧寐自己也觉得这理由太过蹩脚,只能反覆又强调着:「欢儿可是本王与你一同捡回来的,本王对这孩子也有照料的义务。」 嫪婉又怎么会信这么敷衍的藉口,她不屑道:「你想看欢儿平日里也不见你来看,偏偏今日满宫里追着我跑,只是凑巧想来看欢儿?」 「呵呵,那你到底为何一见我就要跑?」 「我……」绕了一圈儿,还是回到原地了。 嫪婉紧紧一阖眼,直白说道:「就算我跑不礼貌,可你明知我不想见你,干麻还要一直追!」 萧寐庆幸她终于不再兜圈子了,可这实话反倒来的更伤人。他原以为那夜后该是近了一步,却想不到是更远了。 「那你为何不愿见我?」他没了先前的气势,这话问的有些楚楚可怜。 嫪婉看着他有些失落的样子,突然不忍心瞒他了。心想倒不如早些将局面告诉他,免得这样纠缠不休对谁都不好。 她敛了敛先前斗气的语调,也正了正颜色,浅笑道:「歧王殿下,嫪婉过几日便要回悉池了。」 第69章 什么吻遍了 其实萧寐近来也总在算日子, 一日一日的, 离嫪婉来时所说的两月之期越来越近。若不是这样, 或许他今日还不会如此的莽撞行事。 他不自觉的皱起眉头, 刚启了启嘴唇想说些什么,突然又回头看了看被引来的一大堆下人…… 犹豫了一下, 便拉起嫪婉的袖角, 说道:「我有话要与你说,我们去花园吧。」 说着便将嫪婉往外拽去, 寝殿里的确不是说话的地儿。 嫪婉被萧寐这突然的一拽,趔趄了两步,然后只得跟上他。其它下人都本份的退散到两旁,除了目送二人离去, 不敢再多做什么。 「萧寐!你到底要干什么?」嫪婉见已脱离开人群,说话便也不再顾及了,直唿着他的大名。 萧寐根本不理会,只一味的拉着她进到山石后僻静的亭子里,然后将她往栏凳上一按! 「婉婉,你听我说!我这就去求父皇给悉池书信,就说……就说你还没有在大梁宫里将女红教好,请他再让你留两个月!」 嫪婉坐在栏凳上, 昂头仰视着和她对着站的萧寐, 看到他一脸的急切和诚恳。她心下说不出的难受,这哪里是如此简单的事儿啊。 「殿下……」 「不要叫我殿下。」 …… 嫪婉才刚一开口,就被萧寐强行打断了!他俯下身子将两手撑在她身后的椅拦上, 将她围在臂弯里,强势中带着些许委屈的说道:「没有外人的地方,你叫我名字。」 萧寐看着她,感觉她似只即将飞出网的蝴蝶。他此时只想将网收紧,将她牢牢锁在里面,就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 嫪婉为难的紧抿着唇,眼下不是争执这种无聊称谓的时候。最后她妥协道:「好,那萧寐你听我说。」 「嗯,你说。」他欣慰的点了点头,像个听话的孩子一样望着她的眼睛。 嫪婉轻轻推开他的胳膊,不疾不徐娓娓道来:「我们悉池在十几年前曾遭遇过险些亡国的战争灾难,那时才刚出生的我,就被定给了陈国的六皇子,自那后悉池就成了陈国的属国。」 「按约定我也早应被送去陈国,可母后的突然离去,使我三年之内不可完婚,这才让我逃过了这么久……可是这一天终究是快要到了。」 第107页 …… 这些事萧寐早听说的差不多了,现下听嫪婉亲口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和那个龟孙子都没见过面,凭什么嫁给他!」 「龟孙子?」嫪婉有些懵。 萧寐提到他那是一脸的不屑:「就是那个圭建裕!」 嫪婉「噗哧」一声笑出来。 萧寐看她笑,反倒有些气了,「你还笑得出来?难道你真想嫁给他不成?」 嫪婉很快收敛了这开心,想着先劝住萧寐要紧,别被他坏了退婚的路子。 便吞吞吐吐道:「我……我自然不想嫁给那种人。」 「那种人?」萧寐一听这话音儿,便明白了嫪婉对此人是有多看不上,他顿时心里舒坦了许多。 嫪婉不喜欢他这居高临下的样子,也站起身往一旁的柱子上靠了靠,又说道:「其实,我这次回悉池并不是去完婚的。」 萧寐眼中透着一丝疑惑,只侧耳听她说下去。 「我这次回去,是想劝说父王给陈国递退婚书的。」嫪婉说完这话,便看到萧寐先前还因疑惑而眯起的眼睛,顿时瞪大了。 「你说什么?」萧寐质问的语气中带着大喜!又是不解又是窃喜的追问着,「你再说一次!」 嫪婉平静的看着他,又将方才的话重述了一遍,这回一字一句说的清清楚楚!没有一点儿含煳:「我要与陈国六皇子退婚。」 「哈哈哈哈……」萧寐终是矜持不住狂笑了起来,然后一把将嫪婉从柱子旁扯进自己怀里,死命的往怀里揉! 这是他对她最狂放的一次拥抱! 「唔……」嫪婉被他紧紧拥在胸前,完全喘不过气来!委屈的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伴着那无力的推搡。 他兴奋过头了!有些痴又有些癫!许久才捨得松开那么一点儿,然后便看到嫪婉挣扎着从他怀抱中仰起些头,拼命的喘息着…… 他便肆无忌惮的将嘴堵了上去! 「嗯……」嫪婉憋屈极了,顿时有种刚逃虎穴又入狼窝的错觉! 可萧寐眼下正内心热烈的像头勐兽,只顾自己汲取,哪会管她的反抗。 他肆意的深吻着,不时的用嘴唇紧紧咬住嫪婉的唇瓣……直到她疼的哼唧出几丝告饶的声音,他才满意的放开,然后再去吸允她那滑嫩而灵活的小舌…… 萧寐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揽着她的肩背,就这样让她无处可逃的,贪婪的在她的眉心、脸颊、嘴唇、耳根……一处处侵袭着,征服着。 …… 许久后,萧寐才粗喘着气,再一次放过了嫪婉的嘴唇。 他抵着她的鼻尖儿,用低沉而暧昧的声音说道:「嗯……婉婉,你已经被我吻遍了,你这辈子只能是本王的了……不然你就成了个□□……」 嫪婉有些被这调情的话激怒,她毕竟是个公主,这种话用在她身上并不理想。 「萧寐你……你也太霸道了吧!被你强吻了就必须要跟你?你……你不过就是……就是……怎么就叫做吻遍了!」 「哟呵~看来公主懂的还挺多。」萧寐带着既惊又喜的神色,把嘴凑到嫪婉耳根儿前,呢喃道:「公主想试试真正的吻遍吗?」 「嗯嗯不要!」嫪婉紧张的勐摇头,摇的跟个波浪鼓似的。 「好了婉婉,我不欺负你了。」萧寐莫名的又正经了起来,但他手还是紧楼着嫪婉,丝毫没捨得放松。 不过他准备说点儿正事儿了。 「婉婉,我陪你一起回去劝你父王。」 「不!那不行!」嫪婉急切的否定道。 要真让萧寐知道了皇后今日的安排,那还了得。眼下她自己都已乱成了一团麻! 最近她一直被动的承受着一次次的突变状况,完全理不清怎样是对怎样是错!甚至她连实话都不敢跟歧王和二皇子讲,这两个人做事何曾问过她? 一个突然去皇上那儿求娶,一个又突然吻了她…… 「为什么不行?」萧寐突然眉头一皱,两只大手从她身后往前抵了下,让她往他身上贴得更紧了。 可这身上被箍得越紧,便挤得胸部有些跳脱,那松散的外衫已是罩不住抹胸里的春色。 嫪婉赶忙别过头,让垂下的髮丝遮了遮胸前…… 萧寐在她面前有嘻笑闹腾的一面儿,有体贴入微的一面儿。有时像个纨绔,有时又像个温润公子。但是每回只要一和她……亲密接触……他就会莫名强势的像头勐兽,让她心虚,让她彷徨。 仿佛之前的一切温文尔雅与温暖善良都只是张羊皮,只有在亲密过后才会揭开伪装,露出那个真正的面目! 而她此时除了先安抚住萧寐外,别无他法。她无法向他说明自己肩负的家国天下与前世的遭遇。 「萧寐,你听我说!」嫪婉嘆息了一声,「如果只是我跟父王说,父王听到关乎圭建裕的那些传言,或许会心疼我而同意。」 「可若是你也去了,意义就不同了!那便成了我与别人私通在先,才要去退婚!」 萧寐先前是太激动了,现在一想的确是这么个理儿。他便粲然一笑,放开了嫪婉。 只说了一句:「婉婉,不用解释了,我当然信你。」 嫪婉:…… 她心中冷笑,心道您这可真是信任人的表现吶!但她也只敢在心里这么怨怼下了,因为看着萧寐那张恢復了清朗温润的脸,她的确是说不出什么来。 第108页 现在再看萧寐,双目朗如日月,优雅的坐在栏凳上,端方的似个君子。可与先前的禽兽系同一人? 嫪婉只得嘴上笑笑,继而理了理衣裳和有些凌乱的髮丝。 而此时嫪婉远远看到景莲公主朝亭子这边走来了,心里先是一喜,接着是一阵后怕! 喜的是终于有人可以救她脱身了。后怕的是若是景莲早来一刻,自己便没脸做人了…… 「景莲妹妹!」嫪婉早早的便大声喊起来。因为她被萧寐吓怕了,生怕他突然又做些蠢事,每回都是让她不设防。 萧寐看了她一眼,有些扫幸的转头去看,果真是景莲来了。 他便站起身,趁景莲还未走近,小声对嫪婉叮嘱道:「婉婉,那你先自己回悉池去求你父王,我会派人跟在你身旁,随时将那边的情况飞鸽传书给我。待你退完了婚,我便马上接你回大梁。」 说完便转身离去,与景莲公主走了个对过儿,景莲忙行了个常礼道:「六皇兄。」 可萧寐只是「嗯」了一声,看都没看景莲一眼,就甩袖走人了。 果然徐皇后给这兄妹造成的心结,是难以解开了。 景莲望着萧寐的背影,心下蓦地委屈起来。小声对迎过来的嫪婉诉苦道:「自母后入主东宫住进了椒房殿,六皇兄便再也没来过汀兰斋……」 嫪婉看到景莲有些泛红的眼尾,一阵酸楚。但私心里又暗自庆幸,好在她的父王只愿得一人心,没有给她与嫪云卿出这种难题。 第70章 山顶赏月亮 景莲公主缓了缓落寞的情绪, 自嘲的苦笑了下, 然后对着嫪婉问道:「嫪婉姐姐, 听母后说再有几日你就要回悉池了, 可是……可是姐姐真的捨得下他们么?」 嫪婉知道她指的是二皇子与歧王殿下,可是眼下更令嫪婉不放心的, 却恰恰是景莲。 嫪婉温柔的淡笑着, 真的像亲姐姐在操心妹妹那样,一而再的对着她苦口婆心。 「景莲, 姐姐的事自己可以处理好,但是姐姐不放心你。」 「你知道姐姐从未拿你当过外人的,故而平日里劝说时也只顾虑到你的未来,却没顾及到你的心情, 可能有些话说的不那么中听,你一定不要记恨姐姐……」 景莲眼角带着笑,认真的摇了几下头,「嫪婉姐姐放心,景莲怎么会怪姐姐!」 嫪婉握起她的手,为她缕了缕额前晃乱的几缕碎发,有些心疼道:「姐姐现在正努力的改变自己的命运……而你,你也该分清楚什么人才是值得託付终生的……」 「姐姐!」景莲突然打断了嫪婉的话, 她清楚嫪婉接下来要说什么, 便干脆先把话抢过来:「景莲尊重姐姐的选择,也请姐姐勿要再左右景莲的选择。」 嫪婉先是怔在那儿,随后有些心酸的别过了头。她看到那边被风吹的摇摇摆摆的树枝, 莫名觉得身上发冷,便道:「风有些凉了,我们回去吧。」 说完,便礼貌且亲昵的与景莲对了一眼,然后便朝自己的寝殿走去。 嫪婉裹紧外衫往回走着,想着这些日子里,每当景莲与她稍亲近些,她就见缝插针的提一下吴侍郎的事。总想得再努力一把!是否再多说两句就能劝动景莲离开吴侍郎! 可奈何不管她说多少次,都只是碰壁!她不明白,景莲与吴侍郎总共就见过七八回面儿,这颗心怎的就这般坚定,如何说也动摇不得! 不过再经过这回,嫪婉也是彻底的死心了,她不打算再劝了。她在乎景莲的幸福,但也在乎欢儿的生死,毕竟真相是不能说出口的。 想到欢儿,嫪婉又是一阵惆怅。眼看就要离开了,可欢儿应当怎么办…… 将他留在大梁宫? 景莲公主虽心地善良,不介意将欢儿继续养在汀兰斋,可她的性子是不怎么喜欢小孩子的。欢儿在汀兰斋住下去也只是能保得个锦衣玉食,却不会有人给他真正意义上的关怀和在意。 这样想来,还不如将欢儿一併带回悉池国了。 「巧彤,」嫪婉回到寝殿,看到巧彤正在收拾屋子,便顺口问道:「欢儿呢?」 她记得先前萧寐来时是把欢儿交给了巧彤的,这会儿正好可以给欢儿先说说回悉池的事。 可巧彤行了个礼后,却是而露窘色,表情怪异。 嫪婉顿时觉得不对劲儿,便又问道:「本宫问你呢,欢儿呢?」 巧彤指了指门外,瑟缩着回道:「歧王殿下方才离开时,让人一併将欢儿带走了……」 「什么?」嫪婉有些不可置信,「他带走欢儿做什么?」何况是连知会都不知会一声,这也太奇怪了吧! 巧彤含含煳煳:「歧王殿下说……」 「说什么?」嫪婉有些急切的瞪着巧彤。 「歧王殿下说,公主这几日就要回悉池了,在公主处理完事情回大梁宫前,殿下先帮公主养着欢儿……」 「什么!」嫪婉心下顿时窜出一股无名火! 「这就是萧寐刚才说的『信任』!」嫪婉气道。心说他这分明就是拿欢儿当质子啊! 不不不,这不单单是生气的时候,嫪婉突然想起自己与二皇子亲事的事儿。现下是萧寐还不知道,所以尚好哄。可待她回悉池后,萧寐迟早是要听到这件事儿的! 那到时萧寐就会觉得自己被她骗了,欢儿……可就有些危险了。难保萧寐不会一气之下拿他撒气报復! 第109页 一想到这儿,嫪婉不免心底生寒…… 可转瞬,她又想到当初在容阳城救了欢儿时的情景…… 不,萧寐不是那样的人。他骨子里是善良的,断不会拿个孩子怎样。归根究底,嫪婉先前的彷徨,还是心虚作祟罢了。 巧彤有些不安的询道:「那公主……咱们还要去找歧王殿下把欢儿要回来吗?」巧彤自然也知道嫪婉是打算将欢儿带回悉池的。 嫪婉边摆了摆手,边坐到了一旁的美人榻上,「不必了,以萧寐的性子现在去找他要人,他也是必不会给的。」 巧彤倒是有些忧心起来。因为她一不知今日皇后找嫪婉所说的与二皇子的婚事;二不知歧王殿下也说要接嫪婉回大梁来。 在巧彤的心里,真儿真的以为这次回悉池,便是与这里的所有人彻底告别了。 「巧彤,」嫪婉突然吩咐道:「你一会儿去玄清殿送个信儿,说本宫今晚有要事要约见二皇子。」 她又想了想,决定道:「就在遗绣山吧。」 巧彤领命退了出去。嫪婉则觉得无比疲惫,便舒服的往美人榻上趴了下去。 如今欢儿的事儿也只能这样了。其实仔细想来,萧寐对这孩子也直是有求必应。 之前欢儿说没有玩儿过投壶,一回宫萧寐便带他去玩儿投壶。欢儿还说过想吃京城的盘丝酥,萧寐也特意叫人出宫买了好多送来汀兰斋。 嫪婉不禁自顾自的笑出了声,颇有些自嘲,果然是她太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纵然萧寐称不上是君子,也绝不是那种拿个小孩子做文章的小人。 而另一桩心事,是景莲公主与吴侍郎的婚事。不过这事她也算是尽心去劝阻了,既然左右不了这结局,那便只剩为景莲祈福了。 嫪婉想东想西的半天,终于一颗心放松下来,所有的事只能任凭天意了,她如今能努力去改变的,只有自己的命运。 …… 今晚嫪婉是在正堂与景莲公主一同用的晚膳。 景莲公主许是因着嫪婉快离开了,便特意多备了几道菜,准备珍惜下最后几日的闺中姐妹时光。 两人还吃了几杯酒,说了许多贴心话,只是嫪婉再也没有开口提吴睿德。 待到用膳结束,嫪婉叫过来巧彤吩咐道:「巧彤,你去给本宫取件袍子来。」 这两日也不知怎的,一到夜里就骤然转冷,晚春的天气竟要找出袍子来穿了。 景莲公主似是还有些意犹未尽,只要嫪婉不提婚事,她便是谈多久也不捨得让姐姐离开。但见嫪婉要下人去取衣裳,她便奇道:「嫪婉姐姐,你这是要出去?」 「嗯,先前的百合粥很合胃口,多吃了两碗,胃里有些难消,便想着去御花园走走。」嫪婉笑着接过宫娥呈上的热巾,将手轻轻擦拭了几下,然后扔到铜盆里。 景莲公主在她面前也毫不避讳,揉了两把小肚子,活泼的笑道:「见姐姐吃的开心,景莲也跟着多吃了一碗,这会儿也是饱得不行!那景莲陪姐姐一起去御花园走走吧!」 嫪婉怔了下,心道这自然是不行的…… 便道:「那不如这样,景莲你先让婢女陪着去御花园散散步,我……我去趟溷厕,然后就去找你。」说完这蹩脚的理由,嫪婉觉得自己脸都发红了,可眼下没有比人之三急更方便拿来用的託辞了。 景莲公主很是天真,立马便答应了,然后先一步由下人陪着往御花园去了。 嫪婉则只得绕远路,从御花园的另一侧入口进入,然后径直往遗绣山走去。一路还东张西望的,生怕还没见到二皇子,便先碰上景莲公主。 最终她沿着遗绣山绕了小半圈儿,终于看到了似是等候在那已久的二皇子。 「二殿下!」嫪婉小声喊着,然后又机警的四下望了望,见周围没什么人,才赶紧小跑上前,拉着萧驷就往山上走! 萧驷虽有些想不通,但乖乖的任她拉着,随她而去。嘴上笑着问道:「公主,这是有何重要之事,还要去到山上?」 遗绣山虽只是御花园里人工堆砌的一处登高之地,但有些位置也是颇为险峻,一般非祭祀之日是很少爬的,特别是在晚上。 嫪婉也是事出无奈,忙解释道:「二殿下别误会,是景莲公主也来这附近散步了,我怕遇到会……」 「噢,我明白了。」萧驷笑了笑,这对他并不算坏事。 嫪婉几次见到有稍平些的地儿,便想停下来,反正她要问的只是萧驷求亲的意图,并不需要几句话。 可萧驷却总是说:「山腰反而更易暴露,若是在半山腰被人看到,那流言可就更不可琢磨了。」 嫪婉一想也是,便一路跟着萧驷爬到了山顶的揽月台。 萧驷迈上去第一眼便是望天,随后才笑着看了看一旁的嫪婉,「公主可真会选地方,这里我以前常一人独来。」 嫪婉原本有些气喘吁吁,但听他这一讲,莫名的生出一抹怜悯之情。 以前的二皇子,的确是常独来独往,一个人坐在亭子里看鱼儿,一个人站子山顶看月亮…… 不过眼下这些不是重点。 嫪婉清了下嗓子,敷衍了句:「殿下好雅兴。」 随后便很快进入正题,径直言道:「嫪婉今晚约殿下前来,是因着皇后娘娘说……说殿下去圣上那里求了亲?」 第110页 第71章 天涯共此时 其实萧驷一收到巧彤的信儿, 便清楚嫪婉约他见面是为此事。是以, 此时并没有觉得惊讶。 他只是小心的审视着嫪婉脸上的神情, 发现她并未生气, 就放心了许多。 萧驷毫不掩饰的点了点头,然后指了指前面不远处的几个石凳, 淡淡的道:「公主刚刚爬山该是累了, 不妨边歇息边说。」 嫪婉的确是还没缓过劲儿来,说话间还夹着不规则的喘息声。 她往石凳处走去, 萧驷也紧跟着迈了几个阔步,早她一步来到一个石凳前,然后从袖袋里掏出一方厚棉帕子,体贴的铺在石凳上面, 然后才又沖嫪婉做了个请的手势。 嫪婉犹豫了下,帕子乃是二皇子的贴身之物,自己一屁股坐到上面有些不雅吧…… 萧驷见她想的有些多,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尴尬的笑了笑,又说道:「公主莫介意,这帕子我尚未用过,天色晚了石凳也有些凉, 公主用完扔掉便好。」 嫪婉这才觉得盛情难却, 便羞涩的笑了笑坐了下来。 「二殿下,你为何突然……」 原本嫪婉还是挺好意思直接问的,可这会儿却莫名的有些难开口了。不过这话即使是她说不完全, 萧驷也明白她想问的是什么。 是以,便直接接过话来,解释道:「公主,这件事并非是突然。」 嫪婉先是疑惑的望着他,但从他眼中看到的垦切,令她有些稍稍不自在。她极不自然的缕了缕肩前的一缕髮丝,眼神有些无处安放。 萧驷望着月下的嫪婉,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悸动…… 他心仪她也非一日两日,平素里都能保持住理智。可这会儿,也不知是月色太朦胧,还是山间太清寂……气氛蓦然变得暧昧起来。 「咳咳~」萧驷故意清了清嗓子,让自己清醒了下。 这才把先前的话又继续了下去:「公主,此事我的确是思索了许久,才敢向父皇提起。这桩亲事,是你我双赢的局面。」 萧驷方才想了许多,最终他还是决定暂不表露心迹,只从形势上说服嫪婉。 嫪婉显然没料到萧驷会讲出如此现实的话,她原本还在担心萧驷若是将心意挑明,她应当如何拒绝。 这下,看来是自己想多了,显然萧驷只是将这桩亲事当成一个算计……这样也好。 「二殿下,你倒说说看这是如何双赢?」 萧驷沉着的看着她,逐步分析起来:「公主,你自小与陈国六皇子订的那门亲事,不可谓不委屈。」 「公主乃是金枝玉叶,自出生便是锦衣玉食受尽父王母后的宠爱,如今却要去陈国做个皇子侧妃?这事儿受辱的可不单单只是公主一人,更是整个悉池国都将跟着受辱!」 「而大梁与陈国相比,国力自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若是公主嫁来我们大梁,做个皇子的正室,于国于己岂不是皆是好事一桩?」 萧驷见嫪婉听得很是认真,便又趁势说道:「况且就算不论这些,单看私德,陈国那个六皇子也早已是恶名远播,实在与公主不相匹配。」 「而我……」萧驷不自觉的舔舐了下嘴唇,心中蓦地有些紧张,「我虽不敢自认德才兼备,但至少会对公主以礼相待,绝不让公主在我这儿受得一分一毫的委屈!」 …… 嫪婉虽明白萧驷的这些话都有道理,可他却通篇未提半个情字,那他这样做就很奇怪了。 「那二皇子,你又是图什么呢?你所谓的双赢又是什么?」 暮色将嫪婉的眼眸趁得格外深邃,月光在那黝黑的瞳中映出点点光华,一闪一闪的实在惹人怜爱。 看着她的眼睛,萧驷有一瞬忍不住想要说出些心里话,可他终是忍住了。他明白,这桩亲事若只是当成一场谈判,他还有胜算。 萧驷嘴角挂着淡然的笑意,言道:「公主,朝堂上的事情或许你并不清楚,也不是三言两语可以与你说得清的。总之这桩亲事能帮我打消父皇的一些顾虑,对我来说也有诸多裨益。」 萧驷把话说的如此含煳,嫪婉却是听懂了。 因为今日皇后娘娘特意提点过她,萧驷为了求娶她而放弃了争夺皇位的机会。 这么说来,皇后娘娘也是会错意了。萧驷的话,证明了他是为打消梁文帝心中顾虑才想要迎娶她,而非是为了迎娶她才放弃争夺皇位。 嫪婉笑了,这笑中夹着些复杂的意味。 「二皇子殿下,您倒是坦白。」 是啊,若换作旁人,怕是有这深一层的用意,也会先拿些甜言蜜语来伪装下吧。怎会这么直白的将亲事谈成一种交易的感觉。 萧驷也随即苦笑着附和了下,心中却是难免酸酸的。 「那公主可愿答应?」 「我……」 嫪婉想说愿意,因为这的确是一桩『好买卖』!于国于民皆是有利可图。 即便悉池国註定要做大国的属国,那依附遵礼重道的大梁,也远远好过于依附残征暴俭的陈国。 得失虽是想得清楚,可是她却有些难以开口。因为她与萧寐的那些亲密的画面,此刻全又浮上了心头! 「公主?」萧驷有些不解的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何愣在那儿吞吞吐吐。 「公主可是还有什么难言之隐?」 「没……」嫪婉摇了摇头。她突然又想起皇后娘娘今日所说的那些话,谁娶了她谁便等同放弃了争夺皇位的机会…… 第111页 若是她真要对歧王报前世的恩情,或许答应二皇子,亲眼目送歧王登上皇位,这才是最好的选择。 嫪婉终是狠下心,坚定的冲着萧驷点了点头,面无表情的说道:「好,我愿意。」 萧驷的百般激动却只能化为心中的暗喜,他紧咬着嘴唇,好让自己能不在此刻失态! 过了须臾,才有些颤抖的说了句:「那好……」 「那二皇子,嫪婉两日后便回悉池,却劝说我的父王向陈国递送退婚书。」嫪婉说这话时,没有再直视着萧驷。 她心中有种说不出的落寞。或许此刻,要比她与萧寐深吻时,更能摸清内心。 因为当她对着二皇子点头说愿意后,她才明白了『后悔』是怎样一种感受。那是她被萧寐强吻后不曾有过的感觉。 萧驷嘴上连连说好,随后又说道:「那公主将退婚书送去陈国后,便派人给我带信,我亲自去悉池拜见你的父王。」 「拜见?」嫪婉觉得这话有些讽刺,不由得冷笑了一声。从陈国属国,到大梁属国,这似乎更像是一种易手。 「婉婉,」萧驷抓起她的手,动作极轻。像是刻意留给了她随时抽出的退路。 偏偏也正是因为这样,嫪婉反倒没有排斥。 萧驷将她的手轻轻握在手心,逐渐将自己身体的温度传递给她,他说道:「从此以后,你的父王亦是我的亲人,你的弟弟亦是我的弟弟,我会尽我所能与你一起守护好他们。」 这温润如春雨的几句话,却意外的暖了嫪婉的心。 她嘴上没说什么,却在心中有了些与之前不一样的声音。她想着,或许这也不见得是个错误的选择。 萧驷见她没有反抗的意思,便顺势往怀里拉了拉她的手,可嫪婉这次有些不适应了,忙将双手抽回! 「二殿下,我们还……」 「嘘~」萧驷将手指竖在嫪婉的唇前,做了个禁声的手势,「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给你时间,不急,我们慢慢来。」 嫪婉轻轻垂了垂头,没有作声。 萧驷有些怪自己方才心急了,便赶紧将话题岔开,笑道:「噢,对了……」 「什么?」嫪婉抬头。 「嗯,既然你我已私定了终身……」萧驷讲到这儿自己也笑了笑,又继续道:「那以后我们是不是称唿也应当改改?」 「改……改成什么?」嫪婉有些瑟缩着问道,心想不会现在就改成什么夫君娘子的吧! 萧驷笑看着她,「以后没有外人的时候,我就叫你婉婉,你就叫我萧驷,可好?」 婉婉,其实萧驷之前也有这样叫过的。嫪婉想到了太医院去查探张孺人尸身时,萧驷就曾一时情急这样叫过她。 「好。」嫪婉痛快的应着。虽然她觉得这有些矫情,却也没有立场可以拒绝。毕竟婚事都已经自己应下了。 说完,嫪婉便往揽月台围边儿的木栏处靠了靠。她不想再继续谈这个话题,可是眼下她还下不了山。 揽月台乃是整个御花园最高的地方,可以俯瞰大半个御花园的景致。 现下,她能看到湖畔的水榭,景莲公主正坐在栏凳上,抬头赏着天边的月色。 夜间下山的路只留有一条,便是要经过那水榭的对面,若是她此时下山,定会被景莲公主撞见。到时即便是她一人独自先下去,也很难解释清楚为何夜间爬山。 萧驷也跟来了木栏边,顺着嫪婉目光的方向望去,也看到了景莲。他顿时明白了嫪婉无奈的是什么。 便转过身子,背靠在木栏上,悠哉的也看起天边的月亮。 「婉婉,你知道吗,每入人定之时,我都会抬头看看月亮。」 「你以后也陪我一起好不好?这样你离开大梁的那些日子,我们至少可以天涯共此时。」 第72章 回悉池前夜 嫪婉没有回应萧驷, 而是抬头看了看夜空。 今晚月色皎洁, 月亮弯弯的如一把弓高悬在幕布中, 星星有些疏落的零星散布在它的周围。 「萧驷……」 嫪婉这句称谓, 让萧驷很是欣慰,他掩饰不住脸上浮起的浓浓笑意, 「婉婉, 你想说什么?」 他全神贯注的望着一旁的嫪婉。月光如水,洒在她那镶着晶莹缀饰的浅色袍子上, 显得无比的妩媚和神秘。此刻的她,似是比那月亮还要耀眼。 嫪婉仍旧望着星空,没有看他。只是继续了方才的话。 「对于这世上大部分人来说,人生只有一次……」这话她说的有些语重心长, 因为确实她是那少部分。 她缓缓垂下头,侧了侧,带着一丝俏皮的笑容看着萧驷,「你会不会有一日后悔这次的选择?」 那些国之大事,嫪婉也不是不懂,毕竟上辈子她也曾掌管过天下。只是她带着这样不纯的心境跟萧驷谈婚论嫁,且还是以牺牲掉他的政治前途为结果…… 叫她如何能不愧疚? 萧驷「扑哧」一声笑出来!他调侃道:「婉婉,对于这世上任何一个人来说, 人生皆是只有一次的, 什么叫做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只有一次?」 嫪婉有些无语的扭过头去,扶在木栏上背对着萧驷抱怨道:「萧驷,你明明知道我说的重点不在这儿!」 萧驷见她发小脾气, 又看着她纤弱的背影,觉得格外的可人儿,便往前一挨,从嫪婉的背后环过手去,轻轻的揽着她的腰枝。 第112页 嫪婉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止惊的颤抖了一下。但很快她又想过来,既然自己与萧驷已谈及婚事了,现在再排斥似乎也没必要了,倒不如慢慢尝试着接受他。 是以,她没有拒绝,也没有逃开。 萧驷将脸贴在嫪婉的散下的髮丝上,轻轻闻了下……有桂子花香的味道。 他有些迷醉其中,「婉婉,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是你不要想那些,我做的事情都是深思熟虑过的,与你的婚事更非儿戏。」 「不管以后会发生什么样的后果,我都不会后悔今日的选择。而且,我会一直对你好……一直对你好……好到让你也永远不会后悔。」 …… 尽管平日里嫪婉常看不透萧驷这个人,但她知道他此刻说的都是认真的。因为即便隔着袍子,她亦能感受到萧驷那强有力的心跳。 她看着山下的水榭中,仍坐在那儿的景莲公主。世间情爱,两情相悦者又有几多? 或许只是单纯的爱着,也是一种幸福。 她突然轻嘆了一声。 萧驷原本安静抵在她秀髮上,听她嘆气,便往她的脸庞凑了凑,「婉婉,你怎么了?」 他低喃的声音伴随着一股热浪,喷洒在她的耳根处,弄得她麻麻痒痒的。然后她有些不舒服的歪着脑袋往斗篷的领口处蹭了蹭耳朵…… 萧驷一看便笑了,然后伸手摸了摸她的耳廓,然后又帮她揉了几下耳垂。接着问道:「还痒吗?」 「不……不痒了……」嫪婉尴尬的回过头,眼神有些慌乱。 「那婉婉,你刚才嘆息什么?」萧驷打破砂锅问到底。 嫪婉看着远处水榭里的人,惆怅道:「我是嘆息景莲公主,那么好的性情与品貌,却是低嫁了。」 萧驷还当是什么事儿,一听只是在说景莲,便笑着将嫪婉揽的紧了些,似乎别人的不幸更能让他庆幸自己的幸福。 而朝堂上的那些勾心斗角,利害得失,这会儿已然不那么重要了。这一步走对了,便是大胜。 他随口劝道:「婉婉,其实吴侍郎也算是年轻有为,前程似锦。况且据我所知,他对景莲也算是用心良苦……」 嫪婉无奈的摇了摇头,心道那也真是算作『用心良苦』! 纵然如今她与萧驷关系又近了一步,但她仍不能将吴睿德的过去,还有欢儿的身世,告诉萧驷。 她只模煳的说道:「可据我所知,那位吴侍郎乃是个精于算计,攻于心计之人。可我想不通的是,为何我与景莲公主那么好的姐妹情,却是劝她时,她一点儿也听不进去……」 「噢?」萧驷有些意外,稍松了松手,看着她问道:「婉婉你居然还去劝阻过景莲与吴侍郎的这桩婚事?」 嫪婉也藉机转过身子,与他面对着,然后不解的看着他:「这有什么不妥吗?」 萧驷先是笑了笑,随后又有些郑重的回她道:「婉婉,景莲与吴侍郎的这桩婚事乃是父皇御赐的,所以,你最好不要去掺合。我怕你惹上麻烦。」 说着,他帮嫪婉将袍子的兜帽翻了过来,罩在她头上。这会儿起了些风。 嫪婉皱着眉头问萧驷:「可你们父皇下旨赐婚,是为了让景莲公主幸福的!但他并不了解事情的真相。」 「那你来说说,真相是什么?」萧驷笑着问她,像是在逗一个孩子。 「是……」嫪婉有些不高兴的将头转向一旁。 她突然觉得在眼前的若是萧寐就好了,那她也不至于憋的这么辛苦!萧寐知道吴侍郎的事,至少能一起讨论下有没有别的法子。 萧驷看出她不开心了,然后一脸没办法的嘆了口气,宠溺的用双手捧着,扭回她的脸来,解释道:「婉婉,你听我说,这事儿之所以不让你管呢,并不单单是因着父皇赐了婚。」 嫪婉突然认真的看着他,等他说下面的话。 「景莲与吴侍郎他们……」萧驷顿了下,这话他也不好说的太直白。 「他们怎么了?」嫪婉依旧一脸的不解和迫切。 「他们已经在一起了。」萧驷说道。 可嫪婉似乎脑子没转过来,一时没听懂这话的意思。她又奇怪的重复了遍:「在一起?」 「啊……」萧驷见她许久都没明白过来,既开心她的单纯,又觉得有些无奈。然后将嘴附在她耳旁,轻轻耳语了几个字。 嫪婉顿时面带羞赧的垂下了头…… 萧驷看着她害羞的样子,心里是既喜又疼惜,「所以……婉婉,这事儿你无需再劝景莲了。」 嫪婉这才明白过来,难怪景莲公主每回听到她劝这事儿,都是一脸的不耐烦。 原来景莲早就无怨无悔的把自己交出去了,她内心早就认定了非吴睿德不嫁了。 嫪婉抬起头再次看向水榭,景莲不知何时业已离去了。 嫪婉也释然的苦笑了笑,「我懂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她转头看了眼萧驷,又道:「那我们回去吧。」 萧驷听到要分离,心下不免生出一丝失落。可他很快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拉起嫪婉的手往山下走去。 比起短暂的分离,长久的相守才是他想要的。故而,不论是这一回的分离,还是嫪婉回悉池之后的那些时日,都算不得什么。 …… 与萧驷分开后,嫪婉独自沿着花石子路往回走去。巧彤在御花园外面等候着她。 第113页 她在想,景莲与吴睿德在一起的事情,必不会是景莲告诉萧驷的。而且这么隐晦的事情,若非关系足够近,也自然是不会说的。 所以,吴睿德已经站在了萧驷那边。 其实这倒也没有令她意外,景莲公主与歧王靖王的关系她是知道的。那么景莲的驸马註定不会与歧王靖王走太近。 只是这样看来,萧驷并没有停止拉拢朝臣的步伐。也就是说,他从未放弃过对皇位的争夺。 嫪婉明白了,萧驷那句所谓的『打消父皇顾虑后的诸多裨益』,便是指的这。 她只心想着如此倒也好,相互不过是做个挡箭牌罢了,那么便也谈不上谁愧疚于谁。 她身上还披着方才萧驷给她的袍子,虽说今日她自己也披了袍子来,但的确还是单薄了些。只是萧驷的这件袍子,暖则暖矣,却没有歧王袍子上那种能让她踏实的薰香味道。 「公主!」巧彤看到嫪婉好不容易出来了,兴奋不已。 她也不知道公主这是去干什么了,神秘兮兮的都不让跟着人,还一去这么久! 嫪婉裹着袍子继续往前走着,经过巧彤时也没停下半步,只是边走着边毫不在意的随口吩咐道:「明日收拾下行囊,后日我们就回悉池去。」 「啊?」巧彤虽一直盼着回去,可也没想到这么突然!要按当初约定的日子应是还差个七八日的,「公主,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怎么说走就走了?」 嫪婉依旧没有看她一眼,也没有放缓半点儿脚步,就这样轻描淡写的说道:「早些回去把与陈国六皇子的婚事退了,本宫已答应了大梁二皇子的求亲。」 「啊?!」巧彤彻底怔住了! 「这……这……公主您就这一个时辰,就做出了这么重大的决定?」 嫪婉这才驻下了脚步,回过头看着愣在后面不走了的巧彤。然后笑的无比灿烂,说道:「怎么,难不成你更想陪嫁到陈国去?」 「本宫可以是听说陈国那个六皇子有个习惯,每回他在朝堂上和太子吵完架,回寝宫都会杀一个奴才泄愤!」 巧彤连忙举着双手挥了挥,吓得结巴道:「不……不……奴婢还是喜欢大梁……」 第73章 歧王很生气 待嫪婉回到汀兰斋, 看到景莲公主寝殿里的灯已经熄了, 银杏和芙蓉正端着盥洗过后的盆子出来。 「景莲公主可是睡了?」嫪婉小声喊道。 两个宫女赶忙过来行礼, 银杏回道:「回嫪婉公主, 我们公主刚刚躺下,许是还没睡实……嫪婉公主若是有事的化, 是否需要奴婢去禀报?」 「没事没事, 只是晚上原本和景莲公主约好去御花园逛逛,结果有别的事绊住了没去成。既然妹妹睡了, 那明日你帮本宫转述下吧。」 说完,嫪婉便回了自己的北殿。 一想到后日便要离开了,又是要四五日的舟车劳顿…… 嫪婉原是想要早些休息,可她一想到自己与萧寐有了那些亲昵之举, 却转头又答应了萧驷的求娶,便躺在榻上辗转难眠。 …… 翌日清早,巧彤抱了一大堆衣裳往浣衣局去,可听到似是有人叫她。 「巧彤!巧彤!」 她抱的东西叠得太高,视野有些狭小,脑袋使劲儿往外翘了翘,才看到竟是小顺子。 「小顺子?」她倒是奇怪,自己抱着这么一堆东西, 脸都全被遮挡住了, 怎的小顺子还能认出她来。 「来来来……」小顺子有眼力见儿的从巧彤手里接过半打衣裳,减轻了下她的负担。 巧彤连忙感激道:「哇,小顺子, 幸好遇见你!我手都快断了……」 小顺子敦厚的笑了笑,又奇道:「你这是要干麻啊?怎么抱这么一堆衣物!」 「哎,」巧彤无奈的嘆了声,「我们公主昨晚才吩咐我明日就回悉池!我就想着把大家的衣裳都拿来洗干净,这样路上好替换一下。」 「什么?明日就回悉池?」小顺子惊的手都抱不住了,一连掉了几件衣裳在地上。 巧彤边帮着他一件件拾起,边委屈的点了点头,近乎带着哭腔说道:「是啊,原本以为还有七八日呢,结果公主吩咐的这么突然,我们手忙脚乱的。」 巧彤好不容易将掉落的衣裳拾完,可刚堆到小顺子手上,小顺子就连同原先抱着的一併又叠到了巧彤手里! 巧彤吓了一跳,手差点儿没撑住!「哎,哎,哎!小顺子你干麻?」 「哎哟小祖宗,我不能帮你送衣裳了,这可是十万火急吶!」说完就一熘烟儿跑开了。 剩下巧彤抱着高于头顶的一堆衣裳愣在那儿…… 「呜~这回我手可真的要断了……」她边哭着边往浣衣局一步步艰难的挪去。 …… 小顺子连气儿都没空喘,一股作气的跑回了誉秀宫。 「殿下!殿下!」他刚进大殿的门就一路喊着叫着,引得值守的太监宫女一路惊吓,只当是宫里又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小顺子,你越来越没规矩了!」 歧王见小顺子跌跌撞撞的闯进寝殿,先是有些脑火。可随后他便从小顺子的一脸焦急感觉到事情的迫切性,带着狐疑的问道:「可是出什么大事了?」 「殿下,倒不是什么大事……」小顺子气喘吁吁的罗锅着腰,自己拍打了几下胸脯顺了顺气儿。 第114页 「没什么大事儿那你还整这么大阵仗!本王差点儿以为是徐皇后薨了你来报喜呢!」 小顺子面露窘态的撇了撇嘴,看来徐皇后成了歧王殿下心里拔不掉的刺儿,真儿真是能记恨一辈子的人。 这会儿他气也顺过来了,便继续禀道:「殿下,奴才要禀报您的是,嫪婉公主明日就要回悉池了。」 「你说什么!」萧寐瞪着眼怒视着小顺子,仿佛他是罪魁祸首一般。「你听谁说的!」 小顺子心下嘆了一口气。就在路上,他还怀疑是不是自己小题大作了!嫪婉公主也只是早走几日而已,他这么火急火燎的跑来禀报,歧王会不会觉得有些过了。 可就看歧王现下这个眼神儿,他就明白自己没有小题大作了,这事儿在歧王殿下的眼里,的的确确是件了不得的大事儿! 「殿下,奴才刚刚在浣衣局外面看到巧彤,是她给奴才说的。」他老实应道。 萧寐抬头扫了半圈儿穹顶,直觉得头晕眼花!是啊,嫪婉迟早是要走的,况且他也与她作了约定。可是他没想到这分离来的这么突然! 就在刚刚他还在安排过几日的践行宴,想着再与她去一趟神仙居,带她吃一次真正的大梁全席。 「怎么会这么突然?」萧寐不禁瞪着小顺子问道。 「这……奴才没问。」小顺子有些为难道。 萧寐呵了一口气儿,甩了下袖子便往殿外走去。 小顺子也赶忙几步过去,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不用问,这指定是去汀兰斋了。 可是等他们到了汀兰斋,从下人口中得知嫪婉并不在寝殿。原来她各宫各殿的挨个告别去了。 萧寐想了想,在此处等还不定等到何时,还不如派人各宫各殿去寻寻。可就在他刚转身准备出汀兰斋时,却碰见了他最不想碰见的人。 「六皇兄,」景莲公主很是拘禁的福了下身,显然她也为在自己殿里碰上歧王感到意外。 景莲原以为歧王会像上回一样,敷衍的嗯一声便离去,却不料他就在擦肩而过的那刻驻了下来。 他顿了顿,没转身子只微微回过一点头,小声问道:「你可知嫪婉公主为何突然改了行程?」 景莲公主也是今早才听说的,虽不像歧王这样激动,却也是意外了下。她自然也是不清楚原因的。 但她还是巧笑着往歧王身前迎了几步,「六皇兄,嫪婉姐姐昨晚突然做出的决定,今早刚听说,她便要去各宫告别,景莲也是还来不及知道原由呢。」 她看着歧王一脸败兴的想要走,便又说道:「不过嫪婉姐姐一会儿便要回来了,六皇兄四处去寻倒不如在汀兰斋等她一下?」 萧寐犹豫了片刻,心道嫪婉在大梁宫里走的近的也的确没几人,告别应是用不了多少时辰。 他便决定道:「那本王在凉亭那边等她好了。」说着,他往上回和嫪婉幽会的那处亭子走去。 景莲公主在他身后欣慰的笑了笑,其实这么久以来,她一直在找个机会把心结解开,只是歧王不曾给她这个机会。 自打徐皇后被立为皇后,歧王便连个正眼也没给过她,不管在什么场合碰上,顶多只是敷衍的点个头。 景莲公主看着歧王走远,便对银杏吩咐道:「叫人去准备些水果点心来。」 不一会儿,景莲公主便带着几个端着茶点的小宫女往凉亭走来。 歧王看到有些不悦,冷漠道:「你不用费心了,本王只是在这儿等嫪婉公主。」 景莲只笑了笑没说话,她看下人们把东西摆放好,便让她们退了下去,自己却留了下来。 「六皇兄难得来了汀兰斋,景莲怎能不好生招待?」她端起一盘点心来往歧王跟前递了递,「景莲记得六皇兄最爱吃雪花酥,我殿里的御厨改良了方子,加了些碎杏仁儿。皇兄不妨试试?」 萧寐眼下哪有心思研究吃喝,若不是念她好歹是个公主,他恨不得直接把盘子扣她头上! 他瞪了景莲公主一眼,景莲立马便将手缩了回去,老实的把盘子放回桌上。看来她想要借些童年回忆来投其所好,是没用的。 此时的萧寐,是一肚子的无名业火无处可发!他想不明白明明昨日还和嫪婉那样亲密了,她怎么会突然就要走?于心爱之人,末了的这七八日,不应是日思夜想,片刻难离的么! 「噢对了,六皇兄,」 景莲再次兴致勃勃的开口,可萧寐此刻心乱如麻,他实在烦死景莲的叽叽歪歪了! 可景莲接下来说的却是:「嫪婉姐姐昨晚有些受了风寒,六皇兄一会儿莫在凉亭让她停太久。」 「受了风寒?」显然景莲公主这话是真的投其所好了,萧寐疑惑的看着她。 「嗯,」景莲公主点了点头,然后干脆在栏凳上坐了下来。 「昨晚原是景莲和嫪婉姐姐约好一起去逛御花园的,可景莲在水榭等了姐姐一个多时辰都没来。今早听下人说才知道,原来姐姐昨晚有事儿绊住了,很晚才回来。」 有事儿被绊住了?萧寐锁了下眉头,他早便觉得这事蹊跷。明明白天见时还好好的,晚上却莫名的突然做了决定。 「她可有说是何事?或是跟谁?」萧寐垦切的问道。 景莲公主摇了摇头,她也想不通,嫪婉从这里拢共就跟这几人熟,她能大半夜的被什么事儿绊住脚? 第115页 这时,银杏过来禀报导:「公主,歧王殿下,嫪婉公主回来了。」 景莲公主这才顺着来路看去,远远的果然看到嫪婉带着巧彤往寝殿处走来。 景莲站起身,刚想说自己先回去了,好让六皇兄与嫪婉公主说话……却见歧王早已腾空一跃,跨过栏凳!往嫪婉那儿迎去了。 呵呵,景莲苦笑,心说她这六皇兄,仿佛回到了顽劣的儿时。 竟能为一个女子急切成这副模样。说到底,从小一同长大的妹妹还是不如个外人。 「回去吧。」她对银杏吩咐道。 第74章 嫪婉生病了 歧王用了最快的速度奔到了嫪婉跟前, 却在离她一尺的距离蓦地剎住了。 他带着一脸的怨忿, 那么近的盯着嫪婉, 似是想等她主动说些什么。 嫪婉一看这架势, 便猜到事情已传到萧寐耳朵里了。当然,她也没想过瞒他, 只是想着越晚知道会越好些。 如今既然人已来了, 她便也不想装煳涂了,便笑了笑, 「歧王殿下是来为我送行的吗?」 「你……」 她如此直白的话语落到萧寐耳中,便是一种莫大的讽刺!她还笑的如此淡然,淡然的仿若岁月静好。 萧寐看了眼跟过来的下人们,低吼了句:「都给本王退下!」 应着他这一声喝令, 下人们尽数颤慄着行了礼散开。只剩巧彤看着嫪婉,直到嫪婉苦沖她点头默许了,她才也告礼退了下去。 嫪婉这才这往凉亭处走去,她并不想院子里打扫的下人看笑话。萧寐也紧紧跟在她的身侧,一脸的焦急。 「殿下发那么大的火做什么?」嫪婉用无所谓的语气,边走边问道。 萧寐竟一时语塞,难道在她眼里,他们二人的关系竟连最起码的来去告知都不应有?他一肚子的憋屈却说不出来, 她所给予的疏离感让他觉得心冷无比。 嫪婉见他不语, 便一脚迈上亭子的石阶,继续说道:「我昨日说过没几日便要回悉池了,如今也只不过是提前了三五日而已, 殿下不需要这么大惊小怪。」 她坐在栏凳上,看似悠闲的望着园子里的花草,实则内心已是五味杂陈。 萧寐越是看她这副样子,越觉得心中酸楚。 「婉婉……你明知我一心想要你晚几日再走,你非但不多作停留,竟还提早动身……」萧寐有一肚子的怨念,此时一着急却也说不清楚了。 嫪婉转过头看着他,带着一抹愧疚之意。这两日发生的事太过集中,原本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小心思,如今已越发的清晰明朗。 她不再怀疑自己的内心,她明白自己心里在乎的人是萧寐。 「殿下,你不要总是钻牛角尖儿,凡事都有其两面性。我提早走,便可提早处理要处理之事。」 萧寐无奈的别过头看向一边。这道理他怎会不懂,但是有情人之间的那种羁绊哪会这般理智?心爱之人,自是想着时时刻刻不分离!纵然不得已要分开,那也是拖过一刻是一刻! 「那你昨晚又去做什么了?」萧寐勐得回过头,疑惑不解的看着嫪婉,「景莲说你昨晚直到她睡下才回寝殿。」 「我……」嫪婉看着他,有些心虚,便轻垂下头,才说道:「我一直不太放心欢儿,既然你执意留他在你宫里,也算了却我一桩心事。所以昨晚我去跟欢儿的奶娘交代了一些事情。」 这点她倒是真的安排好了,方才去找奶娘安排欢儿的事时,的确是顺道嘱咐了她圆这个谎。 「噢,这样啊。」萧寐见她提到这桩事,便也有些不好意思。说起来这事儿上,他也是有些小人之心的。 嫪婉重又抬起头看着萧寐,他这脸上没有丝毫的怀疑。 她莫名想起上辈子她的父王和弟弟,都曾遭受到陈国的毒害,连那时的皇夫陶子昂也被圭建裕一刀阉成了太监。 圭建裕是什么人她太清楚了。纵然大梁不会如悉池那样脆弱的被陈国攻陷,但退婚之后圭建裕势必会报復的!下个毒、玩儿个阴招儿什么的,绝不会少有。 内心纯善的萧寐显然不是那人的对手,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被扯进那个变·态的报復之中。而反观二皇子,却要心思深得多。 萧寐似乎已没来时那么气了,其实比起晚几日走或是早几日走,他更在乎的是嫪婉的态度。只要嫪婉依旧遵守与陈国退婚的约定,那么这些也没那么重要了。 他妥协道:「既然明日便要走了,那明日我送你出宫,在神仙居为你践行。」若非嫪婉再三拒绝,他倒是想要一直送她回到悉池的。 嫪婉见他已不在多作计较,便也不想再触怒他,一顿饭而已。她爽快道:「好,那我们明日一同出宫。」 萧寐满意的笑了笑,刚想说点儿贴己话,却又被嫪婉一句话堵了回来。 「殿下,你在景莲公主的殿里多有不便,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不如你还是早些回去吧。」 萧寐刚想说他已在这儿等半天了,并不在乎多这一会儿能落下什么话柄,却再次被嫪婉的一句话堵了回来。 「况且我昨日安寝的晚些,明日起还要舟车劳顿,想先回去小憩一会儿。」 萧寐:…… 最终,内心虽有不甘,可他也只得说道:「那你快回去休息吧,接下来的几日要受苦了。」 嫪婉这才笑的一脸释然。 第116页 自打她决定了和二皇子携手走这条险峻无比的路后,再见萧寐,每一眼都带着深深的罪恶感! 可就在她安心起身欲回寝殿时,却又被萧寐拉住了袖子。 「婉婉,再等一下。」 嫪婉看着萧寐,心下骤然慌张起来!她大约猜到了萧寐要做什么…… 萧寐又欺近了半步,将嫪婉逼到柱子跟前,然后双手各自握住她的纤细嫩滑的手。 他低声言道:「我们今日还没有……」 「咳咳咳~」嫪婉赶紧抽出一只手,拿着帕子遮在嘴前。 这倒真不是装的,她是真的身子不舒服。只是舌下含了御医给开的甘草,是以能抵住些干咳,可这会儿那甘草已化完,一紧张又加剧了嗓子的不适感,故而又引来了一阵咳嗽。 萧寐这才想起景莲之前特意说的,嫪婉昨夜受了些风寒。便连忙帮她抚了几下背,说道:「我这就扶你回房,你快些休息,多盖两床棉被!」 边说着,他边搀扶着嫪婉往寝殿走去。 到了殿门外,嫪婉轻推了他一把,「殿下,你不方便进去,我自己可以的。」 可萧寐根本不听,依旧紧紧的扶住她,说道:「这有什么,我又不是没进去过。况且你明日就走了,还怕大梁宫里传你什么流言不成?」 还有下半句他没说出口:毕竟她再回来时,就要做歧王妃了,那些流言还能伤了她何? 嫪婉见拗他不过,也懒得多计较了,反正马上就解脱了。便乖乖的任他搀扶着一直送到榻上去。 萧寐看她躺平,然后立马将棉被给她盖好,随后又去柜子里拿了一床厚被子,叠到她身上,然后四个角又都帮她塞了塞,这才放心的沖她笑了笑。 「婉婉,既然都病了,何必非急于这一两日?」萧寐又劝留道。 嫪婉笑着白了他一眼,「这哪里是病?不过就是吸了几口寒气坏了嗓子,御医都说只含几日甘草便无事了。」 萧寐眼底有些失落,此时他心里倒宁愿嫪婉来场小病绊住脚,再在大梁留个十天半月的! 嫪婉看着他一脸的悻悻,只觉得好笑,然后伸出手来推了他一下,「殿下快出去吧,再呆下去真要不好的。」 萧寐看也没法赖了,只得直起身子说了句:「好,那我走了。」随后便不舍的走了出去,然后将殿门合实。 嫪婉躺在床上看着他离去,蓦地感到头有些重,便缓缓阖上了眼睛。 之后,便感觉到一些湿润的东西从眼角滑落。 萧寐,对不起…… …… 「公主,公主?」 嫪婉隐约听到似是有人叫她,可抬了几次眼皮都没有抬起。 直到这唿唤声又持续了几句,她才终于用了用力,抬起眼皮……她看到的是巧彤。 巧彤见嫪婉睁开眼,像是松了一口气,她又俏皮的问道:「公主,您可知道这都是什么时辰了?」 「什么时辰?」嫪婉含煳不清的问道,这才发觉嗓子疼的更厉害了些。 「公主,这都酉时了!」 嫪婉一听,有些懵。她原本只是想午间小憩一下,却不想竟直接睡到了日入时分! 「这么晚了……」嫪婉撑起身子时,感觉到肩膀和手臂都有些疼痛!像是在山坡上跌跌撞撞的滚了一圈儿。 「公主,奴婢知道您有点儿受寒,可是又怕您不用晚膳伤了胃,所以想喊您坐起来喝点汤暖暖胃,再就寝。」 嫪婉这才看到巧彤手里果真端着一碗汤,这是真拿她当病人了么? 「本宫没事,干麻要在榻上用膳!」说着,她逞能的掀开被子,然后迈下腿脚。 她走了几步,的确是步步艰难,身上骨骼齐齐发难般…… 「天吶,本宫不会在这节骨眼儿上病了吧!」她竟觉得有些站不稳,然后又坐回到榻上。 巧彤一看公主气色当真不好,便害怕了,忙请示道:「公主,奴婢这就去给您请御医!」 「不用!」嫪婉有些困难的挥了挥手,然后又缩回到被窝里,「若是请了御医,明早铁定走不了了。」 巧彤也是不理解,为何一定要是明日。只得劝着:「公主,实在不成就还按原先的日子走,您的身子要紧吶!」 「不可!」嫪婉急着拒绝道:「本宫既然已经答应了二皇子的求亲,就要立马离开大梁。再拖下去,歧王一但知晓了,就要坏事了……」 第75章 萧寐扑个空 巧彤偷偷去厨房煮了姜汤, 端来嫪婉的寝殿。可一回来, 发现嫪婉趁着这会儿功夫又倒下休息了。 巧彤先是不忍心唤醒公主, 但看着手中热腾腾的姜汤, 若是不热了功效也就没了,便硬着头皮唤了两声:「公主, 公主?」 嫪婉再次迷迷煳煳的睁开眼, 这次她已明显感觉到眼皮有些发烫了。 巧彤一只手端着汤碗,另一只手穿到她的肩颈下面将她托起, 然后嫪婉轻轻靠到身后的床背上。 巧彤舀了满满一勺姜汤,小心的吹了吹,然后递到嫪婉嘴边,担忧的说道:「公主, 这姜汤只能去寒却不治热病,若是您喝下去还不见好转,奴婢说什么也得去给您请御医了!」 嫪婉乖乖的凑过嘴去,将勺里的汤水一饮而尽。然后又淡笑着白了巧彤一眼,「巧彤,你这是老奴欺主啊,想趁着本宫病了就开始做本宫的主了?」 第117页 「奴婢不敢!」巧彤垂了垂头,委屈道:「可是公主, 不管怎样您的身子是最重要的呀!您病了不吃药, 还要再赶那么久的路,这要是路上……」巧彤没敢将不吉利的后半句说出口,可脸上挂着忧心忡忡。 嫪婉顿了顿, 似是自己也有些不安了。昨晚的确是受了些风寒,但原以为好好睡一觉就能缓过来,却没想到晚上病得更重了。 这样下去也的确不是办法…… 她无奈的嘆道:「哎,巧彤,不是本宫倔强。只是如今二皇子向本宫求亲之事已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不定明日后日的就会传进歧王耳朵里。」 嫪婉说完一句,又饮下了一勺热姜汤,才继续说道:「歧王若是知晓了,不定会将事情闹得多难堪!届时怕是不给他个说法便走不了了。」 她看了看窗外,忧郁的眼神似是能穿过窗棂看到远方的母国。 「本宫可以不嫁给恩人,但绝不可以嫁给仇人……」 巧彤虽不明白这恩怨情仇的真实典故,却是听嫪婉说过在梦里,她梦到过陈国攻打了悉池,而歧王殿下救过她。 巧彤一直想劝她说梦不可当真,可是每回提及这个梦,她都格外的认真,认真到巧彤不敢再发出任何质疑之声。 「公主,」巧彤又餵了嫪婉一勺姜汤,低头寻思了一下,突然眼前一亮!「公主,要不然奴婢装病去太医院求点儿药?」 嫪婉无奈的笑了笑,「巧彤,你只是个普通女官,哪会这么容易在太医院求来药?若是去找那些专门给下人治病的药婆子,她们把药材审核的那么严格,一摸你头都不烫,也根本不会给你开药的。」 巧彤想了想也是这么个理儿,大梁宫阶层分明,下人地位的确不比悉池的皇宫。 嫪婉见巧彤愁眉不展,便又哄道:「傻丫头,熬过这一夜就好了。待明日出了宫,本宫可以找京城里最好的大夫诊病。」 巧彤虽也明白这一点,只是这种热病拖一夜便会更重一些,治起来也越发的棘手…… 「公主……」巧彤无奈又无助的望着嫪婉,心疼的快要哭出来。 「好了,你退下去吧。本宫想多休息一会儿。」嫪婉边吩咐着,边往被窝里缩了下身子。 巧彤将她被褥掖好,行了个礼,便端着空碗退下去了。 可是巧彤回到自己房里始终惴惴不安!今晚已是病的如此严重,明早不知会不会更重。四日半的车程,公主身子这样怎么能受得了…… 左思右想,巧彤终是想出个笨法子来! 她抱着一个汤婆子来到药婆子处,然后躲在门后,将汤婆子覆在额头上…… 一会儿,巧彤来到药婆跟前,装出一副病殃殃的样子,「姑姑,我昨晚忘了关窗子,结果着了凉今晚就开始混身发烫了!」 药婆摸了摸巧彤的额头和手,也懒得多问什么,随手从药柜儿里拿出一盒药丸子,心不在焉的嘱咐道:「早晚各服一丸!」 巧彤再三谢过,然后拿着药丸回了汀兰斋。她不得不再次把公主唤醒了…… 「公主,公主?」她一边小声的唤着,一边感到尴尬,这是今晚第三回了! 可这回,嫪婉却只是嗯哼着发出了些声音,眼睛却没睁开。巧彤伸手一摸,「天吶!比先前还要烫!」 她赶忙端来热水,将嫪婉扶起,嘴里继续唤着:「公主,公主?」 见嫪婉还是只嗯哼着没其它回应,便直接拿出一烂药丸塞进公主口中,又往她嘴里灌了两勺温水,着急道:「公主,您就着水把药丸咽一咽。」 嫪婉倒似是还能听懂她的话,果真吞咽了两下。巧彤这才稍稍安心了一些,随后将嫪婉重又放平回榻上。 明知嫪婉此时迷迷煳煳的给不了回应,她嘴里还是小声嘟囔道:「公主,您平日里受寒都是御医亲自来给您熬药……像这种应付我们下人的药丸子,肯定是没有多么快的药效了。哎……」 可是如今又有什么法子呢?聊胜于无吧。 这一夜,巧彤一直守在嫪婉榻前,给她不停的敷着额头。除了不时的出去换水外,没有离开一刻。 直到天蒙蒙亮,嫪婉终是睁开了眼…… 「巧彤?」嫪婉轻声叫着,看到巧彤已是乏得坐在地上睡着了。 「嗯……嗯?」巧彤这厢根本睡不死,一听嫪婉叫她便立马惊醒了过来。睁眼一看公主竟然醒了,果然功夫不负苦心人! 「公主,您烧退了吗?」她边问着,边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身子僵了这么久,如今混身的骨骼哪儿哪都疼! 巧彤伸手摸了摸嫪婉的额头,脸上立马泛起一阵笑意,「公主,真的不烫了!看来那药丸真的有用哎!」 嫪婉也随着她笑了起来,眼下没有什么比恢復健康更重要的了,若是病着,所有的事都将耽误。 「东西都收拾好了么?」嫪婉问道。 巧彤高兴的点点头,「公主放心,昨日早就收拾好啦!只要您觉得身子没事儿,咱们随时可以动身!」 「好,」嫪婉一阵儿欣慰,巧彤办事儿的确令她放心。她还模煳的记着,昨晚巧彤终是弄来了药。嫪婉心道,这丫头,总是能有自己的法子。 随后嫪婉又命道:「巧彤,给本宫更衣吧。过会儿还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告辞。」 …… 马蹄声娓娓而来,一辆马车顺着西华门要往宫外驶去。马车四面由昂贵的淡粉色丝绸装裹着,镶金嵌宝的窗牖被一帘鹅黄的绉纱遮挡。 第118页 「停!」守门的侍卫手里握着剑鞘,依规矩拦下这辆马车例行检查。 车子驻下后,一名女官掀开车帘,探出半个身子,手里举着一个金字的令牌:「这是皇后娘娘的出宫令牌,车上是悉池国的嫪婉公主。」 那侍卫原本欲探进帘子细瞧,但一听车里人身份尊贵,便拱手敬了敬,「小的失礼了。嫪婉公主请!」 马车继续向外驶去。 这时对面的几个侍卫凑了过来,新奇的冲着刚才拦车的侍卫询道:「你刚才看到里面的人没?听说那个嫪婉公主可是悉池国第一美人儿!」 「那好歹也是位公主!我哪敢仔细看!」 「哎~这么好的机会!」 …… 几个侍卫嘻哈的相互打趣着。 而嫪婉的马车,已经驶出了大梁宫。 车里,巧彤掀起窗帘望着外头的街道,有些兴奋道:「公主,咱们可就要回悉池了!」是啊,她们已经离家近两个月了,怎会不思念母国。 「哎,这才刚出大梁宫而已,起码还要四日才能出了大梁国境!」嫪婉无奈的看着巧彤,揶揄道。 巧彤却仍旧一脸的兴奋,「不过公主总算是可以正经找个好大夫看看了!」 嫪婉心道这倒是,现下虽比昨晚好些,但也还是萎靡不振虚弱的紧,但她还是决定道:「趁着天亮先赶一段儿路,待晚上快出京城时再找药铺吧。」 巧彤虽觉得这样拖着有点儿不妥,但看着公主气色还算是不错。这样安排也的确是能省下不少功夫!晚上开了药可以直接在客栈里熬煮。 便应道:「是,那公主您还是先服一丸那个药吧。」 嫪婉点头准许,然后看了一眼窗外,正巧闪过醉仙居的招牌。她不由得低下了头,心中的愧疚感又增了一分。只是她身子病成了这样,如何敢再去应邀,怕是萧寐看到了,死活也不会准她离开。 巧彤拿出了一丸药,又取出备好的温水壶,伺候着嫪婉服下。 嫪婉服药不多会儿,便觉得有些睏乏,悻悻道:「这药丸儿退热是快,可就是服下便有疲乏之感……」 巧彤便赶忙将褥子往坐凳上铺了铺,「公主,这药毕竟是给下人们服的,药劲儿大,副效想必也大。您乏了就再睡会吧。」 嫪婉躺了下来,巧彤则在她身旁挡着,生怕一个颠簸给磕碰到哪儿。 其实马车在城里也行不了多快,一路上稳稳得前行。 …… 而歧王殿下,今日也是一早便起寝,他正急着往汀兰斋去。 可他却不知嫪婉早小半个时辰已出了宫…… 萧寐赶到汀兰斋外头时,正巧看到在北殿伺候的宫女们结群回来。 她们齐齐给他行礼,他便正好问道:「你们嫪婉公主可起寝了?」 一个宫女跪着应道:「回歧王殿下,嫪婉公主方才已出宫了,奴婢们正是刚刚送行回来。」 第76章 知道真相后 萧寐带着一脸怒气的来到了西直门, 听方才的那些宫女们说, 嫪婉便是从这里出宫的。 守门的侍卫见是歧王殿下来了, 便一个个恭敬的行了军礼。萧寐往宫门外望去…… 小半个时辰了, 怎么可能还看得到。 「刚刚悉池国的嫪婉公主,是不是从这儿出去的?」他望着宫外, 问守门的侍卫们。 其中一个侍卫立马回答道:「禀报歧王殿下, 嫪婉公主的确是从此门出的宫,约莫有小半个时辰了。」 「是谁拦下检查的?」萧寐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只是冷冷的问道。 先前回话的侍卫有些心慌,难不成这是出什么岔子了?「是……是小人。」 萧寐依旧是冷漠的话语,却是脸上带了几分忧心,「你查验时可曾注意到嫪婉公主的气色如何?」 「这……这小人未敢!小人见是皇后娘娘的出宫令牌, 又是一位公主,便未敢启帘。」侍卫为难的答着,心下想着看来传言不假啊,歧王殿下与这位嫪婉公主果真是关系有点不一般…… 「好。」萧寐失落的应了声,又看了眼空旷的西华门外,然后转身往回走去。 他边走边自嘲的笑了两声,喃喃的自言自语道:「人家连践行宴都不愿意赏脸了,我还在担心她的受寒有没有好。」 回到了誉秀宫, 小顺子一脸的诧异, 心道方才殿下兴奋的去找嫪婉公主,连他都不让跟去,怎的这会儿又一脸沮丧的回来了? 「殿下?」小顺子只轻轻的问了声。他自是懂得察言观色的, 远远一见歧王的脸,就知道八成是又碰钉子了! 萧寐无精打彩的瞥了他一眼,眼神涣散的没有一点儿往日的凌厉。 小顺子这下顾不得怕激怒歧王了,担忧的问道:「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萧寐垂头丧气的走在前头,小顺子就边问着边跟在他后头,直到进了书房,萧寐在一旁的圈椅里坐了下来。 这才吩咐道:「去,给本王拿两壶好酒来。」 小顺子这一听,顿时吓得一哆嗦,大早上的就喝酒?还两壶,这分明是要买醉的架势啊! 「殿下,您这到底是怎么了?您给奴才说说啊……」小顺子带着哭腔求道,他是当真担忧主子。他伺候萧寐三年以来,头次见他在寝殿里要酒喝! 「大胆小顺子!」萧寐一下子从椅子里站了起来,怒喝道:「你一个奴才也敢跟本王问话?」 第119页 萧寐这会儿是当真失了智,只剩下一肚子憋屈和怒火无处发泄! 他真心待嫪婉,可她却一而再的做出些薄情的事情。先是突然不吭一声的就要提前回悉池,如今又是连约定好的践行宴都逃掉了,她能这般做,那还会像之前商定好的那样,与陈国退婚,然后嫁来大梁么? 呵呵,萧寐心中苦笑,他实在是没有答案。 等他再回过神儿来时,发现小顺子早已跪在了地上,且痛哭流涕…… 萧寐也不想再斥责小顺子,只重又坐回到椅子里,平心静气的说道:「你快去取吧,今日不要再激怒本王了。」 小顺子明白,这是殿下克制着暴躁的情绪,给他最后的温和叮嘱。他便也不敢再多嘴,只得出去找酒。 可刚到门口,就听到刚升任为工部侍郎的刘吉刘大人,正在求见歧王殿下。 小顺子立马乐了,这好哇,刘大人来了,殿下兴许就没空喝酒了!便连忙迎过去沖拜见刘吉,「刘大人,奴才这就去给您通报。」 说完,转头又乐呵呵的回了歧王殿下的寝殿。 「殿下!殿下!」他兴奋的禀道:「工部侍郎刘吉刘大人有要事求见!」 萧寐狠狠的剜了他一眼,心里气的却是刘吉这时候来添乱。「不见!」 小顺子又赶忙道:「殿下,刘大人当真说是有要事……」 萧寐阖上眼顺了一口气,终是极不情愿的说了句,「让他去偏厅等着!」 小顺子屁颠屁颠的跑出去,眼下只要有旁的事来分散下殿下的注意力,殿下许就不这么沮丧了。他不怕殿下发火,就怕殿下伤心。 小顺子此着刘吉去往偏厅,并边走前边善意的提了个醒:「刘大人,歧王殿下今日心情不太好,您过会儿谈事时务必察言观色着点儿……」 「噢……噢,好!好!有劳小顺子公公提醒了。」刘吉笑着感谢,心里倒是一点儿也不慌!因为他要禀报歧王殿下的乃是天大的好事一桩!与之相比,不管歧王眼下为何事而气,都不足以为虑。 萧寐沉了片刻,才去往偏殿。若是旁人他尚可不见,刘吉,这人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他来必是有大事发生! 萧寐来到偏殿时,见刘吉已坐在那儿饮茶,刘吉见他来了,连忙行礼,见歧王落坐后,便急不可待的说明来意。 「殿下,大好事!天大的好事啊!」刘吉一脸的激奋模样,屁股坐在椅子上,身子却完全探到了椅子外面。 「噢?说说吧!」萧寐端起茶碗儿刮着茶叶,提起了一丝兴趣。 能让刘吉这个反应的事,想来不会是小事。眼下他也的确需要桩好事,来平復下满肚子的怒火。 刘吉往厅外看了看,见没什么下人在附近,这才单手拢着嘴,极谨慎的说道:「殿下,二皇子往后不会再有资格与您争夺……」 刘吉话没说完,却是冲着萧寐挤了下眉眼。这意思不言自明,萧寐明白刘吉要说的是皇位,这的确令他意外。 萧寐放下茶碗儿,不免奇道:「噢?你如何断定?」 刘吉又不放心的往外看了圈儿,神秘兮兮的拢着嘴继续说道:「殿下,皇上早就明示过,要将悉池国的那位嫪婉公主彻底留在大梁!但皇上又暗示过,不能让她有一丁点儿的机会当大梁未来的皇后……」 萧寐先前还细眯着的眼睛,此时已经瞪得熘圆……「你继续说!」他已隐约嗅到了一丝令他不安的味道。 刘吉依旧兴致勃勃道:「殿下可知,二皇子居然向圣上去表明心迹,要求娶嫪婉公主!」说完,他得意的笑了起来。这可不是天大的喜事么!不用费心费力想计谋,就能令二皇子放弃了帝位的角逐。 却不料刘吉一脸急于邀功的笑意,等来的却是歧王的盛怒! 「你说什么?你给本王说明白!」萧寐哪还顾得了什么礼数,直接跳到刘吉跟前拽着他的衣襟吼了起来! 刘吉吓懵了,歧王这是抽的哪门子风?难不成是太过激动不能自已了…… 「殿下冷静啊,下官说的乃是二皇子萧驷,从今以后再也无资格与您争夺皇位了!他要迎娶悉池国那位嫪婉公主了,这回嫪婉公主急着回悉池,便是去与陈国递退婚书的!」 说完,刘吉半僵着脸笑了笑,他是完全摸不懂歧王的心思了。 萧寐情绪激动的喘着粗气,手间的力道慢慢松弛了下来。他眼神落在地面上游离了一圈儿,若有所思。 「来人!小顺子!」他突然彻底放开刘吉的衣襟,冲着门外大声唤道。 小顺子一直在不远处候命,听到这喊声立马心惊胆战的小跑了进来,「殿下,奴才在!」 「你!你现在就去把欢儿的奶娘给本王带来!」萧寐气急败坏的吼道。 小顺子完全摸不清头绪,心说刘吉来找殿下谈事怎么会谈到欢儿的奶娘?但他还是乖乖的听令下去找。 小顺子退下后,刘吉看着歧王殿下的样子,一句话也不敢说,动都不敢动,就笔挺的坐在椅子里,也不敢告退。 心里直委屈,明明是窃听来的情报第一时间来报喜邀功的,怎的换来这种结果…… 没多会儿,小顺子就将欢儿的奶娘带到歧王殿下跟前。 她跪在地上,本份的等着殿下问话。路上小顺子也多少提点了她下,她心中多少也有了点儿数。 第120页 萧寐坐都不坐,就站在她跟前,倨傲的抬着下巴斥道:「本王只给你一次机会说实话!嫪婉公主是何时找的你交待欢儿的事?」 奶娘虽感恩嫪婉公主赏饭吃,也愿力所能及的帮她遮掩点儿事,可如今这情况显然不是她一个奶娘能承担得起的。 她吓的扑倒在地上,哭道:「嫪婉公主是昨日来找的老奴,她让老奴说是前夜碰的面……歧王殿下饶命啊!老奴真不知这事儿这么严重……嫪婉公主只说是让老奴帮着圆个话儿……」 「呵呵……」萧寐冷笑了两声,却是将心底的悲恸显露无疑。 萧寐似是看明白了这一切。嫪婉要个奶娘为她撒这种谎,那么前夜必是见了萧驷。 「退下!都给本王退下!」萧寐怒吼道。 随着这句落地,刘吉,奶娘,小顺子,已逃命似的退了出去。 萧寐眼角微红的看着门外的远处,心里追溯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 最令他悲愤的是,那日嫪婉居然白日刚刚与他如此亲密了,晚上又与萧驷幽会,受了寒……受了寒…… 「啊!」萧寐愤怒的长吼了一声!他愤怒自己居然像个傻子一样的一直担忧她受了风寒! 哼,嫪婉,你要嫁来大梁,却不肯嫁给本王? 「备马!」萧寐边奔出你偏厅,边大吼着命令道。 第77章 住进了客栈 「驾!」 「驾!」 西直门外空旷的官道上, 一匹火红色的骏马奔驰着, 四蹄翻腾, 长鬃飞扬。 骑在马背上的, 正是歧王萧寐。他一鞭子接着一鞭子的抽打在马屁股上,那马儿飞也似的, 四蹄腾空着就像沾不得地面儿! …… 嫪婉在马车里小憩了一觉, 如今业已醒来。 她用力揉了揉额头,口中有些痛苦的嗯哼着。 「公主?」巧彤闻声转向她, 看着她有些不对劲儿,便唤了声。可是却不见嫪婉有何回应,她口中还是不住的嗯哼着。 「公主!公主!」 巧彤越发觉得不对劲儿,边喊着边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天吶!这怎么比昨天夜里还要烫了!」 「停下!停下!」巧彤赶忙撩开帘子, 冲着外面喊道。 驾车的二人皆是大梁的侍卫,听到命令,其中一人便勐的勒紧了马缰绳,「吁~」 另一个回过头去,恭敬的询问道:「巧彤姑娘,可是嫪婉公主有什么吩咐?」 「不是有吩咐,是我们公主病了!头烫的不行!」嫪婉急得手忙脚乱,「快, 快找个医馆!」 那俩侍卫一听, 这可不是小事,毕竟他两的任务便是要将嫪婉公主安全的送回悉池国。 可是他两放眼望了望周围,这不好办吶!驾车的那个说道:「巧彤姑娘, 为了能在天黑前出京,咱们没敢走闹市,而是绕的小道,这边儿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医馆吶……」 大梁的京城乃是村镇围城,城区禁行快马,若是想快,的确只能绕着圈儿行车。 「啊?那,那怎么办!」巧彤撩开窗帘往外看了看,放眼望去是无边的田野! 侍卫也又看了圈儿四周,算了算行过的路,说道:「咱们也只能先继续往前赶路了,再行两个多时辰便能回到城区,届时便可找到医馆。」 眼下也没什么法子了,巧彤不安的点了点头,然后将车帘重新放了下来,坐回到马车里。 马车继续前行,驾车的侍卫知道公主身体抱恙,便不敢太过颠簸,比先前行的缓了些。巧彤拿出小药匣子,盯着那黑乎乎的药丸发愣。 当初药婆子可是说早晚各一丸,这才刚服了两个时辰,若是再吃一丸,会不会对身体不好? 可是她摸了摸嫪婉的额头,心道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拖下去光烧都把人烧煳涂了!昨夜这药降热还是挺有效的,不然就再吃一丸…… 巧彤托着公主的肩膀,将公主的上半身稍微竖了竖,然后取了一丸药,塞进公主口中,又餵了点水,勉强送服下去。 她将公主的身子重又放平,然后拿着厚的棉帕子,用水壶在上面倒了些凉水。待帕子整个都浸湿了,她才将它捎捎拧去多余的水份,然后覆在公主的额头上。 昨日此法子还是有效的,她只希望今日也能暂缓下症状。 没多会儿,嫪婉的哼唧声变弱了,表情也舒展了许多,似是没先前那般痛苦了。 这令巧彤多少放了一些心,至少公主这一路不会太难过。 马车就这样沿着镇上的官道,往城区绕去…… 直到申时正刻,嫪婉的马车才重新绕回到了城区。 两个侍卫都是大梁人,是以,对京城附近的情况还算比较了解,很快他们便驶到了一家名声还不错的医馆门前。 两个侍卫跳下马车,驾好杌凳,问道:「巧彤姑娘,业已到医馆了,公主可还能走动?」 嫪婉如今虽不难受的哼唧了,却还完全处于昏睡的状态。 巧彤身子也属偏瘦弱的,将嫪婉抱着一点点往外挪。两个侍卫力气虽大,却也只能帮着掀掀帘子,不敢凑手上去。这毕竟是一位公主吶! 巧彤勉强的把嫪婉抱到车板儿上,已是累的手都发抖。 「公主?公主?」巧彤扶着嫪婉,唤了两声,还是不见有任何反应。她便只得撩了撩袖子,抖着双手准备再接再厉。 第121页 可就在这时,她突然听到身旁响起一声马嘶声!还有勒马的声音。 「吁~」 侍卫的位置更早看到了来人,两人都为之一惊!继而双双单膝跪地行礼:「歧王殿下!」 歧王?巧彤心中犯疑,扭头看去,果真是那张面孔。便也大惊失色,然后边扶着公主,边请安道:「奴婢见过歧王殿下。」 萧寐原本是要一路出城而去的。因为他估算着这马车无论快慢,至少天黑之前肯定可以出京。却不料竟在中途遇到了她们…… 「婉婉这是怎么了?」萧寐的眼神一直盯在嫪婉身上,起初见她趴在巧彤肩膀上还以为只是困了,可这么一会儿都不见她有反应…… 萧寐顿时有种不详的感觉,不等旁人回话,便伸出手来探到嫪婉的额头上。 「怎么这么烫!」 巧彤此时也不敢再瞒了,梨花带雨的回道:「回歧王殿下,我们公主从昨夜就一直高热,吃了药婆子开的药丸后,好容易今晨降下来了,可出宫睡了一觉又高热不退了!」 「昨夜为何不传御医!」萧寐狠狠的剜了巧彤一眼,平日里还觉得这丫头挺机灵,怎么关键时候犯煳涂!「公主的病是个药婆子能看的?」 面对歧王的责问,巧彤除了哭也不知如何辩解,只得老实招来:「我们公主是怕一但惊动了御医,生病的事传扬出去,今日就走不成了……」 「你!」萧寐刚想发火,又压了下去。 嫪婉的性子他当然知道,但凡她自己有了主意,那巧彤一个下人便无法左右的了。 萧寐不由分说的上前一把将嫪婉打横抱起,然后抬头看了看医馆的招牌,似是名声尚可,这才抱着嫪婉迈上石阶,往医馆的大门里走去。 「来人!来人!」萧寐进门便大喊起来。 巧彤跟在歧王左右,时不时的护一下他怀里的嫪婉,以免头脚碰到屋里杂乱的东西上。两个侍卫也赶忙四下里去找大夫。 这个医馆单看门面的化还不小,可进去后才发现倒也没多大。大堂里陈列的是围边儿的中药柜子,去没有大夫在堂里候着。 萧寐快速扫视了一圈儿后,让巧彤将一个类似罗汉榻的家具上铺了件软的斗篷,然后才将嫪婉放了上去。 此时,侍卫也已找来了在后院儿配药的老大夫。 老大夫一看这几人的装扮,便知身份不一般。 仔细的诊过脉后,便问道:「从何时开始有发热症状的?」 巧彤如实相告后,老大夫又问道:「除了冷敷外,可还有服过什么药?」 萧寐忙应道:「有,有服过三粒药丸。」 「噢,那药丸可曾带在身上?」老大夫又问道。 萧寐看向巧彤,巧彤立马从腰封里取出一个小匣子,打开递给那位大夫。 老大夫将药丸捻碎一点,闻了闻,又放进口中品了品,这才摇头嘆气道:「这是什么人给开的药?」 巧彤愣愣的答道:「是……是府里下人从老家带来的药。我们小姐生病时正值夜里,不便就医,就先吃了丸这个。第二日很快退了热,我们只当这药灵验,便没再找大夫。」 「可是这药丸有什么问题?」萧寐奇道,心说宫里的药婆子也是严格审核的,难不成这药丸还能有毒? 老大夫直摇头,「倒并非这药丸有问题,而是这药丸不适合这位小姐。」 「噢?此话何意?」萧寐更不解了。 「这药丸所取之材,皆是药效勐烈,见效奇快,但它的是副用也是颇大!若是常人吃尚不会有明显异常,然这位小姐一看便是尊贵非凡,想必平日里吃喝很是讲究,身子娇贵,受不起这急攻之药啊。」 萧寐这下明白了。这药丸乃是药婆子开给宫里下人们吃的,身为下人病了很是担务做活儿,是以开的药皆非养药,而是急功近利之药。 「那眼下应当如何?」萧寐问大夫。 老大夫又摸了摸嫪婉的额头,点了点头,「冰敷的法子还是可取的,她这体温降而復升,再降就有些难了。老夫先给你们开个方子,让她好好休息,莫再急着赶路,眼下静养要紧。」 「好,好!」萧寐嘴上痛快的应着,脸上挂着难释然的焦灼。 大夫去开了方子,又让药童抓好了药,平分成六份,打成一小包一小包的递给巧彤,嘱咐道:「早晚各煎一副空腹服下,三日服完应无大碍了。」 再三谢过后,萧寐又多付了一锭银子打赏。然后便带着嫪婉去往隔壁的客栈住了下来。 巧彤去煎药,萧寐就这样坐在床前的圆墩上,静静的守着嫪婉。 他凝视着嫪婉沉静的脸,追来时的那份怒意如今早已烟消去散了。如今看着她,只剩下了心疼。 「婉婉,」萧寐倾着身子,将自己的脸凑了上去。以额头触碰上她的额头。 很快那股炙热的温度,便顺着额头渐渐传到了他的全身…… 他沉醉的阖上了双眼,就这样与她额头相抵着,一点一点感受着她的痛苦。 这一刻,萧寐疼惜却又享受。他心下莫名的闪出了一个罪恶的念头。 她病着,也好过离开。 …… 第78章 嘴对嘴餵药 巧彤借了客栈的东厨来熬药, 她时不时的掀开陶瓷瓦罐的盖子, 吹散了热气看看里面药材的情况。 第122页 待药熬好了之后, 她满满倒出一碗, 往嫪婉的房间送去。 客栈这种地方向来是人多嘴杂,为防隔墙有耳, 巧彤只得掩着身份喊道:「小姐, 药熬好了,奴婢给您送进去了?」 说完, 她便推开房门进了去。可眼前看到的这一幕,险些吓得巧彤扔掉手里的碗! 她看到歧王殿下俯着身子斜倾在床上,与公主脸贴着脸…… 虽说自打容阳城那次她就发现了歧王对公主的不一般,但亲眼撞到这番亲密尚属头次! 况且如今公主还答应了二皇子的求亲, 这样做似乎太不妥了…… 萧寐起初太过专注于向嫪婉低语,并没听到巧彤在门外的请示声。待门打开了,他才察觉到有人进来了,便赶忙直起来身子。 巧彤虽只是个下人,萧寐还是觉得被她撞到这幕很是尴尬,便拿着蹩脚的理由搪塞道:「本王只是想试试在她耳边说话,是否能唤醒她……」 嗯,饶是眼下的嫪婉一个字儿也听不到, 但他先前的确是自言自语说的甚是起劲儿。 巧彤能说什么?即便再护主心切, 她一个小小的悉池国女官,也总不能骂大梁的皇子是流氓啊! 她只能先将药碗端过去,然后规规矩矩的沖歧王行了个礼, 「歧王殿下,奴婢要给公主餵药了……」言下之意,殿下你该把床边的位置让出来了。 萧寐往那药碗里看了一眼,汤剂呈浓郁的酱黑色,离着三四步开外的距离,都能闻到一股子沖鼻的酸苦味! 「我来吧。」萧寐说着伸手便欲接过碗来。 巧彤慌张了一下,然后立马双手捧着碗往他手里递了递。萧寐这会儿,没半点儿皇子架子,连自谓都有种入乡随俗的平易近人。 他接过碗舀起一勺,然后看了看在床上躺着一动不动的嫪婉,并未急着往她嘴里送去,而是放到自己嘴边吸了一小口尝了尝…… 很快,萧寐皱起了眉头!然后他无奈的看向嫪婉,自言自语了句:「良药苦口……良药苦口啊……」 接着,他又舀起一勺,这次放在嘴边细心的吹了几下,才沖巧彤使了个眼色。巧彤便有眼力见儿的去扶起嫪婉,将她身子稍稍竖起,靠在床柱上。 萧寐将一勺子汤药餵到她嘴里,很快那药汁便顺着唇角流了出来…… 他赶忙将碗递到巧彤手里,然后拿备好的干爽帕子去帮嫪婉擦拭。擦干净了,又从巧彤手里拿回药碗,再舀起一勺子餵到嫪婉嘴里。 可这回还是一样,那药汁立马又流了出来…… 「殿下,」巧彤再次抱着药碗,看着歧王给公主擦拭,便禁不住插嘴道:「公主现在连吞咽都不知道了,这样硬餵只怕是一碗药下去,也喝不进胃里半点儿。」 萧寐心疼的看了看嫪婉,又为难的看了看手中的药,然后问巧彤:「可还有剩余的药?」 「回殿下,还有大半碗在药罐子里呢。」巧彤不明所以的应道。 「好,这药有些凉了,你去把剩下的那些再用小火熬热,然后端过来。」 萧寐吩咐完,见巧彤怔怔的盯着那药碗还不去熬药,便稍稍带着怒气催促道:「还不快去!」 巧彤这才恍过神儿,将眼神移开那正冒着热气儿的药碗,嘴里含煳的应着:「噢……噢……奴婢这就去!」说完便一脸懵的退下去了。 萧寐这厢见巧彤退出去后将房门重新掩实了,便将碗往一旁的案子上一放,双手轻缓的抱着嫪婉放平在床上。 然后他又端起药碗,眉头一皱!捏着鼻子灌到自己嘴里一大口汤药…… 他口对口的将汤药送进了嫪婉的嘴里,然后带着一脸欢愉之色的抬起头。 如此反覆了几回,整整一碗汤药已尽数餵了下去。这药再苦,也抵不过眼前的甜蜜。 而此时,巧彤又端着大半碗热腾腾的汤药过来了。她进门一看那案子上的空碗,便愣住了! 「殿下,我们公主这是能喝进去了?」巧彤纳闷道。 萧寐趁她不注意,赶忙擦了一把自己嘴边残留的药汁。嘴里吱吱唔唔道:「啊……她咽下去了。」 「那殿下快将这半碗也趁热餵下去吧!」巧彤无比欢喜,心道公主能喝进药去了,这病就好了一半了! 可萧寐尴尬的看着那半碗药,这回再以何藉口将她支开? 最后他只得挥了挥手,一本正经的言道:「大夫方才说煎成一碗服下便可。婉婉也是虚不受补,别给她喝那么多了,先放一边儿吧。」 「噢,是。」巧彤带着一脸的疑惑,将药碗先放到案子上。随后又说道:「殿下,奴婢方才见到侍卫们已在大堂里要了饭菜。殿下也尚未用晚膳呢,不如先将就着在客栈用点儿?」 「嗯,那你照顾好你们公主。」萧寐说着又看了眼嫪婉,眼神中满是依依不捨。 歧王离开嫪婉的房间,往大堂去要了几个可口的小菜,让他们送去他房里。 用完晚饭后,他还是满心的不安,出房间熘达消食的功夫,又不自觉的来到了嫪婉房间的门前。 萧寐见房门阖着,里面有幽暗的烛光映出。侧耳倾听了片刻,发现并没有动静,他这才轻轻的将门推了下,走进来一看,果然巧彤不在。 「这不像话的丫头!让她好好照看着,这是又跑哪去偷懒去了!」他嘟嘟囔囔的走到床边,见嫪婉正在棉被里睡的一脸甜美。 第123页 这会儿她已不像白日那样面色惨白,而是双颊泛着淡粉,五官也舒展的自然,看起来气色不错的样子。 萧寐看了看案子上的那大半碗药还在,上手摸了摸,虽不热了却也不至于冰凉。他便端着药碗看了看依旧一动不动的嫪婉,不由得发笑,脸上还有些绯红浮现。 萧寐坐到床边儿,将碗里的汤药一下子灌了一半儿进自己嘴里!然后鼓着腮像下午那样凑到嫪婉的脸前,正要嘴对嘴的给她餵药…… 此时,却突然见嫪婉睁开了眼! 「萧寐,你做什么!」嫪婉惊恐的瞪着与自己脸几乎贴在一块儿的歧王。 萧寐这一惊,又羞又慌,一时没憋住,口中的药汁顿时喷洒出来!喷了嫪婉一脸…… 「萧寐……你!」嫪婉撑着刚有些恢復的病体往床的里侧移了移,她原本躺着的地方已全被药喷湿了。 「对不住!对不住!」 萧寐手忙脚乱的拿着帕子给嫪婉擦拭,可嫪婉此时心里眼里皆是愤怒!她一把推开萧寐凑上来的胳膊,大吼道:「你给我出去!」 「我……我又不是有心的,我是好心想来餵你吃药的……」萧寐委屈吧啦的辩解着。 可他这一解释,更让嫪婉愤怒了! 她指着萧寐的嘴,气道:「你餵人吃药都是这样餵的?」 「当然不是!」萧寐着急的站了起来,继续解释着:「我怎么可能这样餵旁人!今天是因为你咽不下药去,我才好心……」 「住口!」不等萧寐说完,嫪婉就气急败坏的打断道:「你趁病轻薄于我,还有脸说好心?」 萧寐一手端着药碗傻站在那儿,直觉得憋屈!他也懒得解释了,反过来理直气壮的问道:「我又不是没有亲过你,而且还不只一次!何必再要趁人之危做这小人之举?」 「你!」嫪婉这下气的无话可说,一张小脸儿涨得通红,满是羞愤之色! 萧寐一边急于澄清,可一边又无比的心疼,毕竟嫪婉这才刚刚醒来,一日没有吃东西了,身子还虚得很。 「好了,好了,别气了,都是我不好……」他拽了拽嫪婉的袖子,有意讲和,眼神里满是恳切。 嫪婉也镇定了下,然后心平气和的说道:「那你出去,我不想见你。」 「你看你,分明还是在生气。那要不然你再喷我一次?」萧寐把药碗往嫪婉跟前一递,见她不接受,便干脆抓起她的手,强制着将碗握进她手中。 催促道:「快快快,你喷回来就不许再生我气了!」 嫪婉心里的确是有着莫大火气!毕竟她好不容易身子有了点儿起色,刚刚才醒来就遭受被喷一脸汤药的窘境! 她没好气儿的扫了萧寐一眼,便随手将那碗往前用力一泼! 萧寐紧闭着眼睛,任那苦涩的汤药顺着脸庞划下…… 偏巧这时巧彤打水回来了!看到这一幕,直接将那水盆儿掉在了地上!自言自语道:「完了……这下完了……大梁与悉池免不了一战了……」 「瞎说什么吶!小心回悉池本宫治你个妖言惑众之罪!」嫪婉转头看着巧彤,斥责道。 「公主恕罪!奴婢口无遮拦说错话了……」巧彤立马跪在地上,连连求饶。 嫪婉泼回萧寐后气儿便出完了,眼下已没先前的那般忿然。她也不过是吓吓巧彤罢了,这会儿看着巧彤真怕了,便笑道:「快起来吧!亏你还是本宫的贴身女官,竟不知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是是是,奴婢失言了……」巧彤继续赔罪。 「快重新接盆水来,帮本宫擦洗下。」 第79章 再一次偷熘 说起来, 这老大夫的药也是有奇效的, 一副下去嫪婉的热病便有了很大的起色, 烧是基本退了。 她让巧彤打来热水, 然后在房里擦洗干净,又梳了个简单又温婉的垂挂鬓。这才往大堂里去准备点些吃的。 热病这种病症是来也快去也快, 一但发起热来便是倒床不起, 可只要退下热去,便又跟好人没多大区别了。 嫪婉吃了两副药如今觉得混身轻松, 只头上还有些隐隐的痛意,喉咙也还有些许不适。 她一下木梯便看到萧寐已坐在了大堂里,看他点了那一大桌子美味,显然不是准备一人独享的。 「听巧彤说你已经用过晚饭了?」嫪婉走过去不客气的坐了下来, 瞥了他一眼随口问道。 萧寐原先还不想这么矫情,可既然她什么都知道了,便只得老实承认:「是啊,专门给你点的,都是你平日里爱吃的。」 嫪婉也心疼自己反反覆覆的烧了两日,这会儿是真饿了,便开心的动起筷来。完全无视一旁的萧寐。 萧寐叫了一壶淡酒,一杯杯自斟自饮, 陪她坐着。 过了一会儿, 萧寐见她吃的差不多了,自己这边儿也小酒喝了二两,面色红润起来。便有些煞风景的吱吱唔唔问道:「你……你与萧驷是怎么一回事?」 说完他审视的看着嫪婉, 似是想从她的细微表情里发现些什么。 嫪婉倒也从容,只微微怔了一下便将筷子放了下来。其实萧寐能追过来,她便想到了这种可能性。 她淡定的浮起一抹笑意,看着眼前的一盘菜,没敢侧过头正视萧寐。 「怎么回事……你不是都听说了吗?何必再来问我。」 第124页 这话大概是萧寐最不想听到的了,这便是没有任何误会,也懒得给他一个解释了。可他既然不顾一切的追来了,便不是这样一句话就能打发的。 他轻轻捏着嫪婉的下巴扭向自己这边,嫪婉被他这粗鲁的行径吓了一跳,没来得及反抗,被迫盯着他的眼中,皆是一片惊慌。 萧寐一脸严肃,「你看着我!必须给我个解释。」 嫪婉不知话要从何说起,况且有许多话又是不能说出的。她就这样愧疚且惊慌的望着萧寐,沉了许久,才小声提醒了一句:「这里人多嘴杂,殿下请自重!」 可这话说完她就发现不对劲儿了。这是客栈的大堂没错,理应是有很多客人用饭的。可是当她余光扫到周边时,却勐然发现异常的安静,一个人都没有! 萧寐这才得意的笑了笑,「哪里来的人多嘴杂?」 嫪婉用力挣了下,推开了他的手,然后环视了一圈儿,果真是一个人没有,莫说是客人,就连跑堂的小二都不见了。 「这……」她疑惑的看着他。 萧寐将嘴凑到了她耳根儿旁,挑衅道:「这儿业已被我包下来了。」 嫪婉不屑的白了他一眼,「这里好歹还算京城,你就这么滥用皇子的特权来压榨百姓?」 「呵,我又不是白让他们把客人赶出去的。我加倍给了银子的!我这是在为客栈创造更高的收益。」萧寐不以为然道。 嫪婉也不甘示弱的冷哼一声,辩驳道:「哼!你的银子还不是民脂民膏?更何况你虽然给了他们银子,却占用了原本可以属于每位百姓的用饭资源,如今他们拿着银两也没法进到这家店里用饭!你这不是滥用特权是什么?」 「哎~你还真是伶牙俐齿!」萧寐正来劲儿,刚想继续辩驳,却悄然发现着了她的道儿…… 他便挥了挥手,说道:「行了行了,别扯这些无所谓的小事儿了。你还是先说说你跟萧驷是怎么回事儿吧!」 嫪婉原本趾高气昂的脸顿时一沉,心想这能怎么说啊,怎么说他都会生气。想来想去,最后把心一横!干脆来个快刀斩乱麻吧。 「我爱上萧驷了!」 萧寐先是勐得一下急火攻心,可转瞬却又无比的冷静了。这不是嫪婉的性子,她若是遮遮掩掩的顾左右而言他,萧寐反倒信她是真对萧驷动了心。可如今她这么直白反倒显得太过儿戏了。 萧寐试探道:「那你是何时爱上的他?」 嫪婉有些心虚的咂了咂嘴,眼神中也满是不安,「就在……」她不自觉的轻咬了下嘴唇,「就在日常相处中不知不觉……」 刚说了一半儿,她突然又想到了些更有力的证据:「噢,具体大概是二皇子来宗人府的大牢里看我时,说出了他的身世,让我很是动容。」 她这些侷促的小动作落在了萧寐眼里,萧寐也能辨别出几分真假。 萧驷对嫪婉有意,这是萧寐早就知道的。所以萧驷能这么突然的去给父皇求这门亲事,并不奇怪。可嫪婉能答应这桩亲事却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萧寐心里也渐渐有了些猜测,此事若是不出所料,难不成是嫪婉想要利用萧驷? 他便调侃道:「你怎知那不是怜悯?」 「就算是怜悯,那也可以由怜生爱啊!」嫪婉振振有词。 「哈哈,」萧寐大笑起来,「萧驷他好歹也是个大梁皇子,还轮不到你个千年属国的公主来怜悯他。」 「你!」嫪婉勐得站起身来,气的眼角微微泛红。 萧寐这才意识到这句玩笑开大了,他小瞧了嫪婉一个姑娘家家对家国的看重! 嫪婉不想再争执什么,扭头就要离开!可却被萧寐一把拉住手,他紧跟着站起来,着急的赔礼:「我错了!我错了!是我口无遮拦!」 嫪婉使劲挣了挣,没能甩开他,反倒被拽得更紧了些!她越发觉得萧寐蛮横霸道不讲道理,莫名的眼睛一酸就哭了出来。 萧寐见她哭,更后悔自己嘴快惹了麻烦,心疼的将她往怀里揽了揽……可怎料嫪婉反手就是一巴掌甩到了他脸上! 他一惊慌的捂脸,嫪婉便顺势挣脱开跑回了楼上去。 萧寐紧跟着跑上去,可终是慢了一步,他跑到门口里嫪婉刚好拴死了门! 「婉婉!」 「婉婉!」 …… 萧寐边焦急的叩着门,边一声声喊着她的名字。 嫪婉先是不应,忍了许久后见他还不肯放弃,才冷冷的回了句:「萧寐,你别再闹了,我头疼要休息。」 门外顿时安静了下来。嫪婉很意外他这次竟如此听话,不太放心的侧耳听了听…… 顿了一会儿,萧寐才用极低的声音说道:「好,那你休息,我就在这儿守着你。」 他说完,嫪婉便听到他贴着门蹲坐在地上的声音。她先是有些不安,可一想到方才他言语间那么瞧不起她的国家,便气不打一处来! 最后嫪婉吹熄了蜡烛,一蒙被子!赌气躺在床上睡起了觉。 可刚刚用完饭,这会儿哪能有睡意呢?她在床上辗转反侧的,迟迟无法入眠。情不自禁的侧耳去听门外的动静,除了偶尔发出点儿似是倒换姿势的声音外,没有旁的了。 萧寐难不成真要在这里守一夜?嫪婉虽觉得这可能性不大,但还是禁不住于心难安。 第125页 但最终她还是睡着了…… 清晨,天刚露出鱼肚白。街上是一片静谧,几声远处的鸟叫便格外显眼。 嫪婉起床时感觉全身轻松无比,昨晚的疲惫和酸痛感都没有了。她昨晚用完饭就睡了,是以早上醒的格外的早,巧彤还没来伺候盥洗。 嫪婉下床舒服的伸展了下身子,眯起眼看着油纸窗外透进来的一缕阳光。她蓦地想起了什么…… 嫪婉悄声移步到门口,先是屏着气息趴在门上仔细听了听,没有半点儿动静!然后才小心翼翼的一点点抽开门栓,然后轻轻的启开门。 「唔~」嫪婉捂着嘴看着眼前的画面…… 她虽想过有那么一点点点点可能,萧寐真能一夜不睡守在门口,但这种可能性几乎被她忽略不计了。直到打开门的那一瞬间,她真的被萧寐吓了一跳! 萧寐就坐在冰凉的地上,背靠着身后的土墙,一只腿伸着,一只腿曲着,阖着双眼沉静的睡着。 嫪婉的心像是被勐得揪了一下!眼前可怜巴巴的躺在地上睡了一夜的,竟是大梁的歧王殿下…… 更重要的是,他还是上辈子施捨了她最后尊严的恩人。 嫪婉两眼一闭,两行眼泪流了下来…… 她回屋拿了一床棉被,轻手轻脚的抱回门口,盖在了萧寐的身上。然后她绕过他的身子,去楼下一层找巧彤。 这才刚刚寅时下刻,巧彤也还没起床。 嫪婉轻轻叩了几下门后,巧彤顶着一头乱髮将门打开,一看竟是公主!巧彤立马惊得跪在了地上! 「公主恕罪!公主恕罪!」身为贴身女官的她,竟被公主来叫起,这简单是莫大的失职与罪过! 可嫪婉眼下根本没心思计较这种小事儿,伸手将巧彤拽起来,急急的吩咐道:「在外头就别多礼了!赶快收拾好东西,咱们现在就走。」 「现在?」巧彤揉着眼睛往窗外看了看,这会儿天还没大亮啊!然后又疑惑的扭回头来看着嫪婉。 「是,现在,马上就走!」嫪婉笃定的重复了遍。 第80章 城门扑空了 嫪婉说完, 便又回自己的房里去帮着收拾。若是再指望着巧彤一个人, 不定什么时候才能收拾完。 她回来时, 见萧寐还在门口睡的很安稳。只是盖上了被子后, 他脸上带着一抹似有似无的满足。 嫪婉手脚麻利的整理了些衣物,便去大堂与巧彤汇合了。而巧彤直到此时才发现有点儿不太对劲儿…… 「公主, 歧王殿下和那些侍卫们呢?」她看了看嫪婉身后没什么人跟来, 不免奇道。 嫪婉不由分说的拉着她往外走去,边走边说道:「咱们自己雇马车走!」 「啊?」巧彤这下彻底懵了! 「公主, 您可还记得咱们来大梁时那一路的遭遇?这回大梁要派车队来护送,您死活不接受!最后只同意了带这么两个侍卫高手轻装回去,可如今您连这两个人也不打算要了?那咱们路上……」 嫪婉继续拉着她往外走去。她又何尝不担忧回悉池这一路!可是如今萧寐追过来了,若是她再带着那两名侍卫, 他们势必会惊动萧寐。 昨夜好不容易借着生气的因由,把二皇子那事儿躲了过去。今日若是再被萧寐纠缠上,只怕他会对二皇子的事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主僕两人带着大包小包的走了许久,也没看到个等活儿的车。 巧彤腾出手来帮嫪婉裹了裹披风,担忧道:「公主,这么早还没有马车,难道咱们要一直这样走到天亮吗?」 嫪婉也是万分疲惫,昨夜虽休息的不错, 可毕竟是小病了一场, 走这么远路也是有些吃不消。她站住脚想了想,突然想到一条好的计策! 「巧彤,咱们即便是现在雇上了马车, 也有可能不久就被萧寐的马车给追上!」 巧彤连连点头,「对啊对啊,公主。」 嫪婉得瑟的笑了笑,继续说道:「所以咱们不如找间客栈歇息上半日,先让他们去追!待他们追到城门见不到我们,自然也就回大梁宫去了。而咱们,等过午了再让客栈雇好马车上路。」 巧彤一听,这的确是个好计策,重要的是还可以歇歇脚!毕竟今晨起的太早了,若是有个回笼觉睡,那可真是太美妙了! 她头点的跟捣蒜似的,「嗯嗯嗯!公主真是女中诸葛!足智多谋!」 嫪婉极满意的看了巧彤一眼,然后又往街边扫视了一圈儿,最后指着一间门面很是气派的客栈决定道:「就去那家好了!」 巧彤开心的跟在嫪婉身后,往客栈走去。 很快,她们开好了两间上房,背着行囊上楼去休息了。 …… 「殿下!殿下!」 萧寐迷煳中听到有人叫他,但又觉得眼皮有些重,睁了一下没睁开。随后他又听到了那两人在对话。 一个说:「殿下怎么能睡在这儿?这不得着凉啊!」 另一个说:「那怎么办,叫不醒,要不然咱俩直接把殿下抬进屋去?反正嫪婉公主她们跑了,床也空出来了……」 这时萧寐突然睁开了眼,攥住那人的衣襟就吼道:「你说什么?谁跑了!」 「殿……殿下……」两个侍卫吓的张目结舌,说话吞吞吐吐的。 萧寐转头看,他守着的门已经敞开了,顿时一股不安的情绪涌出!他在这儿蜷缩了一夜,肩腰腿无处不在发难。他扶着门框站起身,然后往门里挪了几步。房里空空如也…… 第126页 「人呢?」萧寐有些难以置信的回头看那两名侍卫,明明他两还在这儿,嫪婉能怎么跑?马车谁来驾。 那个侍卫终于不再结巴,双手一拱跪到地上禀道:「殿下,是小人失职!嫪婉公主一早就自己走了。」另一侍卫也跟着跪到了地上。 萧寐完全不想相信他俩的话,一个健步就往楼下沖了出去!他去马棚看了看,马车还在,车里嫪婉的东西却不在了。他这又跑回楼上的房里,果然二人屋里的行囊全不见了。 萧寐一脸沮丧的回到门口,两名侍卫还跪在那儿没敢妄动。 他的眼神落在了地上的那个棉被上。他拎起厚厚的棉被,珍惜的抱在怀里。嘴上终是露出一点释然的笑意,她还是在意他的。 「去,将马车的马儿解下来!」萧寐命道。 他原本就是自己骑着快马来的,加上马车上解下的两匹马儿,三人正好一人一匹,快马加鞭的往城门赶去。 萧寐心想此时还未到城门开启之时,若是能在开城门前赶到,那便妥妥的能堵住嫪婉! 好马加上精进的骑术,萧寐果然赶在开城门之前到了地方。 城门前已排起了长长的一条队伍。男女老少,探亲的、回乡的、做各种买卖的,大家都在焦急的等待着城门校尉一声令下将门打开。 萧寐骑在他那匹红鬃烈马上,沿着人群队伍缓步前行,走到队伍的尽头也没看到嫪婉。 然后他又朝两句侍卫使了个眼色,两人便翻身下马,从队伍的最前面开始一个个仔细搜查。 队伍里的老百姓一看他们这衣着和阵势,就知道不是一般人。一个个的也很是配合,点头哈腰的任他们穿梭在队伍里搜寻。 可是仔仔细细的查验了一圈儿后,两人无功而返。 「禀报歧王殿下,没有找到嫪婉公主。」 萧寐皱着眉头又将那人群扫视了一遍,满脸带着不甘心!最后命道:「在这儿等着!本王就不信她今早不出城!」 他心想嫪婉比他们早走那么长时间,就算雇马车折腾的再不顺利,也不至于现在还不到城门啊!只有多等一会儿了。 没多会儿成门打开了,萧寐带着侍卫站在城门兵处,直接亮明了身份一个个的排查方能放行。然而等人都放完了,也没见着嫪婉。 「殿下,」一个侍卫脸上有些为难的言道:「咱们站在明处,嫪婉公主她们在暗处。她若是诚心不想见您,那估计就算咱们在这儿守到天黑她也不会过这个城门的。」 萧寐嘆息了一声轻轻阖上了眼,难道他堂堂大梁的歧王,竟算计不过那个丫头? 他勐得睁开眼,眼中精光闪现,命道:「不等了!」 「啊?」两名侍卫有些纳闷,歧王来前还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这么快就放弃了。 萧寐的唇角勾起一抹诡笑,一个潇洒利落的动作翻上了马儿,一声:「驾!」便毫不犹豫的往前方奔去。 …… 巧彤补了一觉起来后,又给公主熬了一副药,此刻正端着往嫪婉屋里送去。 虽说嫪婉吃下前两副后已是好转了许多,但老大夫当初也是千叮咛万嘱咐,切莫中途断药,至少服过三副后才算稳妥。不然便有可能像上回一样,反反覆覆好不利索。 「小姐?」巧彤敲了两下门,隔壁有旁的客人,她也不敢太招摇的暴漏身份。 「进来吧。」 巧彤闻声推门进了去,见嫪婉正在用昨晚打来的清水洗脸。便忙放下药碗急着上去伺候,嘴里也埋怨道:「公主,您怎么可以亲自做这些事?」 嫪婉不以为然的夺回帕子,继续放在水里浸了浸,然后亲手擦拭着自己的脸蛋儿。笑道:「在宫里我是主子你是奴婢,出了宫你就当休沐了!」 巧彤见拗她不过,便又去端起药碗来,用汤匙不住的来回搅动,让那药快些凉下来。 她边一勺勺淅沥着汤药,边说道:「公主,空腹不宜服药。奴婢先帮您弄凉一些,您用两块儿桌上的糕点。」 嫪婉擦干净脸,带着股子怨气:「本宫好心放你休沐,你竟还惦记着灌本宫苦药。」说着,她倒还听话的拿起桌上一块儿点心,放在眼前横看看,竖看看…… 最后又扔回了碟子里。嘴上不屑道:「这算哪门子的糕点啊……都没比窝头精细多少!」 巧彤无奈的笑了笑,她知道公主这会儿并不是真的生气,只是不喜欢吃药,日常耍小性子罢了。 她便换了个法子来劝:「公主,昨日若不是您病了,兴许歧王殿下还追不上咱们呢!」 「哎呀呀~巧彤,本宫才刚说你出了宫就不用做奴婢了,你倒还真不客气了!」居然敢甩锅起主子来了? 主僕间的这种斗嘴在皇宫里时也偶有发生,所以巧彤并不担心嫪婉会真的动气。 她继续说道:「老大夫可是说!公主若是服不足三副药,保不准儿还会再像昨日那样反覆发热呢!别到时刚走了没两步,又被歧王殿下给逮住了……」 「行了行了!」嫪婉听出她话的意思了,说来说去不就是碗药嘛!嫪婉这回痛快的拿起碟子里的糕点送进嘴里,将就着咽了咽,然后就从巧彤手里夺过那药碗,直接就给干了! 巧彤吓呆了,却不忘拍了几下手鼓励!「公主,您好酒量!」 「切!」嫪婉白了她一眼,「快喝也是喝,慢喝也是喝,这么痛苦的过程本宫何必把时间拉长来折磨自己?」 第127页 「啊……」巧彤虽有些茫然,但莫名觉得公主的话似是有几分道理。 嫪婉服了药,又感到一阵睏乏。反正时辰还早,她们可以窝在房里度过一个慵懒的午后。 待入了申时,雇好的马车已停到了客栈门前。嫪婉便带着巧彤离开了客栈,上了马车,准备出城去。 第81章 回到了母国 还差一个时辰便是关城门的时间, 嫪婉早便算好此时出城最为稳妥。 赶到城门时, 这时候也没什么排队的人了, 嫪婉她们很顺利的出了京, 继续沿着官道往西而行。 虽说和来时有些类似,甚至这次只有主僕二人, 还少了个陶子昂。但她们这回银子带的足足的! 所以一路上吃的好、喝的好、住的好, 就连马车也是雇的最舒服最宽敞的! 四天半的路程很快就过去了,当嫪婉撩起帘子远远看到那块界碑时, 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 一旁的巧彤也禁不住惊声叫起:「公主公主!咱们真的回到悉池了!」 对于嫪婉来说,重生后的这两个月,过得有如两年那么长…… 「马上就可以见到父王和云卿了!」嫪婉激动的攥着巧彤的手,险些就要哭出来。 马车继续前行着。 路过离开悉池时所见的那个瀑布时, 因着路面湿滑,马车行的慢了许多。嫪婉便托着腮往外看,看那扭打着翻滚而下的白色瀑布。 伴着隆隆地咆哮声,水流如一团团浓烟下坠。日光灼之,又璀璨夺目。 「公主,过了这条瀑布,一会儿便能入京城了!」巧彤欢唿雀跃着从窗子里探出头去,望向远远的前方。 「嗯!」嫪婉也是心花怒放。 曾几何时, 她最大的愿望是能离开这座红墙绿瓦的牢笼。而如今, 她最大的幸福却是回到那里。 …… 马车在一座守门外驻了下来。再往里便是悉池的皇宫所在范围,寻常的马车与车夫自是进不去的。 巧彤先跳了下来,走到守卫跟前, 掏出重明宫的令牌严肃的命道:「嫪婉公主回宫了,还不快传驾步辇来!」 守卫一听,便赶忙朝着马车弓了弓身行礼,随后其中一人便急急的往里头跑去。没多会儿,便有一驾八人抬的轻纱步辇行了过来。 巧彤扶着嫪婉上了辇,然后喊了一声:「起!」那步辇便被抬离了地面,平稳的朝御书房的方向行去。 守卫已将公主回宫的消息传进了宫里,嫪婉知道这个时辰父王肯定是在御书房,便想着先不回寝殿,先去给父王个惊喜! 正值暖暖的午后十分,刺眼的阳光透过连片的树叶缝隙,投下斑斑点点的身影。远处宫墙之上的琉璃瓦被照的闪闪发亮。 不等步辇停下,便有几个守候御书房的小太监过来行礼。 「叩见嫪婉公主。」他们恭敬的行礼。 「平身吧。」 这句话是嫪婉许久不曾说的了。在大梁宫里虽说下人们也敬她是位公主,却多是常礼待之。只有景莲公主在她身边时,下人们行叩首礼时才会捎带上她,而『平身』二字也不是她能说的。 嫪婉冲着离辇最近的一个小太监问道:「父王可在里面?」 小太监识礼的带着浅笑,鞠下身子毕恭毕敬道:「回公主,陛下不在御书房。陛下此时正在华阳宫待客。」 「华阳宫?」这不免让嫪婉有些称奇。一般的贵客父王可不会在这处偏殿里接待,这得是多『贵』的客啊? 「是。」小太监只恭敬应着。 嫪婉瞥了巧彤一眼,「那就先去看云卿好了。」 「禀公主,」那小太监插言道:「云卿殿下也在华阳宫待客。」 「啊?」嫪婉不免诧异,云卿何时这般听话了,竟能陪着父王一起待客了!「可知来的是什么贵客?」。 小太监把身子躬的更低了些,「回公主,这儿奴才可就不知道了。」 「好,」嫪婉重新坐直了身子,瞥向巧彤吩咐道:「那咱们也去华阳宫看看吧。」她说完,步辇便又向着华阳宫的方向行去。 华阳宫并没多大,但临近国王的飞霜殿,是以只有特别的贵客才会在些接待。 嫪婉在巧彤的搀扶下,下了步辇。 但这时她才突然想起件事儿来,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穿着,这还是赶路时穿的衣裳,要是这样前去见客似乎有些失礼。 守在偏殿门口的下人们见嫪婉驾到,齐齐的跪地行礼,可字还未吐出口,就被嫪婉的一阵「嘘」声打断…… 嫪婉先是做了个禁声的手势,紧接着又抬了抬胳膊示意她们平身。嫪婉蹑手蹑脚的上前几步,然后贴着殿门一点点往前挪去。 「公主,您这是干麻?」巧彤的声音细如蚊蝇,她也跟在嫪婉身后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个不注意拖了后腿儿又被骂。 嫪婉回头沖她挤了下眉眼,意思是现在别多问。 嫪婉看到殿门外还守着两个宫女,这两个是父王贴身伺候的。显然父王与云卿还有客人,皆是在此殿内。 嫪婉勾着手指头,轻轻敲了敲离她近的宫女的后背。那宫女开始还以为是跟她逗乐的小太监,回头一看是嫪婉公主,吓的差点儿叫出声来! 「公……公主?」显然她还不知嫪婉公主已回宫了。 嫪婉赶忙将她往门后拉了一下,捂上了她的嘴!「嘘~」 第128页 宫女乖巧的点点头,嫪婉将手放开,问道:「里面是什么人?」 宫女摇摇头,小声应道:「回公主,奴婢不知道,只知他是从大梁而来的贵客。」 「大梁?」嫪婉一脸懵的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巧彤,只觉得有处不详的预感…… 这时,偏殿门口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嫪婉公主,你总算回来了。」 嫪婉还没回过头去,就知道这人是谁了。况且巧彤脸上的表情也明确的告诉她:没错,就是那个人! 她缓缓的转回头去,带着强挤出的笑意,「歧王殿下,你怎么来了……」 这时嫪婉的父王也闻声迎了过来,一见到真是嫪婉回来了,便龙颜大悦道:「哎哟婉婉,朕的乖女……你说你提前回悉池,也不先派人来报个信儿!居然还让歧王亲自来报信儿。」 「呵呵,」嫪婉尴尬的笑着,心里一片乱麻,嘴上也不知该如何应付了。她转头盯着萧寐,那眼神里带着十万万个为什么。 「来来来!」嫪婉的父王边伸手唤着她,边回到殿内去,嫪婉也只得跟着进去了。巧彤只得像其它下人一样,守在殿外,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想着这下可有戏看了…… 嫪婉刚进到殿内,就看到嫪云卿坐在椅子里悠闲的拔着干果吃,连头都没抬,仿佛跟上辈子一样只是个傻子。 「嫪云卿!」嫪婉憋不住心里的这团火。心道平日里这么疼他,如今两月未见他竟是这么寡淡的反应!依她之前所想,嫪云卿就算不激动的抱着姐姐转两圈儿,也起码掉几滴眼泪啊! 嫪云卿这才不情愿的抬起头来看了看嫪婉,呲熘一下嘴道:「姐,看来大梁当真是富庶,你都比走时胖了一圈儿了!」 「你!」嫪婉瞪的眼睛跟俩铜铃似的。 嫪云卿这话气急了他姐,却逗乐了萧寐!萧寐知道长辈在一旁不好失礼,便拼命强忍着不笑,把脸憋了个通红! 嫪婉一边顾及着有外人在,可一边又着实是压不下去这怒火!最终气的眼一闭骂道:「嫪云卿,你个小兔崽子!」 可这下她父王不乐意了,伸着胳膊阻道:「哎!这话朕说得,婉婉你说不得!」 …… 看着这父女三人嬉笑怒骂,萧寐站在一旁,已是乐不可支。心中感嘆同样身为皇族,悉池国宫廷里的画风与大梁宫实在是相差太多…… 他突然明白了嫪婉这随性,爱管闲事儿的天然性子是怎么来的。一般深谙皇宫生存之道的人,对麻烦事是唯恐避之不及。而她,却实在是活出了另一种样子。 悉池的皇宫,说起来,更像是一个家。她在这里成长,没有经歷太多的勾心斗角和阴谋诡计。 当然,这只是萧寐这么想而已。嫪婉的人生经歷了什么,只有她自己最清楚,而还有一部分是连她自己都不清楚的。 萧寐自称有密事要单独与嫪婉的父王说,是以,嫪婉和嫪云卿便先离开了偏殿,往花园处去熘达。 「姐?」嫪云卿叫了一声。可嫪婉自顾自的往前走着,没有任何停留。 嫪云卿见嫪婉根本不想理他,明白她还是在为先前的事儿生气。便径直问道:「那个歧王说你要退了陈国的婚,嫁去他们大梁,是真的么?」 嫪婉怔了怔,想不到这个萧寐竟如此开门见山!才到了这么一会儿,竟把退婚的事都谈及了。但她还是没有回应什么。 嫪云卿证据突然有些委屈起来,继续言道:「姐,当初你跟陈国订亲,咱们说好的可是权宜之计,待到合适的时机肯定是要退掉的!可你现在竟要退了陈国的亲,嫁去大梁。你可还记得小时候答应过我什么?」 「什么?」嫪婉终是忍不住回问了句。 嫪云卿把头一扭,很是不开心的回道:「你小时候答应过,会一直陪着云卿从太子到皇帝,再到一统天下!」 「噗嗤」一声!嫪婉笑了出来。怪不得先前嫪云卿一直闷闷不乐的,还刻意出言顶撞她,原来是为了生这个气啊。 「云卿啊,那都是小时候不懂事儿时说的。什么一统天下啊?你只要能保住悉池的千年基业便是一代明君了!」悉池这种弱不经风的小国,不被灭掉便是万幸了。 第82章 萧寐被灌醉 晚间, 悉池国王在麟德殿设宴, 一来为迎嫪婉公主回国, 二来为迎歧王来悉池做客。 悉池国人少但心齐, 一但有这种宫廷筵宴,百官那是人人皆想携带家眷参与其中的。 这会儿, 大家皆已入座。殿内宝座上坐的乃是国王陛下;他的下手西侧坐的便是今日的两位主角, 嫪婉公主与歧王殿下;他的下手东侧坐的是太子嫪云卿。而大殿前檐下的东西两侧,是文武官员及家眷正室的席位。 嫪婉也从父王对萧寐这非一般的礼遇中, 看出了父王的心思。 国王陛下先是端起一杯酒,隆重的发话道:「今日,朕与我悉池国的百官,在此欢迎大梁国的歧王来我悉池做客!」 陛下话音落地, 百官们皆端着酒杯往萧寐方向敬去。 萧寐笑微微的看着手里捧着的玉觚,想不到悉池国的酒杯竟如此海量!这一杯能有小二两…… 但他看着陛下与百官皆是一仰头,一饮而尽!便也不敢含煳,也慷慨的一仰头,将那玉露琼浆尽数入喉。 席间有几位大臣也不知是有心恭维,还是诚心起闹,纷纷贊道: 第129页 「哎呀呀~别看歧王殿下年纪轻轻,却是好酒量啊!」 「是啊是啊, 歧王殿下难得来我悉池, 今日定要多饮几杯,不醉不归啊!」 「殿下外表温文尔雅,举止倒是颇有大国的豪爽风范!今日机会难得, 老臣可是要多敬殿下几杯!」 …… 一时间,大殿里热闹非凡。萧寐彬彬有礼的一一笑着应对。见各位大臣们稍稍告一段落后,他便侧过头看了看身旁的嫪婉,然后轻轻挤弄了下眉眼,给了嫪婉一个意味不明的眼色。 嫪婉面上风平浪静,假装没看懂。心里却是明白,萧寐这是要打退堂鼓,想让她帮着拦一拦了。 在大梁时,她曾见萧寐饮过几回酒,一般的筵席他也就是意思几杯点到为止,偶有特例多吃几杯,便会醉的不醒人世。总的来说,萧寐的酒量很浅就是了。 嫪婉没回应他,而是起身主动端起自己案前的玉觚,很是郑重的言道:「嫪婉在大梁时人生地不熟惹过不少麻烦,幸得歧王殿下时不时的伸以援手,里里外外的帮衬着,才能一路有惊无险。嫪婉也敬殿下一杯,预祝殿下的此次悉池之行,亦会留下美好回忆。」 萧寐:…… 他看着嫪婉的眼神,不似玩笑更不似恶意,她是当真没懂方才自己的那个求助眼神? 国王与一众臣子都将目光投向这边,萧寐知道若是自己不痛快饮下这杯,怕是整个大梁的脸都要被他丢掉了! 只见萧寐紧紧的将眼一闭,捧起眼前的玉觚,再次将头一昂! 而嫪婉这杯,她只是轻啜了一口便将玉觚放下。 她玩味的看着将杯中之物认真饮尽的萧寐,看到有几滴玉露沿着他的唇角流向脖颈,又滑过喉结,被大殿里灼灼的烛塔照耀出夺目的光泽…… 她竟有些怔住了,莫名的生出一丝愧疚之意。可这……这明明只是个玩笑而已。 萧寐将玉觚放下,在案子上震得响亮! 席间又骚动了: 「哎哟哟~歧王殿下连饮两杯,面不红耳不赤,实乃酒中豪杰啊!」 「李大人此言不错!」 「歧王殿下好酒量!」 …… 一旁的太监给萧寐又斟上酒,萧寐这才发现嫪婉那边没人斟酒,继而往她杯中一看,竟近乎满着! 萧寐不禁傻了眼,然后看向了嫪婉,纳闷的小声问道:「公主刚刚不是给本王敬酒么,为何却不饮尽?」 嫪婉淡笑,挂着一脸的云淡风轻,莞尔道:「殿下,在我们悉池国,女子敬酒仅为席间的一种礼仪,无需饮尽,心到便好。」 萧寐:…… 先前还没觉得,嫪婉这话一说完,他莫名觉得一阵头晕目眩,禁不住以手扶额……想来,是觉得身处这异国他乡,竟连唯一的相识也信不过了。 嫪婉依旧一脸甜美的望着他,心道,这便是你心心念念要来的悉池呀。 说话间,坐在东侧的太子嫪云卿,也端着自己独有的方天小觚来到歧王案前,笑嘻嘻的把酒杯往前虚让了一下,话也没说,便自己先饮下去了。 饮完,又将着空杯往歧王眼前亮了亮。嫪云卿一双眼睛里流露着精光,笑眯眯的盯死了萧寐。 萧寐出于基本礼节,也只好先端着杯子站起身来,然后将自己手中的玉觚跟嫪云卿手中的方天小觚比了比,笑言道:「太子,这差别有点儿大啊,不如我饮半杯如何?」 嫪云卿的方天小觚连萧寐手中玉觚的一半都没有,可嫪云卿偏偏就没有一丝的愧意,大言不惭的说道:「歧王,在我们悉池国可没有大杯小杯之分,只有饮尽与不饮尽之分哟!」 萧寐紧咬着牙将头向一侧扭了扭,他的酒量自己最清楚,再下去这一杯怕是真要犯迷煳了!这才刚到悉池的头一晚,便要在人前醉倒…… 见他端着杯子似在犹豫,嫪云卿又趁机说道:「怎么?臣子敬酒,歧王哥哥饮了;公主敬酒,歧王哥哥也饮了;如今太子敬酒,歧王哥哥是打算薄了我这太子的面子?」 「好!」萧寐伸着五指往前推了推,然后举起另一只手里的玉觚,两手捧到嘴前,这回饮的慢了许多。 嫪婉与嫪云卿交换了个眼神,姐弟俩皆是一副得逞的嘴脸。 今日在花园里嫪婉就与云卿说了,她不会嫁给歧王,所以要弟弟帮自己一起想办法把歧王赶走。 嫪云卿满意的回到自己的位子。萧寐放下玉觚后,看着太监再次给他斟酒,那琼浆玉液缓缓的从银壶中流淌而出,飞流直下落入玉觚,溅起细密的水珠抨击着杯壁,在烛火的照耀下,映射出一片五光十色…… 萧寐这样看着看着,觉得头也沉了,眼也花了…… 若是平日里,三杯二两的酒水入胃,萧寐倒也不至于晕的如此之快。可怜他单枪匹马的从大梁赶来悉池,四日的路程消耗了不少的体力,况且今日的晚膳还没用,刚入席就空腹灌饮了三大杯!焉能不醉? 这时,一阵密集的鼓点声响起!伴着鼓点鱼贯而入的,是两排着五彩缤纷艷丽舞衣的娇艷女子。 嫪婉轻轻往萧寐那边侧了侧头,状似贴心的介绍道:「歧王殿下,此乃我们悉池国的特有节目,击鼓传花舞。」说完,她看着萧寐的眼神里多了几分狡黠。 舞姬们迈着细碎的舞步,脚腕上系的银铃阵阵繁响,轻纱摆裙曼妙飞扬。而那朵喜庆至极的朱红色花球,就被她们一个接一个的顶起,翻飞在半空中。 第130页 时而闲婉柔靡,时而迅飞如风,流光飞舞,一个个犹如隔雾之花,朦胧飘渺。 萧寐看着眼前的这些女子,一个个玉面朱唇,柳腰花态。她们舞姿婀娜,千姿百媚,可却也是清一色的庸脂俗粉。萧寐一点也记不住她们的脸,只觉得千篇一律毫无特色。 他不由得扭过头,将眼神又落在嫪婉的脸上。心道这才是绝世独立的倾国倾城之貌…… 嫪婉见萧寐笑的色眯眯的盯着她,心下不免有些发慌。今晚她上来就把萧寐灌醉,那是想他快些倒下,好回寝殿去睡觉。以免他在席间乱说一气,又提及求亲之事。 悉池的朝堂里,有诸如陶相国那般心向大梁的叛臣,也不缺给陈国通风报信的贼子!他们各有各的算计,若是萧寐今日在筵席上说出一些不得体的话,便极有可能被传到陈国耳中,使得原本单纯的退亲变得复杂。 嫪婉向萧寐回以浅笑,娇嗲的询道:「歧王殿下,这舞蹈可还好看?」 萧寐只看着她便觉得万物皆好,对于嫪婉的问话,他不假思索的张口即道:「好看……好看!」 嫪婉便又端起眼前的玉觚,脉脉含情的向萧寐敬了敬,「那婉婉敬殿下一杯!」 萧寐这才恍然回过神儿来!这也能成因果? 「那……那要是本王说不好看呢?」他不禁奇道。 「那婉婉便要向殿下赔罪一杯……」 「行了……我喝!」说罢,萧寐又将眼前杯中之物一饮而尽! 到这会儿,他已有了十足的醉意,便不再像起初那样排斥,反倒有些来了劲儿!不等身旁的太监斟酒,便自己夺下那人手中抱着的银壶,往玉觚里满去。 嫪婉看他这样子,心里满意至极。以她的估量,萧寐是挺不过八杯的。再加些乐律的刺激功效,怕是再来个两三杯便要承受不住了。 她给对面的嫪云卿使了个眼色,嫪云卿便又干脆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执着酒壶,穿过一群舞姬来到萧寐身旁,往旁边的蒲墩上盘腿一坐!也开始交头接耳说起了酒后的浑话。 「歧王哥哥,你是不是很喜欢我姐啊?」说完他还不忘往嫪婉那边瞄一眼,生怕声音没控好被他姐听了去。 萧寐的脸颊已泛起了微红,被嫪云卿这话一问,似乎更又艷了几分。他迷濛的看了眼一旁的嫪婉,然后又看了看嫪云卿…… 别说,这姐弟俩还真有几分相似! 第83章 嫪云卿萧寐 萧寐倒是毫不避讳这个问题, 诚恳的点了点头。 嫪云卿将萧寐的玉觚拿起, 递到他手里, 说道:「歧王哥哥, 沖你这么坦白,本太子要与你同饮这一杯!」 萧寐茫然的接过玉觚, 晕乎乎的有些迟疑…… 嫪云卿边推着他的手将玉觚往他嘴边送去, 边劝道:「歧王哥哥,你若是当真喜欢我姐, 你就饮了这杯!你喜欢我姐有多少,你今晚就饮多少……」 萧寐见酒都已送到嘴边儿来了,那也没什么可推诿的了,便又是一饮而尽!然后冲着身旁的太监嚷嚷道:「斟上……再斟上!」 说完又看着嫪云卿, 一阵苦笑:「哈哈哈哈,若是真如此,那只怕是你们麟德殿的酒加起来,也不够本王饮……」 嫪云卿刚想笑萧寐没出息,却又被他一句话打断。他迷迷煳煳的问道:「太子弟弟……你跟婉婉是同父,那也是同母么?」 嫪云卿蓦然觉得有些悲凉的情愫涌上心头,点头道:「嗯……不过我们的母后……业已不在了。」 「你别担心!」萧寐神情严肃又可笑的拍了拍嫪云卿的肩膀,安抚道:「你们母后在天宫里……定是过着无比幸福惬意的日子……」他虽已吐字有些不清, 却还是完整的表达了意思。 嫪云卿微皱着眉头, 说话也已是有些浑沌不清的,饮了杯中酒纳闷道:「你……你怎么知道?」 萧寐神志已是有些不清了,摇晃着胳膊大笑道:「因为我母后……也不在了!是她……她託梦告诉我的……」 嫪云卿搂了搂萧寐, 颇有些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意味:「哎,歧王哥哥……想不到你身为如此强大的大梁国的皇子,竟也如此命苦!」 「本王不苦……」萧寐有些不服的反手搂着嫪云卿,「本王……认识了你姐姐……」 …… 大梁皇子与悉池太子初次见面便能有如此亲昵的举止,这一幕落在陛下与一众臣子的眼里,那可是天大的好事! 谁人没听闻过大梁宫的传言,梁文帝最爱这位六皇子,一成年便封了歧王,赐了宫殿,还派人记录起居注。众人皆道梁文帝这是从一开始就铁了心要将皇位传予萧寐。 能与他的关系亲密,那自然是眼下准备转而投靠大梁的悉池国之大幸! 可这幕却会让有一个人失望至极,那便是嫪婉。 嫪婉亲眼看着原本答应帮她赶走萧寐的弟弟,如今和萧寐处成了兄弟般,这简直是天大的讽刺! 「嫪云卿!」她小声喝了一嗓子,却见嫪云卿只是无所谓的瞥了她一眼,马上又回过头去与萧寐称兄道弟互诉衷肠了! 「云卿,你喝醉了!快回你的位子上去。」她又不甘心的命了一句。 嫪云卿翻着眼白瞄向她,一脸的不屑,「男人说话……女人少……」 「少插嘴!」还是萧寐说出了后半句。 第131页 「你……你俩说什么!」嫪婉暴跳如雷的站起了身,直接甩着袖子将他们案上的酒壶与杯子一把全扫到地上! 这摔打的声响,顿时盖过了奏乐,吸引了麟德殿里每个角落的目光!大家齐刷刷的看向嫪婉公主,满脸的疑惑不解。 嫪婉从小到大,人前可是温婉大气出了名的,每个重要的场合她都会用心『演』的极好。所以大家不解了,怎的去大梁一趟,回来成了这么蛮横的样子? 萧寐没发现旁人的异样表情,只看到嫪婉发怒了,方才意识到是自己刚刚又失言捅娄子了。 可他这会儿哪有平素里的应对能力,哄人也不知应该怎么哄了,只赶忙拾起歪道在地的酒壶,说道:「我……我说错话了……自罚一杯!公主莫急……公主莫急……」 说着,就要将那没剩下没多少的酒往嘴里倒,却被嫪云卿拦阻下来了。 「歧王哥哥!你大老远……老远来我们悉池!弟弟怎么能……能让你喝地上的酒呢?来来来……弟弟这儿……这儿有好酒!」嫪云卿边说着,就拉起萧寐的胳膊,往东侧他自己的席位上拽去。 嫪婉看这两货这样的,心中更来气了!想说嫪云卿我让你把他灌倒,结果你倒好,直接酒后结义了! 可她又看了看群臣们的反应,先是尴尬的笑了笑,之后又觉得这样无法挽回多年经营的名门淑女好姐姐形象。 便伸手假装拭泪,语音哽咽道:「云卿,太医早说你胃不好,姐姐走时千叮咛万嘱咐你不可空腹饮酒!你怎的能这般糟蹋自个儿的身子?」 大臣们离她如此远,自然是看不清她是真哭假哭。无一不为她这慈姐举止动容! 嫪云卿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姐,又看看烂醉如泥的萧寐,心道你到底是喜欢她什么呀? 却不料萧寐是当真醉了,见嫪婉假惺惺的哭立马就信以为真了,离那么近竟没有丝毫的辨别能力!他挣脱开嫪云卿的拉拽,摇晃着走到嫪婉跟前,担忧道:「公主……你别哭了……」 他伸手就去帮嫪婉拭泪,可手凑上去了才发觉她的脸干干爽爽的,没有半滴眼泪! 萧寐缩回手来挠着后脑勺,一脸的不解,「公主……你为何……为何干打雷不下雨?」 就在他这话刚说完,便觉得脚面一阵痛意袭来!饶是酒过三巡,痛觉本不该那么明显,可他还是忍不住「啊」了一声! 嫪婉将全身的力气都挪到了踩着他的那只脚上,还来回用力的碾搓了几下。 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的嫪云卿,只觉得无力应承,嘆息着摇了摇头,小声自言自语道:「哎~本太子有意救你一命,奈何你偏要上赶着送人头……」 嫪婉狠狠剜了一眼嫪云卿,他便不敢再嘟囔半个字,畏怯的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而此时,陶相国笑着凑了过来,极友善的搀扶着萧寐,直说道:「哎哟~歧王殿下,您喝醉了,喝醉了……不如老夫让人先送您回寝殿休息下吧?」 嫪婉倒并不奇怪这老匹夫会为萧寐解围,因为毕竟他本就心向大梁,更何况如今自己的独子陶子昂也留在了大梁。那么萧寐对于他来说,便是个无比重要的人物,他自然要百般讨好。 萧寐不情愿的推了推他,完全不人领这情! 「本王……呃儿」萧寐刚一开口,便先打了酒嗝,然后身子摇晃着仿佛随时要倒下去般。 陶相国见状,便只好又上前去扶他,嘴里小声劝着:「歧王殿下,您是真的醉啦,还是回去休息吧!」 「不回……」萧寐继续毫不领情的推开他,身上如缠了芒刺般手舞足蹈的,简直比台下那些舞姬的动作还要夸张。 最后陶相国拗他不过,只得又郑重吩咐了伺候歧王的太监,定要好生看顾歧王殿下。然后自己才回到席位上去。 两个太监才勉强扶着萧寐回到了坐位上,可他刚一屁股蹲坐到蒲墩上,便又兴沖沖的端起一杯酒,将手往嫪婉这边伸来。 他端着杯子的手,悬空着在嫪婉眼前晃来晃去的,那酒水洒了小半杯!他乐呵呵的傻笑着,说道:「公主……本王敬你一杯……」 嫪婉看着他今晚失态的样子,心中有些过意不去。是她把状况想简单了,原本以为灌他几杯酒,让他早早回寝宫老实安寝便好了,却想不到他醉成这样也不肯回寝殿休息。 嫪婉将萧寐的手推开,带着些心疼又带着些不屑:「歧王,你醉了,别再饮酒了。」 萧寐脉脉的盯着嫪婉,既而咧嘴一笑,似清醒又似说胡话:「婉婉……你怎么不灌我了……你不是……不是就要灌醉我吗……」 嫪婉蓦地感到心底一刺,原来她这点儿伎俩萧寐早就觉察出来了。 「既然明知我别有用心,你又酒量不好,为何还要饮?」嫪婉看着趴在案子上的萧寐问道,萧寐将脸侧向着她,带着一脸纯真的憨笑。 他闻言定了定,似是在努力装出一分清醒,恳切的反问道:「你都设好局了……我若是不进……你岂不是……不是白费心机了?」 嫪婉看着他,突然不知说什么好了。最后看向他身后的两个太监,命道:「你们把歧王殿下送去寝殿休息吧。」 「是!」两个太监听命便一左一右的去扶歧王。 萧寐半个身子都趴在案子上,想是真醉的彻底了。可他还是本能的反抗了两下,嚷嚷着:「别……别碰本王!」 第132页 嫪婉见太监们应付不了,便凑近萧寐小声哄道:「好了,萧寐你别闹了。乖乖回寝殿去,过会儿我让人给你去送醒酒汤。」 萧寐将眼睛努力的睁开,定定的望着嫪婉,一双醉眸中似有星河流转…… 「你在这里……我也要在这里陪你,好不好?」 嫪婉眼眶有些发酸,她从未见过萧寐的这一面。说话既像是撒娇,又像是祈求,他将自己完全放在弱势的位置。不仅嫪婉没见过这样的萧寐,想来任何人也未曾见过。 好在两个太监识相的退到了后面。 「萧寐,」嫪婉的语调更加温柔了些,有些像是在哄小孩子,「你乖乖回去休息,明日醒了,我带你去看看悉池的风光。」 第84章 心底的深处 「那你过会儿……亲自来给我送醒酒汤吗?」他问道。 嫪婉微微怔了下, 心想这时候了还不忘玩儿花样?随后她柔媚的笑着企图打哈哈过去:「我会亲自派人给你送去的, 快回去吧。」 说完她拍了两下萧寐的手, 以示安抚。 萧寐却顺势将嫪婉的手攥住, 带着酒后返童的一脸纯真问道:「婉婉,你知道吗?」 「嗯?」嫪婉一脸的懵, 纳闷她该知道什么? 萧寐继续道:「你知道东离国的上一任国王吗?」 「昂, 知道啊,怎么了?」 「婉婉, 那你知道……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听说是突患重疾,死的有些蹊跷!」嫪婉心想着这时候萧寐提这些做什么?难不成他知道什么秘密,想借着酒劲儿说出来? 想到这儿,嫪婉突然瞪大了眼睛紧盯着萧寐,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其实这事儿嫪婉还真关注过,因为老国王当年死的突然,民间有过很多传言,甚至曾有人将矛头指向过是她父王派人下的毒。 「嗯……」萧寐隆重的狠点了两下头,随后又打了个酒嗝儿。 「那他到底是怎么死的?」嫪婉焦急询道。 萧寐咽了下口水,伸着根手指在半空中点点划划道:「老国王当年就是国宴时饮酒饮多了……」 「然后呢?」嫪婉一脸的茫然。 「然后……然后就喝死了。」 嫪婉:…… 萧寐认真的看着她,然后在她气嘟嘟的脸蛋儿上轻轻捏了一把,笑道:「所以说……呃儿……饮醉酒后不喝醒酒汤是很危险的……」 「反正今晚不是你亲手送来的……我不喝……」 萧寐说完这几句, 才心满意足的转过头, 唤着身后的太监,「你俩……送……送本王回寝殿。」 两个太监赶忙听令将歧王扶起,两人将他夹在中间搀着往麟德殿外走去。这回他倒是极为配合, 不再闹腾了。 嫪婉看着萧寐离开麟德殿,心中不免义愤填膺!自己竟被一个烂醉如泥之人给耍了? …… 今晚的筵席主要是招待歧王用的,国王见贵客都已回寝殿休息了,自己也觉得有些乏了,便也先回了飞霜殿。 嫪云卿今晚也饮酒不少,几场歌舞下来更是将酒劲儿催了上来,嫪婉命人也将云卿送回了寝宫。然后她自己也准备回寝宫去休息了。 可是嫪婉才刚出麟德殿的殿门,便见到先前送萧寐回寝殿的太监在门外等着。 他一见嫪婉公主出来,便急忙上前请安禀报:「公主殿下,歧王殿下一直闹着要喝醒酒汤,让奴才来……来找公主要。」他怯生生的说完,头都不敢抬起! 嫪婉倒也不恼,只莫名其妙的反问道:「歧王殿下想喝醒酒汤,那你去找御膳房要啊,来找本宫做甚么?」 太监为难的抬了抬眼皮儿看了一眼嫪婉公主,好在至少没生气!可是他先前也听得清楚,分明是公主自己说要给歧王送醒酒汤来着,这会儿倒是推给御膳房了……可歧王认定了要嫪婉公主亲手给的,让他一个下人能怎么办? 他只得又畏畏缩缩的禀道:「回公主,歧王殿下口口声声说要公主给的醒酒汤。」 嫪婉居高临下的看着卑躬在下的太监,心里想着是该说你老实呢?还是该说你没用呢?「你随便去御膳房端一碗,说是本宫派人送去的不就得了!一个醉得不醒人世的主子你都应付不了?」 那奴才见公主有些动怒,也怕了,赶忙赔罪告饶退了下去。 巧彤搀扶着嫪婉往寝宫走去,身前身后各有几名掌灯的宫女引路。在路过一处花池时,晚风拂着池中的水气颳起了一阵清寒的风。 嫪婉不由得裹了裹斗篷,对身旁的巧彤问道:「本宫记得父王安置给歧王的寝殿后,也有一处水池?」 巧彤帮着她塞好衣裳,然后点头应道:「回公主,歧王下榻的地方是有处池子,比这里这处花池还要大呢!」她完全没理解公主的所思所忧。 嫪婉走了几步,突然顿了顿,犹豫了一下终是吩咐道:「巧彤,你去御膳房要一碗醒酒汤,送到歧王寝殿。」 就在巧彤纳闷公主这突然的关怀时,又听到嫪婉说:「本宫记着那边朝着池子的窗扇有一面松动了,一定要迂迴着多试几次用巧劲儿才能关好。你去看看,本宫担心那些笨手笨脚的太监不注意这些。」 巧彤笑着行礼领命,退下前又凑到嫪婉耳边小声无礼了句:「原来公主这么关心歧王殿下呀?」 「你个死丫头!」嫪婉看着已跑出两三步去的巧彤,气的直跺脚骂道。 第133页 这趟大梁之行以后,巧彤也是越发的没规矩了。 而巧彤在歧王那边,却是遇到了麻烦。 巧彤给迷迷煳煳的萧寐刚餵下一口醒酒汤,他便吐了出来,然后直接连汤带碗一起摔在了地上! 「你回去……回去告诉……告诉你们公主!本王不喝……不喝旁人送的!」 巧彤吓的赶紧收拾了碎碗退了出去,一路小跑着回公主的寝殿。 进门便抹泪哭诉着:「公主……」 「怎么了?」嫪婉看到这样子,便猜到她这是被萧寐刁难了。心说这倒也好,恶人还得恶人磨啊。巧彤没大没小的也是欠收拾收拾了。 巧彤委屈道:「歧王殿下说了,不是公主送去的他不喝……」 「哼!」嫪婉冷笑了一声,无所谓道:「不喝便不喝了,醒酒汤而已,又不是什么不喝便会死的救命药。随他去吧。」 「是……」巧彤拖着长腔应着,显然是有些顾虑的。 嫪婉疑惑的看了看巧彤,「怎么,他状况很不好么?」 巧彤先是察言观色了下,见公主似乎是真想听实话,便禀报导:「公主,奴婢方才见歧王殿下时,他脸色的确是极不好。并非寻常醉酒后的面泛红晕,反倒是有些苍白,嘴唇也没什么血色……」 「奴婢听说这空腹饮酒最是伤身,更何况歧王殿下只身赶了四五日的路程,也该是极为疲乏了。」 听巧彤这样一分析,嫪婉又突然觉得自己今晚做的有些没分寸了。直悔道:「哎,早知道本宫就不整他了!」 可眼下才后悔为时晚矣。 嫪婉坐到梳妆檯前,看着巧彤一件件卸去她头上的髮饰,心中却是久久不能平静。 「巧彤,你也觉得今晚本宫做的过份了?」她透过面前的铜镜,看着正为她伺候的巧彤问道。 巧彤也看了眼镜子,似是心里有话却不敢直说。 嫪婉转过头,直勾勾的盯着巧彤,不安的问道:「本宫要你说心里话。」 巧彤便不掩饰,直白的问道:「那不管奴婢说什么,公主都恕奴婢无罪么?」 嫪婉先是一愣,既而痛快应道:「好!只要你说的是实话!」 巧彤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公主,歧王殿下对您如何,您比奴婢更清楚。歧王千里迢迢追来悉池,难道仅仅是为了您不辞而别他咽不下一口气?」 嫪婉心里想说:只是让你说今晚的事儿,怎么好端端的又扯起这些了。但想到先前自己保证过的,便没开口,静心听巧彤说下去。 巧彤缕了几下公主的秀髮,边帮她梳顺头髮,边又说道:「奴婢不明白,公主明明心里也是在乎歧王殿下的,可怎么做出事来却总是让他寒心?」 「本宫何时做让他寒心的事了?」嫪婉终是忍不住辩驳了句。 巧彤话已至此,便也没什么好再躲闪的了,见嫪婉问,正好一桩桩数起了她的『罪过』。 「公主,您当初凭一个梦境便将二皇子当成是恩人,恨不得要以身相许!可后来您知道梦里戴着那块无事牌儿玉佩的人,竟是歧王殿下,您怎么就再也不提以身相许报恩的事儿了?」 「本宫……」嫪婉刚一张嘴,发现的确没得可辩解。便只得理亏的轻轻嘆息了一声,说道:「你继续说。」 巧彤见自己的话完全压制住了公主,心下也觉得畅快,便继续道:「您总说二皇子身世悲惨,生母早逝。为此,就算他连累您进了宗人府的大牢,您都不曾怪过他怨过他。可是公主可还记得,歧王殿下的母后亦是早逝,就连梁文帝对他母后所许下的不再立后的诺言,最终都背弃了。」 听到这儿,嫪婉心下不免唏嘘,到底自己是为何总觉得二皇子惨,而对歧王却从来没这种感觉? 「公主啊,说到底,这就是应了那两句话:『先入为主』,还有『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巧彤似是带着气不过的总结道。 嫪婉听着她这话倒似乎有那么点儿道理,扭过头看了看巧彤,示意她继续下去。 巧彤越说越来劲,「公主啊,就因着您太看重梦里的恩人,是以自从最初杨大人告知您戴无事牌儿的是二皇子后,您就对他另眼相看了!即便后来您知道梦里的恩人根本不是他了,可还是在心底有个感恩的初印象挥之不去。」 「巧彤,」嫪婉怔怔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似是被点醒了般。终于不得不承认:「你分析的有道理……」 第85章 老实不可以 巧彤笑的也是一脸灿然, 她竟也能左右公主的心性了。颇有些自豪的言道:「公主啊, 人都说感情这事儿, 是当局者迷, 旁观者才清!」 「您当初被下了宗人府的大牢,按说被害的靖王那可是歧王最亲的弟弟, 他是有理由恨您的!可是他从绐至终都没有怀疑过您, 还一直在想办法给您开脱!」 「可您当时心思全在二皇子那儿,非但没有怪他坑害连累了您, 反而还觉得他最终为您救回了靖王,是有情有义的表现!您对二皇子的作为如此宽容,这一切不就是因着他痛哭流涕的给您说了自己的身世?」 「这可不就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吗!歧王可曾给您痛哭流涕的给您说自己的母后?」 「说来说去,就算您真在意那个梦里的事儿, 可恩人也是歧王吶!您为何却对二皇子的作为那样宽容,对歧王却总是这样苛刻?」 第134页 …… 巧彤讲完了一通话,最后还不忘留个悬念让公主思索。 嫪婉接过巧彤手中的牛角梳,心烦意乱的自己梳理了几下,「那你说是为何?」是啊,她自己也想不通。 巧彤瘪了瘪嘴,挤了一下眉眼,有些古灵精怪道:「公主, 依奴婢看, 您是喜欢上歧王殿下了……」 嫪婉觉得心像被揪了一下,巧彤的话让她一阵紧张!嘴硬道:「可……可若是真如你说,本宫喜欢上歧王, 却又为何对他反倒苛刻?」 「呵呵,」巧彤拿帕子捂着嘴忍不住笑出声,「公主啊,您打小的性子便是如此的呀!您的内心越是向着歧王,您的表面便越会逆反……明明心里越陷越深,嘴上却偏偏逞能!明明您方才听到歧王殿下脸色不好时,心里担忧的紧,却嘴上还是不说半分软话!刀子嘴豆腐心吶……」 「啪」!嫪婉将梳子往梳妆檯上用力一掷! 巧彤吓了一跳!这才恍然到,自己当真是恃着公主对自己的信任,越发没规矩口无遮拦起来了。 巧彤便赶忙跪下,「公主,奴婢……」 却不料嫪婉并不是生气,她只是站起身,吩咐道:「巧彤,你再去御膳房要一碗醒酒汤来!本宫亲自给歧王送去。」 巧彤:…… 巧彤嘴上没敢再说什么废话,只乖乖的应着。心里却想着这也太感情用事了吧! …… 须臾,嫪婉便带着巧彤一起来到了萧寐所住的寝殿。 门外还有先前扶他回来的两个小太监守着,老远见嫪婉公主往这儿来,便跪地行礼,恭敬道:「公主殿下。」 嫪婉看他俩在这儿守着,倒稍稍放了点儿心。让他们平身后,便进了去。 萧寐没躺在榻上睡,而是趴在书案前,阖着眼睛。 巧彤转头看了看嫪婉,「公主?」她是想看嫪婉是否需要把歧王叫醒,好劝他喝下醒酒汤。 嫪婉却摆了摆手,然后将手指放在嘴前,做了个禁声的手势。过了一会儿,才又附耳给巧彤说道:「他若是能睡下,就不需要什么醒酒汤了。明日自然就解酒了。」 巧彤摇头质疑道:「公主,歧王殿下纵使这会儿睡下了,明早一起还是会头痛欲裂的!」 嫪婉在悉池时较少饮酒,一直不知这醒酒汤的具体功效,只当它是嗜酒后的助眠之物。这下明白了,便只好将萧寐叫醒。 「歧王殿下?」 「萧寐?」 …… 她连着轻声叫了几次,才终见萧寐有了点儿反应。他微微皱起眉头,被人打扰令他有些不爽。 可当他困难的将眼眯开一条缝儿时,却看到眼前之人是嫪婉,便立马打了鸡血般跳起!顿时眼睛瞪大,「你……你真来给我送醒酒汤了?」 「看来……公主还是关心我的……」 嫪婉被他过激的反应搞得有些意外,她原以为萧寐能这么晚了不回榻上,而是坐在书案前,那对于她来该是胸有成竹预料之内的。 但她还是打算先做正事要紧,嫪婉从巧彤手中接过那碗醒酒汤,往萧寐眼前递了递,温婉的哄着:「来,殿下先乖乖喝了这碗醒酒汤再说。」 萧寐没急着喝,而是转身离开了书案。他知道若是痛快的喝下去,嫪婉八成也该告辞了。 醉酒醉的再厉害,这逻辑他还是想得通的。是以,他打算再多拖一会儿。 「公主……我……我饿了。」 萧寐站在嫪婉跟前,比她高出大半头,却撒娇似的要东西吃,这让嫪婉有些不适应了。 「殿下,你既然饿了就早该让门外的小太监给你去御膳房拿吃的呀!」她把责任推了一下,转而又绕回来:「不如这样,殿下先乖乖把这碗汤喝下,然后我出去时让他们给你找些吃的来?」 萧寐勐的摇摇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不要……我要你陪我吃。不然胃口不好吃不下……」 嫪婉匪夷所思的看着萧寐,他这到底是真醉了假醉了?看这说话的架势像是真醉了,可看他这无赖的程度……怎么又像是清醒着? 见嫪婉怔怔的站在那里不说话,萧寐离开书案往她跟前凑了凑,可走这两步便摇摇晃晃的险些摔倒!嫪婉伸手扶了把,他便趁势握住她的手,继续撒娇道:「婉婉……我今晚可是……可是半口晚膳都没用过……」 嫪婉虽明白萧寐是醉了酒没分寸,可巧彤还跟在这儿,哪能容他这般无礼,便抽出手来用力一推!萧寐重又蹲坐回了书案后的椅子里。 她往外挪了两步,离萧寐稍远了一些,然后嘱咐巧彤道,「你去门口吩咐声,让他俩去御膳房给歧王殿下备些宵夜来。」 巧彤立马往门口走去。 萧寐也摇摇晃晃的重又站起身来,往嫪婉这边又挪了两步,傻呵呵的嘻笑着:「婉婉……你要陪我吃吗?」 嫪婉见他凑上前来,便又下意识的往门口退了两三步,可萧寐又摇摆着跟了上来! 嫪婉再退,萧寐再跟…… 「歧王殿下!」嫪婉终是脸色一正,喝道。「你坐下等便可以了,本宫已命人去给你备宵夜了!」 而这时,两人已离门只有几步的距离。 萧寐绕过她,跌跌撞撞的挨到殿门前,看到巧彤正在认真的给两个小太监嘱咐,要备哪些易酒后用的膳食,基本都是些没滋味没刺激的温和清淡的菜品。 第135页 萧寐控着忍不住插嘴道:「别听这丫头的!给本王随便备点儿……烧花鸭、烧雏鸡儿、烧子鹅、滷煮咸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晾肉、香肠、什锦苏盘什么的就成了…… 」 说完,他把殿门用力一关!巧彤被关在了外头。 「萧寐!」嫪婉见他这举动吓了一跳,这么晚了避嫌还为不及,居然还关门?她便立马冲过去准备将门打开。 同时巧彤也在外头不停的叩门:「歧王殿下!岐王殿下!您开开门吶,公主还在里面……」 可萧寐只是回应了句:「恩,你们公主要……要为本王醒酒。你们快去准备吧!」 嫪婉想要拽开那殿门,可被萧寐紧紧的靠在上面,她完全拽不动!萧寐淡定的反手一上那门栓,殿内与外头彻底隔绝了。 巧彤听到上栓的动静,心里也是真怕了!歧王殿下醉成这样这是失了智么?会不会做出什么越举之事!毕竟不论她是否支持歧王与公主在一起,眼下公主可是尚未解除与陈国的订亲,且还和二皇子私下订了约! 特别是当她想到今晚公主来此,完全是她的一通游说后的结果,那若是真出了事,她还有什么脸面见公主…… 「歧王殿下!歧王殿下!」巧彤仍旧用力拍打着殿门,近乎哭道:「歧王殿下您可别做傻事啊!我们公主……我们公主对您也是动了真情的,您别伤了她的心……」 萧寐不怀好意的看着一旁还在用力拉拽殿门的嫪婉,轻声耳语道:「你对我当真动了真情?」 嫪婉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害怕,不由得往一旁倒退了两步,可萧寐却又欺近了过去。 「你……你别过来!」嫪婉无力的威吓着萧寐。 可萧寐哪里会听,他继续上前,真逼得嫪婉退到了墙根儿。嫪婉用力推了他两把,却完全推他不动!跟先前在书案前的样子完全不同,而且此时他走路也不摇晃了! 「萧寐,你……你你你到底是真醉还是假醉?」嫪婉疑惑的看着他,越发的看不懂了。 萧寐撩开搭在自己胸前的长髮,将它们别到颈后。然后两手往墙面上一撑,将嫪婉稳稳的环在了中间。他把嘴凑到她的耳边,带着一团滚烫的热雾,「你猜呢?」 嫪婉的耳根儿瞬时变红,后背僵直的贴在墙壁上,双手则紧紧的抵着萧寐欺近的身子。 哀求道:「萧寐,你别这样!这可是在我们悉池……」 「为什么在大梁就可以,回来悉池就不可以?」萧寐勐得一下含住了嫪婉的耳坠,然后顺着那块圆润的红玉往上侵略而去。 「唔~」嫪婉紧张的喘息着,听到外头的巧彤还在不住的砸着门,便再次威吓道:「萧寐!我还没有和陈国退亲,你现在这样做……」 「还不是你惹的?」萧寐突然停了下来,定定的望着她,「你把我灌醉了是想做什么?」 「我是想让你别在宴席上乱说话,老实回寝殿睡觉!」嫪婉理直气壮的回道。 「睡觉可以,老实不可以。」说着,萧寐一用力,将嫪婉打横抱起,往床榻那边走去。 这下嫪婉真心怕了!他难不成这次是要来真的?她无助的踢打了几下腿,「萧寐!你若是胆敢在悉池这么放肆,你就别想离开了!」 「不离开好啊,反正如今大梁宫里也没什么可留恋的,倒不如留在这里当你的上门驸马。」萧寐的臂肘间用了用力,将嫪婉的两条腿彻底夹死,她再也踢打不动了。 「我没在和你开玩笑!」嫪婉急的快要哭了,「萧寐你若是真一时煳涂欺负了我,我父王会让你回不了大梁的!」 萧寐笑了笑,低头看着在怀里并不安份的美人儿,「今晚我若当真欺负了你,你父王不只不会拦我回大梁,还会让我带着你一起回大梁。」 第86章 萧寐的得逞 作者有话要说:  正在连载新文:《 青楼也有良家子 》求个收藏噢! 上一世侯爷纳了妾,楚妤就开启背锅走天下的人生 这一世她主动要了一纸休书,想好好保住这条小命 侯爷说:谨记你是平阳侯府出去的人,恪守妇道,莫丢侯府的脸! 简而言之,这是一个弃妇再就业开青楼,爱情、事业双丰收,最终走上人生巅峰的励志故事。 {小剧场} 侯爷:这就是你守的妇道? 楚妤:嗯,娼妇之道。(有空常来光顾噢~) ※1v1(楚妤*陆九卿)he,甜宠为主,捎带打脸的爽文 女主身心cj有原因 ※女主胸美、脸美、仪态万千 x 男主高冷、腹黑、宠妻狂魔 ※各位贵客醉花阁里请,移步作者专栏了解新文噢~求收藏求评论(*^__^*) 说话间, 他已将她抱至床榻前。萧寐把嫪婉往床用力上一丢, 便反手扯下床帐。 嫪婉在床上滚了半圈儿, 到了床的最里头。等她翻身想要逃开时, 厚厚的窗幔床帐业已搭了下来,将整个床围的密不透光! 嫪婉看不到萧寐在哪儿, 她摸索着往前爬了爬, 印象中这个床的门围子离帐子是有一人距离的,中间有处浅廊。可她刚摸到门围子处, 帐子里突然亮起了一些光。 嫪婉被这突来的光刺了下眼睛,但还是闭着眼想要往帐子外面沖。可是手刚触到那帐子,就被人揽着腰又拖了回去! 第136页 她重又摔倒在了榻上。这时她才看到,原来是萧寐将点灯橱上的烛台点亮了。 他背着烛光, 那身影显得更加高大。有一种迫人的威慑力。 嫪婉看着他,吓的往里缩了缩,然后抱着双腿傻在那儿。心里不住的自我安慰道:这是我的母国!萧寐再大胆也不敢在这儿怎么样!对……对……他只是在虚张声势。 萧寐将膝盖跪在榻上,往她那儿爬了爬,然后歪了歪脑袋坏笑着看她,「怎么,不逃了?」 嫪婉心里怕的紧,可嘴上还是逞强, 恶狠狠的瞪着萧寐, 「这里是悉池!是本宫的母国!本宫为何要逃?」 萧寐禁不住不她逗笑了,伸出一只手捏了捏她的下巴,「婉婉, 你这是又要在我面前摆皇族架子了?」 嫪婉突然觉得自己身为一国公主,在萧寐面前得不到半点儿尊重!她生气的甩手推开他的手,怨愤的低声吼道:「别拿你的脏手碰我!」 萧寐正了正脸色,神情里莫名的带着几分严肃,声音也突转低沉了,「我的手是脏手,那萧驷的手可能碰你?」 嫪婉怔了怔,心虚的问道:「你怎么又扯到二皇子身上了?」 以她的感觉,若只是她与萧寐斗嘴,她还有把握萧寐不会动真格的对她怎样。可每回只要一提到二皇子,气氛就会变的紧张起来,萧寐就有可能会失控。 萧寐重重的喘息了几声,那神态里似是带着强烈的不满。他盯着嫪婉的眼神,也从先前的挑逗,转为了明显的不悦。 嫪婉看着他的转变,心里越发慌张。现下已听不到外面巧彤叩门的声音了,她不知道巧彤这会儿只是喊累了,还是已经出去想别的办法来阻止了。 比起前者来,嫪婉更怕的是后者。 因为巧彤能想到的法子,无外乎是禀报嫪婉的父王,让他前来救嫪婉。虽然嫪婉之前也口口声声的拿着父王威吓萧寐,但她眼下最不想牵扯的便是她的父王。 一国之主,要如何处理儿女辈的这种乱局…… 萧寐今日若真犯了煳涂,父王治他的罪还是不治?况且如今还未与陈国退婚,那又告不告诉陈国?若真出了么蛾子,怕是悉池要夹在梁陈两国间,里外不是人,两头逢不得源了。 「萧寐,不要闹了好不好?」嫪婉有些委屈的望着他,一双桃花美眸中闪动着几许晶莹,「不管你是在吓我,还是真的生气,你要想清楚,我们之间的关系不是『你与我』如此简单,而是『悉池与大梁』,我知道你没醉……」 萧寐似乎被她说的有些动容,侧了侧身子歪倒在榻上,不再像先前那样逼视着她。 他想了想,点头表示理解道:「我知道你凡事都心繫你的悉池,凡事都想得复杂。可是在我眼里,你从来就只是你,你不代表悉池,我也不代表大梁。」 萧寐翻了下身子,趴卧在嫪婉身边很正式的看着她,「我喜欢的是你的人,不是你的国家。而你要嫁的,也只是萧寐,不是什么大梁。」 嫪婉有些懵,又似乎突然的清醒。她枉活了两世,竟没萧寐活的通透…… 萧寐直起身子来,与她面对面挨坐着,突然撇了那些严肃,勾起手指挑了一下她的下巴,笑了笑,「不过我给你个机会。」 嫪婉扭了下头躲开,然后纳闷的看着他,「什么机会?」 「我问你三个问题,若是皆能答得让我满意,就放你回去。」萧寐极认真的说道。 嫪婉凝眉迟疑了下,其实不管是什么问题,说个让人满意的答案应该还是比较容易的,顶多就是违心一下而已。可她还是有一点不安,「那若是你不满意呢?」 萧寐:「不满意有罚。」 嫪婉:「怎么罚?」 萧寐:「随我心情而定!」 嫪婉:…… 她犹豫不决间,萧寐已将嘴巴凑近。俨然一副你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的架势!答应了至少还能有条活路。 「好!我答应!」嫪婉闪了闪身子,见萧寐没再往前逼迫,她才又坐好。 萧寐也重新盘腿坐好,阖上了眼,似是在认真的思量。嫪婉往外看了看,估量着若是趁此时逃走成功的可能性……但很快她放弃了。 据以往的经验,跑不了两步又被拖回来的下场只会更惨。 萧寐终于睁开了眼睛,面无表情的问出他的第一个问题:「你和景莲约好去御花园散步的那晚,你没赴约,你去见了谁?」 嫪婉愣在那儿,没敢急着答。心道,上回问时不是给他说了那晚去看欢儿的奶娘了吗。那他又为何还要再问一次? 这证明他压根儿没信,又或者说奶娘没瞒住。嫪婉仔细想了想,此时若说实话显然是不行的,可若再编一个又太假了,这事儿只能还是照着原先的谎圆下去。 「噢,」她为掩心虚先友好的笑了笑,然后才说道:「那回嘛,我先是去找了欢儿的奶娘,可是正巧奶娘去哄欢儿睡觉了,不在自己的房里。我便在她房里等了一会儿,最后没等着就回去了。」 说完她又笑了笑,仔细辨别着萧寐脸上的表情,想看看他是信多一些,还是不信多一些。可她看来看去,萧寐还是没有半点儿表情。 等了许久,萧寐才淡定的吐出三个字:「不满意。」 嫪婉不免疑惑的看着他,「为何不满意?」 第137页 「你说谎了。」萧寐斩钉截铁道。 可嫪婉也是一脸的不服气,质问他:「你凭什么认定我说谎?」 「哼,」萧寐讥笑了声,「就凭你的答案没能让我满意啊。」 「你!」嫪婉气急败坏的想要发作,可想了想还是忍了,毕竟这会儿她身处在劣势。面对个醉了酒的疯子,还是不要激怒他的好。 「那好吧!你说要罚什么?」嫪婉倒不退缩,她所想的惩罚大概是弹脑门儿之流。 可萧寐却将目光瞄向帐外,他跳下榻,掀开帐子走出去,嫪婉看着他似是往书案的方向走了去。 果不其然,不一会萧寐掀开帐子回来,手里端着先前放在书案上的那碗醒酒汤,往嫪婉手里递过去,说道:「你发热病时,我曾餵过你药。这回,就换你来餵我喝下醒酒汤吧。」 嫪婉不禁松了口气,打死她也没想到萧寐会如此好说话…… 「没问题!」她爽快的接过碗来,拿起勺子舀起一勺就往萧寐的嘴边儿送去。 「你这是干什么呢?」萧寐一把将她的手推开,很是不满。 嫪婉不解道:「你不是说要罚我餵你喝醒酒汤吗?这有什么问题?」 萧寐将脸凑近了,严肃的看着她,「我是说要你像我上回餵你一样,那样来餵我喝汤。」 嫪婉更不解了,看看手里的碗,「你上回怎么餵的我?难不成不用勺子,直接用碗?」边说着,她真就将那碗递到了萧寐嘴边,还把碗沿儿往他口中硬塞了塞…… 「你!」萧寐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儿,阻了回去。 两人对视了片刻,萧寐突然一笑,又攥着嫪婉的手腕儿拉回了他嘴边儿,「噢,我都忘记了,那时你是昏迷不醒的……那我再示范一次给你看好了。」 他握着嫪婉的手腕稍稍用力,将那碗里的汤水送进嘴里一大口,然后凑到嫪婉面前。 萧寐用一只手环过嫪婉的脖子,在后面托住她的头髮,让她退无可退。既而又上前欺近,两人的嘴唇触碰在了一起…… 嫪婉先是一懵,等她想要反抗时,早已经被萧寐死死的夹住,动弹不得。 萧寐并不满足于这简单的碰触,他稍稍一用力,将嫪婉那软糯的唇瓣启开,顿时汤水涌进了嫪婉的嘴里。 「嗯~唔~」嫪婉很是痛苦的挣扎了几下,终是没能推动萧寐半分。任由他将那汤汁满满的灌进了她的口中,然后不自禁的顺着她的喉咙滑了进去。 萧寐贪婪的趁机用唇瓣咬了她的上唇一下,这才心满意足的挪开,钳着她的手也放松了下来。 嫪婉说不出此时是什么感受,更不知该做何反应。一时间,她心里充斥着的满是羞愤和无奈!似乎是有那么一种负罪感。 尽管她已被萧寐亲过不只一回,可自从她答应了二皇子的求亲后,便觉得自己是有了归属的人,势必要与萧寐断的干净。可如今,似乎自己提前回悉池所做的一切逃避与努力,都在这一次嘴对嘴餵药中失去了意义…… 萧寐望着眼前万分懊恼的嫪婉,心下是十分的满足。他满足的并非是如此肤浅的这点儿男女欲望,而是满足于他终于又把她为萧驷坚守的底线吞噬掉了。 从他知道嫪婉已答应了萧驷后,就明白不管再怎么苦口婆心的劝她回心转意,都将是显效甚微的。对付她这种执拗又果决的女子,哄劝决不是最佳的法子。 必须要直击要害!打破她的原则,侵蚀她的底线,封死她的退路…… 第87章 又被他欺负 在这相视无言的对视中, 嫪婉的脸上经歷了从茫然到愤怒, 再到失落, 最终走向无助的过程。 「萧寐, 你明知……明知我与萧驷……」她吱吱唔唔的,也还是没有将话说全。 萧寐却没有半点愧疚之意, 振振有词的说道:「婉婉, 你也明知我对你的心意,况且我们还有过亲昵接触。可你最终还是辜负了。」 「辜负?」嫪婉既不解又委屈的看着他, 质问:「你的心意从来未曾明确说出,而你所拿为证据的亲昵之举也都是你强迫的!」 「强迫?」 萧寐带着一脸质疑的再次贴近了她,她往一旁缩了两下,便抵到了床那侧的雕花门罩上。萧寐没给她多余的时间去逃避, 很直接的吻上了。 与先前的温柔不同,萧寐这回给出的是一阵勐烈的攻势!他舌头轻轻的捅,便让嫪婉的唇瓣被动启开,继而他的舌头顺利游了进去,在她口中一通吸允搅动…… 嫪婉先是抗拒了几下,但当她意识到挣扎与抗拒皆不起效用时,便似是被驯服的小马驹般,听天由命的被动承受着。 …… 许久后, 萧寐移开唇舌, 奸笑着拿袖口擦拭了下嘴角,似是意犹未尽。他看着瑟缩在那儿茫然失措的嫪婉,然后他用手背轻缓的抚摸着她的脸蛋儿, 挑衅道:「我只是强迫了你的开始,可你后面却在乖乖的配合啊。」 挑衅完这句还不算,他看着嫪婉羞红的脸,觉得甚是可爱。便又将嘴凑到了她的耳根处,低声呢喃了句:「我看你,还有几分享受呢……」 嫪婉羞恼的瞪着他,头一次感受到自己的愤怒竟然是如此的软弱与无力! 萧寐的表情突然又转向了严肃,「好了,我要问第二个问题了。」 嫪婉看着他的脸,简直不敢相信这跟刚才那个无赖是同一人!他一本正经的看着她,仿佛刚才只是一番再正常不过的说教演示。 第138页 哪里是萧寐醉了,现在分明是嫪婉要醉了。 萧寐不经意的嘆息了一声,似乎接下来要张嘴的这个问题有些另他不愿提及,可他还是继续问了。 「你那晚和萧驷在遗绣山顶的揽月台,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嫪婉:…… 她彻底懵了,原本萧寐从一开始就知道真相? 嫪婉小声清了下嗓子,刚才的那阵酥麻感觉还没有完全过去,她总觉得被他侵袭过的地方有些痒痒的。 然后她不满道:「萧寐,你方才已经都那样了,还需要再继续问什么问题?你现在已经得逞了,可不可以放过我了!」 「呵呵,」萧寐忍不住笑出了声,然后伸手捏起她尖尖的小下巴,反问道:「婉婉,你已快近桃李年华了,有些事也该知道了……你不会单纯的以为,我想做的……呵呵,就是仅此而已吧?」 嫪婉倨傲的扭过头,甩开了萧寐的手。他便又转回一脸的肃穆,威吓道:「若是你这回的答案,再不能让我满意的化,我可就要加大惩罚力度了噢!」 嫪婉想了想,萧寐既然能具体的说出当晚他们所在地方,那便不只是猜测和试探这么简单了。那……显然这事儿已没有继续撒谎的必要了。 她便无比坦白的将那日所发生之事概括复述了遍。 说完,她仔细辨别着萧寐脸上的表情,不忘补问了一句:「这回可都是真话,你满意了吧?」 却不料萧寐狠狠的白了她一眼,「不满意!」 「这次又是为什么呀?」嫪婉备感冤枉的几乎是带着哭腔问道。 萧寐咬牙切齿的伸手指着她,手指还气的不住的晃动。「你你你……你竟然让萧驷从背后搂着你!你还穿他的斗篷!」 「那就是谎话也不行,实话也不行喽?」她委屈的真快要哭出来了。 萧寐气还没消,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帐子,又看了看床幔,眼神似是无处安放。最后不甘的又问了句:「那还有没有别的?」 「没有了。」嫪婉此时的证气已是带着怯懦。 事到如今,她不知道应该气谁! 气萧寐?可又是谁把他灌醉了,让他失了智。 气自己?可若是今日不灌醉他,他指不定在一众臣子面前说些什么浑话!想他才见她父王和皇弟这么一小会儿,就已是把乱七八糟的全抖出来了! 说来说去,这事儿还是怪巧彤!若不是她一直说萧寐可怜,说她对二皇子太好,对真正的恩人又太薄情,让她一时带着愧疚来送这该死的醒酒汤…… 萧寐深吸了一口气,死死的盯住嫪婉,「那你那晚为何会受了风寒?」嗯,他终于问出来自己最在意的。 嫪婉开始没听明白这话,但沉了片刻才勐然懂了!她怒瞪着萧寐,质问道:「萧寐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在怀疑她和二皇子那晚已经在一起了? 嫪婉越想越是羞愤难耐!眼一阖,两行清泪顿时滑落…… 「萧寐!你是觉得二皇子是那种视清白如无物之人,还是觉得我是那种会无媒野合的下贱女子?」她怒瞪着的眼睛里,透过一层水雾,可以看到满布着的血丝,似是就快要溢出鲜红的血液来! 萧寐无礼了多次,却是头一次见自己真的把嫪婉激怒。是啊,他只顾着自己那些狭隘的心思,想着不问清楚不痛快,可是却忽略了她一姑娘家听到这种质问时的感受。 「婉婉,你别急……」 「是我……是我一时情急说错话了,我真不是那个意思!」 他手足无措的哄劝着,可一切只是徒劳。嫪婉的愤怒丝毫没有减退的意思,她将手里的汤碗奋力摔到地上!那碗便炸开了无数碎片儿…… 萧寐急的不知所措,眼看着嫪婉爬下榻去,他都未敢再做任何阻拦。 嫪婉连鞋子都没穿上,就赤着脚往帐外走去。萧寐这才想到先前那碎了一地的陶瓷片儿! 他立马跳下榻追了两步,然后将嫪婉一把抱起! 那些碎裂的陶片儿锋利无比,好在嫪婉的脚还没有碰到。可是当她想要挣脱萧寐的怀抱,低头去看地面时,才发现萧寐的脚下已窜出汩汩鲜红…… 「萧寐,你!」嫪婉这会儿似乎忘记了生气,她惊恐的看着地面上流淌的越来越多的鲜红。 萧寐见她终于不再生气了,竟然因为这点小伤了转而关心起他来,便满是欣慰的苦笑道:「这点儿小伤算不得什么,权当是我刚才失言的惩罚好了。」 小伤?嫪婉看着他脚下不停涌出的血液,整个白色的足衣全被浸成了血红!她不免有些心惊,这定是割伤到大脉了。 「萧寐,你快放我下来!」她挣扎着想要离开他的怀抱,因为萧寐越是抱着她,那脚所承载的重量便越重,碎片割的也便越深。 「婉婉,你别动。」萧寐更紧的搂了搂她,让她完全挣脱不得。他的额头上也已渗出了细密的汗珠,随后他又苦笑道:「你若是再动,怕是真要伤到大脉了。」他说完皱了下眉头。 嫪婉果真安静了下来,乖乖的用两手勾着他的脖子,尽量减轻额外的负担。 萧寐挑着干净的落脚地,挪回了帐子里,然后才将嫪婉放到地上。 嫪婉匆匆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去将点灯橱里的烛台拨得更亮一些,又将别的烛台也一一点燃。 第139页 这下帐子里的光线便明亮了许多,嫪婉这才仔细看了看萧寐的脚,那血液仍是止不住的往外涌出,直看得她心惊胆颤。 「我这就去给你找太医!」她急急的穿上绣鞋,便想往外走去。 「婉婉,别!」萧寐又是一把扯住了她的胳膊,嫪婉回头疑惑的看着他,他认真的摇了摇头:「别去。」 她似乎突然明白了他的顾虑,悉池国的确是有不少的臣子与大梁那边有联繫,萧寐在这儿的一举一动,皆有可能传着传着变了味儿。最后无事变有事,小事变大事。 嫪婉嘆了一口气,又看向他,「那你坐下吧。」嫪婉指了指榻沿儿,萧寐这次便按她的话乖乖坐了下来。 嫪婉转身去那二斗小橱子里翻了翻,一般寝殿里都会在此处放些包扎用的净布。果然,她翻出了一包干净的素白棉布。 她抱着那捲布回到萧寐坐着的地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你……你把脚抬起一些,我先帮你随便包一下止血。过会儿我会让巧彤去找太医要些止血药,再给你送过来。」 萧寐却似是无所谓的笑了笑,「那你回答完我的第三个问题。」 嫪婉很是无奈,凝眉不解的看着萧寐,「这都什么时候了?萧寐你知不知道,不管是手还是脚,只要是伤了大脉一样是会死人的!」 萧寐看着她焦灼的样子,心里反倒是乐开了怀。但他还是继续无赖道:「你不肯回答?那好,那我就不要你包。」 「哎,你!」嫪婉想说这也真是太不识好人心了吧,帮他还要受他要挟。 但她又看到萧寐故意抖了几下那只受伤的脚,仍在不住的流着血。她便只得妥协道:「行了,行了,那你先让我给你止血,然后你再问。」 萧寐得逞的笑了笑,默许的点了点头。嫪婉便拿棉布缠在了他的脚上,虽然有些乱七八糟的,但至少血没再流了。 萧寐看着她为他忙和,适时的问了句:「你对我是不是已经动情了?」 嫪婉突然停下手里的动作,怔在了那儿。这个问题显然比前面两个更难回答。 若说动了,她自然是说不出口的。可若说没动,也会觉得有点怪异。没动情先前还吻的那么忘情,自己岂不是成了人尽可夫? 最后她只得拼命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萧寐倨傲的抬了抬下巴,颇有些蔑视的意思,「这个回答我不满意。」说完,他将嫪婉往自己膝上一扯! 嫪婉定是没想到他会突然这样,完全没有任何准备的被他拽了过去,身子完全失重的跌坐在他的大腿上。她想要站起,却被萧寐一手穿过膝窝将她的两条腿高高抬起!她的双脚彻底脱离了地面…… 第88章 坏坏的一面 被萧寐这一抬, 嫪婉的双腿被架高, 上半身便本能的躺平了下去, 萧寐趁势将她推上了榻! 嫪婉惊慌的以手撑着榻, 妄图支起身子,可萧寐一个翻身便压在了她的身上。 「啊……」 她惊吓的叫了一声, 便是这一张嘴便再也没能收回来。萧寐趁机将嘴堵了上来, 一通肆意的亲吻,嫪婉被他压在身上毫无反抗之力! 这一番折腾后, 她能清晰的听到自己那狂乱的心跳声…… 萧寐也似乎是被这声音吸引了,终于放过了她那甜美的双唇,开始顺着脖颈一路亲吻着往下游去…… 嫪婉的外衫,从一倒下便滑落到肩膀处, 里面是一件月白色的抹胸裙,露出大片白花花的肩颈。萧寐在她颈部下面的一处位置驻了下来,稍稍用力吸允了两下。 嫪婉疼的轻声呢喃了句什么,基本是听不清的。 萧寐移开嘴唇,看着刚刚用力的那个地方,已绽放出了一朵粉红色的小花儿。他满意又心疼的亲吻了下那朵小花儿,然后重新游了回去。 他用自己的鼻尖儿抵着嫪婉的鼻尖儿,嘴里每吐一个字, 都将她的唇瓣儿轻轻碰触着, 「这便是你答错问题的惩罚。」 嫪婉无力应承,事到如今,她明白她是逃不出萧寐的魔掌了。倒不只是说这次, 而是更多的未来。 萧寐将一直撑起的身子故意往下压了压,别的部位倒没什么,胸部却是很快的被贴在了一起。嫪婉的嘴唇刚启了启想要抱怨句什么,却被他的嘴再次堵了上来,继而又是一番要命的汲取! 他看着身下的嫪婉,似乎已放弃挣扎了,便调侃道:「婉婉,你这是认命了吗?」 嫪婉无语的点了点头,「我还有别的选择吗?」她心里是欲哭无泪。萧寐在这方面似乎是从来不会尊重她的感受,永远只顾着自己快活。 「那你这里放下萧驷了吗?」萧寐说这话时,捂了捂她的心口处。 嫪婉被这更深一层的侵犯激怒了,怒瞪着他:「萧寐,拿开你的手!你别太过份!」 萧寐则嘴角勾起一抹坏笑,碰着她的嘴唇挑衅道:「我只是让你摸着良心回答我……」 「你!」嫪婉这才觉得先前他脚受伤时的同情完全是多余!当时她就应该趁机逃掉的。每回都是这样,被他可怜的样子骗到,之后才发现有个巨大的坑儿等着她。 她敛了敛脸上的怒意,极冷静的对他说道:「萧寐,我被你纠缠至此,断是不会再继续与二皇子的约定了。但是我也绝不可能会嫁你,你未来还要担起大梁的担子。」 第140页 说这话时,她一直拼命的扭着头,不然如此近的距离,又将是与他双唇相接,字字碰在一起。 她继续言道:「而我,就凭着与陈国有婚约在先,已非完人。未来谁若娶了我,都贊同失去了继承大统的资质! 萧寐不以为然的掰过她的脸来,偏偏就要紧贴着她说话。 「那我就不要大统,」萧寐说着,在她的唇上吻了一下,发出一声撩人的声音,「我这辈子只要你。」 嫪婉怔怔的望着他,莫名想到巧彤今晚劝哄时所说的那些话。为何在得知二皇子是恩人时,一心以身相许。而在得知萧寐是恩人时,却要拼命逃开? 嗯,那是因为她不想自己的报恩方式,是以让他失去江山为代价。 她想着,若是没有与圭建裕的指婚,一切似乎都会简单的多。可转念一想,还是痴人说梦了。若是当真没有那指婚,她又怎会因怕被亡国而去大梁找法子…… 嫪婉看着萧寐,突然认真起来:「若是因为娶我而丢了继承大统的资质,你当真不会后悔?」 萧寐也无比认真的对视着她,摇了摇头,笃定道:「绝不后悔!」 嫪婉终是将眼一闭,「若是你明日醒醒后还是同样的答案,我便答应了你。」 萧寐怔住了,不敢相信的看着身下的嫪婉。然后伸手撩了撩她的额前的几缕乱发,似是要把她的每个细微表情都看个仔细,生怕哪里有不对劲儿的对方…… 没有,她真的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为了逃脱他而说谎。 萧寐简直是急不可待,「不用等明日!婉婉,我现在就可以明确的告诉你!皇位我可以要也可以不要,但你,我是必须要定了的!」 「就算你……要我,急在这一时吗?」嫪婉吞吞吐吐的说出说这话时,还特意将胸前的外衫往里遮了遮。 萧寐喜出望外的傻笑了笑,然后直起身子来,将她抱起,然后安稳的坐在榻沿儿上。 「婉婉,我对你……绝不是在意这一时之快。」边说着,他主动帮她裹了裹衣裳。当他看到嫪婉的手不自觉的盖在那朵粉色小花儿上时,他竟有些愧疚之感。 「婉婉,我……我只是想不到其它夺回你的法子。你答应了萧驷的求亲,我能想到的唯一让你离开他的方式,就是让你成为我的人。」 嫪婉的手一直捂在胸口前,这会儿的交谈模式甚至比刚刚在榻上时还要尴尬。到这会儿,她也看明白萧寐的意图了。 想来他今晚是明知她诚心要灌醉他,然后他便将计就计,借着酒劲儿的怂恿做些荒唐事,令她回不了头。 嫪婉有些战战兢兢的站起身来,忐忑道:「那……那我现在可以回去了吗?」 萧寐也跟着站了起来,然后从一旁拿过自己的袍子,披到了她身上,「我送你出去。天色晚了,外面有些凉。」 「不用了。」嫪婉推了推他揽着她的手臂,还是显得有些不自在。然后又道:「你脚都伤成这样了,还是别出去了,早些休息吧。」 萧寐低头看了看那包的很是复杂的脚,这点儿伤倒是没让他觉得有什么,反倒是这包扎的技术着实让他走路成困难了。 最后他不甘的帮嫪婉撩开帐子,「那我就不送你了。」 嫪婉点了点头,算是告辞,然后便往寝殿的大门处走去。就在她抬起门闩欲出去时,萧寐又从身后叫住了她。 「婉婉!」 她转头去看,想着该不会这时又反悔了吧? 却见萧寐只是笑了笑,不安且羞涩的问道:「你刚才所说的,可当真?」 嫪婉别过头,垂了垂,轻声丢了句「当真」后,便打开殿门离开了。 嫪婉出来萧寐的寝殿,竟看到巧彤和另两个太监蹲坐在门口,他们一见到她,都错讹不已! 「公主,您……」巧彤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门里,搞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她以为公主没这么快出来的。 「走吧。」嫪婉只轻描淡写的说了句,便裹了下袍子往外走去。 巧彤怯生生的跟在后头,想问些什么,却又不敢开口问。倒是嫪婉自己半路停了下来,转身气唿唿的瞪着巧彤,「若是今晚真出了什么荒唐事,你当真就只在外头傻等着?!」 巧彤一边是自责一边是委屈,直接就跪在了地上,哭喊道:「公主,是奴婢没用。奴婢刚才慌了……而且,而且奴婢笃信歧王殿下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做出伤害您的事的……」 「你还真是强词夺理!」嫪婉气急败坏的骂了句,便回自己寝宫了。 晚上,嫪婉倒在床上辗转难眠。这一晚的事,她不再去细细回想。稍稍一想起,便是一阵意乱情迷…… 额头,唇间,脖颈……处处都带着萧寐的温度,甚至连那砰砰的心跳声也就迴响在耳边。她掏出枕下的小铜镜,借着烛光往颈部照了照,那朵粉色的小花儿似乎在夜间开的更加艷丽了。 她勐得将棉被扯起遮盖住了自己的脸,继而是一阵儿剧烈的心跳。 萧寐给她的感觉,是任何人不曾给过的。 他既有温柔多情的一面,亦有霸道无赖的一面,还有着皎如玉树临风前的潇洒外表。这样的男子,莫说是贵为皇子,就算是生在民间,也定是少不了为他痴情以付的千金小姐。 她还逃什么呢? 她想要报恩,刚好恩人想要她!她想要救国,刚好大梁愿意接纳她! 第141页 那便就这样吧…… 想通了这些后,嫪婉很快的睡了过去,且睡的甜美异常。 …… 清晨,万籁俱寂,悉池的皇宫是无比静谧的。下人们小心谨慎的在庭院里打扫着地面。 东边的天空泛起了些许光亮,那抹金光小心翼翼地浸润着水蓝色的天幕,新的一天从远方渐渐地移了过来。 如今虽是时值晚春,却是昼夜温差大的很。白日里出着日头时,可以穿轻罗丝衫。而清晨和夜间,便是披着斗篷也能感到丝丝寒意。 巧彤今日告了假,原因是昨夜她在冰凉的青石子地上跪了大半夜。 几个宫女捧着铜盆、漱盂、青盐罐儿,候在殿外等着嫪婉公主起寝。 嫪婉从床上爬起来,舒服的伸了个懒腰,然后踩上木屐。 如今算是有了方向,且还是她心之嚮往的方向,便顿时有种各路难题迎刃而解的快感,嫪婉觉得今日的心情格外的舒畅! 可是有点儿奇怪的是,她又用力踩了两下木屐,还是没人进来伺候。 要是平日,巧彤一听到她踩木屐的声响便第一时间进来了。 第89章 两情相悦时 嫪婉一连整了几下动静都不见有人进来, 最后便只好大喊了一声:「来人!来人!」 这时, 外面的几个小宫女才捧着一应盥洗用的器具, 打开殿门鱼贯而入。 嫪婉看了看她们, 没有发现巧彤,便不免奇道:「怎么不见巧彤?」 「回公主殿下, 」其中打头的那个小宫女站了出来, 曲了膝毕恭毕敬的禀道:「巧彤姐昨夜受寒了,今日告病不敢前来伺候公主, 怕公主身子才刚好,别再将寒气又过给了您。」 「知道了。」嫪婉悻悻的答覆了句,然后便开始了洗漱。 盥洗过后,她收拾得当, 出了寝殿看了看外面的天气。今日温度清爽适宜,微风中还送来了茶花的香气。 「哎,这么好的时节,后园儿的茶花应是都开了吧?」她说完却发现竟没有一个下人出来应承,她不免带着些气,转身想要训斥下这些呆板的下人。 可她转身看到的,却是站在九曲迴廊里的萧寐。而那些下人皆已不知在何时退了下去,想来也是被萧寐遣退的。 他见嫪婉既然已发现了自己, 便微笑着迎上前来, 「婉婉,昨晚休息的可还好?」 嫪婉看着笑的满面春风的萧寐,自己却是一点儿也笑不出来。他这虽是再正常不过的问安, 但不知怎么的,嫪婉听起这话来却觉得像是一种挑衅。毕竟昨晚发生那些事后,想也知道她该是心情复杂的。 但她很快想起了他的脚,下意识的往他身下看去,却见他的云头靴穿戴正常,不免奇道:「你的伤……」 萧寐也看了眼自己的脚,无所谓的笑道:「噢,不妨事,睡了一觉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嫪婉哪会信这种天方夜谭,割伤怎么可能睡一觉就好!但她也不想再过多纠缠此事,只是问道:「总是有伤在的,为何不在寝殿休息?」 萧寐有些委屈的看着她,「婉婉,昨夜你劝我退席时说的可是今日带我去看看你们悉池的风光吶!」 嫪婉莫名想笑,她发觉萧寐时不时的会有些孩子心性,总是贪婪的想要这儿要那儿的。 可是就沖方才萧寐从迴廊走过来的这几步,嫪婉便知道他脚底的伤还是很痛。饶是他已在极力的掩饰了,他把步子走的四平八稳,可还是能隐约看得出那只伤脚落地时有微微的轻颤。 嫪婉既不想让他失望,但又怕出宫的远途颠簸会令他的伤口再裂开,是以,想来想去,便笑着说道:「昨晚我睡的极晚,有些难以安寝。不如这样,用过早膳后你陪我去茶园里走走,茶花有助眠安神的功效,走累了就正好回寝宫补个午觉!」 萧寐很欣慰嫪婉的这个提议,她既顾及到了他的伤势,又没有让他此行扑空。便爽快应道:「能与婉婉一起用早膳,那再好不过了!」 悉池的膳食自然是没有大梁的精緻多样,但萧寐还是觉得眼前的这餐,正是他平生用过的最美味的早膳! 他眼中含着迷人的水雾,似是能将人暖化般的望着对面的嫪婉。他看她夹起一块蹄髈,便也跟着夹起一大块送进口中。又看她夹起一片白肉,便也跟前夹起一片品尝…… 这大概是他这一生当中,吃过的最油腻的一顿早膳了。可他仍是筷子没停嘴没住,乐此不疲,吃的津津有味。 不过最终他还是不免奇道:「婉婉,你们悉池的早膳都是这样……一桌子荤菜吗?」 嫪婉吃干抹净拿过热帕子擦了擦嘴儿,心满意足道:「当然不是啦!这两个月在你们大梁宫里吃的太过清淡了,得好好补补。」 萧寐不禁有些遗憾,后悔当初粗心大意没在这方面多做关照。他不好意思的抱着歉:「是我招待不周了……我们大梁的早膳的确是讲究清淡为主,没多少荤腥的。」 嫪婉看着对面有些腼腆的萧寐,只觉得他与昨晚判若两人。 用完膳后,嫪婉特地要人备了两顶轿子。到茶园的路有些远,若是她自己只当是膳后消食了,但想到萧寐的伤,还是能少些走动便少些走动吧。 到了茶园,轿子停了下来,萧寐先一步下轿后,便迎到了嫪婉那边。贴心的给她掀起轿帘,伸出胳膊搀扶着她迈过抬槓。 第142页 嫪婉不禁笑道:「你这样,倒仿佛带伤出行的是我。」 萧寐突然脸上带出一丝不悦,他先指使着下人们退出了园子,才又对嫪婉抱怨:「婉婉,你别因为这一丁点儿的伤,就把我当成个废人好不好?」 嫪婉点了点头,然后带着他往园子里走去。 园子里的茶花开的层层叠叠,微风一拂过满园子的香气。那山茶的花瓣红润而厚实,花蕊在阳光下泛着金黄,远远看上去宛如玛瑙托金杯。 萧寐看着这幅景致不免发出连连赞嘆,「婉婉,你们悉池皇宫里移植来的这山茶,果真非俗品!」 「哪里,」嫪婉客套道:「这茶花本应是去山顶欣赏,这个时节开着满山遍野的艷红,再配上山涧的瀑布与奇石,剎是惊艷。」 说到这儿,她怕萧寐又疑她暗示伤势牵连,便赶忙补了句:「可惜我今日精神不佳,不能带你去外面看更多更美的悉池风光。」 萧寐笑微微的望着她,言道:「我想要看的,哪里会是那些山山水水的。你在我眼里,才是这悉池最美的风光。」 嫪婉顿时显得有些慌张起来,眼神似是羞涩的无处安放,她继续往前走着,不再去理会萧寐。 从小到大各种赞誉之辞她自是没少听,听到如今早已是近乎麻木了。可偏偏萧寐的情话和恭维就能触动她的心弦,让她脸红和害羞。 萧寐看着她明显变粉的脸蛋儿,颇觉好笑,忍不住「呵呵」笑出声。 「你……你笑什么?」嫪婉驻下脚,疑惑的看着他。 他也不含蓄,径直凑到她耳朵根儿前,小声说道:「婉婉,你现在的脸可是比昨晚在床上还要红。」当他说完将嘴移开时,蓦地发现嫪婉的脸已是涨的通红了…… 她又气又羞,抬脚就使出了最惯用的招数,照着萧寐的脚就踩了过去! 「啊!」就听到萧寐一声惨叫,嫪婉先还是觉得解气,但很快又意识到他如今是有伤在身的! 便赶忙扶住他,焦急道:「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伤口裂开了!对不起,我一生气忘记了……」她快哭出来了。 萧寐头上冒了些细密的汗珠,显然这一脚是真的让他痛的不轻!他边「哎哟」着,边趁机紧紧抱住嫪婉。 「你这时候了还在想这些!」嫪婉怨怼了句,想要挣脱开,却被他拥得更紧了! 「别动,婉婉!你……你这一脚真的好痛!只有这样才能让我镇痛。」 嫪婉便真的不敢妄动了,她脚下向来没轻没重的,看萧寐这样子显然不是装的。她既负罪又有些疼惜,想着这会儿他想抱就让他抱一会儿吧。 但她还是不安的问了句:「这样真的会让你好过一点吗?不然还是去找太医吧!」 萧寐却将手指挡在了她的嘴前,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了。他微皱着眉,忍着巨痛,额头上渗出的汗珠越来越多,该是痛到不行了! 嫪婉见状茫然失措,最后近乎病急乱投医的信了他那套邪,主动将双手勾上了他的脖子,趴在他的怀里,天真的问道:「这样真的能镇痛吗?」 「这样还不够,」萧寐紧紧抱了她下,然后将她松开,痛苦的对视了眼,便朝着她的嘴唇用力吻了上去…… …… 一阵贪婪过后,嫪婉只觉得天旋地转。再看看萧寐,脸上早已没了之前的痛苦,一脸的陶醉与欢愉。 见他如此,嫪婉便也不想计较了,只心道看来这法子真的有效。 两人又在园子里坐了一会儿,嫪婉始终不放心萧寐的伤口,总觉得刚才那阵痛定是把伤口撕裂了,指不定这会儿包着伤口的棉布又要浸红了。 她知道劝他总是没用的,便自己揽过这由头,说道:「呵呵,难怪人们都说山茶花催眠效果奇佳,果真如此。我已有些睏乏了,不如咱们回去吧?」 萧寐见她无精打采眨巴了几下眼睛,便有些悻悻道:「难道先前那样,还不够提神的么?那要不然再来一次。」说着他便要往嫪婉嘴上亲去。 嫪婉吓的赶紧闪了一下脑袋,抱怨道:「萧寐!你刚刚那样是因为你脚痛!」 萧寐强词夺理道:「先前是脚痛,这会儿是心痛!脚痛尚有药可医,心痛可只有那样才能医了!」说着,他再次往她嘴边儿凑去。 可这回又被嫪婉闪躲开了!嫪婉这次直接起身跑了两步,将萧寐甩在身后。萧寐也不甘示弱,立马起身追了上去,全然不似个脚上有伤之人。 嫪婉在前头跑,萧寐就在后头追,起初还有些真切,后来便完全只成嘻笑追逐的游戏了。 「呃~」萧寐低声痛吟了声,停下了脚步。 嫪婉看着他在身后一动不动,知道他定是又扯痛伤口了,便不敢再躲闪,而是回去扶他。 可当她退回去搀扶住他的胳膊,却见萧寐直起身子一把将她拥进怀里。嫪婉一时竟没分清,他到底是装疼诱她回来,还是真疼才抱她镇痛。 但不管怎样,她没再挣扎,反正自打昨晚她便是认了。日后想来,也无需再在他面前矫情了。 萧寐用力的将她往怀里揉了揉,似是怕她那飘忽不定的性子哪会儿又突然反了悔。 「婉婉,你告诉我,」他的声音被压的极低,还带着点儿沙哑,听起来比任何一个时候都要恳切,「你昨晚答应我不是因为被我强迫的。」 第143页 言下之意,他想要听到嫪婉的真心,而并非仅仅是因着被他几次三番的强吻才妥协认了命。 嫪婉趴在他怀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仿佛就像上一世,在一切悲剧发生之前,他赶来救下了她,然后改写了她惨死的命运…… 她往他怀里钻了钻,同时用力点着头,「我是被你强迫的。」 「被你强迫的正视了自己的内心。」 第90章 两人终定情 「被我强迫的正视了自己的内心?」 萧寐将这话重复了一遍, 难掩脸上的狂喜。嫪婉这话分明是说她一直心繫于他, 只是之前不敢正视内心罢了。这话似是能甜过世间所有的情话, 比每一回的亲吻更让他迷醉。 嫪婉撒用撒娇般的语气哄道:「我们快回去吧, 你让小顺子赶紧帮你换一下包伤口的棉布。我担心又要溢血了。」 小顺子是今晨才赶到的。萧寐离开大梁前让那两个侍卫回了宫报信儿,小顺子当日便带着几名萧寐用惯了的贴身侍卫, 快马加鞭的往悉池追来。 萧寐很是吃她这套, 连忙应承着,然后揽着她往园子门口走去。 萧寐先是送了嫪婉回寝宫, 然后自己才依依不捨的乘着轿子回了寝殿。 嫪婉一进殿便唤巧彤来,直到守殿的宫女提醒她巧彤今日告病了,她才又想起这事儿来。心道果真是用惯了的人离不开。 她便对宫女吩咐道:「你去太医院要些创伤药之类的,就说是……说是巧彤被碎碗片儿割伤了, 流了不少的血。本宫要太医院特别关照的。」 这个宫女听令下去后,嫪婉又对另一个宫女吩咐道:「你去织室要些干净的素白棉布,然后拿去灶房拿热水滚滚消了毒,然后送去歧王殿下的寝殿里。」 那宫女听令也退下去忙和了。 嫪婉安排完这些,才觉得宽慰了不少,然后便上床补了个午觉。 …… 晚膳时,萧寐颠儿颠的凑来要与嫪婉一起用。 他用小匕首在烤羊腿上割下了一块儿肥嫩适中的肉,放在碟子里, 然后两只手端着, 恭恭敬敬的递到嫪婉跟前,用极其浮夸的语调说道:「谢过公主殿下今日赐药,小的用过药后果然完全将血止住了。」 嫪婉看他这架势很是想笑, 便拿筷子敲打了下他举着的小碟子,「行了,别演了!好好吃你的吧,多吃些肉才能好得快。」 萧寐将碟子放置在嫪婉的手旁,然后嘿嘿一笑,「那好,婉婉你餵我。」 嫪婉白了他一眼,心道萧寐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从她点头后,他就似乎换了个人。 嫪婉便不客气道:「我说歧王殿下,您一大梁的皇子来了我们悉池这么厚颜无耻,你父皇知道了会做何感想?」 萧寐正了正脸色,想了想,「他大概会想着果然是『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吧。」 「你!」嫪婉很是火大,这等同是把她们整个悉池都给骂了!她本能的又抬脚想去狠踩一把,可蓦地想起他的伤,还是没得下得去脚。 最终她似是妥协了,夹起一块红乎乎的肉,甜甜的笑着递到萧寐嘴边儿,「好,我来餵你。」说着便把那块儿肉塞进了萧寐的嘴里。 「啊!」萧寐被刺激的喊了一声,颇有些痛苦的意思。 他不敢将那不知是何物的东西吐出来,看着嫪婉笑眯眯的盯着他,他只能随便咀嚼了两下便咽了下去。那火辣辣的刺痛感从唇舌一直蔓延到胃里。 他忍不住边找水喝,边急切的问道:「这……这是什么肉?」 嫪婉又夹起一片儿,在他眼前晃了晃,笑着:「这就是普通的红椒羊肉啊。」她端着那片儿肉还不够红艷,便又放回盘子里往那满布辣椒粉末的佐料碟里沾了沾。 那片羊肉已是完全看不到一丝的肉色,通体的艷红,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裹着那片原本并不厚的肉。嫪婉这才心满意足的将肉又举到萧寐嘴边,甜腻的嗲道:「来,张嘴。」 萧寐微蹙着眉看着眼前的这个东西,仿佛是御赐的毒物般,明知吃下去是个死,可又畏惧皇权不敢拒绝。 「萧寐……你不是说要我餵你么?」嫪婉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失望之色,萧寐最看不得这个,便将眼一闭,颤抖着将嘴巴张开。 嫪婉边得逞的笑着,边爽快的将那块羊肉深深的塞进了他的嘴里。 「啊!」 「啊!」 …… 饶是已有了第一回的教训,萧寐这回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却是没料到这回的辣度远顶上一回的十倍! 嫪婉看着他又火急火燎的四处找水,这回彻底被他逗乐了。先前的一回他就已把银壶里的水全饮尽了,这回已没了温水,伺候的宫女见状,便急着都去灶房,手工晾凉开水。 嫪婉这边早已是乐不可支,还不忘揶揄道:「有这么夸张么?虽然说我们悉池的朝天椒是全天下公认的第一辣种……」 萧寐看着她那得瑟的小样儿,心下有股无名火窜出!他蓦地来到她跟前儿,拉着她手将她拽了起来,「那我就让你试试,有这么夸张吗。」说完他便又亲了上去…… …… 几下宫女正在灶房里忙和着将热水弄凉。她们将烧开的水从一个碗里倒向另一个碗里,再将热碗拿去用井水降温。如此反覆几十次,才能将一碗热水降到适宜下口的温度。 第144页 这时,她们听到灶房外的游廊上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急切脚步声!翘首探出去看时,竟发现远远的小跑而来的竟是嫪婉公主与歧王殿下! 「遭了!遭了!是公主和歧王来了!」最先看见的那个宫女回去嚷嚷道。 其它宫女一听,两位主子来这灶房能干嘛?「这指定是嫌咱们动作太慢了!」 「是啊是啊,你们看刚才歧王殿下都辣成什么样了……」 「嘘!」最先的那个宫女做了个禁声的手势,算着两位主子该快到了。 她们便都默不作声的加快了手里的动作。 嫪婉与萧寐急急的跑进灶房里,看着那案子上的一堆碗,便一个个的伸手去摸碗壁,看哪个凉些能下口!他们甚至没功夫多说一句废话问下人。 最后一人抱着一个大碗,咕噜咕噜的往嘴里灌! 几个下人完全看傻了眼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明智的默默跪在了地上,低垂着脑袋不敢再抬头瞥一眼。主子的这副狼狈相,看了弄不好是要被剜眼的。 一大碗水下肚,嫪婉才觉得嘴里胃里稍稍舒服了些,然后她恶狠狠的看向萧寐…… 订亲?还想订亲? 嫪婉转身就夺门而出,萧寐一看情况不对,便立马追了出去,可迈出门去却看到嫪婉已是跑着离开了。他刚拔腿想去追,却因太急而扯痛了伤口,疼的他立马扶在了门框上! 稍缓了缓,萧寐才小心的移着小步,径直往嫪婉的寝宫里找去。 可当他好不容易挨到了寝宫,却得知嫪婉根本没回来。是以,他只得等候在偏殿,准备待嫪婉回来向她好好的赔罪。 而嫪婉此时正在巧彤的房里,她心里有气,这时又记挂起巧彤的好,想着昨夜罚她罚的有些过了,这会儿正好来探望一下。 嫪婉进屋,看到巧彤躺在床上,屋里拉着帐子很暗,没有一点额外的光线能射进来。 「公主……」巧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艰难的用胳膊撑了撑支起上半身。 嫪婉见巧彤想要往床下爬,知道她是想要行礼,便连忙几步迎了过去,「免礼,免礼!你好生躺着,别动了。」 嫪婉将她扶着往后靠了靠,又在她身后放了个软枕,让她可以舒服的倚在床背上。 「公主,您怎么来看奴婢了?奴婢昨晚才刚犯了错……」巧彤还是难以置信,她一直以为公主还在生她昨晚的气,想着以后可能公主永远不会信任她了。 嫪婉温柔的笑了笑,随后在床沿儿上坐了下来,「巧彤,你跟了本宫这么多年,本宫怎么会信不过你?昨晚你不敢去禀报我父王,这顾虑……我自是懂的。」 巧彤泪眼汪汪的看着公主,昨晚她也是急的把手心都掐出了血!可是只要她出去喊一嗓子,立马全皇宫的人都知道这事儿了!她便只能拉着两个太监不停的拍打殿门劝歧王殿下回头。 「公主,昨晚您出来那会儿,奴婢已经和他们商量好要先将殿门撞开了。所以您出来时奴婢才会蹲在一旁捂着耳朵……」 巧彤委屈的解释着,哭的稀里哗啦。 嫪婉像个姐姐一样揽了揽她,「巧彤,其实本宫还要谢谢你。若非昨晚的意外,本宫到现在也无法面对自己真正的内心。」 巧彤听这话音儿便明白了意思,喜出望外的瞪大着眼睛,「公主,您的意思是说,是说您与歧王殿下已经互表情谊了?」 嫪婉面露羞赧,粉着脸颊笑了笑,然后点了点头,满心的甜蜜。 「天吶!」巧彤喜的叫出了声,这简直是天大的喜事!「奴婢一早就知道公主您对歧王殿下有意,可是后来亲眼看着您和二皇子私订终身,和歧王殿下越走越远……奴婢心里着急,可又不知能做些什么,奴婢不想看公主走错了路。」 巧彤又是哭又是喜的,一股脑的说了一大堆。嫪婉轻轻抚了抚她的肩膀,似是无声的安抚。 过了一会儿,嫪婉环视了下四周才又说道:「你这屋子里连点阳光都照不进来,这样不利于养病!」说完便起身将屋子里的帐子拢了拢。 大好的阳光从窗棂处照了进来,巧彤也瞬时觉得有了精气神儿。但是让主子这么照顾自己,她心里既暖,又有些虚。 她眼角挂着泪,可嘴上却是笑着:「公主,等您嫁去了大梁,奴婢就跟着您去大梁宫里过活,奴婢这辈子不出宫了,就一直跟在您身边儿伺候着您!」 嫪婉安抚了她后便回寝宫去了。 萧寐一直守在偏殿里,见嫪婉一回来便讨好的迎了过来。 「婉婉,你还在生气啊?」他察言观色了番,不用嫪婉答覆,他也看出了几分。正当他准备好好道歉时,却见有个跑的急的小太监,沿着游廊一路甩着拂尘狂奔而来! 「禀报公主……」小太监刚跑到跟前儿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然后前仰后合的大喘了几口气儿,才禀道:「陈……陈陈国的使团来悉池了!」 「使团?」嫪婉备感奇怪,陈国往日里也就是派上几个跑腿儿送东西的,这回怎么这么大张旗鼓? 萧寐也是怔住了,原订的退婚书明日便要派人送去陈国,竟在此时使团来了,那形势恐怕有变。 「可知是由什么人带领?」嫪婉问道。她想着若是不起眼的小官倒也没什么关系,只当是日常走访了。 第145页 却不料小太监颤了颤,如今皇宫里无人不知公主要退婚的事了,做下人的也明白此时的关键性。他狞着脸回道:「正是陈国六皇子本人。」 第91章 圭建裕突来 嫪婉一听是圭建裕来了, 不由得后退了两步! 萧寐也是一听到是这人, 便猜道她定是会不安。他及时伸出胳膊揽住了她, 无比担忧的看着, 「婉婉,你别担心, 一切有我在。」 说完, 他冲着来禀报的小太监挥了挥手,示意他先退下。 而嫪婉此时完全听不进去萧寐说的什么, 她的记忆全停留在了前一世。 她记得当她踢掉凳子悬樑时,那些涌进来的陈兵。 她记得圭建裕一进凤夕宫就大喊着她的名字! 她也记得圭建裕一刀一个杀掉了无数悉池国的侍卫,还曾一刀阉掉了陶子昂。 还有,还有她隐约记得咽气前曾看到圭建裕那无比猥琐狰狞的脸…… 「抱紧我。」她往萧寐的怀里趴了趴, 声音如蚊蝇,几不可闻。 但萧寐还是听到了,他用力的环住她,一只修长的大手捂在她的秀髮上,使劲往怀里揉了揉。 「婉婉,别怕,别怕。」他理解嫪婉不想见此人,却是不明白为何她会吓成这个样子, 好像是要见一个魔鬼似的。他无比心疼的将脸紧贴在她的秀髮上, 觉得这有些匪夷所思。 嫪婉定了定神儿,她如今最需要的便是萧寐怀里的这种安全感。她慢慢的仰起脸,小可怜儿似的看着萧寐, 「你会护我周全吗?」 萧寐心疼的苦笑了笑,笃定道:「当然,有我在,没有任何人可以动你分毫!」 嫪婉含着泪挂着微微的笑容,但她又问道:「那大梁会护我们悉池周全吗?」 萧寐怔住了……他多么想像方才那样痛快的应下,告诉她只要是有他在,便没有人敢动她的母国一分一毫! 可是这话太大了,只要他还不是大梁的皇帝,那这便不是他拼死能保证得了的。 最终,他抚摸着她的冰凉皙白的脸,极温柔的回道:「婉婉,我会像守护大梁一样的守护悉池。若是我的能力不足以守住它,那我就想办法让自己更加强大。」说完他在她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 嫪婉看着他,在他脸上看到了比任何时候都还要肃穆的神情。只是她明白,嘴上可以这么问,心里却不能真的把所有难题的钥匙寄託到他身上。她上辈子做过女帝,她该有面对的勇气。 小太监来报时,是使团刚刚进京,从城门处传来的消息。约莫着到皇宫还有三两个时辰,嫪婉便先送走萧寐,然后自己回寝宫换衣装和首饰。 就目前而言,陈国还是悉池的上国,接待上国使团时该有的礼仪自是还不能省。 她看着铜镜里自己的脸,曾有一瞬她是想着把珠粉加炭,把唇脂画花,可这种愚蠢的念头转瞬即逝。这只是小孩子的把戏,陈国是否会同意退婚,又岂是这点路数能影响的。 最终,她换了极隆重的盛装,也化了精緻的妆容。悉池的礼节,悉池的仪态万不能丢。 两个时辰后,嫪婉来到大殿,她看到父王与嫪云卿也皆已换好了盛装,在此恭迎上国使团驾临。而萧寐也换了身正式些的衣裳,戴着玉冠来到大殿。 百官们皆以为大梁的歧王殿下是好奇来凑热闹的,但嫪婉明白,萧寐是来给自己撑腰的。是她方才表现出的懦弱让他不安,尽管他并不知道在她与圭建裕间发生过什么。 约莫这样等了小半个时辰后,守门的侍卫来报,陈国的使团已进了皇宫,共十驾马车正朝着大殿这边驶来。 在皇宫里,百官只可步行,皇族才可乘轿与马车。而陈国的使团,显然也是尊贵无比的。 官员们自侍卫来报后,就齐刷刷的跪地迎接,这大礼完全不逊于对国王陛下。陛下站在龙椅前,以他的身份在上国的使团面前无需行礼,却也不能坐迎。 而嫪婉与嫪云卿则一左一右立在大殿中央,两边是毕恭毕敬跪着的大臣们,因此他俩显得格外突兀。 当看到远远的殿外有十几个人影高视阔步的行来时,嫪婉不安的用余光瞥了眼一旁的嫪云卿,她不自觉的想起前世弟弟与圭建裕的碰面。饶是知晓今日不同那时,可她仍是心有余悸。 想着想着,嫪婉出了神儿,她隐约能感觉到前世的记忆有所遗漏,可是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剩下的片断…… 当她看到眼里的嫪云卿跪了下去后,方才回过神儿来!她转回头时,已看到那十多个人站在了眼前。 打头的那人年轻桀傲,身量修长,略微上挑的眼梢带出缕缕有着侵略性的迫人感觉。 他是圭建裕没错了,嫪婉记得他的长相,这张脸纵是再转十世她都记得!很少有人能只一面就让她笃信是邪恶的。 他眉眼间带着骇人的冰冷,唇间却又似噙着一抹邪笑,他看着嫪婉,一副摆明了来者不善的架势。 嫪婉又抬头瞥了他一眼,发现他从进入大殿后眼睛就一直盯在自己身上,从未移开过。 整个大殿里唯一坐着的,便是萧寐。他起初只当是来旁听看戏喝个茶,可在嫪婉跪下的那一刻他差点儿跳脚站出来! 萧寐气急败坏,却也心疼至极!据他所知婉婉只跪过她自己的父王,就连当初进大梁宫面见他父皇时,都没有行大礼。如今这个圭孙子是个什么东西!竟能让婉婉跪迎! 第146页 萧寐紧紧的攥着手里的茶碗儿,那碗盖和杯沿发出咔嚓嚓的摩擦声。他知道他再生气也不能冒然站出去给悉池添乱,如今悉池还没摆脱陈国的掌控,这些礼仪也是理所当然的。 只是在这一刻,他更加理解了嫪婉所问的能否守护住悉池。做属国尚需卑微至此,若是做了亡国奴…… 大梁的皇位他萧寐虽也惦念过,但在他眼中那只是个拿来气徐皇后和二皇兄的个道具。可现在,他头一次真真切切的想要坐上那个位置。只有至高无上的权利,才能守护住想要守护的东西。 萧寐这坐着迎客的待遇本就引人注目,再加上他握着茶碗儿整出的动静,一下便把圭建裕的眼光吸引了过去。 圭建裕先是俯了俯身子伸出一只手,边扶起嫪婉边小声说道:「公主与太子殿下免礼。」 嫪婉很快抽回自己的胳膊,圭建裕的手隔着衣服碰她一下都能让她打个哆嗦!圭建裕似是察觉到了她的厌弃之意,有些怪异的瞥了她一眼,但好在他眼下还有别的更重要的事。 他先往大殿里侧走了几步,伴着狂妄的笑,然后用毫无长幼尊卑的态度寒暄道:「哈哈哈,一看陛下站这儿的架势,就知道陛下身体康健的很吶!」 陛下也礼节性的回以笑脸,然后伸手往自己身旁的尊位上让去,那尊位是特为上国而设,与陛下的龙椅齐头而置,不分尊卑。 可圭建裕摆了摆手,意思还有旁的事,让陛下先入座。然后他又往萧寐那边走了几步,脸上带出几分惊奇,比先前对待国王陛下的态度是要敬重的多。 「想必这位,就是梁文帝最宠爱的六皇子,歧王殿下?」圭建裕友好的笑着,那笑容里满是虚伪。 萧寐见他特意走过来寒暄,便也站起了身。倒不是想要给圭建裕这个面子,而是萧寐素来不喜欢旁人对他居高临下的说话。他站起来,两人倒是身量相当,谁也不输谁一分。 萧寐也笑着,嫪婉只看了一眼就知晓他这个笑的后面必是不会跟什么好话。 果不其然,萧寐有些挑衅的绕着圭建裕转了半圈儿,像看什么稀奇玩意儿似的看着他:「噢~原来你就是陈国那个『圭』家孙子啊!」 说到那个『圭』字时,他尤其用力,而到那个『家』字时,又轻声带过。如此,想让人不曲解用心都不成。 国王陛下听到歧王这样挑衅,头上已是渗出汗来。陛下知道自己的能力无法护住宝贝女儿,可萧寐的性子又太过直接,毕竟眼下与陈国在大面儿上还是要过得去才好。 嫪婉和嫪云卿却是心下爽的不行!嫪云卿歪头和他姐交换了个眼神儿,姐弟俩在心里把圭建裕骂了个半死!他俩都不是吃气儿的种,打小跪天跪地跪父母,这还是头一次跪外人! 圭建裕脸上有些挂不住,可萧寐这种毕竟不是明着骂,圭建裕也不好上赶着点明了歪意要他赔礼。便只能皮笑肉不笑的敷衍了下,然后崩着脸往为他而设的尊位上坐去。 圭建裕刚张了张嘴,他想说的话就被萧寐抢了去。 萧寐热情的招唿着:「嫪婉公主,太子殿下,二位快快入座吧。」萧寐这反客为主的举止又惹来圭建裕的一个白眼。不过当然,萧寐也懒得看他做何表情。 嫪婉和嫪云卿嘴上都挂着笑,入了座。 嫪云卿看看坐在父王身旁装腔作势的圭建裕,又看看坐在对面和颜悦色的萧寐,谁讨喜谁招烦显而易见。 其实自上回宴席他就很喜欢这位歧王哥哥了,经过今日,他越发觉得姐姐若是嫁人还是嫁给歧王为好!尽管未来是要搬去遥远的大梁,只要那人待姐姐是真心的好,他都能忍了。 接下来,便是文武百官们给代表陈国皇帝而来的使臣象徵性的汇报下近来的政绩。 其实大殿这个迎接,也只是个欢迎仪式罢了,谈的皆是些无足轻重的表面东西。 接下来的,便是今晚隆重的夜宴了。 第92章 洗澡被偷看 陈国使团的突然造访, 大乱了嫪婉的阵脚。原本她都已和父王商定好要借着过两日进贡之际, 将退婚书一併送去。 可这下圭建裕自己来了, 他们到底是该先煳弄过去闭口不谈婚事, 还是该藉机当面挑明? 想来想去,后者非明智之举。最终一致决定, 谁也不提婚事相关, 相安无事的将使团送走,按原计划在进贡时再递出退婚书。 黄昏如约而至, 到戌时正刻便是宴会的开始了。 嫪婉很是厌倦宫里的这种仪式,来个位高权重的人便要从早到晚的热烈迎接,对她而言这更像是一种折磨。可是她不得不去,因为在一切有定数前, 与陈国的关系是断不能搞僵的。 与歧王那次不同,今夜的歌舞盛宴里以柔和的软舞为主。伴着琵琶,舞姬们身着明黄色的舞衣,长袖飘飞逐惊鸿…… 嫪婉与萧寐本是无心看这种东西,但偏偏二人隔着舞池相对而坐,便正好借着看歌舞的掩护,时不时的在舞姬们穿流的缝隙中看到彼此。 萧寐端起一杯酒,远远的望着嫪婉, 然后往前虚敬了下, 便笑着仰头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嫪婉也不含煳,一连痛快的陪着他饮了两杯。 今日的酒杯乃是特地挑选的陈国宫廷里惯用的小杯盏,是以嫪婉也可以轻松的饮尽。今日的歌舞也是陈国人喜欢的轻歌软舞。这一切, 自然是为了照顾到上国使团的喜好。 第147页 嫪云卿倒是极懂事,他知道姐姐素来不喜应付这种场合,便主动敬了圭建裕一杯,之后又顾及到了陈国来的其它几位大人。 可是他这回算错了。嫪婉今晚很想多饮几杯,因为只有饮多了,她才可以提早有藉口退席。这样的宴会,她宁愿自斟自饮到醉倒,也不想陪这些人坐到后半夜! 萧寐总是往嫪婉这儿看,可每次能穿过舞姬们看到她时,都发现她在饮酒。这不免让他有些担心,但他看到嫪婉端着杯盏沖他笑时,他从那坚定的眼神中看明白了意思。是以,他也陪着她一杯一杯的连着饮。 …… 大半个时辰后,宴会才刚刚进入高潮,嫪婉身边的侍女便急急的去往陛下面前禀报。 「陛下,嫪婉公主今晚心情大好,方才饮酒有些急,现下已是醉了。」 陛下担忧的看向了宝贝女儿,然后又看了看身旁的圭建裕。圭建裕也看了看嫪婉,见嫪婉趴在身前的案子上已经不成样子了,便主动提议道:「那不如让嫪婉公主先回寝宫歇息吧。」 陛下等的便是他这句,便立马吩咐侍女好生送公主回寝宫休息。 嫪婉离开时,还故意歪歪倒倒的跌撞了几下,一来是想证明她确实醉的不行并非不想陪客人,二来也是想让圭建裕对她的印象差一些,退婚时也好痛快一点。 萧寐见嫪婉离去,又稍坐了一会儿,也起身向陛下告辞。他本就是贵客,陛下生怕招待不周,热情挽留了几个回合,见他是真心想要退席,便只好由他去了。 倒是圭建裕觉得事有些蹊跷,嫪婉与歧王先后退去,这不由得他不多想。于是他唤过身后的近卫附耳小声吩咐了几句,那近卫便脸色谨慎的退了出去。 陛下离他如此近,都没能听到半点儿。但是想也知道,此时派人跟出去该是与歧王殿下有关。 那近卫果真跟上了萧寐,饶是他训练有素不易被人察觉,可还是被早有猜测的萧寐发觉了。若是无所顾及的化,以萧寐的脾气大可以把那人从树后拽出来,然后给他一顿教训,甚至是处死他也不为过! 可自从嫪婉今日问了他那两句后,他便明白他对嫪婉的爱意不能是如此自私自我,而应该肩负些别的东西。如此,他便演了一小出戏。 萧寐驻下了脚,对身旁的小顺子吩咐道:「小顺子,你去给本王查查!方才弹奏琵琶的那个红衣美人儿,一会儿叫人送到本王的寝殿里来。」说这话时他故意提高了一点嗓门,以确保树后之人能听得清楚。 小顺子先是不解的愣了一下,但看到歧王沖他挤弄了下眉眼后,便瞬间领悟了! 忙贱兮兮的笑着应道:「是,殿下。奴才这就去把那个红衣美人儿给您找来!」 说完,小顺子就退了下去。萧寐则在几个大梁侍卫的护送下回了寝殿。 萧寐知道,圭建裕既然派人来跟着他,那自然是怀疑他与嫪婉齐齐退席是准备私下见面。而他也确实是不放心嫪婉要去看她。 可若是他只一人回寝殿,盯梢的这人怕是要一直在寝殿外守到半夜,才敢确信他没别的,然后再回去復命。 是以,他要想骗过此人,便只有让此人明确知道了他今晚的安排,才能安心回去復命。 没多会儿,小顺子真就把先前在宴会上弹琵琶的那个红衣女子带了来。 那女子此时已换去了舞衣,身着一身艷红的薄衫跪在地上,「奴婢见过歧王殿下。」 她毕恭毕敬的行了大礼,然后抬起头怯生生的看着萧寐。 不知是因着刚刚弹跳完一支长舞太热而让脸颊泛起桃红,还是因着擦了格外明艷的胭脂。她眼角眉梢尽显妖俏,连那怯生生的神情都似是刻意挑逗。 连小顺子一个阉人,都看了忍不住咽下两口口水!而萧寐却只是随便看了一眼,命道:「把你的琵琶拿过来,坐这儿弹吧。」 「啊?」那女子先是一惊,随后又似是领悟,看来殿下还是想听她再弹一曲助助兴?难怪小顺子公公找她时特意要她带上琵琶。 她也没敢多问,拿起一旁的琵琶就开始用心弹奏。 姑娘弹的真诚,可认真听的也只有小顺子一人罢了。歧王殿下一直站在殿门处往外不知道望些什么。 一曲罢了,那女子小心翼翼的望着歧王殿下。这时歧王转过身来,随便挥了挥胳膊,心不在焉道:「继续,再弹一曲你就可以退下了。」 那女子心下一凉!难道不是助完兴该开始了么?为什么殿下却说是退下…… 但她还是乖乖的继续弹了下去,只是那琴音中夹带上了汩汩凄凉。 又一曲毕,萧寐便放心的打开殿门,往嫪婉的寝宫方向走去了。 …… 今晚嫪婉饮下的这些酒的确让她小醉,但也不至于神志不清,离开麟德殿时的疯态多半是装的。 这会儿,她正泡在浸了茶花花瓣的浴池里,尽情的享受着这醉人的清香。 这个小浴池就在嫪婉的寝宫里,与日常更衣梳妆的地方仅有一屏风之隔。如今巧彤病着,嫪婉也不喜欢旁的人贴身伺候,便遣了所有下人。 萧寐进到寝宫里时,问一旁守殿的宫女:「你们公主呢?」 那些宫女只负责看守着寝殿的大门,并不是伺候主子的,是以也并不清楚公主此时做何,只谨慎的估摸着:「回歧王殿下,我们公主先前回来时有些醉意,这会儿约是在卸妆准备就寝了。」 第148页 萧寐想着若是此时不撒谎,那便只有告辞的份儿了。便笑了笑道:「你们公主先前饮了不少酒,让她回来早些休息又说近来难眠,便约着本王来陪她下两盘棋。」 守殿的宫女们是打死也想不到,堂堂一个歧王能撒谎骗下人!所以她们也不敢拦,便恭送着歧王殿下进了公主的寝宫。 萧寐先是在往她休息的屋子寻去,门扇是敞着的,随便扫了一眼没有人在。他便又往旁边的屋子寻去,生怕吓到了她,还每开一扇门前都先轻敲两下,然后唤两声:「婉婉」。 可是几间日常在的屋子都没有嫪婉,萧寐也是有些奇怪,这么晚了,她还能躲去哪儿? 最后在他路过一间冒着烟雾的屋子时,听到里面有些动静。似是流水声。 「这里面有人?」萧寐起初只当这是间灶房,因着有烟升出。这会儿又听到有流水声,便想着大约是下人在灶房里烧水。 他头一回进到这处寝宫里来,便想着问问路也好,指不定还有什么婉婉常去休息的偏殿之类的。这么想着,他便推开了门。 门里是更大的雾霭,那雾气里还有着些热度,萧寐看着前面的屏风,已知这不是灶房。但他还是鬼使神差的走了进去…… 转过屏风,萧寐看到的是他此生都无法忘记的一幅绝美画面! 红玉般润红的山茶花瓣漂浮在一池清水中,水上升腾起裊裊雾霭,雾霭中可见一女子站立。女子通身雪白,修长的美腿若隐若现的溶在水雾中,纤细的腰枝不盈一握,越发趁得胸臀两处丰盈饱满。整个身子凹凸有致,那突兀的地方还挂着晶莹的水珠儿,似是看一眼便能将人的魂儿勾走…… 萧寐不知不觉的已走到了她跟前。 而她,眼里除了惊恐还是惊恐!她整个人怔在那儿,身子剧烈的颤抖着,却不知道能躲到哪儿去。 若是少一分惊恐,她怕是能喊破喉咙或是屋顶!可偏偏她已惊吓过度,感觉自己失了声般,连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 「婉婉……」萧寐的声音也是颤抖的,他直视着她,除了轻声唤着她的名字,他不知此时还能说什么。 第93章 婚前先圆房 萧寐就这般立在水池前, 与嫪婉仅两尺之隔, 他久久的凝望着她。她如个受了惊吓的小狐狸, 被围追堵截到了死胡同, 除了可怜巴巴的盯着对方,完全不知自己还能逃到哪里去。 嫪婉的身子不自觉的颤抖着, 胸前那两点珊瑚珠似的地方甩落下一滴滴晶莹的水珠儿。萧寐看着它们自上而下的在池水中, 抨击起一小朵一小朵的水花儿,那大概是这世间最美味的琼浆玉露吧。 这样的风光, 但凡是个男人看上那么一眼,便能将七魄勾得一个也不剩了! 萧寐伸手缓缓解开了自己前襟的系带,然后褪去披风。嫪婉看着他的这个动作,仿佛解掉的是她的衣服一样令她感到一阵心悸。 这个池子是外沿浅, 中心递深的设计。嫪婉往后退了两步,先前才打到膝窝的水面儿,这会儿已打到了她的大腿根儿。她瑟缩着屈下腿将身子往水里潜去,最终只露出肩膀以上浮在水面外。 她的长髮似浓墨似的在池水中晕染开来,与那些艷红的山茶花瓣浮动交织在一起,霎是惊艷! 嫪婉眼看着萧寐将外衫和中衣一件件脱去,却是说不出半个字儿来!她只拼命的摇头,似是警告他不要过来, 可萧寐完全看不进去这些哀求, 他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只觉得嗓子似要冒出火来。 萧寐最终只留了一件及到大腿的丝薄亵裤,然后他迈进水池, 一点点往前挪去。以他此时内心的涌动的狂热和冲动劲儿,他完全可以一个健步奔到嫪婉身前,然后随心所欲! 可他却不想吓到她,他想在自己可控的范围内,给她留有逐渐接纳的时间。 萧寐往里逼去,嫪婉就再稍稍后退,他再欺近,她再后退……直退到离开了池子的中心,又到了慢慢递浅的地方,嫪婉知道她不能再退了,再退这水深便藏不住她了。 萧寐贴近她站着,这会儿离得近了剥离了水雾,她的五官更加清晰了。那双桃花美眸湿漉漉的,委屈巴巴的看着他,也不知是水雾笼罩的,还是她真的哭过了。她丰润的嘴唇不点而朱,轻启着如两片绽开的花瓣,还时不时的颤抖两下。 萧寐不由得蹙了蹙眉心,他知道心里涌动的那股子邪火快要压制不住了! 「婉婉……」他又轻唤了一声,然后将身子小心的往她身上凑去,本就挨的极近,这稍一前倾便有了实打实的肌肤之亲。 「嗯~」嫪婉颤抖着轻吟了一声。 萧寐的身上还有着从外面带进来的丝丝凉气儿,在她业已泡暖了的身子上轻轻一碰触,便引起一阵儿冰火相撞的刺激。 但是嫪婉突然发现她能发出声音了!她又惊又惧的看着眼前这个精壮的身体,张了张嘴,「萧寐……你出去好不好?」 萧寐有些遗憾有些怜悯的看着她,此时他当真是想满足她的每个愿望,无论她说出什么,他都愿意为她去赴汤蹈火! 但独独这个不行。 「婉婉,」他边唤着,边俯下身伸手在水里捞了一下她的腰,然后将她举出水面,让她整个上半身再也无处隐匿。 他将她的身子贴在自己胸前,然后凑到她的耳朵旁:「这辈子,我什么都可以纵着你,你只纵我这一回行不行?」 第149页 嫪婉明明心里嘴里都想拒绝,可却说不出口。她只觉得身子软软的很是无力,脑子里亦是一片空白,那迷雾蒸腾,她就像吸入了迷药一般,身心逐一酥化…… 在一阵水花翻腾后,他与她一同溶进了水雾之中。 …… 当嫪婉再睁开眼时,已是翌日的清晨。 想着昨夜的种种,她觉得仿佛是做了一场梦,一场春梦。 因为嫪婉记不得自己是如何回的房,如何上得床。是以,那些沐浴的种种便觉得只能是梦,想来,是自己退下宴席后真的借着酒意就睡了。 可偏偏那些梦境又是如此的真实,甚至连那混着茶花香的水雾如今还似瀰漫在周身。 当嫪婉撑了撑身子想要坐起来时,却蓦地觉察到了下身的异状……有点钝痛,又有点麻痒。 春梦该是了无痕的,怎会如此?她不安的掀开被子,向里挪开下屁股,看了看身下。她不免得一惊! 她身下压着一方雪白的帕子,那帕子正中的两点殷红煞是打眼!嫪婉将那胆战心惊的将那方帕子拾起,细端了端,在帕子的角上有个青线绣成的『寐」字。 嫪婉赶紧拿起床边点灯橱上的铜镜,翻过身子照了照下身的亵衣上,干干净净的黄色缎面儿上,并没有一丁点儿的污迹。 她不禁疑惑,这帕子上的血迹不是换上这身衣裳后沾过去的,那么便只有一种可能! 只能是他完事儿后给她换了衣裳,又将那沾了处子之血的帕子留给她做纪念了。 这么说,她记忆里的那些香艷画面便不是梦,这一切都是真的发生了,她和萧寐昨晚就已经…… 「啊!」嫪婉勐得将被子蒙上头,缩在床上大声尖叫。 她这一叫不打紧,门外等着伺候盥洗的宫女们全进来了。她们给嫪婉行了礼,然后打头的那个请示道:「公主殿下,奴婢们伺候您梳洗。」 嫪婉见下人进来了,便也不敢太失态,先把蒙着头的被子放下,然后想了想,终是问道:「昨晚……本宫是怎么回来的?」 宫女先是一惊,昨晚明明听说歧王还来找公主下了一个多时辰的棋,公主既然还能下棋,不该是醉得连如何回来都记不得呀。 但她还是本份的禀道:「回公主,您昨晚亥时刚入就回来寝宫了,您还因酒兴难眠约了歧王殿下在偏殿下了几盘棋,直到夜半您倦了歧王殿下才离去。」 完了……嫪婉最后一点儿希冀也不復存在了。果然,她昨晚果然什么都和萧寐做完了。她既然答应了嫁给萧寐,也不是排斥这种事情,但是身为一国公主,大婚前就做了这种事,何况还是在与陈国的婚事尚未退之际! 即便是民间小家小户的女子,也没有刚刚表了情就做出这档子事来的!这简直是……简直是……那两个字她不想说出口,可已深刻的印在她心里了。 畜生!畜生!畜生!!! 嫪婉在心里无声的将萧寐骂了一遍又一遍,纵是用词一次比一次更激烈,也难消她此时心头的怒意!男人,当真是下半身思事的。 她将身下的帕子往被子里掩了掩,然后下床来走完了盥洗的流程,换上了常服。 当两名宫女靠近床边想去帮公主叠好被褥时,却被她喝住了:「别碰本宫的床!」 两名宫女吓的赶忙跪地,只以为是自己做了什么碍眼的事才惹得公主发这么大火气。 嫪婉也面露尴尬之色,虽说她贤身贵体的骂个下人不算什么,可这无端的发火总是有个由头的,不搪塞过去难免下人会总去思量,当时惧着,事后总会揣测出来一二。 「那个……」嫪婉拖了拖长音儿,才续接着言道:「本宫酒意还未全醒,起来吃碗粥过会还想再躺躺。」 「是。」两名宫女这下倒是放心了,至少证明了不是她们犯了什么过错。然后她俩一人一边儿将床帐放下,毕竟是公主的寝宫,这么直白的展露着床上凌乱的被褥总是不雅观。 嫪婉遣她们下去传早膳,然后趁她们退出,赶忙去翻了翻被子里,找出了先前那方帕子。一看到这帕子上那两片花瓣似的殷红,她便忍不住的一阵狂乱心跳! 她将帕子小心的叠了叠,缩成小块儿,然后放进了一个带锁扣的妆匣子里,又谨慎的将妆匣塞进了衣柜的最深处。 嫪婉这才安心的离开寝宫,准备往偏殿里去用早膳,她确实已飢肠辘辘。越是像昨晚这种大型的宴席,她越是吃不下东西,特别是昨晚还不住的自个儿灌自个儿,如今胃里早已空空如也,饿得前胸贴后背的。 当她走近偏殿,正巧看到最后一名宫女端着空木托退出来,退出来的时候还毕恭毕敬的躬着身子。嫪婉不禁奇怪,难不成里面已是有人来了? 父皇?还是云卿?又或者是萧寐…… 她在殿门外驻了驻脚,没敢直接迈进去,她感觉她这会儿最不想见到的人便是萧寐。 当她终于定了定神迈进门儿后,却发现自己想错了。显然萧寐还称不上是她此刻最不想见的人,比如眼前这人,就比萧寐还更令她排斥。 「嫪婉公主,昨夜睡的可好?」那人坐在紫檀八仙案前,笑眯眯的看着嫪婉。 她此时想退出去业已是来不及了,便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挪了两步,然后不情愿的跪在地上叩安。 没错,她一堂堂的悉池国长公主,做为属国的臣民,在上国皇室面前就是这般的轻贱,这般的卑躬屈膝。 第150页 「见过六皇子殿下。」 圭建裕赶忙起身,两个步子就迈至嫪婉身前,然后双手将其搀扶起来,「嫪婉公主,非在正式场合你无需向我多礼。」 嫪婉的胳膊被他架着很是别扭,可想要抽回却又怕像昨日那样引起他的不满。算了,眼下这种小事不妨先忍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 这样想着,嫪婉便强忍着不爽,挤出一抹柔和讨好的笑意:「既然六皇子殿下想要来与嫪婉共享早膳,那该让下人先来知会声,嫪婉也好让灶房用些心,免得粗茶淡饭怠慢了殿下。」 说完,她借着伸手引座的机会,巧妙的脱开了圭建裕架着她仍未放松的手。 圭建裕笑了笑,这笑容并不怎么明媚,似是看穿了她那点儿小心思。但他还是依着她的所指,在最为尊贵的正位上坐了下来。 然后他刚想往外抽开身旁的椅子,却见嫪婉已挪到他最远的对过抽了把椅子落座了。 嫪婉看着圭建裕那阴晴难琢磨的脸,心下有些紧张,这人上辈子便是她的克星,这辈子再见时,隔世的狰狞仍旧记忆犹新。 她阖了下眼,拼命的给自己鼓了鼓气,然后笑微微的开口问道:「近来气候不定,又是路远迢迢,殿下怎的此次亲自远赴悉池?」 这是她昨日就想问却不敢问出口的,如今既然圭建裕主动还与她面对面的同桌而食了,聊天该是可以随意些。 圭建裕刚夹了一筷子菜,就听到嫪婉问出这个问题,然后将筷子放在面前的碟子上,唇角噙起一丝笑意,可配上眉眼间的冷漠,这笑容便显得有些诡诞。 「我这次来,是专程来接公主入我陈国的。」 第94章 萧寐圭建裕 圭建裕不咸不淡的说出这句话, 让嫪婉心里咯噔一声! 她放下手里随便拿起来做样子的筷子, 虽已极力克制了, 可眼神还是有些慌张。饶是不起眼的小动作, 落在圭建裕眼里,却表露了诸多心意。 其一, 他看出了嫪婉并不想跟他去陈国。其二, 他看出了嫪婉心思很乱,而带给她这乱的, 并不只是他。 「听说你刚从大梁回来?」 圭建裕这句问话,连了之前起码的敬词都没了,不再是『公主』,而是『你』。这让嫪婉更加彷徨, 显然他这是心里带气了。 「是。」她小声应着点了点头。抬头去看时,却见圭建裕脸上没有半点儿表情,整张脸冷的能将周遭空气凝成冰。 原本她还和父皇盘算着先煳弄过去,待陈国使团离开后,再将退婚书随着今年的贡品一起送往陈国,到时再把贡品番一倍表下歉意。不管能不能安然度过,好歹也为与大梁的同盟多争取了些时日。 可圭建裕这次竟要带她走!那么事情便不能再像之前筹划的那样进行了。退婚之事已是不容再拖。与其最终由父王去给使团交待,倒不如她趁着与圭建裕单独相处的时机, 好生求求他…… 「殿下, 」嫪婉起身离开桌子,往圭建裕身边挪了几步,然后跪了下来。 嫪婉最恨予他人屈身, 便比起以后日日给此人下跪请安来,倒不如一次跪个够,把问题彻底解决。 「嫪婉有件事想求殿下,还请殿下先不要动怒,耐心听嫪婉把原委说完。」 她起初还想着即便是出于怜香惜玉的伪善,圭建裕也会像之前两次那样将她扶起,可她想错了。圭建裕这人果真是如传言般,只要脸色一变,便半分情面不会施捨给人。 接下来,嫪婉动之以情,且声泪俱下的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 她自母后薨世后,多年以来思母情切,劳心伤肝,久而久之熬坏了身子成了顽疾。每每赶上阴天下雨便心悸难耐,随时有背气昏厥之险。 两月前,正值悉池国多雨时节,她便远赴相对气候干爽的大梁调理身子。直到这边的雨季过了,她才敢回到悉池来。 嫪婉语带哽咽,哭的那是梨花带雨。可圭建裕依旧只是冷冷的看着她,完全辨不出他这是信了还是不信。 嫪婉看他的反应不免有些心虚,可是戏演了一半儿不能说撤就撤,她只得继续酝酿着感情,说着一些自己感动自己的故事。 「殿下,说来说去是嫪婉命不好,身子也不争气,实在是匹配不起殿下啊……」 她抽搭了两下,圭建裕冷着脸给她递了个帕子。她接过来假意举到眼角处拭了拭,实际那帕子是连脸都未沾到的。 为何啊? 还不是怕那好不容易挤出来的两滴眼泪,万一擦干净了就再也流不出来了。那这戏便越演越没诚意了。 她继续道:「早听闻陈国得五谷神庇佑,常年多好雨,可嫪婉这幽闺弱质实在是承载不起陈国的大好天气吶!」 说到这儿,嫪婉深皱着眉眼,无比哀怨的阖了阖眼,似是痛恨自己这上不得台面的身子骨。「殿下,您大好光阴,尚有大好的前途可期,嫪婉惭愧,实在是不能拖累了您……」 说完这里,她胆怯的睁开眼看了看圭建裕。她已尽力把这个故事讲的悽美动人,再多一句也讲不下去了。接下来,便是验收成效的时候了。 两人对视无言,一个楚楚可怜,一个凛若冰霜。 顿了许久后,圭建裕一把从嫪婉的手里扯回帕子,这动作很不怜香惜玉。他随便看了眼那干爽的没有半点儿沾湿的帕子,然后举到嫪婉眼前,给她擦了擦。 第151页 擦拭的动作倒还算温柔,这更让嫪婉摸不清方向,他这到底是信了还是没信?在同情还是在生气? 就在嫪婉胡乱猜想之际,圭建裕不轻不重的说了句:「嫪婉公主,你起来吧。」 嫪婉原想着再假意倔强一下,坚持着多跪一会儿以示真心。可又想了想圭建裕也不似那吃那套花样的人,戏多了反倒假。 更何况她的膝盖真的已经受不了了,她从小到大哪有跪着讲那么一大段话过!说起来,刚才挤出的那两滴眼泪也不全然是演戏,她是真的疼惜自己的腿。 嫪婉扶了下桌沿儿,以为可以轻松站起,却不料刚直了下腿,那膝窝处就似瘫了般一点儿也使不上力,整个人又失衡的往前歪了过去! 只那一瞬,她突然意识到前头坐的是圭建裕,若是这样倒下去必然是尴尬的扎进他怀里。可她宁愿是摔死,也不愿跟圭建裕有这种接触! 是以,她用力推了一下桌子,借着那股反力整个人又往后倒去…… 说时迟,那时快!圭建裕一个利落的跳起,然后以单胳膊拦腰接住了嫪婉!另一只胳膊则锁在她的胸前,将她稳稳的夹在了两臂中间。 「给我放手!」这时殿门处有人怒吼了一声。 圭建裕顺着声音往门口看去,这贸贸然闯入的不速之客让他很是意外。可嫪婉却皱着眉将眼紧紧的闭上了,她不用看也知道来人是谁。 古语有道,婆媳关系最是难处。其实比婆媳关系更加难处的,是即将退亲的前未婚夫婿与即将订亲的现未婚夫婿之间。 不知是太过意外没回过神儿来,还是有意的,圭建裕的手没有撒开。嫪婉够着椅背挣了两下,才勉强脱离开他。她抬着眼皮儿看向萧寐,一对上他那似能冒出火来的怒目便又吓得缩了回来。 她知道萧寐此时的气是冲着圭建裕的,可是如今她最怕的便是两人撕破脸,连给她合平解决这场退婚风波的机会都没了。毕竟大国间的纷争,倒霉的永远是小国。 昨晚初次照面时,圭建裕还曾想着给歧王几分颜面,毕竟这人是最有望成为未来大梁帝王的人。但换来的却是歧王的揶揄暗骂,那还有什么好给台阶的?反正梁陈迟早是免不了一战的! 他便冷笑了笑,故意将身子侧向一旁,斜睨着萧寐,「呵呵,我还当是谁这么无礼呢,原来是歧王殿下。怎么?歧王殿下是嫌我大陈的属国之地太小不够你逛的么?以至于逛到我未来侧妃的寝宫里来!」 嫪婉攥着拳头闭了眼将头一垂,心道这两个人都不是什么能消事儿的主,今日可真是要捅出么蛾子来了! 令她没想到的是,只听到萧寐深吸了口气,然后他说道:「噢,那倒不是。本王只是想去茶园看花迷了路,门口也没下人守着,原听着这屋有动静想来问一下,结果正巧看到六皇子光天之下在做不雅之举,好意提醒下罢了。」 饶是萧寐的藉口漏洞百出经不起推敲,而且也有些呛人,但这已出乎嫪婉的意料了。这种夹枪带棒的暗骂对于萧寐而言,已是能给出的最大尊重了。 嫪婉抬起头重又看向萧寐,他也正脉脉的望着她。只那一个眼神的交流她便读懂了,他在为她而忍。或者说,在为她的母国安危而忍。 萧寐对她有着多么强烈的占有欲她自是清楚的,若是他方才一时冲动坦白了与她的关系,那么最难做的将是她的父王。好在他将这口气咽下去了。 嫪婉望着他的眼睛里多了几分感恩和湿漉,她轻咬着下唇往前移了小半步,她至少要解释下方才的状况,好让萧寐安心。 「歧王殿下误会了,方才六皇子只是看嫪婉……」她想说只是她快要摔倒了被扶了下。可她刚解释了半句,话就被圭建裕劫住了! 「噢对,歧王殿下确实是误会了,就算再你侬我侬也不至于光天化日之下怎样。方才我只是看婉婉哭的伤心,忍不住安抚了下。」 嫪婉诧异的看向圭建裕!他难道已经在猜疑她与萧寐的关系了?不然为何要在萧寐面前故意说些别有用心的谎言。 萧寐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人隔空揪了下!那钝痛绵绵不断的持续而来,似要令他窒息!可他强撑着,痴痴的问道:「嫪婉公主为何而哭?」 圭建裕嘴角浮现出得逞的诡笑,这本就是个连环刺激,他等的便是萧寐问这句。 「噢,呵呵,女子出嫁嘛,总是免不了哭哭啼啼的。」 「出嫁?」萧寐復念了遍,然后将盯着圭建裕的眼神移到嫪婉身上。 嫪婉拼命的摇摇头,她知道萧寐在忧心什么。 若是没有之前二皇子那事,萧寐定是不会因为圭建裕的一句话而怀疑她的。可正是因为之前有过一次她假意应了他,却又转头与二皇子订了亲,然后不辞而别的经歷…… 嫪婉知道萧寐定是在怀疑她故技重施,可是这怎么可能!她纵是真的再死一次,也断不会跟着圭建裕去陈国。只是,她对于圭建裕的恐惧,萧寐又知道吗。 圭建裕笑的有些玩味,他没有再去理会萧寐,而是转过身来面向着嫪婉,伸出手在她脸蛋儿上挑逗的颳了一下。 「傻丫头,别再哭了。等到了陈国我会好好疼你,而且六皇子妃也是通情达理之人,她也会善待你,你这个侧妃当的绝不会憋屈。」 第95章 私定下终身 第152页 作者有话要说:  正在连载新文:《 青楼也有良家子 》求个收藏噢! 上一世侯爷纳了妾,楚妤就开启背锅走天下的人生 这一世她主动要了一纸休书,想好好保住这条小命 侯爷说:谨记你是平阳侯府出去的人,恪守妇道,莫丢侯府的脸! 简而言之,这是一个弃妇再就业开青楼,爱情、事业双丰收,最终走上人生巅峰的励志故事。 {小剧场} 侯爷:这就是你守的妇道? 楚妤:嗯,娼妇之道。(有空常来光顾噢~) ※1v1(楚妤*陆九卿)he,甜宠为主,捎带打脸的爽文 女主身心cj有原因 ※女主胸美、脸美、仪态万千 x 男主高冷、腹黑、宠妻狂魔 ※各位贵客醉花阁里请,移步作者专栏了解新文噢~求收藏求评论(*^__^*) 圭建裕这话状似疼惜, 实则却是敲打。特别是他将『疼』与『侧妃』两词格外加重了语气, 既是撩拨又是羞辱。 嫪婉目光呆滞的轻垂着头, 不敢再出言解释。圭建裕的试探应是无根据的猜疑, 若是一但让他从蛛丝马迹确定了她与萧寐的关系,那便是悉池背信弃义在先, 这婚事不会退的利索。就连她用心编好的那些故事也将成为徒劳。 圭建裕见嫪婉不言语, 便又说道:「公主无需忧心,陈国虽是多雨不假, 偏偏京师之地常年晴朗,即便偶有阴雨,也是远远少过悉池的。」 说完他便往殿外走去,路过萧寐时还驻了驻脚, 笑着说道:「歧王不是要去茶园么?我正好为你指路。」 萧寐匆匆看了嫪婉一眼,也不好太过留恋,便转身先圭建裕一步往外走去。可就在他刚出了殿门时,听到身后的圭建裕对着屋里人说道:「公主,这早膳我就不陪你用了。依礼,你是否该跪个安吶?」 萧寐转头又迈了回去,却见嫪婉业已跪在了地上…… 只见那圭建裕又说道:「我说过,只你我二人时规无需多礼。但有外人在时, 规矩还是省不得的。」 …… 嫪婉抱着腿缩在床上, 她用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早上三人见面的一幕,始终在她心中反覆着。 晚春的晌午有着大好的阳光,而她却感到混身冰冷, 似是连空气都在欺压着她。她一个公主,竟在自己的寝宫被外人欺侮。 她在萧寐的眼里从来都是高贵的,明艷的,聪敏的……可如今她却像是被踩进了泥土里一样! 这时她听到殿门外传来些动静,有几副凌乱的脚步向她这边走来。她明明吩咐过不许任何人打扰的! 很快那门被人推开了,闯进来的是萧寐。还有两个职守的宫女在无力的出言拦阻着他,可是这没有丝毫用处。 萧寐看了一眼缩在床上的嫪婉,然后回头低喝了一声:「都出去!」 两个宫女为难的看向嫪婉请示着,嫪婉向床里侧了侧头,小声说了句:「出去吧。」 呵呵,她心中冷笑。悉池皇宫里的下人与守卫就是个可怜的摆设,到底是能拦得了陈国人,还是能阻得了大梁的人?寝宫也好,大殿也罢,还不是谁想来便来,谁想闯便闯!她能做的也只是奴颜婢膝的迎来送往。 萧寐掩上殿门,轻步走到她的床边,生怕再惹她烦躁。 从早上离去后,他很快便折返回来,可是辗转了两回,下人们都不给通传。这第三回他是真的怕了,生怕嫪婉这好强的性子过不去这个砍儿。他便只能闯了进来。 现下看到嫪婉闷闷的在床上缩着,他心里疼的要死!若不是怕给嫪婉的父王招惹祸端,他真想一刀把那龟孙子骟了! 如今他在床沿儿上坐了许久,嫪婉不想言语,他便陪着她享受这份宁静。 可是又坐了许久,嫪婉还是眼睛连动都不动一下,就这样呆呆的瑟缩在被子里,脸上没有半点儿表情。 萧寐有些坐不住了,光这样沉默也不是法子,心里不舒服总是要发泄出来才好的。 他便伸过手去摸了摸她的脸儿,「婉婉,只要你一句话,我随时带你回大梁。我向你保证,在大梁的土地上没有人敢对你有一丝一毫的不敬重!」 刚说完,便有大颗大颗的眼泪滴在了他的手背上。 萧寐的保护欲彻底被引燃了!他紧紧的揽过嫪婉来,「不如这悉池就不要了!你带着父王与弟弟来大梁,我让父王随便赐个城给我们,都比悉池的国土要大得多!」 嫪婉厌弃的用力推开萧寐。 萧寐知道自己失言了。刚才这话也就是一时冲动说着痛快,说完他也意识到这话是有多蠢!嫪婉惦念和舍不下的又岂止是个国土,更重要的是那些子民。她向他要的从来都是保住悉池…… 「对不起对不起!」萧寐连忙道歉,急的有些手足无措,「我们说定了,我一定会帮你守住你的悉池!不管以后有任何状况,就算是倾尽大梁举国之兵,我也一定会帮你守住悉池!」 萧寐这会儿也不怕这话说的太大了,因为他想通了,父皇那么钟爱他,几次三番的私下明示要他做好承接皇位的准备,而他总在推诿,并不想太早接过这重担。但现在,他改主义了。 别的皇子要顾虑娶了嫪婉便没资格再惦记皇位。而他,恰巧可以用这点来要挟父皇,不让她娶嫪婉,他就不接这皇位。 第153页 他又将嫪婉往怀里揽了揽,这回嫪婉没再排斥,而是乖乖的钻进他的怀里。 「冷……」她低语了句,那声音低的她自己都几乎听不见,她以为萧寐也该是没听到。 可萧寐却在她肩上轻抚了两下,然后趴在她耳畔轻声说道:「那我给你温度。」说着他褪下了鞋袜和衫衣,往她裹着一半儿的被子里熘了进去。 嫪婉的衿带被萧寐一下扯开,然后他缓缓帮她脱去外衫,然后又绕到她的脖子后面,将抹胸的系带松开。 嫪婉轻颤着身子往他怀里藏了藏,怨道:「我说冷,为什么反倒解我衣裳!」可她这埋怨,此时在萧寐听来,更像是嗲声嗲气的撒娇。 萧寐往她脖子里唿了一团热气,瞬时将她脖颈一直到耳根处都惹得一片绯红! 嫪婉委屈的抬头看他,萧寐趁她直起身子便将她往后轻轻一推,她便平躺在了床上。她紧张的轻眨着睫羽,萧寐眼含深情的脉脉凝视着她,似是在给她无声的安抚。 尽管他眼里是温柔的,可他手上的侵犯却是一点儿也没有停下来。他双手摊开用温热的手掌抚过她白腻的香肩,到了胸前,便带着那早已松了系带的抹胸往下推去…… 对于萧寐而言,嫪婉这娇柔的喘息声似是世间最好的媚药,将他心底的邪火引诱而出,熊熊火焰不断翻滚着、升腾着!将他满身的血液彻底燃烧! 若说昨日嫪婉是在半醉半醒间初经人事,未及尝出各中滋味。那么此时,她便是完全清醒的在享受着萧寐带给她的这份欢愉。这份可以让她将一切烦忧抛到九霄云外去的欢愉…… 情到浓时,萧寐俯在她身上,看着她惺忪的桃花秀眸半眯着,眉心处微微蹙起,明艷无比的朱唇一张一合,张合之间发出阵阵轻吟,那声音比最会吟唱的百灵还要迷人上几分。 「婉婉,」萧寐轻轻在她唇上点了一下,便立即收回,生怕打断了她那温柔的释放方式。 「我要你……做这世上……最……最……最……尊贵的女人……」 伴着最后几个字的吐出,萧寐已带着他的婉婉尝到了这世间最极致的怡悦。 他也平躺了下来,然后将嫪婉轻轻揽进了他的臂弯里,又给她往上拽了拽都已褪到了大腿处的锦被。 「还冷吗?」萧寐笑着看她,那笑里既有挑逗,也有浓浓的宠溺。 嫪婉脸上的羞赧还未褪去,先前是被一股子激情撑着,这会儿完事儿了就回到平常心境。可如今被他一说荤话,她便害羞的往被角里缩了缩。萧寐最不乐意的就是她总躲着他,便又翻身凑到她身上将她往上拖了拖。这下不只脸没藏进被窝里,连不该露的地方也露了出来。 萧寐莫名的霸道:「婉婉,以后在我面前不许你总藏着缩着,我今日得好好给你调·教过来!」 说罢他便又吻上了她的嘴唇,这回他故意将动作放慢,久久的在她唇瓣上舔舐着,一点一点的挑逗着她。这回终是嫪婉有些按耐不住了,将小舌伸出,与他缠绵了两下,然后她主动微启开嘴唇,将他迎入…… 一番热烈后,萧寐心满意足的躺平搂住她,开始贪婪的计划起日后。 「婉婉,以后你别让巧彤睡在外间儿。每到亥时,我就从后院儿的茶园翻过来,然后便可与你夜夜同眠。」说完他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坏笑。 嫪婉有些悻悻的看着他,不满道:「你眼里就只有这个吗?」 萧寐见她似是不开心,便也有些紧张起来,他将另一只手臂伸出被窝,既而两指併拢朝天作发誓状:「婉婉,我发誓,我眼里只有你的幸福。」 然后他将手指放下,又噙着抹坏笑说道:「可幸福的女人,日日都该如此。」 嫪婉很是无奈,她知道在这方面她是说不过萧寐的,因为萧寐永远有这些下流的荤话等着她。 她将头扭向一边,身子也跟着翻了翻,背对着萧寐。萧寐很不甘愿,从她腰间伸过手去搂住她,将她的后背紧紧的贴在自己胸前。这才忍不住问道:「对了,龟孙子今日所说的是什么意思?」 突然提起这事儿,嫪婉怔了怔,但她知道这个是不该瞒萧寐的,便将圭建裕所说的这次要带她回陈国的话全说了出来。捎带着也讲了自己编来煳弄圭建裕的那段故事。 萧寐听完思忖了片刻,便将嫪婉从怀里翻转了下,令她面对着自己,说道:「婉婉,他若再提及此事,你就先应下来,但想法子将离境之日拖过七日。」 嫪婉疑惑不解的看着萧寐,「你可是想到了什么法子?」 萧寐微微一笑,勾起手指在她鼻尖儿上颳了一下,「放心,一切有我在。」 第96章 萧寐的计策 翌日清晨, 圭建裕先是以上国使官的身份垂帘旁听了悉池的朝堂, 待下了朝便与陛下一同来到了御书房。他还算是给了陛下几分薄面, 以晚辈之资坐在了下手的位置。 陛下对他也是极为客气, 先是寒暄着上了茶,然后又道:「六皇子方才所言的有事要与朕商议?」 其实若非是下朝时圭建裕叫住了陛下, 陛下也是懒得和他周旋的, 这种关系不上不下的应付起来是极为头疼。更何况待他前脚一走,陛下就准备去递退婚书了, 此次有太多交情反倒不好。 圭建裕笑着点头,端起盖碗儿先是拿杯盖儿颳了刮浮叶,然后小嘬了一口。那茶水在他口中流转了一圈儿润入喉咙,清香味儿弥久不散, 他紧接着又饮了第二口。 第154页 这才说道:「陛下,悉池这茗茶甚是好啊!」 这话听起来像是夸赞,实际上不免让人多想。悉池可是年年将最好的茶叶进贡给陈国的,六皇子这般说,倒似乎是怪罪悉池把最好的茶叶留下自己享用了! 陛下心里不快,但嘴上笑笑,装作并未多想,然后解释道:「想不到六皇子年纪轻轻, 却是当真懂茶。悉池因为今年雨水格外充沛, 加之研修了新的排水法,故而茶叶是比往年的要清香许多。」 说完,陛下以为总算是圆了过去, 安心的也端起面前的茶碗儿饮了一口。连年进贡给陈国的茶叶的确都是上品,但也不排除有少量格外珍贵的品种被户部私自留用在皇室了。 户部也算是对皇家衷心一片,陛下又怎能此刻出卖了他们?只是既然六皇子这样说了,那今年的贡品是马虎不得了。 圭建裕直勾勾的眼神盯着陛下笑了笑,这眼神对于一国之君而言算是极大的冒犯了!陛下看着他那眼神,就知道接下来他有难题要出了。 果不其然,圭建裕接着陛下的话说道:「噢?悉池既然近来多雨,那便正好我此次接着嫪婉公主一同回陈国好了。」 陛下先是一怔,心里虽是担忧,但却没听懂他的逻辑。 圭建裕便又说道:「呵呵,我也是今早才听嫪婉公主说起她患了一种怪疾,一到下雨阴天的就胸闷气短,随时有背气的危险。」 陛下这便理顺了,婉婉的确是跟自己商讨过这个谎称病的法子,算是给两国一个较体面的台阶下了。日后若再嫁到大梁也算是有理可依,毕竟大梁气候干燥,的确适宜于她谎称的这病症的休养。 可是圭建裕现下这样说,显然是不打算接受这个台阶了。 陛下一时有些语塞,不知该如何接这个话茬,他自然是不能表示贊同的,贊同便等同于将婉婉送出去了。可他也不能贸贸然说不成,说了不成自然要有个说得通的理由,想来想去,也只能再次祭出皇后薨世婉婉要守孝这个大旗了。 「呵呵,承蒙六皇子不嫌弃婉婉身子弱。只是……这孩子还在三年孝期内,不能成亲吶。」 陛下心中的确不想总拿婉婉的母后做挡箭牌,但是既然没有别的法子,也只得再次搬出来了,这个理由总是站得住脚的,任他陈国再霸道无礼,也不能连这人伦之事都不顾了! 只是陛下漏算了一点…… 圭建裕面上展露出一抹敷衍的同情,但言语间却全是算计。他一边点着头表示理解,一边言道:「陛下言之有理,嫪婉公主的确是在三年孝期内不应该大婚。」 陛下很欣慰,以为总算是用这个由头又把宝贝女儿挽留住了,只要能留住这次便好了。 可却不料圭建裕话峰突然一转,继续言道:「不过公主玉体欠佳,一切还应是以公主性命为先吶。悉池近来多雨,以至于公主要避去大梁。呵呵,可毕竟大梁不像自己家那般自在。是以,还是应让公主先随我回陈国,好生调养身子,何况我陈国的御医也是医术高超的!」 见陛下面露难色,圭建裕又补了一句话,令陛下彻底无理由再去阻止:「至于公主的守孝,这个嘛也不会耽误。大婚我们过了孝期之后再办便是了。」 「这……」陛下犹豫了半天,应也不是,不应也没藉口了。 毕竟总不能直言不讳的告诉圭建裕,婉婉已另有所爱了才退婚的吧。那这便是成了背信弃义,水性杨花了!这种事就算是放在民间百姓中也是能引得亲家间大动干戈的□□,若是放到皇家,那便成了国与国之间能引起战争的祸端! 最终陛下便只得先藉口听下婉婉的意思,才把圭建裕暂时打发走了。 陛下召来嫪婉,无比担忧的给她提及此事,却不料嫪婉很是镇定。 「父王,您之后便应下来就是了,但是您就说婉婉此次去陈虽然不是大婚,却也与出嫁无异,无非是缺个形式而已。那该守的悉池礼仪还是都要守的,那么女儿依礼应去太庙告知与祖先,然后守完七日清规以净化身心,方能成行。」 陛下见女儿如此有主见,有些奇道:「婉婉,你可是考虑好了应对之策?」 嫪婉原想将萧寐的保证告诉父王,但想来自己心里也不是有十足的把握,她也搞不清萧寐到底要怎么做才能阻下此事,便也只好先不声张此事。 「父王,这世上没有万全之策,婉婉如今也还未想好,但总归要是拖上一拖的,指不定大梁那边会有什么法子来挡一挡。」 陛下仍是一脸的愁容,七日倒是不难拖,想来圭建裕再不通人情也不至于连这点情面不给,但七日之期转眼即过,届时若是大梁没什么反应,难道亲眼送女儿随圭建裕回陈国? 但事以至此,除了拖过一天算一天,还有什么办法呢! 陛下允了下来,随后便将此事派人告知圭建裕。圭建裕痛快的点头,答应等嫪婉这七日。 而嫪婉也从第二日起搬去了太庙。戏要做全套,若是再在皇宫里养尊处优自然是说不过去了。 太庙在悉池皇宫的最西侧角落,依风水那里是极佳,但也因着在个角落里,一般不是特意来的化,没什么人会路过这边,素日里很是清静。 嫪婉身为公主,也只是在国之大日子时才随父王来此祭拜,印象中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 第155页 太庙是重檐庑殿顶的结构,四周是由汉白玉围成的白玉石护栏,与这座皇宫里的其它宫殿在外观上皆有着极大的不同。殿内的装潢陈涉虽然显得有些古朴陈旧,但金丝楠木的樑柱大气至极,看起来倒也算个不错的住处。 嫪婉所居住的这处厢房和其它五六个厢房围成了一个小院儿,而其它几间屋子皆是空着的,是以,便安排了巧彤及几个日常伺候她的宫女随同居住。这样一来,整个小院子里没有外人,跟在自己寝宫时也差不多少,顶多就是吃喝用度稍稍清减了些。 嫪婉在这里数着日子一天天的过着,此处是萧寐和圭建裕都不便来的,是以这几日她倒是难得的得了个清静。 …… 大梁与陈国都属于幅员辽阔的大国,两国疆土之间虽夹着悉池、东离等小国,但在最南端还是有大片的领土毗邻。 大梁向来看重水利工程,在南端与陈国交接之地共享着一条水源。而大梁位处此河的上游,陈国位处此河的下游,大梁气候干燥缺雨,是以早年前便在上游设闸蓄水。而陈国雨水向来充沛,便对大梁的此举也无甚异议。 只是这几天,大梁的水闸却突然开闸了! 起初两三天还没什么,到后来陈国便挺不住了!河岸两地不只多处庄稼遭了殃,就连附近的村子也受了不小的灾,唯一庆幸的是迄今倒无百姓伤亡上报。 陈国无比重视此事,沿河州县多次与大梁交涉,却是完全未起丝毫效果。 圭建裕虽人处悉池,却是每日都有军中简报飞鸽传书而来。头两日灾情不大时报信未提及,但如今事态变得这般严重,报信的人也抓紧将此事报了过来。 圭建裕紧紧的攥着手里刚刚传来的纸条,正是火冒三丈!一旁刚刚送信来的属官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察言观色便猜到是有大事发生。 属官怯生生的问道:「殿下,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圭建裕还算有些城府的人,一般还是极少着急成这样。 圭建裕没好气儿的把信上的之事说了一遍,属官也是大为不解! 「殿下,您说这么多年了都相安无事,大梁突然这么做这不是诚找茬嘛!这样做对大梁有什么好处?」 圭建裕冷笑一声,定定的看着手中的字条,然后愤愤然的将期撕了个粉碎!「哼!他们这样做对自己有什么好处我是不知道,但是他们的皇子如今却是跟我们在同一个悉池皇宫!」言下之意,他是时候和萧寐面对面聊聊了。 …… 萧寐已有五日未见到嫪婉了,这让他有些失魂落魄。但是为了未来,这点苦他还是受得的。 小顺子从远处颠儿颠的往书房跑来,进门粗喘了两口气便急着禀道:「禀殿下,陈国六皇子那边儿有动静了!」 「呸!」小顺子刚开口就被萧寐不屑的打断了,「什么陈国六皇子,直接说龟孙子就行!」 小顺子怔了怔,他知道殿下讨厌这位陈国六皇子,但毕竟自己只是个奴才,直唿他国的皇子这种不雅的绰号实在是有点儿…… 「禀殿下!陈国那个龟孙子有动静了!他刚刚派人来递了个信儿,说想请殿下今日务必抽空一见,有要事相商。」说完,小顺子发现这样叫还是挺带劲儿的! 「呵呵,」萧寐满意的笑了笑,「那个龟孙子总算是找到我这儿来了!」 是啊,这几天来萧寐一直等的便是这日。他传书命令闸口放水,且要求他们控制好的水的流量,以确保只损害财产,却不会伤及无辜百姓的性命,等的便是圭建裕来求他的这一刻! 陈国对待百姓的政策还是厚道的,这类的灾害造成的欠收及屋舍损失,基本都是由朝廷拨款赈济,是以最终百姓也受不了多少苦。 第97章 圭建裕落败 萧寐打开窗子, 透过此扇窗棂可以看到真冲着的大门处。一个陈国侍卫打扮的人候在那儿, 弯起的拳头时不时的搓两下手背, 还不住的踮脚往殿内窥, 显得很是焦急。 萧寐冷着脸笑了笑,连个陈国的侍卫都急成这样了, 圭建裕又能好到哪去?纵然他心理再强大, 想着那随时会启大的闸口,这场灾祸他不敢想像最坏的后果。 萧寐缩回手, 让那窗子自动搭了回来,然后瞥向小顺子,「你先去用午饭吧,用完午饭再去告诉送信那人, 让圭建裕今晚来杏园见本王。」 「殿下,具体是今晚几时啊?」小顺子自以为贴心的问道,他只当是殿下疏忽了。 萧寐不满的白了他一眼,心道跟了自己这么久,这点儿心眼儿还没有。 「无需说几时。」 小顺子怔了一下,转而似乎又又想明白了。但他又想起殿下让他先去用饭,便又疑惑道:「殿下您的意思是让那人在殿外多等会儿?」难为圭建裕他能理解,可殿下怎么还会难为个小喽啰。 萧寐没解释, 只是跳过这个问题玩味的说了句:「你吃慢着些。」之后便顾自出门到偏殿去了。 小顺子果真慢腾腾的用了午饭, 然后直到吃干抹净了才到大门口去给那人回復。那人早已是急出了一头汗来。但听完小顺子的传话后,也是颇有疑问,「这位公公, 歧王殿下可有说是几时?」 小顺子无奈的摇了摇头,「我们殿下忙着呢,就只说今晚,没说几时。」 那侍卫虽觉得得来这么笼统的一个见面时间,有些失职,但还是赶忙先回去禀报了。 第156页 他将原话传达给六皇子,六皇子冷哼一声没说什么。 圭建裕早听闻这个歧王是个爱记仇的人,现在有事儿找上他了,果然傲慢敷衍的很。不过就沖他这反应,看来他已猜到自己是为何事而找他了。 …… 悉池皇宫的杏园中,杏花早已落败,如今只剩些还未枯尽的光秃枝头突兀的支在树干上,一片萧索的景象。 圭建裕从酉时便站在此处了,如今业已戌时下刻,整整一个半时辰,萧寐还没有出现。 哼,晚上?从日头下山便可称为晚上,直到子时这整整三个时辰都叫做晚上!这分明就是萧寐的小心眼儿在刻意刁难他。 杏园离萧寐的寝殿极近,却离圭建裕的居所很远,若是提前派人盯在萧寐殿外等他出来了,圭建裕再出来,那定是晚到于他的。既然是如此重要的国之大事,他想看看诚意,那便给他看看诚意好了。 圭建裕借着几盏引路的灯笼,看到远处有个十层之高的塔,他知道那个高塔下面便是太庙,嫪婉公主如今所居的地方。 他向远方看着看着便有些出神儿,总觉得那里面的人,是要离他越来越远了…… 这时从背后传来说话的声音,因着园子里是泥土地面,所以来人的脚步声圭建裕并没听到。 「六皇子殿下,你这么急着见本王是要商议什么要事啊?」 来人除了萧寐还能有谁。 圭建裕转过头,以一双温和的笑眼看向萧寐:「歧王殿下,你终于是来了。」 萧寐笑笑,圭建裕这话显示是调侃他姗姗来迟。噢不,他并没来迟,原则上讲子时前到来,都算是准时赴约。 但萧寐还是假意故作关切的询道:「怎么,六皇子殿下难不成已在此处等了许久?」 「我酉时便在此恭候大驾了。」 「噢?本王明明是让人传话说戌时来,看来是下人们传来传去传错了,呵呵。」 …… 圭建裕看着萧寐故意在这里磨些小事,无心奉陪,便提起正事来,「歧王殿下,其实我今晚找你,是想问关于南疆水闸放水之事。」 他只提了下,并未一口气将事件完整讲出,便是想看看萧寐是否早已知道这事。因为他也曾怀疑此事与萧寐有关,不然很难说得通,这么多年相安无事,却偏偏在他与萧寐碰面且不对付的状况下出这种么蛾子。 萧寐本来也没想装煳涂,既然圭建裕提起,他便直接说了:「噢,六皇子是为这事儿啊,本王也是这两日刚刚听说。」 「那歧王殿下可知这是为何?如今我陈国的沿岸州县百姓都受此水患威胁,去找大梁的官员交涉,他们却总是避而不见!」 萧寐淡定的看着圭建裕,没有一丝的愧疚之意,脸上反倒流露出一抹不悦,「六皇子,你们沿岸受灾,你如今的心情本王能理解。但你今晚要见本王,究竟是要商议,还是要斥责?」 圭建裕明白萧寐这是有些生气了,便只好放缓和了些语气,挤出抹笑意,「歧王殿下莫要多想,我并没有斥责的意思的,只是想着这事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是以还烦请歧王殿下给下面知会知会。」 萧寐很满意圭建裕这示弱的嘴脸。其实他早知道陈国当年的储位之争很是精彩!那时四皇子与六皇子是储位的最有力争夺者,而最终是四皇子被立为了太子。 太子一党近年来基本把持了整个大陈的朝堂,而六皇子圭建裕自那后便总被排挤,除了工部和军中的力量外他没有别的支撑。 那水患为人为非天灾,最终一切责难都将落到工部头上,而陈国太子这几日便在朝堂上发难,想借着这个机会把工部尚书的帽子撸掉。一但事成,他圭建裕将连朝堂上最后一根稻草也要丧失了。 萧寐定定的看着圭建裕,突然笑了,「六皇子,既然你有求于我,那我们就明人不说暗话了。」 圭建裕此时便确定了,他之前料的不错,歧王确实是与此事有关,想着藉此事跟他谈条件。那么谈的,八成是嫪婉公主了。 「歧王殿下请直言。」其实他已猜到歧王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萧寐往远处的高塔看了看,太庙里的嫪婉此时在做什么?还是业已睡下了?然后他又重新看向圭建裕,很是垦切的言道:「本王自大梁时,就爱慕上了嫪婉公主,后来却得知公主与六皇子早有婚约在前。本王原是想要退出以成人之美,但既然六皇子恰巧有事求于本王,那本王便想藉机争取个公平竞争的机会。」 「公平竞争?」圭建裕倒是料到萧寐会提及嫪婉,却是没料到他还会留有余地。 「是,公平竟争!让嫪婉公主自己来择选夫君。」萧寐这话说的看似公平,实则他知道圭建裕根本是半分机会都没有! 若是他把话说死,直接要了嫪婉,那便表明两人早就私订了终身。而他这样以仰慕者的身姿来谈此事,却是能让嫪婉少个被污衊的名头。 萧寐这等自信,让圭建裕对二人的实际关系不得不起疑。但他还是以国事为重,痛快的应了下来,「好!只要歧王殿下知会下面将闸口合死,我便将婚书退回,还嫪婉公主以自己选夫君的自由!」 …… 翌日一早,萧寐便等候在太庙的门口,让人将嫪婉带出。 他远远一看到嫪婉往庙外而来,便面露喜色!六日,已经整整六日未见了!他不由得想到古人所谓的『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大抵就是这般感觉吧。 第157页 嫪婉走了出来,看到是萧寐,一边是喜悦,一边是奇怪,「萧寐怎么是你?你不是说要七日么。」 萧寐捉过她的手,带其缩进广袖中,然后温柔抚摸,「婉婉,事情已经解决了,你可以提前一日搬回寝宫了。」 「解决了?」嫪婉瞪大的双眼,「怎么解决的?我怎么一点儿动静也没听到。」 萧寐边拉着她的手往回走着,边说道:「我回去再给你细细说来,眼下最重要的是……」他宠溺的看了嫪婉一眼,然后略带调侃的笑道:「你在里面该是许多日都未曾吃到荤腥了吧?」 嫪婉被萧寐说的蓦地面露羞赧,有些不高兴的瞥了他一眼,「你干麻把我说的像只馋猫!」 「噢?难道你不是吗?你馋的可多了……」萧寐附耳小声说了一句什么荤话。只见嫪婉气的脸都涨红了! 「萧寐你!」 …… 两人一路打闹着回到了寝宫,一进偏殿便是满桌的珍馐美馔! 「哇!」嫪婉忍不住惊唿,她六日未曾沾得一点儿荤腥,如今面对这些美味佳肴焉能不心动。 「好了,快开吃吧!」萧寐拉了拉椅子,让嫪婉坐下。然后又将几道她最爱吃的菜往她面前凑了凑。 嫪婉夹起一筷子,没敢夹多,她顾及着身份和礼仪。 而萧寐见她这般,便直接拿起自己的筷子,将远处她不易够到的菜餚一样夹了一大筷子堆在她面前的食碟上,然后说了句:「别矜持了!想吃什么吃什么。」 嫪婉嘿嘿一笑,见萧寐如此纵着她,便也肆无忌惮了,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吃了几口,才擦了擦油嘴儿,「你快讲讲你是怎么让那个圭建裕答应退婚的!」 如此,她边吃着,萧寐边给她讲着昨晚的事,以及前几日他为此事而埋下的一番作为。 …… 圭建裕站在亭廊里,望着他刚刚放飞的那只白鸽向着东边越飞越远。 东边,大梁的方向。 第98章 圭建裕下场 又是两日过去了, 陈国终于又传来了信儿。 圭建裕的贴身侍卫, 拿着刚刚在信鸽脚环里取下的字条递给了他。圭建裕捻开纸条忽忽看了一眼, 嘴角便浮出了一抹笑意。 虽然纸条上面回復之事他已早有所料, 但现在亲眼看到,才算是真的安下心来。 这几日的担忧总算是得以化解了, 大梁在南疆的水闸关死了, 陈国沿岸的水患便止住了。字条里还提及如今已在着手修建排水。 陈国经过了这次的教训,工部对于此事也是断不敢再放松了, 如今正在夜以继日的做着紧急处理,以防大梁日后又反悔再次发难。 圭建裕唤来派出去的那个贴身侍卫,此人尤其擅长日常盯梢之类,以是近日嫪婉的举动皆是由他来回禀。 「叩见六皇子殿下!」那侍卫跪地行礼。 「起来吧。」圭建裕边说着, 边往后花园里走了几步,甩开了其它下人。然后他才轻声问道:「嫪婉这几日可有见歧王?」 「殿下放心,二人并没有私下见面。」 圭建裕稍稍放松了下神色,又问道:「她这会儿在何处?」 「禀殿下,属下方才离开时,嫪婉公主正在茶园采完茶花往寝宫的方向回去。」 「好,你下去吧。」 …… 不消多会儿,圭建裕便来到了嫪婉的寝宫外。 「六皇子殿下……六皇子殿下……您不能直接进去啊……」几个宫女在无力的阻拦着, 可圭建裕已是闯了进来。 嫪婉原想着用刚采来的新鲜茶花瓣沐浴, 见到圭建裕闯进来,她先是一惊,既而私心里庆倖幸好方才耽搁了下。 圭建裕看着她胳膊上挎着的花篮, 笑了笑,「看来是要耽误公主了。」 嫪婉随手将那花篮放在一旁的柜子上,随便敷衍了句:「没关系,六皇子殿下这么急着找嫪婉,可是有什么要事?」 圭建裕往里侧走了两步,然后负手立在一扇窗子前,命了句:「都给我退下。」 巧彤和几个宫女不安的看向嫪婉,嫪婉先是一惊,既而将那花篮重又拾起,然后递到巧彤的手里,嘴上附和道:「那你们退下去吧。」只是她将花篮递出时,在巧彤的手心里用力掐了一下,这显然是一种提示。 一众宫女退出了偏殿,巧彤却悄然脱离开人群,往外走去。她知道圭建裕来肯定没什么好事儿,前几日发生的那些事儿她也听嫪婉讲过了,深知这圭建裕不是什么善茬,恰巧又赶上刚刚莫名退了婚,此时前来就更让人遐想了! 巧彤径直往歧王殿下的寝殿处小跑着赶去,可是赶到了却是失望,寝殿的人说歧王殿下一早便出宫了。 …… 而嫪婉这边,她深知巧彤定会按她的提示去找萧寐想法子,那么她也只需多拖些时间便好。她看着圭建裕站在窗前久久不说话,便再次询道:「六皇子?」 圭建裕转过身,看着嫪婉,但那眼神中全是嫪婉看不懂的鬼祟。 「嫪婉公主,」他定定的望着嫪婉,语气倒还算是平和,「我想你该知道了我为何突然与你退掉婚约。」 嫪婉原想装无辜装不知,可这样显然有些难以让他信服,便干脆点了点头,「嗯,我都知道了。」 圭建裕笑了笑,嫪婉的这点儿坦诚让他很是满意,但该撕破脸面还是得撕破。 第158页 他点了点头,似乎带着点儿赞许的意思,「若事情当真如歧王殿下所说,只是他仰慕你,那我倒是不介意给他一个机会。但是,」 说到这儿,他突然加重了语气:「若是你们早有私通!那你们悉池国便算是违信背约!而你,便是个失了妇德的□□!」 嫪婉不由得往后退了小半步,她虽早知道圭建裕不是好东西,撕破脸也是迟早之事,可是眼下他将这么重的话说出口,那便是已想好了做什么。 「六皇子殿下,我与歧王只在大梁宫有过数面之缘,不曾有过任何过份之举!」不行,她誓死也不能承认是与萧寐有情再先,与圭建裕退婚在后。 圭建裕邪笑了一声,往嫪婉这边移了两小步,以极暧昧的语调说道:「那好,我答应你,若是你肯证明现下还是完璧之身,我就立即回陈国,且绝不因退婚之事怀恨在心,而动你悉池分毫!」 嫪婉随着他的步步逼近,又往后退了退,却是不敢表现的太过慌张,她一但失了仪态,只怕圭建裕会更加肆无忌惮。 她强行定了定神儿,没有表现出该有的气恼,而是笑微微的说道:「六皇子殿下的这个玩笑开的太过了,嫪婉怎么说也是一国之公主,又岂能做出那等事来?嫪婉不堪与殿下匹配,纯粹是因为着身体不支。而至于歧王殿下的偏爱,嫪婉自己都是刚刚才知晓。」 这话说的她自己都心虚,可是不这样说又能怎么办呢?认了有情在先便会给整个悉池埋下祸根。 圭建裕对于她的话似是听进去了,但大概是左耳进右耳便熘出去了,完全没有入心,他只坚定了一件事:「嫪婉公主,想证明你的清白,必需由我亲自为你验身。」 「你说什么!」嫪婉惊恐的望着他,眼里满是斥责。圭建裕既然已将话说到这份儿上,看来再假意的周旋已是没什么效用了。他这是彻底不要脸面了。 圭建裕再次上前逼近了两步,将嫪婉逼至衣柜处,嫪婉紧贴着身后的柜门,恶狠狠的瞪着圭建裕,「六皇子殿下!纵然我悉池只是个属国,也与陈国有了十数年的和谐相溶!你如今这样做,便是你父皇得知了也不会同意吧!」 圭建裕笑了,他放肆的笑,笑的大声。一阵狂妄后,他突然冷冷的看过来,伸手捏住了嫪婉的下巴,冷面言道:「公主,你莫要想太多,我只是要检验下你的身子证明下清白与否,并非是想要对你做什么……」 嫪婉深蹙着眉,她从未见过这般无耻之人!就是听都未曾听说过。 心里一片忙乱之中,她突然想起来萧寐压制圭建裕的法子,便威吓道:「六皇子殿下!你既然业已知道了歧王殿下对我有意,你一边答应着和他的公平之约,一边又对我施以强行!你难道不怕……」 嫪婉的话未说完,就被圭建裕的一只大手死死的捂住了嘴!一时间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连唿吸都变的困难。 既而圭建裕用力一扯,便扯掉了她前襟繫着的外衫带子。那带子一断,丝罗的面料便顺着肩膀向下滑了下去,直露出了雪白的肩膀。 「唔~」嫪婉口中痛苦的呢喃着,只能发中呜呜的微弱声响,她伸出双手拼命的抗拒着圭建裕的侵袭,他便移开捂在她嘴上的手,去反钳住嫪婉的两只胳膊。 他的动作粗暴至极,嫪婉几次撞在身后的衣柜之上!她觉得头昏昏沉沉的,但没多会儿后,蓦地思绪突然清晰起来!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候都更清晰!那些前世的片段顿时串了起来,终成了一个完整的回忆…… 她记得圭建裕那时如现在一样,用力捏着她的下巴,然后对她百般侵犯!最终本就奄奄一息的她在咽气前看到了萧寐…… 而那件披风之所以在记忆中如此温暖,竟是因着她那时是赤着身的原故! 「啊!」伴着嫪婉发出的一声尖叫,她感觉自己快要疯掉了。那些不堪的回忆如洪水勐兽一般袭来,一下便将她击垮! 嫪婉看着眼前的圭建裕,那恨意顿时涌上心头!她伸手拽过一个花瓶径直往圭建裕的头上摔去…… 圭建裕的额头流下了一汩鲜红,他伸手在额头上拭了下,然后将那沾满手指的鲜红放到唇边轻轻舔舐。他的一双眼睛如野兽般盯着嫪婉。 嫪婉趁机想要逃,可刚刚绕到圭建裕的身侧,就被他反手一扯!然后她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圭建裕一个生扑将她压在了身下。 就在圭建裕的嘴马上要碰到嫪婉白腻的脖子时,突来的一记飞脚将他踢的往一旁滚了一圈儿! 嫪婉这才看到,来的正是萧寐。 她的泪水止不住的涌出,为何每一世见他,都是如此的狼狈不堪。 萧寐的身后还跟着两个贴身侍卫,他们举着剑挡在萧寐与嫪婉身前,形成了一个圭建裕越不过的屏障。 萧寐将嫪婉轻轻从地上扶起,他的手扶在她裸露的肩膀上,嫪婉无比难过的将头扭向一侧。萧寐便立刻解下自己斗篷,披在嫪婉身上,然后又将她仔细包裹好,慢慢靠在身后的柜子上。 萧寐安顿好嫪婉,这才站起身,他往圭建裕那边走去,两个侍卫架着剑跟着萧寐往前挪着碎步子,无比的谨慎。 萧寐走到圭建裕身前,他还在地上捂着胸口没有站起来,萧寐方才那一脚也不知是哪里来的神力,竟将圭建裕踹的半天缓不过劲儿来! 第159页 嫪婉看着萧寐和圭建裕离的如此近,心下忐忑不安的唤了声:「萧寐……」 萧寐闻声将牙齿咬的更紧,但他没有回头,而是从身旁的一个侍卫手中抽出了一把剑,往眼前用力一划! 顿时圭建裕的右手手碗献血直流!他自己也没想到萧寐竟真为了个女人会如此胆大妄为,不顾梁陈两国这长久以来的相互迁就,艰难维持下来的和平。 嫪婉看着眼前这血腥的场景,有些害怕的别过了头,之后便听到了萧寐无比冰冷的声音: 「上回碰她脸的便是这只手,这回解她衣襟的又是这只手。」 第99章 答应婚事 如果可以选择, 萧寐并不想让嫪婉看到如此血腥的一幕。只是他没得选择。他将滴着血的剑扔回给侍卫, 然后回到嫪婉身边, 「我只是将他的手筋挑断了。」 嫪婉稍稍松了口气, 方才血珠四渐她看不分明,还以为萧寐将圭建裕的整只手砍了!如此, 只是废了倒还好些。 萧寐原是想将她抱起, 可她推了推他,硬是挤出了个笑容, 说道:「我没事。」然后萧寐便只好搀扶着她回了寝宫。 她躺到床上,萧寐为她盖上锦被,又吩咐下人去御膳房熬了参汤来压惊。亲手一口一口的餵完她,却还是没有走的意思。 嫪婉不放心的劝道:「萧寐, 你先回大梁去吧。」她知道今日圭建裕经此一事后,必定立马返回陈国,接下来的事,她不敢想像。 若是萧寐回到大梁,至少圭建裕就算带了兵也不敢轻举妄动。而他若是继续在悉池呆下去,随处都是危机。 怎奈萧寐似是完全意识不到事态的迫切性,揉了一下她的脸,笑道:「婉婉, 如果回大梁, 便是我们二人一起回去。」 一起?她又何尝不想。可是她走了父王怎么办,嫪云卿怎么办,悉池的百姓怎么办…… 圭建裕那种人, 惹不着他只是碍他眼了都会被碎尸万段,何况这次他在悉池废了一只手!怎可能轻易的善罢甘休? 若是她当真与他走了,那父王与云卿的命运将不会好过上一世。 「萧寐,我现在不能离开悉池。若是陈国真为此事出兵,我要在这儿守着我的国家和亲人。」 「婉婉,其实现如今还有一个法子。」萧寐竟还是挂着一脸的笑意,全然没有危机到来前的警觉。 「我们立即大婚。」 是啊,那样便是将大梁与悉池彻底的绑在了一起,陈国攻打悉池,便等同与大梁正式开战。嫪婉怔怔的看着萧寐,他一直满不在乎的笑着,原来是打的这个算盘? 「我……」她张了张嘴,有些迟疑不决。但又寻思了下,此事已是迫在眉睫,容不得她再矜持矫情。 最后终是应道:「我答应你。」 萧寐释然的笑笑,这句答应足以成为他此生最大幸福的起点,但也如他所料,毫无意外。他知道走上这步,嫪婉便没得选择,为了国,为了家,她必然会嫁给他。 「好,那我今日就把消息飞鸽传书回大梁,让他们开始筹备,大婚之日越快越好,我会让父皇将此喜讯诏告天下。」 「喜讯?」嫪婉苦笑着看看萧寐,他父皇会如此轻易的同意么?对他而言是喜讯,对梁文帝而言假是噩耗了。 最疼爱的皇子,居然娶了与敌国刚刚退婚的女人。而陪嫁的嫁妆,极有可能是一场梁陈之间的大战。 萧寐怎会不知她此刻在想什么,但这些都无所谓了,重要的是她答应了,她愿意让他帮她来抗。 …… 一只白鸽飞离了悉池皇宫,一路向东飞去。 待它落在院子里时,立马有小太监过来捉住它,取下它脚环里的字条,然后急急的往太监总管李公公那儿送去。 这只鸽子是不久前小顺子带到悉池去给歧王殿下的,以用于殿下在那边有事与皇上沟通。如今飞了回来,那字条便要第一时间呈到皇上面前。 梁文帝接过那字条时脸上还带着几许笑意,可待他看完时脸色就全变了!他一把攥皱了那条子,显然歧王的说是真的激怒他了。 「这个逆子!越是不让他娶谁,他便越要娶谁!」梁文帝气急败坏的大骂道。 歧王在字条里所说的意思,无非是在悉池与嫪婉公主已生米煮成熟饭,父皇同意也好,不同意也好,他都要娶嫪婉公主。 在场看到这一幕的,除了李公公,还有先前来递条子的那个小太监。而这个小太监是二皇子安排的人。虽说那字条带着封蜡他取下时未敢看,但如今听皇上口中所言,便也猜到了个大概。 待李公公让他先行退下后,他原想去二皇子的寝殿去禀报,却不料正巧在路过御花园前时,看到了二皇子。 他立马上前行礼:「二皇子殿下,歧王殿下今日来信儿了。」 萧驷沖他做了个平身的动作,然后问道:「可知道说什么了?」他既然来找他,那想是有些消息的。 「禀殿下,奴才虽然没有亲眼看到那字条里面写的什么,可是皇上看完那字条后,极其愤怒!嘴里骂道『逆子』什么的,还说越不让他娶谁,他越要娶谁。」 萧驷一听这话不由得心里颤了一下,能让父皇说这种话的,显然是嫪婉公主了。眼下父皇最不想让萧寐有关系的便是嫪婉公主。 其实从萧寐不声不响的追去皇宫,去了悉池后,萧驷就曾想过有这种可能。 第160页 萧寐对嫪婉的爱意他自然是早就知道的,可他却没想到萧寐能为嫪婉做到如此,明知她与人私订了终身,却还能厚着脸皮追到悉池去! 萧寐能做的傻事,他不能做。尽管他不承认他对嫪婉公主的爱不及萧寐。他不能任性妄为,那是因为从小父皇便没给他这个权利。 因为弱小,他连自己的生母都保护不了,所以权利才是他这辈子最看重的东西。 萧驷不自觉的攥紧了拳头,这事儿还没成定局,只要父皇不松口,一切便还有转圜的余地。 眼下最重要的不是生出这些无用的醋劲儿,而是应想些法子,动些手脚,让父皇彻底死了妥协的心! 哼,看来那件事儿,要提前动手了。 …… 萧寐与嫪婉离开的这些日子,大梁宫里也有了些传闻。 东离国的国师于前日来了大梁,面见皇上时曾提了门亲事,想要代东离国的国王求娶大梁国成阳公的掌上千金,婉静郡主。 其实东离国的国王早有心要投靠大梁,那么结亲便是最稳妥的方式。他一小国国主自然是攀不起大梁的公主,那么求娶一位郡主也算是无上荣耀了。 而婉静郡主当初进来时,宫里是有个传言的。那时算命的给成阳公说,他的宝贝女儿有母仪天下的命!是以,成阳公才一心将女儿送进宫来,一直想要撮合她与歧王萧寐。 却是没料到,这个母仪天下的命,并非是在大梁。 第100章 皇上病重 三日后, 飞往大梁的那只白鸽又带着回函落回了悉池的皇宫里。小太监取下了条子匆匆送去给小顺子, 小顺子又赶忙送去给萧寐。 「禀殿下, 大梁那边回信儿了。」说着小顺子将那捲实的字条往萧寐跟前递了递。 萧寐接过来打开一看, 上面只有两个字:「回宫!」他就知道他的父皇是没这么痛快答应的,平日里再纵着, 婚姻大事上却不会任由他去。 若是平常, 他可以和父皇耗一阵儿,等父皇慢慢消气, 慢慢在心理上适应这事儿。可这回他等不了,悉池也等不了,陈国也等不了。 一但陈国出了兵,而悉池与大梁还尚未缔结, 那么大梁便无从出兵,陈国将会更加的肆无忌惮。 萧寐思虑再三,他是必须要立即回大梁的,眼下没什么比尽快说服父皇更重要的事了。只是婉婉……他若是带她走,她是铁定不会走的。可留下她,他又是百般的不安! …… 大梁宫内,梁文帝今日未上早朝。在听到李公公前来传了休朝的口谕后,大殿里的百官们正在窃窃私语。 「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儿啊, 圣上自登基以来从未休过朝。」 「是啊, 就算是休朝,陛下也应该会提前一日告之我等,各位大人都到了才传谕, 实在是令我等担忧吶!」 …… 大臣们多担忧的是宫里突发了什么状况,事实上,他们的担忧也是对的,宫里确实发生突发状况了。梁文帝今早从梁美人住一起寝,便昏倒了。 眼下,张御医正在为皇上诊脉,寝宫里也只留了徐皇后和敬妃娘娘,消息尚未敢扩散出去。 张御医诊完脉,将垫在皇上腕子下的脉枕取出,然后轻轻将皇上的手塞回了被子里。人便起身往一旁走了几步,似是要避开皇上的龙榻。 徐皇后与敬妃娘娘赶忙紧跟了过来,徐皇后迫不及待的问道:「张御医,皇上怎么了?」敬妃娘娘也是一脸焦灼的巴望着他,却在皇后面前不敢抢话。 张御医皱着眉摇了摇头,恭敬的像二位娘娘行了个礼:「禀皇后娘娘,敬妃娘娘,皇上的脉象时急时缓极不稳定,可观察五脏又看不出是哪里问题来,形势不容乐观吶!」 「看不出哪里问题?」皇后这会儿脸上已没了先前的客气,动了怒:「皇上昏迷到现在,你在这儿给本宫说看不出哪里的问题!」 敬妃虽不敢像徐皇后那般斥责张御医,但也是两眼带着忿忿之色的盯着。 「皇后娘娘,敬妃娘娘,臣无能!皇上昏迷的突然,又诊不出具体病灶,事到如今,臣建议召集太医院所有太医为皇上会诊。」 皇后重重的阖上眼,心底是无尽的哀愁。太医院所有太医会诊,这意味着皇上的病当真是到了一个极其危险的境地。同时,这事儿也将要瞒不住了。 敬妃也有此种担忧,但还是理智的劝道:「皇后娘娘,一切以圣上的龙体为先,就准了张御医吧。」 徐皇后终是缓缓睁开眼帘,「好,张御医你立即传本宫懿旨,召集太医院所有太医以上级别来为皇上会诊。」 …… 正是牙月高悬,御花园的遗绣山处,有一窈窕女子正拾阶而上。她披着肥大的斗篷将头脸一概遮在阴影里,怕是走个对脸儿都难看清五官。 而揽月台上,早有人负手立在那儿,等着她。 「见过二皇子殿下。」那女子跪在地上行了个大礼。 萧驷仿佛心情不错,嘴角勾了抹笑,伸了伸手虚扶了下,「不必行如此大的礼了,你如今可都是梁美人了。」 这位梁美人见殿下给了几分脸面,便也不再拘着了。她乖乖起身,与萧驷相对而立。既而噙着丝诡笑说道:「殿下,如今一切进行顺利,怕是他等不到歧王殿下回宫了。」说完,她唇间的那丝笑意便更开了些。 第161页 萧驷见她言语间皆是邀功,便伸手到她脸前,弯着食指勾起了她的下巴,「果然,你比她们都好用……」显然他指的是当初训练的那批美女细作,前面已莫名的折了几个蠢的,直到她这儿才算是办成了件大事。 梁美人的一双秀眸波光潋滟,嘴唇微张着,下巴被动的高高抬起,却似是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对于她们这些女子而言,没有什么能比过主子的一句夸赞。能被主子夸奖,那便是她们生命中最有意义的事了。 「二殿下……他服了那药是无论如何也醒不过来了,而且太医最终将连病因都查不出。奴婢现下还要再做些什么吗?」 「嗯。」萧驷只喘着鼻息点了点头。 「殿下请下令!」 「你昨夜侍寝了?」 「没有,昨夜他服了那药后就立马有了不适反应,奴婢只伺候着他早早睡下。」 「蠢货!」 萧驷的骂,让梁美人怔了下,随后她便意识到自己的确是犯了蠢!昨夜是她以惊虹舞被封了美人后头一回侍寝,结果天亮后居然还是完璧,那便证明了皇上是头晚上便身体抱恙的。若是日后有人起疑,这可是个巨大的麻烦! 梁美人重又跪在了地上,「殿下,是奴婢疏忽了,昨夜只想着先完成任务……」她满是着急的解释着,好容易才赢来主子的赏识。 萧驷拽住她的手臂拉了起来,冷着脸没有半点儿的表情,只把梁美人拉到离自己一拳不到的距离,说道:「我来帮你。」 梁美人顿时面带羞赧,这是她身为一个细作本不该有的反应。她是头一回体会这种巨大的荣耀,被主子垂怜。 …… 几轮太医的会诊后,梁文帝的状况未见有丝毫的好转,这已是昏迷的第二日了,甚至连病因还未找到。 自从召集太医院后,皇上重病昏迷的事便传扬了出去,如今嫔妃以上的品阶,及成年的皇子公主们,都已来到皇上寝宫外候着。 殿内,几位太医又一轮望切之后,面面相觑交换了个眼色后,相继摇了摇头。 徐皇后与敬妃娘娘在寝殿内见到这般情况,知道这是真的不好了。 第101章 大事突变 翌日, 回大梁的路上。 萧寐掀开马车的窗帘, 看着窗外的山山水水, 这是属于悉池的最后一座山头了, 再驶过去就到国境界碑了。 悉池国的皇宫在靠近陈国的一侧,几乎是悉池境内离大梁最远的一处地方, 而最远的这处地方, 竟也只需半日的时间便可到与梁的交界处。这是怎样狭小的一个国家? 萧寐放开帘子阖上眼,这样的国家必须要有大梁的保护, 要有他的保护。 嫪婉不肯随他一起走,那他唯有用最快的方式把与陈国的问题解决。圭建裕被废了的那只手是否真能引发两国战争,他不敢断言,但他知道若是不做些什么, 悉池随时有被攻陷的危险。 半个时辰后,马车已行驶在大梁的领土上。 又两个时辰后,已行至稍微繁华的地段儿。 「殿下?」 萧寐正在车内小憩着,突然听到外头的侍卫唤他。眼睛缓缓睁开,问道:「何事?」 「殿下,有些不对劲儿……」侍卫骑在一匹高头青马上伴着马车左侧,对着在窗户吱吱唔唔的说了句,不敢直言。 萧寐意识到些什么, 然后蓦地将帘子撩开, 看着待上往来的人们,顿时一股寒意涌上心头! 那些人……头戴白花?能让所有百姓如此的,便只有国丧了! 「去问问!」萧寐低吼道。 侍卫从窗前离开了一会儿, 之后又很快追了回来,一脸悲恸的禀道:「殿下!是皇上……驾崩了。」说完他垂下了头。 萧寐怔在那儿,除了眼睛极惊恐的瞪着,全身没有一处有变化。「怎么会?」明明几日前离开大梁时,父皇身体还好好的,御医也没说有何异常! 侍卫咬着牙,眼中含着一层水雾,「殿下,是今晨的事儿。」 难怪,萧寐没有收到任何大梁来的噩耗,早上正是他刚离开悉池皇宫之际。便是大梁那边儿第一时间飞鸽传书,也传不到他手中了。 「是何原因?」萧寐死灰着脸,低声问道。 「回殿下,不知,布告只说是因疾。」 因疾?父皇身体康健素来没什么恶疾,便是急症也起码该有些许徵兆,可御医从未提起过。 …… 悉池皇宫内。 自大梁飞来的信鸽无法交给歧王,是以便交到了嫪婉处。嫪婉虽想着这东西她不该看,可又怕有急事给耽误了,最终还是偷偷看了眼…… 萧寐的父皇,梁文帝竟突然驾崩了! 嫪婉不敢相信这个噩耗!她经歷了从难以置信到无比哀痛,再到深感愧疚的过程。愧疚的是萧寐为了保护她,竟生生错过了父子相聚的最后时光,连最后一眼都未能看到。 明明上一世不是这样,直到东离灭了,悉池沦陷,梁文帝还是活得健健康康的!怎么会突然就驾崩了? 嫪婉着实想不通。但她可以确定的一点便是梁文帝是死于非命的,他命原不该如此。 她将整个大梁宫的人在心里排查了一圈儿,甚至连梁文帝身边的李公公都没漏掉,每个会出现在梁文帝身边的人她都以兇手对待,再分析可能性,结果最后还是得不出任何结论。 第162页 看似每个人都不可能敢做弒君这种大逆不道的事,但细想之下又似乎每个人都可能。最终,她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萧寐是完全不可能的…… 只是大梁一出这事,怕是各国都要骚动了。嫪婉心中隐隐的感到不安,原本圭建裕废了只手或者还有转圜余地,可眼下,怕是战事难免了。 嫪婉边出寝殿,边唤着巧彤。 「公主,有什么吩咐。」 「去把本宫日常所用收拾下,玛瑙金器一律不带,只备些白玉银饰。衣裳也不用多,带三五套素白的便可。」说完她已跃过巧彤,往父王的御书房方向急走去。 …… 萧寐白日快马加鞭,夜里乘坐马车日夜兼程,路上勉强小憩。原本四日的路程生生被他省去了一半。 二日后,萧寐便已赶回了大梁宫。 大梁宫里处处是白绸挽花,侍卫太监们的衣服顶戴皆换成了白色,侍女们不只一身白,连带彩的髮饰都尽数摘了去,只用银簪将髮髻绾起。 萧寐下了马便一路急步往父皇寝宫方向走去,那步子迈得大而疾,甚至不输跑着。 他一进寝宫便见一堆嫔妃跪在殿外,真真假假的拿帕子掩面哭啼着。往里去,便是父皇停棺的地方,边儿上跪着徐皇后与敬妃及其它几个位份高的妃子。 萧寐赶来时这日,恰巧是梁文帝出殡的日子。 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双眼呆滞。赶回来前他还不信,还报有一丝侥倖心理,可直到此时,父皇的玉棺明明白白的摆在这儿,他无法再欺骗自己。父皇是真的驾崩了。 「父皇!」 「父皇!」 「父皇!」 萧寐连叩了三个响头,高唿了三声父皇。 当他想到最后给父皇传的信儿,竟是在逼父皇为他的婚事点头,他便满心的自责,为何就不能好生去说? 几个下人过来搀都无法将他扶起,皇后和妃子们不便妄动,最后是萧允过来把他拉起。 「六哥,」萧允刚喊了一声就憋不住哽咽了起来,想劝的话也没能劝出口。 萧寐早已是涕泗交流,原本还在推开萧允,可恍然想起,拉着他低吼道:「父皇到底是怎么没的!」 「父皇……父皇那日起寝时突然昏倒了,早朝便没有去上,自那后再也没醒过来。太医院的御医们会诊,最终也只凭针灸和药石空吊了两日的气儿,最后还是没能……」 「起寝突然昏倒?」萧寐紧锁着眉头,眼里是一夜朦胧,他又往玉棺处望了眼,「竟查不出具体病因么?」 萧允沮丧的摇了摇头,「查不出。」 萧寐突然觉得这事儿不对,虽说有脑疾类的病症确实会一倒不起,可是凭脉象是能确诊出原由的,如今竟什么异常都看不出?这反倒是最大的异常。 所有从都垂着头跪在玉棺旁,只有萧寐威威的站在那儿,睥睨万物。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离父皇最近的人。父皇死的不明不白,却没一个人出来质疑查办!若父皇当真是死于非命,那么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可能是兇手。 最终他的眼神落在了萧驷身上。 萧驷正跪在玉棺前,脸色如常。甚至都不屑同别人那样稍稍装一装,哭喊两声流下几滴泪。 于他而言,这真的只是走个形势吧,他心底该是没有半点儿悲恸。甚至还有暗爽。 萧寐大喝一声:「进来!」 立马便有百来名带刀侍卫跃过人群涌进了寝宫!这是萧寐早便安排下的。 众嫔妃不免脸色大变,徐皇后被敬妃搀扶着缓缓站了起来,伸出一只打着哆嗦的手指着萧寐,「你……你这是要造反?」 萧驷倒是脸上没任何诧异,他知道萧寐不是随意可以煳弄过去的性子,萧寐有此举他一点儿也不意外。萧寐怎么可能造反,他只是不甘心父皇驾崩的这样不明不白罢了。 但就一百来个侍卫,能掀起什么风浪? 萧寐从一个侍卫手中夺过剑,握在手中高举着,大声吼道:「父皇的死因确定前,不可入皇陵!」 这这一声吼得连殿外跪着的低阶嫔妃们都听的清清楚楚。大家已不再像先前那样老实的跪着哭啼,而是三两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歷史上皇帝驾崩之际,是有皇子趁机逼宫造反的,基本都是屠宫!她们纷纷揣测着歧王会不会那样惨无人道? 徐皇后气的倒退了半步,萧寐这性子,不只是让她担忧,简直是到了让她惧怕的地步!不管他今日是不是真心为皇上,日后都不能让他继了皇位! 最终,各位妃嫔送『送』回了自己的寝殿。包括徐皇后也未敢再多做争辩,愤愤的回了寝宫。 一时间,原本人满的寝宫空荡了下来。除了萧寐,便只有萧允和侍卫们留下。 没多会儿,太医们被召唤来了。纷纷给玉棺和两位殿下见过礼后,依命又把皇上病后的前前后后,各种细节全复述了一遍。 萧寐虽听出了几处问题,但还是先关切道:「有何方法能暂时保住父皇的尸身?」 几位太医小声商量了几句,最后由张院使整合回禀:「歧王殿下,若是用口令香料之法,可保圣上遗体三日无腐迹。」 「三日?」萧寐似是对这个答案有些失望。若是真有秘密待解,三日怎么可能查得清。 「殿下,若是再拖,陛下遗体必受损。」 第163页 太医再次强调后,萧寐知道此事已无转圜,便命太医护好父皇后,自己则开始办正事。 …… 两日的时间,萧寐已将所有相关的人都盘问了一个遍,父皇昏倒前的事情他已悉数知晓。只是事情仍没有什么眉目。 梁文帝出事的前几日,正巧赶上宫里刚进了一批秀女,那几日侍过寝的共有三位。萧寐虽有些怀疑她们,但为免打草惊蛇,只安排了暗卫盯住她们,却没有直接将人捉拿。 时间一晃而过,再有半日便到了太医所能保证的最后时效。而萧寐这边仍是一团乱麻,毫无头绪。 唯一令他欣喜的是,嫪婉来了。 第102章 萧驷的面目 嫪婉穿着一身素白, 发间也只插了两支白玉簪子。 萧寐看到她, 明明心里是喜的, 毕竟她算是如今唯一的安慰了。可是他却崩不住哭了出来…… 嫪婉搂过他, 这是头一次觉得他也需要个怀抱依靠。她笃定道:「萧寐,你既然认定你父皇的死有蹊跷, 我就陪你一查到底!」 萧寐抬起头看着她, 依旧眉眼如画,可她此时的心却如此刚强。他往她怀里钻了钻, 将脸埋在胸前,感受她那有力的心跳。 或许,他也可以偶尔脆弱一次。 …… 萧驷这几日为了避嫌,乖乖呆在玄清殿哪儿也没去。他在书房也看不下书去, 随便往窗外一看,正巧看到小六子急急跑来。 小六子叩门,萧驷直接应道:「进来吧。」 小六子行了礼,立马禀道:「殿下,嫪婉公主方才到大梁宫了!」 萧驷脸色骤然一变,「她回来了?」 「是,这会儿听说正去皇上寝宫见歧王殿下。」 萧驷眉宇间怔怔,嘴上却是笑了, 他没想到, 嫪婉会这么快跟回来。他是恨她出尔反尔,但如今父皇驾崩了,她与萧寐纵然再情根深种, 也是无法结合的。 他匆匆执笔写了一封亲手信,交到小六子手里,嘱咐道:「务必直接交到嫪婉公主手里。」 小六子拿信退下后,萧驷转头看到窗外的一枝梅花开了,他不由得被吸引出去,伸手摸了摸那花瓣,水水嫩嫩的。 「哈哈哈」萧驷似是这会儿才从方才的喜悦中恍过神儿来,突兀的一阵儿狂笑,那笑中还带着一点苦涩,这苦涩逐渐表露到脸上。 不管是当年母后的死,还是他被萧允多年欺侮,还是他与萧寐争夺皇位……他都不曾真正的动过杀念。 婉婉,你可莫负了我一片心思…… …… 黄昏,嫪婉来了揽月台。 萧驷约她今晚来此处,她知道若是来了,必会引起萧寐的不快,可是明日便是最后时限了,她若想帮萧寐,就必须见萧驷一面。 她也说不清,许是重活了一世有些开窍,也许是之前萧驷给萧允下毒的缘故,她总是莫名的觉得这事儿与萧驷脱不了干系。 嫪婉特意早到了一会儿,萧驷登上来时,她已坐在石凳上看着月亮有一会儿了。 「婉婉……」萧驷看着她一脸恬静的坐在那儿看月亮,轻唤了声。这会儿他只记得他们当时在这里的约定,他完全不想去细究后来萧寐掺合进来做了什么。 嫪婉站起身浅浅行了个礼,脸色肃然了许多,毕竟萧驷如今是带孝之身。 萧驷疾步过去一把将她拥进怀里!「婉婉,你终于回来了。」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关系还停留在他们约定的那晚。 「二皇子……」嫪婉拼力挣脱他,可越挣脱他便拥得越紧!似是铁了心要降服她。 「婉婉,你可还记得我们那晚的约定?」 「记得。」嫪婉不再挣扎,纵是挣扎也无用,反倒激得他反应更强烈。 萧驷将唇附在她耳朵上,又轻柔又带着丝诘责:「你要食言么?」 「萧驷,我答应你,等这件事解决后,我必会给你一个说法。」她说完往他腰间环了环。 萧驷知道她话说的似是而非,但却是惊喜于她手上的主动,她竟主动接纳他了。他想趁势再进一步,可唇刚挨近嫪婉,她便本能的闪躲开去。 「萧驷,你如今还带孝……」 萧驷眼底里浸满温柔,「那你等我。」 「嗯。」 「不过……我坐了四日的马车,身子实在有些受不住了,若是没旁的事,我想先回寝殿休息了。」 萧驷先是将她在怀里又捂紧了下,既而难捨难分的松开手,颇心疼的双手捧起她的脸蛋儿,「那回去吧。」 下山时,为了避嫌,嫪婉特意让萧驷先走了一步。待萧驷走远后,她隐在斑驳的树影下,张开手。 手上握着刚刚从萧驷腰间偷偷取下的腰牌。 …… 今晚,嫪婉在接到小六子送来的信后,便将那信临摹了三份,单单隐去名讳,并将地点改为观星台。然后便着人分别送往最后侍寝的三位美人处。 嫪婉不只怀疑萧驷,还怀疑此事为里应外合。送出三封信既没有署名,那么三位美人收到后必须反应不一。与此案无关的,多半会生疑不敢来。而与此案有关的,便会认定是接头的,必会来。 事实上,今晚三位美人来了两位,在梁美人之前,还有一位过来看了眼,见没人便只当个恶作剧匆匆离开了。只有梁美人坚定的在观星台等下去。一直等到嫪婉与二皇子在揽月台出现。 第164页 观星台与揽月台为一山双峰,观星台高些,可以轻易的看到揽月台的景色。而方才二皇子与嫪婉的相会,便全落进了梁美人眼中。 嫪婉从小径绕上了观星台,她看到梁美人站在那儿,便知道自己估算中了!她已提前将这三人的画象仔细看过,有了基本的了解。而梁美人对她却是完全不识的。 嫪婉坚定的看着她,举起右手,手上握着萧驷的那个腰牌,「殿下有事命你做。」 梁美人丝毫不怀疑,因为她方才亲眼看到二皇子与眼前的女子亲昵,证明这女子也是二皇子的心腹,八成和她一样是个细作。 「哼,那殿下为何自己不下令,却要通过你。」梁美人没好气的说道。她虽不怀疑,却是难咽那嫉妒。 「最近宫里事多你该知道。殿下也是想避嫌。」 梁美人心里依旧不舒服,跟她时需要避险,那跟这女子见为何就不用避嫌了?但她嘴上不敢再质疑什么,淡淡的问道:「殿下有何吩咐?」 嫪婉顿了顿,言道:「梁美人,你我是初次接头,如今非常时期,为安全起见还是对下暗号吧。」 梁美人纳闷,「哪里有什么暗号?」 「噢,就是你所属的部分……」嫪婉生涩的套着话。 梁美人一听,倒觉得看来二殿下的羽翼分布还是颇广的,还分几个部分。可她们那处的人似乎没有什么暗号啊,便老实应道:「我……我和你们应不是同一部的,我和之前的张孺人是一起的。」 嫪婉蓦地一惊,张孺人!居然是萧驷的人?嫪婉顿时有些招架不住。 梁美人觉得自己也说不清身份了,似乎她是不怎么专业的细作。只催道:「你快说吧,殿下有何吩咐?」 嫪婉抬起头,正犹豫怎么应付她,却忽地听到背后传来一个压的低沉浑厚的声音。 「我没有任何吩咐。」 嫪婉转头看去,顿时觉得手脚和额头均冒出有股冷汗!萧驷…… 萧驷冲着她走来,冷冷的说了句:「梁美人,你退下。」 之后梁美人便摸不清状况的退了下去。 嫪婉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逃!她知道的似乎太多了…… 可唯一的下山口在萧驷来的方向,她想从一旁绕过去,可刚跑了两步却被萧驷一个健步挡在了身前!她连忙后退,他向她逼近,眼里寒光闪现,带着浓浓的杀意。 嫪婉是真的怕了,她似乎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萧驷,原来他的羽翼藏的这么深!她看向近峭壁一侧,若是绕过萧驷从那边过去说不定可以。 她急退两步,见萧驷直直的逼近,然后她勐得一调头往左侧奔去!绕过萧驷沿着峭壁的边缘往下山口勐跑! 「婉婉!」萧驷急吼一声,因为他眼见着嫪婉脚下踩空往山下滑去!他奔过去,赶在最后一刻抓住她的手。 「婉婉,别怕!」 嫪婉怎能不怕?她悬空处在峭壁上,只能抓着萧驷,唯一的活命机会落在想要杀她的人手里! 萧驷额头上已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紧皱着眉头。若是他拼力一拽,可以将嫪婉拽上来,但那力道必会让她受伤。可他若不拽,这样僵持着坚持不到一刻了,迟早力气将耗尽,那时命也保不住了! 最终他拼力往上一拽,嫪婉重重的摔在石台上。庆幸的是她脑袋被萧驷紧紧拥住,没有摔到头部。 她惊悸的坐起,看着萧驷她不由得往后缩了缩,他到底是要杀她还是要救她? 怕归怕,可她既然无力逃掉,那不如一次问个清楚,死也算做个明白鬼。 「萧驷,我问你,张孺人可是你安排在萧允身边的?」 「是。」他毫不掩藏。 「那她也是你害死的?」 「是。」 嫪婉见他如此直白,有些不敢往下问了,他这大概是觉得她没机会说出去了?顿了须臾,她吱吱唔唔道:「那皇上……是你安排梁美人……」 「是!」萧驷仍是痛快应着。 「那你……是怎么发现我骗你的?」 萧驷望着她笑了笑,笑得风清云淡,不似在谈人间生死。「因为你刚刚搂上了我的腰。」 嫪婉不知是哭是笑,看着他,似乎并不怕了。「萧驷,你为何要这样做?皇位对你就那么重要么?」 皇位?萧驷望着嫪婉,心底里是无尽凄凉。她不懂他,果然一点儿都不懂他。但他还是点了点头,「嗯,为了皇位……我可以做一切。」 第103章 大结局 萧驷的直白, 是此时嫪婉时期待的, 却也是最惧怕的。她所惧怕的并不是萧驷会不会灭口, 因为通过方才坠山之事, 她已经多少明白了萧驷的心意。 他比她所想的用情更深。 她如今怕的,是萧驷既直言不讳, 又不会杀她灭口。那么唯一的解释便是他已有了应急备案, 萧寐便是知道了真相也对他无威胁。 朝廷里支持萧寐的人虽不比萧驷少,然皆是些附庸梁文帝心思的中庸之流, 他们追随的是圣上心思,并不一定是真心看好萧寐。 而支持萧驷的却不同。不论是徐皇后,还是工部,对他皆是真心的拥护。 两人若真对抗起来, 萧寐身后的人会如摇摆不定的墙头草,而萧驷这边却是无退路的死忠拥护。 但是这些还不以让萧驷有如此大的信心,他能有胆子犯下弒君的大罪,如今还可以云淡风清的告诉她听,那么必然是有后招儿。 第165页 嫪婉寻思到此处,有些胆怯的诈问道:「萧驷,你什么时候说服了张统领?」 张统领是御林军统领,敢在宫中造反若是连御林军都没拿下, 那哪里来的胆子?嫪婉虽是诈, 却心中也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萧驷面无表情的伸过手来,嫪婉下意识的躲闪,但他还是帮她将方才凌乱了的青丝拢到耳后, 指腹顺着她的耳垂儿轻轻抚下。 「就在他年前大婚之后。」 大婚之后?嫪婉只稍作推测,便明了了。她冷笑,「哼,二皇子手下还真是美女如云吶,不只萧允身边,皇上身边,连御林军统领身边也有二皇子的人。」 萧驷没应,只是笑的更开了些。嫪婉这才明白,先前对于萧驷的那些不忍心简直是多余,如今哪里是萧驷的命握在萧寐手上,分明是萧寐的命握在萧驷手上! 而萧寐只凭着百来个侍卫强撑。她之前还疑惑,为何御林军无动静,徐皇后也如此妥协,他们哪里是被萧寐的百来个侍卫镇住,他们分明就是等着萧寐来钻这个套!以给他坐实了造反的罪名! 嫪婉缓缓的流下泪,这一切都漏算了。如今便是告诉萧寐一切真相,也迟了。又有什么人会真正在意造反的是谁?歷史从来都是由胜利的一方来书写。 萧驷撑着手掌站起身,然后递手给嫪婉,她没接,可他手仍是未移开。 「婉婉,你想要的无非是悉池的平安,和萧寐的平安。」 嫪婉蓦地抬起头看着萧驷。 他又道:「这两样我都可以给你。」 「你什么意思?」 萧驷没回她,而是又往她眼前伸了伸手,她犹豫了下终是抓住,顺从的被他拉了起来。 …… 这一晚,萧寐在利用最后的时间连夜盘查相关疑犯,无暇他顾。他并不知嫪婉离开了寝殿这么久。 直到天亮,仍无任何收穫的他,沮丧的回到父皇的寝宫。太医们这几日也依他的命令在为陛下的遗体做更深一层的检查,终是有所发现! 张院使急急禀报:「歧王殿下,当初为陛下验血时的确未有任何异常,但依殿下的意思,下官又验了私处的遗存物,确实发现了毒性!」 梁美人是在薰香里动的手脚,所以太医们之前验血没有验出什么,未得到授意自是不敢深验。而此次得了歧王的令,便验出了毒性。 萧寐立马上前询问细节,虽然昨晚的盘查未有所得,但若是能从毒性着手,或许能发现些线索! 可这时,突然门一声响!立马涌进来了成百的御林军!他们分例两队,让出中间的道路,进来的是二皇子与徐皇后。 萧寐看着萧驷,眼中冒火:「萧驷!你这是做什么?」 萧驷面色冰冷的看着他,「六弟,你认为父皇的驾崩有蹊跷,我也给了你三日的时间。不过既然什么也没查出,如今,我来接父皇入皇陵了。」 「呵呵,你怎知没查出?」萧寐边说着,将太医刚刚手写的验毒结果拿在手里,举着在萧驷和徐皇后眼前晃了晃。 萧驷没什么诧异,徐皇后却是一惊,然后她转头看看身旁的二皇子。她虽支持二皇子,但却当真不知圣上的死有人为成份,既是人为,那么二皇子便难脱干系! 萧驷察觉了这些,转头睥睨着徐皇后,缓缓道:「母后,父皇一出事时御医们就验过了,无任何中毒迹象。而如今却又硬生生的扯出个中毒的结果来,显然是有人想藉机生事啊。难道母后愿意看到那样的结局吗?」 徐皇后别过头去,轻轻垂下些。萧驷这话不是在解释,却是在要挟。是啊,就算真是二皇子做的,她难道就能让歧王当新皇么?不能!绝对不能! 徐皇后开口:「哼!陛下有没有中毒第一时间便查验过了!隔了这么多日突然又出来个中毒的结果,本宫倒觉得这毒怕是被人后来才下的吧!」 萧驷禁不住冷笑,徐皇后这个盟友又岂是萧寐能动摇的? 这时嫪婉从门口走了进来,萧寐看到她莫名有些担忧,「婉婉,你先回寝宫去等我。」他不想牵连她。 可嫪婉眼中含着一层水雾,劝道:「歧王殿下,梁文帝已然驾崩,请殿下节哀,莫再无端的浪费人力了。」 「无端?」萧寐怔怔的瞪着她,她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嫪婉非大梁之人,本不该多说什么。但是嫪婉不忍看殿下继续疯下去……」 萧寐先前还以为是自己多想了,但这句他听的明明白白!「婉婉,你觉得我是在发疯?」 「是!」嫪婉倨傲的抬了抬下巴笃定道。 萧寐不敢相信,连最爱之人都要站到对面去了吗?他有一瞬是认不清现状的,他甚至真的开始质疑自己的判断…… 可是当他又看了看那张印着太医们联名手印的纸,他坚定了下,他没错,错的不是他!嫪婉的事可以随后再解决,但眼下父皇不能如此下葬。 「萧驷!今日说什么我也不会让你带走父皇!」 「六弟,你到底是真疯了,还是想藉机造反?」 「萧驷!疯得是你!想要造反的是你!你敢发誓父皇的死跟你没关系?」 「哼!」萧驷阖眼,抬起胳膊轻挥了一下。 立马御林军上前,将歧王拿下。嫪婉看着这一幕,眼里水雾早已化雨而下。 萧寐,我只想让你在这场宫变中活下来…… 第166页 …… 半年后。 嫪婉独自坐在寝殿里,披散着长发。 萧驷走至殿外,见殿门紧闭。守在门口的两名宫女恭敬跪礼,「皇上吉祥。」 「平身。」 「嫪婉公主可用过早膳了?」 」禀皇上,嫪婉公主如平日一样,只用了一碗素面,所有荤食皆已退回御膳房。」 萧驷推开门,进去,復又关上。 仿佛失聪了般,嫪婉坐在塌沿上儿无任何反应,也未起身行礼。 萧驷走至她身旁,拿起宫女留在一旁的木梳,伸手为她梳了两下,被嫪婉一把打开!木梳掉在地上,碎成两半儿。 「婉婉,半年了,你还要这样终日以泪洗面到何时?」 嫪婉不说一句话,也不看他。只呆呆的看着地面上的断梳。心中竟生出一丝羡慕,若是一切都可了断的如此干脆,那该多好。 萧驷缓缓将两半儿梳子拾起,嫪婉也跟着他的动作抬了抬眼皮儿。见萧驷在随身戴的璎珞里拆出一根细铜丝,往那断口处一圈圈的缠着。 他柔声道:「婉婉,这是你搬来未殃宫那日,朕送于你的,朕说过要每日用它为你绾髮,直到缕顺你的三千烦恼丝。」 「你答应给朕半年时间,如今半年之约已过,朕仍不能让你放下心中怨忿么?」 嫪婉没有应,却是不住的流着泪。 萧驷似乎习惯了这种对话方式,永远是他说。她心情好便听一下,心情不好便听也不听。 如今,或许能令她快乐的方式只有一种了…… 「婉婉,若是你想走,便走吧。」说完这话,萧驷的眼睛也模煳了。近来,他每日都在做这个决定,可他每次都狠不下心来说。总想着多留一日,便多一日的机会,就这样又把她留了十多日。 可是他知道他错了。她以前还曾对他抱有些许同情,可自半年之约过后,他食言,她便连话也不对他说了。 这十几日,消磨了她心底最后的善念。 嫪婉终于看向萧驷,张了张嘴,说出这十多日来的第一句话,「萧驷,你说的是真的?」 萧驷苦笑,然后用力点点头,「君无戏言!」 嫪婉站起身,有些不敢置信,她渐渐往殿门口的方向挪去…… 突然萧驷一把扯住她! 「萧驷!」她忿然,竟又是骗她么? 「婉婉,你这样如何出去?」 嫪婉转头看了看铜镜,素白的中衣,散乱的长髮,毫无血色的惨白面庞…… 「让朕,再亲手为你绾一次发吧。」 嫪婉再次落泪,她顺从的被萧驷拽着坐到了梳妆檯前。看着他一下一下的为她梳着长发,渐渐那髮丝终于柔顺了,没有一丝蓬乱。 …… 神仙居门前。 两位公子正摇着扇子有说有笑的朝神仙居走来。 「李兄,你来京城一趟不容易,我定要请你来京城里最好的饭庄好好吃一顿!过会儿别客气啊,哈哈。」 「张老弟,你太破费了,听说这神仙居里有一个雅间儿,叫什么仙踪阁的,里面是青竹丹枫,春水溪桥吶!」 「哎~是有。以前多花点儿银子还能包,现在,进不去了。有人在里头安家落户了……」 「酒楼里安家落户?」 …… 神仙居,仙踪阁雅间内。 一位公子正半倒在小溪里的船上,举着一只银壶仰头饮酒,那涓涓玉液流淌进他的喉咙里,还有衣襟处…… 门蓦地开了。 公子抬头看,醉眼朦胧,一时竟看不清,只低声喝了句:「仙踪阁早已被本公子包下来了,出去!」 那人未退缩,反倒是转身将门关上了。 「这仙踪阁本就设双桌,以青竹相隔,互不妨碍,若公子不介意的化,不妨挤一下……」 公子怔住了,这是他第一次在此处遇见嫪婉时所说的话。他用力擦了擦双眼,然后认真的看去。 「婉婉……」 「谢谢你,等了我半年。」 第104章 小番外 回悉池的路上。 马车行在山间的小路, 被颠簸的一晃一晃的。嫪婉趴在萧寐的怀里恬静的阖着眼小憩, 这晃动对他们而言, 像槐树下的鞦韆架, 像婴儿安眠的摇篮床。 萧寐在嫪婉的眉心轻点了一下,笑道:「对不起。」 「为何?」 「没有让你成为大梁的皇后。」 嫪婉笑了笑, 伸手勾了下萧寐的下巴:「但你成为了悉池国的驸马。」 …… 四日后, 马车终于行到了悉池皇宫。 嫪婉第一见事,便是带着萧寐去见她阔别半年之久的父皇。 是的, 她不用再委屈叫「父王」了,因为如今悉池已是独立主权的国度,不再是哪个大国的附属国。 父皇和众臣子在大殿外迎接公主回朝。一个女子,却改写了一个国家的命运, 男子焉能不汗颜。 「婉婉。」父皇老远便迎着她,迎进大殿,才说道:「大梁刚刚送来书信给你。」 嫪婉打开看,这是一封缔交书。 上书:「大梁国与悉池国永世睦邻友好,互不侵犯,同仇敌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