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中仙之我的道姑朋友》 序章 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一个小女孩抱着膝盖蹲在地上瑟瑟发抖,她的衣服全湿透了,头发也乱糟糟的,像是被撕扯过,单薄无助的样子看起来格外令人心疼。也不知道她一个人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哭了多久,嗓子都哭哑了,却没一个人来安慰她。 忽然,黑暗中传来一个低沉又慵懒的声音,问她:“哭什么哭,没人教你打扰别人睡觉是不礼貌的吗?” 小女孩惊讶地抬起头来,满脸泪痕的小脸清秀可爱,带着点点婴儿肥,大约不过6、7岁的模样,她四处张望,四周却仍是一片死寂一般的黑暗,好像方才的声音只是幻听一样。 “谁!谁在跟我说话?”女孩大声询问,一点都不害怕的样子,也或许是她故意壮着胆子,逞逞强罢了。 毕竟这里这么黑,突然冒出一个人的声音,又看不到人,没准是夜里跑出来的鬼魂或者什么妖魔之类的。 黑暗中再次传来男人的笑声,然后道:“小小年纪,胆子倒是挺大,你来这个地方做什么?大人没告诉过你,这个地方很危险?还有,你是怎么进来的?” 小女孩站起身来,回答道:“我也不知道这是哪里,等我回过神来,就莫名其妙到了这里来了。你能告诉我怎么离开这里吗?” 小女孩问完话,四周又是一片沉寂。女孩四处走走转转,却依然看不到一个人,这里就好像一个永无止境的辽阔黑域,黑暗把一切都吞没了。没人回应,小女孩突然觉得彷徨起来,自顾自地说道:“看来是我做梦了,除了师父,还有谁会理会我这个怪物呢?” “谁说你是怪物?”男人的声音再次冷不防地响起。 小女孩循着声音一直向前,说道:“大家都这么说,说我没爹没娘,是从水里生出来的小怪物。有时候我明明什么也没做,可是在我手上的东西就突然间结了冰,师哥师姐送我的小猫也被我冻死了,大家骂我是妖怪,说我不配与他们为伍,可是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呀……” “一只小猫死了而已,也值得他们大惊小怪,我看是他们有眼无珠,面对强过自己的力量,不仅畏惧,还想着办法排斥。”男人的声音充满了鄙夷。 “你说的好像也不对,也不是人人都这样,师父就对我很好,给我新衣服穿,带我回家,还教我法术,如果没有他,或许我早就死了吧。”小女孩连忙分辩道。 男人发出一声极其不屑的冷笑,问:“既然你师父对你这么好,为什么不去求助他,而是在这里哭泣?难道你师父也不管你了?” 小女孩猛地摇头道:“不是的,师父他最近很忙,有很多事要做,我……不想让他担心。” “哼,你们人类就是这点麻烦,喜欢自欺欺人,痴心妄想。你在这里这么久,都没一个人找你,恐怕你的师父根本就没有在意你的死活。” 男人幸灾乐祸的语调让女孩有些不满,她拉高嗓门着急道:“你骗人!我师父才不是这样的人!” “我骗人?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一个连魔都不敢踏入的地域,从来没有人能从这里走出去,你的神魂已经离开太久了,要是没有人将你神魂拉回去,你就要永远待在这了。”男人说道。 女孩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是觉得要是永远待在这个黑漆漆的地方,她是死也不愿意的。女孩开始有些慌乱,但想着这个人既然在这里跟她说这么多,应该也知道如何离开这里,便问:“你能帮我离开这里吗?我会报答你的。” 男人闻言,狂放地大笑起来,那笑声响彻四周,女孩在原地来回张望,还是未见到男人的真身。 笑声过后,男人的声音缓缓传来,“你个小丫头扰了我的好梦,你说我为何要帮你?你还手无缚鸡之力,又谈何报答?” “我现在没有能力报答,以后肯定会有的!”女孩信誓旦旦地说道,然而转念一想,又觉得此人也不可靠,便试探地问:“难道你也跟我一样,不知道怎么出去?不然这里什么都没有,你为什么要待在这里呢?” 男人久久没有回应,女孩更加惶然了,便四处乱走,边走边喊:“喂,你去哪了,为什么不说话了?”寂静的空间里,女孩只听得到自己的脚步声,周围时不时飘来一缕缕紫色的烟雾,像流水一样从身边淌过。女孩好奇地盯着它们,伸手去握,却什么也握不住。 “劝你待着别动,再乱走的话,你会被这里的乱流冲散的。”突然冒出的声音让沉浸在这片诡异妖异中的女孩吓了一跳,她猛地回头,便见不远处隐隐有紫色的光,声音就是从那发出的。循着光而去,女孩惊讶地看到了一个巨大的紫色水晶,水晶里面似乎有一个人。女孩缓缓走近,想看清这人的容貌,然而却只看到两瓣黑色的羽翅呈保护的形态将这人的身躯牢牢包裹。那些零星的紫光像羽毛一样落在这人身上,充满神秘而妖冶的气息。 少女显然是被眼前这景象迷住了,毫无意识地伸手去触摸那冰冷的水晶,只见那水晶发出一道幽光,然后那光就消失了。 “是你在说话?”女孩一眨不眨地望着水晶里的人,出声询问。 回应她的是死一般的平静,而后,女孩身后突然间出现一道强烈的金光,黑色的空间里似乎开了一个大洞,女孩连忙抬手掩住刺眼的光芒,下一刻,她便感觉身体被一股力量拉扯,紧接着,她便遁入了黑暗。 紫烟缭绕的空间里,似乎从未有人来过,只有紫色的水晶忽隐忽现地散发着幽幽的光,不一会儿,水晶里的人微微动了下,黑色的翅膀也渐渐伸展开来……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在长而浓密的睫毛下,缓缓睁开…… 第二章 槐树妖 寒冬腊月,此时的东灵山已是大雪封天,前山的三仙台上,两个身强力壮的弟子正搀扶着一个素衣女子缓缓走下石阶。女子头发被风吹得散乱,脸色和唇色苍白如纸,唇角有一丝血迹,眼神麻木,似盲非盲,神态中有种令人心碎的决然。她每走一步,脚步就颤抖一下,需得那两个人扶着才能勉强站稳身子。 “东灵山弟子伶华茵,因偷盗神女果,与同门弟子私自格斗,打伤众人,误伤长老,今日废其修为,逐出师门。”掌门威严浑厚的声音响彻整个三仙台,随即他用惋惜的口吻问道:“伶华茵,念在你曾是云阳子的徒弟,这些年又在东灵山悉心守护神树的份上,本座便就此放你下山,你可还有什么话说?” 失去搀扶的伶华茵跪倒在地上,手撑在身子两边,无欲无求道:“我没有什么话可说,也无颜再留在东灵山,多谢掌门轻罚。”说罢,她缓缓伏下身,朝掌门拜了两拜。 “既然你认罪,那就将神女果交出来吧。” 伶华茵身体顿了下,气若游丝道:“交出神女果之前,掌门能否让我见个人?” “你想见谁?”掌门冷漠地睥了她一眼。 “我想见见我师兄。”伶华茵说罢,人群中便开始窸窸窣窣起来,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自觉地让出一条道。伶华茵抬起头来,目光如炬,有些怨愤地望向站在人群后面的那个人。 此人叫苏言,是伶华茵的师兄,也是伶华茵青梅竹马的恋人。就在三个月前,苏言领命与师姐下山除妖,临别前他们俩刚刚私定终身,伶华茵与苏言约定,要一起得道飞升,离开东灵山做一对神仙眷侣,因而冒险去偷盗东灵山神树千年才长出的神果。然而就在苏言回山,事成之后,伶华茵却看到自己心爱的男子和自己的师姐拥吻的一幕,十几年的深厚情谊,就在一夕之间轰然瓦解。伶华茵始终都不明白,为何忠厚耿直的苏言,刚和她说完永不负她之后,转身便去爱了别人。连拥抱都要害羞好久的人,为什么能那么深情款款地亲吻别的女子。 苏言用痛苦愧疚的目光看向伏在地上的伶华茵,这个曾经亲密无间的人,如今坚毅冷峻的脸上布满了犹豫不决的表情,他的手指好几次紧握,又好几次松开,神情中似有千言万语,但最后也只是难过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阿茵”。 伶华茵苦笑一声,已然明白他的选择,苏言宁愿负她也不愿意站出来为她说一句话,伶华茵从未感觉到如此心寒,她接近绝望地问道:“师兄,在我离开东灵山之前,我只问你一句话,你老老实实的告诉我,这十几年来,你可有哪一天真心喜欢过我?” 面对如此凄惶的诘问,苏言眼中闪过一丝痛色,上前一步,似乎想要说什么,却被身后的一只手拉住,他回头望了一眼,看到了他的师姐李念心。只见李念心向苏言投去哀怨的目光,苏言仅是看了她一眼,便牢牢握紧了她的手,转头对伶华茵道:“对不起……阿茵,我负了你。”说完,他便闭上了眼睛,似乎想掩盖眸中的苦涩。 伶华茵看到他俩这样,突然自嘲地大笑了起来,让原本惨白的脸色稍微恢复了些红晕,然后她眼神一凛,在苏言和李念心脸上来回流转,语气也由方才的不甘变为嘲讽:“师兄,师姐是给你吃了什么药,让你连真心话都不敢说了吗?好,既然你背信弃义,那我何必再奢望于你,这个东西还给你罢!祝你和念心师姐长长久久。”说罢,伶华茵就将一块白色的玉佩掷到苏言脚下,然后她看了苏言一眼,悲愤之下一口将神女果吞了下去。 此举令在场所有人大惊失色,正在掌门情急之下向伶华茵拍出一掌时,却见伶华茵周身忽然泛起一道白光,所有接近的人都被挡在了那道光外。伶华茵有些不可思议地望向自己发光的身体,然后便在众人面前消失了。 若干年后,中皇山左近的大荒山山脚下突然出现一道金色屏障,循着那金光而去,只见几只魇魔四散飞落,金色的屏障渐渐缩小,最后落在一蓝衣女子身上。 “……就凭你们几个蝼蚁之辈,就想迷惑我吗?”轻飘飘的声音里掩饰不住的轻蔑和傲慢,蓝衣女子一挥袖子,那些魇魔便落荒而逃,只见女子手中突然迸出几道金光,随后变幻成一张大网,逃走的魇魔便通通被收进了一个白色的瓶子里。 女子转过身来,快步朝着蜷缩在树下的黄衣少女走去,友善地朝她伸出手去,安慰道:“小姑娘,起来吧,那些妖已经被我收服了。” 姬如梦移开遮住脸的袖子,抬头朝声音的主人看去,眼前的人二十来岁的样貌,眉若远山,发如黑瀑,眸含星辰,柔美飘逸,恰似那天上的仙娥一般。她怯生生地将手伸到蓝衣女子手心上,那女子微微点了点头,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方才那些怪物是魇魔,魇魔最喜聚集在阴冷潮湿的森林之中,以人的梦为食,虽然不会伤及性命,但也不会有什么好事。姑娘你小小年纪,最好不要到处乱跑。”女子看起来顶多比她大几岁,却似一个长辈一样殷殷嘱咐道。 姬如梦害怕地环顾了一下四周,贴近女子身边,问道:“那他们还会出现吗?” “这个说不准。姑娘你住在哪?为防万一,我送你回家吧。” 姬如梦朝女子绽开笑颜,回道:“我家就住在附近,姐姐如果不嫌弃的话,那就拜托送我回去吧!我叫姬如梦,姐姐就叫我如梦好了,我该怎么称呼姐姐呢?” “称呼不必了,你就叫我姐姐吧……” 伶华茵说着忽然脑子一热,便又混混沌沌地回答道:“伶华茵。”伶华茵几乎是脱口而出,虽然她并不想轻易就透露自己的名姓,但是看到姬如梦诚挚的眼神,像是有种莫名的蛊惑力一般,让她竟然违背了自己的本意。 回答了之后伶华茵猛然惊醒,方才就宛如被控制一样,挂在腰间的宫铃也发出了异常的震动,像是感应到了不同寻常的妖气。 伶华茵脚步一顿,目光移向前面的姬如梦。姬如梦好似察觉她的迟疑,回头朝伶华茵笑道:“茵姐姐,你怎么不走了?我家就在前面了。” 伶华茵不动声色地继续往前走,心想自己怕是已经离开了安全之地,今天急匆匆出来身上又没有带法宝,不能让她发现自己的疑心,倘若真如自己所猜的那样,眼前的这个少女并非人类,那自己恐怕是中计了,而且她丝毫未察觉少女身上的妖气,此妖必定修为不浅。伶华茵的思绪在脑海中飞速转动,她停下脚步,对姬如梦说道:“如梦姑娘,请稍等,我忽然想起方才追那些魇魔的时候落下一个东西在后边了,想先回头取一下,再送你回家可好?” “啊?可是我家就快到了啊,姐姐先送我回去再去拿吧,我一个人在这里害怕。反正这深山里也没有人来,不会被人捡去的。”姬如梦一眨不眨地盯着伶华茵的脸,撒着娇说道。 “那东西很重要,非取不可。要不我给姑娘划个结界在这,你只要不出去,那些小妖小怪便不敢接近你。”伶华茵心里想,如果能把姬如梦骗进结界,倒也能困住她一时半刻。 只不过姬如梦可没那么好骗,她似乎意识到伶华茵识破了她的身份,于是笑了笑,“哦?什么东西那么重要,总该不会是姐姐梦里头那个负心汉送给姐姐的东西吧?”姬如梦咯咯咯地笑。 伶华茵倏地握紧身侧的剑柄,退后一步,警惕道:“你究竟是什么人?魇魔的同伴?” 姬如梦掩嘴嬉笑了下,一脸无辜状,“姐姐你说什么呢,我只是想和姐姐交个朋友,所以才不得已窥视了一下姐姐的梦。不彻底了解姐姐,怎么做朋友呢?”说完,她就笑意吟吟地朝伶华茵走了过来。 伶华茵左右瞟了一眼,连忙往别处跑去。姬如梦好像故意让她逃似的,伶华茵回头看去也没见那妖追上来,她正想借此机会回去拿法宝,却不料前方突然伸来无数触角一般巨大的藤蔓,朝她发出了攻击,切断了几支,又在断掉的地方重新又长出新的来,很快,伶华茵就被团团包围。手臂一样的藤蔓将她的身体牢牢缠住,高高举起,不一会儿,她就感觉呼吸不畅了,细长的分枝将她的脖子绕了好几圈,伶华茵的脸色顿时涨得发紫,哪还有半点之前仙气飘飘的模样。那些细小锋利的藤尖刺破她的皮肤,鲜艳的血珠滴在藤蔓上,像火苗一样发出灼烧的声音,“滋滋”两下就没了声息。 伶华茵这才想起师傅曾经跟她提起过一只修炼千年的姬氏大妖,听闻此妖为一棵槐树修炼成精,以吸人血吃人肉为生,每吃掉一人,就会变成那个人的模样,继续害人,因为此妖身上人气太重,所以很难分辨得出其是人是妖。伶华茵悔恨自己的大意,心中渐渐着急起来,倒不是怕死,只是怕又要给师傅蒙羞了。 无奈伶华茵如今法力受限,无法施展火咒术,方才她试着以血为咒,却只是伤了这妖的皮毛而已,她心中暗叹今日就要死在这槐树妖手上,可惜师傅交代的事还未完成,还是有些遗憾。正在惋叹之时,姬如梦走到伶华茵脚下,那些缠绕伶华茵的藤蔓,正是从她身体里长出的触手。 姬如梦仰起头看着头顶上动弹不得的伶华茵,脸上的表情很奇怪,像是惊讶,又像是惊喜,然后她试探性地用藤尖刺破了伶华茵脖子上另一处肌肤,便快速地将藤蔓伸长放到嘴边舔了一下。只见姬如梦露出满足而享受的表情,意犹未尽地对伶华茵说道:“这么多年了,这还是我第一次尝到那么好喝的血,这难道就是神血的味道!” 话刚落下,就见不知打哪冒出来的几只魇魔,一窝蜂地朝着伶华茵扑了过去…… 第三章 云梦仙人 伶华茵懊恼地看着向她扑来的魇魔,不得已使出最后的杀手锏,朝着空气大吼道:鄂萝,妖缚的事情我可以再考虑考虑,先帮我把它们赶走。无奈如今法力只得三成,只能求助于人,伶华茵也顾不得清高了。 只见伶华茵胸前忽然发出一道紫光,那些魇魔刚碰到那道光,就化为了灰烬。姬如梦以为伶华茵身带什么厉害的法宝,气急败坏地将伶华茵往旁边一棵树上重重甩了过去,伶华茵瞬间就失去了知觉。醒来之时,伶华茵发现自己正在一个洞中,手脚都被姬如梦用藤条绑在树干上,而姬如梦正坐在一边的树桩上悠哉悠哉地晃着双腿,嘴里还在哼着歌。 “姐姐醒啦!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么?”姬如梦见伶华茵盯着她,立马跳下树桩,一蹦一跳地来到伶华茵面前,歪着头笑着问道,好像是在招待客人一样。 伶华茵抿紧了唇,一脸羞辱。 姬如梦笑嘻嘻地看着伶华茵,一副天真无辜的样子,说道:“姐姐不要这么看着我呀,如梦伤了姐姐是如梦的不是。本来姐姐算是我的贵客,如梦不该这么绑着姐姐,可是姐姐是名门仙家的人,要是一不小心,把我又捉了回去,那我可就没命了。而且尊主一直叮嘱我小心行事,说你们中皇山的透骨钉厉害得很,我可不能一时大意呀!” 伶华茵心思一动,问:“你们大妖还会认主?你家尊主是谁?莫不是他让你来抓我的?” 姬如梦用手指抵在嘴边“嘘”了一声,神秘道:“这可不能告诉你。”说罢便在伶华茵面前来回瞧着她,晶亮无邪的眼睛骨碌碌转了转,说:“看来传言是真的呢,东灵山有位弟子天生有神血庇佑,能让神树死而复生,想必那人就是你吧?” 伶华茵盯着她不说话,姬如梦就自顾自地继续道:“那神树千年都是一个样,好不容易长出神果,东灵山的无知道士们却不知是你的功劳,还以为是上天赏给他们的呢!那神果本就该归你,他们却想据为己有,还逐你出师门,你不怨他们吗?” “这似乎与你无甚关系。”伶华茵冷冷道。这些前尘往事,是深埋在伶华茵心里的刺,从未跟人提起过,若不是这次被魇魔趁虚而入,她又怎会再次想起过去的事。 “嘻嘻,当然与我无关,我只不过想多了解一下姐姐嘛!毕竟在姐姐死后,我还要借姐姐的身体一用呢!如果姐姐恨那些道士,我倒是可以帮助姐姐报仇哦!”姬如梦眨了眨眼睛,活泼可爱的模样活脱脱就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女。 “不必费心。不过我劝你最好不要乱用我的身体,否则你就不怕神血会让你灰飞烟灭吗?”伶华茵淡声言道。 姬如梦低低地笑,好像不在意伶华茵的警告似的,嘟着嘴“唔”了一声,“多谢姐姐为我着想,不过姐姐的心脏大有用处呢,我还是要收下……”说着便从手臂处伸出树藤就直指伶华茵心脏…… 伶华茵只听耳边传来嘹亮的“铮”响,附近不知谁在弹琴,身上的树藤随着那声音“咔嚓”而断,伶华茵立马抓起身边的剑,用锋刃割破自己的手指,挽了个剑花,嘴里快速念了一串咒,那溅出的血珠便凝成灵力在姬如梦身边围起一圈结界,迅速缩小,最后变成三条转动的金链条,把姬如梦牢牢困在原地。随着洞外琴声音调的逐渐转高,姬如梦面露痛苦之色,那琴声宛如带了一股奇特的灵力一般,附在伶华茵的结界上,姬如梦越是挣扎着想要逃跑,身体越是被束缚得越紧,紧接着那琴声“铮”地一声突然加快,姬如梦的耳膜险些被灵力震裂。 伶华茵迅速拿出身上的白色收妖瓶,欲趁此机会将姬如梦收伏,而在此时,姬如梦忽而大叫一声:“尊主救我!” 伶华茵分神的一会,就见姬如梦周身的结界瞬间被撕开一个口子,一团黑烟过去,姬如梦就化作一团青烟消失了。 伶华茵循着方才琴声追出去的时候,只见树林里绿荫繁茂,寂静如常,稀疏的阳光下,一位白衣男子抱着一把琴傲然伫立着,姿态闲雅,乌黑整齐的长发束着白色的发带,绣着墨色云纹的衣摆随风飘动,圣洁无比,犹如降临凡尘的画中仙人。听见伶华茵脚步声,此人转过身来,原是个眉眼温润,目光如水的青年。见到陌生人,青年略带好奇地微微歪了下头,像是在打量伶华茵,未语先含三分笑,已是胜过万千风华。 伶华茵顺着他手上的琴看去,微微彷徨,而后抬起头轻问:“你方才所奏之曲是什么?” 仙人微惑片刻,便从容笑答:“镇魔曲,姑娘也知此曲?” 伶华茵摇头,“不识,只不过有隐隐熟稔之感。方才多谢阁下相救,我乃中皇山仙泽宫宫人,今日追击魇魔时误入槐树妖之手。不知阁下如何称呼?日后我也好作报答。”有了姬如梦的前车之鉴,伶华茵谨慎得多了。 青年颔首一笑,说道:“举手之劳,何须言谢。我叫司徒衍,是个散仙,现住在大荒山的云梦台中。方才我经过此地,见这里魔气甚重,颇有古怪,本想探查魔气来源,却不慎让那妖跑了。” 伶华茵轻言道:“那槐树妖有上千年修行,况且她在树林里本就有诸多优势,加上她背后似乎有帮手,我们难免吃亏。” “自数千年前魔族大帝隐匿之后,魔就很少出现在人界,不过方才我觉察那魔气似乎是从那妖身上散发出来的,不知晓她身上是否携带着什么魔族之物。我这几日云游归来,路上听闻附近村庄不太太平,许多魇魔白日出来觅食,居民要不白日昏睡,要不精神萎靡,无心劳作,恐怕与这个槐树妖的出现有很大关系。” 伶华茵不禁惊诧道:“我因故不能离开大荒山,竟不知道外面还有这事?仙人可与我说说外边的情况?” 司徒衍点点头,提议道:“当然可以,不过这里不便说话,我所住云梦台就在附近,姑娘可愿意移步详谈?” “嗯,也好。”伶华茵点头答应。 司徒衍领着伶华茵行至一个山花烂漫处,眼前豁然开朗,犹如展开一副画卷,只见溪水潺潺,水雾缭绕,犹如人间仙境。伶华茵在大荒山住了将尽百年,却极少走出日照峰,竟不知道这山脚下还有这样一个山水秀丽的地方。 “这里真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真是堪比师傅曾经与我说起过的清徽台。”伶华茵一路欣赏着风景,不由得感叹。 司徒衍突然回过头来,略有些惊讶道:“令师也曾到过清徽台?” “师傅曾经在清徽台小住过一段时日。”伶华茵答道。 司徒衍笑了笑,“莫非令师是仙泽宫前任掌门衡葳真人?” “仙人认识我师父?” 司徒衍面带笑意,说道:“清徽台原是我的清修之地,衡葳真人云游时曾在那里落脚。曾听闻衡葳座下收了一位女弟子,天资聪颖,剑术术法无一不精,姓氏伶华单名一个茵字。后来衡葳仙逝,此弟子便成为了仙泽宫的护剑长老。今日有缘终于得以一见。” 伶华茵屈指绕了绕发尖,半是回忆半是叹息道:“没想到师傅以前还跟别人提起过我,只可惜我再也无法报答恩师……” “故人已去,活着的人更当珍惜当下,姑娘切勿伤怀。”司徒衍温言慰藉。 伶华茵点点头,“是啊,活着的人唯有珍惜当下。”说罢,便又继续行走。 “伶华姑娘,这边走,就快到了。”司徒衍一边温和提醒伶华茵注意脚下,一边慢悠悠走在前面引路。 伶华茵低头踩着水面上的莲叶浮台,跟着司徒衍来到水中央的凉亭,看到四周笼罩在一片薄雾轻烟里面,就像水中的孤岛,把外界隔绝了。 “我这里只有粗茶,只好怠慢姑娘了。”司徒衍略带歉意。 伶华茵这才注意到石桌上已经摆好了茶具,茶水还冒着热气,也不知道司徒衍何时准备的,竟像是早知晓有客人来访似的。伶华茵便生了一丝戒备之心,并未饮司徒衍倒的茶,问道:“仙人是一个人住在这里吗?” 司徒衍微微一笑,并不介意伶华茵突来的疏离,回答道:“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不过还有一只……”说着随手在空气中一抓,只见一只粉色的球状物被司徒衍抓在手里,司徒衍开心地笑了几声,“我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 只见那粉色的毛球突然扑腾了两下,从绒毛里伸出两只爪子和两只腿来,还露出两只黑黑的圆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伶华茵。伶华茵一时间惊呆了,眼睛一眨不眨地与那只毛球对视着。司徒衍颇觉有趣,笑着说:“这小东西赖在我这里很久了,白吃白喝,有一天我跟它说,你总不能一直吃我的喝我的不干活吧,它好像听得懂人话一般,后来就经常帮我煮茶,打扫房间……这不,这壶茶就是它方才看我回来准备的呢!” 见伶华茵一副惊讶的样子不说话,司徒衍以为她受了惊吓,连忙问:“伶华姑娘,吓到你了吗?” 伶华茵这才反应过来,目不转睛地看着毛团叹道:“不不,只不过从未见过这样的……生物。” 司徒衍笑着放开毛团,毛团就噌的一下跳到伶华茵怀里,伶华茵欢喜得有些不知所措,试探地揉了揉它圆鼓鼓的身子,那毛团就舒舒服服地躺下了,看模样十分享受。 “这……”伶华茵情不自禁动了动唇,目光中透着惊喜和怜爱。 “看来这小东西很讨伶华姑娘喜欢!”司徒衍饮了一口茶,饶有兴味地看着伶华茵,眉眼弯弯笑容舒朗。 伶华茵顿时坐直了身子,收起表情一本正经道:“咳,我们言归正传吧,现在外面究竟是何事态?” 司徒衍见伶华茵严肃起来,便也敛去笑容,放下手中的茶,沉思片刻,微微皱眉说道:“这几日我也在调查中,听闻最近仙家门派正在追杀一只出逃的千年大妖,应该就是今日袭击姑娘的那只槐树妖。至于魇魔白天作祟,恐怕跟最近突然增多的魔气有关,让那些魇魔有了庇护,仙泽宫也派了不少弟子下山除妖,但终是人力微薄。” “仙泽宫本就人丁稀少,而且魇魔来无影去无踪,若不是在猎食过程中,连我都难以察觉,更何况仙泽宫一些涉世未深的弟子。我有些担心那些魇魔会更加猖狂。”伶华茵隐隐有些担忧。 “据我所知,魇魔一向喜新厌旧,不会停留在一个人身上太久,仙家有足够多的时间寻找应对之法。我认为现在最为紧急之事是找到槐树妖,她或许是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司徒衍提议。 伶华茵微微思索,方提出:“我有一位算称得上朋友的故人,她或许能帮上些忙,不过我现在法力受限,不便外出,仙人可否帮我带一个信物到仙泽宫,交给本门的天机长老?他见到自会明白。” “既然伶华姑娘已有了主意,那我定不会推辞。而且这事原本我也在调查,若是有帮手,那自然是好。” 伶华茵连忙从身上掏出一枚蓝色的胸针,说道:“那就多谢了。” 第四章 神秘人 “啪!”一个暗紫色的诡异空间里,响起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姬如梦被一道掌风扇倒在地,她瑟缩成一团,胆战心惊地看着眼前的人,不,确切的说是一团身长九尺的黑影。 “尊主……”姬如梦被这突如其来的耳光打得脸颊生疼,满肚子委屈,却只敢对着那团黑影小心地唤了一声。 “我什么时候允许你可以擅自行动了?!你今天差点坏了我的大事!”那个黑影怒不可遏。 姬如梦不甘心地辩解道:“尊主,我也是为了你好啊,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了她,如果能取到她的心脏,那么你就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你想的倒轻巧!真那么简单的话,我何必要等上那么多年?你要是下次再这么鲁莽,我可不会出手再救你一次!”黑影警告道。 “是……可是就这么放过她吗?她现在可是七成法力都没了,这么好的机会……”姬如梦显然还不肯放弃。 黑影冷笑了两声,说道:“她就算一点法力都没,也轮不到你动手!我只叫你给我看紧她,想办法到她身边去,你自己也好,找别人也好,总之引她离开中皇山。你听不懂?” “如梦明白了,以后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了,请尊主再给我一次机会。”姬如梦从地上爬了起来,跪到黑影面前,乞求他的原谅。 “若是惜命,就不要犯第二次错,行了,下去吧。” 姬如梦害怕地点点头,正要离开,身后冷不防又响起那黑影的声音。 “等等,霖歌有消息了吗?” 姬如梦顿了顿,回头低声道:“还没有,请尊主再给我一点时间……” 黑影沉默了一阵,语气听不出任何起伏:“继续找。” 姬如梦走后,紫色空间里又只剩下漫无边际的黑暗,那黑影渐渐显露出一个人形,黑色的戎装勾勒出高大颀长的身躯,紧致的腰腹间扣着赤金双龙腰带,微微卷曲的长发泛着隐隐的接近黑色的红,尖尖的双耳穿着两个银色的耳环,左耳的耳垂戴着一个月牙形状的红色耳坠,妖异极了。而一张脸,更是异乎常人的英俊,但是他身上却散发着同这个空间一样浓重的冷冽气息,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男人拿起手中的埙,放在嘴边轻轻吹奏,幽深而绵绵不绝的埙声回荡在四方,声悲而幽幽然,如泣如诉,却无人倾听。 “你吹的是什么啊?曲子真好听!”紫衣女孩睁着好奇的双眼,紧盯着男人手中的乐器看。 男人停止吹奏,回答:“这叫埙。” “你能教我吗?”女孩满心期待,灵气逼人的眼睛充满了对新鲜事物的渴望。 男人斜睥了女孩一眼,毫不留情道:“你这么笨,学不会。” 女孩不服气,瞪了男人一眼,说:“我哪里笨,师父说我很聪明,一点就通。你看,我不用任何指点,就轻易地来这里看你了,作为这几日我跟你讲故事的报酬,你是不是要表示一下呀?” “表示什么?我可没让你来看我,是你自己叽叽歪歪在那说个不停。我没赶你,已经是最大的耐心。”男人的语气依旧冷冰冰的。 女孩却不依不饶,“可是你昨天不也笑了吗?不好听的话为何要笑?你就教教我吧,好不好?” 男人没有答应她,自顾自地走了,冷冷丢下一句:“以后别再来了,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女孩却没有立即离开,紧紧跟在男人身后,说道:“我不来,以后谁跟你说话?谁听你吹曲子呢?你一个人在这,多寂寞啊!” 男人脚步一顿,回头看了女孩良久,然后双手插在胸前,“我不觉得,反倒是你在这,我觉得很吵。” 女孩嘻嘻地笑,脸上扬起得意的神色,“你烦我,是不是因为你没有像吃别人一样吃掉我?明明饿得想吃,却又觉得我可爱舍不得拿我当食物,是不是?” 虽然看不到男人的表情,但女孩猜想他定是翻了个白眼,“你这么有自信,我只是不会对一个小孩子动手,免得说我恃强凌弱。你要是再长个几年,估计已经成为了我的盘中餐。回你的地方去,这是我最后一次的警告。”男人说完,便化作一团烟不见了。 后来,女孩长到了16岁,男人依然没有吃她,女孩说:“你食言了。我就知道你不会伤害我,从前不会,现在也不会,以后我不知道,不过你就算改变主意也没机会了。我喜欢上一个人,他对我很好,以后我或许不会再来这里了。这次来,就想和你道个别,还有对你说声谢谢。谢谢你这些年来没有拿我果腹,还听我说了那么多话,在我失意的时候陪在我身边,真的十分谢谢你。没有你的话,我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现在。” 男人一直沉默着,女孩以为他生气了,便满怀歉意地解释道:“你也知道,我到这里会消耗很多心神,如果被他发现了这里,知道了你的存在,可能会对你不利……” “走就走,说这么多做什么!等着我现在就改变主意吃了你?”男人不耐烦地说道。 女孩站在他身后,有些踌躇,男人瞟了她一眼,讥笑道:“还不走,真想被我吃掉?” 女孩无奈地摇头。 “那为什么不走?” “认识那么久,我们也算朋友了,我却还未见过你的真面目,你真的只是一个影子吗?” 男人笑了,“不然你以为?你摸得到我吗?” 女孩鼓起勇气,讪讪地伸手去触碰男人的身体,果然如他所言,女孩的手直接穿了过去,她不泄气地用手一抓那黑影,仍抓了个虚无。 “好吧。”女孩只好失望地收回了手。 男人抬起手,望着自己的手心道:“没有实体,没有痛觉,感受不到冷暖,我和一个游魂没有什么区别。” 男人虽然说的很平淡,甚至像在说与自己不相干的事,而女孩却替他感到一丝难过。 “不是这样的,你跟它们不一样,你会笑,会生气,会跟我抬杠,还会鼓励我,你有那么多丰富的感情,怎么会是一个游魂呢?在我心里,你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女孩急切地说道,似乎这样就能让自己好受点。 男人听罢,不由得笑道:“说的那么好听,结果还不是为了你的那个情郎弃我而去,罢了,我们终究不是一个道上的人。你走吧,不要再回来了。” “我走之前,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 “至少,让我知道你的名字,这个总不过分吧。”女孩目光殷切,直视着眼前的影子。 “呵,许久没人叫过我名字了,我早就忘了。若真要讨个叫法,你便叫我影吧。你不也没告诉过你的名字吗?你老跟我说人间繁花似锦,待我有朝一日离开此地,我定会去看看你所说的盛世繁华。到时候我就去找你,所以丫头,你叫什么?”男人第一次表露出些许温柔。 女孩吐了吐舌头,说道:“你真狡猾啊,给了我一个假的称呼,那么,你把这东西送我,我就告诉你。”女孩指着男人腰间的埙,眨了眨眼。 男人低头看了看,有些惊讶,“你就想要这个?” “嗯!看着这个,我就会想起你了,虽然你说过自己早已是被世人遗忘的孤魂,但是哪怕全世间所有人都忘记你了,我也还是会记得你的!”女孩一脸认真的表情,稚气未脱的眼睛里像是盛满漫天星光。 也许是想满足女孩单纯简单的愿望,男人毫不犹豫地将自己唯一的东西给了她,说道:“也罢,我留着也没什么用,便送给你吧,换你一个名字也算值得……” 女孩面带笑意地接过埙,还未开口回答,远方突然传来一阵轰隆的巨响,将整个空间震得晃动起来,女孩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叫,而这声惊叫又让周围的空间瞬间扭曲了起来,女孩的身体也变得模糊,像是随时要消失。 “外面有什么东西靠近了,这里的空间变得很不稳定,你赶紧离开!”男人说罢,便抬手施术,将女孩强行送出了空间乱流。 依稀间,男人似乎看到女孩嘴唇蠕动了下,不过他也听不见了…… 一曲奏罢,这世间,仍旧只剩下他一个人……无悲无喜,孑然一身。 男人转头看向身旁,记忆中女孩的身影消失了,昔日种种,仿佛幻影般消散,他盯着手中的埙半晌,方觉怅然若失…… 姬如梦回到自己的洞府,气呼呼地坐到树干上,将靴子随意一踢,骂道:“真是气死我了,这个伶华茵,害我被尊主骂!总有一天我让你跪倒在姑奶奶裙下求饶!” “哟,我的姑奶奶,怎么气急败坏的,谁惹你生气了?”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洞口响起,只见一个年轻的道士慢悠悠地走了进来,他身上的穿着跟伶华茵的很像,应是出自同一门派的道服,不过此人眼睛却是幽蓝色的,跟常人有些不太一样。男子看到地上的靴子,连忙弯腰捡了起来,走到姬如梦身前,小心翼翼地给她穿好,然后笑道:“从未见您这样,莫非是这次任务不顺?” 姬如梦瞟了他一眼,说:“你们仙泽宫的那个伶华茵,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灵力如此之强?而且她还有帮手,差点就被她收了!” 年轻男子诧异道:“您原来是去找她了!她是仙泽宫的护剑长老,如今正在大荒山清修。若是我知道您是去找她,我一定会阻止您的,她可不好惹,弟子们都怕她。” 姬如梦挑了挑眼角,“怕?从何说来?” “她是仙泽宫前任掌门衡葳真人亲自带回去的徒弟,清高的很,其他长老都要敬她三分,又不爱与人打交道,惩罚起人来却是手下不留情的,弟子们都不敢与她太过亲近。” “她既然是长老,为何不在仙泽宫,而是在大荒山?” “我也是从别的弟子那听来的,听说数十年前魔族大帝带领魔军入侵中皇山,盗走圣物大荒图,掌门衡葳真人与伶华茵一起追击盗图者,后来不仅没追回圣物,衡葳真人也死了,伶华茵抱着掌门的尸体回来请罪,自愿到大荒山思过百年,并负责看守仙家圣器墨魂剑,永世不得踏出中皇山左近结界。” 姬如梦眼珠子一转,笑道:“竟然还有这种事,难怪尊主要我引她离开中皇山。她要是离开中皇山会怎样?” “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不过我可以为您打听下。” 姬如梦笑嘻嘻道:“不必了,我自己有办法,从你那得来的消息,哪有什么乐趣呀。伶华茵的事你可别插手,去帮我找个人吧。” “您要找谁?”男子抬眼朝姬如梦看去。 姬如梦顿时收起笑容,无精打采地说道:“霖歌,魔灵霖歌。也不知道尊主和这个霖歌什么关系,这么急着要找她。”姬如梦虽然不情愿,但也不敢忤逆尊主。 第五章 紫衣妙影 四更时候,大荒山日照峰,伶华茵还和往常一样伏在案前抄写经书,突然听到窗子外面响起“嗒嗒嗒”的声音,不知道是谁那么晚了还来叩门。伶华茵立马放下手中的笔,提起桌上的剑,走到窗台朝外看了一眼,却什么人也没瞧见。伶华茵连忙将窗户扣上,一转身,她便惊叫了一声,原来是房间里多了一个不速之客,正是司徒衍身边的那只粉色不明生物。伶华茵惊魂未定,然后摇头失笑,半天才过去捧住停在半空中的毛球。 “你怎么跑到我这里来了?”伶华茵一边问,一边不自觉地抚摸毛球,那毛茸茸的触感让她立马就忘了方才受的惊吓。 虽然知道毛球不会说话,但是伶华茵还是继续自说自话道:“你这么晚跑来,你的主人要是回来不见你会担心的,还是快些回去吧。”说着,伶华茵就将毛球抱到窗边,打开窗户让它走,可是毛球“啾”了一声,不仅没离开的意思,还转过身来吧嗒吧嗒地眨眼,看得伶华茵一愣一愣的。 也许是以为伶华茵要赶它走,毛球硬是挤出了几滴泪,委屈巴巴的可爱模样让伶华茵“噗嗤”一声笑出来,然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世上竟有如此乖巧可爱的生物。罢了,既然你不想走,那我就暂且收留你一晚吧。”其实伶华茵哪里舍得它走,打从第一眼见到它,她就喜欢得不得了。 伶华茵从桌上拿来纸笔,留了个字条,便附上少许灵力,驱使灵力鸟将字条带到云梦台。 第二日晌午,毛球的主人果然寻来了,伶华茵便要将毛球还回去,司徒衍却没有带回去的打算,说道:“我一个人清静惯了,伶华姑娘若是不嫌弃,就将这小东西带在身边吧。” 伶华茵内心欣喜,却未表现在脸上,说道:“我听说很多生灵都会认主,既然它在你那里生活了一段时日,恐怕不会轻易便易主。” 司徒衍笑笑,“那不如看它怎么决定好了。”说罢便对那粉色的毛球说道,“小家伙,你愿意跟着我还是伶华姑娘?” 毛球看了看司徒衍,又瞅了瞅伶华茵,最后还是“啾”地一声蹭了蹭伶华茵的手。 司徒衍笑眼弯弯,“伶华姑娘,看来以后这小家伙就得请你多多照拂了。” 伶华茵微笑着点了点头。 司徒衍摊开手,只见一只刻着仙泽宫符号的木葫芦正躺在他手心上,他说道:“今日我还特意带了伶华姑娘的朋友来。” 伶华茵看他手中之物,细眉微微一挑,疑惑地歪了歪头,嘴唇微张,看样子十分惊讶。 司徒衍笑了笑,说:“依照天机长老的嘱托,为防止伶华姑娘的这位朋友太引人注目,我们只好暂时先留她在里面一阵,望伶华姑娘莫要见怪。” 伶华茵盯着那葫芦半晌,点了点头,面色平静道:“无妨。”说着便接过那葫芦,对司徒衍说:“仙人如果无事,便也一起来吧。” 司徒衍便随伶华茵走到山后的一个瀑布旁,只见伶华茵径直穿过了瀑布,一会儿就没了影,司徒衍才方知这瀑布是个隐蔽的结界,于是便跟了上去。原来瀑布里面另有天地,秀木葱茏,流水涓涓,水边开满蓝色的花朵,洞里灵力充沛,滋养着这里的生灵,仿佛是被人特意开辟出来的一个空间。 伶华茵走过的地方,那些花便都开得更盛,像是在欢迎她的到来一样。 “出来吧。” 伶华茵打开木葫芦的塞子,便见一缕紫烟从葫芦口窜了出来,化作一个身材曼妙的丽人,紫衣裙动,足不着地,紫纱遮面,发如浮云,她刚在空中站定,就发出轻快愉悦的笑声,像看见老朋友一般在伶华茵身边绕了两圈,然后笑道:“伶华茵,许久不见,你还是一点未变。” “你也一样。”伶华茵客套道。 “你们仙泽宫的那老头子实在太可恶,居然把我关在一个葫芦里,闷都闷死!改日我定要他好看!” 话音刚落,伶华茵瞬间抬起头来,紫衣女子顿生压力,连忙转移话题,笑问:“突然来找我,莫非是你想通了,要与我定下妖缚?” “妖缚……”司徒衍闻言觉得耳熟,便脱口而出。 紫衣女子这才注意到伶华茵身后还站了一个人,疑惑道:“咦,这还有个生人?”她顿感新鲜,上下打量了一眼司徒衍,得出结论,“原来是伶华茵的同类,嗯……但好像还是有哪里不太一样。” 司徒衍微微一笑,自我介绍道:“在下司徒衍,是一名散仙。” 紫衣女子意味深长地瞟了他一眼,便不再理会他,笑意盈盈地等待伶华茵的答复。 “鄂萝,16年前你我有约,我救你一命,你便要报答我一件事,如今可还作数?”伶华茵问。 鄂萝笑答:“当然作数。不过比起报答,我更希望你能考虑一下妖缚,你使用我胸针的时候不是说……” 还没等鄂萝说完话,伶华茵就打断她,自顾自地说道:“作数就行了,我现在要你帮我一件事。” “什么事,你尽管说,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相帮。”鄂萝毫不犹豫说道。 “最近附近一些魇魔的行动有些古怪,白天也能外出不受限制,我想你能知道些什么。”伶华茵说罢,便看了一眼司徒衍。 司徒衍明了地点了点头,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徐徐向鄂萝道来。 鄂萝听罢,凝眉思索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明白了,你们是猜测那槐树妖在附近散布了魔气,才让那些魇魔有机可乘,出来作乱。” “正是如此。”司徒衍点头。 鄂萝朝伶华茵笑了笑,“好吧,我可以帮你们,不过我现在行动不方便呢,不如伶华茵你……” 伶华茵知她想说什么,立马道:“我也行动不便,不过司徒衍可以带着你,你想去哪里,便告知司徒衍就好了。” 鄂萝听了立马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就听伶华茵转身看向司徒衍,“你觉如何?” 司徒衍见伶华茵都已经替自己决定好了,也不好推辞,于是笑了笑,“这样也行,不过可能会委屈了鄂萝姑娘。” “伶华茵,你就不能想个更好的法子?”鄂萝一听自己要跟一个陌生的男人一起行动,便对伶华茵擅自做出的决定有些不满。 “这是最好的法子了。”伶华茵回答得倒是干脆。 从瀑布中出来后,司徒衍不由得问起:“方才那女子是魇魔?” 伶华茵点了点头,“嗯。” “我以为仙泽宫对这些妖物不会手下留情。”司徒衍道。 伶华茵看了看天色,边走边说:“原本仙泽宫是打算杀死她,不过被我阻拦了。16年前,我遇到了逃到大荒山的鄂萝,当时她重伤在身,还带着一只年幼的魇魔,在被我撞见后,非但没逃走,还央求我救救她的妹妹,而鄂萝她愿意一命换一命。当时我只觉好奇,就去看了一眼那只小魇魔,结果发现它已经奄奄一息了,四肢甚至翅膀都没有一处是完整的,那副惨状对于一个幼小的生灵来说实在太过残忍。鄂萝说是人类伤害的它们,我很诧异,魇魔在未成年的时候几乎不会在人类面前露面,人类是怎么有机会把它伤成这样的。” “于是鄂萝跟我说,她爱上了一个人类,原本已经和那人准备成亲,没想到那男人不知从哪听信了谣言,怀疑她是吃人的魔,与人结合就是为了吸食人类的精神力。男人于是设计了鄂萝,在成亲的那一日,给鄂萝穿上了一双被施了咒术的鞋,想以此困住鄂萝的行动,又请了几个道士去鄂萝所谓的娘家,看到了那只幼小的魇魔,便将其四肢和翅膀全部折断,逼迫鄂萝现出原形,鄂萝一怒之下断了自己的双足,挣脱了那双鞋的束缚,杀了那些人。之后,鄂萝又接连杀死了那些道士的家人。此事在方圆百里闹得人尽皆知,仙泽宫得知后,便派弟子下山追杀鄂萝。” 司徒衍神色沉重,继续问:“那之后,你便救了她们姐妹?” “鄂萝的妹妹伤的极重,我束手无策,不久之后它就死了。鄂萝失去了双足,翅膀也被仙泽宫的道火烧尽,无法再像其他正常魇魔一样自由飞行,我见鄂萝可怜,不忍其就这么带着怨恨死去,便与她约定,她今后不得再继续害人,条件是要留在仙泽宫潜心修行,直到消弭戾气才能恢复自由。不过鄂萝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可以离开仙泽宫了,只是她已经对人间没有了留恋。世界之大,何处为家……”伶华茵抬头看天,目光露出一丝悲悯。 “可是鄂萝姑娘却似乎很执着于妖缚之事。我听闻很多修仙之人为了获得更高的修为,千方百计想与大妖定下妖缚,与其定下妖缚的妖可助其功力大增,妖则以宿主的灵力为食,无法离开宿主的灵识,直至宿主死去,此妖才能获得自由。若非心甘情愿,寻常大妖是不会拿自己的自由做交换的。伶华姑娘已是仙身,拥有长及无穷的寿命,鄂萝姑娘愿意与你定下妖缚,想必已将伶华姑娘视为重要的朋友罢。”司徒衍徐徐道。 “……没有自由是极其可悲的事,我怎会为了一己之私剥夺别人的自由。若非不得已,我不会置任何生灵于这样的境地。”伶华茵看了司徒衍一眼,默默垂下眼帘,像是触动了自己的心事。 司徒衍这次去往仙泽宫已从天机长老那得知伶华茵现在处境,怕她因此郁郁寡欢,便不再提及此事。“变天了,阴雨天是魇魔出行最频繁的时候,我想是时候去一趟妖之间了。” 妖之间是妖界通往人界的一条渠道,很多妖界的妖会从那里辗转来到人间,也有很多流连在人界的妖会去妖之间寻找暂时的栖息之所。鄂萝说妖之间浊气旺盛,是最接近魔界的所在,只有黑夜见不到白日,魇魔最喜欢聚居在那,那里也曾经是她幼年时的巢穴。 “虽然你有鄂萝跟着,但妖之间毕竟不是什么太平之地,你和鄂萝还是多加小心为是。”伶华茵好意提醒道。 司徒衍点了点头,“这个我自有分寸,待打听清楚,我便带鄂萝姑娘回来。”说罢,司徒衍便与伶华茵暂别,带着那只木葫芦离开了大荒山,前往千里之外的妖之间。 第六章 镜妖 来到妖之间外围,眼前便是一片杂草丛生的沼泽地,唯独中间有一条旁边布满了青苔的青石板小路,放眼望去,并未见其它妖魔的身影。而理应看到很多魇魔的阴雨天,这里却安静的出奇,不免让司徒衍有些疑惑。 鄂萝似乎察觉了周边的异常,立马从葫芦里现出了人形,四处张望了一会,又凝眉看了一眼司徒衍身后背的琴,出声道:“喂,你平时出门都把你的武器亮出来的吗?” “武器?鄂萝姑娘说的可是这把琴?”司徒衍将身后的琴抱至身前,不确定地问道。 “不然呢?妖界曾流传过一段神话,远古时期,天界有一位灵音战神,她麾下有一名善于乐律的白衣仙人,曾以一曲镇魔曲降服了魔族大帝九霄的坐骑昝燚,昝燚虽只是坐骑,但它的威猛不亚于魔帝之下的魔神。仙人因为杀死了昝燚,因而名震妖魔两界,只要他抱着琴去到哪里,哪里就不会再有妖魔出没,后来灵音上神在大战一殁,这个仙人也不知去向,不过但凡有哪位带着琴的白衣仙人经过,附近的妖魔小怪都闭门不出,这似乎已经成为很多弱小妖族间长久留存下来的默契。”鄂萝瞟了一眼司徒衍手中的七弦琴,说道,“大概这里的妖魔以为你是那位仙人,都不敢轻易现身。” 司徒衍觉得昝燚这名字有些耳熟,又不知在哪里听过,脑子里浑浑噩噩,于是半信半疑下,将琴藏到自己储物的须弥中,问:“这位仙人叫什么名字?” 鄂萝想了半刻,说道:“我也是很小的时候听族里的妖说的,名字已经想不起了,这些都是很久远的事情了,久而久之,大家也就逐渐淡忘了。” 司徒衍沉默了一会,说了句:“的确,很多事情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忘却。我们已经到了妖之间,接下来去哪?” 鄂萝指了指远处的青石板小路,说:“沿着那条路走,就能走到妖之间的密林深处,那里是魇魔的巢穴。” 在鄂萝的指引下,司徒衍径直走向密林深处,偶尔碰到几只小妖,乍见到司徒衍这个生人,便多看了几眼就走了,倒是有一只胆大包天的蛇精扭着腰肢从司徒衍身边游过,戏谑了一句:“哟,这位小哥好生俊俏,奴家喜欢得紧!想不想跟奴家来尝尝这世间最快活之事?” 鄂萝不由得掩了掩嘴,杵在旁边看戏,想看看这个正儿八经的仙人是怎么应对的,却没料到仙人一本正经的从容而答:“真是抱歉,在下已有妻室,恐怕要让这位姑娘失望了。” “那真是可惜了。”那蛇精听罢便叹息着走了。 鄂萝有些诧异地问:“你真有妻室?” 司徒衍温温一笑,摇了摇头,径自往前走了。 走到一间破庙,司徒衍警觉地停了下来,鄂萝再次现身,蹙眉说道:“这里似乎发生过激烈的打斗。” 司徒衍推了推门,那门即刻应声倒塌,里面一股浓重的霉味扑面而来,似乎很久没有人来过了。一缕尚未飘走的妖灵正要趁机溜走,被司徒衍抓个正着,碰到手心立马化为了空气,几个画面迅速闪过司徒衍脑海,司徒衍对鄂萝说道:“妖灵里残留了一些它们生前的意念,这里很早之前有人类来过,看穿着是仙泽宫的某个道士,他让魇魔自相残杀,只留下了一些愿意与他一起离开的魇魔。” “看得清楚样貌吗?” “只看到了背影,事关仙泽宫,我们先回人间,将此事告知伶华才行。”司徒衍建议道。 “为什么不去四处打听一下?或许能有什么线索。”鄂萝说道。 司徒衍摸了摸下巴,看了看四周,笑着说:“想法不错,但是这里还有谁能让我们打听的?” 鄂萝顺着他的目光往门口瞟了一眼,发现一只慌忙逃窜的小妖,立马追了出去,但那小妖早就跑的不见踪影了。这会儿司徒衍才慢悠悠地走了出来,左右扫了一眼,那些隐藏在暗处观察的小妖们便全都隐匿了身形。鄂萝用怪异的眼神盯着司徒衍,说:“它们好像怕你?” 司徒衍无奈地摊了摊手,也是一脸困惑,“我们不像你们妖还有妖力外露之说,我仙力收敛得很好,身上也并未带什么收妖法器,他们为何怕我我也不得而知。” 鄂萝盯了他半晌,也瞧不出什么,这时余光瞥见一个暗影,便道:“那里有一只魇魔!”话刚落下她便追了上去。 司徒衍刚想出言阻止,鄂萝却已消失在了黑雾中。司徒衍无奈只好沿着原路去寻,然而走着走着,却发现不是在前进,而是一直在倒退,雨也不知道何时停了,司徒衍猛地停下了脚步。顿时,小路两旁本就昏暗的路灯齐刷刷地灭了,黑压压的一片,四周寂静无声。司徒衍镇定自若地站在原地,只听前方响起“嗒嗒嗒”的脚步声,不像人的脚步,倒像是什么野兽。那声音愈来愈近,就像危险的逐渐靠近。司徒衍微微眯了眯眼,在黑雾中依稀看到一头巨大的影子。 那庞然大物渐渐现出了真身,原是只妖兽,形似老虎,只是额头处有三块棱形的镜面,散发着蓝色的幽光。 “镜妖?”司徒衍不知此地怎么会有这类难得一见的大妖出现,立马唤出七弦琴,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随时准备迎战。 “嘿嘿,别紧张,我不是什么坏妖,只是想来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让妖之间那些胆小如鼠的孩子们心惶惶的,原来不过是个沾满人气味的凡仙。”镜妖沙哑的声音逐渐靠近,很快它就移动到了司徒衍的身前,用鼻子嗅了嗅司徒衍,又绕着他转了一圈。 司徒衍目光跟随着镜妖,不敢有丝毫松懈。镜妖阴恻恻地笑了两声,说道:“你和我过去服侍过的那位大人很像,不过魂力却是差远了。年轻人,你从哪里来?” “这话问倒我了,我云游四方,若真要说出个答案,那便是清徽台吧,清徽台曾是我的故居,也是我修行最久的一个地方。”司徒衍回答道。 “我活了几千年,见过很多个凡仙,识得他们身上的气息,你跟我见过的凡仙很不一样,想必味道对一些妖来说必定很诱人……” 司徒衍笑道:“可惜了,我可不愿意成为任何妖填肚子的食物。你说我跟别人不一样,那你说是哪里不一样?” “正常人皆拥有三魂七魄,才算是一个完整的生命,而你身上却独独少了重要的一魂,七魄也不安分,每到月蚀之日,你的七魄便会自行离体,需得以聚魂草将七魄禁锢在体内,你说我说的对是不对?”镜妖沙哑的笑声和得意的语调在这寂静之地显得十分刺耳。 司徒衍低头微笑,不置可否,只不过看镜妖的眼神多了一丝戒备。 镜妖能看到人心,看来这并非传言,但镜妖也不是无所不知,司徒衍只是稍微收敛了一下心神,镜妖就无缝可入了。司徒衍心想自己还是高估了它。 “你在试探我?”镜妖的口气扬高,有些不满,“哼,你就算收敛心神我也能够猜到,你在寻找能够长久聚魂的一块石头,可惜那石头仅仅一块,只有地界才有,而你是仙人,无法去到地界,所以你现在想尽一切办法寻找去到地界的途径,我说的可对否?” 司徒衍这下才发话:“不错,我确实在找那块石头,不知你可为我解惑?”他根本不相信镜妖只是为了来看看闯入者是谁而来的。 镜妖嘿嘿笑道:“我虽不知怎么让你直接进入地界,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你提供一个比那块石头更容易聚魂的方法。” 司徒衍眼神微动,“什么方法?” “中皇山有一把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圣剑,名墨魂剑,由三皇时期的墨魂玉锻造,原本为仙泽宫上任掌门所掌管,在她死后就传给了其弟子守护,若你能够得到墨魂剑,就有了召集魂魄的力量,那你何必再去地界走一遭?” 司徒衍摇头道:“墨魂剑关乎两界太平,我怎可为了一己之私置万物生灵于不顾,若是墨魂剑被我得到,又不幸被歹人利用,那我岂不是罪孽深重。” “如此多顾虑,何成大事?!难道你不怕还没找到那块石头就魂魄散去变为行尸走肉,枉费你这多年心血?”镜妖见司徒衍无动于衷,便开始目露凶光。 “多谢你的忠告,只不过我所修乃常道,与你们道不同。”司徒衍义正言辞地拒绝镜妖的提议,抱着琴转身离开。 没走几步,身后就传来镜妖寒气森然的笑声,“所修常道?哈哈,不知你身上的血魄珠是从何而来,凝千人之血铸一魂,这也是你们所说的常道吗?” 司徒衍脚步一滞,猛地回头看去,只见自己身上的血魄珠不知何时已到了镜妖身前,他手指迅速往琴弦上一拨,顿时,琴声铮然响起,四周骤亮,一股强劲的灵力流瞬间席卷了镜妖所站的位置,但镜妖已不见身影。只听妖之间上空传来镜妖的声音:“年轻人,仅凭你现在的力量,还杀不了我,血魄珠归还给你,今日我所说之事,你先别急着拒绝,毕竟来日方长,哈哈哈……相信总有一日,你还会来找我的。” 不一会,周围就恢复了原样,司徒衍收起琴,走上前将血魄珠握在手心,看着珠子上鲜红的色泽,像要滴出血一般,司徒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一抹看不清的情绪在他眼中稍纵即逝,很快他就将那血魄珠化为无形收好,继续寻找鄂萝的去向。 走到小路尽头,司徒衍方看到鄂萝返回,便问她有没有打听到什么线索。 鄂萝摇了摇头,说道:“被那魇魔溜走了,我速度不及它,我问过这里的妖,也打听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可能知晓那天之事的妖早就迁徙到别处去了。方才我好像感觉到了一股来自别的地方的灵力,可是你?” 司徒衍毫不掩饰地回答:“嗯,刚才遇到一只镜妖,一言不合就动起手来了,不过让它跑了。既然妖之间打听不出什么,那我们走吧。”司徒衍有些讨厌这里的气味,赶紧溜了为上。 第七章 入梦曲 离开妖之间之后,司徒衍便与鄂萝回到大荒山,将妖之间发生的事告诉伶华茵,再折去仙泽宫找掌门说明情况。伶华茵得知这事跟仙泽宫有关,一整日都愁眉不展,又不能亲自回师门调查此事,夜间更是抑郁难眠,便索性出门散心。又想去看看毛球怎么样了,然而在竹屋四周寻了个遍,都不见毛球的影子,只看到鄂萝在院子里的树上睡觉。鄂萝估计被伶华茵走来走去的动静吵醒了,半睁着眼对树下的伶华茵说:“那家伙往云梦台的方向去了。” 伶华茵便猜想估计是司徒衍从仙泽宫回来了,于是便急忙往云梦台赶去。司徒衍在云梦台专门设了结界,一到夜间云梦台便被浓雾隐藏起来,肉眼是看不到的。于是伶华茵便按照司徒衍之前告诉过她的方法,在溪边的一棵梅花树下有规律地叩三下,果不其然,梅花树旁立马出现了一个拱门形状的入口,伶华茵刚踏进去,入口便又消失不见了,林子里依旧如初。 进入云梦台,伶华茵便听到山谷里传来缭绕的琴声,寻声而望,只见山谷上一袭白衣的司徒衍抱琴而坐,似漫不经心地拨动琴弦,而那琴声却犹如洗却尘埃的清泉,于山谷中徘徊流连,激起道道涟漪,似越过红尘万丈,穿过岁月,穿过时光,带着点点哀愁回旋在苍茫的夜色中。 伶华茵拾级而上,见毛球正悠然自在地坐在司徒衍身边,看到伶华茵来了,便发出欢快的声音。一曲未弹完,司徒衍就停了下来,伶华茵有些歉意,以为是自己打扰了别人的雅兴,便说道:“我是来寻茵桃的,不知我是否打扰到了你?” 司徒衍回头笑道:“哪里算得上打扰,我正苦于没人听我的琴,伶华你来得正是时候。不过话说回来,茵桃又是谁?” 伶华茵往司徒衍边上一坐,毛球就自己跳到伶华茵手中,发出可爱的“啾啾”声。 “鄂萝给它取的名字,也不知道它的性别,见它毛色粉红像颗桃子,就用我的名字给它取了茵桃二字。” 司徒衍不禁哈哈笑道:“确是个好名字,想必这小家伙若是长大化形,应是个如伶华一般聪明伶俐的奇女子。” 伶华茵许久未听到有人这么夸她,不禁惊讶得眉峰微挑,好像他方才说了什么惊天之语一样。 “鄂萝姑娘见多识广,不知道可认出茵桃是什么兽类?”司徒衍未发觉自己刚才言语有什么问题,继续就着茵桃的话题往下闲聊。 “鄂萝说它形似蓬莱仙岛上一种十分珍稀的远古仙兽,与树木共生,因为能够像鸟类一样飞行,故而也被称为栖木鸟,不过随着年代的流逝,蓬莱仙岛上遭遇几次巨变,鸟兽的食物堆积,栖木鸟便不再飞行寻找食物,它们的翅膀渐渐退化,身体也发生了一些改变,受到环境的影响,以及生来的惰性,它们种族便越发地稀少,后人几乎再难见到它们的身影了。有些活下来的,就四处迁徙,茵桃或许就是栖木鸟种族的幸存者吧。”伶华茵将从鄂萝那所知的悉数告诉司徒衍。 司徒衍听她说完,不禁失笑,“这栖木鸟的族类……难道就是所谓的混吃等死?” 此话一出口,伶华茵忍不住扑哧一笑,又觉失态,连忙坐直身子,收起笑意。不过手中的茵桃却不高兴了,“叽叽叽”叫个不停,像是在为自己的族类辩解一样。 司徒衍看茵桃这么激烈的反应,更是确认道:“看来鄂萝姑娘所猜是对的。难怪我一说它白吃白喝,它就变得勤劳起来。” 伶华茵摸了摸茵桃的头,出言安抚:“好了好了,我们不再说便是了。”言罢便换了话题,转向司徒衍,“鄂萝告诉我,你在妖之间遇到了镜妖,还动了手,你,可有受伤?” “多谢关怀,我没有受伤。”司徒衍笑了笑,又肃然道:“不过那镜妖不知出于什么目的,与我提到了你们仙泽宫的墨魂剑,若是下次遇到它,你一定要多加提防。” 伶华茵点点头,“好,我知道了,多谢。” 司徒衍微微一笑,然后面向前方的茫茫苍穹,声音轻快:“既然来了,那我便再弹奏一曲,给伶华听吧。”司徒衍修长而优雅的手指轻抚过琴弦,扬起层层泛着涟漪的乐音,琴声委婉而又刚毅,音色犹如初春湖面的清风,引人心中松弛,又似高山流水,涓涓而来,汨汨韵味。司徒衍弹的全神贯注,像是身心都融入到了琴声之中,伶华茵也听得入神,天地间似乎都因这乐声而安宁了下来。 一曲作罢,伶华茵还沉浸在其中,她转头看向司徒衍,说道:“从前我师傅每次游历回来,都会给我说她一路的经历。有一次,她云游归来,给我带了一幅画,画上高山流水,梅花烂漫,一位白衣仙人坐在山谷之上弹琴,就连鸟儿都停在枝头听他弹奏,不舍离去。天地莽莽,世间辽阔,那乐声却久久萦绕心头,让人忘却俗世烦扰。师傅说她毕生都难以忘怀那个场景,我听了就很向往。很早之前,我就从师傅那听说过你,不过只知清徽台有位善弹琴的仙人,却不知你名姓,不曾想,我会有一天能亲自看到师傅所描绘的那幅场景,想来真是颇有感慨。” 司徒衍轻笑一声,“衡葳掌门在清徽台待了数十日之久,闲聊时分,也经常与我提起你。” 伶华茵张了张嘴,有些讶异道:“师傅他,还跟你说了我什么?” “呵呵,说你很努力,虽然已为仙身,但常常夜里不睡觉,在别人都已经入了梦乡之时,你还在练功房修习剑术。平日里不苟言笑,拒人于千里之外,不过看到小动物,就能开心好久。尤其是毛茸茸的小猫小狗,你看到了总是爱不释手。性子倔强,又好打抱不平,遇到弟子之间争斗,就毫不犹豫就挺身而出,结果被某些弟子暗地里报复,不过反被你当场揭穿,后来衡葳掌门得知此事,想惩治闹事的弟子,你却袒护了他们,让他们免于责难。”司徒衍笑意吟吟地细数道。 从一个刚认识不久的人口中听到自己以前的事,伶华茵不免觉得有些难为情,但她觉得这样的感觉也不错,至少现在的心情不再像白天那样烦躁不安了。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师傅她还整天挂在嘴边。你听这些,不会觉得很奇怪吗?对那时的你而言,我不过是个陌生的人罢了。” 司徒衍说道:“我倒是觉得这些挺有趣的,怎会觉得奇怪?” 伶华茵微微弯了弯嘴角,说道:“今晚已经打扰你许久,我该带茵桃回去了。谢谢你的弹奏。”说罢,伶华茵便告别司徒衍带着茵桃离开了云梦台。 回到竹屋,鄂萝已经完全醒了,她看着在伶华茵怀里熟睡的茵桃,抬头望了望远方的天际,说道:“附近魔物的活动变得频繁了,就像当年一样,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或许人间又要不太平了,伶华茵。” 伶华茵眉头一皱,顺着鄂萝的目光望去,却什么也感受不到,唯见莽莽夜色和树林里投下的黑影,万物皆静。 夜半时分,伶华茵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自己走在漫无边际的冰川,四周白茫茫的一片,就连天空都是白的,天地间万籁俱寂,只有她一个人,不知前方为何处。偶见一湾清泉,她踏水而过,穿过一片梅林,在尽头处看到两个模糊的身影,一男一女,两人皆穿着白衣,似乎正在说话。伶华茵忽觉这两人有些熟悉,走近去看,那两人却始终离她那么远。恍惚之间,两人皆朝着伶华茵的方向看来,面容依旧模糊,伶华茵向前走去,树上的梅花便扑簌簌地落下,将那二人的身影重重掩盖。她连忙伸出手去,指尖却扑了个空,树下的两人皆不见了,而水中正倒映着自己的面庞,不,应该说是另一个人的脸,一张能够倾覆天下的冰雪容颜。伶华茵愣愣地看着水中的倒影,惊异得说不出话来,忽然间,那水中的人缓缓启唇,呼唤着她的名字:“伶华茵……” 伶华茵猛地从梦中惊醒,才发现鄂萝正立在床头看她,眉头微蹙又有些担心的模样。 “伶华茵,我刚才叫了你好多次了。”鄂萝道。 伶华茵抬起一只手摁了摁自己的太阳穴,抱歉道:“对不起,现在什么时辰了?” “辰时了,怎么叫你都不醒,这症状,我还以为你被魇魔附身了。司徒衍在外面。”鄂萝说。 伶华茵连忙起身,淡淡说道:“我确实是做梦了。” “梦到什么了?” “梦到我走在雪山里,还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伶华茵边说边对着镜子束发。 鄂萝站在旁边看她利索地整理仪容,好奇地问:“这倒有趣,那女人长什么模样?” 伶华茵回她一句:“很美,令人自惭形秽。” “哦?我听说,有些人会在某些机遇下梦见自己的前世,兴许你梦里变成的那个人,就是你的前世呢。”鄂萝不禁猜测。 伶华茵摇摇头道:“我曾经从我师傅那看到过三生镜,里面什么都没有,说明我根本就没有前世,现在的我就是在这世间的第一世。” 鄂萝一听两眼顿时晶亮起来,“三生镜,就是那块传说中可以看到前生的镜子,你师傅居然有这宝贝!伶华茵,你什么时候也让我见识下?” 伶华茵瞟了鄂萝一眼,不当回事道:“我师傅走后,那镜子也跟着封存起来了,你大概是见不到了。”说罢,伶华茵便离开了房间。 第八章 消失的新娘 伶华茵走到屋外,远远地看到司徒衍负手立在日照峰崖边,仍穿着一身白衣,就如同从水墨画中走出的人,让她恍然又想起梦中场景里的那男子,稍微神游,就听到司徒衍暖阳般的声音。 “早,伶华姑娘。”司徒衍朝她走来,笑眼弯弯地跟伶华茵打了声招呼。 其实已早过了平日上早课的时辰了,伶华茵微微低下头,脸色稍有尴尬,说道:“让你久等了。” “我也是刚来不久,不算久等。伶华昨夜睡的可还好?”司徒衍温言问道。 “比平常入睡更快,睡的挺好的。”除了破天荒地做了个梦,让她起晚了点,她昨晚算是这些年来睡的最香的一觉。 司徒衍欣慰地笑道:“那就好,昨夜我估摸着伶华你为了仙泽宫的事睡不着,所以特意弹了一曲有助于睡眠的曲子,看来效果不错。” 伶华茵心里有些惊讶,然后微笑道:“多谢你费心了。” “举手之劳,既然已是朋友,伶华就不需多言谢了。”司徒衍指了指远处的莲池,说道,“伶华要是准备好了,我们就在那儿布阵。” “好。” 三人走到莲池旁,司徒衍便对鄂萝说道:“待会还请鄂萝姑娘在一旁多加留意,我施法过程中切忌被打扰,否则极可能让伶华神魂错乱,后果十分麻烦。” 鄂萝点点头,说道:“放心,虽然我法力有限,但是这点小事还是难不到我的。待会我会在你们周围布下结界,不会让任何人干扰到你们。” 交代完毕,就见司徒衍抱琴而坐,快速地拨了几个音调,莲池中便出现一个圆形的法阵,紧接着司徒衍音调一转,池中的水便慢慢地向上聚拢成一个透明的人形,司徒衍看向伶华茵,说道:“伶华,你只需要站在法阵中,想着要让分神做的事情就可以了,切勿心有杂念。” 伶华茵了然,然后便往池中的法阵走去,虽然踩在水上,但因为法阵的缘故,伶华茵鞋子并未沾半滴水。刚站定,司徒衍的琴声就如行云流水般地缓缓流过,伶华茵闭上双眼,完全专注在琴声中,随着琴声的流转,伶华茵只觉魂魄都被那奇妙的曲调勾走似的,身子渐渐变得轻飘飘的,像是漂浮在空中,有一股如泉水般清澈的灵力在身边环绕。 鄂萝向法阵中望去,只见方才司徒衍用灵力凝结出来的透明人形已经渐渐成为一个完整的形态,长得跟伶华茵一模一样,如果不仔细分辨,根本看不出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这是我效仿当年神龙蚩鳌神魄分离之法做出的分神,因此法十分复杂,我只能参透十之一二,所以这个分神只能算是个意念体,只能依靠伶华你方才的意念来行动,不能像常人一样自由活动和言语,不过如果有需要,你可以短时间内附体于分神,通过‘她’与我们对话,只需消耗些许心神即可。”司徒衍向伶华茵缓缓道来。 伶华茵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跟她形貌一样的分神,不由得感叹道:“这世间竟然还有如此奇妙的法术,当真让人难以置信。” 司徒衍笑了笑,“世间之大,本就不乏奇事。” 鄂萝看司徒衍的目光有些异样,带着疑惑和猜测问道:“你活了几岁了?神龙蚩鳌是远古时期的神邸了,它的法术早已失传,你一届散仙如何能够得知?” 这么一问,伶华茵也不禁好奇,鄂萝这只活了数千年的魇魔都对远古神邸的记忆十分模糊,司徒衍竟能知晓神龙蚩鳌的神魄分离之法。 司徒衍见两人都带着疑问望向他,便微微一笑,“照我的推算,我应该比伶华大百岁有余,至于神龙蚩鳌的神魄分离之法,我是从一本古老的卷轴中看到的,那卷轴至今还被我收藏在云梦台中,伶华若是对此法感兴趣,改日可来云梦台与我借阅。” “好呀,我的确对此法颇感兴趣,等此间事了,我便去找你借阅。时候不早,你们加快脚程的话,我想应该还能赶上仙泽宫的人。”伶华茵将一张灵符交给司徒衍,说道,“这是仙泽宫的传音符,如果你们遇到仙泽宫的人,此物应该用得上。” 司徒衍接过,微笑说:“还是伶华想的周全,有了这个确实省去一些麻烦。那我们现在就出发了。” “嗯。” 晌午过后,司徒衍他们来到中皇山南面的一个三皇镇。不日前,司徒衍从仙泽宫宫人那听闻这个镇上发生了一起怪事,镇上的一户大户人家的小姐在成亲当日便失踪了,之后镇上便忽然出现了许多魇魔,不久之后,镇上一半的人都进入了昏睡,醒着的人请了好些道士来,结果连道士都昏睡不醒,镇长只好求助于仙泽宫。 司徒衍放眼望去,只见三皇镇笼罩在一片阴云之下,而外边却是晴空万里,一看就知这里定是出了什么事。道路上行人甚少,看起来也是无精打采的。司徒衍找到两个正在巡逻的仙泽宫小道人,那俩道人看到伶华茵的分神,惊讶得连忙上前行礼,司徒衍便告知了他们前因后果,那两个道人才将信将疑地盯着伶华茵的分神看了好久,确认不是护剑长老本人,才向司徒衍指了出事人家的方向。 失踪的是一个方氏商人的女儿,名为方盈,而迎娶她的是镇上一个叫做顾念的人,两家早在孩子幼时就定下了亲事,方氏和顾念二人青梅竹马感情甚笃,本是一桩天造地设的好姻缘,然而二人成亲那天新娘就出了事,顾家公子一时接受不了,一夜之间就得了疯症,逢人便说方氏是被妖怪害死的,但没一人相信他。顾家请了好几个大夫,但都说治不了顾念的病。 司徒衍他们打听清楚事情的始末,总觉得事情并不像人们讲述的那么简单。此时他们站在方家的门前,看着屋檐下的那块暗沉的“方宅”门匾,被拒之门外。自从方家出事后主人一直都闭门谢客,此刻方宅大门紧闭,他们同样吃了闭门羹。 鄂萝突然从葫芦里现形,问道:“你有感觉到魔气吗?” 司徒衍摇了摇头,“没有,你呢?” “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之处,进不去,接下来怎么办?” “方家小姐失踪了,她的丈夫也在出事当晚得了病,我觉得事情的真相还是得问问当事人,我们去找顾念。”司徒衍说道。 打听到了顾念的家,司徒衍便说自己是来给顾公子看病的,开门的丫鬟一阵犹疑,说是要请示老夫人,他们又在门外等了好一会儿才被管家请了进去。 “你真会看病?”鄂萝隐着身偷偷问司徒衍。 司徒衍笑了笑,“并不会,不这么说怕他们不让我们进来,随机应变吧。而且我并不觉得顾念真的病了,或许其中还有什么隐情呢。” 进了大厅,迎接他们的是顾老夫妇,招待了一会,老夫人便去叫顾念。没等多久,顾老夫人便回来了,一脸为难的样子,对司徒衍他们道:“真是不好意思,小儿不愿见人,恐怕要令你们白跑一趟了。” 司徒衍似乎早就猜到了结果,毫不介意地微笑道:“那就劳烦夫人再与顾公子说一声,我们今日不是来治病的,只是来调查一下方小姐失踪的真相的。” 顾老夫妇面面相觑,老夫人支支吾吾道:“这……” “让他们留下来吧。”忽然,从里面的门帘内传出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让厅堂里的夫妇二人都吃了一惊。 男子的声音再次响起:“娘,请二位客人进来罢。” 司徒衍面带笑意地看了顾老夫人一眼,便和“伶华茵”一起进了内室。转入帘内,便看到一个身着褐色衣服的男子,年纪约摸30岁左右,皮肤白皙,脸颊干瘦,看上去有些病态,下巴上的胡渣像是好几日未刮,更显得他面容憔悴。 “我就是顾念,二位今日来,真是来调查我妻子的事情的?”男子面对司徒衍,半信半疑地问道。 司徒衍不答反问:“顾公子可愿与我们详谈?” “若你们真是来查明真相,我定当知无不言,但我就怕你们也和那些江湖郎中一样,只不过是打着幌子来看我的笑话。”顾念面无表情地说着,语气里有些淡淡的嘲讽。 “顾公子不要误会,我们的确是来查真相的,我是司徒衍,这位是仙泽宫的护剑长老。想必公子已经知道仙泽宫已经介入了这事。事实上,我们怀疑令妻的失踪跟你们镇上最近出现的怪事有关,我们现在正在寻找头绪,顾公子能否向我们提供当日事情的来龙去脉?”司徒衍彬彬有礼道。 顾念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了司徒衍一眼,试探地问:“你们信一个‘疯子’的话?” 司徒衍微微一笑,“‘疯子’是外人的传言,顾公子患的是心病,哪来的疯症。” 顾念听了,不由得露出些许笑意,缓缓说道:“自从我妻子出事后,他们就一直说我疯了,连我的爹娘都以为我是因为盈盈的离去受了打击,请了好多个大夫来,那些大夫根本就是江湖骗子,拿到钱之后看都没看就跟我爹娘说我的病治不好。我好几次叫爹娘不用请大夫了,他们都不听,我也就任由他们去了。大夫来了,我就拿几个钱随便打发一下。渐渐的,或许觉得面对我这样病恹恹的人实在没意思,加上这个镇子越来越奇怪,很多人都莫名其妙就进入了昏睡,久而久之就再没大夫来过了。” “那顾公子是否也有嗜睡的症状?”司徒衍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 “自从我妻子出事,我确实卧病了一场,之后除了食欲不佳,生活倒是一切如常。”顾念说道。 司徒衍从他波澜不惊的脸上也确实看不出什么,于是直接进入主题,问道:“顾公子对外说方小姐是妖物被害的,能跟我说说那天的情况吗?” 只见顾念表情沉重,闭了闭眼像是回忆当日的情景,然后深深地吐出一口气,详细地述说道:“我和盈盈成亲那日,晚上我与朋友多喝了几杯,回房之后,我发现盈盈有些不对,说话的语气、神态都跟以前不一样,简直与平时温柔矜持的她判若两人。我问她怎么了,她就说身体有些不舒服,于是当晚我就让她先睡下了,自己则怎么也睡不踏实,总觉得房里比平时阴冷许多。就在我起来喝茶的时候,不巧就看到床底下有个镯子,正是我送给盈盈的定情信物。那镯子是我们家的传家宝,具有辟邪的作用,盈盈她一向戴着,从不离身。我觉得奇怪,镯子怎么会掉在这里,于是便偷偷将它捡了出来,竟发现镯子上有血,我当时候吓坏了,正当我准备去确认盈盈是否受伤时,盈盈突然醒了。” 顾念说到此处,突然停顿了一下,脸上布满恐惧的神色,司徒衍试图安抚他的情绪,出言道:“顾公子但说无妨,现在城里都是仙泽宫的道士,若真的有妖魔,他们也一定会想办法替你们除去的。” 顾念平复了一下情绪,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她醒来后,就看着我一直笑,那笑容太诡异了。我十分害怕,就问她是谁,盈盈在哪儿?那女的一声不吭,就下床打开了柜子,从里面……从里面把盈盈的头提了出来……我当场就吓晕了过去。等我醒来的时候,那女的已经不在了,柜子也是空空如也,而我就躺在地上。我跟家里的人说,没一个人相信我,都以为我疯了。” “新娘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大家都以为新娘子跑了,没有证据证明你说的是真的……那么那镯子呢?镯子能否让我看一下?”司徒衍思索了一番,脑子里闪过一灵光,便问道。 “当然可以。”顾念说完,便转身去一旁的抽屉找那只镯子,递给司徒衍的时候,镯子还是用红布包着的,看得出顾念十分爱惜。 司徒衍双手接过镯子,只觉触感细腻光滑,冰冷圆润,忽然指尖掠过一阵异样的**感,他抬起镯子仔细瞧了瞧,发现镯子上有两条明显的裂痕,裂痕里渗了血,把原本清澈的青玉染成了血色。司徒衍凝眸看了许久,刚想说什么,这时屋外突然响起一阵骚动。 “死人啦!死人啦!” 第九章 消失的新娘(二) 听到外面的动静,房间里的司徒衍和顾念对视了一眼,连忙出去看发生了什么事。 院子里聚集了好几个人,正围在一间房门外窃窃私语。顾老夫人神情惊惶地站在顾老爷身边,看到顾念出来,连忙唤了一句:“念儿,这里没你什么事,你先进去。” 但顾念没有听她的,径直走到人群中,只见两个下人刚从房间里出来,看到顾念便心有余悸地说:“公子,湘儿死了。” 顾念连忙走进房中,司徒衍也紧跟着进去,只见一个丫鬟正倒在地上。司徒衍刚想上前查看,便听到身后一个清冷的声音:“我看看。” 司徒衍惊讶地回头望去,“伶华?” 伶华茵没有理他,绕过他快步走上前,蹲下来来探了探那丫鬟的鼻息,又查看了一下有无伤势,结果发现丫鬟的脖颈处有处明显的黑痕,其它处并无伤痕。 司徒衍见伶华茵面色凝重,连忙问道:“怎样?” 伶华茵站起身来,回答道:“不是人所为。” “啊?不是人,那是妖怪?”不知道人群中是谁冒出一句,在场的人便开始惊惶起来。 这时顾老爷赶紧上前问伶华茵:“姑娘,不是人所为是什么意思?” 伶华茵回答道:“是不是妖物害的人我还暂不清楚,但是此女子脖子上的黑印是被什么长期附身留下来的,如果你们不介意,还请将这女子暂时交给我,待我查清楚,再告知你们。” 顾老爷看了顾夫人一眼,便对伶华茵道:“好好,姑娘请尽管查清就是。” 伶华茵点了点头,“那便请各位暂时回避一下。” 顾老夫人本还不放心交给外人,顾念便在旁说了一句:“娘,这二位都是仙家之人,不用担心。” 顾老夫人这才让所有人都退了出去。 顾宅的下人将房门一关,鄂萝这才从葫芦里现身出来,飘到伶华茵的身边。 “司徒衍。”只见伶华茵瞟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司徒衍道,将手放在丫鬟的衣襟扣子上。 司徒衍心领神会地走到门边,背过身去,伶华茵这才把丫鬟的衣服脱了下来。 这一看,才发现丫鬟的身上全是一块块的黑印,就像长了黑斑一样,伶华茵抬头向鄂萝投去确认的目光。 鄂萝看后平静地说道:“没错,是魇魔,精神力全部被抽干了,而且这女孩死前被魇魔玷污过,才会留下那些痕迹。” 伶华茵连忙帮女孩把衣服穿好,回头叫司徒衍,司徒衍这才转过身来,问道:“是什么情况下魇魔会长期附身在一个人身上?” “没有别的食物了,亦或者是喜欢她,跟她有仇为了报复,难以理解的癖好、恶作剧……”鄂萝一一列举。 伶华茵扶了扶额,头疼道:“等等……能不能将范围缩小点?” 司徒衍笑了笑,“我倒觉得鄂萝姑娘说的还是挺有意义的,我们可以一一排除。首先,没有别的食物,这个有些不太实际,这个镇上那么多人,光是这个宅子就能给它提供足够的食物了;第二,要是这个魇魔真的喜欢这个姑娘,就不会让她这么死了;为了报复,寻常人家对妖躲都躲不及,一个小丫鬟怎么会去招惹一个魇魔,和这只魇魔有仇怨;至于癖好和恶作剧,这个我不好说。鄂萝姑娘,你遇到过为了一个恶作剧而改变自己习性的魇魔吗?” 鄂萝说道:“没有,我所认识的魇魔都不喜欢待在同一个人身上超过三天,再美味的食物,对魇魔来说一次足以,第二次便会食之无味。魇魔是一种极难改变的妖类,就算是杀人,也不会用这种麻烦的方法,直接下手就是了。” “那就对了。”司徒衍再次证实自己的想法,“所有的猜测都排除了,但其实还有一种可能。如果这只魇魔真的没有其它食物只能选择这个女孩的话,那就说明它没有猎取其它食物的能力,只能在这个女孩身上下手。” 伶华茵想了想,微微一笑,赞同道:“你说的确实没错。” 得到了认同,司徒衍继续猜测:“什么样的情况才会让魇魔只能猎食一个人的梦呢?” 鄂萝和伶华茵双双看向他,只见司徒衍挑了挑眉,不太确定地说:“或许是有人将它关在了同一个地方,而进出这个地方的人只有这个女孩,亦或者是用了别的我们不知道的方法,让这只魇魔只能以女孩的梦为食。” 听完司徒衍的推测,伶华茵眼睛一亮,看司徒衍的眼神多了一些欣赏。 鄂萝听他这么一说,便在房间内四处张望,但并没有发现房间内有除了他们三个之外其余的东西。 “有什么发现吗?”伶华茵问。 鄂萝摇了摇头,“没有看到,可能已经逃走了。” 司徒衍摸了摸下巴,沉吟道:“鄂萝姑娘在顾念身上可否察觉出妖气?” “没有,怎么了,你怀疑他?” “只是觉得他有些奇怪罢了,或许是我想多了。那只镯子上的血也确实是人血。好了,我们先出去吧,不要让他们久等了。” 伶华茵道:“那我先回去了。” 司徒衍叮嘱道:“若是没有太大的事,伶华你就交给我们吧,少费些心神为好。” “嗯。” 伶华茵走后,鄂萝也隐了身形。司徒衍打开房门时,外面就只剩下顾家父子和两个下人,顾念嘱咐下人将湘儿好生安葬后,便过来听司徒衍说明方才查到的事情。 顾老爷本直接询问“伶华茵”,司徒衍便同他们说道:“顾老爷,有什么问题直接问我吧,伶华长老有事不能时常现身,这只是她的分神。” “好好……那你们有查到什么?湘儿是被妖怪害的吗?” “是魇魔,也就是让你们镇上居民昏睡不醒的一种妖族,你们家最近有出现过什么奇怪的事情吗?”司徒衍问道。 “奇怪的事?”顾老爷细想了一会,说道:“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啊。” 司徒衍微笑道:“没有最好,我们会尽快查清楚,外面不太平,你们近期最好少出门。”叮嘱完又转头看向顾念,说:“顾公子,我还有些事想向你打听下。” 顾念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是点点头道:“好,请里边说话。”然后转头对顾老爷说:“爹,您先回房吧。他们由我招待就好。” “也好,也好。我去看看你娘。”顾老爷说罢便离开了。 顾念请司徒衍和“伶华茵”进了茶室,给司徒衍沏了茶之后,又望了“伶华茵”一眼,司徒衍摇头微笑,“她就不必了。”顾念这才放下手中的茶壶坐了下来。 司徒衍押了一口茶,眼角无意地瞟过顾念的左手,然后问道:“顾公子,方才那姑娘是贵府的婢女吗?” “不,原本不是我们家的。湘儿是我妻子从娘家带回来的贴身婢女,我妻子走后,我见她无处可去,便收留了她。没想到才过不久,她也和我妻子一同去了。” “她一直住那间房吗?” “对。当初把她安置在那,是因为离我们比较近,方便照顾我妻子,我妻子她身体比较弱。” “那平时这丫鬟可有跟什么人接触过?” “湘儿因为跟我们家的人还不太熟,很少与下人们往来,我妻子不在后,她就专门负责照顾下我的饮食起居。”顾念语气始终不咸不淡,好像对于湘儿的死并不是十分在意。 顾念半句话不离妻子,而对妻子的丫鬟却态度冷漠,反倒让司徒衍有些意外。“顾公子最近可有发现她有什么可疑之处?” “就像你们说的外边的情形一样,湘儿精神经常不太好,我以为是我妻子失踪的缘故,她和我一样伤心难过,所以也没大在意。”顾念转念一想,问道:“莫不是湘儿的死和我妻子有什么关联?” 司徒衍摇头道:“这个我还不能断定。对了,方才顾公子让我看的镯子,可是血莲玉做成的?” “正是,那镯子有什么问题吗?” “噢,并没有什么问题,只是血莲玉是天下难得的贵重之物,顾公子将其送与方小姐,看得出来顾公子与方小姐的鹣鲽情深。” 顾念低下头,喃喃道:“可惜人已经不在,镯子也不再完整如初了。希望二位能早日替我找到杀害我妻子的凶手,让盈盈在天有灵能够安息。” “顾公子请节哀。我们定当竭尽全力,铲除这个害人的妖魔。”司徒衍义不容辞地回答道。 又随便询问了几句,司徒衍便与顾念告辞要去客栈,不过顾念却再三挽留,硬是让司徒衍与“伶华茵”在顾家留宿。 夜间,司徒衍想着白天的事并没有睡,他坐在客房外的长廊上,一边假寐一边吹着凉风。“伶华茵”则一言不语地站在司徒衍旁边。夜晚的顾宅被厚厚的云层遮盖,半丝月光都没有,只有走廊上摇曳的一两盏昏暗的灯。这是魇魔最喜出来觅食的时候,司徒衍偷偷在宅子周围布下了天罗地网,要是有魇魔出来行动,他就能立刻察觉。不过静坐了许久,也没有任何的状况出现。又过了半柱香,鄂萝终于回来了。 “探查到什么了吗?”司徒衍连忙站起来问。 “如你所言,顾念果然有问题,他房间里有个暗道,他现在就在里面。” “里面有什么?”司徒衍心想,自己看来已经猜对了一半。 鄂萝卖了个关子,神秘兮兮地笑道:“你们去看了就知道了。” 第十章 消失的新娘(三) 来到顾念的房间外,鄂萝看了一眼身后的“伶华茵”道:“让她在外面把风么?我们俩进去。” 谁知“伶华茵”突然开口:“我也跟你们一起进去。”好像生怕他们将她撇下似的。 鄂萝被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伶华茵说罢便先行进入了顾念的房间。 鄂萝和司徒衍对视了一眼,见司徒衍点了点头,才紧跟着进去。 房间里黑漆漆的,床上也没有人。鄂萝指了指床边的柜子,示意暗道就在柜子后面。司徒衍过去一看,果然看到柜子已经被人移开了,旁边是一个只能容纳一人进出的暗门。一进入暗道中,便觉空气里阴冷潮湿,走了一段路,伶华茵和司徒衍便察觉到很浓的妖气,就像是深入了什么妖怪的洞穴中一样。他们连忙走出了甬道,看到甬道尽头是一个宽敞的暗室,两边摆满了一个个贴了黄符的牢笼,而每个牢笼里都关着一只魇魔,奇怪的是,顾念并不在里面。 陌生的气味让这些魇魔都苏醒了过来,它们开始摇晃着笼子,试图从锁着它们的笼子里逃脱。尤其是看到鄂萝之后,它们便纷纷从笼子里伸出手来,似在向鄂萝求助。 伶华茵万万没想到这里会关着这么多魇魔,不过司徒衍并不那么惊讶,好似早就猜到这里的秘密似的。 但他们并不知道这是个提前布置好的陷阱。 只听一个幽灵般的声音突然在暗室中响起:“你们还是发现了这里。” 他们顺着声音看去,只见顾念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暗室的门口,幽幽盯着鄂萝说道:“没想到你们仙家人也会带着一只魇魔,看来仙泽宫也不尽是降妖除魔的人。” 鄂萝呵呵一笑,“我跟你养的这些魇魔可不一样。” 顾念也笑了,有些嗤之以鼻:“有什么不一样,不过就是你化为了人形,还不一样是食人梦的卑劣的怪物。” “你说什么?!”鄂萝被他的言辞激怒,谁料顾念已经早有准备,按动了一下身边的机关,暗室的铁栅栏便轰的一声关上了。 “这些魇魔很久没有吃东西了,便让它们尝尝鲜吧。”顾念说罢,便略施法技烧掉暗室里牢笼的符,然后扬长而去。 数个笼子一齐被打开,魇魔像饿虎扑食一样蜂拥而至。 伶华茵连忙抽出佩剑相迎,只听“铮铮铮”的琴声响起,伶华茵突然被结界围了起来。“你干什么?”伶华茵朝司徒衍喊道。 司徒衍边弹琴边说:“你好好看着吧,我们对付几只魇魔绰绰有余,不需你费神。” 伶华茵心中暗恼,又脱不开身,只得待在结界里眼睁睁看着他们。鄂萝不太愿意与同类相斗,全程几乎都是在防御,都是司徒衍在掌控全局,不过这些魇魔大概饿久了,压根拿不住司徒衍,司徒衍弹了没多久,他们就已经全倒下了。鄂萝连忙与司徒衍合力将他们重新关了起来。 “这下可以把我放出来了吧?”伶华茵冲司徒衍说道。 司徒衍笑了笑,撤掉了结界,“当然可以。委屈伶华了。” 伶华茵在暗室里四处走了一圈,想找到其它的出口,但是暗室里除了方才进来的那个门,并没有其它路,于是对他们说道:“你们打算怎么出去?” 司徒衍抱着琴席地而坐,不仅不慌不忙,反倒十分惬意地说道:“不急,我们可以在这休息一下,聊聊天,反正肯定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我们是偷偷进来的,谁又知道我们在这里?”伶华茵不解地看着他。 “我故意把你给我的传音符落在外面了,就怕顾念动什么手脚,只要有一点缝隙,我的琴声就可以控制外面的传音符,不过可能要借用一下你的灵力了。”司徒衍笑了笑。 伶华茵颇有些意外地说道:“当然可以。” 待司徒衍再次拨动琴弦,伶华茵就将灵力注入到他的琴弦中,不过只维持了一会儿,伶华茵就虚弱地瘫在了地上。 鄂萝一阵惊慌失措,忙扶起伶华茵,大声问司徒衍:“喂,她怎么了?” 司徒衍缓缓完成最后一个弹奏的动作,站了起来,在伶华茵额头上点了一下,说道:“无妨,这个分神本就十分不稳定。她只是突然动用了灵力,分神有些虚弱罢了,伶华暂时不能用这个身体了。待出去后,我再想办法重新给她修复一下。” 他们在暗室里待了大约半个时辰,铁门突然开了,司徒衍道了一句:“有人来了,我们走。”说罢,便抱起睡着的“伶华茵”,同鄂萝离开了暗室。 刚走出顾念的房间,就看到院子外面围着一群仙泽宫的人,而顾念被法术给困住了,顾老夫妇等顾宅的人只能在一旁干着急。两名道士看到司徒衍,赶紧上前鞠了一躬,以表谢意。 “您就是清徽仙人吧,护剑长老已经用传音符与我们说了,还多亏了您,才让我们这么快找到这个罪魁祸首。” “你们不必谢我,要谢就谢伶华吧,没有她的传音符,估计我现在还被困在里面,我的命是伶华救的。”司徒衍微微一笑,云淡风轻地拒绝了他们的谢意。 两名道士相视一眼,本想再恭维一下伶华茵,但看司徒衍怀里抱着的人,迟疑了一下便打住了。 司徒衍刚走到顾念面前,顾念就心灰意冷地说道:“你们是怎么怀疑我的?” “顾公子做事稳妥,本没有什么疑点,就是怪在府中的丫鬟死的不是时候。我们断定丫鬟是死在魇魔手中,她身上的黑印子就是证明,而顾公子在给我倒茶时,不小心把手臂上相同的黑印露了出来,这就是我怀疑顾公子的理由。” 顾念冷哼,“光凭一个黑印?” 司徒衍摇了摇头,“也不全是,毕竟顾公子本身就是个病人。只是顾公子对于丫鬟的死相比于其他人来说太过冷漠了,不像是对待自己的贴身侍婢,顾公子是早就料到那丫鬟要死了吧。另外,我还发现顾公子的左手拇指上有个伤痕,正巧我在那丫鬟房间的门后发现了一枚戒指。鄂萝姑娘说女孩曾在死前被魇魔玷污,我猜想这戒指是否是女孩在挣扎时从魇魔身上弄下来的。不过我从跟公子的谈话中看得出,顾公子对自己妻子感情深厚,既然如此,应该不会再对另一个女孩做出那样的事,如此一来,顾公子应该是在被魇魔附身时,在完全无意识的状态下对女孩下的手。当然这些都是没有证据的猜测,所以我拜托鄂萝姑娘夜间去公子的房间调查。” 顾念听完,自嘲地笑了起来,悔恨万分道:“看来是我大意了,留下你们,竟是自己将自己送上了绝路。” 司徒衍叹了口气,说道:“说说吧,你为什么要养那些魇魔?” 顾念看到自己已经无路可逃,便放弃了挣扎,回忆道:“这都是我一时糊涂犯下的大错……盈盈死之后,我一直陷入自责,如果当天我没喝那么多,早些回去,是不是她就不会死了……我大病一场之后,每天都浑浑噩噩的,总是想着那天的场景,直到有一天,一个道士找到了我,问我想不想见到我的妻子。我当然想了,做梦都在想,但是人死是不可能复生的,我当他是说笑,将他赶了出去。然而当晚我就做了一个梦,梦到盈盈还没有死,我们还有了孩子,我差点以为都是真的。等我醒来之后,才发现只是个梦而已,后来我又看到了他,他跟我说,虽然不能令我妻子起死回生,但是能够让我和我妻子在梦中相聚,问我愿不愿意。我想着,与其这样苟延残喘地活着,还不如让我活在梦里,于是我接受了他的条件。” “你说那是个道士?什么样的道士?” “穿着和他们差不多,样子很年轻,眼睛是蓝色的,说话有些阴阳怪调。” 司徒衍不由得看了一眼旁边的鄂萝,见鄂萝朝他魅惑地眨了眨眼,眼珠也透出微微的蓝色,司徒衍转过头,又继续问道:“那道士的条件是什么?” “他让我替他养一些魇魔,刚开始还好,它们食量不大,后来渐渐的,它们开始疯长,光是我自己的梦已经满足不了它们了,于是我就将它们放了出去,让它们去猎食。我以为镇子上的人多,魇魔不至于被饿死,但是居民们也开始一个个地昏睡不醒了。我不想伤害那些无辜的人,于是就将那些来给我看病的,实际上却是骗我家钱财的人做为它们的食物。”说到这,顾念停顿了一下,顾老夫人突然泣不成声。 “别说了念儿……” 顾念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然后低下头来。 司徒衍有种不太好的预感,皱了皱眉问:“那些看病的人怎么样了?” 顾念一边摇头一边忏悔道:“他们都死了。” 司徒衍看了一眼顾老夫人,又转头对着顾念说:“所以为你看病的人越来越少,我们差点也成了你的猎物。” “本来我不想再害人的,但是你们说要帮我查清我妻子死的真相,我就答应让你们留下来,谁知道你们中竟然有只魇魔,我怕被你们发现我豢养怪物,于是就引你们去了暗室。” 鄂萝瞪了顾念一眼,“别老怪物怪物的叫!我问你,你关着那些魇魔,是为了不让它们继续害人,还是不想让它们被仙泽宫的人发现?” “二者都有吧,它们已经很久没有吃东西了,我的身体也大不如从前,不能给它们提供再多的梦,于是对湘儿起了歹意,她毕竟不是我们家里的人。而且我怕她把我做出的丑事抖露出去,我真是罪该万死,我对不起我的妻子……”说完,顾念就低低地哭了起来。他这一哭,顾老夫人哭的更厉害了。 “我们家造的什么孽啊,念儿,你真是糊涂!”顾老爷又是心疼自己的儿子,又是恨铁不成钢,最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顾念一边流泪一边恳求道:“这事是我一手造成的,我理应赎罪,但请不要为难我的家人,他们完全不知情。” 司徒衍低头看了一眼“伶华茵”,说道:“我们不会为难无辜的人,但你的罪,还得仙泽宫的人定夺。” 这时仙泽宫的一名道士说道:“清徽仙人,那里面的魇魔我们也带走了。” 司徒衍点了点头,“我想这个镇上应该没有别的魇魔了,不过镇外有一个结界,这些魇魔因此不能离开这里,等我把结界毁去,镇上的人应该就能苏醒过来。” 仙泽宫道士连忙答谢:“那就有劳清徽仙人费心了,我们这就将此事回禀掌门。” 顾念刚要被他们带走,忽然对司徒衍说了一句:“仙人,请务必帮我找到杀害我妻子的真凶。” 司徒衍郑重地朝他点了点头,“定当尽力。” 第十一章 心结 顾家的事刚告一段落,司徒衍便将“伶华茵”安顿在客栈中,又将镇子外面的结界撤了,才让笼罩着这个镇子的阴云彻底散开,久违的月光终于照耀到了这片大地上。 回到客栈,“伶华茵”还在睡着,司徒衍便注入了一些新的灵力到她身上,这才让她醒来。 “鄂萝呢?”伶华茵很快便又重新回到了分神的身体里,因为方才暂时与他们断了联系,她瞧见房间里并没有鄂萝的身影,便问道。 “鄂萝不放心那些魇魔,跟去仙泽宫看了。” 伶华茵了然,“那些魇魔毕竟还没成年,加上一直被人类养着,这次的事也并非全是它们的过错。司徒衍,你觉得除了顾念,顾家人都是无辜的?” “其他人我不知道,但是顾念的娘,应是知情人。”司徒衍小心翼翼地抚过琴身,手指修长而干净。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仙泽宫的人?”伶华茵歪了歪头,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司徒衍朝她温言一笑,“她也只是心疼自己的儿子罢了,至少她没直接害过谁,而且失去了儿子,她也算受到了惩罚。神仙都有犯错的时候,何况人呢。” “神仙也有犯错的时候……”伶华茵像是被触动了心事低声喃道,然后转问司徒衍:“你也是神仙,你呢?你这一生有犯过错吗?” 司徒衍想了想道:“活的时间长了,以前的事情都难以记起,但我想,我并不是完美之人,应该也有犯过错。” 伶华茵走到窗边,背影被夜色勾勒得有些孤寂,只听她说道:“记不起自己犯过的错,真好。可惜这世上还是有很多人在为自己曾经犯的错而背负着罪孽,连改过自新的机会都没有……” 司徒衍放下手中的琴,面色凝重,无奈叹息:“伶华,太执着于过去并非是件好事。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伶华茵转过身来,低头沉默了一会,然后说道:“若你因犯了错被困在与我相同的境地,你或许就不会这么说了。我想,你去过仙泽宫,应该多多少少听过一些传言,我是如何当上这护剑长老的。” “别人怎么说,对我而言并不是很重要。伶华能够不在意鄂萝姑娘的身份保护她,说明伶华是个极重情义之人,怎又会为了一个长老的职位而陷自己师傅于不义。至于以前的事,就让它随时间消散吧。我想衡葳也不希望伶华你一直陷在过去的泥沼里,作为朋友,我也希望伶华能够放下过去。” 听到司徒衍一番诚挚的劝解,伶华茵颇为无奈地笑了笑。 “谢谢你的宽慰,其实我并不是很在意别人对我的看法。不过当年的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莫非衡葳之死另有隐情?” “数十年前,魔军入侵中皇山,领头的盗走了大荒图,只有我和师傅带着几个弟子前去追击。” 司徒衍直了直身板,试探地问:“莫不是真如外界传言是魔族大帝九霄卷土重来?” “不是,只因当时的魔军势力庞大,所有人都以为是九霄回来了。只有我在打斗的时候看到了他的脸,他是我以前在东灵山的师兄,失神之时,他把我从空中打了下去,我师傅为了救我,被他暗算打伤。本来凭我和师傅二人之力可以降服他,可是我当时候犹豫了一阵,于是他冲破了我和师傅合力布下的阵,师傅也为了保护我被法阵反噬,再也没有醒过来。大荒图已丢,那些弟子们都死了,我自愿回仙泽宫请罪,于大荒山思过,此生再也不能踏出中皇山的结界之外。”伶华茵缓缓道来,然后告诉司徒衍,“当年长老们都以为我是一时的大意失误,然而他们并不知道真相,我的师兄是我故意放走的。当时我和师傅兵分两路,是我率先追到的他,他说大荒图里关着一个对他十分重要的人,他一定要将她救出去。” 伶华茵慢慢回忆着当时的情景,陷入困惑和迷茫中,“重要到能够不顾大义,豁出性命吗?我当时候这么问他。我很气愤,也很疑惑,我不明白一个人怎么能变得如此之快。从前,我们都是彼此最重要的人,后来我发现他喜欢上了我的师姐,再后来,我们又刀剑相向。而他却告诉我,以后我会明白的,只要我放他走。” “等等,你师兄救的是什么人?” “我师傅以前同我提过,大荒图里面关着一个魔灵,叫做霖歌,据说这个魔灵在人间肆意杀虐,残害了很多仙家之人,中皇山倾三大仙家之力才将她封印在大荒图中。不过我师兄拿走了大荒图之后,也没见过霖歌在人间出没。” 司徒衍蹙了蹙眉问:“居然关着这么重要的人,你也放了他?” 伶华茵点点头,“对,或许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想弄清楚师兄他心里在想什么,虽然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有过那么多年的师门情谊,但是我发现自他喜欢上师姐之后,我就再也看不透他了。也许是不甘心,也许是想找到一个答案,我不想他被抓住,于是我便在师傅到来之时,假装不敌,好让他趁机逃走。就连师傅受他暗算,我都还在助他逃脱。可我没料到我的师兄竟然利用我的一时心软,对我师傅下了杀手。因我的一念之差,害死了师傅,我这么多年来,一直十分后悔,若是能够重来,我一定不会让自己再犯这样的错误。”伶华茵虽然语气很平淡,但是眼底深处却是深深的悔恨。 司徒衍叹了叹气,宽慰道:“我虽然不懂你和你师兄的过往,不过换做是我,看到故人站在了同我对立的一方,我可能也会迟疑。很多事是不可避免的,伶华你当时也没有料想到事情的后果,结果也并非你所愿,说到底,也不完全是你的错。”说着他长长地“嗯”了一声,摸摸下巴,十分认真地抬起头看向伶华茵,问道:“你没想过亲手报这杀师之仇吗?也为自己这么多年受困在大荒山泄泄愤?” “啊,泄愤?”伶华茵诧异地看着司徒衍。 司徒衍笑了笑,反问:“就算你的师兄做了伤天害理之事,伶华也不想杀了他吗?” 伶华茵沉默了一会,说道:“在我受罚到大荒山思过之后,我也有差人去寻找我师兄,不过东灵山的弟子说,我师兄早在几年前就叛离了师门,带着我师姐走了。仙泽宫的人也一直没有找到他的下落。” “呵……看来你这个师兄也不是什么好人,那你离开东灵山,也是因为他?” “……”伶华茵没有说话。 “算了算了,伶华既然不想说那我就不问了。对了,你那师兄叫什么名字?若是我哪天碰到了他,我一定为伶华出这口气,也算为衡葳报仇吧,再把你们仙泽宫的大荒图拿回来。”司徒衍笑说道。 伶华茵并不把司徒衍这句话太当真,于是随口便答:“苏言。” 司徒衍颔首道:“好,我记下了。”说罢他摸了摸琴,“也别再想这些不开心的往事了,还不如像我一样,无忧无虑好好享受现在的月色清风。”只见他指尖轻轻在弦上一拨,悠悠的琴声骤然响起,像是流动的能够净化人心的清泉。 伶华茵转身去看窗外,见月亮似乎比刚才更亮了,整个镇子都被这清澈的月光洒上了一层圣洁的白纱,看起来十分平和与安宁。如果不是因为魇魔的事,这个村镇以前应是十分热闹的。 一曲作罢,司徒衍对着窗台边站立的伶华茵唤了一声:“伶华?” 不过并没有人回应,司徒衍想是伶华茵已经回去了,便放了心,起身离开了房间。 离开客栈,司徒衍径自走到一处无人的偏僻之地,环顾了一下四周便停了下来,只见一只金色的小鸟飞到他面前,嘴里衔着一棵聚魂草。 司徒衍将聚魂草从小鸟的嘴里取了下来,轻轻握在手心,微笑道:“谢谢你,此地不是你久留之地,回去吧。” 那鸟似乎听得懂人话,扑闪了下翅膀,然后便飞走了。 司徒衍目送小鸟离去,低头盯着手里的聚魂草半晌,然后将其放在胸口上,不一会儿,聚魂草就被他收进了体内。 第十二章 鬼村 翌日,阳光照进客栈房间的时候,村镇里又恢复了往常的活力,大街上人们争相传告着“醒了,醒过来了”的话语,司徒衍推开窗户,便看到仙泽宫用来传信的飞鸟在外面扑腾着翅膀。大致扫了一眼信上的内容,他便去隔壁敲“伶华茵”和鄂萝的门。 “仙泽宫来信,说他们已经查到了一个失踪许久的弟子,名字叫做柏熠,他下山探亲之后,就再也没有回过仙泽宫。” “那他应该就是顾念说的那个道士了。”鄂萝说。 司徒衍摇头,“还不能断定,不过也极有可能,要是他和魇魔定下了某种交易,那这一切便是他在引导。” “好吧,那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继续寻找那个槐树妖,还是去找柏熠?” 司徒衍回道:“依妖之间所见来看,柏熠是魇魔事件的重要线索,我们找他远比找槐树妖要简单的多。我有种预感,找到柏熠,槐树妖也不难找到。” “那么这个柏熠的家乡在哪里呢?” 司徒衍又看了一眼信上所说,回答道:“一个叫做灵隐的乡村,就在东灵山的北郊。”说完,司徒衍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伶华茵”。 “伶华茵”一听到东灵山三个字,立马瞪了过来,好像对那个地方有深仇大恨一样。 鄂萝望指了指“伶华茵”,奇怪地问:“她怎么了?” 司徒衍支着下巴作思考状,“嗯……也许是那个地方勾起了不好的回忆。” 鄂萝有些吃惊,“难道分神也会有人的感觉?” 司徒衍苦笑道:“分神怎么说也是伶华的意念体,也是会有自己的喜怒哀乐的。” 鄂萝不由得有些担心起来,“那我们要不要先等伶华茵来了再做决定?她要是不想去,我们这样擅自带她去了……” 司徒衍看向房中的“伶华茵”,思索片刻说道:“趁她没来之前,我们先到那。到时候木已成舟,伶华也没办法。” “这样真的好吗?你或许没见识过伶华茵生气的样子。”鄂萝从仙泽宫天机长老那听过不少伶华茵脾气不好的事,便好意提醒。 司徒衍笑了笑,十分好奇地问:“莫非鄂萝姑娘见识过?伶华生气是什么样?” 鄂萝讪笑,“这个,我也没见过。” 两人刚说完话,便纷纷看向一边闷闷不乐的“伶华茵”,然后非常默契地点了点头,决定马上出发前往东灵山北郊的灵隐村。 经过东灵山的时候,“伶华茵”站在云端上,望向最高处的三仙台,一脸阴郁沉重的表情。司徒衍也不知现在的她是不是伶华茵本人,便走到她身边,顺着她的目光往下看去,只见东灵山上方布着浓浓的迷雾和污浊之气,半点不像清气旺盛的仙家之地,于是便曲手枕着下巴略作沉思。 谁知这一停下来,伶华茵就开口说话了:“我们到这里来做什么?” 司徒衍把手放下,笑意盈盈道:“你们仙泽宫有个叫柏熠的人可能跟魇魔事件有关,就住在前方的灵隐村,我们来调查他啊。这个人你认识吗?” “柏熠?”伶华茵在脑海里搜寻了一遍,冷冷回答道:“不认识。仙泽宫那么多号弟子,我记得的也不过几个。不重要的人,我向来不放在心上。” 司徒衍明显感觉到伶华茵情绪的变化,连忙加快脚程,驾着祥云来到东灵山北郊,看到方圆百里上空黑雾弥漫,压根看不清村庄的情况,便找了个好落脚的地方缓缓落到地面上。 刚落脚,他们便觉四周阴气森森,到处荒草丛生,树木也都枯死了,乌黑的河岸边还躺着一具被啃食过的白骨。 司徒衍连忙走近,蹲下来看了一眼,便对她们说道:“不是人类,像是狼之类的动物。” 伶华茵望向黑雾更浓的地方,对司徒衍道:“我们沿着河边走,那边应该就是村庄了。” 走到村口,在道路的左边屹立着一块石头,上面布满了青苔,隐约可见“灵隐”二字。越往前走,越觉得此地阴邪,村庄里一个人也没有,连动物也不见踪迹。 “这里真是村庄?怎么看起来倒像个鬼村。”鄂萝突然现形。 伶华茵附和了一句,“毫无人气……以前都不知道这里还有个村子,‘灵隐’,果如其名,外面的雾倒挺像一个结界的。” 司徒衍赞同道:“嗯,我跟你想的一样,可能不久之前这里确实是有结界的,只不过这黑雾到来,结界消失了。” 走着走着,道路前方就出现了一个岔道,三人便停了下来。鄂萝便道:“我们分开行动吧,看看这里有没有人。我走左边。” “也好,伶华,便于照应,你与我一起吧。”司徒衍说道。 “好。”说罢,三人便分了两路行动。 每到一间屋子,司徒衍就敲一次门,都没有听到有人回应。连续敲了好几户人家,他们方才确认这个村子真的没人住。四处搜寻无果,司徒衍突然对伶华茵道:“伶华。” “嗯?怎么了?” “你听过鬼故事吗?”司徒衍冷不防来了一句。 “……没有。” 司徒衍突然神秘兮兮地凑近她身边,轻声说道:“我听闻有些在人间游荡的鬼魂会自发地聚集起来,在合适的地方建设村落,白天的时候他们不会现身,每到夜间,太阳落下的时候,他们就会陆陆续续地出来,就像人类一样生活。一旦有人误闯进鬼村,他们就会化作人类的模样骗那人留宿,然后让那人吃下鬼界的饭菜,让那人永远走不出这个村子。不过很多人还没走出村子就被那些鬼魂吓死了,吓死之后变成了鬼,又不能去阴间轮回往生,只能困在鬼村中,长此以往,村子就会越来越兴旺……” 伶华茵看着周围的一切,又听司徒衍阴森森的语气,只觉毛骨悚然,虽然她不是胆小之辈,但背后也是凉飕飕的,连忙皱眉打断司徒衍,“尽是吓唬人,你再胡说我要回去了。” 司徒衍笑着道:“原来伶华也有害怕的时候?” “呵,笑话,鬼魂有什么好怕的。”说罢,伶华茵便快步走在前头,生怕被司徒衍小瞧了去。 还未走多远,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伶华茵脚步一顿,和司徒衍心领神会地对视了一眼,连忙往前方跑去。 “方才你听到了,是什么声音?”伶华茵边跑边问。 “女人,还有野兽。”司徒衍一脸沉静,然后对伶华茵道:“这里浊气很盛,你要小心。” 两人顺着方才声音传来的方向来到一个山洞前,只见山洞里面透出火光,伶华茵和司徒衍刚一走近,便觉察到洞口的结界,伶华茵和司徒衍面面相觑,然后一起穿过了结界。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一个穿着道袍的中年男子从洞口走了出来,警惕万分地看着突然闯进来的两人。 他一说话,洞中便走出几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手里皆拿着一根三叉戟,气势汹汹地盯着伶华茵和司徒衍。 司徒衍见状不禁失笑道:“我们只是路过此地,听到尖叫声才过来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不是什么坏人,你们别误会,能动口的就先别动手,不然待会误伤了你们就不好了。” 伶华茵扭头看向他,对他一鸣惊人的话着实有些哭笑不得。 为首的道袍男子斟酌了一下司徒衍的话,迟疑了一阵,又看了看他身边穿着道服的伶华茵,才抬手示意那些人不要轻举妄动,面带歉意地对司徒衍他们道:“抱歉了,我以为你们是山神派来抓我们的人,外面不安全,你们先进来说话吧。” 说罢便让司徒衍和伶华茵进了洞。这一进去,他们才发现洞里面竟然全是老老少少的村民,正向他们投来好奇又害怕的目光,好像他们是怪物一样。 他们终于明白为什么村里面一个人也没有了,原来全都躲在了这个山洞里面。 “二位真是路过此地的?”穿着道袍的男人上前再次确认,脸上现出半信半疑之色。 司徒衍回答道:“额,算是吧。其实我们是来找人的。” 村民一听找人,便都齐刷刷向后退去,面露惊恐之色。就连方才那几个壮汉也都再次握紧了三叉戟,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 两人觉得这些村民的反应着实奇怪,伶华茵连忙说道:“大家别慌,我是仙泽宫的护剑长老,我们是来找一个叫做柏熠的人的,他在不在?” “你说你们是来找柏熠的?”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紧接着一个老者缓缓走上前,打量了伶华茵一眼,再次问道:“这位姑娘是中皇山仙泽宫道长,找柏熠做什么?可是他犯了什么错?” “只是找他问下话,至于有没有错,我还暂时不知道。柏熠在这吗?”伶华茵目光四处巡视了一番。 “他前些日子回来过一趟,后来就再没见到了。”老者答道。 “二位道长,你们来了真是太好了,赶紧抓到柏熠那个怪物,这个村子都是被他害的!”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突然跑到了人群前边,冲着伶华茵喊道。 还未等伶华茵和司徒衍弄清状况,那少年就被两个大汉按在地上,并出言呵斥道:“小子别乱说话!” 伶华茵立马抬手制止,“等等,这里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为何你们如此害怕?方才的尖叫声是怎么回事?” “这是我们村子里的事,你们外人最好还是不要掺和进来罢,免得惹怒了山神招来报应。”老者推诿道,并不想告诉他们实情。 “山神?你们这地方要是真有山神,还不出来庇佑你们,反倒让你们躲在这山洞之中?”伶华茵不禁讽刺道。 司徒衍对洞里面的村民温言道:“你们不把这里的事情告诉我们,我们想帮你们也帮不了啊,你们说是不是?” 村民们犹犹豫豫,纷纷看向老者,见老者没吭声,谁都不敢说话。唯有穿道服的那个男子走上前,对老者说道:“村长,还是把实情告诉他们吧,怎么说他们也是仙家之人,或许能帮我们解决眼下的困境呢。” 老者瞪了他一眼,呵斥道:“什么仙家人,柏熠不也是仙泽宫的,你看他对我们做了什么?!还有那东灵山的人,谁又救得了我们!?” 一下就牵扯到了东灵山,伶华茵越听越觉得事情不小,便无论如何也想查清这个村子诡秘背后的隐情。 正想怎么才能让他们说出实情,突然一阵妖风吹过,紧接着鄂萝轻佻的笑声就在洞里响起,只见她突然出现在老者身后,用不耐烦的语调说道:“你这老人家怎么这么不知好歹,我们可是在帮你们哎!罢了,碍事的很,先让你睡一会吧。”说罢,她轻轻一拂袖,老人就倒在了地上。 山洞里的人都惊恐万分地大叫了起来,鄂萝冲他们叫道:“吵什么?我让他睡着了而已,一群大惊小怪的人类。” “鄂萝。”伶华茵顿时有些头疼,不禁轻责一声,不过这也暂时解决了问题,于是便对那道袍男子说:“别担心,你们村长没事,鄂萝姑娘是与我们一起的。现在可以说了吧,你们村到底发生何事了?” 道袍男子连忙去查看了一下老者的情况,确认只是睡着而已,便起身对他们说道:“好吧,我就告诉你们吧。” 第十三章 山神之怒 夜幕越发的浓重,山洞外面时不时传来乌鸦的叫声,空气越发的阴冷潮湿,并没有因为洞里的火光减少多少。 从道袍男子的述说中,伶华茵他们大致了解了村子的情况。两年前,村子里的人突然染上了奇怪的睡症,白天贪睡不醒,到了晚上就出来活动,而且大多神志不清,说话语无伦次,疯疯癫癫。张星文是村里唯一懂一点道术的人,跟村民说那些人是被小鬼附身了,需要作法才能将他们体内的小鬼驱除出去。于是村长便将那些人聚集到一起,让张星文给他们作法。作了一天一夜的法之后,那些村民奇迹般地好了起来。可是没过几天,村民们开始一个接着一个地失踪,每到第二天早上,他们就会在村口发现失踪人的头颅和带血的衣服。到了第七天的时候,村长不得已召集了村里所有的男人商量对策。灵隐村向来十分信奉山神,这次的灾难,村长一口认定是山神发怒了,需要再次举行十年一次的大祭才能平息山神的怒气。 “大祭,是什么样的大祭?”伶华茵听到这两字眼就觉得心里不舒服,总觉得这个村子的怪异就在这大祭上面。 张星文沉痛道:“大祭是这个村子的传统,每十年举行一次,从村庄里挑选一个不满16岁的女娃献祭,说是许配给山神做妻子,可是大家都明白,献祭出去的女孩都没有活过第二天的。头颅被咬下来丢到村口,随身穿的衣物也被撕烂,死无全尸。” 伶华茵愤怒不已,大声呵斥道:“你们这是什么大祭?!简直是惨无人道!你们……”话未说完,伶华茵就像突然被定住一样,声音戛然而止。 司徒衍瞟了伶华茵一眼,十分淡定地安抚鄂萝道:“她没事。”说完他便对张星文道:“既然知道这样会害死一个女孩,为何你们还要这么做?” 张星文回答道:“你们有所不知,若是不把女孩献出去,那死的就不只是一个人了。我们也不愿意让自己的亲人为我们去死啊!但是出事的都是一些身强力壮的大男人,有些家里头只有这么一个干活的男人,全家老小都靠着他过活,若是没了,那整个家都垮了。我们只能牺牲一个女孩,才能换取更多人的平安。” 鄂萝冷哼一声,讥讽道:“说的真是冠冕堂皇,用一个无辜女孩的命换取你们这些大男人的平安,也只有你们才能干的出来吧。” 司徒衍对此未置一词,只是眉头深蹙,问:“你们说的山神究竟是什么?” “我们也从未见过,都是从祖先那里听来的,据说就住在村子西北面的山上,但是村民们害怕,没有一个人上去瞧过。” 鄂萝连忙对司徒衍说道:“方才我与你们分开,看到一条路通往山上,不过我看没有人居住也就没往上去看。待会我们去瞧瞧?” 司徒衍点了下头,然后继续问张星文:“既然你们没见过山神,那那些女孩你们如何送上去?总不会是女孩自己走上去的吧?” 张星文回答道:“村民们把要献祭的女孩绑起来放到河边,等到没人之时,山神自会派使者来带走。” 司徒衍眉头深索,“除了你们说的山神,还有使者?方才我们听到的惨叫声是怎么回事?” “每每使者一来,天上的月亮就会被乌云遮蔽住,全村上上下下的灯火都会瞬间熄灭,村里的人依稀只能看到一个黑影,没人真正见过它的真面目。这次因为献祭的女孩跑了,山神知道后十分生气,方才就是他派了使者来,把柏三娘给掳走了。”张星文说完便看向一边的男孩,也就是刚才冲出来的那个少年。 “还不是你们!柏三娘要不是你们这些贪生怕死的人推出去的,怎么会被掳走?!”少年义愤填膺地冲着张星文大吼。 人群中立马有男人凶神恶煞地反驳道:“柏三娘是自己走出去的,怎么能怪我们?难不成你想让其他人去死?山神选中了谁,谁就要遭殃,柏三娘是自己命不好,你倒来诬陷大人?” 少年不服气道:“什么大人?不就懂一点道术,跟柏熠那家伙一样,都是一伙的!” 少年刚说完话,两个大汉气势汹汹地就将他制服在地上,再次出言警告:“我看你是不想活了!敢这么说大人!要不是大人的法术庇佑我们,我们早就被山神给吃了!” 张星文连忙抬手示意他们不要乱来,然后面带尴尬地对司徒衍道:“柏凝的娘被山神带走了,一个人孤苦伶仃的,他一直都没有从那件事走出来,所以对任何人都极不信任,请你们不要介意。” 司徒衍饶有兴致地摇了摇头,表示并不在意,而是微笑道:“若是可以的话,我想问这孩子一些问题。” 本来那两个大汉还在犹豫要不要将少年交给司徒衍,但见张星文摆摆手,示意那两人把少年放了,才松了手。 张星文对司徒衍道:“若是这孩子能够对你们有帮助,那最好不过了,你想问什么便问吧。” “那就多谢了。”司徒衍笑笑说。 少年来到司徒衍面前,拍了拍手上的尘土,说道:“我知道的也不多,但是这个村子成这样,都是你们要找的那个柏熠害的,他一回村,这个村子就出了事,而且我还看到柏熠跟妖怪在一起!” “什么妖怪?” “一些黑色的,长着翅膀和四条腿的妖怪,眼睛很奇怪,噢对了,就像这位美人姐姐的眼睛一样的颜色。”少年指着一旁的鄂萝说道。 鄂萝听柏凝称呼自己为美人,心里别提有多得意了。“算你有眼识。” 然而少年接下来便道:“柏熠和它们一样,你说正常人的眼睛怎么会突然变成蓝色呢?不是怪物是什么?” 只见鄂萝挂在脸上的笑容立马僵住,司徒衍为了防止一场不必要的嘴仗,连忙问那少年:“所以你断定柏熠跟山神有关?” 柏凝斩钉截铁道:“没错!两年前,柏熠回了村庄,然后这个村子里的人就得了睡症,之后村民相继失踪,死的都是柏熠恨之入骨的人,这还不足以说明是柏熠干的吗?”柏凝说完又指着张星文道,“还有他!他明明也看见柏熠和那些妖怪搅在一起了,但是就是不告诉大家,他也是同谋!” 张星文面对少年的指控,并未作一句辩白,反倒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而村民们似乎也对此习以为常了,并没有人将少年的话放在心上。 这时,村长慢悠悠地醒了过来,长叹了一口气,满是叹息地说道:“这事不怪星文,是我让星文不要透露出去的。柏熠那孩子命苦,也是我们对不住他,才让他变成了现在的样子。是我们造的孽啊!”村长此言一出,整个山洞里的村民都低着头默不作声。 司徒衍听着大家心口不一的说辞,觉得这个村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或许牵扯到整村的人也说不定,心里更是疑云重重,于是问道:“村长此话怎讲?” “唉,这事可以从五年前说起,当时候村子闹干旱,作物没有收成,很多人都濒临饿死。恰逢那一年是山神祭典,村民们再三商量之下,决定向山神献出一名女童。”村长慢慢吐出当年的实情,山洞里没有人说话,只有燃烧的树枝在哔哔作响。 跳跃的火光下,一个少年尘封已久的悲惨身世慢慢被揭开。 “虽然村子里一直有将女童献给山神的传统,但是谁家愿意让自己的女儿去赴死啊!所以我们便偷偷地将目光锁定在了柏熠一家。柏熠的父母很早的时候就因病离世了,就剩他和姐姐柏巧儿一起生活,柏熠身有腿疾,不能行走,巧儿从生下来又患有严重的痴呆症,虽然比柏熠大几岁但是行为却如同一个6岁的小娃,两姐弟过得十分艰辛。村民们刚开始也一直因为同情而照顾他俩姐弟,时常送一些吃的过去。可是日子一长,村民们的生活也越来越不好过,就渐渐不再接济他俩了。时逢大旱,我们实在没法从正常的家里头挑选女童献给山神,于是大家便想让巧儿献祭,但那时候巧儿已经17岁,早就超过献祭的年龄了。但村民们为了活命,不得已还是将她骗到了山上,希望能够蒙混过山神。巧儿上山的第二天,我们在村口看到了她的头和衣服,我们以为村里的灾难就此解除了,可是祈祷的雨水并未到来,直到一个自称是东灵山的弟子经过此地,化解了这个村的危机。”村长说到此处,无奈地发出叹息声。 司徒衍一边听,一边习惯性地摩挲着右手的两指,表情有些凝重。 “那位东灵山的弟子给了我们一个冰罐子,说这个罐子能够引来天上的水,可以缓解这个村的干旱,果然用了他说的宝贝之后,这个村又有了水源。我们本想留下他好好招待一番,以表谢意,但是他似乎有急事走的十分匆忙,还带走了孤苦无依的柏熠。我想着,柏熠走了也好,不然留在这个村子,怕是也要恨死我们。谁也没料想到,过了三年之后,柏熠回来了。他这一回来,灵隐村的噩梦也来了。” 司徒衍环顾四周,见村民们都渐渐露出后怕的表情,老老少少皆依偎在一起,有些妇女已经开始低声哭泣,哭声让这个本就诡异的村子显得更加阴森了。 “你继续说。” 第十四章 原来如此 深夜的阴风呼啸而过,老者颤巍巍地看了一眼洞口,低下头继续道:“柏熠回来之后,他的腿奇迹般地正常了,人也变得跟之前不一样了,非但没怪罪我们,还说回来看看我们。但是他一回来,先是村子里一半的男人们开始得了睡症,晚上醒来时也总是胡言乱语,一些曾经欺负过他们姐弟的人便开始相继自杀,死的很是惨烈,有些用刀掏出肠子,有些挖出眼球,有些斩断双腿……我们以为是那些献给山神的女孩回来找我们索命了,就让星文作法驱鬼。谁也没想到这鬼魂是驱走了,可是村民一个接着一个地失踪被害。村民们很害怕,有些人开始筹备着离开村子……很多在灵隐村生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不愿意走,就只有一些年轻人离开了,可是万万没想到,这些人一走把命也丢了……” 老人似乎不愿意再回想,老泪纵横地连连叹息。司徒衍也不急,只耐心地等老人家慢慢说起。 “那些人走的第二天,我和星文想去山上看看究竟,就在山神居住的山底下看到了和妖怪待在一起的柏熠。那些妖怪的样貌极其可怕,正是和柏凝口中述说的一样,之前星文和我说起,我还不曾相信,直到我亲眼所见。我看到柏熠和那些妖怪将离开村子的村民们一个个悬挂在河边的大槐树上,还有几匹饿狼在啃咬那些村民的脚和腿,上身够不到的,柏熠就诱导它们爬上树去,然后将绑着村民的绳子咬断,等人掉到地上,那些饿狼就全部扑了上去,奇怪的是,它们不吃人的头颅,一个人的头就顺着山坡滚落下来,刚好滚到我的脚边。我们吓坏了,拔腿就跑,可是柏熠一下就飞到我们面前,对我说,想跑,跑去哪里?整个村子都被他施了法术,只要有人离开这个村子,下场就会成为那些狼崽的腹中餐。我当时候吓得腿都软了,连连央求柏熠不要伤害我们,然后柏熠就说,只要我们待在村子里,每个月向山神献上一名女童,不,只要是女的都行,我们就能相安无事。我原本想将事情隐瞒下来,以免村民们恐慌,但是村里不允许人们离开,每个月还得向山神献祭,事情已经再也瞒不下去了……”村长抹了一把泪,只见村民们一个个地哭起来,只有张星文满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鄂萝满是鄙夷地说道:“所以你们为了保命,就按照他说的做了,然后献祭的女孩跑了,你们就躲到这洞里面苟且偷生?” 村长长叹一声,说道:“姑娘,村子里都是一些平凡人,不像你们这些修仙之人神通广大。遇到这种事情,我们除了自己保命,还能做什么?” 司徒衍道:“事情我们已经了解了,你们别担心,我们既然来了,就没有坐视不管的道理。待会我们就去山上查清楚山神的事。对了,之前听你说柏熠前些日子回来过,那他去哪了老人家可知道?” “他的事,我们哪敢问……”老者话音刚落,张星文连忙插嘴道:“或许我能给你们提供点线索。” 司徒衍转身去看张星文,只听张星文道:“他离开村子时,我不巧听到他和一女的说话,好像提到了无归海。” 司徒衍眼皮忽的一跳,自言自语地喃道:“无归海……” “不知道能不能帮到你们什么。”张星文说道,也将司徒衍的思绪瞬间拉了回来。 司徒衍笑了笑,“是个很好的线索。那么你们先待在这,我们上山去看看。”说罢便和鄂萝离开了山洞。 到了山洞外,司徒衍突然停了下来,对鄂萝说道:“鄂萝姑娘有没有察觉到什么?” 鄂萝嘻嘻嘻地笑了几声,“当然了,那个姓张的,身上有妖气,是个半妖呢!你不告诉他们吗?” 司徒衍淡笑着摇了摇头,“本来他们就很害怕妖怪了,再告诉他们身边也站着一个妖,他们岂不是要吓晕过去。先上山吧,我倒挺好奇这个山神到底是什么样。” 这会儿刚到了山脚下,他们就看到了村长口中的大槐树,只见那棵树树枝粗壮,树叶繁茂,在荒芜的野外十分醒目。 “听说槐树阴气极重,吸收的阳气越多,长得越是繁茂,如果用人的血浇灌,树木容易成精。传闻南境有个炼妖师,喜欢豢养妖物,然后将那些妖的血炼制成血魄珠,他住的地方曾经有一棵很大的槐树,他刚开始用自己的血来滴灌,后来觉得没什么用处,于是便渐渐地将一个个活人吊在树上,每日从他们身上放血来浇灌那棵槐树。时日一久,那棵槐树成了精,不过槐树妖不想被炼妖师利用,于是就杀了炼妖师,逃了出来,后来也不知道槐树妖去了哪里。”说罢,司徒衍看了一眼身边的“伶华茵”,也不管那边的伶华茵是否听见,问道:“伶华,你说柏熠和袭击你的那个槐树妖有没有关系?” “……”离开之时,只见“伶华茵”抽出腰间的剑,一道剑气,十丈开外就将那棵槐树从中间劈成了两半。 司徒衍惊呆了,赞叹道:“好剑法!” 到山上的路其实并不远,只不过因为从未有人上来过,杂草丛生,他们也花了不少时间。路的尽头,一个巨大的山洞出现在他们眼前。洞口缠绕着无数藤蔓,差点将洞口堵住,只余一个人通过的缝隙。而洞口前面的泥土上,也有一个浅浅的人的脚印,看来并不像他们口中说的,没有人来过。司徒衍的精神,一下子紧张了起来,不是因为担心里面的东西,而是事情越来越往意想不到的的方向发展了,这让他感到好奇而兴奋,迫不及待想揭开事情的真相。 “我先进去,你们先在外面等我消息。”司徒衍身姿挺拔,需要弓着身体才勉强穿过了山洞。 一进入山洞,一股引人作呕的腐臭味扑面而来,呛得他连忙用左手捂住口鼻,等眼睛适应了这里的黑暗,他才扫了一眼四周。只见山洞里到处都是腐烂的尸体,那些藤蔓上沾满了粘稠的液体,也不知是血还是别的什么。再往里,就什么也看不清了。于是他便搓了搓右手的拇指和食指,点了一束火光,这不点还好,一点山洞里面的藤蔓就动了起来,洞里头还响起咀嚼的声音。 “我生平还没见过如此恶心的东西。”司徒衍自言自语道,顺便张起了结界,生怕那些粘稠的物体沾到他身上。 “这样可好多了。”司徒衍一边庆幸着,一边往里移动,走到深处,他才明白村民们所谓的山神是什么了,原来不过是一棵魔化的食人草。此刻,它正张着血盆大口,伸着触须将司徒衍连同结界包裹起来往嘴里送。司徒衍连忙用术法将那些触须削断,然而那些触须却似乎永远削不完似的,断了一根又重新长出一根。 “还真是没完没了了。”司徒衍一边说,一边四处寻找让这植物魔化的东西,终于让他发现食人草的嘴巴里有个黑色的亮晶晶的东西,他独自哀叹一声,忍着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拿出琴快速地拨了几声,瞬间,透明的琴弦将食人草的嘴撑住不让它合上,司徒衍便连忙伸手进去把那东西拿了出来。 那东西到了司徒衍手上,上面的粘液便都风化了,露出它原本的光泽,是一颗黑色透明的石头,石头里面有一个虫卵,光芒便是从它身上发出的。 “炼尸蛊……”司徒衍微微皱了皱眉将它收起,回头看去,那食人草已经枯萎了,想必是支撑它生命的最后一点魔气消失了。司徒衍连忙在手上点了把火,想烧掉这些植物,又发现在植物背后,有一块空地上长着几株发光的聚魂草。他刚想上前去采摘,就听到身后传来鄂萝的声音。于是便连忙在空地处布下一个结界,回头若无其事地对刚到的鄂萝说道:“不是说让你们等我消息吗?” “我倒是不想进来,但是她听到琴声,非进来瞧瞧不可。”鄂萝漫不经心地答道。 “伶华茵”四处扫了一眼,眼光不经意地看向方才司徒衍布下结界的地方,不过放眼看去,那里只有枯死的藤蔓,并没有发现什么其它东西。 司徒衍无所谓地笑了笑,往前走了几步,似乎有意地挡住“伶华茵”的视线,说道:“此地污秽,我们还是早点出去吧,出去再说。” “伶华茵”和鄂萝也不愿意再待在这,便和司徒衍快速地离开了山洞。 出去后,司徒衍便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了她们,并将炼尸蛊拿给她们看。 “你的意思是说这个村子根本就没有山神,其实都是人为?” “是的,你们看洞口的这个脚印,我估摸是个成年男子,而且这个洞口也不高,所以我猜测这个男子应该个头比我矮,他将献祭的女孩头颅割掉,然后将尸体喂食给食人草,又将头颅和女孩的衣服丢到村口,让大家以为是山神做的。”司徒衍信心十足地说出自己的猜想。 鄂萝思考了一阵,疑惑道:“既然是人做的,那村民看到的野兽又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柏熠做的,他不是可以驱使野兽吗?” 司徒衍摇了摇头,十分断定:“绝非同一个人,若柏熠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为什么还要将自己的亲姐姐送上死路呢?柏熠回来纯粹是为了报复。” “那我们现在又没有其它线索找到这个人,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那我们就等。”司徒衍说罢,抬起手闻了闻自己的袖子,万般嫌弃道:“这里面的味道太难闻了,我得去洗洗。” 鄂萝掩嘴笑道:“没想到你一个大男人还挺爱干净的。要不我们把这个洞里面的植物给烧了吧,免得惊吓到别人。” “正有此意。” 第十五章 故地重游 夜半时分,一个白影悄悄落在山顶的山洞前,站了一会儿,见四处没什么动静,才走进了山洞里。隔了一会儿,伶华茵才从树荫底下走出来。 司徒衍万万没想到这里会有聚魂草,他撤掉结界后,立马将地上的聚魂草小心翼翼地拾起,起身时,却听到伶华茵清冷如玉的声音:“你在这做什么?” 司徒衍暗叹一声,转过身来,微笑道:“伶华,我发现了,你走路怎么没声音的。” 伶华茵盯着他手中的东西,问:“你拿的是什么?你特意支开鄂萝,就是为了回来拿这个?” 司徒衍毫不在意地回答道:“有些事让太多人知道反而不好。伶华想知道?” 伶华茵捋了捋胸前的头发,微微点了下头,“是挺好奇的。” 司徒衍轻笑道:“既然是朋友,那我也不该隐瞒伶华,出去我再与你说。” 两人走出洞外,司徒衍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向伶华茵说道:“你可听过聚魂草?” “就是你手上的东西吗?”伶华茵站在他旁边,盯着他手里的植物看。 司徒衍不置可否,继续说道:“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寻找聚魂草。因为某天当我醒来,发现自己已经记不得许多关于自己的事情,脑子里只有很模糊的一些片段。每到月蚀之日,我的七魄就会离体,需得聚魂草才能将它们禁锢于体内,但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聚魂草十分难得,有时候历经千辛万苦才能寻得一棵,而且也只是能勉强度过月蚀日。” “那没有什么其他办法吗?”伶华茵听了司徒衍的遭遇,不免有些替他担心。 “有,不过更难,听闻地界有一块聚魂石,能够解我之困,只是地界哪是我等凡仙能够进入的地方,这些年虽然我一直想尽一切办法进入地界,但也无能无力。”司徒衍满不在乎地说着,就像是在说跟自己无关的事一样。 伶华茵问:“你没有想过自己为何会这样?” “我曾经试图去寻找原因,譬如自己为何会住在清徽台,为何会记不起以前的事,为何会七魄离体,于是我探访一位得道高僧,他说我三魂缺一,缺失的命魂牵引我的七魄和我的记忆,所以我较于常人七情便会寡淡许多。有时候看到别人会为他人的死而恸哭难过,会为了喜获至宝而开怀大笑,我却不知其中滋味,好像自己从没经历过这些一样。因为觉得自己与众不同,于是我在寻找聚魂之法的同时,也会去观察别人的生活,试着自己体会那种感情,近几年来,渐渐的我也能体会其中一二。不过,有时候还是会觉得有些许遗憾,总希望能从别人那知道自己的来历。”司徒衍像讲故事般缓缓道来。 伶华茵听罢微微触动,在司徒衍身边坐下,“原来你也记不得自己的来历。” 司徒衍转头看她,疑惑道:“也?” 伶华茵目视着前方,淡然地说道:“我跟你一样,我从小就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叫什么名字,我第一任师父在沼泽边捡到我时,在我身边的一块石头上看到伶华茵三字,故而以此取名。以前我也想过寻找自己的父母,查清自己的身世,不过后来我遇到他之后,就渐渐地不再执念于自己的身世了,不知道又有什么要紧,知道了又有什么意义,无人给我庇佑,那我就自己给自己遮风挡雨,别人视我为不同,那我就不再理会他们,这是他教会给我的生存之道。”伶华茵说着说着,嘴角便不自觉地挂上了释怀的微笑。 司徒衍沉吟片刻,问道:“你说的这个人,是你的师兄吗?” 伶华茵暗暗地低下头,沉默不语,好像有些不太开心,司徒衍很识趣也不再多问。 两人静坐了一会儿,司徒衍便打破僵局:“今日我给你们看的炼尸蛊,其实还有一用处。” “什么?”伶华茵秀眉一挑。 “还记得今日我与你们说的血魄珠吗?” 伶华茵点头道:“记得。血魄珠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这些我闻所未闻。” “血魄珠是用来收集魂魄的,炼尸蛊就是炼制血魄珠重要的材料,还有顾念送给他妻子的那只镯子,是血莲玉所制,也是血魄珠的材料之一,剩下的便还差妖之血和幻魂,我隐隐觉得这些天遇到的事都跟血魄珠有关联。而血魄珠炼制方法十分邪祟,需得用大妖之血为引,再用千人之血铸一魂,方能够得到幻魂。此法曾经流传于南境,也曾有一个炼妖师炼制出来了,后来被地界的鬼君得知,十分震怒,便派一位鬼神来到人间,永远地将此法禁止了,并对那个炼妖师处以地界中最严酷的刑罚。虽然后来也有人想尝试炼制血魄珠,但都以失败告终。” “世间竟还有人修习如此邪恶的法术,你虽然记不起自己的事情了,这些奇门异法倒是知道挺多。” 司徒衍笑了笑,“不巧,我身上就有一颗。” 伶华茵震惊地看着他,只见司徒衍将手伸到伶华茵面前,一摊手,就看到一个鸡蛋大小红色的珠子,散发着幽幽的光芒。 “你为何会有这东西?”伶华茵双眼瞪得老大,有些不敢置信。 “要是我说这东西是我醒来的时候就在我身边的,你会怎么想?” 伶华茵迟疑了一阵,然后看向司徒衍,说道:“我相信你跟那邪恶的法术没关系,会不会是你的师尊或者朋友给你的?” “我也一度这么认为,不过我寻问过不少认识我的人,他们都不曾提过我的师尊,而且以前的我也是独来独往,记忆中也只有衡葳与我算是谈得来的朋友罢。” 伶华茵微微侧了侧头,不知在想什么。 司徒衍又微笑着补充了一句:“当然,伶华也是我难得交心的朋友。” 伶华茵稍许诧异地抬头望向司徒衍,只见司徒衍眼带笑意,温其如玉,似明月清朗,又如旭日温暖。 “你打算怎么处理这血魄珠?继续带着它去寻找聚魂之法吗?” “嗯,张星文说的无归海,就是我接下来想去的地方,听说那里或许能找到进入地界的方法。” 伶华茵想了想,便说道:“反正都是要到那里,等处理了柏熠和魇魔的事,我陪你一起去找。不过在此之前,你能不能跟我去下东灵山?” “伶华想去哪,我当然奉陪,不过你想去做什么?” “从前我和我师兄一起在东灵山的一棵老树下埋过一个冰罐子,里面有我用灵力封存的神树之水,今天村长提起那个东灵山弟子曾给了他们一个能够引水的冰罐子,我想去确认一下是否同一物。”伶华茵十分坦然地说道。 “你想知道那个人是不是你师兄。也好,要是确认了,兴许我们还能打听到你师兄的下落,拿回你们仙泽宫的大荒图。”司徒衍笑道,“在这等着也是等着,有鄂萝姑娘看着大家,不如现在我们就去东灵山转转。”说罢,司徒衍拔腿就走,却听伶华茵在身后喊了他一声。 司徒衍疑惑地转过身来,见伶华茵仍站在原地,便问:“伶华可是有什么顾虑?” 伶华茵迟疑了一阵,表情有些为难道:“……我……我这么去有些不便,可有什么遮面的东西?” 司徒衍以为伶华茵只是不想面对故人,也没有多想,便随手变出一张面纱,问道:“这个可以吗?” 伶华茵接过面纱戴上,微笑道:“多谢。” 两人随后来到百里之外的东灵山,此时天已经大亮,但东灵山却仍被一大片迷雾笼罩,就像灵隐村一样,污浊之气弥漫,他们只得先落到地面。四下望去,不见一个人,连守门的弟子也没有。两人正觉奇怪,便加快脚步往前走。但整座山只见满目疮痍,原本恢弘的建筑如今只剩下一个被洗劫过一样的空壳。别说是人了,就连一只鸟儿也没有看到。 “这里怎么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伶华茵虽不喜东灵山,但看到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变成了废墟,也不免唏嘘。 司徒衍四处环顾了一会,沉吟道:“这里怕是发生过什么大事,也没有死过人的迹象,不然这么一个大门派突然没了,应该会引起其他仙家的轰动才是。莫非东灵山迁去别处了?” 伶华茵缓缓摇了摇头,说道:“不知,罢了,正好也不用面对故人。” 路过三仙台,伶华茵忍不住停了下来,抬头看了一眼,眼底闪过一丝微澜,似乎触动了心弦。 “怎么了?”见伶华茵站着不动,司徒衍问道。 “……没什么。”说着,伶华茵便径自往神树走去。 来到中央大殿,只见一株巨大的参天古木被连根拔起,曾经繁茂的绿叶已经落光了,了无生机。连同旁边的水池也变得干涸。 伶华茵抬头望了一眼树顶,叹息道:“或许这就是东灵山没人的原因,神树已死,这里的清气就难以留存,他们奉为神邸的东西没了,自然待不下去。也难怪灵隐村发生这样的事,无人管。走吧……” “那个石雕上原本写着什么?”司徒衍指着被神树压垮的一尊石雕问道。 伶华茵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见石雕已经被毁掉一半,上面的字也已经只剩寥寥几字了。 “石雕上写的是神树的来历。听闻这棵神树是远古时期一位上神偶然路过此地种下的,因见这里土地干涸,民不聊生,于是便将天上的一颗种子种在了这里,又用神水浇灌,从此,这里就有了水源和清气,大地也恢复了生机。东灵山在此立派,世代守护着神树,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神树渐渐枯萎,需得用特殊的灵力浇灌……”伶华茵突然止住了话头。 司徒衍疑惑地看向伶华茵,不知伶华茵怎么就不继续往下说了。 “难道灵隐村的干旱,也跟这神树的枯萎有关?”司徒衍提出自己的猜想。 “或许吧。”伶华茵不再多言,继续朝着后山走去。 第十六章 水落石出 或许是触景生情,伶华茵每到一处都会停下来看几眼,应是忆起了以前在这生活过的片段。在那些漫长的日子里,虽然有时候过的很艰苦,但依然有人默默地关心她,给她这个世上为数不多的温暖。 伶华茵走到一株桃树下,将面纱摘了下来,然后捡了根粗枝蹲在树底下挖了起来,不过挖了好深一大块,也没看到有东西。 “东西不见了,那人确实是师兄。”伶华茵断定道。 “那会不会是别人拿走了?” 伶华茵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上的尘土,说道:“那个冰罐子是我第一任师父带回来给我师兄的宝贝,据说可以像我们用的须弥一样,收藏很多物品。师兄舍不得用,就拿来送给了我,不过我没收,于是便想了一个好主意,将神树之水封存在里面。师兄曾跟我说过他的家乡经常闹旱灾,百姓过得十分艰难。我想若能将神树之水带到他们家乡,或许能够帮到他们。师兄听了我的建议十分高兴,我们便约定等到他下山探亲之时,再一起带着神树之水去他的家乡。可是事不遂人愿,一次疫病的蔓延,师兄的族人都死光了,这也是后来我从师姐口中得知的。在师兄最需要安慰的时候,我却没有在他身边,一直是师姐陪着他,所以后来我和师兄也渐渐有了隔阂……” 司徒衍听罢便道:“你师兄移情别恋,你很难过?” 伶华茵低头说道:“或许会有一点点难过,但是更多的只是不甘心吧。毕竟在东灵山,对我好的,也再无其他人了,孤单的时候,唯一想要依靠的,也就只有那一点点难得的温情。” 司徒衍横了横眉,说:“一码归一码,不管怎么说,你师兄最后还是伤了你的心,还害了衡葳,这笔账还是得好好跟他算算。” 伶华茵微微笑了笑,只当他日常耍耍嘴皮子,并不是很在意。 “既然事情已经确认,我们回去吧,不然鄂萝找不到我们该着急了。” 两人刚回到灵隐村,还未落地,就听到山洞那边传来村民的呼喊,便连忙匆匆赶了过去。远远便见鄂萝一人独自对抗着几头巨狼,四周还有狼群,而张星文和几个壮汉正站在洞口处保护着山洞里面的村民。一群狼和几个人对峙着,形势剑拔弩张。 “快来帮我,狼群太多了,我顾不过来!”鄂萝对着迟到的两人喊道。 司徒衍抬手拦住伶华茵,沉声道:“你别出手。”说着就召唤出他的七弦琴,手指顺势一拨,铿锵的琴声就从他指尖倾泻而出,一波接着一波的灵力流扩散开来,原本还凶神恶煞呼号的狼群瞬间像被控制住一样,哼唧几声之后变得乖巧起来,然后纷纷离去。而那几头体型巨大的头狼,听到司徒衍的琴声,竟都像人类一样用前爪捂着耳朵哀嚎,模样极为痛苦。而司徒衍一边继续拨着琴弦,一边缓缓落于地面,等到那几头巨狼陆续地倒在地上,他才停止弹奏。 “都死了?”鄂萝见巨狼倒在地上再无动静,便问道。 “没死,被灵力震晕了过去。看来,这就是所谓‘山神的使者’了。伶华,你说这几头妖兽该作何处理?”司徒衍转身问伶华茵。 伶华茵上前几步,思考了下,便说:“现在我没法收妖,我记得东灵山西北处有个道观,或许我们可以先将这几只妖兽暂时先关在山洞里,等道观的人来了再将它们移交。” “这样最好。”司徒衍又问了下村长和张星文的意见,“你们觉得怎样?” 村长连忙道:“好好好,真是太谢谢你们了,你们几位救了我们所有人的命啊!都是我们糊涂,竟然将妖物当做山神,还害了那么多无辜的人,唉……”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望以后你们能够吸取教训,再也不要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了。我们会尽快找到柏熠,他在这件事上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待会我会将村子的浊气净化,再重新布个新的结界,你们便可以恢复正常的生活了。”司徒衍说道。 “多谢几位恩人。那,那些狼群……”村长突然又忧虑起来。 “别怕,那些狼群原本都是生活在荒郊野外,是受了妖兽的影响,才会主动来攻击村子。你们若是不去招惹它们,它们是不会袭击人的。” 村长这才放下心来,连连道:“好好好。那就好那就好……” 司徒衍转向伶华茵道:“伶华,你先回去,你最近心神消耗太多了,我担心分神支撑不了,这里的事就交给我和鄂萝姑娘处理就好。” 伶华茵见此间事了,便应道:“嗯,我回去了。” 司徒衍和鄂萝将妖兽安置在山洞之后,处理好了村子的事情,便去了伶华茵说的道观。还没走多久,关着妖兽的山洞前就来了一个人。他一到来,山洞里面的妖兽就开始发出不安分的吼声。 “你们都是因为我才变得这样的,受罚的应该是我,不是你们……”此人说着,就伸出手,想打开山洞的结界。 还未施术成功,一个紫色的身影就突然出现在此人身后,中断了他的术法。 “果然是你,张星文。”司徒衍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只见他带着村长、柏凝和几名村民来到了山洞前。 村长不敢相信地看着张星文,上前了几步,震惊道:“星文,你要做什么?” 张星文看了他们所有人一眼,暗自苦笑地低下头来,说道:“既然被你们看到了,那我也无话可说了。” “你不想解释下现在的情况吗?你为什么要救这些妖兽?你们总不会是亲戚吧?”司徒衍笑道。 村长诧异地看了司徒衍一眼,可能觉得司徒衍的话太不符合常理了。 谁料张星文却说:“你们早看出我是个半妖了吧,为什么不早点拆穿我?” 此言一出,在场的村民都惊诧不已,只有柏凝恶狠狠地瞪着张星文。 “在你没做坏事之前,拆穿你反倒增添麻烦,我又何必呢?妖和人本就是种族不同,只不过谁做了坏事谁就要承担罪责。我看你在灵隐村颇受拥戴,你就不想给他们一个解释吗?” “对啊,星文,我们不管你是不是半妖,你帮了我们那么多,你要是有什么苦衷,我们都可以理解的啊!”村长附和道。 张星文摇摇头,自嘲地说:“你们是理解不了的,贪生怕死,自私自利,愚蠢至极,你们这些人只会顾着自己,哪会理解别人,尤其是我这样人不人,妖不妖的怪物。”张星文看了一眼山洞里的妖兽,坦白道:“里面的妖兽,都是我的族人。” “我们这一族,因为狼头人身,形貌怪异,大多又不能像寻常妖类一样说话思考,也无法化形,被妖族们所排斥欺辱,于是族长带着我们躲到深山。族长是我们这一族中唯一化了人形的,他和一位人类产生了感情,成了亲。后来,我们族里开始有了第一个半妖,族长渐渐地也融入了人类的群体。然而好景不长,这个女子有一天发现了族长的身份,视他为怪物,趁丈夫熟睡之时,杀了他,又带着一群道士围剿了大家栖身的巢穴,只有几只幼兽侥幸逃了出去。我们逃到灵隐村附近,发现了这里的结界,想着也许这里便是我们的安身之处,于是便在森林里安顿了下来。” 司徒衍摸着下巴,表情似有凝重,像在思考着什么。 张星文继续道:“可是我们总要吃东西,这里没有太多的猎物,为了防止挨饿,于是我便来到村子,假装自己是名道士,帮助村民驱驱邪以换取一些肉食来维持我们的生计。渐渐地,村民们接纳了我,让我住了下来。”张星文无奈地摇头,“食物仍是有限,我的同族经常饥一顿饱一顿。五年前,村子里发生了旱灾,我便知道了山神之事。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我偷偷去往柏巧儿献祭的地点……” 说到此处,张星文忍不住失笑:“那根本不是山神,只是一头饿极了的狼。那狼专啃身体,就是不啃女孩的头,后来我也想明白了,你们献祭之前不是要把女孩打扮一番么,在女孩脸上涂一层狼最讨厌的东西。” 几个村民面面相觑,有一个怒喝道:“怎么可能,你别瞎说!” “我瞎说?看吧,我都说你们愚蠢至极了。还真的相信你们祖先的鬼话。” “你什么意思!”那几个村民正要上前教训一顿,就被鄂萝拦住了。 “干嘛呢干嘛呢!能不能听完再打?” “等我发现了山神的秘密之后,我心里顿时升起了一个可怕的想法。这个想法在我心里酝酿了很久,直到柏熠回来那年,我终于付之行动了。柏凝说的没错,我和柏熠确实是同谋。他回来报仇,而我,为了同族能够活下去,也为了惩罚这些毫无人性的人类,于是我和柏熠联手了起来。我将一些被魇魔附身过的村民骗到山上,以作为我同族的食物,又将它们吃剩的骨头和残渣丢到山洞里面喂食人草,然后将头颅和衣服扔到村口……后来我找到村长,试图让他认为这是山神所为,村长很快就相信了。我原本只是为了同族不挨饿,但是它们享受久了送到嘴边的食物,变得越来越贪婪,已经不满足一个月只吃一个人了。于是我将它们暂时锁在森林里,不让它们出来。但是这次因为献祭的女孩跑了,它们很是恼火,挣脱了我的束缚,下山掳走了柏三娘。后来的事,你们也都知道了。” 村长瘫软在地上,一个劲地说道:“造孽啊!造孽!我这是引狼入室啊……我们虽然做的不对,但是这些年我们村是怎么对你的,你简直是恩将仇报!” 张星文看着老泪纵横悔不当初的老人,不为所动,“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们连同族的亲人都能舍弃,还会在意我这个半妖?收留我,不过是未能识破我的身份,我对你们还有用罢了。你们所做的事,和那个杀死自己丈夫的女人有何区别?既然你们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那我也不必多加辩解,毕竟害了那么多条人命的是我。但是我是绝对不会让我的同族落到你们人类手上。”说罢,张星文朝着洞口抬了抬手,只听山中发出轰隆隆的巨响,洞口崩塌,很快就将妖兽埋在了山下。 大概没想到他会选择这样同归于尽的方式,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就在这时,张星文突然突破了鄂萝的禁制,飞向了“伶华茵”身前,伸手将她腰间的佩剑抽了出来。此举瞬间让所有人大惊失色。 第十七章 食人之森 就在大家以为这回“伶华茵”必死无疑的时候,司徒衍眼疾手快,拦臂一伸就将“伶华茵”推至身后,正抬手张开结界想挡下那一剑,却不料张星文的剑并不是朝着“伶华茵”的,只见眼前一道血光,张星文竟将剑穿进了自己的胸膛。 众人皆瞠目结舌,见张星文缓缓倒在地上,用手按压着胸口撑着最后一口气,看着村长道:“我是个罪人,害死了那么多条人命,死不足惜。如今我全族已灭,我只能以这四条命换那些无辜受害者的命,但愿……但愿能在地界赎清我们在人界所……所犯的罪孽……来生……来生不再为妖……”话音断断续续刚落下,张星文就已经咽了气。 司徒衍无言地摇了摇头,不知是在为张星文的死还是为这个村的遭遇叹息。 柏凝连忙上前瞧了瞧,握着拳头道:“就这么让他死了真是便宜他了!道长,张星文说的森林就在山的后面,这些怪物一定将柏三娘藏那了!” 这时,一个壮汉吼道:“柏三娘早就被怪物吃掉了,还找个屁!那森林邪门的很,你还想让几位恩人去涉险,你这小子尽知道添乱!” 柏凝不依不饶,“你们又没有看到,怎么就知道被吃掉了?我看是你们做了亏心事,不敢面对柏三娘吧!” “你说什么呢!” 眼看几个人就要吵起来,村长连忙呵止道:“别吵了你们!柏三娘是死是活,还是确认一下比较好。”说着便走到司徒衍跟前,说道:“几位恩人,灵隐村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都是我们自作孽,理应自己承担过错,但是柏三娘是无辜的,恩人能不能再帮帮我们?” “你们别急,我们这就去看看,不过你们说这森林邪门,邪门在哪里?”司徒衍问道。 方才那说话的壮汉立马回答道:“恩人有所不知,那森林会吃人。听说以前进过森林的人,没有一个人走出来过,所以村民们都不敢接近那里。” “哦?确实挺邪门的。”司徒衍对这个话题瞬间提起了极大的兴趣,原本以为这个村子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却没想灵隐村远比他想象的还要神秘莫测,于是便说道:“既然是这样,那我们就尽早去,以免夜长梦多。” 柏凝又积极地站了出来,拍着胸脯说道:“你们不知道路,我带你们去!”说罢便自作主张地在前头带路。 司徒衍一声不吭地跟在柏凝身后,若有所思的样子。 来到村民们所说的森林入口,只见一条蜿蜒的小路直通到深处,而方才一路过来,路上都是杂草丛生,根本就算不上是路。 “司徒衍,那小子不见了!”鄂萝突然在身后喊道。 司徒衍回过头,柏凝早就不知去向,就像凭空消失一样。他沉思了下,说道:“他或许才是真正的山神。” “啊,你说什么?那小子是山神?”鄂萝明显不信,一个小屁孩,怎么会跟山神沾上边呢! 司徒衍笑了笑,“待会你就知道了。走吧,这里已经没有危险了。” 鄂萝半信半疑地跟在司徒衍和“伶华茵”身后,沿着小路走到深处,眼前的景色突然豁然开朗,就像进入了桃源深处,鸟语花香,阳光普照,一个古老的山神庙矗立在眼前。司徒衍走上前,手刚搭上门把手,就感觉一道微弱的结界墙隔开了外界,他凝眸站立了一会儿,不知在看什么。直到鄂萝催促,他才轻轻一推,那门便“吱呀”一声开了。 门里面,一个穿着大红嫁衣的少女正依偎着一个中年妇女坐在地上,除了妇女手臂上有些伤痕之外,两人好像都没有什么事。看到推门进来的司徒衍,两人连忙满脸惊喜地站了起来。 司徒衍向她们询问了事情的经过,方知这森林的真相,便和鄂萝将她们送回了村子。灵隐村的事情才总算有了个了结。当天,他们便赶回了大荒山。 此时的大荒山,已是日落时分。三人聚在司徒衍的云梦台,一边吃着茵桃做的茶点,一边听司徒衍说他在山神庙门口的结界里所看到的事情。其实森林里的秘密并不像村人所说的那样。 “照你这么说来,那些在森林里失踪的村民,原来是离开村子了吗?”伶华茵问道。 司徒衍道:“没错,那森林本就是山神的居所,灵隐村以前世代受山神庇佑,村民们受了不少山神的恩惠。只是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山里旱灾不断,人们的日子越来越不景气,很多人就想着离开村子,一些进森林打猎的村民偶然发现了山神庙的结界,发现山外还有更广阔的天地,于是他们出去了便再也没有回来。留在村子的居民就以为那是个吃人的森林。” “山不语,却予人土地、河水与食物,人类自然心存感恩,但是一旦自己生存的土地遭遇了变故,人们就以为是山神不再庇佑他们。纵使是神,也有很多力不能及之事。”伶华茵感慨道。 司徒衍押了一口茶,无奈地说道:“这个灵隐村的山神也挺憋屈的,给村民庇护,反被村民误会成吃人的妖怪,受了那么多年的冤枉,不但不计前嫌,还默默地帮了他们一把。要不是他的提点,估计我们还没那么快找到这幕后的凶手。” “所以说,柏凝真的是山神吗?”鄂萝始终对山神是个毛还没长全的孩子的事不太相信。 司徒衍说道:“八九不离十了,就算不是山神本人,也跟山神有些特殊的关系。那个本用来献祭的女孩,是柏凝叫去森林躲避的,虽然森林里还住着妖兽,不过若有山神庇佑,妖兽也找不到她。而且我们回了村之后,村长竟然说村子没有柏凝这个人,这岂不是很奇怪?一个生龙活虎还与我们交谈过的人,怎么说不存在就不存在呢?” “那他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村民关于山神的真相,不然也不至于死那么多人了。山神不就是庇佑大地的吗?死了那么多人,他总有点责任。” 司徒衍摇了摇头,说道:“鄂萝姑娘此言差矣,山神也有难言之隐。远古之时,天庭曾发生过一次大规模的争斗,持续了七日之久,而天上一日,人间一年,人间因为众神的内斗遭受长达7年的灾难,洪涝、干旱、山崩……人口不断消减,人类因此对诸神心生怨怼,从此断绝了与神界的一切往来,并与众仙神立下一个规矩,人神两界互不干涉。虽然后来两界关系逐渐缓和,但是还是有很多居住在人界的远古仙神还谨记着当年的规矩,不愿意掺和太多人界的事情。若非到了不得不管的地步,仙神们大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伶华茵深思了一会问道:“人神两界还有这样的渊源,司徒衍,这些都是很久远的事情了,你怎么知道?” “哦!”司徒衍笑道:“自然而然就想起来了,也许是曾听别人说过。” 伶华茵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她发现鄂萝也别有深意地盯着司徒衍,还笑着对他们说:“我总觉得司徒衍你很像我听说过的一个人。” 伶华茵微微吃惊,“像谁?” 司徒衍朝鄂萝投以微笑,等着鄂萝的回答,不过云淡风轻的样子又好像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并不很在意。 鄂萝卖着关子笑道:“都是很久远的事了,我也是从族里面听来的,并不知道名字,再说,世上相像的人那么多,我也只是随便说说,你们别当真啊。喂司徒衍,跟我们讲讲你的事呗,认识这么久,还从未听过你说起过自己的事呢。” 司徒衍笑着摇摇头,带着歉意道:“恐怕要令鄂萝姑娘失望了,很多事情我都忘了,确实是没有什么可说的。鄂萝姑娘要想听些清徽台的奇闻异事,我倒是可以说上一些。” “算了算了,那些又有什么好听,还不如听我们魇魔的八卦奇谈呢!我跟你们说,你们可知魇魔成年后是怎么化为人形的么?”鄂萝说完便朝伶华茵使了个眼色,魅惑至极地轻笑起来。 伶华茵并不十分感兴趣,她一心只在司徒衍神秘的来历上。 反倒是司徒衍一副好奇的模样,“呃?这我倒猜不出来,难道不是与其他妖一样经过刻苦修炼之后才化形的么?” “嘻嘻,说一样也一样,但是还是有所不同,魇魔化形还得需要经历一个过程,那就是附身到一个成年的躯体,然后与异性做一次快活之事。”鄂萝说到此处,故意往伶华茵身边挪了挪,揶揄道:“伶华茵,你从前也是人类,你可知道?” 伶华茵满面红晕,蹭的站起来,欲羞欲恼,“你再胡言乱语休怪我把你关进葫芦里头!” 鄂萝笑得花枝乱颤,长长的指甲拈住伶华茵的衣角,说道:“别生气嘛!我又没说什么,你又知我说的快活事指的是哪门子快活事。”说罢转向一旁不知所以然的司徒衍,“司徒衍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事?” 司徒衍满脸的求知欲,虚心道:“在下不才,但请鄂萝姑娘指点。” “司徒衍。”伶华茵瞪着满脸尽写着什么都不知道的司徒衍,低声警告。 鄂萝笑得更欢了,“我说的事呢,就是一男一女独处一室,干柴逢烈火……嘻嘻……” 司徒衍听罢仍无太大反应,细细琢磨了一会儿,才了然地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大概明白了。原来这就是鄂萝姑娘所说的快活之事,受教了。看来我不知道之事还有很多,改日定要体验一番,或许才能明白其中真谛。” “禽兽!”只听伶华茵暗骂了一句,然后涨红了脸拂袖而去。 司徒衍一脸无辜和诧异,“她怎么了?” “哈……大概是害羞了吧。”鄂萝掩嘴讪笑。 “害羞?这样也会害羞吗……好吧。”司徒衍似懂非懂,然后耸了耸肩,一副委屈的表情,“不过伶华为何要骂我?” 鄂萝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司徒衍,不可置信道:“你到底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第十八章 梦中之境 骂完了司徒衍,伶华茵一个人抱着茵桃回到日照峰,不久就见鄂萝追了来,她装作没看见,埋头在案前写着什么。 “伶华茵,你不会真生气了吧?”鄂萝凑过头去,小心翼翼地试探,好像真的怕伶华茵一生气真把自己当靶使。 “……”伶华茵未停笔,也不理会鄂萝。 鄂萝可怜兮兮道:“伶华茵,别当我不存在啊!你要是不喜欢听,我不说便罢,可别生我气呀!” 伶华茵这才吭了一声:“我生你的气干什么?我也不是小气之人。只不过对你们的话题实在不感兴趣罢。” 鄂萝松了一口气,开心道:“就知道你不会不理我的。咦,你不是在抄经书,在写信?” “嗯,灵隐村出了这么大的事都没人管,我写信知会掌门,让他联络附近的仙家,多注意点妖魔们的动作。” “那些无知的人,也值得你同情?”鄂萝笑道。 伶华茵落完最后一笔,将信合上,然后召唤出一只灵力鸟让其带到仙泽宫,转身对鄂萝道:“我只是可怜那些无辜的女孩,被自己的族人当做拿来保命的牺牲品,不过少数人犯的错不应该全族人一起承担,难不成真的一命抵一命吗?我们也应该给他们改过自新的机会,不然这世上又要多出一个张星文。” “你说张星文是不是狼人族族长的孩子?那个害了他们全族的女人,现在怎么样了呢?”鄂萝的问题可能这世上再也没人能解了。 伶华茵看着窗外的暮色,很长时间都沉默不语。 “伶华茵,我有件事想跟你说。”鄂萝笑着摸了摸自己的面纱。 “说。” “你觉不觉得司徒衍这个人很怪?”鄂萝试探性地问道。 伶华茵探究地看了鄂萝一眼,表面上虽波澜不惊,内心早已百转千回,“哦?你说他怪在哪?” “一个只比你活了百岁有余的仙人,却知道那么多远古仙神之事,还懂神魄分离之法,而且他还打跑了叱咤妖魔两界的镜妖,这些不足以让你觉得奇怪吗?” “嗯……比你知道的多,或许是博览群书,结识的人多,打跑了镜妖,是因为司徒衍的强大,你有什么好不服气的?”伶华茵毫不客气地反驳道。 “哎,不是!你没跟他去过妖之间,你不知道他一去,所有的妖魔都吓得躲起来了,而且镜妖一般不会主动出来招惹人的,司徒衍一去就直接和它打起来了,这总不是巧合吧?”鄂萝不死心地解释道。 伶华茵听罢思索了一阵,最后还是不为所动:“嗯,然后?” “我第一眼见到他,就觉得他很特别,至少不是一般的凡仙。我觉得司徒衍好像故意跟我们隐瞒了什么。”鄂萝得出最后的结论。 伶华茵不甚在意地说道:“这不足以说明什么,鄂萝。你若没有十足的把握,就不要跟我妄加揣测了。我倒觉得司徒衍是个十分可靠值得信任的朋友。”说罢,伶华茵话题一转,“接下来我们要去无归海,那个地方远在魔界幻域,需得做好一切准备,这几日你也辛苦了,好好休息,待到与郜芒师祖他取得联系,我们就动身。” “伶华茵,我知道司徒衍是个好人,但是若是真心的朋友,太多隐瞒谈何可靠?”鄂萝再次提醒道。 伶华茵不是不知道鄂萝对自己的好意,不过司徒衍对自己坦白了那么多事,她没有理由再怀疑他。 鄂萝见伶华茵完全不将她的忠告放在心上,便索性不再提起,坐到一边撑着头小睡。 不知不觉便到了夜晚,伶华茵一步没有离开案前,继续抄写着经书,也不知道抄了多少遍,仍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茵桃早已经靠在烛台上呼呼大睡。鄂萝半夜习惯性醒来,睁眼仍见伶华茵坐在那一动不动,便懒洋洋地起身,上前给她披了一条毯子,然而伶华茵却一点反应也没有。鄂萝轻轻拍了拍伶华茵,只见伶华茵手中的笔“嗒”的一声掉落下来,而她顺势趴在了桌子上。 鄂萝一惊,见伶华茵除了睡着之外,并没有其它的异常,心里觉得奇怪,便擅自施术进入了伶华茵的梦境。 伶华茵站在一片白色的梦境中。 带着点点粉色的梅花花瓣随风飘落在了伶华茵的手心里。伶华茵抬起头来,看到蜿蜒的小径前方有一片梅花林,两个白色的身影一前一后地漫步走着,走在前边的是一位有着惊世之貌的女子,和上次梦境里伶华茵见到的那张脸一模一样,而她身后跟着一个抱着琴的青年男子,此人丰神俊朗,萧疏轩举,湛然若神。 伶华茵见到他,犹如被击中一般,愣神了好一会儿,才觉得他似曾相识,仿佛很多年前就已经见过一般。 “殿下,您要带我去哪里?”青年温和问道。 伶华茵这才知这熟悉感从何而来,这声音分明与司徒衍无异。而青年的样貌也与司徒衍长得有些许相像。 “怎么?陪我走一会不行吗?”女子声音骄傲清冷,斜瞟了一眼青年,眼睛里带着些许少女的柔情。 青年温温一笑,“怎会,我就算陪殿下一整天都是荣幸的。不过听说今日东海神君来找殿下,殿下就这样撇下那位大人,真的好吗?” 女子听了东海神君这个名字好像不太高兴,脚步突然停了下来,对青年说道:“今日我不想听到他的名字,你不许再提。” “好好好,殿下不爱听,我不提便是。”青年笑道,温润清隽的眼神里带着似有若无的宠溺。 伶华茵跟着两人来到一个高台,女子道:“给我弹首曲子吧。” “殿下想听什么?”青年问。 “上次我与神龙蚩鳌约战回来你弹的那首。” “好。”青年微笑着坐了下来,将琴往身前一放,便优雅地弹奏了起来。 琴声悠悠而至,时而激昂,时而高亢,而后转为缱绻,弹者有心,曲中有情。 一曲弹完,白衣女子问:“这曲子叫什么?很是符合我当时的心境。” 青年笑答:“凤归兮。” 女子嘴角微微一勾,心情渐好,轻声道:“你倒乖觉。” “多谢殿下夸赞,殿下不怪我擅自揣测您的心思就好。” “你最近的胆子真是越发大了。”女子忍不住嘟哝了一句,但没有一点怪罪的意思。 “看来殿下的心情好多了。我还怕殿下这几日郁郁寡欢不肯赏天帝的脸赴宴,又惹得他老人家不快。” 女子斜睥了青年一眼,说道:“你当知我为何心情不好。上次杀死九霄坐骑昝燚的明明是你,呵,可是天帝却把功劳给了东海神君,你为何也不为自己争取一下?” 青年淡笑道:“殿下知我不喜欢这些虚名,我只不过是一名小小的仙官,若是与东海神君为这点小事相争,日后他必定会借着我是您身边的人加以为难,我倒是无所谓,但是他老在殿下面前晃悠的话,也惹得您不开心,我又何必为了这事来给殿下添堵呢?” 女子轻哼了一声,有些怨念地说道:“你倒是为我考虑周到,可是你知道天帝奖励了他什么?” “什么?”青年疑惑道。 “天帝想将我许配给东海神君。”女子盯着一脸笑意的青年,沉着脸说道。 青年笑容立马止住,一脸惊讶地抬起头来,有些发愣地问:“那您答应了?” 女子微笑着摇头,“我拒绝了,我怎么可能答应,你知道我不喜欢他,我怎么可能嫁给一个我不喜欢的人。” 青年听完女子的回答,好像松了一口气,但是又隐隐担忧道:“殿下两次拂了天帝的意,恐怕天帝这次不会轻易地就答应殿下。” “他确实指责了我的任性,不过我与他有约在先,若是我能解除之谷的危机,他也不能逼我做我不喜欢做的事情。”女子云淡风轻地说道。 青年讶异地望向她,问:“殿下真的要去与九霄谈判?” 女子不屑一顾道:“有何不可?我是天界最强的战神,难道还不足以与九霄抗衡吗?” 青年忧虑地说道:“殿下自然是可以击退之谷的侵犯,但是魔帝狂妄自大,唯恐天界不乱,不会那么轻易就让之谷的魔军退兵的。恐怕殿下这次难以和九霄谈拢,若是稍有不当的言语,将九霄彻底激怒,那大战真的免不了了。殿下可要三思啊!” 女子听了青年的劝告,精致的脸上现出不耐烦之色,一意孤行道:“你不用劝我了,你是不相信我吗?” 青年慌忙站起身来,单膝朝女子跪下,“属下不敢。属下只是担心殿下的安危。” 女子见青年如此郑重的举动,有些不满,连忙将青年拉了起来,蹙眉道:“你我之间,何须你如此跪我,我这么做完全是因为你。你不愿意与其他人争那些浮名,我成全你。那我呢?你难道愿意眼睁睁看着我嫁给别人?” 青年垂下眸来,悠悠叹息道:“属下自然是不愿意,我毕生唯一所愿,就是能时时陪伴殿下左右。” 女子依靠在青年胸前,缓和了语气,轻声说道:“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等我回来,我便求天帝解除我和东海神君的婚约,再与你在人间找一处山花烂漫之地,生生世世,你不离开我,我不离开你。” 接下来,伶华音就再也听不见两人说话的声音了,高台上相依的身影也渐渐模糊了起来。伶华音转身望去,见鄂萝焦急万分地闯进了梦境中,好像是来寻自己的。 第十九章 身世之谜 “伶华音,你方才做梦了?”被强行带回现实中的鄂萝看着若无其事继续抄写经书的伶华音,满脸疑惑。 “梦做的好好的,你进来做什么?”伶华音忍不住道出不满。 “我不是担心你,怕你入了魔障了,哪有人醒着还做梦的?”鄂萝想到方才伶华音灵魂脱壳的模样,心有余悸。 伶华音无奈地摇了摇头,边抄写经书边说道:“那你现在知道了,以后不要随随便便进入我的梦。” 鄂萝知道伶华音最不喜欢别人窥探她的隐私,所以马上换了副讨好的嘴脸,讪笑道:“知道了知道了,不过话说回来,伶华音你究竟梦到什么了呀,那么神秘?我似乎看到了一片梅花林,好像还有两个人……” 伶华音停下笔,正色道:“我又梦到上次那个女子了,还有一个长得很像司徒衍的人。” “梦由心生,你两次都梦到同一个人,或许和你曾经的某段经历是有一定关联的,你会不会曾经在哪里见过那个女子?加上我们今天讨论了司徒衍的来历,所以你很自然地联想到某个和他相似的人。”鄂萝凭着自己对梦境的了解猜测道。 伶华音认真思索了一阵,坦诚道:“我认识的人不多,能记得住的人更少,你说的这些可能性听似很有道理,但应该不存在。” 鄂萝发出愉快的笑声,“能被伶华音记住,那我还真是荣幸呢。哎,长得好看真是让人没办法不记住。”说完,鄂萝便在伶华音的镜子前欣赏自己镜中的美貌。 伶华音对鄂萝的孤芳自赏熟视无睹,问道:“对了,你今天说司徒衍像你认识的一个人,那个人是谁?” 鄂萝扬了扬眉,对着镜子里的伶华音调侃道:“咦?你之前不是对司徒衍的来历不感兴趣么?怎么?” “你不说就算了,当我没问。”伶华茵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哎,我没说不告诉你呀,对你,我定知无不言。不过我知道的也就一点点。”鄂萝笑着说道,“我说的那个人是天界的神仙,灵音战神麾下的仙人,仅凭一曲镇魔曲就杀死了九霄魔帝的坐骑昝燚,而且据说大战之后,这位仙人就一直下落不明,传言他已经死了,但也有传言他去寻找灵音上神的转世了。我虽未见过这位仙人,但是也从族里听过不少他的传闻,说仙人温文尔雅,为人随和,喜穿一身白衣,还擅弹一手好琴。司徒衍和他很多地方都很相似。” “……”伶华茵听罢陷入了沉思。经鄂萝这么一说,现实与梦境确实有很多相似之处,伶华茵对司徒衍的来历便又多了一分好奇。这几日,她便边等着师祖的消息,边借着与司徒衍探讨古法之机细心观察他。 云梦台终日云雾缭绕,山谷里梅花成林,泉水淙淙。朦胧的幽谷小径和莲叶浮台,笼罩着一层轻纱,影影绰绰,在飘渺的云烟中忽远忽近,若即若离。就像是几笔淡墨,抹在粉白色的梅花林中。水中朦朦胧胧倒映着凉亭里的两个人,让人如置梦境。 “司徒衍,你借我的卷轴我已经看完了,里面的内容十分有趣,我受益良多,多谢。”伶华茵将古卷轴递还给司徒衍。 司徒衍微笑着接过,问道:“那么伶华对里面记载的神龙蚩鳌神魄分离之法有什么见解?” “我觉得若是灵力行不通的话,或许我们可以试试用魂力,你的灵力再加上我的魂力,或许能够造出一个更稳定的分神。我师傅将墨魂剑交给我时,曾与我阐述过如何支配魂力的方法。既然我们无法做到像蚩鳌大神一样随意支配神魄,但魂力的使用我们或许也可以一试。你不是还有血魄珠吗?我们可以借其一用。”伶华茵说道。 司徒衍微微思索,然后微笑地赞同道:“不愧是衡葳的徒儿,见解果然独到,这我怎么没想到呢?” 伶华茵勾起一抹笑意,说:“可惜我本体无法离开大荒山,不然也不至于这么麻烦。此去无归海,或许比之前更艰险,我也想尽尽自己的微薄之力,而不是一味躲在你们身后,让你们两个赴险。” “赴险算不上,这一路也没让我们损伤了什么,况且柏熠和魇魔的事已经不只是你们仙泽宫的家事了,苍生受难,我岂能袖手旁观。再说,帮你也是帮了我自己。”司徒衍眼角带笑。 伶华茵疑惑道:“啊?” 司徒衍笑眯眯道:“伶华不是说要陪我去找进入地界的方法吗?你既是仙泽宫的长老,又是衡葳的徒弟,还有郜芒前辈这样的师祖,或许能打探到更多的消息。伶华在身边,定能助我早日找到进入地界的方法。” “朋友之间,理应相帮。” 两人相视而笑,竟有知交之感。 这日,伶华茵又做了同样的梦,于是对司徒衍的身份之谜越发好奇了。然而问起司徒衍关于灵音战神的事,司徒衍都是一脸疑惑迷茫,就连昝燚的名字他也说是从鄂萝口中听到的。不过司徒衍会弹镇魔曲是真,若司徒衍真是鄂萝说的那位仙人或者转世,又因为遭遇了什么事而魂魄不全以至于忘记了灵音上神呢? “司徒衍,若是你生命中曾经遇到一个很重要的人,你会忘记她吗?” 司徒衍认真一想,说道:“哈,伶华这问题真是刁钻,毕竟我是一个自己都快想不起自己是谁的人,但是若真要回答的话,不管过去多少时间和年岁,非要记住一个人的话,我想我应该不会忘记伶华。” 司徒衍说的万分认真,半点没有虚言假意,伶华茵心中颇为感动。 “突然想听琴了。” 司徒衍笑问:“想听什么曲子?” 伶华茵心中一动,半分试探,半分真意,脱口道:“凤归兮。” “这是什么曲子,从未听说过。”司徒衍面色有些为难,伶华茵看不出他表情上的一点作假。 司徒衍略微思索,便道:“不如我给伶华弹奏另一曲吧。” 伶华茵笑道:“也好。”说着便闭上眼睛静静等待那天籁之音。 司徒衍将琴置于身前,表情犹疑了一下,似乎有所顾虑,然后才将手指一拨,一首悠远绵长略带悲怆的曲声便在山谷中回荡开来。 ……熟悉而又久远的韵律猝不及防地从记忆深处重现光明。 “你吹的是什么啊?曲子真好听!” “这叫埙。” “你能教我吗?” “你太笨了,学不会。” …… 伶华茵睫毛剧颤,曲子弹至一半,她猛地睁开眼来,不可思议地望着司徒衍。 司徒衍也觉奇妙,他从未弹过这首曲子,甚至不知此曲在哪听过,然而这韵律却似乎在脑海里重奏过无数遍,熟悉到手指竟然不由自主地弹奏起来。一曲作罢,他自己也愣住了。 司徒衍抬头看向伶华茵,见伶华茵沉默不语地低头看向别处,不知道在想什么。 “伶华?”司徒衍逐渐平息内心的震愕,看着同样失神的伶华茵,然后唤了她一声。 伶华茵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完全没听到司徒衍的叫唤。 司徒衍又叫了一声,伶华茵才猛然惊醒,一脸迷茫地望着司徒衍。 “这曲子你是在哪听到的?”伶华茵控制不住自己声音的颤动。 “方才莫名其妙就学会了,这曲子莫非有什么问题?”司徒衍看她脸色异常,便觉此曲定有什么特别之处。 伶华茵看司徒衍的眼神跟平常有些不太一样,不知是问他还是自言自语:“你又会弹镇魔曲,又知此曲,你究竟是谁?” 司徒衍惊诧至极,只见伶华茵问完话,便一脸怔然地匆匆离开了云梦台。 “伶华茵,茵桃一整天都闹着要找你!”鄂萝一看到伶华茵回来,便抱着茵桃向伶华茵招呼着走去。 伶华茵脚步匆忙,搭理都不搭理,一声不吭地走到房里,快速将房门锁上了,留下鄂萝和茵桃在门外大眼瞪小眼。 伶华茵坐到案桌前,埋头便开始抄写经书,但是每每抄经就能平静下来的心绪,今日却怎么也平复不下来。脑海里尽是今日司徒衍弹奏的那首曲子还有一个孤冷的影子。 “你老跟我说人间繁花似锦,待我有朝一日离开此地,我定会去看看你所说的盛世繁华。”…… “以后别再来了,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不来,以后谁跟你说话?谁听你吹曲子呢?” …… “我喜欢上一个人,他对我很好,以后我或许不会再来这里了。这次来,就想和你道个别……” “虽然你说过自己早已是被世人遗忘的孤魂,但是哪怕全世间所有人都忘记你了,我也还是会记得你的!” ………… 伶华茵把笔往桌上一放,单手支着下巴,盯着案桌上明明灭灭的烛火失神了良久,然后从抽屉中拿出一个上了封印的木盒,犹豫之下解除了盒子的封印,“咔哒”一声,锁就开了。伶华茵将盒子打开,只见盒中静静躺着一个刻着精致花纹的埙,古老暗沉的色泽看起来就是很多年代以前的旧物。伶华茵将埙拿在手中,细细摩挲片刻,最后将其放进了腰间的袋子里。 第二十章 望月之岛 第二天,伶华茵似乎已经忘记了昨日的事一般,当做什么也没发生,司徒衍问起那首曲子,伶华茵也只是淡淡地说,曾听故人弹过。然而看着司徒衍的眼神已和平日不同,似乎总有话要说却说不出口,两人之间总觉得有些微妙。鄂萝看在眼里,又不好当面点破。 而司徒衍好像分毫未觉伶华茵态度的转变,仍像平常一样。这日他们刚按照伶华茵的提议造出另一个分神,日照峰就来了一个不速之客。一个样貌清秀的小道士奉了郜芒仙人的命前来邀请伶华茵他们去望月之岛一叙。 望月之岛远在东海之外靠近魔界的岛屿,从那里能够直接进入魔界的幻域,郜芒仙人数百年前得道飞升之后便一直住在那里,守护着幻域通往人间的入口。数日前伶华茵写信于他,希望他能够允许他们进入幻域。 伶华茵从未见过这位师祖,只是从师傅衡葳口中得知他的住址,听闻他很早之前就已经不过问仙泽宫的事,独自一人隐居世外,性格乖戾,要求甚多,擅于刁难人。伶华茵以为此次求助于他应该不会那么容易,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回音。 “伶华茵你不是说你师祖……”鄂萝还没问完,就见伶华茵横了她一眼让她住嘴,怕她直言快语说了郜芒师祖的坏话。 小道士笑道:“各位请吧。” 伶华茵见一只大鹰拍打着翅膀在崖边等候,便道:“有劳了。” 虽对传说中郜芒师祖的脾气有些忐忑,但来接他们的小道士倒是一路都很谦逊温和,时不时与他们介绍望月之岛的珍奇异兽,让伶华茵紧绷的心情也跟着放松下来。健谈风趣的司徒衍与小道士相谈甚欢,从望月之岛聊到幻域,从幻域聊到无归海,从岛上仙兽聊到上古仙神。伶华茵站在一边时不时看向聊天的两人,低头又陷入沉思。 “伶华茵。”鄂萝不知什么时候出现,飘到了伶华茵的身边。 “何事?” 鄂萝难得正色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不妨跟我说说。” 伶华茵摇头,依旧语气淡淡的,“没有。”说着也不再搭理鄂萝,只是看着眼前的蓝天白云思绪不知又飘向了何方。 大鹰连续飞行了两日,在空中待久了,鄂萝晕的不行,一直躲在葫芦里面就没现身过。伶华茵有些担心鄂萝,便问小道士:“不知我们还有多久才到望月之岛?” 小道士也没具体说明行程,依旧温雅地回答道:“就快到了,各位请再辛苦一阵子。” 伶华茵回以礼貌微笑道:“不辛苦。” 小道士笑着朝她点点头,便悠哉立于一边不再说话。 眼见大鹰飞进了一片乌云里,天空突然电闪雷鸣,大雨磅礴,大鹰为了躲避雷电,便时而低飞,时而倾斜,伶华茵好几次险些站立不稳,多亏司徒衍及时拉了她一把。 “雨太大了,我们要不要先到底下避一下?”伶华茵忽而朝小道士大喊。 然而回头望去,小道士依然纹丝不动地站在大鸟身上,不一会儿就化作一张道符消失不见了。 司徒衍一边扶住伶华茵的胳膊,一边用灵力在他们周身支起一道结界,说道:“是符灵。前面有旋风,小心!” 司徒衍话音刚落,只见大鹰渐渐失去了控制,带着他们卷进了那道旋风里。 伶华茵只觉眼前一黑,冰冷刺骨的雨点劈头盖脸地砸在她身上,很快她就像是沉进了无边无际的深水里。 …… 救我。 谁来救救我?…… “伶华茵,你个小怪物,怪不得师父不疼你,你就是个灾星!”沙包大的拳头就像密集的雨点砸在伶华茵幼小的身上,起哄声、嘲笑声、厌恶声此起彼伏。 没有人听到她的呼喊,没有人阻止这些人的暴行。 伶华茵觉得自己快要被他们打死的时候,一个天籁般的声音呵止了这些人,“住手!你们在干什么?” 随着大家不欢而散的声音,李念心的声音也柔柔地落了下来:“伶华茵,你怎么又被欺负了?” 伶华茵犹豫着将抱着头的手移开,抬头一看,只见李念心温婉漂亮的脸满是担忧之色。 “对不起,师姐送我的猫……”伶华茵看着面前这张写着关心的脸,顿时充满了歉意。 李念心了然,不在意地笑道:“没事,大不了我和苏言师弟再送你一只。” 伶华茵连忙摆手道:“不了不了,师姐师兄再送我我也一样养不了的,还是算了吧。今日多谢师姐,我还有事先走了!” ………… “阿茵,以后他们要是再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去教训他们!”苏言握着拳头,气愤填膺地说道。 …… “阿茵,我,我喜欢你,你能不能也喜欢我?”苏言语无伦次,脸色羞得通红,英气的脸上还满含少年的稚气。 …… “阿茵,你真好看……我想亲亲你……”20岁的苏言鼓足了勇气,朝着伶华茵紧闭的双唇凑了上去,伶华茵心头一阵紧张,头微微一动,苏言便只亲到了她的嘴角。 那时候情窦初开,伶华茵第一次尝到了甜蜜的味道。或许人间谓之心动,亦或谓之情爱。 …… “阿茵,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我找了你一天,你去哪了?为什么什么事都不跟我说?”苏言看着沉默的伶华茵,有些气急败坏。 “阿茵,你是不是认识了什么人?”苏言眉目冷峻,伶华茵经常性的失踪让他逐渐起了疑心。 伶华茵回避似的笑道:“我在这里,也就你和念心师姐两个好朋友,除了同门师兄姐弟,还会认识什么人?” 那是伶华茵人生第一次学会了撒谎。 …… “言师兄,我不喜欢东灵山,你带我走吧,待我拿到神树的果实,我们就一起离开这里好不好?”伶华茵下定了决心,宁愿背负一世骂名,也不想虚与委蛇老死在东灵山。 “你说的可是真话?”苏言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伶华茵面色坚决,斩钉截铁道:“今日之语,句句出自我真心。你不也想离开这里吗?回到你的家乡。或许我们可以拿着神树之水救他们于危难。” “……”苏言垂下眼眸,带着悲伤之色看向伶华茵,低声说道:“家乡,已经没有了,以后都不用再回去了……你说的,我再想想……”苏言说罢,便转身落寞地走开,刚走几步,却又回过头来,道:“罢了,我同你一起离开。但是东灵山还有一些事务要我处理,我不能马上就走。” “好,要多久,我等你。” 苏言想了想,说道:“三个月,明日我要和念心师姐下趟山,处理一下西北的妖患,你待在山上,万事要谨慎,能不与师弟师妹们起口角的,就不要逞一时之快了。我怕我不在,他们会刁难你。” 伶华茵心中欢喜,笑道:“你尽管下山去吧,别担心我,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胆小怕事的伶华茵了,我会自己保护自己。” 苏言放心地笑了笑,“那就好。”说着,他欲言又止地看了伶华茵一会,然后迈开腿走了过去。 走到伶华茵面前,他捉住伶华茵的手,然后郑重地将一块玉佩交到伶华茵手中,然后紧紧握住。 伶华茵低下头来,“这是?” 苏言一脸认真信誓旦旦道:“这是我的贴身之物,原本之前就想给你了。阿茵,只要你愿意与我在一起,我以后定不负你!” ………… 骗人。 全是骗子。 那些声音一直源源不断在伶华茵耳边回响,让她差点分不清现实和过去。伶华茵仿佛被一道旋涡卷入无底的深渊,越沉越深,她猛地睁开眼睛,刚一张口,咸涩的海水便灌进空荡荡的胸腔,紧接着水底里的水草便将伶华茵整个人包裹了起来。伶华茵的身体慢慢沉溺下去,远处不知传来谁的声音,忽远忽近,不停地在耳边回响。 “怎么又为无关紧要的人难过了?为什么要这么在意别人的看法?你是为自己活的,不是为他们。” “从不在别人面前掉泪的你,怎么到我这儿就哭哭啼啼的,难道我就这么可怕?” “弱者不值得同情。既然他们视你为异类,你就要把自己变得强大,这样他们只会怕你,而不是欺辱你。” “呵,人类是什么,在我面前不过如蝼蚁一般,也值得你依靠?” “你那师父是干嘛的?你受欺负他都不管?我看他只是将你当做随手可弃的棋子吧,看在你对那什么神树还有点用,留你下来打打杂什么的……当真可笑!” “他们既然不喜欢你,那你又何必讨好他们,不嫌累吗?哼,我看着就累!” “若不是我受困于此,我还真想看看你说的这些臭道士究竟臭到什么德行。” “呵,这么快就学会反击了?看来你还挺容易**的。” ………… “丫头,醒醒,别睡了。” “丫头。” “丫头。” 谁在呼唤她? 一个低沉温柔的声音将伶华茵从记忆的幻象中拉回了现实,伶华茵挣扎了一会,在水里四处寻觅,却没有见到那个熟悉的影子。昏暗的水底下,一道白色的亮光从水面上照射下来。伶华茵扯掉缠在身上的水草,奋力往上游去,很快便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朝自己伸出了手,伶华茵像是看到了救命的稻草伸手一把抓住,握住那只手的时候,她狂跳的心脏顿时安定了下来。 很快两人就一起游到了岸边,司徒衍看着一身狼狈的伶华茵,松了一口气道:“这水下面似乎有幻象,你没遇到什么事吧?” 伶华茵瘫坐在地上,一阵失神,明明看着司徒衍,却又像在看着另一个人一样,愣愣地摇头道:“没事。” 说罢,两人向四处张望,才发现自己正落到了一个黑色的孤岛上。 第二十一章 琴箫合奏 岛上怪石嶙峋,耸立的岩石像是某种兽类的獠牙,高入云端,遥远的天空悬挂着一轮红色的圆月,整个岛屿便笼罩在一片暗红色的夜幕中,有种荒凉又妖冶的美丽。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好像与方才遭遇的暴风雨完全不在一个世界。 伶华茵突然发现随身带的葫芦不见了,连忙问司徒衍:“有没有看见鄂萝?” 司徒衍拿出琴拨动了几下,琴声立马飘到了远处。隔了一会儿,他说道:“我的琴声没有回应,应是被这里的乱流冲散了,不过鄂萝姑娘应该也落到了这个岛上。” “我们去找她。”伶华茵连忙整理了下衣服,从地上站了起来。 好在这里只有一条路,两人便一直沿着上方走去。 伶华茵看着前边的背影,问道:“司徒衍,你方才也在水里,你没有看到什么吗?” “只是闪过几个模糊的片段,记不太清了,我想这水能够唤起人内心深处的一切记忆,只不过我实在忘得太干净,那些片段对寻回我的记忆也没多大用处。”司徒衍边走边说,好像对河里之事并不是很上心。 倒是伶华茵对此十分在意,问道:“你看到什么了?” “嗯……看到了一片梅花林,并不是我曾经住过的地方,似乎还有一个男人。”司徒衍回想着刚才在水里看到的那些碎片。 “男人?是什么样的男人?” “一个穿黑袍的男人。”司徒衍停了下来,摊了摊手,猜测道:“或许是我曾经遇到过的某个人吧。” 伶华茵不禁有些失望,以为能从司徒衍口中得知更多有意义的东西,然而司徒衍却什么也想不起来,她忍不住开始怀疑司徒衍是不是没有跟她完全说实话。 两人走了一会儿,就听到前方不远处有呕吐的声音,伶华茵和司徒衍面面相觑,连忙跑上前去看,在一个岩石后面,果然看到鄂萝一只手撑着岩石在那狂吐不止。 司徒衍似乎见不得这种场面,抬手用袖子捂住口鼻止步不前,另一只手示意伶华茵自己上去。 伶华茵赶紧上前略表关心:“鄂萝,你怎么样了?” 鄂萝忍不住又发出一阵呕吐声,吐完忙用帕子擦了擦嘴角,嫌弃地扔在地上,虚弱地回答道:“魇魔虽然会飞,但都是低空飞行,也没觉得有什么,这到了高空,实在是吃不太消,这还遇到了旋风,都把姑奶奶我眩晕了。还有方才有个好看的男人非说服我跟着他,说跟着他有‘肉’吃,被我打发走了,我说我宁愿跟着你吃素,也不吃他的东西。” 伶华茵听了四处望了一眼,疑惑道:“可是这里似乎不像有人的样子?你确定有人经过?” 鄂萝很肯定地说道:“确定肯定加一定,我还吐了他一身,他就跑了。” 伶华茵顿觉头一疼,不由得按了按太阳穴,又看向司徒衍,只见司徒衍凝眉若有所思的样子。 鄂萝瞅了一下浑身湿透的伶华茵和司徒衍,问道:“对了,你俩怎么这副模样?” 伶华茵无奈道:“我们掉进水里了。我们先找到出口,边走边说。”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鄂萝看着四处形貌奇特的石壁,不禁问道。 司徒衍望向远处的天空说道:“看那天上的红月,这里应该就是望月之岛了,这暴风雨来得蹊跷,看起来不像自然现象,反倒像是人为操控的。” 伶华茵瞟了他一眼,心里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她低下头没有说话。 他们沿着一条路往山坡上走去,到达顶处,便看到那个迎接他们的小道士笑容可掬地等候在那。碍着有求于人,此人又是伶华茵师祖的人,鄂萝有气不敢出。 小道士朝他们礼貌地躬身行礼,满含歉意道:“三位远道而来辛苦了,方才是师尊给各位的考验,让三位受惊了,实在抱歉的很,不过恭喜三位通过了师尊的第一道考验。” 司徒衍兴趣盎然笑问道:“那第二关是什么?” 小道士笑答:“莫急,贫道先带三位见过师尊。这边请。”说罢,小道士便领着他们进到了一个很大的院子里。 进入一个点着熏香的厅室,只见前方一个身着蓝衣的男人正点完一柱香,转过身来。三人一看,此人虽是两鬓白发,却神态清矍,目光锐利,颇有威仪。伶华茵心中便认定此人就是师傅所说的那位郜芒师祖了。第一次见到这位德高望重的长辈,伶华茵心中着实有些忐忑不安,不敢胡乱说话。 小道长恭恭敬敬地朝男人鞠了一躬,说道:“师尊,徒儿把他们三位带来了。” 郜芒仙人点了点头,不怒自威,神态凛然地走上前来,伶华茵忙向其行了个礼,尊敬道:“弟子伶华茵拜见郜芒师祖。” 司徒衍和鄂萝也都各自礼貌地行了礼。 郜芒仙人看了伶华茵一眼,只是点了点头,而后目光移向了另外二人中的司徒衍,伶华茵连忙向其介绍道:“师祖,这两位是我的朋友,司徒衍和鄂萝。” “嗯。你们几个来这的目的我已经知晓,不过无归海不是谁都能去的地方,曾经有人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而去到了那里,结果困在幻域里的幻象中再也回不来,你们当真要去冒险?”郜芒仙人问道。 “师祖,我们来此之前,就已经做好了打算,如果不找到柏熠,我们是不会轻易离去的。请师祖告诉我们进入无归海的方法。”伶华茵道。 郜芒仙人淡扫了他们三个一眼,不为所动,“决心是有,但光有决心还远远不够。方才你们虽是过了第一关,但是还得通过我的第二道考验才行。” “不知前辈的第二道考验是什么?”司徒衍问道。 郜芒仙人犀利眼神直指司徒衍身后背的琴,回答道:“第二道考验,你我琴箫合奏一曲。你若是能接上,就算胜,你们便可进入无归海;若是接不上,就算你输,你们就此离去。” 此言一出,伶华茵和鄂萝都有些惊讶,反倒是司徒衍从容不迫地笑道:“能与前辈合奏,在下喜不自胜,那什么时候开始呢?” “司徒衍。”伶华茵尚不知这位师祖的实力深浅,故有些为司徒衍担忧。 但司徒衍似乎很是期待这次的考验,一副成竹在胸的姿态。 “云青,先带几位客人去换身干净的衣裳。”郜芒仙人对着方才带他们进来的小道士嘱咐道。 “是,师尊。” 小道士领命之后便将他们领到后院的客房,鄂萝左看右看,忽而问起:“这位小道长,你们这岛上其他人呢?” 小道士回答道:“望月之岛只有我和师尊两个,再无他人。” “啊?那刚才我看到的……” 小道长掩嘴笑了笑,大概已知方才发生的事情,说道:“师尊方才其实是在考验你们,看看你们能不能坚持本心,不受外物干扰。各位请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去把衣物取来。” 看着小道士离去,鄂萝忍不住轻声嘟哝了一句:“伶华茵,你师祖还有捉弄人的癖好。” 伶华茵瞪了一眼鄂萝,示意她不要乱说话。 待他们换好衣物,郜芒仙人已经等候在前院,手里拿着一支洞箫。 “准备好了吗?”郜芒仙人问。 司徒衍笑答:“准备好了。前辈请。”说罢便坐到琴台边上,不慌不忙,嘴角始终噙着优雅的笑意。 司徒衍对自己的琴技颇为自信,然而伶华茵却为他捏了一把汗,坐到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即将合奏的二人。 没有曲谱的情况下,只凭箫音识曲,再临场弹奏附和那箫声,这不是易事。然而洞箫之声刚起,片刻之后,琴声也夹入箫声之中。只听箫声清幽婉转,而琴声也柔和优雅,像是一问一答,琴箫合奏,若往若来,甚是和谐动听。琴音似云雾之缥缈,流水之涟涟。箫声如鸿雁之来宾,序雁行以和鸣。忽听箫声中突然高亢,排云直上。起初琴声还是温雅,而后发出锵锵之音,声如裂锦,似有决断之意。琴音直指苍穹,声声犹如松风吼。两音忽高忽低,繁复变幻,抑扬顿挫,令人听了心潮澎湃。 伶华茵听得心绪激荡,忍不住站了起来,而郜芒仙人额头上已是汗水涔涔。再看司徒衍,只见他依旧面色如常,从容雅致,似乎沉浸在这琴箫合奏中。只听箫声徐徐淼淼,杳杳而顿,琴音也止住了。霎时间四下里一片寂静,唯见红月当空。 “你是叫司徒衍?”郜芒仙人移步上前问道。 司徒衍抱琴应道:“正是。” “今日是你胜了,按照我之前所说,你们可以进入无归海。”郜芒仙人二话不说立马兑现之前的承诺。 伶华茵向司徒衍投去欣喜的目光,而后对郜芒仙人说道:“多谢师祖。” 郜芒仙人又道:“不过进入无归海之前,我有事要叮嘱几句,伶华,你跟我来。” 伶华茵面带疑惑地看了司徒衍一眼,然后便跟着郜芒仙人进入了厅室内。 “师祖,您有什么事要吩咐?” 郜芒仙人面色凝重,问道:“你与司徒衍是如何认识的,可知他是什么人?” 伶华茵听师祖蓦然提及司徒衍,有些摸不着头脑,便只是照实回答:“一月前弟子不小心落入槐树妖的手里,是司徒衍救了我,之后便为了魇魔的事与我们一起行动了。至于司徒衍的来历,我只知道他是个云游四方的散仙,他因为某些缘故忘记了很多以前的事,最后的记忆便是停留在清徽台了。师祖难道知道他是谁?” 郜芒仙人沉吟道:“我从他的琴声里感受到了杀伐之气,虽不强烈,却有穿透人心之力。” 伶华茵心惊道:“杀伐之气?怎么会?” 司徒衍那么温和如风的一个人,怎么会带有杀伐之气? “但愿是我听错了。但是毕竟你也说不清他的来历,我想你也察觉到了司徒衍琴音里面隐含的强大灵力,此人身份不会这么简单。” “多谢师祖提点,我会查清楚的。”伶华茵虽有质疑,但也乖觉地应了句。 第二十二章 幻域之城 伶华茵听完郜芒仙人的叮嘱从厅室出来,看见司徒衍正在院中和鄂萝谈笑,风度翩翩,温柔儒雅,一点不像郜芒仙人所说的会有杀伐之气,但是想起送给她埙的那个人,她又不是那么确定了。 郜芒仙人让他们在一边稍等片刻,然后便在院子中施法布阵,不出一会,在他们面前就出现了一个椭圆形的通道。 “从这里就可以到达无归海了,幻域里面不比人界妖界,很容易迷失在幻象中,不可分开行动,不可过多停留,你们好自为之。”郜芒仙人说道。 “多谢师祖。”伶华茵再次道谢。 走进幻域中,一片辽阔的沙海闯入眼帘,而天上却是另一番景象,皑皑冰川,漫天飞雪,虽处于同个空间,但天和地仿若分成了两个世界。伶华茵被这神奇的景象震撼住了,发出由衷的感叹:“没想到魔界幻域竟有如此美丽的地方。” “这是无归海吗?怎么没有海?”鄂萝不由得问道。 司徒衍解释道:“无归海本就不是海,而是沙漠,沙漠中经常会有幻象风暴,若我们被卷进去了,可能就会被带到另一处地方,或许是天上的冰川,或许是无间地狱。” 伶华茵四处望去,唯见一望无垠的沙海,远远的可看见一两处旋风卷起的沙尘,除此之外渺无人迹,便随口道了一句:“这里没有路,我们该不是要乱闯进那些风暴里头吧?” 司徒衍笑了笑,说道:“你说对了。走吧,我们去碰碰运气。”说罢就拂袖大步往前走去。 “哎,等……”伶华茵还没说完,司徒衍已经走了老远,她无奈只好跟了上去。 “司徒衍,要是我们走错了回来就难了,况且我……运气不是很好。”伶华茵边走边提醒道。 司徒衍回过头来,笑道:“正巧我运气不错,与其在这想破头,不如去闯一下。” “你们自便,我要进葫芦里了,总觉得晒得头晕乎乎的。”鄂萝抱怨了一声,立马钻进了葫芦里头。 来到一处旋风,司徒衍停了下来,回头对伶华茵道:“就这里吧。”说着便朝伶华茵伸出了手。 伶华茵疑惑地望着他,不明白他何意。 “你不牵着我,待会我们被乱流冲散了怎么办?我可不能保证在那边能够找到你。”司徒衍面不改色地解释道。 伶华茵微讶地张了张嘴,犹豫了片刻才握住司徒衍的手,看着他宽厚有力的臂膀,伶华茵不禁勾了勾嘴角。正盯着他背影出神,忽然便感觉一阵眩晕,不一会,一股树木和青草的气息便扑鼻而来。 睁眼望去,他们正站在一座山坡上,绿树掩映下,远方的城池忽隐忽现。伶华茵惊觉司徒衍还拉着自己的手,连忙把手抽回来,表情有些微妙。 司徒衍并未察觉伶华茵表情的不自然,指着前方的城池道:“看,前面有人住,我们去打听一下。”说罢就大步向前走去,看那悠然自得的模样仿佛不像是来办正事的,反倒是像来游历的。 两人刚到城门,就被守门的给拦下了,开口便问他们讨要城主之令。 伶华茵和司徒衍相互对视了一眼,司徒衍连忙笑道:“那没有城主之令怎么办?” “那就滚。”守门的人边嚷着,立马就朝他们亮出了长戟。 司徒衍忙将伶华茵往后推推,怕那些不长眼的长戟伤了她似的,立马赔笑道:“君子动口不动手,我们只是走的匆忙,忘记带了。” “哼,忘记带?别想蒙混过关,我们这幻域之城历来不给外人进来,你们俩我们从未见过,该不会又是觊觎这里的长生之术吧。赶紧滚滚滚,我们这不欢迎你们。”守卫不耐烦地撵他们走。 既然到了这里,走是不可能的,伶华茵和司徒衍正想着如何进去时,一个洪亮如钟的声音说道:“让他们进来,他们是城主的客人。” 一听这声音,伶华茵立马抬起头看去,这一看,她瞬间怔在原地,脱口道:“苏言?” 司徒衍诧异地看了看伶华茵,又看向说话的那人。只见那人正骑在马上,身着黑色劲装,眉目俊朗,英气勃发,听到伶华茵的叫唤,他瞟向伶华茵,好像并不认识她似的,面无表情地说道:“城主恭候你们多时,请跟我来吧。” “苏言,你不认识我了吗?”伶华茵觉得奇怪,不禁问了一句。 男人微微皱眉,盯着伶华茵一会,看样子有些冷,说道:“在下杜晔,不是姑娘口中的苏言。二位请随我来。” 司徒衍沉思了一会儿,凝眉问伶华茵:“此人就是你的师兄?” 伶华茵看着那人的背影,轻声道:“此人和我的师兄长得一模一样,但是……” “先过去见见他们的城主吧,我觉得这里有些奇怪,或许我们看到的是幻象。”司徒衍在伶华茵耳边低语道。 “嗯。”伶华茵也不敢确定此人是不是苏言,虽有众多疑问,但也只好点了点头。 两人随着杜晔行走在城里,一面四处观察,只见城里人烟稀薄,路上都是小孩居多,剩下的都是年轻人,连一个老人都没看到。城里人看到他们跟在杜晔身后,都对他们投来好奇的目光。 “大人,您回来了。” 来到一个大宅门前,一个穿着朴素的少年对杜晔躬身行礼,便将马牵了过来,然后便低着头恭敬地站到一边等他们进去。 宅子虽大得离谱,看样子应是个大户人家,但是一路走来,竟未见一个下人。伶华茵和司徒衍满腹狐疑,但杜晔一句话不说,他们也不好多问。 走了差不多半个宅子,杜晔停了下来,转过身对他们道:“两位,哦不,三位请在这里歇息片刻,房间已经准备好了,宅子里没有下人,各位请自便。” 司徒衍笑笑,问道:“你不是请我们来见你们城主吗?你们城主呢?” 杜晔答道:“城主现在不在城中,只是吩咐我招待各位,所以这些天,各位就安心在这住下,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要是找不到我,就和方才你们在门口见到的那个人吩咐一声,他叫秦轩。” “额……你们这城主招待人的方式还真是与众不同。”司徒衍打趣道。 伶华茵看了他一眼,向杜晔问道:“那你们城主什么时候回来?” 杜晔回道:“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在下还有事,到晚饭的时间我再来叫各位。”说罢便匆匆离去了。 伶华茵和司徒衍站在院中,你看我我看你,最后司徒衍道:“看来有什么事要等晚上再问这个杜晔了。” 伶华茵蹙眉思索,说道:“鄂萝没现过身,他怎么知道我们有三个人?” 司徒衍笑说:“这就是奇怪的地方,我们连他们的城主是谁都不知道,他们城主却知道我们来了这里。莫非你有认识什么大人物?” 伶华茵摇了摇头,“没有。我还想问你呢。” 讨论无果,他们便各自在房间安顿好以后,伶华茵总觉得这个城十分蹊跷,而鄂萝自从进了葫芦之后,就再也没见出来,于是她便自己出了房门,刚走出院子没多久,司徒衍便也开门出来。 “伶华,不是说了不能独自行动吗?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去。” “我想去看看这个城,或许能打听到关于这个城主的事。” 司徒衍抬了抬手,满脸笑意道:“我也正有此意。每次都能和伶华想到一块。” 两人离开大宅,也不见杜晔和那秦轩,便一路逢人打听这城主是何方神圣。但是没人能说出城主的名字,而且很多人甚至连城主的面都未见过。 “城主总是穿着一身黑袍,戴着一张金色的面具。” “城主身边就只有一个杜晔大人。” “城主很少回城,每次待在城里的时间都不长,少则一天,多则四五天。” 这就是他们从城民口中得知的所有关于城主的信息。而守卫所说的长生之术,他们则说是城主赐给他们的恩惠。因为住在这里的人,很久以前便疾病缠身,很多人相继死去,自从城主来了之后,他们便获得了长生不老之法,唯一的代价就是,只能永远地待在这个城中。然而当伶华茵问起这是什么法术,大家都吞吞吐吐说不上来。 这点让伶华茵和司徒衍怀疑这城主用的应该不是什么寻常的法子。 “凡人为了获得长久的寿命选择修仙这条路,而你我都不可能做到永生,这里的人却做到了。”半天打听下来,这是伶华茵得出的唯一结论。 司徒衍笑道:“还有一条路可以选,堕入魔道。” 伶华茵一脸震惊地看向司徒衍,只觉得他说的话太令人匪夷所思。 只听司徒衍又道:“不过这里的人明显是凡人。他们城主有这样的本事,也是不易。” 伶华茵看着从身边跑过去的孩童,颇有微词,“虽是得到了永生,但是永远不得离开这里,这和囚禁有什么区别?” 司徒衍知道伶华茵一向看重自由,便也不多言,只是笑了笑,说:“快到晚上了,我们回去吧,省得杜晔到处找我们。” “嗯。” 第二十三章 永生之术 到了晚上饭点,秦轩将晚饭送至伶华茵他们房中,但不见杜晔前来,伶华茵便直接向秦轩问杜晔的去向。 “杜晔大人日理万机,小的也不知道大人现在在哪,或许还在城中巡逻吧。”秦轩保持着礼貌的距离回答道。 “你们大人,他一直住在这里吗?”伶华茵想从秦轩口中得知杜晔的信息。 但秦轩的回答让她有些失望。 “从我来到这个宅子,杜晔大人就在这儿了。姑娘还有什么疑问吗?” “没了,多谢。”什么都打听不到,伶华茵有些泄气。 秦轩彬彬有礼地微微躬身,“那我就下去了。姑娘有什么吩咐尽管来前院找我。” 秦轩走后,伶华茵看着桌上丰盛的饭菜,并没有动,便直接去隔壁敲了司徒衍的门。 “进来吧。”司徒衍在里面应了一句。 伶华茵推门进去,只见司徒衍好酒好肉吃得正欢,不拘一格完全当自己家一样,看到伶华茵,还端起一壶酒招呼她过去。 伶华茵坐到一边,看着司徒衍怡然自得的样子,皱眉道:“你不怕饭食里有什么问题吗?比如说吃了会离不开这里。”伶华茵想起上次在灵隐村,司徒衍和自己说的那个故事。 “我查验过了,没有问题,难道你没吃吗?”司徒衍问道,又饮了一口酒。 伶华茵坐着没有说话,司徒衍瞟了她一眼,笑着夹起一块肉,递到伶华茵嘴边,说道:“这里的饭菜着实好吃,你尝尝。” 伶华茵惊讶地看向司徒衍,眼睛睁得老圆,好像司徒衍做了什么天大的举动一样,十分难为情。司徒衍并不觉得此举有什么问题,甚至都没察觉到有什么暧昧之处,又将筷子往前伸了伸,说道:“真的,没骗你,尝尝。” 伶华茵红着脸微微张了张嘴,将肉含在嘴里嚼了嚼,微微抿了抿嘴,说道:“确实不错。” “还吃吗?要不我去拿你的碗筷来。”司徒衍笑着看她。 伶华茵微笑着摇头,“不吃了,自从修成仙身之后,我就很少再吃东西,你自己吃吧。” “也是,你们仙家规矩那么多,不像我一个逍遥散仙,无拘无束。” “对了,鄂萝还在葫芦里,叫她也不应。”伶华茵有些担忧道。 “嗯……这个幻域兴许对鄂萝有什么影响,等见到杜晔,再问问他。既然他对我们以礼相待,在我们没见到他们城主之前,他应该会主动来找我们的。”司徒衍说着便又不紧不慢地品尝起美食来,而伶华茵就坐在一旁看着。突然觉得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吃起东西来也是分外养眼。 司徒衍心满意足地吃完,擦了擦嘴道:“真是奇怪,我总觉得这里的饭食似乎以前经常吃过一样,特别合我口味。” 伶华茵笑着问:“莫非这里的城主真是你以前的熟人,所以特意招待我们?” “或许吧,要真是这样,那我们此行真是来对了。” 两人闲话片刻,秦轩便过来收拾,顺便让他们移步前厅,杜晔正在那等他们。两人来到前厅之后,只见杜晔换了一身常服,看起来亲切不少。虽然杜晔已经说了自己不是苏言,但伶华茵再次见到他,还是会有一些愣神。 杜晔对他们点了点头,便请他们入座,说道:“我知道二位有很多的疑问,城主让我来招待你们,你们有什么问题便问我吧。” 伶华茵看了司徒衍一眼,便向杜晔问道:“你们城主是不是认识我们中的人?” 杜晔答道:“认不认识我不清楚,城主的事我是不过问的。” “那你们城主是谁?” 杜晔语气平淡,“方才我说了,城主的事我从不过问,包括他的名字。” 司徒衍笑着打趣道:“你们城主的癖好真是不同寻常,又要招待我们,又不透露自己是谁,非让我们猜。这可真是比女人心还要海底针啊。” 杜晔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并不说话。 伶华茵又问:“我的朋友鄂萝从来到这里以后就一直待在葫芦里不出来,这是怎么一回事?” “请问姑娘的这位朋友可是魇魔?” “正是。” 杜晔便答:“那就是了,这里是幻域,相当于你们人界的梦境,不过唯一不同的是,这是由很多魔的精神力构建出来的空间,魇魔这类的妖很难在魔族的精神力之下维持形体,故而你们的朋友若非离开这里,应是不会出来了。但是二位请放心,幻域不会对你们的朋友产生任何威胁。” 伶华茵听罢放下心来,然后便道:“我们来幻域,其实是为了找一个人,此人名叫柏熠,曾是我仙泽宫的一个门徒,不知你可有见过什么可疑之人来过这里?” 杜晔想了片刻,略表遗憾道:“我们这里但凡有外人到来,我都会知晓,实在没有什么可疑之人。不过二位想要在幻域中找人也不难,无归海有个渡海人,可以穿过各个幻域,明早我便会带二位去见此人。他兴许能帮上你们的忙。” “这倒是省了不少事。”司徒衍扬了扬嘴角,对自己误打误撞的运气颇为满意。 “我还有一个问题。” “姑娘请问。” “关于你们这里的长生之术,到底是什么?”伶华茵盯着杜晔问道。 杜晔被她盯的似乎有些不自然,低了低头沉默了一下,然后道:“其实长生之术并不像人们口中说的像神仙一样长寿,而是在这个城里,人们的寿命被永远的中止了,人们不会再像正常人一样长大,小孩永远是小孩,大人不会变老,虽然心智在成熟,但是形貌不会变化,所以你们在城里看到的那些人,有些都已经活了一百多岁,但是外表还是几岁孩子的模样。” “不会长大?这我还是第一次听说。那你们在获得长生术之前,这个城里也没有老人吗?”司徒衍问。 杜晔说道:“以前也有老人,不过他们在这个城获得长生之术之后就离开了这里,而离开这里的代价便是生命的快速消逝,很多人没走到城外的山坡,就已经老死在途中。即便如此,对于常年遭受疾病痛苦的人们来说,城主的永生之术就是救赎,所以城里大部分人都接受了。” “虽说是长生,但是这样的代价太重了,你们城主不是救人,是在剥夺人们的自由。”伶华茵情绪颇为激动,并不赞同这位城主的做法。 杜晔急忙解释道:“姑娘想是误会我们城主了,我们城主在传授城民们长生之术之前,就已经给过他们选择的机会,是去是留,是继续苟延残喘还是获得永生,都凭他们自己做主,但是人类的贪婪和欲望永无止境,一旦有好处摆在面前,他们就会争着去抢。这个城池里几乎所有年轻人都接受了城主的永生之术,只有少部分年老的人宁愿带着病痛死去。” 司徒衍一边思考着,右手的拇指和中指又开始摩挲起来,伶华茵不久前才发现他想事情的时候就会有这个习惯性的动作。 司徒衍凝眉道:“城里人得的是什么病,没有大夫治疗吗?” 杜晔答道:“一遇到日光皮肤就会裂开化脓,谁也说不清那是什么病,但是疾病来得迅猛,很多人一出生就带有那种病,大多到30岁之前就死了,所以很少有老人。” 伶华茵盯着杜晔那张跟苏言一模一样的脸,不由得问道:“那你呢?你多少岁了?是否也接受了永生之术?” 杜晔毫不隐瞒地回答道:“我的确接受了城主的永生之术,论年岁,我应该也有百岁以上。” 伶华茵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你接受永生之术以前,没有去过别的地方吗?” 杜晔有些奇怪地看向她,说道:“我从未离开过这里。” 伶华茵顿时有些失望,司徒衍望了她一眼,对杜晔道:“可否告知我们,这永生之术究竟是什么样的法术?” 杜晔沉默片刻,才幽幽道:“说来这永生之术其实是借用他人的身体,将自己即将消散的魂魄附到别人的体内,从而让自己的魂魄停留在世间,不再进入往生轮回,也就得到了长久的寿命。” 伶华茵听罢大惊失色,连忙问道:“那原本那人的魂魄呢?” “原先那人的魂魄自然就会消散,但便因此进入不了轮回井,成为天地间四散飘零的孤魂。而得到永生之术的人们,一旦死去,那么魂魄也将成为一样的孤魂,无法再入轮回了。”杜晔陈述道。 “你们这简直就是荒唐!”伶华茵没想到这所谓的永生之术竟然是这样的违逆天道。 司徒衍一言不发,眉头却是皱的更深了。 杜晔继续道:“不过能用的身体也是有条件的,城主带来的人,大多都是自愿将身体献上的,而且年纪要与自己相仿,才能完成一次魂魄的交换。” 伶华茵不禁冷笑,“那那些小孩呢,他们还未看遍这个世界,甚至还未完全懂事,难道就甘愿就这么被你们剥夺活下去的权利?” “这其中并非没有诱导,只要大人同意,那些小孩就会乖乖地听话,在他们看来,这不过是一场物品的交换而已。因为那些同意献上生命的人,都是罪人。”杜晔突然冷冷道。 司徒衍突然抬起眼,只见伶华茵有些怒意,说道:“他们犯了什么罪,连小孩子都要受牵连吗?” 杜晔一字一顿说出四个字:“杀人的罪。” 第二十四章 渡海人 杜晔语气森冷,让伶华茵心里一惊,“杀人?” 杜晔道:“那些人都是南境鬼巫一族的人,想必你们在人界也听说过,鬼巫一族一直都很信奉他们的炼妖师,为炼制血魄珠不惜以人命为代价,因为残害了太多的人,他们这一族也受到了鬼君的惩罚,族人没有一人能够长命的,死了之后便要在地府受尽种种酷刑,等人间的罪恶赎完之后才能入轮回。然而大多人受不了地狱的刑罚,所以鬼巫一族宁愿永不入轮回也不愿意在地府遭罪,于是他们便同意了将肉身献给接受永生之术的人。” 伶华茵顿时沉默了下来。为了一个血魄珠,竟要献上那么多条无辜的人命,而那些甚至还未来得及长大的小孩,也因为族人的愚昧过错而被剥夺了生生世世。 “鬼巫一族为何要执着于血魄珠?”伶华茵觉得,血魄珠并不只是像司徒衍口中说的那样只是用来收集魂魄,一定另有他用。 只听杜晔说道:“你们可听过地界有一块聚魂石,血魄珠其实是仿造它制成,然而力量却远远不及聚魂石。得到聚魂石的代价太大了,传说只有将死之人才能看得见它,而得到它更是要用最重要的人的血来交换,否则便以命偿命。很多人在看到它的那一刻便已命丧黄泉。曾经有个鬼巫族的人想要得到它,用妻子的心头血来作为交换,可是他的妻子并非他的一生挚爱,所以这个人便惹怒了聚魂石中的怨气,自行了断了。” 司徒衍瞬间抬起头来,“照你的意思,若是没有可以交换的血,就拿不到聚魂石?” “这是鬼君立下的规矩。想要跳脱三界轮回,就得付出巨大的代价。鬼巫一族认为血魄珠不仅能够收集魂魄,更是能让魂魄永远停留在世间,不被地君收走,从而获得永恒的生命。可笑的是,越是追求长生的人,寿命越是短暂。只不过在幻域之城的人们,得到了城主的眷顾,比起他人,就幸运得多了。” 伶华茵看着杜晔道:“你说幻域之城的人们都是用的别人的身体,那你呢?你用的也是鬼巫一族的身体?”伶华茵隐隐觉得杜晔和苏言必有某种关联,虽然这种关联她并不是很想承认。 “他是不是鬼巫一族我不知道,在我接受这副身体的时候,那人正带着一个羸弱的孩子来到幻域,恳求城主救那孩子一命,他愿意付出生命的代价,不为永生之法,只求城主让那孩子远离鬼巫族的诅咒,健康地长大成人,平安度过一生。原本我以为城主会拒绝他的要求,但是城主答应了,并且让这孩子成为了幻域之城里唯一一个没有接受永生之术却能保持形貌不变的人。” 伶华茵按捺住心里的揣测,继续问道:“除此之外,他还有说过什么?或者他身上可带有什么卷轴之类的东西?” 杜晔细想了会儿,回答道:“我只知道他来自人界,其它,就只有城主才知道了。见面时姑娘将我错认,可是认识这副身体的原主人?” 伶华茵暗暗垂眸,也不知是惋惜还是伤怀,心中渐渐酸楚,“那人是我的师兄,我以为此生还能再见到他,没想到世事多变,他竟然已经不在了……但是我从来没听他说起过他的身世,所以我不敢确定是不是他……” 杜晔沉默了片刻,似乎被伶华茵的情绪所感染,说话也放柔和了不少:“若姑娘想知道更多关于这副身体原主人的事,可以去问问那孩子,那孩子便是我与你们所说的渡海人。对了,若我没记错,姑娘的师兄是叫苏言吧?他带来幻域之城的那个孩子,也姓苏,叫做苏慕。” 当晚,与杜晔交谈之后,伶华茵彻夜难眠,便一个人坐在屋顶上发呆,坐了一会儿,只听身后传来衣服的窸窣之声,司徒衍便坐到她的身边。伶华茵扭头看了他一眼,谁也没开口说话。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道不清的微妙。 最终还是伶华茵开口打破了沉默,“去地界寻找聚魂之法已不可能,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办法的。”司徒衍一如往常的乐观,“倒是你,你还好吗?” “我现在的心情很复杂,我之前希望杜晔就是我师兄,只是不愿意和我相认罢了,如今,我又希望杜晔只是一个和师兄长得很像的人。虽然我一直没有原谅师兄,也想过让他为之前的行为做出一个交代,但是听到他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还是会觉得滋味不好受。”卸下心防的伶华茵流露出一丝落寞和忧伤,看起来格外柔弱。 平日里只见伶华茵的坚强无畏、凛然正义和骄傲清高,唯独不见她这副伤情的模样,还是为了一个有弑师之仇的负心汉,司徒衍只觉心里分外不快,但又不知这份情愫从何谈起。而这样的心情是他有了记忆之后从未体会过的。 “若是苏言还在,你会对他说什么?”司徒衍突然很好奇。 伶华茵轻轻摇头道:“其实我没想过会再面对他,也不知道还能和他说什么。或许是问一问,这些年来,他有没有一点后悔。” “在你看来,苏言,是什么样的人?”司徒衍破天荒的对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人提起了兴趣。 伶华茵望着遥远天际的红月,说道:“在我的印象当中,师兄是个很正直的人,也很照顾师弟师妹们,有时候我受到了师父的责难,他会挺身而出替我说话,同门弟子们排斥我,师兄却始终站在我身后。很多时候我会觉得,若是没有师兄出现,或许我根本无法度过在东灵山的那些日子。” 司徒衍沉默了一阵,问道:“你之前说的那个教给你生存之道的人,就是你师兄?” 伶华茵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满是怀念地说道:“不,不是,他可能是我一生中永远无法企及的那个人,亦师亦友,是任何人都无法比拟的。就像黑暗中的一盏明灯,给我照亮了眼前的路,让我明白了自己存在的意义。” “……从未见过你这样。”司徒衍盯着伶华茵的侧颜,冷不防地说了一句。 伶华茵疑惑地看向他,“这样是怎样?” “只觉得今天的伶华有点不太一样。”司徒衍扭头目视前方,目光沉静,眸中浩瀚似星河,清澈的没有一丝杂质。“虽然这么说有点不自量力,但是我也希望在以后的日子里,能做伶华心里面的那盏明灯。” 伶华茵诧异至极地看着司徒衍,仿佛方才那些话不过是自己听错一般,却见司徒衍扬起和煦的微笑,说道:“今日之语,全是肺腑之言。”听得伶华茵心里不由得漾起一丝波澜,再难平静。 翌日早晨,伶华茵和司徒衍随杜晔前往无归海,找寻那位名叫苏慕的渡海人。行至途中,只见天气骤变,沙漠里掀起狂风,原本还冰天雪地的天空也突然变成了黑夜,一轮红月当空,天和地两个平行的空间逐渐融合。杜晔察觉异状立马停了下来,伶华茵和司徒衍也拉住马的缰绳。 远远地望去,只见红月下缓缓走来一个黑衣少年,随着少年的逐渐走近,伶华茵这才看清少年的模样,剑眉高鼻,冷峻清秀,狂浪不羁,眉目间的英气倔强与苏言如出一辙,只是稚气未脱,看起来不过7、8岁的年纪。伶华茵又打量起少年的穿着,只见少年胸前挂着一把银色的长命锁,腰间坠着一块系着流苏的琉璃玉佩,伶华茵一看便认出了这玉佩,原是李念心以前随身携带之物。她当即就确定了少年的身份,定是苏言和李念心之子。当下不知是何心情,只觉悲喜交加,悲是看到这孩子便忆起昔日种种,旧情不再,喜是因为此生竟还能再见到故人之子,实觉宽慰。 “你叫什么名字?”伶华茵跳下马,面对着这个有着故人影子的少年,出声询问。 少年仰起头,炯炯有神的眸子盯着伶华茵,犹如故人重逢一样,漠然的脸上渐渐扬起一缕纯真无邪的笑容。 “苏慕,我叫苏慕。”少年热烈真挚的目光看着比他高出一个头的伶华茵,如见故人,“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伶华茵淡淡微笑,并未回答。 杜晔看着两人,有些惊讶于少年今日的表现,平日里对陌生人从来都冷漠以对,半句话不说,而看到伶华茵,苏慕却第一次展开了笑颜。 “苏慕,这二位是城主的客人,伶华茵,司徒衍,他们来无归海要找一个人,所以特意来找你帮个忙。”杜晔对苏慕道。 苏慕看了杜晔一眼,便又看向伶华茵,问:“你们要找谁?” 伶华茵回答道:“柏熠,人界中皇山仙泽宫的弟子,我们找了他许久,听说他从人界逃到此地,不知你能否帮我们寻到他?” 苏慕思索片刻,说道:“你们要想找人,我可以带你们去,不过我有个条件,你若是答应,我就帮你们。” “苏慕!”杜晔出言警告,意图提醒他这是城主特意交代好生招待的客人。 然而苏慕并不理睬,斜睥了一下杜晔,便又看向伶华茵,等着她的回答。 伶华茵不假思索道:“行。” 苏慕笑了笑,“你不先问问我的条件是什么再答应吗?” “你的条件是什么?” “带我离开无归海,我要跟你去人界。”苏慕收敛起笑意,正色道。 杜晔瞪大眼睛看着苏慕,不敢置信道:“苏慕,你疯了,你可知道你离开无归海意味着什么?” 苏慕面不改色,似乎不当回事,不屑一顾道:“可能会变老,会死。” “既然你知道,你岂能当儿戏!”杜晔不由得激动地朝苏慕吼道,额上青筋暴跳,可见苏慕的死活他还是很在意的。明明是两个原本不相干的人,但是因为这副身体的缘故,杜晔和苏慕,也被名为血脉的东西联系在了一起。 然而苏慕并不领情。 “你无权管我的事,我的命是我爹给我的,我自己会做主,由不得你指手画脚。” 第二十五章 故人之子 苏慕的冷漠让杜晔嘴边的话顿时噎在喉咙,这些年来,虽然杜晔想要缓和一下和苏慕的关系,但是苏慕一直对杜晔取代了父亲苏言而耿耿于怀,这次更是不会听他的阻拦。 伶华茵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人,不禁微微拧眉,说道:“这个条件我不能答应,否则便是害了你。” 苏慕张了张嘴,眉头一揪急忙道:“你怎说话不算话,刚刚明明答应我的!” “我方才答应你,是因为你帮了我们而我们理应报答,现在不答应,是不想你为此丧命,是道义。”伶华茵说道。 “谁说我会丧命了,你以为我是他们?我可跟这城里的怪物们不一样。”苏慕冷笑道。 伶华茵看着执拗的少年,微微蹙眉,不再言语。 司徒衍这时站了出来,对那少年说道:“你当真不怕死?” 伶华茵惊疑地看向司徒衍,只见司徒衍嘴上挂着微笑,温和地看着那少年。 这时苏慕才将视线移至司徒衍,目光坚定,毫不犹豫道:“男子汉大丈夫,死有何惧!再说生死有命,与其被永世囚禁于此,不如回到我该去的地方,我倒要看看上天究竟什么时候拿走我的命。” “好,既然你这么有志气,那我就替伶华答应你了。”司徒衍不假思索地答应了下来。 伶华茵不由得叫道:“司徒衍,你还没征求我的同意!你怎么能擅自替我做主?” 却见司徒衍朝她一笑,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附到她耳边说了一句话,原本还有些嗔怪之意的伶华茵因他这一暧昧的举动,立马低下头去,好像有了妥协之意。纵然是旁人,也看得出这两人的关系有些不同寻常了。 伶华茵不做声,很快苏慕便开口道:“只要你们带我离开无归海,那我方才的话就作数,你们跟我走吧,我想有一个地方会找到你们说的那个人。”说罢,苏慕转身欲走。 “等等,你打算就这样走路带我们穿越这沙漠吗?”司徒衍在身后笑道。 苏慕停下脚步,扭头看向一脸笑意的司徒衍。 “若是不介意跟我同骑一匹马,我们可以加快些脚程。”司徒衍提议。 “你们当真要带苏慕走?”杜晔看了苏慕一眼,问道。 司徒衍微微一笑,说:“杜公子不必担心,既然我敢带他走,就一定会有救这孩子的办法。” 杜晔听了又看了看伶华茵,见伶华茵点了点头,便道:“但愿你们说的是真的,只是这孩子……在人界已经没有亲人……”杜晔眉间掠过一丝担忧。 “若这孩子愿意,我们便是他的亲人。”伶华茵说道。 苏慕有些不耐烦地双臂一抱,看着兀自说话的三人道:“你们几个还有完没完了?走不走?” 杜晔跟伶华茵和司徒衍辞行道:“我不能离开幻域之城,只能送你们到这了,接下来的路,苏慕就拜托你们了。若有什么事,请尽管来找我。”说完,他朝苏慕走近了两步,似乎想说什么话来告别,却见苏慕扭头看向一边,便最终没有开口。 苏慕一句话不说便快步朝司徒衍的马走去。 “看来我们路上又多了位小友。”司徒衍微笑着朝苏慕伸出了手,以表友善,而苏慕只是斜睥了他一眼,冷淡地用手背碰了碰司徒衍的手,便身手敏捷地跳到了马背上。 原本还面带微笑的司徒衍,刚接触到苏慕的手,不知怎么脸色突然一变,只见他纠起眉头,右手扶额,表情有些痛苦。伶华茵惊觉他的变化,连忙走上前关切道:“司徒衍,你怎么了?脸色怎这样难看?” 司徒衍两指揉了揉眉心,稍微舒缓了下,对伶华茵说道:“不知怎的,方才我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些奇怪的画面,似乎是我以前的记忆。” 伶华茵连忙问道:“你是想起了什么?” 司徒衍摇摇头,“我暂时还未理清。我们先去找人,这事以后再说。” 伶华茵看司徒衍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心里陡然升起一丝担忧,但正事在身,她也只好先放下心中的疑虑。 与杜晔道别之后,他们便在苏慕的带领下开始了穿越沙漠的旅程。一路上,多年不曾与人说过话的苏慕好像一下开启了话闸子,问起伶华茵的事情来,似乎对她这个初次见面又一见如故的陌生人颇感兴趣。 “喂,你多少岁了?”虽说第一次见面就问别人芳龄似乎不太有礼貌,但是苏慕并不太擅长与人交流,只是想到什么就问什么。 好在伶华茵并不介意,淡淡回答道:“百岁有余。” 苏慕一脸惊讶,不敢相信道:“你看起来也不过20岁,难道你就是我爹与我说过的不会老的仙人?” “百年之前,我已渡为仙身。” 苏慕又问道:“那你是哪个仙家的?” “中皇山,仙泽宫。” 苏慕一脸艳羡之色,“我小时候曾听我爹提起过,听说你们中皇山有三宫,娲皇宫,仙泽宫和玉树宫,分别守护三皇传下的三件圣器,仙泽宫守护的便是其中一件圣器墨魂剑。” 伶华茵看了他一眼,随口一问:“我看你年纪小小,你娘怎么不在你身边?” 苏慕回答道:“我没有娘亲,娘生下我之后就过世了,我一直与我爹相依为命。” 伶华茵沉默了会,扭头继续看着前方,轻声道了一句:“抱歉,是我多问了。” “为何说抱歉,我对我娘并没有什么记忆,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因此而难过。”苏慕不甚在意道。 见伶华茵又不说话了,苏慕偷偷瞟了她几眼,突然道:“喂,你别看我现在年纪小,其实我已经快百岁了,比你小不了多少。” 伶华茵扭头看向他,淡淡说道:“即便如此,你也是我的后辈,别老喂喂的叫,按照辈分,我和你娘的年纪差不多。” 苏慕咧嘴一笑,“我娘?人界最麻烦的事就是讲辈分!那他叫你什么?”苏慕眨了眨眼,眼神指了指身后的司徒衍。 伶华茵望向坐在苏慕身后的司徒衍,才发现他一脸心不在焉的样子,这一路他都没说过话,十分反常。伶华茵说道:“我与司徒衍是同辈,平时都以姓名相称。” “那我也叫你名姓。”苏慕未等伶华茵同意,擅自做主道。 “……随你。”伶华茵也懒得跟一个与世隔绝的小孩子计较那么多了。 苏慕得到了允许,顿时喜上眉梢,指着前方的绿洲道:“准备到了,前面就是虚妄之地,从人界来的人类或者妖类若没有足够的修为迷失在幻域中,大多都会在此地滞留,直到有一天他们能够从眼前的幻象中走出来,或者是有人将他们从这里救出去,否则就会永远地留在此地。”说着,苏慕将马缰拉了拉让马停了下来,眸色微沉,对伶华茵道:“能走出虚妄之地的人不多,就算走出来了,也会因为迷失在无归海的风暴中渴死饿死,死了就被永远地埋在黄沙之下。古往今来,无一例外。自从我当了渡海人,就没有看到一个人穿越无归海。” “虚妄之地……也意即虚无缥缈之地,若是执着于一念,就算明知是幻象,也会选择相信吧。”伶华茵突发感慨。 “得不到的东西就算再怎么强求也得不到,执念,不过是愚蠢之人的自欺欺人罢了。”苏慕有些不屑。 这时,一直沉默着的司徒衍突然开口了:“那些人来无归海,就为了去往幻域之城寻求永生之术?” “不一定,很多人并不知道永生之术甚至是幻域之城的存在,大多来无归海的的人或妖,要不为了寻找无望之物,要不就是误闯,还有就是你们这样的。”苏慕回答道。 “在幻域里,能够实现自己无法实现的事情,看见自己想看见的东西,正如杜晔所说,这里就是另一种形式上的梦境。也不知道柏熠来这里做什么?”伶华茵嘀咕道。 “我们去城里转转。”苏慕说罢,便率先往前走去。 三人来到沙漠中的绿洲,只见这里与幻域之城相差天壤,进入镇上之后,只见街上的人大多头发花白,目光混沌,行如游魂,偶见几个年轻点的,也是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苏慕见怪不怪,解释道:“这里不同幻域之城,人们会跟在人界一样自然衰老,这几个年轻的是新来的。” 伶华茵边走边观察着周围的人,问道:“这里的人还能听到我们说话吗?” 苏慕停了下来,说:“你不妨试试。” 伶华茵带着疑惑,走向不远处的一个妇人,问:“大婶,你可见到过一个穿着跟我差不多衣服的年轻男子?” 那妇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慢悠悠地转头打量起伶华茵起来,嘴角浮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说道:“姑娘,我没见过你说的这个人,不过你要是帮我一件事,我或许会告诉你一个关于那个人的秘密。” 伶华茵微微凝眉,脱口而出:“秘密?你要我帮你什么?” 妇人往边上的司徒衍身上一瞟,神秘兮兮道:“我家有一闺女,长得漂亮,绣工又好,年方17,却一直没找到一个好人家。我看姑娘的这两位朋友相貌堂堂,体魄强壮,不过旁边这位年纪太小,这一位公子我看着很有眼缘,不知是否婚配?” 伶华茵面上一红,瞟了司徒衍一眼,不知作何回答。 司徒衍面带笑意,回复那妇人:“在下尚未婚配,正巧家中也催我催的紧,不知夫人愿不愿意让在下与您女儿见个面?若是投缘,那也算成就了上天的一番美意。” 伶华茵顿时瞪大了眼睛,难以相信这是司徒衍所言。 只见那妇人乐开了花,热情地笑道:“我正有此意,正有此意。我家就在巷尾,公子和另外两位朋友请随我来吧。” 伶华茵忍不住瞪了司徒衍一眼,但司徒衍仿佛没看见似的,笑容满面地随着妇人走了。 第二十六章 虚妄之地 许是伶华茵停留得太久,路上的人开始向她投来疑惑的目光,虽然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也把伶华茵当做了同类。 眼见司徒衍已经和妇人走远,苏慕忍不住回头对站在原地不动的伶华茵道:“你不跟过去吗?” 话音刚落,就见伶华茵快步跟了上来。 他们来到妇人的家,妇人便引着他们来到一间房间,对他们道:“这就是我的女儿了,名叫孟儿。” 三人顺着妇人的目光向床上看去,只见一张破旧的床上正躺着一个用稻草做成的人偶,而妇人正对着床上的这个稻草人唤道:“孟儿,起来了,你看我给你带来了几位客人。” 三人一阵惊讶过后,便面面相觑。 见女儿没反应,妇人又唤了两声,然后转过身对伶华茵他们道:“对不起啊几位,我这女儿平时懒惰惯了,等她醒了我再叫她给几位赔礼道歉,真是让你们白跑一趟。对了,方才这位姑娘要找的人,我听闻最近镇子上来了两个外地人,一男一女,男的穿着蓝色衣服,女的穿着黄色衣服,那女孩长得水灵水灵的,还给城北客栈的老板送了一棵很漂亮的植物,说是天上种的。” 伶华茵心中一动,连忙对司徒衍道:“可能是姬如梦。” 司徒衍问道:“那你知道他们去哪儿了吗?” “我不知道。” 司徒衍无奈地笑了笑,“那行吧,夫人,今日我见着孟儿姑娘就觉一见如故,不过我们还要去找人,等事办完了,在下再回来找孟儿姑娘。” 妇人喜不自胜,连连道:“好好好,孟儿知道一定会很开心的。”说着,就客客气气地将他们送到了门口。 等离开之后,伶华茵忍不住嘲讽了一句:“呵,你对一个稻草人一见如故?” 司徒衍不禁失笑,“哈,这不是为了安抚那夫人的心吗?” 伶华茵冷嘲热讽道:“是不是见到人家漂亮姑娘其实是一个稻草人,你的心愿落空了?” “是有点,本来还想借此打听一下柏熠的去处,谁知姑娘竟变稻草人。不过我们也不算全无所获,至少我们现在已经知道了柏熠就在虚妄之地,也许还能顺藤摸瓜找到槐树妖,也算一举两得了。”司徒衍丝毫未查伶华茵语气中的不满,甚至有些沾沾自喜。 伶华茵知他七情淡薄跟常人不同,本不该与他计较,只能暗自生闷气,不想再搭理他,自顾自地走在前面。 苏慕连忙趁热打铁,想方设法与伶华茵套近乎。 “你这朋友莫不是个傻子?女孩子生气了都看不出来。”苏慕与伶华茵并肩而行,试图寻找话题。 伶华茵淡淡扫了他一眼,说道:“小孩子家家,又懂什么?” “都说了,我现在是看着小,等我到人界了,我就会长大了。”苏慕不由得反驳道。 伶华茵看着这张酷似苏言的脸,一言难尽道:“你这样就很好,我倒但愿你永远不要长大。” 苏慕不得其解,“为什么?” 伶华茵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只听苏慕在身后喊道:“伶华茵,等到了人界,我想修仙,成为像你一样的人。” 三人在路上转了许久,直到傍晚时分,才来到虚妄之地北边一个名叫“妖舍”的客栈,只见门庭冷清,只有一个老汉在打着算盘,看到伶华茵他们进来,老汉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也没有招待的意思。 伶华茵上前问道:“老伯,您是这里的掌柜吗?” 老汉懒洋洋地回答道:“是,不过这里客满了,你们要住店去别的地方吧。” “我们不是要住店,我们来这里跟您打听个人。” “什么人?”老汉终于放下了手中的事情抬起了头。 “您有见过一个穿着跟我差不多衣服的男人吗?他身边还跟着一个黄衣少女。” 老汉打量了一下伶华茵的穿着,说:“一男一女……好像见过。不过你们要找他们,得自己去找。这里有一百八十间客房,我年纪大了,账本又弄丢了,记不得他们在哪间了。” 司徒衍笑道:“你说你们这客满了,可是我们怎么没看到一个人呢?” 伶华茵看向老汉,也正有此疑问。 只见那老汉突然凑近,压着声音道:“没看到我的店里写着“妖舍”吗,住在这里的都是妖,你们是看不见的。” 伶华茵环顾四方,却感觉不到任何妖气,于是半信半疑道:“那我们就这么一间一间的找,是否会打扰了客人们的休息?” 老汉嘿嘿嘿地发笑,声音嘶哑,神神叨叨道:“那就看你们的运气了,要不就被客人数落几句,要不就被赶出来。” 伶华茵和司徒衍对望一眼,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照老汉说的办法去做。 “一百八十间房,一起去找要找到什么时候去,不如我们分开行动。”苏慕看着一层层的房间颇觉头疼,便提出自己的意见。 “嗯,也好。但是你要跟着我们其中一人。”伶华茵说道。 “为何?” “你会武功吗?” “额,不会。”苏慕脸上浮现一丝难为情的神色。 伶华茵紧接着又问:“那你会法术吗?” 苏慕扶了扶额,有些脸红道:“也不会。” 伶华茵得出结论:“什么都不会,柏熠是仙泽宫弟子,身边还有一个大妖,你必定挡不住他们,我们得有一人保护你。不然我如何跟你父亲,哦不,跟杜晔交代。” “跟他交代作甚!我跟他没有半点关系。你若是嫌我身单力薄,那我跟着你好了。”虽然被伶华茵一顿嫌弃有些不爽快,但是伶华茵说的的确也没错,苏慕只能暂时忍下这口气。 司徒衍对此没有什么意见,思虑片刻便道:“那你们从单层开始找,我双层,这样也方便些。”说罢,只见他长袖一甩,一阵风拂过,他就刷刷两下闪到了二层,一会就不见人影了。 苏慕看得目瞪口呆,心里感叹道:仙人果然是仙人,走路都是用飞的。然而脸上却是一副不屑一顾的表情,说道:“这人不能好好走路吗?耍帅给谁看。” 伶华茵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我们也走吧。”说着就往一层的客房走去。苏慕连忙跟上。 “有人吗?”“打扰一下……”伶华茵一间间地敲门过去,始终未见一个客人。房间里都是空荡荡的,也没有人住过的痕迹,伶华茵不禁怀疑那老汉是骗他们的。 而苏慕就没那么客气了,刚开始还敲下门,后来干脆就问也不问就直接踢门而入了,但结果也都和伶华茵那边一样。于是便道:“我看你也别敲了,这客栈的老板摆明了是说谎,这里根本一个人也没有。我猜你们找的人也不在这里。我去找老板算账去!” 伶华茵呵止道:“站住!是不是说谎我们还未可知,继续找找看。” 苏慕叹了口气,也不敢忤逆伶华茵,便与她分头继续一间间房的查看。 找到第四层的时候,苏慕终于看到一间有人住过的空房间,只见窗户大开着,桌上也摆放着用过的茶具,苏慕连忙探出房间,朝对面叫道:“伶华茵,你过来看看。” 伶华茵立即朝这边走来,刚进房间,房间的窗户和门便猛地关上了。房间里一个人也没有,苏慕也不见踪迹。伶华茵心里一惊,猛然察觉这间房是个幻境,四处查看一番,便在桌子底下发现了一物。原来是棵小小的黑色的植物,看起来好像是个果核,而果核里正散发着很难闻的妖气。 伶华茵警觉地将果核拾起,顿时,眼前一阵虚晃,她便被吸进了那股妖气里面。 此时,幻域之城里,杜晔的房间里正传出两个男人的对话。 其中一个是杜晔的声音:“城主,司徒衍和苏慕他们已经去往虚妄之地,现在应该已经到达了。” 另一个男子的声音低沉响起:“司徒衍还是什么也未提起?” 杜晔思索了一会,说道:“似乎是这样。不过他接触到苏慕之后,好像想起了些什么。属下不太确定。” 男子低低地笑起来,“快了,再过不久,他就能想起自己是谁。也不枉我费了这么多功夫。” “属下还有一事不明,为何城主不直接见司徒衍,倘若他相信城主的话,或许就不用等那么久。” 男子冷哼道:“司徒衍和别人不同,就算我说了,他也未必会信。他这个人哪,一直是以正道之人自居,可不屑跟我们这些‘魔道中人’搅在一起,与其硬来,还不如让他慢慢记起。” “属下明白了。城主,苏慕他是铁了心要离开无归海,我有些不放心。”杜晔道。 “不放心什么?怕他到了人界活不了几天?”男人似乎一下就猜中了杜晔的心思,杜晔不敢多言。 “你什么时候也有了妇人之仁,你可要清楚,苏慕可不把你的好意当好心,管好你自己吧,不关你的事,别瞎操心。事情没办好,苏慕是不会死的。” “……是属下多虑了。” “还有什么事想要跟我汇报?” 杜晔回道:“与司徒衍在一起的那名女子,曾是苏言的师妹,她向我打听过苏言是否携带过一个卷轴。” “哦?师妹,这么巧?这你不用担心了,大荒图对我已无用,不过废纸一张,就让他们自己去找吧。” 杜晔说道:“是。最近城主的力量似乎恢复不少,属下实感欣慰。” “力量,不过是早晚的事。唯独这自由,让我痛失羽翼,永失其乐,此痛此恨,我定要让那些害我之人加倍奉还!” 第二十七章 梦中大泽 伶华茵回神的时候,和煦的阳光正穿透头顶上的密林斑驳地洒在脸上,参天的古木遮蔽了天空,周围莺歌婉转,洋洋盈耳,草木葱茏,她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湖沼边上,溪流从身边蜿蜒流过,四处寂静无人。 “苏慕,苏慕!”伶华茵对着四周呼唤起来,然而回应她的只有密林深处的鸟鸣声。 伶华茵不知道这是哪里,但是她感觉自己对这里万分熟悉,有种怀念之感,似乎她就是生于这里。 “这真是个好地方,想必殿下一定会喜欢。”一个熟悉的男声响起,伶华茵猛地转过身去,只见一个白衣仙人涉水而来,正是之前她梦里的那个俊朗青年。 青年缓缓朝伶华茵走近,步履款款,濯濯如春月柳,风华内敛,当世无双。伶华茵不敢贸然上前,生怕自己惊扰了这个梦境,只是静静地站着。然而青年似乎没有看见她一样,直接从她身旁擦肩而过。恍惚之间,伶华茵看见青年的身后,一个娇小的幻影倏隐倏现,伶华茵蓦然瞪大了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不知是不是巧合,那幻影忽然转过身来,然后渐渐显露出少女的身形,朝伶华茵的方向露出一个灿烂天真的笑容。在看清那女孩的模样后,伶华茵顿时怔在原地,这女孩如此眼熟,不就是自己小时候的模样吗?在意识到这点的时候,伶华茵的腿脚已经朝他们迈了出去,一路跟在他们身后。 只听那名青年站在女孩对面,对女孩说道:“殿下最近忙于两界的事,我已经许久没看见她了,没想到殿下竟然去跟白泽学了一种法术,以自己的神血之力与天山穹顶的雪将你造了出来。呵呵,殿下大概是怕我一个人在天宫里待着无聊,才让你来陪我吧。” 女孩娇俏地笑道:“殿下说尘鸾大人不爱与其他仙人打交道,所以派我来为大人排忧解难。” 青年温文一笑,说:“殿下真是费心了,我哪有什么忧愁和难处,反倒是不能亲自为殿下解决魔患,才是我最大的遗憾。” 女孩可爱地左右摇摆着身子,笑嘻嘻道:“大人不是为殿下杀死了昝燚么,殿下现在到哪都挂在嘴边,可高兴着呢!” “好了,此事不说也罢。既然是殿下的心意,那你以后就跟在我身边吧,你叫什么名字?”青年问道。 “伶华茵。殿下说名字不能跟她的同字,免得犯了忌讳,故而是这样写的。”少女在青年手上写着字,柔柔答道。 “哈哈,果真是个伶俐的好名字。” 伶华茵惊讶地看着他俩,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想再看清楚点那女孩的模样,却在这时,苏慕的声音响了起来。 “伶华茵,你也进到这里来了。” 伶华茵转身看去,苏慕正站在她的身后,四处张望着。再回头看时,仙人和少女都不见了。 “我在房间里看到了一个果核,拿在手上就被吸了进来。”伶华茵说道。 “我也是。那植物是什么?” 伶华茵想了想,说道:“今天我们见到的那位老妇人说那女孩送给客栈老板一棵植物,我想应该就是那个,这植物有构筑另一个空间的能力。果核里面有妖气,应是妖界之物,然而我们现在待的这里却感受不到任何妖气的存在,反倒像是个幻域,而幻域里的形态又与身处幻域的人的意识有关。精神力越是强大之人,他的意识维持的时间也就越长。” 苏慕长年生活在幻域,一听便懂,说道:“意思是我们被困在虚妄之地的幻象里了?那这里是……你心中的幻象?” “我体质特殊,偶尔会在清醒的时候做梦,或许果核不仅将我们带进了幻域中,还还原了我潜意识的梦境。”按照现在的状况,伶华茵只能作此猜测。 虽困于此地,但是苏慕却不慌不忙,笑着说道:“照你这么说,这里也不是很危险,既然到都到了,那就走走看吧,兴许你做完梦,我们就出去了。” 伶华茵点点头,说道:“我暂时察觉不到危险,不过我们这突然消失,司徒衍到时候找不到我们……” 苏慕酸溜溜道:“他不是很厉害吗?又会法术又会瞬移,找到我们不是掐指一算的时间。” “那果核应该是有人故意放在那的,这个幻域能维持到什么时候我也未可知,如果此人故意将我们困在此地,就算是我梦醒了,也不一定能够全身而退。你会不会害怕?”伶华茵看着眼前比她矮一个头的苏慕,怎么看都觉得他还是个小孩子,而小孩子遇到这样的事,应该会很不安吧。 苏慕满脸不在乎,嗤之以鼻道:“害怕?死我都不怕,怕这个?我倒想亲眼看看妖物到底长什么样。” “你爹娘是修仙之人,你没有见过妖么?” 苏慕剑眉一挑,疑惑道:“你怎么知道我爹娘是修仙之人?” 伶华茵自知失言,忙含糊道:“杜晔告诉我的。我以为你爹会传授一些仙家的法术给你。” 苏慕漫不经心地说道:“我爹他好像不太喜欢我提仙家的事,我出生的时候,我爹就已经离开了之前他修仙的门派。小时候我爹为了给我治病,就会去帮村民们除妖赚些钱,于是我就对我爹说想要见见那些妖怪,但是每次一提我爹就会发脾气,更别说传授法术给我了。” “你以前身体不好?” “相较于别人,我生病的次数很多。我爹说我不适合练武,也不适合修习法术,能平安长大成人就不错了。”苏慕语气淡漠地说道,似乎未将这事放在心上。 伶华茵看了他许久,问道:“你爹他,没有跟你提过其他事吗?” 苏慕疑惑地看了看伶华茵,“你指的是什么?” “任何,关于他的,你母亲的,都行。” 苏慕蹙了蹙眉,盯着伶华茵,说道:“我爹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很少与我说起与他有关的事情,甚至是娘,也甚少听他提起。你怎么今天问的问题怪怪的?” “很怪吗?”伶华茵不答反问。 苏慕满脸探究之色地点了点头,“有点。” “既然你以后要跟我回人界,我自然是要对你了解透彻一些,问这些理所当然。走吧。”伶华茵不想纠结在这个问题上,连忙转移了话题。 苏慕笑着跟上伶华茵,说道:“那为了公平起见,你也跟我说说你的事呗。” 伶华茵轻轻扫了他一眼,道:“我的事?我没有什么事可说的。” 苏慕微笑着看着伶华茵的背影,心里对她越发好奇了。 伶华茵走到密林深处一条湖岸边,忽见方才那个小女孩蹲在那,似乎在写着什么。 苏慕见前方有人,刚兴奋地想叫伶华茵看,伶华茵马上将食指放嘴唇上,示意苏慕噤声。苏慕了然地点了点头,然后跟在伶华茵身旁走近那女孩,这才看到女孩身前还站着一只小松鼠。 只听女孩一边在一块石头上写着字,一边碎碎念道:“小松鼠啊,你知道吗,灵音殿下将我造出来,其实就是怕有朝一日再也见不到尘鸾大人,才让我时时刻刻陪伴大人左右,可是灵音殿下并不知大人真正的心意,殿下走了,大人定要追随她而去。而我在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亲人。殿下说我就是她的影子,可我也有自己的心啊……我喜欢殿下,喜欢大人,喜欢和他们在一起的日子,可是他们都离开了,我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写好了,小松鼠你看,这是殿下给我起的名字,很好听是吧?白泽大人说,我是雪造出来的。既然是雪,总是会融化的……唉……但愿我死后,还能再见到殿下和大人。小松鼠,你也会记得我的吧?”女孩说着,便坐在了地上,然后慢慢地躺了下来,刚好躺在太阳底下,全身被照的软绵绵的,就好像自己真的是雪一样,在这个无人知晓的地方,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融化掉…… 伶华茵不知为何,眼眶已经湿润。 “真好看呀……大人为殿下找的这个地方……如果他们能够再次相逢的话就好了……原来这就是神血啊……但愿下次,我不要再为别人而活……”女孩的声音轻飘飘的,似乎下一刻就会随风消散。鲜红的血,很快就浸染了大地,慢慢地流进了湖泊,只有小松鼠在一边发出一声声悲泣。 苏慕大惊失色,连忙冲上前去想要救人,然而刚跑到湖边,小女孩的身影已经不见了,地面和湖面上也没有任何血迹。 “怎么会?伶华茵?”苏慕惊讶地看向站着不动的伶华茵。 伶华茵眼里的泪花早已被擦拭干了,苏慕并没有看到她流泪的样子,只见伶华茵缓缓走到方才女孩躺着的位置,然后蹲下来,在草丛里翻出了一块石头,只见上面歪歪扭扭地写了三个血字。 “上面写着什么?怎么有点看不懂。”苏慕看那几个文字很是古老,但是又有种莫名的熟悉。 伶华茵将石头捡了起来,将其投入了沼泽地里,说道:“上面写着我的名字。”伶华茵并不想隐瞒。 苏慕瞪大了眼睛看着伶华茵,“你是那个小女孩?可是你不是好好地活着吗?” 伶华茵看着前边的湖沼,说道:“女孩虽然死去,但是灵音上神的神血还留在这片土地上,时日一长,神血之力渐渐汇聚,与万物灵气结为一体,最终化为人形,变为了女孩生前的模样。” 苏慕听着伶华茵的阐述,感到十分不可思议。 “那这么说,你到底是那个女孩的转世,还是另一个‘伶华茵’?” 伶华茵转过头说道:“那个女孩毕竟没有实体,无法像其他生灵一样转世,而我,身上继承着灵音上神的神血之力以及女孩生前的记忆,但终归不是同一个人。” 苏慕还想问些什么,伶华茵却突然警觉道:“小心,梦要醒了。” 第二十八章 梦醒时分 随着伶华茵话音落下,周围的幻境忽然间变得模糊起来。苏慕还未反应过来,伶华茵一把搀住他的胳膊将他带起,然后从腰间抽出一把长剑,电光火石之间,另一道蓝色的身影瞬间出现在他们身前,两把剑激烈地碰撞在一起。 那道突如其来的身影一下就被伶华茵的剑气弹飞了出去,伶华茵抓着苏慕的胳膊快速落到地上。苏慕一睁眼,才看清那个人的模样,原来是个与伶华茵服饰差不多的男人。 “你就是柏熠吧?”伶华茵声音镇定而清冷。 蓝衣男子站定,虚情假意地朝伶华茵拜了拜,笑着回答:“弟子柏熠,见过护剑长老。” “柏熠,你如今已经被仙泽宫除名,还不速速与我回仙泽宫接受惩治!”伶华茵不怒自威,颇有一番长老的架势。 柏熠阴阳怪调地笑了一声,明知故问地说道:“弟子不知犯了什么罪,但请护剑长老提点。” 伶华茵眉峰一扬,字字珠玑:“私自离开仙泽宫,乃第一错;勾搭魇魔滥杀无辜,乃一罪;违逆大道堕入妖魔道,乃罪加一等!” 柏熠听罢,哈哈大笑起来:“滥杀无辜?长老怎么说我是滥杀无辜,那些人,哪个无辜?!”柏熠横眉冷对,“他们杀我姐姐,杀自己的族人,哪个不可恨!他们的死,都是罪有应得!” “那顾念呢?你让顾念替你养那些魇魔,不就是借别人的手杀人。你为了自己的私欲,残害自己的同族,难道就有理了?!”伶华茵不由得呵斥道。 柏熠并没有被伶华茵的呵斥震慑住,而是笑道:“护剑长老可是觉得我豢养魇魔不对,那么长老自己呢?您不也与魇魔为伍吗?” 伶华茵冷笑一声,“我养的魇魔,可跟你养的这些杂碎不一样。” 柏熠不怒反笑,“是了,长老德高望重,自然是看不起我们这些小人物,就连与妖为伍,都说的这么振振有词。” 听到柏熠这满含嘲讽的话,苏慕听得有些刺耳,便也怼了回去:“不光是你们长老看不起你,就连我也看不起你,知不知道,强者只与强者打交道,你们长老屈尊与你说了那么多,都是抬举了你。反正你也打不过我们,干脆束手就擒吧。” 伶华茵瞟了他一眼,没有作声。 柏熠这才将目光移到苏慕身上,一脸玩味地笑道:“护剑长老什么时候还收了个小毛孩子做跟班,牙都没长齐吧,还敢跟大人这样说话。” 苏慕怒气顿生,一副上前干架的趋势,“你说谁牙没长齐?” “苏慕,好好站着别动。”伶华茵出言警告,身体挡在苏慕面前,对柏熠说:“今天你有两条路可以选,一是老老实实跟我回仙泽宫领罪,或许掌门还能饶你不死;二是拒不认罪,我便在此废你全部修为,将你带到诛妖坛。你选哪一条?” 柏熠低低地笑了几声,说:“我今天既然碰到了护剑长老,就没想过能逃得掉。回不回仙泽宫,对我来说都是死路一条,没什么差别。只要能完成如梦大人的命令,我就算死在这也心甘情愿。” 伶华茵秀眉微蹙,“姬如梦派你来的?你们到底打什么主意?” 柏熠嘿嘿笑道:“长老难道没发现,这个梦境,就算醒了,也回不到现实了?”说罢,只见柏熠的身影忽然模糊了起来,伶华茵提剑追上去,柏熠却已经不见了。 而周围的场景也渐渐扭曲,苏慕脚下的土地突然一阵倾斜,就在苏慕大叫着要掉下去的时候,伶华茵忙飞跑过来抓住苏慕的手臂,带着他一路往上飞。 “伶华茵,我们是不是要遭殃了?”苏慕低头看着急速下坠的地面,心有余悸道。 “遭殃的是柏熠,我们找他去。”伶华茵说着,便拉着苏慕在幻域中穿梭着。 “这里我看哪里都差不多,又没有路,怎么找?”苏慕看着身边不断变幻的场景,问道。 伶华茵说道:“既然这是因人心而生的幻域,哪怕做了手脚,也会有破绽,只要我们不被迷惑,总能寻到一丝蛛丝马迹。你闭上眼,仔细感受周围的气息,是不是发觉有什么不同?” 苏慕听话地闭上了眼睛,专注地感受着周边涌动的气流,睁开眼道:“虽然说不上是什么,但是确实有些地方不太一样,有很浓烈的气息。” 伶华茵解释道:“那是妖气,和客栈见到的那棵植物中散发的气息一样,柏熠可能和魇魔定下了什么协议,变成了妖,因为还无法熟练地控制妖之血,故而无法收敛身上的妖气,我们只要顺着这种气味,就能找到他。” 苏慕立即明了,笑道:“真厉害!果然是仙泽宫的长老,话说你居然是长老,那一定法力无边吧?” “仙泽宫一共有几位长老,我的法力不一定是最强的。” “可是你有神血,神总比人厉害吧。对付柏熠那种级别的小渣滓,岂不是轻而易举就能把他踩在脚下,就像踩蚂蚁一样。”苏慕对伶华茵越发崇拜起来。 “……”伶华茵对苏慕的吹捧有些无言以对,只是看着前方道:“我感到有些意外,我们一起进到了这个幻域,虽说之前是由于我的精神力让这个幻域变成了我的梦境,但是梦醒之后,这个幻域理应因你的意识而产生变化,而你对妖术一无所知,竟然能够不受身边的幻象所迷惑,保持清醒的状态,这是常人很难做到的。” 苏慕对伶华茵的夸赞极其受用,颇有些骄傲道:“大概是因为有你保护我吧,我也不会觉得不安心。你说周围是假的,我就相信它是假的。” “或许不全然是我的功劳,你有着坚定的意志,对妖气的感知也是一点就通,是个可造之材。你爹不教你一些法术,当真可惜了。” 苏慕喜滋滋看着伶华茵道:“不然出去后,你教我?” 伶华茵有些诧异地看着苏慕,见苏慕一脸期待地望着自己,一口拒绝道:“我不收弟子,也没教人的心思,你父亲不愿意你学习法术,一定有他的原因,我不能擅自做主。” “我父亲早死了,管不了我,我想怎么生活,全凭我自己意志。以后我跟着你,总不能老让你保护我吧。若是我哪天被坏人欺负了,你不在怎么办?你把我从无归海带出去,总不能让我受欺凌吧。”苏慕不死心道。 “……你跟着我在大荒山,哪有什么坏人。” “那我要是下山了,你难道要跟着我吗?我倒无所谓,只是怕你觉得麻烦。”苏慕倒是不介意身边跟着个大美人。 伶华茵似乎有些松口,说道:“我只能教你一些防身术,以后你也可以自己保护自己。” 苏慕喜不自胜道:“那我是不是准备可以改口叫你师傅了?” 伶华茵忽然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坑,但说出去的话怎么好反悔,于是便道:“教你防身之术可以,但是我不收弟子。” “你教我东西,就是我的老师,学生岂有不叫师傅的道理?”苏慕几十年的鬼点子大概都用在伶华茵身上了。 伶华茵算是着了苏慕的道,最终妥协道:“既然你要认我为师,那以后就得乖乖听我的话。若是不听话,我就再不管你。” 苏慕心里乐开了花,笑呵呵道:“是,师傅。” 伶华茵一路携着苏慕,来到一个院子里,只见院子里杂草丛生,似乎久未住人,但是伶华茵对此地完全没印象。 苏慕走了进去,四处扫了一眼,说道:“这个地方似乎我小时候来过。” “这里有什么特别之处?”伶华茵打量了四周,问道。 苏慕摇了摇头,说:“小时候的事情我记得不太清了,有次我爹带我出门,去到一个地方,也是有这样一个院子,然后爹对着院子发呆,最后不知道为什么哭了起来,我以为他是想娘亲了,可是爹从来都不跟我提娘亲的事。我问爹为什么哭得那么伤心,爹一直说,回不去了回不去了。那是我第一次看到父亲如此脆弱的样子。父亲哭完之后,就去到一棵树下,然后将一块玉佩埋在了树下。” 伶华茵内心一动,脱口道:“是你娘的遗物?” “不是,我娘的遗物我认得出,那块玉佩我从来没见过,是一块白色的有着裂痕的玉佩。” 伶华茵听罢,内心五味陈杂,百感交织,最后终化作一丝叹息,将目光落到一棵槐树上。 “你爹将东西埋在了那里?” 苏慕望向那槐树,挠了挠头,有些不太确定地说道:“印象中,似乎不是这棵,是桃树。” 伶华茵目光一凛,提着剑就往槐树下走,只见她高高举起剑,毫不犹豫地斩了下去。只见被斩断的树身冒出青紫色的妖气,被剑气所伤的柏熠突然在空中现出了原形,背上正张着两只巨大的翅膀。伶华茵立马飞上空中,与柏熠打斗起来。柏熠力量尚浅,明显不足以抵抗伶华茵,没接过几招,就从空中重重地掉落到了地上。 身负重伤的柏熠从喉咙中吐出一滩浓血,仍想做最后一番挣扎,看到站在一边的苏慕,连忙起身想去挟持他,还未走出一步,就被伶华茵从空中飞来的剑刺进了胸膛。 眼看柏熠再次倒在地上,因为妖力而变成幽蓝色的眼睛渐渐转为黑色,他终于由妖变成了正常的人类。 伶华茵缓缓落到地上,走向柏熠,看到他望着天空张了张嘴,以为他还有什么话要说,却没料到他只是微弱地叫了一声名字:“如梦……”然而那个人永远也见不到他最后一面了。 柏熠快速地化为了灰烬,身边的场景也渐渐变得模糊,不一会儿,伶华茵和苏慕就回到了客栈的房间。 第二十九章 月蚀前夕 “师傅,我们回来了。”苏慕惊喜地叫道。 伶华茵四下扫了一眼,除了白天变黑夜,房间还是原来的房间,客房外边人声嘈杂,跟之前冷冷清清的差别太大,伶华茵急忙跑出房门。只见同个楼层似乎多了许多人居住,楼上楼下也都灯火通明。伶华茵忙跑下楼去找那个客栈老板,却见一个貌美的女子正在与客人说话,而那老头却不见了。 “姑娘,请问白天在这算账的老伯呢?”伶华茵问道。 那女子回过头来,打量了伶华茵一眼,疑惑万分,“老伯,什么老伯?今天一直是我在这儿啊,姑娘是不是记错了?” 伶华茵见那女子的样子似乎不像是在说谎,于是心中顿生不好的预感,忙问道:“那请问姑娘,有没有见过一个穿着白色衣服长得很好看的一个年轻男子,他今天可能从楼上下来过。” 那女子掩嘴一笑,说道:“我们这里今天客满,有很多穿白衣的年轻公子哥,至于好不好看,我看楼上那位就很好看。”说着便用暧昧的眼神向二楼瞟了一眼。 伶华茵转头朝楼上看去,见一个白衣公子站在楼上,正与老板眉来眼去,模样虽然也算秀气,但与司徒衍相比真是相差太远了,于是摇了摇头,问道:“你们这从白天到现在一直这么多人吗?” “是呀,我们客栈是这里最好的一家,生意一直这么好呢。姑娘要是住店恐怕要去其它地方了,而且我们这的客人大多是妖,姑娘这样仙气十足的人儿可能待的不惯呢。” “那你们这之前是不是住了一位黄衣少女和蓝衣的年轻人,蓝衣的人和我身上穿的差不多,额……黄衣少女大概这么高,他们一起来的。”伶华茵用手比划着,尽可能详细地描述着柏熠和姬如梦的特征,但她发现自己对姬如梦了解甚少。 还好客栈的掌柜一下就想起来了,回答道:“似乎是有这么两个人,不过他们交了房钱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们。” “他们住在哪个房?” “姑娘你等会,我看看。”女子见伶华茵一脸急切,又身负长剑,也不敢怠慢,连忙拿出账簿看了一眼,然后说出两个房号。 “那男的住在130号房,女的住在140号房。” “苏慕,你留在这。”伶华茵叮嘱了一声,忙朝楼上140号房跑去。 一直到了姬如梦住过的那间房,伶华茵也不顾里面是否有其他客人,用力推开门,眼前的景象让她惊呆了。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被红色月光照映的孤岛,一轮圆月挂在空中,一半赤红如血,而另一半是黑色的,越发显得暮色诡异。伶华茵朝身后看去,依然是灯火通明的客栈,而这间房就像是通往另外一个时空的隧道,伶华茵不知这是不是另外一个幻域,而苏慕还在楼下,也不能就扔下他不管。伶华茵有些踌躇不前,但眼看月亮就要完全被黑色吞没,明显就是月蚀的征兆,她不禁担心起司徒衍的安危。 正在左右为难时,苏慕连跑带爬地追了上来,喘着大气说道:“师……师傅,等等我。” “好生跟着我。”伶华茵二话不说就踏进了门里。 苏慕睁大了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们所在的地方,又不敢相信地朝门外探出头去,确信外面还是方才的客栈后,才转过身问伶华茵:“师傅,这里该不会又是你的梦吧?” 伶华茵摇了摇头,说道:“不是,这里是人界的望月之岛,但我不确定这是真实的还是假的。” 苏慕环顾了一下四周,凝眉思索道:“人界?但是似乎只有我们才能够看到这个世界,莫非人界有谁在接应师傅你?” 伶华茵说道:“我师祖就在望月之岛,我们就是在师祖的帮忙下去到无归海。若真有人接应,那就是郜芒师祖了。他是你的太师祖,待会你见到他,可不能无礼。” “徒儿知道了。”苏慕乖乖应道。 伶华茵见初到岛上的苏慕一脸兴奋和新鲜感,突地想起他体质特殊,便问:“你可有不适?” “徒儿一切都好,并未不适。” 伶华茵见他并未有异样之处,便稍稍安了心,一路往山上走。走到一处断壁,忽然发现前方有一抹白色衣袍,心里顿时一惊,急匆匆跑过去。只见司徒衍一手抱着琴靠在岩石上,头发和衣衫有些凌乱,好像刚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打斗。 伶华茵忙上前扶起他,一阵焦急,“司徒衍,司徒衍!醒醒,是我。” 司徒衍睁了睁眼,看到伶华茵担忧的面庞,扯开嘴角笑了笑,说道:“你们也出来了,刚才还想去找你们的,只是不知为何进来之后就回不去了,你们没事就好。” “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伶华茵边问边上上下下检查司徒衍是否受伤。 司徒衍看她一副紧张的模样,不由得失笑,“我没受伤,你不用看了。你们找到柏熠了吗?”司徒衍坐直了身子,声音不像平时那样精神,动作仍有些迟缓。 伶华茵点点头,“已经死了。先别管这些了,你怎么回事?你见过姬如梦了?” “嗯,她被我琴曲所伤,趁我不注意逃走了。”司徒衍抬起右手,翻开掌心让伶华茵看。伶华茵朝他手心一看,赫然发现司徒衍手上突然多了一个紫色的奇怪的印记,形状就像一朵彼岸花一样。 她不由得惊讶道:“这是什么?” 司徒衍合起掌心,说道:“方才我遇到一个女人,这印记就是她在我手上画的。” 伶华茵疑云满腹,问道:“女人?什么样的女人?” “一个坐在镜妖身上的女人,她身上有很强烈的魔气,还有能够让时间静止的力量,我从未见过此人,但又有种莫名的熟悉之感。”司徒衍回想起方才的情形,仍感到惊心动魄。 伶华茵一阵疑惑,“她为何要画这个东西在你手上?” 司徒衍也困惑不解:“我也不知道她的意图,等我恢复行动想追上去问的时候,她已经骑着镜妖走了。” 伶华茵皱着眉看着司徒衍,总觉得司徒衍还有事瞒着她。 “你还能走吗?我们先去找我师祖,或许他知道这印记是什么?”伶华茵将司徒衍扶了起来。 司徒衍还未站稳,身子突然朝伶华茵身上一倾,幸得伶华茵架着他的胳膊才不至于倒下,他带着一丝歉意对伶华茵说道:“抱歉……我的力量到了月蚀之日便会减弱,这次来得更快,浑身怎么也使不上力,恐怕得让你扶着我走了。” “无妨。”伶华茵说罢,又让苏慕帮司徒衍拿着琴。 搀着司徒衍到了山上,叫云青的小道士见了他们,连忙上前帮忙将司徒衍移至客房,简单问了几句,就去请郜芒仙人去了。 司徒衍躺在床上后就一睡不醒,伶华茵一直在身边寸步不离地守着,直到郜芒仙人来了,她才立马拉着苏慕上前行礼,也顾不得介绍苏慕的来历,就请郜芒仙人去看司徒衍。 郜芒仙人一看到司徒衍手心里的印记,面色立马变得凝重起来,问道:“这印记从何而来?” 伶华茵忙将方才司徒衍的话悉数再说与郜芒仙人听。 只听郜芒仙人肃然道:“这是魔灵的印记,数百年前,号称魔界最强的魔灵霖歌,每杀掉一个仙家人,就会在那人身上留下一朵花的印记,后来三大仙家将她合力封印在大荒图之后,就再也没人见过这个记号。” 伶华茵脸色一变,惊呼道:“大荒图已丢,霖歌出逃,莫非她又想做什么?” 郜芒仙人沉声道:“霖歌没有对司徒衍下杀手,似乎并不想要他的命,她到底要做什么,只有等司徒衍醒了才能细问了。” 伶华茵看向沉睡不醒的司徒衍,焦急之色溢于言表,“师祖,那他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郜芒仙人看了司徒衍一眼,说道:“我要施法驱逐他身上的魔气,你们暂且先出去,免得被魔气误伤。” “那就劳烦师祖了。”伶华茵忙带着苏慕离开了客房。 见伶华茵愁眉不展,苏慕便说道:“师傅,要不你先去休息,等太师祖出来了,我再去叫你。” 伶华茵摇了摇头,“我放心不下,你初到人界,一定也累了,先去休息吧。” “我不累,我在这陪师傅你。”苏慕说罢,似乎在思考什么问题,然后道:“师傅,方才太师祖说的那个大荒图,我好像曾经听我爹跟别人提起过。” 伶华茵立马转过头来,问:“你爹说了什么?” 苏慕细想片刻,说道:“我生病的时候,听我爹在门外跟一个人谈及这个图,还称对方为尊主,但是当时我还在迷糊当中,未听得仔细。” 伶华茵心念一动,忽然想起姬如梦也曾提起过尊主,心想他们莫不是同一个人。 “你再想想,还能想起些什么?” “他们似乎在做什么交易,我爹说他拿到了大荒图,那个人就要履行他之前的诺言。好像提到了什么血什么珠的……” “血魄珠。”伶华茵脱口而出。 苏慕连忙应道:“对,当时候我就听到了这个。” “你爹他平时有跟什么人接触?”伶华茵继续问道。 苏慕摇摇头,“我爹除了日常帮助村民除妖外,很少与别人有往来,加上我们不会住在一个地方很长时间,就更不认识什么人了。那个人的声音我也是第一次听到,但如果再让我听一次,我肯定能认出他。” 伶华茵疑惑道:“你们经常搬家吗?” “从我记事时候起,我爹就带着我四处飘零,他似乎在躲避什么人一样,但是每当我问起他为什么要搬走,他就说不喜欢那里,不让我问太多。” 伶华茵心想,苏言偷走了仙泽宫的大荒图,自然是担心仙泽宫的人找到他,四处躲避也纯属正常之举。这个叫尊主的人,或许便是唆使苏言盗取大荒图并放走霖歌的幕后指使,他难道也是与霖歌一伙的魔族么?那他与姬如梦又有什么关系,为何又要袭击她?一大堆的问题刹那间迎面而来。 见伶华茵愁云满面,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苏慕不由得为难道:“师傅,能想起的我都说了,其它的我就真不知道了。” 伶华茵笑了笑,“没事,你已经解决了我很多疑问了。” 第三十章 换魂术 泛着暗紫之光的异界空间,一团黑色的浓雾迅速落下,从浓雾里走出一道暗影,紧接着,姬如梦也负伤来到了这个空间里。 “尊主……多谢您再次出手相救。”姬如梦怕这次又像上次那样招来男人的耳光,便不敢离得太近。 “我上次似乎和你说过,再擅自行动我不会再救你,我看你的记性是被狗吃了,当我的话是耳边风。” “尊主,我……我只是想替您除去碍事的人,让您开心……”姬如梦怯生生地解释道。 暗影猛地转过身,妖冶的面庞上挂着一抹邪魅又冰冷的笑意,音调有些上扬:“让我开心?我看你是上次吃了亏想要报复司徒衍吧,以为耍点小聪明就能动得了他,真是不自量力。” “那司徒衍究竟有何能耐,月蚀之日不是他最虚弱的时候吗?”姬如梦不明白为什么司徒衍都虚弱成那样了,还能弹出能够伤到她神魂的曲子来。 男人不由得嘴角上翘,说道:“他啊……只是没发掘自己的力量罢了,捏死你,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你最好不要去招惹他,否则就不只是伤及神魂了。” 看着男人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这种笑容,姬如梦比之前男人发怒时更加心里发憷,瑟瑟缩缩道:“如梦知道了……多谢尊主提醒。”但心里却在暗自嘀咕:尊主对他们几人的事如此上心,又不让她对他们动手,莫不是尊主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秘密。 姬如梦正在心里打着小算盘的时候,男人突然往她跟前走近了几步,高大的影子投射在她身上,让姬如梦顿生一股巨大的压迫感,那令人发寒的眼神让姬如梦一阵心虚。 “我交代你的事办的怎么样了?”男人开口问道。 “回尊主,虽然没找到霖歌,但是我已经得知她去了鬼巫村的遗址,似乎也在找血魄珠的下落。” “好,继续找。”男人似乎略有欣慰,然后睥了姬如梦一眼,将手伸了过去。 姬如梦心脏都快跳出来了,愣神的片刻,只觉身上暖洋洋的,原来是男人渡了一些魔气给她疗伤。姬如梦连忙低下头,心里既开心又忐忑。 男人替她疗了伤之后便背过身去,对姬如梦说道:“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务必要尽快找到她。” 眼看男人不再追究自己擅自去往幻域的事,姬如梦连忙道:“是,尊主,我这就去找。”说罢便化作一缕青烟离开了异界。 这时,异界深处忽然亮起一点点微弱的金光,忽隐忽现,似乎是来自某处的神秘力量。男人凛冽的目光望向那道光,而后抬手在空中虚握了一把,顿时手上便聚积起一团黑色的魔气,他一抬手,朝那金光闪现处一推,只见那金光渐渐暗淡下去,异界里又恢复了常态。男人看着自己的手心,微微一笑,自言自语道:“又快到月蚀日了,司徒衍,我看你到底还能支撑到什么时候。” 望月之岛,伶华茵和苏慕还在司徒衍的房间外候着,郜芒仙人迟迟未从里面出来。苏慕坐在石凳上等的有些无聊,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转头向伶华茵望去,见伶华茵站的笔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司徒衍的房门。不多会,就见石桌上的一个葫芦忽然晃动了一下,苏慕目瞪口呆,指着那葫芦叫道:“师傅!这葫芦动了!” 伶华茵这才将注意力转移到那葫芦上,连忙将盖子打开,一个紫色的丽影顿时现身,苏慕见了,惊吓得从石凳上跳了起来,以为又是什么来袭击他们的妖怪。但见伶华茵非但没有做出要防御的举动,还面不改色地对苏慕说道:“苏慕,别怕。她叫鄂萝,是我的朋友。” 鄂萝显然还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一脸迷惑:“我这是在哪?这小娃儿又是打哪冒出来的?” 苏慕上上下下打量了鄂萝几眼,一脸傲慢道:“你说谁小娃儿?” 鄂萝见苏慕态度狂傲,不免笑道:“这里就我们三,你说谁是小娃儿?” “别斗嘴了,我们回到望月之岛了,魔族幻域会限制魇魔的行动,所以你无法维持形体,有时间我会与你细说幻域之事。对了,你说的这小娃儿叫做苏慕,是我从无归海里带回来的,以后他就是我的徒弟,你们可要好好相处。”伶华茵一本正经地说道。 苏慕幽怨地朝伶华茵发出抗议:“师傅,我不是小娃儿。” 鄂萝掩嘴而笑,问道:“伶华茵,你怎么突然收徒了,你不是最不喜欢麻烦么?” 伶华茵瞟了苏慕一眼,有些无奈,“一言……难尽。这事,以后再说。” “对了,你们在这杵着干嘛,怎不见司徒衍?”鄂萝四下张望,想寻找司徒衍的身影。 伶华茵眼神一暗,刚欲说明,就见郜芒仙人从司徒衍的房间里走了出来,伶华茵连忙上前询问,郜芒仙人面色如常,对伶华茵道:“魔气已除,不过待他醒来还得等上一段时间,你跟我来一下,我有话与你详谈。” 伶华茵看了鄂萝一眼,叮嘱道:“你帮我照看下苏慕,有问题就问他吧,我去去就回。”说罢便与郜芒仙人走了。 “师祖,司徒衍他不会有什么事情吧?”伶华茵见郜芒仙人如此郑重,不免忧心道。 郜芒仙人脸上露出一丝凝重之色,“方才我为司徒衍驱除体内魔气之时,发觉他体内魂魄不断与身体相抗,寻常人身体就犹如一个容器,装着三魂七魄,即使一魂或者一魄暂时离体,魂魄归位后仍会达到一个稳定的状态,支配着我们的行为举止。但是司徒衍异然,他的命魂缺失,身体对魂魄十分排斥,剩下的二魂七魄又试图离体,只不过被他用某种我尚未可知的方法强行将其禁锢在体内,就像一根看不见的绳子束缚着它们,然而绳子终有一天会断,若是绳子断了,那他的魂魄就再也回不来了。没有魂魄的身体,只会如同行尸走肉,随着时间慢慢凋零。” 伶华茵虽然已经知道司徒衍命魂缺失的事,但是并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司徒衍也会魂魄尽散。 “不瞒师祖,我已经答应要和司徒衍一起寻找聚魂之法,再帮他找寻以前的记忆。” 郜芒仙人眉头一皱,说道:“不日前,我才提醒你要多加防范此人。” “徒孙明白师祖的好意,只是司徒衍与我相识这些时日,我与他就如知音一般,实在不觉得他会是什么对徒孙不利之人。” 郜芒仙人神情更严峻了,“司徒衍的体格,让我想起记载在中皇山上古录中的一种换魂术,此术乃幽冥界一种穷凶极恶的禁术,利用锁灵诀和吸魂大阵活生生将人的三魂七魄引入幽冥之火,焚烧殆尽,再将自己的魂魄附到此人身上,换魂成功的人,他身上仍会留存上一个魂魄的些许记忆,但是因为已被新的魂魄主导,即使容貌不变,但其实已变成了他人。而换魂的风险极大,稍有不慎,便会双双神形俱灭,即便是成功,也会遇到记忆混乱,想不起来自己是谁。若非情势紧急,是不会冒着此等巨大风险换魂的。” “师祖所说的换魂术,和我在幻域之城里听到的永生之术相差无几,莫非它们是同一种法术?” “幻域里的永生之术其实就是一场自欺欺人的骗局,并不是真正的换魂术。幻域之城受到了一股未知力量的禁锢,城里的时间已被永远的停止,没有四季更迭,只要待在城里,时间就会永远地停留。人们虽然换了一副健康的身体,但是却只能享受一世的寿命,无法进入天道轮回。而那些甘愿献出身体的人,魂魄散去之后也并不好过,孤魂仍会被带到幽冥界,签订荒魂契,永生永世为奴,不得转世,不得投胎。”郜芒仙人缓缓陈述道,面色始终如一的凝重。 伶华茵听罢,想起杜晔在幻域之城所言,心道:杜晔心向着他们城主,虽将他们当做客,但也并未完全说实话。想来这幻域之城的城主,还得等司徒衍恢复记忆之后才能弄清楚他的身份。 伶华茵面上浮起淡淡忧色,问道:“师祖是怀疑司徒衍跟这换魂术有什么关系?” “司徒衍是仙人之躯,被魔气侵体之后体内清气理应与魔气相冲,然我在驱除他体内魔气时并未发觉两气冲撞的现象,那些魔气只是禁锢了他的力量,并未对他身体产生任何伤害,甚至还有助于司徒衍魂魄与身体的相融。若非魂魄之力与那股魔气相容相生,司徒衍恐怕就不是现在这样简单的昏睡了。毕竟被魔灵刻下印记的人,非死即伤。”郜芒仙人正色道。 伶华茵喃喃自语,似乎在试图说服自己:“仙人之躯,魔族之魂……那么,他究竟是仙是魔?” “我也只是猜测,尚未证实司徒衍是否与换魂术有关,但是会采取这种邪恶手段且有能力实施此手段的人,定然不是一般人,至少不是什么正道中人。暂且不说司徒衍是正是邪,但你是仙泽宫长老,若总是与妖魔为伍,总会引起那些自诩正道的人诟病。” 伶华茵听了郜芒仙人的叮咛,低头喃道:“正道魔道,真的有必要分的那么清楚么?难道正道行的就是好事,魔道行的就一定是坏事?” 郜芒仙人难得流露一丝笑意,说:“你这性情,跟衡葳有那么一点相像,难怪她会专门拜托我对你施与关照。” 伶华茵讶异地张了张嘴:“师傅她……这次您让我们进入幻域,可是因为师傅她的托付?” “她曾捎信给我,说若你有求于我,便让我助你一臂之力。我曾答应她帮她最后一件事,这次也算圆了她最后的心愿。” 伶华茵立马朝郜芒仙人拜了拜,“伶华茵多谢师傅和师祖对晚辈的关照。” “我虽出自仙泽宫,却并非冥顽不灵之人,对妖魔也并非全然不信其有善类,只是给你一个忠告,若想在仙泽宫安然自处,有时候需得明哲保身。否则,你就得像我一样,选择一方清静之地,再也不干涉外界之事。” “是,师祖的话,我记下了。” 第三十一章 离别之期 三更已过,一片厚厚的黑云飘过天上的红月,就像遭到黑暗侵袭一样,月亮渐渐被黑云吞噬的一干二净,望月之岛顿时被黑暗笼罩。察觉天象有变,郜芒仙人站在屋前,望着天上的黑月,神情严峻。 “师尊,望月之岛可是第一次出现月蚀,看这月亮,恐有不详之测。”云青满脸忧色。 郜芒仙人并未答话,但神色更加凝重了。 苏慕不知怎么突然醒了过来,只觉心里七上八下怎么也静不下心来,干脆一坐而起,往窗外望去,见外面一片漆黑,跟今日所见很不一样。一道身影匆匆从他房前经过,看那身形,他不由得叫了一声:“师傅?”便匆匆跳下床跑出房间,伶华茵已经不在外面,只有刚刚迈出房门的鄂萝,似乎也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诡异气氛惊醒的。 鄂萝打着哈欠斜瞟了苏慕一眼,困倦地说道:“找你师傅?她刚去了司徒衍那了。” 苏慕朝司徒衍的房间一看,只见里面亮起了一道微弱的烛光。 “我师傅和司徒衍什么关系?”苏慕随口一问。 “谁知道呢?像是朋友,但又不太像朋友。”鄂萝语气虽然轻佻,但似乎略有不爽,就好像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抢走了一样。 司徒衍仍在沉睡中,对自己魂魄离体的事分毫未觉。要不是伶华茵及时来到,恐怕司徒衍的魂魄就要离开这间屋子了。伶华茵在屋子的各个角落都布满了封魂阵,又破了例召唤出了一直守护至今的墨魂剑,才让司徒衍的魂魄重新回到了他身上。只是伶华茵现在毕竟不是真身,即便能召出墨魂,她的魂力也快用尽了。 “司徒衍,你怎么还不醒过来,这分神的身体果然没有自己的身体好用啊。”耗尽精力的伶华茵缓缓坐到地上,靠着司徒衍的床边,喃喃自语。 而此时,司徒衍正沉浸在自己的梦魇中。 这次的月蚀来得突然,完全不在他的计划中,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正快速流失,就在他拿出聚魂草时,一道黄影一闪,将他手中的聚魂草夺了去。 “这是什么?”姬如梦看着手里的聚魂草,好奇地问。 “还给我。”司徒衍脸色极差,一字一顿,像是警告。 姬如梦看司徒衍不悦的样子,嘻嘻笑了两声,说:“我就不还,谁叫你上次坏我的事呢!怎么,这东西不会是你的救命之物吧?听尊主说,你最怕月蚀了,看来是真的呢!” 姬如梦看了看天,幸灾乐祸地盯着司徒衍,“倒也不是不能还你,只要你给姑奶奶我磕个头,道个歉,再把你的琴给我,我就把这个东西还你。” 司徒衍紧抿着唇,似乎正在酝酿着情绪。 姬如梦以为他妥协了,便向前走了几步,笑着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看你也知道……”话未说完,司徒衍就猛地向其伸出手去,却被姬如梦闪开了。 “嘻嘻……抢东西呀,我喜欢。”姬如梦喜笑颜开。 司徒衍这回真的恼了,唤出七弦琴,手指快速往琴上一拨,琴声骤响。姬如梦显然没有料到那聚魂草对司徒衍的重要性,仍未察觉即将到来的危机。几番周旋,司徒衍速战速决,姬如梦神魂皆伤,然而琴声依旧铮铮作响,毫不留情。 正要将姬如梦擒拿,一团黑雾席卷而来,司徒衍只觉浑身无力,琴身从手上骤然滑落。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脑中响起,似催命般:“聚魂草,我拿走了。” 那声音散去后,司徒衍顿觉头疼欲裂,很快没了知觉。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一串清脆的铃铛声由远及近,紫雾中,司徒衍隐约看到一个身着红衣的女人骑着镜妖朝他缓缓走来。随着女子的靠近,身边的一切都静止了,司徒衍摸到一旁的七弦琴,一脸戒备地盯着来人。女子在他不远处停住,从镜妖背上跳下,嘴角噙着一抹魅惑至极的浅笑,正饶有兴味地看着他。 女子身上并没有杀气,身疲力竭的司徒衍放松了警戒,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冷艳女子。并不是被女子的窈窕身姿和惊艳美貌所折服,而是心底莫名升起一股熟悉之感,似乎与这名陌生人已经认识了许久许久。 “司徒衍?”女子的声音和她的笑声一样美妙动听,像出谷的黄莺,甜蜜而又清脆。 司徒衍没有回答,他在脑海里仔细回想这个女人的信息,结果还是什么也搜寻不到。 “我叫霖歌,很久以前,我们就认识了,不过大概你已经忘了,这就让你回想起来吧。”女子甜甜地笑了,一眨眼就来到了司徒衍的面前。 不知是因为对方强大的魔力,还是因为女子莫名其妙的话,司徒衍一动不动,等着女子做下一步的举动。没料到这女子忽然抱住了他,司徒衍本能地想推开,但身体却似被下了咒丝毫动弹不得。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只听女子附在他耳边轻声说道,然后将一只手与他的交握在一起,眸中紫光一闪而逝,司徒衍只觉手心里一阵发烫。女子很快便放开了他,对他邪魅一笑:“但愿我们不久之后还会再见。”说罢,女子就转身走了。 等司徒衍身体能动之时,女子已经回到了镜妖背上。 “等等!”司徒衍朝着女子大叫,想要追上去问话,忽觉全身力气都被抽光一样,只见女子回头望了他一眼,然后渐渐消失在紫雾中。 遇到这女人之后,司徒衍就一直在做一些奇怪的梦。梦醒之后,他忽然从床上惊坐起来,头疼欲裂,余光一瞟,便看到伶华茵握着一把青色的剑靠在他的床边,双目紧闭,盘着双腿呈打坐的姿势,而房间四周,也都布满了阵。司徒衍一下就明白过来,连忙从床上爬下来,扶着伶华茵的双肩摇晃了一阵,焦灼地喊道:“伶华。” 伶华茵仍未有反应,司徒衍察觉她魂力微弱,便将自己的灵力注入到伶华茵分神体内,又将房间里的阵悉数撤去,然后便伸手拿掉伶华茵手中的剑,然而刚刚触碰到剑柄,司徒衍身体一僵,黑眸隐约闪过一道紫光,手便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剑柄。心里隐隐有一个声音对自己说:杀了她。 司徒衍被自己这可怕的想法猛地吓了一跳,眼中顿时恢复了清明,像碰到烫手山芋一样将那把剑搁到一边,然后将伶华茵扶靠在自己身上,牢牢握着她的手。不一会儿,伶华茵就悠悠醒转了过来。 “司徒衍……”伶华茵看到司徒衍无事,忙坐直了身子,下意识地与他拉开了一些距离。 司徒衍朝伶华茵露出安心的笑容,说道:“还好你醒了。” “我睡着了吗?” 司徒衍异常温和地看着她,点了点头:“你为了不让我散魂,魂力消耗太多,身体太累了。” “你……”伶华茵忽然想起郜芒仙人所说的话,看着司徒衍欲言又止。 “怎么了,你似乎有话要跟我说。”司徒衍笑着问道。 伶华茵抱着膝盖靠在床沿上,说道:“在虚妄之地的客栈,我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的来历,然后突然想起了很多事情。” 司徒衍有些惊讶地看着伶华茵,然后往边上挪了挪,坐到伶华茵旁边,问道:“可以和我说说吗?” “很久以前,天界有一位尊贵的女战神,由凤凰所化,名为灵音,她和身边一位神官产生了感情,可惜魔族进犯,灵音上神不得不奔赴战场,临去战场前,灵音上神用法术以自己的神血为魂,天山穹顶之雪为躯造出了一个女孩,让其陪伴在神官身边。而大战之后,灵音上神香消玉殒,那位神官也随她而去,只留下那名被灵音上神创造出的女孩。不甘忍受孤独的女孩选择以死来摆脱自己的宿命,神血留在了女孩死去的大泽,经过漫长的岁月,神血和万物灵气汇聚在了一起,渐渐化为人形。这只灵有着女孩生前的记忆,后来被东灵山的云阳长老带回了门派,成为了他的门下弟子。”伶华茵缓缓道来。 “你说的这个女孩,是伶华你的故事?”司徒衍问道。 “灵音上神为女孩取名伶华茵,而我不仅用了她的名字,更是继承了神血,以及女孩的记忆。或许是因为冥冥之中,受到神血的牵引,即便过去多年,我依然找到了灵音上神放不下的那个人。”伶华茵看着摇曳的烛火,说道。 司徒衍盯着伶华茵忽明忽暗的侧脸,问:“那位神官?” 伶华茵没有马上回答,仍继续说着故事:“那位神官本体是一只苍鸾,灵音上神故去后,神官深陷痛苦自责之中,不久便在修复大战重创中失去了踪迹,再也没有人见过他。那个女孩一直坚信着,灵音上神和神官一定去往同一个地方,然后再也不分离,这是灵音上神的心愿,也是女孩最后的心愿。然而事与愿违,凤凰陨灭,再无转世,而那位神官也不是原来的神官了。你可知我是在哪遇到了他?”伶华茵看向司徒衍。 司徒衍摇摇头表示不知。 “一天我为了救一个被魇魔袭击的女孩,情急之下离开了大荒山的封灵结界,身上未带灵力囊,便落入了槐树妖之手,然后我便听到了你的琴声。而那琴声,就是神官曾经弹奏的镇魔曲。虽然故人容貌变了,但是很多东西是无法改变的。即使你并非当初那个神官,或许还有很多的不一样,但我也不知如何形容我现在的心情……”伶华茵低下头,有些怀念地说:“灵音上神和尘鸾上仙,是我此生最羡慕的两个人。” 司徒衍听罢,看向自己手中的印记,说道:“听你说了那么多,你是已经将我当成那位神官了吗?但是我不是他,你口中的灵音上神对于我而言不过一个陌生人,你说的故事虽然很动人,但于我终究只是故事。” 伶华茵沉默了许久,忽而又道:“除了你跟我说的那些,你……其他的都记不起了吗?” 司徒衍目光微暗,说道:“那个给我手上留下印记的女人,是霖歌,我在梦中又见到了她,或许我曾经认识她……我想她知道我的很多事情。” “……你要去找她吗?”伶华茵轻声问道。 “我必须再见到她一面,不管她究竟与我的过去有什么关系,我都要寻到一个答案。或许真到我记起所有的事的时候,我就能找到真正的聚魂之法。”司徒衍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 伶华茵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就像当年尘鸾上仙离开的时候,那么孤单,寂寞。她终于了解了当年女孩为什么选择孤独地死去,有些心情就算物是人非也会亘古不变。 “霖歌是魔灵,你去找她,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我不想你去赴险。世间之大,一定会有更好的两全其美的办法。”伶华茵突然想要为自己争取一次。 司徒衍却摇了摇头,难得露出一丝自嘲的笑,“两全其美?或许有吧,但是我却等不了了,经历了这次,我忽然很怕自己哪天会变成一副没有灵魂的躯壳,没有自己的意志,没有喜怒哀乐,甚至受人控制,让自己身边重要的人陷入我想象不到的危险之中……我不得不走。” “那还能再见吗?”伶华茵心情低落,却也不得不尊重他的选择。 司徒衍朝她笑笑,“待伶华重回仙泽宫,我一定会来相送。相信我。” 第三十二章 初来乍到 第二天,伶华茵醒来之时,外面的天已经大亮,犹记得昨晚司徒衍又给她弹奏了那曲熟悉的远古之曲,竟让她分不清司徒衍究竟是尘鸾还是那个在黑暗中给她指点光明的人。 即使已经知道司徒衍已经走了,但是推门看到外面只有鄂萝和苏慕时,伶华茵还是一阵失意。 伶华茵径自走向司徒衍的房间,推开门看去,房间里面已经整理的整整齐齐,只有桌上放着一颗红色的珠子。伶华茵拿在手上,知道了司徒衍的意思。 “司徒衍走了?”鄂萝见伶华茵呆愣在原地,环顾了一下四周,不由得问道。 “他去找霖歌了。把血魄珠留给了苏慕。”伶华茵失神地说道。 鄂萝忧心忡忡地看着伶华茵,“你不想他走,为何不留下他?” 伶华茵收起血魄珠,神色已恢复如常,说了一句:“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来到屋外,伶华茵走向苏慕,将血魄珠交到苏慕手中。 “师傅,这是?” “这是你们鬼巫族的血魄珠,虽不是出自正道之物,但于你待在人界有用,你且收好,切勿落入他人之手。”伶华茵叮嘱道。 苏慕虽不太明白此物的用处,但既然伶华茵这么说了,那他照做就是了。 “是,师傅,那我们什么时候离开这里,我已经迫不及待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休息了一夜的苏慕精神大好。 鄂萝掩嘴而笑,说:“虽然少了某人,但是如今看来,以后伶华茵也不会太寂寞。” “与你太师祖去道个别,我们便回大荒山。” 就在伶华茵带着苏慕启程回大荒山的时候,此时的妖之间,来了一个不速之客。此人一身白衣,抱着一把琴,目光清澈,神色冷峻,正是先前同伶华茵辞别的司徒衍。上次是为了魇魔的事而来,而这次司徒衍是专门来找镜妖的。 他走至妖之间深处,眼前就被黑雾给拦住了去路。司徒衍继续走了进去,没走多久,就听到了“嗒嗒嗒”的脚步声。 一串阴恻恻的笑声响了起来,“你比我想象中来的还要快,莫不是在无归海想起了什么?还是担心再留在你那些朋友身边,会对那护剑长老产生杀心,而你舍不得杀她?” 司徒衍眼角微眯,紧盯着朝他走来的镜妖。 “霖歌呢?我要见她。”司徒衍不想与他闲扯太多,直截了当地说明来意。 镜妖嘿嘿嘿地笑起来,声音嘶哑如乌鸦一样:“霖歌大人很忙,你恐怕不得见,不过霖歌大人特意嘱咐我,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她有一个礼物要送给你。” “去哪里?” 镜妖瞟了司徒衍一眼,笑道:“跟我来你就懂了。想必霖歌大人的礼物,你会很喜欢。” 司徒衍随镜妖来到一个水潭边,只见水潭对面有一个山洞,镜妖对司徒衍道:“霖歌大人的礼物就在对面,你自己过去拿吧。” 司徒衍看了镜妖一眼,便向水潭对面走去,只见山洞门前刻着一个符号,正与他手心里的印记相合,于是他抱着试探的心将手印了上去,只见门上的结界忽然亮了起来,随之山门开启。而山洞里,一幅黄色的卷轴正悬浮在空中…… “司徒衍,不要去!”随着一声大叫,伶华茵从梦中猛然惊醒。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大荒山的房间里。 原来是梦。伶华茵缓缓坐了起来,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她梦到司徒衍被镜妖带到了一个结界里,她一直追一直追,司徒衍也没有回头,然后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司徒衍消失在了她的眼前。明知道梦是假的,但是伶华茵觉得这梦比任何时候都真实,让她心有余悸。 他们回到大荒山已经几天了,伶华茵仍未习惯司徒衍不在的日子。回来的那天,她还特意去司徒衍住的云梦台看了一眼,结果发现云梦台已经被结界覆盖了起来,再也进不去了。 “茵桃,看到苏慕了吗?”伶华茵某一天出门,左右不见苏慕的影子,便向在房檐下专心捕蝴蝶的茵桃询问。 茵桃扑了个空,转过身来,小短腿指着厨房“啾啾啾”地叫个不停,然后又飞向它精心布置的菜园子,手舞足蹈了一阵,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只听厨房“砰”地一声巨响,紧接着他们就听到苏慕的大叫声,伶华茵以为出了什么事,连忙向厨房跑去。还没进到厨房,就闻到一股焦味,伶华茵看到自己的房屋被弄得乌烟瘴气,火气顿时腾地一下就上来了,刚想发飙,就看到苏慕懊恼地坐在地上,脸上黑一块白一块。 看到伶华茵板着一张脸,苏慕连忙站起来,慌乱地用手背擦了擦脸,谁知越擦越脏,让人哭笑不得。偏偏苏慕什么也不知道,老老实实地站在旁边喊了一声“师傅”,酝酿着怎么跟伶华茵解释才能让她消气。 伶华茵见苏慕那张花脸,当即就没了脾气,环顾了下四周,问道:“你在做什么?” “徒儿见师傅这几日心情不好,看到茵桃那里有本食谱,便想学着做,让师傅开心开心,没想到……还是被徒儿搞砸了。”苏慕低着头坦白道。 “那是茵桃平日里喜欢捣鼓的事情,你不会做就不要做了,以后想吃什么,就由茵桃做给你吃。”伶华茵说道。 “师傅,不是徒儿想吃,徒儿是想给师傅做……”苏慕生怕伶华茵误会是自己贪吃。 伶华茵笑着摇摇头,来到苏慕面前,说道:“我已是仙身,吃不吃东西无所谓的,以后你不要折腾了。看你脸上都脏成什么样了,像只花猫一样,还好这里没有外人,不然让别人看了还不笑话你。”说着,伶华茵便俯下身,用干净的帕子帮苏慕擦脸。 苏慕受宠若惊,乖乖地站着给她擦,只不过脸上渐渐浮起一丝红晕,好在伶华茵一下就擦好了,不然苏慕都感觉自己呼吸不过来了。 “师傅,今天学什么?”苏慕难为情地挠了挠头,不想被伶华茵发现自己的羞赧。 “今天教你如何使用须弥。”伶华茵走到院子,茵桃便很乖巧地去打扫起厨房来。 “须弥是什么?”苏慕问道。 “须弥就是修行之人用来存放东西的地方,相当于一个袋子,但是这个袋子空间因人而异,修为越高之人,须弥空间越大。而且它看不见,别人也摸不着,需得你自己打开。”伶华茵解释道,然后忽然从手中唤出一把黑色佩剑,交给苏慕,“这佩剑就是存放在我的须弥中,若有需要,随时都可拿出来。这剑名叫地煞,从今以后归你了,以后你就用它来防身。” “谢师傅。”苏慕见那佩剑精致无比,分外欢喜,接过剑之后不停地打量,又问道:“师傅,那若是将宝物藏在须弥中,而须弥的主人却死了,那宝物是不是就永远找不到了?” 伶华茵觉得他的问题刁钻古怪,便斜瞟了苏慕一眼,回答道:“按理来说是这样,但是也有例外,若是有人用邪术强行打开这个人的须弥,也不无可能。” “哦。”苏慕又问:“那活着的人被人强行打开须弥,会怎样?” 伶华茵回道:“若是这样,那么这个人必定会受重伤,因为须弥存在于你的脑中,你不妨想想若是你的脑壳被人开了个洞,你会怎样?” 苏慕不由咂舌:“大概我就死了吧。看来须弥藏东西也不是绝对安全。” “你现在尚未聚灵,让你马上就使用须弥还有一定的困难,你就暂且借助我的灵力囊吧。” 苏慕刚想问灵力囊又是什么,就见伶华茵手中又变出一个蓝色的发光的袋子来,苏慕刚伸手去接,却见那袋子自己飞到了他的腰边,自动缠上后就隐形不见了。苏慕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觉得很不可思议。 “把一只手伸出来,闭上眼睛。”伶华茵说道。 苏慕听话地闭上眼睛,同时向伶华茵伸出了一只手,只觉伶华茵用指尖快速在他手心里画了个符号,然后便有一股清凉之感从他手心流过全身,就像经脉被打通一样,整个身子瞬间轻飘飘的,让他顿感畅快。 “方才你感觉到的便是灵力,以后你可随意使用我的灵力囊。现在仔细听我念咒,我只念三次,你且听好,勿想其它。” “是,师傅。”苏慕心想伶华茵又是赠剑又是赠灵力的,看来是真的要教他真本事了,便全身心投入了起来。 只听伶华茵念完了一串咒,停了下来,让苏慕照着念,苏慕凭借超凡的记忆力,竟然一字不差地念完了整句话。 “我只念一遍你就记下了,记性倒是不错。” 听到伶华茵的夸赞,苏慕内心喜滋滋的,当下就得意了起来,微微睁开了一只眼,问:“嘿嘿,那师傅,念完咒是不是可以使用须弥了?” “光学会念还不行,要学会悟道。现在你在心里面默念方才我教你的那句,将所有心神集中在咒语上。” “是,师傅。”听着伶华茵春风细雨般的声音,苏慕越发有动力了,嘴角也忍不住上扬。 “苏慕,笑什么?”伶华茵回过头,发现苏慕正在冲着自己傻笑。 “看到师傅好像心情舒缓了不少,徒儿替师傅感到开心。”苏慕如实说道。 伶华茵本来面无表情的脸上好似有了些许笑容,但又马上恢复如常,说道:“你初来乍到,大概不太了解我的脾性,我不喜欢弟子们在学东西的时候想其它事情。其他弟子我管不着,你如今是我的徒弟,就必须按照我的规矩来,记住了吗?” 苏慕听罢立马正经起来,应道:“师傅,徒儿记下了。” “好,继续。”伶华茵瞥了苏慕一眼,见苏慕马上进入了状态,心想,这徒弟还算听话,头脑也灵活,以后好好教导,必成大器之材。 第三十三章 一个怪人 幻域之城。 杜晔正在房里看书,突然秦轩敲了敲门,“大人。” “进来吧。”杜晔心里头有些不好的预感。 秦轩连忙推门进去,快步走到杜晔面前。 “怎么了?” “您从幽冥界找的那些魔都死了,可是夜煞大人还嫌不够。”秦轩禀告道。 果然如此,杜晔连忙放下手中的书,说:“那就再找合适的,总有填饱他肚子的时候。” “是,那些尸体我已经处理掉了,不过卫夫人和尹夫人……” “城主已经将她们赐给夜煞,他想留她们就留她们。你只需办好自己的事就行了,不必管他。”杜晔叮嘱道。 “是。那秦轩退下了。”说罢,秦轩就离开了房间。 杜晔重新拿起书,看了一眼又放下去,始终还有些不放心,便起身往夜煞住的地方走去。刚走到院子外面,就见夜煞披头散发地从房间里面出来,衣服随意敞开着也未整理,露出胸前紧致的肌肉,舔了舔嘴角,看样子刚刚吃饱喝足。他余光瞟见杜晔,便勾了勾嘴角,笑容放浪不羁。 “杜晔,你这待客之道不行啊,本王来了,怎么也不见你来迎接一下,就派个小厮来。”夜煞好像心情甚好,快步朝杜晔走去,边走边说:“你换的这副身体不错,就是没以前可爱了……” 夜煞刚来到杜晔身前两步远,就被杜晔的剑柄抵住了胸口。夜煞低头一看,痞痞地笑了起来,对杜晔说道:“就这性情不变。”说罢,就歪着头意犹未尽地打量着杜晔的新面孔,好像在打量一个新来的小妾。 “夜煞王是吃饱了撑着了?”杜晔面容清冷,并不在乎站在面前的人的尊贵身份。 夜煞用手移开杜晔的剑,笑道:“顶多算是半饱吧,你也真是够小气的,明知道我食量大,还尽是找那些幽冥界的下等魔来,看着我一点‘食欲’都没有。反倒是那两个上等魔味道不错。” “你注意点分寸别太过分,她们好歹以前是城主的人。”杜晔警告道。 夜煞见他一脸严肃,忙笑着说:“是是是,我就算想吃了她们,也咬不动啊。话说她们俩长得不错,身材又好,声音绵软,城主为什么不喜欢她们?” “城主的事,我怎么知道,你想知道的话自己去问城主不就好了。”杜晔收起剑,冷着一张脸说道。 夜煞忍不住干笑几声,说:“你在城主身边这么久了,怎么这点小事都不知道?你是怎么当差的?” “夜煞王若是觉得我做的不好,大可跟城主自荐,你去当这个差好了。”杜晔丝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我见夜煞王精力旺盛,大概是不需要我效劳了,杜晔告辞了。” “喂,本王的温饱问题还没解决,你怎说走就走?你这菜不好吃,我想换种口味,幻域之城不是有很多半魔,留着他们做什么,不如给本王……” “不可!”杜晔猛地回头,突然放大的音量让夜煞吓了一跳。 “那些半魔是城主特意救回来的,你可不要打什么主意。”杜晔不禁皱眉道。 夜煞摆摆手,说:“好好好,你不让动我就不动,别总是板着一张脸,别人看着还以为我欠你钱似的。” 杜晔没理会他,转身就走了,丢下一句:“我已经叫秦轩帮你去找你的吃食,你就暂且忍耐下吧。” 夜间,正进入酣睡的夜煞像被附体一样忽然从床上一坐而起,眼中红光一闪而逝,他余光一瞟,大床上正躺着两个姿色艳丽衣衫不整的女子,其中一个被夜煞的动作吵醒,连忙玉臂一伸,小鸟依人状地靠过来,却被夜煞一手推开,厌恶至极地说了一声:“滚。”还未等佳人弄明白怎么一回事,夜煞就穿上衣服走出了房门。 “城主。”夜煞行至另一个院中,杜晔就连忙上前恭迎道。 “嗯。”夜煞的声音跟白天的不太一样,语气冷冷的,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只见他进了一扇门,背着身对杜晔说道:“夜煞最近怎么样?” “回城主,夜煞醒来之后就食欲大增,神魂吸食得比以往要多很多,恐怕是跟城主借用他的身体有关,不过夜煞他好像并没有察觉什么,我已经让秦轩去幽冥界寻找新的下等魔。” “尽量满足他,如有必要,虚妄之地的那些人也可供他吸食。” “……是。”杜晔迟疑了一会儿,问道:“城主找到司徒衍了吗?” “没有,我感觉不到他的任何气息,有什么东西阻断了我与他的联系,接下来我要去趟人界,你这些天务必把夜煞给我看好了。我去人界,可不能少了他的助力。”男人叮嘱道。 “属下一定看好他,城主请放心。”杜晔应道,不一会便抬头看去,见夜煞好像刚醒来的样子,迷迷糊糊望了他一眼,还未弄明白自己怎么会在这里,便一翻白眼往他怀里倒去。 两月之后,大荒山山脚处忽然响起一阵巨响,寻声而去,只见一只巨大的白虎被压在一棵大树下,发出一阵阵的哀嚎声。而它的对面,一个黑衣少年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潇洒地转过身,收起剑对着那只白虎道:“哼,区区一只野兽,还想吃我?若不是师傅叮嘱我今日不准随便杀生,你早被我烤来吃了。”说罢,便提着一篮子草药往山上走去。 少年十八九岁的模样,梳着一头高马尾,一把银色的长命锁挂于胸前,腰带上系着一块琉璃玉佩,双手戴着护腕,穿着干净利落,一双眼睛炯炯有神,面庞俊逸,薄唇微扬,笑容里尽是与生俱来的狂傲不羁。纵是年少风流可入画,却也自成风骨难笔拓。 少年很快回到山顶,迎面便飞来一只粉色的小短腿,他一把拎在手上,往屋子里跑去。 “师傅,徒儿回来了!”人还未进到屋里,声音已经传了进来。 伶华茵抬起头,就看到少年风风火火地跑到自己面前,将篮子放在一边,蹲下身去将地上的一只小猫抱了起来。 “师傅,让您久等了。” “你小心些,不要伤到它。”伶华茵担心这孩子粗手粗脚,弄疼了那只小猫。 这只小猫是早上伶华茵无意中看到的,当时候小猫腿上受了伤,似乎是被野兽咬到了逃到了日照峰的结界里,伶华茵便叫苏慕去采摘些草药回来。 “知道了师傅。”苏慕深知伶华茵最喜爱小动物,手上的动作也不敢太用力,小心地给小猫上了药包扎好,小猫挣扎了下便从苏慕手中窜到了地上,溜出了屋子。 伶华茵看苏慕满头是汗,无奈地笑笑,说:“又不急着一时,你跑这么快干什么?”说着便用帕子给苏慕擦汗。 苏慕抬头看着伶华茵道:“师傅,你又把我当小孩子了,我自己来就好。”不过嘴上这么说,苏慕心里还是挺乐意的。 伶华茵看着苏慕,愈发觉得他像极了他的生父苏言,便感慨道:“不知不觉十年已过,当初见你还不过是个孩子。” 苏慕见伶华茵似忧似喜,贴心道:“徒儿只有长大了,才不会给师傅添麻烦啊。” 伶华茵愁容渐消,问:“今天遇到什么事了?” 苏慕咧开嘴笑了笑,“还是逃不过师傅的双眼,今日徒儿采药时碰上了一只大白虎,想起师傅不准我杀生,就将它压在了一棵树下。” “你还记得为师为什么不让你杀生吗?” 苏慕点了点头,“师傅的话我都记在心里,今日是师祖的忌日,不宜杀生。” “嗯,为师不愿意你杀生,还有一个原因,你命途多舛,杀生恐对你寿数有损,虽然你有血魄珠在身,但这毕竟只是鬼巫一族的传说,你需要时刻谨记,若非万不得已,切莫杀害无辜生灵。”伶华茵殷殷叮嘱。 “是,师傅。”这句话不知伶华茵说过多少遍了,但苏慕还是郑重地点头。 “为师还要抄写经书,你自己去忙自己的事吧。” “那徒儿就不打扰师傅了。”苏慕说罢便离开了屋子。来到院子外面,苏慕心想:这段时间大荒山无故多了很多入侵的妖魔,扰得师傅不能好好清修,我还是去结界那看看为好。 茵桃也扑闪着翅膀跟来,自从苏慕来到了大荒山,茵桃就很喜欢跟在他后面,比待在伶华茵身边都还多。 “你也要去吗?”苏慕问道。 茵桃点头如捣蒜。 苏慕笑了笑,“那你就跟着我吧。” 检查了几处结界,终于发现东边结界壁上方有块若隐若现的裂口,苏慕连忙补好,正要离去,忽然从上空看到不远处有两个人正往这边走来,定睛一看,发现其中矮一点的那个正是前不久刚被他打跑的男狐狸精。心想莫不是这妖精又要做什么坏事,于是便飞到地面上,抱着剑靠在树上等着他再次落网。 没想到那狐狸精看到苏慕,拔腿就跑,苏慕追了一段路,那狐狸就化为原形窜进洞里去了。苏慕心里一边嘀咕着又让它跑了,一边往回去找方才那个人。 回到方才的地方,见那人仍站在那,一身红色衣服,脸上戴着半面银色的面具,后脑勺上的发扣也是银色的。这人转过头来看到苏慕,笑了起来,牵起一个浅浅的酒窝,唇红齿白,色如春晓之花,虽然只看到上半张脸,但这笑容也是回头一笑百媚生了,即使身为男儿身,苏慕也不免被该男子的容颜惊艳了一下。 “额……你没事吧?”许是盯着人家看了半晌,苏慕有些不好意思。 那男人倒是不介意地笑道:“方才那个人……” 苏慕挠了挠头,说道:“哦,那人不是人,是一只狐狸变的,估计是想害你吧,你下次见着它可要躲远点。” 男人饶有兴味地看着他,问:“你怎么知道?” 苏慕心想,这人不光长得那么好看,声音也跟个女孩子似的软绵绵的。他道:“前些天我还看到他想吸一个人的精气,被我看到打跑了。这荒郊野外的,甚少有人经过,若不是被我恰巧碰见,估计那人命都没了。” 男人听苏慕说完,一脸笑意,说道:“那今日真是多亏了少侠救命之恩了。” “举手之劳。对了,你赶紧离开这里吧,最近这山里妖怪多。”苏慕好心提醒。 “哦,多谢。”谁知那男人应了一句,却一动不动没有离开的意思,苏慕觉得此人奇怪,便又多问一句:“你……是还有事吗?” 男人朝他笑了笑,望了一眼山顶,说:“这里的风景不错,我还想再看看,要不你带我去山顶怎么样?” “山上是我师傅清修的地方,她不喜欢外人打扰,你想看风景的话还是去别处吧。” “哦?那真是可惜,你师傅是谁?”男人看着山顶的方向,笑着问道。 苏慕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回答,但是看男人无害的笑容,便答道:“我师傅是仙泽宫的护剑长老。” “护剑长老,好,真好。”男人说着奇怪的话,苏慕看了他一眼,便走了。 第三十四章 突袭 苏慕一边往回走,一边念叨:“真是个怪人。”然后他忽然发现一直跟着自己的茵桃不见了,于是他便叫了几声:“茵桃,茵桃,你去哪了?” 但是周围除了鸟鸣,就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莫非茵桃自己回去了?但苏慕又想着茵桃这么黏自己,应该不会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走,便四处寻找茵桃的下落。然而一直到了太阳落山,也不见茵桃的影子,苏慕心里一急,心道:要是师傅知道自己把茵桃弄丢了,一定会骂死我的。但是现在不回去,师傅又要担心,不如回去认个错,师傅这么疼自己,顶多挨一顿骂。这么想着,苏慕便加紧步伐返回日照峰。 这刚回到日照峰,苏慕就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他连忙大叫了一声师傅,不见回音。苏慕心急之下闯进伶华茵的书房,里面空无一人,只有散落一地的经书。苏慕心里猛地一沉,屋子里里外外找了个遍,就在六神无主的时候,他听到山后有一阵打斗声,连忙赶过去看。 “仙泽宫的护剑长老,我还以为很厉害,也不过如此嘛!”说话的人正是方才苏慕见到的那个男子。 此刻,他正与伶华茵对峙着,就连平日白天见不到身影的鄂萝也出来了。他们旁边的地上,躺着几只咽了气的魔兽,鄂萝好像也受了重伤倒在一边。不过苏慕的心,都悬在伶华茵一个人身上了。伶华茵素色的衣服被划破了几道口子,还沾着点点血迹,也不知道是谁的,让苏慕觉得刺眼无比。 “师傅!” 伶华茵快速瞟了一眼苏慕,命令道:“你快跑!” 然而苏慕却毫不犹豫地冲了过去,拔出剑挡在伶华茵面前,眼神锐利地盯着红衣男子。 伶华茵一把将苏慕扯到一旁,说道:“你这小子充什么英雄,赶紧站到为师身后去。” 红衣男子看着他俩,歪着头笑了笑,说道:“哎呀呀,真是师徒情深呢!小子,还是乖乖听你师傅的话,躲远点,不然我的爪子可是不长眼的呢!” “你是什么人?为何要伤我师傅!”苏慕眼神凛冽地质问道。 红衣男子不紧不慢地答道:“我叫夜煞,百鬼夜行的夜,凶神恶煞的煞。来这,想跟你师傅借样东西。”男子边说着边露出邪肆的笑容。 苏慕后悔方才受他蛊惑还以为自己救了他,喝道:“你跟那狐狸精是一伙的?” “什么狐狸精?”伶华茵问。 “师傅,待会我再跟你解释。” 夜煞说道:“那狐狸精只是给本王带路的,不过多亏你身边的小东西,不然我还真难进到这个结界里。”说罢,他不知从哪将茵桃拎了出来,茵桃在他手里“啾啾啾”地挣扎了一下,就被夜煞用力甩了几下,不耐烦地扔了出去。 伶华茵见状连忙飞身上前去接茵桃,夜煞逮住这个机会攻向伶华茵,幸好苏慕眼疾手快替她挡了下来。伶华茵转身一看,夜煞的进攻转向苏慕,将苏慕逼得连连后退。伶华茵忙上前接应,同时召出护体结界将苏慕护在身后。夜煞勾唇笑了一下,伸出利爪,直接穿过了伶华茵的结界,猛地扼住伶华茵的脖子。 “师傅!”苏慕大叫一声向夜煞砍了过来,却被夜煞一挥袖甩出了几丈开外。 夜煞一张脸凑到伶华茵鼻尖,笑容邪魅,“反抗无用,护剑长老就把墨魂剑给我吧。” 伶华茵朝他嘲讽一笑,猛地朝夜煞一踢,挣脱了他的禁锢,两人又继续缠斗起来。不过伶华茵负了伤,力量又未达到全盛,已经远远落于下风。苏慕看得心焦,却又帮不了一点忙。只见夜煞招招犀利,伶华茵渐渐体力不支。苏慕正要上前援助,伶华茵就再次用结界将苏慕挡在外面,不让他过来。 千钧一发之时,伶华茵嘴唇嗡动,召唤出一把青色的剑。夜煞看到剑,眼睛一亮,以为伶华茵认命了,于是便笑着伸手去拿,谁料刚握住那剑,剑身上就有一股力量紧紧缠住了他,伶华茵反抓住他的手腕,将夜煞拉至身前,将墨魂剑插进夜煞的腹中。夜煞顿时瞪大了眼睛,恶狠狠地往伶华茵身上踢了一脚,将她整个人踢飞。与此同时,一个东西也从伶华茵腰间的袋子里飞了出来。 “师傅!”苏慕大叫一声,随即挡着他去路的结界消失了,他连忙飞快地朝伶华茵冲了过去,一把将伶华茵从地上扶了起来。 伶华茵嘴角渗着一丝血,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的夜煞,只见夜煞忍着剧痛将墨魂剑从身体里抽了出来,脚步摇摇晃晃的,站都站不稳了。忽而他腿一软跪倒在地上,墨魂剑也从手中滑落,伶华茵以为他会就此倒下去,却没想到夜煞眼中红光一现,又稳稳站了起来,好像没事人一样,他低头摸了摸腹部的洞口,又看了一眼手中鲜红的血,抬头望向伶华茵和苏慕,然后提着墨魂剑朝他们走了过来。 伶华茵正要起身再次迎战,面前的夜煞忽然踢到一物,低头看了一眼便停了下来。伶华茵这才发现她的埙已经掉了出去,而夜煞也盯着那埙愣了一会神,不一会儿,夜煞将那埙捡了起来,神情怪异地看向伶华茵,问:“这是你的东西?” 伶华茵觉得夜煞的声音跟方才不一样了,好像在哪听过似的,便警惕地盯着夜煞,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是不是,回答我。”夜煞提高了声音,用不容置喙的语气再次问道。 伶华茵冷脸看着他,说道:“还我。” 夜煞探究似的看了她好一会儿,什么也没说,便用法术将埙送到了伶华茵手里。 苏慕生怕他又做出什么举动,连忙提着剑站了起来,正做出迎战的架势。夜煞看都不看他一眼,就将墨魂剑丢在了伶华茵面前,然后化作一团黑雾扬长而去。 伶华茵看着夜煞离去的方向,又低头看向手里的埙,愣了好一会儿的神。 “师傅,他是谁啊?”苏慕的声音将伶华茵拉回了现实。 “不认识。”伶华茵说罢连忙跑去查看鄂萝的伤势。 “师傅,你的伤……”苏慕看着只顾为鄂萝疗伤的伶华茵,担忧道。 “无碍,你不要紧吧?”伶华茵问。 苏慕猛地摇摇头,“只是一点皮外伤,徒儿筋骨硬朗得很,摔一下没事。” 伶华茵便不再管他,替鄂萝疗完伤之后就将她送进了葫芦里,又叮嘱苏慕将那些魔兽尸体处理掉,便在周围重新布下结界。 此时的幻域之城,一个红色的人影跌跌撞撞地闯进杜晔的院子,鬼哭狼嚎般地大叫杜晔的名字,杜晔连忙出门去看发生了什么事,只见夜煞一把推开前来搀扶的秦轩,直奔杜晔跟前。 杜晔一看,发现夜煞身上全是血,腹部一个大洞还在淌血,赶紧上前扶了他一把,皱着眉头问:“你怎么伤成这样子?” 夜煞连忙顺势往杜晔怀里一倒,牢牢抓着杜晔手臂,像个小媳妇般道:“痛痛痛,本王快死了!杜晔你快救我!” 杜晔本来还觉得他伤的不轻,但听他这夸张的语气,同情心瞬间就没了,冷漠道:“死不了的,放心吧。” 夜煞抬起头看他,一脸幽怨,“本王快痛死了,你怎么一点都不担心,还不快给我疗伤。” 杜晔嘴上虽然嫌弃,但是也不敢多耽搁,连忙将夜煞半拖半扛地带进了房间。 夜半时分,杜晔忽然听见门外刮过一阵不寻常的大风,连忙出门一看,夜煞果然站在院子里。杜晔正郁闷他怎么不好好养伤又出来作妖,就见夜煞转过身来,眼瞳是红色的,杜晔连忙换了一副态度。 “城主。” “夜煞还如以前那般不听话,自作主张,这次也让他吃了点苦头。他有没有察觉什么?” “他只知是城主带他回来的,没有任何怀疑。” “那就好,让夜煞想办法将那个伶华茵带来见我,不许伤到她。”男人的脸隐在黑暗中,看起来没有任何感情。 杜晔疑惑道:“伶华茵?城主可是有什么新的计划?” “不该你问的事别问,照着做就行了。” “是。” 话音刚落,就见夜煞猛地醒过来的样子,盯着杜晔看了许久,摸摸头像是自言自语:“奇怪,我怎么自己跑到这里来了,难不成是因为受了墨魂剑所伤,都开始出现幻觉了?” 杜晔见他在那自说自话,转身就走,夜煞也跟了上去,杜晔猛地回头,夜煞差点没撞上去。 “你跟着我做什么?” 夜煞笑得一脸无害,说道:“既然来都来了,就聊一会呗。” “夜煞王有伤在身,还是回去好好休养吧,明日我还有城主交代的事要与你说。” “有什么事情不能现在说,反正我也睡不着,况且城主的事,哪能耽搁啊?城主今日救我,我定是当好好报答的。”夜煞朝杜晔眨了眨眼睛。 杜晔便道:“那就在这说吧,你今日强取墨魂剑,城主已经很不开心,你若是想将功折罪,就想办法把伶华茵带回来,城主特意叮嘱了,必须毫发无伤地将她带回。” 夜煞挑了挑眉,有些不敢相信道:“你说什么,毫发无伤?开什么玩笑,那女人能乖乖跟我回来?我是下迷魂药给她还是趁她睡觉将她绑回来啊?我都被她伤成这样了。”说着指了指自己的伤处。 “怎么带她回来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我只是传达命令。况且受伤的应该不止你一个人。”杜晔一如既往地冷漠以对。 夜煞无奈地笑了笑,“我看你是胳膊肘往外拐啊,行吧,我尽力而为,你是城主的心腹,也帮我跟他老人家说说好话,我可不想再去一次寒冰地狱了。” 杜晔突然露出一个别有深意的笑容,“城主现在可舍不得你。” 夜煞不明白杜晔的言下之意,只看杜晔千年难遇地对自己笑,便也傻呵呵地跟着笑。 第三十五章 影子(一) 日照峰的山洞中,伶华茵正在打坐疗伤,白天虽然口头上对苏慕说着没事,但其实她已经魔气入体,此时她正在将体内的魔气逼出来,但并无什么效果。伶华茵索性放弃了,兀自坐在地上发愣。白日里那个男人最后说的话一直回荡在脑海里,她不由得有些恍惚,她不知道夜煞是谁,但他似乎认识那只埙一样。 伶华茵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自东灵山分别,伶华茵就再也没见过那只埙的主人,她以为这辈子再无相见之期,而她隐隐感觉到,她和他的重逢之期就快到了。 “伶华茵。”地上的葫芦里传出鄂萝的声音,“你是不是受伤了?” “无大碍,魔气侵体,已经被我驱除得差不多,你受了重伤,可能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化形。”伶华茵说道。 “我倒是无所谓,在葫芦里闷是闷了点,但是还能说话。你要是有什么事,就及时和我说,虽然我现在帮不了你什么忙,但还能和你一起想想法子。” “嗯,我知道了,你安心在壶里养伤就好,不必担心我。”伶华茵心不在焉地回答道。 “今天那人与你有什么仇怨吗?” “我不认识他,他想要墨魂剑,可是他明明有机会拿走它,却又还给了我。”伶华茵百思不得其解。 “咦?这是什么情况?” “我也正纳闷,那个人被我刺中了一剑之后本来应该起不来了,但是他好像被谁附体了一样,竟跟没事人一样,后来也没有再为难我们。”伶华茵一边回想着当时的情景,一边紧握着手里的埙。 鄂萝道:“他这次没拿到墨魂剑,下次指不定什么时候再来。他太强了,以你现在的状态,我怕你对付的吃力,要不通知你们仙泽宫派几个人保护你?” 伶华茵不屑一顾道:“我一个戴罪之身,要什么保护!况且我是护剑长老,要别人来保护我,让我以后怎么面对众弟子。” 鄂萝知她好面子,无奈道:“好吧,那你想好下次怎么应对了吗?” 伶华茵想了下,说道:“下次的事下次说,总会有办法的。我虽然只余三成法力,但加上墨魂剑的威力,他也未必能轻易拿走墨魂剑。”虽是这么说,但伶华茵也不敢保证下次见到夜煞能够像这次这样幸运。 “你倒是看得开,行吧,你好自为之。有什么事再叫我。” 伶华茵不与鄂萝多言,起身走出山洞,走到竹屋前,便看到苏慕在屋前舞剑,伶华茵远远看了一会,苏慕转身见她,连忙停了下来,叫了一声“师傅”。 “练的不错,你本毫无基础,几年时间练成这样已经是进步很大,只不过你心有旁骛……”伶华茵一语点破。 苏慕谦逊地低下头,并不掩饰地说道:“师傅说的是,徒儿确实心有旁骛。” 伶华茵见苏慕倒是实诚,便瞟了他一眼,“怎么?” 苏慕抬眸看向伶华茵,“师傅大半夜的出去,可是不想让徒儿知道师傅受的伤?” 伶华茵沉默了一会,说:“一点小伤,我已经处理好了。” 苏慕并不为所动,“师傅,您说谎的时候,最喜欢看向自己的鞋尖,若师傅想让徒儿安心,就让徒儿给您看看吧。” 僵持了一阵,苏慕一把抓住伶华茵的手臂,然后趁她没反应过来快速点了穴,用另一只手掌按住伶华茵的背部,然后帮她用内力吸出一些魔气。 那魔气在苏慕手中盘旋了一会,然后被苏慕一握便消散了,他随即才给伶华茵解了穴道。 苏慕双眸一沉,问道:“师傅,可好受点?” “你……为师已无碍。很晚了,快回去休息吧。” 苏慕还想说什么,但见伶华茵神情疲倦,便也不好再追问。 “大荒山的结界我已经加固,寻常人等是进不来的,若是你再碰到今日那人,万不可鲁莽就冲过来知道了吗?”伶华茵临回房时再次叮嘱道。 苏慕却道:“师傅有难,徒儿岂有逃跑之理,鲁莽也好,冲动也罢,徒儿定是要与师傅共进退的。” 伶华茵回头看他,说:“师傅就该有师傅的职责,岂有让徒弟反来保护师傅之说?” 苏慕仍坚持己见:“徒儿自知能力不足,但我永远也不会丢下师傅不管的,师傅就不要再为难弟子了。” 伶华茵见苏慕一脸固执,心里还是很欣慰的,但表情依旧是清冷,转过身去,声音不由得放软:“以后保护好你自己就是,我什么也不求,只愿你们平安无事。” 苏慕心里暗自嘀咕道:我又何尝不是如此想呢。苏慕目送伶华茵回房,心里暗暗许诺,一定要让自己变得更强,不用再躲在别人身后。苏慕在伶华茵门前待了一会,便也回房去了。但一想到白天那个人与伶华茵打斗的场景,就觉得心有余悸,整夜都难以安眠。 “唉,睡不着。”苏慕嘟哝一声,便翻了个身,只觉得压到一个软绵绵的东西,吓得连忙从床上坐起,朝床上一看,见茵桃快被他压扁了,便慌忙将茵桃捧了起来。 茵桃眼冒金星,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你不在师傅那,怎跑到我房中,明日师傅若不见你,非得急死。”苏慕说着,便起身将茵桃放在桌上,叮嘱道:“今夜师傅已休息,你暂且留在我这休息一晚,明早在师傅醒前回去吧。” 茵桃乖巧地连连点头,像被苏慕喂了颗糖一样开心。 苏慕静坐了一会,忽然想起什么,朝自己手心看去,暗自嘀咕道:“……方才我从师傅身上吸出的似乎不是妖气?那究竟是……” 茵桃歪着头看苏慕专注的模样,露出好奇的表情。 黑夜渐入浓重,雾魇中,伶华茵慢慢朝深处走去,这里的气息让她倍感熟悉,她顺着漂浮的灵力流走向那樽泛着紫光的水晶,远远的便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屹立在那,宛如长空孤月一般。伶华茵喜上眉梢,连忙向那人跑去,只见那人缓缓回过身来,脸上戴着一张金色面具,朝自己伸出手来。 “丫头,过来。”那人温柔的声音穿过黑暗,像一束光召唤着她,让她不由自主地向他奔去。 伶华茵跑到他面前,抓住那人的手,满心欢喜地说道:“我终于找到你了。” 正当伶华茵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中时,眼前的人突然化作一团黑雾,消失不见了。紧接着,伶华茵被一阵争吵声吵醒,醒来才发现自己原来只是做了个梦,侧耳一听,原来是苏慕在外面和什么人争论。伶华茵再也没有午睡的心情,立马起身向屋外走去,开门便见苏慕正极力阻止一人前行。乍一看去,原来便是前日突然来抢墨魂剑的那个夜煞。 伶华茵皱了皱眉,正要将此人赶出日照峰,夜煞忽然一手将苏慕推开,朝伶华茵鞠了一躬,一脸笑意道:“伶华长老好,在下今日特来赔礼来了。” “赔什么礼!打伤了人又来讨好,一看就不安好心!师傅你不要信他!”苏慕边大声嚷嚷着边拦在夜煞面前,堵住夜煞的去路。 而一边的茵桃也横眉怒目,扑闪着翅膀和苏慕一起拦着夜煞。 “呵呵。”夜煞摸了摸鼻子笑了笑,一脸漫不经心的表情,说道:“少年,你一边去,我有话和你师傅说,你挡着我我怕一不小心伤到你这细皮嫩肉的。” “我就不让了!”苏慕扬了扬下巴,气势凌人地看着夜煞。虽然打不过眼前的人,但是气势上还是不能输给对方。 夜煞没办法,歪着头看向苏慕身后的伶华茵,无辜道:“伶华长老,我今日不是来闹事的。” “你有什么事要与我说?”伶华茵面无表情地开口问道。 夜煞这才松了口气地笑笑,指了指充满敌意的苏慕,“那能不能……” 伶华茵看了苏慕一眼,说:“苏慕,你先让开。” “师傅,他……”苏慕仍不相让。 伶华茵摇了摇头,示意苏慕没事,便走下台阶来,问道:“你想说什么?” 夜煞笑道:“伶华长老,有个人想要见你。” “什么人?” 夜煞一脸神秘,“我家城主诚邀伶华长老一叙,他说,黑暗即将重返光明,影子便不再是影子。” 伶华茵听得内心一震,苏慕还在琢磨这句话的意思,就听伶华茵道:“你家城主如今在哪?” “师傅?”苏慕一阵诧异,不敢相信伶华茵这么快就相信这个人了。 夜煞做出邀请的姿势,笑说:“城主的所在是秘密,就连我也不知道他在哪,不过伶华长老请随我来,城主自然会亲自来迎接你。” “师傅,这可能是这个人的陷阱,不要去。”苏慕蹙眉道。 伶华茵朝苏慕投去你且安心的眼神,说:“你留在这,哪里也不要去,我去去就回。”顿了顿,又道:“若我一个时辰未归,你就按照上次我教你的方法,将我神魂召回。” 苏慕还想劝说,却见伶华茵已唤了分神出来,然后对夜煞道:“阁下请带路吧。” 夜煞看了看两个一模一样的伶华茵,微微一笑,然后一抬手,身前便出现一个黑洞,从外面看不到里面是什么样。 “请吧。”夜煞再次作出邀请的动作,伶华茵便踏进了那个黑洞里,进入了另一个空间。夜煞紧随其后,两人很快便随那黑洞消失在大荒山。 第三十六章 影子(二) 伶华茵被夜煞带到一个荒蛮之地,此地荒草丛生,渺无人迹,只有前方一个破旧的亭子说明这里曾经有人来过。 “城主就在前面等你,伶华长老若是没什么问题那在下就先走了。”夜煞特意学了文绉绉的话,但是仍改不了轻佻的语调,这让他说这些话来有些奇怪。 伶华茵看着夜煞离开了此处,便往那亭子走去,但见亭子里面没有一个人,她四下环顾,有些期待那个人的出现,又有些局促不安,怕那人并非自己想见之人。伶华茵站立片刻,忽然感觉身后有一道目光注视着自己,回头一看,见夜煞不知何时又折回来了。 伶华茵眉毛挑了挑,似在询问怎么是你。 夜煞默默地打量她片刻,眼睛里的神情跟方才的夜煞截然不同,而且,他此刻的眼睛是红色的。 “这么多年过去,丫头长大了。”夜煞用另一种熟悉的口吻说道。 听他这么称呼自己,伶华茵心中已是激动万分,又惊又喜,却又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踌躇地走到夜煞跟前,探究地问:“你是影?”她没发现自己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声音里已轻轻发颤,生怕这只是个梦而已。 夜煞轻勾唇角,已是默认。 伶华茵攥了攥手心,又上前一步,疑惑道:“你和夜煞?”她不愿意相信自己心目中的英雄是夜煞这样的人。 “夜煞是我在人间安排的饵,我现在只能借他的身体在人间行动。”影说道。 “那你的本体呢,还在那里?”伶华茵不禁猜测。 影沉默的态度让伶华茵证实自己的猜测是对的,她看向一旁,说道:“我曾试图去找过你,但是自那次分别,我就再也找不到那里了。” “那日的灵力流冲乱了我所在的空间,你找不到也是正常。”影漫不经心地说着。 “那日,一位德高望重的仙家道长来到东灵山,说似乎感应到了不同寻常的魔气,故而在东灵山布下了驱魔法阵,想要寻找到魔气的来源。我出去后,没有跟任何人透露你的行踪。”伶华茵当时就知道影身份不简单,虽然影从来不跟她说自己的事,但是伶华茵隐隐觉得,若是告诉了外面那些人影的存在,就会给影带来危机。 影看了伶华茵一眼,说道:“你的伤怎样?” 伶华茵轻轻摇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伤。” “做长老久了,也学会逞强了。”影不带表情地说着,自顾自地将手掌伸到伶华茵身前,不费吹灰之力地将她体内的魔气尽数吸出来。 “你……” “夜煞是上等魔,魔气入灵,有伤仙身,可不是小事。”影依旧没什么表情,但伶华茵却听出了他语气里的关心。 “嗯……”她不免低头微微笑了笑。 两人站立一会,相顾无言,伶华茵问道:“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你是谁,你到底是什么人?让夜煞来做什么?” 影沉默了一会,说:“我只能告诉你,我是魔,是你们人界的敌人。” 伶华茵看向他,“可你不是我的敌人。” 影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挑着眉看她。 伶华茵微微一笑,柔声道:“你于我有恩。” 影也笑了,但看不出那笑容的意思,“我从来不会施恩于人。方才帮你,不过是顺手罢了。” 你帮我的,又何止这些。伶华茵心道。 “影,我有些事不明。” “你想问什么?”影转身面对她。 “司徒衍是你什么人?”这个问题已经缠绕在伶华茵心里很久了。 影随意地将双臂交叉在胸前,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我在望月之岛时,郜芒师祖曾经提醒过我,司徒衍魂魄异常,但我已证实他确实是灵音上神座下尘鸾上仙的转世,加之他会弹奏你曾吹过的曲子,我猜想他体内的魂魄与你有关。”伶华茵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了影。 影笑道:“司徒衍是我的分神,只不过这个分神不像你的分神,他可让我操碎了心。” “此话怎讲?” “当年我用锁灵诀和吸魂大阵将我的魂魄替换掉司徒衍的魂魄,并未百分百地完成,我知道司徒衍,但司徒衍并不知道我,甚至是他恢复了些许记忆之后,他也想方设法地逃离我的掌控。” “……”伶华茵不说话。 影斜瞟了她一眼,说:“你定是对我使用的禁术有所异议,但这是唯一能让我恢复自由的办法。” “非司徒衍不可吗?” “司徒衍是最好的容器,非他不可。”影郑重说道。 “你的魂魄既然在司徒衍身上,那他怎么会一心想逃离你?莫不是尘鸾上仙的记忆一直在干涉他的行动?”伶华茵说出自己的心中所想。若真如此,司徒衍便不仅仅只是影了。影若想拿回自己的魂魄,岂不是要再次夺走尘鸾的东西。 影见伶华茵踟蹰,便道:“尘鸾已死,记忆便只是记忆,你所了解的司徒衍,不过是我的一部分。你若是心软,大可不必帮我。” 伶华茵摇了摇头,说道:“司徒衍走之时,并未跟我说他去了哪里,但他说过,等我回仙泽宫,他会来送我。” 影饶有兴味地看着伶华茵,“呵,你这是打算助我了?” 伶华茵斜睥道:“助你是为了还你的恩情,若发现你图谋不轨,那第一个阻止你的,也是我。” 影哼了一声,笑道:“是了,你是仙泽宫的长老,是站在人类那一边的,自然为苍生着想。” 苏慕在日照峰坐立不安地等了快一个时辰,就要按伶华茵所说将其神魂召回,却见伶华茵已回来。苏慕连忙跑上去,问道:“师傅,你没事吧?有没有见到夜煞说的那个城主?” 伶华茵点点头,“见到了。” “他找师傅何事?” 伶华茵捋了捋额边的头发,说:“那城主是我的故友,找我叙叙旧。” “哈?师傅的朋友?那夜煞还来抢师傅的东西!”苏慕愤愤不平控诉道。 “夜煞并不知情。” 苏慕握着拳头,怒气未消,“那也不能就这么算了,夜煞把师傅伤了,这笔账我还没跟他算呢!” 伶华茵见苏慕义愤填膺的样子,有些无奈地笑了,“那你想怎么跟他算?揍他一顿吗?” “等徒儿强大了,再给师傅出这口气!”苏慕郑重其事道。 伶华茵思绪忽然飘向远方,悠悠道:“曾经有人,也说过相似的话。” “谁?”苏慕脱口而道。 伶华茵看了他一眼,并未回答他的话,径自走向房间,继续把未抄写完的经书抄完。 “我说伶华长老你,抄的这是什么啊?”伶华茵再见到夜煞,已是几天后了。此时,夜煞就冷不防出现在自己的身后。 苏慕对夜煞的随意闯入很是不满,但又奈何不了他,只能对着他横眉怒目。 “你再这样无理可不要怪我不客气了。”伶华茵眉峰微蹙,实在看不惯这人的轻浮举止。 夜煞嬉皮笑脸连连道歉,“对不住长老,可是你这有一只看门犬,我实在没办法。” “喂!你骂谁!?”苏慕指着夜煞,气得青筋暴起,恨不得一剑砍了他。 伶华茵秀眉一横,似笑非笑,“擅闯别人屋子,那你又是什么畜生?” 夜煞看伶华茵脸色不好,也不欲与她计较,便笑笑道:“城主有事与伶华长老相商,特命我来接您。” 苏慕皱眉看了一眼伶华茵,只见伶华茵思虑了下,便听她道:“苏慕,我去去就回。” “师傅,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苏慕有些不放心夜煞和伶华茵一起。 “你留在这。”伶华茵一口便拒绝了苏慕的请求。这让苏慕有些闷闷不乐,在此之前,伶华茵要见什么人,苏慕从来没有离开过她身边,而现在,苏慕连这个城主是什么人都不知道。 伶华茵以为这次影又会借着夜煞的身体前来见她,没想到到了上次那个荒蛮之地后,夜煞忽然倒地,伶华茵正觉诧异,就见一团黑雾降下,隐约可见一个九尺身影。 “影?” 黑影没有直接回答,只对她说了一句:“跟我来。”说罢便自顾自地往前走了。 伶华茵跟在他身后,来到一个巨大的山谷边停了下来,问道:“这是哪里?” 影回答:“这是之谷。” 伶华茵不解,“你带我来这做什么?” “曾经这里发生过一场历时许久的大战,无数的英灵就葬在这下面,我让你来,是想让你帮我一件事。”影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哀乐。“我有一个朋友的尸骨就在下面,但我如今身体受困,无法下到下面取回他的尸骨,只有你能帮我。但你若不想帮,我也不会为难你。” 伶华茵往山谷之下看了一眼,只见迷雾缭绕,深不见底,偶有挥散不去的妖魔气息往上涌,下面更像是个妖魔的洞穴,神秘未知。 “害怕吗?”影记得伶华茵以前还是个胆小的姑娘。 “你朋友身上可带有什么好认的东西?”伶华茵问。 “若看到这个,那就是他了。”影伸出手来,手上正躺着一只月牙形状的红色耳坠。 伶华茵拿到耳坠,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说罢便毫不犹豫地转身从山谷上跳了下去。 第三十七章 之谷 降落到之谷下方,伶华茵便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这里弥漫的是死亡一般的气息,黑色之水贯穿整个山谷,崖壁上插满了刀剑和箭身,因为时日久远,那些被剑横挂在崖壁上的人们已经风化殆尽,只剩下一件件染血的战袍,地面上黑骨森森,应是那些战死的魔族将士。传闻仙人死后便随风而逝,而魔族则会留下遗骸。这里的遗骸数不尽数,看得伶华茵触目惊心,可想而知当年这里的战争是如何的惨烈。 伶华茵看了一眼手中的耳坠,四处寻找着,终于在一个黑骨堆砌的尸堆上看到了一个烧焦的黑影。那人正单膝跪在尸堆上,手中握着一把剑,保持着直挺挺的模样,他手指上的红色月牙发出幽幽的光芒,似在召唤着谁的到来。 伶华茵连忙踩着尸堆,走到那人面前,这才发现此人是尖耳朵,穿的服饰也比别的魔族将士要华贵,想来身份特殊。伶华茵小心翼翼地将他手指上的月牙戒指取下,谁知戒指一离开此人,此人便化作黑烟散去,仅留下一根形状奇怪的骨头。伶华茵将骨头连同佩剑捡了起来,便离开了此处。 正飞向山谷上方,伶华茵忽听脚底下狂风呼啸,她连忙往下瞧去,见谷底的遗骸忽然冒出一缕缕黑烟,向上方卷来,伶华茵立马加快速度向上飞去,那些黑烟却缠住了她的脚踝,似要将她往下拉。就在她快被黑烟包围住的时候,另一缕黑雾适时赶来,揽住她的腰身带上了山谷。 伶华茵刚站稳脚跟,再往山谷底下瞧时,那些黑烟已经盘旋着往谷底去了。或许那些黑烟是冲着伶华茵手中的佩剑和骨头来的。 “这是我从谷底找到的,不知是不是你所要之物。”伶华茵转身将所得之物交给了影。 影盯着那根骸骨半晌,又将佩剑和戒指收下,对伶华茵点了点头,“多谢。这根魔骸的主人是我的朋友,亦是我的长兄。” 伶华茵问:“你也参与过大战?你的本名是什么?”伶华茵对影的身份越发好奇了,她从影兄长的衣饰判断,影绝非一般的魔。 影看了伶华茵一眼,“几乎一半的魔都参与过此次大战。我想你永远也不会想听到我的名字,我说了,我们是敌人。” “敌人不敌人的,只不过是立场不同,我既然帮你找回你兄长的尸骨,说明我把你当成朋友。” 影没有反驳。 “难道不是吗?”伶华茵反问道。 影笑了一声,“也许吧。” “大战为何会发起,你可知道?”伶华茵坐到山崖边上,索性多问些他问题。 “你对大战也有兴趣?” “还行。”伶华茵避重就轻道。 “那时候神和魔本两不相干,互不侵犯,直到魔族的女君遇上了天上的一个神君,神君意欲娶她,又忌惮她的身份,将她骗到幽冥界的罪域,若非鬼君相救,女君将永无翻身之日。不久女君为鬼君诞下一婴孩,郁郁寡欢而死。婴孩成年后,为给母亲报仇,多次潜入之谷,挑起之间的战争,之怨自此而起。”影简单说起之战的前因后果。 伶华茵不禁唏嘘,“这个婴孩,就是九霄大帝吗?” “嗯。” “那神君最后怎样了?” 影嘲讽一笑,抬起手来,对着虚空一握,拉长了音说道:“神君最后被九霄打入了无间地狱,永生永世受尽痛苦。” 伶华茵看着影,忽觉他此刻像变了个人似的,有种说不上的难受,她不禁问道:“此仇已报,为何九霄还是不肯放过神族?为报一己私仇,让那么多无辜的生灵丧命真的值得?” 影居高临下地瞟着伶华茵,语气里尽是不屑,“九霄早已恨透了那些神的嘴脸,就算杀光了又何妨?” 伶华茵悲从中来,“灵音上神和尘鸾上仙是无辜的,他们只不过想好好地生活,却被你们的魔帝亲手毁了。” “所以这就是我和你的不同,你的慈悲,在我这不过是同情心泛滥,不值一提。你和我,终究不是一条道上的。” 伶华茵暗叹一口气,“你以前,也说过一样的话。” “怎么?现在后悔方才说的朋友之言了?”影双臂交叉在胸前,饶有兴味地问道。 伶华茵淡笑着摇头,“不,我认定的事从不会变。不过,我会试着改变你的想法。” 影不屑一顾用鼻子哼了一声,转身离去。“反正世人总觉得,神就是正,魔就是恶,我早已习惯了,我什么想法不重要。” 漫不经心的语调,让伶华茵觉得怀念不已,她破天荒地伸出手去,却直接从影的手穿了过去,不过好在走在前面的影并不知情。 伶华茵用手扶了扶额,懊恼自己方才的举动。 “你不走?”影回头朝伶华茵说道。 “这就来。”伶华茵立马跟了上去,“我不喜欢那个叫夜煞的。” “借他的身体只是暂时的,你若不想看见他,那我就不让他去见你了罢。” 伶华茵怕他误会,连忙咳了一声,道:“那我怎么找你?” “找我,何事?”影的口气带了一丝戏谑之意。 伶华茵笑了声,“别误会,我可不是为了找你,你没看到之谷下方妖邪之气深重吗?妖邪之气扰人心智,为防止下一个到这里来的人被邪气侵蚀……” 影笑笑,说道:“清除邪气,那丫头你可要忙了,之谷那么大,可不是一天两天能清除干净的。可要我帮忙?” “不必。”伶华茵一口拒绝他的好意。 影无所谓道:“也罢,伶华长老神通广大,我也只是随口说说。”说罢,影手中多了片黑色的羽毛,一抬手,羽毛便飞至伶华茵身前。 “这是何物?” “若有事,对着羽毛吹口气,它自然就会带你来见我。” 伶华茵仔细收好那羽毛,又问:“你一直住在这里?” “算是吧。” 伶华茵回到日照峰,已是晚上,苏慕担心得不得了,然而见伶华茵回来之后心情甚好,便十分好奇这城主究竟是何人,但伶华茵并不与他提只字半语。但隔三差五的,伶华茵总是会召出分神离开日照峰大半天,也不说自己去了哪里。 “从未见师傅如此开心,想来那城主跟师傅关系定然不一般。”苏慕心想,本来看着伶华茵开心,他自己也开心,但伶华茵若是因别人展露笑颜,他也见不得有多开心。 “莫不是个像司徒衍一样烦人的家伙。”苏慕再次看着伶华茵的背影,忍不住心里嘀咕。 苏慕终日看着伶华茵丢下自己,不免唉声叹气,连剑术也不认真练了,茵桃看在眼里,便时常做出搞怪动作逗苏慕开心。 这日,茵桃叼着一束小黄花来讨苏慕欢心,苏慕正闷闷不乐,一把抓过花束,摘了一朵捏在手里把玩,说道:“师傅每次见外人都会带上我,唯独这个城主是男是女我竟不知道,只知道师傅与他相谈甚欢,师傅莫不是厌烦与我待在日照峰的日子了?” 茵桃见他自怨自艾,连连摇头否认。 “茵桃,你不是会隐身吗?你能不能替我跟着师傅,看看那城主究竟是何人?”苏慕突然灵机一动。 茵桃“啾啾”地叫了两声,朝苏慕点了点头。 “好孩子,走,我带你去抓鱼去!今晚我们吃鱼!”苏慕咧嘴笑道,抓起剑就往河边去。 茵桃匆匆地提了个竹篓子摇摇晃晃地追在苏慕身后。 这山上日子乏味,除了日常练习,打鱼已经成为苏慕打发时间的乐趣之一,而茵桃自从尝过一次苏慕烤的鱼,便一发不可收拾。苏慕想起伶华茵跟他说起过茵桃的族类,然而见茵桃一点没有鸟兽的样子,行为举止倒跟人一模一样,便猜想这茵桃莫不会像其他妖类一样,修行个几百上千年就成人了。不过看茵桃这一副呆傻蠢萌的样子,就算化作人形应该也是个几岁的小孩子吧。 正想着,苏慕忽然踩到一个东西脚下一滑,整个人摔了个四脚朝天,他连忙低头看去,见水底下有一个亮闪闪的东西,一把捞起来看,见是一根散发着蓝光的水草,觉得稀奇,便将它往回拉,这拉着拉着就拉不动了,好奇之下就顺着那亮晶晶的水草往前走。这一走就到了头,只听耳边瀑布声轰轰作响,正打算回头,就被那水流给带了进去。 “啊!”苏慕仰天大喊,砰地一声掉进了水底下的一个大坑里。 苏慕掉进去的地方确实是一个大坑,不过却是个没有水的大坑,他揉了揉屁股,抬头一看,见头顶上水流依旧如常,茵桃正在上面着急地飞来飞去,苏慕在下面无论怎么大喊茵桃的名字,甚至挥手茵桃都没有看见他,上面的水流好像将他们完全隔离了。 苏慕轻功飞上去,不料直接撞上一堵墙摔了下去,疼得他龇牙咧嘴。 苏慕不由心想,这下可糟了,茵桃看不见他,上面又出不去,看来得找别的出路。四下环顾了一周,苏慕才发现这里别有洞天,深处有两个木桶,走近才闻见酒香四溢,原来是装酒的水桶。苏慕奇怪这里究竟何人来过,竟有人在这山涧中藏了酒。 “师傅平日里不饮酒,也没有私藏酒的癖好,难道这里曾经是个酒窖?”苏慕自言自语道,又觉那酒实在好闻,忍不住偷尝了一口。 “好酒!”苏慕眼睛发亮,连忙又用手鞠了一捧酒水喝了个够。但想着不能误事,还是先出去再说,便又去寻找出口去了。 往前走去可听见流水淙淙,水边长着蓝色的从未见过的奇花,忽隐忽现地发着光,像在为他指引着路。不知不觉他穿过了一个结界,映入眼前的是一片寒潭,潭中水汽缭绕,蓝色的萤火像是蝴蝶一般在空中飘舞,神秘莫测。苏慕站了一会便觉得此处奇冷,赶紧寻出口去了。拐了个大弯走了没多久,就看到一个瀑布洞口,苏慕当即就走出去了,这才惊讶地发现这里的景色竟如此熟悉。 这不就是伶华茵日常修炼的洞口吗? 不过伶华茵从不让人进去,还特意在洞口处布下了结界,谁知道苏慕他今天居然莫名其妙误进了师傅的禁地! 难不成师傅不在,结界也跟着减弱了?苏慕心想着,便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往山洞走去,却不料直接掉到了瀑布之下的潭水里。 第三十八章 年少懵懂 一天晚上,伶华茵做了一个梦。 半梦半醒间,伶华茵听见有个女人的声音一直在呼唤着她的名字。伶华茵睁开眼睛时,就看见影给她的羽毛正漂浮在空中,发着奇怪的光。伶华茵以为影找她有事,便起身朝那羽毛吹了一口气,房间里立马出现一个黑洞,伶华茵便踏了进去。 睡在一旁的茵桃被房间里的动静吵醒,想起苏慕的叮嘱,便迷迷糊糊地也跟了上去。 伶华茵进入黑洞之后,发现此地并不是这几日来过的地方,她漫无目的地走着,想看影究竟在搞什么鬼。这时,她再一次听到了梦里头的那个声音,就像召唤她过去一样。 伶华茵像是着了魔,循着那声音一直往深处走去,走着走着,便看见眼前一束金光,正要往前查看,忽然胳膊一紧,伶华茵吓了一跳,连忙回头看去,见影不知道何时出现在这里。 “此地不是你来的地方。”影的声音不似平日,肃穆,冷酷。 “不是你找我来的吗?”伶华茵觉得他这人实在好笑的很。 影盯着伶华茵不说话。伶华茵这才发现影的手一直抓着自己的胳膊,而且黑雾中已经渐渐显露出手的形状。 “你……你的手?”伶华茵诧异地看着他。 影放开伶华茵,朝自己的手看去,一副习以为常的语气,“又不是第一次现形,也值得你大惊小怪。影子可不甘于活在黑暗中。” “黑暗即将重返光明,影子便不再是影子,这句话不止是现形的意思吧?你还有什么未尽之事,我能帮到你吗?”伶华茵问道。 影笑了笑,“我未尽之事,就是获得自由,离开这个鬼地方。” “如果司徒衍不回来呢?” “他是个信守承诺之人,答应你的事,他一定会做到。” “……” “世上那么多人,为何偏偏你选中的是司徒衍?” 影瞟了伶华茵一眼,说道:“若我选中了别人,你定又会问我为什么选中他,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可以说清楚的事。你对司徒衍动了恻隐之心,但又很想知道我的真实模样,你这人好不矛盾。” 伶华茵高傲地冷哼一声,为自己辩驳道:“你长什么样跟我有什么关系,你怎么知道我心里所想?” 影极其自然地拍了拍她的头,也不知说的是真是假:“从你的眼睛里看出来了。” 伶华茵惊讶地微微张嘴,依旧狡辩道:“与其对着一团黑雾说话,还不如对着一个活人说话。” 影一直都不说话,只是慢悠悠地走在前头,又突然停了下来,好像在巡视着什么。伶华茵正疑惑,忽然见他猛地转身朝斜后方挥了一把,只听“啾”的一声,一个粉色的肉球飞出了老远。 待伶华茵看清那粉色的肉球,震惊地瞪大了眼睛,慌忙跑过去一把抱起它,只见茵桃委屈巴巴地望着自己,眼泪像珠子一样大颗大颗地往下掉,看样子肯定被打的很疼,那可怜的模样惹得伶华茵心疼不已。 影也没想到是这个小家伙,见伶华茵如此在意这小东西,便有些懊悔刚才的举动,好在他下手不是很重,但是伶华茵可不这么想,给茵桃检查了下身体便回过头来,气急败坏地责问影:“你为何出此狠手?它伤才刚好,你是想要它半条命吗?” 影见伶华茵朝自己大吼,本还愧疚的心顿时没了,火气蹭蹭蹭往上冒,正欲发作,但又看伶华茵怒瞪着自己,便不想同她一个丫头片子计较,便懒洋洋道:“一只小仙兽,你也心疼得跟个宝贝一样。” 伶华茵听他这不耐烦的语气,怒从中来,“你没有在乎的东西,自然视任何生灵为草芥。我跟你可不一样没什么好说的!告辞了!”说着,便抱着茵桃离开了此处。 自那日起,伶华茵再没去过之谷,待在日照峰整日盯着苏慕修炼,被放养了一段时间的苏慕对伶华茵突如其来的“关怀”猝不及防,好在也就小小偷懒了几日,加之之前刻苦练习,还不算荒废功课。不过苏慕对伶华茵的特别关照很是受用,从茵桃那打探到消息,伶华茵正为茵桃被揍之事和那个城主闹不愉快,这让苏慕有些幸灾乐祸的感觉,心里盼着伶华茵再也不理会那个城主最好。当然这种小人得志的心思苏慕也只是在心里想想,是不敢表露出来的,毕竟伶华茵这几日心情不佳,对他严苛的很,稍有差错就要被罚。苏慕身强力壮,倒不怕身体上的吃苦,怕就怕在伶华茵叫他抄写经书。 抄经书简直就是世上最无聊、乏味、犯困的事,偏偏伶华茵嫌他写字难看,一有错字就要重抄一遍。伶华茵心软,舍不得他吃苦,却偏爱让他修身养性。 “唉!写字怎么那么累啊!比我挑四桶水都累。也不知道师傅整日抄那些经书干嘛。”苏慕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伸了伸懒腰。这次毫不例外的,他因为拿地煞剑烤兔子吃,被伶华茵看到了,一气之下罚他抄经,结果一抄又抄到了半夜。茵桃一直在一边陪着他,不过现在它已经在桌上呼呼大睡了。 苏慕无奈地笑了笑,从窗户探出头去,见伶华茵的房间已经熄灯了,便让茵桃在自己房里睡了。又见外面天气晴好,想起之前在山涧里看到的那两桶酒,便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心想伶华茵已睡,应该不会发现自己偷偷出去的事,便蹑手蹑脚地出了门往山涧跑去。 “好酒好酒!哈哈哈!”苏慕趁此机会喝了个尽兴,又装了满满一葫芦,正心满意足地往出口走去,穿过结界时,看到寒潭边蓝花开的茂盛,比上次来要妖冶许多,水雾朦胧间,苏慕看到一人正赤身裸体坐在寒潭中央,他惊吓地立马屏住了呼吸。 山洞中水流声清脆,然而苏慕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苏慕睁大眼去瞧那寒潭中的人,只看那人黑发如瀑,肌肤胜雪,水雾中依稀可见其昳丽无双的容颜。 “师傅……”苏慕看到女子的真容,差一点发出声音来。他原不知伶华茵竟在此洗澡,现在看到了,竟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心里默念着非礼勿视,然而正值少年的懵懂时期,他忍不住又偷看了几眼,只觉水雾中的伶华茵如莲花般圣洁,虽高不可攀却也流露出少女的妩媚柔情,那画面让苏慕仿佛魔怔了。 内心躁动不安的苏慕连忙转身离开,许是走的太快,不小心发出了声响,水潭中的女子忽然转过头来,但似乎并没看到苏慕。 苏慕的一颗心都快跳出身体之外了,他躲到岩石后面,胸口剧烈起伏,比偷喝了酒还要心虚。 还未定下心,不一会儿,就看到伶华茵朝自己走了过来。身上未着任何衣衫,女子美好的肢体完全展现了出来,苏慕乍见之下惊讶不已,顿时脸红到了脖子根,扭过头不敢看,头脑已经完全空白。只见伶华茵面无表情地伸过手来,苏慕喉结涌动,手足无措,心快提到嗓子眼去了,但那只柔夷并未朝自己伸来。苏慕惶惶不安向她瞟去,见伶华茵素白的手指只是在他面前轻轻抚过,似乎是触碰到了什么结界,看样子她并未看见结界里的一切。苏慕虽然就在她眼前三步之遥,不过伶华茵就像看着一堵墙一样冷漠。伶华茵疑惑地又看了一会四周,确认什么人都没有,才转身走了。 幸好那结界从另一边看只是岩壁,不然苏慕真是无地自容了。也不知道是谁在这设的结界,伶华茵似乎并不知情。 苏慕重重地舒了一口气,也不敢出声,远远看着伶华茵回去后穿了衣服出了洞口。等过了好久,苏慕才胆战心惊地出去。然而这一回去,苏慕怎么也睡不着了,脑海里全是伶华茵凝脂般的肌肤,动人的眼眸,越是回想越觉血气上涌。想想他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第一次见到女人的身体,难免会心生向往,何况这个人还是自己朝夕相伴的师傅。苏慕紧闭双眼,尽量不去想方才的画面,然而伶华茵带着露水的脸却一直在脑海里挥之不散,苏慕只觉口有些干,舌有些燥,便又打开葫芦灌了一大口酒,然那酒越发作祟,让他尽想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清秀的脸涨得通红,简直是苦不堪言。 第二天苏慕就病了,得了一种一见师傅就耳朵红的病,所以他一看到伶华茵,就像做了错事一般落荒而逃。 “莫不是我上次罚他罚得太重了?”伶华茵看着苏慕的背影,抱着茵桃在走廊上自言自语。 “少男情怀总是诗啊……”一个娇笑声自身后传来,伶华茵往后一瞧,见鄂萝惬意地飘在半空中,想来伤势已经全好了。 “小慕究竟怎么了?”伶华茵觉得鄂萝对男人比较了解,想问问她。 鄂萝娇滴滴地笑道:“看小慕那模样,恐怕是到了娶媳妇的年纪了吧。” 伶华茵不由得蹙了蹙眉,“娶媳妇?仙泽宫从未有过娶妻嫁人的先例。” “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破例了,再破一次例又有什么关系。” 伶华茵表情认真起来,点了点头,“说的也是,既然如此,改日给小慕寻个好亲事。” 谁知怀中的茵桃听了,粉脸变得红扑扑的,越发像颗熟透的桃子了。 第三十九章 重返师门 日子一天天过去,离百年之期越来越近,伶华茵却没有重返师门的喜悦,反而愈发心事重重。有时候她会一个人去到云梦台,但每次都是郁郁而归。伶华茵不禁想,司徒衍或许早已经忘了和自己的约定。 “师傅定又在想那司徒衍了,这么一个言而无信之人,师傅为何要惦记他?”苏慕自言自语道,但这话还是落到了鄂萝耳朵里。 “你又知那司徒衍是言而无信之人?” 苏慕冷哼一声:“你不是说司徒衍跟师傅说,待她重返仙泽宫,就会回来吗?这没几天了,影子也未见,不是言而无信是什么?” 鄂萝掩嘴笑道:“我听你这意思,是你自己想让司徒衍回来吧?” 苏慕扭过头去,神色不屑,“我只是不想看到师傅失望,有我们几个陪着师傅还不够吗?” “那可不一样,我是你师傅的朋友,亦或是盟友,待你师傅松口与我签订妖契,我便成为她的武器。你是她徒弟,迟早要出师下山的,到时候你师傅给你寻个好姑娘家,你还能见你师傅几次?”鄂萝也不知是故意激他还是随口说的。 “就算出师我也不会离开师傅的,姑娘家的我也没有兴趣。”苏慕冷冷说完,便走了。 回仙泽宫的前一天晚上,伶华茵把苏慕叫到跟前,问他:“此次你跟我回仙泽宫,可不比大荒山,修道清苦,还有许多规矩要守,你可受得?” 苏慕笑道:“师傅受得,我如何受不得?只要能在师傅身边,我什么苦都能受。” 伶华茵欣慰地笑了笑,嘱咐道:“你且收拾好紧要的东西,明日我们便回仙泽宫。” “是,师傅。” 伶华茵又将仙泽宫一些入门法则一一跟苏慕叮嘱完毕,便回房歇息,坐了一会她便想起一物,从腰间的袋子里拿出那只埙,看了一会便将其塞回原来放置它的盒子里。正要将其锁上,身后便传来一个不太愉悦的声音。 “将我送你的埙放在这,不打算带走?” 伶华茵斜眼一瞟,尚未回头,将那盒子往前一推,冷淡道:“带这些无关紧要的旧物做什么,我又不会吹埙,带着也是无用。” 听到伶华茵冷冰冰的语气,定是还在生之前的气,影也没想到伶华茵脾气这么犟,便不太情愿道:“那我教你吹埙。” 伶华茵乍以为自己听错了,转过身来挑着眉略带讽刺道:“以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怎么突然又愿意教我了?” “教不教是我的事,你到底学不学?”影也不想做那率先低头之人,但他肯亲自来这就已经把气势输了一半。 伶华茵见他一副拽到好像别人欠他钱的样子,又是附身在她讨厌的夜煞身上,便气不打一处来,继续开启嘲讽模式:“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强人所难呢!哪有这样子教人东西的。再说了,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 影忍不住笑了起来,“这话不是我先说的吗?之前还反驳我,现在倒自己用上了。” “我劝你,赶紧离开我的房间,不然我看到这张脸不高兴可是要打人的。” 影邪魅一笑,“我看你也未必打得过,好了丫头,别闹脾气,我教你吹埙如何,栖木兽的事情我们一笔勾销。” 伶华茵听影唤自己丫头,觉得亲切,又不那么生气了,便道:“我明日便回仙泽宫,你怎么教我?” “这还不简单,你要是哪天想学,便来之谷找我。” “伶华茵,你是不是在跟谁说话?”窗外忽然响起鄂萝的声音。 伶华茵看了一眼影,只见他已渐渐化为空气消失在房间里,伶华茵连忙起身给鄂萝开门。鄂萝四下环顾,房间里静悄悄的,哪有什么外人。 “别看了,没人,方才你听的是我的梦话吧。” 鄂萝半信半疑地看了她一眼,伶华茵依旧面不改色。 翌日,一个头戴道冠的女子乘着祥云前来大荒山迎接伶华茵,苏慕想来那应该就是仙泽宫派来的人,便前去给那道姑行了揖礼,又见那女子年纪与伶华茵相仿,便唤那人为师姐。却没想到那道姑吃了一惊,便与伶华茵笑说:“师妹,你这徒弟倒是懂礼貌,可是这辈分就搞不清了。” 苏慕疑惑地看向伶华茵,伶华茵道:“这是我师姐白臻,你该称她为师伯。” 苏慕恍然大悟,连忙改口道:“师伯,苏慕方才无礼了,请师伯恕罪。” 白臻摇摇手,倒是十分随和道:“哎没事没事,不知者无过。小慕你真是占了便宜,你不知道你师傅从来不收徒弟的,多少人想拜入她门下,她都拒绝了,没想到这次她出山一趟,就收了个徒弟。” 苏慕听她这么一说,当觉自己在伶华茵心中分量还挺重,暗自窃喜,嘴角不免上扬了许多。 不过伶华茵清冷如常,说道:“辛苦师姐来接我了,小慕,我们走。” 苏慕见那白臻脚踏着祥云,正要上去,伶华茵又道:“小慕,这边。” 苏慕转身看去,原来伶华茵自己也召唤出了一朵祥云,苏慕乐呵呵地跳上去,白臻笑了笑,没说什么。 苏慕看白臻离他们有一段距离,忍不住问道:“师傅,为何不跟白臻师伯同乘?” “我不喜与别人靠的太近。”伶华茵面无表情地答道。 苏慕乖巧地“哦”了一声,故意往伶华茵身旁站了站,脸上窃笑。 伶华茵瞟到他这小动作,装作没看见。 飞至一云层开阔处,只见前边的山顶白色清冷的建筑威严耸立,想来便是中皇山三宫之一的仙泽宫了,上空处环绕着无数把银剑,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剑阵,剑阵里不少宫人正在天上御剑飞行。三人缓缓降落在一个平地上,苏慕抱着新奇的心向上瞧去,见石阶上皆刻着数把剑的图案,一直往上就是山门口,山门上凌空悬着两把交叉的石剑,两把剑中间便是一扇石门,便随口道:“果然是双剑合璧。” 白臻笑:“小慕果然聪明,咱们仙泽宫修行的就是双剑,不过这个双剑可不是人人能修的。” 苏慕觉得好奇,便问:“什么意思?” 白臻意味深长地看了苏慕腰间的佩剑一眼,笑道:“修双剑需是两个人一同修炼,两把剑相互制衡,衡而不祸,需要两个彼此熟悉又心意相通之人才能修习,可不是所有人都能悟到这双剑合璧的真理的。就像你佩戴的地煞剑,和你师傅的天罡就是一对,没了其中一把那就跟普通的剑没什么区别。” 苏慕惊讶地看向伶华茵,只见伶华茵微微皱了皱眉,并未说什么,径自走上台阶。 白臻看了看伶华茵,又悄声对苏慕道:“仙泽宫不随便赠剑,可见师妹是对你真的好啊。” “苏慕,走了!”伶华茵也不知道听没听见,突然转过身来叫道。 苏慕见伶华茵面色不快,连忙应道:“是,师傅。” 只见伶华茵穿过仙泽宫宫门结界,额头上就像变戏法似的多了一个仙印,惊得苏慕咂舌不已。苏慕跟着伶华茵,一路不敢多话,生怕再次叫错人。但凡遇到仙泽宫的弟子,都会引来一众的注目礼,想是他们并不认识这个离开师门已有百年之久的长老,只有些许个看起来辈分比较高的会过来与伶华茵行礼。 伶华茵本想直接去往正殿,然白臻却说:“师妹要见掌门,还是先去天机处吧,天机长老察觉天象有异,正与一位远道而来的仙人商讨,我师父应该就在那里。” 伶华茵疑惑了下,也不见说什么,便带着苏慕往天机处去了。 苏慕从白臻口中猜测这天机处应和占卜天象有关,故而以为天机处定是布满了八卦阵和星象盘,却没想到伶华茵带他来到一个山清水秀之地,只不过这天机处是在仙泽宫的上空,白色地砖一路延伸到一个圆盘,每到一个圆盘就会启动一个开关,圆盘会自动将人带到下一个圆盘,直到升到顶处。 苏慕一边惊诧天机处的设计,一边心想:这么麻烦,仙泽宫的人不是都会飞吗?为什么不直接飞上去更快? “天机处机关重重,不要乱走乱碰。”伶华茵似猜透了苏慕的心思,说道。 “是,师傅。” 来到最上方的圆盘,只见前方的平台上站着三个人,正在讲话,其中两人皆穿着仙泽宫的蓝色道袍,另一人背对着他们,衣衫胜雪,应该就是白臻所说的那个远道而来的仙人了。 伶华茵快步走上前,一个花白胡子却精神抖擞的道人首先看到她,笑容可掬道:“伶华,回来啦!” 另一道人也转过身来,伶华茵向其作了一个揖礼,“掌门。” “回来就好。”声音倒是平常,没有掺杂多余的情绪。苏慕抬眼看去,心想这个人原来就是仙泽宫的掌门单立群。只见他鹰眼高鼻,胡子修剪的整齐干净,肤色偏黑,面相威严,也算是相貌堂堂。而另外一人…… 正望向那白衣之人,就见那人徐徐转了个身,脸上带笑,语若春风般道:“伶华,许久不见。” 竟然是他?苏慕大惊,伶华茵也一脸吃惊之色。 一边的单立群看着两人的反应,诧异道:“莫非清徽仙人与护剑长老也是故交?” 司徒衍微笑着看着伶华茵,回答道:“是啊,十年前我和伶华便认识了。” “既然如此,那甚好,清徽仙人便同护剑长老叙叙旧。对了,伶华长老身后这位是?”单立群这回才注意到伶华茵身后还有一人。 苏慕连忙乖觉地上前一步,对单立群和天机道长行礼道:“伶华长老之徒,弟子苏慕拜见掌门,天机长老。” 单立群和天机道长面面相觑,几乎异口同声:“伶华长老,你收徒了?” 苏慕抬眼偷偷瞄了伶华茵一眼,只见伶华茵一贯清冷,满不在意道:“毕竟年纪大了,山中寂寞,膝下却没有一个徒儿照料,索性收了一个。” 天机道长哈哈大笑,摸着一把胡子道:“你这叫年纪大了,那我这老头子叫什么?” 单立群深知与他们话不投机,不愿多留,连忙打岔道:“收了徒弟也好,既已见过,那明日便让他跟着弟子们一起上早课吧。” 伶华茵点了点头,与众人目送单立群离开。 第四十章 大荒 “天机长老,方才我听白臻师姐说你预测到天象有异,究竟是怎么回事?” “说来这天象倒也奇怪的很,昨夜晚我同往常一样拿出日月七星盘放置于天机柱,日月七星盘指针指向了东海方向,我正要细算,却想不到那日月七星盘指针忽然快速转动,不一会儿就碎成了两半,而今天,天机柱那根大柱子都断裂了,我还未来得及查明原因。”天机道长徐徐说道。 闻言,伶华茵抬头向天机处最高的那根柱子望去,确实发现柱子上出现了一条巨大的裂纹。 “以前从未发生过柱子断裂的事吗?” “未曾,天机柱可是用龙宫太子住的房子材料制成的,哪能说断就断啊。”谁都知道这地上的人是不可能见过龙宫太子住的地方的,更不可能还用人家宫殿的材料,这天机道长明显又在胡说八道了,但是天机柱确实不只是普通的石头,质量还是经得起吹嘘的。 “嗯……那还能补救吗?”伶华茵当着外人的面,也不好拆穿他,于是就配合他继续说下去了。 “补救是补救不了了,还能勉强用,至于我的日月七星盘,也要等遇到好的灵石才能修复如初,清徽仙人方才倒是给了我几颗,将就将就着先用了。”天机长老看似无意的一句话,又把话题引到了司徒衍身上。 伶华茵朝司徒衍看去,见他依旧眉目清朗,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我还要忙着修复我的日月七星盘,老身就先告辞了。伶华长老代我好好招待招待清徽仙人吧。”说罢,天机长老就慢悠悠地捧着灵石要回去,又对苏慕道:“小伙子,你也来。” 苏慕“啊”了一声,好像不太情愿,便看了伶华茵一眼,见伶华茵没什么表示,便跟着天机道长走了。 平台上就剩伶华茵和司徒衍了。 “你怎么在这里?”其实伶华茵是想问司徒衍什么时候回来的。 司徒衍微笑道:“想起曾答应伶华的话,我前日便已匆匆赶回,只是路途遥远,竟是今日才到达中皇山,又怕伶华你们已在路上,所以干脆就在仙泽宫等了。伶华不会怪我食言吧?”说到此处,竟是小心翼翼,生怕伶华茵错怪他一样。 伶华茵见他还是在乎当日之言的,心中颇暖,摇头道:“没有。你既然已经回来,可有什么收获?” “此事说来话长,我们还是找个地方坐坐再谈不迟。” “好,就去我的青鸾殿一叙。” “许久不回来,青鸾殿倒显陌生了。”伶华茵看着以前住过的房子,不禁感慨万分。 司徒衍笑道:“你这长老的住处就是不一样,可比你那大荒山的屋子好多了。” “以前觉得好,但如今心境不同,倒不觉得它好了。幸好还收了个徒弟,有鄂萝、茵桃作伴,青鸾殿也不至于会冷清。”这是伶华茵唯一觉得慰藉之处。 “十年,你把苏慕照顾的很好。没想到我这一去,人间就过了那么久。”司徒衍半是感叹半是笑意。 “这十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找到霖歌了吗?” “并未见到她本人,但是她似乎故意不见我,派镜妖将我带至一个地方,我在那里被困住了十日之久,出来后才发现人间已经过了十年。幸好,未错过与你约定的时间。”司徒衍如释重负道。 伶华茵沉思道:“传言说天上一日,地上一年,莫非镜妖困住你的地方是在天上?” 司徒衍蹙眉道:“也并不是没有可能,但我被困处并非像你我现在所待的现世,更接近于幻境,而且我在那里发现了一个你正在找的东西。” 伶华茵忙问:“什么东西?” “你们仙泽宫的大荒图。” 伶华茵打了个激灵,问道:“在哪?” 司徒衍从须弥中拿出一卷黄色卷轴,递给伶华茵,伶华茵翻开一看,果然是失窃多年的大荒图没错。 伶华茵面色郑重道:“此事得尽快禀明掌门。”她正要拿着大荒图去找单立群,突然想到什么顿住了,“话说回来,霖歌为什么要故意让你拿到大荒图呢?霖歌曾被合力镇压在大荒图中,按照常理来说她应该不可能再把这东西自己送回来。” 司徒衍摸了摸下巴,略作沉思,“我也觉得不合常理,但眼下,她确实是在帮我们。” 伶华茵摇摇头,说:“霖歌与仙家为敌,知道你与仙泽宫站在同一阵线上,断不可能帮我们,莫非另有目的?”伶华茵想了想,提议道:“我觉得还是得去大荒图里面看一看。你留在这,我进去一观。” “我与你同去。” 伶华茵想想多一个人也好,便同意了。不一会儿,伶华茵略施法术,两个人便进入了大荒图中。 之前伶华茵只听师傅说过大荒图中的气候比极北之地要寒苦得多,终年下雪,被关进去的妖魔大多被冻成了石块,埋在陈年积雪里。伶华茵还只当传说,现在亲眼目睹了眼前的冰天雪地,她才知师傅所言非虚。伶华茵见那空中悬着好些冰块,冰块里似乎有东西,便走过去看清楚,才发现冰块里都是一些低飞的鸟兽,飞行途中就被冻成了冰。 “也真是怪可怜的,没想到这里的环境这么差。”干燥的冷风刮得伶华茵脸颊生疼,她的声音几乎淹没在风声里。 伶华茵朝司徒衍望去,见司徒衍盯着远处,似乎并没有听见她的话。 “你在看什么?”伶华茵走到司徒衍身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见远处有一座黑色的塔,在白茫茫的雪天里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我们去那边看看。”伶华茵见司徒衍看得入神,提议道。 两人行至黑塔前,见那黑塔门前原本贴着的灵符已经被撕开,像是被人为地破坏。刚要破门而入,司徒衍便拉住伶华茵,沉声道:“我先进去。” 刚打开那扇尘封已久的门,里面的灯就悉数亮了起来,虽十分昏暗,不过也能视物。塔里除了四周的锁链和被破坏掉的符之外,似乎没有任何活物的气息,只有浓烈的灰尘掺杂着一股血腥味。一闻到血腥味,伶华茵的毛孔霎时间都张了起来。 “这里有残留的魔气。”司徒衍说着,便走到一堵墙边,“是血字。” 伶华茵连忙看去,见那堵墙上用血写着几行大字: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中皇山三宫屠我同族,自诩天地正道,其心之歹毒,实难容忍,此仇不报,非我魔族。霖歌留字。 “这里还有字。”司徒衍用手擦了擦另一面墙,上边则写着:若有同族见此字,请将我的骨头烧掉,莫要让那只怪物来吃了我。 “这里也有。”司徒衍继续往旁边看,见墙上写着:我们虽是魔,但从未做过坏事,为何要这样对我们? 伶华茵看完那些字,不禁蹙了蹙眉,再往低一些的地方看,还有一处文字,字迹模糊的很,上面还有一滩干涸的血迹。 九霄不是我们的神吗,为什么还不来救我们? “还发现什么吗?”伶华茵对着一边的司徒衍问道。不知为何,看到这些血字,她没由来的觉得心惶惶。 司徒衍没有说话,他盯着一面墙,又看了会伶华茵,示意她自己来看。 只见那面墙上悉数写着这里曾经发生过的罪行:他们将老老少少的魔灵关在这里,在每个魔灵脚上系上锁心铃,又将一只被魔气感染的灵犬放进来,将它锁在中间的柱子上,好几天不给吃东西。灵犬被魔气侵染,已经没有视物的能力,也不能辨别气味,只能靠着铃铛的声音辨别猎物的方位。 这个塔将魔灵的力量压住了,没人敢动。 第四天,外面响起了一阵埙声,灵犬突然发狂了,咬断了绳链。 一个小孩害怕,发出了声音。 捕猎开始了。 伶华茵不忍细想,那些魔灵最后究竟是怎么死的,血字上没有提,那只灵犬也不知道最后的结局如何,但这里的一切都终化作尘土了。 司徒衍看着墙上的文字,默不作声,神情冷峻,平日里带笑的嘴角也微抿成一个向下的弧度,像是一樽冷酷的石雕。 伶华茵未曾见过司徒衍这样的表情,司徒衍好歹也是影的分神,对魔灵生出恻隐之心实属正常,但若是在这里生出什么变故出来,也是她不想看到的。或许,让司徒衍看到这一切,就是霖歌的最终目的。 “这里没人了,司徒衍,我们还是出去吧。”这里阴郁得令人发寒,伶华茵一刻都不想待在这里了。 司徒衍也不想让伶华茵为难,便同伶华茵离开了这座塔。 伶华茵站在雪地上看着缓缓合上的门口,觉得心也像那扇门一样沉重。 “关在这里的魔,遭遇真是让人觉得唏嘘。真相真如塔里面所说吗?”伶华茵不是全然不信,但也不敢相信那些事是中皇山三宫所为。 “走吧。”司徒衍始终望着那扇门,最后用一种难以言状的悲戚目光看向伶华茵,然后径自离去。 那一刻,伶华茵突然感觉,或许她和司徒衍之间已经开始渐行渐远,再也不像以前那样纯粹了。 第四十一章 疑点 从大荒图出来之后,司徒衍便离开了仙泽宫,伶华茵赶紧拿着大荒图去找掌门禀告事情的经过,然而她问起大荒图塔里发生的事,单立群却闭口不谈。仙泽宫也只有几位长老资历比较深,或许能从他们口中得知当年大荒图的真相。伶华茵觉得此事并不像他们在大荒图看到的那么简单,仙家和魔族之间的恩怨,又岂是凭几句血字说得清的。在仙泽宫,伶华茵和天机长老的关系最是不错,去接苏慕回去的时候,她便问起当年大荒图和霖歌之事。 “你说的是几百年前大闹中皇山三宫的那个女人吗?她啊,可没把人间搅乱成什么样。当初我就跟三个掌门说了,不能把她封印在大荒图里面,迟早会出事的,但是当时无人听劝,以为大荒图的降魔塔能够将她镇住,后来还不是让她逃了。”天机道长一边修理自己的日月七星盘,一边慢悠悠地说道。 伶华茵拿起道长身边的拂尘,打了天机道长的手背一下,说:“捡重要的说。” 天机道长这才笑眯眯地转过身来,使唤苏慕像使唤自己的弟子一样,“小慕,把我的七星盘放回原位。” “我的徒弟用得可顺手?”伶华茵不温不火。 “顺手顺手。”天机道长笑呵呵道,“那大荒图里面关着的魔灵确实没犯过什么错,只不过身份有点特殊,所以被关了起来。” 听他这么一说,伶华茵想此事果然不太寻常,便直起了腰,“什么身份。” “那些魔灵都是王室旁支的,算是霖歌的远房亲戚吧。王室一脉大多十分嗜血残暴,几百年前一个王室的魔灵屠了万玄门,仙泽宫以前的掌罚弟子有个未过门的妻子就惨死在万玄门之变中。这名弟子最后带头去找那个魔灵算账,协同三宫的弟子将遇到的魔灵全抓了起来。当时仙家和魔族已经结下仇,三个掌门和各大长老尽管知道底下的弟子做了些有违正道之事,但也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平息众怒。后来那个弟子也因为做了太多恶事,被恶灵反噬,惨死在大荒图中了。” 伶华茵想起大荒图血字上提到的埙声,便问:“塔里血字上说,那只灵犬是听到埙声才发狂的,那这名带头的弟子可会吹埙?” 天机道长为难道:“这……我怎么知道?你要问该去问戒律长老啊,那弟子可是他门下的。” 伶华茵干咳两声,“我与他不甚熟悉,上次因我师傅之事,他已对我不满,怎会跟我说这些陈年往事?” 天机道长笑呵呵道:“那老夫更是无能为力了,我也与那戒律长老不熟。他徒弟可是忌讳,说不得说不得。” 伶华茵瞟了窗外一眼,悄悄道:“要不这样,你这里修理日月七星盘也需要人手,小慕鉴别灵石的能力可是一等一的好,我把小慕借你两日,你帮我去戒律长老那打探下如何?” 正逢苏慕回来,看到伶华茵和天机道长在那窃窃私语,也不知道在商量什么。伶华茵看到苏慕,若无其事地押了一口茶,和苏慕说道:“小慕,为师有件事要和你商量下。” 苏慕殊不知伶华茵已经卖了他,只是觉得伶华茵这样郑重有些不似平常她的风格,便也肃然了起来,问道:“师傅,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就是。” “这两天为师有事要忙,你白天无事就到天机道长这边来帮忙吧。” 苏慕倒是懂事乖巧,今日与天机道长相处也融洽,便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下来。反倒是伶华茵见苏慕答应得那么爽快,倒觉得心理不平衡,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徒儿,怎么能说给别人跑腿就给别人跑腿,自己都舍不得使唤,但是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想收都收不回来了。幸好只是说借两天,这徒弟也不会半路就跟别人跑了。 伶华茵觉得这买卖也算划算,便欣然领着苏慕回去了。 “小慕,我给你准备了几套弟子服,明日你便穿弟子服跟你师兄师姐们去上早课吧,要跟他们好好相处,切勿惹麻烦。”伶华茵殷殷叮嘱道。 苏慕看那衣服叠的整整齐齐,还带着一股清香味,觉得伶华茵对自己实在太贴心,将衣服捧在手心里,心里面暖洋洋的。 “徒儿一定好好听话,不辜负师傅的栽培。” 伶华茵倒是不担心苏慕主动惹事,怕就怕在麻烦会找上他,毕竟关于她自己茶余饭后的闲话就够多了,苏慕跟自己在大荒山久了,也没接触过什么外人,要是说错了话,难免会给人家落下把柄。于是她便用意念做了个纸人,附在苏慕的衣服里面。 “你对你这个徒弟,可还真是上心啊,还要用纸人监视他。”晚上休息时,一团黑影突然出现在伶华茵的房里。 伶华茵被这声音吓了一大跳,没有注意他的用词。这仙泽宫戒备森严,妖魔一旦进入结界,一定会被仙泽宫发现的。影似乎完全不在意自己正身处何地,依旧我行我素地往窗台上一坐。 “你怎么进来的?”伶华茵生怕他被人发现,连忙用法术将窗户关上了。 影看她一脸紧张,自己却不慌不忙,说道:“仙泽宫的结界弱了许多,进来很容易。” 伶华茵盯着他半晌,说道:“你不会想打什么坏主意吧?” 影笑了笑,“我是来提醒你的,仙泽宫的天机柱裂了,是有一只魔混进来了。” “魔?这里的魔除了你还能有谁?” “你不信的话可以去结界处看一下,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 伶华茵听影这么一说,倒真有点不敢懈怠了,她道:“仙泽宫的结界很是坚固,若非修为厉害的大妖大魔实难突破,就算突破了也会被宫人察觉。” “那如果这只魔修为很厉害呢,至少是上等魔以上,连你们掌门都察觉不了。”影在房间里转了一圈,说道,“我在你这闻到了司徒衍的味道。他身上魔的味道越发重了……” 伶华茵犹豫着要不要将司徒衍的行踪告诉他,影像是洞穿了她的心思,说道:“就算你不想告诉我他在哪,我也能找到他。难不成你对他还尚存有一丝期望,还以为他能变回尘鸾上仙吗?” 伶华茵不自禁地皱了皱眉,对影的这句不咸不淡的话实在不满,说:“司徒衍本就是尘鸾上仙的转世,若不是你,司徒衍也不会变成如今这样。” 影拍了拍伶华茵的头,说:“我们现在怎么说都是一条船上的,你现在才说这样的话,是否太晚了些?我会尽快取回我的二魂七魄,但现在我和他之间的联系断了,司徒衍很有可能已被其他魔控制。你若真替他着想,不想让他落入别的魔手中误入歧途,就不要再犹犹豫豫。” “他既然是你的分神,除了你,还有谁能控制得了他?” 影幽幽道:“听过摄魂术吗?” 伶华茵点点头,“有所耳闻,施展摄魂术之人仅凭一双眼睛便能操控他人,让那人成为活傀儡,为之所用。但是司徒衍不像傀儡,更不像被人操控。” “我认识一人,拥有世上最厉害的摄魂术,但凡被她摄魂之人,皆看不出破绽,仍旧保有七情六欲和自己的思想,不过最终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服从摄魂之人的命令。你见到司徒衍时,他可有什么变化,或是有说起什么令你觉得奇怪之事?” 伶华茵细想片刻,说道:“仍和以前一样。不过……” “不过什么?” “他辞行前说去找魔灵霖歌,但是没有见到她,而是被困在了一个未知的地方,在那里耽搁了十日之久,脱困时人间其实已经过了十年。在那里,司徒衍还找到了大荒图。司徒衍一心想弄清楚自己的身世,我想他还会再去找霖歌的。” “司徒衍已经见过霖歌了。”影说道。 “你怎么那么肯定?你与霖歌相识?” 影倒是坦诚得很,连点了几个大名鼎鼎的人物,像是说起自家亲戚似的,“对啊,当然认识,霖歌、魔祭司夜姚、魔将军梵天、魔神炎龙、天魔净天尊,我统统都认识。” 伶华茵听他那自负的口气,笑着泼了盆冷水:“有什么好炫耀的,玄门仙家个个弟子都认识他们。他们就算再厉害,不也在大战中死了吗?霖歌也只是漏网之鱼,只要她稍有一点行动,迟早会露出行踪的。” “有这个自信是挺好的。想必司徒衍也是抱着这个想法,所以才去找了她。不过话说回来,司徒衍见到了霖歌,却谎称没见到,你不怀疑他是被霖歌控制了吗?”影半是猜测半是提醒道,“霖歌擅长摄魂术,司徒衍人间失踪十年,这十年,足够霖歌将他控制得牢牢的。” 伶华茵看着影,说:“你所说的毫无证据,仅凭你一人猜测,我实难相信。” 影毫不在意道:“也对,我也只是给你提个醒,你还是小心点司徒衍为好,莫要被他纯善的外表欺骗了。” 伶华茵正想问他霖歌的事,影就消失了。这时,门外响起鄂萝的声音,难怪影溜得这么快。 “伶华茵,你又在跟谁说话呢?” 伶华茵大大方方地开了门,面不改色地胡说八道:“我在跟空气说话,又被你听到了。既然来了,就跟我出去一趟吧。” “去哪啊?啊……” 只见伶华茵拿出个葫芦来,鄂萝的尾音一下就淹没在葫芦里面了。 “仙泽宫的结界看看去。” 第四十二章 旧事重提 已到了仙泽宫宵禁时间,非有任务在身的弟子们是不得私自外出的,但为防止与巡夜弟子起冲突,伶华茵不得不让鄂萝暂时待在葫芦里面。 巡夜弟子每晚都会检查结界是否完好,仙泽宫理应不会混进什么妖魔,但是影的一番话让伶华茵不得不重视起来。巡夜的弟子看到伶华茵亲自来结界,也都放心地交给她了。待他们走远,伶华茵才将鄂萝从葫芦里放出来。 “剑阵中少了一把剑,难怪会有魔混入。” “你怎么知道是魔?”鄂萝吃惊。 伶华茵没有立刻回答她,用术法将剑阵稍作改变,重新布置了下结界,对鄂萝说道:“妖有妖形,很容易被识破,大多魔没有固定形态,见缝即入。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重重防护的仙泽宫,若非有人接应,就是魔已入人心了。你这一路跟我过来,可发现有不同寻常的梦境?” “你这一路飞得太快了,我都没来得及感受梦境所在……”鄂萝流露出为难的表情。 “那我这几天多带你晚上出来转转。”伶华茵没其它计策,只能暂且这么办了。 “……行吧。” 待她们离去之后,不远处的弟子房前方的草坪上,一个人影闪过,但是很快便消失在夜幕中。 第二日,苏慕怕耽误早课,一大清早便醒了,才刚梳洗完毕,房门就被叩响。 门外传来一个细声细气的女声:“苏慕师弟,起床了吗?该上早课了。” 苏慕连忙去开了门,见门外站着一男一女,男的剑眉星目,黑瘦黑瘦的,头顶着一个道冠,女的身材娇小,只到男的胸前,但长的玲珑可爱,齐刘海衬得一张小脸很是乖巧。 女弟子朝苏慕浅浅一笑,说:“苏慕师弟,我是你的师姐周瑶,这是周易师兄。我们怕你第一天来不习惯,所以就顺道过来和你一同去上早课。” 苏慕第一次与同门交流,不由得有些拘谨道:“多谢师兄师姐照拂。” 周瑶见他眉清目秀,又彬彬有礼,便笑道:“以后大家都是同门,苏慕师弟不必这么客气。” 周易在旁边也赞同的点了点头。 苏慕见二人面善,不由得放松了下来,便跟着二人去正德宫上课去了。一路上周瑶和周易说说笑笑,苏慕也只是听着,感觉插不上话,索性就不说话了。不过心里却在想,这两人举止亲密,又同是姓周,不知是不是兄妹。再看一眼他们身上所佩戴的剑,一黑一白形似一对,便猜想他们应该修习的是双剑。 刚进正德宫,弟子们悉数已经快到齐了,众人见到苏慕眼生,都纷纷向他看去,看得苏慕有些不好意思,便随意与周易周瑶坐在第一排了。上课的是一位黑胡子的面貌大约40来岁的中年人,左边的眉毛断了一截,眼神凌厉,看样子有些不太好惹。不过以修仙之人的年龄判断,苏慕断定此人不止40岁。周易偷偷告诉苏慕,那是戒律长老,是掌管仙泽宫清规的。每个月戒律长老都会给弟子们讲一次课,让大家熟记清规,安分守己。 苏慕瞟见周易周瑶都正襟危坐,自己便也坐的直直的,生怕给这位老师留下不好的印象。 戒律长老一眼便看见了苏慕这个生面孔,直接问道:“新来的?” 苏慕站起来回话:“是,弟子苏慕,是伶华长老的徒弟。” 此言一出,众弟子便开始小声地交头接耳。戒律长老眯着眼睛看了苏慕一眼,那眼神说不上来是什么意思,但看的苏慕有些心里发憷,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不该这么张扬。一会儿,戒律长老扫视了在座的弟子们,呵斥道:“窃窃私语什么!”那声音气如洪钟,把在座的弟子都吓得不敢吭声,个个都挺直了腰背。 苏慕见戒律长老一脸无视自己的表情,讪讪地坐下了。 一早上的课听得苏慕胆战心惊,才知道仙泽宫规矩甚多,难怪师傅临回来之时要问他受不受得这仙家的规矩。不过就算规矩再严苛,也拦不住苏慕一心向学的心。师傅都能做仙泽宫的长老,自己便要做长老门下最得意的门生! 下了早课,苏慕本想直接去往天机处,众弟子就将苏慕包围住。 “苏慕师弟,没想到你居然是护剑长老的徒弟!好厉害啊!”人多的地方,总少不了几个爱拍马屁的。 “呃……也没什么。”苏慕被一大群人围着,有些不知所措。 “以前怎么都没见过护剑长老啊,昨日偶然看见一眼,当真天女下凡。” 苏慕道:“师傅她之前一直在大荒山居住……” 在嘈杂中,一个男弟子突然冲进来推搡了苏慕一下,拿走他随身携带的地煞剑,惹得苏慕心里有些不痛快。 “哟,这剑真是牛气冲天,护剑长老的的徒弟果然佩剑都跟我们不一样哈!师弟,你这剑叫什么?”那弟子拿起地煞剑里里外外瞧了个遍,恨不得将那剑到处传看。 苏慕忍了忍心中怒意,尽量保持着礼貌道:“这是地煞剑,烦请师兄还给我。” 那弟子见苏慕拉着一张脸,虽然说话没什么问题,但是眼神里已有不快之意,弟子便冷冷一笑,将那地煞剑重重放在苏慕手上。“给,嘚瑟什么呀!” 一个弟子插话道:“哎,我听说护剑长老是被罚到大荒山思过去的,昨日才到了刑罚结束之日。” “啊,是吗是吗?怎么回事啊?” “你不知道吗?早些入门的都知道啊,护剑长老是因为前掌门的事才……” 苏慕正要找那说话之人,便被周瑶拉出了人群,只听周瑶冲身后道:“今日我们还有事,先不跟你们聊啦!” 那群人还想追来,周易就伸手将他们拦住了,那些人只得作罢。 走远后,苏慕连忙向周瑶和周易道谢:“多谢师兄师姐替我解围。” 周瑶笑着摆摆手,“没事没事,他们那些人就这样,其实他们人没什么坏心眼的。你刚来,身份又比较特殊,所以他们对你比较好奇,以后熟了就不这样了。” “嗯。”苏慕应道,他也不是什么爱计较的人,只是方才听到了一些让他在意的话,犹豫着便问道:“周瑶师姐,你认识我师傅吗?” “认识啊,我们很早就来仙泽宫了,虽未见过伶华长老真容,但是早就听说过她不少佳话。是吧师兄?” 周易连忙道:“是啊,早听闻护剑长老剑术道法了得,我和师妹一直很景仰。” 看他俩不像是说客套话,神态间落落大方,想来是真的仰慕伶华茵,于是苏慕对他俩也渐生好感,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问道:“那我师傅是长老,为什么要去大荒山呢?” 苏慕想从周氏二人身上了解伶华茵的过往,但周瑶却很为难,她看了一眼周易,对苏慕说道:“师弟,方才他们说的那些话你不要太在意,其实前掌门的事,不全怪伶华长老……” “阿瑶,莫要再说了。”周易好像知道不少事,但又不愿意说与苏慕听,眼神中也躲躲闪闪,提醒周瑶注意分寸。 周瑶似有所顾忌,只得道:“师弟,我们也不是很清楚以前的事,你还是自个问你师傅去吧。我们还有事,先走了。”说罢,周氏二人便急匆匆地走了。 周瑶和周易的态度,让苏慕对伶华茵以前的事更上心了,忍不住想打听清楚。仙泽宫弟子提到了前掌门,那说明伶华茵住在大荒山和前掌门有关。苏慕借着在天机处帮忙,拐着弯向天机道长打听伶华茵的旧事,但问的都是关于前掌门衡葳真人的事,天机道长不知苏慕的真实目的,有什么说什么,苏慕这才知道前掌门居然是伶华茵的师傅。这个信息让苏慕消化了好久,总算明白为什么周瑶说他身份特殊了,这么说来,他还是前任掌门的徒孙了。 “那前任掌门去哪了?”苏慕干脆打破砂锅问到底。 天机道长拉长了声音道:“前掌门早就仙去啦!”但又不说如何仙去的。 苏慕一边帮他挑拣灵石,一边问道:“仙人也会死?” 天机道长瞪了苏慕一眼,“你以为仙人就不会死?只是活的比人长,你会死,你师傅也会死。” 苏慕挺直了腰,一脸认真道:“我师傅会活得长长久久,就算真到了死那一天,我也会陪着师傅。” 天机道长笑得合不拢嘴,“你啊,傻小子,你是人,死得比你师傅早多了,你怎么陪你师傅死啊?” “既然师傅能修成仙,我自然也能。我若死了,师傅她一定会很难过的,我怎么忍心让师傅她难过呢?” “唉……”天机道长不知为何叹了一口气,“又是一个痴儿。你是我见过的第二个痴儿。” 苏慕笑笑,“您说的是谁?” “一个与人类纠缠不休的妖,一次还不够,还要来第二次。嘿嘿……”天机道长别有深意地拍了拍苏慕的肩膀,说:“今日没什么事情了,你回去吧。” 苏慕听到天机道长放人,顿时喜道:“那弟子就先行告辞了。” 见苏慕匆匆收拾东西走人,好像天机处很难熬似的,天机道长连连摇头,忍不住嘀咕:“事情没帮多少,问题倒是问了不少。亏了,亏了。” 第四十三章 双剑合璧 苏慕无偿打工完回到青鸾殿,茵桃一如既往地热情,扑闪着翅膀来迎接他,而伶华茵正提着一盏灯站在殿外遥望着天机处的方向,好像也在等他回来,苏慕顿时就有了一种回家的感觉。 “还是茵桃做的饭菜香!”苏慕一边大口吃着菜,一边夸赞道。 伶华茵笑道:“慢点吃,别噎着,累着了吧,仙泽宫的饭菜吃不惯吗?” “清汤寡水的,一滴油都没有,盐倒是放得多。”苏慕一点不在意在伶华茵面前吐槽仙泽宫的不是,直言道,“师傅,我也想早日成仙,这样就不用吃难吃的饭了。” “成仙哪有那么容易。”伶华茵不禁失笑。 苏慕歪着头问:“那师傅你是怎么修炼成仙的?” “……”伶华茵脸上神色变了变,含糊道:“我成仙是机缘巧合。” 苏慕一脸似懂非懂的表情,说:“那就是修炼到一定程度,然后突然某一天练着练着猛地开窍了,就飞升了?” “呃……这么说也没什么问题。” “那我知道了,从今往后,弟子一定勤加修炼,争取早日飞升。”苏慕振振有词。 “吃吧,别说话了。” “诶!” 吃了个九分饱后,苏慕才舍得放下筷子,回头看时,见伶华茵正一只手撑着头看着自己,一动不动看得入神。苏慕被盯着有些不好意思,忙问道:“师傅,你怎么一直看着我?” 伶华茵也不移开目光,微笑道:“我在想,小慕你怎么长得那么快,从前看你,都还只是个跟在为师身后跑的小毛孩。” 苏慕笑笑道:“师傅,你又想起以前的事了。” “是啊……”伶华茵一时有感而发,“从前,我也喜欢跟在一个人身后跑,总是不知疲倦……” 苏慕刚想问伶华茵她说的是不是衡葳真人,伶华茵就转移了话题:“对了,今日早课上的如何?学了什么?” 苏慕答道:“今日是戒律长老与我们说些仙泽宫的宫规,徒儿都记下了。不过徒儿有些不解。” “说来听听。” “为何先到的人都往后坐,后到的人都往前坐,这也是早课的规矩吗?” “……你记住了,往前坐的都是好学之人,往后坐的都是懒怠之人。你要多跟好学之人待在一起,切勿学了什么不好的风气回来。” 苏慕恍然大悟,没想到这仙泽宫的弟子也不全然是刻苦修仙的,他们早到原来是为了抢到后面的位置偷懒啊。苏慕了然道:“师傅放心,我今日交了两个朋友,他们也是勤奋之人,还照顾我不少。” 伶华茵听到苏慕一来就交到了朋友,心宽了不少,问:“交朋友是好事,你那两个朋友叫什么名字?” “周瑶和周易,师傅可认识他们?” 伶华茵想了想,说道:“应是掌门座下的弟子,黑白双剑的周氏兄妹。” 一听到双剑,苏慕眼睛一亮,连忙问道:“师傅,白臻师伯说我的地煞剑跟你的天罡也是双剑,师傅什么时候教我?” 伶华茵语气如常:“你想学?” 苏慕点头如捣蒜,“当然想,仙泽宫的最高剑法,谁人不想?” “既然那么想学,那以后下了学回来为师就教你。” 苏慕见伶华茵这么快就答应,开心极了,当晚兴奋的睡不着,躺在床上悠闲地翘着二郎腿,将地煞剑拿出来把玩。 “天罡地煞,心意相通。”苏慕看着手中的剑喃喃自语,心里跟灌了蜜糖一样。 夜间,一个纸人悄悄从苏慕换下来的衣服上溜了出来,飞到伶华茵桌上,伶华茵用手指戳了戳它,那纸人便将今日下早课之后的事告诉了伶华茵。伶华茵听后没有什么反应,打了个响指,将那纸人烧掉了。 “鄂萝,跟我去巡夜。”等到宵禁时间,伶华茵突然对着空气道。 他们在各大弟子房周边转悠了两圈,并未发现异常,伶华茵只好带着鄂萝打道回府。 “伶华茵,你确定魔混在仙泽宫里面?” 伶华茵捋了捋额前的头发,说:“我不确定,提防而已。” “你要是真担心有魔混进来了,为什么不去跟掌门禀告,叫他多派一些弟子巡夜,也省得你出去跑。” “不妥。”伶华茵摇头道,“这样容易打草惊蛇,况且我自己都不确定的事,怎么能让掌门知道呢。” 鄂萝拿她没办法,只好说:“那行吧,我就帮人帮到底,明晚我们继续。” “谢谢你。” 鄂萝邪魅一笑,“大恩不言谢,你要是真谢我,不如与我定下妖缚。” 伶华茵不明白为什么鄂萝对妖缚之事这么执着,她斩钉截铁地拒绝道:“我是不会和你定下妖缚的。” 第二日苏慕照常同周氏二人去上早课,等弟子们都到齐了,却迟迟未见有老师来。苏慕正心想这不知是哪位长老那么大牌,居然上课迟到,就见那周易走上前去,对弟子们说道:“今日课程是习剑,由我给大家讲课。” 苏慕惊讶地看着人群前面的周易,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周瑶在身边掩嘴偷笑道:“苏慕师弟还不知道吧,周易师兄是仙泽宫资历最老的大师兄了,教习剑法都是由周易师兄上课的呢!” 苏慕只觉这周易还真是深藏不露,讶异之中不免有些不敢小觑。 周易在上面环视一圈,弟子们都自觉地列队站好,只听他道:“我的课,有三个规矩,第一,没我允许,不得交头接耳;第二,不得擅自使剑;第三,我说话过程中,不得打断,若要提问,等我问你们了再提。” 苏慕见那周易一脸严肃,说话的口气比起昨天上课的戒律长老,还真是有模有样的,便悄声问周瑶:“周易师兄平日里也都这么一本正经的吗?” 苏慕说话声虽小,但还是被周易听到了,周瑶使了个眼色给苏慕,也正巧落入周易眼里。不过周易显然是睁只眼闭只眼,只是用眼神瞟了苏慕一眼,以示警告。 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照顾新人,周易所教全是仙泽宫剑法的基础动作,这些苏慕早在大荒山已经学透了,半节课下来,苏慕只觉十分枯燥,但见弟子们都在认真学,自己也不得不跟着从基本动作开始练习。等到自由练习时刻,苏慕忍不住问周瑶:“周瑶师姐,仙泽宫最近是不是来了很多新人?” 周瑶回答道:“没有呀,仙泽宫已经很久没有新弟子来了,除了你。” 苏慕不解:“那为何教的都是入门剑术?” 周瑶笑说:“苏慕师弟有所不知,虽然周易师兄教的都是基础剑术,但贵在温故知新,若基本的知识都掌握不牢,又怎么能学好剑呢!我们每天都在练习学过的东西,虽是枯燥了点,但却锻炼了我们的耐性,也教我们做一个沉稳之人。” 苏慕道:“师姐这样说是没错,但是日复一日地重复练习学烂掉的东西,不去研习新的招式,只会固步自封,毫无进展。” “这……”周瑶没想到苏慕会有这样的见解,竟被他说的哑口无言。 周易和身边的弟子听到他们的对话,不由得看了过来。 其中一个弟子道:“照你这么说来,是对我们上课的方式有意见咯?” 眼看就要掀起一番争辩,周瑶怕苏慕惹火上身,于是立马出来帮他辩解:“苏慕师弟不是这个意思……” 那弟子也站出来,举着剑道:“那你说他什么意思?” 周瑶一时间不知如何分辨,心急之下朝周易看去,想让他出面化解。 苏慕也不畏惧,一脸不屑,“有意见还不给提,敢问师兄觉得自己进步了吗?” 那弟子被苏慕这么一问,似乎也感到心虚,但又不肯服输,瞪着眼急道:“别以为你是护剑长老的徒弟你就得意,你跟我们没什么两样!我就不信你剑术能比我好到哪去!” 本来苏慕也不想再与他争辩,但既然他都提到自己师傅了,苏慕便又激起了好胜心,笑笑道:“好到哪去不敢说,略胜一筹吧。” 轻而易举的一句话,彻底惹恼了那名弟子,只见他脸涨得通红,提着剑走上前来,看那架势颇有要与苏慕一争高下的意思。 苏慕见他那气势汹汹的模样,倒也不躲,就站在那等他过来。周瑶忍不住担心地扯了扯苏慕的衣服。这时一直在旁边观望的周易上前来,拉了那弟子一把,说道:“自由时间结束,各位请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周瑶见周易出面阻止了一场争斗,立马松了一口气。 周易用一种难以描述的眼神看了苏慕一眼,说道:“既然苏慕师弟提出了意见,那我们改变下教习的方式,我今日便与周瑶师妹跟大家展示一下双剑的基本式。” 此言一出,在场弟子都沸腾起来。周瑶诧异地望向周易,周易对她道:“阿瑶,上来。” 周瑶似乎有所顾虑,看了一眼苏慕,便提着自己的剑上去了,和周易一人一边,面对面站着。 他们似乎处在对立的位置,但完全不是。他们的目标是修炼场中的木桩。 随着周易的出剑,周瑶的剑也如灵犀出鞘,一黑一白在空中迎面交错,周氏兄妹默契地一齐转身,身姿潇洒,动作利索。“刷”的一下,周易的剑光已经率先击出,一阵横扫千军之势,将前方的木桩尽数劈断。霎时,木头横飞。此时,只听“锵锵锵”的声音,两人的剑犹如藤蔓一般,不断对碰纠缠,逐渐形成一道黑白交错的剑芒。 两人同时推出双剑,大喝一声:“去!”两大剑气瞬间交织在一起,直朝面前最大的木桩劈去。 “轰”的一声,双剑产生的力量,直接将那木桩震成了碎屑。 其它的木桩紧接着才一一掉落在地上。实在是太快了! 双剑的基本式都如此震撼人心,那如果是最高的招式,那岂不是难以想象。 苏慕惊得目瞪口呆,想要练习双剑的心越发的强烈了。 第四十四章 初学双剑 上完课,苏慕的心久久不能平静下来,从天机处回来,苏慕便一直想着周氏兄妹的招式。他本就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周氏二人动作虽快,也难逃他法眼。几番回想琢磨,他差不多已经摸清他们的套路了。 还未到与伶华茵约定的时间,苏慕就已经自个照着周易的剑法练了起来。其实拆开来也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与周瑶的合二为一,一阴一阳,那剑力就十分了得。 苏慕又照着周瑶的剑招练了几回合,自言自语道:“其实黑白双剑也没他们吹嘘的那么厉害。” “周瑶和周易两个人的剑术都平平无奇,但使用了双剑合璧,那他们的战力就提高了数倍,足以把你打趴下。这也就是修习双剑的特点。”伶华茵不知何时到了。 苏慕的话不小心被伶华茵听了去,他有些难为情,挠了挠头道:“师傅,徒儿让你见笑了。” “听说你今日上早课,差点跟别人吵起来?还让周氏兄妹给你展示了一段双剑合璧。” 苏慕怕伶华茵误会他惹事,忙辩解道:“师傅,徒儿没有吵架,只是随口说了一两句自己的见解,是那人度量太小。周易师兄也是赞同我的说法,才向大家讲解了下双剑的基本式。”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说的对,师傅也是这么觉得的。”伶华茵说道。 没想到伶华茵居然与自己意见一致,苏慕一阵开心,又不好意思道:“师傅,怎么我上早课的事都传到你这儿来了?” “早上不都还理直气壮,怎么现在又害怕了?” 苏慕嘿嘿一笑,“我是怕给师傅添麻烦。” 伶华茵笑道:“仙泽宫就这么大,你一来就出风头,弟子们都在议论,自然就传到我这里来了。” 苏慕哼了一声,“议论就议论,我还怕他们不成!” “你心高气傲的,为师怕你日后容易与人起冲突,还是要收敛一点,和你师兄师姐们好好相处。”伶华茵再次叮嘱。 “我知道了,那徒儿少与他们接触就是了,反正我跟他们也合不来。” 伶华茵见苏慕故意曲解自己的意思,也懒得说他了,只要他开心就好。 “我方才看你使用的招式,是从周氏兄妹那学来的?” 苏慕回道:“是的师傅,徒儿一学便会了。”其实这么说,是想让伶华茵夸他。 然而伶华茵好像没有意会到他的意思,淡淡说道:“几个基本招式,多练几次其他弟子也能做到,不值得你骄傲。” 苏慕脸上一红,顿觉羞愧,连忙虚心求教:“是,师傅,那师傅今日打算教我什么?” “双剑合璧,除了讲究一招一式的配合,更有剑势上的配合,正如周氏兄妹,他们分开来都使用的是自己的剑招,各具特色,但配合使用,能够互相产生极大的辅助作用。他们知道在什么时候对方出哪一招,自己该用哪一招,阴阳互补,方得到最大的效果。只要信手刺出一剑,就能配合得天衣无缝,二人同心,其利断金。”伶华茵慢慢说道,“你的剑术都是我所教,你所用的每一招我都能猜到你下一招是什么,所以要练双剑,你需得知道我惯用的招式。” “弟子明白。”苏慕一改方才自负的态度。 “那就好。从今天起,你就在一旁看我练剑,记住我的每一招每一式,待你摸清楚我的剑法和走势,那你就知道何时该出哪一招了。”伶华茵说罢,便拿出天罡剑,缓缓将一把青剑抻出剑鞘,“我们先来试试。” 苏慕站到一边,只见伶华茵的手腕转动剑柄,剑也慢慢转了起来。足尖点地,蓝色的身影向前疾飞,渐渐地,青剑如同闪电般快速闪动,卷起地上的落叶,与伶华茵曼妙的身影相融合。剑如白蛇吐信,嘶嘶破风,又如游龙穿梭,气贯长虹,时而轻若游云,点剑而起,时而骤如闪电,落叶纷崩。 “剑气凌风!”伶华茵大喝一声。 天罡剑的寒光被树木下的湖面一映,发出一片闪光。伶华茵身轻如燕,足不粘尘,手轻轻旋转,剑身一挑,剑气破风,激起一道浪花,柔弱的身形随着招式游走于湖水面上,却带着震敌的气势。 “剑影留痕!”随着伶华茵的第二式,湖面上激起层层水花,霎时间水光冲天。 青色的剑光在空中画成一弧,女子的腰肢随即顺着剑光倒去。苏慕瞧准时机,飞身而起,右手长剑出鞘,左手牢牢揽住女子的腰肢,于是四目相对,心领神会,两人同时瞅准湖心上的一朵睡莲,刺出一剑,一黑一青两道凌厉的剑光划破夜空,双剑合一,斩人于无形,湖面上划过一道波澜,风过无痕。只在一瞬,水面上的白莲便到了苏慕手中。两人同时落下。 “人剑合一。师傅,这个送给你。”苏慕笑说,将手中的白莲交到伶华茵手中。 伶华茵看着那花,完好无损,欣慰道:“不错,领悟的很好。” 鄂萝睡醒之时,听到湖边有打斗之声,寻声而去,只见树影下两道身影混在一起,衣袂翩跹,剑光交错,形影不离,竟分不清谁是谁来。偶有肢体接触的剑招,两人举止神态中不见生疏,倒像极了亲密眷侣。男的不见平日的少年倨傲,目光看向剑时可风流飒沓,望着女子的眼神中却添了许多一眼便能看穿的情意出来,如月色下的湖水,温柔又多情。 若是旁人看来,定会感叹:好一个双剑合璧!但鄂萝看的却是另一番滋味。 待两人练习结束,苏慕似乎还未回过神来,目光追随着伶华茵的背影,流露出满眼的甜蜜和不舍,那样的眼神落入鄂萝眼中,她只觉得心惊。 伶华茵却似乎并未察觉身后那胶着的目光,说道:“今日就练到这吧。” 鄂萝一路都想不明白,苏慕何时对伶华茵有了这样的感情。她知道苏慕身世孤苦,依恋伶华茵并不奇怪,但这依恋若是变了味,那就是太不正常了。况且苏慕不只是伶华茵的徒弟,更相当于她一手养大的孩子了。 伶华茵见鄂萝似乎有心事,便问:“鄂萝,今天你怎么了,一路都不说话。” 鄂萝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对着伶华茵问道:“伶华茵,你没有发现苏慕今天怪怪的?” “怪怪的?哪里怪?”伶华茵一脸尽是不解。 看来她是真的不知道。 鄂萝讪笑道:“呵呵……可能是我看错了罢。” 伶华茵看着鄂萝的眼神有些古怪,但也不说什么,而是继续在仙泽宫巡视。巡视了一周,依旧无果。伶华茵正要回去,忽见前方一个鬼祟的身影一闪而过,这个时辰了,居然还有弟子擅自出来走动。伶华茵赶紧加快脚步追上去,在一个拐角处,一只黑影忽然窜了出来,伶华茵还未来得及细看,一个弟子就从旁边冲了出来,一把抱住了那个黑影,以狗啃泥的姿势摔到伶华茵跟前。 伶华茵吓得不轻,故作镇定呵斥道:“你是谁的弟子?不知道现在是宵禁时间吗?居然擅自出门!” 那弟子闻言,赶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口中说着“弟子知罪”便抬起头来,想看清是冲撞了哪位长老。只见月光下站着一位清冷如霜的女子,一袭蓝衣像披了一身银辉,额头的仙印衬着女子白玉般的肤色,当真举世无双的妙人。弟子愣愣地看着,竟然看呆了。 与此同时,伶华茵也在打量着此人,个子不高,年纪也尚小,脸上的稚气还未褪去,圆圆的有点婴儿肥,不过也是面貌俊秀。但看那弟子直愣愣地盯着自己看,心中已恼,怒道:“看够了吗?” 那弟子猛地回神,连忙低头认错,可能因为太过紧张,说话也结结巴巴的,“对不起对不起……弟子知错,弟子是来寻猫的,不是故意触犯宫规的。”说罢,他松了松手,露出怀里一只黑猫的头出来。 伶华茵一看,确实是只黑猫,对萌宠没有什么抵抗力的伶华茵心一软,也不再与他追究了,便道:“看好你的猫,下不为例。” “是,是,我下次一定不让它乱跑。”那弟子连连应道。 伶华茵临走前又瞟了那猫一眼,见那猫眼珠子的颜色怪异,像是蒙上了一层纱,不似别的猫眼睛灵动有神,便道:“你的猫,我能看看吗?” “能,能。”那弟子受宠若惊,连忙将猫抱给伶华茵看。 “这猫平时很乖的,就这两天不知怎的老喜欢往外跑。” 伶华茵一看,见那猫眼中似有紫雾冒出,显然是魔气导致。伶华茵看了那弟子一眼,见那弟子似乎没有察觉,应该是不识魔气。于是她便道:“你的猫似乎患了眼疾。”说罢,便将手覆于猫眼之上,片刻撤离,未曾想帮它驱除了魔气之后,那猫竟然不识好歹地挠了伶华茵的手一下,这一挠还不浅,直接将伶华茵的手腕挠出一条长长的爪印,顿时,鲜血直冒。 “长老,你流血了!”那弟子吓得不知所措,连忙从衣袋中寻帕子,正要递给伶华茵。 伶华茵却站了起来,说道:“不必了。你赶紧回去吧。”便用袖子盖住伤口,径自离去。 第四十五章 大荒纪事 “伶华茵,那猫有问题?”回去路上,鄂萝忍不住问道。 “那猫身上有魔气。” “为什么不将那弟子扣押下来?” “那弟子似乎看不出来那是魔气,除非他隐藏得太好了。这几日巡夜,也并非全无所获。起码已经确认仙泽宫里确实有魔的存在,现在就要看是什么魔了。” “不过猫身上怎么会有魔气呢?现在的魔口味都那么奇怪了吗?”鄂萝不禁打趣道。 伶华茵说道:“那猫肯定是接触过什么人了,我在那猫身上施了法,看它这几日都跟谁有接触,或许就能顺藤摸瓜查到那个魔了。” 鄂萝笑笑,“听起来你要自己查了?” “眼下刚查到一些蛛丝马迹,太多人知道反倒让那魔有了提防,待时机成熟,我再告知掌门。今日你也辛苦了,早些休息吧。”伶华茵说罢,便回房去了。 今夜似乎比平时要累,伶华茵在床头看了会书,迷迷糊糊便睡着了。难得做梦的她居然做了个噩梦,梦里她的手腕火辣辣的疼,睁开眼时,一只黑猫就悬挂在她的床头上,一双紫色的眼睛直直盯着她,她吓了一大跳,连忙从床上坐了起来。那猫也受到了惊吓,“喵”的一声窜到地上,跑的无影无踪了。伶华茵四下望去,见周围一片黑漆漆的,什么也没有。这时,她的手腕又疼了起来,往下看时,她的手腕正淌着血,怎么也止不住,把她的半只袖子都染红了。 她觉得这梦境奇怪,便起身往前走去,再回头看时,连她方才睡过的床都不见了。 “伶华茵……”一个女人的声音再次呼唤着她的名字。 这一次她定要看看是谁在叫她。伶华茵不顾手上的疼痛,快步向前走去。 若是那声音阴森点,诡异点,伶华茵还会有些害怕,不过那声音却让伶华茵感到格外亲切,她觉得这世上再也没有比这个声音更好听的了。 眼前又是一束金光,在黑暗的空间里令人感到格外好奇。或许那就是梦境的边缘了,但伶华茵却忽然有些犹豫。 “丫头,不要过去。”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突然响起。 跟上次一样,这个人又在这个时候出现。虽是不合时宜的出场方式,不过伶华茵非但没有生气,反倒觉得心安不少。她转身看去,见影正站在她身后。一身黑色的戎装,脸上戴着一张金色的面具,把整张脸遮得严严实实,只看到身后微微卷曲的长发。他一到来,似乎驱走了黑暗。 “你?”这是伶华茵第一次看到他现形的样子。 “过来。”影站在那不动,声音很淡,却很有威慑力。 伶华茵想也没想就走过去了,走到影跟前,影突然抓起她的胳膊,问:“你怎么受伤了?” “被猫抓的,不知为何流血不止。” 影的手掌在伶华茵伤口上方轻轻拂过,立刻就止了血,伤口也愈合不见了。不过影不小心沾到伶华茵手臂上残留的血珠,手上便像烧着了一样,发出“滋滋”的声音。 影不在意地朝自己手心看去,见手心上赫然出现了一小块被烧红的印子。 “神血……” 伶华茵担心道:“你没事吧?” “无妨,一点血而已。方才使用了魔之力,你身上的血有些抗拒。你不是不敢养猫了吗?怎么会被猫抓伤了?” 伶华茵突然想起小的时候,自己因为控制不好灵力把一只小猫冻死了,哭着跟影说再也不养猫了。她笑了笑说:“猫不是我自己养的。”于是她便将今晚的事告诉影。 “所以你就顺便用自己的血给那只猫施了法,好让它帮你找到那个魔?”影心里对伶华茵的小计谋颇为赞赏,不过又立马给她泼了冷水,“你这种小聪明对付小妖小魔可以,对方可是上等魔,可别弄巧成拙。” 伶华茵正想怼回去,影就不知道去哪了。 “喂,你下次走之前能不能先打个招呼?”伶华茵冲着空气说道。 见没有任何回应,伶华茵往身后方才那金光处看了一眼,但此刻静悄悄的,什么也没有了,仿若刚才那些都是幻觉一样。伶华茵心里有些狐疑,影为什么每次都阻止自己接近那道金光? 第二日清晨,伶华茵醒来之时,发现自己被猫抓伤的手腕已经完全没事了,这才确认昨晚的梦是真的。以为只有通过羽毛才能见到影,却没想到做个梦都能梦见他,她有些怀疑那个梦不是无意中做的了。但目前也是她自己的猜测,根据都没有,索性将此事暂时放到一边。 苏慕上早课还未回来,鄂萝白日又都在葫芦里面睡觉,此刻青鸾殿只有茵桃,伶华茵便带着茵桃往天机处去了。 令她惊讶的是,司徒衍居然也来了仙泽宫。 “你怎么在这?” 司徒衍还如之前一样,脸上带着宛如清风般的笑意,似乎那日大荒图之事过后他留给她最后的悲戚目光是假象一样。或许司徒衍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魔之魂,一切只是她多想罢。 司徒衍对伶华茵笑道:“我昨日新得了一块上好的灵石,今日便给天机道长送来。” “原来是这样,那日月七星盘修好了吗?” “修好了,总算修好了!”只见天机道长手捧着一个圆盘迈着快步走来,脸上乐呵呵的。 天机道长将日月七星盘放置在天机柱固定位置上,只见圆盘上的指针快速转动,始终不见停下来。伶华茵和司徒衍面面相觑,天机道长脸都快凑到那个圆盘上了,一直喃喃念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伶华茵沉思道:“会不会是灵石出了什么问题?” 天机道长斩钉截铁道:“不可能,每一块灵石我都仔细检查过了,绝不会有什么问题。” 茵桃好奇之下也凑过去看,不知道是灵力场突然改变的缘故还是什么,那七星盘上的指针渐渐慢了下来。三人正觉神奇,那指针来回转动了下,最后指向了一个方向。 正正指向了茵桃! 所有人的目光全部望向茵桃,茵桃冒了个冷汗,“啾”的一声躲到了伶华茵怀里。 指针动了下,这回指的又是司徒衍。 司徒衍脸上笑容依旧,一边说着“不是我”一边优雅地撤离了指针所指之处。 “师傅!原来你真的在这。”只听一声呼唤,苏慕下了早课,恰在这时候过来,正巧站在方才司徒衍站过的地方。 苏慕本来下课直接回青鸾殿,却在回去路上看到伶华茵往这边来了,自己便也跟着过来。此时他看到伶华茵、天机道长、茵桃和司徒衍用异样的眼神看着自己,脚步一滞,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看他,心里只觉不妙,笑容也僵在脸上,忽看到面前的圆盘,大致了解了是怎么一回事,便快速地挪动了一下位置,以示清白。 四人加一宠都好奇地往那圆盘上看去,见那指针纹丝不动,指的正是正德宫的位置,但那个方向不止一个建筑,真要说明它指向何处,暂时还不能断言,天机道长立马发了传音给掌门,让他加以防范。伶华茵顾及司徒衍在场,并未向天机道长提及魔气一事,心想影的猜测虽然毫无根据,但也不能完全不信。若是司徒衍真的不是从前那个人了,那跟他说太多恐怕又会引起什么事端出来。 “天机道长,我让你问的事?”伶华茵当着众人的面,问道。 “就知道你来我这,就是为这事来的。那弟子不善乐器,你若是想了解当年那件事,我给你找到了一本书,还有这本弟子名录,你可以翻阅看看有没有那个弟子的生平。我好不容易才从珍书阁中找到的,拿小慕两天打工的时间换两本书,你赚大了。” 苏慕闻言,一脸狐疑道:“啊?师傅你们在说什么?” 伶华茵装作未听见未理会他,径自翻阅起弟子名录起来。 司徒衍看到另一本书上写着“大荒图志”四字,便道:“这本可否借我看看?” 伶华茵点头道:“自然可以。” 伶华茵在弟子名录中果然找到了那名掌罚弟子的记载,确实是戒律长老座下的一名弟子,如天机道长所说,该名弟子死于大荒图之变中,死因不详。看来是因为戒律长老的缘故,所以对于其死因,上面也是寥寥几笔。 “那弟子不善音律,你是怎么问到的?”伶华茵忽然对此十分好奇。 天机道长咳了两声,得意道:“天机不可泄露。” 伶华茵将弟子名录还给天机道长,说:“名录还给你,大荒图志我先借着。” “我看完了。”不一会儿,司徒衍将那本图志推至伶华茵面前。 伶华茵有些诧异,“这么快?” 司徒衍微笑道:“我有一目十行的本领,一本书看完用不了一天,何况是一本小小的图志。” 苏慕在一边听了,不由得“嘁”了一声,好像特别不喜欢司徒衍说大话一样。伶华茵给了苏慕一个眼色,苏慕这才抱着茵桃到一边待去了。 司徒衍无所谓地笑笑,丝毫没有放在心上的意思。 “伶华,最近你可能要时常见到我了。”司徒衍眯着眼睛笑,似乎很是开心。 “嗯?”伶华茵不解其意。 “最近天机道长正在研制新的机关术,我很有兴趣,想来探讨一二,故将云梦台搬至了中皇山闲云峰。以后我们又是邻居了,伶华可不要嫌我烦啊。” 苏慕听到此,面色便不太好。这司徒衍的话听起来哪像是对机关术有兴趣,分明就是想借此机会与伶华茵见面。 第四十六章 误会 从天机处回去,苏慕见伶华茵一直在研究那本大荒图志,忍不住问道:“师傅,你是不是在查什么事情?” 伶华茵头也未抬,一页页地翻阅,说道:“没你什么事,今日师傅忙,你自己去练剑吧。” 苏慕见伶华茵今日没什么心思搭理自己,想是十分重要之事,便识趣地退出书房,悄悄把门带上了。但无伶华茵陪着,左右也觉一人练剑没什么意思,索性溜出青鸾殿到各个地方闲逛。 虽没到宵禁时间,但外出走动的弟子已经很少了,苏慕不喜与陌生人打交道,人少倒觉得安心自在。把仙泽宫的各个地方的方位简单熟悉了下,苏慕眼看天色已晚,便打算回去了。正在回去路上,偶然看到一个有点眼熟的身影,初来乍到,苏慕在仙泽宫认识的人不多,这一看便认出那是白臻。苏慕心想既然看到了,还是上前打个招呼。不过白臻左右看了一下,眼神似有似无地往苏慕这边瞟了一眼,也不知看没看到他,就往前面的房子走去,一会儿便消失在房子后面。 苏慕刚走到屋子旁边,就听白臻的声音从屋后传来。 “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再来找我了。”白臻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愠怒。 紧接着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我实在想你想的紧,一天见不到你我就心痒痒。” “仙泽宫那么多女人,你为什么非要缠着我?”白臻有些急了。 “她们是她们,你是你,只有你能让我魂牵梦绕。”那男人继续说着露骨的情话。 此人语速极慢,配上他独特的温柔嗓音和台词,苏慕听了鸡皮疙瘩顿时掉了一地,心想这是撞上不该撞上的了,还是趁他们未发现赶紧离开才是。 屋后又响起一阵窸窣之声,只听那男的叫了一声“臻儿”,两人似乎正在发生拉扯。苏慕连忙拔腿就走。 “站住!” 苏慕刚刚迈出几步,空中就传来男子一声大喝,苏慕走也不是,停也不是。 只见一个鬼祟的身影飞快地从苏慕前方的房屋前闪过,苏慕心念转动极快,当即判断那句话是对这人说的,未思考半分就追了上去。 伶华茵本还在认真研磨那本大荒图志,突然就有名弟子前来青鸾殿,告诉伶华茵,苏慕出事了,要她赶紧过去看看。 伶华茵一听苏慕出事,脸色大变,书掉在地上都来不及捡,连忙跟着那弟子离开。 “还有哪位长老在?”伶华茵脚步匆匆。 “白臻师伯也在那,因为离其它长老殿比较远,还没有惊动别的长老,就来通报护剑长老您了。” 伶华茵心里为苏慕担忧,一步也不敢耽搁,匆匆到达弟子所说的地方后,便看到在场围着几个巡夜的弟子,正将苏慕围在中间。苏慕拿着剑站着,许是跟他们耗久了,一脸的不耐烦。他身边还躺着一名昏迷的弟子。 弟子们看到伶华茵来了,都自觉地给伶华茵让出了一条道。 “护剑长老,您来了。” 伶华茵快步走到苏慕跟前,苏慕见了她,立马喊道:“师傅!” “发生什么事了?” 旁边的弟子想要插话,伶华茵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只上下打量着苏慕,就怕他被他们伤着了,“小慕,你自己来说。” “师傅,是这样的。方才我正要回去,他们几个就追着这人跑,我刚好看见,就也追过来了,结果刚追上,这人居然莫名其妙就躺地上了。他们几人非说是我打晕的,还说是我打伤了另外几个巡夜的弟子。徒儿明明什么都没做,帮他们捉贼,却被他们反咬一口。”苏慕说道。 伶华茵又看了站在前面的巡夜弟子一眼,然后上前去查看地上那名弟子的伤势,这一看,她颇有些震惊。 众人见伶华茵脸色不对,连忙上前去看,为首的巡夜弟子探了探那弟子的鼻息,惊呼道:“他死了!” “苏慕,你不仅打伤了人,你还害死了一个!” 苏慕瞪了那说话的人一眼,连忙与伶华茵澄清道:“师傅,我没有。” 伶华茵看着苏慕道:“别怕,为师相信你。”紧接着又对那说话弟子道:“你有亲眼看到是苏慕打伤了人?害死了人?” “这……这倒没有。” 伶华茵又转向其他人,语气依旧清冷,“你们呢?可有谁亲眼看到?”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乱说。 这时,站在一旁的白臻走上前来说话了:“师妹,还是先让人将这名弟子抬下去吧。如今死了人,还是禀告掌门为好,苏慕的事再做定夺。” “当然要禀告,但是苏慕的清白现在就要解决。你们既然无人看到是苏慕做的,凭什么说凶手是他?”伶华茵虽然语气平淡,但眼神透出一股无人敢侵犯的威严来,弟子们一个个都不敢吭声。 苏慕突然想到什么,对伶华茵道:“对了师傅,今日我有没有伤人,白臻师伯可以为我作证!”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望向了白臻。 白臻显然没有想到苏慕会让她作证,有点愣住,笑了笑说:“小慕何出此言?” “今日我回去时,看到白臻师伯和一位师兄正在那边屋后交谈,如果我真如他们所说打伤了人在逃跑中,那我就不应该出现在那里。”苏慕看向一边的白臻。 白臻脸色变了变,这时她身后一个弟子也低下头,有意无意地往后站了站。不过也没能逃过伶华茵的眼睛,她看了那弟子一眼,又对白臻说道:“师姐,小慕说的可是实话?” 白臻脸上突然变得很难堪,呵呵笑道:“是啊,我今日确实在跟一位弟子嘱咐一些事情,可能没有注意到小慕,不然也不会让小慕白受冤枉了。” “这么说,小慕就是无罪了。”伶华茵又扫了一眼巡夜的那几名弟子,冷冷说道:“你们跟丢了人,不要见到一个人就乱扣盆子。今晚的事你们自己向掌门说明吧,我要带小慕回去。” “小慕,我们走。” 苏慕临走时,见那白臻目送自己的表情有些古怪,心里也着实有些忐忑。要不是为了证明自己清白,他打死也不会说出自己今晚无意中碰到白臻和男人私会之事的。 回到青鸾殿,伶华茵便问苏慕:“小慕,你今晚所见,真是那弟子逃跑过程中忽然倒地?” “是的师傅,徒儿就要追上他了,却没想到他自己倒下了,我还去摇了他两下,师兄他们也都检查过,那时候他还没死呢。” “不对。”伶华茵摇摇头,道:“那弟子早已经没了活人的气息,不像刚死的样子。” 苏慕一惊:“啊?难不成是尸体在跑?” 伶华茵似乎被他点醒了,脸色突然凝重下来。 “师傅,今日多谢你来救我。”苏慕笑道。 “你是我徒儿,我不去救你谁救你,以后万事小心,不要又被人误会了去。”伶华茵提醒道。 苏慕连连点头,“嗯嗯,知道了师傅。”苏慕又犹豫了阵,还是忍不住问道:“师傅,仙泽宫男女相悦是否大忌?尤其是不同级别的。” “你为何这么问?”伶华茵眼神变得十分古怪,像是苏慕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一样。 “额……没什么,徒儿随口问问。” 苏慕以为伶华茵这个表情就是不愿回答的意思,没想到伶华茵却说了句:“只要不逾矩,仙泽宫历来不阻止男女相悦之事。” 苏慕听罢眼睛一亮,倒是有些放宽心了。 待苏慕走后,伶华茵又回到书房,见那本大荒图志不知何时放到了桌面上,好像有人来过一样。伶华茵唤了一声鄂萝,却没见鄂萝回应。 第二日,掌门单立群便召见伶华茵和苏慕,除了几名长老和白臻,其余几名昨夜见过的巡夜弟子也都在,还包括受伤的几个。 据那几名受伤弟子口述,昨晚他们巡夜途中,偶然碰到一个弟子在结界处逗留,行为鬼祟,便上前问话,谁知那弟子二话不说就与他们开打起来,伤人之后就跑了,幸得另外一队人恰巧赶到,便去捉拿那弟子,谁知那弟子不但修为了得,所用招式也不是仙泽宫的。而据查证,昨夜死的那名弟子只是一个普通级别的弟子,资质平庸,根本打不过几个巡夜的弟子,更别说打伤了好几个人了。若定其为凶手,实在难以服众。 放眼整个仙泽宫,修习其它门派招式的人屈指可数,除了伶华茵是后来才转派来的之外,就只有苏慕会修习别的门派招数。 苏慕听他们这么一说,便知道他们还是怀疑是自己所为,想让掌门出面治自己罪了。 他冷哼一声,问道:“你们几个不是跟他交过手吗?难道是不是同一张脸都认不出来?” “我,我们也没看清那人的脸,当时候天色太暗,而且那人心虚一直不敢看我们。” 伶华茵脸色不太好,转身问那单立群:“掌门,众口一词,你觉得此事该如何办?” 单立群知道伶华茵这么问定是恼了,暗暗琢磨了下利害关系,说道:“苏慕是你的弟子,你比弟子们更熟知他的人品,你若坚持不是苏慕所为,那真正的凶手到底是谁,便要尽快查明。现在也没确切证据证明是苏慕伤的人,你们就不要一个劲地瞎猜了。” 单立群的话还是很管用的,弟子们见他这么说,虽有不甘,但也不好再说什么。 “掌门,我有要事相告。”伶华茵欲将昨夜在那死去弟子身上探查到的疑点与结界一事告诉单立群。 单立群点了点头,叫弟子们都散去之后,便让几位长老留了下来。 第四十七章 私斗 离开大殿,那几名弟子便与苏慕分道扬镳,苏慕只听他们在身后窃窃道:“不是他还会是谁?仗着有护剑长老撑腰,也不把师兄师姐们放眼里,以为仙泽宫就他了得!” 说是窃窃私语,其实说话特意抬高了音量,好像巴不得苏慕听见似的。不过苏慕一点也没有放在心上,他们爱怎么说怎么说,难不成他们不喜欢自己自己就硬要贴个热脸上去么? “小慕!小慕等我一下!”白臻突然叫住了他。 苏慕回头看去,见白臻小跑着追上自己,便奇怪道:“白臻师伯,有什么事情吗?” 弟子们看到白臻和苏慕在一起说话,便偷偷凑在一起不知议论什么。白臻辈分虽比伶华茵大点,但居然也只是个高级弟子,连长老的位置都没坐上,掌门和长老们议事没她的份,这会儿白臻有些不太高兴的样子。 “昨晚我没有帮你说话,小慕不会怪师伯吧?” 苏慕笑了笑道:“弟子怎么会怪师伯,该是弟子给师伯道歉才对。昨夜弟子偶然路过,不小心才听到师伯和别人说话的,但我马上就走了,并未行偷听之事,望师伯恕罪。” 白臻讪讪地笑,拍了拍苏慕的肩,别有深意地问道:“你当真什么都没看到?” 苏慕以为白臻不信,连忙退了一步,郑重其事地拱了拱手,“请师伯放心,苏慕绝不是什么偷窥的小人。” 白臻这才恢复从容,笑道:“好,师伯也相信你。回去吧,不然那些人逮到你又要说这说那了。” “好,那弟子告辞了。”苏慕说罢,便快步离去。 行至一个偏僻的地方,苏慕便看到前方一个面色不善的弟子从树荫下走了出来,那架势好像在等自己上门似的。苏慕觉得他有些眼熟,又一时想不起是谁,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苏慕立马掉头就走。然而刚转身,后面又走过来两人,正向自己围过来。苏慕干脆就站在那不走了,双臂往身前一抱,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看看他们到底想干嘛。 “哟,很有胆量嘛,居然不跑?”其中一个弟子对同伴说道。 苏慕勾了勾唇,说道:“我为什么要跑?” 眼熟的那名弟子举着手里的剑,气焰嚣张地指着苏慕,“苏慕,你不是说你的剑术比我厉害吗?敢不敢跟我比一比?!” 苏慕听了,顿时想起这人是谁了,笑着说道:“原来是师兄你啊,我还当是谁要找我麻烦呢!你这是请来了两个帮手啊!三挑一?”苏慕看着他的眼神更不屑了。 那弟子感觉受到了侮辱,横眉怒目道:“他们俩就看戏的,就我跟你比,敢不敢!” 苏慕见左右躲不过,心想跟他比上一场让他输的心服口服也省得以后他再找自己麻烦,便同意道:“师兄既然要跟我比,那我也没什么好拒绝的,只不过要是你打输了,被你的同伴看到,你的面子可不好过啊。” “少废话,还是担心你自己的面子吧,堂堂护剑长老的徒弟,要是输惨了,那以后就不用见人了。”那弟子嘴上也不服输。 苏慕笑了笑,便拿出地煞剑来,做出迎战的姿势。 也许苏慕一脸傲慢的态度激怒了那弟子,那弟子大吼着就朝苏慕出了一剑。苏慕一开始只是躲闪,另外两名弟子在一边嘲笑不已,以为苏慕就是个三脚猫功夫,徒有其表而已。那弟子也以为自己就快胜了,嘴角不禁扬起了得意的笑容。谁料到苏慕忽然鬼魅一笑,变守为攻,三两下就将那弟子打飞在地,然后潇洒地将地煞剑收回剑鞘。 那弟子坐在地上傻眼了,其他两名弟子也都愣在原地。这结束得也太快了吧! “怎么样,服不服?”苏慕见三人皆一副惊掉下巴的样子,不由得沾沾自喜起来。 “你你你,你使诈!对对对,他使诈!”那弟子顿觉在同伴面前失了面子,竟然口不择言起来。 苏慕更加不把他放眼里了,冷笑道:“我使什么诈了你说?你打不过我,你的两个同伴可都看的清清楚楚,你自己找的证人,你还当他们眼瞎的吗?” 远远看去,只见苏慕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坐在地上的人,旁边两人又怯怯懦懦,若是不知道事情真相的旁人,一定以为是苏慕在故意找茬。 “你们在干什么!?”这时,伶华茵的声音忽然响起。 苏慕连忙转身看去,见伶华茵正面无表情地朝这边走来。那三名弟子连忙向伶华茵行礼,怯怯缩缩地站在一边。 伶华茵走到苏慕身前,也不看他,当着三名弟子的面,不带任何感情的说道:“仙泽宫禁止弟子间相互争斗,苏慕不知道,你们三也不知道吗?” 知道伶华茵向来严厉,那三名弟子有些后怕起来。“弟子知错,请长老饶了我们这次。” 苏慕见伶华茵再次为自己出头,心里偷着乐,正想看他们自食其果,就听伶华茵说:“今日暂且不追究你们的过错,下次若再犯,决不轻饶。苏慕,回青鸾殿,领跪罚。” 苏慕脸色一僵,无比惊讶地看向伶华茵,但伶华茵始终板着个脸,并未给他好脸色看。 余光瞟见那带头闹事的弟子正在窃笑,苏慕毫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咬着牙道:“是,师傅。” 闷闷不乐地回了青鸾殿,苏慕怎么想都想不明白为何伶华茵要责罚自己,便为自己争辩道:“师傅,明明是他们先来找徒儿的麻烦,不是我要与他们私斗的。” “那你就不懂拒绝他们?非要证明自己比他们强?”伶华茵反问。 苏慕当即无话可说,正要跪下领罚,伶华茵却道:“算了,我不是真的要罚你。” “师傅没有生我气?那师傅为何要那么说?”苏慕百思不得其解。 伶华茵有些无奈道:“我若不那么说,他们定会以为我在纵容你,下次又会找你麻烦。” 苏慕顿时眉开眼笑,“原来是这样,还是师傅疼我。” 伶华茵叹了一口气,打量苏慕好一会,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地说道:“你这才来了多久,就惹了这么多事端,你还真是易招麻烦体质啊。” 苏慕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师傅,下次我再也不敢了。遇到找我麻烦的就躲怎么样?”苏慕故意说反话。 伶华茵看着苏慕那张愈发成熟的脸,不由得莞尔一笑,“不过你这么一闹,那些人也不敢轻看了你,我伶华茵的徒弟可不是好招惹的。” “就是就是,师傅,他们不招惹我还好,我大不了不和他们说话便是,但是来惹我,徒儿定是要反击的,不然怎么帮师傅树立威风呢!”苏慕知道伶华茵是比较看重面子的人,便取巧卖乖道。 伶华茵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苏慕的头,但并不生气。 “仙泽宫这么多规矩,师傅你以前是怎么熬过来的?”苏慕虽才来了不到几天,却是处处受制于这里的规矩,打心里还是觉得待在大荒山自在。 伶华茵突发感慨,“或许是以前我有个很好的师傅吧……” 苏慕听伶华茵此言,顿时想起弟子们私下议论之事,心里更是对衡葳真人之死好奇了。 伶华茵见苏慕欲言又止的表情,淡淡道:“你有什么想问为师的,就问吧。”她早知仙泽宫不乏流言,何况是来了一个苏慕呢,定是听了不少背地里议论她的话。 苏慕犹豫了一阵,思考着如何询问才能不伤伶华茵的心,便试探地问道:“师傅你总是说师祖师祖的,怎么一直不跟我说师祖就是仙泽宫前掌门衡葳真人啊?” “这很重要吗?” 苏慕点点头,“师傅的事当然重要了!师祖是师傅的师傅,当然也重要。” “你想问我为什么去大荒山而不好好待在仙泽宫?” “嗯。” “我以前跟你一样,也经常惹事,因为一次任务中犯了一个错误,间接害死了自己师傅。我心中有愧,便自行请愿削去七成法力,到大荒山思过百年,永世不得离开中皇山。”伶华茵不想透露过多,言简意赅地陈述着。 苏慕内心颇惊,“那师傅每日抄写经书,也是为了衡葳师祖?” 伶华茵淡淡道:“抄写经书,是为了赎罪。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额……没有了。”苏慕突然想到一事,便从须弥中拿出伶华茵的灵力囊,说道:“师傅,这个还是还给你吧,我现在已经聚灵了,灵力囊也用不上了,师傅没了七成法力,比我更需要这个。” 伶华茵笑笑说:“傻孩子,我回了仙泽宫,法力自然就全回来了。况且灵力囊认主,它跟了你这么多年,早把你当主人了,我再收回去,它反倒不认我。灵力囊本就是我当年用来护身的,既然给你了,也能代替我保护你。” 苏慕内心感动不已,说道:“灵力囊原来是这么宝贵的东西,当年师傅在大荒山还把它给我,害得师傅被那夜煞所伤。” “灵力囊储存的灵力有限,就算有它,我也不一定是夜煞的对手。” “不管怎样,师傅是这个世上对我最好的人,等我以后变得强大,一定会好好保护师傅!”苏慕说的斩钉截铁。 有徒弟如此,伶华茵心里顿时像流过一捧温泉。 第四十八章 迷惘 之谷外的一个灵域空间,伶华茵正在找那道金光,但是今日,那个女人的声音并没有响起。一切都静悄悄的,伶华茵漫无目的地寻找着,在前方看到一个紫色的水晶座椅,一个戴着金色面具的黑影撑着头躺在那里。伶华茵放慢脚步,缓缓接近那人。影似乎睡着了,没有发现伶华茵已经站在了他面前。 伶华茵认真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慢慢蹲下身去,想要揭开影的面具。手迟疑地游移到男人耳后,男人忽然睁开了眼睛,一把抓住了伶华茵的手腕。 “你想干什么?”刚睡醒的影语气中有些恼火,就像小孩子的起床气。 伶华茵从他手中抽回了手,揉了揉道:“想看看你是不是睡着了就全无防备。” 影煞有介事地告诉她:“我的脸不能看,怕吓着了你。” 伶华茵无所谓地站起来说道:“这世上只有鬼能吓到我。你又算什么?” 影坐了起来,笑道:“可我比鬼还可怕。” “哦?是吗?”伶华茵站着看了他半晌,问道:“你去过我书房,看到那本大荒图志了?” “哦,随意翻阅了下。” 伶华茵见他没什么太大反应,又不确认他是否看到那些东西了,便说:“当年大荒图中关押着众多魔灵,但惨死的三宫弟子也不计其数,尸骨都埋在大荒图中的重重冰雪下,其中大多被大荒图中的恶灵反噬,尸骨都不剩了,其中一位重要的弟子甚至还被五马分尸。不管生前他们做了什么事,最后也都不复存在了,或许这就是因果报应吧。” “你跟我说这些,怕不是以为我会因此报复中皇山,为那些死去的魔灵报仇吧?”影漫不经心说着。 伶华茵没有回答他,也不管他是不是真的不在意这事,继续说道:“我查过了,带头的那名弟子并不会吹埙,埙声的主人另有其人。而且据我所知,唯有来自魔的声音,才能让感染魔气的灵犬发狂,吹埙之人很可能是你们的同族。” 影静静听她说着,并未发表意见。 伶华茵只得说出自己的猜测:“杀死你们同族的,不是仙家,而是魔杀了魔。霖歌恨错了人。” “……” “我该说的都说了,你信不信是你的事,我先走了。” “就算我信,司徒衍可不一定信,你最好给我看紧他。”影突然说道。 伶华茵脚步顿了顿,然后头也不回离开了灵域。 “杜晔。” 没过多久,灵域中传来一个声音:“城主,属下在,您有什么吩咐?” “让夜煞去调查一下镜妖,看看司徒衍和它是不是有什么勾当。” “是,城主,属下这就去办。” 伶华茵刚回到房中,突然被坐在床上的人影吓了一跳,连忙用法术点了灯,只见鄂萝半躺在床上,眼媚如丝地盯着伶华茵瞧。伶华茵被她看的头皮发麻,杵在原地不动。 “你去哪儿了?等了许久都不见你,到处都闻不到你的气息。” 没想到去影那还是被鄂萝碰到了,伶华茵知道此事迟早得露馅,便说道:“去见个朋友。” 鄂萝飘到伶华茵面前,仔细瞧了她一番,戏谑道:“你的朋友也没几个,我都认识,还能有谁,司徒衍?你都好久没有提到他了,想必司徒衍跟以前不一样了吧。你的眼里有光,以前只在跟司徒衍说话时有过,现在说起司徒衍,你眼睛都不亮一下,看来真是和以前不同了。你眼里的光,到底因谁而亮?” 伶华茵不紧不慢地坐在铜镜前梳妆,说道:“你今晚话很多。” “是你喜欢的人?”鄂萝不死心地飘到伶华茵身边,问道。 “不喜欢。”伶华茵脱口而出,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 “你骗人,只有见了心里喜欢的人,眼里才会有那样的光。我是女人,最了解女人了。”鄂萝盯着镜前的伶华茵,想从她眼里看出一点什么不一样的东西,但伶华茵依旧清冷如霜,或者是她隐藏的太好了。 “你爱怎么想怎么想。”伶华茵不吃她那一套,熄了灯就往床上一趟。 鄂萝在床边待了一会儿,见伶华茵睡了,过了一会儿便离开了房间。伶华茵不一会儿又重新睁开了眼睛,仔细想了下方才鄂萝的话,忽然感觉到有些迷惘。 往事历历在目,伶华茵渐渐地回想起来。 “阿茵,最近我看你好像跟以前不同了,你……你是不是喜欢上别人了?”苏言堵住了一下早课就回去的伶华茵。 以前伶华茵总是会抽出时间与苏言待在一起,后来,伶华茵渐渐地喜欢一个人自处。 “师兄,你说什么呢?难道是这些天我没跟你一起练剑,师兄想我了?”伶华茵忍不住笑他多疑。 苏言神色无比认真起来,“阿茵,之前我问你能不能喜欢我,现在我问你,你喜欢我吗?” 伶华茵不知苏言为何突然这么问,她有些迷茫。 “还是只是因为我对你好,你才跟我在一起,你不喜欢我,只是被我感动罢了?”苏言咄咄逼人地看着伶华茵,想从伶华茵那双纯澈的眼睛里找到答案。 但那双从来不会撒谎的眼睛里只剩下满满的犹豫和迷惑。苏言还等不到伶华茵回答,就胆怯起来,说道:“算了,我不逼你了,你不用这么看着我。就算你喜欢上别人,我也不能说什么。但是你喜欢的那个人,他也喜欢你吗?也像我这样对你好吗?你受欺负会站在你这边吗?如若不是,那我会一直在这等你,等你喜欢上我为止。” 后来伶华茵再见到影,问了影一个问题:“你说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是怎样的呢?” 影说:“我怎么知道,我又没喜欢过人。” “没有吗?” “呵,我是个游魂,不懂你们这些人类的感情,无聊,何必自寻烦恼。” 伶华茵闷闷道:“哦,也是。” 他真的只是个影子啊,连实体都没有的魂,又怎么会和人一样感同身受呢。伶华茵喜欢的应该是一个关心她、照顾她、给她温暖的活生生的人,这个世上除了苏言外,还会有谁为她默默付出呢?没有谁告诉她何为喜欢,只有苏言教会了她。 倘若苏言那次没有下山,倘若和苏言下山的不是李念心,伶华茵或许能和苏言白头偕老,做对逍遥快活的神仙眷侣…… 求而不得,爱而不舍,或许才是常理吧。 天色渐亮,伶华茵穿戴完毕,打开房门,外面的阳光就铺泻进来,她用袖子掩了掩刺眼的光,听到院子里热闹的很,循声望去,见苏慕正和一男一女交谈。看到伶华茵起床,苏慕连忙带着那两名弟子过来拜见。 “弟子周易/弟子周瑶拜见护剑长老。” “你们便是小慕说的两位朋友吧,平日劳烦你们照拂小慕,他没给你们添麻烦吧?”伶华茵说的是客套话,毕竟是掌门单立群座下的弟子,还是要给点面子的。 周易和周瑶互看了一眼,相视而笑。 周瑶十分礼貌地笑道:“没有没有,我们照顾师弟是应该的,而且苏慕师弟恭谨好学,老师们都很赞赏师弟呢。” 伶华茵打量了周瑶片刻,见她娇俏可人,说话温柔也甚是懂事的模样,给人第一印象就极好,一下便记住了她。 “你们是来找小慕上早课的吗?”这个时辰,应该是到了上早课的时间了。 周易恭敬道:“护剑长老有所不知,因为前日一名弟子无故而死之事尚未查清,所以这几天早课已经取消了,临时改为门派试练。今日我师傅说,除了高级弟子外的所有弟子这几天皆要参与试练,我们此次来便是特意来告诉苏慕师弟的。” “如此,那今日试练的内容是?”门派试练以前是每三月一次,试练的内容有好几项,分甲乙丙和高级弟子四组,一般都要分几天进行。全体弟子一起参加,还是头一回。 周易答道:“掌门说,今日试练的内容是比速度和临场应变能力,试练场地和往常一样,会有几个关卡,每个关卡的考验内容随机设置,参加试练弟子必须通过关卡才能完成最后的试炼。” “今年的主考官是谁?” 周易回答:“这个弟子就不知道了,掌门这次没说。不过貌似是一个非本门派的人。” 伶华茵微微吃惊,这让一个外人参与门派试练还是前所未有,她不由得有些好奇这次的试练了,猜想难不成掌门只是想借这次机会看看大家的身手吗?哪有这么简单的事。 周瑶期待地问道:“护剑长老,您这次试练会去吗?” “自然。”伶华茵以前不去是觉得没什么意思,现在自己的徒弟要参加,自己怎有不去的道理。 “那真是太好了,苏慕师弟是头一回参加试练,有护剑长老在场,师弟一定能发挥的更好。是吧师弟?”周瑶转向苏慕,脸上漾起笑意。 苏慕点了点头。 谁都想得到自己师傅肯定,苏慕这样好强的更加不例外。周瑶以为自己猜中了苏慕的心思,苏慕也能多加注意到她。 伶华茵看那周瑶瞧苏慕的眼神,正是神采熠熠,与鄂萝昨晚所说别无二致,心中便有了数。苏慕本就相貌随他爹,英气逼人,五官挺拔,生的极好,无疑是十分讨女孩喜欢的类型。伶华茵看苏慕和周瑶也算是郎才女貌,十分般配,心想若能为苏慕寻到一门亲事也是不错。不过旁边的茵桃似乎对周瑶颇有敌意,脸上气鼓鼓的样子,好像很不欢迎这两人。 第四十九章 试练 众人到达试练场地,弟子们都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伶华茵一点也不担心苏慕,撇下苏慕径自坐到了天机道长旁边,等着试练开始。 “你家小慕可是第一次参加试练,你也不多跟他说几句话关心关心?免得孩子紧张。”天机道长朝伶华茵侧了侧身说道。 此时周瑶正在和苏慕说话,但苏慕的眼睛一直往伶华茵这边瞧。 伶华茵看了看台下,说道:“不必,我的弟子我知道,小慕定是试练场上最优秀的。” 天机道长摸着花白胡子,笑得合不拢嘴,“那可不一定哟!现在的弟子可不同往日了。” “掌门为什么突然要现在试练?”伶华茵头也不转,悄悄问道。 “你待会看了就懂了。”天机道长故作神秘,卖着关子道。 伶华茵知道再问天机道长也不会回答,便静静地看着场中的情况。 不多久,试练就开始了,弟子们都争先恐后地进入了试练场地。苏慕眼见着大家陆陆续续地往一个结界里面冲,便也跟了进去。一进去才发现结界里面是一个竹林,竹林里琴声缥缈,也不知是从哪传来的,没飞多久眼前便开始出现三条岔道,弟子们便都凭直觉选择其中一条路走了。而再飞一段路又出现三条岔路,苏慕一直往右,走了三次岔路之后才发现这里的景色几乎都一模一样,就宛如一个迷宫阵。弟子们此时分散的已经差不多,有些弟子意识到今日的试炼场地是个迷宫,便在沿途做了记号,但几经辗转,又折了回来,而且原本刻在竹子上面的记号也都消失了。 伶华茵看向几位长老,便知道是有人故意消除那些记号,以让弟子们早点分散开来,决出胜负。 周易和周瑶始终冲在最前面,跟随他们的弟子众多,但也在途中因为未知的陷阱脱离了队伍,掉落到了别处。此次的试炼确实不同往日,用不到一个时辰,已经有弟子接二连三地被淘汰了。等周易和周瑶再次回到原地,发现苏慕嘴里衔着一根竹叶,正悠哉悠哉地坐在地上,没有要走的意思。 周瑶生怕他放弃这次试练,连忙上前询问:“小慕,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走?” 苏慕抬起眼皮,说:“你们人这么多,都没有一个人想到离开这里的办法,我看长老们就是摆明了不让你们一起走,你没看大家都一个个掉队了吗?这次试练就是各凭本事,看谁能留到最后,根本就不是比什么速度。” 周瑶半信半疑,“小慕你怎么知道的?” 苏慕随口一道:“我猜的。” 听他这么一说,其余弟子都不以为意,甚至还有些在窃笑。 “我觉得师弟说的也有道理,不如我们就分开走吧。”周易考虑再三,便也提议道。 “可是师兄,我从来没有跟你分开过,我一个人……”周瑶有些犹豫不决。 “眼下也没别的办法,暂且就听师弟一言吧,别怕,这只是试练而已,不会有事的,我们试练后见。” 这时一个弟子向苏慕问道:“那你怎么不走,莫不是想骗我们,让我们失去试练资格,你自己独占鳌头?” 苏慕懒洋洋地瞟了那弟子一眼,“我没你这么无聊。对了周易师兄,提醒你一句,这里有风。” 周易脚步一顿,仔细琢磨着他这句话,刚想再问,苏慕就站起身往另一个方向走了,一会儿便消失在竹林迷雾中。 周易连忙对其他弟子道:“你们都跟着风的方向走。” 结界外,伶华茵不禁露出笑容,天机长老也笑着对单立群说道:“掌门,你的两个徒弟都没有苏慕那小子懂你的想法。” 周瑶左看右看,有点犹疑不定要跟着谁,最后一咬牙,便往苏慕的方向追去。 苏慕来到一个空旷一点的地方,环顾了一下四周,便一跃而起飞到竹林上方,从上往下看,可清楚地看到竹林里的风向,每到一个岔路口,风向都会改变。他顺着风向在空中飞了一段路,不久之后便累了,只得下地行走。没走几步,身后就传来周瑶的声音。 “小慕等等我!” 苏慕转身望去,见周瑶正往这边跑来,他左右看了一眼,觉得不太对劲,刚想提醒她小心,周瑶就大叫了一声消失在迷雾结界中。 苏慕连忙走到周瑶消失的地方,趁着迷雾没散将手伸了过去,果然那边是另一处空间,但从结界另一边来看,眼前还是方才那条路,而人就跟空气一样消失不见了。如果过去的话,不知这结界又会将他带到哪里,或许连周瑶都见不到他就回不来了。 “哈哈,你说他会回去找周瑶吗?”就在天机道长对伶华茵说完这句话,试练场中的苏慕毫不犹豫地穿过了结界。 姑且试一试吧。 幸运的是,苏慕一过去就看到了周瑶,不过周瑶正在被一群法术幻化出来的妖兽围攻着,而她没了周易的帮助,果真有些力不从心。 周瑶一看到苏慕,便像见了救星一样,开心地大喊着:“小慕!” 苏慕提剑冲上前,和周瑶背对背站着,合力将那些妖兽打散了。 周瑶望着那些四下散去的幻术,有些意外道:“居然是幻象,我居然差点打不过一些幻象。”说着,周瑶便有些难为情地低下头。 “师姐只是太过紧张了。” 周瑶抿嘴笑了笑,带着一丝羞涩说道:“以前我都是跟易师兄一起行动的,单独来这种地方还是第一次,师弟见笑了吧。” “没有,女孩子一个人害怕很正常。”说完,苏慕便不再与她搭话,自顾自地去寻找来时的路。 “小慕你是不是很少跟女孩子接触?”周瑶笑嘻嘻地跟在苏慕身边,问道。 “额,嗯,算是吧。” 周瑶歪着头瞧着苏慕那张冷峻的侧脸,嘻嘻笑道:“难怪这么害羞。” 苏慕不由得皱了皱眉,停了下来,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我不是害羞,我只是不习惯与别人接触。” 周瑶以为苏慕只是不喜欢别人说他害羞,便不以为意。 “以后会慢慢习惯的,毕竟仙泽宫师兄师姐这么多,以后还会来新人,师弟总要跟他们打交道的呀。” 谁料苏慕竟道:“不习惯,也不喜欢和旁人打交道,我和我师傅接触就够了。” 一句话呛得周瑶哑口无言。 外面的天机道长忍不住哈哈大笑。 “你笑什么?”伶华茵不免瞥了他一眼,“天机道长似乎对我的徒弟十分上心。” “哎呀,谁都喜欢关注优秀的学生,我也在看周易啊。” 苏慕在竹林里转悠了一会,又飞到上头去看,发现这片竹林和别的地方不一样,一丝风都没有,安静的出奇。周瑶觉得对不住苏慕,说道:“小慕,我连累你了,要不是我,估计你现在都已经出去了。” 苏慕好似没有听到她说话,心道:这林子古怪的很,每棵树都是一样的,上去也是面墙,也没再听到方才那琴声了,好像故意把我们困在这似的。方才那妖兽也十分奇怪,一路过来都没有看到过,怎么偏偏在周瑶师姐这里碰上了。虽然周瑶师姐的剑术弱过周易师兄,再不济也不会连几只妖兽的幻象都打不过,而我来了之后那些妖兽也不过尔尔。 周瑶见苏慕若有所思的样子,便问道:“小慕,你是不是想到什么办法了?” 苏慕问:“周瑶师姐,你想通过试练吗?” 周瑶不知苏慕为何有此一问,有些微怔,回答道:“当然了,若是通过不了此次试练,那我也没脸见大家见师傅了。” “那好,此处是周瑶师姐心里幻想出来的场景,只要师姐想离开,自然就能离开了。”苏慕说道。 周瑶惊讶地看着苏慕,“小慕你刚来,怎么什么都懂的样子?” 苏慕回想起自己和伶华茵误入梦中大泽一事,说道:“我曾经跟师傅也遇到过类似的情况,我也不是十分确定这里是不是如此。师姐说从未单独行动,害怕自己一个人做不好,所以心中就幻想出打不过的妖兽。只要师姐自信一些,一个人也可以做好很多事。” 周瑶听罢,内心着实受到了苏慕的鼓励,这时,林子里忽然起风了。 苏慕闻到风声,立马松了口气,正要带周瑶离开这里,却发现周瑶不见了。四下环顾了一阵,他发现竹林变成了一座城。 “这是?”苏慕一脸震惊。 “心魔……”结界外,伶华茵忽然脱口而出。她不由得望向掌门,只见单立群仍片刻不离地注视着试炼场上的一切。 试炼场内居然出现了幻域之城。苏慕沿着熟悉的街道往前走去,天色随着脚步慢慢暗了下来,忽见前方红光大亮,照亮了整片夜空,男男女女的哭声渐渐弥漫整座城池。眼前的一片空地上,几百号人聚集在一个红色的法阵中间,正在进行一场残酷的仪式。 一个7、8岁的男孩躺在法阵外,他的胸前挂着一把银色的长命锁,半睁的眼睛正死死盯着法阵中的一切。 法阵最前方,跪着一个着黑衣的男子,那男人五官俊逸,轮廓分明,像极了现在的苏慕。 “开始吧。”随着一个低沉的声音扬起,法阵中的人开始发出凄厉的哭喊,响彻天地,有些人甚至还发出了悔恨的声音,但是契约一旦形成,就再也不能停下来。 男孩的眼泪流了下来,然后瞳孔随着法阵逐渐暗淡下来的红光渐渐失去了光彩,变得麻木,心如死灰。 “将这小子带回去。”一个不带任何感情,听着有些耳熟的声音再度响起。 伶华茵差点就站了起来,她强忍着内心的激荡,试着去寻找那声音的主人,却没有看到她想看到的那个人。 第五十章 心魔 苏慕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连忙往前跑去,跑到一个大宅子前,他立马冲了进去。 房间里一个男孩正和一个成年男子发生争执,男孩手里拿着一把刀,犀利的眼神里满是刻骨仇恨。 “把我父亲还给我!不然我杀了你!” “你的父亲甘愿献身,我还不了给你。”男人面无表情道。 男孩举着手里的刀,恶狠狠道:“那就叫你们城主出来,我要见他!” “城主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城主留你一命,是看在你父亲的份上,若你执迷不悟,城主随时都可以将你的命拿走,你可要想清楚了。” 男孩冷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城主留着我,不过是我对他还有一点用处,现在这个用处还没用上,他可舍不得我死。” 男人听到男孩这番话,默默无言地看着他。 男孩好像更确认自己的猜测了,笑着将刀刃对准了自己的脖子。 结界外的伶华茵噌的一下站了起来,而结界里面苏慕似乎也正要去阻止男孩的举动,却在这时,结界里忽然响起一阵琴声,画面戛然而止。苏慕愣了一下,看到四周又变回了竹林的样子,眼前突然出现了另一个自己。苏慕心想这定又是什么幻术,想用来迷惑自己,便提着剑上前与另一个自己撕打起来。 结界外的人却看得惊心动魄,不明白苏慕为何与清徽仙人打了起来。 “司徒衍怎么在这?”伶华茵惊讶地问道。 单立群看着结界中的情形道:“他是这次试练的主考官,这次试练的主要内容是战胜自己内心的恐惧。试炼场中已混入心魔,各位长老务必看清,心魔一旦显形,立即诛杀!凡协助诛杀心魔者,皆升为高级弟子。” “你要杀自己人吗?”司徒衍一面防守,一面笑着说。 但到了苏慕这里就变成了挑衅之意,只见眼前人又换作自己父亲的模样,他怒道:“杜晔,别以为换了副面孔你就能取代我父亲!” 司徒衍连连退后,一味地躲闪苏慕来势汹汹的剑招,笑道:“喂喂喂,你认错人了,我不是杜晔,你伤不着我的。小心你自己受伤。” 苏慕怒极反笑:“你想试试吗?看我伤不伤得着!”说罢,苏慕的攻势便更加猛烈了。 就在二人一攻一守僵持不下的时候,司徒衍忽然伸手将苏慕往前一推,自己一个右闪,唤出七弦琴,快速地拨动了两下,两股净化污浊的灵力就伴随着那弦声朝一边散去。苏慕转头一看,见竹林深处的迷雾中,正露出一双虎视眈眈的眼睛,司徒衍的灵力将那迷雾褪去之后,一团黑色的影子就朝苏慕猛扑了过来。 电光火石之间,苏慕灵活地转动了一下手中的地煞剑,分毫不差地刺进了那黑影的一只眼睛。受伤后的黑影瞬间暴走,用尾巴将苏慕甩到一边,暴躁地在空中游动了几圈,再次朝苏慕俯冲下去。苏慕大惊失色,在地上快速滚了一圈,然后趁黑影撞到地上时跳到那黑影身上,想要去拿自己的剑。而那黑影就像鱼一样不停地游动自己的身体想将苏慕晃下去,苏慕狠狠揪住黑影的长须,另一只手握住地煞剑的剑柄,用力拔了出来。 一声撼天动地的咆哮,黑影狠狠撞向一边的竹子,苏慕霎时间被弹飞了出去。就在这时,琴声铮铮骤响,七弦并奏,灵力四下窜涌,沸涌若浪,于竹林间结成一根根细长的琴弦,将那黑影五花大绑,最终制服。结界外的两位长老立马进入到试炼场,用法阵将黑影镇住,魔物终不得脱。 司徒衍正要去看苏慕的伤势,伶华茵就冲到苏慕身边,见那苏慕已然晕了过去,便将苏慕带回了青鸾殿。 仙泽宫里闯进了心魔一事,让所有弟子大为震惊,掌门当即下令所有高级弟子皆轮流去看守结界,切勿再让其它妖魔有机可乘。 苏慕醒来之时,发现自己正躺在自己的屋内,全身跟散了架一样,看来那黑影最后撞的那一下真是要命。忽听到外面伶华茵正在与司徒衍交谈,所说皆是今日魔物与试练一事。 “单掌门根据伶华你对那弟子死状的描述,猜到此事与吸**神力的魔物有关。人皆有弱点,心魔最擅长捕捉人类心中的恐惧和晦暗,那弟子资质平庸,遇到不平之事最易被钻空子,被心魔控制住的人心性大改,做出伤害同门之事也是极有可能的。而人死后,心魔亦能操控人类,也就出现了尸体会跑的诡异事件。” “所以掌门就想到了用试练的办法来引出心魔。那你为何是主考官?” 司徒衍笑笑道:“那心魔狡猾的很,若是大张旗鼓地抓它,它不一定会出来。所以掌门就想借我的乱心谱一用,弟子们乱作一团,心魔便寻着猎物来了。” 这次试练果然是冲着捉拿魔物而设的,可怜苏慕差点被心魔当做了猎物。伶华茵心有余悸,连忙向司徒衍道谢:“方才多谢你的清心咒,我去看看小慕醒了没有。” 不多一会,苏慕就听见伶华茵推开自己房门进来了。 “师傅。”苏慕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伶华茵关怀道。 苏慕连连摇头,“不不不,没有。师傅,你们说的心魔是什么,莫不是今天袭击我的那条鲶鱼?” 伶华茵不由得张了张嘴,作出吃惊状,“……那不是鲶鱼。” “咳,不知怎么形容它,长得就像一条鲶鱼。你们捉到它了?” “嗯,长老们已经将它镇压住了。” 苏慕这才放下心,说道:“那就好,不然又要害人。那我现在算是清白了吧?” 伶华茵笑了笑,“有我在,谁敢说你不清白?” 苏慕挠了挠头,说道:“我自己被误会倒无所谓,就是怕师傅为此烦忧。” “傻孩子。” 苏慕想到幻境一事,便对伶华茵道:“师傅,今日我被幻境所困,是司徒衍救了我?” “嗯。” “司徒衍还在吗?我想跟他道声谢,不喜欠人人情,尤其是他的。”苏慕正要起身下床。 伶华茵立马阻止了他,笑笑道:“司徒衍已经走了,改天吧。为师问你,你可是将司徒衍当成了杜晔?”说到此,伶华茵脸上的笑容便没有了。 苏慕眼前闪过幻境里的一幕,回道:“我看到了另一个自己,以为是幻术所化,却没想到是司徒衍,他一开口说话,便又变成了杜晔,我只当那些都是假的。师傅,你在外面什么都看到啦?” 伶华茵点了点头,叹息着说道:“你还放不下你父亲的事。” 苏慕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咬牙道:“怎么能放下,那么多人都死了,活生生地惨死在我面前,就为了那个人的永生之术。连我父亲也……” 伶华茵眼眸微垂,问:“你可曾见过那城主?” “我没有见过他,我以为只要我自杀,就能逼他出来见我,不过后来救我的却是杜晔。若知道自己是被杜晔所救,我就不应该做傻事,白白欠了他一条命。”苏慕掩饰不住对杜晔的憎恶,或者说是对那些人的憎恶。 伶华茵看着苏慕,若有所思。 这时,茵桃端着一碗汤来,伶华茵笑道:“茵桃见你晕倒,都急哭了,特意去给你熬了宁神汤来,快喝。” 苏慕连忙接过,对茵桃说道:“谢谢你,茵桃。” 那茵桃快速扑闪着翅膀,发出愉悦的“啾啾”声,像在回应苏慕的话。 “小慕你昏迷时,周瑶和周易来看过你了。看样子,周瑶很是担心你,我看这孩子不错,模样好,心地也善良……”自从鄂萝跟自己提了下小慕的终身大事,伶华茵就开始在仙泽宫为小慕着手物色起人选来。 但苏慕却不解风情,随口应了一声:“我知道了,师傅,改日我会谢过他们。” 伶华茵见苏慕已没有事,便安心道:“你好好休息,为师有事要去处理一下。” 不久后,伶华茵来到之谷。熟悉的埙声回荡在之谷上方,而这次,埙声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哀婉沉痛。伶华茵当他是在悼念死去的故友,便静静地站在他的身后,听完他吹完一曲。 伶华茵本是想来兴师问罪的,但是一看到那个孤单的背影,便不知道如何开口。 “愣在那里做什么?有事找我?”影回头看她。 “你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伶华茵盯着他的面具,问道。 影似乎一点也不吃惊,笑问:“你指的是哪些?” “你是幻域之城的城主?” “是。” 伶华茵没想到他竟然回答得这么干脆,心里有些冷意,“鬼巫一族的人,都是你杀的。” “不是我杀的,是他们自己杀了自己,他们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我只是给了他们一个死得更值的机会。”影就像在说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几百条人命在他眼里就如同阿猫阿狗般不值一提。 伶华茵怒极反笑:“他们就算再可恶,也轮不到你来决定他们的命运。” 影用极其古怪的眼神看着伶华茵,朝她走了过去,“怎么是我决定,我给过他们选择的机会,他们惧怕地府的刑罚,选择以这样的方式结束自己的命运,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伶华茵不可理喻地看着影,几乎颤抖着说:“可你骗了他们!你骗他们可以死后化作荒魂,但没有告诉他们,即便是化作了荒魂,也要签订荒魂契,永生永世为奴!” 影对她说的话不屑一顾,讥笑道:“那又如何?” 伶华茵简直不敢置信,她连连退后,像看一个魔鬼看着影,颤声说道:“你没有心的吗?几百条人命,就为了你的永生之术,全部没了……” “放弃无用的人,去救那些有用的人,不是你们人类最喜欢做的事吗?你反倒来问我有没有心,当真妇人之仁!” “刷!”地一声,伶华茵的剑已经抵在影的胸口,影低头看了一眼,既不上前也不退后,冷笑道:“你这是何意?要杀我吗?” 伶华茵举着剑,一字一顿地说道:“姬如梦也是你派来的,是你想要杀我。” 影不悦地盯着伶华茵,并未为自己辩驳。 “我告诉你,不管你有什么目的,你若是敢对苏慕动什么心思,我跟你没完!”说罢,伶华茵愤愤离去。 第五十一章 中皇山道 翌日清晨,苏慕便收到仙泽宫宫人送来的高级弟子服,让他即刻去面见掌门。苏慕穿好衣服去到掌门的正殿,却被人拦了下来,于是便在正殿前徘徊了一阵,正纳闷掌门好端端的找他干嘛,就看到周瑶和周易正从正殿里出来,也是穿的一身高级弟子服,他们见了苏慕,笑着上前招呼道:“恭喜苏慕师弟晋升高级弟子,往后我们又可一起修习了。” 苏慕并不是很关心什么弟子级别,他只想知道掌门找他何事,便问:“掌门到底有什么事要找我?” 周易道:“师弟不用紧张,护剑长老也在里面,你进去就知道了。” 听到伶华茵也在,苏慕便放下心来,进了大殿,见掌门单立群和伶华茵正在里边谈话,也不知道伶华茵说了什么,单立群就回了句:“好吧,既然你执意如此,那就照你的意思。” “弟子苏慕见过掌门,师傅。”苏慕上前拜见道。 “你来的正好,我和你师傅正在商量,你刚来仙泽宫,虽通过了门派试练,对镇压心魔也立下大功,但是众弟子对你初来乍到便晋升高级弟子仍有异议,所以本座决定给你多加一项考核,你可愿意接受?”单立群问道。 苏慕看了伶华茵一眼,见伶华茵没有什么表示,便说道:“弟子愿意接受考核。” 单立群点点头,“好,不过这次考核有点特殊,需得你和你师傅一起去。中皇山顶峰有一只千年雪雕,是群鹰之首,你若能找到它,并让它带你回来,那这次考核就算通过。” 苏慕心念:不就是爬到山顶找一只大鸟吗,这有何难的?还要我师傅跟着,掌门莫不是跟我开玩笑吧。心里虽这么想,但苏慕嘴上爽快地答应道:“那掌门,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即可。” 苏慕闻言,心里乐开了花,反正待在仙泽宫没什么乐趣,烦也烦死闷也闷死,这回总算可以借此机会跟伶华茵离开山门,一定要好好把握住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就在外面逗留个大半天的,晚点回来便是。 伶华茵见苏慕杵在那不知傻乐什么,叫了他一声:“苏慕,走了。” “诶!”苏慕连忙跟上去。 苏慕随伶华茵从后山出去来到中皇山山道,抬头只见前方的高台上有一条只容一人通过的小道蜿蜒而上,直通云雾顶端,白茫茫的也不见山顶是何模样。高台险峻,低头往下看便是深不见底的悬崖,让人不敢再往前一步,生怕稍有不慎就会坠落下去。苏慕心想仙泽宫已经是山上,山上的山上也不见得多高,便没多放在心上。 “师傅,我们要从山道上走吗?为何不直接飞上去?” “求仙问道讲究的是诚心,若都像你这般投机取巧,那岂不是人人都能修仙了?”伶华茵一句话说的苏慕顿感羞愧。 “师傅说的是,徒儿知错。” 这时伶华茵又道:“其实从山道走是因为根本飞不上去,山上时常有风暴和雪崩,走路比较安全。” “呃……”苏慕一脸黑线:师傅莫不是在逗他? “不然你想试试?”伶华茵回头道。 苏慕连连摆手,“不了不了,师傅,你什么时候爱开徒儿玩笑了,师傅怎么走我怎么走。” 反正跟着伶华茵总没错,至少能少走很多弯路。话虽这么说,但苏慕跟着伶华茵一路上山,便是一直在绕着山走,把山绕了一圈又一圈,脚下的路是越来越窄,有些地方都已经塌陷了,需得侧着身才能通过,越往高处,山谷里的风就刮的越大,雪也渐渐厚了起来,时不时还可看到山上掉下来的积雪。四面崖壁光秃秃的,越往上越是险峻,山谷里能飞行的空间很是狭窄,真如伶华茵所说,若要飞上来,不是被风吹飞就是被积雪砸死。 也不知走了多久,苏慕已经隐隐约约能听到大鹰的叫声了,心想就要到山顶了,但伶华茵却道:“此地离山顶还有一段距离。” 苏慕已经累得脚像灌了铅似的,但见伶华茵好像没事人一样,健步如飞,气都不带喘的,便不由得心里暗叹:师傅莫非以前经常爬山,好像完全不会累一样。我若是喊累,师傅一定要笑我了。于是便硬着头皮继续走。 伶华茵见苏慕越来越落后,便停了下来,问道:“小慕累了吧?” 苏慕哪好意思承认自己累,便逞强道:“师傅都不累,徒儿怎么敢喊累。”但心里面却嘀咕:这中皇山道真不是人能爬的,以后万万不能再说大话了。 伶华茵看苏慕满头大汗,没说什么,只是站在那不动。 苏慕走到她跟前,疑惑道:“师傅,怎么不走了?” “就在这休息一下吧,反正我们也不急着回去。” 苏慕来之前确实是这么想的,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就是不想和伶华茵回去那么快,但是这里实在是太冷了,虽然自己走得大汗淋漓,但那山谷的风呼呼吹来,自己的骨头就像要冻住一样,要是不活动下筋骨,苏慕觉得自己估计要被冻成一块石头。一路过来,也没发现一个可以避避风的山洞。 伶华茵看苏慕只着一件单薄的弟子服,说道:“都是为师想的不周,山上严寒,我忘了你是凡身,经受不住此等酷寒。”说罢,便在苏慕身上施了一点法术。 一会儿,苏慕就感觉没那么冷了,身体也渐渐暖和了起来。 苏慕笑道:“师傅,这是什么御寒法术,竟神奇的很?” “待回仙泽宫再教你。你休息好了,我们再赶路。” 苏慕往地上一坐,好奇地问道:“师傅,你怎么走了那么久的路都不会累,莫不是也有什么法术?” 伶华茵摇了摇头,“若你修成仙身,便也不会觉得多累了。” 苏慕心道:修仙竟这般诸多好处,也不知我何时才能修炼成仙。但这话不敢当着伶华茵的面说,怕又被她说自己定力不足,急功近利。 “以前总觉得修仙也没什么好的,不就比人家多活久一点,后来发现,当神仙也不错。”苏慕坐在雪地上,两手撑着身子往后靠,对着漫山的皑皑白雪说道。 伶华茵颇有感触,问:“你觉得怎么好了?” “可以饱览山河,来去自由,看以前没看过的风景,再遇到一个想要陪伴一生的人,逍遥自在地过完这一生。” “以前,我也是这么想的。”伶华茵微微一笑,“可是后来,事与愿违。我倒是羡慕你们,还有这么多美好的憧憬。” 苏慕扭头看了一眼伶华茵,笑道:“不过师傅,现在我又改变主意了。” 伶华茵不禁疑惑地看向苏慕,见苏慕的脸上扬起一丝清朗夺目的笑意,眼神中的光芒熠熠生辉。只听苏慕道:“再壮阔的山河,看多也会腻,如今我有了师傅,师傅若是让我一辈子不离开中皇山,我也是愿意的。师傅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伶华茵听罢,不由得微微愣怔。山中凄冷孤苦,唯有苏慕这句话,像雪谷中的薄暮,暖暖地洒在心间。 “走吧,该起身了。”伶华茵缓缓道。 苏慕回头一看,下面已经是云雾缭绕,看不见来时的路,他们则置身云海之中。休息够了的苏慕玩性大起,拾起一块石子往山下丢去,石头一下就淹没在云雾里,完全听不到任何声音。索性又朝山中大喊了一声,山谷里马上传来了阵阵回音,谁料这声震山吼让伶华茵顿时花颜失色。苏慕只听山上轰隆隆响动,整个山体都震动起来,头上的积雪也不断落下来。 伶华茵头疼地大叫:“你个傻孩子!乱喊什么!”说完便拉着苏慕在山道上飞奔起来。 苏慕却一点也不慌乱,感觉是有心一样,他反握住伶华茵的手,一下就窜到伶华茵前边,带着她在山谷里飞跑了起来。 “真不应该带你出来,你,你真是疯了!”伶华茵仿佛受到了惊吓,但见苏慕哈哈大笑玩的倒是开心,伶华茵便索性由他闹了。 若是有人路过此地,定会看到这样一画面:一个年轻男子拉着一个年轻道姑的手,正在与雪崩上演一幕精彩的生死时速。 二人半飞半跑来到山顶,眼前顿时豁然开朗,心境也别有不同了。只见茫茫雪山上数只大鸟在低空盘旋,前方是一个巨大的巍峨耸立的山门,伶华茵道:“为师要进山门一趟,你且在外面等候。” “师傅,我不能陪你进去吗?” “此山门是中皇山重地,只有长老和掌门才能进去,你若找到掌门所说的雪雕,就想办法让它带你回去,师傅会在仙泽宫宫门处等你。”说罢,伶华茵便自己一个人朝山门走去。 苏慕眼看伶华茵走远,还来不及问她可不可以用武力解决,就见两只凶神恶煞的黑色大鸟朝着自己的方向俯冲下来,看那要将自己撕裂的模样定是把苏慕当成入侵者了。 苏慕心道:算了,本还想着擅自进入它们地盘还是好好跟它们解释一下,但它们这摆明是不给自己这个沟通的机会,要将自己驱赶出去,看来不用武力也不行了。于是便亮出地煞剑,对那两只大鸟喊道:“喂,你们的头领在哪?把它叫出来,小爷我要找它玩玩!” 第五十二章 舍身偈 山门“轰隆”一声打开了。伶华茵目不斜视,一直沿着道路往前方走去。这也是遵循着这里的规矩,不能斜视,不能回头,心要虔诚,才能到达里面的神殿。随着她的进入,道路两旁的灯悉数亮了起来。两边的古老雕像一直延伸到最深处的宫殿,宫殿门前,是两个穿着异域服装的守门人,见到她来,皆朝她屈了屈身。 “烦请二位向灵女通报一声,仙泽宫护剑长老前来拜见。” “请长老在此稍等片刻,灵女大人已经感知到长老的心愿,已将其带给神女。”其中一位守门人恭敬道。 没过多久,一位美貌的绿衣少女就从大殿里走了出来,和伶华茵相互见了礼,便对伶华茵道:“我们这是第一次见面吧,但我很早以前就认识你了。第一次听到你的名字,是在你师傅来的时候。她为了你,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 “山门外的那个年轻人,是你的徒弟?”灵女问。 “是。” 灵女对伶华茵笑了笑,说道:“我记得你师傅来的时候,还是仙泽宫的掌门人,没想到百年之后,你成为了护剑长老,也是为了自己的徒弟而来。你为什么要为了他甘愿在自己身上下舍身偈?你可知这其中代价?” 伶华茵道:“我知道。鬼巫一族背负太多,不管修炼多久都无法修成仙身,他们一族寿命太短,我没有什么给他的,只希望能够让他活得更久一些,他还那么年轻,不该和他爹一样。若他命数到头,就用我的寿数为他续命,若我死了,就将我的所有修为都给他,所有鬼巫族的报应,我替他承担。” 灵女面带叹息地看着伶华茵,“人命自有天数,即便扭转命数,但也未必会如你所愿,你可要想清楚,你师傅不愿看到你这样。” “我这仙身本就是偷来的,早该还了。神女可帮我完成这个愿望?” 灵女悲悯地望着伶华茵,说道:“你可知你师傅当时向神女许了什么愿?” “用她一半修为,保我一生无虞。” 灵女摇摇头,道:“这只是你认为的,那时候你刚渡为仙身,东灵山个个都在捉拿你,你师傅为了不让你被他们找到,请求神女抹去你在东灵山的罪行,她愿意用半生修为为你弥补过错,受三世寡亲缘之苦。” 伶华茵震惊地看向灵女,只听灵女又道:“是你自己不愿意相信,你到了仙泽宫,可见过东灵山的再找你麻烦?若非你师傅为你赎罪,你以为东灵山的人会放过你吗?” 伶华茵无比震动,她悲从中来,“师傅……” “现在知道了真相,你还能改变主意。” 然而伶华茵却道:“既然我已经到了这里,就不会反悔,是我沉溺于过去,辜负了师傅,师傅的恩情,我只能来世再报。但小慕是好孩子,我不忍心让他受苦,请神女成全。” 灵女见伶华茵心意已决,无法回转,便惋惜道:“唉,既然如此,你且在此等候,容我向神女禀告。” “多谢。” 再说山门外,数只体型巨大的鹰一起对苏慕展开猛烈攻击,虽是凶残至极,但也被苏慕全部制伏。现在,苏慕正在山门外气势跋扈,大肆叫嚣:“你们的头领呢?还不快来救你们,可是怕了小爷我?” 正在这时,一只比方才的鹰还要巨大的雪白色大鸟从山门上滑行而下,苏慕一看,猜到这肯定就是掌门说的雪雕了,心中不由大喜,便又做好再干一架的准备,谁料那大鹰居然开口说话了。 “年轻人,住手。”那雪雕看似威武雄壮,声音却听似一个5、60岁的老头儿。 苏慕将地煞剑收回剑鞘,盛气凌人地踩在一只鹰身上,对那雪雕说道:“怎么现在才来,看到了吗?你的手下皆是我的手下败将。” 雪雕连忙道:“是是是,你先从它身上下来,别看它们体型巨大,但它们也不过相当于你们人类几岁的孩子。” “孩子?”苏慕低头看去,见那鹰目露凶光,便道:“方才它们攻击我时还凶猛异常,你莫不是忽悠我?” “诶诶诶,我哪敢忽悠你,我孩子的命都在你脚下。你有什么要求,我都满足你,只要你不伤害它们。”雪雕说道。 苏慕笑道:“好说,把我送回仙泽宫,并保证以后不再让你的孩儿们伤害上山的人。” “这个好办。不过年轻人误会我们了,我们本就是守护这座山门的,并不会随随便便地伤害人,只因你引发了之前的雪崩,它们以为你是入侵者,就来攻击你了。平常若是中皇山哪位掌门和长老来,它们都是直接放行的。”雪雕解释道。 “那它们真是好眼力,没看到我和我师傅一起上来的吗?”都说鹰目力极好,看来也不尽然。 雪雕笑道:“它们不对人只对事,虽是你和你师傅一起上来,但你师傅仙风道骨,而你身上却带有邪煞之气,鹰生来敏锐,实在不能怪它们攻击你。” 苏慕把剑一横,蹙眉斥道:“你胡说什么!什么邪煞之气?” 雪雕见他动怒,连忙道:“年轻人莫不是不知道自己身上的邪煞为何物?” 苏慕心中顿时疑惑万分,肃然道:“你细细说来,我身上怎么就有邪煞之气了?” 那雪雕盯着苏慕好一阵,又道:“方才我在你身上确实察觉到了邪煞之气,可不知为何这回儿又没有了,你身上可带有什么邪煞之物?” 苏慕细细回想,从须弥中拿出一颗珠子,问道:“莫非你说的是这个东西?” 雪雕一看,说:“虽不认识此物,但这东西确实邪气过重。或许这就是它们攻击你的原因。” 苏慕这才放下悬着的心来,连忙将血魄珠收好,说道:“此物贵重,是我师傅交予我的,管它好与坏,都不能丢了。没什么事了,你快送我回去,我好跟掌门复命。” 雪雕飞到悬崖边,苏慕一下便跳到它背上,只见雪雕拍打了下翅膀,便载着苏慕往仙泽宫飞去。 这没到一会儿的功夫便回到了仙泽宫,掌门和伶华茵已经站在宫门前等候,也不知道伶华茵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苏慕站在雪雕上,朝着下方挥了挥手,一副意气风发、张扬恣睢的姿态。 “那不是苏慕师弟吗?”很快,山门前就聚集了一些看热闹的弟子。 “快看!那是中皇山圣鸟,青云雪雕!” 雪雕载着苏慕在仙泽宫上方悠然自在地翱翔了一圈,引来不少弟子围观,没到一天,青云雪雕载着苏慕在空中飞的事传遍了整个仙泽宫。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件事,苏慕感觉仙泽宫的弟子突然都对自己友好了起来。 晋升高级弟子后,苏慕自然就不像之前那样跟着一大群弟子一起上早课了,上课的地方也由正德宫改为了太极殿。但对苏慕而言,搬到太极殿上课除了离伶华茵的青鸾殿近一点之外,其它也没什么区别。 新晋弟子中除了周氏兄妹外,有两个人让苏慕印象深刻,坐在他旁边的是一个矮个子,长得斯斯文文像个女孩子,圆圆的脸看模样也顶多14岁,还时常抱着一只黑猫,有事没事地逗弄它。神奇的是,每次他都带着猫来上课,但没有一次被上课的老师发现。 另一个虽是其貌不扬,总是坐在角落,也不爱跟人说话,但有一次苏慕无意中听到他开口,便立马认出了他的声音。此人正是那日与白臻师伯在屋后面说话的男人。苏慕看他老实憨厚,一点也不像是会说出那种露骨情话的人,还真是应了一句话:人不可貌相。 而这两人当中,带着猫的那个名叫尚悦,尤其喜欢与苏慕说话,刚开始是讨论功课,久而久之便向苏慕各种打听伶华茵的事,滔滔不绝地述说自己对护剑长老的崇敬之情。不过问的多了,苏慕并不想搭理他。 一日,周瑶邀请苏慕一起用午饭的时候,苏慕看到几人发生争执,其中一个便是那个不爱说话的弟子,不禁问道:“周瑶师姐,那人是谁?” 周瑶回答:“那人是岑思文,才从乙级弟子一跃成为高级弟子,平日里老是受人欺负,这会儿不知怎么就跟他们吵起来了。” 苏慕疑惑道:“仙泽宫的弟子级别不是一级级晋升的吗,他怎从乙级跳到了高级?” 尚悦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加入了进来,说道:“岑思文喜欢白臻师伯,你们不知道吧?这次试练白臻师伯帮了岑思文很大的忙,不然他也不会晋升到高级弟子。” 尚悦刚说完这番话,就被周瑶捂住了嘴巴,生怕别人听了去似的。 苏慕心想:原来这仙泽宫的晋升制度还有这猫腻。便又朝岑思文看去,他们的争吵还未停止,岑思文像在极力反驳什么,吵得面红耳赤。苏慕本就是不爱多管闲事的人,便在一边安安心心地吃着自己的饭。 尚悦“呜呜呜”了几声,挣脱了周瑶的手,说道:“哎呀师姐,这事很多人都知道了,不必藏着掖着,他们想必也是为这事吵起来的吧。” 周瑶瞪了他一眼,道:“此事关于白臻师伯的清誉,怎能道听途说!” “我吃饱了,要回去练剑了。”苏慕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收拾了碗筷就离开了。 第五十三章 试探 苏慕刚从那伙争吵的弟子旁边经过,岑思文就被一伙人推搡了一下,站立不稳向后倒去,苏慕顺手便接了他一下,问道:“师兄,没事吧?” 那岑思文愣了一下,连忙站起来,对苏慕作了作揖,说道:“没事,多谢。” 苏慕礼貌性地回了他一个微笑,然后大步离去。但在路上,苏慕却心道:奇怪,方才扶了岑思文一把,怎觉得他身上气息不太一样。但又想不出什么所以然来,苏慕索性不当回事了。 也不知是不是上了一趟中皇山山顶打通了任督二脉,苏慕觉得自己的剑术有了飞速进展,每晚与伶华茵练习双剑,也愈发挥洒自如。这日晚伶华茵不知去了哪里,苏慕无人练剑,便又出来到处走走,没想到茵桃竟偷偷地跟来了。虽说来了仙泽宫也有一段时日了,但茵桃尚未离开过青鸾殿,许是待的无聊了便想出来见见世面。这头一回出来,便对什么都很好奇,才没一会儿的功夫,茵桃就自己跑丢了。 苏慕只得沿路在附近寻找,心想:这茵桃也不知跑哪去了,这仙泽宫这么大,若是被哪个兔崽子看见,见它可爱将它捉了去就不好了。 忽听见一声猫叫,苏慕循着那声,在角落里看到了尚悦时常抱着的那只黑猫,正睁着圆咕噜的眼睛盯着自己。苏慕以为又是尚悦那小子把猫弄丢了,便想将其捉回去。却没想到那黑猫机灵的很,苏慕一下没抓着,倒让它挠了手背一下,跑了个没影。 苏慕只觉手背一阵灼烧般的疼痛,抬手一看,便看到那浅浅的抓痕竟像火烧过的一样,十分醒目。苏慕暗自觉得奇怪,但眼下去找茵桃要紧,便将猫的事情暂放一边。没走几步,苏慕只觉头昏眼花,天地旋转,突然“咚”的一声栽倒在地。眼前突然出现一双白色的靴子,一个人缓缓走到苏慕跟前,看那衣角觉得很是熟悉。苏慕睁了睁眼,想看清楚此人面目,但只模糊看见一个人抱着那只黑猫,站在自己面前好一会才扬长而去。没过多久,苏慕便眼前一黑。 苏慕猛然一醒的时候,伶华茵正坐在床头,一刻不离地守着自己。他赶紧坐了起来,叫了一声“师傅”。 “小慕,你醒了,哪里不舒服吗?”伶华茵面带关切。 苏慕摇了摇头,问道:“师傅,我怎么回来了?我不是……”他记得他被那黑猫抓了一下便晕倒了,似乎还迷迷糊糊看到一个人。 “我和鄂萝在外面看到你时,你已经晕倒了,茵桃正在旁边守着你。” 苏慕这才想起自己正要去找茵桃呢,听伶华茵这么一说,便放心道:“找到茵桃就好,我还担心它出事呢!” “把手给我看看,你怎么弄的?”伶华茵突然道。 苏慕连忙听话地将猫抓伤的手伸过去,说道:“今晚不小心被尚悦的猫抓了一下,也不知怎么的,那猫就这么抓了我一下,我就晕过去了。” “尚悦是谁?” “哦,也是跟我一样,新晋的高级弟子,平常天天抱着他的黑猫。” 伶华茵略微思考了下,自言自语道:“难道就是上次碰到的那个……” “师傅?” “下次你把他带来,让我见见。” 苏慕“哦”了一声,觉得今日的伶华茵有些反常,平日里她最爱清静,怎么突然间想起要见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弟子了呢。 伶华茵又仔细看了看苏慕的伤口,问:“你今晚有没有看到其他可疑的人?” “可疑的人……我昏迷之前,看到一个人来着,但是我看不清,不过他穿着高级弟子的衣服,之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苏慕见伶华茵盯着自己的伤口出神,便问:“师傅,那黑猫怎么抓了我一下我就晕了,莫非这黑猫还有特异功能?” 伶华茵盯着苏慕看了一会,“那黑猫被我用神血施过法术,一旦碰到什么妖魔,那法术就会消失,我就会第一时间知道。” 苏慕一惊,连忙脱口而出:“师傅,我……” 伶华茵笑了笑,“别紧张,我知道你不是,我是担心你被人利用了。”说罢,伶华茵便一副愁容满面的样子。 “师傅,仙泽宫是不是还有别的妖魔混入,不然你为什么如此忧心?”苏慕一下便猜中了要害。 “或许吧,为师只是猜测,还不能下定论。你好好在这待着,哪也不许去,我出去一趟。”伶华茵说完便离开了房间。 伶华茵走后,茵桃就马上进来看望苏慕了,好像已经将苏慕晕倒归责于自己贪玩乱跑,所以格外愧疚。苏慕见茵桃自责的样子,安慰了它好一阵,茵桃才开心起来。 苏慕又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好一阵,仔细回想着今晚的事,揪着眉头自言自语道:“那个人到底是谁呢?” 说完又百思不得其解,盘腿坐了起来,“尚悦的猫从来不让人碰,能抱着它的人除了尚悦还会有谁?但尚悦看到我晕倒,怎么也不会见死不救吧……奇怪……” 茵桃见苏慕一脸冥思苦想的模样,在旁边发出“啾啾”的声音。 苏慕眼睛一亮,扭头问茵桃:“茵桃,今晚你有没有看到我旁边有什么人经过?” 茵桃手忙脚乱在空中比划了半天,苏慕都不懂它想表达什么。 “额,要不你用笔写下来。” 茵桃点了点头,苏慕连忙去旁边找了笔和纸,摊在桌子上,让茵桃在上面写字。 茵桃便在纸上歪歪扭扭地画了一个人,那人手上似乎还抱着一只四个脚的动物。 苏慕一看傻眼了,一脸黑线地问:“茵桃,这是只猫吧……?” 茵桃一个劲儿的点头。 “额……原来你不会写字啊,画的……倒挺别致的。”苏慕不忍打击到它。 茵桃听到苏慕的夸赞,翅膀拍的更欢脱了。 “你要是再见到那个人,你还会认得他吗?”苏慕问道。 茵桃连连点头。 苏慕面上一喜,觉得这下好办了,便说道:“那好,明天我去上早课,便带你一起去,你可不要偷偷出来啊。” 茵桃乖巧地答应了。 第二日,苏慕果真带着茵桃去上了早课,还没进到太极殿,就远远地看到尚悦抱着他的猫跟他招手打招呼,苏慕悄悄侧着头问:“茵桃,昨晚你看到的人是他吗?” 茵桃在苏慕肩头上悄悄现出点身形,摇头否认。 弟子们陆续来的差不多了,苏慕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在纸上将弟子们的座位标记了下来,然后悄悄收了起来。回去的时候,苏慕便将那纸拿给茵桃看,让它指认昨晚上看到的那个人坐在哪里。 茵桃在纸上指了指,苏慕大吃一惊,再三确认道:“岑思文!怎么会是他?你确定是他吗?” 茵桃点头如捣蒜。苏慕万万没想到会是岑思文,自己早上还帮了他一把,晚上自己晕倒他却视而不见,这人当真令人摸不着头脑。 知道那晚那人是岑思文之后,苏慕便每日注意他,发现他依旧喜欢独自待在一个角落,话也不多说,与尚悦也完全不熟的样子,但似乎对猫尤为喜爱。比如某一次室外练习,苏慕故意将尚悦的猫吓跑,和尚悦、周氏兄妹一起去找,没想到岑思文竟主动要求帮忙,最后也是岑思文在河边找到了。那黑猫待在岑思文怀里,就跟待在主人怀里一样,岑思文将那猫哄得贴贴服服,比之主人尚悦,有过之而无不及,连尚悦都惊咂了舌。 五个人正准备回去,就听周瑶喊道:“咦,你们看,那不是伶华长老和清徽仙人吗?” 其他四人闻言,都朝周瑶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蓝一白两个身影正朝山下走来。周瑶忍不住说道:“伶华长老和清徽仙人关系总是这般好,两个神仙般的人物,站在一起真是般配,让人好生羡慕。” “般配什么?我师傅怎会看上司徒衍?”苏慕盯着司徒衍,一脸嘲讽。 又听那尚悦说:“伶华长老长得可真美啊,小慕,我真羡慕你有这样的师傅,好想来七个。” “哎,为什么是七个?”周瑶好奇道。 尚悦目不转睛盯着伶华茵道:“只是一个数字而已,只想每日佳人相伴,死不足惜。” 苏慕面上不快,看那尚悦一副痴恋模样,更是心中恼火,便快步走到伶华茵和司徒衍面前。伶华茵没想在这碰见苏慕,又见其他几人,便以为他们几个一起逃学,便佯怒道:“现在应该是上课时辰,你们几个怎会在这后山晃荡?” “师傅,我们不是逃学出来的,现在是室外练习时间,尚悦的猫突然跑了,我们来寻它。没想到在这碰见师傅。”苏慕解释道,还充满敌意地看了司徒衍一眼。 伶华茵听到尚悦这个名字,便在其他几人脸上扫视了一圈,果真觉得尚悦眼熟。 那尚悦见伶华茵看他,大喜过望,连忙上前问好:“弟子尚悦拜见长老,长老可还记得我?” 苏慕心里不禁骂道:尚悦这小子怕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觊觎师傅的美貌,真是不知分量! 伶华茵淡扫尚悦一眼,说:“你就是养猫那个?” “正是,上次我的猫不知轻重,伤了长老,不知长老伤可好了?” 苏慕一惊,问道:“师傅,你也被猫抓了?” “已经无碍。”伶华茵这句话是对苏慕说的,紧接着便又对他们几人道:“既然猫已寻回,你们便早点回去吧。” “是。” 几人正要离开,唯独苏慕还杵着不动,周瑶马上拉了他一把,“走吧,小慕。” 第五十四章 下山 伶华茵看着几人走远,回头便看到司徒衍一脸深思的模样,只听司徒衍道:“方才站在最后边的那名弟子……” “他怎么了?” “或许是我看错了,我仿佛在他身上看到了黑影。” 伶华茵一惊:“黑影?” 司徒衍点点头,沉吟道:“像极了试练那日的心魔……回头你得叫小慕小心点。” 伶华茵微微蹙眉,又觉司徒衍之话不能不信,便道:“你觉得仙泽宫里面还有一只心魔?” “也不能妄下断言,但是小心点还是好的。” 伶华茵看了看司徒衍,抱着试探的态度,说:“你说心魔会盯上小慕吗?” 司徒衍一脸不可置信,笑了笑道:“伶华你该不是被上次那只心魔吓怕了吧,你平日不都最相信自己徒弟吗?苏慕什么样的心性,心魔遇到他,想钻空子都难。” “是吗?”伶华茵突然陷入沉思。 “伶华,伶华?”司徒衍见伶华茵失神,叫了她两声她才反应过来,于是微笑道:“此次新晋的高级弟子下山除妖历练,听说伶华也要同去?” 伶华茵点点头,说道:“刚回仙泽宫不久,掌门想让我多接管一些弟子事务,别总是待在青鸾殿。” “单掌门说的也有道理,你总是闭门不出,是应该到处走走看看。” “反正也离不开这中皇山,去哪不都一样,这锦绣山河怕是与我无缘了。”伶华茵说的云淡风轻,但旁人听了只觉落寞。 司徒衍看着伶华茵的背影,不由得暗暗摇了摇头。 话说这下山除妖是仙泽宫高级弟子历练的必要课程,也是弟子们暂时告别宫规游山玩水的绝好机会,所以每逢新晋高级弟子浩浩荡荡地离开山门,留下的弟子就会满怀羡慕地目送他们下山,幻想自己就是下一批下山的人,但不是所有人都有这种机会的。而苏慕赶上了最幸运的时候,才来没一个月就晋升了高级弟子,还赶上了今年弟子首次下山。 “小慕,你可真是走了八辈子运,我等这次下山等了一年,算是快的了,你这又是上中皇山顶骑青云雪雕,又是下山除妖的。”一段时间接触下来,苏慕发现尚悦是个话唠。 苏慕不屑一顾,“青云雪雕很厉害吗?瞧把你们吹上天的。” 尚悦咋咋呼呼道:“你可别小看它,它可是中皇山最凶猛的守护者了,能把人撕成两半的。” “哦?还真没看出来。”苏慕不由得笑了起来,好像不信似的,“我看它都老态龙钟了,怎么把人撕成两半啊,呵!” 这时候一旁的周易听见他们的谈话,飞近了些,说道:“苏慕师弟,青云雪雕是中皇山圣鸟,万不能小瞧了它。” 苏慕见他们如此追捧那只鹰,便问:“你们可见过它实力?这么看好它。” “师弟有所不知,青云雪雕是中皇山所供奉神女身边的神雕,当年霖歌被囚,有它很大的功劳。”周易解释道。 苏慕不由得挑了挑眉,看来自己还真是小看了那只鸟,“是嘛,我还以为霖歌是三宫的掌门长老合力封印的呢!” 几人一路闲聊着,没过多久,就见大家都纷纷降落到了地面上,看来妖患之地就在附近了。 众人一到地面上,就有人偷偷抱怨:“这是什么地方?跟以前不一样啊,连个村庄都没有,难不成要在这里露宿?” 这话被伶华茵听见,便听她冷冷说道:“嫌没处落脚?那就滚回仙泽宫裹被子去。” 此话一出,弟子们都不敢再出声。同来的白臻笑着圆场道:“好了师妹,他们还小,你不要这么严格嘛!” 伶华茵淡瞟了白臻一眼,说:“除个妖都要看条件,仙泽宫这些年都是养孩子吗?你应对他们做出表率,而不是惯着他们。” 白臻被伶华茵呛了一嘴,碍于她是长老,也不好再出头。 岑思文走到白臻身边,虽未说话,但眼神里已有安慰之意。 尚悦又小声附在苏慕耳边说道:“看吧,又眉来眼去的。” 苏慕本来不爱搭理这些,听尚悦一闲话,便径自走开了。 这到了夜间,除了派出去调查妖患的弟子随伶华茵出去了之外,其余弟子们便在河边露宿了起来。苏慕这次下山,特意带了茵桃出来,这会儿见弟子们都在篝火边休息,便带着茵桃外出找野味。想着这里离大荒山不远,苏慕心心念念那酒窖里的酒,便想去弄些来喝。 “茵桃,带你去看样好东西。”苏慕一想到美酒,立马加快了飞行的速度。 按照原先的水路来到地下的酒窖,苏慕便先鞠了一捧酒饮了一大口,顿时心情畅快,又用随身带的葫芦装满,笑道:“还好这次带的葫芦够多,正好把这里的酒都装满了,再烤只野兔,简直是人间美味!” 苏慕见茵桃一直盯着他的葫芦看,便问:“茵桃,你也想来一点?” 茵桃连连点头。 “给!”苏慕笑道,拿了葫芦塞子,便凑到茵桃嘴边。 茵桃就着苏慕的葫芦,好奇地尝了一口,没想到才一小会的功夫,茵桃就整个变成了一个大红桃子,茵桃不禁打了个酒嗝。忽然一道光晕笼罩在茵桃周身,将苏慕吓了个大跳。 “茵桃,你……” 苏慕震惊地看着茵桃,只见面前坐着一位楚楚可人的豆蔻少女,身着粉色衣衫,吹弹可破的脸蛋上留着酒后红晕,显得柔弱可怜。一副嗓音更是又软又甜,能滴出水来:“慕哥哥,茵桃好像有点晕。” 苏慕看着眼前的少女,大张着嘴,有些手足无措,实在不敢相信这是茵桃。 “你是茵桃?”苏慕再次确认。 少女低头看了看自己,明显也被自己此时的模样吓住了,睁着无辜的双眼,又惊又喜说道:“啊……茵桃,茵桃变成人了?” 苏慕看了那葫芦里的酒一眼,再看看茵桃,仿佛发现了惊天秘密,道:“这酒也太神奇了,竟能让一只仙兽变成人。” “慕哥哥。”茵桃柔柔地叫了苏慕一声。 苏慕不知如何是好,愁眉苦脸道:“你这副样子跟我回去不好,会被当成妖怪的。都怪我,不该给你喝这酒。” 茵桃见苏慕不是很开心的样子,以为自己做错了事,带着哭腔道:“慕哥哥,茵桃的样子是不是很难看,你讨厌茵桃了?” 苏慕看茵桃都快哭了,连忙道:“不是不是,你这样很好看,只是你原本是只仙兽,现在突然变成了人,我若是这个节骨眼上带你回去,别人肯定会将你当成妖怪的。” 茵桃听到苏慕这么一说,开心道:“慕哥哥,我这样真的很好看吗?” 茵桃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苏慕便也认真打量起少女茵桃起来,虽年纪尚小,举手投足尽显天真无邪,但已经是个美人胚子,一双杏眼欲语还羞,樱桃小嘴饱满红润,皮肤白里透红,让人不禁升起怜爱之心。 “好看。”苏慕直言道,但纯粹是赞赏而已,并不带任何色相之欲。 茵桃的脸红扑扑的,害羞地低头不语。 “茵桃,你先在此等我,等我找到师傅,告诉她此事,便回来找你。”苏慕道。 茵桃“嗯嗯”两声,说:“慕哥哥,我就在这里等你,哪也不去。” “乖。”苏慕说完便离开了山涧,去找伶华茵去了。 这刚没走多久,苏慕忽然听到一阵女人的娇笑声,在夜里渗人的很。于是便握住剑柄,四下环顾了一番,却没见到一个人。谁知那笑声越来越近,在苏慕周围飘荡。忽然,草丛里窸窸窣窣的发出了声响,苏慕定睛看去,只见一条黑色的蛇在草丛中快速穿梭,正往自己的方向而来。还没趁苏慕拔出地煞剑,那蛇就朝他的脚踝处咬了一口,苏慕立马就晕厥了过去。 不一会儿,草坪上就出现一名容貌妖娆的黑衣女子。那女子盯着草地上的苏慕一眼,说道:“竟敢把我私藏的酒喝光,我看你这小子胆子也不小,今日那女人不在,看我不好好教训你一顿,嘻嘻……”说罢,黑衣女子便将苏慕扛在了身上,一摇一摆地走了。 没过多久,苏慕便闻到一阵好闻的香味,睁眼一看,自己正躺在一张白色的大床上,身边烟雾缭绕,犹如置身仙境一般。他连忙从床上坐起,打量四周,看到床边有一湾水池,一条黑色的尾巴正在水里晃来晃去,苏慕立马警觉了起来,下意识地去拿自己的地煞剑,但摸了摸自己的腰部,空空如也。苏慕一惊,才发现自己的外衣和剑都不见了,自己只穿着白色的内袍。 “你醒啦!”一个娇滴滴的女声从池中传了过来。 苏慕抬头一看,便看到一个人头蛇身的美女朝着自己游了过来。 “妖怪!”苏慕惊呼出声。 那美女蛇娇笑道:“怎么这样叫奴家,奴家名叫弯弯。你这人怎这样讨厌,喝了奴家的酒,还想就那样一走了之吗?” “酒?”莫不是那酒窖中的酒是这蛇妖的,苏慕心念快速一转,道:“原来那酒是姑娘的,抱歉,我以为是没有主人的,误喝了姑娘的酒,我赔给姑娘就是,请姑娘将我的东西还我。” 美女蛇掩嘴一笑,立马变换成人类的模样,她半倚在池子边上,媚眼如丝地看着床上的苏慕,两条白皙的美腿在水里若隐若现,风姿妖娆,苏慕哪经得起这番,羞得连忙低下了头。 第五十五章 美女蛇 美女蛇直盯着苏慕瞧,苏慕被她那火热的目光盯得心跳加速,手脚无处安放。苏慕好歹也是正人君子,被一个穿着暴露的蛇妖这么明目张胆地盯着看,不由得有些恼意,侧着头看向别处道:“姑娘,那山涧中还有我的朋友,请将我的衣服和剑还我,等我出去后,定会将酒赔给姑娘。” 美女蛇道:“莫不是那只小仙兽?她这会儿应该已经离开了,你这么久没去找她,她可能以为你出事了呢!” “茵桃不会的,我告诉她要在那里等我,她不会擅自离开的。”苏慕一口咬定。 美女蛇笑了笑,说:“我听说外面闹妖患,很多道士都来了,那小仙兽见你一日不回,便以为你丢下了她,她自己便去找你了。” 苏慕大惊,下意识地转头看向那蛇妖,“一日?你说我离开有一日了?” “嗯呐。”美女蛇见苏慕回头看她,便又向他投了个媚眼,“你在我这里可是睡了整整一晚呐,睡得可香呢!嘴里还一直念叨着师傅师傅的。” 苏慕大窘,心想自己一个晚上都未回,伶华茵和茵桃肯定急坏了,便对那蛇妖道:“姑娘,偷喝你的酒是我的不对,姑娘如何才能放我离去?” “放你?奴家孤单的很,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自己喜欢的,怎可轻易放你走?不如你留下来与我相伴,想喝酒,我这里多的是,如何?”美女蛇娇滴滴地说道。 “承蒙姑娘错爱,但我有要事在身,不得不回去,姑娘可换个要求?”苏慕尽量放缓语气,毕竟自己的地煞剑还在别人手上。 那美女蛇叹了口气,忽然从池子中起身,往床边一坐,笑道:“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难道奴家不美吗?你就这么急着走。” 苏慕闻着空气中忽然飘来的一阵香味,心中悸动,忍不住往蛇妖身上看了一眼,只见女子湿漉漉的黑裙下勾勒出曼妙的身材,白皙的肌肤也在那黑纱下透出美丽的光泽,不由得喉头一紧,慌忙看向别处,冷冷说道:“我心里已有人,请姑娘自重。” “莫非是你梦里都喊的师傅,唉……你们男人都这样,曾经也有个人说过自己心有所属,到后来还不是乖乖屈服于另外一个人的美色之下……男人的话不可信。”蛇妖幽幽道。 苏慕极力证明自己对伶华茵的感情坚贞不渝,“她不一样,我爱她并非美色。” 那蛇妖一听,忍不住笑得花枝乱颤,“你们男人不爱女人的美色还爱什么?以前我也像你这般天真,相信了一个男人的话,那男人口口声声说自己喜欢的是他的师妹,无论我怎么引诱他,他都无动于衷,可是后来,他却跟自己的师姐睡在了一起。他的师姐还将我打回了原形,我为情所伤,想起这世上还有另一个女人跟我一样被男人所骗,于是后来我找到他的师妹,想要告诉她真相,却发现他的师妹偷食了东灵山的神女果渡为仙身,被仙泽宫的一个道士带回了仙泽宫。” 苏慕听到此时,已经脸色一变,说道:“你说的若有半句假话,休怪我无情!” 美女蛇娇笑道:“你与你师傅这么多年,这些事都不知道吗?看来你师傅打算一直瞒着你呢!不过你师傅还真是旧情不忘,当年你爹偷盗仙泽宫的大荒图,害死了你师傅的师傅,你师傅居然不计前嫌,还将你收为了徒弟,将你养在身边,也不知道这日日见着你这张像极了生父的脸,她会是什么滋味。” “你说的可句句是真?!”苏慕激动之下,一把抓住蛇妖的手,死死的握着。 “哎呀疼!你轻点!”美女蛇吃痛地叫道。 苏慕连忙放开蛇妖的手,怒目而视。蛇妖又笑道:“我要是说假话,又怎会知道你父亲叫苏言,你母亲叫李念心,你父亲的师妹叫伶华茵呢?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全当我说个故事吧。”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蛇妖道:“我只想告诉你,你爹也自诩正人君子,忠贞不二,却也逃不过一个‘色’字,你是他和那女人所生,难道就逃得了?” 苏慕连连摇头,不肯相信蛇妖的话,喃喃自语道:“你说的这些不是真的,我爹不可能是这样的人……” 蛇妖趁着苏慕伤神,将手覆在苏慕手背上,边抚摸边说道:“你爹是不是这样的人,你师傅最清楚了,可当面去问问她。你要是不长着和你爹一样的脸,你师傅她还会收留你,对你这么好吗?” “我和我师傅的关系,不容外人置喙。”苏慕虽难过不已,但也保持着最后的理智。 蛇妖伸手抚上苏慕的脸,脸也靠了过去,带着蛊惑的语气在苏慕耳边柔声道:“你说你爱你师傅,可你师傅却将你当做孩子一样看待,你不过就是你父亲的影子,你师傅怎么可能会爱你呢?你亲过她吗?抱过她吗?嗯?” 一阵诱人的香味再次飘来,苏慕身子猛地一震,像是触碰了身体里隐藏的机关。蛇妖继续蛊惑道:“你师傅待你好,是出自师徒之情,而我对你,是男女之爱,你难道不想像你父亲一样,获得一份真正的爱情吗?”那蛇妖一边说着,一边握着苏慕的手放到自己胸前。 触碰到那柔软的肌肤,苏慕触电一样躲闪了一下,那蛇妖笑道:“你听听我这心跳的多快,你难道不想要奴家的心吗?你若是不喜欢我这副模样,那就将我想象成你的师傅。” 苏慕一听,像被施了妖术一样喃喃道:“想象成师傅?” “对呀,小慕,你师傅不都这么叫你的吗?你看我长得像不像你师傅,嗯?”蛇妖妖媚一笑。 苏慕定睛看去,眼前的蛇妖突然间变成了伶华茵的样子,苏慕一个痴怔,但并未有所动作。 “小慕既然不想看到我,那我走好了。”蛇妖假意哀怨地起身,再次带起一阵香味。 其实那香味要是女人闻起来,是完全无感的,但是男人要是喝了蛇女的酒闻见了,那十有八九是要被迷惑住的。 在那香味的刺激下,苏慕已经完全将蛇女当成伶华茵了,心中一动,连忙伸手一拉,顺手就将佳人身上的裙子扯了下来,顿时春光乍现,一览无余。蛇女一个娇笑,转身倒在苏慕怀中,目光缱绻地望着头顶上的人。诱人的身躯犹如含苞待放的花朵,正等着他采摘。 “小慕,你还是舍不得我走呀。” 一声娇柔呼唤,让苏慕最后的防线立马崩掉,一个翻身,便将那长着伶华茵脸的蛇妖牢牢抱住,干柴逢烈火,一发不可收拾。 此时距离蛇洞百里之外的村庄,一大批仙泽宫弟子正在围剿后山作乱的蛇窟,数百条害人的蛇精被全数斩杀,只留几人在村庄巡视,以免有漏网之鱼。而一连两日,大家都不见苏慕回来。伶华茵遣众弟子先赶往下一个妖患之地,只让周氏兄妹和尚悦留下在附近寻找苏慕踪迹。 第二日晚,尚悦便带着一个粉嘟嘟的少女前来找伶华茵,那少女一看到伶华茵,便一头扎进伶华茵怀里,伶华茵不由得懵了。 那少女一边抱着伶华茵哭,一边道:“茵姐姐,我可算找到你了,我是茵桃啊!” 伶华茵吃惊地打量起面前的少女来,看她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便问:“你是茵桃?” 少女连连点头,露出自己的翅膀,解释自己是因为喝了一点酒才变成了现在的模样,生怕伶华茵不相信。 伶华茵听她解释了一番,忙摸了摸她的头,问:“好孩子,小慕呢?他没跟你一起?” 茵桃伤心地哭道:“慕哥哥不见了,他说让茵桃在山涧里等他,可是茵桃等了一天都没见他回来。” “哪个山涧?”伶华茵急忙道。 “大荒山。” 伶华茵立马转头对尚悦说道:“你与周易、周瑶先去跟弟子们汇合,我去去就回。” “长老,要不我也跟您一起去找吧,人多力量大嘛!”尚悦提议道。 “不必,大荒山我比较熟悉,你们不必帮忙,去吧!”说罢,伶华茵便带着茵桃前往大荒山去了。 来到茵桃所指的山涧,伶华茵发现根本没有茵桃所说的那个结界,水里面清晰见底,只有一些石头和水草。茵桃不由得脸色一变,慌忙在水里面胡乱掏着,但一无所获。 “怎么会这样?我们明明是从这里面进去的,怎么会什么都没有了呢?”茵桃着急道。 “茵桃,会不会是你记错位置了?”伶华茵道。 茵桃使劲摇头,“不会记错的,茵桃记得清清楚楚!对了,山洞!茵姐姐,我是从你平时修炼的山洞出来的!” 伶华茵便又带着茵桃去往平日里修炼的山洞,但转遍整个山洞,也不见茵桃所说的通往酒窖的路口。 “你说的酒窖在哪里?我在这里很多年了,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结界。你说你从哪里出来的?”伶华茵停在一块岩壁前,一边摸着那块石头,一边问道。 茵桃险些哭出来,她不敢置信道:“茵姐姐,我也不知道,我走出来的时候,明明这里什么都没有,怎么会是封死的呢?” 伶华茵盯着那块岩壁,若有所思的样子。 “先出去吧,或许你说的那个酒本来就有问题。” 伶华茵和茵桃出到洞外,伶华茵便将鄂萝从葫芦里叫了出来,问她可在这里察觉到妖魔的气息。 鄂萝在周围巡视了一圈,回来便神神秘秘地凑到伶华茵耳边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伶华茵听后脸色一沉。 “鄂萝,你和茵桃在这里等我。” 第五十六章 嫌隙 水蛇洞里酒香四溢,满室氤氲着馥郁的香气,在空气中交织成一片,让人分不清是美酒还是肉糜之香,俊男美女还在不分昼夜醉生梦死之中,殊不知外面已有人杀气腾腾地闯了进来。 喝醉的少年似乎还沉浸在精心设计的爱情陷阱里,丝毫未曾发觉自己已经完全被妖物迷惑。一把利剑飞来,将床幔割破,两个交缠的身影冲入眼帘,不分你我,难舍难分。伶华茵看到这等画面,顿时火气上涌,当即破口大骂:“畜生,你给我起来!” 这“畜生”两字冲进苏慕耳中,令他乍然一醒,连忙放开怀里的美人,凝神一看,眼前的美人哪里还是那风情万种的伶华茵,分明就是一只狐媚的蛇妖。他吓得立马推开眼前的人,转头一看,见伶华茵站在一边,脸色忽红忽白忽青,也不知是什么表情。她的天罡剑指着蛇妖,手颤得厉害,好像随时都快拿不稳剑一样。往事忽然之间轰然在她眼前炸开,就像当初自己撞见了苏言和李念心一样。 苏慕慌忙道:“师傅,我……”但此刻他和别人光着身子,哪里还解释得清楚。 “滚!” 伶华茵眼睛都不看他一下,只是冷冷的一个字落下,将苏慕本就忐忑的心打入了谷底。苏慕自知错已铸成,又被伶华茵看见,心凉到极致,但也不得不马上穿了衣服离开这是非之地。 伶华茵一瞬不瞬地盯着蛇妖,那蛇妖自知自己撞上了死路,并没有跪地求饶,反而斜坐在床榻上,对那伶华茵道:“我早跟你说过了,不要再相信姓苏的鬼话,你还是不信,非得我证明给你看。” 伶华茵拿剑指着蛇妖,面如冷霜,“苏慕和苏言不一样,不要拿他们相提并论!” 蛇妖妖媚一笑,“有什么不一样的,流的都是同样的血,****。” “你用蛇女酒迷惑他!使的下贱手段!当初我就不该可怜你弱小放过你,让你再次修炼成人,害我徒儿。” “我好心提醒你,怕你再度被骗,你怎么不感激我反倒怒气冲冲的?哦?难道你看到我和你爱徒在一起,心里不痛快?”蛇妖一脸无谓地对着伶华茵笑。 伶华茵嗤笑道:“我看不痛快的是你吧,以前我师兄不搭理你,喜欢上我的师姐,你很嫉妒吧?用这种狐媚手段勾引男人,连我师兄都看不上你,你以为他的儿子小慕就会喜欢你吗?好好掂量一下你自己的分量!” “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自己的师兄移情别恋,自己的徒弟也看不好,还不是你自己没本事,留不住男人!装什么清高,你这样的人注定没有男人会真心爱你!” 伶华茵不急反笑,慢悠悠地说道:“以色侍人,这样的爱又能有多长久?你这样的妖孽是永远也不会懂的。以为男人和你睡了一觉就是真正的爱,真是愚不可及,叫人可怜。” 听完伶华茵这番话,蛇妖彻底被激怒了,她的脸忽然变回原形,龇牙咧嘴朝着伶华茵咬了过来,伶华茵斜睥了她一眼,剑光一扫,毫不留情就将蛇头给割了下来。 伶华茵提着断了头的黑蛇走出水蛇洞,见苏慕已经穿好衣服跪在蛇洞外面,她冷冷看了他一眼,将那条蛇丢到苏慕身边。苏慕一见,不由得心里咯噔一下。 “徒儿做了混账事,请师傅责罚!” “丢人现眼!还敢叫我师傅!还不赶紧跟我回去!”伶华茵丢下一句话,便再也不理睬苏慕。 鄂萝看到伶华茵拉着一张冰山脸回来,身后是垂头丧气的苏慕,就大概知道是发生什么事了,连忙小声附到苏慕耳边道:“小慕你很厉害嘛,把你师傅气成这样,也是没谁了。” 茵桃还不知道事情的起因,只是看到苏慕回来,便开心地跑到苏慕跟前,笑道:“慕哥哥,你回来啦!” “嗯,回来了。”苏慕应道,脸上却是一点开心的表情都没有。 一连两日,伶华茵都没再正眼瞧过苏慕。同行之人也不知道苏慕失踪两日到底去了哪里,以致于回来后师徒二人就有了嫌隙。 这晚,众人正围在篝火旁聊得不亦乐乎,苏慕见伶华茵一个人远远地坐在石头边,思虑许久终于决定过去,却见茵桃已经拿了一串烤鱼往伶华茵身边跑去,只得叹了一口气重新坐回原位。 周瑶见苏慕闷闷不乐,满脸担忧,询问道:“小慕,你和护剑长老怎么了,我看你们这两天很是生疏的样子。” 苏慕一心想着如何跟伶华茵和好的事,完全没把周瑶的话听进去,周易在旁边给了周瑶一个眼神,示意她不要再问。尚悦从旁边拿着几串烤好的鱼过来,递给他们三个,好像看清一切似的,边吃边道:“这还用问,大家都在除妖患,就小慕突然玩失踪,伶华长老不生气才怪!私自脱离队伍,不守法纪,夜不归宿,伶华长老的面子往哪搁啊?现在只是不搭理小慕,明日回了仙泽宫,该罚还是得罚!” 周瑶忍不住嗔道:“就你多嘴!” 苏慕一脸抑郁,将烤鱼往尚悦手里一放,说道:“不吃了!”说完便自己到河边冷静去了。 “哎小慕!”周瑶忍不住叫了一声,起身想去劝劝苏慕。 尚悦一把拉住周瑶,示意她好好坐着,笑着说:“师姐你就别去了,现在小慕心情不好,谁的话也听不进去,除非你是护剑长老。” 周瑶远远看着独自一人的苏慕,叹着气道:“小慕真可伶。” 另一边,茵桃乖巧地坐在伶华茵身边,递给她一串烤鱼,说道:“茵姐姐,这是尚悦师兄烤的鱼,他特意给了我两串,你要不要也来点?” 伶华茵微笑着摇了摇头,“我不吃,你吃吧。” 茵桃喜笑颜开,塞了满满一嘴,吃得心满意足了才道:“茵姐姐,你怎么不跟大家坐在一起啊?” 伶华茵道:“我不喜欢热闹的地方。” “哦。”茵桃一脸天真,“那茵姐姐怎么不叫慕哥哥过来陪你?” 伶华茵往河边瞟了一眼,又迅速转移了目光,语气里没有太多起伏,“小慕他有自己的朋友,老跟着我这个老人做什么?” 茵桃噗嗤一笑,“茵姐姐才不老呢!茵姐姐永远是那么年轻!” 伶华茵看到茵桃孩童般纯真的笑靥,不由得微微一笑,说道:“若都像你这般无忧无虑,那该多好。明早就要回仙泽宫了,你不必陪我,去找小慕哥哥玩吧。” 茵桃看了一眼站在河边的苏慕,虽然很想过去,但还是摇了摇头,说道:“我不去了,小慕哥哥还有朋友,但是茵姐姐只有一个人啊,茵桃就在这里陪着茵姐姐吧。” 伶华茵见茵桃如此贴心,便让她坐的离自己近点。 天色渐晚,茵桃看大家都已经陆续在篝火边睡觉休息了,便对伶华茵道:“茵姐姐,河边的晚上会很冷的,我去找点干木头来生个火。” 伶华茵点了点头,叮嘱了一句:“小心点,别走的太远了。” “嗯嗯!”茵桃一边应着一边欢快地跑开了。 茵桃来到附近的小树林,捡了一些干树枝,正要回去,忽听见旁边窸窸窣窣的说话声,便向那声音处瞧去,只见树林里站着一男一女,正是白臻和岑思文。 只听岑思文道:“臻儿,事情到了这份上,你跟我走吧,再不走的话我们就没机会了。” 白臻犹豫片刻,说:“现在走我们就是叛离师门,掌门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的。要走你走,我不走!” 岑思文急了,上前抓着白臻的肩膀,说道:“你不走我走有什么意思,我只想跟你在一起,想跟你长相厮守,但仙泽宫这也不能那也不能,我们连见个面都偷偷摸摸的,这样的日子我受够了。” 白臻怒瞪着他,说:“要不是你引来了心魔,害死了一个同门弟子,我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担心受怕的,你就不能再为我忍一段时日,现在走还不是时候。你没看到伶华茵也在吗?”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听到“咔嚓”一声,像是谁踩到了树枝的声音,两人连忙朝声音处看了过来。 茵桃一阵惊慌,拔腿就跑,却不料身后刮起一道阴风,茵桃回头一看,发现岑思文已经不在白臻身边了,一双手快速地向她伸了过来,茵桃吓得大叫一声。 原本就睡不着的苏慕听见林子里一声惨叫,急急忙忙冲进林子,发现岑思文正捏着茵桃的脖子高高举着,那茵桃已经脸色发紫,不省人事,苏慕连忙大叫了一声“茵桃”冲了过去。岑思文神色一变,慌乱之下将茵桃丢向苏慕。 苏慕一手接过茵桃,慌忙查看她的呼吸,见茵桃只是晕了过去,怒极攻心,遂朝岑思文推出一掌。 林子外众人也听到声响,皆循声而来,看到苏慕正和岑思文打了起来。 伶华茵看到晕倒在一旁的茵桃,忙将她交给尚悦照料,正要去阻止二人,却见那岑思文不知中了什么邪,不似平日,苏慕连续两招拿他不得,而岑思文身后隐隐约约现出一个黑影,正是司徒衍前几日说的那样,伶华茵当即单手结印,朝岑思文攻去。 金光乍现,岑思文身后黑影陡然膨大,竟然将伶华茵的法术反弹了回去,伶华茵没想到他还有这等能耐,险些措手不及。 第五十七章 林中惊变 只见岑思文再次对苏慕发起攻击,伶华茵大惊,苏慕也未曾想这岑思文竟然那么能打,将剑一抽奋力回击,然而那黑影竟快速将岑思文整个人包裹起来,一团黑气顺着苏慕的剑蔓延到苏慕手上,像藤蔓一样牢牢抓住他的胳膊,想要往身体里钻。苏慕挣扎不得,仿佛被一只大手提着,渐渐地浮了起来。 眼看苏慕就要被那黑气吸过去,伶华茵忽然飞过来抓住苏慕的剑柄,徒手将苏慕与那黑气隔开,右手再结一次仙印,连带着地煞剑刺了出去。 岑思文被伶华茵这忽如其来的一剑打得猝不及防,腰部中了一剑后便化作一团黑影带着白臻逃进了林子深处。伶华茵和弟子们紧追其后。 “放开我,你快放开我!”白臻一路大喊,但岑思文根本就没有放开她的意思。 只听林子外一阵琴声响起,岑思文似乎有一瞬间的停滞,又继续往林子外飞去。夜晚的琴声仍在林子中回荡,在林子里织起了重重法网,似乎在追踪着岑思文的方位,岑思文无路可退,没多久,伶华茵就率先追了上来。白臻见情势紧急,立马朝岑思文拍了一掌,岑思文没想到白臻会有此一举,惊讶之下摔了出去。这一摔,伶华茵的天罡剑就追了过来,在岑思文身边绕了几圈,结成几道法网,将岑思文牢牢困住。 很快,苏慕和其余弟子也紧随着赶了过来。 “白臻,你为何如此对我?”岑思文被禁锢在地上,一脸悲痛地质问着一旁的白臻。 白臻见众人在此,为了明哲保身,只能怒视他道:“我不想你一错再错!我是仙泽宫的弟子,你也不想想,我怎能跟你逃走?” 岑思文一脸不敢相信地说道:“你骗我,你说等我做了高级弟子,就会和我在一起,你怎么能反悔呢?” 白臻听完脸色骤变,怒道:“你胡说什么!这样的话我可从来没说过!明明是你自己纠缠我不放!”白臻极力在众人面前撇清自己。 伶华茵淡淡扫了白臻一眼,对岑思文道:“你被心魔缠上,迷失心智,只要现在束手就擒,仙泽宫可以宽恕于你。” 岑思文听了,哈哈大笑起来,眼睛一直盯着白臻,说道:“我无需什么宽恕,是我自己甘愿被心魔缠上的,身为人,我碌碌无为,所爱之人瞧不起我,是心魔让我变得强大,然而所爱之人还是不愿意跟我一起走,我就算回了仙泽宫又有什么意思!何不将自己完全交给心魔,让你们全部听我的话!将你们玩弄于鼓掌!” 岑思文话音刚落,只见他身后黑影忽然增大,在他周边的地上投下巨大的暗影,企图挣脱伶华茵法术的束缚。众人见岑思文身上逐渐升起黑气,害怕地后退了几步,不知接下来如何是好。 “师傅,他要被心魔侵蚀了。”苏慕忽然喊道。 那伶华茵岂不知道事态,她口中快速念咒,手掌心里赫然出现一个仙印,五指虚握拉着那束缚着岑思文的法网,想要从他身上收走那只心魔。无奈那只心魔太过强大,看样子岑思文已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心,眼看那缚魔网就要被黑影挣破了。忽然琴声骤响,像是镇魔曲,一道白衣身影悬于空中,弹指一瞬间,几道蓝光将那黑影团团包围,结成几根琴弦缚在那黑影身上。伶华茵再次拉动那缚魔网,欲将那心魔与岑思文分裂开来,只见岑思文面带痛苦之色,有如长在身体的皮肤被人生生撕开,样子恐怖至极。 “师妹,停下,你会撕裂他的!”白臻不忍见岑思文经受如此痛苦,大喊道。 “若非如此,就救不了他了。”伶华茵再度使力。 “啊!”只听岑思文爆发出一声滔天嘶吼,缚于他身上的弦骤然崩断,那黑影瞬间与他融为了一体,他似乎已经完全陷入了癫狂,发出一阵阵阴恻恻的笑声。伶华茵只得以血结印,以防他冲破缚魔网。 说时迟那时快,一把黑色的利剑飞来,不偏不倚,刺入岑思文的心脏,众人皆惊。只见岑思文捂着那把剑,身上的黑影也渐渐消失,不一会儿便倒在了地上。 苏慕将地煞剑取了回来,一脸镇定地对伶华茵道:“师傅,岑思文已经被那心魔完全侵蚀心智,徒儿不得已只能出此下策,以免伤了人。” 伶华茵略感震惊地看着他,一旁的白臻看到岑思文已死,脸色煞白地坐在地上。 司徒衍缓缓落于地面,走到伶华茵身边,说道:“苏慕说的没错,只能这样了。” 伶华茵神情古怪地看了一眼苏慕,便转头问司徒衍:“你怎么会在这?” 司徒衍道:“如果我说路过,你信吗?” “不信。” 司徒衍眯着眼睛笑了笑,说道:“其实我一直离你们不远,上次在山上看到这弟子略有古怪,知道他也要跟着你们下山,我就一路跟来了,又怕我个外人过多掺和你们仙泽宫的事不太好,所以一直没露面。” 苏慕听了,嘴角勾起一抹嘲讽,在旁低声道:“哼,狗尾巴狼。” 司徒衍听到,并不与他计较。 伶华茵走到那岑思文跟前,蹲下来查看,用法术从他身体里吸出一物,是一个散发着黑气的魔种,众人见了,都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生怕那魔种跑到自己身上。 “这么大的魔种,恐怕非一朝一夕形成。” “此物才是害死岑思文的真正原因,它深种在岑思文体内,让岑思文摆脱不了心魔的控制。只有上等魔才能在人类身上种下此物,伶华你暂且让开。”司徒衍说道,便走到那魔种前,手指在琴弦上稍微撩拨,那魔种就被他琴声中的灵力震碎了。 伶华茵对周易道:“将他带回仙泽宫吧。” “是。” 众人连夜赶回仙泽宫,此时天已经快亮,周易带着弟子将岑思文抬到正殿门前,等候掌门发落。伶华茵和司徒衍则带着昏迷的茵桃回青鸾殿。 刚进殿门,伶华茵就撂下一句:“苏慕,跪下!” 声如珠玉,掷地有声,把司徒衍吓得止住了步。 苏慕自知有错,“扑通”一声跪在了青鸾殿门前,说道:“徒儿知错,甘愿受罚!” 伶华茵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司徒衍讶异地看着他们师徒二人,不知这是什么情况,但小茵桃还在昏迷当中,他虽然有疑问但还是赶紧将茵桃抱进内殿了。 “小茵桃没事,伶华放心。倒是小慕怎么惹你了,竟然让你生那么大的气。”将茵桃安顿好之后,司徒衍才问道。 伶华茵怎可将那耻辱之事告诉司徒衍,便道:“弟子们下山除妖,就苏慕两日未归,难道不该罚?” “原来如此,小事而已,罚罚就好了,小慕在大荒山跟着你自由惯了,这次第一次下山,贪玩些也是正常。”司徒衍不知实情内幕,出言安慰道。 谁知伶华茵竟瞪了他一眼,脸色一沉,“你觉得这只是小事?贪玩而已?” 司徒衍见伶华茵反应如此之大,有些懵,便立马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道:“呃……你们才出去几天,两日是有些久了。” “不仅两日未归,在外玩乐,还私自做主杀了岑思文,把我这个师傅往哪放!”伶华茵握紧拳头怒砸了一下桌子。 司徒衍看伶华茵一张脸气的涨红,竟觉得可爱的紧,想笑不敢笑,只能顺着她道:“嗯,苏慕也真是的,越长大翅膀越硬,简直不把师傅放在眼里!” 伶华茵正在气头上,瞅了司徒衍一眼,说道:“我不愿意苏慕手上沾染鲜血,就怕鬼巫一族的诅咒应验在他身上,他怎么这次如此冲动!” “鬼巫族杀的是无辜之人,才会有此报应,岑思文已经变成心魔,杀他是为了保护大家,我想鬼君也不至于这么斤斤计较吧。伶华切勿想太多了,我知道你不放心小慕,但有一句话叫做关心则乱。” “可我分明在他眼里看到了戾气。他从未伤过人,今日杀岑思文的时候,竟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我看着就觉得有些心惊。” 司徒衍笑了笑,说道:“兴许是伶华你看错了,小慕一直跟着你,他的心性你岂不知道?别自己吓自己。我就没看出小慕和以前有什么不同。” 伶华茵听司徒衍一番劝解,稍微冷静了下,又觉今日的事太过突然,但又想不出怪在哪里,虽是司徒衍帮了大忙,但念及他的身份特殊,伶华茵始终不敢把自己的疑虑告诉他。 等司徒衍走后,伶华茵才去殿门前看了一眼苏慕。 “你知道我为何罚你?” 苏慕一动不动,回答道:“我被蛇妖迷惑,做了混账之事,丢了师傅的脸,师傅罚我是应该的。徒儿不求得到师傅宽恕,只求师傅不要不理我。” “这是其一,还有呢?”伶华茵冷脸看着他。 “徒儿擅自做主杀了岑思文,但是唯独这件事徒儿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苏慕面不改色道。 伶华茵面如冰霜,斥道:“你杀了人,还觉得自己做对了?!” 苏慕面对伶华茵的斥责,并不退却,说道:“徒儿只知道不杀他,他就会伤害到师傅,只要对师傅有一丁点威胁,不管是谁,我都会出手。” 伶华茵怒指着他,气得脸色发青,“岑思文是你的同门师兄,就算他被心魔侵蚀,也轮不到你来杀!你把人命当什么!视人命为儿戏,也视你的命为儿戏!你知不知道杀人折寿!” “徒儿知道鬼巫族的诅咒,但即便如此,我也不能让他有一丝反击的机会,这也是对所有人负责。” “当真是孺子不可教,你就一直跪着吧!反省清楚了再找我说话!” 第五十八章 他的真容 到了夜间,山上越发冷了,此时茵桃已经醒了,知道了苏慕被伶华茵罚跪,想要替他求情,但伶华茵并不为之所动。鄂萝以为伶华茵还在为苏慕和蛇妖的事情发怒,便也替苏慕说话:“小孩子家家,长那么大就没见过几个女人,这碰到一个主动上门的,难免会受不了诱惑,男人不都这样吗?你有什么想不开的。这苏慕跪也跪一天了,外面又那么冷,你不心疼吗?” 本来伶华茵为这事气已经消的差不多了,被这鄂萝一提起,火气便又上来,说道:“我的徒弟是我管教还是你管教?你若是闲着没事做,就去看着茵桃,可不要让她给苏慕送衣服送吃的。” 鄂萝被她这么一怼,知道伶华茵这次火气不小,便不敢再招惹她不痛快了,连忙逃也似的离开房间,免得惹火上身。 伶华茵倒也不是真的狠心,她忍不住瞟了一眼窗外,见天上飘起了雨夹雪,虽淅淅沥沥的,但中皇山的夜晚终归是冷的,苏慕要跪上一晚,也是要冻僵。不过一想起苏慕那张倔强的脸,便又狠心将那窗户阖上了。 就这么和衣而卧,睡到夜半子时,伶华茵忽然醒了过来,竟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空间,抬眼一看,影就坐在自己面前,撑着头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伶华茵吓得一激灵,赶忙从床上坐起,一脸警惕地盯着影道:“我怎么在这?” 影撑着头斜靠在他的座椅上,懒懒的说道:“我还想问你呢,你大半夜的做梦跑到我这里来了,还问我你怎么在这,我要怎么回答啊?” 伶华茵皱了皱眉,问:“我做梦?” “不然呢?我看你也不想见我,总不能是自己对着我的羽毛吹气来的吧。” 伶华茵死死瞪着他,也不说话。 影笑了笑,说:“还生气呢?女人生起气来真是麻烦,这都多少天了,我都不生气你拿剑指着我,你自己反倒在那里斗气。”影指了指伶华茵身边,说:“你的剑在那里,还想杀我吗?” 伶华茵低头朝身边看去,见自己的天罡剑正躺在一边,她看了影一眼,说道:“你过来。” “什么?”影大概没料到伶华茵会忽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你过来一下。”伶华茵又说了一遍。 影皱了皱眉,好像很不满的样子,毕竟还没有人敢这么使唤他的。不过虽然心里不太乐意,他还是走到伶华茵跟前,双臂一抱,一副不太耐烦的姿态盯着面前的女人。 “做什么?”这女人不会真想杀他吧。 伶华茵看着他的面具一本正经地说道:“给我看看你长什么模样,你做的那些事情我就不计较了。” 影十分好笑地看着她,“你计不计较,与我何干?” “你的分神现在与我交好,你不想通过我知道他的事,也可以不给我看。”伶华茵反正也没什么损失。 影笑道:“拿司徒衍跟我谈条件,你倒是不傻。” “这个条件怎么样,你答不答应?”伶华茵脸上带着一丝古灵精怪的笑意。 “……你这么想看我的脸?” 伶华茵抬头看着他道:“你到底让不让?” 影见她执拗至此,嘴角一勾,对伶华茵道:“想看,那你便自己来看。” 伶华茵小计谋得逞,心中一喜,连忙站起来要摘影的面具,不过碰到面具之后她又迟疑了下。 “怎么,怕了?”影带着一丝戏谑的声音在上方响起,好像等着看伶华茵的好戏似的。 这人不会真是鬼神的面貌吧,伶华茵顿时有些忐忑。 影身材十分高大,伶华茵为了拿他的面具,不得不往前靠了靠,以致于两人站的位置挨的有些近,伶华茵几乎能感受到他的呼吸,不由得有些窘迫,便快速扯掉了影的面具。只见一双深邃的眼睛直直注视着她,薄唇上尚挂着笑意,七分邪魅,三分宠溺。两只耳朵也是尖的,左耳还戴着之前她见过的月牙耳坠。男人的五官甚是俊美,肤色略白,但丝毫没有阴柔之气,想是天上地下也难寻到这样的绝色。伶华茵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这张脸,差点忘记自己手里还拿着他的面具。 “看够了的话把面具还给我。”影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伶华茵立马收回目光,心慌意乱地看向别处,好像做了什么错事一般,将那面具塞回影的手里,说道:“既然我看了你的脸,那我便不与你计较之前的事了。” 影笑道:“和你想象中的我有什么不同?” 伶华茵突然间有些不太自在,她转头又看了看影,发现他已经把面具重新戴上了,便说:“……略有不同。” “你以为我是什么样,难不成真以为我长得像鬼?” 伶华茵想到刚刚的顾虑,微微笑了笑,说:“你说司徒衍是你的分神,我以为你和他长得差不多。其实还是有诸多不一样……你这样就很好,为什么要戴着面具?” “因为很多人看到我的这张脸就会怕我。”影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伶华茵不解,“为什么要怕你?是因为你的身份吗?” 影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了,并不想回答她的问题。 “这次我看了你的脸,那下次你是不是要告诉我你的名字了?”伶华茵在他身后问道。 “你这女人,越发喜欢得寸进尺了。” 伶华茵跟在他身后,笑道:“你什么时候教我吹埙?我今晚刚好有空。” “我没空。”影直截了当地拒绝。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 “回幻域之城,睡觉。别再跟来了。” “……”伶华茵看影走远,很快,她便回到了现实中。看着身下躺着的床,她便确认方才确实是在做梦。但她也越发疑惑了,自己的梦境怎么会和之谷产生关联呢,好像除了那片羽毛之外,伶华茵也能通过梦到达那边似的。 第二日,太阳刚照到青鸾殿,伶华茵就前往殿门前去看苏慕,茵桃站在苏慕旁边急红了眼,但苏慕仍一动不动地跪着,就像一尊雕塑。经过一个晚上,他的衣服上已经结了一层薄霜,头发和长睫上的雪水也刚化去,湿漉漉的,但苏慕眉头也不皱一下。 茵桃看伶华茵来了,忍不住抹了抹眼泪,叫道:“茵姐姐……” 伶华茵最终还是于心不忍,对苏慕说道:“跪了一天一夜了,起来吧。” 苏慕仍然跪着不起,问道:“师傅肯原谅徒儿了?” “难道我不原谅你,你就要一直跪着吗?” 苏慕道:“师傅若是还生我的气,那我就不起来,直到师傅消气为止。” 伶华茵淡淡瞟着他,道:“下次若再犯,可不止是罚跪这么简单了。” 苏慕听伶华茵此言,就知道伶华茵已经原谅他了,黑色的眸子也瞬间亮了起来,问:“师傅当真不会不理我了?” “……嗯。” 苏慕顿时咧嘴一笑,扶着地面站了起来,却因为跪了太久,膝盖已经完全冻僵了,站都站不稳。伶华茵伸手一搀,摸到他的衣服冰冷冰冷的,眼里不禁起了动容之色。 她叹了口气,说道:“跟为师进殿去吧。茵桃,辛苦你给小慕准备些吃的。” 苏慕回到自己房中,伶华茵立马给他吃了一颗暖身的丹药,苏慕运了一下气才觉身上暖和起来,但膝盖是又疼又麻。伶华茵不知道从哪抱出来一个暖炉,给苏慕递了去。 苏慕一阵感动,心里又是愧疚又是悔恨,看着伶华茵说道:“师傅,我错了,以后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 “为师生气,是因为你不顾惜自己,那水蛇腰专吸人精血,你没被她当做腹中餐,是侥幸!岑思文就算化魔,有为师和司徒衍在,也轮不到你出手。” 苏慕听伶华茵说到水蛇腰,欲言又止,伶华茵看着他,他才吞吞吐吐道了一句:“师傅,那蛇妖……我不是……” “不是什么?莫非你还可怜她?”伶华茵秀眉一挑。 苏慕咬了咬牙,难以启齿,转头盯着自己握紧的手说:“并非可怜,师傅,我与她并无产生任何感情,只是我……一时糊涂了!”苏慕如何才能让伶华茵明白让自己动情的不是蛇妖呢。倘若让伶华茵知道自己对她有这样不纯洁的心思,想必这辈子伶华茵是绝对不会理他了。 “好了,此事就过了,以后你便要长点心。”伶华茵也不是个冥顽不灵的人,自然知道苏慕不是好色之徒。 苏慕深吸一口气,对伶华茵道:“师傅,你是不是认识我爹和我娘?” 伶华茵神色骤变,一瞬不瞬地盯着苏慕,问道:“是不是蛇妖告诉了你什么?” “师傅,我爹他真的……真的偷盗了大荒图?”苏慕本想问伶华茵,苏言是不是真的背叛了她,但想到伶华茵曾是父亲的昔日恋人,苏慕实在是问不出口。 伶华茵沉默不语。 苏慕急切道:“师傅,我什么都知道了,你不必再瞒着我了。” 隔了好一会儿,伶华茵才缓缓开口道:“你爹苏言,是我的师兄,既然你已经知道全部的事,那就不用我再说了。”伶华茵说罢便起身离开。 “师傅……我爹欠你的,以后我会替他全部还给你。”过了好一会儿,苏慕才对着房门轻声说道,不知是对自己说,还是对伶华茵说。 第五十九章 魔域 这晚,伶华茵又梦到灵音上神了。一个长相秀美的小女孩跟在她的身后,清澈灵动的眼睛饶有兴趣地四处张望,好像对这个陌生的天宫十分好奇。 “殿下,这里可真华丽呀!” 灵音上神微微笑了笑,温柔道:“以后你就跟我住在这里吧。下月我要出门一趟,你就替我好好照管这里的花,对了,我还要拜托你一件事。” “殿下的事就是我的事,殿下想要我做什么?”女孩露出灿烂的笑容。 “这里还住着一位尘鸾仙人,我不在的日子,你替我陪着他,可好?”灵音上神脸上流露出一丝柔情。 女孩黑色的眼珠子机灵地一转,嘴里念道:“尘鸾仙人?我的新伙伴吗?” “嗯,你愿意吗?”灵音上神征求着女孩的意愿。 女孩甜甜一笑,拍着手道:“好呀!我最喜欢交朋友了!” ………… “伶华茵,伶华茵。”灵音上神的声音远远传来,伶华茵朝那声音走了过去,一束金光映入她的眼帘,一把刻着金色凤凰的短刀悬浮在空中。 伶华茵伸手握住了那把刀,忽然,灵音上神的残像似乎与她的身体重叠在一起,身体里的神血似乎有所感应,她问道:“灵音殿下,是你吗?” “伶华茵。”灵音上神的声音似从那把刀上传来。 “殿下还活着?”伶华茵忍不住问道。 “不,我早已神魂俱灭,这是我留在这把刀上面仅存的一点神力和意念,我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和你说话。” “灵音殿下几次找我,是有话要跟我说?” “我想问你尘鸾的事,尘鸾可还好?” 伶华茵沉默了一下,然后回道:“他很好。”伶华茵不忍告诉她真相。 隔了好一会儿,灵音上神的声音才缓缓响起:“伶华茵,莫要欺骗我,其实尘鸾已经不在了吧……我知道的,那个人把他杀了,留下了他的身体,但尽管如此,他也还是尘鸾啊……请务必让他保持最后的良善,不要让他落入那个人手中。” 伶华茵心中顿时惴惴不安,“那个人……是谁?” “他是我们整个神界的敌人,魔族的至尊,当年我以魂飞魄散的代价,用这把凤鸣刀将他神魂封印在此,就是不想让他再离开这里。可是如今,我的神力就快消散了,他的力量却一天比一天强大,若是他借尘鸾的身体逃离这里,那魔族势必就会卷土重来,到时候苍生有难。无论他如何花言巧语,你万万不能相信他所言,伶华茵。”灵音上神道,“你身上有我的神血,只有你才能解开这里的封印,他早晚都会取你的心头血换取自由。” 伶华茵心中五味陈杂,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说道:“可他为什么现在不杀我?” “因为墨魂剑,你守护的墨魂剑上有远古大神的血,镇压着他的大半个魔域,若非你自愿,就无人能启动墨魂剑上的血之封印。” 伶华茵心中一震,说:“你的意思是他不杀我,是因为他要借我之手解开魔域的封印?” “你可以当他在骗取你的信任,这把刀上的凤凰神力可助你取他性命,只需在他人界的魂魄尚未聚合之前,刺入他心脏,便可令他彻底的魂飞魄散。伶华茵,事不宜迟,你可不能被他欺骗了。” “…………”伶华茵听了灵音上神的忠告后沉默不语,不一会儿,那凤鸣刀上的光芒就渐渐消失了。灵音上神的声音也不再响起。 伶华茵站在原处发呆了很久,直到身后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你什么时候来的?” 伶华茵连忙将那把刀收进须弥,转过身来道:“刚来不久,没见你。” 影四处望了一眼,语气不变地问她:“我刚从幻域之城回来,你可有看到其他人?” “这里除了我们,难道还有其他人?”伶华茵一脸不知情的模样,不答反问。 影盯着伶华茵好一阵子,似乎在观察她的神色。只见伶华茵从手里拿出影送她的那只埙,笑道:“今天是不是可以教我吹埙了?” 影又看了她许久,确认她并无什么异常之后,才说道:“想学就跟我来。” 伶华茵随影来到一个废墟之上,远远可看到之谷上方漂浮的黑气。在这个异域空间里,有种幽冷诡秘之感。影站在一樽断了的高墙上,目不转睛地遥望着前方,孑然一身,像个黑色的幽魂。 伶华茵也跟着他走上城墙,望着他专注的目光,问道:“前面是什么?” “我的故土,魔域的一角。”影说着,摘下他的面具,嘴角凛然,漆黑如墨的眼眸里似乎蕴含着某种情绪。 伶华茵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前方依旧黑压压的一片,隐隐约约可见是一座废弃的城池,残垣断壁,渺无人迹,或许很久以前,那里也曾繁荣辉煌过,可惜她未曾亲眼见过。 苍凉的埙声一会儿便吹响了起来,回荡在这片无人的大地上,似乎是带着某种魔力,将伶华茵的目光完全吸引到那个吹埙人的脸上。或许是太专注了,以致于伶华茵差点忘记自己是来学乐器的。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影说了半天,发现伶华茵心不在焉,有些不耐烦。 伶华茵有些不好意思,但仍狡辩道:“我从小就不善音律,你就不能对我一个老人家耐心点?” “……”影看着她有些无语。 “要不你再说一次?”伶华茵小心翼翼地问道。 影只好皱着眉头再跟她说了一遍,伶华茵似懂非懂,勉勉强强能够吹奏完一曲,虽然影一脸嫌弃地说难听死了,但也没有生气到要赶她走的地步。 影教了一会儿,就对伶华茵道:“埙声过于悲怆,不适合你。” 伶华茵却道:“若你像司徒衍一样会弹琴,那我学的就是琴了。” 喜欢听的并不是真正的埙声,而是只要是那个人所奏,再悲怆的声音对她来说都是救赎。 “等我的分神回归,你岂不是又想叫我教你学琴?我看你还是趁着他还在的时候跟他学吧,我可不想以后又多一堆麻烦。”影道。 “司徒衍是分神,就算再怎么相似,终归还是有些不太一样……” 影哼了一声,说道:“魂魄都是我的,还能有什么区别?你们女人不知道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伶华茵看着手里的埙,好一会儿才说道:“当然不同,你们说话的方式就很不一样,而且司徒衍可不会嫌我笨,嫌我烦。” 影勾了勾唇,也不气恼,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看来在你心里,我还不如一个分神了?” “初识司徒衍时,我只当他是位普通朋友,后来,听到他弹了一首曲子,就是你教我的这首,我就隐隐觉得他和你有着神秘的关联,当时候我很惊讶,也十分开心。有时候我会觉得,司徒衍就是你,只是忘记了一些事情,到后来,我们渐渐成了知音。” “……那是他,”影移开目光,面色冷冽道:“我可不想成为任何人的知音。” 伶华茵对他说的话见怪不怪,微微一笑,看着前方道:“嗯……但你的确教了我很多东西,可以说没有你,就没有今日的伶华茵。自从在东灵山分别之后,我一直想再见你一面,有一句话想当面和你说。” “……洗耳恭听。” “以后,可不可以不要再分别了?”伶华茵甚少表达自己真实的情感。此刻,她只觉得再不说的话以后机会就越来越少了。 影沉静的双眸渐渐浮起一丝诧异,然后迅速地静如深潭,唇角微微上扬,语气也依旧带着一丝嘲讽:“当初说分别的可是你自己,说什么喜欢上一个人,不会再来看我了?”影突然转过身来,面对着伶华茵,笑容也一下变得乖戾起来,“对了,你的这个情郎哪去了?要是他听到你这话,不知是何感想。” 伶华茵静静看着他道:“你不是将他杀了吗?” 只见影的表情忽然一僵,眼里尽是惊讶之色。而后他冷冷道:“你说的是那个叫做尘鸾的人?” “我的师兄,是杜晔用的身体,你该不会不记得了吧?”伶华茵语气十分平静。 影面色阴冷,逼视着她道:“你喜欢的人是苏言?那苏慕是你的……” “你想多了,苏慕是我师姐的孩子。”伶华茵淡淡说道。 影突然大笑起来,不知为何,知道苏慕不是伶华茵和苏言的孩子,他心里竟然轻松多了。 “我当这个男人是谁,原来不过是一个背叛女人和师门的丧家之犬,还不如尘鸾,哈哈哈哈……天下那么多男人,那男人有什么值得丫头你喜欢的,嗯?”影笑完过后,身体便凑了过来,一脸嘲弄地问她。 “你不是最不屑知道人类的感情吗?喜欢一个人这么无聊的事情,你又何必再问呢?”伶华茵用影以前说过的话,又丢回给他。 影皱着眉头看她。 “今天谢谢你教我吹埙,时间不早,我要回去了。”伶华茵突然站了起来,没走几步又回过头来道:“明天我还会再来。” 影不知怎的,伶华茵走后,他的心情突然变得很不好。 以致于杜晔来向他汇报夜煞的行踪时,影面色阴鸷,直接丢了一句:“滚!最近几天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他看到杜晔的脸就烦。 杜晔觉得莫名其妙,不知自己的主子怎么说变脸就变脸,但也不敢多问。 第六十章 醋意 近日仙泽宫来了一位仙客,听闻是从蓬莱远道而来的璇玑真人,本来各大仙家之间来往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但是这璇玑真人来头很不一般,听闻是皇室中的某位公主,自幼天赋异禀,能开天眼,15岁便摒弃了荣华富贵,潜心修道,20岁便成为了蓬莱宫的真人,但因才貌双全,家世高贵,给这位璇玑公主献殷勤的皇亲贵胄和世家公子仍是排成长队。这位真人一到仙泽宫,就有众多的弟子前来一睹芳容,可谓是众星捧月般的待遇。 就连终日将伶华长老挂在嘴边的尚悦也都想要一睹这位公主的风采,这天尚悦硬是拉着苏慕去天机处,就为了等候璇玑真人从此路过。 “你怎知那个真人会从这里路过?”苏慕问道。 尚悦神神秘秘道:“这当然是神童的直觉了。” “呵。”苏慕忍不住嘲笑了一句,“要是那真人长得像个丑八怪,我们不是白等那么长时间。” 尚悦道:“这不可能,听说璇玑公主长得跟个仙女一样,不然为什么大家都想着看她一眼?” “大概是没见过真正的公主长什么样吧,看看长长见识。”苏慕随口道。 尚悦突然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兴奋地叫道:“哎,来了来了!” 苏慕随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穿着黄色道袍的年轻女子正往天机处这边走来,尚悦连忙往前凑去,想要看得更清楚。苏慕半点兴趣也没,懒洋洋地倚靠在栏杆上。 “她们走过来了,小慕快来看啊!”尚悦朝苏慕频频勾手。 “你自己看吧。”苏慕愣是提不起一点兴致。 “哇!果真漂亮,真是气质独特,人中龙凤……”尚悦在旁止不住的称赞。 如果不是在天机处二层,苏慕觉得尚悦的脸都要贴到地面上去了。苏慕觉得无聊至极,便想扔下尚悦自己先走。谁知这货偷窥就偷窥,也不知回避回避,竟然被人一眼发现了,一个紧张险些从栏杆上翻了下去。幸亏苏慕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才没让他掉下去。 “何人在上面?!”一女子怒斥道。 听这声音耳熟,苏慕往下层看去,见白臻正仰着头怒视着他们,旁边站着的就是璇玑真人。只见璇玑真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确实是睛若秋波,清古冶艳。 苏慕自知有失礼仪,便与尚悦下到一层,对惊扰到了璇玑真人道了个歉。 白臻的面色不太好,虽苏慕和尚悦是晚辈,但是他们现在的级别是一样的,白臻也不好当着贵客的面训斥他们。璇玑真人知道方才是尚悦偷看她,也不恼怒,只是一双洞若观火的眼睛一直盯着苏慕瞧,好像能在他脸上戳出个洞似的。 “无妨,年纪相仿,两位仙友不必与我客气。”璇玑真人倒是个好说话的人,并没有计较他们的过失。 苏慕和尚悦再次与璇玑真人道了谢,便以还有事情为由溜走了。 等苏慕和尚悦走远后,那璇玑真人的目光仍停留在苏慕的背影上,白臻察觉到,便笑着问那璇玑真人:“真人,你在看什么?” “那带着长命锁的人是谁?” 白臻以为璇玑真人看上了苏慕,似笑非笑道:“那人叫苏慕,是护剑长老的徒弟。” “护剑长老?怎么没有见过?” 白臻脸色有些尴尬,解释道:“她是个怪人,从来不喜欢与人往来,一直待在她的青鸾殿里面。” “哦,方才那弟子身上似乎有邪煞之气,你要提醒一下这位护剑长老才是。”璇玑真人说道。 白臻一阵惊讶,“邪煞之气?真人可没有看错。” 璇玑真人又道:“我从来不会看错,这弟子命途凶险,恐会经历诸多劫难,但是为恶为善,还得悉心引导,切勿走上歧途。” 白臻仔细琢磨着璇玑真人的话,微笑着点了点头,“我会提醒护剑长老的。”但心里面却是另一番计量。 再说苏慕和尚悦走后,尚悦忍不住打趣道:“小慕,方才我看那璇玑长老一直盯着你看,莫不是见你长得俊秀,喜欢上你了吧?” 苏慕横了他一眼,沉声道:“胡说什么!那真人是否真的有天眼,我总觉得有第三只眼睛看着我。” 尚悦说道:“大家都这么传的,说璇玑真人要是开了天眼,还能帮人占卜命途。听说她这次来送给天机道长一个宝贝,天灵石,只要心里想着你想知道的事,就能够看到未来。”说着他笑着凑到苏慕耳边偷偷道:“真想试试那块石头,让她给我算算我和伶华长老的姻缘……” “哎哟!”只听尚悦一声惨叫,“你干嘛踢我!” 苏慕警告他道:“不要再打我师傅的主意,否则下次就不是踢你这么简单了!” “你这人怎么说翻脸就翻脸,我只是说说嘛!你师傅怎么可能看得上我呢!大家都知道你师傅和清徽仙人是一对啊!”尚悦揉着自己的屁股,抗议道。 苏慕脸色更差了,揪住尚悦的衣领就问:“谁说我师傅和司徒衍是一对?” 尚悦没想到苏慕竟然如此生气,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照实说道:“本来就是啊,大家都这么传,伶华长老平时谁都不理,就和清徽仙人有说有笑的,这谁都看得出来好吧。” “哼!”苏慕冷哼一声,一把放开尚悦的衣领,快步离去。 回到青鸾殿,茵桃一如既往地就跑过来迎接,但今日苏慕跟平常不太一样,整个人像吃了**一样,看到茵桃也熟视无睹,直往伶华茵的书房走去。 茵桃半路拦住他,说道:“慕哥哥,茵姐姐在忙,说任何人不能打扰她。” “这个时候忙什么!”苏慕不听劝解,横冲直撞来到伶华茵的书房前,只听里边传来司徒衍的说话声,他当即气不打一处来,强忍住怒气,敲了敲门道:“师傅,是我。” 隔了一会儿,里边便传来伶华茵的声音:“进来吧。” 苏慕一把推开书房的门,只见伶华茵和司徒衍正盘腿坐在棋桌前,面前摆着一盘棋盘,想到方才茵桃说的话,苏慕顿时醋意横生,问道:“师傅,他怎么在这里?” 伶华茵被他问的一脸莫名,“怎么了小慕,脸色这般难看?” 苏慕又道:“师傅不是在忙吗?怎么司徒衍也在这里?” 伶华茵放下手中的棋子,平静地说道:“我与司徒衍正在解这盘棋局。” “我以为师傅在忙着什么重要的事,连我也不许打扰。”苏慕脸色阴冷地看着伶华茵道。 司徒衍和伶华茵莫名其妙地对视了一眼,而后司徒衍对伶华茵笑道:“看来这里是有什么误会,我是否来的不是时候?” “误会?我误会什么了?司徒衍你少来找我师傅,谁不知道你打的主意!”苏慕嗔视着司徒衍,一脸拒客之意。 伶华茵脸色一沉,呵止道:“苏慕!”随即又扭头对司徒衍道:“司徒衍,今日你先回去吧,这盘玲珑棋局我们改日再议。” “也好,我看今日青鸾殿也不太欢迎我。”司徒衍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然后若无其事地看了苏慕一眼,便与伶华茵微笑道别。 等司徒衍走后,伶华茵便对苏慕道:“小慕,有什么事坐下说,今天为何火气那么大?” 苏慕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脸色涨红,说:“师傅,司徒衍老是跑来青鸾殿,你不觉得他有什么目的吗?” 伶华茵忍不住挑了挑眉,好笑道:“你觉得他有什么目的?” 苏慕恨恨地握着拳头,“司徒衍分明是想借机接近师傅,博得师傅的好感。” 伶华茵看向桌上的棋盘,笑道:“小慕是生气我与司徒衍下了一盘棋,把你拒之门外吗?” 苏慕不答话,只是别过头闹脾气。 伶华茵不由得笑了声,说道:“这玲珑棋局是当年你师祖和一位世外高人所下,听说棋局里藏着一句话,能解下棋人当前困惑。只可惜那位高人因病去世,所以棋一直没有下完。你师祖走后,这盘棋局经过多人之手也无人能解。我无意中和司徒衍提起,他说他以前曾和你师祖下过棋,所以我就邀请他来看看能否解开这棋局。我们这才研究了一会儿,你就气冲冲地跑来,是不是有失礼仪?” 苏慕听了,自知理亏,但也依旧未消气,说道:“师傅就是对他太友好了,以致于别人看来就不是那么一回事!” 伶华茵满脸狐疑道:“那是怎么一回事?” “师傅,外面都在传,师傅和司徒衍是恋人。” 伶华茵微微蹙了一下眉,淡淡说道:“传言而已,你何必计较这些有的没的?” 苏慕皱眉道:“师傅不在乎这些流言,我在乎。事关师傅的清誉,师傅为何看得如此开?莫不是师傅也默认了这个传言?” “司徒衍,于我,是知音。这种莫须有的东西,我若是都在意的话,那我这一百年来岂不是要被流言淹没?” 苏慕默不作声,伶华茵不免笑了笑他:“小慕不是一直不管别人说什么的吗,怎么这次如此生气?这不像你。” “师傅的事,不一样……”苏慕低声说道。 伶华茵讶异地看着苏慕。 “师傅,司徒衍别有所图,我不喜欢司徒衍跟你太过亲近,师傅以后还是少与他接触了。若师傅觉得无聊,我也可以陪着师傅。” “……” “师傅,我说的是认真的。” 伶华茵无奈地摇了摇头,“好好好,以后我少跟他见面就是,瞧你,像个孩子一样。” 苏慕顿时咧嘴笑道:“师傅,我也来看看这棋怎么样?” “想看就看吧。” 第六十一章 天灵石 月黑风高,一阵奇怪的埙声突然飘进苏慕的耳朵里,苏慕像中了邪一般从床上坐起,再一听,那声音又没了。只见一阵妖风吹过,响起清脆的铃铛声,房门大敞着,一个红衣女子出现在房门外,苏慕揉了揉眼睛,朝门外看去,却什么人也没有。他以为自己见鬼了,连忙提着剑下床朝外面看去,只见门外不知何时起了大雾,似有不详。而伶华茵住的方向更是浓雾弥漫,他连忙赶过去,想要看看这雾到底到底是怎么回事,却在路上撞见了鄂萝。 “你怎么在这里?”鄂萝见苏慕大半夜的跑来伶华茵的寝居,不由得问道。 “我看这雾气来得鬼祟,担心师傅,想来看看怎么回事。” 鄂萝看了看四周,说道:“这雾确实古怪,你师傅也不在房里。” 苏慕一惊,“我师傅不在?那茵桃呢?” “茵桃睡的很沉,叫都叫不醒,可能跟这突如其来的雾气有关。”鄂萝道。 “你看好茵桃,我去找天机长老,问问他这雾是什么征兆。”苏慕说罢便匆匆飞往天机处。 来到天机处,眼见四处无人,苏慕也顾不得这许多,直接飞了上去,却不曾想,这一举动直接触动了这里的机关,几块巨石将苏慕团团包围,朝着他飞了过来。苏慕大惊失色,脚下一蹬,将飞来的巨石一脚踢飞,撞向另一块巨石,只听几声剧烈的撞击轰鸣声,苏慕冲出重围,飞到天机处的顶层。 他往下瞧去,见天机处又恢复了原样,心道:没想到这里还真不能乱走,方才无意冲撞了机关,也不知道声音能不能传出去,还是趁着没人发现赶紧去找天机道长,道个歉也许就没事了。 这么想着,苏慕赶紧加快脚步,来到天机道长平时打造灵石的地方。 “天机道长,你在吗?”苏慕喊道,寂静的走廊里响彻着他的回音。 不见有人应答,偌大的天机处,竟连一个看守的都没有。苏慕在原地站了一会,忽见前方的台上摆放着一块漂亮的灵石,正散发着蓝色的光芒,他当即就被吸引了过去。 苏慕拿起那块灵石,喃喃自语:“这不会就是尚悦所说的天灵石吧?” “她这次来送给天机道长一个宝贝,天灵石,能够看到未来。”想起尚悦白天说的话,苏慕忍不住想要试试这块石头,他摸了摸灵石的表面,那灵石好像真能窥测自己的心意似的,忽然亮了亮,不久之后,灵石上出现了一串符文,渐渐地显现出苏慕的脸。苏慕惊讶地看着手里的灵石,只见上面的画面忽然转换成一个华丽的房间,他身着一身黑袍走向铜镜前的一名女子。女子穿着一身鲜艳的新娘礼服,正是伶华茵,她缓缓抬头看向镜子中的苏慕,额头上赫然显示出一个倒立的仙印。 苏慕顿时心乱如麻,连忙将灵石放好。 正在这时,天机道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苏慕,怎么是你?你在这里作甚?” 苏慕吓得不轻,慌忙转过身,心里七上八下,对天机道长说:“天机长老,我,我找你有些事。” 天机道长看了一眼苏慕身后的天灵石,表情古怪,问:“什么事这么晚了,不能明日再说啊,刚才外面的机关是你触碰的?” 苏慕赶紧赔不是:“是,我心急之下不小心飞了上来,弟子鲁莽,请长老恕罪。” 天机道长打着哈欠道:“我恕罪没用啊,这机关一触碰,长老殿那边肯定都知道了,戒律长老可不会饶过你,等着明日受罚吧。你找老夫何事啊?” 苏慕也不管受罚一事了,连忙道:“青鸾殿那边突然起了奇怪的大雾,我师傅也不见了,我醒来的时候听到了铃铛声,天机长老能不能帮忙占卜下是什么预兆?” “大雾?仙泽宫从未有过大雾。” “所以弟子觉得蹊跷,特来询问长老。” “好吧,你帮我拿我的日月七星盘来,我算一算。”天机道长说道。 苏慕熟门熟路地找到日月七星盘,递给天机道长。 天机道长将七星盘放置在屋外的天机柱上,不出一会儿,那指针就指向了青鸾殿的方向,天机道长闭着眼睛,嘴里不知念了什么,很快,七星盘上就出现了一团黑气。 “青鸾殿有魔气。”天机道长睁开眼,一脸凝重。 苏慕大惊,说道:“怎会?心魔不是已经除掉了吗?” “心魔是除掉了,但这魔气非同一般。快,与我去青鸾殿看看!”天机道长说道。 二人火急火燎来到青鸾殿,只见青鸾殿上空张着退魔法阵,想是伶华茵已经回来了。他们刚进去,就看到伶华茵和鄂萝正在说话。 “师傅,发生什么事情了?”苏慕急忙上前问道。 伶华茵刚从之谷回来,也不知这里出了什么情况,便对天机道长说:“我四处查看了一番,不知魔气是从哪里来的,天机长老可帮看看?” 天机道长拿出日月七星盘,在原地转了一圈,随即指针指向了伶华茵的书房方向。他们连忙赶往书房,终于在桌上找到了一个线索。原来魔气便是从桌上的一个铃铛上散发出来的。天机道长用拂尘在铃铛上面拂了拂,便将那魔气驱走了。 “这是什么?”苏慕不禁问道。 天机道长回答道:“这是仙泽宫的锁心铃,用来对付妖魔的。” 苏慕一阵疑惑,“既然是仙泽宫的东西,怎么会有魔气?” 伶华茵沉思了一番,说道:“这名字……锁心铃,不就是大荒图中用于困住塔里魔灵的东西?” 天机道长一拍脑袋,应和道:“对,对,正是。该不会是那些魔灵又回来了?” “……”伶华茵陷入沉思,对天机道长说道:“此事我会尽快禀明掌门,天机道长今晚过来辛苦了,我让苏慕送送你吧。” “哎不用不用,你还是关心关心你的好徒弟吧,明日他要遭殃咯!”天机道长一边说着,一边摆摆手回去了。 伶华茵不解其意,忙看向苏慕,只见苏慕挠了挠头,说道:“师傅,徒儿又闯祸了。” 第二天,苏慕便被传唤到戒律堂,伶华茵也跟着去了。只见掌门单立群、戒律长老和连同白臻在内的几名高级弟子都在,苏慕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见过掌门和戒律长老后,便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等待即将到来的惩罚。 戒律长老扫了一眼伶华茵,便对苏慕道:“苏慕,昨夜晚宵禁时间你去哪了?” 苏慕照实回答:“弟子昨夜去天机处了。” “去天机处作甚?” “弟子夜半发现青鸾殿有异样,师傅不在,便去天机处找天机道长去了。” “异样?什么异样?” 伶华茵突然上前,对掌门道:“掌门,这事我来说吧,我比较清楚。”说罢便将昨夜之事一五一十地禀告了单立群,还将锁心铃一并交给了他。 戒律长老看到那锁心铃,和单立群面面相觑,而后便道:“掌门,这事还有待调查,但苏慕昨晚宵禁时间擅闯天机处,破坏机关,此事不能不了了之。” “你是掌罚的,这种事你自己办就好,何必兴师动众的。”单立群一副头疼的表情,看样子并不想管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尤其是牵扯到伶华茵的。 “掌门说的是。”戒律长老转而盯着苏慕,说道:“苏慕,你可知错?” “弟子知错,甘愿受罚。” “念及你是初犯,刚来不懂规矩,那就罚你三戒鞭,再关禁闭室两日,以示惩戒。” 戒律长老此话一出,在旁的人都紧紧闭了嘴。戒律堂的戒鞭可不是一般的戒鞭,没有点功力的人一鞭子都承受不住。像是苏慕这种,三鞭子下去起码也得一个多月起不来床了。 苏慕正要领罚,却听伶华茵道:“戒律长老好公正无私啊!就这点错,又是罚戒鞭,又是关禁闭室的。那要是青鸾殿出了什么事,戒律长老你说是守着这破规矩好呢,还是先找人求助好呢?” 戒律长老蹙眉道:“护剑长老说这话是何意?是觉得我惩罚不当吗?” 伶华茵从容道:“戒律长老只看结果,不问原因,自然是惩罚不当。若是出事的是戒律堂,戒律长老还会怪弟子擅闯天机处吗?” 戒律长老听她此言,脸上浮现出一丝怒意,说:“护剑长老这是在包庇自己的弟子,仙泽宫弟子犯错,向来是一视同仁,不会因为是哪位长老的弟子而免责,就连掌门的弟子也不例外。难道护剑长老想开先例吗?” 闻言,站在一边的周易和周瑶都不由得低了低头,生怕怒火浇到他们头上。 “戒律长老不用拿掌门来说事,苏慕犯错,事出有因,理应减轻惩罚。”伶华茵依旧毫不退让。 “天机处是仙泽宫重地,连掌门都要遵循门派的规矩。苏慕这样硬闯,若是破坏了什么重要的法阵,你做师傅的担得起吗?” 眼见两个人不依不饶,一个一定要罚,一个极力护短,单立群左右都不想搭理,便说道:“戒律长老,你也不用咬着这事不放了,苏慕犯错是真,但念在有特殊情况,便罚他三日禁闭吧,戒鞭就免了。”说罢,单立群也不想再趟这趟浑水,带着两个徒弟走了。 第六十二章 印记 在掌门的协调下,苏慕最终被关了三天的禁闭。除了没有自由外,吃的喝的还是照常供应,苏慕觉得也没那么难熬。只不过他一直惦记着那块天灵石,也不知道那天灵石到底预示着什么。 “若是师傅知道我的心意,不知会有什么反应?”苏慕抱着剑躺在地上,心想道。 “你很想知道吗?”这时,苏慕耳边忽然响起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谁?!”苏慕听到这凭空而来的声音猛地坐起来,朝四处望去,但禁闭室只有他一人,哪有什么女人的身影。 伴随着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女子的娇笑声在禁闭室中回荡了起来,苏慕这才觉得铃铛声耳熟,不过这声音就像是出自他的脑中。 “你是什么人?”苏慕紧紧握着剑,盯着四处的墙壁看。 “别看了,这里没人,我在你的心里。”女子的声音很年轻,如出谷的黄莺般悦耳动听。 苏慕心里一惊,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心脏。 “哈哈哈……真是可爱呢!骗你的!”女子愉悦地笑道。 苏慕犹如被耍了一般,生气道:“你到底是何人?滚出来!” “现在还不是时候,反正我们早晚会见面的。你不是想知道你师傅对你是什么态度吗?我可以帮你。” “关你什么事!”苏慕并不领情,然后诧异道:“你怎么知道我心里想什么?” 女子笑说:“秘密!” 苏慕脸色沉了沉,带着一丝不屑说:“那你怎么帮我?” “你往你右手看看。” 苏慕闻言,便抬起右手看向自己手心,方见手心里出现了一个紫色的彼岸花的印记,就跟那时司徒衍一样,他错愕道:“你是魔灵霖歌?!你对我做了什么?” “别慌张啊,我又不会杀你,只不过想帮帮你而已。你还记得上次你跟那个变成心魔的弟子打斗的时候,那魔气进入了你的身体,你为何还会安然无恙吗?”女子问道。 苏慕仔细回想起来,那日确实是有一股黑气钻进了自己的胳膊,当时候情势紧急,苏慕并未在意。 “若不是我,你现在早就成为另一个心魔了,你该感激我才是。” 苏慕半信半疑,道:“你为何要救我?” 女子笑道:“因为我喜欢你呀。” “简直胡言乱语!” 见苏慕气急败坏的样子,女子咯咯直笑,说道:“我那魔灵印记大有用途,能让你看到你想知道的,包括人心。你不妨在你师傅身上试试?就知道她究竟喜不喜欢你了。” “魔族的东西,我岂会用在我师傅身上!你赶紧把它拿走,我不需要你的东西!”苏慕喝道。 “礼物已经送给你了,你用不用那就随你咯!”女子发出一阵清脆的笑声,然后就没声了。 苏慕低头一看,自己手心上的印记也渐渐地淡去随后消失了。不一会儿,就有人进入了禁闭室,苏慕下意识握紧身上的剑,朝外看去,只见周瑶提着一个篮子进来了。 “周瑶师姐,你怎么来了?”苏慕顿时放松了警惕。 周瑶笑道:“来给你送饭,知道你不爱吃仙泽宫的饭菜,这是护剑长老特意叫我带来的。” 听到是伶华茵嘱咐她来的,苏慕暗生欢喜,连忙上前去接篮子,一不小心碰到周瑶的手,苏慕只觉一阵眼花,周瑶和伶华茵对话的场景立马浮现在眼前。 周瑶许是没想到会和苏慕的手接触,忽的脸一红,忙娇羞地低下头去。 苏慕有些难以置信,猛地用右手搭住周瑶的肩膀。周瑶又惊又喜地望向苏慕,却见苏慕紧闭双眼,眉头紧蹙,好像不太舒服的样子,握着她肩膀的手也越发紧了,于是慌乱地问道:“小……小慕,你没事吧?” 苏慕忽然回过神来,立马推开周瑶,退后了一步,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说道:“我没事,多谢师姐送饭。若是没什么事,师姐请回吧。” 眼见方才还搭着自己肩膀的苏慕忽然换了一副冷漠的模样,周瑶有些失落道:“……好,小慕你好好吃饭,明日就可以出来了。” 目送周瑶离开,苏慕一屁股坐在地上,不可思议地望着自己的手心,心道:没想到周瑶师姐竟然对我有意思,可我心里面已经有师傅了,看来注定要辜负师姐的一片情谊。以后还是少与她接触吧,免得让别人误会了去。 第二日,苏慕离开禁闭室不久,就看到茵桃和尚悦在外面顶着寒风等着他,心里还是颇为感动的。毕竟仙泽宫的人都是看他热闹的居多,没几个人会真正关心他。 “哎,小慕,禁闭室的滋味好不好受?”尚悦一见到苏慕,又开始贫嘴了。 苏慕重重拍了一下他的后背,说道:“你可以进去试试。” “算了算了,我可是遵纪守法的人。哪像你,连二连三地破坏规矩,伶华长老可是为你操碎了心。” “……走了,尚悦你还没吃过茵桃做的饭菜吧,她做的堪比大厨,你要不要去尝尝茵桃的手艺?”苏慕道。 茵桃得到苏慕的夸赞,露出欣喜的笑容。 尚悦连忙道:“好啊!那就先谢谢茵桃妹妹款待了!” 回到青鸾殿,只见伶华茵早已在门口等着他们,苏慕只感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看到伶华茵披着件大氅傲立在风雪中,眼眶便有些酸涩。 “师傅,徒儿又给你惹麻烦了。” 伶华茵微笑道:“回来就好。” “弟子尚悦见过护剑长老。” “师傅,今晚能不能让尚悦在青鸾殿吃饭?他一直在等着徒儿出来。” “当然可以,不过你被关了三天,禁闭室又冷又潮的,你先去洗个澡暖暖身子吧。”伶华茵道。 “好。”苏慕笑着直奔自己专用的浴汤,快速把衣服脱了,一头扎进温水里,顿时神清气爽。闭目养神了一会,忽然耳边又响起那女人的笑声,他连忙睁眼看去,只见氤氲的雾气中,一个红衣女子正坐在他的浴汤旁,光着脚在那踢水玩。 苏慕大惊,一脸不悦道:“喂,这是我专用的地盘,你不要擅自使用好吗?” 那女子转过脸来,苏慕这才看清她的脸,嫣然巧笑,长得甚是明媚妖娆,经珠不动凝两眉,铅华销尽见天真,一双细长的双腿更是冰肌玉骨,苏慕未曾见过这样绝色的美人,尤其是在这样的场合,他不由得红了脸,却佯装怒道:“你就是霖歌?你怎么进来的?” “这天下还有我不能去的地方吗?”女子语气轻佻,却不轻浮,还带着一丝少女的天真。 苏慕目光移至她腰间的金色铃铛,一串铃铛恰巧环着她整个腰身,正是在伶华茵书房中看到的锁心铃。 “你来这做什么?小心我师傅看见你。”苏慕说完这话,立马后悔了起来,感觉自己很关心她似的。 霖歌巧笑道:“发现就发现咯,看到我和你在一起沐浴,你说她会怎么想,你若是想被她误会,现在就叫她过来啊,我也无所谓。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了。” 苏慕心中一恼,“你若再提此事,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这么容易被激怒,你跟司徒衍真是差的太远,倘若不是你这副躯体的缘故,我宁愿选择司徒衍也不愿意选你,至少司徒衍温文尔雅,是个正人君子。” 被拿来和司徒衍比较,苏慕略有不爽,问:“你什么意思?” “司徒衍看到别的女人,冷静自持,而你,心术不正。不过也不怪你,你毕竟还小,看到漂亮女人难免会心动。” 苏慕一脸不耻,不禁嘲笑道:“笑话,我会对你这样的女人心动?” 霖歌笑了笑,一脚踩进水里,朝苏慕走了过来。 苏慕皱着眉头,“你下来做什么?离我远点!” “你紧张什么,我又不是蛇妖,对你这个毛孩子没什么兴趣。”霖歌一脸淡定的说着。 很快,她就走到苏慕跟前,苏慕生怕她要做出什么事,一阵紧张,不由得退后了一步,没想到霖歌只是从水里捞出他的右手,盯着他手心看了一眼,笑问:“我送你的礼物,可还用的顺手?” 苏慕一把从她手里抽回自己的手,冷漠道:“赶紧把它拿走,我不需要!” 霖歌抬头看他,笑道:“你会需要它的,好好留着。”霖歌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然后便消失在浴池中。 苏慕环顾了一圈,才相信她已经走了。 沐浴回去后,苏慕一整个晚上都心绪不宁,正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伶华茵霖歌的事,伶华茵就主动来找自己了。 “小慕,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发呆?” 此时已经很晚了,苏慕却一点也没有睡意。看到伶华茵,苏慕欲言又止。 “怎么了,还在为罚你禁闭的事闹心?” 苏慕摇了摇头,“不是,师傅,只是我睡不着,心里面有很多事,乱的很。” 伶华茵微笑道:“小慕还是长大了,都有心事了。跟为师说说,或许能帮你理一理。” “我……师傅,我喜欢上一个女孩子,可我……却不敢和她说。”苏慕一瞬不瞬地盯着伶华茵,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伶华茵先是讶异,而后忽然笑道:“小慕是喜欢上哪个姑娘了,为师倒想认识认识。等等,让我猜猜。”伶华茵思索了会儿,说道:“莫非是周瑶?我见你们关系不错,她对小慕也很上心。” “……不是她。” “不是她,那是?”伶华茵有些猜不着了。 “我喜欢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苏慕忽然道。 伶华茵震惊地看着苏慕,然后突然笑道:“原来小慕喜欢茵桃?这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茵桃虽是仙兽,但也是个乖巧的女孩子。” 苏慕皱了皱眉,“师傅,也不是她。” “??你该不会喜欢鄂萝吧?”伶华茵倒不是对鄂萝有意见,只是觉得苏慕和她的搭配未免有些奇怪。 苏慕无奈地扶了扶额,一把抓住伶华茵的手腕,认真地盯着她说道:“我喜欢的是将我从无归海带回来的那个人,她养了我十年,教会我很多东西,虽然她一直把我当小孩,可是我没办法控制自己不喜欢她。也许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我会深陷于这份感情。” 伶华茵愣愣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禁闭三天把你关糊涂了?” 苏慕咬牙道:“师傅,徒儿没有糊涂,我说的是真心话。禁闭三天我想的越发清楚了,我喜欢师傅,想和师傅在一起,像爹和娘一样。” “全是胡话!看来关你三天还不够,你,给我闭门思过去!没我允许不准出来!”伶华茵挣脱了苏慕的手,转身离去。 第六十三章 闭门思过 鄂萝看到伶华茵带着一股子气回来,便从树上飞下来,跟她来到房间里。 伶华茵气呼呼地对她说道:“太荒唐了!苏慕真是越大越管不住了,简直就是一派胡言!” “他说什么了,你又生气成这样?你们不是已经和好了吗?” 伶华茵盯着桌面不说话,脸色都涨红了,眼里能看到余气未消。 “当初真应该听你的话,早点给苏慕定门亲事。” 鄂萝看伶华茵这神色,一猜就知道是什么事,面带愁容道:“我早知道会这样。” “你早知道什么?”伶华茵突然看向她。 “当时候看你们练双剑,我就看出苏慕不太对劲,只是我不知道如何跟你说,怕你烦心。”鄂萝说道。 伶华茵看着鄂萝,瞬间成了哑巴,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鄂萝也绞着面巾,似乎在想什么,良久,她才试探着问道:“伶华茵,你对苏慕没……没那个意思吧?” 伶华茵冷眼一横,说:“苏慕是我的徒弟,是我的晚辈,你说呢?” 鄂萝讪讪地笑道:“就知道你没有,那你打算怎么办?” 伶华茵道:“我让他闭门思过去了。” “冷落他未必是个好办法。” “不然打他一顿吗?” 鄂萝忍不住笑道:“我看你也舍不得真打。既然你对小慕没什么意思,光冷落他没用,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死心,若是他知道你喜欢的是别人,他就会断了对你的心思。” “……我没有喜欢的人。”伶华茵开口狡辩。 鄂萝道:“没有吗?那你夜夜失踪,是去见谁了?” 伶华茵有些不悦,说道:“你观察我?” “我关心你而已,想看看你晚上究竟去了哪里,毕竟我都是在晚上活动,没人说话无聊的紧,你要是大白天的出去,我也就不知道了。”鄂萝倚着桌子笑道,“伶华茵你这么偷偷摸摸地去见一个人,莫非那人不是人,又是你邪魔外道上的朋友?” 伶华茵最终坦言道:“你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此事不该再瞒你,我所见之人来自魔族,因他身份特殊,故不敢明目张胆地去见他。” “果然我猜的不错,你早应该告诉我,你我认识这么多年,你的事我差不多都知道,偏偏这个人藏着,这不与我生分了吗?”鄂萝佯装嗔道。 “……”伶华茵默默无言。 “他到底是什么人,你这么神神秘秘的,连我都不让知道。” 伶华茵道:“你还记得夜煞来找过我吗?” “啊,你见的那个人不会是夜煞吧?”鄂萝万分惊诧地喊道。 伶华茵扶额,一脸无语道:“当然不是他。他第二次来找我,带我去见了一个人,就是幻域之城的城主,我才知那幻域之城城主是我小时候认识的一个朋友。” “怎么从没听你提起过?”鄂萝问道。 “我们因为一些事情分开了,我也不知道会再次遇到他。” 鄂萝看伶华茵脸上颇有神采,明了道:“看来你真的喜欢他,你为什么不承认?是因为他是魔吗?” “……我只是觉得跟他在一起很安心,也说不上喜不喜欢。”伶华茵脸上出现少女般的红晕,这让她清冷的容貌添了一些柔和。 鄂萝撑着下巴看着伶华茵,说道:“你徒弟都比你了解什么是喜欢,看来你得补一下课。” 伶华茵一脸拒绝,“我不需要,知道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现在这样就很好了。” 鄂萝笑了笑,“别那么固执嘛!知道又不会死,不懂的随时来问姐姐哈!” “……” “他长什么样?”鄂萝为了伶华茵的终身大事,开始八卦起来。 “好看。”伶华茵言简意赅。 鄂萝见伶华茵上了沟,便又问:“他叫什么名字?” “……他说他叫影。” “这是什么回答……罢了罢了,那你们幽会都干些什么?” 伶华茵眉头不由得挑了挑,道:“幽会?” “你别管这个词了,你们密会都做些什么?”鄂萝饶有兴致地问道。 以为伶华茵会说出一些令人为之一振的话,没想到伶华茵一脸平静地说:“他教我吹埙,仅此而已。” 鄂萝不敢置信地看着伶华茵,说道:“就这样?” 伶华茵点点头,“就这样。” “你夜夜去私会男人,就是让他教你乐器?”鄂萝有种碰到榆木疙瘩的感觉。 伶华茵见鄂萝反应那么大,不由得问:“不然你还想做什么?” “当然是男女约会该做的事了!难道你们一次也没有吗?” 伶华茵认真思索道:“没有,我觉得能够和他说上几句话已经很好了。” 鄂萝一副着急到欲哭无泪的表情,“哪里好了?难不成你们连一次手都没牵过?” “……” “好吧,我总算明白了,你真的只是去学乐器的。你就不想知道他对你什么感觉吗?”鄂萝不敢相信自己身边还有个对感情一窍不通的人存在,她不太死心的问道。 谁知伶华茵一句话把她呛到了,“我以前问过了,他说不喜欢,不感兴趣。我也不想让他为难。” “怎么会有这么没有情趣的男人!伶华茵,司徒衍有什么不好,你为什么不喜欢他?” 伶华茵看着桌面,悠悠道:“司徒衍是他的分神。” 鄂萝一听,顿时咋舌:“你在逗我吧?” 伶华茵摇头道:“没有骗你,我也是跟影重逢后才知道的。” 鄂萝总算明白为何伶华茵对司徒衍回来前后的态度不一样了,她又道:“你也不要气馁,有时候男人的话言不由衷,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兴许他现在对你改变态度了,不然为什么那么有耐心天天教你学吹埙。” 伶华茵似乎有所触动,说道:“其实我也不是那么在乎的,能时刻看到他,我已经很满足了,不想奢求太多。”免得最后伤心的也是自己,她不想重蹈覆辙。 虽是说的云淡风轻,但到底人心是肉做的,伶华茵感到有些惋惜。 鄂萝看她黯然神伤,有些心疼,知道伶华茵以前也受过情伤,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这些年她将伶华茵视做依靠,以为能一直这么下去,然而伶华茵又再一次陷入了情网。 鄂萝笑道:“你这么好强的人,为何不为自己争取一下,我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什么法子?” 鄂萝向伶华茵勾了勾手,示意她凑过来听。鄂萝对着伶华茵耳语了几句,伶华茵断然拒绝道:“司徒衍是我的朋友,怎可能如此利用他?” “这哪里是利用?你不说司徒衍是那人的分神吗,分神和本尊有什么不一样的?这样一来,既可以试探那人的态度,又可断了苏慕的痴心。” 伶华茵摇头道:“分神和本尊不一样,若是司徒衍误会了什么,我更是说不清了。” 鄂萝也不为难她,笑道:“那就随你咯!你自己看着办吧,姐姐只能帮你到这了。” 第二日,伶华茵犹豫了许久,还是按照鄂萝所说,去往中皇山的闲云峰。 司徒衍对伶华茵的突然来访很是惊讶,伶华茵突然有点后悔听鄂萝的建议了,有种想要马上回去的冲动。但看到司徒衍一脸热情的笑容,伶华茵只好硬着头皮说:“我今天把玲珑棋盘拿来了,打扰到你了吗?” “你就算不来,我也会去找你的。”司徒衍笑意吟吟,一副十分欢迎的样子。 伶华茵不由得心想:司徒衍温润如玉,身为本尊的影怎么跟他差别如此之大,实在难以想象影会选择司徒衍这副身体来换魂。 “上次小慕无礼,你不要跟他计较。” 司徒衍笑笑道:“无妨,我正琢磨着是不是我给小慕带来了什么困扰。” “……”伶华茵不由得神色一暗。 司徒衍察言观色,立马将伶华茵迎到一个凉亭里,说道:“此地虽简陋了些,但基本上也是按照大荒山的云梦台布置。” “想来你还是个念旧的人,连住的地方都要差不多。”伶华茵环顾一圈,说道。 司徒衍对伶华茵意味深长地笑笑,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窥探她的表情,说道:“跟心里一直念着一个人一样,很多习惯是难以改变的。” 伶华茵有些怔住,然后低着头微微一笑,“是啊,不管时间过的再长,有些习惯改也改不了。”两人虽说着同样的话,但却各怀心事。 两人围着棋盘坐下,伶华茵道:“昨日我想了很久,发现这玲珑棋盘另有玄机。” “哦?伶华已经琢磨出来了?” “也不完全,只不过按照我师傅下棋的习惯推敲了一番,琢磨出下一步,师傅的白子虽看似进了死局,却暗藏杀机……”说罢,伶华茵手起落下一子。 司徒衍便也跟着下了一子。 伶华茵再落下一子,方才还处于劣势的白子突然绝境逢生,司徒衍不禁大呼妙哉。 一连三日,苏慕都未能见到伶华茵。受尽冷落的苏慕一边在自己的房间里闭门思过,一边随时向茵桃打探伶华茵此时在哪里,心情如何,希望伶华茵能早日让他出来。 然而茵桃每次都回答说伶华茵此刻不在青鸾殿,似乎又去找司徒衍下棋去了。 第三日苏慕忍无可忍,一个拳头打在桌子上,没想到桌角竟然裂了一条缝,吓得茵桃一愣。 苏慕咬牙切齿道:“又是司徒衍!为什么每次总是他!他到底哪里好的,师傅为何如此青睐于他!” “慕哥哥不要生气,你生气的样子好可怕……”茵桃从没见过苏慕发火,说话的声音都颤了,感觉他现在就像一头发怒的狮子,随时都可能吃人。 苏慕见一向亲近自己的茵桃瑟缩在一边,身体也抖个不停,不由得一怔,问道:“我真的很可怕吗?” “……有点,慕哥哥一生气就变了一个样。” “好茵桃,下次不吓你了。”苏慕拍了拍茵桃的头,然后看着自己的手心若有所思。 第六十四章 醉酒 闲云峰上。伶华茵和司徒衍刚下完了一盘棋。 “我看伶华这几天似乎有心事?莫非是跟小慕闹矛盾了?才跑来我这避难。”司徒衍一语中的。 伶华茵对司徒衍的洞察力略微惊讶,好像他总能看透一切似的。 “这一届的弟子太难带,眼不见为净。不过你怎么猜到的?” 司徒衍笑道:“平时可不见你主动来我这,来我这就来我这吧,还总是心不在焉的。不过哪有师傅躲徒弟的道理,你总是对苏慕避而不见,可解决不了什么问题。” 伶华茵思索一会道:“并非我不想解决,只是小慕固执,我就算说了他也不一定会听。” 司徒衍好奇道:“他不是一向听你的话,究竟是什么事连你也拿他没辙?” 伶华茵张了张嘴,始终觉得难以启齿。 司徒衍见她不想说,便道:“常言道,一醉解千愁,我踌躇的时候就会来一杯‘忘忧’,很多事情一下便想通了,你要不要试试?” 伶华茵看向司徒衍桌上的酒壶,问:“当真这么神奇?” “屡试不爽。” 伶华茵半信半疑,说:“酒好喝吗?” 司徒衍微微惊讶:“你没喝过酒吗?” 伶华茵摇了摇头,“没有,师傅从不让我喝酒,她说酒不好。” 司徒衍眼睛瞪得更大了,惊呼:“可我印象中,衡葳是个酒鬼啊!” 伶华茵细想道:“难道师傅经常喝的那个是酒不是茶?” 司徒衍大笑道:“伶华你是被你师傅骗了呀!” “那我试试?”伶华茵看着桌上那酒,跃跃欲试。 司徒衍给她斟了一杯,递给她道:“忘忧虽爽口,可不要贪杯。” 伶华茵端起来细细闻了闻,觉得味道颇为香醇,便一饮而尽。 “味道如何?”司徒衍笑问。 只见伶华茵面无表情,眼神僵硬,没过一会,便一头栽到桌子上。 司徒衍大惊,连忙去扶起伶华茵,见她呼吸均匀,脸色正常,只不过是喝醉了。司徒衍哭笑不得:“原来你是一杯倒啊!” 眼见天不早,伶华茵迟迟未归,苏慕便顾不得违抗师令,欲去往闲云峰把伶华茵接回来,却没想到没走出青鸾殿几步,就看到司徒衍抱着伶华茵回来了。他急急跑上前,责问道:“你把我师傅怎么了?” 司徒衍无奈道:“你师傅喝了我的忘忧酒,醉倒了。” 苏慕一把将伶华茵从司徒衍怀中抢过来,警告道:“以后你少跟我师傅在一起!” “我想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司徒衍笑笑。 苏慕沉着脸,说道:“你若不是对我师傅有企图,好端端的给我师傅喝酒作甚?没安好心!”苏慕说罢,便抱着伶华茵回去了。 剩下司徒衍站在原地一脸尴尬。 回到房间,苏慕便给伶华茵醒酒,伶华茵感觉自己头昏脑涨,旁边还一直有人嗡嗡嗡地叫,好不烦躁。 伶华茵立马蹭的坐起来,瞪了那人一眼,看那人眉清目秀,长得跟自己的初恋情人苏言一个模样,便说道:“苏言你怎么来了?你看你教的好儿子,好的不学专门学你,说喜欢我?徒弟怎么能喜欢师傅呢?若我有孩子,他跟我孩子一般大了。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师傅,我是苏慕。” 伶华茵定定地看着他,笑着说:“你开什么玩笑,苏慕还在闭门思过呢!除非他要违抗师命!”伶华茵接着又笑道:“你现在后不后悔,你的儿子现在在我手上,哪一天我不高兴了,就罚他!” “师傅你怎么罚我都行,你先好好躺下。”苏慕又一次给伶华茵盖好被子。 总算让伶华茵安静下来,苏慕说道:“师傅你先好好休息,莫要再踢被子了。”说罢又不放心地给她掖了掖被角,离开了房间。 伶华茵半夜醒来,鬼使神差地拿出黑色的羽毛吹了一口气,瞬间消失在房间里。 影发觉伶华茵来到魔域的时候,她正在魔域里胡乱地走着,身体摇摇晃晃,好像随时要摔倒的样子。 “喂,你怎么了?”影怕她摔倒,扶了她一把。 伶华茵看到他,立马傻乎乎地笑了起来,拍着影的肩,说道:“你来啦!几天不见,有没有很想我啊?” 影看了一眼她那不安分的手,蹙着眉看她,“你今天吃错药了?” 伶华茵傻呵呵笑道:“神仙又没病,吃什么药,你才吃错药呢!” “……” “你看我干什么!说,这几天我没来,你有没有想我?”伶华茵摇摇欲坠,两手抓着影的胳膊肘,身体几乎贴到了他身上。 “你喝酒了?”影闻到她身上的酒香,直接忽略她的问题,皱着眉头问道。 伶华茵重重地点了点头,好像很自豪的样子。 “你喝了多少?” 伶华茵用手比划了一下,“这么多,不,好像是这么多。” 影看伶华茵整个人糊里糊涂的,估计她说的话也不能太相信,便道:“以后不许喝酒了,要喝也只能在我面前喝,省的别人看你的笑话!丢人!” “好!”伶华茵郑重地点了点头,难得的表现出很听话的样子。 “……真是个傻子。”影毫不留情地吐槽道,但又觉得伶华茵傻乎乎的样子有点可爱,忍不住轻轻勾了勾嘴角。 伶华茵听到影骂她,不由得露出委屈的表情道:“你居然说我是傻子,你良心被狗吃了,你知不知道只有傻子才喜欢你。” 影一脸怔然,好像没听清楚,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伶华茵看着影一脸傻笑,“我说傻子才会喜欢你。” “…………”影这回听清了,瞬间呆若木鸡。 “骗你的,你不会信了吧,哈哈哈……你才是个大傻子!”伶华茵狂笑不止,身体也因为这大笑剧烈摇晃着。 影脸色一黑,丢下一句:“酒醒了再跟我说话!”便扬长而去。 伶华茵看到影不理她了,在他身后大喊一声:“站住!你要是现在走了我就再也不喜欢你了!” 影一听,身子顿时僵在原地,脚步怎么也迈不出去了。他回头有些郁闷地看着伶华茵,也不知道她说的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伶华茵笑着朝他张了张手臂,影不解其意,只听伶华茵道:“抱抱我就考虑下要不要喜欢你。” 影十分震惊地看着面前一脸醉态的伶华茵,似乎没有料到伶华茵还有这一面。他有些受不了地走过去,凶道:“你信不信我……”本来他想说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丢回去,却没想到伶华茵整个人扑在他身上,像颗糖一样黏着他。 影仿若惊雷一击,身体僵硬地站在那里。 “鄂萝叫我不要来找你,看你会不会主动找我,可是我忍不住想来看看你,好不容易我又遇到你了,不能再让你跑了……”伶华茵一边说着,一边使劲往影怀里钻。 影看伶华茵此刻就像只粘人的小猫一样,顿时升起怜爱之心,满脸宠溺地抱了抱她,嘴角上扬成一个邪魅的弧度,说:“这可是你自己投怀送抱的,我可没有强迫你。” 伶华茵觉得这个怀抱很暖很是舒服,就像温床一样,很快便又睡着了。 第二日,伶华茵似乎全然忘记了昨晚的事,便找鄂萝来问,昨天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鄂萝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回道:“你喝死了,司徒衍抱你回来的,不过被苏慕半路截胡了。” “小慕?他不是在思过吗?怎么擅自出来了?” “还不是因为担心你被司徒衍拐走了,你说你也是的,说去坐坐,怎么跑去司徒衍那喝酒去了?”鄂萝忍不住嗔道。 “我就喝了一杯,我也不知道我不胜酒力。我没出什么糗吧?”伶华茵不禁担忧道。 “你喝得就跟死了一样,不过苏慕送你回房的,你在他面前除了踢被子,也没说什么胡话。”鄂萝幸灾乐祸道。 伶华茵听后立马头大,有些怨怼道:“你怎么不阻止他?” “苏慕抱着你就冲进来了,我怎么阻止啊?我没让他对你图谋不轨就不错了。”鄂萝一脸无辜。 伶华茵默不作声。当天,她就撤了对苏慕的闭门思过之罚。不过,伶华茵却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将苏慕当成孩子般看待了。若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当面说,伶华茵几乎对苏慕视而不见。 伶华茵的冷淡态度,令苏慕心情跌落谷底。 茵桃看着苏慕满腹失落的样子,也不禁难过起来。 “师傅不会这么对我的。”苏慕枯坐在床上喃喃自语。 “又在为师傅的事情烦心哪!”一阵悦耳的笑声再次传来。 苏慕蹙了蹙眉,四下张望,房间里并没有看到那女人的身影。 “与你何干!要是不想再被捉一次,就少出现在我面前!”苏慕本就心情不佳,又无处发泄,只得将火气撒到霖歌身上。 “你怎么不用我给你的礼物?”苏慕感觉女子的声音就近在耳边。 “你是魔,我是人,就凭这点,我就不会用你的东西。” 霖歌笑道:“你真的以为你单纯只是个人类么?” 苏慕神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你父亲当年为了你偷盗大荒图,把我释放了出来,于是我好心送了他一个大礼,你猜猜是什么?” “我不喜欢猜,你要说便说,不说就滚。”苏慕不耐烦道。 “你这脾气越发像那个人了,只可惜你不过一个替代品。我碰到你爹时,你已经活不了了,就残存着一口气,是我把那个人的命魂放在你身上,才让你苟活到今日,是我成就了如今的你。你还真该对我态度好点,毕竟以后我们相处的机会还很多。”霖歌笑道。 苏慕内心大骇,立马从床上跳起,举着地煞剑警告她道:“你休得胡言乱语,小心我现在就喊人!” 霖歌无所畏惧地笑道:“你大可叫人来抓我,不过恐怕他们没这个本事。你怎么不问我那个命魂是谁的?” “我不想知道!”苏慕知道这女人没一句好话,而且他心里面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他不知道这个真相会对他的生活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霖歌笑笑,如同就凑在自己耳边轻声说道:“你若是不信我,就去问司徒衍,他知道你的来历。” 第六十五章 起疑 夜半,伶华茵被一阵奇怪的嗡嗡声吵醒,她猛的睁眼,看到灵音上神给她的那柄短刀正悬浮在头顶上,发出一阵阵光芒,好像对什么有感应一样。她伸手握住刀柄,问道:“灵音上神?” “伶华茵,附近有很强的魔气,非同寻常。” 伶华茵一惊:“哪里?” “不太清楚,忽隐忽现,我不太确定,好像是你西北方向。” “西北方向,小慕?”伶华茵突然惊道,然后快速穿好衣服鞋子往苏慕住的地方奔去。 “魔气消失了。”灵音上神的声音从凤鸣刀中传出。 伶华茵疑惑地查看了四周,然后敲了敲苏慕的门,“小慕睡了吗?” 很快,苏慕的房门就打开了,苏慕一脸惊讶外加惊喜,道:“师傅,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 伶华茵不理他,径自进入了房间,四处看了一眼。 “师傅,你在找什么?”苏慕见伶华茵一脸凝重,不由得疑惑道。 伶华茵往凳子上一坐,问道:“你方才可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听到什么声音?” 苏慕一怔,然后回道:“徒儿刚才正在睡觉,什么也没听到。” 苏慕说完自己也有些心虚,但是他不知为何竟想要隐瞒霖歌的事情。 伶华茵盯着苏慕看了一会,眼神似乎在探究,苏慕心里面不由得有些紧张。但很快,伶华茵就移开了目光,说道:“最近为师冷落了你,你是不是怨我?” 苏慕连忙道:“我怎么会怨师傅。” 伶华茵叹了一口气,说:“我冷落你,是不想你因为我分心,更不想你再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念想。你既然知道我和你父亲的事,你就不该再有任何这种想法。” 伶华茵决定还是早些解决这个问题,以免苏慕陷在死胡同里不肯出来。 “师傅,难道就因为我是我爹的儿子吗?” 伶华茵没有给他半分余地,说:“因为你是苏慕,是我从无归海带回来的徒弟,跟任何人无关。” “无关的话师傅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又不是你的儿子,甚至是师傅以前情敌的儿子,师傅难道不是因为我长得跟我爹很像,才收留我的吗?”虽然苏慕很不想承认这个可能性,但是自从他知道伶华茵以前喜欢过自己的父亲,他就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伶华茵用一种难以捉摸的表情看着苏慕,说:“我收留你,的确因为你是你父亲的孩子,但是对你好,是因为我是你的师傅。” “为什么?我愿意替我父亲还清欠师傅的情债,师傅既然以前接受过我父亲,为什么就不能接纳我呢?”苏慕握紧了手指,一副不甘心的样子。 “你父亲没有欠我任何的情,是我欠他的。”伶华茵突然道。 苏慕愣了愣。 伶华茵看着他道:“你父亲于我,是个很好的师兄。你于我,是个很好的徒弟。我不希望有一天,这个关系打破了,你我就像我和你父亲一样,两败俱伤,再也回不到最初。” “师傅,我和我爹不一样,我不会放弃自己喜欢的女人,更不会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不管师傅愿不愿意接纳我,我这一生,只会喜欢师傅一个人。”苏慕一脸的固执。 伶华茵摇了摇头,知道劝他无用,便起身往门外走去。 “师傅,万万小心司徒衍,他想要……”苏慕突然抓住了伶华茵的手。 伶华茵愣了一下,电光火石之间,苏慕突然手一松,极其痛苦地捂住头,倒在了地上。 伶华茵花颜失色,慌忙将苏慕扶了起来,惊慌道:“小慕你怎么了?小慕!!” 这时,一道白影出现在门口,朝着他们跑来,一把握住苏慕的右手,说道:“他只是昏过去了。” 伶华茵蹲在地上,不安地看着及时赶到的司徒衍,说:“他怎么突然晕倒?” “是魔气。” 司徒衍快速将苏慕抱到床上,对伶华茵道:“你别担心,小慕只是受到魔气侵染,或许是上次与心魔交战时不小心沾上的,我为他弹奏一首清心音即可。” 伶华茵呆愣愣看着他,好像刚从惊吓中回过神道:“好。” 司徒衍弹完一曲,对伶华茵道:“魔气已除,伶华莫要担忧,赶紧回去休息吧。” 伶华茵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问:“对了,这个时间你怎么会在这?又是路过?” 司徒衍笑道:“这回还真是,我刚从天机处准备回去,刚好路过这,我的琴就震动了起来。” 伶华茵瞟了一眼他身后的琴,若无其事地说:“天机道长这么晚了还在研究机关术。” “已经大功告成,伶华若有兴趣可前去观摩。” “改日吧,今日多谢你了。” 司徒衍笑道:“你我之间何必言谢,走了。” “嗯。”伶华茵目送司徒衍离开后,又回头看了看苏慕,见他神色正常,呼吸匀称,没什么异样之处才离去。 回到自己住处,伶华茵立马对着羽毛吹了一口气,来到之谷。 “影,出来。” “一来就大喊大叫的,这么急着找我作甚?”影果然一下就从身后冒了出来。 “司徒衍现在真的很危险?”伶华茵脸色有些不对。 影皱了皱眉,问:“发生什么事了?” 伶华茵道:“今日我无意中察觉到青鸾殿有魔气,可自从心魔被除之后,仙泽宫的结界就加固了许多,不应该再有什么魔混入。但今天小慕他突然染了魔气,司徒衍正在此时赶来,我总觉得司徒衍很古怪,但又说不上是哪里古怪。上次心魔的事他也都在现场。你说他会不会……” “…………” 伶华茵见影一直盯着她看,急了:“你说话啊!” “你让我说什么?司徒衍本来就是魔之魂,我也早告诉你他很可能被霖歌控制了,不然我为什么让你盯着他。”影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伶华茵担忧道:“小慕今天也叫我小心司徒衍,之后就突然晕倒了,我放心不下。” 影蹙着眉头,有些不悦:“你急着找我,就是担心苏慕出事?” “若不是你让苏言偷了大荒图,放霖歌出来,司徒衍也不会受她控制。现在霖歌要做什么,你不应该最清楚不过吗?” “你在怀疑什么?莫非你认为是我指使的霖歌?”影挑着眉反问。 伶华茵说道:“我知道你跟霖歌没关系。” 影突然笑道:“那如果有呢?你要怎么办?” “你若敢伤害我身边的人,我跟你不客气!”伶华茵毫不示弱地直视着他。 影忽然抬手抚摸着伶华茵的头发,笑容邪魅道:“那你想怎么跟我不客气?嗯?” 伶华茵见他动作暧昧,立马像惊慌的小鹿似的退后一步,紧盯着他,脸色微红,“你要干什么……” 影见她害羞的样子极为可爱,忍不住戏弄她一下:“那天你还主动投怀送抱,今日怎这般矜持?” 伶华茵大惊:“什么?” “你该不会忘得一干二净了吧?那天你喝醉了来找我……”影边笑边查看伶华茵的神色。 伶华茵立马涨红了脸,着急道:“我怎么了?” “像个小孩子一样的撒娇要抱抱,还……”影又顿了顿,一副意犹未尽的表情。 伶华茵大窘,道:“还?” 影突然拉下了脸,脸色还真是说变就变,语气不善地说道:“想不起来就使劲想。” “……” “…………” 伶华茵的脸越发的红了,若不是魔域里光线黑暗,伶华茵的窘迫和尴尬就全部落在影眼里了。 那天她到底还做了什么,伶华茵真是半点都想不起来了,但光是说要抱抱,就已经让她很难堪了。 她怎么能在他面前说抱抱呢!?简直是太丢脸了!以后还怎么在影面前抬起头? 要是还被他撞见自己在苏慕面前踢被子,那岂不是要被这男人嘲笑至死。 而且他似乎说到这事还很生气的样子,一定是她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了。 “……那日的事你别放在心上,酒后失态,当不得真。”伶华茵装作若无其事道,干脆自己承认过失,早点撇清自己,免得日后被他拿来做把柄。 谁知伶华茵刚说完,影就黑着一张脸,好像更生气了。伶华茵突然慌了。 “当不得真?那你今日来我这寻求安慰做什么?当我是专门哄小女孩的吗?”影逼视着伶华茵。 伶华茵也不甘示弱地说道:“你非要针对我那天的事情的话,那我以后就不来了,司徒衍的事你自己看着办吧。” 影见她突然来了犟脾气,不由得皱眉道:“你跟我说了那些话,就想跟我撇清关系?当我这么好糊弄?” “我说什么了你倒是说说。”伶华茵倒要看看这男人到底在计较什么。 影默不作声,只是用一副很恼火的表情看着她。他恼这女人居然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能忘了。 “嗯?”隔了好一会儿,伶华茵始终没什么表情。 “你是傻子吗?” 伶华茵秀眉一簇,生气道:“傻子是你。” “你说傻子才会喜欢我。”影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只好帮她回忆起来。 伶华茵一怔,呆呆地看着影,眼神好像在说,我真有这么说过? “你若觉得你不是傻子,那你走吧,不回来最好,我还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 “…………” “不是要跟我撇清关系吗?又不想走?还是想当我身边的小傻子?” “……”伶华茵感觉自己进了他的圈套。 影一本正经道:“你们人界有句话,叫做酒后吐真言,你可不要随意招惹我之后就给忘了。” 伶华茵竟无言以对。 影看她那副悔恨死了的模样,又好气又好笑,最后道:“唉,还真是个傻丫头。苏慕跟了你这个师傅,该不会也被你教傻了吧?” 伶华茵哼了一声道:“苏慕可比你聪明多了。” 影一副唯我独尊的姿态,说:“比你聪明我倒信。” 伶华茵看他那自负的模样,不免鄙夷道:“好像全天下就你最聪明似的。” 影不想与她计较,说道:“司徒衍的事我会叫人查,你就安心待在你的青鸾殿吧。下个月便到月蚀,我会提前去找你。” 第六十六章 失踪 “啊!”随着一声大叫,苏慕猛的从床上坐起来,像是做了一场噩梦。 眼前天旋地转,司徒衍正在一边弹奏着琴曲,他朦胧中看见伶华茵满脸忧心的面容。 床头上挂着的清心铃随着那琴声摇晃了一阵,然后苏慕又一翻白眼直直地倒了下去。 “你不是说魔气已经除去了吗?怎么小慕还是这样?”伶华茵焦急道。 司徒衍停下手指的动作,眉头微皱,也是分外不解。 苏慕再次陷入了昏睡中,有好几次醒了又睡,总是说各种奇怪的呓语。 “师傅!”苏慕又开始在梦里大叫,旁人已经数不清他这是第几次呼唤伶华茵了。 他的眼睛突然睁了开来,迷迷糊糊看到床边坐着一个蓝衣女子,那人一把握住他向上抬的手,担忧地叫道:“小慕。” 苏慕魔怔似的紧紧抓着那双手,说道:“师傅,小心那个人,他要杀你……”说完便又晕了过去。 周瑶吓傻了,连忙回头看向身后的伶华茵,问道:“伶华长老,师弟到底怎么了?这清心铃明明可以驱除邪祟,为何师弟还在梦魇?” 伶华茵眉头紧锁,紧紧盯着苏慕不说话。 夜晚,无风,然而清心铃忽然剧烈地颤动了起来,苏慕再次醒来,扭头便看到茵桃在自己床边趴着睡着了。他悄声下床,来到伶华茵的房间,伶华茵听到动静惊醒,看到是苏慕站在自己床头,还未反应过来,苏慕就突然点了她的穴道。 伶华茵惊讶之余,听到苏慕小声说道:“师傅,得罪了,今晚我必须带你离开这里。”说罢,苏慕就抱起伶华茵,快速离开了房间。 没过多久,一个白色的身影就来到了苏慕的房间,却见房间里除了熟睡的茵桃,再无其他人。而此时,伶华茵的房间也来了一个红衣女子,那女子在伶华茵房间里转悠了一会儿,便将一个铃铛放在了伶华茵的床上。 第二日,仙泽宫就传出了护剑长老和徒弟苏慕双双失踪的消息。 伶华茵被苏慕带到了一个荒郊野外的小木屋里,苏慕将她安顿好之后,只解了她的哑穴,说道:“师傅,为了你的安全,只能暂且委屈下你了。” “苏慕,你要做什么?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总算能开口说话的伶华茵忍不住连续问了好几个问题。 苏慕回道:“仙泽宫现在很危险,师傅不能再待在那里。这里是我父亲以前带我来过的地方,周围都是他布下的结界,没有人能够探知到这里。还记得我跟师傅说过我父亲埋玉佩的地方吗?” 伶华茵神色动了动,说:“记得,这里就是?” “嗯。说起来,我也是第二次来到这里。” 伶华茵奇怪道:“你不是对小时候的事情没什么印象了吗?” 苏慕沉默了一阵,才道:“这几天昏睡,我做了很多梦,也想起了很多关于我爹的事情。这些,以后我会跟师傅慢慢解释。” 伶华茵环顾了一眼房间,对苏慕道:“你怎知待在仙泽宫危险?你这样擅自离开师门,是犯了规矩,就连我也……” “事出紧急,徒儿不得不将师傅带出来,我知道师傅不能离开中皇山,但这些规矩又如何抵得过师傅的性命?至于我,仙泽宫的弟子,我不当也罢!” 伶华茵见他说的如此严重,不免惊讶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苏慕肃然道:“师傅,我见到霖歌了,她想要杀你,司徒衍和她是一伙的。” 伶华茵闻言,虽然也没有太大的惊讶,但也觉得苏慕知道这些有些奇怪,便问:“霖歌要杀我?为何杀我?” 苏慕将右手伸到伶华茵面前,说道:“霖歌给我也刻了印记,我知道她要做什么。她想取师傅的性命,做成傀儡,用墨魂剑帮她解封魔域。司徒衍就是九霄在人界使用的躯体,他是故意接近师傅的。” 伶华茵盯着苏慕手心的印记看了良久,说道:“我在仙泽宫,霖歌是杀不了我的,你带我回去,我要将霖歌的企图告知掌门,至于你这次擅自离开仙泽宫,我会跟掌门禀告,让你免除责罚。” 苏慕蹙眉道:“师傅,你为何不相信我?” 伶华茵看着他道:“我相信你,就是相信你才让你跟我回去,我会让掌门帮你消除这个印记。” “我不能让师傅回去,师傅不知霖歌的手段,她为达目的什么事都做的出来。师傅暂且先待在这吧。”苏慕一意孤行,不肯听伶华茵的话,说罢便要离开。 “小慕你去哪里?”伶华茵大叫。 苏慕回头看了伶华茵一眼,说道:“师傅且安心,我一定会保护好师傅的。” “小慕,回来!” 伶华茵焦急地喊道,但苏慕早已将门锁上了。她心急如焚,生怕苏慕做出什么傻事,便将影给她的羽毛唤出来,对那羽毛连吹了几口气,但羽毛丝毫没有一点反应。果真如苏慕所说,这里的结界完全将里外隔绝开了。 日落时分,苏慕一个人来到云梦台。 司徒衍正坐在凉亭中弹琴,气定神闲,好像一点也不紧张仙泽宫刚发生的大事,因为他知道苏慕一定会来找他的。 “等你多时了,小慕,你将伶华带到哪了?”司徒衍面带微笑,三分温和,七分深藏。 苏慕冷眼盯着司徒衍这张百年不变的笑脸,说道:“我是不会告诉你我师傅的行踪的,你莫又想打什么主意!” “那你来我这,是要做什么?”司徒衍似笑非笑。 “你不是司徒衍,是九霄,对吧?”苏慕质问道。 司徒衍嘴角的笑意微微加深,“九霄?你怎么会这么想,我看起来哪里像了?伶华曾以为我是尘鸾上仙的转世,你现在又说我是九霄,让我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了。现在仙泽宫到处都在派人抓你,说你被心魔附体,掳走了伶华,你现在在我这,不怕被他们发现吗?” “心魔的事明明是你搞出来的!你还想栽赃于我!”苏慕怒喝道。 司徒衍一个愣怔,“小慕何出此言?” 苏慕拿剑指着他,喝道:“你少在这给我装糊涂!这里就我和你两个人,你还怕被别人听了去吗?” “我只记得心魔之事,你险些入了魔,若不是我及时出手,你恐怕早已跟岑思文一样了。”司徒衍摇头叹气。 苏慕一阵冷笑,“那我岂不是要感谢你了?每次你一出现,心魔就会发燥发狂,难道都是巧合吗?你弹的到底是清心音、镇魔曲,还是乱魂抄,你自己心里面清楚!” 司徒衍看了他半晌,然后道:“看来你不止对我有误会,还有很深的成见,我虽然不能立即改变你对我的看法,但希望你能告诉我伶华的去向。你我之事,何必牵扯到伶华。你可知伶华离了中皇山,法力便会削弱,若她现在有什么危险,你我也顾及不了。” “她最大的危险,就是待在你身边!你假意和她做朋友,不就是想要利用她对你的信任夺取墨魂剑吗?” 司徒衍一脸惊讶道:“这话你是听谁说的?若我想要墨魂剑,早在她为我聚魂时我就拿走了,何必要走那么多弯弯绕绕?小慕,你到底是受了谁的蛊惑?” “我师傅为你聚魂时,我相信那时候的你是无辜的,但是你一别就是十年,这十年你跟霖歌搅和在一起,我看你早忘了自己是当初的司徒衍了吧!” “这事我与你师傅说过,我的确是去找霖歌了,但我并未见到她本人。” “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我师傅信你,我可不信。你若真的问心无愧,那敢不敢当着仙泽宫众人的面喝下化魔水?”苏慕紧盯着司徒衍道。 司徒衍沉吟道:“若我喝了无事,你就相信我跟霖歌无关?” “我就相信你不是九霄。” 司徒衍露出一缕捉摸不透的微笑,说:“既然如此,那我答应你,不过这么一来,你就难逃仙泽宫的处置了。” “只要揪住你的尾巴,我受受处置又何妨!”苏慕脸上也露出一丝势在必得的表情,“走吧。” 当苏慕和司徒衍双双出现在仙泽宫宫门前,仙泽宫立马炸开了锅,大概大家都没想到苏慕竟然这么快就回来了。等司徒衍表明了目的后,一名弟子立即去通报了掌门。 在掌门单立群的示意下,周易将一碗化魔水递给了司徒衍,司徒衍微微笑了笑,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口喝了下去。 苏慕冷眼旁观着,众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司徒衍。 过了一会儿,司徒衍若无其事地将碗还给周易,对苏慕也对众人道:“我喝完了,是否可证明我不是魔了?” 苏慕显然是没料到司徒衍喝了化魔水之后竟然一点事都没有,不由得大惊失色。 “这不可能!司徒衍,你又在耍什么手段?!” “够了!苏慕,你真是越来越荒唐了!才关了禁闭不久,又闹出这幺蛾子!护剑长老到底被你带到哪去了?”单立群当众呵斥道。 苏慕并未回答他的话,不甘心地盯着司徒衍,只听这时候白臻道:“掌门,苏慕这次行为颇为古怪,安全起见,是不是也让他喝一碗化魔水,以消除大家的顾虑。” 苏慕闻言,也不拖沓,直接从周易手中又拿了一碗化魔水,一饮而尽。却不想刚喝下去,苏慕只觉眼前一黑,立马倒了下去。 第六十七章 魔之魂 仙泽宫的地牢里,苏慕突然醒转过来,他猛地想起晕倒之前的事,一看自己正被四条锁链牢牢锁住手脚,心里顿时一惊,奋力去挣脱,却难以动弹,正要大喊自己不是魔,就看到司徒衍走了进来。 “司徒衍,是不是你搞的鬼!”苏慕怒极的冲他吼道。 司徒衍对他的怒火视而不见,笑了笑说:“又这么暴躁,一点也不像伶华教出来的。你到现在还在怀疑自己的身份吗?” 苏慕恶狠狠盯着他,“你什么意思?” “霖歌没告诉你,你是魔吗?你若是早知道自己真实身份,也不至于这么急着喝了那碗化魔水证明自己。”司徒衍一如既往地保持着温文尔雅的微笑,这让苏慕不禁怀疑从头至尾司徒衍都是伪装的。 苏慕的表情开始变得有些不可置信,一言不发地盯着司徒衍。 “我身体里面住着九霄的二魂七魄,你误会我是九霄也正常,不过你就没有想过,九霄的另一个重要的命魂去哪了吗?”司徒衍一边盯着苏慕震惊的表情,一边道:“其实你跟我是一样的,你不是真正的苏慕,我也不是真正的司徒衍,我们都是为了九霄而生的。若说谁才是真正的九霄,拥有他命魂之人,才能够成为魔帝,而你就是魔族选定的那个人。” “你胡说,我是人类,是苏言的儿子,根本不是什么魔!”苏慕显然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只能通过大叫发泄自己内心的恐惧。 “我胡不胡说,你自己心里面清楚。你体内的魔之力即将觉醒,到时候你就会信我所言。”司徒衍说道。 “你从一开始从无归海带我出来,就知道我是谁?” 司徒衍笑了笑,答道:“不,是你让我知道了我自己是谁。你我魂魄相牵,本为一体,只不过我比你先回忆起了一切。” 苏慕死死瞪着他,说道:“司徒衍,我师傅将你视作知己,你怎可欺骗她这么久?” “知己?伶华将我视为知己,我很高兴,可我并不满足于此,就像你也并不只想做她的徒弟一样。她总有一天会明白我的苦衷。” 苏慕冷笑道:“你和霖歌想杀我师傅,你还想让她明白你的苦衷,你未免太痴心妄想了!” “你又如何知道我会杀她,我不仅不会杀她,我还要保她安全无恙,她在你身边反倒不安全。” “你觉得我会相信你的鬼话?” 司徒衍静静看了他半晌,然后道:“也罢,你不愿意告诉我伶华在哪,那我只能说抱歉了。”说罢,他伸出一手覆在苏慕头顶上,用魔之力探知他的灵虚,并从中篡取了他不久前的记忆,然后又将血魄珠拿了回来。 苏慕手脚发抖地看着司徒衍流利地完成这一整套动作,眼球涨红,不敢置信地颤声问:“你要做什么?不要伤害我师傅……” 司徒衍闭着眼睛静待了片刻,喃喃自语道:“你的记忆十分混乱……这其中,还有苏言的……苏言,他竟然将自己的念想寄托在你身上……苏言原本想着离开东灵山之后和伶华一起生活,他造了个木屋,希望和伶华在那隐居。你将伶华带到那里,是为了圆苏言的心愿吗?” 苏慕眼睛通红,死死盯着司徒衍道:“你若是伤害我师傅,你会后悔的……” 司徒衍悲悯地看了苏慕一眼,扬长而去。 “司徒衍,司徒衍!” 伶华茵心神不定地待在木屋里,运了好几次气想冲破穴道,但都无法解开。也不知道到了什么时辰,房门的锁突然被人打开了。伶华茵紧紧盯着门外,只见司徒衍一袭白衣走了进来,伶华茵并没有太大的惊喜,反而十分警惕。 司徒衍坐到伶华茵身边,手指点了两下将她的穴道解开,说道:“伶华,此地不宜久留,我带你去安全的地方。” 伶华茵问道:“小慕呢?他在哪里?” 司徒衍沉默了一下,说:“小慕喝了化魔水晕倒,被关进仙泽宫的地牢了。” 伶华茵大惊,“你说什么?怎么可能,我要回仙泽宫!” 司徒衍拉住伶华茵,沉声道:“不可,霖歌正在找你,你现在回仙泽宫就是自投罗网。我知道你担心苏慕,我会救他出来。” “你救他?你凭什么去救他?小慕是人类,怎会喝了化魔水晕倒,一定有什么误会,我要回去证明他的清白!”伶华茵起身想要挣脱。 司徒衍紧紧握着伶华茵的手腕,说:“伶华,你还不明白吗?苏慕是魔,你就算回去,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伶华茵不禁睁大双眼看着司徒衍,脸上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你胡说什么!小慕怎么会是魔?是魔的是你才对!” 司徒衍惊讶地看着伶华茵,顿时哑口无言。 伶华茵一把甩开他的手,眼神有些冰冷地俯视着他,说道:“仙之躯,魔之魂,和霖歌一起的是你。你是九霄的分神,为何要受霖歌控制?” 司徒衍脸色出现一丝错愕,“原来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为何不早点揭穿我?” “因为我把你当朋友,相信你不会做出什么坏事。但倘若你对我身边的人不利,我不会原谅你。”伶华茵一字一顿道。 司徒衍苦笑道:“因为苏慕出了事,你现在已经不相信我了是吗?他到底跟你说了些什么?” “小慕不会乱说话,他三番五次叫我防备你,告诉我你是魔,现在你跟我说他喝了化魔水,他为何要喝?难不成与你无关?” “是与我有关,我无可否认。但苏慕也是魔魂,与我一样借用了别人的身体,真正的苏慕早就在小时候就死了。因为霖歌在他身上放入了九霄的命魂他才得以续命,一旦他觉醒,莫说是你,就连我也阻止不了。”司徒衍盯着伶华茵,脸色尤为凝重。 伶华茵听罢,脸色一变,震惊道:“九霄的命魂?你说的可是真的!?” 司徒衍面色略带自嘲,“我虽然是九霄的分神,但我从未想过要害你。” 伶华茵犹豫地看着司徒衍,面色复杂道:“若他觉醒,会怎样?” “他会变成真正的九霄。九霄使用禁术换魂之后,魂魄一分为二,一半为邪,注入了他的命魂。这些年来,他的命魂不断牵引着我的二魂七魄,想要彻底归位。这次霖歌的出现,无疑就是助苏慕取得我的魂魄,想让九霄现世,让魔族卷土重来。” 伶华茵沉吟道:“小慕待在我身边多年,我知道他是什么人,我如何能够信你?” “就凭苏慕现在喝了化魔水被关进地牢,而我还在这里。” “……即便你说的都是真的,我也不能够跟你走,我必须回仙泽宫,阻止一切后果的发生。”伶华茵心意已决。 司徒衍突然抬高声音:“阻止九霄的最好办法就是杀了苏慕,你会吗?” 伶华茵脚步一顿,眼神清冽,说道:“小慕是我的徒弟,不管他是人是魔,我都会护他平安。” 司徒衍突然神色一变,站起来道:“那你得首先护好自己!” 伶华茵不听劝阻,夺门而出。却没想到这刚一出门,她就愣在原地,外面竟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护剑长老,我们又见面了。”门外夜煞的声音慵懒又轻浮。 司徒衍连忙出来挡在伶华茵面前,紧盯着来人。 夜煞见是他,像看到老朋友似的调侃道:“哟哟哟!原来是你啊,看来霖歌说的没错,你果然要背叛她。你是什么时候脱离她的摄魂术的?” “也没多久。” 伶华茵复杂地瞟了司徒衍一眼,只听司徒衍眉头紧锁道:“你身为王族,怎甘心为霖歌办事?” 夜煞戏谑地笑道:“本王可不是为她办事,是为自己。我倒是想问问看,你可是魔帝的分神啊,怎么为了一个人界的女子背弃全族呢?” 司徒衍神色一冷,并不答话。 “果然上仙的身体靠不住,你就是对人类心太软了,担不了重任,真不知道当初大帝为什么要选择你。还是苏慕那小子靠谱点,毕竟鬼巫族出身,适合做那大邪大恶之人。” 伶华茵怒道:“你想对小慕做什么?!” 夜煞看向伶华茵,笑意更深了,“护剑长老的爱徒是我们选中的新魔帝,长老这些年的栽培可没有白费,我应该代魔族感谢你才是。” “放你的狗屁!”伶华茵看他这张讨厌的脸,外加听到他这恶心的语调,勃然大怒,浑然不觉自己竟然骂出了一句脏话。 夜煞大概也没料到这清冷如斯的女人居然会骂人,愣了片刻,然后大笑道:“长老真是性情中人。等苏慕接任了魔帝的位置,一定给长老举办一次谢师宴。不过现在长老可要跟我走一趟了。”夜煞说着便要上前拿人。 司徒衍眼神如利剑般,袖风一扫,将夜煞挡开一段距离。 “莫要接近她!”司徒衍厉声警告。 夜煞摸了摸鼻子,饶有兴致地笑道:“你觉得我堂堂夜煞王,会怕你一个魂魄都不全的分神吗?” “你若觉得你能从我手里抢人,大可试一试镇魔曲的威力。”司徒衍语气颇有震慑力,唤出七弦琴,手指快速拨动琴弦,琴声澎湃激昂,铮铮作响,顿时在他们面前就立起了一条银河瀑布。 夜煞听说过镇魔曲的厉害,一时间也不敢轻易穿过去,怕有什么陷阱,等着司徒衍下一步的动作。 瀑布声轰轰作响,似有琴声回旋,司徒衍忽然收了琴,伶华茵只觉腰身一紧,就腾空而起。 等那瀑布消失后,夜煞才发现两人已经不见了。 “靠!司徒衍骗我!” 第六十八章 邪魔 司徒衍和伶华茵逃至一座小山坡,司徒衍突然体力不佳停了下来,伶华茵赶紧扶起他,焦急道:“司徒衍,你怎么了?” 司徒衍脸色发白,对伶华茵笑道:“我也……喝了化魔水。你自己走吧,去蓬莱清徽台,我的故居。”说完话,司徒衍便栽倒在她身上,任凭伶华茵怎么叫他他就是没反应。 正在伶华茵万分焦急之时,眼前忽然出现一团黑雾,伶华茵抬头一看,见杜晔从黑雾中走了出来,看了司徒衍一眼,对伶华茵说道:“跟我来。” 伶华茵此时也不知道杜晔值不值得信任,但此刻别无他法,只怕夜煞不久就会追来,她不能放任司徒衍不管,便只好暂时信了杜晔的话。 杜晔将他们两人带到幻域之城,伶华茵不禁问道:“你们城主呢?” 杜晔回道:“城主自会来见你,你先在此安心等候。” 伶华茵急道:“我不能等了,我要回仙泽宫,你快送我回去。小慕现在很危险。” 杜晔眼神中的光芒微微跳动了下,说:“我自会去救苏慕出来,但你此刻不能回去。” “为什么?” 杜晔面无表情,有些冷漠道:“城主交代的,我只能服从。” “那就叫你们城主来见我,立刻,马上!”伶华茵心系着苏慕,忍不住朝着此人大叫。 然而杜晔并不为所动,扛着司徒衍走了。 “你要带司徒衍去哪里?”伶华茵想追上去,却被秦轩给拦了下来。 “姑娘请留步,这里是幻域,姑娘在这没有法力,还是不要到处乱走。”秦轩外表上恭敬有礼,语气里却是不容抗拒的态度。 而此刻的仙泽宫地牢,苏慕心急如焚。他的法术好像在地牢里完全无用,只能对着空气大喊着霖歌的名字,希望霖歌能够来救他出去。 危难时刻,他能寄希望的,居然也只有那个神秘的女人了。 喊到喉咙差不多嘶哑的时候,一道红色的幻影终于出现在他眼前,苏慕不禁大喜过望。 苏慕眼睛赤红地盯着她,说:“霖歌,快,放我出去!” 霖歌笑了几声,问:“我为何要救你?你又不跟我合作,一心向着你师傅,坏了我的计划。” “只要你放过我师傅,放我出去,你想让我做什么都可以。”苏慕诚恳地说道。 “真的做什么都可以?”霖歌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 苏慕道:“你不是想解开魔域的封印吗?你可以拿我做人质,我师傅很在乎我,你拿我做人质,她会听你的话的。到时候你想让九霄觉醒,就将我的命魂拿去给司徒衍好了。” 霖歌知道他说这些话不过是借口而已,一脸无奈地笑道:“可我不想这么做怎么办?相比于让司徒衍做魔帝,我更喜欢你。你师傅,我更不想留着她了,她夺走了你的心,我可不想留着她做我的情敌呢!” “既然你想让我做魔帝,为何不救我出去?” “绝处逢生你知道吗?只有身处绝境,你才能激发自己的邪魔之力,你若想去救你师傅,那你就自己想办法啊,呵呵……”霖歌的笑声随着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地牢里,连同苏慕最后的希望也带走了。 苏慕又大叫了几声,再无人应答。苏慕开始发狂地踢着脚下的锁链,最后筋疲力竭,渐渐陷入了绝望中。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地牢里突然响起了一个细小的声音。 “慕哥哥。” 苏慕猛的睁眼,看到化为原型的茵桃正在自己的面前,他暗淡的眼神瞬间明亮起来,不由得欣喜道:“茵桃,是你,我以为你们都被关起来了。” “鄂萝姐姐带我逃出来了。” 苏慕这才发现鄂萝也紧随其后来到了地牢里,鄂萝打量了一下他身上的锁链,说道:“这锁链是仙泽宫特制,我无法打开,也无法随意触碰,不然会被天机处那个老道发现。不过有个人可以打开,我已将她引来,接下来就靠你了。” 鄂萝说完,苏慕就听到地牢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鄂萝和茵桃立马就隐了身躲在一边。 只见白臻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四处看了一眼,好像在寻找什么一样。 “奇怪,方才我还看到有人进来了。” 白臻自言自语,然后目光转移到苏慕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带着一丝嘲讽说道:“之前璇玑真人说你有邪煞之气,我还不信,现在看你果然是不祥之人。你一来仙泽宫,仙泽宫就出了那么多的事。你师傅真是教了个好徒弟,想必她知道你是魔之后,肯定很后悔收你为徒吧。” “我不是魔。”苏慕面无表情道。 白臻突然笑道:“不是魔,那你为何在这?这里就是仙泽宫专门关你这种邪魔妖道的地方。” “随你怎么说,反正我是人类。” 白臻见他嘴硬,心里不禁生出怨气来:“岑思文也是人类,最后还不是变成了魔,死在了你们的手上!你以为你能逃脱得了?” 苏慕忍不住笑了笑,“原来白臻师伯在为岑思文不平,那当初就不应该抛下岑思文,让心魔有机可乘。” 白臻脸色铁青,怒瞪着苏慕道:“你别以为你下场会好到哪里去,你师傅要想保住她的位置,她会亲手杀了你,证明自己与心魔无关。” “我师傅不会放弃身边的任何人。” 白臻冷笑:“你别把你师傅想的那么高尚,她当初可是害死了最疼爱她的师傅,才坐上了护剑长老的位置,不然前掌门在,轮得到她守护墨魂剑吗?” 苏慕眼神一冷,沉声道:“休想诋毁我师傅,你不过是嫉妒她天分比你高,衡葳掌门不收你而收了我师傅。” 苏慕显然触碰了白臻的心里的刺,她怒视着苏慕,一脸怨愤,“这么护着你师傅,你觉得你师傅也会同样护着你吗?人都是自私的,只会明哲保身。你被关了这么久,你师傅也没回来找你,想必是想让你自生自灭了吧。” 苏慕突然笑道:“我师傅是被我劫走的,大概还不知道我被关着呢,要不白臻师伯帮我给她传个话,告诉她我如今的处境,看看她是否会对我不管不问,还是会回来将我当成心魔杀死。反正你们不也正在找她吗?” 听苏慕这么一说,白臻便半信半疑地问:“你师傅在哪?” “我师傅在……”苏慕的声音很小,白臻不得已只能往前走了几步,想要听的清楚些。 “那房门钥匙在我右手里。” “钥匙?”白臻看向苏慕紧握的右手,然后带着疑惑伸手去拿,却没想到突然被苏慕一把抓住。 刹那间,白臻像被一股强横的力量控制住一样,像个木偶一样直勾勾看着苏慕。 此时,苏慕眼睛突然变为了红色,不一会儿,白臻在他那双眼睛的注视下,竟然自己拿出了地牢锁链的钥匙,解开了苏慕手脚上的锁扣,然后就晕倒在了地上。苏慕的眼睛这才恢复了正常。 茵桃和鄂萝这才慢悠悠现身出来。 “慕哥哥,你好厉害,你使的是什么法术?”茵桃拍手叫好,一脸崇拜地看着苏慕。 “……额,也不是什么法术,以后再告诉你。”苏慕可不会告诉她这是霖歌给他的特殊能力。 鄂萝盯着地上的白臻,若有所思。 苏慕在鄂萝的指引下,顺利地逃出了地牢,趁着夜色赶去找伶华茵。没想到到了安顿伶华茵的地方,人却不见了。苏慕焦心如焚,生怕司徒衍对伶华茵做出什么不利之事,而此刻仙泽宫的人也已经发现苏慕逃走,正派了人追来,苏慕他们不得不继续逃走。 伶华茵在幻域之城待的不耐烦,影迟迟不来见她,她不由得拍桌而起,打开房门就要出去,这一开门,迎面就撞上一堵肉墙。 伶华茵抬头看去,见影正蹙着眉头看她。 “不是叫你好生待着吗,乱跑什么!”影的口气有些警告的意味。 伶华茵看到他,气不打一处来,“司徒衍呢?” “在我的牢房里。”影回答的很是干脆。 伶华茵秀眉一蹙,“你怎么把他关起来了?” “他是我的分神,现在到我手里,我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难不成还放出来跟你叙旧吗?” “你!”伶华茵怒瞪着他,见影摆着一张臭脸,好像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 “我要回仙泽宫!”伶华茵嚷道。 影站在门口,无动于衷,高大的身影完全挡住伶华茵的去路,“你给我在这待到月蚀之日。” “小慕还在仙泽宫,我要回去救他!你给我让开!” 影抿了抿嘴角,说道:“杜晔已经去人界了,苏慕和你的同伴已经逃出了仙泽宫,你现在回去也见不到苏慕。” 伶华茵愣了一下,似在探究影的话是真是假。 “我可没功夫欺骗一个小丫头。” “司徒衍跟我说,小慕是魔,身上有你的命魂,可是真的?”伶华茵只想听影亲口告诉她真相。 “他说的没错。”影也不打算瞒着她了。 伶华茵心瞬间凉了半截,抓着影的胳膊,带着迫切的希望问:“小慕是个好孩子,你有办法让他变回人类吧,啊?” 影面无表情地看着伶华茵,说道:“苏慕作为人时已经死了,他能活到现在,纯靠我的命魂,你让他如何能够再变回人。” 伶华茵不甘心道:“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人能变成魔,魔就不能变成人?你这么厉害,一定还有别的办法,你只是不愿意告诉我……对不对?” 影居高临下的姿态,一脸绝情之色道:“我说没有办法就是没有。好好待着,哪也不许去。”说罢,他挣开伶华茵的手,转身走了。 “九霄!”伶华茵忽然喊道。 影脚步一顿,余光扫了伶华茵一眼。 “我早知道你是九霄了,我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我知道你本性不坏,根本不是世人所说的邪魔,帮帮我,帮帮小慕。”伶华茵在身后央求道。 影没有说任何话,只是站了一会,就径自走了。 第六十九章 琴仙之死 一连两日,伶华茵再没见到影,她不知道影有没有把她的话放心里,也不知道现在到底该相信谁的话。突然想起还有一个人可以帮她,她连忙拿出灵音上神交给她的凤鸣刀,对着它说道:“灵音上神,你还在吗?” 凤鸣刀没有任何回应,伶华茵灵机一动,用刀割破一点自己的手指,凤鸣刀碰到神血,总算发出一点光来。 “灵音上神。” “伶华茵,找我何事?” 伶华茵说道:“我被困在幻域之城了,司徒衍也被九霄带走了,我不知道司徒衍现在在哪。你能帮我吗?” “……我神力所剩不多,我尽量。” “好。”伶华茵总算找到一些希望。 只见凤鸣刀在空中微微发出亮光,不一会儿,灵音上神就道:“我只能感觉到一丝尘鸾的气息,在西北方向,你告诉我,司徒衍是不是已经快完全化魔了?” 伶华茵道:“他之前被霖歌控制了,现在似乎已经脱离她的掌控,不过司徒衍喝了化魔水。” “……伶华茵,一定不能让司徒衍变成魔,不要让他被九霄控制,答应我。” 灵音上神恳求道。 伶华茵迟疑了一会,然后点点头。 她将凤鸣刀收好,然后便往西北方向寻找司徒衍的下落,幸好这里没有别人,伶华茵很快便找到关押司徒衍的密室。 此刻,司徒衍正躺在一张石桌上,伶华茵连忙去摇了摇他,试图将他摇醒。 “司徒衍。”伶华茵着急地低声叫唤。 司徒衍没一会儿便睁开了眼睛。 “伶华,你怎么也在这?不是叫你……咳……”司徒衍因为激动剧烈地咳嗽起来。 “影没把你怎么样吧?”伶华茵见他虚弱无比,不禁担心道。 “影?你是说九霄吗?他把我困在这,想等到月蚀日取回他的魂魄。” “你还能走吗?我们回清徽台,再救回小慕,你知道怎么离开这里吗?”伶华茵将司徒衍从石桌上扶了起来。 司徒衍摇摇头,道:“我走不了了,我是分神,他会察觉我的踪迹。把这个收好,不要让九霄得到它,也不要给小慕……不然魔帝都会再度现世……咳……” 伶华茵震惊地看着司徒衍手里的血魄珠,问道:“司徒衍,现在的你,究竟是谁?” 司徒衍看着伶华茵笑笑,“伶华你又在胡思乱想了,我就是司徒衍啊,名正言顺的司徒衍。不过不管是谁,我都不会害你,你相信吗?” 伶华茵内心触动,说:“我相信你。” 司徒衍微笑着拉过伶华茵的手,在她手心画了一个符号,然后合上,说道:“这是离开幻域之城的钥匙,它会指引你出去,到时候你再去找郜芒仙人。我知道小慕对你很重要,你赶紧离开这里吧。” 伶华茵神色复杂地问他:“你知不知道救小慕的方法?” “抱歉,我无能为力。或许你去蓬莱,会寻到办法。”司徒衍从须弥中拿出一物,说,“这是蓬莱的净灵丹,可助苏慕暂时压制魔力,让他进入清徽台。” “多谢。”伶华茵除了感谢,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司徒衍如同生离死别一般,对伶华茵道:“能被伶华视为知己,是我这一生最幸运的事情。哪怕在伶华心中,我并不是第一位。” 伶华茵心中颇为酸楚,说:“对不起,我想带你离开的。”但是她只能舍弃其中一个。 司徒衍摇头笑道:“我何尝不想跟伶华走呢?可是分神是无法离开主人的。我也不想让你为难。” 伶华茵狠了狠心,收好血魄珠,深深看了司徒衍一眼,说道:“但愿此生还能再见。” 伶华茵正欲离开密室,就听门外响起鼓掌声,紧接着是一个冰冷无情的声音:“真是令人感动的分离啊!” 伶华茵惊讶地朝门口看去,见影正黑着一张脸站在那里。 影看了一眼伶华茵手中的血魄珠,嘴唇嘲讽地勾了勾,不带感情地说道:“我还以为血魄珠在苏慕身上,原来在这里,丫头,把它给我。” 伶华茵不为所动,甚至还对他抱有一丝警惕。 影皱了皱眉,径直朝伶华茵走来。 “伶华茵,不要忘了我和你的约定。”这时,灵音上神的声音微微弱弱传了出来。凤鸣刀不知何时已经飞到了伶华茵手边,发着警告的光芒。 影停下脚步,不可思议地看着那把凤鸣刀,然后将目光移到伶华茵脸上。那神情好似在质问,你要帮别人杀我? 伶华茵呆呆的看着影,想要跟他解释并不是他想的那样。但她的反应在影看来,只是迟疑不决而已。 影的表情开始变得困惑和不解,甚至有些失望,最后那目光渐渐黯淡冰冷了下来。 正在两个人互相僵持的时候,司徒衍突然拿起凤鸣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影刺了过去。 沉浸在愤怒中的影还没有反应过来,那把凤鸣刀就已然到了身前,伶华茵大惊失色,毫不犹豫地抢先冲到了影跟前。影和司徒衍显然没料到伶华茵会出来挡刀,脸色皆是煞白一片。只在电光火石间,司徒衍突然转移了刀的方向,与此同时,影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一手揽过伶华茵,将她护在身旁,一手积聚起魔气,朝司徒衍一掌推去。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司徒衍掀翻至石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石桌在这股气力下,顿时缺了一个大口。 司徒衍受了伤倒在地上。 影怒气昭然,额头上青筋暴起,他将伶华茵推向一边,像地狱中的阎王一样朝着司徒衍一步步走去,然后拾起掉落在地上的凤鸣刀,“这便是你的执念吧?”一语作罢,凤鸣刀在影的手里渐渐失去了光芒,他轻轻一握,当着司徒衍的面将那刀撵成了灰烬。 司徒衍视死如归地望着他。影一手捏住司徒衍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我的分神,竟然这么不听话,合着外人来杀我。我倒要看看你的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影嘴角勾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冰冷的眼神看起来残忍至极。 只听司徒衍一声惨叫,影竟然硬生生将他的灵虚打开,然后看了一眼便将他随手扔至地上。 影背对着伶华茵,居高临下看着司徒衍,分外不解道:“既然是这样,为何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背叛于我。” “你不明白的事,其实我也不明白……”司徒衍对影说道。 伶华茵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脸色惨白地呆坐在地上。随即她跑过去,扶起奄奄一息的司徒衍。 司徒衍痛得浑身颤抖,看着伶华茵,气若游丝地扯了扯嘴角,笑了笑道:“我就知道,你最终会选择他……不过我……还是很开心……其实你不用觉得难过,我和他……终究是一样的……”说罢,司徒衍便心满意足地在伶华茵怀里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只见司徒衍的魂魄慢慢从他的身体里抽离,全部被吸进了影手中的血魄珠里。 伶华茵心口顿时绞疼的厉害。她知道一切已经无可挽回了。 她其实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的。 她为了别人,终是负了灵音上神的嘱托。 伶华茵颓然地坐在地上,眼睛里一片灰败之色。 “你这下满意了,司徒衍永远都会听你的话了。” “丫头,你有没有受伤……”影第一时间便立马蹲下来对伶华茵道。 伶华茵怔然地看着影,喃喃道:“你告诉我,你在他灵虚里看到了什么?司徒衍是不是还残留着尘鸾上仙的意识?” “他灵虚里面,除了我给他的东西,什么也没有。” 伶华茵不相信地摇头道:“你骗我,你们都在骗我。你再一次杀了尘鸾,你让我失去了一个最好的朋友。” “你若是怨我杀了他,方才又为何替我挡刀?” “……我也不知道,司徒衍动作太快了,我来不及反应,我只是不想看你死。或许换作你死了,我会更加难过。”这是她选择的,她不能怨任何人。 影心里面闪过一丝惊喜,又有些不敢确定,扳过伶华茵的肩膀,紧盯着她的眼睛问道:“你拿到那把刀的时候,真的没有想过要替那只凤凰杀了我?” 影此刻不得不怀疑她接近他的用意,即便之前他是如此信她。 “我完全没有想过和你站在对立面,就算从灵音上神那知道你或许只是利用我解开魔域封印,获取自由,我也没有对你动过杀心。”伶华茵有些自嘲道。 影握着伶华茵肩膀的手紧了紧,一字一顿像是承诺一样道:“我没有利用你,以后也不会利用。” 伶华茵面色有些凄凉,说:“看在我为你挡刀的份上,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不要让小慕成为第二个司徒衍,司徒衍已经为了你丧了命,小慕不能再搭进去,求你了。”伶华茵这辈子从未恳求过谁。 “你……”影的眉头再一次皱起。 “我会去蓬莱找到让小慕成为人类活下去的方法,你只需要给我一些时间。”伶华茵试图说服他。 “如果没有办法呢?苏慕没了命魂,只有一死。” “世间之大,我不相信救不回他……”伶华茵坚信道:“你都能让他活那么长时间,所以一定会有办法的……” 影最终妥协道:“三月,倘若三月之期你还未找到方法,我就要拿走苏慕的命魂。这是我给他的最长期限。” 伶华茵知道他已经做了最大的让步,便道:“好。那你现在可放我走,让我回到人界。” 影犹豫了片刻,说:“你一个人回人界不安全,我派杜晔暗中保护你。”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 伶华茵还没说完话,就被影打断:“你若不听我的,那你就留在幻域之城,让苏慕自生自灭。” 伶华茵见影态度坚决,便只好听从他的安排。她哀伤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司徒衍,问影:“你打算如何处置他?” “大战中我的本体已被凤凰所毁,要重回魔界,需得借助司徒衍的身体。” “……” “你走吧,时间有限,到时候我会将苏慕捉回来,你可不要在多余的事上浪费时间。”影说道。 伶华茵明白影说到做到,生怕他反悔,连忙急匆匆离开了密室。 第七十章 谈心 伶华茵在杜晔的护送下回到了人界,但不知身在何处,只知应该离中皇山有一段距离,现在她浑身一点法力都没有了,杜晔便找了一个地方将她安顿,与她一起等苏慕他们找来。 伶华茵尝试着对鄂萝给她的胸针说了几句话,如果鄂萝能够听到的话,相信不久他们就会寻到他们的所在地。没想到第二日,苏慕便找到了他们。 伶华茵看到苏慕平安无事,心里的巨石终于落了下来。几日不见,苏慕似乎消瘦不少,伶华茵想到他命途多舛,不由得心疼不已。 苏慕本以为伶华茵定是被司徒衍带走交给霖歌了,如今见伶华茵分毫无伤,庆幸之余也不免觉得疑惑,便问伶华茵:“师傅,司徒衍没把你怎么样吧?他呢?” 伶华茵神色一黯,说道:“司徒衍死了,你跟为师去蓬莱,你的事情司徒衍都跟我说了……我一定会想办法将你重新变成人类的。” “司徒衍死了?”苏慕简直被当头一棒,虽然他在地牢里的时候的确恨不得司徒衍死,但是乍听到这个消息,他还是一时间五味陈杂。 伶华茵收起悲伤的情绪,对苏慕道:“事不宜迟,我们赶紧离开这里,以免再生是非。” “师傅,我们是不是不用再回仙泽宫了?”苏慕见伶华茵神色紧迫,不禁问道。 “你的事比较紧要,仙泽宫的事情为师会处理好。”伶华茵虽是这么说,但她知道仙泽宫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苏慕的。而她只有三个月的时间,不能再让苏慕回到仙泽宫去。 苏慕思索片刻,一脸认真地说道:“师傅,你不必再管我是人是魔了,徒儿也不想再回去了。师傅,我们一起逃走吧,去一个人人都不认识我们的地方,师傅就算没有了法力,我也会保护好师傅的!” “你瞎说什么话!你以为逃走就能一了百了吗?你的命魂是九霄的,他总有一天要拿回去的,到时候你怎么办!我才刚失去了一个朋友,你想让我再失去你吗?”伶华茵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没了法力的她此刻就像一个失去保护的普通人,再也骄傲镇定不起来了。 苏慕握住伶华茵的手,想要安抚她的情绪,却发现她手冰冷的厉害,还有些微微发颤,也不知道她是惶恐还是受了司徒衍之死的打击。 苏慕紧紧握着她的手,语气坚定:“师傅不会失去我,徒儿永远也不会离开你的,我向你保证。” 这句话无疑是伶华茵此刻最大的定心丸了。 “小慕,你是我在人间最大的念想,我不希望你出任何事。你就听我的一句劝,跟我去蓬莱。” “好,我听师傅的,师傅去哪我就去哪。”苏慕笑着重重点了点头,他的笑容就像雨后初晴的阳光,一下就驱散了伶华茵内心的阴霾。 伶华茵和苏慕很快就踏上了去往蓬莱的路程。因为伶华茵暂时没有法力,加之为了防止仙泽宫的人找到他们,他们不得不放弃飞行,改走陆路,这让他们的行程十分紧迫。 半个月来,他们也没有遇到任何的阻挠,但伶华茵知道,一路上杜晔默默地帮他们摆脱了很多的麻烦。若不是影暗中嘱咐杜晔保护他们,伶华茵和苏慕的踪迹早就被仙泽宫发现了。 幻域之城密室。 一副宛如新生的躯体正躺在石桌上,司徒衍死后,他的身躯便被影封印在这里,看样子好像只是睡着了一样。不过有些不同的是,这个司徒衍身穿黑色的衣服,左手的拇指上戴着一枚指环,指环上是一个月牙形状的宝石。 影站在石桌旁边,漆黑的瞳仁里是一片欣赏之意。 “城主,您把天魔大人的戒指给他戴上了?”从人界回来的杜晔此刻出现在影的身后。 “既然要重生,自然要连兄长的那份一起。”影唇角勾了勾,转过身来对杜晔道:“人界那边怎样了?” “我一路上都已经打点妥了,不会有妖魔之类的去接近他们。只不过仙泽宫那边出了点事。” “什么事?” “自从苏慕逃走后,夜煞动不动就去仙泽宫扰事,已经杀了好多个弟子了。”杜晔回禀道。 影眼神里闪过一丝寒意,说道:“他这么能折腾,就让他折腾去吧,敢违逆我,看来定是有那个女人背地里唆使。” 杜晔抬了抬头,问道:“城主说的是霖歌大人吗?” 影突然笑了笑,也不知是什么态度,说道:“除了她还有别人敢跟我对着干吗?从前就不知好歹,野心太大,难以控制。” 杜晔壮着胆子道:“据我所知,霖歌大人她还是很在乎城主的,城主也对她十分忍让,由着她肆意妄为。不知为何她现在竟想让司徒衍取代您。” “……她对人类怨恨太深,而我不肯为她报仇雪恨,她既想救我出牢笼,又记恨于我。”影闭着眼睛,杜晔看不到他此刻的情绪。 “可是霖歌大人找错了人,司徒衍既然不肯听从您的指示,也定然不会听她的。” 影睁开眼睛,里面一片森然冷意,让杜晔不寒而栗。 “她知道司徒衍死了,一定还会去找苏慕,万不可让她接近苏慕。” 杜晔听罢欲言又止。 影看了他一眼,道:“你什么时候也变得婆婆妈妈的,有什么事就说。” “属下斗胆,城主既然担心霖歌大人会对苏慕下手,为什么还同意伶华茵带他去蓬莱?伶华茵现在一点法力也没有,蓬莱路途遥远,容易生变故。” 影沉默了一会才道:“司徒衍之死已经令她对我有所芥蒂,若我现在再要了她徒弟的命,她定恨我一生。我只想尽量满足她。”影说到最后,颇为无奈。 “…………” “找个机会,你去见一见镜妖,问问它还认不认我这个主。” “属下遵命。” 到了月蚀之夜,万物已经进入了睡眠。 苏慕躺在草地上,看着逐渐被吞噬的月光,越发心神不定起来。虽然他不像司徒衍一样惧怕月蚀日,但此刻,他身体里的魔之力正在蠢蠢欲动,他张开手来,发现霖歌的印记越发明显了。奇怪的是,一连多日,那个女人一直没有再出现。苏慕既庆幸又不安。 若是现在霖歌追来,他不知道能不能阻止霖歌。 苏慕越发觉得自己无用了,口口声声说要保护伶华茵,但是自己却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能力。 “我想变强。”苏慕看了看自己的手,然**紧,暗自说道。 过了一会儿,苏慕忍不住闭目心想,九霄是魔帝,他一定很厉害,若我成为他,说不定就能让师傅彻底逃离仙泽宫的束缚了。 这么想着,苏慕感觉体内的魔气就要冲破阻碍,他立即用伶华茵教他的方法将它压制下去。 现在还不行。如果现在就向魔屈服的话,那这么多天的辛苦就白费了。伶华茵的心意也就辜负了。 苏慕对自己说道,万万不可。 躺了一会儿,草坪上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慕哥哥。” 苏慕睁开眼睛,看到茵桃来到了自己旁边坐下。 “茵桃,你怎么来了,睡不着吗?”苏慕坐了起来。 “茵桃担心慕哥哥。” 苏慕揉了揉茵桃的头,笑道:“我有什么好担心的,你该陪师傅才对,我一个人没事的,只不过出来透透气。” 茵桃摇了摇头,“茵姐姐有鄂萝姐姐陪着,茵桃在那也帮不上什么忙。慕哥哥一个人在这里是在想事情吗?” “嗯,我在想如何变得强大。” 茵桃甜甜的笑了起来:“慕哥哥在茵桃眼里已经很强大了呀。” 茵桃似乎每时每刻都这么无忧无虑的,好像永远也不知道烦恼是什么一样,苏慕有时候挺羡慕茵桃的。 苏慕笑着摇头道:“还不够,我要强大到能够保护你们每一个人。” “慕哥哥是为了茵姐姐吗?所以才要变得更强大。”茵桃虽看起来年纪小,其实知道的却远比苏慕以为的还要多。 “……这些年来,都是师傅在保护我,我惹了那么多麻烦,师傅都没有嫌弃我,这回,我想保护她,还有你们。可我知道,凭我现在的能力,根本就做不到保护每一个人。” 茵桃攥着自己的衣角,嗫嚅着说道:“慕哥哥,我……”茵桃第一次流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似乎少女也有了自己的心事。 “茵桃,如果哪一天我变成了九霄那样的魔,你还会认我这个慕哥哥吗?”苏慕突然冒出来一句。 “九霄是那个大魔头吗?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不过不管慕哥哥变成什么样,茵桃也不会嫌弃慕哥哥的,除了茵姐姐,慕哥哥是我在世上最喜欢的人,茵桃无论如何都不会讨厌你的。”茵桃小巧的脸上红通通的,好像花了很大力气才说出这番话。 苏慕笑了笑道:“你这么说,我很开心。我觉得做人就很好,师傅不愿我成魔,一定有她的道理。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我不会成魔的。” “嗯,茵桃相信慕哥哥。” 第七十一章 危机 伶华茵坐在屋顶上,看着完全被黑暗吞食的月亮,陷入了沉沉的回忆。 “伶华茵,你在这里坐了快一晚上了。”鄂萝看着伶华茵孤单的背影说道,然后陪她坐了下来。 她们很少能够这样一起彻夜长坐,但今晚,她们却没有什么话来说。 “又是月蚀之日,我怎么能够睡着。”伶华茵生怕苏慕也和司徒衍一样离她而去。 “你在想司徒衍?” 伶华茵摇了摇头,“其实不是想他,我只是想起了灵音上神和尘鸾上仙,不知道他们现在有没有在一起。” “司徒衍死了,我以为你会很难过,没想到你还挺看得开的。不过这样也好,人世间又少了个牵挂。” “司徒衍其实并没有离开我。”伶华茵冷不防道。 鄂萝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说什么,司徒衍没死?” 伶华茵捋了捋额前的碎发,十分平静地说道:“司徒衍只是作为尘鸾的那部分不在了,他的灵魂还在这世间……” 鄂萝越发听不懂她的话了,问道:“你能说点魇魔能听懂的话吗?” “还记得我经常夜里去见的那个人吗?司徒衍的灵魂还在那人那,算不上真正的死亡。我知道你有很多疑惑,我只能尽我所能告诉你。” 鄂萝又问:“这个人究竟是谁?都到这份上了,你还不肯告诉我吗?” 伶华茵看着地面,缓缓答道:“他就是九霄。” 鄂萝惊诧得面纱都要掉下来了,她漂浮在空中,花颜失色道:“伶华茵你是不是疯了,你怎么跟他搅和在一起!?” 伶华茵早知道她是这个反应,所以迟迟不想告知她真相。 “我知道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大恶大邪,但是我不在乎的,他很好,我在东灵山的时候他就帮了我很多。”伶华茵说到这些的时候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 鄂萝说道:“我不知道你和他的过往不好说什么,可是九霄是什么人,他可是魔族大帝,你是仙泽宫长老,和他搅和在一起你知道后果吗?” “我知道。” 鄂萝忍不住急道:“你知道你还!你不想小慕活命啦?” “他答应给我三个月的时间,去蓬莱找让小慕变回人类的方法,在此期间,他不会拿走小慕的命魂。他还派他的手下暗中保护我们。” “所以你就对他感恩戴德了?” “……我们相识相知到现在,”伶华茵叹了口气,“九霄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 “你说哪样就哪样咯!反正我又跟他不熟。但是我劝你最好不要跟他太过亲近,不仅你们仙家不允许,魔族也不可能跟仙家人在一起的。你看霖歌屠杀玄门仙家就知道了,你们可是站在对立面的。”鄂萝苦口婆心劝说道。 伶华茵默默思索了一番鄂萝的话,解释道:“可我从没想过和他在一起,我只想这样默默地陪着他。” “额……”鄂萝不禁汗颜,“这好像不是重点。” “那重点是什么?” “重点是你离九霄远点,对你对小慕都好!” “……”伶华茵默然不语。 鄂萝知道伶华茵脾气倔强的很,九条牛都拉不回来,不然伶华茵也不会肆无忌惮在仙泽宫就偷偷和九霄私会了。伶华茵一向不习惯和仙家的人交往,偏偏喜欢特立独行,成天就与他们这些妖魔异类为伍,若非如此,鄂萝她也不会成为伶华茵的伙伴了。不过鄂萝怎么也不愿相信,伶华茵就算再怎么蔑视仙规,也不应该喜欢上九霄。 鄂萝不禁担忧道:“若是我们去蓬莱找不到你说的办法怎么办?你真的肯将小慕交给九霄?” 伶华茵眉间浮上一丝忧愁,暗暗想了一会儿,“我没有孩子,小慕就是我的命,我不能失去他,若九霄一定要他的命,那我就带小慕逃。” “能逃得了多久,就算你能逃一辈子,小慕愿意这么逃下去吗?你早晚会跟九霄碰面的,到时候,你不得不面对两种选择。” 伶华茵淡淡笑道:“若不是有绝对的把握让小慕活下去,我也断不会逃了。我早已跟中皇山的神女求了舍身偈,用我的命换小慕的命。” 鄂萝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心里的震动已经让她完全说不出话了。 伶华茵看鄂萝完全惊骇的表情,忍不住安慰道:“不必为我忧心,我也不想死那么快,所以真到了那个时候,除了逃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只不过要连累你和茵桃了,若真是到了不得不逃的地步,你就带茵桃走吧,不必再跟着我了。” 鄂萝美目中泛出泪光,哽咽着说:“走什么走,我怎么会抛下你呢?你是我唯一的朋友,说好了等你考虑清楚与我订下妖契的,我怎么会中途放弃。小慕会没事的,你也不会有事的。” 伶华茵微微一笑,“嗯,但愿。” “小慕知道舍身偈的事吗?”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你也万不可跟他透露,不然以他的性子,不知要做出什么傻事来。” 鄂萝郑重地点了点头,“放心吧,我知道分寸的。” 两人在屋顶上又坐了一会儿,忽见远方天边一道亮光,响起一阵爆破声,瞬间黑夜亮如白昼。伶华茵立马惊坐而起,朝那亮光处飞奔而去。 “伶华茵,你现在没有法力,小心些!”鄂萝一边追一边喊。 还没赶到事发地点,伶华茵就被一行人给拦了下来,来人正是白臻和几名弟子。 “师妹,这是要去哪啊?”白臻面带笑容地问道,但她神态里并无笑意。 “师姐,我还有要紧事,莫要阻我。”伶华茵看着白臻,余光却瞟向了方才发生爆破的方向。 白臻没有察觉伶华茵的心不在焉,笑着说道:“师妹怎么不回仙泽宫,是忘记自己当初永不踏出中皇山的誓言了吗?掌门可一直担心师妹的安危呢!” 伶华茵有些不耐,说道:“我离开中皇山事出有因,等我解决了一些事情,自然就会回去,师姐就回去跟掌门禀告,说我暂时不能回山,待我回去便会亲自领罚。” 白臻听罢,笑问:“师妹到底是有什么紧要的事,是跟苏慕有关吗?师妹若是将苏慕交出来,我倒可以回去跟掌门说说情,说你是被苏慕所逼迫,并不是不想回去。” 伶华茵眉头紧蹙,心里顾念苏慕的安危,便对鄂萝说道:“鄂萝,你去那边看看。” “可是你……” “她是我师姐,我没事的,你快去。” 鄂萝见势,犹豫了一阵便向爆破处飞去。 白臻立马对身边的弟子道:“她肯定去找苏慕了,跟着她!” 伶华茵拔剑拦住他们,一双眼睛不怒自威,“我看你们别去了,你们现在要对付的是我。” 几名弟子不知伶华茵法力深浅,顾及她是长老,不敢上前。唯独白臻不屑一顾道:“你们怕什么,现在她法力尽失,戴罪之身,你们还不赶紧一起上,将她和苏慕一起捉回去。” 一声令下,几名弟子便一齐冲上来。 而此刻,鄂萝已经赶到事发地,见夜煞带了两个小魔,正在与苏慕等人对峙,苏慕的前方,站着一个黑衣人,长得跟苏慕很像。鄂萝没见过此人,故而不知他是谁,直到夜煞叫了他的名字。 “杜晔你怎么在这?”夜煞显然没料到杜晔会在此出现。 “我还想问你呢,你不好好给城主办事就算了,竟然背叛城主,跟霖歌站在一边!” 夜煞笑了笑,“识时务者为俊杰,那个城主已经担当不了复兴魔族的重任了,你何不想一想,他隐匿这么多年,怎么还不现身?” “城主有城主的计划,难道跟着霖歌就能复兴魔族吗?” “至少我们不必再苦等了!你不想为死去的同胞报仇雪恨?!”夜煞拿手指着杜晔,脸上的表情也变得狰狞起来。 “当然想!可不是现在!你以为让别人来取代城主就能满足你的心愿?霖歌是在利用你,她只是想找到一个能够受她控制的傀儡,而不是真正的魔帝!” “你是城主的心腹,事事向着他,难道你就不是被他利用!” “若能被城主利用,也是我的荣幸。” 夜煞大骂道:“愚忠!” “也比你愚蠢好!魔帝我只认一人,无人可以取代他!你若是不想重蹈覆辙,就跟我回去与城主认个错。” “认毛错!我才不管魔帝是谁,只要谁能报得了魔族的仇,我就认谁!” 眼见两人吵得正凶,苏慕不耐烦道:“喂,我说你们两个,吵架能到你们自己的地盘吵吗?扰到我欣赏夜色的兴致了。” 夜煞闻言,才从跟杜晔的争吵中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不由得勾了勾唇,摸了摸鼻子说道:“我不是来吵架的,是来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的。” 苏慕瞟了他一眼,一口拒绝:“没兴趣,不去!”说着他转身问鄂萝,“你怎过来了,我师傅呢?” 鄂萝这才道:“你师傅让我来看看这边什么情况,她被仙泽宫的人困住了。” 苏慕大惊道:“你不早说!”说罢便不管这里的情况飞奔回去。 夜煞本想追上去,却被杜晔堵个正着。“站住。” “想打架吗?魔将军梵天。”夜煞紧盯着杜晔,叫出他的真名,嘴角露出一丝邪魅的笑容。 杜晔也回他一个笑容,“随时奉陪。” 第七十二章 魔化 苏慕回头看时,只见杜晔和夜煞正打的火热,也没心思再理会他们。回到住处,只见几名仙泽宫弟子已经将伶华茵包围在中间,伶华茵寡不敌众,被白臻打伤在地。苏慕怒从中来,地煞剑猛地出鞘,口中嗡动,念出一串口诀,地煞剑就咻的一声朝白臻飞去。 就在白臻和地煞剑周旋之时,鄂萝前来助力。苏慕扶起伶华茵,查看了下她的伤势,问道:“师傅你怎么样?” 伶华茵摇头道:“我们赶紧走,不要与他们纠缠太久。” “可是白臻伤了师傅,怎么可以这么轻饶她!”苏慕狠狠地盯着白臻。 “她怎么说也是你师伯,这次是奉命前来,莫要跟他们计较,走!”伶华茵再次催促道。 苏慕不敢违抗师令,连忙搀起伶华茵,对茵桃说道:“茵桃,我们先走!” 眼见他们要逃走,白臻突然喊道:“莫要叫他们跑了!” 弟子们奋起直追,几道飞剑过来,茵桃“啊”了一声,苏慕和伶华茵转头一看,见茵桃已经被白臻捉住。 “我看你往哪跑!”白臻恶狠狠的揪着茵桃的头发,茵桃吃痛,不得已只能仰着头,眼里泛着泪花。 “放开茵桃!”苏慕大喊。 白臻笑道:“她也是跟你们一起的,逃不了干系,掌门也没说过要放了她。我看你们还是老老实实跟我回去吧!这样小姑娘也能少受些罪。” 伶华茵看着白臻道:“师姐,你究竟要如何才能放过我们,我说了,我办完事就会回去。难道你还不信我?” “办完事?办完事苏慕就跑了!他现在可是魔,你身为护剑长老,居然不以身作则,还袒护他!”白臻又看了一眼旁边的鄂萝,道:“不过也是了,你连魇魔都带在身边,堂堂仙家弟子与妖为伍,自然也不在乎苏慕是魔。” 伶华茵沉声道:“苏慕不是魔。” 白臻一脸好笑地望着她,“不是魔,不是魔的话怎一喝化魔水就晕倒,怎么他一来,仙泽宫就频频出事,哪一次遇心魔他不在场,光凭你一人之言,怎么能保证!” “就凭我是他师傅。” 白臻讥笑一声,“我看你们不只是师徒关系吧,天罡地煞,该不会是一对鸳鸯眷侣吧!” 伶华茵听罢横眉怒目,“师姐莫要信口雌黄!” “难道不是吗?苏慕你自己说说,难道你对你师傅没有一点非分之想!” 苏慕冷笑道:“我跟我师傅什么关系关你屁事!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白臻被他一怼,瞬间暴怒:“你!把他们通通抓了!” 苏慕一边护着伶华茵,一边与他们打斗起来。 白臻虽然只是高级弟子,但论剑术与道法,还是在苏慕之上,而鄂萝的妖术也受仙泽宫的道法相制,渐渐的,苏慕他们就落入下风。 就在千钧一发之时,远方突然传来一阵埙声,伶华茵听得猛的一震。也不知是何人在吹奏,并不像是寻常的曲子,更像是催眠曲。只见苏慕的动作突然顿了顿,紧接着他右手的手心里渐渐冒出一股黑气,与此同时,他那双点漆如墨的眼睛也变成了嗜血的红色。伶华茵正惊诧于他突如其来的变化,而苏慕就像是**控一样,猛的抓住一个上前的弟子,将那人提了起来。 只听那弟子惨叫一声,苏慕竟然笑着扭断了对方的脖子,若是憎恶的表情还好,而他此刻脸上的笑容就如同鬼魅一般,令人心生战栗。 只是那么一眨眼的功夫,苏慕竟然毫不手软地杀死了一个弟子。 在场所有人都惊慌失措起来。 “苏慕,你竟敢杀人!”白臻显然没料到苏慕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她将茵桃困在法阵中,然后提剑冲上去。 苏慕的目光就像是狼遇到了一个猎物,发出凌厉的光来。 伶华茵大惊失色喊道:“小慕,莫要伤人!” 但苏慕似乎没有听到一样,眼神中透出阴邪、谲戾,就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远处的埙声还在继续吹奏,而且愈来愈快。 苏慕犹如大荒图黑塔里说的一样,完全失控了。任凭伶华茵如何劝止,苏慕都听不进去。他就像杀红了眼一般,每杀一人表情越兴奋。 白臻眼看着弟子们一个个被苏慕杀死,顿时慌了神,颤声说道:“你们等着!”然后慌忙弃尸而逃。 苏慕正欲追上去,埙声戛然而止,苏慕就像失去了灵魂的木偶,瞬间栽倒在地上。 “小慕!” 没过多久,杜晔闻声而来,看到地上的尸体,顿时明白过来这里发生了何事。他连忙上前查看苏慕的身体,发现他右手手心里的印记正逐渐消失。 “是霖歌所为。”杜晔沉声道,“先带他去安全的地方,我再回去禀告城主。” 苏慕醒来时,已经过了数日,他躺在一张石床上,头顶上是蓝天白云,耳边是习习吹来的微风,带着一丝淡淡的青草芬芳,犹如置身世外桃源。 “这是哪里?”苏慕脑子里一片浆糊,完全记不得之前发生的事情了。 茵桃提着花篮跑到苏慕身边,脸上是惊喜交加的表情,笑容灿烂道:“慕哥哥,你醒啦!” 苏慕四下看去,只见身边是一片芳草地,四周种着梅树,有鸟儿正在枝头凝望着他们。 “茵桃,我脑子里浑浑噩噩的,怎么也记不清之前的事了,我们在什么地方?师傅呢?”苏慕除了一脑子的疑问,只依稀记得之前遇到了杜晔和夜煞他们。 “慕哥哥,我们现在到蓬莱了,这是清徽台。茵姐姐正在外面跟一位仙人说话呢。” “仙人?” “对呀,那位仙人说,清徽台的清气旺盛,只要慕哥哥安心留在这里,就可以完全压制魔气了,慕哥哥不用再担心了。”茵桃开心道。 苏慕不由得一惊,似乎想起了什么,立马按住茵桃的肩膀,眼里尽是急切,问道:“我之前是不是魔气发作了?” 茵桃被他吓了一跳,苏慕不好意思地收回了手道:“你慢慢与我说,不急。” “慕哥哥之前失控了,杀了好几个仙泽宫的人,现在仙泽宫估计到处再找你,好在他们不知道我们要来蓬莱,不然清徽台也许都不能待了。”茵桃嗫嚅道。 苏慕懊悔地一拍自己的大腿,“我又搞砸了,这回还连累了师傅,师傅一定对我很失望。” 茵桃一脸自责道:“不关慕哥哥的事,都怪茵桃,要是茵桃跑的快点,也不至于被他们捉住,害的你们逃不了。” 苏慕摇头,“不是你的错,是我没能力保护好你们。那天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仔细一点告诉我。” 茵桃点了点头,便将那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苏慕。 苏慕神色越来越差,说道:“你说那埙声操控了我?” “杜晔大人说霖歌就在附近,可是后来也没有见到她,茵姐姐就匆匆把你带来了这里。” “茵桃你怎么叫杜晔为大人?” 茵桃不解,“他救了我们呀,要不是他,我们也不会这么快到蓬莱。” 苏慕眉头一皱,“我可不相信他能这么好心,反正不许这么叫他。” 茵桃见苏慕不开心,连忙“哦”了一声,“那以后茵桃不叫了。” 苏慕想了想,看了看自己的右手,见霖歌的印记已经变得很淡,但苏慕一想到这个印记可能会给他们带来灾难,就恨不得马上弄走它。苏慕心下一狠,突然抽出自己腰间的佩剑,朝手心剜去,顿时,血肉横飞。 茵桃花颜失色,捂住嘴巴惊叫了一声。“慕哥哥,你做什么?!” 苏慕疼得冷汗直冒,他连忙用腕带将自己的手掌包好,哆嗦着嘴唇道:“这个印记不能留,就是它让我违背了当初对师傅许下的诺言,我答应过师傅不能乱杀无辜,如今我却破戒了。我要去向师傅赔罪。”说着,苏慕连忙从石床上跳下,然后去找伶华茵去了。 房子外面,一个白衣仙人刚与伶华茵告完别,伶华茵目送仙人远去,便站在原地沉思。 苏慕这才上前,“师傅。” 伶华茵转身看到苏慕手上的伤,惊道:“小慕你手怎么回事?” 苏慕“砰”地一声跪在地上,说道:“徒儿失控杀了人,请师傅责罚!” 伶华茵伸到半空中的手停了停,然后扶起苏慕,说道:“错不在你,为师知道你是无心的。你先起来,跟我说说你手怎么伤的。” “徒儿自知犯了不可饶恕的罪,便剜了那个印记,但我知道根本没有什么用,只要霖歌还活着,这个印记就不会消除。”苏慕一脸愧疚和悔恨。 伶华茵看着苏慕手上的伤,叹了一口气,“我会想办法让你脱离霖歌的掌控,这段时日,你就先在清徽台待着,一步都不能离开。这里是尘鸾上仙的故居,妖魔是无法进入的,你的魔气也能被压制住。待我找到让你恢复成人类的办法,我们就再做打算。” “师傅你要去哪?” “我不会离开你太远,茵桃也会在这里陪你。”伶华茵道。 “师傅,不能一起去吗?师傅单独行动,我不放心。” 伶华茵宽慰他道:“我就在蓬莱宫,哪都不去,这里仙人众多,不会有事的。你不会现在连为师都信不过了吧。” 苏慕摇摇头,“徒儿信师傅,只是不信自己。”之后他顿了顿,目光也变得幽深,“师傅,若此间事了,我们就像郜芒太师祖那样离开这些是非之地,隐居一辈子可好,再也不回什么仙泽宫了。” 伶华茵微微一笑,“好。” 苏慕不知道伶华茵这句话是出于对自己的安抚,还是真的愿意与他一起远离是非,但光听到这个字,苏慕已经很心满意足了。 第七十三章 赴险 蓬莱仙境,两个白衣仙人正在闲聊。 “那个年轻人已经在清徽台住下了?”仙人甲说。 仙人乙道:“是啊,那少年身上有尘鸾上仙的净灵丹,想必跟尘鸾有特殊的关系。” “那女子打算怎么办?” “她去找风无涯了,她对能够寻到那少年的残魂坚信不疑。” “哎,那女子执念颇深啊,那少年是她什么人?” 仙人不由得猜测:“我听那少年叫她师傅,但又哪有师傅能够为徒弟做到如此的。” 两位仙人不免唏嘘不已。 映入伶华茵眼帘的是一片深蓝色的山丘,风无涯说的凝神固魂丸应该就在最高的那座山峰了。 “登上那座山顶,不能借助任何法术和外力,倘若你能活着从那神兽口中拿到凝神固魂丸,那就有可能唤回那年轻人的残魂,只不过时间久远,那少年的残魂还在不在这世上,还未可知,你当真愿意为他赴这个险?”风无涯的话还在伶华茵耳边萦绕。 伶华茵已经没有太多时间了,她愿意去冒这个险。她望着高耸入云的山顶,暗暗下定了决心。 倘若她这次回不来,那就是命。如果拿回了凝神固魂丸,那就是上天还眷顾她和苏慕。 伶华茵扶着陡峭的岩壁,踩着脚下的石头,一步步往山顶爬去。刚开始还是容易,但没爬多久,山壁渐渐没有了太多的支撑点,伶华茵脚下一滑,幸好拉住了岩壁旁边的粗藤,可那却是带着刺的荆藤,她冷汗不禁从额头流了下来,低头看去,明明自己没爬多高,但已经耗费了她不少力气。 伶华茵咬咬牙,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往山上爬。手脚已经划破了口子,但她也不觉得疼一样,脑子里只有一个信念,就是要救小慕的命。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青衣人来到山底,朝山上望去,兀自看了一会儿,他挥了挥袖子,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突然就阴云密布,眼看不久之后就会迎来一场大雨。 马上要下雨了,岩壁湿滑,得赶紧上山。伶华茵心想道,不由分说抓紧了上方的石头。 ……“啊!”大雨意料之中打了下来,伶华茵的一只鞋掉落了山崖,她停了停休息了一会儿,不敢再往下看,只得咬着牙就着袜子踩在了石头上。 “小慕,师傅一定会拿到凝神固魂丸回去救你的命的。”在雨水的冲刷下,伶华茵的身上全湿透了,长发和泥水牢牢贴在她的肌肤上,冰冷的雨水流过她的伤口,但她完全顾不得疼痛了。有好几次她滑了下去,险些坠下山崖,一想到苏慕还在等她,她就又重新爬了上去。 此时,山顶处,方才那个青衣人负手立于悬崖边上,默默摇了摇头。天上的雨渐渐小了,青衣人的衣服和鞋子上却没有沾上一点雨水。 “风无涯,又是你下的雨吧,那女子竟然没有放弃。”身后,一个沉稳的声音说道。山洞中,可见一双发着绿光的眼睛直视着前方的人。 “待会她上来,切勿太为难于她。”风无涯叮嘱道。 “你又心软了,每次遇到这样的人,你就会心软。” 风无涯道:“不是心软,是她所求本就渺无希望,就算让她带着凝神固魂丸去荒魂冢,她也是找不到那人的残魂的,只不过想让她死心罢了。” 山洞中的声音又道:“既然你知道没有希望,那你还如此大费周章让她来此,不是故意为难她吗?” “我看她已经失去了法力,想看看一个寻常人为了另一个人究竟能够做到什么地步。”风无涯说罢,便转身离开了此处。 待雨完全停下来的时候,伶华茵总算拖着满是伤痕的身躯徒手爬上了山顶,一只青色的威武神兽正站在高处一动不动地俯视着她。伶华茵蓝色的衣服上已经被泥水染黄,头发也湿漉漉的,除了一张还算素净的脸,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的仙气。 “凝神固魂丸在你这里吧,能不能借我一用,我会还给你的。”伶华茵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胆战心惊地问。 “我凭什么要给你?我从来不无缘无故地给人东西。”神兽张嘴说道。 “你想要我做什么,只要我能办到的都行,我只要借凝神固魂丸去救一个人。” 神兽打量了伶华茵一眼,说:“你要救的是你什么人?” “我的徒弟。” “徒弟?跟你又没有血缘关系,也值得你拼了命去救他?” “虽无血缘关系,却堪比我的命,只要他好好活着,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甘愿。”伶华茵道。 “很好。”神兽说道,“既然你为了你的徒弟连命都可以不要,那就把这棵草吃了。” 神兽说完话,伶华茵面前便凭空多出了一棵草。 伶华茵问道:“这是什么草?” “这草有剧毒,运气好的人只是出现幻觉,运气差的人一吃就会一命呜呼。你要是想要凝神固魂丸,就将这棵草吃下去,然后再从这山顶上跳下去,你有没有这个胆量?” 伶华茵拿起那颗草,说道:“若我福大命大,吃了它还能活下来,但从这山上跳下去,我就必死无疑了。” 那神兽道:“你不是愿意为了你徒弟牺牲自己性命吗?这会又不肯了?” 伶华茵摇摇头,“并非不肯,只是我命没了,又怎么能回去救小慕,除非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那神兽听她还要谈条件,不免笑道:“你倒说说看是什么条件。” “让风无涯定要履行之前跟我的诺言。” “好,我就答应你的条件。” 伶华茵听完,便毫不犹豫地将那棵草往嘴里塞去,又走到悬崖边,朝下望了一眼,不由分说纵身一跃。 只听耳边的风声呼呼作响,伶华茵身体急速下坠,她第一次感受到濒死的恐惧,但很快她眼前就出现了幻觉。一个巨大的身影飞来,她落到了神兽的背上,之后便陷入了深度昏迷中。 “你还真敢跳,还好我接住了,不然风无涯要骂死我了。” 伶华茵被神兽送回清徽台,苏慕远远见了,慌忙跑了过来,一看伶华茵浑身湿透满身伤痕,怒急攻心道:“你谁?我师傅怎么成这样了?啊?” “你别冲我嚷嚷,你师傅这样还不是为了你!还不先带你师傅回去,有什么问题你亲自去问风无涯吧。” 苏慕听了,连忙抱起伶华茵回到室内。 ………… 听说,临死之前最想见的人就是对自己最重要的人。伶华茵迷糊之时居然想再见影一面,情之深意之切,她现在才切实明白是什么。 伶华茵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冰河里,虽然她从小就不畏冷,但是濒死的感觉那么强烈,水里那么冷,冷到骨头里面去了,她才知道死原来并不是那么轻松的事。上一世的伶华茵死的时候是如此解脱,而她还有那么多的牵挂,就这么死了,实在是不甘心的很。 “影,救我……” 一双大手把伶华茵从水里捞了起来,伶华茵紧紧抓着那人的胳膊,大口地喘着气,好像从地狱回到了人间。原来,方才落水只是她的幻觉而已,但那声呼唤却是真实的。 “不想死的话为什么要跳崖?”那人的声音里隐忍中带着一丝怒意。 “你知道人之将死,最想见的人是谁吗?”伶华茵心安理得地躺在那人的怀抱中,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 “脑子里整天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我怎么知道。”影语气中有些不耐烦,但目光却没有离开伶华茵半分。 这也许是他们相识以来最暧昧的接触了,伶华茵十分依恋他怀抱里的温度。 伶华茵说道:“我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听说临死之前最想见的人就是对自己最重要的人,我很开心,醒来的时候,看到的第一个人真的是你。” “……”影撇开目光,将她轻轻放在地上,一脸嫌弃道:“既然我是你最重要的人,那还敢为别人跳崖?” 伶华茵盯着他的脸,一本正经地问道:“你是不是在吃醋?” 影讥笑了一声,站了起来,袖子一拂说:“我会为了一个小毛孩吃醋?笑话!还有,我为何要吃你的醋?别自作多情了。” 伶华茵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道:“可你之前不也吃了司徒衍的醋吗?” 影猛地回头,自己都不相信道:“我有吗?” 伶华茵稍微回忆了下,认真地回答道:“我跟他一起到幻域之城的时候,若我没记错,你生了两次气,至于是哪次,你自己想吧。” 影顿时被她说的气结,又好气又好笑道:“你倒记得清楚我什么时候生气。” “毕竟一个混世魔王跟自己的分神较劲吃醋,也是挺少见的,实在是不得不令人印象深刻。”伶华茵总是能面无表情地说出一些让影炸毛的话来,偏偏影又拿她没办法。 影看伶华茵一副淡然处之的表情,狭长的眼微微眯起,透出一丝狡黠的光道:“你这跟我唱反调的功夫倒是挺厉害。” “其实我很开心你会为我生气,不过你跟苏慕计较我就想不通了,他对我来说就像我的孩子一样。” 影不由得皱了皱眉,“你把苏慕当孩子,他可没把你当母亲,而且我给你三个月时间,可不是让你去为他死的。” 伶华茵捋了捋自己的碎发,一脸若无其事的表情道:“我当时也是迫不得已,不然谁想死啊……” “迫不得已也不许去死,不然我就收回原来的话,现在就去将苏慕抓回来。”影威胁道。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之前答应的好好的。” 影瞪着伶华茵,语气也变得强硬道:“那是在保证你安全的情况下,不然我让杜晔暗中保护你作甚!你当我说着玩吗?” 伶华茵见影是真动了怒,便不敢再跟他唱反调,微笑道:“下次我会注意的,毕竟还要见你不是。” 第七十四章 情深义重 与影说了一会话,伶华茵才慢悠悠从梦境中回到现实,一睁眼就看到苏慕握着自己的手趴在床边,茵桃也正趴在桌边睡觉。伶华茵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长时间,竟让两个孩子守在她身边累成这样。她轻轻将手从苏慕手中抽出,苏慕似乎睡的不**稳,嘴里含含糊糊地念道:“师傅,以后我再也不让你为我去赴险了……” 伶华茵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悄无声息地下了床,来到屋外,此时梅花已经盛开,一个青衣人站在树下,抬头看着满树的梅花出神。花瓣轻轻落在那人肩上,好像不忍打扰到他,那温润美好的画面让伶华茵不由得想起了司徒衍,若司徒衍现在还在,该是怎样的光景。 “风无涯,你叫我做的事我都做了,你是不是要履行与我的约定了?”伶华茵走上前问。 风无涯回过头,看了伶华茵一眼,聊表关怀:“你身体没事了吧?” “已无恙,多谢仙人关怀。” “嗯,那就好。”风无涯点了点头,“神兽悭让你吃的那棵草无毒,只不过会让人产生幻觉,于你是无害的。” “原来如此。” “既然你已经通过了考验,那我自然会履行之前的约定。等你们什么时候准备好了,再去找我。”风无涯说罢,便挥了挥袖子随风而去了。 留下伶华茵站在树下兀自对着落下的梅花出神。 “师傅,你怎么在这吹风,身上的伤好些了吗?”苏慕将一件披风披在伶华茵身上。 伶华茵转过身看他,见苏慕一眼的疲态,知道自己让他操了不少心,摇摇头道:“都是些外伤,怎反倒把你累着了。” 苏慕难过道:“倘若知道师傅此行如此危险,我定是不会让师傅去为我爬那座山的,风无涯已经将所有事都跟我说了,师傅,以后你莫要对我这么好了。” 伶华茵摸了摸他的脸,笑道:“傻孩子,我是你师傅啊,我不对你好,还有谁对你好?” 苏慕将伶华茵的手握在手心,说道:“师傅明明知道我对你的心意,这样只会让我深陷其中,师傅若对我无意,那何不在知道我会变成魔之后抛弃我?这样世上就少了一个苏慕,师傅也不必再为我为难了。” 伶华茵将手抽回,道:“小慕,我以为你会懂为师的心意。” 苏慕眼神一黯,“是师傅不懂徒儿的心意,徒儿这一生只会爱师傅一个人,不管师傅愿不愿意接受,我的心意永不会更改。” 伶华茵听罢无可奈何地叹息道:“当真是痴儿一个,你爹若还在世,定要为你这番话伤透心。” “我爹才不会为我的这番话伤心,他伤心的只是当初没能兑现对你的诺言,但他儿子不同,他儿子说到做到!绝不会让师傅伤心。”苏慕像对天发誓一般。 伶华茵知道苏慕难以一下子回心转意,不想跟他再谈论这个话题,只得道:“你若真想让为师开心,方才的话以后莫要再提了。你好好休息一天,明日我们去找风无涯。”说罢伶华茵就快步离去了。 茵桃在背后听到他们的谈话,思虑了很久才走出来。 被伶华茵再次不留余地地拒绝,苏慕的心情有些低落。茵桃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她小心翼翼地唤道:“慕哥哥……” 苏慕对她苦笑了下,摸了摸她的头默不作声。 “茵姐姐一定会感受到慕哥哥的心意的。”茵桃只能故作坚强,因为只有苏慕开心了,她才会开心。 苏慕神情无比失落,“师傅只是把我当小孩,可是我早就已经长大了,从我们相遇的时候我就已经是个大人了。我只愿师傅把我当成一个成年男子看待,而不是苏言的儿子。” “慕哥哥怨恨自己的爹爹吗?” 苏慕看着自己的手心,握了握拳头,说道:“以前我很尊敬我爹,后来知道我爹负了师傅之后,我确实有点恨他,不过我更多的是庆幸,庆幸他和我娘生下了我,让我能够遇到师傅,还有机会补偿她。”说着说着苏慕又叹了一口气,苦笑道:“唉,跟你说这些你也不懂。” 茵桃绞着小指头,好像一夕之间长大一般说道:“茵桃虽然年纪小,但慕哥哥说的茵桃都懂。慕哥哥不要再难过了,慕哥哥还是笑起来最好看。” “谢谢你茵桃,每次我不开心的时候,都是你陪着我。” 茵桃露出天真灿烂的笑容,“只要慕哥哥不嫌茵桃烦,茵桃愿意天天陪着慕哥哥。” 茵桃乐观的个性好像天生就有感染力,苏慕的心情也没那么糟糕了。 第二日,伶华茵便带着苏慕去找风无涯,风无涯将他们带到一个叫做荒魂冢的地方。放眼望去,只见深蓝色的大地上漂浮着一缕缕青白色的烟雾。风无涯说,这些烟雾就是死去的人留在这里的残魂,因为这里的灵力和清气自成结界,地界的人无法接近,很多留恋人间的魂魄不愿意离开,就会在这里游荡一阵时间,时日一长,残魂会自行消散。 “你们要找的残魂兴许就在这里,也或者已经消散于天地,你们自己找吧。”风无涯说罢就消失在他们眼前。 伶华茵四下环顾着那些青白色的烟雾,径自走进了荒魂冢。因她手中凝神固魂丸的缘故,那些在空中飘荡的游魂全都往她的身边聚集而来,她似乎能够感受到它们的无望和不舍。那些在时间长河中独自飘零的寂寥之感扑面而来,绵延而至的哀婉只有身处其中才能体会得到。 苏慕跟在伶华茵身后,一些残魂飘到他身边,徘徊了一会儿便又飘走了。 凝神固魂丸没有搜寻到他们想找的魂魄,伶华茵不相信苏慕连一丝残魂都没有了,苏言既然当初拼了命地想救他,苏慕也活下来了,就说明一定还有机会的。 “师傅,走吧,这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苏慕在伶华茵身后轻声说道。虽然之前苏慕并不是很在意自己的残魂还在不在世上,但如今到了这里,却发现根本没有希望,他还是有些失望。但更失望的应该是伶华茵吧。 伶华茵站在荒魂冢中,不愿离开,她喃喃自语:“怎么会没有呢?好不容易到了这里,怎么会什么都没有留下呢?”她费尽辛苦拿到了凝神固魂丸,结果到了最后的关头,她竟然连苏慕的一丝残魂都寻不到。莫非真是天意弄人? 深沉的哀伤自心底油然而生。伶华茵从未感觉到如此无力。她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强大了,却仍然败给了所谓的命运。 “人命自有天数,即便扭转命数,但也未必会如你所愿。” 伶华茵想起灵女在中皇山顶跟她说的话。 “难道天数当真是人力不可企及……小慕,是为师无能,没能兑现答应你的事。”伶华茵满心愧责。 “师傅,我没事的,你也不要再自责了,这大概就是我的命吧。只要能够跟师傅在一起,看到师傅平安开心,我就算只有一年的性命又怎样?” 伶华茵转身看他,“不许再说傻话,小慕会活得比我还长久。” 苏慕洒脱地笑了笑道:“若师傅不在,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我的人生,是师傅给的,最后总该还给师傅的。师傅若不去无归海,那我这一生就只能在无归海度过,看不到这人世间的繁华,如今看也看够了,上天若要拿走我的命,那就拿去好了。我一点也不觉得可惜,本来这条命就是捡来的,能活到现在已经是我莫大的荣幸了。师傅是仙人,不会变老,但我以后成了糟老头子,满脸皱纹了,还得师傅师傅的叫,师傅不觉得很好笑吗?” 伶华茵听完他的话,虽然伤感,却也不得不被他逗笑道:“你啊,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贫嘴了?” 苏慕见伶华茵笑了,便放了心,笑着抓住伶华茵的手,说道:“师傅,我昨天发现清徽台有个很好的地方,我带你去瞧瞧。” “清徽台就那么大点地,有什么好地方。” “师傅,你就跟我来吧,保证你没见过。”说罢,苏慕就拉着伶华茵离开了荒魂冢。 伶华茵只得任由他拉着自己。两人来到清徽台最高处,伶华茵一看,顿时惊呆了。 “师傅,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苏慕一脸得意地看向伶华茵。 伶华茵朝下望去,只见清徽台浮在一片布满仙雾的小岛之上,空中花瓣纷飞,宛如徜徉花海之中。伶华茵从未爬到那么高的地方,竟不知道这光景如此美不胜收。 “你有心了。” 苏慕见伶华茵圣洁无暇的脸上浮起淡淡笑意,染红了双颊,比那梅花还要美丽动人,心念一动,不由自主地握住伶华茵的手。伶华茵讶异地看向他,手里传来温热之感,苏慕朝自己灿烂地笑了笑,握得更紧了。 “师傅,真希望以后我们还能够像现在这样一起看风景。” 伶华茵微微一笑,看着那漫天纷纷扬扬的梅花雨,认真地点了点头,“嗯,一定会的。” 第七十五章 入魔 蓬莱仙岛上有一座孤坟,上面无名无氏,旁边冷冷清清种着一棵桃树。仙人风无涯每日的习惯就是坐在无名冢旁边,有时候会在孤坟前摆上一壶酒,倒上一杯,自己在旁边喝。伶华茵来了三次,每次都能在这找到他,想来风无涯是在悼念着某人。 “风无涯,凝神固魂丸我们用不上了,我是来还它的。” 风无涯回头看她,见她面色沉郁,便道:“天无绝人之路,即便找不到他的残魂,他也可以以别的方式活下去。” “天无绝人之路……”伶华茵重复着他的话,“多谢,我们马上就要离开蓬莱了。” “仙岛外有几个人,好像是来找你们的,我看他们没有敌意,你要不要去见一见?当面与他们说清楚,总好过一辈子躲躲藏藏。”风无涯道。 伶华茵听罢,心里微微一惊,莫不是仙泽宫的人那么快就找到他们了? “也好,有些事是要尽快解决的。” 此刻苏慕正在清徽台其乐融融地闭目养神晒太阳,忽被一个大爪子一拍,他猛的吓了一跳,下意识将那人反手就按倒在地上。 “啊!小心我的手!折了折了!” 这声音乍听耳熟的很,苏慕定睛一看,这躺地上的人不就是尚悦吗? “怎么是你?”苏慕一半吃惊一半警惕,生怕他是仙泽宫派来抓自己的人。 见苏慕一脸敌意地看着自己,尚悦赶紧表明了立场:“我不是来抓你回去的,手下留情!” 苏慕半信半疑道:“那你来做什么?” “我确实是来找你们的,但是绝对不是与你们为敌,我是自行请旨跟着周氏兄妹来的,他们俩现在就在蓬莱岛外面,奉了掌门之意特意来捉你们回去,我这不偷溜进来告诉你嘛!”尚悦急忙解释道。 苏慕眉头一皱,更不敢放松警惕,“我怎么相信你不是跟他们一伙的?” “哎呀兄弟!”尚悦忍不住愁眉苦脸道,“我要怎么说你才肯信我,难不成要我以对伶华长老的痴心发誓吗?” 苏慕狠狠踢了他一脚,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谁是你兄弟,莫要再对我师傅心生妄想!” 尚悦嘿嘿一笑作求饶状道:“好好好,我不说就是了,这回你肯信我了吧?” 苏慕揪起尚悦的衣领,问道:“他们带了几人?” “加上周易周瑶,不算上我,加起来五个。” 苏慕还是不敢全然相信尚悦的话,又问:“你为什么要帮我?不怕回去被责罚吗?” “好歹我们也有同门之情吧,我只是不相信白臻师伯说的你会杀人,我觉得你一定是被逼的。其实周易周瑶也不信,但是掌门说了要将你和伶华长老捉拿回去,他们也不敢抗命。” 苏慕笑了笑,拍了拍尚悦的肩膀道:“多谢。” “这没什么,嘿嘿,仙泽宫这次可是动真格的,你们要赶紧走啊。我要先回去了,免得他们疑心。” 苏慕点了点头,目送尚悦离开,便急急忙忙去找伶华茵。但是找了好久也不见伶华茵的影子,只好去寻求风无涯的帮助,而风无涯却告诉他伶华茵已经去见岛外的那些人了。苏慕暗道不好,赶紧叫茵桃先行离开,去岛外找鄂萝,自己和伶华茵晚些和她们汇合。 来到仙岛之外,只见伶华茵正站在几个弟子面前和他们交涉,周氏兄妹也不敢得罪她,似乎在好言相劝伶华茵回去。 “伶华长老,苏慕现在有重大嫌疑,是人是魔还未能断定,我们也相信苏慕师弟是走火入魔才误杀了人,但若一直拒不回师门,师弟的清白就难以洗清了。伶华长老若是真为师弟着想,就更应该交出苏慕。恳请长老与我们回去吧!”周易不失礼数道。 这时苏慕连忙跳出来,站到伶华茵身边,对周易道:“是我不愿意回去,你们别再难为我师傅了。” 周瑶和周易见到苏慕自己送上门来,微微一惊,周瑶面上一喜,连忙叫道:“小慕!” 苏慕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反应,而是对伶华茵道:“师傅,别再跟他们多说了,我们离开这里便是。” 周易听他这么一说,不禁皱眉道:“师弟,我们是奉命来拿你的,你说走就能走吗?” 苏慕看着他露出自负的笑容,“我要走,你们也拦不住我,反正回去也是被你们当成魔关着,那我为什么要回去?人是霖歌杀的,你们要找罪魁祸首就找她去啊!我已经决定和我师傅远走高飞,跟仙泽宫再没关系了。” 听到苏慕要跟仙泽宫断绝关系,周瑶不禁怔住,原来仙泽宫的那些关于苏慕和伶华茵的传言都是真的。周易忍不住呵道:“你是仙泽宫弟子,怎想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苏慕也强硬道:“仙泽宫,我不稀罕,若不是为了我师傅,我也不会到你们仙泽宫去受那折磨!”说罢他抓起伶华茵的胳膊,说道:“师傅我们走!” 二人刚要离去,周易连同几个弟子突然施法,随即苏慕和伶华茵便被一张金色的大网捆住,动弹不得。 伶华茵低头肃然道:“这是中皇山的天罗地网。” 苏慕心想管它什么网,用法力想挣脱开来,却越挣越紧,和伶华茵来了个背贴背紧紧靠在一起。 “快放开我们!”苏慕气得大叫。 周易看着他们道:“伶华长老对不住了,我们也是没办法才出此下策,就委屈您一晚了。”说罢又对其余弟子道:“先把他们关押到附近的道观,明日我们再启程回仙泽宫。” 说罢,伶华茵和苏慕便被他们带走,分开关进了一个破旧的道观中,身上的武器和袋子也被收走了。伶华茵正懊悔自己做了个错误的决定,让苏慕也搭了进来,以她对仙家的了解,仙泽宫是不会轻易饶过苏慕的。她希望此刻,鄂萝能够发现他们遇难来救他们。 到了半夜,伶华茵越发的心如火烧,她担心苏慕离开了清徽台魔气复发,就在她来回踱步之时,牢门外响起了声音。 “伶华长老。”一个个头矮小的弟子从门外钻了进来。 “尚悦,怎么是你?” 尚悦连忙拿着钥匙过来帮伶华茵开锁,一边说道:“伶华长老我来救你出去。” 伶华茵急道:“小慕被关在哪里了?” “小慕的牢房在西北面,离这较远,有两个弟子看守着,我不好进去,不过我把你们的东西带来了。”尚悦表示心有余而力不足。 伶华茵道:“你已经救了我,算是帮了我们大忙,你不必再掺和进来,免得被他们发现要责罚你,把钥匙给我就好。” “长老切切小心啊,我去帮你们把风。” “嗯,多谢你。”伶华茵接过钥匙和东西,赶紧朝着尚悦说的位置跑去。 而此刻,苏慕似乎正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操控着,他的右手源源不断的冒出黑气,看守的两名弟子看着坐在角落中的苏慕有些怪异,赶忙叫来了周易。 周易走近去看,只见苏慕低着头喃喃自语,身体也在颤抖,怕他出什么事,连忙问道:“师弟你在说什么,你没事吧?” 苏慕没有任何回应,只是一个劲的抖个不停。 “师弟?” “……身体……好难受,我要见我师傅……呃……” 周易和那两名弟子面面相觑,然后叫其中一名把钥匙拿来,那两名弟子不敢,周易又道:“出什么事我负责。” 那弟子听了才把牢门的钥匙递给了他。 周易也是谨慎之人,一只手紧握着剑柄,警惕地上前去看,刚蹲下来一碰苏慕的肩膀,苏慕就猛的抬起头来。 一双赤红的眼眸紧紧盯着周易,像恶狼的眼睛,让周易望而生畏。 “师弟,你怎么了,身体不适?”尽管十分忐忑不安,但周易还是询问了苏慕的情况。 没想到苏慕一反常态,突然抓住周易的衣领,一字一顿道:“我师傅呢?你们将她关哪了?” 周易这才发觉苏慕不是之前那个苏慕了,连忙抽出剑来。苏慕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一翻手将周易拽起来扔向牢门,发出“哐”的一声,门外的两个弟子见状,都吓得一懵,拿起剑进退不是。苏慕径自走出去,那两名弟子才一齐冲上来。苏慕一个挥手,一股黑气将那两名弟子掀翻老远,一击毙命。 只听外边一阵埙声吹响,苏慕只觉头疼欲裂,眼睛里的红光似要滴出血来。 伶华茵听到那熟悉又陌生的埙声,顿时恐慌起来,远远看见苏慕捂着额头站在人群中,她立马飞奔过去。 只见苏慕身边躺着几个道观的人,皆是生死未卜。 伶华茵朝着苏慕大叫:“小慕,住手!到师傅这里来!” “师傅……”苏慕从手指缝中朝伶华茵望去,便听话地向她一步步走了过去。 正在这时,负伤的周易突然从背后冲向了苏慕,看到此等情形情急之下刺了苏慕一剑。 “小慕!”伶华茵的心霎时提到了嗓子眼。 苏慕显然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伤口,眼睛里顿时散发出冷冽的怒意,将手伸到腰后抓住周易的剑拔了出来,猛的转身擒住周易的脖子,伸手便贯穿了他的胸膛。周易吐出一口浓血,惊惧地瞪大了眼睛,然后便被苏慕像扔废物一样扔在了地上。 “啊!!”周瑶的尖叫声响了起来。 很快,势单力薄的伶华茵就被道观的人团团包围。 “小慕,快走!”伶华茵一边挥舞着剑,一边大喊。 可是苏慕根本听不到她的话,看样子就像是一头被冲撞的狮子,带着满腔的怒火气势汹汹地朝人群走了过来。 此时远处的埙声已经渐渐停了下来,但是苏慕已然完全丧失了理智,那些想要伤害伶华茵的人,他一个都不能放过。 第七十六章 牵机缚 眼看苏慕彻底疯魔了!所有人都惧怕地看着他,像看着怪物一样。 周易一死,周瑶顿时失去了主心骨,手足无措地跑到伶华茵身边,颤颤巍巍地说道:“苏慕杀了周易,伶华长老,快阻止他啊!” “小慕,快停下!”伶华茵紧蹙着眉头,声嘶力竭地大喊。 但苏慕好像没听见伶华茵的呐喊似的,眼神越发地犀利起来,他每杀掉一人,身上的黑气就越发浓重。杀人似乎已经成为他此刻的乐趣,他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带血的手指,那浓烈的血腥味让他的眼神顿时放出兴奋的光来。道观仅剩的几人见势慌忙逃窜,只剩周瑶还待在原地惊恐地看着苏慕。 苏慕利刃般的眼神扫向周瑶,吓得周瑶心里猛地一颤,哭道:“小慕,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我是周瑶,是你师姐啊。” 苏慕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朝着她走了过去。 这时候,旁边突然冲出一人,拉着周瑶道:“师姐,小慕中邪了,保命要紧,我们赶紧走吧!” 此人正是尚悦。 周瑶犹豫了下,但在尚悦的劝说下,只好先跟他撤离道观。 只见苏慕手里聚积起魔气,并不想放他们离开,伶华茵立马朝苏慕飞奔而去,在苏慕还未来得及动手之时,一把抱住了他,试图让他平静下来。 “小慕,停手吧。”伶华茵满脸泪痕道。 苏慕怔了怔,低头看向伶华茵,眼里的红光暗了暗,他喃喃道:“师……傅?” “不要再杀人了,师傅带你离开这里。” 恢复镇静的苏慕忽然眼皮一沉,缓缓倒在伶华茵身上。 “小慕,你撑着点,师傅带你去找风无涯,他一定有办法治好你的。”伶华茵看着苏慕腹部上不断流血的伤口,心如刀绞,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将他背到身上。 回到岛上,伶华茵已经是精疲力尽,幸好有仙人看到他们,立马给苏慕止了血,又去把风无涯叫了来。 风无涯见到伶华茵时,伶华茵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鲜血染红,看起来触目惊心。 “风无涯,你快救救小慕,他完全失控了怎么办。” 风无涯看了看苏慕身上的伤,对伶华茵说道:“幸好这剑刺偏了,没有生命危险,不过他已经入魔,就算是上天也无法挽回了。” 伶华茵听闻,一时间心如死灰。 “可有什么办法控制他的魔性?不管他是人是魔,只要能够让他保持自己的心性就好。” 风无涯道:“若他能够待在清徽台,自然是能够通过蓬莱清气来抑制他的魔性,但如今……” 伶华茵摇头道:“他留在这只会给他带来更多的麻烦,仙泽宫的人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方法了吗?” “办法是有,我只怕你不肯。” 伶华茵眼里透出一丝希望,“你说。” 风无涯施了施法,顿时苏慕的手脚就被几根细小的线缠住,就像提线木偶一样。 “这是牵机缚,平时看不见摸不着,一旦苏慕发作,牵机缚便能抑制他的魔性,若他稍作挣扎,牵机缚便会越勒越紧,让他受到百般折磨。此番疼痛常人难以忍受,连你也无法想象,你若是不愿意的话……” 伶华茵打断他,“只要能够控制他不让他伤人,我自是愿意的,哪怕小慕会因此怨我。” 风无涯道:“那好,你是他师傅,这么做也是为他好,我想他日后会理解你的。”说罢,风无涯便要再度施法。 “等等,我有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 “我不想小慕一个人遭罪,如果可以,我愿意和他一起承受这份痛苦。” 风无涯稍感惊讶,犹疑了一阵,说道:“这样不但不能减轻他痛楚,你会跟他一样,你也愿意?” “是我无能不能照顾好小慕,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一个人受罪,你就满足我这个当师傅的心愿吧。” 见伶华茵心意已决,风无涯不忍道:“你是我见过的最执着的疯子。” 伶华茵笑了笑,“也许是吧。” 风无涯给两人施过法术,便抱着受伤昏迷的苏慕,将他们送出了仙岛,并对伶华茵道:“我已经帮你们找到你们的朋友,我送你们到那里,接下来你们就好自为之吧。” “多谢,你与我们互不相识,却帮了我们那么多,我真不知道如何谢你。” “不必谢我,我不过是受人所托才帮助你们,让你爬那座山,是我故意这么做的。”风无涯坦言道。 伶华茵不禁疑惑道:“受人所托?请问是受何人所托?” “一个拥有魔之魂的傻子。”风无涯说罢,便留给伶华茵一个清绝的背影。 夜晚的之谷之上,影看到伶华茵默默地坐在废墟上吹埙。 “来了怎么不找我?要不是被你这难听的埙声扰了,我还不知道你在这里。”影觉得伶华茵今日有些不太对劲,平日都是主动来找他,今天却一个人坐在这里。 伶华茵停止吹奏,看着他坐到自己旁边,说道:“只想一个人静一静,这里无人打扰,比较清净。” 影侧过头问道:“怎么心情不好?在蓬莱还没有找到让苏慕变成人的办法?” 伶华茵没有告诉他他们已经偷偷离开了蓬莱,否则他又要派杜晔跟着,明里说是保护,其实还不是为了掌握他们的行踪,好到时候将苏慕捉回去。 “若是你拿走了小慕的命魂,他会变得怎样?” “没有魂魄的躯体,形同傀儡。” “…………若我阻止你,你会不会……”伶华茵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劝他放弃拿回属于他的东西,但是她还是抱着些许不切实际的幻想。 影紧紧盯着她,皱了皱眉头,“你想让我放了苏慕?这绝对不可能。还有一个月的期限,我已经为了你宽限了他足够多的时间,你还想怎样?我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你若是我,你会放弃吗?”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伶华茵别无选择,她不会要求影做出什么,但同时也不想失去任何对她重要的人。 “…………我会陪他到最后,在最后期限到来之前,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要干涉我,行吗?” 影见伶华茵闷闷不乐,笑道:“你又想做什么?你说不喜欢杜晔跟着,我已经让他回幻域之城去了,你该不会想趁机从我眼皮底下溜走吧?” 影似乎总能一眼看穿伶华茵,伶华茵顿时有些心虚,但仍故作镇定道:“我只是想尽尽师傅对徒弟的责任,带他去看看世界有多辽阔,你不会连最后美好的时间都不给我们吧?” 影颇有些嫉妒,语气略酸道:“美好?看样子你和苏慕相处的不错,都快忘了自己的本分了。” 伶华茵看着影吃醋的样子,心里面漾起微微的甜意。 “你去哪我管不着,反正无论你去到哪,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影露出一副势在必得的笑意,紧紧握住了伶华茵的手。 伶华茵有些讶异他的举动,秀丽的脸上渐渐像烧着一样,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敢乱动。 “每次你到这里,我就觉得很安心。”影看着前方的魔域,说道,“如果可以,我就把你攥在手心里,让你哪里也去不了。” 伶华茵嘴角微翘,“我不愿意,那样不成为你的附属品了。灵音上神之前跟我说了许多事,她叫我小心落入你的圈套,可我并不觉得害怕,相反,我一直相信你不会伤害我,哪怕你接近我别有所图,我也甘之如饴。” “我自然是有所企图的。”影满眼温柔地说道,然后凑到伶华茵嘴边,给了她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伶华茵只觉心尖仿佛被一片羽毛轻轻拂过,泛起了层层涟漪。 “有人亲过你吗?”一吻过后,影突然问道。 “…………” “你只管回答我,有还是没有?有的话,看我不割烂他的嘴。” 伶华茵见他醋意又上头了,忍不住想逗弄一下他,便说道:“有啊,那人就是你最信任的部下,你该怎么办?” 影愣了一下,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眼神里尽是不悦,看来他是后悔让杜晔使用苏言的身体了。 伶华茵突然站起来,走向废墟深处,影便也跟着她走着,也不知道她要走向哪里。 “这魔域极其广阔,追随你的魔那么多,我对于你们来说只是异类。等到你复兴魔域的那一天,或许我的存在就会变得极其渺小,我怕我们之间再不能像现在这样。其实我很后悔一件事。”伶华茵边走便道。 “你也有后悔的事?” “有,还记得以前我问过你,喜欢一个人的感受是怎样的,可你告诉我,喜欢是无聊至极的事情,我从那时候就感觉到自己的卑微,不敢跟你说我内心的真实想法,现在想来十分后悔。如果那时候我表明心意,是不是就不会有那么多后来的事情发生,我们或许会和现在不同。”伶华茵停下脚步,神色中添了许多感慨。 影听完伶华茵一席肺腑之言,颇有些震动,猛然察觉到彼此竟心意相通,他颇感懊悔,万般怜惜地摸了摸伶华茵的头发,眼神如深潭般看着她,笑着说道:“你说的喜欢确实挺无聊的,不过,我愿意和你一起做这无聊之事。” “嗯。”伶华茵微笑着点头,看着影的眼神也多了更多道不清的情意。 两人默默相视许久,影心中悸动不已,摩挲着伶华茵美丽的脸庞,再次将唇覆了上去。 唇上一片温热,犹如两颗同样温热的心。伶华茵不自觉地踮起脚尖。两人在沉沉的夜幕中相拥而吻,唇齿相依,不离不弃。 第七十七章 抉择 日上三竿,苏慕突然从床上猛然坐起,还是跟上次一样,像是睡了很久,脑子里浑浊一片,记不得睡着之前的事了。 伶华茵坐在他床边的凳子上闭目小睡,手背撑着半个下巴,袖子垂下,露出一截皓白的手腕,依稀可见两条触目惊心的红痕。 苏慕惊讶地连忙起身,扯到腰部的伤口,他不由得“呲”的一声,才发现自己的腰上正缠着绷带,还因为他方才的动作浸出一些血迹。他脑中残像飞速转动,突然忆起自己被谁刺了一剑。然后,然后他便再次失控了…… 眼前全是血,那些人充满惊恐的眼球瞪得老大,紧紧盯着自己,好像将他当成了怪物一样。 心里对未知力量的恐惧让苏慕头疼发作,他缩在角落手掌有些颤抖。他便是用这双手杀了人,他曾经跟伶华茵发誓自己不会滥杀无辜,可现在这双手上沾染的全是鲜血。 “小慕,小慕。”伶华茵突然抓住苏慕的手。 “师傅,对不起,我又让你失望了。”苏慕的眼睛里全是悔恨和难过。 伶华茵摇摇头,“小慕,你会没事的,只要我在,就不会让那些可怕的事再发生在你身上。” “师傅,我杀了人,你不怕我?” 伶华茵紧紧握住苏慕的手,微笑道:“师傅是看着你长大的,怎会怕你?” “师傅,你手上的伤怎么来的,是不是我……?” 伶华茵连忙收回自己的手,好像在掩饰什么一样,眼神也变得遮遮掩掩,“我自己不小心划伤了,与你无关。” “师傅,下次我再失控,你就走的远远的,免得我伤到师傅。”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都是我的徒弟,为师不会扔下你不管的。我们已经离开了蓬莱,现在在魇魔之都,仙泽宫的人不会再为难你了。” 苏慕痛苦地扭过头去,说道:“如今我杀了那么多人,他们怎么会轻易放过我,师傅,你在我身边我会连累你的,你别再管我了……”说着说着,苏慕不禁流下泪来。 伶华茵轻轻抱了抱苏慕,像安抚孩子般捏了捏他的脸,笑道:“男儿有泪不轻弹,你怎么这就哭了,也不怕别人笑话?” “心里难过就哭了,师傅不是别人,我才不管别人怎么看。”苏慕竟像小孩子一样对伶华茵撒起娇来。 伶华茵笑说:“好吧,跟个孩子一样,也不知道是随的谁。” 苏慕依恋地赖在伶华茵颈窝,说道:“师傅养我十年,自然是随的师傅。” 茵桃进来时,看到两人正亲密地抱在一起,眼神似乎有那么一瞬间暗淡了一下。伶华茵看见茵桃来了,连忙和苏慕拉开距离,不想引起茵桃的误会。 茵桃像个没事人一般,笑着将一个水盆放到桌子上,说道:“茵姐姐,慕哥哥,该换药了。” 伶华茵“嗯”了一声,正要嘱咐苏慕换了药好好休息,苏慕扯了扯伶华茵的袖子,说道:“师傅,你不给我换吗?” 茵桃听了,便有些尴尬地站在旁边。 “我还有话要跟师傅说,茵桃,这两日多谢你费心了。” 茵桃假装不在意地甜甜一笑,倒也十分识趣道:“这是茵桃该做的,那既然慕哥哥现在不需要我,那我就先出去了。” 伶华茵看着茵桃失落的表情,似乎明白了什么,一边替苏慕拆绷带,一边说道:“茵桃很关心你,这两天你昏迷的时候,都是茵桃在照顾你,我倒没帮上什么忙。” 苏慕盯着伶华茵的动作,说道:“我知道,我一直将茵桃当做妹妹看待,她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上。” “若是以后师傅不在身边,你定要好好对待茵桃。” 苏慕没有意识到伶华茵这句话的意思,只是觉得心里不怎么踏实,慌忙抓住伶华茵的手腕,急道:“师傅说什么话,师傅怎么会不在我身边。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不安心,师傅你不会离开我的吧?” 伶华茵帮苏慕拈了拈被角,笑道:“我不会离开你的,放心,师傅永远与你同在。” 伶华茵给苏慕换完药,便出去找茵桃,只见茵桃一个人站在外面踢着脚下的小石子,孤单的身影很是落寞。 看到伶华茵出来,茵桃朝她笑了笑,跑到伶华茵跟前,叫道:“茵姐姐。” 茵桃跟了自己这么多年,伶华茵深知这女孩将她当亲人一样依恋她,她想为女孩做一些事情。哪怕以后若是她不在了,她也希望茵桃能够继续这样开心快乐地生活。 “茵桃,你知道你和小慕对我来说是什么吗?” 茵桃想了想,回答道:“茵姐姐一直把我们当家人一样。” 伶华茵揉了揉茵桃的头发,说道:“我原本孑然一身,你们就如同我的孩子一样,我希望以后就算我不在了,你也能待在小慕身边照顾他。” 茵桃听完,眼泪突然莫名地扑簌簌掉下来,好像要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揉着眼睛道:“茵姐姐不要离开我们,茵姐姐为慕哥哥做了许多事,茵桃完全都做不到,没有茵姐姐在,慕哥哥不会开心的。” “茵桃好像很喜欢小慕呢!事事以他为先。” 茵桃脸蛋上漾起一丝红晕,嗫嚅道:“我……” 伶华茵了然,笑着帮茵桃擦了擦眼泪,说道:“这有什么可害羞的,喜欢就是喜欢,茵桃莫要灰心,小慕对这方面迟钝,以后他会明白茵桃的心意的。” “可是慕哥哥喜欢的人是……”茵桃眼睛红红的说着,却被伶华茵打断。 “曾经茵姐姐以为自己喜欢一个人,那个人也对我很好,可是后来我发现,我喜欢的不过是被那个人保护的感觉罢了。时间久了,或是遇到另一个更合适的人了,心意总是会变的。”伶华茵述说道。 茵桃半懂不懂地听着,问:“茵姐姐也有喜欢的人吗?” 伶华茵微笑着点了点头,“是啊,茵姐姐很小的时候就喜欢他了。” “那个人比慕哥哥好吗?” 伶华茵摇了摇头,“无所谓好不好,只不过只要那个人在,心就会变得很安定。想必小慕对于茵桃来说也是一样吧。所以茵桃,你也要加油呀!” 茵桃握着小拳头,振振有辞道:“嗯嗯,茵桃会努力的!” 看到茵桃再次乐观起来,伶华茵笑道:“那照顾慕哥哥的事以后就交给茵桃了。” 茵桃重重地点了点头,又问道:“茵姐姐,那你呢?为什么我感觉你要离开我们的样子……” 伶华茵道:“我要离开一段时间,我是仙泽宫的长老,也是仙泽宫的弟子,我的徒弟犯了错,我作为师傅的不能逃避责任。小慕回去便是一死,而我回去不一样,顶多只是犯了包庇罪,受个责罚。” 茵桃猛的摇头又难过道:“茵姐姐别回去,你不是答应我们要带我们走吗?茵桃不要茵姐姐回去!” 伶华茵安抚地笑道:“好孩子听话,不要跟你慕哥哥说,不然你慕哥哥就会面临很大的危险。如若有缘,我们这辈子还是会再见的。” 茵桃紧紧握着伶华茵的手不舍得放开,“茵姐姐真的还会来找我们吗?” “茵姐姐决不食言。茵桃也不要让小慕哥哥乱跑呀,可以做到吗?” “茵姐姐放心,在你回来之前,茵桃会看好慕哥哥的。” 伶华茵听罢这才稍稍放了心。但是一切,真的会如她所愿吗? 她想起了两天前。 风无涯将他们送来魇魔之都。伶华茵求风无涯最后帮她一件事。 “你可想好了,回去仙泽宫,或许你就再见不着苏慕了。” “我不想做一个不负责任的师傅,小慕何其无辜,他不应该受那么多的罪,而我没有看好他,才导致了如今的结果,我必须为此承担。”伶华茵早已经考虑的很清楚了。 风无涯道:“可你还有别的牵挂。” 伶华茵脸上现出春水般温柔的笑容,说道:“我心愿已了,再无所求。” 风无涯思虑再三,最终答应她的要求,以她神血为魂再造一个分神。 “我能力有限,无法完全复刻白泽大神的法术,只能尽我所能让‘她’维持一个月的时间。”风无涯满是叹息道。 “一个月足够了。”伶华茵看到面前完全复制自己的分神,露出淡淡的笑意。这样一来,就算是那个人,大概也分辨不出了吧。 伶华茵将分神留在蓬莱的事,就连鄂萝也没告诉。没过多久,伶华茵就独自一人默默地离开了魇魔之都。 但是没出多远,鄂萝竟然找到了她。 伶华茵的不辞而别让鄂萝受到了无比巨大的打击,她抱着伶华茵痛哭不止,说着:“伶华茵你个没良心的,要走了也不告诉我一声,我告诉你,你若是不回来,我不会帮你照料小慕的。” 伶华茵只得继续安抚道:“怎么你们一个个的像生离死别一样,唉,我又不是去赴死,你怕什么?” “不去赴死也快没有半条命了,他们看不到小慕,一定会以你为诱饵,逼小慕现身,你回去就是自寻死路。” 伶华茵无奈地笑道:“鄂萝你想太多了,仙泽宫的人没有那么坏,只要你按照我说的跟小慕说,他不会知道我去哪里的。” 鄂萝哭的妆都花了,“伶华茵,你会后悔的。” “若是逃避责任,我也后悔,既然两条路都会后悔,那我宁愿选择一条对得起自己良心的路。”伶华茵说道,“你回去吧,我们有缘自会再见的。” 第七十八章 魔障 是夜。寂静的密室里传来咕噜噜的声音,好像是什么琼汁**灌进喉咙的吞咽声,不过夹杂着一些骨头被咬碎的咔咔声,就显得有些惊悚。 “好饿,我好饿啊……快给我吃的!”密室里又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痛苦,好像在忍受着无比巨大的煎熬。 密室外的人听不下去了。 “鄂萝姐姐,慕哥哥这样太可怜了,再给他点吃的吧。”茵桃一双眼睛已经哭成了桃子一样。 “魇魔之都哪有这么多下等魔,这些我可是费尽辛苦才找到的。要是让伶华茵看到他这样,也不知道会怎样?”鄂萝垂下眼帘,有些忧伤道。 “自从茵姐姐走了后,慕哥哥就一直这样,要不我们把茵姐姐找回来吧,只有茵姐姐能够抑制住他的魔性。” “伶华茵离开已经经过再三考虑了,她不会听我们的劝的,我们现在将她救回来,就会暴露小慕的行踪,岂不是违背了她的心思。” 茵桃看着密室里接近狂躁的苏慕,难过道:“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鄂萝面色不忍道:“只能先这样关着他了,他魔性一起就要吸**神力,我这么做也是无奈之举。相比苏慕,伶华茵才是我真正关心的。他若没有吃食,就会发狂,痛苦的不只是他,伶华茵也一样,我只是希望伶华茵能够好过点。你不要怪我无情,让苏慕摒弃人性非我所愿,他迟早都会走到这一步的。” 茵桃缓缓摇了摇头,说:“不怪鄂萝姐姐,换做我我也许也会这么做,只要能够让慕哥哥好受点,他就算要吸食我的精神力我也不会说二话。” 鄂萝讶异又同情地看向茵桃,才发现这小姑娘竟然这么喜欢苏慕,竟甘愿献身。 密室里的声音渐渐安静了下来。 “等过一会他睡着了,再把他扛出来吧。”鄂萝说道。 茵桃点了点头,等鄂萝走后,茵桃才凑近密室门口上的小洞上去看。只见密室里躺着两副魔物的尸体,苏慕垂头丧气地待在角落里,嘴角的鲜血已经干涸。茵桃过了一会儿才把密室的门打开,苏慕这次没有睡着,睁着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茵桃。 茵桃被他那鹰一般锐利的眼神盯得有些害怕,但还是鼓起勇气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说:“慕哥哥,我们回去吧。” 苏慕已经饿的没有力气了,不过他对茵桃这种族类并没有食欲,所以他没有伤害茵桃,任由她半拖半扛地带自己离开了密室。 和前一晚一样,苏慕第二天醒来就完全忘了昨晚的事,只觉得饥肠辘辘,好似好几天没吃过东西了。然而他并没有特别想吃的食物,似乎茵桃做的美食对他已经完全没有吸引力了。 “师傅这两天去哪了,为什么都不见她来看我?”苏慕问茵桃。 不光是伶华茵,这几天他连鄂萝也没见到过。不过鄂萝白天一般是不会出现的,晚上出来的时候兴许他已经睡了吧,他只能这么解释来消除自己心中的疑虑。 茵桃说:“茵姐姐这两天出去了。” 苏慕一惊,“出去?师傅她现在没有法力,她跟谁出去?” 茵桃只能骗他说:“跟鄂萝姐姐一起出去的。” 苏慕心里有些不安,但又不知这不安来自哪里,于是闷闷道:“她有说过什么时候回来吗?” “这个……茵姐姐没有说呢,慕哥哥还是安心养伤吧,茵姐姐回来就会来看你了。” “我的伤基本上好了,我出去走走。” 让苏慕有些意想不到的是,他的剑伤好的奇快,几乎是一夜之间就恢复得差不多了,也不知是用了什么灵丹妙药。 “慕哥哥,我陪你一起吧。”茵桃担心他一个人出去会出事,还是看着点好。 苏慕却说:“这几天你照顾我辛苦,不用再陪我了。” 茵桃连连摇头,“我不辛苦。” 苏慕见她一脸执拗,拍了拍她的头,笑了笑道:“听话,你看你都有黑眼圈了,女孩子就是要漂漂亮亮的才好啊。” 茵桃听罢脸上通红一片,这才同意苏慕让他自己出去走走。反正是白天,苏慕发作都是在晚上,在魇魔之都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慕哥哥,晚上前你一定要回来呀。”茵桃像个小大人一样叮嘱了一番。 苏慕温柔道:“好。” 看着苏慕离开的背影,茵桃忍不住暗暗的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这谎话能骗到几时。 苏慕一个人在昏暗的城里漫无目的地走着,身边走过的魇魔都会盯着他瞧个不停,虽然他在这里是异类,但是它们的反应似乎有点过头了。苏慕回头看它们时,它们的眼神便会变得躲闪起来,慌忙走了。 “你看那个人长得好英俊啊!” “小点声,他眼睛是红色的,是魔,会吃人的。” 苏慕猛的一震,回头向那两个窃窃私语的魇魔望去,那两个魇魔被发现以后,立马逃窜。 苏慕连忙追上去,这一次他速度惊人,竟一下子窜到她们面前,拦住其中一个问:“你方才说什么?” 那个女魇魔吓得口齿不灵活:“我我我……没说什么呀。” 苏慕眯了眯眼,让对方感受到了一丝胁迫,那魇魔结巴道:“我说公子甚是英俊……” “不是这句。” “……公子眼睛颜色跟我们不一样,应该是魔族的人。” “……”苏慕神色微惊,好像听到什么噩耗一样,看着那两只同样受到惊吓的魇魔,退后了两步,然后匆匆走了。 寻到一处池塘,苏慕慌忙凑上前去照了照自己的脸,发现自己的眼睛确实是红色的,他泄气地坐在地上,自言自语道:“我莫非真的入魔了……” 随即他又看向自己的右掌心,霖歌留下的印记已经完全没有了,但他更感觉到恐慌,印记还在,说明他还未完全被魔气控制,现在没有了,岂不是他将那魔气吸收了? “师傅……我要去找师傅。”苏慕连忙起身回去。 一路上,苏慕一直沉浸在自己入魔的事实中,嘴里碎碎念不停,过路的魇魔皆以为看到了一个疯子,对他指指点点。苏慕瞟见那些魇魔一个个用异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又惶恐又自责,渐渐的失了心性,变得烦躁癫狂起来,只要谁挡住他的路,他便徒手将它扔到一旁。 回到住的地方,茵桃见苏慕一脸怔忡急切,连忙上前扶了他一把,问道:“慕哥哥你怎么了?” “我师傅到底去哪了,我要见她。” “慕哥哥,茵姐姐和鄂萝姐姐出门了呀,还没有回来,我们在这里等她们好不好?”茵桃不知道苏慕怎么突然间又想见伶华茵了。 “你骗我,我师傅根本不是出门对不对,她去哪了?”苏慕突然变了一副模样,凶神恶煞的,茵桃被他吓得快哭了。 “我不知道茵姐姐去哪了。” 苏慕完全没有了往日的温柔,而是像发狂的狮子盯着一个弱小无助的小兽,“是不是我变成这副模样,我师傅不想看到我了!?” 茵桃被他这么一凶,摇头大哭道:“不是这样的!” “你们是不是也怕我,我成了魔,就会去杀人,也许哪一天还会杀了你们!” “慕哥哥不会这样的,我们都相信慕哥哥!” 苏慕满眼阴霾,丧心病狂地笑道:“可我已经杀了两次人了,第二次就会有第三次,源源不断的,我师傅都管不了我,你说我还有救吗?” “没救了!”这时,鄂萝的声音突然冷冷传来。 苏慕眸光一扫,见鄂萝飘到身后,气鼓鼓说道:“就是因为你这样,你师傅才把你扔下了,你知不知道你发狂的时候伶华茵也在遭罪?你要是再这样下去你师傅是不会见你的!” “我师傅去哪了?” “想见伶华茵啊,跟我来。”鄂萝语气一转,说道。 茵桃红着眼睛不解其意地看着鄂萝,鄂萝给了她一个眼神,然后便带着苏慕前往密室。 “我师傅呢?”苏慕又问。 鄂萝指了指密室,说道:“你自己进去不就知道了。” 苏慕看了她一眼,虽有疑虑,但也没多想就推开密室的门走了进去。 密室里还残留着上一批猎物的血腥味,两个魔物正对他露出凶光,将这个长着人类面孔的男人当成了送上门的盘中餐,殊不知谁才是今晚用餐的那一方。 苏慕看到眼前的画面,突然头疼欲裂。就在这时,两个魔物朝着苏慕猛扑过来,“哐当”一声,鄂萝把门给锁上了。 “鄂萝姐姐!不要!”茵桃焦灼地喊道。 鄂萝摇了摇头,“别担心。” 只听密室里发出一阵剧烈的响动,似乎有什么东西像裂帛一样被撕碎了,茵桃心里顿时咯噔一跳,想凑到门上的小洞去看,却被鄂萝一把拉走了。 不一会儿,密室里一片狼藉。苏慕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他做的。只要他感觉到威胁,那些可怕的力量瞬间就会爆发出来,根本不受控制。而且此刻,那些他以前觉得令人作呕的东西,却如同山珍海味一般,刺激着他的味蕾,让他瞬间觉得饥饿起来。他无比痛恨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 他就一直坐在角落,这么干耗着,和体内抑制不住的魔性抗争着。 时间慢慢过去,他赤红的双瞳盯着那两个奄奄一息的魔物,随着夜幕的降临,他的饥饿感越发强烈,开始眼冒金星,喉咙忍不住做出吞咽的动作,吃还是不吃? 对魔物精神力的渴望让苏慕痛苦地捂住了双眼,但是并没有人来救他。 第七十九章 重见天日 前往月河的路上,伶华茵突然感觉身体一阵痛楚,脚步一个踉跄险些摔倒,送她前来的尚悦虚浮了她一把,忍不住关切道:“长老没事吧?” 伶华茵摇了摇头,回答:“没事。” “这几日您时不时这样,是身体不舒服吗?” “……”伶华茵没有回答他的话,说道:“继续走吧。” 每当苏慕魔性发作,伶华茵就会感觉到,这几晚是越来越频繁了。伶华茵不免担心起远在魇魔之都的苏慕,但是她如今身陷囚笼,自己都自顾不暇了,根本无法知道苏慕的现状。 走了一会儿,到达月河入口,尚悦和两名弟子止步,对伶华茵说道:“长老,我们只能送你到这儿了。” “你们回去复命吧。”伶华茵看着前方的路说道。 “长老务必自己保重,月河魔物甚多,长老千万小心,如有小慕的消息,我会第一时间告知长老的。” “嗯。”伶华茵淡淡应道。 她向仙泽宫撒了个谎,不久前,她让风无涯写了一封信请仙泽宫的人去蓬莱接她回来,告知仙泽宫的人苏慕已经畏罪潜逃,不知所踪。后来她便被掌门以失职之罪发配到月河除魔,待月河魔物全部消灭才可回去。传言月河靠近幽冥界,环境苦寒恶劣,除了地底下的魔物无人居住,仙泽宫将她发配至此,就是不想让她再离开此地,但是伶华茵觉得这已经是仙泽宫对她最大的宽容了。脱离仙泽宫,于她于苏慕都是最好的结果。 但愿苏慕能够平安地待在魇魔之都,永远不被他们找到。伶华茵暗自乞求着神女保佑,一边走向了月河深处。 此时的仙泽宫掌门房内,单立群正在默默观察着月河的一切。身旁的白臻说道:“掌门,就这样放任伶华茵在月河不管,会不会让她逃走?” 单立群有些不悦道:“伶华长老是个有担当的人,不然也不会主动回来了,你未免想太多了。将堂堂的护剑长老发配到那,已经算是严惩,难不成你还想让她代他的徒弟以死抵罪吗?” 看到单立群严厉的冷脸,白臻有些心虚道:“弟子不是这个意思,弟子只是怕那伶华茵受那苏慕影响,不记得自己还是个仙泽宫的长老。掌门又怎知她说的全是实话,如果她为了保全苏慕,故意说苏慕逃了,那岂不是正如她所愿了?掌门未必没有听到那些传言……” 单立群撤走映射月河情况的镜子,沉默了一阵,回过头问白臻:“我看你最近对伶华茵师徒俩很是上心,莫不是你们有什么过节?” 白臻脸上一阵尴尬,连忙辩解:“怎么会,我这都是为了仙泽宫好,掌门也不愿意师门出个滥杀无辜的魔族弟子吧?” “伶华长老的事你不必忧心,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如今仙泽宫没有守护墨魂剑的后继者,不能对伶华太过苛责。至于苏慕,既然他们师徒情深,他一定会回来找伶华的。” 白臻听单立群这么说,心里顿时舒爽不少,笑道:“还是掌门想的周到,苏慕既然这么在乎他师傅,那就不会龟缩在一处,到时候他前来救伶华茵,我们再将他一网打尽。” “近期你就暂时代替伶华处理一些长老事宜,没有其他事的话退下吧。” 白臻听到自己即将得到重用,喜上眉梢道:“多谢掌门信任,弟子这就告退。” 但离开殿内,白臻又走到一处僻静的地方,和一名弟子交谈道:“你不是要替兄弟报仇吗,这回给你个机会,月河边境关押着一个魔族重犯,你去给我将那重犯放出来,我就不信伶华茵有天大的本事,还能活着从月河回来。” 那弟子犹豫了一阵,怯懦道:“可是白师伯,我跟护剑长老毫无恩怨,只是想让苏慕为他做的事付出代价,并不想针对护剑长老啊。” 白臻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说道:“愚蠢!以你现在的能力能伤苏慕一根毫毛吗,你唯一能做的,就是从他身边的人下手,你伤伶华茵一分,苏慕就心疼三分,到时候,伶华茵有难,苏慕一定会自投罗网的。” 那弟子听罢,思考了一阵,便点头道:“师伯说的有理,可是那重犯是什么来头,如何才能放他出来?” 白臻勾勾手指头,示意那弟子靠近,对着他耳语了一番,那弟子听后脸色大变,惊道:“要是那魔物离开月河,那岂不是为害人间?” “拯救苍生的事还轮不到你,你就尽管按照我说的做,那魔物真要逃出月河,自有高人收拾,用不着你操心。” 那弟子笑了笑,“也是,那弟子这就去办。” 白臻目送那弟子走远后,不禁流露出一丝得逞的笑容,不过黑暗中突然响起一声响动,白臻惊吓得连忙看去,原来是一只毛色油光发亮的黑猫,正用冰冷的眸子盯着她。 两日后,幽冥界附近忽有强烈的异动,让九霄猛然从之谷中醒来,心中难以平静下来,总觉得将有大事发生,于是便让身在幻域之城的杜晔前往蓬莱将伶华茵和苏慕带来,却不曾想伶华茵竟然私自将苏慕放走了。此刻九霄已是雷霆大怒,他看着面前一脸镇定的伶华茵,气不知往何处发,便让杜晔火速派人去寻苏慕的踪迹。 “你当真不肯告诉我苏慕的下落?”九霄再次咄咄逼人地问道。 伶华茵却依旧不言不语,只是默默摇头。 九霄的怒火再次被挑起,他恶狠狠看着伶华茵道:“为什么?我已经给你那么多自由,让你跟苏慕独自待在蓬莱,你却背着我放走了苏慕,你当真是对得起我?” “事已至此,我也不能辩解什么,苏慕的确是我故意放走的,至于他在哪,我不能告诉你,这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事。我自知有愧于你,我愿意弥补。”伶华茵道。 九霄冷冷地哼了一声,讥笑道:“弥补?你想怎么弥补?” 伶华茵走到九霄跟前,伸出手想要摸摸九霄的脸,却被正在气头上的九霄嫌恶地躲开。伶华茵只得讪讪地放下手,叹了口气说道:“知道你不会原谅我,不过我已经想好了,我要助你重新获得自由。” 九霄有些不敢确信地盯着伶华茵道:“你说什么?” 伶华茵默默地退后一步,回答道:“我的心头血可助你离开这里,之前你不是为了这个才试图接近我的吗?” 九霄露出不屑一顾的表情,“……现在跟那时不一样,我若想离开此处,自然有我的办法,何须你助我?” “那也一定万分凶险,我既然要弥补你,自是考虑清楚了,你也不必觉得有愧,用我的心头血让你早日完成夙愿,我心甘情愿。”伶华茵说着,就不知从哪掏出了一把刀,毫不犹豫地往自己心口处扎去。 九霄顿时瞪大了眼睛,惊怒道:“你干什么?!”正要伸手去扶她,却见伶华茵面无表情地又将那刀往更深处转动了下,顿时血流如注。 “不,丫头!”九霄连忙将伶华茵抱在怀里,手紧紧握着伶华茵握着刀的手,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惊惧,但只能眼睁睁看着伶华茵鲜红的血沿着刀锋滴到地上,像散开的妖冶的花。 “丫头……你……”九霄声音喑哑,颤声问道,“为什么?我就算再怎么生气,也不需你如此做……” 伶华茵冲他艰难地笑了笑,总算是如愿地摸了摸九霄的脸,说:“没有为什么,不管是救苏慕,还是助你脱困,都是追寻我本心,既然世事难两全,那就用这样的办法结束吧。只愿你看在我的份上,放过苏慕……” 九霄难以抑制心中悲痛,他哽声道:“不行,不能就这么结束,丫头的命是我的,谁也不能轻易拿走。你若是死了,苏慕也活不了,听着,不许离开我。” 九霄一边说着,一边手忙脚乱地帮伶华茵止血,但是无论九霄如何努力,伶华茵的血就是止不住,嗒嗒嗒地滴在地上,那血在地上像是有生命的血管一样延伸开来,只听之谷发出巨大的声响,似乎封印即将解除。 伶华茵苍白地笑了笑,说:“真好,你终于可以自由了……” “别说话,我带你出去,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九霄感觉有什么在撕扯他的心脏,让他喘不过气来。 伶华茵摇摇头,渐渐闭上眼睛,声音也越来越轻,“……晚了……” 九霄看着已经渐渐没有了声息的伶华茵,悲痛地大喝一声,将伶华茵搂在怀里,正要离开此地,却见伶华茵的身体竟然渐渐变得透明,紧接着便幻化成了一缕轻烟,一片黑色羽毛落在他手心里。 “丫头!”九霄不可思议地看着怀里的女子消散,方才明白过来这个伶华茵不过是个分神而已。 九霄愣了片刻,似乎还没从方才的悲痛中缓过神来,良久,他狠狠握了握拳头,不可遏制地大笑起来,竟不知是悲是喜,他满怀愤恨地甩了甩袖子,然后化为一缕黑烟离开了之谷。 没过多久,幻域之城的密室,一个人影忽然像诈尸一样坐了起来,他低头看了看左手拇指上的指环,嘴角露出一抹意味难明的笑,这让他原本清冽的脸上多了丝邪魅和狂妄。他稍微活动了下筋骨,随即站起来走到密室外面,此刻艳阳高照,他不由得眯起了眼睛,等适应了外面的光线,他才重新睁开。 有多久没有看见过阳光了,他已经忘了,此刻他重见天日,心底里莫名的兴奋起来。 杜晔急急忙忙跑来,看到眼前的人,稍微愣了一下,随后立马单膝跪地,郑重地叫了一声“主上”。 男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跪拜他的人,笑容傲慢又张狂。 第八十章 魔王现世(一) “咕噜咕噜……”这样的声音已经持续一段时间了,等声音渐渐消停下来的时候,茵桃战战兢兢地走进灰暗的房间,首先闻到的就是难闻的血腥味,接下来她便看到几具被吸干的尸体被随意地丢在地上,尸体的眼睛瞪得老大,看样子格外恐怖,不过更恐怖的恐怕是它们临死前挣扎的景象。顺着昏暗的灯光,茵桃朝房间最里边看去,只见一个男人背着光靠在坐榻上,身上的白色寝衣被血色浸染,他仰着头闭着眼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神情似乎格外享受和愉悦。 听到动静,男人歪过头朝茵桃看了过来,赤红的眼睛饶有兴味地打量着手足无措的茵桃,说道:“又要让你替我收拾残局。” 茵桃无言地摇了摇头,默默地收拾完尸体之后又将男人脚上的镣铐解开,然后蹲坐在地上,神情有一丝难过。 男人看了她片刻,问道:“跟我这样的魔待在一起,你不怕吗?” 茵桃摇了摇头,回答道:“不怕,慕哥哥永远都是慕哥哥,茵桃不会离开慕哥哥的。” 苏慕扭过头去,掩饰眼中的黯然,自嘲又好似不屑一顾地笑道:“我师傅也说过不会离开我,可还不是一走了之。” “慕哥哥,茵姐姐会回来的,茵桃陪你等好不好?”茵桃相信伶华茵不会食言的,虽然伶华茵走后自己就是苏慕最亲的人,她应该高兴才是。但是每天看到苏慕颓废自弃的模样,茵桃就尤其难过,她知道只有伶华茵回来了,苏慕才会重新振作起来。 苏慕两只手撑在座椅上,微微笑了笑说:“茵桃你是最不会骗人的,告诉我我师傅究竟去哪了?” “茵桃真的不知道,茵桃只知道茵姐姐去办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等办完了她就回来了。”茵桃继续用这样的理由搪塞苏慕。 苏慕用探究的目光看了茵桃许久,也没从她纯净无瑕的眼睛里看出什么来,索性只好作罢,反正他有的是时间。至于伶华茵的下落,鄂萝应该最清楚不过了。只是鄂萝整日神龙不见尾,要想见到她问个清楚,还得花一些时间。好在现在已经无人能够阻止他做什么事了。 “慕哥哥,你去哪?”茵桃见苏慕站起来往外走,慌忙问了一句。 苏慕懒洋洋地说:“我去洗洗,放心,我吃饱了,对这里的魇魔不感兴趣。” 其实茵桃担心的不是这个,如果苏慕真想伤人,他不会同意晚上进食的时候用脚铐锁住他,以防他控制不住自己的魔性。 苏慕自己也不愿意伤害无辜,因为他不想令伶华茵失望,不想让伶华茵哪天回来的时候看到自己自甘堕落的模样。苏慕心里头始终还一直坚信着,伶华茵并没有真的扔下自己,哪怕他觉得这样的执着是多么的可笑。 那副夜夜束缚自己的脚铐,上面施的是来自仙泽宫的法术,苏慕唯一能够想到的,就是伶华茵在失去法力前就开始防备着自己了。伶华茵到底还是将他当做怪物一样看待,宁愿将他困在这暗无天日的魇魔之都,也不愿意亲口跟他解释一句。 茵桃终究不放心苏慕一个人,她悄悄地隐身在不远处跟着他。苏慕现在魔力大增,对身边的动静都极其敏锐,他早察觉了茵桃在附近,也不甚在意,依旧我行我素地洗澡穿衣,惹得初次见到这等画面的茵桃一阵脸红心跳。苏慕也不是愚笨之人,大概也猜到茵桃对自己的心意,只是他自己不愿意接受罢了。 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的苏慕来到城中的一个高地上,用魔力探知城中的魔物数量,然后对着空气说道:“若不想被我吃掉,赶紧给我现身,我有一件事要让你们去办。” 没过多久,一群下等魔就聚集到了苏慕附近,但依旧不敢现身,苏慕不齿地笑了笑,说:“帮我在这里找个人,她叫鄂萝,找到有赏。” 群魔都在他那双犀利的红色眼睛下折服,将苏慕的话当做命令一般,不一会便四散去寻人了。这里的魇魔不告诉苏慕鄂萝的行踪,他却有的是办法让她出来。 知道了自己还有操控魔物的能力,苏慕觉得当一个魔王也不错。既然上天要让九霄的命魂落在他身上,那他就做一回魔帝,看谁还能奈何得了他! 茵桃见此情形,不禁为鄂萝担忧,连忙逃也似地跑回去,来到鄂萝常去的洞穴中,等了一会没见鄂萝身影,便留下一封信匆忙离开了。 第二日夜间,鄂萝刚刚出现在洞穴,就被一群下等魔包围了起来。鄂萝以为它们是来找自己寻仇的,觉得有意思,正想趁此机会把它们一网打尽,给苏慕做一顿豪华晚餐,却见苏慕也来到了洞中。 “找你真是不易啊,怎么躲到这里来了?” “魇魔之都是我们族类的地盘,我为何要躲?”鄂萝嗤之以鼻。 苏慕笑道:“自从你把我关进密室后,就一直不见踪影,不是躲着我是干嘛?” 鄂萝不回答,只是静静看着苏慕想做什么。 苏慕走到鄂萝跟前,笑意不达眼底,问道:“我师傅呢?她到底去哪了?” “我说了我不清楚,伶华茵也不是什么事情都告诉我的。” 苏慕这回再没什么耐心,冷着脸道:“你跟师傅形影不离,我师傅的去向你岂会不知,是我师傅不愿意见我,特意让你这么说的?” 鄂萝见他既然这么认为了,索性告诉他:“是又如何,伶华茵是仙泽宫的长老,出了一个魔族的徒弟,杀害了那么多同门,你叫她如何自处?她没大义灭亲已经是对你最大的容忍了,何须再与你纠缠下去!她说与你师徒情谊已尽,此生不愿意再见到你,你也不必再等她了。” “这些话我要亲自听我师傅说,你说了不算。她若是真不认我这个徒弟,那就当面和我说个明白,何必不辞而别,将我困在这个鬼地方!你当真以为这点小小的法术,就能让我屈居于此?”苏慕冷言道。 鄂萝也撂下话:“你现在都能驱策下等魔群了,魇魔之都自然困不住如今的你,你想留便留,想走便走,我管不着你,也没心思管。但你若是离开这里,届时就会有一大堆仇人找你报仇,你也未必能够找到伶华茵,就算见到,你和伶华茵也注定成为敌人,你可想清楚了?” “寻仇就尽管来,男子汉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畏畏缩缩不是我的风格。我离开这里以后,茵桃就交给你照顾了。”说罢,苏慕就大步离开了山洞。 “喂,我还没答应你照顾茵桃,我这里又不是收养所!”等鄂萝大喊着追出去后,苏慕已经不见了踪影。 苏慕来到一个空地上,群魔都涌上来领赏,苏慕鄙夷地扫了它们一眼,随口道:“我说话算话,你们为我寻了人,我就放你们自由,离开魇魔之都,你们爱去哪去哪,我绝不再找你们麻烦。” 群魔听到他的话,都对他俯首跪拜。苏慕突然有些喜欢上这突如其来的能力了。 他回想了下方才鄂萝的话,心想道:既然鄂萝说我和师傅注定为敌,莫不是师傅已经独自回了仙泽宫?以师傅的心性,应该不会就这么一走了之,而且师傅除了仙泽宫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无论如何,我得当面问师傅去。 想到此,苏慕便决定再回仙泽宫一趟,将事情做个了结。 不过刚离开魇魔之都不远,苏慕半路就被人截下了。苏慕打量着眼前的人,不由得觉得奇怪,开口便问:“尚悦,你怎么会在这里?” 虽说之前尚悦帮过他,但是经历了那些事后,苏慕已经不再相信任何人了,此时尚悦突然出现,苏慕更是觉得事有蹊跷。他暗暗扫了一眼四周,并未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尚悦并不知道苏慕已经怀疑他的目的,只是急急忙忙说道:“我总算找到你了小慕,别管我怎么在这里,我四处寻找你的下落,你到底去哪了?”尚悦的表情似乎不像是在说谎。 魇魔之都到底是个隐秘之地,外界的人找不到他也实属正常,苏慕避过这个问题,反问道:“你找我,可是要将我带回仙泽宫领赏?” 尚悦急道:“不是不是,我怎么会!我是来叫你不要回去!” 苏慕笑了笑,“那真是不巧,我正要回去,我师傅已经回去了吧,有些话我要当面问她清楚。” “万万不可!你现在是见不到伶华长老的!她压根不在仙泽宫!” “不在仙泽宫,那我师傅在哪?” 尚悦回答道:“你有所不知,伶华长老回去后,就被掌门以失职罪发配到月河了,你现在要是回仙泽宫,那就正好自投罗网了。” 苏慕眼眸一沉,沉声道:“月河是什么地方?” “月河是幽冥界附近的一个禁地,里面全住着地下的魔物,掌门发配伶华长老到那,让她除尽里面的魔物才能够回山。而且近日,月河里面似乎有所异动,恐怕伶华长老已凶多吉少……” 尚悦话未说完,就被苏慕揪起了领子,只听苏慕咬牙切齿地说道:“什么凶多吉少,你倒是给我说清楚,月河里什么异动?” “……这,这我也不甚清楚,只听说月河里面有一只顶厉害的魔族重犯,被关押在那,但近日好像那魔物逃了出来……” 苏慕将尚悦的领子狠狠一扔,咬牙道:“魔物出逃,仙泽宫无人管吗?” 尚悦道:“那魔物太过厉害,掌门最近忙于其它事务,无暇顾及,只派了几位长老将月河结界加固,以防魔物出来害人……” “岂有此理!那师傅岂不是更加危险!仙泽宫当真做得出这等事!月河在什么地方,赶紧带我去!”苏慕虽气愤仙泽宫所作所为,恨不得立马找他们算账,但此刻伶华茵有难,苏慕更是心急如焚,早已将之前伶华茵的不辞而别忘到了九霄云外。 “可是你一个人……额,就算加上我,我们也难进去啊……”尚悦为难道。 苏慕冷眼瞟了尚悦一眼,“你只需带我过去,剩下的事你不必管。” 尚悦觉得苏慕好似变了一个人,但也无从说起哪里发生了变化。看在他俩的交情上,只得硬着头皮答应带他去月河。 第八十一章 魔王现世(二) 伶华茵正被一群魔物围攻,此时她已经是带伤之身,不知为何,近日的魔物力量似有增长,她应付得也不如之前得心应手了,随着魔物的增多,伶华茵已经累得精疲力竭。无奈之下她只得先行撤离,但月河藏身之处少之又少,伶华茵须得穿过一条河才能到达安全之地。 伶华茵在月河待了段时间,发现这里有一条河竟蕴藏着天地灵气,那些地底下的魔物似乎惧怕那条河,伶华茵每次除魔后都会在河对面休息。伶华茵以为今日还能像往常一样避过一劫,但她不知道河的对面还有更大的危险等着她。 伶华茵穿过一个林子,想要就地疗伤,忽听见北方刮来一阵邪风,不似寻常,但四下望去并没有任何动静,就闭目在树底下打坐。还没过多久,林子里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伶华茵立马警觉起来,睁眼一看,林子里明明没有风,而树叶却哗啦啦地落下,只见树叶纷飞中,隐隐约约可见一个高大的人影,正朝伶华茵走来。 伶华茵以为是仙泽宫的人,连忙站起来,但随着那人的走近,她渐渐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伴随着强大的魔气,伶华茵不由得后退了几步,嘴唇嗡动,默念口诀,召出墨魂剑。 只听那人发出一声沙哑的笑,紧接着伶华茵眼前一晃,那人就瞬移到了她跟前。速度之快,伶华茵不禁瞪大了眼睛,正要拿剑刺去,不料那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握住伶华茵拿剑的手腕,咔嚓一声,伶华茵忽然感觉一阵剧痛,她的手竟然脱臼了。伶华茵惊惧地向后退去,用另一只手两指合并,念出一段口诀,召来法术护盾,再随即唤出数把利剑,直朝那人脑门射去。谁知那人淡扫一眼,挥了挥袖子,那些利剑便都掉落一地。 伶华茵何曾遇到过这样强劲的对手,顿时没了应对之策。那男人发出一声轻笑,仔细打量着手里的墨魂剑,自言自语道:“这把剑有意思,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只可惜跟错了主人。” “你是什么人?”伶华茵不禁问道。 男人抬眼看了看伶华茵,见她肤白貌美不似凡人,笑问:“这位美人儿是在问我吗?” 这里也就伶华茵和他两个活人,这男人简直就是明知故问,伶华茵不说话,只是对他略带挑逗的语气有些不满,眉头皱的很深。 男人继续自说自话:“很久没看到活人了,没想到今日竟然能碰上这等姿色的美人,运气还真是不错。等等……嗯……”男人说着说着竟然再次瞬移到伶华茵跟前,伶华茵显然猝不及防,被他握住了另一只手。 伶华茵宛如惊雷,正要抽身躲开,竟被那人定住一般,身体无法动弹。 男人凑近伶华茵细细嗅了一番,说道:“这味道……似曾相识,似乎是二哥的……你,跟我二哥是什么关系?” 伶华茵又羞又恼地瞪着他,脱口道:“我不认识你,你二哥又是谁?” “我二哥,九霄,你不认识吗?那你身上为何会有他的味道?”男人说道。 伶华茵近距离地盯着此人,果然见他眉眼长得跟九霄有些相像,只是九霄更出众罢了。见一个跟九霄相貌相似的男人与自己贴的如此近,还握着自己的手,伶华茵不禁神思微动。 男人见伶华茵羞窘姿态,觉得甚是有趣,一边摩挲伶华茵的手背,一边用他那沙哑的声音说道:“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魔祭司夜姚,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伶华茵大惊失色道:“魔祭司?你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会?” 夜姚大笑道:“看来世人都以为我死了啊,不会连二哥也这么以为吧。看来我是要回去露露面了。女人,我二哥如今在哪?” 伶华茵皱眉道:“我不知道。” 夜姚见伶华茵不肯告诉他,眼中露出一丝阴鸷,恶声恶气道:“嗯?不知道?你身上明明就有他的味道,你在骗我。” 伶华茵看这夜姚不是什么善茬,怕他离开月河会带来什么不测,便思考如何从他手里逃脱,就故意拖延时间说道:“我是仙泽宫的人,怎会和九霄魔帝有关系,就算有,也是敌人的关系。我之所以在月河,也是拜九霄所赐,我倒是想知道他的下落,好一雪前耻。” 夜姚听伶华茵说的有模有样,就像真的一样,嘴角升起一丝玩味的笑意,摇摇头道:“不不不,你在撒谎,你是九霄的女人,我闻得出这个味道,绝不会有错。我了解他,他不会在任何女人身上留下味道,尤其是敌人。除非是对他重要的人,气味这么浓,想必你在他心目中很特殊……你在帮他?”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你离我远点,要杀就杀,别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 夜姚一听,更来劲了,“杀你那是以后的事,现在我要找我二哥,有你在,我不信他不出现。”夜姚说着将伶华茵的手握得更用力了,他笑道:“对了,你说你是仙泽宫的人,那么这里的结界你一定能够解开。” 伶华茵忍着痛意,说:“我可不知道这里有什么结界,我是被发配到这里的,又怎知如何出去?要是可以出去,我早出去了。” 夜姚见伶华茵一副不肯屈从的样子,不怒也不恼,“既然如此,那真是遗憾,原本还想让你完完整整地和我二哥见最后一面,现在看来只有将你的一只胳膊卸下来给二哥当见面礼了。想必他看到你的胳膊,一定会很惊喜的。” 说罢,夜姚就要用墨魂剑斩下伶华茵的手臂,正在这时,一道凛冽的剑气忽然而至,将夜姚手中的墨魂剑击飞。伶华茵和夜姚望向剑气的方向,见苏慕正朝这边赶来。 伶华茵忍不住大喊:“小慕!” 夜姚看着自己被剑气划伤的手,嘴角浮起一丝笑意,看着来人道:“女人,原来你还有一个魔族朋友。” 苏慕看了一眼伶华茵,又盯着夜姚,喝道:“放开我师傅!” 夜姚长眉一挑,兴致盎然,“你叫这女人师傅?你一个魔,怎会认一个外族人做师傅?你莫不是在逗我?” 苏慕不想理会这人的话,鹰一般锐利的眼睛死死盯着他抓着伶华茵的那只手,一字一顿道:“我叫你放开她!你没听懂吗?” 夜姚可能是很久没有见过这么嚣张跋扈的人了,又是一个从未见过的毛头小子,便笑道:“小子,魔族敢这么和我说话的人没几个,你怕是不知道我是谁。” 苏慕脸上一片冷然之意,全然不在意此人何等身份,只道:“我管你是谁,不过是仙泽宫的手下败将而已,也不知道是哪个狗崽子将你放出来,才让你在此嚣张。我话不说第三遍,你若是再不把我师傅放开,休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夜姚觉得这是此生以来听到的最大的笑话,他竟然被一个少年威胁了,他放开伶华茵的手,笑着朝苏慕走了过去。伶华茵依旧被禁锢在原地,她不由得喊道:“小慕快走,他是魔族祭司夜姚,你打不过他的!” 苏慕好像在哪听过这个名字,觉得有点耳熟,不过他也完全没有要逃走的意思,站在那等着夜姚。 夜姚瞬间便移动到他跟前,笑问:“居然不怕我,你叫什么名字?” 苏慕嘴上带了一丝轻蔑的嘲笑,说道:“怕我说了,你心脏承受不住。”说罢,苏慕忽然一抬手,朝眼前人伸了过去,“咯咯咯”地连续响了几声,将夜姚的一只手像块抹布一样扭曲了几圈。 夜姚眼睛瞪得老大,脸上的表情因为痛苦而扭曲起来。 “方才你抓着我师傅的是这只手吧?”苏慕冷然道。 夜姚将自己的手从苏慕手中挣脱,艰难地将其胳膊又扭了回来,好像那只手臂不是手臂一样,遭受这样的摧残竟然还能够恢复原样。夜姚连连退了几步,脸上露出震惊和恐惧之色道:“你究竟是何人?!你身上的味道……你是!” 只见苏慕露出不可一世的笑容,对夜姚的反应很是满意。 夜姚不可置信地盯着他,连说了几句“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是他!” 苏慕却像是宣布自己的权力一样对他道:“你是魔祭司,以后我就是你们的主子明白吗?” 伶华茵诧异地看着苏慕,不知他哪来的刚才那种可怕的力量,更不知他此言何意。若说方才如果是苏慕像之前几次那样魔性发作,牵机缚应该会有所感应才是,但她却一点感觉都没有。 夜姚由刚开始的震动恢复如常,毫不在意地揉着自己受伤的手臂说道:“我从来不认主子,连我二哥我都不服,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毛头小子,竟敢这么对我,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说罢,夜姚再次露出阴狠的表情,稍微活动了下脖子,转的脖子咯吱作响,随即唤出他的武器,开始对苏慕进行猛烈的反击。 伶华茵在一边看得是心惊肉跳,苏慕和夜姚几乎打的不分上下,这让伶华茵感到十分意外,没想到短时间内苏慕的功法竟然大有见长,就连所使用的招式,也都不是她教的,每招每式都置人于死地,毫不留情。伶华茵感到吃惊的同时又分外忧心,她什么都不怕,就怕苏慕走上邪道。 在苏慕的攻势下,夜姚无暇顾及伶华茵,不久伶华茵身上的禁锢就自动解除了,她连忙上前助苏慕一臂之力。虽二人合力,但竟也没有占到丝毫便宜,愈打到后面,夜姚便逐渐上了上风。 第八十二章 魔王现世(三) “此人似乎擅长久战,我们得速战速决!你退后,我来应对他!”伶华茵重新操控墨魂剑,对苏慕道。 苏慕看了一眼行动有些迟缓的伶华茵,以为她法力未完全恢复,便道:“师傅不必出手,待我解决了他,就带师傅离开这里。” 伶华茵却道:“我不会跟你离开这里的,你为何要离开魇魔之都回来,你可知仙泽宫人人都想捉拿你?” “当然知道,可我更想知道师傅是怎么想的,我只是想问师傅一句话,当真要与我断绝师徒情分?” “你若走正道,我仍旧是你师傅,你若堕落成邪魔,那你我就只能为陌路,就看你选择哪条路。” 苏慕边对付着夜姚,便说道:“我若不成魔,如何能够保师傅周全!见到师傅以前我想明白了,成为邪魔又如何,既然上天给了我九霄的命魂,那就注定我要成为下一个九霄。凭什么邪魔就不能存在于这世间,上天既然造出了他,他就有活着的意义。但我也不会跟他一样,我活着不是为了杀人,我只是想保护我想保护的人。若有人阻挡我,我也绝不会手下留情。” 伶华茵见苏慕眼神坚定如铁,明白他已选好了自己的路,再无回转余地,心痛之余,更为现在的局势担心。眼见三人大战将月河搅得天翻地覆,结界崩塌,方才知道苏慕此回是硬闯进来的,定是已经惊动了仙泽宫。只听远处人群声势浩大而来,竟不止仙泽宫一行人,还有两个来势汹汹的不速之客。 伶华茵放眼望去,那二人竟是杜晔和借司徒衍之躯重生的九霄。 苏慕显然也看到了人群外的九霄,他眼神中透出一丝不敢置信,确认了那张脸就是司徒衍后,他惊呼出他的名字。 夜姚的目光也被那两人吸引了过去,但似乎并不知道那就是九霄,不过当他看到九霄身边的杜晔手里拿着的武器后,就不再恋战了,对苏慕发出一顿猛攻突然转移了目标,朝杜晔的方向飞去。 只听这时,前来月河捉拿苏慕的白臻对众弟子道:“将苏慕拿下!” 月河双方之战顿时转变为了三方混战的局势,仙泽宫众人集全体之力对抗苏慕,无人顾及魔祭司夜姚和九霄杜晔三人。仙泽宫并不知道大魔头九霄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皆以为是司徒衍回来帮他们除魔。 伶华茵看着眼下情形,不知道该帮谁为好。 九霄冷眼看着这一切,迟迟未插手,尤其见苏慕正自顾不暇,杜晔和夜姚也正打的火热,便将目光转向局外的伶华茵。伶华茵似乎未察觉他目光,一心系在苏慕身上,生怕苏慕被仙泽宫捉了回去,又怕苏慕像之前那样走火入魔。九霄想到被伶华茵所骗,又见伶华茵完全无视自己,心中恼恨,上前便抓着伶华茵的手道:“我发现你胆子越来越大了,竟敢……” 她不知道他以为她要死的时候快疯了吗…… 伶华茵吃痛道:“放开!” 九霄这才发现伶华茵的不对劲,愠怒道:“谁干的?” “你来干什么的?”伶华茵没想到九霄这么快就找到这里来了。 九霄冷哼一声,说道:“我来捉你和苏慕回去。” “我跟你走,你不要带走小慕。”伶华茵恳求道。 九霄见伶华茵还在护着苏慕,立马气血上涌,“仙泽宫这么多人要捉拿他,你当真觉得他逃的掉?我不拿他他也会落到他们手上,倒不如在我这死的痛快。” “总归是被捉回去,落在仙泽宫手上好歹还有命,跟你走那就再也没有这个人了。” 九霄怒视着远处的苏慕,骂道:“当真愚不可及!”说罢便揽着伶华茵的腰要将她先行带走。 苏慕往这边一看,见伶华茵和九霄争执不下,以为伶华茵被司徒衍胁迫,急忙解决了几人,就要来救伶华茵,却再次被仙泽宫拦下。一急之下,苏慕不由得大喊:“司徒衍,你若是敢伤我师傅半根毫毛,我跟你没完!” 九霄怒笑,搂着伶华茵更紧了,对伶华茵道:“你这徒弟自己都要自顾不暇了,还要管你这师傅,我倒真想知道他要怎么跟我没完。” 伶华茵死盯着远处的苏慕,见他被众人围困住,实难脱逃,便不由得大喊:“小慕,小心身后!” 九霄瞪她一眼,脸色越发难看,这女人,真的当他不存在吗? 苏慕被众人所缠已经是气急败坏,正愁分身乏术,心头顿升一计。只见他突然莫名笑了起来,对着那些人说了一句“这是你们自找的”。 这时,远处邪风大作,众人以为又是什么妖魔鬼怪,却见一大群月河魔物忽然蜂拥而至,直朝仙泽宫众人而来,这才令苏慕得以脱身。 九霄脸色阴沉下来,说道:“竟然学会了驱策魔群。” 伶华茵也惊讶不已,不知苏慕已有这等力量,当下忧从中来。 苏慕飞身来到九霄跟前,指着他道:“司徒衍,你竟然没死!” 九霄露出一抹笑意,“第一次以这样的方式见面,实在是令人惊讶。” 听到这完全不一样的声音,苏慕大惊,不敢相信道:“你不是司徒衍,你是谁!?” “我是谁,你不知道吗?”九霄略抬高了下巴,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他。 苏慕的脸上渐渐出现了不可思议的表情,似乎还不能确认九霄的身份。但是这声音,他确实在哪里听过。苏慕的头渐渐痛了起来,好像正在极力回想着什么。 “小慕?”伶华茵不禁忧心叫道。 但苏慕沉浸在回忆中,并没有听见伶华茵的叫唤。 这时,夜姚和杜晔的打斗已见高下,杜晔失手落败,被夜姚重伤。 九霄只好暂时先安顿好伶华茵,对伶华茵道:“在这等着,我去去就回,别想着逃跑。” 夜姚看着惨遭落败的杜晔,不禁嘲笑了一番:“昔日的战场猛将梵天将军也有今日下场,真是让人可惜啊!梵天将军的威风哪去了?莫不是换了副模样,连魔族的食物也不吃了?” 杜晔握了握拳头,不说话。 “我二哥呢?你不是他的忠实部下么,应该知道他的去处。你告诉我的话,我就饶你不死。”夜姚得意地笑道。 “我看今日死的是你。”九霄突然像个幽魂一样出现在夜姚身后。 夜姚猝不及防猛的转过身来,与九霄拉开一段距离,用探究的目光打量着眼前的陌生面孔。 “多年不见,魔祭司夜姚,别来无恙?” 夜姚紧紧盯着他,有些疑惑,“这个声音,你?你是二哥?” 九霄从鼻子哼了一声,似笑非笑道:“还不算愚蠢。” 夜姚大笑三声,“你真是二哥?怎么也变成这副模样!哈哈哈!”只见夜姚脸上露出一丝诡谲之色,说道:“二哥,你不知道我找你找的多辛苦。” “找我?看来你在月河待的还算舒畅,还有心思追寻我的踪迹。” “那是当然,我永远不会忘了二哥对我的照顾,我醒来的时候,每日想的就是怎么回报二哥,喝二哥的血,吃二哥的骨头。”说着,夜姚伸出舌头在嘴边舔了舔,好像真的能吃到东西一样。 九霄笑着说:“感谢三弟挂念。那先看看谁能喝到谁的血吧。” 此话一出,夜姚便率先攻了上来,两人便又开始了另一场恶战。 而这边,伶华茵正欲将苏慕从回忆中拉回来,却听月河深处传来一阵埙声。众人皆惊,这可怕的埙声伶华茵再熟悉不过了,她连忙捂住苏慕的耳朵,但已经迟了。 那埙声就像有魔力一般,早已进入了苏慕的耳朵里。苏慕突然睁大眼睛,红光迸现,月河魔物全体发了狂似的朝人群冲去,大肆杀虐。 “停下,苏慕!”伶华茵摇晃着苏慕的身体,试图让他醒过来。没过多久,伶华茵感觉剧痛袭来,身上的牵机缚开始起了作用,不过她的疼痛远远不及苏慕。 苏慕痛苦地捂着脑袋,身体的剧痛让他丧失理智,他不断地哀嚎,青筋暴突,眼睛里几乎逬出血来。 “停下,停下!”伶华茵也不知道自己是叫苏慕停下,还是叫吹埙的人停下,她忍着剧痛将失控的苏慕抱在怀里,乞求苏慕能够恢复神智。 随着埙声的越来越近,苏慕已经接近癫狂,他的力量不断地操控着这里的魔物,手里的力气几乎要将伶华茵捏碎。 伶华茵额头上冒出大颗大颗冷汗,苏慕紧抓着伶华茵的伤处,而浑然不自觉。 巨大的动静让九霄不得不分心往这边看来,见伶华茵正处于危险中,他紧握拳头,下一招更是出奇的凌厉。 夜姚忍不住讥讽道:“二哥,别分心啊!小心掉了脑袋。” “该死!”九霄大骂一声,使出浑身解数朝夜姚发出猛攻。 但是夜姚太强悍了,仅凭九霄现在的身体还不能将他置于死地。 夜姚似乎发现了九霄的秘密,笑道:“二哥,你该不会还没进食吧,这么多魔等着为你献身,你怎不吃?” 九霄冷冷地看着他。 “哈哈,不吃饱怎么有力气打架,这可是你告诉我的,怎么?二哥宁愿饿着也不愿意吃那些下等魔吗?”夜姚幸灾乐祸地说道。 “屈屈下等魔,怎配入我嘴里。像你这样的,倒拿它们当美味。”九霄骄傲如斯。 “你!”夜姚似乎被触碰了禁忌,脸色一黑,立马冲了过来。 这时,埙声突然变得异常凄厉,狂躁的群魔开始对九霄和杜晔发起了攻击。 第八十三章 他的嗜好 月河一片混乱。血腥味、嘶吼声夹杂在一起。夜姚疯狂吸了一口魔物的血,力量再次大增。九霄渐渐控制不住局势。 月河来了更多仙泽宫的人,他们一边扑杀魔物,一边前来降服苏慕。 九霄趁着一丝间隙来到伶华茵身边,欲带她离开此地。 “跟我走!” “小慕怎么办!” “杜晔会救他!”九霄拗不过伶华茵,只得这么说道。 “想走?二哥走得了吗?”夜姚的声音再次响起。 九霄眉头一皱,用力将伶华茵腰身拖起,就要撤离,便听到苏慕在身后声音嘶哑地喊道:“休想带我师傅走!” 话音刚落,苏慕抽身便也攻了上来,九霄险些猝不及防挨了一击,怕伤到伶华茵,九霄不得已将她暂时放下。 “看来我们有同个敌人。”夜姚发现苏慕跟他是同一战线,笑道。 场面一度陷入失控,伶华茵除了干着急也别无办法。 九霄乏于对抗两人,幸好杜晔及时来到,将苏慕率先制服。 只见仙泽宫布下了天罗地网,将苏慕与那些魔物团团围住,苏慕虽侥幸逃脱却也被逼至一处悬崖。伶华茵不顾九霄劝阻前去搭救。见到苏慕时,苏慕已是被魔物反噬,伤痕累累,被一把利剑刺入胸膛,危在旦夕,幸得伶华茵及时拉住才没掉落深渊。 “师傅,我好痛……我是不是又做错事了?”苏慕清醒之际,对伶华茵说了这一句。 伶华茵强忍着手中的剧痛,痛心道:“是师傅害了你,小慕别怕,我会救你出去的。”但是连她自己也不敢相信自己能够出去。 “师傅,不要丢下我。”苏慕此时就像个害怕被再次抛弃的孩子一样无助。心里的疼痛比外在的痛楚还要令他难以承受。 伶华茵用尽全力紧紧拉着苏慕的手,越发艰难地说道:“小慕,别被那埙声控制,师傅相信你……你能让它们停下吗?” “……停下的话,师傅就会被他们带走了……” 伶华茵脸色苍白,苦笑道:“不会的,师傅不会被任何人带走,师傅会陪着你……呃……”伶华茵感觉自己的手快要完全脱力了,她的冷汗一滴一滴往下掉,身体也快支撑不住了。 “丫头!”被夹击的九霄追至悬崖,看到伶华茵半个身子悬在悬崖边上,随时都有可能掉下去,慌忙上前拉她,却被几只穷追不舍的魔物缠住。 “休想靠近我师傅!”已是接近昏迷的苏慕大喝一声,眼中再次发出恶狠狠的光。 “小慕,不要!” 伶华茵知道苏慕情绪稍一激动,那些魔物就更加猖狂。 “师傅,你为什么要护着他?”苏慕既愤恨又不解。 “……”伶华茵的骨头开始咯咯作响,她疼得趴在了地上,嘴唇一阵哆嗦。也不知是什么意志让她坚持到了现在。 “二哥,你还想逃去哪啊?”阴恻恻的声音由远及近。 九霄的手刚触碰到伶华茵,就突然收了回去,紧接着就是一声极力克制的喘息。 “丫头……再不走来不及了。”九霄压制体内的血液,沉声道。 伶华茵只觉背上有大滴大滴的液体落下,她似乎闻到了九霄的血,心中极其煎熬。眼看仙泽宫的人要追来,苏慕无论如何也逃不脱了,索性再和命运搏上一搏,兴许还有希望。 她流着泪对苏慕道:“小慕,师傅对不起你,你要怨就怨师傅心狠吧。” 伶华茵再也没有力气,她的骨头脱臼了,如今已经到了极限,她渐渐的放开了苏慕的手。 苏慕没有说话,只是眼神愈渐悲伤,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望着伶华茵越来越远的脸,坠落悬崖。 伶华茵失声痛哭,晕厥了过去。 事后伶华茵总会想起苏慕掉下悬崖时看向自己的眼神,那样的绝望,伶华茵最终没有救下他。 无尽的噩梦和身体的疼痛令她昏迷了几日方才醒来,也不知身处何地。手上脱臼的地方已经接好,身上没有任何不适,伶华茵起身走出房门外,也没见到任何人。胡乱地在各个院门里穿梭来穿梭去,便来到一个更大的院子,刚要进去,就被杜晔拦了下来。 “九霄呢?他在里面吗?”伶华茵探头看了一眼里面一间半掩着的房门。 杜晔回答道:“主上还有事要处理,你现在不宜进去。” 伶华茵有些好奇,又听里面隐隐约约传来女子的声音,伶华茵便按捺不住心中诧异径直走了进去,一探究竟。 “且慢,主上他在……”杜晔还没说完话,伶华茵便凑到了门边。 透过门的缝隙,伶华茵看见地上躺着几个衣衫不整的女子,旁边的座椅上,一个同样半敞香肩的女子靠在九霄怀里,发出一阵娇笑声。 “尊上,请尽情享用奴家……嗯……”九霄的唇正埋在女子的脖颈处,狭长的眼睛里透出接近贪婪的红色,喉结处一动一动的,吮吸的动作极其享受,好像在品尝人间美味一样,引得女子发出一声又一声愈发短促的**。 伶华茵看到这等画面,顿时气血上涌,夺袖而去。 九霄听到动静,突然朝门口处看了过来,然后将已经死去的女子毫不留情面地扔在地上。 伶华茵坐回之前的房间里,脑海里皆是方才的画面,心中满是伤感和酸楚,愈想愈觉得难以接受,一口气堵在心口处,正要赌气而去。一开门就见九霄站在门口,她立马又将门重重关上。 “开门。”门外传来九霄没有什么情绪的声音。 伶华茵丝毫未理会他,兀自站在门内伤怀。 不过没过多久,九霄竟然直接用穿墙术走了进来,伶华茵大惊,正要怒骂他无耻,却被九霄抱个正着。伶华茵顿时傻眼,反应过来后立马像躲瘟疫一样推开他,红着脸道:“你别碰我!” 九霄本来是想过来解释一番方才的事,见伶华茵态度恶劣,避自己如瘟神,便也怒从中来,“苏慕抱你可以,我抱你不行?” 原来在月河伶华茵和苏慕相拥的场景落入九霄眼里,引来他几天的不快。 伶华茵觉得九霄简直是借题发挥无理取闹,当即大骂:“苏慕是我的孩子,你是孩子吗?有那么多女人对你投怀送抱,你去抱别人去吧,又何必来找我自讨没趣?” 九霄满眼不悦地看着伶华茵道:“女人确实不缺你一个。”说罢便转身离去了。 伶华茵见他就这么走了,半句解释都没有,也没办法向他询问苏慕的事,更觉抑郁难言。 兀自坐了许久,杜晔就过来敲了几下门,伶华茵正想向他打探苏慕的事,便开门让他进来。 “杜晔,我正有事问你,苏慕,苏慕你们找到了吗?” 杜晔回答道:“我已经遵主上之命去悬崖底下找了,什么也没找着,又去仙泽宫查看,并无苏慕的消息,恐怕苏慕已经被人救走了。” 伶华茵叹了一口气,“只怕这次,苏慕再不肯原谅我这个师傅了。”若非她身上的舍身偈,她就算陪苏慕一起掉下悬崖又何妨。 “当时的情势紧急,你是为了主上才……” 伶华茵摇了摇头,说道:“我并不是为了你的主上,唉,算了,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 “可是我们主上却为了你……”杜晔欲言又止。 伶华茵一听,顿时苦笑道:“我不是你们魔族的人,之前那样骗他,他定是气不过。” “可能你对主上有些误会,主上把你从月河带回来,不顾自己伤势为你医治伤手,又发现你梦魇缠绕,一刻不离地守着你,想尽办法解开你身上的牵机缚。你昏睡的这些天,主上一日未眠,好不容易待你情况好转,他才自己去疗伤。你有所不知,身为魔需要进食.精神力才能存活,尤其像主上那样的大魔,新身体尚未恢复,又添新伤,更需要补充大量的精神力,所以才在幽冥界寻了几个上等魔来,好让主上快速恢复体力。”杜晔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伶华茵。 伶华茵听罢内心震动,才知道的确是自己误会了九霄,问道:“那刚才,九霄是在进食?” “不错。可是主上却被你气走了。” 伶华茵当即后悔方才所言,想着如何向他道歉。 杜晔见她似乎心结已解,便离开了。 到了晚上,伶华茵再次来到九霄房门前,来回踱步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几次想敲门,却又把手收了回来,最后还是碍于面子欲打道回府。不过没想到竟然在院门口和九霄撞了个正着,原来九霄并不在房中。 伶华茵惊讶地抬头看他,只见九霄依旧是冷脸,伶华茵顿时有些尴尬。 “我……我是来……”伶华茵忽然觉得自己不会说话了。 “愣着做什么,进来。”九霄放下话,便径自走进了房间。 伶华茵硬着头皮跟了进去。如今九霄换了一张司徒衍的面孔,虽然声音和举止气质还是九霄,但伶华茵这样面对他还真不太习惯。 九霄坐在他的座椅上,饶有兴味地盯着伶华茵,笑着指了指他身边的位置,说道:“干站着做什么,过来坐。” “我站着说话就好了。”伶华茵可不想跟这个男人坐的这么近。 九霄一手撑着脸,一副悠闲惬意的姿态,像看一个有趣的事物,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问道:“那你想说什么?” “今日是我误会你了,白天跟你说的那些,我收回。”伶华茵快速说完这句酝酿了很久的话。 九霄看她那副别扭的模样,忍俊不禁,笑道:“罢了,看在你为我吃醋的份上,我就原谅你今日的过失之言,也不计较你之前的小骗术了。”说着,他手里便多出一根黑色羽毛,然后又道:“下次莫要再丢了它。” 伶华茵再次收下,说道:“你可别多想,我只是不明白你们魔族的喜好,那些年轻女子的精神力就这么好吃?”伶华茵虽然知道九霄只是在进食,但那场景太过暧昧,她心里仍旧有些不舒服。 “人族有句话,叫做阴阳互补,魔族自然也是如此。越年轻的生命,精神力自然更旺盛些。当然一般情况下魔族都是男女通吃的,我倒是不介意杜晔给我献上的是男是女。”九霄一本正经地跟她科普道。 伶华茵想到九霄进食的模样,脸上不由得微微泛红,此景落入九霄眼底,令他觉得十分有趣。 “既然话说完了,我回去了!”伶华茵不想面对九霄暧昧的目光,夺路而逃。 第八十四章 新来的大人 魔界梦嵇坞。 “霖歌大人,苏慕大人不让人打扰,霖歌大人……”一个婢女一边一个劲地提醒着女子一边挡在她面前,就是不想让她过去。 霖歌不胜其烦地打了婢女一巴掌,呵斥道:“我看你是不想活了,竟敢拦我!谁给你的胆子?” 那婢女被她打肿了脸,哭着退了下去。 霖歌快步走进苏慕的房间,一进去就闻到浓浓的酒味,她不由得皱了皱眉,更生气了。 只见苏慕盘腿坐在塌上,衣衫凌乱不堪,胡子拉碴,一副颓唐之色,完全没有之前的意气风发。地上全是他摔碎的酒杯,酒水也洒的遍地都是。他抬起眼缝看了一眼霖歌,又低下头继续饮酒。 霖歌将他手里的杯子夺下,嗔目而视:“你整天喝成这副模样,是给谁看!我救下你,不是看你自甘堕落的!你清醒一点吧!” 苏慕看了看那酒杯,自嘲地笑了笑道:“堕落也好,死了也好,用不着你管。” 霖歌不禁讥讽道:“难不成你还指望你那个师傅管你吗?” 一听到那两个字,苏慕瞬间像炸了毛般,“砰”的一声,再次将身边的杯子通通怒摔在地,好像在发泄一样。 “别跟我提她!”苏慕猛的站了起来,足足比霖歌高了一个头,他愤恨地看了霖歌一眼,然后夺门而出。 霖歌懵了一下,然后脸上露出笑容,快速跟了上去。 “你要好好习惯这里的生活,毕竟以后,咱们就是同一条船上的了。”霖歌在身后说。 “忘记以前的一切,你现在可是魔族的希望,不要被任何人任何事绊住脚。” 苏慕脚步一滞,不带感情地说道:“无需你置喙,我该做什么我自己知道。” “现在仙泽宫的人到处在寻找你的下落,你掉入悬崖,却连尸身都找不到,他们肯定会怀疑你没有死。” “哼,他们巴不得我死了,我怀疑有人暗算我,不然为什么我一进入月河,仙泽宫就得到了消息。”苏慕沉吟道。 比起以前率直无所顾忌的苏慕,如今的他有了更多的计量。霖歌觉得这样的苏慕令她很满意。 “或许只是巧合呢!夜姚离开禁地,仙泽宫自然会有所察觉,他们进入月河,是为了抓捕夜姚,恰好又看见了你,以为是你放出了魔祭司。”霖歌说道。 苏慕沉思了片刻,心中更多疑虑,良久,他冷不防又问:“你说,这世上,真的有起死回生之说?” “怎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霖歌笑问。 苏慕沉默了一会,看着一脸置身事外表情的霖歌,说:“司徒衍到底是不是还活着?那个跟司徒衍长得一样的男人是谁?” 想到那个人,苏慕再次感到无比烦躁,就是因为那个男人,伶华茵才放开了他的手。 “……你终究……还是放不下。”霖歌一语道破。 苏慕心烦意乱道:“你是不是什么都知道?包括那个男人的身份!你若是对我有所隐瞒,那我们的合作也就没必要谈了!” 霖歌怕他冲动,连忙安抚道:“司徒衍确实死了,那人是幽冥界的主人,你应该知道幽冥界的禁术吧。” “幽冥界……”苏慕怎会不知,那个幻域之城的城主,就是用的那种禁术。想到这,苏慕突然大骇,那个长得跟司徒衍一样的男人的声音,就是那个城主的! 他还亲密地叫伶华茵丫头,他们究竟什么关系! 霖歌见苏慕脸色突然一变,正要问他怎么了,就听苏慕问道:“从魔界到幻域之城要多久?” 霖歌微微一笑,“你想做什么?” “你只管回答我就是了,我想做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苏慕冷冷道。 霖歌对苏慕傲慢的态度并不以为然,她掩嘴笑笑说:“那是自然,你如今是魔族的重要人物,谁都奈何不了你,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好了,反正我会帮你的。幻域之城本就是魔界的一部分,你要去那不难,城北有一条通道可以到达那里,不过暂时被封印起来了,以你现在的魔力应该可以打开那里的通道。” 苏慕紧紧盯着霖歌那张精致的无可挑剔的脸,冷声问道:“霖歌,你接近我究竟是何目的?” 从刚开始他们的相遇,就是霖歌设的局,她虽然没有直接害过他,但也似敌非友。苏慕并未完全对她放松警惕。 “我的目的很单纯,我就是想报仇,还有,扶持你成为新的魔帝。”霖歌笑的十分妖娆,眼里却透出一丝狠绝。 “……”苏慕看着她不再说话。 现在,苏慕一无所有,和霖歌成为盟友是必然之举。 离火殿对苏慕的到来很是意外,这里的魔族人看到这张陌生的面孔都各怀鬼胎,但是这人身上的魔族之力却异常强大,强大到几乎可以跟昔日的魔帝相比,所以他们都不敢怠慢于他。苏慕刚刚获得新的力量,尚不会收敛,不过霖歌却说,只有魔力外露,魔族的人才会惧怕他,所以索性苏慕就不管了,这力量对于他亦是立足于魔界的最好利器。 他要在魔界站稳脚跟,做魔上魔,让所有人都臣服于他,他才能做自己之前想做却做不到的事。 究根结底,他和霖歌的目的其实是一样的,他要复仇,向那个改变他命运的男人复仇。 “苏慕大人。”回到宫殿,里面的仆从都对他恭恭敬敬的,生怕惹这个未来的主人不快。 苏慕边往里边走边问:“她怎么样了?” “茵桃姑娘还是不肯吃东西,她一直闹着要见您。” “嗯,知道了,下去吧。”苏慕说罢,便加快了步伐。 自苏慕离开魇魔之都,茵桃就一直默默地跟着他,掉入悬崖的那一刻,茵桃也跟着自己跳了下去,霖歌本来想杀了她,苏慕硬是将她留了下来,带回了魔界。 霖歌后来问他,既然要断绝和以前的联系,为什么还要留下茵桃,苏慕回答,那不是别人,是他的妹妹。 房间里,茵桃正坐在椅子上哭泣,看到苏慕进来,她才擦干了眼泪。 “慕哥哥。” “怎么了,是有人欺负你了,为什么哭?” 茵桃抽泣道:“我以为慕哥哥不要茵桃了,这里的人好可怕,我不喜欢他们。” 苏慕像往常一样摸了摸茵桃的头,说:“怎么会不要你,不会不要你的。”说着说着,苏慕的神情忽然黯淡下来。 茵桃扯了扯苏慕的袖子,说道:“慕哥哥,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我们回到人界,去找茵姐姐,茵桃好担心她。” 苏慕脸色一沉,像变了个人似的,“回去找她做什么?!她不要我们了,永远都不要我们了。” 茵桃被苏慕突然转变的态度吓了一跳,抽噎道:“慕哥哥,茵姐姐不会的,她为慕哥哥做了很多很多事,慕哥哥都不知道……” “别再跟我提她,从今往后,她是她,我是我,再也没有任何关系!”苏慕说完了气话,就甩袖而去。 临到门口,苏慕又对仆从叮嘱道:“看好她,别让她到处乱跑,她若不喜欢那些菜,就换,换到她吃为止。” “是,苏慕大人。” 苏慕离开离火殿,就径自去了城北,这里果然有一条通往未知地方的通道,不知是被何人封印了起来,当苏慕将手放到上面的时候,那结界上的力量似乎与他的相合,很快便打开了通道。 苏慕从没想过还会回到这里,当他进入城中,发现这里竟然如死城一般,半个人影也不见,城中空空如也,好像一夜之间城民全部搬走了一样。他来到城外,再次回到无归海,看着漫天的黄沙,忽然觉得恍如隔世。站了良久,他才离开此地。 远远的地方站着一男一女,男的是魔祭司夜姚,女的是霖歌,两人从苏慕离开离火殿之后,已经注视了苏慕一段时间了。 只听夜姚说道:“你说的这个新主子,靠不靠谱啊?你带我来,不会就是看他在这怀旧的吧?” “我看人的眼光绝不会错,你不要小瞧他了,他可不会就这么消沉下去,越是在意,越是愤怒,仇恨的种子已经埋下,就等看它开花结果了。” 夜姚笑了笑,“实在不懂你们女人的心思,你从前不是最喜欢我二哥吗?怎么现在千方百计找人代替他,不怕二哥寒心吗?” 霖歌秀眉微拧,“让人寒心的不是九霄哥哥吗?” “哎!谁知二哥在想什么,本来人魔就是势不两立,二哥就是对人族无动于衷,你说你都受了那么大委屈,他也不为你出出气。整天想着如何对付神族,搞得自己的命都快搭上了。”夜姚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霖歌不禁瞪了他一眼,“九霄哥哥和神族的事你又知晓多少,少在这说风凉话!” 霖歌虽然怨恨九霄,但终归心还是向着他那边的。 夜姚知道话说多了惹恼了这位姑奶奶,忙找了个台阶下:“是是是,你最美你说的都对。不过你得小心些,要是让二哥知道你做的那些事,以他的心性,他可不一定会继续放任你。” “我知道,不用你提醒。” “还有,你安排在仙泽宫的那个人,用完了可以杀掉了吧,不然被这个新主子发现了,你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霖歌微微一笑,“他还有一些用处,我自有打算。既然坏事都做了,那就要做绝点。” 第八十五章 是去是留 伶华茵在幽冥界已经待了好几日了,不知道九霄近日在忙些什么,好久没看到他露面,连杜晔也不见踪影,不过九霄倒是派了一个跟屁虫来,无论伶华茵去哪,都被人跟着,这让她感觉身后像多了条尾巴,很不自在。 “你能不能不要跟着我?”伶华茵一点不喜欢这种被人监视的感觉。 “这恐怕很难办到,在下只是奉尊主的命令保护姑娘。” 这条尾巴就是之前在幻域之城见过的秦轩,他总是彬彬有礼的模样,让人觉得他跟别的魔族不太一样。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再说幽冥界是你尊主的地盘,还会有什么危险?”伶华茵觉得他是小题大做了。 秦轩却道:“姑娘,幽冥界不像你想的那样,这里很多是恶鬼,尊主不在的时候,他们可没有那么听话。” 伶华茵用怀疑的眼光看了看他,说:“可我觉得他们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尊主知道姑娘害怕那些东西,所以特意命令他们变成常人的模样,故而姑娘才不会被吓到。” “谁说我怕那些鬼东西?”伶华茵反驳道。 秦轩微微一笑,“这个,得问尊主大人了,在下什么都不知情。” “我不喜欢有人跟着我,你去跟你尊主说,就说我赶你走的,我只想自己安安静静的。”伶华茵说道。 秦轩有些为难,“这……恐怕尊主要打死我,这样吧,姑娘若不习惯我盯着,那我不出现在姑娘面前便是,姑娘若有需要,我再出来。” 伶华茵不禁觉得头疼,这跟现在这样有很大区别吗?但是见秦轩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伶华茵也不好再为难他。秦轩真是说到做到,刚跟伶华茵说完话,便马上消失了,伶华茵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还在附近。 伶华茵在幽冥界随便转了一会,便遇到了好几个眼熟的面孔,但又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后听秦轩说九霄在回来后就把幻域之城的居民全部转移到了幽冥界,给他们专门建造了一个城池,让他们在此生活。 伶华茵心想幻域之城的居民一定跟魔族有一定关联,不然以九霄那样冷血的男人,又怎会如此重视他们。经秦轩口中才得知,幻域之城那些居民都是半魔,是人类和魔族所生的种族。伶华茵这才想起九霄也是个半魔,便问道:“九霄与人族并无任何关系,又怎会在乎这些半魔的死活呢?” “这大概是因为尊主长兄天魔大人的母亲是人族吧,天魔大人亲近人类,故而尊主对人族也比较友好。”秦轩没有露面,不过声音却传了过来,还真是说不出现就不出现。 “对了,九霄到底有几个兄弟,净天尊是他的兄长,那夜姚又是他什么人?为何叫他二哥?”伶华茵突然想起那个在月河和九霄势同水火的那个人。 秦轩回答道:“魔祭司也是尊主同父异母的兄弟,只不过母亲是下等魔,所以不受鬼君待见,但尊主却让他做上了魔祭司的位置。” “既然如此,那为何夜姚会如此憎恨自己的哥哥,还要置他于死地?”伶华茵可在夜姚眼里看不到半分对九霄的感激,反倒是步步紧逼。 秦轩刚想回答伶华茵,却见一个打扮得雍容华贵的女人朝这边走了过来,和伶华茵打了个照面,许是没见过伶华茵这副生面孔,多看了她两眼,那眼神让伶华茵很是不舒服。 等那女人走后,伶华茵忍不住问:“她是谁?” “她是尊主的其中一位夫人。” 伶华茵听后心里不是滋味,惊讶道:“其中一位?你们尊主……他成亲了?” 秦轩回答说:“尊主一共有八位夫人,都是鬼君赐给尊主的,不过尊主跟她们都只是有名无实的婚姻,尊主向来不近女色,这点请姑娘放心。” 伶华茵脸像烧着一样,同时又有点小雀跃,“我有什么放不放心的,你们尊主成不成亲关我什么事?” 秦轩难得地笑了声,就在这时,一个磁性满满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哦?真的不关你事吗?” 伶华茵惊讶地转身一看,见不知何时九霄已经站在她身后,只听他不太愉悦地对现身的秦轩说道:“你的话什么时候这么多了,什么话不该说的就要懂得闭嘴,下去吧。” 秦轩脸上讪讪地对九霄行过礼,立马退了下去,生怕魔王生气。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九霄走到伶华茵身边,回答道:“刚刚。怎么,我一不在就跟旁人打听我的事,你对我的夫人们很感兴趣?” 伶华茵为自己辩解道:“我不爱管这些闲事,又怎会感兴趣?” 九霄不经意地笑了笑,“确实是闲事,不过听你方才的口气,好像特别不愿意我成亲似的。” “我哪句话让你有这种错觉了,你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呵,你这丫头的嘴巴真硬,走吧。”九霄好像今日心情不错,对伶华茵的刀子嘴豆腐心完全不在意,很自然地拉起伶华茵的手腕。 “去哪?” “带你去见见我的臣民们。”九霄用指腹摩挲着伶华茵的手背,十分亲昵。 “我见他们做什么?” 九霄不容拒绝地拉着她走,说道:“既然以后要做我的女人,自然得让大家都认识认识你。” 伶华茵听后大吃一惊,连忙停了下来,脸上一热,声音也结巴起来,“谁……谁要做你的女人?” “除了你,还有谁能做我的准夫人,嗯?”九霄看向伶华茵,眼里是伶华茵从未见过的温柔与深情。 伶华茵心中一动,心里灌了蜜似的,嘴上却仍道:“你夫人这么多,我可不想做其中一个。” “我八百年不见她们一次,她们长什么样我都不知道,算不上夫人。我心里的夫人,只有一位。” 伶华茵抬头看了九霄一眼,见九霄也正盯着她,好像眼里只有她一样。伶华茵低下头来,不再拒绝他的邀约。 晚上的时候,九霄特意留下来陪伶华茵用餐。伶华茵自失去了法力,就会有普通人的饥饿感,尤其到了这不属于她的地界,能量消耗得极快。不过九霄并不吃那些食物,他只是撑头坐在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伶华茵的脸,好像伶华茵脸上有什么东西令他着迷似的。 “你再看我的话,我就吃不下了,哪有人一直盯着人家吃饭的?”伶华茵被他盯的实在有些不自在。 “呵,这些食物真的有这么好吃?”九霄见伶华茵吃的这么香,颇有兴致地问。 “你难道都没有尝过吗?这味道跟幻域之城的一样,司徒衍说他以前似乎经常能吃到,我以为你们的口味是一样的。” 九霄盯着伶华茵的眼神愈发炙热了,“嗯,喜欢的女人的口味倒是一样的。” 把如此亲密的话说的一本正经,九霄跟司徒衍还真是有很多相似之处,果然是拥有同一个灵魂的人,连调侃人的德性都一样。伶华茵脸上不由得发烫,不敢直视九霄的双眼,只用低头喝水来掩饰她的羞窘。 “吃饱了?” “嗯,这几天你去哪了?怎么不见你?”伶华茵问道。 “刚刚回来,需要重新整顿下幽冥界,处理了一些事务,当然,还派杜晔去寻找苏慕的下落。我知道你一直记挂着这个事。” 九霄难得那么通情达理,伶华茵有些许意外,叹口气道:“可你找他终归是要他的命。罢了,今日不想与你说这事,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这里?” 九霄眉毛微微上挑,“为何要离开?你想去哪?” 伶华茵道:“幽冥界不是我待的地方,我想回人界。现在仙泽宫一定到处派人在找我,我总得给他们一个合理的交代。” 九霄立马变了脸色,冷哼一声,“交代?你觉得怎样才算合理?你现在在他们眼里就是个犯人,还想回去被他们发配月河?真是不识好歹的女人。幽冥界有什么不好,你若觉得这里不适合你,给我一些时日,待我重整魔界,便带你回魔族去。” 伶华茵摇摇头道:“这不是待在魔界还是幽冥界的问题,是我自己不愿意。” “那是什么问题,难道本尊的心意也不足以让你留下?”九霄眼睛微微眯起,露出危险的信号,眼看就要爆发。 确实,像九霄这样骄傲自大的男人,要留下一个女人实在是易如反掌,伶华茵的抗拒在他眼里简直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但是伶华茵也是个自傲的人,她有自己的事要做,绝不甘于只做九霄身边的小女人一味地受他保护。这一点九霄还是清楚的。 “不想待在幽冥界可以,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伶华茵没想到九霄这么快就松口了,她以为九霄定要使出什么方法逼自己留下。 “我事务缠身,你又没了法力,迟早会被仙泽宫那些道士们抓回去。回人界得让秦轩跟着你,好护你周全。” 伶华茵就知道回人界没这么简单,但见九霄心意已决,便只好先答应下来,以防他变卦,反正在找到苏慕之前她也不会再回仙泽宫,日后再想办法甩开那条尾巴就是。 九霄好像看穿伶华茵的小心思似的,嘴角上挑,“别想着甩开他,不然我还把你抓回来,不信你可以试试。” “……” 第八十六章 新的魔帝 魔界曲空山,是夜煞王的地盘,因他性格怪异,又好男风,平时甚少人来走动,不过今天却有两个神秘人物突然来访,夜煞的奴仆们可是惊掉了大牙,匆匆来向他禀告。 夜煞正在悠闲自在地修剪指甲,听到下人们这么说,他不以为然,懒洋洋地问:“谁来了,值得你们这么大惊小怪?” “是是是,是梵天将军,还有个不知道是谁,但是看样子梵天将军对他很是恭敬,可能是魔族的哪个大人物。” 听到梵天二字,夜煞猛地从座位上跳起来,大笑道:“我就知道他耐不住性子要来找我了,现下他在哪?” 刚问完,就听屋外有个声音道:“夜煞王可否出来一叙,有个人想见见你。” 夜煞连忙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屋外,看到杜晔身边站着一个侧对着他的黑衣男子,没多注意,眼睛直勾勾地问杜晔道:“什么风把我们梵天将军吹来了?” “夜煞王,自上次一别,别来无恙啊?”杜晔想到待会夜煞见到尊主的反应,就莫名想看他出糗的好戏。 “上次还未打的尽兴,老是想和你再战个三百回合,赢你一回。”夜煞笑道。 “这样,可是今天我不是来找你打架的,是想让你见个人。” “什么人,还需要你来引见。”夜煞这才将目光转向杜晔身边的黑衣人。 只见那个黑衣人慢慢转过身来,对夜煞道:“夜煞王,可还认识我?” 夜煞一看,大吃一惊,这不是失踪许久的司徒衍吗?但听声音又不是他本人,倒觉得熟悉的很,连气质也截然不同。夜煞便皱着眉头问:“你是司徒衍?” 杜晔连忙呵道:“夜煞王真是好记性,连尊主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你仔细看看,站在你面前的究竟是何人!” 夜煞这下懵了,看了眼前的人半晌也看不出他就是九霄魔帝,又面带怀疑地问杜晔:“喂,这玩笑是不是开的太大了些?你可不要忽悠我。” “我忽悠你作甚?你自己擦亮眼睛看看这是不是天魔大人的信物!尊主在上,夜煞王还不跪拜行礼?” 夜煞这才注意到这人手上戴着的月牙石,左耳也戴着一枚魔帝才有的月牙耳坠,也不管眼前人是或不是了,光是看到这两样东西其中一件,夜煞脸都吓白了,砰地一声单膝跪地,口中道:“夜煞,夜煞拜见主上!” 九霄不经意地转动了一下手指上的月牙指环,垂眸道:“本尊这次回来,不知可还使得动夜煞王?” “使得使得!尊主的命令,属下万死不辞!”夜煞振振有词,发毒誓一般,其实心里慌的要命,怕极了九霄计较他之前的临阵倒戈,毕竟被打入寒冰地狱可不是闹着玩的。 杜晔幸灾乐祸地看着戏,唯恐天下不乱地在一旁憋笑,夜煞心里忍不住一阵咒骂,但面对着自己的主子,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霖歌如今在哪?你可知道?”魔主子发话了。 夜煞连忙回答道:“霖歌她从不向我泄露她的行踪,属下之前想跟踪她来着,但是被她发现了,知道她不全然信任我,属下就回到曲空山,跟她再无联系了。” 见九霄的目光带有探究之意,夜煞生怕九霄不信,又道:“属下说的都是实话,不敢有一丝欺瞒之意。对了,属下虽不知霖歌如今在何处,但是知道她对魔界的梦嵇坞很是在意,兴许她会在那一带出现。” “梦嵇坞……”九霄闭了闭眼睛,似乎陷入了片刻沉思。 等九霄离开曲空山,夜煞逃过一劫似的长舒了一口气,见杜晔还留在这,不免责怪了他一句:“你干嘛不早些告诉我尊上回来了?刚可没把我吓死!你是不是太没义气了?” 杜晔哼了一声,说道:“跟你需要讲义气吗?自己之前见风使舵跟了霖歌,怎么没觉得自己不仁不义?现在又自己打自己的脸。” “我还不是报仇心切,尊主迟迟不现身,魔界又蠢蠢欲动,危机四伏,谁知道他是魔力尽失还是魂……” 杜晔瞪了夜煞一眼,才让夜煞打住接下来的话。 “不管怎样,是霖歌陷我于不义,让我帮她,结果又一脚把我踢开,这个可恶的女人!下次让我再见到她,非跟她没完!”夜煞急着甩锅。 杜晔丝毫不当他的话为一回事,担忧道:“霖歌想扶持新主人,一定会找个厉害的帮手站在她那边,月河那个魔祭司一定已经为她所用,魔祭司若是煽动魔族,立苏慕做魔帝,那尊主重揽魔界大权就更难了。” 夜煞不以为然道:“苏慕那小子成不了什么大气候,怎配跟我们威风凛凛的尊主相比?” “尊主不在,别拍马屁了,你还是好好做你该做的事吧。” “那你在这做什么?” 杜晔冷冷瞟了他一眼,“自然是看着你做事,以防你哪天又叛变了。” 夜煞讪讪笑了笑,“不会了不会了,有你看着我倒是挺乐意的。” 这两日,梦嵇坞突然聚集了一大群魔,魔族有传言说魔祭司夜姚回来了,举办了一场特殊的宴席,邀请了掌管各个地盘的魔君前来赴宴,夜姚还带回了一名拥有九霄之魂的少年,而且这名少年即将接任新的魔帝之位,带领群魔重新振兴魔族。 此事在魔族中传的沸沸扬扬,自然也传到了曲空山夜煞的耳朵里,杜晔听闻便和夜煞前往梦嵇坞打探消息,不久就将消息带到九霄那里。 九霄听闻此次宴会,并无任何意外,反正夜姚他们举荐苏慕是迟早的事,不过他倒是好奇苏慕是如何应对群魔的质疑声的。 “几个魔君不相信苏慕有此能力,特意在宴席上挑衅,想借此机会涨涨自己威风,也做做魔界的主人,不过都被苏慕一一摆平了,之后就没人再敢说话,他们似乎承认了他身上的魔帝之力。”杜晔道。 “哦?苏慕这么快就能掌驭本尊的命魂之力了。”九霄撑着额头坐在座椅上,发出一声讥笑,然后不紧不慢道:“暂且先让他得意一段时间吧,我倒要看看他们几个在魔族还能掀起多大风浪。” 杜晔猜不透九霄在计划什么,只是觉得这样太便宜了他们,便道:“尊主,如此这般纵容他们,岂不是让霖歌夜姚他们得偿所愿?” “所以说你只能做个战场上的常胜将军,目光短浅,如今魔界早已乱成一锅粥,本尊懒得去管,倒不如让他们几个帮本尊处理这些令人头疼的杂事,我坐收渔翁之利,何乐而不为?” 杜晔恍然大悟道:“尊主果然机智,那我们就好好看着这场好戏了。” 九霄看了看杜晔,提醒了一句:“对了,你如今既然已经有了自由之身,就不要再被这副身体的原主人影响自己的情绪,也是时候该进进食,做回原来的梵天将军,别委屈了自己。” 杜晔心想九霄是担心他仍保有对苏慕的恻隐之心,故而这样说,便道:“是,尊主。” 九霄思忖了番,又道:“我看参加夜姚这次宴会的就有几个不错的人选,尤其是跟夜姚处的好的那些魔君,他们是上等魔中的大魔,魔力非同一般,一定会让你尽快恢复力量,你自个挑吧。” “是。” 不日,苏慕在夜姚和霖歌的扶持下,顺利收服了除了曲空山之外的魔族残党,一夜之间成为了新的魔帝,虽仍有异声,但是也都被夜姚和霖歌压制了下去,一时间苏慕尝到了被人俯首称臣的至高权利,开始日益膨胀。 “听说我们的魔尊有意要收复九荒之地。”一日,夜姚对正要往离火殿去的霖歌道。 霖歌笑道:“他自从觉醒了新的力量,九霄之魂力也逐渐吞噬他心性,他现在跟当年的魔帝也差不了多少,收复九荒振我魔族也是迟早之事。” 夜姚看霖歌洋洋得意的样子,不免困惑,“虽有九霄命魂,终究不是九霄本人,再像你也不要太当真了,免得自己受伤。” 一向不管闲事的夜姚突然变得这么好心,霖歌不由得翻了他一个白眼,“无需你担心,你最好还是多留意下伶华茵的下落,收复九荒还需她的一臂之力。” 夜姚摸摸嘴角下的胡渣笑笑,“听闻魔尊最近也在偷偷寻找那女人的下落,看来魔尊还是惦记着旧情,你可不要玩火**了。” 霖歌听罢,哼了一声,再也不理会夜姚,兀自进入离火殿去了。 远远的,就听见苏慕哄茵桃吃饭的声音,一点不像平日冷冷冰冰的他。 最近,苏慕真是越发宠茵桃了,霖歌有时候觉得,苏慕莫不是喜欢上了茵桃,但每次看苏慕瞧茵桃的眼神,也不像是出自男女之情,而是另一种隐忍的感情,似乎透过茵桃,在看着别的女人一样。 “茵桃,乖,把最后一口饭吃了。”苏慕的声音温柔得简直要化成水。 霖歌不知怎的,突然很不爽,虽然她知道这人是苏慕,不是她的九霄哥哥,但是这人却有着九霄的灵魂,她不允许九霄的灵魂对别的女子比她还要好。 “苏慕。”现在敢这样直呼苏慕名字的,恐怕只有霖歌了。 苏慕脸上的宠溺之色立马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他面无表情地回头看霖歌,没有任何多余情绪地问道:“何事?” 第八十七章 茵桃的小心思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茵桃也不小了,喂饭这种事还需要劳烦你做吗?”霖歌忍不住抒发自己的不满。 苏慕竟然微微笑了笑,霖歌突然觉得自己这番话仿佛打翻了醋坛子,后悔无比,立马转身就走。 “慕哥哥?”茵桃看着站起身来的苏慕,轻轻唤了一声。 “好茵桃,我明日再来。”苏慕扔下这句话,就去找霖歌。 霖歌在离火殿外面烦躁地叹了一口气,只听苏慕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怎么今日跟个小怨妇一样?” “谁是小怨妇?”霖歌狠狠回了他一句。 苏慕很自然地抬起手摸了摸霖歌的耳垂,霖歌心跳顿时漏掉一拍,一阵恍惚道:“从前,九霄哥哥也喜欢这样摸我的耳垂……” 苏慕扬起下巴,露出一抹邪魅笑容,“原来你喜欢九霄啊,我还当你爱上我了。” 霖歌嘲讽一笑,“你这自信的样子跟他确实很像,但还差很远。我不喜欢九霄哥哥的灵魂沾染别的女人,你最好收敛一点,不然茵桃的小命就不保了。” 苏慕脸色猛地一沉,“你敢!” 霖歌用指头戳了戳苏慕的胸口,笑说:“我霖歌有什么不敢做的,别忘了,是我让你坐到了这个位置,你还没资格跟我叫嚣。” 霖歌的话让苏慕的自尊心顿时受到了打击,他猛地伸手掐住霖歌的脖子,脸色不悦道:“那真是感谢你了,但你现在命也攥在我手上。” 霖歌心里知道以苏慕现在的能力确实能够毫不费劲地一手掐死她,但她敢赌苏慕并不会真的杀她。苏慕自然只是发泄一下怒气,杀霖歌这种蠢事他岂会做,自己刚刚树立起来的威望,可不能因为她一句话毁于一旦。 眼看霖歌脸色变得酱红了起来,苏慕勾了勾唇角,放开了霖歌,又顺势揉了揉她被捏红的精致脖颈,违心地说道:“刚才只是跟你开玩笑,这么漂亮的脖颈,可不能糟蹋了。” 霖歌拍掉苏慕的手,冷言道:“我前日跟你说的那件事你考虑的怎样了?什么时候动手?” “哪件事?”苏慕明知故问。 霖歌瞪了他一眼,道:“你什么时候派魔军攻打中皇山三宫?” “这事你很急?” “大荒图之仇,是所有魔灵的耻辱,我身为魔灵的领袖,怎能不恨!你既然入我魔族,理应为那些惨死的族人们报仇,平息怨愤!”霖歌忆起当年事,眼睛里全是憎恨。 “明日我便派兵。”苏慕应道。 霖歌顿时眼里有了欣喜,“真的?” 苏慕看着她,郑重道:“我从不欺骗女人。”说罢便自行离去了。 晚上,茵桃一夜没睡,白天霖歌和苏慕的计划恰巧被她听了去,她正想着如何告诉伶华茵此事,但是现在她的处境实在是身不由己,既没办法离开梦嵇坞,又没办法与人界传递消息。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茵桃灵机一动,计上心头。 第二日,苏慕正与手下商量派兵的事,忽有人来传报,茵桃中毒病重。苏慕当即丢下眼下的正事,匆匆赶往离火殿。茵桃躺在床上,脸色发紫,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旁边的人却束手无策,看样子真是得了重病。 苏慕急忙跑到床边查看,手忙脚乱地问道:“茵桃,你怎么了?” “慕哥哥……茵桃肚子好难受……”茵桃抓着苏慕的手,脸上的表情十分痛苦。 苏慕当即对手下大喝道:“你们是怎么一回事?人都看不好,以死谢罪吧!” 一旁的奴仆们听后纷纷跪倒在地上,齐声叫魔尊饶命。 茵桃怕苏慕真的将火气撒到众人身上,连忙摇头求情:“慕哥哥……不关他们的事,是茵桃自己吃错了东西,慕哥哥不要生他们的气。” 霖歌这时也赶了来,见此场景,在一边冷嘲热讽道:“你吃错什么东西了?你的吃食不都是魔尊叫人特意给你弄的吗?这也能吃出毒来?” 苏慕瞟了霖歌一眼,示意霖歌不要多嘴,霖歌冷哼一声便走出了房门外。 茵桃涨红了脸道:“茵桃贪吃人界的食物,忍不住偷吃了从人界带来的果子,没想到吃了就这样了……” “果子,什么果子?” “茵桃也不知道……当时只是觉得好看,我就藏着了……慕哥哥,茵桃会不会死啊?” “胡说什么,有慕哥哥在,茵桃不会死的。你那果子还有吗?让我看看。”苏慕急于寻找那有毒的食物。 茵桃摇了摇头,满怀歉意地说道:“没有了,我吃完了。” “你在什么地方摘的?” “我……我不记得了。” 苏慕想了想,说:“你给我说说那果子的样子,我替你去找解药。” 茵桃连忙道:“茵桃听说蓬莱仙岛上有一种果子能解百毒,兴许能对茵桃的症状有用。” 苏慕未有片刻犹豫,“什么果,我好去寻来。” “那果子长在很隐秘的地方,茵桃一时说不清楚,慕哥哥要是想要找那果子,恐怕得茵桃跟着去才行。” “可你……你不是肚子不舒服吗?”苏慕看着她那副病恹恹的模样,担忧道。 “只要慕哥哥在身边,茵桃就什么都不怕了。我可以变回原身,只要慕哥哥带我去到那里,我就能找到那个果子,这样慕哥哥也不用白跑不是吗?” 苏慕微微思索了一番,并未对她的话有所怀疑,便答应茵桃带她去蓬莱找解药。 看到苏慕要带茵桃去蓬莱,霖歌心中着实不悦,连忙制止:“魔尊,你还有要事在身,这个关头怎能说走就走?不如我派人带茵桃去蓬莱寻解药。” 苏慕看了一眼茵桃却道:“茵桃怕生,不喜陌生人在身边,我去一趟就回来,攻打中皇山的事,等我回来再说。” 霖歌怒从心头起,拦在他们面前,问道:“难道这小丫头的事比魔族的事还重要?” “这是两码事,报仇的事可以缓一缓,但茵桃病了,此事刻不容缓。”说罢便大步离开了。 夜姚走向霖歌,失笑道:“你瞧瞧我们的魔尊,为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弃族人大仇于不顾,他当真能当得起振兴魔族的重任?” 霖歌眉头紧蹙,余气未消,说道:“再给他点时间。”说完闷闷地走了。 离开魔界的地域,茵桃见苏慕一直愁眉紧锁的样子,便问:“慕哥哥,你是不是有很重要的事要做,被茵桃耽误了?” 苏慕给茵桃投去一个微笑,“没有,你且安心治病。” 茵桃想了片刻,突然对苏慕说道:“慕哥哥,我们不要回梦嵇坞了好不好?” 苏慕顿时停下脚步,表情有些古怪地看向茵桃,“为什么?不回去我们还能去哪?” 茵桃眼神暗了暗,“慕哥哥就那么想做魔尊吗?现在的慕哥哥有很多人追随,但是慕哥哥一点也不开心,茵桃不喜欢这样。” “做魔尊有什么不好?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人人都怕我三分,我可以保护任何人,也可以让那些碍眼的人通通消失。茵桃不是说,不管我变成什么样,你都不会嫌弃我,你如今,难道要像那个人一样?”苏慕的眼神里满是诘问和痛意,好像此刻正在看着那个人一样。 “茵桃不会嫌弃慕哥哥,绝对不会。”茵桃忽的大声说道,好像越大声,她的心意就会传达得更清楚似的。 苏慕看到她的反应忽的笑了起来,揉了揉茵桃的小脑袋,说:“慕哥哥相信小茵桃。” 见苏慕重现笑容,茵桃才安了心,指着远处道:“慕哥哥,那里就是茵桃说的地方了。” 苏慕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果然看到一小片红色的果实,形状如葡萄,他顺手摘了一颗,问道:“你说的解百毒的果子就是这个?” 茵桃此刻正东张西望,突然听到苏慕叫她,她慌乱道:“额,对,就是这个。” 苏慕似乎未发现茵桃的紧张,说道:“从未见过这种果实,但你既然说能解百毒,那我们就试试,实在不行,我再去找别的解药。” “嗯……好。”茵桃惴惴不安地应了一声,然后接过苏慕递来的果子。 苏慕目不转睛地盯着茵桃的动作,茵桃心中更是慌乱不安,她本就是装病,现在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手心都快捂出了汗。 好在苏慕似乎并未怀疑她,只是微笑道:“怎么不吃?” 茵桃随便编了个理由道:“茵桃听说这种果子很苦,茵桃想回去就着糖吃。” “回梦嵇坞路途遥远,你能撑到回去吗?” 茵桃重重点头,“可以的!” “那行,若途中不适,就告诉慕哥哥,我们再吃。” 苏慕茵桃离开仙岛不久后,蓬莱宫一名宫人突然到访璇玑殿,递给璇玑真人一个口信,说仙岛上的梭罗果被人摘了。 璇玑真人疑惑道:“那梭罗果外面有结界,谁人能摘?” 那宫人也说不清楚,璇玑真人便亲自到岛上一看,果然见结界已经被人打开过,但是她竟然毫无察觉,想来这个不经意闯入结界的人,必定法力修为了得。 “这梭罗果是我精心培养出来的,本来就只有三十六颗,竟然还有人在我眼皮子底下摘了去,实在可恨!”璇玑真人怒意横生,发誓定要找出这个偷果子的人。 这时只听宫人道:“真人你看,这里有一张灵力符。” 璇玑真人上前一看,从宫人手中拿起那张符,说道:“这不是仙泽宫用来传信的符纸吗,怎么会在这?” 展开一看,只见上面画着奇奇怪怪的图案,璇玑真人百思不得其解,宫人提议道:“要不我们去问问风无涯仙人看看?或许他能解答。” 璇玑真人点了点头,“也好。” 第八十八章 师徒相见 “姑娘,再往前就是东灵山的地界了,姑娘可要去那里?”秦轩突然现身,看着兀自走在前面的伶华茵问道。 伶华茵点点头,“嗯,这附近有处屋子,苏慕带我来过,我想暂且在那里落脚,我没有需要的话,就请你不要出来打扰我。” “好,我会隐在暗处,保护好姑娘的周全。”秦轩毕恭毕敬地说道,然后不一会儿便又消失不见了。 伶华茵对秦轩的识趣还算满意,进了屋立马将屋子锁上,从怀中拿出鄂萝的胸针,对那胸针说道:“鄂萝,你在吗?” 不一会儿,对方立马有了回应,鄂萝的声音里惊喜中带着不敢置信,回道:“伶华茵,真的是你?” “是我,我现在说话不便,长话短说,你能帮我一件事吗?”伶华茵压低了声音。 “你现在在什么地方?我去找你。” “不,你别来,我现在被九霄的人跟着,无法自由行动。我找不到小慕了,怎么也找不到了……你和茵桃还好吗,可有他的消息?”一想到苏慕因她而下落不明,生死难定,伶华茵差点就哽咽了。 鄂萝沉默了一会便道:“小慕是我让他走的,他执意要去找你,我也拦不住他,茵桃也不见了,我猜想那丫头一定是随小慕走了。你怎么跟九霄的人在一起,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这事以后再说,我现在回不了仙泽宫,也没了法力,我怕他们找到小慕,你能打听到小慕的下落吗?” “小慕现在……已经完全变了个人,再也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小慕了,你还要找他?” “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始终是我的孩子啊……我想确认他有没有事,只要他安全了,我才能放心。” “行吧,我替你去打听下,要是找到他了,你打算怎么办?”鄂萝问。 其实这个问题伶华茵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如果真的和小慕碰面,小慕还会原谅她这个师傅吗?还会听她的话吗? 见伶华茵不说话,鄂萝在那边微微叹口气道:“你既然选择和九霄在一起,必然是要放弃小慕的,你这样让自己陷入左右为难的境地又何苦呢?伶华茵,关于苏慕的事,我最后一次帮你了,下不为例。” “谢谢你,鄂萝。”伶华茵不知如何感激她。 “不用跟我道谢,我只是可怜你们这些痴儿罢了。”鄂萝说罢,便又心想,她又何尝不是个痴儿。 一日之后,伶华茵收到鄂萝带来的消息,说苏慕现在在梦嵇坞自称新的魔帝,建立了不小的势力,还扬言要攻打中皇山三宫,为大荒图中惨死的魔灵报仇。幸好仙泽宫不知从哪得到的消息,正联合其它二宫做好了抵御魔族入侵的准备。 伶华茵这才确认苏慕是被霖歌救走了,霖歌对中皇山恨之入骨,定是她唆使苏慕这么做的。现在只有伶华茵能够阻止苏慕了,万般无奈之下,她只有再次请鄂萝帮忙。 “伶华茵,我已经不想管此事了,我说过上次已经是最后一次,苏慕跟我半点关系都没有,他是死是活做什么与我无关,我帮他全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你为何如此执迷不悟?”鄂萝第一次冲着伶华茵生气,但是生气过后,鄂萝还是忍不住要帮伶华茵。 “帮你阻止苏慕可以,但是我也有原则的。”鄂萝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伶华茵见鄂萝肯帮她,哪还管什么条件,直接就答应了,“只要我能做到的事,我必定帮你完成。” 鄂萝笑道:“这事你定能完成,那就是和我定下妖缚,这件事我可是惦记了很久。” “鄂萝,此事不能开玩笑,跟我定下妖缚你就失去自由了。”伶华茵始终不肯答应她,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你知道我不在乎这些的,我在这世上无依无靠,只有依附于你我才有了生命的意义。跟我定妖缚就可以助你功力大增,脱离仙泽宫法力的束缚,不然以你现在的普通身躯,如何能够阻止苏慕?”鄂萝循循诱导。 伶华茵现在最大的困扰就是失去了法力,什么也做不了,但犹豫了许久也没有答应,鄂萝也不急着她回复,反正她知道伶华茵会想清楚的。现在除了鄂萝,没有人可以帮伶华茵。苏慕就是她最大的软肋。 伶华茵再三迟疑下,最终还是同意了鄂萝的要求。 “今晚亥时,我们在东灵山山脚碰面。”伶华茵妥协道。 夜间,快到与鄂萝约定的时间,伶华茵便与秦轩说要去东灵山走一遭,取个东西,秦轩并没有多过问。但到了那里,天乌压压的一片,只见一大群魇魔突然朝伶华茵发起袭击,秦轩立马现身为伶华茵挡下。伶华茵才得以趁机逃走,彻底摆脱掉身后的尾巴后,忽然一阵紫烟掠过,将伶华茵掳走了。 秦轩解决掉那些烦人的魇魔,倏地发现伶华茵已经不见,他心里暗道一声:不好!但此刻哪里去找伶华茵? 他急忙在东灵山四处寻找,没到一个时辰,总算在一棵巨大枯木下找到了独自一人的伶华茵,秦轩心里暗舒一口气,还好,他的小命算是保住了。 “伶华姑娘,我以为你……”逃跑二字还未说完,伶华茵忽然转过身来,对着秦轩施了个法术,顿时秦轩和伶华茵的距离就越拉越远,秦轩不由得睁大眼睛,迈开步子却怎么也过不去,也不知道伶华茵最后说了一句什么话,就看到伶华茵像朵云似的飘走了。 中皇山,三宫、魔族两方势力战事胶着,魔军数量虽少,但来势极其凶猛,与娲皇宫、仙泽宫、玉树宫三宫几乎势均力敌,僵持不下。眼看魔军就要冲破中皇山结界,风无涯和蓬莱宫的璇玑真人携着蓬莱宫众弟子前来助阵,再次击溃了魔军的下一波攻势。 亲自带兵的霖歌和夜姚见情况不容乐观,只得先暂时放弃攻破结界,继续等待时机。 “你说我们突袭中皇山,蓬莱宫的人怎么会事先知道,派了这些人来?”夜姚望着远处的重重防卫,慢吞吞道。 霖歌皱着眉,好像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了,说道:“这你得问问魔尊大人身边的那个丫头了。” “你说是茵桃泄露的消息?” 霖歌冷冷哼了一声,不高兴道:“魔尊不来,这中皇山的结界也打不开,我们暂且等着吧。” 夜姚倒不急,不紧不慢地在一边看好戏。 只见霖歌拿出一只埙,放到嘴边开始吹奏起来。那埙声响彻云端,很快穿透进结界里面。没过多时,结界里面的人纷纷捂住了耳朵,有些开始内斗起来,乱成了一片。 夜姚看得眼睛发光,他笑道:“霖歌大小姐真是足智多谋,这样一来,等他们内斗完,结界也要被我们攻破了,何须再等魔尊。” 结界里的白臻等人听到这个埙声,惊恐不已,连忙用法术封住自己的听力,但已经有不少人被那埙声控制。 三位掌门连同长老真人们一边维持结界的牢固,一边控制结界内逐渐混乱的局势,无暇顾及霖歌和夜姚。 夜姚瞧着那结界即将崩溃,笑着摸了摸下巴,然后像飓风一样冲进了结界里面。 “魔,有大魔闯进来啦!”人群中开始有人大喊。 “你们看,那是谁?”紧接着又一个惊慌的声音响了起来。 弟子们纷纷抬头看去,只见结界上方站着一个高傲挺拔的身影,正是之前掉入月河悬崖底下的苏慕。 苏慕冷眼看着结界下方的一切,然后一抬手,手中倏地出现一团黑气,再一覆手,以黑云压顶之势朝着结界压了下来。 顿时,结界开始分崩离析。霖歌的埙声戛然而止,她露出复仇在望的笑意,冲手下的魔军道:“你们的魔尊来了,魔族复兴之日就在今天,给我杀了这些道士,给我们的同胞报仇!” 刹那之间,所有的魔军一鼓作气蜂拥而上,大杀四方,空中霎时间血色弥漫。 “小慕,你千万不要干傻事!”伶华茵听着远方的厮杀声,心里不断念叨着,她真希望鄂萝带的消息是假的啊。 但当她心急火燎地赶回到中皇山,远远看到那个领着魔军向三宫进攻的高高在上的人分明就是苏慕本人。 “苏慕,孽徒!还不快停下!”伶华茵激愤万分,一剑刺向向她攻来的魔物,一边冲着苏慕喊道。 苏慕听到这个声音愣了一下,然后朝伶华茵的方向望了过来,眼中的情绪风云变幻,像是经历了万千种思绪。 霖歌也看见了伶华茵,她笑着说:“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说罢便朝伶华茵的方向飞去。 苏慕抬手将她拦下,然后自己飞到了伶华茵跟前。师徒二人再次相见,没有任何问候之语。苏慕冷眼看着伶华茵,像看着一个陌生人。 “苏慕,还不快停下!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伶华茵看到此时的苏慕,原本的愧疚之情已经完全被愤怒和不可置信所取代。 苏慕见伶华茵一来就质问于他,居然笑了一下,说:“师傅这次来,是来阻止我的吗?” 伶华茵惊讶于他的变化,眉头紧蹙,痛心疾首道:“我不来阻止你,你打算就这么错下去吗?” 第八十九章 决裂 苏慕听到伶华茵的责问不禁失笑,“师傅觉得我错了,那魔族那些被仙家折磨死去的同胞又何错之有?” 伶华茵摇头道:“他们没有错,但你不该把从前别人的错误归责到这些无辜人的身上,不该与这些魔为伍。” “哈哈哈哈哈哈,与魔为伍,”苏慕突然大笑,眼神里尽是苦楚与嘲意,“师傅以为我为什么和他们为伍?若不是师傅为了别人弃我,把我丢入悬崖,我又何至于此?!” 面对苏慕愤怒的诘问,伶华茵无话可说,她只是难过道:“是师傅对不起你,食言了,你有什么怨恨冲着我来,不要连累其他人。” “呵。”苏慕冷冷地笑了一声,好像听到了天大笑话般,他靠近伶华茵几分,似笑非笑说道:“我的怨恨,若冲着师傅,师傅你承受得起吗?”说罢,便又对手下的魔军下命令道:“仙泽宫的人,通通杀了,一个不留。” 伶华茵立马抽出剑来,对着苏慕道:“你若是杀了他们,就先杀为师吧!” 苏慕冰冷的目光扫在伶华茵脸上,不为所动,“弑师,我不感兴趣,师傅的命还是留着吧,好好看看我带给师傅的这场好戏。” 伶华茵悲愤交集,怒目而视,“你若是执迷不悟,那我就只好杀了你!”话音落下她就持剑而去。 苏慕用袖风挡下,满怀恨意地盯着伶华茵道:“师傅要杀我,为了这些将你打入月河要害死你的人?!” “苏慕,没有人要害我,为师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停是不停手?”伶华茵一边用着曾教给苏慕的招式,一边问道。 苏慕早已被仇恨蒙蔽,不知伶华茵此举用心,只以为她要杀他,他大笑着反击道:“真是我的好师傅,既然你我师徒情分已无,那今日便就此了结吧!” 他恨恨地说完,翻手就是最狠厉的一掌风,“挡我者,格杀勿论!今日,就是仙泽宫灭门之时!”苏慕癫狂的大笑声响彻云端。 魔军在他的鼓动下更加猖狂进攻,势如破竹,中皇山的结界已经完全挡不住了。 伶华茵被苏慕打下地面,被两个仙泽宫弟子看到,连忙跑过来询问伶华茵是否受伤,伶华茵看着结界里越来越多的魔,不顾自己的伤势大喊道:“快去守护山门!”说罢,她召唤出墨魂剑,正要再次阻止苏慕,就被霖歌半路截下。 “哼,想接近魔尊,先看看我同不同意。” 伶华茵快速打量了眼前这个美艳得不可方物的女子,说道:“你就是霖歌吧?是你唆使的小慕?把我的小慕还给我。” 霖歌笑了笑,说:“还你?你是在开玩笑吗?小慕是魔族之魂,他与你殊途,本就是你们不同道。行了,收起你的伪善,你当初弃他于不顾的时候早该想到这样的结局。你要是真想他能原谅你,就好好跟我们合作,兴许魔尊还能顾念旧情让你继续做他的师傅。” “跟你们合作,你们到底还有什么目的?”伶华茵觉得他们的目的不仅仅是攻打中皇山为魔族报仇这么简单。 霖歌不答反笑,直接伸手朝伶华茵擒来。伶华茵无奈只得先与她过招。 “霖歌,你就没有想过,大荒图那些魔灵,根本不是仙泽宫的人杀死的。”伶华茵试图感化霖歌。 谁知霖歌却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就是要让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人死无葬身之地,这样魔族才有更多生存的空间,再不受任何人的制约。” 伶华茵知道跟她再多说无益,她只想尽快劝服小慕,就算小慕不听她的,她也要想办法结束这场大战。 她默念口诀,用墨魂剑割破自己的手指,以血为引,在空中划破一道黑色的口子,就像一张血盆大口,顿时,附近的魔物通通被吸了进去。霖歌没想到她留了一手,愤怒不已,对伶华茵发起更为猛烈的进攻。 苏慕眼神冷冽地朝她们这边望来,覆手用魔力将空中那道口子堵住,伶华茵见势,便用自身神力与之相抗。 苏慕因着身体只有一魂的缘故,魔力尚未运行自如,而伶华茵不知哪里来的更大的力量,苏慕有些抵抗不住,身体的血液急速翻涌,却又被什么东西压制住,有走火入魔之势。霖歌见状,怒吼一声:“伶华茵,你竟然忍心对自己的徒弟下牵机缚!” 伶华茵虽然心疼苏慕受牵机缚折磨,但为了保护更多无辜的人,她也只能继续动用神血。只见苏慕手脚皆迸出血液,隐形的丝线割破了他的衣袍,他却纹丝不动地站在空中,好像这些疼痛感都不值一提一样。良久,苏慕嘴角终于流出一丝血迹,霖歌大怒,直朝伶华茵一掌劈来,伶华茵一边躲开,一边继续念咒,很快,空中的口子越发张的大了。越来越多的魔物被吸进了里面。 “噗!”苏慕只觉喉咙一阵腥热,一口血喷涌出来。 “你这样会害死他的!”霖歌大喝一声,手下聚力,对着伶华茵就是一必死的招。 伶华茵心念及苏慕,猝不及防接了下来,未来得及停止血咒,被那剑魂所反伤,连人带剑也被那洞口吸了进去。 苏慕一手压制着胸中血气,一手下意识地要去拉伶华茵,却仍晚了一步。 这时空中掠过一道黑色身影,随着伶华茵掉进了即将闭合的口子。 “师傅!”苏慕情绪突然失控,刚喊出一句便从空中直直坠了下去,霖歌连忙冲上前接应,双眼血红地对剩下的魔军大喝:“先撤!” 眼前一片混沌,伶华茵睁开眼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景象,这是哪?她心里不由得发问。 “总算醒了。”一个熟悉无比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 伶华茵坐起来朝旁边看去,见九霄正坐在一边的火堆旁看着自己。 “你?怎么会在这里?”伶华茵心中顿时疑惑万千,她被霖歌所伤不小心掉入那个洞口,之后就来了这个未知的地方,九霄不是应该待在幽冥界吗? 九霄隔着火光看她,声音里辨不出喜怒哀乐,“我若不来救你,你死在哪都不知道。竟敢在我眼皮底下耍花样,看来秦轩这个职当的不够好,你说我怎么惩罚他的失职之罪呢?” “我逃走之事与他无关,你莫要怪责他。” 九霄哼了一声,“你若真怕我怪责,就不应该自作主张。你当知我心性,手下连一个人都看不好的事,我不罚怎么让他长记性?我可不像你,护短。”最后两个字,九霄特意拉长了音。 伶华茵不欲与他争辩,看了看四方,问道:“这里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他们所在的地方天地呈现一片浑浊,昏昏沉沉的,让人感觉格外苍凉。 “我们掉进了轮回之境。”九霄望着远方说道。 “你似乎很熟?” “不熟。只不过这个地方离幽冥界不过一口井的距离,说起来应该算是幽冥界的地盘。”九霄慢条斯理地解释道。 伶华茵见他丝毫没有起来的意思,说道:“你身为幽冥界之主,连自己的地盘都不知道?” “我是后来才接任的幽冥界之主,平常都在魔界,故而对幽冥界很多地方不熟。”九霄有理有据道。 “行吧……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你打算一直就这么干坐着?”伶华茵可不想浪费时间待在这个鬼地方,她只想快点出去,看看外面的情形如何了。 九霄这才站起来,说:“急什么,既然是自己的地盘,总能想办法出去,谁叫你非要把自己弄到这里来呢?” 伶华茵见他好像有些嘲笑自己的意思在里头,便道:“你以为我乐意来你们这个鬼地方,若不是……”她刚想说若不是被霖歌伤到,自己也不会被墨魂剑反伤,但见身上一点异样之处都没有,她不由得张了张嘴:“我身上的伤,你……” 九霄自顾自地走在前头,万般嫌弃地说:“你这丫头实在是笨的要死,不知道保护自己,总把自己弄成一身伤,每次都让本尊为你善后。” 果然是九霄为她疗的伤,伶华茵感动万分,连忙跟了上去,说道:“你这人,关心我就直说,为何总是这般臭脾气?亏得你那些夫人们受得了你。” 九霄瞪了伶华茵一眼,“她们受不受得了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逼着她们嫁于我。” 伶华茵刚想说什么,突然被九霄拉入怀中,然后捂住了她的口鼻,九霄温热的呼吸喷在伶华茵耳边,酥**麻的,伶华茵脸上顿时飞起一片红霞。 “噤声,屏息。”九霄充满磁性的声音喷洒在耳边。 伶华茵这才看向前方,只见前方不远处走来两个白影,身材佝偻,走路一颠一簸的。伶华茵不禁心想,不就是两个老人吗,也值得九霄这么小心翼翼。但等他们走近,伶华茵定睛一看,发现那两人根本不是什么老人,竟然是两个相貌奇丑无比的小鬼。一个少了一只眼睛,巨大的眼球吊在脸上,一个少了半边脸,只露出白森森的骨头。 伶华茵被两个鬼的长相吓到眼睛瞪得老大,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移动,没想到踩了九霄一脚。九霄皱了皱眉,没有说什么,只是抱着伶华茵的腰更紧了。 第九十章 轮回之境 那两个小鬼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特意瞧了他们一眼就走开了。等他们走远后,九霄才将伶华茵放开。 “不说不怕鬼吗?我看你刚才的样子好像很慌张。”九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谁慌张了?”伶华茵狡辩道。 九霄也不拆穿她,继续往前走了。伶华茵回头看了一眼那两只小鬼,心里不由发憷,连忙跟上九霄的步伐。 “他们怎么不识得你,为什么要让我屏息?”伶华茵问道。 “幽冥界那么大,又不是所有的鬼都见过我,就算从前见过,现在也未必认得出我。” 伶华茵这才想起九霄早就换了一副身体,不过她已经理所当然地认为司徒衍就是九霄本人了。 “方才那两个是幽冥界的恶鬼,你若是被他们发现是活人,他们就会缠上你,扰的你不得清静。” “……” 九霄看到伶华茵的反应,不由得发出一声轻笑。 伶华茵随着他来到一座阴森森的独木桥,前方好像有一点光亮,看来九霄是要到那里去。周围时不时响起一阵凄厉的鬼哭狼嚎,还有嘶声裂肺的呐喊声,让伶华茵联想到在地狱里苦苦挣扎的人们。前方的路很暗,九霄突然停了下来,叮嘱了伶华茵一声:“小心脚下。” 伶华茵这才往脚下一看,这不看还好,一看她整张脸都发白了,桥底下居然是一张张血盆大口,正朝着她咧嘴笑呢。 “啊……”伶华茵不禁小声地发出一声惊叫,下一刻,她的脚踝就被一只骨瘦嶙峋的手给抓住了。 “走开!”伶华茵心里到底还是害怕的,只是不想在九霄面前表现出来自己很弱罢了,她用力踢开那只手,几乎紧贴着九霄的背走路。 突然间,伶华茵身子一轻,被九霄拦腰抱起,她惊讶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脸上一阵窘意,“你干什么?” 九霄一本正经地说道:“怕就直说,你都快踩到我的脚了,我抱你过桥。” “……你,你赶紧放我下来,我自己走……”伶华茵被他这么抱着,心里面犹如小鹿乱撞,又不想就这么示弱。 九霄知道她爱逞强,嘴角微微翘起,勾起十分好看的弧度,他说道:“那我真的放了?”说着就作势要将伶华茵放下来。 谁知道伶华茵一只脚刚够到地面,桥底下就忽然扬起一阵阴风吹进她裤脚,她不由得瑟缩一下,紧接着双手紧紧圈住九霄的脖子,将脸埋在他胸前,小声道:“算了,其实这样也不错……” 九霄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他边走边轻叹口气:“真是个爱嘴硬的丫头。” 过了桥,九霄才将伶华茵放下地,看着前方的光道:“这里应该安全了。” “轮回之境里全是鬼吗?就没有一个长得正常一点的?”伶华茵对刚才那一路看到的东西有些心有余悸。 九霄看着她道:“在这里,你觉得什么样的才算正常?” “我在幽冥界看到的,他们都长得跟常人差不多,而这里的怎么差别那么大……” “唉,该怎么说你,怎会如此笨……”九霄无奈至极地看着伶华茵,却懒得跟她解释,“传言死人桥对面住着一个鬼夫子,他是轮回之境到轮回井的守门人,我们找到他,再让他送我们回去。” 伶华茵点点头,“你是这里的一方之主,你说了算。” “鉴于你之前的偷溜行为,回去后你就好好给我待在幽冥界,要是再敢有逃走的念头,我就把你扔在这里。” 伶华茵露出极其不满的表情,说道:“你这跟囚禁我有什么两样?我凭什么要听你的话?” 九霄振振有词道:“就凭你刚才说我说了算。” “……你这分明就是强词夺理!”伶华茵据理力争。 谁知九霄微微扬起下巴,笑着道:“我就是喜欢强词夺理。” “……” 行吧,在这里九霄最大,伶华茵斗不过他。 九霄见伶华茵被呛得说不出话,脸上似乎写着十分满意几个字。 随着前面的光越来越亮,他们来到一个看起来很古老的屋子,上面简单写着客栈二字。 伶华茵不禁问道:“这地方居然还有住宿的地方?你说的鬼夫子不会就住在里面吧?” “进去看看便知。”九霄说完,就大步地走了进去。 伶华茵生怕又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连忙跟着九霄的脚后跟进了客栈。 一进客栈里头,伶华茵仿佛回到了人界,这里面的布置跟外面的阴森恐怖完全是来自两个世界,客栈里富丽堂皇,桌子椅子都是金边镶嵌的,各种器皿也都是银器制造,伶华茵不由得为这个客栈的奢华咋舌,心想就算是皇帝住的宫殿也不过如此吧。 “来者何人?”这时,客栈里传来了一个老人的声音,随即一个矮小的老者从里面走了出来。 伶华茵看了看九霄,想看看他如何回答。 只听九霄面无表情,站的比谁都笔直地对那老人道:“过客,在这里迷失了方向,想要从你这里出去。” 骄傲如斯的九霄果然没有对老人家客气一点,活像别人欠他钱一样。 “你怎么知道从我这里可以出去?”老人问。 “鬼夫子是幽冥界第一富豪,这个我还是知道的。”九霄仍旧是一副目无下尘的表情。 “嘿嘿,从我这出去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死路。”老人家突然阴森森道,伶华茵不免背脊发凉。 “我们就是要从轮回井回原来的地方,你只管告诉我们怎么去。” 那老者打量了九霄一眼,又看了看伶华茵,指着伶华茵道:“你可以出去,但是她不行,她不是幽冥界的人。” 九霄瞟了瞟伶华茵,笑说:“她是不是幽冥界的人无关紧要,我自然可以把她带回去。” “她是灵体,轮回井的地狱之火会让她灰飞烟灭,连转世都没有,你怎么把她带出去?”鬼夫子嘿嘿笑道。 伶华茵微惊,这老头子居然还能看出她是个灵体。 九霄成竹在胸,“哼,以我之能,带个人穿过轮回井又有何难!你且跟我说,出口在哪里。”九霄不想再浪费时间跟他废话了。 那鬼夫子虽不识他的真实身份,却觉得此人有着比他强大不知多少倍的魂魄,还有那君临天下的气魄,想来定是什么要紧的人物,他不敢怠慢,说道:“你们随我来,每个要穿过轮回井的人,都要经历一项考验,不然就要永远留在这客栈里做苦力,就算鬼君地君来了也是如此,你们真的要试试倒也无妨。” 伶华茵这回才插上话:“老人家请说,是个什么样的考验?” “你们俩的考验不一样,进去后自会明白,姑娘先请吧。”那老头指了指一间紧闭的房间,示意伶华茵进去。 伶华茵看了九霄一眼,便走进了房间。 “你待会再进去。”老者对正欲一起进去的九霄道。 伶华茵刚进房门,就发现里面根本不是什么房间,而是通往外面的,前方是个三岔路口,伶华茵踟蹰要走哪一条路的时候,就听到刚才那位老者的声音传了进来:“每个人都会面临选择,每个选择都会带来不同的结果,但人不能未卜先知,就连神仙也预见不了每个选择后的结局。这三条路只有一条是死路,进去了就再也出不来了,接下来就看你如何抉择了。” 鬼夫子的话刚说完,四面又重归安静。 伶华茵看向前方的三条路,发现并无什么不同。但往前走了几步,她就发现每条路上都有一棵大树,树上绑着不同的人,第一条路的树上绑着的是在无归海第一次遇见到的苏慕,第二条竟然是自己,第三条路上则是之谷中的九霄。他们都沉睡着,没有半点伤痕,伶华茵知道他们皆是鬼夫子造出来的幻象,是用来迷惑自己的,但是他们又无比逼真地在她面前,伶华茵不知他们代表的到底是什么结局,她想也没多想,便直接走向了九霄那条路。 房间外,鬼夫子继续用他那独特的嗓音嘿嘿笑道:“那姑娘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你可以进去了。” 九霄忐忑的心顿时放下,看来那丫头没事。随即他也走进了那道门,和之前伶华茵一样,九霄也看到了三条路,他来回扫了一眼,正要往前走,就听到一个清脆如黄莺的声音。 “九霄哥哥,快来,霖歌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九霄朝声音处望去,看到霖歌正拉着一个男人的手,脸上露出花一般的笑容。 男人却不解风情道:“本尊事务繁忙,没空陪你玩。” 霖歌不依不饶,对着男人撒起娇来:“就来一下嘛!” 男人拿她没辙,只好由着她性子了。 九霄又往另一条路看去,见通往中间那条道上突然燃起了熊熊的地狱之火,一个美貌的红发女子被绑在一根长满荆棘的柱子上,衣衫褴褛不堪,不知道受了多少折磨。那女子嘴角流着血,对九霄说道:“九霄,我的孩儿,救救为娘……” “娘……”九霄嘴里喃道,几乎立马就相信了这个幻象,毫不犹豫地向前走了几步,要去救她。没过多久,九霄身上竟然也燃烧了起来,但是他毫不察觉,只是更加加快了脚步。 还没走到那女子跟前,第三条路上也传来了一阵又一阵的哭声,那声音来自一个小女孩,在这熊熊的烈火中不断刺激着他的耳朵。 “呜呜……呜呜……”女孩的哭声都哑了。 九霄不由得停下脚步,看了眼前的红发女子一眼,揉了揉额头,立马掉转回头,朝第三条路走去。当看到第三条路上的小女孩时,他重重叹了口气,快步朝女孩走了过去。 女孩子衣衫单薄,头发凌乱,身上湿漉漉的,看样子极其可怜。九霄蹲下来,将小女孩抱在胸前,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 女孩扬起清秀的脸蛋,用稚嫩的声音问道:“你是谁?” 九霄对她笑了笑,回答道:“我是你未来的夫君,我来带你回家。” 第九十一章 原是误会 房间里的幻象忽然之间全部消失了,变成了另一幅景象,一口大井出现在他们正前方。伶华茵诧异地看着不远处的九霄,而此刻九霄也在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幻象消失了,意思是我们通过鬼夫子的考验,可以回去了?”伶华茵看着那口冒着火焰的大井问道。 “嗯,回去了。”九霄说罢,便来到那口大井边。 “我以为你这么笨要在幻境里待上一段时间,居然这么快,真是令人吃惊。”九霄冷不防来一句调侃的话,又不经意地问道:“方才你在幻境里看到什么了?” 伶华茵笑道:“三岔路,三个人,别人都是好好的,唯独你被折磨得半死,我就去救你了。” 九霄不由得皱了皱眉,“你都看到的些什么东西?我怎么可能被折磨的半死。” “信不信由你。” “我不信。”九霄才不会相信自己在幻象里这么没用,他又道:“既然是三条路,那你怎么不选别的路?” 伶华茵看了看他,说:“只有你能带我离开这里,不选你的话,我岂不是要困在这?” 九霄眯了眯眼,似乎对她的回答不甚满意。 伶华茵没有察觉九霄的不悦,走到他旁边,朝井里望了一眼,见里面时不时冒出黑色的火焰,伶华茵就算没碰到也感受到它的灼热感。如果直接跳下去的话估计真的化成灰了。 “这个井就是你说的轮回井吧,我们要从这里跳下去?” 九霄二话不说,张开自己的双臂,将伶华茵抱住从井口纵身一跃,伶华茵还未反应过来,只见九霄身后突然长出两个巨大的黑色翅膀,将伶华茵整个人包裹起来,那些黑色的火焰碰到九霄的身体,竟也完全伤他不得,就像是九霄周身布了一层结界一样。 烈火的呼啸声从耳边嗖嗖刮过,像是来自地狱的咆哮,似乎要将井里的人焚烧殆尽,但伶华茵被人保护着,她安心地待在九霄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似乎与他经历了几场轮回。井上这么热,但她丝毫未觉得难受,甚至身上有一股冰凉之感包裹着,等她回过神来,已经随九霄回到了幽冥界。 不过没想到的是,他们这么来回折腾,外面竟也过了两天。她一回来,就向杜晔打听中皇山的事。 “那日之后,魔族就退兵了,苏慕也在那场战斗中受了伤,似乎伤的还不轻。”杜晔只是单纯地叙述着,伶华茵发现这次回来,杜晔对苏慕的态度好像有了些转变。 伶华茵没有注意到九霄回来后一直盯着她看,心里十分担心苏慕的伤势。她那天为了阻止他,迫不得已动用神血之力,逼得苏慕再次抑制不住魔性,那牵机缚不知又让他受了多少罪。伶华茵既悔又恨,不知道这样做究竟是对是错。 “中皇山死伤惨重,但魔军也折损了一半。”杜晔对伶华茵也是对九霄说道。 九霄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并未回话。 伶华茵知道,如果这个时候九霄对苏慕出兵,收回自己的权力,苏慕定然是防不胜防,但是好像九霄并没有下一步的打算。 “好好待着,下次若再逃了,我可不敢保证我会像这次那样好脾气。”九霄对伶华茵警告道。说是警告,但是语气里是少见的温柔。 九霄走后,伶华茵身边再次多了几条跟屁虫。伶华茵心想这次九霄是铁了心要将自己关在这了。 杜晔跟在九霄身后,说道:“主上,现在苏慕受了伤,魔族军心不稳,如果这个时候派兵攻打,岂不是良机?” 九霄回答道:“你这人,之前做事婆婆妈妈,现在变回梵天了,就沉不住气。我不喜欢趁人之危,夺回权力是迟早的事,现在对苏慕动手,那丫头岂不是恨死我,到时候又要与我闹。”说到后面,九霄自己都无奈地自嘲了一下。 杜晔不禁忧虑道:“主上,有句话属下不知当不当讲?” 九霄斜睥了他一眼,说:“讲。” “属下知道伶华姑娘对主上的重要性,不过伶华姑娘终究不是魔族的人,她一心牵挂徒弟,恐怕会阻碍尊主以后的计划。” “……牵挂?”九霄细细地琢磨着这个词,然后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若这个牵挂的人屡屡让她失望,你说她还会像现在这般护着他吗?这次伤苏慕的人,可是她自己。” “那主上交给夜煞的事?” “照原计划进行,那件事别让她知道了。” “属下明白,属下这就去办。”杜晔说罢便退下了。 两日后,梦嵇坞。 苏慕已经醒了很久了,霖歌站在床头边上,看着苏慕身上的伤口逐渐愈合。虽有魔族之魂,但苏慕的身体毕竟比较特殊,不像别的大魔拥有极强的自愈能力,而且苏慕这次伤的更重,若不是牺牲了几个上等魔,苏慕也不会好的这么快。 “我已经将你的小桃子关起来了。”霖歌对正在穿衣的苏慕道。 苏慕抬起头看她,对她自作主张的行为很不高兴,“你为什么要关她?” 霖歌冷笑一声,“不把她关着,等下又去告密怎么办?要不是她装病博你同情,让你带她去蓬莱,走漏了风声,仙泽宫又岂会有所防备?让我们折损了这么多同胞。”想到那么多魔被吸进伶华茵那把剑里,霖歌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把她关哪了?”苏慕穿好了衣服随即起身。 “你还是好好关心你自己吧!你心心念念的师傅在你身上下了牵机缚你不知道?你的力量迟迟未有增进,都是因为那牵机缚的抑制,这次你受了伤应该最清楚不过了。” 苏慕眼眸一沉,再次问道:“你把茵桃关哪了?” 霖歌恨恨地盯着他,没好气道:“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你师傅根本就不管你死活,她心里只有她的大义她的仙途!你的存在对她来说就是个障碍!她巴不得尽快除掉你。” 只听“砰”的一声,苏慕猛地砸了下床头站起身来,冷冷俯视着霖歌,咬牙切齿道:“你比之她又好到哪里去?你和我不过相互利用罢了。之前让我魔性失控误杀同门的人是你,你有什么资格置喙别人。这次你把我师傅弄丢了,你得把她找回来。” 最后一句话,苏慕一字一顿道,好像如果见不到伶华茵,他就会跟霖歌决裂一样。 霖歌不敢置信地瞪着他,不明白苏慕为什么都到这份上了还这么执迷不悟。 苏慕说完话,便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茵桃以为这次坏了魔族的计划,苏慕再也不想见到她了,但是当苏慕再次英雄般地出现在她面前,茵桃便又红了眼眶。 “茵桃,霖歌没把你怎么样吧?”苏慕将茵桃从霖歌手底下的人中解救了出来。 茵桃揉了揉发红的眼睛,摇摇头道:“没有,慕哥哥,你原谅茵桃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苏慕没有一句的责备,但他的语气里更多的是失望和困惑。 “茵桃不想慕哥哥一错再错,慕哥哥从前那么善良,现在为什么要跟魔族在一起,还要杀人?茵姐姐一定不愿意看到慕哥哥这样。” 提到伶华茵,苏慕不由得握紧了手,似乎牵机缚还在隐隐作痛,他说道:“善良在这个世道上根本不值一提。我若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来杀我,你的茵姐姐现在巴不得我死了才好。” 茵桃连连摇头,抓着苏慕的手极力辩解道:“茵姐姐不是这样的人,你误会她了!慕哥哥你不知道,茵姐姐为了保护你,甘愿自己一个人回仙泽宫接受惩罚,她把你留在魇魔之都,都是怕你被仙泽宫的人发现啊!你身上的牵机缚,茵姐姐身上也有,你每次发作,茵姐姐也一样痛苦。鄂萝姐姐心疼茵姐姐,才让你去吃那些下等魔抑制魔性,却没想到这样反而是害了你,让你变成了真正的魔。茵姐姐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放弃慕哥哥……” 听到茵桃的解释,苏慕震惊的说不出话,他手心微微颤抖,有些不信,但又有着隐隐的期待。 “那她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那些伤人的话简直把他伤的体无完肤。 “那都是鄂萝姐姐骗你的。” 苏慕再也等不及,拉起茵桃的手就往外面走。 茵桃不知道他这么急着要做什么,连忙问:“慕哥哥你要带我去哪?” 苏慕深深吸了一口气,迫不及待想见伶华茵,“我要去问问她,再问她一句话。” 苏慕刚走到外头,手下的人立马来报,说曲空山夜煞王前来求见。苏慕自从在魔界自称魔帝之后,除了曲空山,基本上各个地界的魔君都归顺了,就只有夜煞还在冷眼旁观。 苏慕不禁揣测,他这个时候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茵桃,你先自己回离火殿去,慕哥哥还有事要处理。”苏慕说罢,便跟着手下去见夜煞。 夜煞笑眯眯地看着苏慕,跟老朋友相见一样,好像全然忘了上次见面他们还在争锋相对。 “夜煞,你来找我做什么?”比起夜煞这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的态度,苏慕显得冷静多了。 “本王来自然是有好事要告诉你。”夜煞说道。 苏慕扬扬眉,“从你那里还能有什么好消息,我洗耳恭听。” “听说你打算收复九荒魔界,我这有一个良策,你要不要听?” “什么良策?”苏慕问。 夜煞神神秘秘道:“你听过血祭吗?” “血祭?鬼巫一族的传说,不甚了解。” “南境鬼巫一族为寻一个叫做血魄珠的宝贝,曾经用血祭打开过九州之外的一个秘境,这个地方不属于六合八荒任何一处,他们发现此法对于打开天地之外的空间封印十分有效,而九荒也地处天地之外,除了墨魂剑能够打开未知的空间结界,就还有鬼巫族的血祭一法了。” 苏慕笑了笑,反问道:“既然有墨魂剑这么好用的东西,我为何要采用你说的方法?” 夜煞笑道:“墨魂剑自然是好用,可也得你师傅愿意才是,伶华长老是仙家那边的人,怎会为了魔族打开九荒魔界?” 苏慕心里嘀咕着,既然要跟师傅重归于好,九荒的事还是暂时不要让她知道为好,免得又与师傅生了嫌隙。 第九十二章 余姬 苏慕思忖了一下夜煞的话,开始怀疑他的用意,于是看了看他道:“据我所知,你压根没想过要归顺于我,今日怎么突然来献策了?” 夜煞笑了笑道:“曲空山一向不喜拉帮结派的,虽然本王未归顺,但也是一心想要令魔族振兴,我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若能互相帮助何乐而不为呢?你说是不是?” 苏慕对夜煞投去探究的目光,良久才似笑非笑道:“你既然这么有诚心的话,那你说说,血祭要献祭谁呢?” “如果你决定了,无归海外的虚妄之地就是进行血祭的好地方,陷在那里的人反正都是些无用之人,杀了也没什么可惜的。”夜煞说道。 苏慕听罢,眼角微微眯起,夜煞煞费苦心告诉自己这个方法,看来已是对自己的事情了如指掌。 “你的办法我会考虑,如果没什么事的话,那就请回吧。”苏慕就要下逐客令。 这回夜煞又道:“对了,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什么事?” “小心你身边的霖歌,她为了魔族可是不折手段,包括你师傅的命,她可毫不放心上。”夜煞忽然压低声音提醒道,然后便潇洒地离开了。 夜煞离去后,苏慕便开始琢磨夜煞的话,不一会儿,霖歌闻风就过来了。 “听说夜煞来找过你?他跟你说什么了?” 苏慕看了一眼霖歌,豪不避讳地说道:“你那的消息传得可真快啊,他叫我小心你,你该不会对我隐瞒了些什么事吧?” 见苏慕用怀疑的眼神盯着自己看,霖歌不慌不忙道:“你觉得我隐瞒你什么?我虽然算不上光明磊落,但是既然我决定要跟你合作,那自然是不会害你。” “最好不要对我身边的人下手,不然你没好果子吃。”苏慕警告道。 霖歌看着苏慕的背影,脸上露出一丝阴霾。 夜煞回曲空山后,立马向九霄复命,说已经将话带到。 “听到血祭,苏慕什么反应?” “他好像不是全然相信属下,还尚有顾虑。”夜煞回答道。 九霄不紧不慢,笑容邪肆,“无妨,他会听进去的。” 夜煞想了想,半信半疑地问道:“尊主,血祭真的能打开九荒魔界?” 九霄抬了抬下巴,眼里闪出狡黠的光,笑容有点捉摸不透,“当然不能。” “那……”夜煞又想继续问。 九霄收起笑意,神情阴沉地说道:“你问的太多了,知道的多不见得是好事。” 夜煞连忙道:“是,属下多嘴了。” 九霄的态度让夜煞的好奇心更重了,他很想知道这个血祭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主子到底有什么计划,但杜晔对此却守口如瓶,不肯透露一句。 连续几日,伶华茵又不见九霄的身影,整天被几条尾巴跟着实在是跟被监视没什么两样,还不如之前秦轩在的时候,至少眼不见心为净。而且这些尾巴从来不与她说一句话,不论她问什么,他们都保持一致的缄默,就像哑巴一样,伶华茵不禁怀疑是九霄故意叫他们不搭理她的。 伶华茵很想知道外面的情况,尤其是苏慕的伤好了没有,茵桃有没有跟他在一起。离开幽冥界是无可能了,除非九霄哪天脑子发热放她走。伶华茵只好继续等,九霄虽然限制她的自由,但伶华茵想知道的事情,九霄也不会瞒着她。 “余夫人,余夫人,您最好不要进去。” 伶华茵正在房间里看书,突然听到外面有人说话的声音。 不久,一个打扮美艳的女子走了进来,与伶华茵对视着。 伶华茵一眼认出了她,就是之前在幽冥界遇到过的九霄八位夫人中的其中一个。伶华茵没有起身的意思,她放下手中的书,用疑惑的目光望向来人。她们并不认识,这人今日来这里做什么? “你是叫伶华茵吧?” “你找我有什么事?” 那女子说道:“你知道我是谁吗?”语气中有些傲慢。 伶华茵回答道:“不知道。”她不感兴趣,也不想知道她的任何事。 那女子并不在意伶华茵的冷漠,炫耀说:“我是尊主的七夫人,是与尊主在前任幽冥界主面前拜过堂的。” 伶华茵淡淡地回应了一个“嗯”字,就再没说过话。 余夫人见伶华茵如此镇定,有些微微吃惊,问道:“你不介意吗?” “我为何要介意?”伶华茵觉得这女人来得莫名其妙,莫非纯粹是来告诉她这个事情的。 余夫人看自己的目的没有达到,有些不甘心道:“莫非你不喜欢尊主?他们说尊主待你很好,还派手下保护你,这种待遇,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伶华茵目光移向别处,并未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好一会儿才声音淡淡地说:“你们尊主确实待我不薄,我很感激他让我有个容身之处,不过幽冥界不是我的久留之地,我外面拖家带口的,实在是挂念我的两个孩子……” 余夫人听到伶华茵的话,下巴都快惊掉了,“什……什么?你和尊主还有孩子?还两个?” 伶华茵按了按额头,万般无奈地解释道:“不是你家尊主的……”但觉得此话听起来也怪怪的,只见女子的表情从错愕到震惊,十分的丰富多彩,伶华茵也懒得继续跟她解释了。 余夫人似乎受到了重大的打击一样,低声地喃喃自语:“你跟别人生了孩子,尊主还对你这般好,我却连自己丈夫的面都见不到……” “……”伶华茵原不想伤害她,殊不知她会这么想,觉得有些对不住她,但怎么说这女子也是故意来找事,本来两个人井水不犯河水的,伶华茵无意间伤到她也纯属无奈之举,于是便将错就错,说:“夫人想见丈夫的心我很理解,就像我想见我的孩子一样,但是我跟夫人不同的是,夫人可以在这幽冥界随处走动,而我只能被囚禁于此。” “囚禁?尊主给了你这么大的殊荣,你居然说是囚禁?”余夫人不禁咋呼道。 “与自己孩儿分隔两地,想见不能见,对于我来说与身陷囚笼有什么两样。夫人与我同是女人,应该明白这种分离之苦。现在幽冥界无人帮我,只有夫人能够让我和我孩子团聚了。夫人能否行行好,圆了我的心愿?”伶华茵继续试图用情感打动她。 心思细腻的余夫人果然有所触动,说道:“可是尊主特意命人看着你不让你离开,我可帮不了你。” 伶华茵觉得有机会说动她,便道:“自然不是让夫人助我离开,只要夫人帮我把我的孩子带来,我能够见上一见就好了。” 余夫人倒也不是不图回报的善心人,她思虑了一番,问道:“我帮了你有什么好处么?” “夫人若是帮了我见到我的孩子,我定让你们尊主去见你一面,这样不是两全其美?”伶华茵立马抓住该女子的弱点。 余夫人又犹豫片刻,再三思虑下说:“好,那我帮你这一回,你若是说话不算话,我不会饶了你的。” “夫人请放心,我伶华茵说到做到。”不就让九霄与她见上一面么,这又有何难的。 “你的孩子在哪?叫什么?”余夫人问。 “她叫茵桃,现在在梦嵇坞,不过她可能与我一样被人看着,夫人需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她带出来,切莫让人发现了,不然怕夫人跟她都有危险。”伶华茵说道。 余夫人呵呵掩嘴笑道:“幽冥界最擅长的就是神不知鬼不觉了,你放心,三日之内,我必然让你与你的孩子见面。” 伶华茵浅浅一笑,“那就多谢夫人了。” 余夫人走后,伶华茵长长舒了一口气,还好余夫人没有怀疑她的话,不然她得另外想办法。 余夫人答应帮她的当天晚上,九霄居然破天荒地回来了,一回来就来问伶华茵,白天余姬是不是来找过她。 伶华茵心想余夫人应该不会这么愚笨把那件事告诉九霄,故而照实答道:“是来过。” 九霄皱皱眉头,好像很不希望余姬来一样,问:“她来做什么?” “大概是在幽冥界闲得无聊,想来看看你把什么人藏在这了。” 九霄笑了一声,“对你,我还需要藏?我看是你闲得无聊了吧。” 伶华茵道:“余夫人好歹是你拜过堂的夫人,你这样对她不闻不问,她心里指不定多难过,知道你事务繁忙,但偶尔也要见见她问候一下吧。” 九霄饶有趣味地看着伶华茵,说道:“看来她是来找你诉苦来了,我想见谁便见谁,不想见谁就不见谁,难不成我有几位拜过堂的夫人就要整天围着她们转?” “倒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几个意思?让我去见别的女人,你很开心吗?” “……也没有。” “那就是不开心,既然是自己不开心的事,为什么要做?” 伶华茵觉得自己掉入了九霄设的语言圈套,她顿时哑口无言。 九霄看到她无话可说的模样好像十分满意,不过没过一会伶华茵又道:“我觉得你还是去见她一面比较好……” “……” 伶华茵头疼地摁了摁太阳穴,找了个理由:“我见她可怜,就答应她了,你总不能让我做个言而无信的人吧。” 九霄再次蹙起眉头,“那是你和她之间的事,我可没答应。你自己揽下的破事自己解决。” “你要是去的话,我许你一件事。” 九霄不屑一顾,笑笑道:“本尊什么都有,你还能许我什么东西?” 伶华茵突然往前靠了几步,直压到九霄胸前,踮起脚亲了他脸颊一下,然后迅速撤离。九霄瞪大眼睛看着她,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这样够了吗?” “…………”九霄看了她好一会儿,声音低哑,“不够……”说着便捉起伶华茵的手往自己身前一拉,就要吻上去。 伶华茵连忙用手指抵住九霄的唇,摇摇头道:“你去还是不去?” 九霄邪魅一笑,说道:“丫头都这么主动了,我去去又何妨。” 第九十三章 真相 余姬没有失言,两天后,她果真偷偷摸摸避开了九霄的人带着茵桃来找伶华茵。茵桃见到伶华茵,立马扑到她怀里哭,伶华茵见她平安无事,终于放下悬着的一颗心。 等茵桃哭完了,伶华茵才有机会打听苏慕的事。“小慕怎么样了,受的伤可有好些?” 茵桃回答道:“慕哥哥一切都好,只是他……”说到这茵桃眼神里的光开始暗淡下来。 伶华茵了然道:“我知道,茵桃已经做的很好了,只怪我没有好好看顾小慕。” 茵桃摇摇头,“茵姐姐,我已经跟慕哥哥解释过了,他没有怪茵姐姐,还要来找你。茵姐姐你是不是没办法离开这里,我回去告诉慕哥哥,让他来救你出去。” “茵桃,我在这里没有危险,不用来救我。你回去告诉小慕,若他还认我这个师傅,就跟霖歌他们彻底断了联系,若再一意孤行执迷不悟的话,我和他只能恩断义绝。”伶华茵说的很是决绝。 茵桃有些吃惊地望着伶华茵,说道:“茵姐姐,真的只能这样吗?为什么自从茵姐姐离开我们后,就变成这样了,茵桃真的不明白,以前大家不是还好好的吗?现在说决裂就决裂。”说着说着,茵桃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伶华茵叹了口气,安慰她道:“有些事没办法做到事事周全,霖歌要向人界复仇,而我要保护好它,正邪不两立,小慕要是真的误入歧途,走到这一步也实非我愿。茵桃愿意站在我这边,还是慕哥哥那边?” 茵桃擦擦眼角,说:“我站在茵姐姐这边。” 伶华茵笑道:“好孩子,你先回去,将我的话带给小慕。是对是错,他心里总该有个计较。” “茵姐姐,你一个人在这里真的行吗?在月河茵桃看到司徒衍了,他是不是与姐姐在一起?”茵桃问道。 “他不是司徒衍,他是九霄。” 茵桃听后不免大吃一惊,捂着嘴道:“茵姐姐喜欢的那个人莫非是九霄?” 伶华茵没有否认,茵桃急道:“可是,茵姐姐,他不是魔帝吗?” 伶华茵脸上现出温柔如水的神情,说:“世人对他误解良多,可他不是坏人,他对我很好。” 茵桃不再说话,良久才缓缓道:“那人长得跟司徒衍一样,我好像也并不讨厌他,只要茵姐姐能够幸福,茵桃也会一样开心。” 两人正说着贴心话,突然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没打扰到二位说悄悄话吧?”夜姚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这里。 伶华茵大惊失色,他竟然能够避开九霄的耳目找到这里来。伶华茵朝他身后望去,看到余姬站在夜姚身后,好像被胁迫了,她对伶华茵使劲摇头,口中道:“不是我。” 夜姚笑了笑,然后一手将吓得脸色发白的余姬拎过来,摇摇头甚是遗憾地说道:“二哥怎么会有这么蠢的女人,被人跟踪了也不知道。” 说完之后夜姚毫不怜香惜玉地将女人的脖子咔嚓一声扭断,对伶华茵道:“美人,我们又见面了,跟我走一趟吧。” “茵姐姐。”茵桃害怕地抱住伶华茵的腰。 伶华茵把她护在身后,对夜姚说道:“那也得问问我愿不愿意。” “这个,也由不得你。”夜姚忽然笑道,然后朝伶华茵大摇大摆走了过来。 伶华茵立马做出应战姿势,但刚使出法力,也不知道夜姚用了什么法宝,伶华茵的法力竟然失效了。 伶华茵不禁花颜失色,任凭她怎么变幻法术,都完全使不出来,一会便被夜姚擒住了。 “咦,这仙泽宫的封灵阵还挺好用的。” 伶华茵听到夜姚如此说,刚想问他怎么得到的,就被夜姚一掌拍晕。 等她恢复神智的时候,自己已经到了一个昏暗的暗室里,房间里潮湿阴冷,散发着丝丝凉气,伶华茵朝两旁看去,那里安放着两个人形大的容器,两张熟悉的脸庞映入眼帘。她惊讶不已,连忙跑上前去,只看到周瑶睁着一双大眼定定地望着前方,好像没有看见她似的。她的全身都浸泡在污浊的水里,手脚都绑着丝线,将她整个人吊在那个容器里。 “周瑶,周瑶!”伶华茵使劲拍打着容器,试图把她唤醒,但周瑶一动不动,眼皮都不眨一下。 伶华茵又跑向另一个容器,这个容器里装的是消失许久的姬如梦,她的眼睛已经被挖走了,只剩下两个空空的眼窝,她的双手垂吊着,连着两根藤蔓,已经被干涸的血染成了暗红色,身子只剩下一副枯骨,像是全身的血液被滴干了一样。顺着她双手的藤蔓往下看去,是一个大缸,里面有血红色粘稠的液体,看样子她已经死去很久了。伶华茵看到此等场景,胃里忍不住一阵翻江倒海。 虽然姬如梦想要她的命,但是看到这女孩的死状,伶华茵还是觉得太残忍了。 这时,霖歌走进了暗室,伶华茵指着姬如梦和周瑶对她道:“这是谁干的?” 霖歌随意往那两个容器看了一眼,回答道:“是我干的,怎么了?”她嘴角扬起一抹笑意,美丽动人又残酷无比。 伶华茵怒不可遏,“你怎么下得了手?立马把周瑶给我放了!” 霖歌毫不在意道:“你说她么,她死了啊,你救不活她了。这女人是自己找死,跑来找魔尊,魔尊不想见她,就把她交给了我,任由我处置。然后我看她还有点用,便用她做成了法器加以改造送给了夜姚。” 伶华茵终于知道夜姚的封灵阵是怎么来的了。那封灵阵是黑白双剑其中一把的招式,是周瑶惯用的。 “那姬如梦呢?” 霖歌笑得越发动人了,拉长了声音道:“至于这个女人嘛,她居然敢觊觎我的九霄哥哥,更不能饶恕了。一个低贱的槐树妖,也配喜欢九霄哥哥么?” 伶华茵有些讶异地看着霖歌。 霖歌脸色像乌云一样暗下来,盯着伶华茵姣好的面容,说道:“听夜姚说九霄哥哥待你不薄,特意给了一处宫殿给你住,还派了很多人保护你的周全。” 伶华茵突然意识到霖歌和九霄关系并不一般,她看着霖歌没有说话。 霖歌蹙起眉头,用蛮横的语气道:“我告诉你,我生平最讨厌就是有人和九霄哥哥走的很近,九霄哥哥只能喜欢我一个人,别的女人休想得到他的喜爱。” 原来如此。伶华茵突然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女人的直觉告诉她,霖歌和别的女人不一样。 “你最好明白,我霖歌要得到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你在九霄哥哥眼里就跟那姬如梦差不多,他从前利用她,现在就会利用你。你们不过都是工具而已,你以为像他这样的人会对你有真心吗。” 伶华茵微微一笑,并不在意霖歌的话,说道:“九霄是不是利用我,是否对我有真心,你自己问他不就好了,何必找我对质。” 霖歌以为伶华茵是故意挑衅自己,脸色阴沉沉的,她对伶华茵道:“你不要得意太早了,九霄哥哥是不会忘记和我的约定的。你说如果我现在将你做成我的活傀儡,他还会在意你的死活吗?” 活傀儡……伶华茵记得九霄说过,霖歌的摄魂术确实能够用于制作活傀儡,司徒衍活着的时候也曾被她操控过一段时间,不过后来他又凭借着九霄的魂力破除了霖歌的摄魂术。 如果霖歌真的像她话语里这么喜欢九霄的话,为何还要与九霄作对呢?而且竟然还想着操控九霄的魂魄。 “霖歌,虽然我不知道你和九霄有过什么样的约定,但你做的这些事,九霄是不会原谅你的。九霄才是真正的魔帝,你却让小慕代替他,他怎么可能容忍你。” 霖歌笑道:“真正的魔帝?我在意的是九霄哥哥的魂魄,又不是什么人,哪怕现在的苏慕只有九霄哥哥的命魂,他也是九霄哥哥的一部分,只要九霄哥哥的魂魄全部集齐,苏慕就是重生后的九霄,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伶华茵想到方才所见姬如梦的死状,不由得秀眉一皱,“你莫不是想炼制血魄珠,用来牵引魂魄重聚?” 霖歌不置可否。伶华茵突然觉得自己早就陷入了霖歌布下的圈套,从一开始遇到司徒衍,就是霖歌设下的局,她刚开始还怀疑过是九霄,现在看来,九霄也是被霖歌算计在内了。 这个女人的城府深不可测,连九霄都在她精密的计划当中。伶华茵心里不由得升起一股寒意。 “你最终的目的不是向人类复仇,而是要操纵魔界,我说的对吧?”伶华茵虽是问话,但心里面已经确认不疑了。 “操纵魔界的事还是交由九霄哥哥做吧,我只想做他最好的羽翼。只要九霄哥哥魂魄全聚齐了,我们就能回到从前,再也不受任何拘束。为了完成这个心愿,你可知道我做了多少努力,你知道我苦苦找了九霄哥哥多少年。为了寻到他的神魂,我日日吹奏引魂曲,不惜以牺牲那些魔灵同胞为代价,我原不想这么做的,可是不这么做,九霄哥哥就听不到我的声音。” “原来大荒图那些魔灵,是因你而死,既然如此,你为何如此憎恨中皇山三宫?”伶华茵感觉真相即将大白。 霖歌妖娆一笑,她道:“我恨他们,本来就不是因为大荒图那些魔灵,而是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地残害我的同胞。人族,都该杀。” 伶华茵听罢,怒火中烧道:“你连你的同胞都不放过,你比之那些人,更加可恶!难道万玄门的人,就活该被你们魔灵杀死?” “万玄门的人,不是我杀的,我管不着。” “你简直是不可理喻!残忍至极!”伶华茵无比愤怒地指责道。 霖歌看伶华茵拊膺切齿的模样,不禁反笑:“不得不说,你是我见过的人中最有趣的一个,或许这也是九霄哥哥对你比较特别的缘故,不过今日之后,你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第九十四章 生死相随 伶华茵听完霖歌说的这句话,就看到她朝自己走了过来,当时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不知中了什么邪术,不久就倒在霖歌身上。 另一边的牢房内,茵桃不断地大呼小叫,引来了看门的人,瘦小的她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咬破了看守的手臂,冲出了牢门,直朝苏慕的寝殿而去。 茵桃失踪两天,苏慕也在派人找她,这下看到茵桃自己回来,他连忙问她去哪里了。 “慕哥哥,快去救茵姐姐,她被霖歌带走了。”茵桃还没来得及回答他的话,便急切道。 苏慕大惊:“你说师傅在梦嵇坞?!” “慕哥哥,快,不然茵姐姐就有危险了!”茵桃心急火燎地催促道。 苏慕正要跟茵桃去救伶华茵,半路便被夜姚拦下,苏慕顿时火冒三丈,呵斥道:“为何拦我?!让开!” 夜姚笑笑,“魔尊息怒,属下有要事相告。” “什么要事比我师傅的命重要!” “属下要说的就是魔尊师傅的事。” 苏慕疑惑地看着夜姚,夜姚立马道:“魔尊借一步说话。” “慕哥哥,不要相信他!”茵桃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就是他把茵姐姐抓来的!” 苏慕听了立马朝夜姚看去,神情好似在问,确实有此事? 夜姚答道:“伶华茵确实是我带回来的,不过属下并没想过伤害她,霖歌也只是暂时把她关起来而已,没有要害她性命,魔尊请放心。” “她是我师傅!你们竟然私自把她关押起来!”苏慕挑高了眉头。 夜姚道:“魔尊,现在九霄估计已经知道伶华茵不见了,他一定会马上找上门来,这正是我们对付他的好时机。属下已经想好万全之策,就等着他上钩了。” 苏慕神色间有了些松动,他道:“你有什么完全之策?” 茵桃见势,扯了扯苏慕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听夜姚的话。 苏慕看了她一眼,对手下道:“先将茵桃送回离火殿。” “慕哥哥,我不回去,我要去救茵姐姐。” 苏慕拍了拍她的头,说:“别担心,我会保证师傅的安全,她不会有事的。” 夜姚笑道:“魔尊果然明智。” 等茵桃被带走后,苏慕脸色阴沉道:“说吧,你有什么计划?” “魔尊还记得上次在中皇山伶华茵使用了神血之力吗?” 苏慕忆起当日情形,仍历历在目。 “之力相互抗衡,如果用伶华茵之血对付魂魄不全的九霄,定能成功。”夜姚道。 “不可!”苏慕大呵一声,眉头一皱,“你怎可利用我师傅?” “此时若不利用,那就错失最好的机会了!魔尊万万不可感情用事!而且此法并不会伤及伶华茵性命。”夜姚也丝毫不妥协。 苏慕心里十分恼怒,他闭了闭眼,思虑片刻,说道:“我不能做伤害师傅的事,就算是对付九霄,也不能牵扯到她。” 夜姚却道:“这种事情不用魔尊亲自出手,属下已经取到伶华茵的血了。” “你!”苏慕怒不可遏,差点就想杀了他。 “魔尊不必担忧,属下只是取了一点血而已,伶华茵还好好的。现在对付九霄才是要事,魔尊还是要以大局为重,若还沉溺于这种无关紧要的儿女私情里,怎能担得起大事!” 苏慕握紧了拳头,虽然恼怒夜姚不经自己允许独断专行,但他说的确实在理,即使自己有一万个想杀他的理由,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知道了,就按你说的做!我师傅现在在哪里?”苏慕就算听了夜姚的建议,也不想让伶华茵受了委屈。 夜姚怕中途又出了什么岔,说道:“魔尊最好这个时候先不要与她见面,等把九霄钓上钩再见她不迟。属下保证绝不亏待她。”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已经猜到霖歌那女人估计早就对伶华茵用刑了。不过为了大计,他不能让苏慕这个时候被绊住了手脚。 苏慕虽然不情愿,但见夜姚态度坚决,他只好暂且强压住想见伶华茵的心情。 伶华茵被霖歌搁置在了单独的牢房内,她的手脚有些疼,一看原来是霖歌用荆条绑住了她。她稍微一动弹,那些荆条就越困越紧。 没过多久,她就听到一个让她安心的声音:“丫头。” 随即她便感受到胸口一阵温热,想来是九霄给她的羽毛有了反应。 “我在。”受困的伶华茵感觉到一阵暖意。 那边的人好似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良久才道:“好好待着别动,我马上就来。” “嗯。”伶华茵突然觉得,哪怕她现在身在天涯,九霄也会义无反顾地赶过来,将她带回家。 此时,梦嵇坞外的路上已经死了一大片魔,九霄独自一人连闯三道山门,就快到达夜姚布下的陷阱了。 苏慕在高处隐蔽的亭子里冷眼旁观,他看了一眼下方的笼子,里面关着一个女人,夜姚不知从哪里找来的诱饵,这个叫做夜芙的女人长得跟伶华茵有七八分像,夜姚稍微在她脸上做了手脚,用伤口遮掩了一部分容颜,看样子就是伶华茵本人,就连苏慕都看不出端倪来。 伶华茵随身佩戴的天罡剑现在正躺在夜姚手里。 九霄到达时,冰冷的眼神在看到笼子里浑身是伤的假伶华茵时变得异常阴沉狠戾,他步步逼近,夜姚却没有退缩的意思,正擒着笑看着火冒三丈的九霄。 “二哥怎么是一个人来?你的忠实手下梵天呢?” “对付你个杂碎,还需要带人吗?”九霄的眼睛时不时瞟向笼子里的女人。 夜姚看在眼里,心想自己的计划果真没白费,九霄对伶华茵真是在意到不行。 “可是梦嵇坞可不止我一个人啊。” 九霄露出极其轻蔑的笑意,抬了抬手,成竹在胸道:“对付你们,绰绰有余。”他说罢也不管夜姚还在,直接走向那个笼子。 “二哥还是一如既往的自信啊!”只听身后一道劲风袭来,夜姚从九霄背后攻了过来。 九霄一个反掌,将夜姚逼退数丈之外。他挥袖快速劈开那个笼子,将受伤的女子从地上抱了起来。 “二哥!”夜姚见他魔力已经恢复大半,不甘示弱,大声吼道。 “知道动我的女人是什么下场吗?”九霄冷冷道。 夜姚看了看他怀里的人,笑道:“二哥女人那么多,为何偏偏对这个异族的女的情有独钟?二哥不知道霖歌等了你多少年吗?” “你倒是提醒了我,霖歌,我早晚要跟她算这比账,今日,先解决了你再说。”九霄话音刚落,就和夜姚交起战来。 一手抱着个女人,一手全力攻击夜姚,九霄也丝毫没有落于下风,夜姚不得不再次对他刮目相看,只能小心翼翼应对,没多久,擅长持久战以为稳操胜券的夜姚竟然受了重伤。 九霄正要就地处决夜姚,在高处看了许久的苏慕终于出手了。“嗖”的一声,九霄只觉胸口一阵剧痛传来,他低头一看,胸前已然空了一个大洞,鲜血正汨汨流出。这剑来得太快,亦或是出手的人压根没有给他反应的机会,他踉跄了一下才站稳,转身一看,见苏慕正站在他面前,手里是一把和伶华茵佩剑很像的剑,上面沾满了血。 “你就是九霄,你和我师傅是什么关系?”苏慕小心地擦拭着手里的剑,好像对待绝世宝贝一样,慢条斯理地问道。 九霄勾了勾唇,似乎是故意宣布自己的主权,道:“按照辈分,你应该叫我一声师爹。” 苏慕被这句话彻底激怒了,顿时失了方寸,他青筋暴突,用剑一指,大喝道:“一派胡言!我师傅也是你能沾染的!?” “呵,信不信你自己问你师傅好了。小子,本尊要不是看在你师傅的面上,你能活到今日?”九霄眼神沉了下来,“今日你偷袭我之事,我暂不追究,让开!” 苏慕像座山一样纹丝不动,似笑非笑地摩挲着手中的地煞剑,“你以为你进了梦嵇坞还能走的掉?你以为我会让你带着我师傅就这么离开?” 九霄狐疑地朝苏慕看去,忽然看到一个身影朝他跑来。 “九霄,小心他们的圈套!”伶华茵的声音远远传来。 苏慕心里一震,连忙转身看去。 就在这时,九霄怀里的女人突然间睁开了眼睛,对着九霄的心脏处就是狠狠的一刀。 九霄猛的吃痛,立马将那女人丢到一边,捂着心口处,这疼痛和方才的剑伤不一样,似在灼烧一样,很快蔓延至全身,没过一会儿的功夫,九霄五脏六腑皆被麻痹,直直倒下了。 “九霄!”伶华茵声嘶力竭地呼喊。她看着九霄倒下去的身影,心好像碎成一片一片。 “拦住她!快!”霖歌的声音也恰时候到来。 一声令下,只见一大群魔突然朝着伶华茵聚涌而来。伶华茵心急之下,再次召唤墨魂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口子,将她与九霄一起吸了进去。 “师傅!” “九霄哥哥!” 苏慕和霖歌的声音同时响起,又同时淹没在消失的洞口外。 伶华茵紧紧抱着浑身是血的九霄,坠入了另一个空间。 在漫长的空间隧道里,九霄似乎听到伶华茵的呼唤。 不要,不要丢下我,不要让我一个人面对这未知的孤独。 你为救我而来,我也要随你而去。 九霄,有句话,我想亲口对你说。 第九十五章 虚弥幻境 一间草屋内,伶华茵正在收拾着屋子,屋子虽简陋,但被打理得井井有条,一尘不染。房间内有两张床,用一张屏风隔着,看样子这里还住着其他人。她已经在这里快一个月了。 伶华茵出门看了看天色还早,就匆匆忙忙离开了屋子。 来到山谷里的一湾水池,伶华茵四处张望,果然看到他在里面。 虚弥幻境里的妙华仙子说,这个山谷里的药池能够促进伤口愈合,九霄的伤势很重,又是被凤凰神血所伤,已经伤及脏腑,不能靠自身恢复,需得每天在水里泡上一泡,但即使是这样,也很难完全治愈。 妙华仙子还说,殊途,若强行在一起,需得一方做出牺牲,要么一方潜心修炼步入仙途,要么一方堕入魔道,否则一旦结合,道行弱的那一方便会衰竭死去。 妙华仙子说这句话的时候,伶华茵忍不住朝九霄看去,九霄低着头,神情平静,不知道在想什么。 伶华茵看着池子中的伟岸身影,脱了鞋袜,朝水里面走去。 一双手抚上九霄硬朗的背脊,轻轻划过他皮肤上已经开始结痂了的剑伤。 疼惜瞬间蔓延至心口。 “还疼吗?” 九霄转过身,胸前的一道刀伤更加的触目惊心,像是烧伤过的一样。 那是神血灼伤的痕迹,虽然九霄说自己那天有护心镜护体,那女人的刀没有伤及心脏,但是伶华茵也不是傻子,伤的有多重她还是看的出来的,她知道九霄不过是安慰自己罢了。 “不疼。”九霄言简意赅,然后笑笑,目不转睛地看着伶华茵。 伶华茵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连忙移开目光。 九霄打趣般道:“倒是你心疼。” 伶华茵秀美的脸颊上顿时飞起一片红霞,在氤氲的水汽里格外引人遐想。 两道目光紧紧纠缠着,伶华茵迅速转移话题来掩饰自己的情绪:“若我知道那是小慕的圈套,我一定会阻止你来。” “呵,我的准夫人不见了,为夫怎么会袖手旁观。” 在虚弥幻境,他们以未婚夫妻的名义得到了妙华仙子的帮助,伶华茵对他这个称呼已经习以为常了,并没有像之前一样反驳他,甚至还有些开心。 九霄用力揉了揉伶华茵的头发,轻松道:“一点伤也值得你这么自责,若是让你看到我以前征战四方的样子,岂不是要心疼死。这次去救你,我自是有所防备,不然也不会一个人去了,我早看出那笼中女子不是你。” 伶华茵不免惊讶道:“你早知道!?那你为什么还……” “我只是想看看他们为了取我性命究竟会做到什么地步,不过我没想到的是,你的徒弟苏慕竟然会用你的血来对付我,普通的伤对我没有太大威胁,只是你的神血能够伤到我,或许是那只凤凰早已对我下了诅咒,连继承到你身上的血都对我恨之入骨。” “……小慕……”伶华茵眼神忽的暗淡下来。从前心思单纯的苏慕,如今也开始为了那个虚无的位置算计起她来了。她虽然不怪他这么做,但是更多的是对难以挽回的师徒情义的沉痛。 九霄看她难过的模样,说道:“从前我可以为了你饶过苏慕数回,这次他伤你,我断不能继续容忍他,别怪我无情。” “……”伶华茵默不作声,难道她与苏慕的师徒缘分真的已经到头了吗? “今日妙华仙子说,她那里有一味从仙界得来的草药,或许能加快你的伤口愈合。” 九霄一如既往地露出轻视表情,“仙界的药有什么好用的,还不如多吸几个上等魔的精神力。” “非上等魔的精神力不可吗,就没有别的东西可以替代?” 九霄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揶揄的笑,说道:“当然有,神灵的精神力勉勉强强可以替代。” 伶华茵关心着他的伤势,并未往别处去想,她思考片刻,说道:“神和灵都可以吗?是不是我的精神力也可以助你恢复?” 九霄扬了扬眉,“你们人界不是有句话,解铃还须系铃人,你的神血让我受了伤,要是能够用你的精神力治伤,或许还能事半功倍。” 伶华茵对九霄的话没有半分怀疑,她问道:“被你吸食.精神力的都会死吗?” “那不一定,只要我控制住,不吸干的话就死不了。” 伶华茵深信不疑,她思虑片刻,突然严肃道:“既然如此,那你吸我的吧,这样能让你好的快些。” 九霄有些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看着伶华茵,这样的鬼话丫头竟然还信了,果然是个天真又可爱的傻丫头。 伶华茵以为九霄不相信自己的决心,连忙背过身去,快速解开上衣的带子,将头发往身前一捋,露出一大截雪白细长的的脖子,她红着脸催促道:“快些,不然我待会可能会反悔。” 身后良久未有反应,伶华茵不免有些局促起来,忍不住攥紧了衣角。 她这算不算是主动献身? 应该……算不上吧,她只是想尽些微薄之力为他治伤而已。 伶华茵心里忐忑不安,就在她等的不耐烦想反悔的时候,九霄突然从身后揽住她腰际,伶华茵背脊一僵,闭上了眼睛。 心慌意乱中,九霄竟将她的衣服往肩下一扯,露出光洁的半截香肩,九霄温热的呼吸快速靠近,紧接着伶华茵便感觉到他的唇贴上了自己的肌肤,滚烫滚烫的,像烧到了心尖上。她的手有些发颤。以为接下来便是刺入血肉的疼痛感,但九霄只是微微张了张嘴,用牙齿轻轻划过伶华茵细嫩的皮肤,从肩膀到脖颈,引得她一阵激灵。 “……你!”伶华茵又羞又怒,明白过来九霄这明摆着就是在轻薄她,她竟然相信他方才的话。 伶华茵方要挣脱,却被九霄揽得更用力,紧贴着他胸前,他湿润的唇留恋地吮着她的肌肤,然后毫不客气咬住她的耳垂。 “你这个登徒子!”伶华茵身体一阵剧颤,脸像发烧了一样。 九霄在身后发出一声极轻极轻的笑,略微低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傻丫头,知道我为什么能认出梦嵇坞那个女人不是你吗?” “我怎么知道。”伶华茵又急又气。 九霄将伶华茵扳过身来,无比专注地凝视着她,眼里是一种伶华茵从来没见过的克制隐忍的情绪,他说道:“因为她身上没有你的味道。” 伶华茵脸上绯红一片,呆呆地望着他。 “你在胡说些什么?哪有什么味道……你……”伶华茵发现自己已经完全陷入九霄的眼神里了。 “自然是我爱的味道。”九霄温柔说道,然后低下头朝伶华茵吻了下来。 伶华茵彻底沉沦了。 一个童子捧着一筐衣服来到山谷里,左右不见一个人影,只看到水池里咕咕冒着水泡,水面上还浮着一件雪白的外衫,便把手里的衣服放到一边,自言自语道:“咦?奇怪,今早不是还在这里的吗?这会儿人去哪了?妙华仙子还叫我来送干净衣服,算了,就先放这吧。” 说罢,他便一路嘀咕着离开了药池。 不多会,池中突然冒出两个头来,伶华茵赶紧抓起飘在水面上的衣服,慌不择路地上岸穿好,然后对着水里的倒影看了半天。 额头上的仙印还在,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在看什么?”九霄游了过来,看着伶华茵紧张的模样甚是觉得有趣。 “没什么!”伶华茵才不会告诉他,她是因为担心他们俩方才过分亲密让这仙印消失的事。 其实他俩除了接了好长时间的吻也没做别的事,但是九霄毕竟赤着上身,自己的外衫刚才也在意乱情迷中被九霄扯掉了,相当于只着一件内兜了,与肌肤相亲就差一步之遥。想到这,伶华茵觉得自己简直是有违师傅教诲。 九霄似乎看穿她的心思,笑道:“你们修道之人不会还有各种有悖常理的戒律吧?我看你也不像是那种会墨守成规之人。方才你莫不是还在期待我做点别的事?” “你想得美,无耻!”伶华茵忍不住骂道。 谁知九霄竟道:“嗯,是想,只想对你无耻,就是怕道行弱的你死了。” 伶华茵想起妙华仙子的话,顿时哑口无言。 九霄发出一声愉悦之笑,“回去后,我就把我所有夫人都遣散了,魔帝夫人的位置,我只给你一人留着。” 伶华茵惊讶道:“其实你不必,你不是都不爱管这些的吗?我,我并不是那么介意的。”再说,她又不能真的嫁与他。 “你既然不喜欢她们,还留着做什么,给自己添堵吗?”九霄道。 伶华茵竟无言以对,她立马转移了话题,“对了,今日我们还得去妙华仙子那里,她好像有事要跟我们说。” 九霄很快将衣服穿戴整齐,从大石头后面走了出来,说道:“早就想问她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了,在这个地方呆烦了。” “你的伤未完全好,在这养伤岂不是好事?” “呵,这伤在哪养不是养,又何必非得在这,你就不怕出去后人间过个十年百年的,变得物是人非?” 伶华茵突然想起司徒衍也是去了一个地方后人间一晃就过去了十年,不由得为此担心起来。 九霄拍了拍伶华茵的头,说道:“用不着瞎想,这毕竟是你的墨魂剑造出来的空间,万事皆有解决的办法,先过去找她再说,嗯?” “嗯。”听了九霄的话,伶华茵觉得安心许多,便与他一起离开山谷去见妙华仙子。 第九十六章 血祭 凌月阁外。妙华仙子正愁容满面地看着前面波涛暗涌的湖水。伶华茵和九霄刚到,妙华仙子就跟他们道:“你们来的正好。” 伶华茵看妙华仙子凝重的表情,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妙华仙子回答道:“今日你们便能离开虚弥幻境了,这两日这湖水深处动荡的厉害,本是只进不出的单向结界,却突然多了一个通往异界的通道,我想这正是你们离开这里的机会。” “通往异界?”伶华茵可不想又落入什么奇奇怪怪的地方。 妙华仙子点点头,说道:“这个异界我也说不清是哪里,或许在那边能够寻到你们来时的地方。我有预感,这个动荡是因那边正在进行某种有违天道的仪式,如果不结束这个仪式,可能会导致这里的生灵不安,或许还会引起幻境的崩塌。这两日,幻境里已经有不少鸟兽莫名地相继死去。本还想让你们多留一段时日,好让你们能够好好养伤,不过照目前来看,留在此地更不安全。” “既然如此,我们便去那边看看,看是否如仙子所说,如果真的有人在进行某种仪式的话,我们便阻止他,以免带来更大的灾祸。”伶华茵说道。 妙华仙子感激道:“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本来这事应该由我亲自去解决,但我乃虚弥幻境的守护者,无法离开这里的结界,无奈只好请求二位帮忙。” “仙子客气了,若不是仙子将我俩救下,又收留我们,还给我夫君治伤,我们可能现在还迷失在幻境里。真要说感激的,应该是我们才对。” 伶华茵在说到夫君的时候,九霄一直看着她,嘴角始终带着笑意。 客套了一番,妙华仙子便开始施法让他们俩进入结界里的通道。 “结界里灵力动荡,为防二位在途中冲散,请务必靠近些。”妙华仙子施法过程中提醒道。 九霄二话不说拉过伶华茵的手,对她道:“这样就不会散了。” 妙华仙子微微一笑,朝他们点了点头,便送他们进入了湖中的通道。 “刚刚你叫我什么?”九霄在去往另一边的途中问道。 伶华茵没有回应,故意装作没有听到。九霄将她拉至怀中,在她耳边道:“刚刚那个称呼,我很喜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听到。” 伶华茵面红耳赤,方才不过是与仙子的客套话,天知道想出假冒夫妻名义的主意的是九霄,她可从来没想过。 没过多时,伶华茵和九霄便穿过了那条通道,落到了地面上。 “这里是……”伶华茵环顾了一圈,突然发现这个地方有点熟悉,这里怎么跟虚妄之地这么像? 九霄是幻域之城的主人,应该对这里也是熟悉的,伶华茵朝他看去,见九霄直视着前方,神情有些捉摸不透。 “你看到什么了九霄?”伶华茵顺着他的目光也向前方望去,只见那边的天空似有红光闪动,莫非那里就是进行某种仪式的地方? “我们去瞧瞧去。”伶华茵率先往前走去。 突然手一紧,九霄再次拉住伶华茵的手,将她拉至身旁。伶华茵狐疑地望向他。 “前方有股强大的力量,你好好待在我身边,不要擅自行动。”九霄叮嘱道。 他好像知道些什么,伶华茵见他脸色肃然,便老老实实地跟着他。 还没走进城里,伶华茵便听到前方传来嘶声裂肺的哭喊声,她心里猛的一惊,下意识地要往前走,却被九霄拉了回去。 “你干嘛!没听到有人在哭吗?”伶华茵皱起了眉头。 “这力量会将人吞噬,越往前,这股力量越强大,闻到空气中的血腥味了吗?”九霄沉静道。 伶华茵仔细嗅了嗅,确实闻到了。 “这一定就是妙华仙子所说的某种仪式了,谁在那边作恶,九霄,我们快去看看!”伶华茵不由得着急起来。 九霄只好一路拉着她进了城。刚进入城门,伶华茵就感觉一股未知的力量要将她吸进去,九霄紧紧握住她的手,才没让她被这力量带走。 伶华茵满怀感激地看了九霄一眼,惊讶道:“这到底是什么力量?” 九霄镇定如斯,“过去看看。” 他们来到一个空地,看到满地皆是残尸,血流成河,伶华茵忍住一阵反胃,捂住口鼻道:“九霄,这里的人都死光了吗?” 看样子,城里不久前才经历过一场惨绝人寰的大屠杀,到底是何人这么丧心病狂?连这里的人都不放过。 这时,只听前方再次传来一阵哭喊声,伶华茵赶紧和九霄跑过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幅更加血淋淋的画面,漫天飞舞的人们,在巨大的张力下被活活分离,四肢和身体四散掉落,像是被无形的魔爪撕扯得四分五裂。 伶华茵惊惧地看着眼前的一幕,恐惧已经完全代替了恶心感。 “血祭。”九霄突然冷冷的冒出这两个字。 “你说什么?鬼巫族的血祭?”伶华茵诧异道,“鬼巫族不是已经没有人了吗?” 但说完这句话,伶华茵心中突然冒出不详的预感,她突然奋力挣脱九霄的手,朝着前方的阵眼跑去。 “丫头!”九霄在她身后喊。 但伶华茵已经顾不上自己的安危了。 千万不要是你,小慕!伶华茵心里唯有这个念头。 “魔尊,城里的人已经全部聚集在这里了,应该没有漏网之鱼。” “嗯,那就好。”苏慕满意地应道,嘴角微微上翘,赤红色的眼里满是戾气。 “这样,就能打开九荒魔界了吗?”有人不禁怀疑。 苏慕露出诡谲笑容,拉着长长的音,“这只是开始,这些人,远远不够。” 旁边的部下心底开始变得不安起来,毕竟,这么暴虐无道的事情,从前的魔帝是不会做的。 “怎么?心软了?”苏慕瞟了一眼身边的人,言语里带着不屑。 “没,没有,魔尊为了魔界,牺牲这些人又算什么。”说这话是因为恐惧,然而心里越发没底。这个新的主人,自从上次梦嵇坞伶华茵失踪了半年,就性情大变,手段残忍,魔族人人对他闻风丧胆。他们就算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忤逆他。 苏慕没有再说话。 突然,他看到一个人朝阵眼中跑了过来,以为是城里漏掉的一条鱼,便随口道:“看来这血祭还得多多强化一下。”说着,他又一次启动阵眼。 “啊!”伶华茵突然感觉到一股强力撕扯着她,她忍不住叫了声。 “小慕,停下!”伶华茵突然痛苦地跪倒在地,“小慕……”伶华茵艰难地抬起头来,望向空中的那道身影。 太远了,苏慕没有看到伶华茵的脸,他只是觉得这个猎物有趣,竟然没有被阵眼吸过去。 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他这么想着,却忍不住想看看她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突然,他身侧的地煞剑发出了一阵哀鸣,苏慕愣了一下,低头看去,那剑竟然嗡嗡震动了起来。自从伶华茵走后,地煞剑就再也没有过共鸣。苏慕诧异地向阵眼处看去,突然觉得那身影有些熟悉,他连忙往前靠近了几步,眼里的光渐渐亮了起来。 他突然朝身后大喊:“快,把阵眼停下!”然后欣喜若狂地朝伶华茵飞去。 还没飞到伶华茵身边,一个黑影突然飞至他跟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苏慕,你还是动用了血祭。”九霄一脸冷笑地看着他。 苏慕脸色一沉,“九霄,你原来没死。” “我要是死了,岂不是看不到这场好戏了。”九霄一副早已看透的表情。 “你什么意思?” “一旦动用血祭,你就逃脱不了鬼巫族的宿命,心性大改,邪气入体,邪魔力量彻底觉醒,我再将你体内的命魂一并收回,岂不是一举两得?”九霄露出得逞的笑意。 苏慕脸色不改,甚至有一丝狂傲,“宿命?我从来不相信什么宿命!既然我跟你注定不能共存,那我今日就先杀了你!”说罢,他扬手就与九霄开战起来。 九霄轻轻松松躲过,他笑道:“凭你之躯体,根本无法承受血祭带来的反噬,邪魔的力量也不是屈屈一个凡体能够掌控的,我是不想在丫头面前杀你,免得叫她伤心。” 听到九霄如此唤伶华茵,苏慕怒从中来,“你既知我师傅会为我伤心,当知她惜我如命,你在她眼里又算什么!不过司徒衍的替代品!” “哦?你当真这么想?也罢,今日便暂且不收你命魂,看看你口中惜你如命的师傅究竟会如何选择。”九霄说完,便转身朝伶华茵身边飞去。 苏慕紧随而上。 “师傅!”苏慕来到伶华茵跟前,哑声道。 伶华茵被九霄扶起,两人默默对视了一眼,然后就见伶华茵举起天罡剑指着苏慕,痛心道:“苏慕!你这孽障,竟然干出这等好事来!你当真是叫我太失望了!从今日起,你再也不要叫我师傅,我也没你这个徒儿,我们,各行各的路,再无关联!下次若再见面,就是你我拔剑相向之时!” “师傅,我怎会和你动手!我动用血祭,全是为了救师傅啊!” 伶华茵苦笑道:“你杀人如麻,我不需要你救,你自己好自为之吧。九霄,我累了,带我回家吧。”伶华茵全身疲惫地靠在九霄臂弯里。 九霄将她横抱起来,从苏慕身边擦身而过。 “你若还有一丝良知的话,就让我们走。”伶华茵决然地扔下一句话。 第九十七章 负气出走 “她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不听我解释!?”男人狂躁的怒吼声夹杂着桌子倒地的声音又传了出来,这已经是他今天第三次发脾气了。 茵桃走进去的时候,刚好看到苏慕将一个酒杯砸到一个婢女的额头上,出了很多血,那婢女抖如筛糠,半句话不敢吭声。 然后又一个杯盏摔到了茵桃脚边,碎成一片。 “都给我滚出去!”苏慕怒火冲天地喊道,压根没注意是谁进来了。 “慕哥哥。”茵桃叫了他一声。 苏慕见是茵桃来了,突然发疯似的冲了过来,抓着茵桃的肩膀,笑道:“茵桃,师傅她回来了!她回来了!半年了,她失踪半年我都没有找到她,我以为再也见不到她了!不过现在好了,她还活着!你知道我有多高兴!” “慕哥哥,你冷静点,你抓疼茵桃了。”茵桃的眉头因为疼痛皱成一团。 苏慕连忙松手道歉,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太激动了。”随即他又疯言疯语道:“但是她居然跟九霄在一起!九霄是我们的敌人!她怎么能依靠他而不信任我,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她,她居然说我杀人如麻,要与我断绝关系!你说九霄给她吃了什么迷魂药,啊!?” 说到这,苏慕又使劲摇晃着茵桃的肩膀,茵桃奋力挣脱他,难过地大声道:“慕哥哥你再这样茵桃也不理你了!” 茵桃的话刺激到了本就接近癫狂的苏慕,他一脚踢飞了身旁的椅子,怒吼道:“为什么就连你也这样!我待你不好吗?嗯?” 茵桃被他的举动吓得脸色一白,却倔强地看着他,流着眼泪说道:“慕哥哥待茵桃什么都好,就是现在不好,慕哥哥每次情绪失控都是因为茵姐姐,但慕哥哥从来都不曾了解茵姐姐。茵姐姐喜欢什么,做的每一件事是为了什么,慕哥哥从来都不懂,慕哥哥以为是为了茵姐姐好,其实不过是你自己一厢情愿罢了,茵姐姐只是希望你平平安安的,就像从前那样开心快乐。然而慕哥哥把一切都搞砸了,茵姐姐不想你去杀人,你却把杀人当快乐,茵姐姐希望你回归本心,你却越走越远,与霖歌狼狈为奸,茵姐姐是对你失望透顶才说那样的话。看到慕哥哥这样,茵桃倒是希望茵姐姐不要回来了,至少还能减少更多的痛苦。” 苏慕颓唐地坐倒在椅子上,喃喃自语:“我搞砸了……真的是我搞砸了?你说我不懂师傅,她又何时让我有机会读懂她。我爱她啊,她若哪怕只有一分的爱我,她也能明白我。” 到底是因为一个太爱,一个不爱。否则,他们也不会渐行渐远。 “慕哥哥停止血祭吧,放弃九荒魔界,不要与九霄为敌了,他是魔帝,你是斗不过他的。” 苏慕苦笑道:“你真的认为我实施血祭是为了打开九荒魔界?” 茵桃不解地看着他。 苏慕忍不住自嘲:“你看,你在我身边这么久,连你也不了解我。师傅落入了未知的空间,我不启动血祭,我找不到她,我救不了她啊。只要她回来,那些人的性命又与我何干!哪怕杀尽天下人,也不及她性命重要。” 茵桃悲伤地看着他,“慕哥哥……你真是疯了!” 苏慕忽而大笑,眼神又变得异常阴戾起来,“人人道我疯魔,还不是因为九霄,若不是他,我岂会变成这副人不人魔不魔的鬼样!让师傅厌我憎我!师傅既然信他不信我,那我便杀了那人,这样师傅就能够回心转意回到我身边了。” 茵桃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发笑不止的男人,心跌落谷底。 伶华茵让她好好照顾慕哥哥,可是现在,她爱的人变成了这样,她不知道这样的坚持到底有没有意义,或许很多事就是从头到尾都没有结果的。就像苏慕对伶华茵的执念,她对苏慕的爱慕。 在原地徘徊了那么久,是不是该放手了? 茵桃伤心地离开梦嵇坞,不知道何去何从。迷迷糊糊来到一个林子里,发现夜幕已经开始降临,四周鸦雀无声,只有她踩在落叶上的沙沙声。走了一会儿,茵桃又回到了原地,这才发现她好像迷路了。 茵桃生性胆小,这回她更害怕了,竟忍不住哭了起来。 “慕哥哥,慕哥哥……”茵桃一边抹眼泪一边喊,但是无人应答。 林子里迅速黑了下来。一条小蛇从茵桃脚下窜了过去,茵桃吓得摔倒在地上,放声大哭,一声比一声凄厉。 “哟,这是谁家的小姑娘啊,怎哭的如此伤心?”林子里突然有人说话。 茵桃哭着寻找那说话的人,却没有看到一个人影,她惊慌失措道:“你是谁,在哪儿?我迷路了。” “我在你头顶上,小姑娘。”那声音又响了起来。 茵桃抬头一看,果然看到一个穿白衣长头发的女人坐在树上。 茵桃擦擦眼泪,站了起来,梨花带雨地哽咽道:“姐姐,你能帮帮我吗?我真的很害怕。” 树上的女子笑道:“你是怕黑还是怕我?” 茵桃不解其意,天真道:“我怎么会怕姐姐,姐姐开什么玩笑。” 树上女子又道:“世人都怕我们,你这小姑娘,莫不是还不知道我是什么吧。” “啊?是什么?”茵桃傻愣愣地望着她。 女子从树上跳下来,居然是漂浮在空中的,她低下头凑近茵桃,阴森森道:“我是鬼。” “啊!”茵桃本能地尖叫出声,然后她捂住眼睛,从指缝间打量了一眼女子,发现女子除了脸色苍白些,并没有什么可怕的。她缓缓移开手,怯怯道:“骗人的吧。” 那女子掩嘴笑道:“我真的是鬼,这棵树就是我吊死的地方。不过看你这么可爱,姐姐我舍不得吓唬你。小妹妹,你怎么会一个人来这片鬼林子?” 茵桃抽泣道:“我跟我姐姐走散了,想去找她。” “原来是这样,你姐姐是谁?” “我姐姐叫伶华茵,她现在在幽冥界,跟幽冥界的主人九霄在一起。” 白衣女鬼闻言不禁惊讶了一会,眼珠子骨碌一转,心里打着如意算盘,九霄,那可是他们的主子啊!这小姑娘的姐姐居然跟他们的主子在一块,想必身份也不一般,若能利用这次机会巴结下,兴许往后的日子会好的多。 于是白衣女鬼便笑嘻嘻道:“想去幽冥界啊,我可以帮你啊。” 茵桃听罢欣喜道:“真的吗?你真的能带我去见我姐姐?” “嗯嗯,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才行。”白衣女鬼说道。她的好日子就要到来了。 茵桃点头如捣蒜,“只要是茵桃力所能及的事。” “那自然,只要你让你姐姐在幽冥界主面前替我美言几句,赐个官职给我做,再给我一处美宅,再许我一个相公,每月给我烧些纸钱就好了。”女鬼越想越兴奋。 茵桃以为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九霄身为一方之主应该也不会这么小气,便答应道:“好,等你带我找到我姐姐,我就让她帮你说说好话。” 白衣女鬼见茵桃这么爽快,又好糊弄,顿时觉得捡到了宝贝,不禁偷乐道:“那姐姐现在就带你去幽冥界。” 此时此刻,梦嵇坞却炸开了锅,苏慕派了众多人去寻找茵桃,梦嵇坞里里外外都找了个遍,都没有找到茵桃的踪影。 伶华茵的不信任已经让苏慕心灰意冷,现在连他最亲的人都负气走了,苏慕顿时像头暴虐的狮子,负责照顾茵桃的两个婢女直接被处死,离火殿内内外外胆战心惊,生怕苏慕的怒火波及到他们。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们这个新主子就变得肆虐无道,不讲章法,甚至已经成为了他们的噩梦,比任性妄为的霖歌还要令人畏惧。 “那个小丫头又不见了?哼,想必又是去找你师傅了吧,你若真那么担心她,为什么不直接去幽冥界找她,在这跟下人们置什么气?你就算把他们全杀光,茵桃也不会主动回来。”霖歌现在倒成为了离火殿众魔的保护伞。她只是看不惯苏慕为了一个小丫头大动干戈。 苏慕自从半年前霖歌自作主张和夜姚串通一气撸来了伶华茵,就一直和她的关系僵持在不好不坏的状态,现在听到她的冷嘲热讽,他更是恼火,但是他却无法惩治她半分,每每想等自己地位稳固再杀了她和夜姚,然而不知为何,每次等他决定下手,霖歌和九霄从前的点点滴滴就会突然冒出来阻碍他。 九霄的命魂里,竟然还残存着和霖歌的回忆,虽然他没有亲身经历,但也感同身受。霖歌就像是九霄心头的一颗朱砂痣,或许没有刻骨铭心的爱情,但也是抹不掉的存在。 这样的九霄,又怎么会全心全意地对伶华茵呢?苏慕想让伶华茵明白,这世上唯有他,才能把完完整整的真心给伶华茵。苏慕决意去幽冥界找茵桃,然后把伶华茵从九霄身边夺回来。 第九十八章 腹黑的男人 “好了小妹妹,这里就是幽冥界了,你可不要忘记和姐姐的承诺哦!”白衣女鬼笑嘻嘻道。 茵桃道:“啊,你不和我一起进去吗?” 白衣女鬼讪讪地捂嘴笑道:“哈哈,我不方便进去,你自己去找你姐姐吧。往这边方向走就能走到幽冥界主住的地方了。” 萍水相逢的,茵桃也不好多问,便说道:“那总该让我知道姐姐的名字吧,不然我不好告诉我姐姐是你帮助了我。” 白衣女鬼回答道:“姐姐的名字不好听,就不说了。幽冥界有面镜子,我刚刚来的时候已经敲了下鸣冤鼓,鬼差若是听见,就会知道我是谁了。” “好吧,那姐姐多加保重,我就自己进去啦!”一想到即将要见到伶华茵,茵桃止不住的开心,所有的烦恼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她压根没有想到幽冥界也是个险恶之地,以为跟人界没什么两样,殊不知一路上碰到的全是长相狰狞的鬼,茵桃受惊了不少,立马恢复了原身,慌不择路地跑了好久。 误打误撞的,茵桃突然被一只大手抓住,吓得她哇哇大叫,以为是什么可怕的恶鬼,睁眼一看,却是一张俊美无匹又异常冷酷的脸,茵桃惊讶地大呼道:“司徒衍!” 然后又恍然醒悟,立马改口道:“不不不,九霄!” 九霄冷冷看着她,说道:“是你。” 伶华茵在宫殿内就听到外面一阵吵嚷声。 “放开我,放开我啊!”那声音越来越靠近,伶华茵立马听出这是茵桃的呼叫声,她连忙跑出殿外。 只见九霄拎着化为原身的茵桃朝这边走来,一脸的不耐烦,不过同他一样不耐烦的,还有被抓住翅膀的茵桃。 “茵桃!” “茵姐姐!” 伶华茵飞奔上前,茵桃立马挣脱九霄的大手,扑到伶华茵身上,委屈巴巴地抽噎起来。 伶华茵一边安抚,一边对九霄道:“九霄,你怎么欺负茵桃呢!” 九霄眉头一挑,不悦道:“我欺负她?鬼知道她为什么哭,关本尊什么事?要不是本尊恰巧路过碰到了她,她指不定被哪只鬼抓了,你该感谢我才是。” 伶华茵不想与他争论,反正每次都争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只顾着安抚茵桃的情绪。 “茵桃,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会来幽冥界?”本来伶华茵想问她怎么不在苏慕身边,但她现在并不想提起那个令她揪心的名字。 “茵姐姐,我好想你啊,我不想待在梦嵇坞了,我要跟你在一起。”茵桃说道。 伶华茵微微一笑,揉揉她的小脑袋,说:“那你就跟我一起生活。” 茵桃抬起头道:“在这吗?” 伶华茵看了一眼九霄,点了点头。 “可是这里全是鬼,我们回人界去好不好?”茵桃恳求道。 伶华茵刚想说什么,就听九霄冷冷道:“不行。” 伶华茵朝九霄看去,见九霄沉着个脸,说:“本尊在哪里,她就要在哪里,哪也不许去。你还嫌给她带的麻烦不够多吗?”九霄对上次茵桃来幽冥界,然后害伶华茵被夜姚掳走一事还耿耿于怀,虽然那件事并非茵桃的过错。 茵桃自知理亏,也知道伶华茵待在九霄身边是最安全的,便不敢再说话。 伶华茵对茵桃道:“茵桃,你是自己跑来的?” 伶华茵知道茵桃胆小,要是让她自己找来,恐怕不太可能。而且,苏慕也不一定会让她来。 茵桃这才想起那个白衣女鬼的嘱托,便跟伶华茵道:“是一个姐姐带我来这里的,茵桃在一个林子里面遇到她,她知道我要来找茵姐姐,便带我来了幽冥界。” “一个姐姐?” 茵桃使劲点头,说道:“对,没有她,茵桃就迷失在林子里了,多亏了她帮忙呢!不然我也不知道怎么才能找到茵姐姐你。” “那那位姐姐呢?”既然是贵人相助,伶华茵总该当面感谢人家一番。 “她走了,不过茵桃答应了要好好报答她。” 伶华茵点头赞成道:“自然是要这么做的。” 茵桃就将白衣女鬼的要求一五一十地跟伶华茵说了,也好让九霄听见。 听完那白衣女鬼的要求,九霄不禁皱了皱眉,他道:“这就是她所谓的一件事?” 伶华茵也讶异地张了张嘴,然后望向九霄,毕竟他才是这里的主人,他帮不帮是他说了算,伶华茵也插手不了。 “既要官职美宅,又要相公和金钱,她的胃口可不小啊,她叫什么名字?”九霄问。 茵桃回答道:“她说她已经击响了鸣冤鼓,你会知道的。” 九霄轻蔑地哼了一声,然后用手指掂量了下,眼前便出现一个镜子的画面,他看了看,然后便将那画面抹去。 “这女子是谁,你认识?”伶华茵想着,提出这么多要求,想必应该是一位德才兼具的人吧。 谁知九霄冷哼道:“这女人叫贪得无厌鬼,生前没什么本事,死后还贪恋荣华富贵,早就被某个地君赶出幽冥界除去鬼籍了,难怪不敢报上姓名。” 茵桃惊讶道:“啊,怎么会?” 伶华茵沉默着没有说话。 “哼,美宅和金钱可以满足她,你以为幽冥界的官职这么容易混的吗?要是人人都这么简单就当上官,那幽冥界岂不是乱套了?而且据本尊所知,这个女人相貌奇丑无比,敢问幽冥界有谁敢娶她?”九霄冷眼看着茵桃。 茵桃不由得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道:“可是我看那姐姐长得并不丑呀,甚至还挺漂亮的……”茵桃努力辩解,但是看到九霄那双犀利似乎洞察一切的眼睛,她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难道那女鬼的样貌是她的错觉? “你看到的是她故意给你制造的假象。”九霄说罢,便径自往伶华茵的屋子里面走。 茵桃不服气,悄声对伶华茵道:“长得再丑也没有这里的鬼可怕吧……” 伶华茵笑着摇摇头,拉着变回人身的茵桃也进了屋。 “既然如此,那你打算如何办?”伶华茵看着坐在椅子上的九霄,问道。 九霄笑了笑,说:“你的人捅了娄子,倒让我来收拾。不过看在你的面子上,本尊也可以答应她的条件。就赐给她幽冥界外边那个空置的宅子,冥钱也让人烧给她,再将她许给城外的饿死鬼,至于官职,本尊就赐她做个洒扫官,也算仁至义尽。” 伶华茵好奇地问道:“洒扫官是个什么样的官职?” “负责打扫的,本尊正愁罪域那无人打扫尸体。” “…………” 茵桃偷偷瞟了一眼伶华茵,小声道:“突然觉得那个姐姐好可伶啊……” “嗯。”伶华茵突然有些同情起那个女鬼来了。 等送走了这个魔王,伶华茵又问茵桃:“茵桃,你到底是怎么跑出来的?” 茵桃这才实话实说道:“茵姐姐,慕哥哥现在变得非常奇怪,茵桃劝不动他,所以赌气偷跑出来了。” 伶华茵黯然失色道:“你这么偷跑出来,他会担心的,罢了,既然他执意要与霖歌他们一伙,那你待在那也不见得安全。放心,只要我伶华茵在,就不会让你受苦。” “茵姐姐,我不怕吃苦,其实慕哥哥对茵桃很好,只是茵桃自己任性,不愿意待在梦嵇坞。茵桃这么一走,慕哥哥又要一个人孤孤单单了,他也很可怜,身边连一个可以亲近的人都没有。霖歌虽然偶尔去看他,但是慕哥哥跟她关系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他有什么话,都只能憋在心底。” “……” “茵姐姐,你原谅慕哥哥好不好?他只是犯了错,如果茵姐姐不肯原谅他,他就什么都没有了。” “茵桃,你知道他血祭杀了多少人吗?那些都是无辜的受害者,他们被困在虚妄之地,却被苏慕用来做血祭的牺牲品。”想起那些残酷至极的画面,伶华茵怎么也不能原谅他。 “慕哥哥他不是为了自己,他是为了把茵姐姐从异界拉回来才逼不得已这么做的。” “那从东灵山迁移走的那些门派弟子呢?他又该怎么说?下一次是不是就轮到中皇山了?” 茵桃低下头来,说:“东灵山灭门的事,茵姐姐原来也知道了?” 伶华茵道:“他口口声声是为了我,但他心底还是想要打开九荒之地,坐稳他的位子。他知道我不会动用墨魂剑,就用这样有违人道的法子。” 茵桃无言为苏慕辩驳,只是说道:“茵姐姐,倘若慕哥哥的命魂回到九霄身上,九霄也会变成那样嗜血的人的话,茵姐姐还愿意跟九霄在一起吗?” 听茵桃这一问,伶华茵顿时愣住了,九霄是魔帝,难道他就不想解开九荒之地的封印吗?可是九霄迟迟没有跟她提及过九荒魔界的事,是九霄压根没想过利用她解封,还是另有所谋? 他接近你,不杀你,博取你的信任,只为有朝一日能够利用你的墨魂剑帮他解开九荒之地。灵音上神的话突然回响在伶华茵脑海里。 九霄哥哥不会忘记我们的约定的。他从前利用姬如梦,现在就会利用你。霖歌对九霄亲密的称呼,还有她说的那些话,突然间全一股脑冒了出来。 霖歌做了那么多坏事,甚至伤害过她,九霄却不闻不问,放任她在梦嵇坞作恶,难道他是真的不知道吗? 第九十九章 猜疑 这晚,伶华茵辗转难眠,她给茵桃盖好被子后,就离开房间散心去了。 不知不觉就来到九霄的寝殿外面,看到里面还亮着灯,心想九霄怎么还不休息,便进去一探究竟。 九霄坐在案桌前,埋头不知道在处理什么事,好像很忙的样子。伶华茵进来,九霄连眼皮都未抬一下,伶华茵心想还是不要打扰他了,便转身欲走。 “站住。”九霄突然喊住她。 伶华茵停住脚步,“我以为你在忙。” “快忙完了,过来倒茶。”九霄道。 伶华茵从来没做过这种伺候人的事,但是这次竟鬼使神差地照做了。 九霄心情似乎不错的样子,直勾勾地盯着伶华茵看,好像永远看不够似的。 “你不好好睡觉,怎么这个时候往我这里跑?” “睡不着,到处走走,看到你这里有光,就进来了。你平时都这么忙吗?” “事务繁多的时候就会晚一些。想什么事情睡不着?”九霄将话题又引到伶华茵身上。 “在想霖歌的事。”伶华茵就没想过要瞒他。 九霄喝茶的手稍稍停顿了下,被伶华茵看在眼里,“你平日里想的都是苏慕,怎么今日倒想起霖歌来了?” “我在想霖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她为什么要选择小慕而不是你。我在梦嵇坞的时候,她跟我提到了你,她说她找了你很久,看得出来,她对你是有感情的,既然如此,为什么她现在不来找你,而是跟小慕在一起呢?”伶华茵半是试探半是陈述道。 九霄发出一声轻笑,“原来你是因为这个睡不着,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 “我和霖歌的过去,你很介怀……”九霄嘴角微微勾起,带着一丝揶揄和愉悦。 伶华茵辩解道:“我只是好奇,并没有……” 九霄一手撑着脸,笑道:“霖歌对我什么感觉我不关心,她是我故友的女儿,从小就爱跟在我身边,我也就稍微比别人多照顾了她一下,儿女私情的倒是没有过,这个回答可否让你安心?” 伶华茵脸上飞红一片,“我有什么安不安心的,你别是又自作多情了。” “哦,真的没有吗?”九霄就喜欢看她窘迫的样子,他觉得就是一种享受。 “什么真的假的,你有那么多女人,要是我每一个都这么无聊要计较的话,那岂不是累死!”伶华茵不知怎的突然发起脾气来,好像有一口气堵着心口,她这么纠结霖歌和九霄的关系,想了很久都走不出来,然而九霄却可以如此的轻描淡写,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有多在意吗? 九霄见她突然大声说话,微微愣住,然后他收起玩世不恭的笑容,突然伸手一捞,将伶华茵捞到怀里,紧紧抱着她,在她耳边道:“还说不介意,我看你是介意到不行。不过不要随意怀疑我对你的真心。而且,我只有你一个女人,你不必跟任何人计较。” 九霄的脸凑的很近,伶华茵差点又沦陷在他深如寒潭的眼里了,他总是能轻易挑起她不常有的情绪,让她宛如情窦初开的少女般不知所措。 “你……你放开我。”伶华茵反抗道。可她越是反抗,九霄抱着她更紧。 “要是放手了,你又与我置气怎么办?”九霄闻到她淡淡的发香,忍不住靠近多闻了一下,美人在怀,不贪女色的他竟有点把持不住自己了。但想起虚弥之境妙华仙子的话,他猛然清醒,立马将脸稍稍挪开,眼里的欲念顿时化为乌有,只余一片不甘的阴云。 “我不与你置气。”伶华茵挣扎中,握住了九霄揽着自己腰的手。 九霄突然叹了一口气,然后慢慢松开她,伶华茵赶紧离开他怀抱,生怕自己再待下去会舍不得。 两个人默默对视着。 “既然安心了,那就回去歇息吧,不过你要是想留下来的话,也不是不可,反正我榻上无人。”九霄笑着说道,又恢复了一贯的表情。 对他的轻薄之语,伶华茵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说:“我这就回去。” 伶华茵走后,九霄眼底渐渐晦暗下来,手指头没有节奏地扣着桌子,不知道在思考什么,烦躁什么。 伶华茵睡意全无,从九霄寝殿慢慢走路回到自己房中,发现茵桃竟然不在床上,她心里猛的一惊,大叫道:“茵桃!茵桃!你在哪?” 但是寝宫内无人回应。 伶华茵惊慌地跑出去寻找,却在外面看到了苏慕,只见他抱着熟睡应该已经被施了昏睡咒的茵桃,好像在等着自己。 “是你,你是来带茵桃回去的?”伶华茵没有想到苏慕这么快就找来了。 苏慕对伶华茵道:“茵桃淘气,擅自跑了出来,打扰了师傅。不过我这次来,不只是要带茵桃回去,还要将师傅带回去。” “带我回去?”伶华茵摇摇头,“我已经不是你师傅了,跟你再无任何瓜葛,茵桃也不愿意回去,你不能带走她。” “师傅若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重头开始,我愿意跟师傅回到大荒山,我们还能和从前一样。”苏慕退让道。 伶华茵却道:“我不会跟你走的,我已经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放弃了,你现在又何必苦苦执着。” 苏慕笑了,却带着一丝痛苦,“师傅不愿意跟我走,可是因为九霄?我方才看到师傅从他那里回来,九霄对师傅来说到底是怎样的存在,而我又算什么?” 伶华茵看到苏慕的表情,想起过往种种,心中泛起一丝苦涩,她说:“你是我从无归海中带回来的,我看着你从一个孩子模样长大成现在,经历了这么多,你当真以为我不在乎?看到你如今这副模样,我比谁都难受痛苦,但我选择忍痛与你断绝关系,是怕你一错再错。” “师傅难道以为,我爱你是错?那师傅对九霄,岂不是错到离谱!为什么九霄他可以,我不可以?他是魔,就可以胡作非为,我成魔,师傅就避而远之?” “九霄从来没有像你一样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来,他不会将自己的同门师姐扔给暴虐的霖歌,将她作为杀人的武器,不会将无辜的活人用作血祭,用以满足自己的私欲!”伶华茵痛斥道。 苏慕听罢哈哈大笑起来,对伶华茵说道:“师傅,你可知,东灵山那些人为什么要迁移到别处去,你以为东灵山的灭门就没有九霄什么事吗?” 伶华茵蹙眉道:“此话怎讲?” “九霄苏醒之后,为了将霖歌从大荒图中救出,利用我父亲的爱子心切,控制了我父亲将东灵山的神树推倒,杀了东灵山的长老云阳子,还有掌门和一众弟子,剩下的弟子只好逃离东灵山,再立门派。我不过是再次为师傅清理门派罢了,反正师傅也不喜欢他们,又何必留着?”苏慕笑道。 伶华茵心惊道:“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师傅忘了,我有着九霄的命魂,还继承了我父亲的一些生前记忆。师傅所认识的九霄,难道真是原原本本的他吗?他就没有对师傅有所隐瞒?” 伶华茵摇摇头,“即便如此,你也不该继续杀人。你说的这些,我会亲自去问他。” “师傅,就算九霄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他欺骗了你,你也不愿意离开他吗?你这样跟我有何不同?!”苏慕大声质问道。 伶华茵痛苦万分地看着苏慕,说道:“苏慕,放手吧,就算没有九霄,没有任何一个人的介入,我们之间也只能是师徒,或者什么都不是。早知我们会如此,或许我当初就不应该把你从无归海带回来,至少你还能在那里平平静静地过一生,终究是我毁了你。” “师傅,你现在后悔遇到我也已经晚了,我爱你的心早就收不回来了。九霄到底哪里好了?你对他一心一意,他又何曾对你一心一意!师傅,执迷不悟的是你才对!”苏慕突然提高了音量。 伶华茵将头扭到一边,手指握得发白,颤声道:“别说了……”她好不容易才说服自己要相信九霄,不要让她再动摇了。 “师傅!” 正在这时,一把利剑从远处飞来横空射向了伶华茵,苏慕不由得脸色一白,立马朝她冲了过去,但是还没到跟前,那利剑已经穿过了伶华茵的胸口,伶华茵怔然地看着胸口的那把剑,抬头望向苏慕。 “不,师傅!”苏慕下一刻已经稳稳扶住倒下去的伶华茵,他的眼神内充满了惊恐,然后有如利刃般扫向剑袭来的方向,又用身体作为结界挡下了紧接而来的两柄剑。 伶华茵不敢置信地瞪大着双眼,只见苏慕抱起自己,卷起一阵黑烟将她和茵桃一并带走了。 九霄在案桌前有些心神不定,他总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揉了揉太阳穴,然后站起来,决定去外面看看。 但刚起身,他就看到一个红衣女子靠在殿门外,他不由得停住,平静得看不出情绪的眼睛望向门口的人。 霖歌看到他,喉咙哽咽了一下,唤道:“九霄哥哥……” 第一百章 骗局 据一位西海的鲛人说,西海的海底宫殿有一个不老不死的传说,只要喝了深海冥月公主心头上的血,就能和冥月公主一样永葆青春,长生不死,就算是将死之人也不例外。不过喝了公主的血后,那个人便会受到公主的诅咒,失去之前的记忆,拥有冥月公主一样的样貌,但是会变得痴痴傻傻,宛如一个十岁的孩童。 长久以来,这个传说一直都是传说,从来没有人亲自去实践过。不过后来,有个人还是为了心爱之人千里迢迢来到西海,杀掉了冥月公主,只为让爱人能够活下去。 伶华茵从一阵吵嚷声中醒来,揉了揉困顿的眼睛,打了个哈欠,看着外面的天色一眼,又继续钻到被窝里。 一个贴身婢女毫不客气地将伶华茵从被子里拉出来,数落了一通:“公主,这都什么时候了,该起床了,待会九霄大人就要过来了。” “哦哦,知道了,我再睡一会儿。”伶华茵不满地抱紧了被子,又将头埋了进去。 婢女看着她这个样子,不免唉声叹气道:“明明是位高高在上的公主,偏偏得了这个痴傻的病,白白浪费了这西海第一的美貌,幸得九霄大人垂怜,看上了公主。” 说完,婢女就摇摇头离开了伶华茵的寝殿。 没过多久,一双温暖的大手将伶华茵从被子里抱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擦掉她嘴角的哈喇子,轻笑道:“睡也没个睡样,真不知道她们平时是怎么照顾你的。” 伶华茵听到这个声音,半睡半醒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俊朗至极的脸,她呵呵傻笑道:“九霄。” 其实这个人不是九霄,而是苏慕,不过自从伶华茵失去了记忆,她就只记得这个名字,一看到苏慕,她就叫他九霄。苏慕虽然内心很痛苦,但并没有纠正她,或许这样阴差阳错才是最好的。所以他理所当然地替代了九霄,陪伴着伶华茵。 伶华茵所有的喜怒哀乐都是围绕着九霄,其余的人她甚至连名字都会记错,比如她会把婢女索兰记成若兰,把茵桃叫成小桃子,把夜芙称为芙蕖。 苏慕原本只是把茵桃带在身边照顾,没想到那个被夜姚假扮成伶华茵的夜芙也追随而来了,她说,如若苏慕将她赶回去,她就会被霖歌杀掉,苏慕见她容貌酷似伶华茵,心软将她留在了身边。 伶华茵不喜欢夜芙,说不上为什么,但是看到她那张脸,伶华茵就觉得有危机感。而且夜芙经常出现在伶华茵和苏慕独处的时候,苏慕每次看到她,都会有一瞬间的失神。 “起来吃饭吧。”苏慕对只顾着冲他傻乐的伶华茵道,语气十分的温柔。 “要抱抱。”伶华茵张开双手,对苏慕撒娇道。 苏慕微微一笑,然后就真的将伶华茵抱下了床,然后放到椅子上。 婢女很快将饭菜端了进来,此刻苏慕正在给伶华茵洗脸漱口,像对待无价至宝。这个举动对于下人们来说已经是见怪不怪了,苏慕将他们的傻公主宠到了心尖上,让人看着都嫉妒不已。 他们的傻公主除了貌美一无是处,但偏偏得到了英俊潇洒仪表不凡的九霄大人的宠爱。 他们两人的事成为冥月宫殿茶余饭后经常提起的话题。 伶华茵的真实身份,冥月宫殿除了茵桃和夜芙,无人知道。他们只是以为自己的公主患了痴呆的病。苏慕唤伶华茵为茵茵,大家都以为是九霄大人给冥月公主取的小名。 “我要吃这个。”伶华茵指着桌上的一盘小菜说道。 “好。”苏慕马上夹了一块肉递到伶华茵碗里。 看着她吃的津津有味,苏慕突然觉得很幸福,如果能一直这么下去,那他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维持现在这个骗局。 “茵茵,待会想去哪里玩,我带你去。”苏慕说道。 伶华茵痴痴地望着苏慕,问道:“就我和九霄两个人吗?” 苏慕笑着点头:“嗯,就我们俩。” 伶华茵觉得他长得真是太好看了,怎么样都好看,尤其是对自己笑的时候,就如那明媚的太阳一样。不过这深海的宫殿,哪里有什么太阳,她从出生就没离开过宫殿,又怎么知道太阳是什么样的呢?奇怪,她怎么觉得自己以前见过太阳呢? 苏慕见她苦思冥想的样子,笑着问道:“茵茵是在想去什么地方吗?” “我在想太阳是什么样子的。”伶华茵冒出一句。 苏慕愣了愣,说道:“海底没有太阳,茵茵身体不好,不宜出去走动,等茵茵治好了病,我再带你出去看看好不好?” 伶华茵问道:“我到底是什么病?他们老说我又痴又笨,不配得到你的喜爱,还不如那个芙蕖。” 苏慕眼里的阴霾一闪而过,摸了摸伶华茵的头,说:“你只是身体虚弱而已,我们茵茵聪明的很,不要听他们胡说。” 伶华茵又道:“嗯……那你会娶我吗?他们说,你从东海过来,就是要来娶我的。” 苏慕看了看伶华茵,轻轻将她揽在怀里,握住她的手,万分宠溺道:“茵茵早已经是我认定的妻子了,此情不渝。” 伶华茵顿时心跳加快,她靠在苏慕怀里,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但是她很快又惦记起待会去哪玩耍的事,冷不丁道:“我想去鲛人堡。” “好,吃好了,我就带你去。”苏慕恨不得满足她所有的要求。 伶华茵听说鲛人堡有很多鲛人唱歌,他们的歌声宛如天籁,十分动听,只要听过一次,就再也无法忘怀。伶华茵身为深海的公主,却一次也没有听到过,不过那个叫做索兰还是若兰的婢女,却坚持说自己以前天天都要听着鲛人的歌声入眠。伶华茵便说她撒谎,自己没做过的事,为什么非要说她做过。 伶华茵靠在苏慕温暖宽厚的臂膀里,看着远处的鲛人,感叹道:“那些鲛人都是成双成对的呢!” 苏慕微微一笑,说:“就像我们一样。” 伶华茵傻傻地望着头顶上苏慕的俊脸,乐呵呵的。 “你听,他们唱歌了!”伶华茵突然惊喜地跳了起来,跑向前面的礁石,以便听得更清晰。 鲛人的歌声如泣如诉,听了好一会,伶华茵突然鼻子一酸,泪流满面,苏慕来到她身边,看到她哭成个泪人,慌忙问她:“茵茵,你怎么哭了?是想起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伶华茵摇摇头道:“不是,就是突然想哭,这声音太美了。可是我好像听过比这更好听的声音。” “什么声音?在哪听到的?”苏慕现在对伶华茵的一言一行都很紧张,生怕她哪天恢复了记忆,又要离他而去。 “我不记得了,只是有个旋律一直在脑中回响。若兰送给我一个海螺,里面也能听到鲛人的歌声,但跟现在听的不太一样。九霄,你是不是以前也送过我一个能发声的东西?”伶华茵问道。 苏慕听了有些愣怔,然后擦了擦她眼角的泪花,温和地笑道:“可能是别人送的,茵茵应该是记错了。” “这样啊……”伶华茵有些遗憾地说道,揪了揪眉头,好像努力回想着什么。 “茵茵喜欢什么,以后我再送更好的给你。”苏慕道。 伶华茵听到苏慕要送她东西,脸上立马漾起开心的笑容,仿佛刚才的事情一下就烟消云散了。 苏慕回去后,立马将伶华茵从前穿的衣服翻箱倒柜了一阵,也没找到她说的会发声的东西。他颓然地往椅子上一靠,闭上眼重重叹了一口气。 他该怎么办才好? 良久,他睁开眼睛,里面一片晦暗。 晚饭的时候,苏慕端着一碗红色的汤药过来,要伶华茵喝下。 伶华茵看着那碗汤,抗议地摇摇头,说:“好难闻,我不想喝它。” 苏慕温柔地哄着她,说道:“茵茵不是想看看外面的太阳是什么样吗?喝了它身体就会快点好起来,这样我才能带你出去啊。” 伶华茵继续摇头,皱着眉头道:“我不看了,这个实在是难闻的很,九霄,我不看什么太阳了。” 苏慕却没有像以往一样无条件满足她的要求,只见他脸色一变,眼里是她从未见过的阴云,伶华茵见他不高兴,握着他的手摇了摇道:“我真的不想喝这个药……” “不喝不行,乖,茵茵就算是为了我,也要喝了它好吗?”苏慕强压住莫名烦躁的情绪,再次诱导她。 伶华茵突然放开苏慕的手,反应激烈地猛的摇头,“就是不想喝,就是不想喝!” 苏慕见她这么抗拒,心烦气躁,抓住伶华茵的一只手,将她拉过来,一双眼睛直视着她,逼问道:“茵茵到底喜不喜欢我?” 伶华茵被他问懵了,看着他突然放大的冷冰冰的脸,有些害怕,支支吾吾道:“喜,喜欢。” “那就喝了它。”苏慕神情阴暗,不容拒绝道。 伶华茵不情愿地推开他,没想到苏慕一手搂住她,一手端起那碗汤药,直接凑到伶华茵嘴边,强制地往她嘴里灌了下去。 “呜……我不喝……”伶华茵在他粗暴的动作下连呛了几口,不禁委屈地流下泪来。 “咳,咳……”伶华茵一边咳嗽一边哭泣,身体止不住地瑟瑟发抖。 苏慕见着她的样子,突然后悔莫及,心疼地将伶华茵抱在怀里,不断安慰:“茵茵,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太心急了,对不起,下次再也不逼你了。” 第一百零一章 深陷其中 一连几天,婢女索兰突然发现自己的公主好像变了一个样,整个人郁郁寡欢,什么人也不想见,平日里但凡苏慕过来,她都表现得很开心,但是现在苏慕一来,她就像见到鬼一样,瑟缩到床的角落,一个劲地发抖,有时候还钻到索兰怀里,哭着说要把九霄赶走。 索兰从未见过公主反应这么激烈,以为是她和九霄大人吵了架,哄哄就好了,谁知道有一天伶华茵直接将一个茶盏往苏慕额头上扔,把苏慕额头砸出一个血洞,索兰吓坏了,慌忙拿手帕想要帮苏慕止血。一向对伶华茵宠爱有加的苏慕脸色铁青,气呼呼地走了。 “公主,你怎么能砸九霄大人呢?他可是你未来的夫君呀!” 伶华茵看着地上带血的茶盏,突然嚎啕大哭。怎么办,她把她的夫君赶走了,再也没有人带她去玩了,再没人把她当宝贝一样宠在手心里了。 索兰见伶华茵哭的伤心,也不忍心再说她,只能安慰道:“公主,要是你去跟九霄大人道个歉,兴许他就原谅你的任性了,毕竟他这么疼你,怎么舍得你难过。” 伶华茵仔细想了想,好像若兰说的很有道理,于是便又乐呵呵地傻笑起来。 夜芙很快便知道了伶华茵砸伤苏慕的事,当晚便带着药来照顾,她进到苏慕的房门,看到苏慕独自在喝闷酒,额头上的伤也未处理,伤口的血已经结痂的差不多。虽然魔的自愈能力极强,但在这深海,多多少少是会受到影响的。 “大人,喝酒伤身,是不利于伤口愈合的,大人切莫再喝了。”夜芙坐到苏慕身边,关心道。 “奴家特意带了伤药来,我给大人处理下伤口吧。”夜芙说着,就自顾自地帮苏慕擦起药来。 那伤口很深,想必是被什么尖利的东西所伤,夜芙眼里泛起一丝心疼。这个不识好歹的伶华茵,是怎么下得去手的? 苏慕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近在咫尺小心翼翼伺候他的夜芙。 “啊……”突然,夜芙轻轻叫了一声,被苏慕一把揽过腰际。 一个猝不及防的吻随之而来,夜芙心里咯噔一下,然后双手自然而然地抱住了苏慕的腰。 苏慕的吻很深,几乎要让夜芙呼吸不过来了,但是她为了这一天等了很久,虽然她知道苏慕定是把她当成从前的伶华茵了,不过她心甘情愿做伶华茵的影子。 苏慕像是一头饥渴许久的狮子,疯狂地啃噬着夜芙的唇瓣,嘴里哑着声唤了一遍又一遍的师傅。 夜芙一边迎合他,一边开始胡乱地扒苏慕的衣服。她迫不及待地想得到这个男人。 就在两人如胶似漆的时候,突然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将苏慕从醉意中拉了回来。 只见伶华茵站在门口,不敢置信地盯着黏在一起的二人,地上是一片碎掉的明玉。 “九霄,我讨厌你!”伶华茵哭着跑了出去。 “茵茵!”苏慕惊慌失色,立马推开身上的夜芙追了出去。 伶华茵伤心不已,她好不容易说服自己将最喜欢的夜明珠灯送来给九霄,作为道歉的礼物,可是九霄竟然和自己最讨厌的夜芙在一起,还在啃夜芙的嘴唇,她觉得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苏慕追上伶华茵,将她困在臂弯里。伶华茵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哭闹道:“你这个负心汉,不要抓着我!” “茵茵,你听我解释,不要走!”苏慕紧紧抱着伶华茵。 “解释什么,我都看到了!你说好要娶我,结果你却在啃别人的嘴巴,我讨厌死你了!”伶华茵哭喊道。 “茵茵,我方才喝糊涂了,请你相信我,我以后再不惹你伤心了,不要离开我。”苏慕痛彻心扉,为刚才的犯浑悔恨不已。 伶华茵在苏慕怀里一阵拳打脚踢,但是苏慕就是不让她走,她猛的抓起苏慕的胳膊,用力咬了下去。 苏慕吃了痛,松了松手,伶华茵立马从他怀里挣脱,然后跑掉了。 “茵茵!” 伶华茵不管身后苏慕的呐喊声,飞奔回宫殿,然后将自己反锁在房间,连索兰来了她也不开门。 她感觉自己难过得快死掉了。她的夜明珠没有了,夫君和太阳也没有了,这个宫殿那么大,她却什么都没有。 伶华茵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和苏慕见过面,每天就是吃吃睡睡,索兰拿什么来,她就吃什么,然后就一整天地躺在床上,身体也越来越疲倦。 有一天她突然醒来,也不知道是什么驱使着她,她开始翻找之前的衣服。索兰见她失了魂似的,慌忙问:“公主,你在找什么?奴婢帮你一起找。” “我在找一个会发声的东西,那个东西很重要,可是我找不见了。”伶华茵急切地说道。 “会发声的东西,是这个吗?”索兰将一个海螺递给了伶华茵。 “不是,不是这个,是九霄以前送给我的。”伶华茵急得快哭了。 索兰又帮她找了一会,什么也没找着,便同她说道:“什么都没有呀,不如我去问问九霄大人,兴许他知道在哪。” 伶华茵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到底她在找什么东西呢?她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索兰离开后便将这件事告诉了苏慕,苏慕脸色一下就变了,坐立难安,但是伶华茵这些天就是不愿意见他,每次他都吃闭门羹,他只好吩咐索兰让她把一碗汤药拿给伶华茵喝,务必让她喝下去。 伶华茵看到那碗汤药,破天荒地没有拒绝,全部喝了下去。 “她全喝了?”苏慕有些诧异。 “全喝了。” “那你每天晚上都端一碗给她,她许是病又犯了。” 索兰对苏慕的话深信不疑,毕竟公主整天犯痴,只有苏慕是真心对她好,又怎么会害她。 索兰天天端药过来,说是九霄嘱咐的,伶华茵问都不问,照单全收。 苏慕从索兰那得知伶华茵每次都默默喝完药,不吵不闹,以为伶华茵气已经消得差不多,便再一次去看望她。 刚进到她房间,伶华茵就将枕头被子全部往苏慕身上砸去,因为上次不小心砸伤了苏慕,伶华茵十分后悔,这次换个软的,总不会再发生上次的事情了吧。 其实过了那么多天,伶华茵早已经不生他的气了,只是很想很想他。 苏慕接过伶华茵向他投来的枕头和被子,朝伶华茵走了过去。 伶华茵假意扭过头去不看他,嘴里哼了一声。 对于她这个可爱的举动,苏慕不由得笑了起来,天知道他见她一面不容易,这会儿看到她,苏慕的心总算放下了。 伶华茵忍不住用余光瞟了苏慕一眼,嗔道:“你又来做什么?” “我想茵茵了,茵茵莫非还在生我的气?”苏慕一脸失意。 伶华茵突然心软了,思念一个人的滋味真的不好受。虽然苏慕啃过夜芙的嘴巴,但是第二天苏慕就将夜芙送出了深海宫,伶华茵也就不那么难过了。不过伶华茵可是个公主,公主怎么能这么快低头呢,索性干晾苏慕几天,让他好好反省反省。 “那么难喝的药我都喝了好几天了,你都没有来看过我,我能不生气吗?”伶华茵赌气道。 原来她乖乖喝那东西是因为他,苏慕不禁愣了一会,然后笑道:“可我每天都来看你,但是你宫殿外的门一直不给我开,我总不能翻墙进来。” 伶华茵恍然大悟,惊呼道:“哎呀,我忘记交代他们给你留了小门了!都是若兰的错!她都不提醒我!” 苏慕愣怔地看着她,然后哈哈大笑。 伶华茵看着他的笑容,突然觉得自己的太阳又回来了,她痴痴地望着苏慕,便也傻笑起来。 她未来的夫君笑起来居然可以这么好看,比西海里的任何一个男人都要好看数倍,伶华茵顿时心猿意马,她微微靠近苏慕,吻了吻他带着笑意的嘴角。 苏慕深深地看着她,眼里有光一闪而过,然后他抱着她的腰,试探地轻吻朱唇,不敢过多逾矩,生怕惊吓到她一样。 伶华茵脸上浮起一片红霞,心中既害羞又欢喜,原来啃嘴巴这么甜蜜,她突然张开小嘴轻咬了苏慕嘴唇一口,苏慕震惊之余,一把将伶华茵推到床上,用一种伶华茵看不懂的眼神俯视着她。 “茵茵,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伶华茵呆呆地望着头顶上的苏慕,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而且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好奇怪,好像自己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一样。 “啃嘴巴啊,我是不是弄疼你了?”伶华茵一脸无辜地问道。 苏慕盯着她良久,“……没有,你……你喜欢这样?” 伶华茵见他这么盯着自己看,感觉心快跳出来了,她说道:“九霄不喜欢吗?”可是他啃夜芙的时候却那么卖力,一想到这,伶华茵就心情郁闷。难道自己长得没夜芙漂亮吗?还是因为自己没夜芙聪明? 就在伶华茵暗自感伤的时候,苏慕突然俯下身来,再次吻上伶华茵的樱唇,这次跟方才不同,苏慕加深了力道,试图用舌尖钻进她的舌腔里。 伶华茵宛如受惊的小鹿,她紧张到不敢乱动,任凭苏慕对着她一顿狂啃。 “茵茵,我爱你,你可知道?” “嗯……现在,知道了……”伶华茵好不容易寻得一丝喘息的机会,她觉得自己好像发了高烧一样,浑身滚烫。不知是因为他深情的吻,还是因为他炽烈的表白。 “明日我便向冥月宫殿提亲,你可愿意嫁给我?”苏慕已经情难自控了,但他尊重她,他要和伶华茵结为正式的夫妻才能真正拥有她。 “我愿意。”伶华茵似乎深陷了。 第一百零二章 真心换真心 九霄向冥月公主提亲的事传遍了深海宫,所有人都说,他们的公主傻人有傻福,嫁得一个威风凛凛的如意郎君,这辈子再也不用愁了。 冷冷清清的冥月宫殿一时间集体忙碌起来,开始张罗着公主的婚事。伶华茵仿佛在做梦一样。索兰真心为她高兴,她说:“第一次看见过冥月宫殿这么热闹,以前,冥月宫殿就是个禁区。” “为什么说是禁区?” 索兰看着伶华茵的眼神突然变得很奇怪,“公主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伶华茵分外不解。 索兰回答道:“公主曾经扬言,想要得到公主的心,就必须拿自己的心来换,否则宁愿孤独终老。以前有个自诩长生不老的男子爱慕公主的容貌前来求娶公主,并将心剖给公主看,但因失血过多死掉了。以致于后来再也没有人敢来向公主提亲过,外界纷纷传言公主是个残暴的人,冥月宫渐渐地就成为了深海的禁区。” 伶华茵听后花容失色,她怎么可能说出这么残忍的话来,也不可能让一个活生生的人在她面前剖心的。 “若兰你又说故事吓唬我,我怎么不记得我有做过这种事。而且我既然不喜欢那个人的话,直接拒绝就好了,为什么要杀他。对我好的人,我若是喜欢他,他不必为我做任何事,我也会心甘情愿嫁给他的。”伶华茵说道。 要九霄剖心,她才不舍得呢! 索兰又道:“可是九霄大人来西海求见公主的时候,我们是真真切切看到九霄大人捂着心口出来的,他那时浑身是血,可把大家吓坏了,我们以为他会像从前那个人一样死了,但是九霄大人活了下来,公主也是在那之后突然病倒了。” 伶华茵听完索兰的话,一双眼睛瞪得老圆,她不敢相信道:“你骗我,九霄怎么会为了娶我剖心,我也不会同意的!”伶华茵说罢,便神色慌张地急匆匆跑了出去。 “公主,公主,出嫁前是不能出去见人的!公主!”索兰在后面大喊道。 伶华茵才不管这些规矩,她要去问问九霄,索兰说的是不是真的。 伶华茵火急火燎地冲到苏慕的住处,苏慕看到她亲自过来,有些吃惊,刚想问她怎么慌慌张张的,就见伶华茵朝他扑了过来。 “九霄,你告诉我,你来西海的时候,我是不是让你剖心了?”伶华茵仰头向苏慕求证。 苏慕一愣,握着她的胳膊,笑道:“茵茵听谁说的?” “若兰告诉我的,她说你流了很多血,可是我怎么什么都记不起来了,九霄,我怎么会让你做那样的事呢?你告诉我,这些都是若兰骗我的!”伶华茵一脸焦急,光华万千的眼中也弥漫上一层水雾。 苏慕安抚道:“她骗你的,我这不是好好的在你面前吗?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过几日我们便成亲了,可别把眼睛哭肿了。” 伶华茵看了看苏慕,还是不放心,她对着苏慕的衣服就是一顿乱扒,苏慕连忙捉住她的小手,气息微乱,诧异道:“茵茵,别闹,还不是时候。” 伶华茵不明白他说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只是现在她想证实下他是不是真的受了伤,于是又挣脱苏慕的手去扒他衣服。 苏慕的脸竟然红了起来。 “茵茵……”苏慕轻唤一声。 伶华茵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他的上衣扒掉了,她看到他心口上的疤,突然放声大哭。 九霄真的为她剖心了!若兰没有骗她。伶华茵在苏慕怀里哭的撕心裂肺,后悔道:“九霄,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这么任性说出那样的话。我真的没想过要让你剖心……” 苏慕拍拍她的头,笑道:“茵茵,我没有真的剖心,若是真的剖了的话,那我现在就不能够站在你面前了。” 伶华茵抬起脸,泪眼朦胧道:“那为什么……”可他心口上确实有个很大的伤疤啊。 苏慕吻了吻她眼角的泪花,温柔道:“大概茵茵是不忍心看我死,所以及时制止了我。不信你听听,我是否还有心跳?” 伶华茵半信半疑,将脸埋进苏慕胸前,用耳朵贴到他心口上。 “砰砰,砰砰……”一串规律又有力的心跳传到伶华茵耳朵里,宛如世上最动听的声音。 “九霄,以后不要为我做任何傻事,不管我说什么都不要。”伶华茵抽噎道。 一双温暖的臂膀牢牢圈住她,苏慕在她头顶上说道:“为你,我做一切都是心甘情愿。” 伶华茵沉浸在苏慕为她编织的情网中,殊不知一个落寞的身影悄然离开了宫殿。 第二天,伶华茵宫中来了一个人,伶华茵好像记得她叫做茵桃,和自己的名字很像。不过她就见过这个女孩子一面,九霄就把她带走了。 伶华茵一眼便很喜欢这个女孩,觉得她有一股莫名的亲切感。 “茵姐姐,你还记得我吗?”茵桃看着眼前容貌和性格都判若两人的伶华茵,问道。 伶华茵满怀歉意,实话实说道:“你叫做小桃子,小茵子?咦,我刚刚明明还想起来你的名字,是什么来着?” 茵桃微微叹了口气,说:“没关系,随茵姐姐怎么叫吧,茵姐姐,我有话要和你单独说。” 伶华茵爽快道:“好啊,这里也没外人,你说吧!” 茵桃看了一眼伶华茵身边的索兰,为难道:“茵姐姐,茵桃只想和你说,她……” 伶华茵这才注意到旁边还站着一个人,便笑嘻嘻道:“原来你要跟我说悄悄话呀,那你到我房中。” 伶华茵说罢,便亲密地拉着茵桃往房里走,还嘱咐索兰不许跟上来偷听。 “茵姐姐……”茵桃一到只有她们两人处,就流下泪来。 伶华茵被她的眼泪吓蒙了,问道:“小桃子,你怎么了?” “茵姐姐,你不要嫁给慕哥哥好不好?”茵桃恳求道。 伶华茵惊讶地看着她,“我没有要嫁给什么慕哥哥呀,我是要嫁给九霄的。” 茵桃一个劲地摇头,说道:“茵姐姐,慕哥哥不是九霄,茵姐姐你快想起来吧,你要是真的嫁给了他,你会后悔的。” 伶华茵听得云里雾里,“你在说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懂。” “茵姐姐,你在幽冥界受了重伤,生命垂危,是慕哥哥带你来西海的。他为了救你性命,以娶西海公主为由杀了真正的冥月公主,取她心头上的血来给你喝,让你变成了冥月公主的模样,忘记了以前的事情。你不是冥月公主,他也不是九霄,你不能嫁给他!”茵桃将事情真相全盘托出。 伶华茵瞪大眼睛看着茵桃,突然捧腹大笑道:“你怎么也来跟我说故事,虽然听起来挺有趣的,但是怎么听得我有点迷迷糊糊的。” 茵桃跺了跺脚,急道:“茵姐姐,茵桃没有在跟你说故事,他给你喝的药汤就是用冥月公主的心头血熬成的,你只要恢复一点记忆,慕哥哥就会让你喝那个东西,他是在控制你啊!” “控制我?你说那个难喝的药吗?可是他为什么要控制我?你都在乱说什么,九霄明明是要带我去看外面的太阳。”伶华茵根本不信茵桃的话。 茵桃不知道怎样才能让伶华茵明白过来,她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对伶华茵说道:“茵姐姐,你看看这是什么?” 伶华茵往她手里的东西瞧去,顿时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她不禁头疼起来,像要裂开一样,“这是……呜……这是九霄以前送我的东西……”她要找的会发声的东西,原来在茵桃手上。 脑中乱七八糟的,伶华茵突然跌倒在地上。 “茵姐姐,你怎么了?”茵桃见伶华茵似乎很难受,慌忙过去扶起她。 “我的头疼死了……” “茵姐姐,你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 “九霄,我喜欢的人是九霄……可是他……他为了我剖心……”她亲眼看到过那个疤,若不是真的不怕死,谁会愿意往自己心口上扎那么一个洞? “那都是做戏给冥月公主看的,若不这样,公主她又怎么会相信他,又怎会愿意以命换真心?” 伶华茵脑中再次想起一些东西来,突然眼皮一翻,栽倒下去。 ………… 三个月前。 “今日我来西海拜访,想向公主拿样东西。”苏慕看着眼前拥有倾城之貌的女子。 冥月公主坐在高高在上的座椅上,睥睨着下方的男人,用高傲的语气道:“从前都是来求亲的人,你是第一个不是以这个目的来的。” 苏慕笑了笑道:“公主你误会了,公主美貌四海皆知,天下哪个男人不臣服于公主的容貌,我当然也是为了公主而来,不过我的确和别人不太一样。” 冥月公主第一次见到垂涎自己美貌还这么傲慢的男人,不禁提起了兴趣,问道:“有什么不一样?” “别的男人只想得到公主的人,而我想得到公主的心。” “我的心?你的诚意呢?”想要她的心,只能以真心来换。 “诚意自然是有的,就看公主敢不敢过来拿。”苏慕笑道,然后抽出一把利刃往自己心口剜去。 “又是个愚钝之人!”冥月公主失望至极,然后快步走下去,想要挽救这个男人。她可不想重蹈覆辙。 谁知刚来到苏慕身边,苏慕突然从背后挟制住她,然后右手化为利爪,直掏冥月心脏。 冥月公主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她惊恐地瞪大了眼睛,问道:“你竟然……为什么?” 苏慕略表遗憾道:“真心换真心,生取心脏才能取到最管用的心头血,我确实是来要公主的心的,只不过我的真心,已经付给了别人。”说罢,苏慕闭上眼,毫不留情地将冥月公主的心脏从背后的大洞中抽了出来。 第一百零三章 婚期将至 “九霄大人,我们公主她病倒了,可能婚期要延后……” “怎么说病倒就病倒,我去看看她。”苏慕一听到这个消息,便慌慌张张来到伶华茵的寝殿,见伶华茵躺在床上,脸色正常,他摸了摸伶华茵的额头,确认她没有发烧后,便问索兰道:“公主这样多久了?” “昨天就这样了,一直昏睡着,偶尔还会叫着您的名字,医官也来看过看不出有什么病,奴婢都不知道怎么办,只好请您过来了。” “你先出去吧。” 索兰退出房间后,苏慕握住伶华茵的手,发现她手里握着一样东西,便张开她的手一看,发现是一只古老的埙。莫非这就是伶华茵要找的东西? 苏慕脸色一变,他想要拿走那个埙,伶华茵却在睡梦中紧紧抓住他的手,口中叫着九霄的名字。 “茵茵。”苏慕唤了她一声。 伶华茵翻了个身,睁开眼来,看着眼前的苏慕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她用脸蹭了蹭苏慕的手背,傻笑道:“你来了。” 苏慕试探地问了她一句:“茵茵还记得我是谁吗?” 伶华茵一瞬不瞬地望着他,回答道:“你是九霄呀,我怎么会不知道?” 苏慕又用怀疑的眼神看了她许久,良久才微微笑道:“我是怕茵茵睡糊涂了,茵茵有哪里不舒服?” 伶华茵从床上坐了起来,她摇摇头,“没有不舒服,就是做了很多梦,梦到很多我和你的事情。” 苏慕将伶华茵靠在自己怀里,问道:“都梦见什么了?” “……很多很多,梦里面很清晰,可是醒来后就什么都忘了。” “……没关系,以后我们还有很多很多时间在一起,忘了就忘了吧。” 伶华茵紧紧搂着苏慕的腰,有些难过道:“九霄,我一觉醒来总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好像丢了很重要的东西,不知道为什么。” 苏慕轻轻拍打伶华茵的背,像哄小孩一样,“丢了我再帮茵茵找回来,茵茵不要想那些事了,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他的动作十分轻柔,但是脸上却是乌云密布。 伶华茵没有看到,她靠在苏慕胸前,迷迷糊糊又要睡过去。 苏慕将伶华茵重新扶到床上睡好,俯下身摸了摸她的头发,轻声道:“茵茵,答应我,永远不要离开我。” 伶华茵浑浑噩噩地回答:“好。”然后又睡了过去。 苏慕又待了许久才从伶华茵房里出来,对候在外面的索兰说道:“公主已经没事了,婚期照常举行。” “是的,九霄大人。” 苏慕又照常让索兰每天给伶华茵送药。一次,伶华茵刚要喝下,耳边就回荡着茵桃的话:“茵姐姐,不要喝。” 伶华茵看了身边的索兰一眼,说道:“这药太苦了,给我拿颗糖来。” 索兰没有怀疑,就离开房间去拿糖了。伶华茵立马从床上起来,左右看了一眼,将那碗汤药倒到了一盆花里,然后爬上床,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 索兰看伶华茵这次喝的那么快,有些吃惊,将糖递给伶华茵就说:“公主现在都不排斥喝药了呢!” “我的婚期是什么时候?” 索兰以为她等不及了,不由得笑道:“公主这是迫不及待要嫁给九霄大人呀,公主和大人的婚期就在十天后。” “十天?”伶华茵不禁惊讶道。 “对呀公主,有什么不妥吗?” “没有。”伶华茵低下头,好像在想什么事情。 索兰虽然疑惑,但也没说什么,只是觉得今天的伶华茵好像又跟之前不一样了。 半夜的时候,茵桃突然到访,伶华茵忙把她拉到一边,问道:“茵桃,你进来的时候没被谁看见吧?” 茵桃见伶华茵唤她名字,惊喜道:“茵姐姐想起来了?” 伶华茵点点头。 茵桃差点喜极而泣,她强忍住泪花,说道:“我是偷偷来的,慕哥哥不让我来见你,怕你看到我想起什么来。慕哥哥又加大了药量,茵姐姐没有再喝吧?” “没有,我都倒掉了。我的埙被小慕拿走了,法力好像也没了,没有办法打开须弥。”九霄给她的羽毛还在须弥里,她根本无法跟他联系。 “茵姐姐,慕哥哥为了把你困在这,早把你的法力封印起来了,我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解封,不过茵桃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只要茵姐姐这几天好好配合慕哥哥,不要让他发现你恢复记忆了。”茵桃似乎一夜之间长大了不少。 伶华茵点了点头,现在只有这唯一的办法了。 随着婚期的愈来愈近,伶华茵越发着急起来,苏慕的血药还是每天按时送来,伶华茵都找机会偷偷倒掉了。 茵桃还是没有消息来,苏慕也没有来过,伶华茵心急如焚,生怕是苏慕发现了什么。再这样干等不是办法,伶华茵决定主动去找苏慕。 “茵茵,你怎么来了?索兰说你还是犯困,我想还是先不去打扰你,毕竟婚礼当天会更累。”苏慕温柔地摸摸她鬓角的头发,似乎真的没有发现伶华茵的异常。 伶华茵道:“九霄,我在宫里闷得慌,我想出去走走。” “茵茵想去哪?” “听索兰说夜晚的海滩上有很多的海鸟,还有好多的星星,月亮比我的夜明珠都大,我还没见过呢,我想去看看。” 苏慕诧异道:“茵茵想出去?” 伶华茵可怜巴巴地望着苏慕,“不可以吗?” 苏慕敛了笑意,拍拍伶华茵的头,说道:“不是说好等身体好了我再带你出去吗?怎么突然间又想去外面了?” 伶华茵摇晃了一下苏慕的胳膊,试图说服他:“可是我想成亲之前你再满足我一个愿望,这样我就没有遗憾了。就一个,也不可以吗?我保证下次一定乖乖听你话,你让我什么时候出去我就什么时候出去。” 苏慕看着眼前满眼期待的伶华茵,最终妥协道:“好,既然茵茵这么想看,那我明晚就带你出去,不过茵茵不能乱跑知道吗?” 伶华茵见苏慕松口,连忙应道:“嗯嗯,我一定不乱跑。” 苏慕似乎仍不放心,他看了伶华茵好一会儿,突然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脸,然后将她揽进怀里,再次表白道:“茵茵,我爱你,只希望你也同我一样。” 伶华茵一整天都心乱如麻,她不知道如果苏慕知道自己是骗他的,心里会如何难过。 这是伶华茵逃走的唯一机会,她不能因为一时的动情而心软。她是伶华茵,不是为感情而生的冥月公主。 苏慕晚上又把药送了过来,只不过这次他没有叫索兰拿来,而是自己端着药过来了。 “茵茵,把药喝了,明晚我就带你出去。”苏慕在伶华茵身边坐下,然后将碗递了过去。 这次的药颜色似乎更浓了,伶华茵自从知道这是什么熬成的药之后,就十分排斥,她忍住强烈的呕吐感,平静地将药接了过来。 苏慕一直盯着她的表情,伶华茵只能一口气将那碗汤药喝完了。 “九霄,你看,我一点都不剩。”伶华茵晃了晃空碗,在他面前炫耀道。 苏慕微微笑了笑,然后摸着她的脸道:“茵茵真乖。” “那你可要说话算数。” “嗯,我决不食言。” 好不容易挨到苏慕离开,伶华茵立马跑到窗边,就是一阵干呕,但是时间太久了,她什么也吐不出来。 “茵姐姐!”茵桃又偷溜了进来。 伶华茵擦了擦嘴,对茵桃道:“茵桃,找到办法了吗?我刚才喝了血药,怕是已经引起小慕怀疑了,我必须要出去,与九霄取得联系。” “茵姐姐,先别急,茵桃买通了这里的守卫,他答应让我出去一晚,我会找到九霄,让他来救你。” 伶华茵喜道:“那就好那就好。” “姐姐务必要等我回来啊!” 伶华茵点了点头,突然又忧从中来,“可是我这副样貌,九霄又岂会认出是我?而且到时候,我可能又会失去记忆……” “茵姐姐,只要九霄心里真的有姐姐,姐姐不管变成什么样他都会认出你的。” 伶华茵微微一笑,“但愿他真的把我放在心里。” 翌日,伶华茵一觉醒来,果然又不记得之前的事,甚至连苏慕要带她出去的事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九霄,我们要去哪里?”伶华茵被苏慕一路牵着,疑惑道。 “茵茵不是想看外面的海鸟,星星还有月亮吗?我们现在就去看,还有日出,我们也一并看了。” 伶华茵眼中闪过一道惊喜的光,像是星辰一样亮,“真的?我真的可以出去了?” “我答应过茵茵的,让茵茵了无遗憾地与我成亲,做我最美的娘子。” 伶华茵脸上红通通的,她牢牢抓着苏慕的手,一脸幸福的笑容。 两人离开海底宫殿来到海上,伶华茵好奇地张望着外面的一切,突然觉得外面黑漆漆的,跟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空中只有零零星星的光点,乌云遮月,也没有海鸟唱歌,她不禁失望至极。 伶华茵拉了拉苏慕的手,摇摇头道:“九霄,我想回去了,外面好黑,我害怕。” 苏慕安抚地握了握她的手,说:“茵茵不想看日出了吗?” 伶华茵道:“不看了,外面还没有海底宫好看。” 苏慕微笑道:“那我们就回去吧。” 两人正要离去,忽然一个声音在他们背后冷冷响了起来:“等等。” 第一百零四章 男人的对决 听到这个声音,伶华茵感觉自己的手一紧,苏慕死死握着她的手,就怕她突然松开一样。伶华茵和苏慕转身望去,看到九霄正冷着脸盯着苏慕。 九霄的目光很快转移到伶华茵身上,伶华茵没有半点反应,只是觉得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气息很可怕,像要把人吞了一样。伶华茵不由得握紧了苏慕的手,往后退了一步。 “茵茵别怕。”苏慕回头安抚道。 九霄蹙了蹙眉,“你方才叫她什么?” 苏慕笑了笑,有种耀武扬威的意思,“她是西海的冥月公主,我未过门的妻子,茵茵。” 九霄又走近了两步,身上气势凌人,“她到底是谁?” “她是谁你真的不知道吗?看来你也并非那么爱她。不过这些也不重要了,茵茵就快和我成亲了。”苏慕将伶华茵的手放到胸前,故意向九霄炫耀。 九霄看着两个人交握的手,神情微微有了些许变化,他道:“成亲?你做梦。你到我的幽冥界劫走了我的人,还想跟她成亲,也不问问她愿不愿意。”说罢,九霄便露出胜券在握的表情,好像对伶华茵接下来的答案已经成竹在胸。 苏慕笑着问伶华茵:“茵茵,你告诉他,你愿不愿意跟我成亲,愿不愿意一辈子爱我一个人。” 伶华茵怯怯地看了九霄一眼,然后对着苏慕使劲点头,说:“茵茵愿意。” “乖。”苏慕一脸温柔地摸了摸伶华茵的脸。 九霄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他不相信地又问了一遍:“丫头,你愿意嫁给他?” 伶华茵被九霄冷冽的语气吓到了,她钻到苏慕身后,有些生气,大声说道:“你这人真奇怪,我又不认识你,老问这些做什么?我愿意嫁给谁跟你有什么关系!” 九霄的脸铁青着,直直盯着伶华茵,“三个月不见,丫头翅膀硬了,你知不知道你旁边这个人是谁就说要嫁给他?” “是谁你也管不着!”伶华茵大叫道,然后对苏慕说:“九霄,我们快点回去吧,别跟这个人废话了,我困了。” 九霄听到伶华茵这么称呼苏慕,先是愣住,然后哈哈大笑起来,脸上尽是嘲讽之意,他望向苏慕,慢吞吞说道:“这就是你所谓的,爱。当真是可笑,可笑至极。你就是这么对你师傅的,给她下药,想让她只属于你一个人,可没想到她只是把你当成了我,她心里压根就没想起你的名字吧……” 对九霄的讽刺之语,苏慕虽然心中气恼,但在伶华茵面前,他仍旧只是微笑道:“一个名字而已,何须在意,人都已经是我的了,成亲也只是个仪式。” 九霄的眼神突然变得阴鸷,“你对她做了什么?!” 苏慕低下头抚摸着伶华茵的手,然后抬起来在嘴边吻了吻,别有深意地说道:“我能做什么,不过就是做了男人对心爱女人做的事罢了。” “苏慕!!”九霄青筋暴跳,朝苏慕怒吼一声,“你竟敢,竟敢!” 只听他一声暴呵,一股强烈的力量随着他的愤怒横扫过来,苏慕一手抱着伶华茵另一手挡了下来。 “苏慕,我今日就让你去死!”九霄暴躁如雷,一想到苏慕对伶华茵做的事,他怒火中烧,恨不得将苏慕抽筋削骨。 两个人在海上的空中激战起来。 伶华茵躲在礁石后面,无助地哭喊道:“别打我的九霄,你个坏人,别打我的九霄!” 但是两个同样疯魔的男人正打的激烈,哪里还在乎她叫的是谁,护的又是何人。 伶华茵哭的撕心裂肺,她不明白这两人为什么一言不合便要打起来,而且看这架势,非打到天荒地老你死我活才罢手。苏慕似乎被打的比较惨,她心中强悍如斯的大英雄,竟然打不过那个看起来就很强横霸道的人。 “茵姐姐,茵姐姐!”就在伶华茵紧张地看着天上的战况时,一个软糯糯的声音突然叫她。 她回头一看,见茵桃朝她跑了过来,伶华茵连忙向她求助:“小桃子,快想办法救救九霄!他快被打死了!” 茵桃也同样着急,她只是向九霄报了个信,没有想过结果会是这样,于是说道:“茵姐姐,你快想起来吧,你要嫁的那个人不是九霄,是苏慕哥哥啊!现在只有你能救他了,你要是再这么失忆下去,九霄气是不会消的!” 九霄现在估计只听得进伶华茵一个人的话。 伶华茵不知所云,她哭道:“你在说什么我一句话听不懂!” 但是她怕她的九霄真的被打死,只好对着空中大喊:“你们别打了,我不嫁了,我不嫁给九霄了,呜呜……” 但是这句话似乎对九霄并没有用。 伶华茵不知道哪里出了岔子。 突然空中传来一阵巨响,两道力量剧烈地撞击到一起,电光火石一般,苏慕整个人被弹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到海滩上,吐出一口浓血。 “慕哥哥!” “不要啊!” 茵桃和伶华茵同时出声,然后只见九霄再次聚力,一股黑色夹杂着浓雾的气流朝着苏慕的方向袭来。说时迟那时快,伶华茵没有思考的余地,她快速冲到了苏慕面前,张开了双臂。 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茵桃吓得捂住了嘴巴。 苏慕想拉她,却因重伤难以起身。 伶华茵瞪大眼睛看着那道光离自己越来越近,以弱小的身躯,一种决绝赴死的姿态,保护着她心爱的男人,对死亡的恐惧感袭来,她猛地扭过头闭上了双眼。 然而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伶华茵以为的疼痛感也没有到来,她偷偷睁开眼一看,只见一道落寞转身的背影。 是他方才救了她吗? 伶华茵呆呆地看着他远去,然后猛然想起她的九霄还受着伤,她连忙转身向苏慕跑去。 海底宫殿。 伶华茵寸步不离地守在苏慕身侧。冥月宫殿什么奇珍妙药都有,伶华茵能用的都用上了,苏慕却重伤不愈。伶华茵几乎每天以泪洗面。 都怪那个男人,把她的九霄害得那么惨,连他们的婚期也耽误了,差一点她就要守活寡了。 她一定要为九霄和自己出这口恶气!那个男人在海上说什么来着,幽冥界,那是他住的地方吧,她非得好好收拾他一下不可! 伶华茵气鼓鼓的想着各种报仇的办法,然后拍拍大腿,决定马上付诸行动。 “茵茵,别走,别离开我……”苏慕好像感受到伶华茵的离去,从背后抱住了她。 伶华茵看到他醒了,大喜过望,“九霄,你终于醒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呜呜……”说着说着她就伤心地哭起来。 苏慕脸色还是很苍白,他的嘴唇几乎没有血色,苦笑道:“本来,我们现在已经成亲了。” 伶华茵边擦眼泪边嗔道:“你还惦记着成亲,我都快成寡妇了,你先养好伤,我们再成亲不迟。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刚说完,伶华茵突然被苏慕压到床上,只见苏慕一张脸凑了上来,带着复杂感情的深邃眸子映到她眼里,看得真真切切。 他哑着声道:“我想现在就……” “啊?”伶华茵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只见他轻吻上自己的额头,然后向下一路吻到脖颈,就要伸手解自己的衣服,伶华茵惊慌失措,连忙推开他,跳下床结结巴巴道:“你你你,你干嘛解我衣服?” 苏慕被她这么一推,伤势更严重了,他蹙着眉头靠在床上,微微气喘,表情有些受伤,“茵茵都要嫁给我了,我想要茵茵的身体不可以吗?” 伶华茵瞠目结舌,“要我的身体?” “对。”苏慕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他想要的不仅是她的身体,还有她的一切。大概现在的伶华茵还不了解成亲的意义吧。 “我我我……成亲就非得这样吗?”伶华茵虽然笨,但是她也知道男女有别的,这样不是要被九霄看光光了? “成了亲,茵茵就是我的人了,我们要一起睡觉,以后还会有自己的孩子。”苏慕尽可能跟她解释。 伶华茵吃惊地看着他,一时间,她突然明白了什么,红着脸道:“可我,我还没准备好。” 苏慕抬起一只手摁了摁额头,心里有些后悔,他这是怎么了,明明说好要等他们成亲后才能碰她,而他刚才竟然受嫉妒心的驱使差点想对她做那样的事,是他太心急还是太害怕失去了? 九霄的突然出现,让他觉得危机四伏。他不知道他的茵茵会什么时候突然恢复记忆,然后丢下他,投奔到别人的怀抱。他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他不要重蹈覆辙。 “茵茵,倘若有一天,你发现自己活在一个骗局里,我也不是你心目中的样子,你还会喜欢我吗?” 伶华茵不禁疑惑道:“骗局?九霄怎么会骗我呢?就算是骗,我想九霄也是迫不得已才这么做的,我不会怪你的。” 苏慕看了看她,叹了口气,说道:“茵茵,不管我做什么,都是因为爱你,想和你在一起。” 伶华茵娇羞地低下头,心里欢喜极了,她点了点头,“嗯,我也想和九霄在一起。……不过,嗯……下次你要解我衣服前,能不能先跟我说一声?” 苏慕看她那扭捏害羞的模样,不禁失笑道:“好,你说怎样就怎样。” 第一百零五章 九霄?苏慕? 伶华茵从苏慕那离开后,就气呼呼地让茵桃带她去幽冥界找九霄算账。索兰一听到伶华茵要离开海底宫,不由得惊呼:“公主,你病后从未一个人离开过海底宫,外面十分险恶,你不带我,一个人出去……若是有人见色起意,不行,我得去跟九霄大人说说,他可是叮嘱了我不能随意让你出去。” 伶华茵连忙将茵桃拉到身边,指了指她道:“我哪里是一个人去,还有小桃子呢!” 茵桃见伶华茵拿她当挡箭牌,便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自信满满地说道:“我可是很厉害的!” 索兰看了看比伶华茵还要矮上半截的茵桃,表情有些为难。 “你到底让不让我出去,我可是公主,你敢不听命令!”伶华茵见索兰迟迟不松口,只好拿出最后的杀手锏。 “奴婢不敢,可是……” 伶华茵秀眉一挑,装作生气的样子,说道:“可是什么可是,我就出去一天,一天就回来,茵桃会法术,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好吧,那公主可要小心啊,不能去太远,说好只是去外面走走。”索兰还是有点不放心。 “你好啰嗦啊,我知道啦!”伶华茵一把捂住索兰的嘴巴,不想听她说话了。 末了,伶华茵又叮嘱了一句:“不能告诉九霄我出去了,不然回来我可是要生气的!” “呜,呜……”索兰说不了话,只能支支吾吾一个劲地点头。 伶华茵冲茵桃笑道:“小桃子,我们走!”说着就拉起茵桃跑的飞快,那兴奋劲好像不是去报仇,而是出去玩一样。 到底还是个孩子。索兰对着伶华茵的背影摇了摇头。 幽冥界。临渊池。 杜晔进来之时,九霄正靠在池子里闭目养神,他的身边摆着一壶酒,酒杯已空,在蒸腾的水汽下,他的脸上有些微醺的表情。 “主上,属下带回来一个人。”杜晔对池子里的男人说道。 九霄眼睛都没睁开,声音慵懒,又异常有磁性,“你想带谁就带谁,不需要跟我汇报。” “可是这个人有些奇怪,她说是来找你报仇的。” 九霄这才悠悠睁开眼睛,“想找我报仇的人多了去了,他又是……” 还没说完话,九霄就听到外面一阵骂骂嚷嚷的争吵声,接着只听哎呀一声,一个人砰的一声以狗啃泥的姿势摔在了九霄和杜晔面前。 是一个女的。 “好疼,这里怎么那么滑!”伶华茵嘟着小嘴嚷嚷道。 还没确认现在的状况,伶华茵突然被一只大手提了起来,对,就是拎着背上的领子提了起来。 她宛如惊弓小鹿,腿蹬个不停,惊慌地大叫道:“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伶华茵只听到一声极轻极轻的笑声,然后就听那人平静地说道:“放她下来。” 又是砰的一声,伶华茵再次摔到地上。她极其不满的瞪向那个发号施令的人,说道:“你们怎么这么欺负人呢!我可是西海冥月宫的公主!” 九霄冷嘲热讽道:“去了一趟西海,真忘了自己是谁了,冥月宫殿的公主会有你这么蠢笨不堪?” 伶华茵听到他嘲笑自己,更生气了,大声辩驳道:“你才笨,你才蠢,世上最笨的人就是你了!” “放肆!我们主上也是你能辱骂的!”杜晔狠狠踢了伶华茵一脚,正中她的小腹。 伶华茵疼得直哆嗦。 九霄突然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对杜晔道:“你出去。” “主上,这女人不识好歹,口出狂言,不如杀了。” 九霄冷冷的没有什么表情,再次道:“我说的话你听不懂?出去。” “是。”杜晔见九霄脸色不好,连忙躬身退下。 伶华茵捂着肚子,一脸委屈,却仍瞪着池子里泡着的男人,说道:“若兰说了,欺负女人的男人不是好男人!你们两个欺负我一个弱女子,知不知羞!” 九霄似笑非笑地盯着她,说:“那你觉得什么样的男人才是好男人,像苏慕那样的?” “苏慕是谁,我又不认识!”怎么这人又提起这个名字。 九霄两手随意地搭在台子上,往后靠了靠,目不转睛盯着伶华茵说道:“你一直喊着我名字的那个男人,就是苏慕,他是你以前的徒弟,他把你从我这儿劫走后,带去西海冥月宫,换了容貌,让你顶替了冥月公主的位置。” 伶华茵惊讶地看着他,一脸不相信的样子。 “你不相信?”九霄狭长的眼睛撇了她一眼。 伶华茵还在努力消化着他方才说的话,良久才愣愣地反应过来:“你说我的九霄是苏慕,那你又叫什么?” 九霄不禁眯了眯眼,一脸嫌弃,“看来你不仅是失忆,还变蠢了。” 伶华茵听他又骂她,十分不服气地从地上爬起来就要过去跟他干架,没想到刚走到池边,她脚下又一滑,直接滑进了池子里,溅了九霄一脸的水。 九霄的脸顿时阴云密布,肺都快气炸了。 伶华茵在水里挣扎了下连忙爬了上去,半个身子坐在台子上,然后毫不顾忌地用手将衣服上的水拧干。 “你们这里好麻烦啊,西海海底宫的水都不会让衣服湿的……”伶华茵边拧衣服边抱怨道,殊不知九霄的脸已经黑成什么样了。 只看到一个高大的黑影朝自己压来,伶华茵抬头一看,顿时傻了眼,这个人居然不穿衣服! 他的长发湿漉漉的贴在身上,还在滴着水,心口处居然也有一个刀疤,顺着他紧绷的腹肌往下看去……伶华茵不由得吃惊地捂住了眼睛,半晌,她发出“啊”的一声尖叫。 九霄皱了皱眉,将伶华茵从地上拎了起来。 这里的人真的很喜欢拎人啊。 伶华茵来不及反抗,就听到九霄冷冰冰的声音:“闭嘴,别叫了。” 难道这女人没见过男人么,她明明已经跟苏慕……一想到自己捧在心尖上的女人和别的男人耳鬓厮磨,九霄内心的愤恨就要把他淹没了。他恶狠狠地盯着伶华茵,就像要把她戳出一个洞来。他那天就不该心软救她,还不如让她死了,也省的让他现在看到她,心就痛得无以复加。 他女人那么多,又何必为了她一个人受尽煎熬。他已经决定不再管她了,这些天,他只想把伶华茵彻底从心底抹去。但是她又在他心烦意乱的时候出现了! “你为什么还要回来招惹我?” 伶华茵听到他问,然后一点点地移开了挡在眼前的手,只见九霄的眼里布满了血丝,伶华茵被他带着愤怒,不甘,憎恨的眼神吓得不敢说话,明明是她来向他寻仇的啊,怎么现在反倒像是她欠了他似的。 “为什么回来?”九霄拎着伶华茵衣服的手微微颤抖,声音里带着几分克制。 伶华茵已经顾不上自己的安危了,她说道:“你把我的九霄伤了,你得负责!” 九霄冷笑着把伶华茵扔回到地上,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说道:“本尊从来不会对将死之人负责,尤其是死在我手下的人。” 伶华茵听他说出这么绝情的话,还这么凶巴巴的,突然小声哭了起来,“你个坏蛋,要是九霄死了,我也活不成了,你干脆现在就把我杀了吧,我就不用做寡妇了!” 九霄听她九霄九霄的喊,很不耐烦,“他的名字是苏慕!” “我不管,你要杀就把我们俩都杀了!”伶华茵突然蹬胳膊蹬腿地耍起赖来。 “你就这么喜欢他?喜欢到要跟他一起去死?” “对,我就是喜欢他,他是我的心肝,是我的宝贝!是我的……” “够了!”九霄的手使劲收紧,他感觉自己的心口处在滴血,他抚上心脏被她神血伤过的地方,那里正隐隐作痛。 “你这次回来,就是想让我放过他?很好。”九霄突然笑了起来,笑意却带着刻骨的恨意,“那你可要付出一些代价。” 伶华茵泪眼朦胧,问道:“什么代价?”只要不让她真的去死,她都可以考虑的。 “帮我擦身,更衣。”九霄像命令奴婢一样说道。 伶华茵再次傻眼,就这么简单? 算了,为了她的九霄,她豁出去了,不就伺候人吗? 伶华茵蹑手蹑脚地接过九霄手里的一块布,然后闭着眼睛糊弄似的擦擦两下就完事了。 谁知九霄又道:“你这叫擦身子吗,擦仔细了。” 伶华茵咬着牙,只得重新帮他擦一遍,擦到心口处看到他的伤疤的时候,她有些发愣,不知为何心里难受的很,动作也轻了不少。 “看够了吗?”九霄在她头顶冷言冷语道。 伶华茵立马收起奇怪的情绪,见他如此恶语相向,便十分生气,却又不能发作。擦到他腹下,伶华茵猛的闭上眼睛,扭过头快速擦完了下身把布扔回给他,脸上气的涨红,说道:“擦完了!” 九霄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又命令道:“更衣。” 伶华茵哪会穿男人的衣服啊,她摆弄了许久,才帮九霄把上衣穿好,穿裤子的时候,她无意中瞟见九霄身体的微妙变化,她立马像做贼似的扭过头去,不敢细看。 好不容易帮他换好了衣服,九霄突然用一块布将伶华茵包裹得严严实实,像个粽子一样,伶华茵抗议道:“你干什么?” 九霄也不搭理她,勿自将伶华茵横抱起来,伶华茵受惊地挣扎着,使劲踢着腿,大叫道:“啊,你个淫贼!” 九霄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咬牙切齿道:“给我闭嘴,也不看看你穿的是什么!” 原来,伶华茵穿的是一件薄薄的纱裙,在海底宫衣服不会湿倒没什么,到了幽冥界,经她刚才这池子里一摔,衣服全黏在身上了,玲珑有致的曲线一览无余,腿上的肌肤也尽收眼底,若不是九霄还在气头上,估计直接吞了她也不一定。 “我穿什么也不关你事!” “你要是再吵闹我把你丢到罪域里面喂小鬼!” 伶华茵怕他真这么做,只好乖乖闭了嘴。 第一百零六章 败给他了 伶华茵完全被九霄当成贴身奴婢来使唤,不仅要帮他端茶倒酒,连他处理公务的时候都要在一边陪着,哪怕是一句话不说,伶华茵无聊到偷懒打瞌睡,九霄就故意咳嗽一声让她自觉点。她都怀疑九霄是在认真做事还是专门盯着她的。 伶华茵很郁闷,不知道九霄到底想要她怎么样。 “你的人还把小桃子关着呢,什么时候才能把她放出来?”伶华茵实在是坐不住了。她想回冥月宫,她想看看她的九霄怎么样了。 九霄不紧不慢地翻着文件,说道:“等我心情好了自然就放她走。” “那你什么时候心情才好?” 九霄落下笔,将文件一合,看着伶华茵道:“本尊心情好坏,取决于你。” “我?” “只要你把本尊伺候舒服了。这些天,你就留在这吧。” 伶华茵立马跳起来,“不行的,我答应若兰一天就回去,我不回去她会担心,九霄也会担心。” 听到伶华茵又错把苏慕当成自己,九霄脸色一沉,说道:“你若再在我面前提他,那我心情永远也不会好了,你就在这里无休止地等下去吧。” 伶华茵看他又生气了,生怕自己回不去,惊慌道:“那我不提还不成吗?那你好歹让我跟若兰通个信,让她知道我在哪里……” 跟家人报个平安,她这点还是懂得的。 “想让他们来救你,你想得美。”九霄冷冷扔下一句,便又不理她了。 也不知道熬到了什么时辰,伶华茵突然从桌边惊醒,此时案桌上的灯调暗了,九霄也已经在旁边的睡塌上睡下了,伶华茵气鼓鼓地看着睡着的九霄,心想,自己都没睡好,这个男人居然能心安理得地入睡。 伶华茵好想念冥月宫软软的床,她想回家。但一想到小桃子还被他关着,九霄的伤也拜这个人所赐,伶华茵就不能半途而废。她轻手轻脚地来到九霄床边,看到九霄紧闭双眼,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就没有舒展过。伶华茵看着他不**稳的睡颜,心里竟然漫上一丝丝的心疼。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她会对他有这样的感情? 伶华茵突然感觉一阵剧烈的头疼,又来了,这些天,只要她回想什么事情,头就会一抽一抽的疼,她是不是又病了? “好疼……”伶华茵痛苦地捂着头,然后向前栽去。 意外的,她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九霄凝视着她,眼里是一片吃惊和担忧的神色。 “怎么,哪里疼?” 伶华茵将头靠在九霄怀里,一只手紧紧揪着他的衣角,说不出话来。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要蹦出来。 “你可知,喝了我的血,她会受到我的诅咒,忘记所有的事情,一旦想起,就会痛苦不堪。” 伶华茵感觉头要炸开了。 九霄摸了摸她的头,眼神阴暗下来,苏慕不光是让她失去了记忆,竟然还封印了她的法力。 “九霄,我好难过……”伶华茵难受得掉下了眼泪。 九霄不知她是在叫自己还是苏慕,他一把将她抱到床上,想解开她额头上的封印,但依旧徒劳。 “丫头,振作点。” “呜呜……”伶华茵疼得只想哭。 九霄没法,只好使用魔之力让伶华茵昏睡了过去。 伶华茵醒来之时已经是第二天,她发现自己正躺在九霄的床上,而九霄不知道去哪了。 她刚一坐起,就有婢女端着一盆水进来,说要伺候她洗漱。伶华茵有些懵,九霄不是让她来伺候他的吗,怎么现在倒让人来照顾她了? 不过既然有人伺候,伶华茵也不客气,开开心心地接受了。 那婢女说道:“姑娘福气真好,能得到尊主垂怜,想当初,我们都以为只有那位才能享受如此殊荣呢!” “那位?哪位啊?”伶华茵不禁好奇道。 那婢女笑笑,打着马虎眼儿说:“三个月前,尊主还宠着一位来自人界的姑娘,没想到那姑娘失踪之后,您就来了。不过还是姑娘最幸运,就连那位也没在尊主房间待过一夜,想来是姑娘比那位更貌美,最得尊主喜爱。” 是不是她误会了什么,伶华茵连忙为自己辩白:“他才不是喜爱我,他态度那么恶劣,别以为他让我睡他的床,我就会屈服了!我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那婢女愣愣地“啊”了一声,说道:“姑娘你在说什么呀?” 伶华茵怕她知道自己心里的小九九,去跟九霄告状,连忙道:“没什么,他去哪了?” “您说尊主吗?他去跟杜晔大人商量事情了,要晚上才回来。”婢女回答道。 晚上才回来啊,伶华茵忍不住偷笑,这下她可以实施自己复仇的计划了。 那婢女见她一个劲地傻笑,也不知道她想到什么了这么开心,但是怎么看都觉得这是个傻姑娘。 等那个婢女走后,伶华茵连忙掏出自己事先准备好的贝壳、海螺、小石头……一股脑的全塞进九霄的被子下面。 伶华茵就这么心怀鬼胎地坐在九霄房里等了一天,晚上九霄回来的时候,伶华茵又无聊地趴在桌上睡着了,睡的香甜,哈喇子都流到嘴边了。 九霄一脸嫌弃地看着她,既痛恨她这副痴傻模样,又觉得可爱又好笑。他扫视了一圈,目光落到床上,不动声色地抱起熟睡的人,走到床边,然后毫不怜香惜玉地扔到床上。 伶华茵细皮嫩肉的,被他这么重重一抛,突然哎哟一声叫出来,她鼓着腮帮子瞪着眼前的男人,欲哭无泪。 难道他发现她在他床下放了东西了?不可能吧!她放东西的时候明明没人! 伶华茵忍着痛刚要起身,就听九霄似笑非笑道:“坐好,本尊的床睡得可还舒服?” 伶华茵哭笑不得,“舒服,舒服,比冥月宫的床还要舒服。” 九霄笑道:“那今晚你就继续睡吧。” 伶华茵花颜失色,连连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怎么敢抢你的床睡,我趴桌子就好!” 九霄却一脸冷意,不给她拒绝的权利,“叫你睡你就睡,不然别想我放茵桃出来。” 又用这个威胁她,伶华茵顿时听话地躺了下来,动都不敢动一下。 九霄又到旁边忙了起来。 伶华茵偷偷瞟了他一眼,想要将床底下的东西拿出来,扎的她实在是疼,但是手刚伸下去,九霄就冷不防道:“不好好睡觉,在干什么?” 吓得伶华茵立马把手收了回去。这男人,不会是长了几个眼睛吧? 她无比郁闷地躺在床上,第一个复仇计划,彻底告终。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伶华茵半梦半醒中听到外边一阵埙声,觉得旋律异常熟悉,好像曾经在哪里听过一样,又悲戚,又动听。她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发现身下已经不疼了,一看,床底下的东西全都不见了。 九霄也不在房中,他去哪了? 伶华茵循着那埙声走了出去,看到九霄正坐在亭子里拿着一个东西吹奏曲子。 “这声音,我好像在哪里听过……”伶华茵自言自语,然后眼皮一翻又晕倒了。 迷糊中,伶华茵感觉自己躺在一个怀抱中,她睁了睁眼,映入眼帘的是九霄冷峻的脸,她立马又闭上,重新睁开,居然还是他! “啊!……”只听一道震耳欲聋的长长尖叫声响彻天际,九霄恨不得一掌打晕这个女人。 “你叫什么!” “你干嘛在我床上!” “……现在是你在我床上。” “那你为什么还抱着我!”这人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而且她还准备嫁人了。 “呵,你以为我想,是你一直抓着我的胳膊不放。”九霄又好笑又气愤地讽刺着伶华茵。明明是她害得他手麻一夜没睡好,还恶人先告状。 伶华茵低头一看,果然看见是自己死死抓着九霄的胳膊肘。她连忙放开,退到床尾去,像只小鹿一样盯着他,生怕他对自己做出什么事来。 九霄看到她的反应勾了勾唇,笑容邪魅,他惬意地靠在床头,说道:“本尊对傻子没兴趣,你尽可放心。” 伶华茵瞪着他,始终抓着被子,牢牢裹着自己。若兰不是说过男人对美貌的女人都没有什么抵抗力吗?难道是骗她的? 九霄仿佛当她不存在似的,倒头就睡,平静无比地说道:“本尊累了,你想就这么坐到天亮也无不可。” 伶华茵见他睡下,许久才挪动了一下僵掉的身子,蹑手蹑脚地爬到九霄旁边,确认他是不是已经睡着了。 九霄双目紧闭,眉头还是未曾舒展,但是呼吸均匀,想是真的睡着了。伶华茵呆呆地看着他,突然觉得自己并不是那么讨厌他,甚至觉得待在他身边有一种莫名的心安,那是她的九霄都没有给过她的感觉。 伶华茵打了个哈欠,鬼使神差地在他旁边躺下,对着他的背发呆,了无睡意。不一会儿,九霄突然翻了个身,伶华茵心虚地闭上眼睛,生怕他醒来发现自己在看他,等了半天才缓缓睁开,看到九霄似乎已经进入沉睡,眉头也不再皱着了,睡得很是安稳,睡着的样子比醒着的时候温柔好看多了。 伶华茵近距离地看着眼前的男人,竟也慢慢睡去。 第一百零七章 乱了分寸 今日九霄又出去了,伶华茵就像个等丈夫回来的小怨妇一样百无聊赖、望穿秋水,也不知道九霄什么时候才能松口把茵桃放出来,让她回家。 “好无聊啊好无聊!”伶华茵四仰八叉地躺在九霄的床上哀叹。 然后她突然灵机一动,从床上一跃而起,溜出房门去。 “姑娘你要去哪里?”负责服侍她的侍女连忙跟上来,防止她离开。 “我想洗澡!”伶华茵径自往临渊池走去。 “姑娘,想洗澡跟奴婢说一声就好了,奴婢给姑娘打水去。” “我不要在房里洗,我要去池子洗。”伶华茵并没有停下来,很快便来到临渊池。 侍女拦住她,为难道:“姑娘,这里是尊主的私汤,您不能在这洗的。” 伶华茵一把推开她,才不管私汤还是什么汤,说道:“本公主今天就非在这洗不可了,又不是没进去过,你们尊主的身体我都已经看光光了。” 婢女一听,脸红得像猴屁股,“姑娘,您真不能在这洗澡,待会如果尊主回来了,……” 伶华茵也不知害臊,说道:“那正好一起洗呗!” 听闻这话,婢女脸顿时红到了脖子根,伶华茵嘻笑着直接闯了进去,也不管侍女在外面如何呼喊。 伶华茵来到九霄的私汤前,来回走了两圈,眼里浮现一丝狡黠,然后她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包东西,正要往里面撒,就被一只大手夺了过去。 “谁抢我的痒痒药!”伶华茵大叫道,然后转过身去。这不看还好,一看她就想跑。 只见九霄拿着她方才那包东西看了几眼,嘴角微微上扬,问道:“你刚才说这是什么?” 伶华茵被抓到现行,心虚地连连后退了几步,又被九霄一手抓了过去。 “这……这不是什么……” 九霄扬了扬下巴,“不是什么又是什么,你想给本尊下药?” 伶华茵连连摇头,辩解道:“不是不是,我怎么敢……” “不敢?我看你胆子不小,两次擅闯我私汤,方才我听闻你想跟本尊一起洗澡。”九霄似笑非笑地看着伶华茵。 伶华茵简直羞得无地自容,她讪讪道:“你听错了,谁想跟你一起洗澡了。” “本尊向来耳聪目明,怎会听错?既然你这么主动提出,那本尊岂有不解风情之理。”说着,九霄就开始宽衣解带。 伶华茵吓得捂住眼睛,大叫道:“你你你!你个淫贼!” “这可是你自己提出的,怎么,害羞了?”九霄脱掉外面的罩衫,突然将她拉了过去,一脸揶揄地看着她。 伶华茵别过头去,小脸红通通的,虽然换了副更加美丽的容貌,但九霄仍在想倘若是伶华茵的本来面目,现在将会是何等精彩。 “你!!”伶华茵杏眼圆瞪,说道:“你占我便宜!”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九霄说着,就将伶华茵扛到肩上,往池边走去。 伶华茵吓得哇哇大叫,使足了劲用拳头捶打他的背,小腿也乱蹬个不停。 九霄不为所动,一把拔掉了她的鞋袜,然后将她整个人扔进了池子里,自己也就着里衣下了水,一脸惬意享受地靠在池子边。 伶华茵游得远远的,生怕他对自己图谋不轨。 九霄对着她冷哼一声,说道:“怕什么,本尊对别人碰过的女人不感兴趣。”说完,他扭过头看向别处,表情似乎有些阴郁。 伶华茵气鼓鼓地看着他,该生气的不是她吗? 九霄和伶华茵再没说过一句话。 泡得差不多了,九霄就径自起身,到屏风后面换了一身衣服出来。 伶华茵问:“那我的衣服呢?”总不能让她湿哒哒地出去吧? 九霄趾高气扬地看着池里的伶华茵,说道:“待会会有人给你送衣服来。”说罢他便不管她出去了。 伶华茵第二次报仇计划又圆满失败。她再次怀疑九霄是不是时时刻刻都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穿好婢女送来的衣服,郁郁寡欢地走回去,突然看到杜晔的身影,茵桃那天就是被他抓走的,伶华茵便想偷偷跟踪他,看看他去哪里,兴许还能把茵桃救出来。但跟了一路,伶华茵就跟丢了人,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她彻底迷路了。 伶华茵迷迷糊糊地四处瞎转,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她兴奋地跑了过去,想问问路,却没想到迎面碰到两个抬着尸体的人。确切的说,那两个也不是人,而是两个面目狰狞的鬼。 伶华茵忍不住尖叫起来,正好被那两个鬼看到,然后朝她走了过来。伶华茵撒腿就跑。 但她哪里跑得过它们啊,不一会儿便被抓住了。 “这小妞长得真是标致,比尊主的夫人还美啊,也不知道从哪跑来的,闻起来也不像幽冥界的,不如我们兄弟俩分着享用了吧?”其中一个鬼嘿嘿笑道。 “那是先从头开始呢,还是先从脚开始?”另一个问。 “嘿嘿,先抬回去再说。” 伶华茵哭着大叫道:“你们放开我,不要吃我,我不好吃的,啊!救命啊!” 那两个鬼见伶华茵挣扎,更兴奋了,吓唬了她好一阵,然后一个抬手一个抬脚往鬼舍走去。 伶华茵直呼救命,哭声越来越大,但是没有人来救她。 其中一只鬼怕她跑了,将她五花大绑在破旧的椅子上,另一只则开始磨刀,嘴里还发出阴恻恻的嘎嘎笑声。 伶华茵魂都快吓没了。她一边哭一边求饶,绑她的那只鬼阴森森地笑道:“小姑娘,没人告诉你,罪域不能乱闯吗?” 伶华茵哪里知道什么罪域,她后悔死了跟踪杜晔,不然她也不会迷路跑到这个鬼地方来。 “啧啧啧,真是个美人胚子,可惜了。大爷我这辈子还没碰过女人呢,来来来,给大爷我摸一摸。”说罢便要对伶华茵动起手来。 “别碰我!”惊恐万分的伶华茵突然发出一声大叫,紧接着,她的额头突然紫光迸现,把那只鬼瞬间弹飞了出去。 一道仙印赫然出现在她额头上,若隐若现的。伶华茵紧闭双眼,身子抖个不停。 下一刻,鬼舍的木门突然被人一脚踢开,只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似乎有两个人进来了。 “把它们俩给我扔到罪域!”九霄的声音带着威严和愤怒。 “是,主上。” “尊主,饶命啊尊主,尊主,杜晔大人!”那两只小鬼不住求饶,但很快便被杜晔拖了出去。 伶华茵感觉身上的绳子一下松开了,她宛如受惊的小白兔,紧紧蜷缩着身子。直到一双手把她从椅子上抱了起来。 “睁眼,是我。”九霄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她觉得,此刻最能让她心安的,就是这个人的声音了。 伶华茵再也抑制不住情绪,紧紧抱着九霄,埋在他胸前哭泣道:“你怎么才来啊!”好像这个人不来就是他的失职一样。 九霄看到她的眼泪,心顿时软了下来,“好了,别哭了,回去了。” “嗯……”伶华茵这回乖乖地待在九霄怀里,没有再像之前那样挣扎。 九霄一路盯着伶华茵额头上显现出来的仙印,嘴角微微抿起,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真的叫九霄?”伶华茵抬起头望着这个人的侧颜,问道。 “不然呢?” 那海底宫殿的九霄又是谁?伶华茵又狐疑地问:“我们以前真的认识?” 何止认识,九霄心里恼恨道。 “你想问什么,一并问了吧。”他可没功夫一个个回答她的问题。 “那我们以前是什么关系,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你是不是也喜欢我啊?” “…………” “你怎么不说话了?不是说我可以问吗?”伶华茵仰着头看他,眼里一片纯净。 “不要问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 “怎么又无关紧要了?我想知道呀。你快告诉我嘛!”伶华茵拉扯着九霄的衣襟,像个孩子般撒娇道,不过她现在本就是个孩子的心智。 九霄骤然停住脚步,低下头看她。伶华茵内心突然狂跳了起来。 九霄嘴角浮起一丝笑意,说道:“待会就告诉你。” 伶华茵就这么在幽冥界众目睽睽之下被九霄抱了回去。 回到九霄的寝殿,九霄将伶华茵放到床上,突然伸手触碰了一下她的额头,伶华茵只觉得额头有点发烫,然后身体也有了些异样,好像有什么气流在身体里涌动一样,让她充满了力量。 “早知如此,应该早些把你扔到罪域。”九霄突然冷不丁说道,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差。 “啊,为什么!?”伶华茵殊不知哪里又惹到了这个魔王,总觉得他一会儿笑一会儿凶,阴晴不定翻脸比女人还快。 九霄笑了笑,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眼里的光越发温柔起来,嘴里却哼了一句“哼,因为你教出个好徒弟。” 这是三日来伶华茵第一次看到九霄这么宠溺的表情,她有些不太习惯他这样大的转变,同时又有点隐隐的期待,也不知道在期待什么。 “你干嘛这样看着我呀?”伶华茵心乱如麻,不敢直视九霄的眼睛。 “丫头。” “啊?”伶华茵下意识地应道。 然后她看向九霄,心里又是一阵慌乱和悸动。 “你不是想让我把茵桃放了吗,我今日便放了她。” 伶华茵喜道:“真的?” “本尊向来一言九鼎。” 伶华茵一激动就抓住九霄的手臂,“那我是不是可以回冥月宫了?” 九霄低头看了一眼伶华茵的两只爪子,说道:“茵桃可以,你不行。” 伶华茵一听炸了:“为什么?!” “为什么?这里,本尊说了算。”九霄噙着笑意靠在床头,有一种我就喜欢看你不服气又不能把我怎么样的架势。 伶华茵快气死了,方才对他的好感一瞬间全没了,她挥起拳头就往九霄身上砸,但对九霄来说就是雨点砸石头一样的。九霄顺势将她拉到怀里,握着她的拳头不让她乱动。 伶华茵就以一种极其暧昧的姿势跪在九霄腿间,她惊慌失措,想要逃离,却躲不开九霄深潭般的目光。 那目光像是一道无底漩涡,仿佛要把她整颗心给吸进去,她彻底慌了。 “你方才不是要我回答你的问题吗?” 伶华茵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问过他什么了。 “我们有的是时间,我慢慢回答你。” 第一百零八章 逃跑失败 他到底是几个意思?伶华茵整整一天都在回味九霄昨晚那句话,越想越觉得脸红心跳,原本是想来找他算账的,现在发展成这样,并不是她的初衷啊。然而九霄真如他所言放了茵桃,伶华茵觉得他也没那么可恶了。 “哎,你们尊主叫什么啊?”伶华茵对九霄的真实姓名还是存着怀疑,毕竟冥月宫那个也说自己叫九霄,那到底哪个才是真的? 服侍伶华茵的侍女一听立马惊道:“哎呀姑娘,尊主的名讳岂是我们能够叫的?” “那你只管答是或不是。你们尊主叫九霄?” “是呀,难道姑娘连我们尊主的名讳都不知道吗?”侍女表现得十分惊讶。 伶华茵彻底懵了,自言自语道:“他是九霄,那深海宫那个是谁?为什么要骗我呢?” 侍女不明白伶华茵说的话,问:“姑娘在说什么,谁在骗你?” 伶华茵回想着这些天发生的一切,觉得幽冥界的这个九霄并不像在说谎,她开始向侍女打听起来:“你们尊主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这,姑娘,尊主的事奴婢可不敢议论,但是尊主对姑娘是真的好。” 伶华茵道:“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家?” “姑娘再也不要说这样的话了,尊主喜爱姑娘,才把姑娘留下来,姑娘要是走了,岂不是伤了尊主的心?” “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就在冥月宫里,他还在等着我回去成亲呢!”虽然那个人骗了她,但是怎么说也是对自己极好的。 侍女脸色吓白了,急忙道:“姑娘!此话不能说!尊主已经答应了姑娘放姑娘的朋友离去,姑娘还要和别人成亲,姑娘可知道后果?” “什么后果,难不成你们尊主还会吃了我不成?” 侍女突然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吃不吃这得尊主说了算,尊主真要吃也是吃那些大魔,想必是不会动姑娘的,但是别人可就说不准了,就算不吃也可以用来给小鬼们磨磨牙齿。” 伶华茵闻言花颜失色,“照你这么说,那我这个亲是结不成了?” 侍女若无其事的点点头,“嗯,应该是,所以姑娘还是不要再提这件事了。” 伶华茵顿时泄了气地瘫在床上,侍女见伶华茵打消了回家成亲的念头,这才慢悠悠地离开。 “也不知道他的伤好了没有,我这出来三天了,他一定很担心。”伶华茵一想到苏慕还在海底宫等着她,她就心急如焚。也不管苏慕到底是不是骗她了,不过一个名字而已,她喜欢的是他的人,又不是一个名字。这样想着,伶华茵心里又好受了些。 “我还是得回去!管他九霄的!”伶华茵大叫一声,立马从床上跳了起来,三步并作一步地走出了房门。 “别跟着我啊!我要回家!”伶华茵一出去,就有两名侍卫跟了上来。 伶华茵一边走一边往身后瞧,见摆脱不掉他们,便开始跑了起来,越跑越快,于是那两名侍卫也跟着跑。也不知道你追我赶了多久,伶华茵眼看前面有一方水池,便想也不想就跳了下去。 本公主可是熟悉水性的,你们有本事也跳啊! 伶华茵心道,游至水中央,她回头望去,那两名侍卫果然没有再追上来。 伶华茵顿时开心地哈哈大笑,快速游往岸边,不过她哪知这水池不是普通的水池,是幽冥界专门困住魂魄的万渊,看起来没多大,却始终游不到岸边。伶华茵水性再好,也经不起这个折腾啊,她累得半死的时候,突然看到一艘华丽的船游了过来,她又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爬上了船上一扇半开的窗户里。 “咚”地一声,她重重摔在了船上。 伶华茵皱着眉头,正要咕哝,抬头就看到两个盛装丽人正讶异地看着她。 “你是什么人?居然敢贸然闯入?”其中一位长着瓜子脸的丽人对伶华茵斥道。 “我是西海冥月公主,有人要害我,你们救救我。”伶华茵胡说道。 那两个丽人面面相觑,“谁要害你?你是西海的,怎么跑到幽冥界来了?” 伶华茵自作聪明道:“反正就是有人要害我,我是被撸来的,大概是见色起意,所以你们一定要救救我啊!” 两人还没见过谁把自己的美貌说的如此清新脱俗的,其中一个长得较温柔的便道:“你不说谁要害你,我们怎么帮你?这样吧,我们正要去找尊主,不如你先跟着我们,如果真的有谁要害你,我们就让尊主给你讨个公道。” 一听她们是要找九霄的,伶华茵立马摇头道:“啊,不用那么麻烦啦,我不用讨什么公道,你们只要将我带出去就好了。” 她好不容易跑了出来,才不要再自投罗网呢。 那丽人说道:“既然你不想见尊主,我们也不勉强你,不过你得先待在船上,等我们见了尊主,再带你离开这里。” 伶华茵见这人还挺好说话的,便信以为真,连连点头。 丽人将伶华茵安顿在一间小厢房中,便出去了。过了半个时辰,睡梦中的伶华茵突然听见外面一阵嘈杂,咕哝着揉了揉眼睛,睁眼一看便看到几个侍卫将她围得水泄不通。她当时候就懵了,这是闹的哪一出?难不成她的行踪被发现了? 眼看着之前那两个丽人跟着进来,伶华茵这才知道发生何事,忍不住冲她们吼道:“你们干嘛?想谋财害命啊?” “哼,你还想骗我们?听说幽冥界刚刚丢了一个逃犯,莫不就是你,把她抓住了,待会到尊主那领赏。”赵姬说道,跟方才那个温温柔柔的模样简直换了个人。 伶华茵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逃犯?他们居然说我是逃犯?我犯什么罪了我?” 李氏蔑笑一声,“私自出逃,藐视尊主,就是你的罪。” “哈?”伶华茵什么时候藐视过九霄了? 还未等伶华茵反应过来,几个侍卫就将伶华茵五花大绑起来。 “喂,喂,你们放肆,居然敢绑西海的公主,我让索兰把你们打得稀巴烂!”伶华茵一边踢腿一边大声嚷嚷。 手无缚鸡之力就只能任人宰割吗? 赵姬和李氏不管伶华茵的大喊大叫,对手下说道:“带回尊主那。” “啊,我不要回去!”伶华茵发出一阵哀嚎。 没过多久,伶华茵就被侍卫扔到了一张桌子前。伶华茵大骂着抬起头,一张似笑非笑的俊脸出现在她眼前。 九霄漫不经心地将她从头瞟到尾,说道:“逃跑又被捉回来的滋味如何?” 伶华茵怒瞪了他一眼,道:“你卑鄙无耻!快放本公主回去!” “你要是真公主,我就放你回去。”九霄慢悠悠地饮了一口茶。 “我怎么不是真公主了,名副其实如假包换!” 九霄也不与她计较,慢吞吞说:“茵桃不久之后就会回到冥月宫,到时候苏慕就会知道你在我这,他要是想带走你,就自己来。” 伶华茵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九霄骂道:“他都被你打成那样了,床都下不来,你这不是故意的吗?” “阿,”九霄一脸无赖地说道:“对,我就是故意的。” “你你你!太厚颜无耻了!”伶华茵气呼呼地站起来,张牙舞爪地朝九霄走去。 九霄笑着一手抓住伶华茵两只胳膊,毫不顾及情面地扔回了地上,居高临下地瞅着她,说道:“对了,我已经派人告诉西海冥月宫,苏慕杀了真正的冥月公主,让你冒充公主身份谋取私利,你现在回去,估计还没进到冥月宫,就被抓住了。” “你胡说,我才不信你的鬼话!你就是不想让我离开这里!你分明就是嫉妒他!”伶华茵嚷嚷道。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把她关起来。”九霄丝毫不怜香惜玉。 伶华茵再次被几个侍卫像抬物品一样抬了出去,她一路骂骂咧咧,赵姬和李氏见状,吓破了胆,这还是她们第一次见有人敢当着九霄的面骂他的,不过九霄似乎不以为意。 伶华茵彻底失去自由了。她每天砸门,但是没有一个人理她,除了侍女会定时送吃的来,也不跟她说一句话,她快憋出病来了。 “你们主子呢!”一声尖利的声音将正欲翻窗出去的伶华茵吓得摔到了地上。 伶华茵故作镇定地拍拍屁股站了起来,对着门外的人道:“谁啊?” 赵姬和李氏一前一后地进来了,伶华茵看到是她们,正愁没处发泄呢,便道:“原来是你们啊,做什么,难不成我又犯了什么罪惹到你们尊主了?” 李氏看起来就一脸尖酸刻薄样,她转头对赵姬挑拨离间道:“姐姐,妾听说她就是尊主最近宠上天的那个,无名无分的,凭什么跟姐姐争?” “谁宠我了?我争什么了?”伶华茵听得莫名其妙。 两人不管伶华茵说什么,自顾自地在那说话。 赵姬说:“模样倒是可人,难怪尊主喜欢。”她左右打量着宫殿,语气酸酸的,“这琼华殿甚好,尊主让你住这,想必不久之后你就是这个宫殿的主人。” 伶华茵忍不住嚷道:“喜欢你个大头鬼,喜欢我还把我关在这!” 那赵姬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下伶华茵,眼神里有蔑视之意,声音却是温柔的很,“跟在尊主身边是多大的福分,你却不懂得珍惜。你是怎么跟尊主认识的?” “我是被你们尊主抢亲抢来的!谁要珍惜!你们想珍惜自己珍惜去吧!”憋了两天的伶华茵扭过头怄气道。 李氏见伶华茵不识好歹,上前就要给伶华茵一大嘴巴子,没想到伶华茵反应敏捷的很,一把抓住她的手,眼里尽是惊惧:“你还想打我?” 赵姬见伶华茵看起来文文弱弱,却不是好惹的,像是个练家子,连忙对李氏说道:“算了妹妹,她又没犯什么错,你打她做什么?” 李氏愤愤地甩开手,有些吃疼地说:“她对姐姐不尊,还不该打吗?” 赵姬一脸平静,“她是尊主的人,以后指不定还是一家人,现在动手的话,尊主不高兴降你个罪,你怎么承受得起?走吧。” 那李氏忿忿不平,在赵姬面前又不敢造次,怏怏地走了。 第一百零九章 落水 她们俩莫不只是来打个招呼的? 伶华茵傻眼,等她们走后,她才反应过来急忙追上去想趁机溜走,却又吃了个闭门羹。 第二日,李氏突然来找伶华茵,好言好语的说要带她离开这里。伶华茵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既然有离开的机会,她就听信了李氏的话。 李氏将伶华茵带到一个偏僻处停了下来,伶华茵正要问她要怎么带她出去,就见李氏转过身来,对她说道:“我只能送你到这儿了,放心吧,我一切都打发妥当了,没有人看见你。” 伶华茵疑惑道:“昨天你不是还要打我吗,怎么今天又来帮我?”虽然她傻,但还是有一些警觉性的,毕竟索兰经常在自己面前念叨,世事险恶,不能轻易相信陌生人的话,尤其是漂亮女人的鬼话。 李氏一张瓜子脸上现出一丝尴尬,讪笑道:“昨天那是误会,后来我想清楚了,反正你也不喜欢这,听说你在西海还有婚约,我若是帮了你,你既能回去成你的亲,我和姐姐也能更放心地服侍尊主不是?” “我在这你们很不放心吗?我又不会毒死他。”伶华茵还以为李氏误会她是来谋害九霄的,虽然她来之前确实是这么想过,但她没这个胆子。 李氏愣了一会,然后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虽然赵姬姐姐不介意多个姐妹,但是女人多了,难免会生出事端,我也是为姐姐着想。既然你不喜欢尊主,那还不如让你回你的西海去,我也算做件好事。”李氏说道。 伶华茵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便没再多想,问道:“那我怎么离开?” 李氏指着前面的河道:“你不是会游水吗,顺着这条河,你就会游到外面了。” 伶华茵突然想到前两日,她心有余悸道:“额,这河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李氏干笑道:“怎么会有问题?” “可我之前游的那个水池,我都看到岸了,就是游不到头,可没把我累死。” 李氏似乎松了口气,她向伶华茵保证道:“你放心吧,这次绝对不会这样了。” 伶华茵将信将疑,心想要是再遇到上次那种情况,大不了再游回来。于是便对李氏道了一声“谢啦”就跳下了河。 这一跳她彻底后悔了。水底下像是有数只手将她往水里拉,她纵使水性再好,也挣扎着渐渐沉了下去,连“救命”二字都没来得及喊出口。 李氏心满意足地看着水里逐渐失去身影的伶华茵,嘴角漫上一丝笑容。 九霄的眼皮又无故跳动了下,没过多久,伶华茵身边的侍女就匆匆来报,伶华茵又不见了。而且这次,是伶华茵自己设计逃跑的。 “她一个笨蛋,如何设计逃跑?!你们当本尊跟你们一样傻的吗!”九霄怒吼,他底下的人真是越发不中用了。 几个侍女侍卫纷纷跪下,其中一个侍女说道:“尊主恕罪,奴婢刚要去送吃的给伶华姑娘,就看到守在外面的全都晕倒在地上,奴婢进到房间,伶华姑娘已经不在里面了。” “连一个人也看不好!找,找遍幽冥界也要把她找到,要是找不回来,你们就自己去罪域领罚吧!”九霄拂袖而去,他就不信伶华茵没了法术还能逃到哪去! 就在幽冥界快炸开锅的时候,李氏却不慌不忙与赵姬在湖上游玩。赵姬远远看到岸边鬼卒一波接着一波跑来跑去,忍不住问李氏:“伶华茵的事,不会是你干的吧?” 李氏悠哉悠哉道:“怎么会,是那丫头自己要往冥河里跳,我拦都拦不住。” 赵姬吃惊道:“妹妹你怎么能……”但转念一想,她又镇定下来,说:“这事我不会告诉尊主,但是伶华茵不该就这么死了。” “姐姐,你就是太好心了,才让别人有可乘之机。你可是尊主第一任夫人,怎么能让别人把尊主抢了去?尊主从来也没有对谁那么宠爱过,就连当年霖歌也没有得到过尊主的喜爱,伶华茵算什么,凭什么一来就获得了尊主的关注。”李氏嘴上是为赵姬着想,但实际上是自己看不惯伶华茵得到尊主的喜爱。 “那冥河,真的能让活人出不来?”赵姬面上含担忧之色,但心里已是暗自欣喜。 “活人掉进冥河,就算捞出来也只剩一副白骨,伶华茵只怕是九死一生了。”李氏回道。 “你不怕尊主查到你头上吗?”赵姬温柔娴静的脸上渐渐漫上一层冷意。 “妾安排的天衣无缝,姐姐勿要担忧。要查也是查到是那丫头自己跳河的,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了。”有了上次万渊的事,她还怕尊主不信吗? 赵姬微笑着看向李氏,意味深长道:“也是,还是妹妹想的周到。” 万渊上一艘华丽的大船慢悠悠游过,而岸上却已经焦头烂额,但一整天了,还是没有伶华茵的踪影。 “主上,伶华姑娘不会已经离开幽冥界了吧?”杜晔猜测道。 “她使不出法力,怎么可能在我眼皮底下离开幽冥界而不被我知晓?”九霄早已坐立不安,他恨不能将幽冥界翻个底朝天。若是伶华茵使得出法力还好,现在她智力还如孩童,怎么在幽冥界这险恶之地保护自己? 正在九霄束手无策的时候,赵姬突然求见。 “她这个时候来做什么,不见。”九霄本就心烦意燥,命手下让赵姬回去。 赵姬听了,连忙对出来回复的侍卫道:“你再通报一声尊主,我是为伶华姑娘的事来的。” 没过多久,那侍卫便来唤赵姬进去说话。赵姬微笑着理了理仪容,确认没有任何瑕疵之后才面带笑容地走了进去。 这还是赵姬来到幽冥界之后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见到九霄,虽相貌跟以前有所不同,更为清冷,但她一眼就认出了他,她看到里边身为自己丈夫的男人,按捺不住心中欣喜,连忙走上前去行礼,却听九霄面无表情道:“别在意这些虚礼了,你知道她在哪里?” 赵姬脸上的笑意渐渐退去,回答道:“妾今日跟李氏游船,李氏跟妾闲聊,说今早在冥河附近看到过伶华姑娘,我想尊主也许可以去那找到她。” 九霄冷冷看向温柔得体得无可挑剔的赵姬,问道:“你既然知道她的行踪,为何现在才说?” 赵姬脸色一白,连忙跪下来道:“尊主恕罪,妾今日一直在房中,待李氏邀请妾游船才知道伶华姑娘不见了,妾一听说尊主正在找她,才急忙过来告诉尊主,并无隐瞒之意。” 九霄瞟了一眼赵姬,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冥河去了。杜晔和赵姬连忙跟上。 到了冥河,九霄立马派人在附近寻找,但依旧没有伶华茵的下落,不久后,李氏也闻风而来。她看到赵姬在场,有些惊讶,又看到九霄冷着一张脸站在冥河边,心中着实不安。但九霄似乎并未发现她的到来,只有赵姬往她身上瞟了一眼就回避了。 “尊主,伶华姑娘不会以为冥河通往外界吧?”赵姬走到九霄身旁,若有似无地提醒了一下。 杜晔脸色一变,说道:“活人要是跳进冥河,恐怕凶多吉少。” 九霄铁青着脸,并未说话,他往前几步,欲往冥河走去,却被杜晔阻止了。 “主上,还是让手下的鬼卒去吧。”说着便示意手下下河去找。 九霄不言不语,眼看着鬼卒一个接着一个往冥河里跳,他的脸色愈发布满阴云。 “找到了,找到了!”有个鬼卒在河里叫道。 只见河面上突然浮起一个白衫女子,两个鬼卒正双手将她托起来,九霄见状,急忙往河中走去。 李氏脸色微变,正想朝河中看个究竟,确认下伶华茵是死是活,就见九霄已经抱着伶华茵走上了岸。 九霄一瞬不瞬盯着怀里的人,眼神像是对着一个失而复得的宝贝。 赵姬往他怀里的人看去,却见那女子并不是之前那个,正觉疑惑,就听九霄对那女子道:“丫头,丫头。” 她从未见九霄这么温柔地呼唤一个女人,不知道这又是哪冒出来的新人,不免心生醋意,脸上却未有丝毫表现,她上前对九霄柔声道:“尊主,伶华姑娘尚未找到,是否……” 九霄看都不看她一眼,只顾盯着怀里的女子,冷峻眉目间暗含担忧。 杜晔对赵姬解释道:“夫人,这位就是伶华姑娘,她之前被人换了容貌。” 听此一言,赵姬才明白过来,原来尊主在意的只是伶华茵一人。她见伶华茵不仅没有变成白骨,甚至未有丝毫损伤,还恢复了原貌,心里泛起一阵失落。李氏看情势不妙,正要偷偷离开,就听赵姬细声道:“尊主,伶华姑娘怎会不知冥河凶险,要跳下去?要不是今日李氏提醒,恐怕伶华姑娘这个时候还找不到呢。” 说话间,赵姬便故意往李氏处望去,杜晔这时也看到了正欲离去的李氏,便道:“李夫人,请留步。” “主上,这事蹊跷,李夫人可能知道伶华姑娘为何跳入冥河,是否是遇害,还是意外落水。” 九霄这才往李氏方向瞧去,这大概又是父亲给她送的某个妾室,所以他压根不记得自己娶过这个人,也难怪刚才一直未将她放入眼里。 “你过来。”九霄面无表情地发话。 这回李氏是想走也走不了了,她忐忑地走到九霄跟前,跪下道:“尊主。”眼神始终不敢看向九霄,虽然她也同赵姬一样爱慕着自己的丈夫,希望九霄能多看她们一眼,但是现在,她已经是害怕得什么也不敢去想了,只盼着伶华茵不要醒来揭穿她。 “你很害怕?”九霄见李氏眼神躲闪瑟瑟发抖,故而问道。 “没,没有,尊主,我只是见到尊主太高兴了。”李氏心口不一道,紧张得连妾字也不会说了。 赵姬这时候又冷不丁道:“妹妹,我看你是高兴糊涂了,怎么在尊主面前不自称妾?” 李氏连忙把头垂得更低,“妾,妾高兴得忘了,望尊主恕罪。” 九霄没心思计较这些繁文缛节,只见怀里的人动了下身子,他连忙低头唤道:“丫头,你怎么样?” 伶华茵慢慢睁开眼睛,落入眼里的是一张熟悉的担忧的脸。 第一百一十章 陷害 伶华茵呆呆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男子,有些不敢相信道:“九霄?” 九霄听见她终于唤自己名字,握了握她的手,喜不自胜,“你回来了。” 伶华茵还不知自己身处何地,只觉得浑身湿湿的难受。原来那冥河之水将冥月印记洗去,让她变回了原来的模样,加之自己有神之血,冥河之水对自己没有任何作用。 伶华茵尚在懵懂之中,九霄又问:“丫头,可是有人害你?” 伶华茵脑海里迅速闪过几个片段,她淡淡地扫视了一圈在场的人,然后目光落到跪在面前的李氏身上。 “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我?” “我,我没有,尊主,请听妾解释……” 九霄目光阴鸷,沉声说道:“马上把李氏打入水牢。” “尊主,尊主,不是妾做的!”李氏求饶的声音一会儿便走远了。 赵姬看到李氏被带走,心中一惊,有些后怕,九霄竟然只凭伶华茵一句话就将李氏打入水牢,连李氏辩解的机会也不给。这伶华茵,果然不像外表这么弱小可欺。 伶华茵想对九霄说什么,却被河水呛了下,她趴在九霄怀里,一会便晕了过去。 翌日,伶华茵醒来,已经不记得昨日的事,除了容貌未改,性子又重新变回了冥月。她对镜梳妆时,发现自己的变化,惊恐地大叫了起来。 “啊啊啊,我怎么变成了这样?!”她显然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姑娘,姑娘,怎么了?”门外的侍女听到她的喊叫,以为出了什么事,急忙跑了进来。 伶华茵指着镜子中的自己,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我,我毁容了!” 侍女噗嗤一笑,“姑娘真是说笑,姑娘长得这么美,人人羡慕还来不及。” “不,不是,你不觉得这张脸跟我之前的不一样吗?那个,那个谁,那个骗我跳河的女人呢?是不是她对我做了什么手脚?我要找她算账!”伶华茵一面摸着自己的脸,一面大叫道。 侍女一听,连忙道:“姑娘,李氏已经全招了,今天被尊主扔下冥河了。” 伶华茵大惊,“扔冥河,为什么?” 侍女不明其意道:“尊主自然是要为姑娘讨回公道呀。” “这么说她死了?可是李氏并没有害我性命啊,怎么就要死呢?” “姑娘大概不知道,那冥河要是活人跳进去,会立马变成白骨的,姑娘福大命大,有尊主保佑,才免于一难。李氏心肠歹毒,尊主赐死李氏,让她尝尝冥河的味道,已经是便宜她了。”侍女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 伶华茵听后吓出一身寒颤,她丢了魂般道:“怎么会这样?活人直接变成白骨……她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还不是因为尊主宠爱姑娘呗,她一个妾室,不受宠就罢了,还敢把心思打到姑娘身上,简直就是千该死万该死。” 伶华茵惊讶道:“她是你们尊主的妾室?” “姑娘不知道吗?” 伶华茵后知后觉,“难怪她会讨厌我。额,不对。” “什么不对?” 伶华茵气鼓鼓道:“你们尊主都娶妻了,干嘛还要招惹我?你还说喜欢我!岂有此理!我们冥月宫,男人只能有一个妻子,妻子也只能有一个丈夫!” “姑娘,我们尊主虽然娶妻了,但是他的那些夫人都很难见到尊主一面,你是第一位受到尊主青睐的。” “我才不要他的青睐呢!你别告诉我,赵姬也是他的夫人。” 侍女只能实话实说:“赵夫人是尊主第一任夫人。” “……” “…………” “他到底几位夫人?” “尊主有八位夫人,如果姑娘嫁给我们尊主,那姑娘就是九夫人。”侍女笑道。 伶华茵脸上一红,脱口道:“谁要嫁给他做九夫人,我才不稀罕呢!娶了那么多女人,他吃得消吗?”说到后面声音愈小,像在咕哝一样,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还有些不痛快。 那侍女不懂察言观色,继续像茶余饭后闲聊一样,说道:“嫁给我们尊主有什么不好?虽然排行第九,但是姑娘是最受宠的那个,别人嫉妒还来不及,就连赵夫人也望尘莫及呢!” “听你这么一说,赵夫人平时最得宠吗?”伶华茵忍不住八卦起九霄的事情来。 “这奴婢就不太清楚了,毕竟赵夫人常年在魔界,不过她既然是第一任夫人,想必比其他夫人更受尊主重视。” 侍女见伶华茵不说话,以为伶华茵担心以后自己地位不保,连忙说道:“姑娘,赵夫人温柔娴淑,她跟李氏不一样,这次也是多亏了她提醒,尊主才能找到你。她待人是极好的,宽厚大度,姑娘放一百个心吧。” 伶华茵连连摆手道:“我不是担心这个。是她告诉你们尊主我被李氏骗到冥河去的?” “对呀,哎呀也不对,赵夫人并不知道李氏这么坏。谁能想到跟自己形影不离的姐妹心思如此坏呢,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李氏居然还敢反咬赵夫人一口,说是她指使的,还好尊主不信……”侍女暗暗叹息。 伶华茵突然想到索兰跟她说过,要小心那种背后使小心眼的人,他们表面人畜无害,跟你姐妹相称,实则专门喜欢过河拆桥还擅长装无辜。于是她再也坐不住,她噌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 “姑娘,姑娘又要做什么?” “我要见赵姬,你带我去见她!”伶华茵愤愤道。 “姑娘见赵夫人做什么?” “你别管,带我去就行了!” “可是尊主不让你出去……”有了上次的前车之鉴,她可不敢再放伶华茵出去了。 “你不说你们尊主喜欢我吗?我想做的事,他一定会让我做的,我现在想去见赵姬,你不让就是不给我面子,不给我面子就是不给你们尊主面子!你好好想想吧!”伶华茵字字珠玑道。 侍女依旧不肯答应。伶华茵无论怎么威胁她,她就是不松口。伶华茵想了想,索性道:“杜晔不是你们尊主的忠实部下吗,不然你叫他过来,我让他带我去。” “啊?杜晔大人,可是……” 伶华茵佯怒道:“可是什么可是啊,你就说是我叫的,找他有急事,他不敢不来。” 侍女在伶华茵的威逼利诱下,终于肯答应去叫杜晔过来。 不出所料,杜晔果然来了。他看伶华茵坐在桌子前悠哉悠哉地吃水果,不像是有什么急事,问道:“伶华姑娘,你找我?” “杜晔,你说要是有人做了坏事,我当面质问她,她会不会心虚啊?” “……额,应该会吧。” 伶华茵笑嘻嘻道:“我想找赵姬问点事,你带我去见她呗!” 杜晔疑惑问道:“你要见赵夫人?” “杜晔你就带我去吧,反正我也不能从你手底下跑了,这你还不放心吗?你要是不带我去,我就告诉你们尊主你欺负我。”伶华茵心想反正大家都认为九霄惯着她,那她就干脆好好利用利用这个男人的“喜爱”好了。 “……”杜晔无言以对,说道:“好吧。” 杜晔将伶华茵带到赵姬住处,伶华茵便气势汹汹地闯进了殿内,活像要去跟人家干架一样。 赵姬听到外面吵嚷声,正觉奇怪谁人这么大胆,便听伶华茵在外面大喊:“哎呀你别拉着我!” 不一会儿赵姬便开了门,伶华茵不顾侍女劝阻,推着赵姬进去又把门给关上,从里边锁了起来。 这一连串的举动把赵姬看得一愣一愣的,正待问伶华茵这是干嘛,就听伶华茵道:“李氏死了,你知不知道?” 赵姬冷静回答:“知道,伶华姑娘这是?” 伶华茵见赵姬一脸平静,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当下就急眼了,“她不是你的姐妹吗?她死了你怎么一点都不难过?你还向九霄告状!你该不会是索兰说的幕后指使吧?” 听伶华茵这么直接地怀疑自己,赵姬心里着实不舒服,但她依旧面带笑容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说道:“伶华姑娘这是何意?我帮了你而你却来指责我,李氏明知那冥河会腐蚀活人的肉身,将其变成白骨,还骗你跳进去,她是恶有恶报。难道伶华姑娘要同情一个想害你的人,而怀疑一个帮助你的人?” 赵姬这么一说,伶华茵听着的确有道理,赵姬怎么看也不像坏人啊。她傻站在那,支支吾吾道:“额,我也没想过要放过她,但,但是,她死的也忒惨了。她想害我,是因为要帮你啊,你怎么能背地里告她状呢?你,你起码也要跟九霄求求情,小施惩戒就好了。” “我是尊主夫人,岂能放任如此心肠歹毒之人在尊主身边?再说了,赐死李氏的事也是尊主做主的,旁人岂能多话?李氏究竟是帮我还是帮她自己,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伶华姑娘,你既然对尊主无意,定是不知道此番心情。若是没什么事,慢走不送。”赵姬开始下逐客令。 伶华茵看着赵姬一脸温厚无害的模样,突然觉得自己太过冲动了,便说道:“没,没事了。” 赵姬重新又恢复了微笑,她目送伶华茵道:“伶华姑娘,我希望下次不要再有这种事发生了,你若是再有什么不测,尊主可是要担心的。” 伶华茵刚打开赵姬房门,身后就响起一阵椅子倒地的声音,紧接着便是婢女的惊叫声:“夫人,夫人,您怎么了?” 伶华茵惊讶地回头看去,只见赵姬正捂着额头倒在地上,血从她的指缝间流出来。婢女一边扶着赵姬,一边对门外大叫道:“夫人流血了!” 在外面等候的杜晔闻声赶来,伶华茵也跑到赵姬跟前,关切道:“你怎么样了?” 赵姬吃痛地抬头对伶华茵道:“你就算对我有什么不满,直接说出来就是,为什么要伤我?” “啊?你说什么啊?”伶华茵一脸迷茫。 杜晔看了伶华茵一眼,然后对赵姬道:“赵夫人,还是先处理下伤口再说吧。” 伶华茵看着他们忙作一团,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被陷害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流言 “听说了吗?赵夫人被伶华姑娘给打了。”侍女甲对侍女乙说道。 “真有此事?”侍女乙一脸惊讶,似乎不太相信。 “千真万确,是赵夫人身边的丫鬟说的,昨日伶华姑娘去找赵夫人,把赵夫人锁在房里,把她往桌角推,赵夫人额头上流了很多血。” “啊,赵夫人人那么好,伶华姑娘也太过分了,仗着尊主的宠爱,居然欺负起尊主夫人来了。她还没嫁给尊主呢,就如此嚣张跋扈,那要是等以后成了九夫人,岂不是要作威作福?” “哎,真替赵夫人不值,李氏那件事赵夫人才刚帮完伶华姑娘,伶华姑娘竟然恩将仇报,非说赵夫人跟李氏是一伙的,又没有证据,就动手打了她。”侍女甲继续说道。 侍女乙悄悄对侍女甲道:“诶,你知不知道赵夫人有个怪病?” “什么怪病?”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赵夫人虽说是魔,但是她和别的魔不一样,受了伤不会自己愈合,要靠外物治疗才行,而且她一流血就会流很多,停都停不下来那种。也不知道会不会留下疤呢?” “难怪昨日赵夫人那忙里忙外的。不过好像尊主都没有怪罪伶华姑娘呢!你说伶华姑娘不会是知道赵夫人这样,故意的吧?” “谁知道呢!”侍女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 …………幽冥界的流言还在持续发酵,伶华茵已经不止一次听到有人底下议论她和赵姬了,索兰说的没错,果然是只要有女人的地方,是非就多。这回她算是见识到了。她不明白赵姬为什么要污蔑她,她明明什么都没做,现在整个幽冥界都以为是她害赵姬成这样的,她真是有理都说不清了,而且人人都向着赵姬,个个夸她善良大度,就她自己好像是个恶人似的。 伶华茵觉得好生委屈,虽然九霄并没有对她说过一句重话,也不追究此事,但是就是这种不闻不问的态度,让她觉得好像她就是仗着他的喜爱做坏事一样。 这个赵姬,比李氏更可恶,光凭一张嘴就能杀人于无形! 伶华茵越想越气,捞起袖子就去找赵姬理论,但是人家哪里肯见她,于是吃了闭门羹的她只好去找九霄诉苦。 “我说你怎么跟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样,我现在这样都是被你害的。”伶华茵看九霄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更是闹心。 九霄挑了挑眉:“难道你希望我替赵姬出气,将你打入大牢?”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九霄漫不经心地笑道:“我不知道。” “你!”伶华茵指着九霄鼻子,差点气背过去,她说道:“我没有伤害赵姬!” “嗯。”九霄淡淡应道。 伶华茵瞪大眼睛,“嗯?你就这个字!” “那你想让我说什么?”九霄不咸不淡地问道,好像一点都不关心似的。 伶华茵忍不住破口大骂:“现在全幽冥界都以为是我打了赵姬,而你一句话不说,大家都说我恃宠而骄!这全是你害的!我招谁惹谁了我,我只不过想回家有这么难吗,你要是早点放我回去,我至于受这个气吗?”伶华茵说着说着就哽咽起来。 九霄看她想哭又强忍着的样子,像哄小孩似的摸了摸她的头,说道:“待会我就把那些嚼舌根的舌头割掉。”语气平静得好像说的是割韭菜一样轻松。 伶华茵一脸惊恐地看向他,摆手道:“算了算了,不至于,不至于。” 九霄又道:“那你是想割赵姬的舌头,毕竟是她诬陷了你,让你被流言所困……” “你就不能不割舌头吗?”难道这男人有割人舌头的癖好不成? “不然你想怎样?” “我……”伶华茵一时语塞,“我只是想让你说句话,还我个清白啊。” 九霄笑道:“清者自清,谁叫你去找赵姬还要把门锁上的,别人怎么知道你们在里面做什么,这不是自己落下把柄给别人吗?” 伶华茵小声嘀咕道:“我锁门还不是怕她的丫鬟将我赶出去。” “说你笨你还真是笨……行了,这事我会处理好的,你也别放在心上了。”九霄虽然语气没什么变化,但伶华茵还是从中听出了些安慰出来。 “其实我也不是很在意别人对我的看法……”伶华茵声音越发小了。 “那你还如此纠结做什么?” 伶华茵低下头,嗫嚅道:“大家都说赵姬怎么怎么好,我就是个无事生非的,你听了那些话不会觉得我就是那样子的人吗?” 九霄看了看伶华茵,嘴角微微翘起,“别人说什么无所谓,本尊只信自己所信的。” 伶华茵有些诧异地抬头看向九霄,又看到他那深潭一般的目光锁着自己,她脸色一红,没由来地心跳加速起来。 不过九霄一会儿就收回了目光,不经意地问道:“本尊很好奇,你去找赵姬做什么?” 伶华茵方才还小鹿乱撞的心情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回答道:“也没有什么,我就想问问她为什么要出卖自己的好姐妹,这样也太不地道了。李氏纵然可恶,可这背地里捅刀子的事非君子所为!你看上的女人怎么能这样?你当初是鬼迷了心窍了吗?也不能看人家长得漂亮就随随便便娶了啊……” “……谁说她是本尊看上的女人?” “不是吗?”伶华茵怔了怔,然后突然大吼道:“不喜欢你还娶!你简直是浪费人家女孩子的青春!你知道青春有多宝贵吗?” “……” “你怎么不说话?在我们西海,无论男子女子,成亲都是要双方互相喜欢,男子不纳妾,女子不侍二夫,对彼此坚贞不渝,这样才是对对方负责。” 九霄听后嘴角微微上扬,说道:“那你嫁给我,我把她们都遣散了,这样够负责了吧?” 伶华茵羞得脸色通红,“谁,谁要嫁给你了,我,我可是有未婚夫的。说到这,你赶紧放我回去!” 九霄也不生气,慢条斯理道:“我说过了,苏慕要是真想带你走就自己来向我要人。” “那,”伶华茵小心翼翼地问,“要是他来了,你就放我走?” 九霄对伶华茵露出一个邪邪的笑容,说:“打赢我再说。” “你!”伶华茵气急败坏道:“你别以为你厉害,就可以这么随便欺负人!” “弱肉强食,是这个世界生存的法则。”九霄一脸倨傲道,“想跟本尊抢女人,就得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 伶华茵自知多说无益,九霄不会就这么轻易放了她,只得悻悻而归。 第二日,才将伶华茵拒之门外的赵姬破天荒地来看她,伶华茵以为赵姬又要打什么鬼主意,没想到赵姬是来向她道歉的。伶华茵下巴都快惊掉了。 “昨日是姐姐身体不太舒服,故而没有见妹妹,请妹妹不要放在心上。” 赵姬一来就跟她套近乎,伶华茵不禁怀疑她是不是吃错药了。 “我又不是什么小气之人,但你诬陷我的事,你可得跟我解释解释清楚!”伶华茵唯独这件事不能原谅她。 赵姬额头上还缠着绷带,看样子更为柔弱,她苦楚道:“这事是姐姐不好,姐姐一时鬼迷了心窍,想借此机会打压下妹妹。我自嫁给尊主,处处以尊主为先,希望能够得到尊主垂爱。虽然我是尊主第一任夫人,但平时见尊主一面都很难,可是妹妹一来就得到了尊主的眷顾,姐姐羡慕妹妹,也嫉妒妹妹,可是又自知比不上妹妹,所以就想用这个办法让尊主误解妹妹,与妹妹产生嫌隙,这样兴许尊主就能多看我一眼。姐姐真是糊涂了,真爱一个人,又怎么可能轻易地被别人抢走呢?” 赵姬自怨自艾地说着,伶华茵突然有些同情她,但又不知如何安慰她,到头来只说了句:“你……” 赵姬哀叹了一口气,继续道:“尊主有那么多位夫人,我以为只要我安分懂事一点,就能让尊主注意到我。我原本以为妹妹也是我们这些姐妹中的其中之一,尊主顶多图个新鲜,直到妹妹出事那天,我看到尊主看妹妹的眼神,我就知道我输了,我从未见过尊主如此担心一个人的安危,那是我们一辈子都拥有不了的。” “我……我没想过要和你们争,再说,我有喜欢的人了。”伶华茵说道,但说着说着她自己都觉得心虚。至于为什么心虚,她无从道来。 “妹妹是幸运之人,这世上有两个男人挂念着你。不过妹妹真的对我们尊主没有一点意思吗?”赵姬半是试探半是询问。 伶华茵不由得愣了愣,猛地摇头道:“不不,我才不愿意做他第九个夫人呢!” 赵姬苦笑道:“也是,妹妹身份如此尊贵,不过谁又愿意和别人分享一个丈夫呢!但有时候感情就是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伶华茵心念道,忽然发起了呆。 “妹妹,妹妹?”赵姬连续喊了她两声,伶华茵才反应过来。 “妹妹愿意原谅我吗?” 赵姬一副诚挚的模样,伶华茵觉得她也蛮可怜的,便大方道:“我原谅你了。” 赵姬笑道:“多谢妹妹不计较。那妹妹能否在尊主面前给姐姐美言一句,我已是诚心悔过。” 伶华茵心想,原来这赵姬是为了九霄才来道歉的,亏她还以为赵姬良心发现了呢! 第一百一十二章 谎言与真相 自赵姬来找过伶华茵,伶华茵就再没听到有人背地里议论她的事,这让伶华茵感到十分意外,难道赵姬的谎言就这么不攻自破了?会不会是九霄做的?伶华茵想了想,还是得感谢一下他,毕竟没有他的示意,赵姬恐怕还得继续作妖,自己就要被流言给淹没了。 伶华茵心情甚好地跑去九霄那,还没到门口,就见九霄和杜晔往另一个方向去了。伶华茵很好奇九霄平日里都在忙些什么,便跟在他们后面。刚想上去打个招呼,突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回头一看,伶华茵立马惊呼出她的名字。 “夜芙!” 夜芙对伶华茵微微一笑,说道:“伶华茵。” “你怎么在这里?”伶华茵看到夜芙出现在这,有些诧异。 “来找你的啊。”夜芙柔柔笑道,但是伶华茵怎么看都觉得她的笑容不怀好意。 “额,你找我做什么?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啊?” “我不光知道你在这,我还知道更多你想知道的事。”夜芙上下打量了下伶华茵,说:“看样子,你在这里待的还蛮舒服的。” 伶华茵憨笑道:“还行吧,就那样。” 夜芙冷冷一笑,说:“都忘记西海还有个人等着你回去了吧。” 伶华茵连忙摆手,解释道:“不敢忘不敢忘,我是想回家的,可是九霄那个大魔王就是不让我回去。” “家?”夜芙转到伶华茵身后,“你真当西海冥月宫是你家了。你知不知道苏慕一直在骗你。” 又来了,为什么每个人都说那个人在骗她,她已经知道苏慕不是九霄了啊,为什么还要提醒她一次。 “冥月宫不是我家难道是你家吗?”伶华茵忍不住对夜芙大吼道。 “看来九霄也没有告诉你真相呢。还是跟你说了,你自己不相信?”夜芙逼问道。 伶华茵突然觉得心烦意乱,茵桃,九霄,夜芙,个个都说她不是真的公主,那她到底是谁?她身上到底背负着多少个谎言? “喝了这个,你就能想起一切了。”夜芙递给伶华茵一瓶药水,然后扬长而去。 “你是什么人,竟敢擅闯冥月宫!”冥月宫宫门前,一个戴着面纱的女子被两个看守宫门的侍卫拦住了。 那戴面纱的女子一言不语,挥手就让那两个侍卫晕了过去,径直往宫殿里面走去。 苏慕听到响声,以为是伶华茵来看他了,对着门外唤了一声“茵茵”。女子快步走了进来,一见到苏慕就揭开了面纱。 “夜芙,怎么是你?”苏慕惊讶道。 夜芙看到苏慕受伤的模样,心里又急又痛,连忙走到他床边,说道:“苏慕大人,你的伤怎么样了?” 虽然夜芙早就被苏慕赶回了梦嵇坞,这次突然回来也让他感到十分意外,但苏慕对她并不像对其他人一样绝情,他坐起来,看了她一眼,说:“没什么大碍。” 夜芙道:“大人,这是魔界的药,是我特意拿来的,虽不能消除九霄的魔气影响,但是吃下去也能让您好受一些。”说着便将药塞到苏慕手中。 苏慕看了一眼,也没怀疑就吞了下去,紧接着问:“说吧,你怎么回来了?是不是夜煞为难你了?” 夜芙一脸柔弱可怜的模样,回答道:“不,霖歌大人收留了我,是我从她那得知大人受伤了,放心不下,就来看看。不曾想您伤得这么重,我应该早些来的。” 苏慕见她是真的担心自己,有些于心不忍,但又想到伶华茵不喜欢她,便冷漠道:“你不该来,茵茵要是见到你,又会不开心了。” 夜芙抓住苏慕的手,说:“苏慕大人,伶华茵早已不在冥月宫,她去找九霄了。我方才来的时候,看到九霄的人,他是来告诉冥月宫的人,你和伶华茵的真实身份,幸好被我及时发现,用法术迷惑了他,让他误以为事情办妥了回去交差。大人,您不能再待在冥月宫了,他们迟早会知道真相的,你跟夜芙走吧!” “她去找九霄了?为什么,她明明喝了药……”苏慕听了激动之下扯到伤,他捂着心口,就要站起来。 夜芙拦住他,说:“伶华茵本是去给你报仇,她根本就没恢复记忆,但是她与九霄在一起几天就把您给忘了。大人您该醒悟了,您就算夺走了伶华茵的记忆,但是只要九霄还在,伶华茵终归还是会回到他身边的。您花三个月让伶华茵接纳您,但九霄只用花三天就让伶华茵重新爱上他。” “住嘴,你给我住嘴……咳咳……”苏慕因为怒急攻心剧烈咳嗽起来。 “苏慕大人!”夜芙急道,连忙搀扶着他。 “别碰我!”苏慕一个踉跄,狠狠甩开夜芙的手,他的脸因为激动而变得通红。 夜芙被他甩到地上,忍不住掩面哭泣起来。 “慕哥哥!”茵桃突然冲了进来,看到坐在地上的夜芙,她来不及多问就上去扶苏慕。 “茵桃,你茵姐姐呢?”苏慕急忙问道,他不相信伶华茵就这么一去不回了。 茵桃一脸愧疚,支支吾吾地说:“茵姐姐她还在幽冥界还未回来……” 苏慕听罢,顿时如坠深渊,瘫坐在床上。该来的还是要来的,偷来的东西迟早要还回去的,可是他不知道会那么快。 “慕哥哥……”茵桃不知该如何劝说他。如果按照以前,她会告诉苏慕伶华茵只是因为九霄的阻碍所以暂时回不来,但是如今,她不想这么做了。 “苏慕大人,我说的没错吧?伶华茵根本就不会回来。”夜芙心灰意冷,抬头望向苏慕。 “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苏慕冷冷说道。 夜芙见苏慕如此决绝,满脸失意地站起来,凄迷地对苏慕说:“大人,总有一天,你会发现这世上对你好的不止你师傅一个,你应该看看身边的人。”说罢,她便伤心欲绝地离开了。 茵桃看着一蹶不振的苏慕,终于鼓起勇气道:“慕哥哥,就算茵姐姐不回来,你还有我呀。” 苏慕好似没听见一样,将头埋进双手间,问:“你说她知道一切,还会回来吗?” 茵桃满怀期盼的心顿时跌落谷底,她强颜欢笑道:“我想一定会的,因为茵姐姐始终都放不下慕哥哥呀。”就像茵桃一样,但是这句话,她没有说出口。 “那我就在这里等她,等她回来。”苏慕道。 伶华茵在幽冥界转了一个多时辰了。 “伶华姑娘,伶华姑娘,你在这做什么?你这是要去找尊主吗?”一个侍女路过,对着发呆的伶华茵询问道。 伶华茵将夜芙给的药水收进袖子里,回头对那侍女憨笑道:“我又迷路了,你信吗?” 那侍女掩嘴而笑,说:“那奴婢带你回去。” “别别别,好不容易可以出来活动活动,我可不要回去,要不你带我去转转吧?”伶华茵可是再三恳求九霄让她出来走动的,为此,她还不得不与他约法三章,一不能再想着逃跑,二不能去罪域,三不能一个人到处乱跑,否则苏慕的小命就没了。 想到九霄那副谁也奈何不了他的模样,伶华茵就气得牙痒痒。无奈身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苏慕的生死还握在他手上呢! 侍女见伶华茵又不知神游到哪去,问道:“姑娘是想去哪里转转?恰好奴婢现在没事,正好陪你。” 伶华茵想了想,心血来潮道:“你们尊主经常去哪啊?” 侍女回答:“尊主除了处理一些重要的事务之外,平时都很少待在幽冥界,嘻嘻,不过姑娘在的时候,尊主一般都会在这的。” “那他不在幽冥界,他去哪?” “这个奴婢也不太清楚,不过奴婢倒是知道杜晔大人经常去之谷,也许尊主也在那吧。” “之谷?这个地方怎么好像在哪里听过……”伶华茵喃喃自语。 “姑娘?” 伶华茵甩了甩头,将脑海中的东西甩掉,问道:“幽冥界就没有他爱去的地方吗?” 那侍女思考了片刻,回答道:“尊主去的比较多的地方,大概就是罪域吧,听说那里关着一个犯人,尊主经常去看他。” “什么犯人这么大面子,还劳烦你们尊主去探望?”伶华茵不免好奇道。 “那犯人好像是神界的神仙,也不知犯了什么罪,被打入了罪域的无间地狱,受尽了酷刑。要是普通人早就受不了死在罪域里面了,但是那神仙命硬的很,怎么都死不了。” 听侍女这么一说,伶华茵更疑惑了,她道:“我想去罪域看看。” “啊?”那侍女惊讶地捂住嘴,“姑娘,罪域可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你再想想去别的地方吧。” “我不,我就要去罪域,你们尊主说了,只要我不独自一人乱跑,幽冥界就是我的家。我在家还不能想去哪就去哪吗?”其实这话九霄压根没说过,但是为了去罪域一探究竟,她一本正经地胡编乱造。 那侍女一脸为难,伶华茵笑着拉过她的胳膊,边走边道:“好啦,没事的,有事我扛着,你们尊主要是问起,你就说是被我强迫的。” 侍女拗不过她,只好被伶华茵拉着走。不过这侍女不笨,她偷偷用法术变出个纸人,向秦轩通报去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罪域 罪域的一间牢房内,传来一阵脚步声,打瞌睡的鬼卒看到是他们的尊主九霄还有杜晔大人,赶紧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站得笔直笔直的。 九霄虽然也经常来往罪域,但是一般不会来这里,今日来简直就是意外。 这里三个月前关着一个人,看守牢房的鬼卒听说这个人是仙泽宫的弟子,在伶华茵失踪那日,有侍卫发现此人曾在伶华茵住的琼华殿附近出现,被他们的尊主从仙泽宫抓了来。杜晔每隔两日便来审问,但是这个人嘴硬的很,始终不肯透露半句话。 这人身上几乎没有一处完整的地方,一边眼珠子不知被那个鬼卒打掉了,手筋脚筋尽断,看样子极惨,不过落到罪域的人,有哪个不是惨的呢?但总比那个神仙好些。 九霄亲自前来,看来这人命数到头了。 杜晔对九霄说此人名叫尚悦,在仙泽宫的时候就与苏慕交好,兴许就是与苏慕一起来幽冥界的。 九霄慢悠悠地戴上一只手套,张了张,合了合,然后迅速地从尚悦身体里取出两根肋骨,丢给了身后的杜晔。 “听说你最近又有了新乐趣,给你做木马吧。” 取骨头的整个过程中,尚悦也只是哼了一下,好像不怕疼似的。 九霄觉得此凡人极其厉害,不由得笑了笑,然后伸手探到尚悦的左胸膛处,眼神微微跳动了一下,小声疑惑道:“嗯?没有心脏吗?” “主上,属下试了各种酷刑,但他就是不开口,莫非这个人是个哑巴?”杜晔对九霄道。 九霄冷冷看了尚悦一眼,“哑巴?算了,已经是无用之人,杀了吧。” “是。” 杜晔刚想动手,就听见尚悦突然阴恻恻地笑了起来,九霄和杜晔朝他看去,只见尚悦抬起头来,对九霄说道:“你不是想知道是谁下令要伶华长老的命吗,你让伶华长老来,我就告诉你。” “本尊为何要让你见她?一个真相而已,本尊若是想查自然能查到,何必费此周章?你替谁卖命不重要,反正跟你有关的人都活不了。”九霄扔下这句话便要离去。 这时尚悦又发出了一阵笑声,但是眼角却流下泪来,他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真的要把人通通杀光吗?你听,那声音又来了……” 九霄仔细听去,却没有听见任何声音,他又看了神志不清的尚悦一眼,对杜晔说道:“留着这个人。” 杜晔疑惑地看了看尚悦,问:“主上,莫非他还有用处?” “这是日后的罪证。” “主上已经知道是谁要害伶华姑娘性命了?” 九霄眼神一凛,说道:“除了她还有谁。叫他们好生看着他,我去一趟无间地狱。” “是。”杜晔知道九霄又要去看那个家伙了。 伶华茵眼看着就要到罪域了,身后的侍女突然拉了拉她的衣袖道:“姑娘,要不我们回去吧,罪域里面可没你想的那么好玩。” “我又不是为了好玩才来的。”上次跟踪杜晔到这里,不小心落入两个小鬼手中的事她还记忆犹新呢,不过这次有人跟着,她胆子又大了起来。 “那姑娘来这里做什么?”侍女左右张望,神情慌张,似乎比伶华茵还紧张。 “幽冥界不都是鬼族和死人吗,你们尊主怎么会关着一个神仙在这里?私自关押神仙可是大罪,会引天地不合的,你们尊主知道吗?”伶华茵自作聪明地心想,要是抓住了九霄的把柄,看他还放不放她走。 那侍女道:“除了天上的帝君,就属我们尊主最大,谁敢对尊主的行为有异议?” 伶华茵不禁疑惑道:“你们尊主是什么身份,这么厉害?” 那侍女笑了笑,“那姑娘以为我们尊主是什么身份?” “他不就是某个地界的小地君吗?”不然难道是鬼君?伶华茵看侍女一脸的笑意,不禁张大了嘴巴。 “我们尊主是掌管魔界和幽冥界的魔族大帝啊,试问除了天上的帝君,谁敢治尊主的罪?” 伶华茵惊得下巴快掉下来了,她结结巴巴地说道:“九,九霄是魔帝?不是吧!”她是招惹了什么人啊! 侍女见伶华茵反应这么大,笑道:“姑娘,姑娘还愿不愿意做我们尊主的九夫人?照尊主这么宠爱姑娘,姑娘指不定就是帝后了。” 伶华茵连忙倒退两步,一脸的抗拒,“不,不要,你们尊主怎么可能让我做帝后。”索兰都说她是个傻姑娘,能嫁出去就不错了,九霄眼光这么高,嘴巴这么毒蛇,怎么可能看得上她! 侍女说:“姑娘莫不是不相信我们尊主的心意?” “……也不是不相信他……我……”伶华茵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好像大家说多了,她也就渐渐相信了。她连忙甩开脑中奇怪的杂念,有些自责自己居然对九霄有了好感,如果再不回西海的话,她担心自己就要被九霄玩弄于鼓掌间了。 “总之,我是不会嫁给他的!”伶华茵信誓旦旦道,这么告诫着自己,似乎心中的罪恶感便减轻许多。 “姑娘,前面不能过去了。”侍女突然对心思早已飘远的伶华茵道。 伶华茵停下来,问:“前面是什么地方?” “前面是无间地狱,是万万去不得的。”侍女说道。 “里面都关着什么人啊?” “里面都是一些罪大恶极的人,无间地狱是八大地狱里面最苦的一个,身无间,时无间,形无间,如果不是犯了极重的罪,是不会进到这里的。”侍女解释道。 “罪大恶极?那那个神仙到底犯了什么罪竟惹九霄这么生气。”伶华茵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 “这奴婢可不敢乱说,反正尊主做的事总是对的。”侍女说道,脸上充满了崇敬之意。 伶华茵对关在里面的那个神仙越发好奇了,她看了一眼前方的禁地,说:“我们回去吧。” 侍女听到伶华茵这句话,一脸高兴道:“姑娘你终于肯回去了。” 伶华茵自觉没趣道:“你这不让去那不让去的,还待在这有什么乐趣,还不如回去睡大觉。”说罢,她便快步走在了前面。 她们后脚刚一离开,秦轩前脚就到达了罪域,他撤掉罪域各个地狱的结界,然后将伶华茵来罪域的事告诉了九霄。 晚饭时间,九霄就来到了琼华殿。 “听说你今儿去了罪域。”九霄语气听不出异样,好像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伶华茵也不欺瞒,爽快道:“对啊,我就想参观参观你的地盘。” “我看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上次的事没让你长记性是吧,还是我们的约法三章对你没有效用?”九霄坐到桌边的椅子上,直接拿起桌上的茶杯饮了一口。 伶华茵想制止已经来不及了,“啊,那是我的杯子!” 九霄毫不在意地放了下来,说:“说吧,你去罪域想做什么?” 伶华茵看了一眼那杯子,忍不住咽了一口水,然后理直气壮道:“那个神仙到底犯了什么错,你要将他打入无间地狱?你知不知道私自关押神仙这可是触犯天地法则的!要是有人告到天上去,你可是要遭大殃的!” 九霄冷笑道:“谁告到天上去,你吗?” 伶华茵看他一脸无所畏惧的表情,结巴道:“我我我,我才不是这样的人!我是好心提醒你。” 九霄好笑地看着她,“我看除了你,也没人敢这么做了。你是提醒我,还是想打什么鬼主意?” 伶华茵赶紧摆手将自己撇得一干二净,“什么主意也没打,我真的只是好奇你平时都做些什么,怎么那么有闲情逸致来监视我的。” “呵,你是觉得本尊是吃饱了没事干?” 伶华茵生怕九霄随时翻脸,连忙说道:“哪敢啊,你可是魔族大帝,我就算有千万条命也不敢这么想。”她声音渐渐小下去,“何况,苏慕的命还攥在你手上呢……”要是哪天九霄一个不开心,直接杀去西海怎么办? “你这么惦记着他的性命,还要跑去罪域,我看你也不是真的这么在意苏慕。”九霄好整以暇地说道。 “我这不是觉得你不会跟我计较这么多的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下次一定不敢乱跑了。”伶华茵举双手发誓。 九霄瞟了她一眼,说:“你的保证没有用。而且谁说我不会计较的?”说罢他便站了起来。 伶华茵害怕地后退一步,紧张道:“你想干嘛?” 九霄从鼻腔哼了一声,不怀好意地笑道:“你说我想干嘛?” 眼看着九霄逐渐逼近,伶华茵被他堵到墙角,退无可退,她惊慌失措地看着九霄,见九霄突然俯下身来,伶华茵心脏都快扑腾出来了,她紧紧闭着眼睛,只觉九霄在她耳边闻了闻,然后听他说道:“嗯……已经没有别的男人的味道了。” 伶华茵睁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九霄,脸腾地一下就全红了。 这男人,到底想干嘛! 九霄看到伶华茵像只小鹿般无措,心满意足地扬了扬下巴,说:“下次若再犯,决不轻饶。”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夜半铃声 九霄离开琼华殿许久,伶华茵还尚未回过神来。 她觉得九霄分明就是故意的,故意对自己这么好,好让她打消离开这里的念头,她才不会上他的当呢!伶华茵虽然心里默念着九霄的种种恶行,但是想着想着又情不自禁念起他的好来。九霄可恶是可恶,但确实没有做过什么伤害她的事,还救了她两次。她挫败地躺在床上,用被子捂着自己的脸,连自己都不愿意承认自己已经变了心,“怎么办?我好像有点喜欢上他了!啊啊啊!” 仇没报成,她反倒把自己的心搭了进去,让她如何面对西海众人?面对她的未婚夫? 伶华茵掏出夜芙给她的那瓶药水,心想:喝了这个,我就能想起从前的事了。 刚要喝下,她突然又犹豫了。 心里想道:夜芙不会是坑我的吧?要是她给的是毒药,那我不是玩完了?苏慕还在等着她回去,要是她就这么死了,那岂不是白便宜了夜芙? 但是我以前的事完全想不起来了,九霄到底和我是什么关系,苏慕为什么要骗我? 伶华茵思来想去,做了好长时间的心理斗争,终于下定决心,将那药水喝下。 “咚”的一声,她翻了个白眼晕了过去。 午夜,伶华茵被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唤醒,她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她摸了摸后脑勺,觉得有些疼,好像头部被撞击了一下。等她缓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正坐在琼华殿的地上,她下意识地朝门外看去。房门紧闭,并没有人进来过。大概是她喝了那药水之后就倒在了地上。 她慢慢回想起之前的事,似乎最清醒的记忆还停留在苏慕来幽冥界找她那晚,之后自己便被人暗伤,苏慕将濒死的她带到了西海,顶替了冥月宫的公主,虽然中间有过一两次的清醒,但都被苏慕用药力压制住了……机缘巧合她又来到幽冥界,一桩桩一件件,伶华茵全部想起来了。想到做了三个月的傻子,伶华茵一口老血几乎喷涌而出,她竟然在浑然不知的情况下做了那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还差点阴差阳错嫁给了自己的徒弟,实在是太荒谬了,她的一张老脸以后在九霄面前怎么搁? 伶华茵愈想愈觉得头痛,自己顶着冥月公主的样貌,就连性格和举止也判若两人了吗?不行,她得向九霄将这事情说清楚,不然以后没法坦然地面对他了。 伶华茵正打算去找九霄,刚一站起来,她便觉全身血脉喷张,好像体内的神血正在觉醒,冥月的血慢慢失去了效力。额头上的仙印愈发滚烫起来,一阵紫光之后,伶华茵终于恢复了全部的法力。看来夜芙并没有骗她,那药水不光是让她恢复记忆,还帮她拿回了法力。 “铃铃铃……”又是一阵铃铛声,伶华茵打开房门一看,门外空无一人。 这铃铛声莫不是幽冥界用来招魂的?怎么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而且,殿外看守的人竟然都在呼呼大睡,不似寻常,她看了一眼平时侍候她的侍女,她也趴在殿门旁,怎么都摇晃不醒,似乎被人用法术迷晕过去了。 伶华茵觉得这铃声来得诡异,便要去查个清楚。那铃铛之声好似是故意引她前去一探究竟,将她带到罪域的一个牢狱前。 这里怎么连一个看守的都没有?实在是奇怪。 伶华茵朝里一望,那声音便是从里面传出来的,她四处环顾一周,然后走了进去。 她一进去,铃铛的声音就停止了。 最里边的一间牢房内,伶华茵看到一个血肉之躯绑在一根柱子上,他身上的衣服都被血浸染成红色,只有衣角处露出些蓝色的花纹,凭这个,伶华茵一眼就认出他是仙泽宫的人。 她急忙上前问道:“你是何人?” 那人动了动,缓缓抬起头来,确认了面前的人,气若游丝地说道:“伶华长老,我终于见到你了,还好你没事。” “尚悦,怎么是你?!”伶华茵大惊失色,赶紧用法术打开了牢门,又想将尚悦救下来,但尚悦身上的伤让她无从下手。 “是九霄,他把我抓了来,对我施与刑法。” 伶华茵有些不敢相信,“他抓你来做什么?” “三个月前,也就是小慕把你带走那日,我奉掌门命前来幽冥界救长老,不料被九霄捉住,他便严刑逼问我长老的去向。” “救我?为何要救我?”伶华茵越听越糊涂了。 “掌门得知九霄真实身份,怕长老有危险,故而派我和几位弟子前来营救长老,只不过我们晚了小慕一步。与我同来的弟子都被九霄的人杀害了,我侥幸逃脱出去,后来魔族打着九霄魔帝的旗号举兵来犯,将我带回幽冥界审问。庆幸小慕带走了长老,虽然他现在已经与仙泽宫为敌,但看到长老平安无事,我也就放心了。长老,小慕呢?你们要赶紧离开这里才是。九霄要是看到你们在这,一定不会饶过你们的。” 伶华茵对他所说的话颇有疑虑,说道:“你说九霄派兵攻打了仙泽宫?不对,九霄不会这么做的,魔族再次进犯,莫不是霖歌和夜姚他们,你们弄错了?” “长老!” 伶华茵沉下声来,“那仙泽宫现如今怎么样了?” 尚悦道:“仙泽宫如今死伤惨重,其它各宫也受牵连,中皇山正处于危难之中。长老,你莫不是被九霄的外表所蒙骗了?他可不是从前的清徽仙人,他现在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他之前在月河带走了长老,又留长老在幽冥界,定是有所图谋。倘若不是小慕来的及时,长老你现在已经是九霄的剑上亡魂。上次魔族来犯,是长老化解了仙泽宫的危机,掌门已经不追究长老的失职之罪,还请长老速速回山吧。” 伶华茵闻言,沉声道:“且不论掌门追不追究我的责任,中皇山的事,我定不会袖手旁观,只是,九霄袭击仙泽宫的事,当真是你亲耳所闻亲眼所见?” “虽不是亲眼所见,但是众口一词绝不会有错。我原本以为是小慕,但小慕不是与长老在一起吗,他如何在长老眼皮底下调动这么多魔军,若没有九霄的命令,单凭霖歌和夜姚,魔族岂敢那么猖狂?” 伶华茵心道,苏慕确实一直和她在一起,但九霄现在还未回到魔界,怎么会派魔军攻打仙泽宫,这事肯定没那么简单。于是便对尚悦道:“我先救你出去再说不迟。” 尚悦摇了摇头,说道:“我如今已经是个废人,就算出去了也没有什么用,长老不必管我,只是若长老不信我所言,那我死了也不会安心的。” 伶华茵没有说话,小心翼翼地解尚悦身上的绳索,忽然她又听到那个铃铛的声音,她微微皱了皱眉,手里的动作也停顿了下来。 尚悦问:“长老你没事吧?” 伶华茵摇了摇头,问:“你方才有没有听到什么铃铛的声音?” “铃铛声?我什么声音也没听到。” “……是吗?”伶华茵揉了揉眉心,难道是自己听错了?忽然间,伶华茵耳朵里嗡嗡作响,她脑海中闪过几个画面,似乎是那日琼华殿前她被偷袭之后的事…… “苏慕,你今天别想离开幽冥界!你们已经被包围了,看你如何能带着两个人冲破重围!”有人大喊道。 “主人说了,伶华茵要是今日离开这里半步,就是死路一条!”伴随着“嗖嗖嗖”的风声,那个人的声音响至耳边。 伶华茵听到苏慕最后大喊了一声。 “师傅!” ……几阵厮打声之后,眼前的画面逐渐被黑暗取代…… “长老,长老?” 伶华茵耳朵里的声音突然消失了,她看了一眼尚悦,回过神来,继续解他身上的绳子。 没想到伶华茵刚将他解放下来,尚悦就整个人直挺挺地倒下来,几乎全身的重量都搭在自己身上,伶华茵这才发现他手脚筋尽断,身上还被取了骨,也不知道九霄到底给他用了多少酷刑。 她知道九霄不近人情,但没想过他的手段会这么狠辣。 伶华茵眼神微冷,托起尚悦的身子,就朝牢狱外走去。然而刚走到牢狱外,两支利箭急速飞来,伶华茵以为是冲着自己来的,没想到那两支箭直击中尚悦的脑门。伶华茵来不及躲避,心里一惊,连忙伸手探了探尚悦的鼻息,然后冷眼扫向利箭射来的方向,只见两个鬼卒跑了过来。 伶华茵一手托着已经当场毙命的尚悦,愤怒道:“是谁派你们来的?!” 其中一个鬼卒凶狠道:“尊主的命令,凡是离开这里的人,都要死!” 伶华茵冷如冰霜的眸子直盯着眼前的鬼卒,说:“我也是从这里离开的,你们是不是也想要我的命?” “不管是谁,我们只听尊主的命令,格杀勿论。” “格杀勿论?”难道九霄真的要赶尽杀绝?伶华茵万分不相信九霄会杀了她。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还没等伶华茵理清这些突发的状况,那两个鬼卒就朝伶华茵拉开了弓。 伶华茵已经没空思考,她面若冰雪,抬手在空中一握,手里立刻多了一把剑,与那两个鬼卒撕打了起来。 第一百一十五章 心灰意冷 伶华茵刚把两个鬼卒解决掉,又突然来了几个,他们看到牢门前的动静,便都朝伶华茵跑了过来,伶华茵以为他们是一伙的,便先发制敌,一道剑光横扫过去,然后带着尚悦的尸身离开了幽冥界。 伶华茵一回到人界,便直接回了仙泽宫,仙泽宫现在戒备森严,结界受到重创,几个高级弟子正在重新布防。守山门的弟子看到伶华茵带着一人回来,惊讶地跑上前来,伶华茵将尚悦交给他们,嘱咐他们好生将他安葬,便直朝掌门的宫殿而去。 单立群见到伶华茵,二话不说便将一个金色的铃铛递给了她。 伶华茵看了看手里的东西,猛然一惊,抬头道:“锁心铃!掌门,霖歌又来过了?” 单立群点了点头,说道:“霖歌奉九霄的命令,派兵攻打仙泽宫,现山内损伤惨重,护剑长老,仙泽宫现在需要你的助力。” “有什么我能做的?” “我与其它两宫掌门相商,思及九霄想夺得墨魂剑重整魔界,我们提议让护剑长老你作为诱饵,引九霄出现,再以三圣器将之拿下,封印至归墟,护剑长老你意如何?”单立群表面上是商量的语气,言下之意却是让伶华茵尽快答应。 “我觉不妥。”伶华茵当下就拒绝了。 单立群看了一眼伶华茵,问道:“护剑长老是怕此举太危险?那长老大可放心……” “当然不是怕,只是我觉得攻打仙泽宫的事,并非九霄所为。” “不是九霄,那你觉得是何人?” “霖歌行事向来我行我素,即便不是听从九霄的命令,她也能举兵来犯。而且据我所知,九霄现在尚未回到魔界,霖歌一人掌控魔界也不是没有可能。” “霖歌只是一个魔灵,她的话,怎可带动整个魔界,护剑长老莫不是被九霄所蒙蔽了头脑?”单立群厉声道。 伶华茵也丝毫未有退让,说道:“掌门,凡事都要讲个证据,你们没有看到九霄亲自带兵,怎可凭只字片语断定就是九霄所为?” 单立群见伶华茵执拗不肯,当即气上心头,言辞激烈道:“只字片语?你可知仙泽宫死了多少人,你身为仙泽宫的长老,不以除魔为己任,你偏袒自己的徒儿便罢了,偏偏袒护那个大魔头,你师傅衡葳若在……” “我师傅若在,也会与我一样的想法。”伶华茵丝毫没有低头的意思。 单立群愤愤地挥了挥衣袖,“荒谬,当年若不是护剑长老心软大意放走了盗走大荒图的贼人,你的师傅也不至于命陨,如今你还想重蹈覆辙吗?” 伶华茵听他提到旧事,微微垂眸,说道:“掌门给我一些时间,待我将此事查清楚,如若真的是九霄所为,我定不会饶了他。” “你要多少时间查?” “一日,一日便可。”既然大家都指认是九霄做的,伶华茵要当面向九霄问个清楚。 单立群目送伶华茵离开,神色严峻。不一会,白臻走了进来。 “掌门,弟子方才听说尚悦死了。师妹消失这段日子,仙泽宫发生了那么多事,师妹从前就喜欢与这些妖魔邪道打交道,她的徒弟入了魔,就连司徒衍也变成了九霄魔帝,掌门为何还要相信她?不如收了墨魂剑,让可用之人来保管。” “可用之人,你是在说你自己吗?”单立群瞟了白臻一眼。 白臻再不掩饰自己的野心,毛遂自荐道:“既然掌门已经将长老事宜交由我,守护墨魂剑的事弟子自认也能做到。” “墨魂剑认主,你若是能让墨魂剑认你为主人,我大可放心将守护宝剑的重任交于你。” 白臻听了,心有不甘道:“是弟子失言了。” 伶华茵再次回到幽冥界,正要找九霄问话,就听九霄的寝殿传来一女子声音。伶华茵顿时停下脚步,附耳聆听。 “九霄哥哥,仙泽宫死伤大半,都是你的功劳,如若你现在重返魔界,我们魔灵一族一定全归附你。”霖歌对九霄说道。 伶华茵闻言,心里着实一惊,便从门缝中看去,见殿内只有九霄和霖歌二人对话。 坐在案桌前无动于衷的九霄扬眉好笑道:“我的功劳?这又是如何说?” “对呀,现在大家都知道是你下令攻打中皇山,魔族大仇得报,他们势必会对九霄哥哥感恩戴德,你重掌魔族大权指日可待。” 九霄闻言,便知道霖歌又擅自打着他的旗号对中皇山下手了,不带感情地说道:“我随时可回魔界,重掌大权天经地义,又何须你替我扫除障碍?” 此时,伶华茵已将他们对话悉数听进了耳朵里,便以为攻打中皇山之事真是九霄所为,当即如同当头一棒。又听霖歌乖巧如小女人般道:“我不过是想让九霄哥哥开心罢了,虽然我帮不了你什么,但是能够为九霄哥哥办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霖歌就很知足了。” “你做这些事真是为了我?我可一点都不开心。你知道我对人界没有兴趣,你屡次触犯我的底线,你真以为我是耳背眼瞎的吗?”九霄异常冷静地站了起来,走到霖歌面前,语气却是不怒自威的。 霖歌一双美目含泪道:“九霄哥哥,你以为我是真的要扶持苏慕坐上魔帝的位置吗?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但是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们魔族,现在苏慕还在西海,听说重伤未愈,如果九霄哥哥现在回到魔界主持大局,魔族一定能够振兴起来。” “你当真为我想的周到。”九霄面带微笑,眼底却没有半点笑意。 他伸手拍了拍霖歌的头,假意赞赏,霖歌受宠若惊般,满眼娇羞地垂下头去。这看似亲密的举动被伶华茵看在眼底,她以为九霄只对自己如此,却发现原来对别人也可以,伤心之下,当即转身离去,连来这里的目的都忘得一干二净。 九霄嘴角的笑逐渐消失,他一手握住霖歌的肩膀,却不是霖歌期望的温柔,而是力气大得快把自己骨头捏碎了。霖歌讶异地抬头看向九霄,“九霄哥哥?” 九霄面色寒冷如冰,对霖歌一字一顿道:“我该和你说过,如有下次,我决不轻饶。为着你父亲,我已经给足你机会了,你偏不好好珍惜。” “九霄哥哥,难道你要为了人类杀了我?”霖歌仰着脸倔强地盯着他。 “区区人类,不值得,但是你让人来杀我的女人,罪不可恕。” 霖歌突然凄冷地笑起来,退后一步,对九霄嗔目而视,“伶华茵怎配做九霄哥哥的女人!九霄哥哥,伶华茵已经有了苏慕,他们在西海三个月,难道就真的没有发生过什么?倘若九霄哥哥和苏慕必定是你死我活之局,伶华茵一定会站在苏慕那边的!九霄哥哥就没有想过有一天,伶华茵会为了苏慕与你为敌吗?” 九霄冷眼道:“这就不需要你操心了,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九霄哥哥!你难道忘记和我的约定了吗?”霖歌质问。 “本尊记得,所以念在今日是你父亲的忌日,我不杀你,你走吧,不要让我再看到你,否则必杀。”九霄转过身,不再看她。 霖歌眼里出现一丝愤恨和不甘,问道:“九霄哥哥,你一言九鼎,你说过你不会爱上任何人的,如今你为什么食言了?”而后,她的眼泪一滴滴流了下来,声音也逐渐哽咽:“你难道不知道我对你的感情,我喜欢你那么多年,那么多年,我都不曾看过别人,你却从来没有说过一句喜欢我的话,霖歌在你心里,究竟有没有占到一丝地位?” 九霄听到霖歌的哭腔,眼里似乎有一丝动容,但很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慢慢转过身,对她说道:“对你,本尊已经足够纵容,放任你在魔界做了许多过分之举,你还想要什么?” 听到九霄冷酷绝情的话,霖歌苦笑一声:“九霄哥哥,我以前当你是无情之人,如今,我才真正明白,你根本就是无心人。”说罢,霖歌心如死灰地甩袖离去。 走到殿外,霖歌突然停下脚步,她看了一眼伶华茵离去的方向,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伶华茵离开九霄的寝宫后心念俱灰,她以为九霄骗了她,她几乎把一切都付诸了出去,而九霄却辜负了她的信任,也辜负了她对他的感情。 “姑娘,你叫我好找……”之前服侍伶华茵的侍女看到伶华茵面如死灰地从九霄寝殿的方向走来,连忙跑了过来。 伶华茵取出一样东西,递给那侍女,说道:“这个东西交给你们尊主罢,告诉他,我不欠他什么了,从此以后我们各不相干,让他好自为之吧。” “咦,这是?”那侍女盯着手里发光的羽毛,疑惑地抬头,却发现伶华茵早已不见。 杜晔脚步匆匆地往这边来,好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发生一样,侍女看到他,连忙上前道:“杜晔大人,你有瞧见伶华姑娘吗?方才她给了我这个,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就突然走了。” 杜晔一看那东西,眼神闪过一丝惊讶,一刻不敢耽搁,赶紧往九霄的宫殿走。 第一百一十六章 各不相干 九霄的宫殿里弥漫着一股火.药味。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九霄雷霆大怒,看着跪在地上的侍女,他一掌拍在桌子上,桌子顿时被他的内力震碎了。 侍女战战兢兢地回道:“姑娘她确实是这么说的,奴婢想要去追她,可是伶华姑娘交给我这个后一会儿就不见了。” 杜晔站在一边,冷眼看着一切,不久前,伶华茵还在罪域打伤了几名鬼卒,尚悦也不见踪影。杜晔第一时间就来向九霄汇报了,没曾想会发生这样的事。伶华茵恢复了记忆,就翻脸不认人了,难道是尚悦跟她说了什么? “主上,我在牢门前发现了两个可疑的人,他们假扮鬼卒,但已经被人杀死了。”杜晔道。 “可查到他们是何人?” “他们在人间阳寿刚尽,尚未被地君收走魂魄,不知是谁指使,让他们假扮看守牢狱的鬼卒。我看他们身上有剑伤,想必杀死他们的,就是伶华姑娘。” 九霄握着手里的羽毛,心中郁结,他腾地一下站起来,往人界西海去了。 伶华茵一路赶至蓬莱,尚未到达蓬莱宫,便被一人拦了下来。伶华茵转身一看,这不是许久未见的风无涯吗? 风无涯将她拉至一边,问道:“听说仙泽宫被袭,你来这做什么?” “你都知道了?” “各路仙家互相传递消息,我也是刚刚才听说。” “中皇山现在暂时无碍,我来这是想求味仙药。”伶华茵心急地说道。 “仙药?什么仙药,谁受伤了?” 伶华茵心里面急切,不想跟他过多解释,说:“我的一位朋友受伤,普通伤药无法医治,需得求璇玑真人帮忙。” 风无涯好似看透伶华茵心中所想,说:“我看不是你朋友吧,前不久茵桃来找过我,让我去救一个人。” 伶华茵吃惊地望向他,只听风无涯道:“苏慕身上下了牵机缚,却仍旧入了魔道,可见他心魔太重。” 伶华茵摇摇头,说:“他入魔道都是因我而起,我有责任让他重回正途,但在此之前,我必须先救他。” “即使他杀了这么多人,率魔袭击了中皇山,你也执意要救他?你就算救得了他性命,他也要为他做的事付出沉重代价,或许这一生都要被困在牢笼中了。” “那我就陪着他吧。你若是想劝我,那就不用多说了。”伶华茵转身就走。 风无涯在身后道:“等等,你想怎么跟璇玑真人说?这样吧,我替你去说,你就在清徽台等我消息吧。” 伶华茵不解地看着他道:“你为何要帮我?”之前帮助她是因为受司徒衍所托,那这次呢? “帮你就帮你,还需要理由吗?”风无涯若无其事地说道。 伶华茵哑口无言,对于风无涯,她一直觉得他是个谜一般的男人。 风无涯很快便为伶华茵带回了蓬莱仙药,又问道:“救了他之后,你下一步如何打算?带着他逃亡吗?” “待他伤好,我就亲自带他回仙泽宫接受惩罚,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会同他一起面对。” 伶华茵临走之时,风无涯又道:“若是需要,你随时可来清徽台,于苏慕有利。司徒衍那家伙或许早已料到今日之局,在清徽台特意用结界构造了一处藏身地,他说用来保护心爱之人。” 伶华茵张大嘴看向风无涯,脸上现出诧异的表情,而后她幽幽道:“‘他’的心爱之人,恐怕不是我吧。” 不管司徒衍拥有谁的意识,那个心爱之人,都与她无关。 风无涯没有察觉伶华茵脸上的失落,说道:“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藏身地是司徒衍毕生精力所造,就连真正的九霄魔帝也进不来,你大可放心。” 临别,他又拿出一个物什,送给伶华茵,“这个东西兴许你用得上。若是有人为难你们,你们可以用这个直接回到清徽台。” 伶华茵点点头,再次谢过,便匆忙拿着仙药往西海去了。 伶华茵到来之前,殊不知海底宫殿已经被搅翻了天,她急匆匆往冥月宫赶去,一路看到海底宫的侍卫死伤一片。她以为苏慕出了事,心都悬到了嗓子眼,远远看见宫门前躺着一个人,她急忙跑去,扶起那人道:“索兰,发生什么事了?” 索兰看了看眼前这个陌生的面孔,来不及向她询问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就指着宫殿里面道:“有个人闯进来,什么都不说,就直接打伤了九霄大人……” 伶华茵听罢,急忙放下索兰就朝宫殿里面冲去。 宫殿里面传来激烈打斗的声音,还有争吵声。 “苏慕,你师傅呢?”眼前的男人虎视眈眈。 苏慕擦了擦嘴角的血,笑道:“呵,你还跑过来问我,我倒想问问你,你到这来找我未婚妻做什么?” “从我这偷去的,算什么未婚妻?” “偷?就算是偷的又怎样,生米已经煮成熟饭,难道你还想抢过去不成?” 九霄不禁冷笑道:“可笑,本尊的东西,还用得着抢?就算是熟饭,我也能让它变成生的。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骗我。”说到这,九霄便怒不可遏,上去便夺了苏慕的剑。 伤势未愈的苏慕再次被九霄打倒在地上,茵桃则用她小小的身躯挡在苏慕身前,用她微薄的法力保护着他。 “不要打了,你走吧,茵姐姐不在这!”茵桃大喊道,她的弱小在强悍的九霄面前显得更不堪一击。 九霄根本就没把这个小不点放在眼里,他冷冷地一挥手,茵桃就被他甩到一边的地上,他气势汹汹地朝苏慕走去,手里的地煞剑正要朝苏慕挥去,只听锵的一声,两把剑交织碰撞在一起,擦出一片火花。 “小慕,你没事吧?”伶华茵恰巧赶到,帮苏慕挡下一剑,回头问道。 “师……师傅?”苏慕看到恢复样貌的伶华茵,有些猝不及防的意外。 伶华茵抬头,冷眼看向九霄。 九霄眼底的冷意渐渐消失,然后他似笑非笑道:“听杜晔说你在罪域打伤了我的人,你又在闹什么?” “明明是你的人要我性命,你这话未免问的太可笑了些。”伶华茵瞟着九霄,语气里说不出的冷淡。 “我已查明,要杀你的不是幽冥界的鬼卒。”既然是误会,解开了便是,九霄相信伶华茵不是那种轻信无关之人的人。 然而伶华茵冷言冷语道:“杀了尚悦,你倒是把自己撇得清楚,尚悦做什么了,你要这样残害他?” “意图害你性命,这还不够?死倒是便宜了他。”九霄依旧漫不经心。 伶华茵怒视他道:“谁要害我,我心里清楚,你不必虚情假意。” 九霄见伶华茵不肯信他,后悔没有早点杀了尚悦,他发出一声恼恨的哼声,朝着伶华茵走去。 “你宁愿相信尚悦的一面之词,也不相信我,嗯?或者,你更相信你这个徒弟。”九霄走到伶华茵面前,又瞟了一眼她身后的苏慕,拿剑指着他。 “九霄,你别碰他。”伶华茵没有回话,伸手挡在九霄面前,脸上仍是一片清冷如霜。 九霄终于收敛起玩世不恭的笑容,不悦道:“你非要这么跟我说话?” 伶华茵面无表情,看了一眼苏慕,对九霄说:“魔帝希望我怎么与你说话?我一向这么无礼惯了。” 九霄听伶华茵拒自己于千里之外的语气,又称自己魔帝,微微皱眉,“一个尚悦的死,让你跟我如此生分,不过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而已,值得你这样吗?” 伶华茵失望至极,“人命在你心里果真一文不值。九霄,算是我看错了你,以为你对人族至少还有一点怜悯之心。从今往后,你做你的魔帝,我走我的路,与你再无瓜葛。东西已还你,现在请你放我们一条生路。毕竟这是西海,魔帝独自前来,若是在这动起手来,待会指不定还会引来更多的卫兵,我想你也不想惹太多麻烦吧。”伶华茵说道。 九霄闻言,眉头一挑,不敢置信地反问道:“你真这么想?” 伶华茵不愿再看他一眼,目光向苏慕瞟去,字字认真地说道:“我说的句句是我心中所想。你若念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今日就放我和苏慕离去,我想堂堂魔帝,也不想胜之不武吧?” 这话彻底激怒了九霄,九霄讽笑道:“你以为就算你徒弟没有受伤,他能赢过我吗?今日,我就是要取了他命魂,你又如何?” “我就算豁出性命,也不能让你得逞。我若是死了,你和霖歌都得不到墨魂剑,你自己想清楚吧。” 九霄咬牙道:“你认为我今日来,是为了那把破剑吗?” “为了什么我不在乎,今日,苏慕我保定了,就看你愿不愿意让我走。”伶华茵始终对九霄冷漠相待。 “师傅?”苏慕对伶华茵一百八十度转变的态度感到略微吃惊。 九霄嘴角微抿,将地煞剑扔在苏慕面前,恨恨地对伶华茵说道:“你用你的命来保他?很好。” 伶华茵不欲与他多言,扶起苏慕,又对茵桃道:“茵桃,我们走。” 说罢,伶华茵拿出风无涯给她的东西,嗖的一下,三人就瞬间进入了一个发光的结界里。 “他们在这里!”一群卫兵突然将冥月宫围了起来,但等了一会儿,就只见到九霄一个人出来,其他人竟凭空消失了。卫兵们面面相觑,然后一致地举起兵器向九霄围了过去。 “很好。”九霄说了一句不明不白的话,眼角余光一扫,手里的魔气便漫了出来。 第一百一十七章 算账 梦嵇坞。霖歌坐在护栏上,正在默默地等着一场好戏。 “霖歌大人,苏慕大人杀死冥月公主的事东窗事发。小的听说,今日魔帝大闹了西海冥月宫,杀了冥月宫几十人。” 霖歌捂着嘴笑了笑,“是吗?九霄哥哥还是老样子。那苏慕呢,苏慕回来了吗?” “苏慕大人与伶华茵和茵桃不知去向。” “这样啊……行了,下去吧。”霖歌吩咐道,然后哼着一首曲调摇晃着双足,仰头对着天上的红月,渐渐露出了笑容。 “霖歌,我已经让伶华茵喝了药水,那你答应我的事呢?”这时,夜芙从阴影处走了出来。 霖歌瞟了她一眼,笑道:“答应你的事,我自然会兑现,不过能不能让苏慕对你另眼相看,这得靠你自己了。” “伶华茵知道了真相,为什么还要带走苏慕大人?” “当两个残酷真相摆在你面前,你往往会选择相信最不愿意相信的,越是在乎,越是容易被外物蒙蔽,也越容易失望。”霖歌慢悠悠道。 夜芙问:“你是说,伶华茵带走苏慕大人,只是退而求其次?” 霖歌不答。 不久后,霖歌收到了苏慕的消息。 “霖歌,仙泽宫的事情是否已办妥?”灵蝶里现出苏慕的幻影。 霖歌在另一边回道:“这点小事,怎么可能没办妥。现在中皇山的人都以为是九霄哥哥下令袭击的仙泽宫,加上尚悦一死,伶华茵也深信不疑。” “嗯,这件事你做的很好,待我取得师傅信任,我会履行之前的诺言。” “我千辛万苦给你创造的机会,你可不要浪费。” “……放心吧。我不干涉你和九霄的事,但我也希望你不要干涉我,如果我不找你,你也别来找我。” “……对了,尚悦的事,跟你没有关系吧?”苏慕问。 霖歌从容不迫地笑笑,“怎会?你不相信我?尚悦是九霄哥哥抓走的,他死不死跟我有什么关系。” “希望你不要有什么瞒着我。倘若我发现你背着我做出什么对不起我师傅的事,……” “你会杀了我?”霖歌笑了一下,成竹在胸道:“苏慕,你杀不了我的。”只要苏慕身体里还有九霄命魂的一天,他就动不了她。 苏慕眼色不由得沉了沉,“到底有没有?” “小慕,你在跟谁说话?”还没等霖歌回答,伶华茵的声音突然从苏慕身后响起。 苏慕连忙收起手里的灵蝶,整理好表情,转身对伶华茵笑道:“没有,师傅,我刚在自言自语呢。” 伶华茵疑惑地瞟了一眼苏慕身后,似乎打消了疑虑,说道:“你伤还没好全,就不要出来吹夜风了,回去吧。” “师傅特意为我寻了仙药,我好的差不多了。”说着,苏慕还特意活动了下胳膊给伶华茵看。 伶华茵面色清冷地点了点头,“那就好,不过你还是得在这里好好养上一段时日。天色已晚,早点休息。” “师傅……”苏慕看着伶华茵对自己冷淡许多,浑然不像从前那般,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从冥月宫来到清徽台,伶华茵就没提起过西海的事,但是西海三个月,说忘掉是不可能的,就算过去了,也真真实实地存在过。伶华茵当真就一点不在意吗? 伶华茵明白他想说什么,就算自己刻意不记起,但苏慕能罢休吗? “西海的事,我不想再谈。小慕,以前的事我既往不咎,你仍旧是我徒弟,我仍旧是你师傅,仅此而已。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再回梦嵇坞了,好好待在这养伤。” “师傅不让我回去我便不回去了,但是师傅,西海的事真的说过去就过去了吗?”苏慕盯着伶华茵,眼里满是期盼之意。 “那不是我,你应该知道我的性子。”伶华茵心如铁石地说道。 “就算师傅失去了记忆,可却重新认识了我,师傅跟我在一起时是开心的,难道不是吗?” “那三个月,确实是开心的,但却是你用谎言编造的。你救了我的命,所以这件事,我不会怪你。”伶华茵不可否认,那段时日没有烦忧,身边只有索兰和苏慕,虽然日子枯燥,但是她向往许久的风平浪静的生活。如果她没有回到幽冥界,没有听到霖歌的那些话,或许她会一直都这么开心下去,嫁给自己以为喜欢的人,然后无忧无虑地过完一生。 “我承认那是我的私心没错,可师傅既然开心,那就再给我一次机会吧,忘掉那个人。九霄他根本就不爱师傅。” 苏慕说的言辞殷切,伶华茵心里着实触动了一番,却仍摇头道:“小慕,我累了。”说罢,便转身离开。离去之时,她看到一只灵蝶飞过,眼神不由得变了变,犹带了一丝冷意。 梦嵇坞今晚注定是不眠之夜。霖歌怎么也没想到伶华茵居然单枪匹马独自前来,而且直奔暗室。伶华茵才来没到一会儿的功夫,暗室就燃起了大火,将里里外外烧了个精光。 伶华茵从漫天火光中走了出来,又回头看了一眼,嘴里念道:“周瑶,一路走好。” “哟,稀客啊。”夜姚调侃的声音适时响了起来。 伶华茵冷冰冰地看向他,说道:“是你们害死的周瑶,我要你们血债血偿。” “哦?你说的是她吗?”夜姚边说边在手里幻化出一个金光法阵,面带微笑。 伶华茵这次早已做了提防,那封灵阵对自己是无效的,她手指虚握向后一挥,召出墨魂剑来,用剑尖指着夜姚道:“我的天罡剑呢,是不是也在你那里?” 夜姚笑笑道:“想要回你的剑啊,那你得拿什么东西来换才行,我看你手上那把剑就不错。” 伶华茵冷眉一凝,怒喝一声:“你休想!”说罢便挥剑而去。 “哈!”夜姚大笑一声向后方跳去,发现封灵阵对伶华茵无用,反而觉得有趣起来。王魔之人最是好战,太简单的对手反倒索然无味,伶华茵比起第一次交手明显强上许多,夜姚惊喜之余更多的是惊讶,便不敢大意。 “区区人族也敢与魔相抗?人族注定被我们魔族踩在脚下,我劝美人你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 “那你可瞧好了,我是不是一般人!”伶华茵大喝,额头上的仙印赫然显现出来,她用墨魂剑划破手指,用血幻化出数把剑,在夜姚周身形成一个剑阵,将其牢牢困住。 没过多久,霖歌也闻声赶到,她看着还在激烈交战的伶华茵和夜姚,大喊道:“伶华茵,你居然敢一个人来!” 两道法力相撞,伶华茵掠至身后,拈指念动咒语,天罡剑忽然横空出现在夜姚面前,嗖的一下便飞回伶华茵手中。她稳稳当当站在空中,将墨魂剑重新收回,气势凌人地盯着夜姚和霖歌。 夜姚看着伶华茵手里的剑,嘴角勾了勾,转头对霖歌说道:“这人族里面也有这么强的对手吗?” 霖歌淡笑道:“把她交给我吧。” 夜姚半信半疑地看着她,“她很强,你能行吗?” 霖歌没有作答,但是对他的这句疑问貌似很不满,瞪了他一眼便直朝伶华茵飞去,出手就是狠招。 夜姚便在一旁看好戏,顺便歇息一下。 两人打了大概三十个回合,伶华茵始终占据上风,眼看霖歌不敌,伶华茵一鼓作气将霖歌打伤,夜姚这才出手相助。 “我都跟你说了,她很厉害,你不信……” 霖歌心有不甘地咬了咬唇,推开夜姚,捂着胸口望向伶华茵,伶华茵依旧面不改色,她冷冷看了一眼远处的方向,然后转身离去。 夜姚想追上去,但是伶华茵转眼就不见了。 回到清徽台已经很晚,茵桃看到伶华茵立马跑上来问:“茵姐姐,你去哪了,你怎么受伤了?” 伶华茵偏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手臂上的袖子破了,手臂上还流着血。 “我去梦嵇坞把我的东西取回来,遇上一点小麻烦,皮外伤,没事的。”伶华茵扯了扯袖子,捂住了伤口。 茵桃还想说什么,但是止住了话头,良久她低下头,脸上一副忧虑神色,“茵姐姐,我们三个真的还能回到从前吗?茵姐姐如果真的决定要和九霄分开了,那是不是说小慕哥哥就有机会了?” “茵桃,小慕永远都是我的徒弟。”伶华茵怕茵桃误会什么,认真说道。 茵桃这才松了口气似的,微微笑着点点头,“嗯。” 伶华茵这才发现,茵桃似乎已经长大了,再也不是以前无忧无虑的小女孩了。 “茵桃,我不在小慕身边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以后还需要你多多照料他。” 茵桃甜甜笑道:“茵姐姐说的是什么话,能陪着小慕哥哥,是茵桃一辈子的福分。茵姐姐,时候不早了,早点歇息吧。” 茵桃说罢便离开了,伶华茵回到房中,拿出鄂萝的胸针,轻轻摸了摸,那胸针微微发光,不一会儿,鄂萝的幻影便出现在伶华茵面前。 “你找我?” 自伶华茵和鄂萝定下妖缚,这是鄂萝第一次以这样的方式和伶华茵见面。 “多谢。”伶华茵还是这般言简意赅。 鄂萝笑道:“你谢我什么?” “很多很多,我现在的功力,全靠你,今日若不是你,我或许就回不来了。”若是从前,仅凭她一人之力根本就打不过夜姚和霖歌。 鄂萝掩嘴而笑,“我只是帮助你摆脱仙泽宫法力束缚,你天生有神血之力,我这点妖力又算得了什么。” “不管如何,还是要感谢你。” “你叫我出来,不会就是为了说这些吧?” 伶华茵这才道:“你能教我入梦之术吗?” “你要学入梦之术,你想入谁的梦?” 第一百一十八章 魔灵霖歌 今晚的月色格外美丽,月亮就像一个娇俏的少女一样,被薄云遮着半面轻纱,欲语还休。少女霖歌早早地就等候在梦嵇坞了,就为了在睡前再见九霄一面。 “九霄哥哥!”九霄脚步还未踏进家门半步,霖歌就小跑着迎了上来,笑意盈盈地望着他。 九霄刚从战场上回来,身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他不动声色地退后半步,怕沾染到这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似的。 “这么晚,你怎么过来了?”九霄的声音在夜晚有些凉意,但也略带温和,不像是对待别的女孩子,可见这个霖歌在九霄心中还是略有不同的。 跟在九霄身后的是净天尊和梵天大将军,他们都看在眼底,净天尊不禁笑了笑,“既然二弟有美人相约,那我们就先走了。”说罢便和梵天识趣地离开。 九霄目送了他们一程,然后看向霖歌,霖歌像只小猫一样上来挽住他的胳膊,笑嘻嘻道:“九霄哥哥此行可还顺利,累不累?” 九霄道:“不累,外面风凉,进屋说话。” “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霖歌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迫不及待地对九霄道:“没事就不能找你吗?九霄哥哥你看,我从父亲那新得了一样乐器,叫做埙。” “我吹奏一曲给你听怎么样?”霖歌兴致勃勃,又小心翼翼地征求九霄的同意。 九霄看了一眼她手里的东西,不忍拂她的意,便坐到一边的椅子上,说:“好啊,既然你这么有兴致,那我就洗耳恭听。” 霖歌得到九霄的允许,笑逐颜开,连忙坐到他跟前,将埙放到嘴边,十分娴熟地吹奏起来。对于乐器,霖歌一直是个高手。 九霄闭目靠在座椅上,一副怡然姿态,还跟着霖歌的曲子有节奏地叩击着食指。不得不说,霖歌和她父亲吹奏的曲子,总是能够扫除疲惫。 一曲吹罢,霖歌巴望地看向九霄,问:“九霄哥哥,我吹的怎样?” 九霄勾起薄唇,一副傲睨自若的神态,“快赶上你父亲了。” 虽然只是简单的几个字,但是得到赞许的霖歌还是兴高采烈道:“真的吗?那我以后天天给九霄哥哥吹曲子怎么样?” “你若不嫌麻烦,可以教教我,等之战结束,魔族攻下之谷,我亲自吹上一曲,给大家助助兴,庆祝一番。” 霖歌欣喜若狂,“当然不麻烦,九霄哥哥这么聪明,一定一学就会。” “论乐器的造诣,还是你父亲厉害,才教了你这么一个乐器高手。你父亲是魔军最重要的军师,他助我良多,我答应过你父亲,待我大胜归来,就许你们一方地界,让你父亲也做个魔君,让你做魔界最尊贵的公主。”九霄郑重许诺道。 霖歌柔柔笑道:“那,我可以选梦嵇坞吗?” “这里?”九霄扬了扬眉,“你喜欢这里?” “喜欢,九霄哥哥常爱来这里小住,若我爹爹做了梦嵇坞的魔君,那我就能时常见到九霄哥哥了。” 九霄笑言:“想见我还不简单,魔界虽大,任你来去。” 霖歌娇笑说:“这不一样,梦嵇坞是九霄哥哥最喜欢的地方,对我的意义也不一样。九霄哥哥,霖歌还想要你答应一件事。” “什么事?” “九霄哥哥要是学会吹埙了,霖歌想做九霄哥哥第一个聆听者,没有父亲,没有天魔大人,没有别人,行吗?” 九霄毫不犹豫回答道:“既然是你教的,答应你这个要求又有何难。” 霖歌喜笑颜开,说道:“嘻嘻,那就这么说定了!对了,下个月的灵乐师大选,九霄哥哥,你去吗?” “听你父亲说你要参加,我当然要去捧个场。” “九霄哥哥去的话,我一定能入选。”霖歌对自己十分有信心。 两人聊至夜半,九霄看霖歌有了倦态,便道:“天太晚了,我送你回去。” ………… 鄂萝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转头对伶华茵道:“为什么要入霖歌的梦,你要想知道九霄的过去,入九霄的梦不就好了?” “我学入梦术与他无关。”伶华茵冷脸说道,然后转身就走。 “怎么了?”鄂萝追了上去,“这就要出去了?” “这里没我想看的,回去了,明日再来。”伶华茵道。 鄂萝不知道伶华茵到底想看什么,便随她离开了梦境。 第二日,伶华茵又使用入梦之术进入霖歌的梦境,结果还是和昨天一样,梦里面都是关于九霄的,并没有她想看的东西,伶华茵自觉没趣,早早地出来了。 “伶华茵,你到底想看什么?”鄂萝奇怪伶华茵这两日的举动。 伶华茵也不解释,说道:“今日作罢,明日再来。” “伶华茵,霖歌不是普通人类,频繁进入魔灵的梦境很容易被发现的。” “明天是最后一次。” 鄂萝拗不过伶华茵,既然已经答应了要帮她入梦,便由着她了。两人离开梦境之后,一只灵蝶忽然出现在霖歌的梦里,一闪而逝。 到了白天,苏慕见伶华茵精神不是很好,便问道:“师傅,你怎么无精打采的,昨夜睡的不好吗?” 伶华茵回道:“大概是想着中皇山的事,所以睡不踏实。”但心里却想着,看来这入梦之术的确消耗心神,今晚再去一次,若仍是一无所获,得赶紧回仙泽宫一趟了。 “师傅,徒儿之前糊涂,受了霖歌蛊惑,做了许多错事,让师傅受我连累了。” “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想了,你且好好养好伤。况且我睡不着,是因为这次魔族攻打中皇山的事。”伶华茵说道。 “师傅觉得,这次的事是九霄所为吗?”苏慕试探性地问道,不放过伶华茵的任何一个表情。 伶华茵脸上没有任何一丝破绽,说:“是不是他所为,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过了好一会儿,她又问:“小慕,你之前说,在幽冥界的时候,看到要杀我的真的是魔族?” “那剑上沾染魔气,千真万确。” 伶华茵顿时陷入沉思,苏慕看她表情凝重,便道:“师傅,幽冥界是九霄的地盘,能在你住的地方下杀手的,除了他的人还有谁?” 伶华茵又想到罪域那两个想杀了自己的鬼卒,眉头深锁。 苏慕看在眼底,以为伶华茵不信,忍不住道:“师傅可是还没下定决心吗?” 伶华茵摇摇头,眉间似有疑云,“九霄若要杀我,为何他自己不动手,且他的目的若真是墨魂剑,杀我对他有什么好处?我觉得这些都很蹊跷,不像他所为。” 苏慕沉默了一会冷哼道:“人心叵测,何况是魔呢?死人永远比活人听话。” 苏慕说此话表情狠厉决绝,伶华茵觉得苏慕变化甚大,半点没有以前的影子,不由得心中叹息。 晚间,趁众人熟睡,一只灵蝶一闪而过飞进苏慕的房间。 苏慕正在端详着手里的埙,见到灵蝶,立马将手中之物放了下来,沉声道:“不是说我不找你你也别来找我吗?” “你手里拿的这个埙……是从哪里得到的?”霖歌从幻影里看到苏慕拿着的东西,错愕地问道。 苏慕瞟了桌上的埙一眼,闷闷地说道:“九霄给我师傅的。” 霖歌沉默了一会,说道:“你师傅进入了我的梦境。” “她进你的梦做什么?”苏慕不以为意。 “我怎么知道她想做什么,不过既然她想看,那我就让她看个明白。这埙你就留在这,我有用处。” 夜色渐渐深了,伶华茵来到梦嵇坞,再次使用入梦术进入霖歌的梦境。 ………… “九霄哥哥,这次灵乐师大选,都是有了你的鼓励,霖歌才能获得第一名,以后带我上战场好不好,我一定会好好表现的。”大选结束之后,霖歌便第一个向九霄邀功。以往都是父亲随军,现在她有了灵乐师的资格,她想帮上一些忙,也好让九霄对她刮目相看。 “战场危险,不行。”九霄果断拒绝。 “霖歌不怕危险,霖歌只想时时见到九霄哥哥。” 九霄摸了摸霖歌的耳垂,说道:“我知道你很强,不过我答应过你父亲,要照顾好你,你就乖乖待在梦嵇坞,我会时常来看你。” 霖歌面对九霄亲密的举动,受宠若惊,低下头一副小女儿家模样,说:“可是,灵乐师不上战场,要这个虚名有什么用?敌人听到我的曲子,可动摇军心,九霄哥哥也可以更加得心应手不是吗?九霄哥哥,你就让我随军吧。” “之战不是儿戏,要是你跟我去受了伤,我怎么跟你父亲交代?听话。” 霖歌倔强道:“我每次都听九霄哥哥的话,这次霖歌想自己做决定。霖歌长大了,不再是受父亲和你们保护的小女孩了,我可以证明给你看,我可以和九霄哥哥并肩作战,成为你最重要的羽翼。” 九霄见她心志坚决,不想拂她的意,便道:“下次我出军,你就先跟着梵天作战吧,让我看看你的实力再说。” 霖歌面上一喜道:“我一定不会让九霄哥哥失望的!对了九霄哥哥,这个是我亲手做的埙,送给你!”说罢,霖歌就将一个刻着花纹的埙给了九霄。 九霄接了过来,笑道:“你送的东西,我一定收好。” 霖歌喜笑颜颜,“希望九霄哥哥每次看到它,就能想起霖歌。九霄哥哥,我吹曲子给你听。” 曲声动听,梦境中的伶华茵却没有了继续听下去的心情,原来九霄教自己的曲子,都是霖歌从前所奏,就连那埙,都是霖歌赠的。 月下对影成双,伶华茵自知多余,转身就离开了梦境。 第一百一十九章 梭罗果 “掌门,我想清楚了,我同意你们的意见。”伶华茵对单立群说道。 单立群见伶华茵想通了,点头道:“伶华长老想清楚便好,具体怎么做,到时候我与各位长老商量过后再议。” 伶华茵刚从掌门那离开,白臻就上来怪声怪气地说:“师妹,你这又是从哪回来啊?这才解禁不久,师妹又要到处跑。” 伶华茵转头看向白臻,面无表情道:“我一向爱自由,师姐不是不知道,这小小的仙泽宫,也不能困住我一辈子。师姐与其关心我去哪,还不如帮掌门长老们分担分担忧愁。” 白臻被伶华茵气得够呛,但是碍于身份地位都比伶华茵低,她只能把气咽下。等伶华茵走远后,她便跟在伶华茵后面,想看看她到底去哪,但是伶华茵早有察觉,故意绕了一圈就把她甩到天边了。 伶华茵回到清徽台,左右不见苏慕和茵桃,却在房门上看到苏慕留的一张字条,方知苏慕和茵桃去找风无涯道谢去了。 伶华茵本还在担心出了什么意外,看到这确实是苏慕的字迹,便放下了心。但伶华茵一直等到傍晚,也不见他俩回来,不免心中一紧,连忙去找风无涯。 这才刚到那里,伶华茵就看到两个女道人正挡着苏慕的去路,不知在理论什么。伶华茵生怕苏慕在这种关键时期又惹出事端来,赶忙上前去看,却没想到那其中一个女道人竟然是蓬莱宫的璇玑真人。伶华茵心中更加忐忑了,蓬莱宫曾助仙泽宫击退魔军,当时候璇玑真人也在场,她要是将苏慕的行踪告诉仙泽宫,那她不就白费心思了? “璇玑真人。”伶华茵不敢再多想,她人未到,声音已经脱口而出。 璇玑真人和旁边的女道人都回头看来,伶华茵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她们跟前,瞟了一眼苏慕,便问璇玑真人:“远远见你们争执,是不是我徒儿无礼了?” 璇玑真人笑道:“伶华长老,原来你也在蓬莱啊。” 璇玑真人顾左右而言他,伶华茵心里更不安了,她道:“只是带小徒在这暂住几日。” 璇玑真人微笑着点点头,说:“伶华长老不必太紧张,我没有要为难你徒弟的意思,只不过是来问令徒拿回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伶华茵问道。 “苏慕在我这偷了个梭罗果。” 伶华茵讶异地看向苏慕,茵桃见状,连忙出来解释:“茵姐姐,慕哥哥没有偷东西,是这样的……” 紧接着茵桃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给了伶华茵听。 伶华茵听了个大概,便问:“那现在那梭罗果呢?” 茵桃支支吾吾,绞着衣角,嗫嚅道:“那梭罗果茵桃没吃,想着日后还回来,但是我不小心弄丢了……” 璇玑真人也不气恼,她对伶华茵道:“那梭罗果是仙界之果,在人界只有三十六颗,现在丢了一颗,不知被谁拾到或者吃了去,凡人吃了倒也还好,可以治百病,解百毒,倒也是好事,只不过要是被什么为非作歹的妖啊魔啊吃了,那就便宜它们了。伶华长老,你说是也不是?” 伶华茵听出璇玑真人的言外之意,便问:“既然是我的徒儿弄丢了真人的东西,那我们一定不会赖账。这梭罗果如何种出?我赔给真人便是。” “师傅?”苏慕惊讶出声,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璇玑真人说道:“这梭罗果在仙界是普通之物,但在人界却是极其罕见,只有蓬莱的仙气和土壤才能令其存活,还需得以纯净的灵力细心浇灌,只能日晒,不能雨淋,就算这样,也不一定能够种得出。若真是要赔,恐怕也得过个二三十年才能结出。” 伶华茵胸有成竹道:“不需要,今日便可。” “茵姐姐?” 璇玑真人以为伶华茵在开玩笑,故而笑道:“伶华长老,我并不想为难你,其实我们商讨下可以试试用别的方法……” “不必了,请璇玑真人带我去梭罗果种植的地方。”伶华茵执意道。 璇玑真人略感惊讶,但见伶华茵这么说,便将他们带到了梭罗果处。 苏慕见给伶华茵又惹了麻烦,有些愧疚道:“师傅,要不我们听听璇玑真人还有别的什么办法可以弥补,徒儿犯下的过错徒儿自己承担……” 茵桃也在一边附和:“对呀,茵姐姐,这都怪我,是我让慕哥哥摘的,应该由我来赔……” 伶华茵一句话没听进去似的,在那梭罗果园来回探索。 苏慕跟在伶华茵身后,说:“师傅,刚才璇玑真人跟我说了,若真的拿不出梭罗果,就让我跟她去蓬莱宫,我想跟她去去也无妨……” “闭嘴。”伶华茵冲苏慕道,然后用手指在佩剑上划了一下,让血滴在一个枯萎的花苞上。那花苞瞬间就将她的血吸收掉了。 众人皆惊讶她的举动,伶华茵忽然觉得耳边嗡嗡作响,又跟恢复法力那天一样,好像脑袋里有什么东西在叫嚷一样,她险些栽倒,苏慕一把扶住。 “师傅你怎么了?” 伶华茵抬头对上苏慕担忧的眼神,答道:“突然有点头晕。”然后她便推开苏慕的手,看向那朵被她血浇灌的花苞。 “咦?真人你看,那花苞开了!”璇玑真人旁边的女道人惊呼道。 璇玑真人上前一探,见那花苞竟神奇地开了花,最后结出了一颗红色的果实。璇玑真人万分惊讶,再三确定那就是梭罗果后,对伶华茵道:“伶华长老,你是怎么办到的?” 伶华茵不欲跟她说明,只是道:“跟别人学了些让植物快速生长的法术而已,真人,梭罗果已还,如果没别的事,那我就带徒儿走了。” 璇玑真人还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中,连连笑道:“好好,伶华长老慢走。” 伶华茵不想在此逗留,立马就带苏慕和茵桃回清徽台。 “真人,这就让他们走了?那苏慕不是仙泽宫正在抓的人吗?”女道士看着他们走远,不禁问道。 璇玑真人看了看那梭罗果,说道:“不然我还能强行带他去仙泽宫不成?那是人家门派内的事,我们不好插足,不过,苏慕和魔族同流合污,他在蓬莱的事,还是得告诉单立群一声,不然仙泽宫误以为我们包庇他。” “如果苏慕对蓬莱宫不利怎么办?” “有伶华茵在,苏慕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找我们麻烦,不过为防万一,还是不要把事情闹大了,你就悄悄地把苏慕在蓬莱的事悄悄地透露出去。” 女道人笑:“好的真人。” 夜晚,一只灵鸟从蓬莱宫上空飞过,不过不一会儿,那只灵鸟就落到一个青衣人的手中,那人看了一眼灵鸟,便将它带了回去。 伶华茵从蓬莱宫回来后就有些坐立不安,她不知道璇玑真人会不会将苏慕的行踪告诉仙泽宫,她第一时间就是想把苏慕藏起来。就在她想去找风无涯商量对策的时候,风无涯就主动来找她了。伶华茵连忙将白天遇到璇玑真人的事告诉了风无涯。 风无涯道:“你若信得过我,就继续在这住下,你也不想一带苏慕离开,九霄就找到你们吧。” “可是仙泽宫迟早会知道苏慕在蓬莱的,难道要我现在将苏慕交出去?他会死的!” “蓬莱宫放出去报信的灵鸟已被我截下,仙泽宫暂时不会知道苏慕在这里的消息,这段时日就让他在此养好伤。” 伶华茵看风无涯这么说,也别无他法,便只好同意了。再说她也不知道哪里才是对苏慕绝对安全的地方。 “我看你脸色不太好。”风无涯歪了歪头,打量了伶华茵一眼。 “有吗?”伶华茵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风无涯点了点头,神情有些古怪,又道:“但愿是我想多了。” 伶华茵回到房中,对着镜子看了一会,也没察觉自己的异常,就没放在心上。 夜晚睡觉时,伶华茵总觉得耳边有人在说话,吵吵嚷嚷的,但是这里就他们三,苏慕和茵桃这个时候应该各自在房间睡觉,怎么会有声音呢?她不太放心,便起床穿了衣服出去。 先是去了茵桃的房间,在门外没有听到任何动静,她便转身去了苏慕房。 苏慕的房间竟然还亮着灯,门也是虚掩的。 这么晚了,苏慕在干嘛? 伶华茵敲了敲门,见门内没有回应,便直接推门而入。 苏慕不在房中。 伶华茵心里一紧,左右张望了一眼,看到桌子上放着一个东西,她连忙上前去看。 那是在西海时苏慕从她这里拿走的埙,九霄的随身之物。苏慕应该是随意丢在了这。 她犹豫了一下,便将埙拿了回来。 “师傅?”苏慕突然回来了,看到伶华茵在房间里面,有些吃惊。 伶华茵偷偷将埙收好,转过身对苏慕道:“那么晚你去哪里了?” “天气太热睡不着,我就去河里泡了个澡。” 伶华茵这才看见苏慕头发还在滴着水,手里也抱着换下来的衣服。 “你没有遇到别的什么人吧?”伶华茵问。 “没有,师傅。” “嗯,休息吧。”伶华茵说罢,便离开了苏慕的房间,临走时又回头看了一眼,确定什么声音都没有之后,才嘱咐了一句:“对了,这段时间,你哪里也不要去。” 第一百二十章 钥匙 翌日一早,璇玑真人突然前来清徽台拜访,不过并没有看到苏慕。令她奇怪的是,不主动与人交往的风无涯居然也在。 “伶华长老,打扰了,我有一事想请教,你现在有时间吗?”璇玑真人是为了梭罗果的事来的。 伶华茵不知璇玑真人来此的目的,有些意外,道:“真人请说。” “我想请教伶华长老那个让植物快速生长的法术。”璇玑真人开门见山道。 风无涯和伶华茵面面相觑,伶华茵尴尬地咳了一声,心想昨日是敷衍之词,没想到这璇玑真人当真了,还特意上门请教,这告诉她真相还是不告诉呢?伶华茵身怀灵音上神之血的事本也不算什么秘密,但是她也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于是她便道:“其实也不算什么法术,只不过我体质有些特异,此法需得特殊情况下才能使用。” 这话让璇玑真人更想进一步了解这是什么厉害的法术了,就连风无涯也不禁好奇了起来。 “我从小就喜欢种些花花草草,这梭罗果更是我花了多年心血才种出来的,只不过它们不能离开蓬莱,我不能让它们成为治病救人的良药,如果能够习得此法,那么梭罗果一定能够救治更多的病人,而不是只能作为千金难寻的宝贝供人瞻仰。”璇玑真人殷切之意和理由实在让人难以拒绝。 伶华茵为难道:“不是我不愿意告诉真人此法,只不过我用的并不单纯是法术,而是我的血和灵力,我天生有水之灵脉,能兴草木,若是没有我的血和灵力,那花大概也是不会开的。” 璇玑真人和风无涯闻言皆感到吃惊。璇玑真人赞叹道:“伶华长老的血和灵力竟然能有如此功效?当真是天下奇闻!” 伶华茵点了点头,“所以恕我不能将此法告诉真人了。” “既然如此,那我的确是强人所难了。看来这仙界之物,凡人注定难以企及。今日真是打扰了,我这就告辞回去。”临别时,璇玑真人又随口问了句:“今日怎不见苏慕和那个小姑娘?” 伶华茵微笑道:“小徒顽皮,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蓬莱是个好地方,伶华长老有空可带他们去我那坐坐。” 伶华茵没答应,只是笑笑着目送璇玑真人离开。这璇玑真人特意来问这件事,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风无涯,你在想什么?”伶华茵见风无涯神游,好像在想事情,便问道。 风无涯抬起头来,看了伶华茵一眼,说:“我曾听师尊说起过一件事,他旧时曾到访东灵山,说那里有棵上古神树,需特殊的灵力浇灌才能够生长。听说他们门中有位女弟子,天生就具备纯净强大的灵力,能够让几近枯萎的神树死而复生。东灵山人杰地灵盛极一时,只可惜后来神树突然就倒了,门派中的人也不知迁到了何处。你这能力,让我想起了那个传说中能让神树经久不衰的奇女子。” 伶华茵听无关之人提起东灵山,不免有些吃惊,“你知道东灵山的事?” “偶听师尊提起,知道的不多。” “那你能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吗?” 风无涯狐疑地看向伶华茵,问:“东灵山前任掌门故去之后门中便日渐衰弱,剩下的人迁徙之后几乎没有太多消息,你对这种小门派也有兴趣?” “不,我只是对那神树和女子有兴趣。外面都是怎么说的?” “听闻那守护神树的女子犯了大错被掌门处死了,她的师兄一怒之下便杀了掌门和女弟子的师傅,将神树推倒后逃走了。” “那最后找到了吗?” “不知道。” “你觉得那女子的师兄为什么要杀东灵山掌门和女子的师傅?” 风无涯看了看伶华茵,回答道:“大概是因爱生恨吧。” 伶华茵摇了摇头,说:“或许只是单纯的泄愤,如果你突然有一天,获得了某种强大的力量,你会不会想要释放它们,看看自己究竟能做到何种地步?” 风无涯对伶华茵的话深感不解,问道:“怎么你好像知道的比我还清楚?”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如果我获得了你说的这种力量,或许我也会做出一些以前不敢做或者是做不了的事情。” 伶华茵不再探讨这个话题,她看着前方道:“你说司徒衍曾在这留下个东西,就是这里?” “嗯。”风无涯挥了挥袖子,前面的水潭中间突然现出一个漩涡,一把金色的钥匙漂浮在空中。风无涯一收袖子,那钥匙就自行飞到了他手中。 “呐,这给你,司徒衍说,只有有缘之人才能启用这把钥匙。”说完便递给了伶华茵。 伶华茵接过一看,钥匙上面雕刻着凤凰的图案,竟然是灵音上神的遗物。她轻轻抚过,似乎还能感受到一丝若有似无的灵力。灵力温暖平和,她忽然升起物是人非的感慨。 经她这一碰,钥匙忽然从她手中升到半空,好像是一种指引,伶华茵和风无涯面面相觑,然后钥匙便带着他们前往一个地方。来到一个石门前,钥匙停了下来,发出幽幽的光。 伶华茵拿过钥匙,在石门上的锁眼上转动了两圈,然后石门就开了。两排壁灯瞬间齐刷刷亮了起来,照亮了漆黑的山洞。 伶华茵率先走进去,但是风无涯在门外止步不前,伶华茵对他投去疑惑的目光。 风无涯道:“这个门有结界你看不到吗,想来司徒衍只想让你进去,我在外面等你吧。” 伶华茵径自往前方走去,走到最里头,她看到一个人形大的紫水晶,里面一个长着黑色翅膀的男子沉睡着,肤色白皙,五官俊美,她恍如又回到了小时候做的一个梦中。 她再次被迷惑住了,她缓缓走近那个男子,伸出手去触碰水晶,出声询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这不是九霄,伶华茵猛地反应过来,但是那水晶里的人似乎被她唤醒,一股神秘的力量破晶而出,紧接着,她听到一声轻笑,那男子如清风一样搂着她的腰身,在她耳边呼气道:“多谢,我记住你了。”然后便如一个影子般飘走了。 伶华茵惊醒一般四处寻找,但那人已然不见。 司徒衍,你让我看的是什么? 伶华茵冲了出去,看到风无涯便问:“你有看到什么东西飞出去了吗?” 风无涯一脸疑惑,上下打量着她,“没有,你这样子,是见鬼了?” “不管你信不信,我在里面看到九霄了!” 风无涯也愣住,四处望了一眼,然后镇定道:“我一直在这里,没见过任何人出来。”说罢,他便来到那个石门前打探,发现门上的结界已经不见了。 伶华茵紧随风无涯再次进入石门中,看到那个碎裂的紫水晶,旁边似乎还有金色的符文,只不过比较模糊。 伶华茵伸手去摸了摸,那文字便逐渐清晰起来,看来是有人故意用法术将这水晶封印起来的,只不过被伶华茵破坏掉了。 “这些文字好像比较古老了,不知道写的是什么。”风无涯道。 伶华茵倒是识得那些古文字,她看了一遍之后忽然脸色一白,惊呼道:“糟了!” 风无涯看到她一脸慌乱,忙问道:“怎么了?” 伶华茵肃然道:“我刚才将一个巨大的隐患放出去了。” 数千年前,大战前夕。 天宫。 天帝正在与各位仙神商量御敌的对策。有仙神提出先将魔军主帅拿下。 “谈何容易,你以为九霄的魔帝是白叫的吗?你说拿就拿!” 众神都知道九霄和帝君是一个级别的,在场的除了灵音战神能够与其抗衡,再无人选。众神的目光齐刷刷望向了一边的灵音。 不过灵音的目光却被一旁的白泽吸引了,准确的说,是被白泽手上的东西吸引了。此时,白泽正在旁若无人地捏雪人,那雪人在他手里像是有生命一般,活蹦乱跳的。 众神继续讨论。 “那九霄为魔女与鬼君所生,有两个命格,一个为欲望,是为本体,另一个是极恶,极恶那个被他自己封印在自己的影子中,若是我们能够利用其欲对抗其恶,届时他魂魄俱散,再将其永久封印起来,那就天下太平了。” “怎么不将他直接杀死?” “杀死?你想让他再次转世成为祸害吗?再说了,试问在座的各位,谁又能杀死他?” 众神鸦雀无声。 “那你倒是说说看,怎么利用他的欲对抗他的恶呢?” “这个嘛,首先要看他现在为了什么原因要攻打神界,满足了他的私欲,他的恶就会出来,以九霄这么看重独权的魔,肯定不会让恶占据他的身体,届时两个命格相互争斗,我们正好趁其不备打他个魂飞魄散……” 众神你一言我一语争论不休,灵音上神突然中途离席,被帝君叫住。 “灵音上神这要去哪啊?” 灵音回头答道:“你们讨论出结果了再告诉我,我先回去了。”说罢便我行我素地离开了众神的视线。 不久之后,正式开战,那个让九霄恨之入骨的神君赴了前线,被九霄捉拿回去,打入了无间地狱。 “尘鸾,这把钥匙给你,它封印着一个极恶之人,切勿把它交给任何人。” “这么重要的东西,殿下自己保管岂不是更好?” “你不必担心,没有我的法力,这钥匙跟普通钥匙无甚区别。这世上,我只信你,倘若我不在了,这把钥匙留在你这里更好。” “殿下勿要再说这样的话了,殿下一定能平平安安。” 第一百二十一章 暗影 “你是说,你方才放走了九霄的影子?”风无涯听完伶华茵的解释深感惊讶。 “我去去就回。”伶华茵来不及与他说太多,急急忙忙地离开了。 梦嵇坞。霖歌猜到伶华茵会来找她,但是没想过会那么快。 “霖歌,你之前到底对司徒衍做了什么,他根本没有破除你的摄魂术对不对?你知道那把钥匙的存在?”如果真如她所想,那么司徒衍死前让她带着苏慕去清徽台,就是有意为之。 霖歌笑了笑,一脸无辜道:“你在说什么,什么钥匙?” 伶华茵怒道:“你别跟我装糊涂,我知道是你干的,你利用司徒衍,想将九霄的恶放出来!” 霖歌掩嘴一笑,走到伶华茵跟前,凑近她道:“我是想把它放出来,没错,可我真不知道什么钥匙,不过司徒衍确实告诉我了,他知道九霄哥哥的恶关在哪,只不过要借用一下你的法力才能将它解放出来。” 伶华茵怒目而视,“九霄的恶连他自己都要封印起来,你这么做不怕与九霄背道而驰吗?” 霖歌半点悔意都没有,她笑嘻嘻道:“你以为九霄哥哥不知道这件事吗?” 伶华茵脸色煞白,一瞬不瞬地盯着霖歌。 “九霄哥哥现在用了司徒衍的身体,所以司徒衍知道的事情,他都知道,九霄哥哥没有告诉你,是希望借你之手解放他的‘恶’。” “不可能,倘若他要解放他的恶,那就不会将其封印在自己的影子里。”伶华茵仍不愿意相信九霄是大奸大恶之人。 霖歌嘲讽道:“你不愿意承认的事实还很多,这说明你一点都不了解九霄哥哥。九霄哥哥以前将他的恶封印,那是因为他小时候控制不住恶而误杀了他的乳母,他十分悔恨,等他长大之后能够随意支配力量,就彻底地封印了恶。之战中,有次他受了很严重的伤,他再次召唤出了恶,杀神无数。虽然被灵音上神再次封印,但九霄哥哥一直想把自己的恶找回来。他知道你不会帮他这个忙,所以只好借助司徒衍,让你将他的恶解放出来。” “这都是你的一面之词吧,你觉得我会相信你所言吗?” 霖歌不以为意,笑说:“你不相信我也罢。不过我猜你一定想知道九霄哥哥以前的事。九霄哥哥一生只在乎过一个女人,那就是他的乳母,他误杀了自己的乳母后,消沉了许久,是我陪在他的身边,逗他开心。他曾许诺过,待他为王,就让我做魔界最尊贵的女人。鬼君在九霄哥哥成年时送给他第一个夫人,他在洞房花烛夜丢下了新婚妻子,来找我听曲,一待就是一个晚上。每次他被鬼君强迫娶妻,他都会来找我,他说相比于那些庸脂俗粉,他更喜欢我在他身边。”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伶华茵问道。 “告诉你这些,是想让你知道,九霄哥哥不会爱上任何人,在他的眼里,只有权力和力量才是他生命的全部。他为了称帝,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父亲,你说这样的人,他真的会爱你吗?”霖歌一边说着,一边紧盯着伶华茵脸上的表情。 但是伶华茵似乎不为所动,她说道:“若是为了这个原因,其实你不用告诉我这些,我并没有兴趣。你只要告诉我,影子现在在哪里?” 霖歌呵呵直笑,说:“你真想知道的话,就自己去找啊!噢对了,好心提醒你一下,影子的目的是整个人界,若是把魔界的下等魔全部放出来,你说人界会变成什么样?” 伶华茵闻言脸色顿时一变,她立马赶回仙泽宫,告知单立群影子在人界的阴谋,又急忙写信给望月之岛的郜芒师祖,让他多多注意幻域的动静。 风无涯得知此事,自觉失策,便对伶华茵说:“此事我有大半的责任,我去找影子,你留下来看顾苏慕。” “不关你的事,谁也不会料到司徒衍会受霖歌控制,是我放走了影子,这事由我负责。你替我好生看着小慕。” “要是小慕知道这件事,恐怕不会让你去找影子。” 伶华茵道:“替我保守这个秘密。” “你想要怎么做?” “封印恶的那水晶上有古老的法术印记,我与那灵力互通,或许能够在上面找到再次封印影子的办法。” 风无涯狐疑道:“灵力互通?” 伶华茵不想跟他解释太多,就说:“总之我有办法就是了。” 风无涯没再多问,说道:“九霄的恶不容小觑,你万事多加小心。” 伶华茵点了点头,再次去了那个石门。她将手覆到那水晶上时,上面残留的灵力瞬间又有了反应,只不过除了灵音上神的法力之外,似乎还有另一个人的。 “上神,我不小心让恶逃走了,请给我一点提示,让我找到它。”伶华茵念道,然后闭上眼睛,仔细感应着灵力的波动。 那凤凰灵力似乎能听懂她的话一样,伶华茵在那灵力流转中,眼前便依稀闪过几个画面…… “你真的要这么做吗?”灵音上神对一个身着黑衣的白发男子说道。 “九霄恨我,只有我亲自与九霄见面,才能彻底地引出他的恶。到时候你我二人合力,我的神剑加上你的凤凰神力将恶封印,九霄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分身乏术。”白发男子道。 灵音上神又道:“你应该知道众神此举就是想将你推出去,你当真不顾自己性命了?” “我自己造的孽我自己承担,好了不必多说,就这么办吧,我想你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既然你心意已决,那我也不便多说什么了。”灵音上神素来冷清,她也知道此次与九霄决斗,定是凶多吉少了。好在她早已打点好了一切,就算她这次有去无回,尘鸾也不至于太寂寞。 大战最后几日,许是魔军一连折了九霄坐骑昝燚和天魔净天尊,加之主帅九霄情绪似乎有些反常,时常暴虐无度,魔族军心一下就动摇了,不久之后,魔军溃败,九霄也在与灵音上神的大战中不见踪影。 伶华茵根据灵音残余灵力的指引再次来到之谷,这里因为上次助九霄逃脱,灵音的封印结界已经崩坏,之谷到处都充满着戾气。谷下的黑气更加浓烈了,越来越多的下等魔在此徘徊。 奇怪,之前来这里的时候并未有这么多怨气,难道有人故意在这里激发怨气? 伶华茵顺着那黑气一路走,看到悬崖壁上插着一把赤金长剑,与她在灵音灵力中感应到的画面一样,这应该就是那个被九霄关在无间地狱的神君的剑了,也是封印恶的关键。她立马施法将那剑取下,没想到这一取,悬崖底下的怨气都向她聚拢而来。 她心下一惊,收起长剑便要离开,可是那些怨气紧追不舍,很快,怨气经过的地方,那些魔族的骸骨便都动了起来,一副副尸骸像突然获得了生命一般,朝着伶华茵的方向飞来。 伶华茵拔剑反击,但是那些尸骸断了又重新聚合起来,怎么也消灭不掉。眼看“活”过来的尸骨越来越多,伶华茵只得迅速离开,好不容易要冲出谷去,伶华茵忽然之间听到一阵埙声,她脑海里的嗡嗡声又响了起来。她头疼欲裂,抬眼望向那声音的来源,只见一个黑影站在悬崖边上,手里正拿着埙,他的旁边,站着一个神情木讷的人。伶华茵定睛一看,她脑子翁了一声。 尚悦?! 他不是死在自己面前了吗? 一个尸骸抓住了伶华茵的小腿,她迅速往下掉去,此时,尚悦忽然在黑影的示意下飞了下来,拉住了伶华茵。 伶华茵来不及思考尚悦死而复生的事,她瞅准机会,用手上的赤金长剑向悬崖边上的黑影刺去。 刺了个空。黑影忽然瞬移到伶华茵身后,伶华茵心里一惊,迅速回头再次刺去,影子笑了下,又消失在眼前。伶华茵连刺了好几下,都未刺中。影子好像在跟她玩闹似的,也不还手,只是一直闪避。 伶华茵有些恼了。影子再次出现在她眼前,对她说道:“都说女人变脸比翻书还快,上次你才将我解救出来,这次却要杀我,这让我有点猜不透你们女孩的心思了。” “放你出来是我的错误之举,你最好还是回到你原本应该待的地方,否则你的下场不会比上次好太多。” 影子忽然转过头,对尚悦说道:“你听到了吗?她还想再封印我一次。”说罢,又对伶华茵道:“我记得上次被那个女人封印,她也说过类似的话,只不过她封印我的代价不小,神魂都被伤及,我听说她后面为了封印我的本体死了,连一丝残魂都没留下……你身上有着和那个女人一样的气息,也想封印我,那你准备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呢?” 影子的语速极慢,伶华茵斩钉截铁地回道:“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也不会让你的阴谋得逞。” 影子笑道:“是吗?那你看看你身后是什么?” 伶华茵转身一看,眼睛不由得瞪大。不知什么时候,之谷中的尸骸全部聚集了起来,整兵列阵一样站在尚悦身后,手上皆握着兵器。 “这是我的魔煞军,你觉得如何?” 第一百二十二章 取代 幽冥界。 “主上,夜煞今日来报,说他看到魔界突然聚集了一大批不知打哪冒出来的军队,而且那些军队不是魔族,而是一群人形尸骨,怨气甚重,取名为魔煞军。”杜晔向九霄汇报道。 九霄眸间暗沉了下,口中说道:“是恶……他回来了。” 杜晔大吃一惊:“影子回来了?它不是被封印了吗?” 九霄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神色一变,仓皇而去。 人界的鬼巫村上空黑云弥漫,地面上偶有几道黑影闪过,看不清是人还是动物,黑影经过的地方,万物开始生长,不过都不似人间之物,那些突然生长出来的树木和花草都呈黑色状,让这个本就荒芜的鬼巫村平添了一股阴森之气。 一阵狼嚎声之后,两道身影落在一片草坪上,正是魔灵霖歌和魔祭司夜姚。 夜姚四处望了一眼,对霖歌说道:“这就是你选的地方?” 霖歌往前走了两步,说:“鬼巫一族杀人无数,在这里进行过人祭,导致周边都弥漫着怨气、邪恶和痛苦,正适合豢养魔物。” “苏慕知道你做的事吗?”夜姚突然饶有兴趣地问道。 “苏慕虽然有鬼巫一族的血统,但毕竟不是真的苏慕,他已经默认了我此次的行动。再说了,这里都是一个死村,谁还在乎这里再流点血呢?” “原来你告诉他了,嗯……苏慕居然同意和影子合作了?”夜姚摸了摸下巴的胡渣,一副若有所思状。 “他们俩的目的虽然不一样,但想得到的结果却是一样的。苏慕想借影子之手除掉九霄,好取代他在伶华茵心中的位置,而影子也想取而代之,既然有着共同的愿望,那为什么不联手呢?” “你这样叫他们自相残杀,确实有意思。只不过有时候我真不知道,你到底想要什么?九霄?权力?”夜姚瞟了一眼势在必得的霖歌,说道。 “小孩子才做选择题,我从来都不做。”霖歌笑着说道,然后径自往前边走去。 夜姚沉思了一下,跟了上去。他想看看霖歌究竟在搞什么鬼。越往前走,夜姚越觉得疑惑,直到来到一棵巨大的黑树下,他终于知道霖歌说的新宠物是什么了。 只见那棵黑树上长着一男一女两个人头,如果夜姚经历过灵隐村的事,那么一定知道这个男的叫做张星文,而那个女的,就是槐树妖姬如梦。 两颗头皆是闭着眼睛,面容苍白,而树身下面则是一条条像血管一样的长须,直伸到泥土里。 见多恐怖东西的夜姚,看到这一幕也觉得有些恶心,转头看向霖歌,霖歌则是一脸笑意,好像对这棵树很满意。 “这棵树是用来干嘛的?也是你豢养的魔物之一?”夜姚忍不住问道。 霖歌回答道:“很漂亮吧?” “漂……漂亮?!”夜姚惊呆了眼睛,他越发看不懂这个女人的口味了。 霖歌噗嗤一笑,说道:“血莲玉、炼尸蛊、妖之血都有了,接下来就是幻魂了。” 夜姚问道:“你想炼血魄珠?我记得人间还有一颗。” “那颗被九霄哥哥用在司徒衍身上了,不过我炼的这颗,可跟之前的不太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这棵树能吸收大地的怨气,炼出来的血魄珠更邪祟,在聚魂的同时,使用之人也会吸收掉更多的憎恶和怨气。” “所以,你是打算炼制成功了给苏慕用?” “有何不可吗?我们的目的不就是让新的邪魔诞生吗?” 夜姚没再说话,反正除了九霄,影子也好,苏慕也好,任何人取代魔帝的位置都无所谓。 “说起来,影子那边应该也准备好了。”霖歌说道,“应该让苏慕知道了。” “苏慕不是不让你动他师傅吗?你这样很容易引火上身的。” “又不用你我开口,只要将消息放给仙泽宫,自然会有人出面,我们就等着坐收渔翁之利吧。”霖歌嘴角勾起了一抹笑。 风无涯这两天有些忧心,伶华茵自那日说去一趟之谷寻把剑,就再也没回来过。苏慕问起,风无涯就说仙泽宫掌门召回伶华茵,有要事相商。虽然暂时糊弄过去,但是风无涯还是不太放心,便亲自去了之谷探探。 之谷浊气萦绕,徘徊着许多下等魔,但未见伶华茵身影。风无涯只好随便抓了一只下等魔逼问,下等魔惧怕风无涯身上的仙气,带着他来到一个被黑雾罩住的地方,然后便发出几声奇怪的叫声。风无涯看那黑雾里面隐约是座城池,问那下等魔:“你说的是这里面?” 下等魔又“嗷嗷嗷”地发出叫声,风无涯将它丢到一边,直接进入了黑雾里。下等魔立马摆摆尾逃之夭夭。 城池里的一处宫殿里,人偶一样的尚悦将一面水晶镜子呈上,影子看了一眼,对着身后的伶华茵道:“你看,好像是你的朋友来找你了。” 伶华茵说道:“让我回去,你的条件我是不会答应的。” 影子没听到似的,自顾自地说道:“你的朋友是位贵客,我该怎么招待他呢?” 伶华茵怒目而视,“你最好不要动他,否则你将永远见不到墨魂剑。” “消消气,一切还有商量的余地。”影子笑道,“我不伤他便是。” “你带我来这里,究竟想让我看什么?”伶华茵表现得很不耐烦。 “你不觉得这座城池很美吗?这可是我和九霄从小生活过的王城。”影子意有所指,慢悠悠说道。 伶华茵并未表现出太大的兴趣,她说:“我对你们魔界,并不感兴趣。” 影子意味深长地笑笑,对尚悦摆摆手,又像个幽魂一样飘到伶华茵身旁,说:“是吗?那如果让你做这座城池的女主人呢?” 伶华茵看了一眼身边的男人,讽刺道:“怎么,为了让我用墨魂剑打开九荒,连这样拙劣的计策也想出来了吗?” “你不相信也罢。但你不久后一定会答应我的。”影子说完话,看向宫殿的大门,没多久,尚悦就将一个女子带了进来。 伶华茵望向那女子,惊呼道:“夜芙?” 不过那夜芙好像并不认识她似的,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伶华茵疑惑地望向影子,影子说:“这女人跟你很像,她是苏慕的忠实崇拜者,痴迷成狂,还拜托霖歌抹去她的所有过去,让她成为世上另一个伶华茵。” “你想让她假冒我?”伶华茵突然觉得好笑,就算长得再怎么像,终究会被识破的。他们就这么喜欢用这个女人假扮她? 但影子笑说:“不不不,你误会我意思了,她很快,就会成为真的伶华茵了,而你,将会成为她的影子,就像我和九霄一样。” 伶华茵心中这才升起不安,怒叱道:“你到底想干嘛?!” “生气伤身……过不久,你就会知道了。”影子说罢,夜芙便取出腰间的小刀,朝伶华茵走了过来。 伶华茵下意识想用法力,但是她的法力在影子构造的空间里根本使不出来。伶华茵不得已只得往另一个方向跑,但那个人偶般的尚悦拦住了她。 “尚悦,他们到底对你做了什么,让你对恶言听计从?”伶华茵质问道。 但是尚悦并没有说话,只是直勾勾看着她,好像没有灵魂似的。 伶华茵看向宫殿外面,外面候着虎视眈眈的魔煞军,看来自己是暂时逃不出去了。 伶华茵不死心,又问:“尚悦,你还记得我吗?我是仙泽宫的护剑长老。那日你根本没死对不对?是谁把你带回了魔界?” 依旧是死一般的沉默。 “霖歌?还是九霄?”伶华茵试图在尚悦眼中看到不一样的东西。风无涯还没到,现在只有尚悦是她的希望了。 但是结果还是令她心灰意冷,尚悦根本就是个活死人。伶华茵突然想起了霖歌的摄魂术,莫非又是霖歌搞的鬼? “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了魔族的人了?”伶华茵细思极恐,难不成打从一开始,尚悦就是故意接近小慕和她的? 还没等伶华茵思考,她周边的地上突然升起了紫色的水晶,她左躲右闪,最终被困在里面,很快夜芙就来到她跟前。伶华茵大惊失色,眼前一道明晃晃的刀光,夜芙对着她举起了手中的刀。 黑雾里的城池一点活人的气息都没有,风无涯推开了宫殿的大门,走道两旁是两排参差不齐的紫水晶,风无涯走过去,紫水晶上便映出了他的影子来。他觉得这些紫水晶邪气非同寻常,便匆匆离去,殊不知他没有瞧见的地方,那些水晶上的影子纷纷朝他的方向看来,竟是神态不一。风无涯走到宫殿的最深处,上面摆放着一张水晶座椅,一个青衣男子正坐在椅子上,旁边还放着一把七弦琴。 那七弦琴竟然是司徒衍生前之物。 风无涯惊讶地看向那把琴和那个男人,发现男人长着和他一模一样的脸,甚至连穿着都一样,而那名座上的男子,此刻嘴角正噙着笑望着他。 “你是谁?”风无涯脱口而出。 第一百二十三章 猎物 熟悉的琴声伴随着一阵激烈的打斗声,宫殿门“吱呀”一声就开了。 伶华茵目瞪口呆地望着闯进来的风无涯,恍惚以为司徒衍回来了。方才宫殿外的那首镇魔曲她听得真真切切,跟司徒衍曾经弹奏的镇魔曲别无二致,而且宫殿外连她都对付不了的魔煞军竟然全都趴下了。 伶华茵一下就注意到风无涯手中抱着的一把琴,讶异道:“风无涯,这把琴?” “这是我从外面一个家伙手中得到的,刚见到它时,我也很惊讶。”风无涯言简意赅道,殊不知他在外面与一个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打了许久,才从那人手中夺得了这把琴。而且那个人只是一个幻影而已。 风无涯四处张望了会,说道:“这里的水晶很奇怪,像是能映出人的另一面。你怎么会在这里,是不是影子带你来的?” 伶华茵点了点头,“他没有伤害我的意思,不过他还带来了夜芙,取了一点我的血,我觉得他一定有更大的阴谋,我们赶紧去找夜芙,她一定知道些什么。” “你知道她去了哪里吗?” “我看到一只灵蝶,听声音像是霖歌,他们去往鬼巫村了。” 风无涯谨慎道:“这会不会是他们的陷阱,故意诱我们前去。” 伶华茵却道:“就算是陷阱也要去,夜芙取了我的血,不知道要干什么勾当!” 风无涯沉吟道:“难不成方才那幻影,是故意拖延时间,让我晚点找到你……” “总之,我们得快点赶去鬼巫村。” 离开宫殿,伶华茵发现城里的魔煞军全部不见了。 “你来时,可见这里有一支军队?” “除了宫殿外面的那些,别的我没有看见。” 伶华茵心中一沉,说:“我们边走我边跟你解释吧。” 两人用最快的速度赶至南境的鬼巫村,发现鬼巫村外围被一层厚厚的阴云所覆盖,明明是大白天,但村子里如同黑夜,下着绵绵阴雨。村子里弥漫着魔的味道。一群男女老少像是被施了法一样慢悠悠地往村子里面走,神情皆是木讷。 “喂!”风无涯对一个男人喊了一声,但是那男人没有半点反应。 所有人都像丢了魂,被一股神奇的力量牵引着。 “怎么回事?”伶华茵突然想到了血祭,她愈想愈害怕,连忙往村子里面跑去。 跟着人群来到村子中央的一棵大树旁,伶华茵和风无涯都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那棵树上两个人头大睁着眼睛,人们从四面八方涌来,在那棵树下跪拜,然后就像**控住一样,用身边的利器相继自杀了。伶华茵和风无涯想阻止都没有用。人们的鲜血流到土壤上,立马便被那树的长须给吸收掉了,鲜血越多,那树就长得越茂盛,以铺天盖地的势态往外面生长。 伶华茵和风无涯第一时间就是想把这棵树砍了,不过那树像是拥有无限生命似的,砍掉一处还会再长出来,就跟那打不死的魔煞军一样。 “看来这棵树是阵眼,得想办法毁掉它。”风无涯生平第一次见到这么邪魔的怪物,他蹙紧了眉头。 “一定又是霖歌搞的鬼,这树上是两个大妖,我认识。”伶华茵静下心来沉思了下,“妖之血,幻魂……难道霖歌想炼制血魄珠?!”想到此,伶华茵不禁大惊失色。 一阵清脆的轻笑声从上空响起,“你猜的没错。” 伶华茵和风无涯抬头望去,见霖歌正站在空中,俯视着下方的一切。 “霖歌,你害那么多无辜性命,就不怕遭天谴吗?!”伶华茵怒斥道。 霖歌不以为意,她笑道:“天谴?天谴是什么?你以为天上的神仙会管地上人的死活吗?” “霖歌,你不得好死!”伶华茵不管形象大骂道,然后召出墨魂剑就飞了上去,但是霖歌吃了上次的亏,根本就没有打算跟她打,只见尚悦又一次挺身而出,挡下了伶华茵的剑。 伶华茵一剑刺过去,中了剑的尚悦却半点事都没有,继续和伶华茵缠斗,始终不让伶华茵靠近霖歌半步。霖歌拿出埙吹奏了几个音调,便笑着化身为一团黑雾,消失在了伶华茵眼前。 而树下方才那群自杀的人,也在霖歌的埙声中“起死回生”,就跟尚悦一样,像人偶一般围攻着风无涯。 风无涯好不容易抽身,对伶华茵道:“这些死人太难对付了,我们要不先走,再想解决之计?” 伶华茵点点头,摆脱掉尚悦之后,就同风无涯离开了鬼巫村。 “这事不简单,我得马上通知仙泽宫和各大仙家。”说罢,伶华茵便给仙泽宫传了信。 两人又在鬼巫村附近查看了一番,确认再无其他受害者后,便在鬼巫村外设了结界,禁止凡人入内。但这也非长久之计,伶华茵和风无涯商议后决定留一人在这守着,以防霖歌去而复返。 “我留下来吧,你回去看看小慕,既然霖歌此行的目的是炼制血魄珠,那小慕现在处境也很危险。” 伶华茵担心的就是这个,她点点头,说了一句“务必小心”之后就赶回了清徽台。 这才刚回去,伶华茵就看到白臻和两个仙泽宫弟子正往清徽台里面闯。伶华茵立马下去拦下了她们。 “师姐,你这是作甚?” 白臻趾高气昂道:“师妹,我说你这些天怎么老往外面跑呢!原来你把苏慕藏这里了!你可知苏慕是我们仙泽宫共同的敌人!你却将他私自藏起来,就不怕掌门治你的罪吗?” 伶华茵道:“又不是第一次治我的罪了我怕什么,反正我这人最擅长的就是护短,大家都有目共睹,我也懒得遮掩了。不过师姐你今日要白跑一趟了,我是不会将苏慕交给你的,也请你回去告诉掌门,苏慕我过一段时间带回去,到时候他要治罪我伶华茵绝不逃避。” 白臻却笑道:“师妹,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你不就想拖延时间让苏慕逃走吗?这回我可不会再相信你了。别怪师姐狠心,苏慕是仙泽宫的隐患,如不除去,日后定成为祸害!我也是替你清理师门。”说完也不再顾及伶华茵身份,她对旁边两名弟子说:“直接给我进去搜!” “且慢!”伶华茵怒目圆瞪,“师姐你可想清楚了!这清徽台不是你的地盘!” 白臻抓到伶华茵的把柄,更加肆无忌惮了,她道:“伶华茵,之前我处处忍让你,是因为你是仙泽宫的护剑长老,你三番五次地包庇罪人苏慕,你以为你这个长老还当得成吗?!今日我就是要将苏慕带回仙泽宫!” 伶华茵用身体挡在白臻面前,又对那两名弟子呵斥道:“我看谁敢进去!” 那两名弟子有些忌惮伶华茵,白臻喝道:“今日我们是奉掌门之命,你就算不放人,我看也不行了!” 伶华茵一急之下,手中的剑猛地出鞘。 “师妹今日是要与我动手咯?” “师姐,既然你苦苦相逼,那休怪我无礼了!” 茵桃本在清徽台闲逛,听到打斗声,便闻声而来,看到伶华茵与白臻在打斗,转身便要去向苏慕报信。眼尖的白臻看到茵桃,立马就丢下伶华茵不顾,将茵桃堵个正着。 “茵桃,苏慕在哪里?!”白臻盛气凌人道。 茵桃吓得慌了神,连忙往另一个方向跑,白臻怎么可能让她溜掉,她一剑朝茵桃刺去。只听一声惨叫,茵桃倒在地上。 伶华茵怒极攻心,对那两个弟子猛踢一脚,跑到茵桃身边将茵桃扶了起来。 “茵桃!”那剑只是刺中茵桃的肩胛,幸好不是正中要害,不然伶华茵估计连杀人的心都有了。 白臻见状,嘴角浮起一丝得逞的笑,但这笑没坚持多久,一个人影闪电般飞至她跟前,一个掌刀劈了下来。 白臻猝不及防,转身抵抗,又挨了对方一掌,这一掌用了起码八成的力,直接把她打飞在地,吐出一口鲜血。 看到来人是苏慕,白臻忍着伤痛,直指他道:“苏慕,你还有胆来!你勾结魔族,残害同门,今日我一定要替天行道!” 苏慕横眉冷对,怒笑道:“我看是你替天行道,还是我替天行道!” 伶华茵怕苏慕冲动又做出什么大逆不道之事来,连忙呵道:“小慕,你出来做什么?给我回去!” 苏慕压根就没把伶华茵的话听进耳朵去,他只看到白臻将茵桃打伤,又逼迫伶华茵,将他即将恢复平静的生活再次打乱。他是绝对不能容忍谁再伤害他身边的人的。 “慕哥哥,我没事,真的没事。”茵桃也担心苏慕为了她再次犯错,连忙出言劝阻。 但苏慕这回是谁的话也听不进了,只见他周身又冒出了黑色的魔气,而白臻像是突然中了邪似的,更是出言不逊:“怎么?有了伶华茵的庇护,竟然像个缩头乌龟在这躲了起来,还让两个女人挡在你面前!说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 “你这坏女人,把你的嘴巴闭上!慕哥哥才不是这样的人!”茵桃听白臻这么诋毁苏慕,气不过大声为苏慕辩驳,但因为伤势说出来的话也没有任何气势。 “白臻师姐,你要不想把事情闹大,我奉劝你现在就离开!否则别怪我剑下无情!”伶华茵冷声道。 白臻却一点也没有退缩之意,明知道真动起手来她就算再带几个人也打不过伶华茵和苏慕,但她依旧不依不饶道:“师妹是要为了这个逆贼置大义于不顾了?!” “是又怎样?什么大义,在我看来就是放屁!”伶华茵实在是看不惯白臻这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忍不住骂出一句脏话。 这下,苏慕、茵桃和那两名弟子都朝伶华茵看去,表情各个不一。 伶华茵就算是说脏话,都那么威武! 第一百二十四章 又生事端 白臻许是第一次听到伶华茵这样骂人,表情有点怪异。伶华茵也不管这许多了,反正她今日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白臻将苏慕带走,大不了再触犯仙规一次。 白臻没想到伶华茵护短护到这个份上,竟然连掌门之命都不听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说道:“伶华茵,你这是要背叛师门吗?” “我说了,待苏慕伤好,我自会带他回去领罚,不劳师姐动手!”伶华茵横在白臻面前,看样子是护着苏慕,其实更担心是苏慕一气之下伤了白臻。 苏慕听伶华茵一言,诧异道:“师傅,你要带我回仙泽宫?” 白臻讥笑道:“你以为你师傅会永远庇佑你吗?你看她还不是跟其他人一样,表面上是为你好,其实还不是要将你带回仙泽宫去。” 茵桃也惊讶地望向伶华茵,似乎在等待伶华茵的解释。 伶华茵没有否认,她面无表情道:“杀人偿命这是天经地义,苏慕犯了错,就要付出代价。但要带他回去也是我带,还轮不到你在这指手画脚。” 白臻对苏慕笑道:“你听到了吗苏慕,你师傅就是这样的人,她是仙家长老,岂会为了你一个入魔的弟子放弃自己的责任!你不要痴心妄想了!” 白臻似乎是有意激怒苏慕似的,伶华茵皱眉看向苏慕,对他道:“小慕,不要受她言语蛊惑。” 但苏慕根本就听不进去,他难以接受地又问一次:“师傅,她说的是真的吗?你带我回来,只是为了将我带回仙泽宫?” 伶华茵异常平静地看了他许久,没有解释半句,其实根本就无需解释。 苏慕不敢相信地后退一步,摇头喃喃自语:“我以为师傅是决心与我在这里生活了,我还妄想我们还能回到从前……” “有债必偿,我不能让那些无辜的人枉死。小慕莫怕,师傅会陪着你的。” “呵……”苏慕突然大笑几声,眉间闪过一丝阴鸷,说道:“有债必偿,师傅,你可真是我的好师傅!你知不知道仙泽宫所有人都想杀我?师傅想要我去死?” “小慕不会死……” 苏慕厉声打断她:“师傅难道以为仙泽宫那些人会放过我?他们恨不得立马就除掉我这个祸害!” 伶华茵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苏慕已经被白臻的话彻底蒙蔽了头脑,他周身的黑气愈发强烈,就连蓬莱的清气都无法净化,再这样下去苏慕一定又会被魔气掌控。 伶华茵想将苏慕带离这里,但是苏慕身边的黑气就像一个屏障一样,竟然让她无法近身。她立马对白臻道:“师姐你要是再不离开这里,我不敢保证等下会发生什么事,我劝你好自为之。” 然而白臻不怕死似的,她故意挑衅道:“今日我既然是奉掌门之命来捉拿苏慕,就没有空手回去的道理!苏慕,连你最亲近的人都想让你去死,你怎么还赖在这,还不乖乖跟我回去领罪!” “我若不肯呢?”苏慕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红光,他咧嘴笑道,笑容阴戾又狂傲。 “你要是不肯,那就别怪我了!”白臻突然召唤出一物,对苏慕道,“你看这是什么!” 伶华茵看向白臻手中之物,大惊道:“大荒图,怎在你手中!” 白臻一脸得意道:“掌门已经让我接管大荒图,有意让我做长老,从前你处处压我一头,待我将苏慕捉回去,你看你还能再骑在我头上几时?” 说罢,白臻便拈指念咒启动大荒图,霎时,她手里的图纸便变大,将苏慕围了一圈,一道金光笼罩在苏慕身上。 苏慕眼中闪过一道暗芒,他右手猛地一抓,口中发出一声嘶吼,朝那大荒图推出一道魔气,那黑色的魔气顿时分裂为无数个张牙舞爪的怪物,在空中发出厉声吼叫,附在大荒图上,疯狂地撕扯着图纸。 白臻无动于衷继续念咒,随着图纸的转动,大荒图上的魔气立马就被金光吞噬得一干二净,而且还想将苏慕也一同吸进图纸里。苏慕一怒之下,再次聚力,以气吞山河之势朝白臻推出一掌。 “苏慕,别伤人!”伶华茵大叫一声,用墨魂剑斩下那道魔气。 “师傅,你竟帮这个小人!”眼看伶华茵站在白臻那边,苏慕怒气上涌,两手在空中做出旋转的姿势,将魔气聚积成一个黑色球体,再次推向白臻。 “小慕,你要是再杀人,为师也救不了你了!” 苏慕眼神一沉,“那师傅就眼睁睁看着我去死!” “小慕,你听我说!”伶华茵想阻止这场恶斗。 白臻和那两名弟子摆出天网剑阵,无数剑光朝着苏慕飞去,苏慕受制于大荒图的光晕,无法使出全力。就在这时,白臻仿佛获得了怪力,一道黑色剑气从苏慕耳边掠过,割掉他的一缕头发。 苏慕一惊,眼中杀气顿现,眸子也变为了红色。 伶华茵瞧见那杀气,正要阻止,但晚了一步,苏慕一鼓作气冲破大荒图的光阵,一掌朝白臻抓来。 白臻嘴角勾起一抹邪笑,身后似乎附有黑气,苏慕看在眼里,便一把抓住她的咽喉,用力扭断她的脖子,像块破布一样扔在地上。一道黑气从白臻身体里飘了出来,下一刻,那黑气便一分为二,刺穿了剩下两名弟子的身体。三人霎时间一命呜呼。 伶华茵震怒,“苏慕!” 苏慕眼中红光慢慢消退,周身的黑气也散尽,他冷眼看向白臻,蹲下来查看了一番,自言自语道:“跑了?”然后又起身来到伶华茵和茵桃身边,“师傅,茵桃。” 伶华茵看着白臻和那两名弟子的尸体,气得直发抖,她指着苏慕道:“苏慕,你杀了他们!你怎么能!” 苏慕道:“师傅,那白臻被魔附体了,若不除去,恐怕会威胁到师傅,我杀她也是迫不得已。” 伶华茵又指着另外两名弟子说:“那他们两个呢?也是被魔附体了?!” 苏慕看了一眼那两人,说道:“那两人并非我杀,是那附身到白臻身上的魔气……” 伶华茵顿时气血上涌,大吼道:“你还想骗我!” 苏慕见伶华茵不信,急道:“师傅,你相信我!” 伶华茵浑身剧颤,伸手抓住苏慕一只袖子,将他拉到面前,抬手就是一巴掌,只听“啪”的一声响,苏慕直接被她扇得往后退了一步。 “你个孽障!” 这震天响的耳光,让茵桃看得愣住了。 苏慕的脸火辣辣的疼,伶华茵的手也麻了。下一刻,那个嗡嗡嗡的声音又出现在伶华茵耳边,她的脑袋炸裂一般,她踉跄了一下,险些站不稳。 “师傅,你怎么了?”苏慕看伶华茵表情痛苦,连忙伸手去扶。 伶华茵大力甩开苏慕,颤声道:“走开!不需要你扶。” 苏慕以为伶华茵是被自己气到了,连忙道歉:“师傅,我错了,师傅,你别生气。” 伶华茵头疼欲裂,又怒火攻心,眼前一黑便栽倒下去。 醒过来已经是晚上,伶华茵捂着头从床上坐了起来,抬头一看,便见风无涯负手站在窗边。 伶华茵刚张嘴,风无涯就道:“中皇山正在调查影子之事,洞灵源等附近仙家已经着人去鬼巫村守着了,我刚回来,苏慕怕又惹你生气,不敢进来,我就代他照看你一下。” 伶华茵紧紧握着床单,愠怒道:“我早知道他不知悔改,就不应该把他带回来!” “茵桃说是因为仙泽宫的人苦苦相逼,才让苏慕动了杀念,看来清徽台也不是什么安全之地了。” “就算如此,他也不能当着我的面杀人。我明日就带他回仙泽宫。”伶华茵悔不当初。 风无涯看了她一会儿,说道:“你真的决定了?” “我不能让他继续杀人了,或许我之前做错了,不应该相信入了魔的人还能保持良善之心。”倘若不是她执意带苏慕走,白臻也不会死,是她把白臻他们害了。 风无涯叹了一口气,说道:“行吧,要我帮你吗?” 伶华茵闭上眼睛思考了片刻,说道:“帮我准备一杯化魔水。” “……当你是朋友,所以我才多说两句,如果你没想清楚,最好不要决定那么快,不然到时候后悔……” 风无涯话没说完,伶华茵就打断他,“我现在就后悔了,后悔太过相信他,他根本就没有向善之心。” “其实你根本就放心不下他,将他带回仙泽宫未必是最好的选择,不如快刀斩乱麻,将他命魂封印至墨魂剑,这样既不用回仙泽宫受刑罚,九霄和霖歌也无法取得命魂,他们的计划就不能完成。” 伶华茵诧异地看向风无涯,又低头喃喃道:“封印至墨魂剑,你觉得这样真的是最好的吗?” 风无涯点点头,说道:“听说过剑灵吗?” “剑灵,你想让小慕与剑合二为一……” “你既然舍不得他,干脆让他成为墨魂剑剑灵,只要你还守护着墨魂剑,那他就能永远待在你身边,于他于你都是最好的一条路。” 第一百二十五章 诱饵 苏慕在门外犹豫了许久才敲响了伶华茵的房门。 他以为伶华茵被他气晕了过去,就不想再见到他了。为此他还深深自责自己太过冲动,正想如何才能取得伶华茵的谅解,没想到伶华茵却主动叫他来房里。这是不是说伶华茵还没有对他彻底失望,这次这件事还有回旋的余地? 苏慕得到伶华茵的允许后推门进去,心里还是惴惴,他把伶华茵晕倒之事全归责于自己,以致于走到伶华茵面前的短短几步路都小心谨慎。 伶华茵面无表情,看了苏慕一眼便让他坐到自己对面。 苏慕忐忑地望着伶华茵,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一样,小声叫了一声“师傅”。 “昨日之事为师仔细想了想,也不完全是你的过错,白臻咄咄逼人,你若不还手,恐怕会像从前的霖歌那样被捉至大荒图中。”伶华茵顿了顿,“我也不想你就这么被她带回去了。” 苏慕见伶华茵还是舍不得怪自己,顿时喜上眉梢,好像全然忘了白臻昨日说的那些话似的,“师傅。” “算起来,你跟在我身边,也有十多年了吧。” 苏慕笑说:“十一年有余了师傅。” 伶华茵看了他一眼,便倒了一杯茶,推到苏慕面前,不咸不淡地说:“这是用早晨的露水泡的茶,你尝尝。” 苏慕心情甚佳,拿过来小饮了一口,刚咽下去,他就觉得味道有些独特,他张嘴道:“师傅,这茶……”话未说完,苏慕只觉头脑发昏,惊讶地望向伶华茵,没过一会,他眼皮沉沉地垂了下来,又不甘心地死撑着,待伶华茵出现了重影时,眼前便渐渐黑了下去。 伶华茵看着倒在桌上一动不动的苏慕,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表情有些愧疚。但为了避免更多人的牺牲,她只能牺牲苏慕了。 苏慕挣扎着醒来,也不知道是几天后的事情,但是他敢肯定,他们已经离开蓬莱了。伶华茵依旧坐在他对面,面容清冷,好像什么事情也未发生过一样。只不过,伶华茵此行坐的是马车,而苏慕,正被仙泽宫的缚魔锁捆绑在另一头。 苏慕暗暗聚力,但是那缚魔锁丝毫未动。他始终不明白,伶华茵为什么要这么做。 “师傅,为什么?”他要寻求一个答案。 伶华茵也不知是出于愧疚还是心虚,移开目光。她神情淡漠道:“你杀人无数,作恶多端,仙泽宫容不下你,你该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我这就带你回仙泽宫领罪。” 苏慕听了怔了怔,然后坐在马车上一路狂笑。 那缚魔锁上有伶华茵的神血封印,苏慕又被她封住了灵脉,无法挣脱。 “师傅,你知道你就算亲手杀了我为死去的那些人报仇,我都不会说二话,可为什么你偏偏在我最相信你的时候骗我呢?若你始终要带我回去,为什么那日不直接让白臻将我带走?”苏慕痛苦又不解。 伶华茵内心已经漾起轻微波澜,但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小慕,别怪为师狠心,为师这么做,也是出于无奈。你若好好听我的话……”伶华茵话未说完,就被苏慕冰冷打断。 “师傅又要我听你的话,回去被那些人关在不见天日的牢笼里,受尽屈辱折磨吗?就像当年霖歌那样!”苏慕眼里像有一团火在燃烧,终于忍不住爆发。 伶华茵静静看着他,说道:“我不会让你像霖歌那样的,我保证你会安然无恙。”伶华茵想保护苏慕,但是她又不能让苏慕知道那个计划。 苏慕以为伶华茵只是暂缓之计,为了防止他逃跑,他不禁苦笑道:“师傅总是用这样的话哄我,把我当小孩子,你觉得我还会信吗?从前师傅说不会离开我,后来不也抛弃我了不是?在师傅心里,我根本就是可有可无,挥之即来呼之即去的人吧。” 苏慕自暴自弃的话让伶华茵心里十分难受,却未表现出来,她最终道了句:“你终会明白我的苦心的。”说罢,她便钻出马车,让苏慕独自留在车内。 马车外,风无涯在驾车。让一个仙气飘飘的人做车夫,不是什么好事,风无涯全程黑脸。 “为什么我要干这种苦差事?”风无涯抱怨道。 伶华茵一本正经地说:“除了你,还有谁能胜任车夫,你总不能让我一个女孩子……” “……你这说话的风格有点像一个人。” 伶华茵突然跳到了车顶上,她目光微沉,对风无涯道:“小心,它们来了。” 所谓的“它们”,是一群下等魔。不过它们的目的不是伶华茵,也不是风无涯,而是马车里的苏慕。伶华茵故意没有使用御风之术回仙泽宫,就是想引这些下等魔来,以打草惊蛇。苏慕是魔族重要人物,他一旦有难,身上魔气外泄,很难不引起魔族重视。聚集来的下等魔越多,那他们的行踪就暴露得越快。伶华茵想钓一条大鱼。 几天前,风无涯跟她提及剑灵一事,她细细想过,觉得风无涯说的并不无道理,不过苏慕一定是不会同意的,此事得瞒着。于是她提前传音与掌门商议,若将苏慕命魂封至墨魂剑,让其改邪归正,祛恶从善,是否就能免了苏慕的罪。单立群知道伶华茵给自己下了舍身偈一事,就算苏慕罪无可恕,大逆不道,他也不能真的处死苏慕,与其将其当做魔头镇压,不如为己所用。 得到单立群的首肯,伶华茵便与风无涯一路坐马车慢悠悠地回中皇山,而中途,中皇山三宫早已经设下陷阱,就等魔族三大头领聚首,再一举反击。 风无涯只顾赶车,根本就没打算出手修理这些小杂碎,但凡是有下等魔不怕死地扑上来,风无涯就一挥衣袖,把它们扔给上面的伶华茵。伶华茵对付下等魔是不费什么力,但这么源源不断地来,她也有些烦,于是便在马车周围撑开一个结界,那些下等魔刚碰到结界,就会被灵力震开。这些魔皆是被苏慕身上外溢的魔气吸引来的,有种飞蛾扑火之势,自知是死路一条,也抵挡不住对强大力量的依附本能。 一路追来的下等魔越来越多,伶华茵不禁想:恶到底放了多少下等魔到人界来? 一个急刹,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你做什么?”伶华茵差点就站不稳了。 风无涯扯住缰绳,沉声道:“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伶华茵凝神细听,只见前方迷雾缭绕,一串脚步声由远及近,一只形态如老虎一般的妖兽朝他们走来,额头处的三块镜面显示了它的身份——镜妖。 还没等两人做出迎战的姿势,镜妖就朝着马车的方向扑来,直接穿过了伶华茵布下的结界。伶华茵用剑去防,那镜妖前足踩至她的剑上,跳到马车顶上,又一个快速的回旋,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镜妖曾和司徒衍打过三次照面,好像是霖歌那边的。伶华茵召唤出墨魂剑,一脸敌意。 那镜妖嘿嘿笑了两声,没有攻击的动作,伶华茵和风无涯却不敢放松警惕,毕竟这是只介于魔和妖之间的大妖物。 不一会儿,镜妖开口说话了:“女人,我奉劝你不要再往前走了。” “与你何干?我倒是劝你别挡道。”伶华茵从车顶飞至地面。 那镜妖所在之处,竟然没一只下等魔来,似乎被它身上的强大妖气给吓得不敢靠近。 镜妖又发出一阵嘶哑的笑声,说:“你们这样大张旗鼓地运这么一个人回去,恐怕没表面那么简单吧。这里四面八方皆有生人的气息,只要我将这些下等魔驱走,我就能辨别他们的方位,嘿嘿。” 传言镜妖能看透人心,伶华茵收敛心神,镇定说道:“就算是你想的那样,你不也来了吗?” 镜妖笑道:“这小子跟着你们不安全,不如交给我。” “交给你恐怕更不安全吧。”风无涯道。 镜妖在马车前转悠了一圈,说道:“反正横竖都是死,交给我家主人,他还能得个全尸,若是给旁人夺去,那就不一定了。” 伶华茵冷笑道:“谁说他会死了?” “就算不死,也是活罪难逃,你是他的师傅,难道你就忍心让你最爱的徒儿饱受苦楚、孤独、黑暗?”镜妖不愧是能看透人心的妖,它说的话直指人心。 “废话少说,你到底让不让开,不让开我就动手了!”伶华茵道。 听伶华茵这么一说,风无涯也正襟危坐起来。 “且慢!我不是来打架的,我家主人特意交代,要我来保护你们。” 风无涯故意咳了两声,道:“你没看到我坐在这里吗?你是觉得我一个人还保护不了一个弱女子和一个小子吗?” 伶华茵听他一言,忍不住回头纠正道:“谁是弱女子?” 风无涯不理她,对那镜妖道:“这里没你什么事,堂堂仙家长老还需要你一个妖来保护吗?你家主人是谁,爱回哪回哪去。” 风无涯刚耍完口嘴上的威风,只觉一阵邪风从身边擦过,马车前的两匹马竟突然发出嘶鸣后暴毙,他还来不及反应,“锵”的一声,伶华茵的墨魂剑发出了一声清脆的摩擦声。一个魔器被打下后又旋转着飞了回去。 墨魂剑似乎是知道危险来临,为主人挡下了这一击。 桀桀的怪笑声从空中传了下来。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中计 一道黑影悬于空中,嘴角噙笑望着下方的伶华茵。而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妙龄女子。 伶华茵惊诧地看着那女子,就连风无涯也忍不住望去。 那女子分明与伶华茵长得一模一样,甚至连神情举止都分毫不差,简直就是一个复刻的伶华茵。 伶华茵立马就知道那女子是谁了,她正想叫出那女子的名字,天上那人就先开口了。 “夜芙!你想把我的徒儿带去哪?!”声音完全就跟复制的一样,让人难以分辨谁才是真正的伶华茵。 原来恶说的影子是这么一回事,伶华茵怒道:“你假扮成我的样子,你们究竟想做什么?!” 夜芙讥笑道:“谁假扮谁你心里面清楚,把我的墨魂剑还来!” 夜芙说罢,右手凝聚灵力,就朝伶华茵的方向发出一击,伶华茵偏头一躲,那道灵力从她脸颊擦了过去。伶华茵握紧墨魂剑剑柄,随手一挥,剑气如一条长龙般直指上空,攻击的对象却不是夜芙,而是她旁边的黑影。但是黑影一下就躲过去了,而且直接瞬移到伶华茵跟前,速度之快,伶华茵根本没任何反应的时间,只觉尖利的东西划过她胳膊,下一刻,伶华茵便感到头嗡的一声。脑中的那个声音又出现了! 像是有无数条虫子在她的脑袋里叫嚣! 就在这时,远处又传来埙声,潜伏在伶华茵脑中的声音犹如听到了召唤,开始纷纷扰扰愈发强烈起来,很快,伶华茵感到一阵难以言说的剧痛,就像灵魂从身体里面硬生生被抽出来一样,她这么能忍受疼痛的都忍不住哀嚎一声,抱着头蜷缩在地上。 这声惨叫被马车里的苏慕听了去,马车剧烈摇晃了下。 风无涯大惊,正要去扶伶华茵,却被一女子截住。风无涯猝不及防,一仙一魔两道内力相碰,魔气略占上风。 趁风无涯手麻的间隙,霖歌继续吹奏。 凌乱的曲调入耳,风无涯神智似乎有些受扰,但马上他便封了自己的听觉,大喊了一声“琴来!” 一把七弦琴顿时出现在他面前,手指顺势一拨,灵力凝聚在琴弦上,奏出一曲远古的镇魔曲。 “你是谁!”霖歌埙声所造成的影响立刻被琴声截断,她不可思议地问道。 伶华茵似乎也被这琴声再次惊到,她抬起头来,看到风无涯在抚琴。琴声铮铮作响,与霖歌的埙声相互抗衡。埙声将附近的下等魔引来,风无涯一拨琴弦,灵气所及处,魔物皆被削成两半。与此同时,他还要顾及那个难缠的人偶尚悦。 “你看哪呢?”夜芙大叫一声,随即伶华茵便被她击飞了出去,脑袋磕在马车一角上,只觉喉间一股腥热,喷出一口血来。 夜芙右手捏了一道剑诀,墨魂剑便从伶华茵手里飞到她手中。夜芙握着剑柄,细看了墨魂剑一眼,然后竖着握在身后,而左手两指合并,灵力凝聚在两指上,向下一划,顿时几道灵气如箭矢般穿过伶华茵身体,伶华茵忍不住大喊一声,身体轻飘飘地飞起又重重落下。 伶华茵脸色煞白地望着夜芙。这个时候,墨魂剑已经完全不听她使唤了。 不一会儿,一双黑色的靴子出现在伶华茵面前,她勉力抬头,看到影子正噙着温柔的笑意看着她,但那温柔的表象却令伶华茵心里发冷。影子动了动手指,伶华茵的另一把天罡剑也飞到了他手里。伶华茵毫无还手之力。 一个庞然大物从伶华茵头上跃过,扑向黑影,口中发出威胁的怒吼,示意它不要再靠近。 镜妖方才被霖歌的埙声迷惑,被突然狂暴起来的下等魔群攻,浑身上下也是挂了不少伤。伶华茵吃惊地看着它,不明白这个之前明明跟霖歌一伙的妖怪怎么突然间临阵倒戈了。 不过镜妖显然不是黑影的对手,黑影只消抬一抬手,镜妖就被他击飞到一边,毫无招架之力。 伶华茵眼看大事不好,正欲放消息给仙泽宫的人,但却被黑影捉住手腕从地上提了起来。黑影凑到伶华茵耳边,低声对她说道:“别白费劲了,附近的仙泽宫人已经撤走了,他们不会来救你们的。你的好徒弟,我们就先借用一下。” 伶华茵惊惶地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笑脸,然后目光缓缓移至旁边和她长得一样的夜芙,明白了过来。夜芙假扮她,原来还有这个用意。 随后,黑影在伶华茵面前拂了拂,伶华茵吸入了一点魔气,晕倒在地。 “看在你放我出来的份上,就让你少点痛苦吧。”黑影施舍一般睥睨着伶华茵,然后转过身对夜芙道:“去吧,把你的徒弟带回去。” 风无涯见状,伸出方才弹琴弹到流血的手,意欲阻拦,“你休想……” 但话还没说完,黑影手一挥,就见风无涯整个人被一团魔气带了起来,然后被魔气贯穿了身体,砸向地面。 黑影一脚踩在了断了弦的琴上,对着地上生死未卜的人不屑一顾地笑道:“在没熟悉敌人之前,话还是不要说的太大。”说罢,黑影在前方划下一道空间裂缝,得意离去。 霖歌瞟了昏死过去的伶华茵一眼,嘴角勾了勾,带着尚悦从那空间裂缝中离开了。 马车外面重新恢复了平静,苏慕方才被霖歌的埙声和风无涯的镇魔曲逼得体内魔气狂乱,又被伶华茵的神血强行压制,已然痛晕过去,现在慢慢醒转过来,意识模糊间,他看到伶华茵正在解他身上的缚魔锁。 “师……师傅……”苏慕看了看眼前模糊的身影,然后体力不支倒在了她怀里。 一道玄色身影风尘仆仆落于山脚下,眼前黑雾中隐约走来一个庞然大物。九霄站定目视前方,随着那庞大身影的走近,九霄看见它身上驮着两个人,看那衣摆上的花纹,九霄立马快步上前,将伶华茵横抱起来,确认她只是昏死过去后,才看向镜妖身上的另一个人。 “这个人是谁?” 镜妖回道:“这人是护送苏慕他们回仙泽宫的。” 九霄随意瞟了一眼,冷冰冰道:“扔了。” 镜妖听了,立马将风无涯撂到地上。 九霄走了几步,突然又回头看了看,说:“算了,一并带回去吧。” 风无涯率先醒了过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黑色的床幔,他摸了摸身下,确认自己是躺在一张床上而不是地上,所以他马上意识到自己被救了。余光往旁边看去,看到一个人站在床边。风无涯立马坐了起来,警惕地打量着面前这个人。 “苏……苏慕?”风无涯看那人长相,脱口道。但马上又意识到这人并不是苏慕。 杜晔面无表情对风无涯道:“你受了伤,主上把你带回来了,这里是幽冥界,是我给你治的伤。”杜晔似乎怕他疑问太多,还没等风无涯开口问他就先告诉他了。 但是风无涯最大的疑问就是:“主上?你主上是谁?” “幽冥界的主人,魔界至尊,你说还有谁?” “等等!”风无涯脑子一片混乱,“你说九霄救了我?伶华茵和苏慕呢?!” 杜晔不想回答他的问题,转身就走。风无涯立马拉住他,又问一遍:“喂,伶华茵呢?” 杜晔瞟了一眼风无涯的手,不做声。 风无涯觉得这样拉着一个大男人的手也不太合适,连忙松开,肃然道:“虽然我很感激你救了我,但是要是你们对我两位朋友做出什么事来,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杜晔看了他一眼,道:“你以为主上为什么让我救你,要不是因为你是主上心爱之人的朋友,你曝尸荒野他都不会看一眼,更何况,你还是那个人的琴灵。” 风无涯一脸惊讶地看着杜晔,说不出话来。 “苏慕被一个女人带走了。”杜晔好心再告诉他一件事。 风无涯早料到会是这样,他们被劫持,苏慕肯定是被带走了。他连忙道:“琴在哪?” “那把琴坏了,琴灵操控主人的琴本就是自伤。” “无妨,只要我不死,那把琴还能再修复回来。” 杜晔神情冷漠,说道:“跟我来吧。” 伶华茵头脑一片混沌,她挣扎着睁开眼睛,落入眼帘的是一张冰冷至极的脸,没有任何温度,好像在看着仇人一样。伶华茵心想,到底还是落在他手上了,不知这次他要怎么折磨她,才能满意。 伶华茵面无表情地坐起来,两个人谁也没开口,空气一下变得很安静,伶华茵一看自己只穿着一件中衣,忽然觉得有些尴尬。 等等!她的外衣呢? “你的衣服全是血,扔了。”九霄不带一丝感情地说道。 伶华茵怒目圆瞪:“你扔我衣服什么意思?!” “你说我什么意思,难道让你浑身脏兮兮地躺本尊床上吗?”九霄冷笑。 伶华茵这才发现这是九霄的房间,她像被针扎了一样腾地跳到地上,却因为有伤在身重心不稳向前倒去,本以为这男人会好心拉她一把,谁知道九霄根本没有接住她的意思,她直接栽倒在地。这一撞击,伶华茵最近的头疼病又犯了,里面的声音继续叫嚷着,她捂着脑袋,“啊”地一声喊了出来。 九霄看她面色惨白,表情由惊讶变为了惊慌,立马将她从地上抱起,后悔方才生气故意让她摔到地上。 “摔哪了?” 伶华茵已经顾不得推开他了,她抱着脑袋,把自己缩成一团,哆哆嗦嗦的,额头上的冷汗直冒,看得出她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九霄瞬间慌了神,连忙将伶华茵抱到床上,对着外面大喊:“来人,快来人!” 第一百二十七章 冰释前嫌 伶华茵感觉体内狂躁的血被一股强横的力量压制着,脑子里的声音渐渐平息,她终于恢复了神智。九霄坐在床边,闭目养神,一脸疲惫之意,也不知守了她多久。他的手牢牢抓着她的,好像生怕她跑了似的。 伶华茵有些恍惚。九霄不是要杀她吗?他现在又帮她,安的什么心? 察觉到伶华茵动了下,九霄立马睁开了眼,见她像看瘟神一样对自己避之不及,不免心里有些恼怒。 “你就是这么待你的救命恩人的?” 伶华茵有些不懂这个男人到底在想什么了。她默默无言地看着他。 “怎么不说话?你身体里面怎么会有魔气?”九霄逼问道。 伶华茵听罢,一脸惊讶。她身体里有魔气她怎么不知道? “是苏慕?”九霄眉头又皱了皱。 伶华茵揉了揉眉心,细想了一下,苏慕一直都很正常,没对她做出什么事,但她确实最近经常感觉脑袋里面有声音,唯一有疑点的就是夜芙给她喝过一瓶药。莫非是那瓶药有问题? 伶华茵道:“夜芙给我喝过一个东西,喝完那个我的法力和记忆就完全恢复了。我能想到的可疑之处就是这件事了。” 九霄没听过这个名字,追问道:“夜芙是谁?” 伶华茵想起九霄只见过夜芙一次,还是为了去救她被夜芙刺伤了,想到这,伶华茵就有一种深深的愧疚感。 “夜芙就是你在梦嵇坞看到的那个跟我长得很像的人,她冒充我的模样,又拿了我的墨魂剑和天罡剑,跟仙泽宫取得了联系,不知道下一步她要做什么。”伶华茵说道。 “你这次居然不怀疑是我暗中指使?”九霄有些奇怪。 伶华茵表情复杂地看向九霄,这男人莫不是有问题,怀疑他的时候他生气,不怀疑他的时候他反倒不自在了? “夜芙刺了你一刀,以你这种有仇必报的性格,不杀了她才怪。我又不是傻子。”九霄就算再恶贯满盈工于心计,也不会把一个要算计自己的人放身边吧。 谁知九霄反问道:“不是吗?” 伶华茵瞪了他一眼,“你在骂我?” 九霄耸了耸肩,向上犯了一个白眼,“没有。在你心里我不就是做尽坏事的人吗?” “难道尚悦的死跟你没有关系?”伶华茵要开始跟他一笔笔算账了。 “你说有就有吧,毕竟是我抓的他,他也是死在我幽冥界的地盘。”九霄倒是承认得很快。 “难道你没有想杀了苏慕?” 九霄爽快承认:“这个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吗?” 伶华茵继续数着他的罪状:“难道你没有派兵攻打中皇山?” 九霄面色一沉,说道:“如果我说没有,你信不信?” 伶华茵沉默了,确实她也不相信这件事是九霄做的,但是那天看到他和霖歌在一起,自己就被只字片语给蒙蔽了。加上那么多事一起发生,她当然会把事情往坏的方面想。 九霄微微自嘲,“就知道你宁愿相信你那谎话连篇的徒弟,也不肯信我。” 伶华茵爱重脸面,可不想承认自己内心的想法,连忙转移话题:“这个暂且不说,难道你没有打我墨魂剑的主意?” 九霄怒视着她,一字一顿咬牙切齿道:“一把破剑,我要来干嘛?!” 伶华茵简直被他气到了,墨魂剑丢了,她都快原地自.焚了,而九霄竟然还看不上,她颤抖着手指着九霄道:“你居然说它是把破剑!你不是想要它来破开九荒结界吗?” 九霄满脸鄙夷之色地冷笑一声,说:“那都是你自己瞎猜的,我就算要打开九荒结界,也用不上你那把剑!” “真的假的?” 九霄斜瞟她一眼,无奈至极道:“比西海的珍珠还真。” 伶华茵心里似乎找到了一丝慰藉,她又问:“难道你和霖歌没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九霄一脸可疑地打量着伶华茵,然后好似恍然大悟一般,说道:“你问这么多,这不会才是你的重点吧。” 伶华茵立马把身子往回缩了缩,仿佛被拆中了心事,她面上一红,狡辩道:“怎么可能,你想多了。我怎么可能为这种无关紧要的事纠结,绝对是你想多了。我是怀疑你是不是和霖歌有什么勾当。” 九霄好像心情突然变得好了起来,他眼带笑意,懒洋洋道:“你是怀疑我和她有勾当,还是怀疑我和她有什么特别的关系?” 伶华茵听罢将那个埙丢到九霄面前,置气道:“你看这是什么?” 九霄一看,“这不是我给你的埙吗?有什么问题?” 伶华茵只当他没心没肺,说:“这不是从前霖歌送给你的东西吗?你借花献佛,把别的女人给你的东西给我,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九霄吃惊地看着伶华茵,然后又拿起伶华茵丢的那只埙,左看右看,才道:“原来你生气的是这个。” 伶华茵怕他会错意,连忙道:“喂,我不只是为这个生气,你不要自我感觉太过于良好……” 九霄还没等她说完,就说:“这埙不是霖歌给我的,是我自己做的,我所有的东西都是刻的这个花纹,霖歌以为我喜欢,故而刻了个一样花纹的给我,但是她送我之后我就给杜晔做玩具去了。” “玩具?”杜晔这么不苟言笑的人,还玩玩具?伶华茵深感震惊,她顿了顿又道:“不,不对,我要说的不是这个。人家女孩子特意送你的东西,你就这么随便给别人了?” “若是我留着自用,你岂不是更要责怪我?”九霄笑。 伶华茵突然升起一股落差感,原来她介意这么久的事居然从头到尾都是自己胡思乱想的,这么说,九霄根本就没把霖歌所赠之物放在心上,自己还自作多情伤心了一把,说出去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伶华茵脸一阵红一阵白,干脆再找一个台阶下,“就算这个是你亲手做的,可你教我的曲子不都是霖歌教你的吗?” 九霄摊摊手,“她教的曲子所有王魔都会,不信你可去问杜晔。” 意思是又是伶华茵瞎想了呗。 “……”伶华茵哑口无言,无地自容。 九霄叹了口气,“你还有什么问题,赶紧一并问了吧。” 伶华茵突然想到,现在不是有闲心说这些事的时候,苏慕呢?风无涯呢?还有她的墨魂剑,天罡剑都被夺走了!夜芙不会拿着它们去做坏事吧? 伶华茵盯着九霄道:“恶的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就算攻打中皇山的事是霖歌故意栽赃,这件事没有骗她的必要吧。 “知道一丁半点。” “一丁半点是多少?司徒衍骗我拿钥匙解开恶的封印你知不知道?” “我说你就信?” 伶华茵点头道:“你说我就信。” 九霄笑了下,又正色道:“不知道,司徒衍从来不会向我透露霖歌的计划,包括这计划中涉及的事情。不过我早已猜到,霖歌打算释放恶,一定会利用司徒衍,因为这世上只有司徒衍知道恶被封印在了哪里。只不过我没想到,司徒衍会通过你之手解开恶的封印。” 伶华茵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放下了心,看来真是自己仅凭霖歌的一面之词,误会九霄了。 “那你呢,你不想让恶出来吗?” 九霄沉声道:“当然想,重掌魔界,打开九荒,还少不了要将它收回来。” “这就好办了。”伶华茵心生一计,“我在之谷得到一把剑,是以前灵音上神和……一位神君用来封印恶的,它兴许能用得上,我想以我的神血之力和这把剑,一定能帮你收服它。” 九霄毫不犹豫就拒绝了,“你就这么喜欢管别人吗?先管好你自己的事再说。” “恶是我放出来的,我不能让它在人界胡来,不尽快收服它,我寝食难安。你可以不在意人类遭难,我却不能。”伶华茵义正辞严道。而且,她也担心苏慕再被他们利用。 “说到底,还是你那该死的正义心,倘若你不是仙家之人,为魔为妖,岂不是和我一样逍遥自在?” “我既然身处这个位置,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的恶你最清楚不过了,它真的只是想征服人界吗?”恶更想取得九霄身体的主动权,就凭这个,伶华茵相信九霄不会就这么放任它不管。 九霄冷哼一声,“我自然是不会不管的,但你就不要掺和进来了,你体内的魔气我还化解不了,要是再发生之前的事,你让我怎么办?”九霄可不想让伶华茵再经历之前那种痛苦了。 伶华茵惊讶地看着九霄,九霄说的是“让我怎么办”,而不是她怎么办。九霄这么紧张她,伶华茵有种被人捧在手心里的感觉。 “不是还有你在吗?”伶华茵这次头疼病能够压制,应该都是九霄的功劳。 “这次是误打误撞,谁知道下次又是什么样!”九霄提高了音量,似乎有些生气。 伶华茵忽的抓住九霄的手,拜托道:“九霄,仙泽宫有难,帮我。”现在不服软,九霄未必肯答应她。 “主上,魔煞军把中皇山和附近仙山给围了!还有人界突然多了好多下等魔。”外面突然有鬼卒来报。 伶华茵心里一惊,又紧了紧九霄的手:“九霄!”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不一样的苏慕 “我本不想管你们人界的事,麻烦!”九霄一边走一边心不甘情不愿地嘟囔着。 伶华茵跟在他旁边,一个劲地劝慰:“帮我也是帮你,你总不想在重回魔界之前把各大仙山全得罪个遍,然后被集体追杀吧?” 九霄恨恨道:“又不是我做的!” 伶华茵帮他拍拍背捋了捋气,“但是是你的恶做的啊,他们一定会将这笔账算在本体上的!” “还不是因为你求我!” 伶华茵这回不敢逆着他了,现在九霄可是挽回大局的关键,“是是是,是为了我,不然你老人家怎会出手。” 九霄还没发完脾气,他走到宫殿外面,大叫一声:“杜晔和秦轩何在?” 秦轩就像是个影子一样,立马就出现在九霄面前,伶华茵不禁怀疑这秦轩是不是有什么特异功能,随叫随到的。 “尊主,有何吩咐?” “怎么就你一个?杜晔呢?杜晔去哪儿了?”九霄冷然道。 秦轩提醒:“呃?您不是让他去照顾那谁了吗?” 伶华茵道:“风无涯也在幽冥界吗?他伤怎么样?” 秦轩文质彬彬地回答:“姑娘放心,他伤可没姑娘的重,身为上古琴灵,受这点伤还是没什么太大问题的。” 秦轩还真是有问必答的类型啊,伶华茵听他说到风无涯居然是上古琴灵,着实吃了一惊,但还没细问,就听九霄冷然开口。 “你,和镜妖去解决人界的下等魔,再让杜晔跟夜煞去把梦嵇坞给掀了。” “是,尊主。”秦轩得了命令,立马又像风一样消失了。 伶华茵看着九霄,从心底里感激道:“多谢你将风无涯救回来。” 九霄冷哼一声,“顺便而已。”心里却在想:还好把他带回来了。 又听伶华茵道:“夜芙冒充我,一定会在仙泽宫和魔族里应外合,我得马上回去一趟。” 九霄捉住她手腕,将她拉了回来,“你这样子回去,怎么跟仙泽宫的人解释?剑在别人手上,你还身带魔气,你觉得那些蠢人会信你?” 伶华茵沉思片刻,觉得九霄说的对,便说道:“风无涯跟我回去。” 九霄听到她要跟别的男人一起行动,微微皱眉,“为什么是他?” “他不跟我一起难道你跟我回去吗?风无涯的话,他们还会信,你就……”伶华茵上下打量着九霄,眼神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九霄放开她的手,满嘴酸溜溜哼道:“你身边还真是不缺有人给你赴汤蹈火啊。” 伶华茵不知他哪根筋又搭错了,这样都能掀翻醋缸,风无涯跟她压根就没有更多的关系了好吗?她懒得理会九霄这来的莫名其妙的醋劲,说道:“等我处理了夜芙的事,再来找你。” 九霄一挥手,一根发光的羽毛飞到伶华茵面前,九霄斜瞟她一眼,赌气道:“你忘了这个,别再丢了。” 伶华茵惊讶地拿在手上,笑着收了起来。 风无涯始终不明白伶华茵是怎么跟九霄好上的,按照常理来说,司徒衍和伶华茵才是一对,伶华茵看上谁也不可能跟个大魔头在一起的,但后来他见了九霄的样子,终于明白了,敢情九霄顶着司徒衍的脸,伶华茵将九霄当成司徒衍的替身了。 伶华茵也不知道风无涯在背后自己瞎猜还猜错了,所以也懒得解释关于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了,她更好奇的是风无涯居然是司徒衍的琴灵。 回仙泽宫的路上两人各自揣度对方的事,互相看对方的眼神都有些奇怪。 “你真是从司徒衍那把琴里面出来的?” 风无涯扶额,“我也是去了一趟之谷后才知道。”那时候为了找伶华茵,碰到那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那人就告诉他了。 “那你既然是上古琴灵,怎么会不认识清徽台那些古文字?” 风无涯道:“大概是司徒衍被九霄换魂之后,琴易主,让那把琴的性状发生了改变,而我从琴里出来,记忆却留在了琴里,所以我直到碰到那把琴,才恢复了从前的记忆。”末了,他又加上一句:“我猜的。” “……好吧。”伶华茵将信将疑,立马将重点转到正事上,“你待会直接去找掌门说明情况,我去找天机长老,可千万不要被魔族的人发现了。” 两人站在仙泽宫上空,俯视着下方的情况,山脚下已经打成一团,不过山门里却没看到一个魔族,看来魔煞军还未攻进中皇山的结界。 伶华茵和风无涯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然后各自往不同方向去了。 伶华茵镇定自若地去往天机处,路上遇到几个神色匆匆的弟子,看到她都有些奇怪,但也没怀疑,恭敬地称呼她护剑长老,转头却窃窃私语:“咦,护剑长老不是在外面和其他长老抵御魔族来犯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五感灵敏的伶华茵听到他们说话,转头看了一眼,趁他们没发现急忙去找天机长老。天机长老不擅于动武,此时应该不会离开自己的地盘。虽然仙泽宫规定弟子进天机处不能乱走乱飞,但伶华茵也不管那么多了,直接避开那些机关蹭蹭蹭地往上飞,要是这一惊人一幕被戒律长老看见,估计要气得吐血了。 来到最上方的石台,伶华茵便察觉到不太对劲,因为天机道长用来防止外人入侵的结界被打开了。她急忙往里走去,寻了好几个宫,最后来到天机道长存放灵石的地方,一进去就看到天机道长被人捆在一张桌脚上。天机道长看到伶华茵,一个劲地对她使眼色,就是呜呜呜地不说话,伶华茵一看便知他被下了禁言术。 莫非这宫里还有其他人?! 伶华茵左看右看不见人,立马过去帮天机道长解绑。刚蹲下去,天机道长眉毛都要挤在一起了,伶华茵以为他是想说话,便给他先解了禁言术。 刚解开,天机道长瞪着眼喊了一句:“伶华长老,你后面!” 伶华茵动作一滞,往身后一看,脑子顿时像停止运转一样,呆呆地望着眼前的人。 那人一身黑色,披头散发,眼睛赤红,嘴角噙着温柔似水的笑容,但眼里却是刺骨的寒冰,正一瞬不瞬盯着伶华茵。眼前的人是苏慕没错,但又不是苏慕,因为苏慕根本不会有这样的表情。 “苏慕?”伶华茵不敢确定眼前的人是她熟悉的那个小慕。 苏慕轻轻抚摸着手里的天灵石,说道:“师傅,怎么三日不见,好像就不认识我了?” 天机道长拉了拉伶华茵的衣袖,说道:“伶华长老,你徒弟他反了,他要偷走我的天灵石。” 苏慕笑道:“天机道长,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偷是神不知鬼不觉地拿,我这当着你的面来要,怎么能算作偷呢?” 天机道长气结道:“你你你,你拿我东西还有理了!伶华长老,你看你养虎为患,教出的好徒弟!” 苏慕看向伶华茵,眼里闪过一道暗芒,他说道:“我确实是我师傅教养的,至于是不是虎,这要问师傅了。师傅,你觉得我是虎呢?还是你手里待宰的羔羊呢?” “待宰的羔羊”苏慕说的极重,好像是咬着牙说的,眼里更是充满了愤怒。 苏慕定是恨伶华茵骗了他,以为她真的要将他移交给仙泽宫。这次计划失败,很大原因是因为伶华茵的大意,才导致苏慕误会了自己,这一切也是她咎由自取。她对苏慕道:“小慕,这事你要怪就怪我,别牵连到其他人,有什么事,我们回清徽台说。” “我怎么会怪师傅,师傅把我带离苦海,养我这么多年,教了我那么多东西,我感恩戴德,真心付出,为了师傅我还杀了人,我怎么舍得怨师傅呢?” 伶华茵知道苏慕拐着弯跟她说反话,心里指不定已经将她千刀万剐了,她只能尽量稳住他的情绪,若是哪一句话惹他不快,苏慕又要开杀戒了。 苏慕正和伶华茵僵峙着,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一连串脚步声,三个高级弟子跑了进来,看到里面的三人,皆是一愣。其中一个立马反应过来,指着苏慕道:“好啊魔头,原来你在这里!你个忘恩负义之徒,今日别想逃走!” 一道灵气打在苏慕背上,苏慕眉头一皱。 真是不想什么来什么,只见那三名弟子拔剑跑向了苏慕,苏慕余光一瞟,手都未抬一下,眸中红光乍现,三名弟子被三道光束直穿胸膛,鲜血喷溅,当场身亡。 “啊杀人啦!”天机道长惊呼。 伶华茵急了,连忙放低姿态,温言软语道:“小慕,为师知道对不起你,不该骗你,如果你真要泄愤,尽管冲着为师来。” 苏慕眼角一挑,“泄愤?”她以为他这次来只是为了泄愤吗?说罢他便低头笑了起来,“原来师傅是这么想我的。” 突然,他眼眸一寒,歪脖笑道:“既然师傅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师傅不管我怎样都受着吗?” 伶华茵为行缓兵之计,说道:“你尽管来,为师绝不还手,你只要不伤害其他人。” 苏慕听了似乎更生气了,他怒道:“那师傅现在就跟我回去!” 伶华茵看了看天机道长,对苏慕道:“行,我跟你走,但你先把道长的禁锢术解了。” 苏慕冷冷看了天机道长一眼,然后手一挥,天机道长立马就恢复了自由。 “伶华长老,你不能跟这个臭小子走,你这是羊入虎口啊!” 伶华茵没有听道长的劝阻,走到苏慕跟前,苏慕笑了笑,一把抓住伶华茵的手,然后化作一阵烟消失了。 没过一会儿又有弟子紧随其后赶到,看到地上的三具尸体,皆一阵惊惶。 天机道长跺脚嚷嚷道:“啊不得了了不得了了,苏慕那小子把我的天灵石拿走了!对了,还有伶华长老!伶华长老被苏慕带走了!” 弟子们面面相觑,伶华长老不是在山门外吗? 天机道长着急道:“山门外面那个是假的,假的!我们都被骗了!快告诉掌门!” 第一百二十九章 囚禁 伶华茵被带回梦嵇坞后就被关在一间小屋子里,做好了随时被苏慕千刀万剐的心理准备,但是苏慕将她关起来后就再也没回来过。伶华茵这回可是慌神了,苏慕不会将她扔在这然后又折回仙泽宫去吧?她立马拿出羽毛呼唤九霄,但那边没有任何回应。伶华茵再尝试叫了几声,也丝毫没有动静。她试着拉了拉门,那门上也被苏慕附了禁制,看来不等苏慕回来她是出不去了。既来之则安之,伶华茵索性坐在角落的榻上,思考接下来的对策。 苏慕一直没有来见她。与外面断绝联系的伶华茵有些坐立难安了。正想怎么才能见到苏慕,房间的门就打开了,一个粉色的身影走了进来,然后门又砰地一声被关上了。 伶华茵惊讶地起身,来的人竟然是茵桃。 “茵桃,你不是在蓬莱宫吗?难道蓬莱宫也……”伶华茵自然而然地想到蓬莱宫也沦陷了。 茵桃摆手道:“没有没有,蓬莱宫没有出事,是慕哥哥他去找我,怕我被蓬莱宫的人欺负,就把我带回来了。我听茵姐姐在这,我就想来看看你。” 伶华茵叹了口气,摸了摸茵桃的头,说道:“你来做什么,我都自身难保了。你这不是跟着我受罪吗?你的伤怎么样?” “璇玑真人给我疗了伤之后就不怎么疼了。”茵桃说完又扯了扯伶华茵的袖子,问道:“茵姐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慕哥哥为什么要把你关在这里?” 伶华茵一言难尽,说道:“此事一言两语说不清楚,茵桃,你告诉我,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 “茵桃也不知道,只不过我来的时候,梦嵇坞乱套了,好像有人在外面打架。” 伶华茵心想,难道是杜晔他们?于是便对茵桃道:“茵桃,你不能跟我待在这里,小慕他不会为难你,你赶紧出去,我还要让你帮我件事。” “只要能让茵姐姐出去,我什么事都愿意做。” 伶华茵摸摸她的头,“好孩子。你出去看看是不是杜晔和夜煞,如果遇到他们两个,就告诉他们我在这里。” 茵桃点点头,“好,我这就出去。如果是他们,我就让他们赶紧来救你。”说罢便要跑出去。 伶华茵立马拉住她道:“不,不要叫他们来救我,我在这还有事情要办,你让他们去找夜芙,夜芙拿了我的墨魂剑和天罡剑,还假扮成我的样子,我怕她会利用这点做出什么事来。” “茵桃知道了,可是茵姐姐你怎么办?”茵桃担忧道。 “你就别担心我了,我好歹是小慕的师傅,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只不过你出去找杜晔的时候,一定不要被你苏慕哥哥知道了,免得他把气撒在你身上。” 茵桃听话地点点头,然后便跑出去了。 伶华茵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茵桃回来,也不知茵桃碰到杜晔没有。在屋子里不知白天黑夜,伶华茵估摸已经过了一天,茵桃才又来看她。 “茵桃,怎么样了,有没有见到杜晔他们?” 茵桃回答道:“见是见到了,不过我要告诉茵姐姐另一件事……” 伶华茵急了,“什么事?” “慕哥哥把整个仙泽宫的弟子都带回梦嵇坞了。” “为什么?他带他们回来做什么?”伶华茵震惊道。 “慕哥哥说,他要在梦嵇坞给茵姐姐再造一个仙泽宫。”茵桃顿了顿,有些欲言又止。 伶华茵顿时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她沉声道:“说。” “那些从仙泽宫到这里的人对慕哥哥恭敬有加,称呼他为魔尊,而且慕哥哥还让他们去对付杜晔他们,派出去的那些弟子都是一些弱小之辈,哪是杜晔他们的对手,这一去都是有去无回了。但凡有人违抗他,慕哥哥就将他们杀了,说是杀一儆百。掌门和长老们不愿意服从,都被慕哥哥关起来了。” 伶华茵拍桌而起,怒骂一声“岂有此理”便走到门口,全然忘记门上的禁制,刚打开房门,便见夜芙站在门口。 伶华茵怕夜芙听到了茵桃背地里跟她互通消息,便警惕地看着她,用身子挡住了茵桃。 不过夜芙似乎没有听到她们方才的谈话,她朝伶华茵慢悠悠走了过去,伶华茵以为她又要做什么,连被她逼退了好几步。不过夜芙只是走进房间里,四处张望了下,笑道: “小慕还真是厚待你,你都要杀他了,他还给你准备那么好的房间让你住。” “你来这想干什么?我的剑呢?”伶华茵逼问。 夜芙眼神轻蔑地扫过伶华茵的脸,说道:“什么你的剑?别忘了,我现在才是伶华茵,你不过是一个影子罢了。让你留在这,只是因为你还有点用处。” 伶华茵冷冷一笑,“取了一点我的血,换了一副和我一模一样的容貌,你就以为能替代我了,你做梦。” “哦,是吗?”夜芙含着笑,用手指拈了剑诀,腰间佩戴的天罡顿时听话地在她身边转了一圈落入手上。只听她道:“你看,你的天罡剑都不认你了,我若是让它杀你,它怕是也不会留情吧。” 伶华茵不明白夜芙只是取了她一点点血,为什么她的两把剑都听夜芙使唤,伶华茵紧紧盯着她手里的剑,说道:“天罡剑只斩妖魔,就算它现在不认主,它也不会动我分毫。” “是吗?”夜芙故意拖长了尾音,然后将天罡剑拔出剑鞘,手掌对着剑柄猛地一推,天罡剑便朝伶华茵的方向刺来。 伶华茵眼神一凛,以手掌相接,天罡剑果然在离她掌心一寸处停下。 夜芙不甘心,再次隔空推了一把,天罡剑又往前了一点。伶华茵凝眉聚力,只见天罡剑的剑锋渐渐结起了碎冰,发出咔咔的声音,冰块越结越大,最后延伸到了剑柄。那冰寒灵气顺延而来,夜芙的手都快冻僵了。 发现天罡剑再难推动,夜芙脸上顿时现出惊慌的神色,她立马撤回灵力,想将天罡剑收回,伶华茵就在这时朝夜芙猛地推出一道灵气,另一手正要去夺剑。门突然开了,一张冷峻的脸出现在门口。 “啊。”夜芙被伶华茵的突袭逼得倒退,正巧撞上身后的一堵肉墙。 苏慕一把将夜芙拉开,也不躲,正正迎上了伶华茵的那一击,顿时,苏慕胸前的血液如凝滞了一般。 伶华茵一惊,手掌上的寒气瞬间消失,她愣愣地看着眼前的苏慕,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替夜芙挡下这一击。 苏慕眉头紧蹙,眼神淡漠,他猛地抓起伶华茵还来不及撤走的手,用力推开。伶华茵站不稳连退了几步。 “我以为师傅只是擅长使剑,没想到师傅没了法器也那么厉害。”苏慕怪里怪气的语调也不知是赞赏还是讽刺。 伶华茵看着他的胸口,镇定下来,面无表情道:“苏慕,我有事情要跟你说。” 苏慕冷冰冰看向一边道:“那就在这说吧。” “单独说。” 苏慕顿时挑眉笑道:“好啊,我也正有好东西给师傅看呢。” 苏慕听到伶华茵要单独和他谈话,似乎心情一下就变好了,竟然带着伶华茵去参观他在梦嵇坞的新领地。一路上看到好些仙泽宫的弟子,他们皆对苏慕马首是瞻,唯命是从,早已忘记自己还是仙家弟子。更有甚者,给苏慕他们端茶倒水,摇尾乞怜,完全失了仙家风范。 伶华茵见状,愤怒不已,指责道:“苏慕,你将他们带到这里,就是让他们替你做这些事?你分明就是在羞辱他们!” 苏慕不以为意,“我给他们吃好住好,怎么就是亏待他们了?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师傅啊。我将仙泽宫搬到这,也是想让师傅好好待在这里,哪里也不要去。” “我答应跟你回来,是为了让你不再害人,不是来囚禁他们的!你说,你是不是又杀人了?” 听伶华茵质问,苏慕也不恼,他漫不经心地笑道:“那些人不听话,我帮师傅清理门户不行吗?师傅若是愿意,你来做仙泽宫的掌门,他们也不敢有二话。” 伶华茵看他如今这满不在乎的样子,悲愤交加,手指微微握紧,扬手又是一个耳光。这耳光声震天响,旁边的仙泽宫弟子立马扑通地跪倒一片。他们瑟瑟缩缩,因为他们知道,如果苏慕生气了,第一个拿来出气的,就是他们。要杀要剐,全看苏慕的心情。 苏慕摸了摸自己火辣辣的脸,看着伶华茵不怨不恼道:“这是师傅第二次打我,不过没关系,师傅打徒弟是应该的,徒弟就该受着。” 伶华茵嘴唇直哆嗦,不敢置信地看着苏慕,“你怎么变成这样子了,为什么变成这样子了……”她念叨了两次,身子似有些虚晃,然后失魂落魄地转身走了。 旁边跪着的弟子抖得更厉害了。苏慕寒眸扫了旁边两人一眼,单手一挥,那两名弟子的脖子立马鲜血喷涌,连临死前的挣扎都没有机会。 苏慕笑了笑,拂了拂袖,然后往伶华茵的方向追去。 第一百三十章 掌门 “师傅,我送你的礼物你不喜欢吗?”苏慕看着蹲在地上的伶华茵,问道。他似乎没有发现伶华茵的不对劲。 直到伶华茵斜倒在地上没有动静了,苏慕才慌了神。他冲过去将伶华茵抱在怀里,看到伶华茵满脸是汗,眉头紧蹙,手指都要掐进肉里,他顿时手足无措,“师傅,你别吓我,你怎么了?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我错了,你不要这样。” 但是伶华茵依旧面色痛苦,似乎只要她身体受到伤害或者情绪发生巨大波动,她就会头疼发作,而且痛不欲生。 “师傅,师傅!”苏慕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不停地叫她。 伶华茵几乎全身的重量都靠在苏慕臂弯里,她虚弱无力地抓住苏慕的手,想要站起来,但根本是徒劳。 “掌门呢,还有其他长老,在哪?”伶华茵低头喘着粗气道,她现在压根不想看到苏慕的脸。 苏慕怕伶华茵被他气伤了身体,连忙道:“我只是让他们来梦嵇坞做客的,我没伤害他们。” “放了仙泽宫的人,你怎样我都好,我的命都可以赔给你,你把他们放了吧。” 苏慕怔了怔,说道:“我若是放了他们,他们会杀了我的,师傅就这么想让我去死?” “你现在是魔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他们又怎么能杀得了你。” “我可以答应师傅放了其他人,但是单立群他们,唯独这个我不能答应。”苏慕咬牙道。 伶华茵以为他不知悔改,又要打过去,但是体力不支,她的手软绵绵地搭在苏慕身上,悲愤不已地说道:“就算我求你,你也不肯放人吗?” 苏慕面上挣扎,说道:“单立群不是什么好人,虚与委蛇,师傅被罚至月河,都是他下达的命令,他根本就是想间接害死师傅。我若放了他们,他们不止要杀我,还要将师傅也流放。” “信口雌黄!掌门怎会害我!”伶华茵一口气上不来,险些背过气去。 “现在我说什么师傅都不会信了,不过我是不会放了他们的。”苏慕说罢,便将伶华茵抱了起来,冷冷道:“师傅既然身体不舒服,那我就先送师傅回去。” 茵桃看到苏慕抱着伶华茵回来,连忙跑过来担忧道:“慕哥哥,茵姐姐怎么了?” 苏慕看了一眼晕过去的伶华茵,说道:“师傅累了不舒服,你好好照顾她。”说罢将她抱到床上便离开了。 一离开,苏慕立马就去了关押单立群和其他长老的牢房,他们身上皆被下了束仙咒,法力流转不灵。牢房外皆有魔物把守,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单立群看到苏慕,冷哼一声,侧着身站在诸位长老前面,即使落难于此,也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要不是夜芙偶然间看到了单立群的心魔,揭穿了他的真面目,苏慕还敬重他是个德高望重的人。 苏慕让人将牢房门打开,走了进去,扫视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到单立群身上。他一抬手,单立群就被魔气带到身前,苏慕一手捏住了单立群的脖子。 长老们皆愤怒地涌上前,却被几只魔物拦住了。 单立群镇静如常,“魔孽,要杀就尽管杀。” 苏慕笑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反正我已经杀了那么多了,不多你一个。不过杀你之前,我要问你几句话,也让在场的各位长老听听。” 单立群瞟着苏慕,等着他的问话。 “当年我师祖,也就是衡葳真人是不是你害死的?”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单立群。 单立群不慌不乱,瞥向苏慕,说道:“衡葳是偷图的贼人害死的,你师傅就是最好的见证,与我何干?” 苏慕冷笑道:“我师祖修为深厚,怎会因为自己的法阵反噬加上敌人的一掌就丧命,分明是你趁人之危,暗中谋害。害得我师傅以为师祖是因她而死,愧疚了一百年,在大荒山思过了一百年。” 单立群听了,脸上不动声色,说:“你又不是衡葳,也不是那个贼人,怎可如此诬赖于我?” “对啊,你个魔孽,恩将仇报就算了,居然血口喷人!”其他长老纷纷附和。 苏慕不理会他们,笑道:“是不是诬赖,问问你的心魔就知道了。”说罢,他拍了拍手,命令手下将一碗水端了上来。 单立群皱眉看向那碗水,不明白苏慕何意。 苏慕端起那碗水,慢吞吞地说道:“你们仙家的化魔水真是有用的很,都派上好几次用场了。”连他自己都喝过两次,其中一次便是伶华茵骗他喝的,想到这,苏慕的眼神又覆上了一层寒冰。 “掌门敢不敢喝呢?” 单立群不怒自威的脸上这才出现一丝惊慌,他呵斥道:“我堂堂仙泽宫掌门,为何要听从你的话喝这个东西!” “你不敢?”苏慕挑眉道,“来人,喂他喝。”苏慕的语气平平,却刻不容缓。 单立群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喂了半碗化魔水,只见他剧烈咳嗽了下,用手捂着喉咙,似乎想将那水给吐出来。苏慕见状,一个掌风扇去,单立群直接将喉咙里的水给吞了下去。 不一会儿,单立群身后就现出一个巨大的黑影,正是他的心魔。众人皆惊,就算苏慕说的是假的,但一个鼎鼎大名的仙家掌门人居然被那么大的心魔缠上,这也是入魔的征兆了。而且修为越高深,附在他体内的心魔越强大。 苏慕又道:“那次师门试炼的心魔事件,也是因你而起吧。我师傅回去了,你想起了我师祖,心中有愧,心魔趁虚而入。我说的对不对?” 苏慕说罢,长老们便都纷纷看向单立群。单立群自知瞒不过去了,羞愤交加,背后的黑影似乎更巨大了。 “让我师傅去月河,是你故意想借魔物之手除掉我师傅,这样你就眼不见心为净了,可偏偏事不遂人愿,我师傅从月河出来了。” “这都是你一面之词,你以为这里的人会信你一个大魔头的话吗?” 苏慕笑道:“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单立群,我有说过我要让他们信吗?” “那你想干什么?”单立群见自己做的事情已然暴露,也没有了顾忌。 苏慕冷冷道:“杀你之前,你先到我师傅面前赎罪,我或许还能让人给你立座坟。” 单立群哼道:“就算衡葳是因我而死的那又如何,我待仙泽宫众人包括你师傅恩重如山,你师傅屡次触犯门规,我都视而不见,不然她现在还能坐稳护剑长老之位吗?” “好一个恩重如山!倘若不是我师傅有掌控墨魂剑之力,而你又对你的所作所为有愧疚,我师傅的下场是不是就跟我师祖一样了?!”苏慕狠狠地甩了甩袖,眼睛里的红光愈发犀利起来。 “既然你想为你师傅抱不平,那你现在就杀了我吧,多说无益。” 苏慕却道:“现在杀了你,我师傅岂不是要怪我。你不想赎罪也行,你不是道行高深吗?听说中皇山的灵犬对魔物的嗅觉极其敏锐,你说我要是放几只进来,你说是灵犬吃魔,还是魔吃灵犬?” “苏慕,你不要欺人太甚!就算掌门被心魔附体,一时迷了心窍,也轮不到你来制裁!”戒律长老喝道。 苏慕瞟了戒律长老一眼,笑道:“那你说,该由谁制裁?你连自己座下的弟子都管束不好,还想管束别人?莫非又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戒律长老虽怒,但也无话可说。 众人皆知苏慕指的是大荒图魔灵一事,顿时哑口无言。 单立群在众长老面前颜面尽失,不愿苟活,于是对苏慕道:“我是做了对不起衡葳的事,既然你想要讨回公道,那么我就一命还一命,但请你不要再为难其他人。”说罢,单立群就要拔剑自刎。 苏慕冷眼一扫,抬手将那剑打掉。 就在这时,牢房里响起桀桀的笑声,一个黑影在牢房上闪过。苏慕不禁眼神一凛。 “真是精彩啊!”那声音在牢房四周回荡,但就是看不到是谁在说话。 “如此强大的心魔,死了不是可惜,不如为我所用。”那声音说完,只见单立群突然双目瞪大,目眦尽裂,双手抱头倒在地上,身体也剧烈颤抖。 众人惊呼:“掌门!” 单立群就像突然间得了癫狂症一样在地上扭动,发出痛苦的声音,他身后的黑影不断变化,然后像被一股力量牵引一样,瞬间被吸走了。一个高大的影子渐渐露出原形,他伸手抓住从单立群体内跑出的金丹,然后手指一捏,金丹便碎成了粉末,而单立群也在地上挣扎了下,没了动静。 苏慕大为震骇,他一掌朝影子拍去,却从影子身体穿了过去。 影子饱腹之后心满意足,赞叹道:“不愧是仙家掌门的心魔,好久没有那么强的饱腹感了。” “你杀了他!”苏慕又惊又怒。 影子看了他一眼,说道:“你不是也想杀他吗?我这不是帮你提前动手。” 苏慕脸色煞白地跑向单立群,将他的头从地上翻转过来,见他七窍流血,果然已经死透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情之囚 伶华茵一醒来,就看到苏慕站在床边,一动不动,也不知道看了她多久。 “单立群死了。”苏慕面无表情道。 伶华茵心里咯噔了一下,难道苏慕是来跟她认罪的? “你杀的?”伶华茵眼神空洞,好像对他的行为已经麻木了,就算是苏慕现在在她面前杀人,她都不觉得奇怪了。苏慕就是个嗜血的恶魔。 “我说不是师傅也不会信吧?” 伶华茵双腿盘坐在床上打坐,调理内息,这样身体好像就能舒服一点。闭着眼,不看到苏慕那张脸,心情好像也能稍微平静下来。 “梦嵇坞都快是你一个人的了,若非你授意,这里还有谁能在你的地盘上杀人。”伶华茵心里已经指定苏慕是杀害单立群之人了。 苏慕自嘲地笑了笑,说:“是啊,不仅梦嵇坞是我的,魔界,甚至整个人界,也准备是我的了。” 伶华茵突然睁开了眼睛,没有任何感情地望着苏慕。就是这样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眼神,让苏慕感觉心里空了一个洞,冷风灌进去,比平时她误会他骂他还刺痛。 伶华茵不说话,苏慕自顾自地说道:“九霄的影子将下等魔全部带到了人界,现在人界正遭遇生灵涂炭,影子还扩大了它的魔煞军,用来对付仙家门派。对了,就连九霄的幽冥界也不例外,一连折了好几个地界,兴许他现在正被魔煞军困住脱不开身呢。被自己的影子逼到这个程度,他也是第一个。” 伶华茵闻言,眼皮不受控制地跳了下,刚好落入苏慕眼里,苏慕心中颇感烦躁。看来只有提到那个名字,她才有一丁点反应。 “师傅好些了吗?如果还是不舒服我让人过来给师傅瞧瞧。”苏慕还一直惦记着她昨天疼得晕倒之事。虽然苏慕的所作所为让伶华茵气愤至极,但也不至于让伶华茵气到那个份上,苏慕还是很担忧她的身体状况。而且苏慕的记忆出现了短暂的空缺,他记得那日伶华茵给他喝了化魔水之后就带他回仙泽宫,但是中途遇到了影子,之后一直到被夜芙救回梦嵇坞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却是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伶华茵再不想欠他任何人情,直截了当道:“不必。我就算不好,也不需要你的人来看。” 苏慕一滞,伶华茵想是对自己深恶痛绝才会说出这样绝情的话,他见伶华茵现在是看都不愿意看他一眼了,心中痛苦,却又温语软语道:“我看师傅这段时间似乎很是疲累,这次又突然疼得这般厉害,还是看看为好。” 其实昨日苏慕将她带回房后差人过来看过,但是伶华茵身上不知放了什么法宝还是用了什么法术,生人一接近就被一道灵气逼得退后,最后不了了之。 “为师若是疼死了,岂不是如你心愿。”伶华茵闭着眼睛轻声道,好像对苏慕已经完全没有了期待。 苏慕忽觉委屈,双眼几乎泛着泪光,“师傅,我带你回来不是为了泄愤的,我是真心想跟师傅和好。我那日只是太生气了,所以才对师傅说了重话。” “你这话我就不太明白了,你将仙泽宫整个搬来,对他们百般羞辱,随意杀人,就是为了和我和好?你这样的好,我承受不起。” “师傅,你当真要和我生分了吗?是不是只要我死了,师傅你就满意了?” 伶华茵看着他道:“你死了,我不会满意,我只是后悔,为什么在你第一次攻打仙泽宫之时没有把你封印到墨魂剑里,这样你就不会再兴风作浪。” “原来师傅这么讨厌我,恨不得把我除掉。”苏慕顿时感觉心如裂帛,他眸中升起一道隐隐怒意,“不过我恐怕要让师傅失望了,我不会消失的,我会天天来看望师傅,让师傅也天天面对我这个让你恨不得除之以后快的徒弟。”说罢,苏慕便怒气冲冲地夺门而出。 苏慕离开后,伶华茵立马拿出九霄的羽毛,对着羽毛又尝试叫了几声他的名字,但是都没有任何回应。难道九霄那边真的遇到了麻烦? 伶华茵愈发坐不住了,她一定要出去。也不知道风无涯那边怎么样了,仙泽宫的人都被苏慕带到了梦嵇坞,风无涯也应该有消息才对。 一直等到半夜。 “茵姐姐,茵姐姐。”茵桃在外面拍着门。 伶华茵凑到门上,对茵桃道:“茵桃,我想出去,你能帮我吗?” “茵姐姐,今天慕哥哥生了好大的气,也不让我来看茵姐姐了,我是偷偷跑出来的。茵姐姐,我法术有限,解不开慕哥哥的禁制呢。”茵桃在外面为难道。 伶华茵想想也是,如果这门的禁制轻易就能解开,她也不至于被关在这了。苏慕压根就不想让她离开这里。 伶华茵想了想,问道:“茵桃,你在外面可曾听到什么消息?长老他们可还好?” “他们被慕哥哥关在牢房里了,平时不给人随便靠近。茵姐姐,你不要惹慕哥哥生气了,茵桃很害怕。我听到他跟别人吵架了,单掌门不是慕哥哥杀的。” 伶华茵吃惊道:“不是他杀的那是谁?” “我听到慕哥哥骂了那个人,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我从来没见过他,慕哥哥说是那人害得茵姐姐两次误会了他。白臻的死也不完全怪慕哥哥,是那个人附身到白臻身上,慕哥哥才要杀她的。那两名弟子也是那个人杀的,不关慕哥哥的事,茵姐姐真的误会他了。” 伶华茵心中微叹,这个时候了,茵桃都还在为苏慕说话。即便这几个人真不是苏慕所杀,但苏慕囚禁仙泽宫众人,的确杀了不少人,这也是事实。 “茵桃,我知道了。你能再帮姐姐一个忙吗?” “茵姐姐说。” “明日你让夜芙来找我,我有事要跟她说。” “可是,夜芙她会来吗?” “她若不来,你就跟她说,苏慕身上下了牵机缚,只有我才知道解除的方法,她一定会来的。” 茵桃在外面点点头,也不管伶华茵是否能看见,“好,那我试试。” 伶华茵其实并不知道牵机缚如何解除,但现在也只有这个办法能让夜芙来找她了。 第二天一早,夜芙果然应约而来。一进门,伶华茵便从背后袭击了她,夜芙没料到伶华茵会偷袭,毫无防备晕倒在地。伶华茵小施法术,夜芙估计一时半会也醒不过来。伶华茵又匆忙与她互换了衣服,将天罡剑佩在腰间,只是墨魂剑还在夜芙须弥里,伶华茵暂时没办法拿回。不过这样,已经看不出来谁是真是假了。 伶华茵看着躺在地上的夜芙,用剑在隐蔽处刺穿她的手臂,用手指拈了一点她的血,便在门上的结界画了个符号,顿时,苏慕的禁制就消失了。看来这结界,还真的只是苏慕用来防她的。 伶华茵不知道苏慕什么时候会去“看望”她,于是便直接去找苏慕,想打探到长老们的下落。 “芙姑娘,你怎么在这啊?魔尊正在找您呢!”路上碰到一个丫鬟,丫鬟完全没认出她来。 顶着一模一样的脸,再加上这身衣服,果然好办事的多,也省得伶华茵漫无目的地找了。 “魔尊在哪里?” “他在‘青鸾殿’呢。” 伶华茵有些惊讶,这苏慕还真想在梦嵇坞造一个仙泽宫么?现在叫夜芙过去,到底有什么事? “我知道了,这就去。”伶华茵顶着疑问,照着仙泽宫的方位找到了“青鸾殿”。 里面的布置果然跟仙泽宫的一模一样,伶华茵甚至有些错觉,以为回到了中皇山。 苏慕正站在里面的藏书阁,看到伶华茵到了,他才回过神来。 伶华茵看到苏慕,心里不免有些芥蒂,不过她现在是“夜芙”的身份,要装也要装的像些。夜芙平时到底是怎么叫他的?想到不久前夜芙在她面前称呼他为小慕,伶华茵便笑道:“小慕,听下边的人说你找我?” 苏慕看了她一眼,然后面无表情地说道:“这个宫殿刚布置好,完完全全按照她的喜好,你说我要不要让她搬进来住?” 伶华茵撇嘴道:“小慕不是已经给她安排了住处吗?她这么对待你,你还对她这般好。”这个时候,夜芙是不是要表现得很委屈? 苏慕见她那委屈巴巴的模样,突然笑了,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你是在吃醋吗?”苏慕捏着她的下巴,让她抬起头看他,脸上现出玩味的笑容。 伶华茵本能地想往后退,但一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份”,就没有动,只不过手心已经捏出了汗。她微微低着头掩饰着自己的不安,但落在旁人眼里,就好像是在害羞一样。 苏慕顺势揽过她的腰身,伸手抚摸她的脸,好像在欣赏绝世珍宝。 伶华茵被迫抬起了头看向他,苏慕曜石般的双眼奇亮无比,犹如天上的星辰。 “茵茵。”苏慕忽然用在西海那时候的口吻唤着她。 伶华茵惊讶无比。 下一刻,伶华茵感觉唇上一股湿热,苏慕的唇竟然覆了上来。 伶华茵顿时目瞪口呆,苏慕的唇完全包裹住她,伶华茵已经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而苏慕似乎亲得愈来愈认真,微闭双眸,长长的睫毛像羽翅般颤动,呼吸都变得紊乱起来。 伶华茵全身像过了电似的,她猛地将苏慕推开,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夜芙从来不会叫我小慕的,师傅。”苏慕眼神灼灼看着伶华茵,舌尖还意犹未尽地舔了下嘴唇残留的气息。 第一百三十二章 师傅(一) 伶华茵并不是什么榆木疙瘩,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吻,她紧绷的心弦确实被苏慕撩拨了一下,不过更多的是羞愤。但是她嘴巴似乎变得迟钝了,张着嘴哑口无言地盯着面前的人。 苏慕唇角一勾,目光如炬,“好像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师傅这么可爱的表情,不过师傅为何如此惊慌,这也不是我第一次亲你了。” 伶华茵知道他说的是在西海的那三个月,顿时又羞又恼,气得嘴唇发颤,但到嘴边就只有这句:“我是你的师傅!是养你的人!” 苏慕却不甚在意,“倘若不是师傅养了我这么多年,我也不至于会这样。师傅以为我没有试图说服过自己吗?要怪就怪师傅之前对我这么好,现在又想把我一脚踹开,晚了!这都是师傅逼我的!” 苏慕发泄怒吼完,就一把拉过伶华茵,伶华茵未反应过来,就被苏慕推到旁边的书桌上,下一刻苏慕的吻又劈头盖脸地压下来,伶华茵如遭五雷轰顶,奋力一挣,但是苏慕力气大得惊人,整个身体都压在她身上,挣扎间,苏慕便拉开了她胸前的衣物。伶华茵顿觉羞耻难当,伸手摸过桌面上的墨盘,用力朝苏慕头上砸了下去。 苏慕感觉后脑勺一痛,伸手一摸,手上都是血。伶华茵趁机踹到了他小腿上,拔出天罡剑,指着苏慕的鼻子,惊魂未定地喘着粗气道:“畜生!” 苏慕看着指着他的剑,说道:“师傅又想杀我了。” 伶华茵由于刚才的激烈反抗,胸口剧烈起伏,她抓着胸前的衣服,从牙缝间冷冷迸出一个字:“滚!” 苏慕看那伶华茵对着自己的眼神,已经是厌恶至极,看他就如同仇人,他恨恨地拂袖而去。 伶华茵顿时像抽干了力气瘫坐在地上。 她真是天真到离谱,以为苏慕尚存有一丝理智,但是这点理智在伶华茵面前根本就一文不值。 “好好看着青鸾殿,不让任何人踏入。” 伶华茵被苏慕关在了青鸾殿里,与外界彻底隔绝。一连几天,苏慕都没有来过。伶华茵反倒觉得轻松不少,至少不用思考该如何面对苏慕了。 月光被厚厚的云层掩盖,树木遮天,一道红色身影从树林间疾穿而过,追逐着一个白衣男子,看男子那身穿着和手上佩剑,应该是个修仙门派的人。男子时不时回头看,一脸惊惧,手上的剑也一直往后挥动,好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一声凄厉的狼嚎响彻在林子里,男子吓得魂飞天外,摔倒在地。一道红影伴随着铃铛声迎面而来,男子下意识地用袖子挡住了大半张脸。今日,必死无疑了。 但紧随着一阵琴声响起,意料中的恐惧并未到来,男子一睁眼,红衣女已然不见。 这些天,魔族势力日渐扩大,除了影子带着魔煞军在幽冥界与九霄周旋外,以苏慕、夜姚为首的魔军攻占了各大修仙门派,而霖歌则不断地抓捕那些出逃或者是落单的修仙人,并将他们献祭给自己豢养的魔物。 仙泽宫落难后,风无涯一路追寻着霖歌,这才追到了这个林子里。 霖歌受伤了,她穿梭在树丛中间,时不时停下来喘口气。要不是风无涯从娲皇宫借来了天灵锁,她也不至于如此狼狈,被一个琴灵追着跑。 简直就是魔灵的奇耻大辱! 而且被天灵锁伤到的地方没办法自行愈合,霖歌一路上留下了血迹,风无涯找她根本就不费吹灰之力。 腰间的锁心铃这个时候就显得十分碍事,霖歌大骂一声“该死!”就将腰间的铃铛解开扔到一边,然后从裙角撕下一片布,将手臂上的伤口缠了好几圈。 做完这些事情后她已经精疲力竭,正要就地休息一会,就看到一白衣身影落到地面上。 霖歌如临大敌。她屏住呼吸,尽量将自己隐藏在树后面。 天灵锁到底是何方神器,威力竟然如此厉害。霖歌用手在空中画了一朵花的符号,又默念了几句,然后那朵花便消散在空气中。顿时,寂静的林子里忽然刮来了一股奇怪的风。 风无涯四处张望,突然,附近的下等魔从四面八方被召集而来,朝着风无涯的方向发起了攻击。霖歌趁机逃走。 回到梦嵇坞,霖歌看到好多仙泽宫的弟子,一问才知是苏慕在她不在的时候将仙泽宫的人全部带回了梦嵇坞,为了给伶华茵在这建个新的门派。霖歌气冲冲地去找苏慕,想质问他为何没有把这些人全部杀掉,还留着他们性命。然而一进到苏慕的寝殿,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香味,还夹杂着冲天酒气。霖歌觉得那香古怪,便捂着鼻子闯进内殿,没想到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 纱幔内,两个身影交叠在一起,女人身上几乎一丝不挂,而男子上身赤.裸,将女子搂在胸前,两人亲得难舍难分,苏慕一边亲还一边叫着“师傅”。 女子带着低低喘息,“魔尊,我是芙儿啊。” 没想到这句话竟引来苏慕的不满,他眼神阴郁,言语威胁道:“叫我小慕。” “小慕,小慕。”夜芙虽然不甘心,但是最终屈服在苏慕的怀抱里。 霖歌看到这一幕,顿时血气上涌,她看向一旁的迷.情香,一把掀翻了桌子。 床帐内的两人朝霖歌望来,夜芙显然吓了一跳,身子也往苏慕怀里缩了缩。苏慕却镇定如常,扯了床上的毯子盖住夜芙的身体,抬起头对霖歌笑道:“你回来了。” “苏慕,你在干什么!?” 苏慕看了一眼怀里的女子,笑道:“如你所见,你说我在干什么。” 霖歌指着夜芙,道:“你好好睁着眼看看她到底是谁!你叫她什么!?” 苏慕漫不经心靠在床上,说道:“芙儿嘛,我当然知道她是谁了,不是你们让她扮成我师傅的样子吗?芙儿喜欢我,我将她当成我师傅,有什么不对吗?”说罢,又将夜芙往怀里拉了拉。夜芙一脸羞窘。 霖歌怒视着夜芙,问道:“你答应过我什么了!?” 夜芙用手裹着毯子,慌张道:“我答应过霖歌大人,若我换得伶华茵的容貌和声音,只能陪在魔尊身边,绝不越界。”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夜芙支支吾吾,苏慕不耐烦道:“是我,芙儿不情愿,是我逼迫她的。” 霖歌不敢置信地看着苏慕,心里冒起一股无名火,好像捉奸的是九霄和别人一样。 “伶华茵是你师傅,你就算再怎么她,也该顾及顾及伦理纲常!” 苏慕听到她这番话,顿时低头笑了起来,笑得有些丧心病狂。 霖歌怒道:“你笑什么?” “我笑这番话居然从你霖歌口中说出。伦理纲常是个什么鬼东西,我一点也不在乎。你今日所见,就是我想对我师傅做的事,怎么了?”苏慕一点也不避讳自己对伶华茵的非分之想。 “你简直就是个疯子!”霖歌骂道。 苏慕突然没了兴致,他穿了衣服,慢悠悠地站了起来,然后往殿外走去。走到霖歌旁边,他闻到一股血腥味,偏头一看,便见霖歌手臂上缠着布条,已经被鲜血浸湿了。 “谁伤的?”若不是苏慕嘴角带笑,霖歌还误以为苏慕突然关心起了她。不过他现在的语气更像是在说,居然有人能把你伤成这样,我倒想看看是谁。 霖歌恨恨道:“风无涯。” “风无涯?”苏慕脸上现出一丝惊讶。 “你要不想惹麻烦,赶紧把梦嵇坞的那些道士解决掉,你把他们留在这就是养虎为患。”霖歌最后给了他一个忠告。 苏慕没有理会她,径自往殿外走去。他心烦意乱,不由自主地就来到了“青鸾殿”。在外面驻足了好一阵,才决定推门进去。 偌大的青鸾殿,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苏慕心里悬着,脚步下意识地加快,找完了所有的房间,都没有看到伶华茵的身影。他一下子慌了,立马冲了出去。 伶华茵失踪了。魔尊大怒,梦嵇坞顿时乱了套。 而此时,伶华茵正和夜煞躲在一间房屋后面,躲避着寻找伶华茵的魔族。 “你怎么知道我在青鸾殿?” “是那个小丫头告诉我的。”夜煞答。 “那茵桃呢?” “放心,小丫头被我带出去了,主上让我来救你。” 几天未曾听到九霄的消息,伶华茵乍听立马感到心安起来,她问道:“九霄他现在怎么样了?” 夜煞道:“主上被魔煞军困在幽冥界,暂时没办法亲自来,所以叫我来找你。” 九霄果然也受困了,难怪羽毛一直未有反应。伶华茵担忧道:“他没受伤吧?” 夜煞好像听到什么惊天大笑话一样,表情夸张道:“主上怎么可能受伤,伤到谁也不可能伤到自己好吗!他可是金身不破之躯,你想什么呢?” 伶华茵这才放下心来,说道:“他没事就好,你能帮我再带一个人出去吗?” “谁啊?” “夜芙。” “啥?不带这么一带二的啊,我已经帮你把小丫头带出去了,你还想让我再带一个他们伙的,等下暴露了怎么办?” 伶华茵道:“这人很重要,我的墨魂剑还在她那,我得拿回来。你要是不帮,那你就不用救我了,你自己走吧。” 夜煞的任务就是来救伶华茵的啊,她不走他怎么能走!主上会要他命的啊! 夜煞虽然极不情愿再冒这个风险,但也无奈妥协道:“好吧,说好最后一个啦。” 第一百三十三章 师傅(二)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穿梭在屋檐上,准确的说是三个,因为后面那个人还拖着一个被毯子包裹着的女人。夜煞觉得自己捡了个吃力不讨好的活,他也真是郁闷死了,为什么伶华茵让他带的这个女人会在苏慕的寝殿,而且还穿得那么……衣衫不整。他当然是不介意带着一个穿着清凉的拖油瓶,但是伶华茵就不乐意了,打晕人家不说,硬是要让他再抱着一床被子。所以就出现了现在这诡异的一幕。 夜煞有点同情伶华茵了,这苏慕着实变态了点,喜欢自己的师傅不说,还让人变成伶华茵的样子穿成这样,这一看就知道苏慕做了什么难以言说的事了,也难怪伶华茵一路黑着个脸。自己教出来的徒弟,对自己有这种大逆不道的心思,这换成谁都接受不了啊。 夜煞看着前面的伶华茵,心想还好只是他看见了,不然要是被主上知道了,苏慕绝!对!会!死!的!很!惨! 正这么想着就跑到了屋顶尽头,两人从房顶上跳到了陆地上,正准备撤退。 这应该是苏慕的后院,夜煞觉得这一晚真是太刺激了,他居然偷偷拐走了苏慕的女人,而且一拐拐两个!啧啧…… 啧……最后一个啧还没在心里念出来,伶华茵忽然顿住了,夜煞也跟着停住了,然后顺势将裹着女人的毯子又拢了拢,将她的头往毯子里面塞,但是女人的双腿就露了出来。 苏慕正铁青着一张脸站在对面,他身后还有好些魔族的侍卫。 夜煞哀叹了一口气,对伶华茵说道:“你看我说什么来着,多带这个人会暴露的。你说他那么生气到底是因为你跑了,还是你跑了还顺走了一个人?” 苏慕的目光紧紧盯着伶华茵,没有离开过,红色的瞳孔里似乎有火焰跳动。 “师傅这是要去哪啊?”苏慕笑不达意对伶华茵道。 伶华茵不想跟他说话,现在一听到他的声音就来气,她转头对夜煞道:“你先带夜芙走。” “师傅这么舍己为人的吗?夜煞这种见风使舵的小人也值得师傅护着?”苏慕有些不悦。伶华茵连一个无关紧要的人都要去保护,却对自己拔剑相向。 夜煞听到这话更不爽了,他喊道:“喂臭小子,你说谁小人呢?你敢骂本王!” “骂的就是你。”苏慕冷冷道,然后对属下下令道:“捉住夜煞,不要让他跑了!留活口。” 顿时,苏慕身后的卫兵刷刷刷地对着夜煞拉开了弓。 伶华茵立马将灵力凝聚在左手上,在面前张开一个屏障,右手握剑,对夜煞说:“我稍后就到。” “你确定?” “别废话了。” “哦,那我能先把这个拖油瓶扔了吗?” 伶华茵眼神一凛,“不能!” 生气的女人果然不好惹,夜煞立马识相地闭了嘴,抱着快掉的差不多的毯子和一个接近不穿衣服的女人往屋顶上窜去。破魔箭瞬间“嗖嗖嗖”地射了出去。 夜煞一边大骂着“你这是想留活口的意思吗!这箭分明是往死里射好吗!?”声音逐渐拉远,夜煞在伶华茵的掩护下逃远了。 士兵全去追夜煞去了,就留苏慕一个人和伶华茵在那。 “师傅,你又要丢下我。”苏慕又用到了“又”字,表情十分受伤。他刚刚是很生气,但是现在面对一个人的伶华茵,他这几天的思念又似开了水闸般一发不可收拾。 伶华茵已经不吃他这一套了,她知道苏慕不用多久又会露出本性,她要是一时心软,就真的走不成了。于是她冷漠道:“你不要跟我摆出这副样子,你但凡心里还认我这个师傅,你就把仙泽宫的人全放了。” 苏慕见她这般,心里更是难过,他喊着师傅,朝伶华茵慢慢走了过去。 伶华茵毫不犹豫地拿剑指着他,示意他不要再往前。苏慕看了一眼那天罡剑,喉头微动,也不躲,又往前走了两步。 伶华茵有些惊讶,她被苏慕逼得往后退了几步。苏慕许是看到伶华茵这个举动,知道伶华茵根本就不忍心杀他,于是心里隐隐有些雀跃,竟直接朝伶华茵走去。 伶华茵知道自己又上苏慕的当了,把心一横,停下了脚步,冷冷的目光直射前方。 苏慕一愣,那锋利的剑尖竟直指他咽喉,只要再往前一步,那剑锋就会刺进他的皮肤。 伶华茵警告道:“你我师徒一场,我不想与你打,你不要靠近了,再靠近休怪剑下无情。” 苏慕听罢,眼角竟真的落下泪来,他哽声道:“师傅,你就这么讨厌我,到要与我恩断义绝的地步吗?” “不是讨厌,不是恨,只是我对你,已经没有任何期待了。苏慕,你要是今日被我误伤,也是你咎由自取。”伶华茵嘴上说着冷冰冰的话,但内心却是希望苏慕能够知难而退,不要再挑战她的极限。 然而苏慕根本就不信伶华茵会真的杀他,他握住天罡剑的剑锋,往下移动到胸口,苦笑道:“师傅,往这里刺,这里是心脏,是我最爱你的地方,你若是今日不下手,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伶华茵看着苏慕的血顺着剑流下来,表情依旧冷漠。 果真不在乎他了吗?苏慕握着剑锋的手更用力了。 伶华茵的剑险些拿不稳,她内心动摇了下,手也微微颤抖。 这绝对是苏慕的苦肉计。 “师傅,怎么不刺?你只要再往前一寸,这颗心就是死的了,徒儿再也不纠缠你了。”苏慕竟然主动求死。 伶华茵把眼一闭,微微转动剑柄,直刺了过去,顿时,伶华茵仿佛听到了什么碎掉的声音。 不是苏慕的,是她自己的。 “你说的没错,我已经不想和你纠缠下去了。”伶华茵冷然道。 苏慕的脸上现出短暂的诧异,他低头看着刺进自己胸膛的剑,竟忘了身体上的疼痛。他觉得,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的绝望。就算是之前屡遭抛弃,他都没有感觉到心死。 伶华茵迅速将剑收回,毫不拖泥带水。 苏慕的身体被这一抽带得踉跄了一下,才勉强站稳。 “师傅……果然恨我……这里,曾是我为师傅剜心的地方,也是师傅刺向我的地方。”苏慕说着,便摇摇晃晃跪倒在地上,执拗地看着伶华茵的方向。 伶华茵内心触动了下,正要去看看苏慕怎么样了,一个青色的身影忽然飞到她跟前。 “追兵到了,走!”风无涯心急下,直接拉起了伶华茵的手。 伶华茵迟疑了一阵,目光紧紧盯着苏慕。风无涯用力将她拉走。 “不用看了,苏慕不是死不了吗?” 伶华茵一边被他带着走,一边问:“你怎么知道?” “单掌门告诉我的,你在自己身上下了舍身偈。还有,你刚才那一剑,本来就故意刺歪的吧。” 两人没跑多远,一阵埙声从远处传来,伶华茵当即头像炸开一样。 风无涯马上察觉她的不对劲,停下来问:“你怎么了?” 伶华茵疼得倒在地上翻滚了一圈,风无涯吓坏了,慌忙将她扶起来。 “伶华茵,伶华茵,你听到我说话吗?” 风无涯的声音似从远处传来,伶华茵脑子里充斥着“嗡嗡”声,那声音愈来愈大,最后连风无涯的声音都听不到了。伶华茵感觉无数只虫子在脑子里肆意地爬,她疼得死去活来,最后双目充血,疼晕过去。 …… 伶华茵醒来的时候,风无涯已经将她带到了安全的地方。 “怎么样?” 伶华茵坐了起来,看了一眼周围,确定现在他们是在一个林子里。 “我睡了多久了?” “两个时辰吧。之前在蓬莱我就觉得不对劲了,果然我料想的没错。我刚仔细看了,你体内怎么会有两股魔气?”风无涯问道。 伶华茵知道一股是来自夜芙那瓶药,但另一股……莫非是九霄为了压制她体内的那股魔气,又把自己的魔气渡到了她身上? “这魔气是否就是我头疼的原因?” 风无涯点了点头,“可能吧,看你刚才那样,我以为你要死了。” “夜芙曾让我喝过一个东西,喝完之后我的头疼病就经常犯,不过另一股魔气应该是九霄的。” 风无涯想了想,一脸严肃地批评道:“师尊没告诉你不要乱喝陌生人的东西吗?” “…………” “好了,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得想办法驱除你体内的魔气才行,这可不是简单的魔气入灵。” “你有什么办法?” “很遗憾,没有。” “……”伶华茵无语地看着他,又突然想起一事,惊呼道:“刚才你说什么?我睡了两个时辰?!糟了,夜煞和茵桃还在等我!” 风无涯道:“你们约好在哪里碰面?” “没约好。” “…………”这回到风无涯无言以对了。 伶华茵尴尬地咳了声,“事发突然,我就让夜煞先带着夜芙走了,没想到我后面又遇到这种事,实属难料。” “魔果然是魔,居然让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孩子断后……”风无涯摇头低声自语。 伶华茵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风无涯立马乖觉地回归正题,“不过既然说要等你,那应该在比较容易找到的地方,我们去看看。” 不过谁也没料到,夜煞带着夜芙回到暂时安置茵桃的地方时,茵桃已经不见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救人 之谷。茵桃被黑影带到了一座荒芜的城池。 “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你是谁?”茵桃看着这个面貌英俊的陌生男人,有些害怕。 影子瞟了她一眼,笑了笑,未作声。 茵桃看四周黑压压的一片,心里胆怯,不得不跟在这个男人后面,生怕跟丢了,就要被黑暗吞噬。 前方一个女人从迷雾中走了过来,走近才发现是霖歌。 茵桃就知道这个男的跟她是一伙的,她恨恨瞪了那男人一眼,抓着拳头道:“你就是那个害慕哥哥被茵姐姐误会的人吧?你赶紧放了我,不然慕哥哥不会饶了你的!” 她以为这样子就能威胁到他,但是殊不知这样显得她更柔弱了。 黑影笑了一声,带着一丝嘲笑的意味。 霖歌听到了她方才的话,走过来对茵桃道:“你的慕哥哥,被你的茵姐姐刺了一剑,现在还在昏迷中,怎么来救你?” 茵桃惊诧地张大了嘴巴,说道:“不可能的,茵姐姐是不会伤害慕哥哥的!你骗人!” 霖歌冷哼了一声,不耐烦道:“你以为伶华茵是什么圣女吗?刺了苏慕之后就跟人跑了,完全不在意苏慕的死活!这样冷情冷血的人,怎配做人师傅!” “不许你这个坏女人说我姐姐的坏话!”茵桃指着霖歌道,然后觉得不解气,便跑过来想打霖歌。 霖歌厌恶地推开她,说:“别乱动我,小心我砍了你!” “你跟一个小丫头计较什么?”影子在旁边凉飕飕地说道。 “她可不是什么小丫头,她鬼精的很,坑了我们不少回。” 影子笑了笑,“那就让她也坑他们一回。” 茵桃闻言,不知他们在打什么坏主意,连忙拔腿就跑。跑了一段路,她回头看去,那两人并没有追过来,她心下奇怪,但是也不敢停下,就这么跑着,便跑进了一片林子。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发出凶狠的绿光。茵桃害怕得连连后退,那些眼睛也离她越来越近。只听林子里传来一阵尖叫声,林子上空顿时惊起一片飞鸟。 魔界曲空山。 夜芙穿好了衣服被捆在地上,旁边分别坐着伶华茵、风无涯、夜煞,像三堂公审。 一个美貌如花的女子被夜煞像牛羊一样绑着手脚,实在是有点狼狈。谁叫夜煞心里没有怜香惜玉这个词呢。 “夜芙,我体内的魔气,是不是你搞的鬼?”伶华茵开口道。 “魔气?哼,我不知道,那瓶药是霖歌大人给我的,我怎么知道里面放了什么东西!”夜芙被自己的情敌和两个大男人围观着,心里十分难堪,奈何自己不是对手,只能任人宰割。 “我劝你老老实实回答,不然本王让你这小脸蛋开花。”夜煞说完便亮出他的魔爪恐吓了一下夜芙,“你自己有脸不要,干嘛偏偏要装成人家伶华长老的样子,是觉得自己太丑了没人喜欢吗?” 夜煞真的是……太直白了点,一点不顾及女孩子的脸面。而且他这明摆着就是讽刺苏慕不喜欢她,这无疑是在夜芙的伤口上撒盐。 只见夜芙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她颤抖着嘴唇瞪着夜煞,“你!” “你什么你!说,茵桃呢?”夜煞一脸威胁的意味。 伶华茵和风无涯双双看向他,眼神一致在说:你还有脸问别人,茵桃不是你搞丢的吗? 夜煞看他俩都在看他,尴尬地咳了一声,表情又严肃起来,问:“说,你跟苏慕什么关系?” “……” “…………” 这回连夜芙都懵了,这夜煞王怕不是有病,审问的都是什么问题? 这下伶华茵坐不住了,对夜芙道:“我的墨魂剑,交出来,不然你就别想回去了。” 风无涯赞同的点着头,这才是正确的审犯人方式。 “你要是有本事拿,就自己拿回去啊。”夜芙也不是吃软怕硬的。 伶华茵眼神淡淡,说道:“你拿着墨魂剑也没什么用,顶多就是把很好用的剑,但是你要是想利用它打开九荒,这是不可能的。” 夜芙笑道:“你怎么知道是我用?” “你什么意思?” 夜芙不回答。 伶华茵知道也问不出什么了,便对夜煞道:“夜芙在我们手里,霖歌他们也不能利用她做什么,不过为防她逃跑,还是先将她关起来。” “这么麻烦的吗?要不杀了她算了,我再强行打开她须弥。”夜煞觉得这主意不错,简单粗暴。 夜芙听了脸都白了。 伶华茵皱眉道:“你们魔族就会用邪术吗?夜芙没做什么坏事,杀她做什么。” “行行行,听你的,但是我事先说明啊,要是她逃跑了,你可别又赖在我头上。”夜煞弄丢了一个,可不想再背一次锅。他摆摆手道:“来人,把她丢牢房里去。” 风无涯看着被带走的夜芙,有些不放心,问了一句:“你这里是不是绝对安全的?” “也不算绝对吧,顶的了一时,要是霖歌他们集火来攻击,我这山头也保不住。” “哦,想想也是,毕竟他们魔多势众,你这小小的山大王也抵御不住。”风无涯煞有介事地说道。 夜煞结结巴巴道:“山……山大王?” 伶华茵及时阻止了两人的唇枪舌战,说道:“好了,现在也没别的办法,还是先想想茵桃去哪了吧。” 风无涯沉吟道:“我们一离开梦嵇坞茵桃就不见了,她也不是会随便乱跑的人,莫非是遇到什么人了?谁会对一个人畜无害的小姑娘下手呢?” 夜煞随口道:“别给我又被抓回梦嵇坞了,本王可是辛辛苦苦将她带出来。” 经夜煞这么一说,伶华茵倒真的担心起来。 风无涯又忍不住数落道:“山大王到底是怎么带孩子的?” 夜煞怼道:“本王又没孩子!本来本王也不是专程去救那小丫头的,她已经超出我任务范围了好吗?” “多说无益,我得再回梦嵇坞一趟。”伶华茵道。 “不行!”夜煞和风无涯异口同声道,这点他们倒很默契。 夜煞道:“我好不容易才完成主上的任务,你要是再回去,我怎么到主上那交差?我的姑奶奶,你别把我往火坑上推啊,做人做仙要厚道。” 风无涯也道:“我也不同意你回去,方才你差点连小命都丢了,若霖歌再搞什么鬼,恐怕你又得栽到他们手上。你留在这,山大王这应该暂时安全,我回去找茵桃。” “喂你谁啊你,不要老是山大王山大王的叫,本王是夜煞王!比魔君还要高一个档次的!跟你们人界的山寨大王不一样!”夜煞被风无涯山大王叫得那个心烦。 另外两人压根就把他当空气,伶华茵道:“你一个人去不也很危险?” 风无涯说道:“至少比你自投罗网的好,我从娲皇宫借到了天灵锁,还别说,这个法宝还真好用,你不知道霖歌被我追着跑……” 伶华茵用吃惊的眼神看着他,“你说娲皇宫把三圣器之一借给你了?” 风无涯怕她不信,就将天灵锁拿了出来,顿时,那金光,差点闪瞎夜煞的眼。 伶华茵更震惊了。三圣器这么重要的宝物,娲皇宫竟然肯借给外人使用。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这是我从受伤的娲皇宫圣女手上捡来的,掌门看我与圣器有缘,又知道我去追霖歌,就将天灵锁借给了我。” 伶华茵纳闷嘀咕道:“没想到娲皇宫这么随意。” 风无涯拿着那天灵锁甩来甩去,夜煞拿手挡着眼睛,提醒道:“你能不能先把它收起来再说话?” 那天灵锁感应到夜煞的魔气,闪得更亮了。 “那你小心,如果找不到茵桃的话,就火速回来。至于仙泽宫的人,我先去找外援。”伶华茵想了想,又焦虑道:“不过现在各大仙家都被魔族围剿,恐怕也没有哪个门派能帮仙泽宫解这燃眉之急。”说着便看向夜煞。 夜煞被她盯得冷汗一流,“你瞧本王做什么?你不会打我曲空山的主意吧?” 伶华茵点了点头,“我正有此意。” “不行,我怎么能让属下们去救你们人界的人,我们可是魔,跟人族势不两立的,为人族才不冒这个险。”更丢不起这个魔。 “就是因为是魔族,你的属下才有可能混进梦嵇坞,成功救人。你也不会白救,等你救回了仙泽宫的人,我一定向你的主上说明,你帮了我大忙,他一高兴,就再赐给你一个地界,到时候夜煞王不是更威风?各大魔君都会对你俯首称臣,岂不快哉!”伶华茵打着如意算盘。 夜煞真没想到伶华茵居然威逼利诱于他,他对权力倒是没什么兴趣,闲散惯了,不在意这些虚名,不过对威逼,他妥协了。自己的主上这么在意伶华茵,兴许以后伶华茵就凌驾于他之上了,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吧。 夜煞装作很为难的样子,用刀打磨着自己的魔爪,漫不经心道:“看在你这么诚意的份上,那我就勉为其难借我的属下们给你用用。” 伶华茵微笑道:“那就多谢夜煞王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血洗 “魔尊,都到齐了,您要怎么处置?” 太妃椅前,已经跪倒一片,仙泽宫弟子被尽数带到了苏慕面前。 “全杀了。”冷冷的一句话抛出,求饶声不绝于耳,很快,卫兵们手起刀落,下面已经血洗一地,如此惨烈,苏慕无心观赏。他手里正把玩着一块灵石,他看着灵石上投影出来的镜像,随口问了旁边人一句:“你说这天灵石,当真可以看到未来?” 坐在笼子中的天机道长横眉怒目,捶胸顿足,“苏慕,你这样会遭天谴的!枉你师傅这么疼你。” “疼我?呵呵……”苏慕冷笑了几声,然后手指一握,那块灵石就成了碎片,他一扬手,碎片散落一地。 “果真疼我,那我得好好报答她一番。你说若是我让她看到现在这一幕,她会是什么表情?” 被关在另一个笼子中的戒律长老怒道:“苏慕,你要血洗仙泽宫,何不来个痛快!磨磨唧唧地羞辱我们作甚!” 苏慕用余光瞟了他一眼,疯子般笑道:“你们是德高望重的长老真人,待遇自然要和他们不一样,我要让你们活久一点,也让我师傅来送送你们最后一程。不过戒律长老也别急,很快我师傅就会来了,到时候,你是第一个,毕竟你以前也算对我多加照拂。” 戒律长老威严的脸上第一次现出一丝恐惧。苏慕将他们几个长老关在笼子里,没有直接杀了他们,绝对不可能让他们死得像刚刚那些人那么容易。 “作孽啊作孽……”天机道长叹了口长气,心里暗暗祈祷着伶华茵不要回来,或许他还能多活一段时间。 风无涯在屋顶上看到了大殿里面的情况,想要出手,但又想起此次回来不是救这些人的,弄不好还会把自己也搭进去,于是便作罢了,偷偷在上面细听。 没过一会儿,影子踏进了殿内,目光似有似无地瞟了下屋顶,又环顾了一下四周,看到里面的惨状,不禁笑道:“早知道要杀了他们,还留着这么多天做什么。” 苏慕瞥了一眼影子,说:“你不是去之谷了吗?” 影子道:“有事回来一趟,你的小妹妹走丢了,刚好被我看见,就带了回来。” 茵桃果然是被他们带回来了,风无涯心道。 “她在哪?” “在青鸾殿。” 风无涯听罢,立马离开此地。来到青鸾殿,果然看到茵桃昏睡在床上,他不由分说便将茵桃抱走。此行还不算白跑。回到梦嵇坞,他便将大殿内的事告诉了伶华茵。 伶华茵勃然大怒,当即就要去梦嵇坞救人。 “额,既然仙泽宫的人都被苏慕杀得差不多了,那你还要不要借我的属下……” “借!此子不除,必成大患!” 夜煞心想:要是早有这份觉悟,事情哪会发展成这样?这都是把孩子宠坏了呀。 风无涯沉吟道:“你要是沉不住气回去,那就中了苏慕的计了,几位长老的命还在他手上,切不可轻举妄动。而且我怕苏慕看到你,一气之下痛下杀手,我看还是让夜煞的属下偷偷去救,最为妥当。” 夜煞难得积极附和:“对对,你不能回去,不然以苏慕那个小心眼,也不知道会拿你怎么样!安全为上,安全为上!大不了我倾曲空山全山之力,难道还救不了几个人吗?”主要是伶华茵万一再落到发狂的苏慕手上,那他这次就不一定救得了她回来了。 “王,王,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是夜芙那小妞逃了?”夜煞不耐烦地问。 “不是,王,是苏慕,苏慕带兵把曲空山给围了!” 几人来到山前,伶华茵一眼便看到了魔族队伍最前方的苏慕,他正骑在一只妖兽身上,目光直直落在伶华茵身上。而他身后,分别有四个笼子,每个笼子里面都关着一人,每个人都蒙着眼睛,捆住双手。 伶华茵眼底含怒,手握向剑柄,看向苏慕。 四目相接,苏慕微微笑起来,好像之前两人并未有什么嫌隙一样,只听他说:“一日不见,徒儿我想师傅想得紧,知道师傅不会这么快回来,所以徒儿特意来曲空山接你回去。” “什么屁话!你都血洗师门了,还想带你师傅回去啊,这白日梦未免太好做了吧!”夜煞阴阳怪调嘲讽了一番。 苏慕压根没将他放心上,眼睛仍时刻不离伶华茵,等着伶华茵开口说话。 伶华茵往前走了一步,说道:“你屠杀师门,我真后悔没有再给你一剑,竟让你活了下来。” 风无涯转头看她,小声嘀咕了一句:“喂,你这样惹怒苏慕,长老们会遭殃的。” 伶华茵没有搭理他,只是侧头给了夜煞一个眼神,夜煞似乎心领神会。 苏慕听到伶华茵的话,果然眼底有了怒意,他道:“那真是不幸,没能从师傅眼前消失,让师傅失望了。” “是很失望,我教出你这么一个徒弟来,是我最大的失职。你不是要接我回去吗?说吧,你是想怎么对付我?是慢慢折磨还是给个痛快?” “师傅哪来的这话?徒儿今日特意给师傅送上了大礼,以报师傅养育教导之恩,恳请师傅笑纳。”苏慕说罢便拍了拍手,示意手下将那几个笼子往前推。 伶华茵这才看到几名长老脚上皆被缠上了锁心铃,几条染了魔气的灵犬被士兵牵着。伶华茵顿时明白苏慕接下来想做什么。 “等等。”伶华茵尽量平复自己的心情。 苏慕笑道:“怎么了,我还没说是什么大礼,师傅不会就想拒绝我吧?” 伶华茵道:“我一人的命换他们四个,你觉得如何?” “师傅觉得自己的命能抵四个人?”苏慕语带讽刺。 风无涯听不下去了,他愤愤道:“你师傅为养你这个白眼狼,付出诸多,你说她的命不值四个人?” “你心疼了?我说你怎么三番五次帮我师傅,还为了她两次只身闯梦嵇坞,莫不是你也看上我师傅了?” 苏慕虽然处在盛怒中,但旁人听来倒像是打翻了醋缸子。 风无涯也觉得苏慕这话听着有些别扭,他余光瞟向伶华茵,低声速速道:“这话锋转的有点快,我有点接不上。接下来的话你不要过于吃惊,都是忽悠他的。” 风无涯转头又看向苏慕,“看上又如何,只许你对伶华心怀不轨,就不许别人对你师傅动心思了?实话告诉你,这里不仅我喜欢你师傅,还有夜煞王,不然他这个贪生怕死之徒为什么要去救伶华?” 此话一出,夜煞王当场石化,若他现在在喝茶,估计得全喷出来。 不光是夜煞,伶华茵也当场震惊了,不由得瞪了风无涯一眼。 “你拖延时间别把我扯上!本王有喜欢的人了!”夜煞将头藏到伶华茵身后,跟风无涯对着嘴型。要是主上在这里,这话岂不是要害死他!现在曲空山的魔都知道了,之后不晓得得付多少封口费。 风无涯这话无疑是雪上加霜,只见苏慕脸色无比的难看,恨不能把风无涯和夜煞剥皮削骨那种。 伶华茵顿时成为了众矢之的,她眼神一寒,“够了,苏慕,你若是觉得我一人的命不够换他们四个,那两个够不够?” 两个?还有谁? 风无涯和夜煞两个一左一右望向伶华茵,眼神好似在说:难道是我? “当初你第一次攻打中皇山,我就和鄂萝订下妖缚,我这条命是两个人,你说能抵几个?” 苏慕脸上现出一丝震惊,然后哈哈大笑道:“我还以为师傅不会为了一己之私和鄂萝签订妖缚,没想到为了对付我,师傅竟要违背自己曾经的诺言,师傅,你果然很恨我。不过,我这里四个人,师傅才两个,这样子未免太不公平了,难道师傅觉得,你和一个魇魔的命,就比这几个人值钱?” “既然你要公平,那好,我把夜芙交还给你,她是你们魔族的人,也算是……在你身边伺候过的,她的命总该能抵两个吧。”面对苏慕的故意贬低,伶华茵平静毫无波澜。 夜煞这下急了,“是你让我把夜芙带回来,现在你又要把她送回去,你有考虑过本王的感受吗?” 苏慕咬着牙,怨恨地看着伶华茵,好像伶华茵说的每一句话,都在刻意提醒他,她与他没有任何关系,随便一个路人都比她重要。她就那么否定自己在苏慕心中的地位吗? “师傅当真是要跟我分的一清二楚才开心。”苏慕说这话的时候还有稍许黯然,但是很快,他马上变了一副神态,笑道:“夜芙的确能抵两个,但鄂萝一个都不行,毕竟她现在已经在师傅灵识里了,所以,我改变主意了,师傅你只能换三个人。”既然她觉得夜芙比她重要,那他就顺着她的意。 话音刚落,苏慕抬了抬手,便有一个魔打开了戒律长老的笼子,戒律长老听到笼子打开的声音,立马钻了出来,而这时候,锁心铃也响了起来。 “戒律长老,不要动!” 戒律长老一心想赶紧解开手上的绳子,完全不知危险到来。一只灵犬凶神恶煞地朝着戒律长老冲了过去,而天罡剑也同时出鞘,将灵犬斩杀。 戒律长老几乎同一时间解开了手上的束缚,正手忙脚乱地蹲下来解脚上的锁心铃,一把剑再次横飞过来,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下,那把剑直穿戒律长老胸膛。 第一百三十六章 怒 “混账!给我住手!”伶华茵怒喝。 地煞剑瞬间回到苏慕手上,他慢慢擦拭着那把剑,说道:“师傅赐的这把剑,就算不用了,我也一直有好好收藏。” “我给你这把剑,不是用来残杀自己的同门的!你到底还有没有良心?” “跟要将我置于死地的人谈什么良心,师傅,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可是你教我的,怎么师傅却忘了呢。”苏慕也不想再跟她扯这些有的没的,又道:“好了,现在只剩三个人了,师傅是自己带着夜芙过来还是我亲自去把师傅领回来?” “你不必过来了,我自己会走。夜煞,把夜芙放了吧。” 夜煞一脸无奈状,“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放人吧。”说着他便示意手下去将夜芙带出来。 等了一刻钟,一个手下急急忙忙跑到夜煞身边,对夜煞耳语了一番,只见夜煞脸色一变。 “怎么了?”伶华茵察觉不妙。 夜煞用手挡着嘴巴,低声道:“夜芙死了。” “什么?!”伶华茵这下也不淡定了。 风无涯也听见了,小声道:“不光孩子看不好,怎么连一个大人也……” 对面的苏慕看到他们在窃窃私语,猜想定是夜芙那边出了什么岔子,气定神闲道:“夜煞王在跟我师傅说什么悄悄话呢?说大声点,也让我能听见。” 伶华茵低声问:“你那边准备得如何了?” “箭在弦上。”夜煞对她眨巴着眼睛。 苏慕看到他们两个交头接耳,关系甚好,而对自己却形同陌路,不免心生怨愤,“莫非你们看管不善,让夜芙跑了?” 伶华茵于是便对苏慕实话实说道:“不是跑了,夜芙死了。” 伶华茵以为苏慕或多或少会有点难过,毕竟夜芙也是他的亲近之人,但苏慕脸上只是微微闪过一丝惊讶,然后便冷笑道:“哦,死了?那这样就麻烦了,师傅,你是要一个人换哪条命呢?” “不必选了,你已经没有资格跟我讲条件了。你好好看看你身后的笼子!” 苏慕闻言,顿时回头看去,只听三个笼子同时发出“咔嚓”的声音,三名长老破笼而出,他们脚上的锁心铃也已经被解开,身后的士兵不知何时被偷偷调换了,一张大网从天而降。 苏慕一惊,立马从坐骑上一跃而起,躲过了中皇山的天罗地网。***一触即发,两边魔族之间立马开始了乱斗。 “师傅什么时候学会工于心计了?”苏慕的身影紧随声音来到伶华茵跟前。 伶华茵拔剑相迎。她没想到,天罡剑和地煞剑,有一天会兵刃相向。 “师傅教我的,我今日悉数奉还!” 剑光交接中,灵气和魔气相互冲撞,激烈异常,师徒二人交手,旁人难以插入进去,只能远观。但若是苏慕一心想带走伶华茵,以伶华茵一人之力对抗现在的苏慕,还是很难打赢。风无涯瞅准机会,抛出天灵锁,苏慕动作稍顿,两大长老又合力布下天罗地网,想将苏慕一举拿下。 “伶华茵,趁现在,牵机缚!”眼看苏慕步步受制,风无涯大喊。 伶华茵犹豫了下,便催动神血之力,苏慕眸中布满一片阴云,手倏地一下握紧,再次凝聚一股魔气,在那天罗地网上炸出一个大洞。风无涯和两名长老皆被巨大的冲撞之力震飞出去。 苏慕因愤怒魔气大增,而这时,埙声响起,一个娇俏的身影一边吹着埙,一边朝苏慕走去。正在催动神血的伶华茵忽感剧痛,喉间一热,呕出一口热血来。 而吹埙的人,正是茵桃。她身上正被一团黑气包裹,将她整个人托到空中。 苏慕眸间闪过一丝错愕,就见伶华茵停止了催动神血,像离开树枝的落叶一样往下坠去。 趁苏慕分神之机,仙泽宫剑阵如雨点般从天而至,风无涯天灵锁步步紧逼,苏慕被逼至绝境,一把青剑划破长空,将地煞剑断为两截。 茵桃像是猛然惊醒般,停止了吹奏,然后朝着苏慕跑去。 “慕哥哥,小心!”只见茵桃忽然张开手挡在苏慕面前。 众人惊惶之下,茵桃正面迎上了墨魂剑,风无涯想要救人已经来不及了。 苏慕眼睛倏地瞪大,他双手接住茵桃,茵桃身体软绵绵的,就像失去了支撑。茵桃仰头看向苏慕,手朝他伸了伸,却在半空中猛地垂了下去。顿时,苏慕瞳孔里掀起了惊涛骇浪,只见他一手抱着茵桃,一手握着墨魂剑的剑柄,手指关节微微发颤,最后仰天长啸:“师傅,为什么!为什么啊!?” 伶华茵因心绪起伏,又猛地吐了一口血,夜煞抱着她有些不知所措,用手捂着她的嘴巴,生怕她吐血身亡。 苏慕将墨魂剑从茵桃身体抽出,只见天上黑云瞬间翻涌聚集,苏慕凌厉仇恨的眼神似要将所有人都杀尽杀绝,他举起握着墨魂剑的手,将那些手下魔族的魔气都吸附到剑上,而那些被他吸走魔气的魔族,竟全都四肢僵硬倒在地上,像被抽干一般。他一剑挥下,曲空山大半的魔族便在惨叫声中暴毙,而剩下的,皆被他的魔气震伤。 夜煞心想这次曲空山怕是要为那丫头陪葬了,却不想伶华茵突然站起,抹了一下嘴角的血,然后飞向苏慕。 苏慕嗜血的双瞳紧盯着伶华茵,嘴里艰难地迸出一句诘问的话:“为什么!”简单的三个字,却含着刻骨的恨意。 伶华茵看到苏慕怀中的茵桃,嘴唇嗡动,却说不出话来。 “你要杀我,跟茵桃有什么关系?你不是能驱策墨魂剑吗,为什么刚刚不收回?为什么要让茵桃死了?”一句一句,皆是痛彻心扉。 茵桃死了,无疑将苏慕与伶华茵之间最后一点牵连给剪断了。苏慕心中最后一点光亮,就这么彻底地熄灭了。 伶华茵哽咽道:“小慕,不是我,我没有要杀茵桃。” 但是在场的,除了伶华茵,没人能够驱策墨魂剑,伶华茵百口莫辩。 “你又在骗我!”苏慕大吼道,然后朝伶华茵举起了剑。 “你要杀就杀吧。”伶华茵看着茵桃的尸体,万念俱灰。 “伶华,莫要犯傻!”风无涯在下面焦急喊道。 苏慕眼底满是恨意,像要将面前的人凌迟,“别以为我会就这么让你死了,你该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说罢,他便朝伶华茵伸出手。 一个黑影突然而至,挡在伶华茵面前,抬手一挥,苏慕顿时被一股霸道强横的魔气击退。本来苏慕方才使用墨魂剑就已经耗费巨大的心力,这一下,他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被震裂。 “该生不如死的人是你,苏慕!”声音沉沉落下,伶华茵被一只强有力的臂弯揽住。 九霄面如冰雕,利刃般的眼神直视苏慕。 苏慕似乎被他方才那道魔气伤及心脉,他脸色有些难看,一手抱着茵桃,一手按着胸口,有些微微气喘。而墨魂剑也在方才从苏慕手中脱出,被九霄夺了过去。 “今日我有要事,暂且放过你,三日后,本尊亲自来取你性命。”九霄冷冷道,然后抱起一身是血的伶华茵,对夜煞道:“回幽冥界!” “是,主上!”夜煞看到救星,惊喜道。 伶华茵被带回了幽冥界,但是灵脉受损严重,估计三年内很难恢复到最强盛的时期,她现在的法力,与在大荒山之时没什么两样。但比起这个,更令九霄在意且担忧的,是伶华茵体内的那道未知的魔气。那魔气似乎就是伶华茵灵脉受损的直接原因,所以伶华茵此次吐血,并不完全是因为催动神血被魔气反伤,而是因为那道魔气能够被那个埙声控制。 那道魔气十分古怪,以九霄的魔气暂且能够压制,但九霄不想再冒险让伶华茵离开他身边了。 “抱歉,丫头,这些天我遇到些麻烦,没有及时去救你。”九霄第一次露出这样心疼的表情,也是第一次说出道歉的话。 伶华茵摇摇头,“你能来,就很好了。”她本一心赴死,九霄无疑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 “我会想办法,驱除你体内的魔气,以后莫要再贸然行动了。夜煞已经查明,茵桃曾去了一趟地牢,而夜芙是活着的时候被强行打开了须弥,被拿走了墨魂剑。茵桃吹埙,引你吐血,应该是被控制了。” “夜芙说,那瓶药是霖歌给她的。霖歌和恶利用夜芙拿走墨魂剑,一定是跟开启九荒有关,但是却无法完全驱策墨魂剑打开空间裂缝,他们杀了茵桃,让苏慕与我彻底反目,这……难道就是他们的目的?”伶华茵说罢,便潸然落泪。 “你已经尽力了。” 伶华茵失神道:“不,这些,都是我的错,我太自以为是了,仙泽宫遭灭门,茵桃之死,都是我一人造成的。” 九霄将伶华茵揽到怀里,沉声道:“我已让秦轩去帮忙处理仙泽宫的事,单立群和戒律长老的死已经无法挽回,不过苏慕并没有抓走所有的弟子,还有一些弟子也已经逃走,仙泽宫根基尚在,你勿要太过内疚。至于霖歌对你做的事,我一定会让他加倍奉还。” “九霄,我的墨魂剑呢?” “你该好好休息,现在要墨魂剑做什么?” “在就好……苏慕的命,能不能交给我?”伶华茵闭着眼靠在九霄胸前,说完这句话便沉沉睡去。 第一百三十七章 梦中梦(一) 伶华茵做了个噩梦。她梦到苏慕拿着沾满血的地煞剑站在血泊里,地上全是尸体,有人族的,有魔族的,他的身上也全是血,而他的面前正跪着一个男人,竟然是九霄。伶华茵大喊着跑过去,想要阻止,然而苏慕回头看了她一眼,脸上竟也鲜血淋漓,他赤色的瞳孔满是恶意,笑着对伶华茵说了一句话。 “杀了他,你就生不如死了。” 手起剑落,伶华茵大叫着一声醒了过来。 伶华茵吓得一身冷汗,她抱着膝盖蜷缩在床上。 “九霄。”她唤了一声,但是并没有得到回应。她从床上下了地,鬼使神差地打开房门,然而外面竟然是一片漆黑的虚无空间。她猛地把门关上,惊觉自己并不是在幽冥界。 这里是哪里? 伶华茵平静下来,观察四周,这个房间明明就是幽冥界的房间没错,但是外面却什么都没有,她刚刚做了梦,莫非这里是梦境? 知道只是梦,伶华茵倒没那么紧张了。她又重新打开房门,果然,外面有了新的景象,看起来像是一个人间炼狱。 一个缠满荆棘的被烧得火红的铁柱子上绑着一个男人,男人身上的衣服残破不堪,荆棘刺穿了他的身体,背后的肌肤由于长时间被火柱炙烤,已经牢牢地粘在上面,散发着烤焦的味道,双眼眼角的血迹已干,似乎已经睁不开眼。这个人一头白发,绝对不是凡人。伶华茵突然想到了有一种可能。 正在伶华茵接近他的时候,从之谷拿到的那把剑有了反应。 男人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开口说话了。 “破晦。”男人声音沙哑至极,与其说是从喉咙发出的,更像是从腹腔,因为他的舌头已经被拔掉了。 破晦是这把剑的名字吗?伶华茵将那剑拿在手上,剑发出嗡嗡的声音。 “这是你的?”伶华茵问。 男人回答道:“是的。” 伶华茵果然猜的没错,没想到这把剑感应到了主人的存在,将她带进了主人的梦中。 “你就是那个被九霄打入无间地狱的神君吧?” “我是毕邈神君。” “你是因为这把剑才把我叫来的吗?”不然她与他并不相识,怎么会突然闯进这个人的梦境里。 毕邈说道:“不是我叫你来的,是你自己进来的,说明你和我有些缘分。我在你身上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你是灵音的转世吗?” 伶华茵也不管他看不看得见,摇头道:“我不是,你认错人了。” 毕邈凝神探寻了一番,说道:“不对,你身上有凤凰神血,这世上除了灵音上神的转世,不会再有第二个人。” “可我真的不是,灵音上神早就在和九霄的一战中神魂俱散了。” 毕邈有些惊讶,“连她都已经死了吗?看来时间真的过了太久了。那么,你和灵音上神可有什么渊源?” “我是她神血化成的灵。”伶华茵觉得在一个神君面前,没必要隐瞒。 “神血化灵,难怪我会觉得你熟悉。” 伶华茵问道:“这把剑是我从之谷拿到的,不过我得借用一下,因为恶逃出来了。” 毕邈似乎并不吃惊,他道:“他早晚都会离开那里的,在我和灵音上神共同封印它的时候,我就已经料到。它是怎么出来的?莫非灵音上神的法力已经失效了?” 伶华茵咳了咳,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说道:“是我不小心碰到封印结界,结果就无意间打破了封印的法术。所以我想再沿用旧法将恶重新封印。” “若是从前,我的破晦还能帮上一点忙,但是现在我被关在这无间地狱,神力耗尽,破晦恐怕发挥不出它应有的威力,除非它能找到下一任灵力更强大的主人。” “下一任剑主?我带着这把剑也有一段时日,但是它也不曾有反应,是否是说我不适合做它的新主人?” 毕邈回答道:“这也不是绝对,但灵剑会自己选择主人,或许某一机缘巧合,破晦就会找到自己的新主人了。也许这次你见到我,是因为这把剑是来向我告别的。” 伶华茵抚过剑身,似乎能感受到里面微弱的灵力流动,说道:“这么说,这梦境是纯属巧合,只是因为我身上带着这把剑?” “应该是这样没错。” 伶华茵觉得此剑充满凛然剑意,若非剑的主人有着一腔正气,此剑必为邪剑。虽与毕邈相谈寥寥几句,但从他话间也并不觉得他是九霄口中背信弃义的小人。于是便问:“毕邈神君,当初你为何要答应天界的要求,将自己送到九霄手上?你知道他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 毕邈回答道:“如果我不去,那两界将永无安宁。” 伶华茵顿了顿,又问:“我想知道,那些事真的是你做的吗?” 毕邈偏了偏头,“你说的是什么事?” “是你将九霄的母亲骗到幽冥界的罪域吗?” “…………” 伶华茵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无礼,毕邈都成这样了,该赎的罪早就赎完了,再问这些前尘往事对他未免过于残酷。 “我不该问这些,我走了。” 然而毕邈说话了:“没错,是我将她骗到了幽冥界,不过我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要她性命,我只是想确认她与幽冥鬼君的关系,没想到她真的去了幽冥界。她虽然不是我害死,却是因我而死。九霄因此恨我,觉得是我害得他母亲与鬼君生了嫌隙,才导致他母亲被鬼君误会不忠,抑郁而死。” 伶华茵惊讶道:“这么说,你根本不是因为忌惮她魔君的身份?” “我与她惺惺相惜,又怎会因为一个身份而忌惮她?我早知她是魔君,她也知道我是天上的,然而我们还是走到了一起。只怪天意弄人,相恋注定没有好结果。” “……那九霄是……” “九霄确实是她和鬼君的孩子,不过九霄还未出生之时,鬼君曾怀疑过这个腹中的孩子是不是自己亲生。直到九霄成年之后,模样越发有鬼君的神韵,鬼君才彻底打消了疑虑。” 伶华茵内心震撼不已,九霄大概不只是恨毕邈,更恨自己的父亲吧。魔要到九十九岁才算成年,而这九十九年间,九霄一直遭受着非议,被自己亲生父亲怀疑,被自己的兄弟们猜忌,这其中多少心酸痛苦不为外人道,九霄到底还经历了多少她不知道的事。 “九霄将你打入无间地狱,让你受尽折磨,你是不是很恨他?” 毕邈笑道:“这是我自己选择的,我为何要恨旁人?她死在幽冥界,那我便在幽冥界永生永世陪她。” 伶华茵不禁想:她若是泉下有知,不知该欣喜还是难过。两个爱她的男人,一个生生世世活在炼狱,一个被自己的儿子杀死,究竟谁才是可怜人。 “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说过话了,没想到今日还能遇上与故人颇有渊源的人,为了感谢你帮我解闷,我便送你一份小礼物吧。” “送我礼物?” “既然你是凤凰神血继承者,那我的神之印记便送与你吧,它在我这也没什么用了,希望有朝一日你能够用得上。”说罢,毕邈额头上的神印便飞到伶华茵手心上,渐渐消失了。 伶华茵正想说什么,无间地狱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我看怕是用不上。” 梦境外,是九霄在说话。伶华茵看到毕邈的脸渐渐分离,周边的景象也变幻了起来,下一刻,伶华茵就回到了现实。 伶华茵依旧躺在幽冥界的床上,头顶上是九霄放大的脸。 “啊!”伶华茵立马坐了起来。“你什么时候来的?” 九霄皱着眉看她,“刚来,不欢迎?影响你做梦跟别的男人私会了?” 伶华茵脸一僵,“什……什么私会?你瞎说什么!” “你那么紧张做什么?你怎么会梦到那个人?要不是我去了一趟罪域,哼,我还不知道你已经在梦里跟他见上了。第一次见面,就收人礼物,嗯?” “这完全是个意外,你信吗?”伶华茵进入到毕邈的梦,她也很莫名其妙啊。不过能够了解九霄的过去,好像也没什么损失。 想到毕邈在梦境里的那些话,伶华茵对九霄暴虐的印象又改观了一些。 “你一直用奇怪的眼神盯着我做什么?”九霄被伶华茵看得有些不自在,忍不住皱眉。 伶华茵说道:“我看你是不是还活着,刚才我梦到你被苏慕杀了。” “哼,被杀的应该是苏慕才对。” “九霄,我一个人睡不踏实,我总有些害怕,我身边的人一个个都离开我了,我怕你也……”伶华茵难得流露出这样脆弱又无措的表情。 九霄心里软了下来,温柔地拍拍她的头道:“放心,死不了。” “但是那梦很真实,我实在是不安心。” 九霄不禁失笑道:“呵,明明是你见不得我好,才做这样的梦。” “现在是晚上吗?” “是晚上。” 伶华茵有些难以启齿道:“你今晚留下来陪我行吗?”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觉得羞耻,因为太容易引人误会了。 果然九霄脸上露出伶华茵料想之中的表情,伶华茵知道九霄在想什么,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虽然幽冥界已经是地下了。 “你是认真地在邀请本尊留宿吗?” 伶华茵看他一副洋洋自喜的表情,扶着额头道:“当我没说。” 第一百三十八章 梦中梦(二) “九霄!”伶华茵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她大叫一声猛地醒了过来。身边一个人都没有。难道已经到白天了吗? 房间依旧是琼华殿的房间,但答应留下来陪她的九霄又去了哪里? 伶华茵打开房门,外面的景象让她震惊了。这根本就不是幽冥界,而是梦嵇坞,青鸾殿的外面。她以为自己还在做梦,猛地把门关上,但当她再次打开房门时,外面依旧没有变化。 她已经分不清自己是身处梦境还是现实了。对未知事物的恐惧一下子席卷而来。 天罡剑、墨魂剑都在身上,就连毕邈的破晦也在,那么她在曲空山被九霄救走的事就是真的。茵桃死了、苏慕跟她反目都是真的。 伶华茵定了定心神,往外面走去。边走边摸出鄂萝的胸针,直到胸针微微发出亮光。 “鄂萝,我好像遇到麻烦了。”她用意识跟鄂萝对话。 不一会儿,鄂萝的声音出现在她的脑中:“梦中梦,这里是个梦境,是人为的,有人故意将你拉进了这个梦中。” “是谁?”伶华茵问。 “我暂时还感应不到梦境的主人是谁,这梦境十分强大,若非修为了得之人,恐怕没办法造出这样复杂的梦境。” “我接连做了几个梦,也是这个人做的吗?” “大多数人做梦与自身情绪和潜意识有关,我在你的灵识里感觉到你的意识极其混乱,你被梦魇缠绕,恐怕就是因为这个缘故。” 伶华茵刚听鄂萝说完,就瞧见前方站着个人,立马停下了脚步。 影子朝着伶华茵的方向走来,伶华茵警惕至极,不过影子却面带微笑,不过这并不能消除伶华茵对他的成见。 “你是梦境的主人?”伶华茵问。 “我可不是。”影子笑道。 “那你怎么会在这?”伶华茵问完之后才意识到,既然这是个梦境,那恶在这里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影子孤傲的眼神瞟了瞟她,也许觉得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回答,索性就没有答。 伶华茵只将它当做梦境里的幻影,说道:“夜芙死了,你让她顶替我的计划失败了。” “我当然知道她死了,因为是我让她死的。” 伶华茵万分惊讶地看着它。 只听影子道:“是我驱使的那个小姑娘杀了夜芙。”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不是想让夜芙用墨魂剑打开九荒吗?”伶华茵觉得事情并不是她所想的那样,或许这其中隐藏着什么她漏掉的细节。 看到伶华茵吃惊的表情,影子饶有兴味地看着她,“让夜芙替代你,只是为了打开仙泽宫的结界,让你们所有人都将注意力转移到她身上,但真正帮我们打开九荒的,是你啊。” “我?”伶华茵心里的不安越发强烈。 “除了墨魂剑的主人,谁还能将墨魂剑发挥出它最大的作用,你说是吗?”影子绕到伶华茵旁边,在她耳边暧昧地说道。 伶华茵眼神微冷,等着它继续说下去,但是影子并没有给出她答案。 “你出自名门仙家,却和九霄相恋,你应该知道九霄也是打九荒的主意的,反正九荒迟早都是归魔界的,为什么你就不肯跟我们合作呢?你要是跟我们合作,你和苏慕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九荒乃始祖魔创立之地,但凡第一个进入九荒重地的,便有资格成为魔界的主人,我岂能让你们如愿?苏慕也不是你们摆布的棋子!” “可惜了,苏慕为了得到你更多的关注,甘愿做这颗棋子,成为第二个魔尊,但你这个师傅完全不懂徒弟的苦心,一心站在九霄那边,和他对立。苏慕的情绪太容易受你影响了,他一伤心,我们很多计划都被打乱了。实在不得已,我们只能放弃这颗棋,毕竟,魔界需要一个更强大的主人。不过苏慕也是帮了我们许多大忙,要是没有他,我们也不会这么顺利地攻下中皇山,所以待我成为新的魔界之主,我会让他成为最强的活傀儡,就像尚悦一样好好活着。让他活下去,这不也正是你所希望的吗?” “我和苏慕之间的事,不容旁人置喙。苏慕有九霄命魂,他做魔尊倒情有可原,你又算什么东西!” 影子对伶华茵的讽刺并不以为意,反而笑道:“我确实不是什么东西,我一个影子罢了,不过很快,我就会取代本体了。你若是愿意的话,暗夜之城女主人的位置,我还会给你留着。” 伶华茵看了看天,面无表情地说道:“这天还没黑,你是不是在白日做梦?” 影子笑道:“那咱们拭目以待,我在暗夜之城对你说过,你会答应我的。”说完这句话,影子就突然不见了。 “鄂萝,它是真实存在的吗?”伶华茵摸了摸胸针,向鄂萝求证道。 “看样子并非梦境之物。” “影子难道也是被梦境主人拉进来的?” 鄂萝回答道:“它是自己进来的,这梦境的主人似乎生病了,他没办法再另外拉一个人进来,否则会耗费他很多心神。” “生病了?”伶华茵对这梦境主人愈发好奇了。可是她并没有印象,自己还认识哪个修为高深又恰巧在生病的人啊。 “你是怎么知道的?”伶华茵边走边问。 “方才那个人进来的时候,梦境有些不稳定,而且梦境主人想将它驱赶出去,但是失败了。直到那个人说了暗夜之城的女主人,梦境突然变得更不稳定,再也承受不住第二个人。” 伶华茵接着道:“影子是被赶出去的。” “可以这么说。如果梦境主人是个身体健康的人,就算有外人想入侵,不经过主人同意,也是没办法进来的,所以我猜测,梦境主人要么生了重病,要么就是受了重伤。而且因为方才那个人的入侵,主人的病情更加重了。” 伶华茵沉吟道:“得赶紧找到梦境主人。” “找到他也并不难,我能分辨梦境里谁是幻象。不过令我奇怪的是,如果这个梦境的主人认识你,为何不直接与你见面,要通过梦境呢?” “也许是现实中不方便见面吧,走吧,待会就一切见分晓了。” 伶华茵离开青鸾殿有一段路,鄂萝提醒道:“往西南方走,梦境的主人就在那里。” 伶华茵顺着鄂萝指的方向一路往前,竟然来到了苏慕的寝殿。她在殿门前驻足了一阵,突然想离开这里了。这个修为高深又受了伤,还恰巧住在梦嵇坞还不能与她在现实中见面的,除了苏慕还能有谁?伶华茵方才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鄂萝,如果我现在出去,还来得及吗?”伶华茵低声问。 “既然是梦境主人拉你进来的,如果他梦没醒,那你就不能出去。你要尽可能稳住梦境主人的情绪,不然如果他情绪波动剧烈导致梦境崩坏,那梦境里面的人恐怕就会迷失在永无止境的梦里面了。” 伶华茵就知道会是这样,她硬着头皮推门而入。 苏慕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好像睡的挺沉的。如果不是鄂萝说他还想将恶驱赶出梦境,伶华茵真的以为他只是睡着了。 伶华茵心里叫道:“鄂萝,他这个状态到底是真实的还是梦境里的人?” 鄂萝从刚才进门开始就一直没有回应。伶华茵只好先上前探探虚实。 苏慕梳着一头高马尾,胸前挂着一把长命锁,竟是跟在大荒山上时的打扮一模一样,伶华茵恍惚觉得他还是从前那个骄傲正直的无畏少年。要不是自己身处梦境,伶华茵还以为大荒山上的苏慕又回来了。 伶华茵在床边看了他好一会儿,苏慕都是闭着眼的状态。难不成还要叫醒他? 伶华茵一百多年来第一次有种怯缩的感觉。 “小慕,醒醒。”姑且当他只是梦境里的幻影吧,对自己徒弟,有什么可顾虑的。 苏慕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睁开眼睛看着床边的伶华茵,突然间坐了起来。 这一坐,伶华茵竟然紧张了起来。苏慕不会要在梦境里对她下杀手吧?然而苏慕一脸无措的表情令她很费解。 “师傅。”没有仇恨,没有生气,只是很普通的一句师傅。 伶华茵竟不知该如何接下去,心里不由得想道:难道这个苏慕不是梦嵇坞里的苏慕,而是苏慕从前的幻象? 或许是伶华茵沉默的态度让苏慕感到了一丝不安,苏慕突然伸出手握住伶华茵的手臂,这一举动把伶华茵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抽回了手。 苏慕明显一愣,然后表情十分受伤地说道:“师傅,你是不肯原谅我了?” 伶华茵也怔了怔,苏慕说的是什么事? “师傅我错了,我不该听信霖歌的话,我以为是仙泽宫派尚悦等人到幽冥界要杀了师傅,所以才下令攻打仙泽宫的,师傅,徒儿知道错了,求你原谅我吧。”苏慕的表情就像个委屈的少年。 伶华茵听他说完,不禁揣测:莫非此时的苏慕是在她与九霄决裂之后的苏慕?于是便试探道:“你不是说在幽冥界看到是九霄的人要杀我吗?” 苏慕顿了顿,说:“徒儿……徒儿是因为嫉妒九霄,想让师傅离开他,才一时撒了谎。” “所以其实是尚悦要杀我,但是你嫁祸给了九霄,又以九霄的名义,给我‘报仇’?” “师傅……”苏慕一脸哭相,完全不像当了魔尊之后的样子。 伶华茵故作冷漠,一副严师的模样厉声道:“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的?” 第一百三十九章 梦中梦(三) 看到伶华茵还肯听自己解释,苏慕重新燃起了希望,他道:“徒儿除了瞒着师傅与霖歌尚有联系之外,再没有什么欺瞒师傅的了。如若徒儿所说有假,徒儿愿受师傅责罚。” 看苏慕言辞诚恳,伶华茵也没有理由怀疑他。之前在清徽台,她看到那只灵蝶,就知道是霖歌了,所以才想方设法入霖歌的梦,虽然并没有查到什么可疑之处。 “你为什么那么相信霖歌,她到底和你说什么了?”伶华茵假装生气道,心想或许能从这个苏慕身上探到些霖歌他们的计划。 “霖歌说不久后她会放出九霄的恶,让我……”苏慕悄悄观察了下伶华茵的神色。 “吞吞吐吐做什么,让你干嘛?”伶华茵凝眉道。 苏慕像个乖乖认错的孩子低下头,“她想利用九霄的恶将徒儿带回梦嵇坞,而师傅会为了救下徒儿答应他们用墨魂剑打开九荒……” 原来是一出还未来得及上演的苦肉计,伶华茵还曾怀疑过是九霄瞒着她恶的事,没想到竟然是待在自己身边的苏慕知道真相还不告诉她。 她正欲发飙,苏慕就解释道:“师傅,徒儿是真心想跟你好好留在清徽台的!谁料到……”苏慕话还未说完,他突然抱着脑袋,眉头纠结在一起,似乎想到了什么令他痛苦的事。 伶华茵心惊地看着他,正要去看他怎么了,苏慕突然猛地抬手挡了她一下,然后像失心疯一样低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我真是……我怎么会觉得师傅会为了我使用墨魂剑呢?师傅一心想将我带回仙泽宫,又怎可能为我牺牲这些……” 伶华茵诧异地看着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苏慕,难道现在这个苏慕又变成了她骗他喝下化魔水之后的苏慕了? “幸好霖歌的那个计划还未实行,不然你的徒弟就彻彻底底变成一个笑话了。师傅早就想甩掉我了,要是恶真的将我抓走,师傅是不是根本就不会来救我?”苏慕红着眼睛紧紧盯着伶华茵,那绝望的眼神似乎要将她看穿。 “我怎么可能放任你不管?” “师傅是想哄我开心了,好离开这里吧。”苏慕自嘲道。估计他被伶华茵伤透了心,觉得伶华茵所说的话都是出于目的。 “我说的是实话,你愿意信也好,不信也好。”伶华茵道。 “师傅真是爱把人当孩子,伤我一次,再给颗糖吃,然后再伤我一次,我都不知道师傅哪句话是出自真心了。还是师傅只是对我如此?” 苏慕现在还能比较平心静气地和自己说话,伶华茵反倒镇静下来了。 “为师知道是我的一些做法让你产生了误会,今日我们就把话说开,你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我现在身在你的梦境中,你若是不想让我离开,我也出不去,但凭你处置,如何?”伶华茵心想,就算苏慕再怎么恨她入骨,在梦境里也杀不了她,索性安心留下,让现实中的苏慕早些醒了。 苏慕听她这么说,竟笑了起来,“哪有徒弟处置师傅的道理。” “若是能让你消弭怨恨,为师愿意。” 苏慕抿了抿唇,然后说道:“师傅想跟我说什么?” 伶华茵突然不知从何说起了,便问:“你想问什么,为师一定如实回答。” 苏慕盯着伶华茵,咬着牙问:“师傅有没有哪一刻是想置我于死地的?” “没有,从未有过。” “师傅是真的想将我带回仙泽宫?” “是,为师确实想过。” 苏慕眼底又闪过一丝阴霾,但伶华茵立马道:“我身为仙泽宫长老,有责任给那些死去的弟子们一个交代。我跟风无涯说过,待你在清徽台养好伤,我亲自带你回仙泽宫,跟你一起领罪,无论你犯了什么错,为师跟你一起承担,绝不让你自己一个人。” 这个回答,令苏慕有些始料未及。他又问:“那师傅可曾想过,我若跟你回去,他们必定不会放过我?师傅难道要跟我一起去死吗?” “就算为师死了,你也是不会死的,可你就是不相信。” 伶华茵的话就像余烬里陡然升起的一点星火,在苏慕心里又腾腾燃烧起来。 “师傅为什么如此确定我不会死?” 伶华茵看着苏慕不说话。 苏慕道:“师傅刚才不是说我问什么都会如实回答吗?怎么这会儿又变哑巴了?” “你只需要知道为师不会骗你就行了。” 苏慕却不依不饶,“如果我偏要知道呢,师傅到底为什么这么肯定我不会死?师傅有什么事瞒着我?” 见伶华茵依旧沉默不语,苏慕苦笑道:“看来师傅是不愿意跟我知无不言,那么在师傅心中,是不是我永远比九霄差?若是我与九霄必定争个你死我活,师傅是不是会选择他而不是我?” 伶华茵认真道:“若结局注定如此,我会选择让九霄活下去,但是我会和你一起死。” 苏慕眼睛倏地瞪大,他看着伶华茵,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原本以为没有了心跳的地方也在这一瞬间重新跳动了起来。但是苏慕似乎并不相信能够得到伶华茵如此厚爱,他接近自卑地嘲笑着自己道:“我都快忘了这是梦境了,师傅说的这些话都是我一厢情愿想听到罢了,师傅要是真的这么在乎我,又怎么忍心让我独自承担这么多……没有师傅在身边的日子,当真跟生不如死没什么两样……” 苏慕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捂着头泪流不止,试图说服自己这都是假的,只是一场自作多情的梦而已。 伶华茵从未看到过苏慕这样矛盾的模样,他是一心渴望着得到师傅的爱,可是又害怕这些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空欢喜一场。 也许是因为苏慕情绪的波动,伶华茵感觉周边的灵气开始变得不稳定,生怕跟鄂萝说的那样,梦境崩坏就没法再离开这里了。她也不知道有没有用,猛地抓住苏慕的手,尽力安抚道:“小慕,你看着我,看着我,我不是你梦里面的幻象,我是真实存在的,是你拉我进来的你忘了吗!” 苏慕愣愣地看着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最后在伶华茵眼神的鼓励下,苏慕才渐渐平复了心情。周边的灵气又恢复如常,伶华茵顿时松了一口气。 然而她还没完全缓过来,周遭又开始变化了,桌子、椅子甚至所有的东西都开始摇晃。这难道是梦境崩坏的前兆? 虽然没有鄂萝那么熟知梦境,但伶华茵或多或少也学到了些梦的精髓,她第一反应就是:有人闯进来了。要是这个时候苏慕出了什么意外,她和这个入侵者都得永远困在梦境里。 伶华茵清清楚楚地听到九霄的声音传来:苏慕,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刚刚好转的苏慕因这突如其来的状况,猛地吐出一口血,然后又充满恨意地望向伶华茵道:“你果然又在骗我!是你跟他报信的?” 伶华茵慌了神,立马将苏慕拉至身前,一手握住苏慕的手,将灵气渡给了他,护住他的心脉。 苏慕愤怒地将她的手打开,说道:“不用你假惺惺!”但用的力气太大,本来心神就损耗严重,加之心脉受损,他直接从床上滚下来。 伶华茵便将苏慕抱在怀中,不断地给他灌输灵气。苏慕虽然样子极不情愿,但奈何自己受伤太重,根本没力气反抗,只能恨恨地盯着伶华茵,像要在她脸上戳出一个洞。 伶华茵心想,也不知道这灌输灵气到底有没有用,但应该暂且能让梦境稳定下来,现在可不能让他和九霄见面,否则这要是在梦境里打起来,受伤的肯定是苏慕没错,不过受困的就是她和九霄了。 想到这,伶华茵托起苏慕就走。 “你做什么?!”苏慕死瞪着她,但根本就没有任何杀伤力,苏慕更像是个闹别扭的小孩。 伶华茵瞪了回去,威胁道:“闭嘴吧,不想死那么快就跟我走。” 苏慕被她这么一呵斥,顿时不出声了,只是恼怒地盯着她。 他们的师徒关系可是说得上是水深火热了,但现在这副样子,又总有些师徒情深的模样。苏慕被伶华茵半拖半抱,双眼竟然湿润了起来。 伶华茵扭头看了一眼苏慕,惊讶道:“你身体很难受吗,怎么哭了?” 苏慕突然回想起了从前和伶华茵在大荒山上生活的时光,可是现在什么都变了,他们彻底回不去了。 伶华茵怕苏慕经不起这么折腾,将他放下来,查看他的伤势。 苏慕突然抱住了伶华茵,哽咽道:“师傅,我们还能回去吗?” 伶华茵身体僵了僵,心里渐渐软了下来,抚着苏慕的背安慰道:“你要是愿意的话,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 一声冷笑在他们背后响了起来,“多么感人的画面,看来本尊又不解风情打扰到你们师徒二人团聚了。” 伶华茵像触电一样回头望去,九霄正冷着脸看着他们俩。 这幽冥界第一大醋坛子绝对又要误会了。 苏慕却突然拉起伶华茵的手,单手结印向九霄推了一掌,居然用的是仙泽宫的法术。顿时,一声巨大的爆破声响起,苏慕便带着伶华茵逃了。 第一百四十章 二选其一 苏慕不知从哪又获得了力气,揽着伶华茵的腰一路狂奔。后面九霄也是紧紧跟来,苏慕时不时又远距离与他过上几招,爆破声一声接着一声,而九霄怕伤了伶华茵,硬是没敢出手。其实就算苏慕不抱着伶华茵,伶华茵也是会跟他一起跑的,可能还会帮苏慕拖住九霄,而他们现在这画面,就有点像一对两情相悦的男女为爱私奔,而女主的未婚夫硬是要来横刀夺爱。 可想而知,九霄的脸是有多黑! 只听九霄在后面怒吼:“苏慕,你要是再跑,休怪我不客气了!” 但威胁归威胁,九霄并不敢妄动,毕竟伶华茵还在苏慕手上呢。伶华茵已经想象得到九霄现在的表情有多糟糕了。 “小慕,你先放开我,我去跟九霄说。”伶华茵对苏慕说道。 苏慕道:“我不会让师傅再栽在他手里了,我会将师傅带出去。”说罢,苏慕一个凝神,周围的景色竟然快速变幻成为另一个场景。 苏慕在用意念操控自己的梦境。很快,他们就来到了另一处地方,这里伶华茵再熟悉不过了,是大荒山。而后面九霄已经不见了。 “小慕,你不能再这么耗费心神了,你心脉俱损,刚才又使用了灵力,再这么下去,你的本体会承受不了的。” “师傅不也灵脉受损了吗,为何还要渡灵气给我?”苏慕定定地看着伶华茵。 伶华茵无所谓道:“灵脉受损只是小事,你就不一样了,可能会危及生命的。” 苏慕目光灼灼,“师傅是真的担心我?” 伶华茵避开他那道炽热的目光,说道:“既然已经甩掉了九霄,那我们回去吧。”伶华茵指的是回到现实中去。 苏慕神色忽的黯然,“要是我醒了,徒儿又要孤身一人了。” 苏慕情感上的变化真是一波三折,好不容易师徒二人摒弃前嫌,又能和平相处了,就这么扔下他伶华茵也有些于心不忍。到底还是将苏慕当做自己的孩子,伶华茵叹口气道:“可是梦终归是要醒的,师傅保证,等你醒了,我就去看你。” “师傅,我的身体已到达极限,就算梦醒了,我恐怕也是朝不虑夕。师傅就在梦里多陪陪我吧。” 难道那日苏慕真的伤那么重,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吗? “就一天,一天也不行吗?”苏慕以为伶华茵不肯,竟恳求道。 伶华茵不忍拒绝,说道:“好,师傅就在这陪你。但是一天过后,我们一定要回去,我会想办法救你的。”到时候,她就将苏慕的命魂封印至墨魂剑,绝不让他落入霖歌之手。 苏慕得到伶华茵的同意,竟笑得像个孩子一样。 往常就算是几年,伶华茵也觉得如同白驹过隙,但在梦境里面的短短一天,竟十分漫长。或许是在梦境里的感觉与现实不同,伶华茵和苏慕又仿佛回到了大荒山的日子。 伶华茵依旧喜欢待在自己房间,苏慕依旧在她门前晃悠,但是已经不再练剑。 “苏慕,你在做什么?”伶华茵看到苏慕正在门前的树底下对着一把断剑敲敲打打,走近一看,原来是那天被墨魂剑斩断的地煞。 苏慕抬头看向伶华茵,笑着说道:“地煞剑断了,徒儿想把它接好。” 不知是不是维持梦境太久的缘故,苏慕就算是随便捣鼓一下剑,都累得满头是汗,脸上也没有什么血色。 伶华茵连忙道:“断了就断了吧,以后为师给你弄把新的。”但是这句也只是安慰话,她和苏慕都知道,已经没有什么“以后”了。 苏慕低头看了下那把再也接不起来的地煞,沉默了一下,然后也不知道是强装欢乐还是苦笑着说道:“师傅说的是。” 伶华茵看着突然变得懂事起来的苏慕,鼻子竟然有点酸,虽然她知道有了舍身偈,苏慕是不会死的,但是一想到如果封印不成,她便要和苏慕阴阳两隔,再也不复相见,难免会觉得不舍。 两人沉浸在不同的悲伤之中,天渐渐黑了下去又突然间大亮,伶华茵诧异地看着苏慕,才知道她觉得梦境里的一日如此缓慢的缘故,原来是苏慕故意操纵梦境的时间。 苏慕站了起来,异常平静地说道:“自从师傅不在身边,我就不喜欢黑夜,因为只要到了晚上,我只要做梦,都会梦见师傅,然而一到了白天,却又总是看到师傅对我冷眼相待。” 伶华茵忽然间泪眼朦胧,心里弥漫出无比巨大的悲伤,似汹涌的暗潮将她淹没。 “一天已到,师傅,我们回去吧。”苏慕似乎很累很累,他说话都变得有气无力。 伶华茵因他这句“回去”,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抽痛到窒息。她竟然有那么一瞬间希望这个梦干脆不要结束了。 苏慕在面前画出一个空间裂缝,只听外面传来一阵琴声和埙声交杂的声音,紧接着,苏慕就像失去了支撑,“咚”的一声倒在地上。 “小慕!” 梦境外传来风无涯的声音:“伶华茵,快出来!” 伶华茵抱着倒在地上的苏慕,一脸焦急。 风无涯见伶华茵迟迟不出来,气急败坏道:“伶华茵,你怎么还不出来,里面那个苏慕不是真的苏慕,你徒弟在外边呢!” 伶华茵当然是知道的,但是梦境里面的苏慕也是她徒弟的幻影啊。是苏慕内心想法所化成的影像,是比外面那个还要真实的苏慕! 眼看梦境要崩坏了,外面又一声大喊:丫头! 伶华茵不由得握紧了手指,这才咬着牙丢下怀里的苏慕,从裂缝中钻了出去。 九霄已经离开了梦境,看到她出来,松口气的同时,深邃的眼里闪过一丝捉摸不透的光。 风无涯正在和霖歌上演着一场乐器之战。看来假如她在梦境里出不来的话,风无涯还是有机会把她弄出来的。他们可能都不会想到,梦境里面的苏慕会放了她。 霖歌对着一边的苏慕道:“你看我说的没错吧,她是不可能为了你留下的。哪怕你在梦境里快要死了。” 伶华茵看向外边那个苏慕,还是魔尊时候的样子,一身黑衣,长发赤瞳,桀骜不驯,只不过因为受了伤,脸色依旧很苍白。此时,苏慕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伶华茵。 伶华茵与他四目相接,然后又移开,转向霖歌,言辞激烈道:“霖歌,操控人心的把戏你玩够没有!” 霖歌娇笑道:“说到操控人心,我看我不及九霄哥哥的万分之一呢。” 伶华茵听罢,转头疑惑地看向九霄。 九霄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然后手中突然多出一颗血魄珠。 “九霄哥哥,我专门给你炼制的血魄珠,你可还满意?”霖歌慢悠悠地朝九霄走去,对九霄道。 伶华茵宛如遭受重击,她不敢置信地看着九霄,试图从九霄嘴里听到什么。 但是九霄并没有解释什么,他转而看向榻上的苏慕。 伶华茵下意识地挡在苏慕面前,苏慕一愣,九霄也是一怔。 “呵,你这是什么反应?是怕本尊现在就杀了他吗?”九霄讥笑道。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实吗?”三日后取苏慕性命可是九霄说的,而她在苏慕的梦境里都不知道过了多久了。 九霄愠怒道:“本尊可是清清楚楚的记得,你说要我把苏慕的命交给你,这话不假吧。” 苏慕抬头看向伶华茵,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坑过一声,就像是已经接受了任何的结果。或许就算伶华茵现在就要他的命,他也不会皱一下眉。 “是。”伶华茵确实说过这话,这没什么好隐瞒的。 九霄嘴角微微上翘,有些报复之意,“那你现在就把苏慕杀了。” “谁说我要他的命就是要他死了。” 九霄挑眉,等着她说出一个完美的解释,“那你想怎样?” “我要让苏慕做魔界的主人。”伶华茵看着九霄一字一顿道。 此话一出,所有人脸上都现出一致的震惊。 风无涯道:“伶华茵你不是认真的吧。” “你说呢?”伶华茵渐渐往后靠去贴近苏慕身前,将墨魂剑召出,在空中划了一道口子,带着苏慕便消失在众人面前。 “风无涯,老地方见。”伶华茵离去之时丢下这句话。 九霄立马铁青着脸看向风无涯,似要询问老地方是哪。 风无涯看他那杀人般的眼神,冒出一滴冷汗,即刻退后了一步,拿出之前给伶华茵用的那个宝物后也溜之大吉了。 一会儿的功夫,伶华茵和苏慕双双倒在一片废墟上。很快,风无涯也到了。 他们到达之处,是一个叫做剑冢的地方。 “伶华茵,你刚怎么不连我一起带走,要是我晚一步,我就被九霄抓住了。”风无涯边拍着身上的灰尘,边抱怨道。 “我也是第一次尝试用墨魂剑去到认识的地方,怕一不小心掉到某个未知空间,连累了你。” “你刚才跟九霄他们说的那句话,是真的?” 伶华茵看着怀中昏迷不醒的苏慕,说道:“我骗他们的,他们估计有的好找。” 风无涯在伶华茵身边蹲下来,看了看苏慕,说:“这小子伤的不轻,一定是因为梦境的缘故,也不知道对你到底为何有那么深的执念,明明都命在旦夕,还要一意孤行损耗心神维持五天的梦境。” 伶华茵惊道:“五天?” “那可不,九霄翻遍了幽冥界,直接杀到梦嵇坞了,可惜苏慕一直不醒,要不是我亲自出马……” 风无涯话说到一半,伶华茵道:“是苏慕自己放我出来的。” 风无涯咳了一声,“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小慕。”伶华茵轻唤道。 风无涯低头一看,苏慕已经醒了过来。 第一百四十一章 剑冢 “师傅……我们这是在哪?”苏慕以为自己还在梦中,看向伶华茵的眼神也有些痴恋。 伶华茵刻意忽略他眼神中的情愫,回答道:“这是剑冢。” “剑冢?”苏慕扶着头,有些不明白伶华茵为何要带他来这里。 “小慕,要是有两条路让你选,一条是通向魔族至尊的路,这或许是踩着无数人的鲜血才能到达的,成功之后你想要什么便能得到什么。另一条是不归路,你会失去自由,或许还会失去肉身,但只要为师还在的一天,为师都会陪着你。你会选哪条?” 苏慕一瞬不瞬地看着伶华茵,说道:“我选有师傅的那一条。” 其实这个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但伶华茵还是想确认一遍。“哪怕你现在就会死去,命魂被封至墨魂剑,再也不入轮回,你也愿意?” “倘若能和师傅在一起,我愿意将我的命交给师傅。”苏慕回答的没有一丝犹豫。 伶华茵见苏慕态度坚定,便对风无涯道:“我们去剑冢的中心吧。” 风无涯点了点头,便在前边带路。伶华茵则搀扶着苏慕往剑冢的中心走去。 还没走到万剑窟,就听到剑冢中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 “剑冢重地,凡人止步。” 风无涯顿时转身往后瞧去,眼光在伶华茵和苏慕身上来回打量,“谁是凡人?” 伶华茵和风无涯自然不是了,伶华茵下意识看向苏慕,苏慕愣了一下,说道:“师傅,你看我现在还算是凡人吗?” 苏慕虽然是凡人的身体,但毕竟拥有魔的魂,修为还堪比元婴期,应该也不算凡人吧。 达成了一致,三人继续往前走。 那个声音又再次响起。 “剑冢重地,凡人止步。” 三人依旧不理会。 “剑冢重地,凡人止步。” 一道雷电突然从天而降,落到风无涯脚下,风无涯立马往后一闪。“我不是凡人,劈我作甚?”风无涯差点魂飞天外,面上一恼。 “吾乃祝风,剑冢守护。你带头闯万剑窟,劈的就是你。”一个幽灵般的身影出现在他们面前,脚下是悬空的,面色惨白得不像活人。 “剑冢人人可来,各凭本事罢了。我可没听说过有凡人止步这一说,什么时候改了?”风无涯好歹也是上古琴灵,还是知道点各个地方的规矩的。 “自从那个人来这里取走一把上古宝剑,这里的规矩就改了。” “这么说,我倒好奇是什么人了,竟能把剑冢上万年的规矩改了,你且说出他的名字来听听。”风无涯道。 “那人不曾透露姓名,不过那人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做了一辈子坏事,这回也算还了一个人情。” 风无涯笑道:“这我怎么能猜到是谁,不过你为什么要禁止凡人进入?那个人在这里做了什么?” 守护祝风看向苏慕,说道:“他把万剑窟给毁得一团糟,你们带进来的这个人,跟那个人是同一个人。” 伶华茵和风无涯皆震惊地看向苏慕,苏慕对伶华茵摇头道:“师傅,我没有来过这里。” 伶华茵对祝风道:“我相信我的徒弟,他确实没有到过剑冢,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祝风道:“虽然不是同一副人类面孔,但是我识得他们身上的气息,你们所带来的这个人,邪煞之气与当时那个人类一模一样。” 伶华茵心里一跳,问道:“请问那个人取走了什么剑?” “那人取走了赤月神剑。” “赤月……”伶华茵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片段。 苏慕发现伶华茵神色有变,问道:“师傅,你可是认识这把剑?” 苏慕的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伶华茵忽然像掉进了无尽的深渊。 “喂,醒醒,醒醒。”一个小女孩甜美的声音里带了一些焦急。 一个样貌清俊的少年被晃得厉害,吐出一口海水来。他睁眼前的第一句话便是“你想死吗”,他恶狠狠地瞪向女孩,女孩被他那凶狠的眼神瞪得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 那女孩模样清秀美丽,像个落入凡尘的仙子。 “你这人怎这般无礼,我好心好意地救你,你还凶我!”女孩道。 少年这才看向自己身上,原先捆绑在自己身上的铁线已经被解开,衣服被铁线勒破了,露出血肉模糊的伤口。哦,他想起来了,这是那个人对自己的报复。因为一时失控杀了养育自己多年的乳母,那个人便将这个罪责怪在他头上,在梦境里对他极尽虐待,用铁线将他绑起来扔进海里,以为这样就能淹死他,但是这个想法真是太天真了。 他们本为一体,若是本体不死,他又怎么死的了。 “谁要你救了,多管闲事。”少年冷冰冰地笑道。 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女孩强压住内心的怒火,说道:“我大人有大量,不与你计较。但是我既然不小心救了你,你好歹也要告诉我这是哪里吧。” 少年瞥了一眼身边的女孩,笑道:“这是梦境的深渊。” “梦?啊,我怎么会掉到这里来的?不行啊,我得回去,不然殿下找不到我就麻烦了。”女孩一边说一边在四周寻找出口。 但是这里黑漆漆的,四周除了黑暗还是黑暗,根本就无路可走。 女孩一下就绕了回来,精疲力竭地坐在地上。 少年一直看着她,也不说话,心想:白痴,这样能走出去才怪,他都在这里不知道多少年了也没看到哪里有出口。 女孩的目光又移到少年脸上,少年虽然身上伤痕累累,但是一张脸还是很好看的。 “你看我做什么?!”少年看到女孩直挺挺的目光,凶狠道。 “你是谁?怎么掉到海里面去了?我看你这伤,是被虐待的吧?” “与你无关。” 女孩一点也没有被少年的坏脾气吓退,自报家门道:“我是伶华茵,住在天上的,好像我没见过你,你不是神仙吧?” 少年不做声。 女孩朝少年挪了挪身体,笑嘻嘻道:“你伤这么重,又被海水泡过,一定很疼吧,要不要我帮你治伤?”说着就朝少年伸出手。 “别碰我!”少年凶神恶煞地挡开,却没想到女孩已经抓住了他的手。 少年愣了一下。除了那个人之外,从没有人能真正触碰到他,因为他是个影子。他只是下意识地躲开,不曾想却感受到了少女的温度和不一样的触感。 这简直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女孩似乎被他过激的反应吓到了,怔道:“我把你弄疼了?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女孩连忙松开少年的手。 少年看着突然空落落的手,陷入了沉思。 “你想出去的话,等你醒了,自然就会出去了。”少年丢下一句话。 几日后,少年丢给女孩一把剑,说道:“这是上次你帮我治伤的还礼,拿去!” 女孩看着那把剑,惊讶道:“好漂亮啊,这剑有名字吗?” “赤月神剑。” “你从哪里得到的,你不是不能离开这里吗?” “不过操纵一个人类,去剑冢拿一把剑而已,这有什么难的。” “操纵人类?” 少年冷哼了一声,“只要那个人有所松懈,我就能做一些我想做的事,早晚有一天,我会凌驾于他之上,再也不受这屈辱。” ………… “师傅,师傅!”苏慕焦急的声音重新响起,将伶华茵拉回现实。 “恶来过这里。” 苏慕和风无涯惊讶地看着她。 当年叫做伶华茵的那个女孩偶然进入到一个梦中,在那里碰到了恶并且救了它,恶出于报答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操控一个人类来到剑冢,拿走了赤月神剑送给了女孩。女孩与恶梦中相遇的事情无意中被灵音上神知晓,后来之战灵音上神便以梦为引与毕邈合力将恶封印。 “若我能将赤月神剑找回来,你能不能让我们过去?”伶华茵问道。 祝风答道:“赤月神剑早就丢了,你如何能够寻回?” 伶华茵唤出墨魂剑,对风无涯道:“风无涯,你帮我照看好小慕,我去去就回。”说罢,她心中默念一个地方,用墨魂剑在面前又划出一个空间裂缝,然后便踏了进去。 没过多久,伶华茵就来到了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宫殿中央,一把长剑吸引了伶华茵的注意。 而剑冢,苏慕和风无涯正在焦急地等待着伶华茵回来。 “你们这朋友,究竟是何人,为何身上有三皇传下的墨魂剑?” “不巧了,我这朋友就是墨魂剑的守护,说起来,跟你守护的这剑冢也有些渊源,毕竟是在这打造的嘛。” “……” 又等了一会儿,剑冢忽然张开一个裂口,伶华茵回来了。 “赤月神剑我拿回来了,现在可否让我们过去?”伶华茵将赤月神剑往前一伸。 祝风仔细端详了那把剑一阵,微微点头,“嗯,这确实是赤月神剑。” 然而一道黑影闪过,将赤月神剑夺了过去。 “这剑是我拿走的,又岂有还回去的道理。”那声音带着一丝凉薄的笑。 只见恶看了看手中剑,将目光转向苏慕,说道:“今日真是多亏了魔尊了,不然今生我都无法再见到这把剑。正巧我的魔煞军缺一件像样的武器,不如便在这万剑窟中挑挑吧。” 第一百四十二章 九荒(一) 恶刚说完,它吹奏手里的一只埙,埙声向远处传开,顿时,剑冢四周渐渐涌聚起大批的魔煞军。 祝风见状,举起手中的天雷锤向恶飞去。 恶吹奏着蛊惑人心的埙曲,原本去攻击恶的祝风忽然间转过身去,朝着伶华茵他们的方向而来。 “风无涯,拿司徒衍的琴出来,我带小慕去万剑窟!”伶华茵怕再被那埙声影响,立马封了听觉,抓着苏慕的手便往剑冢中心奔去。 然而没跑多远,伶华茵脑中一嗡,心脏骤停,眼前一黑就要往前栽倒。苏慕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师傅!” 一把剑飞了过来,苏慕抬手在前方张开一个结界,但仅维持了一会,那把赤月神剑就破开了那不堪一击的结界,刺穿了苏慕的手掌。苏慕凝眉聚力,手掌推出一道魔气,将那剑逼了回去。 “如今的魔尊,简直就是弱小如同蝼蚁,也想与我为敌?”恶忽然瞬移到苏慕跟前,用赤月神剑刺向了他腹部,然后猛地抽出。 “呕……”苏慕震惊地看着恶,一口血从嘴巴喷出。 恶一手抓着他的衣襟,将苏慕拉到跟前,笑道:“今日便先吃了九霄命魂,再对付九霄。” 伶华茵吃力地睁着眼睛,看到此情此景,心如刀绞,朝苏慕伸出手去,但根本就无能为力。 “恶,你要是杀了苏慕,你就永远得不到墨魂剑了!”另一边正与祝风打在一起的风无涯焦急大喊。 恶果然被这句话转移了注意力,他歪着头看向风无涯,“为何?” 风无涯气喘吁吁道:“伶华茵给自己下了舍身偈,你要是杀了苏慕,伶华茵就会死的,你不想要墨魂剑打开九荒了吗?!” 恶瞪大了眼睛,一脸怒意地望向地上的伶华茵。 而苏慕更是不敢置信,伶华茵竟然用自己的命来换他的命!难怪伶华茵会对他说出那些话,难怪伶华茵一直说他不会死! 强烈的悲愤和自责涌上心头,苏慕眼睛充血一般,他将所有的魔气往右手上一聚,使出全力朝着恶的胸口拍了过去,恶猝不及防被打出好几丈远。苏慕猛地用左手按住腹部的伤口,防止更多的血流和魔气溃散。另一只手不断地凝气,与恶展开着生死搏斗。但实力相差悬殊,苏慕由于过度使用魔气,伤势迅速蔓延,很快他就被恶压制下来。 只见苏慕被恶打到地上,连呕了两口浓血。 恶一脚踩在苏慕脸上,笑着对伶华茵道:“既然杀不了苏慕,那我就吊着他一口气吧,这种想活活不成,想死死不了的滋味应该很不错,你说是吗?”说到最后,他故意在苏慕脸上蹭了蹭。 豆大的汗珠从伶华茵额头上滚落,身体的剧痛让她忍不住流下泪来,她哀求道:“你放了苏慕,你的要求我全答应……” “师傅……” “你不是想要我替你们打开九荒吗?我,我答应你,你放了他……”伶华茵吃力地撑着地让自己坐起来。 “伶华茵,你可想清楚了!”风无涯自顾不暇,却仍旧朝这边大喊。 恶笑了笑,“早知如此,你之前何必拒绝我呢?你要是早答应我,这一切不就省事多了吗?你也不至于受这份罪。”说着,恶便朝伶华茵走了过去,然后将伶华茵拉了起来。 恶单手一挥,在他们脚下便展开了一个大阵,将伶华茵、苏慕以及风无涯都卷进了另一个空间里。 等他们再回过神来,便已经到了一个黑雾缭绕不见天地的地方——九荒魔界的外围。这里四处弥漫着强烈的魔气,稍有不慎,便会被吸进那魔气里,再也找不到路。 若是谁能第一个进入九荒魔界,从沉睡的始祖魔那拿到纹章,就能获得最强的魔族之力,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 这亦是恶替代正主九霄的唯一机会。 “你果然想翻身做主人。”风无涯扶着一息尚存的苏慕,看着恶道,“伶华茵,你可要考虑清楚,谁做魔界之主也不能让恶做啊。” 伶华茵怎会不考虑后果,她被恶提着衣服拎着才勉强站起来,默默在手中聚力,但是周身的灵力完全运转不起来,一到动用灵力的时候,她身体的疼痛就加剧一分,也不知是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身体出现这样的状况…… 恶扭头看向伶华茵,说道:“开始吧。” 风无涯和苏慕都紧张地看着伶华茵,只见伶华茵用指尖血在剑上画了两笔,两指并拢,捏着剑诀,墨魂剑飞上空中,又向下俯冲而去,一个巨大的冲力,伴随着一道强光,天地间发出轰鸣,似龙吟虎啸,地上传来剧烈震荡,不一会儿,一股如山洪喷发的气流席卷而来,几欲将众人冲散。电闪雷鸣,乌云滚滚,似有开天辟地之势。 乌云过后,一座无比庞大的盛景出现在众人面前。黑石机关,层层盘绕,直上穹顶。四座手握权杖的魔神石雕立于东西南北四侧,分别摆着不一样的姿势,怒目圆瞪,像在告诫着他们闯入者必死。 原来九荒魔界的入口就在这里,但是要进入里面,还得经过这重重机关。 伶华茵被这眼前景象震惊之余,有些庆幸,即使她打开了九荒魔界,但是要想从这进去还能全身而退,还得靠本事。 恶见九荒魔界已打开,脸上放出异常兴奋的光彩,他将伶华茵扔到地上,迫不及待就要进入圣地。 一只手拉住了恶的一只腿,恶脸上的笑容一僵,低头看去,苏慕捉住了他的一只腿。恶一脸厌恶,正要用另一只脚踢过去,却又被苏慕拉住。 只听苏慕脸上扬了笑,却是极冷的,他咬牙切齿道:“九荒就算打开了,也不是你这种货色能踏进去的!” 恶将赤月神剑再次刺向苏慕,苏慕牢牢抓住剑身,血液流至处冒出黑色魔气,将恶完全缠住,恶顿时全身处于麻痹状态。而这时,一个人影闯入众人视线。 尚悦竟然扛着昏死过去的魔祭司夜姚来到了此地,而他身后,更是聚集了一群魔煞军。 恶见状,脸上顿时出现了凶恶又狰狞的表情,他气急败坏地想挣脱苏慕的束缚,但是简直就是徒劳。赤月神剑在苏慕的魔气侵蚀下断为两截。 苏慕虽然伤势过重倒在地上,却是盛气逼人,他恶狠狠笑道:“别白费力气了,你是逃不掉的,影子怎么逃得了主人的束缚。你以为你们能控制得了尚悦我就不能吗?我比你,更熟悉他了!” 苏慕眼中红光一闪,尚悦似乎得到命令一般,朝着恶走来。 伶华茵腰间忽然一热,她往腰侧的破晦看去,破晦竟然这个时候有了反应,她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在剑上涂了血咒,用力将破晦扔到尚悦面前,对苏慕道:“小慕,用这个!” 苏慕立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赤瞳操纵尚悦捡起了那把剑。 恶看到那把剑上闪着的剑光,奋力挣脱了苏慕的魔气束缚,但与此同时,尚悦携着剑冲上前,在空中与恶几番激斗,恶受到苏慕挟制败下阵来。尚悦一个巨大的俯冲,恶被破晦剑刺穿了身体,猛地砸向地上。伶华茵立马催动血咒,给恶下了禁制。 又听苏慕那头几声惨叫,伶华茵立马望去,只见苏慕坐在地上,臂弯正搂着夜姚的脖颈,而后“咔嚓”一声,夜姚的头颅被苏慕横刀割掉,鲜血喷射而出。但苏慕一点也不介意那血溅了他一身,他将夜姚的头颅提在手上,慢慢站了起来,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眼中红光更盛,似乎刚刚饱餐了一顿。 在尚悦对付恶的当口,苏慕竟然吸食了魔祭司夜姚的精神力。 苏慕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腹部的伤口,那被赤月神剑刺入的伤竟然快速地愈合了,身体也突然变得轻盈了许多,他脸上现出不可思议的神情,由衷地赞叹道:“王魔的精神力果然……味道上佳。” 伶华茵看着似换了一副身体的苏慕,有一瞬间的愕然。 苏慕朝恶走了过去,将夜姚的头颅在恶面前晃了晃,悄悄告诉恶一件事:“你知道夜姚是怎么死的吗?这是霖歌特意送给我的大礼。” 此时恶已经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了,瞪着一双眼睛看着他。 苏慕嘴角扬起一缕笑意,说道:“女人的话,你也相信。你以为她说的与你合作是真的要跟你一起对付我和九霄吗?她是要帮我。”说罢,苏慕抬了抬手,一颗泛着血红色光芒的血魄珠出现在苏慕手里。 伶华茵怔然,为什么苏慕手里也有一颗? 恶看向他手里的血魄珠,表情开始变化。 苏慕笑道:“你从清徽台逃出来的那一刻,就入了她布下的圈套,就连血魄珠都是她精心炼制,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让你,为我所用。” “你这颗是血魄珠,那九霄手里那颗呢?” “那颗是半成品。好了,该解释的都解释了,影子的任务结束,也该回到主人身边了。”苏慕说着便伸手朝恶的脖子抓了过去。 恶突然间哈哈大笑,盯着苏慕说道:“原来如此,霖歌的目的达成了,邪魔就要诞生于人间了。” 苏慕没有精力再听恶废话,他手指渐渐用力,只见恶在他手里挣扎了一会儿便化作了一团黑气,与苏慕落在地上的影子合为了一体。将恶收服了之后,苏慕便急急朝伶华茵走来。 他又变成了那副桀骜不驯的样子,而伶华茵仿佛看着一个要杀她的陌生人,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第一百四十三章 九荒(二) 一道青衣挡在伶华茵面前,风无涯抱着琴阻止了苏慕再靠近。 “你可别动她。” 苏慕朝风无涯笑了笑,笑意却不达眼底,“你这是做什么?” 风无涯丝毫没有退让之意,紧盯着苏慕道:“你不是苏慕,到底是什么人?” 苏慕笑道:“你是糊涂了吗?我不是苏慕是谁?”而后他又偏开头,冷冷道,“走开,别妨碍我给师傅疗伤。” 苏慕的言行举止跟刚到剑冢时判若两人,伶华茵不禁怀疑起来,她强撑着身体,看着苏慕道:“梦境里的种种,让我以为你已经改过自新,我将你带到剑冢,是想让你重新来过,我也已经下了决心要原谅你之前的过错,没想到到头来却是这样。原来,骗我的人一直是你。你在利用我对你的信任!” “师傅,梦境里的一切,皆是我内心所想,绝无欺骗。” “呵,那么,你究竟为什么要骗我说要把你的命交给我呢,你都没问过我为什么要带你来这里,你早就知道我要来剑冢做什么,故意装作不知道?告诉我,赤月神剑是不是也是你计划中的一步?”伶华茵死死盯着苏慕的眼睛质问道。 “是。”苏慕眸中似有挣扎,他闭眼道。 伶华茵抬手指着他,却又因为疼痛垂了下去,她握着拳头一下子砸在地上,而身体的剧痛根本就不及心痛的万分之一。 “师傅!”苏慕看到她痛苦的样子,急忙往前一步。 风无涯见伶华茵面色不对,也没有再阻止苏慕,两个人蹲下来,查看她的情况。 风无涯将伶华茵扶起来,苏慕想伸手握住她那只砸向地上的手,却被伶华茵毫不留情地打开。 “别……碰我,杀人的手,太脏。”伶华茵哆嗦着唇,也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疼痛。 苏慕顿了顿,然后也不管伶华茵抵抗,执意地从风无涯手中将伶华茵抱了起来,冷冷瞥了一眼风无涯。 “你要是我师傅朋友,就一起跟来。”然后便又看了一眼身后的魔煞军,下令道:“魔煞军听我号令,一起随本尊进入九荒圣地!” 伶华茵被带入九荒圣地之后,两道身影也紧随而来。 九霄一手抓着霖歌的肩膀,几欲将她骨头捏碎,恼怒道:“若是她有任何不测,就拿你来陪葬!” 霖歌被九霄拖拽着进入了圣地中。 伶华茵感觉身体里有一股气正被慢慢抽走,灵力又开始在周身游走,醒来发现苏慕正握着她的手,帮她吸出体内的魔气,不过似乎过程并不顺利,苏慕脸上也开始出现细密的汗珠。 伶华茵将他手一挡,说道:“不劳烦魔尊为我耗费精力了。” “师傅,你体内魔气似有古怪,灵脉受阻,若不及时驱除,恐怕还会如之前一样……”苏慕担忧道。 伶华茵冷笑一声,“我为什么会这样,难道你不知道吗?” 苏慕愣了愣,“师傅,我真的不知道。” 伶华茵瞟了他一眼,却是一点也不相信他,“够了,你究竟还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苏慕有些急了,“师傅灵脉受损我是知道的,但魔气的事,徒儿是真的一概不知。” “别叫我师傅,我可没你这么一个徒弟。” “师傅……” “既然我已经帮你打开了九荒魔界,你的目的已经达成,那是不是可以让我走了?” 苏慕自嘲道:“早知道收服了恶之后会让师傅这么讨厌我,那我还不如在那梦境里自我了结,至少还能换回师傅的一点真心实意。” 伶华茵看他这副委曲求全的模样,说道:“我若知道那梦境是为了让我对你有所改观,骗取我信任,我也不会那么对你。” “师傅,梦境里的话我说的句句是真,并不是为了利用,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呢?”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你梦境跟我说霖歌放出九霄的恶,让你用苦肉计引我动用墨魂剑打开九荒,只有这件事是真吧。”伶华茵低笑道,“哈哈,我真是太傻了,你都跟我透露了你们的计划,我居然还相信你,苏慕,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蠢?” 说到后面,伶华茵声音渐渐哽咽起来,她多么希望梦境里的苏慕是真实的,可是真相却是如此残酷。她的泪水顺着脸颊滴到手上,她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么绝望过。 苏慕看她哭了,顿时手足无措起来,“师傅,师傅你别哭,徒儿错了,不该惹你伤心……” “师傅,我发誓以后一定对师傅好,绝不惹你生气,惹你伤心了,师傅你相信我。”苏慕连忙将伶华茵搂在怀里,看到她无助的眼泪,他感觉心都快碎了。 而伶华茵却已经累到没有再推开他的力气。 见伶华茵完全没有挣扎的迹象,安安静静地待在自己怀中,苏慕以为她已经妥协了,心里竟克制不住泛起一丝雀跃来。他道:“师傅,待我拿到始祖魔的纹章,我就能将你体内魔气驱除,你等我。” 伶华茵不做声。 苏慕把这当成了默认,兴冲冲地就走了出去。 伶华茵这才有心思观察周围的一切。她正处于一个山洞之中,洞口皆有把守,不知道风无涯去了哪里。她默默在手里尝试着运转灵力,果然经苏慕刚才吸了点魔气,灵力稍有恢复。她看向一旁的墨魂剑,那剑打开九荒魔界之后剑身就已经出现了不可修复的裂纹,想是没办法再用。没想到师傅让她守护多年的墨魂剑,竟然因她而毁于一旦,她怕是再没脸面面对仙泽宫众人了。 天罡剑也已经被苏慕拿走,他估计料想伶华茵灵脉受阻无法运转灵力,才放心让她一个人待在这里。伶华茵往洞口走去,刚到洞口,恰巧碰到了从外面走进来的尚悦。 伶华茵这才想起还有这个人,她后退了几步,想看看尚悦想干什么。 没想到尚悦竟然把破晦伸到伶华茵面前,伶华茵疑惑地看着他。然后便看到尚悦将剑翻转了一头,将剑柄往伶华茵手上凑,剑尖则对着自己。 伶华茵顿时怔住了,难道尚悦想让她杀了自己? “尚悦,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被他们控制了,但是我不会杀你的,你若是觉得心中有愧,那你就让我离开这里。”伶华茵道。 尚悦面无表情,一言不语。 伶华茵试探着继续往洞口走去,但没想到尚悦将破晦横在她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这把破晦已经将你当成了主人,说明你本性并不坏,你一定是想摆脱现在的处境对不对?那你让我走,待我出去后,我一定想办法把你变回从前的样子。”伶华茵试着说服他。 尚悦的剑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否能听得懂她的话。 “我看你也不想伤害我,霖歌到底是怎么控制的你,摄魂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一定会有解除的办法。 尚悦的眼神似乎动了下,他将破晦放下,低头朝自己的心脏处看去。 伶华茵疑惑道:“心脏?你在说心脏吗?”她犹疑地伸出手去,摸了摸尚悦的心脏处,然后,她不禁瞪大了双眼。 尚悦没有心脏!那他是怎么活下来的?难道跟那些魔煞军一样,是个不会说话的死人吗? 想到这,伶华茵心中顿感一阵凉意。 尚悦再次举起破晦剑,示意伶华茵杀了他。 既然是死人,为什么还会有人的意识呢? “你让我离开这里,我就满足你最后的心愿,让你不再成为他们的武器。”伶华茵干脆赌一把。 尚悦似乎能听懂她的话,他转身往洞口走去。 伶华茵立马跟在他后面,洞外的魔煞军看到是尚悦领着伶华茵,也没有要阻拦的意思。然而两人刚出洞口,天外忽然飞来一个黑影,洞口外的那些魔煞军便都一一倒在地上,伶华茵还未来得及阻止,尚悦的身体忽然从眼前升起,他的四肢剧烈扭曲,猛地坠到地上,破晦剑也插进了他的胸口,将他牢牢钉在地上。 九霄如神邸降临一般出现在伶华茵面前,伶华茵看着尚悦的惨状,用手扶额,无奈道:“你来的可真是时候。” “我来了,你好像不怎么高兴。莫非是我要破坏苏慕即将登上魔帝之位的计划,你替他不值?”九霄不冷不热道。 “我说的不是这事,尚悦他是要带我出去,你这一来就把他给杀了。” 九霄冷哼一声,“宁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他本就是个死人,再死一次又有什么干系。” “这话虽说不假……算了,你来的途中,可有见到风无涯?” “没有,与其老惦记着别人,还不如想想自己吧。”九霄四处环顾了一圈,问:“苏慕呢?” “他去找始祖魔了。” “我让杜晔带你离开这里。”说完,九霄看向前方,伶华茵这才发现杜晔带着幽冥界的鬼卒也来到了九荒。 伶华茵看向九霄,“那你呢?” “去找苏慕。” 伶华茵拉了拉九霄的衣袖,“我也去。” 九霄没有看她,“你去只会妨碍我,今日是该和苏慕做个了断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对战 “九霄,霖歌给你那个血魄珠是假的。”伶华茵急道。 “我知道。” “苏慕手上也有一颗,你现在去的话苏慕会将你的魂魄拿走的!” 九霄看向伶华茵紧抓着他衣袖不放的手,问道:“你是担心我的安危,还是苏慕?” 伶华茵被他这么一问,突然愣住了。 对啊,她到底是担心九霄,还是苏慕?苏慕虽然收服了恶之后力量更强了,又早一步到达圣地,但是实力与九霄相比,却仍然不及。这么明显的事情,九霄怎么会看不明白呢? “有时候我真怀疑,你跟他,是不是……”九霄没有再说下去,他眉间浮上一丝异样的情感,然后手轻而有力地甩开了伶华茵。 “杜晔。”九霄叫了一声,然后便留了一个背影给伶华茵。 伶华茵想追上去,杜晔却拦在她面前,说:“主上有事要办,还请姑娘不要再为难主上了。” 这么说来,她确实一直以来,都在为难着九霄。因为苏慕是她徒弟,所以九霄一而再再而三地为她拖延收回命魂的时间,导致如今的局面,伶华茵甚至还想将九霄的命魂封印起来,以保全苏慕,而这对于他是不公平的。 “杜晔,你有没有特别想保护的人?” 杜晔奇怪地看着伶华茵,回答道:“没有,因为我身边的人都很强,不需要保护。” “我记得我第一次遇到你,你对苏慕还很好,即使他根本不领你的情,那个时候,你是把他当做自己孩子了吧。” 杜晔想了想,说:“是这副身体的缘故,那个时候,我还没完全掌控这个凡人的身体。” 伶华茵看了看他,问:“如果你自己的孩子犯了错误,你的主上要杀死他,你会袖手旁观吗?” 杜晔现出一瞬间的吃惊,他沉思片刻,说道:“如果我是苏慕他爹,我可能会,但是我现在是主上的属下,主上做什么,我都会服从。而且,我应该……这辈子是不会有孩子的。” “你还真是听九霄的话啊,我真替他有你这样忠诚的部下感到开心。”伶华茵冷不防地说道。 杜晔难得欣慰一笑,“谢谢。” 伶华茵瞥了他一眼,说道:“我又没夸你,谢什么谢。苏慕可是我从小养到大的孩子,我可不像你。”说罢,伶华茵就趁杜晔不备去追九霄了。 “啊,你等等!”杜晔反应过来的时候,伶华茵就已经跑得没影了。 九荒中心,苏慕看着眼前的始祖魔尸骸,露出了势在必得的笑容。 “只要得到始祖魔的纹章,我就是魔界第一强了,我要让师傅对我刮目相看,我是比九霄还要强的魔!从今往后,魔界、人界、师傅都是我的!”苏慕笑着将手伸了过去。 在苏慕的手和始祖魔额头上的纹章接触的一刹那,一阵强烈的光芒,苏慕的脸色突然一变,表情渐渐扭曲起来。 苏慕只觉手掌像是被烈火灼烧一样,那痛感快速蔓延至手臂,最后到达五脏六腑,苏慕大吼一声,想要把手给抽回来,但是始祖魔额头上的纹章像是一个吸盘一样,将苏慕的手牢牢吸住,灼烧感愈发强烈,似要将他的血液都燃烧殆尽,他顿时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为什么会是这样?!不可能! 正在他感觉自己的手快要废掉的时候,一道黑影飞至身前,一股魔气将苏慕推了出去。那强烈的排斥感顿时消失了。 他被逼退几丈远后立马站定,抬头看向来人。 九霄正冷酷至极地看着他。 “九霄,你居然还敢来!”苏慕脸上顿时乌云密布,然后随手拿出伶华茵的天罡剑,笑道:“可惜你来晚了,今日,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苏慕双手举剑,朝九霄的方向斩去,一道凌厉的剑光,地上顿时裂出好大一条缝,剑光夹杂着魔气,直朝九霄而去。 九霄嘴角上挑,一挥袖袍一个翻越,欺身到苏慕跟前,两人对打了数个回合竟然一时也难分上下。 伶华茵赶到之时,二人正在恶战,远远只见九霄被苏慕压制着飞身往后退去,她焦心喊了一句“九霄”,没想到这一喊引得苏慕不满,苏慕攻势更猛,九霄却不急不缓,突然收手,苏慕趁胜追击。 九霄似乎故意引他出击,再一掌拍出,那魔气有如排山倒海之势,席卷而来,天罡剑顿时停在半空中,再前进不得,而且有断裂之象。伶华茵心急之下,以灵力为盾,将九霄的魔气挡了回去。 “师傅,你灵脉受损,不宜再动用灵力!” 伶华茵不说话,将全身灵气聚于手掌,一股冰寒之气带着“咔咔”声迅速凝结成冰,横亘在九霄和苏慕他们中间。而九霄并不妥协,单手一挥就是一个横扫之势,硬生生将那冰破开,一魔一灵两道气在空中相遇,发出轰隆一声巨响,将身边的巨石都炸得粉碎。 “你要是真担心我的话,就跟我离开这里。”伶华茵喊道,而后,她脑中又一嗡,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直直栽倒下去。 “师傅!”苏慕以为是九霄打伤了伶华茵,当即怒上心头。 “九霄,你竟敢伤我师傅!” 苏慕一把揽过伶华茵,正要出击,九霄就已经伸手到了伶华茵跟前。两人为夺伶华茵赤手搏击了一会,苏慕略占下风。而就在两人打得如火如荼之时,伶华茵突然睁开了眼睛,聚灵为刃,一掌拍向九霄胸上,九霄猝不及防连倒退几步,不敢置信地看向伶华茵。 伶华茵似乎猛地惊醒过来,她看向九霄胸口,一把冰刃插在他胸前,只差一寸,就抵达心脏。而且方才她拍出那一掌的时候,冰刃同时也刺进了她的掌心,神血融进冰刃里,无疑是给了九霄强力一击。 九霄将那冰刃抽了出来,那冰刃到了手上,被他一团火烧成了空气。 伶华茵愣愣地看着他,似乎还没回过神来。苏慕则有些得意。 九霄问:“为了这个人,你要杀我?你可知道,这个世上,只有你能伤到我?”九霄说到最后,接近于嘶吼。 伶华茵失魂落魄地摇着头,她不想伤他的,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方才就出手了,她完全就没有意识要去伤害他。但是到了嘴边,却是一句解释的话都说不出来了。事实就摆在眼前,她确实伤害到了九霄。 神血快速进入九霄身体,九霄脸上出现了克制的表情,苏慕趁着这个机会,正要使出最后一击,却没想到九霄竟飞向始祖魔。苏慕立马明白他想要做什么,飞身上前阻止。两人又交了几次掌,九霄猛地踹开苏慕,伸手触及到始祖魔额头,电光火石间,一股巨大的冲力将苏慕和伶华茵吹飞。 等伶华茵和苏慕重新看向九霄,就见九霄身上已被血色魔气缠绕,额头上顿时显现出与始祖魔同样的纹章。但是九霄似乎还未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强悍魔力,加之神血在他体内疯狂肆虐,他尚处于意识混沌不清醒的状态。 “挡我者,死。”九霄口中说着这句话,眼中红芒一闪,便朝苏慕走来。 伶华茵一惊,下意识地挡在苏慕面前,即使现在的苏慕根本就不需要她来保护。 九霄在她面前三步远处停下,以一种极其矛盾的表情看着她。 九霄现在的状态就有点像是被始祖魔附了身一样,一半保持着自己的意识,一半是始祖魔。而九霄的胸口还在冒着血,魔气也在外溢。他似乎正身受着始祖魔之力和神血压制的双重痛苦。 “我和他,你选一个。”九霄按着胸口,隐忍道。 伶华茵瞪大着眼睛望着他。 “我来替师傅选吧。”苏慕一把将伶华茵往身后一拉,手里握着血魄珠,咬牙切齿道:“师傅不必为难了,待我收了九霄魂魄,就为你驱除魔气。”说罢,他单手结印,在九霄和自己脚下展开一个血阵,血魄珠立于之间,血阵运转,将九霄身上冒出的魔气一股脑地吸进血魄珠中。 灵魂被抽走的感觉比之发肤之痛更难以承受,九霄的面上逐渐现出更为巨大的痛苦。 “停下,苏慕你停下!”伶华茵见状大喊。 但苏慕根本就没有停下的意思,相反,他脸上的表情被血魄珠映得更加狰狞。那个嗜血的苏慕又回来了。 伶华茵正要去夺那血魄珠,中止吸魂大阵,一道红色身影闪过,将九霄给掳走了。 法阵被迫中止,伶华茵和苏慕双双被震飞了出去,不省人事。 醒来之时,伶华茵已经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地方。而夜煞正在旁边呼呼大睡。 “夜煞!”伶华茵猛地踢了他一脚叫醒他。 夜煞打着哈欠,似乎还未完全清醒,睡眼迷蒙地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他眼神才恢复清明。 “啊,你醒了。” “九霄和苏慕呢?” 夜煞翘着二郎腿,说道:“你就别打听苏慕了,问了也是不知道。主上可是被你坑惨了。” 伶华茵一听立马心慌道:“他怎么了?” “主上现在神魂混乱,意识不清,本来他触碰了始祖魔的纹章,就可以称霸三界了,但是主上魂魄并未完全,而偏偏你的神血伤了他,就好比让一个最适合承载始祖魔力量的容器漏了个洞,魔气外溢不说,苏慕又用血魄珠抽走了他的一魄,现在就剩二魂六魄了。你可知,魔气外溢对魔族尤其是王族的魔来说是很危险的,魔有攀附力量的本能,遇到强大的魔气会被吸引而来,主上若是平常还好,个个都依附他愿为臣子,但主上现在这个样子,恐怕各大魔君早已经虎视眈眈,想夺取力量取而代之。” “那可有什么方法弥补?”伶华茵如芒在背。 “弥补,当然有了。”夜煞脸上出现一丝看不透的笑意。 第一百四十五章 聚魂石 “是什么方法?”伶华茵迫切道。 “一是杀了苏慕,主上的那一魂一魄自然就回来了;二是毁掉那血魄珠,就能稳定住主上的魂魄,不过到头来苏慕还是得死;三嘛……”夜煞拉长了语调,伶华茵的心都要跟着提起来了。 “三是什么?” “你知道幽冥界有块聚魂石吧,那块石头可比血魄珠珍贵得多,你要是得到聚魂石,那主上就能拥有完完整整的魂魄了。不过这聚魂石从存在起就没人见到过它真正的模样,谁知道是不是传说。” “那苏慕呢?苏慕会怎样?” 夜煞瞥了伶华茵一眼,说道:“苏慕自然会立马变成行尸走肉,但是他既然有血魄珠,那血魄珠又是霖歌用邪煞之术炼制成的,怎么说也能用别人的魂魄吊着一条命吧。” “聚魂石在哪里?”伶华茵问。 杜晔来看伶华茵时,伶华茵已经去往大恨天了。 “夜煞,你脑袋被门夹了吗?你让她去取聚魂石,这不是等于要她命吗?!”杜晔听到伶华茵要去找聚魂石,气得平时不会说出来的话都骂出来了。 夜煞一脸无辜,“不是我逼她去的啊,是她问我我才回答的,我总不能说假话吧?” 杜晔脸色铁青,“那你就不能阻止她?” “我阻止了,阻止无效。她一个大活人,我也不敢对她动手动脚的。”夜煞解释道。 “哎!”杜晔气得没话说,转身离去,夜煞一把扯住他的披风,力气之大,差点没把杜晔摔得个四脚朝天。杜晔回头骂道:“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霖歌一个大活人你看不好,让她从眼皮底下跑了,伶华茵也拦不住,主上要你何用!” 夜煞连忙赔笑道:“梵天将军说的是,主上不要我,你可不能不要我啊,我们可是最强搭档。” 两个男人争吵了一路,来到黄泉路外的大恨天,但是伶华茵已经不见踪影了,而通往大恨天的石阶上,留下了还未干涸的血迹。 黄泉路边上大恨天下写着几个大字:黄泉碧落离人怨,有去无回大恨天。 意思就是,要想得到聚魂石,必须要死一个人来交换。 杜晔和夜煞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踏上去。 登上大恨天顶端需要赤脚爬一千四百四十个台阶,每个台阶上都布满消魂钉,就算是法力高强之人,也经受不住这等折磨。何况伶华茵灵脉受损,对痛觉的感受也要比仙人要强烈的多。 “你为何执意不悔?”一个声音响彻在伶华茵耳边。 “得到聚魂石,这可能是唯一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伶华茵笑着回答,因为她已经看到大恨天的顶端了。 “世间哪有什么两全其美之法,这不过凡人的妄想罢了。想得到聚魂石,你可知道代价?” 伶华茵几乎是贴着地面爬上了最后一层,脚上的血顺着石阶流下去,她精疲力竭,趴在地上闭着眼道:“知道,若要得到它,需要以最重要之人的血来换……” “……那你的那个最重要之人,是谁?” 伶华茵脸贴在地上,吃力地咧嘴笑了笑,说道:“我要聚魂石,不是为了我自己……是我要用……我的血来换。” “……用你自己的血来换,你就这么坚信你就是你想救的那个人最重要之人?” “我在赌。”赌她是不是九霄心中最重要的人。 “真傻……”那个声音说道,似是叹息。 伶华茵觉得这声音熟悉的很,抬头望去,只见一袭青色衣角随风摆动,之后眼皮一沉,在完全失去意识前,她看到那人缓缓朝她走来,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瞬间映入眼帘。 风……无涯?! “风无涯,这可是你第一次破例,让来拿聚魂石的人活下来。” 伶华茵恍惚之中,听到两人的一段对话。 “不是我破的例,是她身上的神之印记救了她一命。” “那这么说,这个女的并非九霄最重要之人?” 风无涯回答道:“不,她确实是九霄最重要的人,但是她本来,是根本没有命到达这顶上的。她灵脉损伤,灵气外溢,脑中还被种了炼尸蛊……” “炼尸蛊,可以操纵人思想的蛊?是谁种的?” 风无涯摇摇头。 “这女人怎么好像我见过,哦我想起来了!这个女的不就是在蓬莱用凝神固魂丸替她徒弟找残魂的那个人吗?怎么现在又替九霄拿聚魂石?” 风无涯看了一眼沉睡不醒的伶华茵,说道:“其实她想救的,都是同一人。” 伶华茵的眼皮忽然跳动了下。 “这话又是从何说起?九霄是她的徒弟?” “不是,其实他的徒弟苏慕,正是九霄本尊。苏慕确有其人,但在遇到伶华茵之前就已经死了,苏慕对伶华茵如此执着的缘故都是源于这孩子有九霄的命魂。九霄当年在使用禁术和司徒衍换魂的时候,拿自己命魂跟我做了一个交换,让我将那个女孩的魂魄召回来。” “莫非那个女孩就是……” “我用三生镜观察人间,那个女孩就是幼时的伶华茵,伶华茵因为天赋异禀,引人生妒,在东灵山惨遭同门师兄弟迫害,一日被人在身上绑着巨石推下水,已经咽气。而她天生有神血庇佑,魂魄尚留在水中一天都未曾散去。恰时九霄刚获得司徒衍身体,便甘愿舍弃命魂,让我将女孩魂魄重新聚集起来。” “九霄一个威震八方的大魔,是怎么会爱上一个小姑娘的?而且,伶华茵应该不知道这件事吧,不然怎么会阻止九霄拿回自己命魂,而让他落到如此地步呢?” 风无涯道:“九霄元神被封印,孤独了许多年,忽然有一天,一个女孩无意中闯了进来,两个人能够通过梦境对话,相互慰藉,久而久之心意互通。用禁术换魂本来就异常凶险,没了命魂,他的记忆也会错乱甚至丢失一部分,九霄甘愿冒着神魂俱灭的风险救伶华茵,而那个舍弃的命魂,更是对伶华茵有着近乎疯狂的痴恋。然而九霄做出的这些牺牲,伶华茵并不知情,以为是自己的师兄苏言救了自己,而九霄或许自己也不记得曾救过伶华茵一命,也不明白苏慕痴恋伶华茵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诶对了,你身为大恨天的守护者,怎么又干起琴灵的活了?” “说来也巧,我特例帮九霄完成这个心愿后,因为触犯了大恨天的规则,被一股灵力卷进司徒衍的琴中,与那琴生活了一段时间,记忆也稍有偏差,等我想起来后,就已经回到了这里。”风无涯解释道。 “所以说,你还是破了例,是很早以前。” 风无涯叹气道:“要是有一把刀架在你脖子上,你还干不过人家,你会答应他的要求吗?” “…………” 伶华茵的手指动了动,风无涯他们的对话便立马中止。 风无涯将伶华茵扶着坐好,等待她慢悠悠醒转。 风无涯的脸渐渐清晰起来,伶华茵有一瞬间的茫然,难道是自己的错觉吗?她怎么记得在大恨天上看到了风无涯,而且她似乎还听到了风无涯和另一个人的对话。 “这里不是大恨天?”伶华茵看了旁边一圈,这里只有风无涯和她两人,哪来的第三个。 “什么大恨天?我见你躺在黄泉路上,脚上全是血,昏迷不醒,手里还攥着这块石头。”风无涯装作不知情的样子。 伶华茵看向自己的手,发现自己正握着一块黑色的石头,喃喃自语:“聚魂石……” 风无涯道:“你可真行啊,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伶华茵用奇怪的眼神看着风无涯。 “做什么?我又不是九霄,你用这种眼神盯着我干嘛?”风无涯被她盯的心里发毛。 伶华茵想问什么,但是她张了张嘴,什么都没问。 “算了,没什么,谢谢你。”其实问不问,也没那么重要了。 “你的脚伤成这样了,我背你走吧,去见九霄,他现在应该很希望见到你。” 九霄曾以命魂救伶华茵,现在伶华茵又用自己的半条命来救九霄,当真是种奇妙的缘分。 伶华茵却道:“我为了救小慕,伤了他,这聚魂石是还他的,也算两清了,他看到我反而要寒心。他要是用了聚魂石,小慕就会死,到时候舍身偈就要起效,他要是知道了,恐怕会有所顾忌。我还是不要在他面前出现的好。” “你考虑的倒是挺好的,可是你没有考虑过,如果你突然间人间蒸发,九霄可能更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我不想死在他面前,时间久了,就会忘了。我想在死前,去个地方,你能带我去吗?” 风无涯问:“去哪里?” “大荒山。” 这时,夜煞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姑奶奶,还好你还活着诶!看来我的小命还能保住!”夜煞刚站定,风无涯将聚魂石丢到他手里,夜煞下意识地揣在怀里,还没看清楚是什么东西,就听风无涯丢下一句话。 “聚魂石,拿去给你们主上吧。伶华茵我带走了。”说罢,便背起伶华茵像一阵风似的跑了,也不管夜煞在背后大喊大叫。 第一百四十六章 傀儡(一) 苏慕突然感到一阵窒息,想喘却喘不过气来,刚定了神,就发现自己四周一片漆黑,似乎自己还在移动。他往后一挪,碰到一个软软的物体,摸了摸,居然是一只被扭曲得不成形状的手臂。他心一惊,猛地往旁边一踹,顿时,载着他和那具尸体的箱子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外面传来一个声音:“别乱动!小心被发现了!” 苏慕眉头一皱,“霖歌?你在搞什么名堂?!” 霖歌凑到箱子旁低声道:“我在救你啊!你老实在里边待着,我们就快出去了。” “救我?”苏慕被憋得有些不耐烦,“什么情况?” 他不是在始祖魔那里吗?九霄呢?伶华茵呢? 苏慕不知外面情状,也不敢大声说话,低声问:“我师傅呢?” “不知道,你昏死在始祖魔那,我把你救出来了。不知怎么的,你带去九荒的那些魔煞军不听话了,想要杀你,若不是我将尚悦的尸体跟你一起放进箱子里蒙混过关,你都没办法离开那个鬼地方。” “九霄碰了纹章,魔煞军临阵倒戈了。”苏慕不甘心道。 外面的霖歌沉默了一会儿,说:“你不是先进来的么,怎么让九霄哥哥抢了先?” “那纹章在排斥我,不过九霄被我用血魄珠抽走了一魄,现在估计也自身难保。” “……这可不一定。九霄哥哥的力量,愈发强了。梦嵇坞现在也回不去了,我们先找个地方,接下来再做打算。” 箱子里面突然传来苏慕的低吟,霖歌立马打开了箱子,只见苏慕眉头紧蹙,一脸痛苦地缩在箱子里挣扎,霖歌慌了神,连忙将苏慕拉了出来。 “啊!”苏慕大喊出来,手紧紧抓着霖歌,说道:“血魄珠,血魄珠,快!” 他的命魂正要被抽走。 他死了没关系,可是他死了,伶华茵就…… 他一定不能死! 霖歌见状,立马开启了吸魂大阵。两方似乎正在同时拉扯着对方的魂魄,苏慕的身体开始剧烈抖动,正当灵魂即将出鞘的时候,对面停了下来。苏慕顿时感觉从地狱回到了人间。 “你没事吧?”霖歌看到苏慕方才的样子,有些心有余悸。 苏慕靠在箱子上,惊魂未定道:“九霄那边不知在用什么方法吸魂,为什么突然停了下来?你确定给他那颗血魄珠是假的?” “当然是假的,我骗你干什么?” “你骗我的还少吗?”苏慕冷眼看着霖歌。 霖歌笑道:“你什么时候才能对我改变成见?我们现在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 苏慕没心思再跟她争论这个话题,说道:“我要去找我师傅。” “你去哪里找?” “一定是九霄带走了她。” 霖歌用手指将发丝绕了几圈,笑笑道:“你不用亲自去找伶华茵了,我想伶华茵自己会来找你的。“ 苏慕疑惑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霖歌眨了眨眼,用手指点了点苏慕的嘴巴,“这是女人间的秘密。你等着吧,过不了几天,你就能跟你师傅团聚了。” 霖歌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但是苏慕却觉得心里有点发冷。 幽冥界。刚恢复神智的九霄看着面前的聚魂石,默不作声,但是从他眼底的震动和微微发抖的手来看,他正经历着一场巨大的心理斗争。 “主上,属下已经派人去找风无涯了,他带着伶华姑娘应该是走不远的。”杜晔打破了一室的寂静。 空气一下变得很低沉。 “谁叫你们用聚魂石的?”九霄一想到这聚魂石是如何得来的,手就抑制不住地颤抖。 “属下斗胆,看到外面的魔对主上虎视眈眈,属下担心主上安危,才擅自使用了聚魂石。” “这是她用半条命换来的,谁也不许动它!”九霄突然发出一声怒吼,听起来有些嘶哑,他站起来,在原地来回踱步,心里却愈发急躁,喃喃自语道:“风无涯到底要带她去哪里?她受伤了为什么要跟他走?为什么不回来?” “或许伶华姑娘有什么难言之隐,主上切勿太着急了。” 九霄猛地回头用手指着杜晔鼻子道:“你叫我怎么不着急!啊?养你和夜煞有什么用?有什么用!为什么要让她去大恨天,为什么没人阻止?!为什么不拦着她?全是废物!” 这可能是九霄有史以来发的最大一次火,杜晔立马单膝跪了下来,“主上息怒,主上教训的是!” 九霄血红的眼睛盯着杜晔,问道:“为什么只有你在,夜煞呢?他怎么不来见我?” 杜晔听到九霄提起夜煞名字,一阵心惊,“夜煞他无颜面对主上,自愿去寻找伶华姑娘了。” “他也知道无颜见我,要是找不到,就让他提头来见吧!滚!” 杜晔被九霄赶了出来,止不住为夜煞捏了一把冷汗,还好夜煞精明,以寻找伶华茵为由开溜了,不然现在这个时候面见九霄,绝对不是什么明智之举。杜晔跟了九霄那么多年也没见过他发这么大脾气,整个人提心吊胆的,立马又加派了人手去寻找风无涯。 但杜晔和夜煞把风无涯的老巢以及蓬莱附近都翻了个底朝天,甚至连梦嵇坞也搜过了,也没找到他俩的踪迹。 两天后,正在为伶华茵寻找取出蛊虫方法的风无涯被霖歌的人截在了半路。霖歌则去了大荒山。 伶华茵看着面前这个不请自来之人,心里凉了一截。 “躲到了大荒山里,看来,你也挺念旧情的嘛!”霖歌笑道。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我当然知道了,只要我稍微问一下我种的虫子,它们就会告诉我你在哪儿。” 伶华茵道:“九荒结界已经打开,你到底还想要什么?” “想要你消失,不过消失之前,还想让你帮我做件事。”霖歌脸上又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笑容。 “如你所愿,我马上就会消失了。我倒是有些问题想要问你。”伶华茵镇定如常。 霖歌挑了挑眉,“哦?你想问什么?作为遗言,你可以多问我几个。” “影子的事,是你早就计划好的?你和苏慕合伙来骗我?” “不错,影子的事确实是我计划的,但是苏慕并非有意骗你。你在现实中所看到的苏慕,跟你梦境里见到的那个苏慕,我想你已经察觉到有所不同。其实苏慕早在恶封印解开那时,就已经不是之前你认识的那个苏慕了。你别忘了,苏慕当时也在清徽台,恶逃出来后,没有立马去找九霄哥哥,而是直接去找了离他最近的苏慕。苏慕当时候伤并未完全恢复,他急需更强大的力量来对抗九霄哥哥,于是便与恶达成了一个协议。” 听到这,伶华茵胸口一滞,似乎已经猜到后面发生了什么。 “不过谁也想不到,苏慕接受了恶之后,或许是出于魔的本能,身体竟然渐渐地吞噬着恶,然而恶并不知情,以为自己还是独立体。不过苏慕只有一个命魂,与有着二魂七魄的九霄哥哥还是相距甚远,他不能随心所欲地控制身体里的恶,这就导致他分化成两种性格,就像九霄哥哥小时候那样。” 伶华茵问道:“你们是怎么知道剑灵一事的?” 霖歌笑得更开心了,说:“那是你在梦里告诉我的,你不记得了吗?” 伶华茵不禁一怔,她什么时候……? 只听霖歌道:“那炼尸蛊能扰乱你神智,你稀里糊涂地做梦,自己都忘了,把和风无涯所有的计划都和盘托出,所以我们打算将计就计,假装不知情,和你来到剑冢,而赤月神剑便是解放苏慕体内恶的关键一举。只有苏慕被逼到绝境,恶才能真正释放,也才能真正成为邪魔。” 这么说来,伶华茵的无心之举,竟成为了让苏慕成功蜕变成邪魔的***。 “霖歌,你的心计,真是令我刮目相看。”伶华茵突然觉得这个女人极其可怕。“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呵呵……你还想知道什么?噢对了,你也不用太过伤心,苏慕的梦境确实是他的内心世界,他依旧是对你一往情深,可惜了,他和恶两个毕竟不能同时出现,他对你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但是做出来的事却与其背道而驰。” “所以我们看到的恶,其实真的只是一个影子?”伶华茵凝眉道。 “嗯……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毕竟苏慕能量惊人,受了伤需要进食是魔的本能,如果要将一个完完全全的恶吃掉也不是不可能。” “你们真是好计谋。”伶华茵出言讽刺。 霖歌却当做夸奖,笑道:“过赞了,这一切,多亏九霄哥哥的栽培。” 伶华茵冷笑道:“你句句不离九霄,听起来真是情深义重,可是你这么做,却是在害他。” “凡事我只看结果,你觉得我是在害他,但我是要帮九霄哥哥找回自我,魔族,不该对人类有仁慈之心,而苏慕,可以做到。” 伶华茵怒极反笑,“放屁!你就是想满足自己对人类的报复之心,编出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到头来,却想让魔帝成为你统治魔界的傀儡!” 第一百四十七章 傀儡(二) 霖歌瞟了伶华茵一眼,一脸鄙夷道:“仙家之人,说话也这么粗鄙的吗?看你这气急败坏的模样,一点都不像我印象中的你。” “我是什么样的人,也轮不到你置喙。你今日来,到底想做什么?我可不认为现在的我对你来说还有什么利用价值,而且我就快死了,你大可不必亲自动手。” 霖歌看伶华茵半倚在床上,脸色毫无血色,病恹恹的样子,确实跟之前生龙活虎的模样相距甚远,便试探道:“你快死了?” 伶华茵闭着眼平静道:“如你所愿,我不仅要死了,而且灵力滞涩,你就算想让我帮你杀人放火也另请高明吧。”伶华茵可不是诓她,自从回到大荒山,伶华茵才发现自己灵力使不出来了,鄂萝也无法召唤,连风无涯都不知情。 霖歌半信半疑,慢慢走近她,伶华茵完全没有反应,她又以手为刃朝着伶华茵面门袭去,最后停在伶华茵面上一寸处,伶华茵眼皮都不眨一下。对于这种警惕性高又有修为的人来说,就算是睡着了,遇到突袭第一反应绝对是防御,若是没有防御,要么就是已经修为厉害到一定境界了,根本不怕会伤到她,要么就是真的没有任何反击力了。不过也有另一种可能,就是伶华茵在演戏。 霖歌慢慢抽回了手,伶华茵依旧面不改色地闭着眼。 “哼,你别跟我耍花样,你要死了,还这么安然地待在这里?”霖歌怎么也不信伶华茵是个将死之人。 伶华茵缓缓睁眼,瞥了她一眼,说道:“生死皆由命,难不成我还要悲天悯人大肆宣告我要死了吗?” 霖歌见伶华茵不像是在虚张声势,愣了愣道:“你真的要死了?你受伤了?” 若不是在敌对的立场,旁人见了还以为霖歌是在对朋友表示关怀。 受伤倒是真的,命都差点捡不回来了。伶华茵心想。 霖歌内心泛起了嘀咕,伶华茵从她进来就一直待在床上,莫非真的受了不可治愈的伤?她笑了笑道:“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你暂时是死不成了。你可知你为什么突然会做那么多梦,还将重要的事告诉了我?” 伶华茵看着她不做声。 “夜芙给你喝的那药里面被我下了炼尸蛊,我想你对炼尸蛊并不陌生,那蛊虫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之前原本是想利用这个让你替我们打开九荒魔界,不过后来我想到了别的用途。”霖歌故意卖着关子。 “我都说了,我一个灵力滞涩的人,你就是想让我成为尚悦那样的傀儡,也是小材大用了。”伶华茵想不出霖歌还能利用她做什么事,无非就是让她成为新的尚悦。“对了,忘了告诉你,你以为尚悦完全失去了作为人的意识吗?在九荒的时候,他曾拜托我,让我杀了他。所以,你的摄魂术也不是天衣无缝的。” 霖歌却意味深长地笑道:“我可没有对尚悦使用摄魂术。” 伶华茵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尚悦那样的人,可不值得我使用摄魂术,我只是用了一只炼尸蛊而已。那蛊虫喜欢吃人心,才用了不到十天,就把尚悦的心脏吃得一点不剩了。” 伶华茵不由得蹙紧了眉。 “不过你放心,我种在你脑子的那只,只吃灵力,灵力越强,它长得越快。而且我事先让它喝了我的血,所以它只听我的驱使。好像风无涯去给你寻驱除蛊虫的方法了吧?不用多此一举了,那蛊虫是驱除不掉的,除非我死了,否则那蛊虫能活到你灵力尽失那天。” “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 霖歌弯腰凑到伶华茵面前,悄声说道:“你是不是以为九霄哥哥喜欢你?那我跟你打个赌,赌他是更在意我,还是更在意你,如何?” “我为什么要跟你赌?” “你没有选择的权利,只要我现在一吹埙,你就会疼得死去活来,然后像尚悦一样任我摆布,到时候我要你去杀九霄哥哥,你都不会拒绝。我这人说到做到,你要不要试一下?” 伶华茵道:“你想怎么赌?” 霖歌看她妥协,脸上露出笑容,说道:“很简单,也不用你做什么,你就去跟你徒弟苏慕见上一面就好了。” “只是见苏慕一面?” “是你徒弟想见你了,有什么话,你们当面说吧。” 伶华茵顿了顿,最后说道:“也好,有些话,作为师傅的,是要叮嘱他几句。不过既然他是徒弟,哪有不亲自来面见师傅的道理。” 霖歌秀眉微微挑动,“你这师傅架子还挺大,行吧,就让苏慕来这见你。” 没过半天,苏慕就来到大荒山,看到伶华茵一脸病态地睡在床上,他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下来了。 “师傅,徒儿来了,你怎么成这样了?是不是因为九霄?我去找他算账去!”苏慕在床边哭得像个小孩子一样。 伶华茵慢悠悠地坐了起来,靠在床上,看着苏慕道:“关九霄什么事,不许瞎胡闹!” 伶华茵又用以往的口气跟苏慕说话,苏慕听着更难过了,手忙脚乱地掀开盖在伶华茵身上的毯子检查,“师傅你伤哪了?伤哪了?徒儿看看。” 伶华茵叹了口气,她总不能告诉苏慕自己是因为给九霄去拿聚魂石,赤脚踩着消魂钉爬了一千四百四十个台阶吧,苏慕还不要闹到幽冥界去。于是便阻止苏慕到处乱摸,说道:“别看了,为师就是因为你用那血魄珠,被吸魂大阵给反噬到了。现在骨头都快散架了,你还乱摸乱碰。” 苏慕愣了愣,连忙自责道:“对不起师傅,我不知道会伤到你。按理来说,吸魂法不会伤及无关的人啊。都是徒儿不好,害师傅受伤了。师傅还疼不疼?” 伶华茵看苏慕因为她的谎话一脸内疚得要死的表情,有些于心不忍,便道:“不疼了。” 苏慕又不放心地帮伶华茵捻了捻被子,说道:“师傅,你一定不要有事,不然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那天九霄不知使用了什么吸魂术,差点就将徒儿的魂魄抽走了。我不怕死,不怕疼,唯一担心的就是师傅,我好怕哪一天师傅就彻底地离开我,留我一个人独活。” 苏慕又是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伶华茵不禁心想,恐怕这要是命魂放在九霄身上,他也不会有这样的反应吧。两人的差别实在是太大了,她完全没有办法把苏慕和九霄想象成同一个人。苏慕说的吸魂术,应该就是九霄动用了聚魂石了,难道九霄知道了舍身偈的事,所以停了下来? “师傅,我一定要杀了九霄,把魂魄夺过来,不再让师傅有任何的危险!” 苏慕一席话将伶华茵吓得不轻,她连忙呵止道:“你说什么混账话!九霄现在得到了始祖魔的纹章,力量在你之上不知几倍,你如何能杀得了他!” “他魂魄不全,就算有始祖魔的力量,也无法运用自如。而且现在魔族对他虎视眈眈,只要我联合各个地界的魔君,再用血魄珠,就还有战胜他的可能。”苏慕道。有了前车之鉴,他怎么可能还放任九霄活着,威胁到伶华茵。 伶华茵见他执迷不悟,凌厉道:“老老实实待着,哪也不许去,更不许再用血魄珠!” “师傅,若不杀了他,他就会来杀我,师傅的性命就难以得到保障!师傅,你为什么就不让我杀了他?你不是选择了我吗?”难道舍身偈不算,在九荒保护他不算,为了他用冰刃刺伤九霄也不算吗? 伶华茵看了他沉默了半晌,然后道:“你和九霄,于我都很重要,我谁都不想舍弃。” 苏慕苦笑道:“师傅既不舍得我,又放不下九霄,我和九霄注定是生死之局,师傅难道不明白吗?” 她怎会不明白,就算是同个人的魂魄,都要以这样自相残杀的方式来结束另一方的生命,而且还是为了救她,她比谁都再清楚不过了。若是九霄取回了魂魄,她用自己的寿数为原本的苏慕续命,那是皆大欢喜,但若是苏慕一意孤行夺走了九霄的魂魄,那就是便宜了霖歌,苏慕就成为了霖歌的傀儡。 “我明白,但我不想你受到鬼巫族的诅咒,那血魄珠是邪祟之物,多少条人命换回来的,你用了它,就等于把自己的命数搭上了。” “师傅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寿命短暂?若我得到了始祖魔之力,我便可以逃离鬼巫族的命运。” “可我不愿意自己的徒弟变成踩着无数人的鲜血来改变命运的人,为师愿意把自己的性命给你,你就带着我那一份好好活下去。”伶华茵突然觉得有些疲惫,她摸了摸苏慕的头,用恳求的语气说道:“不要再斗了,行吗?” 苏慕握着伶华茵的手,深深地将头埋在她手心里,哽咽道:“师傅是在逼我。没有师傅,我怎么活?” 伶华茵不动声色地将手抽出来,环抱住苏慕,苏慕身体一僵,伶华茵一边轻轻拍着他的背,一边说道:“相信我,等我死后,你会有更好的生活,遇到更值得你爱的人。” 等苏慕变回了原本的苏慕,或许就不再记得伶华茵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药引 苏慕听着伶华茵的话,将脸埋在她脖颈道:“除了师傅,不会再有第二个了。” “……”伶华茵放在他背后的手渐渐停了下来。苏慕感觉到背后传来一股寒气。 “师傅?”苏慕忽然推开了伶华茵,诧异地看着她。 伶华茵手里正握着已凝成冰的血魄珠。 “霖歌说师傅的灵力滞涩,看来不是真的。师傅灵力根本就没问题?”苏慕看向伶华茵手里的血魄珠,自嘲道,“师傅突然态度转变,原来是为了这个。” 伶华茵道:“我确实灵力出现了滞涩,只不过方才从你身上拿回了我的灵力囊。” “师傅与我之间,也需要如此算计了吗?” 伶华茵手指微屈,只听几声裂冰之声,血魄珠竟然在她的手里出现了裂纹。苏慕正要去夺,伶华茵手指一用力,血魄珠就完全裂开了,一股血红的煞气从裂口处飘散了出来。 “小心!”苏慕伸手便去抓伶华茵的手,但依旧晚了一步,那血魄珠的煞气顺着伶华茵的手臂进入到了她的身体。 伶华茵突然感觉到一股邪气涌进了自己的灵识里,她神色一变,猛地将苏慕推开几步远。 苏慕一慌,连忙伸手去搀扶她。然而却迎上了伶华茵的一击。 苏慕忽感一阵钝痛,只见伶华茵使出灵力后,就滚落到了床下。苏慕这才有机会接近伶华茵,他将伶华茵抱起来,用手抵在她手心上帮她吸出煞气,没过一会儿,伶华茵恢复了神智。 “师傅,师傅,你怎么样了?”苏慕惊慌失措。 “我打伤你了?”伶华茵抬头看向他。 苏慕都快急哭了,都这个时候了,伶华茵还怕伤着他。“我没事师傅,师傅要是不让我用血魄珠,就问我拿去便是,为什么要以身犯险,那煞气集千人之怨,师傅灵力纯净,身体如何能够承受?” 伶华茵面无血色,吃力地说道:“你也知道集千人之怨,那你还要用,你要是乖乖听我的话,为师不就省了这一遭了吗?” “师傅,都是徒儿不好。”苏慕目光含泪。 伶华茵叹口气道:“那你既然知道那是煞气,为何还要帮我吸煞?” “徒儿好歹也是半个魔了,这点煞气于我不算什么,可师傅就不一样了。” 伶华茵斥道:“什么一样不一样,在为师眼里,你我就是一样的。” 苏慕怕伶华茵生气伤身,连忙说道:“师傅说的是。” “唉,为师本来想在这大荒山安安静静地死去就好,但又有些话想叮嘱你几句,不然于心不安。” “师傅不会死的,我一定再想办法解除师傅的舍身偈,师傅想跟徒儿说什么就说什么,说一辈子也没关系。” 伶华茵靠在床上坐好,说道:“舍身偈的事先放一放。为师要跟你说的是霖歌的事。” 苏慕脸上略有惊讶,“霖歌的事?” “你可知为师为什么会时常头疼,痛不欲生,又为什么灵力滞涩?”伶华茵肃然道。 苏慕闻言,神色顿时一变,“我就知道她有事瞒着我!她竟敢伤害师傅,我去杀了她!”苏慕神色间隐有杀气,想来是真的被激怒了。 伶华茵立马将苏慕拉回来,苏慕脸上怒气仍未消,咬牙切齿道:“师傅为何拦我,谁要伤师傅一根寒毛,我定要她百倍奉还!” “我不是阻止你杀霖歌,但现在不是时候。” 苏慕眉头紧蹙,“此时不杀,更待何时?师傅是在顾虑什么?” “霖歌给我下了炼尸蛊,你要是现在去杀她,她一定会拿这个威胁你,到时候你怎么办?”伶华茵倒是希望霖歌早点死,好解除她的蛊术。 “那我就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杀了她。” “别冲动。”伶华茵拉着他的手,无奈道:“你知道为什么你还能在这见到我吗?是霖歌告诉你的吧。现在我就算上天入地,她都能知道我在哪。这次我们见面,都是霖歌安排的。你现在突然回去找她,她肯定知道你的意图,你还没杀了她,她就会先杀了我。你杀她还需要时间,她杀我可是动动手指的事。” “难道师傅就让我什么都不做?就这么看着师傅随时都面临险境?” 伶华茵道:“你就最后听为师一句劝,在大荒山陪着为师不好吗?”伶华茵难得在苏慕面前流露出哀伤。自从无意中听到大恨天上的对话,伶华茵就不能再把苏慕当成之前的苏慕了。 “师傅……我自然是愿意陪着师傅的。” 伶华茵见苏慕有妥协的意思,卸下心里的石头道:“小慕,为师累了,你就在这陪一陪我吧。你要是敢独自去找霖歌,那你就只能看到我的尸身了。” 苏慕目露哀伤,握着她的手,“我不去了,师傅好生歇息,我会好好守着你的。” 然而到了夜间,伶华茵猛地惊醒,却发现苏慕已经不在身边了。伶华茵立马从床上起身,刚要下地,脚上的剧痛感袭来,她失了重心滚到地上。她试着运转灵力,然而灵力还是处于滞涩状态。 此时曲空山,夜煞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不速之客,良久才反应过来,他捞起袖子道:“好啊,霖歌你还有胆回来,上次在九荒让你跑了,这回你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你害得我差点在主上面前丢了性命。” 霖歌笑道:“夜煞王息怒,我这不是来向你赔罪了吗?” “赔罪?我看未必吧。你这女人怕不是又打什么鬼主意。”夜煞吃过她两次亏,这次可留了心眼。 “夜煞王何出此言啊,霖歌是对你使过两次计谋,但是这次我真的是来给夜煞王赔不是的,只要你将我献给九霄哥哥,九霄哥哥一定会原谅你之前的失职的。” 夜煞半信半疑地盯着她瞧,问道:“真有这么蠢的人,明知道主上要杀你,你还自己送到他手里,你又想害我是不是?” “夜煞王不相信我也情有可原,不过既霖歌来了,你现在就可以将霖歌绑起来,亲自送到九霄哥哥面前,这样夜煞王就放心了吧?” 夜煞惊得下巴都快掉地上了,“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 夜煞还是不敢相信这世上会有人甘愿做蒸板上的鱼肉的,这霖歌绝对是在搞什么名堂,于是又道:“既然你这么想送死,那为什么上次还逃了?” “上次我担心苏慕的安危,想要去救他,现在九霄哥哥已经拿到了始祖魔的纹章,苏慕肯定是必死无疑了,我不想为他再冒这个险。我虽然是自愿送到九霄哥哥手上,但是也相信九霄哥哥不会杀我,夜煞王就当我是跟九霄哥哥负荆请罪吧。” 夜煞想着反正现在祸也闯了,老这么躲在窝里也不是个事,干脆信她这一回,没准主上就给他将功折罪了,于是心里打着小九九道:“既然你这么有诚意,那本王岂有拒绝的道理,那就跟我走一趟吧。” 夜煞为防霖歌出尔反尔,特意用上各种法器将霖歌五花大绑,大张旗鼓地送到了幽冥界。 九霄盯着夜煞献上来的这个女人,眼神如冬日寒冰。 “胆子不小。” 霖歌望着座上的男人,说道:“听说九霄哥哥已经获得了始祖魔的纹章,霖歌恭喜你。” “恭喜?你不是应该惋惜吗,得到纹章的不是苏慕。你将他带到哪里了?” “九霄哥哥,我知道你已经对霖歌失望透顶了,但是霖歌这次是真的走投无路才甘愿被夜煞王抓回来的。”霖歌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希望能得到九霄的宽恕。“苏慕他正在追杀霖歌,霖歌上次被天灵锁所伤,根本就不是苏慕的对手。” “所以?” “霖歌现在已经是众矢之的,外面个个都想要霖歌的命,只有九霄哥哥能救我了。霖歌知道之前有很多事对不起九霄哥哥,但是看在霖歌多年来为九霄哥哥吹奏引魂曲的份上,饶恕霖歌的过错吧。霖歌愿意重新做九霄哥哥的羽翼,为九霄哥哥排忧解难。”霖歌脸上俱是悔恨。 但九霄压根就不屑一顾,他冷冷地问道:“你说苏慕追杀你,你从夜煞手中逃脱,不是为了救他吗?他为何反来追杀你?” “苏慕知道了我给伶华茵下了‘无恨’的事情,要给他师傅报仇。” 九霄听到霖歌提起这件事,脸上顿时满是阴云,“哼,你不要忘了,留你这条命是因为解药,你如今倒来求我给你庇佑,你想的倒是挺美的。” 霖歌哗然泪下,“九霄哥哥,霖歌已经后悔了,霖歌是真的想悔过,不然也不会告诉九霄哥哥解药的事。我给伶华茵下‘无恨’,是因为太在乎九霄哥哥了,我嫉妒伶华茵,如果我真的要置她于死地,我就不会拿我自己的血来做药引。九霄哥哥也不希望霖歌死了,然后伶华茵再无药可解吧?” 这句话戳中了九霄的痛处,九霄怒视着霖歌,从嘴里挤出一句话:“你最好快点调制出解药,少玩花样。” “霖歌斗胆还有件事相求,事关解药。” 九霄冷眼看着霖歌,耐心地等她继续说下去。 “若要解那‘无恨’之毒,还需要一味药引。” “什么药引?” “南疆有一个叫做辟邪谷的地方,谷里长有一株黑血灵芝,不过这血灵芝与别不同,它虽是仙草,但它的根茎却毒性极强,一碰就会皮肤溃烂,中毒深者直接毙命。如果九霄哥哥能够得到这株黑血灵芝,再用霖歌之血调制解药,那伶华茵的‘无恨’之毒就能解了。” 九霄静静地盯着霖歌,想要证实她话中真假,不过未见霖歌脸上有半丝心虚神色。 “伶华茵现在灵力应该已经出现滞涩的情况,若再拖下去,她灵力耗尽,就算有霖歌的血,也再无回天之力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情之深处 “师傅,师傅!”苏慕一进门,就看到伶华茵倒在地上,袖子上还有血迹,他心弦一下子绷紧了,连忙冲过去抱起她,手颤颤巍巍地探了探她的鼻息。 “你做什么,为师还没死呢。”伶华茵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苏慕听到伶华茵说话,眼泪夺眶而出,抱着伶华茵就是一阵痛哭。 伶华茵都快傻眼了,一边拍着苏慕的背安抚,一边道:“男子汉大丈夫,整天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她自己都还是个伤者,倒来安慰一个生龙活虎战斗力还比她强百倍的人,苏慕到底本质上还是个未长大的孩子啊,她怎么也不能想象九霄还会有这样的一面。一把现在苏慕这样子联想到九霄那张冷笑和嘲讽表情居多的冰雕脸上,伶华茵就觉得不习惯,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脚上的疼痛感竟然也减轻了许多。 “师傅,你把徒儿吓坏了,你怎么还在笑徒儿啊。”苏慕停了哭泣,有些哀怨地看着伶华茵,“师傅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毕竟他一进来就看到了伶华茵受伤倒在地上。 “是为师自己划的。” “师傅为什么要伤害自己?”苏慕惊讶又不解。 伶华茵瞪了苏慕一眼,“还不是以为你偷偷自己去找霖歌了,为师才想到这个法子,看看能不能催动神血。” “师傅,徒儿只是看师傅不方便,出去给师傅打了洗澡水,顺便巩固了下大荒山的结界,怕有魔物扰了师傅休息。”苏慕解释道,然后又问:“那师傅催动神血可有效?” 伶华茵上下瞅了苏慕几眼,“你身上有牵机缚,你说呢?” “徒儿糊涂了。师傅,热水已经烧好了……” 伶华茵咳了一下,心想总不能让他知道自己脚受伤的事,于是便道:“你把水倒到里边的浴桶里面吧。” “是,师傅。”苏慕说罢便出去将两桶热水提了进来,来回几趟倒进浴桶里。 “师傅……”苏慕看着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伶华茵,尴尬道:“水好了师傅。” 伶华茵闭着目在打坐,说道:“嗯,出去吧。” 等到苏慕将门关上,伶华茵看着那热气腾腾的浴桶,犯了愁。 过了好一会儿,苏慕没听到里面的动静,凑在门边问道:“师傅,你……是否要徒儿帮忙?” 伶华茵面红耳赤,立马道:“不用!” “哦……” 伶华茵和距离她没几步远的浴桶静静对峙着。良久,她试着将脚踩下地,忍着巨大的疼痛挪到了浴桶边。她不禁疑惑起来,为什么在大恨天的时候,她能有那么大的毅力和勇气踩着消魂钉爬上那一千四百四十个台阶,而现在有人照顾,她反倒柔弱得差点就不能自理了呢? 伶华茵闭着眼睛躺在热水里,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贴心的苏慕甚至还在水里放了舒缓筋骨和促进伤口愈合的药材,伶华茵心里暖洋洋的。然而没享受多久,她的头竟又痛起来,而且这次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更强烈,她脑子嗡地一下炸开了。她意识模糊中从浴桶里爬了出来,伸手够到旁边的衣服,将自己裹好后猛地扎到地上。 苏慕在外面听到巨大的动静,连忙拍着门问道:“师傅,师傅你洗好了吗?” 里面半点声音都没有。 苏慕侧耳细听,心猛地一沉,慌忙推开门,只见伶华茵裹着中衣蜷缩在地上,他立马冲了进去。 “师傅,师傅你怎么了?”再往旁边一看,浴桶里的水竟都染红了,仔细一看伶华茵,苏慕才发现伶华茵光着的脚上全是窟窿,因为被水泡过,那些伤口被冲洗得更加明显,简直触目惊心。苏慕的心顿时像被人活生生地剜开来。 “伶华茵。”霖歌的声音传到了伶华茵的耳朵里,她费力地寻找声音的来源。 霖歌正倚在一张华丽的软榻上,笑意盈盈地盯着她。 伶华茵马上意识到这可能是霖歌或者是自己的梦境。 “在大荒山跟苏慕过得可安逸?” “托你的福,苏慕现在听话的很。”伶华茵有些疲惫道,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好日子就快到头了。 “呵呵……可惜了,你的好梦就要被我搅和了。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你为什么会受伤,没想到你为了九霄哥哥能做到如此地步,我真是小看你了。”霖歌语气里有些妒意,继续道,“不过你这么做你觉得值吗?九霄哥哥知道你为他做的一切,可是并没有去找你。” 伶华茵压根就不为所动,平静地说道:“他要是来找我,那就不是我初衷了。本来我回大荒山,就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等死,奈何你找来了。” “这么说,你也不是很在意九霄哥哥去不去找你,我还以为你当真那么喜欢他,不惜为他丢了半条性命。看来你为他拿到聚魂石,是用来还他情?” “我觉得我没义务跟你解释我做这一切的目的。”伶华茵不冷不热道。 霖歌笑道:“我挺佩服你的,到这个时候了你还那么镇定。不过你真的能一直这么镇定吗?”说到后面,霖歌的笑容就有点意味深长了。 伶华茵没由来地觉得发冷。现在炼尸蛊在她脑子里,霖歌想怎么样她都没办法逃脱。 “你把风无涯怎么样了?”如果风无涯能够及时找到驱除蛊虫的方法,兴许伶华茵还有反击之力。 “风无涯有天灵锁在身,我自然拿他没办法,只是让手下给他制造了些麻烦,估计没个三五天是不会回大荒山的。” “你不是要和我打赌吗?”这赌局还没开始,霖歌应该也不至于现在就把她变成傀儡吧。 霖歌兴致盎然地说道:“对啊,我现在就是来跟你打赌的。顺便告诉你,你现在待的这个地方,叫做梦境深渊。” 梦境深渊?这名字……伶华茵忽然想起来,那个小女孩和恶就是在梦境深渊里相遇的。 “梦境深渊是梦境的最深处,在这个地方,能够窥探到人心最隐秘的东西。我跟你打赌,其实也是在跟自己赌。我喜欢九霄哥哥很多很多年了,久到我都不记得了,但是我却不知道九霄哥哥对我到底是什么心意。或许你觉得我痴傻,根本就不需要证明的事非要去求个答案。你觉得你跟九霄哥哥心意相通,但是在我看来,九霄哥哥也是喜欢我的,在你还没出现的时候,九霄哥哥对霖歌也很好。我只是想知道,在他心里,我和你到底孰轻孰重。”霖歌说着说着眼睛竟然漫上一层雾气。 作为敌人,伶华茵与霖歌势不两立,但是同为女人,伶华茵还是有点同情起她来。虽然霖歌做法很极端,明明爱一个男人,却要和他对立,一心想把爱的人变成自己的傀儡。这点,伶华茵不敢苟同,也无法理解。 “在梦境深渊里,只有情感上能够有共鸣的人才能看得见彼此,而如果让两个背道而驰心思完全不在一起的人同时掉进梦境深渊,他们也是看不到对方的。” 伶华茵持怀疑的态度看向霖歌,问道:“那我为什么能够见到你。”难道就是因为刚才自己对霖歌产生了某一瞬间的理解? “不用觉得奇怪,因为我就是在梦境深渊出生的啊,我自然与你们不同。” 伶华茵这才放心了,说道:“原来如此。那么你想怎么赌?” “我跟九霄哥哥说,你是中了我的‘无恨’,需要去南疆寻个叫做黑血灵芝的解药才能够救你,他现在应该已经在去的路上了。” “你骗他?” “也不算骗吧,夜芙给你喝的那个东西确实是‘无恨’,时日一久,中毒者就会慢慢丧失七情六欲,变为活死人,所以叫做无恨。不过黑血灵芝并不是唯一的解药,我给你种的炼尸蛊也可解‘无恨’之毒,九霄哥哥并不知晓炼尸蛊一事,急急忙忙就去了。那黑血灵芝身含剧毒,就算是九霄哥哥,也不能幸免于难。” 伶华茵怒目而视,“你究竟是爱他还是在害他?” 霖歌却冷眼道:“九霄哥哥遇到你之后就变仁慈了许多,我是在帮他找回原来的自己,等到苏慕魂魄聚齐,我就能够让邪魔重生,到时候九霄哥哥就会发现我的好,重新回到我身边。” 伶华茵觉得这个女人简直就是疯到无可救药,她不由得嘲笑道:“你就以为苏慕会听你的话?就算苏慕拥有了九霄所有的魂魄,他也不会做你的傀儡。” 霖歌嘴角一勾,突然闪到伶华茵跟前,“你就对自己的徒弟这么有信心,实话告诉你吧,我的摄魂术早就用在苏慕身上了,他或许自己都没发现,因为他对你还保有七情六欲,殊不知早已在我的掌控之中,就像司徒衍一样。所以就算苏慕想杀我,但他也下不了手。” “你!”伶华茵怒不可遏。 “很快,苏慕就会紧随而来,我猜你已经告诉他一切了吧。你说如果他要杀我,九霄哥哥会不会立马赶回来救我?” “你特意让苏慕与我见面,就是想让苏慕也随我进到梦境深渊?” 霖歌满意地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 第一百五十章 梦境深渊 “霖歌,你费了那么大的心思,就是为了这一天,我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霖歌微笑着看向伶华茵身后,说道:“苏慕来了。” 伶华茵回头看去,看到苏慕正朝她跑了过来,而霖歌却已经化为一阵烟溜的没影了。 “师傅,师傅!”苏慕气喘吁吁,似乎找了伶华茵很久。 伶华茵道:“你怎么进来了?” 苏慕看了看周围,蹙眉道:“刚刚师傅是在和霖歌说话?” “嗯……” 苏慕握着伶华茵的手,难过道:“师傅,你脚受伤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难道我就这么不值得师傅信任吗?” 伶华茵摇头道:“我怕你担心才不告诉你的。” “师傅不告诉我,自己承担我才更担心。师傅,这里是哪里?霖歌为什么也在,她是不是又想害师傅?” “霖歌说这里是梦境深渊,哎,你就不应该进来。”想到霖歌方才说的那些话,伶华茵就十分担心。 “梦境深渊也是师傅的梦吗?” “不是,这里是大家的梦,做梦的人不止我一个,你也是其中之一。”伶华茵一边回答一边向前走去。 苏慕立马去扶她,“师傅,你的脚受伤了,我背你吧。” “不必,在梦境深渊里的我只是元神,现实中受的伤并不会影响我的行动。” 苏慕看着伶华茵道:“师傅,你的脚是怎么伤的,为什么会这么严重?” 伶华茵叹了口气,摸了摸他的头道:“唉,一言难尽,以后为师再告诉你。苏慕,答应我一件事,事关我们能不能离开这里。” “师傅,什么事你说,我一定做到。” 伶华茵刚想说,突然一个声音打断了她。 “伶华茵,你往哪跑?” 伶华茵和苏慕惊讶地朝声音处看去,只见几个穿着道服的人追着一个小女孩跑。那女孩面容素净,神情慌张,时不时回头看一眼,不一会儿便摔倒在地上。伶华茵心里一颤,下意识地要去扶她起来。但是没过多久,那几个人便追上了女孩,在女孩的求饶声中将女孩半拖半拽地带走了。 苏慕见状,想去阻止,但伶华茵冲他缓缓摇了摇头。伶华茵和苏慕跟着那群人来到一个水塘边,见女孩背上被那些人绑了一块大石头,手也被绑了起来,被那几人推搡着往水塘走去。苏慕看了一眼伶华茵,伶华茵只是静静地观望,脸上并无任何多余的情绪。 “噗通”一声,苏慕往水塘望去,女孩已经被他们推下了水,挣扎了下便沉了下去。苏慕的心没由来地一紧。 “师傅。”苏慕脸上现出悲伤的表情。 原来伶华茵小时候竟然受到过如此的待遇。除了愤慨,他什么也做不了,但是他隐约觉得,自己能够为伶华茵做什么。 伶华茵摸了摸他的头,微微笑道:“这副表情做什么?这只是梦境里的幻影而已。” “师傅,可是这是真真实实发生在你身上的事啊,徒儿怎能不在意?”苏慕脸上的表情好像这些事是发生在他身上一样。 “好了,没有以前受的苦,哪来现在的伶华茵。”伶华茵云淡风轻地说道,又不禁心想:这事若不是在大恨天上听到风无涯提起,她早就忘了,怎么这个时候还会出现在梦境深渊?莫非跟苏慕现在和自己在一起有关? “师妹,师妹!”一声焦急的呐喊将他们带到了另一个场景。 苏言将女孩抱到岸上,用尽了所有方法将女孩救活了过来,看到女孩慢悠悠地睁开眼睛,苏言终于松了口气地笑了。 “是我爹……” 按照风无涯说的,伶华茵在水里已经泡了整整一天有余了,这个期间估计也只有苏言来找她了。不得不说,她小时候还真是不受人待见啊。因为伶华茵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苏言,就以为是苏言救了她,所以对他开始有了好感,却没想到其实救她的人根本就不是苏言。 伶华茵看了一眼苏慕,苏慕的表情有些难以捉摸,似乎回忆起了什么。 两人继续走着,伶华茵又停了下来。 “怎么了师傅?” 伶华茵目视前方,眼睛氤氲,嘴里唤道:“师傅……” 苏慕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一个背对着他们的身影,伶华茵叫她师傅,那这个人应该就是衡葳了。 伶华茵走了过去,苏慕紧随着来到衡葳身后,而衡葳面前,另一个伶华茵跪在衡葳面前。 “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徒儿了,我们师徒将荣辱与共,共同进退。既然你已经选择了新的生活,以前那些事就让它过去吧……” “我,真的能重新开始吗?” “我相信所有的伤痛终将被时间淡去,你是个坚强的孩子,前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过去只当是对你的磨练。此次与我回中皇山,将是你涅盘重生之日。” 两人身影逐渐淡去,伶华茵久久不能回过神。 “师傅,为什么!为什么啊!?”苏慕听到这个声音一怔,立马回头看去,只见梦境深渊变成了曲空山,此时天上阴云滚滚,像是有灾难发生。 伶华茵的眼睛倏地瞪大。 “你要杀我,跟茵桃有什么关系?你不是能驱策墨魂剑吗,为什么刚刚不收回?为什么要让茵桃死了?!” “小慕,不是我,我没有要杀茵桃。”伶华茵看着前方苏慕的幻影,脱口而出。 苏慕先是惊讶,然后马上扶住伶华茵的肩膀,挡住了她的视线,防止她被幻象迷惑。 “师傅,我知道,我知道。茵桃是被恶害死的,不关师傅的事。”苏慕焦急安抚道。 伶华茵扶着额头,眼角有泪流下,喃喃道:“茵桃也是我的孩子啊,我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在我面前死去了……” “师傅,我不怪你,你也莫要再怪自己了……”苏慕将伶华茵抱在怀中,试图让她平静下来。 伶华茵靠在他胸前,像个脆弱无助的孩子。苏慕第一次感觉到,伶华茵也是需要他的。 “多么令人动容啊……”一声娇笑声在梦境深渊响起,周围顿时又恢复原样。 苏慕凌厉的眼神扫向声音来源,抬手便是一记灵力暴击,只听四周回荡着一阵巨响,一个红色身影在他们前方闪了过去。 苏慕放开伶华茵,对她道:“师傅,你先待在这,我去追她!” “小慕,你杀不了她的,回来!”伶华茵呼喊道,但是苏慕已经飞远了。 伶华茵想要追上,却忽感头痛,刚要倒下去,一个臂弯稳稳扶住了她。四目相触间,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伶华茵想起霖歌的话,慌张地去看他的手,并没发现他手上有任何异常,这么说九霄并未中毒。 “在这等我。”简短有力的四个字,却像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 伶华茵恋恋不舍地看着九霄,他这么一去,估计这就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九霄似乎察觉到她留恋的目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就去追苏慕和霖歌了。 伶华茵看着九霄离去的背影,释怀地笑了笑。这样的结局,也不错。待九霄取回魂魄,她会替代苏慕而死,她的元神将消失在梦境深渊,而她的尸身将会永远地留在大荒山。 梦境深渊里传来巨大的轰鸣声,似乎大地都在震动,伶华茵静静地等待死亡的到来。 然而过了许久,黑暗并未降临,伶华茵心里一惊,难道九霄并未杀死苏慕? 伶华茵顺着远处传来的声音跑去,看到苏慕倒在地上,而霖歌似乎也受了重伤,九霄脸色有些差,他看了一眼跑来的伶华茵,然后带着霖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梦境深渊。 不是说苏慕伤不了霖歌吗?霖歌为什么会受伤?九霄为什么又要救走霖歌? “霖歌对你做的事,我一定会让她加倍奉还。” “你说如果苏慕要杀我,九霄哥哥会不会立马赶回来救我?” “我只是想知道,在他心里,我和你到底孰轻孰重。” ………… “这回你知道了,这局,是你赢了……”伶华茵笑了笑,对着空气说道,然后一头栽倒下去。 苏慕在大荒山伶华茵的房间里醒了过来,但是床上的伶华茵却依然沉睡着。 九霄将霖歌带回幽冥界,将她丢给杜晔嘱咐道:“治好她,别让她死了。”说罢便又匆匆离去。 伶华茵漫无目的地在梦境深渊里走着,身边的景象逐渐模糊,她来到幻境中的暗夜之城,霖歌正坐在大殿中央的椅子上,趾高气扬的模样活像这座城的女主人。 “怎么样,这赌局的结果可是出乎你意料?” 伶华茵看着她的眼神空洞麻木,说道:“你的目的终于达成了,九霄选择了你,而我将会永远困在这梦境深渊,永无明日。” 霖歌笑道:“其实苏慕并没有伤到我,你看到的是假的,我不过使用了障眼法,让九霄哥哥和你误以为我受伤。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被困在这吗?只有经历了绝望的人才会留在梦境深渊醒不过来,而摄魂术,也正是利用了人心的弱点。人无完人,为仙为魔都一样。” “你说,一个人真的会同时爱着两个人吗?”伶华茵自问。 “对于你的遭遇,我很理解,也很同情你,不过什么事都有个先来后到,你说是吗?” 霖歌说着,忽然来到伶华茵跟前,遗憾地看着她。伶华茵脸上表情灰败,眼睛里也失去了原来的光彩,虽然看着霖歌的脸,却视若无物。 “同为女人,我帮你一把吧,把这些不开心的事情全忘掉。” 第一百五十一章 人偶 “这是黑血灵芝。”九霄将一株灵芝扔到霖歌面前,不带感情地说道:“一天之内,把解药给我。” 霖歌看着桌上的黑血灵芝,发出了一阵低低的笑声。 九霄不由得皱了皱眉,“你笑什么?” “九霄哥哥果真为了她去寻黑血灵芝了,九霄哥哥的手没有废掉真是福大命大,不过今日九霄哥哥似乎没有发挥出全力呢,不然苏慕早就被你杀了,难道九霄哥哥没有中毒都是假象,故意掩饰自己力量周转出了问题?”霖歌盯着九霄被袖子掩盖的手,笑道。 “就算我中了毒,想要捏死你也是易如反掌。” “这是自然。”霖歌笑了笑,忽而叹了口气,把玩着黑血灵芝,说道:“九霄哥哥,以前一直觉得你心有城府,利用我对你的感情让我对你死心塌地,助你将你的命魂封进苏慕体内,好让你魂魄不散,有朝一日得以重生。却没想到你今日也会为了另一个女人被我算计了一次。九霄哥哥大概还不知道,伶华茵的‘无恨’之毒早就被我的炼尸蛊给解了。” 话音刚落,霖歌就被一股力量吸到九霄面前,九霄捏着她脖子,怒道:“你在耍我?” 霖歌也丝毫不惧,紧盯着九霄眼睛,满眼恨意,说道:“若不是九霄哥哥这么对我,我也不会做的那么绝情。那炼尸蛊食过我的血,只听我的话,九霄哥哥要是现在杀了我,那我也会拿伶华茵做垫背的。” 只见九霄手指青筋暴起,因为太过用力导致骨节有些发白,他狠狠将霖歌丢在地上。 “你最好惜命。” 霖歌坐了起来,揉了揉自己的脖子,道:“那炼尸蛊在伶华茵脑子里已有一段时日,估计早就将她的灵力吃的差不多了,她又冒险为你爬上了大恨天,雪上加霜,而今日你在梦境深渊为了所谓的解药弃她而去,她误以为你更在意我,彻底崩溃了。我不过小小加以引导,她就完全变成了一个听话的人。” “你对她使用了摄魂术!?” “摄魂术还能让人保有自己的思想,不过伶华茵……”霖歌顿了顿,幸灾乐祸地看着九霄。 九霄极力克制着怒气,问:“你把她怎么了?” “也没怎么,我是看她难过的很,想要帮她解脱,所以便让她彻底成为了一个没有自己感情和思想的伶华茵。不过相比于尚悦那样的人类武器,伶华茵可是好太多了。我用自己精血喂养的炼尸蛊,可让伶华茵与我共情,所以我有多恨你,她便有多恨你,你要是杀了我,疼的可是她啊。” “霖歌,你别以为这样便能威胁到本尊。” “九霄哥哥要是不信,大可现在就杀了我,不过,九霄哥哥与我的那个约定……”霖歌抓到了九霄的把柄,笑得更加肆无忌惮。 九霄的面上浮起一丝阴霾之色,盯着面前的霖歌冷笑道:“你当真以为因为那个约定,本尊就不敢杀你?” 霖歌掩嘴,止住笑意,站起来走到九霄面前,慢条斯理地说道:“九霄哥哥中了黑血灵芝的毒,又被苏慕所伤,若是再因为那个约定,自损修为,九霄哥哥就算是金身不破,拥有始祖魔之力,怕是也岌岌可危吧。对了,我都忘了,在九荒,我还操控伶华茵给了你一刀呢,她的神血可抑制你的力量,我听说九霄哥哥还因此神魂混乱。你说如果霖歌将九霄哥哥现在的状况昭告三界,会有多少人等着来取你的性命?” 九霄的眼神愈发冰冷。 霖歌有恃无恐继续说道:“伶华茵拼了半条命给九霄哥哥拿到了聚魂石,九霄哥哥若是用了,兴许还能战上一战,偏偏九霄哥哥你放着不用,看来九霄哥哥真的很在乎伶华茵的性命,胜过自己。不过九霄哥哥要是一直顾虑着伶华茵那舍身偈弃聚魂石不用的话,那伶华茵用半条命换来的代价岂不是白白辜负了?” 九霄瞳孔骤缩,“你说什么舍身偈?” 霖歌本来想借这个事刺激一下九霄,竟没想到九霄还不知道舍身偈的事,脸上出现一瞬间的惊讶,而后便拉长了语调笑道:“原来九霄哥哥还不知道啊!伶华茵为了不让自己的徒弟死,去跟中皇山神女求了舍身偈,以自己性命换苏慕的命,此等情深义重,当真令人动容。倘若九霄哥哥杀了苏慕,那么死的不是苏慕,而是你心爱的伶华茵。” 霖歌在九霄脸上看到了一丝难以置信和隐忍的表情,报复心似乎得到了些许满足,九霄不会让伶华茵死,就不会去杀苏慕,那么她又多了一个获胜的筹码。 “谁说本尊要让苏慕死了?”九霄重新恢复了一贯的冷漠,眼角似乎还带了一丝讥笑,讥笑霖歌的自以为是。 霖歌稍许诧异,“你不想拿回自己的命魂吗?” “本尊当然要拿回。” “难道九霄哥哥已经找到能够拿走苏慕命魂却不用他死的方法?”霖歌吃惊道。 九霄冷眼扫过霖歌,“我想我没必要与你说明。” “呵,九霄哥哥果真厉害,这不可能的方法都让你找到了,可真是为了伶华茵煞费苦心。不过,伶华茵可是再也不知道你为她做的这些事了。” “说个条件,你怎么样才能把她还给我?”九霄尽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霖歌笑得前仰后合,用手指捋了捋脸颊边的碎发,说道:“九霄哥哥,你知道我的,我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手。这样吧,我也不会太为难九霄哥哥,你就当着伶华茵的面,把中皇山的人杀了。” 九霄的眸中闪过一道戾气。“就这么简单?” “对,就这么简单,九霄哥哥不是为了救她什么都肯做吗?” 九霄面如冰雕,说道:“好,我就答应你的要求。” “我给九霄哥哥五天的时间,五日后,我会将伶华茵带到九荒魔界。” 九霄冷冷瞥着霖歌道:“不必五天,三日。” 霖歌眼神中略有惊讶,而后笑笑说:“好,三日便三日,到时候九霄哥哥可别拿不出人。” 三日后,中皇山三宫齐聚九荒,苏慕也来了。显而易见苏慕来的目的是因为伶华茵,而三宫则是为了给遭魔族迫害的同胞们向魔族讨回公道,虽然屠杀仙门百家的罪魁祸首不是九霄,但九霄现在是统领两界的魔帝,屠戮人界的是魔族,九霄自然有责任给大家一个交代。而此次苏慕到场,各大仙家的矛头便又指向了他,尤其是仙泽宫众人,更是对苏慕恨得咬牙切齿。亦有不少魔君背地里默默观望,好见好情势伺机而动。 苏慕虽为三宫的众矢之的,但处境最为危险的其实是九霄。毕竟拥有始祖魔之力,又稳坐魔帝之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可是大多数魔族的梦想。最为重要的是,经过霖歌明里暗里地跟各大魔君通风报信,现在基本上所有人都知道九霄有伤在身,还尚未完全掌控始祖魔之力,只要他一倒下,那些对魔帝之位虎视眈眈的魔就会争前恐后地来取而代之。 九霄将自己置于如此险境,是霖歌始料未及的。 九霄和苏慕第一眼便看到了坐在魔神石像上的霖歌,霖歌俯瞰下方,嘴角带笑,然后对着手中的埙敲了敲,不一会儿,伶华茵走到了她身后。 九霄和苏慕的心顿时绷紧了,只见伶华茵眼神空洞地站到一边,活像一个五感俱失的人偶。 “霖歌,你把我师傅怎么了!?”苏慕指节泛白,眼里全是盛怒。 “护剑长老怎么跟霖歌站在一起?!”人群中有人看到了伶华茵,紧接着,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霖歌身边的伶华茵。 “长老,长老!” “糟了,伶华长老一定是中了那妖女的邪了!”天机道长突然意识到了伶华茵的不对劲。 “魔界妖女,放开护剑长老!” 霖歌没有理会他们,转头对九霄笑道:“九霄哥哥,伶华茵的眼睛被魔气熏瞎了,我可怜她,就让她跟我用同一双眼睛,所以我看到的就是她看到的。” “霖歌,我要将你碎尸万段!”苏慕怒吼道。 霖歌笑道:“哼,这话你可说了好几次了。” 苏慕正想去救伶华茵,却被杜晔和夜煞挡了下来。“你要干什么!?”苏慕冲着九霄怒喊。 九霄冷冷瞟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解释,转头对霖歌道:“你说过的话可要兑现。” “那是自然。” 苏慕扭头问道:“什么话?!” 话音刚落,只见九霄抬了抬手,站在人群前面的中皇山人便倒下一片。顿时,引起一片惊骇,下一刻,人群中便有人呼喊道:“魔族欺人太甚,杀了九霄,杀了苏慕!” 此话一出,一呼百应,万剑齐发,霎时,九荒尸骨遍地,血流成河。 “你可有满意?” 霖歌笑道:“真是大快人心,九霄哥哥果然说到做到,那我就将伶华茵还给你吧。”说罢,她便将伶华茵从高处推了下去。 九霄苏慕一惊,几乎同时飞上去接伶华茵。 就在伶华茵掉到半空中之时,她忽然抽出了天罡剑,在空中一挥,顿时,一道剑气将九霄和苏慕拦截在数丈外,紧接着,伶华茵就跟在霖歌身后逃离九荒。 九霄似乎早已知晓霖歌不会这么轻易将伶华茵还给他,手中聚力,对着霖歌打出一记,霖歌背后受敌,动作有些迟缓。杜晔、夜煞也有所防备,从两个方向将霖歌围困住。九霄、苏慕紧随其后,只见九霄单手一挥,身边的人和景物都瞬间消失了。霖歌、伶华茵落入一个黑暗的空间。 第一百五十二章 失而复得 霖歌惊觉无处可逃,惊慌地转身一看,身后哪里还有中皇山众人和魔族。 “这里不是九荒,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梦境深渊,你难道看不出吗?”九霄朝她走了过来。 “不可能!”霖歌不肯相信,她明明去的是九荒,怎么突然间就到了梦境深渊了。 “你以为只有你会使用障眼法吗?” 霖歌往后退了几步,不敢置信道:“难道九荒的那些人都是假的?” “当然是真的,他们的确去了九荒,只不过你看到死去的那些中皇山众人是幻象,本尊根本就没有杀了他们。现在,估计苏慕正在帮本尊托住中皇山的那些人。” “你是什么时候?”霖歌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毫无意识地着了九霄的道。 “从你进入九荒的那一刻。”九霄在霖歌几步远前站定,目光落到伶华茵身上。 霖歌脸上开始出现一丝慌乱,她故作镇定道:“就算你抓住我了,你也没办法杀我,别忘了,伶华茵还在我手上,我要是现在让她死,那她绝对活不了。” 九霄冷哼一声,说道:“是吗?那你倒可以试试催动她脑子里的炼尸蛊看看。” 霖歌脸上煞白一片,暗暗地催动炼尸蛊,可是伶华茵半点反应都没有,她不禁睁大了眼睛。 “为什么会!?我的炼尸蛊呢?怎么没反应了?”霖歌这个时候已经完全慌了。 “看在你准备要死的份上,本尊便好心跟你解释解释,也让你死的明白些。她与一只魇魔签订了妖缚,魇魔发现她意识混乱,被梦魇缠绕,找到了你给她下的炼尸蛊。风无涯告知我炼尸蛊的驱除方法,我便通过梦境告知魇魔。也是刚刚,那只炼尸蛊被魇魔驱除,并以这个信物作为暗号。”说着,九霄抬起手,手中赫然出现一根黑色羽毛。 看到那羽毛,霖歌十分惊讶,因为王魔一旦赠出自己羽翅上的羽毛,那就是说明已经将生命交托给对方,视对方为一生挚爱。 霖歌半信半疑地看了一眼伶华茵,伶华茵听了九霄的话没有任何反应,她镇定下来,握着拳头恨恨道:“就算驱除了炼尸蛊又怎样,伶华茵还不是中了我的摄魂术,她现在就算还有自己的意识,也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 “你真的以为本尊就拿你没办法了吗?”九霄一字一顿道,慢慢走向霖歌。 霖歌没了最重要的砝码,心里也是害怕,但仍想勉力一搏,对九霄道:“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过来,伶华茵,杀了他。” 此言一出,伶华茵果然听话地朝九霄发起了进攻,但也不是九霄的对手。伶华茵很快就被九霄施法禁锢在一边。 霖歌见状,拔腿就跑,九霄却不费吹灰之力将她抓住了。见大势已去,霖歌也懒得再垂死挣扎了,低低地笑了起来,不过听起来却是又哭又笑。 九霄眉头一皱。霖歌抬起头一瞬不瞬地盯着九霄。 “九霄哥哥你知道我最大的愿望是什么么?” 九霄一声不吭。 霖歌凄凉地叹了口气,自顾自说道:“我从第一次见到九霄哥哥,就想要嫁给你。可是我爹爹说,我们是魔灵,血统不纯,是没有资格做魔帝的女人的,霖歌为此伤心了好久。可是后来看到九霄哥哥那么照顾霖歌,霖歌又隐隐有些期待,觉得自己在九霄哥哥心目中是特别的,所以九霄哥哥才会对我那么好。尤其是九霄哥哥第一次成亲那天来找我,你不知道,我开心极了。我就想,就算不能做九霄哥哥的女人,但至少九霄哥哥心里有霖歌,这样霖歌就很满足了。” 霖歌说得情意缱绻,却激不起九霄半点情绪,他的目光就像看着一个手下败将。 “后来霖歌才知道,九霄对霖歌的好,都是因为答应了爹爹要照顾好我。”霖歌有些自嘲,然后又不甘心地问:“九霄哥哥,爹爹死了,你现在连像以前那样看我一眼都不愿意了吗?” “我想我告诉过你,我的忍耐力是有限度的。你触犯了我的极限,就得死。” 霖歌目光中闪过一丝失落,她看了看身后的伶华茵,又对九霄道:“你的极限就是伶华茵吗?九霄哥哥,既然今日是霖歌输了,霖歌别无他话。看在从前的情分上,只求九霄哥哥最后满足霖歌一个小小的愿望。” “你还有什么愿望?” “霖歌只想最后好好地看一看九霄哥哥,抱抱你。” 九霄不由得眉间一蹙。 霖歌泪眼婆娑道:“霖歌深爱九霄哥哥多年,却从未抱过一次九霄哥哥,九霄哥哥竟铁石心肠到这个地步,就算霖歌苦苦哀求,也不肯答应霖歌一个遗愿吗?” “你从前待本尊确实是真心实意,但本尊容许你在魔界肆意妄为,对你也不算亏欠,你如今还想从我这得到什么,那是痴心妄想。” 霖歌苦笑道:“那如果你答应我最后这个条件,我就告诉你解开伶华茵身上摄魂术的方法,如何?” “你现在的话,本尊可是一点都不信。” 霖歌像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说道:“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之前确实算计过九霄哥哥,但是现在说谎,对我也没有什么意义,九霄哥哥为何不跟自己赌一把?” 九霄看了一眼伶华茵,亦有些动摇。 “我知道九霄哥哥在想什么,你在想,是不是我死了,伶华茵的摄魂术就能解除,但是伶华茵中的摄魂术可跟司徒衍苏慕的不一样,炼尸蛊在她脑中时日已久,她意识早就混乱了,就算杀了我,她也不一定能够变回原来的伶华茵。” 霖歌的摄魂术在魔界堪称第一,她说的并不无可能。九霄第一次有种力不从心之感。 “九霄哥哥,霖歌有句话想问你,当时候你成亲,去找霖歌的时候,你心里面究竟是怎么想的?”霖歌走到九霄面前,问道。 “本尊去找你,只是想告诉那个人,我对他选的女人,丝毫没有兴趣,别无他想。”九霄脸上的表情波澜不惊。 “呵呵……果然。”霖歌笑了起来,竟有些苦涩,“那九霄哥哥,有没有哪一天甚至那一刻有对霖歌动过心?” 九霄难得认真地看着霖歌,然而表情却平静如死水,“一刻都没有。” 霖歌笑出了眼泪,她付出了那么多年的真心,结果却换不来一句假话。她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泪眼朦胧道:“好久好久没有这么认真地看着九霄哥哥了,哪怕九霄哥哥眼里根本就没有我的存在,原来以往一切,都是霖歌的自作多情。” 霖歌伸手抱住九霄的身体,将耳朵贴到九霄心上,那里根本就没有她的容身之地,九霄所有的爱,都给了另一个女人。嫉妒、失望、憎恨、不甘一齐袭来,霖歌的手指动了动,眼睛闪过一道暗光。 伶华茵忽然挣开了九霄的禁锢,正要拿起天罡剑自裁,九霄眸光一闪,手掌一吸,霖歌双瞳瞪大,不敢置信地看着前方。 天罡剑正正插在她的心脏。 “九霄哥哥,你……”霖歌缓缓地仰面倒了下去。 鲜血从霖歌嘴角溢出,她睁大着眼睛盯着九霄,“没想到你,你为了她,不惜违背了那个约定……你就不怕你的修为……再也无力对抗那些……想杀你的人……” 九霄俯视着她,不带一丝留恋地说道:“我可没有违背约定,你看看杀你的人是谁?” 霖歌看向自己身上的那把剑,脸上出现震惊之色,然后笑道:“九霄哥哥……你当真是个……”话未说完,霖歌就再也不会说话了。她死不瞑目,似乎还对世间存有最后的留恋。 九霄立马跑向伶华茵,伶华茵已经昏死了过去。九霄紧紧抱着她,生怕她一不小心又丢了。 伶华茵感觉自己重新活过来的时候,世界都是黑暗的,她已经看不见了。 “姑娘,姑娘。” 好像有人在叫她,听这个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 “姑娘,你醒啦!我马上去告诉主上。” 主上?伶华茵突然意识到,她已经离开了梦境深渊,这里是幽冥界,而方才那个人,便是之前伺候过她的。 伶华茵立马坐了起来,摸着床沿想要离开这里,她不想让九霄看到她如今这副模样。但是还没走出宫殿几步,她就绊倒在地,头撞到一个尖角上,一阵痛意,血便从脑袋上流了下来。 伶华茵不在意地爬了起来,一双大手将她整个人抱住,她落入一个温暖宽厚的胸膛。 “看不见就不要乱跑。”那声音带着隐忍和克制,但伶华茵还是听出了心疼。 一时间,所有的脆弱便都一股脑涌了出来,似乎长久以来的坚强和高傲在他面前都变得一文不值。 “我现在是一个瞎子了,你会喜欢一个瞎子吗?” 九霄贴着她的头顶道:“就算你是瞎子,聋子,我也喜欢。看不见只是暂时的,我会治好你的眼睛。” 伶华茵其实根本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还能治好,但是有了九霄这句话,她感到莫大的安心。就算成为一个瞎子,又怎么样呢? 然而一连几天,九霄都没有来看她,直到第六天的时候,秦轩来了,说要给她治眼睛。 “姑娘,莫要担心,等治好了眼睛,主上就会来看望姑娘了。” 只觉秦轩在她眼睛上捣鼓了一阵,不一会儿,秦轩道:“姑娘,你可以睁开眼了。” 伶华茵这才慢慢睁开眼睛,她重新看到了光明,而秦轩正站在面前微笑着看着她。 然而伶华茵却没有感到特别兴奋,她问道:“你们主上为什么不自己来?” “主上有些事耽搁了。” 伶华茵心里越发忐忑,“到底什么事这么重要?”重要到可以一连多日不来见她吗? 在伶华茵的再三逼问下,秦轩才告诉她,九霄为了治好她的眼睛去了九荒的魔神岭,受了些伤,怕她担心所以没有来。 伶华茵顿时坐不住了,她立马冲了出去。 第一百五十三章 堕入魔道 “姑娘,姑娘,主上还在休息。”伶华茵不顾守卫劝阻,闯进了九霄的殿中。 九霄看到伶华茵,先是一愣,然后眼中闪过一丝亮光。 伶华茵鼻子一酸,一头扎进九霄怀中。 九霄看到她已经能视物,并且没有任何排斥,终于安了心,摸着她的头道:“正要去看你,你怎么自己跑过来了?” “你撒谎,你要是去看我,早去了,何必要秦轩给我治眼睛。秦轩什么都告诉我了,你伤的可重?” “一点小伤,不足为道。这几日我在闭关,已经没有什么大碍。秦轩给你换的是魔神之眼,用的可还习惯?” “倒没有什么不适,只要是能看见你好好的就行。你这哪是一点小伤,普通的伤你都能自愈,为何这次却要闭关?你休想再骗我,秦轩说,你差点就回不来了。魔神之眼,哪能那么容易得到。” “本尊不过去魔神岭转转,为什么会回不来,秦轩又乱说话了。”九霄说的云淡风轻,但其中艰难险阻不可为外人道也,“你为我爬大恨天,可是比我艰险多了。”说到这,九霄眼里满是柔情与不舍。 伶华茵环住他的腰,依偎在他胸膛,止不住流泪道:“九霄,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我愿意为你去取聚魂石,但你也不要拿自己的性命安危来还我……” 九霄微微一笑,摸了摸她的头,温柔道:“傻丫头,放心吧,我死不了。” “以后我们不要再分开了好不好,我想天天看到你。”伶华茵将憋了几天的话说了出来。 “你真这么想?”九霄眼底闪过一丝惊喜,伶华茵从来都是嘴硬心软,实在很难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那苏慕呢?” “小慕,不就是你吗?我都知道了。”伶华茵望进他的眼睛里。 九霄释然,眼里流露出浓烈的爱意,他也早该知道的,害他嫉恨了苏慕这么久,原来,他嫉恨的不过是自己罢了。 伶华茵直视着九霄的眼睛,说道:“霖歌死后,我想了很多,真的注定只能殊途吗?我不信,我一点都不信,如若是这样,那为什么我们会相遇,为什么我会爱上你,你爱上我?倘若真的殊途,我愿意放弃这神之血,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哪怕是让我放弃生命,我也想跟你在一起。” 伶华茵的表白句句真切,九霄听得无比震动,他轻轻抚着伶华茵的脸,在她额头落下一吻,有如誓言般说道:“你什么也不用放弃,我们会生生世世在一起。” “可我是灵,灵的生命是没有魔那么长的,我也不能够转世。若是你取了小慕命魂,那我就要和你阴阳两隔了。”就算神之血能够继续延续下去,那她也不会再是那个她了。 “那我就逆天改命。我不会让舍身偈应验到你身上的。” 九霄说的极郑重,伶华茵相信他一定会说到做到,但是她不愿意看到九霄再为了她做任何牺牲了,她对九霄道:“九霄,这个神仙我也不想做了,我要跟你一样,成为魔。” 九霄惊讶地望着她。 目光纠缠间,伶华茵字字认真道:“我愿意为你堕入魔道。” 九霄深潭般的眼底似夹杂着万种情绪,将眼前的伶华茵看进心里。她这句话对于九霄似乎有千斤重,在九霄心底激起惊涛骇浪,久久难以平静。他不知道伶华茵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会说出这样的话,也不知道这句话对于伶华茵的意义究竟有多重要。 只见伶华茵仰起头,将唇贴到九霄唇上,九霄躯体猛地一震,全身有如过电。 伶华茵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下一刻,九霄便将伶华茵拢入怀中。 两人唇齿交缠,情到浓时,伶华茵伸手便扯九霄的腰带,九霄再也不愿克制自己,带着伶华茵滚入床内。 床幔轻纱,人影交叠。 “丫头,这是不是真的,还是你在还我的情?”九霄有些不敢相信有一天能够这样抱着伶华茵,他生怕这只是一场交换。 伶华茵道:“这是我心甘情愿的。” 九霄心中悸动不已,深深吻住伶华茵。 纵是一时情动欢愉,但堕入魔道的过程相当痛苦,有如脱胎换骨,练功练到顶层而走火入魔,伶华茵额头上、脸上皆布满细密汗珠,比之霖歌在她脑中种下魔蛊还要痛上百倍,但她硬是咬着牙没有叫出声。九霄一手将她按在怀中,将魔气渡入她体内,轻吻着她肌肤。 伶华茵双手托起九霄的脸,摩挲他的唇,九霄呼吸紧促起来,腹下更为火热。伶华茵的腰被大力托了起来,全身有如被撕裂般,疼痛感一下便到达极致,只觉眼前昏花,陷入半昏迷状态。 窗外已是明月高悬,杜晔有要事要向九霄汇报,但被门口的侍卫给堵住了。 “我有要紧事要跟主上汇报,烦请通报一声。” 殿外的守卫说:“杜晔大人有什么要紧事也等明日再说吧。” 杜晔看他们愣是不肯进去通报,便问:“莫不是主上闭关出了什么事?” “什么事都没有,杜晔大人请回吧。主上已经吩咐过,今夜谁也不能来打扰。” 杜晔被拒之门外,只好先行回去。 回到将军殿,他看到自己房间的灯竟然亮着,连忙进去看,发现地上扔着两只靴子,而夜煞居然悠哉悠哉地躺在自己床上,他脸瞬间绿了。 “夜煞王这么晚了不回自己曲空山,到我这做什么?” 夜煞本等得太久打起瞌睡,看到杜晔回来,打了鸡血似的,精神倍儿好,翘着个二郎腿,幸灾乐祸道:“梵天将军吃了闭门羹了吧?” “主上正在办要紧之事,你现在去,主上当然不肯见你了。” 杜晔疑惑道:“什么要紧之事?比苏慕给主上下了战书还要紧?” 夜煞答道:“就算是苏慕现在攻进幽冥界了,也还是主上的事更要紧些。” 夜煞这么一说,杜晔更疑惑了,问道:“到底是什么事?” 杜晔一根筋就算了,脑子似乎也不太好使,夜煞白了他一眼,说:“你还真是只会打仗啊,怎么这点情趣都没有?男人和女人的那点事懂不懂?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干柴烈火,你说能是什么要紧事?” 杜晔先是诧异,然后脸上表情变化莫测,又似乎想到什么不能言语的画面,脸突然红了起来。 夜煞看他那丰富的表情,斜靠在床上,似笑非笑。 杜晔看向夜煞,问了一句:“办这要紧事要多久?” “额……”夜煞被他这一问也问愣了,想了想偷笑道:“我又没见识过,不过像主上这么厉害的魔,想必——也要很久很久吧。” “那看来今晚是没办法见到主上了。”杜晔沉思道。 “嗯哼。”夜煞挑了挑眉。 杜晔看向夜煞,皱了皱眉,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房间里还有个不速之客。 “你为什么在这?回你的曲空山去,我要睡觉了。” 夜煞赖着不走,说道:“我也要在这睡,风无涯都睡过了,我都没睡过呢!” “他睡这里是情有可原,他是伤者,我得给他治伤。” “伤者就能睡你的床了?那我也受伤了,哎上次苏慕打伤的,你看这里这里,你也来给本王治治。”夜煞边说着边脱衣服,那脱衣速度之快令人汗颜。 杜晔霎时一脸黑线,“夜煞王怕是忘了自己是魔了。” “本王受的是内伤,现在这里还疼呢!”夜煞揉着心口故作娇弱状。 本来夜煞皮肤就白皙,被这样揉来揉去,像被蹂躏过一番,殷红一片。而且夜煞还挂着一副比女人还要千娇百媚的笑容,简直就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确切的说是一只期待被宰的羔羊。这一幕撞进杜晔眼里,着实冲击力不小。 杜晔不动声色,站在门边开始宽衣解带。 夜煞顿时看呆了,下巴都要掉到地上。这闷葫芦居然开窍了? 一看杜晔就是经过千锤百炼的,小麦色的胸膛宽厚紧实,八块腹肌线条分明,张力十足,夜煞忍不住吞了吞口水。眼看杜晔丢了衣服就朝床走来,夜煞像匹饿狼般两眼放光,笑容逐渐加深。 “我看夜煞王不是想让我治伤,是想办事吧?” “知道就好,不必拆穿……啊哈哈!” 长夜过去,熟睡中的人渐渐苏醒。伶华茵走到镜子旁,望向镜中的自己,摸了摸额头,仙印已然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代表魔族的印记,她已经成为堕仙。这变化带来的解脱感和雀跃顿时油然而生,她终于不用再受任何身份上的束缚。 望着自己镜中的容颜,除了月光般的清冷,似还添加了一丝妩媚,伶华茵看得出神,竟没注意九霄懒懒洋洋地已经走到身后,身上衣服也没穿好,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 “感觉换了一副身体,顿时觉得轻松了许多,难道这就是作为魔的感觉?” 九霄从背后抱着伶华茵,用下巴亲昵地蹭了蹭伶华茵的头顶,“以后你会愈发觉得做魔比做人强。不过既已成魔,那丫头你可是回不去了,可有后悔?” 伶华茵站了起来,转过身面对九霄,直视着九霄的眼睛,说道:“不悔。” 九霄揶揄道:“丫头昨晚可过得尽兴?” 伶华茵脸上顿时升起红晕,低头道:“只顾着疼了,什么都没想。”她确实没别的心思想其它,再说该高兴的不应该是九霄吗? “哦?是吗?看样子是让丫头难受了,不如趁着天气晴好,让丫头再感受感受为夫的爱。”九霄向伶华茵耳朵呼了呼气,嗓音低沉,“这次,应该不会再难受了……” 九霄以为会看到伶华茵羞窘难堪的表情,没想到伶华茵一改平日面貌,微笑道:“你不觉得累吗?” 九霄脸上顿时扬起一抹愉快的笑意,眼睛灿如星辰,说道:“不累,跟丫头在一起,有什么累的。”说罢便又一手托起伶华茵的腰抱起就往卧榻走去。 第一百五十四章 封神台 “主上,苏慕想要与……夫人见一面。”杜晔突然间对伶华茵改了称呼,还有些不太适应。 九霄看了一眼伶华茵,似在征求她的意见。 “你让我去吗?”伶华茵问道。 九霄难得大度了一次,“你想去就去吧。”反正无论见或不见,结局都一样。 “我去去就回。”伶华茵知道,九霄与苏慕的一战,迟早会到来的,她无力改变,也不愿再令九霄为难。 伶华茵脚踏着青烟来到幽冥界外,苏慕看到她穿着黑色的衣裙,似变了一个样。师傅还未喊出口,就看到她额头上倒立的仙印,苏慕顿时僵立在那。 “师傅……”苏慕的声音沙哑无比,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他怎么也没想到,当初在天灵石看到的那一幕会真的发生,而且发生的不是在自己身上,而是另外一个男人。 苏慕的眼睛顿时充了血一般,像匹随时会狂躁的狮子,“九霄,他碰了你!是不是,师傅?!” 伶华茵怕他冲动又做出什么事来,连忙抓着他的手臂说道:“小慕,你听我说。” 苏慕哪里肯冷静,“师傅,是不是他强迫你的?!你说啊,是不是?” “不是!是我自愿的!”伶华茵突然大吼。 苏慕的瞳孔倏地睁大,似乎还来不及也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良久,他眼神里弥漫出刻骨的悲伤,“师傅自愿的?为什么,师傅?” “小慕,我爱九霄。” 苏慕眼含泪光,“你爱他,那我呢师傅,我呢?” “小慕,接下来我说的话或许你不愿意相信,但是你也必须听着,真正的苏慕已经死了,你和九霄本来就是同个人。你还记得吗?我在东灵山的时候,被他们推下水已经没命了,是你用命魂救了我一命。” “师傅又拿什么故事来诓我,不就是怕我与九霄为敌吗?” “我是怕你们为敌,那是因为我不想看到你们自相残杀,但我并没有骗你。在梦境深渊,你不是也看到我做的那个梦了吗?难道你就没有怀疑?” 苏慕不由得一怔,他确实有过怀疑,但是他仍不甘心,说道:“师傅是想让我承认我只是九霄的附庸,让我心甘情愿地被他收走命魂。难道九霄不知道舍身偈的事吗?如果真像师傅说的那样,那为什么不让九霄的魂魄归于我,反正都是一样的魂魄,别人的身体,师傅未免太过于偏心。” 伶华茵如鲠在喉,她确实根本就没有考虑过这点。 苏慕看见伶华茵的反应,自嘲一笑,“师傅心里就只有九霄,压根就不会在意我的感受,凭什么他为主,我就为客,难道仅仅只是因为我用的是凡人的身体,就注定我要低人一等?” 伶华茵摇摇头道:“不是这样的,我从来不会在乎种族之分。” 苏慕定定地看着伶华茵,“既然如此,那师傅就给我一个答案,为什么选他不选我?” 伶华茵正要说话,忽然一张大网从天而降,苏慕眼神一寒,连忙将伶华茵推了出去,但他自己则被大网缠住。这次不是中皇山的天罗地网,而是更为厉害的法网恢恢。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那张网就像一只无形的巨手,将苏慕拉进了另一个空间中。 “小慕!”伶华茵大叫道,回头一看,不知何时,中皇山三宫的人聚集到了幽冥界外。为首的是玉树宫大宫主,他手上正握着三圣器之一——乾坤卷,而旁边正是娲皇宫圣女,她手上,也拿着天灵锁。如果不是伶华茵守护的墨魂剑在打开九荒时毁了,那么今日三皇传下的三圣器就全到齐了。 原来魔族作乱这段时间,玉树宫执掌乾坤卷的大宫主还未出关,这一回,他一出关,便带着众人前来找苏慕清算之前的总账。 伶华茵一看事态不妙,立马对中皇山众人道:“大宫主,圣女,手下留情。” 那大宫主和圣女看到伶华茵额头上的仙印,皆是一愣。 “伶华长老,你这仙印是……”天机道长来到人前,惊讶道。 伶华茵道:“九荒已经打开,墨魂剑已毁,我自认没有资格再做这个护剑长老,今日特卸去长老之职,也请各位做个公证。我伶华茵,自愿堕入魔道,永不为仙。” 伶华茵此言一出,引起众人哗然。 “伶华长老,你这话是何意?你这是要判出师门吗?”天机道长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然后指着苏慕道:“是不是苏慕,你这堕仙之印,是不是这臭小子干的?” 苏慕爱慕伶华茵,这已经是众所周知之事,伶华茵为此堕入魔道,也不无可能。 “天机道长,此事与苏慕无关,是我甘愿为魔。我只问在场的各位,是不是都觉得,魔族就是坏的,你们一定要除掉不可?” “额,也不尽然,仙泽宫有难之时,九霄曾相助于仙泽宫,还派人驱除了不少人界的下等魔。”天机道长说道。 大宫主道:“我们也不是不讲理之人,就算是九霄曾相助过仙泽宫,但苏慕带领魔军侵犯我中皇山,那就是两码事了,冤有头债有主,我们今日只为捉拿苏慕而来,并不想多惹是非。伶华长老选择为魔还是为仙,是你们仙泽宫内部的事,我们无权过问。但是你要是阻拦我们捉拿苏慕,那我等就要管一管了。” 伶华茵道:“大宫主说的有理,但我也有话要说。等我说完了,你们再决定要不要捉苏慕回去。” 娲皇宫圣女道:“你请说来给我们听听。” “苏慕是鬼巫族之人,曾被九霄放入了命魂得以续命,现在九霄要取回他的魂魄,你们可会阻止?” “这……九霄虽然曾帮过我们,但是也不能因为这样就把苏慕给你们,苏慕做的事不能就这么一了百了,不然如何能给仙门百家一个交代,如何对得起那些死去的人?”圣女道。 “这么说来,圣女觉得只要杀了苏慕,就能把这件事情解决了对吗?” 大宫主接道:“虽以苏慕一人之命不能换回大家的命,但能平息众怒,我们也不会再找魔族的麻烦。至于你说的九霄命魂在苏慕身上,那九霄大可将其拿去,但苏慕则要交给中皇山处置。” 伶华茵平静且柔和道:“大宫主可能没听清楚我方才的话,我说苏慕是因为九霄命魂才能够活到至今,要是九霄拿走了他的命魂,他就死了,一个死去的人,你们还想要怎么处置?莫不是中皇山还要刁难一个死人才能平息众怒吗?” 中皇山众人面面相觑,紧接着人群中突然冒出一个声音:“我看你是骗我们的吧,想让我们放了苏慕!” 仙泽宫众弟子立马附和道:“就是啊,护剑长老从前就护短,现在不是护剑长老了,更加无视宫规了,指不定是诓我们的。” “你如今入了魔道,就算是魔道中人了,当然会帮着魔族说话!难道掌门和戒律长老就白死了吗?” 伶华茵清冷道:“护短倒是真的,但我现在就是想护他,也轮不到骗人,我直接带走了便是,还有功夫在这跟你们说那么多?” 伶华茵虽然语气平和,但是话语中总带有一丝目无下尘之意。 大宫主还算是明事理的,虽然伶华茵入了魔道,但好歹曾经也是仙泽宫长老,说话也比较客气,还以旧称说道:“那长老以为,苏慕屡次侵犯我中皇山,此笔账该如何算?” “我来替苏慕还这笔债。”伶华茵一语惊人。 “伶华长老,你不要命啦!”在场的只有天机道长跟伶华茵交情不错,他惊呼道。 “我想你们也不会真的要我的命,我思来想去,觉得有一个法子,既可替苏慕还债,又可令大家心服口服。” 大宫主道:“你说的是什么法子?” “我之前被掌门罚到月河,发现那里有一处水域,水域上有个封神台,上面附有禁制和天雷火劫之刑,专为惩罚犯了过错的神仙。一般受了惩罚的神仙都只剩半条命了,加之月河是地下魔物聚集之地,受了刑的神仙修为俱损,往往遭到群魔攻击,或沦为食物,或被煞气侵蚀沦为堕仙。你们可将我送至封神台,以除众怨。” 众人听了她的提议,面面相觑,有一声音从人群中传出:“你既然去过月河,还侥幸逃走过一次,如今再去,我们如何能够信你不会再次逃脱?” 伶华茵只知道以前在仙泽宫大多弟子都怕她,却没想到这有朝一日自己脱离了仙泽宫,还有这么多人巴不得她不得好死,她笑了笑道:“伶华茵何德何能,这么多人看着我,还有大宫主、圣女在,难道各位还不相信他们能够镇得住我吗?” 大概没见过伶华茵在人前笑,这一笑,那些人反倒变哑了。 大宫主看没人再有异议,思忖了下便道:“既然伶华长老这么说了,那就按照伶华长老说的办。” 只听一声爆破声,一个人影冲破了法网恢恢。 “谁要我师傅替我了!我一人做事一人担!你们不是就想做个了断吗?我自己去,是生是死我都绝无二话。”苏慕竟然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一出来,中皇山众人立马又惊惶了起来,这苏慕修为到底有多深厚,天罗地网抓不住他,连法网恢恢也奈何不住,究竟还有什么能够制服他的? 此子不除,必然后患无穷。在场的几乎所有人都一致地认为,一定要让苏慕付出代价! “小慕!”伶华茵惊道。 苏慕似乎铁了心要自己承担一切,他对伶华茵道:“师傅今日之后再也不必在我和九霄之间为难了,与其让师傅代我受过,徒儿愿意自己去封神台。” 第一百五十五章 月河 “小慕,别胡来。”伶华茵以为苏慕在说气话,连忙阻止道。 然而中皇山众人眼看苏慕完好无损地从法网恢恢出来,已经有所忌惮,现在他主动领罚,不再反抗,心里着实松了一口气。 只听圣女急忙道:“既然苏慕要主动承担罪责,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今日苏慕是生是死,都是顺应天意,倘若他避过这一劫,我等也不再追究下去。” 众人纷纷点头。 伶华茵知道今日苏慕受罚一事已成定局,若无人承担罪责,仙门百家必定不会善罢甘休,从此人魔两族将会再无安宁日,若强行带走苏慕,那注定又是一场腥风血雨,于是忍痛道:“小慕,为师会亲自送你去封神台。” 伶华茵再次踏入月河,苏慕被押解上封神台的时候,伶华茵拉住了他的手。 “小慕,你一定要活着……” 苏慕深深看了她一眼,眼神坚定,和在大荒山时的少年一模一样,他说道:“为了师傅,我一定会活着回来。”他知道,倘若他死了,伶华茵也活不了,所以他不会死。 苏慕说罢便义无反顾地走上封神台,伶华茵的心顿时绷紧了。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苏慕。 一道天雷落下,苏慕目视前方,眉头有些微蹙。 第二道天雷落下,苏慕的脸色也开始变了。 直至三道天雷全部落完,苏慕的额头上青筋暴突,眉间已有痛苦之色。 伶华茵心如刀割。 第二个刑罚便是火劫,天火虽不会对肌肤产生任何实质上的损伤,但其痛远远高于寻常的烈火灼烧,但苏慕全程没有吭过一声。 天雷火劫之刑结束后,苏慕身上的禁制也同时解除,他整个人直直从天柱上倒了下来,伶华茵正想去接,然而苏慕被一股黑气带了起来,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地下魔物像是瞬间被力量召唤一样,穿针引线一般穿过苏慕的身体。 邪煞入体,对于刚刚遭受天雷火劫的苏慕来说无疑是致命的。伶华茵一阵心惊,奋不顾身便冲上封神台,而这时,一把利剑挡在伶华茵面前。 一个面貌陌生的仙泽宫弟子拦在伶华茵面前,说道:“这也是此次惩罚之一,长老现在去救他,那岂不是违背了之前的话?” 伶华茵又急又怒,看向封神台上的苏慕,苏慕在一团魔物的包围下迅速倒了下去,伶华茵一脚踢飞那弟子的剑,朝苏慕奔去。 “拦住她!”人群中忽然有人大喊。 只见一把利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向伶华茵,苏慕瞳孔骤缩,伸手将伶华茵猛地一拉,然后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用自己的背将那把剑给挡了下来。 “小慕。”伶华茵瞪大了眼睛看着苏慕,她伸手摸到他的背上,手心顿时沾上了黏糊的触感。 “你们竟敢出手伤人!”苏慕猛地将背上的剑抽出,愤怒地朝人群中望去。他们想杀他他都可以接受,唯独不能忍受有人要害他师傅。 人群中一阵骚动,人人都在寻那暗剑的主人。 “你们杀我可以,但谁要伤我师傅,我绝不饶恕!”苏慕一双赤瞳里顿时迸现出杀气,他手一挥,手里顿时出现一把黑色的剑。 伶华茵吃惊地看着那把剑,立马就认出了它,这不是早被墨魂剑毁去的地煞剑吗?但是,那剑似乎又与之前的地煞不太一样。剑身上冒着黑气,邪煞至极。 眼见苏慕一腔怒火一触即发,中皇山众人都慌了,而这时,只听人群中有人喊道:“苏慕刚刚遭受天劫,现在正是大家动手报仇的好时机,不能放过他!” 伶华茵愤怒地朝那声音的主人望去,人心险恶,实在出乎她意料,而这人竟然会是仙泽宫中的人。更令她想不到的是,这个人刚喊话,竟然一呼百应,不知道是不是害怕苏慕再次开杀戒,所有人都举起了剑。 苏慕一怒之下,将方才刺向伶华茵那人杀了。 “苏慕,你不要太猖狂了!你以为我们就奈何不了你吗?”这时,圣女突然亮出了天灵锁,这举动无疑是给那些想要杀死苏慕的人莫大的鼓励。 伶华茵见状,怒喝道:“住手!你们怎可说话不算话趁人之危!” “师傅,少与他们废话,既然我已还清之前之债,今日是他们不义在先,我就算杀了他们也是他们逼我的!” 事情正朝着无法预估的方向发展,伶华茵怎么也没想到这些人一心想置苏慕于死地,竟连这样都不放过他。 苏慕瞳间红光一闪,月河魔物再次朝着人群的方向聚涌而来,而这次,苏慕周身的邪煞之气远胜于方才。大宫主见势不妙,立即将乾坤卷抛出,圣女手上的天灵锁也在同一时间飞了出去,三大宫合众人之力将苏慕包围,欲将他封印至归墟。 苏慕在众人的围困下终于力不从心,眼见苏慕被天灵锁困住,就要被收进归墟,伶华茵冲进乾坤阵法中,想以一己之力中断术法,但她一进去,顿时整个身体都像被一股力量撕扯着。 苏慕见伶华茵冲进来,红着眼嘶吼道:“师傅你进来做什么!出去!” “为师……我怎么能让你独自承担……”伶华茵冲破重重阻碍,硬是挪到了苏慕身边。 “大宫主,手下留情,伶华长老还在里面啊!”天机道长意欲阻止。 这时,天外飞来一个玄色身影,一把大剑横扫过来,直直插入乾坤阵中,终止了阵法。伶华茵顿觉那股撕扯着身体的力量消失了。 “以多欺少,出尔反尔,就是你们仙家的做派。”那声音带着威严和愠怒,还有一丝睥睨万物的轻蔑。而后,他一挥手,大宫主、圣女等一圈人便都被他的力量掀飞了出去。 “九霄,是九霄来了!”有人惊慌道。 九霄冷冷注视着下方,说道:“既然苏慕已经还清了你们的债,那命魂我就带走了。”说罢,他右手握住聚魂石,顿时,那把插进乾坤阵中的大剑就晃动起来,似乎与他的力量产生了共鸣。 而伶华茵也觉察到那把剑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啊……”苏慕忽然闷哼道。 伶华茵转头向苏慕看去,只见苏慕面色惨白,手指紧握,正在遭受魂魄分离之痛。而伶华茵却眼睁睁地看着他无能为力。 苏慕抬头看了一眼那把大剑,瞬间明白过来,九霄是在用这把剑镇着伶华茵的魂魄,这样,就算是苏慕死了,伶华茵也不会死。他看向一脸泪水的伶华茵,突然释怀了,对着伶华茵微微笑道:“师傅……能不能最后抱抱我?” 伶华茵泪流满面,伸手抱住了苏慕。 苏慕像个孩子般笑了起来,就宛如在大荒山之时,他摸了摸伶华茵的脸,说道:“能够死在师傅怀里,也不错……” 伶华茵内心的悲伤如暗潮般汹涌而至,苏慕最终还是被九霄收走了魂魄,闭着眼躺在伶华茵怀里,就像熟睡了一般。 那把大剑渐渐恢复了原本的模样,竟是伶华茵那把断裂的墨魂剑,只不过因为吸收了破晦的神力,上面的裂纹已经重新修复好了,并且与破晦合二为一,成为了一把新的剑。 伶华茵内心震动无比,她看向怀中的苏慕,苏慕的身体慢慢变得透明,却似乎并未死去,他渐渐化灵,与旁边的地煞合为了一体。 伶华茵捡起地上的地煞剑,望向空中的九霄。 九霄冷漠地对着众人道:“月河早在上古之时便是我魔族之地,本尊不希望再看到无关的人。”他话一落下,月河里的魔物便都对着中皇山众人露出了虎视眈眈的凶光。 “既然苏慕已经伏诛,那这件事便算了结,我等自然会离开,不过墨魂剑乃仙家之物……”大宫主道。 伶华茵抬手将墨魂剑吸到手中,又将它丢给天机道长,冷冷道:“拿去!从今往后,我与中皇山再无瓜葛,我不想再见到你们中的任何一人。” 伶华茵拿着地煞剑,走向了月河深处。 一年之后。一少女误入月河,被魔物追到了封神台,以为要成为魔物的食物之时,一把黑色的剑破空而来,将魔物全部斩杀。少女惊魂未定地朝剑飞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黑衣女子执着那把黑剑傲立空中,颇有仙人之姿。 少女欢喜道:“你就是那守护月河的神女吧,我叫茵桃,是蓬莱宫璇玑真人的弟子,多谢神女今日相救,来日必定报答。” 伶华茵看向少女,长着一副小巧玲珑的脸蛋,胸前挂着一个长命锁,长命锁上,似乎还镶嵌着一颗血红色的珠子。伶华茵微微一笑,说道:“我可不是什么神女,都是外面的人瞎叫的。月河不安全,你赶紧离开吧。今日你我相遇便是有缘,我便送你一程。” 少女离去没多久,月河又来一人。这人一来,月河的魔物便都躲藏了起来。 “我道是谁呢?你一来,这月河就安静了许多。”伶华茵坐在树上,朝下望去。 九霄一会儿便坐到了她身边,问:“今日见到那小姑娘了?” “见到了,是你做的吧,那珠子是血魄珠?” “霖歌给的那颗珠子虽是半成品,要将茵桃的魂魄重新聚合起来也并不难,幸好她是被墨魂剑所伤,若是别的,或许就没这么幸运了。” 伶华茵看着他道:“谢谢。” “夫人何必跟我客气,我已将后宫遣散,夫人若是真想谢我,就跟我回九荒去。” “我不喜去那里,月河有什么不好?” “那你就甘愿一个人在这守着一把破剑,有什么意思?”说到这,九霄就有些不悦。虽然他用禁术保留了苏慕的肉身,让苏慕成为寄生在地煞剑里的剑灵,但伶华茵成日与地煞剑形影不离,他难免心有芥蒂。 伶华茵笑了笑,说:“你竟然吃剑的醋,我不跟你回去,是因为不习惯你那些手下对我的称呼。” 九霄也笑了,“既然你已为我妻,他们这么称呼你也没问题。你在月河,我想见你还要时时跑过来,干脆我也来月河算了。” 伶华茵惊道:“你不管你的魔务了吗?” “重新收拢魔族的事早就处理好了,剩下的鸡毛蒜皮的杂事便交给杜晔他们吧,毕竟夫人比较重要。” 伶华茵心里欢喜,问道:“真的?” “千真万确。”九霄说话间,已落下一吻。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