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渡今生》 第一章 归天 第一章·归天 御弟哥哥,你说如果有来生,可是愿与我携手白老? 红账遮掩,曾经的倾国之容貌已然失去了当年的红润,双目无神的望着天,眼角无端的流下两行清泪。 国师静候在帐前,眉宇间只留下浓浓的忧伤和无奈。自新帝登基至今,十几载岁月里,无时不将女王陛下眼里的悲伤收在眼里,那唐王御弟出关西去这么多年来,女王的相思之苦未曾随时间淡薄,反而更让她思念成疾,朝中多处事宜已经交由国师辅佐公主殿下代为处理。 虽说这西梁女国的女王陛下未能与御弟结合共育一儿半女,可这一国百姓总是要有未来的储君的,玄奘西去不久后,苦于多位朝中元老大臣的劝谏,饮下了那子母河的河水。经十月怀胎诞一女,取名为昭华,至今已有十六岁的花季妙龄,眉宇间的灵气像极了她的母亲。 红烛跳动着微弱的光影,女王陛下双目渐渐有了些光泽,泛白的嘴唇微微张开,虚弱的她细声唤道:“国师……国师”。 国师闻声急忙快步到床前,眼中溢满了关切:“陛下可有什么吩咐?” 帐中女王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略带急促的催到:“快让昭华过来见我,快让她来,我有话要对她说。” “唉,我这就去请公主殿下,陛下还请宽心些。”国师急忙应声,快速到门外轻唤一名宫女速去前殿请来公主。 唐僧师徒回到唐朝后广为教法大乘佛经,三个徒弟依次在身旁护法,并在一年之后辞别唐王周游四海讲经广渡天下百姓。唐王本是要在长安为他们修建一座皇家寺庙,虽说师徒四人要游历八方去讲经,但是终究还是要回来的,这寺庙并没有停建,那便是后来的灵禅寺了。 拜别了王权富贵,谨守着心中的戒律清规,十数年间游历了三山五岳四海八荒,可以说是将佛教的经文法旨带去了他们所能到过的地方,转眼间就是十数年的光景。 这一年,当日,师徒四人途径一座国界偏远的小村镇,这村上的小寺庙并不怎么大,合围的小小寺院里已有几处墙面坍圮。 到这里的第三天夜里,悟空为师傅掌灯,唐三藏依旧在翻阅着那一本本佛教的经书,这些经书也不知念过了多少遍,可是在他的心理却总觉得未能参悟的透彻。 自幼出家,人人都说自己佛性颇高,还被各路神仙乃至佛祖说是什么金蝉子转世,但是他所知道的只识自己是唐朝的和尚,俗家姓陈法名玄奘。若非要谈什么前世今生,那些都不是他最在意的,最在意的可能是曾经埋于心底的来世。 西方大雷音寺内,佛祖端坐莲台,佛眼扫过四周众佛、菩萨、罗汉,讲道:“如今唐玄奘已经将那大乘佛经广济天下,金蝉子下界传教本该功德圆满,只是此番下界传教中尚有些变数还未能了去。不知谁来祝他一臂之力,渡他早日还佛?” 四大菩萨相视一番,最终眼睛都看向了观音大士,毕竟金蝉子为佛祖座下第二大徒弟,万不能怠慢,何况观音总领西天取经的任务,对唐三藏此次历劫也要颇有办法远见。 观音自知此番任务自己是最合适的人选,便向如来施了一礼:“佛祖,弟子愿助唐三藏一臂之力渡此变数劫难。” 如来满意的点了点头:“也好,那就你前去帮他一帮吧!” “弟子领法旨。”观音再施一礼接下了旨意。 玄奘端坐于案前,在昏暗的青灯下苦读经卷,悟空也和两位师弟一同歇下了。 青灯摇曳,不知怎地玄奘身体涌上一袭浓浓的倦意,忽的一下,托在下巴的右手碰倒了案上的烛灯。桌上的经卷瞬间被烛火点燃,熊熊烈火席卷了整座禅房。悟空被忽然来的火光惊醒,急忙冲出自己的这间禅房,只见在对面师傅所在的禅房已然在顷刻之间塌下了烧焦的房梁,里面的一切都被吞噬了去。悟空大吼一声:“师傅……”奋不顾身的冲进火海,他自是不惧怕这些火的,毕竟太上老君炉里的三昧真火都不曾炼化他。但是他知道唐僧可不一样,虽说已经成佛,但是肉体凡胎的基础又怎能抵抗这可怖的火势,这时候沙僧和八戒也被惊醒,看着滔天的火光,瞬间慌了手脚。 大火烧了一夜,到了清晨,那禅房里的一切都已经化为了灰烬,三个徒弟失魂落魄的瘫坐在焦黑的石头上,往事历历浮过眼前,饶是铜头铁额的悟空也涌出了泪水,嘴里轻声唤着:“师傅……师傅”,沙僧也在一旁抹着眼泪,八戒拍着地上的灰烬嚎啕大哭,嘴里不住的叫喊着:“师傅呀,师傅,你怎么就这么撇下我们走了呀!你让我老猪可怎么办呐。” “大师兄,要不要我们去找阎王要人去?”沙僧悲痛之余突然想到。 悟空看了一眼师弟,叹了口气:“师傅连尸身都没了,找阎王又有什么用,除非能够重塑金身。”话到这里,突然悟空似是想到了什么,嘴里念叨了两声:“重塑金身,重塑金身,哦,有办法了。” 悟空两眼放出两道精光,拍了拍沙僧和八戒:“两位师弟莫慌,待俺老孙去求求如来,看看能不能寻个替师傅寻个重塑金身的法子,你们且在这里稍待。” 大雷音寺内,如开看了远处天边,笑道:“他来啦。”众佛循声看去,只见悟空乘筋斗云已向殿内飞来。 悟空跳到殿内,向如来作揖急声求道:“如来佛祖,我师傅昨夜被大火吞噬,肉身现已被烧为灰烬,还求佛祖给个帮师傅重塑金身的法子。” 如来笑了一声:“猴儿莫急,你师傅此番劫数乃是天意,无需什么重塑金身,待到此番圆满后,他自会金身重归,重返金蝉子的身份。” 悟空心头一惊,莫非师傅此番受难也是出于如来的安排?不过师傅前世是他的座下二弟子,想来是不会害他的。略想一番自觉如来没有帮自己的可能,便只得作揖告辞。 西梁女儿国境内,王宫上下此时处于极为紧张的状态,公主殿下已应召前来见自己的母亲陛下,坐在床前紧紧握住母亲的手,心里满是焦急,泪水不住的往下流,这母亲的病因她也听宫中人说起,只是未曾历经儿女情长的她并不能理解那番滋味。看着母亲憔悴的颜容,哽咽着轻声唤到:“母亲,孩儿来看您了。” 女王躺在床上看着自己的女儿,五官细处已经有了自己年轻时候的模样,眼前浮现出一幕幕回忆中的画面,多美的年纪呀!恰遇见了他。想着想着……,脸上浮现出了久违的笑容,那笑容是苦涩的幸福。昭华此时还不知女王心里在想什么,只是觉得母亲的笑好美,还有深藏在里面的幸福的滋味,细品去又被一番苦味夺了泪花。 从回忆中回过神,女王自知自己即将灯灭,向女儿嘱咐道:“昭华,我的女儿,我今天将王位正式传给你,今后要大国师来辅佐你处理朝政,一定要将女儿国治理的更加繁荣昌盛。要跟国师说的我已经交代给她了,万事要多听听她的意见。” 昭华把母亲的手贴着自己的脸颊,此时早已泣不成声,应道:“女儿全听母亲的。” “还有一事,等我死后,要把我葬在我早年种下的那颗鸳鸯树下,朝着西方,一切从简。”说着女王的视线开始渐渐模糊,帐前的红烛灭了,升起一律青烟向上飘去。女王寝宫内也伴随着传来阵阵恸哭声响彻天地。 清风吹过御花园的水塘,柳叶嫩绿的枝条微微摇摆着,那水里的鸳鸯正成双成对的游过湖中石桥。国境不远处的一棵鸳鸯树下立着一处碑文,这是前任女王的墓碑,此处每天都有重兵巡查保护。 御弟哥哥,如有来世,我愿没有这王权富贵的羁绊,你也没有戒律清规的束缚,只想像那水里的鸳鸯那般与你成双成对。 昭华将母后寝宫的画像在入棺前命画师临摹了一份,她始终无法明白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能让人思念成疾,让母亲这样的君王十多年都不能够忘记。 “国师你与我讲讲这个和尚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男人,竟让我母亲这么放不下。”昭华站在寝宫内细细端详着挂在眼前的这幅画像,从前母亲从不愿向自己提起这名男子,可如今人也不在了,有好些事情她心里还是想明白一些的。 国师伤神的片刻,讲道:“此事原是一件美事……只是那唐御弟取经大任在身,心志颇坚,终究是不能留在女儿国和你母亲一同享受这荣华富贵。” “这和尚倒不是个贪慕富贵之人,我母亲有这王权富贵与天姿国色都未曾将他留住。到底是青灯戒律太严,还是他意志太坚?!就是不知道最终他对母亲是否也有一分情愫在。”昭华踱了几步思量道。 国师说道:“这世间万物种种,但就这一个情字最难捉摸。古人说情爱这个东西是最难割舍的,有多少神仙为情斩断仙道,又有多少僧人为情爱化身石桥。”追忆着曾经的些许画面继续说道:“那唐王御弟虽然终究是去了西天求取真经,但心底怕对你的母亲并不是没有半分情爱的。” “那便真是可惜了,多好的一段姻缘呐!”昭华说罢将画卷摘下卷了起来藏于锦盒中,便上朝去了。 为什么世间还有我们这样的孤男寡女不能成双成对,到最后殁了,此生依旧不能再相见。她实在想不明白,有什么经能够超脱她心中的烦闷,有什么道能解脱不忘的情仇。每当眼前浮现出你看我那一眼中的动容,额上布满细密的汗珠,现在想来你心里也是有我的,既然你将这份情寄于来世,那我便在奈何桥等你! 第二章 降世 世间纷纭,种种爱恨情仇,奈何桥上散作云烟。且至今日,尚没有什么能重归旧梦,这幽幽黄泉之路有行单影只的孤魂,在鬼差的驱赶之下向着幽冥深处走去,这暗无天日的地下没有阳间的暖阳,只有彻骨的寒冷,饶是没了躯壳的鬼魂也打着哆嗦。走在漆黑的过道里,两旁泛着寒光的各种刑具还滴拉着暗红色的血液,时而从某个通道深处传来一阵阵痛苦的哀嚎。一些胆小的鬼被吓得叫出声,随之换来的是鬼差的一顿抽打,打的她白衣破裂伤痕遍布,直打在那鬼物的灵魂深处。 唐三藏此时正跪拜在阎罗王的案前,头埋在地上听候发落,判官在一旁将生死簿搬来,让阎罗过目,一页一页的翻着,忽的被册子上的一处名字引了去,只见上面正写着:陈祎二字。随之心头一惊,似是想到什么。朝案前跪拜的人看去,说道:“把你的头抬起来。” 台下光秃秃的脑袋闻声抬起来望向阎王,眼中还是充满了惊惧之色。 阎王细细看清楚下跪人的面孔后忽的一下站起身来,惊道:“你可是孙悟空的师傅唐三藏?” 唐三藏看到阎王铜铃般大的眼睛,吓得浑身一软瘫在地上,这阴间的鬼差府令着实相貌吓人,颤声道:“平僧正……正是。” “快快来人,把三藏法师扶起,赐座!”想起孙悟空五百多年前大闹地府的情节,胸口心头扑通扑通的直跳。这可是他的师傅,万万不敢怠慢,况且上头也特地有了吩咐下来,若有了闪失,前后都是得罪人的祸事,真是块烫手的烙铁。 唐三藏心中疑虑,莫非这阎罗王认识自己不成?思来想去不得其解,只好作罢。 阎罗王翻过生死簿,客客气气的向唐三藏讲到:“法师莫要害怕,你乃是得道高僧,十世修行的好人,前世更是广积善德、普济天下,所以你这下一世投胎的人家也是颇为不错的。” “阿弥陀佛,贫僧感谢大王的厚待。”三藏心中猜到,面色为再有变化,但还是作揖施了一礼,道了声谢。 阎罗王看他这般有礼数,且眉宇间透露出一股脱俗的灵气,心里大为畅快,赞叹此人不愧是得道高僧,果非凡人!只是此次安排已经超脱了他的管辖范围,心中只得谈了口气,堆起脸上的黑肉笑着讲到:“这是高僧的德行所至,非小王的功劳!”说罢略微迟疑了,看了一眼判官,微微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只是地府事物繁杂,今日高僧便要过奈何桥进入六道轮回重新为人,这里小王就不多留了。” 唐三藏见阎王这么急的要将自己渡入轮回,心中大急,可是再看阎罗王已经低下头不再理会自己,鬼差也随着判官的驱使,架着他朝奈何桥的方向去。 脑海里想着自己的三个徒弟,想到自己历经千辛万苦才修成佛身,可怎么还是免不了这再世轮回,再想着那卷卷宝经,任自己修行几十年,还是心头万般不舍。 鬼差左右护送着唐三藏,并没有如那寻常的鬼物在奈何桥前排队,而是直接从旁边一侧穿过直接走到了奈何桥头。此时正巧那孟婆将一碗舀好的清汤端到一名美貌的女子手中。若说这世间还有什么可以来形容一名女子的美貌,想必也只有那天宇月宫里的嫦娥,只是这名女子的眉宇间多了一分脱俗的尊贵气息,这正是那西凉国女王。她接过那一碗清汤,无意间抬头凝眸望去,正见一名僧人被鬼差左右看着径直朝这边走来,待那人走近,美眸骤然睁大,手中的石碗跌落在地碎成两半,那不正是她日思夜盼的人儿吗! 一声沉重的碎裂声打破了唐三藏愁恼的心绪,抬头看去,那女王正定定的看着她,不觉间心头埋葬的东西轰然破出。曾经多少岁月告诉自己已许身佛门,曾经多少次告诫自己要严守戒规,可如今自己可还算一名僧人?罢了,既已告别了前世的躯壳,该了的便也让他散若浮云吧。 三藏按捺不住心中的情愫,快步朝着女王走了过去。哪知那满脸深痕的孟婆看到自己的碗被摔成两半,心中大怒,一把拉过女王的手腕,伸手接了一碗汤恶狠狠的强行将孟婆汤给她灌了下去。唐三藏看着女王无力挣扎着,但是孟婆汤已经灌了下去,三藏惊恐的睁大了眼睛,他只是一文弱之人,奈何被鬼差硬拽着,只能看着这一切,却无力阻止,嘴里干涩的喊着:“不要,不要啊!”。 孟婆将孟婆汤给她灌下后便一把将她向后推去,跌入那深不见底的轮回之地,留下的只有那最后一声呐喊:“御弟哥哥……” 本想着做了鬼还能遇见你,可即是遇见了,也只有短暂的重逢,你我都终究不能够摆脱天地的捉弄。唐三藏端起手中的孟婆汤缓缓饮尽,看着桥头那一边漆黑的深渊,闭上眼纵深一跳。 耳边没有风声,眼前没有光亮,脑海里空空如也,天地仿佛静止了。任岁月流转,芳华落尽,只觉得自己漂浮在一团虚无之中,然后沉沉的睡去。 也不知到过了多少岁月,当自己再度睁开双眼的时候,映入眼前的是一张慈祥的面孔,看着陌生的一切,他再也想不起自己是谁,仿佛混沌出生,自己像一张白纸一样落入这世间。而眼前抱着自己的这人,正是母亲。 姿容颇为美艳的妇人抱着一名男婴靠坐在床边,刚喂完了奶水。怀中的这名男婴便是她十月怀胎诞下的儿子,睁着两只大大的黑眼睛好奇的张望着四周陌生的事物。 粉红的帐子,被子用的都是上等的绸缎,黄花梨的桌椅摆在屋中,一名丫鬟托着一只精致的小盅缓缓走了进来,低着头放在桌上,恭敬的细声讲道:“夫人,这是老爷特地命厨房为您做的燕窝,让您补补身子。” 妇人抬头看了一眼,美眸中略过几许欣喜之色:“你去把王妈妈叫来。” 这贵妇人是李将军的一名三房妾侍,名叫柳如玉,如今李将军入朝议事,没能在家,家中诸多事情都是由正房的贺夫人来管理,好歹是没有出现什么妻妾过分争宠的事情,家庭还算和睦。 贺夫人虽是这将军府的正房大夫人,但是对下面的五房妾侍也不会做什么刁难。只是,如此,却没有人敢冒犯她。因这贺夫人贺莲英是当朝太尉贺玉的大女儿,且不说权势身后多硬,单凭贺夫人的脾性也不是一个怕事的主,无事还好,一旦有人冒犯于她或失德于这个家,那便是要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 贺夫人听说三房产子,早早就命人候着,当真是帮了不少的忙。三房也不是个生事的人,平日里总喜欢做些诗画,对刺绣上的活计也做的一绝,就连贺夫人的贴身鸳鸯蚕丝帕子都是如玉亲自为她绣的,两只鸳鸯活灵活现的,贺夫人也喜欢的紧。 这李将军的宅邸分外的大,各房妻妾都有自己独立的小庭院花坛寝室,李将军闲来会带着她们时常到各个庭院中赏花游玩。虽说李将军是一武将,可是对于风花雪月的事情他却丝毫不比那些三四品的文官差多少。这也是柳如玉当初愿意随他做妾的原因之一,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可又何尝不是美人心怀英雄梦? 今日月圆,李将军也早早回了府,四房妻妾陪他用过膳便各自匆匆回房去了,这李将军不过三十二三的年纪,膝下已有三儿两女,这三房过门这是第三年才为李家诞下一子,李志自然是喜欢的不得了。近几日来也常在三房的屋子里走动,兴许是新添一子的喜悦尚未平淡下去。 三房柳如玉诞下的李家第五子延续族谱的孝字取名为李孝清,长子孝忠与次子孝义均是贺氏正房的子嗣,二房与四房各孕一女分别是三女儿李素荷与四女儿李素兰。 李家三女儿素荷与素兰脾性相差较大,素荷平日里喜欢一些花花草草,恬静温雅而德贤兼备。而素兰则是喜欢舞枪弄棒,终日里缠着孝义教她些拳脚上的功夫,尖尖的瓜子脸配着一双古灵精怪的大眼睛,着实多了许多的灵气,也颇讨人喜欢。 今日牡丹园的花开的正美,素荷一袭粉色的衣裙伴着柳如玉在园中散步,旁边的王妈妈怀里抱着的便是李家五公子李孝清。这孩子在老婆子怀里四处张望着尘世的美景,不哭也不闹。嫩嫩的小脸上总是洋溢着一种脱俗的稚嫩笑意。 素荷还只是七八岁的年纪,上头两个哥哥也只比她相差一两岁,而这襁褓中的小娃娃便是这家里最招人疼惜的主。”这丫头这段时日常来三房的园里游玩,有很大的一部分原因是来陪自己这个最小的弟弟的。 “三娘,这是我娘亲让我带来的小玩意儿,给弟弟逗乐子玩的。”素荷从袖子里取出一只精致的拨浪鼓,红木绣花边,珍珠穿银线,鼓面是两个举莲摘蓬笑呵呵的胖娃娃。拿到孝清眼前晃动记下,逗得他咯咯咯直笑。 如玉看过她手中的拨浪鼓,瞅着素荷干净的眸子,语气柔和的笑道:“你娘亲真是有心了,回头我去谢谢她。近几月都没有好好找你母亲畅聊一番。” “三娘身子要紧,待您养好身子,我们一起去娘亲的院子里赏她种的兰花,那几盆兰花现在长的很是好看呢。”素荷急忙说道。 二房程芳体弱多病,常年缠绵病榻,据说是产下素荷的时候落下了病根,身子总不及从前一般,看着就像在风中随时会被吹到的样子。 风轻轻吹过,牡丹花的花心停留着几只小小的蜜蜂,时而飞往别处,稍作停留便又飞了回来。 就在赏花的时候,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悠悠的叹息,好像是从几人的内心深处响起一般。王妈妈怀里的婴儿忽然“哇……哇哇……”大哭起来,天上的云迅速聚集在了一起,越来越多越来越大越来越浓。 王妈妈不等柳如玉叫喊,立即把怀里婴儿裹得严严实实的,跟着两人朝着屋内跑去。 刹那间狂风骤起,大雨瞬间落到院子里,院子里的牡丹在暴风雨中无力的摇动着身形苦命挣扎着,一片片花瓣被风雨无情的打落在地上,好好的花坛转眼间枝残花败。 “这风雨来的让人直叹蹊跷,好好的大晴天,怎么说变就变。”素荷皱着小眉头,言语中带着些幽怨,尤其是看到好好的牡丹被摧毁的一塌糊涂,心里自然是难受的很。 如玉看着外面的天,浓厚的乌云让人看不透,讶异的张了张嘴,心里还是回想着刚才的那一声叹息。仿佛并不是从耳朵传来的,是从心底里发出的。这雨来的甚是蹊跷,也不知怎地,心底生出一种莫名的不安,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孩子,赶紧从王妈妈手中接过。 就在同时,天空突然闪过一道光,整个院子亮如白昼,一瞬间,三人被逼的眯起了眼睛。也在那一刻,怀里的孩子也安静了许多。 等眼睛恢复清明的时候,如玉赶紧看向怀里的孩子,只见一道红光汇成一个点聚在了孩子的额头上,一闪就消失在了眉宇中间。 柳如玉大惊,急忙擦拭了几下孝清额头上红点消失的地方,可是那道光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再也没有出现过。 再定睛细细看着自己孩子的脸颊,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两只黑溜溜的小眼睛还在四处张望着,最后咯咯咯的笑出了声,见孩子无恙,如玉一颗悬着的心方才放了下来。 屋外的雨点也渐渐小了,风也挺了,王妈妈惊魂未定的顺了顺胸口,赶紧走过去照看三房主子和小主人。 素荷呆立了很久,身子一颤缓过神来,回头看着如玉奇怪的问道:“三娘,刚才那是什么?怎么突然那么亮?太可怕了。” “许是雷公电母在打雷吧,那一道电光想必也是用了十分的力道呢。”如玉笑着说道,跟小孩子说的话往往不需要太过认真,说多了反倒容易让她们胡思乱想。 那天的异常整个京城都有所感应,第二天大街上的人便开始议论纷纷,有的说是天神在诛杀妖魔,有的人说是天神降世,凡人不能见所以被遮了眼,众说纷纭。时间久了也就成了坊间茶余饭后的一段闲话。 李将军家大公子李孝忠颇喜欢研究一些奇闻异事,早年便拜了一位云游过路的道人为师,没过多久也随他一块儿出门去了,那道人走的时候曾给过李将军一道锦缎,被老道用红布包了,让他万万收好。 大儿子喜欢求道修仙,李将军心里是十分不满意的,可是对于老道展现的本领他又不能够否认,只能最后同老道口头约下了十年之约,等十年之后,也就是孝忠五岁离开家的那一年算起,等到他回来的时候也就十五岁了。 第三章 怪谈 同样是自己的儿子,李志对每个孩子都很用心,老大自幼求道修仙,拜了师傅。老二喜欢舞枪弄棒,他便从小亲自调教,希望来日他能够带兵上战场保卫国家。对于两个女儿,他更想让她们能够像平常女子那般贤良淑德,对于这几点,三女儿做的很好,甚至趋近于完美;可偏偏老四性子野,刁蛮任性还常常惹祸。对于这最小的儿子孝清,他看着眉清目秀,眉宇间有股脱俗的灵气,心底里是希望他能够将来苦读圣贤书,借助家里的名望能考取功名,好改变家族世代武将的局面。 自孝清出生以来,转眼已经过了第五个春天,曾经只能在怀里嬉笑的小婴儿已经在地上跑着同李志捉起了迷藏。 李志藏在假山后面,此时的他下巴已经长出了一撅不短的黑胡须,他正笑呵呵的偷望着花坛边,那小小的身影正脆生生的叫喊着:“爹爹……爹爹,你藏在哪里,你是不是跑出院子了”。 看小家伙寻他不到,兴是有些急了,李志童心复春悄悄的绕到小童身后,一把把他举过头顶:“我的小孝清,爹爹在这儿,在这儿呢!唔唔唔……唔。” 那名小童正是五年后的孝清,头顶的垂髫衬着他稚嫩的小脸蛋,若是要形容这名男童的相貌,用漂亮二字那是一点都不为过的。 孝清的年纪与中书侍郎陈俊逸的二公子相当,只是陈家二公子陈峰要在月数上晚孝清两个月多一些。 李志与陈俊逸交好,二人也时常带两名幼子在一起任由他们玩耍。这陈公子与孝清不同的是他生性好动,常常站在石阶上叉腰向孝清展露他的侠士风范。所谓的侠士风范无非是拿着一柄木剑摆摆侠客的样子罢了。 后来大些了,陈峰拉着孝清京都城外东头的山上林子里去玩耍,东边的那座山叫做羁灵山,据说当年的玄奘大法师自西天归来,抵达京都后在此山中的一座小寺内落脚。这处山峦乍看去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到处是郁郁葱葱的树林,树高冠厚、隐天蔽日,给人一种寂静幽深的感觉,从山下到山顶的石阶就埋在野草丛中,许多青石阶已经断做数截,黝黑黝黑的基面上长出了一片片黄绿色的青苔。 也不知这是过了多少的宁静岁月,天下的子民在唐王庇佑下国泰民安。各地兴建寺庙,僧众繁多,诸多寺内的香火也日益兴盛,只是除去这羁灵山的小破寺,并不曾有什么人到访。 也不知是不是缘分,还是说别的什么。孝清看着荒草中落败的小寺院落,总是会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一半的院墙已经倒塌,正屋的大梁也露在外头,隐约能看到一株株绿色的枝叶在屋内晃动。 杂草中穿了一连串窸窸窣窣的声响,一道身影从孝清脚跟前一下窜了出去,正在定定出神的他骤然受惊一屁股跌坐在了草丛中。陈峰在后头紧紧追了过来,手里握着的是李志送他的那柄短弓,一把拉起孝清兴冲冲的叫问道:“刚才那只野兔你看到往哪儿逃去没?要是逮住了它,今天可就有口服了。”陈峰用短弓拨开草秆,到处找着他所说的那只野兔:“那家伙被我射中一箭,应是跑不远的,孝清快来帮我一块儿找找。” 孝清瞥了一眼刚才那影子逃去的方向,心中不由得升起一阵悲悯,应了一声:“好,一块找找。”佯装拨了拨周边的野草,见陈峰一脸认真的样子,他双眸闪过一道灵光:“陈峰,我想那只兔子当是跑远了,你不妨再到远些的地方看看,我在这附近找找,这样也能快一些。”陈峰应了一声,没有多想便朝着远些的草丛里找去。这里的草当真是高的很,他们这年纪的人钻到深处,只需微微弯下腰来就能隐了身形。 远远的见他还弯在草丛中寻找,顾不得注意到孝清这边动静。孝清连忙蹑手蹑脚朝着刚才黑影窜出去的方向追去,心中暗暗念叨:可别被真死了,那可是要遭罪孽的。 这山野间猛兽其实并不多,小型的动物却不少,这也是两家管事的放心这两个小家伙出来玩耍的原因之一。 孝清拨着草丛,额头上浮出些许汗水,不时的看看远处还在寻那兔子的陈峰一会儿弯腰一会儿挠耳抓腮的模样。心里暗暗着急,要是他回头来这边找就完了。小声的呼唤着:“小兔子别躲了,我不会伤害你的,你快出来我给你处理下伤口赶紧回家去吧。” 也不知是不是那物什子听懂这些话信了他,只见孝清手边不远处的草秆动了动,他赶忙过去拨开去寻那兔子。却不想眼前的一幕心惊的他长大了小嘴,这哪是什么野兔子,分明是一名小女童啊!心里暗暗抱怨道:这糊涂的陈峰啊,竟然分不清人和动物,要是真射了要害,岂不是闯下大祸,这女童家里人又岂能饶了他。 那女童身着一袭白色的衣裙,只是左腿上插着一支短箭,雪白了衣裙映红了一片,此时正咬着小嘴惶恐的看着他,眼神中闪烁着一丝担忧,不由自主的向后挪动了下身子。 “你不要怕,你腿受伤了,我会包扎伤口。”孝清见她有些害怕自己,只得停下了脚步,轻轻冲她露出一抹温和的微笑。拿出随身的一条蓝色绢帕,那是他母亲给他绣的,几朵牡丹下绣着一个清字,字迹颇为秀气。那女童的睫毛微微眨了眨,小嘴下巴咬的流出了血,看样子是箭伤很是让她痛苦。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仔细端详了眼前这位瘦弱的小公子,俊俏的小脸上带着一点担忧和紧张,眼神干净不带一丝一毫的杂质。 “嗯,好,谢谢你。”放下了戒备的女童脆脆的应了一声,没有再躲闪,缓缓把受伤的左腿伸出来,钻心的痛还是让她皱紧了眉头。 孝清仔细检查了伤口,好歹伤口并不深,细致的做了处理后便拔出了短箭,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拿出了一瓶金疮药,每次出门的时候总是会被嘱咐带着以防万一,哪知今日却恰好用上了。上药后用那方蓝色的绢帕系好,淡蓝色的绢帕染上了一点梅红色。 女童尝试着收回了腿,感激的冲他道了声谢:“谢谢小哥哥,敢问你叫什么名字?”亮亮的眸子充满了感激之意。 “我叫李孝清,你呢?”秀清被女孩子这么一问,脸上多了几分羞涩,小声的答道。 那女童露出两排白蹭蹭的牙齿笑着说:“我叫白雪,你叫我雪儿就好了。今日之恩,来日必定报答。”看眼前男童呆呆的模样,又不由的轻笑了一声,孝清听着仿佛玉风铃般悦耳。这时女童瞥见他身后陈峰向这边走来,急忙指了指孝清身后:“你朋友似是在找你呢,你先去看看他吧。” 孝清赶忙回了头,看到陈峰一脸不高兴的击打着周边的杂草朝他这边走来,赶忙冲他招了招手:“陈峰,我在这边,快过来。”他想着这回可得好好训训这家伙,顺带介绍白雪给陈峰认识,再回过头的时候却看到白雪跌坐的地方早已没了人,脸上充满了疑惑。 陈峰也小跑到了他身旁,见他疑惑的样子,问道:“你看到什么了?” “刚刚在这儿的小女孩儿不见了,她还受了伤。”孝清挠了挠头,显然眼前发生的事情让他想不通。 地上除了杂草被压过的痕迹,并没有什么人,仿佛刚才的小女孩儿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陈峰也觉得不可思议,但是就他大大咧咧的性格,也没有太引起他的性质,拍了拍孝清的肩膀,拉着他下山了。 太阳到了正头上,天气正是热的时候,两名少年欢快的从石阶朝山下跑去。就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一棵老松树后,悄悄探出一颗小脑袋,看着远去的两名少年消失在林荫道上,她的左腿上缠着一条蓝色的绢帕。一阵白烟升起后,小女孩隐去了身形。 三房如玉见孝清回来了,吩咐厨房做了些他爱吃的糯米糕。一把抱抱过他坐到腿上,慈爱的用粉色的帕子擦了擦他脏兮兮的小脸,“今儿个又去哪儿耍去啦?” 孝清咬了一口桂花糕,想了一想含糊不清的说道:“母亲,你说这世界上有妖怪吗?” “哦?妖怪这东西为娘也说不清。说是有吧,可是也不曾亲眼见过,若说没有吧,又听说那玄奘法师西去途中遇到了不少妖魔鬼怪,经历那九九八十一难,多数离不开妖怪作祟。”如玉美眸轻抬看着远远的天际,悠悠的说道,许多事情并不是表面看着那么真切。“清儿怎的对鬼怪感兴趣?” 孝清咻的跳下,站起身,定定的看了一眼母亲,低眉想了片刻:“我今天遇到件怪事,那陈峰明明说他射中一只兔子,可是我去寻迹找到的时候却是一名柔弱的女童。若说那是他看花了眼,但是仅在我转头的一瞬便没了踪迹。您说这怪不怪!” 如玉笑着说道:“世间哪来那么多鬼怪,想必是那女童后来回家去了。那里可是玄奘法师住过的地方,有佛法照过,饶是鬼怪也不敢轻易上去的。”心里泛起的波澜平复了下,对于清儿讲的那女童,她竟也不好说出真实的想法,只好编了一段话搪塞了去。毕竟任谁也不愿自己的孩子与鬼怪有牵连。 说话间,庭前传来一阵抠门声,抬头间就进来一位贵妇打扮的老人家,家里的小厮引进院内后便朝客堂带去,穿过低矮的花墙,正见眉目俊秀的一名少年站在石桌旁比划着什么,旁边的美妇人目不转睛的看着儿子,脸上堆满了柔和的笑容。定睛瞧去的一瞬,老妇人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便紧跟着小厮进了屋内。 贺夫人见老妇人前来,急忙起身相应:“不知老人家到府内可有什么事?”这贺夫人虽不曾有天仙般的容貌,可是一言一行、神色仪表均表露出一种端庄高雅,令老妇人不由的在她脸上多看了一眼。 老妇人笑道:“老身此番前来是来答谢贵府小公子的。”说着随贺夫人一同坐下身。从怀里取出一方蓝色的手帕,整齐的叠放在桌上,那手帕的一角正好绣了一个清字,可不正是孝清在山间为女童包扎伤口所用的那一块么,上边的血渍已经清洗干净。 贺夫人面露诧异,她自知老五心善,平日里也就陈家和高家的两位小公子常往来,并不曾与什么外人有什么交际,这方清儿母亲送他的贴身手帕怎的落入一位生人手里。吩咐丫鬟去将小公子唤来,定睛向老妇人看去:“不知这方手帕是……” 见贺夫人心中疑惑,老妇人笑了笑道:“夫人不必紧张,此物并不是公子赠与老身的,是我的孙女托我来将此物送还,只是她现在有伤在身,不便带她一并前来道谢,还望夫人某要见怪。” 贺夫人闻言收了目光,恍然道:“原来是府上千金。” 说话之际,孝清迈进了屋内叫道:“大娘”,如玉紧随着进了门低眉叫了声:“姐姐”,定睛望了一眼端坐的在桌旁的老妇,坐下身把清儿拉到身边。瞅见桌上的那方帕子,眼中带着疑色朝老妇看去:“这是……?” “这是清儿的帕子,老夫人特地来送还的。”贺夫人笑着解了一句惑。 孝清走上前接过贺夫人接过来的帕子仔细翻看了一番,“咦,老奶奶认识白雪?这是我给她包扎伤口用过的,她的伤好些了吗?”他心中原是怀疑雪儿的身份,但眼前的老人家正襟端坐的样子实在不像是什么妖怪,心想莫不是真的多心了? “托小公子的福,雪儿好多了,改日完全好了,我再特地带她来向公子道谢。”老妇人看着眼前端庄的小公子直觉的清新脱俗,眼中的神采若春江池水闪耀着硕硕莹光,直叹果非凡人。心里很是欢喜,紧接着从怀里掏出了一枚乳白色的玉佩赠与小公子,“这是我孙女儿特地扰我为你送来的谢礼,小公子可定要收下。” 孝清连忙摆手道:“举手之劳,不敢贪图什么恩谢,”哪知老妇人笑眯眯的拉过他的小手把玉佩塞到他的手里,“拿着吧,全当我们的一份心意。” 妇人间闲唠片刻后,老夫人便起身告辞离开了。 孝清摸着手中的这块玉佩细细端详,它并不似别的玉佩一般雕龙刻凤又或者雕琢瑞兽,这枚玉佩一片光滑扁平,另一面圆润凸起的部分雕刻着一只小小的白兔,整块玉佩呈现水滴状,也不知这是什么玉石质地,入手温润十分舒服。 细致的把玉佩系在腰间,孝清便跑回院子里去了。 第四章 十年之约 今日朝堂之后贺太尉满脸堆着欢快,大将军与他一同出了宫门。这老太尉的大外孙就要远游归来,想想这多年没见,心里到底是想的慌,特别是这大外孙最招贺太尉喜欢,在太尉眼里像是对待自己的亲孙子一般看待。 大将军看岳丈堆满喜悦的脸上挂满了红光,心里也高兴极了。当初能将贺氏嫁给李志,也是承蒙贺太尉看中他有一身少年英雄气,是一块可塑造的好材料,在一次府内约见时游园撞见了高太尉的这位掌上明珠。不料一面之缘却已是芳心暗许,方才有了后来的一段姻缘美事。 其实李志心里对贺太尉也是充满了感激之情。他自己很清楚,这年头即便是再有多般本事,若是没有朝堂权贵的引荐也难以有什么大的成就,能得贺太尉的赏识,对于李志的未来官途之路无异于天助。虽说李志祖上也是名门,可比如今的李府还是不可拿同日而语的,可见这贺太尉对李志颇有颇多关照引荐。 如今的李将军府在整个京都也算是能够入得了一流阶层,灯红酒绿的场合李志也少不了应酬,虽说不是他的本意,但也不能直白的推脱。官场的事情看似风风光光,平常人又哪知其中的艰苦? 两顶轿子一前一后在将军府门前落定,李志急忙下轿将贺太尉迎了出来。家里已早早的命人备下了酒菜,门口的丫鬟远远的见轿子来了,急忙道屋内去唤正房及旁侍前去相迎。贺莲英在李志下轿后连忙紧随着他一左一右搀扶贺玉下了轿,看着父亲大人满面春光,贺莲英也笑着关怀道:“父亲近来身体可好,女儿时常挂念,却没能常伴父亲身边。” 贺玉拍了拍女儿的手背,笑道:“都说男人家在外忙碌,可这偌大的家不也得劳烦女人操持么,父亲一切都好,你看我这把老骨头还硬朗的很呐。”拽了拽袖子大笑几声,给人一种老当益壮的错觉,旋即在一众人的簇拥下朝着内堂走去。 “今天是家宴,大家不要拘束,老头子我也没那么多繁文缛节。”贺太尉被李志请到主位坐下,看一众人站着连忙摆了摆手示意大家都入坐。 太阳已经上了正午,可是还不见孝忠的影子。老太尉时不时的朝着门口张望着,心头疑惑,他别过头看向李志问道:“十年前那老道可是说的今日午时回来?” 李志见他着急,看了眼门外:“按理这时候该回来了,莫不是路上贪玩儿延误了时辰?” 贺莲英看了看两人笑道:“看你俩急的,那老道的本领咱们是见过的,这道家对时辰最看重,想必就要到了。”话音刚落,大门口张望的小厮急忙兴冲冲来报:“大公子回来了,回来了。” 那门口处,只见一名皮肤黑黄的少年已经进了院门,头顶用一方粗布包着头发,步履轻快若生风,双目清朗脱尘俗。只教那李素兰眼睛一亮,心里早已偷偷盘算着:怎么缠着这多年不见的大哥学些本事来耍。 孝清愣愣的被二哥同四姐拉着一同迎了上去,先是孝义和素兰惊喜的叫了声大哥,素荷站起身温和的道了声:“大哥回来了。”孝忠拍了拍老二老四的肩膀,冲素荷一众人笑着一一打过招呼,随即弯下腰看着一脸陌生的小不点,笑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素兰笑呵呵的拉了拉孝清的小手,孝清腼腆的看着眼前的少年,脆生生的叫了声:“你是大哥,二哥和姐姐们说你外出学仙术去了。”虽说眼前这年轻男子相貌无奇,但是孝清能感觉到他和在座的人都不一样,给人一种不在凡尘的错觉。 贺太尉见小的一一乐呵过后,冲孝忠招招手:“孝忠来来来,让外公好好看看你,这十年没见,可让外公想的慌呀!” 一家十一口人围着一张桌子坐下,几乎都在围绕孝忠这十年的在外游历的经过谈论着。尤其是老太尉听得入神,不时的询问几句,讲到精彩处也瞪了大眼睛连连惊奇。孝忠讲述的这段经历也确实是精彩,其中不乏一些奇人异事,偶尔还能听到鬼怪的踪迹,这可让孝清竖直了耳朵。 过后的几天孝忠每天都带着孝清和素兰到野外游玩。十年来第一次见到刚满十岁的弟弟,这当哥哥的主动培养培养兄弟间的感情,素兰爱闹腾也不让人省心,便一同带去耍耍。 这几天在外头又是爬树又是捉鸟,很快兄弟两个就熟络了。对于这最小的兄弟,做大哥的孝忠当真是十分宠爱,尤其是这五弟生性善良,但是相视一眼就教人心里舒服。 夜里的星辰亮着璀璨的光辉,孝清和孝忠半躺在谷仓的草堆上仰望着星河。这些年在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种俗世的生活了,待到回来那日,老道送他到门外后便离开了,临行前孝忠百般挽留,老道捻了一下垂下的眉梢,望一眼府内,笑道:“你此番回府是有命数的,待到该来的时候,我会再回来接你。不过你要记住三点:一不得替人算命,而不得对凡人使用法术,三不得参与朝堂之事。若有违反你会遭逢大劫难,切记。” “大哥,爹爹总说你师傅是个很厉害的道士,你们经常去降妖除魔吗?那些妖怪是不是真的会吃人?”孝清扭过头眨着眼睛看向孝忠。五年前的那个小女孩自那天后便再也没见过,包括来过家里致谢的老夫人也没有再来过。 孝忠摇摇头,揉了揉孝清的小脑袋:“也不是所有的妖怪都吃人,妖怪其实也跟人一样。人有好坏之分,而妖怪也有善恶之别,所以若说妖怪都是坏的,这种说法并不全对。许是我们对他们生性自带的一种偏见吧。” “哦,那兔子能变成妖怪吗?”摸到腰间的那块白色的玉佩,那道娇弱的身影在脑子里久久不能忘记,兴许是对妖怪的事情充满了好奇,总是想要弄个明白。 “这凡世间的种种都有修仙的权力,兔子也同样能够通过潜心修炼幻化成人形,这并不足为怪,假以时日若是修成仙道也不是不可能的。”孝忠答道。 听了这一番话,孝清心头的疑惑瞬间有了一个答案。想来那日的小女童应当是陈峰射中的那只兔子。怪不得那般害怕陈峰,不等陈峰靠近就匆匆溜走了。 第二天孝清从学堂回家的途中决定独自再访羁灵山,早早托陈峰带了话回家,自己拿了诗经往山脚石阶道寻去。 多年不曾再来,山脚下的杂草反而不及从前那般茂密,青石阶上的青苔也淡了许多,一路走上去,反倒觉得这路比起从前要通畅。长在山腰的那颗老松树还是原来的粗细,看不出有什么变化。这丛林中的鸟叫声也繁杂了些。 山中原来那座残破的小庙也彻底倒塌了,只剩下一片废墟。孝清走过遗迹旁,余光恰看到一条女孩子的白色丝绢掉在了杂草中,脸上浮现出喜色,急忙将它捡起,依稀能闻见绢帕上留下的花香味,细闻觉得有些熟悉,该不会那女童还在这附近生活? “白雪,白雪,你在这里吗?”孝清尝试着呼唤了几声,他心里带着些期待,若那女童真是妖怪,也不应该是什么恶妖,当初并没有伤害过什么人。 呼唤了几声后,草丛中忽然传来一阵沙沙的响声,孝清急忙循声望去,转身的一刹那忽然一道白色的影子从眼前一晃,接着就感觉到有一只手拍了一下自己的左肩。 孝清心里一惊,下意识转身向后退去,刚才明明没有见到一个人影,却在后退的时候撞到了什么软软东西。旋即听到一声尖叫:“啊……”再度回头却见一名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被自己一时冒失撞的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此刻正苦着小脸揉着自己的屁股一脸幽怨的站起身,愤道:“喂,你这人怎么回事,干嘛撞人啊!” “姑娘,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刚才有人拍我肩膀,一时受了惊吓撞倒了姑娘,实在是对不起。”孝清急忙道了歉,又关心道:“姑娘有没有伤到哪里。” 那姑娘一头乌黑长发带着一顶白绒束带,一双乌黑大眼睛咕噜噜的闪着一股淘气,她拍了拍手掌的泥土,眼珠一转嬉笑道:“你莫非是着了魔,我从刚才到现在走过来就没见你后面有什么人,哪会有人拍你的肩膀。” 孝清心头一惊,刚才莫非遇到了妖怪?明明就有一只手拍了自己,可这女子却说没有看到。想到这里他后背一阵发凉,鬼怪故事从来都是一半从书上看来的,一半旁人闲聊说来的,这大白天的碰到这么诡异的事情实在是让他慌了神。 看他惶恐的模样,白衣女孩儿掩过樱桃小嘴嗤笑了一声,旋即半仰着头一脸故作严肃的说道:“你可知这是什么山?也敢一个人来此地逗留。” “这不就是羁灵山吗?我打小就来这里玩,有什么不敢在这里逗留!”被对方这么一问,孝清面带疑惑的回道。 “哼哼!知道这是羁灵山还敢一个人来这里,难道你不知道三年前这里有妖怪出现吗?据说吃了好几个过路的壮汉。”白衣女孩儿压低声音阴恻恻的边靠近他边说着。 被她这么一说孝清猛地一激灵,浑身激起了鸡皮疙瘩,咕咚咽了口唾沫,还真别说,自从六岁开始被父亲安排夫子到家教他读书开始便没来过这地方,这五年来发生过什么还真是一点都不清楚。 不过细细一想又察觉到了哪里不对,轻咦一声朝女孩儿看去:“你说我一个人来这里应当怕鬼怪,那你一女孩子看上去也比我大不了,为什么你不怕我要害怕?难不成我一男子汉比你还不如?”说着挺起了并不壮实的胸膛。 白衣女孩见他不上当,也不再挑逗他。再问道:“你刚才叫白雪,你认识她?” 被这么一问,孝清反倒不知道该怎么讲,说来自己也和那女童仅仅有一面之缘,只是帮她包了下伤口实在谈不上什么认识,挠了挠头尴尬的说道:“也不是,只是许多年前在这里见过她,今日闲来无事随便来看看。”踱步的时候腰间的玉佩隐约从长衫内露了一下,恰巧被白衣女孩儿瞥见了。 只见她嬉笑的神色瞬间变了变,再看向孝清腰间玉佩挂着的位置,急忙道:“你腰间可是有一块水滴状的白色玉佩?” 孝清怔怔的看了她一眼:“是呀,你怎么知道。” “我能看一下吗?”这一次,白衣女孩说话的时候略带了一些急促。 “诺,看是没问题,不过你看后还我便是。”孝清小心摘下玉佩递到她手中。 待仔细查看了手中的白玉佩之后,女孩眼里略过一抹喜色。可是这次她却将玉佩握在手中并没有还给孝清意思,坏笑着问道:“这块玉佩你很在意?是不是你喜欢的姑娘送你的定情信物?” 被她这么一说,孝清突然变得有些神情慌张:“你莫要胡说,快把玉佩还给我。”女孩轻巧的躲过他扑来的身子笑道“不是情物,干嘛这么紧张。”孝清急忙辩解道:“这玉佩对我很重要,快还给我。” 见他还要扑过来,女孩迅速侧身退了几步,孝清又扑了一个空,女孩看他笨拙的样子咯咯咯的笑出了声,冲他扬了扬手中的玉佩,喊了一声:“给,接着。”将手中的玉佩朝着他丢了过去,孝清赶忙仰着头伸出双手去接,结果被玉佩砸中了额头弹落在手心里,额头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红印,额头的痛楚让他倒吸一口凉气,赶紧把宝贝玉佩揣进怀里。 揉了揉泛红的额头,埋怨的瞪了她一眼,愤愤地说道:“你这小姑娘怎么这般野性子,疼死我了。” 哪知那姑娘也不恼,娇哼一声:“哪知道你一小男子汉这么笨拙,连个东西都接不住。”把玩着两鬓的细发,眉毛微挑,再道:“你这俊俏的小哥哥叫什么名字?”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又不认识你,你这疯丫头。”想到刚才的事情,孝清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的回顶了一句。 那姑娘咻地跳过来搭在他肩头,嘻嘻笑道:“别恼别恼,刚才只是逗你玩的,我叫公孙雪儿。”刚才听到有人唤她的小名,以为是哪个小妖来找她玩闹,却不想刚出洞口竟是这么一位俊俏的小伙子。 啊?公孙雪儿,雪儿,这女孩儿莫非跟白雪有什么渊源不成?急忙诺过头眼里充满了兴奋的喜色:“你当真认得白雪?” “你这模样长得好看,脑子却不怎的灵光,我就是白雪,白雪就是我,那是我的小名罢了。我呢,复姓公孙,姓名公孙雪儿。”见他这般着急的模样,雪儿心头暗喜,掩嘴笑骂道。 话到此处,孝清愣了愣神,心说早该想到的,可他哪能想到当年水灵的女童长大后竟然这般顽皮,教他心里不大接受的了。 第五章 寻迹 别了公孙雪儿之后,便下了山。此番拜访心中疑惑更深了,若说这姑娘原型真是那白兔,岂不成了妖精?只是妖精怎么会在凡尘落有府邸,还有公孙姓氏?若她是妖精,那府第内一帮老小奴下都成了妖精了?这天下哪有这般多妖精呢,看来是自己多心了。 下山时见日落西山头,这边刚下了山他便一路小跑回了家,本来今日功课就不少,若是回家晚了,保不准是要挨受爹爹责备。 进了家门时,太阳刚落山下。二哥从堂前走过,看到他回来急忙唤道:“五弟,爹爹在书房等你背书呢。”朝书房方向看一眼,小声再嘱咐一声:“记得,奉一盏茶。” “二哥,弟弟记下了。”见二哥的模样,想必父亲是等的久了,只怕心头不快,便也顾不得别的,绕过母亲的屋前拜过后急匆匆转到书房去了。如玉正在引针绣花,见他这般慌张,笑着轻摇了摇头,这孩子也到野闹的年纪了。 书房的烛火亮着,李志正伏在案前写着什么,黑色的胡须又长了些。见孝清小心翼翼的关上门走了过来,抬了抬眼看他,停下了手中的笔杆。“今日怎的这么晚回来?干什么去了。” “回父亲,我去了羁灵山寻了一位友人。”说着从桌上倒了一杯茶水,端到案台前:“父亲劳神了,喝杯茶吧。” 接过他手中的茶水,抿了两口放下。“那羁灵山虽说不远,可你寻友人怎的寻到那里去了。”随口说了一句,把手边的一本诗经递到了孝清手里:“今日你来同我讲讲塾里学的,再将这篇文章用正楷写个十遍,要用心写。” “今日夫子教了诗经中的《蒹葭》,这看似是一首情诗,在夫子的一番教悟下,我才知道其中多蕴含了深深的惋惜之意,惋惜庄襄王不能招贤那些隐居的能士来巩固他的国家。”孝清握书,轻轻拍击着手心,将今日私塾里学到的大致述了一遍。紧接着按照李志的意思背诵了几篇诗经,这番算是过去了。 房中的烛火微微跳动了几下,窗外起风了,也不知是什么时辰,李志打了个哈欠,放下手中的书,转头看了看孝清仍在一丝不苟的练习书法,眼中很是满意:“嗯,时候不早了,我先去歇息,你写完也早点睡觉。” “好的爹爹,您早些去歇息,儿子写完这些便去睡。”见父亲犯了困,忙应道。李志起身放了书出门回了卧室,书房只留孝清静静的在灯下誊写,一笔一顿一收,字迹甚是好看,人长得俊秀,这字仿佛映照了他,看着就像一道道风度翩翩的君子在笔下落成。 窗外的风大了些,隐约有雨声敲打着窗棂,今夜的月亮没有出来,屋外黑漆漆的。兴是窗户没有关严实,一阵风呼的一下吹开了书房的窗户,案桌上的宣纸瞬间被吹得散落在地上。这风来的突然,吹得孝清眯起了眼,赶忙提袖遮挡了一下,收了笔上前把窗户拽回来封严实了。 刚才的一阵风竟然把灯罩里的烛火吹得摇曳了几下,待关好窗户回头,却看见那烛火突然灭掉了。周围瞬间一片漆黑,秀清拽下搭在肩上的束带,摸过抿子吹亮了一点火光,到烛台重新点亮了蜡烛,屋内也恢复了光亮。 几张写好的诗经被吹落在地上,俯身捡起来拍去灰尘铺好。定睛一看那最后捡起来的一张,这竟然是一幅画。一幅女人的画像,那画中的女子头戴凤冠,身穿锦缎,衣着完全不是平常人家能够穿得起的,一双丹凤眼描摹的格外细致,神采奕奕,每一处都在透着尊贵气息。这美艳非凡的女子仿佛并不是这凡间之人。画所用的纸张已经泛黄,只怕已有十数年的岁月。 再看画中女子,莫名感觉有些熟悉,可明明没有见过此人。 孝清不由得朝着屋内四周望了望,大喝一声:“是谁?谁在那儿?”他其实并没有见到什么人,只是这幅画平白无故的出现心想必是人为的。 过了良久,除了屋外的风声雨声,屋内依旧无任何动静。好像这幅画真的是凭空出现在这里的,孝清紧紧皱了皱眉头,展开画卷,又端详了片刻,苦思冥想也说不出那种感觉的来由。父亲交代下的功课也做完了,整理好案桌,便卷了画回了卧室。 夜深了,孝清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先是公孙雪儿的出现,现在又是那幅美人图,种种说不出的怪异,也不知道想了多久,眼睛慢慢闭上睡去了。 混混沌沌中,他来到一座园林中,园中桃花开的正美,各种奇花在花坛中争相绽放。不远处有一小荷塘,池里的水清澈见底,水上有一石桥,站在石桥上,一群金鱼追逐着从桥下游过来游过去,还有几对鸳鸯紧紧相伴着。这一番美景仿佛仙境一般,明明就在其中,又觉得并不真切。桥头的人儿陪在他身旁,朱唇微启轻轻的诉说着什么,细细听却什么都听不到,他甚至看不清眼前这名女子的容貌。 之后的几天晚上,这梦境再没出现过。羁灵山前的公孙家大小姐公孙雪儿化了男装也进了私塾,整日里与一群男孩子混在一起玩闹,竟没人察觉她是女儿身。也怪这丫头的性子野,饶是一般男孩子都不会想到女孩儿还能有如此放开的一面。 今日课罢,孝清与陈峰、高瑞晨等人相伴去闲亭相聚。穿过一片翠竹林,绕过一条小溪,周边偶有野兔、野鸡在林间窜动,枝头的鸟鸣迎合着清脆的流水声,既是人间凡境也有多种韵色。这处人间美景坐落于羁灵山西北角处,此处树高林密,少有人至。早些时候被几人觅得一草亭,忽来雅兴题名闲亭,往后有诗赋美文便都在课后与此处互赏共论,日子过得很是欢快。 陈峰此次来也不全是为了这诗文雅致,他天性好动,喜欢舞刀弄棒,这诗文雅赋对他占不成了主力。既是好武,也时常黏着孝清带他回去寻孝义讨教,再者若能碰见李志在家,说不准还能学两招新的招式。 高瑞晨拂尘落座,从身后他取出一卷画来,招几人来看,画面徐徐展开,映入眼帘的是一盆墨色兰花,彩蝶绕于其上。都说梅兰竹菊花中四君子,这兰更画出了一种脱尘而去、避世深居的深意。 四周纷纷围来细看,出神时不知谁谈道:“画是有了,若是能以此画赋诗傍之岂不更妙?” “哦?诸位兄台可否为此画题一新句?”闻言瑞晨眼睛一亮,喜道。 孝清几人相视一眼,又道:“此画如此精妙,可得多推敲推敲才好。” 陈峰收了扇子,在手心颠了颠,雅兴大发:“兰之深,避世而安,不妨这样……”不等他话讲完,便听见谁朗声念到:“花居幽境凝香露,叶弄清风意绵长。不闻凡间多少事,自陶自醉少年郎。” “咦?你怎么来啦?”看着来人,陈峰讶异。 众人也循声望去,只见一白衫少年跳过溪流中的石块,踱步走来,脸上洋着得意。这少年与他们年龄相仿,只是一张鹅卵形的脸蛋上五官清秀的不像话,细细的眉毛下扑眨着两只水灵灵的眼睛,睫毛修长弯弯向上,难以想象这美艳的容颜竟在一男子脸上。 “公孙雨洛,你怎的寻这儿来了?”高瑞晨一向清净惯了,那人的性格野的很,今日雅兴来此是故意避开他的,竟不想他还是寻来了。 这公孙雨洛便是隐了真名的公孙雪儿,入亭后大大咧咧的拍了拍孝清的肩膀:“太无情了吧你,他们不叫我,连你也躲着我。我就那么不招你们待见吗?”在他入学第一天就冲孝清挤眉弄眼好一阵,故而知晓互相身份,许诺不得道破。孝清只得佯装不知情,但诸多事情还是要避着的。 孝清只得尴尬的摸了摸头别过身,陈峰看雨洛来此,却是来了兴致。一把拉过他的肩膀,臂膀顺势就要搭了上去:“他来的也是正好,你那花的诗赋不正巧有了吗?到不如大家一块儿更有趣些。” 高瑞晨也没好再说什么,刚才的诗句是不差,点在这幅画上也衬得好。只好圆了话:“公孙兄既然也有此雅兴,那就一块儿吧。” 公孙雨洛打掉搭在肩上的手,白了陈峰一眼:“你们一天到晚的吟诗作画实在无聊的狠,我今日来是发现了一处好玩的地方,要带你们一起去探探,看你们有没有兴致?”遮扇瞄眼故作神秘的说道。 “哎,你不会拒绝我吧?嘻嘻。”雨洛先是笑着,用手肘捅了捅李秀清。 陈峰也忙问道:“怎么个有趣法?快说来听听。”高瑞晨也静静的靠了来,细听着。 “哼哼,你们怕鬼怪吗?”故作神秘的噙着一抹坏笑朝几人环视了下,“昨日下学我在柳荫河边玩耍时,听钓鱼的老者说呀,十里铺南街的老王家闹鬼。他家老婆子每天晚上都被鬼物缠的乱喊乱叫,周边几户人家都被吵得不得安宁。” “可有人亲眼见过这鬼物?”高瑞晨接道。 “若说亲眼见,那倒是没旁的人见过,但是这王家请了两拨法师来捉鬼都没成,有一位道士捉鬼的时候被吓得直接哭喊着连滚带爬从屋内跑出来,行头都顾不上收就跑掉了。”雨洛在讲着鬼物的时候夸大了语气,怕他们不信。 陈峰来了兴致,拍了拍胸口笑道:“鬼怪有什么怕的,你们可要知道我是练家子。别的不说,单凭孝清的大哥教我的那些法术,那鬼物奈何我不得。长这么大还没亲眼见过这妖魔鬼怪,我要去看看。”说着还搂过孝清肩膀豪气的抹了一下鼻子:“你就同我一块儿去,我包你安全。” 孝清心中也好奇的很,没拒绝。高瑞晨没答声,偷偷瞄了一眼公孙雨洛,若有所思。其他人虽然有胆大的,可终究没加入行列。 十里铺南街寻常都是热闹非凡,街头到处是小商小铺,往来的人络绎不绝,可一到了晚上,天暮色将沉些,街上的人便早早的关了铺面门窗,再往南不远出了坊街便到了王家老院子。 从门面上来看,也就是一户稍稍富裕些的凡人家,并没有什么出奇怪异之处,院内的老槐树随风轻轻摇曳,偶有几片黄叶落下。 老王家院子不大,儿女早早搬出了此地,就留王老头和老婆子两人守着这旧舍。王老婆子平日里理理家室,也不曾有多少烦心事,老头子喜欢到城郊河边垂钓,钓了鱼到坊间卖了换些柴米铜钱管活。可就这看似普通的人家,每到了夜里总是教人不安生。 这夜,月明星稀、风静灯莹,刚过子时墙边半人高的杂草微微动了几下忽有人影闪过,陈峰扭头朝着暗处唤了声:“快过来,雨洛不见了。”暗里的两人匆匆猫着腰走了出来,一人急道:“你不是看着他吗?怎的不见了?” 陈峰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讲,刚才一晃神便寻他没了踪迹,几人一同前来,这人要不见了心里顿时失了主见。可就在召集两人寻他时,又不知他从哪儿冒了出来,看他身上裹了一身道袍,怀里还抱了一堆,全是道袍木剑铜铃八卦镜之类的东西。 高瑞晨目瞪口呆的看着他扔到地上的一堆玩意儿,问道:“这东西你从哪儿弄来的。” “这是从老头柴房里顺出来的,你们快换上,今晚我们要做一回假道士。”公孙雨洛毫不在意的把衣服捡了几件扔给他们,催促道。 见他这般,孝清与瑞晨相视一笑,只得依了她。接过道袍披挂在身上,前者取了木剑,瑞晨拿了铃铛,戴冠正神四下修整,乍看还真有几分模样,相互取笑几声后由陈峰去扣了门,扣了三声无人来应,再扣几下,良久见一老者把门开了一条缝向外望来:“这半夜来我家扣门可是有事情?”干瘪的眼皮尽力抬着,借助微弱的灯火上下打量着几人,不等几人回应又道:“看几位道长模样,怕是听说了我那老婆子的怪事才来的吧。” “老先生,我们正是为此事而来,不知能否让我们几人来试那鬼怪一试?”孝清见他猜到几分,便拱了拱手直白的说了。 “看你们的相貌年轻的很呐,前阵子那些个道士长的长老的老都不能把它怎样,你们这能有几分把握?”老头子不信几人的本事,狐疑的打量着几人,作势就要赶他们出去关了门。陈峰见状一把顶住院门又笑道:“你这老头真是不知深浅,有道是有志不在年高,本领不在身壮。你这么瞧不上我们,我还真得让你开开眼。” 老者忙摆手,怨声“年纪轻轻就偏要来送死,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若你们出个什么事,我老头子可怎么担得起哟。” “你这老头怎么这么犟,我等向你保证,若是真出了什么事,都与你无关。”公孙雨洛饶是耐不住性子,急吼吼的嚷道。 王老头面露难色,“这……这这,哎,随你们吧”见几人这般坚持,无奈的开了院门,又嘱咐道:“若是有什么不对,感觉降不住那鬼物,你们就快些跑了,也好留的一条性命在,万不要逞能。” 陈峰大步跨进院子,边走边笑道:“你放心,从来都是别人躲我,还不见有什么东西能吓到我陈峰。”高瑞晨远远看了眼偏房,见一只黑猫咻的一下跳下了窗台,夜里两只绿油油的眼睛只教他心头发毛,下意识退了几步,凝神忙问道:“那老婆婆可是住那间偏房?” “是呀,那是我老婆子休息的屋子,我原也在那屋,现在只能在堂屋搭块板子对付着睡觉。”说来脸上铺满了苦涩,想这段时日里他是真的不好过。 老槐树正在那卧房前不远,黑漆漆的老树杆在夜里隐约看的不清,枝头突然飞来几只乌鸦,邪乎的叫了几声,随机屋角悠悠的传来几声猫叫。 本来安静的卧房内猛的传来几声尖锐的叫喊声,忽而在哭忽而又笑,直叫人头皮发麻。这下一向胆肥的陈峰也下意识退了几步,被身后的公孙雨洛猛地朝前推了一把笑道:“天天吹自己艺高人胆大,今儿个碰上真事儿怎的怕了?” 陈峰见他戳自己软,嘴上硬气的急道:“谁说我怕了,只是这叫声太突然,我没防,没防。”说完又被公孙雨洛朝前推着走,后者调笑道:“那就陈法师来打头阵,我等在后头给你护法。” 自己被这么盖一顶帽子,陈峰心里叫苦不迭,赶忙拉过雨洛讪笑道:“你跟我一起打头阵,也好有个照应是吧。” 这卧房的门半掩着,一推便自己开了。屋里的灯火不是寻常的暗黄色,焰心泛着青蓝,老婆婆坐在桌前双手握着剪子狠狠的凿着木桌子,见有人开了门,黑黄皱巴巴的了脸忽的转向门口,两只眼睛睁的大,牙关咬的紧,花白的头发稀稀疏疏凌乱不堪。除了表情狰狞,动作令人不解之外,倒也没别的古怪。 “呜呜呜,啊……”老婆子嘴一张,发出凄厉的哭叫声,起身便朝最先进了屋门的陈峰扑来,手里的剪子直直瞄住他的心口,像是要把陈峰的心从胸口处剜出来。雨洛大急一把拽着陈峰就往后退,连忙跳到了屋外,一把木剑横在面前挡偏了铁剪。 那老婆子这般狠毒,转头又朝离她最近孝清戳去,张牙舞爪的模样,逼的孝清后退两步。躲过一击,手中木剑一转顺势转身朝那老婆子后心砍去。 只因那老婆子扑空,身子顺势向前栽去,这一剑并没有砍实,反倒激起了她的凶性。从地上爬起后怪吼一声便再次朝秀清攻去,这下速度又快了不少。 陈峰大惊,急忙掏出来了怀里的八卦铜镜,单手掐诀,凝神速念,咬破食指逼出一滴血浮于镜前,八卦伏魔咒是前日苦求李孝忠学来的,尚不熟练,此番应急只怕不灵,陈峰额头大汗。 趁老婆子发狂不备,陈峰一声冷喝:“破……”镜身光彩大放,一道金光夺目而出,径直打在那老婆子身上。铜镜只是一击后便跌在了地上,饶是这一击也直教那老婆子倒飞了老远摔了出去。王老汉见老婆子受伤,赶忙跑来颤声喊求道:“各位法师不要伤到我家老婆子呀,不要伤害她。” 先是跑到陈锋跟前扯住了欲提剑的臂膀,哀求:“我老婆子是好人呐,是鬼物要害她,可你不能连我老婆子一块儿杀了呀,不能呀!” 王老汉此时已经老泪纵横,话罢,赶忙要去扶起跌在地上的老婆婆。高瑞晨急忙上前拦住了他,忙劝道:“老先生先别急,我们不是有意要害她,只是现在她已不是人样,若不除了他只怕留了祸害,保不准有一天会要了你的命!”那老婆子跌在地上挣扎了几下,欲要起身,只是这老身子骨被刚才的一击伤得不轻,硬是没能爬起啦。 见老婆子爬不起来,老汉更急了,大声喝道:“你给我躲开,一把推开高瑞晨的身子冲向了老婆婆。”扶起老婆子细细查看着,流着老泪冲几人呵斥道:“我求人捉鬼,不是求人来杀我的老婆子。” “可那鬼上了她的身”孝清又好心劝道。老头恶狠狠瞪了他一眼“我不管,哪怕她一直这般模样,饶是哪天我真被她杀了我也认了,但你们不能杀她。” 公孙雨洛看这幅场面,脸上有些动容,无奈的瞥了老头一眼,眼里似是下了什么决心,讲道:“你倒是个痴情的人,那本公子就看在你的面子上试试能不能把那鬼物逼出来。也好收拾它的时候不伤了你家老婆子。” 几人闻声看向他,尤其是孝清,赶忙走进拉了他衣袖低声说道:“你哪会什么驱鬼之术,现在能把这老婆子放倒都是亏了提前跟我大哥偷学来的一些招数。”哪知雨洛根本不理他,径直走到老婆子跟前,不知从怀里掏出个什么东西快速塞进了老婆子嘴里。 “把引魂铃拿来。”伸手嚷着高瑞晨要来铜铃,雨洛将它边缘抹了朱砂扣将在那老婆子的印堂正中,中指微挑一指弹在铃身,只听“叮”的一声,老婆子的身躯剧烈抖了起来。 雨洛嘴唇动着,微微摇动着铃铛缓缓从印堂处升起,却见一团黑雾随着铃口从老婆子印堂上缓缓冒了出来,正朝着抬起的铃铛内部涌去。 第六章 魂游天外 公孙雪儿前天便找奶奶陪着到过此处,为了给雪儿积功德,奶奶特地传了她这引魂术,只为今日能把这阴魂引出这老婆婆的躯壳。现在公孙雪儿是以公孙雨洛的身份在此出现,可即便有这引魂之法,待会儿阴魂被铃儿引出来后,还要有个除掉它的法子。 “雨洛,你脸色怎的越发苍白?”孝清看她面色的变化,明显有些体力不支,急忙关怀。陈峰一把将他拉开,小声同他讲:“现在不能打扰他,要是出了岔子,他也要陷于危险。这引魂之法你大哥也提过,就是怕我把自己搭进去,才一直不肯教授。” 先前哪知引魂之法这般凶险,若早知道了,说什么也要将他制止,可现在正是到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在这时,周边突起一阵凉风,刮骨的冷,明明现在将才八月的天,如此冷的风想来跟这鬼物有关联。老槐树的叶子刷啦啦的响着,几只乌鸦在树梢怪叫几声,“哇哇哇”乱叫着飞远了。 待老婆子印堂处最后一缕黑丝没入铃中,雨洛收了铃,左手化掌为拳朝着老婆子胸口重重锤下,王老汉还未来得及呵斥,就听见老婆子痛呼一声转醒过来,胸口剧烈起伏喘着粗气。 雨洛紧紧握住手中的铃铛,面色越发凝重,急忙孝清几人喊道:“快将他们带远些。”孝清几人意识到情况不对,顾不得多想,赶紧照做,帮老汉将老婆子抬到远处。紧接着孝清听到背后传来一阵紧促的铃声,“叮铃铃……叮铃铃铃”铃声越来越快。陈峰赶忙回头,便看到雨洛紧紧压着铃身,嘴里急急的默念着什么,脸上细细的汗珠越来越多,忽的正大杏眼,不知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雨洛连忙把铃铛向前扔了出去,足下点地同时朝后暴退。 铃铛被扔出去后却并没有落地,定睛看去它此刻正滴溜溜的浮在空中颤动着铃身。铃声响的急促,黑黄色的铃铛在夜里微微闪烁着金色和红色的光晕。几个呼吸后只听“砰……”的一声炸裂开来。一道鬼雾骤然间散开,雾里睁开两只幽绿幽绿的眼珠子,泛着寒光,时不时发出野兽的咆哮声。待黑雾敛了些,那鬼物终于露出大致模样。 青眼獠牙露凶光,乱发宽袍衣自狂。怪啸一声卷雾而起,周边家户里的狗瞬间狂吠起来,墙角打着两只绿眼的黑猫嘶哑的叫出声“喵…嗷…”浑身的毛发直直的竖着。 猫狗的叫声兴是惹恼了这鬼物,竟然狂性大发,朝着孝清几人所在的方向杀了过来。三人长这么大哪见过这等凶物,高瑞晨刹那间失了神,身子瘫软一屁股做倒在地上,面露惊恐极力向后爬去。陈峰握着木剑的手微微抖着,孝清也面色惨白,心中苦道:这哪是一般的鬼物,从大哥平日里讲的那些鬼怪高低来分,只怕是那积怨太深的恶鬼,据说这鬼一旦凶性爆发后最难对付。 见那鬼物就要近身,陈峰硬着头皮一剑刺出,鬼物也知桃木剑厉害,微微一闪身躲了去。陈峰一击不中收不住势头向前一栽,鬼物抬起干枯的手抓便朝他肩头狠狠抓来。孝清见状一咬牙赶忙双手握剑朝那鬼物横劈了出去,鬼物急忙收回爪子一矮身避过这一剑。雨洛抬袖拂去额头的香汗,看到那三人正在受难,赶忙起身要去迎战。 只是一瞬,陈峰便被鬼物放的黑烟迷晕了去,而高瑞晨早早爬出了院门不见了踪影。王老头抱着昏睡的老婆子,看那鬼雾那般狰狞的模样竟然也吓晕了去。孝清一劈不中,慌乱中侧身又是一剑斜砍向恶鬼的头颅,这鬼物速度出其的快,几番乱砍横劈都没能沾到它的衣角。 “桀桀桀……”鬼物阴恻恻的笑声扎入耳中,教孝清浑身一颤,只觉得头晕目眩耳朵鸣,眼前人影迷离,掉了剑抱头痛呼。 “孝清……不要啊,”雨洛哭喊着就要冲近,不料那鬼物竟不理会他手中的木剑,一双鬼爪照着孝清的眼珠子就要戳了过来。若真是中了这一招,只怕就不只是瞎眼的下场了。 孝清看着那干枯的泛着寒光的爪子在眼前放大,头痛之下却看成数道影子在眼前散开来。眼见就要性命不保,说时迟那时快,天空骤然爆开一团金光,紧接着整个院落亮如白昼。也不知是哪路神仙经过,那光幕扩散开来瞬间将孝清连同那鬼物笼罩了去。雨洛一头扎在光幕上被弹飞跌在墙边,闷哼一声也晕死了过去。 也不知道这光从何来,那鬼物仿佛遇到了克星一般,原本疯狂恶毒的绿眼睛瞬间没了光彩。黑雾散去竟是一名衣衫褴褛的青面女鬼,正瘫跪在地上不停的打着哆嗦。 孝清的头痛缓缓消失,耳边寂静无声,浑身没了知觉,身体轻飘飘的朝上空飞去,眼睛缓缓睁开,双目多了些往日里不曾有的别样光彩。只看得自己周边一片光亮,径直升上云层,推开星月,不知飞了多久多久,直到头顶浮现一道金光方,他才跌了几下稳住身形。 仰头望去,是一尊金佛,高达数丈,慈眉善目,背靠祥光,周天星辰为之做趁,日月因其敛光。大佛两边正立两位秃顶使者,望着破云至此的白衣少年。 “金蝉子,还不速见我佛如来?”右尊使者喝到。 孝清虽然脑袋恢复了些清明,却不知为何这和尚叫他什么金蝉子,面色疑惑朝大佛望去:“小生不知如来佛祖神容,冒犯之处还望见谅。”那使者又要说话,却见大佛摆手,只得施礼退了回去。 大佛眉目祥和看向孝清,佛音浩荡,讲道:“你已饮下孟婆汤,消去了前世记忆,不知金身也不为怪。我今日从瑶池赴会路过,见你受难方才出手降了那鬼物。” “小生谢过佛祖救命之恩。”孝清闻言赶忙拱手道。 “嗯,刚才那鬼物非同一般,想是从冥府潜逃出的恶鬼,戾气最深,还有颇有些法力。原本她已经被一老道封在了木桌里,后被王老头捡了去,才有了后来灾祸。现在你被那鬼物扰了神魂,已经元神离体魂飞天外。”如来大佛又道。 孝清闻言心头大惊,难不成自己要死了吗?面带惶恐急忙跪下求道:“求佛祖大发慈悲救我一救,母亲还在家中等我回去,我尚未报答父母恩情不能这么一走了之啊。” “你这一世本来还未到阳寿尽头,我现在已将那恶鬼收了去,你可以回去了。”如来说罢,右手食指轻点出一道光裹住了孝清。 孝清突然脚下一空,从云端跌了下去,任凭他在空中扑腾也没能收住一点势头。接着耳边又传来佛祖的轻叹:“哎……,天地无边固方圆,人若圣贤需问道,去吧……。” 跌出云层,便见到山岭千重,江河交错,茫茫人间,广大无边。随着眼前景物渐渐模糊,头脑又是一片混沌,放轻了身沉沉睡去。 再睁眼,东边天空已出现了些许光明,鬼物也早没了踪迹。此刻正见雨洛抱着自己的头哽咽着,满脸梨花带雨。陈峰端着一碗热汤走来,也是满脸衰容。 “雨洛,现在几时了。”孝清揉了揉发沉的脑袋问道。 见孝清清醒了,雨洛急忙把他扶着坐到了藤椅上。上下打量着他急声道:“我和陈峰醒来见你倒在地上没了呼吸,只有微弱的脉象,还以为你被那鬼物给害死了呢。”说的时候,只看她眼睛红红的,眼中神色是又怨又疼。 孝清笑了笑,接过陈峰递来的热汤喝了几口,见他脸色不自在,双手搓动着,想必也是为昨晚的夸下的海口有些尴尬。 这番元神回体,清醒后全然记不清昨晚金光炸开后的事情。只在模糊之中记得有一道声音在告诉自己什么。 王老汉千恩万谢的不停的给三人作揖,见陈峰几人就要出门,王老婆子急匆匆的从堂屋赶了出来,手里捧着一物,长长的被一层黑布严严实实的包裹着。 听王老汉讲,这是一柄王老头祖上传下来的宝剑,也不知这祖上是做什么的,只是一代代传下来,到他这头已经不知道穿了多少代了,放在家里几百年也没见生锈,家里也从来没个习武从军的男儿,便把它送将给了陈峰,以表答谢。 解去布头,陈峰将剑从鞘中一拔而出,咻地一声寒芒闪过,剑身冰寒似雪,双刃锋芒四射、惊魂夺魄,果真一把好剑,看的陈峰连声惊叹。王家不知剑名,孝清为它取名“寒魄”。 收了剑,别了王老汉,太阳已然出了东山。 陈峰得宝剑后喜不自胜,欢喜的回家去了。孝清也要打道回府,公孙雨洛紧跟在他身后,暂且没有离开的意思。 “孝清,昨夜真是把我吓坏了,本想着让大家一块儿去探探这鬼怪,实在不曾想这般惊险!”雨洛小心翼翼的解释道。 孝清径直走着,突然顿了脚步猛地回头看向了他,眉头皱了皱问道:“莫要再纠结昨夜之事了,那也不全错在你,是我们要去看个稀奇才来的。只是你以后不要再做这没有把握的事情,尤其是那引魂术,一个不慎把你自己小命都要搭进去的。” 看了看日出方向,思虑一下又讲:“你那引魂之术从何处学的?我怎地感觉越发不了解你了。” 雨洛闻言,长长的睫毛微颤了颤,随即编个幌子:“就许你们有人教武学术,不许我高人教呀?”躲了话题不再理他,嘟起小嘴大步走向了街潮。 见她不愿讲,孝清也无法子,只得理了理衣衫回家去了。 孝忠正在院子里晨练,拳脚如影,喝如雷鸣,素兰在一旁连连叫好。孝清进了院门,正见父亲换了朝服要去上早朝,心里暗道不好,赶忙上前请安,唤了声:“爹爹早。” 李志昨夜歇息的早,并不知这孩子夜里偷偷溜出去的事情,只想是他今日起了早外出走动走动,应了声便出了院门。 今日也是三房柳如玉进庙里上香的日子。自从生了孝清,每逢八月初十都要到庙里进香,只求佛祖保佑孝清平安顺遂。丫鬟春香已经备好了香烛,柳如玉见儿子来了,招手唤他过来:“今日上香,你与我一同前去,也好亲获福恩。” 灵禅寺是前唐王为一名高僧修造的,但这庙并不是只有皇家贵妇才能来此进香。当初建造此庙宇是应了那高僧的谏言,接纳众生芸芸,不论达官贵人还是普通黎民,皆可到此进香请愿。 据说这庙灵的很,但寺院的主持却很少抛头露面,坊间相传他是一位法力无边的得道神僧,与那玄奘大法师颇有渊源。 这寺院建于羁灵山西侧,周有群岭相绕,背有青山来靠;东西观日月,万年金光照。庙居高处,丈宽青石阶足有三百余块,自下而上观之巍峨耸立、庙宇烁烁生辉。真是除却灵山有圣地,天子脚下一灵禅。 进了庙门,信徒往来数百人,梵音不断、檀香不绝,木鱼轻叩处是一小和尚,正虔诚的念着佛经。 提了裙摆迈过门槛,如玉拉着孝清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拜了三拜,春香点了香烛,奉与夫人,如玉接过在香炉内进了香。 刚拜完佛,便听见一声“阿弥陀佛……”,抬头正见一老僧,白眉长须目慈善,打了声佛号朝如玉走近施了一礼。“柳施主来啦!” 春晓搀起自家夫人,柳如玉收了袖口作揖还了一礼,“见过方丈大师。” 这老方丈自刚才过来,便一直上下打量着眼前的这位少年郎,眼中的灵光越发精彩,还能看到他脸上洋溢着浓浓的喜色。惊叹道:“想必这就是令公子吧?果然相貌堂堂,一表人才!” 柳如玉见他称赞自己的儿子,心里很是欢喜,这老方丈常年不见人,更是金口难开,谢道:“小儿孝清承蒙方丈夸赞。” 孝清见状,也规规矩矩的向方丈施了一礼。看着老和尚该有个八十高龄了,可方才又看他步履稳健,双目清明,一点都没有朽意,心里暗暗称奇。 老方丈又道:“小公子近日诸多事情可是让你觉得怪异,不得其解呀?” “哎?你怎么知道?”孝清见他猜出心事,语气颇惊忙问。 老方丈笑而不答,又道:“我看你佛性有根,且是深造化,可愿随我修行?” 这番话着实叫三人惊住了,如玉惊他怎会如此高看小儿,孝清惊他初见面便要他出家,春香嘴巴微张,心头只叹大造化。 “承蒙方丈错爱,只是我并无出家的意愿,何况和尚戒规那么严,我一少年郎实在无缘。”孝清急忙摆手,作势就要出了佛堂,生怕那老和尚硬拉着他出家。 老方丈也不急,只是笑着说:“怕是今日缘分还未到,若来日想要断俗如佛门,可来此处寻我。” 柳如玉携子拜别方丈,一路上心中反复踱着方丈的一席话。 数日来都不见高瑞晨道私塾上学,据说是病了。课后陈峰便拉了孝清、雨洛,疑惑道:“莫不是那日他被吓破了胆?我只道是他逃回家去了,今日却是他家里差人来塾里告了夫子称他病重,这几日来不了学堂。” “瑞晨不似你这般胆大,被吓到了也有可能,今日下了学,我们同去高府探望一番。”孝清摇头苦笑,心中暗暗祈祷。 下了学,几人到街铺包了些补品,提着就往高府去。 这高家是富商商贾起家,在京城都排得上名号。即便知道这些,可走进高家宅院还是不免被内设的华丽所吸引,真是黄金万两做金山,白银千锭盖楼台;绫罗随处见,奇花样样珍。绕过长廊是一波小荷塘,塘中砌一假山,偶闻女子嬉笑声。 高家正主不在家中,说是下了江南查些账目。现府里上上下下都由正房夫人杨氏管着。这杨氏相貌端庄,身姿妖娆,虽然年纪刚过了四十,也挡不住那股绝代风韵。此时见她正坐在前庭同一美艳女子说笑着什么,那女子想是高家的五小姐,虽是排行第五,比高瑞晨也小了两三岁,却也同孝清年纪相当。 听家里来了外人,那女子转过腰身,秀清略微对视一眼,心里大赞,此女与其母果然七分相像,都是这么美艳动人。 “见过高伯母,我们是来探望瑞晨的。”孝清施了一礼表明来意。 杨夫人点了点头:“嗯,有心了,潇儿你带几位前去你三哥哥那边。”五小姐全名高瑞潇,她起身多打量了两眼几人,轻声说:“你们随我来吧。”带了三人走出了前庭,朝后院走去。 高瑞晨的房门紧闭,五小姐上前扣了扣,唤道:“三哥,你几位朋友前来看你了。” 紧接着屋内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只听“叮铃咣当”一声,像是茶碗摔在地上的声音。 良久,屋里头高瑞晨声音虚弱的回道:“五妹,你带他们进来吧。” 推门进来第一眼,孝清留意到桌子旁边的地上多了一滩未干的水渍,高瑞晨靠在床头一副虚弱不堪的模样。 “你们聊着,我去命人砌一壶茶来。”五小姐说罢出了门。 陈峰把补品放在桌上,拉了凳子坐下。雨洛同孝清过到床前,面露关怀之色问道:“你这是得了什么病,这几日都不见好?” 高瑞晨眼皮耷拉着,喘了几口气故作虚弱道:“不是什么大病,就是身子虚,静养几日便好。” 也是恰巧,五小姐正端了茶进来,接了话说:“哥哥,你就别装了,脸皮薄就脸皮薄,非要装病。这几日不去塾里上学,耽误了学业,父亲回来可要问罪的。” 孝清恍然,这人哪是真的生病,想来他还在为那晚逃走的事情不能释怀。陈峰接过五小姐递来的茶水,眼睛总是盯着人家看,满脸赔着笑,直看的五小姐脸上飞起一道红霞。高瑞晨瞥见,故作胸闷干咳了三声,惊了陈峰的一脸痴相,教他右手一抖,茶水竟灌到鼻子里,呛得他眼泪直流。看他这幅憨相,五小姐掩着红唇轻轻笑出了声。 被自家妹子这般说破,高瑞晨也只得干笑几声,气氛说不出的尴尬。孝清再看向他,见额头上浮出些汗珠,眼神躲闪,又转头看着雨洛、孝清急忙赔笑道:“两位若是怪我,干脆打我出出气吧,那夜我真是给吓怕了。” 一向清高自傲的高公子都这般低三下四,孝清也看出他他的悔意。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骂到:“怪,当然要怪你,撇下我们三个,你一个人逃命不说,还装病害我们虚惊一场。” 孝清嘴上这么说,可眼里的神情却告诉高瑞晨他们没在意那夜之事。 毕竟他也是个凡人,既没陈峰壮实也不如孝清对奇闻异事了解的多,遇到那等骇人的事,被吓得逃命也在常理。 第七章 惊变 自打上次在王老汉家捉鬼之后,雨洛便再没去打听什么鬼怪,更没再扰几人探什么稀奇。那夜的惊险让他心里长了记性,好在天降异响救下了孝清,若不然他连同几人的性命都要交代掉。 孝清应了父亲的嘱托,开始勤勉用功日日苦读、夜夜疾书。若是读书累了闷了,便到上官乐师那里抚琴吹箫学学音律,也常到陈夫子那边学习丹青妙笔。 就这么苦读圣贤书,日月星辰相更迭,时间流转犹如白驹过隙,静下心来却也不觉得时间飞快。 三春一夏又一秋,眨眼间又过了五个年头。昨日的懵懂少年已然长成了个青年才俊。白衣素青衫,目秀眉锋含;执笔如有意,落笔绣珠环。笔落画成,拂下袖摆,喜道:“姐姐,画成了,你且来看看我画的如何。” 那亭前端坐的是三小姐素荷,那落笔点丹青的俊逸男子便是刚入舞象之年的李孝清。 素荷莲步轻移,裙摆如波,到案前一瞅,面带柔和夸赞道:“弟弟这丹青之作比那沉庭里的画师也不遑多让啊,这一看去画中人仿若是活了一般。” “姐姐谬赞了,这画全得益于姐姐的天姿国色,方才能有这般风采。”孝清谦逊,笑着回了一句。 素荷只道他年纪大了到学会了贫嘴。 今年帝诏科举考试于八月初五,细算也仅剩不足一月的时间。高瑞晨近月来整日闭门不出,许是为了今年的考试做最后一搏。高家五小姐倒是常出来走动,替哥哥递些书信给同窗好友。 陈峰一切照旧,不急不躁,夏练暑,冬练寒,考究他那一身武艺,也偷练旁出学的些术法,科举考试近了,也不见他闭门苦读。时常到那高家引那五小姐出门,还送些小礼物给她。这些年两人已是熟络的很,杨夫人看在眼里并没有太多喜色,反而不大待见这陈峰。几次陈峰来寻她都被杨夫人嘱咐下人关了院门,连番吃了数次闭门羹,陈峰也只得趁五小姐出来送信的时候同她说说话。 两年前公孙雨洛退了私塾,说是举家搬迁回祖地,走前还同几人在醉春楼伶仃大醉了一场。退学后的第二天,孝清独自到羁灵山下公孙府中寻她,屋中的公孙雨洛已然恢复了女儿装束,便唤她一声雪儿。问她家人欲要搬往何处,她也不答。临行前孝清从怀里掏出了一方白色手帕还她,那是第二次又见她时捡到的,应当是她的,雪儿没接,只道是赠与孝清留一念想。 已到了及笄之年,公孙雪儿出落的亭亭玉立,风姿韵色修眉眼,煞了桃花千百枝。水灵灵的大眼睛脱了稚气入了涟波,粉嫩的衣裙遮不住脖颈雪白的肌肤。骄阳下遮一柄油纸伞,两环鬓发多生俏姿,别了故人上了马车直奔西去。 不叫旁人看她泪眼婆娑,需把深情藏心间。此去,不知何年、何月、何时、何地才能再见? 今日朝堂上,边关不断来报土番犯境战事吃紧,前前后后已损失数百过千的兵士。这一段段兵败急报直教天子陛下龙颜大怒,将那几份折子狠狠摔在案桌上,喝道:“小小土番胆敢犯我大唐,还破我数军,简直是不把我大唐放在眼里。”说罢向朝中一帮臣众扫去,龙目藏锋,威严盖世,忠臣只得低首不敢言语,天子又道:“可有哪路将领愿出征边关荡平番乱?或有人选举荐?” 这话可叫有心人得了窍。 宰相刘继赶忙出了列,阿谀姿态道了声万岁,谄笑着禀道:“臣有一人向陛下举荐。” “速速讲来”天子龙目看向他,没有过多的表情,只道。 刘继瞥了一眼身后,略微顿了顿又禀:“我朝中大将军数位,但闻李志大将军骁勇善战,前也立有颇多战功。想来大将军前去的话,只一人带兵都定能取了胜仗。此次平番臣特向陛下举荐李志将军。” 一旁,贺太尉心头大惊,暗骂:这老东西真是歹人,明知此次番乱非常,却只举李志一人,当真是存心要害他。 天子闻言看下众臣,李志也无奈,急忙出列躬身奏道:“臣愿前去平番。” 看他自觉,天子满意的点了点头,“那朕命你为平南大将军,前去平番,待爱卿得胜归来,朕会再赏。” 贺太尉见陛下果真下了决定,急忙出列劝谏:“陛下,此次番人犯我大唐已是做了充分的准备,若只派李志一人前去怕是挡不住啊。” 刘继却讥笑他:“你莫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还是说你对大大将军的能力有意见?” 贺玉心里大恼,又向天子劝到:“陛下,边关战事胜败关键,还望陛下三思呀。” 天子思量片刻,问李志:“朕若命你一人前往,你可有异议?”说是询问,但是眼神冰冷,却完全不是商量的语态。这李志怎能听不出,心里大骇,只得硬着头皮,应道:“臣无异议,愿一人带兵前往平番。” “很好,那你明日天明便出发,不得有误。”天子面上闪过一喜色,下了诏令调了兵权。众臣深知君意,都不敢再谏言。 贺太尉同刘继也都退回各位,两人面无波澜。同朝为官,免不了权贵争斗,自李志投了贺玉门下娶了贺莲英,这争斗就已经把他拉到砧板上,任他想要脱身都没有丝毫办法。 当日晚,李志将三兄弟唤至书房门外,先唤了孝忠将明日出征之事略讲了一二,便嘱咐道:“往后我不在家中,这府内诸多事情要帮着你母亲打理,修炼也不得耽误。你师傅交与我的那方锦缎我存在了祠堂供桌暗格里,若是家里遭难,就去取出来,那锦缎内的东西定要收好,关键时刻要看你来用它来救家中老小。” 孝忠没有多问,应下便出了房门,眼中比平日多了几分忧虑。 李志将贴身的佩刀赠给了孝义,今年文武状元同期考试,希望待他归来的时候能在宫里见到他。 对于孝清,李志话多了些,尤其考试没剩几天了,能不能改变李家的命运也在他这次考试结果。 这一夜,李志倚在床头,良久不得入眠,此次出征总叫他心里不安。 次日天蒙蒙亮,李志穿戴好了盔甲便在家人相送下出了家门。尽是不舍也不能回头,一生戎马,他料不到前方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出了城门,一路朝西奔去。 看着夫君远去的背影,只教一众妻妾泪眼婆娑,恨不能随君共赴征程。贺莲英如鲠在喉,扶在门边遥遥张望着,两行清泪含不住,决了堤从眼角滑落。夫妻恩爱二十多年来,虽容他纳了妾也没有半分情离,夫妻相敬如宾相濡以沫,深情早已根种。 转眼间父亲出征已有些时日,远方各省应试赴考的书生都相继到了京城,这段时间的街道上分外繁华,人潮也多了一番。 折扇轻摇,流苏慢摇,书童紧随其后,背一箱笼。 进了北城看南城,入眼的繁华,街市的人流,行人擦肩接踵往来不绝,又看园林,却是红花密柳白玉桥,笑谈风月两袖清。市面上有杂耍的、有卖鱼的、有打铁的、有做鞍的,凡是想的要的,在这西街东巷总能看到也能卖得。 红灯笼高挑,酒楼门亦新,这一路只教小小书童四处张望个不停,公子衣着蓝衫,秀目剑眉,唇齿露笑,步态高雅。见童儿左顾右盼之际竟一脚踩了狗屎,只把手中折扇敲了他的额头,笑骂道:“只顾张望,不留心脚下,成什么体统。”说着扬起扇头指了童儿的足履。见自己脚下踩了狗屎,童儿反调笑道:“公子,这可是好运到。”公子笑着摇了摇头,再笑骂:“又耍滑,还不找个地方清理干净。” 终日在屋里苦读诗书,今日孝清觉得乏闷,便带了小厮拜过母亲出了府门。 “公子,今日可是各都督州县的读书人都到了这京城内,街市上人比平常多了几番哩。”小厮也知小主子这几日一个人在家憋坏了,寻思找个人烟之地好好领领凡俗之气,也好散散性情。 孝清闻言,眼里来了兴致,截话:“那好,今日我们便去北市瞅瞅去,也好有机会一睹四方文人雅士的风采。” 高府门外,看门的小厮嚷着:“陈公子请回吧,我家三公子苦读诗书,老爷吩咐不许他见客。”作势要掩了门,陈峰挡住他,满脸赔笑又小声问:“那五小姐可有在忙什么?能不能帮我偷偷通报于她,就说我在门外等候,但求见一面。” 小厮看了看他,苦笑着摇摇头:“陈公子,这事我做不得主,您还是请回吧。”说罢也不顾别的,直接把门关上。 “哎……,”还欲说什么,竟吃了闭门羹。陈峰心头不快,但也没法子,垂头丧气下了石阶,想着到市井中吃杯酒荡去烦愁。 他不知这高府中也有人为她心儿难受。 杨夫人坐在庭中饮了茶水,侧耳听长廊有来人,看了去。五小姐面色不悦,径直朝她走了,语气很是不好的怨道:“母亲,你为什么不让我同陈郎相见?难道他堂堂中书侍郎三子的身份也入不得您的眼吗?” “哼,他?还真入不了我的眼,莫说他只是中书侍郎的三子,就是长子我也不许。”杨夫人冷哼一声,将手里的绢帕扔下桌上:“总之,往后不要再跟那浑小子有什么纠葛,你的婚姻去向我和你爹爹早早定好了,随不了你。”语气刚硬,不带一丝一毫的商量口吻,起身就出了庭。 见她这般决绝,五小姐只觉得双腿发软,浑身没了力气,跌坐在庭中,泪目张唇哀哀的求了声:“母亲……。” 茶楼里卖唱的爷孙女子,老的拨琴奏曲,女子兰指轻拿,舞姿轻盈,身形虽消瘦秋波又流转,却将曲中情长唱的舞的直教人拍手称绝。蓝衫公子路过茶楼,只听楼内莺语燕啼,情长意漫好叫人心馋。 摇了扇登上楼,落了坐要了清茶一壶。面色常带笑意,看了叫人舒服,抿一口清茶,赏一曲歌舞,好是自在。 “小二,再来一壶浊酒。”楼角正见一玄色衣衫的公子哥使劲拍着桌子叫喊道。他这一喊叫愣是扰了众人的兴致。小二怕他再惊扰了别的客人,赶紧加满一壶酒送了过去,小声劝说:“公子莫要太高声,别的客人正听曲儿呢。” 这男子不理,醉醺醺的反倒一把揪过小二的衣领,满口酒气胡乱喝声:“小爷只是叫你上一壶酒,上一壶酒,就扰了他们啦?真是欺负我一人。”小二直道他是醉言疯语与他争辩不出个是非,急忙要他松了手好去为别的客人端茶。 男子正满身恼火无处泄愤,这小二无意触了他,也正是醉意浓的时候,哪能这样放过。右手发力硬是揪着小二不放,嘴里念叨着:“你是不是也瞧不起小爷我,我不就吃一碗酒吗?连你都要赶我,看小爷不把你痛打一顿,叫你们知道知道厉害。” “公子莫要生事,老爷交代过的。”见自家公子按耐不住愤然离桌走上前去,小童急声跟了过来,拽了蓝衫书生的胳膊。 这公子却愤然把他手甩了开去,精致走到醉酒男子面前冷冷的喝止道:“看你眉宇刚劲身着罗衫,想是个有素质的学士。竟是个借醉装疯卖傻欺负人的莽夫,还不快把小二松开。” 见这边有热闹,众人纷纷围了过来。 “这不是陈家三公子陈峰吗?怎的醉成这个样子。”围观来的茶客有人认出了他,纷纷议论道。 “你是哪路来的野人,竟敢这样训斥小爷!”陈峰一把丢开小二,酒杯扫在地上摔得稀碎,恶狠狠的瞪着青衫男子。青衫男子也不怕他,怒目圆睁与他看去。 旁的人知道陈家底细,赶忙附声劝蓝衫公子:“你快些走吧,陈家不好惹。”可这话却在男子耳朵里仿若未闻,眼看两人就要动手打起来。 孝清闲情,正摇着扇看过几支竹萧,踱步慢逛。 路过茶楼听得楼上吵闹,更有下了楼的客人议论说这陈家三公子到处惹是生非,这下又要打人啦。孝清听了这些话不由的脸色变了变,赶忙喊了小厮匆匆上了楼。 拨开围众,正看到一书童上前抓着陈峰的手臂,陈峰力大把他甩到了地上。陈峰骑在蓝衫书生身上,拳头就要的朝这人脸上砸去,书生男子抬手去挡,哪知这拳有千钧力道,压着他的手砸在了右腮。 “陈峰,还不住手!”孝清见他又要打,急声暴喝一声,快步上前把陈峰从男子身上推了下去。这一喝声嗓音极大,硬让陈峰的头脑清醒了些,见来人是好友,便没有再打再骂。 孝清扶起男子,连声代陈峰道了歉赔了礼:“兄台受气了,我这朋友是吃多了酒,乱了神志,还望多多包含不要同他这醉汉一般计较。” 理了理衣袖,轻笑一声“你倒是懂事理,我上官秋月平生最见不得涨势欺人之事,既然酒后亦乱品性,以后要吃酒可别来这清雅之地,乱了众人兴致。”男子看孝清知礼节明事理,便不再纠缠讲什么狠话,只是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 “上官兄所言极是,小弟李孝清佩服兄台的侠义气概。”说罢拽起瘫在地上的陈峰,见他沉沉欲睡的模样。朝上官秋月拱了拱手:“上官兄家住何处,待改日好寻你一同叙一叙。” 见他儒雅身正、谈吐得当,上官秋月也乐得交这么一位朋友,讲到:“我是来京赴考的考生,此中并无府地,这段时日就住在祥云客栈,若得闲,可到此处寻我。” 孝清唤小厮与他一同将陈峰送到了中书侍郎府中。 眨眼又过了数日,京城中街坊各处批了红彩,挂了灯笼,各地考生纷纷到了礼部南院就考。 这科举考试确是这些读书人一生中的大事,各个早早便到了考场院门外候着,饶是名门子弟也不例外,天蒙蒙亮的时候院门口就挤满了人头。 李孝清今日穿了一身白衣素衫,早早到陈家唤了陈峰,绕过高家叫了高瑞晨,三人一路同行到了南院外。 今日儿子大考,李将军府上都盼着小公子能得个名次,贺莲英更是求神拜佛,又吩咐了厨房备些好菜,待老五回来好好给他接接气。如玉见她比自己都心急的样子,心里倍感恩情。这家里的主母是真将这一众儿女都当成亲的来带,一碗水端的平放的稳,也难怪家里和气。 再过两日便是朝中武科举考试,孝义也在旁院举石锁连气力。 科举大考联考三场已有半月之数,各考生的卷子都已收录待批。 几番考试后,孝清拜了宗祠庙堂,请了九天圣祖。真是好叫人心里紧的慌,榜文还有半月才出,这些日子里家中上下都不大言语,越离放榜日子近了,这气氛越发压抑。 孝清出了家门,无意中路过一客栈,心中忽然想起了那南宫秋月,那日一别之后疲于备考,便不曾去寻他聊聊。今日心头正闷,何不寻他说说话解一解乏。 上官秋月还在祥云客栈内住着,想来是为了亲眼看一看那金榜。 这日他正坐于桌前独自品茶,听楼下小二呼喊有人寻来,忙出门迎去。 “李公子今日得空前来,失迎了。”见来人是孝清,上官秋月眼中带了喜色客气道。 “小弟不请自来,扰了上官兄。” “不扰不扰。” 二人寒暄几句,到了原先那茶楼。孝清特差人去请了陈峰和高瑞晨,一来让几位都相认识一番,二来是陈峰曾托他给创造个机会留他认个错道个歉。 “听上官兄口音可是江南人士?”孝清抿了一口茶水,套了近话问道。 “李公子猜的是,我祖籍苏州,本想着十年寒窗考取功名,却连落了两次皇榜,现已年过了二十五,这次也不知能不能在这榜上取个名次。”话语间,不免脸上加了失落,叹了一声。 “哥哥莫要丧气,这金榜一日不出我们便要盼一日,与其丧着气,倒不如自在逍遥些坦然相对。”孝清为他续了茶水,宽慰道。 高瑞晨同陈峰也上了楼。陈峰脸皮厚,见两人已经等久了,拉着高瑞晨落了坐,自己冲上官秋月拱了拱手赔礼道:“那日在此地吃醉酒耍了疯,还教上官兄吃了痛,小弟特来赔罪。” 上官秋月也不是个记仇之人,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这人低了头,看他也是个义士,便忘了那些事邀他坐下,笑道:“陈兄不要再挂于心上,我也不是个鸡肠之人,今日我们便交了朋友,忘了那些烦事。” 陈峰见他这般爽直,心中暗叹此人修养高,几人也倒了茶相敬一番。 熟络了,高瑞晨不由感叹:真是相逢知己总恨晚,志同道合绕千山。听上官秋月讲他看过黄榜后次日便要回江南去,给孝清等人留了自己在苏州的住址,叫他们往后若是得闲游历江南定要去寻他好好叙叙旧。 虽说黄榜未出的这段时日叫人心急,可到了放榜之日又叫众人整晚烛光不灭辗转难眠。 天不亮,南贡南院东墙就围了人,有锦衣穿缎的也有布衣麻衫的,挨挨嚷嚷鱼贯而至。多少文人都将十数年寒窗之苦寄托在那四张黄榜之上。往届每逢放榜日大批学子哭得哭嚎的嚎,喜的奔走相告,衰的仰天长啸,真是大喜大悲。 不知等了多久,天色将亮,忽然有人从后方大喊:“榜来啦,榜来啦!大家让一让。”众人纷纷朝两侧避开一条道路,穿着官服的放榜官捧了黄榜走到东墙前,命人从左到右一一贴在墙上,榜前留有侍卫看守。 众考生等这一天等了不知道多久,各个搭着肩仰着头在榜上张望着寻着自己姓名。 李将军府上下也忙成了一团,贺莲英更是催促了几个小厮去帮着孝清看黄榜。不料,一小厮刚刚跑出门不久又身色慌张的跑了回来,见了主母赶忙报道:“夫人,外面来了好些官兵呐,各个佩剑拿刀,直冲我们家来了。” “啊?你可看的真?确实是我们家方向?”贺莲英不知起因,只是惊讶,连问道。 小厮慌张赶忙又说:“那些官兵各个眉头颜色不好,只怕不是来道喜的呀!” 程芳看了眼门外,眉上浮出些忧虑,走近了贺莲英身旁说道:“姐姐,莫不是……”不等她说完,贺莲英伸手断了她的话,讲到:“事情还不知因由,慌什么。今日是老五望榜之日,且听关键的。” 哪知话音刚落,便有见一官侍带兵闯入院门,领头的进门便高喊道:“谁是贺莲英?”昂着头扫过一家众,嘴角勾了一丝冷笑。 贺莲英见状,上前一步面色不改,语气也不软,回道:“我便是,不知官爷带兵闯入我家府宅是要拿什么人?” 那头子见她不软,脸上大为不悦,冷哼一声:“我既不是拿人也不是抄家,只是这院子的所有东西物件都不许出了这院子,包括这院子里的人。我会派兵把守四周,若有人抗命,都给我拿了去。” “你这围了我的府院总得给个说法吧!若是平白扰我家门,我可不是怕事的。”贺莲英厉声厉色,冷声问道。 哪知那头子竟然狂笑了几声:“真是不知死活,李志兵败被俘还透露了我军情报,现在龙颜大怒,你们都有通敌的嫌疑,特差了刘大人彻查此事,即便你们这些人没有。哼哼……,贺夫人,你应该比我要清楚结果吧。” 得知这原因,贺莲英怎能接受的了,身子往后一软,幸好如玉在一旁辅助了她。她自是深知李志的脾性的,他即便是死也不会做那等祸事。贺莲英定了定心神,不去管他们围了院落,只道若心中无鬼我们自然没什么好怕的。 第八章 圣意 金榜题名是广大学士日思夜盼的一大盛事,但也让多少文人雅士含泪离去。 这世间没有什么事情是绝对公平的,就像这科举考试一般,乍看去让诸多凡俗子弟有了平步青云的机缘,却也不过是一条条千难万险的羊肠小道,众人挤在上头自然是你推我搡、跌的跌亡的亡。 天子陛下端坐高堂,又怎会真的有心去关怀这些苦了数年数十年的落榜考生。即便是对那些上了榜的,都不会急于重用,多的也只是有了在朝中端茶倒水看人眼色学些官道的中气罢了。 上官秋月在黄榜的名录上一行一行的寻着,小童也在身边眼巴巴的帮他细找。一行、一行、没有、没有、还是没有,上官秋月的额头上已是布满汗水,胡乱的提袖擦了擦。 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黄榜,这从后到前的三榜都看过了,这最前的一榜想来也十分渺茫,正伤神,一旁的书童忽然拉住他的胳膊又摇又晃大喜大叫,喊道:“公子,你上榜了,你中了,快看啊,是你名字。” 上官秋月怎敢妄想这第一榜,但看童儿这般兴奋,心里却也暗暗祈祷。循着他手指的地方望去,他刹那间呆住了,双眼睁的老大,上官秋月——苏州人士,那不正是他自己吗,再看名次,竟是中了头榜第七名。 喜出望外之际,竟然脚下一个不稳栽倒在地上,嘴里喃喃道:“第七名、第七名。”忽的拽过正要扶他起身的童儿,面色狂喜,大喊道:“童儿,我中了,我中了,我中了第七名,是第七名。” 童儿把他扶起身,兴奋的应道:“公子,你这是十几年的苦读终于有了回报,老爷若是知道了定会欣喜群狂的。” 另一边榜前,陈峰面露苦笑失落的拍了拍高瑞晨的肩头:“今年不中,还有来年或后年,想开些。”而陈峰自己没上榜也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可是高瑞晨出身商贾之家,这一次能够赴考可是废了不少关系使了几箱金银才弄到他的考试名额,如今大考不中,对他的打击无异于晴空霹雳。 高瑞晨抹了抹眼睛,他不是扛不住打击的人,渐渐的倒也想开了些,搂过二人的肩膀指着榜首,强笑着道:“我这次没中,这不打紧。关键的是孝清狠狠给咱们争了口恶气。” 正见榜首前三甲赫然挂了三个令人瞩目的金名,第三名探花是来自金陵的杜少云,第二名榜眼是来自泸州的于子傅,这第一名正名李孝清。围观的人不少是京城本地人士来凑热闹,许多人都纷纷议论道:这金榜状元居然是李家五公子,真是年轻高才呀!又有人附和:这五公子平日看就相貌非凡儒雅谦和,现在看来必是天上文曲星下凡。 这一番闲语,说什么的都有,一旁来看榜文的李府小厮听了话急忙上前看了黄榜,见果真是自家公子,顿时喜不自胜,急忙走街串巷告了周街坊。绕了路狂奔到了家门口却见一众官兵围了院子,只因心中狂喜,没想别的,径直冲进了府中。 贺莲英打发了官兵,携各房在园中石凳落了坐,瞅见探榜的小厮兴冲冲的跑进了院内。几位妻妾见状相视一眼,连同贺莲英都一扫刚才的忧愁,急忙起了身追问道:“可是中了榜?” 那小厮嘴巴咧满了腮帮,不等换气,忙大喜道:“中了,中了,咱家五公子中了。” “第几名?”听说中了,如月登时喜上眉梢,忙又问。 众女都急切的看向他,小厮脸上堆满道不尽的欢喜,大笑道:“夫人大喜呀,公子中了新科进士前三甲头名状元!” “啊?头名状元!你可看的真?”众人一脸惊容,缓了片刻,贺莲英又忙确认道。 小厮怕夫人不信,急的挠了挠耳塞:“夫人,小人看的万分真切,不敢欺瞒,现在满街市上都传开了公子高中头名状元的喜讯。如若不信,夫人可到外头细听听哟。” 话到这头,贺莲英怎能再不信?连忙招呼家人:“快快快,今日我们且忘了那些不快,好好给老五庆祝庆祝。”又忙招呼小厮去探寻公子,叫他快些回家来。 黄榜前陈峰和高瑞晨朗声大笑,拍着孝清的肩膀调笑道:“孝清,你如今高中了状元,往后不会翻脸不认我俩这落魄鬼吧!”孝清中了状元心里也高兴的很,但也知二人落榜心中不快,并没有过多在这话题间停留。 看时辰已将近午时,榜前的人潮也相继散了去。孝清三人约了上官秋月同到茗香茶楼寻了一静坐,只是一早的时间李家五公子高中状元的消息便传遍了大街小巷,一路上道喜的人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引得一众人为之开道瞩目,真叫孝清心中不大适应,忙谦逊的向大家还了礼。 茶楼老板知道状元爷来了,急忙亲自迎了过来,点头哈腰满嘴赞词,这一幕叫几人十分厌烦,闲聊几句便要他忙手头的活计去了。哪知茶楼老板下了楼叫人在店门口张红挂彩,大肆宣扬说今日新科状元到他这儿饮茶,顿时叫来往宾客大为羡慕,纷纷道贺。 几人饮了几盏茶,孝清看向上官秋月问道:“上官兄面圣后便要着急回苏州,为何不在这京城多留几日?也好让我等好生尽尽地主之谊。” 上官秋月忙摆了摆手:“这次来京赴考,我已离家数月,可心里总是念着家中父母妻儿,尤其是我那幼女……”说道此处顿了顿,眼中满满的悲伤苦楚。 高瑞晨见他有难忙接问:“侄女可是遭了什么事?兄长怎的这般悲切愁恼?若真是有难事不妨说出来让我们一同帮着想想法子。” 上官秋月撑着额头,哀叹一声:“诸位有所不知,我此次来京除了赴考之外,其实还在四处寻访名医。只因我拿苦命的女儿生了不知是什么病,寻访了江南多地名医都不曾诊出是病因。我心想京城繁华之地或有良医,可是来京这久,四下有名的医生求的求拜的拜,都对小女的病症不知医法呀!” 这下可叫三人更加疑惑了,也不知这究竟是个什么病症,竟然让这么多名医都束手无策,甚至连病因都断不出。 “不知有些什么症状?上官兄可方便说说?也好让我们也帮着想想,看有什么兄长没到访过的高人能医得了的。”孝清尝试着问道。 上官秋月本来不愿提自家的这些烦愁事,见几人这般真情,顿了顿便把这病症同几人讲了一通。他的小女儿本来是好好的,可后来长到八岁的时候,一天上午在后花园玩耍的时候不知怎的,忽然就瘫倒在了花丛里,无论怎么叫都叫不醒。若说是生了什么病,可是找大夫看了,却说她只是睡着了,这话上官秋月自然是不信的,只觉得这大夫医术不好。之后又找了数名医生来看,可是给出的结果还是一样的。 就这样小女儿足足昏睡了三天三夜,直到第四天清晨才迷糊着醒来,第一次醒来的时候除了身子虚弱外倒也没什么不妥的地方。这让他一颗悬着的心稍稍放了放,可是又过了十数天,同样的事情又发生了,这次昏睡的时间比上次稍稍长了些,醒来后乍看没什么变化。接连数次之后,她沉睡的时间越发长了,面色比之从前也更加苍白,可就这病症,让多少医生看了,都说除了小姐身子虚弱之外,再诊不出别的病。 孝清听到这里,看陈峰两人也一脸惊疑,这种症状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上官秋月见得几人的讶色,脸色愈发灰暗。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却没想刚才一番话被旁桌的人有心听了去,只听的他们笑着高声论到:“你们知道吗!那灵禅寺的老方丈居然也懂得医术,就在上月,牛老大家的妻儿总是无故头疼,找了多少医生吃了好些药都不见好。可就在牛老大到庙里求神拜佛后,下山路过山脚下时,却正见老方丈盘坐在一块石头上在那儿早早等了他。那老和尚念他一心向善从未做过恶事,便送了他一粒丹丸叫他回家给妻子服下。结果刚服下没一会儿功夫头痛就大大缓解,到第二天就真不疼了。” 这话被上官秋月等人听了,孝清眼前一亮,仿佛山穷水尽之际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陈峰放下茶盏拉着欲起身去求问的的上官秋月坐下,指了孝清大笑道:“他们说的可不就是那个叫你剃度出家的老和尚嘛!哈哈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见他揭自己的短,孝清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心想若这老和尚真要有办法医病就好了。怎料上官秋月救女心切,赶忙起了身连连作揖向孝清拜求道:“恳请李公子带我去见见那位方丈师傅,若能救我小女,我愿重金酬谢。”孝清赶忙起身邀他先坐。 只听上官秋月话音刚落,却是惹得刚才那桌人嗤笑一声:“真是大口气,这老方丈莫说常人寻不到,即便是见了都得凭缘法才肯出手,哪里是这般轻巧的。” 这番话可真是惹恼了陈峰,只见他狠狠一拍桌子,指了李孝清,冷眼想那几人笑道:“真是眼拙之徒,你可知这位状元爷曾被那老和尚亲自说要收他做徒弟?只不过被状元爷回绝了,现在去求他治个病,想来也不是难事。” 那人几人坐着自顾言谈,没理会他。高瑞晨见孝清脸色不好,在一旁拉了拉陈峰的袖子要他不要再说。陈峰也察觉到不对,赶忙向孝清讪讪的笑了笑,自知方才话语张狂了些,赶紧住了嘴。 孝清没再理会陈峰,扭头看向上官秋月劝道:“上官兄不要太着急,今日这般慌张前去,方丈也未必肯见,何况这两日还有颇多事情要处理。待明日过了面圣游园大典,稍将准备一番择日我便同上官兄一同上山求医,你看可好?” 上官秋月好歹也是苏州知府子弟,知道刚才是自己慌乱了分寸,见孝清如此诚恳,心里放宽了些后赶忙以礼谢过。 孝清与几位好友饮了茶便相互拜别各自回了住处。 贺夫人派来的小厮正一路打听刚寻到自家公子,气喘吁吁的唤了孝清,催道:“五公子快些随我回府回去吧,几位夫人已经在家中等候的久了。” 一路随小厮到了家门前,却看到有好多个官兵把院子团团围着,几个丫鬟进进出出采买东西,篮子里都要被搜查一番才放行。这些官兵终日守着皇城,却不怎么亲近女色,所以在趁着例行检查之际在丫鬟身上动手动脚,有大胆的还一脸淫笑,借着由头在这些女子身上揩油。 见自家奴仆被这么欺负,孝清心里一口气实在是咽不下,快步上前一把抓住那官兵的脏手,右手握实照着那人脸上狠狠就是一拳。一脸怒容,大喝道:“谁给你们这么大胆子,居然敢明目张胆来将军府闹事。” 被打的那兵疼的龇牙咧嘴,饶是身壮力实,这一拳头上去也让他脸上浮起了一片淤青。那兵发狠,做事就要挥拳还手打将回来,孝清微微向旁边迅速撤了一步,抬腿就是一脚,踹在那人左胯处将他踢倒在地。 旁的守卫见同僚被打,有两人也握拳朝孝清砸来,逼的他连连左右躲闪,眼睛锐利瞅见一个空挡,一把扭住一人胳膊反手一掰,又是一脚踢在他屁股上,只教那人朝前连栽两步摔了个狗啃泥。 旁边的守卫头子见同伴被羞辱,脸上怒色更胜:“好啊,你敢殴打官兵,我定教你吃不了兜着走。来人呐,大家同我一块儿把他绑了交给刘继大人处置。” “刘宰相刘继?是他指示并纵容你们来我家欺负丫鬟奴仆的?”孝清冷冷的问道,说话时眼里掠过一道寒光。听父亲常讲述宫中事,原是怕他将来入了朝留个心眼。早就听说刘继同贺太尉素来不睦,没曾想竟然派人欺到自家人头上,怎叫他能忍了这窝囊气。 那官兵觉得他也不过是落魄将军府的一名闲人,语气不带丝毫恭敬,甚至嘴角噙着满满的不屑,叫嚣道:“是又怎么样?你既然知道我们是刘大人的人,你还敢出手?这下就不是简单认错就能过去的了。”说罢,便指着孝清招呼两边的守卫,指挥道:“来人,给我把他绑了带去见刘大人。” 跟在孝清身后的小厮见五六名侍卫真要来绑小公子,心头大急,护在孝清身前欲阻止他们:“各位大爷消消气,我家小公子你们绑不得呀,绑不得呀。” “哼,别说他只是李志的儿子,就是李志来了,今天也得一并给我绑回去。”那官兵见小厮哀求,气焰更盛直接大放厥词嚣张的叫道。 府内贺莲英同柳如玉等人还在焦急的等着老五回家,这会儿却听到门外传来吵闹声,差人报来才知是老五与那些守卫起了冲突,那守卫的头子扬言要绑了老五。贺莲英听了这话坐不住了,怒的站起身,自顾骂了一声:“这些狗仗人势的东西,反了天了,如玉你随我去瞧瞧。” 门外,官兵头子差了五名侍卫把孝清团团围住。之前看他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直到刚才吃了亏才知道也是个练家子,不敢再轻视。孝清见他那官腔来压,脸色更冷,身子站定反倒不躲,背了手等他们拿绳子来捆,他倒要看看这些人今日是怎么把他带到刘继面前的。 扑上来的两守卫一把按住孝清的胳膊,另一名官兵扯了绳子刚套过孝清的脖子。只听府门吱呀一声打开来,众人望眼过去,正见贺莲英气汹汹的从中走出,怒瞪了那守卫:“我今天倒要看看谁敢把我家老五绑了,饶是他刘继也只怕担不起无故绑了新科状元的罪名吧!哼……” 那官兵头子一时没反应过来,缓了缓神满头冒汗颤声问道:“新科状元?谁?” “你们绑的不就是吗?”贺莲英直勾勾的看着他,挑了挑下巴冷笑道。 “啊?”守卫头子听了这话一时吓得话都没了,身子一软趴在地上,连滚带爬的扑到孝清面前叩头跪拜,又哭有悔的求道:“状元爷爷,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刚刚冲撞了您,求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小人吧。”正准备绑了孝清的那三人见头子都被吓的屁滚尿流,瞬间六神无主,赶忙去了绳索,扑通一声全跪在地上面色惶恐,生怕状元爷记恨他们。 孝清没理他们,径直应到了贺莲英和柳如玉身前,温和的笑道:“大娘,母亲,我们回去吧。”不去理睬跪在地上的守卫,几人簇拥着回了府,小厮殿后掩上了院门,全然没有再管还依然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几个官兵。 那官兵头子见那状元爷进了门,便吆喝其他几人站起身,咬牙切齿一脸恶毒的看了一眼将军府,恨道:“不要高兴的太早,有你们哭的时候。”方才那般乞饶是因他知道明日早朝便要新科进士进宫面圣,尤其是这新科状元很有可能会被天子陛下亲自召见,要是把今日事捅到圣上耳朵里,先不说自己的脑袋保不保得住,只怕要把他的主子刘继都连累进去。 可他的爹毕竟被扣名说犯了通敌的重罪,若是把这罪名给他坐实了,到时候再由刘继大人使一计火烧连营,管它是新科状元还是什么,都统统让他蹲了牢狱。 进了院掩了门,孝清疑惑的问向贺夫人:“大娘,他们那帮人怎的围了咱们府邸?可是发生了什么事?”能叫这帮官兵如此张狂的到将军府叫嚣,想必是就家里遇到了麻烦,如若不然给他们一百个胆子都断然不敢到此造次。 贺莲英笑了笑,语态平和说道:“不是什么大事,许是朝中勾斗把咱家看做了被宰杀公鸡,等你父亲归来,一切都会过去的。”话是这么说,但是她的心理到底是没谱的,只盼父亲能在朝堂之上能从中调解周旋吧。 大致的经过,贺莲英也同孝清讲了讲,嘱咐他不要因为小人的奸诈闹了心性,只要身正何惧影子歪。 朝堂之上,确实亏得贺太尉在中间周旋才没让圣上直接下令抄了将军府关了李家众人,但是天子陛下也明显对此事不会轻易放过,这缓也只怕不是长久之计。如今要把李家救出水火,还得把李志带回京来自证清白,否则……。 武举考试的入围名录已经报了出来,中书侍郎被圣上单独召见在太极殿。随陛下的贴身太监引了进到殿内,正见天子陛下手中拿着一卷榜文,看陈俊逸来了,抬头冲他意味深长笑了笑:“陈爱卿啊,看不出你家到出了个习武的高才,啊?哈哈哈……” 陈俊逸一脸惊异,小心问道:“不知陛下所指何人?” 天子见他疑惑,想他是真的对这武举之事不知情,又问:“陈峰可是令公子?” “正是犬子,家里排行第三。”陈逸俊听陛下说到这里,他心里大概猜到了些因由。 天子又道:“你的儿子,你竟不知他参加了武举科考,而且还进了这榜上前三甲。虽说只是第三名,但就他年纪最小,当得起这英雄少年郎。”说罢将榜单放到案桌上,正眼看着陈俊逸的神色变化。 听到一向顽劣的家中老三居然中了武举第三名,只教那陈俊逸一脸惊容。天子见他这般,笑着又道:“爱卿不必惊讶,你儿子中了武举是好事。改日你且带他来与我看看,我倒是很好奇你这口中的顽劣究竟是不是真的。” 陈俊逸急忙应了,抬头又见龙颜没了喜愁一脸正色,正定定的看着自己,不禁让陈俊逸感觉后背一阵发凉。 “爱卿啊,朕知你与李志素来交好,但你却不是一个偏袒之人,今日我叫你前来,就是要你说说对前线报来的这李志被俘通敌之事是什么看法!”天子龙目威严,语气中不带一丝感情,只是直直说道。 陈俊逸心里暗说:果然是为了这事。不由的眼里闪过一丝伤情,禀道:“陛下,臣不敢胡言,这李将军与臣同朝为官十数年,虽说他是一武将,可是性情却是刚正不阿。何况他并不是一介粗鲁莽夫,肚子里的墨水比那些进士后生晚辈都不遑多让。要说他通敌卖国,臣是万万不信的。” 天子陛下微微点了点头,笑道:“没想到你竟然对他有如此高的评价,只是这通敌卖国之事非同小可,朕定是要把它查清楚的。” “陛下明鉴。” 天子陛下摆了摆手,“嗯,你且退下吧。” 中书侍郎出了大殿,他总觉得陛下今日提及老三绝不是单纯是他中了武状元这么简单。细想猜不透圣意,只是他心里清楚自己家也要被扯进这场官僚争斗中了。陈俊逸入朝为官这些年,处处小心如履薄冰,尽可能让自己处在中立的场合,不与朝中势力纠葛,可到头来还是免不了这祸事。 今日天子召见他,直叫陈俊逸心中烦闷,眼里的神色也沧桑了许多。 第九章 钦点 今日是新科进士进宫面圣大典,各列大臣早早排了场,开了宫门,三百余名金榜才子整齐站列,前头由三甲领队在殿外恭候。天已渐渐起了亮色,伴随着“咚……咚……咚……”,神鼓敲响响彻天宇,朝中大臣纷纷列班就位,天子陛下登上御座入了位,坐定。群官拜了,典礼唱赞后,陛下恩赐平身。 各班礼毕,监察御史到殿前禀道:“陛下,新科进士三百一十八人均已在殿外恭候。” 天子目光投向殿外,伸手示了意。监察御史移步殿外高喊:“新科进士蒙皇恩浩荡,今日朝前行参拜大礼。” “跪!”旁官领了意,高呼。 殿外众列由状元、榜眼、探花领着相继跪下。 “拜!”那官又呼。 殿外阶下众人整齐行了跪拜大礼,便由陛下钦点了黄榜前十二名进士。待他们游了大雁塔,插花上马游街后移至长安东南角的曲江池处参与曲江宴会。 这曲江会说是圣上会亲自前来,观听这一十二名进士在一块儿吟诗作赋,而能到这园中的人除了这些进士后生,还有一种高官同圣上来此赴宴。 说这宴会是谈诗论赋之处,倒不如说是朝中各高官物色人选的宴会。于子傅找了杜少云一同与李孝清聊了些话题,同是三甲头名,这三人自然是要先聚首的。杜少云是个颇为健谈的人,相貌不说多俊俏,谈吐间却能叫人对他印象十分舒服。而这于子傅的话最为圆滑,身高七尺,眉浓瞳深,嘴角常带笑意,却叫人看不透。 三人攀谈之际,孝清看上官秋月也举杯走了过来,先向那二人客套了几句,望向孝清又称赞了一番:“孝清,今日穿了这身大红官袍,真是更加俊朗。论才论貌为兄真的是都拍马不及呀。” 孝清笑着摆了摆手:“上官兄这么说真是羞煞小弟了。” 这便是官场前的吹捧互赞,孝清心里是对这种环境不喜欢的,顶着笑脸直到这关宴散了。 宴后,天子陛下特召三甲进士进宫面圣。 百官纷纷侧目,尤其是刘继看了那正中红袍的李孝清,眼里的忧色更重,倒是贺太尉瞟了一眼刘继难看的脸,脸上浮出淡淡的得意,心里直叫好。 天子陛下细看这三人,尤其是看了状元那秀气端庄的模样,脸上满意之色更浓。连道三声:“好,好,好啊!这天下贤才果真为我大唐所用,是我大唐福运啊,哈哈哈……”说完朗声大笑三声。 三人俯首恭听,杜少云和于子傅被封了翰林院编修,官居正七品,封了便叫两人先行退下,待还乡过了礼之后便要速去翰林院就职。 朝堂上此时只剩状元郎李孝清还没有被封官,天子龙目朝他看了又看,思量片刻,看向众臣:“诸位爱卿觉得朕应该这状元封个什么职位呢?” 这话一出反倒让御座下诸臣心头大惑不解,要知道新科状元前三甲都是在召见前就已经定好了去处,往届的状元郎都是先封了翰林院修撰从六品的官职。可今日怎的变了流程?谁也不敢揣测圣意,一时间竟没有人出声。 见一众大臣没一个答话的,天子脸上的喜色敛了敛,语气颇硬又道:“怎么?就没个我朝状元郎的去处?” 就在众臣心急之际,中书侍郎陈俊逸出了列,谏言道:“陛下,臣建议可封他为侍御史,与翰林院修撰同是从六品下官级。”这话一出到叫众人心头更是一惊:这不是替陛下做主吗?简直就是胆大包天。 天子听了,略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微微点头道:“这也是个去处,不知诸位可还有别的职位举荐?” 陛下这一席话朝中诸臣如何能听不出,就连刘继都没敢说一句话。但是陛下封这个职务却是叫他想不通是为何,又或者陛下有别的用意? “那既然众爱卿都没有别的意见,那就封他个侍御史吧。” 见天子封了自己,孝清赶忙叩首谢恩。 出了皇宫宫门,孝清方才觉得额上的汗渍消了些,都说伴君如伴虎,今日还只是寥寥不足一个时辰便叫他顿感压力沉重。 回了家中,不日上官秋月便着着急急的到将军府来寻他,这些日子在家闲的时候孝清也到母亲那里细细打听了那方丈有关的事,只道那方丈与母亲也是只有三面之缘,说多了也没有问的些能用的消息,孝清不免的有些失落。 上官秋月叫看门的小厮前去通报,自己在门外候着,满脸急切。他今日并没有带书童同行,既然是上山求方丈,一人诚且真好叫那高僧救一救他小的女。 孝清也在想今日他该来寻他一同去庙里拜祭,提早吩咐了下人帮他准备了拜佛用的香烛与白银百两好为庙里添些香油。他深知灵禅寺不同别的寺院,既是太宗吩咐建造的,自然是有他的特别之处。 小厮唤他出了门,见上官秋月心急,赶忙迎了上去:“上官兄,我们这便走吧。”上官秋月见他出来,也赶紧道了谢:“今日劳烦贤弟领我前去,我在此谢过了。”有瞥见他命小厮备了白银,叫他面色微微尴尬,赶紧卸下包袱又道:“贤弟莫要再备银两,我这里都有,这本是为我求人,怎好再用你的钱呢。” 孝清笑着伸手拦道:“上官兄不必如此,我这番去寺庙内一是为了侄女的病,这其二也是我要去见那老方丈的,我母亲是个信佛之人,得了庙里的福恩,我这也算是还愿,与你的灯油钱可不冲突。”这话实是为上官秋月解围。 上官秋月也不是个蠢人,怎能不知这话的真假,心里只记下了孝清的恩情,也没有再讲。 两人到了灵禅寺前,孝清指了这三百青石阶向上官秋月讲到:“想我第一次来这里还是六年前的事,那时候这庙里也是人多的很呐,如今我年纪已过了十七,再到此处却也不见进香的人流减少。” “想必这灵禅寺真的给那些信徒安心之处,不然怎能有如此旺的香火之气。”见那院内青烟渺渺,烟火之气萦绕其上,上官秋月赞叹一声,同孝清一块儿登上石阶进了庙门。 正殿内金佛下,却见六年前敲木鱼的小和尚还在那儿闭目念着经,整整六年的岁月,竟不见他长大多少。这小和尚他最记得深,当初他是什么模样,现在看去竟还是什么模样,并没有太多变化。孝清实在不能接受眼前的怪异,眼睛直愣愣的盯着那小和尚,上官秋月见他这般惊容,很是不解,便问:“孝清?这和尚可有什么不妥?” 那小和尚似乎注意到了孝清,停下了犍槌,扭头朝他看过来。在小和尚扭头看他的时候,眼睛微微多看了一眼孝清的眉间,收了目光向他施礼问道:“施主受惊了。” 孝清看他睁开眼,定睛看去,竟从这小和尚眼中看到一丝金光,惊疑不定的上下打量着他,疑问道:“小师傅,我们六年前可是在此处见过?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你模样却没有一点改变?” 此话一处,正心里奇怪的上官秋月猛地睁大了眼睛,面带不可思议的看向那小和尚。颤声问道:“贤弟,你说的可是真的?是不是认错了?” 孝清盯着那和尚,摇了摇头:“不,我不会看错的。” 小和尚眼皮低了低,打了声佛号,讲道:“阿弥托佛,施主何必执着于你所看到的表象?相由心生,你心里觉得我是什么模样,那我便是什么模样了。” “相由心生?” 那小和尚整了整衣衫站起身来,面色柔和,笑道:“你且再看。” 孝清果真循着看去,却看见就在那小和尚起身的一刹那,自己眼前人影一花,竟看到那小和尚居然成了和自己一般年纪的身高模样,脸也消瘦了些,目光里的金色光泽隐了去。 那和尚若有深意的冲他再施一礼,绕过佛台进了内殿。 “上官兄,小和尚就在起身的一刹那居然变成了我这般年纪的大和尚。好怪异!”孝清看和尚走掉,悠悠的到了一句。 上官秋月眉头皱了皱,对这话更是不解了,讲到:“什么小和尚突然长成了大和尚,这和尚从我们刚才进来到现在不一直都是你这般年纪的模样吗?”拍了拍孝清的肩膀,叫他不要慌乱。 孝清怎能不急,赶忙问小厮,你看那和尚有变化吗?眼里直盯着小厮的脸,迫切的想要知道他看到的是什么,小厮被这么一问,更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公子,你莫不是眼花了?敲木鱼那和尚不一直都是你这般年纪吗?” 这话只教他脑袋嗡的一声,心里暗道:难道刚才只有我看到吗? 上官秋月见他乱了神志,连忙唤道:“贤弟,你莫要再这样,你这样子怕叫旁人笑你癫狂呀。” 孝清哪是癫狂,自知方才所见跟他们说不清,也只好别过了话题。微微笑了笑催道:“那我们还是快去寻方丈大师吧,当下寻医要紧。” 上官秋月看他回了神,心头松了一口气,便与孝清一同向周围往来的僧侣询问老方丈的去处。 可是一连问了几个庙里往来的和尚,却都没有问出方丈在哪里,也没有人去帮他们通报。这一番询问更教上官秋月心急如焚,目光朝着孝清投来哀求之色。 这老和尚也是当初主动见他的,他确实也不知道怎么寻他。焦急的头上浮出些汗水,正在二人一筹莫展之际,刚才走掉的那敲木鱼的和尚又回来了,这次他没有着急诵经,而是向两人失了一礼讲道:施主,我家方丈此刻在凌云台观天,还请几位稍候。 这话当真让两人喜出望外,原来这和尚方才是提二人通报去了。惊喜之余又叫孝清愣了愣,方才见这小和尚的时候谁也没有说要寻方丈,他居然知道?上官秋月只因过于兴奋,一时间也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小和尚看孝清疑惑,也没有要解惑的意思,而是又坐下敲他的木鱼,诵他的经。三人也没在扰他,而是寻了一处坐位耐心的等着。 也不知过了几个时辰,早晨来的时候太阳还在东头,现在已经到了过了中天,到了西头。跟来的小厮捂着嘴直犯困。上官秋月虽说面色着急,可也没有再去劳烦那和尚,正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此次求人当然也要有对应的耐心。 “阿弥托佛,几位施主久等了。”老方丈从佛像后的内堂绕出来,看了孝清与上官秋月,眉目祥和的笑了笑打了声佛号。 见老方丈过来,孝清与上官秋月急忙起了坐,恭敬的向方丈施了一礼。上官秋月内心已经急不可待,赶忙说明了来意。那老方丈看了一眼他点点头,示意他已经知道,并没有着急做答复,而是转头又看向孝清,问道:“五公子今日来寻老衲,只怕不仅仅是替好友求医吧,怎地不与我说说?” 孝清心里暗惊,这老和尚好像能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赶忙恭敬的回道:“方丈大师果然神僧,只是小生此事颇为复杂,还望大师能先救上官兄的女儿。”看他这么说,老和尚心里很是满意,便说:“老衲了空这还是头一遭见你这样的。” 上官秋月对孝清的感激之情更浓了,谁知了空方丈大师并没有拿什么药出来给他,而是哈哈一笑:“哈哈哈,李施主有所不知啊,这上官家的小女儿老衲并没有什么良药,而你们是需要去寻一个人!” 孝清疑惑道:“方丈说的是什么人?” 这次了空大师细细打量了他一番,哀叹一声:“此人你也认识,便是五年前住在羁灵山脚下的公孙雪儿!” “啊?是公孙雪儿?可是她已经离京数年,我也不知去何处寻她呀!”孝清见能就上官家千金的人居然是故人,心头咯噔一下,他很早便有怀疑雪儿的身份,现听了空的话他似是知道什么。 欲要再问,却见方丈挥手制止了他,悠悠的说道:“李施主无需再问什么,这世间万物都是有缘法的,该来的始终会来,该走的留也留不住。至于如何寻那人,你也无需烦恼,不日你会有答案的。” “方丈,那我女儿她?”上官秋月见方丈这么说,颤声问道。 “施主不必慌张,令千金会平安无事的,只是这万事万物总有个命数,这件事急不得。”方丈叫他放宽心即可。 这一席话叫上官秋月有了些希望,孝清也急忙劝说:“方丈大师既然说侄女不会有事,想来是真的不会有事的,等我寻了雪儿,便赶去苏州寻你。” “多谢贤弟。”哪怕只是一丝希望,上官秋月也不会放弃。 三人出了寺庙相互辞别,上官秋月明日便要回江南,孝清知他心中挂念家人儿女,也没再留只叫他一路保重。 又过了两日,宫里突然派人来将军府传唤孝清,说是天子陛下要召见他。孝清换了官府便随太监进宫去了,太极殿内天子陛下从屏风后走出来,孝清赶忙拜过。 天子陛下看着他沉稳端庄、面无惊色,倒是心里对他高看了一眼,坐了龙椅再看孝清,语气平和的讲道:“朕今日唤你来,是有一事要同你讲。” “但闻陛下金口玉言。”孝清俯首回道。 “朕这几日想了许久,关于李志将军的事情,朕想派你前去调查实情。”天子陛下讲这话的时候语气并无什么感情波动,更像是已经做了决定。 谁都知道自己是李志的儿子,难道陛下就不担心我会谋私情吗?心中不知天子陛下此言何意,面露惑色微微抬头朝天子看去。回道:“陛下,我是……”。 天子伸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又道:“你是本届的新科状元,难道朕就不能信过自己的新科进士吗?” 孝清赶忙跪拜到:“臣感谢陛下的厚爱与信任,臣愿前去调查李志将军被俘之事,绝不敢谋私情包庇。” “嗯,好,这次朕钦点你赴边疆查案,还给你找了一位武科举考试的三甲高手助你前往。”天子满意的看着孝清,又道:“陈峰,你出来吧!” 若说此时孝清不惊讶是不可能,他知道陈峰落了科举榜单,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成了武科举的三甲。看那人从屏风后走出来,这不正是好友陈家三公子陈峰吗?陈峰此时正满脸笑意的看着他,走上前向陛下恭声道:“微臣领命。” “好了,今日之事先到这儿,既然你们二人不反对,明日上早朝,朕会给你们颁下钦差令。”说罢,示意陈峰现行退下,又看向孝清,笑道:“朕听闻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今日来陪朕下几盘棋如何?” “臣领命。”虽然嘴上这么说,可是手心已经满是汗。 天子陛下教人抬来方桌,摆了棋盘,天子先行入了座位,示意孝清也坐了。 在棋艺上,孝清确实算高手,但是面对陛下,眼下却不仅仅是下棋那么简单,若说赢那是对陛下的不敬,若是输的太难看,陛下也会觉得在故意让他。 孝清手执白字,天子陛下手执黑子,一个时辰过去,黑子依然占据了大片地盘,孝清则是常常举棋不定,良久他寻得一活眼,若是这一字落下必然会吃掉黑子的大片地盘。天子微笑着看向他:“孝清啊,你做事要果断,如果因为我是天子而故意放水,那今后对于那些朝中老臣你岂不是更要处处忍让?这可与我对你的期望大大相悖呀。” 这话一出,孝清似是明白了什么,果断的一子落下,瞬间压制了黑子的盘龙之局。 “陛下教诲的是。” 次日朝堂之上,御座之上,天子陛下讲到:“如今番乱未平,更有我军一将被俘,甚至被传来说他背后通敌,今日诸位大臣就来说说朕应该派什么样的良才才能公正的把边关之事调查清楚呀?”话虽是这么讲,但是语气明显是在质问。 刘继赶忙谏言:“臣有一人举荐。” 见刘继出列后却,天子面色明显不悦,心中暗道不好,这次可能要坏事。 天子看了看他:“你速速讲来,是何人?” 话已经出了,刘继也只能硬着头皮回禀:“臣举荐刑部尚书郭振天。” “哼,你们怎么盘算的不要以为朕不知道,刑部尚书郭振天朕已经观他许久,只是还没拿他开刀,你倒是举荐起他来了,到底是何用意?”天子龙目微眯,冷冷的看着他,冷哼一声。 刘继见天子陛下翻了怒,吓得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上,连忙哀求着辩到:“臣万万不敢期满陛下,刑部尚书的丑事下官也确实不知,一时表面错信了他,才……” “够了。”天子怒喝道,之后又看向众臣,只教他们打着哆嗦。 “臣举荐此届的状元郎前去调查。”中书侍郎出列禀到。 接着又讲:“虽说他是李志之子,但是他素来为人端正。这次若是派他前往,一能考验状元郎的心智,而来也是对李志叛军一事有个结果。” 见天子没有组织他讲下去,众臣怎么猜不到天子陛下已经和中书侍郎打过招呼。但是听到举荐之人居然是李志的儿子,还是免不了让下面的人偷偷议论。 “陈爱卿这倒是一个不错的主意。只是他毕竟是一介书生,若是教他一人前往,朕也不放心。”说罢又正色看向中书侍郎陈俊逸,又讲:“你府上的三子考了金科武举头三甲,若是让他一同护送前往,倒是能叫朕放心些。” “臣带犬子谢过陛下厚恩。”陈俊逸赶忙谢过,退了回去。 “传李孝清、陈峰二人。”陛下一旁的贴身太监见他话毕,高声传唤到。 “参见陛下。”二人进了殿,跪下失了礼唱了赞。 天子宣道:“朕今日钦点你二人前往边关查证李志叛军之事,明日即可出发,不得有误。” “臣领旨”孝清同陈峰相继恭声回禀道。 刘继心里暗暗恨着,可是也知道圣意已定,他若再说便是自讨没趣,保不准还要给自己果子吃。 第十章 月夜 既是蒙了圣恩西去前往边关探查案件原由,孝清被圣上御赐一匹良驹白马,又命御马监选一匹黑风给那陈峰做骑。此次是带了任务的,所以他们也不曾带什么人马,只有两人两骑朝着日落的方向赶路。 刘继前天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他废了好大心思才与那土番的噶尔氏族打通了关系,从番军处散来这些消息到我军方。可若是真叫这两个毛头小子坏了事,真要是被他们查出来自己通敌卖国,保不好要被皇帝诛灭九族的。 思来想去,这风险他实在冒不起,刘继赶忙爬起身,点了灯,叫心腹前来书房研了墨,心里一恨嘴角勾起一丝狠厉,暗自冷笑:既然你执意去送死,也就怪不得我了。连忙写了密函托付于心腹,速去交于岐州刺史,交托后又连忙叫住他嘱咐道:“这件事切记隐秘,别让人抓见了把柄。” “是大人,小的这就去办。”那人回道,俯首退出书房。 这刘继在朝中势力颇大,历年来各州府都与他有密切的走动,更多的是他留有一部分人的把柄在手中,若是到用人的时候,这些都可以作为自己可以调动的一切力量为自己所用。 从长安到土番边境少说也得七八天的脚程,自晨出到现在已经走了足足五六个时辰,早已过了午时。出了长安城,原先密集的街市也逐渐远去,人烟也愈发稀少,看周边草木丛生,到不曾有什么人家居住。可是走了这么久,陈峰早喊着肚子饿了,孝清虽说心急赶路,但也腹中空乏。 两人又向前走了几里路,只见在一处平坦些的路口有个卖茶水的小摊,真叫陈峰心里高兴的很,连忙下了马拴好缰绳。孝清看他这小茶摊地处虽偏,倒也有几分幽深之意,就是饮茶的人少了些,摊位就三张破木桌外加十几条长凳。 见有客官来了,那店家急忙迎了过来,赔笑道:“客观要点儿什么呀?”边问,边招呼二人入坐。这店家看上去不像是普通的村中粗汉,孝清微微留意了一眼,发现他的双手皮肤并不似村夫那般黑黄粗糙,双眼更是比俗人多了些智慧,心中暗道,这想必也是一位隐世之人。 “你这儿有什么不错的茶水和吃食?给我二人好推荐推荐!”陈峰早就等不及了,赶忙问道。孝清则是打量了下四周,三张桌子,此时也有两三名歇脚的,有的商人打扮,有的玄衣戴笠侠士打扮,心中更对这小店家来了些兴趣。 店家推荐道:“我这儿有上好的方山露芽,还有炖好的黄牛肉,是专门为赶路的客观准备的充饥饮食,你看二位可要来一些?” 孝清笑道:“你到是个实在的店家,那就给我们二人来三斤黄牛肉,两大碗茶水。”说罢,看陈峰有气无力的模样,又调笑着嘱咐一声:“劳烦店家稍稍快些,我这兄弟都快饿垮了” 很快便上来了茶水和切好的牛肉,那肉闻着香吃起来肉质紧实,确实是上好的黄牛才产的出这等好肉。陈峰许是真的饿坏了,用手抓了边吃,狼吞虎咽的竟没了一点吃相,孝清笑骂一声:“你且慢些吃,不够了咱们再要一些。” “这位大哥,我向你打听下此处地名叫什么?”孝清客气的向店家询问道。他只知如果从长安出发要经过岐州、秦州、岷州地界,可是自从出了长安城往西数十里,这还是头一遭遇到能打听事的地方。 “两位想必不常来这里吧,这里是岐州和安县的地界,若是时往来京地的商人都对这里要熟悉的很,毕竟这也算是前往岐州的一条主路。”那店家也是个爽快之人,不经思索便给他做了解答。 看天色将晚,夜里也不能赶路,孝清想着,今日还是先寻个住处,扰了店家又问:“不知此地距离县里还有多长时间的脚程?我也好有个时间上的准备去寻个住处。” 那店家却是大笑两声:“呵呵,客官,你若要住宿,看这时辰,天黑也赶不到城中呀。不过若是要住宿,这周边到也有住处。” “哦?不知大哥所指的住处是在哪个方向?”孝清顿了顿,问道。 店家顺路朝下指去,讲道:“不难寻,顺着这缓坡下了岭子自会有人家,只是客栈都比较老旧,两位怕是要将就些。” 孝清谢过店家,结了账。看陈峰已经把给他留出来的两斤肉吃了个精光,吃罢还意犹未尽的抹了抹嘴巴上的油水,大口饮了茶水后才算是满意的拍了拍隆起的肚子。 看着陈峰那逍遥自在的洒脱模样,真是活脱脱的一个浪子,现在出门在外更少了他爹爹的管束,简直就是一匹脱了缰绳的野马,任着自己的性子胡乱奔腾。 两人牵了马朝着店家所指的地方一路下了岭西,果然在山脚下看到一栋二楼客栈,只是这客栈应该不常有人住,房子也不常修缮打理,外观看上去颇为老旧寒碜。这客栈建造的也是特别,周边居然没有村落家户,就他这一栋处在荒野中间,倒是让人心里有些不自在。 好在两人也经历过些鬼怪之事,对这荒野独居虽然不愿,但也不会太害怕什么。把马引到马棚喂了饲料,转到柜台前。见那店主正右手托着腮帮打着盹儿,这可把陈峰乐坏了,伸手捏住了那人的鼻子,掌柜的鼻孔憋气,呼噜着拍开陈峰是手醒了神,揉了揉带着倦意的眼睛打了个哈欠,无精打采的问道:“住店?” “你这掌柜的做生意能做的睡着了,也真是个怪人。给我们兄弟二人准备两间上房。”陈峰痞气十足,用力拍了拍柜台叫道。惊得那老掌柜一个激灵,赶忙从桌下取了钥匙,给了门牌,叫二人上楼歇息。 只是就在两人刚上了楼,那老掌柜看了一眼二楼,又苦笑着摇了摇头。这天色已经不早了,太阳已经落下山头,又过了一个时辰,老掌柜准备关了店门进里屋歇息,却被两个戴着斗笠的人一把拦住了他,直接跨进客栈内:“给我们来两间普通客房。”话音中不带一点商量的口吻。 店家看这两人的打扮,斗笠用黑布遮挡,看不清面部,但是听这口气也知道不好惹,赶忙又取了两个门牌钥匙递给二人。送两人上了客房住处,关了店门,回里屋的时候心里不住的嘀咕:今日是什么好时候,竟有两拨到店的生人。 这客栈到底是落在了山岭脚下,夜里的风又急又冷,窗外的树影借着月光挂在窗棂上,风吹的紧,树影也晃得急。孝清掌灯在桌前翻阅着前人圣贤的典籍文书,陈峰就住在他的隔壁,奔波了一天,他上楼后,擦了剑锋倒头便睡下了。 窗外的风分外的急,不由的让他想起了多年前被罚书的那天夜晚,也是狂风呼啸,那张画里的女子此刻浮现在脑海里,竟隐隐叫他心疼。他自知从未见过那女子,只道是今日赶路累了,身体出现了不适。 今夜月明,许多狼虫虎豹都出来活动,而传说鬼物与狼狐之妖更喜在月圆之夜出来活动。 孝清读了会儿书,熄了灯便上床歇息去了。 而他并不知道自他们之后店内又来了两位住客,而那两客人就住在他客房往西第二、三间客房。虽然二人要了两个房间,可是天黑后,却是三号房的那人悄悄掩了房门,看四下无人悄然进了同伴的房间。屋内他那同伴早早便坐在桌前等了他,看他来了,示意他先坐下。 两人把声音压到最低,只依稀听的一句:“等过了子时再行动。” 谁道,就在这二人话音刚落之际,窗外竟隐隐传来一阵哭声。这二人闻声也急忙止住了话头,相视一眼脚下朝窗边挪去,他俩越靠近窗边,那哭声越是清楚。细听去,那是个女人的哭声,可是又不像是人,多了几分猫发情的叫声混杂在一起,听的人心里毛骨悚然。 楼下那老掌柜关了门早早便蒙头睡下了,他只管一心不问旁人事,夜半鬼敲门也敲不到他这里。这客栈靠的这条岭叫黑风岭,原在这山脚下也有十几户人家,可是后来每月总有一两青壮年无故失踪,刚开始都以为是进山打猎失了事被野兽拖了去。可是后来这事频繁发生了三四次,足足断了三户人家的香火,旁的家户见事情这般邪乎,都相传是有妖怪作祟吃人,不久大伙便纷纷搬离了这里。 这老掌柜上了年纪,膝下又无儿无女,只能守着这一间破旧的客栈,靠来往的商客接济下生活。可是这些年来他这儿住店的商客也越来越少了,只怕这岭中怪事也叫那些商人心里害怕,都纷纷避开此处到别的地方投宿去了。 听到外头这声音,老掌柜睁开眼看着帐顶,只是无奈的哀叹一声,只盼今夜那几人不要好奇乱探,多的他也帮不了,一切都听天由命吧。 “咦?这荒山野岭怎么会在屋外有女人的哭声?”其中一名斗笠男子疑惑看向同伴,小声问道。 说着就要推开窗户朝下探望去,同伴赶忙要阻止他,却见那男子已经把窗户推开了一道缝,紧接着一阵风呼的一声将窗户吹得大开,直涌入房内。他那同伴赶忙顶着风把窗户拉了回来,低声呵斥道:“你疯了吗?” 就在他关上窗户的一刹那,似乎刚才外面传来的那阵哭声消失了。二人又定定的听了听,确实没了哭声。刚转过身,却看到一名穿着红色婚服的女人正笑嘻嘻的看着他们,艳红色的嘴唇动了动,笑道:“你们方才是在找我吗?”那女人说着话,冲二人抛了下媚眼,松了松本就穿的不多的衣衫,身子轻飘飘的坐到床边,冲二人勾了勾食指,咯咯笑道:“过来呀”。 二人眼睛直勾勾看着那女子满脸邪笑,身体的就像着了魔一样跟着那女子朝床边机械般的挪了过去,眼看就要走到床前,方才关窗的那男子突然回了神,赶忙狠狠咬了舌尖,一阵剧痛过后神识恢复了清明,身体也瞬间恢复了自由。赶紧拉着同伴快速向后退去,同时从身后拔出佩刀,戒备的盯着那女子。 “咯咯咯,这么紧张做什么,我们一起玩玩儿吗。”那女子见他破了自己的媚术,又掩嘴娇笑一声,这语声听的直叫人骨头酥软,叫人浑身提不起半点力气。 那男子见同伴一脸淫色还不清醒,只得狠狠朝他脖颈一掌将他拍晕过去。转头冷冷看着那女人,冷喝一声:“妖妇,敢来与我捣乱,今日我便教你做我刀下亡魂。” “哟,好大的口气。”见那男子两次都破了她的法障,心里头也颇为惊异,也不再做戏。两只手探出弯成爪状,十指见更生出了尖锐的指甲来,衣袍无风自动,从床帐中飞身而出径直朝那男子恶狠狠的抓来,这一抓便是照着那人的心窝处。 男子举刀挡在胸前挡住了抓来的尖爪,可刀背处传来的力道不由让他向后噔噔退了两步,心里暗惊这妖物好大的力道。谁知那妖物根本不给他缓和的机会,接着从袖口飞出一道红菱朝那人漫天覆地的卷去,这要是真被包成了粽子,只怕就成了这妖物的砧板鱼肉。男子急忙边退边将席卷过来的红绫劈碎,可没退几步背部便撞到了实墙,紧接着一道凄厉的哀嚎响彻客栈。 那女子正一只手掏进了那人的心窝子里,一把把那颗还微微颤动的心脏硬生生挖了出来,然后一口一口咀嚼着吞了下去。 刚才那男子临死前的一声凄厉哀嚎,叫客栈内歇下的众人都猛地醒了过来。而楼下里屋的老掌柜正浑身打着哆嗦,用被子蒙住头,不住的念叨着:“菩萨保佑、菩萨保佑……阿弥托佛……菩萨保佑……” 孝清住的那间房离失事的房间最近,被惊醒后,赶忙披了衣衫开了门朝着出事的那间房跑去,一把推开那房门,居然没有上锁,入眼的血淋淋的一幕叫他胃里翻江倒海。那躺在地上的一名男子眼睛瞪得老大,胸口左下方处被破开碗口一般大的血洞,一颗心被人生生挖了出去,这一幕叫他看了边体生寒。 这尸体不远处还躺着一个人,那女子正要用右爪去抛开他的胸膛,却发觉此时竟然闯入一个年轻俊美的男子,心头大喜,咯咯笑了一声:“哥哥莫急,下一个很快就是你了。”这女子实在邪魅的很,只是一言一笑便能勾魂夺魄,叫孝清暗暗捻诀定了心神。 说完,那女子不理他,右手又朝着另一名男子心口处狠狠抓了下去。说时迟那时快,一道寒光从那女子眼前划过,直斩向她的右手,她急忙就要收了手,可终究还是没能完全躲过,整个手掌被切出一道很深的口子,血水不住的从中往下滴拉下来。 此时,孝清正右手举剑,剑尖指向那妖妇的眉心处,眼中冰冷的看着她:“你这妖物,竟还要再伤人,我定不饶你。” 女子方才大意才被砍中这一剑,吃痛的紧,一脸怨毒的瞪着孝清,嗤笑一声:“今晚口气大的人还真不少,只是上一个已经在你旁边躺着了,那下一个便该换你了。”说着便一咬牙,娇喝一声,从她身后瞬间飞出数道红菱,欲要故计重施,那只红菱刚包过去,就见寒光撕裂红菱直逼向她的面门,这女子心中大骇赶忙侧身闪退。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坏我好事?”女子见一时占不到便宜,语气也软了些,寒声质问道。 孝清冷冷的瞥了她一眼:“你这妖物,若不是我蒙高人学了些功夫道法,今日还真要被你夺了性命。你还敢问我为什么?”说罢,扬手又是数剑朝她刺了过去,带起三四道剑气直逼的她四处躲闪,她方才被伤了一剑,深知那剑不是凡品,不敢硬接,这几番逃窜教她显得十分狼狈。 “欺人太甚,你既然执意找死,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说罢,那伸手一指刺入了眉心,可是并没有看到鲜血喷涌,只看到从中淌出了一滴银色的液体,并飞快化作数道银色丝线的融入她的双眼。 孝清见她这般拼命,也不敢大意,手中的剑紧紧的握住,随时做好防备。可是却没有见到那女子再朝他攻来,而是看到她的此时的双眼变成了银白色,只是多看了一眼,却忽然发现她的身体居然化成了光点开始消散掉了,仿佛真的凭空消失了一般。 紧接着周围的环境也跟着变了,自己仿佛到了一片游园之中,正是梦里常见的那地方,一道婀娜的身影正站在不远处唤他过去。他看不清那人的面貌,便要走去看个清楚。那是一个陌生的女子,走近后,依旧看不清她的容貌,自己却被她一把勾住了脖子,这觉的眼前这看不清容颜的女人一脸的痴态,真是换了任何一名男子都把持不住,那园中轻柔的双手缓缓的从胸膛滑落,就要去解他的衣裳,孝清虽说一把抓住那女子的手制止道:“姑娘,万万不可。”眼前的女子突然发出一阵凄厉的哀嚎声,直震得孝清脑袋一阵刺痛。 “孝清,快醒醒。”紧接着孝清耳边传来一阵急喝声,周边的景色飞快消失,再定神看去,陈峰不知何时闯入了屋内,手里提着那柄寒魄宝剑,剑尖上最后一滴血滴落在地上整个剑身也瞬间变得光洁无垢。 “这只骚狐狸好强的媚术,要是我再稍晚一步,只怕又得出事儿了。”陈峰唾了一口地上现了原形的妖狐,原来刚才那狐媚女子竟然是一直红狐精,现在已经被拦腰斩成了两截彻底没了性命。 孝清虽然心里感激陈峰相救,但是从小的死党让他不由的笑骂道:“你这睡起来死猪一头,那么大的动静都不见把你惊醒。” 陈峰踢了一脚那狐狸的半截身子调笑道:“我早早便到门外了,那不见你和那妖狐眉来眼去没好打扰你的好事吗?你不知道那骚狐狸贴在你身上那个魅惑劲儿真是让我都差点把持不住。” “你还有心情开玩笑。先把剩下的这一个弄醒,问清楚他们二人是做什么,剩下的也好交给县衙处理。” “要他醒过来还不简单,”陈峰直接含了一口茶,喷在那人脸上,不过这法子粗鲁归粗鲁,那昏迷的男子很快便转醒了过来。 他躺在地上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居然是陈峰和李孝清,顿时有些惊慌失措,爬起身就欲往后退,结果像是碰到什么,伸手摸了摸,扭头一看,吓得他差点没了魂。 这男子看到孝清二人时那股慌张劲儿让孝清心头只觉得不对劲,想来这人是认识他们二人,一路跟踪到这里肯定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说,你为什么跟踪我们?” 那男子又听孝清这么问,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神色越发慌张,看着同伴的恐怖的尸体,语气瞬间软了,又哭又求的跪倒在地上连连作揖:“二位大爷,我不是故意要跟这两位的,我们只是想图个财路,真的没有要加害二位性命的想法呀,还望二位大爷能给小人留条活路。” “你们当真是为了钱?没想害我们?”孝清眼睛微眯,直勾勾的看向他,冷冷的又问。 看的那男子心里咯噔一下,却嘴上还是不断乞饶:“公子大人大量,我们不该猪油蒙了心,贪图了公子的钱财。” 孝清皱了皱眉,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别的结果,指了指地上的尸体,又指了指地上的两节狐身,说道:“你这同伴被这狐妖挖心而死,我们也是碰巧路过才救下了你,你今后要好自为之,莫要再做歹事。” 两人刚出门,身后就传来连连的哭丧哀嚎声,陈峰捂了耳朵兀自回房歇息去了。可这一晚的事却让孝清对妖物有了怀疑,久久不能入睡,心里不断再想,如果雪儿真的也是妖精,那她是不是也吃人血肉?若是真的遇到她,自己真的能下得去手吗? 辗转一夜,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迷糊的睡去。 第十一章 不平事 昨夜劳神,彻夜不得睡个稳妥觉。阳光隔着乳白色的窗纸投在屋子里,孝清已经整理好了行囊,满脸疲倦大大的打了个哈欠,出了客房到陈峰门前使劲敲了几下:“陈峰,别睡了,快起来赶路。” 陈峰虽然昨夜睡得比他实在,这早上醒的却不比他早,愣是让孝清喊了好一阵才迷迷糊糊的摸索到门边开了房门。看他这模样,孝清顿是又气又急,催着他拾掇拾掇也好快些赶路进城。这次天子陛下固然给了他钦差查案的权利,可是时间上也做了要求,算上来来回回的路程,一共才给了两个月不到的时间,这路上耽搁的越久,那查案的时间也就越短,父亲和一帮家众的性命也就越加让他担忧。 昨晚红狐精伤人的那房间,今早去看房门大开,还活着的那名斗笠男子连同另一男子的尸体都不见了,地上流了一滩还未干透的黑红色血渍,那只红狐狸的两节尸体还留在那儿,想来那斗笠男子觉得拿东西邪乎,不敢再碰,只顾拖着同伴的尸体早早逃离了这里。 孝清叫了陈峰下楼,掌柜已经在柜台后坐着,正时不时的盯着二人打量几眼,待他俩走到柜台前,见二人没什么异样,老掌柜心里暗中松了一口气,讪笑着问道:“两位客官昨晚可休息的好?” 这话不问还好,经他这么一说是真把陈峰一肚子火火气拽了出来,陈峰骂骂咧咧的叫道:“你这什么鬼地方,半夜都不能让人睡个好觉……”孝清急忙扯了一把陈峰的后背,叫他住了嘴,转而看向店家温和的笑道:“店家莫怪,我这兄弟皮薄骨头硬,他就是嫌我吵着他,你不要往心里去。” “哦,是这样啊。”店家心里犯着嘀咕,难道昨晚是他做了个惊魂梦?看着二人的模样不像发生过什么,细想不明白,接了孝清递过来的房钱,忙赔笑着说道:“客官可还有什么需要小老儿帮做的?” 孝清问掌柜的又买了些干粮装了几葫井水,赶着天色还早,牵了马上了路。听那老掌柜说要到这和安县县城还得过一道岭两三个村落,脚程快些的话赶申时就能到,只是这荒郊野岭的,这二人路也不熟,走起来也要耽搁些时辰。 过了八月初五秋试到现在已经大半个月过去了,天气也越发凉爽,秋天味道也越来越浓了,两边林子的大片树叶已经黄的黄落的落,饶是树冠看着还密,可也挡不住这秋天的凉意。 地上的一层树叶层层叠叠,有时候风吹过能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落叶颤动的声响。在宁静的秋日里,这声音显得格外的清晰。 “你看这地界真是有趣,前面是条岭,后面也是岭,山山相连是一山又比一山高,一岭又比一岭长。”孝清突觉得此处颇有些景致,望了一眼陈峰,说道。 陈峰哈哈一笑,驾马上前与孝清并行,笑道:“景致是不错,可这山路也难走呀。” 前方山路越发陡峭,绊脚的石头也大小不均越来越多,二人只能牵着马上山。一路上两人相互闲聊倒也不觉得寂寞烦闷,山中常有野物出没,若不是急着赶路,看陈峰的一脸馋相肯定得猎几只抓来烤了吃。孝清天性不喜杀生,若是眼不见心不知那便罢了,要是让他无故杀一牲畜,他下不了那个手的。 过了山头,便看到山间有一泓清泉自石缝中涌出,这山泉可要比井水还要甘甜呐,孝清停马,让陈峰先去把余下的几个水葫装满了水留着路上解渴。 陈峰刚去取水,孝清在老树干栓了缰绳,隐约听到前方不远处似是有人在喊救命,忙侧耳细听了听,又朝远处望去,正见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儿拼命朝着自己这边跑来,那小男孩儿边跑还不时的回头张望,眼里又急又怕。孝清向他身后又看,又有一拨人举着棍棒锄头朝他追赶了过来。 没过一会儿功夫,那小男孩儿便跑到了孝清这儿,那男孩儿许是跑的匆忙,只顾着回头张望,一头撞在陈峰怀里,叫陈峰手里的葫芦也摔在地上破了个口子。溅的他满身是水,那小男孩儿也捂着头摔在地上,爬着就要起身,陈峰骂骂咧咧的捡起葫芦:“你这小孩儿慌什么慌,走路看着点儿。” 孝清赶忙过去扶起那男孩儿,给他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冲他温和的笑了笑:“小弟弟别怕,你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说话间,那伙人已经追到两人面前。陈峰看那一帮人来势汹汹,忙喊道:“哎哎哎,你们这是干什么呢?又是棍子又是锄头的。” 为首的壮汉见他是过路的外来人,没多看陈峰一眼,语气蛮横道:“少多管闲事,把那小兔崽子交给我们,这事跟你们没关系!”说着就拎着大粗棍子朝着孝清旁边的小男孩儿走过来。 小男孩儿见他过来,眼里充满了恐惧,浑身瑟瑟发抖,挣扎着又要逃跑,却被孝清死死拽住。孝清温和的安慰了几句叫他不要怕,他会保护他的,那小男孩儿将信将疑的看了他一眼。 陈峰哪见得别人对自己这么蛮横,转身跨了一步又挡在那壮汉身前,伸手拦住他的去路,笑道:“你说不管就不管?他刚才撞了我,我这宝贝葫芦都摔破了,我和他还有一笔账没算清呢,你后边儿排着去。” 那壮汉显然也是个没吃过亏的主,陈峰三言两语就把他惹恼了。左手握拳嘎嘣嘣的响,咬牙切齿的伸手就要把陈峰拨到一边去,却不想手刚接触到对方的肩膀,竟然被陈峰随便抬起一只手硬生生抓住不得动弹。 壮汉块头大,脑袋却不呆,方才那一掌虽然没有用十成力气,但是能被对方这么轻松接下,便知道眼前这男子不简单。语气也瞬间变了变,但是说话的时候依然带了焦急:“义士不要误会,我抓这小兔崽子不是我们一帮子老大不小的庄稼汉要欺负他,实在是他给我们惹下了大祸呀,若是明天不把他交给县令大人,我们今年村上上下下都要被罚多交出一倍的赋税呀,本来这地方地不平,好田地又不多收成也不好,这要真是多了这一倍的赋税,我们这一村的男女老幼可怎么活呀。” 他身后的一帮人也面露苦涩,看样子他们也不是本意要为难这个孩子的。 孝清听了这事可真是吃惊不小,这县令居然敢因为一个小孩儿犯下的事儿让整个村子加一倍的赋税,简直就是搜刮民脂民膏的奸恶之徒。随即看先那壮汉:“你可知这孩子犯了什么事究竟让那县令这般动怒?”说着轻轻拍了拍小男孩儿的肩膀示意他不要慌。 “先生,不是我们不说,而是我们说了你们也管不了啊,这种事,唉……只能顺着县令大人的意思办,要么交人,要么我们全村老幼都得饿死呀。”那壮汉看一眼孝清,见他一介书生模样,也没个随从,只道是个热心肠的过路人,觉得说了也无用。 陈峰一听乐了,哈哈一笑朗声说道:“你尽管说就是了,我这兄弟既然有心要管,那必然有把握帮到你们的。” 那壮汉半信半疑的看了看陈峰又瞅了瞅孝清,略微想了想,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都是作孽呀,这小兔崽子打谁不好,偏偏打伤那县令的独子,全县哪个不知道这县令的老婆是个护犊的主,虽然没受什么重伤,可就是擦破皮儿扭了脚腕儿,在这婆娘眼里都是要了命的。整日撺掇那县令下令要我们把这孩子绑了交出去,不然就增加村里的赋税呀。” 那小男儿突然朗声叫喊着辩道:“他们胡说,是县令的儿子打的我,还让我趴在地上给他学狗叫当马骑,我一时生气推倒了他,他就哭了。我没有动手打他。” 那壮汉又气又急,说道:“你这小娃娃,就是给他学狗叫当马骑又怎么啦,忍一时就过去啦!现在这事情弄得保不准你的小命都要折进去咯,你也不想想你那爹娘心里有多疼啊。” “荒唐,简直荒唐至极,天底下居然有行事如此荒唐的狗官。”孝清听了这话再也无法忍耐胸中的怒火,愤恨的骂道。 “哎呀,义士快别说了,这话可千万别被有心人听了去呀,要给你带来祸害的。”后面有一年长的庄稼汉赶紧劝道。 孝清蹲下身,摸了摸小男孩的头,笑道:“你愿意相信哥哥一次吗?” 那小男孩儿定定的看着孝清的眼睛,想了想抿了抿嘴巴,坚定到:“我相信。” 陈峰也走了过来揉了揉他的小脑瓜,调笑道:“相信他就对了,你这大哥哥可不是一般人。”孝清白了他一眼,转头看着小男孩儿:“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陈,叫陈水生,小明狗蛋。” “好,水生,你听哥哥的话,你跟村民先回村里去。明天早上你们进了城我自会去寻你,若是到了衙门你也不必惊慌,哥哥答应你不会有事的。”孝清又嘱咐道。 水生见他居然要自己跟村民们回去,明天还要让村民把自己送到衙门里给那县令,疑惑的瞪大了眼睛。 陈峰趁机给了他一个爆粟子,笑骂一声:“你不信别人能行,这个大哥哥说的话可是从来都作数的。” 水生头上吃痛,苦着小脸捂着脑门儿,幽怨的瞪了陈峰一眼。陈峰没好气的笑道:“瞪什么瞪,这算你赔了我的葫芦。” 水生没再理他,扭头向孝清点了点头:“好,我听大哥哥的。” 孝清拉着他走到壮汉面前,示意他们不要激动,讲到:“今天你们把水生带回去交与他父母好好团聚,等明日赶天亮带他到府衙去找那县令,到时候自会有解决的办法。” 后面一众人一个个小声嘀咕着:“还真以为有什么本事呢,就会说大话,最后还不是要把狗蛋儿交出去。”“真是,白听他扯了半天,还真以为有什么两全的方法。” 孝清没有理会他们,他知道这壮汉在这帮人里算是能做了主的,就看他怎么说。 那壮汉面色复杂,接过水生的,冲孝清点了点头,说道:“好,全听你的。” 见一众人离开,孝清与陈峰也牵了马向山下赶路,前往县城的路上路过一两个村子,两人分别打听了一些关于县令的情况。孝清心里对这县令的行政做事大概有了个底,陈峰也在一边笑道:“这县令也不全算是个无能之辈吗!没想到除了这些烂事儿,他也能叫这一方百姓倒也过的不错。” 孝清哈哈一笑:“这就叫,麻雀虽害却能祛虫灾,蛇蝎虽毒也能活人命,只要能合理用到位,去了恶念,都不失为良才。” 两人一路到了和安县县城已经见太阳落到西山头上,这近九月的天到底是比夏天短了许多,傍晚天边的云霞金灿灿的一片又红彤彤的一片,也是格外好看。 现在刚过酉时,一路走过去,这小县城的街道虽不像京城那般大且繁华,可是走在街中也能感觉到其中的巧妙。往来买卖的多数是乡野间的村妇农夫,这些人虽不曾读多少书,可是这街市之中相互多有个招呼礼数,人人都是面带笑,处处都见水中花,走在这街道上真是叫人舒服。 陈峰在一旁的古玩摊子上看到一件白玉簪子,双手捧着两眼放光,叫来孝清帮他参谋:“你看这簪子不错哈?!要是送给五姑娘,你说她会不会稀罕?” 孝清也知道他心心念念惦记着那高家的五小姐,便取来那簪子凑过眼前仔细端详了一番。赞了一番:“确实漂亮,美玉陪美人,这簪子衬高小姐是恰到好处,啊?哈哈哈。” 两人到了驿站歇了马,一块儿到这街市中赏赏这县城的夜色街景。这街道上虽不似白天那般人多,但也有不少小商贩和买卖的人流。各个酒楼也点亮了灯笼,整个街市看上去有多了几分暖意。 “砰……啪……砰……” “是烟花,大家快来出来看烟花,是县令大人命人放烟花庆祝这几日的陛下选秀之事呢。”众人纷纷从屋子里跑出来围簇在一起,看一道道星星之火冲天而起,紧接着爆成数道色彩斑斓的星星光点。 陈峰是个喜欢凑热闹的,拉着孝清也围了过去。 这人群中一青衣一白衣两男子轻摇折扇,随众人连声赞好。这选秀之事陈峰与孝清也早有耳闻,只是进来事情繁多,也没有多留意此事,没想到现在出了京城三五天才知各州已经把参选的秀女送到了京都。 赏了会儿烟花,两人一起到酒楼去吃些晚宴,这酒楼也修的气派,名字也起的高雅。这酒楼名叫紫云阁,从下到上共有三层,一层招待些普通老百姓吃吃酒点点儿小菜,二楼是贵宾席,常给那些权贵子弟来此饮酒作乐,至于那三楼,却不是常人能上去的,据说是县令招待贵宾的地方,即便是那些公子哥也不能随便上去。 孝清和陈峰来这儿就是想体验下市井生活,也没有纠结上一楼还是去二楼,而是就近在一楼寻了个位子,叫小二要了壶酒,添了几个硬菜。小二听二人报的菜名越听越愣,又细细打量了二人一番,心中大惑不解,人坐在一楼,报的却都是些京城里都是有名的菜品。 陈峰看小二还在那发呆,催促道:“还不快去打酒上菜?”方才那些菜大都是他点的,初来这地方,他也不知道这和安县的菜品特色,只这菜单里有的自己常吃的一些菜品叫了几道。 小二受惊回过神,赶紧赔了礼,擦了桌子,满脸赔笑的跑去后厨叫菜去了。 也不知是怕怠慢了二人还是别的,这几个菜没多大一会儿的功夫就全上齐了。陈峰两眼直勾勾的盯着满桌的好酒好菜,这几天在路上荒无人烟的只能吃些干粮喝些清水,也怪不得他这般吃相。孝清一脸无奈的笑着看了看他,也欲要动筷。 就在这是,门外传来一阵呵斥声,紧接着引起一阵骚乱,掌柜的和小二也赶忙到门口迎了出去,正见一个相貌普通却衣着鲜艳的男子昂着头跨步走了进来,眼睛从来不低头看人,扫了一眼掌柜,满眼的蔑视,他身后跟着两个赤膊壮汉正架着一名相貌不错的布衣女子,跟着男子进了酒楼,那女子死命挣扎哭喊着:“王公子放过小女子吧,求王公子高台贵手放过我……呜呜呜呜。” 那王公子走上前一把捏住她的小脸蛋,淫笑道:“放过你?放过你我今夜怎么办?啊?啊哈哈哈哈!”说着便呵斥那俩赤膊大汉把这女子架上楼去。 那俩汉子正要抬脚,一个青年男子从门外挤进酒楼内,许是跑的太急,被门槛绊倒在地一把抱住那壮汉的脚踝看向那王公子乞求道:“王公子你放过我娘子吧,求求你了,王公子,放过我娘子吧。” 右边那壮汉见自己的脚踝被抓住,心中也知道王公子不会放这小妞,恶狠狠抬脚朝那男子的脸上踩了过去,女子见自己丈夫被这般欺负,心里更是不好受,嘴里嘶吼着:“相公,相公,王公子,你们别打他了,求求你们别打了。”她两只眼睛都哭的红肿,她怎么也想不到只是和相公出来观赏烟花,竟遭这等飞来横祸。 “好啊,我可以饶了他,不过,你今晚可得乖乖陪我才行。”王公子嬉笑着,伸手又要去摸她的小脸蛋。众目睽睽之下,周围的人却连多他看一眼都不敢。那女子也是一贞烈之人,见他又来摸脸,恶狠狠的一口唾沫唾在了他的脸上。 下人赶紧给他递了帕子,王公子使劲擦掉脸上的口水,一脸愤怒的盯着那女子,恶狠狠的骂道:“你这个贱人。”扬手做事就要一巴掌扇过去,就在抬手的拿一下,自己的手竟从伸手被人硬生生的箍住了手腕,就像是被一只大铁钳子夹住了一般,疼的王公子额头直冒汗。 “王公子真是好重的王霸之气呀,不知道这那只修行了千年的王八蛋生的龟孙子,这是还打算再抢别人老婆帮你填一个龟儿子?嗯哼?”来人正是被扰了食欲的陈峰,孝清也跟了过来,戏谑的看着王公子痛的快要扭曲的五官。 “啊,痛痛痛……,你敢偷袭小爷,是不是活腻歪了。我可是这座县城县令大人的小舅子。”那王公子手腕吃痛动不得,可嘴上依旧强硬的威胁道。 陈峰讥笑一声:“原来是背着县令这层老龟壳的王八羔子。”说罢,又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微微向后一掰,只听“嘎嘣”一声,紧接着酒楼内传来了王公子如杀猪一般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陈峰又狠狠一脚把他踹翻在地上。 王公子抱着垂下来不能活动的右臂满脸怨毒,头发凌乱,咆哮着冲那两名壮汉骂道:“你们两个蠢猪还不赶紧先把她丢一边给我上。” 那两名壮汉也不知是真的迟钝,还是故意的,见主子被打成了猪头丢在旁边都无动于衷,经这一吼才把女子放下。然后两人一左一右把陈峰围在中间,抡起拳头朝着陈峰的脑袋砸来,这两人看似身体臃肿,这出拳速度却很快。 陈峰眼中闪过一丝呀色,脚下发力侧身后闪又一个墩身,躲过二人的拳头,右手化拳为掌随着墩身蓄力向上一掌托出,击在最右侧那壮汉的下巴,只听见“砰”的一声那壮汉竟然直挺挺的飞出好远,倒在地上晕了过去。孝清绕过众人,扶起那女子和他的相公,送他们出了酒楼叫他们赶紧回家去。此时的王公子疼的跌坐在地上,两个打手也被打晕一个,还有一个还在对峙,一时也没人去阻拦,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两人从自己眼皮子底下逃走,心里气的都快要喷火。自从姐姐嫁给那县令,自己哪受过这等罪。 陈峰抱着胳膊看着眼前满头大汗不敢上前的打手,戏谑的笑了笑:“怎么?还要打吗?劝你还是赶紧带上你这兄弟和你家主子滚回去吧。不然一会儿还得劳烦掌柜的派人给你们抬回去。” 那赤膊汉也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一把将那王公子捞起扛到肩上,扶起他那搭档拖着就快步出了店门。 若是平日里,众人见了这等侠义救人之事都会拍手称快,可今日陈峰救下那良家女子,一众人却都自顾饮酒,全当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有发生,更不敢有人拍手叫好。 这不禁让孝清眉头皱的更深了,经这一折腾,他也没了食欲,叫店家包了些饭菜让陈锋带着回了驿馆。 第十二章 连审 岐州和安县内,就见一人骑一匹快马飞快进了县城,家家户户的灯火早早熄了,各户人家也都歇下了,在这城中街道上四周漆黑一片,只有头顶的一轮明月洒下一层薄霜,整个世界也寂静无声了。 县衙门前的獬豸怒目圆睁,独角朝天,两须勾起。衙门里的县老爷也早就睡得不知道几更天了,三更半夜的,却有一人影闪过墙后,急促的拍打后院门。 这和安县的县太爷正在梦里同周公下棋,含糊着嘴巴翻了个身,紧接着耳边却传来阵阵嘈杂的是声音,迷迷糊糊的从梦中醒了过来,一脸怒气的爬起身披了袍子走出门外去查探,嘴里谩骂着:“谁这么没规矩,大半夜来扰人好梦。”可他贴着墙边走廊走了几步,又寻思着不对,平日里哪有平民敢半夜来扰他,难道是上头又有急令?想到这儿他猛地清醒了些,赶忙加快了脚步,提着灯笼到后门打开了院门。 县太爷刘正清举过灯笼打量着眼前这黑衣人,眼中疑惑道:“你是何人?半夜来敲门可是有什么急事?”那黑衣人带着面罩,从怀里掏出一面银色令牌让他看了一眼,压低声音催促道:“这里不方便,到里头说。” 刘正清只是看了一眼那令牌,脸色骤然剧变,惊恐的看了那黑衣人,赶紧把他让进了门,又慌张的望了望门外没什么人,赶紧关了房门。领着那黑衣人一路绕过庭院到了后面的书房内,掌了灯。 那黑衣人坐在他面前,从怀里取出一卷东西交给他,声音沙哑着说道:“刺史大人说了,近期让你手边的人都安生点儿,那钦差这一两天就会经过你这小县城,也有可能现在已经到了城内,明天立刻派人到驿馆去盯着,对进出城的人也要细加盘查,若你这里一经查到切不要露出任何动静,立马上报予我,剩下的事你不必管,也最好不要细打听。” 刘正清见这黑衣人竟然要对陛下钦点的钦差大人下手,心中大惊之际又左右摇摆不定。先不说自己这小人物能不能承受得起,光是得罪了一边都是叫自己吃不了兜着走的事。心里哭丧着直叫骂;神仙打架怎么打到他这小庙里了。慌乱擦拭着额头的汗水,接过那书信,打开来看,信正是刺史大人的亲笔信,信中叫他不要多事,不然这个县令也该换换人来坐了。 “把信烧掉!”黑衣人看他看完信准备揣回怀里,忙喝止他,语气不悦。刘正清赶忙把信又取出来在烛台上点了烧成了灰烬,起身向黑衣人作揖鞠了一躬小心翼翼的回道:“还请使者帮下官告诉刺史大人,下官一定不会多事,一切都按照大人的吩咐去办。” “好,很好,这样你这位置才坐的长远嘛。”黑衣人满意的点了点头,起身出了门。 他刚出了房门却又忽然顿住了脚步,刘县令见状赶忙跟出门外。却正见自己的夫人不知何时醒来了,此时正站在从书房走廊的一头快步走来。看到黑衣人穿夜行衣蒙着面从书房出来,以为遭了贼,立刻大声叫骂道:“哪来的贼人,胆敢闯我家院门,来人呀,快来人呐。” 那黑衣人眼中划过一道冷芒,右手已经按到了腰间。就在这时,刘正清赶忙朝他夫人冲了过去,一把捂住她的嘴巴,在她耳边有很有气的小声道:“我的祖宗诶,你快闭嘴吧你,你是找死吗?” “唔唔唔……唔唔。”那婆娘见一向对自己百依百顺的糟老头子居然为了一个贼这么说自己,心里大火,折腾着朝他脸上抓来。那黑衣人见刘县令制止了那女的,赶忙低着头冲出后院消失在了漆黑的夜色里。 院子里县令见这婆娘如此发疯,竟然把他的脸抓破了好几道血口子,心中大怒,扬起手一巴掌把她扇倒在地,胸口剧烈的起伏着,瞪着眼,右手手指着倒在地上的婆娘放低声狠狠的骂道:“你这疯婆娘,老爷我今晚差点被你害死了,还不赶紧滚回去睡觉。” 那县令的夫人见老爷动了真火,一时吓得再也不敢再撒泼打滚,赶紧爬起来灰溜溜的自顾回房去了。 第二天早上,天刚刚亮,这县城门口就把满了官兵,严查并核实进出城门口的过往行人。天色还早,现在进城来的都是些送货的和早市卖东西的,人倒也不太多,但也不乏有人小声议论。 昨日在山中碰到的那小男孩儿陈水生被那壮汉也两三个村民带着进了城。水生进城后便四处张望着,眼里充满了焦急,之前那大哥哥是约好在县城门口等他的。 孝清其实早早就一人到了城门口等着,怕那些个人来的早顾不上吃东西,便去小摊边打包了十几个包子。回来正见水生在那儿眼巴巴的寻着自己,孝清嘴角不觉间笑了笑。 “是大哥哥!我就知道他不会骗我,他会来的。”水生看到孝清拎着包子向他走过来,满眼放光兴奋的叫道。 孝清拿了两个包子笑着递给水生,摸了摸他的头温和的说道:“没吃早饭吧,快趁热吃。”水生腼腆的道了谢,孝清又把剩下的包子分给其他人,看向壮汉问道:“小弟李孝清,还没请教大哥怎么称呼。” “请教不敢当,我叫武成,兄弟叫我老武就行了。”结果孝清递来的包子,爽朗的笑道。 几人一路聊着来到县衙大门外,门外的守卫已经就位。压刀站定,双目有神,一旁的鸣冤鼓朝着西方。孝清取了鼓槌,抡槌就敲,旁边左手边的守卫小跑进衙门内前去通报内堂的县令。 “是何人在击鼓鸣冤呐?”县令穿了官服,戴了官帽,问侍卫。 “禀大人,是一名白衣书生带了三个村民在外击鼓。”守卫躬身回禀。 公堂之上,正坐上方悬一匾,题了四个字:正大光明。刘县令从堂后转到堂前,坐定,拍了惊堂木,喊道:“带苦主上堂”。 不一会儿,两守卫便带着孝清与水生进了大堂,水生赶忙跪拜,孝清躬身行了一礼。 刘正清见那白衣书生居然不跪拜,面露不悦,旁边的师爷赶忙喝道:“大胆刁民,见了青天大老爷还不速速下跪。” 孝清笑着拱手道:“在下是带这孩子来鸣冤的,我并非苦主。” “嗯?小孩儿,你且抬起头来?”刘县令眉头紧紧的皱了皱,没再多追究跪拜之事,而是看向了跪在地上的那小孩儿。 水生闻声,赶忙直了腰身,看向县太爷。 刘县令看清那小孩儿的面貌,眉头挤得更紧,眼中也堆满了疑惑,指着他问道:“你不是和勇儿玩闹摔着他的那小娃吗?你不在村里待着,大老远跑我这县衙门来做什么?” 水生哭腔着回道:“大老爷,我那日推倒了刘公子,之后第二天您就派人去村里下令要把我抓来,不然今年就增收一倍的赋税。村里土地不肥沃,收成也不好,乡亲们本来就吃不饱饭,要是再增加一倍的赋税,恐怕都得饿死了。”边哭着嗓子,边抹着眼泪,哽咽着。 “什么?”刘正清听了这话,瞬间瞪大了眼睛,咬牙切齿的猛地站起身,能看得见他被气的是两腮都在颤抖。不过他没有急着发泄,而是压着声音,眼中露出些赞赏之色又问道:“所以你就来投案啦?” “大人,求求你开开恩吧,您让刘公子打我骂我出气都行,不要饿死村里的人好不好啊。”水生哭喊着求道。 孝清在一旁看着刘正清,笑道:“刘大人,您的属下派人到村上去通报不交出水生就多收一倍的赋税,您不知道吗?” “荒唐,本官怎么可能做出这种荒唐至极、不顾百姓死活之事。”刘县令气急败坏的一把将惊堂木摔在案上,怒声吼道。吓得一种府衙的官兵直打哆嗦,刘正清知这一定又是内部有人背着他去做的,红着眼冷冷的扫过一众衙役,怒喝道:“到底是谁去他们下的这份通报?啊?要不要本县令把这顶乌纱帽也一并给你们带头上,啊?” 一旁的太师见事情捂不住了,颤抖的扑通一下跪在地上,颤声回道:“大人,是尊夫人让小的这么做的。” “什么?你怎么不去死啊你,你这狗奴才,你每天吃的人饭净不干人事,谁是县令?啊?”刘县令抄起桌上的签简朝着他的头上砸了过去。接着怒气冲冲的冲进后堂,又吼一声:“把他二人一并带过来。” 刘县令冲进后花园,他那夫人正叫丫鬟给她削苹果,她自个儿摘了一颗葡萄塞进嘴巴里细嚼着。刘县令大步冲到她跟前,指着她的鼻子狠狠质问道:“谁给你的权利去派人告知那村里多征收一倍的赋税的?” 那夫人一脸不以为意,瞟了他一眼,说道:“不就多收一倍的赋税嘛?要是他们把那小孩儿交上来,让他给勇儿每天做人肉沙包,再每天到后头打打杂活儿也能抵过去。” “你这个贱人,”刘县令气的一把把她从凳子上拽起来丢在地上,狠道:“那可是一倍的赋税呀,按照那个村子的收成,你是要活活饿死他们呀,我的名声都被你给臭头了。我当初怎么就犯了昏娶了你这么个毒妇。” 守卫已经把孝清二人带到后花园庭中,方才的那一幕从长廊穿过来的时候也远远的看到了。 县令见那二人到了,止住了口中的谩骂之词,坐在凳子上,看向水生,眼中闪过一丝愧疚,软了语气说道:“小娃娃,我并没有下令要把你带到我府上做处置,也没有下什么令增收赋税,你回去告诉乡亲们放宽心,我刘某人绝不会做那等事情。” 水生见大老爷说不增加赋税,赶紧照着地上嘣嘣嘣磕了三个响头,感激道:“谢谢大老爷,谢谢大老爷。”孝清赶忙扶起他,看向刘正清,眼中多了几分赞叹,心道:看来这恶事恶因多不在这县令本人。拱手谢道:“既然这件事情已经查清,那不如先送这位小兄弟先回去,县令大人您看如何。” 县令正捏着眉心愁恼,便摆了摆手,回道:“让他安心回去吧。” 孝清领了水生出了县衙,把他交给了武成几人,武成在堂上也见着这孩子善良的心性,替水生揉了揉红肿的额头。听水生讲完事情的经过,向孝清拱了拱手:“多亏了李兄帮忙,要是我按照他们说的直接从后院把人交给他们,保不准今后都再见不到这孩子的囫囵人了。” “事情也不必完全谢我,如果这县令真是个清官,那一切都还好说。若这县令是个糊涂恶官,敲了这鸣冤鼓,同时也是告知了周边的人此事。即便在公堂之上,他若无一分占理是断不敢妄动水生的,除非他是个蠢官。”孝清笑了笑,解释道。其实他还有另一层原因,就是想知道为什么会有人仗着县衙的名头到处惹事生非,这一来也有了答案。 在街头与几人告了别,分别之际,水生看着孝清小脸上满是不舍,孝清看他眉目中有智慧便从怀里取出一本楚辞赠予了他,这书随是有些中落,可孝清却是比较喜欢翻阅,算是他喜欢的一本好书吧。 孝清一路回了驿馆,陈峰已经收拾好的行李,正等着他回来,两人从马棚牵了马便要一同出城去。 县衙内,刘正清的夫人正窝在屋里哭哭啼啼的,刘正清则是在一旁踱着步子讲着大道理。就在这时,下人进屋来报:王公子来探望夫人。刘正清本命人叫他回去,可他那夫人去先开了口:“叫他进来。” 王公子的胳膊昨晚找了个接骨的大夫已经给他接上了,他进了卧房的门直接扑倒在刘正清脚下,就哭喊:“姐夫,姐姐,你们可以帮帮小弟,替我做主啊!”刘正清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眼里闪过一丝厌恶,可是却瞥见他那夫人立马从床上翻坐了起来,看到他挎着右臂,心疼的忙问:“弟弟,你手这怎么啦?” “姐姐,我昨晚去酒楼吃酒,被人把胳膊打断了,那人还说要打死我,哎哟。”王公子把强抢民女的事情全漏了去。 那王夫人见自家弟弟这么受欺负,眼里早已泛起了寒光,又说:“你就没有说你姐夫是谁吗?” “我说了。”那王公子说着抬眼看了一眼刘县令,故作委屈的又说:“可是他说,不要说是县令的小舅子,就是县令来了,他也照打不误。” “放肆,是谁这么大胆,打了人,还敢这么不把本县令放在眼里。”刘县令听这话可就坐不住了,冷声道:“我派五六个衙役,你带着他们去把那狂恶之徒给我押到衙门来。” 孝清与陈峰牵着马走过街市,要从西门出城,却不知正有一队官差朝着他们追了过来,为首的那人指着陈峰二人喊道:“就是他俩,快抓住他们,他们要逃走。” 陈峰听那声音有点耳熟,感觉身后不对劲,转过身,却看见那王公子居然带了五六个衙役把自己和孝清围了起来。那王公子还叫嚣着狞笑道:“怎么?这么快就怕了?这么着急要走是怕被我姐夫抓紧大牢吗?” “怕?那我还真是好奇,你是打算怎么把我抓紧大牢的。”陈峰讥笑的看着他,捏了捏拳头。吓得那王公子咕咚咽了口唾沫,他到现在都忘不了被他卸掉胳膊的剧痛,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冲几名衙役喊道:“把他们快抓起来带到衙门让我姐夫发落。” 孝清见衙役围了上来,心想:这么不清不楚的,今天怕也是不好出这县城了。便说道:“不用你们绑,我们会跟你们去的,前头带路吧。” “哼,带走。” 两人两马就这么被带到了县衙门,孝清和陈峰被衙役推着进了审讯大堂。那刘县令也从内堂走出来,抬眼却看到其中一个竟是刚才带水生伸冤的男子,眼中居然闪过一丝冷厉。入了坐,喊一声:“升堂。” 王公子大摇大摆的走上前跪下来,叫道:“大人,昨夜就是这二人无故打我,还打死了我的一名随从。” “什么?”陈峰和孝清同时一惊,昨晚那名壮汉死了? “不可能,我明明只是打晕了他,怎么可能死了?”陈峰恶狠狠的一把揪过跪在地上的王公子,冷冷的看着他,恨道:“你想陷害我?” 县令见被告居然敢在公堂之上动手,拍案喝止:“放肆,这里是公堂,不是容你撒野的地方。” 孝清冲陈峰摇摇头,陈峰不甘心的一把把王公子扔到地上,辩到:“他昨夜在那酒楼强抢民女,还辱人丈夫,我只是仗义出手教训了他们三人,而那壮汉我也只是一掌打晕了,并没有伤他性命。” 王公子见他把自己强抢民女的事情抖了出来,赶紧跪着狡辩:“姐夫,我没有强抢民女,我只是去吃酒,大人明鉴啊,不信可以去问紫云阁的掌柜的。”狡辩的时候还不忘攀一声亲戚。 刘正清看着他又问:“你那随从的尸体呢?叫人抬来。” 话音刚落,就见四个人抬了一块板子,板子上躺着一个人被白布盖住了,四人把他进来,放到大堂中央。来人将面部的白布掀开,县令命仵作去查验死者,确认已经断气身亡。而死者身上居然也没有其他伤口,只有下巴处有一片淤青,乍一看确实是刚劲猛击留下的余痕。 见仵作说是他确实身亡,且身上只有那一掌留下的瘀伤。刘县令面露狠厉,看向被告,冷冷的说道:“你还有什么狡辩的?来人呐,给我把这两人打入大牢。” “慢着!”孝清在一旁看仵作验尸明显很粗浅,心里早已起了疑心,急忙喝止。 见他三番五次扰他断案,县令早已对这人心中不悦,说话中带着火气问道:“你还有什么要狡辩的?” 孝清走到死者身前,蹲下身,解开他的上衣,露出他的大肚腩,问仵作要来一根银针,朝着死者的胃脘穴一针扎了下去,轻轻捻了捻,拔了出来。让人惊讶的是,银针的针尖居然由银色转为了黑色,仵作看后恍然明悟,赶紧取了银针去叫与刘县令查看。 “刘大人,这银针刺入这死者的胃中却检测到了剧毒,你说我朋友打死这人的依据还坐得住吗?分明是你这小舅子昨晚强抢民女挨了打,想要借机报复我这位朋友吧。”孝清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刘县令骤然变色的脸。 王公子跪在地上听到这番话,刹那间吓得脸上血色全无惨白一片。跪着爬到案前还要狡辩:“姐夫,我冤枉啊,我真的冤枉啊,我怎么可能会毒杀我自己的随从呢。姐夫,一定是他们杀的,一定是……。” “住嘴。”刘县令仔细擦拭了银针的黑渍,见真的擦不掉,心里大概有了底。可这王公子到底是自己的小舅子,总不能看着他被判处极刑。心想着怎么偏开话头,于是又看向两名被告,呵斥道:“你们二人从上堂到现在,见了本官既不跪拜,也不报来姓名,真是好大的胆。” 陈峰抱着胳膊,笑道:“我上跪天下跪地,家中跪尊长,高堂跪明主,你这么糊涂的官我为什么要跪。”瞥见刘县令怒目圆睁朝他瞪了过来,想他是心里气的不轻,又故意笑道:“我二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这是我兄弟李孝清,我叫陈峰。” “好好好……”刘正清气的拿手指着陈峰连说三个好字,突然话音一顿,面色一僵,眼睛睁得更大了,颤声又问道:“你说你叫什么?” 陈峰见他耳朵不好使,指了指旁边加了嗓音朗声道:“他叫李孝清,我……”还不等他说完自己的名字,却见那县令竟然咕咚一下从案台上栽了一下,连忙下了台,快步走到孝清身前俯身跪拜道:“不知钦差大人到此,下官无意冒犯,还请大人赎罪。” 孝清眉头一皱察觉到了不对劲,扭头看向他质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钦差?” 这话一问,只教那刘正清当头一棒喝,心里暗骂自己真是个蠢货,满头冒汗连忙变了个幌子回到:“大人被钦点钦差大臣之事早就传开了,所以小人也听过大人的名讳。” “放屁,此次我们出京连夜赶路,难不成这消息传得比我们的赶路的速度都快?而且这消息更是不轻易流出宫外。”陈峰见他翻脸比翻书还快,一脸厌恶的看着他骂道。 刘正清哪敢把真话讲出来,只得硬着头皮连连狡辩。 孝清看问他也问不出什么结果,只得作罢,又看向那县令叮嘱道:“你能做这个县令寒窗十数载不容易,既然做了就该做好好官,莫要因为身边的亲眷打着你的名头到处欺行霸市。到时候你为民做下的好好事好名声,都因为你的纵容让你身边这帮蛀虫给糟蹋了。” 刘县令自知他在说什么,连忙应声:“是是是,下官一定铭记于心,用心为民谋福。” 孝清抬头看了一眼那匾额说道:“青天白日正大光明,既然悬挂在堂前,你审断任何案子的时候,切记要对得住这几个大字。” 刘县令又连连应声,看向旁边脸色煞白的王公子,恶狠狠的喊声:“来人,把这歹毒之徒给我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这王公子万万没想到这告到最后居然告出一个钦差大人来,现在已经软成了一滩烂泥,被人拖着朝大牢方向去了,任他再怎么哭喊叫姐夫,刘正清这次却没再看他一眼。 事情过去了,孝清着急赶路,婉谢了县令的宴请,同陈峰一块儿骑着马赶着出了城。他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现在只能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陈峰也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出了西门策马扬鞭紧随着孝清身后疾驰而去。 现在时间刚过午时,县令送走了两尊瘟神,却一点都提不起精神来,对方已经察觉到了不对,自己派去报信的人也不知能不能赶的上。 第十三章 肃杀 西城门外十里内尚能见得人家,可再有十里又是岭山连绵。这山路时窄时宽、时陡时缓,崇山峻岭像一条天然的屏障从四周向里面的人紧紧的包裹而来。 二人自午时出了和安县县城的西城门,一路不敢有半点耽搁,扬鞭快马赶路。到现在已经走了有将近两三个时辰的路,饶是好马良驹也吃不消。 孝清看这一路快赶已经离去二三十里,四周群山环绕,路边荒草繁茂,路前方有一股浅水河。叫陈峰一同下了马歇息片刻,马跑了一路也累了,两人从午时到现在滴水未进,也早已饥肠辘辘,赶忙从包袱里取了些干粮和水来垫了垫肚子。 陈峰把寒魄放在手边,警惕着四周,着急的啃了几口干馒头,饮了几口泉水。这一路接连杀退了两小波追兵,眼下更是山高草深,叫他心中是不敢有丝毫放松。 “今天,我就觉的那糊涂县令的话音不对,看来你猜的没错呀,这朝中的某些个老东西果真要置我们于死地。”咽下一口水,陈峰盯着四周的草丛,愤恨的说道。 孝清面无表情,看了看河边饮水的马匹,低声说:“不过这也等于告诉咱们,我父亲可能也是被朝中奸人陷害。而这奸人恐怕干的勾当还不止陷害我父亲这一件事,能叫他们这么着急除掉我们,阻止我们去查案的事情恐怕只有一个。” 陈峰眼中闪过一抹冷厉,讥笑着说道:“恐怕是那些老东西自己通敌卖国怕被我们查出来吧!想来李志伯伯那等忠心铁血之人怎么可能被刑讯透露有损国家利益之事。”说罢,把手里最后一小块儿干馒头扔到嘴里,狠狠的咬碎咽入腹中。 河边两匹马已经饮足了水吃饱了草料,仰天嘶鸣一声。孝清与陈峰也歇息的差不多了,取了剑到河边牵了马,骑马过了河一路朝着山林深处行去。这山野之中鲜有人家,两人今晚只怕得藏身到山林之中过一夜了。 也不知何时,那太阳已经完全落下了山头,两人只能摸着夜色赶路,今晚的月色分外的明亮,照在这山间小道上,也能看清些前方道路。孝清在前牵着马一步一歪的朝前小心翼翼的行进,他们今日因为诸事已经耽搁了些时辰,所以这夜里只能多赶些路程。 大约到了子时,月亮挂在树梢,树影在地上交错着分不清那地上的是人影还是树影。孝清和陈峰将马匹拴在不远处,寻了一暗处靠着树干坐了下来,两人相背而卧,孝清要陈峰先眯一会儿,自己先守上半夜。 两人不敢生火取暖,只能把衣服裹紧些来御寒。孝清竖着耳朵注意着周边的风吹草动,眼睛借着月光扫视着四周灌木丛,把宝剑横放在膝上最好随时迎接被袭击的准备。陈峰手中这剑是天子陛下在他临行前御赐给他防身的,这一路上担心会有奸臣截杀,陛下特将宫中的一柄由御封当代最杰出大铸剑师张九师耗费数月打造的玄铁剑·惊鸿赠予他。 这惊鸿剑虽比不上陈峰那把寒魄神兵,但在众多名剑中也算是登峰之作。两面有祥云纹路环绕其上,剑身从剑格到剑尖越发细窄,外有冲天之剑意,内有玄铁之精华。据说剑成之日天露祥光,云聚涡形,张九师举剑朗声大笑面露狂喜,宝剑初临凡世灵光四射,惊了天上南飞的鸿雁,便有了惊鸿之名。 忽然,孝清侧耳听到右边的灌木深处有一片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正朝着栓了马匹的方向缓缓靠近。他定神看去,左手悄然握紧剑鞘,右手欲拔惊鸿,眼睛紧紧的盯着在马匹的地方。可是等了好一阵,却不见有东西从那灌木丛蹿出。 正在疑惑之际,忽然瞥见一个漆黑人影在月光中从右手边的树林中闪了一下。孝清赶忙伸手拽醒了陈峰,陈峰惊坐起身,却不巧在他挪动身子的时候不注意压断了一根枯树枝,这并不大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楚。 孝清低呼一声:“不好”,赶忙一把扯过陈峰从原来的位置滚了出去。就在两人站起身的时候,正见两个黑衣蒙面人不知从哪里跳出来,已经一左一右挥刀砍进那树干中寸许,那正是方才两人靠坐的位置。 陈峰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了些,右手握了剑茎,接着“锵”的一声寒魄出鞘,冰冷的剑身铺洒满了月光,看了就像蒙了一层厚厚的寒霜。 剑身又一挥,陈峰一步跃了出去朝着那两人掠去,只看见数道弧光在空中飞快划过,那两名黑衣男子急忙举刀迎战,一人横档剑芒,一人朝陈峰纵贯劈了过去。孝清在一旁握剑警惕着四周,谨防有敌方援手偷袭。陈峰飞身挑出数道剑光,将纵贯之力击偏,一脚踢在那人胸口叫他闷哼一声飞出数米远。 另一黑衣人见此人武功造诣不浅,没敢再贸然上前主动进攻。小心翼翼的防备着陈峰的进攻。在瞥见同伴捂着胸口从地上爬起来后,冲他扬了扬头,轻喝一声,再度和那人飞身朝陈峰砍来。这次那两蒙面人一上一下配合进攻,刀法刁钻狠辣,把陈峰的上下两路封得死死的。 陈峰见他二人刀法不俗,面露讶色,提起寒魄冷喝一声再次迎了上去。陈峰曾为了学一身好武术,四处拜访名师,也看出了对方刀法中的一些门道。一脚狠狠踏出,双腿灌力,就在那二人攻来之际,跃身避开下路横劈过来的刀光,剑身一扬挑开上路的刀身。目似苍鹰,一剑从那黑衣人的喉咙刺入,登时鲜血破喉而出。 那黑衣歹徒跌了手中的刀,眼睛瞪大,嘴里不住的冒着血水,双手紧紧捂着喉咙的血洞,嘴里发着“咕噜咕噜……”轰然倒在地上再没了动静。 另一人作势要从陈峰后方砍来,却见陈峰咻地转了身,只察觉一道寒芒略过,那黑衣人的脑袋便骨碌碌的滚到了地上,一股热血从断颈中喷涌而出,还举着宽刀的身子也随之直挺挺的栽倒在地。 孝清看到这血腥的一幕,微微别过了眼睛,虽然这几日被接连追杀,但是他基本都是断了对方的手脚教他们不能再伤人罢了,还真未曾一剑取人性命。可陈峰与他不同,此时的他挥剑甩掉残留的血液,冷笑着看向一个方向,淡淡的说道:“来都来了,何必再躲藏?既然有人能派你们来杀我二人,这么躲着不见恐怕也完不成你们顶头给你们交代的任务吧!” “哈哈哈,到底是小瞧了你。那今天我就亲自来会会你,看看到底是我提了你的人头,还是你踏过我的尸身。”陈峰话音刚落,他目光所望之处,一道黑色的影子从中跳了出来,同是又有多个黑衣人从四周团团把二人围了,人数足有十五六人。 孝清见人数如此之多,与陈峰贴着后背警惕着周围,苦笑着说:“看来这次你真要要被我连累了。”陈峰则是嗤笑一声,笑骂道:“说什么连累,我跟你从小到大,这还是头一遭听你说这么肉麻的话。你我既是兄弟,又是陛下钦点我护你周全,于私于公都谈不上连累二字。”孝清心里涌出一股热流,心里一暖,也笑道:“今晚我们要是能活着逃出去,下一餐我请你好好大吃一顿。” 陈峰哈哈大笑一声:“这顿饭你是请定了。”笑罢,举剑飞身而起,数道剑气咻地一声飞出,直逼向冲在最前头的几名黑衣人,一招一式一气呵成,速度快到那几名黑衣人还未反应便被剑气封了喉。 只是一剑,瞬间放倒了四五名黑衣人,为首的那人见了,死死的盯着陈峰,话中带着浓浓的不可思议说道:“以剑御气,化气为锋,你居然到了这等境界。”说着,他也再不敢小看眼前这名青年男子,提刀迎了上来,他知道要以自己的实力必须借助手下从一旁分散他的攻势自己才有可能取胜。 孝清在一旁也看出那人的用意,大喝一声朝着剩下的黑衣人攻去。身法如影,躲过数道刀光,惊鸿出鞘从那黑衣人的右臂刺了个对穿,紧接着又一斩将那黑衣人半条臂膀斩断。那黑衣人哀嚎一声抱着断臂惊恐的就要逃跑,没了拿刀的胳膊,他知道自己再不跑只有死路一条。 一旁陈峰被那为首的黑衣人纠结三四个下属逼的吃紧,孝清看他身上居然多了几处刀伤,心中大怒。再顾不上别的,剑法中带了些狠厉,竟把一人的胳膊从肩膀处削了下去,那人哀嚎着用左手死死捂着断臂,痛的晕倒在地上,肩头鲜血狂涌溅到孝清脸上,乍看上去甚是恐怖。 接连打了两个时辰,十几名黑衣人现在只剩下两个活口还在留在这儿。孝清倚剑半跪在地上,身疲力尽。陈峰身中几处刀伤,一身衣衫湿了大片,黑夜里分不清是血还是汗。那黑衣人中剩下的两人也都伤的不轻,尤其是那黑衣头领的左胸正不断往出冒血,噗通一声半跪在了地上,身体剧烈的颤抖着。 陈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提着剑吃力的做到那头领面前,扬剑指向他,冷声问道:“说,谁派你来的?说出来,我可以求我兄弟饶你一命。” “呵呵,小兄弟,今日我栽在你的手里是我技不如人,但是我背后的人是断然无法告知你的。”那人凄惨的笑了笑,突然拔出插在地上的刀刃,陈峰以为他又要攻来,赶忙要防,却见他横刀在自己脖子上一抹,眼中的光泽随着缓缓尽数褪去,倒在地上没了生息。 剩下的那一个黑衣人见自己的大哥横刀自刎,跪在地上地哭一声,作势也要自尽。陈峰挥剑将他手中的短刀挑飞出去,一把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恶狠狠的骂道:“你们的命就那么贱吗?一个个的动不动就要寻死?” “你别想从我嘴里问出什么,哼!”那黑衣人咬着牙硬气的瞪着陈峰。 陈峰见他这么忠心,心里不由乐了,笑道:“你的一片忠心要是能用在战场边关杀敌,我倒是会敬你是条真汉子。可是你空有一腔热血却给那奸佞之人做狗,就是死了都不会有人正眼看你一眼,只会遗臭万年。” 那黑衣人听陈峰居然这么骂他,本来还硬气的模样瞬间垮了下来,他怎能不明白这番话。心里挣扎着,自己到死都没有做过一件有意义的实情,甚至到死都是在为恶人追杀良臣。陈峰把他丢在地上,看他一脸失魂落魄的模样,知道他的一番话起了些作用。 那黑衣人低着头呆了很久,抬起头眼中带着些疯狂之色,几乎是在吼着说道:“可是我一家老小都在他手里捏着,我能怎么办?你告我,我除了死能救的了他们,我还能怎么办?” “哼,糊涂!你觉得你死了,他们就能活命吗?他们连你这个家庭的支撑都没了,你那主子会让他们留在府上吃白饭吗?恐怕只会被感到大街上终生行乞,饿死街头,结果比死了有何分别。”陈峰见他还不清醒,怒声骂道。 黑衣人被骂的语气一滞,整个人顿时泄了气一屁股坐到地上。 良久,他终于想明白了什么,抬头看向陈峰:“告诉你也可以,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陈峰见他松了口,心头一喜,却是表面上眉头微微皱了皱面露不悦,问道:“什么条件?” “我想让你们带我一路同行,给两位大人鞍前马后,望大人应允。”黑衣男子跪伏在地上哀哀的乞求道。 孝清歇了片刻,恢复了些力气,走过来,看向那人,说道:“哦?那你说说为什么要这么做?” “回禀大人,小人自知没完成使命这番回去那人也必然不会轻易放过小的,而且小人也实在不愿替那奸臣做事。现在只希望能跟在大人身边某个活路,若那奸臣真的被大人扳倒了,我到时候便也可以回乡与妻儿老母回家团聚。所以还望大人能够恩准小人跟随大人。”只见那男子一脸诚恳质疑,再求道。 陈峰看向孝清,孝清点了点头,说:“也好,那我便准你与我二人一路随行,等过了这个山头到了前方地接给你选一匹马来代步。” “多谢大人恩情。”那人赶忙跪伏在地上连连叩谢。 趁着天还没亮,三人把这七八具尸体掩埋了,剩下那些早早被孝清斩断手臂的杀手弃刀四散逃走。对剩下的这黑衣人他们都并不知情,而且他们想来也不敢再回去自家主人身边。 这黑衣人摘了面罩,换掉夜行衣,站一看却也是一名二十多岁长相还颇有些俊俏的男子。他穿了一身土黄色的麻布衣衫,瞅见两人正上下打量着自己,这人眼中闪过些不自在,干笑一声:“两位大人,小人殷飞穿这身可是有什么不妥?” 孝清笑着指了指他,说:“脱了那身皮后,现在看上去倒像个正经侠士。” “两位大人见笑了。”殷飞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回了一句。 昨晚孝清和陈峰已经从他嘴里得知是岐州刺史指派他们这一众人前来刺杀,可是这岐州刺史这二人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孝清也没有听说过家父与他有什么恩怨仇恨。心想着只怕这上头还有人在暗中操纵着这一切。 经历了一夜的厮杀缠斗,三人早已身体没了力气,孝清也一整夜没有合眼。 穿过前面这条山涧前面就到了秦州地界,之前在岐州境内已经耗费了四五天的脚程,孝清不由得心里犯了急,催促两人快些走。等到了前面的村落里好找户人家歇歇脚,不然这一路走下去一旦再遇到歹徒肯定要吃亏的。 也是天助,三人牵了马,过了木桥,看前方正有两名采药的女子。天色刚蒙蒙亮,这林中还绕这些薄薄的雾气,那女子的婀娜身姿在雾中若隐若现,竟有几番仙女的韵味。一夜未睡,孝清敲了敲泛疼的后脑勺,朝那两名女子的方向走近,唤道:“两位姑娘,小生叨扰了。” 那绿裳女子闻声拉着姐妹回过头看向问路人,美目轻眨睫毛上弯,见眼前问路的竟是一名俊俏的书生,与姐姐相视一眼旋即又掩嘴轻笑道:“公子叫我二人可是有什么事情?” 孝清不知二人因何发笑,但有求于人只好赔笑,问道:“这前方可有村落县城?我等赶路有些疲倦,想求一住处歇息歇息。” 红裳女子拉着她的姐妹走近细打量着他,看他身后不远处确实有还有两名男子在主道上等着,便问道:“你们可是赴京赶考后返乡的书生?” “额,我们并不是,只是出门办些事恰好路过贵地。” 那绿裳女子见他彬彬有礼,秀气端庄不是个凡人,眼中闪过些喜欢,忙道:“前方到不曾有县城繁市,如说人家倒是有几十户,几位若是不嫌弃可以到我家来歇歇脚。” “三妹……”红裳女子急忙要劝阻,绿裳女子则是轻按了她的素手,冲她微微笑了笑。红裳女子见她这般,没再劝她,只好悠悠叹了口气。 孝清见对方居然邀他三人去她家中歇脚,一时也不知该推脱还是接受。为难之际,那两女子却兀自取了竹篮朝他走了过了,笑道:“公子随我们来吧。” 孝清见对方都这般说了,也不好再推脱什么,只好谢了声:“劳烦二位姑娘啦。” 陈峰看到他带了两名貌美如花的女子回来,愣了愣神。孝清同陈峰和殷飞说明了情况,便牵了马跟在两女子后头出了山涧,朝山下村子里行去。 走出林子,便看到不远处坐落着几十户人家,往来的村民见了这两位姑娘都互相一一打过了招呼。孝清等人跟着这两位女子绕过了几条小巷,走到了一户大宅院前,看这青砖院落,想来这两位女子所在人家也在村中算是大户了。 绿裳女子叫沈碧云,家中排行老三;红裳女子叫沈红娘是家中长女。二女一路与孝清等人打开了话匣子闲聊,现在算是熟络些。 碧云推开自家院门,跳进门便四处唤道:“爹爹,爹爹,家里来客人啦。”不一会儿,从正堂走出一位眉目慈善身材瘦高的老先生,看着碧云一脸的欣喜,他乐呵的笑道:“丫头,客人在哪儿啊?”碧云指了指门外,娇笑着:“爹爹,他们赶了一夜的路,想寻个住处歇歇脚。” “哦,那就先请他们进来吧。” 碧云见爹爹放话,赶忙冲门外喊道:“姐姐,带李公子他们进来吧。”那老先生佯装不悦训了了一句:“低声些,全没个女子应有的贤惠样。” 红娘带着孝清三人进了院门,老先生看了他们三人,脸上转而挂上了浓浓的笑意,心里对着三人的相貌神色很是满意。 孝清见那老先生的穿着气质,心知这便是这院子的家主了。赶忙上前抱拳施了一礼:“老先生,小生三人冒昧打搅了。” “不打搅不打搅。”老先生笑着说,看几人穿着打扮又问:“三位是哪方人士啊?” 孝清怕再惹出祸端,急忙上前,语声随和的回到:“小生是和安县人士,要去泯州探一远亲方才路过贵地。” 那老先生看他眉宇清秀不像个歹人,便没有再多问,说道:“听小女说几位昨夜劳顿想寻个歇脚的地儿,咱们就先别光站着说话了,几位随我先到偏房歇息歇息,等精神好些了我们再聊聊。” “小生谢过老先生。”孝清见他不再多问,赶忙拱了拱手谢过,带着陈峰二人一同随老先生到偏房歇息去了。 碧云见三人进了偏房歇下,拉了拉父亲到一旁,一幅小女人的样子,羞涩着小声问道:“爹爹,你看那李公子人怎么样啊?”沈老先生怎能看不出自家女儿的心思,只是笑着拍了拍她的手,笑道:“这李公子相貌不凡,眉宇中隐隐透着一股正气,要是我有这福分能得这么一个女婿,自然是欢喜的很呐。” 这话叫碧云听了,小脸咻的一下红了个透,娇嗔的跺了跺小脚:“爹爹……。”见自己这一向调皮的三女儿也有这娇羞的模样,忙笑着吩咐道:“还不快去同你大姐一块儿到厨房准备几个拿手好菜,待他们醒来好让人家李公子品品你的手艺。” 碧云听了,赶忙应了声:“哎,我这就去准备。”心里早已是欢喜极了,一张粉嫩的小脸像那春风中吹开的桃花,娇艳无比。 等到孝清三人歇息好,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午时,孝清见那二人还有些倦意,便压低了声音推开门一人走到院中。老先生正坐在堂前太师椅上慢摇着折扇,惬意的吹着风儿,孝清上前行了一礼。 沈老先生看他精神头恢复的不错,笑着邀他一块儿到里屋坐坐。孝清承了情不好推辞,随他一同进了屋,入了坐。沈先生坐在上首,孝清入了客位,不一会儿碧云与红莲端了菜托莲步踱了进来,一共放下八道菜,又端来一沽肉汤。 孝清看着满桌珍品鲜味,眼中露出惊异之色。 沈先生命红娘去请另外两名公子一同来用膳,碧云则是被他递了眼色,替老先生斟了一杯酒,又给孝清斟了酒,挨着孝清的右手边坐下,脸上溢着浓浓的娇羞之意。 第十四章 菩萨心 这女子到了十五花季之年,正如那春风中的桃花,格外的粉嫩娇艳。含苞待放之际,又有几朵花容不带有几分盼情郎折枝的娇羞?况且眼前的男子从气质内在、仪表风范都不失为女子意中最佳人选。 沈老先生也是高才之人,虽说不曾中举做官,也不曾做个夫子教书育才,可是长这么些岁数,这识人之术总还是有的。他先后与孝清、陈峰、殷飞敬了酒,目光多在孝清面上停留了片刻,脸上的笑意浓,呷了一口酒,看向孝清,笑问:“李公子一表人才,如今可曾婚配?” 陈峰在一旁也细看了那沈碧云与沈老先生许久,见他这么快就扯出了话头,心里头满是欢快之意,接了话笑道:“我这李兄弟平日里只知道念书,现在连个相好的女人都不曾有,更别说什么婚嫁之事,那都是没影的事。” “唉,老先生,小生一无功名,二无家财,所以未曾有心思考虑过这些。”孝清瞥了陈峰一眼,赶忙讲道。 碧云见他杯中见底,欣喜之余忙再要为他续杯,孝清赶忙谢绝:“小生酒力不胜,况且待会儿还要急着赶路,实在吃不得几杯。多谢小姐美意。”歉意的回了一声。 那沈老先生朗声笑了笑:“看李公子的年纪,想必也到了该婚配的年纪,家中父母可有安排婚事?” 孝清推了酒,回道:“家母虽有催促,但却并无婚娶人家相说成媒,只因家境实在清苦……而且……,唉……还是不说为好,小生对婚嫁之事也但凭缘分。”话语中故意表现得自己家境清苦不尽人意,好叫那老先生收了心思。 他眼中的难处和苦楚被沈老先生都深深的看在了眼里,方才那股欣喜劲儿也收了去,干笑一声说道:“几位快吃菜,快吃菜,吃饱了好继续赶路,哈哈哈。” 沈碧云看父亲收住了说亲的话头,心中大急,轻轻的娇嗔的喊了声:“爹爹……。” “碧云可是哪儿不舒服?来来来,随爹爹到里屋,爹爹给你取点药管一管。”沈老先生怕闺女在饭局上把话都讲透了,赶忙截过话头,催促到。 拉着闺女进了里屋,沈先生宠溺的看着她,又焦急的小声劝道:“我先前看他相貌堂堂,穿着也不差,还以为是个贵人家的公子。可爹爹刚刚跟他的简单一番谈话,并不说他家里清苦艰难,但是这李公子眼里都在躲闪这说亲的话头呀!” “哼,我怎么就没听出来李公子对我无心意?就你听出来了?我看你就是嫌他家贫苦罢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碧云正是眼里犯桃花,怎能容许别人说心上人的不好,呛了她的爹爹一句。小脸上更是挂满了不悦,嘟着嘴憋着气。 沈先生见她这么执拗,也知道自己闺女的脾气,叹了口气直言道:“这事不要再提了,些许那李公子还能念你一份恩情,心里还能记着你一些,你若执意捅破这层纸,只怕两边都难堪。你爹爹我是过来人,不会拿你的未来婚嫁大事开玩笑的。”说罢也不再理会碧莲,径直出到了里屋。 陈峰看孝清脸上神色不大正常,心知他是境地尴尬之极,便没在这方面拿他开涮。 用过了午饭,孝清拜别了沈先生和两位小姐,招呼陈峰二人匆忙上了路。殷飞的马是在村中经沈先生介绍的马夫卖给他的,有了马,三人的脚程也加快了很多。等几人离去数里之后,转眼已经看不见了那村子的踪迹,陈峰望向后方,只道是几人走的远了。 殊不知再三人离开村子不久后,那些个村落数十户人家都飘做青烟隐了去。 自那山涧下的村庄走出来之后地界倒是越来越开阔了些,周边也能看到几亩农田中黄灿灿的谷物随风波动摇摆,一层一层的犹如浪花潮水涌动个不停。这地方的气候可要比京城暖一些,既是骑在马背上也叫他们出了一脸热汗。 孝清看这四周良田万顷,却不见有田农到地里头收割庄稼,甚至在宽敞的道路上都见不到什么人,叫他心中暗暗奇怪。 “先生,你看这庄稼多好,要是我哪天能有几亩这么好的土地,携妻儿老母一同过个安稳的生活多好。”殷飞忍不住羡慕道。 陈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只要把那奸佞除了,天下会有更多的良田等你种去。” 顺着官道一路朝前走去,看到一石拱门,通体成白色,门头上写着:五福庄,三个大字。从门口看去,街道上并不见什么人影,伴随一阵微风吹过扬起地上的尘土,卷着一只残破的纸灯笼在地上来回滚动着,直将它吹到墙角不得动弹。 “吱吱吱……吱吱……。”空荡的街道上又见得一群老鼠从墙边窜过,钻进旁边的竹笼里。 孝清牵了马走在街道上,眉宇间的惑色更重,轻咦一声:“怎么地里不见农忙,这街道上也无有人影?”说罢又看了看日头,还在天空中挂着未到西山之巅。 陈峰与殷飞一同跟上来,同样满脸不解,陈峰吩咐道:“殷飞,你到前头打探打探几乎人家,看看里头有没有人。今晚我们可能得在这村子里借宿一宿才行。” 殷飞恭敬的应了声,便独自去那村中探访,从村东头到村西头,再到村北村南,这街道上居然不见一个人影。看天色太阳将沉,他找了一家院子还算大的人家,隔着木门敲了敲,不见有来应,又敲了几声,等了片刻,重于从里面传来一声脆脆的童音:“谁呀?是谁在敲门?” 见终于有人应了声,殷飞赶忙回道“我是过路的,只因天色将晚,特来相亲这儿寻求个方便想寄宿一晚。” “娘亲,外头来了个借宿的人。”那小孩儿跑进里屋,传了话。 屋内床榻上正躺着一名面色苍白形容枯瘦的女子,病怏怏的看着跑到窗前的小童,赶紧用染了血色的布帕掩住口鼻。额头上渗满了汗水,虚弱着说道:“天儿,去叫他快走吧,咱家不能留行人寄宿。”说罢,她仰面翻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就像随时都要被风吹熄的残烛。 又等了片刻,殷飞贴靠在房门外又听到那小童到了门口不远处,说道:“娘亲叫叔叔快走,我们家不可以留宿外人的。” 殷飞见状也不好再叨扰,只好换了户人家再扣门求助,可许多人家都是一样的结果。直到敲到一家破败些的院子的时候,方才有一位老婆婆探出了头开了门,浑浊的眼打量着殷飞,声音沙哑着问道:“小伙子,有事吗?” 殷飞赶忙作揖行礼,温和的笑道:“老婆婆,我是带我家公子前来问宿的,但求能够寄宿一晚,望您能行个方便。” “哦,这样啊。”老婆子恍然的点了点头,看了天色已经暗下来,说道:“天色是不早了,这晚上天气冷,可是我家只有一间柴房还空着,不知道令公子能不能将就的了。”老婆子面露为难,想了想说道。 殷飞见老婆婆肯收留,面色大喜,忙应声,连连作揖谢礼:“柴房就好,柴房就好,只要能遮风挡雨,不算将就,老婆婆且等我去唤我家公子。” “好,快去吧。” 天色晚已经渐渐黑了下来,殷飞领着孝清二人到了方才老婆婆家门口。那老婆婆还在门口等着,借着昏沉的光线,看来的这位公子像个好人,便把他让进了院子里,边走边咳嗽了几声,似是身体染有风寒。 孝清几人进了柴房,把秸秆铺平一些好供三人歇息,那老婆婆又到主屋端来一盏油灯。 孝清穿过昏黄的灯光,看老婆婆深陷的眼窝,干瘪的嘴唇,饶是见过诸多怪事的他也心头一颤,眼前这位给他们送灯的老婆婆干瘦的就像是披了一张皱巴巴的人皮的骷髅,佝偻的身形看着叫人揪心。忙问道:“婆婆,您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那老婆婆听了这话,艰难的抬起了头,看向他,讲道:“你们一路进了村子也都看到了。” 陈峰挠了挠头,看向她问道:“我略数你们村子家户少说有百十来户,可是天还没黑街上竟然一个人都没有,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还有那满天地好收成的庄稼也无人收割。” “唉,小伙子你不知道,那几十亩的谷子早该收割了。只是村上的人家却都没这个力气呀。”老奶奶语气悲伤中充满了惋惜和无奈。 陈峰又问:“这么大的村子,家家总有个男丁吧,怎么说没有劳力呢?” 老婆婆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抹了一把老泪:“上个月,朝中派将士平定番乱,在周边大肆征兵,凡是年轻些的,各家都被抓去一个去做兵士到前线打仗,这一波下来村上的年轻人剩下的本就不多了。可是就在上半个月,村子里不知传了什么疫病,好些年轻人都染上病病倒了,到现在村子里到处都在被瘟疫笼罩着,人人胆战心惊,哪里还敢随便出门。” “什么?这个村子里闹瘟疫?”陈峰猛地站起身,一脸惊恐,说罢。满头大汗赶忙看向孝清,等他定夺。 孝清虽然没有过度惊讶,不过此时也是脸色发白,不过很快平复了心情,示意陈峰先坐下。看向老婆婆,说道:“怪不得这村子里一片死寂,这窗门紧闭,相比也是怕再相互传染扩大传染面积吧。” 老婆婆点了点头,叫他们早些歇息。留下灯盏,回了主屋。 孝清叫陈峰别想太多,三人靠着草秸秆迷迷糊糊的就这么到了半夜。 天上雪白的月光透过几根木棒支撑的窗子照在屋内,孝清缓缓睁开眼,朝窗外望去。夜很静,静的让人觉得可怕,静到能听见树叶从树梢跌落的声音,就像这个村子里的人气,在缓缓消散,转而蒙上了一层种种的森森寒气。 若是这个村子再不得到救济,只怕这些人都要病死在这儿了。一整个村子的人就这样平白的死去,这么偌大的村子也教它变作一片幽冥之地。孝清想到这儿,心中莫名的涌上一股凄凉,暗暗祈祷着上天,若是苍天真的有眼,就开恩放这村子里的黎民一条生路吧。 一夜之间,种种愁绪绕在孝清头上盘旋不歇,待到鸡鸣的时候,孝清便轻轻坐起身,悄悄推开了门扉。他心中心意已定,今日要在村中立个诊台,帮这些村民寻一条破瘴之法。 那老婆婆年迈,起的早。孝清出了柴房见她正颤颤巍巍的扫着地上的落叶,赶紧上前接过她手中的扫帚:“您歇着,我来帮您扫。” 老婆婆赞许的看了看他,松开扫帚柄。 “婆婆,村上的瘟疫可有郎中来看过?”孝清扫着落叶,寻思着问道。 “我们这村子地处偏远,不曾有什么良医。而且这瘟疫又哪是一般的医者能治得好的,除了那位传说中的医仙,可是她来无影去无踪。”老婆婆无奈的摇了摇头,像是对这一切早已经看透一般。 孝清把扫来的叶子围成一堆铲掉,走到老婆婆跟前,谦和着说道:“我倒是常看些医术估计,也略懂行针之法,算起来也算是懂些医术,能否帮村子里的患者诊治诊治,看看能不能寻一个对策来?” 老婆婆听罢,惊讶的看向他,面露惑色问道:“你当真会行医?这瘟疫可不是普通的病症,要是你也被感染了,那可就真的无力回天了。” 孝清拱了拱手,坚持到:“我会做好防护,不论怎样,我都想要试一试,有希望总比眼看着大家坐在家里等死要强的多。” 老婆婆这次没有再劝他,悠悠的说了声:“好,公子既然有这般好心肠,那我便帮你在村里支一方诊台,寻几个相亲来你先帮几个诊断诊断。” 老婆婆办事很利索,在一棵杨树下指了一处地方,到张秀才家给他找来笔墨纸砚,又在小药铺寻了几枚银针。 孝清端坐在简易的诊桌后,正帮一命中年男子号着脉象。撸起他的袖口,却看到黄色的皮肤下居然有片片红斑,眼窝发黑深陷,形容枯槁,正是力气好的年纪却一副风残之像。这人的脉象缓而衰,舌苔黄厚黏稠,是不是伴随着头痛难忍,四肢酸痛无力,走路都是颤颤巍巍,比老婆婆还不如。 诊完那名壮汉,孝清把刚才诊断的结果一一记录下来,又叫来下一名患者。这是一名由小男孩儿搀扶着的肤白女子,孝清看她的样子病症比那中年汉子还要重上许多,忙教她坐下。这女子阴虚肝火旺,同样伴有呕吐头晕四肢酸乏之症,脉象不稳又细弱。 几番诊断下来,几位患者的症状足足写了十几页。 陈峰与殷飞醒来后在婆婆家四处寻他不见,陈峰心里暗叫不好,赶忙叫了殷飞一同到村子里去寻人。找了许久,终于在村里的德仁药铺寻到了他,他此时正拿着那些厚厚的诊断书细细研究着,一边翻看一边抬笔记着用到的药材。 “我就猜到你要这么做,你真是一点都不叫人省心。”陈峰看他专注着写药方,肚子里憋得一股气想发又发不出来。从小到大,自己再了解他不过,就爱逞能做些报不平的事情。之前是府衙,现在是瘟疫,可他到底不是神仙。怎么能把这亘古都难治愈的瘟疫给治好呢? 孝清看到他满脸不快,也知道他在恼什么,歉意的冲他笑了笑,招呼道:“快来帮我看看这里的药材全不全,我记下的这些药材都能找齐吗?” “药药药,就知道找药,我就看看你要是病倒了,你怎么办?”陈峰嘴上这么说,可还是招呼殷飞一块儿在药铺里整理寻着药材。 就在这村子山间不远处的一处山洞内一道白色人影闪了出来,眼中挂满了浓浓惊异之色,朝着山下不远处看了看,急忙一挥衣袖,摇身一变化作一普通女孩儿,欢快的跳下山坡。 “咳咳咳,噗……呕……呕…”孝清写着药方,忽然掩住口鼻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随即俯身干呕出几滩黄色的液体。陈峰闻声赶忙放下手中的药材匆忙跑了过来,紧张的问道:“孝清,你要不要紧?” 孝清只觉得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头晕目眩、混身略显乏力,见陈峰靠过来,赶忙偏过身,强笑着摆摆手:“不要紧,就是刚刚不小心呛到了。”接着继续手中的笔墨书写了几笔,又仔细检查了一遍:丹皮1钱,生石膏3钱,桅炭1钱,甘草3钱……黄芩,赤芍。见药方无误,将它交于殷飞按照这个方子把药爪一副过来。孝清自己背过身子用手拖着额头,使劲让自己清醒着。 噗通……,陈峰正与殷飞一同刚把药挑拣好,却看到孝清直直的栽倒在了地上。陈峰赶紧把药方放下,冲到孝清身前,手摇了摇他的肩膀慌乱的叫道:“孝清,李孝清,你快醒醒,你别吓我。”可是无论他怎么叫都不见孝清转醒,急的他满头大汗,忽然想起刚才的药方,赶紧叫殷飞去把刚才捡好的一副药拿去煎了。 陈峰把孝清抬放到桌子上躺平,给他胸口顺了顺气,好教他呼吸的顺畅些。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叫乱声,紧接着便听到许许多多的人叫喊着:“医仙下山啦,医仙下山啦,我们有救啦,我们有救啦,乡亲们快来啊!” “医仙?”陈峰心头一动,赶忙走到药铺门口,正看到一堆村民涌上街头,而他们中间一名女子缓缓从人群中朝着自己这边缓缓走来。那女子穿一身白色的一群,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透露着些熟悉,两鬓环用白绒扎起在脑后,两对步摇随着她的步子缓缓摇动着银色小铃铛,给人感觉她浑身透露着一种超凡脱俗的仙气。 那女子走过的地方,众人纷纷给她让开道路,到了药房门口,看了眼陈峰,掩嘴偷笑了一下,叫他掩上房门不准别的人进来。陈峰只得满心疑惑的把村民关到门外,村民在外头也不敢造次,看来他们对这医仙女子是非常恭敬的。 那女子走到躺在桌上的孝清,眼中露出的喜色瞬间凝固,转脸冲陈峰娇呵道:“陈峰,你怎么能眼看着他做这么蠢的事情呢?他现在肉体凡胎又和那么多病患接触,只怕他体内的疫病急性暴发,若是我再晚来一步,你就等着给他收尸吧!” 陈峰见她居然张口就喊出了自己的名字,惊异的问道:“你是谁?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那女子不理他,转眼的时候瞥见桌上放着的药方,大致看了一眼,眼里浮现出些许惊叹:“这药方是他写的?有配好的药吗?” 这时殷飞已经煎好了药端进来,看到屋中多了一名女子,愣了愣。 女子不管他,一把夺过药碗,精致的鼻头嗅了嗅。叫陈峰快把孝清扶起身,她则是细致的舀起一勺汤药,吹凉些喂入了孝清口中,过程中一些汤汁从他嘴角溢出来,她从手边拿过香帕小心翼翼的为他擦拭掉。 喂完了药汁,陈峰放他躺下。那女子起笔在刚才的药方中加入了几位苦药,交给陈峰命他二人速去按着方子再抓一副药来。方才那副药只是暂时稳住了孝清的病情,却并没有彻底治愈。 陈峰与殷飞很快便抓好了药,递到女子面前,那女子大致看了一眼点点头,吩咐他们快些把这些草药研成粉末捏成药丸。 废了许久功夫,两人终于把丹丸做了出来。女子又命殷飞去打一壶酒来,和着酒水把药丸一同给孝清冲服了下去,这是那女子才算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外面的一种村民已经等的久了,女子打开门看了看众位相亲,含着清亮的嗓音说道:“药方已经有了,只是因此受病的李公子现在身体正虚弱需要静养。大家明日此时在外头依次排好队等候,我会命人将药分发给你们。” “谢谢医仙大人,谢谢医仙大人救命之恩,您真是活菩萨呀!”老汉为首的一众人赶紧跪拜下来,赶紧的又谢又是夸赞。众人也一阵附和:“是啊,是啊,您真是菩萨心肠啊,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女子抬了抬手,笑道:“我可不敢担此贤名,这次多亏了里面的李公子写出了这药方的主方,我只是多加了些苦药。你们应该谢的是里面那位李公子。” 老汉闻言大惊,心惊那书生打扮的年轻人真有如此高的医术,更钦佩那李公子舍身救黎民的大义,于是赶忙再谢:“感谢李公子的救命之恩呐,感谢您的救命大恩……。” 一番拜谢之后,那女子挥了挥衣袖叫他们先回去,孝清服下药不久,现在需要静养。女子坐在孝清身旁,纤细的手指轻轻触碰他的脸颊,眼中秋波微微泛动,这么多年未见,他还是这般不叫人省心。 陈峰找来一些村民一块儿来帮忙捣药,五六个人从第一天的未时折腾到第二天的卯时才完工,他们也顾不得找床榻,累的趴在草药包上便呼呼睡去。 孝清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辰时,下意识的要去捏一捏泛疼的太阳穴,迷糊着坐起身,却不想迷糊中脑门儿撞倒了别人的脑袋,只听一声娇哼,随即一阵惊喜的女子话音传来:“孝清,你醒啦?”那人赶紧扶他坐起身。孝清拍了拍发胀的脑袋,眼前的视线渐渐清晰了过来,看清眼前的女子,孝清呆若木鸡,怔怔的看了她好一会儿,才缓缓念叨:“雪儿?你是雪儿?公孙雪儿!” “除了我还能有谁这么关心你这个木头脑袋。”看他这模样,雪儿用食指笑着戳了戳他的额头,柔声娇笑道。 孝清彻底清醒后,身体僵硬的从桌子上下了地,雪儿搀着他在地上走了几步,他看着她,眼中满是柔和的问道:“你当年辞别时说到远处投奔表亲,却怎么跑这秦州边野之地来了?如今我们都长大了各自有了自主之力。在这荒凉之地求生,还不如与我一同回京去,在你那府宅中有几位朋友先接济着,而且京城中找个好人家也容易,到时候嫁出去就不用再担心生计!” “怎么?你想让我回去?” 孝清想了想,看着她点了点头:“回去吧,在京城总的要比这山野之地好。” 雪儿看向他,若有深意的笑了笑,居然爽快的应了:“好,那我跟你回去。”陪他走了几步似是想到什么,看向他又问:“你怎么会来这里?” 孝清苦笑着把事情的经过同她讲了一遍,直到讲到流云涧外的那两名女子时,雪儿脸色大变:“那两女子可都是姓沈?” “正是姓沈的人家,家中还有一沈老先生是那二人的老父亲。”孝清看她神色如此紧张,便把前后事情与她细细说了一遍。 雪儿直勾勾的看着孝清,一脸惊魂未定的讲道:“真不知是那沈碧莲犯了春心不忍心,还是你当真是命大!要是万一有下次遇到了你可万万要当心呐。” “那究竟是个什么地方?”孝清看她这般,急忙想要再问清楚。 就在这时陈峰等人相继睡醒了,殷飞打了大大的哈欠,看自家公子醒了,赶紧拍了拍陈峰,跑了过来。关切问道:“公子,你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孝清冲他摆摆手,说:“我好多了,你们也赶紧去准备准备,把药分发给乡亲们。”殷飞应了声,带了几名村名一同在药铺门头摆了张桌子,把要分发的药丸和记录名册都收拾妥当。 陈峰愣愣的看了看孝清,又看了看雪儿,指着雪儿问孝清:“她到底是谁啊?我怎么感觉眼熟,可是认识的人又没一个能对的上号的?” “噗嗤……,你这个榆木脑袋。”雪儿看着他那模样不由笑骂一声。 孝清知道别人都不清楚雪儿是女儿身之事,便把她如何女扮男装入私塾化名公孙雨洛的事情同他讲了一遍。 “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原来是你呀!” 第十五章 风雨长路不可知 没想到一向古灵精怪的雨洛兄居然是这么一个水灵漂亮的大姑娘!陈峰绕着她上上下下打量了许多遍,连连惊叹:“你这女儿装可比当初那身男装要顺眼多啦,啧啧啧,看来我兄弟这艳福不浅嘛!”说着不忘眼睛调笑着撇了一眼孝清,又道:“怪不得人家碧莲姑娘几番主动你都不领情。” “莫要再胡言乱语,一天到晚没个正形。”孝清整理了桌上残留的药材,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殷飞已经和那几位村民把药丸分发了完收了工,孝清看众人都相继离去,心里一颗石头也放了下来。看向雪儿,问道:“你若要回京,家里那位老人家你也接过去京城吧!毕竟老人家年纪大了,你总不能把她一人撇下。” 公孙雪儿心里暗暗发笑,但她却猜不到如果事情都说清楚在明面上会是个什么样子,柔和偷偷看了他一眼,娇嗔一声便笑着说:“好好好,我带奶奶一块儿回京,不过回去后你可得对我们祖孙二人负责任哦!” 殷飞被陈峰拉着先去老婆婆家里牵马,留二人在此叙旧闲聊。 孝清再见到雪儿,心里自然是高兴的,但是高兴归高兴,身负的重任却不能叫他有丝毫的放松,他在前雪儿紧跟其后出了药铺,转身去看她,却偏见她赶忙躲闪了一下眼神,孝清没看清,继续说道:“我此次边番之地,凶险非常,你不能与我同行,我不会允许的。” 雪儿看他语气这么坚定,眼中不由有些失落,试探的又问:“真的不可以吗?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况且你知道我是……。” 孝清抬手轻掩她的红唇,眼中流过一丝悲伤,语气放缓了些,劝到:“别说了,我不想你出事,这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别说是你,就连当年的泾河龙王都被魏大人梦中斩首,这天下能人异士数不尽,我不能让你去冒这个险。” “可是……” “够了,这是我李家的劫难,若真是命中有此一劫,即便你卷进来也只是平添了一条无辜的性命。你且带了奶奶回京去,待我办完这个案子,回了京再叙旧。”说完不等雪儿再说话,孝清大步走了出去, 雪儿痴痴的在后头追了几步,她心知他的固执,此番不让她去。若是自己倔强去了反而会惹得他厌烦。只能落下藕臂倚着树干,轻轻的唤了声:“你一定要保重,我会在京城羁灵山等你回来。” 陈峰与殷飞牵了马在村口处等着孝清,秋意越来越浓,天气也越来越冷,村民们也帮几人准备了些厚衣服用来抵御寒气。这村内凑得银两陈峰推掉了,这几件衣衫便算是为几人帮他们度过此难做的一点酬谢。 一路上遇到诸多坎坷,陈峰也比起从前话少了许多,看向孝清眼中也多了几分钦佩。虽然二人本就是发小从小玩到大,但是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却让他对这个从小的玩伴多了些认识。尤其那种仁爱众生的心肠,他不禁回想起孝清曾说那灵禅寺的了空大师说他有佛性、灵根深,看来那老和尚说的半分都不假。 这次路上,几人没有再有半分耽搁,日夜兼程朝着那边番之地行去。 朝中刘宰相府内,刘继看过手中的信件,狠狠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喝一声:“废物,饭桶,全都是一帮饭桶。一群杀手连两个年轻的后生娃娃都搞定不了,他岐州刺史这官是吃屎的吗?” 一旁,那夜为他送信的黑衣人恭敬的站定,连连低三下四的附和着:“那岐州刺史派去的一帮人马全被杀的一干二净,据说连一个回去复命的都没见着。那刺史当真是没用的很呐。” “岷州的那老东西从来都不买朝中任何人的帐,秦州又是贺太尉的门生在任职,这两处地方都没法下手。看来最后还得跟那些人交易!”伸手捡起桌上的书信,取下灯罩点燃化成灰烬,目光死死的盯着墙角的暗处,眼角微微合了合,悠悠的说道。 一旁站着的那人见他终于要给噶尔氏族通信,眼中燃起一丝兴奋悄然闪过。试探着谄媚道:“大人,你是不是要?” “嗯?”刘继侧目冷冷的瞪了他一眼,吓得那人赶紧住了嘴,回过头坐回桌边,叫他取来白蜡与笔墨。思量许久,内心挣扎着,一咬牙腾笔写了下去,墨干后用一层白蜡封了内容,再涂秘药附在纸上,白色信纸上的内容便隐了痕迹,贴好装进一个红边信封内,交给那人,低声催促道:“这次不要再办砸咯,如果能把中书侍郎的三公子一并除了是再好不过的,这样我身上也能少根刺。”眼中的阴狠之色越发浓烈。 那黑衣人接过信封,小心翼翼的揣进怀里,眼中露出难以掩饰的兴奋,恭敬的赶忙回复:“小的一定把这事为大人办成了,还望大人能记得之前给我们的承诺。”嘴角难以掩饰的笑意咧了咧嘴。 “聪明的人和话少的人往往能活的更久一些。”刘继笑呵呵的看着他,眼里的阴厉之色却不由的让他打了个寒颤,刘继又悠悠的说了一句:“我们的利益是相互的,帮你们就是帮我,懂吗?而且,这时间也不早了,我可并不想等太久。” 等刘继最后一句话说完,那人赶忙领了命消失在夜色中。 见那人走后,刘继收了收脸上的不悦,讥笑的念着:“贺玉啊贺玉,你比我糊涂,哈哈哈哈……!” 公孙雪儿到五福村十里外的梅香山中取了些东西,便绕到山中另一洞府去拜见一位老妇人,这洞府要比雪儿的小得多,洞内没什么装饰,除了一张石桌,四张石凳之外就剩一张石床靠在墙边。那老妇人此时正盘坐在蒲团之上,只见她双目微闭,两手掐诀放在膝盖上,屏气凝神间看上去活像个隐士高人。 “奶奶?奶奶?”雪儿拖着香腮趴坐在石桌前,等着两只大眼睛笑嘻嘻的叫了两声,那老妇人一时却也没理她。等了片刻,才看那老妇人缓缓睁开了眼,看向自己的宝贝孙女,眼里满是慈爱笑呵呵的问:“不在洞中勤加修炼,今儿怎么得空来奶奶这儿玩儿来啦?” 雪儿跳到她身旁抱着她的胳膊用头发蹭了蹭,笑着说:“天天修炼烦死了,我想出外头走走。” 那老妇人笑骂道:“你这死丫头,就知道玩儿,这么大的人了,还当自己是孩子时候。”轻轻抚过她额头的秀发,轻声劝说:“你爹娘在你幼年时候因犯了戒归被张天师捉去受苦,你还想走他们的老路不成?现在天底下我们一族也就你的灵力最强,血脉之力也最纯厚,若是你能达到先祖当年的法力,便能重返天界,到时候想去哪里玩不成?” “奶奶,要不我们回羁灵山修行吧,在那里还有了空大师的指点。”雪儿翻过身,盯着奶奶的眼睛,笑嘻嘻的说。 老妇人话头一顿,安静了许久,说道:“想一想,你我离开那地方已经三年多了,了空大师当年观天象,叫我带你到外游历一番。现在三年时间已过,你今日也帮那些村民解了疫情,倒也是时候回去啦。” 雪儿反倒小脸微微一愣,疑惑的看向奶奶问道:“当年我们为什么要出来呀?您到现在都不肯告诉我。” 老妇人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也不说原由,只是叫她去收拾了行李,赶明天一早就回京城去。 从秦州地界穿过,一路上除了飞禽走兽,倒是没有遇到什么旁的歹人,一行三人很快便进入了岷州地界。这岷州与秦州、岐州不同,方圆数十里都是黄土、黄沙覆盖,一路上走过去,山脉不少,可是植被却不繁茂,到处都是碎石黄沙。 这岷州的黄沙山,山山相连,到了晚上风尘又大,想要找些村落,只能深入到这黄山大漠的深处腹地才能寻到。岷州城在这片地界往东方向,此时三人早已过了那主城所在的位置,一路向西深入。 陈峰用衣服遮住口鼻,到了下午时分,这里的风大,吹起的黄土能进了鼻孔还能迷了眼睛,水壶里的水已经快用完了。 “你看这方圆十里内荒凉一片,今晚我们可到哪里住宿呀,而且我们的水和干粮都不多了,都得补充些才好赶路。”陈峰望了望远方一望无际的沙土荒地,抱怨着嘟囔了一句。 孝清看着方土地这般贫瘠不堪,心里也是万分焦急,只是几人已经走到了这里,即便是再着急,也不能折返回去呀。强忍住饥渴之意,笑了笑说:“现在我们已经离兵营不远了,再加把劲儿,等到了军营便一切都好。” 陈峰摇了摇头,跟上孝清,招呼殷飞也快些跟上来。走了些时辰,终于在远处看到了一队人马,看那些人的模样像是一支从西边赶过来的商队,只见他们形色匆忙,不时催着后头的商人加紧速度。 陈峰驾马上前到一名牵着骆驼的壮汉旁边止住马,喊道:“老哥,你们可知道这附近哪里有歇脚的客栈吗?” 那人用粗布包着头,掩着口鼻,看向他,喊道:“再往前十里处有客栈,要是借宿,你们可以到那儿去。” 陈峰看那人说话的时候不忘死命的催着骆驼朝东赶路,想要再问些话,那人已经赶着骆驼走远了,只好无奈的笑了笑,心里只道是前方有客栈歇脚就好。 孝清二人御马跟了上来,看陈峰面露喜色,想是问到了有用的消息。 殷飞听了陈峰说的那客栈,眉头微微皱了皱,想了会儿说道:“公子,我以前走江湖的时候也听说过这荒野之地偶尔会有一两座客栈供来往的商人歇脚,但是其中不乏土匪强盗啊。若是要去那客栈,咱们还是小心些的好。” 陈峰看了看天色,只怕今日也没有别的选择共几人来选啦。孝清也在以前听二哥孝义谈起过,这荒野之中的客栈最为可怕,如果进错了,那就是凶险万分。 “嗯,陈峰、殷飞,眼下我们也只能小心些了。此地晚上一旦有沙尘暴袭击,人在屋外保不准落得个被活埋或者冻死的下场。”孝清想了想劝说了几句,几人便策马朝那商人所指的客栈赶去。 人人都知道,越是靠近边关的地方越是荒乱,各路杀手逃犯都喜欢在这些边缘之地盘踞生根,一来是为了躲避朝廷的追捕,二来是在这里能够险中求财得宝,不得不说这些地方真的是这些人眼中的发财保命的好去处。 走了不到十里不到,终于在一片坍圮的土城墙中寻到那客栈的影子,一根碗口粗细的杆子上挑着一面旗幡,正迎风而展,上头写着“天凤客栈四个大字。” “天凤客栈,能叫这名头,难不成这客栈的老板是个女的?”陈峰握鞭指向那旗幡笑道。 殷飞看到那几个大字,脸色却骤然变得难看之极。看向孝清,忙道:“公子,这客栈不简单,我听道上的朋友说起过这个名字,咱们万不能大意。” 陈峰见他居然知道这地方,一脸好奇看向他问道:“这客栈可是有什么特别之处?” 殷飞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只是当年朋友提到它的时候脸色颇为惧怕,之后无论我怎么问他他都闭口不言。” “今晚我们挤在一间客房,方便相互照看,别的都将就将就,一切等过了今晚再说。”孝清自然能感觉到殷飞语气中的那股惧怕,可现在硬着头皮也得上。 这客栈看着并不大,可是到这里借宿的客人倒是不少,有往来的商队,也有佩刀戴斗笠的江湖武士,只是不论他们是什么,进了这客栈之后都老老实实的坐下喝茶的喝茶,聊天的聊天,没有一个人敢在这里打架闹事。 看着些人有的凶神恶煞,有的一脸冰冷,可即便如此也互不冲突,坐在那儿老老实实的,没有一个人会主动去挑衅谁。孝清怕生出祸事,进客栈之前便叫两人同他一起用粗布蒙了面貌,三人在马棚拴好马取了马牌,进了客栈前院。好在房间还留有一间,孝清把它定下,上了二楼。 在准备打开客房的时候,突然楼下传来一阵男子粗犷的叫嚣声:“妈的,刚才那小白脸儿要房间他就有,到了我就客满啦?”楼下柜台前站着一名秃顶光头大汉,一脚旁边的凳子上,拉过小二的衣领,把手里的大刀恶狠狠的插进桌面内,恶狠狠的瞪着小二。 小二在他手里犹如一只小鸡一般,哆哆嗦嗦的赶忙回道:“爷,我真没有骗您,刚才最后一间房被那三位客人订走了,店里有店里的规矩,我也没有办法。” “哦?既然没有空房了。”说着他把小二扔到一边,冷笑着眼睛扫向喝茶的众人,喝道:“虎大爷今天要在这儿住一晚,哪个识相的给爷让一间出来?” 尽管他刚才的叫嚣不符合这店里的规矩,可是众人也没有管这件事,更没有人搭理他接他的话。这不由让那虎威脸上挂不住,两腮厚厚的肉气的抖了抖,跨步上前一把掀翻了一名斗笠男子身前的茶桌。 那斗笠男子还是不理会他,右手端着茶自品了几口。虎威看着人居然压根不把他放在眼里,眼中泛起杀意叫骂一声:“从来都是别人让着虎爷,还从来没人敢这么看不起我。”说着手里包子大小的拳头就要超斗笠男子脸上砸来,陈峰从二楼向下看热闹,却发现那斗笠男子飞快的一脚踢在武威的小腿上又飞快的收了回来,全程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啊……”只见那虎威嘴里痛呼一声,庞大的身体轰然栽倒在了地上震得地面荡起一层灰尘,那虎威眼里满是不可思议,刚才的张狂尽数敛了去,满脸冒汗小心翼翼的从斗笠男身前想要爬开。 “喂!”斗笠男子轻声叫了那虎威一声,吓得他一阵哆嗦,喉咙上下动着咽了口唾沫,胆怯的看着他,那斗笠男子没在出手,又说了一句:“桌子放回来,再把我的碧螺春续上一壶。” 虎威见他没有想要对自己动手的意思,慌乱着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去把桌子搬回了原位,放在那人身前,又赶忙屁颠儿屁颠儿的跑到柜台前请了一壶茶水小心翼翼地放在那人茶桌上,谄笑着说:“这位爷您慢用,您慢用。”可是他心里憋屈不已,他自从在江湖上行走至今,这是第一次受这么窝囊的气,可是又偏偏没有那个胆子再去耍淫威,只能讪讪笑了笑看向小二,焦急着再问道:“小兄弟,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你看这外头的天都黑了,我能不能在这一楼茶室里待一晚啊?” 小二抬头瞥了眼外头昏沉沉的天,看向他,满脸无奈:“客官,真不是我不通人情,实在是掌柜的有吩咐,这一楼茶馆内不能留人住宿,您就是求我我也实在没辙呀。”说罢指了指外头,劝说道:“客官,你看外头的天还没有黑的看不见,您就快些骑上马到别处看看吧,不然等到了亥时这店就要关门了,这大半夜的您再赶路可就真的不好咯。” 虎威怎么会不知道这外头的气候无常,晚上又常有狼群出没,若是真的在外头待上一晚上,自己铁定玩儿完了。他心里满是焦急,初次来这里,只听说这个客栈不好借宿,却也不知道各中规矩,现在心中一焦急,火气又爬上了脑子,厉声喝道:“你这小二好不通情面,我不过求宿一晚,为什么这么百般刁难与我,我又不是不给钱!” 小二自顾打着算盘,没有再理会他。虎威知道这小二没什么本事,伸手又要去拽他。只是手还没碰到那小二的衣领,便听到“啪”的一声脆响,耳朵内也“嗡”的一声,那虎威肥胖的身躯被一巴掌扇的飞了出去,在空中打了个滚摔倒了门口处。 方才那一幕被楼上孝清与陈峰全都看了个清清楚楚,打飞那虎威的正是从那里屋珠帘内走出的女子。方才见那女子只是微微一抬手,虎威就被打飞了数米远,可见那女子功力不是一般的深厚。 孝清眼睛盯着那紫衣女子,眉头微微皱了皱,看她身形和眉眼中的神色,总感觉在哪儿见过。 细细打量着女子,她穿一身紫衣水袖长裙,发鬓盘起后梳长一溜长发拖在背上,那盘云鬓两边珠钗辅饰,顶冠是一尊华丽的彩凤。两条细长的柳叶眉下长着一双丹凤眼甚是好看,从她的眼神灵光中却又能看到几分王者之气。 那虎威被打飞出去之后晕倒在店门口后,便有两个人抬着他丢到了客栈外。 一切恢复到了先前的平静,而那凤冠女子眼中不带丝毫的感情,仿佛这世间的所有都与她无关。她平静的看了看四周,似是察觉到什么,抬头朝二楼望去,正见到陈峰与孝清还有殷飞正看着下方。 她目光从陈峰与殷飞脸上扫过,停在了孝清脸上,与孝清投来的视线对在了一起。那女子眼中浮现出些许惑色,缓缓收了眉目,欲要回里屋去。 “南宫小姐,这一次,你召集我等前来,总归不是想消遣我们的吧?”此时,从屋内的一个角落里悠悠的传来一阵嘶哑的男声。 “燕淑,你说的那东西可是真的到了此地?”那饮茶的男子也放下了茶杯,扭头望向背对众人的紫衣女子,眼里满是柔和的爱慕之情,不紧不慢的问道。 那紫衣女子原来叫南宫燕淑?孝清心里暗暗记下这名字,方才与那女子对视的时候他感觉到对方眼中略过一丝慌乱,而且她的眼睛神采与那人好像,寻思着一定要找个机会好好问问。 那女子止住了脚步,平淡的说了句:“着什么急,时候这不是还没到么。” 那二人话毕,没有人再勾起话题,任由那紫衣女子回了里屋去。 陈峰看孝清从刚才就一直拿女子发神,用胳膊肘捅了捅他,笑道:“别看了,人家都进去啦。”孝清回过神,讪讪的笑了笑,唤二人:“这一路渴得厉害,咱们先下去吃点东西饮些茶水。” 第十六章 秘境 “唉,孝清,你说这荒芜之地也能品到这么好的茶,真是难得。”陈峰呷了一口酒茶水,回味无穷的闭眼缓缓鼻息一口气,赞叹道。 这里地处边关偏远之地,可也是往来商客的必经之处,自古富贵险中求,过得去是大富大贵,过不去那边是客死他乡。这些好茶和丝缎自前朝许久前就已经由商贾经这些商道出口到别的国家来换取金银财宝或者别国的当地特产,以从中赚取暴利。这些客栈怎么说也是那些商客时常时脚之处,能有一些好茶好货都是不足为怪的。 孝清晃了晃手中白色的茶碗,想了想,笑道:“这茶确实是好茶,但是当下可不能多饮,否则今晚不会有好觉的。”他说着往那女子住的里屋看了几眼,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今晚可得多加小心才好。 时候不早了,外头的风刮得大,呼呼呼的吹得客栈的木板子吱吱呀呀作响。透过窗户朝外望去,漫天的尘土遮住了月亮的光辉,外头马厩里的马儿嘶鸣声也随之一阵阵传到屋内。 屋内吃酒饮茶的客人相继回了房中,可是从刚才到现在却有几个人从始至终都没有动过,好像并不着急回去睡觉。大约看过去,包含那斗笠男子在内共有十人左右,三五成群的坐在一起,只有柜台前的做的那斗笠小哥和墙角处一袭黑衣的沙哑男人各自独坐一桌,相互之间没有任何言语。 “走,我们也回楼上去。”孝清见二人都吃的差不多了,压低声音唤了声,三人前后相继回了楼上,陈峰跟在最后头,上楼的时候朝那斗笠男子又瞥了一眼,随即收回目光紧跟着二人回了屋。 刚到亥时,那小二收了账本,把房门闭上,站在桌前向那些人劝道:“时候不早了,诸位客官先回去房间歇着吧。” 那斗笠男子透过黑纱,看向那里屋门前的珠帘,神色复杂悠悠的叹了口气,从板凳上取了行李,转身上了楼。随着他起身,剩下的那些人也有一部分紧跟着他回了房间。 最后只剩那黑衣沙哑男人依旧坐在桌子旁,丝毫没有动的意思,小二看着他不理会,眼中也满是焦急,赶忙走上前赔笑着劝道:“客官,您看时候不早了,你是不是先回去……。”不等他说完,那男子不知从何处取出一方用红布包着的物件扔到小二手里,嘶哑的声音说道:“你去把这个交给南宫小姐。” 小二见他知乎掌柜的姓氏,心中暗暗猜想他与自己掌柜的怕是老熟人,赶紧恭敬的哈了哈腰小心翼翼的取过那物进了里屋。 里屋那南宫燕淑正端坐在一方茶桌前,青灯下读着一捧诗书,听见小二进了房中,放下手中书卷,淡淡道:“何事?” “回掌柜的,寒门黑风有一物要小的呈予掌柜的过目。”说罢,赶忙将那方物件放到了她桌前。 “嗯,你且先退下,那人你也先不必管他,在外头等候我消息。”美眸扫了一眼那物件,轻轻一摆手示意他先出去候着。 待小二出了房门,着紫衣女子把灯火拿近了些,拆开包裹,里面露出一方锦盒,将锦盒打开,正中放着一封书信,书信上方压着一枚玉环。素手取了那玉环,在等下打量了几番,这玉不同凡品,入手温润中偷着些灼烫感,从环口至环身共有紫、白青三色过度,暂时没能弄清楚这物件其中头绪。 女子把那封信取出盒中,将玉玦放了回去。这信封没有署名,拆了信封,凤眸微抬看过信中内容,不由得叫她长长的睫毛微微抖了抖,忙唤来小二请那人进屋来。 黑衣男子紧跟着小二拨开水晶珠帘进了屋内,瞥了一眼屋内,目光停在那紫衣女子身上。径直走到她身旁站定,躬身抱了拳施了一礼,说道:“小姐,这是我们寒门的一点小小心意,只是不知您先前放出的消息是真是假?” 紫衣女子把书信烧了,将锦盒放到一边,想了片刻,看向他,眼中多了几分犹豫,终于是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你们倒是下得血本,为了这东西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人实在不多见,看来你们那门主是遇到棘手的事情了对吧。” “小姐,我们这次我们已经表示了诚意,接下来就要看您怎么定夺了。”那黑衣男子沙哑着嗓音求到。 女子转过身看向他,接着说:“前些日子我广发天凤令帖着急诸位来此,就是为了一同去探寻此宝,至于究竟谁的机缘大,我也左右不了什么。”话罢微微顿了顿,又道:“不过,若是贵门能把月华玉露舍几滴予我,或许我可以帮你们。” 那黑衣男子微微愣了愣神,他此番前来,门主一再交代要与这客栈之主打好关系,还特意拟写了书信差他送来,并将门中三宝之一的三彩霞佩一并赠与她作为谢礼。如果这般都不能把拿东西带回去,只怕这差事怕是交不了了,而这月华玉露虽然对于旁人来讲是难遇难求之物,但是对于他们寒门来讲也还是拿得出的。 黑衣人想了片刻,故作为难的低下头说道:“南宫小姐,公子派我前来时有过吩咐,既然您这般要求,那我便先替公子应下了,等事成之后,我会派人将月华玉露送至贵地。” “东西我收下了。至于你,也先下去吧,到了时间,我会让小二去唤你们。”那女子没有与他再说下去的意思,转过身便下了逐客令。 今夜的夜色被风沙笼罩着,屋里屋外都分外的黑,过了亥时大家都回了房间,屋内屋外的声响形成鲜明的对比,紫衣女子在桌边托着香腮小憩片刻,小二则是在外边的柜台后头支了一张板子侧身躺下。 孝清被二人劝过躺在一张窄床上,陈峰与殷飞在地上扑了两张被子躺下歇息了。今天三人赶了一天的路,说实在的,他们都身体困乏的厉害,这一沾床铺很快就睡着了。孝清满怀心事,虽然说倦意席卷上头,可是他并没有像两人那般沉沉的睡过去。 也不知在半睡半醒之间徘徊了多久,孝清隐约间听到门口有动静,顿时教他睡意全无,侧耳细听见窸窣的脚步声,定睛再看有数道影子从门外闪过。他们把声音压得很低,脚步很轻贴着外面的护栏朝楼下走去。 等门前的人影都走下楼后,孝清也捏手捏脚摸出了房门,从二楼躲在柱子后面朝下望。正见那紫衣女子出了内屋,正站在柜台前自上而下看着下面的一众人。孝清看他们的样子像是在等候时机合力去做一件事,而在场的人看样子都实在必得的模样。想来这些人所图谋的东西一定非比寻常。 斗笠男子看向那女子,上前一步文质彬彬的说道:“燕淑,今夜之事你看要不要把那人也叫来一起?虽然他们不是并未受邀,但是我们多一个人也能多一份可能性!” 那被他换做燕淑的紫衣女子淡淡的瞥了一眼楼上,笑道:“他们已经来了。”接着她扬起头定定的看向孝清所在的柱子处,朗声呼道“几位朋友既然都看到了,何必再躲躲藏藏,如果有意与我们一同,那就下来吧。” 孝清心头一惊,他能够感觉到对方的目光绝对是在盯着自己,可是她口中的他们是?想到这里他急忙回过头,却看见陈峰与殷飞不知何时出了房门,正站在他身后位置一脸戒备的看向楼下。 “呵呵,掌柜的说哪里的话,我等也是见屋外有动静,方才出门查探,你们说的事情,我们可是半点都不知道啊。”孝清从柱子后面露出了身形,面露柔色看向那女子,说道。 那女子也豁达,随即又讲:“既然诸位见了,那就是有缘分,这次寻宝就一同与我们前去如何?”屋外的风沙已经停了,能感觉到外面的平静,霜白色的月光从天窗洒下到屋内,屋里的人都看的清楚。 孝清这次没有推脱,看向身后的二人,点了点头:“我们下去看看情况。”引二人一同下了楼,走到那凤冠女子面前抱拳笑着施了一礼:“姑娘,我们几人虽然承蒙厚爱一同参与,可是却不知几位是要去做什么事情?我们又能帮得上什么忙呢?” 女子这下与他走的近了,美目更在他的脸上停留了许久,孝清也用余光细细打量着她。不知不觉中二人均是愣了神,良久没有予众人做回应。众人见她许久不见动静,有人忙问道:“掌柜的,都这个时辰了,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那人的话音扰了女子正出神的时候,叫女子脸上略有些挂不住,语气也冷了下来:“急什么,若不等那月光入了沙府,你就是有万般本事也是有去无回。”说完看向孝清三人,淡淡的说:“几位既然加入我们这行队列,确实有必要知道这其中的一些事情。” “我这客栈名叫天凤客栈,并不是因为我是女子,而是这客栈本身与那传说中的神兽天凤有关联才得来的名字。”说到这里,她的话音也放慢了些,又说:“这天凤贵为神兽,可是据说因为犯下天条被斩落在此地,凤血洒遍这片土地,于是花草都枯了,这里成了大漠荒地,而肉身堕入地下冥宫内,被地下的奇藤吸收了血肉之后,那奇藤变异成了九凤罗天藤,每隔五年会结出三枚果子,而这果子有夺天地造化的能力,可让人破颈成功,成仁成圣。” 陈峰听了这番话,一脸惊容,他是习武之人,对有助于提升元力的奇花异果自然是熟背于心。赶忙问道:“你这话当真?此地真有那凤灵果?” “不错,正是凤灵果,这位公子既然知道此物,想必很清楚它的意义和价值。”女子不紧不慢的看向他,语气中多了些赞许。 孝清见陈峰居然认得这东西,看他那两眼放光的样子,也知道这东西对陈峰而言有很大的裨益。又看向那女子,眼神柔和的看向她回道:“既然仙子这般赏识我等,还大度愿与我们一同分享这机缘,若是我再推辞反而是不识抬举了。” “公子叫我燕淑就好,小女子先祝我们此行能有一番收获。”那女子掩嘴轻笑了一下,眼中也看不出什么太多的神色波动。 当月光照到客栈正上方的时候,忽然从客栈下方传来一阵细小的流沙声。随着月光越来越强,那流沙的声音也越来越大,紧接着整座客栈也剧烈晃动开来,客栈中站着的众人像是知道了什么一般,赶忙向四周散去。 晃动感持续了半炷香的时间,终于恢复了平静。燕淑从袖中掏出一物,径直抛向天窗照下的月光中。定睛看去,那是一面中间破了一处八边形的圆形铜镜。随着她抛向空中,那铜镜悬浮在那片月光中,慢慢朝着天窗升去。 一道八卦形状的月光在地上留出八个方位,八个方向闪动着银白色的光团,紧接着一道刺眼的光芒自上而下贯入地面,原来平整的地面居然凭空出现了一个八卦形状的敞亮通道。 燕淑看向那通道,领了小二率先跳了下去。紧接着是那黑衣沙哑男和斗笠男子也跳入洞中。看七八个人相继进了那光洞之中,孝清也带二人跳了进去。 进入洞中,只觉得眼前一片刺眼的光芒刺入严重,眼前一花朝前栽去。跌跌撞撞走了一炷香的时间,眼前的事物才慢慢好转清晰。 方才进来的众人以南宫燕淑为首站在一处朱红色的大门前,孝清几人赶紧跟了上来,一同朝几人所视的地方看去。那扇巨门足有两三丈高,一群人站在门前显得无比渺小,四周的石壁呈现半透明的水晶质感,方才刺眼的光芒便是洞口处这些水晶石反射所致。 “好大的一扇门,这门是给谁建造的?”人群中有人惊呼出声。 南宫燕淑站在门前没有动作,看着眼前这扇巨门没有一点动容,竟然退到一旁,看向众人,讥讽道:“怎么?这大门都给你们摆在眼前了,你们诸位还要藏着掖着装模作样不成?时间可是只有两个时辰,若是寅时不出去,你们可就要永远待在这里面了,到时候谁也捞不到什么不说,还平白搭上自己的一条性命。” 黑衣男子面露不解看向燕淑,问道:“南宫小姐,这天凤门不是需要三枚赤火令才能打开吗?一直以来我们都知道这三枚赤火令在天凤客栈的掌柜手中保管,你这是什么意思?” 南宫燕淑看了看他,淡淡的瞟了人群中穿黄色衣服的几名刀客,说道:“若说之前,那赤火令确实是由我天凤客栈世代掌柜的保管,但是我师傅前几年外出游历将三枚赤火令散落在江湖之中,让有缘人得了令到此寻找机缘。所以现在赤火令并不在我手中。” “你说赤火令不在你手中?那我们此次不是白来啦?”有人听了她的话,有些发恼,抱怨道。 南宫燕淑笑着又说:“这赤火令虽然被我师傅散落到了江湖中,可是今天这三枚令牌已经到了这里,就在你们当中,现在若是真有心与我等一同入这洞府,还望几位不要藏私,毕竟靠你们三个是过不去这天凤神府的。” 众人随着她的目光朝着两名布衣男子看去,那两名男子见宝贝藏不住,只好面色不自然的走上前,把怀中的赤火令取了出来按在了门中左右两处凹槽内。 陈峰看那两人取出的令牌后,目光愣了愣,伸手从怀里也掏出来一枚相同的红色令牌,上头正是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喃喃道:“我之前还一直不明白师傅给我的这块令牌什么来头,原来这便是大名鼎鼎的赤火令。” “公子快将这最后一块儿赤火令放进锁头的位置。”那斗笠男子见最后一枚令牌居然在那三人手中,面色恍然,怪不得燕淑要邀请这三人前来,看来是早就感应到赤火令在他们手中。 陈峰与孝清对视一眼,把最后一块赤火令放进了锁头位置。只听“咔嚓”一声,三丈高的朱红色大门朝着两边退去,露出了里面的通道。 众人见通道大开,各个红着眼争先恐后的朝通道内涌去。都怕被别人抢占了先机,陈峰也想要凤灵果,唤了孝清与殷飞也赶忙冲进了通道内。 “李公子请等一下。”孝清刚进了通道,身后传来南宫燕淑的呼唤声。旋即回头看向她,心中不解她这是何意,问道:“姑娘可有什么要嘱咐的?” “小女子想要和公子同行,不知可否?”南宫看向他,柔声说道,目光也与他对视过来,轻轻一笑,叫孝清心里十分舒服。 孝清看着她娇笑的模样,即便是面纱掩了红唇,也难以挡得住那股美人的诱惑。他赶忙低下头谦和的回道:“姑娘说笑了,这本就是你的地盘,想要往哪边走全凭姑娘的想法,小生不敢做主什么。”他嘴上这么讲,心中却是满怀期待,这女子从第一眼见到的时候就给他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若是有机会一睹她的真容,或许能够解了这心头的疑惑。 南宫燕淑看那黑衣男子与斗笠男早早奔入了洞内,眼角闪过一丝不屑,紧接着与孝清三人相伴进了洞内。这女子脚程轻快,任凭陈峰一路狂奔,她总能不紧不慢的跟在几人旁边。只教陈峰心里越发惊讶,暗叹这南宫燕淑真是深藏不露。 过了前廊,没走多远前方突然出现了断崖,那是一座万丈深渊,把通道前后阻断开来,中间吊着三条木板桥。左中右排列着,每条木板桥的对面都有一个点了灯火的洞口,所以说这三处目的地并不是同一处。那黑衣男选择中间的道路,斗笠男选择了左边,至于先前贡献出赤火令的两名黄衣男子则是选择最右侧的通道。 “小姐可是对这三条路有什么建议?”孝清与她一同停下脚步朝这三处桥望了望问道。 南宫燕淑笑而不语,径直走上了中间的那座木板桥。孝清与陈峰三人紧随其后,刚进了中间的石洞,洞外从上落下一闪石门封住了几人的退路。殷飞走在最后面,见这情况,心头大惊,赶忙唤道:“公子,退路被封住了。” “啊?”孝清听了赶忙返回去探了探,果然退路被那石板封的严严实实的。南宫燕淑催促了一声:“别看了,这条路包括另外两条都是没有退路的,我们只管往前走就是了。” 几人再往前,却没有再看到那黑衣男子的身影,周围两边石壁上刻画着许多蛮荒异兽的画像,有的吞云吐雾,有的人头龙身,一路走过看过,叫人连连称奇。 越往里走,通道内逐渐出现了一片赤红色的雾气,随着逐步深入,这些红色的雾气也越来越浓重。方才陈峰冲的最快,可此时他却举步维艰,没踏出一步都感觉使出了浑身力气,孝清也感觉到了一阵呼吸急促,眼前红色也越来越重,口中传来一阵阵粗重的呼吸声。殷飞比二人更惨,此时他他双目赤红,脸色煞白,佝偻着身子一步一跌的跟在三人后头。 饶是南宫燕淑对这里熟悉些,可此时也是香汗淋漓,步子明显艰难了许多。看着她发白的脸色,孝清红着双眼转头看了过去,嘴角竟噙上了一抹淫邪的笑意,突然转过身一步一步的朝着南宫燕淑挪去。 殷飞走在最后面,不时的甩甩脑袋,尽量让自己保持清醒。南宫燕淑脸色也由白转为一片潮红之色,好在她功力纯厚,很快就注意到了孝清的不对劲,眼中神色大骇。她只道这人是三人中最为有修养和气质的,经忽略了他受这雾气干扰心性也最强,急忙躲过了孝清伸过来的右手,在他耳边厉喝道:“李公子,快醒醒……。”紧接着右手并指,猛然点在孝清的太阳穴处。 孝清只觉得身体燥热不堪,也不知道方才自己做了什么,隐约听到耳边有人在喊自己,随即太阳穴微微一痛,脑袋的灼热感迅速消退,神志也恢复了一点清明,正见自己双手朝那南宫燕淑隐私部位欲要探去,心中大骇,赶忙尴尬的收回手。 南宫燕淑解释道:“这火雾专攻来人心智强的地方,心智越坚定的人受到这火雾侵蚀的也就越厉害。李公子,你要放松一些,尽量让脑子放空些不要和这东西过于抗争,不然后果只会更严重。” “多谢小姐,我记下了。”孝清怕再做出蠢事,慌乱的答了一声,赶忙大步往前走了几步,和那南宫燕淑保持一段安全的距离,尽量靠这种方式来让自己避免做出一些非分之举。 走在最前头的陈峰,此刻突然停住了脚步,赤红着双眼,“呛啷”一声抽出了寒魄剑,口中传来一阵野兽般的嘶吼声,猛地脚下发力身体朝前方跃去。 孝清见他突然的变化,心中顿时焦急万分,赶忙加快了脚步,朝着陈峰追了上去。这红色的雾气太诡异了,稍有不慎就让来人心智错乱不能自控。南宫燕淑眼中闪过一丝惊异,随之加快了脚步。 也不知陈峰冲到了哪个地方,跑了许久,几人来到一处石室当中。这里面的赤红雾气骤然消退了不少,陈峰正倚剑跪倒在不远处,而在他的正前方,一头浑身烧着火焰的狮虎兽正趴着前爪,冲来人长啸一声:“嗷呜……嗷……。”只是它此时并没有贸然上前攻击来人,而是转头继续盯着半跪在地上缓缓站起身的陈峰,冲他低低的吼了一声,牙齿呲咧开,身子一弓,巨大的火红色虎躯朝着陈峰扑了过去。 陈峰眼中泛着红光,此时看上去就像一只恶鬼一般。看那火虎扑将过来,眼中红光大盛,身子不躲闪反而向下一弓,手中长剑向上猛地挑出,自下而上剑锋撕裂地面从那老虎雪白的下腹皮毛上一斩而过,一阵血雨伴随着一身凄惨的叫声飘洒开来。 “不要杀它,不能杀……。” 第十七章 骨冢 南宫燕淑看到鲜血自上空飘洒而下,美目中充满了震惊与恐惧之色。眼睛呆呆的看着那巨虎轰然倒在地上,脸上没有丝毫喜色,反而越发担忧,喃喃道:“完了完了,封印被破开一脚,只怕今日要出事了。” 孝清听她这么讲,似乎是在这地下封印着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而刚才那只火虎恐怕是其中非常重要的一个阵眼。他赶忙再看向陈峰,竟发现陈峰眼中的戾气越来越重,很快脸上也缠绕上了黑红色的光晕。 “陈峰……,你怎么啦?”孝清面色担忧欲要上前询问,被刚缓过神形的南宫燕淑赶忙一把拉住,被急忙制止道:“别过去,危险。” 孝清停住了脚步,回头疑惑的看向她,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他现在发生了什么?你快告诉我,该怎么帮他?”他从刚才就感觉不对劲,这南宫燕淑口口声声说这火虎是封印某个东西的阵眼,可若真的是阵眼,怎么可能被陈峰给一剑斩灭?太不合理了。 南宫燕淑见他心生怀疑,只好解释道:“这巨虎本名火云兽,乃是四圣之一白虎星君的下届后裔,身上有一丝白虎真血留存,当初被张天师调遣镇守于此,就是看中了此兽体内的真灵血脉。”说到这,她的眼中也满是疑惑的看向正半跪在地上呼呼喘着粗气的陈峰,惊疑道:“而且,这火云兽虽然并不是真正的真灵,可是实力也绝对不是常人能够轻易斩杀的,至少到今天为止我还没有见过谁有这种能耐。” “可是你这朋友如今打败那火云兽尚且不说,居然一剑劈开了它的肚腹处的兽皮。这简直太匪夷所思了!”南宫燕淑眸子里的震惊之色被孝清收在眼底,他知道这女子应该没有再说谎。此时那火云兽躺在地上,雪白的腹部纵贯出一道血淋淋的大口子,殷红的血流不住的往外流淌。 就在众人震惊之时,一道黑影骤然从左前方的一处石柱后方飞速掠出,从腰间拔出两柄寒刃直取那火云兽腹部破开的位置,只听噗嗤一声,刀身猛地插入那已经裂开的火虎胸口处,旋即看那巨虎痛呼一声:“嗷呜……。”凄惨的哀嚎过后,那只火云兽巨大的脑袋彻底栽到地上没了生息。 陈峰此刻双手拄着寒魄,浑身剧烈的颤抖着。那黑衣人正是之前为南宫燕淑递上书信和玉环的黑衣人黑风,他一刀撕裂那巨虎的胸口,双手撑开那巨虎的胸膛摸索着什么,忽然眼前一亮,面上露出难以掩饰的狂喜。右手从巨虎腹中掏出一颗丹丸大小通体泛着淡淡乳白色光芒的珠子。 南宫燕淑看到那枚丹珠,惊呼道:“这火云兽居然修炼出了百年妖丹,说不定它可以止住陈公子此时的状况。”随即看向孝清,催促道:“快,我们一同拦住黑风,务必要把那火云兽的内丹夺过来。” 孝清一听那东西可以救陈峰,不等她说完,便提剑追了上去。那黑衣人刚拿到内丹,正惊喜之余,瞥见扑身过来的孝清,在地上赶忙打了一个滚,躲开孝清抓来的右手,有同时右手挥刀劈向孝清的面门。这一刀被后者用惊鸿挡住,右手成爪伸手再朝内丹夺去。 南宫燕淑也赶了过来,趁二人颤抖之际朝黑风后心猛然推出一掌。黑风眼中大惊,可是那掌风实在太快,他只来得及察觉到后背袭来一股气劲,整个人就被一掌拍飞出去。一口鲜血狂喷而出,整个身子撞在对面的石柱上,跌在地上半天爬不起身,他手中的那一粒火云兽的内丹也随之抛飞了出去。 刚才三人的打斗声惊醒了正苦苦挣扎的陈峰,他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腾空跃起一把抓住了那颗白色的妖丹,一口吞入腹中。这一幕是在场的人都意料之外的,仿佛前前后后的一系列事情和动作都是有什么东西在催动他完成一般。 妖丹入腹之后,陈峰脸上的黑红二气也逐渐消散了些。等一切都恢复了正常之后,陈峰软趴趴的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孝清见状赶忙飞身掠到他旁边,捏起他的左腕探了探脉象,又试了试他的鼻息,见脉象与鼻息都无异样,只好把期望转向了方才提议的南宫燕淑,焦急的问道:“他这是怎么啦?为什么吞下妖丹后反而晕了过去。” 南宫燕淑见他确实昏迷反而平复了些心绪,缓缓松了一口气,说道:“别怕,他只是体内的魔性受到了妖丹的压制,两股力量相冲下暂时陷入了昏迷状态。等他将妖丹完全吸收就能彻底将那股魔性压制住,到时候等他意识恢复了清明就好办多了。”说罢扭头看向了黑风,见他抹了一把嘴角的鲜血爬起身。 黑风见她目光扫向自己,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惧,心道常听说这南宫小姐武功盖世,没想到居然强到这等境界,怪不得连公子百般嘱咐不能于她敌对。 “南宫小姐,我方才并无恶意,只是想寻些宝物罢了,还望您莫要见怪。”见她目光冷冷的瞥了自己一眼,那黑风心里头咯噔一下,赶紧赔笑解释道。 “你我既然有约,我自然不会食言,该出手助你的时候我会帮你一二,但是我不希望你影响到我的这两位客人,明白我的意思吗?”南宫燕淑知道寒门中不乏许多卑劣之徒,今日与他交易不过是因各持所需罢了。 黑风见她没有追责,赶忙应声:“是是是,在下一定守规矩。” 这一路黑风没敢再一人独行,方才若不是那陈峰突然冲出牵制住了那火云兽,只怕自己现在已经成了那只虎的口中食了。孝清听出二人语中之意,这黑风跟着自己一行四人,他也不好说什么。唤殷飞驮着陈峰随自己一同出了这火云兽的洞穴。出了洞穴后视野也豁然开朗了血多,前方是一处洞天之所,一行石阶两旁长满了紫色的竹林,倒是给这片空间内增添了不少神秘色彩。 “这里便是师傅说的紫晶竹林,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准能够寻到一块儿紫玉精。”南宫细打量了一番,悠悠的说道。看她的表情也被眼前的景象所吸引了过去。她侧目看了一眼昏迷中的陈峰,又说:“这紫玉精是天地自然生出的灵石,特别是对习武入魔之人更是有明心净意的好处,若是机缘好,兴许能叫他度过此劫。” 孝清听了这话,心中暗暗生出喜色,赶忙问向她:“不知怎样才能寻到此物?”毕竟从刚才到现在,他不能对陈峰做事不管,而且此次入了军营之后还要陈峰帮忙料理很多事情。他迟迟不醒的话,先不说让孝清心里着急,更是对接下来的行程也会有很大的影响。 说话间,一只小狸猫从林中窜过,南宫面色一喜,身影一闪而出,朝那只狸猫追了过去。孝清心中不明所以的朝她追去的方向忘了过去,那只猫左闪右跳很快消失在他的视野中,那猫好像嘴里叼着什么东西,发着淡淡的荧光。 只是一瞬的功夫,南宫燕淑便飞身掠了回来,只是此时她的怀中多了一只长有紫色条纹的狸花猫,正是方才窜出去的那只。她的脸上带着盈盈笑意,取了一物递给孝清,轻声说道:“你运气不错,这便是那紫玉精。这灵猫以此物为食,所以我方才追出去把这小家伙儿逮了回来。”那猫很是胆小,缩在她怀里低低的叫了两声,探着头睁着两只圆圆的大眼睛,在她手心里蹭了蹭,一副撒娇的模样。 接过那紫玉精,孝清连忙道了谢。那紫玉精块头不大只有手心大小,通体泛着暗紫色的荧光,成半透明的六棱形状,乍一看与凡俗之物的矿产紫水晶颇为相似,只是它入手有股凉意不断传入体内,让身心更为清朗了许多。 收好紫玉精,几人加快了脚步。从进入地洞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不少时间,如果不赶紧摘了那凤灵果出去的话,会有大麻烦。好在这一片紫竹林并没有再发生什么异状,周边的环境越来越安静,孝清紧跟在南宫身后,可是心里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穿过紫竹林,来到一处门楼前,那门楼上刻着三个篆文:凤天门。门楼的屋檐下左右两边各挂了两只铃铛,孝清心中大惑不解,这一路未免太顺利了一些。 “叮铃铃……叮……”那两只铃铛突然无风自动,自顾响了起来,孝清循声望去,却并没有看到那两只铃铛摇摆。可是刚才的声音确实是从那两处发出的。 思量之际,他赶忙低头看向众人,却发现四周居然一个人都没有,南宫燕淑与其余三人都突然不见了。孝清心头大惊,暗道:不好,这铃声不对?赶紧用双手捂住了耳朵,朝门楼内飞奔而去,就在他一步踏向那门楼石阶的时候,忽然见南宫燕淑出现在了正前方,目光冰冷的盯着他,正挡住了去路。 “南宫小姐?你这是怎么啦?”孝清看着她的眼神寒如冰魄,冷似秋水,似乎跟自己有深仇大恨一般,心中不知这是为何,只好硬着头皮试探着问道。 那拦住他去路的女子,突然娇呵一声,不由分说的朝他一剑刺来:“李孝清,没想到你今天会落到我的手中,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我这就取了你的人头去找刘大人领赏。” 孝清心中大骇,赶忙闪了开剑锋,暗道一声糟糕,难道连她真是那刘继老狗贼派来截杀自己的不成?可是刚才明明都还很自然,可是为什么她会突然发难?孝清越想越不对,连连躲闪不过,只好拔出惊鸿迎战。 不对不对,这一切都不对,她若一开始就有杀自己的心思,根本不用等到现在,眼前这人绝对不是南宫燕淑。就在他思量之际,突然感觉身后有一道劲风迅速朝他刺了过来,孝清急忙向右偏过头,一道寒光从他耳边掠过,将他的鬓发削断几缕飘在了月光下。 看着斩断的几缕头发,孝清满脸不敢相信的看向那偷袭之人,那人正是与南宫燕淑有约的黑衣男子黑风。若是现在他与眼前的这名南宫燕淑装束的女子一同来围攻自己,自己铁定是要吃大亏的。想到这儿,孝清眼中浮起一道冷光,左手剑鞘逼退那南宫,右手舞剑消了黑风手中宽刀的力道,手中长剑反劈出去,将那人的右臂整条砍了下来。 “啊……我的手。”紧接着一阵痛呼打破了紫竹林原有的宁静之意,随着那黑衣男子断臂落地,竹林内忽然挂起了一阵狂风,吹得孝清白色的衣袖与乌黑的一头长发在空中飘飞而起,孝清在风中持剑而立,看上去更多了几分俊逸与洒脱。 孝清死死的盯着那南宫燕淑,他心头盘算着,眼下的状况一定与那门楼上的两只铃铛定有万分关联。那南宫见他这般,艳红的嘴角噙上一抹轻笑,长剑破开飘飞而下的落叶,再度引剑朝着孝清飞身刺了过来。这一剑的速度比之前还要快。孝清根本躲闪不及,只好举剑格挡,趁势在空中翻滚出去,落在门楼前。细听那两只铃铛依然在发着声音,心想若是不破了这两只铃铛,只怕走不出这幻境内。 趁那人攻来的时候,孝清纵身一跃跳上门楼,将她劈来的剑锋拨开引至铃铛的接环处,随之一道金光骤然迸发,将南宫燕淑连人带剑弹飞出去,而原来挂铃铛的金环也应声断裂,铃铛摔在地上化为了湮粉飘散在空中。 铃铛被毁掉一只,激发了南宫燕淑的凶性,正见李孝清欲要挥剑砍向另一只铃环,她顾不得伤痛,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尖啸一声举剑再度朝他劈来。孝清见她这般不要命,急忙收了剑势挥剑迎战,那女子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南宫燕淑,孝清出手的时候也不敢攻她的要害。 在门楼之上,孝清投鼠忌器,大战了三十个回合,被逼的连连后退,时间越来越紧迫。孝清看着距离自己不远处的最后那只铃铛,瞅准空挡向后一仰身躲过那女子的砍来剑身,顺势将手中的长剑狠狠地劈在了铃身之上。 随着“当啷”一声,那铃身被斩碎,金光一闪而过,孝清急忙顺势朝地面跳了下去,躲过了波及。只是那南宫燕淑去眼睛瞪着那碎裂的最后一只铃铛,面目狰狞、睚眦欲裂,嘴里叫喊着:“不……。” 随着最后一只铃铛消散后,那与他缠斗的南宫燕淑也化作了一道金光消散在了天地之间。 孝清定定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侧目朝台阶下望去,却看到原来的黑衣人满脸惊恐的望向自己,他的右臂整条被削断,而真正的南宫燕淑则是头发有些凌乱,正右手握着长剑,谨慎的盯着孝清,美目一挑随即又缓缓舒展开来。这几人中殷飞与陈峰最幸运,殷飞只是有些脱力的跌在地上,而陈峰倒在一旁仍旧在昏迷中。 “我们方才只是被困入幻境,现已经把那两只摄魂铃击碎,大家都可以放松一些啦。”孝清淡淡的扫了那黑风一眼,见他捂着断臂伤口处,大汗淋漓,撤了一块破布紧紧的把断口处包紧,对于孝清看过来的眼神,他躲闪着不敢去接。这让孝清心头逐渐有了一丝答案,看来黑风这人确实有些来历。 南宫燕淑仔细辨认清楚之后,验清了眼前人的真假,调整好呼吸走上前向孝清施了一礼谢道:“多谢李公子恩情,小女子记下了。”收了剑,略微整了整凌乱的秀发,催促道:“我们先进去吧,时间紧迫,不能再耽搁了。” 孝清点了点头,示意殷飞带着陈峰,一同跨入了门楼的白色光幕中。几人进了那门之后,身后的那道光幕便随即消失掉了,映入眼前的是一座气势恢宏的大殿。殿前自下而上共有三百余阶,阶梯的最上方有一遍体通红有着玉质光泽的宝座。 宝座前有一副巨大的兽骨,苍白色的骨架光滑如玉。外观看上去像一只巨鸟,此时它的骨爪踩在宝座前的石砖内,双翅高展,仿若随时都会腾空而飞一般。不过却有一条翠绿的藤蔓自它脚下缠绕住了这巨幅骨架,从藤蔓的茎部有细小的根纹贴附在藤蔓爬过的骨骼表面。 此时另外两处通道也有三两个人影踉跄而出,随即那两处光幕同样隐去了踪迹,整座大殿仿佛是一座密封的巨大石屋,一时间反倒没了退路。 斗笠男的黑色斗笠像是在刚才赶来的时候被什么东西斩裂开了,他的手上还不断往地上滴答着鲜血,胸口剧烈起伏,似乎是受了重伤,另外两人则是之前持有赤火令的那两名黄衣男子,此时二人虽然气息不平,可是双目却死死的盯着大殿阶梯最上方的那株绿藤。 “这就是九凤罗天藤?”那名斗笠男子抬头看向阶梯的最顶部,语气中颇为震惊。旋即扭头朝南宫燕淑看了过来,瞥见她这边人数不少,眉头紧紧皱了皱,旋即笑出声,道:“燕淑,你怎么和这些人混在一起了,若是你我联手,这凤灵果还不是你我二人的囊中之物吗?” 南宫燕淑不理他,抬首看着那九凤罗天藤微微露出些讶色。此时在那藤上居然结出了四枚果子,只是最顶端的那一枚似乎颜色有些不正而且个头比那三个还要小很多。乍看去并不似另外三枚那般翠绿欲滴通体绕着乳白色的雾气,除了颜色紫红之外并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看上去反而像是长歪的朽果。 “咦?这罗天藤上今日怎么多了一枚?相传不是说这藤上每五年只结三枚果子吗?”那斗笠男子见她不理,尴尬之余也发现了那罗天藤的蹊跷之处。说罢趁几人不备,抬脚朝那台阶上冲了过去,心里打着先下手抢占先机的主意。 斗笠男子一脚踏上那石阶,刚欲要跃身而起,却发现足下竟涌上了巨大的重力将他死死的束缚在那阶梯上,他前纵身的势头没收住,居然一头栽倒台阶上身子趴在上头来了个五体投地。 南宫燕淑看他吃瘪,嗤笑一声:“周不通,你师傅叫你来的时候就没跟你讲这九凤天梯的厉害之处吗?”笑罢,看了孝清,讲道:“这九凤天梯据说是镇压那天凤元神的至宝,那元神被张天师亲自镇压了并封印在其中,如果不是名流道家亲传子弟,一般人想要上这天梯可是堪比登天呐。” 周不通被心仪女子这般取笑,一张清秀的脸涨成了猪肝色,爬起身。没好气的哼了一声,足下运力,缓缓朝上迈出了第二步。这九凤天梯师傅当然与他说过它的厉害,只是他一向心高气傲,总觉得师傅有些夸大其词,所以才有了刚才出糗的那一幕。 “黑风,你也去吧。”南宫燕淑吩咐道,说话间她也挪动了步子朝那阶梯走去,走了几步,又回首看向孝清几人道:“你们不一起上去吗?”孝清正在查看陈峰的状况,听到她这么说,笑了笑:“你且先去吧。” 陈峰脸上的黑气已经完全敛去,缓缓睁开眼,眼中的血色也尽数褪去。见自己正躺在地上,用力拍了拍脑袋,看清了眼前的景象。惊呼道:“莫非我们已经到了凤冢?” 孝清扶起他,紧跟着南宫燕淑一同朝着天梯赶了过去。 陈峰逐渐恢复了体力,抬脚便一步一步朝着天梯走了上去,孝清紧跟在他身后,虽然自己也习武,但是比起他的体质到底还是差许多。陈峰一路向上基本没有太耗费时间,转眼便要追上那最先爬上阶梯的周不通。陈峰一步一步的往上走去,每一步都走的十分平稳,只是速度也渐渐慢了一些。 孝清每向上踏出一步,他能够感受到身上的压力又增添了几分,那是一股无法形容的感觉,是一种叫他无法抗拒的压力。抬眼望向前面的周不通和陈峰,那周不通步子越来越慢,走到第两百多阶的时候基本每走一步都要停下来歇一会儿,而反观陈峰,居然除了面色涨红之外,脚下的速度没有丝毫放慢,这一幕叫那周不通咬牙切齿又气又恨,紧咬牙关朝着陈峰追了上去。 孝清和南宫燕淑不紧不慢的向上走着,越往上,南宫燕淑的脸色越发难看,带着一阵阵娇喘声。孝清此时虽说感觉到压力,却没有几人那般不堪,除了感觉脚下沉重些并没有别的不对劲之处。 看前面陈峰把自己甩的越来越远,那周不通越发的气恼,咬牙切齿的骂道:“臭小子,不要以为有点蛮力就能得到凤灵果。哼,这三枚果子,两枚我要定了。” 陈峰讥笑道:“大言不惭,你先追上来再说大话吧!” 周不通语气一滞,脸色阴晴不定,最后似乎是下了好大的决心一般,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符,双手一掐诀大喝一声:“疾。”只见那道黄符化作一道金光将他包裹在其中,同时周不通脸上布满了肉痛之色,这符宝本来是师傅赏给他保命用的,用一张少一张。不过这符宝也着实厉害,只见他脚下发力,速度骤然加快,转眼便赶上了陈峰。 陈峰看他居然跟了上来,眼中露出些惊讶,笑道:“居然舍得用符宝,你还真是够下血本的。”虽然他也知道那东西的厉害之处,但是符宝这东西太过于罕见,只听师傅给他提到过,却不曾真正亲眼见过。 “你竟然认得此物?能见得它,也算是你的造化了。”周不通得意的笑道,他在门中排行老九,符宝虽然拥有的不多,可也还是有几张的,比这俗人是要有面子的多。 说话间,突然感觉脚下涌上一股巨力,刚才弱下去的那股重力成倍朝他铺天盖地的压了过来,他死死的撑着膝盖,终于一口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洒在阶梯上居然迅速渗了进去。 南宫眼熟看到那一幕,擦了擦额头的细汗冷笑道:“在这天梯之上还敢使用旁门左道,当真是找死。”她方才便发觉周不通体表的那层金光随着他登上数阶之后突然不堪重负碎裂消散掉了,那一层的负重骤然反扑全压在周不通的身上,他的身体因一时承受不住才引发了腹内出血。 孝清脚步不停的往上走去,他只是觉得双脚的分量比从前重了太多,但是要上这阶梯倒也不像别的人那般吃力辛苦。对于他的这一状况,南宫燕淑看在眼里,惊奇之中忙询问:“我怎么看你好像没有承受这天梯的压力一般?你如何做到的?” “自上了这天梯之后只是刚开始觉得双足沉重有些不适应,慢慢的适应了也就没什么了,你们难道不是这样吗?”孝清见她这么问,心中不解,反问道。 南宫燕淑见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得做怕,继续苦撑。 黑风先前被孝清斩断右臂失血过多,现在体力已是不支,目光看向南宫燕淑求助道:“南宫小姐,希望不要忘了您的许诺。” 南宫燕淑瞥了他一眼,从怀中取出一物抛给他,淡淡的说道:“喝下它,省下的全看你自己的造化。” 第十八章 凤鸣九天 若说自古就有天地之法,而后有圣人之治。那先天万法是周天事物所不能违背的,而后天圣人所立之则为天地之外第二制衡之法。但是不论是哪条,他都将世人以及周天万物牢牢捆缚其中。 九天圣尊玉皇大帝是周天三界至尊,而他所立天条之一便有神不得思凡、鬼不扰人间。凡是违背此律者,轻则打入天牢受尽堕仙煞风侵蚀之苦,重则架上诛仙台斩灭仙体、永世不得登天。 人有人的法律,神亦有天规。而这只天凤自凡间游历其间,为一心爱女子屠尽三村五城的百姓,天帝震怒,派张天师调遣天兵将其制服,在斩仙台将其斩杀封印至岷州西北之地,因凤血洒遍这片大地而万物不生,原来一片大好光景变得荒芜一片。 而此时在荒漠底下,正有一行七人聚在了那凤冢深处。陈峰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即将到手的凤灵果,原本被火云兽妖丹压制下去的戾气又缓缓自双目缠绕而上,更有黑红二气渐渐从他皮肤下逸散而出,看起来很是诡异。随着他身体异象骤生,他的嘴角微微上裂,阴恻恻的笑声叫人听了变体发寒。 陈峰原来缓慢的步子突然加快了速度,朝那九凤罗天藤快速掠去。那周不通看他本来慢下来的步子骤然加快,面色大为震惊,他深知这天梯的厉害之处,扰是现在身体逐渐适应了方才突然压迫过来的压力,但是他自知自己万万做不到他那般速度的。 孝清看到陈峰突然加快了攀爬是速度,又瞥见他周身缓缓升腾而出的黑红二气,心中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赶忙看向南宫燕淑,询问道:“他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刚才被压制下去的戾气会突然爆发。” 南宫燕淑面露紧张之色,她也满脸疑惑的摇了摇头,她也确实也不清楚这种变故是何原由。孝清顾不得别的,不再理会她,死死的盯着陈峰的变化,眼中布满了焦急。思量一二脚下骤然发力,以更快的速度朝着陈峰追去。方才孝清只是为了向南宫燕淑多了解一些这边的情况方才故意放缓了速度,但是眼瞎情况危机,他再也顾不得那么多。 脚下的沉重尚且还能应对,孝清并没有那些人所承受的天梯威压之力,所以很快便登上了天梯顶部,一把扯住陈峰的手臂,大喝一声:“陈峰,你快调转灵力压制阴邪,千万别被戾气乱了心智。”却不想被陈峰一把甩开了手,他不顾一切的冲到凤骨脚下,眼中的炽热让他此时双目运上两道红光。 最后来登上天梯的那两名黄衣男子已经蹬到了天梯一半位置。抬头朝罗天藤望去,正见陈峰飞身跳上凤骨,来到那凤首之处,伸手朝那颗紫红色的果实一把抓去,居然对那三颗硕大饱满的凤灵果视若无睹。 陈峰面色狂喜,抓着那颗紫红色的果子便朝一把口中塞去。孝清见他眼中的血色越发浓烈,心头大惊,想要上前阻止他,可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啦。 原本白森森的天凤骨架仿佛受到了什么召唤一般,表面开始泛起一道道经营红光,迅速的在骨骼四周游走,红光越来越盛,直至将整幅白骨架包裹住。那两只黑洞洞的骷髅眼中也骤现两道红光,正片大殿内温度也随之升高,仿佛有烈焰在炙烤着这处大殿。 “咧……”一声清脆的凤鸣穿云裂石直上九天,那兽骨四周飞旋起九道火凤。陈峰仿佛着了魔一般身体不受控制的朝着凤首之处飘去,他周身黑红二气越发浓烈,快要将他整个人吞没了去。 南宫燕淑一脸难以置信,呆呆的看着大殿之上发生的这一幕,她从没有听师傅讲过在往届开冢的时候凤冢内会有这等异变发生。对于眼下的情景她显得手足无措,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周不通见三枚凤灵果均没有被陈峰摘取,眼中闪过一抹喜色,顾不得周边的异变,卯足劲朝着罗天藤赶去,生怕被别人抢先取了那凤灵果。眼看就要来那罗天藤下,半空中正吸收血红之力的陈峰忽然头颅一转,眼神冰冷的看向他,随即从凤首处纵身俯冲而下,手提寒魄剑朝他砍了过去。 周不通哪里想得到这人会突然对自己发难,一时躲闪不及,拔剑就要挡,身子也微微朝一边偏开。只听见“叮”的一声,手中宽剑应声而断,断面光滑如镜,竟是被寒魄生生斩作两节。周不通趁势躲开这一剑,看着手中的短剑心痛不已。但是脸上更多的还是震惊之色,要知道这柄剑乃是用寒铁所锻造,为了得到这柄剑他攒了两三年的寒铁拜求尊师才锻造而出,怎么都没想到竟然被对方一剑斩断掉。 陈峰也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又是朝着他要害之处接连斩出数剑,每一道剑势都刁钻狠辣无比。周不通的斗笠也被抛飞出去,狼狈不堪的四处奔逃,嘴里带着哭腔还不住的骂骂咧咧:“你是不是疯了,我跟你无冤无仇,非要致我于死地?” 罗天藤自刚才凤骨发生异变时便出现了干枯的状况,随着凤骨上的荧光大盛,那罗天藤迅速干瘪了下去,从下至上直逼凤灵果所在的位置。黑风看凤灵果就要被毁,心中大急,看向南宫燕淑喊道:“南宫小姐,还望您能出手相助一二。” “来不及啦!”不知何时,那两名黄衣男子不知何时居然已经来到了黑风身旁,面色凝重的望着大殿上方的异状,悠悠的说了一声。南宫燕淑闻言朝二人细细打量了去,从刚刚她就察觉到这二人不简单,这二人现在恐怕比她更要明白当下的情况。而且那二人也一改先前的憨样,眉眼如锋、周身灵气涌现颇有道骨仙风之感。孝清心里暗道这二人绝非一般人。 随着那二人话毕,之间那罗天藤干枯的速度越来越快,迅速逼到三枚凤灵果处。周不通眼里满是焦急,一咬牙从怀里取出一张符宝急忙掐诀念咒,那符顿时金光大作,化作一张金色的大网朝着陈峰兜去。而他则纵身一跃到跳在凤骨之上,赶在罗天藤枯萎之前将三枚凤灵果用断剑全部扫落,只在千钧一发之际,整条罗天藤也彻底枯萎了。周不通衣角微微碰到它,那整条藤蔓便眨眼间化作了湮粉散落一地。 孝清瞥见那三颗凤灵果朝下方坠来,面色一喜赶忙纵身一跃,一把捞到了两颗揣进怀里。另一颗则被周不通来了个猴子捞月抓在手里,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正了身形,从凤骨上一跃而下,恶狠狠的瞪着孝清,叫嚣道:“快把凤灵果还给我,那凤灵果是我取下来的!” “呵呵,周公子讲这话不觉得脸红吗?这凤灵果本就是无主之物,落入谁手全凭机缘,怎么成了你的东西了?”南宫燕淑此时也上到了天梯顶部,眼中满是讥讽之色看着他冷笑道。 陈峰被周不通用符宝困住,此时正在用寒魄劈砍着那张金色巨网,那张巨网表面的光芒也逐渐变淡,陈峰口中不断传出低吼声。双瞳已经被血色全部覆盖,恶狠狠的盯着周不通,而缠绕在凤骨四周的九道火凤虚影仿佛感受到了陈峰的怒意,居然盘旋一周朝着那巨网狠狠的撞去。 周不通见那九凤朝他的符宝攻去,神色大骇,现在三枚已经到手一枚,顾不得再与南宫几人纠缠,慌张的朝天梯下夺路而逃。 那九道凤影撞在符宝所化的巨网之上,那金色的巨网闪了几下瞬间崩溃,陈峰脱困而出,看到孝清将两枚凤灵果收入怀中,眼中的阴冷之色更重了些,提剑厉啸一声飞身朝孝清攻来。眼中的冷意森然,仿佛根本不认识孝清是谁。 孝清自方才就已经做好了应对准备,趁他攻来之际,与南宫对视一眼,分别朝两边躲闪开,手中惊鸿挑出数道剑光将寒魄剑气化去。即便只是挡下那数道剑气,孝清右手虎口还是被震得生疼,差点将惊鸿脱了手。 就在三人缠斗之际,那九道火凤虚影盘旋的巨大凤骨之上红色流光脱离了那凤骨在半空凝聚在一起蠕动着,化作一只晶莹剔透的小凤凰模样,周边的火凤虚影在那凤凰成型之时,相继飞去其中。那晶莹的血凤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双目中有了神采,低首望向正在缠斗的陈峰,只见那物双翅一振化作一道残影遁入陈峰体内。 陈峰体内的黑红二气就像吃了补药一般,瞬间暴涨,形成的气浪将孝清与南宫掀飞了出去。而陈峰脸上也满是痛苦之色,抱着头在忽然跪倒在地上,冰魄剑刚好掉在了一边。 一名黄衣男子大叫一声:“师兄,大事不好,那天凤的魂魄想要抢占那人的躯壳,我们快去阻止它,一旦夺舍成功,后果不堪设想。”另一名黄衣男子,面色凝重,伸手制止了他,盯着跪在地上痛苦哀嚎的陈峰,说道:“再等等,现在过去不仅救不了他,可能这小子的性命也得搭在这儿了。” “可是……”师弟欲要再说。 黄衣师兄缓缓摇摇头,说道:“我们是来救人的,不是来杀人的,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以动杀念。” 陈峰脸上被黑红色的戾气包裹,两只眼睛一红一黑,看着甚是恐怖,嘴里不断痛苦的嘶吼着。在他的神海之中,陈峰孤身被囚困在一片黑暗之中,正在徘徊无助之时,在他面前突然出现一名俊逸非凡的红袍男子,男子气宇轩昂乍看去犹有帝王之姿。再细看去,五官竟然与陈峰有几分相像之处。 “你是谁?”看着那突然闯入的男子,陈峰忙问,两眼戒备的盯着那人的举动。“我?我不就是你吗?”那红衣男子笑呵呵的说道,眼神中却满是柔和。接着他手轻轻一挥,黑暗之中在他面前凭空多出来一副桌椅,示意陈峰坐下。 “你到底是谁?”对方口中说的他便是自己,陈峰是定然不信的,双目紧盯着他着急的又问。 红衣男子先行坐下,笑着看向陈峰,又深深叹了口气,眼中浮现出追忆之色,讲道:“其实我就是你,这话也不算假。因为我现在是一缕残魂,当你进入这凤冢时,我就察觉到了你居然可以与我这缕分魂产生共鸣,所以你很有可能就是我那被堕入轮回的主魂。” 陈峰并不明白他说的主魂是什么意思,但是总觉得自己与这件事的关联颇大,赶忙又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叫我是你的主魂?又说的什么堕入轮回?” 红衣男子示意他不要着急,听他慢慢讲来:“你我本体原是九天圣人天凤尊者,只因思凡下界,与一凡间女子相爱,这本就是初犯天条的事情。后来我被玉皇大帝传唤到天庭受训,这一去便是半日,人间却已经过了半年,可谁曾想到我那爱人被火云城的城主在市井中抓回府中给糟蹋了,回到家中觉得无颜见我便悬梁自尽。等我回去之时,只见到一具白骨,得知事情原委的我勃然大怒,冲进火云城斩杀了那火云城的城主。” 陈峰听他经历也觉得他是一个可怜之人,说道:“那城主也该死,后来呢?你为什么被封印在此处。” “我那一年便是要渡劫的,已经被煞气侵蚀许久,结果因为杀了那城主之后,业火缠身,劫煞提前爆发,我被戾气扰了心性,疯魔之下屠了周边数座城镇数不尽的无辜百姓,也从那时我堕入了魔道。”说到此处,红衣男子眼中浮现出了满满的愤恨和不甘。“后来我便被玉皇大帝派张天师捉了回去,因为先前触犯天条而后又屠戮人间百姓,天帝震怒,命人把我推上诛仙台,本来我是要灰飞烟灭永不超生的。可是张天师与我有旧情,便偷偷助我将煞气引至第二魂体,把我的主魂打入轮回,而第二魂体与本体则是被斩杀在诛仙台上,至此瞒天过海。” 陈峰面露惑色看向他,又问:“那你现在是?” 红衣男子知道他疑惑什么,苦笑一声又道:“我的本体已经陨落,而我只是那第二残魂中残留的精魄,因为魔煞太重,无法彻底毁灭,张天师便将它封印在本体的骸骨内,用这天梯圣物镇压,并用九凤罗天藤束缚帮我炼化体内的煞气。” 红衣男子说着看向他,突然趁他不备朝他眉心点出一指,一道火光一闪没入陈峰额头眉心之中。随着那一指点出,红衣男子的身形突然颤了颤,看上去那道精魄虚影也淡了些,仿佛风中的残烛随时都可能被吹灭。而陈峰的额头处却随着那一指一道红光乍现,迅速蠕动凝成一道火凤形状。 “这本是属于你的法力,现在我将他封印在你的泥丸宫中,倘若来日机缘,等你这凡身修炼到一定境界,便可尝试解除封印化为己用。”红衣男子眼眉低了低,面露无奈和担忧,又说:“只是你进了那火云兽的洞府前被天凤的煞气侵入识海,而且你前世并未度过煞衰天劫,现在被强制牵到你这凡人之躯内,恐怕那恶念会在化灵后将你主魂吞噬。” 陈峰没想到除了眼前的红衣男子之外还有前世的煞气之灵,赶忙求助问:“那我应该怎么办?怎样才能出掉那恶煞之灵?” “唉……,一切都是命数。”那红衣男子没有再给他答案,只是无力的摇了摇头,身形随之消散开来。 泥丸宫外,陈峰周身的黑红二气已经逐渐化为实质,朝他周身缠绕而去,顺着毛孔七窍涌入。 “他现在已经魔煞入体,必须尽快把魔煞戾气逼出来,否则他会成疯魔之状,到时候恐怕更加一发不可收拾。”黄衣男子师弟见那黑气侵入陈峰体内,顿时大急。 黄衣师兄脸色也很是难看,急忙从背后取出一柄铜钱串成的铜钱剑,急声道:“趁现在魔煞入体时候,现在魔煞之灵在与他本魂交战,正是重创他的大好机会,快取封魔灯。”说罢脚尖一点,脚下速度暴涨,眨眼便奔到陈峰身前。 孝清见那黄衣男子一前一后围住陈峰,赶忙上前阻止:“你们二人想要做什么?”将陈峰护在身边,他虽然不清楚陈峰到底是怎么了,但是也绝对不允许别人伤害他。 “快闪开,他现在已经魔煞入体,我们必须趁他现在虚弱之时将魔煞封印。”黄衣男子手持一盏灵灯,等内青蓝色的火焰随着他口念咒语迅速升腾而起,一道青色光束朝着陈峰面上打去。 孝清急忙拔出惊鸿朝那持灯男子攻去。他此时并不能够信任这二人,特别是凤灵果在手,难保这二人不是在利用陈峰想要威胁他将凤灵果交出去。 另一名黄衣师兄手持铜钱剑拦住了孝清的去路,挡下数道剑光,引剑而起。急忙解释:“公子不要误会,我二人是天师府的弟子,此番奉命前来除煞,并无恶意。” 南宫燕淑听到他提到天师府,眸子掠起一抹惊讶,赶忙上前一把拽住孝清朝后退了一步。孝清一脸不解的看着她,却看她冲自己低声说了什么,示意他不要妄动。接着又看向那两名黄衣男子,语气也缓和了些,说道:“二位是天师府之人?可是秦天师所派?” “正是家师秦霜华命我二人前来巩固封印,却不想那煞灵已然出事,还请南宫小姐帮我二人一同将这煞灵逼出,已好将它再次封印。”那黄衣师兄见她认出二人,急忙表露身份,欲求她能出手相助。 孝清看二人交谈,看来这两名黄衣男子或许真能帮陈峰度过难。连忙上前施了一礼,恭敬道:“方才多有得罪还望二位见谅,但求二位道友救我兄弟一名,孝清自当感激不尽。” 黄衣男子点了点头,嘱咐道:“你是他的好友,待会儿我和师弟将煞灵用封魔灯将其压制,你趁机想办法将他唤醒,等他主体意识恢复,那么煞灵必然会有一瞬被逼出体外,我们必须抓住机会将它封印至灵灯内。” 孝清赶忙应下,只见师兄将陈峰平放在地上,用一只玉瓶滴出几颗香露于陈峰的人中和气穴穴位处,那香露一触碰到皮肤便很快渗入到皮肤内。师兄又取出一根银针,将他缓缓捻入陈峰的百会穴,将灵力一点一点的度入他的体内。 与此同时,从陈峰脸上冒出许多细小的汗珠,随后一丝丝黑色的雾气从他的口鼻内缓缓冒出来。 “就是现在。”见黑气溢出的时候,师兄冲孝清急忙喊道。 孝清按照他说的,调动体内的灵力,食指点在陈峰的眉心处,传音大喊:“陈峰,快醒醒,快醒醒。” 泥丸宫内,陈峰混混沌沌的坐在石桌前,突然耳边传来阵阵呼喊声:“陈峰,快醒醒,不然你会被煞灵吞噬的。”细听去,是孝清的声音,急忙站起身大喊:“孝清,是你吗?我现在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怎么出去,快帮我想想办法。” 然而陈峰所说的一切孝清根本无法听到,只过了半炷香的时间,原来溢出的黑气便被封魔灯全收了回去。只是那点魔煞之气对于陈峰体内的煞灵而言完全构不成威胁。陈峰的双眼突然睁开,瞥向那黄衣师兄,阴恻恻的笑道:“想封印我?简直痴心妄想!”说着扬起一掌拍在那人胸口,直将他一掌打飞出去。 这两名黄衣男子分别是秦天师门下三弟子十天和六弟子元夕,十天被一掌打的倒飞出去,喉咙一甜狂喷出一口鲜血,摔在地上竟然半响没有没能爬起来。另一名黄衣男子元夕见师兄受了重伤,赶忙过去将他扶起身,从怀里摸出一枚丹药喂他服了下去:“师兄,这煞灵已经夺得了那具躯壳的控制权,我们必须尽快把他杀掉,否则等他完全控制了那躯壳我们就没有任何办法了。” 十天拽住元夕的衣袖,赶忙阻止:“师弟,你杀气太重,最终会给你带来灾祸的,切记,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妄动杀念,否则会让你万劫不复的。” 元夕紧咬着牙关,心里不住的挣扎着。 一旁不远处,陈峰忽然抱着脑袋又再次跌坐在地上,嘴里恶狠狠的虚弱喃喃自语道:“我到底还是小瞧了你。”话音刚落,却见方才跌在一旁的寒魄剑突然寒光乍现,一道银白色的光芒直扑向陈峰的面门,竟然将他眼里的煞气逼退些。陈峰随之传来一阵痛呼声,口中凄厉的嘶吼着:“你是什么人,居然敢来管小爷的大事。” 寒魄剑无主自动飘到陈峰的正前方,剑身散发着阵阵乳白色荧光,一股股冰寒之力从中不断流出朝着陈峰体内倾注而入。那股冰冷的寒意把孝清也逼的连连后退,后者震惊的看着这一幕,孝清万万没想到当初王老头赠与他们的这柄祖传宝剑居然有这等威能。 “这剑有灵!它到底什么来历?”南宫燕淑见状,惊讶的长大了小嘴,看向孝清询问道。 孝清愣了愣神,只是说:“这是一位老者所赠,可是你说的这剑有剑灵是怎么回事?” 南宫燕淑死死的盯着那剑,讲道:“世间宝物分为三六九等,而兵器有灵为一道仙凡分水岭,但凡能够拥有灵性的兵器均可以入得了仙品,只是这柄剑似乎不仅仅是灵性这么简单,而且有自主意识。真是奇怪的一柄神剑,简直闻所未闻!” 一股股寒流居然将陈峰包裹在其中,里面一层黑雾被寒流紧紧束缚在内,任那黑红色的雾气怎么挣扎都无法破开那层晶质冰层。冰蓝色的晶壁裹挟着那股煞气迅速收缩至陈峰体内。 陈峰体内泥丸宫内,陈峰呆呆的看这悬浮在眼前的六棱冰核,在里面有一团浓郁的黑红色液体被封在其中,任它如何翻滚都无法破开那玄冰。 十天也被眼前的一幕彻底惊住了,元夕更是长大了嘴巴,眼睛瞪得老大,眼前这一幕已经超乎了二人的预料范围。 尽管陈峰周身黑气已经散去,可是他却依旧躺在地上没能转醒。大殿中站立的凤骨轰然倒塌,孝清急忙背起陈峰躲开,唤了殷飞等人朝王座方向奔去,就在那骨架崩塌的时候,王座后方的石壁塌陷露出一方通道。 伴随着整座大殿开始剧烈晃动,头顶的石块纷纷下坠,十天在元夕的搀扶下来到天梯前,十天从怀里取出一方黑色石座,口中速念咒语,急喝一声“收”。大殿中的那座天梯刹那间黑光大盛,并迅速缩小成巴掌大小,稳稳落在十天手中的那块石座上。收了天梯,十天和元夕也匆匆从塌陷露出的那处洞口冲了出去。 第十九章 熟悉 进了通道,几人头也不回的一路向前狂奔,殷飞驮着昏迷的陈峰,孝清在后方护二人周全,南宫燕淑与黑风赶在最前面。大概奔走了半炷香的时间,终于隐隐约约看到远处洞口的找入了一片雪白的朦胧月色。众人大喜,南宫燕淑随即唤道:“我们加快些,前面就是出口啦。” 逃出洞内之后,殷飞体力不支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孝清上前接过陈峰,将他放在地上细细检查了下身体状况,看他脉象平稳、呼吸均匀、并无什么大碍,缓缓松了口气,众人瘫坐在地上歇了片刻。 顺着月光能看到天凤客栈就在不远处,已经也过了寅时。几人刚缓过神,客栈的西南方向一处隆起的沙丘轰然塌陷了下去,地上塌陷出的巨坑随即瞬间就被四周的流沙掩埋抚平。 南宫燕淑神色复杂的朝孝清偷望了一眼,迅速收回目光,向众人建议道:“眼下大家先随我回客栈吧,等到诸位恢复了体力再回去也不迟。”黑风起身的时候时不时眼神微微瞥向孝清,这一幕都被南宫燕淑看在眼中,暗中传音:“不要妄动,一切听我安排,眼下那凤灵果强取不得。”接着微微瞟了一眼仍在昏迷中的陈峰,凤眸微转一路领了几人回了客栈。 十天自从服下元夕给他的丹药后,现在伤势也好转了许多。二人紧跟在孝清身后,时不时的打量着陈峰,元夕传音给十天问去:“师兄,师傅算到今日恶灵出世,特赐下封魔灯命你我来收服,可眼下这种情况我们该怎么办?” “唉……,这人的出现是个变数,连师尊也没能算出。当下我们只能先探查这人体内的恶灵情况,再做决断了,不过不论如何,我断然不能放任此恶灵为祸人间。”十天略显无奈的轻声叹了口气,秦天师本来要二人做的两件事只做成了一件,可是封印恶灵才是重中之重,不由得看向陈峰的背影眼中神色忧心忡忡。 东边的天已经蒙蒙亮了,几人跟着南宫赶到了客栈门前,只是客栈内出奇的安静,只有那旗幡在风中飘动着。南宫燕淑眼中泛起一丝疑惑,见客栈门紧闭,秀眉微蹙心中暗道不妙。平日里一般这个时辰小二应该已经开了客栈门准备迎客了,而且客栈内还有些商客,这个时间居然没人出门赶路。 南宫燕淑站在门前示意众人停下,没有着急推门进去,孝清察觉到她的谨慎,走到她身边询问道:“着客栈内可是有什么不对劲?”南宫燕淑缓缓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抹狠厉,突然扬起一掌朝那店门拍去,地上同时掀起漫天沙尘,那掌风隔空击在那门板上,客栈的木门应声而倒。南宫秀眉轻挑,朝客栈内看去,周不通坐在原来的位置,正悠闲的端着一碗茶细细品着,对于门板倒塌也丝毫不在意。小二站在一旁紧张兮兮的看着他,不敢妄动。 “周不通,你到我客栈做什么?”南宫燕淑怕是想到了会是他,眼中并无意外,冷哼一声,质问道。随即带着一众人踏过门板进了客栈,微微扫了扫四周,见并没有什么别的人。莲步挪进了店内,凤目瞥了小二一眼:“还快些去迎接客人?” “是是是。”小二看到掌柜的回来,一颗悬着的心总算了落了地,赶紧应声去挪开倒在地上的店门,收拾茶碗给孝清他们几人递茶倒水。 南宫燕淑正对着周不通坐下,轻笑一声:“怎么?天都亮了还不走,你是想赖在我这儿不成?”说罢手中暗使内力,将一盏茶水朝周不通甩去。 周不通微微一抬手,虎口微张,稳稳的接住那盏茶,嘴角噙着笑意,将那一杯上好的茶水一饮而尽,嘴唇微抿品了品其中滋味,赞道:“真是好茶,多谢了。”将茶碗放下,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调笑道:“不过,我今日可不是来吃茶的,只不过是为了拿到那本来属于我的东西。”说罢眼睛微眯看向坐在邻桌默默饮茶的李孝清。 见他果然是冲着凤灵果而来,李孝清嘴角微微上扬,扭头看向周不通:“周兄是要豪夺咯?却不知阁下有没有这个本事!”南宫燕淑在旁也听出了话里的火药味,看向周不通的眼中的阴冷之色更浓,嗤笑道:“果真真是好胆量,居然敢在我的地盘公然起事,是不是这段时间没吃苦头,都觉得我天凤客栈是谁都敢来放肆的地方啦?” 周不通见她恼了,脸皮抖了抖,他并不是怕南宫燕淑,只是在她后头还有一个人人闻风丧胆的师傅,自然不敢真的与她撕破脸皮,赶忙讪笑道:“燕淑,你这是说哪里的话,我还能在你的地盘闹事吗?我只是想托这位小哥将凤灵果让给我,我出钱买还不成吗?公平交易!” 孝清听这话只觉的可笑,随即让殷飞背陈峰先上楼休息,又眼神微眯像看傻子一般打量了周不通几眼,讥笑道:“钱我可不稀罕。”随即正色目光扫向众人,又道“不过这凤灵果也不是不能分给诸位,只是我有一个条件,若是帮不了在下,即便是千金来买,我也不会卖。但若是能满足了我这个条件,我则分文不取,凤灵果一枚也定当拱手相送。” 黑风正苦恼该如何得到那凤灵果,竟不想此人愿意用一个条件来交换。心中大喜,忙问:“不知公子所说的是什么条件?在下愿意与公子交换。”南宫燕淑虽然对这凤灵果不是需求很大,但是对于寒门许诺的月华玉露却是渴望至极,对黑风的询问并未阻止,而是同样望着孝清想知道那条件是什么。 周不通也眉头皱了皱,忙问:“什么条件,你且说来听听。” “条件只有一个,就是帮我救醒刚才我那位昏迷中的朋友。” “这……。”孝清条件说出口之后,在坐的几人纷纷面露难色,他们深知陈峰昏迷的原由,若是想要让他清醒,必须有足够的道行才能冒险尝试。 周不通听罢忽的站起身,一拳砸在桌子上,冷冷笑道:“莫要说我没法子,即便是有法子,一枚凤灵果便让我救他,简直是痴心妄想。”随即双目中杀意爆射望向孝清:“我方才说愿意与你做买卖是看的起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今天你如果不把凤灵果交出来,我绝对保证你走不出这间客栈,我就不信你能一辈子缩在里头。” 南宫燕淑也面露难色,愁恼时突然想到什么,赶忙向十天、元夕二人望去,那二人也正巧朝她看过来。冲她微微点了点头,元夕先开口讲到:“那位公子的情况我二人或许有办法。”说道这儿顿了顿,看着南宫燕淑又讲:“不过,南宫小姐需要在腊月十六前往我天师府赴宴,你看如何?” 黑风见状面露狂喜,眼巴巴的看向南宫燕淑,他知道这凤灵果只要被她得到,一定会拿来与寒门交换月华玉露,到时候一切都好说了。 南宫燕淑没有着急回答,眉头微蹙,她疑惑的是为什么这么珍贵的凤灵果却只是交换她去天师府赴宴!十天见她心中起疑,忙解释说:“小姐不必担心,这是师尊交代下来的,我便做个顺水人情。我天师府向来不会做阴险事情,以你对天师府的了解来讲,这点你尽可放心。” “好,我可以答应你。”南宫燕淑细想想,天师府一向以正道居身,他们确实不会趁机做什么为难自己的事情,便答应了下来。 周不通见凤灵果竟要落入南宫燕淑手中,恶狠狠盯着孝清的威胁称:“公子可要想清楚了,你确定要与我们为敌?你若真的不愿与我交这个好,那我只好让诸位师兄弟在门外恭候了。” 黑风此时好不容易有了盼头,怎能再由他搅和,上前一步,沙哑着喉咙寒声道:“周不通,这凤灵果是我寒门点名要的东西,就凭你也想跟我寒门作对?你不妨现在走出门外去看看,到底是谁给你的底气敢这么放肆。” 周不通面色一沉,他没想到这人会因为这小子把寒门搬出来,气的面色青红一片,咬牙切齿的瞪了他一眼,拂袖扬长而去。“咱们走着瞧!” 孝清见他离去,赶忙朝十天、元夕二人行了一礼,恳求道:“还望二位道长帮帮我那好友,完事后我定当将凤灵果双手奉上。”南宫燕淑也一脸急迫,毕竟那陈峰救不醒的话,凤灵果要拿到会更加麻烦许多。 十天示意孝清先随他上楼探一探陈峰当下的情况如何。 客房内,殷飞将陈峰平放在床上,随后守在门口做好提防。现在陈峰身体最是虚弱的时候,难免不会有什么人趁机来加害于他。 孝清带着十天与元夕推门进了屋内,元夕示意其他人先在门外等候。十天进屋后便径直走向床帐前,看向陈峰的面色,伸手探了探脉象,又运转灵力超陈峰的天灵盖探去。片刻,十天惊讶的轻咦一声:“咦?那煞气居然探查不到丝毫!” 元夕见师兄这么讲,面上也堆满了疑惑,上前忙问:“那他现在昏迷如果不是因为煞灵所致,会不会是神魂受损?” 十天摇了摇头,手中灵力顺着陈峰的百汇穴渡了进去,灵力顺着他体内的奇经八脉迅速游走一圈,直至到了泥丸宫处处时竟然被一下吸了进去。十天发觉不对劲,赶紧收了手,惊声:“他居然身怀灵根。而且,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的神魂此时只怕被困在了泥丸宫内找不到出路。” 孝清在一旁听了,也不知到底是福还是祸,问道:“怎样才能让他醒过来?道长可是有什么难处?” 元夕摇头大笑道:“你这朋友是逢了大造化啦。灵根可不是寻常人所能够具备的,现在他只是神魂被困在泥丸宫内找不到出去的法门罢了,待会儿我师兄做法帮他在泥丸宫内渡一道灵力进去帮他的神魂铺一条路引出来,到时候他也自然就清醒了。” “那就请道长速速出手吧!”孝清顾不得别的,他眼下需要的只是陈峰醒过来。 十天让元夕到一边为他护法,而他旋即盘坐在床边,闭目调息了一会儿,右手并指,迅速将一道灵光从陈峰天灵盖打入,这道灵力要比刚才的更为精纯,接着双手并指相继点出,正是周天三十六处主穴位,随着灵指点出后那些穴位也缓缓散发出淡淡的蓝色荧光。 陈峰在一望无际的黑暗中四处摸索着,忽然上方黑暗中逐渐亮起几点星辰,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增多,只是一盏茶的功夫就布满了整片夜空。“这是?”看到周边发生的异变,陈峰面露惊色喃喃道,仰头望着,终于混混沌沌中抓住了一律希望。 十天双眼紧闭,一股股浑厚的灵力从他掌心朝着陈峰天灵盖内注入。随着时间缓缓推移,十天已经大汗淋漓,嘴唇煞白开始微微颤抖。元夕显然也是低估了此次做法的风险,看到师兄这般情况,着急的在床边来回踱步,孝清忙低声问他:“这都过去三四个时辰了,怎么还不见他转醒?” 元夕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眼里的焦急之色丝毫不比他弱,嘟囔着低声怨道:“我师兄再这么下去灵力都要被耗干了,为了帮你救醒他,只怕他是要把自己一身灵力全搭进去,这次回山没个十天半个月的时间是恢复不过来的。” 孝清知道这二人身份不简单、道法高深,没想到要就行陈峰居然需要耗费这么大的代价,脸上不由的泛起些愧疚之色。 就在二人低声言谈之际。陈峰的泥丸宫内已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日月星辰高悬在天空,璀璨的星河将正片黑暗的空间照亮了许多,陈峰怔怔的看着四周的变化,忽然一道星河从天空倾泻而下,把他一卷而起,朝着某处节点破空飞遁。陈峰只觉得头一昏,眼前数道刺眼的七色光芒闪过,再睁开眼时,却见自己已经躺在客栈内。作势想要爬起身,却发现四肢不听使唤,一个不慎从床边滚落在了地上。 十天盘坐在一旁歇息打坐恢复体力,元夕正将自己的一部分灵力度入他体内。方才十天为了救陈峰用尽最后一股灵力把他带出了泥丸宫内,安了神魂。现在已经是灵力枯竭见底,连抬一根手指的力气都做不到,元夕抱怨师兄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太过于拼命,可还是把自己的灵力过渡给了他一些。 众人正满是疲惫之际,却被陈峰跌在地上的声音惊扰了去。孝清看他转醒了过来,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面露狂喜,忙将他扶回床上,现在陈峰刚重回身体的控制权,四肢尚且不能灵活自如,需要静养调息一段时间才能逐渐恢复。 调息了片刻,十天也恢复了些气力,睁开眼看到陈峰已经清醒,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从怀中取出一本练气功法交与他,讲道:“你虽然身负灵根,但是泥丸宫内封印的煞灵却始终是个麻烦,而且我现在也对它束手无策,只能日后你自己来化解。这本功法是开启修真之路的基本法本,你需要勤加苦练,若是哪天你修为大进之,说不定可以自行将那东西除去。” 说罢,又摘下随身的一块黄色老玉交予陈峰,说道:“腊月十六那天你凭此信物也一同来天师府吧,到时候可以求师尊为你的修行指点一二,并加固一下你体内煞灵的封印。” “多谢道长厚恩,我今后必当全心修炼。”陈峰爬起身,急忙谢道。 十天在元夕的搀扶下一同除了房门,孝清与他二人一道出去,命殷飞在房中照看陈峰。 黑风还在门口徘徊,眼中满是浓浓的焦虑。见三人终于相继出了门,赶忙笑脸迎上去,恭声的问道:“陈公子可是救好啦?”十天微微的点了点头,在元夕的搀扶下到隔壁客房歇着去了。 孝清拜别二人,与黑风一同下了楼,在里屋门前站定,托小二向掌柜的捎个信儿。不一会儿小二带二人进了里屋,屋内南宫燕淑亲自泡了一壶茶水,给二人倒上,请二人入了坐。 “陈公子现在如何了?”南宫燕淑只字未提凤灵果之事,先是问了孝清好友的状况,这话叫孝清听了心里舒服些。 “托小姐的福,我那好友总算是醒过来了,那我也该兑现先前的承诺。”孝清说着,便将一枚凤灵果取出,交于她:“你可查验一下真假。” 南宫眼熟凤眸微微瞟了一眼,嘴角笑意渐浓,看向他的眼中多了讥讽赞赏之意。轻笑道:“公子言重了,这凤灵果真假由心,还验什么!”拂袖收了果子,并没有急着交予黑风。而是请二人品了茶水,闲聊了些话头。 黑风自然知道南宫燕淑的意思,她不着急交给他凤灵果,多半是对寒门不是十分信任,不过细想寒门近几年的声望也难怪会惹得她这般谨慎。不过总算是放心了,只需要向少门主求取来月华玉露,凤灵果自然也是跑不了的,于是叨扰片刻后便匆匆告辞离去。 为了救醒陈峰,时间已经很晚,现在陈峰还未身体完全恢复去,无法急着赶路,孝清只得在此地多逗留一晚。 今夜无风沙尘暴,月亮还是昨日那般明亮如霜。陈峰盘坐在房内运气调息,殷飞吃了些晚饭在旁边打了地铺睡下。孝清站在窗前,推开窗棂迎着月色眺望去,这荒漠之中在夜色有别于京城,虽然没有繁荣的闹市,周围荒芜一片,没有绿植环衬,也没有碧水环绕,偶尔有一层风沙飞起,层层叠叠的沙尘飘扬而起。 说不出的寂寞孤独,现在已经离家十几日过去了,也不知道家里母亲兄长姐姐们都可好? 大漠之下这一处容身之地显得渺小而孤单,孝清始终不解那女子的双眸怎么会那般熟悉,到底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只是从头至尾,那女子都不曾将面纱摘下,无法看到她的全貌。 出神时,一曲箫声自楼上传来,悠扬的曲子轻柔似水细听又藏着无限的孤寂,听来可以抚平一个人内心的忧伤,真是美妙啊,想来天上的仙乐也不过如此! 孝清心中感慨,循声望去,就在房顶飞檐处,一道倩影依坐在那里,薄纱与青丝随风轻舞,那曲子正是那女子所吹奏。 轻声出了门顺着回廊走去,跃上对面的屋顶,也坐了下去,这处离的她近些。女子吹完一曲,见有来人,抬首望去,轻声道:“公子怎地还不歇息?” “夜不能眠,只因你这一曲似水柔肠的仙乐叫我心绪不能平复。小姐又是为何?”孝清借着月色望向她,在这月光中她比平日里更加美艳动人,这倾国倾城之姿深深刻印在脑海里。 “我吗?”女子轻笑一声,停下手中玉箫,素手捋了捋青丝,柔声道:“我一人在此地生活了十几年,前些年尚有师傅陪着,而今除了店小二,却再无一个可以说话的,更别谈什么知心之人。” 不知何处飘来的一缕清风吹起她的面纱,一张精致如画的唇鼻落入孝清眼中,只是那一瞬,便让他瞳孔骤然放大,这女子是她!他记得雨夜时候书房中无端出现的那幅美人画,眼前之人竟然与那画中的女子这般相像,怪不得先前看着总觉得熟悉。 “那你为何不离开这里?”孝清强掩面上的惊异之色,问道。他也不明白,这女子相貌如此美丽,还有一身好武艺,为何不到别处走走看看?好过在这荒漠之中独自为生。 南宫燕淑站起身,看着远方的风尘,长叹一声:“我对外界一无所知,何况我一女子,又如何能够在江湖中独善其身?”说罢,嘴角意味深长的勾起一抹笑意看向孝清,又讲:“我师傅曾跟我说,这世间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若是走到了外面,遇到一个薄情寡义之人,我又当如何?” 孝清被她盯着看,觉得浑身不自在。干笑一声,说道:“姑娘这话有些以偏概全了,世间有善有恶,既有薄情寡义之小人也有情深义重之君子。” “那你值得我信任吗?”南宫燕淑目光盯着他,忽然问。 孝清怔了怔,竟一时不知如何作答。想了许久,方才回道:“我想,也许我可以做你的知己。” “好,既然如此……。”那女子说着伸手摘掉了那层紫色的面纱,玉容彻底展露在孝清眼前。若说刚才只是猜测,而这一眼完全坐实了他心中所想,这张脸果真和那幅画中的女子一般模样。 孝清看着她那张举世无双的绝美容颜,目瞪口呆一时失了姿态。右手指向她:“你……你……你是……。”口中居然说不出一句利索的话。 女子又讲面罩带了回去,眉眼微垂,哀声道:“连你也只是垂涎一层皮囊美色吗?” 孝清回过神,赶忙解释道:“姑娘误会了,只是你的容貌居然与我书房的一副女子画像一模一样,我刚才震惊之余失了态,还望姑娘不要见怪。” “画像?”女子似信非信的眼神询问的看向他。 孝清怕她不信,只好将事情的原委与她从头到尾讲了一遍。女子听的双目出神,喃喃赞叹:“世间竟有这等怪异之事。我初见公子第一眼也只觉得熟悉,却也是想不起在哪里何时见过。” 话到此处那女子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神采,看向他的眼神隐隐中更加柔和了些,轻声道:“你往后唤我燕淑就好,姑娘二字实在显得生分。既是知己,那我再为公子吹奏一曲如何?你可愿做一名赏客?”孝清自然满心欢喜,忙应道:“多谢燕淑姑娘。” 塞外秋风月下冷,美人素手弄笛声。不思高堂君富贵,但求闲云叶孤城。 “一曲荡清尘,悠悠人世间。不教凡俗见,独还夜来香。……”孝清听得这一曲,只觉得身心如沐春风,婆娑的月光下,佳人凌风而立。不觉间诗兴大发,唱了几句。 燕淑听了,迷眼望向他,这男子相貌不凡,凌风而立乍看去也是一位偏偏君子,从他的眼神中丝毫读不出世俗的污浊之气,真是一好才郎。 又一曲罢了,燕淑辞了他,要屋歇息去。别时将那支玉笛赠与孝清,掩过一抹娇羞说是交他这位好友,并以此做个信物。 孝清接过此箫,道了谢。仓促下也不知有何物能做回赠,慌乱中摸见胸前玉坠,面色一喜,便从脖颈上取下了那么从小戴着的贴身玉坠赠与燕淑。二人在楼下内屋前分别,默默相视一眼各自回了屋中。 夜色虽好,却总有人不眠,有的思恋,有的愁苦,有的伤情。燕淑把玉坠挂在脖颈,在灯下好一阵端详,在平安环扣吊坠的一面用小篆刻着“李孝清”三个字,此坠通体翠绿,是上好的翡翠玉石。只是论它材质如何珍贵,这都不是她所在意的,将玉坠贴身掩入衣裳内,遮了粉帐缓缓睡去了。 第二十章 兵临 清晨天微亮,孝清一行人拜别了南宫燕淑。临别之际燕淑身体不由得向前踱了一步,眼中似有不舍,罗裳下素手欲要轻抬又缓缓放下。眺望着他奔往的方向,良久方才失落的转过身回了屋内。 这一去也不知要多少时日,近几月来那番军凭三元虎将率军领战勇猛之极,已经接连斩杀唐军数位将领,一路攻打过来不知占了方圆十几里大唐国土地。连连被击退,唐军已是士气衰败,敌军趁势而攻,李志大将军的副将候向天只得领兵边迎战还击边退至顽山以东腹地,借助地形易守难攻之优势率残部苦苦坚守。 狼烟直入苍天,战事已经到了紧要的时候,孝清、陈峰、殷飞三人一路向西北方向疾驰十几里路不敢停歇,终于赶在日落之时远远眺望见那处兵营驻扎之地。 这片大漠荒芜之中数千将士饮血沙场,更有数不尽的男儿马革裹尸,任寒衣铁冷,凭秋思落断,铮铮铁骨保家卫山河,阵阵雄歌擂鼓动苍穹。 残阳似血遍染西天,野魂如风悲啸大地。 孝清驭马驰骋,陈峰负剑挎弓,殷飞按刀紧随,三人三骑直入兵营。 寨前巡逻兵士见陌生人朝营寨策马而来,领队的那兵士目光如狼,杀气冲天,两卫兵紧握长枪,跨步上前拦住几人去路,一声雄浑的嗓音怒吼道:“来者何人?这里乃兵营重地,闲杂人等速速离去。”眼中满是戒备,这段时间敌军频频来犯,他们有这般反应也是情理之中。 “这是天子陛下特派的钦差大人李孝清李大人和其贴身护卫,你们快去禀报你们的头儿。”殷飞见主子的路被拦,知道他此次来查案心切,便待他上前朗声喊道。 那兵卫半信半疑的相互交流过眼神,不确定来人真假,语气稍稍放缓了些,但并未直接放行,领头那人上前抱了拳恭声试探道:“不知大人可有证明身份的信物?”握枪的左手悄悄加紧力道,似乎稍有不对就要将眼前这三人斩下马。 孝清见这二人如此谨慎,心中不恼反露喜色,满意的笑了笑,随即从怀中取出天子御赐的钦差金令递予那人。那兵卫小心翼翼的接过令牌,翻看了几下没有头绪,毕竟他们这等小兵从未见过钦差金令,若要验明正身,还需交予副将审度。 左手边的兵卫捧着令牌,朝营中几位兵士喊道:“你们五人一同到此处把住关口,我先去禀报副将。”随即朝着营中央快步跑去,一连串的行动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个个都是一副训练有素的的好战士。 在营寨中央位置一处不起眼的小帐篷内,候向天正同几名亲部在地图前共商抵御敌军之法。突然外面急声来报:“报,外面来了三名面生之人,其中一人自称是天子陛下点派的钦差大人。” 候向天闻声,赶忙喊他进来。那兵卫进了账内,手捧金令单膝拜下奉于他面前,又禀:“这是那人口中所说的钦差金令,还请将军查验真假。”候向天也算是见过世面的,只是一眼便看出了那金牌真是钦差令。赶忙叫他起身前面带路,候向天率众部整了衣冠也匆匆迎了出去,此次朝中特派钦差前来,定是陛下对李将军还有信任,这正是他所期盼的,盼了近一月,终于盼到了希望。 不一会儿功夫,孝清便看到一名年迈的老将快步朝他这边匆匆赶来,前去报信的那兵卫跑到孝清马前赶忙低下头单膝跪拜下去,抱拳请罪:“方才小人不知是钦差大人驾临,多有冒犯还望钦差大人赎罪。” 孝清看向他欢喜还来不及,又怎会怪他,跃身下了马,陈峰与殷飞也紧随着跳下马匹紧跟其后。孝清上前拉起他,朗声大笑:“兄弟言重了,你方才的谨慎正是一名将士所需要的,我打从心里敬佩,何谈怪罪一说呢。”说罢,那穿戴盔甲的老将也躬身朝他施礼,苍老的声音依旧苍劲雄浑,恭声道:“老朽见过钦差大人,下官有失远迎啦!”说罢托起布满老茧的双手将金牌奉还予孝清,孝清缓缓拿起金牌,微微大量他沧桑的黑红色的脸孔,手中老茧已经在一次次战场的厮杀中层层叠厚,厚的发黑,看到此处,孝清赶忙快步上前还礼扶正他苍老的身躯,鼻头酸涩悠悠的说了一句:“老将军辛苦了。” 候向天自少年时便苦读兵书,拜师学艺,却因朝中没有门路而做了一名小小的兵卒,随着逐年战功累计,到这般头发花白的年纪才得一副将职位。 候副将在前,众部两边把孝清人迎进帐内,殷飞守在账外,陈峰护在孝清身后,陈峰并不全然相信这军中将士没有奸细,不然凭借李志的身手怎么会落得被活捉的下场。 进了账内,寒暄片刻,孝清瞥了一眼两边跟进来的候将军亲部。候向天留神他的举动和眼神,见他这般便知接下来所讲的事情关系重大。挥手将众人遣散了去,并派重兵在账外把守,不得任何人靠近此营帐十步之内。 “钦差大人,您此次奉圣命前来可是查案李志将军之事?”候向天待其余人等出了账后,试探着问道。候向天尚且不知眼前这位年轻后生的出身来历,一双老眼细细观察对方的言行神态。 孝清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正了神色双眸盯着他,肃然问道:“老将军可是对李志将军被俘通敌卖国之事知道些什么实情?” 候向天听他口气心里头不由咯噔一响,又想了想还是先探明此人的来历是哪路朝臣规下再讲为好。故意撇开话题拍了下额头干笑道:“老朽候向天方才一路进来都未曾请教钦差大人的尊姓大名,是我糊涂了,失礼失礼。” “晚辈李孝清,承蒙候将军敬意。我们还是谈正事吧!”孝清心中不悦,催促他回到正题。却不想自己刚报了姓名,那老将军突然面露狂喜之色,赶忙压低了声音惊道:“你就是李志将军的五公子李孝清?” 见他实得自己的身份,孝清心头一紧,他最怕眼下之人不可靠,如今被他得知此事,也不知是给自己多了危险还是平了难关,眉头微蹙又试探的问他:“老将军认得我?” 候向天见他面色戒备,老脸皱纹堆起笑着讲道:“老朽怎会不知,你父亲与我饮酒闲聊经常时经常提起你哩。说你一点都不像他老李家的脾性,诸般形态更随你的母亲。他还说期盼你有朝一日能脱去离家世代武将的命运,你是他的骄傲和希望呐。” “哦?老将军竟与我父亲这般交好!不知您这边可有我父亲被俘后叛国的确切消息?”孝清见他言语中不参杂丝毫拖沓,眼中更无奸险之意,更是知道父亲口中的这等隐晦私事,想来这人是父亲信任之人,便也放下心来。 候向天怒不可解的一掌拍在案桌上,愤恨道:“荒唐至极,老朽绝对不会相信那等谗言。简直就是敌军乱我军心的谣言,卑鄙无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忙缓了缓心绪,放低了声音,又说:“敌军自从生擒了李将军后第二天便攻打我军营地,我方也是屡战屡败,对方将首更是讥讽传谣说我唐军将士没有骨气,才几下酷刑就将军中机密情报全招供了。” 孝清听到此处,眉头紧紧皱起,这番话竟然与朝中所述一模一样。难道真的是父亲出卖了我军机密?不对,这其中漏洞太多了,如果真的是父亲透露了军中情报,敌军应该会避而不宣,怎么可能将这等消息传入我军,难道就不怕我军将士更改作战方案,让他们没了对策吗?想到这儿,抬头望向候向天,说道:“老将军觉得这其中是否有别的可能?” 候向天神色复杂的叹了口气,凑到孝清耳边,低声讲:“这件事我也觉得蹊跷,在敌军放了谣言之后,我便率了亲部调整了作战方案,更是行军图做了修改。可是第二天番军仍旧攻破了我军所设下的防线,接连第三次、第四次,直到现在我们被逼退至此地才勉强守住关口。如果真的是李将军透露了军情,应该在我们更改作战方案之后至少能够抵挡得住一阵敌方的攻势。”说罢,他眼中浮现出一抹狠厉,压低嗓音说道:“除非这军中秘辛根本不是李将军招供的,而是……。”说着他的眼睛眯起来,望向账门外。 孝清恍然看向他,惊讶道:“你是说军中有内……” “嘘……,这件事你我心中有数就好,现在还不是说破的时候,如今我丝毫都没有抓住那东西的尾巴,不可打草惊蛇。”候向天打断了他的话,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 二人在帐中谈了许久,孝清了解了些军中的情况。不觉已至夜半,候将军命两名亲信狗娃和广胜送他到账内歇息,并命二人候在账外庇护他安全。 这一夜天又冷了些,若不是先前五福村的村民赠了些衣物,今夜只怕是要挨冻了。夜色深邃,云烟从月下飘过,伴着风沙的呼啸声,四周充斥着一股肃杀之意。 大约到了丑时,睡意正浓,孝清侧身躺在地铺,辗转中忽然听到账外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隐隐约约传入耳中。想到白日里候将军说的那事,心头一紧,睡意顿时一扫而空,身子贴着地面迅速滚到一边,离开了方才躺的被褥。在明月的照耀下,一道淡淡的影子在账幕上缓缓放大,孝清摸过惊鸿剑紧紧地盯着那道影子。 突然一道喝声传来:“谁?”是殷飞的声音,那影子闻声微微一顿,掉头就跑。孝清见状,立马起身出了营帐,只看到殷飞已经远远追了出去,夜色中哪里还有方才那人的影子。想到这里处处都是危机,生怕殷飞追的太远出事,赶忙喊他回来:“殷飞,别追了,快回来。” 陈峰因为前日回神,体内神魂还不稳固,早早便睡下了,刚才的动静也愣是没有吵醒他。孝清路过他的营帐,见他熟睡无恙微微松了口气,命殷飞到陈峰帐前守着,眼下陈峰要比他的情况更加危险。 夜里有无法安然入眠,这大漠塞外,时时刻刻都充满着危机。既然猜到军中有内奸,孝清自然不敢有丝毫大意,整夜朦胧着眼直至天亮,精神并不是太好。 一早醒来便去见了候将军,他正在与部下探究应对方案,看孝清来了,笑脸迎了上来邀他一同来谈谈这破敌之法。周边一群候将军的部下却一脸讥笑,似乎对这楞头小子并不看好,只道是他来这边关之地走走过场罢了。 候向天冷眼朝他们扫去,吓得那群部下赶忙闭了嘴,尽管心中再如何对后生钦差不服,但是他们对这位老副将还是从心底里敬佩的。 孝清与候将军互施礼数,而后与众人请教了些兵法之道。因孝清谦和有礼,没什么官架子,也叫那几人对他有了些好感。就在几人谈论之际,外面忽然急报:“报……,禀报将军,那番军突然从顽山西北部和西南部绕过山脊攻到我军阵前啦。” 此时细听去,营外不远处已经传来阵阵铁蹄声。候向天惊怒交加,冷哼一声:“蛮番小儿猖獗,各部速速整兵与我一同出门迎战。”喊罢,看向孝清,唤过昨晚护卫孝清的两名亲信,下令:“你们二人留在营中保护钦差大人,若教钦差大人有任何闪失,我拿你们军法处置。” 孝清急忙上前劝阻:“老将军不可,此次晚辈一定要与老将军一同前去迎战,定不能在此地做缩头乌龟啊。不然岂不叫人笑我李家后辈窝囊?”面色坚定的看向他,却让候向天明白此次他的决心。 “不可,你若再有什么闪失,老朽怎么跟李将军交代啊。”候将军见他这般热血激昂,心中大急,连连摆手不允。 那广胜却谄媚走上前一步,附和道:“钦差大人这次可一定要听从候将军的安排,他也是为你好啊。” 孝清不悦的狠狠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紧盯着候向天,语气刚硬道:“候将军,此次晚辈是一定要去的,我心意已决,你莫要再劝阻。”他此次为了查探父亲被俘卖国透露秘辛的实情已经浪费了太多的时间,在军中也无法再探知别的消息,若要再往深处探查,必须与敌军打过照面才好做下一步计划。 见他心意已决,候向天知道拦他不住,只得深深叹了口气。转头面色凝重的给狗娃和广胜下了军令,此次出战誓死都要护得孝清周全,否则提头来见。 孝清到马厩骑了陛下御赐的白马,与候将军一同并驾军前,望着对面浩浩荡荡的数万敌军,面色微惊。没想到敌军居然一次出动了如此规模的大军,看来此役势在踏平唐军最后的壁垒。 候向天军中今生两三万兵士,阵容的差距过大,可是看他眼中除去谨慎却并没有丝毫畏惧。他很清楚,这处地势对于己方是有利的,即便地方军队数量庞大,想要在此地吃下他们,只怕也要折损大半兵锐,番军绝对不会这么做。 两军对峙,互相间并未急于交锋。片刻后,敌军前方一名黑胡子上翘头戴铁盔鼻翼宽大的男人,骑着一匹棕色的高大骏马走上前,那人看上去约莫四十多岁,深陷的眼窝不屑的瞟过候向天身边的李孝清,朗声笑道:“候向天,你们被我军打的抱头鼠窜,没想到你们大唐国居然派了这么一位黄发小儿做钦差前来为你助阵,看来你们的天子陛下真是驾下无能人啦。啊?啊哈哈哈哈!”眼里满是猖狂与讥讽之色,在他背后的番军也大笑出声纷纷附和着。 “哼哼,真是无知小辈口出狂言,我大唐岂是你们这等蛮番之徒能够鄙夷的!还是刀下见真本事吧!”候向天怎能容他这般损毁大唐威名,咬牙冷冷的嗤笑道。 “候向天,看来今天不叫你常常我噶尔金刀的厉害,你是无法认识到我土番国的强大。”那土番将领也不示弱,霸刀遥遥指向他挑衅道,随即一挥刀下令,吼声如狮虎长啸:“给我杀……。” 候向天此时已是如那猎兔的苍鹰,双目冷色暴涨,一股无声的威严散发开来,拔剑怒吼道:“杀……。” 两军眨眼间冲撞在一起混做一片,到处都是刀剑的砍击声。风沙在马蹄下飞扬,残肢断体、鲜红的热血抛洒在空中,孝清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中莫名的哀伤。悲恸之余瞥见那噶尔金刀御马而过,候向天扑身而起,在马背上脚尖一点躲过那一横扫千军的刀势,执剑猛然刺向他的后心。 噶尔金刀似乎早料到他这一招,就在剑光刺来之时,从马背翻身而下绕过马腹从左侧飞身一跃,朝着候向天脖颈斩去,这一刀又快又狠。候向天一剑不中,身体又是腾空之姿无处接力,此时定然是避不开这一刀的。赶忙剑身一横欲要挡下那一刀,却不想那刀路突然改变转向他的胸口劈去。 候向天瞳孔骤然放大,难道自己戎马一生真的要在今天折在此处了吗?忽然下方传来“叮”的一声脆响,一道剑光硬生生将噶尔金刀的劈势挡下,候向天也趁机稳稳的落回了马背上。 定睛一看,孝清正手执一柄云纹长剑和那噶尔金刀厮杀在了一起,一时间竟然打的难分难舍。心中惊赞:真是虎父无犬子啊,即便是状元文才,也有这等不俗的身手。 只是李孝清终究不是沙场老手,几番厮杀下来渐渐落了下风。候向天见他不敌,赶忙调转马头迎战相助,不曾想那噶尔金刀实在狡猾,见二人合力,竟然掉头躲入了乱军之中,凭借乱势将二人冲散分开来。 噶尔金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随即指挥番军将孝清团团围住,并派遣一众兵马拦住了候向天的去路。 候向天见状瞬间脑袋清醒,心里大骂上当,赶紧大呼调兵:“都给我全力救出钦差大人。”他此时才明白,敌方怕是早就知晓了朝中派了钦差前来兵营,这次如此举兵来犯就是冲着李孝清来的。 任候向天不顾一切的冲杀,一茬茬敌兵被他砍倒挡在马前,奈何敌军数量实在太多,不论他如何冲击都无法突破那道防线。 噶尔金刀驭马走到孝清面前,黝黑的脸上溢满是得意,笑道:“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抓到你了,哈哈,这下那老东西可真是不得不帮助我们实施计划啦,哈哈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主!” “你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孝清听得出他所讲的那人必定身份不简单,而且他口中所说的计划也一定不是陷害父亲李志这么简单,也许父子二人一直都是某处势力与番军之间的棋子而已。 说话过程中,目光悄悄微转朝四周瞟去,心知眼下绝对不能被他抓到,否则李家将真的永无翻身之日。 这边围过来的番兵呈现左右合围的调兵方式,不等噶尔丹说话,孝清瞅准南部一处薄弱之处,挥剑冲了过去。只是敌军数量实在,狂暴之下虽然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可浑身上下也是伤痕累累,背上添了多处深浅不一的刀口。 候向天见孝清还在拼力杀出一条血路,赶忙率兵朝番军东北角与东南角攻去,以此来吸引敌方兵力,便于给李孝清减缓压力。 噶尔金刀躲喝斥赶开碍事的兵士,一路紧追其后,到嘴的鸭子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他飞走。 白马驮着重伤的孝清一路朝着西南方向狂奔,也不知奔走了多远,直到孝清昏迷趴在马背上,却不知何时白马驮着他径直闯入一石界之中,朝着山谷深处逃去。那噶尔金刀追到石界前,赶忙拉了马缰了下来,眼中闪过一抹忌惮,愤恨的望着深谷白马逃去的方向,思量一二,一狠心便要再次驭马去追。不想他马蹄刚踏入石界一部,几道身影忽然飞出挡住了他的去路,那二人一身红衣甲胄,手持金枪娇喝道:“你们土番胆敢犯我国界,难道想要撕毁旧约与我国开战不成?” 噶尔金刀胯下骏马一时受惊连连向后方退去,不论任他怎么驱赶都不肯再往前踏进石界内一步。噶尔金刀自是知道两国之间有约,眼下他只是一名将领,千万不能贸然惹恼了对方,否则上头降罪下来,自己只会吃不了兜着走。暗骂一声晦气,在石界前徘徊了一阵无果之后便只好先行退走。 在他走后,那两名金甲红衣卫迅速朝着山谷内飞掠而去,她们二人奉命镇守边关,只因主力提防那土番之人,对那身受重伤闯入国界内的男子反而放在了其次,眼下需尽快将那人寻到赶出国内才好。 自新帝登基时便下令不允许有男子再入国境,若是这男子被他人撞了去,怕是要被传入陛下二中怪她二人失职之罪,如今的女王陛下可不似先帝那般柔肠,相比多了几分果敢,不过也正正是如此也才使得女儿国比之从前要强盛许多。 第二十一章 离去 唐军大营内,陈峰面色铁青的看着候向天,昨日因为昏睡未能得知孝清随军出战的消息,若不然有自己护他左右,万不能发生这种事情。 候向天脸上有些挂不住,但是自己心里又何尝不着急,怒目圆睁朝帐外喝道:“把他给我带上来!” 紧接着广胜在两名士兵的押解下进了营帐,跪倒地上拉着候向天的脚脖子连连求饶:“候将军饶命啊,将军,饶命啊!”候向天气恼,一脚将他一脚踹翻在地,骂道:“你这窝囊废,我叫你和狗娃誓死也要守在钦差大人左右,护他周全,为何在战场上我没见你,啊?” “将军明鉴呐,我看钦差大人功夫了得,所以觉得自己上去只会碍了大人的手脚,这才退开的。”广胜实在编不出合适的借口,只好趴在地上哭求诉苦。 “是吗?那你又杀了几个敌兵?嗯?别以为别人都是瞎子。狗娃战死沙场,肢残头断,我敬他是个好汉,可你呢?只知逃跑退缩,我留你何用?”候向天越说越怒,飞起一脚勾在那人腹部狠狠一挂将他踢出了账外,语气森冷下令道:“给我把他绑了,明日午时刑场斩首吊尸,让所有的将士都给我瞪大眼睛记着。” 广胜听到账内候将军下了军令,面如死灰。顾不得腹部剧痛,哭喊着朝帐中爬着求饶去:“将军,扰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我真的再也不敢了。” 押解广胜的两人领了命,出门将他绑了押走。 虽说处置了亲卫,陈峰却不吃他这一套,从始至终眼睛眨都没眨一下,盯着候向天语气也不见好,接着说道:“候将军,此人处置归处置。当下我们还需尽快想出如何营救钦差大人的法子才是正事”殷飞跟在他身后,瞥向候向天的眼中也是充斥着的愤恼。 “是是是,陈侍卫说的对。我们现在就一同商讨解救之策。”候向天不是莽夫,眼下肚里再大的气也得忍着,赶忙应了声,着急部下前来与他二人一同商讨营救之法。 女儿国边境内的一处山沟水涧,白马驮着主人跑跑走走,直到一处山间溪流边,马儿疲了到河边饮了几口清水。跪下马蹄将孝清翻下马背,马头顶了顶他的身子,见他不醒,于是跪卧在他身边静静守着。 石界处两名金甲红衣女卫循着方才白马跑走的方向一路找过去。在山涧中的溪水边,一片青绿色的草地上,见到草地上还残留着殷红的血迹。其中一人用雪白的食指尖沾了一些,放在鼻下微微嗅了嗅,这血腥味淡,血液黏稠也早已失了温度,怕是那人早已离开了此地。 女卫又在周边寻了许久,却在没发现别的痕迹。 “我们再到远处找找吧!”眼下二人只能祈求早些找到那人,否则被女王怪罪下来二人可吃罪不起。 当晚唐军兵营中巡逻的兵士比往常增加了一倍,虽说此次番军退了兵,但是并不能保证夜里不会再次来袭。 广胜双手绑了被关押在帐中,两名看押他的兵差坐在一边自顾的喝着酒,他们并不认为广胜能在他两的眼皮子底下逃走,自然也松懈。 直到半夜的时候,大半兵士都歇息了。广胜瞥见那两守卫脸上醉意朦胧,恰好其中一名守卫内急,站起身交代了同伴:“我出去方便一下,你先看着他。”另一人醉意要更浓些,努力睁着眼含糊不清应了一声。待那人出了帐,换了个姿势沉沉倒头睡了去。 广胜微微睁开眼偷瞄了一眼那守卫,背着的手使劲朝着脚腕摸去。从绑腿下摸出一块小小的刀片,咬着牙强忍着麻绳勒手的疼痛,一点一点的将捆缚双手的绳子割断。趁守卫熟睡,蹑手蹑脚的摸出帐外,躲开巡逻的卫兵一路跑出兵营,直奔顽山西面敌军阵营。 噶尔金刀早已歇息下,睡意正酣,忽然外头传来一阵吵闹,扰了他的睡意,噶尔金刀气恼之极,握了刀大步跨出营帐,骂喊道:“吵什么,吵什么?” 迷糊中,却见一名唐军打扮的男子气喘吁吁的跑到他面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哭着求到:“噶尔将军,我今夜若是不逃回来,明日就性命不保了。还请将军开恩让我回来吧,那地方我真的不能呆了。” 此人正是连夜逃出唐军兵营的广胜,噶尔金刀厌恶的瞥了他一眼,厉声问他:“他们可是查出了你是卧底?” “不是,不是,他们还不知道这件事,他们杀我是因为钦差被擒之事。”广胜赶忙辩解道,若是叫噶尔金刀认为是自己暴露了身份才逃回来,绝对大怒,到时候免不了一顿酷刑严惩。 噶尔金刀慢悠悠的看了他一眼,心里头落了块石头:“哦,这样啊,那留你也没什么用了。”说罢手起刀落,广胜人头瞪着惊恐的眼睛从勃颈上滚到了地上,周边围过来的兵士个个噤若寒蝉,赶忙推搡着散去回到各自的位置。 这广胜是个孬种,如此逃命回来正好他是内奸的身份,好在唐军还未对他言行逼供,若不然又该坏了大事。 孝清再醒来时,见自己正躺在一处粉帐闺房内,放眼看向四周的陈设,能看得出这是户俭朴人家。房间不大,在床前摆着一张小木桌、三只鼓圆木凳,白黄色的桌面正中摆着几只白瓷茶碗。屋子内打扫的一尘不染,鼻子轻嗅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女子幽香。 看清处所后,孝清本能的想要爬起身子,翻身的时候牵动了背上的伤口,撕裂的剧痛,叫他“嘶……”的倒吸一口凉气。却又强忍住背上的疼痛,撑着床沿坐起身来。不经意低头瞥见一只踏着粉色绣花鞋的小脚跨过门槛,待两只小脚站定莲裙又很快遮过了它。 抬头看去,一位年芳十五六的轻柔女子端了一碗汤药刚走进来。看着孝清下了床,水眸一喜柔柔的说了一句:“公子醒啦。”见他吃力的想要站起身,赶忙把药碗轻放在桌上,过去扶他坐到桌前,两腮红扑扑的,满脸娇羞之意。 “来,先把药喝了吧!”小手端起汤药,挨着孝清坐下,舀一勺放到小嘴前细细吹凉,伸手喂到孝清嘴边。孝清从小到今除了母亲之外哪里被别的女子这般喂过药,看着她手中喂来的汤匙微微有些尴尬。偷偷望向女子,她双目无尘延伸柔和,孝清也不好拒绝,只好生硬的张开嘴巴饮下了这一勺。 见她又要舀来喂他,孝清赶忙伸手去取药碗,温和的柔声道:“还是我自己来吧。”却不想,因刚醒来,体力都还很虚弱,手颤抖着要端过药碗的时候,竟然无意捉住了女子的两只小手。入手的柔软仿若无骨,孝清脸色瞬间红了个透,赶忙松开,尴尬的笑了笑,连连道歉道:“姑娘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女子见他突然脸色不对,不知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忙摸向他的额头,傻傻的问道:“公子,你脸怎么这般红?是不是发烧了?”接着又用手背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疑惑道:“咦,并没有啊。难道我煎的药出了问题?” 孝清看她这般懵懂单纯的模样,心里头暗笑不已,赶忙解释道:“姑娘误会了,我没有不舒服,没有。”女子半信半疑的又打量了他的脸色,直到见他脸上红晕缓缓消失,才轻“哦”了一声,又一勺一勺的喂他把剩下的汤药用完,经过方才那一下,孝清也没好再去拿药碗。 “我叫云汐,还不知道公子怎么称呼呢?”女子放下汤碗,取了丝帕细细为他擦去嘴角的药渍问道。 孝清看她年纪要比自己小几岁,而且对男女授受不亲之事居然丝毫不知,心中也满是疑惑,赶忙回道:“在下李孝清,承蒙云汐姑娘搭救,小生感激不尽。”说着顿了顿,望了望外头陌生的环境,问道:“不知此处是何地?我又是怎么到了这里的?” 云汐见他一脸什么都不知道的呆呆模样,不由掩嘴轻笑了一声,轻声:“此处是西梁女儿国西南部淮州地界,前几日我出到溪边取水的时候,一匹白马走到我身后嘶鸣,是它带我寻到了你。” 为他倒了杯水解解嘴里的苦涩,接着说:“当时你满身都是血,昏迷不醒,怕是遇到了仇家追杀,我便清理了踪迹把你带了回来,到今日你已经昏迷了三天三夜。” 说罢又问他:“你真的是被人追杀误入此地的吗?” 孝清不便与她说清楚具体原由,只好点了点头,苦笑着说:“我确实是被人追杀至此,若不是姑娘救下,我现在只怕性命难存。”冲云汐施了一礼又连连谢了几声。 “公子不必这么客气,你且在这里好好歇息调养就好。”云汐看他文质彬彬,不像什么歹人,叫他放宽心养伤。 忽闻他腹中空鸣,笑道:“昏睡了这么久,你一定饿了吧!我这就到厨房做些饭菜。”云汐取了药碗,微微欠身出了房门。孝清伤口还未完全愈合,接连三天不进食,身上确实没什么力气,现在就连站起身走两步都得有人扶着。 不一会儿功夫自屋外飘了进来一阵浓郁的饭香味,勾着孝清的鼻头轻轻嗅了嗅,心里暗暗称赞:好香啊,看出不去这女子还有上等好手艺,此次受难倒像是让我享了一回福。 想起陛下定下的两个月时间查案,眼下已经已经过去将近一个月,若是再不抓紧,只怕耽搁了要事后果不堪设想。想到此处孝清心中不由泛起些焦急,可是就现在的身体伤势而言,即便出去了,只怕还没回到营中便要被歹人害了。 在他苦恼不知该如何的时候,云汐端了饭菜进屋,摆在小桌上,三道看似简单的菜色却是香味扑鼻,尤其是那道清水鱼。勾起了孝清腹里的馋虫,咕咚咕咚连咽了两下口水。云汐盛过两碗米一碗递给他,笑着说:“菜色不多,公子先将就些。” “不不不,够了够了。这饭菜闻着香味就叫人垂涎,真是比起皇宫的御膳房也不遑多让呐。”孝清连忙称赞,突然发现就她和自己两个人,忙问:“姑娘家里人呢?不一起过来用膳吗?” 夕瑶眼中哀伤,微微摇了摇头:“我们女儿国的子民从来都是只有母亲没有父亲的,母亲在我十三岁那年得了重病去世,现在家里也就只有我一人。” 孝清自知失言,赶忙道歉:“姑娘对不起,我不知道家母……,让你想起了伤心事。” 云汐故作不在意冲他笑了笑,叫他不要自责,轻声道:“公子无需自责什么,这些年我都一个人过来了,自然也想清楚了许多事。”雪白的小手执筷为他夹取一块鱼肉,温和的说:“公子快趁热吃,凉了味道就不好了。” “多谢姑娘。”眼见她已经动了筷,而此时腹中也已经饥饿难耐,便也不再拘谨什么。 不知不觉中一小木桶的米饭见了底,云汐看他确实饿的厉害,又到厨房为他端来了一沽鱼汤让他滋补身体。 孝清看着桌上被自己吃的空空的盘碗,脸上不由一红。饿了这几天,竟一时失了礼节,心里暗骂自己冒失。 吃过了午饭,身体恢复了些力气。午后,云汐搀扶着他在篱笆院中走了走透透气。孝清与她在这一天的交谈中也渐渐熟络,慢慢散去了刚醒来时的那份拘谨。 青青山峦下,渺渺竖青烟。花开香四季,人来无忙田。 孝清在溪边挑了水,云汐在下游捣衣搓洗,若是叫旁人见了只怕误以为好一对恩爱夫妻。 夜里孝清坚持在屋内角落处,支起一块木板歇息又,在闺房中间隔了一块帘布。这些事情云汐不能想明白,她之前从未见过男人,并不知男女之别。他昏迷时自己夜里睡在他身边也并未觉得有何不妥。只是眼下他死活坚持这般,只好随他去做。 两人相伴相行数日,每到夜里睡前云汐会帮他带换药。 这夜,云汐坐在他身后,一圈一圈取下缠在伤口处的绷带,轻轻触碰已经结了血痂的刀口,她心中莫名的忧伤。孝清背对着她,并不能看到她此时眼中的伤情。 为他上了药,裹好伤口,眼中泪花挣扎了许久,云汐突然从身后一把抱住了他,小脸贴在孝清宽广结实的后背,轻声哽咽道:“真的非走不可吗?” 孝清感受着她的柔情,眼中满是不忍,只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在等他去做,他不能被当下的儿女情所束缚。鼻子酸楚,转过腰身轻轻捉住她的一双小手,用手背为她拂去眼角流下的泪水,柔声道:“云汐,我若贪恋在此处,会叫成千上百人因此送了性命,包括生育的我的家人。” 轻轻把她抱在怀里,安抚着她微微抽动的后背,轻声问她:“若我真的留下来,你还会喜欢那样一个因为不顾他人死活贪图安逸的我吗?”云汐靠在他胸口,哽咽着摇了摇脑袋,哭着嗓音沙哑道:“可是我怕,我怕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 孝清扶起她,看着她哭的红肿的双眼,柔声发了誓言,安慰说:“我一定会回来的,到时候接你回家去见爹娘。好不好?” 云汐满脸不舍的看着他俊逸的脸庞,似是想要把他的样貌永远刻印在自己的脑海里,她知道女儿国的律法,他若此次离开,只怕再也回不来了,眼下又自知不能强留他。过了良久,轻声应道:“好,我等你回来。” 今夜孝清没有再束缚于君子礼法,顺了她的哀求,和衣抱着她靠在床头。粉帐下云汐枕在他怀里,轻柔的指尖在他胸膛缓缓滑动。孝清哄着怀里的佳人闭了眸子熟熟睡去,而他自己却彻夜难眠。凝望着云汐睡梦中长长的睫毛微微抖了抖,嘴角又微微勾起一抹幸福的笑容,孝清不由得出神。 清晨,天还未亮,孝清轻轻把怀里的云汐放下,为她盖好被子,拨开她额头上散乱的鬓发,望了许久。眼中闪过一丝绝决,轻轻说了声:“要等我。”头也不回的轻声推门而出掩好房门,牵了白马,出了这山间隐世桃园。 他不知,就在他出门的一瞬,云汐眼角缓缓滚出两行清泪。 孝清身着来时的白色衣袍,跨上马背,迎着朝阳的朦胧光辉策马朝着来时的路奔去。路过那片常常与云汐一同取水捣衣的溪流,暗暗伤神,旋即头也不回的消失在太阳升起的方向。 刚快马出了石界,身后位置光幕一动闪出两道身影,正是先前拦住噶尔金刀去路的两名金甲红衣守卫。二人望他驭马离开,其中一人悠悠说了一句:“离开了就好”,说罢,二人相视一眼点点头,隐去了身形。 孝清一路朝着唐军兵营赶去,这次离开的太久,只怕陈峰几人要急坏了。 唐军营帐外关口处,把守的士兵戒备森严,近几日两军已经交战数次,敌我双方时刻都处于一个剑拔弩张的地步。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要是再放走一个人,我必当军法即刻处置,决不手软。”候向天亲身到关口巡视,为了振奋士气,气势雄浑的大喊到。 “咦?”就在他欲要转身回营时,突然看到西边有一道骑着白马的男子疾驰朝这边而来,赶忙跑到关口处死死的盯向来人,等到那人近了,看清面貌后。候向天面露狂喜,赶忙朝那人狂奔迎了过去。 孝清见老将军跑来相迎,便在营外不远处赶忙拉缰停了马匹。候向天跑到白马前忽然单膝跪倒在地,请罪道:“都是老朽用人不当,才叫钦差大人陷于危机之中,末将特来领罪。” “老将军快快请起,这事怪不得你。”孝清翻身下马,扶起他,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我们回军营后再细说。” 候向天与他一同回了将营中,陈峰此时正与诸将部规划下次出兵的计划,余光看到那名熟悉的身影,骤然起身快步走了过去,眼睛骤然涨红,给他狠狠来了个熊抱,陈峰口中噙着怨气在他胸口捣了一拳,骂道:“你小子可总算回来了。” 候向天见二人感情这般深厚,也满心欢喜,指着陈峰的笑骂道:“这小子得知你被贼军俘虏,可是差点生吞活剥了我。幸好你平安回来了,不然今日天一亮,他可就要带兵杀进番贼军营去捞你去了。” 孝清相信陈峰绝对能做得出来,狠狠在他胸口还了一拳,笑骂道:“我命硬着呢,死不了。倒是你,遇事还是这么鲁莽,要真给你带兵,还不叫兄弟们都送了性命。” “李大人这话可错怪他了,这小子心急归心急,不过脑子却好使得很,这几日大战番军,叫他们连连吃瘪,都是这小子出的计策。”候向天连连称赞道,自从孝清出事后,陈峰便被他特许参与军中诸事,没想到这几次出兵的结果大好,直叫他对这小子刮目相看,赞叹陈峰就像一个天生的将才。 陈峰喜功,被候向天这么一夸,鼻子都快翘到天上去了,得意的用肩头撞了孝清一下。孝清也为他欢喜,称赞了他一番之后,又命其他人都先出了帐内。面色一肃转头看向陈峰和候向天问道:“你们说这几日出兵有了好转,可是内奸已经揪出来了?” 候向天脸色不自然的点了点头,说道:“这人你也见过,就是当初我派去保护你安全的贴身近卫广胜。” “他现在人在何处?”孝清也曾猜测与那两人有关,毕竟一般人想要突破两名贴身近卫的身手,那夜要想神不知鬼不觉的贴近营帐自己的营帐着实不易。尤其是殷飞发现了那刺客之后,那两名近侍却迟迟没有现身,便已经让他心生怀疑。 “狗娃战死,广胜连夜逃回了敌军营中。但是噶尔金刀这人心狠手辣,应当不会留活口,只怕他已经被杀了。”候向天对此事心怀芥蒂,那晚喝酒误事的两名守卫也被责令各发了五十军杖,并且明令禁止军中饮酒大醉,否则同那二人一般处置。 殷飞领了两名暗兵刚探了敌情回了营帐,见孝清平安归来,眼中欢喜掩不住,赶忙上前恭声拜了:“大人你终于回来了,这段时间把我们都给急坏了。” 孝清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几人寒暄几句后,殷飞赶忙回报敌军情况:“昨夜探查发现,番军营内突然变得特别安静,没有丝毫出兵的前兆。” 陈峰皱了皱眉头,看向帐外已经亮起的天色,问道:“候将军,今日我建议先不要出兵,这番军这么一向野蛮放纵,眼下事态反常,我总觉得这其中有点不对劲。” 候向天面色凝重点了点头,也说道:“你说的不错,依照噶尔金刀的脾性,这种情形是绝对不应该的,看来我们这些时候得多加留心了。能叫一向目无法纪的番军这般平静,很有可能是他来了。要知道这噶尔金刀仅仅在番军三虎将排第三,而如今来的这人能有这般强的气场,镇的住那群蛮军,怕是只有那噶尔普丹亲自出马啦。” 说道这里这他眼里又满是不解,自说道:“眼下虽然我军与番军呈僵持之状,但是实际上我们早已处于下风,土番国完全没必要派这第一虎将来此领战呀。” “什么?你说番军营中很可能是他们的第一虎将噶尔普丹?”孝清忙问,他突然想起了那日噶尔金刀围困他时说的那句话。当时一直想不明白他讲的到底是什么,眼下来看,很有可能与这次番军的军中兵情变化有紧密联系。 候向天捋着胡须,皱眉微微想了想,说:“我不敢肯定,但是确实这个可能性不小。” 孝清赶忙命殷飞再探敌营,若敌营再有任何风吹草动异状立刻派人来报。 “大人可是发现了什么?”候向天见他神色这般凝重,心知此次事情非同小可,问了一句。 孝清面色凝重看向行军图上顽山东腹地,顺着岷州一路看向京城,心中猜测:“难道他们是打算……,坏了。”赶忙扭头唤过候向天忙问:“你可知道距离这里最近的我方兵力全力到此处需要多久?” 第二十二章 急令 京城皇宫,天子陛下在宣政殿内来回踱着步子,眉头紧锁,刘继在一旁跪伏在地上,大气一声都不敢出,中书侍郎站在一旁躬身侍侯着。 “刘继,你来说说,为什么这封信函会从你府中截获?”天子陛下把手中的一封无字信封摔在刘继脸上,冷冷的看着他。 那夜黑衣人将书信送出去之前,陈俊逸早已奉命派人在外守着,而这封书信便是从那黑衣人手中截获。只是此信表面看去没有任何字迹和内容,让人即便拆开也无法知道里面写了什么。 但是刘继终究还是小看了陛下手底下的能人异士,那信封中的内容早已被御医用特制药水还原显现。 刘继一看那只信封,心里咯噔一声,脸色瞬间惨白一片。赶紧捡起那封书信拆开来看,见里面完好的放着几张没有字迹的白纸,悄悄松了口气,随即老泪纵横抬头望向天子,连连解释称:“陛下,这封书信臣也不知啊,定是有人要加害臣,故意叫人假扮黑衣人拿了封无字书信来蒙骗陛下,还请陛下明察。” 天子见他这般嘴硬,讥笑一声,说:“哦?你的意思是陈俊逸有意加害你咯?”龙目盯着他,话里说不尽的寒意。 “陛下明鉴,这一定是有人要加害微臣。你看这书信没有任何字迹,根本不足以说明是臣府内的物件。”刘继苦苦的辩解着,生怕被看出什么纰漏。 “那你再来看看这个。”天子陛下没有回应他的哭求,而是又将几张一样的书信狠狠扔在了刘继脸上。“你可认得这字迹?” 刘继忙着捡起地上散落的信件,定睛细看,眼睛骤然睁大,浑身剧烈颤抖着。那正是他当时亲笔写的密信,心里死灰一片,嘴里不停的念叨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不会的,不会的。” 天子陛下见他那般模样,再也无法按捺住心中的怒火,一脚将他踹翻在地,怒吼道:“刘继啊刘继,你可知道这是要诛灭九族的大罪!朕一向对你不薄,你就是这么勾结噶尔氏族觊觎朕的江山的吗?啊?” 刘继仿佛失了魂魄一般双目无神,呆呆的望着手里的信件,任凭打骂。他万万没有想到这密信中的内容居然能够被他人识破,更万万想不到天子早已对他起了疑心。自己从头至尾都只是一只被人玩弄在鼓掌之中的蚂蚱,自己盘算了一辈子,到头来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了。 “来人呐,给我把他压入天牢。”天子命人将他像一条死鱼一般拖了下去。说罢又看向中书侍郎,叫贴身太监研墨写了密诏,盖了玉玺。交于他,嘱咐道:“你亲自去把这密诏交于岷州节度使贺元庆,陪他们玩了这么久,是时候该结束这场闹剧啦。” 陈俊逸随即带了一队人马快马加鞭连夜换马一路赶赴岷州西南城。 岷州城外,西南界车之国边境城中,林勇正操练着军队,贺元庆站在城楼上俯看着密密麻麻的大军,同副将说道:“看来土番要按捺不住了。” “是啊!据探子来报,那候向天营中多了一名武艺高超兵法也十分精通的小辈,前些日子接连退敌数次。”副将呵呵笑着夸赞了一番,眼中精芒闪烁,似乎对这名后辈很是感兴趣。 贺元庆笑了笑,眼中也满是欣喜,说:“后辈高才是我大唐之福呐,改日若是有机会咱们可得好好见一见这位小兄弟。” 岷州西北边界处,候向天与陈峰、孝清商讨之后,决定由陈峰前往贺元庆驻军处请兵助战。 殷飞接连三天探报,那番军虽然有了些细微变化,却迟迟未出兵攻伐,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陈峰骑了陛下御赐的黑马,一路抄小道从向南一路赶去。如果事情真如孝清所料,只怕那番军按兵不动的背后将是一场狂风骤雨在等待着他们,而现在兵营内剩下的兵士已经不足五万,如果敌军真的二十万大军攻打而来,若没有地利只怕片刻都抵挡不住。 孝清与候向天送他出了兵营,如今父亲生死不明,敌军又蠢蠢欲动,孝清预感此次远赴边关不会太平了。 陈峰走后的第二天夜里,孝清正擦拭着惊鸿,候向天饮了一碗热汤,忽然外面传来探子急报:“报告将军,敌军来袭,敌军来袭。” “现在到何处?”候向天赶忙戴好头盔,挎了佩刀忙问。 “敌军刚到山头。”探子赶忙回禀。 候向天眼中厉色一闪,大步跨出营外,喊来各部将下令道:“快快整兵列队,随我出兵迎战。” 孝清紧跟着他出了兵营,朝远处山头望去,有大片火光已经越过了山头直逼唐军兵营而来。心中暗惊:看来敌军此时来犯是算准了的,我军接连数日未见敌军来犯,军心已经有些松懈,掐好时机在夜里无防备之际突然发难。 候向天骑上战马,孝清紧随其后一同朝战前赶去。可他心里却是万分着急,这几日我军夜防加强,导致现如今大半兵士精神疲乏,眼下连夜作战定是要吃大亏的。 阵前,敌军从山坡上直冲而下,只是下山坡形陡峭,敌军冲到一半便放缓了步子,候向天命令弓箭引火放箭,数道火光冲天而起,瞬间照亮了前方敌军。 候向天看清敌军数量竟只有七八万,他很清楚敌军足足有二十万精兵在山后驻扎,可今夜却只派了这些。 敌军领头的依旧是噶尔金刀,此时正狞笑着盯着李孝清,放言喊道:“小钦差,你爹的命就握在我的手里,想不想救他呀?啊?哈哈哈!” “哦?看来你知道我是谁。怎么?难道我爹爹连他儿子是钦差之事都告诉你了吗?”孝清眼睛微眯,讥笑道。 噶尔金刀朗声大笑:“正是你爹李志把这一切告知我们,我王念他弃暗投明献计有功,现在正在我大营中饮酒承欢呐,你想不想去看看呀?” “被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是有些心动了。就是不知道我父亲可曾告诉你他并不知道我是钦差一事呢?”孝清讥讽的看向他,又冷哼一声,笑道:“你们这几天不是在等待那人的传信吗?怎么?终于收到啦?” 噶尔金刀面色大变,诧异的看向他:“你怎么会知道?” “哦?看来我猜的没错。”孝清戏谑的瞥了他一眼,虽然他猜测朝中有人和他勾结,但是也仅仅只是猜测,没想到只是一句话便坐实了他的猜测。只是这噶尔金刀徒有一身武艺,脑子却不怎么好使。要是让番王知道他将此事透露,脸上不知会是什么表情。 “黄口小儿,我今夜便叫你和你爹作伴去。”噶尔金刀见自己上了当,勃然大怒,瞪着他狠狠道。心里明白若是今夜不把他抓回去,定然会影响今后的计划。 “给我生擒那小子。” 双方军队只在一声令下便冲杀在一起,噶尔金刀握刀把挡在前头的数名唐兵劈成两半,一路朝着李孝清冲去。李孝清知道他的目的,但是经历了上次的教训,这次反而没有着急迎战,而是调转马头引他朝着山腹赶去。 见他不与自己迎战,噶尔金刀心中大脑,一边狂追一边怒喊:“小辈休要逃,你不是李志的儿子吗,难道就只会像丧家之犬一般逃跑吗?” 孝清不理他的激将之法,一路策马狂奔,狂笑一声反讽到:“哈哈,堂堂噶尔氏族大将,说这么幼稚的话,不觉得可笑吗!是不是番军中都是你这等无脑莽夫?”。噶尔金刀见他对自己的话置之不理,反而骂他是无脑莽夫,更是恨得咬牙切齿,扬鞭狠狠抽在马屁股上,一副要将他生吞活剥的模样。 跑到一处平坦开阔之地,孝清突然调转马头,拔剑指向赶来的噶尔金刀,嗤笑道:“你不是要跟我打吗?我现在就满足你。” 噶尔金刀正是气头上,扬起刀双腿一夹马腹,朝李孝清冲杀过来,今夜月色藏在了云后,二人只能隐约看到对方的影子。 就在他驭马冲将到孝清面前时,突然一阵窸窣声音从马蹄下传来,随即胯下马匹发出一声悲鸣嘶吼,侧翻跪倒侧翻在地。噶尔金刀拉着缰绳被生生向前甩了出去,滚落到地上,突然周边的沙土下窜出数十名精兵,持刀飞身朝他砍去。 噶尔金刀头脑刹那间清醒,原来这小子是故意的,气急败坏的怒骂:“没想到李志的儿子居然是这等无耻鼠辈,连跟我对战的勇气都没有,只会用这等奸诈的手段。” 孝清讥讽的盯着他,面色冰冷:“你也有资格跟我讲无耻二字?难道是忘了你们是用的什么手段才擒住我爹的吗?”说罢左手一拍马背,飞身而起,惊鸿一连刺出数道剑光,直逼噶尔金刀的喉咙和心口。 噶尔金刀全力应付那十数名精锐,竟然只能稍稍占到上风,他又惊又怒,万万没想到这唐军中竟然有这么一支精兵。可是如今又有一名功夫不弱于他的李孝清掺和了进来,心里连连叫苦不迭,横刀当下李孝清的剑光,背上却被结结实实的砍了一刀,强忍着剧痛连连往后退去,这一退反而露出更多空挡。 李孝清一脚将他踹翻在地,噶尔金刀还欲挣扎,却见森冷的剑锋已经抵在了他的喉咙下。顿时冒出一身冷汗,他能感觉到对方眼中的冰冷,只要他敢妄动一下,那剑锋绝对会刺穿自己的喉咙。 噶尔金刀只能任由着被捆了手脚押解到唐军营中。 候向天见孝清计划成功,狂吼一声放声大笑道:“番军头领已经被我军俘虏,兄弟们,给我杀,哈哈哈。”惊他这么一说,唐军这边士气大振,反观番军,没有头领的他们士气暴跌,被打的连连撤退。 这一夜刀光血影,山间又留下几百具尸体,只有那露出云层的月色依旧雪白。 候向天收兵回营后,直奔孝清帐中。那噶尔金刀被孝清带到自己帐中亲自看押,父亲现在还在番军手中,他必须从噶尔金刀口中弄清楚父亲的现状到底如何。 几经审问,那噶尔金刀也是嘴硬,任候向天怎么用刑,就是一个字都不说。 次日清晨,天刚亮探子又急匆匆来报称番军在营外叫阵。 候向天早就料到他们回来,没想到这么快,孝清同他一块儿率兵前往。对面番军只出动了三万兵士,似乎此次前来并不是来交战的。敌军前方走上前一名穿着黑色盔甲的将士,剑眉棱目,脸庞消瘦,黑白色的胡子黑黄色的脸上纵横交错着三四道深浅不一的刀疤,叫这人冷峻的脸上多了几分狰狞。 “噶尔普丹?没想到真的是你。”候向天盯着他,说道。 孝清闻言不由在那人脸上多看了几眼,没想到这人就是番军第一猛将噶尔普丹。看上去并没有噶尔金刀那般壮硕,只是从他的眼神中能看出这个人的城府极深,杀伐之意内敛,饶是已经花架之年可是手背的皮子却丝毫都不松弛。 噶尔普丹淡淡的扫了一眼候向天,随后目光落在李孝清脸上,问道:“噶尔金刀就是被你擒住的?” 孝清盯着他点了点头:“不错,是我。”只是从始至终居然从对方脸上都看不到丝毫情绪波动,心中不由多了些防备。 噶尔普丹朝后方挥了挥手,孝清便看到一个人头发蓬乱踉跄这步子被两名番兵推搡着押了出来,待他抬起头的一瞬,孝清眼睛骤然睁大,大呼道:“爹,你怎么啦,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清儿……”李志见白马上的少年真是自己那五子,布满沧桑的双眼流出两行老泪,低低的唤了一声。 “噶尔普丹,你这是什么意思?”候向天见孝清情绪激动,生怕他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急忙冲他怒吼一声。 噶尔普丹依旧面无表情的盯着李孝清,不带丝毫感情的说道:“我用你爹来换噶尔金刀,你看如何!” “看来这噶尔金刀对你很重要啊!”孝清恢复了些理智,冷笑一声。 “他对你也一样重要,我们的交换是公平的。” 孝清看着父亲颤颤巍巍的模样,心如刀割,努力别开眼看向候向天:“候将军……。” “好,我们与你交换。来人呐,把噶尔金刀给我带上来,记住我要他变成李志将军现在的模样。”候向天打断了孝清,瞪着噶尔普丹,厉声下令道。 不一会儿两名守卫拖着气息微弱的噶尔金刀走了出来,扔在候向天马前。噶尔普丹看到他凄惨的模样,眼角狠狠抖了抖,双目微微眯了眯。 “去,把他换回来。”噶尔普丹淡淡的吩咐了一声,语气还是不带丝毫情绪波动。 两边各派两名士兵走上前将人质做了交换,等到噶尔金刀被带回番军阵营,李志也被带到了孝清身旁。孝清刚与下马查看父亲的伤势,余光瞥见噶尔普丹眼中目光骤然变冷,脸色骤然大变,赶忙让叫兵士带父亲先回兵营中。 话音刚落,噶尔普丹便拔出了弯刀指向了唐军方向,嘴角冷冷的下令:“给我杀,我要让他们今天全部都死在这里,一个不留。”怒意滔天。 番军随着他的一声令下,纷纷怒喊着朝着唐军方向冲杀而来,紧随着一阵号角声阵阵响起,顽山山头上又突然涌出十数番兵一冲而下。 孝清与候向天对视一眼,两人眼中换上了是决绝之意,怒吼一声,领兵拔剑杀了过去。 噶尔普丹左手持刀,一人策马迎向孝清与候向天,一片刀光剑影在马背上一闪而过,候向天左臂被切开一道血口,孝清虎口微微发麻。心惊此人力道如此惊人,与父亲全盛时候也不相上下。 二人再调转马头看向噶尔普丹,方才交锋只是斩断断了他一缕头发,孝清心中一紧,心道此人居然一人独战自己与候将军还牢牢占了上风。 候向天不去理会左臂的伤口,死死的盯着噶尔普丹手中的弯刀,与孝清再次朝他杀了过去。这次候向天手中宽剑带起一道劲风朝着噶尔普丹拦腰斩去,李孝清挥剑朝他勃颈处斜斩。 噶尔普丹手中刀光一闪击在候向天劈来的剑身上,巨大的力道让候向天向后翻去,差点跌下马。挡下候向天的迅速往下一躺,躲过孝清这一剑,右手托着马背,身子腾空而起,一脚朝他胸口飞踢了去。 孝清一击不中,赶忙侧身躲过一记飞脚,错马之际,剑身挑出三道剑气直逼他心口要害。噶尔普丹眼中微微露出一丝讶色,翻身腾空而起,躲了开去。 三人交战之际,十数万的番军已经从山顶冲了下来。将唐军团团围困在中间,候向天又惊又怒,没想到敌军居然足足带了二十万兵马,真是看的起他,唐军这边四万多人马转眼被杀的仅剩三万多。 候向天看着周围十数万的敌军,自己的军队被死死的围困其中,眼底缓缓流露出一丝绝望,嘶哑着嗓门低声自语着:“难道今天真的要战死在这里了吗?” 李孝清听得出他话中的悲愤,眼里也满是焦急,陈峰去了三日到现在都没回来,只怕是请兵失利了。惨笑一声对他说道:“候将军,今日我们就来杀个痛快吧。” “好,死又如何,即便是死,我也不能睁眼让他们再犯我国土地一寸一毫。”候向天嘶哑着嗓音,几乎吼着喊道。 面对敌军一次一次的冲击,唐军的数量急剧锐减,候向天剧烈喘着粗气一剑把眼前的番兵头颅斩下。面对这一波又一波的攻势,孝清力气也被消耗了大半。 就在苦战之际,番军东南方向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孝清远远眺望去,正见一片黑压压的大军一路压了过来,军中战旗随着风沙飘起,是唐军的旗帜。 那数十万大军一路势如破竹,转眼将番军反围了去。领头的三人被黑漆漆的盔甲所掩盖,在主将右手边那黑马上的少年不住的朝被围困的唐军张望,眼中满是急切,领兵挥剑杀出一条血路朝着番军包围圈内突破了进去。原本被围困的三万多唐军见援军到了,顿时看到了希望军心大振,与援军里应外合将番军杀的连连朝西北方向退去。 唐军主将贺元庆一声令下数十万大军乘胜追击,直接翻过顽山西峰朝着番军营地杀去,杀的敌军一片哀嚎遍地、血染黄沙逆流成河。 噶尔普丹手持弯刀怒视着的盯着面前堵截之人,眼中讶异:“贺元庆?你怎么还活着?” “怎么?你是不是在好奇,我为什么没有被唐王陛下处死对吗?”此次赶到的援军主将便是岷州节度使贺元庆,他讥讽的瞟了一眼噶尔普丹笑道:“我如果不死,又怎么能让你们这么按捺不住亮出手里的底牌呢?” “原来你们早就知道了!”噶尔普丹听到这里,也渐渐明白了事情的头绪,旋即自嘲了一声。 贺元庆没理会他,拔出佩剑指向他,说道:“来吧,上次让你逃掉,今天你可没有这个机会了。” “好好好,能死在你手里也算是我的荣幸。”噶尔普丹作势就要举刀朝贺元庆砍去,贺元庆眼中精光乍现,手中剑影一闪直逼噶尔普丹面门。 噶尔普丹脸上的那三四道伤疤便是拜他所赐,他到死都忘不了那一战,若不是跌入悬崖侥幸捡了一命,今天也不会站在这里了。 贺元庆作为唐军一员虎将,更是位居岷州节度使高职,虽然武艺高超,但是要杀这番军第一虎将噶尔丹也绝对不是嘴上说的那么简单的。 两人激战十几个回合也只是让噶尔普丹慢慢落入了下风,噶尔普丹擦了嘴角的血迹,嗤笑一声:“贺元庆,这几年不见,你老了不少啊,身子骨也没从前灵活了。想杀我恐怕得不少力气吧,哈哈哈哈哈?” “哼,老夫就是再过三五年也一样能取你项上人头。”贺元庆狂笑一声,突然剑光骤然爆射而出,不带一点花哨,只听见一声破空剑鸣,剑锋眨眼间便从噶尔普丹喉中一穿而过。剑身一扫噶尔普丹的头颅从勃颈上滚落下来,一股热血从他脖颈狂喷而出,染满了胯下战马的棕色皮毛,那战马受了惊,驮着背上的无头尸身一路朝西奔去。 第二十三章 油烹 此次平番前前后后耗费了三四个月,天子陛下对此事也早已做了安排,不过李志被俘透密这件事却让他本来就不悦的心情更加糟糕。他当然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但是对于刘继这样一个在朝中威望颇重的老臣居然都生出这等奸心,作为大唐国的天子他对事对人都不能用感觉来判断,更多时候他需要的是证据和事实。 距离两个月的期限已经快要到了,这次能够顺利退敌平覆番乱,虽说贺元庆功不可没,但在数日前陈峰连夜赶赴西南驻兵之地前去请兵,贺元庆却并未出兵。直到没多久后陈俊逸带兵前来传诏,方才带了二十万大军浩浩荡荡朝着顽山之地赶赴而去。 庆幸候向天等人誓死顽抗,否则贺元庆再晚来一些的话,这支仅剩三万兵士的唐军将会落得全军覆没的下场。 中书侍郎陈俊逸传诏后,特别交代陈峰一定告知李孝清在这几日速速带李志回京复命,陛下已经等的久了,不可再拖沓。 顽山往西三十里处的城关内,唐军此时便驻守在这里,这原本是土番的城池,只因土番国王为平息大唐怒火,只好将东部三座城池割让与唐王以求降和。唐王天子陛下借此机会即铲除了朝中奸佞,又得了三座城池。却因此死伤兵士无数,惋痛之余下诏免除那些死去的兵士家中赋税一年,负伤兵士家中今年赋税豁免一半。对于普通老百姓而言,这可真的是皇恩浩荡恩泽黎民百姓的大好事,不见边关之地数万将士残肢断体的凄凉。 虽说只是短短数日相处,可毕竟是救命大恩,况且这女子已是与他有了肌肤之亲,孝清心里到底是念着云汐。心里牵挂不知道她一个人过的怎么样,只是如今圣命难违背,明日必须动身赶赴京城复命。 李志被敌军用刑勾穿透了琵琶骨,如今胳膊抬一下都难以做到,背上的皮肉基本没有一处完好的,即便往后伤口愈合,也再难上阵杀敌了。孝清看着父亲身上的伤痕累累,红着眼恨不得把那噶尔普丹再挖出来千刀万剐。 “爹爹,儿子不孝,没能早些来救你,让您受苦啦!”李孝清抹了一把眼泪,轻轻的给父亲伤口处撒了创伤药,一道道血淋淋的伤口叫他心里直发疼。 李志比之前已经恢复了些,但依旧身体很虚弱,慈爱的看着自己的小儿子,目中含泪笑着道:“清儿,爹身为一名武将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这条命是属于大唐的,如今能活着见到你,我已经是承蒙了上天的眷顾了。”说罢口中忽然呛了痰,剧烈的咳嗽了几声,孝清赶忙取了痰盂,又倒了茶水给他润了润喉咙。 吐出浓痰,李志缓了缓看着他尚显清秀的模样,又嘱咐:“你千万不要因为我受伤之事而心中积了仇怨,这战场之中没有真正的恶人,他们也不过是一群可怜人罢了,各为其主也各为其国。” “爹爹,孩儿记下了。”孝清听罢急忙应道,他心中更佩服父亲的胸怀和仁爱之心。自古冤冤相报,却又有很少人悟出其中道理,有时候可怜人又何苦为难可怜人。 李志这数月离家,心中最牵挂的还是家中妻儿老小,养伤的这段时间坐在车马内跟孝清问了家中状况,在得知陛下并没有太为难府中家眷后,不由得松了口气。 这候向天也被天子陛下一同召进京城,回京路上他带了一小队兵马护送李志。此次陛下召他进京想来也与李志被俘之事有关。对于前方的祸福他也只能听天由命了,这性命存亡往往都在天意,而不是说自己究竟是对是错。 殷飞并未骑马随从,而是被安置在了李志养伤的马车中,他毕竟是证明父亲清白的关键人物,若是被认识他的人发现他还活着,只怕会叫暗中人派兵追杀他们,到头来免不了一场半路袭击的灾祸。 几人护送车马一路朝京城而去,现在已经是农历九月的天,再过三天天便要霜降啦。山间清晨时候的树叶都被覆上了一层浓彩,白色的霜花落在枯叶表面,乍一看仿佛凝固了时间的脚步,冰冷而又华丽。 孝清怀中的那枚凤灵果还未服用,本来是要赠与陈峰的,可是现在的陈峰被激发了灵根,对这东西反而并没有那么需要了。但是这东西对自己来讲,也确实用处不大,若是此物能够治好父亲的伤势就好了。 这一路走来颇为顺利,直到路过流云涧的时候,来时见到的那村子居然不见了踪影,能看到的只是一座座被枯藤杂草覆盖的坟头。这时候日上三杆,那山涧中的林子叶子落得稀稀疏疏,褪去了当日那股仙境之美,反倒是透着些许凄凉。 虽说到了正午时分,可孝清等人进入山涧中还是感觉到了一阵刺骨的阴风席卷而来,叫人忍不住打着哆嗦。 陈峰疑惑的扫了扫周边,问向孝清:“奇怪,这原先那座村子哪儿去啦?”从走来到现在他就一直在搜寻那地方,反复瞅了瞅道路也不见走错,可是那村子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孝清还记得雪儿当初在五福庄同他说的那些话,他心中隐隐觉得此处并不似当初看去的那般简单。难道那日又是遇到鬼怪之事?想到这心头一紧,示意陈峰不要多说话,急忙催促随从:“加快些脚步,赶紧离开这里。” 就在他下令众人朝山涧林中走了不远,突然听到一阵凄惨的哭声从树林深处传来,细听是一女子在哭泣,叫人听了心中不由得升起一阵悲悯。李孝清想要一走了之,可是他终究是狠不下心,让众人在原地等他片刻,独自下了马朝林中哭声传来的方向奔去。 候向天不解的看向陈峰,疑惑道:“钦差大人这是怎么啦?怎么突然朝林子里跑去?”刚才那阵阵哭声显然他并未听到,陈峰也一脸疑惑,他也不知这是为何,但是孝清让他在此处等他,心想多半是去行方便,没有太在意。 李孝清循着声音一路找过去,在荒草从中的一处大槐树下见一缕裳女子把头埋在双臂间蹲坐在一块石头旁嘤嘤哭泣着,哭的很是伤心。 “姑娘,你遇到什么难处了?怎么独自在此恸哭?”孝清走上前低声询问着,只是从这女子的身形来看却觉得好生熟悉。 那女子没理她,依然埋着头抽泣着。孝清又试探着问了声:“姑娘?你怎么了?” 又过了片刻,那女子方才悠悠的抬起头,用袖衫擦拭着红肿的两只眼睛,幽怨的望向他,念到:“李公子,我被爹爹赶出了家门,现在我无家可归。只因无处安身,伤神之际抹了几把泪,让公子笑话了。” 孝清看清那人的面貌,两只杏眼虽说哭的红彤彤的,可这女孩儿正是之前路过此地时遇到的那沈碧云,心头猛然一跳,不由向后退了一步。心知此时且不可露出什么怀疑,要是对方真的是什么妖魔鬼怪,说不好会当场撕破脸皮。只好强装镇定的安慰道:“是碧云姑娘?!你怎么会被沈老先生赶出家门,究竟发生了什么?” 沈碧云哀哀的望着他,还没开口便一头扑向孝清怀里,哭诉着:“公子不知,我爹爹逼我嫁给村东头的张屠夫,我宁死不从,前几天夜里与他大吵一架。他却将我反锁到家中不许我出来,我心里念着公子,只好撒谎说身子早已给了公子,还怀了你的骨肉,爹爹一怒之下把我赶出了家门。呜呜呜呜……,公子我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 这女子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为了逃亲居然说自己与她发生了关系,简直就是荒唐至极,孝清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看着她可怜楚楚的模样是骂也不是气也不是。 “碧云姑娘,你怎么能这般哄骗你的父亲?而且还说有了我的孩子,先不说我怎样,你这话是断了你的名声呐,以后传出去你还怎么嫁人?”孝清急忙把她从怀里扶起身,苦心劝道,心里是又惊又恼,没想到这姑娘居然为了逃婚能做到这一步。 沈碧云痴痴的望着他,小嘴一抿又要哭,伤心的说到:“碧云就这么不好吗?连公子都嫌弃奴家,我以后还怎么活呀!” 孝清上战场面高堂都尚能面不改色从容应对,可偏偏对这女人是没有半点应对之法。听她这么一说,直叫他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推也不是,抱更不行。只好扶住她的肩膀叫她站稳身子,往后退了几步,连连苦叹几声,想着怎么应对。 就在孝清苦恼之际,突然背后传来陈峰的声音:“咦,这不是碧云姑娘吗?你怎么在此处?”说罢又瞟向孝清,意味深长的笑道:“哦……,怪不得你要我们都在路上停下等你,原来你是偷偷到此处幽会来了。” 孝清正气恼,一把拽过他,小声骂道:“休要胡说,我方才听到她的哭声才来探探情况,什么乱七八糟的。” “什么哭声?我和候将军这一路都没有听到这周围有什么哭声。”陈峰听他这么讲,只道是他在给自己做掩饰,不过他确实没有听到什么女子的哭声,不由得侧目瞥向女沈碧云,想了想问她:“沈姑娘,方才我们一路上走过来怎么都寻不见你们的村子?” 沈碧云突然面露惊恐的看向他,急声问他:“你说什么?你们一路过来没有看到我们村子?” 孝清暗道糟糕,眼中多了几分防备,也同时看向她,面露询问之色:“我刚才也正想问你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他们都没有听到你的哭声,却只有我一个人能听到?” “遭了,他们又来了,你们快走,快离开这里。”沈碧云顾不得解释,赶忙催促二人快些离开此地,眼中说不尽的慌张,就好像有什么可怕的东西随时会出来要了三人的性命。 “沈姑娘不要慌,你且先与我二人说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孝清一把拽住沈碧云的衣袖,让她冷静一点,目光定定的望着她。 突然林中一阵狂风骤起,吹得三人四周的树冠唰唰作响,大片大片的树叶哗啦啦的散落下来,就在纷乱的落叶当中,似乎暗藏着什么东西。沈碧云脸色骤然大变,飘身挡在孝清身前,袖中射出两道绿绸缎朝那头顶落来的枯叶打去,就在二者相碰之时,一股气浪炸开,掀得周边的树干朝着四周偏倒了数尺。 孝清急忙拔出腰间的惊鸿剑,与陈峰一同朝那上方斩出数道剑光,没想到剑光居然径直没入了那赌由枯叶聚集而成的屏障之中。只有寥寥几片树叶被斩断飘到了地上。 沈碧云紧咬着贝齿,身子一点一点的被压着向后弯去。孝清心中大急,突然想到什么,望向陈峰忙说道:“这东西普通攻击对它无用,你用灵力攻击它试一试。” “好。”陈峰半月前得了天师府弟子十天的指点入了练气修行,又因之前吞了那枚罗天藤上的灵果,之后十天为救他把一身的灵力全渡入他的泥丸宫,令他这半月的修行突飞猛进,现在已是有了练气第二层的功力。 陈峰迅速运转体内灵力,正欲动身,却发现周身的灵力迅速超着右手方向凝聚了去,顺着手心被吸入了寒魄剑内,这寒魄剑就像吃了一记补药一般,剑身散发出一道道细丝薄雾般的寒气。陈峰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突然剑锋一转直指上空那堵屏障,拖着陈峰径直朝那处破空而入,寒光飞过一剑从那枯叶壁垒中间刺穿了去。 “啊……。”随即一声惨叫从半空传来,那聚集在半空的枯叶也纷纷散落在了地上。 寒魄拖着陈峰飞上半空,刺穿那壁垒之后,剑身白色光芒突然消失,陈峰只觉得身体一轻,怪叫一声“哇啊……,救命啊!”从半空摔了下来,方才体内仅有的一点灵力都被寒魄剑给抽空了,现在陈峰根本运不出半点力气,直直的跌入泥土中。 方才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孝清也没来得及反应,就看到陈峰摔了个狗吃屎,他痛呼着从地上爬起身吐掉嘴里的叶子,瘸着腿捡起寒魄狠狠的拍打着剑身,怄气一般骂道:“你敢摔我,叫你摔我,看我不教训你。”坏笑着瞥了一眼旁边那坨不知什么动物拉的粪便。 那寒魄剑似乎真有灵性,突然微微发出一阵剑鸣白光一亮,拖着陈峰朝树上撞去,直把他给撞得是七荤八素鼻青脸肿的才自行回了剑鞘。陈峰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没能再把它拔出来,只得吃瘪认倒霉,一脸郁闷撇撇嘴。 “方才那是什么东西,还有你为什么能……。”孝清回过神,盯着沈碧云问道,眼下这女子身上发生的怪事实在是太多了,件件都超出了常人所能解释的范畴。 “公子我,我没有想要害你的意思。”沈碧云怕他疏远自己,赶忙解释道。 孝清不吃她这一套,躲开她抓来的小手,皱眉看着她追问:“你先说清楚,你到底是谁,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现在既然已经说开,也没有必要再掩饰。 沈碧云见他这般固执,哀哀的低下来脑袋,抓着衣角犹豫了会儿,小声说道:“我们本来跟你们一样都是普通人。在村中有一口枯井,这枯井原来是有一股清泉的,后来村里人为了谋财,把水脉给挖断了,井水一夜之间从地下全部流走。” “后来呢?” “那口井原来是连着地阴,而那水脉是封印地阴的锁链,古井成八卦天圆六位而造,引动日月灵气来催动法阵。结果断了水脉,法阵被破,那地阴之内的阴阳邪物也被放了出来。村子上上下下全被变成了不阴不阳半人半鬼的东西。” 孝清觉得这话漏洞太多,问她:“鬼物不能见太阳,你们即便是半人半鬼之物也不可能在正阳下抬头见日,但是那天我们来的时候你们分明一切都是正常人的样子。” “这也是古怪之处,那地阴中的东西并不是一直待在外面,而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从里面上来,然后整个村子都会被吞了进去,而他们能够行走在阴阳之间。等他们走后,我们的村子又会恢复正常。”碧云悠悠的讲道,似乎这件事就像一个魔咒将她们束缚在里面不能够逃脱。 陈峰却走上来冷冷的盯着她,笑道:“那你为什么蛊惑孝清?这件事你要怎么解释?” 沈碧云脸上浮现出一丝慌乱,眼神躲闪着双颊飞起一抹红晕,低声说道:“我想让李公子留下来。” “姑娘,你把他留下来才真正是害他。人鬼殊途,就你们现在这情况,把他拉进去不等同于让他去送死吗?”陈峰摇头叹道,孝清也知道这话自己不方便多问。 “不,曾经有个老道士路过我们这里,说将来会有一名姓李的公子到村子里,他能够帮我们度过此难。”沈碧云眼巴巴的看着他,急切的说道。 孝清面露疑惑,望着她,显然不明白她这话的含义,论武功与法力自己都不及陈峰,即便是有能够帮他们的也轮不到自己呀! “姑娘你一定是弄错了,这天底下姓李的公子成千上万,我这兄弟论功夫论法力连方才那一只东西都束手无策,更不要说地阴内那么多怪物,你一定是搞错了。” 沈碧云没有在说什么,这二人看上去确实不具备杀光那些地阴内妖物的能力。面色失落朝着前方白雾方向走去,远远的回过头又望了孝清一眼,随即消失在雾气之中。 “我们回去吧。”孝清收了剑,唤了陈峰便要往回走。 突然天色暗了下来,周围刮起一阵飓风,把地上的落叶全都卷了起来,紧紧的将二人围困在中间。空中阴恻恻的传来一阵声音:“杀了我的小卒,就想溜?今天你们二人就给我永远的留在这里吧。”这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并不知到底从哪里传来。 孝清与陈峰相互背对警惕着四周,眼下陈峰灵力还未恢复,刚才的那一剑也一时使不出第二次,关键能不能斩出还得看寒魄的心情。 那枯叶壁障中骤射出六七道千叶流,朝着二人刺去。孝清手握惊鸿将刺过来的千叶流斩作两段,被斩断的部分掉落在地上,后面的树叶又飞速朝他冲来,这叶片十分锋利,稍不留神便将衣衫划开了几道口子。 数不尽的枯叶如巨大的水流一般将二人捆在其中,不断的冲击的二人,尽管都被挡下,但是此时陈峰与孝清也已经筋疲力尽。 “啧啧啧……,我倒要看看你们还能撑多久!”四周那声音又阴恻恻的笑道,话音刚落,枯叶旋风壁垒突然涌出两团黑雾超二人一裹而起朝着远处飞去。 孝清用力挣扎着,可是这黑雾就仿佛水流一般,任他挣扎打散又迅速聚拢成形,似乎用蛮力对它们构不成任何的实质伤害。陈峰也发现了这一点,脸色瞬间变得跟锅底一般黑,谩骂道:“鬼东西,你想把我们二人带去哪里?” “省省力气吧,等会儿你们就知道了。”这次的声音仿佛从二人耳边传来,陈峰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骂道装神弄鬼。 这黑雾裹着二人不知飞出多远,突然停住朝下方俯冲而去。孝清眯眼偏见下方正是一口古井,心头一动,暗想:难道这东西是想把自己抓到他们的老巢?刚想到这儿,那两团黑雾缓缓停了下来,将二人丢在井底,化作两道黑袍人站在一旁,恭敬的望着上方俯首道:“尊主,这二人我们已经奉命抓来了,请尊主示下。” “好,你二人去把油锅烧开,今日我就要用这油烹之刑来尝尝味道。”正坐在是左上方黑影下令道,那人坐在黑暗之中,看不清楚样貌,但是能借着井底的微光看到他拂在石椅上的那只手长满了红色的毛发,隐隐有黑气缠绕其上。在石椅两边站着两名使者,一个看上去青面獠牙手持打魂棒,一个看上去头顶犄角目如铜铃肩扛鎏金锤。 不一会儿便有几个黑袍人架好了油锅,开始烧油。孝清和陈峰被丢在地上,手脚都被黑气缠绕死死的捆缚住,教二人不得动弹。 “完了完了,早知道不杀那东西了,这下把自己都玩儿进去了。”陈峰哭丧着脸在地上叫道,手腕暗暗用力想要挣脱,可是那东西越是挣脱便收得越紧,疼的他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寒魄刚才被黑衣人把陈峰扔到井下时掉落地上,就跌在陈峰身旁不远处,剑身黯淡无光,看上就就像一把普通的宝剑,并没有引起那尊主的兴致。 李孝清缓缓从地上跪坐起身,凝视着石座上的尊主,问道:“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把这个村变成那般模样?” “我是谁?哈哈哈,我从十八层地狱逃出,在极阴之地引煞修行,我本来就要突破鬼王之境,却在三百年前被多事的老道封印于此。不想三十年前居然被那些村民挖断了封印,真是天助我也,我就是修罗鬼将擎钟。” 孝清心沉了下去,他虽然不知道修罗鬼将法力如何,但是他却知道能被打入十八层地狱的大都是罪恶滔天之徒,没想到今日居然遇到这么一个东西,看来老天真是要将二人命送于此了。 过了半炷香时间,那油锅里的热油已经烧开,擎钟命小鬼将二人抬去油锅中炸了。陈峰一定这话,都快哭出来了,大骂道:“你内这鬼将,生吃不好吗?还非要油炸!吃东西怎么这么挑呢。” 擎钟忽然改口,笑道:“先把这个废话多的给我咋咯!” “啊?你不公平,不公平,凭什么先炸我!”陈峰脸色一垮,扭动着身子大声嚷道。 过了这么久,他体内的灵力恢复了一些,暗暗运转体内的灵力,试图召唤寒魄剑,却迟迟不见回应。眼看着自己就要被抬到油锅前,心里都快哭出来了。 突然掉在地上的寒魄剑微微一颤,剑锋转向陈峰,咻的一下从抬着陈峰的两名黑袍人脖子上一划而过,那两名黑袍人的脑袋瞬间掉到了地上,陈峰手腕的束缚也被一斩而开。握紧剑茎,灵力瞬间渡入寒魄剑内,扬手将孝清身上的黑雾斩断,冷冷的望向擎钟,骂道:“你居然还想把小爷油烹了,今天小爷就把你再打回十八层地狱去。” “哼哼,口气倒不小。你们二人去陪他玩儿玩儿。”戏谑的盯着台下二人,对左旁的两使者下令道。 陈峰灵力微薄,他很清楚自己几斤几两,方才不过是充充大爷罢了,现在只能跑了。说罢冲孝清使了个眼色引剑朝上欲要飞身而起,却不想刚给出七尺好像一头撞在了一层光幕上,又把他径直反弹回了地上,摔了个四仰八叉。 那两使者挥舞着打魂棒和鎏金锤朝二人打来。看似简单的招式,孝清持剑一挡居然被噔噔噔震退五六步。 第二十四章 你是谁 陈峰见破不开那层阻隔,心中大急,光凭那些小喽啰就叫二人手忙脚乱,而今那擎钟还没有出手,但是能到了鬼将级别的人怎么可能是自己二人能够敌得了的。 但是眼下逃也逃不掉只能硬着头皮握剑冲了上去,孝清被震退之后,陈峰紧接着后翻起身持剑朝那两鬼使迎了过去。这次寒魄并没有将他的灵力全部吸收掉,如若再像在树林中那般将他灵力抽空,虽说有可能斩杀其中一人,但是他也会变成砧板上的鱼肉任对方宰割。 那青面獠牙的鬼使手中的打魂棒速度极快,只是眨眼间便扫向陈峰腰间,陈峰见躲不过急忙持剑挡下,任他功力深厚也不由的手臂一震,朝着后面踉跄着退了一步,眼中神色大骇。 还不待他惊讶,鬼使又是一棒带起一片残影朝着陈峰头顶招呼过来。陈峰急忙往后跌退几步险险的避开,那持着鎏金锤的独角鬼使抡起一锤朝李孝清砸去,那锤子后面连着一条足有壮汉手腕粗细的黄金铁链,链条的另一头被他紧紧的抓在左手中。 陈峰方才只是接了打魂棒一击便有些招架不住,眼下哪敢再接这大锤,赶忙一个飞身跃起赶忙避开,巨锤几乎是贴着孝清的衣角狠狠砸入了他方才所占的地面,顿时土石崩裂,铁锤深陷在坚硬的地面内。 那恶鬼右手握着铁链的狠狠一拽,那鎏金锤再度飞回了他的手中。猩红的双眼瞪的铜铃般大小,看向孝清,口中低吼一声,微微一弓身脚下踏出一个深深脚印,与此同时身体爆射而出,像一枚巨大的投石冲向孝清落身之处。 孝清脚下刚站稳便瞥见那鬼物的金锤已经砸到了他的胸前,这一连串在电光火石间,见躲不开,只好把剑身横在胸前双手托了出去。只听“咚……当啷”一声巨响,孝清便被打的倒飞了出去,胸前仿佛被一座大山撞到一般,面色潮红一口鲜血狂喷而出,身体飞到远处井壁上震得土石唰唰掉落。 拿巨锤的鬼使见孝清被打趴在地,青黑色的肥肉得以的大笑几声:“哈哈哈,弱不禁风的白皮小子,凭这点能耐也敢跟我们作对。” 陈峰也被那白衣青面勾魂使者用打魂棒逼的连连后退,一招不备正中他的左肋,登时两眼一翻跌在地上差点昏死过去。 “够了,若给打死怎么享受那油烹的哀嚎声呢!”擎钟喝停了那二使者,命他俩先将快被打死的那个扔进去,心中只道是欢喜,却没发觉昏暗之中一道微弱的红光悄然闪了一下。 独角鬼使走上前一把抓住李孝清的脚踝,手腕一甩径直朝那滚油之中丢去。就在孝清快要挨到锅口的时候,突然一道金色的光膜将他包裹住缓缓的朝前方地上飘去。独角鬼使见状面色大恼,伸手又要去抓他。 光膜之中孝清半闭的双眼骤然睁开,目中爆射出两道金光照向了那鬼使,眉心缓缓浮现出一颗宝石般晶莹亮烁的红色血痣,金色光膜化作一道道金光缠绕在他周身,犹如大罗金仙下凡,白色的衣袍之上浮现出周天玄灵金色花纹。 方才眼中的两道金光照在那鬼使身上,鬼使凄厉尖啸一声,那巨大的鬼躯仿佛是见了烈日的冰雪迅速消融掉。眼中射出的金光散去,露出了两幅眼瞳。坐在石座上的修罗鬼将擎钟腾地一下站起身,凸着两只血目颤声道:“你……你到底是谁,怎么会有这等佛法神力?” 只是那擎钟的话却没有任何人给他作答,孝清飘在半空中,右手挥去一道将那手持打魂棒的勾魂使打飞出去撞在石壁上,那鬼使还来不及惨叫也化被化为了灰烬。 孝清面无表情悠悠的转过身,身形一闪眼睛都来不及眨一下便站在了那擎钟面前。擎钟这才发现此人居然双目没了眼白和瞳孔,愣是被两团金光充斥着眼眶。 这一幕直看的他心中大骇,这种景象他从来没有见过,更不知为什么平白无故的一个普通人居然成了这般模样,伸出手一掌狠狠的拍向孝清的胸口。猩红色的掌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出却直接穿过了眼前这人的胸口打在了对面的石壁之上,石壁炸裂开来石块儿哗啦啦的往下掉。 擎钟定神一看,眼前那人影消散开来,他心中疑惑,难道刚才的一掌把他打的魂飞破散了?放出神识朝着四周探去,那人仿佛真的消散在了这天地之间,居然一点气息都感应不到。 就在他欣喜之余,突然发觉一只手掌探在了他的脊梁上,登时间叫那擎钟浑身黑红色的毛发直竖,大叫一声翻身跳下石座回头望去,方才消失那人居然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用神识都探查他不到。 孝清此时双手合在胸前,嘴唇微微念动,一道道金光化作漫天梵文正经随着他嘴唇的张合,铺天盖地朝擎钟席卷而去。擎钟想要逃脱,却被那经文咒印牢牢的锁困在其中,金光越缩越小,直至化作一颗小光团。孝清一伸手,那光团便飘至他的指尖,金目只是微微看了一眼,食指一捏,光团碎裂化作光点彻底消散于天地之间。 做完这一切,他微微抬手一道金光裹住正被眼前一幕惊得目瞪口呆陈峰,纵身朝井口外飞去,飞到井口时一道蓝黑色光幕微微一闪碎裂消散掉。 陈峰被他随手丢在一边的落叶中,缓缓凌空盘腿坐下,双手拈花指摆在膝盖上,金瞳半闭着,一副悲悯众生的气息扩散开来。以古井为中心,周边慢慢出现了一座座房屋、行人、还有陈家的老宅子,众人行色如常,却似乎看不见孝清与陈峰二人。陈峰大惑不解,愣愣的望着孝清忙问:“孝清,你在做什么?为什么这些村民都仿佛看不见你我二人?” 孝清对他的询问声充耳不闻,仍旧口中默默念着经咒,突然周围狂风骤起,几十团黑雾凭空出现,径直朝着他冲去,那一团团黑雾越来越多,只是那些黑雾团逼近孝清身边八尺的时候周边突然亮起一道金色的光幕将孝清连同陈峰一同罩在了里面,任由那些东西冲撞都始终破不开那金光。 就在那最后一团黑雾出现,孝清突然口中爆射出一字经咒,那些黑雾如同见了阎王一般,纷纷朝四周逃窜去,却不知那金光眨眼便将它们裹住拉回到光幕之中随着那一字经咒吐出,整个结界空间中瞬间变得金灿灿一片,几百道衣衫褴褛的鬼物哆嗦着跪在孝清面前,嘴里唔唔唔的念着鬼语似是在哀求。 孝清此时终于张开嘴说了话:“尔等早已死去,就应该到你们盖去的地方,如今在人间作乱,平添了万分罪恶,那十八层地狱便是你们的去处。”说罢,拈花一指散出无处光丝,将那些鬼物卷在一起,孝清淡淡的伸出一掌轻轻一拍,那些鬼物被一道光球包裹着朝着地底深处坠了去。 陈峰的左肋被勾魂使打伤,现在只能拄着剑吃力的站起身。看向孝清正欲再唤,却见他周身金光一敛迅速消散,同时他闭上了眼睛,身子软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周边的光幕都消失掉之后,一道刺眼的阳光照在孝清脸上,显得苍白无比,嘴角还有未干的血迹,他的胸口微微起伏着,气息垂危。陈峰赶忙咬着牙跑到他跟前,探了探他的鼻息,万万没想到刚才还一副傲视天下的模样,现在突然就要去见阎王大老爷了。 “开来人呐,救人啊!”陈峰拖着孝清一瘸一拐的朝道路中央挪去,急匆匆的冲来往的村民大呼求救。 方才那金光结界散去,那些村民繁忙的声音也听得见。村民看到两名受了重伤的年轻男子纷纷围了上来,更有三五个好心人过来搀扶着陈峰帮忙抬着孝清朝医馆赶去,村里大街小巷瞬间传开了消息。 “爹,我们村子怎么突然又恢复了?”沈红娘扶着沈老先生在堂前坐到,眼中惊疑不定,问道。 沈老先生面色复杂的看了看天色,又想了想,忽然几个村民行色匆忙跑到院内大喊到:“沈老先生,快去你的医馆看看去吧,有两个年轻人受了重伤被大伙已经抬过去,其中一个气息孱弱,只怕性命都快保不住了。” “啊?怎么回事,快带我去看看。”沈老先生腾地站起身,人命关天,赶忙叫他带路,吩咐红娘取了药箱随他一块儿。 沈老先生快步朝着医馆奔去,不远处又见碧云红着眼睛朝他奔了过来,抓着他的胳膊哭着求道:“爹,李公子快不行了,你快去救救他吧!” 听了这话,沈先生心头一惊,猜到了些什么,赶忙加快了步子。一路小跑冲进医馆内,正见一名白衣男子直挺挺的躺在桌上,嘴唇泛白,脸上血色快要褪尽,这不正是那日来家里借宿的李公子嘛。 “快给我把龙凤金针取来,快……。”沈老先生见他这般模样猜测必然是被那地阴之中的鬼物打伤,且不是一般的鬼物。伸手取了红娘递过来的金针锦盒,叫碧云把屋内的人都清出去,失针时需要安静,且不能被外物所扰,否则扎错了位后果不堪设想。 捻起一根细长的金针缓缓刺入天枢穴,又捏了一根短针朝着关门穴位扎下,精准的拿捏着针刺的深度,足足定了三十六根金针。待最后一根金针入位,伸手从怀里取出一只小瓷瓶,倒出一粒米黄色的丹丸,又命碧云倒一碗水来,将丹丸放入茶碗中溶了给他灌入腹中。 做完这些,沈老先生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擦了擦满头的汗水,印了一杯茶水。碧云紧张兮兮的看着孝清,又望向父亲,急声问道:“父亲,李公子他现在怎么样了。” 沈老先生叹了口气,无奈道:“他的性命算是保住了,只是他伤势太重,需要用一剂猛药来刺激血脉方能打通他体内堵塞的经络。” “那就快给他用药啊!”碧云忙说。 “我要有这东西,早拿出来了。既然是能起死回生的奇药,又怎么是说有就能有的,得凭机缘。”沈老先生捋着胡子望着依然昏迷不醒的孝清连连叹道,余光忽然他腰间的一块玉佩,神色一动,赶忙将它摸了出来定睛一看,面色大喜:“居然是她,看来李公子真的是命不该绝呀。” 碧云望着那玉佩,小嘴惊得久久合不上,良久才怔怔的说道:“那不是那医仙娘娘的东西吗?怎么会在他这儿?” “他们二人肯定有不浅的渊源,若是她能出手,一定能把他救醒。这玉佩中有一道灵力流动,那气息正是医仙娘娘的,我现在就做法。”沈老先生轻轻取下那块玉佩,一道灵力顺着玉中兔首渡了进去,不一会儿,那玉佩上的白玉兔双眼一睁犹如活了过来。 京城街道上,公孙雪儿正咬着一根冰糖葫芦四处闲逛着,突然腰间玉佩传出一阵灵力波动,心头一惊朝西北方向望去,找了一处无人的角落摇身一变化作一道青烟朝这天际飞去。 飞上云头,躲过巡天仙鹤,绕过了布雨龙王,足足飞了三炷香的时辰,来到那流云涧上方按下云头,寻一处无人的暗处换成人形。 焦灼之际,医馆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众人循声望去,陈峰看到来人忙喊道:“公孙雪儿?你怎么来啦?”欲要起身,肋下的伤疼得他龇牙咧嘴,又跌坐在了椅子上。 公孙雪儿径直走向沈先生,望向他手中那块玉佩,蹙眉道:“是你把我唤来的?” “医仙娘娘恕罪,我也是没办法了,方才无意中看这位公子持有您的玉佩,才贸然惊动了您前来,还请您大发慈悲救他一救。”沈老先生毕恭毕敬的禀到,并将玉佩双手捧了奉还与她。 公孙雪儿看向桌上那浑身扎满金针的男子,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之色,瞥见一旁那沈碧云正紧张兮兮眼巴巴的瞅着孝清,心中不悦,冷笑道:“你可是跟他讲了那事?” 沈碧云大惊失色,紧咬着红唇哀求的望向公孙雪儿,低声道:“娘娘恕罪,我只是错信了那老道长的话,真的没想让他受这么重的伤。” “唉……,事情已经到这般田地了,这因果被你这么插一脚,今后变数又多了。”雪儿素手一招,将金针收走,从怀中取出一根黑乎乎的藤蔓,又写了一个方子命碧云去将这服药连同这节黑藤一并煎了端来。 交代下去之后,雪儿素手轻轻按在孝清胸前,用一股雪白色的灵力渡入他的体内,冲击着胸口处那处堵塞的气穴。待汤药煎熬好端来,雪儿接过药碗亲自喂他服下。 陈峰的伤势只是断了两根肋骨,雪儿摸骨给他接了回去,看着他埋汰到:“就你这样还吹嘘保护钦差,先把你自己保护了再说吧。”说的陈峰脸上一阵尴尬。 今日孝清没法上路,陈峰去林子里带候向天等人回了村子先做安歇,待一两日后孝清伤势好些了再一同上路。 夜里,沈老先生背对着碧云,说:“你今日真的是太冒险了,居然背着我偷跑出去,幸亏那尊主没有矛头指向你,不然咱们一家都得死。”说罢,过了良久又说:“也罢,这场豪赌算是我们赌对了,那地阴中的鬼物都已经被镇压,而和那两使者也不知所踪,只盼今后能够太平吧。” “爹爹,你说尊主会不会真的像老道说的被李公子除掉了?”沈碧云思量着说。 沈老先生苦笑着回过头看向她:“就单靠几个小喽啰就把他俩难成那般,尊主打个喷嚏都能要了他俩的命,想来那道士也不是算的全对。” 孝清醒来看到趴在身旁熟睡的小脸,不由心里一暖,没想到在自己最危难的时候还能遇见她。起身为她盖上自己的长衫,心里念到九月的天真的冷,看她穿的单薄可别睡着之后给冻得生了病。 雪儿微眯的美眸看到他醒来,嘤咛一声扭了扭身子缓缓醒了过来。看他气色不错,心里很是欢喜,问道:“现在感觉怎么样,胸口还疼吗?” 孝清看她困倦的小脸,柔和的笑道:“不疼了,今日我们便启程回京吧。” 几人辞别了沈家三口和村中老小,穿过流云涧一路直奔京城,等过了岐州和安县再往东十几里就能到京城。想到那和安县的县令刘正清在岐州刺史的管辖内,便让殷飞易了容,以防不测。 夜里到和安县的驿站里头歇息,刘正清早早派人到驿站内请了几人,并特地到紫云阁三楼摆了宴席。李孝清、陈峰之前在和安县内暴揍县令的小舅子连过两次府衙,众人虽然不知道他是钦差大人,但是坊间早已传闻有两名少年义士做了三件别人不敢做的大好事。 在这酒楼里吃酒的不乏一些常客,许多人也在那夜见过孝清与陈峰,对二人印象深刻之人也不少,如今看到县令大人居然对他毕恭毕敬的请上了三楼贵席,顿时叫一楼持久的人低声议论道:“你看那两年轻男子,就是上个月打了县令小舅子的的狠人。没想到今天居然被县令这般恭敬的请上了那三楼贵宾席,这人身份一定不简单,要不然也不敢打那姓王的。” “是啊,没想到这么年轻的小公子居然有这么大的能耐。” “看来以后我们可不能随便得罪人咯,保不准哪天得罪个微服出巡的高官可了不得。” “是……” 李志被请了上座,刘正清亲自为他斟酒,笑道:“久仰李将军威名,更闻公子少年天资夺状元的美名呐,今日得见诸位,真是下官三生修来的福气啊,哈哈哈。” “刘大人过誉了,今日途经宝地多有打搅之处还望你多多包涵呐,呵呵呵。”李志客套的回敬道,关于李志被俘之事是朝中秘辛,并未传出朝中,眼下这县令只是一心巴结高枝,并不知密事。 “不打搅不打搅,您能到我这里,是叫我这小小的县城蓬荜生辉呀。”刘正清急忙赔笑。 众人相互敬了酒,陈峰瞥过刘县令心里却是阵阵冷笑:现在你还能笑的出来,等回了京,有你受的。 刘县令对于朝中诸多事情都半点不知情,更不知道自己的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鬼门关。这刘继试图谋反罪恶滔天,凡是与他有之间或间接私下接档帮他办事的根须都将会被牵连,轻则抄家扁庶,重则诛连九族。虽然刘正清没有直接受刘继指使,但是确实间接帮他办事,免不了被牵连进来的。 次日启程的时候刘正清亲自带了随从前来相送。 朝中太极殿内,天子坐在龙椅御座之上,朝中诸臣参拜。 自昨夜丑时,李孝清一行人带了方才到了京城城外歇下,待第二天一早城门打开之时启程入宫觐见天子陛下。 天子威严目视座下诸臣,说:“朕闻今日与诸位来谈谈此次平番之事,来,诸位卿家说说谁有功谁该有罪!” “这……。”后班新臣面面相觑,朝中之事处处如履薄冰,陛下这番话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这时兵部上禀道:“陛下,臣认为此次平凡贺元庆大将军应居首功,这李志兵败被俘有损我大唐威名当罚。” 天子颔首,看向别的大臣,问:“还有吗?” “臣认为兵部尚书此言有些偏颇,虽然李志被俘之事是真,但是全因刘继勾结外敌才招此祸,若真要归罪,应该归在刘继头上。否则因为内奸而让一名忠将蒙冤岂不寒了广大将士们的心吗?”贺太尉走上前,扭头瞪着兵部朗声道。 …… “可是这一切并不能洗脱他通敌卖国的嫌疑!”兵部尚书冷哼一声,竟然把这件事给搬了出来。 天子陛下龙颜不悦,喝止道:“行了,你们别吵。马上就有结果了,来把李志一行人宣金殿吧。” “宣,李志、李孝清、陈峰、候向天觐见陛下。”公公急忙高声传唤。 话音刚落,四人一同进了太极殿内,朝着天子陛下行礼叩拜。 “李孝清,朕命你到边番之地去查清李志通敌叛国之事,你查得如何啦?”天子看向李孝清,问道。 孝清躬身上前一步,连忙回禀:“陛下,臣已查清,李志并未勾结番军出卖我军情报。” “可有证据?”天子再问。 第二十五章 醉心 自刘继被打入了天牢之后,天子便命人将刘宰相府中抄了家,连同他的亲朋家眷九族之内全部关入了大牢。而刘继则是在天牢之中得了疯症,整天又哭又笑疯言疯语,胡子拉擦见人就喊:陛下,臣知错了,臣糊涂了,陛下……啊……啊……哈哈……哈哈哈。你是天子,我是臣子,我是狗,汪汪汪。 朝中发生的一切,孝清还不知情,跪在地上将这一路所见以及军中发生的事情经过与天子讲过。 天子眼中没有太大的神情变化,而是望向了李志,宽慰说:“李志啊,你为了平番遭奸人所害,更是吃了不少苦。现在既然平安回来了,就先回去好好将养身体。” “臣谢陛下关怀。”李志叩谢皇恩,拜在地上又求道:“只是臣已武功尽失,成了半个废人,想肯定陛下能够准许臣辞官归隐。” “哦?爱卿这是?”天子望向他,龙眉微皱,表示不解。 李志跪在地上抬起头哀求道:“求陛下恩准。” 李孝清躬身站在一边,对父亲突然提出的这一请求并没有太过意外,反而心里松了口气。虽说在常人眼中这皇城之中满是荣华富贵与权势,但是父亲早已疲于朝中这些勾心斗角的争权斗势,能够归隐过个平常人的生活对他来说反而是一种恩赐。 “你呀……,朕该说你什么才好。”天子望着他叹了一声,转首对太监吩咐道:“去命人把北地进宫来的人参和金丝燕窝为李将军备一些。” 李志跪在地上感激涕零,忙谢恩:“臣叩谢陛下。” 领了御赐的珍品,李志退后。天子陛下望向候向天,封他为镇远大将军,官居从五品,赐下盔甲一套。 天子看着陈峰,面色很是欢喜,赞扬了一番问他:“你这次护送钦差平安回来,据说在那边番之地大放异彩斩杀不少敌兵,就连贺元庆都对你大为赞赏。你说说想要跟朕要什么封赏啊?” 陈峰见陛下这般夸赞,急忙跪谢,脸上洋溢着喜色恭声道:“承蒙陛下和贺将军厚爱,臣不敢妄图什么恩赏。” “行啦,谦虚的话就不要多讲了,看你这个年纪也到了婚配的年纪了,朕就给你赐婚,把朕的三公主玲儿许配与你如何?”天子这三公主刁蛮任性,深受他的喜爱,更是生得一副好身材相貌,天子一直把她视作自己的掌上明珠。 虽说李孝清相貌品学更优秀,但因李志一事让他心里断了这个念头,而今中书侍郎深的君心,正所谓爱屋及乌,这三子的性格开朗好武,也是一代好郎才,能将三公主嫁与他算是一桩好事。 陈俊逸一听,心头狠狠一跳,微微抬头望御座之上看去,周边的群臣也纷纷看向他这边,有的眼里嫉妒、有的巴结、有的羡慕。可是在陈俊逸心里却是五味杂陈,与皇室结亲看似风光,可是这也等于被天子陛下牢牢的捆缚住。 “啊?这……,陛下,微臣拙笨实在是不敢高攀公主殿下金枝玉叶,臣……。”李志心里大急,可是又不敢直接拒绝,他看上去像个执挎子弟,心里却对爱的人全心全意不离不弃,现在心里已是被那高家的五小姐占据。 天子赏识他的才俊,这赐婚之时也早在心里有了盘算,正想着找些时机让两人相互接触接触也好培养些感情。却没想到对于皇族这等厚恩,这小子还能保持理智,只道是他懂事,呵呵笑着看向他说:“你小子也学会这般说话了。”说罢看向中书侍郎,说道:“俊逸,你觉得如何?” 陈俊逸赶忙出列谢恩,他并不知道陈峰心里已经有了人,赶忙谢恩:“臣无异议,若是公主殿下愿意,那臣全凭陛下安排。” “好好好……。”天子龙颜大悦,示意二人都先退了。 天子安排了三人的事情,正了形色看向孝清,问他:“你此去查案可还有别的事情要奏?” 孝清上前一步,微微望了一眼陛下,心想他只怕已经得了消息。这般问他多半有试探的心思,赶忙应声回禀:“陛下,臣在和安县外遇刺,查知是岐州刺史派人指使为之,但是臣想不明白与他结了什么仇怨。” 天子龙目微眯,冷冷的哼了一句:“好啊,连岐州刺史都敢刺杀朕钦点的钦差了,真是反了,反了……。”又看向孝清问了细节处,召了殷飞觐见佐证。 “给我速宣岐州刺史明日进京,再把那和安县县令给朕打入大牢。” 孝清本不想初入朝就得罪朝臣,可眼下之事涉及谋反大罪,他不敢有丝毫隐瞒,唯独可惜的是那和安县的县令,虽说那县令做了错事,但是他任职期间却使得百姓安居乐业,尽管他在妻眷方面不足,但是稍加修整后也是一个爱民如子的好官。 “孝清,你此次担任钦差一路上斩奸除恶,更是帮助五福庄解了瘟疫,没想到你居然是文武兼得的良才,这些日子你且回去修养,过些日子朕会亲自传唤你。”天子也听闻了他这一路上做下的好事,心里也是十分满意。 退了朝堂,天子陛下发了令,刘继以凌迟罪行论处,其余人不是斩首就是绞刑。这刘继的野心还没开始就被扼杀在了睡梦中,此行不仅仅给朝中重臣敲了警钟,也同时铲除了以刘继为首的奸佞祸端。 除掉了刘继之后,李志辞官自然也等同于断了贺太尉的一只手足,天子有心栽培提携中书侍郎,也好在朝中能够抗衡贺太尉的势力。不过贺玉并没有刘继那等野心,所以他虽然知道天子陛下对他也提防,却并没有太放在心上,贺太尉在朝中为官这么多年,早已摸清了君臣之道。 李志与孝清回来的消息并没有事先传回家中,直到落轿到李府院门口处,那守门的小厮见五公子下轿后才狂喜着跑到进了院子大喊:“小公子和老爷回来啦!他们回来啦。” 柳如玉刚饮了茶,闻声腾地站起身,提起裙摆朝院子里奔去,主母和其余二房也都出门迎了出来。刚围到庭前就看到李志与孝清前后已走到院中,贺莲英看着夫君两眼通红,颤颤的走上前上下细细打量不停的问前问后。 这夫妻二人情深似海,分别数月后能再见他完整的平安回来,心里头的相思愁苦顿时决了堤,李志捧着她的双肩宽慰了柔和的几声,看向三房也都道了好,一同回了屋。 孝清拜了大娘和各房姨娘陪着柳如玉回了房,把这一路的趣事同她讲述了一遍。柳如玉慈爱的望越发成熟儿子,心里头又是欢喜又是心疼,她如何不知道此去一路上的风险与波折,尽管他不说,为娘的从他的微末变化中也能察觉的出。聊了许久,吩咐春香沏了茶水,跟她一块儿下厨房为孝清亲手做了糕饼,真是恨不得把他这几月的受下的苦都补回来。 孝清回府后在家多陪了陪母亲,与她游园赏秋菊,作画吟诗品茶点。这几天二哥李孝义与大哥李孝忠都不在家中,二哥奉皇明护送朝官出京办事,大哥受师命到苦驼山收妖。 公孙雪儿这段时间也常来李府寻他,做了女子打扮后的雪儿叫大娘和柳如玉看了满眼欢喜,私下里说这老五也是时候讨个媳妇了。 今日与公孙雪儿一同去高府寻高瑞晨,高瑞晨这些时间里也走出落榜的悲痛,与二人寻了坐,聊了近月来的变化和经历。老友重逢,交谈中的话也不免多了些。 孝清这一路进了高府之后却未见那高家五小姐高瑞潇,心头疑惑问他:“你那五妹妹怎的今日没见着?” 高瑞晨却目光闪烁,良久才无奈道:“我那可怜的妹妹被大娘和爹爹买通关系逼做了秀女送进了宫已经一个多月了。” “啊?这几天陈峰可是知道了此事?”孝清心知陈峰与五小姐互有爱慕之意,而且陈峰对五小姐的爱慕之意更是深入骨髓,若是叫他知道了此事,只怕要生出祸端。 高瑞晨哀叹道:“他现在还不知,家里父母吩咐下看门的小厮不允他金府,这几天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见他。” 孝清听了这话,神色复杂的看了看他,想了想说:“这事瞒下去终究会被他知道,眼下还不如找个时机告知他。不如就今天我们约他到醉春楼坐一坐你看如何?” 商贾之家到底是有别于帝王之女,他们有自己说不出的苦,即便家中再有钱,但是在权势眼中也是下等人。高家巴不得能让后辈脱离这个魔咒,望儿子中进士入朝为官,盼女儿作为秀女进宫有朝一日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尽管那三妃六仪四美人的名头很好,可能到了哪一步的谁又知道?。 任男女有情有爱,任他们如何想要挣脱束缚,可一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叫有情人终不成眷属。 陈峰这几日烦闷的慌,陛下多次唤他到宫内与三公主李玲儿碰面,他深知圣命难违只得入宫见了那三公主。公主李玲儿确实长的鬼灵精怪,瓜子脸杏圆眼、长睫毛月牙眉、玲珑鼻粉红唇,恰是十六岁妙龄时,如春花似秋月,又在神采中多了些俏皮可爱。若是陈峰心中无人兴许这也会叫他多欣赏几分,可偏偏满脑子都是她的模样,怎能容得了别人? 这天上午,三公主唤了贴身侍女,两人扮作粉面男子摇着折扇溜出皇宫入了市井中玩耍。三公主性子野、好热闹,贺了卖艺杂耍,叫了赌坊骰子,一圈下来要多欢喜有多欢喜。 陈峰进不得高家,也唤不来五小姐,这些时候郁闷的紧,心里盘算着怎么才能进得高府与瑞潇见一面。到了闹市区散心,顺手来了串冰糖葫芦,之前与五小姐在街上游玩的时候常买来哄她开心,她也颇喜欢。现在却只能自己一个人咬一口顺着甜味品到酸楚,物资回味着过往美事,突然冷不丁被人狠狠撞了肩膀,糖葫芦掉到地上,恼火之下又听到后头有人急着一路高喊:“抓小偷,快帮我抓住他,他是小偷。”陈峰这下有了宣泄的口,脚下发力腾空一翻蹿到了方才撞他那男子身前挡住了他的去路,那小偷见他当了路,绕过他又要再跑,却被后面的那人一把抓住了肩膀。 “跑什么!东西交出来。”陈峰笑着,手中的力道慢慢加大。 那小偷肩膀吃痛,哀嚎一声,装糊涂哭叫着:“你说的什么?我又没拿你什么东西!” “你刚才偷得东西,交出来。”陈峰扭过他的肩膀,冷笑着看着他,盯着那小偷打了一个冷颤,肩膀传来的刺痛叫他不由的倒吸一口冷气。连连赔笑哀求道:“这位大哥,我都给你,你放过我吧!”赶忙从怀里掏出一只精致的紫色小钱袋,颤抖着交到陈峰手里。 陈峰接过钱袋在手中颠了颠,一脚踹在那人的屁股上骂道:“滚!” 方才喊抓小偷的那人气喘吁吁的跑到陈峰身旁,上气不接下气的弓着身子喘着气,忙谢道:“多谢义士。”陈峰抓起他的小手将钱包拍到他的手心,笑道:“那,收好了。” 谁知那人抓到钱包急忙把手抽了出来,脸颊一红抬眼看去杏眼一惊,喜道:“咦?陈公子,是你!” “公……”陈峰也一脸震惊,刚张开嘴被他一把捂住了嘴,凑到耳边呵呵笑声道:“要叫我李公子……,我是偷溜出来的。”陈峰戏谑的看向她,嘴角勾起一丝得意,笑道:“吭吭……,原来是李公子啊,我刚才帮你夺回了钱包,你是不是该请我吃酒呀!” 那被唤作李公子的正是女扮男装溜出宫门的三公主李玲儿。见陈峰得瑟,瞥了他一眼,没好气的嘟了嘟嘴:“是是是,我谢过陈大公子,那今儿个我便来请客怎么样?” 陈峰领着他上了醉春楼,寻了一处靠窗的位置入坐,屁股落座脚踩长凳高声叫道:“小二,来,把你们最贵的酒最贵的菜都统统给爷端上来。” 小二一听来了位阔少,赶忙提了茶谄媚着跑到跟前,点头哈腰的说道:“爷您稍等嘞,我这就先给您叫上,您先尝尝我们的碧螺春。” 李玲儿杏眼瞪向他,苦着小脸心疼的叫喊道:“喂,陈大公子,你知不知道这儿一桌最贵的酒菜要多少钱呐!你吃的完吗!” 陈峰一脸无所谓的态度,把杯中茶水饮尽,笑道:“怎么,李大公子担心我吃不下?还是没钱付账啊?。” “你……,好好好,撑死你得了。”李玲儿贝齿轻咬,愤愤的咒了他一句。 “嘿嘿,这个你尽管放心,吃不完的我打包带回去。”陈峰脸皮厚,故作无赖笑着说。 不一会儿桌子上摆满了山珍海味,小二又搬来一坛仙人醉,菜品足有十八道,荤素得当,色味诱人。侍从给陈峰倒了酒,李玲儿吩咐她也坐下一块儿吃,这一桌子的菜要是不错吃一些,都便宜了这无赖,李玲儿才不愿意,伸出筷子朝一大块儿桂花鱼夹去,筷子还没碰到突然凭空探过一双筷子将那块儿雪白的肉夹了去。 陈峰一口丢进嘴里,意犹未尽的赞道:“嗯……这味道真是鲜美,真不愧是能作为招牌的菜色,不错不错。”说罢,挑衅的朝着李玲儿扬了扬筷子:“来来来,快吃呀,别看我。” 李玲儿气呼呼的瞪了他一眼,又朝一块儿东坡肉夹去,结果刚碰到肉面,那块儿肉又被他一筷子夹了丢入口中。陈峰嘚瑟的意犹未尽又赞:“这东坡肉也做的恰到好处,肥而不腻,越嚼越香,好好好。” 李玲儿这下再也忍不住了,气愤的猛拍桌子,骂道:“你是不是故意的,还能不能好好吃饭啦。” 陈峰调笑道:“李公子这是哪里的话,这一大桌子的菜,我怎么会同公子抢食呢,是吧,来来来,不用客气,快吃快吃。” “你无耻,哼,你不让我,我还偏要。”说罢气呼呼的朝着陈峰面前的八宝鸡探去。结果刚欲下筷,突然整只鸡被人一把抓了去,李玲儿杏眼圆睁气的咬牙切齿,盯着那只被陈峰抓在手中大口大口狂啃的八宝鸡,气的尖叫到:“混蛋。” 两个腮帮气鼓鼓直接把几个好菜连盘子抢到面前,生怕再被他抢了去,咬牙切齿的瞪着陈峰,直接下手抓了一根包烧排骨在嘴里满口油污的啃着,也顾不得什么形象。 陈峰饮完碗中的美酒,瞥见她碗中的酒还没动,笑着伸手要夺,道:“这么好的酒不喝实在是暴殄天物,来来来,我也帮你喝了。”李玲儿眼疾手快迅速抄起一大碗酒咕咚咕咚一饮而尽,得意的冲孝清抬了抬下巴:“哼,还想抢我的酒,想的美。”又一把抱住酒坛咕咚咕咚的仰头灌了几大口。 “哇,公子果然是好酒量,这仙人醉据说三碗牛放倒,十碗神仙摇。”这一幕看的陈峰眼睛都直了,惊得朝她竖起了大拇指。李玲儿听了,脸色一僵,放下酒坛:“你说什么?” 结果话刚说完,两眼一翻,身体像一滩烂泥一般滑倒在了地上。侍从吓得混儿都飞了,赶忙站起身吃力的扶起李玲儿喊道:“李公子,你醒醒啊,李公子,公子。” 陈峰脸色无奈翻了翻白眼,看着地上不省人事的李玲儿,笑骂道:“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跟我杠。”心里头却是暗暗窃喜,这次如果能经过此事让对方心里讨厌自己,说不准都不用自己想办法,这三公主对自己有了不好的印象,到时候再到陛下耳中一唠叨,这婚事准黄。 心里想的归心里想的,但是这家伙总不能就瘫睡在地上让别人看笑话吧。瞅见那侍女吃力的扶起他,知道这样下去根本回不了皇宫,心里一横,走到她身旁一把把她扛到肩上,从她腰间的钱袋子里掏出一锭银子扔在桌上,招呼了侍从大步走出了酒楼。 陈峰扛着她,李玲儿小腹贴在他肩上,随着她扭动身子,屁股还时不时的蹭着陈峰的脸,陈峰烦扰一巴掌拍在了她的臀部,李玲儿昏睡中吃痛,蚊子声轻哼了一声。 突然“呕……”的一声,垂在陈峰背上的李玲儿张嘴把酒和食物残渣吐到了陈峰背后的衣衫上,随即一股酒气从背后飘来。陈峰心中大恼,又是一巴掌打在了她的屁股上。侍从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却一句话都不敢说,她知道公主被赐婚之事,只能跟在身后掩嘴偷笑。 许是不长记性,这一巴掌下去,那李玲儿吐得更凶了,陈峰实在是受不了她这般没命的吐下去。把她从肩上放下,交给侍从扶一下,伸手把长衫脱下来扔掉,从怀里掏出帕子又给她擦了擦嘴巴。 一脸嫌弃的望着李玲儿,只好一路横抱着朝宫中走去。 陈峰被陛下赐了御牌,进宫也是容易,只是守卫看到他怀里横抱着的那人却愣了神,一把拦住去路,忙问:“她是谁,可有腰牌?” 侍从见状,赶忙从腰间裙摆下摸出一块玉佩给那二人看了一眼,递了眼色才被放行。只是进了宫之后朝着春曦阁一路上叫宫女、太监纷纷为之侧目,但是陈峰现在也不得这些,为了能叫她去求陛下取消婚约只能拼了。 送到春曦阁之后,把她放下交给内侍丫鬟扶进了房中,擦了擦满脸的汗水,大步朝外走去。这公主住的春曦阁也在后宫这一片,路过细水长庭时忽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女子拐进了一道门内。 宫中规矩众多,陈峰知道这接近后宫的地方不可随意走动,心头虽说疑惑,但也无法上前查探,只好出宫去。 三公主李玲儿被两贴身侍女附近屋内服用了醒酒的药茶,睡了两个时辰才捂着头渐渐醒了过来,又叫侍女给她递了茶饮了几杯之后,头痛才缓缓淡去。靠坐在床边迷迷糊糊问她:“那混蛋哪儿去啦?”说着欲要挪动一下屁股,忽然痛呼一声:“啊……。” 侍从见状实在忍不住,掩嘴噗嗤笑出了声。 “不许笑!”李玲儿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揉着臀部疑惑道:“屁股怎么疼啊,我是不是喝醉的时候磕到哪儿啦?”说完似乎又意识到哪里不对,看着侍从询问道:“你怎么把我弄回来的?” 侍从被她这么问,一时竟然不知如何作答,支支吾吾半天:“这这……公主你是。” “别吞吞吐吐的,你倒是快说呀!”李玲儿性子急,忙训斥道。 “禀公主,是驸马爷抱你回来的。” 不知道还罢,这一回答愣是把她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怔怔的看着侍女又问:“你说我是被他一路抱进宫的?那我屁股……。” “也是他打的……。”侍从试探的探了一眼公主的脸色,低低的说道。 “啊……,陈峰,你个臭流氓,我要杀了你……。”李玲儿听罢顿时炸毛了,尖叫道。惊得外面的宫女太监一头雾水,不知公主这是又遇到了什么事。 宣泄完了,李玲儿一张小脸红扑扑的都快能滴出血来,冷静下来问了侍女事情的经过,得知自己给陈峰吐了一身之后面色才缓和了些,嘟着嘴娇哼道:“真是活该。”嘴上随上这么说,小手却不由的揉了揉被打的屁股蛋,眼神游移不知在想什么。 第二十六章 悲秋 细说这回京也有些时日了,孝清心中惦记着与上官秋雨的承诺,现在雪儿也已寻到,抽出时间带她一同上灵禅寺去见了空大师。这回了空大师拍那敲木鱼的小僧在门外等了二人接到后院去,了空大事正坐在石桌前起了三杯茶,茶水呈青绿色,茶香四溢孝清一路走到桌前微微嗅了嗅,赞道:“果然好茶,了空大师好兴致。” 了空大师退了木鱼僧,叫二人落了坐,白眉长须眉眼笑,轻取玉杯抿一口,不语。 这后院之中无他人往来,寂静之下可听风声,院中左右排着六颗大树,都是青松,还飘出一股油香。 雪儿似乎对这老和尚很是尊敬,坐下品茶敛了平日里的调皮精怪。 “此去途中历了几难?”了空放下茶盅,笑眯眯的望向孝清。 孝清怔怔的望向他,心头对着老和尚越发好奇,总觉得自己这一路要经历和经历过的他似乎都知道,但是又让自己忍不住想要去问:“这一路是遇到些不平事,细算也有两手之数。” 了空大师面色祥和,笑着望着他,轻轻点了点头,手中佛珠捻动,缓缓说道:“嗯,三灾九难已历,空门大开。”说着眼中金光微动,定定的看向孝清的眉中,隐隐约约有一颗红光在皮下若隐若现。 “画中人可见到啦?” “见到了。” “如何?” “只是熟悉些,并未有别的。” …… 老和尚捻动着手中的佛珠,忽然“啪”的一声,手中的佛珠居然应声而断,玉质佛珠噼里啪啦散落一地。了空见状,眼角狠狠跳了几下,很快恢复了平静,喃喃念了一句:“看来是时候还不到。” 孝清听得此话不知了空大师口中所讲的是何事,目光疑问的望向他。了空没有理会,而是从袖中取出一颗金色的佛珠交予孝清,嘱咐:“这枚佛珠你万万收好,关键时候他能保你一命。”孝清见此物晶莹剔透,里头的光彩仿佛周天星辰深邃而又令人着迷。将它穿了绳挂在脖子上藏入衣中,合十谢了他。 公孙雪儿起身施了一礼,乖巧懂事的闭口不言,静等着老和尚的交代。 了空望了雪儿一眼,又说:“这三年不见你也确实成长不少,这次京中之事罢了,你便随他一道前往江南苏州去吧,那里还有一番机缘在等着你。” “雪儿谢过方丈大师。”公孙雪儿对这老和尚格外尊敬,连着又施了一礼。 待二人离开,了空望着散落一地的珠子,拂手一挥,那些珠子飞入了他的袖中。接着神色凝重,双目金光爆射朝着天空上方望去,口中法语轻念传音怒喝:“一切都是天意,你莫要手伸的太长了,若你耐不住性子,只怕最终你会落得我这般下场。” 此话一出,原本平静的院内骤然狂风大作,十二棵青松被吹得摇摇晃晃。了空见它这般糊涂,心中大恼,双手掐诀成佛印,二指朝天一捅,金光直入苍穹,天幕忽然炸开一道晴天霹雳,原本聚合的云层缓缓朝四周飘散,风也微微听住了。了空收了手,望着天幕循着散去的云层某一处冷哼一声:“今天就暂且放你走,若是再敢多事,我定要你去如来面前走一趟。” 方才的金光被结界隔绝,外界并没有看到,只有拿到晴天霹雳传遍了京城各地。百姓纷纷朝天惊望,传言说是老天爷震怒,吓得众人纷纷作揖祈求。 孝清与雪儿刚下了庙堂,忽见头顶炸雷,雪儿受惊慌忙蹿到孝清怀里直打哆嗦,她对这雷声格外恐惧。孝清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没事,眼下京城还有诸多事情等着处理,短时间内还不能动身去往苏州。 送了雪儿回公孙府,拜过老婆婆,孝清一路往回走。今天被了空大师提及画像之事,他出神恍惚时眼前竟然浮现出南宫燕淑的颜容笑貌,不知为何每当想到她的时候心里总会感觉隐隐作痛,那种感觉难以用言辞来形容。 时间还早,便动身去了陈府寻陈峰,他现在对高家五小姐之事还蒙在鼓里,得尽快想办法让他知道并想开这件事。 陈府门口的小厮告诉孝清说陈峰一早出了门,眼下也不知到何处去了。孝清只好再会高瑞晨,去寻他想想对策,与他一道约了醉春楼。二人闲聊中往集市上走,今天的集市与往常一样,人潮涌动、生意繁忙。 醉春楼下,孝清与高瑞晨摇扇踱了进去,刚到一楼便听到上头传来一阵叫喊声,其中一人的生意还有些熟悉。二人听了相视一笑便上楼。 李玲儿气冲冲的用筷子死死按住陈峰的筷子,却不想他力气大,任她如何用力都拦不住这家伙。当下发了威,等着两只大眼睛叫道:“你太欺负人了,哼,敢不敢与我划拳拼酒?” 这话可把陈峰逗乐了,调笑着丢了几颗花生豆在嘴里,直言拒绝:“别,可别,我不跟拼酒了。你上次吐我一身,我还没让你赔我衣服呢。”瞟了她的胸口咧了咧嘴,又笑道:“你重的像一头猪一样,这次可别再想让我把你扛回去,我扛不动。” “你你你……你说谁是猪呢?你才是猪,大猪头。”李玲儿被他气的话都说不利索,咬牙切齿的指着他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叫骂道。若不是她此时一身男装打扮,多半会被人看做是泼妇骂街。 李玲儿也意识到自己有失形象,压低了声音,嘟着小嘴愤愤到:“叫你气我,哼。” 这时候孝清同高瑞晨也走了过来,见陈峰对面坐着一年轻男子,孝清笑问:“这位小兄弟是?” 陈峰见高瑞晨也一道来了,连声顿时堆满了喜色,这几天为了见这家伙可以说是绞尽脑汁,眼下他来了正好打听高瑞潇现状如何。看也不看李玲儿,随口说道:“这是李玲儿李公子。”说罢便百般讨好的给高瑞晨扶了座,两眼放光急问道:“高兄,最近你那五妹妹还好吗?”搓了搓手谄笑着又低声求问:“能不能抽个空帮我约她出来呀?” 李玲儿在一旁如何听不出陈峰对他说的那高家五小姐有意思,登时不乐意了,一脚狠狠的踩在了陈峰脚面上,抱过酒坛狠狠墩在陈峰面前,面色不悦冷哼一声:“先把这坛仙人醉给我喝光。” 陈峰吃痛,别过头歪着嘴忙喊道:“小祖宗,你轻点儿行不。” 高瑞晨正头疼该怎么开口,正好李玲儿帮他岔开了话题,微微松了口气,想孝清递了一个求助的眼神。别人不知这李玲儿是谁,可那日在大殿上陛下为陈峰赐婚的时候他在场,听得那三公主叫玲儿,想来就是眼前这男装打扮的李玲儿了。若是如此不顾及她的颜面将高瑞潇选修入宫的事情说出来,陈峰必定会当场闹事,到时候恐怕会捅到宫中陛下儿耳朵里,这种事情对高家、陈家、陛下后宫、公主而言都将是一场祸患。 孝清眼里一急,赶忙冲李玲儿笑着说:“李公子,我想邀请你一同到楼下走走如何?这高兄与陈兄许久未见,让他们二人叙叙旧,你看?” 李玲儿虽说刁蛮任性,但是也不是听不出话里的意思,摇了折扇起了身:“今儿个被他也气饱了,那现在我们就去赌坊玩儿一圈。”望着孝清也心想他是个儒雅的美男子,心头没有排斥,与他并肩下了楼。 陈峰谄媚的为高瑞晨倒了酒,连连劝喝。眼下只要把他灌醉了,五小姐的事情肯定一股脑全得说出来,这高瑞晨本来就不好,两碗下肚就脑子昏昏沉沉,眼前晃着人影重重,嘴里也开始胡言乱语。 陈峰见他上了头,面色大喜,拍着他的肩膀笑问:“高兄呐,瑞潇现在过的好不好呀?” “嗯,她好着……呢。” 听心上人过的不错,陈峰很是高兴,又拍了拍他问道:“那她最近在做什么?我有没有什么办法能约她出来呀?” 话音刚落,高瑞晨忽然坐直了身子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又栽倒在桌子上,双眼通红趴在桌子上哭喊说:“她,陈峰再也见不到她了,她进了深宫内院,她被选秀送进了宫,不光是陈峰,就连我这个当哥哥的以后都再也见不到潇儿啦。为了整个高家,把她一辈子都牺牲了,我们对不起她啊,呜呜呜呜……呜呜……。” 陈峰宛若遭了晴天霹雳呆若木鸡,过了良久,他发了疯似的拼命摇晃着高瑞晨,哭喊道:“高瑞晨,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她到底在哪儿?你带我去见她,我要见潇儿。”他宁愿相信自己是听错了,他不相信,嘴里不住的喃喃着:“你一定是喝醉了,你喝醉了,你是骗我的。” “我没有骗你,她是我的亲妹妹,我最疼的妹妹,你以为我就不难受吗?潇儿她在两个月前就被送入了宫中,是被我父亲和大娘使了银子才买通关系送进去的。”高瑞晨哭嚎着一把将陈峰推到在地,高瑞潇虽说不是跟他一个娘胎生出来的,但是对于他这个五妹妹是大小就宠爱,现在妹妹这般情况,他如何不心痛。 陈峰失了魂瘫坐在地上,从怀里取出一只绣了鸳鸯的粉色荷包,这是他离京前五姑娘偷偷遛出府赠予他的。嘴里喃喃的念叨:“不会的,她说要跟我长相厮守,她说过要等我回来的,她不会因为王权富贵就抛弃我的。我不信她会这么做,我不信。” 高瑞晨被他勾起了伤心事,心中的火气也被勾了出来,借着酒醉哭喊道:“她是想与你私奔,为了能够跟你在一起与父母以死相逼,你知道她为了你吃了多少苦头吗?直到她被送入宫的前一天还想要逃走,被管家抓了回来。” “我该怎么办,我不能没有她啊!我的瑞潇。”陈峰像个孩子一样哭的撕心裂肺,眼神空洞的望着高瑞晨,苦苦哀求着。 高瑞晨从怀里掏出一只与陈峰手中一般无二的荷包和一封书信交给他,说道:“潇儿走之前哀求我将这荷包交托与你,让你把她忘了,再找个好女孩儿。这是她给你留下的信,看了以后便烧掉吧。” 陈峰结果那荷包眼泪顺着下巴滴下打湿了那两只相随相伴的苦命鸳鸯,哽咽着把两只荷包和信件小心翼翼的贴近怀里,踉跄着下了楼。一路跌跌撞撞的奔到皇宫外十里亭,站在高出望向皇城,突然高喊着高瑞潇的名字,只谈风儿并不能将他凄厉的悲声传到那千里之外的皇宫深院。 夜里坐在灯下,映着烛火看着那封绝笔信,纸上娟秀优雅的字迹深藏着彻骨的凄凉被悲切。 信中写到: 峰,你今后不必再来寻我,而我也将离你远去,这一对苦命的鸳鸯就寄于你手中吧。也许我注定要来这高墙深宫之中终此一生,而我与你的遇见可能本就是一个错误。 …… 你与我注定不能厮守,即使如此,你也该找到属于你真正的幸福。 皇宫内,明月深藏云后遮了光华,一名绝美的女子倚栏伤情,望着昏沉的天幕,心里哭泣着: 我多希望你和我能做两只水中相伴不离的鸳鸯,不想人世权贵,不图仙道长生,只愿老死相守。峰,你要好好娶一位贤惠的妻子,我不能为你做的,我希望有人能带我好好照顾你。 ……若有来世,我好希望还能与你重逢,哪怕是做一对苦命夫妻,我心甘情愿常伴你左右,不离不弃。 这皇宫内的纪律森严,高瑞潇即便伤神也只能偷偷躲在夜里暗处,她们这些入了宫的女子等同于早早就被判处了爱情的死刑。眼下只能如行尸走肉般麻木的接受眼前的一切。 孝清白日里送走李玲儿,回到酒楼见桌上一片狼藉,高瑞晨趴在酒桌上呼呼大睡,想来是已经把事情同陈峰讲过了。哀叹一声,只能等明日高瑞晨酒醒了,在一道寻陈峰出来给他心理宽慰。 …… 几天来,孝清时常到陈府与陈峰聊天开导他,经历了这一番情劫之后,他的心慢慢变得硬了写。现在看上去陈峰眼中也渐渐恢复了神采,孝清执白子落下,陈峰执黑子盘杀,眨眼就吃下白子一大片,可是他却不知眼前的利益只不过是为了钓大鱼故意部下的大网。 “明日刘继就要被处刑了,岐州刺史也要在午时一同被斩首,那刘县令被发配流放至番乱之地。”陈峰见这盘棋自己又输了,淡淡看了一眼,说道。 孝清心中某处狠狠一抖,手中的棋子也随之掉在棋盘之中,这场腥风血雨之中也有他劈砍的一刀,虽然说这些人都是罪有应得,可想到被诛连九族不知要死多少人,心里还是多了浓浓的不忍与悲悯。 陈峰又淡淡的说:“陛下让你我明日到现场观刑。”这话让孝清眼皮一跳,忍不住闭上眼,深吸了一口去,哀声说:“那就去吧。” 宫中的明月看似明亮而又光洁,可是就在这皇城之中,明日午时那九族之下不知要死去多少无辜的人。想到这儿,迟迟不能入睡,他也越来越摸不透天子陛下是和用意。明日行刑震慑诸臣是不假,可是令他前去观刑却似乎超出了事情的预料。 刑场断头台、绞刑架、鱼鳞网片肉刀都已齐备,犯人被一一压上了刑台,砍头墩子上还残留着黑红色的血迹,一字排开的刽子手将扎到抱刀站立,脸上不见任何表情,似乎在他们眼里杀人跟杀牲畜没什么两样。 刘继被扒光衣物用渔网兜紧了推上刑台,他的下场是最惨烈的,也是最让人惨不忍睹的凌迟。 当一名国字脸刀锋眉的五十多岁男子被推上第一尊断头台的时候,他阴冷毒辣的眼神在周边扫视着,正巧与孝清投来的目光碰到了一起。 孝清看那人一脸狞笑的盯着自己,心里一阵发毛,他猜出这男子便是那岐州刺史。他在记恨自己把他的罪名供出来,他的笑阴森恐怖,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陈峰在一旁狠狠唾了一口,骂道:“不知好歹的老东西,自作孽不可活。” “午时三刻已到。”行刑官抛了令,铁面无情冷冷喊道:“斩……” 刽子手中的斩刀都喷过了白酒,举刀的那一刻霜白色的刀锋泛着瘆人的寒光,随着一声令下手起刀落,十数颗人头纷纷从断头台下滚落。面对这般血腥的场面,刑场前围观的民众只有频频的叫好声,这些声音传入孝清的耳朵里,只觉得分外的扎耳,别过脸去不忍再看。 刘继疯疯癫癫的被掉在半空,随着剐刀一刀一刀的割下扔到刑台下面,围观的群众纷纷抢而食之。孝清在一旁看了,胃里翻江倒海,转过身吐了一地,陈峰扶着他从刑场中离开。 “陛下这是在杀刘继敬群臣呐。”低低的说了一声,今日朝中的诸般大臣都被下令来观刑,孝清心里暗暗觉得这天子陛下的手段真是好狠辣。 这一次足以震慑朝中那些做过黑心事有过贼心的臣子,那一场血淋淋的教训,刘继上下亲邻基本被杀了个干干净净,换谁能不怕,换谁还敢心怀歹意?陛下真是一招好手段。 殷飞领了盘缠回了岐州老家把妻儿老母安顿好,聚了好些日子才回了京跟在了孝清身边,虽然孝清现在不过是一个侍御史的小官职,但是他已经打心底里跟定了他。 处置了刘继众人,第二天陛下传唤李孝清入宫听封。 “朕听闻你在和安县给百姓们做过些好事,对百姓生活颇有见解和想法,朕命你到金陵池风上县做个上县令你看如何呀?”天子看着他,缓缓说到。 孝清领了命,叩谢皇恩,又领了官服,不日就要走马上任远下江南之地。 陈峰这些日子被陛下常传唤宫中走动,那三公主李玲儿对他暗生情愫,整日里粘着他到市井闲逛游玩,天子陛下对此事睁一眼闭一只眼也不怎么管束。可是陈峰到底还是心里苦苦念着不能再提起的女子,只有在夜里的时候才悄悄取出那两只荷包暗自伤情愁苦,一面是君一面是臣。 柳如玉听说了孝清又要远赴江南,这方才回了家半个月的事件,母子就又要分开,这些日子里到厨房亲手做了一堆又到坊间买了布匹回来为他做了衣裳,不停的忙活着,生怕儿子到了那边吃不好穿不暖。她是把自己作为母亲所有的爱都给了儿子,但他终究是长大了,该出门飞一飞寻找自己的天宇。 孝清在书房整理了一些常看的诗书典籍,又把那卷画放入行囊,再三日就要离京了,京城这边已经立冬,好些人早上都凉的不愿出门。 陈峰与高瑞晨带了些物件来看他,临行前一天三人再醉春楼喝的伶仃大醉,一个为情所困,一个为仕途所扰,一个为离京而乡愁。 “你小子现在都当了上县令,改日建了功纪飞黄腾达的时候可不要忘了哥俩个。”陈峰嘴里含糊不清的推了一把李孝清,脸上笑着,眼中泪却在不住的打转,从小到大三个人一同长大的,自己还陪他西区土番杀敌救人,一路上还降妖除怪,如今就要分别,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 高瑞晨话不多,他是三人里面唯一没有中了皇榜的,虽说他自命清高喜幽兰,但是家族的期望让他也不得以卷入这场污浊的纷争之中。坐在孝清右手边,兀自狂吃几杯酒,眼神中的伤怀全都挂在脸上。 公孙雪儿打了油纸伞,顶着秋雨来寻孝清,看三人这般模样,不由得伤情,立在旁出等着。 窗外的雨水跨了立冬时节之后也更加冰冷了,滴在脸上刺骨的疼,陈峰与高瑞晨的家眷在快要天黑的时候将二人接回了各自的府上。 只有孝清一个人从酒桌上缓缓醒了过来,他并没有真的大醉,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侧目望向坐在一旁的公孙雪儿,眼中缓了一片柔和。雪儿挨着他坐下说,轻声:“这一路还有我陪你。” “谢谢。” “外面雨大,我送你回去。”公孙雪儿撑了伞与他步入雨中相伴而行,直到家门外。 贺莲英和二房、四房都把自己的心意送到了这老五的手中,尤其是贺莲英更是一脸的慈爱,对这老五,她是深深寄予厚望的,这孩子为了这个家也吃了不少的苦头,怎能叫她不心疼。 李志也早早的在书房内等了他,叫孝清研墨给静静的写了一封信,叫他到了金陵交给金陵的知府大人。他如今没了权势,只能凭着当年留下一些交情看看能不能帮孝清铺平些前方的道路。 今夜李府上上下下都格外的安静,没有人作乐,没有人闲谈。门外的梧桐子落了,漆黑的树干高而秃,没了夏日的骄阳,它此时孤立风雨之中只能独自守着凄凉。 …… 公孙雪儿早早便打着油纸伞等在了城门口,孝清牵了白马叫了马车,这匹白马陪他走过生死边缘,他此次下江南,也不忘带着它。 孝清扶她进了车房中,陈峰和高瑞晨在城门口赶来相送。别了亲友,跑出心头愁绪一路南下。 第二十七章 初入江南 京城一别数日,越往南去雨天越多,到底是深秋初冬之际,白天越来越短,老天吧时间挪一些给了黑夜。晨霜白,覆枯肠。月下乌篷箫声扬,渔火自悲凉。万里家书千金散,卧听流水愁断下苏杭。 一曲罢,已是初逢十月天,都说江南短冬不见雪,抬首却见重云遮了月。 顺江水南流去。美人执灯入幽帘,俊郎做台前。落笔千山外,鸟悦翠云间。飞流万丈挂,孤帆落日前。 “孝清,把这碗粥吃了吧。”公孙雪儿将粥碗轻放桌边,嘱咐了一声。只因看他进来气色不大好,想来也是思乡念故愁绪惹得。便在船头锅灶文火慢炖些粥食来给他将养身体。 孝清温和的道了谢,端起精致的白瓷小碗,这碗莲子粥花废了雪儿一番心血,里头加了果脯,吃起来倒也味美,入口绵柔带果香,不禁想起了远在西南之地的那人儿。 千重山万重水,距这江南苏州近了,外头的气候反倒是暖了些。孝清在雪儿陪同着出了船舱,踱在船头甲板上,漫看初晨江面云雾缭绕,真是一番迷人的景致。 船家摇着浆,打起一道道波纹,偶能看得见几位鱼儿从船边的浅水面游开朝远处蹿开后又折返回来。 “老伯,我们现在到了什么地界?”孝清望了望两岸频频出现的人家,既已到了人烟之地,便向船家温和有礼的问了一句。 这老船家也是个面相厚道老实之人,听这年轻公子的话音知他来自外乡,笑道:“我们现在已经入了苏州地接啦!不过这里还是些零散的小渔村,若是到苏州城里还得半日的水程。” 孝清到底还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北方人,长时间坐船让他身体不适,常常随着船体的晃动而犯头晕,这些天雪儿在他的饭菜中加入了些药沫方才让他好受些,如今见到了村落人家,巴不得先上岸歇歇脚,待缓过了神再启程。 既然已经距离苏州不远,孝清盘算着能否水路改旱道,虚心请教了老船家。这如果要水路改走旱道也是可以,只需在前方小渔村岸边下了船,顺着小道上了官道一路朝南走十几里,拐过浅谈再行两三里就是苏州城。 从后方牵引的小船牵下马匹驮了行囊,拜别老船家,沿着莲花村一路向西南方向行去。沿途十几户人家有的女子在篱笆院内晒衣、有的老妇编网打结,往来的渔夫远远见了都笑着打招呼,老翁坐在屋前嚼一口茶同老妪闲聊着。这个村落里的人们没有华丽的服饰,可是给人的感觉确实一片祥和、美好。 走了几个时辰,孝清二人到了一处还算大一点的镇上,在一方小酒馆内要了几个菜一壶清茶。点的大都是些雪儿爱吃的素菜,三碗白米配了几口清炒萝卜和青菜下肚,没了荤腥佐饭,孝清吃着也没什么味道。 雪儿见他饭菜并不吃的香,知道他是在迁就自己,心里暖暖的带着丝丝甜蜜。 小酒馆生意并不怎么好,掌柜的坐在柜台后无精打采,本想着进来这二人身穿绫罗绸缎总算遇到了两位贵人,谁知竟然只是点了几盘儿萝卜青菜,不仅仅叫小二愣神,更是让掌柜的失了欢喜。 吃过了饭,孝清唤小二结账,小二醒了瞌睡,欲要去收钱被老掌柜一把揪过去,附在他耳边低低的交代了几句,小二摸了摸后脑勺,郁闷的走到孝清这边结结巴巴的说道:“客官,一共五十文。” “你说多少?”孝清盯着桌上三盘青菜、豆腐、萝卜干,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惊讶的问道。 小二见他这般,心里发虚语气又放低了些,结结巴巴的又说:“客……客官,一共五……五…十文。”不忘偷偷的打量着孝清的脸色变化。 雪儿本来就是个急脾气,知道这顿饭老板想要宰客,狠狠的一巴掌拍了桌子,冷哼道:“你们这是抢钱吗?青菜豆腐萝卜干就卖我们五十文钱?去把你们掌柜的叫来。” 掌柜的早在一旁看了好久,眼见小二事情办不利落,便亲自晃着大肚腩赔笑着走了上来,两只眼睛笑着眯成两条分说到:“客官莫生气莫生气,你们确实吃的是青菜豆腐萝卜干不假,但是这初冬季节是吧,我们弄些绿菜也是不容易,而且客人到我们店吃饭吃的本来就不是酒菜,吃的就是体面和气氛对吧。”他说话脸不红气不喘,笑呵呵的说:“所以五十文并不多。” 孝清听这掌柜讲话一套一套的,可他到底不是个傻子,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笑道:“你这做生意的法子早晚得关门,人无信不立,人无德不成。” 说罢笑着指了指那店内挂的一块菜品单子,每道菜的菜价格都写的明明白白:“不过,这钱呢我是一分都不会多给你,那…青菜两文钱、豆腐两文钱、萝卜两文钱外加五碗白米饭一壶清茶,这是十五文钱。多了没有”孝清把十五个铜钱拍在桌子上,瞪了那掌柜的一眼,起身扬长而去。 那掌柜的气呼呼的追过去要拦住他,又偏见他包袱里露出的剑柄,走到半截又退了回去。摇着大脑袋收了十五文钱丢进了钱箱内,又想要趴下打瞌睡。突然外头传来一阵喧闹声,掌柜的闻声出了店外循声望去,之间刚才的那俩客人正背几个当村恶霸围在店前不远处。 在店门前不远处的树上拴着一匹白马,那正是天子陛下赐给李孝清的那一匹,可就在李孝清出门要去牵马的时候发现几个粗透壮汉正要牵了马离去,立马上前喝止。 为首的汉子赤着胳膊,指了指白马,一脸不屑的奸笑道:“你说这匹马是你,你有什么证据?”说着一把扯过马缰绳,也大大咧咧的就要让另两名把马牵走。 公孙雪儿可不是好惹的主,平日里就淘气捣蛋惯了,这几个壮汉也不是李孝清,现在惹了毛了她,她可是一点都不会手软。一把抓过壮汉的肩膀,笑嘻嘻叫了一声:“唉……。” 壮汉疑惑的刚一扭头,迎面一只秀拳狠狠的砸向了他的面门,隐约听到嘎嘣一声闷响,两行鼻血顿时从粗大的两只鼻孔里流了出来,本来就不高的鼻子更是被打的鼻梁塌了下去。公孙雪儿也不跟他废话,受了拳头随即就是一巴掌闪在了他的左脸,“啪”的一声叫他原地打了个转。 那壮汉刚站稳身子,方才那一巴掌打的他两眼直冒星星,用力甩了甩头,左脸红彤彤的肿了老高老高。看清楚刚才居然打自己的是一个女人,顿时火冒三丈,恶狠狠的握拳就要朝公孙雪儿砸去。雪儿下巴微挑,用鼻尖对着他不屑的娇哼一声,微微朝旁边撤了一步,反手又是一巴掌。 那壮汉好好的一张脸顿时肿成了一颗猪头,叫那出来看掌柜的连连咽了两口唾沫,还好自己刚才没有用硬的,不然就该自己被打成猪头了。 壮汉见这女子的身手居然这么好,脸皮狠狠一抖,恶狠狠的瞪着她,虽然打不过,可是气势上却一点都不肯输,指着二人叫道:“你们给我等着。”说罢带着俩人朝前面官道上跑去。 掌柜见状心里暗暗叫苦,急忙走上前赔笑道:“二位客官,刚才在店里是我的不对,我现在后悔不已,能不能请二位赏光让我能够给两位请杯酒也算是陪个不是呀?”说这话的时候他心里头都在滴血,可是如果不把这两人留下,只怕那三人就要自己日后生意做不成了。 孝清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没有理他,拉着雪儿就要牵了马匹准备上路:“雪儿,我们走。” 掌柜的见他不领情,一下子急了眼,上前拉住他的衣裳谄媚道:“公子消消气,刚才确实是我的不对,你就看在我这么诚恳的面儿上到店里上个光吧?” 还没等孝清开口,雪儿笑道:“你这老东西真是贱骨头,非要求着人去你店里白吃白喝。说,你是不是有什么阴谋?想要在酒菜里下肚?” 掌柜的猛地打了个机灵,连连叫苦,哭丧着说:“姑奶奶,你就是给我十个胆我也不敢在酒里头下毒啊,杀人可是要偿命的,您就别拿我开涮了。” 孝清微微一笑,冲雪儿扬了扬头,说道:“掌柜的都这么好客了,你我二人不好好吃他一顿岂不是对不起辜负了他的一番好意?” 雪儿不解的望了他一眼,似乎猜到了什么,小嘴一抿乐道:“好啊。” 两人进了店内,上官雪儿坏笑着瞅了瞅孝清,对小二喊道:“你们掌柜的既然要请我们二人,那就拿最好的酒菜来。” 小二不知道怎么回事,看向掌柜的,掌柜的一脸肉痛,尽量让自己不去看账本,催促道:“就按这两位贵客说的去做,最好的酒,最好的菜摆一桌。”说罢又转过身背对着客人低声交代到,“吩咐厨房菜做的尽量慢一些,越慢越好。” 掌柜的亲自给二人递了一壶好酒,上了一叠花生米谄笑道:“好菜需要些时间,两位先将就着喝点儿,这是我们店上好的凝香露。” 上官雪儿随意的抓了几个丢进嘴里,大大咧咧的喊道:“菜得加快些,我们还要赶路呢。” 孝清不说话,淡淡的笑了笑斟了酒自饮了一杯,目光时而朝外撇一两眼,似是在等什么。 初来江南之地,对此处的民风与规矩都不熟悉,正好趁着现在熟络熟络这头的百姓生活。都说江南风光好,风景美如画,江水碧连天,眼下入了江南才知何处都有刁人恶霸。 过了一会儿小酒馆外大摇大摆的进来五六名官差,在一旁是刚才要抢马匹的猪头壮汉,一脸委屈的指着李孝清与公孙雪儿哭丧着脸说道:“差爷,就是那两外乡人,抢了我的白马,还出手打伤了我,您可得帮我做主呀。” 那为首的官差微微打量了孝清两眼,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喊道:“给我把他俩带回衙门里。” “是。” 孝清依旧淡定的品了一口酒、夹了一口菜,丝毫没有在意围过来的官差,直到走近的时候才悠悠的站起身,拍了拍雪儿的肩膀笑到:“别吃了,有人来请我们做客,现在吃太多,一会儿可吃不下更好的了。” 上官雪儿嘴里嚼着一口大虾,睁着杏眼光彩四溢,含糊不清兴奋到:“还有好吃的?” 孝清见她这么贪吃,收了折扇敲了敲她的小脑瓜,笑骂道:“贪吃鬼,我们走啦。” 官差把两人推搡着出了门,掌柜的看这俩灾星总算是离开了,瞥了一眼桌上还剩下的好酒菜,脸皮微微一抖,让小二给他端回屋里去,今儿个生意没做成倒赔一桌酒菜,他心里又是庆幸又是懊恼,说不出的难受。 小二端了菜,瞥见在盘檐下居然放着几块碎银子,正是刚才那位公子做过的位置,眼中大喜,赶忙取了跑到了掌柜的跟前摊开手笑着说道:“掌柜的,这是方才那公子留下的,比拿着菜的钱还要多咧。” 掌柜的取来颠了颠瞅了瞅,眼中闪过一丝尴尬,哀叹一声:“这公子只怕事早就知道了。”心里对自己的行径感到懊悔不已,自己留他给恶人,他却…… 官差看二人穿着打扮像是有钱人家出来的,只是在这江南之地,他们才是地头蛇,若是想要平平安安的出了县衙大门,这年头不使点好处怎么行呢? “你二人从哪儿来的?”领头的官差试探着他的底细,心里估摸着能从他们身上套多少钱出来。 孝清淡淡的瞟了他一眼,笑道:“家中经商的,我只因探望朋友路过贵地。” 这话可叫那领头的心头大喜,若说抓的是平常人,最多就是把他带回衙门打一顿,若是个有钱人还能大赚一笔,想到这儿嘴角不由的咧了咧。 白马被官差牵着,那壮汉赔笑着跟在后头一同到了衙门。 府衙公堂上正坐一知县,听闻这位县老爷是今年高中金科第七十二名,讨好了知府大人到此处做了个九品县令。虽说九品是个芝麻官儿,可到底也是个官儿,凡是手底下有管束的,就有人使银子求他办事儿的,这钱自然而然的来了。都说翰林院官大,可品级高又如何,油水远远比不过这九品小官,所以很多人都争破了头皮都想做。 这知县看上去年纪已经过了四五十,脸瘦皱纹多,一双泛白的断刀眉下圆圆的小眼睛滴溜溜的瞅着下头的犯人,见那二人不给自己跪拜,厉喝一声:“大胆刁民,见了本大人还不下跪!” 孝清冲他躬身拱了拱手,笑着回道:“大人息怒,我若现在跪下了,只怕待会儿您更不好办案。” “嗯?你……,好那你来说说,你二人为何出手打伤刘二狗,还要强抢他的马匹。”那县令弓着颈背,瞪着两只小眼睛,皱起了眉头,厉声喝问。 没想到这开堂第一审就这么不分青红皂白的乱扣帽子,孝清不由的嗤笑一声。旁边的上官雪儿按捺不住恼火,扯着嗓子叫道:“明明就是他这个无赖抢夺我们的马匹,你这糊涂老官儿查都不查就说马是他们的。” 那壮汉贵在旁边,赶忙哭丧着脸捂着两边肿起来的腮帮子,哀求道:“县令大人,这二人藐视公堂,无视您的威严呐。” “大胆,公堂之上岂容你们二人如此放肆。”县令怒目圆睁拍案而起,大声喝道:“藐视公堂,目无王法,来人呐,把二人给我抓进大牢。” “大人,您这么冲动有些不妥吧!”孝清没想到公孙雪儿如此嘴快,直言激怒了他,只好笑着说道。 “不必再审了,在这里我说妥当就是妥当,容不得你来教我。给我押下去。”县令只认为现在自己的威严扫地,一心想要把二人关进大牢尝尝苦头,也好杀杀这二人的锐气。 孝清见他如此糊涂,冷哼一声,没有反抗顺便向上官雪儿递了个眼色,任由官兵押进了大牢。 二人被关在一间牢房内,这江南之地湿气重,地上的稻草都是又湿又冷,陈峰站在牢房中往外看了看,踱了几步透过小窗看了看天色。雪儿嘟着小嘴一屁股坐在稻草堆里,没好气的怨道:“你个骗子,说好的吃大餐,难道就是让我今晚吃牢饭呀!” 孝清微微一笑,蹲在她旁边给了她一个爆粟子,小声笑骂道:“你个小吃货,要不是因为你冒失,我们怎么会被关到这里。你也不要太着急,不出明天,就会有人来接我们啦。” “啊?那我岂不是今晚要在这里陪老鼠过夜?” 衙门堂前,那壮汉小心翼翼的笑着问:“大人,那白马我可以牵走了吗?” 县令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嗤鼻问道:“那马是你的吗?啊?滚滚滚……,别在这儿给我碍眼!” 壮汉吃了个哑巴亏,也不敢有怨气,连连赔笑着出了衙门,走远了才回过头狠狠的呸了一口,骂道:“什么鸟东西,老子辛苦弄到白马转眼就成你的啦。” 县令晃悠着让衙役头儿领他去瞧瞧那匹白马,从前堂绕到后院。再从后院到了马房内,这里养了几匹供县令出门用的马匹,不过看上去都一般般。 在马房的最边上有一匹白色的骏马被拴在柱子上低头吃着草料,听见有人来了,马头抬起望向县令,仰首嘶鸣了几声,用力挣脱着缰绳,拉的撑梁柱都微微晃动。县令看这马居然通有灵性,而且身强力壮,眼里精光大放,几名衙役上前拽住白马的套绳,他才走进了手掌轻轻的摸着顺滑的白色皮毛,连连赞道:“果然好马,我这辈子从没见过这么好的马匹。” 顺着白马脖子上的鬃毛往下顺去,县令眼里是越看越欢喜,再往下看,突然被马颈处挂的铃铛吸引了过去。顺手拎起那只金色的铃铛,摸了摸瞅了瞅,这铃铛居然是黄金打造的,接着又细细打量了几眼,那铃铛上的图案分外精美,突然县令手掌狠狠一抖,脸上大惊失色,定定的看着铃铛上的那个“御”字,一屁股跌在了地上。 “这人你们是从哪里抓来的?”县令从地上慌张的爬起身,一把揪过衙役头儿的领口,恨不得把他吞进肚子里。 那衙役头也听出了事情的严重性,赶忙哆哆嗦嗦的回禀:“回大人,小人是在柳河镇外的一家小酒馆抓来的。” 县令眼睛咕噜咕噜转了半天,心里暗暗祈祷这只是一个巧合,又赶忙问:“他带的东西呢?你放哪儿啦?” “大人,我……我放公库里啦。”衙役头儿心里咯噔一响,他本来是想从里头私吞些东西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查问,赶忙编了瞎话想要蒙混过去。 “快去给我送到书房去,全部的东西,我说的是全部,记住了没有。”县令还没有从刚才的惊恐中缓过神,一把把衙役头丢开,等着眼低声吼道,对于这些人的德行嘴脸他心里再清楚不过,所以专门对全部二字加重了语气。 县令回了书房焦急的来回踱着步子等着,又想了想赶忙唤来人,嘱咐道:“把今天抓来的那二人给我给我单独关起来,叫狱卒万万不要刁难用狠,快去办。” 嘱咐罢,衙役头拎了几只包袱赶忙跑了进来。县令让他把门窗都关上,赶忙拆开包裹,一一翻查,除了一些衣物和干粮,在孝清随身背着的那个小的行囊里居然翻出了一方官印,另有一套深绿色的官服。县令心一下子跌到了谷地,愤怒的抄起巴掌呼在了那衙役头的脑袋上,气急败坏的骂道:“你这该死的奴才,你是不是想害死本官,啊?” 衙役头也偏见了那官服,心头大惊失色,他也想不到自己居然抓了一名堂堂的正六品官员。哭丧着脸求饶:“大人,您就看在小的姨娘的份上绕过小的吧。” 县令表情一滞,反手又是一个耳刮子招呼了过去,骂道:“饶了你,那谁饶了我?啊?”衙役头苦苦哀求着说:“咱们现在只能算是误审误判,给他放了再赔礼不就行了吗!” “说的到轻巧,要不是看在你姨娘的份儿上,今天我非打死你不可。”说罢又朝他狠狠踹了一脚,赶忙招呼着一起把包裹再原样包好。急忙呵斥他:“你个不长眼的东西,快带我去牢里把他请出来。” “是是是”衙役头谄媚的应到。 县衙大牢内,公孙雪儿抓了两只老鼠把它们圈在一块儿玩逗着,孝清愣愣的看着她,苦笑着摸了摸额头别过脸去。心里头只叹这丫头还真不是一般女子。远远的瞅见两道人影走了过来,行色匆忙,带走近了借着小窗投进来的阳光才看到原来是县令。 “哦?县令大人到此可是来给我们上刑的?”陈峰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故意调笑道。 县令被他这么一说额头上冒了一圈冷汗,赶忙赔笑着说道:“李大人,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怎么敢跟您动刑呢,都是误会误会呀!”一边说一边催促这狱卒把牢门打开,谄媚着请他到外面一叙。 孝清也不愿跟他撕破脸皮,毕竟都是县令,即便自己是正六品他是八品芝麻官,可他的是非对错也确实轮不到自己来过问。眼下拿回东西,解了围就成,他并不愿多事。 县令干笑着把他请到客厅,又命人把他的包裹都取来,赔笑道:“李大人年轻才俊,下官方才是糊涂了糊涂了,还望李大人不要往心里去。” 孝清摆了摆手,检查了行囊,眉头一皱看向他淡淡的说道:“怎么,我的佩剑你也要强占了去吗?” 县令神色一怔,顿时勃然大怒抄起手中的茶碗劈头盖脸砸在了衙役头的脸上,厉声喝骂道:“狗奴才,你居然敢私藏李大人的宝剑不归还,还不快快交还出来。” 那衙役头是一介武夫,嗜好宝刀宝剑,见孝清那柄剑是一绝品神作,想要瞒着县令据为己有。即便被大骂,也心里满是不舍,嘴硬的哭丧道:“大人,我没有见他的什么宝剑,李大人的东西都在这儿了。” 孝清见他这般模样,知道这衙役打的什么小算盘,目光骤然冷了下来,盯着他淡淡的说道:“那柄剑不是你能拿的了的,你可知道盗取陛下御赐之物是什么下场?” “啊?什么?陛下御赐的宝剑?”衙役头怎能不之那是死罪,他万万想不到一名六品县官居然能持有圣上御赐之物。可是细细回想那宝剑并非凡品,吓得魂儿都丢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嘣嘣嘣嘣”不停的磕着头求饶:“李大人饶命啊,我不是有心的,我是一时鬼迷心窍,我不知道那是陛下御赐宝剑,求求李大人大人不记小人过饶过小的这一回吧,小的今后再也不敢了。” 县令在一边也是冷汗淋淋,他终于知道那匹白马的来历了,更是知道了眼前之人到底是谁。今年的金科状元,陛下钦点钦差大臣西出番乱之地查叛乱疑案,还把岐州刺史拉下马斩了脑袋。县令越往下想越后悔,右手藏在袖子里不停的打着哆嗦,眼前这人看似也只是个上县令,可却是个动动手指就能要了自己脑袋的大人物。 “还不快去把大人的宝剑交还回来。”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衙役头连滚打爬的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功夫又双手捧了惊鸿剑送了回来,跪在地上奉与李孝清。 孝清取了剑拔出来看了一眼,冷哼一声。 县令瞅着他的脸色不悦,心头一动,喊道:“来人,给我把他拖出去杖责五十大板。” “县令大人,我们同朝为官,都是为百姓做事,只是你要对得起身上的这身官府,多行不义必自毙,好自为之吧。”孝清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取了包袱,欲要起身离开。 县令急忙上前谄媚献好,笑道:“李大人说的是,下官一定牢牢地记在心上,一定一定。”说罢望了望天色又说:“您看若是不嫌弃的话,下官今晚摆宴向您赔罪,您看?” 孝清摆手道:“不必了,我还有要事,就不在贵地多留了。告辞!” 公孙雪儿跟在孝清身边一同出了县衙,县令早早命衙役将白马牵出了马厩在县衙外等候。 在这里耽搁了两个时辰,孝清上了马背,又将公孙雪儿拽起坐在他身后,加快了速度朝苏州城赶去。雪儿不由得把纤嫩的藕臂轻轻环在了他的腰间,孝清也不由得身体僵了僵,没再去在意这些,一路纵马西去。 第二十八章 命似昙花 历经一段小插曲,耽搁了不少时候,看到前头不远处的苏州城墙时候已经天色不早了。这么晚去贸然拜访有失礼节,何况自己初来乍到,对这苏州知府上官家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情况也全然不知。孝清思量一二,牵着马过了守卫一路向城内客栈寻个住处,待明日早些时候整理了形容仪表之后再到知府府邸上去拜访友人。 苏州城不愧是江南有名的美景圣地,风光最怡人,初冬也如春。饶是十月初,布衣不裹棉。桥下流水多碧玉,日暮金霞比天辰。街上童谣萌趣意,花间胭脂三月痕。 夜幕时候的苏州城内分外热闹,虽不胜京城繁荣,却也有许多迷人之处。架着余晖,小摊上的女子饰品更显华贵,一支银钗、一串步摇、一朵花饰,琳琅满目的商品惹得四周女子纷纷围了过去,有试戴的,有还价的,更显人间烟火。上官雪儿可不是个能抵得住热闹的人,三蹿五跳的挤到人群中,一会儿摘一串果脯,一会儿包袱里多了一盒胭脂。这一路枯燥的随他同行,实在苦了她,看她开心倒也心里头乐呵,便随她去了。 可到底还是入了冬,白天短了,太阳下山的马车也赶得比往日匆忙了些。二人才走了不大会儿,西边儿沿线的红日最后一丝边线也落了下去。 看她逛得正处在兴头上,尤其是越到灯火挂起的时候,整个黑暗中的街道显得更加热闹了。往东看有飞檐楼阁,往西看有七层宝塔,大街小巷都出了人。 李孝清无奈的笑了笑,一把拉住雪儿的包袱把她拉了回来,笑道:“先去找客栈放了行囊和马匹,待会儿再出来陪你逛个痛快。”雪儿笑嘻嘻的跟在他身旁,调皮的应道:“你可得说话算数。” “算数算数……。” “好,那我们快去找客栈。” ……这偌大的城中客栈不少,孝清二人在悦来客栈住下。放了行囊,托小二喂了马匹,应了雪儿的缠闹一同入了夜市。 二人先是到一家小酒楼叫了些酒菜果腹,又闲谈了一番苏州的好景致。 今晚点了几道苏州菜品,一道清蒸狮子头,一道松鼠桂鱼,尝一口甜中带咸,细品桂鱼又是外焦里内,唇齿留香。雪儿依旧要了她爱吃的青菜豆腐萝卜干,不禁让小二都愕然了好一阵。 酒楼不大,人流却不少,多数人是冲着这里菜品的味道而来的。能到这里来的人不乏都是些有礼数之人,蛮横公子哥不曾见着一个,这顿饭品用着也甚是舒心快意。 趁着小儿端茶的片刻,孝清谦和的笑着叨扰道:“小二,我想问一下,这苏州城如此繁华,可有什么异事怪谈?”他初来此地,许多事情不便明着问,便故作好奇望向小二。 小二也是爽朗的年轻人,一搭毛巾挂在肩膀上,低声讲道:“公子是外乡来的,您是不知道,我们这地方怪异之事可不少。三年前城南郊一村子闹狐妖,专吃人心,后来被道士给收走了。两年前又是坟地闹鬼,又请了法师超度了……前年……”说道这儿的时候小二望了望周围没人看过来,与孝清贴近了些压着声音说道:“更邪门儿的是知府大人的孙女儿,得了不知道什么怪病,请了多少郎中法师都断不出症状,这些日子据说又昏睡了十多天才醒来。” “我要的菜呢,怎么还没好?”还没等小二说完,旁的桌子客人等的着急了,催促道。这小二虽说是个爱说之人,但眼下也不由的住了嘴,赶忙赔笑着离开孝清这边招呼了过去。 “没想到上官兄的女儿病情又加重了。”孝清悠悠的抿了一口茶,眉头微微皱了皱。虽说与上官秋月也不是有多深的交情,但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况且在那几天的接触中也觉得这人可交,是个儒雅正直之人。 上官雪儿两只大眼睛轻轻转了转,拍拍微微鼓起的小肚腩,站起身拉着孝清噗扎着两弯长长的睫毛,嘿嘿笑道:“陪我去赌坊玩一局好不好!” 若是在风流人士眼中问他们人生有三大乐事,那必然是风月场所、对酒当歌、赌坊寻乐。 孝清也知道她在京城的时候就喜欢扮成男装到赌坊寻乐子,如今到了这苏州城还是改不了这坏习惯。没好气的斜撇了她一眼,嘴角抿了抿,叹气道:“好吧,看在你一路辛苦的分上,今晚就陪你玩一把。” 付了钱除了酒楼被她拉着穿过人潮直奔对面的赌坊,这间赌坊外看去还算不错,门牌上写着:逍遥坊,三个大字。苏州城喜好赌博的人一点都不少,还未进门便听到一叠叠吵闹声从里头传来,似乎热闹的很。 上官雪儿很是喜欢这种氛围,三两下便拽着孝清挤进了赌桌前,庄家又急促又大声的扫着周边的赌客,一边狂摇着手中的骰子:“买大买小买定离手啦啊,快快快,赌对了腰包翻倍了啊!” “买大、买大……。” “买小……,要买小。” …… 雪儿盯着庄家手中的骰子盅,小嘴一咧,从袖子里掏出一锭银子“砰”的一声压在了豹子上。豪气的叫道:“我买豹子。” 庄家微微瞥了一眼眼前这女子,又细微的扫了扫桌子上各买家的押宝量,手中的筛盅微不可察的向左停摆了一下,又朝右多偏了一点。砰的一声扣在赌桌上,众人纷纷把脸凑了过去,有的搓着手,有的咬着牙,有的瞪着眼,恨不得把筛盅抢过去。 庄家故作神态,慢慢的把盅盖抬了起来,他似乎早已对骰子的点数了如指掌,并没有在第一眼朝骰子看去,突然众人一阵惊呼:“豹子,居然是豹子……,真的是豹子。”他这才意识到了不对劲,神色一僵赶忙低头怕下头看去,眼睛都瞪直了,脸皮狠狠抖了抖,心里直呼怪异。 碍于赌坊的名声,只好强装镇定哈哈笑道:“这位姑娘豹子通杀。”把两边的铜钱银锭全退到了雪儿面前。 “再来……。” “再来,再来……我就不信了。” 众人再次下注,只有两个人举着手里的碎银子想了半天才同上官雪儿一样压在了豹子。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庄家只道刚才是这女子好运气,骰子盅摇动的方式又微微发生了些变化,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冷笑,扫视周围的时候不由的多看了她一眼。 缓缓的把筛盅放在赌桌上,庄家微微瞟了她一眼,见这女子依旧一脸轻巧的笑意,似乎骰子的点数是大是小一点都无所谓。 收回了目光盯在骰子盅下,慢慢打开来,脸皮剧烈的一抖,眼皮不由的跌了一下。众人又是一阵惊呼,多数人还是一阵懊恼和不甘。 “三个六,豹子。” 刚才买豹子的那两人面色狂喜,看着手中应到的一堆银子,一时竟上了头,直接把所有的银子全压在了豹子上,众人见上两把都是豹子,也不由的想要去尝试一下。雪儿见众人大多数买了豹子,一小部分人买了小,三个人买了大,见不再有人下注,面色不变的把三锭银子买了大。 庄家见她终于改了位,心头微微一松,手里的骰子盅疯狂的摇了好一阵才停下来,眼巴巴的盯着缓缓抬起来的骰盅,脸上顿时青一阵白一阵,强颜露笑道:“四五六大。” “咦……神啦!” “真的是大呀。” “……。” 在这儿开赌坊十几年还很少遇见这等怪事,庄家心里暗暗气恼,又不能翻脸,只好梗气再来。 众人见这姑娘迟迟不下注,也都眼巴巴的瞅着她不动,雪儿抓起一锭银子作势朝大挪去,众人纷纷把银子挪到大,公孙雪儿嘴角一勾又朝着小移去,众人见了又赶忙跟她朝小挪去,在往豹子众人又跟。 公孙雪儿又把银子收回了手里,百无聊赖的颠了颠银锭。 庄家看她这般,额头上青筋暴起,厉喝道:“到底要买哪个,快点,买定离手,别磨磨唧唧的。” 公孙雪儿反而嘻嘻一笑,把赢来的银两一股脑的往包里塞去,随口道:“我不玩了,你们继续。” “赢了钱就想走?问过我了吗?”庄家这下再也忍不住了,这小姑娘三盘下来就赢了他一大笔钱,饶是今天的账面全递出去都收不回来,恶狠狠的把筛盅砸在赌桌上,黄黑色的木盅顿时劈裂开来。 守在四周的五六名皮肤黝黑的壮汉看过庄家递来的眼色,两个堵在门口,另外四个朝着公孙雪儿围了过去。各个凶神恶煞的捏着拳头,把雪儿和李孝清围在中间,庄家也面带怒色从旁边走了过来,撂下狠话:“就你们两个小年轻还想在我的地盘儿撒野出老千?还早个十几年,给我把刚才吃进去的全吐出来。” 说罢两只眼睛冒着精光,色眯眯的上下瞟了上官雪儿,笑道:“要是能让爷玩儿玩儿,说不定这次爷还能放过你。”说着嘴角噙了一丝狠厉,恶声道:“不然的话,我就把你的小官人手脚躲了扔进苏州河里去。” 李孝清一愣,没想到自己平白无故也能被误伤,一脸古怪的看着庄家,淡淡的说道:“你跟她愁怨,砍我做什么,我又不是她丈夫,要砍你砍她。”也不去管一边气的七窍冒烟的雪儿正一副吃人的模样盯着他。 听了这话,庄家脸上笑意更精彩了,猛地一拍手,大笑道:“既然不是你的娘子,那就更好办了。”色眯眯的朝上官雪儿摩擦着手掌走了过去,淫笑着说:“小美人儿,你的同伴都不管你了,你就陪我好好玩儿玩儿吧。啊?哈哈哈哈……。” 公孙雪儿等着他脸上那颗长着几苗黑毛的一坨黑痣,胃里一阵恶心,瞪着两只大眼睛,伸手就是一拳头。 “哎呦……。”那庄家被一拳打的卖嘴是血,捂着嘴吐出两颗挂着血丝的黄牙,疼的他眼泪都流了出来,没了门牙说话都透风,大叫道:“来人,给我把这臭婆娘绑了送到我屋里去,敢打我,我今晚要叫你哭爹喊娘,你给我等着。” 四名壮汉见掌柜的挨打,赶忙按他吩咐去做,握着硬邦邦的拳头就朝雪儿娇弱的小脸蛋上招呼过去。 就在几人要扑到雪儿面前时,孝清突然动了,两手托出硬生生接下了前面两人的拳头,笑道:“狠话说说就行了,你们两壮汉还真舍得人打一个柔弱女子,实在是太不厚道了吧!”接着掌心一扭一推,那两名壮汉的手腕随即传来一声嘎板儿脆响,二人收回右手左手急忙一阵痛呼,整个过程仅仅在眨眼间发生。 见这看似柔弱的男子一招就制服了两名打手,庄家惊恐的瞪大眼睛咕咚咕咚咽了两口唾沫。又看到他温和的笑着朝自己缓缓走过来,庄家慌张的朝后退去,知道后背贴在了桌子上退无可退,慌乱中大叫道:“你们还不快给我动手,你们这群饭桶,快把他给我拦住。” 这些壮汉是庄家雇来的打手,吃的用的全靠庄家给,现在尽管知道打不过,还是只好硬着头皮冲了过来。孝清扭过头淡淡的瞥了后面扑来的四人,微微一侧身从两壮汉中间躲了过去闪到他们身后,轻描淡写的两脚踹在了两人屁股蛋上,被踹中的两名打手只觉得屁股上传来一阵巨大的力道踢得他差点飞起,重心不稳纷纷栽倒在了庄家身上。 庄家顿时被这两人压得差点喘不过气,另外两人见状赶紧把这二人从庄家身上拉了下了,帮直翻白眼的庄家顺了几口气,把他保护在身后,哆哆嗦嗦的提防着眼前这看似小白脸的年轻书生。 “你,你你……你别过来啊。”庄家也知道踢到了铁板上,哆哆嗦嗦的指着孝清叫道。 李孝清微微一笑,止住了脚步淡淡的问道:“那,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吗?” “走走走,你们快走吧,我求你们以后不要再来了好不好。”庄家哭丧着脸,几乎是求着说的。 雪儿撅着小嘴走到他身后,气呼呼的在孝清腰间狠狠掐了一把。孝清吃痛一把抓住她的小手,拽着朝赌坊外走去。如今这妮子又惹了事,只怕那赌坊的庄家不会这般轻易咽下这口暗气,以防万一还是先尽早离开此处为好。 “哼,你别以为刚才替我打了那几个粗汉我就会原谅你。”公孙雪儿还在为刚才他撇清自己的事情怄气,可是被他拉在手里的小手又舍不得拽出来,任凭心里气堵也只能发发小牢骚。 孝清没好气的给了她一个爆粟子,笑骂道:“都是你惹的祸还好意思说。而且赌坊里赢钱一点脑子都不用,连赢三盘一盘都不肯让,还都是下的大注,换作我是庄家我都想揍你。” “我……,那都是我光明正大的赢得。”雪儿被他骂道了软处,还嘴硬。 孝清也不跟她拌嘴,拉着她一路回了客栈,明天还要去上官府邸拜访,再不能任由她胡来惹祸了。 悦来客栈楼上紧挨着的两间房便是李孝清二人住的,孝清摘了剑,洗漱后便熄了烛火准备睡下。雪儿趴在床帐内,想着方才孝清为自己当下壮汉的画面,把左手贴在脸颊感受着他残存的余温,嘴里傻兮兮的笑开了花儿。 就在公孙雪儿暗自傻笑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急忙收了笑,埋怨的喊道:“谁呀。” “是我。” 公孙雪儿眼里一喜,赶忙开了门,正见李孝清面色疑惑的站在门口,雪儿也意识到不大对劲,忙问:“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李孝清蹙了蹙眉,看着她问:“你方才可见到有一道人影从门前蹿过去?”就在方才他刚熄了蜡烛没多久,接着月色他看到一道黑乎乎的人影突然移到了他的门前定了片刻,孝清赶忙起身出门去看,就在他开门那一瞬,那影子突然消失了。他猜疑是公孙雪儿调皮捣鬼,便来敲门询问,可是见她傻愣愣的模样便知道真不是她干的。 “什么人影?我刚才也没有留意门外,更没有注意到你说的那什么黑影呀,你是不是白天太累眼花了。”雪儿呆呆的看着他,笑道。 “嗯,没事就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到上官府上拜访。”孝清没有多问,舒展了眉眼,柔声说了一句,转身便回房休息去了。 苏州的夜晚湿冷湿冷的,与白天的气候完全不一样,孝清躲在被子里不由的缩紧了些被口。门外也没有再发生什么异样,月色透过窗纸一部分洒在屋内,优雅而又冰冷。 夜晚对于疲惫不堪的行者来说总是短暂的,早上醒来整理了衣冠敲了公孙雪儿的房门,二人一同拎了些礼品去往上官府上拜访。今日既是拜访老友,自然不能赶在午时饭点,否则扰了家宴不说还显得尴尬。 这上官家的宅院不在繁华之地,而是住在苏州府衙西南巷的一处溏水边,借了地灵之气而建造的府宅据说能代代富贵,听闲人谈论这块住处是知府大人请了高人选下的宝地。 上到门前,请扣了门环,不一会儿便有一女子迎了出来,问道:“两位有什么事?” “劳烦你通报上官秋月兄长一声,就说京城的李孝清携医者公孙雪儿前来拜访。”孝清笑着施了一礼,说道。 那女子微微打量了二人,看男的俊俏有礼、女的相貌绝美,回了声:“二位稍等,我这就去通报我家公子。”随即又关了院门。 不一会儿功夫,院门又打开来,上官秋月急匆匆从门内跨了出,面露狂喜之色,抱拳施礼道:“贤弟呀你可算来了,这些日子我天天都盼着你来呢。” 说罢又望向他旁边的女子,见她果然非同常人,大赞:“想必这就是公孙雪儿姑娘了吧。” “公孙雪儿见过上官公子。”雪儿微微欠身回了一礼。 上官秋月赶忙把二人让进了府内,神色焦急却也不忘礼数,先带二人到客房用了茶点,才哀求道:“贤弟今日能带公孙姑娘前来,为兄在这里先行谢过了。只是我那小女,十几日昏睡饭菜不进,现在已经越发虚弱的不成样子了。还望贤弟能劳烦公孙姑娘帮我的女儿诊治诊治。” 孝清知道他这个做父亲的心里的痛楚,急忙安抚了几句,带着雪儿随他一道出了客房绕到了后院的一处闺房内。 推开房门,上官秋月快些将二人请进来后又关紧了房门,引二人到了桌前。在屋子的中间摆着一张圆形木桌,一位看似三十岁的女子正满是慈爱的给女儿削梨子,见屋外来了人,赶忙起身招呼。 相互施了礼,孝清看向了眼前脸上充满娇羞之色的小女孩儿,这小女儿已经到了十三岁豆蔻年纪,两只黑溜溜的眼睛,双眼皮扑眨着两道弯弯的睫毛,眉清似娇娥,楚楚动人的小模样看了就让人怜爱不已。只是脸色瘦弱了些,应是病症折磨的。 看到这里,孝清目光转向了公孙雪儿,雪儿笑着轻轻点了点头,示意他不用担心。 “小女霜儿就拜托您了。”上官秋月赶忙拉着女儿走到公孙雪儿面前,恳求道。 雪儿笑着把她抱在凳子上,细细望了望霜儿的气色,素手打在她娇弱的皓腕上探了一盏茶的事件,似乎是没有谈清楚,雪儿眉头轻皱了一下,又探了一边。眼中还是浮出了些疑惑,这霜儿的脉象果真如他所说跟常人并没有什么差别,只不过是虚弱了些,想是十几日休眠不吃不喝有关系。 上官秋月一直注意着她的表情,见她皱眉又探脉,心里不由得沉了沉,前番找来的那些名医也都是这幅模样,后来就说束手无策,难不成这千里寻来的女子也不能探出病因吗?上官秋月心里哀叹着,可是到底还是抱了一丝希望。 公孙雪儿号过了脉象,面色凝重的瞥了一眼霜儿的后颈,扭头吩咐上官秋月端来火盆。待火盆端来后,又吩咐他和李孝清等人都出去门外候着,上官秋月为了救女儿不得不放下心里的猜测,唤了夫人和孝清一同出了房门,雪儿从里头把房门锁紧。 “霜儿别怕,你现在把所有的衣物都褪去,姐姐要详细对你的身体进行检查。”雪儿柔和的望着她娇羞的小脸,轻声道。 剥去了衣服,霜儿雪白的胴体全露在了她眼中,屋里烧了火盆,也不会太冷。公孙雪儿右手食指自她的膻中穴微微点了下去,顺着巨阙、阴都、关门、太乙等穴缓缓滑过,又从颈部微微贴着缺盆和气户往下按了几分,突然霜儿雪白的胴体上出现了几道血红色的流纹迅速浮现,眨眼又消失掉了。 霜儿仿佛受到了重创,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着,过了许久才缓缓恢复了正常。公孙雪儿面色沉了沉,然后笑着帮她穿好了衣服,顺便帮她梳了两条发鬓。 “霜儿,你先坐着休息会儿,姐姐现在出去为你煎药。”雪儿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悲悯,轻声扶她坐起了身。 “好,我听姐姐的。”霜儿乖巧懂事的点了点头,脆生生的回了一句。 门外上官秋月眼巴巴的望着屋门焦急不已,他的夫人也不停的张望着。 “吱呀……砰当”雪儿出了门把屋门又关紧,神色不大好看,哀叹着望了上官秋月夫妻二人,唤众人到客房细说。 上官秋月救女心切,一边帮她倒茶,一边紧巴巴的问道:“公孙姑娘,我女儿是得的什么病?可还有救?” 雪儿摩挲着手中的茶杯,悠悠的望了他一眼,又看向孝清,良久才缓缓说道:“了空大师真是给我出了个天大的难题呀。” 孝清眉头皱了皱,也察觉到了情况不乐观,连忙问:“霜儿到底是得的什么病?” “唉……,你们可听说过昙花一现的故事?” 上官秋月连忙道:“我听过,听过。” 孝清也点了点头。 公孙雪儿接着又说:“令千金的性命就是如这昙花一般,现在沉睡的时间越久就越是可怕,当到了她醒过来身体也突然变得健康的那一刻也就是她生命即将走到尽头之时。” “这就是昙花命,并不是病,不怪那些名医都探查不出病因。” 第二十九章 改命 “唉……,天命难违,我也想不出什么可以解救她的法子。” “真的再没办法了吗?” 雪儿挨着孝清站,神色哀伤的望向上官夫妇。 花开之日便是生命枯竭命丧之时。上官秋月听了此话,面如死灰头发刹那间白了一大片,他万万没想到这居然是霜儿的命,是命啊。无力的跌坐在石凳上,两行浊泪不住的淌下,若说是身体出了损伤尚还有药可医,可是天命如此,又叫谁来逆天改命呐? 她才十三岁豆蔻年华,只是在这人世间短短的走了这么一遭就要离开家人而去了吗?上官夫人伏在桌上哀哀的哭泣,三魂失了七魄。 孝清劝兄嫂不要过于伤心,听了雪儿方才的话,隐约又觉得哪里不对。皱了皱眉,望着雪儿疑惑道:“可是了空方丈曾与我和上官兄讲霜儿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上官秋月方才惊扰了神魂,一时也忘了那日老方丈交代的话,被他这么一说也回想起来,忙扭头再向公孙雪儿求望着:“公孙姑娘,那方丈大师确实与我讲过我家霜儿不会有事的,您要不要再想想可是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公孙雪儿怎能不知那老和尚的发力通天,要算出些命数变化也不是什么稀奇之事,更何况世间万物虽说都有天命,但是天命却又不是完全不变的。每个人的命都不是一条直线,而是存在许多细小的分叉,这也是为什么明明天资卓越之人也有可能长大了一事无成,而笨拙之人反倒有可能家和美满。 既然了空大师真的开了这般金口,说不准在霜儿身上还有破口。想到此处雪儿望向上官秋月,问他:“你把了空大师那日与你讲的再原原本本的同我说一遍,他有没有交给你什么东西?” 上官秋月见她面色急迫,心想是不是老方丈的话里有解命的玄机!赶忙止了悲情,反复回忆着方丈大师那日说过的话与交代过的事情。想了许久却没能参透有什么玄机在里头,只好将方丈那日与他的对话重新复述了一遍。 “再没别的话?”雪儿听了也愣了神,脸上疑惑更浓了,了空大师居然从头至尾只说他的女儿不会有事,万事皆有命数,这件事急不得。实在想不通这句话里能藏有什么深意,但眼下也只能叫上官夫妇先行放宽些心,免得伤心过度。 一路走一路想着方丈同他讲的那些话,始终不明白,而且方丈在自己临行前与自己说的机缘又是什么。会不会是与上官秋月女儿的病情有关系? 但凡能够身怀昙花命的多数是谪仙下凡历劫,待劫难过了便回天复命复职,只是这昙花命的花期又不定,早的八九岁便夭折了,晚的也能到了三十几岁。可是上天安排的命数实在不是她能够左右的,先不说会不会遭受天谴,主要的是眼下根本无从下手。 孝清随上官秋月一道在主厅拜见了他的父亲上官云鹤,这上官云鹤不愧是能担任苏州知府之职的人物,身上流露出的稳重沉着叫孝清不由得心中惊叹,若不是他年近花甲,想必再有些政绩和人脉的话也能再往上升一升官职。 上官云鹤老态龙钟,两只眼睛下头有很重的眼袋,眼窝深陷,眉毛头发都已花白,脸上的褶子不多,看上去仍旧是健朗的身子,此刻他的脸上也是罩着一片阴云。他已经听上官秋月述了霜儿的情况,在提及天命难违的时候眼皮哀哀的垂了垂,手里的茶水微微漾了些到碟子里。 “李公子、公孙姑娘,你们若能够治好我的孙女,我一定会尽力满足你们二人的一切要求,还望你们一定要想个好办法。我那可怜的孙女儿来到这人世间才刚要去看人事繁华的时候。怎么能这么早早的就走掉呢。”上官云鹤语气还是平淡,但是孝清能听出其中的那丝恳求。心中不忍,只好用目光将希望寄托在雪儿身上。 雪儿到底也不是个无情的神仙,但是面对一家人这般情感,她也忍不住心里微微触动了一下。 想了许久,这霜儿既然是受了天命那也得到尘世命中去寻求解法。雪儿想到此处脑中灵光一闪看了上官云鹤和上官秋月及妻子,讲道:“我一定会尽力去想办法,诸位请放心。只是眼下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上官云鹤急切的望向她,说道:“姑娘但讲无妨,只要对霜儿的病情又帮助,我一定会尽力满足。” “倒也不难,只是近两日我得同霜儿小姐同处一间屋子,包括晚上休息,我要时刻在她身边照看着,以便观察。”雪儿笑了笑说道。 上官秋月望了一眼父亲,上官云鹤虽说非常宠爱自己的小孙女,但是眼下能有一位能人断出病因,实在老天垂帘给的一点希望,对于这点小小的要求并不觉得过分,当下应到:“全依姑娘所言来办,秋月、玉娘你们二人就按照姑娘说的在霜儿的房中再另加一张床榻,另外公孙姑娘要有别的需要你们也一定要常照看着去办。” “诶,爹爹,我们必当全力配合公孙姑娘。”上官秋月和其妻忙起身恭声应道。 因为霜儿的病情,屋内的气氛也沉闷了许多。上官秋月见方才一直谈论霜儿的事倒是把李孝清给晾在了一边,意识到了这一点后赶忙撇开了话题笑道:“贤弟高才,不知如今在朝中被封了个什么职位?” “也不是个要紧的职位,陛下命我到金陵的池风县做了个县令。”孝清谦逊的笑着说道。 上官云鹤却知道这池风是个地地道道的上县,管辖着六千八百余户,是个好差事。眸子里微微泛光彩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位相貌端庄谈吐谦和有礼的年轻人,眉宇间那股俊逸不凡之色让他微微点了点下巴,心中对此人大为赞许。笑道:“李公子这刚中了状元一月时间便到了正六品上县令的位置,这可是分外少见呐!陛下如此重用,将来必定是有大好的仕途前景。” 孝清并未细说前后之事,只是与几人又闲聊了些,便要请辞回去,上官挽留不得也只好任他回了客栈。公孙雪儿说要回去取些东西也在下午的时候与孝清一同回了悦来客栈。 两人一道直接回了客栈房间内,关上房门,围坐在桌前。孝清望了望外面,看向雪儿低声问道:“霜儿的病情究竟还有没有办法救治?” 公孙雪儿深深一叹,从怀中摸出一只小巧的香囊,凝视了许久,方才看向他开口说:“有救,只是……。” 孝清看她欲言又止的模样,似乎遇到了什么难处,眉头微皱轻声问:“只是什么?”说着,雪儿手中的那只香囊的香味飘进了鼻内,那香味很清淡,若不是细细闻了还真不会叫人注意到,只是问了几下便觉得脑子微微发沉,不由得赶紧遮了鼻子,疑惑的看向雪儿,不知她这是何意。 “这是一种特制的香料,会让人产生困意和幻觉,是我今日从霜儿身上找到的。”公孙雪儿讲道这里,语气不由得停了停,将香囊的细细翻看了几遍,在香囊的收口处绣着一朵金色的梅花,除此之外也没发现别的什么,雪儿用指肚摸了摸讶异道:“居然使用金丝绣成的!” “什么?金丝绣品乃是我朝大忌,你这香囊从哪儿弄来的?”孝清惊声问道,他知道在大唐国内金丝制品要么是皇上御赐的,要么就是宫中皇后、贵妃、皇子、公主等皇亲国戚才有资格使用这种物件。他实在想不明白谁敢这么冒着杀头的罪名私自用金丝绣制物件。 雪儿眼里也是疑惑,低低的说道:“这是今日我从霜儿的肚兜上取下来的。” 孝清大惊,望向雪儿低声问:“你说这是从上官家家中带出来的?”他万万没想到上官家里居然敢私藏这种东西,特别是看上官家父子二人不像歹人,温和有礼,实在没有理由知法犯法呀。 扯了一块布捂住口鼻把这只香囊放在眼前细细打量了几眼。在香囊的紫色布料中居然也参杂着几缕金丝在里面,又探向那香囊的封口处的金梅。那朵梅花绣的格外精致,针脚细密有序绝对是出自能人巧匠只手,民间根本造不出来这等物件。 只怕这上官家还有什么事情瞒着二人,孝清脸上神色不大好看,不过还是心里记挂霜儿的病情,毕竟那么一名十三岁的小女儿是无辜的。看着雪儿又问:“先不说这香囊之事,霜儿到底有没有办法救治?” 雪儿收回香囊放回怀里,面露担忧说道:“她这昙花命吃药是没有用的,必须要改道,若是另辟山径说不准能够寻得一条登天之路,若是挺不过去,则是会跌入山涧魂归天界。” 逆天改命就是要舍弃原本的命道从天道夹缝中求一条活路,此法万分凶险,更是需要有高人从旁指点。 “但是眼下我必须弄清楚霜儿的身份,因为我担心会招来祸端。”雪儿还在记挂香囊的事情,小脸想了想又说:“而且昙花命并不会导致命主如此长时间的昏睡,而是每隔一个月会有一个休眠期,通常是休眠三天,然后再转醒,休眠期间身体不会因为没有饮食而发生任何变化。可是霜儿的情况不同,她现在的症状明显带了虚弱,而且昏睡时间过长。能让她发生这些变化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那枚香囊里的药物。” “看来是有人想要害她。” 可是又想来想去觉得不对劲,上官秋月夫妇两个居然对香囊的事情一点防备都没有,甚至放心的让雪儿去发现这只香囊的秘密,难道这枚香囊的事情二人一点都不知情?孝清思来想去实在想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雪儿前往上官府前,孝清望着她不由的多叮嘱了一句:“这几天要千万小心。”雪儿感受到他话里的担忧和柔和,嘻嘻一笑让他别担心,取了些东西同孝清一道出了门,孝清将她送到上官府外不远处看她进了府门良久才转身回去。 就在转身之时,他心里总觉得哪里不舒服,就在刚才一瞬好像暗中有一双眼睛盯着他。疑惑的朝四周扫了扫,却不见什么人,心想:难道是最近精神紧张有了错觉?在京城的时候他吩咐殷飞帮着处理了些私事,而后走陆路到池风县汇合,现在想想当初应差他一道行船过来,如今没个帮手,许多事情都难办。 孝清一个人在街上闲逛了些时候,走在人群里,刚才那种感觉更加清晰了,似乎有人就在离自己不远处悄悄的盯着自己。随着感觉越来越强烈,孝清忽然停下脚步猛然回头,还是普通的人流,并没有发现什么特殊的地方。 越是看着正常,孝清心里越是不安,恐怕现在藏在暗处的那人是个隐秘的高手。孝清微微扭过头轻轻的超前走了两步,突然一头扎进了前方闹事的人流中,就在挤进人潮的一瞬间他也感觉到那种被凝视的感觉也突然消失了。 孝清心里越发肯定有人在跟踪他,面色一冷,穿过小巷一路回了客栈房内。 坐在桌前,将惊鸿剑放在面前,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屋门外。过了好一阵,他隐约察觉到一丝极低的声响从地上的木板中传来。木板的细微声响只是响了两下又安静了下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直到夜色深了,孝清没有点亮屋子里的烛灯,仍旧一动不动的坐在桌前,盯着门外。就在快到子时的时候,孝清借助月光终于瞥见了一道淡淡的影子投在了门纸上,那道影子缓缓移到门前,门纸被捅破一个口子,一根竹子悄悄伸了进来,随即又是一股青黑色的烟雾从管口喷入了屋内。 孝清冷笑着望着发生的一切,伸手用湿布捂住口鼻。仍旧冷冷的盯着门前的动静。待迷烟散去一些,终于在门前又出现了刚才的那道影子,此时那影子贴在门前耳朵附在门上细细听了听果然屋内没了动静,这才从门缝中伸进一把薄刀,这刀面雪白银两,只是砍了两下,木关便被斩作了两节。 黑衣人轻轻的推开门,月光洒进屋内,孝清正侧脸趴坐在桌上,气息均匀,看上去就像睡着了似的。 那黑衣人警惕的朝他靠近,直到走进孝清面前,在他眼前招了招手,看他没什么反应。蹑手蹑脚的朝着床边放的行囊走去,似乎这人是冲着什么东西而来的。把孝清的行囊全摊开细细寻找着什么东西,找了许久,终于在一个蓝色的包袱里取出了一块金牌。在月光下映了映,眼中神色一喜急忙揣进了怀里,又取出一支玉箫,面色贪婪的瞅了好一会儿心有不甘的放了回去。 在包裹里翻了一会儿,从中取出了一道圣旨和一方官印,急忙就要放进随身带来的黑布包里。突然神色一僵,猛然回头看去正李孝清手执惊鸿剑锋正指着他的眉心,差一毫就要没入此人的脑袋之中。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偷盗圣旨和官印?”孝清冷冷的看着他,言语坚硬质问道,似乎这人要是说错一个字,长剑就会没入他的脑子里一般。 黑衣人眼珠子左右微微的瞟了瞟,突然向后一倒身子向下一划,就要顺势孝清胯下滑到他身后去。孝清眼疾手快,嘴角微微弯了弯,那黑衣人还未完全划出去,孝清一把就扯住了他的面罩撕了下来。那黑衣人似乎很担心别人看到他的脸,急忙丢掉手中的圣旨和方印,抬臂遮住。 孝清伸手又要朝他领口抓取,谁知这人就像一条滑不溜秋的泥鳅一般,从地上一扭就从他胯下钻了过去,也顾不得圣旨和官印,纵身一跃从窗户上蹿了出去,速度快的不可思议,方才那人跳窗时孝清剑锋一挑割伤了他的右臂,鲜血溅到了孝清的衣服上。 待黑衣人负伤逃走,孝清也不敢独自出门去追,那只放有圣旨和官印的小包袱他每天出门都戴着,这黑衣人应当是知道这一点才选择晚上动手。 这小偷除了圣旨和官印之外似乎对银两并不感兴趣,包中的钱财一分都没有被顺走。但是如今金令被偷,孝清一样心头着急,眼下必须尽快将金令找回来。 迅速将圣旨和官印收好背在身上,纵身从窗户跃下,循着方才贼人逃窜的方向追去。 公孙府霜儿房间内,雪儿给她喂了些滋补身体的汤药。望着这么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儿,公孙雪儿眼中很是喜欢,在下午的接触中,她也逐渐觉得霜儿聪明伶俐,若是学习医术,往后一定能达到很高的水平。 “雪儿姐姐,你为什么这么年轻就能比那些年迈的老医生都厉害呢?”霜儿知道眼前的这位漂亮的大姐姐断出了自己的病因,也似乎寻到了可以治疗自己病症的办法,眼里满是崇拜的问道。 公孙雪儿笑嘻嘻的摸了摸她的小脑瓜:“因为姐姐有高人指点,自然要比他们那些凡夫俗子强咯。” “高人?什么高人呀?”霜儿听到此处两眼放光的望着雪儿又问。 雪儿笑而不答,只是问她:“霜儿,你愿意不愿意随姐姐学习医术济世救人?”柔和的眼神里带着满满的期待。 霜儿想都没想,连连点着小脑袋欢喜道:“霜儿愿意随姐姐学习医术,让爹娘和百姓都不再受病痛之苦。”刚说吧眼神一黯,低下了小脑袋哀哀的说:“可是我这个样子怎么学医救人。” 公孙雪儿知道她在想什么,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安慰道:“姐姐这几天陪你呢,就是为了保护你。你放心,有姐姐在,不会让你有事的。” 看着霜儿两只干净的眸子,言语中雪儿也被她的善良和聪慧吸引着。公孙雪儿望着她的小脸蛋,想了许久,终于从怀里掏出那只香囊,递给了霜儿,留意着她的神情变化笑着问道:“这是那日我从你肚兜上摘下来的,你能跟姐姐说为什么香囊你不坠在腰间呢?” 霜儿看着这只香囊,缓缓的摇了摇头,也是满脸疑惑的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只香囊是娘亲在我八岁那年给我的,说是要我贴身戴着可以熏养身子。” “那你知道不知道这只香囊是从哪里来的?”雪儿心头一紧,对上官家的戒备不由多了几分。但霜儿对这金丝线一事似乎并不清楚其中的厉害。 霜儿眨巴着两只眼睛,没有丝毫隐瞒的说:“娘亲说是在庙里为我求来的。” 雪儿疑惑的望了望她,见她不似说谎,心中暗猜:难道这香囊不是从宫里留出来的吗?况且这霜儿的眉宇相貌与上官秋月也三分相像,必然是他亲生的。若说她身份与皇宫有什么关系,只怕是自己多心了。 上官府邸夜里很安静,上官秋月夫妇二人也歇息了。公孙雪儿哄着霜儿睡熟了,起身推开窗望着夜色,呆立了良久,喃喃道:“了空大师,你难道真的是让我引她改命偷渡天道吗?” 凝望着天际的圆月,雪儿心里犹然升起一股凄凉,不知为何眼角滑落两行清泪,赶忙拂袖擦了擦。 孝清追出了三条街,直到醉梦楼外停了下来,这个时间醉梦楼依然人流不少,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姑娘们见门外来了一位俊俏的公子,又见他衣服料子都是精品,十多个姑娘朝着孝清围了过来。 “公子,来喝一杯吧,我一定让你快活似神仙。” “公子,你看我怎么样啊,我要的银子少,相貌不比她差。” “哎哟,公子你挤着我了。” …… 孝清干笑着想要挣脱,却被五六个样貌不俗的女子强拉着进了屋,三个围他坐,两个帮锤肩,还有一名绿衣小女子取来了一壶酒。孝清刚要站起身就被按了回去,他想要推开,却又不小心瞟到了不该看的地方,脸颊瞬间烧起一团火,心里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问,慌忙避开眼,这些女子露着雪白的胳膊,衣服穿的很少,急的他两只手连个可以推开她们的地方都没有。 五六个女子一杯接一杯的给他往嘴里狂灌着酒水。孝清仅仅的拽着手中的包袱,瞥见有一女子伸手要来帮他拿开,孝清眼神一冷,伸手砍在了她的勃颈处,将她打晕在了地上。其余五人见状受了惊,一时都纷纷退了开去,生怕下一掌打向自己。 “我问你们,刚才可有一个黑衣人跑进这里?”孝清见她们吃硬不吃软,眼神骤然冷厉的瞪着扫向那五名女子,低声喝问道。 “我,我没看见,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黑衣人。” “是啊,我们姐妹一直在门口迎客,都是些公子哥阔老爷,确实没有见到什么黑衣人呀。” “你们呢?” “没有……” 孝清也不能真的对这些女子动手,心里大骂,这贼人哪里躲不好,居然一头栽进了这种风月之地。看来今夜自己也得守在这里一步都不能离开,明日再劳烦知府帮忙派人搜查。 “公子,我们可以出去了吗?”穿红衣的女子战战兢兢的问道。 “你们都给我留在这里,今夜谁都不准出去。” “啊?你让我们五个都伺候公子?”那几个姑娘纷纷瞪大了眼睛,似乎在看怪物似的。 “咳……,你们在这里吃酒,不出这间房门就行。”孝清发觉不对瞬间老脸一红,急忙干咳一声,掏出几锭银子放在桌上,淡淡的说道:“你们看可以做到吗?” 这些地方的女人都是见钱眼开的货色,五名女子见自己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赚到这么多钱,顿时脸上乐开了花,一个个的再次朝着孝清围了过来,谄媚的笑着:“爷,要不要我们到床上就寝了呀。” “是呀,坐在这儿多没意思呀。” “我们一块儿伺候您。” 孝清被几人这般拉扯,差点把持不住,赶忙说道:“行啦,你们都给我老老实实的坐下,该聊天聊天,该干嘛干嘛。” “哦……” 第三十章 醉梦楼 一夜不眠,醉梦楼乃是醉生梦死之地,多少达官贵人、富家公子往来于此饮酒行乐,屋里头的女子四仰八叉的趴在桌子上、瘫在床上的,倒在地上的,醉的醉是困的困。屋内唯有一人独醒,侧耳细听着外头的动静,面对眼前这些残花艳女也不曾动了色心。 屋外除却喧喧嚷嚷的吵闹声和娇喊声也并没有听得别的声音。到了后半夜丑时三刻,人声才静了下去。只有屋外的灯火依旧亮着,那些累了一夜的男男女女也相继歇下了。孝清坐在桌前,使劲揉了揉两处太阳穴捏了捏眉骨,让自己意识清醒了点,去了搭在肩上的紫衫香裙,掩目往门口轻声走了过去,压开门缝细细的朝外望了几眼。 那黑衣人被他一剑刺中,伤的不轻,如今大半夜未见有人寻来,应是放松了警惕。孝清细细盘算着,轻声出了房门。歇下生意的醉梦楼就像是被风雨摧残后的花柳,随风摇曳的薄纱看上去破旧而又凄惨。逢场作戏、与人为乐,说到底不是个人情愿的。 李孝清出了门,望了望各房间都没了声响,这才压着脚步轻轻的往楼上探去。前夜若是没有看错,那贼人定是去了楼上的房间,而且这楼上一定也有他认识的人,否则从他进入此处后不能没人受到惊扰。 循着房间压着身子侧耳听着声音,偶尔路过一两个房间的时候从里头传来一阵娇哼,孝清红着脸尴尬之余心里默念:非礼勿听非礼勿听。这醉梦楼共有三层,越往上走越是当红的艳女,孝清挨着二楼的房间细探听了一遍,没见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藏在黑暗里作势往三楼去,忽然看到一丫鬟自楼梯上小心翼翼的走了下来,不时的张望着四周,在她手里端着一只小铜盆,借着月色的幽光,孝清看清了里面浸着一块带血的帕子,心头一动望她出来的方向看去。 在三楼靠西北角的一处房间果然透出一丝淡淡的烛光,趁丫鬟下楼换水,李孝清猫着身子跃上了三楼过道,放轻脚步掩去声响朝着那房间挪了过去。终于到了房门外,贴在门板上细细听去。 “我都说了,这趟活你不能接,你就是不听。”这声音是一女子的,语气里带着些不快。 “小倩,我答应要帮你赎身的,可是五百两黄金,不冒点风险怎么行?”听上去这声音清朗,想来也是一个年轻男子。 “我何尝不想逃离这污浊之地,早日与你双宿双飞。可是我不希望你因为我而受伤,更不希望你因此威胁到性命。”女子说这话的时候微微哽咽着,似乎是被他的话感动了,也像是真的心疼这男子。 孝清在外细细的听了许久,忽然瞅见方才去换水的丫鬟又端着脸盆上楼来了,连忙闪身没入了柱子后面的阴影中。 丫鬟端着一盆清水走到那房门前,四下望了望才低声朝着屋外唤了一声:“姐姐,是我。”说罢,便看到一道倩影踱到了门前,压开了一道门缝放她进了屋内。 屋子里面是醉梦楼的头牌秦小倩,能做了头牌自然少不了傲人的身段和绝色容颜。在她床帐内正躺着一名年纪不大尚显稚嫩的男子,在他的右臂上被割开一条巴掌大深可见骨的血口,秦小倩帮他清理了伤口,从药箱里取了一瓶金疮药给他敷上,伤口的剧痛让男子紧紧的摇着牙关,五官扭曲,额头上大汗淋漓。 “拓儿,你为了我遭受了这么大的罪,我实在于心不忍,你要不放弃这个任务吧,我不想再看你出事了。”秦小倩心疼的为他包好伤口,将血布扔进盆里命翠兰端出去处理掉。取出香帕给他擦拭着额头的汗水,柔声劝道:“我们还有别的办法不是吗?” 男子用力摇了摇头,吃力的回绝道:“不,这次刘大人许了我黄金五百两来办成此事,只要这件事办成了,我就能把你从老鸨子手里赎出来,光明正大的带你逃出这里。我们一起到天涯海角过属于我们的生活,为了你,我实在不愿意再多等一天,一天都不愿意。”忍着右臂的剧痛,温柔的笑着抓起了小倩的素手放在手心轻轻的攥着。 “拓儿……” 门外,孝清极力回想着认识的朝中各路朝臣,实在不知道屋内那男子口中的刘大人究竟是谁,刘继早已伏法,凡是与刘继稍有关联的人也都恨不得躲得远远的,当下正是天子陛下敏感的时候,更不可能有人为了刘继而与自己寻仇。 眼下既然已经寻到此人的软肋,也就不怕他再跑掉。趁着丫鬟回来开门的时候从柱子后面突然蹿出一把推开门闪身进了门内,不由分说的右手探出一把扼住了秦小倩的喉咙,低声哼道:“都不许出声,不然我要了她的命。” 秦小倩被掐着喉咙脸色通红,一时也说不出话来,不住的拍着孝清的胳膊叫他放手。丫鬟惊恐的瞪大了眼睛颤抖着蹲在地上不敢出声,躺在床上的男子强忍剧痛从床上翻身而起,看着心爱之人被捉一时投鼠忌器不敢妄动,压着嗓子急声说:“你不要伤害她,不要伤害她,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我都给你。” “先把我的金牌交还与我。”孝清面色平淡,左手冲他勾了勾。 男子不敢不听,赶忙从怀里取出递到了他的手中,试探着问:“金牌都还给你了,现在可以放开她了吧。” 孝清笑了笑,伸手砍在了秦小倩的脖颈把她打晕过去捞在手里。这一幕被男子看了顿时顿时睚眦欲裂,赤红着眼睛低吼了一声:“你,你想怎样。” “不要紧张,我只需要你老老实实的回答我的问题,我保证她不会有事。”孝清淡淡的看着他,知道眼下想要弄清楚事情的原委也只能出此下策。 男子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似乎对他要问的早有预感,沉声说道:“你问吧!” “你是谁?为什么要来偷官印和诏书?受什么人指示?”孝清眯了眯眼睛望着他,问道。 “我是凌云拓。”说到此处不由得顿了顿口舌,眼睛微微晃了晃,似乎在权衡什么。孝清见他犹豫,颠了颠手里的秦小倩,笑着瞥了他一眼:“原来是苏州一带大名鼎鼎的盗圣凌云拓,怎么?回答我这么一个小问题很困难吗?” 凌云拓看他眼中森冷之意渐浓,顿时头皮一麻生怕他真的伤害秦小倩,赶忙慌张的说:“公子不要误会,我说,我说我都说。我是受了逍遥坊钱老板的指示来偷东西……。” “你是觉得她不如你的雇主重要对吗?”孝清似笑非笑的盯着他,拎着秦小倩缓缓提了起来,语气中多了几分冷厉:“你还有一次机会。” 凌云拓见他动了真火,大惊失色,噗通一下跪倒在地慌张的求道:“大哥息怒大哥息怒呀,我是受了刘大人的指示,他许诺我五百两黄金来偷诏令和官印,别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边说边紧盯着被孝清提在手里的秦小倩。 “哪个刘大人?” 凌云拓冷汗直冒望着他喉咙发干,嘴唇哆嗦却不敢说出那人的性命,想了很久才抬头望着李孝清低声问道:“公子,你得答应我一件事,不然我绝对不敢将此人的姓名告知公子呀。” 孝清见他如此害怕,心知指示他的人身份绝对不低,但是眼下如果不得到此消息提前防范,只怕不利于今后。蹙了蹙眉缓缓点头:“你说吧,要我答应你什么事?” 凌云拓讪笑一声,张了张嘴:“公子只要许我黄金五百两,我便将此人的姓名告知公子。” “黄金五百两?你这口气还真是不小。” “公子息怒,不是我贪财,而是如果告知公子此人姓名,我和小倩若不逃离此地,也只有死路一条。那五百两黄金是给小倩赎身的,我绝不敢欺瞒公子。”凌云拓也急了,他知道那人的能量,如果自己真的把他供出去,江南这一代自己是肯定不用想待下去了。 “我可以许你黄金五百两帮她赎身,但是你最好不要耍花样。”孝清虽然认可他对这女子的感情深重,但是对于这盗窃之徒的话却不能十分相信。伸手从怀中取出一颗红色的丹丸迅速给秦小倩喂进了嘴巴里,又一拍她的后背,整颗药丸顺着食道滑入了她的腹中。 凌云拓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却根本来不及阻止,怒视着他就要扑身过来,孝清一把扯住秦小倩的香肩避开,寒声道:“停下,我方才给她喂得毒丹并不会马上发作,而我也不会无端加害她,只要你老老实实的按照我的意思来办,解药我自会奉上。” 孝清伸手一丢,将秦小倩丢到他怀里,淡淡的说道:“今晚丑时三刻我会带着五百两黄金来此寻你,你最好不要耍别的小心思。否则你一定会为你的愚蠢付出代价。”说罢,不等他说什么,径直出了房门。 凌云拓抱着秦小倩放到床帐内,命丫鬟先行回房歇息,而他坐在床边静静的守着,微微望了眼窗外,眼中浮现出一抹担忧。 回了客栈休息了一个时辰天便慢慢见亮,屋外也渐渐热闹了起来。孝清起身收拾妥当,刚要出门却看到楼下上官秋月亲自到客栈寻他,忙上前施礼道:“上官兄,霜儿今日可好?” “多谢贤弟记挂,霜儿今早看气色比往常好多了。”上官秋月脸上喜色颇浓,又道:“贤弟今日可有别的事情?” “哦,那到没有,只是初来贵地,想出门去走走看看。” 上官秋月笑道:“既然贤弟没有别的安排,今日可否随我一同到府上一叙?让为兄好好尽一尽地主之谊啊。” 孝清没有推辞,随他一道去了上官府上。刚进院子便看到嫂子正带着霜儿在园中学女红,雪儿帮她整理着丝线,倒也是欢快。 见他来了,雪儿放下手中的活计,眼中满是掩不住的笑意冲孝清摆了摆手:“这儿!”孝清与上官秋月朝几人走去,上官秋月的夫人姜氏停下针线,为几人沏茶,霜儿娇滴滴的唤了声:“叔父。”孝清柔和的冲她笑了笑应了声说道:“霜儿这是在绣什么?” “母亲教我绣梅花。” 几人在花园里打趣聊了片刻,孝清便随上官秋月去了后院书房,昨日事情急也没来得及细看他家的园中景致,今日再看:亭台落塘点碧波,假山化佛水中卧。二人踱步,时而歌赋一曲笑谈风雅,时而落笔挥毫点跃诗情。 “孝清贤弟,你如今被陛下封了个上县令,着实让我羡慕呐。”上官秋月虽然中了金榜第七名,而今也没有讨到一个像样的差事,现如今也就是跟着上官云鹤闯闯仕途。 “上官兄不知,我如今虽然蒙了皇恩受了县令之职,可是却处处如履薄冰,我本来就不是个勾心斗角的性格,现在对于我来说可是处处受难呐。”孝清知道他为了霜儿的事情耗费了太多的精力,眼下的状态也只是暂时性的,有上官云鹤帮他在官场周旋,往后想要谋个实权的差事也是迟早的实情。 上官秋月看出了他似乎遇到了些心事,试探着问道:“贤弟最近可是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情?” 孝清望了他许久,当下在江南之地能信任的人只怕也只有他了,只是现在诸多事情让他没有丝毫头绪,也不敢将心事说与他,只好笑了笑:“心事倒是没什么,只是来到此处人生地不熟,颇有些怀念家乡罢了。” “哦,那便好,那便好。” 又逛了些时候,孝清悠悠的问了一句:“上官兄可信奉佛教?” “哦?这个嘛,我倒并不怎么信奉宗教。只是内人每月都会到城外金城山寒云寺上香请愿,主要也是为小女求个平安。”上官秋月随口说道,并没有什么隐瞒。 这话却让孝清更为不解了,既让那枚奇特的香囊是从庙里求来的,上官秋月没有理由不知道那香囊的奇特之处,除非他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想到这儿,望了望四周好奇的问道:“这庙灵吗?嫂子有没有在庙里为侄女求得什么平安符。” 上官秋月见他居然对佛庙这般来了兴致,只道是他好奇,回到:“这寺庙香火虽比不得灵禅寺,但是往来其中的信徒却也不少。若说求平安符她倒是不曾求得,只是有一日她同我讲从庙里遇到一名老僧赐了一枚香囊,说是对小女有好处,便带了回来。” 孝清脸上疑惑之色更浓了,若是他知道这枚香囊,不可能对香囊上边的那朵金花视而不见。淡淡的问道:“哦?庙里的老僧赐香囊?这倒是头一遭听说这等事,不知那是一只什么样的香囊?” “当时,那香囊我也只是大致看了一眼,时间太久了,我也就记得是一只紫色的小香囊,并没有太注意。”上官秋月回想了下,模模糊糊的说到。 “小弟好佛,不知能否让嫂嫂带我去那庙里拜一拜?” “无妨,贤弟既然有兴致,那明早便让她带你去。” 孝清在旁暗暗观察他的形色,并未发现有什么不妥当,心中暗想:兴许他并不知这香囊密事?否则怎能面对此时这般随意从容!想到此处心头也微微松了口气。 午后,公孙雪儿在上官秋月的同意下,带着霜儿与孝清一同出了府门到城中游玩。 霜儿因为体弱多病,很少出府,这次能跟着雪儿姐姐一同到城中游玩,小脸上自然满是兴奋。 孝清看两人玩的兴致颇高,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今晚的交易让他颇为头疼,走上前到公孙雪儿身边附耳低低的问了一句:“雪儿,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弄到五百两黄金?” 公孙雪儿一愣,扭头望向他,奇怪的问道:“五百两?黄金?你遇到什么事了?需要这么多钱?” 孝清话头一滞,笑了笑:“这件事比较复杂,过后再跟你细说,你快帮我想想办法。” 雪儿难得见他开口有求于自己,心里自是得以的美,可是挡不住心里的好奇。挑了挑眉毛笑着望向他:“那只好循着苏州城内所有的赌场去转一圈咯。” 尽管心头百般排斥这个办法,但是眼下也确实找不到别的方法能够在子时之前凑足五百两黄金,只好一切听从她的计划去办。孝清讪笑一声,道:“赌坊就赌坊吧,只是你稍微收着点儿,不然这苏州城咱们可不好再呆不下去了。” 见他居然同意了她的方法,雪儿嘴角一咧,笑嘻嘻的同霜儿讲:“今天姐姐带你去个好玩儿的地方!你要不要去?” “嗯,霜儿听姐姐的。”霜儿并未去过赌坊,对赌坊里头到底是什么样,做什么的,心里也是颇为好奇。 孝清皱了皱眉头,显然对雪儿带她去赌坊这件事不认可,要是被上官秋月知道了,只怕会心里不悦。然而劝了几句无果,却也只能作罢。 几人一同进了逍遥坊,庄家瞥见来人是李孝清与公孙雪儿,顿时脸皮狠狠一抖,毫不客气的喊道:“来人,把他们二人给我轰出去,我这里不欢迎他们。” 孝清被当众赶出赌坊,不由得尴尬的挠了挠后脑勺,却也没有办法与庄家争执什么。只得同雪儿又换了一家,这苏州城大大小小的赌坊少说也有十几家,从东跑到西,再由南闯到北。 …… 被最后一家赶出来的时候已经时间不早了,雪儿兴冲冲的拍了拍鼓囊囊的包袱,笑着递给孝清,拍了拍手笑道:一共黄金八百两,剩下的那部分够咱们去金陵啦。” 霜儿看着公孙雪儿眼里满是羡慕的光彩,一路上不停的问她:“姐姐,你可不可以教教我,你今天好厉害,居然赢了那么多钱。” 公孙雪儿经不住夸赞,摸了摸她的小鼻头,得意的瞥了孝清一眼笑着看向她说道:“姐姐当然可以教你,不过想要到姐姐这么厉害可是要吃很多苦头的。” “我不怕吃苦头,我就是想跟姐姐学。” 孝清心里满是懊悔,若是早知会让霜儿痴迷赌戏,打死他都不会同意带她出来的。 到了丑时,李孝清背着金元宝翻墙跳进了醉梦楼,蹑手蹑脚的来到三楼秦小倩的门前,里头依旧亮着微弱的烛光,孝清低低的唤了一句:“开门,是我。” 过了一会儿,小倩开了门把他让进了屋内。凌云拓正坐在屋内,见他果真来了,连忙起身谨慎的望向他,瞥见他背上鼓囊囊的包袱后眼中神色微微闪了闪,微微讶异的望着孝清:“五百两黄金你可带了来?” 孝清将沉甸甸包袱放在桌上,示意他检查一二,凌云拓连忙解开了布头,拉开一个角,面色大喜,秦小倩也赶忙走上前满脸惊容的望着金灿灿的元宝,足足五百两分毫不差。 “你说的,我已经做到了。”孝清在桌前落座,低声说了一句,转眼的望向凌云拓。 凌云拓急忙将金子交由小倩藏好,附身与孝清坐近了,在杯中倒了些茶水,食指沾了在桌上缓缓写了三个大字,孝清看了心头一惊,他万万没想到居然会是他。 孝清定定的望着那个名字,待水迹干了,凌云拓却并没有停下手指,又在桌上轻轻的写下几个字:有人要刺杀你,小心。看他写罢赶忙拂去了字迹,孝清看向他的眼中微微缓和了些,缓缓点了点头,起身便要离开。 凌云拓急忙拉住了他,急着低声问:“解药呢?” 孝清轻轻一笑,看了看他又望向那柔弱的女子,笑道:“那只是一粒糖丸,并不是什么毒药。”说罢又从怀里取出一张银票递给他,说:“为她赎身之事切记隐秘些,拿到卖身契之后立马离开苏州城找个地方把银票兑换了。如果信得过我,你带着秦姑娘到岷州流云涧去,那里是个隐地,无外人知晓,更不受官府的管束,我可以为你二人拟一封书信做个介绍,从此你二人做个隐世夫妻。” 凌云拓见他居然愿意帮他们寻个安身之地,顿时大为感激,拉着秦小倩跪了下来,忙磕头拜谢:“多谢公子厚恩,多谢公子厚恩,我今后一定与小倩隐居做个农忙的平凡夫妻。” 孝清命他拿纸来,又研了墨,修书一封交于他二人,再次嘱咐:“你们到了流云涧下的村户打听一户姓沈懂医术的人家,这沈老先生是个大善人,看在我薄面上定会为你们安置好住处,你们尽管去吧。” 凌云拓收下书信再次携秦小倩一道叩谢。 不知不觉间,天气又冷了,饶是这江南之地也避不开入冬的寒流。苏州城南十里外的山中里隐隐传来阵阵钟声,乌篷靠了岸,未见渔火。本来一幅诗画美景安然之地,却在众人睡梦间如那月下的云烟笼罩起一股肃杀之意。 第三十一章 拜师 昨夜到醉梦楼之事蒙天庇佑,没有遇到什么岔子,孝清得了消息便也摸着黑轻着脚步回了歇息的住处。凌云拓知道他连着两夜追到此处,只怕那暗中之人也对他起了戒备,所以现在必须尽快做好离开的准备,眼下得罪的可不是当官的一边。 看似宁静的夜,不为人知的角落也总有那么几个不眠人,树影不如夏时的稠密,清冷的风里人也藏不住。果然是有了冬天的气息,梢上的鸟儿裹紧了翅膀,把头埋在腋下的绒毛里,微微颤动着身子。秦小倩连夜到老鸨子的房间换了卖身契,青灯下,一张敷着她一生的黄纸在烛火中燃成灰烬,老鸨子眼睛直勾勾的望着手里大把大把的金元宝。 “小倩,我们走吧!”凌云拓为她拉紧了披风,搀着她下了码头,老船家抬了抬斗笠微微打了个哈欠起身出了船舱,似乎已经在此处等候多时了。远处金城山的钟声又响了,沉闷而又多愁,送佳人离了故地,若水平舟无风乱,到了明日且有的一对鸳鸯成眷属。 “拓儿,你当真告诉了他实情?”小倩站在甲板上,靠在男子的怀里,轻声问道。 凌云拓顿了顿,望着悠悠江水,心中无限感慨:在遇着她之前,或许自己尚不能理解平凡的可贵,拜了师从了行当偷盗十多年,第一次做出了相反的选择。纵然自己行的是蛇鼠勾当,可心里头也能分得清善恶,人若不是被六欲迷了眼谁又不希望自己能做个好人呢? 他没有解释,双手抱着小倩的肩膀更紧了些,温柔的摸了摸她的脸颊轻声道:“从此你我便隐了世间,过个普通人,不问俗事,不染江湖。”小倩趁着朦胧的月色在迷雾中寻到了他秀气的脸,红颜知足的笑了。 人往往在迷雾之中迷失了自己,可即便是晴天阔道,又能有几人踏对脚下的路? 南宫府内,后院的水塘此刻犹若一只轻轻漾着清影的银盘,树影倒在其中,妙曼的飘舞着秀带。公孙雪儿侧卧而眠,小手贴在脸颊边,忽而两只小小的酒窝塌下甜蜜的笑意。 乳白的月色入窗,似乎又是几柳树影从窗棂上飘过。外头起了风,呼呼的声响也不知惊了谁的好梦。公孙雪儿似乎受了凉意,迷糊着眼拉了拉丝被,就在不经意间,对面霜儿的粉帐中微微亮起了一道霞光,映着帐内轻纱的柔软,时亮时弱,仿佛人的呼吸一般。 公孙雪儿被夜里的凉意揭去了一半的睡意,半睡半醒间被对面帐中的异状吸引了过去,她对此仿佛早有预料,轻声下了床踱到霜儿的帐前,微微拉开一条缝定睛看去。 霜儿脸上被一层霞光所照,而她在她的丹田上方正静静的悬着一只小小的花苞,从花萼下方牵出几缕七彩光丝连着她的丹田位置。入了屋内的月光纷纷朝着那只花苞聚去,显得神异非凡。雪儿眼神动了动,心道一声果然,随即开了窗指左手捏一枚万星流光珠,右手望天而擎,嘴角法决念动,一道道月华凝成晶莹的霜河朝着那枚珠子涌去。 随着月华光流聚入珠中,珠子内部缓缓发生着微妙的变化,内部似幻沙星辰的光点仿若活了过来,一颗接一颗亮起了毫光,随着时间的推移,珠子荧光越发凝实,吸收月华流光的速度渐渐缓了下来。 当珠子饱了月华,雪儿反手将它纳入掌心,向着月宫方向深深行了一礼。关上窗门,走到霜儿帐前,将万星流光珠渡入那花苞上方,掐了宝决,珠子骤然光彩大方,一道盘旋的星河虚影萦绕在其周边,化作一丝丝泛着乳白色荧光的雨点向那花苞落下浸入花中,那显得干瘪的花苞变得充盈饱满,只是花型却是慢慢的缩小三圈。 待最后一颗星露坠入花中,万星流光珠的周天星辰虚影也渐渐消散了去,雪儿微微一招手又飞回了掌心之中。 那花苞吸足了星露之后花萼轻轻颤了颤七彩霞光掩去又没入了霜儿的丹田内。反观她的面色又比素日里添了几分活力,乍一看去她的容颜娇美竟然比雪儿也差不下多少。 时辰还早,经过方才的消耗,公孙雪儿也全然没了睡意,推开门走出了屋外。望着庭中夜色,现在已经到了寅时,在过些时候天就该亮了。现在知道了霜儿的本命真体,接下来的事情也好办了些。今日孝清约了黄氏到金城山寒云寺拜佛,雪儿心想定要到庙里探一探那老和尚究竟是和人,为什么一介出家人竟然会有这般物件。 初冬的晨幕在黑夜中摸索了许久才缓缓亮起了光彩,金鸡报了时辰,城中旧道也陆陆续续恢复了往日的喧闹。孝清整理了一夜的思绪,赶天明之前才微微小憩了一会儿,精神头并不是十分好。 路过街市备了香烛到上官门前候了片刻,上官府门打开,公孙雪儿与黄氏一道出了府门,朝着孝清打过招呼结伴驾了马车往城外去。途中孝清向雪儿投去一丝讶异的眼神,因为昨日她并未提及今日同去山门佛庙之事,她这么突然改变了计划,孝清猜她昨晚定是遇到了什么事。 雪儿提着竹篮眨巴着眼睛望了孝清一眼,微不可察的张了张嘴又轻了抬下巴。孝清看罢也不知何意,无奈的收回了目光。 这江南的山不似北方地段,北方的山连绵不断,时而高耸入云,时而如龙卧大地。而此处地界大部分都是平坦的,只有西北地偶有丘陵小山峦,出了城西往官道再走十里路顺着一道土坡,又往前去了几里停了马车,前方路途不好,三人下了马徒步而行。 站在山前放眼看去,那金城山高约十八丈,一条青石阶直登山顶。因山间有密林阻挡了视线看不到顶端庙宇全貌,只能听见悠悠荡至山脚的钟声。 清晨的白霜还附着在路边的落叶,闪动着缥缈而又柔美的光华,它也只有在一刻间等待有缘人,随着日拂高空而蓦然消失。三人走在林中的青石阶上,也能见得三三两两的布衣信徒,他们把来日的福源全都寄于佛堂,燃香千百日,跪求钱财平安与厚禄。 到底是世人的麻木,还是虔诚的依赖。到头来殁了,你问如来:我祈求了一世,尽了一生的香火,为何还是孤苦一生?佛顿了顿,遮了半边佛眼,长声答道:“这是便你的命数。” 既是命数,求不得,为何不能自己去改? 孝清望着那些个人,心中想不明白,叩首之后真的就能许你金银满贯吗? 山虽不高,待到能望见庙门的时候黄氏已是香汗淋漓,摸出帕子擦了擦,望二人笑道:“这便是那寒云寺啦,我们趁着当下人不多,先去拜了正殿如来。” “嫂嫂先去拜,我与雪儿要去寻僧侣问些佛法,稍候便也去拜了。”孝清笑着回应,随黄氏到了庙门口,望着她跨过一尺高的门槛,而旁的平民则是从偏门跪拜了再低着头迈了进去。 庙门开三扇:正门大开迎贵客,偏门稍窄跪庶人,商贾名士东门进,又笑莲花恨浊尘。 庙门外守着两持棍僧人,李孝清带着雪儿刚要从正门跨入,那两名守门僧忽然横棍拦住了二人的去路。只因李孝清手中那只从市井中随便买来的普通香烛,便被拦了路受门僧盘问道:“你们二人是什么身份?也配从正门进?” 孝清拽住了雪儿的手腕,上前望了望二人,风度翩翩微微一笑,平和的问道:“佛门不是讲说众生平等吗?方才那位贵妇能进,我们二人为何不能?” 那二僧却相视一眼哈哈大笑,鄙夷的望着他,嗤鼻道:“看来还是个外来的愣子,世间哪里有平等?佛说众生平等,那他为何受人供奉,而我们只能跪拜乞怜?” “若是你有他那般大能,又有何不能受万人敬仰香火供奉?”孝清也不恼,反笑着看向那两名守门僧。 二僧语滞,却也并没有因此放行,就在雪儿皱眉想要硬闯的时候,突然里头传来一阵苍老的笑声:“哈哈哈,施主倒是懂得几分佛理,既然有佛缘,那这正门自当相迎。”话音落罢,一名胡子花白的浓眉老僧摸着胡子捻着佛珠从院内走来。二僧急忙收棍作揖行礼,恭声唤了声:“拜见维那大师。” 孝清形色不改,笑着上前还了一礼,语态平和,说:“晚辈闻宝寺盛名前来拜佛,不知寺中规矩,还望维那大师见谅。”那老僧望着他含笑点了点头,眼中泛起两道精光。 公孙雪儿倒不是个受屈的主,扯着嗓子辩到:“你这老和尚作为这里的维那竟然不知管束僧侣礼法,还任由他们来这儿分什么三六九等入寺门。” “呵呵,姑娘息怒,老衲自会训诫他们。”老和尚望向孝清的目光被她打断了神,循声朝她望了一眼,脸色骤然一黑,却依然笑着赔了不是。随即将二人让进了庙门,领他们到了正殿外告了事往偏殿去了。 既然进了庙,岂有不拜之理,何况柳如玉好佛,孝清也自小被她灌输了些佛家的经法。雪儿在一旁虔诚的拜了三拜便跳出了殿门,孝清进了香,添了香油。 偏殿某处,黄氏诧异的张着嘴望着眼前的老僧,颤声问:“你说我家府上进了妖物?那我该怎么办?” 这老僧便是方才的维那大师,他带着黄氏站在帘后,示意她低声,然后面色沉重的望着她,低低的叹了句:“这妖物只怕是盯上了令千金呐。” 黄氏大惊,忙哀求道:“我们上官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善人家,好歹也没有做过什么恶事,求求大师帮帮我女儿吧。” 维那老僧低低的望了她一眼,从袖中取出一只黄纸包着的药粉,交于她,低声讲道:“这妖物法力高深,切莫露了马脚,你只需在饭菜中加入此物,定能暂时封了她的法力叫她现了妖形,到时候我会亲自前去收了她关押在囚仙塔中。” “大师一定要收了妖怪呀,一切有劳大师了,若是将那妖怪收了,我们一定会重金酬谢的。”黄氏见他要帮家里除妖,面色大喜,赶忙躬身拜倒。 维那轻嗯了一声,说罢又问:“先前我交于你的那只香囊你可有为上官小姐贴身佩戴?” “佩戴了,佩戴了,霜儿从八岁便一直带着,道现在已经整整五年时间,可是为什么却不见她的病情有什么好转?”黄氏忙应声回了他,想到女儿的病情,不由得多问了一句。 维那只是平淡的望了她一眼,悠悠的打了句佛号:“阿弥托佛,令千金的病情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治好的,我赐你的那只香囊会在潜移默化中改善她的体质,你大可放心。” 黄氏又连连拜谢,出了偏殿看到公孙雪儿陪着孝清也从正殿走出,赶忙干笑着上前招了招手。孝清与雪儿又在院中巡了一圈,并未见到什么不妥之处,前前后后也只有进门时候起了点冲突,之后便再没有别的什么。 出山门的时候,孝清眼中疑惑的回头忘了一眼门前的那两名武僧,总觉得有点熟悉,可是想了半天也未能想得起在哪里见过面。 中午的时候雪儿缠着孝清要到城外逛逛山水风光,告知黄氏晚饭前回去府上。 孝清看黄氏的马车走远,向雪儿招了招手,唤道:“随我来。” 二人来到江边的一处草亭下,孝清望着她眼中多了几分关切,这两日在上官府中给霜儿看病让她操劳累了许多,柔声问:“这两日在上官府中过的还好吗?” 上官雪儿眨巴着两只大眼睛完成了月牙状,笑嘻嘻的说:“这天下就没有我混不开的地方,我在他们府上有吃有喝,过的好着呢。” “嗯,那就好。”孝清温柔的看着她说了一声,看的雪儿脸上浮现出一抹娇羞之色,急忙扭开脸看远处江水。孝清笑了笑,又问:“你今日为何突然请愿一同到山寺里去?可是在昨晚发生了什么?” 雪儿微微一怔,随即嘴角弯了弯,眼睛鼓溜溜的转了转,笑道:“是昨晚霜儿拜托我帮她到庙里请愿……。”话还没说完,孝清迎头给她敲了一记爆粟子,面色严肃道:“说实话。” 公孙雪儿面露难色,盯着他踌躇了好一阵,才慢慢讲到:“昨晚之事太过于怪异,我不想你再与这些妖邪之事打交道,你还是不要问了,好不好?” 孝清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对她的回答并不满意,厉声又问:“厉鬼我都见过,还怕什么妖邪之物。”雪儿见他这么执着,只好将昨晚霜儿的异状与他讲了些,只是避开了雪儿施法的过程,只是说为霜儿使用了一颗宝贝含糊的掩饰了去。 雪儿说罢取了一只不知从何处得来的小药袋,递给了孝清:“你闻闻。” 孝清接过轻嗅了几下,惊讶的望向她:“这味道与霜儿那只香囊的味道一模一样,这药袋你从哪里弄来的?” 雪儿得意的扬了扬头笑道:“嘿嘿,这是我从方才那老和尚的身上顺来的。” “是他?”孝清恍然,喃喃的念了一句。又赶忙望向雪儿面色担忧嘱咐道:“我留意到那寺内维那与嫂子碰过面,只怕他要有下一步动作,今夜你千万要小心。” 雪儿心里微微一暖,乖巧的应了声,二人在城外闲逛了许久,带着雪儿撑着竹筏在江心飘摇,看芦花飞雪,恰是十月初冬时候,乘着凉意雪儿欢笑着在芦花中戏耍着,孝清撑着杆,自江中缓缓滑过,惊起一群藏在芦苇中的野鸭,嘎嘎乱叫着扑腾着翅膀游远了。 累了躺在竹筏上,仰望着孝清秀气的面容,柔声问:“李孝清,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可不可以老实回答我。” 孝清停下杆,望着她,轻声说:“问吧。” 公孙雪儿凝视了他许久,眼中微微挣扎了几下,低声问:“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并不是你看到的这样,假如,假如我不是人,而是妖或者仙女,你会不会还像平常一般看待我?” 孝清微微一怔,随即嘴角勾起一抹释然,手中竹竿依然稳妥的划着竹筏,坦然道:“我记得大哥同我说过这样一句话:世间的人有好坏之分,而妖也有善恶之别。所以你在我眼中,无论是人是鬼,是妖还是仙,我都无所谓。” 雪儿缓缓遮下了长长的睫毛,闭上眼甜甜的笑了。她不管王权富贵,也不想能否上得九天,要的只不过是他这一句话。 游玩一天,竹排上一位瘦弱的年轻男子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撑着竹排朝着日落方向,靠了岸。 …… 孝清送公孙雪儿回了上官府,霜儿如今现了昙花真身,外有歹人窥探,必须尽快渡她入道修行,以自身灵力滋养真体,否则生命力被真神耗尽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 雪儿回了府便直奔霜儿房内,霜儿敞着门还在桌前练刺绣,见她回来,脸上顿时绽开了喜色,起身迎了上去。 “雪儿姐姐,你终于回来了,今天是不是又和叔父相会去啦。”霜儿也到了豆蔻芳龄,许多事情自然也慢慢知道了些,见她迟迟未回来,心中早已猜到,又因童言无忌直言相问。 雪儿脸色微红,娇嗔一声:“霜儿你又胡说。”心里头却是甜的很,常言说:哪个男儿不多情,哪个少女不怀春!被霜儿打断了要紧的话,意识到了这点,赶忙往外四下望了望没什么人,关了房门与窗户。正了神色望向霜儿,面色严肃,问道:“霜儿,眼下姐姐想要救你性命我只有一个法子,那边是拜我为师,传道于你,你可愿意?” 霜儿喊她姐姐说要学医术,却从未想过这些远的,但是到底是大家闺秀,眼下她意识到事情可能要严重些,认真的望了她片刻,终于重重的点了点头:“好,我愿意拜姐姐为师,从此跟随姐姐学习医术。” 公孙雪儿望天色渐晚,怕赶不及,只能一切从简,命她磕头拜了师,抽了一滴精血渡入随身的玉佩中,又从怀里取出一本金册与一只玉杵交于她。嘱咐道:“霜儿,自今日起你便是入了我门下,有些事情你必须要清楚。” “师父请讲,霜儿听着。”既然拜了师门,霜儿也立马改了口,眼中也多了几分恭敬之色。 “第一,我道从医心法不可外传;第二,医道乃逆天行道,若是道行不够切记不可强来,否则轻者一身道行全废,重者乱了天道轮回被三界所不容永世不得超生;第三,待你将册中医术精通心法练熟之后,需周游四海普度众生,待功德圆满我自会寻你,传你心法中册。”公孙雪儿定定的望着她,接连嘱咐道。 “师傅,弟子谨记。”霜儿听罢将三条牢记于心,叩拜谢恩。 公孙雪儿望着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说:“有一件事,你需要注意你的母亲从寒云寺内求来的东西,全部不可使用,假意收了藏起来就好,包括那只香囊。” 霜儿疑惑,猜到了一些,可还是问道:“为什么?” 雪儿皱了皱秀眉,低声讲道:“你既入了我门下,我自然不会害你,当下我也不清楚具体根由,但是我怀疑那寺中有人在打你的主意,你天命真体颇为罕见,若是被歹人发现了,练了你的神魂后果将不堪设想。” “师父……。” “好了,拜师之事不要道于外人,今后在人前也不必喊我师父,还叫我雪儿姐姐就好。”雪儿打断了她,柔和的笑着揉了揉她的小脑瓜,推开门走出了屋外。 上官家里为了感谢公孙雪儿这两日照看霜儿特地备了家宴盛情款待,命下人前来内院相邀。 孝清独自坐在屋内,开了窗户,望着血色残阳,缓缓拔出了惊鸿,伸手触摸着剑身,目光朝不远处不经意的望了望。若是凌云拓最后所言是真的,想来那暗中人也发现了些蛛丝马迹,当下风冷,这一夜又注定不会宁静。 残阳落尽漫山红,黄芦吹得一江雪。江山千古君不在,乾坤万世恶难绝。 第三十二章 落花风起 城外金城山寒云寺坐落着也有个百年的历史,自先帝时期就已经在了,起先时候的香火并不似现在这般旺盛,只是偶有几个老妪到寺里拜一拜。那时候的僧侣也是少的可怜,破旧不堪的寺院也就三五个僧伴。在庙后还有几分菜田,这些僧在春夏也芒种,秋冬也收藏,平日里练功打坐倒也不图什么香油,寺院的门关并未三分三待。 当然,这些也都是些坊间传言,据说自大乘佛经取回我大唐国之后,国界各地的信徒骤然激增,各处盖庙,到处烧香。这宗本该小庙之地也有官员征银为它翻修加盖红墙寺院,久而久之发展至今已经颇有几分贵气,僧侣的袈裟上面也再见不到破洞补丁。 寺主是个怪异之人,往常时候都不见他人,只有维那常在寺中走动,据旁人将来说是寺主在苦悟大乘佛经,为了能够圆寂后登上西方极乐朝见万佛之祖。 今日李孝清与公孙雪儿辞了寒云寺的维那大师回来后,上官府内摆了晚宴邀请雪儿到前庭用膳,虽说往日里上官秋月的夫人黄氏就颇为注重礼数,但今天这段晚宴却显得格外殷勤,为雪儿拉了座椅,又连着关怀了几句。 上官秋月也见得自家女儿这两日的气色不断变好,心头早已对这姑娘有了万分感激之情,正好趁着今日的晚宴来寥表敬意。 侍候的丫鬟给众人斟了酒,上官云鹤坐在首位望向公孙雪儿举杯敬到:“公孙姑娘真是妙手神医呀,短短两日我这小孙女儿就已经气色如此之好,你可要在我府上多多留几日呀,也好让我们尽尽地主之谊。” “大伯客气了,我此次前来是受好友重托,自当尽力而为。”雪儿谦和一笑,奉酒遮衣小饮一盅,入了口又用灵力将它包裹着滑入腹中,今日在寒云寺见了那老僧,她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眼下只能多做些防范,以防万一。 上官秋月也忙举杯敬了一杯酒,笑问:“不知公孙姑娘可有想到了好的解除昙花命的法子?”眼睛急切的盯着她,满怀着期待之色,毕竟这两日霜儿的变化是众人有目共睹的,所以对她的信任也多了几分。 雪儿望了他一眼,笑意微敛,又看向霜儿,缓缓讲到:“这昙花命乃是霜儿的先天主命,想要强行更改需要除却凡胎内宿金身,方能破了此劫难。” “啊?那我们该做些什么?”上官秋月赶忙又问。 “眼下我用一株仙草凝练成的续命丹为霜儿续了三年精元,三年之后就要看她的造化了。”雪儿不能将传道授医之事讲出,只得编了个幌子应付过去。 上官秋月深知她已经为霜儿的事情操劳了不少,可是听得最后不过是续了三年寿命,不由的神色一暗,眼帘垂了垂。上官云鹤见他这般,连忙打了哈哈,举杯笑道:“能续这三年已经是对我们天大的恩情,三年之期将满的时候我们再去寻公孙姑娘重金求一粒丹药来不就好了吗。” 公孙雪儿笑而不语,并未多说什么。黄氏微微偷瞥了她一眼,心里不由的奇怪,府中上下就这么一位外来的女子,可这人连喝几杯下肚居然没有什么变化,难道是维那大师弄错了不成? 突然雪儿秀眉紧紧皱了皱,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她发现方才饮下腹中的那盅酒水居然在侵蚀着包裹在外层的灵力,而今已有数滴酒液从晶膜渗出。微不可察的瞟过黄氏,看她似乎一直在留意自己,雪儿心里恍然,想来酒中之物也是那维那老秃驴骗她搞得鬼。 上官云鹤和上官秋月欲再敬她一杯,雪儿笑着婉拒:“小女子不胜酒力,还望二位见谅。” 晚宴用到一半的时候,雪儿望了几人,乘夜色将至,欠身而起。 “在府中厚颜叨扰了几日,眼下霜儿的病情已经稳定,今夜我也就不在府上继续打搅了。”公孙雪儿察觉到体内的灵力在消失,赶忙就要起身告辞。 上官秋月起身挽留了一阵,心里也知孝清身负圣命,要尽快到金陵夫人,便再谢了一番,与黄氏一同送她到门前。 雪儿望了望星河,躲入暗处从小巷一路快步往悦来客栈赶去。体内灵力消失的速度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快,雪儿面露焦急之色,若是在不快些,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孝清正在屋内捧书细读,烛光摇摇曳曳,风被窗户挡在了外头,可是传来的呼啸声依旧让烛灯慌张不已。 “咣当”一声门扇开合的声响惊扰了李孝清,他细听这声音是从隔壁雪儿的房间传来的,心头微动,莫不是她回来啦?赶忙放了书卷,打开房门循声追了出去。 走到公孙雪儿的房门前,里面黑着灯,门前的铜扣还在轻轻颤动着,分明方才有人动过这扇门。孝清轻轻扣了几下,低声唤道:“雪儿,是你吗?” 可是屋内一片寂静,没有任何人回答,孝清提高了点嗓音,又唤:“雪儿,是你回来了吗?”屋内还是无人回应,孝清眉头皱了皱,莫不是这房间遭了贼?急忙推了推房门,却没能推开,这门被从里头插上了门关。 孝清心头一紧,右掌运力猛地击在门骨上,只听“砰”的一声,里头的门关应声而断,两扇门也朝内两边大开。孝清并未急着进去,顺着昏沉的微光朝里探了探,细细探过以后并未发现一个人影,心道:莫不是这入室的贼人躲了起来? 握着剑轻着步子的迈进房内,在桌上点亮了蜡烛,举着烛台再望四周,依旧不见半个人影,窗户朝里关着。这客栈的房间可没有什么能够藏人的柜子和帘子,若屋内真的遭了贼,应当留下些踪迹。若是没有人进来,可是门又是怎么从里头上的锁。 望了一圈,目光最后停在了床帐内,方才他似乎在床头的地方瞥见了一只小东西。急忙快步闪了过去,一把拉开帐帘,在床角处居然蜷缩着一只雪白的小兔子。 “咦?这地方怎么会有兔子跑进来?”孝清惊疑不定,把烛台朝她举近了一些。细看,这雪白的茸毛轻轻颤栗着,小小的脑袋缩在脖颈处,两只眼睛不是普通的红色,而是黑溜溜的,两只耳朵也比常见的兔耳朵短了两寸,看上去可爱至极。 孝清望着她满是喜爱之色,将烛台放好把她从枕头边抱在了怀里,刚抱她起身,又见在她蜷缩的身子下面有一封信,伸手将它一并取来。轻轻抚摸着她柔软光洁的毛发,这兔子低迷的静卧在他怀里,也没有见生逃走的意思。 拆开信封,信是公孙雪儿写的,里头的信件墨迹尚未干透,孝清起身坐到烛台前,见信中写到:孝清,京城家里来了急信,我已连夜快马回京去了。待家中事情处理妥当,我会到池风县寻你。这只雪兔托与你照养数日,切勿让旁人把它夺了去,千万要保护好它。我走了,勿念。 寥寥几句话,看样子她写的匆忙,怕真是突发急事回京去了。孝清明白,这次她能陪着到江南来已经是莫大的恩情,怎敢再多奢求什么,只是担心她一个姑娘家路上是不是安全。心里担忧着,低头摸了摸怀里的白兔,低声笑道:“这丫头也真是的,不亲自与我说一声,反倒扔下一封信跑了。” 兔子静静的趴在他怀里,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孝清起身的时候小兔子的脑袋轻轻抬了抬,随即又脑袋一拱朝着他怀里钻去。 孝清回了自己房间,从包袱里取出一些破旧的衣服给它做了个小窝,然后把熟睡中的小兔子放在了上头。突然外头传来一声佛号,随即看到一名老和尚早已站在了门外。 “阿弥托佛,施主,老衲叨扰啦!”那老和尚手中提着一口黄色布带,笑着望向孝清。 “是维那大师,不知夜里到访舍下是有何事?”孝清笑着走到门前,却没有让他进屋内。 这和尚正是金城山寒云寺的维那大师,他笑眯眯的望着孝清走来,却又不住的朝屋里微微探了几眼,又笑着说:“方才老衲追一只妖物一路追到了此处,不知施主可曾看见有什么怪异之事?” 自从白天在寒云寺遭遇了一番不痛快,孝清对这老和尚是半分好感都不存,虽是笑着,却语气破硬,说道:“别的鬼怪我到不曾见,就是您突然出现在我屋门口着实把我吓得不轻呐。” 维那老和尚则怎能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黑暗中脸上表情凝了凝,干笑一声又问:“不知今日与施主同行的那位姑娘可在此处?” 孝清听罢这话,顿时面露恼色,毫不客气的冷哼一声:“大师,您作为一个出家之人,似乎说这话不妥吧,那公孙姑娘好歹也是正经的姑娘家,半夜怎会到我房中?” “施主……。” “好啦,老师傅不必再说什么,我这里没有什么妖怪,你若除妖,还请到别处去吧,我要歇息啦。”孝清当下不给他丝毫好脸色,直接下了逐客令,伸手将屋门掩了。 老和尚吃了闭门羹,眼皮子狠狠颤了颤,嘴里紧咬着牙关,自他做维那十多年来还从没有人对他这般不敬,但是心里恼归恼,却也不能真的动怒,面露不甘却也只能拂袖而去。 见门外的影子散去,过了一会儿,孝清推门往外探了探,确认那老和尚已经走远,这才又关好门。走到床边望着熟睡中雪兔,柔和的笑了笑,轻轻摸过她的雪白皮毛。罢了,解衣宽带熄了灯上了床榻闭目睡了去。 耳边隐隐约约的风声越吹越远,直至消失。 孝清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居然盘坐在在一处清泉下,对面盘坐着一名长眉老道,正一脸慈祥的望着他,见他醒来。老道站起身,朝前方的一处山坡上走去,孝清见他要走,也不知怎么的,赶忙翻起身紧紧的跟在了那老道的身后。 老道头插一根乌木龙首簪,背负一柄墨玉长剑,足履慢踏,转眼却已经到了一丈之外。孝清跟在其后暗暗心惊,双腿灌力牟足了劲才勉强寻到了那老道的背影。 山路迢迢,时窄时宽,林中时明时暗,坡势时陡时缓,眨眼又攀上了单边崖绝地,稍往右望一眼就是深渊万丈,崖壁上的小道细到只能容下一只脚宽,孝清只能壮着胆擦着崖壁一步步的挪动。 终于过了绝壁悬空道,再往前走一步,突然眼前一黑栽了一个大跟头,再爬起来的时候,正见前方有一座道观。老道站在门前望着他,微微点了点头,跨进门去,孝清紧随着进了观内。 道观中有一只三足大鼎,鼎中燃香不绝,正殿门匾通玄殿,饶是道观却无三清道体,只是往上香台后端坐一白衣老翁。方才那青衣老道躬身请于殿前讲道:“禀……,他来了。” “嗯,好。”老翁望向底下,摆了摆手,示意他先下去。 青衣老道退到一边,笑着望向来人。 孝清此时已经恢复了清明,望着殿内周边事物,一片茫然。又见那道尊笑呵呵的望着自己,心里更是大惑不解,赶忙上前作揖拜问:“敢问前辈,小生这是到了何处?” 白衣老道捋着白须,笑道:“此处乃须弥圣境,看你这幅模样,只怕是被那小东西给无意中扰了元神误入此地。” “须弥圣境?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孝清面色不解,对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更是毫无头绪。 “似幻似真,如梦如醒,似水中观月,如镜里探花,看得见也摸得着,看得见又摸不着。生于大道三千外,不属佛门极乐中。”老翁哈哈一笑,兀自念了几句。孝清听了直觉的玄妙非凡,神魂缥缈,身无定处,道音在耳边回响不绝。过了许久才回了神,再定睛望向尊处,却见老道笑着自语:“不愧是能叫灵天如此重视之物,这般悟性还在他之上呐。” 李孝清听他自语却不知老翁说的何事,身上还有陛下的诏令可得快些回去才是。心中急切的冲他抬手拜了拜:“神尊在上,小生不识玄机,只是当下身负官任,还请您为小生指一条明路。” 白衣老翁笑着点了点头,说:“方才来的路你可都记下啦?” 孝清不知他为何这般问,细细回想回道:“小生记下啦。” “嗯,好。”老翁点点头,右手一摊,掌心现出一本书册,笑道:“既然今日你能到此处,那即是有缘,这本道玄经我便做个见面礼赠予你吧。”说罢右手轻轻一抛,那本书册化作一道金色流光到了孝清手中。 捧了书,大致翻开一眼忘了几眼,面色大喜,躬身谢了一礼。 “玄清,你就辛苦一趟,送他回去吧。”老翁看孝清这般欢喜,满意的望着他点了点头,飘起一道青烟消散身影。 方才那青衣老道走上前,他便是玄清,冲上尊处施了一礼:“弟子恭送。” 玄清带孝清出了道门,往外又走了十步,孝清忽然见身旁没了人,赶忙回头看,却见老道拂尘一甩,自己身子猛地腾空而起在了一个跟头,眼前一片漆黑。 再醒来的时候,窗外仍旧一片漆黑,天还没亮,孝清伸手想要捏一捏额头却发现手里多了一本书,只道是睡前忘了放下书本,随手放在了枕头下。 翻身的时候手右手却触碰到了一团毛茸茸的小东西,顺着入户的月光看了过去,黑暗中微微看得清,这不是睡前放在地上旧衣服里的雪兔吗?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跳上床,钻进了被子里贴着枕头沉沉的睡着了。 孝清看着它娇小可人的模样,无奈的笑了笑,为它让开半边床榻,方才半闭着眼休息了片刻。 刚才的梦他已经记得不清楚了,越是努力去回想,忘得越快。直到清晨的时候自己甚至都忘了昨晚究竟做了一个什么样的梦。 等到天大亮,孝清起床,摸出了昨晚忘记放掉的那本书,迷糊中瞥见那本书的书名,登时愣在了原地,那书封上正用三个篆体大字赫然写着《道玄经》。 赶忙翻开前页,又往后翻看了几张,越看越是惊异,这本书居然与依稀在梦中看到的一模一样。面色木然,口中喃喃道:“这世间竟然有如此玄异之事,妙妙妙啊!” 雪兔也睡醒了,前爪趴在床上后腿蹬直长长的伸了个懒腰,随即坐在床上朝着孝清望了望,扑腾一下跳下床奔到桌前,后蹄子一蹬跳上了桌,孝清刚好凉了一杯茶。雪兔连忙跳了过去,舌头吧嗒吧嗒的舔了几口,许是喝的急了,呛到鼻子里连打了两个喷嚏。 孝清捧着道玄经正看的入迷,眼不离书,伸手端了茶便朝着口中送去,抿了两口,只觉得入口多了一缕女子独有的香韵,饮尽随口赞了一句:“好茶,好茶。”放下茶盅继续阅着妙文。 雪兔见他看的如此入神,三两步跳到他的肩上坐了下来,看向他手中的书页竟也挠耳不转目,孝清笑着看了看她,道了声奇怪:“兔子也能看得懂篆文道经?莫不是通了灵成了精?” 如今雪儿不在身边,有她作伴也能扫扫孤寂,放下书卷,把她抱到怀里,悠悠的说道:“你一身雪白的皮毛,倒是和雪儿的名字有些相似,不如就叫你小雪吧。”雪兔忽的抬头看向了他,两只贴在后颈的耳朵也竖了起来,伸出小舌头舔了舔他的手指。 “小雪,今天我们就到上官府上去探望霜儿的病情,若是无碍了,我们还是早些离开吧。”孝清把它放在行囊里,头探在外头,被在背上便往上官府邸去了。 小雪趴在行囊里一颗雪白的兔头四处张望了几下便缩回行囊里去了。 孝清到了上官府门前,看门的小厮认得他,眼下却并没有直接将他让进门去,只是讪笑着让他稍等片刻,小跑着往主屋寻正主通报。不一会儿上官秋月便亲自迎了出来,面色却多了几分不自在,望向孝清眼中也多了几分歉意。 上官秋月向他拱了拱手,带他入了院子又邀进屋内,孝清进屋微微打量了一番,笑问:“雪儿昨夜连夜回京可有与上官兄说些什么?” “啊?哦,公孙姑娘昨夜用过晚宴便匆匆离了府内,你若不说我都不知道她回了京城。”上官秋月望着他,胸口缓舒了一口气,心里暗道庆幸,他也是昨晚才知道那该死婆娘居然信了山上的老秃驴在酒里下了药,正慌神公孙姑娘是不是遭遇了不测,却从他口中得了这么一个消息,一时间又惊又喜。 孝清察觉到他形色不似平常,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别过话题说道:“今日来,我是来探探侄女的病情,顺便向上官兄辞行的。” “小女的病情在公孙姑娘的妙手医治下已经稳定了。”说罢赶忙唤来下人命他们去把霜儿带到主屋来,又面露不舍的望向孝清,说:“贤弟怎么着急的走?不在这里多带些日子,也好与我一同看尽这苏州的好景致呀?” “不了,陛下命我到池风县就职,皇命难违,若是得了闲定是要再来上官兄府上讨几杯酒吃的。”孝清笑着婉拒了一声。 二人聊着,霜儿从门外进了屋内,到孝清面前施了礼数,甜甜的唤了声:“叔父。” 孝清望着她的气色确实大为好转,且望向霜儿的眼中,发现多了些先前没有的神异感觉,心头疑惑雪儿究竟用了什么法子。 霜儿凝望着孝清看了许久,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 “上官兄留步,我这便去了。”孝清出了府门,回首躬身失了一礼,到客栈牵了白马一路朝西门赶去。 正如凌云拓所说,那双眼睛一只在暗中盯着自己,而且这段时间那种感觉越来越频繁,只怕是背后的人已经快要按捺不住了吧。眼下自己走马上任,这暗中人也是到了露面的时候了。 小雪时不时的从包袱里顶开一道缝,望着远处,旁人若是从外面看也发现不了包袱里的活物,有了她在背后望着,等同于在孝清的背后多按了一双眼睛,当然这一切都不在孝清知晓的范围。 出了苏州城,路过金城山下的那条河水,芦花已经再看不到了,偶有船家撑着竹筏自江心划过,总叫他心里暗暗伤神。也不知道她现在到了何处,天冷了,那边是否落了雪。 第三十三章 素心经 出了苏州城,渡过长河跃过溪流,马蹄小心翼翼的踩过乱石。虽然说江南之地山地较少,可偏偏要到金陵去也得先翻过一道长岭,岭中西南临处也有一座险要山地需跨过,那里在古时候曾是两朝争天下的用兵要地,如今天下太平,山中黄土下埋得只不过是千百具无人知道姓名的枯骨。 十方山位于苏州往西南方向十数里,外围的一条连绵山岭下游着一湾溪水,循着溪流在望南去个三四里能见得一座湖,湖宽数七十丈,周有密林庇荫。湖中有一孤岛,那岛似一只巨龟伏在水面上,目视西天四脚拦波,岛面上隆,盖一座茅草屋,往岛一侧浅滩拴着一艘小小的船儿。 悠扬的琴声望湖面四周扩散漂游,引来千百尾锦鲤围着小岛贴着波光成群共舞。小屋撑起了窗,旁边一株两人合抱粗细的杏树伴着它,立在窗前,在这残冬中摇摇曳曳坠了几片枯叶送到窗沿。一双白暂修长的手抚在窗前的琴弦上,指尖轻抬放平,停了这一曲,长袖拂在身前踱到窗下,食指并中夹起一枚落在窗沿处微微打颤的叶子,放在精致的鼻下轻轻嗅了嗅,含波如水的一双凤目轻抬缓缓朝外望去,轻声呢喃道:“终于来了!” “洛尘,前日寒云寺的寺主若水大师飞鸽传来书信,那人身份不一般,你要小心些。”屋内床边素衣美女子头盘云鬓,停下了白绢上的丝线,朱唇轻启望向窗前的男子。 被唤作洛尘的男子眼中挂了一道柔色,转过身望向她,唇角上扬,笑若三月花开,头顶别一只红玉簪,眉峰清雅,衬一双凤目。一头黑发飘在身后,朱红色衣摆随着走动轻扬,白色的内衫搭得恰到好处。 来到女子身旁,抬手捧起她精致的脸蛋,环臂拥她入怀。柔声安抚:“这世间能伤我的凡人不多,你安心等我就是。” …… 这山虽然没有北方的那般众多,可就此一岭一山也叫他累的不轻。李孝清抬袖擦了擦额角的汗水,走了大半天,里头的衣衫被汗水浸湿两层。遮手望天,看日头已经过了正中,望前探了探,过了前面的石头小路有一面平坦的地,便牵了马匹走了过去。 坐在青石上,把背上的行囊摘了放在膝上,小雪三瓣嘴一动一动的从包袱里钻出了小脑袋,两只前爪抛开口子后腿一蹬蹿到了地上,四下瞅了瞅,竖起耳朵又听了听,这才跑到旁边啃起了枯草。 李孝清取出道玄经饶有兴致的细细品读着,随手捏来啃一口又干又硬的馒头。自从得了这本奇书,他是日日翻阅,书中内容乍看去并无什么出众之处,可是再看第二遍的时候,却发现这一页仿佛添了新的东西,明明还是原来的内容,但是品出的滋味道理反而更浓了。 “自混沌清浊分立,道法定天地,阴阳衍日月,而后生万物灵长,周天有五仙,天地人神鬼,各有其道,各享其乐,各品其苦……。”孝清光是品读第一页就从今早读到现在,一路上凡是得空歇息的时候便看便思便想,心头默念,神念俱清,只是半日脚程已经离去二十里。 苏州离池风不是很远,待他再走个十几里赶明日早上就能到了。 孝清正沉浸在书中玄妙境地,突然天空云层大片大片往一块儿聚去,直到遮住了日头,白雪突然抬起头望向天。上肢抬起后腿支撑站立,林中微微起了风,吹得她两只耳朵抖了抖,突然扭头望向林子深处。紧接着她腾空一跃撒开蹄子就蹿到孝清跟前,纵身一跳扑在他胳膊上,扰了孝清的心境。 “咦?此处的气候还真的是怪,方才还日头高照,怎地突然变了天。”孝清急忙用油纸包好书放进行囊里,白雪并没有急着跳进去,而是爪子不停的抓着孝清的衣衫,时而用嘴撕扯,看它这模样孝清无奈的笑了笑,用力把她从身上拽下来,塞回了包袱。 背了行囊就要去牵马,忽见袖上落了几片白色,在灰色的衣衫上很是显眼。仰头望,天上竟然飘下了万千晶莹的雪花,美景虽好,也无暇驻足观赏。心头说声不妙,这头山路不好走,再下了雪可是更要跌滑。 转眼间天色迅速暗了下来,灰蒙蒙的铅云朝着山头压下。山中狂风骤起,吹得衣袍翻飞,白雪儿露着小脑袋不停的往四周打探,忽然从包袱里蹿到孝清肩膀上紧紧的抓着它肩头的衣服,后蹄子在空中扑腾了一阵用爪子勾住了他的背囊才稳住了身子。 两只雪白的兔耳朵被狂风吹得死死的贴在后颈,眼睛也微微的眯着,小脑袋使劲的蹭着孝清的右脸。孝清拽着马儿的缰绳顶着风往前走,对于兔子的举动并没有在意,小雪见他不理,扬起左爪拍在了他的脸上。 “嘶……,小雪,你消停些成不。”孝清被它一爪子在脸上抓出四道浅浅的血痕,脸上吃痛,抬头训了一句。 再回过头的时候,却发现前方落了一层薄雪的巨石上站着一位白衣少年,正双手抱臂面无表情的望着他。衣带随风而动,双目凌厉如冰,俊俏的脸庞偏偏长着两条尾尖色白的剑眉,两鬓垂在肩头,也是半黑半白。 孝清望向那少年,从对方的眼中并未察觉到杀气,心中疑惑,走近后,语气平和的问道:“小兄弟,你为何一人在这里。” 白衣少年掀开围在身前的斗篷,手向前伸出,周天的雪花受了召唤,纷纷朝着他手心聚去,寒光一闪竟然凝聚成一柄通体雪白的九尺长枪。 枪身一扫,雪白的枪尖斜指向他,剑眉轻蹙,两只眸子爆射两道寒芒,语气依然平淡,道:“把最后那枚凤灵果交出来。” 直到他眸子抬起的时候,孝清终于明白了,这种感觉与苏州城内察觉到的那丝气息有着七分相似。更让他没想到对方居然知道凤灵果之事,手中不由的握紧了剑柄,紧紧的盯着他,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凤灵果之事?” 白衣少年并没有想要回答他的问题:“我给你两个选择,把凤灵果交出来我满足你一个条件,或者我踏着你的尸体自己找。”语气平淡却又给人一股窒息的压力。 “凤灵果早已被我服用了,就是我想给你,现在是也没有办法。”孝清看着他笑道。从天凤客栈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没想到还有人在惦记着此物,想来是这些人把他当作了软柿子来捏了。 白衣少年并未因此作罢,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冷笑:“你是不给咯。”说罢,他身形化作一道残影,枪尖直逼李孝清喉咙刺了过来。 孝清从方才就已经有了防备,手中惊鸿上挑出一道寒光,硬生生斩在枪身。剑柄朝后一摆,反手一掌朝着少年的面门劈去。 少年拖枪后退半步避开掌风,左手握了枪身右手握紧枪尾,枪身一抖狠狠,顿时飞来的雪花缠了上去,雪枪扫过一道雪白色的劲风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往孝清后腰抡去。 这一招李志同孝清讲过,是枪法中最为狠厉的一招,一旦敌人被打中,基本就没了还手的余地。孝清余光瞥到棍影,右手反手握剑从背后一扫斩了过去,看似平凡的一剑,在触及枪身的一瞬,骤然炸开一道无形的气浪,周边的雪纷纷被它荡飞了出去。 巨大的劲道将二人震得各退了一步,白衣少年见自己的攻势全被对方一一化解,心里又惊又怒,周不通在与师门汇报的时候可从没说过他的武功有这般高的造诣。 白衣少年停下身形,猛然将长枪破入石中,双手迅速掐诀,衣袍纷飞,周身雪花迅速在他手印前聚拢成一颗半人高硕大的雪球,飞速旋转着,带着刮骨的劲风。 “去……。”少年手印忽的一变,打出一道苍白色的灵力裹挟飞旋的雪球朝着孝清飞速撞去。 孝清看着那巨大的雪球碾压而来,心头大骇,大哥只教过自己一些法术的皮毛,面对眼下这种情况却丝毫没有对策。雪球眨眼就要逼到他面前,孝清没有别的办法,硬着头皮,暗暗调动体内所有的力量从奇经八脉往掌心聚去,千钧一发之际双手握剑,怒目而睁,爆喝一声“斩”,剑身纵劈而下。 周边的气旋呼啸着,孝清并没有注意到惊鸿剑身的变化,更看不到自己身体的变化,两只瞳孔就在方才他运尽最后一丝功力的时候泛起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随着惊鸿纵势一剑斩出,一道闪着金芒的剑气化作弧形剑光从雪球正中一划而过,扫着地面直冲向白衣少年,那少年怎么也没有料到会有这般突变,赶忙拔枪欲要将它挡下。 枪身往前一横,剑光撞在枪身上,少年吃力的举着双臂用力举着枪身,额头上汗如雨下。剑光依旧去势不止,他双脚蹬着在地面缓缓向后划出两道深痕,枪身也被压得弯成了弓状。 金色的剑光与雪枪僵持了一阵,剑光也逐渐黯淡了下去,光芒微微闪了闪,“当啷”一声,少年手中的枪身被切开了一道缺口,紧接着被生生斩成了两段。金色剑光也随之碎裂开来,化作道道光点迅速黯淡了下去。 少年握着断枪半跪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两只眼睛惊恐的睁大,方才的一幕让他惊魂未定。 李孝清在那一剑斩出以后也脱力的踉跄了两步,伸手扶住了树干才站稳了身子。 方才那一幕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孝清还未弄清是怎么回事,就已经见那白衣少年持着断枪狼狈不堪的模样,许是受了重创,可是眼下自己力气所剩无几,若是现了弱,今日定然难逃一死。 孝清斜举着长剑用尽最后的力气,一步一稳朝他走了过去,眼中的森森寒意逼视着他,在少年身前十步外站定,抬起惊鸿,冷冷道:“再来。” 白衣少年刚从死里逃生,手中的本命法宝雪见被生生斩断,更是叫他神魂受创,哪里还敢再与他交手。连忙收了两截断枪,怨毒的瞪了里孝清一眼,脚下发力向前一蹬身子迅速向后暴退,退到数丈外愤恨道:“李孝清,今日断枪之仇,来日定叫你拿命来偿。” 说罢,白衣少年不再做丝毫停留,迅速隐入了大雪中,只留下最后的那句狠话在山谷中回荡了两声也随之散去。 周天的雪花还在飘飘洒洒,宛如无数偏偏飞舞的白色蝴蝶。 等那人走远了一炷香的时间,李孝清才强装无事的靠着一颗树盘坐了下来。胸口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把小雪抱在怀里,为它拂去皮毛上的积雪,用袖子为她盖在身上,遮住了飘下来的雪花。 小雪缩在他怀里,小脑袋顶开他的衣袖,两只黑溜溜的大眼睛定定望着孝清俊美柔和面庞,小鼻子一动一动的,耳朵贴着脖颈,靠在他胸前眯起了眼睛。孝清温和的摸了摸它的小脑袋,用长衫为她轻轻盖上。 双手叠印交于丹田处,按照大哥从前交给他的运气法子,调动丹田内的残存元力凝成气旋缓缓转动,每转动一次,都会有一道青色的气流从周天中朝它飘去,绕着元力气旋旋转一周后融入了其内。此刻他把心境放空,专心运转着元力。 突然脑子一片黑暗中乍现一道青光,无数青金色的篆文浮现在脑海中,正是今日他在道玄经中看过的内容,只是那无数的篆文浮现在脑海中,久久不见散去,丹田处的元力气旋由于他分心,对外界元力的吸收速度随之慢了下来。 孝清见状心头大急,狠狠的晃了晃脑子,努力让自己放空心境,可是无论他怎么努力,那片篆文就是在脑子里挥之不去。无奈之下,他只好朝着那些字看去,谁知那些篆文仿佛活了一般,一个个化作一道道青金色的流光在空中飞舞重组。 等到那些文字再停下来的时候,原来的内容也随之变了,往最右边的一行看去,这一章开头变成了《素心经》,再往后看去,居然是一则修真练气之法门。孝清面上微微换上一抹讶色,难道自己也能修炼仙法不成? 可是在京城的时候曾经缠着大哥帮自己探查过体质,自己并没有修仙所必须的灵根资质,所以大哥传他的克敌法子多数都是和炼体元力相关的法门,少年时候在王老汉家除鬼那次只是用蛮力和借助了克制鬼物的桃木剑。 望着眼前这一篇练气法门,李孝清心头痒痒,尽管别人说自己没有学习仙法的资质,可是眼下就有修仙之法为何不去试一试呢?想到这里,孝清也不管灵根之事,兴奋的将那篇心法牢记于心,心头默念法决,手中法印一变。随着时间推移,体内却没有发生丝毫变化,这不由让孝清居丧着叹了口气,看来大哥说的不错,自己真的没有修真的资质。 等再睁开眼的时候身上已经改了厚厚的一层积雪,小雪卧在他腿上,睁着两只圆圆的兔眼晃着小脑袋打量着他。 孝清站起身,拍掉身上的积雪,活动了活动僵硬的身子,把小雪儿装在背囊里一步一打滑牵了白马往前赶路。 雪停了,可是浅灰色的云层还未散去,整片天空依旧阴沉沉的,孝清方才调息了两三个时辰,眼下天色已经很晚了,山路没有办法连夜走,必须尽快找个山洞避避风过了今夜。 刚下过雪,满山都被一片白色覆盖,一人一马一步一打滑的在山路上艰难的行走着。天色越来越暗,孝清四下张望着也没能发现那里有栖身的山洞。 突然小雪从远处一路跑到孝清跟前,孝清看着她愣了愣神,心道这小家伙什么时候从背囊里跑出来的,自己都没有发觉。小雪爪子扒了扒孝清的衣服,扭头朝林中跑去,跑了一段又停下回头望着孝清,孝清看它要跑,怕她丢了,心里又急又恼赶忙牵马追了过去。 小雪带着他穿过林子到了一处低崖巨石旁,一转身绕到了石头后面,孝清循着石头边绕过去,赫然看到小雪静静的蹲在一座山洞洞口外。孝清似乎明白了什么,面色一喜,望着小雪赞道:“你这般聪明,若是能说话就好,也省的我一个人在路上闷得慌。” 这山洞并不大,想要进入得弯下身子。洞内只有一丈深,好在洞口处有巨石挡着风雪,也能避寒。孝清将白马拴在一处崖檐凸出的石壁下,从林中寻来一小堆枯柴放在洞口处,抿子受了潮不中用,只好用打火石点了些树叶,等燃起来后又添了木柴,燃起的烟顺着洞口飘到洞外。野物天生都害怕火光,这片火堆挡在洞口处也能防范些猛兽来袭。 夜色渐浓,孝清奔走了一天,也早有了困意,把枯草铺在身下,斜靠着石壁缓缓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睡意朦胧中突然听到一声马儿的嘶鸣声,孝清猛地睁开眼,将白雪塞进包裹里背着朝外冲去,白马半夜嘶鸣必然是受到了猛兽的袭击,想到这里孝清心头大恼。 半夜被打搅了睡意,孝清心头恼的很,抄起一根火棍跑到崖下,映着火光,正见白马如临大敌一般朝着黑夜中张望着低低的嘶鸣几声,仿佛再丛林深处有什么东西躲在暗处。 孝清轻轻摸了摸白马的脖颈,白马很快安静了下来。忽然远处的黑林中睁开了十数双绿油油的眼睛,孝清头皮一麻,这又不是月圆之夜,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么多野兽。 呛啷一声拔出长剑,紧紧地盯着那些黑暗中的东西,那些绿眼睛微微试探着朝着他围过来,黑暗中能听到它们粗犷的喘息声,听起来颇为瘆人。 待那些东西走近了,孝清借着火棍的火光终于看清了那是一群什么东西,各个龇着牙,嘴里呼噜呼噜的发着饥饿凶狠的声音,一步一步的朝孝清逼近,这群黑暗中的东西居然狼! 孝清来时候就听说这山上有狼出没,没想到自己这么倒霉,第一个晚上就遇到了狼群。为首的那匹狼身躯要比后头的十几只大了一圈,通体呈灰黑色,瞪着两只绿眼睛盯着眼前的猎物。前腿微微一弓,以迅雷之势朝着孝清扑了过来,他很清楚眼前这人才是最大的威胁,而作为一头狼王必然要选择最强的猎物下手,这样才能展现自己的强大和威势。 这狼王速度奇快,而且身形敏捷,孝清只能借着火光来大致判断他的动向,举着火棍朝着它横扫过去,那狼王又一闪身险险的躲开去,踱着步子又往旁边挪了几步,试探着绕着李孝清左右转了几圈。孝清神经绷紧,如临大敌般扫视着黑暗中狼王,就在僵持之际,手中的火棍由于木柴潮湿和天冷的缘故,居然熄灭了。 孝清被这突来的变故一下子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与此同时,他耳朵听到那狼王似乎又趁势朝他扑了过来。黑暗之中用眼睛看不到它的位置,只能用耳朵去判断。就在那狼王扑过来的时候,惊鸿一剑往前横扫一式,却扫了个空,他隐约听见那狼王四爪落地的声音,刚才那狼王一定是看到了剑芒所以避开了。 那狼王意识到他在用听觉识别它的动向,随即仰脖子长啸一声:“嗷呜……。”紧接着四周的狼群也跟着一个接一个的狼嚎,孝清心中暗道:这狼王智慧竟这般高,能想到用同伴的嚎声来扰乱对手的听觉。 只是就在狼王长啸的一瞬间,孝清已经摸清了它的位置,引剑突奔,身形一闪,那狼啸声戛然而止,黑暗中孝清能察觉到喷溅在脸上炽热的液体。 随即身侧传来一阵沉闷的掉在枯叶上的声响,孝清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骂道:“畜生永远是畜生,再狡猾也只是多了点脑子的畜生而已。” 周围的绿眼突然纷纷向后退去,嘴里呜咽着,眨眼都各自逃散了去,孝清一脚踢开脚边硕大的狼王尸身,冷哼一声,嘴角微微上扬,勾起森森的冷意,背对着崖上弓身藏在黑暗中的人影,冷笑道:“回去告诉你的主子,想要我的性命,就多筹备些金子换几个中看的人来。” 那道人影闻声顿了顿,停下了欲要跃下的身形,缓缓站起身,跳入了夜色深处。等到崖上细微的沙沙声走远,孝清转过身,朝着那里望了望,眼中寒芒一闪而逝。 既然睡意被这些野东西扰了,现在倒不如趁着时间,再尝试一番那素心经。孝清回到洞中,坐在火堆旁,闭目凝神,按照心法所述的,努力感应着天地灵力,从奇经八脉再到发肤毛孔,整个人都处于一个最敏感的状态,尝试沟通外界流动的气息,去捕捉天地中那丝微妙的灵力。 渐渐地,在宁静无声的夜幕中,他终于放空了一切思绪,整个人仿若置身一片混沌之中,周天星辰将自己包裹在半空,往下没有地面,似乎上下左右四周空间居然都是黑漆漆空荡荡一片,而自己此时正漂浮在这个奇妙的空间正中处。 第三十四章 合力 耳边的风早已消没了踪迹,万籁俱寂的夜幕下,伸手不见五指,白马卧在山崖下歇息。在一旁的山洞之中,灰衣少年闭目凝神,手掐玄印盘坐在枯草堆上,洞中静的连他的呼吸声也几乎消失掉。 推开门,门口的雪已经积了半尺,维那举了烛灯望了望院中的黑衣人,低声吩咐道:“进来吧。”说罢推开了门,转过身进了屋内,在桌前取了一纸书信,低眉望了一眼。 等他进了屋子,黑衣人身形一闪,脚踏雪面,所过之处留下一道道虚影,眨眼便也站在了门内。门前的雪依然保持着原有的模样,院子里白皑皑的雪面没有留下任何踩踏的痕迹。 黑衣人随手把屋内关紧,走到维那大师身旁站了站,黑袍下露出一只白暂的鼻子,全貌尚看不清楚,看着维那老和尚,语气不悦:“你骗了我!?” “哦?这话从何说起呀?”维那白眉挤在一起,疑惑的扭头望向他。 “哼,你不说你看的准吗?为何一剑便斩杀了我的暗月狼王?”黑衣人话音里明显带了怒意,盯着他质问道。这只狼王花废了他十数年的精力好不容易才培养出的,结果听信了这老和尚的谗言,人没杀成,反而把自己的狼王给赔了进去,怎能不叫他心痛。 维那猛然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盯着他,心中疑惑越来越大,颤声道:“你说什么?他只是一剑便将你那觉醒了一丝啸月天狼血脉的暗月狼王给斩杀啦?怎么可能?”他昨日明明探查过那人的体内并没有灵力,凡躯肉体元力修炼的也未到大的火候,怎么可能只用了一剑……,越往后想越想不明白。 “若你说的属实,那很有可能在他身上带了什么隐匿修为的宝物。”说道此处,维那老和尚的眼睛眯了眯,喃喃道:“居然连我的明灵法目都能隔绝,这究竟是一件什么样的宝物。”别到暗处的眼中流露出一丝贪婪的笑意。 黑衣人瞥见桌上的信件,一把抄在手中细细看过,惊讶的微微张了张嘴,笑道:“你居然舍得用玄火令拜托他去做这件事?还真是下了血本呐。” 玄火令是九炎尊者为报答维那老和尚的救命之恩而赠与他的信物,那日九炎身负重伤怀中抱着一名垂死的女子逃到金城山下,恰巧被寒云寺的维那枯绝大师救下,九炎为报答恩情将一枚玄火令赠予他,承诺今后若是需要他帮忙,只需将此物送还与他便可帮那人做一件事。 “没想到这玄火令到了你手上,枯绝大师的死想必与你也脱不了干系吧。”黑衣人冷笑两声,薄唇咧开来,笑意更浓了些:“枯海,不知道那九炎尊者若是知道了这件事,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啊?哈哈哈!” 寒云寺的维那老和尚法名枯海,原来只是个寺中执事,与前一任寺中维那枯绝是师兄弟。枯绝大师慈悲心肠好助他人为己乐,寒云寺当年寺门也只有一扇,金城山下入庙上香的信徒众多,据说后来突发恶疾圆寂了,具体的事情没人知道,再过了半月之久枯海便坐上了这维那的位置。 又没过多久,年过九旬高龄的寺主也声称要闭关修行,至今都没再抛头露面。如今寺内全部事宜被枯海一人掌管,众僧知道他的手段,个个不敢有半分不满。 枯海不等他把话说下去,眼中迸发出无比阴寒之色,袈裟下右掌运力骤然发难,转身朝黑衣人劈了过去。那黑衣人也早有防备,不闪不避,右掌同时击出,两掌相撞,噔噔噔,各退了三步才止住身形。 虽然黑衣人接下了枯海的一掌,袖袍中右手却不住的发抖,整只手掌麻木不已。强忍着痛苦,故作无事,朝着枯海笑道:“啧啧啧,怎么动怒了?难不成被我说中了要处?” 枯海与他对了一掌,右手也连忙遮在了袈裟后头,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却没有再出手,怒视着他冷声道:“话可不要乱猜,有时候猜对猜错都不是什么好事。” “刘大人可有什么指示?”黑衣人没有再激他,随意的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淡淡的问。 听他提到刘大人,枯海的脸上才微微缓和了一些,从袖子里取出一封信交由他,说:“刘大人不知从何处得知在那人身上怀有凤灵果的消息,眼下要我们无论如何都要将灵果弄到手。” 黑衣人猛然抬头,惊声呼道:“他身上居然有凤灵果?”一把夺过他手里的信仔细查看了一番,砰的站起身,望向枯海:“这凤灵果乃是天地灵物,刘大人要它做什么?还不如你我……。” “放肆,刘大人看上的东西你也敢乱打主意,是不是不想要脑袋啦?”枯海厉声喝止了他的话头,一把夺过信件握手中,掌心升起一把火焰将它烧成了灰烬。 十方山山腹中的一处山洞内,灰衣年轻男子缓缓睁开了眸子,只是在他睁开双眼的时候,漆黑玄异的眸子深处浮现出点点星光,一闪而逝。往外看了看天色,此时外头的天色已经蒙蒙亮,男子站起身舒展了几下身体,抱起身旁的雪兔,背上行囊往洞外走去。 太阳出了东山头,山上的积雪缓缓消融,在石缝中淌下细流,林中的鸟儿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白马望着他走来,低低的叫了一声打了个鼻腔。在它旁边躺着一具体型硕大的无头狼身,狼头滚在不远处。 这灰衣男子正是李孝清,扭他了扭脖颈,昨晚后半夜没怎么休息却也不觉得累,反倒觉得比往日要清爽了许多。瞥了一眼那硕大的狼王,牵了白马往山下赶去。 前路不知几多艰险,孝清站在山腹青石台往下眺望着,消融的雪水汇聚成一条小溪融入山下的河中。循着河流往南走见一座大湖,孝清下了山,在溪水旁装了几葫水,手指轻点水面,入手透心的冰凉也反而让让他觉得一阵冰爽。 河水清澈见底,定睛看去有几尾鱼虾从浅谈游过。山林中虽然是一片初冬景象,可一点都没有遮掩那份绝美的境意,若是能在此山林之中盖一座茅草屋隐居下来,那定然是人生一大美事。 正在感慨时,南河湾悠悠渡来一只小小的船儿,俊美的男子站在舟上负手而立,船身无浆自动循着河水逆流而来。孝清隔着山间薄雾定睛朝河南望去,见那只船儿正径直朝他驶来。船上的男子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清雅之气,却又与凡间孺子有本质之别。 那船儿停在离岸边不远处,任凭船下水波南去,船身静在水中纹丝不动。红衣男子白暂的手指微微露出秀袍,凤目淡淡的飘落在孝清脸上,剑眉微动,眉宇间掠上一丝疑惑,心头暗念:怪了,那枯海说让自己截杀的恶徒就是他吗?目光又在孝清身上打量了一番,见他眉清目秀,俊逸不凡,身材单薄柔弱不禁风吹雨摇,十足的一名儒雅书生。心道:莫不是那和尚弄错了。 “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红衣男子嘴角带上一抹笑意,看着他问,驾驭足下的船儿望他所在之处靠了岸。 孝清见他彬彬有礼气度不凡,迎笑回道:“在下公孙雨洛,阁下是?”现在一路上追兵不断,人心险恶表面更是看不穿,为避祸孝清将雪儿在私塾厮混时候用的名字报了上来。 红衣男子笑意浓了些,点点头:“原来是公孙小友,我是这里的一名山林居士,你唤我九炎就好。”说罢望身边一招手,河水翻腾凝成了一座水舟,伸手相邀:“我在这山中隐居二十多年,从未见得生人,今日见小公子气宇不凡,可否到舍下一坐?与我解解闷?” 孝清自然不信他是特地来寻他闲聊解闷的,这人能够翻手凝水成舟,法力绝对不凡,若是对方有意迫害自己连逃的机会都没有。面露为难的拉了拉白马的缰绳,说道:“我这一路全靠这匹白马,我若同兄台乘舟去了,那我这白马该如何?倒不如待小弟事情办完后再来与君畅聊,你看如何?” “呵呵呵,小公子多虑了,这只水舟便是为你那白马准备的,你大可将它赶上水舟与我一道移至舍下便可。”九炎轻笑三声,伸手指了指一旁的流水晶舟,说道,眼里含着笑意观察着孝清的神色变化。 “小生谢过公子美意,可是我实在是有要事在身,有要事在身……。”孝清见他做了如此充足的准备,一定是有备而来,若是真的依了他,只怕到时候自己就会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 九炎眸子深处红光隐去,脸上笑意敛了敛,手中法力一收,一旁的水舟顿时瓦解化作一汪水幕跌入河中。淡淡道:“既然公子有要事在身,那我便不多留了,你且办正事要紧。” 孝清微微一愣,对方这般就放他走了?心道此人某不是真的只是寻他解闷,是自己多心了吗?不过今日也确实不得再耽搁,必须尽快赶赴池风县,眼下也顾不得与他闲谈,赶忙歉意的拱了拱手,笑道:“多谢兄台体谅,来日小弟定当来此拜访,陪兄台尽兴的聊些时候。” “嗯,你快些去吧。”九炎催促了一声,凤眸微微瞥了一眼十方山,长袖一挥,小舟掉转头朝来时的方向驶去。 十方山半山腰处血狼同枯海向下望了许久,见九炎不曾动手,居然调转船头回去了。枯海与血狼面面相觑,显然对九炎的收手很是不解,他当初不是承诺说只要将玄火令作为信物,请他办事就会答应吗? 孝清看小舟走远,心里缓缓舒了口气,骑上马沿着河堤往南加紧了步伐。若是一路顺利,今日午时就该到进了池风县城。小雪趴在他肩头望着那船儿行去的方向,鼻子动了动,随即又在孝清脸颊上蹭了蹭。软软的毛发蹭的他脸上发痒,孝清食指弯起敲了敲它的小脑袋,笑骂道:“你这般小模样和雪儿那丫头真是有几分相像。” …… 枯海与血狼下了山,望着孝清去的方向,枯海咬了咬牙望向血狼问道:“你觉得我们二人合力有几分胜算?” 哪知血狼讽刺的看着枯海笑道:“我擅长夜间行刺,眼下与此人为敌还是要多多仰仗大师才是。” 枯海脸皮狠狠一抖,这个混蛋居然想袖手旁观,瞪了他一眼,恶狠狠的骂道:“此事若是办不成,刘大人怪罪下来,你也逃不掉,哼……。” 血狼见他又将刘大人搬了出来,看向枯海的眼中多了一抹鄙夷,讥笑道:“老东西,若不是刘大人吩咐,小爷今日才懒得跟你在这儿耗着。” 绕过湖边的时候,见湖心处被一片浓浓的雾气笼罩,看不清里面是什么。再往前走地势逐渐变缓,日头上了东半天,林子里的鸟儿唱的更欢了。 走了两个时辰,自小路迎面走来一位砍柴的中年樵夫,哼着山歌拎着斧头往孝清这边走来。 待樵夫走近了,孝清赶忙驾马上前询问:“这位大哥,小弟想请问这里是什么地界?” “哦,这里是金陵池风县辖区,公子这是要去往何处呀?”柴夫老实,为人憨厚,见他不识前路,驻足好心相告于他。 听说此处已经到了池风县地界,孝清面色大喜,拱手回了话:“小弟到县城投奔远房亲戚。”紧接着又问:“从此处到池风县县城还要多远的路程?” “不远,在走个二十里地就能看到了。”樵夫见他是要到县城去,回了话,又低声嘱咐道:“据说这几日新任的县令大人就要到县里赴任,县城把关的官兵也比往日多了一番,凡是进出城的人都要查验身份,想要进城难得很。” 既然是查身份进城,查完进城就是了,为何还有进城难这一说?想到此处,孝清来了兴致,又问:“要验身分让他验明就好,为何会进城难呢?” 樵夫无奈的叹了口气,说:“唉……,若只是验身分,那到还好说,大不了就是进城进的慢一些,可是即便言明了身份官差也会以各种理由说我们不合规矩,除非一些跟府衙有关系的亲信才能进出城内做生意。我们又不识字,看不懂他们簿子上写的什么,更何况民不与官斗,运气不好进不去也只能自认倒霉。” 竟有这等事?孝清心头疑惑,笑着又向老哥道了谢。樵夫憨厚的摸了摸后脑勺,说了句:“不妨事。”便到林子深处去了。 就在那樵夫刚走不久,孝清在回头时忽见一名黑袍人与寒云寺的维那老和尚拦在了路口。老和尚手持降魔杖,黑袍人手握夺魂钩,二人交换了眼神,同时抄起兵器向他扑来。 孝清方才就隐隐察觉到不对劲,如今看来这老和尚是终于要按捺不住了。见二人来势汹汹,左手按了马背,飞身从马背上一跃而起,持剑引决,眼中星辰闪动,身轻似燕从二者的夹缝中闪过,所过之处显出三道银白色的剑痕,降魔杖戒刀处居然被斩掉一角。血狼的夺魂钩也被崩出一个豁口。 “怎么可能!”枯海望着断掉一角的戒刀,大惊失色,这柄戒刀乃是用寒铁所铸坚硬无比,即便是精钢宝剑都不能在它上头留下白痕,可是眼下居然直接被斩断。 血狼微不可察的往后退了一步,他昨夜已经吃过一次亏,自然知道对方的厉害,心里盘算着若是形势不对随时做好逃脱的准备。 枯海望着断刀肉痛不已,但是方才交手也并未见得对方招式出众,故而认定是这人手中的神剑帮了他的忙。手中降魔杖斗转,另一端降魔斧带上一道凌厉的风劲破空射出,朝着孝清腰部铡去,势必这一斧头要将他拦腰斩做两节。 孝清右手长剑一甩,执剑轻舞,看似缓慢轻飘的剑式在最后一招落成,随即响起一声剑鸣,惊鸿剑剑身裹上了一层青金色的光幕,骤然化作三道剑气分成三路朝着苦海刺去。降魔杖眼看就要斩在腰上,孝清腾空跃起,脚背勾住杖杆斧背用力一钩一甩,降魔杖被他踢倒飞了回去。 枯海见三道剑气封了他的上中下三路,躲避不及,急忙摘下脖子上的佛珠。口中速念法决,佛珠亮起淡淡金光,化作三十八颗金珠,苦海伸手一打,三颗金珠应势飞出朝着三道剑气撞去,哪知那金珠与三道青金色的剑气只是僵持了片刻便爆碎开来,剑气也随之暗淡一些又朝着枯海逼近。 望着飞近的三道剑气,枯海额头大汗淋漓,狠狠一咬牙,双掌击出九颗金珠再与那三道剑气撞了上去。前六颗只是拦了片刻也纷纷碎裂,直到最后三颗金珠开裂之际,那三道剑光才彻底黯淡消失掉。 紧接着降魔杖也倒飞斩来,这降魔杖枯海用了几十年,倒也从容应对。左脚尖点地向左微转偏开些距离,右手探出抓住杖柄紧紧握在手中止住了降魔杖的去势。 经过这一番交手,他终于明白昨晚血狼为何会失利,谁能想到这么一副书生皮囊下竟然还有这般高深的无疑。眼中神色惊疑不定,任务是刘大人亲自交代下来的,这次如果不能将此子斩杀,刘大人许下的报酬一样都捞不着,这些天的心血也都白费了。 血狼自刚才就一直待在一边冷眼相看,并没有出手相助的意思,枯海心中又气又恼,怒视着它暴吼一声:“血狼,你还不出手!” “呵呵,你这老和尚逞什么能,就是我帮你也赢不了他!”血狼讥笑的看着他,却没有任何动手的意思。 孝清眉峰一动,疑惑的望了望二人,难道这两人不合?方才两式剑诀融入了素心经中所述的方法运力,虽说威力暴增,可是对身体的消耗也着实不小。凝望着那血狼,昨晚杀了他的狼王,如今有人愿意合力帮他复仇,他怎么可能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难道,……。”想到此处,孝清面色一冷,那血狼能够御兽,而且从他出现到现在就没见他怎么动手,这完全不符合常理。唯一能够解释的一点就是他在酝酿着什么东西,或者说他在等什么东西过来。 突然,血狼掉转头往树林深处逃了去,孝清心头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枯海老和尚见同伙跑掉了,顿时也顾不得什么形象,破口大骂:“你这小兔崽子,居然撇下老衲自己逃命,等我把他拿下再找你算账。”说罢双手合十将降魔杖横放在臂弯处,身前的二十三颗金珠仿佛活了一般缓缓旋转。 那佛珠越转越快,最后形成一道金色光环,老和尚的袖袍无风自动,白眉长须被一股无形的气场逼的向后飘着。 佛珠凝成的金环中随着枯海口诀念动,突然射出一轮金色光柱朝着孝清照了过去。那光束奇快无比,孝清避无可避,急忙并指引动周身元力渡入惊鸿剑内,往前猛地刺出,惊鸿剑绽开一道巨大的剑影破开周边气流直指金色光柱。 青金色的剑光与金色光柱抵在一起,仅仅僵持了一盏茶的时间。剑影被金色光柱压得爆碎开来。 与此同时枯海胸口一震,嘴角流出一道血迹,金光顿了顿,紧接着又朝着李孝清打了过去。 方才那一剑几乎耗尽了体内大半的元力,孝清冰冷的望着那道金光。眼中一丝金光微微闪过,忽然感觉一股奇特的力量涌入四肢百骸。李孝清来不及多想,立即将这股力量注入了剑内,再次怒劈了出去,只见一道硕大的金色剑气一斩而出,与金色光柱狠狠的撞在一起,四周掀起一道气浪吹得周围的树木四下摇晃不定。 枯海吃力的催动体内的法力注入佛珠内,心中默念:伏魔金刚咒·诛魔之禁,口中暴喝一声:“去……。”他身前的那道金色光圈骤然缩小一圈,朝着剑光飞了过去,撞在了剑气光影之上。 “破……”枯海再喝一声,金刚圈金光大盛猛地爆炸开去,周围的树木受到这股巨大的气浪波及,一人合抱粗的大树被生生吹断数棵。 金色剑光被这一炸,金光迅速暗淡了下去。待金刚圈炸开的金光散去,金色剑光又向前斩出数尺才慢慢消散在了天地间。孝清被方才的气浪掀的倒飞出去撞在了一颗树干上才止住了身形,金光散去后,再往枯海站的地方望去,哪里还有那老和尚的影子。 枯海降魔杖受损,金刚伏魔珠全毁,当下已经没有余力再去捉拿孝清,趁着气浪掀飞的时候赶忙逃到了远处。 孝清稳住呼吸爬起身,突然山林中传来一阵野兽奔腾的声音,孝清侧耳听了听,骤然脸色大变,顾不得多想,跨上白马,一路朝着林外狂逃。 第三十五章 县令 京城一处水塘边,柳树已经秃了大半,池中的水也不如从前那般清澈,寒鸦偶尔扒在枝头“嘎嘎”的叫两声。循着水塘蜿蜒曲折坐落着一条回廊,尽头是一座六角亭子。 亭内木栏边少女一袭紫色罗裳,发鬓的珠钗宝饰彰显着她高贵的气质与身份,李玲儿嘟着小嘴背对着陈峰,一脸委屈,两只眼睛红彤彤的,脸上还隐隐挂着泪痕,分明方才哭过的。 “父皇已经给你我赐了婚,明年三月初十就是你我大婚之日。你却非要为了你的好兄弟撇下我不管吗?”李玲儿伏在栏上,低声哭到。 “玲儿,我……,我不知道到该怎么跟你讲,这次我出京不是仅仅为了手足私情,而是有别的不得已的苦衷。”陈峰看她哭哭啼啼,心头一软,她毕竟是皇家金枝玉叶,何况还是女孩子,眼下还是得尽力安抚。 李玲儿一个月以来想尽办法让他多看自己一眼,让得本是活泼好动的性子硬生生蒙上一层疲态。她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肯把自己放进他的心里,早在那日醉春楼高瑞晨在她面前提及高家五小姐的时候,她看到陈峰眼里的狂喜与爱意。当时李玲儿心里本是吃足了醋意,后来按住了心底的冲动,命人四下打探才从坊间传言中只言片语中寻出了原由。 高家五小姐到底已经入了深宫后院,而且只是短短两个月便被天子陛下从才人封为了美人。这本是不合宫中规矩的,可是这高瑞潇实在惹得陛下喜欢,尤其是这女子眼中总是带着一丝淡淡的忧郁,对权势地位反倒不争不抢,这一点恰恰触动了陛下的心。 皇城后宫佳丽何止三千,不是争风吃醋就是猜忌谋权位,能突然在眼前出现这么不染诟尘的女子,仿若一片黑蒙蒙的冬夜突然飞来的一只萤火虫,她的独特成为了被注视的因由。 “她已经成了我父王的美人,你心里还是放不下她吗?”李玲儿眼中带上一抹伤情,哀哀的问道。 陈峰呆呆的望着她,心底掩藏的一根丝弦被狠狠的拨了一下,正中他心底的痛楚。是啊,潇儿已经深得天子陛下的宠爱,自己还有什么是放不下的呢?昔日与她的点点滴滴回忆冲出那只被上了锁的匣子,她的音容笑貌,她的柔情似水,一颦一笑总叫他心尖牵着颤动。 双眸一股热流涌着,陈峰仰头闭上眼努力想要将它咽下心里,却不想两行热泪决堤顺着眼角滑落滴在地上,脚边地上的尘土被这一地泪水激荡而起,飘飘扬扬。 她已经成了别人的女人,自己却还舍不得放下。陈峰痴痴的望向李玲儿,眼中充斥着愧疚,语气也柔和了几分,轻声唤道:“玲儿……。” 李玲儿低着头抽泣了一下,低低的打断他:“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惹你记起这些不开心的事。” 陈峰看着另一名女子为了自己生生变成了另一幅模样,心底万分难过,柔声说:“玲儿,可以再给我一些时间吗?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 “好,我给你时间。” …… 次日,陈峰入了宫,向陛下请命到金陵池风县护佐李孝清,天子陛下龙颜不悦,望了他许久之后,问他:“你是武举进士,我留你是想让你到宫中御林军任职,你放着大好的前景不图,却要到池风县衙门做个衙役头子,你且说说这是为何呀?” “微臣承蒙陛下厚爱,自当感激。可是我自幼生长于京中,十八年衣食无忧,不曾到天下各地游历闯荡。从上次护送钦差大人西出番地以来,才知天下能人异士众多,我想借此机会到外面拓宽些眼界,也好在今后更好的为陛下分忧。”陈峰拱手回禀,这话他也是确实是他想要出京的理由之一,他本来就是天性好强之人,自从在流云涧鬼将修罗擎钟手中逃生之后,他就暗暗下定决心要博天下高才之长来增长自己的见识和功力。 天子看着他,眼里对他赏识之色又浓了几分,缓缓点了点头:“嗯,能有这般想法是件好事,得了武举不骄不躁更不甘做一只井底蛙,朕很高兴。只是玲儿那边,你打算怎么与她讲?” “回陛下,公主那边臣已经同她谈过了,她并不反对臣的决策。” “嗯,好,看来玲儿也长大了!”陛下捋了捋下巴泛白的胡须,面上带了喜色,轻声赞了一句。转而望向陈峰,略微思考了片刻,定了神,说道:“既然你执意要去,做个衙役也不合身份。朕便封你个尚武校尉从六品官职如何?” 这尚武校尉是陛下应他的性格而想出来的,此官享受从六品上的俸禄,将来的发展前景也是非常不错。天子看重的女婿自然不会让他真的到池风县做个县衙衙役,若是传出去对皇室的名声也不是什么好事。 陈峰见陛下应下了自己的请求,赶忙跪拜叩谢皇恩。 …… 今日清晨,陈峰拜别了父亲,带足盘缠牵了陛下御赐的黑风骏马,映着朦胧的晨光出了府门。 而今陈俊逸被天子陛下升了职,官居从三品御史大夫,专门监察朝中百官,可权力大了,各方势力也对他戒备心越来越强,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朝中诸多事情忙的他焦头烂额。现在三子又要离开家远赴金陵,心里多少不舍,却还是短短的嘱咐了几句送他出了家门,儿子羽翼丰满,也是时候到外头闯荡风雨历练历练了。 陈峰路过皇宫外,远远的望了一眼,牵马头也不回的往京城西门走去。 月儿停靠在西半天,太阳的光辉自东边朦朦胧胧的照出了云层。柳叶儿又飘摇落下几片飞入水中,在柳树旁站着一道倩影,牵着一匹白马远远的眺望着。 马蹄声嗒嗒嗒声踏着青石路面,从远处走近了,紫色轻纱微微飘起,回眸望向他,牵马靠了过去。陈峰望着迎面走来的人儿,愣愣的定在了原地,面色复杂的抖了抖嘴唇,昏暗中低了低眼睑:“你怎么来了?” “等你。” 西城门护城河外,女子望着他渐渐的笑了,眼中带着几分得意。陈峰这次出行山高水长,怎敢让她随行,若是出了岔子可是叫他没办法向陛下交代,连忙劝道:“你这不是胡闹吗?我这是远去金陵,不是到郊外打猎,你快些回宫去。” 女子正是早早在此等他的当今天子陛下的三公主李玲儿,昨日在陈峰到宫中向陛下请命后,她就打定了主意偷溜出宫追随陈峰一道去金陵。 “我不回去,要么你也不走,要么带我一块儿。”李玲儿一改昨日的柔弱,小嘴一撅,鼻子一挺,娇哼道。 陈峰见她耍起了无赖,又要劝。 李玲儿赶忙跑过去抱住了他的胳膊,眨巴着两只杏眼,撒娇的哀求:“你就带我去好不好,我长这么大还从没到外面的世界看过呢!”两只眼睛可怜兮兮的望着陈峰,又哀哀的说:“我保证不给你添麻烦,路上都听你的还不行吗?” 陈峰最见不得女人向他撒娇,被李玲儿这般一搅和,刚硬起的心顿时又软了下来,知道她的脾气,若是她铁了心的要出京,绝对没人看得住她,与其让她一个人偷偷跟在后头,倒不如看着她更安全些。 想到此处,陈峰望了望天色,把身上的披风解下来给她围在身上,无奈的叹了声:“快些走吧,等会儿天亮了被人看到就不好了。” 李玲儿拉紧披风,眼中闪过一丝暖意,笑嘻嘻的跨上马,二人一前一后上了官道。 日头到了东边天的时候,陈峰已经与李玲儿离京数里外。 天子陛下看着手中女儿留下的书信,脸上扬起一抹笑意,头戴凤冠的高贵美妇端过茶盏放在他手中,面上带着浓浓的担忧,说道:“陛下,玲儿这般任性,你看要不要派人把她带回来?” “哈哈哈,你是玲儿的生母,还不了解她的脾气,当下就是把她抓回来了,她有的是办法再溜出去。”天子笑着说,把书信放下,又说:“何况尚武校尉无论从功夫还是智慧都是拔尖的,有他护着,你就放宽心吧。他俩走这一遭还能培养培养感情,是好事呀。” 美妇见他都这么说,也不好再说什么担忧的话,只能心里暗自祈祷女儿能一路平安。 …… 金陵池风县外十八里的十方山下,一名年轻男子纵马狂奔,身后成群的虎豹赤红着眼睛穷追不舍。小雪趴在他背后的包袱里,望着身后那些野兽的双目,一双兔耳朵动了动,小脑袋一扭朝丛林某处望去。 待她收回目光,两只黑溜溜的大眼睛骤然由黑转红,两只爪子在颈部毛下挠了挠向前一探,一股悠悠的香味朝着兽群的方向飘去,兽潮被香粉扩散到的地方,那些猛兽眼中的猩红色随之渐渐褪去。 “吼……。”跑在最前头的黄斑巨虎突然停了下来,仰头一声震慑山林的雷鸣长啸,啸声中充斥狂暴的怒意,身后的狼虫虎豹身躯一震纷纷止住了四蹄,瑟瑟发抖的呜咽一声。 硕大的虎眼望了一眼小雪赤红的双目,不由得后退了几步,低低的轻吼几声。小雪趴在背囊里,兔唇动了动,那巨虎见状微微点点了虎头,转过身,冲着身后的兽潮长啸一声,四蹄一弓猛地朝山上蹿了出去。 兽潮褪去,小雪的兔眼红光褪去恢复了原本的黑色,懒洋洋的蜷缩在背囊里睡了过去。方才发生的一幕孝清并未留心注意到,只管一路策马狂奔,直到背后兽潮吼叫的声响消失,才微微回头望了一眼,见兽潮终于退去,胸口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在山腹中的一处山洞内,盘坐的血狼猛地抬起头,面上大惊失色,就在方才他突然失去了那些兽群的控制。还来不及想缘由,而此时在洞外隐隐传来一声声兽潮奔涌的声音,他也顾不得其他,三两下跳出洞外往远处逃去。 虎王奔到山洞外,低吼一声,从兽群中跑出两只体型硕大的白色狼王,压低头颅鼻子贴在地上嗅了嗅。只是嗅了半天两匹狼绕在原地打着转,那人的气味被什么药物掩盖掉了,根本探不到他逃走的方向。狼王低低的哀嚎一声,虎王呲着四颗尖牙,硕大的虎目怒意更胜,虎口张开仰天长啸不绝。 血狼刚跳下山坡,身后的巨石被那声虎啸震的纷纷滚落了下来。 李孝清经历了方才的惊魂一幕,不敢再到这里停留,若是那兽潮再追过来,自己绝对会被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稍微歇息了片刻,骑上白马径直往县城赶去。 十方山下的湖心小岛上,九炎负手而立,背对着枯海。 “九炎大人,你不是说如果玄火令交还,就会帮赠令者做一件你能够办到的事情吗?你为什么今日没有兑现承诺?”枯海被毁了金刚伏魔珠,正是气头上,也没有顾忌自己的语态,怒视着他,质问道。 白裳女子从茅草屋走出,淡淡的瞥了枯海一眼,笑道:“枯海大师何必如此动怒,当初夫君承诺枯绝大师持此令奉还者应一事,原话可是说我们会替他办一件力所能及之事。” “正是。”枯海冷哼一声,不悦道。 “呵呵,这就对了,当时说的承诺之事需是力所能及的范围。”女子轻笑,踱到九炎身旁,悠悠说道:“可今日你所托付之事却超出了夫君能触及的范围。” 枯海脸皮一抖,知道她只不过是在找借口推脱罢了,冷笑道:“那不过是连过几年功夫的白面书生罢了,在九炎大人手中难不成还能翻出多大浪?老衲愚钝,实在想不明白这件事如何就超出了承诺的范畴。” “白面书生?”女子面露讥讽之色看向枯海,说:“白面书生能叫你身负重伤逃到这里?” “你……,我是受了伤,不过他比我并不强多少,对于九炎大人来说不过是翻手之事。”枯海被她赤裸裸的揭伤疤,完全不顾及他的颜面,心里又气又恼,但是又不敢真的不敬。正如他所说,现在如果不是有玄火令和刘大人的书信,九炎翻手就能取他性命。 九炎缓缓转过身,一双凤目扫向枯海,面色如秋水泛着寒意,淡淡的说道:“你走吧,这件事我全当没有发生过。”没有做任何解释,直接下了逐客令。 枯海不甘的恨了一声,拔起降魔杖只得撑船离去。九炎尊者既然下来逐客令,他是绝对不敢再逗留的,这九炎尊者喜怒无常,若是真的惹恼了他,即便是有玄火令也保不住他这条老命。 九炎淡淡瞥了一眼枯海离去的方向,红袖轻抚挥出一道流光,岛屿周边光幕一闪撑起了结界。 “洛尘,你到底是为何没有帮他除掉那人?”女子美目中同样不解的望向九炎,轻声问道。 “玉儿,这件事不是表面那么简单,枯海说的那人来历不凡,若是动了他,只怕你我二人在这世间再无容身之地。”九炎悠悠的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 九炎是洛尘的道号,他原是烈阳上人的师弟,二人同修火系功法,后来师门遭仇家覆灭,洛尘负伤受命携师尊女儿孙明玉逃下山门隐居此处,化名九炎。孙明玉是他的师妹,如今也算是他的结发夫妻,二人在这山涧中的孤岛隐居,外设结界隐遁形迹。 明玉听他说完个中原由,眼中恍然,喃喃道:“怪不得那日若水大师信中一再提醒不可伤他性命。” …… 池风县外,孝清牵着马望着县城门口排起了长长的人龙,城门口处接连有行人被拦停,一番检查后驱赶着让他们回去,一溜人龙下来有一多半的人被遣返。果然不出樵夫所言,就是不知道曹县令派这么多官差来此审查可是最近有犯了案子的逃犯,故而加大了审查的力度? 心里怀着疑惑,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的时间,终于轮到了李孝清。为首的官兵头子手中举着一幅画像对着他对比了一阵,慵懒的唤道:“你叫什么名字?” “公孙雨洛。”李孝清笑着答道,眼睛微微打量着这几个把门的官兵,个个打着哈欠,有一搭没一搭的瞟着入城的行人。 负责登记姓名的官差待给他登记了姓名之后,随意的摆了摆手:“回去回去……。” 孝清作势就要牵马入城,那登记姓名的官差见状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袖,扯着嗓子叫道:“我叫你回去,不是叫你进城,你听不懂吗?” “这位官爷,我这信息可是有哪里不妥吗?为何不让我进城?”孝清笑着问道。 谁知那看守的几位官兵讽刺的望向他,冷笑道:“你这小书生真是好生不懂事,我们头儿叫你回去,你回去就是了,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孝清对这回答自然不能接受,故作赔笑的从袖子里摸出一锭银子塞给那名负责记名的胖官差,低声谄媚道:“官爷行个方便好不好,我是来城里投奔亲戚的,今日若是进不了城,晚上就得露宿野外啦。” 那胖官差颠了颠手里的银锭,脸上的两团肉咧开,满意的打量着了孝清两眼,低声笑道:“嗯,小兄弟倒是挺会来事儿的。”随即冲两边的守卫使了个眼色,朗声道:“放行。” 孝清见他这般见钱眼开的模样,不由得多看了这胖官差一眼,随即牵了马往城内走去。池风县城算是金陵范围内的大县,县辖区村户六千多户,城内街道众多,县城大小足以抵得上四分之一的苏州城。 走在县城内的主干道上,两边的商贩稀稀疏疏,往来的人流也不多,与宽敞的街道完全不相符。孝清牵着马偶尔能见得一两家酒楼,在酒楼对面的赌坊里却是人来人往人声鼎沸,成了整个县城最繁闹的地方。 俗话说消息最灵通的地方莫属赌坊和妓院,如今赌坊就在眼前,不如进去探一探消息。孝清寻了马房把白马交由小二照看,把小雪儿塞回了包袱里,取了银两进了赌坊。 在苏州城内跟着雪儿转遍了大半的赌坊,现在他也算是赌场上的一把好手了。雪儿对他没有保留,在苏州城的时候叽里呱啦的同他讲了许多赌术和千术,虽说不是全听得明白,想要在这小县城里赢两把应该还是不在话下的。 庄家老远便注意到了这位衣着看色朴素,却脸上带着贵气的小哥,看孝清进了赌坊,老庄家两眼放光,赶忙冲门口的守卫使眼色簇拥着孝清挤进了赌桌前。 孝清知道这是庄家把他当做了肥羊,既然入了场合,自然也要有一番浪荡公子的模样。嘴角噙一抹轻蔑的笑意,豪气的从怀里摸出两锭白花花的银子,在手中颠了颠,挑衅的望了庄家一眼,反手砸在了豹子位。朗声笑道:“这一句我押豹子,庄家,摇骰子吧?” “这是谁家的阔公子?” “出手就是二百两纹银,这气派……” 周边围观的,押宝的赌徒纷纷侧目望向李孝清,虽说这池风县比不上州府京城,但好歹也是个六千多户的大县。却很少有这等阔公子来这里堵上几把试运气,凡是能这般洒脱的,要么是赌场高手,要么是挥金如土买乐子的豪门大少。 很显然,李孝清被他们定义为了第二种,庄家脸上笑意都快咧到耳根子后头了,乐呵呵的吹捧了几句:“今儿个小少爷能到小店来真是让我这里蓬荜生辉呀。” “废话少说,快点开点。”孝清不耐烦的瞥着眼睛催促道,一股子痞意。 庄家见他这般随意,心里更喜了,赶忙应声:“是是是,小的这就开。”说罢右手掖着骰盅望了望四周的赌徒,满脸堆笑:“开了,开了……。” “大……。” “小小小……。” 孝清托着桌子探头望去,骰盅抬起,庄家朗声念道:“两个六一个三,大。”随即刚才买大的那几名赌徒喜出望外,赶忙把钱搂进了自己的腰包,刚才这一赌吃到了甜头,立马又买了大。 庄家看孝清面露不悦,赶忙赔笑道:“两个六一个三,就差一个数公子就赢了,你要不再试一把?说不准下一把就赢回来啦!”哑巴巴的望着孝清,生怕这个到手的钱罐子愤恼之下走掉。 “今天进城去姑妈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城门口围着几个仗着官气儿的官差,害我耽误了时间,真是晦气。”李孝清嘟囔着骂了几句,伸手又掏出两锭白花花的银子,随手丢在了豹子的位置,不耐烦的随口道:“这一把小爷我还压豹子,我就不信了,这次还能不转运!” 周边的赌徒听他意思像是外地来的,又出手如此豪气,只谈是遇到了阔家,纷纷巴结的说道:“公子有所不知,那些个官差本来是奉命审查朝廷通缉要犯的,现在原县令就要调任,这些个县衙的官差趁新县令没到,趁机捞点儿过路费罢了。” “什么朝廷通缉要犯,要真有朝廷通缉犯,应该派人去抓,贴告示,而不是拦在城门口。说白了他们就是为了捞银子。” “你们都不知道内情,我小舅子在县衙老爷府上做仆人,听说是为了刁难新来的小县令,故意设岗磕碜他的。”就在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的时候,孝清右手边一个长相瘦小贼眉鼠眼的男子得意的笑道。 孝清见状急忙望向他,饶有兴致的问道:“哦?这老县令为何要刁难这新县令?” 男子嘚瑟的瞥了一眼望过来的赌客,笑道:“咱们这县怎么地都是一个上县,每年捞的油水少说都有万两白银,这么肥的差事谁愿意拱手让人?” “哦,……怪不得,我总觉得这段时间县城里众多事情怪怪的。” 庄家看众人聊的正是兴头,心里别提有多高兴,眼下能把这尊财神爷的胃口打开,那就是大把大把的银子流进腰包。 “来来来,买定离手,开啦,开啦啊!”庄家清了清嗓子,扫视着众人,朗声道。 众人纷纷被他手里的骰盅吸引了过去,庄家嘴里笑意越发浓厚。 “开……。” 庄家定睛一看,脸上喜色一扫而空,愣了半饷才干笑道:“恭喜公子,这次押对宝了,三个五豹子。” 四周哗然一片,没想到这第二把果然随了庄家的吉言。 纷纷祝贺道:“公子好运气呀,居然真的是豹子。” 第三十六章 敕令 赌坊内一阵阵惊呼从内传来,围在赌桌前的赌徒各个伸着脖子张望着,庄家压着骰盅的手微微发颤,脸已经黑成了锅底,讪笑着抬头望了一眼对面架着腿,面露得意的风流男子,手发抖着却迟迟不敢打开那只骰盅。 “开呀,快开呀!” “庄家,快开点,快……。” 四周赌徒急不可待的催促着庄家,李孝清嘴里叼着一根糖棍,嘚瑟的丢出一些碎银子打赏给那些道喜的围观之人,败家子弟的贵公子模样扮演的淋漓尽致,讥笑着望了庄家一眼咬着糖棍:“开吧?” 庄家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赔笑着:“是是是,我这就开点。” 这已经是孝清赢得第八局了,除了开头和中间输了一局大一局小,十局下来已经叫孝清桌前的银子堆得翻了十几翻。 庄家看着白花花流走的银子,肉痛不已,可是又细细打量了男子几眼,不论怎么看都不像是赌场老手,更别说出老千这种事,他压根就不会往这方面想。心里只道是今天手气不好控制不好骰盅,被他走了大运。 李孝清这一把没有买豹子,而是压了大,众人想沾沾他的光彩,多数人也买大。这可把老庄家愁坏了,若是这年轻公子哥一个人赢还好,这一大帮子赔下来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呀。 庄家颤抖着手缓缓开了骰盅,一双老眼紧巴巴的盯着骰盘上慢慢揭开的点数,心里暗暗祈祷可千万别是大,不然今天就赔大发了。 “大大大……” “大……” 众人纷纷叫嚷着,望向骰盅内显出来的点数,两个一点一个二点。庄家挪着眼睛看去,绷紧的脸皮松了松,终于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整个人仿佛从蒸锅里走了一遭,额头的汗水吧嗒吧嗒的往下流,饶是十月初冬寒气也架不住他心里的燥热。 “唉……。”众人失望叹气。 “嗯?”孝清故作不悦的周了皱眉。庄家见自己终于回本,讪笑着冲他谄媚道:“公子今日手气大好,这一局是个例外、例外。” 庄家见自己的骰术终于起了作用,哪肯让这只被自己喂饱的肥鸭子飞了。 之后孝清又赌了几局,把赢回来的银子输了一半出去,这才懒散着望了望过了午时的日头,抱起桌上的银锭大摇大摆的走出了赌坊。 庄家赢回了本,心里已经很是高兴的不得了,那男子的身份他也摸不清,但是看德行穿着,多半也是不好惹的主,任他再怎么不甘也只能自认倒霉。 就在李孝清背着鼓囊囊的银两走出赌坊的时候,赌桌前方才道出县衙隐私的瘦小男人,眼珠子一转,趁赌局吸引了众人目光,赶忙从人缝中挤到门外,悄悄的跟了上去。 瘦小男人躲到一处拐角,望了望四下无人,赶忙从袖子底下探出一块白色玉佩举在胸前细细端详着。这枚玉佩入手有温温的暖意,通体色泽均匀,细腻若羊脂,玉佩上的雕刻的小兔子栩栩如生仿若活物。瘦小男人越看它越喜欢,知道这件东西绝对能卖个好价钱,赶忙把它小心翼翼揣进怀里。 故作无事的转过身就往典当行走去,这条街典当行与赌坊相距不远。男子眼中带着兴奋之色,现在只要把这东西递到典当行换成银两,那便高枕无忧了,所以脚下也走的急切,不注意被身旁的人撞了肩膀。 瘦小男人走了几步发觉怀里的东西似乎变轻了,赶忙伸手朝怀里摸去,摸了半天,也没见着那枚玉佩。顿时急的把衣裳都解开来,慌慌张张找了半饷。 “你在找它吗?”就在瘦小男人剥衣之际,忽然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耳朵竖直一听,赶忙抱起衣服转身望去。正见方才赌坊的那位阔公子手里擎着一只玉佩笑看着他,男人定睛一看,可不正是他方才揣进怀里的那只吗。 “你,你偷我东西……。”瘦小男子一把拉住孝清的衣袖,恶狠狠的叫喊道:“大家快来抓贼,抓贼呀,他偷了我的玉佩。” 来往的行人见状,好热闹的人纷纷围了过来,有人认出了瘦小男子,指着他讥笑道:“驼子,你也来喊贼?怕不是喊得你自己吧!” “哈哈哈哈……。”这路人的一句话引得围观的人哄堂大笑。 着瘦小的男人就是当地有名的三只手驼子,城中许多人都认得他,现在他拽着一名富态公子贼喊捉贼,让旁的人暗暗发笑。 驼子被人说中要害,脸上憋得涨红,扭过头冲着人群抱怨:“刚才这人看重我的传家宝贝,出钱买我不卖,他便趁我不注意偷了去。” 孝清笑看着他也不言语,任他拽着衣袖。驼子见他不反抗,心里暗暗笑道:一个外来的人,今天就是条龙也得给我盘着。 “走,跟我去见县老爷,让他评评理。”驼子冷笑着抓起孝清的衣袍就要拖去见官,这些年他在池风县混的开全屏小舅子在县老爷面前美言,自己也时常送些好玩意儿。县老爷一向对他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也给他撑直了腰板。 孝清挥袖甩开驼子的手,淡淡一笑:“好啊,我也正有此意。” 围观的人见他居然真的要同驼子一块儿去见县老爷对簿公堂,纷纷摇头叹息,有的热心人直言:“你若是真同他去了衙门,只怕讨不得好咯。” 驼子弓着背,努力的挺着腰板,瞥了一眼旁的人,也不管旁人说什么。 “前面带路吧!”孝清噙着笑意,淡淡的伸了伸手。 这池风县好歹也是个上县,县衙也要比和安县那些下县气派了不少,两只石狮子蹲在大门两边双目炯炯有神,两扇漆黑的大门开向两旁,鸣冤鼓竖在一边。驼子见他在县衙门口站着四处打量,下意识觉得这人怕了,冷笑两声:“怎么?怕啦?怕的话趁现在还没到县老爷堂前,你就赶紧的把东西还给我。免得待会儿过了堂受一顿皮肉之苦。” 孝清轻笑一声,将马儿拴好,大步走到了衙门前。驼子见他不低头,心里暗骂不识抬举。 驼子取了鸣冤鼓击打三下,不一会儿从门内出来两名衙役,面色不悦,大声喝问:“何人在此击鼓?” “差爷,是我是我。我状告此人偷我家传宝玉不归还,求县老爷为小人做主。”驼子谄媚的走上前小心翼翼的交代了几句。 衙役随意的瞥了一眼李孝清,唤道:“你二人随我们到大堂让老爷断明公允。” 驼子怕李孝清不敢入堂,连忙扯住他的袖子往里拉去。 衙门大堂,青石阶干净整洁,两旁衙役执杖而立,待县令坐稳了高堂,背后的牌匾刻有明镜高德四个大字,悬于后墙头顶方寸处。县令身着一身浅绿色官袍,双手一抖将袖袍往后扯了扯,干巴巴的手掌慢吞吞的抓起惊堂木,猛地拍在案桌上,低喝一声:“升堂……。” “威武……”两边衙役壮了威仪,侧立听候。 “驼子,你今日又来状告何人呐?”县令瞅着跪于堂前的驼子,眼中也满是鄙夷之色,慵懒的问道。 “禀大人,这人偷走了我本欲送来赠与大人的祖传宝玉,小人这才来请示大人为小人做主呀!”驼子半哭着嗓子拜到,话里满是委屈,若是不知情的人怕真要认为他是受了贼盗的可怜人。 曹县令如何不知道他是个什么东西,不过倒是对他口中所说的祖传宝玉来了兴致,两眼放光,敛了敛贪婪的嘴脸,问:“玉现在何处?” “大人,那宝玉就在这人身上。”驼子见他果真来了兴趣,心中大喜,伸手指向了站在一旁的年轻公子,应道。 孝清嘴角依旧噙着笑,伸手从腰间将玉佩摘下,拎在手中晃了晃,笑道:“大人,此物乃小生好友所赠,可并非他所说的什么祖传宝玉。” “把玉佩呈上来,让本官来断明苦主。”曹县令望着他手中的琼脂美玉,眼中贪婪之色更浓了,指着玉佩讲到。 孝清踱步走上公堂案前,将玉佩放在案桌上,退了回去。脸上没有丝毫戒备,笑意犹在,目光留意着县令的神采动作。 曹县令小心翼翼的捧起这枚半个巴掌大的玉佩,放在眼前眯着两只深陷眼窝的小眼睛细细端详了许久,又放在掌心搓了搓,眼里的光彩大放,不由惊叹一句:“果真是宝玉。” “大人。”孝清留意到了他眼中的贪婪,低低的提醒了一声,扰断了曹县令的美梦。 驼子也注意着着曹县令的神色,见他真的喜欢的不得了,心里暗暗送了一口气,只要能勾起这老官的贪欲,这案子就铁定不会输。赶忙添油加醋的谄笑道:“大人,这就是小人说的那块儿祖传宝玉,我是个龊才,留着也只是捂了宝玉的光彩,心念着大人爱民如子,宝玉配高德才显高贵,故而取来赠与大人的。” “嗯,你这话倒是说的实在。本官做了八年的县令,对百姓可以说是尽心尽责。亏你有这等心意,本官愧领了。”曹县令脸上带着浓浓的笑意,自夸了几句,捧着玉佩就往怀里揣去。 孝清望着这一幕,心里已是对他的为人做事感到了十分的厌恶之意。笑眯眯的刻意提醒到:“大人,你这是做什么?那玉佩的苦主这就断完啦?在下可没有说要将玉佩赠与您呐!” 曹县令脸上笑意一敛,这才从狂喜中回过神,干笑的把手收了回来,将玉佩攥在手心,不悦的看向孝清,问道:“他说这宝玉是祖上传下来的,你又如何证明此物是你所有?” “此玉有一只雪兔卧于一面,睛目左偏,内涵一丝碧绿光泽,大人不妨点一支烛火借着烛光映观一二,看我所说是真是假。”孝清淡淡的笑道,在他背后行囊里的小雪儿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扒开布头跃上了孝清肩头。 驼子见他居然能道出如此隐秘细微之处,暗暗心虚,故而强词夺理嚷道:“大人,明断,这宝玉被他偷走定是细致的观察过了其中细小。” “年轻人,你可还有别的证词?本官不能就此而断明此物就是你的东西。”县令也不叫人点烛,生怕真的如他所说失了漏,而是双目定定的望向他,笑着说。 孝清也不急不恼:“大人,你再细看,现在是否能看到我所说的那两道绿点?” 曹县令细细端详了几遍,确实不见什么绿点,此玉通体雪白,如果真的有杂色该是很明显的。 “这倒是不曾见得。” “驼子说我一炷香前才偷了他的宝玉,可是从方才到现在我都不曾点过蜡烛,更别谈详细记住宝玉的细末之处。所以此案要断也容易,大人只需按我所述在烛前一观便可。”孝清依旧面带笑意望着曹县令,他这般草率的断案已经将他的为官是否真的清正尽然展现在了孝清眼中。 曹县令被他这般说,心里再怎么不愿用烛光查验都不行了,眼中望向李孝清的神色带上了浓浓的不悦,若是真被这人识破,自己的威严也会受损,到时候就不是一枚小小的玉佩能够挽回的。 “来人,把烛台端来。”主簿立马到内堂端了一节燃剩的白烛摆在了案台上,曹县令眯着两只发皱的眼皮将玉佩放在烛光前,映着黄色的光线探去,果然见的两点莹莹绿光若萤火虫一般自白兔的双瞳中射了出来,随即光彩大方。曹县令就是想要掩饰都做不到了,不过这般异象反倒让他更加来了兴致,死死的攥着玉佩的手舍不得松开半分。 “县令大人,不知小生说的可对?”孝清走到按台前,凌空一指打出一道劲气灭了烛火,玉佩离了烛光,那道绿色的光华也骤然消失。沉浸在宝玉异象的曹县令也被拉回了现实,嘴巴发干的咽了口唾沫,眼中掠过两道凌厉的神光,望向驼子喝问:“驼子,你口口声声说这是你祖传之物,可有什么证人?” 眼下想要保住玉佩,只得想尽最后的办法,同时向驼子暗暗使眼色。驼子呆望着县令手中的宝玉,心里懊悔之极,这等宝物若是自己再小心些,下辈子吃穿用度就不用愁了。可如今即便见得它的神异却也保不住,只能顺着县令的意思谄笑道:“有有有,大人,我有人证,这宝玉是我爷爷传给我的,他自当是最好的证人。” 曹县令暗骂他一声蠢材,居然不懂得近亲佐证不予为信的道理,但是他已经说出来了,如今也只能借话说下去:“哦?那就速传你家老爷子……。” 不等他说完,孝清踱步上前,眼中多了几分凌厉之色,讥笑道:“大人贵为七品县令难道连近亲不予佐证这一个道理吗?还是说大人喜欢这枚玉佩,故意寻个法子?” “你……你您你,你居然敢嘲讽诬赖本县令。”曹县令本来就是厚着脸皮,心里滋味也不怎么好受,没想到这人居然公然与他辨理,顿时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怒喝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对本县令断案指手画脚。” “大人想是误会了,我只是依法论事而已。”孝清依旧面色平静的说道。 “法?这里我就是法,我说怎么审就怎么审,还轮不到你来教我。”曹县令想借机动怒将他轰出衙门,这枚玉佩自然而然也就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 孝清脸色突然冷了下来,眼中带着逼人的威严冷厉势着曹县令,踱步到案前,讥讽道:“曹县令,你是不是觉得远在京城就可以目无王法肆无忌惮啦?还是说你觉得自己就是整个池风县的王?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曹县令拍案而起,气的脸皮直哆嗦,手指着他怒喝道:“大胆刁民,居然敢在本官面前这么放肆?来人,给我把他拖出去重大三十大板,以示警戒。” 最前头的两名衙役立马领命,作势就要去抓李孝清,就在双手就要触及他肩头的时候,孝清身形犹如鬼魅脚下步子随意往前挪了两步,到了案前,右手探出将曹县令手中的玉佩轻描淡写的夺到了手中。 曹县令还没来及反应,手中一空,抬眼再看那人早已夺了玉佩坠在了腰间长衫下。顿时气急败坏的怒吼道:“都给我把他拿下,给我拿下。”那些个衙役纷纷抄起手中的杖就要朝着孝清砸去。 李孝清森冷的望着站在高堂后的曹县令,陡然爆喝一声:“我看谁敢。”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枚金牌圣令高高举过头顶,金牌上龙腾祥云,中间刻有一个御字,一看就知道那是来自宫中之物。 那些个衙役虽然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但是却看得清曹县令瞬间垮掉的脸色,纷纷住了步,相互望去,一时间谁也不敢先出手。曹县令一张老脸深陷眼窝的小眼睛睁得凸了出来,惊恐的从台上连滚带爬的栽倒在案前跪伏在地上,声音带着浓浓的惧意,颤抖着嗓音叩拜道:“下官不知大人驾临,罪臣该死,冒犯了大人,望大人赎罪。” “哼,曹县令,我在您眼里算个什么?哪敢劳您这么一位地方的土皇帝向我请罪呐!”孝清冷冷的望着他,讥笑道。 李孝清踱到堂中正门前十步,正了衣冠,从包袱里捧出敕令,托在身前,衙内众人纷纷趴在地上低首跪拜,孝清望着跪拜在地上的曹县令朗声念道:“曹仁德接旨,门下:池风县县令曹仁德,年高卸任,……,现又金科状元李孝清侍御史接任池风县上县令之职,位居正六品。” 曹县令听了敕令,跪伏在地上不敢抬头,低低的念道:“微臣领旨。” 读完了敕令,收了黄娟制书,更了墨绿六品县令官袍,戴了官帽登上案台,在案后站正,拂袖坐在公堂案椅之上,目光神炯。定神望向堂内众人,朗声喝道:“升堂。” 众衙役见这人居然比原县令足足高出了一个大品阶,更是从京城皇宫内亲封受命而来,顿时没了方才的懒散模样,他们都知道新官上任三把火最凶险,若是惹恼了新县老爷,绝对讨不了好果子吃。 “来。”转而瞥了一眼主簿,唤道:“你去吧驼子这些年犯过的案子给我翻出来。”主簿弓着背点头哈腰的赶忙领命去办。 “李大人!下官……不,是草民方才顶撞大人是无心之过,无心之过,还请大人高抬贵手。”曹仁德被衙役卸了官袍,摘了官帽,此时跪在地上,试探着望了一眼高堂之上,故作悲怆抹泪道。 李孝清望着他,笑道:“曹大人为官八年之多,能叫刘大人这般冒死保你这个官位,看来你手里头捞了不少民脂民膏吧。”说罢,抬了抬手,唤道:“来人呐,带曹先生到内堂去,把柴房腾出来给他和其夫人居住,不得让他二人出柴房半步。” “你,你……你怎么会知道刘大人之事。”曹仁德再也没办法冷静,惊恐的睁大眼睛望向李孝清,颤声问他。 “是……。”最前排的四名压抑领命将曹仁德拖进了内堂,紧接着从内堂传出一阵夫人的哭喊叫骂声。孝清不去理会,转而望向堂中的驼子,主簿谄笑着已经将驼子这些年犯下的罪行都翻了出来呈放到孝清面前。 孝清定睛翻阅着卷宗,竟发现他每一次犯案后的处罚都只是做做样子的小惩,心中暗暗冷笑,没想到一个在县衙为仆的小舅子就能叫他从衙门的眼皮子底下翻跟头,看来这曹仁德没少受他的好处呀。 “哼哼,驼子,你犯案如此之多,今日我就秉公执法,叫你长长记性,这天底下不是什么都能任你用钱财来平事的。”孝清冷冷的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的驼子,下令:“把他给我杖打七十大板,随后压入大牢候审。” 孝清平了公堂之事,望向堂下,问:“你们谁来与我说说那县城门口的官差查案是怎么回事?” 主簿见他终于提及了此事,暗喜正好是个表现的机会,赶忙谄笑迎到案旁恭声道:“大人,那些个官差是曹大…曹仁德令人去的,说是想阻了大人的路,让大人载个跟头。” “那犯人的画像是怎么回事?” “那只是个幌子,即便上头真的怪罪下来,他也能占个理。” 孝清心里暗幸那肥官贪财,若不然真得费些功夫,要是直接亮了身份被人拖住再差人来衙里报信,只怕现在现在就又是一个备好的圈套了。 也是那曹仁德贪财,不然他不恼怒失言还真的有些不好拿办他。 第三十七章 整顿 仁德任县官八年以来,这池风县并未见做过什么突出的功纪,其实对于他这个七品小官陛下本是不在眼里的,甚至连他的名字都是下令御史大夫陈俊逸从各县部官员的名录里找来的。 在调令之前陈俊逸也对池风县的县令八年以来的政绩做过一番调查,此番向陛下举荐李孝清赴任池风县担任上县令也怀有别的目的,并不单纯是因他爱民亲民这么简单。 至于曹仁德如今的下场也正是陛下所预料的,天子陛下位居龙首御座,阅人之道无人能及,当初大殿中几句简单的言谈便看得出李孝清是个不畏权贵刚正不阿之人,虽说他是一介孺子进士状元,身上依然带有着武将世家所传承的威严气概。 陛下半靠在龙椅之上,内殿中御史大夫端坐殿旁,在他左手边是一品大员贺太尉,贺太尉虽说没有实权,但是门下有名之士众多,圈揽朝中近半的朝臣为他所用,万不能以高品虚职来看待他。 “两位爱卿对番地来的情报有什么看法?来与朕说说。”天子陛下龙颜已经不似当年青壮,多一会儿奏章便隐隐犯头疼,捏了捏眉心,问道。 贺太尉与陈御史相视一眼,从相互的眸子里读出的谨慎为难之意。但是论品阶论资辈贺玉自当是要先谏言的,贺太尉略微思量了一二,这次番王并未再点兵。但是据贺元庆的探子来报,这番兵派节度使前往番地以南的一处神秘小国密切来往,按照往常来讲这并不能引起陛下这般高度重视,可是双方刚停了战事,所以到底会有什么事情发生,谁也说不准。 “陛下,老臣认为番王此次受了大挫,定然不会在短时间内犯我边境,而且贺将军来信中提到的这个神秘小国,先帝时期便有隐约的记载,据说是一个全是女子的国境,唤作女儿国。但是这国内均是女子,身体素质本身就要差男丁许多,故而不足为虑。”贺太尉到底是历经了两代君主的老臣,在阅历见识方面终究要比年轻一辈广的多,这也是为何天子陛下邀他前来商谈谏言的原因之一,除去他门下的官员势力,贺玉绝对算得上是一位卓卓之才。 天子望着他,微微点头:“这女儿国,朕也在早些年听闻过,这个国家形迹十分隐秘,却又和土番实为紧邻,两国也素来交好,如果只是单纯的交流也不足为怪。”天子陛下嘴上如此说,但是心里却并不是十分的满意,接着又望向御史大夫陈俊逸:“陈爱卿可有什么不同的想法建议?” 陈俊逸此时是左右为难,一方是朝中老臣贺太尉,他是资历最老的朝官,又不能否了他的观点,可是若不否了观点,又不能说出自己实际的看法。陛下定然会觉得自己阿谀奉承不讲实话,更是对自己没有半分好处。 脑中飞快的思量着,迅速相处对策,笑着讲道:“依臣之见,贺太尉讲的颇有道理。但是这番军素来奸诈不能用常理来推断,我们不可完全不妨,而且那女儿国能够聚一国女子而长久存世,必然有着让他国不敢侵犯的强大实力,除了唐长老西出取经入过那国,实际上我们并未与之实际打过什么交道,若是依据平常女子来断言,可能会叫我们吃亏的。”这番话一半道出了心头的忧虑,又有一半在暗示陛下。 天子听完他讲的,并未着急夸赞,也只是嗯了一声,但是眼中的神色却要更为满意这番话。天子之所以能贵为九五之尊,对于臣子之间的和睦也有着一套制衡之法。方才御史大夫谏言中的意思他听得明白,贺太尉也听得清楚。 贺太尉并未因为陈俊逸的这番话而觉得折了自己在天子陛下面前的颜面,眼中反而多了几分赞许,他知道这侍御史大夫无意与他顶冲,何况陈御史话里考虑的要比他更为全面,他并不妒才而是爱才惜才,只是陛下为了制衡朝中势力才将他摆到了自己的身旁罢了。 “还是陈御史想的周全,老臣真是自行惭愧。”贺玉笑着赞扬了一番。 陈俊逸连忙拱手回道:“贺大人错爱下官了,下官只是借了贺大人的妙语点了几笔取巧的话。” 天子留意着二人的形色,龙颜也多了些许满意的笑意,望向贺太尉的眼中也多了些欣赏,朝中的大臣如果都能少些猜忌和嫉妒,朝廷何愁不兴盛? “两位爱卿就别互吹了,太尉的忠言证实了我大唐国力强盛,但是陈御史的话却也不无道理,眼下我们还是需要熟悉一下那女儿国,若是能进一步交好与我大唐国的关系,那更是一件大好事。”天子望了二人,龙颜悦色浓郁,呵呵笑道。 陈俊逸见陛下果真有派使节前往女儿国的圣意,面色大喜,贺太尉也满心欢喜的道了声好事。 “此事涉及到两国交好之谊,派遣的人选定要德貌品优,莫要失了我大唐国的体面。”天子陛下将选派使节的差事交于了二人共同来办,陈俊逸与贺太尉赶忙应下了旨意。 …… 陈峰离开京城已经有五日,而今还迟迟未曾经过苏州城,荒野中荒草杂密,陈峰牵了两匹马儿执剑斩断拦路的草秆。李玲儿抹着香汗骑在马背上瘪着小嘴,她原以为这一路会很好玩,结果这五日的路途中不是风采露宿就是日晒雨淋。自皇城中长大的金枝玉叶哪里受得这种苦,一路上两匹马交替给她换乘,陈峰则是大部分时间都依靠双脚,脚下的靴子磨坏了四五双。 “真搞不明白你放着好好的换成不愿安然的呆着,非要跋山涉水去什么金陵。”李玲儿趴在马背上,疲惫的晃动着两只小手,撅着小嘴抱怨低低的抱怨着。 陈峰一路听着这话不知听了多少遍,耳朵都快磨出了茧子,有时候干脆捂住耳朵,当做没有听到,路是自己选的,如今再后悔又有什么用? “再过了那座山就到了苏州地界,到了那里我给你寻一家客栈歇歇脚,顺带给宫里去封急信。”陈峰站在山脚下往山上望了望,山间留下的溪水汇成的小河从草丛中淌过,俯身扒开草秆,果真见着一弯清流,双手捧了狂饮几口,这河水冰冷带着清甜之味。转身在马背摘了水葫往上游蓄了水,递到李玲儿嘴边,淡淡道。 李玲儿笑嘻嘻的跳下马,接过葫芦往嘴里猛灌几口喝了个痛快,收了葫芦,瞥见那条隐在荒草中的河水,小脸顿时大喜道:“真是好水,我好想到里头痛快的洗个澡,这几天赶路都没能沐浴,身上被汗味渍的粘乎乎的。” 陈峰脸皮微微一抖,这三公主言语真不是一般女子能效仿的来的,且不说这荒郊野外的不安全,自己好歹是个正常的男人,面对一个全身赤裸的女子毫无龌龊的想法是完全不可能的。 “这么冷的天,水凉,染了风寒就不好了,何况我就在一旁,你一点都不担心你的清白?”陈峰故意调侃了一句,十月初十的天虽然凉,但是现在正午时分到也还能勉强入的了水。 哪知李玲儿根本不吃他这一套,反而扬了扬下巴,娇哼道:“反正父王早已把我许配给你,迟早都是你的人,被你看了也无妨。”这番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居然不夹杂半分羞涩,反倒说的振振有词。 饶是一向风流的陈峰也是她这话生生的呛住了喉咙,咳了半饷说不出话来,心里暗道她只是说着玩玩罢了,并未太过当回事。 李玲儿自然也不会真的在这冷天里入河沐浴,那话既是让陈峰吃瘪,也是暗示自己的芳心和身子早已暗许给了他。挺着精致的小翘鼻摘了饮尽的葫芦走到了河边又要取满了水好带在路上饮用。在河边蹲下身子弹着纤细的胳膊往河里努力的探着,可惜李玲儿身材细弱,也不如陈峰那般高大,好不容易才右手抓着河边的草梗左手掐着葫芦探入了河水中。 葫芦里的水盛满了,颠在手中的分量沉了许多,李玲儿抓着草梗往河中探着身想要收回撑满葫芦的水,却不曾望见被她紧紧抓着的草梗根茎早已被拉断了一大半。 终于那根草梗撑不住她的分量,干枯的草根彻底崩断,李玲儿只来得急察觉到右手一轻,整个人惊呼一声一头栽入了河中。 “啊……,救命啊,咕咕……救…咕……救命……救命啊!” 陈峰知道李玲儿是去盛水,并未在意什么,牵了马匹正在喂着草料,忽然听见李玲儿的惊呼从河边传来,下意识往过望了一眼,那草后哪还有什么人影。顿时脑袋一片发懵,扔下缰绳往河边跑了过去。 扒开杂草,李玲儿正在水中死命的挣扎着大呼救命,越是挣扎,河水越是往她口里灌,在这么下去非得出事不可。陈峰大急,原来她并不会游泳,方才那些下河洗澡的话只是说说而已罢了,拖了外套纵身跳入了河中,濮着冰冷刺骨的河水朝李玲儿游去。 河水流的缓慢,但是河下淤泥滑溜的厉害,李玲儿越挣扎越是往河心深处滑去,身上的紫色衣衫已然被河水全部打湿,头发散乱的凝成乱股贴在肩上脸上,衣服湿透贴在她的胴体上,显得更加凹凸有致。陈峰只是下意识的望了一眼,鼻血就狂流而下,用湿哒哒的衣袖抹了几把冰冷的河水在额头才止住。 待陈峰游到她身边的时候,李玲儿已经口中灌了好几口河水,气息微弱的泛着白眼。陈峰赶忙把她拖在肩膀上往岸边游去,两人的衣服都湿透了,尽管有衣服隔着,可是贴在悲伤的柔软不禁叫陈峰有了反应,慌乱的摆摆脑子,扒着枯草爬上岸。将李玲儿平放在地上,顾不得男女之别,在她胸部靠下按了几下让她将腹中的水吐了大半出来才使她慢慢均匀的平复了呼吸。 等李玲儿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靠坐在一个燃着的火堆旁,陈峰裸着肩膀赤着脚板在一旁添着柴。李玲儿回想起自己落了水,可是摸了摸裹在身上的衣服却是干的,猛然低头扯开胸口的衣襟往内看去,忽然一声刺耳的尖叫响彻正片山野,抬头狠狠的咬着贝齿望向陈峰叫骂道:“王八蛋,你敢对我做这么无理的事情,我要杀了你。”张牙舞爪的起身朝他扑了过去。 陈峰甩了甩湿哒哒的头发,蹲坐在火堆旁靠着浸湿的衣衫。扭头看到李玲儿疯狂的模样,一脸愕然,急忙闪身避开,疑惑道:“李玲儿,你发什么疯。” 李玲儿扑了个空,却又见他无辜的问自己为何,顿时气的两眼直冒火光,骂道:“陈峰,我以为你是个正人君子,没想到你居然趁人之危,剥我衣衫,辱我清白。”说罢挥舞着爪子又要朝着陈峰脸上抓来。 陈峰这才明白她突然发疯的原由,嘴角带上一抹得意,调笑道:“你不是说反正已经赐婚与我,早看晚看都无妨嘛,更何况我是为了救你,是不是?” 李玲儿语气一滞,顿时怒气一些,居然一屁股坐到地上呜呜的哭了,边哭边怨:“你心里都是那个姓高的,根本没有我,我才不要你现在就占有我,我不要,我不要。” “行啦行啦,差不多得了,再说你的衣服也不是我给你换的,犯不着跟我寻死觅活。”陈峰见她又提到高瑞潇,心里头不悦,也不再挑逗她,淡淡的呵斥了一声。 谁知李玲儿听了这话反而脸上微微带了些失落,撅着小嘴问他:“你骗我,这里就你我两人,不是你给我换的,难道是我自己不成?” “你这话说的可不对,此处虽然荒凉,却不是没有有人家,你的衣服是山前的梁大姐到河边取水恰巧碰见好心帮你换的,你若不信可以与我折返回去问她一番。”陈峰没好气的望了她一眼,暗骂她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生怕她再次发疯,往火堆另一边挪了挪。其实这话虽然不假,但是心里却浮现着她在水中的情景,眼神不自然的偏开,每当那副画面那阵触感在心头萦绕,总叫他口干舌燥。 金陵池风县内,李孝清命人撤了县城两边的看守,传唤负责登记名录的胖子到堂前复命。之前自己未曾到此处任职,诸多乱纪之事他无权过问,但是现在既已做了这县的县令,自然要做一番整顿,而县衙内的腐败之气就是最先要处置的。 李孝清命人去传唤那胖子的时候特地嘱咐不得说明自己的身份,只得说县令要他汇报守门之事即可。 池风县东门口,胖子正悄悄的把一张银票掖在袖口里,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单单是这几日就让他赚了五百两,这般丰厚的油水,怎能叫他不乐?望着眼前的贵公子,笑呵呵的道:“进吧进吧,合格啦。” 紧接着一名带着斗笠的青衣男子上前报了姓名,这男子自从跟了新主子之后,对污浊之事嗤之以鼻,更是不与消防,所以并未给他银两,整个过程倒也谦和有礼。只是就在要进城的时候被胖官兵命守卫将他拦了下来,冷笑道:“你这般模样还想进城?呵呵,回去吧,不合规矩是进不了城门的。” “规矩?”男子抬了抬斗笠的边缘,眉峰扬着,眉心微蹙,冷笑道:“小人不知差爷口中的规矩是何,还望大人能够赐教一二。”胖官差看他一副庶民的装束,自知从他手里捞不到什么银两,也懒得理他,两旁的守卫好意的冲他比了比手势。 斗笠男子性子刚硬,倒也不是不知道对方指的是什么,眼下也只不过是故作糊涂罢了,讶异的扭过头看向后头的民众,摇头叹息道:“大伙儿回去吧,看来今天没有准备人事的是进不了城咯。” 胖官差见他居然大庭广众之下把自己收黑钱的事情抖了出来,顿时脸色大变,赶忙站起身指着他大吼:“你这刁民胆敢妖言惑众,来人,给我把他带去衙门交由县老爷处置。”如今自己的黑事漏了底,也怕事情闹大,接连放了一波进城的人,没有收到一分钱,心里直气的牙痒痒。 守门的两官差持刀押着斗笠男就往衙门处走去,心想只要到了衙门将他打入了大牢中,有的是办法收拾他。 孝清正在案前查看往年的卷宗,突见两压抑压了一盖了斗笠的男人进了大堂,疑惑的望去,朗声喝道:“你们这是押的何人?” 守门的官差见识过孝清阔绰的手笔,对他记忆深刻,此时见的县老爷的位置被他坐着,顿时头皮发麻,知道惹了得罪不起的人,两人急忙低下了头,生怕堂上的大人认出他俩。朗声回到:“大人,这个人硬闯城门,我二人特奉命将闹事之人押到衙门来。” “哦?闹事之人?”李孝清心里头顿时来了兴致,没想到民间也有这等铁血之士,忙放下卷宗,淡淡朝堂下望去,令道:“把斗笠摘了,抬起头来。” 戴着斗笠的男人听闻堂上的声音,身子一僵,旋即一把摘下头顶的斗笠,望台上看,面色狂喜,忽然又深色一暗,骤然低下头单膝跪在地上抱拳朗声道:“大人,小人没能应您的要求给人事,被您的人抓来了,任凭您处置。” 孝清见他突然变化的脸色,怔了怔又想明白了原由,大笑两声,急忙下了案台,走到他身旁将他扶起身,笑道:“殷飞,你这可错怪我咯,这帮人可不是我安排的。是这县的上任县令曹仁德,我也是如城门的时候受了阻,现在才将那曹仁德关了起来。” 那斗笠男子赫然是从京城赶赴来的殷飞,他听完李孝清的这一番话,面露一丝恍然,面带喜色,又拜道:“我就说嘛,先生怎会做出这等事情,没想到先生竟也是个受了刁难的人,是小人错怪了先生。” “你呀你,遇事就是易冲动,凡事都往坏了想,往后是容易吃亏的,定得改一改。”孝清见他平安到了这里,心里自然是喜的,却不能坐视不管殷飞的弱点,今日是他在此处任了县令,若是到旁处,依照他这等性格绝对是要吃亏的。大丈夫本就应当能屈能伸,若是只能伸不能曲是成不了大事的。 殷飞得见李孝清,心里高兴的禁,他虽然脾性直,却不是傻,自然听得出这话是在为他着想。笑道:“先生放心,我定当谨记改正。” 两名押送殷飞的两名守卫见这斗笠男居然与县令如此熟络,心知闯了大祸,头上冷汗不止,生怕被新县令处置。孝清与殷飞絮叨了两句,并未过问这俩衙役,只是让二人退了下去。 胖官差正在县城门口美滋滋的擦着银锭,见府里来了人,误以为是来收钱的,赶忙将银子塞进靴子里,从怀里套出些碎银子,恭敬的赔笑道:“差爷,今日油水不多,前前后后就这么点。” 为首的官差见他还一副财迷的模样,嘴角咧了咧,带着嘲讽,厉声喝道:“曹沐,县令大人命你现在到大堂汇报。” 曹沐便是坐在县城门口登记姓名摸收黑钱的胖官差,眼下听说县令大人要照见自己,眼里瞬间大喜,暗想定是自己任务完成的好,叔父要加赏自己。整了整领子衣袖,大摇大摆的走在最前头往衙门走去,前来通报的两名衙役也命城门口的守卫都恢复原本的秩序,两两倒班替补,护卫县城内不被混入歹人。 孝清命殷飞到后院清洗过后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到前堂来,配腰刀立于案左前侧,受命县衙衙役总领管事。 不一会儿功夫,曹沐大笑着踏入大堂内,就在落了笑意看清堂上人之后,顿时愣住,指着李孝清质问道:“你是何人,胆敢坐我叔父的位置,是活的不耐烦了吧!” “哦?那你说说县令不做这里,那应当做何处?”孝清望着他笑问。 “你?”曹沐自小接着叔父的名头猖狂惯了,半饷才反应过来这话里不对劲的地方,骤然瞪大了眼睛望台上看去,试探着问道:“你?你是新任县令?” “怎么?是我长的不像吗?”孝清笑望着他,咧了咧嘴角。 曹沐咕咚咽了一口唾沫,仿佛终于明白了些什么,又一想,自己的叔父怎么也是上一任知府,他难道还敢对自己怎么样?壮着胆,说:“我叔父去哪儿啦?我是来见他,与你无干系。” “是吗?” 第三十八章 意外之死 曹沐哪里想得到自己那高高在上的叔父已经被软禁在了内堂,在大堂之上趾高气昂的不将别的人放在眼里,就连自己的亲叔父曹仁德都是对自己宠爱有加,凡是遇了事还没有见过叔父一句话解决不了的。 因为曹仁德膝下无子,曹家也就长兄家里有这么一根独苗,自然也就对这亲侄子多加照拂,而对于曹沐的性格和能耐,曹仁德是再清楚不过的,可即便如此还是睁眼放纵他的胡作非为。 如今曹沐连信任的县令都干说出这般大胆的言辞,可见平日里曹仁德对他的纵容之深。李孝清笑着望向他,平淡的说:“这里是县衙,不是攀亲之地,你若是寻亲,是寻错地方了,不过本县令找你来确实有些事要问问。” “什么事?”曹沐昂着头毫无礼数,懒散的问道。 殷飞方才就是吃了这胖子的瘪,早便看他不顺眼,如今见了自家先生还敢如此放肆,脸色骤冷,跨步走上前,一把抓住曹沐的胳膊,紧接着又是一脚踢在了他的腿弯。曹沐哪里想得到这大堂之上真的有人敢对他动手,一个不妨被踢得跪倒在地上,心里大怒,作势就要再站起来,可是肩膀上的那只手犹若千钧之力,无论他怎么势力都无法站起身。 李孝清依然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眼神平淡的望着曹沐,说:“曹仁德派你去守县城城门这几天,你腰包鼓了不少吧!眼下他受了难,你这个做侄子的要不要去陪陪他?”说罢,嘴角泛起一抹戏谑之色,这曹沐既然能够公然在城门口以公谋私财,定然犯下的事绝对不止这些,县衙中若是再留这等人或作非为,自己定会成了百姓的笑柄。 曹沐见他终于提到了曹仁德,眼中一喜,心想叔父曾教自己:这天下没有哪个官是不喜欢财的,更没有什么事情是用银子摆平不了的。自豪的拍了拍胸口笑道:“读书我未必比得过你们,但是这捞银子,我可是一把好手,若是大人想要在这池风县任期内多捞些金银财宝,我们可以一同来合计合计,事情我来办,您只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好。” “哦?你一个人能有多大能耐喂饱我的胃口?还想与我合计谋取银两?”孝清见他居然提到搜刮金银,心想探一探他究竟在这八年帮曹仁德供奉了多少银两,眼看这人城府不深,心里暗想着,轻蔑道。 “你初来此地,自然不知道我在这县城的威名,但是我叔父的银两有七成以上都是我着手去办的。”曹沐见他不信自己的能耐,心里大为恼火,也顾不得一旁的衙役,朗声喊道。 李孝清渐渐明白了,原来曹仁德账上的污浊之事都是找亲信来代为承办的,怪不得方才主簿端来的账面上都没有记载。如果没有证据,却也没有办法定的了曹仁德的罪行,眼下必须找出能够证明他贪污的确凿证据。 脸上故作欣赏之意,却又轻蹙着眉摇头道:“你在这大堂之上如此胡言就不怕招来灾祸?” 谁知曹沐反倒更得意了,嘚瑟的望了望周边的衙役,包括立在孝清身旁的主簿,大笑道:“他们谁的手上都不是全然干净的,大人这一点尽管放心,若是扳倒了我,他们一个个都得给我作陪。” 听他这般说,李孝清心头微微一惊,这人看似无脑,竟然懂得抓住这帮人的小辫子来保证自己的安全,看来他也并非一无是处。孝清又指了指手中的账簿,故作讥讽问:“你口口声声说你为你的叔父捞了许多银子,可是他交由我的账目上除了俸禄却没见什么别的油水,你该不会是想给我画饼充饥吧?” 曹沐见这新任的县令对捞银子这般兴致高昂,心里头简直是要乐开了花,只要帮他捞够了银两,想必日后自己在衙门里能够混的更好。但是接下来要说的却不能当着这么多人讲,咧了咧嘴,笑道:“大人,这话确实不能在这里同你讲。”说着苦着脸望了望压着自己的年轻男子,询问道:“大人,能先叫他放开我,我们接一步说话吗?” 孝清与殷飞对视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殷飞随即放开了他,又退回原位,只是心里却在犯着嘀咕,自家先生从方才就一直在围绕捞银子的事情问个不停,怕不是真的要和这人同流合污?当初自己是看重了先生的为人才下定决心誓死追随的,若是他真的再当了县令之后忘了本心,他已经心里打定主意离开李孝清回老家同老母亲和妻女过个普通的农耕之人。 “殷飞,你在大堂守着,不可放任何人离开,若有违抗者,不必手下留情。”孝清目光微微扫过在场的衙役和主簿,起身离了椅,话音里却透露着说不出的森森寒意。随即又笑着望曹沐扬了扬头,说道:“与我到内堂来!” 曹沐见他这般迫不及待,激动之色丝毫不加掩饰,赶忙扭了扭酸痛的肩膀,从地上爬起身跟了上去。 孝清从旁门绕到院内书房,这里的东西一样都没有动过,全是曹仁德留下的,望着这些陈设心里暗暗发笑,这曹仁德知道自己要来上任却依然在这里等着,没有半点搬走的意思,看来那名刘大人果然是与他通了信,想让自己到不了池风县,好让曹仁德继续把这县令做下去。起先还只是命人偷诏书与官印,一番不成,直接急了眼下令派人来刺杀,为了阻止自己真是下足了功夫。 入了书房,曹沐见周围还是叔父在时候的样子,心里也不由的奇怪。李孝清见他面上疑惑的打量着书房,嗤笑一声:“不必看了,想来这曹县令是真的背靠着金山吧,屋里的东西他全都看不上,留给了我,这下倒也剩下我再倒腾。” 曹沐知道曹仁德财力雄厚,却没听说过他是一个这般随意之人。但是这些都不是要紧的,新县令如今已经到任,往后定然是要寻他庇护,眼下最重要的是让他相信自己能够给他捞来大把的银子。 孝清随意的坐在桌边,邀他坐下,眼中神色急迫,低声问:“这里无人会来,你且与我说说要我如何相信你?” 曹沐得意的笑着,伸手从袖口里摸出一本陈旧的账本,捧到孝清面前,笑道:“大人请看这是什么!” “账簿?”孝清接过卷着的簿子,展开来看,疑惑道。随即翻开封页往里看了看,这里头记载的全,每一笔银两收入时间和原有都写的清楚。细细看去,这里头手来的银子多数是官司上被告贿赂与曹县令的,还有一半是从民间老百姓身上生生搜刮来的,粗略看了几页,庞大的数目直叫他瞳眼睁大。 “大人,这是我这些年给叔父捞银子记得账本,您看能不能喂饱您的胃口?”曹沐一直注意这孝清的神色,生怕他看不上自己的这些账目,在孝清审阅账本时还不忘在一旁撺掇:“我叔父只是一个七品小官,每年得来的银两有一半都要往上头打点,若是不打点的话账目上的银子都能进了他的腰包。” “打点上头?”孝清蹙了蹙眉,故作不解的抬头望着他。 “可不是,我叔每年都要命我押送十数个箱子到苏州送礼,这十数个箱子五只箱子装着当地特产用来掩人耳目,有十只箱子里头装的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这池风县在金陵管辖内,为何曹大人要到苏州城送银子?”孝清不信,望了他一眼。 曹沐似乎也对这件事颇有成见,哀声叹道:“叔父本来就是苏州刺史刘海城一手提携才得了这么一个好差事,自然是要去打点的。池风县虽然属于金陵管辖,但是金陵的刺史是个迂腐之人,从自命清高不受金银贿赂,买他买不通,幸好有刘大人从中打圆场才能叫我们在这池风县混的顺风顺水。不过这个刘大人一年比一年胃口大,我们辛辛苦苦捞来银子如今大半都要笑呵呵的捧送给他。” 说罢,曹沐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忙劝说:“大人若是想要保住自己的官帽,也要与这些大人多走动走动才好。” 李孝清如今有了曹仁德贪污受贿的确凿证据,心里头暗暗欢喜,收起账本在袖口内,望着曹沐满意的点点头:“你且去见见的你叔父,帮我讨教讨教可还有什么能够多捞些银子的法子,这账本我方才看的欢喜,今夜且容我再看看。” 曹沐见他不愿讲账本交还,心头升起一阵不祥的预感。但是细看他的脸上神色并未有什么不对,只是这账本断然不能落入他人之手的,干笑一声赔笑道:“大人,这……这恐怕不行,这账本你看过得还给我,断然不能带走的。”方才之所以敢讲账本交由他来看,便是看他一节软弱书生,若是将账簿给他看,一旦发生不对也能够讲账本夺了从后院逃掉。 “怎么,曹沐你不信任本官?”孝清脸上敛了笑意,换上一股恼色,冷声呵斥道。 “大人误会了,不是小人不信任您,只是这账本对我实在系了身家性命,若是交由旁的人,可叫我怎么能心安呢?”曹沐慌忙解释道,现在好不容易得了大人的喜,今后要想在池风县继续混下去全要依仗他的脸色,当然是尽量不得罪的好。 李孝清瞥了他一眼,面色不悦道:“既然你做不了主,那我与你一道去寻你那叔父,看他同不同意将账簿借与我一宿。” 曹沐心想也只能如此,自己既然做不了主,那只能找曹仁德来定夺,随即跟着李孝清出了书房往外走去。 柴房外站着两名官兵把守着门,里头时不时传出一阵“呜呜呜”的声音,这柴房的窗户都重新用窗户纸糊严实了,从外头看不到里头的情况。李孝清踱着步绕过廊檐下,领着曹沐到了柴房前,笑着指了指房门:“曹仁德就在里头,我们一同进去拜访。”说罢令守卫打开了门锁。 “大人说笑了,我叔父怎么会住在这家仆都不住的柴房里?”曹沐站在门前,一脸愕然,显然他对眼下的情况并不真信。 孝清笑着指了指房门,笑着说:“我们可是要一块儿捞银子的,说的话怎能当玩笑!快进去看看,你叔父已经等你多时啦。” 曹沐半信半疑的推开紧闭的房门,在推开门的那一刻,骤然大惊,转身就欲拔刀朝李孝清砍来。哪知手刚按在刀柄上,眼前突然一黑被孝清一掌劈晕在地,命守卫把他捆结实堵了嘴扔进柴房。接着从一旁的泔水桶舀了一勺酸臭冰冷的泔水泼在曹沐的脸上,将他泼醒,曹沐鼻下传来的额头让他只犯恶心,可是嘴巴被布塞住吐也吐不出来,憋得他直流眼泪。 曹仁德看着侄子被人捆了丢进柴房,一张老脸涨得通红,眼睛恶狠狠的等着李孝清呜呜呜呜的叫个不停。孝清走进柴房,望着他,神色冰冷,讥笑道:“曹大人,我带你侄子来探望你啦,有他作伴,你也免得寂寞。” …… 大堂之上,殷飞谨遵孝清的指令看着众衙役与主簿,大概到了申时,孝清一人从偏门走回了大堂。 苏州城内,陈峰与李玲儿坐在街道中的一处茶摊饮茶,李玲儿扮一身男装,女儿家出门在外还是办了男装要少些是非。这一路上碰到些个调戏她的浪荡公子,起初陈峰并未去理,直到他们要伸手去捧李玲儿的时候,才一脚将那人踹飞出去,往复数次后,饶是陈峰也烦了,直接叫李玲儿女扮男装,这才免了许多骚扰。 在李玲儿看来,陈峰每次为她大打出手就是对她多一分在乎,心里美滋滋的,却并不懂得陈峰心里的本意,有时候明明懂也不愿去懂。 陈峰端起茶碗一口将茶水饮尽,李玲儿则是一口一口的细品着,一边品茶一边夸赞:“这茶居然一点都不比皇……京城的茶差分毫,柔滑幽香,入口清甜中绕着一丝苦意,这绿色的茶水更是让人赏心的心喜。” “这位公子有所不知,小店的茶在这苏州城都是十里有名的。这些茶叶在春夏两季由处子在半山腰细选嫩芽,趁着露水未散存放在乳兜内带回来。待搓团炒干后,再放于地下掩埋个把月才能得到这茶叶,虽不说多珍贵,却是难得的很。”小二为旁桌的客人添了茶水,听到这一桌的美公子的称赞,眼中也是喜悦之色浓郁,脸上挂着自豪笑着答道。 这话不说还好,李玲儿听了乳兜二字,脸上的悦色瞬间凝固,两颊飞起一片红霞,放下茶碗起身拉着陈峰就要离开。陈峰难得见她有这般羞涩,自然要趁机多调侃她两句:“李公子不是说这茶水好饮吗?怎地不多来一些?这可是带着乳香味道的好茶。” “小二,再给我续两碗。” 李玲儿见他故意气她,顿时小脸气嘟嘟的噘起了嘴,站到陈峰身后,趁他饮茶的时候狠狠的在陈峰腰间拧了一把。 陈峰吃痛,顿时大呼,不想手中茶水一抖泼了一脸。 “咯咯咯,陈公子,这乳香味可是好?”李玲儿看他一脸茶水,方才解了气,反笑道。 陈峰也不示弱,用布子擦脸又放到鼻前故意陶醉的嗅了嗅,赞道:“这才是女子的味道,不像某些人,生有一副女子的模样却是一颗男人婆的心。” “你……。”李玲儿见他骂自己男人婆,顿时笑意全失,气的她指着陈峰直哆嗦,叫骂道:“陈峰,你不是男人。” 两人的对骂吸引了周边茶客的目光,一人骂对方男人婆,一人骂另一方不是男人,小二更是面色古怪的看向他俩。 陈峰注意到周边异样的目光,赶忙止了话题,压下斗笠往外走去。李玲儿在原地狠狠的跺了跺小脚,欲追上他,小二赶忙走过来拦住她赔笑道:“公子,你们二位的茶钱还没结呢。” 李玲儿一愣,脸色顿时黑了下来,心里不停咒骂着陈峰,不悦道:“多少钱?” “六碗茶一共十八文。”小二赶忙笑呵呵的回道。 李玲儿摸出一小把碎银子扣在桌子上:“够吗?” 小二哪见过这样付钱的,望着那足有十两之数的碎银子,连忙点头笑道:“够啦够啦。” 陈峰到马厩牵了两匹马,李玲儿付了账也赶忙跟了过来。 枯海没能将事情办成,刘海城派贴身侍卫到寒云寺寻他。 这侍卫化成了普通的庶民入了寒云寺,枯海在偏殿旁的门后等他。将他带到后院,枯海赔笑着连说一番好话:“侍卫大人,劳烦您回去与刘大人多美言几句,这次真的不是老衲放水,为了杀掉他,我的金刚伏魔珠尽毁,还落了一身伤。” “行啦,这件事你不用再管了。只是你说的那具灵体的事情做的如何,现在到了哪一步?”侍卫浓眉皱了皱,并不愿听他的解释,厉声打断了他的话。 枯海见刘大人不再追究追杀李孝清之事,心里大喜,忙回到:“情刘大人放心,那灵体在八岁的时候就已经佩戴了摄灵散的香囊,至今已经有五年光景,她的灵体也快成熟了。”说道这里,眸子里泛起一抹得意。 “嗯,好,这件事你必须办成,否则,你这个维那就该做到头啦!”侍卫给他示警了一句,又将一只通体碧绿的小瓶交由他,低声说:“苏州城来了两人,上官秋月已经寻他到上官府做客,这瓶药你要想办法让黄氏给那二人用了。” 枯海知道刘大人的能量大,身为苏州刺史,不仅仅有权有势,手下还有一批能人异士在为他卖命,自然不敢得罪,连忙恭声应了接过小瓶。 …… 池风县,李孝清正书房与殷飞探讨着什么,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慌张的声音:“报告大人,大事不好了,出大事了。” “曹仁德死啦!” 李孝清听罢,腾地站起身快步往柴房去,这曹仁德是重要的证人,若是叫他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府衙后院,不单单会断了线索,更是会给外头的有心之人烙下话柄,说新县令以权虐杀老县令,一旦传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尽管李孝清在进入仕途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趟官道浑水的准备,可是谁能想到居然这么快就给他出了一道难题。今天刚好是来到池风县的第二个早晨,柴房里曹仁德和其夫人梁氏、曹沐都给了饭菜,更不曾下毒。 院里偏处的小柴房里正躺着一具尸体,眼睛瞪着大,眼白突出,满是惊恐之像,像是在死前收了极大的惊吓。从曹仁德尸体的嘴里还能看到残留的饭菜渣滓,仵作用银针沾了沾,雪白的银针迅速变成了黑色。 孝清站在一边,望着白布下死不瞑目的曹县令,眉头紧紧的皱在了一起,他并不是可怜这曹县令的死,曹县令坏事做尽,就是死上十次都不足洗清他的罪孽。只是曹县令的死蹊跷的很,曹沐也一改往常的性子变得少言寡语,见了李孝清,哭着喊着跪在地上扒着他的衣衫求道:“李大人救救我吧,我不想死,不想死,我还不想死。求求你救救我。” 梁氏得了疯病,双目无神,时而疯笑时而疯叫,时而指着墙角黑洞洞的某处,边退便颤抖着蜷缩在地上后退,嘴里念念有词:“别过来,我不认识你,我真的不认识,你别过来,别杀我。” 好好的三个大活人,一个吓破了胆,一个得了疯症,一个死不瞑目。孝清望着地上曹仁德的尸首感觉十分奇怪,他的脸色并未发黑发青,嘴唇颜色正常,根本没有中毒的迹象。 “把他口中的表面的食物抠出来,再用银针验一下。” 孝清又命人立马封锁了消息,不得将曹仁德暴死的消息散播出去。眼下必须尽快找出死因,否则这消息散出去定会引起民众的猜忌,到时候再想澄清就更困难啦! 第三十九章 暗手 苏州城内一处府宅内,身着丝帛面料的黑色衣袍的老者坐于石桌前,二指捏一枚黑子点在小目处,这老者头发全白,双目中神采硕硕,一看便是个习武之人。正坐他对面的是苏州知府上官云鹤,望着老者点下的位置,紧邻着安了一白子,脸上挂着笑意,这笑中却透着些低下。 “云鹤,听说你府中到了贵客?”老者仍旧盯着棋盘,有意无意的问一句。 上官云鹤嘴角微不可察的收了收,心里不由的暗暗思量:这老东西今日唤他来莫不是冲着秋月的那两好友?肚子里又憋着什么坏?心里虽这么想,脸上却婉和的笑答:“刘大人消息果真灵通的很呐,那是秋月的两名挚友路过此地,暂且到府中坐了坐。” 这老者便是苏州刺史刘海城,官居正四品,是个地地道道掌握着地方兵权的职位。他自然听出了上官云鹤话中的不悦,虽说上官云鹤品级不及他,但是却不受他的管辖,军政有别各司其职。平日里二人看似以礼相待,实际上官云鹤是要处处受制于他的,特别是处理一些特殊的事情上,没有刘海城是绝对办不成。 刘海城淡淡的笑了笑,没有否认,对他这番话并不以为意,悠悠的笑道:“我也是听闻朝中好友提及那年轻人是个西出番地立了功纪的俊才,如今那小友到了贵府做客,我也很是想见识一下。” 上官云鹤自然不认为他这话中的意思只是表面这些,既然能从刘海城的口中说出,这话里的深意绝对不一般。眼神微微往下瞟了瞟,嘴角咧开来,笑问:“刘大人可知道陈公子是何人?” “陈公子?”刘海城面上笑意不改,瞳孔微缩了缩,落了一子,反问:“这陈公子莫不是还有什么别的来历?” “刘大人,这陈公子刚中了武举探花便到边地立了功纪,而且深受陛下的赏识,陛下更是将最疼爱的三公主赐婚给了他。这年轻人确实是人中龙凤,想来陛下是对他颇为看重的。”上官云鹤自然不信他不知道陈峰的身份,只是相互笑谈却不点破。 “哦?没想到他居然能得到蒙的陛下这般看重,那必然是个才貌奇高的将才,被云鹤你这么一说倒是让我更加心里痒的想要见一见这位俊才公子了,哈哈哈!”刘海城双颊上挑着腮肉,双目微眯,看上去颇为欢喜,笑道。 庭院中的菊花已经都枯了,还有几颗垂柳稀稀疏疏的留着一头泛黄的叶子,即便已经近了暮年,可还是想要趁着初冬暂存的暖阳续些养分。虫子怕高,也怕冷,饶是树高枝密也不敢在此时蚕食一点枯叶。 日头接近了正午,上官云鹤辞别了刘海城。小厮送他出了府门,等见他真的走远,回到庭中报了一声也退了去。 刘海城把着最后一颗棋子举在手里凝望了许久放回了棋篓,站起身踱步到枯菊台前,望了望墙外,眼中神色变换。冷笑一声:“哼哼,身份!在老夫面前谈身份?” 说话间,一名仆人打扮的中年男子走到了他身后,拱了拱手,恭声道:“大人,事情已经办妥了?” “嗯,好,很好,待那炉鼎成了,这身官服也该换一换啦!”刘海城眯着眼,嘴角噙着冷意轻笑一声,自我呢喃了一句。 陈峰知道孝清定会来这苏州城寻上官秋月为他女儿治病,所以眼下他并未着急去出城。问了路到上官府寻上官秋月了叙了叙,一来是了解一些李孝清在苏州城时的情况,另一方面是探一探那池风县的消息。 上官秋月见他到了苏州城,欢喜之余也多了几分疑惑,孝清离开苏州十日有余,陈峰怎地也紧跟着要赶往池风县?心里猜着京城莫不是又出了什么事? 陈峰这次来苏州并无意多留,只是叨扰了两个时辰闲聊了些时候便要起身离去。在看到霜儿的时候,陈峰忽然顿住了眼睛,他察觉到这女孩儿体内竟然藏着一股不应凡人有的灵力波动。 黄氏早上到金城山寒云寺又去祈福,许是因为是霜儿这几天气色逐渐好转,已经没有再出现昏睡的迹象。路途远,赶午时才回到了上官府内,入了府正见后院又两陌生男子与上官秋月聊得欢喜。心头不由一阵犹豫,自上次公孙雪儿的事情之后,上官秋月已经对她的做的那事狠狠训斥过。只是她至今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那日家人都饮了壶中酒,却唯独上官雪儿匆忙的离开了饭桌。她自小因受了妖魔的害才落得孤苦伶仃,心里对妖物是恨之入骨,那时候幸得枯海下山收了那妖魔镇在万妖塔中,自己才得以侥幸活命,所以至今为止,她都对枯海的话深信不疑。 那寺中维那枯海大师给自己的这只小瓶子十分精美,瓶身使用的是上好的水玉制成,这等物件传言是仙家才会用的。黄氏低头瞄了一眼手心的小瓶子,暗暗下了决心,望厨房走去,这次枯海大师特地嘱咐过要只与那二人服用。 上官秋月望了望日头已上竿梢子,邀二人移步大厅用膳。陈峰是李孝清最好的朋友,他自然不会怠慢,而且得了父亲差人来信:要用最高规格待客。为了准备这桌宴席,特地命人到城中的花满楼重金请了最好的苏菜师傅到府上做了这满满的一桌极具苏州特色的饭菜。 上官云鹤坐在首座,他身为朝廷要员自然是消息灵通的很,待众人入了坐。笑望着二人,温和的问道:“两位小友尝尝这些菜色可还吃的习惯?” 陈峰本就是到府上叨扰的,待主人动了筷后,也夹了些菜故作细品,自然满口称赞菜品极好,口口鲜香,实则他对吃食却不是一个特别讲究的人。 倒是李玲儿,尝了几道菜后,小脸上清秀的眉毛时而皱起时而飞扬,一连品了四五道菜,方才论道:“上官府上的菜色竟有这等绝味,我在宫……额,在家中也不曾能全吃得。”赞了一句,忽而眉头皱了皱望了望那道松鼠鱼,又评:“只是这松鼠鱼味道甜味过了些,若是甜味淡一点就趋于完美。”李玲儿自小在北地长大,对菜品的味道还是以咸味为主,自当不太能接受得了带甜味的食物。 “玲儿,不得无礼。”陈峰见她这般直言快语,低声呵斥了一句。赶忙赔笑着向上官云鹤、上官秋月赔礼:“玲儿平日里被家里惯坏了,不懂规矩,伯父与兄长莫听她胡言。” 李玲儿自知说错了话,也傻笑着赔了错。 上官云鹤笑着摆了摆手,婉和道:“小友不必这般客气,全然当做自家便可。何况令弟说的并不错,老夫也觉得这道松鼠鱼的酱汁甜的腻了些。”目光不由在李玲儿脸上多停留了片刻,笑眯眯的指了指狮子头,让道:“玲儿小友是个美食的行家,来来来,评一评这道狮子头味道如何。” 上官秋月并不知道这二人李玲儿的真实身份,陈峰介绍时称这是他的堂弟,只是眼下爹爹的举动却叫他心头暗暗疑惑,陈峰目前也只是个从六品的尚武校尉,职位尚不如李孝清,竟然能让爹爹对二人这般殷勤。 特别是对这无任何官职品阶的李玲儿更是宽容的过了头,换做平时,上官云鹤即便不会当场动怒,也绝对不会给对方什么好脸色。 几人品论了些菜色,黄氏向侍女递了个眼神。侍女端了酒壶为几人斟满了酒杯,上官秋月从中做桥先举了杯,四人碰过,陈峰袖子遮着酒杯余光瞥着上官云鹤二人饮尽,正欲饮了杯中酒,忽而身旁传来一声酒杯掉落地面摔碎的声音。陈峰急忙放下酒杯循声望去,却见李玲儿软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酒杯摔在一旁碎裂成两半。 “玲儿……。”陈峰见她遭了难,瞬间脑袋一片空白,扔下酒杯把她一把捞在怀里,轻轻晃着她的双肩焦急唤道:“玲儿,你怎么了?你醒醒,你醒醒呀。” 上官云鹤也被突来的状况惊扰,与上官秋月对视了一眼,二人脸上都满满的诧异,赶忙关切的问道:“玲儿公子这是怎么啦?”纷纷起身走上前,上官秋月心切欲要伸手去抓她的手探脉象,陈峰突然一把将他推到在地,冷喝到:“别碰她。” 面对陈峰的恼怒,上官秋月不知所以,脸上带了怒气要问罪,却被上官云鹤紧紧的拉住了衣袖,微微的冲他摇了摇头,示意不要冲动。 李玲儿这一路并不曾出过什么差错,只是方才自己大意不曾拦下她先饮下的那杯酒,就昏倒在地。陈峰仔细回想着,眼睛突然望向自己方才丢在桌上的那杯酒,目光骤然变冷,拿起洒落的只剩半杯的酒水递到上官云鹤面前,寒声道:“你把它喝了。” 上官云鹤如何不知陈峰话里的意思,方才他亲眼看着侍女倒得同一壶酒,自然不信这酒里有毒。冷哼着笑一声,接过他手里的半杯酒就欲抬头饮下,一旁黄氏见爹爹真的要饮了那杯酒,再也坐不住了,赶忙起身大叫道:“爹爹不可……。” 那半杯酒水刚上官云鹤放到嘴边,黄氏慌张的喝止声叫在场的人都愣在了原地。上官秋月更是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嘴唇剧烈颤抖着猛地望向她,心里顿时明白了整件事情的罪魁祸首,大步走到她跟前,抬手一巴掌将她打翻在地,咬牙切齿的怒声骂道:“贱人,又是你搞得鬼,你到底想要干什么?说,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上官云鹤脸色也骤然僵住,他如何也想不到,这件事居然是自己平日里温柔贤惠的儿媳能做出来的,更想不透这二人究竟与她一个妇道人家有什么深仇大恨,竟然要怀此歹心。 陈峰眼中的冷色如十日寒冰,扫过那三人,最终与上官云鹤慌张的目光碰在了一起,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如地狱修罗寒声道:“上官云鹤,你竟然对她下手,若是她真有了事,我敢保证,你们全府上上下下死绝了,都不够给她陪葬的。” 上官云鹤脸色煞白一片,他怎会不知事情的严重性,赶忙催促屋中下人吼道:“快去把城里城外的郎中都给我找来,快去,我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都赶紧给我去找。”脸上豆大的汗珠不住的往外冒,气的浑身打着哆嗦。 “爹爹,事情没有他说的那么严重吧?”上官秋月也被陈峰话里的狂妄气到了,若是黄氏毒死了他的堂弟,那自当陪他一条性命,怎会牵扯到府中一众人。 “你给我闭嘴!都是你,当初我就说不要娶这个扫把星,你偏要娶回来,如今若是她真的出了什么事,你我们全家都得陪葬。”上官云鹤一向沉稳,此时也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气愤,胸口剧烈起伏着,差点晕厥过去。 霜儿小脸苍白跑到黄氏面前张开双手护着,哀求的望着上官秋月,哭红着双眼哽咽道:“爹爹,别打娘亲了,娘亲也是受了寒云寺的枯海大师的蛊惑才反了错,你不要再打娘亲了好不好。”求罢又望向上官云鹤,低低唤道:“爷爷,霜儿求求您扰了娘亲吧,我去帮玲儿姐姐祛毒好不好?” 上官秋月看着自己的小女儿,再也下不去手,恨闹着自己往脸上接连抽了几个大耳光。 上官云鹤有气无力的望着孙女儿,挤出一抹温柔的笑意:“霜儿,你自己的病都没有好全,怎么救别人,何况又不曾学过什么医术。” 霜儿眼巴巴的望了望他,张了张嘴,又将到嘴边的话生生咽回了肚子里。她没有多说什么,小跑到李玲儿身边,小心翼翼的望着陈峰,仿佛做错了事的孩子,低声问道:“大哥哥,我可以帮玲儿姐姐诊治一二吗?” 陈峰看她纯真无害,但是眼下玲儿刚遭了他们家人的谋害,又如何能信得过霜儿呢。虽然没有怪罪,但是冷漠的眼神还是说明了心里的排斥。 不一会儿,外面赶来了五六个挎着药箱的郎中,上官云鹤连忙叫下人整理出一件僻静的房间,陈峰抱着玲儿放在暖帐内。老郎中被上官云鹤催促着赶忙探病,可是老郎中只是略微捏了一下脉象,望了一眼她脸色,一言不发提了药箱就要往外走。 上官云鹤一把拉住他,急声问:“你走什么?我叫你救人,你快给她下方子抓药,快……!” 老郎中连连作揖低声道:“老朽医术不精,对这位姑娘体内的毒无能为力,府令大人还是另请高明吧。”说罢,脚下不敢再有丝毫停留,慌忙往外逃去。 上官云鹤顿时面如死灰,呆了半饷,急忙往其他的郎中看去,方才又有两个郎中用了同样的方式诊了脉,各个面色凝重摇头深叹,这不禁让陈峰急了,一时丧失了理智,赤红着眼睛拉过一个郎中的领口大声喝问:“你们摇头是什么意思?啊?快给我把她救活,把她给我救活,不然我让你们都给她陪葬。” 吓得其余的郎中大惊失色,逃也似的滚爬着往屋外跑去。上官云鹤踉跄着脚步,要去拽住他们,可是这些郎中各个脸色煞白的避开他逃了个干净。 上官云鹤失了魂跌到在地上,喃喃的说:“天真要绝我上官家吗?天呐,我上官云鹤为官十多年自认没有做过什么亏心事,老天为什么要这般与我降灾?” 黄氏哭丧着赶忙上前要扶起他,劝慰道:“爹爹,儿媳一人做事一人当,若是李玲公子真的有事,我定当一人扛了。” “你一个人扛?你以为你是谁?”上官云鹤一把将她扇翻在地,这是自黄氏过门以来他这个做公公的第一次对她动手。 上官秋月再也忍不住了,上前拦在他面前,朗声问道:“爹爹,她到底是谁,你为什么这么忌惮?” “谁?她是谁?他是当今天子陛下的三公主李玲儿,要是今天她在府中有任何闪失,你我都得陪葬,若是龙颜震怒甚至有可能被诛灭九族!”上官云鹤再也揭制不住心里的愤怒,几乎是吼着冲上官秋月说道。 “什么?”上官秋月和黄氏惊恐的睁大了眼睛,脑袋“嗡”的一声,黄氏直接翻了白眼昏倒在了地上,上官秋月丢了魂一般跌在一旁。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陈峰已经被愤怒和悔恨冲昏了头脑,一把将李玲儿紧紧搂在怀里,带着厚茧的手在她娇嫩的小脸上颤颤的轻抚着,眼里悔恨的泪水不住的往外流,泣不成声的念道:“玲儿,玲儿,你醒醒,我再也不跟你赌气了好不好,我答应你一起到池风去,不赶你走了,好不好。”他此时心里终于那层隔膜被泪水冲破,痴痴的望着她的容颜,不知不觉的已经深深落在了心底,她的淘气娇蛮,她的直白善良,两人在一起喜乐的画面在眼前缓缓浮现。悠悠的说着:“玲儿,等你睡醒了,我带你吃遍天下的好吃的,等回京后我们就拜堂成亲,一起生一堆胖娃娃陪你玩,好不好?你快醒来,你这般睡着,没有人在我旁边吵闹,我真的好不适应……” 霜儿再也顾不得别的,眼下救人性命要紧,捧着一只小盒子跑进了房内,神色忧伤的望了望爹娘和爷爷。跑到床前,没有再征求陈峰的话,一把拉过李玲儿的手腕,小脸骤然大变,她此刻的脉象已经快没了,急忙打开那只红木盒,取出一根三寸银针,凝了一滴碧绿的灵力往李玲儿中指飞快刺入。 陈峰已经没有理由再阻止霜儿,方才通神间隐约察觉到了她手中的灵力流动,抬眸望了她一眼,低声问:“你这医术可是公孙雪儿教的?”这种感觉与他在五福庄的时候公孙雪儿医治孝清的时候有点相似,只是她的灵力和针法熟练度远不如公孙雪儿那般浑厚自如。 霜儿见她认出了自己的师门,心里微微讶异了一声,却不曾接他的话,尽管凝眸细细的施着针法。陈峰见她不理,也没有再追问,而是安静的站到了一旁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玲儿的变化。 …… 金陵池风县,李孝清面色阴沉的望着停尸房里的尸体,经过仵作的几番验证之后,出了毒杀却不能找出别的致死可能性。 李孝清仔细查看着曹仁德的面色,这根本不是毒发致死应有的迹象,又掰开他的嘴往里细细看去,这曹仁德舌后跟顶着喉咙,舌尖顶着下颌,两腮扯得不自然,仿佛这一口有毒的饭菜是被人强行喂进去的。 如果曹仁德不是毒杀,那么他身上又找不出任何的伤痕,只在想不通有什么能原因是能够致他于死地的,小雪窝在他肩上,突然咻地跳到了尸床上,在他耳边用蹄子拨了拨,随即又用爪子搭在了曹仁德的颈部。 小雪一番动作扰乱了孝清的思绪,伸手就要将她抱回怀里,却在低头的时候瞥了一眼方才小雪蹄子搭过的地方,居然有一个细小的红点,若不十分仔细的探查根本发现不了。孝清惊异的望了小雪一眼,连忙又翻开曹仁德的耳朵,有一根黑色的青筋很不然的鼓着。 李孝清眼中带起一丝冷色,随即望着曹仁德的尸体,讥讽道:“曹仁德,既然你这么想做个死人,那我成全你。”随即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临行时还撤走了两名衙役,义庄内留着曹仁德的尸体留着与十几副棺材里的死人作伴。 曹沐和曹仁德的夫人梁氏被单独关入了一间牢房中,任凭他们耍疯卖傻。每天让衙役送一顿粗糠饭菜,一碗清水,这婶侄二人起初还装的紧,直到第三天的时候,两人为了一口水大打出手,曹沐到底还是个粗犷的汉子,一巴掌就把梁氏推到了墙角,端起碗就要狂饮,被梁氏张牙舞爪的从背后扑过来推倒在地摔了个狗吃屎,一碗水也洒的今生一点,曹沐顾不得别的,赶忙把最后一滴水舔干净。 梁氏虽然是曹仁德的夫人,可也只有三十多岁的年纪,是曹仁德四十岁中举后才取得十四岁姑娘,如今他已经垂老,夫人却正是风韵成熟之际。这梁氏是个厉害的主,见曹沐把最后一滴水喝光,瞬间恼成了疯婆子,趁曹沐回头的时候在他脸上抓出了五六道血淋淋的抓痕。 这间牢房的衙役都被撤走了,只有到了午时的时候才会送来饭和水。曹沐一改痴呆之像,一巴抓住梁氏的头发提到眼前,右手掐着她雪白的脖颈,望着她冷笑道:“怎么?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个什么货色啦?你个浪货!” 梁氏被他掐的嘴里咕咕的说不出话里,翻着白眼拼命挣扎着,就在她快要翻白眼的时候,曹沐狠狠的将她摔在墙角,嘴角上挑,奸淫的笑着褪去了上衣,赤着膀子一步一步朝着梁氏逼近,伸手就要去解裤子。 “你,你要干什么?这里是大牢,你不要乱来。”梁氏顿时惊恐的连连后退,煞白着脸低声哀劝到。 曹沐冷眼笑道:“在屋里能行,在这儿怎么就不行啦?嗯?放心,他们已经送过了饭菜,今日不会再来啦,憋了这么些天,就让我好好伺候伺候你吧我的好婶婶。”说罢,也不给她丝毫反抗的余地,直向她扑身过来。 李孝清在书房内审阅历年来的卷宗,身旁一名陌生的老者在一旁整理。这老者是李孝清新找来的主簿,是一日在坊间便衣巡查民情的时候偶然听得:在这城外风月村住着一位才高八斗的老先生,因为厌恶官场的勾心斗角故而隐于民间。 这老先生化名修竹居士,如今已经到了五十有六的高龄,写一手好字,更是七度为村中不平案提笔疾书讽刺县官。受过杖刑,也遭过牢狱虐待,可是任凭风雨雷暴都不曾折弯他的气节。孝清化作小生在村野田里寻得正在割脉的老先生,虽然乍看也是个农忙之人,但是他挺直的腰板,眉宇间的正气与不屈,让孝清一眼便认出了他。 二人在村野中凭着两首七绝结下了忘年之交,在亲自到风月村寻他谈诗论画的第三日,李孝清表明了身份,修竹居士居然没有意料中的恼意,反倒大笑三声,应下了他的请求。 第四十章 暗流轻涌 池风县到底是个上县,上下六千余户,自然每年的杂事也是繁多,诉状的、报冤的、求事的数不胜数,眼下要想在这块儿地方站稳脚跟,必然不能只看表象,更得先从民众的疾苦处查起。只有真正让百姓认识到新来县令的清正廉洁,方能获得广大民众的民心。有民心所向方能求得国泰民安,天子陛下既然安了自己这份差事,那定当做的妥当。 殷飞这些日子里没有待在府衙,眼下衙门出了无端命案,他是最为坐不住的。尤其是在见识自家先生的智慧之后更是对他忠心不二,他做的任何决定都深信不疑,所以此次李孝清交代给他的差事是危险了许多,但他却没有丝毫怨言。 县衙内的炽白柳栽在院落中央,这柳与平常的柳树不同之处在于叶背的颜色,它呈现银白色,并长着一层细腻的茸毛,叶小而硬、疏而短、冬夏常青、四季不枯,真是一棵好树,这树是修竹请了一帮村民他自家从院子里整棵移来的。据说这炽白柳是明正德高的代表,乃修竹居士在外云游求学之时偶然所得,便栽在自家院里好生照养,才有了现在这般粗壮模样。 院中白柳微微晃动着枝叶,李孝清接过修竹老先生递来的几本压好页张的卷宗,近几日两人已经将池风县往年典型的卷宗案件览了一遍。 夜色渐深了,修竹老先生见他阅的入神,悄声为他点了烛,停下了手中的活,坐守在一边。李孝清阅完手中的卷本,下意识往右手边摸去,只是手边堆积的那几摞已经整理的卷宗早已被他不知不觉中看完。 “大人该歇歇啦,今日午膳都放到现在,凉透了,老朽吩咐英子去厨房热了热,一会儿端来你先吃些。”修竹居士心里高兴归高兴,眼中的担忧却也浓郁,低声温和的笑劝了一句。 孝清这几日夜以继日的处理积攒的遗留问题,精神也十分不好。直起腰抬了抬僵硬的胳膊,关节狂躁的发出嘎嘣嘎嘣的怨愤声。抬手挤了挤犯花的双眼眉中,应了一声:“晚生谢过前辈的照拂,不知这三日外面可有什么事情来报?” 修竹老先生温和的回道:“大人,这三日并不曾有人来禀报什么要紧的事,你大可放宽些心。” 距曹仁德入了义庄后已经过了三天,为什么还是不见有人来禀报,这完全不合理,孝清正愁恼之际,外头突然传来一声急促的扣门声:“大人,大人,不好啦,出事了!”这声音带着剧烈的喘息声,方才定然是一路跑来的。李孝清等那消息等了三日,眼下想着定是他终于要露出马脚,赶忙示意修竹去开门。 外头的衙役面上汗如雨下,扑到房内,惊慌失措的拱手急禀:“曹仁德诈尸了,大人,曹仁德诈尸了,您快去看看吧。”一般人哪里见过死人又活过来这等恐怖之事,所以在看到曹仁德活过来的时候,下意识的扭头就逃。 “快带我去看看。”李孝清嘴角微不可察的向上挑了挑,忙绕过书案,让这衙役与他一同去往义庄。只是这衙役现在小腿还在剧烈的打颤,一时犹豫不定,可是他又想博得新任的县令的重视,脸上形色变化了一阵,狠狠一咬牙,带孝清往外赶去。 修竹居士被孝清留在府中照应,孝清换了便装,取了宝剑,昏暗的夜色中,他的眸子里透露着喜色。 义庄外,殷飞奉命藏在暗处,望着曹仁德的一举一动,借着月色看他从床板上直挺挺的坐了起来,张着嘴缓缓的喘着粗气。一双干瘪的眼睛四处忘了许久,下了停尸板床,僵硬的双腿一步一步朝着供桌方向挪去。每个棺材前都供奉着一碗白米与几颗水果,米上插着两炷香,曹仁德僵硬的走到离他最近的一处供台前,伸出干枯的手拔掉木黄色的燃香,抓起白米饭往嘴里狂按,也不顾这米饭半生不熟。 过了好一阵,曹仁德的动作才恢复了些力气,身体依然僵硬的,转身望门外走去,走到义庄门口的时候,犹豫了一瞬,双手突然平探而出猛地将门打开来,嘴里发出低低的吼声,仿若一直野兽,黑白邋遢的头发披散着盖到眼前,让人看不清他的脸面。义庄外留着的两衙役半夜见了这般怪事,无一不被吓得屁滚尿流,慌忙逃离了此处。 曹仁德望着外头的人都跑干净了,嘴里发出桀桀桀的阴冷笑声,随即迈开僵硬的双腿,犹若一只提线木偶往义庄后头的山林中走去,脚步僵硬走的不是太快,可是远处林子密,很快就没入了其中掩了身形。 殷飞藏在暗处,这一幕看的清楚,心中带起一丝疑惑,他虽说在江湖上也见到过不少怪事,可是死人复活,还能如常人一般行走的事情还是头一遭遇见。连忙偷偷的跟了上去,他倒要看看这诈尸后的曹仁德要去何处做何事。 曹仁德进了树林走了一段距离后停下了脚步,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细细听着四周的声响,待确认没有旁的动静之后,突然四肢一改方才的僵态,扭了扭脖子,低低的哀怨了一声:“这个该死的李孝清,可真是把老夫给憋的不轻。”接着抬头望了望四周的地形,寻对了位置后,脚下步子骤然加快,往山上跑去。 殷飞望着突变的一幕,面露恍然之色,心中大为惊叹:看来先生早就看穿了这老东西假死之事,所以才特地派自己暗中盯着。只是他半夜跑到这荒野丛林中是要做什么?心中不解,赶忙紧跟了上去。 李孝清带了四名衙役气势汹汹的往义庄赶去,关于曹仁德诈尸之事特地让人传到了牢里曹沐和梁氏的耳朵里。 曹沐正提起裤子亦有未尽的打着口哨,梁氏衣衫褴褛的缩在墙角,背上的衣服已经被撕破了大片,雪白细腻的皮肤裸露在外,双目痴傻无神,双手不停的把垂下的破衣服往露白的地方盖去,她与曹沐白日宣淫七八年,却从来没有想到过会在这种地方以这种方式做这等下贱之事。在这十月十八的冬季,大牢里又湿又冷,偶尔从墙角爬过几只硕大的老鼠,梁氏尖叫着从墙角爬到曹沐脚边,哆嗦着抱着他的腿。 “我叔怎么到现在还不来救咱们?这可离约好的日子远了好些天了。”曹沐嘟囔着,望着牢门过道。这些日子若不是有梁氏给他发泄,曹沐早便在这牢里待不下去了,梁氏百般讨好,吃他余下的残羹剩饭,苟延残喘的吊着最后一口气。原本那还算好看的皮囊已经饿的形容枯瘦,她再没了往日的泼辣耍浑劲儿。 大牢外,窗外墙下附耳偷听的,两名衙役相视一眼,嗤笑道:“曹仁德要是知道自己疼爱的老婆被亲侄子这般享受,脸上会是什么神采。” 两人嘴上这么说,眼中的渴望却是好不掩饰,另一人眯着眼睛奸笑道:“这娘们儿浪的很,曹仁德在任的时候,她趁着老爷上朝,勾引梁宽与她到柴房行事,恰巧被我路过的时候从墙角看到。” “府上凡是长的俊美的衙役有哪个没被她惦记过,德行好的不与她勾当,可是咱这府上的衙役又有几个德行不错的?” 李孝清赶到义庄的时候暮色已经暗的发沉,命人在屋里掌了灯,往曹仁德停放的床板看,果然早已空无一人,近处地上翻落着几只空碗,碗里头的米饭和果盘里的果子都被啃食一空。 义庄后山的林子深处,曹仁德一路狂奔,来到一处老松树旁,借着月色定睛打量了许久,赶忙绕着树干找准了一个点,伸手往地上抛去。起初扒开的只是一堆松针,随后又抬手往地下敲了敲,附耳细听,地下传来一阵空洞的声音,曹仁德老眼中精光一闪,往旁边摸索了片刻,捂着那物用力一拧,方才敲过的地面下方突然传来轰隆的响动,紧接着地面向下陷下去,原来的地方出现了一道倾斜通往地下的石阶,殷飞在一旁望着这一幕,暗暗觉的不可思议。 待曹仁德走下去不久后,殷飞身形如鬼魅也闪了进去,贴着黑暗中的墙壁,曹仁德只觉得脖颈扫过一丝风劲,随即转头往后谨慎的扫了一圈。定定的望了片刻见没有任何异状,暗自怀疑是不是受了这几日变故的影响,自己的神经也变得过于紧绷了。 一路往下走了八百多阶,地势骤然平缓,殷飞藏在暗处,心里大概寻摸着形迹,这密道应当是直通往山下的。往前又走了七千余步,前方空间骤然变敞,顶上直直竖着投下一道月光,正从上方掉下一只木桶,木桶着地。拴着桶把的井绳足有婴儿手臂粗细,曹县令伸出枯手抓着绳子往下用力扯了扯,待确认结实之后,扒着绳索吃力的往上爬去。 殷飞轻功了的,待曹仁德翻出井口后,从暗处闪出,脚尖发力,纵身跃到井壁处,双手撑住井壁,脚下再度用力弹在井壁上,巨大的力道踢碎一小块突出的石块跌入了井底的木桶内,发出细微的咕咚声,他的身子也顺势蹿到了井口处。 扒着井檐微微的探着头往外环顾了一圈。这是一处荒废的老院子,破旧的门板里点燃了昏黄色的烛光,殷飞鬼魅般蹿出井内,躲在井檐后,紧紧盯着屋内的徘徊的影子。 义庄内李孝清望着地上狼藉一片的贡米和供果,嘴角翻起一丝冷笑,往地上细细寻了片刻,双目微眯,领了人朝着屋外走去,举着火把,一路往树林深处,每隔二十步,细看,在树根朝上五寸的位置绑了一只草环。循着方向往后山带人一路找了过去,直到那颗粗壮的松树下,却见一直同样的草环扔在了地上,孝清眉头微皱,查探了一番周围枯草的痕迹,这处地面的尘土厚度明显要比周边的薄许多,伸手在草环所在的位置摸索了片刻,轻咦一声,再举了火把往四周找了找,之间一颗不起眼的石块儿上竟然也同样套了一只草环。 伸手尝试的想要将那颗石头捡起探探玄机,这石头是普通的粗沙岩,分量并不重,故而手上并没有使多大力。抓着石头微微一拉竟然没能拉动,孝清面色差异的又加大了力道,依然没能将它从地上拿起,孝清心想着,又转而手腕往右一扭,居然稍用了些力气便转动了。 孝清猝不及防,脚下一空,整个人朝下跌了下去,一旁的衙役骤然惊呼:“大人,你没事吧!”李孝清在阶梯上滚了几圈,急忙撑住了身子站起身,忍着疼痛,往上吩咐道:“留两人在洞外看守,另外两人随我下来。” 殷飞躲在房门外透过细小的缝隙朝内艰难的望着,隐约看得那曹仁德弓着身子恭敬的站在一旁的桌前,满脸赔笑着低声哀求:“使者大人,你就帮小的再与刘大人说说……刘大人可不能见死不救呀,我这八年来年年给刘大人供奉,现在我落了难,只求刘大人能救我一命,不敢有别的烦扰。” 屋内的另一人端坐在桌前,殷飞只能从孔缝中瞥见那人探出的一只右手,随即传来一阵粗犷冰冷的低喝声:“废物,账本居然交到了你那蠢货侄子手上,你难道也没有脑子吗?现在还有脸面求大人救你一命。” “使者大人,求求您开开恩吧,我愿意把所有的财产分一半给您,只要能留我一条老命,万两黄金就是您的啦。”曹仁德砰的一声跪倒在了地上,哀求道。 那坐在桌前的男人话音顿了顿,似乎是被曹仁德提到的万两黄金动了心思,终于站起了身子往前踱了两步。殷飞也看清了那人的身形,这男子看上去年龄仿佛不大,双目凌厉,脸上杀气缠绕,若不是经常干杀人的勾当,是不可能有这么重的杀气的。男人走到曹仁德跟前,冷哼道:“曹仁德,你的命难道只值你一半的家产吗?还是说你觉得钱财远比你的性命更加重要?”随即又说:“而且,你要我怎么相信你?” 曹仁德脸色一白,他早料到这人的胃口大,可哪里能想到万两黄金都满足不了他贪婪的欲望。可是又一想,命如果都没了,要那么多钱又有什么用?脸色痛苦的挣扎了好一阵,才浑身泄力低低妥协道:“好,我可以把家产全部奉上,不过我还有一个要求……。” 那人嘴角微不可察的挑了挑,目光掠过一丝轻笑:“哦?你让刘大人除掉天子陛下钦派的六品大臣,野心真是不小呀。你可知道这可是抄灭满门的大罪?”嘴上犹疑着这么说,余光却不忘瞥过曹仁德脸上的神色变化,转而又笑:“不过,我这番前来的目的却也与之相差不多,你的全部家产我就代刘大人先行收下啦。” 殷飞听了这话,面色骤然一惊,这人是来取先生性命,得尽快回去让先生警惕些,加强防范。只是那男人从头到尾的背对着门外,根本看不清他的面貌,只是在他抬手间,垂下的秀袍中腕处刺着一只青狐。 李孝清站在井下往上探了探,扶着绳双脚踏地腾空飞踩几步,前脚掌下灵力凝实,借力踏空而上。飞身轻跃到井外,远远便望见躲在门外偷听的殷飞,伸手抓起井绳,手臂用力往上一扯,两衙役被扯得从井内飞出跌在了井边。二人再从地上爬起身的时候,眼中带上了浓浓的惊惧之色,暗自庆幸那日在大堂内没有听曹仁德的命令对他出手。 殷飞望着李孝清赶来,面色一喜,看孝清的神色变化,得了令,扬起一掌将破旧的门板劈飞出去,本就朽了的木门顿是木屑纷飞。二指宽的柳叶软剑嗖的一声甩出剑鞘,剑锋展直化作一道流光朝着黑袍人后颈刺去。 曹仁德一路并未见有人跟踪,眼下却突然杀出了李孝清的贴身部下,顿时神色大惊,伸手抓着黑衣人的衣角慌张道:“使者大人,他们来啦,他们来啦,求求你救救我。” 那黑衣使者并未理会他,嘴角突然一咧,就在咫尺之距,黑袖骤然挥出,从袖口飞出三颗丹丸带起三道劲气朝殷飞急射去。殷飞手中细剑被其中一颗击中剑尖,剑身吃力向后弯去,孝清见那人只是三枚暗器就有如此威力,赶忙提剑冲到殷飞身旁替他挡下了另外两枚丹丸。 黑衣人并未恋战,头也不回的一头从窗户飞身跃出,殷飞欲要去追,被孝清喝止:“回来,你不是他的对手。”殷飞虽然不甘心,可是先生说的没错,方才三枚暗器自己全力方才挡下一枚,若是自己只身追出去,且不说能不能追上,即便追上了也难敌得过那人。 李孝清收回目光,冷笑着望着瘫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曹仁德,往衙役下令道:“把他给我带回去。” ……苏州城内,上官府外围了一众兵士,为首的头子在外大喝要看门的小厮通报:“上官云鹤,你谋杀当今陛下三公主,私藏御圣之物金丝绣锦,刺史大人岂能容你。” 看门的小厮见这般可怖的阵仗,吓得脚下路也走不稳了,跌跌撞撞的往内院跑去,神色惊慌失措。上官云鹤刚刚恢复了神采,侍女扶着他坐到椅子上,刚坐稳,看门的小厮慌张被门槛绊了一脚摔进门内,顾不得膝盖吃痛,结结巴巴的赶忙通禀:“大大大大……大人不好了,外头刘刺史派来了好些官兵来,说是老爷您毒杀圣上的公主和驸马爷,还说府内私藏什么金丝绣锦之物。他们来势汹汹,样子是特地来拿人的。” 床帐内,霜儿拂袖擦了擦光洁的额头,原本红润的小脸越发苍白,精神逐渐恍惚,在施完最后一针之后忽然两眼一翻栽倒在了地上。 陈峰望着怀里的佳人,李玲儿的气息已经平稳,方才霜儿的一番针灸将她体内的毒素引至指尖,顺着三针泄元针逼了出来。只是霜儿似乎体内有股力量突然变得十分狂暴,一股股青绿色的轻丝从她的眉心往外升起飘散融入虚空。 感受到霜儿的生命气息在迅速流失,陈峰终于按捺不住,他到底不是铁石心肠,就算上官家在如何不安好心,可是这小女孩儿是无辜的,何况她此时更是为了救玲儿搭上了自己本就孱弱的生命。 “霜儿,你怎么啦。”上官秋月看到突然女儿晕倒,大呼一声,跪倒在地上一把把她抱在了怀里,用手去遮物那些逸散的生命之丝,虽然他不知道那是何物,但是潜意识里知道要去将这些东西留下。 “让开。”陈峰依然对上官秋月没有好脸色,冷喝一声,一把将霜儿从他怀里夺了过来,抱在床上,平躺在李玲儿身旁。 陈峰凝聚泥丸宫内灵力到双掌,一道晶红色的灵力被他小心翼翼的化作一层红色的光膜附在霜儿体表,硬生生将那些逸散的生命之丝阻隔在了光膜之内,随着红色光膜收缩又重新融入了霜儿体内。 过了三炷香的时间,终于不再有绿色的青丝往外逃逸,霜儿体内那股狂暴的气息也平缓下来。陈峰此时已经可以肯定,她定然是得了公孙雪儿的教导,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公孙雪儿不把她带在身边,霜儿现在的情况这么不稳定,只有带在身边才能避免这种特殊事情发生。想了许久,心头疑惑:难不成她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上官秋月神色紧张的站在床边,双目紧紧的盯着眼前的一幕,这些已经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这次事情发生确实是自家理亏,任由陈峰甩脸色,却不敢再有丝毫不悦,生怕他一气之下收回法力,到时候霜儿的性命就是交代在了自己手上。 霜儿只是体内的力量发生了异变,并未真的有什么伤势,只是略微昏厥了片刻便缓缓转醒了。倒是李玲儿,虽然气息恢复了正常,却双目紧闭没有丝毫转醒的迹象。 陈峰望着她长长的睫毛,脸上满是忧色。霜儿坐在床边,咬着下唇轻轻劝道:“陈叔叔放心,玲儿姐姐现在只是身体虚弱,只需用补药帮她调养身子,很快就能醒来的。” 上官云鹤顾不得应小厮的话,急忙传唤侍女,按照霜儿写的方子去抓来药熬煎。交代完一切后,方才看向小厮,脸上带着愠怒喝道:“把院门掩上,任何人敲门都不得开。” 说罢,双目肃然望向院外,冷声道:“好啊,刘海城!你居然敢如此算计于我,想让我府中上下万劫不复,这下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第四十一章 来客 苏州刺史府邸,刘海城擦拭着手中的宝剑,脸上挂着的浓浓的笑意,呛啷一声剑身归鞘,随手放在刀架之上。踱着步转过身,望着眼前的黑纱斗笠人儿,眸子里精光转眼即逝,笑着伸手相邀:“凤姑,你终于肯见我啦!” 斗笠下的面孔不曾被刘海城见得,她身着一身淡紫色轻装,一掌宽的腰带束于腰间,双腕袖口各缀着三颗秘银扣,将腕袖扎紧,脚踩一双白丝绣制的紫面登云长靴,外披一间半透明的丝帛纱衣。身子单薄,更不足七尺,露出的两只纤手细腻轻柔,可又让人不敢有半分冒犯之意。 顺了他的相邀,紫衣人儿坐在了刘海城左手位。 “来,这是上好的香芸,应了你的喜好,这可是我派人寻了许久才得来的,你且尝尝味道如何。”刘海城亲自为她倒了茶水,余光不时往她斗笠薄纱下瞟过,自己与凤姑已有十多年不见,虽说不能完全记得她身段的每一细处,可是这股气息却与当年的她并不完全相像。 “刘海城,你直言吧,你知道的,我不喜欢拐弯抹角。”凤姑捻了茶盏背过身放于面纱下轻抿了一口,这茶入口带着些苦涩,虽说茶香沁入肺腑,可是却缺了一丝甜味。放下茶盏,淡淡的又说:“你此番又要取谁的性命?” 刘海城眼角线往后眯了眯,朗声轻笑:“凤姑啊,你还是这般急性子。难道我派人请你来,就只是谈论一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吗?这么多年不见,我心里时常念着你。”一张老脸不带半点红,竟然开口向她诉了一句情话。 “哼,念我做什么,我一介江湖野妇人,如何能蒙大人的挂念,此话不必再说了,这次是我最后一次答应见你,往后不必再派人来寻我。”紫衣女子掐着嗓音,多了些苍老的味道,与她白暂的肤色全然不相符。 “唉……你这又是何必呢?你是修仙之人,寿元远比我长久,你看你还是这般好肤色,可我呢?我却已经成了白发苍苍的老者,我不想留你一人在这世间,既然是要与你厮守,我自然是要许你更久的时光。”刘海城一改往日的狠辣无情,此时一双老眼中居然泛起了淡淡的泪水,痴痴的温柔的念着,颤抖着双手就要去捉住凤姑的小手。 凤姑察觉到他的动作,连忙避开,起身离了坐,与刘海城隔了五步之遥,淡然的轻叹一声:“多余的话不必再说了。” 刘海城见他避开了自己,面色哀伤着沉了沉,喃喃的低声问她:“我们的女儿还好吗?” 凤姑单薄的身子狠狠一抖,随即定了定神色,冷哼道:“这件事不劳你操心,她也不需要你的施舍。”旋即催促问:“若是无它事,我现在便要回去了。” “等等,我这次除了想要见你之外,确实还有别的事情想要托你去办。”刘海城见她无动于衷,也放弃了让她早已死掉的心对他再怀有什么感情,脸上洋溢着悲怆之色,良久方才轻唤了一句。 此时,上官府内。 陈峰用银针试了毒,又亲自尝了一口黄褐色的汤药,不见有不妥后才轻轻扶着玲儿靠坐在胸口,温柔的吹凉了些汤匙里的药汤,一点一点的给她喂了下去。又过了一阵,玲儿方才虚弱的睁开了眸子,望着他神色紧张的模样,苍白的小脸上堆满了幸福的笑意。小嘴微微张开一口一口的将他递来的药咽入腹中,两只大大的眼睛斜向上柔柔的望着他的脸颊。 药碗内的汤药饮完,玲儿扭动着小脑袋往他怀里钻去,像极了一只黏人的小猫。陈峰将药碗递给了侍女,吩咐她们照看好公主,欲要起身离开。谁知就在他欲要转身之际,李玲儿探出双臂紧紧的了搂住了他的后腰,小脸可怜兮兮的眨巴着两只大眼睛,撅着嘴,哀声道:“不要走好不好,留下来陪陪我。” “……,你们先退下吧,我在这儿照看些时候,待会儿再唤你们。”陈峰本是想到外探探外头的情况,可是看她虚弱,又实在不忍心,更是放心不下,微微想了想,只得让两侍女先行退去。 “我昏迷的时候,你对我说的那些话是不是真的?”李玲儿双臂紧紧环着他的腰身,生怕他下一刻溜走,侧脸藏在陈峰的臂弯里,话里带着许娇羞,低声质问道。 陈峰一愣神,随即嘴角缓缓咧了开来:“我说的哪一句?说了那么多,我实在不知道你指的是哪句!”故作糊涂的眼睛往上瞟了瞟,努力回想着。 “就是,就是……你说回京后要与我完婚。”李玲儿平日里大大咧咧,可是眼下却显得羞答答的,两腮像极了熟透的苹果,话音又压低了几分。 “嗯?完婚?我说过这样的话吗?我怎么不记得?”陈峰故作诧异,怔怔的疑惑道。玲儿方才的话是发自内心的,这家伙居然驳她的面子,顿时羞色一脸,张着小嘴巴一口朝着陈峰咬了下去。 “哎哟,小祖宗哟,你轻点儿轻点。”陈峰哪里想得到这么两句话便让她羞恼成这般,手臂吃痛惊呼一声。赶忙求饶,李玲儿这一口丝毫没有留情,隔着衣服硬生生在他胳膊上咬出两排整齐的牙印,呈现黑青之色。 陈峰强忍着小臂传来的刺痛,倒吸一口凉气。李玲儿抬起眸子望他羞恼着娇哼道:“让你消遣我,不让你长长记性,等过了门还不得成天被你欺负。” 上官府门外,上官云鹤冷着脸堵在门前,望着门下的带刀侍卫,身上气势浑然,即便他只是一介文官,可是自带的威严之气让那人不敢直接带兵闯进府内。 “吕耿,回去告诉刘大人,要是想搜查我府,就让他亲自来。这里还轮不到你撒野。” 吕耿便是此次带兵闯府的头子,来之前刘海城特别交代过的,若是这老东西刻意阻挠,他便直接带了兵往里头闯就行了,完全不用顾忌上官云鹤的官威,今日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那只香囊找出来。 “上官大人,今天我是奉了刘大人的命令前来搜查的,若是您的府中真的没有此物,公主也并未遇害,那你这么着急做什么?”吕耿轻笑着,脸上却带着不恭和讽刺。说罢,干脆一挥手,朗声下令:“给我冲进去,搜……。” “我看谁敢!”上官云鹤勃然大怒,他为官这么多年,何曾被这么一个小喽啰这般不放在眼里。气的胡子打颤,上官秋月横眉瞪着那人,急忙扶住了父亲的身子,冷喝一声:“吕耿,你竟敢对朝廷要员这么不敬?我看你时活腻歪了。” “呵呵,上官公子,你莫不是弄错了?陛下的掌上明珠及准驸马爷被您的夫人黄氏毒杀在府上,这件事就是你们府上死光了都无法平息盛怒,你说我活腻歪了?”吕耿底气十足,冷笑着扫过二人,眼中的疯狂之色毫不掩饰。 吕耿带了三十多名带刀守卫推开阻拦的人群,大步冲入府内,命人挨着各个厢房搜寻,特别嘱咐要找到一名约莫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并带到他面前来。 霜儿刚好从厨房亲自盛了一碗燕窝,端着朝公主修养的房间送去,穿过屋檐下,来到门外,轻轻敲了敲嫩声唤道:“陈叔叔,我给玲儿姐姐送来了燕窝。” 不一会儿,陈峰走到门前开了房门,望着双目中着霜儿战战兢兢的神色,脸上多了几分柔和之意:“你且进来吧。” 就在此时,忽然一小队官兵朝他这边巡了过来,看到那小姑娘的背影,与吕侍卫所交代的人有七分相似,顿时面色大喜,带着身后四人迅速跑到门外,看门关紧闭,直接抬脚将房门踹开。 “你们是何人?”陈峰正与霜儿低声询问孝清几人路过此地时候发生过的事情,突然房门被人从外面踹断门关,两扇门往内大开来。玲儿好不容易才被他哄着睡下,这一惊顿时让他一把火蹿上了头,身形犹如鬼魅一般闪到门前右脚狠狠将那为首的官兵踹飞了出了房内。反手关上房门,嘴角泛着浓浓的寒意,冷着眼喝问。 那守卫胸口被方才那一脚踢断了数根肋骨,眼里惊惧的狂吐两口鲜血,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愚蠢的托大差点丢了这条性命。另外四名守卫只道是他不备才被人偷袭,脸上却并无惧色,纷纷拔刀朝着陈峰扑身过去。 “叮、叮、叮、叮。”四声钢铁断裂的声响,又紧随着一声呛啷,剑出又归鞘。陈峰右手扶着剑柄,神色没有丝毫变换,那四人手中的官刀纷纷被斩断。 望着手里的断刀,四名守卫冷的打了一个哆嗦,方才的变了脸色,再也不敢小瞧眼前这名青年。如今刀断,更没了安全保障,纷纷往后退了几步,定了良久,为首的那人才咬牙撑着身子站起身,被人扶着,干笑道:“公子息怒,我们是来捉拿要犯的,本无意冒犯,方才若有得罪,我们在这里赔罪了。” “嗯?要犯?我这房间没有什么要犯,你们走吧。”陈峰懒得跟他们费什么口舌,转身就要回屋去。 守卫头不敢再冒失,讪笑着呼道:“公子莫急,方才我见得一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儿进了您的屋子,特来带她回去受审的。” “胡说,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从何处犯事?还需你们特地差人来上官府上抓人,难道你们不知道那姑娘是上官云鹤的亲孙女吗?谁给你们的胆子与他作对?” “我们只是奉命行事,上头的大人得了消息说在上官府大小姐霜儿身上藏了金丝御制之物,我们特来奉命将她带走。” 陈峰一怔,他自然知道那金丝绣品是何物,更知道皇室的严令,非皇亲贵族不得佩戴此物,否则将会被视为藐视皇族有谋反的之心,斩首之刑是坐实的。可是他是万万不能相信上官家会有这般胆子,更何况即便佩了此物也定不干宣扬出去。陈峰脸上神色不定,若此事是真的,连他都保不了霜儿,唯一能保住她性命的只有李玲儿。 想到这里,陈峰甩手关了门,留下一句:“在外面候着,我这便带她出来。” 霜儿正坐在床边陪李玲儿谈笑,见陈峰进了屋,脸上笑容慌忙敛了敛,低着头退到了一边。陈峰知道她是在害怕自己,拧着眉头把她拉到身前,低声质问:“你身上有没有用金丝刺绣之物?” 霜儿看他脸色阴沉,顿时小脸白了白,连着摇着小脑袋,低低的回着:“没有,霜儿没有。”陈峰自然不相信那守卫的话是空穴来风,否则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到上官家来放肆,盯着霜儿,脸色又黑了些,带了几分恼意:“你若是再不说实话,就连我都没有办法救你。” 李玲儿方才与霜儿聊得正到兴处,却被陈峰打断,而今这可怜的小家伙又被陈峰这般喝问,她也看着心疼,在一旁劝道:“霜儿,你的这位叔父虽然脸黑了些,又时常凶巴巴的,但是他心不坏的,你把实情说出来,若真是蒙了冤,尽管把那物什交给姐姐,他们不敢对姐姐怎么样。” 霜儿急着师父临走时候交代的话,紧咬着嘴唇,两只水灵灵的眼睛红彤彤的,使劲摇着小脑袋,抽泣着低声说:“我真的没有什么金丝绣品,叔父、姐姐,你们要相信我。” 那只香囊早已被雪儿带走扔到了荒野中的河道内,如今即便旁人来搜寻,也定然在她身上找不到的。 陈峰见她这般模样,也不由松了松语气,心想难道真是那守卫弄错了?低声嘱咐了几句,带着霜儿走出屋外。 待陈峰与霜儿离开,送到院内。吕耿望着上官雪儿果然被寻了出来,顿时脸上喜色大盛。就要让人去把她绑了带回刺史大人府中。 陈峰意识到了不对,一把将霜儿拽到身后,神色冰冷:“你们既然不能确认,不妨各派一侍女到霜儿闺房去为她验身即可,又不是图了她的人,何必要押到刘海城府上再查呢?” 吕耿神色一僵,他并未见过陈峰,尚不知眼前这年轻人的身份,不过他的话说的不错,碍于上官云鹤吃人的目光,他也不敢做的太过火,连忙找了一名侍女,同上官家的侍女一同带霜儿到闺房查验。 几人守在院内等候消息,忽然一队人马跑了过来,附耳在吕耿耳边低语一番。吕耿神色骤然大变,惊声道:“你说的可是真的?”脸上掩着惊慌,故作镇定的等着霜儿的验身结果。 …… 池风县内,在那使者逃去之后,李孝清命殷飞率衙役将曹仁德绑了带回了大牢,此次并没有再将他带会柴房,而是关入了地下深处的二层监牢内,这处秘密监牢是用来关押一些特殊要犯使用的,就在书房地下一丈处。 曹沐在牢里呆了六七天,除了拿梁氏泄欲之外,每天只能啃着粗糠,连个别的让他打骂的衙役都没有,整个人精神已经快到崩溃的边缘,梁氏经过这些天,也慢慢接受了这里的环境,从原先的排斥到主动迎合,再到索求。二人每天都扒着牢房的木门嘶嚎着,哪怕有一个人进来给他二人处刑也是好过这般折磨。 呆坐在牢房内,梁氏早已心如死灰,面色苍白,饿的脸上的皮肤松垮着贴在骨头上,连着六七天啃食曹沐吃剩的残渣,早已浑身无力只能吃力的朝曹沐挪去。曹沐见她如骷髅一般丑陋的模样,也对她没有了丝毫的欲望,厌烦的抬手将她摔在一旁。 直到第八天的时候,牢门外终于传来了响动,两名衙役扔进来两套囚犯衣服站在一旁让两人换上,丝毫不顾及牢里的女眷,或者说他们已经对那个女人的品行知根知底,没有避让的必要了。 大堂之上,明镜高德前,县令大人正襟危坐,案桌上摆着两本整理出来的卷宗。曹沐与梁氏跪倒在堂前,二人再也没有了先前的飞扬跋扈。 孝清瞥了一样堂下二人,朗声喝问:“你们二人八年间借曹仁德之势,杀人放火、奸淫掳掠无恶不作,真当能凭着他的羽翼逍遥一辈子?” “曹沐,三年前你为了夺张家庄侯氏妻杨氏,先将侯氏在野外残忍杀害,又将其妻占为己有罢至今日;……五年前你在城中富贵酒楼打断王掌柜右腿,霸占他半数家产……你可知罪?”孝清面色越发阴寒,语气带着浓浓的怒意。待罪状念罢,曹沐终于意识到自己要活到头了,他犯下的种种罪行加起来足够让他掉几十次脑袋。 “曹仁德之妻梁氏,在八年前逼死县南冯老汉的女儿,并用白绫将她悬于梁上吊尸三日,还胁迫周边街坊去观望,……前年,你与梁宽私通,只因他不愿与你行苟且之事,你便派人将他囚禁在地牢之中折磨致死,最终割下阴物后埋尸竹林……。你身为人妇不守妇道,更是丧尽天良淫荡至极,你又可知罪?”孝清在查到她这些罪行的时候也是惊讶不已,他如何能想到她能做出这等肮脏龌龊之事。 事已至此,曹沐忽然跌坐在地上,癫狂的抬起头,嘴里呵呵的笑着:“呵呵……呵呵,死吧,都死吧……。”梁氏跪在一旁,因为身上没有力气,连挺起腰的力气都没有,只是嘴角带起了一丝满足的笑意,谁也想不明白她为何发笑。 李孝清面如铁硬,目似雄鹰,对这二人的罪行定罪不是什么难事,值得他在意的是终于将为祸此地百姓的两颗毒瘤摘掉了。低喝一声:“曹沐与梁珍的罪行滔天,现本官判处他们二人拉出衙门到市中即刻斩首示众,以正风气。” 两旁的衙役不敢怠慢,虽然各自没有做过这等杀人毁尸十恶不赦的大罪,但是小罪行也还是有许多的,只能百般讨好,若是这县令也只是个面子上的清正廉洁,惹到了他保不准会借机生事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李孝清自然看出了他们的担忧之色,趁着众人都在堂前,目光望他们一一扫过,面带严肃,厉声道:“你们犯下的那些个偷鸡摸狗的事情我可以不追究,但是你们要好自为之,若是再被我查到行恶风做恶事,本官绝对不轻饶。” 时辰已经过了巳时三刻,曹沐、梁珍被一路驱赶至闹市口,县令李孝清随即赶来,坐于断案椅上,周围纷纷扰扰围来众多百姓,见到被行刑之人时,纷纷取了手里的物什劈头盖脸的朝他们二人头上脸上身上砸去,手里的东西砸完了,又向他们吐口水咒骂。县令李孝清在后头见得这般情况,并未讶异,心里不由感叹:能激起如此多的民愤,二人就这般死了也是得了便宜。 …… 望了望日头,烈日悬空,正是阳气最重的时候,曹沐、梁珍伸手各站一名刽子手,抱刀站立,目光浑身上下充斥着一股浓郁的至阳之气。 “大人,午时三刻已到。”修竹居士看过时辰,低声望李孝清禀到。李孝清回过神,抬眼望了一眼跪伏在地上地上的二人,低了低眉,冷声喝道:“时辰已到,即可开斩。” 两颗人头几乎同时间滚落到了地上,血涌而出,可是并没有预料中的喷射三尺。众人厌恶的唾弃着人头落地的两人,这二人即便是死了,也不能洗刷尽犯下的罪行,甚至在时间的长河中也不会轻易被冲淡。 晚上,孝清负手而立在窗前,今夜的月亮比往常明亮。小雪趴在他肩头,这段时间孝清命人在集市上订做了一只精致的兔笼子,结果买回来不到两天时间就被它啃烂,孝清无奈,只能任由她趴在肩头。 今夜风儿轻,取出玉箫望了片刻,嘴角微微勾起一丝笑意: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映着月色缓缓吹奏着曾经她奏过的那首曲子,明明不曾多见过几面,可是她的身姿颜容在脑海里不由的浮现,尤其是在着月明之夜。 循着月下屋头飞檐,眼前幻想着那道倩影凌风而立的画面,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出现了幻觉,看着拿道熟悉的倩影竟然那么真实。小雪儿趴在他肩膀上眯着眼沉睡着,一切都显得那么祥和。 在一曲吹奏罢了,孝清揉了揉眼睛,再往屋头望去,哪里还有什么倩影,自嘲一声:这些天不多睡竟然出现了幻觉。捏了捏眉心,关上窗,熄了烛,将小雪轻放在枕边也沉沉的睡去,睡梦中她的身影越发的清晰。 殊不知,月下屋檐下,正有一道倩影靠坐在飞檐另一侧,紫色的轻纱随风飘动,静静望方才曲子传来的方向,良久,微微抬起斗笠望了一眼,转而纵深跃入了暗处。 第四十二章 随行 “大人,夜色深了。”修竹居士把省下的卷宗整理过,慈目笑劝一句。 昏黄色的灯前,一名俊逸貌美的男子托额阅着手中的卷宗,双眸微微扫动,看他的脸色也是带着倦意。被修竹扰了神,方才放下书卷,望了一眼拉的修长的烛火,取来剪子剪短了焰心。 “嗯,老先生先休息吧,我把这卷看完便好。”烛焰恢复了平静,孝清淡淡的吩咐了一句。 修竹居士知道自家先生的脾性,也不好多说,叹了一声,把手中的卷宗放回了书架,悄声退出了门外。 屋外的月色明、树影靠在窗棂摆着,倩影倚门庭外,侧耳听着风声水声。如水的凤眸被月华赋予了迷人的神光,朱唇微张,皓齿轻启,捏了一只小小的竹萧抵在下唇。 女子怀春本是常事,奉命不远万里赶来,却也陷入了内心的折磨。若换做旁的人,也许她可以眉头都不皱一下,可这次偏偏是他,他做什么不好,偏偏要做这里的县令。 夜里应是怀梦温存的时候,却偏偏沐浴着如此美好的月光心里惆怅难消。更不曾有人知道,二人只是短短一面,竟然生了恻隐之心动了情。紫衣女子遮上面纱,美眸微微闭合,轻轻的呼吸着四周清纯的气息,手指轻抚在胸口。 眨眼已经到了午夜,孝清放下手中的书卷,小雪早已圈在被子里睡熟了,孝清这些日子忙于公事,不曾有多的时间照看她,看她这般可人的模样,想必在这里也适应下了。熄了烛,侧卧于帐下,闭目间突见枕头边的小东西动了动,缓缓的挪动着身子,打了个滚往他怀里缩去,孝清早已此习惯了,抚着她的小耳朵压在颈后,沉沉的睡了去。 不知过了多久,半闭着的眼前突然飘起一道乳白色的云烟,紧接着看到一名老道站在石台之上,笑呵呵的望着他,微微点了点头,拂尘望他眼前一摆,轻笑一声:“还不醒来?” 孝清揉了揉双眼,待眼前景象清晰,骤然一怔,奇道:“是你?我怎么又到了此处。”周围的景象还是如同那日所见,没有丝毫变化,流水、山峦,熟悉而又陌生,明明一切都是如此的真实。 玄清道人见他终于清醒,笑一声:“呵呵呵,我奉上尊旨意唤你前来听道。”眼中带着丝艳羡,又道:“走吧,错过了精彩处可就失了大造化啦。” 他口中的上尊自然是那日坐于高堂上的白发老者,此番既是奉命来此处唤孝清到这须弥圣境,现在已经唤来,顾不得多言,转身往道上走去。身形如风,眨眼便将李孝清远远的甩在身后八丈之外。这老道似乎与上次不同,并没有半分要等他的意思,孝清只是微微愣了愣神,便在道尽头寻不见他的身形。 脑海中忽而浮现出那日上尊问他的话,在这须弥圣境之中,原本早已记不清楚的画面纷纷如潮水一般涌入脑海,前往道观的路都记在脑中,循着记忆中的画面加快了步子往前疾驰而去。白发老者绝非一般人,初见时仅仅是两句道法便让他喜不自胜。若是听得一场道岂不是更有助于对道法的参悟! 靠着崖壁缓缓挪动着身子往道观方向去,今日脚下深渊中的白色雾气更浓了。处处散发着奇特的波动,孝清并不知这是为何,过了翻云坡,入了道观,门内外端坐着数百身着统一道服的弟子。李孝清心头微微疑惑,这里大部分人是生面孔,上次来的时候并不曾见得。 李孝清望着高台的白发老翁,赶忙在最后头寻打坐听道的蒲团,目光瞟了许久才发现早已没了空位,如今自己突兀的站在墙边不成体统,赶忙盘腿席地坐下。可就在他臀部即将触地之时,忽然觉得坐下并无山石的冰冷之意,低首望了望,竟不知在何时,所坐之处无端出现了一只粗布青蒲团,心头微惊,循高堂台上望了一眼,这老道居然可以在不经意中聚气成物。 上尊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扫过院中诸列学子,口中道语真言清晰的飘入在坐每一位学生的耳朵里。孝清即便坐在最后最偏的位置,可是他的话音依然清晰明了,仿佛就在咫尺之距讲说着。 “大道之上为何?佛法之极又是何物?周天万物演变随道法玄机,天道亦不能变,若是要超脱三界,便先要得道。得道者,或智,或真,或善,或恶。辩得自我,方能斩去三念,剥离三尸……。”白发老翁忽而讲周天变化,讲一阵又谈日月玄机、万灵之道。讲的妙法如珠,光耀晨府,这些天,寻道修行中遇到的不解之处豁然通畅,正解了孝清心头的难题。 眨眼,高堂前的香炉中燃香将尽,老翁讲罢这一句佛法,挥手散去了众弟子。孝清双目正出神,神游天外,再回神的时候,周边早已空无一人,高堂上白翁也不见了身影。高堂前的香炉内添了新香,孝清站起身,坐下的蒲团随之消失。身后观门大开,须弥圣境中无白昼黑夜,既然主人都不在正殿,孝清又见外门大开,于是面向高堂之处深深拜了三拜,转而出了观门。 这次到须弥圣经中来,听道的时间比上回久。 再睁开眼的时候,屋外天色还未亮,公鸡已经在墙头昂着脖子打了鸣。现在已经到了十月廿十,天亮的似乎比往常又晚了两刻,孝清下了床,取了抿子点燃蜡烛,裹了一件厚披风,从暗格里取出《道玄经》坐在书桌前,昨夜神魂之行让他对素心经的领悟又深了许多。趁着玄妙的道法还在脑中漂浮未灭,赶忙又去品读下一道经法语,这则经法名曰沧溟,先前读它无法探其深意,如今带着上尊所述之法再看,方寻出了其中的精妙。 诸仙玉女聚居沧溟,沧溟者浩瀚也;沧海无边犹做桑田,天涧虽高仍载银河,烟波浩淼,如幻似真,蜃楼出处,瀛洲潜藏……。 李孝清嘴角轻轻念动,这则道经默记于心,反复踱着其中的深意,这一则看似描写天高海阔,仙迹无常,可是再反复念后,却又能感觉到一道模糊的灵光自脑海中飘过,想要努力的抓住,只触碰到了它的尾巴,又被它溜了去。 “沧溟……,沧溟。”这一页内容刻入脑海中,在抬头看天已经蒙蒙亮,小雪跳下床帐,原地蹦了蹦,狠狠的打了两个鼻腔,伸着四蹄拖长了身子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它许是饿了,居然毫不客气的跳上茶桌,伸爪子剥落一颗苹果,兀自啃着。 …… 苏州城,刺史府内,刘海城瞪着双目厉声喝问:“你说公主并没有中毒?只是染了风寒?”那瓶紫兰香是他好不容易才弄到的至毒之物,若是李玲儿没有死,除非她根本没有饮下此毒,难道是被黄氏察觉了所以没有下毒?刘海城无法相信这等毒物也有解除之法,只得将疑心放到了投毒之人。 “那只香囊可有寻到?”刘海城又瞪着眼睛询问。 吕耿弓着身拜在他身后,不敢有丝毫的动作,刘刺史交代下来的两件事均没能办成,急得额头大汗淋漓,生怕他一怒之下摘了自己的脑袋,嘴唇哆嗦了半天,才低低的回道:“大人,那香囊也并未在那女孩儿身上寻到。”目光微微往上瞟着刘海城的面色变化,汗水早已打湿了内层衣服。 “废物,一帮废物,这点事情都办不好。”刘海城一向沉稳,眼下还是压不住心头的怒火,如果这件事不能办成,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会受到很大的阻力,这是他绝对不允许的。 吕耿吓得跪倒在地上,趴着身子,求饶道:“大人息怒,我现在再去上官府上,把她给您抓回来。” 刘海城平复了胸口的怒气,冷冷的望了他一眼,恨声骂道:“简直是猪脑子,你真当上官云鹤是吃素的吗?此次你带兵生闯他的府邸,已经给他占了话柄,难不成你还想让他抓住把柄在陛下面前参我一本不成?” “是在下糊涂,是在下糊涂了。”吕耿自知失言,也不敢再胡乱说什么,连忙恭声认错。 “行啦,你待会儿去趟金城山寒云寺,把我的话告知那贼和尚。”刘海城身为朝廷大臣,诸多眼睛在暗处盯着他,什么事情也不能亲力亲为,只能依赖着门下这几个手足之士。 山官府,李玲儿经过一番细心的调养,已是能下地走几步路,陈峰搀着她在后院水亭中透透气。霜儿这几日时常到李玲儿房中走动,渐渐的对陈峰惧怕之意也淡了许多,午后到厨房与侍女准备了些果子端了送来。 “陈叔叔,你们明天真的要到池风县去吗?”霜儿挨着李玲儿坐下,眼巴巴的望着陈峰,低声问了一句。师傅那夜走的匆忙,叔父已经去了池风县担任县令,但是师傅与叔父关系不浅,若是跟在他身边也定然能寻到师傅。 陈峰见她居然对他的离开有几分不舍,嘴角轻笑,脸上也带了柔和:“明天一早我们便启程。”霜儿脸上隐情潜藏,却被他看在眼底,想来她是有什么心事。 霜儿扭头望了望李玲儿,抿着小嘴想了许久,方才小心翼翼的问:“姐姐,你身体尚未完全康复,这般舟车劳顿少不得一个照顾你的人在身边,霜儿愿意与姐姐一同去池风,也好照顾姐姐的身体。” 李玲儿温和的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笑道:“姐姐的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且已经劳烦你照顾了这么些天,接下来就交给那个二愣子就好,你就安心待在府内。” 陈峰眼皮抖了抖,干咳一声,他与李玲儿有约在先,不得在人前损自己,如今来看,这个女人的话真是全信不得。 虽然霜儿找了一个恰当的借口,但是他能够感受到她眼中浓浓的渴望,似乎已经打定了去池风的注意。霜儿的病情只是被扼制住了,如果身边没有一个懂法之人陪护,一旦发生灵力与那股奇异力量的失衡,很容易夺了她的性命。 “姐姐,就让霜儿路上照顾你好不好,霜儿真的担心你。”霜儿不肯就此罢休,望着李玲儿语气里带了哀求之意。 “这件事需要通过你爹爹的应允,若是上官秋月放心,我可以带你去池风县。”陈峰淡淡的看着她,开口道,面上多少还是有些不自然,这次因为毒酒一事已经让二人心里的隔阂深了许多,若不是玲儿身体未完全康复,他是万万不会想要在此待下去的。 李玲儿怔怔的望向他,若是换了往常的时候,他是说什么都不可能带这么一个拖油瓶在身边的,可眼下却松了口。霜儿见一向冷冰冰的陈叔叔主动提出了带自己前往,小脸上顿时溢满了难以置信的喜色,赶忙施礼道了谢。 一溜小跑,霜儿掩饰不住心底的喜悦跑去正堂去寻爹爹,如今最大的难题就是如何说服他。 “你改性啦?”望霜儿走远,李玲儿愣愣的瞪大两只圆溜溜的眼睛,不由重新打量了他一番,惊奇的调笑道。 陈峰狠狠的白了她一眼,笑道:“虽然我不喜欢,但是正如她说的,你的身体如今还是找个人照顾的好,这件事从头至今都由他们而起,这点小事难不成还不能劳他家里的女儿做做?” 前院正堂,上官秋月面色阴沉的坐在桌前,望着霜儿,冷声喝道:“我们家虽然对他是有亏欠,但是这也用不着你来作践自己去还账。”他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他怎么舍得让她去做一个陪侍,即便对方是皇亲国戚也不行,为人父者有几个能愿意子女去给这等差事的。 霜儿早便猜到父亲不会答应,眼帘低了低,皱了皱秀眉,低声说:“父亲,女儿的病情其实还不稳定,此次前往池风是为了去寻找雪儿姐姐,让她帮我调养身体。”若是上官秋月不为自家对公主殿下犯下的罪行所动,也绝对不会对女儿的生死置之不理。 不出霜儿所料,再提及她的病情的时候,上官秋月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随即又想了想公孙雪儿临行前的那番话,不是说给霜儿续了两年的寿命吗?怎么会这么急着去寻她?脸上泛着惑色,正犹豫之时,门外传来一道声音:“若是她出现前几日的状况,你让谁来救她?靠你吗?” 陈峰阴沉着脸走进了房内,说话中语气丝毫不客气。 “你什么意思?”上官秋月意思到他话中的严重,连忙望向门口,陈峰正对着他,嘴角不带丝毫说笑。一颗心心狠狠的沉了下去,难不成霜儿的病还有别的他不知道的地方? “意思很简单,她在府中要比跟着我更危险。” 上官秋月瞪大了眼睛,他虽然与陈峰肚子里有气,但是却清楚陈峰绝对不会谋害霜儿。既然他能不顾两人的隔阂来劝,这件事只怕真的如他说的那般严重。 定定的望着霜儿的脸颊,温柔的抚摸了良久,眼中的不舍与牵挂让他眼睛红了红,良久方才抬起了头,起身走到门前,终于放下了姿态,向陈峰拱了拱手,低声托付道:“陈老弟,我也是个耿直之人,眼下你有意救霜儿的性命,我实在感激不尽。而之前的不悦为兄在这里向你赔个不是。” 他终究不是莽夫无脑之人,眼下自家女儿拜托陈峰照料,这一番欠下的情谊,足以让他垂下高傲的头颅。 …… 池风县十里坡的一处破旧古宅子里,屋门已经破烂不堪,东边旁卧的门扇已经破出一个大洞,这院中竖着一口井,井轱辘上绑着一根婴儿手臂粗的井绳,往下听不见水声,却能感受到风从井口往外流出。忽然院外传来阵阵嘈杂声叫喊声:“快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黑衣魅影突然从旁的院子里落下,佝偻着身子,脚步轻盈,到井口处一跃而下。顺着井绳落到低处在地上滚了个大跟头才停稳,神色紧张的望了望上头,赶忙往另一头慌忙跑去,只要逃出县城内,到时候再逃命也就会容易的多。 李孝清与殷飞在县衙设下圈套,没想到他果然是来了,这让李孝清喜色更浓,能让他这般不顾一切的到此处来寻曹仁德,看来这曹仁德的家产是真的太诱人了。李孝清已经一剑刺穿了黑衣人的肩胛骨,命十二名衙役佩了刀循着血迹追去。 义庄后山一颗老松树旁,李孝清带了六名衙役举刀守在暗道出口处,只要地下暗道一开,立马将那黑衣人扣住。 李孝清带着人在洞口守了两个时辰,眉头越皱越紧,难不成那人要躲在按道理让别人对他来个瓮中捉鳖?细细想着,总觉得事情不是这么简单,赶忙让众人推开,伸手在草丛里扭动了机关,待洞口打开,却依然不见有人冲出。疑色又重了几分,立马带着下了通道,举着火把往前走了八百步,接着火光看到前面不远处趴着一个人,走近细看,他竟然断了气,身子都凉了大半。 “已经死啦?”李孝清望着这具尸体,喃喃道,细细回想那日晚上的情形,这尸体与他绝对不是同一个人。想到这里心里咯噔一声,暗叫一声不好,让衙役抬着尸体紧跟着他们几人出了洞外。 一路往府上狂奔而去,前些日子李孝清早已派人将曹仁德秘密转移,那人若是想要找到他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若是自己能够赶在他之前回去,一切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第四十三章 援手 县衙后院,一道穿着玄色衣袍的男子身体轻盈从屋顶落到地上。修竹居士正在端一盆幽兰,两目欣喜,嘴里含着笑,从屋前走过。那人落在他身后处,不曾发出半点声响,素手捏一枚银针飞速摄入修竹的脖间。修竹居士身体一软,手里的花坛打碎在地,他也随之晕在一旁。 那玄衣蒙面人似乎没有注意到他手里的花盆,“咣当”一声脆响,惊扰了正趴在草丛里太阳下打鼾的小雪,顿时睁开了两只眸子,闪过一抹猩红之色。身子骤然一翻腾空跃起,后蹄一蹬往书房方向蹿了过去。 玄衣男子见没惊着什么人,身影微动闪身在书房门前,伸手朝书房门推去。就在贴近门骨时,忽然一道白色的影子如鬼魅一般朝他脸上扑了过去。他如何都想不到会被一只兔子抓伤,脸上十道纤细的血口洒出点点猩红,映着小雪的眸子红色更浓了。 被抓伤的双颊奇痒无比,玄衣男子又狠又急,伸手扯开袍子,双手的指甲使劲的抓挠着脸,很快一张本来光洁的脸上抓的血淋淋一片,看着狰狞之极。雪儿卧坐在书房门前,耳朵高高的竖起,两只黑溜溜的眼睛紧紧的盯着他。 过了半炷香时间,玄衣男子的脸上已经没有一块好皮肤,就像被剥了皮一般让人看着头皮发麻。就在他要伸手去撕扯耳朵的时候,空气中突然飘来一阵香风,一道紫色的倩影从天而降,弹指一枚光珠打入玄衣男子的后颈。 玄衣男子撕扯着头皮,哀嚎着,忽然身子一僵,双眼翻白倒了下去。小雪漆黑的眸子转而望向那女子,前蹄撑着上身,眸子骤然变红,雪白的毛发无风自动,一股纯厚的灵力从她体内散发出来。 “别白费力气了,那东西祛除干净前,你的法力都会被它侵蚀,想要强行化形,你一身血脉可就得全废。”紫衣女子似乎认出了她的仙体,淡淡一笑,反而劝道:“你也不需要这么紧张,我并无意与他为敌,只是曹仁德我必须带走。曹仁德在他手里,迟早会害了他,你应该清楚。” 小雪兔唇微动,竟然口吐人言:“即便我无法幻化人形,但对付你还是绰绰有余。至于曹仁德,你若想要,就去找李孝清亲自要人,否则,你想都不要想。” 紫衣女子望着她轻笑两声,若是放在之前,或许你这话我信,但现在,你这话是不是有些托大了。说罢也不顾它的威胁,莲步微挪化作一道风影往书房内冲去,。小雪见她如此对她无视,顿时目露凶光,双眼赤红着挥爪飞出三道劲风往紫衣女子面上扫去,攻势凌厉不带丝毫滞慢。 “哼哼,出手倒是狠辣。”紫衣女子身子轻飘飘的往边处偏开它的攻势,淡淡的笑道,小雪的攻势对她似乎构不成什么威胁,每一次攻过来,她总能刚好避开。 接连躲过几下,稳住身形,望向小雪,眼中多了些诧异:“他能有你这般厉害的灵宠,我倒是不必担心他的安危了。”未等小雪回音,纤手突然探出,一把拎住了两只兔耳朵,小雪被拎在空中死命扑腾着四蹄,可就是挣不脱,气的她咬牙切齿。 “你隐藏了灵力?”小雪被她用紫霞裹挟着丢在了草丛里,语气带着惊异呼道。若此看来今天曹仁德当真要被她虏走,只怕孝清会陷入危机。 紫衣女子遮着面纱,旁人自是见不到她的真容,身影如幻,入了书房私下翻找,却并未将所有的书籍弄乱,反而比往常更为平整了些。书房不大,藏书暗格却不少,若是要寻到打开地牢的机关,看来是要费些时候。 这书房共有两排书架,往上排下共有六层,有的格子里摆了花瓶瓷器,都是名贵之物,这倒也不稀奇,毕竟是曹仁德原先的书房,诸多器物又怎会是上不了档次的。 来之前秘侍与她将机关就藏在书架的暗格深处,可寻了一番,也不曾寻见,眼见又过了半炷香的时候,女子不由的找了急,回身的时候碰到了一旁的花架,花架并未挪动丝毫,她面露疑色暗道:“莫非是这里。” 双手拧动花架上的花盆,书架某处密封的格子随即打开来。女子急忙望去,正见那暗格中有一物,似乎是一卷画。心里暗自奇怪:这画怎会藏得这般隐秘?伸手将它取了出来,握着泛黄的画轴徐徐展开,定睛望去,瞳孔骤然睁大,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喃喃着:“他念着我?居然还画成了画像?” 画卷拎在手里沉甸甸的,两轴是上好的材质制成,画中的女子与自己九分相似,另一分在穿着与尊贵之气。这画中人究竟是不是自己?若是,又怎会这般穿着?若不是,让他念着的这人又为何与自己这般相像。 望着画中人,她心里说不上的滋味,患得患失。 “吱呀……。”书房被人狠狠的推开,李孝清面色愠怒带着殷飞冲入房内,书架前正立着一女子,暗格打开,其中的物件正被她握在手里拉开。望着那婀娜的身姿总觉得有几分熟悉,压着剑柄缓缓靠近,冷声道:“你是何人,为何私自闯我内宅书房?” “咯咯咯,才一月之隔,你便认不出我了?”紫衣女子举着画笑了两声,挥手望向他,两只眸子还是那么迷人夺魄,精光之处藏着几分欣喜。 李孝清望着那双眼睛,心底微微一颤,不知为何每次见到她都克制不住心底深处的冲动。冷峻的面色缓了缓,换上柔和,轻声念道:“是你!”放松些警惕,示意殷飞先行退下,关上房门走到桌前,伸手邀她入了坐,余光飘过她绝美的面庞,淡笑着问:“如今怎么得兴来这里寻我?” 女子正是在天凤客栈月夜赠箫的南宫燕淑,那日许了她一枚凤灵果,又借她的人情方才救下陈峰性命,几番接触下来,李孝清与她也称得上是朋友。 南宫燕淑轻轻的摘下面纱,并未回他,而是将手中的画朝向孝清,温和的笑道:“你看我与你所说的这画中女子可是一般无二?”她入了玄门中,自然也信得悬疑事,更何况手中画年代久远,绝不是二人相见之后所作。 “除了衣裳,确有个十分相似。”孝清望着画中人,再望向她,饶是他也被惊了一瞬,他早便知道南宫燕淑与画中人形似的很,如今一比较,果真是同一个人? 南宫燕淑看他眼中的痴相,面色微红微微别过了脸,又兀自扫了几眼画中人儿。收入匣子里,眸子犹疑片刻,望向孝清,轻声说:“李公子,我今日来是有事托你相助?”孝清嘴角微微扯了扯,这世间的事情真是太让人捉摸不透,想过任何人,却唯独没能猜到会是她。 “想劝我将曹仁德交予你?还是劝我不要与刘海城作对?”孝清自嘲的笑着望向她。“我是为了你……”南宫燕淑见他这般直白,反而面色不大自然的暗了暗,想要解释。 李孝清为她续了茶水,轻抿一口,品着香味中的苦涩,打断她的话:“若是你来只为这件事,现在便可以回去了。告诉刘海城,若是没做亏心事,怕什么半夜鬼敲门?”嘴角挂着柔和的笑意,虽然南宫燕淑在为奸臣做事,他还是无法狠下心将她赶出去。 南宫燕淑早猜到会是这般结果,故而才想出调虎离山之计,可是还未寻到入口,他便回来了。本想着凭一分薄面,劝他放弃,现在再看他的性子固执,是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 “你斗不过他的!” “无非生死,又有何惧?”李孝清冷哼一声,全然不顾她的劝说,身上一股浑然正气骤然升腾。走到暗格前,摸出了卷画像,余光瞥了一眼细处。将它放好,重新关上了暗格。 南宫燕淑望着他消瘦的背影,睫毛低了低,知道今日是没有办法带曹仁德离开了。反带柔和之色,说道:“我这次来也不全然是为了曹仁德之事。如今你当了这里的县令,可否带我在你的地盘游玩一番?” 孝清望着她的眸子,想了想笑着冲她点了点头。 “明日我在望月楼,等你。” …… 陈峰一路翻过十方山循着李孝清来时的路往池风县赶去。经过两日的调养,李玲儿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走了一路也渐渐适应了山路的颠簸。霜儿与玲儿相互搀着走在前头,陈峰牵了马殿后。 很快便绕过河水下了山,再往西南走了两个时辰,远远眺望,见得城镇,想来那便是池风县。 李玲儿望着来来往往的人流,不时的抓起小摊上的小物件把玩儿,霜儿与她伴着,两女子间的话不是陈峰能够听得明白的,这一路多亏了霜儿才使得李玲儿不那么唠叨他。 池风县城内,街道繁多,牵着马走了许久才见到县衙门。 门前的石狮子眼中的光彩似乎比往常更浓了,门前的衙役望着走来的一男两女,微微打量了一番,喝问到:“你们是何人,到这里做什么?” 既然是李孝清在的地方,陈峰也不好摆他的臭架子,旋即拱了拱手,笑道:“我是你们县令大人的好友,麻烦你到里头通报一声,就说陈峰前来寻他。” 孝清正在后院与修竹居士赏谈诗画,今日的天气不错,心情也大好,取了笔墨纸砚,孝清画一幅石竹,苍劲有力坚韧不拔,修竹居士看得画中妙处,气节不失风骨犹存,连赞:妙妙妙。 “居士来题一首好诗如何?”孝清笑着让了手中的笔邀他赋诗于画上,修竹居士谦虚的自贬一句:“大人这画如此神妙,老朽的几句烂诗挂在上头岂不成了金盘装狗屎?” “你过谦啦,有了居士的气节做魂方才有了此画,你的诗放在此画中是再恰当不过。”孝清朗声笑道,这修竹居士文采颇高,就是为人过于谦虚,就仿若这石竹,为人坚韧不拔,却又能虚心谦和,这就是他的可贵之处。 两人谈笑间,话到正兴的时候。衙役突然寻到后院来报:“禀大人,外头来了一男子说是大人的故友,前来拜见。” 孝清回头望向他,眼中闪过一丝惑色,略微想了想:“来人可有报上姓名?” “那人自称姓名陈峰,还带了两女子一同前来。” 李孝清面色骤然大喜,赶忙停了手中的墨,朝县衙外匆匆赶去。就在县衙门门外,一名玄衣男子牵着一匹黑马在外候着。孝清赶忙快步招呼了过去,大声笑道:“陈峰,你不在京城,怎么到这儿来啦?” 李玲儿见他二人关系这般好,小脸上也洋溢着笑,嗔笑道:“他是特地来给你做护卫的。” “什么?我一个小小的县令要什么护卫?你们莫要与我说笑。”孝清自知自己微末的官职,哪里能受得住这等待遇,这其中必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细处。 邀三人进了内院,快到正午,吩咐厨房准备了酒菜为三人接风洗尘。 “天子陛下封我做了个尚武校尉,特来池风县助你。”陈峰与他说明了原由,叙旧之后,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递给孝清。 信封皱巴巴的,孝清眼里微光轻闪,看来他们这一路也不尽太平。这是一封家书,由父亲亲笔所写,信中所述都是些家中安好之事,旁的不好的只字不提,若是深沉之处也就是母亲一滴泪痕。 游子身在外,父母念在心,李志在心中多番写到:常与家中来些书信,你母亲念得紧。 霜儿与李玲儿到偏房定住处,小雪蹲在桌子上打量着两人,特别在霜儿的脸上多停留了片刻。李玲儿生在宫里,不常与兔子之类的动物接触,现在看到她雪白的毛发毛茸茸模样,心里喜欢的紧,一把将它抱在怀里,抚着它轻柔的毛发。 小雪被她抱在怀里,两只前蹄搭在玲儿的小臂上,后腿狠狠踢在李玲儿的胸口,纵身蹿出了她的怀里。似乎并不喜欢被她抱着,蹲在桌上,三瓣嘴轻轻抿动,望了望李玲儿又转头看向霜儿,凝视了许久才自发的跳下桌子出了门。 李玲儿正欲起身,忽然文件一股刺鼻的味道,小俏鼻皱着嗅了嗅,竟然发现裙袍湿了一片,那股异味便是从那里传来的,顿时气的直哆嗦,尖叫道:“死兔子,你敢尿我身上,看我不把你逮住剥皮抽筋。” 霜儿怔怔的望着她发飙的模样,小手指了指她的臂弯,低声道:“姐姐,你还是换身衣服吧。” 李玲儿顺着她指的地方又看,脸色骤然黑成了锅底色,在她裙袖上正粘着五六颗圆溜溜的兔子屎。没想到只是抱了她一下,就被她这般恶整,再也忍不住胃里的恶心,跑到门外扶着门框一阵呕吐。 书房内,小雪儿溜达着从门角跳进了屋内,转而钻进了书架旁的角落里。孝清正在与陈峰讲述这些日子县衙发生的诸多事,特别是曹仁德贪腐之案,与刘海城紧密联系再了一起。 陈峰拧紧了眉头,冷哼道:“这老东西真是够歹毒的,若不是霜儿出手,李玲儿这条性命就要交代在上官府上了,这一招借刀杀人既铲除了他的死对头上官家,又给了陛下痛击。” “眼下有了曹仁德在手,想要搬到刘海城也算是有了多了些可能。”李孝清淡淡的说,负手望着门外,轻叹一声:“王权富贵,有多少人念着,今年的天当真是阴沉的很呐。” 苏州城金城山寒云寺内,枯海暴跳如雷,望着报信之人,怒吼道:“上官家的大小姐走了这么些天你们才来报与我,现在只怕早已经到了池风县。你们这帮饭桶,要是把刘大人得罪了,倒霉的可不光是我一个人,你们一个个都别想逃脱。” 今日早晨望天色好,还在幻想着上官家如何陷入万劫不复之地的美梦。却有山下弟子前来禀报这么一则恶讯,不仅公主没死,还把上官霜儿也弄丢了,这下把刘海城原来的计划全破坏了,这一些列都是处于枯海的献策,吃了刘海城不少的金银财宝,如今事情办不成,刘海城怎么可能放过他。 刘海城的为人枯海是再清楚不过的,这寒云寺看来又要易主了。脸上挂着担忧悲痛之色,焦急的在屋里踱来踱去。 正寻思着想办法补救,忽然门外传来一声调笑:“枯海大师,你这是遇到了什么难事?”那人边笑边入了禅房,挥袍往主坐上坐下,眼中的讥讽之色尤为浓重。 枯海白色的长眉狠狠抖了抖,心里暗道不好,却又不敢有丝毫表露,恭敬的冲来人失了一礼,干笑着问:“吕侍卫到老衲这边可是有什么要事?” “枯海,都说你智慧过人,如今看来,你装傻这一点才是最过人的。怎么?你这么快忘了自己向刘大人承诺过的事情?”吕耿眯了眯眼,嗤笑一声,话语中丝毫不带客气,冷笑道:“我告诉你,今天我便是奉刘大人之命来寻你问个结果的,当初你诱导刘大人动了修真之心,如今事情败落,可不是简单就能了了的。” “是是是,老衲自然记得当初的承诺,修真之事老衲自当是全力帮刘大人寻找破口。那炉鼎已经培养成熟,过些日子,我亲自去将她收来奉与刘大人。”枯海额上冷汗淋漓,连忙点头哈腰的恭声笑道。 吕耿眼底对他满是鄙夷之色,故意在他面前晃了晃手中的金佛子,这老和尚贪得无厌,居然也能入得了佛门圣地,简直是天大的笑话。若不是大人吩咐下,吕耿是断然不会来寻这等贼和尚的。 “血狼重伤垂死,已经无大用,他那一部分应得的便许了你吧!”吕耿这话自然也不是他擅自决定的,如今说的每一句决定都是在转达刘海城的意思。 枯海听得这般好处,急忙堆着满脸的笑意,冲他拜了三拜,恭声道:“老衲谢过刘大人,谢过吕侍卫,我一定将这件事办好。” 刘海城本也是一名武将,壮年的时候到西地领兵打仗,屡建战功,到垂暮之年得了个刺史的职务驻守苏州,也算是蒙了圣恩的。可是人对长生的欲望是无穷无尽的,谁都想拥有永恒的生命,谁都想返老还童,即便是他也不例外,甚至为了求道修仙达到了近乎癫狂的地步。 这一切都源于一个人,一个让他垂死不忘的女子,相识于大漠荒地,诀别时他许了来日,可到如今,都在没有去那里探望过她。最后一战废了近半身的武功,被敌人断了祖物,实在无言再面对她。后来一日在古籍中见有记载,求道问仙可重塑玉躯返老还童长生永存。这些年刘海城寻遍高人隐士求法学道,却因他非灵根之体而被拒于门外,他自然不甘心就这样熬尽这一生。 直到他去寒云寺上香的时候,被寺中一执事秘密拉到偏处说是能够帮他获取修行的灵根,这可让刘海城在混沌中寻到了希望,对这最后的一根稻草,他仅仅抓在手里,那执事便是早些时候的枯海。 黄氏蒙枯海的救命大恩,在霜儿幼年的时候便邀枯海见过,枯海知她有天命之体,刚好可以通过阴阳遮天阵法将那道灵脉渡与刘海城体内。 如今炉鼎已成,灵脉正是最纯正的时候,只要不出意外,一定能顺利成功。 上官家也是个五品朝臣,硬夺是段然不可行的,若是能给他们坐实一个罪名,到时候再想去将她从上官府中弄出来就要容易的多。故而有了护身锦囊一事。 …… 地牢内暗无天日,曹仁德两只眸子在黑暗中转动,什么都看不到,这里本来是他关押一些见不得光的囚犯使用的,没想到自己亲手打造的地牢最终给自己排上了用场。曹仁德突然发笑,凌乱着花白的头发,在黑暗中凄惨的笑着,像极了地狱中的恶鬼。 曹仁德待在里头不知时日,只记得自己吃了几顿饭,也不知道这饭是一天送一次,还是两天送一次。 这天,曹仁德正在黑暗中摸着一只死老鼠啃咬着,整个人双目布满了血丝。突然前上方梯口除射来一道光亮,刺得他连忙遮住了眼睛,久居黑暗中,突然来了亮光让他眼睛刺痛。 第四十三章 回头 入了仕途,到底是明路还是迷途,又或是一条不归路?天下无数学子为之思虑,也有诸多学子阐述了自己不同的观点。人生在世总是有多般追求与想法,追求仕途本无错,可是在这口大染缸里能够明辨是非保持最初本心的人却少之又少。权势的迷障使得多少人主动或被动的遗忘了初衷,直到迷途尽头才幡然醒悟,可是为时已晚。 回想自己曾经一腔热血,想着自己当初恪守本心为民谋福的那段时日,再看看现在自己所做过的。曹仁德嗤笑着,抬起脏兮兮的手狠狠扇自己耳刮子,这几日在地牢里暗无天日,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梁氏做下的那些不耻之事更是使得他瞠目欲裂。四周寂静无声,他喊过、骂过、求过,直到最后渐渐平静下来,披头散发,花白的头发,深陷的眼窝,再没了魔障。 做了八年的县令,搜刮的钱财已经堆积如山,可是到死却也没有个后继之人,那黄白之物如今再看,却不再那么重要了。朝地牢入口处望去,眼神饱含着沧桑,没有躁动,一切都显得平静。 “曹仁德,你想明白啦?”李孝清端着烛台走近他,语气也归于了平淡,再看他这般模样早已没了原先的戾气和阴险。 曹仁德从方才他进来的时候便一直望着他,若是换做平时,自然是满脸的愤恨,可如今反倒多了几分同情。颤抖着弓着的颈背,疯笑两声:“李大人,我落得如今的下场并无怨言,全是我一手造成的。”随即敛了笑意,面色复杂的望着他,悠悠道:“我当初初入仕途的时候,与你此时一般无二,一样怀着一颗清高廉政的心,但是往往人生在世诸多事情是由不得自己的。你坐了这位置,又会不会是第二个我呢?即便你不愿成我这般,又是否扛得过仕途洪流的冲刷。” 李孝清默默的望着他,细细的听着他话中深意,初入官途的他少不得他的这一番经历,至于如何把持,就看心志的坚定程度了。若世人真的都如他这般扛不住墨色的冲蚀,那天底下还有清官吗? “晚辈自当记得前辈的金言,也定会把前辈的下场牢刻在心底。”孝清语气坚定的说道,眼里的坚毅被曹仁德看在眼里,却并未被他真的相信,心里只觉得他不过是年少气盛的轻狂之语。 “呵呵,但愿你不要重蹈覆辙我这条路,这是一条不归路。”曹仁德自嘲了一句,眼中多了一分热切,心底到底还是希望他真能做个清官。随即又睁着两只老眼仔细望了李孝清许久,深深叹了一口气,眼帘低垂,细细的眯着两只老眼低低的问他:“李大人,你知道我为官这八年四处敛财,如今财宝堆积如山,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李孝清以为他终于幡然醒悟,没想到他还在打着贿赂收买自己的算盘。面色骤然变冷,寒声喝到:“曹仁德,没想到这地牢内住了几天,还是没让你彻底醒悟啊。看来是还得让你再多呆几天,好好清醒清醒了。” 说罢,李孝清转身就要走,脸上的厌恶和愤然溢于言表。曹仁德却脸上含着笑意,又放高了嗓音:“李大人先别急着下决定,老朽可是有万两黄金家产,够你后辈几代人挥霍的,你当真不考虑考虑?” “哼,莫说你是黄金万两,即便是一座金山,我也半点不稀罕。”孝清停下脚步,转过身,将火把举在身前,噙着满满的讽刺望着他。 曹仁德脸上的笑意微僵,他实在想不透这世界上真的能对这般天降巨财挡得住诱惑的人。眼中再看他多了几分赏识之色,心里暗叹:但愿这次真的没有看走眼,他能做一名好官做一名清官,造福黎民百姓,也算是让池风的老百姓在历经疾苦之后逢一场温润的甘露。 李孝清望着他脸上的神色变化,眉头紧紧皱了皱,心里略有不解。 “不愧是当今的金科状元郎,这分清高气节令曹某佩服,或许,官场的黎明会在你身上看到希望。”曹仁德眼中笑意愈加浓重,撩开面前散乱的发鬓,连连赞了几声。随即又伸手从怀里摸索了一阵,从腋下摸出一块勾型玉玦,捧在手心里望了许久,叹息了一声,又看向李孝清:“我那千万家产本是取自池州的百姓,如今我也用不到了,就将它交予你,用它造福这一方百姓吧!也算是我在最后的时间做出的一件正确的事,弥补一些曾经犯下的过错。” “你……?这?这是?”李孝清诧异的望着他,总算明白了方才那丝不和谐的因由是什么了,眼中再看他时带了一丝钦佩。这曹仁德虽然为官贪腐,却不是一个完全无脑之人,若不然也不能在这位置上连坐八年。 曹仁德期盼的望着他,笑道:“池风百姓就靠你啦,至于刘海城,我会与你回京作证,反正我膝下无子,围观四周剩我一人独活于世,像我这般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倒不如用我这戴罪之躯做些有价值的事!”笑意是苦的,曾经有道人围着门前唱了一段疯歌:“人生在世多自在,何苦自抹一身污,荣华富贵凡人迷,戒律清规痴人信。仕途非迷途,几人又糊涂?权势非钱势,何人又清楚?心志不坚罔初衷,捞得金山却又一场空……一场空呐!”心里苦涩,热泪涌上眼睑,忙低着头倚着乱发藏在暗中,自我凄凉的心中念着:一场空呐,一场空,金山捞得,最终一场空。 孝清虽然得了自己想要的话,心里却沉重无比,究竟是仕途误了人,还是人误入了仕途。抬手看了一眼手中的玉玦,又望了望曹仁德:“既然有此悔意,我便随了你的愿,那万两黄金会用在造福百姓之处。” “水中捞月不见月,举头望天暗中现。垂天一挂神仙索,金玉良缘醉云间。”曹仁德背过身子背过身子,悠悠念了一句,不再言语。 “晚辈记下了,明日我会亲自送来认罪书。” 陈峰应李孝清说的守在门外,抱剑在怀,望着四周听着各处的风吹草动,既然这曹仁德关系到那老东西的计划,刘海城就绝对会想尽一切办法除掉他。前两日接连发生的事情已经让二人不得不加紧了防备,眼下幸好陈峰赶来,若只是李孝清与殷飞,根本无法左右顾全。 出了地牢,映着昼日光辉望了望那枚玉玦,翠绿的的半环状两头向内勾着,这玉虽不似雪儿送的玉佩那般神奇,却也漂亮的很,一般女子都挡不住这等饰物的美,而这小玩意儿也时常做个定情之物。小雪优哉游哉的嗅着鼻子从回廊石板上跳挪着步子,忽然小嘴轻轻动了动抬头望去,见得他手中之物,顿时炸了毛,后腿曲着狠狠一蹬地向上跃起,扬起爪子就要去打掉孝清手里的玉玦。 孝清望罢,两指一捏反握在手心,刚收了手就见小雪气呼呼的望他扑了过来,顿时脸上笑开了花,这小东西平常在园子里打滚玩闹,实在叫人喜欢。伸手一捞把她接在怀里,笑呵呵的顺着它的鼻子往后摸去。把两只兔耳朵抚到脖颈后,看着她的小模样,总是不由的想到雪儿那淘气鬼,也不知道她在京城家事办完了没有!许久都不曾来信,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小雪不消停,两只爪子使劲扑腾着他手紧握的左手,想要把那只玉玦刨出来。可这一番闹腾反倒让孝清看着越发喜欢,只觉得她是在撒娇。伸手将玉玦放回怀里贴身放好,抓了它两只前蹄,笑着唬了两句:“你再闹腾我就把你关笼子里去。” 那只小雪黑溜溜的两只大眼睛硬生生翻出了一丝白眼,气呼呼的别过小脑袋,后腿狠狠的扑腾了一阵,这股子顽皮劲儿使得孝清哭笑不得,安抚了好一阵才逐渐消停下来。 突然对面落下一道倩影,轻飘飘的落在园中,陈峰紧随着追了过来,持剑望着她的背影,大喝一声:“站住,你是何人,胆敢无故闯入县令内府。”却是女子并不理会他。 “呵呵,你真的不愿见我!?”南宫燕淑面上轻纱蒙着,望着站李孝清,轻笑一声,干净清澈的眸子却带着一丝丝期待,期待他会解释些什么。 李孝清轻轻抚着小雪的毛发,一双俊美的眸子泛着浅浅的柔色的看向她,嘴角轻扬:“燕淑,你收手吧,若是现在你是平常的身份相邀,我自当前去赴约,可你已经骗了我一次,我又当如何放心的了。” 南宫燕淑睫毛狠狠的抖了抖,暗自苦笑一声,悠悠道:“也是,若是你来赴约,府衙反而遭了窃到头来都得归咎到我头上。”口中话虽是这么说,脸上仍不由得挂了失落。 云纱下素手轻抬,取出一支竹萧,轻轻的抚摸着箫身。 李孝清望向那支箫,双唇微张,眼里带着一分懊恼,莫非自己真的错怪她了?想着当初赠与自己的那只玉箫,心里泛起一丝苦涩,万般杂味萦绕唇舌。 “那日,我只是想与君合奏一曲,共享这池风县的风月。不曾想,自己种下的苦果,终是要自己尝的。”南宫燕淑话里充斥着自嘲之意,叫看的人辨不清真假。女子的心可不是一般人能踱得了的,何况孝清这样尊礼守纪的男子。 陈峰守在一旁不远处,余光瞟着着这女子的背影,虽然她在西地大漠与两人有帮扶之情,可如今是敌是友却不能这般容易的分辨。 小雪儿耷拉着两只耳朵,两只黑溜溜的小眼睛望着南宫燕淑转了转,又挺着脖子用额头蹭了蹭孝清的手心,孝清温和的抚摸着它的双耳朵。这一幕被南宫燕淑看在眼里,神色复杂的瞪了小雪一眼,语气怪异的说道:“没想到你居然与一只灵宠能这般柔心,对我却半点不信。”话里的音调叫有心人听了,能听出一丝嫉妒和埋怨。 陈峰作为一个旁眼人,自是听得出她话里的味道。愣愣的望了望孝清,又看了一眼南宫燕淑,心里暗猜:这二人莫不是在边番之地便互生了暧昧之情? “燕淑,你误会了,这小家伙讨人怜,更何况不曾算计于我。于你,我也信得。”孝清虽说对男女之情不深,却也能听出她话里的埋怨,他并不否认对南宫燕淑信不过,却也没有把话说绝了。 南宫燕淑知道再问下去只是让自己多些酸涩,眼下已经摸清了曹仁德的藏身之处,今后自然下手要容易许多。眼中神色挣扎了许久,望着孝清,悠悠的劝了一声:“孝清,你再想想好吗?可不可以不要揭发刘海城?”话音里带了些哀求。 李孝清望着她,脸上失望又多了几分,淡淡的问:“刘海城到底许了你什么好处,你竟然能为他做到这种程度,若是他许你金银,我也可以给你,你别再掺和这件事可以吗?” 听了他这话,南宫燕淑眼中神色一暗,自我低低的说了一句:“他给的,不是金,不是银,但是我却不能拒绝,身上连着的,我不能完全不理不顾。”心里的话她又如何能说得出。 看的见她眼里的难处,尽管心里百般不解,却也没有再逼问她,他相信她并不是一个为钱财而舍尽仁德的女子。 南宫燕淑缓了缓面上的忧伤,低声提醒道:“这几日要多派些人在身边,刘海城手下的人奉命来取你性命。”说罢,深深的望了孝清的脸庞一眼,纵身一跃从后门消失在众人眼中。 陈峰走上前,与孝清对视一眼,南宫婉此番前来难道是为了报信?细想南宫燕淑望向孝清的神色,这话应当不会有假,看来曹仁德得尽快秘密押送入京了,免得夜长梦多。 京城内,御史大夫门前的轿子落了下来,贺太尉从内走出,天子陛下命二人物色人选已经过去了三天,贺太尉心里犯了急,他虽然门下的门生众多,但是各个都算不得仁德高举之士,想要担起此次众人,必然是需要找一位陛下赏识之人才可。 御史大夫陈俊逸素来与陛下走的近,对圣意要比自己摸得清,贺太尉本就不是一个过分拘于俗礼的人。这陈俊逸作为晚辈本应先行到贺府拜访,可如今贺太尉顾不得计较这些,他作为一名老臣,这事情定然得上心才能让陛下放心。 门前的小厮见轿子里的来人,顿时大惊失色,赶忙吩咐里头的伙计一路小跑去寻老爷。陈俊逸正在书房里阅览苦寻朝中诸臣的名录,若是要举荐一位合适的人选,必然要相貌端庄秀气,才貌礼法都应当熟透之人方能担此重任。那女儿国毕竟是女子的国度,女子的闺中本就精于细处,这番选人自然得多费些心思。 正是劳神的时候,屋外一名小厮赶忙跑入了书房,气喘吁吁的禀报:“大人,贺太尉到咱府上来啦!” “哦?贺大人!”陈俊逸低声念了一句,赶忙整了整衣冠快步往外迎了出去。门外守着的小厮早些时候奉了老爷的话,若是贺太尉来了,定要以礼带入府中。 贺太尉笑面跨入府门,望着府中园林连连赞了两声,陈俊逸也随即快步迎了上来,拱手失了一礼,谦和的笑道:“晚辈不知贺大人前来,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不妨事,不妨事,我这番也是突然到贵府来叨扰,只要不是打扰了陈御史我就放心了。”贺玉哈哈一笑,连忙随意的摆摆手,反笑道:“陈御史这两日精神可比老头子我好的多呀?” 陈俊逸讪笑着连忙把他迎进屋,命人将炭炉烧的旺些,旋即遣散了门外的吓人,关上了书房房门。贺玉正在欣赏着他做的些诗画,嘴里不住的讲些夸赞的话。 贺玉坐在客位,随意望了几眼四周的陈列,陈俊逸为他倒了一杯红茶,谦和道:“府上物件简单,让大人见笑了。” “陈御史这话可就说的不对了,老朽我脸羞还来不及咧,为官清廉节俭素乃是最好的德行。老弟身为御史台总史能够做到以身作则起到表率,实乃我大唐的一大幸事。”贺玉借话对他大为赞扬了一番,面上的感慨尤为真切,不曾因他与自己制衡之人而揶揄半分。 陈俊逸谦和的笑了笑,眼见贺太尉不提使者之事,连忙笑着从书案取来几张名录奉与贺太尉,求问道:“贺大人今日能到晚辈这里,正巧劳您帮为出出高见,您看这些人可有哪个能担得起此次大任的?” 贺玉两腮微微往起堆了笑意,笑望了他一眼,伸手接过他手里的名录,捋了捋下巴的胡子,循着名单上的人名看去,这名单首位的人名顿时将他的目光引了过去,眼中微微带了些疑惑,余光瞥见陈俊逸眼角挂着笑意。 “这榜首倒是最佳的人选,只是他方才去往金陵之地赴任一月的时间,正是繁忙的时候,眼下又如何让他担的如此重任?” “这也是晚辈苦恼之处,所以又凭着拙见选了些人备着。”陈俊逸这些日子确实在为这件事苦恼,他如何想的当初的提议居然让他眼下犯了难,面露苦涩,深深的望向贺太尉:“晚辈也实在想不出更合适的人选,还请您帮忙提些建议。” 贺太尉同样为难的吁叹道:“老弟不知,我这几日也是想到了他,同样因他如今的身份,让老朽实在作难。” 第四十四章 暗流 若人这一生能够有再来一次的机会,是否还会有那么多的人走错?对于这个问题不知多少人曾经在心里渴求过,有的求仙,有的做梦,也有的人疯癫。可是无论你如何,上天都不会对谁有半点怜悯,今朝之罪明日当还的。 曹仁德签了认罪书,画了押。这一刻他反倒深深吐了一口气,脸上带着释然,他这一生做错的太多了,也唯有这次决定是追随着自己的本心。在地牢的这几天,他想的越加通透,不能循着本意而活,落得千古骂名,死又何惧? “李大人,这份认罪书你收好,老朽还有一事需与你讲。”曹仁德望了望他身后的两名衙役,话头顿了顿。 李孝清挥手让随从退出去,并让陈峰在外头守着,不准任何人进入此处。等一干人离去,孝清转过头望向曹仁德:“曹先生可是还有什么话与晚辈交代的?” 曹仁德笑眯眯的望着他,满意的点了点头,望着他低声说道:“你若是真想扳倒刘海城,单凭我的证供是远远不够的,即便我真的作了人证,可最多也就让他落个贪污受贿的罪名,但是对于刘海城而言,这并不能对他造成太大的冲击。” “您的意思是?难不成刘海城除却贪腐受贿还有别的罪名不成?”孝清眼神诧异的望着他。他自然知道刘海城罪行远不止这些,可是无法抓住他别的罪行尾巴,又如何将他拉下马。心想:难不成他还捏着刘海城别的把柄? 曹仁德若有深意的笑了笑:“呵呵呵,你可知我为何每年都要供奉刘海城那么多钱财?”说罢,嘴角勾了勾,又说:“这些钱财其实不过是他供养的一帮奇人异士的开销罢了,他为了谋得长生,手段无所不用其极,曾经信了一个道士的话活祭了五名拥有灵根的花龄少女。 只是因为那些女子的灵根实在一般,并不能达到他的目的,所以他又听信了寒云寺老道枯海的谗言,以十二人柱做煞引,集百婴之血做阵图,打算再度尝试。” “你是说他手上人命不计其数?”李孝清如何都没有想到,刘海城身为苏州刺史居然能做出这等穷凶恶极之事。可是又细想,这刘海城所做之事哪里是修行仙道,行径简直堪比魔鬼。 “呵呵,这些事情有一部分是命我差人去办的,但是我只是帮他把人找到,剩下的却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做的。这些消息也是从执事的道人口中花重宝才换得的,毕竟这是数十条人命,即使是我也无法全然不顾。”曹仁德说到这里,眼中带上了沉沉的悔恨,正如自己说的,虽说这十几条人命不是亲自收割的,却与自己脱不了干系。 孝清在京城的时候,大哥曾与自己讲过,人不可逆天行事,若是要强行入道,必然要付出惨重的代价。否则入的不是仙道,而是魔道,仙魔只是一念之间,究竟如何选择全凭心智的坚定与否。 “你可知道他这阵法设在何处?”孝清急忙问道,既然是阵法,那必然得有布阵之地,而且需要有阵眼,方才曹仁德所说的不过是阵图与人柱,这其中必然还有最关键的一环。 “具体的位置我不清楚,但是你可以到梁老宅院去探查,那是梁氏祖上的宅子,起先时候我原是要搬去那里住的,后来刘海城派人将那里打了密道,作为密事接应点,可是后来他们总是在那一处活动,我总觉得那里并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孝清听罢,微微一愣,疑惑的望了他一眼,曹仁德所指的地方不正是他说的藏宝之地?若是那里有什么问题,他又是如何将偌大的金银财宝藏入其中的。 曹仁德看出了他眼中的疑惑,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那里毕竟是梁氏的祖宅,我要比刘海城的人更加熟悉,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孝清顿时恍然。 若真应了他说的,那刘海城此次可是犯下了重罪,只是如他所说刘海城手下养了一众能人异士,那必然手段非比寻常,只用寻常的办法根本把控。 殊不知,曹仁德方才提到的枯海此时正在梁氏的老宅中望着天色,犹若夜里的苍狼,带到暮色降临之时,直取猎物的咽喉,一击毙命。 上次吃了大亏,枯海再也不敢妄自托大,此番前来是带了帮手的,此时正坐在身后。一名老者面色蜡黄,佝偻着背,双目如黄鼠狼的眼睛,贼兮兮的眯着两只小眼珠;紧挨着的是一名年轻的和尚,双眉粗短,双目微闭,单手挂佛珠,淡黄色的僧衣垂在脚踝处,看不出他的神色变化;再往右是一名身材窈窕的女子,白衣戴笠,手持七巧游蛇刃,浑身散发着冷意,让人不得近身;最后一人浑身蒙着黑纱,仿佛躲在黑暗中的影子,唯独能证明他存在的只有他端起茶盏的素白手指。 “墨麟,刘大人这次交代的事情关系重大,绝对不容有失。所以我希望你今晚能够不要擅自行动,否则坏了事,谁也救不了你。”枯海表情尤为严肃,凝视着黑袍人,语气加重了三分。这话在旁人眼中充满了浓浓的警告之意,听在耳朵里一点都不叫人舒服。 黑袍男子轻轻的放下手中的茶盏,没有答话,站起身挥袖往里屋走去,最后悠悠的丢下一句“我去休息,你们随意。”话音里随意而潇洒,压根没将枯海的话放进耳朵里,更别说记在心上。 枯海见他这般驳自己的面子,顿时双目瞪圆,怒声喝道:“希望你能记住我说的话,这次任务是刘大人特别交代下的,若是出了半点差错,你们谁都逃不了。” 为首的驼背老者转着两只小眼睛,急忙站起身打了圆场,带着尖细的嗓音笑道:“枯海,你不必如此动怒,墨麟就是这性子,何况此时对刘大人如此重要,他是万万不会意气用事的。” 枯海冷哼一声挥袖坐了回去,面色严肃的扫过剩下的三人,方才墨麟当众驳他面子,以他的性子如何能忍得住,可是眼下还用得着他来做事,一切等今晚之事过后再算账也不迟。脸上颜色并不怎么好看:“今夜之事你们切记不能鲁莽,那李孝清手中的剑不是凡品,能纵剑断玄铁,故而我们彼此虽然阵容庞大,可还是要智取。” 白衣女子轻笑一声,打断道:“若我记得不错的话,这次的行动之只是为了带回炉鼎,至于劫杀李孝清之事恐怕并非刘大人特别交代的吧!”撩起长袖,露出一只白色的银镯,上头挂着三只小巧的铃铛。清脆的笑声格外好听,听上去也是个不过二十出头的妙龄女子。 “怎么?白灵,你怀疑我说的话?”枯海语气一冷,此次行动刘海城虽然没有明言,可他怎会踱不出吕耿那日话里的意思,何况自己的伏魔珠也毁自他手,早对他是恨之入骨。眼下聚集了这四人,正想借此机会彻底除掉李孝清以解心头之恨。 白灵自是那白衣女子,她方才的话只不过是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到位并不是真的得了准确的消息。见他带了恼意,便不再说话,兀自品着桌上的茶水。 枯海又与几人交代了一番。 屋外暗处,一道影子迅速闪过,墙外撑开的树冠残破的叶子轻轻颤了颤落在墙头。 南宫燕淑正在房中整理妆容,忽然门外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渐渐近了,停在门外,轻扣门骨唤了声:“小姐。” “进来!”南宫燕淑识得来人的话音,命她入了屋内,戴好钗环,起身顺下裙摆,随口问:“他们可有什么动作打算?” 来人是贴身服侍她的侍女玉琴,玉琴入了屋内闭了门,绕到桌前低声讲到:“他们计划今夜对公子动手!”玉琴一早被燕淑派去盯着枯海一行人。南宫燕淑虽然在为刘海城除掉曹仁德这个隐患,但是心里到底还是对李孝清存些挂念,自然不忍他受什么伤害。 她又在镜前细细打量了一番自己的妆容,取过面纱遮上。今日便再去一趟县衙门,能为他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燕淑心里念着,令玉琴在家守着,随即出了门往外走去。 殷飞自从来了这池风县,整日带着衙役追贼擒盗,脸上的神采反倒更加光彩了些。转眼已经到这池风县半个多月的时间,天气忽然间变得更冷了,只是这江南之地不比京城的气候,京城再冷可还有炭火,但是此处却只能烧柴来取些暖意。气候湿冷,柴也不怎么好烧,晚上盖的被子好似洗过之后没有干透一般,只能缩在被子里用体温去暖。 这些日子亏的殷飞的忙前跑后,解决了不少头疼的案子,看得出他是真的喜欢这份差事,县城里的街坊大都认得他,见了也会笑呵呵的打过招呼!孝清见他这般,心里十分欢喜,庆幸当初的决定留他在身边。 “先生,外头南宫燕淑前来拜见。”殷飞入了书房禀道。 孝清放下手中的书卷,眉头微挑带上一丝喜色,忙说:“快带她进来。”不知为何,每次看到她都觉得心中欢喜。 小雪正抱着胡萝卜在一旁啃着,两只耳朵高高的竖着,细细的听了殷飞的话。顿时小嘴停了下来,猛地转头抬着身子望向孝清,两只小爪子胡乱的抹了抹嘴巴,蹭的一下朝孝清蹦了过去,纵身跃到他胳膊上,两只前蹄扒着臂弯,两只后踢子在空中扑腾了好一阵。 “你这只小笨蛋。”孝清一把托起她的屁股搂在怀里,跨步出了门。 进了客厅,殷飞已经将南宫燕淑带到了里面入了坐。命侍女沏了茶,端了些糕点来,望门外的日头还在西半天,客气了几句:“南宫小姐请稍待片刻,先生很快便过来!” “不妨事。”南宫燕淑嘴角抿着笑,品了口茶水。 孝清抱着小雪进了屋内,淡淡笑道:“让你久等了。” 南宫燕淑望着他,眼角带着笑,柔声的打趣道:“让县令大人亲自来见小女子,等是自然的。” “呵呵,没想到你还是记仇的人。”孝清在桌前坐下,嘴角轻扬,小雪窝在他怀里舔着身上的毛发,不忘扭头瞥一眼南宫燕淑。孝清轻轻摸了摸它的小脑袋,示意它安静些,小雪乖巧的趴在他的前臂,两只黑溜溜的眼睛望着南宫燕淑。 南宫燕淑多望了一眼小雪,嘴角勾起一抹挑衅的笑意,撩开鬓角的青丝,眼中秋波流转,移向孝清娇嗔一句:“这些日子,你都不来寻我,果然是做了县令身份架子都不一样了。”今日出门前精心梳妆打扮,心中多少是带着期待的。 孝清干笑一声,微微望了望一旁的殷飞,殷飞疑惑的挠了挠头,随即眼中掠过一丝恍然,尴尬找了个话头:“先生,你们先聊。陈峰那边寻我去整理几宗案子。”说罢,赶忙跨步出了门。 关了门也挡不住屋内的寒意,亏得陈峰这些天晨练都到南山上砍些柴回来,加上府中后院的仆人打来的柴火,也能每日烧来取暖。旁边的火盆里还带着湿气的柴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打破了屋内的沉寂。 李孝清兀自抿了口茶,佳人坐于前,却不知说些什么。只是有意无意的飘过她的面庞,南宫燕淑在殷飞出了门后,摘下来面纱,一张小巧的红唇趁着她玲珑的鼻子,这张面孔无论何时看都看的美,看的新。心里赞道:饶是月宫里人人称赞的嫦娥应当也不过如此吧! 小雪儿见他居然望着对面的人儿犯了痴,两只前爪子探出了爪尖扎进了孝清的衣服里,两只兔耳朵竖起来,嘴巴往他手心拱了拱,张嘴就是一口咬了下去。 “嘶……。”孝清手里吃痛,赶忙回神张开右手掌,拇指掌肉被咬出了映红的鲜血。小雪幽怨的瞥了他一眼,伸着小舌头给他舔着伤口,轻柔的小舌头让孝清手心传来一丝暖意,一时忘了伤疤的痛。 “你这小东西下口真是够狠的。”南宫燕淑盯着她,语气冷了冷,若不是小雪窝在孝清怀里,只怕是要被燕淑狠狠抽一顿的。随即温和的望向孝清,正与他投来的目光对视在了一起,孝清慌乱的赶忙躲开目光。 南宫燕淑目光盯着他的双眼,掩嘴轻笑了两声:“你到底是个男人,可有时候却比一个女子还要羞涩。”笑罢,正了神色:“还记得我送你的那只玉箫吗?” 孝清微微点了点头,不解她是何意。 “那流云箫是师傅传与我的一件灵物,我把它的口诀和用法传与你,今夜定会用得上。” “这是……?” 南宫燕淑没有过多解释,将口诀一并传与他之后,细细望着他的脸庞,柔声说道:“今夜切记要多些防备。” 孝清望着她,点了点头,大致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看来刘海城真的要对自己动手了,南宫燕淑如今来提醒自己的安全,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别的他也不好再逼问。 这些天不便与她结伴外出,硬着头皮被她调侃了一番,孝清送南宫燕淑离开了县衙。想着她话,赶忙换人将今日在县城门口守门的侍卫唤来,一定要先将来人的身份弄清楚,否则对自己是万分不利的。 两守门的官差到书房来拜见,两人并不知县令大人所谓何事,心中不免有些忐忑,恭声唤道:“大人。” 孝清望着二人,问:“今日可有什么着装行踪可疑之人入城?” 两官差为难的对视了一眼,挠了挠头,使劲回想了一番,忽然眼前一亮,急忙道:“我二人今日一早见了一个光头的老和尚带了四个怪人入了城,当时我拦下询问,结果……”说道这里支支吾吾的低了些声音,没在说下去。 “结果什么?”孝清一向不喜欢人说话含糊不清,眉头皱了皱,带上了一丝不悦,厉声问道。 两官差见他语气变硬,瞬间大惊,赶忙跪在地上哀哀的说道:“大人,那老和尚塞给我们一人二百两银子,让我们通融通融,不得对外说。”随即又解释:“我们二人看他们不是好惹的,本来想的来报与大人的,可是方才回来的路上便撞见了还我二人的兄弟。” 孝清自然不信二人后头一半的解释,冷哼一声,也没有处罚,只是让二人退了出去。心里暗暗念着:“一个老和尚,四个怪人。”嘴里低低失声说了一句:“莫非又是枯海?” 嘴里的话刚念罢,小雪突然抬起头,扑腾着顶开孝清的手,跳到地上一溜烟跑了出去。孝清望着她反常的模样,赶忙抬腿跟了出去。 刚出门却看到小雪从拐角一闪身跑到了霜儿和李玲儿住的院子,嗤笑一声,心宽了些,只道她是寻二人玩耍去了,不过霜儿那边今晚得叫陈峰守着才行,否则被歹人拿她们反过来要挟可就不好了。 第四十五章 不灭净莲 冬天的白昼越发短了,不到酉时便落了红日盖了晚霞。江南的雪实在要比被北方的少,昼夜温差也大的多,若是放在京城,这个时候早该下几场大雪了。直至冬至时分再来一盘热乎乎的饺子,在寒冷的冬日也能有十分温馨之意。 陈峰陪着霜儿和李玲儿在屋内,任由二人在一旁摆着黑白二子,托了香腮,偶尔敲敲光洁的额头落下一子。这女子博弈并非重于输赢,更是以此为乐,谈论闺房趣事,这些个玩意儿最多算得一个打发时间的劳什子。二女不知今夜风高月色暗,小雪儿窝在霜儿的怀里眯着眼,脊梁上的毛发随着呼吸缓缓浮动,似乎是睡着了。 书房的内的烛火已经点燃,依照平时的习惯,孝清总是要在酉时三刻闭门参悟道玄经,而眼下他只是随便反了一本书页发毛的《诗经》徘徊在屋内。惊鸿剑静静的摆在离手不远处的书桌旁,剑鞘埋在桌上书下,乍看去并不能引人注意。府衙内宅经曹仁德在任期间翻修过,到了今日仍有写门缝裂了些缝,刺骨的风从门缝中流入屋内,饶是火盆里的柴烧的旺也难以抵得住丝丝凉意的侵袭。 烛光摇曳,殷飞带着十多个衙役裹着披风藏在墙角暗中。放在平时,这些个衙役哪会如此听从,全凭了殷飞素日里加强对一众人的操练,才将他们的豺野之气打散。任西北风吹的冷,也撼不动磐石的坚毅。 四周如死一般沉寂无声,只能偶尔听得风吹入室的沙哑声,修长的手指捏着白玉流云箫放在嘴边,心中默默回想燕淑传与他的曲律和法门,丹田内土黄色的元力与青金之气相互缠绕着化作千丝万律顺着静脉游动,自从修炼了素心经之后,这青金之气随着修炼而日益增加。 这青金之气仿佛与元力一般是另一种奇特的力量,随着法决层进,对天地间青色灵力与金色的灵力的感应越发敏锐,起初的时候三者各自凝聚不分高下环绕在丹田之内,随着时间的推移,在修炼至素心经第八层的时候青色与金色光球越发凝实,随即出现二者灵力逸散的现象,两股逸散的灵力相互交融,在二者之间逐渐形成一颗米粒大小的,泛着青金之色的光点。 孝清感慨素心经的玄妙,用神念之力御使青色光团与金色光团,利用融灵之法将二者逸散的灵力随着功法中所述的运转路线从经脉中运转,增加对身体的契合程度,随即在丹田交汇之处迅速渡入那里青金色的米粒之中。这层功法的修炼对灵力的控制尤为重要,若是一方失衡,两股灵力则会呈现水火之势爆炸开来,他在修炼这层功法的时候几次被震得吐血,亏得关键的时候用元力包裹形成了屏障才减缓了爆炸的冲击,否则接连几次下来,孝清的丹田之内必然伤痕累累。 如今青金二光团已经完全融合,两只拳头大小的灵力光团融合后反而变的比原来小了一圈,看上去仿佛一颗泛着晕色荧光的夜明珠,神秘异常。孝清也曾想过将元力与之相容,可是这二者就像是油与水一般,任凭他怎么撮合也无法融合,多番尝试之后才想出了这种共生之法。 修长的手指捂按箫身孔眼,悠扬的旋律从中缓缓飘出,穿过门窗贴着树影没入夜色中。青金色的灵力与元力缠绕的晶丝化作千万缕凝于指尖与肺腑,随着箫声飞扬,流云箫的箫身忽然飘散出一道道玄妙的青金色符文,还有一道暗黄色的流光在其中流淌。 忽然曲调一变,桌上茶盏内的浅绿色的茶水泛起阵阵紊乱的波纹,紧接着杯身剧烈颤动,与茶壶一同炸裂开来,形成的水浪四溅开去,声势骇人。 孝清眼中带了喜色,他万万没有想到伴着自己的这只玉箫居然还有这般威能。停下灵力,将玉箫放在眼前又细细端详了一番,暗暗称奇,反手将它别于腰后。 烛光微微摇曳了几下,忽然一阵冷风豁然袭来,孱弱的火光扑闪了两下便被它覆灭掉。窗门同时被烈风吹得向屋内大开,紧接着两道人影在朦胧的月色中飞身朝屋内袭来。 一条二指粗细的银色寒光直射孝清的面门,孝清急忙脚尖点地往书桌边一转,伸手抓紧桌边的剑柄,“呛啷”一声,寒光四射,回身一剑向那人抡出一道剑光。那人影驼着背,他也没有料到对方居然反应如此之快,赶忙收了兵器双手拉直护在身前挡下了这一剑。双手一扭套住剑身,反手拉紧,将孝清手中长剑牢牢的锁住。 就在惊鸿被锁之时,一道没有丝毫声息的身影突然从孝清身后窗外飞入,单手托掌带着千钧巨力朝着他天灵盖拍去。 察觉到头顶风劲,孝清果断左掌凝聚元力,手掌被淡淡的土黄之色包裹着与那一掌狠狠的撞击在了一起。借助左掌传来的巨大力道,孝清右手剑身一扭,朝着驼背老人的胸口刺去。 驼背老人察觉到九节鞭锁紧的剑身突然滑动着往他胸口内刺入,顿时大惊失色,赶忙松开左手,左手中指一弹将九节鞭锋刃撞在惊鸿剑尖,惊鸿剑被撞偏,驼背老人趁机躲开了这一剑。 “玄尘……。”驼背老人疾呼一声,身形暴退,跳出了门外。 被唤作玄尘的年轻和尚听罢,右手佛珠收于腕处,双掌若影像跗骨之蛆接连朝孝清击来。掌风快的出奇,孝清惊诧之余连连后退,书房经过方才一阵早已经狼藉一片,一路被逼到门口之处,趁势跃出了屋内。映着月光,终于看清楚了此人的掌路,趁他攻势正紧,硬生生受了他两掌,御剑从身后突然刺出,直接穿透了玄尘的左臂肩胛骨,旋即剑柄一转,玄尘肩甲被生生搅出一个血洞。 “额啊……。”玄尘和尚顿时冷汗淋漓,痛呼一声,右手一掌怒拍向孝清的面门,孝清扬手一掌推出,接下他一掌。玄尘接力倒飞出去,从衣服里取出一瓶药粉往血口按了进去。 孝清硬生生接了他两掌同样不好受,两腮鼓着憋得通红,终于哇的一声吐出一口殷红色的血水,胸口剧烈起伏着,拂袖擦去嘴角的血迹,盯着玄尘惊疑的问道:“无相波若掌,你是西域人……!” 这波若掌是西域的一门武功,出招狠辣如影,直击人的肺腑,幼年开始李志便与他讲述这些,方才受了那两掌才猛然回想。西域突厥使臣自先帝时期便时常与大唐国往来密切,并依附于大唐国作为附属国连年进贡,两地倒也有人口往来,只是西域的高手素来行事低调,今夜居然有这般胆量来袭击我朝重臣。 惊异之余,余光瞟见院中站定之人,冷笑两声:“枯海,你果然贼心不死,还找来这么多帮手。” 枯海眼中满是恨意,怒喝道:“黄毛小儿,你毁我附魔珠、段我宝杖,今日便要你拿性命来还。”说罢,身体上骤然带起一阵凌冽的气势,僧袍翻飞,一指凝力裹着金光朝着李孝清喉咙刺去。 “纯阳指……。”孝清望着他袭来的身影,喃喃了一声,作势就要抬脚闪避。这纯阳指乃是佛门中武僧习练的顶级武功,若是习练成功,能够一指洞磐石断玄钢,上次因为大意还未来得及使出便被重伤败退。而今他长了教训,自然一出手就用尽了全力。 正欲挪身闪躲,突然脚下伸出两只手,紧紧抓住李孝清的脚踝,用力往下一扯,孝清半截身子被扯入了地下,顿时双腿动弹不得。枯海双目陡然一喜,一指直戳李孝清眉心。 孝清双脚被擒,面色一紧,再也顾不得别的,身上气势骤然暴涨,一道青金之气喷涌而一拍地面,掌面接触之地掀起一阵气浪,拔地而出,速度极快,带起一阵迷眼的尘土。驼背老人双手依然抓在他的脚踝处,被带出了地面,方才来势突然他尚未反应过来变一并带出地底。 枯海的纯阳指眼见就要点在他的喉咙,可是功力已发出根本没法迅速收回,只得吃力的往一旁偏了偏,险险的避开了要害之处,一道劲气从驼背老人右臂一穿而过,随即传来一阵凄厉的痛呼。 驼背老人右臂内的骨头被击穿,双手赶忙松开,从空中径直跌到了地上。颤抖着翻起身,从怀里摸出一粒丹丸,捂着断臂往后急退。 玄尘强忍着伤势,望着李孝清落到地上,趁枯海与他缠斗之际,艰难的抬起左臂双手合十,闭目捻诀,随着法决念动,眉心缓缓浮现出一道淡红色的符文。驼背老人仇恨的咬着牙,单掌托地瞠目怒视着李孝清,随着一道道雄浑的土黄色灵力贯入独臂,顿时地面土石崩裂,无数土石随着驼背老人的控制朝着李孝清裹挟而去。 李孝清接连斩出三道剑气,与枯海斗得旗鼓相当之际。突然周围无数尘土朝他聚拢包裹而去,根本避无可避。枯海似乎知道这招的厉害,赶忙与李孝清推开了几步。驼背老人伸手托出,缓缓握紧,冷冷的念了一声:“聚。” 包裹在孝清周边的尘土迅速朝着孝清压了下去,一个呼吸之后,尘土散去,孝清所在之处多了一座土柱,暗黄色的灵力裹在其上散发着淡淡的荧光。就在这时,玄尘双目骤然睁开,原本黑色的眸子变得血红一片,双手一撮法印逆转,左手竖掌右手拈指,低喝一声,身形外凭空扩现一道血红色的六臂三头虚影。 玄尘魔影成型之际,化作一道血影眨眼从原地消失,再看时他已经站在了土柱上方,爆喝一声,右手化拳一拳朝着下方的土柱捣去,虚影拳掌同时挥出,带着崩山碎石之力狠狠朝着土柱轰去。 一阵巨响,大地跟着颤了三颤,土柱化作了湮粉,所在之处被砸出九尺巨坑。玄尘气息不稳的跌在地上剧烈的喘息着,口鼻流出了殷红的血迹,方才的秘术对他身体负荷极大,现在连稳稳的走一步路都做不到。相比他而言驼背老人要好得多,只是灵力消耗过大有些虚弱罢了。 枯海面露狂喜之色,玄尘的法相究竟有多大威力,他如今见了自觉地若是换做自己绝对不死也得丢半条命,想来这李孝清任他有诸般本事也定然扛不过这一击,到时候若是不死,在他面前也不过是一只随时都可以捏死的蚂蚁,根本不足以为虑。 飞扬的灰尘中,李孝清擦拭了一下嘴角的血迹,伸开手,望着碎成两半的佛珠,心里暗暗念了一声侥幸:幸好有了空大师给的这颗佛珠在危急之际撑开了一道金色的光幕将那一击挡了下来,可即便如此,自己藏在其中还是不免受了震荡,胸口的伤势复发。 反手将裂成两半的佛珠收入怀中,眼中浮现出一层淡淡的青金之色,嘴角划过一抹森然,提剑一步一步走出巨坑。 枯海正得意,忽然看到烟尘之中隐约出现了一道人影,顿时瞳孔一缩,急忙摘下脖颈处的十八颗金佛子握在手中,眼里满是戒备。 突然人影一顿,下一刻骤然消失,枯海以为是自己眼花了,赶忙眯着眼又大量。就在此时,耳边骤然传来一阵淡淡的讥笑声:“枯海大师,你在找什么呢?” 听了这声音,枯海眼皮狠狠一抖,脊背冒出了一阵冷汗,本能的往后急退,循声望去。李孝清嘴角勾了勾,正一脸笑意的望着他,只是这笑被他看在眼里比恶魔还要骇人三分。方才那二人的全力一击居然没能伤他分毫,这……这怎么可能,枯海瞪大眼睛望着他缓缓提剑朝自己走来,顿时头皮发麻,喉咙上下蠕动着狠狠咽了几口唾沫。 “殷飞,你们几个把这两人给我绑了关入玄铁笼里。”孝清望了望黑暗之处,淡淡的说了一句。 “是,先生。”殷飞带着几名衙役急忙赶出来,全都是面带恭敬之色,方才几人在暗处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眼下见他居然一己之力扛下了那般恐怖的攻击,如何能不害怕?个个心里暗暗庆幸没有动过歪心思,这位看似弱不禁风的县令大人只怕轻轻动一动手指就能捏死他们。 玄尘与驼背老人眼下才是真正的砧板上的鱼肉,任人绑了拖着扔进了事先备好的玄铁笼子里。枯海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住的往下滴,嘴唇微微颤抖着,他是真的怕了,眼下没有除掉他不说,还把刘大人身边的两名供奉给搭了进去,这次回去肯定没法交差的。 望着手里的金佛子,想着回去不回去反正都是个死路一条,何不拼一把。眼中恢复了坚韧,十八颗金佛子同时祭出,双手迅速结印,十八颗金佛子骤然金光大盛,比起他原先的那一串金刚伏魔珠要强出不知多少倍。分为三六九三层,环在空中滴溜溜的旋转,看起来要比原先的阵法更加玄妙。 孝清提剑而立,惊鸿剑身上裹着一道青金之气,翠绿欲滴,双眸没有丝毫感情的望着他,看上去仿佛不是一介凡人。不等枯海发难,孝清率先提剑冲了过去,剑锋所指之处传来一阵轻鸣,裹挟在惊虹剑上的青金之色越发浓郁,仿若青金色的液滴在缓缓流淌。 枯海本就心智动摇,如今看他气势汹汹的冲来,心里顿时又没了底气,几乎是硬咬着牙捻诀结印,眼中带着慌乱,急忙成印,十八颗金佛子相互逆转而行。随着咒法念罢,低喝一声:“不灭净莲”,金佛子顿时逸散出一道道金色的光丝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朵巨大的金色花苞。 李孝清惊鸿一指剑锋直戳花心,那金色的花苞受到了外界的刺激,缓缓的绽放开来,一圈一圈的涟漪在花瓣上荡漾着,仿佛水中滴落的雨点一般。直到最后两页花瓣绽开,花心处骤然爆射出一道金色洪流,朝着他扑面而去。 那十八颗金佛子乃是十八尊得道高僧的佛骨所化,拥有无边的法力,纯正的佛光四射开来,一阵阵梵音自须弥而至,缠绕在耳边。李孝清手中惊鸿剑青光大方,一道青金色的气浪掀起,生生将那道金色的洪流抵挡了下来。 四周传入耳中的梵音越来越盛,孝清视线渐渐模糊,眼下根本不是分神之时,赶忙甩了甩头让自己恢复了些清明。 枯海见金佛子竟真的挡下了他,面露狂喜之色,赶忙调动体内灵力加持。这不灭净莲那是伏魔真经中尤为厉害的法门,拥有封印之力,只是之前的金刚伏魔珠不足以使用此咒,而今有这金佛子的助力方才将此咒成功施展。 李孝清耳边梵音越来越盛,意识渐渐模糊,头颅无力的垂了下去。惊鸿剑顿时青金光芒敛去,叮的一声断做了两截,金色的洪流将孝清裹在其中,朝着花心深处拉去。最终落在了中央的金色莲台之上盘坐而下,从莲子空中伸出道道金丝将他紧紧束缚了身子。莲花花瓣缓缓闭合,将李孝清紧紧包裹在花心之中。 李孝清深处一片混沌之中,脚踩一片虚无,周天星辰环绕正片天地仿若一个球星,而自己在其中漫无目的踏空而行。在这片混沌中有无数光点忽而亮起忽而熄灭,身体似乎受到了什么召唤,朝着前方深处飘去。不知道飘了多久,这片混沌中不知时间与距离,突见前方浮现出三颗巨大的光球,呈现金色、青色、土黄色,三颗光球巨大无比,首尾相接缓缓转动,又好像自己在围着它们旋转,玄妙异常。 在三颗光球正中处,颗翠绿欲滴的光球滴溜溜的转着,三道光色球各搭着一道灵桥在上面,正徐徐将自身的灵力徐徐注入其中。那颗翠金色的光球并未散发出丝毫的灵力波动,孝清正欲伸手触摸,就在快要触及它的时候,混沌空间忽然乍现万道金光,那个金色的光球似乎受到了什么牵引,突然爆发出一道刺眼的光芒。 县衙内院书房前庭,枯海伸手一招正欲将净莲收回,就在这时,异象突现,一阵比净莲的光彩还要夺目的金光自花心处爆射而出,净莲仿佛遇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片片刚刚闭合的花瓣兀自打开来。 枯海不知这是为何,面色打击,伸手欲夺净莲到手中,就在手即将碰到净莲的时候,净莲忽然爆发一阵耀眼的金光,直接将枯海弹飞了出去。 净莲再次张开花瓣,孝清已经重新睁开了双眼,双目换上了两道夺目金光,衣袍上浮现出道道金色的玄纹,看上去尊贵无比。李孝清踏空而行,站在离地八尺之处,伸手一召,十八片莲花花瓣偏偏凋零朝他手中飞去。 待最后一片花瓣凋谢,那金色的莲台也散做一股金色洪流散成十八股飞入孝清手中。孝清双目低垂,一股怜悯众生的大悲之意,那十八片花瓣敛了型,重新化作了十八颗金灿灿的佛珠,温顺的躺在孝清手上滴溜溜的旋转。 枯海望着半空处的人影,他已经放弃了任何抵抗,再也顾不得别的什么,翻身越出县衙院墙,一路狂逃。眼下发生的一切已经远远超出了他所认知的范畴,他此时终于明白为何九炎不愿意帮他出手了,他的法力高深,一定是看到了什么让他害怕的东西。 心里暗恼九炎不告知于他真相,若是早知道了这些,今夜也就不来找他寻仇了,若是白灵与墨麟今夜也不得手的话,自己这次绝对难逃一死。 孝清站在半空,淡淡的望了一眼他逃去的方向,并没有去追,而是悲悯的望着手中的十八颗金佛子,没有任何感情的悠悠念了一句:“既已入我佛西方极乐世界,何苦留下这些劳什子。”随即挂在腕上,双手合十轻轻念了一声佛号,按下身来,身上金光一敛,软倒在了地上。 第四十六章 掳走 枯海败逃,惊鸿崩断。李孝清跌在狼藉一片的院内,两只眸子金色的光芒缓缓消散,只余下一具消瘦的身影侧卧在地,双目紧闭绝了半口气。月下忽然飘下一道淡紫色的倩影,环抱起他的腰身望月飞身而去,原地只留下淡淡的女子幽香,风一吹也飘散了。 院子里除却狼藉的地面,书房里翻飞的书卷有的被风卷到屋外头,月下的婆娑的妙影渐渐清晰,薄云散开来,一切仿佛都在这一刹那归于了平静。 县衙旁院,陈锋一己之力与白灵和墨麟激战丝毫不落下风,凭着寒魄之利逼的二人只能险险的招架。十天传授他的练气法门如今已经修炼至第六层,体内的灵力较之从前更为雄浑了许多,即便如此,也只敢将灵力缓缓渡入寒魄剑内,生怕体内的灵力再被它给吞噬一空。 寒魄正如其名,月下流光易转,寒气逼人,剑气所过之处枝残叶断。白灵也不是个简单的角色,手中游蛇刃像一条毒蛇一般刁钻狠辣,招式奇异令人防不胜防。 墨麟隐入暗中,气息隐蔽,若是用感知和听觉根本无法辨识他的位置,陈锋只能用双眼紧紧的盯着他的动向,可偏偏这人速度极快,来去无风,动如幻影。 陈锋挥剑斩掉白灵的鬓发,一撅青丝散落地上,只是这白灵也躲得快,若不然这一剑必教她身首异处。陈锋不同于李孝清,他对敌人可没有半分心慈手软,招招致命,不留余地。白灵被刚才的那一剑所惊,虽然险险的避开去,但是剑锋带起的剑气还是划破了她的面纱,差一点就划破了她那张精致的小脸蛋。 “灵蛇吞万象。”白灵顿时瞪圆了双眼,妖异的双眸瞳孔骤然变成白茫茫的一片,直直的与陈锋对视了去,陈锋神识突然一阵剧颤,双目,眼前飘出数到白色重影,化作一条巨大的白蛇,张开血盆大口就要朝他吞来。陈锋头痛的紧,呲咬着牙一狠心,将体内大半灵力贯入寒魄剑内,头痛欲裂,低喝一声双手握紧剑柄,强忍着剧痛,森然的吐出几个字:“天惊决,一剑断江流。” 剑光划过长空,森冷的光华犹若万年寒冰散发着彻骨的寒意,仿佛真能将水流生生斩断冻结。白灵周身的白蛇虚影颤了颤,只听叮的一声破碎开来,化作万千光影碎片没入虚空。 白色的倩影像断了线的风筝闷哼一声向后飘去,陈锋拄剑撑着身子,狠狠的拍着头,方才不曾防备被白灵伤了神魂,眼下精神涣散,双目游离,看不清周围的事物。 李玲儿见陈锋一脸痛苦之色,顿时心如刀绞,梨花带雨的红着双眼,顾不得危险,跑到他身边,心疼的扶他坐下,用怀里的绣帕为他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 墨麟方才趁着二人交战,隐入暗中,趁李玲儿跑开之际,一把捞起门前站着的霜儿,捂住她的小嘴,抬掌将她砍晕,抗在肩上就欲往院外溜走。他行色匆忙,丝毫没有在意霜儿一旁的卧着一只浑身雪白的兔子,就在抬脚的时候,突然腿弯处穿了一点刺痛,紧接着发现整条腿居然麻木的无法动弹,赶忙回头望去,却发现腿弯处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根雪白色的晶丝,一把将它拽下来,放到眼前看了一眼,才发现竟然是一根白色的兔毛。 小雪懒洋洋的趴在地上,缓缓坐起身,长长的打了一个哈欠,两只黑溜溜的眼珠打量着他,两只小爪子捋了捋嘴边的胡须。墨麟将那根兔毛拔出来之后腿上缓缓恢复了些知觉,藏在袍子的脸看不清楚表情,左手突然探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拍出一道凌厉的黑色掌风,朝它打了过去。小雪歪着小脑袋的望着掌风袭来,在劲力扑倒门面的一刹那,雪白的身影微微往左轻巧的跳开。 “咦?”墨麟口中发出一声惊疑,带着淡淡的愕然。方才那一掌用了五分威力,放作一般的灵宠必然会被眨眼拍成烂泥,可是它方才那一跳分明无比轻松,而且还带着挑衅的意味。心里暗骂:这李孝清周边都是些什么人,一只小小的灵宠居然都有这般恐怖的实力。余光往外院的墙头撇了撇,心里大为不解,都这么些时候了枯海三人还没将李孝清收拾掉吗? 反观陈锋的喘息声逐渐变缓,若是再不快点逃走的话,等他反应过来,下场绝对比白灵好不到哪儿去。踌躇片刻,一把将黑袍从身上扯下,飞旋之间朝着小雪遮了过去:“隐天蔽日”,门前一丈内骤然被一阵黑雾笼罩,小雪终于小脸上带上了凝重。 四周漆黑一片,只能微微感受到气流从毛发间流过,小雪儿焦急的四下张望着,寻他身影不到,双目骤然变红,周身炸开一道气浪,那团黑雾硬生生被逼离周身三尺之距,猩红的眸子再往四周凝视着扫过去,只是片刻之间,哪里还有那黑袍人的身影。 墨麟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墙角处,白灵也不知所踪。 没多大一会儿,那阵黑雾也散去,里面的兔子露出身形,眼中红色褪去,雪白的毛发随风而动,身子迅速朝着陈锋蹿了过来,蹦到他身前昂着头望了望陈锋的脸色,爪子轻轻挥动,一道白色的光点随即飞入他口中,陈锋双眼看不清处周围的事物,只觉得舌头尖一阵清凉,混沌的意识渐渐恢复了清明。 李玲儿在一旁焦急的看着陈锋的脸色,并未注意到小雪的小动作动作。没过多大一会儿,陈锋长长舒展了一口气,抬起了苍白的脸,努力像李玲儿挤出一抹笑意。 “霜儿呢?”陈锋望四周扫了扫,才发现那小丫头不见了身影,疑惑的问了一声。李玲儿愣愣朝房门口望去,哪还有霜儿的影子,面对他的疑问,玲儿心头紧紧一缩嘴巴张了张,不知该如何作答。 陈锋看着她面色不自然,心头泛起一阵不祥的预感,眉头紧皱急声又问:“霜儿去哪儿啦?” 小雪儿蹿到他身上,叼着他的衣服,小脑袋一个劲儿的望墙外扭去。陈锋顿时明白了,原来那二人来这里不是为了对付他,而从一开始就是冲着霜儿来的。腾地的一下站起身,小雪儿赶忙跳回到地上,头也不回的望外院跑去。陈锋赶忙持剑快步跟了过去,李玲儿紧随在他身边,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闭着小嘴没有多话。 李孝清书房门窗大开,院中青砖崩裂,地上乍现一个大坑,方才在此处定是经历了一翻惨斗。殷飞正焦急的命衙役四处寻喊着:“大人……你在哪儿。” “先生,先生……你在哪儿?”殷飞拨开地上疏松的泥土,面色紧张的唤道,他实在想不通,只是一盏茶的功夫,李孝清和枯海二人都凭空消失掉了。 陈锋从拱门疾步跑了过来,看着书房、院落狼藉一片,殷飞正深色慌张的扒着地上的堆积的黄泥,唤着先生。心头咯噔一声,赶忙跑进书房入了地牢内,曹仁德正在墙边闭目盘坐,见来人是陈锋,眉间拧上一丝疑惑,伸手指着他问:“陈公子来此寻我何事?” 陈锋没有着急回话,循着火光四下寻了一阵,除却曹仁德却再没见得别的人影,脸色顿时黑了下去。 “曹仁德,我问你,刘海城的爪牙在池风县有几处庇身之所?” 曹仁德怔怔的望着他阴沉的脸色,心里暗道:莫不是出什么事了?随即抬头答道:“刘海城的部下与我在池风县城只有梁氏老宅一处往来,若说再有什么地方的话……。”说的此处,他双目向右上方挑着努力想了想,接着说:“你可以到万花楼,去一个叫红菱的妓女房里找找。” “万花楼?” “对,那是我招待一位友人时候偶然看到的,我见他们形色不像是去那里享乐,故而多留意了一番。不论男男女女,总是隔三差五的到万花楼三红之一的红菱房里,想来应当是有什么不寻常之处。” 陈锋得了话,将李玲儿交由殷飞保护,迎着月色,提剑冲入宁静的街道,径直去了梦香楼。 亥时正是万花楼春宵良辰,来来往往的贵家公子、找乐子的,这个地方到了晚上那都是进的人多出的人少,陈锋一身清俊之相,身高八尺有余,锦衣华锻,恰是众多花季女子思春的对象。陈锋前脚还未踏入楼门,五六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姑娘纷纷簇拥着围了上来,拉扯着他的衣袖望门内拽去。 老鸨子在门里四下张罗着、吆喝着姑娘们把客人接待好,这里进来的客人越多,她的腰包也就越鼓,如今见自己的姑娘们簇拥了这么一位英俊的俏公子,微微扫过他身上穿着,一眼就识得这不是一般人家的少爷,堆满肥肉的两腮细的咧满了浓浓的笑意,赶忙撂下手头的客头,亲自迎了过来,拉来端酒的丫鬟使着眼色催促一声:快去把红缨叫下来接客。 “哎呀,这位公子一看就不是平常人,这般仪表堂堂气宇不凡的模样,可是老妈妈我平生仅见呐。”老鸨子一边夸赞一遍招呼着他望里头来坐。 陈锋从前的时候便喜欢到烟花柳巷之地玩乐,眼下入了这场合自然得逢场作戏一番,否则让那人有了防备岂不是让她逃了去?眼珠转了转,嘴角勾起一抹轻浮的笑意:“老妈妈,你们这里的当红姑娘都给我找来,我挑两个喜欢的陪我,其她都退去吧!” 老鸨子顿时大喜,心里大呼不愧是大客户,开口就是这么有魄力,赶忙谄笑着瞄着眼附到陈锋身旁:“公子面生,想来是不熟悉我们楼里的规矩,我们万花楼有三红一魁四姐妹,而这里头一魁已经被韩老爷万金包下了,剩下的三红分别是红菱、红缨、红袖,只是三红不能共侍一客,且红菱身体抱恙,仅剩红缨和红袖还能前来,论姿色这四姐妹各领春花一致,各有韵味,倒也相差无多。” 陈锋微微一笑,心道一声果然。随即爽朗的笑道:“老妈妈可真会做生意,不肯三红共客,是担心我给的钱不够是不是?”随即从袖口摸出一锭金子,轻轻敲在桌上,笑着望她看了两眼,淡淡道:“今天我就要三红共侍,那红菱身体抱恙……那就我亲自到她房中,无需她饮酒,我就是要她陪。” 黄金五十两享这春宵一夜,老鸨子看的眼睛都直了,在这县城之中可少有这等大手笔的阔公子。笑眯眯的就要伸手去拿,陈锋随即将金子压在手下,笑道:“老妈妈觉得我说的可对?” 老鸨子睁大两只圆溜溜的小眼睛,死死的盯着那锭金子,咽了咽口水,讪笑两声:“公子……这,红菱今日确实不方便待客,要不我让红缨和红袖两姑娘陪你?”低声问道。 “老妈妈,你这红菱姑娘看来真的是绝色,否则你怎会这般不舍!”陈锋嘴角一咧,口吐不屑,又摸出一锭金子敲在桌上,戏谑的扬着眉梢,笑道:“你看这样够吗?” “公子,这……,这这这……这真的。”老鸨子哆嗦着嘴巴话都说不利索了,若是换做别的姑娘,别说是两锭金子,就是只有一锭金子她都不会去管她们病的重不重。 可是这红菱连她都得让三分,自从这红菱来了,花满楼的生意比从前爆红了一番,她本该做魁首头牌的,只是红菱无意,便一直留在三红的位置,对这么个金主她哪敢用过硬的法子。 陈锋看她的神色,似乎其中有别的隐情,俊朗的脸上笑意微微敛了敛,带上了一丝不悦,又在袖口里摸了一阵,又缓缓掏出掏出一锭黄金,话中带上冷意,脸皮笑着沉声到:“这样够不够,我今日还真的就要这红菱来陪我。” 四周的姑娘们各个掩着嘴,七嘴八舌的议论纷纷,扰的其余的宾客也回头看了过来,其中不乏一些浪荡公子乘着酒意大方厥词:“你这小子真是倔,有这么多钱能在这万花楼找三红之一玩个七天七夜的,何必非要吊着那红菱?” 也有些上了岁数的老男人,为红菱抱不平,低声说道着:“人家红菱姑娘身体抱恙,你却非要让她来陪你,真是好不通情达理。” 老鸨子好不容易抓到这么个豪气的金主,哪里肯让旁的人说他的不是,万一把他惹恼了,这三锭金子可就飞咯。连忙安抚着别的客人:“诸位客人都各自玩,各自玩。这位公子可不是要刁难红菱姑娘,这是怜惜咱们红菱姑娘,特来找个由头送些补养身子的钱财罢了。” 三楼的一处房间吱呀一声打开,一红衣薄纱女子缓缓走了出来,即便画了红妆,也遮不住她苍白的面色,在旁侍候的丫鬟扶着她倚在红柱旁,望向楼下:“妈妈,这位公子既然铁了心要我服侍,那女儿应下便是,妈妈不必为难。” 众人循声望去,各个眼睛都瞪得直直的。楼上的女子生了一副鹅蛋脸,月牙眉下杏圆眼,鼻梁细而窄,鼻尖挺而俏;肤白若梨肉,光泽比丝滑;红唇微启,贝齿传香,素手兰花轻捻一方白梅红帕。只是望了一眼便勾走了楼下众多男人的魂。 不愧是能竞争魁首的女子,即便是面容憔悴也挡不住那迷倒万千的美色。 老鸨子见她亲自出面解了围,心里终于长长吁了一口气,笑眯眯的望着红菱点了点头,笑呵呵的望向陈锋,扬手一指谄笑道:“你看,这就是三红之首的红菱姑娘,她必是被公子的诚意打动。” 陈锋细望了望,满意的点点头:“不错不错,没想到这里还能遇到这等姿色的女子。”抿了一口杯中浊酒,笑道:“把酒菜拜倒红菱姑娘房间,今夜我要与她彻夜长谈、共醉春宵。”接着便起身要上楼去。 老鸨子瞥了一眼站在一旁静候的红缨、红袖,殷勤笑着唤道:“公子,那红缨和红袖好不好也一道去与您陪酒?”心想要是把这公子伺候好了,往后的金银必能多个千百两的。 “不必了。” 陈锋头也不回的扔下话便往楼上去。 …… 李玲儿不知陈锋去了何处,眼下也只能坐在家中等他回来,小雪趴在她身旁,这些天玲儿与她嬉闹的多了,也越发喜欢她。每当与小雪儿的两只眼睛对视的时候总有种与人对视的错觉,所以平日里一些说不出口的心里话一股脑的说与她听。 “小雪啊小雪,你说陈锋真的能同我回京完婚吗?”李玲儿交叉垫着下巴趴在桌子上望着它,悠悠的问着:“我知道他同高家五小姐情投意合多年,心里肯定是难以忘掉她的。可我一样爱他的很呐,从我见他第一眼的时候我就对他留意,后来他故意气我,捉弄我,但是我酣醉的时候也会在乎我的安慰抱我回宫。” 小雪儿趴在她面前,两只小眼睛与她四目相对,竟然也听得入迷,三瓣嘴一动一动。对于诸多动物而言,不会发声的兔子反而成了最好的倾诉对象。 夜色越来越深,李玲儿不知不觉与小雪一同趴在桌子上就这么睡熟了,一旁的火盆里的柴火偶尔传来噼啪的响声。 望月楼凌风望月,互诉衷肠,这是一处亭台楼阁,处在山顶高处,紫衣女子把怀里的男子扶在香帐内,亲自端来一碗乌首老参汤,滴了些指尖血再碗中,舀匀了执骨瓷汤匙舀了些在嘴里尝了温热方才给他缓缓喂入了口中。紫衣女子正是方才带李孝清回来的南宫燕淑,本来想着前去以防不测,谁曾想自己还未出手,竟然看到了那般惊人的一幕。 李孝清的神魂受损严重,如果不尽快用元**血结合至阳之物调和他的身体,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燕淑给他喂过汤药,细致的为他擦去嘴角的药液。 解了钗环放下青丝,除去外衫,在铜镜前卸了两只红色的耳坠。挂一身薄衣踱到帐前,将李孝清扶起盘腿坐与他身后,调动体内的元阴之力引动方才给他喂下的含了她精血的药物缓缓从胃囊中药力散发开来,循着精血的引导涌入孝清的奇经八脉。 不灭净莲不仅仅封了他的神魂,而且莲座上的灵力晶丝更是将原本通常的静脉给堵塞,欲要温养神魂,必然需要先将他的身体经络重新打通,通过丹田的灵力来养魂。 浓郁的药力仿若决堤的洪流,狠狠的朝着堵塞之处撞去,直撞得经脉振颤不以。李孝清紧闭着双眼痛苦的闷哼一声,额上颈部的汗水汗如雨下,大片的汗液很快便浸湿了他的衣衫。 燕淑紧皱着秀眉,不敢有半点分心,她光洁的额头上同样淌下一滴接一滴的汗水滴落在床褥之上,薄衫被汗水打湿贴在胴体之上,只是一炷香的功夫,两人浑身上下彻底湿透了,看上去就仿佛是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随着时间推移,孝清体内堵塞的经络终于逐渐有了松动的痕迹,燕淑脸上露出一丝喜色,看来药效起了作用,如此看来只要再煎几副药,配合精血引导,便可彻底冲开闭塞的经络。 孝清的衣衫已经湿透,屋子里火盆烧的暖也挡不住冬日的严寒,若是不快些换衣服,只怕身体会吃不消,染了风寒就不好了。燕淑将他平放在床榻上,看他俊美的双眸紧闭,忍不住多望了两眼,明明当初只是偶然的相遇,却叫她魂牵梦绕,难以忘记。孝清昏迷的沉,燕淑下了床榻,寻了些衣服,背对着他将湿透的薄衫换下,已经放好热水的浴桶摆在闺房屏风后,褪去身上最后一件衣衫,卧在浴桶内,洗去浑身的汗渍,一股淡淡的幽香飘散在房间内。 朦胧的雾气升腾,朦胧中倩影濯水而起,荡去一身的疲惫,待擦干水渍,换上一身素白的薄衣。撩起及腰的长发,青丝如瀑布飘散波动,只是无人见得,无人听得。 百花楼中人声嘲动,嬉笑声淹没着男人的酒话疯言,老鸨子笑呵呵的迎送着往来的客人。这种从天而降的金银砸的她合不拢嘴。陈锋入了红菱的房中,同样是这百花楼的姑娘,这女子的房间要比别的房间大出一半。红帐、琴台、茶桌、屏风、梳妆台等物件一应俱全。 第四十七章 血阵 女子的柔可情长似水,她的美可比九天花仙,只因落下凡尘世,才与君续今生缘。粉帐下,红烛前,君双眸紧闭,是不是不愿睁开眼眸看我一眼?女子轻靠在床边,望着他,目光扫过他面容的每一处,从未如此近距离的与他接触,如今看他,果真生的一幅柔情的好皮囊,也难怪那般多的女子为之怀了春心。 李孝清湿透的衣衫搭在火盆前烘干着,燕淑亲自为他剥去了衣衫。尽管有男女之别,可是与他性命相比,那些个事情都显得不再那么重要。取来香帕为他细细的擦拭着身子,轻轻的触碰着他的胸口,单薄的身子居然坚硬如铁,能有这般体格的男子如何能让人想到他是一个文雅儒生,怕只有自小刻苦练武之人才能练得这般坚实的肌肉。 南宫燕淑取来一盒银针,又取来一只瓷盅,揭开盖,里头是一坨粘稠的黑色药浆。取一根银针,用针尖沾取了一些,望着孝清的灵池穴,喃喃道:“这玉琼膏药力凶猛,你可要挺住。”随即捻着针关朝着穴位扎入。 玉琼膏是从凤塚的罗天藤上历经数年收集来的,药力虽不及凤灵果那般神奇,却同样是疗伤的圣物。这东西鲜有人知,她手中这些是师尊凤姑亲手一点点积攒下来的,本以为没有用到的一天,而今却将第一滴用在了眼前这名男子身上。望着他俊秀的面庞突然间眉头皱紧,喉咙中传来一阵痛苦的低吼声,浑身上下的肌肉剧烈抽搐着,扯动着双颊抖动着。 “孝清,你要挺住,一定要挺住,千万不要放弃。”南宫燕淑见他这般痛苦,急忙抬起小手要去按住他的肩膀。就在要触及他的时候,突然一双大手将她的两只小手紧紧的抓住在手里。巨大的力道,使得她嘤咛吃痛一声,看他有了反应,南宫眼熟眼里带上了浓浓的喜色,这般看来,药物是起了效果,只要他这次能够挺过去琼玉膏带来的痛苦,原本堵塞的经脉会被药物所贯通,到时候再修炼,必然能越发快很多。 正所为是否极泰来,只要熬过这一劫,他定然能够飞出山野,直达九天。原本受损的经络在药物的温养下越发的粗壮了很多,任凭药物的冲击,再也没有出现过经脉破损的情况。 燕淑为他更了长衫和上衣,坐在他身旁静静守着,九跟银针纷纷沾了琼玉膏,没入孝清体内,原本的痛苦之色在他脸上慢慢变淡,直到最后消失。李孝清也渐渐适用了琼玉膏的带来的刺痛感,药力对身体的反应越发轻微,而本来汹涌的体内药力也随即变得势头缓了下来。 …… 百花楼内,红菱邀陈锋到屋中小桌前入了坐,美艳无双的面容上强挤出一抹笑意,伸手取来酒壶往他杯中续了一壶酒水,这酒水要比外头的清澈许多,用的是百花楼内最好。陈锋细细的瞟过她的小脸,心里暗道一声:“这女子怎么看着有点熟悉?”可是看了许久也没有想得起来在哪里见过。 红菱被他看的紧,苍白的面上带上薄薄的娇羞之意,怪嗔一声:“公子平日里也是这么看别的女子的吗?小女子当真是有幸得了公子的厚爱。”红色的纱裙随她藕臂一挥而飘动,拂过眼前,映着她似水一般的眸子,显得多了几分动人之色,直叫平常女子看来把持不住本心。 陈锋可不是平常的女子,即便她是真有貌若天仙的倾世容颜,可是陈锋毕竟是混迹风月之地的男子,若是外表皮囊,他又有什么容颜不曾见得?纵然在别处少见,可也不能叫他彻底迷失在纱裙之下。伸手突然一把抓住她的小手,轻轻一拉,将她撤人怀中,仰卧在身下,左嘴角微不可察的扯了扯。 “红菱姑娘,如今我重金邀你共聚良宵,光是喝酒可不成呐,若是被你灌醉了,那我岂不是要赔本咯?”陈锋故作调笑的,伸手勾了勾她精致的下巴,俊秀的脸庞缓缓压下来,就在红菱脸庞上方分寸间停了下来。红菱本就苍白的面上顿时变得更加惨白,似乎初及人事的花季少女。 “公子,你醉了,红菱这就为公子去沏一壶茶来。”红菱眼看他就要脸庞压下来,水眸轻颤,急忙一把把他推开,慌张的站直了身,下意识推开了两步,两只小手一手握着茶壶壶把,一手托着壶底,就要往外逃去。 陈锋看她终于露出了一丝狐狸尾巴,眼中微不可察的闪过一道精光,呵呵大笑道:“红菱姑娘平日里都是自己亲自端茶递水的吗?这些个小事劳烦丫鬟们来坐岂不是更好?你也能多陪陪本公子。”轻轻抿了一口杯中酒水,故做咽入腹中,调笑着扯开了她的伪装,余光留意着红菱的神色变化。 红菱见他真的饮了酒,面上的神色终于变缓了,赶忙赔笑着冲他歉意的欠了欠身子,笑道:“公子见谅,小女子实在身体抱恙,不能陪公子多饮共醉。”下意识的往后又退了半步,陈锋摇晃着步子托着桌边站起身,嘴里哈哈笑着,似乎在看着什么美味的猎物一般,摇摇晃晃的望她扑去,嘴里笑喊着:“宝贝,你别跑呀,我来啦。” “啊……,别,不要,不要啊。”红菱身体的虚弱并不是装出来的,正在眼巴巴看着他着了道,却不想被他突然扑倒在地上。顿时花容失色,看着他伸手要来剥衣服,惊呼道。 “红菱姑娘,今夜就来好好侍候小爷吧!”陈锋痴傻的笑了几下,眼睛网上一翻,托在地上的双臂忽然失了力气,软了下去,整个身子朝着红菱压了上去。红菱看他似乎真的陷入了迷醉状态,再也不愿放他这般倒下来,身上突然爆出一道气势,双手狠狠一推,将孝清推翻到一旁。 脸上神色惊魂未定,大口大口的喘着娇气,额头上的汗水又淌下几滴,方才那一推看似轻巧,却暗含着一道巨力,否则怎么可能将一个七尺男儿硬生生推得翻翻倒在地,更别说一个病怏怏的弱女子。 酒桌与床帐中间隔着一道屏风,两人对酒间说的每一句话,都能被屋中暗处的人听得一清二楚。幸好陈锋此时晕倒在地,否则方才再做的贴进红菱的一寸肌肤,那暗处之人必然无法再按捺下去。 红菱酥胸剧烈起伏着,望着地上倒下的俊美男子,走进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又唤了两声,见他没了回应。眼中轻柔无辜的神色骤然一变,转而带上一股森然,若是陈锋现在醒着,绝对能认出此人的身份,这股气息居然与今夜交战的女子白灵一模一样。虽说白灵蒙着白色的面纱,但是一个人的神色是能够证明她身份的最好佐证。 “出来吧!”红菱长了张嘴,虚弱的扶着桌边坐下身,望着屏风后,低低的换了一声。随之墨麟从后缓缓走出,身上依然套着那件黑色的披风,脸藏在黑袍之中看不清楚他此时的表情。 “那炉鼎已经转交给了枯海那老和尚,眼下已经没有我们的什么事了,只是这人如今追到了这里,虽然不知道他是真的有意无意,但还是除掉为好,以绝后患。”墨麟从腰间拔出一柄银色短刀,走到陈锋身前,扬手就要望他心口处扎下。 陈锋眯着眼缝望他看着,嘴角忽然勾起一抹笑意,就在那短刀刺下来的时候,突然一脚飞弹而起,狠狠踹在墨麟的腹部。墨麟哪里想得到他居然连中毒昏迷都是装出来的,猝不及防之下结结实实的挨了这一脚,顿时整个人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倒飞了出去,砸在屏风上,将屏风撞倒再地上。 陈锋从地上弹坐而起,扭头戏谑的望了望红菱,笑道:“我是应该叫你红菱呢还是该叫你白灵呢?”抬脚望她走了过去。 红菱面色煞白,靠着桌边往后退了两步,紧紧贴在桌边。她身上的伤势便是拜他所赐,如果他眼下真的没有中一丝毒,那自己岂不是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他宰割?墨麟擅长的是隐遁之术,并不擅长主动发起攻击,而且陈锋方才提出的那一脚加了暗劲,更是让他内脏翻滚,哇的一口血喷了出来,墨麟强忍着剧痛,往后推了两步。 “你,你怎么会没有事?我明明……。”红菱脸色煞白,显得惊慌失措的疑问着,她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在酒力、酒杯边缘都放了剧毒,他也方才确实饮下了一丝,怎么可能没有一点事?如今自己身体受了重创,若是这样下去,二人今日绝对在劫难逃,想到这里双眸里带上了恐惧。 陈锋嘴角咧了咧,没有多作解释,而是一把拎起她的衣领将她扔在床帐内,嗤笑一声:“红菱姑娘这是何意,我今日可是花了大价钱来的,你难道就这么想要加害你的主客?”说着,伸手褪去身上的外挂,墨麟作势要逃,陈锋手中寒光一闪,剑锋直抵在了他的喉咙,墨麟顿时僵在了原地,他是真的不敢妄动分毫,他能够从着男人的眼中读出浓浓的杀意。 寒魄剑锋一挑,墨麟的衣帽被掀开,里头的真容暴露在陈锋眼中。令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墨麟居然是一个年级方才十三四岁的少年郎,只是在右侧脸上,眼睛周围有一块明显的青涩胎记,本来还算是俊朗的小脸蛋顿时看上去多了几分恐怖。 “阴阳真眼?”陈锋眯了眯眸子,口吐讶异,他万万没想到那潜行之法高超之人居然会是这么一个小少年,脸上多了几分诧异的时候,也被他那只眼睛的奇特之处给吸引了过去。 墨麟似乎害怕被别人看到真容,伸手就要去遮住自己的脸,可是剑锋就点在鼻尖处,下意识收回了收,面色焦急的求饶道:“陈公子,你就放过我吧,不是我有意要与你作对的,我也是实在是被逼无奈啊。” “哼,还敢狡辩,你身怀绝技,还有什么人能威胁的了你?”陈锋一向不喜欢别人对他说假话,面色冷了冷,的剑锋又想他逼近了半寸,随时都可能破开他的头颅。急的墨麟满头大汗,他还年轻,真的不想就这么早的死去,跪伏在地上,苦苦求道:“陈公子饶命,墨麟说的句句属实,绝不敢有半点期满。” 陈锋从手里丢出一颗红色的弹丸,仍在他面前,不容他询问,直接冷冷道:“吞下去,老老实实的回答我的问题,我会考虑放你一条生路。”红菱缩在床帐内,哆嗦着望着陈锋,她本就与他没有什么仇怨,而今自然更是求活命是重中之重,也不再管的别的什么,一把扯去了身上的外衣,眼神中带上一抹凄然,双眼红了红,才望向他:“我愿意给你,求求你放了我们吧,我们也只是受了刘海城的蛊惑才答应出手的。” “被你二人掳走的女孩儿现在在哪里?还有外院书房里的年轻县令又被你们带到哪里去了?”霜儿当初被上官秋月托付于自己,如今霜儿被掳走是自己看护不到位,所以眼下必须尽快将霜儿找回来。而至于李孝清想来不是这二人能做到那般激斗的场面的,只是掳走孝清的那些人与这二人绝对有关联,说不准能够借机找到那些人的藏身之所,顺便找到李孝清。 墨麟冒着冷汗,支支吾吾的望着他,生怕热闹了陈锋,颤声回到:“女孩儿被老和尚带走了,至于你说的什么年轻县令,我是真的不曾见得,更不知道他何时被掳走的。”说道这里,他眼中多了些疑惑,反问道:“那李公子活捉了两人,枯海更是受惊而逃,我们根本没有多余的人来对付他,更别说带他走了,根本做不到这些。莫不是还有别的人参与了此事?” “你说什么?枯海一行人惨败?”陈锋也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看来暗中还有别的人在。转而又问:“那女孩儿被枯海带去什么地方?” “他们一定是去了阵眼之地,再过五天就是逢阴月华正好时,到时候大阵启动,万灵血阵会将她作为祭品,剥离她体内的真体灵脉,给刘海城做嫁接。”墨麟为了保命,也顾不得什么话能不能说,若是惹得这位爷不高兴了,别说以后,可能今晚都过不了。 夜色中,一处山石谷地,和尚扛着一只布袋在月下疾步而行,直到一处山洞口处,迅速一猫腰钻了进去,把袋子仍在禾薪上。眼中神色惊魂未定,气喘吁吁的喘了几声,慌乱的擦掉额头上的汗水,细细想着今晚发生的怪事。 枯海走到洞口微微往外张望了片刻,见没有什么人跟来,方才稳了稳心头的慌乱。别的人都还好说,若是被李孝清追来,只怕今日就得交代在这里了,越想他心里越后怕。在那人身上发生的事情已经超出了他所能理解的范畴,他并不清楚为什么李孝清明明已经被不灭净莲封印,却还能截断自己对净莲的控制进行反制,而且前后的两道气息浑然不同,难道是他故意隐藏了修为不成? 刘海城给他派来的四名帮手,两名被俘,一名重伤,好在是将炉鼎到手了,若是付出了这么多的代价还是一个任务都完不成的话,自己的脑袋也该搬家了。枯海想到这里心有余悸的抖了抖嘴唇,越想越觉得后怕,本以为只是一介平常的武夫,结果这个叫李孝清的男子,不光自身充满了神秘,而且还有一个丝毫不比他差的帮手陈锋,只是一剑便破了白灵的灵蛇万象尊,若是换做自己,枯海绝对不敢有这般自信能做到这一点。 陈锋探明了万灵血阵的所在地点,早早回了衙门,孝清如今不知所踪,县衙门昨晚又遭受了重大的打击,必须赶紧回去帮孝清主持一下局面。 天色未亮,公鸡站在墙头伸着脖子使劲打着鸣,燕淑睁开了迷离的美眸,抬起身,望床上看去,孝清依然气息均匀的沉睡着,没有要清醒的迹象。食指抵在他的额头,引动灵力在他体内探查了一翻,昨晚堵塞的经脉居然全部打通了,燕淑震惊的瞪大了眼睛,她昨晚虽然用药力和灵力为他疏通阻塞,可并不足以完全清楚阻障。 而眼下再探,一股股青金色的灵力在经脉中游走,给人一种神秘异常之感,经脉比原来更为结实粗壮了许多。这场祸事因祸得福,经脉的这番异变对于往后的修炼来说有着极大的裨益。 李孝清置身内境当中,看着四周的万物星辰,盘膝而坐,细细的盯着那翠金色的光球苦思冥想,根据素心经中记载的,佛法、道法和元力都是可以融合的,只是三者融合并没有实际的记载,但是在内府中却多了这些东西,尤其是这三颗巨大的光团中央共同聚集成一颗光珠。 这素心经与单一的佛法、道法都不尽相同,却又处处相呼应,孝清日日研究参透,也才未能禅悟透彻其中的道理。 第四十八章 我是谁? 天地诸法诞生与无,故而追求道法之巅往往叫人抛掉七情六欲,去寻找那万事万物的源头。万事万物均有其章法,鸟可以展翅飞天,兽可奔跃山林,人被奉为万物灵长,其智慧凌驾于凡界诸灵之上。一个人倘若真的断了一个情字,那与山石何异? 灵天圣地,如来盘坐金莲,佛眼慈悲,望殿内众佛,讲:“玄奘下界已有十八,却接连二次迸发出了非他所能驾驭的法力,可有人知道这是为何?” 文殊普贤相视一眼望向观音,观音大士眼眸低了低,也想不透这是为何。虽说这件事由观音来督办,但也只是奉旨行事,并未做过些别的。这玄奘的上一世路途屡遭劫难都不能有过这等怪事,虽然说他是金蝉子下凡,但体内的法力早已被封藏,万不能发生这等事情的。 如来见诸佛都不曾讲说,望向观音,问:“此事你可知是为何?” 观音望如来,施一礼,恭声道:“弟子不知。” 如来微微颔首,转而望向东边云尽头,道:“这金蝉子当初拜于我座前,我念他资质颇高,故收他做了第二弟子,赐下法号金蝉子。他的真身是一山金神珠所化,这一点与悟空颇为相似。既为天地所生,对佛法的禅悟要比同门坐下弟子更快,只用了百年时间便已修的正佛金身。而今来看,有别的势力已经在留意他了。” 诸佛闻言,纷纷面露惊疑,这件事从未听佛祖讲过,没想到这金蝉子是这般来历。观音望向如来,恭声问:“佛祖,弟子可是要将金蝉子元神召回?” “不,且再看看。”如来目视东方,缓缓说道。 …… 枯海躲在山洞内,闭目调息一阵,如今金佛子被李孝清收走,连件趁手的法器都没有,若是出去再被他撞见,定然是有死无生。现在必须尽快恢复法力,赶忙从怀里取出一枚淡黄色的丹丸丢进嘴里,闭目调息。 山洞外偶有寒鸦的叫声,时而又听得见苍狼的对月长啸,枯海静盘坐于洞内,留意着洞外的声音。 直到东边的天蒙蒙亮,山洞前一律青烟缓缓升入云霄,洞内残留着些余温,可里头早已空无一人。 望月楼内,南宫燕淑趴在床边熟睡未醒,床上的人儿依旧闭目匀息,不见醒来的迹象。窗外的阳光穿透窗户纸入了门户,照在屋内地上,照亮了伊人的双眸。燕淑睫毛微微动了动,爬起身子,睁开迷离的双眼,望床上的男子看去。见他一切安好,方才取水洗了脸,让自己清醒些。 坐在铜镜前梳理妆容,这本是要给他看的,可眼下并无人欣赏。素手捏着簪,眸子闪了闪又放下,轻叹一声,望红帐下多看了两眼。走到窗前把窗户打开来,让阳光照进屋内,换些干净的空气进屋里。 女子的心若一汪清水,只是一片落叶便可荡起波痕,他虽然还未醒来,可是人却在屋内,倘若是醒来了,第一眼看到的毕竟还是自己,想到这里,燕淑又坐回到妆台前,细细打量着镜中的人儿,凤眸带着浓浓的倦意,恰是因为昨夜不曾休息好。 孝清平卧在床榻上,只是一夜,却让他的脸色憔悴了许多。那不灭净莲的威力尽管最终没能将他镇压,可是那起先的余威仍旧将他伤的不轻。惊鸿剑断做两节,也被燕淑带来回来,放在一只锦盒内,这毕竟是陛下御赐之物,即便是断了,也万万丢不得。 混混沌沌之间,孝清来到了泥丸宫府内,此时正端坐于三灵发法前,经过了许久时间,逐渐对那三者的融合之法渐渐有了几分明悟。这三种法力虽然看似不相容,却彼此间存在着一些微妙之处,心里想着又望向正中间的那颗翠金色的光团,那正是融合了佛、道、元三者之后而诞生的力量,若是去感应,并不能察觉到什么波动,但是却让人心存敬畏,远而避之。 三者单独存在却又似乎同根同源,之前在素心经中修的一融灵之法,方才将那两股灵力融为一体,想要再将第三种元力融合,却一点都无法融入。李孝清细细禅悟着其中妙法,过了许久,周天星辰似乎受到了什么力量的牵引,一些光芒暗淡的星辰突然亮起,相互呼应着,划过一道道流光划过天际,原本死寂的空间仿佛在那一瞬间有了生命力。 南宫燕淑命丫鬟到厨房煎着药,自己侍候在床边,如今李孝清得罪了刘海城,已是有了性命之危,若是在这个时候被人下了暗手可就不好办了。 李孝清此时体内堵塞的经脉已经全部打通,按理来说早该醒了的,可是如今看他却丝毫没有要醒来的意思。燕淑望着他,脸上说不出来是愁还是喜,愁的是他的安慰,喜的是能多与他待些时候,那份情愫一直被她压在心底,不敢轻易诉说。 万般柔情全化作一个眼神、一个动作,这一日的相随仿佛跨越了轮回,总想着与他能够在花前月下相伴而行。那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油然而生,仿佛他是自己几世的恋人,如今再度重逢,不舍与柔情环绕着微微颤动的心。 池风县县衙内,小雪儿将自己关在孝清房间,自打到了赤峰县后便一直睡在孝清枕边,久而久之也便习惯了。窗门紧闭,小雪儿卧在床榻上,两爪一挥,掩上床帐。 殷飞焦急的在衙门大堂前徘徊着,早早的将十八名衙役全都派出去到城里各处搜寻自家先生,至今已经有十五名衙役回了衙门。得来的都不是他所盼望的消息,使得他脸上更多了许多焦虑。昨晚明明记得李孝清大展神威,完全占了上风,实在想不明白为何会突然一声不响的走掉,那老和尚也一样没了踪影。 内院李孝清的卧房内,床帐突然爆发一道刺眼的白色亮光,持续了半炷香时间,光芒骤然一敛,随即几声急促的娇喘声自帐内传出。紧接着一只光洁的小脚丫自帐内探出来,就在要触到地面的时候,脚踏之处突然凭空出现了两只白色的鞋子,两只玉足恰好踩在鞋内。紧接着一只藕臂拨开床帐,右手托着额头坐起身,一张可人的小脸蛋带着些疲乏之色,走到桌前倒了一杯茶水饮下,调息了好一阵脸上才恢复了红润。 摘下腰间的玉坠,望了望,捏在手心闭目感应了一会儿。秀美微皱,两只黑溜溜的大眼缓缓睁开来,面色微微有点难看,眼下居然感应不到他的具体位置。难似乎被什么东西给隔绝了它的探查。女子面色焦急,也顾不得别的,起身便开了房门。 殷飞正满脸愁容的到内院来寻找线索,刚到卧房门前,却看到一绝美的女子从房内打开了房门走出来,顿时愣在了原地,倒也不是因她的美貌所惊。望了许久才犹疑的问了一句:“你是?公孙小姐?”当初在京城的时候先生常与她会面,殷飞倒也见过几眼。只是来池风县之后,先生曾与自己说公孙小姐回京去了,而今怎会突然出现在此处,而且是从先生房间内走出。 公孙雪儿本就是鬼灵精怪的性子,这些日子现了原形,却是知道孝清身边的诸多人和事,她看着殷飞,浅浅的笑了笑:“我正是,刚来不久。”说着故作疑惑的问道:“你家李县令怎地不在县衙?可是到别的地方游玩去了?” 殷飞知道这公孙雪儿与自家先生关系不浅,被这么问,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作答。若是说了实情,一个柔弱的女子也只是多些担忧罢了,想到这讪讪的笑着回了一句:“先生早些时候便出去了,到现在还未回来,公孙小姐要不要在大厅里等等先生回来?” “既然他不在,那我便自己到城里走走去,晚些时候再回来寻他。”公孙雪儿无心与他客套,话罢便自顾往外疾步走了出去。殷飞还未来得及问她要去何处,也好先生回来的时候去寻她,公孙雪儿已经出了衙门。 眼下强行破除桎梏,虽然是幻化了人形,可是法力几近消耗一空,道行更是跌了近三成,好在是成功了,不然失了道行不说,再想修回人形则会难上加难,甚至有可能损了灵体断了修行之路。雪儿看孝清被掳走,心里惦记着他的性命,实在顾不得这些。 手里捏着玉佩,调动灵力细细感应着另一块玉佩所在的方向。当初将玉佩送与他,本来就是便于今后能够寻他报答恩情,而今却成了救命的关键之物,真是冥冥之中上天自有注定。 虽然另一只玉佩的灵力波动十分微弱,雪儿再寻了一阵后还是寻到了它的大致方向。随即躲在无人的角落,摇身一变化作一道灵光直上云天,耳边如风踏云而行,这一切并未惹得凡人的注意。 望月楼内,南宫燕淑将煎好的药汤细致的喂入他的口中,眼看一天时间就要过了午后,李孝清依旧丝毫转醒的迹象都没有。靠在窗前,望着手中的竹箫,不禁想到了那日月夜下。将箫抵在唇边缓缓吹奏,往事如烟缓缓流过眼前,悠扬的箫声让孤寂的房内多了些暖意。 孝清神魂深处泥丸宫内,负手而立,望着周天流动的星辰,嘴角多了几分笑意。忽的心头一动侧耳听去竟有一道熟悉的曲子自泥丸宫外传入心神。此次参悟得一些三灵融合的妙法,心中正喜,如今又听得这一曲妙音,直叫他来了些兴趣,神形一闪出了泥丸宫内。 红帐内,俊俏的面上突然多了些活色,眼角动了动,眼皮逐渐睁开来。循着箫声望去,正见一道熟悉的倩影面向窗外,玉指轻按孔眼,朱唇微启,那熟悉的调子正是她所奏。 孝清方从神府内回了神,昨夜受了重创,现在身子尚且有些虚弱,费了好大劲才从床榻上坐起身,粉紫色的绸面被子从胸口滑落,孝清忽觉一阵凉意,急忙低头望去,顿时一惊,上身居然一丝不挂,看到这里,下意识的掀开被子往里瞧了一眼,方才常常的舒了口气。 女子倚在窗前兀自吹奏着曲子,双目望着天际,眸子里满满的柔情,不知在想什么春景美事,竟然没能注意到孝清醒来。忽然凤眸一定,望云端看去,嘴角勾起一丝笑意,长袖一挥,素手一翻,手中多了一物,正是孝清腰间的玉佩。 燕淑手心凝现一道紫色霞光,将那枚玉佩紧紧的包裹在其中,霞光一收没入玉佩内,正好裹住了玉佩上那只小兔子的眼睛,一道绿光一闪与紫霞一同消失了去。 做完这些,南宫燕淑又将玉佩收了起来,握着竹箫转身望屋内走去。回眸间却看到那人已经醒来了,只是上半身一丝不挂,正扯着被子蹑手蹑脚的往衣架旁走去,光溜溜的背影正巧被她看了个遍。看他那般模样,燕淑掩着小嘴“噗嗤”笑出了声音,尽管昨夜已经见过他的身子,可还是双颊飞起了两抹红霞。 孝清刚走到衣架边,一只手艰难的捂着被子。正要去取衣服,忽的听到背后女子的轻笑,顿时脑袋一空,下意识转身去看。只是刚醒来,身体本就用不上什么力气,现在突然见她正扭头笑望着自己,孝清脸上的晕色红透了脖颈,抓着被子的左手微微一抖,整张被子径直掉到了地上。 “啊……。”南宫燕淑也被这一幕惊呆了,她万万没想到会发生这等事,李孝清赤条条的只穿着一节短裤头站在了她面前,除了某处,其余该看的不该看的全露在了眼前,特别是正午的阳光正好,比起昨晚微弱的灯光,现在看的要清楚的很。 只是细细的上下打量了一眼,南宫燕淑赶忙捂着眼睛转过了头,心里却无法掩藏那抹难以形容的冲动。孝清愣愣的望着发生的这一幕,慌乱的抓起衣架上晾干的衣服,躲到了屏风后,胡乱的往身上套。 南宫燕淑微微扭着脑袋往后望去,见他躲到了屏风后,眼中多了一丝玩味,心里暗笑:这还是第一次见一名男子比她这女儿家还要羞涩。 屏风后,孝清将衣服套好,也顾不得整理穿戴,赶忙从屏风后走出,弓手深深的拜了拜,口齿不清的连连道歉:“我……我真的不是故……故意的,污了姑娘的眼睛,小生罪该万死,罪该万死,任凭姑娘惩戒。” 燕淑掩着小嘴柔柔的轻笑了几声,看他这般手足无措的模样,反倒觉得有几分讨人喜爱。踱步走到他身前,将他扶正身子,笑望着为他整理着皱巴巴的衣角,若是旁人见了,怕不是会误认是一对恩爱的夫妻。 孝清咽了几口唾沫,眼见她没有要怪罪的意思,心里暗暗放松了一些。连忙往后退了一步,讪笑道:“姑娘莫劳累,我来就好,我来就好。” “你这一觉睡的是不是睡糊涂了,怎地一口一个姑娘,我不是说过叫我燕淑就好吗?”燕淑看他这般生疏的样子,笑意微微敛了些,怪嗔一声。 “啊?啊,燕淑姑娘,小生真的不是有意的。”孝清见她又朝自己走近,又连忙退了两步,不敢抬头细看眼前女子的模样,因方才冒犯了她,刚才只是一眼见她生的如此美丽,犹若天仙下凡,更是不敢有靠近亵渎的想法。 燕淑双眸一皱,停住了步子,上下打量着眼前这男子,轻咦一声,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按理来讲,方才他便应该认出自己是何人,为什么到现在还是这么一幅并不认得自己的模样,莫非昨夜被那老和尚伤了神魂封印了他的部分记忆?想到这儿,燕淑面上柔和的看着他,叫他抬起头望着他,问:“你可还记得自己是何人?” 孝清有些不解的望着她,挠了挠头,直言道:“我叫李孝清,姑娘可是有什么事?” “那你仔细看看我,你可认得我是谁?”南宫燕淑双目一眨不眨的望着他,急声问道。 “你是燕淑姑娘啊!方才你不是才告诉我吗?”孝清傻乎乎的挠着头,仍不敢抬眼看她。眼前这女子实在是太美了,自己何德何能竟然与仙子讲了几句话。 南宫燕淑立马从梳妆台上取下一只长长的锦盒交与他,问:“你打开来看看。” 孝清见得这么美的女子,傻乎乎的接过她手中的锦盒。打开来,望向里面的物件,面露奇怪抬头望向她,问:“姑娘让我看这柄断剑是何意?”说罢,嘴里有嘟囔了一句:“看着这剑好熟悉,这么精美的一支宝剑,真是可惜了。” “那你记得自己之前是做什么的吗?” 孝清嘴巴一咧,兴冲冲的就欲介绍自己,话到嘴边忽的愣住了,两只眼睛往右上方直翻,闹着后脑上使劲想着。嘴里嘟囔着:“咦?我是做什么的来着?我是做什么的来着?我叫李孝清,可是我又是做什么的呢?”无论怎么想就是想不起来自己除了叫李孝清之外的其它事。忽然双手往怀里摸了摸,面色突然大急,抬头望燕淑望去,急声问:“你有没有看到我的书,一本叫《道玄经》的书。” 南宫燕淑面色复杂的望着他,一时嘴里竟然不知道是甜还是苦,没有再问下去,走到桌前,从一只匣子里取出一本蓝皮经书交与他。这本书一直被他贴身带着,想来是对他十分重要的东西。 孝清小心翼翼的接过,急忙翻了几页,兴冲冲的喊着:“就是它,就是它,我想起来了,就是它,只有它才能解决我现在的困境。”说罢赶紧把书宝贝似的塞回了怀里。 “你真的不记得自己是做什么的了吗?”南宫燕淑又试探的望着他问道。 “我?我也记不得自己之前是做什么的。”孝清挠着头,望向她又问:“姑娘你知道我之前是做什么的吗?这里又是哪里?” 南宫燕淑,凤眸带着柔柔的笑意,伸手将他肩上的衣褶拉平,淡淡笑道:“这里是你我的家,我们是躲避仇家的追杀逃到这里的。” “你我的家?” “对,你我的家。” …… 云端之上,公孙雪儿对另一枚玉佩的感应突然彻底消失了去,心头一紧,止住了身形往云下望去。之前感应到了大致方向便在此片地界,可是下方山岭、河流丛林众多,眼下再找下去不知要找到何时。焦急的往四下望去,突然感应到另外一股熟悉的法力波动,雪儿眼中寒光骤现,化作一道白光朝着下方的某处山头冲去。 刚刚在云端之上察觉到了玉杵的灵力波动。之前收霜儿为徒,作为师傅的将玉杵赐予她,一来做个信物,二来依靠玉杵的灵力压制她体内被那只香囊常年侵入体内的毒素。 公孙雪儿收了遁光落在山林中,换了一身粗布衣衫,化作一名寻路的村妇,往山头某处走去。若是殷飞在此这里定会认出这里的地形,曾经曹仁德装死逃跑的暗道便在前头不远处。 枯海背着布袋疾行一路,寻到这里,四下望了望没人,这才寻了一块石头旁佯装坐下歇息,伸手在枯叶下寻了机关,趁无人之际,将密道入口打开,翻手捞起布袋一跃跳入了密道内。 不远处树下露出一只白色的兔头,往密道入口处忘了许久,方才一跳一跳的往过跳去,跳一截停一会儿,直到机关处才化作人形,缓缓扭动着机关,将密道入口打开。 老和尚已经下到密道好一段时间,雪儿轻盈的跳进密道内。往前谨慎的看了几眼,摇身变回了原形,隐在暗处撒开四蹄跟了上去。 枯海一路直奔密道深处疾走,走一截不忘回头探探后方的异状。直到枯井下方,将布袋靠在石壁旁,赶忙走到木桶旁,将木桶挪开,拨了拨地上黑色的泥沙,居然出现了一只小小的凹洞,成现半球装。枯海从怀里取出一只玲珑水晶球放了上去,刚刚好与凹洞贴合。 玲珑水晶球在嵌入凹洞之后,居然发出一道金色的光波。地面似乎受到了什么的召唤,轻轻一颤,玲珑球下方居然张开一道二尺宽的洞口,枯海抓起布袋跳入其中。 刚进入洞内,上方的石板自动闭合。石板下方是一片金色和血红色相交映的奇异空间,以所站之处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去,形成一座三丈宽的巨大圆形石台。石台上围着八个阵脚立着十二根石柱,往内一圈又立着六根比外围更粗一圈的石柱,每根石柱上用漆黑的铁链绑着一个男人。 这些男人大都只垂着半口气,耷拉着头,这座石台上刻着深深的凹槽,与十八根石柱交错着,形成一道晦涩难懂的奇异阵图。这些凹槽内正流淌着一股股暗红色的血液,犹若河流一般缓缓蠕动着,闻着这股腥味便叫人作呕。 第四十九章 不舍与温存 日出于东山,召唤着大地的黎明,繁华落尽,城中只剩满地凄凉。冬日的暖阳总是叫人心存向往,西北风的呼声时而急喘,时而微叹。枝头的麻雀依旧转动着小脑袋,不论天寒地冷,晨出幕息循环往复。京城的街市上锦灯张挂,摊边的商贩裹着厚厚的袄子搓动着粗重的双手,嘴里飘着白色的雾气,四下吆喝着。 再过几日便是冬至了,依照北方的习俗,扁食是少不了的。大户人家早早差使丫鬟到市面上割些肉来剁成臊子,和着萝卜葱姜剁成酱,盛放在瓦盆内,中间插一根葱尖,放个半天时间再取出来。 李志今日穿着一身墨绿色的绸褂,外头套一只小袄,正与三房在房里下一盘棋。柳如玉这段时间常念叨清儿,去了金陵池风县一个多月,在那边可还住的习惯?这般冷的天气,有没有冻着?李志自从辞了官,平日里写写诗作作画,倒也过的自在。时常会回想官途时候的种种,与当下比之,戎马一生到头来还是要归于平凡的生活。 “清儿自半月前来了一封信,至今日可是好久都没来家书啦!不知道他现在过的怎么样。”柳如玉面上眼角处添了几尾细纹,双目更是多了些淡淡的担忧之色,举着白子双目微微往棋盘上看了些时候,捻着轻轻按下,缓缓启了红唇念了一句。 “你呀,清儿这才离家一月有余就这般念着,以后可怎么才好?”李志虎目含柔的微微笑了一声,抿了一口茶。望见她眸子里装满了思念,捻了一枚黑子,瞅着棋局,开口笑道:“清儿是到池风县做县令,说不得这一待就是个三年五载的,若你这般便想的不行,那时间久了还不得乘个小船到江南寻他去?” 话虽是这般笑谈,但是在李志的心里又如何不思念自己的儿子。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如今素荷已经嫁为人妇,素兰性子野整天不着家门,大儿子孝忠上灵云观寻他师傅去了,二儿子入了羽林军做得皇宫内的侍卫,每日倒还能回的家,就这最小的儿子孝清最叫他喜爱,却也走的最远,也不知再见时候是何年何月? “前日里素荷来探望,陈俊逸叫她顺带捎了些话来,是与清儿有关的。”李志讲着,眉头微微往中间挤了挤,语气也肃然了许多。柳如玉美眸微抬望了一眼他的面色,又轻轻放下细细听着。李志顿了顿,接着说:“陈俊逸被陛下给了差事,命他寻一个合适的人选出使西梁女国。而今年的大试清儿夺得榜首状元,他有意让清儿做这个两国交和的使臣。只是清儿刚被调任县令一月有余,如今召回再去女儿国的话自然也是不大好的,眼下捎信到我这儿来一同出出主意。” 柳如玉美眸抬起望向他,轻声说:“清儿那边初上任不久,民心尚且不稳,若真叫他去做这个差事,就怕再回来的时候又得从头再来。” 李志缓缓吐了口气,接道:“这也是他和我都担忧的事。”可是令李志更想不通的事,朝中高德才俊何止孝清一人,怎地不派个别的才子去?难不成真的只是因为孝清是状元?这般解释显然不通,除非是圣上的暗意,只是眼下需要一个恰当的理由将孝清调回来。 想到这里,李志眸子突然深邃了许多,若真是这样,他也不能完全猜得透陛下的圣意。 京城的雪下得厚,开门望一望,一脚踩下去便可没过脚踝。皇宫深院,这是一处后宫美人的住所,一道略显消瘦的人儿拉开房门,艳红色的华裙趁着七分贵气两分柔情,一分柔弱的哀伤潜藏在眼帘之下。脚踩绣花锦鞋,入了院中,望着屋外白皑皑,伸手接了几片天际飘来的雪花,微微抬首望着天,长长的睫毛微微眨动着,两行热泪自眼角滑落,没入寒雪飞沫当中隐了去。 眼前浮过他的影子,也是在这雪天城下,他许她一生相伴,她许他今世相随。就在冻河边堆着两个雪人,一个是自己一个是他。 女子眼角的泪水被寒冷的天冻的发凉,刺在脸上生疼,往事成烟,再也回不去了。就在她痴念的神游之时,背后庭廊内,一名身着金黄绸面小袄的男人负手而来,立于门前望她高挑的倩影在雪中,舞步轻缓,红袖飘飞,迎风而动,真是一舞倾城。男人站在门前静静的看着,一时不舍得去打搅她,直到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女子方才停了步。忽然身子一栽,侧卧倒在了雪中。 男人正看的出神,突然见得她倒下,面色惊慌的大呼一声:“瑞潇……。”顾不得什么身份龙尊,大步迈出朝她奔去,地上的雪实在厚的很,刚跑了两步脚底打滑狠狠的一屁股摔坐在了雪地里。雪幸是虚软的初雪,这一跤摔下去好歹没有出现伤势,男人顾不得被人见得自己的狼狈相,爬起来冲到高瑞潇身旁,一手环腰一手托起她的腿弯横抱着往屋内快步走去,脚下的步子走的小心,生怕再滑倒摔了她。 “来人呐,来人呐,快去传太医,快去传太医来,去传窦太医。”男人小心翼翼的把怀里的佳人轻放在床帐内,急声唤来门外的侍候太监,叫他去把窦太医找来。 “陛下,窦太医前些时日子回乡探亲去啦!”小太监初到陛下身边,摸不清龙颜圣意,只得小心翼翼的弓着身子回禀,额上大汗淋漓,生怕陛下动怒。 黄褂男子便是当今天子陛下李元贞,此时满眼焦急之色,望着帐中佳人,听得太监回话,勃然大怒,大骂道:“除了窦太医就没别的太医了吗?快去太医署给我找!若是高美人有个闪失,我摘了你的脑袋。” 小太监顿时下得两腿一哆嗦,不敢有丝毫停留,关了房门,疾步朝着太医署走去。宫内禁止乱跑,即便是陛下着急,小太监也不敢闯了禁令,只敢一路上加快步子,面色焦急的到太医署请了黄太医前去高美人寝居。 路经玉和宫外,正巧被出庭赏雪的悯贵妃撞见,喝停了二人,挑着秀眉,淡淡的问:“太医署的黄太医亲自到后宫出诊,又是哪位妃子得了什么病?”薄唇勾起一抹笑意,眼中的喜色却是浓的。 小太监哪里敢得罪这后宫的妃嫔,连忙拜道:“回贵妃娘娘,是陛下急招黄太医前去高美人房里诊治。” 悯贵妃听罢,眸子神色微冷了些,斜撇了二人一眼,心里暗暗念道:又是她?而且还被陛下亲自唤太医前去给她诊治,真是能讨得陛下的欢心。 “贵妃娘娘勿怪,陛下正在高美人那儿等奴才带太医过去,奴才就先告退了。”小太监虽然怕悯贵妃,却也知道这天下之大唯圣意不可违,当下顾不得得不得罪悯贵妃,急忙恭声拜请了一句。 “哼,既然是陛下召见的,你还不快带黄太医过去。”冷哼一声,语气颇为不悦,头也不回的往皇后的寝宫去了。 江南金陵池风县内,陈锋望着铁笼子关着的二人,目光森冷如冰,大喝一声:“来人,给我提几桶水来,朝他二人给浇下去。”笼子里关押的正是玄尘和驼背老人,双手被漆黑的玄铁拷锁住,双腿被铁链捆着,被衙役用婴儿手臂粗的铁链悬空吊在牢笼中,双脚不着地,根本无法使力。 不一会儿,两个衙役各提了两大桶水赶来,应了陈锋的吩咐,将两大桶水给二人蒙头倒了下去,铁笼里两人浑身上下湿了个透。数九天里,即便是江南之地也熬不住这般折磨,不过一炷香的时间,玄尘和尚脸上冻得通红一片,浑身止不住打着哆嗦,反观驼背老人,他花白的头发披散着,口中牙关紧咬。 每过一个时辰,便有两个衙役提着水来给重新浇灌下去,陈锋双目中不带波动,眼神冰冷至极,大有二人不招供就回把二人活活折磨致死的狠辣。 “我再问你一遍,万灵血阵在哪?刘海城又什么时候动身?”陈锋走到笼子前,扫过二人的脸色,嘴角勾起一丝狠厉的冷笑:“你们这般给他做狗,可未必就真能得他的一块肉骨头,倒不如说出来,也省得受这等生不如死的折磨。” 玄尘和尚闭目默念经文,调动体内的灵力来抵御寒冷。驼背老人佝偻的身子不住的打颤,他体内的灵力与普通的修士略有不同,若是不与大地接触,很难吸取他需要的土属性灵力,而体内的灵力早在刚才便已经被他挥霍一空,如今得不到补充,只能用肉体硬抗这彻骨的阴寒。 陈锋看这二人是铁了心的不肯说,面色顿时更沉了,冲看守的四名衙役下了令:“一炷香一桶冰水,若是他们一个时辰不说,那就一个时辰不停,直到他们招供或者死为止。” “是,大人。”这四名衙役无一敢违背他的话,急忙弓手回了一句。陈锋到底是个尚武校尉,从六品的官职,根本不是他们能够招惹的起的。 整个衙门没了县令坐阵,如今着多事物代由修竹居士管着,倒是给百姓解决了诸多不平事。殷飞护他左右,也不敢有人造次。李孝清在县衙的时候,诸多小事也是交由修竹居士来代为处理,跟着孝清的这段日子也有了出色的断案能力,这些日子也未任凭衙门事多里混乱。 公孙雪儿强行破开桎梏重新幻化人形之后,追到枯海老和尚,尾随进入万灵血阵空间。望着周边血红色的阵图,饶是雪儿也被眼前的一幕给彻底震惊到了,万灵血阵果然是名不虚传,只是这等邪阵一直被列为道佛两家的禁术,而今邪术再现,看来天要发生大变化了。 枯海将霜儿平放在阵法中央的一座石棺内,盖了棺盖便离开了此处,雪儿化作一道白影紧跟其后也匆忙离开了此地,眼下并不是救出霜儿的最好时候,况且那座石棺里铺满了珍贵的灵物药材,想来是为了阵法能够运转成功而特意加入的,以便能够让霜儿体内的灵力达到充盈的状态。 若是霜儿能够借机炼体锻神,在这座石棺中势必能够事半功倍。公孙雪儿跳到洞外,身形一闪迅速远去。接下来的几天那枯海基本每天夜里待些实物水果来一次,雪儿躲在暗处留意着这一幕,想来他们即便是抓到了霜儿也不能够实施计划,这计划中最关键的一环势必与三日后的九星逢阴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公孙雪儿这些日子大多时间缩在井内暗处,经过这段时间观察着枯海和尚的举动,如今能够大致确定孝清并未落入这老和尚的手里。雪儿眼中多了一丝疑惑,仔细回想着一切可能接触到的人。 池风县远郊的一处山顶楼院内,男子捧一本书兀自研读,燕淑看他读的认真,也不打扰,静静的将瓜果放在一边,凝眸望着他俊俏的脸庞。这本道家经书她也大致看了些内容,但不论怎么看都不曾读出其中有什么奇特的地方。 男子面上挂着柔和,向燕淑道了声谢,这些日子二人就住在这座小院子里,吃食与柴米派丫鬟下山到县城里换来。男子便是李孝清,只是如今的他根本记不得自己之前是做什么的,也一样记不得眼前女子究竟是何人,对她说的二人是夫妻一事更是心存疑虑,若二人真的是夫妻,那日她在窗前看到自己赤条条的模样也不该脸红的。 孝清伤势未能痊愈,大半的时间都在钻研《道玄经》,内藏的素心经修炼法决共分十三层,这些日子静心修炼,修为也是突飞猛进,眨眼已将心法修炼到了第十层,体内的那两颗光团依旧各自盘踞,青金色灵力与土黄色的元力按照那日在内府中参悟的方式去尝试融合,结果发现并不如意,虽然没有完全成功,但是在散去口诀的时候才发现二者之间出现了一颗翠金色的小米粒。 这色泽正是那日在泥丸宫内看到的,没想到这些天努力了这么久,才融合出这么一点点的本源灵力法珠。 孝清闭目内窥,打量着两颗巨大光团中间出现的翠金色米粒,眼中带起浓浓的喜色,这般来看,那日再泥丸宫内参悟的融灵之法不是完全没有用。至少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收了功法回了神,这段时间除了修习素心经,还不断摸索着第二章沧溟,这第二章沧溟在脑中早已背熟,只是如今也尚未能明悟沧溟其中的深意。想来这第二章并不是单纯靠打坐修行就能够悟的通的,既然如此,倒不如下山走走,说不定可以找到一个契机。 南宫燕淑刚给他沏了香茶,便听他说想下山走走。面色暗了暗,自从他醒来至今已经在山上度过了数日,今天冬至,若是在北方的时候是要包扁食吃的。燕淑早早的便叫丫鬟到集市上买来了食材,方才趁孝清读经悟道的时候,亲自到厨房剁了馅儿包好下了锅,让丫鬟看着。 “冬至了,等吃过了扁食,我同你到山下走走吧。你记忆尚未完全恢复,行走在外切记不要真面目示人,以防被仇人见得。”燕淑这几日也摸清了他的脾气,既然他心里打定的注意,她是没有办法劝阻的。倒不如陪他一块儿去,这段时间总是在山上待着也着实闷得慌。 膳房里的柴禾烧的旺,浓浓的炊烟飘入天际,人间烟火之气融入九霄。不一会儿便闻得到浓浓的香味,勾的十里的大笑生灵都抬起了小脑袋嗅着鼻子品味着这股美味。孝清出生在北方,即便是失了记忆,可是胃口还是对这口扁食有着特殊的眷恋,他这等注重礼节仪态的书生也不由的咽了两口唾沫。 燕淑端了两盘饺子走出膳房,端到正屋。脸上满怀期待的笑望着他笑道:“来尝尝味道怎样,可有熟悉的味道?” 孝清早已被它的香味勾起了馋虫,与燕淑互让了一番,执筷夹了一口扁食放进嘴里,轻轻咬破薄皮,里面的滚烫汤汁流入口中,香味溢散开来,鲜美的味道回味无穷,一时竟忘了灼烫。 看着他大快朵颐的模样,燕淑脸上多了几分幸福的味道。 为了这一盘扁食,她也是下足了功夫,很多食材处理的繁琐,丫鬟拿捏不准,全靠她亲自来做,足足准备了一个时辰方才备好包扁食的馅儿。和好面,切尖擀皮儿包馅全靠她一人忙着,丫鬟做不来面食,只能在一旁帮衬打打下手。 这些事情孝清自然是不曾留意的,只觉得扁食美味,若是细分辨味道,里头还掺着些女子的香味。 燕淑一并坐下,小小咬了一口,细细品着。 县衙内,驼背老人灵力消耗一空,经过足足三个时辰的摧残,终于扛不住了,抖着牙关,哆哆嗦嗦求到:“你们别浇了别浇了,快给我找一只火盆来,你们要知道什么,我都说,我都说还不行吗?”驼背老人本就是在刘海城的手底下吃供奉的,从未说二人有什么交情,现在自己落得这么个下场也不见刘海城派人来搭救,若是被他们在这么弄下去,等不了多久自己这条老命得先搭进去了。 轮值的衙役嘴角扯了扯嘴皮子,讥笑道:“你早说多好,非得吃尽苦头才肯松口。”说罢,把刚打来的一桶水对准他泼了过去。 驼背老人顿时大怒,刚要叫骂,眼珠一转,又狠狠的咽回了肚子里。若是真的将这两人惹不高兴了,保不准还得惹一番折磨,当下忍耐才是最明智的。 第五十章 君怒为红颜 观天地日月,听江海风雨,端坐石台而悟道,身处六空而悟禅,晨练筋骨锻体魄,暮举笔杆跃灵魂。今日得了些道术,悟了些佛法,举七尺之身凌风立,眉清目秀两眼真。李孝清在这望月楼虽然失了记忆,却能静心悟道参禅,素心经的功法修炼的也快了些,不觉间时日已经流逝了许多。今日在院中纵身跃了一下,竟是身轻如燕,只是稍微发力眨眼便上了八尺石台。 内府中三灵已然归元,效仿那日神府中所见,将佛道二法之灵力剥离。于元力三者均而衡之,循泥丸宫神府内悟的法子,静心捻诀,那三股不同的灵力果真一点一点的融在了一起,相互交融,颜色有三,转为翠绿,泛着金光。 又用了两三日,那本只有米粒大小的翠金色的灵力缓缓壮大,现已有了绿豆般大小。 见得内府丹田内的三灵变化,孝清心里又惊又喜,没想到那一番泥丸宫内的神游竟然能有如此机遇,果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呀。 心念一动,从归元灵丹中唤起一道细流,顺着静脉迅速游走,而后又凝于右手指尖。李孝清右手并二指聚力,纤细袖长的手指上骤然裹上一层翠金色的荧光。 这股力量不似之前那般威势,反而看上去平平无奇,感觉不到丝毫灵力的波动,若叫旁人看了保不准以为他是在变戏法。孝清也好奇这新凝练出的归元灵力究竟是何物,这种灵力即便在道玄经内也仅仅只是略微提了一笔,并未有什么详细的阐述更别谈修炼方法。 举着萦绕翠金色荧光的二指望了片刻,骤然朝着一旁的假山点去,只见忽的一道翠金色的指影一划而过,只是那座假山却并未如预料中那般蹦来开来。方才的那道指力去的太快,都没来得及记下点在了何处便没了踪影。 李孝清面色垮了垮,收回手指望了片刻。不能明白为什么明明是凝聚了三股灵力,却连块石头都炸不开,心里疑惑,纵身跳下石台,望假山走去。 暗暗想着莫不是这石头太硬?待走进了摸了摸假山石,是平常的石头,并未有何出奇的地方。孝清面色微沉,转身望屋内走去,而方才的那一眼他却不曾留意,方才指力做向之处多了一个二指宽的深洞,在洞的这头能望见那头的墙面,竟然只是随手一指居然能将这假山石洞穿。 南宫燕淑从屋外提着袖进了屋内,红唇微抿挂一抹温柔,到孝清身旁放下一碗汤药在桌上,嘱咐一句:“这药温刚好,你快快趁热喝了。”这副药与先前的尚有些不同,先前的药是为了给他调养身体,而这服药中却多加了一味温魂藤,让孝清的神魂尽快早些恢复了,也好过这般什么都不知道的活着。 短短数日,她虽然同他讲二人是一对落难的夫妻,可李孝清说什么都不相信。即便是嘴上应着,可实际上却行着君子之理,与她相敬如宾,未有半点逾越。这些日子有他陪在身边,燕淑也心里知足。担忧他的神魂受创久了会烙下不好的病根,故而不再计较他恢复了记忆后,是否依然会陪伴着她。 县衙内,陈锋冷笑着打量着驼背老人,在这数九的冬日里洗凉水澡可真的不是什么好事,而且衣服湿透,驼背老人垂下的头发有些已经冻的硬邦邦,嘴里大口大口的护着寒气。反观玄尘,依旧是面不改色,闭目诵经,只是冻了这些日子皮肤也犯了红肿。 “来人,把火盆端来。”陈锋还指望着从驼背老人身上得到些准确的消息,看他这副快死的模样,也是折磨的差不多了,若是真叫他死了,那消息岂不是也断了。当下连忙命衙役把房里的火盆先端出来烤着驼背老人,驼背老人衣衫上的冰水被火烤的冒起阵阵白色水雾,时而也有几滴水珠落到火盆中发出呲啦一声。 衙役往火盆里添了薪柴,驼背老人被吊在火盆上面仿佛烤乳猪一半,软柴烧的旺,硬柴烧的久。驼背老人被一盆水倒满全身,经过这些天,他的皮子也冷的很,眼下被烤在火盆上,隔着衣服也叫他发出灼痛的呼声。可是再疼又怎样,现在好不容易有个火盆,若是叫对方恼了,保不准连这最后的一丝火苗都未必留得住,衣服里的水汽向上蒸腾,而今的他就仿佛是在蒸锅里一半,身上的皮肤被灼伤了一大片。 “现在你来说,若是让我满意,我可以考虑赐你一件袄子。”陈锋眸子里不带丝毫怜悯,犹若看戏般看着他,冷笑道。 驼背老人面露狂喜,急声道:“公子,我说,我说。刘海城在池风县建了一座万灵血阵,想要以那小姑娘做祭品,而后逆天改命建灵台树灵根,入得修真界。” 手里的寒魄剑微微挥动,忽然一剑斩断了玄钢铁索,打开铁笼走了进去,目色森寒的望着他,冷声问:“那血阵在什么地方?”万万没想到,这老东西不为财色,居然妄想入得修真界问道修仙?就是不知以他人之性命而换来的,到底算不算仙灵道根?即便是真能入了修真界,也只能堕入魔道吧? 驼背老人咽了口唾沫,仰着头看着眼前这位相貌英俊的年轻男子,从他眼中除了冰冷再也看不到别的神色,仿佛像一颗冰冷的石头,不带丝毫情感。若是自己说错了一句话,丝毫不怀疑他会一剑杀了自己。嘴巴发干,嘶哑着声音又说:“那血阵就在梁氏老宅子的枯井底下,不过想要进去得有一物,不然找到了地方也进不去。” 陈锋双目望着他不曾转开,直看的驼背老人后背发凉,急忙讪笑一声:“公子不要误会,此次任务那枯海老和尚才是主使,我们不过跟过来出出力,并没有那物件。”话罢,见他还是不动,接着说:“再有几日便是启阵之日,到时候刘大人也会秘密前去,你只管到那里蹲守就好,定然能见到那老和尚。” “去,拿件袄子给他套上。”陈锋吩咐一声,转身便往内院走去,殷飞正在内庭守着,见他走来急忙上前询问:“陈公子,可有先生的消息?”这些日子有人来报官断官司,全凭了修竹居士的尽力调解才罢了许多鸡毛案子,倒也扰神的很,若有人问县令大人,衙门的人都只可说是县令大人身体抱恙,在内院修养,不便上堂。 陈锋看殷飞对孝清的关切之意浓厚,眼中神色缓了缓,说:“眼下只是探听到了霜儿的下落,至于孝清,目前尚不能确定就是被枯海掳走的,可眼下也没有别的线索,只能先到梁氏老宅的枯井内守着。” 李玲儿贵为公主,这些时间却也学会了针线活,缝了件披风为陈锋系上。看他为了县衙的事操劳,面色也消瘦了许多。看他这样,让可还让李玲儿心疼坏了,没了往日的胡闹劲,眼中生出了几许柔情。这些变化被陈锋看在眼里,屡屡失神,误以为看错人。 陈锋盯着眼前的美人儿看了许久,直把她看的眉眼低了,小脸飞起红晕,怪嗔一声:“看什么呢?”嘴上这般,心里却是美的,二人相处这么久,很少被他用这么痴痴的眼神看着。 “看你。” “我有什么好看的?”李玲儿脸上带着小女儿的娇羞,低声说了句。 “好看。”陈锋一向嘴巴滑腻,此事也没了多余的话。只是她一问,他一答,寥寥数语却也互通着情愫。甚至有许多微妙之处,就连陈锋自己都不曾发觉,更不知自己何时对她会有这种感觉。 李玲儿知他要走,男人出门在外,女人孤守家中,只能道一声:“小心些,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陈锋眼中突然一片茫然,语气忽然柔和了许多,轻声说了句:“好,你这次一定要等我。”只是一瞬又很快恢复了清明,望着李玲儿,又说了一声:“好。”旋即转身出了内院,一人负剑出了府衙,朝东走去。 皇宫内,黄太医跪在床边拜过陛下,急忙寻了丝线为帐内伊人诊着脉象。这套悬丝诊脉之法是宫内太医署太医丞和太医令必须会的探脉法子,转为天子陛下的后宫嫔妃诊脉使用。而今皇宫上下大都知道这高贵人被陛下视若珍宝,怎能让旁人碰得美人的肌肤,太医署不敢冒这个险,只得由太医丞亲自赴诊。 黄太医探了脉象许久,又抬着两只老眼望高美人的面色苍白,隔空微寸而探体温,彻骨之寒自体肤下而扩散开来。想来片刻,老脸上露出了几分难色。 “高美人这是犯了什么症?”陛下神色焦急,急忙望太医询问。 “陛下,美人染了风寒,且娇躯失温太久,加之气血虚浮,才骤然昏倒。”黄太医急忙跪在地上拜道,接着又讲:“臣这就给美人写个方子,分两副药来服用,三日必见奇效。” 天子陛下龙颜微微放缓,深情的望着闭着眼眸冰清玉洁的美人,一颗心碎了一地。伸手命小太监去与黄太医取了方子抓药,自己将身上的黄缎袄子脱下为高美人盖在被子上,伸出手在她细腻的脸蛋上抚过,看着越发心疼。 小太监随黄太医回了太医署,取了药方又领了药,送去煎熬。 也不知谁与悯贵妃传了信,正是在熬药的时候,悯贵妃亲自走了进来,身后还带着一个眉眼高举的丫鬟,走过小太监跟前望药渣里望了一眼,佯装笑道:“这是得什么重病,居然用得着人参这等名贵之物?”脸上虽带着笑意,可是眼里深处明明含着嫉妒之色。 身后的小丫鬟上前半步,眉眼望高趾高气昂的叫嚣道:“你这奴才好大的狗胆,见了贵妃也不知道跪拜。” 小太监手里端着刚煎好的药,赶忙放在一旁的桌上,撩起前摆跪伏在地上,恭声道:“奴才叩见贵妃娘娘。”头埋在地上不敢抬,也见不得悯贵妃的脸色,只是悯贵妃过了片刻才慵懒的说道:“嗯,你起来吧!” “谢贵妃娘娘。”小太监赶忙爬起身又作了揖,方才赶忙端了药汤往外走去,这药得快些送到高贵妃房里,若是凉了被陛下怪罪下来就不好了。背后旋即传来悯贵妃无奈的声音:“唉……,这美颜丹还得来寻黄太医才拿得到,不然等他们来送恐怕又要被旁的贵妃妃嫔霸了去。” 陛下今日朝中事务不怎的多,多留了些时候到这里来陪高美人。不一会儿功夫,小太监急匆匆的端着汤药疾步走了进来,小心翼翼的奉到侍女手中。侍女莲步移到帐前,欲要给高美人喂药,陛下伸手将高美人扶靠在怀里,让侍女别忙,淡淡的说:“把药给我,我来吧。” 侍女不敢抗命,在碗底垫了一块帕子隔热,陛下满意的冲她点点头,示意她先下去。执着汤匙将小盅里的汤药微微吹凉了,细细的喂入美人口中,刚喝下几口,高美人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陛下赶忙放下药碗轻抚着她的背,心想是呛着了。 “来,把这些药喝了,才能让病好的快些。”陛下柔声,望着她虚弱的模样笑着给她喂了几口。第三匙刚喂下,高美人突然双目睁大,呕的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双目一番倒在陛下的怀里没了声响。 天子陛下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愣了神,怔怔的望着被子上殷红的血渍,双目赤红,龙颜大怒,将汤药狠狠的放在桌上,冲门外暴吼道:“给我传黄太医,朕今天定要摘了他的脑袋。” 小太监方才就一直候在门外,不敢走开,突然听到屋内传来的暴怒声,一颗心咯噔一声跌落了谷地。能叫龙颜这般盛怒,莫不是黄太医开错了方子?顾不得再多想,急忙拜了陛下往太医署奔去。 太医署,悯贵妃刚刚取了一包美颜丹正欲出门,恰好瞧见小太监慌慌张张的跑来,悯贵妃下意识的抖了抖睫毛,低下眸子,对伸手的侍女轻声说了句:“我们从另一边走。” 黄太医正在研究病论,忽然见方才取方子的小太监急匆匆的跑来,面露不解,皱着眉,望他询问:“公公这么着急所谓何事?” “黄太医,陛下震怒,传你速去见驾,你快些带上医箱去吧。” “哦?陛下震怒?好,我们这就走!”黄太医对他说的话不明所以,但是既然是陛下有传,那自然不能怠慢,赶忙背了行医箱就一路小跑着又往高美人住处去。 悯贵妃尚未走远,方才听得小太监的话,脸上带了几分不自然,身后的侍女欲要循声往后望,被悯贵妃低声呵斥了一句:“别看,快随我回去。”侍女双手所在袖子里颤抖着捏紧,快步跟上了她的步子,往玉和宫走去。 黄太医听闻陛下震怒,心里七上八下,一路上问小太监可是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也好做个准备。可是小太监方才一直守在门卫,并不知屋里究竟发生了何事,并不能为他解惑。 “臣黄枢参见陛下……”黄太医进了屋门立马跪在地上拜了礼,哪料话音未落,李元贞猛地站起身一脚把他踹翻在了地上,抖着泛白的胡须,红着眼冷声道:“好你个黄枢,竟然敢对瑞潇下如此毒手,朕是要你来救人的,不是要你来杀她的?” 黄太医被陛下踹翻在地,听得陛下一席话才明白过来其中的缘由,急忙侧目往床帐内看去,果然再高美人的床边看到了一滩殷红的血迹,看上去当是刚吐血不久。 李元贞正是气头上,往外大呼一声:“来人,把黄枢给我拖出去砍了。”话毕,便有两侍卫进了屋一左一右拉着黄枢就要往外拖,黄枢脑袋一空,顿时嚎啕大哭:“陛下,冤枉呐,微臣冤枉呢!臣真的没有害高美人呐,真的没有。” “哼,没有?你开的方子,他在一旁看着煎好的药,你说不是你,难道是他煎药投毒不成?” 小太监听到陛下这么说,顿时脸色一白,跪伏在地上连连辩解道:“陛下,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呐,之前走到急,这药方现在还在奴才身上。”说着,赶忙从怀里掏出了两张药方,正是先前黄枢开的那两张,拱手捧到陛下面前。 李元贞双目微凝,一把抓过两张药方,大致瞟了两眼,抖着手里的药方扔到黄枢脸上,怒道:“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黄枢连忙捡起地上的两张黄纸,睁着两只老眼睛瞅了瞅,认清楚是自己的笔记,又仔细查验了一番方子里的药材,可也没看得哪里不妥,忙跪着唉声辩道:“陛下明鉴,这方子确实是老臣写的,可是这里头的药材都是温养之效,根本不足以致毒呀,更不可能让高美人吐血。陛下可以派人查验方子,老臣说的句句属实。” 小太监听完这些话,也知道这药只经过黄枢与自己二人之手,若是黄枢真的排除了可能,陛下一定会把罪行定在自己头上,想到这儿,连哭带求的跪伏在地上,不住的辩解:“陛下,奴才不敢,真的不是奴才,奴才也没有在药力下毒呀。” 听了这二人的解释,李元贞龙眉紧紧的皱在了一起,没有理会小太监,只是又望了一眼床帐内呼吸微弱的高美人,心痛至极。若是黄枢说的是真的,不妨赶紧让他来看看可还有救。 “朕再给你一次机会,若是再出什么差错,你的脑袋可以不用要了。”李元贞语气森冷,命黄枢到床前再诊。 黄枢自知自己开的药方并无致命的毒害,故而心里已经有了底,查看了高美人的舌苔与唇色,探过脉象,捻了一根细长的银针隔着薄薄的衣服扎了下去,这般行针最难,没有足够老道的经验根本不敢尝试。 银针刺入高美人的几处穴道,轻捻针冠,封住了一道穴位,尽量让胃里的药物吸收的慢一些,随机从药箱里取出一颗黑色的药丸,给高美人吃了下去。又叫人取来痰盂,高美人服下丹丸没一会儿,忽然一阵翻吐,刚才喝下去的药也大半被吐了出来。 过了好一阵,黄枢令高瑞潇的贴身侍女去御膳房做些白米粥来,给她喂下。每一炷香的时间,又给她喂下一枚药丸,让她将刚才吃下去的白粥又原样吐了出来,反复了三五次才停了下来。 第五十一章 梅开二度不是春 若真的恋着一个人,是否会把他放在心里最珍贵的那个位置?西梁之地,山涧落下一道水流,泛起阵阵烟云,天色浅灰,蜿蜒的河边立一名粉衣女子,撑一柄绽着红梅的油纸伞,双目从青草岸边徐徐扫过,莲步轻挪,粉色的衣襟贴着娇躯上往后翻飞着。 “哥哥,你何时才来寻我?”女子凝望着东去的流水,心里悠悠的轻唤。明知今生再难相见,可心里系着他离别时的那句话,成了云汐夜里伤神时多的一分希冀。 忽的飘下几片白色的雪花,洒落河面,又消失了踪迹,有的积在伞顶,好似铺了一层松软的棉絮。西地的冬日风声吹的急,饶是围了一件厚的披风也挡不住彻骨的严寒,可她并不曾离去,每天这个时辰,她都会到这里来眺望些时候。 云汐自李孝清离去至今已经苦等了近两月的时间,庭院中的树叶落的秃了,河边的草也等的枯了,可思念的人儿尚未回来。 忽然从河的那头两道红衣女卫踏水而来,速度奇快。云汐在河岸这头刚留意到那二人,那两女卫便已经一左一右跃到她身边,不由分说两人架住她的臂膀涉水而去。 篱笆小院柴横摞,茅屋烟散人已空。 大唐国金陵池风县内,这几日集会,街头分外的热闹,直将冬日的严寒压了下去。陈锋一路走过小巷,绕过人群,目光紧紧的瞄着一个带帽的灰衣老者,尾随其后。 那灰衣老者半佝偻着颈背,若只是看他背影真叫人觉得他只是一个普通的老人家,若是再看他的步履,又与旁的人有着不同之处,双脚前掌受力,微微向前弓,脚步明显比一般人快乐些,这一点与那迟暮的普通老人家又有着本质的差别。 陈锋望见他突然转进一家客栈,急忙加快了步子跟了过去,途径客栈门前,略微往内余光探查了一遍,正见那老者上了二楼。他似乎对这里颇为熟悉,按照驼背老人招供的,那刘海城这两日必定要赶来池风县的。只是如今池风县已经脱离他的掌控,他即便是到了此处也定然会隐了行踪,不会轻易露面。 老者上了楼,客栈外,陈锋又返了回来,进了店门,留意了四周的状况,从怀里取出一锭银子,语气慵懒:“掌柜的,给我备一个房间歇歇脚。” 客栈的掌柜望着他手里的银子,笑呵呵的搓着手,干笑两声:“客官,实在是对不住,小店已经客满了,您到别处看看去吧。” “嗯?客满?你这客栈寥寥不见几个人下楼,何来的客满一说,你是怕我出不起银两特地诓我的吧?”陈锋笑望着他,问道。 掌柜脸色明显心虚,可眼下这人又是个执拗的主,硬赶也赶不得,这些做生意的各个都是人精,绝不会豪横的撵走任何一个看着身着还算可以的客人。况且这男子从方才进门那一刻就看上去气度不凡,绝对不是普通人能够效仿的来的,举手投足间都显出贵气,只有长期在名门官宦人家居住才能具备的。 “公子莫要为难老朽了。”掌柜讪笑着回了一句,压低了声音又说:“我这客栈确实没有什么客人。不瞒你说,楼上十间客房也就五间占着。” “哦?那为何不能给我一间房?” 掌柜的止了话头,踌躇着左右转了转眼珠子,方才讪笑着探出上半身,贴近了他,声音压得极低,说:“我这整个客栈都被那阔气的大爷给包圆了,我哪里还敢再让别的客人住进来。” 陈锋又问:“什么客人?竟然这般豪横?” “这些人,我也不认识,前后共来了两拨,来这里包下房间的是一名红衣形貌俊美的公子,而后又来了五人,被红衣公子亲自迎了上去,其中一人在大白天的披一件黑色的斗篷,把脸捂得严严实实。”掌柜的到底是年纪大了,不由得话也多了些,越说越起劲,仿佛是在谈论一件有趣的怪事。 “掌柜的,那些人出了多少银两包了你这店?我比往常的价钱多给些,你就在这客栈中给我寻个歇脚的地方也行,我这一路走来是在是脚底生疼走不动啦。”陈锋故作痛苦,求了一声。 “唉……,你这……。”掌柜的面露难色,可是于情于钱,他都狠不下那个心再将他请出去。想了些时候才下了决断,长叹一声:“好吧,我就在一楼的隔仓里给你搭个床板你歇歇吧,不过明日你就得快走,若是叫那些人发现了可不成。” 陈锋心里一喜,急忙把银子塞进老掌柜手中,跟他往楼下的一间隔仓去。这隔仓本就是堆放杂物的地方,故而灰尘积的厚,掌柜的与他搬了几个大木箱子拼在一起,又搭了一床褥子,算是个简易的床榻。陈锋本就不是真的来此借宿的,故而也不在乎条件差不差,方才跟着那老者一路进了这客栈,又听老掌柜的话,心里暗暗肯定那老者必定就是枯海老和尚,只不过用高帽遮住了秃头,却从微末之间能够看得到那老和尚的影子。 如驼背老人说的,明天夜里他们就会有动作了,今夜必然为明日之事提前做好准备。老掌柜出了隔仓,嘱咐陈锋不要往外走动,到了饭时自会把饭菜端来。陈锋连连应下,送他出了门。卧在褥子上,双目盯着屋顶,耳朵细细听着周围传来的细微声响。 客栈二楼的房间内,灰衣老者走到东边最顶头的房间,轻扣两声入了门。门内,刘海城披着黑袍坐在桌前,另一边坐的红衣男子却是九炎尊者洛尘,静坐刘海城左手边,面色平淡不加丝毫表情。灰衣老者入了门,轻轻掩上,躬身躲到桌前,合十双掌向刘海城施了一礼,恭声笑道:“大人,阵台那边我已经全都办妥了,只待明日夜里容九炎尊者出手相助便可。” 九炎面色平淡,对他的话仿若未闻,自顾品了一口茶,常常的睫毛抬了抬。 刘海城满意的点了点头,旋即老脸上堆了笑意,望向九炎,笑道:“明日就有劳上尊了。”九炎是他废了百般周折,折了万两家财才求得他施法相助,自然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和不尊。 “嗯!刘大人尽管放宽心就是。”九炎微微一笑,话里依旧语气平淡的很。刘海城不知从何处为他寻来了一节九幽腾的根茎,虽然并不是当初许诺之物,但也能勉强有些用。况且杀人夺命之事均不有自己来作,并不会给自己造下什么业债,自己需要做的,无非是驱动阵法运转帮他渡灵而已。 望月楼在城外的山头高处,凌风而立,南宫燕淑陪着孝清下山到山下的村子闲游,每日倒也过的轻松自在。山脚下的白梅凌寒开了几支,李孝清邀佳人挪步在花前,望一眼她绝美的容颜,又看一眼白梅轻嗅芬芳,人在花下,竟把无意争春的寒梅羞煞。 “你看这梅花开的多好。”燕淑压低一枝梅,笑面如花,眉目含情,娇笑一声,拉着孝清的衣袖望花丛深处寻去。这里的梅花开的真的好,西南之地的梅花要比北方足足早开一月还多,孝清被她拉着往前,脸上也饱含笑意,多希望时间能慢些流走。 孝清摘了一朵花为她戴在发鬓,双眸带着醉意。惹得燕淑羞红了脸,面色又柔了几分,轻唤一声:“哥哥……。”嗓音清脆悦耳,可这一句哥哥却叫他心头一颤,暗暗念着:这话怎么这般熟悉? 梦里时长浮现的画面骤然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那道倩影竟与身边的佳人这般相似。本来模糊的记忆渐渐有了几分画面,大都是关于她的。不知不觉的伸手捉住了她的小手,握在手心里,心头一柔,似水一般化开来。 南宫燕淑也觉得画面很是熟悉,被捉住的小手微热并未挣扎,双颊烧的通红发烫,这还是记事以来第一次有男子碰到她的发肤。 “我记得在寒冬里绽放的雪梅可用来制作梅花酿,味道香醇,比一般的花酒要更加甜美。”南宫燕淑柔声说,这梅花酿是在一本古籍里看得,如今花开的正好,便想着为他酿制一坛。 孝清听得出她的情意,笑意更浓了些,原本空白的记忆里如今满满的全是她的音容笑貌,有时候甚至觉得这是上苍对他的垂怜恩宠,若能得此贤妻夫复何求? “那我们今日便来封制一坛,等来年的时候也好品到它的滋味。” “好,待来年,你我再来此地共饮此酒。”燕淑应下,与他寻来了坛子,放了蒸熟的糯米拌匀,又按照书中所记载的放了点当归与枸杞子,放水封了坛。于望月楼庭中梅树下挖了三尺,将缝好的酒坛轻放入洞中,孝清盖了土,待一切做好,与燕淑相视一眼印了今日之约。 天色暗了,孝清点了红烛,捏了捏眉心。这几日脑海里不断的涌现一些画面,渐渐清晰,总是让他发觉似乎还有什么事情等他去做。嘴里喃喃的念着:“池风县,池风县……,我要去池风县做什么?” 南宫燕淑为他铺好床褥,听他嘴里念叨,留神听了,心里不由叹声:看来他这几日已经开始慢慢恢复从前的记忆,唉……,他迟早是得回去的。走到灯前,为他轻捏着肩头,柔声道:“天色不早了,早些歇息吧。” 李孝清心里头对那个叫池风县的地方越来越清晰,连忙问她:“燕淑,你知道不知道这个池风县在何处?我想明日去看一看,为何它在我记忆里这般熟悉。” 南宫燕淑眸子垂了一些,柔声笑道:“好,明日一早我们便一道进城去。” 不知为何,孝清总是从她的话中听出一丝哀伤,仿佛掺杂着离别之痛。 夜色深沉,西北风从门缝望屋里呼呼的叫喊着,急促的声音让陈锋更加清醒了些,扫除脑子里的倦意。灰衣老者上了楼至今未再听到出门声,陈锋寻思着摸上楼去探探情况。现在刚过亥时,老掌柜已经关了店门,若是往常时候,客栈是要到子时之后才关门的,眼下即便来了客人也接待不了,倒不如干脆关上,省的干耗着。 老掌柜关好门窗,大大的打着哈欠,回了里屋歇着去了。 又过了一个时辰,掌柜睡下的房间传来阵阵呼噜声,想来是已经睡熟了。陈锋蹑着脚出了隔仓,提剑往楼上模去,客栈内的烛火都熄灭了,黑灯瞎火的看不清楚西下陈设,只能借着透过窗纸的月光循着阶梯一步一步的轻轻踩上去。 二楼东边最顶头的烛火还亮着,陈锋望门口看了看,却看那门口处站着一个黑黑的人影,隐在角落处望四周望着。陈锋心里暗道一声不好,那人一定是刘海城故意派来巡视外面动静的。 眼下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磨摸过去已经不太现实。旋即总腰间摸出三根细针,右手一弹,无声无息眨眼间没入了黑影的体内,那人身子一软瘫倒了地上。陈锋急忙弓着身子摸到那人旁边给他吞下一枚药丸,才又把他拖入了暗处。 陈锋轻轻倚在窗外从破开窗户纸一个细小的空洞,往里望去,灰衣老者已经摘掉了高帽,腰板也挺直了,那般相貌和形色,还真是枯海。 刘海城正与枯海详谈着什么,另一红衣男子偶尔抬眸望一望二人,并不多话。 “刘大人,那上官家的小千金如今已经被我放在了阵眼石棺中,待明日时辰一到,大人就可以得了仙力从此入了修行,修的好还能与天地争寿,实在是大好事呀。”枯海拍马屁笑着连邀功待赞赏。 刘海城听在耳朵里舒服的很,满意的笑了笑,问他:“那李孝清你当真看的准?他不是凡人?” 九炎眸子顿了顿,余光瞥了刘海城的脸色,没想到他居然让枯海待人去斩杀李孝清,心里暗骂一声不知死活。之前刘海城派人去请他的时候可并未说得这件事与李孝清有瓜葛,不过现在看却能见得刘海城等人在李孝清手上必然吃了大亏。 枯海在李孝清手中败走两次,心里已经蒙上了一层阴影。若是这般下去,必然会成为他心头的魔障,可是那夜的情景依旧历历在目,叫他生不起半分抵抗的胆力。想着,苦笑道:“大人有所不知,他居然懂得佛法,而且功力非同一般,根本不是我这等人能够应付得了的。虽然这些天秘传县令不在府中,但是我们也还是要增强些防范,这个人远不是表面那么简单。” 刘海城紧紧的周了皱眉,暗叹一声:“罢了罢了,眼下阵法之事才是关键。” “上官霜儿必须活着,否则她一死,其体内的灵物也会随之散去,到时候可就真的是白忙活一场了。”刘海城叮嘱了一声。 …… 陈锋蹲在门口,细听,手里的拳头越发握紧,心里也总算明白过来。没想到刘海城不仅敢对李孝清出手,居然敢对陛下最宠爱的三公主李玲儿下手。借而栽赃给上官府,给上官云鹤一个致命的打击。 隔着窗户的小洞往内看,九元察觉到了什么,眼帘轻轻抬了抬,望窗户处望了望,没有说话。 次日清晨一早,南宫燕淑应了孝清的话,带他一并下了山。一路朝池风县走去,他既然脑海中的记忆渐渐复苏,这些事他也迟早是要知道的,因此眼下倒也豁达。 池风县连着三天集市,街上的行人挨挨攘攘的挪动着步子,孝清牵着燕淑的嫩手避开拥挤的人流,从小巷穿过,走在巷道内,循着脑海里的路线,一路朝着衙门走去。 入了正堂,衙役正在两边列着,由殷飞操练刀法,刀刀听得破风声,比起原先那些胡乱的章法,这套刀法要更为精奥。一名衙役瞥见来人,眼中骤然狂喜,大叫一声:“大人回来啦,大人回来啦。” 殷飞正为众人示范,忽听到有人吵闹,顿时脸色阴沉下来,忽而双目骤然睁大,转身望去,惊呼道:“先生,你回来啦。” 李孝清看着这人熟悉,但实在想不起来他是谁,疑惑的蹙眉望向他,问:“你是谁?是这里管事的吗?” 众人闻言,纷纷愣了愣,相互对视摇头,完全理解不得县令大人是怎么啦?为什么回来后不认识众人了? 殷飞脸色一僵,旋即看向南宫燕淑,低声问道:“南宫小姐,我家先生这是怎么啦?怎会不认得我?” 南宫燕淑面色复杂,叹道:“他被枯海伤了神魂,大部分记忆都都了损伤,自然记不清楚一些人和事都是正常的。” “啊?竟然这么严重?幸好雪儿小姐从京城赶回来了,现在正在后院,我们现在就去求她帮先生诊治。”殷飞望着孝清迷茫的神色,心里很不是滋味,转身就带二人进了内院。 孝清没有多话,他虽然失了记忆,但是智商还在,能察觉到这些人对自己的忠诚。手里仍旧牵着燕淑的小手,跟着殷飞入了内院。 内院庭中,一白衣女子坐在石桌前,手里捏一枚白玉佩怔怔出神。忽而听见殷飞来报:“公孙小姐,先生回来了。” 公孙雪儿骤然站起身望他身后寻去,果然见得日思夜想的人儿就站在十步之外往这边看着,他的右手还牵着南宫燕淑的小手。公孙雪儿顿时气炸,尖叫一声:“啊……李孝清,你个混蛋。”红着两只大眼睛,张牙舞爪的就要朝他扑去。 李孝清见她熟悉,可也记不清她到底是何人,连忙闪身避开,蹙眉语气不悦的说了一句:“姑娘我并不记得你是谁,还请自重,不要失了仪态。” 殷飞也没想到公孙雪儿会有这么大的反应,直到瞥见孝清牵着燕淑的手,才狠狠一拍额头暗道大意了。旋即跑到公孙雪儿身前,急声劝到:“公孙姑娘莫要生气,莫要生气,先生他伤了神魂,现在根本不记得我们了,我带他来就是劳你寻个救治的法子。” “什么?他被伤了神魂?失忆?”雪儿也愣住了,扭头望孝清眼中细细看了片刻,暗道一声原来如此,脸上的怒气也消了些。 冷冷的瞥了一眼二人牵着的手,杏眼瞪圆了,大吼一声:“放开。” 孝清蹙了蹙眉,面色不喜她这般撒泼的模样,南宫燕淑心知要雪儿为他治病,眼下不好惹恼她。望着孝清,浅浅一笑,柔声说了句:“你随公孙小姐把病治好,我在这儿等你。”同时将小手抽了出来。 公孙雪儿气鼓鼓的冷哼一声,幽怨的剜了孝清一眼,不客气的叫道:“随我来吧。” 第五十二章 唤灵 枯井下,月色入了幽静处,淡淡的光辉为井底的干土蒙上了一层薄霜。天气本就冷的很,在这底下联通九幽黄泉之地,寒意更甚了许多。三道人影围着井口立若木桩,屋里的人走出来,正是刘海城、九炎、枯海三人。 枯海先行扶着井绳跃下,探清井底无状况,唤二人以此入了井中。 刘海城下意识朝四周扫了一圈,依他所见,那李孝清一干人等可不会这般情意放弃搜寻霜儿的下落,自然心里的防备要比枯海更重些。九炎面无表情,只是静静的跟在身后,未做多余的事,也不曾多得一个眼神。 “大人,上尊,您二人先行退开些,老衲这就将这地府打开来。”枯海恭声请了一句,望着二人往后退了五步,方才挪开木桶,将光球嵌入了圆孔内,用力一扭,以圆球为中心四周往下塌陷,形成一道环形的通道。 刹那间一股浓郁的血清味冲出地府,溢入空气中,刘海城轻嗅了嗅鼻子,眼中泛起兴奋,九炎低了低眉眼,划过一丝苦涩。二人没做片刻停留,循着阶梯下了地府之中,枯海殿后。 地府内的血腥气更浓了,四周燃着九根火把,两圈阵脚共十八根人柱头脑耷拉在颈部,这么些日子也未能死绝,身体被漆黑的铁链束缚着,背靠的石柱上绘制着若鬼符一般的血色纹路,那些人之所以没能断气,似乎与这石柱有着特别的关系。 阵法中央静置两幅石棺,古朴不加修饰,刘海城走上前,抚摸着左手边的石棺,眼中带着兴奋,忙道:“把那只棺盖打开。” 枯海急忙上前,在棺材的头部,双掌运力贴在棺盖边缘,猛然发力,那棺盖随即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一点一点的掀开来,随之而现的是一张娇美的小脸,头下横玉枕两侧闻花香,少女双目紧闭,脸色红润仿若陷入了沉睡。 刘海城望着棺重少女,面色大喜,连道三声:“好……好…好。”接着转头望向九炎,笑道:“上尊可还有什么要准备的?” 九炎面色平淡,不受四方血气所扰,脚下步履轻挪,转眼出现在阵中石台上,提摆而坐,望周边血河绘阵,淡淡的说了一句:“入位吧!” 闻言,刘海城急忙淌入另一只空的石棺中,枯海为他盖了棺盖,盘坐两石棺中间,闭目合印,静静等着。 地府头顶处有一拳头大的洞眼,自上射下一道月光挂在墙头,十一月按理来说是为阳数,可偏偏这一年逢了一月去了天火,而今恰是全年阳月含阴之日。等到那束月光挪到霜儿所在的石棺上,那原本古朴的石棺表面突然从月华所照支出化作一道光幕将整只石棺紧紧的包裹住。 九炎望月华到了正位,长袖一挥射出一道红色的火光弹射在刘海城躺着的石棺上,就在火光接触石棺的时候也骤然化作一道光幕裹了石棺。枯海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白须无风自动,从身上散发出一道淡淡的金光,其双掌上的金光更为凝实,双掌往两边拍出打在左右两石棺表面。 两座石棺仿佛受到了刺激一般,缓缓朝着上方飞去,约莫十尺的时候稳稳的听了下来。枯海双掌不住的输出灵力,望九炎所在之处疾呼一声:“上尊,请快些出手相助。” 九炎望暗处微微看了一眼,收了目光,望向四周十八柱,双手捻指而动,带起重重残影,周身散发出恐怖的灵力波动,手印结成,猛地往地上一拖,以他掌心为中迅速扩散出一道阵纹融入四周的血阵当中。那些原本死寂无声的石柱同时爆射出十二道血光直指二棺,在两座石棺四周形成一道球形的光幕。阵法下的血流仿佛活了一般,循着阵图迅速流动,一声声凄厉的鬼啸声自血河之中传来,将整座石阵笼罩其中。 “婴鬼噬灵?这是?”九炎目色微微泛起一丝凝重,抬头望了一眼空中的两石棺,难道他们口中所说的万灵血阵竟然是它?凤眸掠过沉思,心中暗念法咒,驱动着阵法运转,那些个鬼物没有实体,在显形之后,两石棺发出两道一黑一白的光束,将千百具婴灵魂体笼罩其中。 两道光芒迅速一收,法阵中出现的鬼影纷纷被两道光束摄入两只石棺内。霜儿所在的那只石棺表面出现了一道道鬼物的图案,眨眼便绘满了整座棺材。同时间,另一只棺材也发生了同样的一幕。 枯海举着双臂不住的往两只棺材内输入灵力,体内灵力消耗巨大,头上已经浮现出了细密的汗珠,吃力的咬着牙关苦苦支撑着。终于在霜儿躺着的石棺表面长出啦一朵粉色的昙花骨朵,滴溜溜的转动着,四下散发着七彩霞光,散发着奇异的波动。 “昙花一现?”九炎面露惊容,嘴里念了一声,猛然从石台上站起身,朝上方望去,他万万没想到这二人居然敢行如此逆天之事,这是要将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呐! “你们休想得逞!”突然上方找下月华的空洞炸裂开来,一道人影执剑俯冲而下,剑锋直指枯海。枯海望见来人,心中大骇,可是如今手中之事万万不敢停下,否则就真的功亏一篑了。嘴里暗骂一声,望向九炎上尊求助道:“九炎上人,快将那人拦下,快啊!” 九炎站着静看,却不出手,他此次来只是帮他驱动血阵,并无给他们做打手的义务。枯海见他果然不动,心里又气又恼,双手骤然一松,一掌运力朝着执剑之人狠狠拍了出去。 寒魄剑破开气流,带起一声轻鸣,与枯海劈来的掌风撞在一起,掀起一道劲风四散开去。陈锋面色阴冷,口中低喝一声,剑锋一转划出一道剑光直接将那金光劈成了两半。 眼看就要被一剑劈做两段,九炎终于动了,身形一闪,出现在枯海头顶,右手二指伸出,捏住了寒魄的剑刃,任凭陈锋如何发力,那剑锋就是不曾再往下动一毫。 陈锋面色一惊,赶忙就要收剑推开,突然西周黑暗中爆射出两道身影,一前一后成夹攻之势望九炎攻去。 九炎双指捏剑,轻轻一甩,把陈锋直接甩了出去,陈锋急忙连番几个跟头,双脚踏在石壁处才稳下了身形。陈锋稳下身形,再看那悬在半空的红衣男子,心中大惊:这人法力居然如此高深,紧紧两根手指便能将雪魄擒住。 方才从黑暗中前后扑来的二人正是李孝清与公孙雪儿,李孝清手执断剑直刺红衣人的喉部。直到近了,看清楚他的容貌后,面色微惊,手中断剑往右一偏,刺向九炎的肩头。 九炎也认出了他,望着他轻轻一笑,袖袍一挥将他扫飞了出去。公孙雪儿聚气成剑,直取九炎后心,一剑从他身后刺了对穿,雪儿心头微微升起一丝惊讶,剑身刺穿他之后没有流出半点血迹,她所刺之人身影逐渐变淡消失。 “雪儿小心。” 刚听见孝清的惊呼声,公孙雪儿便急忙向后退了几步。就在她刚退开时,一道金光擦着她的鼻尖掠过,方才那一指纯阳之力正是出自枯海之手。 枯海甚至这些人的厉害之处,正面难以抗衡,只能出些暗招,以求能够出奇制胜。公孙雪儿最见不得别人放冷箭,当下杏目圆睁,娇喝一声,执剑一挥往他的左臂砍去。 却不曾想,方才被一剑刺穿的红衣男子居然凭空出现在了枯海身前,挡下了雪儿的攻势。公孙雪儿嘴角掀起一丝冷笑,身形一闪,化作一道白影向他身后绕去。 “咦?”九炎眉头皱了皱,被她突然爆发的速度所惊到,急忙转身,往雪儿后背拍出一掌。只是这一掌还未拍实,陈锋又执剑攻来,剑身散发的寒意更重了,直接将他那一掌挡了下来。 雪儿借机一剑斩向枯海的左臂,枯海急忙收手去躲,可还是被剑气削在左臂肩头,鲜血洒下,生生削去了一块肉。枯海嘴皮剧烈的一扯,割肉之痛让他灵力一散,上方的两只石棺也剧烈的抖了抖,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 枯海眼中戾气大盛,冲九炎喊道:“还请尊者一定诛杀这三个小贼,事后我必将凤灵果奉上。” 九炎听到他提及凤灵果,心头微动,眼中神色带了几分渴求。笑着看向扑来的李孝清,淡淡的说了一句:“我本不愿与你为敌,你们还是速速退去吧。” “九炎兄,我今日是来救人的,人不救出,我也不会走。”孝清望着他,语气坚定的说道,却在他身前收了剑,停了下来,望向他,嘴角一咧淡淡的笑道:“不过,那老和尚能许诺的东西,小弟也一样能够为道友奉上,不知我若奉上着凤灵果,你是否也能帮我一个忙?” 公孙雪儿小脸上勾起一丝戏谑,望向枯海,嗤笑道:“你能许他一枚凤灵果?说这话也不觉得脸红?” 枯海眼神闪了闪,他当下自然拿不出那凤灵果,但是眼下必须让九炎尊者护阵,哪怕时候顶着他的怒火,再拿别的东西替代,也好比今日事功亏一溃要好的多。 “哦?小友当真有这奇宝?”九炎也被孝清这番话吸引到了,若他讲的是真的,到不妨从此事中抽身出来。一双凤眸望向孝清,用君子之谈的口吻,问道。 李孝清淡淡的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物,在手心看了看,伸手丢向九炎。九炎扬手接下,忘了一眼,脸上却多了失望之色,笑道:“小友莫不是也要像刘海城一般诓骗我?” “兄台莫急,那凤灵果乃是破除修炼瓶颈的至宝,我自然不会随身戴在身上。”孝清见他有误会之意,连忙笑着解释道,又说:“此金牌乃当今圣上御赐之物,比那凤灵果可不知珍贵了多少,我以此作为信物,待出了这地方。我必当将凤灵果取出,与兄台将金牌换回来。” 霜儿所在的那座石棺上,昙花花苞愈发凝实,霞光照亮了上方,玄妙非常。公孙雪儿见状,面色骤然一变,望向陈锋急声说:“这老和尚就交由你来对付,霜儿现在情况危急,我上去救她。” “九炎尊者,你莫非要信这黄口小儿的话?”枯海再也按捺不住了,吃力的与陈锋战做一团,大声呼道。 孝清诚恳的望着九炎,也不催促。九炎凤眸微动,细思量了些时候,再望向孝清,扬起一抹笑意,说道:“今日为兄信你一回,若是你真的能将凤灵果赠予我,我可以答应你一件事。” “多谢兄台,小弟绝不敢有欺骗。”孝清拱手施了一礼,说。 枯海哪里能料到九炎会突然倒兵相戈,心里暗道一声:完了。也顾不得什么刘海城的大事,转身就要往外逃去。 就在他飞出头顶窟窿之时,突然从洞口上方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声:“啊……。” 从方才枯海逃走的位置,一具裹着僧衣的无头尸身栽了下来。陈锋面色凝重的往头顶的洞口望去,眉头皱了皱,他也不知这老和尚怎么突然就被人割了脑袋。 众人正疑惑之际,从洞口飞下一道身着紫色衣裙的倩影,落在刘海城的石棺上,一掌将棺盖击飞,捞起刘海城昏睡的身躯,纵身一跃,顺着那个炸开的口子逃出了地府。 孝清望着那道倩影,神色复杂的盯了许久,方才移开目光,看向霜儿所在的那只石棺。石棺上的昙花已经凝为了实物,花苞轻轻颤动,在这严寒的冬日里格外的艳丽。 公孙雪儿面色凝重的望着棺盖上的那朵昙花,昙花的根茎扎进石棺内,她认得出这就是曾经在霜儿房里见到的那朵,这昙花是霜儿的本命元神,如今被阴物引出到体外,只怕棺内霜儿已经成了个活死人。 雪儿从怀中取出一只翠绿色泛着荧光的小瓶,掀开盖子,往花心处倒下,一滴翠绿色的液体从瓶口滑落滴入花心内。单手一招,花的根茎迅速从棺盖内收了,那朵昙花滴溜溜的转着变作拇指大落入了瓶中。做完这些,雪儿方才沉沉的松了一口气,额上香汗淋漓。 石棺上的鬼婴鬼婴图案似乎一下子活了过来,纷纷飞离了石棺,张牙舞爪的朝着公孙雪儿扑去。雪儿方才催动灵力,收霜儿的本命昙花,灵力不知,当下一时没了招架之力。 孝清面色大惊,周身荡出一道浑然的气势,纵身一跃跳上石棺,劈出数掌将鬼婴逼退一些,牢牢的将雪儿护在身后。紧接着盘膝而坐,丹田内翠金色的弹丸中分出一律凝实的金光,流过奇经八脉。孝清双手合十,双唇念动,一道金光激荡开来,逼的一众小鬼怪叫着四散逃去。 这佛法悲天咒是了空大师传授的,听他将来能驱魔镇鬼,也能超度亡灵。如今恰好用上,孝清心中暗暗感激了空大师,若是哪日回了京,定要去好好谢他才是。 雪儿怔怔的望着孝清,在她还是小女孩儿的时候便见他有佛性,却万万没想到他都没有在庙里修行过,尽是他自己的平日里悟得的就有如此高深,倘若随了了空大师修行,那岂不是更要有神佛之能? 孝清闭目而禅坐,心中念佛,金光荡漾开来,佛光普照之处,那些个婴灵鬼物只是一瞬间便散了眼中的戾气散做青烟。 幽冥界地府,阎王正端坐案台后,审阅判官搬来的生死簿,突然外面鬼差急报:“报告阎王爷爷,池风县突然出现数百亡灵,皆是含冤而死为人所杀。” “什么?数百婴灵小鬼?”阎王放下生死簿,面色震怒,喝到:“速派鬼差去查探,是何人所为,我定要将他打入十八层地狱,剥皮抽筋。” 鬼差领了旨,前去查探,不一会儿又回来禀报:“大人,上方有贼人想要用万灵血阵逆天行事,故而屠戮了数百婴儿,将他们的婴灵用阵法封住才隔绝了阴使的查探。现在被一个青年破了阵,用佛法化了戾气,并为他们超生念咒送入地府。” “竟有这等蠢人,想与天斗?去给我把他拘来受审。”阎王冷哼一声,接着又问:“那用佛法的不是个和尚?” “禀阎王爷爷,那人不是和尚,是个毛发俱齐的白面小生。” 阎王饶有兴致的念了一句:“不如佛门却能有这么高的佛法功力,究竟是个什么人?”判官在一旁看着,急忙贴近他身旁,附耳低声说了句:“大人,你忘啦?十八年前……唐三藏之事。” “哦,想来就是他啦,呵呵,不愧是得道高僧。”阎王缓缓点了点头,赞叹一番。 判官翻开手中的生死簿,递到阎王面前,指了一个名字,恭声讲到:“可是他现在伙同一个不知什么来历的女子要救此人,也是在行逆天之事,您看我们要不要予以警示?” 看着生死簿上的那个名字,阎王皱起了眉头,良久方才说了句:“这谪仙下凡之事虽然要在我生死簿上留名,可实际上并不完全受地府的管辖,随他去吧。你去帮我查一下那妖仙适合来历,能留得住谪仙性命之人断然不简单,弄清楚她身份之前可别伤了和气。” “是,大人。” 池风县山外一处隐秘的洞**,刘海城半闭着眼睛,望着眼前人总觉得有几分熟悉,可是偏偏不知道她是谁。这女子总是用薄纱遮了半张脸,这一点不由的让他想到一个人,特别是那双眼睛,两人真的是太像了。 “你为什么要救我?”刘海城努力睁着眼皮望着她,虚弱的声音问她。 第五十三章 拘魂 刘海城已经到了迟暮的年纪,寿元他能察觉到已经所剩无多,如今万灵血阵被毁,断了他最后的一丝希望。将士尚能慷慨赴死,何况是一名老将,他只是恨,恨不能多些时间陪她。她是修真女子,而自己只是一介凡人,当自己走了,独留她在人世间,是自己太过于残忍了。 也许,当初的相识、相爱,本就是个错误。 “姑娘,你不必救我的。”刘海城躺在枯草堆上,望着女子的背影,轮廓看上去与她颇为相似,眼中带了柔和,哀哀的说道。 女子持剑守在洞外,回首望向他,淡淡的说道:“你不必谢我,是师傅托我这么做的。” “你师傅?”刘海城面带疑惑,他可不记得自己有这么一位能出手相救的挚友,接着问:“你师傅是谁?” “她不愿让我提及她的名讳,现在救了你,我也算是完成了任务,今夜之后,你的性命全凭自己把握了。” 刘海城眼中灵光一闪,试探的着问:“你师傅可是凤姑?”一般男子少有收女徒弟的,看她身段与背影,与凤姑恰有几分相像,暗自猜测,同时留意着女子的微末变化。 女子话音一顿,不再接话。 刘海城暗想是自己猜对了,能够对自己还存有几分情谊的,除了她,还能有谁? 回想当年:自己凭着三十二岁的大好年纪,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立下赫赫战功,贤妻早亡,他留下一子,寄于兄嫂照养长大。丧妻之痛让他在一次与番军对阵中用兵失策,导致兵败逃亡。那日黄沙漫天,唇干舌燥饥寒交迫,垂死之际被一女子所救,这女子独自生活在那荒芜之地,经营着一座客栈。 当时的刘海城一身正气,体魄强壮,是一个英雄好男儿,哪个女子见了不为之动心?救他的女子名唤凤姑,相貌奇美,品行端庄贤淑有礼,常于他闲谈聊话,刘海城心有丧妻之痛,可眼前的女子却悄然的融入了他的另一半心脏,逐渐为他化去了伤痛。 两人很快便坠入了爱河,女子将贞洁之躯托付于他,他也为她承诺辞官归隐与她相守一生。可是到了后来,刘海城发现这女子似乎不会变老,几番追问下才得知她是修仙之人,寿元有千年之久,而自己却只是一介凡人,岁不过百就要再入轮回。 刘海城深知独留一人在世的痛苦,又怎舍得让深爱之人独自在这世间苦守千年。于是他辞别了那女子,回京做了官,四下搜罗入仙道的法门,直至今日。 他临行那日,凤姑已经怀了身孕,他毅然决然的走了,那时的他已经到了三十八岁的年纪,剩下十几二十年的寿元,他必须尽快找到登仙的法门,所以他不能留下。 人这一辈子之所以会犯错,处处都离不开一个贪字,有的人贪财,有的人贪恋美色,有的人贪生怕死,也有的人贪于情爱。 刘海城望着洞口,女子正回首望向他,轻声问:“你后悔遇见她吗?若是不曾遇见她,你也许不会造下这么多的杀孽。” “不,我不后悔。” 女子沉默了,她似乎不太能明白,为什么知道遇见后的结局会如此悲惨,却丝毫不后悔。 刘海城望着她的眼睛,喃喃道:“像,真的太像了。”她那眼中的神色与凤姑居然那般相似,一向狠厉果断的苏州刺史也像痴情男子那样红了双眼。伸手向她招了招,慈爱的唤道:“姑娘,你能否过来让我仔细瞧瞧?” 女子望着他,沉思了片刻,方才挪着步,走进了他。脸上的紫色面纱轻轻摘下来,绝美的容颜露在他眼中。刘海城在看到她面容的一刹那,嘴唇剧烈的颤了颤,轻声唤道:“你……,你是?你是燕儿?” “我不是你说的什么燕儿,更无父无母,从小跟着师傅长大,故而随了她的姓氏,复姓南宫,全名南宫燕淑。” 救下他的正是南宫燕淑,奉命师命早早守在井外,一剑斩了仓皇不备的枯海头颅。在她看来,刘海城会落得这般田地,全是受了枯海老和尚的蛊惑,自然不会放过他。 “哦,那就没错了。”刘海城眼角滑落两行泪,柔柔的望着南宫燕淑,这燕淑是他临走时取的,而凤姑之所以不认她做女儿称呼,想来心里是真的对自己有了怨气,这都是自己做的孽呀。 刘海城梗咽着泣不成声,完全没了那城府极深不可一世的模样,伏在草堆里,哀哀的哭泣着。过了良久,方才摸了双眼的泪痕,慈爱的望着燕淑,轻唤道:“燕儿,你来。” 燕淑早些时候便也猜到了自己的身世,只是从出生便没见过父亲的她如何能这般轻易的接纳,可毕竟血脉相连,看他这么伤心,饶是铁打的心肠也忍不住含泪。 往刘海城身边走近,蹲坐下望着他,说:“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刘海城从怀里掏出一块丝帕,轻轻展开,里头包着一只小巧的盒子,打开来,盒子正中躺着一枚小小的玉如意。玉如意一端雕刻祥云,微端呈现紫红色,与平常见到的翡翠玉如意还有很大的不同。 “这只如意是在暗市里高价拍来的,凡人见不得其中的妙处,你是一位修士,这灵宝恰好用得上,如今便赠予你做个答谢吧。” 燕淑秀眉低了低,刚欲接过那物件,忽然洞外刮起一道阴风,直扑洞内。随即响起阵阵鬼哭声,洞口处凭空出现两道虚实难辨的影子,晃晃悠悠的朝着刘海城飘来。 南宫燕淑被阴风一吹,急忙单手按在了腰间剑柄处,提防着朝洞外望去,却见两名白骨烂甲的鬼差持着枷锁扛着铁链往这边飘来。南宫燕淑心头一沉,她虽然不是鬼修,却也知道这天地之间的鬼物最为隐秘,看着二人的模样,定是那传说中的勾魂使了。 “站住,你们想要做什么?” 两鬼差见她持剑挡在了刘海城面前,阴恻恻的笑了笑:“我们奉命前来拘魂,小辈不要生事,快快让开。” 刘海城望着那两名鬼差,面上多了几分坦然,望着燕淑劝道:“燕儿,你退开,这是我坐下的孽,当还的。”说罢,又柔和的看着她,嘱咐一句:“我这一辈子做了太多伤天害理的事,尤其是对不起你,若是有下辈子,爹爹定要百倍偿还。” 南宫燕淑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愤,沙哑着嗓音,哽咽道:“我不要什么来世,既然你欠我的,我就要今世来补偿。” 说罢,南宫燕淑双眸带起一丝冷厉,执剑往两名鬼差砍去。鬼差哪里是她一个不成气候的小小修士能够动的了得,二鬼一个执勾,一个甩链,两个回合下来便让她败下阵去。执枷锁的鬼差趁南宫燕淑一招不敌露出的空档,扬掌朝她腹部拍去,刘海城顿时大惊,脚下骤然发力,用尽最后的力气挡在燕淑身前。 那一掌狠狠的拍在了刘海城的膻中穴,只听的一声胸骨碎裂的声音,刘海城后背贴着南宫燕淑倒飞了出去,口中鲜血狂喷,混着被绞碎的内脏,下场凄惨无比。 “不,爹……,不要啊!”南宫燕淑撕心裂肺的哭喊着,朝着刘海城奔去,她才与自己的亲生父亲相认,就是生离死别,这怎么能让她接受的了。不顾一切的奔到刘海城身旁,扶着他的头靠在肩上,哭泣着低声唤道:“爹,你不能死,不能死呀,女儿才与你相认,你怎么能再次抛下我不管?” 刘海城的胸口已经塌陷下去,双目柔和的望着她哭花的小脸,老脸上勉强的挤上笑容,轻声道:“燕儿,爹爹能见到你,爹爹很高兴,你不要哭,爹爹看着你高兴,高兴,让爹爹走的时候能记住你的笑,好不好?”刚说完,突然胸口剧烈起伏了两下,一口鲜血再度喷出,刘海城两眼一翻,双眼上翻,再没了声息。 “爹……,爹,你不能走啊,师傅还等着我带你回去呢?” 燕淑哭的正伤心,刘海城魂魄已经离体,两鬼差给他上了枷锁,押着他纵身一跳,跃入了黄泉路。 血阵空间内,孝清驱散了婴灵小鬼,霜儿所在的石棺也恢复了原来的模样,没了灵力的支持骤然下坠。这一幕连孝清都不曾防备,他此时正端坐在石棺上,坐下一空,身子也往下栽去。 眼看石棺就要摔毁,静站在一旁的九炎双手忽然打出两道赤红色的灵力将石棺和孝清托在了半空,然后缓缓放在地上。陈锋和雪儿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二人紧张不是因为李孝清会怎么样,而是担心着那座石棺。孝清摔下来最多摔个头破血流,可石棺里的情况众人都不清楚,若是那石棺出了状况,很有可能危及到霜儿的性命。 石棺稳稳地落了地,雪儿急忙奔到棺前,扬掌一拍,径直将棺盖拍飞出去。霜儿静静的躺在馆内,面色依然红润,只是胸口没有了起伏。雪儿急忙弹着手指往她鼻下试了试,也没进的气。 “怎样?霜儿怎么样了?”孝清和陈锋也一并跑到棺前,望着里头的人儿,忙问公孙雪儿。 雪儿不理他,伸手又弹出两只放在了霜儿雪白的颈部,渡了一道灵力到她体内,顺着霜儿的经脉游走了一周。忽然面带几分疑惑,自语说:“怪了,她明明已经没了气,可是身子还有生机。” 九炎踱着步子走了过来,望了望棺内的女子,淡淡道:“她的元神被剥离了体外,须得尽快将她的元神还回去,不然这就是一个活死人。” “陈锋,孝清,你们两个把石棺盖上抬回衙门,千万不能让她见太阳,否则会坏了她的身子。”雪儿望了望月色,急忙催促一声,眼下有外人在,她不便施法,只能留的明日夜里再施法救她了。 孝清与陈锋急忙盖了棺盖,抬着将棺材竖起,用井绳把石棺拉出井外。趁着夜色,两人抬着一路从小巷到了县衙后门,悄悄的进了院内,把石棺放在柴房中放好,上了锁。 自从李孝清恢复了记忆,心里对雪儿的身份也越发好奇了,甚至怀疑她一直都在自己身边没有离开过。每当看到她使小脾气,总是不由的想到小雪,那只调皮的白兔子。现在雪儿回来了,小雪却不见了踪影,暗暗猜测,小雪莫非就是公孙雪儿? 累了一晚上,雪儿下意识的迈进孝清的卧室,四仰八叉的扑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陈锋到内院入了玲儿房间,蜡烛已经快要燃尽,李玲儿趴在桌子上沉睡着,看样子是等的久了。陈锋轻轻的搂住她的腰肢将她横抱起身,把她放在床帐内,给她脱了绣花鞋,捧着玉足放进被窝里,弓着身子把被子拉过来给她盖好。 就欲转身离开,突然李玲儿鬼使神差的一个侧身,伸出两支藕臂环抱住了他的腰身。嘴里迷迷糊糊的轻声唤着:“陈锋,我喜欢你,让我嫁给你好不好,我一定一定……一定给你生好多小宝宝,一定每天都陪你开开心心的。” 陈锋俯着身子,往她脸上凝望了一眼,玲儿还在熟睡,方才那一声只是梦话。却是她心里最想说的,陈锋轻轻的将她的手放回被子里,盖好,吹熄了蜡烛。 在李孝清失踪的这几天,书房已经被重新整理好,院子里的地面也重新修整过了。 九炎回了客栈。 孝清打开了书房的一处暗格,从里头取出一只乌木盒子,打开来,盒子里静静的躺着两枚绿油油的果子,正是凤灵果。这凤灵果据说每个人一生只能服用一次,自己如今用不上恰巧可以用它来就霜儿的性命。 将一枚果子单独用一只小锦盒装好,把乌木盒子放回了暗格里。 卧房里光纤昏暗,孝清推门走了进去,褪掉衣衫盖了被子准备歇息一会儿,突然伸手在被子里摸见一团毛茸茸的东西,登时一愣,急忙掀开来被子定睛看去。果不其然,又是小雪那小东西缩在被子里熟睡,孝清笑着摸了摸她的毛发,将被子重新盖了回去。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天色渐渐亮起,孝清迷糊着眼睛翻了个身,突然感觉到脸颊上微微传来两道鼻息。孝清朦胧着眼睛侧脸望去,脑袋嗡的一声炸响,床帐内公孙雪儿正侧脸对着自己熟睡着,一条胳膊搭在自己胸口上,接着有深处一条腿压在了自己身上。 孝清脑袋一片空白,战战兢兢的偷瞄了她一眼,暗暗送了一口气,幸好她还穿着一层薄纱,若不然就真的是作孽了。轻轻的提溜着她的胳膊放在枕边,又抬起她的小腿,把自己的腿挪了出来。仅仅是两个动作,却仿佛在力举千斤重担,后背湿了一片。下了床,顾不得穿戴,裹着睡衣夹起外套,顶着屋外的寒冷,哆哆嗦嗦地往书房跑去。 修竹居士起的早,正在园里晨练,见得自家大人这般模样仓皇跑出卧室,急忙问道:“大人这是怎么啦?” “啊?没……没什么,我突然想起书房有紧急的未处理的事情。”孝清干笑一声,心里发虚,慌张的解释了一句,急匆匆的溜进了书房内。 公孙雪儿打了个滚,一脚蹬开被子,搭着哈欠常常的伸展胳膊伸着懒腰,又一翻身准备再睡,只听见:“咕咚……”一声,从床滚落到了地上。 “哎呦……。”公孙雪儿揉着翘臀,娇呼一声疼醒了过来,却瞥见了床下多了一双男人的靴子。一股酸臭的脚汗味儿扑鼻而来,雪儿一脸迷糊,俏鼻轻嗅了嗅,顿时挪着屁股往后撤了几下。 李孝清正光着脚站在书房内,脚下垫了两本旧书,费劲儿的挪到门前,打开一丝门缝,往外向着修竹居士低声喊道:“先生……,帮我到集市上买双鞋子来。” 修竹居士费解的望着他,笑道:“大人今日是怎么了?您卧室不是有几双鞋子吗?要不要我去帮你取来?” 听他要进卧室,孝清顿时大急,急忙阻止道:“修竹先生莫要费力,我那些鞋子都穿破了,你且到集市上帮我买来一双新的就好。”孝清哪敢让他去自己的卧室,若是被他撞见雪儿睡在自己床上,那可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修竹居士看他这么坚持,只好笑着摇了摇头,出门买鞋子去了。 “哼,鞋子都不穿……喜欢光脚?”孝清望着修竹居士,居士前脚刚走,耳旁便传来一声雪儿的娇哼,顿时叫他头皮发麻。面色僵硬的扭头望去,正见雪儿一手捏着俏鼻,另一手拎着鞋向他扔了过来。 孝清急忙接过套在脚上,面色不自然的冲她干笑两声:“雪儿,你起这么早?不再多休息会儿?” 公孙雪儿白了他一眼,抱怨道:“还不是被你的臭鞋给熏的。”从怀里取出一只红木锦盒递了过来,交给他:“这是不是你落下的?” 那只红木锦盒正是昨晚放在床头的凤灵果,这下要是承认了,那岂不是说明自己真的到过那房间?凭她的性子,肯定不会轻易罢休的。红着脸,干笑着接过锦盒,解释道:“昨晚去看你,额,不小心落下了,落下了。” 客栈内,九炎已经摆了茶等候着,似乎昨晚没有怎么休息对他的精神并无多大的影响。 孝清入了坐,将手中的锦盒推到捧到他面前,笑道:“九炎兄,请过目。” 九炎接过盒子,压开一道缝往里望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意。抬头望向他:“你倒是真舍得。” 第五十四章 魔影 李孝清许下九炎那一枚凤灵果,不单单是兑现之前的承诺。正如九炎自己说的:这凤灵果乃是天下奇物,能让万千修道念佛之人争得头破血流。若只是为了让他罢手而相送,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既然贤弟这般慷慨,为兄也不能小气。”九炎红袖拂过锦盒,那锦盒迅速缩小,化作一道流光没入他的袖中。笑着又扬手一番,现出一只小巧的玉匣子,说:“这是我游历北寒之地,从万年冰层下偶然所得,于为兄并无大用,今日便做个薄礼赠与贤弟。” 九炎手中玉匣子轻轻一扬,飘至孝清桌前。 “这是?”孝清谦和的接过匣子,缓缓打开,随之飘出一道逼人的寒气。细看,匣子里躺着一只通体雪白的蚕虫,孝清不知这是何物,疑惑的往九炎看去。 “贤弟有所不知,早些年我听闻北地有玄阴冷火,故而去往那极北之地去寻,恰巧在那冷火火种下发现了这雪蚕。”九炎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只雪白的帕子,递给他。 孝清接过,那帕子入手冰凉,又似水一般柔软,握在手里便叫人神识清醒了许多。连连夸赞一番:“真是一只好绢帕,竟然有这般玄妙之处。” 九炎见他果真喜欢,笑着又说:“这只帕子便是玉儿用这雪蚕吐出的蚕丝为我织下的。此物水火不侵刀劈不断,戴在身上可清心明神,也算是个好物件。” “还真是件难得之物,九炎兄慷慨,反倒让小弟羞容了。”孝清婉和谦和的笑道,将帕子交还与九炎。既然这雪蚕是他诚心相送,那自然是要接下的,往后可以用这雪蚕的蚕丝做一件软甲护身。 “呵呵,贤弟不愧是状元郎,言行品貌颇对我胃口,若是不介意,你我结义如何?”九炎爽朗的笑望着他,提议道。 李孝清知道九炎本领极大,若是今日与他结拜,往后有他照拂,修行路上也能多个帮手。前后的一番交谈,能见得九炎也不是性情中人,能与他结拜自然是欢喜的很。急忙起身抱拳躬身,面露惊喜拜道:“承蒙兄台厚爱,若是不嫌弃小弟蠢笨,小弟愿与兄结义金兰。” 九炎将他扶起,笑道:“今下能与贤弟结义,为兄心里大为畅快。” 二人在后院焚香请了天地,往供桌香炉朝天拜了三拜。拜罢,九炎望向孝清,放低了声音,与他坦明了身份:“我原名洛尘,九炎只是我的道号,倘若哪天寻我,可别连我的姓名都叫不来。” “小弟全名李孝清,京城人士。”孝清急忙回到。 “孝清,往后你在人前切不可唤我本名,叫我的道号即可,免得惹来祸端。”九炎凤眸往下瞟了一眼,叹一声,嘱咐道。 孝清不知道缘由,但他并不是个蠢人,既然九炎这么说,必然有他的苦衷。也不再这个话头上多留,痛快的应下他的嘱咐。 而后两人结伴到房中叫来两坛酒痛饮了一番,孝清酒量不济,半坛子下去就趴在桌上昏睡了过去。九炎离家多日,心里多少念着孙明玉,将他送回衙门交予殷飞后便离去了。 公孙雪儿一整天为了霜儿的事到处搜寻一些天材地宝,忙的焦头烂额,眼下正在屋子里捣药。刚过了申时,听得外头传来一番醉酒的糊话,定了定神开门望去。不远处瞧见殷飞搀着李孝清从前堂往卧房走去,李孝清喝的烂醉如泥,嘴里哼哼唧唧的讲着糊话。 “我来吧。”公孙雪儿看他那般模样,心里是又气又疼,连忙走上前从殷飞手中将他接过。可孝清到底是七尺男儿,体重远比她想的要重得多,雪儿一个不留意,差点跌倒,幸得殷飞在旁急忙扶了一下。 苦着小脸,硬把孝清拖进房中,翻到在床上,气喘吁吁的娇声骂了一句:“重的像一头死猪。”伸手把他的鞋袜从脚上拔下来,捏着鼻子扔到一边,命侍女拿去洗了。 唤殷飞端来一盆温水,雪儿揉一条白巾在温水里浸湿,拧干,给他细细的擦了脸。隔着一尺便被他嘴里呼出的酒气熏得直皱眉头,可她还是忍着。 孝清不一会儿便呼呼的睡着了,嘴里忽然轻声唤一句:“燕淑……。”这话偏偏被雪儿听在了耳朵里,气的她小脸一阵青一阵白,狠狠的将手里的白巾扔进盆里,委屈的一屁股坐到床边。自己心里紧着他,他倒好,嘴里念着那个狐狸精。 雪儿气了一会儿,抹了一把眼泪,忽然又听得孝清胡乱的唤了一句:“雪儿……雪儿,你是不是就是小雪变得?我好喜欢……。”话说着说着声音弱了下去。 公孙雪儿幽怨的瞥了他一眼,对他最后说的那句“我好喜欢”听得格外清楚,连忙嘟着小嘴附到他耳边问:“你好喜欢什么?” “我,我好喜欢,我好喜欢你鬼灵精怪的淘气样,雪儿,小雪。” “哼,你这个花心大萝卜,到底喜欢谁?” 女人对自己在心爱的男人心中占得分量尤为看重,雪儿趁他酒醉之际问他,便是要探他心里真正想的话。 可偏偏孝清说完方才那句话后,便倒头睡死了过去,任雪儿怎么晃悠都不再讲一个字。 雪儿终究还是不忍心扰他,方才得了他那句话,心里已经很知足了,至少这么多年没有错念着他。为他盖好被子,趴在床边打算小憩了一会儿,可能今天是真的累到了,居然趴在床边很快睡着了。 陈锋在密室里闭关修炼,这段时间,他突然发现泥丸宫内的邪物有了动静。透过晶壁隔着乳白色的光膜能看到里面很红色的魔气滚动着,一双血红的眼睛漠然的望着他的元神,一会儿又摇身一变化作一只黑气缠绕的血色凤凰,恶狠狠的往光幕上撞了上去,撞得光幕微微震颤。 “你休想逃出来!”陈锋闭目,元神站在泥丸宫内望着魔煞,冷冷的喝到。随即双手迅速掐诀,调动体内的灵力涌入泥丸宫,随着他法决念动,化作万千符咒悬浮在周身之外。 陈锋掐诀一挥手,那些个灵力化成的符咒迅速包裹住了那颗冰蓝色的晶核内的白色光幕,白色光幕骤然变实,晶核的震颤也停歇了下去。 自从上次寒魄剑自主封印了那股魔煞,到现在已经隔了两个月之久,悬浮在泥丸宫内的晶核从内部开始慢慢消融,在内部形成了一道白色的光幕。照这么下去,只怕等不到明年三月初那魔煞就会破开封印出世。 陈锋知道那魔物的厉害,心里越发担忧。到了明年三月便是天子陛下赐下的婚期,可体内的魔煞一日不处,便会让身边的人多一份危险。想到这里,陈锋缓缓的睁开了眼睛,那封印之法是十天临走时传授给他的,可也只能起到暂缓的作用,终究不是治本的办法。 眼下这一个月的时间凭借丹药之力才修到了练气法门的第七层,这灵力的修炼,越往下越是艰难,想要修行满了第十三层还需好些日子。 这魔物按十天临走前说的,本不该这么早就躁动的。现在看,时间起码缩短了一倍,须得赶紧想个好法子才行。 正犯愁,陈锋突然想起十天临行前的嘱托:腊月十六到天师府赴会。那十天年纪轻轻便有那般雄厚的灵力,能教了他的人绝对更有通天的法力,说不定能有法子助自己渡过难关。 陈锋出了密室,往李玲儿的屋前走去,她屋里的烛灯还亮着。陈锋轻轻扣了两声,进了屋。李玲儿在烛前绣着白绢,见他进了屋,赶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迎上前。 “你方才去哪儿啦?怎么寻你不见?”李玲儿这些天同东街秀坊的王婆子学了些针线刺绣的巧技,想为他绣一只鸳鸯汗帕。本想要他陪在一旁,却在方才寻他不见,现在他来了,故而关怀了一句。 陈锋拿起她已经绣好的一只鸳鸯细细赞赏了一番,笑道:“我自然有要忙的事。只是你这金枝玉叶居然也学起了这个,当真让我刮目相看呐。” “哼,木头脑袋。”李玲儿没好气的一把夺过绢帕,白了他一眼,娇嗔道。 “咕咕咕……。”寂静的夜里,屋外传来一阵狐狸的嚎哭声,与呼啸的冬风相合,听去,甚是凄厉。 李玲儿不识狐狸叫声,却也听得凄凉,忙问:“这是什么叫声?” 陈锋也辨不清,疑惑着侧耳细听去。“咕咕咕……。”那声音似乎离得屋子很近,难不成就在屋顶? 想到这儿,陈锋急忙取了剑奔出了房门,李玲儿也紧跟了出去。 抬头看向屋顶,果然见一只拖着三条尾巴的白狐狸仰着头,望着天上的圆月,凄厉的叫着。那狐狸雪白的皮毛随风微微扫动,在它额上印着一道血色灵纹,身长六尺,三条尾巴轻轻摆动。 白狐低下头狐首望向院子里的二人,身躯轻轻一跃,从屋顶落下到院中。迈着优美的步子同陈锋走进些,鼻子往陈锋在的方向嗅了嗅,两只修长的狐眼骤然变冷,龇牙咧嘴的低吼着,似乎对他有深仇大恨。 “你是何妖孽,胆敢闯入县令府衙?不知死活!”陈锋眼中见这牲畜没什么好意,冷喝一声,拔剑指向它。 李玲儿胆怯的躲在他身后,自小从书上看的狐狸最多不过两尺。眼前这狐狸居然足有六尺,尾巴伸展了连着头岂不是得有十二尺?这般庞然大物,恐怕不是妖就是仙。 白狐獠牙张开,口吐人言:“你可还记得和安县外黑风岭,在客栈里被你杀死的红狐?”只听这磁性的声音,会叫人觉得它是一个俊美的男子。 陈锋略微一想,似乎确实有这么一件事,只是这些月里事情实在多,故而那件事并不怎么记得清。同样是狐狸,想来这白狐是来寻仇的,陈锋冷笑到:“记得。那红狐伤天害理,杀人刨心,还欲加害我那好友。哼,我取它性命全当是在替天行道。” “狂妄的小子,就算是她真的该死,也轮不到你来替天行道。杀我表妹,此仇不共戴天,我今夜就是来取你性命的。”白狐语气森冷,一口尖牙泛着寒光。两条前爪往前一搭,前身一弓,后腿一蹬,化作一道白色的箭影朝着陈锋激射去。 陈锋双目紧锁着它的身影,提剑往后撤了一步,灵力自丹田内运转,手中寒魄划过风声,往白影斩过。剑光与白影相撞,只听见“叮”的一声,传来一阵金属撞击的声音。 白影速度极快,接连几招下来,陈锋占不到丝毫便宜。李玲儿退在远处,深色紧张的望着二者,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那狐狸能说人话,更有诸般法力,陈锋与他大战未必能顶得住。 李玲儿害怕陈锋受伤,也顾不得别的,迈开步子急忙往李孝清卧房跑去。 …… “李孝清,李孝清,快开门,出事了,快醒醒,快开门啊……。” 卧房内,李孝清醉意还是浓的时候,根本听不见外头的敲门声。敲门声急促,倒是把公孙雪儿吵醒了。雪儿睁开迷迷糊糊的眼睛,皱着秀眉开了门,李玲儿正面色慌张的站在门外。 “雪儿,李孝清在吗?让他快去帮帮陈锋吧,陈锋正被一只白色的狐妖追杀,现在正在我那边的院子里打的不可开交。”李玲儿不懂胜负优劣,只是担忧陈锋的安全,忙拉着雪儿就要往屋里去寻孝清。 公孙雪儿拦下她出了门,将卧房的门带上,说:“孝清现在醉成了一滩烂泥尚未清醒,去了只会碍手碍脚。现在我去帮陈锋,你去寻殷飞来守着孝清的安全。” 李玲儿知道公孙雪儿有一身好功夫,眼下也只能依她说的来办。 内院,陈锋脸上被一条狐尾擦中,顿时腮上浮现出一道黑青,嘴角流出一丝血迹。反观那白狐,身上没有半点伤痕。方才的那一番激战,陈锋灵力消耗极大,那三条狐尾居然堪比一般的灵器,若是被扫中一下后果不堪设想。 白狐与陈锋各自往后退开几步,二者对峙着。虽然白狐占了上风,但是它却不敢有丝毫放松。 “呵呵,你就这点实力吗?方才的大话都哪儿去了?”陈锋嘴角上咧,面色冷峻的嗤笑一声。 白狐三条狐尾轻轻摆动,优美至极,两只狐眼望着陈锋,突然一道银光夺目而出。陈锋不知他的招数,一时不备,那两道银光瞬间没入他眼中。 陈锋面色忽然一僵,两眼的神采迅速黯淡下去,瞳孔变得空洞。手里的寒魄剑被他拖在地上,像一只木偶一般一步一步的朝着白狐挪去,寒魄剑锋擦出“呛啷……呛啷”的响声。 “桀桀……桀桀桀,你封不住我的,放我出来吧,我帮你把它杀了,如何?”陈锋脑海中忽然想起一道雄浑阴恻恻的声音,陈锋迷糊中听出了那声音的来源。 泥丸宫内,悬浮在上空的六棱蓝晶忽然又薄了一分,那黑红二气在晶核中间缓缓翻滚着,化作一只小巧的黑凤。猩红的眸子望着黑暗处,鸟喙张了张,那声音径直刺入陈锋的灵魂深处。 陈锋双眼忽然闪过一丝猩红,又迅速归为了空洞。 白狐银白色的双眼死死的盯着他,方才它察觉到这人体内有一股邪恶的神念忽然侵入了他的脑海,若是这人的意识真的被那东西占据,恐怕自己的摄魂大法会被他破掉。 “住手。” 忽然,一声清亮的娇喊从陈锋的脑海中爆炸开来,陈锋步子一顿,双目迅速恢复了清明。眼下已经走到了距离白狐三尺不到的距离,若不是刚才那阵喝声,自己定是会葬身狐口。 公孙雪儿身形一闪,挡在陈锋身前,回过头,望向白狐,蹙眉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是你?”白狐眼中银白色褪去,望向突然出现的女子,眼中带上一分讶色,冷哼一声接着说:“此人杀了我表妹,我今日是来取她性命的。” “怎么?你要帮他?”白狐谨慎的望着公孙雪儿,问她。 公孙雪儿淡淡的看了它一眼,沉声道:“你妹妹的死是迟早的注定的,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若是你因此事而犯了戒,与你可不是什么好事。” “你在威胁我?” “呵呵,你觉得,我需要吗?”雪儿望向他,眼中多了一丝不屑。 突然,陈锋身上戾气暴涨,双目一片血红,竟然持着寒魄一剑朝着公孙雪儿刺来。 公孙雪儿察觉到背后不对,急忙微微闪身避开了那一剑。 “他体内的魔煞已经开始侵蚀他的神魂,你还要阻止我吗?”白狐望着连连躲闪的公孙雪儿,冷冷的说道。 “小白,你不要造杀孽,否则你下场不会比你那表妹好到哪儿去!”雪儿连连躲闪着,急声劝道。 白狐嗤笑一声:“你这个时候了,居然还想着让我收手?你也不看看自己的处境?如果我不杀了他,你确定他不会为祸人间?到时候他造下的杀孽跟你也脱不了关系。” 第五十五章 游僧伏魔 “你究竟对他做了什么?” 公孙雪儿脸上惊怒交加,连连躲避开陈锋凌厉刁钻的攻势,朝白狐怒喝一声。 白狐也是方才摄魂之后才感受到了陈锋体内的煞气,方才雪儿破法之时趁机攻入了他的神识,这才导致煞气占了他的躯壳。不过这些话它自然是不会讲出来的,冷笑着看二人一追一躲的模样,戏谑道:“你慢慢玩儿吧,我先走一步。明日再来给他收尸。” 说罢,白狐轻盈的一跃,划过一道白影,跳上屋头,迅速没入了夜幕中。 陈锋眼中的黑红之气越发浓重,手中寒魄剑突然开始剧烈震颤,想要脱离他的掌握。放在平时,若是寒魄不愿,他是绝对握不住这剑的,可如今居然只是手臂微微抖动罢了。这段时间陈锋日益修炼体魄强壮了不少,可它体内的魔煞也并未闲着。 泥丸宫内,经蓝色的冰核中央,一只小巧的被黑色魔气缠绕的赤红色凤凰,双目露着凶光,盯着神识不清躺在地上的陈锋。此时,陈锋的神魂上居然升腾起一丝丝血红之气,与那晶核内的魔煞之气有着竟然的相似。 血红之丝缠绕着陈锋的脸,朝他眼里钻去。这些血红之丝似乎受那魔煞的控制,陈锋居然像一只提线木偶一般朝着晶核走去,手中灵力凝聚,翻掌就要朝着晶壁劈去。 晶核中的魔凤眼中多了几分阴笑,清冽一声,陈锋掌风骤然加快朝着晶壁打去。就在他双掌触及晶壁之事,突然天空炸开一道金色的光晕,朝他照了下来。一口金色的钵盂从天而降,瞬间将陈锋扣押在钵下,钵盂周围亮起一圈圈佛经梵文,旋即一阵和尚念经的声音自四周传来,正片空间瞬间被一层金光所染。 “该死,究竟是何人坏本尊好事?”晶核中的魔凤双眸骤然翻起一阵怒火,在它周身黑炎从黑色的雾气中升腾而起,尖啸一声,狂怒喝道。 只是任凭他怎么喊,周天之内却没有一个声音回答他。那层金光穿透晶壁,把魔凤体表的黑炎也压得淡了些。 陈锋被罩在钵盂内,顿时停下脚步,紧接着一声洪亮的钟声自四周边传来。这口钵盂通体金黄,内刻十八罗汉,外刻佛陀九尊,陈锋眼中的血红之丝顷刻之间化做虚无。 “还不醒来?”天际传来一阵浩荡佛音,震得斗府颤了三颤。 “啊……。”陈锋突然爆头痛呼一声,双目赤红的跪倒在地。低着头在地上哀嚎了好一阵,口里的痛呼声才见见弱了下去,他周身的血色也彻底散去。 陈锋双目渐渐恢复了清明,神魂归体出了泥丸宫。睁开眼,吃力的抬起头望了望周边,发现自己被一条金绳困在石桌上。吃惊之余连忙扭动着身子挣扎了几下,却无论如何用力都不能挣脱分毫。 “哈哈,施主莫要乱动。”一阵笑声自左侧传来。 陈锋循声去望,见得公孙雪儿陪同一个头戴戒圈两鬓挂满了络腮胡的和尚朝他走近了。公孙雪儿自幼年私塾里的时候便认得,可是这络腮胡子的大和尚却不知是何人?心里暗猜,却也知道这和尚身份不平常,方才泥丸宫内的那阵喝声必然与他有着万分关联。 大和尚手一招,那条金灿灿的绳子自行解开飞入了他袖中,笑着看向他,问:“你现在可觉头还痛?” 陈锋摸着后脑晃了晃,用力挤了挤眼睛又睁开来,笑着往他拱手道:“多谢大师出手相救,晚辈头已经不疼了。” “哈哈,万般都是缘法,今日恰巧路过宝方求宿一晚,望见府内有魔煞之气冲天,故而出手助了一助。”大和尚看着身材粗大,形色粗俗,说的话却字字都有礼数,叫陈锋不由心里又高看了他。 公孙雪儿婉和的向大和尚施了一礼,谢道:“小女子也要感谢大师傅的出手,不然今夜我只怕也是难逃一劫。” 大和尚谦和的摆了摆手,望向陈锋,眼里喊着笑意,打了一句佛号“阿弥托佛”,说:“施主今夜逢遭此劫与你自身可是有着极大的干系,往后心里少动杀念,多行善事,否则便会给了那魔煞可乘之机。” 陈锋在泥丸宫内见识到了大和尚的通天手段,心里暗想他也定是得道高僧,若是求他帮忙除了那魔煞,岂不更好?想到这儿,上前一步拱手弯腰拜到:“大师傅佛法高深,还望您能大发慈悲,替晚辈除了那魔煞,也好除去后患……。” “啊哈哈哈……。”不等陈锋讲完,大和尚捋着胡子朗声大笑道:“小公子不知,不是贫僧不愿与你除了那魔煞,而是我根本除不掉。” “为何?”陈锋顿时乱作一团,急忙问。 大和尚若有深意的望他笑着眯了眯眼,说:“这魔煞非同一般的魔物,它是你的一部分。即便我现在将它斩杀,可是过些时候它还会再自行凝聚出现,而且较之前还要更加强大。” “啊?那我应该怎么办?还请大师指点迷津。”陈锋望向他求问。 “解铃还需系铃人,那魔煞因你而起。不论前世今生,必然都由你来背负这个命运。” 老和尚含蓄的说了一句,没有直言方法。正如他说的,那魔煞也是陈锋的一部分,正是因为如此,它才能调动陈锋心里潜藏的魔气为己用。说着,话头突然话头一顿,想了想又说“不过此事也与你自己脱不了干系,正是因为你平日里戾气太重,才给了那魔物可乘之机,因此你往后一定要修身养性,尽量将心态放平些,免得再被那魔物钻了空子。” 陈锋急忙躬身谢过,讨了几句平心静气的经文。亲自为他选择了一间客房歇脚,命膳房做了些素斋来给大和尚享用。大和尚与他客气了几句,也接下他的盛情。 公孙雪儿回了孝清卧房,让殷飞先行回去歇息。在房中桌上点了灯,靠在李孝清枕边小憩一会儿。 狐狸狡猾,那白狐又是来寻仇的,难免不叫人心中多了些担忧。李孝清酒量实在是不行,从白天到现在三个时辰过去了,都不曾醒过来。若是放他一个人在屋里,那是在给白狐可乘之机。 …… 京城,羁灵山灵禅寺内,了空老和尚正与以一名老伯下棋,双目长眉飘如雪,曾亮的秃顶透着智慧,手中白子落的快,棋也下得好。杀得对方的黑子走投无路,直到最后一子,却放回了旗盒内。 了空大师对面坐着的老伯苦笑着缓缓摇头,朗声笑着说:“大师的棋艺真是越发精妙了。” “只是一盘棋罢了,韩尊者也能放到心上?”了空淡淡的回道。 那与了空下棋的老伯全名韩真,也是了空口中喊得韩尊者。他四处游历,徒行三十年,而今回了京,便先拜了各方旧友。琴棋书画相邀雅居得一雅兴,交的朋友也都是些性情中人,了空也是他的诸般旧友之一。 “若只是一盘棋,那便罢了。就是不知大师何时渡他入佛堂念佛吃斋?”韩真望着棋盘上的黑白二子,随意轻笑一声,说道。 了空不与他纠缠这话,抿了一口茶,反问到:“尊者游历天下三十余载,至今天可以有什么特别的收获?” 韩真眯着眼睛,笑着摇头叹了一声:“到了你我这个年纪,谁不是最想能够长生永寿。只是你距离那条路子要比我近得多,若是你成了佛,入了西天如来架下,想有个长生之法还不是简单的很?” 佛有三禅三悟,道有三玄三清,凡人若想修得成佛成仙,自然要历经千灾百难,方能在微末之中见一粒豪光。韩真与了空都是修行至高之人,对于凡间世俗诸般事本已看得清也看得穿,二人更不应再撺掇到世俗的纷争之中。可是佛道各有其主,拜在门下,终究还是不能独自逍遥的。 “难难难,若是想要修的长生道,还得入得灵天圣地面见我佛。”了空连连三摇头,念了三个难字。 “如今各方势力均已蠢蠢欲动,你可有计划?” 了空听了,双目慈善的望向他,说:“计划不曾有,任他凭本心而活,我助他个性命无虞便可。” …… 京城皇宫内,高美人已经连着昏迷了三天三夜,这三日不曾进得一粒米,身形已是枯瘦如柴。李元贞早朝罢了,依照往常的惯例,先到这高贵妃的寝居处探望后才回御书房批阅奏章。 “瑞潇,朕还没看够你那支舞,你定要好起来。”李元贞已是四十五岁的年纪,御下大皇子也将近二十六岁,可他心里却对这个年方十八的妙龄女子动了真情。情爱这个东西,历来都是君王自诩不能拥有的,但是不代表他们真的无情。 黄太医和小太监均已被打入牢内,李元贞下了口谕,高美人一日不醒,他们便在牢里待一日。 幸得窦太医从家乡赶回了太医署,窦太医素来与黄太医交好,自然知道他的人品和医品是断然做不出那等下毒的丑事。可是天子陛下的盛怒不是他这些个医官能承受得起的,与其去求情,倒不如尽快将高美人医好。 经过连续三日的针灸排毒,配合天山雪莲与牛宝,窦太医方才将高美人从阎王手里抢来一条性命。 高美人体内的毒素已经清理的差不多了,但是身体极度虚弱,尚未能清醒的过来,必须用温和滋补的药物来给她服用,过个三五日方能让她恢复气色。 李元贞扶着高瑞潇靠在自己胸口,龙目没了平日里的威严,望着怀里的佳人,眼中含着柔情,偏偏就是这么一个孱弱的女子让他彻夜不忘。至于黄太医与小太监招供的话,前前后后穿起来,他也猜的了投毒之人是谁,但是没有声张,更没有揭破。 悯贵妃虽说有害人之心,但是投毒之事却不能够直接揭发并将她惩处。她说什么也是个后宫的贵妃,若是因为一个美人而拔起这根萝卜,必然会带起一堆泥,惹得后宫纷乱,这并不是李元贞想看到的。 李元贞虽然深爱着高瑞潇,但他同时也是九州共主,所有的行事作风都是要经得起天下人的信任。正是应了荀子的那句话:“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可别落下个同商纣王一般沉迷美色乱后宫的骂名,若是有人借机起兵谋反,这都会成为一个最合理得当的由头。 “陛下,臣妾这几日托陛下的关怀,得窦太医的医术,如今已经好多了。你就下令,把小德子和黄太医放出来吧。”高瑞潇躺在李元贞的话里,恳求道。 “嗯,可是他们毒害你,朕怎么能绕了他们?” 高瑞潇抬起头,面色憔悴泛着一律淡淡的忧伤,望着天子陛下,说:“不,陛下您忘了,是臣妾自己病倒的,不是什么中毒,许是黄太医诊错了,罪不至死的。” 李元贞望着她,眼中的爱意更浓了,心里叹道:真是一个好女子,受了屈,还能第一时间处处为他人考虑,更能为他的后宫安稳而着想。能得这么一位女子,此生已然无憾了。 “来人,去宣告高美人大病初愈,将黄太医和小德子放出来。黄太医官降一级,对他医术不精以示惩戒。” 侍卫领了旨意退了出去。 虽说悯贵妃逃过一劫,没有被深究,但是她心里却不敢丝毫放松,特别是那两个人还活着。若是哪一天把事情露出去,惹得天子陛下震怒,说不准自己得再冷宫里度过余生了。 悯贵妃越想越怕,一旁的侍女走上前,两眼微眯,带着一丝狠厉,低声出了主意道:“现在他们二人正好从大牢里出来了,不如干脆趁早让他们永远闭上嘴。” “你……。”悯贵妃虽然不想让事情败露,但是诸多事情都只是略微划过一丝念头,可万万不敢亲手去做,就连给高美人投毒之事,都是她暗许后,侍女亲手去做的。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若是让陛下知道了,我……,我。”悯贵妃一提到死字,说话都打了哆嗦,她是万万不敢亲手杀人的。 悯贵妃正惊魂不定,突然房门“砰”的一声被狠狠踹开,直把悯贵妃吓得一声惊叫,忙回头看去。正见李元贞冷着脸进了宫门,悯贵妃惊慌失措,一时竟然忘了礼节,磕磕绊绊好半响才说完整一句话:“臣妾不知陛……陛下要来,未能相迎,望陛下赎罪。” 李元贞看她的眼神更加厌恶了许多,从她身旁走过径直到椅子上坐了下来,捂了一只空的茶碗再手底,方才悠悠的说了一句:“悯贵妃,你养得奴才真是越来越像主子了,连朕想喝杯茶都得自己倒?” “是臣妾管束不严,是臣妾管束不严。”悯贵妃面色一白,连连认了两句错, 侍女身子一颤,急忙就要去取茶壶为陛下倒茶,却不想刚要碰到壶把的时候,李元贞突然伸出手握在了壶把上。侍女焦急,不曾留神,竟然双手正好攥住了他握壶的手。 李元贞面色骤然变得阴沉,横眉望向她,甩开侍女的手,抓起茶壶砸了出去,摔了一地碎片。怒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碰朕的手?” 侍女顿时吓得软倒在地上“嘣嘣嘣……”磕着响头,祈饶道:“陛下,饶了奴婢吧,我不是故意的,饶了奴婢吧。” 悯贵妃哆嗦着望着天子陛下,颤声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臣妾这就处置了这不长眼的奴才。” “娘娘……,娘娘,娘娘饶命啊。”侍女一听自己要被悯贵妃处置,魂都飞了一半,哭丧着,跪到悯贵妃身前,就要去抓她的裙袖祈饶。 “哼,既然不懂规矩,就把她送到个懂规矩的地方,后半辈子就到那儿去长长规矩礼节。”李元贞冷冷的看着她们主仆二人,冷哼一声。 悯贵妃低着头,低声回道:“全凭陛下处置。” “来人,把这个侍女给我带到掖庭。我不希望看到她闲着。” 侍女听陛下没有下令将她处死,心赶忙跪拜:“谢陛下,谢陛下,谢陛下……。” 待侍卫将这名侍女带下去,悯贵妃战战兢兢的望着陛下,不敢乱说话。李元贞瞪了她一眼,旋即放下茶盏,放低了声音:“往后还想在这玉和宫住下去,就放聪明点儿,朕眼里不容沙子,明白吗?” “是,臣妾记下了。”悯贵妃赶忙回应。 李元贞看她这幅模样,再多看一眼都懒得,袖袍一挥出了门。走出玉和宫往御书房去了。 悯贵妃怎能感受不到陛下脸上的厌恶之意?这下彻底完了。尽管没有直接被打入冷宫,可是他已经对自己深深的厌恶了,以后也必然不会再宠幸与她。和冷宫相比,也不过是多了一个能到后宫走动的自由罢了。 “陛下……,我只是想让你多看我一眼,你已经好久没有来看我了,难道我真的做错了吗?”悯贵妃神色哀伤的瘫坐在地上,低低的念着:“你若是肯多看我一眼,我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做那种蠢事。” “陛下……。” 第五十六章 佛与道 高墙阻隔着你阻隔着我,这一生是否还能与你再见? 入宫的这些岁月里,她无时不刻不在回忆过往的快乐,尽管已经不可能了,可是嘴上说的放下,又怎会是真的。每天躲在黑暗中暗自舔着伤悲,任凭路人从朝阳下走过,本不该被人注意的她偏偏遇到了同样散步着孤独的他。 “不是我不愿意爱你,只是我们没有在对的时间遇见,我心里已经满满的盛下了他,实在无法再许你一分位置。”高瑞潇拖着柔弱的身躯依着门栏,望着朱红色高墙外铅灰色的天际,就是这一堵高墙将她永远的困在了这里。她知道陛下对她的情,两人自孤独里嗅到了同类的味道,论才情权贵,陈锋与他自然没有半分可比,可那又如何呢? 悯贵妃虽然居得高位,却膝下无子,近半年的时间,陛下都不曾再多看她一眼。曾经自己痴迷他的才情,也向往着皇城里的荣华富贵,深深的爱上了这个大了自己十二岁的男人,她痴痴的将自己的所有都给了他。可这里毕竟是身后后院,任何一个女子太过于得宠都不是什么好事,反而那些个偶而陪侍的妃子才是最为安全。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咯。”悯贵人双目无神的靠在床头,手里拎着酒壶,痴笑两声,倒一杯浊酒饮下腹中。辛辣的滋味呛得她剧烈咳嗽一阵,而后又掀开壶盖,仰头往腹中灌去。 后宫的女子并无几人能饮的酒水,悯贵人一壶酒灌到一半,身上顿时没了力气,手里抓着的酒壶拿不住,滑落到帐边,滚落在地上。 “叮啷……。”酒壶摔在地上碎做几半,酒水洒落在地上,弥漫在空气中浓浓的酒气。小侍女是新调来的,战战兢兢的恭候在一旁,紧张的望着悯贵人,不敢上前劝阻。直看到悯贵妃瘫倒在床帐内,酒壶打碎的响声惊得她一个激灵,赶忙上前将她扶着躺好。 玉和宫门外守着两名太监,听得门内的疯笑停了,又传来酒壶碎裂的声音。两人相视一眼,赶忙去扣门,里面的小侍女慌张的出了门,向两位公公焦急的喊道:“我家主子呼吸不匀,鼻息弱了,劳烦公公跑一趟太医署,奴婢好在此守着悯贵妃。” “嗯,好,你在这里稍候,我这就去太医署请太医。”其中一个面相慈善的年轻公公应了话,留另一人在此守着。 李元贞批奏章累了,出了御书房,望天上的阴云仍不散,恐是又要下雪,想到此处,心头一动,寻思着到高美人那儿走走。自御书房去那边,必然要经过玉和宫,就在途径宫门的时候瞥见两个太监形色慌张的拎着药材往玉和宫去了。 “站住。”李元贞皱着眉头,望着那拎药的太监,喝道。 “陛下,奴才拜见陛下。”两个太监听到背后的声音,回头望去,冷不丁一个哆嗦跪到在李元贞面前,恭声拜道。 “这里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方才去请太医的年轻太监名叫梁辉,是奉了皇后之命在此守着的。梁辉俯首恭声回道:“回禀陛下,悯贵妃娘娘因醉酒过度突发恶症,奴才请来太医取了药要为贵妃娘娘煎服。” “哼……。”李元贞听罢,只是冷冷的往玉和宫扫了一眼,冷哼一声,接着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你们把她照看好。”不再看一眼,径直朝高美人的住处去了。 “是……。” 池风县县衙门,紫衣女子站在门外等候衙役到内府通报。 李孝清自那日烂醉之后,到现在都不曾再饮过一滴酒。酒后胡言,全被那死丫头听了去,饶他好一番解释,才叫她停了追问。只是在提到南宫燕淑的时候,他总是含糊着掩饰过去,关于她的事他不愿欺骗雪儿。 恢复了记忆之后,他依旧记得那些与南宫燕淑在望月楼相伴的日子,那女子对自己一往情深,说对她没有感情那才真的是在骗人。 孝清正在书房挥毫作诗,忽然外头衙役来报说一位紫衣女子在门外等候。手中笔势一收,眼中泛起一道喜色,连忙整了整衣袍,大步往门外匆急着走去。 出了前堂,到了门外,果然见得是她。孝清脸上喜色更浓,疾步跨到她面前,突然发觉自己的慌忙失礼,又微微往后退了半步,与女子隔了些距离。 眼中带着丝丝柔情望着她,唤道:“燕儿……。” 紫衣女子戴着一顶薄纱兜里,孝清看不清她的面容,却认得她就是南宫燕淑。 “孝清,谢谢你肯见我。”燕淑伸手摘下兜里,一双凤眸柔柔的望着他,轻声说:“刘海城已经死了。” 那天在枯井下劫走刘海城的人儿,李孝清自她出现那一刻便已认出是她,可现在听她说刘海城已经死了,不由的让他皱了皱眉,疑惑的望向南宫燕淑:“究竟是怎么会是?” “他恶事做多,被鬼差拘了魂,现在只怕是已经打入了十八层地狱。”南宫燕淑凄凉的垂下了眼帘,说到底,那是她的亲生父亲。 孝清不明白她为何忧伤,只是看着她难过自己心里也不是滋味,既然刘海城已死,再追究他的罪行还有什么意义。 “刘海城既然已经死了,那便让阎王爷去惩治他吧。阴间可不比阳世,没有什么情面可讲。” 南宫燕淑缓了缓神色,望向他,痴痴的看了许久。从怀里取出一只白玉佩交还与他,悠悠的说:“此物是雪儿姑娘赠予你的,你负伤时我替你保管着,现在还给你。”接着又说:“今日我是来与你辞行的。” 孝清面色一急,望向她,问:“你要走?不再多留些日子吗?” 燕淑将他的面容刻在脑海里,轻笑一声:“不了,我要随师傅去做些事。再有半个月就是腊月十六,若是有缘,我们自会再见。”说罢,又将斗笠戴好,转身就要离去。 这日子不见叫孝清心里实在念得紧,好不容易才又见得她,却是短暂的道别。孝清鬼使神差的一步跨上前,拉住了她的衣袖,南宫燕淑莲步一顿,斗笠被风吹落,忽然转身扑进了他的怀里,脸颊贴在他的胸口,双目流出两行清泪。孝清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情愫,把她紧紧的搂在怀里,眼中含着不舍。 短暂的情浓之后,南宫燕淑擦去了眼角的泪水,念了句:“记得那坛梅花酿。” “记得。” 最后,南宫燕淑把一缕温存和泪花留在了孝清的胸口,再度遮了斗笠,身形消散在了远处。 霜儿躺在石棺中,至今日已经昏睡了三天。公孙雪儿盘坐在霜儿头顶处,从怀里取出玉瓶,经过这几日的温养,那朵昙花根茎的损伤已经恢复了许多。取了玉瓶端在手心,素手掐诀默念,一股乳白色的灵力朝着掌心的玉瓶内涌去。 掌心的玉瓶缓缓升起,朝着霜儿的丹田处飘去,在丹田上方定住。雪儿凌空一指,玉瓶陡然倒转瓶身,瓶盖也随之打开,随即一道七彩霞光若洪流一般倾泻而出。那道霞光流淌在霜儿周身,将她紧紧的包裹住,当洪流尽了,方才见得一只小巧的花苞从中落了下来,径直没入霜儿丹田位置。 昙花归体后,雪儿急忙掐出一道印决朝霜儿丹田处打去,嘴里轻声吐出一个字:“封……。” 随着法印没入霜儿丹田,原本裹在她周身的七彩霞光顿时如巨鲸吸水一般没入了她的体内。 玄异散去,霜儿的小脸蛋有了粉色,气息也变得均匀了。 公孙雪儿施法过后,调戏了片刻,伸手将霜儿环抱出石棺往卧房走去。如今元神归位,只需等待些时候,等神魂契合之后她便可以醒过来了。 李孝清入了地牢,曹仁德正低着头打着盹儿,孝清走进,唤醒他,亲自给他解了身上的镣铐。 曹仁德对他这般做法很是不解,疑惑着望向他,问道:“李大人这是何意?莫不是到了行刑的时候?” “你可以走了,去寻一处僻静之处度过你的余生吧。”李孝清将铁镣仍在一边,淡淡的扔下一句,出了地牢。 曹仁德怔怔的望着他的背影,突然跪了下去,感激涕零的说了一句:“谢大人……。”一把年纪此时却是老泪纵横。 出了暗无天日的地牢,曹仁德从后门出了府衙,殷飞给他换了一身行装,带他抄小路出了池风县,拜别时交与他一只包裹,嘱咐道:“这是李大人托我交于你的,往后你就寻个僻静之地,好好过日子吧。” 李孝清翻阅过曹仁德的历年卷宗,虽然贪污受贿,但是也没有做过杀人的勾当,况且这些金银之物现在已经全部交由他来赠还与百姓谋福,既然这样倒不如最后送他去个清静之地。 了了这一一桩事,李孝清终于可以静下心来。坐在密室里闭目盘膝,仔细悟着那道玄经第二页的记载,沧溟自脑海中浮现,悬在脑海中,每个字都流淌着玄青二色,充满了沧桑之感,偶尔有金色的流光从篆文上划过,又让那经文多了厚重与禅意。 “沧溟……。”孝清望着那篇经文,心里默念。沧水溟幽出浩瀚,这是磅礴之势,又是无边之广。想到此处,孝清突然看的四周景色变换,一汪漆黑色的海水在脚下翻腾,天际呈现灰蒙蒙的污浊之色,一眼望向天际不见尽头。 忽然一只巨鲲从水中浮现,因离了水,化为擎天巨禽,羽翼张开隐天蔽日,乘风扶摇直上九天。孝清望着这一幕,忽然西方炸开一道金光,宛若夕阳,染红了西半边天。一声梵音从西边传来,听在耳朵里叫人心境祥和。东方忽而又大方光亮,一道乳白色的朝阳穿透浊雾照亮了东半边天,凤鸣龙吟声相和,入了神魂,叫他顿感神清目明身自在,游历九天任逍遥。 一面佛,一面道,玄水浩瀚却不为二者所动,仍做一片漆黑混沌。 孝清张开双臂,接纳着佛禅道义,沐于祥光之中,两道灵力入了体内,一会儿相融一会儿又分开。 “佛与道?莫非……?” 孝清心中似乎明白了什么,眼中顿时射出一道精光,双手掐诀,浮空盘膝而坐。四周的景色突然再度变化,忽而狂风呼啸,忽而惊涛巨浪拍击,东西两面的两团光迅速升空,在头顶之处相会,居然融在了一起,顿时天际雷声大作。银白色的雷光足有水缸般粗细径直劈下,劈在玄水之上炸开一道火球,引得巨浪翻滚。 周边的景色变换,却丝毫没能左右孝清的心境,孝清的五官没有闭合,只是将心境放平了下来。任由沧海桑田时过境迁,孝清都不为所动,只是感应着四周的变化,心中没有泛起一丝波澜。 直到青山已定,碧宇成青,波涛平息。 孝清缓缓睁开眸子,踏空而行,巡游八方,俯瞰下界,双目漠然,充满了沧桑之感,这世间并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再引得的他的情绪波动。不知道走了多远,看了周天万物多少事,一日他坐在一座山间顽石上打起了盹儿。 在闭眼那一刻,突然身子一轻,朝着下方坠去,周边漆黑一片,耳边没有风声,听不见,看不见。也不知过了多久,孝清寻思这是一个无底的深渊,既然无底,那便任由它落着吧。 天地本就由虚无而来,自己这也不过是再到一片虚无中去。心念微动,忽然下落的身形骤然停了下来。孝清睁开眼再看去,四周黑色散去,自己竟然又回到了神海当中,那沧溟经文依然浮现在半空。 记得得到素心经是由道玄经第一章变换而显现的,可这一篇为何到现在都没有变化?孝清疑惑着循它又望了一遍,这些篆文与入境之前一般无二,并无半点变化。 “难道自己的悟性还不够开启沧溟?”孝清心里这么想着,突然那浮在半空的篆文骤然一变,竟然纷纷开始蠕动,每个字符就像活了过来,最后汇聚在一起,炸开一道白光。 白光过后,在孝清对面多了一道虚影,那人没有五官,只是一道浑身流淌着翠金色的小人,那小人面向孝清盘坐了下来。 孝清怔怔的看着它,不知道这究竟是何物,但也学着他一同面对面盘坐下来。待他做好,那小人忽然体内清晰的浮现出一道道经脉,与孝清体内的一般无二。 小人一手拈花一手执掌,在它的丹田处有一团翠金色的灵力,随着它法印结成,体内的灵力从它体内的经脉缓缓流入,先从天脉运入,再从人脉汇流,自地脉分之化为万千涓流顺着几条隐藏的经络重新流回天脉。一遍一遍的运转,循环往复。 而在他后脊的两条隐藏的经脉逐渐变得清晰可见,直到最后同别的经脉一般畅通之后,小人浑身气息骤然一变,周天灵力纷纷朝它聚拢了过去。 只是那些灵力并没有被他直接存入丹田内,而是将天地间涌入体内的灵力经过方才的筋脉运转方式运转一遍,经过经脉的灵力变得更为纤细凝视了许多,最后融入丹田。 孝清与小人面对面,按照小人的手法结印,细细看着它体内经络内的灵力流向,心中默记。待运转线路在心中默记熟了,孝清闭上眼,调动丹田内的灵力按照小人体内的运转线路运转。孝清现在并不能找到背部的两条经脉,值得将灵力引导至背脊两侧去寻找那两条经脉。 不断用灵力冲刷脊背两侧的筋络,终于在一炷香之后。李孝清察觉到到了一丝变化,原本什么都看不到的背脊两侧居然隐隐出现来两道白色的经络,此时正有一丝丝极弱的灵力从中穿梭着。 望着那两条隐藏的经脉展露真容,孝清脸上挂满了喜色,急忙调动剩余的灵力朝着那两条经脉涌去。翠金色的灵力一遍一遍的冲击在堵塞的经脉上,背部的剧痛让孝清身子微微颤抖着,脸上眉头紧皱,紧咬着牙关硬生生扛着经脉撕裂的痛苦。 “吼吼吼……。” 时间一点一点的推移,孝清脸上的汗珠滑落,浑身仿佛被雨淋湿了一般。那两条经脉见见变得清楚了一点,但是并未贯通,用了将近半天的时间,那两条经络也只是比原来针眼粗细的口子变得大了一点点,距离彻底贯通经脉还差很远。 霜儿在白天申时的时候已经转醒,醒来之后第一眼看到的却是雪儿关怀的面容,霜儿终于又见到师尊,心中按耐不住兴奋。急忙就要撑着身子起床拜礼,被雪儿硬生生按回了床帐。 “师傅,我又给你添麻烦了。”霜儿歉意的望着她,哀哀的说了一声。 雪儿笑着摸了摸她光洁的额头,调笑道:“你是我的第一个亲传弟子,做师傅的照顾照顾你,还这么客气!” 屋外天色已经挂了幕布,夜色漆黑如墨,都这个时辰了,孝清还未回来。莫不是修行遇到了困难?雪儿微微皱了皱秀美,心想那本道玄经不是凡物,若是要融会贯通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可现在已经过了亥时三刻,往常这时候早该回房歇息了,雪儿眼中不由的多了担忧之色。 第五十七章 天师府之约 魔煞被云游的和尚用秘法压了下去,可是却不能够帮陈锋除去,正如他说的,这魔煞想要除去,还是只能靠他自己,别人最多帮他压制一段时间。但是这压制也终究不是最好的办法,这魔煞随着时间的推移,法力也在日益变得雄厚,若是陈锋不能将它斩杀或者驯服,迟早都是祸患。 冬日的大雪已经接连下了几场,入了腊月天,这天也更冷了。 玄铁寒笼中关押的二人受了刑,也放掉离去。玄尘与驼背老人得知刘海城已亡,并无太大的意外。玄尘打了一声佛号,只有驼背老人眼中含着一丝失望,先前刘海城许下几人的报酬,这下又得费些功夫。 在龙凤客栈的时候,十天曾让陈锋在腊月十六的时候到天师府赴宴。陈锋握着手中的黄色老玉,心里想着,若是能够在天师府寻得十天的师尊,有他相助,兴许能有办法除了那祸根。只是,既然是修真界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会对一介平凡的武夫感兴趣?想要蒙他相助,必然得入得了对方的法眼才行。 陈锋念动法决,灵力顺着经络缓缓运转一个大周天,比起往日,他体内的灵力要更为凝实了许多。这练气是修真入门的根本,若是最开始的时候灵力凝练不好,到后头筑基会是一大难事。千百年来不知有多少意欲修仙的修士被卡在练气最后的关卡不得寸进,有的是天资不高,有的是因为灵力虚浮。 修真之路不得求速,但要求精。石室内,陈锋一遍一遍的运转着灵力在周天游走,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本来如云若雾的火红色灵力变得越来越细,也越来越浓稠,直到化作一丝晶莹剔透的细流在经脉中流转。 望着丹田内灵力的变化,陈锋再度调动灵力运转周天,经过凝练后的灵力运转的速度足足比前些时候快了一倍。原来运转一个大周天需要花费一个时辰,如今只是用了半个时辰便完成。陈锋睁开眼,吐出一口浊气,面上带了喜色,方才他发现那一直卡在瓶颈处的屏障似乎有了松动。 …… 动了动略微僵硬的身子,下了床帐,李孝清这几日也勤加修炼道玄经,跟随那翠金色的小人运转灵力,背后的那两道经脉已经完全显现出来。伸了个懒腰,身上的关节嘎巴作响,十分畅快。 公孙雪儿这两日带着霜儿在另一间屋子里净修,霜儿而今又见师傅,纯真的小脸上堆满了欢喜。雪儿在苏州城临行前留给她的医书,霜儿日夜钻研苦读,如今一身医术已经能与苏州城最好的郎中相媲美。 “霜儿,那医书你学了多少啦?”雪儿坐在桌前问道。霜儿与她相邻坐在右手边,急忙回道:“师傅,霜儿愚笨,您交由我的医书,我只学了十之一二,尚未纯属。” “那医书可不是寻常之物。你能在这一月的时间学通那些,已属天资卓越。”公孙雪儿望着她赞许道,接着又说:“学习医术切记不可操之过急,否则学不会事小,若是学了半吊子误了他人的性命,那可就是大罪过了。” 霜儿两只眸子一眨不眨,细心听得她每一句训导,恭声道:“霜儿必当谨遵师傅的教诲。” 公孙雪儿当初收她这个徒弟,原本是为了救她性命,替李孝清完一个承诺。如今再看这个小徒弟是越看越喜欢,她自己也是第一次做别人的师傅,看到她纯真无邪的模样,恨不得能够倾囊相授。 “既然你已经有了悬壶济世的救人本事,待到明日天亮了,你到城东头摆一个摊子,办了男装,去与往来的平民治病。” 修习医道,为的就是,悬壶济世,救人生死。公孙雪儿对这个小徒弟也是要做多番考验的,既然是考验,自然也是有一番标准,随即取来一只巴掌大的小匣子,交由她,说: “明日这便是你的钱箱,每个病人问诊,若是断的准,治得好,你收他一文钱若是断错了症,里面的铜钱便会少十枚。到太阳落下之前为止,你必须将这钱匣子装满,若是装不满你就回你的苏州城去,往后你我师傅情谊也就到了尽头。若是装的满,你便回来,我另有别的安排。” 霜儿接过匣子,面上喜色僵了僵,她虽然学了些医书上的法子,但是还从来没有以一个郎中的身份到市井为人治过病。可是师傅下得任务却又让她不得不去做。霜儿知道自己的师傅绝对不是普通人,心里是一百个情缘跟随她学习医术的。 “是师傅,霜儿记下了。” 孝清出了房门,接连十数天闭关,身子骨都快生锈了。现在到院子里施展拳脚,练练功夫,顿感神清气爽。 “哟,你这十多天不吃不喝,现在还这么精神。”雪儿从旁屋走了出来,望见他正在连拳,轻笑一声。 孝清听得身后的话,转身望去,公孙雪儿抱着藕臂正朝他这边走来。忙问:“霜儿现在身体恢复的怎样?” “她的身子你不用担心。倒是你自己,即便是修炼,也不能接连十几日粒米不食,滴水不进呀!” 修行之人虽然有辟谷一说,但是现实中哪有人能够真的不吃不喝?即便是道法高深的人也最多能坚持三两个月,孝清如今出关,精神头大好,肚子里也空乏的很,望向雪儿,干笑一声:“经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是饿极了。” 公孙雪儿亲自入了膳房,煮了一锅白粥端到了桌上。 孝清盛了一碗白米粥,配着碟子里的几根咸菜,堂堂六品县令竟落得这般清苦。这要是说出去,岂不叫官场上的人笑掉大牙? 偏偏这一锅白粥被孝清一碗接一碗的灌进肚里,碟子里的咸菜也扫空了。当最后一粒米浆咽下腹中,他还意犹未尽的抿了抿嘴唇,看他这模样是真的饿了。 “吃过了白粥,你是不是也该到书房去看看了,这半月来大小事务可多亏了修竹老先生,若不然你这甩手掌柜可要让老百姓背地里戳你后脑勺了。”公孙雪儿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催促道。 修竹居士帮着孝清处理些日常的琐事,整天日子过得反倒更加高兴了。正如他自己都说的,能为百姓做一件好事,哪怕苦些累些,那都不是他所在乎的。 刚过卯时,修竹居士正在书房里整理前两日的案子,思绪沉浸其中,反倒不曾注意房门被人推开。 “哎……这张老汉真是老糊涂了。” “修竹老先生口中的张老汉遇到了什么事?” 修竹居士刚刚眼中有了一丝恍然之色,忽然听得桌旁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急忙循声望去。看请来人后,面上顿时露出一阵狂喜,站起身笑着恭声道:“大人出关了!” 孝清点了点头,接着问:“不知老先生口中的张老汉是遇到了什么事?” “都是些坊间的小纠纷,不是什么大事。” “事无大小,我这为官的怎能不去知晓微末?若是往后传出去,可叫我面子挂不住哟。”孝清缓缓摇头,说道。 “大人一番话说的极是,老朽愚钝了。”修竹居士连忙拱手,随后讲了事情的经过:“那张老汉家的耕地黄牛吃了王大嘴家用来铺顶的茅草,本来受害人应该是王大嘴,可谁想到那老黄牛吃了那茅草后第二天就死掉了。张老汉硬说是王大嘴故意下毒,毒杀了他用来耕种的老黄牛。” 在身居高堂处的人们来讲,这就是一件鸡毛蒜皮之事。若是放到百姓身上,一头牛却是紧密关系到农耕问题,若是没了黄牛拉犁,对于普通百姓而言耕种也会变得困难。 “老先生打算怎么判与二人结果?”这事不小,孝清微微颔首,望向他,眼底藏着一抹深意,问。 修竹居士本就是来自与百姓农家,更是有云游四海的经历,对这些普通老百姓的生活何诉求最有感触。孝清相信他一定能处理的非常好,这一问更多的是问他了解一些处理百姓之间琐事的方法。 “禀大人,老朽觉得这件事纯属张老汉在耍无赖。他那老黄牛早已体衰,到了明天开春都未必能耕犁。况且他不经王大嘴的同意,便放牛吃掉了对方的茅草,这于情于理他都站不稳。” 孝清抿了一口茶,听着修竹居士的讲述,眼中神色动了动,果然这庶民生活中的事情最难调解。 修竹与他念过近期的案子卷宗,又把卷宗交由他来过目,事情做的细致又周到,孝清心里高兴的很。 咚咚咚,书房外传来几声扣门声,孝清唤他推门入内。 来人是陈锋,他手中提了两柄普通的铁剑,脸上挂着喜色,讲到:“方才听见公孙雪儿讲你已经出关,我特来寻你比比剑法,你可有空?” 孝清大致看过卷宗,再度交由修竹居士,道:“这些日子有劳老先生了,只是再过几日我有要事要处理,还需劳烦您帮忙处理这些案件。” “大人尽管去忙要紧的事,这些琐碎的小事,老朽定然办的妥。”修竹虽然无心入朝为官,却极愿意在孝清这样的官员手下做些利国利民之事。当下不加思考便爽朗的应下了孝清的请求。 陈锋将一柄铁剑抛到孝清手中,二人来到院中,执剑对立。 剑锋不开刃,分量也比寒魄轻了不少。陈锋拖着剑,孝清右臂后弓,左手指尖压着剑锋。 突然,陈锋周身掀起一道赤红色的气浪,脚掌狠狠的往石板上一踏,直接将脚下的石板踩的裂开了数道蜘蛛缝。身形犹如放开弓弦的羽箭朝着孝清激射过去,手中铁剑变得通体火红,仿佛随时都可能被融化一般。 右手握剑,斜向上一剑提斩而处,剑光眨眼就逼到了李孝清面前。孝清双目凝神,直直的紧盯着陈锋,双眸锐利如雄鹰一般。一道翠金色的灵力从丹田内流出,顺着右掌将铁剑包裹上一层极薄的光膜。 李孝清一剑刺出,那一剑不带丝毫浮夸之感,却是散发着可怕的剑意。陈锋斩出的剑气与孝清手中剑锋相撞,只是闪了闪便消失掉了。 翠金色的灵力包裹下,孝清手中长剑去势不止,径直朝着陈锋刺去。陈锋提剑而上,红色的灵力迅速收回凝练在剑身之上,两柄剑一道翠金一道火光在半空“叮……叮……叮啷”相撞,二人激战十几个回合,丹田内的灵力已经消耗了许多。 陈锋提着剑,一股股汗水滴落地上,他手中的铁剑已经被看出十数个深浅不一的豁口,只要再来一剑,随时都可能会断。孝清握着的那柄长剑剑锋处,却只有细微的小豁口和划痕。 “孝清,你这十几日修行竟然有这般迅速,若是你我真正交战,只怕我手中的剑早被你给削断了。”陈锋望着他手里的剑,嘴里微微发苦,不过很快便豁达的笑谈了一句。二人的关系宛如亲兄弟,孝清实力长进,往后两人若是遇到了事,也有保命的实力。 “你什么时候学会了谦虚!”孝清反笑着望向他,方才两人交战都未出全力。只是简简单单的切磋,但是他能察觉到陈锋灵力的变化,能在瞬息之间将松散的灵力压缩至剑身表面护住铁剑,对灵力这般迅速的控制力可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二人收了剑,互抱拳吹捧了几句。 “腊月初八你我一同动身去那天师府,如何?”陈锋摸索着手里的老玉石,递给孝清,尝试的问他。 游僧离去时传他的静心咒,能帮他压制心里的杀意。可是陈锋每次用完静心咒之后,过时戾气再现,反而要比上一次更重的多了。真是应了大和尚的话,过度的压制只会让那股魔煞之气更强。 “天师府号称名门正派,更是在修真界赫赫有名,若是能在其门下得到高人一些指点,那必然能够在修行道路上少走很多弯路。”陈锋用闲暇之余也探听了一些有关天师府的消息,大都是形容的好话。 孝清体内佛道元力三种力量共存,却不曾习得什么法术,说不准此行能补上这个缺憾。 “嗯,若是能够在那里得一门功法,今后也能多些保命的法子。” 惊鸿已断,断剑藏于锦盒中,这半月以来差殷飞找些人寻访江南之地有名的铸剑师,但愿能有高人可以将这惊鸿重铸。十几二十天过去了,铸剑师倒是寻了不少,可是将惊鸿剑放到他们面前时,却是各个摇头叹息,竟一时无人接这活计。 孝清自从惊鸿剑崩断后,至今都没有一剑趁手的兵器,若是路上遇到了伏兵,肯定是要吃大亏的。眼看出城的日子就要到了,殷飞满脸着急,寻访了城里城外数十家铸剑坊都没人能接的下。 今日天色将晚,殷飞正坐在山路边的石头上歇息,天冷的很,冻得他双手通红,只得将两手掺进袖口里避避风寒。竖长的锦盒抱在怀里,再有三日自家先生就要出远门亲赴崛莲山天师府。 从池风县到柑州地界虽然只有三五日的脚程,但是在金陵和柑州交界处却是山高岭多。有山岭穷沟的地方大都会有盗匪拦路劫财,虽说一般的小毛贼入不得法眼,但是谁也不敢保证不会遇到厉害的妖魔。 “壮士,壮士……壮士?” 殷飞抱着锦盒埋头小憩一会儿,忽然听到身边有人在唤他。秘密糊糊的眯了眯眼,循声望去,朦胧中见得一个两鬓斑白的老者正笑眯眯的望着他。这老者背负两把剑,一柄通体雪白,一柄漆黑如墨,身体硬朗,脚走山路如履平地。 “这天马上就要暗下去了,你怎么能一人在这山中打瞌睡呢?”老者笑望着他,好心劝说道:“且不说天寒地冻,光是这山里饥饿的狼群都能把你啃得骨头渣不剩。” 殷飞听了,面露苦涩,取过怀里的锦盒,微微打开一条缝,朝里望了一眼。沮丧的说:“家中先生的嘱托我至今未能完成,还有什么颜面回去。” 老者饶有兴致的看着他,笑道:“哦?你家这先生竟然如此霸道?” “老前辈可千万别误会,我家先生可是个十足的大好人,只是我没脸回去罢了。哎……” “你这娃娃才讲两句话就连连叹气,真是不经抗。”老者笑骂一句,接着问:“若是不介意,可于我说说是何事,说不准老头子我能帮你一把。” 殷飞神色低迷,往他脸上看了一眼,随口说道:“我家先生的宝剑崩断,如今想寻个能够重铸此剑的地方都找不到。” 老者听罢,面上笑意绽开,笑道:“是什么剑?能叫你寻遍城里城外的铸剑坊都寻不到法子?”嘴上这么说,他心里也一样痒得很,一心想看一看那是一柄什么神兵。 殷飞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只觉得他功夫了得,眼神掠过他背上的黑白无双剑,想来这老先生也不会一柄断剑干什么兴趣的。于是讲锦盒放在膝上打开来,摆在老者面前让他看。 第五十八章 剑灵 相传,天地开万物生,不论是人鬼还是花鸟鱼虫皆有灵性。而在这些个事物之外还有些冷物,被周天灵长定为死物,既是无灵。因铁器没有灵魂,故而被人投入熔炉、千锤百炼都只会沉默。 可是,仙魔之道却频频出现一些拥有自主灵智的器物,有的是一柄仙剑,有的是一把长琴,也有的是一只葫芦……。这些个物件里面,有的是先天就具备的灵智,有的是后天造就的,先天灵物极为稀罕,哪怕是一些修真大能都难见得,更别说拥有了。而后天灵物则是被一些门牌供奉于门内,极少被取出使用。 池风县外山腰处,老者笑眯眯的接过殷飞手中的锦盒,取出断剑,打量了一番,讥笑一声:“我当时什么宝物,不过是张九师打的一柄凡品宝剑。不过可惜了这块料子,若是掺入一些玄金入炉重铸,定能脱离凡身再入得一个层次。” 殷飞听到他的话,猛地睁大了眼睛,心里微惊:果然遇到了高人?他竟然只是看了两眼便断出了此剑的铸剑师,更是一句话将御赐的宝剑贬的这般不堪。眼前这陌路的老者,想来不是个隐士高人就是个十足的疯子。 “老师傅可有办法帮在下将这柄断剑修复?” 老先生将盒子扔还给他,爽朗的笑道:“不过是一柄凡剑,不是什么大问题。”随即望了望天边将沉的落日,提议道:“只是今日时候不早了,得早些入城。” 殷飞急忙捧着剑匣往前追了一步,问道:“那这断剑……?” “呵呵,我虽然能帮你修复,只是如今身怀要事,并不能帮你这个忙,不过我可以给你指条路。” “老先生请讲。” 老者白须随风摆了摆,看上去多了几分潇洒,笑道:“若是你急用,可以到雷元山下东南角寻一处茅草屋,那里有一位名唤何风的中年男子,你报上无双尊者的名号,他自会助你。” 看他姿态言语没有半分玩笑之意,想来这件事对他而言不是什么为难之事。殷飞急忙拱手躬身拜谢:“多谢老前辈指点,晚辈这便去寻这位何师傅。” “你这娃娃真是性子急,都这个时辰了,你还是寻个地方好好歇息的,不然你寻到他,大晚上的他也不会耗费睡觉的时间来帮你。” 被老者的话喝到,顿时脑子清醒了些,急着修复惊鸿,居然连这都没能注意到。 县衙内院,李玲儿坐在屋前,借着夕阳余晖绣着锦帕,霜儿在一旁为她配线,偶尔传来一阵咯咯咯的笑声。公孙雪儿一天大多数时间在密室里修炼,强行化形造成的道行倒退,如今只能修炼的勤勉些,以此来恢复些功力。 陈锋与孝清到街市上备一些路上要用到的东西,走过街巷,最终都望向了赌坊。在傍晚时分,赌坊的人流也未能减少多少,一些沉迷于赌戏的赌徒,眼中或喜或悲,或而痴狂。来赌坊中大都是些并没多少钱的市井之人,很多人都在幻想着能够被天上的的馅饼砸中自己,却是十之八九最终都是两手空空出了赌坊内。 “这家赌坊的生意这般好,真是叫我手痒的很。”陈锋本就是游玩于市井中的逍遥浪子,即便长时间不接触这些东西,而今只是听了赌坊里传来的吆喝声便有些把持不住赌徒的冲动劲儿。 孝清拉近了身上的行囊,与他入了赌坊。这家赌坊是他到这里做了县令之后第二次来做赌客,时隔一个多月,那庄家竟然不曾认出自己就是那日探听消息的年轻人。 见二人一身行头不一般,老庄家赶忙笑意浓郁的望过去,豪爽的笑着:“两位若是下注,就到前头来些,也好买对位置。” 那老庄家眼中满是银子,只要能将他们口袋中的银子变成自己的,那才是他最关心的事情。 陈锋性子直,做人行事潇洒自在,入了赌坊,笑意浓重的,侧着身子就挤到了桌前。掏出一锭银子,豪气的将一百两银子压在了大点数。孝清没有下注,只是在一旁留意着庄家的动静。 庄家手中的骰子盅滴溜溜的摇晃着,发出清脆的撞击声,笑着喊道:“来来来,买定离手了,买定离手了啊。”目光时不时的瞥向孝清这边,陈锋则是与周围的一众人起哄狂叫着:“大大大,一定是大,一定是大。” “开啦啊……。” 庄家将骰盅盖子缓缓打开没想到那盅内的点数居然是三个二,陈锋面色沉了沉,心里暗自骂一声晦气。孝清嘴角勾了勾,划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 “再来……。” 众人纷纷叫嚣着,势有一种不赢了钱誓不罢休的感觉,只是很多人却不明白,不罢休的只是他们,而庄家却是心里乐呵的很。 陈锋接连输了两把,伸手再向怀里模去,面色一垮,尴尬的望向李孝清。讪笑道:“孝清,你身上的银子还多吗?借我些,待我赢了还你。” “你这种赌法,能有几个好运气赢?”孝清从怀里掏出五百两银子交给他,笑骂了一句。 陈锋取了银子,直接将五百两白银全押了出去,买了大。把周围的赌客看的眼都直了,庄家也面色狂喜,心道今天是遇到大肥羊了。 庄家余光瞥着压了大的五百两白银,心里欢喜的紧,急忙就去摇骰子。谁知孝清居然把身子探到了桌边,又取出五百两全压在了豹子上。顿时惹得周围一片哗然,纷纷议论:“这究竟那家豪门的阔公子,伸手就是一千两白银,好大的手笔。” 原本只是瞄着陈锋的五百两,没想到还有人敢压这么多银子在豹子上。心里暗自想今天定是财神爷下凡了,越想脸上的笑意越浓,手中骰子疯狂摇动。 “砰……。”筛盅落了桌,庄家把手按在盅盖上,嘴里含着笑意喊道:“大家看好了,看好了啊,买定离手……。” 众人都眼巴巴的凑了过去,见这两豪公子压得这般大数目的银两,常到这里的赌客纷纷把银子买了小,只有极少数的生面孔随陈锋一样买了大,唯独买豹子的只有李孝清一人。 庄家是个极为聪明的人,故意将盅盖抓在手里,慢腾腾的掀起盅盖,双目望向四周人的神色。可是盅盖打开来,却并没有从赌徒的眼中露出狂喜,反而多了一阵惊呼声,陈锋看着骰盅里的骰子,也直看的发愣。 咦?这是怎么回事?庄家看着众人的神色出乎自己意料之外,疑惑的低头望向筛盅。顿时表情僵在了原处, “三个五,豹子。”有人惊呼一声。 “居然真的是豹子,这位少爷真是好运气呐。” 陈锋望着那三枚骰子,内心无比震惊,自己游荡市井六七年,居然赌术不及他?震惊之余更多的是难以置信和无法接受的眼神看向李孝清。 “这位公子交了大运。”庄家笑着祝贺到,可他心里却是懊恼之极,抬腿朝桌子底下踢了一脚,正巧踢在了藏在桌下负责还骰子的店小二的屁股上,小二一个不小心被踢得栽倒在地上,磕了一颗门牙。 李孝清这次再也没有保留丝毫,接连赢了十把,庄家的脸已经黑成了锅底,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狠辣之色,脸皮扯着笑意,却是比哭还难看。 直到把陈锋方才输掉的银子全赢回来,又赢了三千两银子,方才准备收手离开。陈锋尝到了赌赢的甜头,那肯就这么轻易的离开,可是那些银子都是孝清赢来的,他哪能厚着脸皮再开口借五百两。嘴巴嘟囔着劝孝清再多赌几把,这话惹得孝清面色不悦,没再搭理他,拨了银子就要走。 庄家见二人赢了几千两银子,转身就要走,急忙命人到门口将二人拦下,堵在屋内。老掌柜亲自走上前,一改之前的和颜悦色,反倒挂上了阴冷,恶狠狠的说:“赢了我赌坊的钱,你就想安然离开?世间哪里有这种美事” 说罢,庄家命打手一左一右守在了门口。大有一种二人不把钱交出来今天就出不了这个门的架势。 “真是亏得你这赌坊里还能留得住这么多赌客。”李孝清看着他的面色,说道。 庄家哪有心情给他废话,直接大喝一声,吩咐打手朝着二人举刀砍去。 李孝清站着不躲,面色含笑。那些个打手拳脚踢打过来,孝清只是微微偏了偏身子,便将他们的攻势全都避了开去,看上去轻松自如。 陈锋没有拔剑,而是双手成掌朝着扑来的打手一手一个打的翻倒在地。顿时整个赌坊内乱做了一锅粥,庄家的脸色更黑了,他只是会赚钱,除了赚钱之外,他哪里懂得什么功夫,眼下只能干着急。 庄家望着那些个被二人频频打退的打手,心里又气又恼,高声怒骂道:“你们这群饭桶,平时饭不少吃,到用你们的时候各个蠢得像头猪一样。” 殷飞与无双尊者一同下了山,两人同行一路也有了伴儿。无双尊者是个颇为健谈的老头,如今见得殷飞说话做事对自己的口味,一路上,也不由的话多了些。 “呵,这二人一定是个练家子,居然这么多打手围打他一人都拿他不住。” “可不是,而且这两人还年轻的很呐。” 无双尊者是个喜欢热闹的人,入了城寻客栈歇息的时候,却侧耳听得不远处传来一阵喧哗声。出于好奇心,往人群中就去。 殷飞也紧跟着过来了,如今一路行与无双尊者闲聊,也对何风师傅的脾性多了几分了解,到时候去拜访也能避免言语不当惹着对方。 “这些人是在此围着看什么热闹?”无双尊者寻了一个路人,打探道。 “有两个年轻人,在这里赢了钱,现在被庄家扣在里面不让走。” 殷飞在一旁也听了,面色疑惑的往人群里挤了进去,自从李孝清接管了池风县后,对律法的严苛程度是众所周知的。即便大伙在街上未必认得出谁是李大人,但是在街头闹过事情的人大都被衙门处置过。所以在这条街上,很少会发生这等欺凌客人的事。 拨开人群挤到赌坊里头,怒喝一声:“是何人在闹事?” 庄家正指挥着打手围攻二人,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道让他最不愿意听到是声音,顿时打了一个寒颤,急忙讪笑着迎到店门口,挡在了殷飞身前,讪笑道:“飞爷,您今儿个怎么有空到小店来耍呀?” 殷飞在这条街上处理过大大小小的案子十几宗,足有半数都是因这间赌坊而起。开这家赌坊的老板是个老狐狸,每次都是低三下四的认完错,接受处罚。可是处罚过后依旧我行我素,只是对府衙的人多了些忌惮,很多事情并不敢像今天这般明目张胆。 “哼,我听人说你把客人扣在店内?只因对方赢了钱?” “没有这回事……。”庄家摇头,面露冤枉地摊了摊手,话未说完,忽然一道人影被从屋子里往庄家这边丢了过来。庄家躲闪不及,被丢过来的人影撞到在地。 殷飞面色微惊,暗暗佩服里头那人惊人的臂力,那么肥壮的人说扔便被扔出来了。夕阳的余晖已经淡下去。赌坊内点着烛灯,借着烛光看得清里头人的面孔。 赌坊里头正站着两个青年男子,正百无聊赖的偏着身子随意躲开那些打手的拳头,仿佛在戏耍。庄家按着老腰从地上爬起来,面色十分难看。 殷飞推开庄家,大步往内走去,直到走进了,方才真正看清楚了那二人的面貌。惊呼一声:“先生,陈锋?你二人怎么到这儿来了!”殷飞和从来没有听说过自家先生还是个赌徒,现在看见这种场面,难免会疑惑。 陈锋一把扯住两个打手的胳膊,猛地一甩,将两人甩了出去。 “这里的庄家赌戏输不起。”孝清眼中多了几分不屑。 庄家不是个傻子,在一旁看着二人的谈话,冷汗哗哗的往下流,眼下能看得出这两人是相互认识的,看一番笑谈,只怕这关系还非同一般,心里暗暗想今天的事情要彻底废了。 “殷飞,你家县令大人不过是凭运气赢了点钱,便被恶霸这么欺辱,看来平日里对他们的惩戒还是轻了点啊。”陈锋倒不是受了伤,只是心里气不过庄家这等做事的风格,故意提高了嗓音补了一句。 周边出过手的那些个打手听见自己方才居然在向县令动手,顿时一个个噤若寒蝉。好在这位大人没有受一点伤,否则自己这赌场也做到头了,若是情节严重,说不准会被打入大牢墩上几个月。 庄家听罢这话,眼睛顿时瞪得老大,他这也是第一次见得新县令的真面目。都说新来的这个县令是个不错的县令,给许多人家判案大都能让双方都满意。可是也听说这个县令刚正廉洁,给钱办事这种事情在他身上根本不成。 想到这儿,庄家暗骂自己蠢,普通一下跪倒在李孝清身前,哀求道:“李大人,小的知错了,还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小老儿计较了好不好。” 孝清本就不喜欢他这等唯利是图的小人,自然也懒得跟他多说一句话,冷哼一声,径直往外走去。 殷飞紧跟在后头,带孝清与陈锋二人见了无双剑尊。这老人家鹤发童颜,身体健朗的很,一把年纪了,身上的肌肉里潜藏的力量,让孝清看了都暗自佩服。 “先生,就是这位老先生给举荐了一位能修复惊鸿的高人。” 李孝清听罢他的话,双眸登时一亮,急忙拱了拱手,和善的笑着说:“晚辈在此谢过前辈。” 无双剑尊随意的摆摆手,回道:“此事我只不过是指了个去处,倒不必这么谢我。”说着,抬起眼望向孝清,讲:“只是,你那剑即便修复了,也不过还是如原来那般是一件凡品。若是想要让它成为一柄法器,必然是需要融入一些能够承载灵力的材料玄金。” “玄金?” 孝清对炼器一事并不精通,只是在书籍上看过些皮毛,而这玄金是一种极为稀有的材料,它的材质与金银铜铁不相同,却有着极高的硬度。 玄金通体成紫金色,能够容纳灵力在其中而不逸散,是诸多修士梦寐以求之物。而且这种东西是有价无市,想要寻得这么个稀罕神物,哪里是一件简单的事。 “公子可知道剑灵?”无双尊者笑问。 “晚辈不是太过清楚,还请前辈指教。”孝清对剑灵一事颇为再意,若是直到如何驾驭剑灵,于陈锋来讲却是一件好事。 “万物皆可有灵,就像我们的兵器一样,它们想要拥有自主的灵识,要么有人愿意以身祭剑,要么用自己的分魂注入后用灵力养成。” “而选择活人祭剑的方式,对于祭剑的人本身条件极为苛刻,所以这天底下能够以此方式拥有剑灵的宝剑少之又少,而且这种方式获得剑灵都是有独立灵魂的,想要能够驾驭它,则是必须与剑灵达成契约,并驯服它。故而更多人选择第二种方式,第二种方式养出来的剑灵与自身的契合度最高,能达到心念相通的程度。” 陈锋在一旁听了,不由余光瞥了一眼手中的寒魄,握它的手也不由得缩紧了些。 第五十九章 收徒 “公子可听说过御物?”无双尊者见他果然来了性质,话锋一转,笑望着他,问。 御物乃是修士功力深浅的一大分水岭,若是没有足够高的道行,想要御物简直就是痴心妄想,而且想要学会御物,并不是仅仅依靠一身磅礴的灵力就能够做到的。想要达到御物的层次,须得良师的指导才行,每一分灵力的用处都要恰到好处,这是对灵力控制十分精妙的法门。 孝清神色一喜,想来这老前辈对这方面要知道些,忙说:“晚辈只是在古籍上有提到仙人御物,并不曾见过。” 无双尊者面色带了些得意,捋了捋胡子,笑道:“想要学会御物,首先要达到练气七层,只有达到这等层次的灵力方能够御物而起,若是熟练了,便也能欲得飞剑迎敌。” 陈锋在一旁听了,心里顿时来了兴趣,插了一句,求教:“老先生,不知您可否教授晚辈这御物之法?”孝清也向他投去了期待的目光。 “呵呵,老朽自然是可以教授,只是时间赶得紧,我也只能传授与你们一些法门,剩下的还需你们勤加苦练。”尊者说罢,望了望惊鸿断剑,又说:“这御物之法你勤学苦练便能够有成效,但是想要欲得宝物飞身御敌却是要有极好的契合度才行。” “愿闻其详。” “剑若有灵,它便可自主,与剑主心意相通,那剑主只需一个念动,适当的灵力加持,便可以以剑御敌。倘若凡剑无灵,只不过是一件锋利的死物,若是要驱使它,要用两倍甚至更多的灵力去裹挟它飞身御敌,这种方法是最不可取的,不仅要分神为二,更使灵力过度消耗。” 无双尊者说罢,神念一动,十指掐诀,只见他背上的黑白双剑咻地飞出,一黑一白逐尾在上空一阵盘旋。双剑在他头顶处盘旋了一阵,尊者并指请喝:“收……。”那双剑果然又自行飞回了剑鞘中。 这一番御剑之法看的几人连连惊叹,李孝清心中念一声“妙法”,又赞道:“前辈这一番操作真是精妙无比,令晚辈心生向往之意。” “哈哈哈,这只是简单的御剑归鞘之法,不足为赞,不足为赞。”无双尊者摆手笑道,可心里却是十分欢喜。趁着心情大好,也想要为他们讲些话:“我这双剑是用我的灵力花了近三十年才淬炼出了这般灵性,像这种层次的器灵不是你们现在能够企及的。你还是去把这断剑重铸,从养剑开始做起吧。” 孝清听得出他话里的傲慢,不过如今的自己却时在他面前如一个初见市面的白丁,得了他传授的御物法门,笑着拱手谢过。随后命殷飞送他到县城最好的客栈开一间上房歇着,无双尊者看向他,眼中又多了几分赏识。 回了县衙,孝清差人下去打听关于玄金之事,若是寻得到,可重金换来。吩咐下去后,往书房内坐了下来,细细思量着无双尊者方才的话。练气十三层,要达第七层才能练习御物,可是自己修习的功法与平常的修真功法不尽相同,却不知道算不算入了修真之道? 想到此处,孝清双指并拢调动丹田内的灵力,指向笔架的一支毛笔,一道翠金色的灵力从指尖散出,朝着笔架涌去,却不想灵力直接将笔架裹挟着颤了颤倒在了书桌上。 虽然没有达到自己的预期,至少,那灵力确实起了些作用,心头带上丝喜色。想来只要勤加苦练,必然能成。随机又多调动了些灵力,将它凝聚成丝,缓缓从指尖渡出,控制着灵力朝着中间的那支笔杆再度裹去。 “嗒嗒嗒……”中间的毛笔没有裹住,指尖一抖,返将两边的毛笔扫落在了桌子上。 …… 接连几十次的尝试,孝清额头上渐渐浮现出细密的汗珠。再看烛台,蜡烛已经只剩最后的一小截,外面的夜色浓的就像砚台里的墨汁,夜是静的,偶尔能听得见屋外细微的冷风从窗前飘过。 书房内,案桌台,一张米白色的宣纸上歪歪扭扭的写下十数个大小不一的“人”字,简单的两笔撇和捺,写的仿若初学写字的孩童。孝清顾不得额上的汗水,双目凝视着宣纸上的字迹,心念聚一,控制着指尖的灵力正裹着一支笔杆,一笔一画缓缓的运着笔锋。这两笔写的是人字的正楷,起笔和顿笔较前几个字有了很大的进步。 一字落成,孝清看那个人字总算是有了字样,胸中常常突出一口浊气。心念一动,控制着灵力在砚台里蘸了墨汁,刮好笔尖,趁当下的感觉再度添了两笔,赫然是个天字。 烛火跳跃,孝清又添了新蜡,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后半夜寅时三刻。笔下的字越发有了精神,每一笔一划行如流水,换了新的纸面上工工整整的排列着一行行略显飘逸的楷书。孝清体内的灵力已经消耗了近半,越往后,运笔所消耗的灵力越少,他对灵力的控制越发也越发纯属。 自从修行道玄经至今,这是第一次专注的练习灵力的控制之法,能有这般进步,已算是天纵之才。 三声鸡鸣,从窗外传来,天色还未亮,鸡舍的大红公鸡已经起了早,站在墙头啼鸣。鸡叫三声,已经是清晨卯时了,冬日的夜色长,大约到了辰时前后,日头才能出了东山。 孝清控制着毛笔挂回笔架,伸手一招,宣纸好似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掀起来一般,自主飘到他手中。书面上的字迹,每一笔都写的恰到好处,飘洒俊逸,与他平日里写的相差无多。嘴角勾起一丝满意的浅笑,翻掌熄了烛火,趁着天色微亮,闭目调息。 一夜未眠的,不止一人。县衙内院偏处,陈锋双手并指,正控制着一柄木剑,笨拙的朝着一棵粗树干砍去。木剑上包裹着淡淡的火红色荧光,木剑表面已经被烧的焦黑一片。 剑身与树干相撞,只听得“嗒”的一声轻响,树上悠悠的飘下一片枯叶,陈锋还未来得及高兴,忽然一阵凉风从面上扫过,发丝从脸颊边飘起。陈锋面上掠上一层羞愤,灵力骤然失控,而被他控制的那柄木剑呼的一下瞬间燃起了一道火焰,烧的木剑传来噼里啪啦的惨叫声。 浓烟升入天际,最后一柄木剑也被烧成了灰烬。陈锋怔怔的望着满地的黑色木灰,东风扫过,又四下散去。原本用来给衙役操练用的木剑全都被他失控的灵力一把火给烧掉了,足足三十几柄无一幸免。 陈锋想过直接用寒魄练习,可是每当他将灵力靠近寒魄的时候,尚未来得及包裹,直接被它给吞噬了进去,根本无法练习御物。而铁剑已经被他融毁了三把,故而选用木剑也是无奈之法。如今三十多柄木剑全都惨遭这般凄惨的命运,明日被孝清看到了,定然不会给他好脸色,想到这儿,陈锋不由的抹了一把冷汗,昨日向他借的五百两尚未还得上,如今又把他的家当这般糟蹋个精光。 玄金是稀罕之物,殷飞带人光顾了地下黑市也不曾寻得它。两手空空如也,硬着头皮往回走。就在路过街头客栈时,忽然见得一道熟悉的背影,从客栈内出了门,转身时,与殷飞撞了个正面。这人不是旁人,正是昨日见的无双尊者。 “老前辈?这么晚可是有什么要事去做?”殷飞虽然因为他的好言相助对他心存好感,但是见他大半夜不睡觉出行,心里难免有了些戒备。 无双尊者也是面色惊奇,不过念他是此处衙门里的人,想来是为了公事,随机释然笑道:“老朽只是去赴会,小友尽管去忙。” “赴会?这个时辰此处有什么集会?”殷飞皱了皱眉头,半信半疑的又看向他。 “呵呵,小友可别误会,老朽可不是去做什么坏事。”无双尊者爽朗的笑了笑,解释道:“告诉你也无妨,就在池风县今夜有一修真界小规模的拍卖盛会。我也是得了信,才专程绕道此处来试试运气,看看能不能拍得一件稀罕的宝物。” 修真界的拍卖会?殷飞心头一惊,顿时来了性质,急忙躬身施了一礼,拜求道:“真是老天垂帘晚辈,竟然在办法穷尽之时遇到了老前辈。恳请老前辈能捎带晚辈一同前去那拍卖盛会,晚辈实在为那玄金愁坏了。” 修真界的拍卖会是各界修士取灵物灵宝拍卖的场所,拍卖行是为了赚取利润,修士是为了淘取宝物,按理来说是人人都能够参与的盛会。只是为了防止引起凡界不必要的恐慌,故而这些集会都只给修士开放,而想要进入拍卖会的人都要经过验灵石的查验才能被放行。 无双尊者一把扼住殷飞的手腕,又放下,眸子里神光一闪,淡淡的说道:“跟我走吧!” 殷飞见他真的答应了自己的请求,面色大喜,急忙跟上了他,朝县城的东南角方向走去。 大约绕了三两条街巷,在一处石壁前停了下来,这石壁早先听说是为了挡煞才修葺的,墙面光洁无比,刷了一层雪白的石灰,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无双尊者到了石墙前站定,扫了扫四周无人,随机一把抓在殷飞肩头,口中法决一念,纵深跃入了墙内。 殷飞尚未来得及反应,已经被尊者提着身子到了一处陌生的地方。定睛看去,四周石壁整洁,正前方开着一闪玄色巨门,两边各站两名佩剑的守卫。 门口处正立两名带着些许仙气的美丽女子,纤手各自托着一只石盘,盘中顶着一鹅蛋大小的黑色石头。进入门内的修士都要运转灵力注入其中,那黑色石头每被注入一道灵力,都会发出深浅不一的光彩。 进入此处的修士大都掩了面,只是眨眼的功夫便有七八名修士入了门内。殷飞紧跟在无双尊者身后,尊者并未掩去真容,而是大步朝那两位仙子走去,随手挥出一道黑色灵力没入石卵中,原本就漆黑如墨的石头表面顿时玄光大盛。负责验灵石的仙子露出一抹惊色,连忙前身躬身施了一礼,忙恭敬道:“前辈里面请。” “这是我的小徒儿,尚未达到灵力离体的程度,仙子能否通融一二?”无双尊者笑眯眯的望向她,这话虽然听起来是在恳求,却丝毫没有询问的口吻。 那负责查验的仙子不是个不知变通的人,方才验灵石光芒大方,眼前这名老者绝对是一名道行高深的修士,想来他这番话是真的。连忙笑道:“既然是前辈的爱徒,那自然入得殿内。”说罢对殷飞做了一个请的收拾,一般恭敬的说了一句:“公子,请入殿。” 殷飞紧跟着尊者入了殿内,这是一处在石洞中挖空出来的巨大殿堂,四周石壁内镶着三百多颗拳头大小的月光石,照的殿内一片通明,周边石壁用金丝勾勒出祥云瑞兽的图案,紫晶石点缀其中,显得奢华而又神异无比。 殿内两周设有三层贵宾席位,与地下的贵宾席位分开来,无双尊者入了大殿,从怀里取出一枚黑色的令牌,交由一旁的侍女。 那侍女查验一番,旋即温婉的前身念了一声:“两位请随我来。” 两人跟着侍女上了二层雅间,无双尊者邀殷飞入了坐。一同往下放扫了扫,只见大殿内五百个位置此时已经陆陆续续坐了人,仅剩不到五十个空位留在最末。 “小友,你看这修真界的拍卖会与你凡界相比如何?”无双尊者饮了一口香茶,若有深意的望了一眼殷飞。 殷飞入了江湖十多年,什么大大小小的场面没见过,可是这等场面的拍卖会还是第一次见得。论规格,论奢华都不是那些个凡界的拍卖场能比得了的。 “凡界的拍卖场,与这相比,好似云泥,完全不具备可比性。” “若是我收你做弟子,从此行走修真界,你可愿意?” 殷飞手中茶水一抖,豁然抬头望向尊者,眼中神色惊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里暗想方才是自己听错了? “我行走世间三百多年,可是还没有收过什么徒弟,方才在客栈前我探得你根骨不错。看你品性不坏,很是对我胃口,想收你做我的关门弟子,你觉得如何?”尊者也不急,放下茶盏笑眯眯的看着他,解释道。 殷飞有老母亲和妻儿,本想着投奔李孝清,一来可以顾及家人,二来念着李孝清于他的恩情,想要尽心报答。可是自从来了池风县之后,他渐渐发现自己的功夫已经被孝清远远抛在了身后,能够为孝清分忧解难的多数是跑跑腿解决些小案子。 想到这里,殷飞心里不甘逐渐被拉了出来,微微垂下头,眼里神色挣扎了许久,再度抬头的时候,眼里多了决然之色。离了座位,在桌前朝尊者跪拜了下去,恭声道:“晚辈殷飞愿摆在师傅门下,修行道法。” 见他拜在地上,无双尊者老脸上笑意柔和了些,伸手往上轻轻托了一寸。殷飞忽然觉得自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扶着坐回了位置,不知他为何意,疑惑的望向他,生怕他改变了主意。 “既然是拜师大礼,可不能这般草率,待明日到县衙,与你家先生交代后再正正经经的行拜师礼。”尊者笑望着他,笑了一句,打消了他心里的疑虑。忽然楼下传来一阵嘈杂声,尊者望着殷飞指了指楼下,笑道:“要开始了,你且看看有没有什么中意的宝物,我且拍来送与你做个拜师礼。” 殷飞能感受到无双尊者似乎对他颇为看重,谦和的谢了一礼,与他一同往拍卖场中看去。 大殿中央密密麻麻的坐满了前来竞拍的修士,在殿正中央修葺着一座七尺高的展台,展台四周十尺内不得有生人靠近,并有十六名铁甲守卫环立,双目冰冷含着森森杀意。 一座六尺宽的白玉宝台静坐展台中央,展台的东面悬着一座石桥,直通后殿。石桥四周设有血光禁制,外面的人没有办法直接跃上石桥,否则会被禁制的煞气所伤不说,还会被拍卖行视为盗贼并当场活捉或斩杀。迄今为止,还没有见过谁敢出头抢宝的。 “肃静……。”后殿门前,一位年纪约莫三十岁的男子负手而立,剑眉下的寒目扫过殿内的一众人,顿时将那一片嘈杂声迅速压了下去。 殷飞看那人只是一声令下就能叫数百修士都闭了嘴,不由的往他面上多看了一眼。无双尊者笑眯眯的说到:“那是这座拍卖行背后金主的三公子,行事狠辣,为人城府又极深,往后行事,他们的势力范围极广,这类人最不好惹,一般人大都不愿与他们发生冲突。” 三公子看喧哗声淡了,径直往前走了一步,向四周朗声讲道:“我在这里代表石坤殿感谢诸位贵宾今日能够到此捧场。”唱了一句礼,又道:“接下来由绫波仙子来为大家主持拍卖事宜。” 只是简单两句话后,三公子便退身回了后殿。 第六十章 重铸 金碧辉煌的石殿内,坐下聚集着数百修真界的能人异士。各个凝着目光往后殿入口望去,三公子话音刚落,便看到一名身姿婀娜的美艳女子从门内往外走来。众人纷纷朝她投去垂涎、嫉妒的目光,那女子生的实在让无数男人勾心动魄,一颦一笑让坐下众人为之哗然。 紧跟女子身后,是一名侍女打扮女童,女童手中托着一只金丝木盘,上头用一方红丝帕严严实实的盖住,若是不将那帕子拿去,那其中的物件一个角都窥探不到。 “诸位,淑雅今日得幸主持这场拍卖盛会,愿大家能够拍得自己中意的宝物。”女子是这家拍卖行的首席拍卖师林淑雅,一袭华裙将她的美衬得更加惊艳动人,头戴金钗,耳配玉环。面上总是带着足以魅惑众生的浅笑;声音很好听,带着一种特有的磁性,一张嘴便将坐下、楼台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林淑雅站在展台正中央玉台前,玉手一指宝台,那侍女便将手中的木盘端到了台面上,稳稳放下后退了回去。 “今日的拍卖与往常一样,除去灵石竞拍之外,还可以与宝主以物易物,我殿将按照规矩收取宝物一成的灵石作为媒介费用,或者将宝物交由殿内的鉴宝斋,由我殿鉴宝师出价后用灵石换购,再参与竞拍。” 话罢,笑望台下与楼上贵宾席的宾客,故作神秘的将素手压在木盘的红绸上,如玉铃般清脆的笑了几声:“咯咯咯……,本场拍卖会第一件宝物是一块奇石,宝主在两界山山脚下偶然所得。”说着,玉指轻捻红帕,木盘正中托着一颗通体泛着翠绿色晶状斑点的黑色石头。 台下的宾客将目光投向那颗巴掌大的石头,也许是这石头实在没有什么出奇之处,有的嘴角噙着一丝嘲讽,有的面色疑惑,也有的露出沉思。林淑雅望着一众人,嘴角含着一抹笑意,似乎对眼下这般状态也是意料之中的事,面上依旧带笑,接着又介绍道:“此物有一怪异之处……。” 说到这里,淑雅微微顿了顿,伸手打出一道白色的灵力,没入怪石内。那颗原本不起眼的石头骤然在表面飞出万千碧绿晶丝,包裹着那道乳白色的灵力扯入了石头,前后只是眨眼一瞬,那石头便又恢复了原来的黑绿色的模样。 台下的低语顿时安静了下来,众人望向台上那颗石头,纷纷露出愕然之色。那些原本带着嘲讽的人,此时面上也多了一分凝重,显然事被那颗石头方才的异样所惊到了。 林淑雅眸子里精光一闪即逝,红唇一抿,露出一抹笑意,娇笑道:“这枚奇石,起拍价一百灵石,每次加价不得低于十块灵石。” “一百灵石?” “这……。” 众人虽然被那枚怪石头刚才的表现惊到,可是若让他们花一百灵石来买这么一块不知什么作用的石头,不免有些迟疑了。 就在众人踌躇之时,台下终于有人按耐不住了,抱着赌一把的态度叫了价:“一百一十块灵石。”众人纷纷侧目朝着喊价的座位处望去,那人蒙着面罩,但是从黑亮的发丝和清秀的眸子能看得出是个年纪尚轻的男子。 顿时有人嗤笑出声:“看来是个钱多的愣子,这石头都不知道有何作用,就砸了一百多块灵石出去。” 林淑雅朝着男子坐的位置淡淡的看了一眼,旋即又扫向众人,笑道:“一百一十块灵石第一次。” 然而,想要撞运气的夺宝人又岂止一个?台上话音未落,座下又有一声粗犷低沉的声音喊道:“这怪石头,我出一百三十块灵石要了。” “咯咯咯,这位客人竞价一百三十块灵石,想来这块怪石头还是有高人认得其中的妙用的。”林淑雅见有人一口气加了二十块灵石,不忘借此机会调动一下周围的气氛。 二楼的一处贵宾席,无双尊者双目一眨不眨的望着宝台上的那颗石头,眉头微微皱了皱。他活了三百多年,凭借着丰富的阅历,按道理能让他认不出的宝物少之又少,可是他如今却真的没能看出那石头的真面目是何物。 “三百块灵石。”接着,三楼一处贵宾阁内传来一声清脆的女子的声音,话音里带着些许慵懒的味道,似乎纯粹是对这颗石头好奇才出价一般。 话音从上方飘下,林淑雅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循声抬了抬睫毛望了一眼,那处阁楼被白色的帘子遮着,并不能见得里面女子的容貌。台下本来蠢蠢欲动的几个修士往三楼贵宾阁望了一眼,苦笑着摇了摇头,心道这是哪家的阔主,随手便是三百灵石打水漂。被这类财力雄厚的人看上的东西,即便再追价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无双尊者也被那道声音吸引了目光,面色疑惑的往三楼望了一眼,要知道饶是他这三百年道行也只是在二楼占了一个席位,心知能够坐在那个位置的人可不是寻常之辈。低眼再望向宝台上的怪石,轻叹一声,按下了出价的心思。 最终三声报价过后,那枚奇石被三楼的那女子以三百灵石拍去了,一旁的侍女将怪石放入锦盒中送入了那处雅间。 石坤殿的鉴宝师也认不出那是何物,更不知道那石头有什么妙用,一众认为那就是一块奇石罢了。本来预计最终的拍卖价格在一百五十灵石,眼下拍出的价格足足翻了一倍,林淑雅心里自是欢喜的。 接着,侍从又捧了一只三尺长的锦盒放在宝台上。 锦盒打开来,里面躺着一柄空心宝剑,剑锋寒光四溢。两侍从搬来一块青色的试剑石,淑雅素手握了剑柄将它从盒中取了出来,舞姿轻盈,莲步轻挪,那柄长剑在她手中划出十数道剑光,剑光斩在那块坚硬无比的试剑石上,居然没入了三寸之深。 试剑石是众所周知极为坚硬的石头,通常能够在它上面留下白痕的剑便可以脱离凡品之列,而这剑居然仅凭剑气便能入石三分。顿教坐下一片哗然,使得坐下修士纷纷面露狂热之色。 “这柄剑名曰湛元,起拍价八百灵石,每次加价不得低于五十块灵石。” 此物一出,直接将方才的低迷的气氛瞬间爆炸开来。只是一盏茶的时间,价格一路飙到了一千五百灵石。最终被台下的一位老者以一千八百灵石拍了去。 之后有又一些奇宝亮相,一件比一件稀罕,底下的宾客热情越发高涨。林淑雅扭动着水蛇般的腰肢,轻掩红唇,娇媚之色更浓了。 当第七件宝物被唤出名字的时候,顿时将殷飞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接下来的这件宝物,大家一定都很熟悉。”林淑雅故作神秘的卖了个关子,一把扯开盖在木盘上的红帕。 “居然是玄金……。” 有人一眼认出了台上的宝物,惊呼一声。玄金的妙用和稀罕程度一度将它的价值提到了与一般灵剑相等的地步,更有一些高阶修士回用它来铸造自己的本命法器,可见它的受欢迎程度之高。 “没错,这便是玄金,想来大家都知道它的用途,这里小女子就不多赘述了。起拍价三千灵石,每次加价不得低于一百灵石。” 话音刚落,顿时引得台下一阵骚乱,三千灵石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拿得出的。可即便如此,还是挡不住许多修士对它的狂热,纷纷咬牙皱眉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宝台上那颗足够双拳大小的玄金,这般大的一颗玄金定然能够炼制出一柄高品阶的灵器。 “三千一百灵石。” “三千五百。” …… “四千一百灵石。” 只是两个呼吸的功夫,价格一路飙到了前所有为的高度,直到五千灵石的高度叫价声方才弱了下去。五千灵石已经超出了一般修士所能承受的极限,台下叫价的声音越发稀少,直到最后只剩下两个声音还在苦苦支撑。 殷飞面色焦急的望着台下的那枚紫金色的玄金,他也是第一次见得实物,光凭外观便知道这东西绝对非同一般。只是他一介凡人武夫,哪里来的什么灵石,眼下只能定定的望着那宝物,却连叫拍的资格都没有。 “五千五百灵石。” 正在无奈伤神时候,坐在他对面的无双尊者突然发声叫了价,一举加了四百灵石。压得台下的几名修士双目赤红,望着台上的玄金,最终还是沉默了下去,这等神物果然不是他们这等散修能企及的。 “六千灵石……。” 就在无双尊者自以为要将玄金收入囊中时,忽然三楼又传来一声叫价。听得那声音出处,竟然是那位开头拍下怪石头的女子。无双尊者低了低眼皮,惋惜的望了殷飞一眼,没有再跟下去。若是论价值,六千灵石已经远远超出了那枚本玄金来的价值,再跟下去即便拍到了也是血亏。 殷飞见无双尊者不再跟拍,心里顿时泄了气,他虽然不懂修真界的规矩,但是也能猜得到那六千灵石对于一名修士而言绝对是一笔巨大的额度,即便拜了尊者为师,也无脸面让他平白出这么大一笔灵石。 玄金最终还是落入了三楼那隐秘的女子手中。 再往后分别是一株三千年的灼心草,三枚筑基丹。 直至最后一件竞拍物出场,场中所有宾客顿时放缓了呼吸。 压轴之物是一枚塑灵丹,这可是连金丹修士破除桎梏最需要的东西,光是起拍价便达到了一万灵石。 无双尊者双目直愣愣的盯着灵宝台上的那只玉瓶,一向沉稳的他此时按耐不住心中的冲动,他之所以会绕道来到池风县,边是听说今日这石坤殿内会有塑灵丹出现,看来传闻不假! 这压轴之物远非一般修士能够企及的,竞拍的声音纷纷从二楼和三楼的贵宾席位传出,叫价声不绝,眨眼间便炒到了五万灵石。 无双尊者死死的盯着那半透明的玉瓶中泛着乳白色光晕的丹药,眼中泛起了从未有过的灼热,袖袍中左拳紧握,咬牙望台下喊道:“六万……。” “八万……。” 三楼东面的一处雅间,一名青衣男子面上挂着一抹笑意扶手走到了栏边,缓缓道。 “十万……。” 无双尊者望了一眼那男子,面色微沉,似乎认得那人。咬了咬牙,沉声道。 十万灵石一处,那青衣男子脸上笑意一脸,带了一丝不悦,微微顿了顿,又喊:“十二万。” “十五万……。”无双尊者喊出价格的时候身子都在微微颤抖,想必这个价格已经快要到达他能够承受的极限了。不过他的目光并未完全落在三楼的青衣男子身上,而是瞟了一眼三楼的白帘后的倩影,那女子到现在都没有出价。 果然,十五万高价之后,那青衣男子也偃旗息鼓没有再跟。 “十五万第一次。” “十五万第二次。” 无双尊者双目死死的盯着三楼的那到白衣倩影,额头上浮出豆大的汗水。 “十五万第三次,恭喜这位贵客以十五万灵石竞得这枚塑灵丹。” 林淑雅玉铃般清脆的笑声祝贺了一句,命人将丹药给他送去。 直到丹药敲定了去处,无双尊者方才抹去了额上的汗珠,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无力的跌坐回了座椅上。 县衙内,孝清半闭着双目,经过一夜的折腾,精神力极度疲乏,如今须得尽快恢复些精神,再过一个时辰就得去寻那何风重铸惊鸿剑,也不知道殷飞寻玄金寻得如何了。 靠着椅背,半睡半醒中天边渐渐亮起了朦胧的亮光。 忽然间,“呼”的一声,窗户被一阵狂风吹开,李孝清起身去关窗,突然从窗内丢进来一只包裹,正好落在了书桌上。孝清急忙快步走到窗前往外望了望,灰暗的天色却没能见到半个人影。 孝清关好窗户,望向丢进来的那只包裹,露出一丝奇怪,随手解开来。包裹里面躺着一枚硕大的玄金和一颗黑绿色的怪石头,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那玄金正是他急需之物,可是究竟是谁?怎么会知道自己需要这东西,而且来去不留姓名,似乎并不愿让自己直到她的身份。孝清正好需要这玄金,眼下的了助,狂喜之下顿时来了精神。 拿起包袱时,轻咦一声。他从包裹上嗅到一丝极淡的香味,似乎在哪里闻到过,好生熟悉。这香味是女子身上独有的味道,而且……,究竟是谁呢?孝清挠了挠后脑勺,发现越是去想,越想不起那人是谁。 看天色不早了,索性不再纠结相助之人的身份,挎着包袱,提着剑匣出门去。 殷飞神色沮丧的从前堂来到了后院,见李孝清从书房满脸喜色的望他走来,殷飞脸上不由得浮上些不自然。 “先生,那玄金……。” “玄金已经寻下了,你这一夜辛苦,先去用些早膳,歇息会儿我们便出发吧。”孝清的了宝物,自然是一脸喜色,心里念着他一夜辛劳,关怀了几句。 “寻下了?”殷飞误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的话,睁圆了眼睛急忙又问。 孝清奇怪他的神色,看他眼中的模样,仿佛这玄金本不该被他得了一般。疑惑道:“是啊,玄金已经寻到了,有什么不妥吗?” 殷飞心里暗道,难道是第二块玄金?不过很快释然了,不论是第几块,眼下总算是解决了燃眉之急。孝清托修竹居士捎了书信交由陈锋,倘若三日后自己未能赶回来,叫他先行去往天师府。 有了玄金,殷飞顾不得歇息,接过修竹居士递来的两个馒头便与孝清匆匆上路了。 雷元山坐落在去往天师府的方向三十里处,这座山之所以被冠以雷元二字,只因它山势高耸,每到夏日雷暴天的时候,能在山顶处见得雷劈山石的奇观。传闻在那山腹中有一颗雷灵珠,故而才引得天雷劈山,可是几百年来也不曾听闻有谁寻得那传闻中的宝物。 远远的望向前方的高山,那山有一座主峰五座邻峰,主峰在五座邻峰正中被环抱着,山间绕着浓浓的云雾,让那六座山峰多了几重神秘感。 东南角指的是六座主峰中最粗阔的那一座峰,那座峰顶一样隐在云雾里,仰首不见那顶处有何妙境。孝清此次是来寻人办事的,无瑕窥探峰中奇景,一路循着山边绕去。 在两峰之间豁然看到一条清流,自山间溶洞内涌出,落在深潭里,泛起浓浓的乳白色雾气,潭面漆黑,与那垂下的清澈水帘完全不是一个颜色。 黑色水潭旁有一片平坦石台,石台上端方一只漆黑巨鼎,再往后望去,果然见得一间茅草屋。殷飞忙唤李孝清,指了那处,二人眼中喜色浓,急忙朝那处茅草屋走去。 一名裹着薄衫的中年男子,躬身从门内走出来,手里拎着一只大铁锤,来到门外的炉边,在玄铁座上锻打着一块烧的通红的铁棒。一心专注,并未留意来人。 孝清在男人身前三尺外站定,看他双目神清,猜他便是那何风,旋即躬身拜道:“晚辈李孝清前来拜见何大师。”殷飞也随他一同躬身拜了一拜。 那男人并未抬头回话,只顾打着手中的铁具。孝清看他这般专注的模样,抬手示意殷飞,先不打扰他,二人一同静候在一旁。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日头已经爬上了东半天,男人手中的铁具已然成型,是个耕种用的犁头丢进旁边的水缸中退了火。方才抬头望向来人,淡淡的问了一句:“你们来寻我何事?” 孝清见他终于问问话,急忙上前一步,恭声道:“晚辈有一断剑想请前辈帮忙修铸一番。” “我这里有犁头,有锄头,可不懂什么铸剑,你们怕是找错地方了。”那男人听了他的来意,根本想也不想,不耐烦的直接摆手驱离二人。 殷飞想起了什么,急忙上前又急声说道:“前辈莫恼,我们是受了无双尊者的指点方才来这里寻前辈相助的。” 男子听他提到了无双尊者,眉头一展,抬头看向他,问:“无双?他是你什么人?为何要帮你?” 殷飞低了低眉头,昨夜无双尊者收他做徒弟的事情还未来得及同李孝清讲起,为了帮他铸剑,也顾不得别的,只好硬着头皮回道:“晚辈被无双尊者收做弟子。” “哦?你是他的徒弟?”男子眼中顿时来了色彩,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自语笑了一声:“这老东西终于在大限将至的时候舍得传下衣钵了。” 孝清微微愣了愣神,不过很快释然了,脸上带上了笑意,与殷飞祝贺了一句。既然殷飞有这方面的天赋,与其跟在他手下做一名普通的衙役头子,倒不如让他寻个能够振翅高飞的去处,只要不作伤天害理之事,孝清还是愿意他登高而去的。 何风望着殷飞,脸上神色缓了缓,接过他递过来的断剑,拎在手里颠了颠,望着剑格刻的铭文,眼中溢出了一丝不屑。讥笑道:“这等货色还有什么重铸的价值,也就这些玄钢料子还中看些。” “前辈,我另有别的材料,不知能否用得上。”孝清摘下背上的包袱,递予他。 何风打开包裹,顿时讥讽之色僵住了,脸上浮现出浓浓的喜色,笑道:“好小子,居然能弄得到这么大一块玄金,这下有看头咯。”说着从包袱里取出一块露出星星点点绿晶的黑色石头,轻咦一声:“这是?” 殷飞看到那颗黑色石头,顿时呆在了原地,神色复杂的望向孝清,心里暗暗念道:哎……,看来是自己多虑了。 孝清留意到殷飞的感情变化,却没有多说什么。接着,又在怀里取出一串金黄色的佛珠,交给了何风。试问道:“先生,您看这十八颗金佛子能否排得上用场。” 何风捏着那枚怪石头凝实了许久,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捏捏下巴,似乎对这东西的来历有点门儿。当他余光再瞥到孝清手中的一串佛珠时,终于彻底惊住了,急忙接过来,在手中一颗一颗的查看过后,脸上满是不可思议,低声喃喃道:“看来,这次要在我手中练出一柄入品的灵剑了。” 转身从屋内取了一只布袋搭在肩上。 “随我来。”接过孝清递来的物件,唤了二人,疾步朝着山间内走去。孝清与殷飞紧跟其后,三人一同沿着山路朝着主峰爬去。 第六十一章 赴宴 这雷元山的主峰高耸入云,半山腰有一圈白雪,再往云端去树木也逐渐变得稀疏,直到山顶的时候,已经只剩下光秃秃的岩石。岩石呈现黑褐色,这石头坚硬无比,饶是用锤子敲难以留下什么痕迹。 何风看着身躯微胖,这走起山路来却是如一只灵猴一般,快得很。李孝清与殷飞紧跟其后,到了山顶的时候殷飞已经略有些体力不支,面色翻红着喘着粗气。 山顶的风大,三人顶着风又朝着里头走了半炷香的时间,看见一圈足有成人手臂粗细的巨型铁链围了一座三长宽的寒潭,潭边围着三十六根黑柱,那巨大的铁链挂在其上。 寒潭上弥漫着乳白色的雾气除了边缘处玄色的水波荡漾,并看不清楚它深处是和模样。 “这里是天潭,今日铸剑我们便要到这谭中去,借此处玄水,定能练出一柄好剑。”何风在铁链外停住,与二人指认了一番,讲罢,手中取出一只玉玦渡了一道灵力入了其中。接着玉玦亮起一道荧光,三人面前谭中的白雾往两边推开,在中间露出一道由数百个石墩排成的小道,延伸的尽头是一座小岛。 何风带着二人踩着谭中的石墩朝着潭心渡去,身后的潭面上白雾纷纷再度聚合在一起,很快便将石墩隐了去。 上了小岛,却发现此处竟然盛开着一片花林,长得像桃树,可是花香要比普通的山桃花香了数倍。林中草皮泛着绿色,这明明是彻骨的寒冬,却给人错以为到了春暖花开的时候。 在桃林深处有一处空地,空地上放着一只巨大的熔炉,熔炉周身刻着密密麻麻的铭文,纵然李孝清饱读诗书,可如今竟也有识别不出的文字。何风走到炉前的石台上盘错下去,望二人嘱咐了一句:“你们二人留意周遭情况,谨防万一。” “谨遵先生的话。” 孝清与殷飞静立何风左右为他护法,弹指飞出一枚金色的丹丸射入炉中,顿时在炉膛中升腾起一片赤金色的火焰,孝清只觉得一阵热浪忽然扑倒了面门上,下意识的拂袖挡在眼前。何风赶忙掐了法印速念法决,热浪骤然一滞,瞬间倒卷回炉中。 炉眼四周的八卦空位射出的火光将炉身照的金红一片,何风右手平托,口吐“起……。”那熔炉的宝盖随着他右手托起,稳稳的向上飘离一尺,孝清看隔空力举千斤之力,眼中多了几分羡慕。 何风看火候到了时候,左手抓起那玄金扔进了熔炉中,随即又讲宝盖压下。炉中,玄金被悬空托着缓缓落下,下方赤红色的火焰仿佛一群饿狼见了羔羊一般,迅速扑了上来,眨眼便将那一块玄金彻底吞没了去。 那玄金坚硬无比,若是只用一般的办法须得炼上个三天两夜才能将它融化。可是这熔炉中的赤金色火焰并非寻常之火,乃是施法从火精中借来的三昧真火,那玄金只是用了半日便被融成了一滩紫金色的球状液体。何风又起了炉顶,将一十八枚金佛子射入炉内,那金佛子入了炉中忽然自发炸开一道金光,震得炉身发出一阵嗡鸣震荡不休,十八颗金色的佛珠浮在火焰上方不肯落下。 一圈一圈的金光打在熔炉内壁,十八颗金佛子相呼应一般环在一起滴溜溜的转动着,越转越快,散开的金光竟然将炉中的三昧真火也逼退了几分。一丈高的巨大炉身被真的开始剧烈颤动,何风咬牙捻诀打出一道雄浑的灵力在炉身,炉身上顿时红光大盛,铭刻在炉身的铭文似乎活了过来,亮起道道金光,盘旋在熔炉周边镇压了下去,即便这般却也稳不住炉身。 “快,一同往炉内注入灵力。” 孝清同时间调转灵力,猛然朝着炉身渡了过去,殷飞只能在一旁捏着冷汗。三人目光都聚在了炉身上,却丝毫没有注意到包袱中变化。 “啊……,不好,炉身快要承受不住了。”何风惊呼一声,急忙扬手一托,就要将那十八颗金佛子放出来。谁知炉顶刚打开,一道夺目的金光顿时冲天而起,直接将碾盘大小的炉盖掀飞了出去,炉盖落到地上砸出一个巨坑。 金佛子环绕一周滴溜溜从炉内升起,孝清怔怔的望着这一幕,忽然肩头的包袱一轻,紧接着一道翠绿色的光芒从孝清背后飞出,径直朝着十八颗金佛子飞去。 绿色的光团划破长空,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飞掠到金佛子的正上方,绿色的光华化作万千细密的晶丝撕扯着下方金佛子周遭的金色灵力朝着光管内拉去。那十八枚金佛子仿佛遇到了克星一般,金光顿时萎靡了下去,径直坠入了炉中,谁知那绿色的光团似乎并不打算放过它们,也紧随着落了下去。 何风震惊的望着那一幕,方才还不可一世的金佛子居然被一颗小小的石头给吓退了去,顾不得摸清那石头的来历,急忙调动灵力一挥手将炉顶盖回了熔炉之上。 “焚天蚀地。”何风趁着金佛子威能被压制,急忙掐诀,调动三昧真火朝着金佛子与那枚奇石席卷了去。十八枚金佛子虽然是得道高僧留下的真身舍利,却也抵不过那三昧真火的冶炼,十八颗金灿灿的珠子在火中剧烈的颤动着,金光大放欲要再度发威。 “当……。”的一声巨响炉身周边的铭文虚影被震散数道,原本铭刻在炉身的一些铭文裂开了细纹。十八枚金佛子这次发出的灵力波动要较之前几次强了数倍。若不是有那颗奇石的压制,只怕这熔炉定然会被当场震碎。 金佛子只来得及打出第一道金波,周身的金光再度被铺天盖地缠绕来的绿色晶丝拉扯回了石头内。 何风面色惨白一片,背上冷汗打湿了衣衫,哆嗦着嘴唇,面色又惊又怒。这还是他有生以来头遭遇到这般恐怖的灵抗,还好有炉身阵法的加持,否则这尊三品炼器熔炉就要毁于一旦了。 殷飞也被方才突如其来的巨大金波震得双耳生疼,好一阵功夫才微微缓过了神。饶是李孝清有灵力护体,可也觉得双耳嗡鸣。 炉内终于安静了下去,十八颗金佛子被煅烧的躺下一丝金液向下流去,汇成一股凝聚在了一起。 天色暗了下去,坐落在道中的熔炉金色的铭文加持在炉身,在夜色中显得更加玄异非凡。何风不敢有丝毫大意,一边催动熔炉护身法阵,一边控制着炉内三昧真火炼着其中的宝物。 夜幕掀开又遮上,日出东山又西沉。眨眼又是又是两天一夜,直到第三天夜里,终于将那十八颗金佛子彻底融尽,而那颗奇石黑色的石头部分被烧成了灰烬,原本鹅蛋大小的石头精炼成了鸽子蛋大小的墨绿色晶液。 何风见那金佛子终于被融化,面色大喜,急忙从怀里摸出一支玉瓶,倒出一颗白色的丹药咽入腹中。丹药入腹顿时化为一股精纯的灵力涌入经脉,他急忙运转功法,将那股灵力在经脉中循环一周渡入丹田内。接着伸手引出一道灵力裹挟着惊鸿断剑,炉顶一掀置入炉中。 惊鸿剑本身是用玄铁所铸,故而熔炼它只用了一个时辰。 熔炉内,金色、紫色、墨绿色、黑色四团液态球团悬浮在火焰中。接下来便是融合,这一步至关重要,每种材料的配比都不能多一份,也不能少一毫,否则这些材料就全作废了。 李孝清面色紧张的望着熔炉,脸上的汗珠从下巴滑落,捏紧的手心里满是汗水。 那金佛子的威能太大,若是贸然将它融入剑中,只怕会顷刻之间炸了炉膛。何风面色阴晴不定,犹疑了许久,面上露出一丝决然,一咬牙,猛然从脖子上拽下一只玉佩,手中法决一掐化作一道流光没入炉中。 接着,何风神色凝重的将双手法印变换,控制着炉中金色光团抽离出一道金丝与紫色光团流出的光丝一同朝着黑色光团中融去。直到最后一丝金色的光丝没入黑色光团中,那黑色光团并未因为二者的汇入而变大,只是微微往下沉了一寸。 “成啦……。”何风大喜,惊呼一声,望着那颗融入了金佛子与玄金的光团,此时变成了青金色。 应了孝清的请求,这柄剑的按照惊鸿为剑模,在剑形出成之后。原本平静的熔融物突然躁动,何风一招手,方才射入炉中的那块玉佩自行碎裂开来,单做漫天光点附在了剑身上。紧接着何风将那一滴鸽子蛋大小的墨绿色晶芒打入了剑格中,原本躁动的剑身顿时平静了下来。 等到剑形稳定,何风引动天潭之水淬火,突然四周狂风大作,挂在西半天的太阳光芒忽然敛了一半,周边的云层翻涌遮蔽了雷元山。雷元山正处在云海之巅,正是距离云端最近的地方。 三人立于岛中央,望着头顶的浓密的云层汇聚,何风面露狂喜之色大笑三声。 “哈哈哈哈哈……,成啦,成啦,成啦!”话音刚落,头顶厚重的云层似乎受了挑衅一般,一道水缸版粗大的紫色雷电径直朝着熔炉劈去。 “轰隆……轰隆……轰隆……轰隆。”紧接着又是四道金色、白色、红色、蓝色的电光紧随着朝着炉中劈去。 眼看那五道巨大无比的五色雷电就要将熔炉劈毁,何风脸上浮现出一股疯狂,低吼一声:“天罡护元阵”一股磅礴的灵力从他体内喷涌而出,打入了地下。地面顿时亮起密密麻麻的阵纹,朝着四周扩散去,水面上的白色雾气迅速褪去,而环绕在潭边的三十六根漆黑的柱子骤然爆发出一道玄光,就在雷光落至头顶一丈处,轰然炸开来。 李孝清惊讶的细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寒潭之上多了一层淡淡的红色光幕,那无色雷电先后轰击在那层光幕之上,那光幕剧烈震颤,只坚持了一盏茶的时候,雷光弱了下去,那光幕终于支撑不住轰然破碎开去。 眼看那五色雷电就要将熔炉劈毁,孝清不知拿来的冲动,居然纵身一跃跳到炉顶之上,体内翠金色的灵力全部迸发,染得他一双漆黑的眸子也变得如翡翠一般。翠金色的灵力凝聚压实撑开一片光幕,孝清弯腿猛然冲天而起,迎上了那五道雷柱。 何风方才发动阵法,已经将最后的灵力全都灌入其中,此时瘫坐在地上,靠着背后的石台,震惊的看着上方。殷飞无力的的望着这瞬间发生的一幕,根本来不及阻止孝清,只能颤抖着嗓音喊一声:“先生,快回来。” 几乎就在同时,那五道雷光迅速将孝清吞没了去。“轰隆轰隆……轰隆。”在孝清所在的位置炸开一道夺目的白色光芒,刺的地上的二人睁不开眼睛。 “嘤……。”一声剑鸣划过自天际划过,白色的光芒闪了闪淡了下去。何风与殷飞艰难的睁开眼朝着头顶望去,原本厚重的云层从中间破开一个巨大的空洞,一道七彩光霞照了下来,孝清此时正闭目悬浮在其中,一柄泛着青金色光芒的长剑正环在他周身盘旋着。方才的那声剑鸣便是它发出的,看它现在模样像极了一个初生的婴儿,四下飞动,沐浴在霞光之中畅快的游动。 同时间,西边的云层缓缓打开一道缺口,金色骄阳含在其中,化作一只巨大的佛眼朝这边望了一眼,随即那缺口又缓缓闭合。 孝清觉得自己仿佛置身在一片祥和之中,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都张开来,贪婪的吮吸着四周纯净的灵力,顺着经脉朝着丹田内聚去。睁开眼睛,向四周望了望,抬脚踏落在炉顶之上。伸手一招,天际盘旋的灵剑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心意,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飞落到他手中。 握着剑茎,朝着剑身细细看去,这剑还是原本惊鸿剑的外形,只是在剑身布满了金色的灵纹泛着青绿色的霞光。剑格处嵌入一枚墨绿色的晶石,使得这柄剑多了几分灵性。 剑光从天潭水面上的低层流云一划而过,从切面处流云断做了两截各自飘散开。 “浮光断流云,好剑……好剑,真是一柄好剑。” 何风望着被斩断的云层,痴痴的望向孝清手中的长剑,连赞三声。 孝清自炉顶跃下,躬身朝着何风失了一礼:“多谢何先生倾力相助,若是来日有用得着李某的地方,孝清必当竭尽全力。” “无妨无妨,今日能借你的宝物铸造这么一柄惊世之作,是帮我了了一桩心愿,这下可够我在那帮老头子面前吹嘘了。”何风眼中神色复杂的望着他手中的剑,随即又释然了,方才那景象他已知这剑认了孝清为主,即便他再得了也用不了。不过还是忍不住又说:“这剑,小友能否借我一观?” 惊鸿重铸,方才的雷光中过后,孝清能感觉得到它似乎有了自主的灵性,而且这剑与他心念相通,只需一个念头,一丝灵力便可唤它回到手中。故而也没有多加犹豫,淡然的一笑,把惊鸿捧到何风手中:“先生请。” 何风小心翼翼的接过宝剑,仔细端详着它的每一处微末,眼中精光闪烁,越看面色越发震惊,不知不觉的张大了嘴巴,良久不曾合上。嘴里喃喃着:“真是一柄好剑呐。” 将惊鸿交还于孝清,望二人先行下了山,何风负手站在山巅,待孝清它们走远,悠悠念了一句:“若是它无主……!嗨……罢了罢了,既是天选之主,我又何苦自扰。” 而后,何风走回到天潭边,天潭四周围着的三十六根柱子有的开了裂,有的崩断了一节。那根巨大的黑色铁链断作数截垂挂在残破的柱子上,何风心头发苦:看来又得花费一番精力来修复它了。 下了雷元山,孝清二人快马加鞭,用了两个时辰便赶回了池风县府衙。今日是腊月十三,陈锋与李玲儿早在两日前已经出发前往天师府,公孙雪儿带着霜儿也一并跟了去,听修竹居士讲,似乎雪儿拉着霜儿去是为了帮她巩固病情。 无双尊者留了书信给殷飞,让他只需在此处等他就好,待事情办完就回来寻他。 李孝清取了盘缠,换乘白马一路朝着天师府方向入了官道。 天师府坐落于柑州与金陵交界处的崛莲山,山脚下有一座繁荣的小镇,来往的客人大都在镇上的客栈歇脚。每年的腊月初五开始,这里的宾客开始激增,来自各个州的人都有,让这个地处偏僻的小镇顿时热闹起来。 陈锋自顾一人走在最前头,李玲儿与公孙雪儿带着霜儿跟在他身后不远处,一会儿到这个摊子上瞅瞅,一会儿又到那个摊位上看看,偶尔还会讨价一番。对于身后这两大一小三个女子,陈锋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拉不快又甩不掉,真叫他郁闷至极。 百无聊赖的晃荡在喧闹的街道上,忽见得前头的米铺门口站着一位身形偏瘦穿的男子,他身着土黄色道服,从侧面看去总叫陈锋觉得十分熟悉。晃荡着走上前,离近了再打量,这一看顿教陈锋眼前一亮,惊喜的唤道:“十天兄弟……。” “嗯?”那男人提了米袋循声望去,顿时脸上憨厚的咧开了笑意,喜道:“陈锋?!你终于来了。” 第六十二章 追杀 云开金光下,天鸣神剑威。 山下的村寨中正在江面破冰打鱼,忽见天色大变,纷纷朝着雷元山主峰峰顶望去,五道水缸般粗细的彩雷轰下,看那威势可怖至极,仿佛苍天震怒要将雷元山硬生生劈开一般。 而后天降七彩祥光,西方天际佛眼现,使得周边的修士纷纷为之疯狂,大呼有神物出世,引得数百修士齐聚雷元山下。你追我赶的朝着山顶上冲去,而此时,李孝清与殷飞早已离去。 这些个修士一路冲到雷元山顶,却被一团浓雾挡了视线,即便用神识去探也只探的一片混沌。 “此处有好厉害的禁制!” 尝试去触碰浓雾的修士,修为低的直接被白雾缠着胳膊拽入了其中,修为略高点的修士挥剑斩断了缠绕在胳膊上的雾气,急忙推开,惊呼一声。 “莫不是哪位高人前辈在此祭炼宝物?” 为首的锦衣男子收了神识,疑惑的念了一句。 若是孝清还在必然能认得出这些雾气,正是之前悬浮在天潭之上的,现在雾气将天潭外方圆一里外笼罩了进去。何风正盘坐在潭心花林中调息,方才天降祥光,同时落下一股极为精纯的灵力落在熔炉上方,何风接着这股灵力迅速恢复丹田内枯竭的灵力。 那股灵力磅礴,入了肺腑,叫他身心好生舒畅,待体内灵力充盈之后,原本闭塞的灵穴微微松动了些。何风心中大喜,急忙掐诀引动周天灵气朝着奇经八脉疯狂涌入,那股精纯的灵力在他的控制下化作一道洪流狠狠撞在了那处灵穴,每一次冲击都引得他肺腑剧烈震颤。 灵穴前闭塞的门户越发薄弱,终于在最后一次冲击下碎裂开来。周天的灵力骤然翻涌,朝着何风天灵盖处灌下。顺着洞开的灵穴流过,运转一个大周天之后汇入丹田内,原本只有小拇指肚大小的金丹光彩大放,如巨鲸吸水一般疯狂的吞噬着那股磅礴的灵力,金丹随之也随之膨胀了一圈。在丹田内滴溜溜转动着。 锦衣男子正准备尝试跨入迷雾的时候,突然察觉到一股庞大的灵力威压扩散开来。顿时叫他大惊失色,急忙大喝一声:“不好,快退”同时脚下发力,急忙朝后方退了百步之远。 “坏了……。”方才那阵灵力波动分明是高阶修士进阶时候散发的灵压,锦衣男子心头暗道不妙。就在此时,浓雾往两边散开,一道身影从中走了出来,此人正是进阶金丹中期的何风。 何风从雾中走了出来,袖袍一挥,又见三道人影从浓雾中被抛出,他们的同伴急忙将三人扶起。 锦衣男喉咙缩动,连咽了两口唾沫,干笑两声:“前辈莫怪,我等见的方才的异样,误以为是什么宝物出世,却不想扰了前辈的清修,实属意外,实属意外。”拱手带着歉意急忙解释,别的修士似乎大都认得这锦衣男,见他都这般,他们也急忙赔着笑,附和了几声。 “哼,宝物?有宝物,只是早已经被人取走了。”何风冷哼一声,扫过一众人。 锦衣男背后站的一个个头不高的中年男人听到果真有宝物现世,脸上闪过一抹喜色,眉梢一挑戏声问:“前辈早先在此处,难不成也能叫旁的人夺了去?” 旁的人也心头疑惑,一同朝何风望去。 何风被人这么看着,心里有些恼,可是偏偏他是个好面子的人,双手抱在胸前,嘴角掀起一抹嘲讽和得意,瞥过那些个小修士。笑道:“怎么,你们以为有谁能在本座手中躲了宝不成?实话告诉你们,方才的那件灵宝是本座亲手炼制,不过却是帮那人练得,并非本座之物。如今那人已经携宝离去,你们也赶快给我下山,免得扰了这出清净之地。” 此言一出,顿教人群一阵骚动,谁也不敢相信,那等恐怖的天地异像是眼前之人所能制造的。锦衣男子目光微动,抱拳躬身回了一句:“谢前辈宽宏大量,晚辈这就退去。”说罢,率先领着随从往山下走去,余的人左右看了看,即便有不甘,却也只能往山下走去。 “六公子,劳你回了石坤殿带句话给张子凡,我何某许下的事情,会为他做成,用不着让你等来这儿堵我山门。”何风望着那锦衣男子的背影,传音到他耳中。 锦衣男子听了,面色微变,脚步忽然加急了些。 这围来的数百修士大都是冲着异宝而来,如今扫了兴致,个个脸上都透着不悦,有些个修士加快脚力率先离去。 李孝清刚离开池风县半日,雷元山上发生的异象便传入了县城内,殷飞与修竹居士正在茶室里品茶论谈论这些日子新得的案子,听得外头的传言,相视一笑,并未在意。 “公子此去几日?”修竹居士阅着状纸,抬头扰他问了一句。 殷飞笑着摇摇头,这件事他也不知,或许就连李孝清本人也说不清楚。只是可怜了居士又得接手这个甩手掌柜撂下的差事,屋外的庭中的炽白柳迎风微微摆动,寒冬腊月的天,它半绿半白的小叶子在风中轻轻晃动,任凭风冷雪冷。 跨过青水河,跃过两重岭,今日已是腊月十四,李孝清牵着马儿从石桥上走过,往远处望了望,隐约见的一座宏伟的高山隐在白色雾气中。 拉紧披风在一棵枯树旁歇息了片刻,山谷的风冷的厉害,孝清背靠着干枯的树干,将双手往袖口掺了进去靠着袖口里残存的温度取着暖。惊鸿剑斜倚在身旁,孝清微微闭目小憩片刻。 风吹的时缓时急,突然一阵窸窣声从孝清身旁一溜窜过。孝清闭目,也留意着周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骤然睁开眼循声望去。伸手取剑,然而摸了一个空,扭头去看,惊鸿剑早已不见了踪影。 “哪里来的贼人,胆敢偷我宝剑。”孝清身形一动,踏草如风朝那草从埋没的影子追去。奈何远处的荒草高而密,那影子窜入荒草中瞬间没了动静。 李孝清与惊鸿剑早已通了心意,眼下宝剑离了其主,灵剑似乎感受到了主人心中的急切,呛啷一声自行离鞘往孝清所在之处飞了过来。 钻在草丛里缩着身子的褴褛老者,死死的握着剑鞘,忽见宝剑自行飞了出去,顿时大惊失色,急忙就要扑身去抓,只是那灵剑速度实在太快,眨眼便飞出了一丈远,稳稳的落在了孝清手中。 惊鸿入手,李孝清脚尖点在草尖枯叶上,望向不远处的那处枯草,灵力灌入剑身,猛然扫出一尺半弧形的无色剑气,将那里的草杆削断。再往那处看,哪里还有什么人影,只余下一只剑鞘丢在地上。 长剑归鞘,孝清微微皱眉,向四周草丛里扫了扫,眼中多了一份谨慎。方才幸得那人没有防备,若是碰到有心人,说不准真的就被他给盗走了。 眼下既然已经有人惦记上这柄剑,那来人绝对不止这一个,若是别的人一道追上来可就大事不妙了。此地不宜在多留,孝清回到树旁解了绳,跨上马背往崛莲山方向奔去。 他驭马离去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果然有又一拨人也到了此处。为首的华服男子探了探地上的马蹄印,寻准方向,再度朝着前方追去。 今夜的月亮若一只硕大的银盘挂在山顶,陈锋送三女回了房间,走过回廊,大大的打了一个哈欠,心里暗暗叫苦一声:带一个李玲儿已经够累了,如今三个女子做了伴,并不长的街道足足走到了天黑。 伸手搭在木栏上,依着柱子望向夜空里的明月,让他沉醉之间来了诗意,“倚栏听风赏明月,落叶逐影溯流光。……。” 一首七言未绝,忽然见的一道轻巧的影子从挑上了对面的屋顶,三条硕大的尾巴撑开来在明月下缓缓飘动。 看那俊美的形貌,陈锋嘴角咧开,冷笑着哼了一句:“你这畜生还真是阴魂不散。”说罢,脚尖一点栏杆,翻身跃上屋顶,与对面屋顶的白狐相对而立。 月下,一人一狐各占据一个屋头。白狐抬首望着陈锋,狐嘴微张,望月悲鸣一声。两只狐眼在森冷的月光下越发悲切,三条尾巴一敛,纵身跃过两座房顶的间距,四蹄轻盈的落在屋顶,几乎在同时利齿咧开朝着陈锋喉咙处咬去。 陈锋冷冷的望着他,小臂一收右手化掌自下而上运力托在了白狐的下颌骨,就在掌心触及白狐下巴的时候骤然爆开一道红光,直接将白狐打的冲天飞了一尺之高,方才从空中翻滚落下屋顶,四蹄稳住,雪白毛皮被嘴角躺下的血液染红几道。 白狐低低的冲他叫了两声,从陈锋出了池风县县衙至今,这已经是第七次来袭了。随着交手次数增多,陈锋也摸准了这白狐的优劣之势,它的摄魂之术极为难缠,如今只能尽量的让自己不去与它对视,否则被摄了魂,后果不堪设想。 “千里狐悲真情见,一剑斩断泪千行。” 陈锋最后一句念罢,忽然剑鸣声起,寒光落,巨大的森冷光刃朝着白狐当头斩下。那白狐似乎知道自己已经没了胜算,两只俊美的眸子滚落两行清泪,落在眼角雪白的毛发上,三条白色的巨尾冲天而起,化为三道凌寒光朝着寒魄重重的扫了过去。 “嗷……。” 只听的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天宇,陈锋双手握剑死死的压着寒魄朝下斩落,双眸里竟然没有一丝感情,与那九幽寒泉一般无异。眼见白狐的性命就要绝于剑下,突然一道黄色的灵光飞速将白狐裹了进去,划过长空向着夜色深处飞去。 手中剑势无法收回,这一剑结结实实的斩了下去,正好站在了那道黄色灵力的尾巴,一道血柱喷洒在陈锋脸上。陈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在月光下看起来像极了一尊魔神。 屋顶上掉落着两节白色的狐尾,陈锋一剑连斩白狐两条尾巴,等同于取了它两条性命。尾巴是一只狐狸修为深浅的代表,却也是它的生命之丝寄存之处,倘若三尾俱断,那白狐的性命也将休矣。 屋顶上,冷风吹过男子的脸庞,青丝飘飞,执剑望月。 这一剑之威,只差一点便将那白狐狸送入黄泉路。果真应了那句:一剑斩断泪千行。既然舍不下红狐的情,与其整日悲鸣抹泪,不如叫他一并下去作伴。陈锋眼中哪里有半分悲悯之情,直到忘了那月色许久,冰冷的眸子才缓缓有了一丝暖意,收了剑盘坐下来,在月下运转丹田内的灵力开始修炼。 崛莲山脚,孝清跃下马匹,这一路马不停蹄,终于在夜里寅时抵达了山脚下的小镇。 小镇里的灯火早已全部熄灭,一人一马走在青石板铺设的街道上。夜班了,孝清也不好打搅熟睡的人家,只好寻了一处客栈,蹲坐在门前,靠在拐角里避着两处风吹。 夜里再没有什么扰人的事情。 时辰过得快,天也变得急,方才还皓月长空,寅时的时候却有乌云遮了月,大片大片的雪花从天上往下撒了下来。 客栈的掌柜听得鸡鸣,掀开身上搭着的被褥,从柜台的长凳上爬起身,迷糊着眼,嘴里不住的搭着哈欠。打开门关,开门望去,门外白皑皑的一片。 掌柜的揉了揉眼,准备点亮门头的两盏灯笼,忽然看到门墩石处正蜷缩着一道消瘦的男子,受了惊吓,下意识往一边退了两步,定了定神,伸手推了推那人,微微唤了两声:“诶,诶……,公子,醒醒,醒醒。” 白马被牵进了马棚喂了草料,孝清身上裹着一层厚厚的被子,取了一方帕子擦过鼻涕,小二从膳房端来一碗热乎乎的姜汤递到桌前,笑道:“公子怎地大半夜到镇上来?这腊月天,可真是让您早了罪哦。” “未算准时辰,唉……,糊涂了,糊涂了。”孝清未说明缘由,随口挡了一句。 掌柜笑望着他摇摇头,坐在了柜台后,讲道:“公子是个读书人,怎能将时辰算错,不应该呀!哈哈哈,下次出门可要算的真咯。” “是是是,大哥说的是。”孝清和气的附和了两句,饮了一口姜汤,腹中淌过一口暖流,流过四肢百骸,舒畅极了。 此次说是陈锋应了十天的邀请来参加天师府的宴会,可是这宴会究竟是什么,孝清心里没有一丝头绪,明日便是腊月十六了,孝清面色谦和的带着笑意问向他:“敢问大哥,这处小镇上客栈怎地那么多?” 掌柜不是个奸猾之人,见他问,笑着直言道:“公子是第一次到这儿吧!” “小弟确实第一次到这里来游玩。” “哈哈,那你这次可是来对时候了。你不知道,这崛莲山上有一座天师府,据说是仙家的门派,他们每年的腊月十六都会召开一个叫做玄清宴的大型集会。这个宴上邀请的是来自九州四海的门派名流,故而每到腊月十六前后,都有成千上万的人聚集山下,故而经营客栈的人也就多了,一来方便了来客的住处,二来也能让我们这些小商人赚些钱……。”掌柜也是个爽朗之人,张口便讲来。 一席话听罢,孝清算是对这次的天师府之宴有了大概的了解。那些受邀赴宴之人全都是些世俗中武林名门大派,每个门派各享有一个或两个名额不等。天师府将各个门中拔尖的年轻弟子召集来此处,想来绝对不是享乐的,而是在借宴会之名选拔弟子。 李孝清如今在世俗界为官,绝不能终日闭门山中只顾修真悟道,而不理县衙之事。倒是陈锋,他体内有煞灵侵扰,若是留在天师府修炼,有名师指点,对他大有裨益。 白马在马厩里吃着草料,天色已经亮起。 孝清恢复了精神之后,趁着朝阳,到街道上寻了几圈,这个小镇不大,主要街道就那么一两条,陈锋不是个能在屋子里坐得住的性格,天亮了必然会到街上闲逛。 紧邻崛莲山大道的一处客栈内,公孙雪儿与霜儿对相对而坐盘膝修炼,忽然腰间的玉坠发出一道细微的毫光。雪儿双眸随之睁开来,神色一喜,独自悄然出了房门,捏着玉佩往街上兴冲冲的小跑去。 清晨的时候,街道上的往来人流不多,两边小贩已经开始架起摊位开始叫卖,昨夜的一场雪将小镇上三百户人家的屋顶裹上了银白色。太阳出来照在上头,让整个小镇比往日更亮堂了许多。 错过眼前往来的人影,皑皑白雪让他看不到人群中那只寻他而来的小鬼精灵,雪白的衣裙被地上的积雪藏了起来。 孝清左右看了两眼,再回过头的时候,面前的壮汉从眼前走开,雪儿笑意盈盈的小脸静静的出现在了五步之外。 “雪儿……。”孝清望着她的小脸蛋,惊讶的唤了一声。 公孙雪儿听得他的呼唤,两只眼睛完成了月牙状,欢快的扑到他身上,双腿夹住了孝清的腰,高兴的像个淘气的孩子。 孝清笑嗔了她一眼,把她放下来,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子,怜爱的笑骂一句:“都这么大人了,还是跟小孩子一样,大街上都每个形象。” 雪儿笑嘻嘻的吐了吐舌头,拉着他的胳膊跟在他身旁,活脱脱一个快乐的小精灵。 第六十三章 宴会开始 天师府坐落在崛莲山一脉成百上千年,底蕴深厚,山下的居民也说不清这天师府到底是个什么存在,倘若在街上打听,也最多让人说它神秘,平常的俗家人入不得山门,只在每日有些山上的弟子到集市上换些柴米。若是旁敲打听府中的事,那些个弟子只会笑而不答,因此,天师府一直以来都是最为神秘的存在。 久而久之,有的人说它不过一座修道人的道观,也有的人说那山中有神仙老翁,可凡是从天师府下来的人,都是有些本事的。 孝清被公孙雪儿拉着胳膊在街市上好一阵游玩。这崛莲山脚下也确实有许多平日里少见的稀罕玩意儿,雪儿活泼开朗的性子,像极了蹿动在山野中的野兔子,一会儿这边瞧瞧,一会儿又到那边看看,就连身上一身雪白的衣裙也换了去。 雪儿穿着一袭道姑的装束,原地转一圈。笑嘻嘻的眨巴着大眼睛望向孝清,脆声问道:“怎样,好看吗?”孝清性格素来柔和,颔首点了点,打趣道:“你穿这么一身,可是与那些个道姑像极了。敢问姑娘何时出家呀?” “嘻嘻……。”雪儿调皮的笑了两声,嘴角微微勾起一点弧度,娇哼道:“本姑娘若是出家,必然拖着你一块儿,凭什么我恪守清规,你坐享天伦。” 说着,掌柜的笑眯眯的捧着一条男人的道士素衣递到了跟前,赞道:“公子相貌俊逸非凡,若是穿上这身衣服,可丝毫不比山上的那些个白衣道士差。” “白衣道士?”孝清疑惑的看向掌柜的,问:“这天师府的道士不都是黄布衣吗?怎地又成了白衣?” “黄衣道士?哦,你莫非见过他们?据说这种服色的道长可不得了,非寻常白衣道士所能够比的,据传言说那些个黄衣道士是天师府有权势的人,有人亲眼见的穿白衣的道士对一名黄衣道士毕恭毕敬的。”掌柜的见他居然提到了黄衣道士,也是微微惊讶了一番。 孝清猜得这天师府也必然有等级分化,微微笑着点了点头,随意的笑了一句:“只是昨日街上碰巧瞧见了。” 雪儿持一柄红穗长剑,一身清雅的道衣飘动,身姿舞动,仿若落下凡尘的九天仙子,引得周边的宾客纷纷围了上来,各个惊叹她姿色美艳舞跳得好。 小镇上聚集的人一千个里头有九百个是外来赴宴的。其中不乏一些贵公子,又胖的有瘦的,有高的有矮的,有的彬彬有礼,有的胯大腰圆。 孝清看她正舞的好,忘了去接衣服,拍手叫了声:“好……。” “好……,太美了。”围观的人也纷纷拍手附和。 美好的事物,总有人想要抓在手里。公孙雪儿剑收了鞘,轻盈的一扭身闪到孝清跟前,一把扯过掌柜的手里的白衫给孝清往身上套了上去。这一番动作,惹得围观的人群一阵骚乱,一些个俊俏的男子脸上的喜色也顿时黯淡了下去。 刚把衣衫给李孝清套上,雪儿拉着他的手就要往外走,掌柜的这才从痴醉的梦里头醒过来,面色一惊,忙呼:“客观,客观,你们还没给钱呢。” 掌柜的话刚罢,孝清随手摸出一锭银子一丢,正正好好的落在了他的怀里。 方才雪儿的一舞把周边的行人都引了过来,纷纷问他要买白衣道服,这下可是把掌柜的给乐坏了。看着大把大把的银子进了钱箱,脸上的褶子堆的一层又一层,乐开了花。 明日便是玄清宴召开的时候,届时必然人山人海,眼下须得先同陈锋汇合。 李玲儿独自在隔壁的房间无聊的拨弄着手里的白子,陈锋在闭关,霜儿也在修行,雪儿一早不见了影子,一行人唯独她一个闲的无聊。撅着小嘴,寻思着到集市上溜达溜达,看看能不能寻得什么好玩的。 自从离了京城,身边也没有个侍女太监,唯独有个男人,还得她来天天念着冷暖。李玲儿从出生便有人宠着惯着,从来都是被人伺候,何时这般伺候过人,自从遇见了这个死陈锋,处处都与她作对。不宠不惯就罢了,还时常挂着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叫她一通气发泄出来就像打在一团棉花上那样憋屈。 崛莲山不愧是天师府坐落之处,单是这山脚下的灵力浓郁程度已经远远超过了凡俗间数倍,陈锋趁着这几日得闲,闭门在屋子里自行修炼。现在已经修炼至第十层,隐隐有突破第十一层的迹象,从第十层到现在已经卡了足足半个多月未有进展,现在终于得了契机,陈锋心中欢喜,忙调动周天灵力朝着第三十二处关窍冲去。 练气十三层,共需要打开三十六处关窍,引动足够的天地灵力方才有可能尝试筑基。而今陈峰体内三十处小关窍早已打开,一处大关窍也在十天前破了开来。只余下最后最后五处大关窍尚未冲破。 最后的这六处大关窍远非前头那些个小关窍所能比的,只是洞穿一处就得耗费数倍的灵力,这可并非灵力庞大就能做到的,若是灵力不够凝实,撞击在关窍上犹若一滩烂泥在轰铁板。 “轰……。”内府传来一阵巨响,一股比磅礴的灵力仿若激流一般顺着打通的关窍冲入其中。感受到丹田内灵力更加雄厚了一层,陈锋睁开眼,满意的笑了笑,推开门走出房间。 小镇上,李玲儿一个人在街头逛悠,也许是宴会近了,今日街头上居然比昨日要少了许多。现在街上晃悠的多数是些个贵公子,三两个借成伴,戏言周边来往的女子。 正好一波三个穿着锦缎绣边长摆的俊俏公子出了酒楼,三双眼睛色眯眯的眼睛四下瞅着往来的民家女子,为首的紫衣男子指着从旁边走过的绿裙女子,与二人戏声道:“看那小美人的身段真不错,若是在满花楼,我定要去她个三天三夜,好好玩个痛快不成。” “哈哈哈,文兄,你可说道我心坎儿里了,我爹爹那些个如花似玉娇滴滴的小妾,好些个都是从村县里使银子买来的。”左手的绿衣男子,咧着嘴,贼兮兮的望着那女子的背影,舔了舔嘴巴。 “哼哼,这天下就没有银子搞不定的事儿,上到文武百官,下到普通百姓,就连皇帝老儿在库银不足的时候都得对那些个腰膀浑圆的臣子睁一只闭一只眼。”右手边的男子身材不高,却手里提着一柄纯金打造的宝剑,眼中神色得意的讥笑附和道。 李玲儿闲逛到一家铺子前,正在一个摊子前采买胭脂,正对着铜镜细看镜中人儿。忽然身旁凑过来一个男子,镜中突然多出的半张脸扰的李玲儿一惊。面露慌色下意识侧脸看过去,身旁无端挤来的这个男子穿的姿色锦缎,腰佩翡翠璧环,若是脸上的肉少一些,倒也是个俊俏的公子。 “你做什么?”李玲儿本来心情就不甚好,这下更是皱起了秀美,毫不客气的冷哼一声。 紫衣男子便是方才从酒楼出来闲逛的赵成文,是金陵五公子之一,其父是金陵第一大门派苍梧派掌门人。此人之所以能入列五公子,并不只是因为他背后的势力,他本身的文墨才情与功夫在金陵的一众贵公子里绝对是出类拔萃的,因此在金陵城中,他算得上是折锦一枝百花颤,拂袖一拈千金来的名流。 赵成文戏笑着向李玲儿跟前小迈了一步,呵呵痞笑道:“公子我见的姑娘芳容绝艳,实在是情不自禁想要和姑娘一吐胸中的爱慕。”说着又往前小迈一步。 李玲儿看他往自己逼近,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却不想,后背撞在了一个人胸口上,背后的绿衣男子嘴角咧开戏谑道:“姑娘怎么这么快就要向我投怀送抱呀?啊?”说着作势就要双臂去搂她的香肩。 赵文成脸上浮上一丝得逞,向绿衣男子递了个眼色。 绿衣男子嘿嘿一笑,眼看就要将玲儿拦在怀里。李玲儿扭头瞥见他那肮脏笑意,长这么大谁敢这么轻薄她?除非脑袋不想要了。 玲儿酥胸起伏了两下,胸中的怒气终究还是彻底爆发,猛然转身,扬手就是一巴掌,“啪啪”狠狠的扇在绿衣男子的左脸,把他的脸扇的朝右一偏,绿衣男子还未来得及反应,李玲儿反手又是一巴掌扇在了他的右脸上。 两巴掌下去,直接将那男子两边腮帮子刮出十道红彤彤的巴掌印,绿衣男子被突如其来的一阵耳光扇的脑袋发懵,略微顿了片刻方才回过神来。整张脸黑成了锅底色,伸手一把掐住李玲儿的脖颈从地上提了起来,冷声道:“臭婊子,敢打小爷?你知道小爷是谁吗?小爷……。” 绿衣男子嘴里的话还未说完,突然右臂一弯,痛呼一声,将李玲儿丢在地上。紧接着,一道劲风重重的撞在他腹部,绿衣男子整张脸憋成了猪肝色,来不及哀嚎便被击飞出十步之外。 “你知道她是谁吗?” 陈锋从一旁的小巷里冷笑着走出来,瞥了一眼死猪一样蜷缩在地上的绿衣男,伸手像提溜小鸡一样把他从地上提了起来,扔到玲儿脚跟前。 “跪下磕五十个响头,让她饶了你,不然你的脑袋可以不用要了。” 赵成文也被眼前的景象给惊的呆住了,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那个提金剑的矮个子伸手按在剑柄出,嗤笑道:“好大的口气,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能耐。”说着,伸手就要拔剑。 剑身还未拔出一寸,只听“叮”的一声剑格撞在了剑鞘口,陈锋一掌拍在剑柄上硬生生把它拍了回去,金剑连同剑鞘脱了手,剑鞘生生插进了青石板中。 “剑是用来杀人的,若是拔出来可就不好了。” 矮个男人方才一瞬察觉到了金剑上传来的巨力,背后瞬间冒出一阵冷汗,连咽三口唾沫。嘴唇颤抖着提了剑退到一旁,不敢再多言语半个字,剑鞘插在青石板中拔不出来,心里头暗暗心惊方才那一掌若是拍在他的脑袋上会是什么下场。 绿衣男子趴在地上,神色萎靡的望向赵成文求助。 赵成文急忙别过脸,全当做没有看见。 这一幕被陈锋看在眼里,嘴角浮出一丝嘲讽,喝道:“快磕,五十下一个都不准少。” 绿衣男人哆嗦着趴伏在地上,侧脸瞥了陈锋的脸色,那双冰冷的目光就像是来自九幽的索命阎王,这下他再不敢怀疑这男子说的话。额头沉沉的撞在地上磕了下去。 “嘣嘣嘣……嘣。” 五十个响头,一下都不敢少,响头磕完,他额上已经皮开肉绽,隐约看得见森白的头骨,绿衣男子似泄了气的皮囊,两眼一翻软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李玲儿看着脚下人的可怜样,贝齿咬着下唇,双眸里泛着泪光,她也满心不忍,可是陈锋现在的样子让她也害怕,李玲儿不敢为绿衣男子求情。 陈锋瞥了一眼赵文成,转身便朝着街道深处走去,李玲儿赶忙小跑着跟在他身后,大气不敢出一声,望着他的后背,心里说不出的痛。 现在的他好像变了一个人,从离京到现在,感觉陈锋好像变得越来越狠辣,而且喜怒无常。昨日还与三人在街上有说有笑,只是一夜功夫,他居然可以变得这么冷漠可怕。 二人直接回了客栈,孝清与雪儿早已在客栈等了他,陈锋见孝清赶来,冰冷的眸子里终于回了一丝笑意。 李孝清与他自小一块儿玩大,甚至陈锋是个天性开朗活泼的人,几天不见,居然有些不敢认他了。凝着眸子望向他,沉声问道:“陈锋,你没事吧?” 陈锋见他神色凝重,眸子里神光闪了闪,爽朗的一笑,瞬间恢复了平日里的模样,笑道:“无事。”旋即怀里掏出一枚绿色的玉牌交由他,接着说:“这是前几日十天交给我的,明日寅时入山门,届时会有人审核来人的身份,你们凭着这枚玉牌便可与我一同进入天师府。” …… 听罢陈锋的讲述,孝清微微点了点头,说:“天师府这是在接着宴会的名头筛选弟子啊!呵呵,看来你想要求得秦天师的相助,这场选拔是必须要过了。” 夜色浓,月色明,陈锋盘坐在屋顶望月,孝清倚在栏前,雪儿趴在窗台。这夜有多少人能入得眠? …… “咚……咚……咚。” 晨鼓敲响,寅时刚至,离天亮尚早,一声声雷鸣般的铜鼓声响彻崛莲山。两行白衣道士自天师府门前的三千阶石左右排开,那青石阶足有两丈宽,共分三段直通山半腰,再往下散成六道三尺宽的石阶小道,通向山脚下六处。 李孝清带着公孙雪儿、霜儿,陈锋领着李玲儿,随着人潮朝着山上赶去。 月色依旧明亮,照在山中枯枝上,稀稀疏疏的树影倒在石阶上,打乱了紧靠的人影。偶尔能听见枝头寒鸦的怪叫声,扰的人心烦躁。 霜儿自从跟着公孙雪儿修行,两只纯净的眸子越发变得明亮,如今上这登山梯也不娇喘,孝清知道雪儿收徒一事,倒也不惊讶,略微放慢些步子,让霜儿能够跟得上。 大约奔了一千多阶的时候,坡势骤然变抖,再往前成了一处绝壁,一条小臂粗细的漆黑铁链垂了下来。来着之前陈锋曾说今日登山决不可用灵力,只可用体力,否则会被剔出入门资格。 铁链从下往上望去,足有十丈高,即便是孝清也不由皱了皱眉头,回头看向公孙雪儿又低头望了一眼霜儿,这般高的攀爬,自己也许能做到,可是霜儿怎么办? 公孙雪儿看穿了他的担忧,浅浅的冲他笑了笑:“你先上去吧,我与霜儿尝试一下,若是不行我们便退去在山下等你。” 眼下也没有别的好办法,孝清只能微微点了点头,纵身一跃紧紧抓住冰冷的铁链,脚蹬在崖壁上,忍着掌心透着的冰冷,迅速朝上攀去。 霜儿也尝试着攀上了铁链,腊月的天,铁链握在手里比河里的寒冰还要冻手。公孙雪儿站在崖下望着霜儿,眼里带着几分期待。 孝清一路攀上,他自幼跟着爹爹习武,虽说是个文举状元郎,可这身体素质一点都不输二流的武者,只用了两炷香的时间便上了崖顶。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往下看去,雪儿与霜儿早已没了踪影,孝清心想她二人兴是先退去了。 陈锋在另一条铁链上咬着牙向上攀爬,不过他与别的人不同,在他背上还背着一个女子,那女子正是李玲儿。他的这番举动可是惊到了四周,众人纷纷用怪异的目光看着他。 孝清听得下方一阵惊呼,也顺势往下望去,嘴角咧了咧,暗笑:这下你可要出名了。 悬崖上六根铁链前各站着一位白衣道士,巡视着下方。第二根铁链处的白衣道士死死盯着快要登顶的人,眼皮狠狠抖了抖。陈锋背着李玲儿狠狠一扯铁链,脚下踏断一根石牙纵身跃到了崖顶。 当他跳上来的一刻,崖下顿时传来一阵哗然。 “老天爷,他真的上去了。” “好可怕的实力……” 李玲儿一张小脸红扑扑的,从陈锋背上跳下来,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男人拓展在背上攀崖,羞得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第六十四章 登台 柑州崛莲山之巅,黑黄青三位道长端坐观台。黑衣道长位列三尊之首,也是天师府真正的掌门人,其名张道天,道号玄一;黄衣道长位列其次,管教术法,其名秦霜华,道号玄灵;青衣道长看起来最是显老,他却是两人的师弟,执掌清规律例,其名吕子镇,道号玄通。 这三人乃是天师府的正主,通称天师,又称三尊。 三尊坐下,台前断宽三尺水,上架三座白玉桥。过了桥便是八段青石阶,两边各立八名黄衣道士,紧邻三尊座下,两边又各站三人,共二十四位黄衣道士,再往下看,又有三十六名青衣小道围在广场边。 “玄灵,你说的那年轻人可来了?”张道天扫了一眼入了的广场的一众来客,扭头笑问。 秦霜华眸子摄着一道精光,抹了一把花白的山羊须,笑呵呵的点了点头,讲:“来了,只是我未曾见过那人,倒也认不出是哪个,上尊与玄通不妨与我一道猜猜,是哪个男子?” 吕子镇双目深邃,严肃的面庞上,少有的泛起一丝笑意:“那便让你们二人先来。”双手放在椅子的扶手处,看不出他的目光聚在何处,仿佛心里早已有了定数。 “既然玄通这么大方,那便由我先来寻一个。”说罢,扬手朝着陈锋所在的位置指了指。 张道天笑着往他点去的方向看去,微微点了点头,伸手一指,却点向了李孝清。 吕子镇苦笑着摇摇头,说道:“难得,我与玄灵的看法一样。” 三尊一同向台阶下望去,此时天色已经亮起,日出东山,隔云望去甚是壮观。 “寅时三刻已至,众宾入场。” 李孝清与陈锋一道随着人潮朝着前面巨大的广场上走去,李玲儿抓着陈锋的袖口,神色好奇的扫着四周的道士。宫中信佛之人常有,可是信道的却是少数,故而现在望着这些个道士,大有新奇之感。 经过方才的攀崖,已经筛去近一半人。余下不到三百人步入青石广场内,这些入了天师府前广场的皆是些年岁不满二十的年轻男子,李孝清与陈锋皆是十八岁,算是合乎了天师府的入场资格,李玲儿年纪要更小些,自然也入得。 三百人共分十队,每一队由三名白衣道士领着往十座擂台走去。 黄衣道者走到三尊台下,执礼册宣:“陪侍退至广场两边观礼台,参赛者实行擂台比武,各方擂台前三甲方可入席玄清宴。” 李玲儿退到观礼台,李孝清与陈锋被分开到不同的擂台。 两名白衣道士各捏着十六根竹签,两队参赛的人纷纷排队上前各抽一支签捏在手里。孝清抽到的竹签末端刻着一个白色的乾字,抬头目光扫了扫别的人,其他的人也正在疑惑的互看着。 “你们手中的卦签分有黑白二色,现在由白字乾卦的两位入擂台。”负责记录的白衣道士望着众人,高声喊道。 李孝清捏着手中的签,上前交到白衣道士手中,脚尖轻点地面跃上了六尺高的青石台。紧接着,一位体态微微发福的男子也纵身跳上了擂台,脸上堆着憨厚的笑意,傻呵呵笑两声的冲孝清有礼貌的拱了拱手。 “俺叫王铁柱,天生力气大,公子待会儿若是不敌可要告诉俺,俺会控制好力道的。”王铁柱傻笑着好意提醒了一句。 “那孝清在这儿真是多谢铁柱兄弟了。”孝清同样拱手与他施了一礼。 就在躬身的一瞬,忽然对面那一脸憨相的王铁柱就在那一刹动了。王铁柱脚下猛地一蹬,右手握拳,一层土黄色的灵力瞬间裹在了他包子大的拳头上,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便冲到了孝清跟前五步内。 看到王铁柱骤然发难,台下的人顿时发出一阵惊呼,甚至有人破口大骂一句:“卑鄙的东西,装什么憨态。” 孝清躬身的那一刻,嘴角却为不可差的咧开一丝笑意,不过他还是低估了对方的实力。就在王铁柱欺到他身前的时候,居然速度又暴增了一倍,孝清心头微惊,急忙双臂交叉挡住了王铁柱的拳头,同时身子借力往一侧飘开半步。 王铁柱接连两拳实实在在的砸在了孝清的小臂上,第二拳落下的时候,骤然爆开一道气浪,竟然将李孝清差点掀倒在地。孝清虽然挡下了这两拳,两条胳膊却仿佛被一块巨石砸中一般火辣辣的疼。 趁着气浪袭来,李孝清脚下步子诡异的往边上倒了一下,扬起一掌骤然拍出,带着一阵破风声朝着王铁柱后心拍去。王铁柱速度奇快,听得背后的破风声,纵身一避,掌风刚好刮着他的衣服擦了过去。 一击不中,孝清双目微眯,一丝极薄的青色灵力凝聚在左腿,膝弯一弹狠狠的鞭在了王铁柱的屁股上。 王铁柱蹭的被踢飞十步远,眼看就要摔个狗吃屎,双掌急忙拍向地面,借力一个翻身,单膝跪在地上。左手托着地站起身,右手背在屁股上,方才那一脚差一点把他的一泡屎踢出来。面色潮红的夹着腿,一时间并未再攻过来。 “再来。”孝清笑着向他勾了勾手,抬脚向他迈了一步。王铁柱看他又来,急忙伸手制止道:“等等,先等等,我还没准备好。” “上茅厕没有拉完就来装憨,还是滚回去你的臭茅坑待着去吧。” 台下的众人神色古怪的看着王铁柱,一些个年纪小的少年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抱歉,我没空。”孝清嘴角掀起一抹讥笑,身形一闪朝着王铁柱奔去。王铁柱看他来势汹汹,脸色阴晴不定,终于咬了咬牙,收回握着屁股的右手,双拳如风朝着李孝清迎了上去。 李孝清戏谑的望着王铁柱,就在他过来的时候,故意往后退了一步。右手化掌一翻一提,竟然直接破开他的拳影,虎口张卡五指一捏擒住了他的手腕。猛地往后一扯,迅速侧过身子,飞起一脚又狠狠的鞭弹在了王铁柱的小腹。 这一腿力道控制的恰到好处,王铁柱脸色瞬间变成了猪肝色。额头上汗如雨下,再也顾不得什么擂台比赛,捂着肚子躬身逃也似得跳下了擂台。 “哈哈哈哈哈……真是个屎壳郎,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王铁柱的模样,惹得台下众人哄然大笑,纷纷指笑他的狼狈相。 王铁柱刚跳下擂台,落在地上,就听见一声“咕噜咕噜……。”的腹鸣声,紧接着一股恶臭从他的裤裆里飘了出来。本来就尴尬的脸色顿时垮了下来,低着头,夹着腿往茅厕跑去。 围观的人纷纷捏着鼻子避开,恶心的骂道:“还是回家穿屎尿布子去吧。” 李孝清微微拂袖荡去一缕灰尘,向台下抱了抱拳,跃下了擂台。 反观陈锋那边,他还未上台比试,不过凭陈锋的实力,他倒是不怎么担心。 陈锋抽的是离卦黑字,第十五场方才轮得到他。 这场初赛倒也并未持续多久,实力悬殊差距大的根本走不过三招便能分得出胜负,紧紧用了两个时辰第一轮淘汰赛便打完了。 同之前一样,各队剩下的八人抽了签。孝清抽中的是坎卦,抬头见得一名身材瘦小的面色蜡黄的少年望他看了过来,笑嘻嘻的冲他扬了扬手中的挂签。这个人孝清记得他,方才只用了一招便将对手丢下台,实力绝对不容小觑。孝清礼貌的冲他微微点点头,一同朝着台上看去。 第一场上场的是来自昆山派的于子聪和晋阳的宫承,这二人实力相差不多,刚一上场便撞在了一起,一拳一脚凌厉而又迅猛。大约斗了三十个回合,宫承的优势渐渐显露出来,趁着于子聪跃身的一个空挡,右手突然并指一道灵力射出直取于子聪的胸口。 于子聪惊恐的望着那道灵指,现在身体跃到空中,根本来不及躲闪,眼看就要穿过他的胸口,站在台下的一个白衣道士突然跳到他身前,伸手一挥,将那到灵力轻描淡写的打散了去。 宫承皱着眉望向那白衣道士,脸上带着一丝不悦。 于子聪心有余悸的瞄了一眼白衣道士,若不是方才他出手相助,那一指若真打中他,绝对叫他不死也得重伤。 白衣道士提着于子聪的肩膀落下擂台,喊道:“第一场,宫承胜。” 第二场的是两个年纪相当的少年,看上去小小的年纪,表现出来的实力却让人不敢半点小瞧。 很快便轮到了李孝清和方才那身材瘦小的少年。两人跃上台,少年没有自我介绍,而是双目带着笑意,说道:“这一场你可不要轻敌哦,拿出你的全部实力的,不然,你没有赢得机会。” “是吗?”孝清对眼前的这名少年有种莫名的好感,若不是要在擂台上相见,或许二人能做个朋友。孝清微微笑了笑,说道:“那我倒要领教一下小兄弟的实力了。” 少年嘴角咧开,身上一道害人的灵力骤然迸发,让的台下的三名白衣道士也忍不住露出惊讶之色。下一瞬,一道灵力居然沿着他的手指伸了出来,台下兵器架上的三柄铁剑骤然飞起,盘旋在他周身。 “御物?” 孝清终于动容了,嘴唇微张,悠悠的念了一句。而且看这少年的熟练程度,绝对不是刚入门那么简单,孝清面色凝重,换换调动体内的青色灵力与元力,二者缓缓融合,身上灵力也微微逸散开来,右手并指,嘴唇微动念一句咒,二指一挑,一道银白色的剑光从兵器架上咻地飞来稳稳的落在他的手中。 就在掌心接触剑柄的一刹那,一股紫色的灵力突然喷涌而出,裹住了剑身,在玄铁剑上凝现出一道晶莹的薄层。 “体法双修?”少年望着他体表散发的两股力量,眼神微微闪了闪,嘴角笑意咧开来。念了一声:“这可有意思了。” 说罢,少年双手剑指舞动,三柄铁剑滴溜溜的转出一道银白色的剑花,朝着孝清搅去。孝清手中铁剑紧握,双腿灌力,凝重的望着那少年,剑身向前一指猛地窜了出去,剑光斩出与三柄灵力控制的铁剑撞在一起,发出一道道清脆的声响,惹得众人纷纷为之侧目。 那少年对灵力御物控制的极好,绝对不是一般的散修能够靠自己悟得到的。这般纯属的控制力将三柄铁剑攻防控制的恰到好处,孝清执剑相迎,竟然难以攻破那三柄剑势的夹攻。 “你不止这点实力吧!”孝清手中长剑横扫,挡下三道剑影,笑着望向少年,他隐隐感觉到,少年似乎还有所保留。 少年嘴角一勾,低喝一声,伸手一招,又是三柄铁剑飞入擂台,径直朝着孝清刺去。同时笑道:“六柄铁剑,这是我能控制的极限了,若是你能接的下这道攻击,我就认输。” 孝清心里咯噔一下,急忙调动灵力,伸手朝着台下一招,有一柄铁剑飞上擂台,左手紧握,又是一道紫色的晶芒裹住剑身,死死的望着那少年。 少年将六柄剑骤然收回周身,口中法决速念,手印翻动,一股凌厉的剑意爆发,突然爆喝一声:“归元诀,六道归一,去……。” 六道剑光骤然爆发出一道璀璨的寒光,耀眼的光亮刺的台下的人也不由的眯起了眼,六道剑光迅速幻化,六变十二,虚实变换,化作一道剑流朝着孝清冲去。 “天呐,这怎么可能。”十座擂台观赛的人纷纷被这名少年爆发的实力吸引了过来,台下的一些个等待比赛的男子望着这一幕,额头上不由的冒出一颗颗豆大的汗珠,暗暗庆幸自己没有抽到他。 坐上三尊也被这边擂台上的战况吸引了目光,张道天面上带上一抹喜色,笑道:“看来这届玄清宴来了几棵好苗子。” 就连平日里寡言少语的吕子镇也轻咦一声,往那边望去。 “那少年想必是归元门的人,能将归元诀用的这般纯熟,也只有那个孩子了。”秦霜看向那少年,眼中露出赏识之色,轻声说。 “嗯,是个可怜的孩子。”张道天点了点头,叹一声,又定睛往那台上望去。 李孝清终于知道眼前这少年为何会有这么强的底气了,再也不敢托大,体内青色灵力裹挟着土黄色的元力猛然爆发,顿时掀起一道风劲,两鬓向后摆去。双手执剑,一股更为浓厚的紫色灵力裹挟着剑身朝着那十二道剑影斩了过去。 剑光漫天而过,罡风所过之处,将坚硬的青石板切割出杂乱无章的剑痕。 “叮……呛啷。”一道寒光被斩断抛飞到半空,孝清手握双剑,双目露出一抹疯狂之色。紫色晶芒包裹着的两柄长剑斩出的几十道剑气贴着双剑剑锋硬生生将那六柄寒剑斩出数道豁口,六柄剑已经断了两柄,只余下最后四柄伤痕累累的铁剑。 少年控制着六柄长剑,消耗极大,仅仅是一盏茶的时间,丹田内的灵力就已经消耗了一大半。眼见就要灵力见底,少年低喝一声“归元”,双掌一和,剩余的四柄剑忽然合在一起,化作一道硕大的剑影,喝声道:“斩”,双掌合十拖住剑光的尾部,狠狠挥了下去。 孝清看着那道巨大的剑影,体内灵力倾泻而出,原本紫色的灵力骤然跳过一道金色的光丝,犹若游蛇一般一闪没入紫霞之中。 孝清猛然抬起头,双目带起两道紫芒,手中双剑灵光大盛,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扬剑狠狠的朝着那道巨大的剑芒提斩了上去。 那道银白色的剑光与紫色双剑撞击在一起,僵持了片刻,忽然紫色双剑剑锋处游过一丝极淡的金色流光,那道巨大的剑光仿佛受了重创一般,闪了几下,化作一片银色的随便碎裂开去。 少年望着这一幕,面色反而露出一丝笑意,双腿一软栽倒在了地上。 那巨剑小时候,从半空中掉落下四柄断裂的长剑碎片。孝清拄着双剑撑着身子,右手的长剑忽然叮的一声断做了两截,左手的长剑也满是深浅不一的豁口。 刚才的交战,孝清铭记雪儿的嘱托,不敢肆意调用体内的金色灵力。而那道紫色的灵力便是元力与青色灵力融合后的产物,只是在最后关头,体力不支的时候,调用了一丝那金色灵力,孝清暗暗留意着周围人的神情,但愿没有人留意到。 “这……。”秦霜华瞳孔一缩,望着擂台上站着的年轻男子,眼中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旋即看向身旁二人。 镇元子面色凝重,没有急着说话。 张道天淡淡一笑,说道:“那归元门的小子是个好苗子,你们二人谁愿意收他到门下?” “尊上……。”秦霜华欲要再说,张道天伸手摆了摆,笑道:“我都知道了,且往下看。” 孝清恢复了些力气,走到少年跟前,伸出手,将他拉起身。温和的笑道:“我叫李孝清,小兄弟怎么称呼。” “归海沉轩。” 二人相视一笑,沉轩率先跳下擂台,方才两人的激战过后,后头的擂台赛事反倒没了看头。那些个台下的修士一个个再看向李孝清的眼神都变了,谁也想不到,看上去文弱的模样居然有这般恐怖的实力。 对于周遭投来的目光,孝清只能无奈的笑笑。并不是他想出风头,只是方才在擂台上,沉轩从始至终根本不给他一丝退路,要么胜了他要么重伤,对于沉轩的举动,他也是颇为无奈。 第六十五章 相赠 观礼台上,雪儿夹杂在人群当中,霜儿紧跟在她身旁半步内。 “雪儿姐姐,李大哥刚才是怎么破开那巨剑的?”霜儿紧张兮兮的小脸上松了松,长大小嘴,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里面满是讶色,偏头望向公孙雪儿。 公孙雪儿笑而不答,缓缓摇了摇头,望向她,轻声道:“我也不清楚,不过他好歹是赢了。” 说话间,从身后走来一位黄衣年轻道长,礼貌的轻声问道:“姑娘可是公孙雪儿小姐?” 雪儿扭头望向他,眸子微微眯了眯,笑道:“我们走吧。” 下了擂台,李孝清与归海沉轩一同坐到远些的蒲团上调息。剩下的五组人相继登了擂台,余下的这些个人知道今日的意义非凡,全都拿出了看家本事。 “贤弟方才使得那一招六道归一的剑法当真是玄妙,让我好生羡慕。”孝清调息了一阵,笑意婉和的望向沉轩,赞道。 沉轩睁开眸子,脸上浮现出一丝柔和,自嘲的摇摇头:“再高明的剑法也不如李兄那一剑来的实在。”说到这里,他饶有兴致的浮出一丝笑意,望向孝清,嘴唇微动传音道:“李兄的灵力纯厚至极,却不见用的什么剑道法门。若是能有一门不错的剑道功法相助,方才那一剑定然能爆发数倍的威能。” 孝清脸上笑意更浓了几分,不置可否,眼中灵光微闪,传音道:“我只是一介散修,无缘得那等宝物,如今见得贤弟的剑法精妙,确实叫我心动的很。” “若是李兄不嫌弃小弟的剑法粗陋,小弟愿意将剑法相赠。”归海沉轩微微思量,权衡了些分量,抬眸又传音道:“不过,小弟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李兄能够指点。” “哦?贤弟但讲无妨?”孝清心里猜的七分,眼中喜色更浓了,他能感觉到方才那剑法的精妙之处,若是将融灵之法传透露些给他,倒也无妨,况且融灵并想象中那么容易。 归海沉轩从怀里取出一只用蓝布包裹好的方册迅速塞到孝清手中,周围的人都在关注着场中的比赛,并不曾有什么人注意他们这边。李孝清接过那物,拎在手里,感觉像是一本书册,急忙塞进了怀中。 “这便是归元剑诀的上卷,我想向李兄拜求你那元力和灵力的融灵之法,不知可否?” 孝清听得方才那只是归元剑诀的上半卷,眼中略显出一丝失落,正巧被沉轩看在眼里,后者急忙补充道:“李兄不要误会,不是小弟不愿将全卷拿出,实在是我也只有资格取得这归元剑诀的上半卷拓本,剩下的中卷和下卷均在归元门中,上卷和中卷除非本门核心弟子才有可能接触到,而下卷只有门主和两位长老能触碰。” “哦,无妨,我能托贤弟的福修习这归元剑诀的上卷已经是很知足了,哪里敢胡乱奢求。”孝清望着他的眸子,看他不像是在说谎,面色顿时缓了缓,笑道。接着说:“那融灵之法,我也是摸得些皮毛,只是我并无什么书册秘籍供你参阅。待到这玄清宴罢了,你到山下仙客来客栈里寻我。” 归元沉轩见他应下,难得面上露出一丝极淡的喜色,传音应了声,嘱咐道:“这本归元剑诀上卷我只能借你观阅三日,三日后玄清宴毕了,我须得带回本门,否则会被门主责罚。” “贤弟放心,三日后必当原物奉还。” 陈锋所在的擂台上,在他对面正站着一个身高七尺,相貌有些俊逸的紫衣男子。紫衣男子面色难看的望着陈锋,眼里满满的忌惮和懊恼,眼角抖了抖,竟然不敢上前一步。这人正是昨日在街头调戏李玲儿的赵成文。 “怎么?你不动手?”陈锋讥笑着背负着双手,不屑的瞥着他。 赵成文昨日见过了他的身手,心里早已对自己是没有半点底气,喉咙发干的咽了两口唾沫,讪笑两声:“陈公子法力高强,小弟……,小弟……。” 陈锋随意往前踏出一步,赵成文浑身一哆嗦,下意识的往后撤了一步。 惹得台下一阵讥讽:“这人怎么回事?还没开打就认怂,真是丢脸。” “话可不敢乱说,他可是金陵苍梧派的少门主,金陵五公子之一的翘楚。”人群里有人识得他的身份,赶忙尖声故意补充了一句,这话听着分外扎耳。 “什么狗屁金陵五公子,怂成这样。” “哈哈哈哈哈……笑死人了,这德行,还翘楚!” 顿时有三五个人纷纷附和道,眼中讥讽之色更浓了。 赵成文听这些话在耳朵里,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心里早已把他们的祖宗十八辈骂了个遍,心里委屈的暗骂:都是些嘴巴上逞能的东西,待会儿你们对上他让你们连哭的机会都没有。 陈锋见他还不出手,神色多了些不耐烦,一步跨出,眨眼便冲到赵成文面前,抬起一脚便朝着他的腹部踹了出去。 “我认……”赵成文看他冲来,顿时大惊失色,赶忙就要求饶。输字还没说出,他都来不及反应,便被一脚踹得飞出百步之外,重重的摔下了擂台。 “哗……。”台上这一幕引得台下观战的人一片哗然。 陈锋缓缓收回脚掌,头也不回的翻身落下了擂台。 赵成文脸色苦兮兮的捂着腹部爬起身,心里满是委屈,却只能生生往肚里咽下去。 第九座擂台上,一道人影被一巴掌闪的飞下了擂台,头一歪昏了过去。而在这座擂台下的几人面色惊恐的看着擂台中央的那名身着一身谢蛮服饰打扮的少女,谁能想到,一名女子居然这般恐怖,接连三场下来,尚未用过第二巴掌。 惹得陈锋也朝着这边看过来,冷漠的眸子眯了眯,轻声念了句:“有意思。” 那少女细腕上的银铃叮铃铃的颤动,听得悦耳,脸上笑容轻俏可人,犹若一只飞舞的灵蝶。 今日入了场中的女子不多只有寥寥十几人,故而这第九擂台上的女子反倒成了场中最受瞩目的人之一。 突然第五座擂台上传来一声惨叫声,朝那边望去,擂台上的青石砖崩碎了输块,灰尘弥漫开。白衣道士提着一个满脸鲜血吊着半口气的男子迅速跃下了台面,接着从手中摸出一枚白色的丹药给他喂入口中,又右手并指为他点封了三处撕裂的筋脉。 灰尘散去,露出一双银白色的双瞳,冰冷的远远望向李孝清。李孝清也被这边爆出的动静惊了的侧目望了过去,四目遥遥相对,那双银白色的双瞳让孝清皱了皱眉头,感觉十分不舒服。 张道天望着场中那异族女子,又扫了扫那银瞳少年,轻声笑了一声:“越来越有趣了,这女子怕不是那谢蛮的圣女谢盈盈?” “那少年应当是石坤殿的小公子傅凌云,果然继承了他母亲的血脉。”秦霜华多望了一眼第五座擂台上,划过一丝赏识之色,急着说:“开来今年的玄清宴是俊才辈出呀!” 吕子镇并未言语,目光时不时的从李孝清身上瞟一眼。 两个时辰又过去,巳时已过。各个擂台已经选出了前三名优胜者,李孝清与陈锋、谢盈盈、傅凌云、归海沉轩赫然在列,三十人站做五列,在一名年纪约莫三十岁的黄衣道长带着登上第二阶小广场。余下的人留在了下方的大广场上,尽管面上带着遗憾和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最下方的大广场上,凭空列出三百余席桌椅,白衣道士邀众人入席。 小广场上列着五行六列长桌,三十人随着黄衣道长的示意相继入了坐,端坐蒲团之上。 近了午时,石阶最顶处传来三声钟鼎洪音。接着两行白衣道士手中捧了一摞玉碗走下石阶,左手一抛,那些个淡绿色的玉碗稳稳的落下在三百余方桌上正中。 小广场上三十席与台下的玉碗颜色不相同,呈现蓝绿色,相比较更为精美了许多,碗中各静置一枚金黄色的灵丹。 张道天望着阶下,从袖中掏出一只青绿色的小鼎,里面盛满了一汪带着青绿色的汁液,鼎口微微升腾着些乳白色的雾气。扬手轻轻一抛,那只小鼎在飞过三座石桥时候忽然变大,化为一樽一丈高的青绿色巨鼎。 两边十八名黄衣道士迅速站到鼎前,手中法印整齐划一掐动,凌空一指,巨鼎中顿时射出三百六十股青色溪流朝着下方案桌上的玉碗中落去。 “这玄清灵液是我自无极山前取来九天之水,融合三千九百六十八味灵药,耗费七七四十九天炼制而成,凡人饮之可消除病痛延年益寿,修真之人饮之可强化经脉,固本正源,大有益于今后修炼。” 张道天面色祥和的,望向下方诸位来宾,笑着讲到。 吕子镇面上表情无什么大的波动,待张道天讲罢,淡淡的:“那三十丸扶元丹作为嘉奖,此丹可祝你们打通一道关窍。” 大广场上三百人望向上方三十余席位,纷纷露出惊羡之色,其中不乏一些困在第十层久久不破之人,那扶元丹正是他们急需之物。 “多谢张天师。” “多谢三尊。” “……” 众人眼中涌上一层喜色,急忙恭敬齐声拜谢道,尤其是一些个得了扶元丹的男子,几乎是面露狂喜。 李孝清与陈锋、归海沉轩略微相视一眼,相继饮入腹中,那扶元丹化入了玄清灵液中,使得那青绿色的灵液多了一丝丝淡淡的黄色氤氲。 灵液入腹,顿时化作一股精纯的灵力扩散开来,小广场上三十人感受到腹中灵力窜动,急忙闭目盘坐静坐下来,各自掐着法决,调动那股灵力进行炼化。 不到半个时辰,三十人中突然散发出一道灵力波动,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第十道。 接连二十多人利用扶元丹的药力借机冲破关窍。一些个没有进阶的修士灵力也比先前雄厚了些,各个脸上流露出浓浓的欣喜之色。 陈锋紧咬着牙关,急忙将腹中那股灵力运转周天,强行将那股灵力压了下来经过几个周天凝练之后变得不到原来的五分之一大小,当那股灵力凝练成液态的时候,忽然调动丹田内的灵力融合着那道灵力晶丝狠狠朝着第三十二道关窍门户狠狠撞了过去。 第三十三道关窍冲去,经脉被这道洪流狠狠一震,陈锋内府震颤,腹中的玄清灵液骤然化作一道青色的灵光包裹在了他的经脉上,经脉被灵液护住,那股晶红色的灵力再度朝着那道关窍打去,内府中传来嘭的一声,那道门户终于洞开,一股更为浓郁的灵力波动朝着四周扩散开来。 随着陈锋打通了练气第十二层的第一道大关窍,周身的灵力波动比之前更为雄浑。 李孝清睁开眸子,面色平静的突出一口浊气,一行三十人唯有他和那傅凌云身上没有丝毫波动。仿佛那股药力没有起到丝毫作用一般,后方的几个进阶的修士看这两人没有破开桎梏,嘴角勾起了一抹得意的笑意。 饮过那一碗玄清灵液,一行三百人被遣回了客栈,明日卯时那三十人再次到此处。 陈锋带着李玲儿同李孝清一道下了石崖,公孙雪儿与霜儿早已在崖下等了几人。公孙雪儿故作不知,向孝清询问崖上的情况,霜儿在一旁站着,没有多嘴。 霜儿听了公孙雪儿的吩咐,一同隐在观礼台人群中,李孝清并未见得,只是将上头发生的事情大致讲了一番。雪儿听了,面上带了讶异,仿佛真的不曾亲眼见到一般。 几人回到客栈,孝清独自关在房中,急忙取出怀里那本用蓝布包好的册子,解开布头,里头是一本暗黄色的薄书,封面上赫然写着归元剑诀几个大字。 这归元剑诀是归元门的顶级秘笈,这本上卷共详细记载了如何用灵力控制器物的法门,并在这之后记载了三式剑法。第一式是两仪剑阵;第二式正是归海沉轩今日用的六道归一;第三式与前两式不同,化繁为简,归元合一,归元斩,它不似六道归一那般可攻可守,但是威力却远非六道归一可比的。 随着修为的增进,陈锋眸子里的温度愈发冰冷,李玲儿现在坐在他面前,可是他双目只是平淡的扫过玲儿的小脸,仿佛是在看陌生人。今日打破了第三十三处关窍,陈锋盘坐在床帐内,调动天内激增的灵力缓缓运转开来。每打通一个关窍,周天灵力入体,都必须尽快将它们稳固,否则会引起灵力虚浮,对今后的影响大为不易。 李玲儿坐在桌前,一改以往的活泼劲儿,托着香腮定定的望着他冷峻冰寒的脸颊。这一路走来,她努力拉近的距离,这几天感觉又在慢慢的自行飘远了。 你究竟是怎么了?还是我太敏感?为何我在才捉到你的一丝温柔,转眼却消失的无影无踪。 在深宫里长大的这些年,锦衣玉食,凡是自己想要的,总能有人给自己寻来,可是眼前这个男人,却叫她远逐千里都赶之不上。玲儿记得他在南宫府时说的那些话,也只有那时候的让她感觉自己无比的幸福。 天子陛下的掌上明珠,大唐国的明阳公主陛下何时这么委屈过自己,而今所有的委屈全都来自这个叫她牵肠挂肚的男人。 两行灼烫的泪水不知不觉从眼角滑落,苦苦的坚持,到头来是对还是错? 公孙雪儿正独坐在房中,从袖口取出一只玉简,凝望了片刻,缓缓放进了面前的墨色木匣子里。 隔壁房间,霜儿正在收拾行囊。 忽然楼门前走过一高一矮两道陌生的人影,朝着李孝清在的房间方向去了。 屋外,小二正领着归海沉轩到了李孝清门外,附手扣了三声门,低声唤道:“李公子,有名唤归海的小公子来寻你。” 孝清捧着手里的剑诀正看到好处,听得归海沉轩到了,赶忙将剑诀收起来,起身开了房门。 “李兄,小弟是来的有些唐突了?望兄长莫怪。”归海沉轩猜的他必然回到客栈会第一时间翻阅那篇剑诀,可实在按捺不住那份急切,还是趁着天色刚晚早早的寻来了。 李孝清将他让进了屋内,吩咐小二备些酒菜来。 “李兄不必劳烦,小弟今日来拜请求教,实在无心记挂那酒食之物。” 让小二退下,孝清与他入了屋内,插进门关,要他落座。 “哈哈哈,那我们就直接切入正题吧。”孝清与他对坐,笑道。 沉轩面色又是急切又是欢喜,循着孝清传音与他的法子,感应着丹田内的两股力量,闭目细细感应,在丹田中除了一团拳头大小的淡蓝色灵力之外,果然还有一道虚浮的暗黄色的元力。 这元力与灵力的融合,重在一个和字,想要将二者融合不只是要灵力与元力的运转方式熟练,需要对这个和字悟的清楚参的透彻。 归海沉轩得了窍,连忙调动两股力量按照孝清讲的方法运转了一遍,而后归于丹田内将两丝力量往一起缓缓揉了去。 “轰”丹田内爆开一道沉闷的爆炸声,沉轩尽管有了防备,那股爆炸产生的气浪,直把他的丹田震得生疼,若是调用的灵力再多些,可能丹田会被直接炸裂。 归海心有余悸的抹去嘴角的血迹,苦笑的摇了摇头,自惭道:“小弟愚笨,实在对李兄说的感应参不到半分妙处。” 孝清见他果然失败了,暗叹一声:“贤弟不必气馁,我最开始尝试融合这玄黄二气的时候,也吃了不少苦头,方才掌握了些皮毛。” “这修炼一途本就是都天地造化之事,哪能是顺风顺水,不过这融灵之法还真是凶险异常,看来想要掌握它得费不少精力了。” 归海沉轩又问他询了些融灵之法的要点,直到夜深才离开。 公孙雪儿站在孝清门外,欲要扣门,小手举在门前又微微收一寸。婆娑的月影将她的倩影勾勒的完美无瑕倒倾靠在窗棂上。 “雪儿?”孝清望见门外的倩影,轻声唤了一句。 倩影微微一颤,忽然消失不见,孝清眉头一皱,方才那影子的模样分明是雪儿没错,怎么不进屋来?心头带着疑惑开门朝外望去,门外哪里还有什么佳人妙影。 “咦?”孝清跨过门槛正欲出门望雪儿屋里去,抬脚的时候在门前踢到一个物件,忙低头看去,不知何时,在门外放了一只八寸长三寸宽的黑色匣子。 匣子下面压着一封书信,孝清将匣子捧在手里,并未急着打开,而是径直朝着雪儿房间走去。 “雪儿,你歇息了吗?”孝清小扣房门,听了听屋内的动静,低声唤了两声。回应他的却是一片死寂,屋内静的出奇,孝清心里咯噔一声,急忙去推门。 房门没有锁,月光从敞开的房门洒满了屋内,床帐勾着帘,床榻上空无一人。屋里收拾的整洁,没留下片缕雪儿的物件,孝清急忙夺门而出,大步跑到霜儿房前,急切的扣了两声,还是没有人回应,试着推开房门,竟与雪儿那边无二。 李孝清想起方才那封书信,急忙打开来去看,熟悉的字迹,是雪儿的亲笔。 寥寥数语带着万般不舍的情意,公孙雪儿带着霜儿就这么离开了,总觉得这个世界在这一瞬安静了下来,没了她的身边,竟然会有些不适应。 与君今日一别,只为来日能厮守余生,君若念着我,就好好照顾自己,时候到了,我自会来寻你。勿念! 公孙雪儿站在客栈外的一处小山丘上,往下望了许久,眼中一片柔情似水,霜儿安静的站在一旁。 “霜儿,我们走吧!” 良久,回过头,雪儿唤了霜儿没入夜色深处。 客栈内,孝清打开那只黑色的匣子,里面躺着一只玉简。如霜儿所讲,这玉简中记载着一部高阶的练剑之法,只有筑基之后,方能修炼。 依照孝清现在的灵力,尚不能窥的其中玄妙,端详了片刻,只好先行收入囊中。 回忆过往,暗自伤神,孝清轻叹一声,坐在雪儿屋内静坐了许久,方才离去。 这一别,不知会是多久,是几天?几个月?还是一年半载……三年五载。孝清不敢往后再想,闭目修行,始终无法入定。 罢了,取了白玉箫,提摆出门去,登得高处,倚坐月前。 一曲悠悠的箫声蜿蜒流淌,入得伤情的女子耳中,双目潸然泪下。 第六十六章 禁地 何人在夜里呜咽着箫声!本是洁白的月色,怎么叫人心里揪得紧,寒冬腊月,天外的寒风吹着冷月,刮过白暂的脸颊,修长的手指按着空洞的玉眼。 镜花水中月,曲终人已散。 为何人总是在分别之后,才察觉她的美,她的情。 陈锋睁开紧闭的双眼,桌上烛台摇曳着疲惫,玲儿趴在桌上睡熟了。 美人沉在幽梦中,醉在红帐下,朦胧中,他的双目情浓至深,他的唇烈如火。也只是在幻梦里,将自己的所有,全都毫无保留的交给他,自己的所有,一丝不挂展现在他面前。也只有在梦中,才能与他鸳鸯醉,柔水缠绵。 精致的小俏鼻下,樱红的小嘴缓缓晕开一抹娇柔的笑意。应当是做了一个好梦,陈锋走近她身旁,冷漠无情的双眸深处已经染上了一点暗红色的血光,望着眼前的佳人,那道红色的光点颤了颤隐了去。 轻轻撩开掉落美眸前散落的青丝,细细的端详了许久,从未这般平静的,仔细的近距离看过她的模样。只因为心里装了那个人,一直以来都对玲儿的深情佯装未见。 可是每到了静下来的时候,心底不愿照到阳光的部分,还是暗自颤动着一颗温柔。 双臂环过她纤细的腰肢,玲儿的小脑袋靠在陈锋宽阔的胸膛,鼻息均匀而温热。抱在怀里的娇躯比之前好似又轻了些,她柔弱的双颊比离京的时候又消瘦了一圈。离开京城将近两个月的时间,二人都在感情和性情上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让你受苦了。”陈锋眸子里带上了淡淡的温柔,将她放于床帐内,轻声念了一声。 陈锋坐在床边,安静的守着她,一夜不眠,他隐隐感觉到体内的魔煞已经开始侵蚀神魂,要不了多久也许自己将会变成真正血腥冷漠的大魔头。 只盼,在这偌大的天师府能够寻得解法。 望月思情,幕已将尽,初晨的光芒万丈,渲染着整个东半天。 李孝清临风而立,左手捏着玉箫半垂靠在腹前,一道冷风吹得白色的衣衫贴着消瘦的身子往后飘去。 卯时了,一行三十几人朝着崛莲山上走去,陈锋一夜未眠,眼中的神色更冷了,孝清与他一道,不由得关切了一句:“你体内那东西,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陈锋挤出一丝陌生的笑,缓缓摇摇头,说道:“不必担心,我还能控制得住。” 李孝清与他一同长大,对他的性格是再清楚不过的,虽然是看上去吊儿郎当不着调,可是遇到难处的时候却从不求人,想要得他一句真话难得很。 “那你要多加小心些,控制好情绪,切不可再动杀念。” 孝清再三嘱咐了一句,只要今日定了最终胜负,必然能见到着天师府的三尊,到时候定要寻个除煞的妙法。 “嗯。” 二人低声交谈了一席话。归海沉轩也往李孝清这边看来,二人相互笑着点了点头,孝清看他今日的气色大不如昨日,甚至有些狼狈。 三十人入了前广场,分了五座擂台,每座擂台前站了六人,此次依然是通过两两对决的方式绝处前十名。 若是入了前十名,则会有机会入得内门,并由三尊亲自从十人中选一人作为自己的坐下亲传弟子。面对这么大的诱惑力,场中的一众修士纷纷面露向往之色,那三尊放在修真界都是赫赫有名的存在,若是能够成为他们的弟子,未来的前途可以说是不可限量。 陈锋听得这些消息,冷漠的眸子划过一丝希冀。 “诸位,今日比试可以带自己趁手的宝物入场,没场次以一炷香时间为准。” “若是不敌对手,只需认输即可,若是不认输,则是已香尽为止。” 今日的擂台赛依然是抽签的方式来抽出对手,孝清捏着手里的竹签交到案前,看着对决榜单上的人名,扭头看去,正见谢莹莹似笑非笑的望了过来,孝清揉揉额头,哪成想这第一轮的对手居然会是那名人人闻之丧胆的小女魔头。 傅凌云银白色的眸子望了望孝清这边,嘴唇张了张,扭头瞥了一眼面前的青年男子,完全不将他放在眼里。惹得那男子脸色黑青一阵,昨日用了扶元丹之后自己已是成功入了练气第十层,让他心里有了一丝底气。 第一座擂台上,陈锋抱剑在怀,并没有拔剑的打算,淡淡的看着面前的男子,冷漠的说道:“出手吧!” 陈锋昨日展现的实力虽然没有那四人恐怖,但是凭借两步将金陵苍梧派少门主赵成文吓退,便能够猜得这人绝对不简单。陈锋对面站着一名身材瘦小,拎着两只乌金巨锤的男子,乍看模样也不过十七八岁。 两只巨锤被他抓在手里很是滑稽,这般模样居然与高祖三子有点相仿,唯独不一的地方,便是眼中少了那股子冲天的杀气。 “看锤。”矮个男子,拎着两只乌金巨锤直扑陈锋面前,扬手重重砸下。陈锋身形微微一偏,双锤砸了个空,砸在地上登时土石崩裂,五寸厚的青石板龟裂出细细的裂痕,飞起数道细小的碎石。 第一式砸空,紧接着双锤猛然狂舞,携着震山裂甲之威再度朝着陈锋砸来。两只硕大金锤化作两道追风铁龙铺天盖地袭来,逼的陈锋连连闪退。 退到距离擂台边缘一寸时,陈锋脸上扬起一丝不耐烦,左臂握着剑鞘,右手猛地探出,居然穿过那密不透风的锤影,一把拽住了那男子的衣领,右手一发力,扯着他往前一栽,咫尺之距,那瘦弱的男子顿时失了平衡,一头栽倒了擂台下。 瘦小的男子揉着额头从地上爬起来,一句话不说,灰溜溜走到一边,对周围人的笑声仿若未闻。 “该我们咯,咯咯咯,小哥哥可不要因为我是个女子就放水哦。” 谢盈盈调皮的望孝清扑眨着两只漂亮的大眼睛,清脆的嗓音娇笑两声,脚下微微发力跃上了擂台。 李孝清听得她的话,再瞥一眼她两只灵眸,嘴角噙上一丝苦意,心道:若不是昨日见得你粗犷的模样,还真的会被你骗了去。 上了擂台,笑望着她,眼底却是深深的戒备。传言蛮苗之人天生力气大,术法更是阴狠,尤其擅长蛊毒,让人防不胜防。 谢盈盈左右细腕上两只小小的银铃叮铃铃的响着,听来并无什么出奇之处。忽然纤手一抬,取出一柄三指宽五尺见长的方木棍,棍身通体黑色和暗金色交织的木质纹理,光是看,并不能察觉到它的威能有几分。 孝清左手提着惊鸿,并未急着拔剑。 突然,百步外,倩影玉足往前一迈,袖中飞出十数柄一指长的黑色飞刀。同时身形飘动,眨眼便逼近了李孝清十步内。 李孝清不慌不忙的用剑鞘将那眼前的飞刀纷纷击落,随即握着剑柄带着剑鞘猛然击出。女子手中的方棍一端正朝着孝清桶来,二人相继身形一转擦面而过。 就在二人相交而过之事,孝清鼻息嗅到一股淡淡的异香,心头一惊,赶忙闭了呼吸,就要远远的退开。 谢盈盈抓住空档,反手探出小巧的手掌,探向了他的胸口。李孝清来不及躲避,急忙调动灵力凝聚在胸口前接下了那一掌,就在那轻描淡写的一掌触及胸口之时,孝清能察觉到一股不同的东西在灵力护层表面逸散开来。 孝清心道一声果然,急忙将胸口那道灵力散去,落到地上,定定望向她,戒备之意愈发浓重。眼前这女子碰不得也打不得,孝清抿了抿嘴,右手并二指随手一招,登时三柄铁剑飞上擂台,手指挥动,那三柄铁剑分化成六道剑光从六面包抄朝着谢盈盈斩去。 谢盈盈望着那六道剑影,轻笑一声,左手握在方木一尺处,右手紧握棍末,用力一拔,挥出六道寒光迎了上去,三柄铁剑顿时被斩作六段跌在地上。 “居然连它都带来了,这位圣女身份可真是不一般呐。”秦霜华望着谢盈盈手中的短柄,悠悠的说了一声。再望向李孝清,眼中却多了几分赞许,接着说:“那位年轻人只是一夜功夫,便将那归元剑诀学出了个模样,当真是天纵之才,就是不知道对上那东西,能有几分胜算。” 吕子镇难得开口,说:“这将会是一场苦战。” “承光无影,来去无形。不过今日天晴,能借的阳光见的一丝剑芒,倒也并非毫无胜算。” 秦霜华点点头,不置可否。 张道天笑而不语,面上兴趣语法浓厚。 擂台上,谢盈盈手执一柄八寸短柄,短柄所指之处,剑锋泛着冰冷的寒光,接着冰冷的剑光大约见的那剑身足有三尺长。 这是什么剑?李孝清看着那柄仿若无物的剑芒,心头大惊,饶是他书读的多,却不能识出那剑的出处。 “传说中儒门神剑含光?”孝清终于记起了与她手中剑貌相似之物,观其形貌,也只有那含光能形容的来。 “咯咯咯……,小哥哥识错了,我手中这剑可不能与传说中儒门剑首争辉,只是有了含光的几分形貌罢了。”说着,执了剑柄抬起那似隐似现的剑身指向孝清,继续说:“此剑,名曰承光。” 孝清一个念动,惊鸿剑自行出鞘,稳稳的握住剑柄。剑身顿时金色灵纹光彩一敛,孝清手中紫色灵力迅速缠绕在剑身,抬起剑身同样指向对面的女子。 “惊鸿。” 下一瞬间,二人身形一动,骤然朝着对方执剑刺了过去。 承光无影,只是在阳光下泛起一丝丝极淡的剑芒,就在二人剑锋要触及胸口时同时偏身一避。孝清剑锋一转,接连劈处十八道紫色剑芒,朝着谢盈盈劈砍了去。 谢盈盈手中承光舞动,接连将十八道剑光挡下,飞身几个轻盈的跳动,李孝清周身突然爆开六道黑色的烟雾,随着谢盈盈口诀念动,那些个黑雾朝着李孝清翻涌了去。 趁着李孝清被黑雾包裹,谢盈盈手中含光忽然光芒大盛,剑身一探,击出九道无形的剑气望黑雾中射去。突然一道通体泛着淡淡紫光的灵剑自黑雾中激射而出,速度之快前后只在瞬息之间。 谢盈盈来不及躲,急忙提剑朝着飞剑砍去,谁知那柄剑好似长了眼睛一般自行绕开了承光,再度朝着谢盈盈刺去。 惊慌之余,谢盈盈再也顾不得什么保留,伸手从腰间一摸,取来一只巴掌大的银白色盾牌急忙将体内的灵力打入其中,那只盾牌迅速变大,将谢盈盈整个护在盾后。 灵剑失了目标,顿时一声剑鸣,像是生气的小婴儿一般,朝着那只银盾狠狠的冲了上去。硬生生在那只银白色的盾面上斩出数道浅浅的剑痕,谢盈盈加持着银盾,吃力的咬着贝齿,面色发白。 发泄了许久,灵剑又在空中转悠了一圈,方才朝着孝清所在之处倒飞回去。 黑雾散去,李孝清身形显现出来,身上衣衫碎了五六处,有的破洞里还有殷红的血在不住的往外翻涌。双目骤然一片冰冷,手中惊鸿紫色光芒大盛,骤然化作一道剑影直冲那只银盾而去。 方才那灵剑一阵盲中乱斩已经将盾身砍得剑痕累累,如今这一剑更是威能大增,谢盈盈再没了刚才的轻松之色,赶忙纤手一推将银盾狠狠撞了上去。 惊鸿剑身裹上了一层紫色的光膜,自长空一划而过,剑锋在接触银盾的一刹那,顿了顿,剑尖居然一点一点的刺入盾内。 “噌”的一声,场中众人的目光顿时被吸引了过去。 那只雪白的银盾竟然被一剑贯穿了。 谢盈盈看到盾后冒出的剑尖,登时花容失色,下意识弃了银盾,连跳两下跃下了擂台。 刚跳下擂台,谢盈盈急忙掐念口诀,就要收回银盾,谁知,银盾只是颤了颤,被孝清紧紧的抓在了手里,银色小盾在他手中微微挣扎了片刻便被抹去了印记,平静了下去。 李孝清咧了咧嘴,望向台下的谢盈盈,笑道:“你把我伤成这样,这东西,就当做补偿了。”说着扬了扬那只小盾,随手放进了怀里。 “你……你……,你是强盗,快点还给我。”谢盈盈气的小脸发白,狠狠跺着小脚,娇声骂道,话里带着些委屈。 台下的人望着二人这般,一片愕然,谁能想,方才还大展风头的小妖女瞬间成了一个受气的小媳妇。 万事万物,果然有强的就有克它的,这就是一物降一物。 这一战叫傅凌云看在眼里,银白色的眸子里又多了一分笑意,似乎更期待了。 第二轮:归海沉轩对战石破坚,陈锋对战傅凌云,李孝清对战梁源岐…… 傅凌云望向李孝清在的那方擂台,面色微微失落。 “你的对手在这儿呢!” 陈锋见他从始至终都不正看自己一眼,眸子里的神光顿时冷了下来,面色带上了一层怒意,冷哼一声。 “我的对手?你够这个格吗?”傅凌云扭过头,嘴角依旧满是不屑,傲慢的笑问一句。 “够不够格,你马上就知道了。” 陈锋话罢,神色骤然冷了下来,寒魄出鞘,一股赤红色的灵力轰然喷发,整个人双目都被一股赤红之色充斥着。寒魄感受到他内心的愤怒,顿时寒芒大盛,赤红色的灵力与森白色的寒力交织在一起,方圆百步内能感觉到那股冰寒二气变换着。 傅凌云也被他突然爆发的气势吸引了目光,面色的轻蔑之色敛了敛,淡淡的哼了一声:“这还有点意思。” 说着,双手从腰后拔出两柄半尺长的银色匕首。划过两道纤细的寒芒破空朝着陈锋斩去,同时间身形如鬼魅一般朝着他闪了过去。 陈锋眼中赤芒越来越盛,傅凌云刚欺到他身前五步内,突然陈锋浑身的气息开始暴涨,眨眼便冲破了筑基期,直逼金丹境,而且还在不断的往上攀升。 傅凌云被赤红色的灵力包裹着,眼中不屑之色瞬间凝固,转而浓浓的震惊和不可思议,来不及逃跑,便被炽热的灵力炙烤的晕了过去。 “不好,大家快散开。” 负责这一处擂台的黄衣道士急忙大喝一声,面色凝重的望着擂台之上。陈锋此刻仿若一尊赤红色的魔神,一股股黑色的魔气从眼中缓缓逸散开来,紧接着,皮肤下也逸散开一丝丝黑气。 秦霜华神色骤然一变,身形一动眨眼从座位上消失,下一刻便出现在了擂台上,一把提着昏迷中的傅凌云扔下擂台。负责这一座擂台的黄衣道士急忙稳稳的接过他,命人带他下去医治。 张道天与吕子镇也一闪身出现在了擂台上,三人同时打出一道灵力锁链,将陈锋紧紧的束缚在原地,紧接着秦霜华左手一伸凭空出现了一座赤黄色的小钟,伸手向上一抛,小钟迎风暴涨,径直朝着陈锋压下下去。 将陈锋压在钟内,秦霜华反手一收,那巨钟迅速边小又飞回了他掌心。张道天与吕子镇冲他点了点头,秦霜华拖着小钟朝着天师府内凌空飞走。 李孝清急忙上前,求道:“恳请三尊出手救救他,他本性不坏,求求你们救救他。” 张道天压了压手,示意他先别着急,旋即吩咐几名内门子弟与外门子弟给三十人安排了落脚处,前十名修士出了陈锋外的九名被带到了金元殿。 李孝清心里挂着陈锋的情况,茶水也顾不得饮一口,谢盈盈知道他心里着急,并没有上前讨要银盾,而是鼓着腮帮子眼巴巴的望着他。 正急切,秦霜华秦天师的三弟子十天入了殿内,寻了李孝清,忙说:“三尊唤你到玄清殿去,你快随我来。” 看他这模样,定然真的又急事,孝清起身与他出了殿门,往外急步走去。 三尊正在殿内坐着,出他们三人并无他人。张道天叫他落了坐,讲道:“你好友如今的状况极为不好,若不是秦天师将他送去禁地,只怕这天下将会掀起一番腥风血雨?” “禁地?” 孝清疑问了一句,又忙问:“他现在还有救吗?我能做些什么?” 张道天沉默了片刻,并没有急着回答他,而是看向了秦霜华,讲道:“玄灵,你带他去一趟吧,此事不能再拖了。” 秦霜华眸子闪了闪,站起身,冲孝清淡淡的说了句:“你随我来!” 出了殿门,秦霜华挥出一道灵力,裹住孝清腾空而起,跃过山顶朝着一处深谷落去。 那山谷深的很,四周皆是绝壁,一般人根本来不得此处,也不知下了几十丈深,脚下突然踩实,孝清站定,望四周看了看,又往上仰头望了望,这深谷说是深谷,倒不如说是一口直竖而下的深井。 “走吧!”秦霜华唤了一声,跨步穿入了前方的一面石壁。 孝清看他就那么穿墙而入,心头微惊,试探着抬脚也朝着那石壁迈去,手掌刚接触石壁,突然一股吸力扯着他直接将他吸进了石壁内的空间。 秦霜华早已在洞口等了他,李孝清跟着他继续往前走,留意着四周的景象。这山洞中终日不见阳光,但是整个洞内却是亮堂堂一片,四周散发着淡淡的乳白色光芒,看上去十分奇异。 穿过几处洞窟,来到一处广场,广场中间立着一块黑色的笼子,陈锋躺在里面,仍处于昏迷中,广场周边又立着九座石柱,每根柱子上又各自延伸出一条漆黑的贴脸,缚在那只漆黑的笼子上。 “秦天师,你又带了何人来?” 一声女子的声音,从广场最深处传来,接着向这边走来一道婀娜多姿的妙影,一袭紫色的衣裙衬得她绝美的容颜,一双凤眸往这边看来。 “孝清?是你?”女子凤眸忽然浮现出一道喜色,念了一声。 “燕淑,你怎么在这里?”李孝清疑惑的问道,心里疑惑:她难道不是被邀请来参加玄清宴的吗? 第六十七章 破魔 半月不见,她脸颊消瘦了许多。也不知是何事扰了她的心绪,透过漆黑的眸子见得一丝丝疲惫藏在眼眶里。 凤眸中喜色微微敛了些,睫毛微微低垂,轻叹一声:“我来救一个人!”说着,迈着步子绕过铁笼朝着孝清走近,轻声说道。 “原来如此。” 孝清面色柔和的望着她的面容,从她的眼中察觉到一丝难言之隐,便没再问下去。 南宫燕淑扭过头望向铁笼中昏睡的男子,眼中并无讶色,似乎早猜到会有这么一天,转而又看了一眼秦霜华,问:“秦天师,他如今已经魔性逐渐觉醒,你可是有了什么法子?” 秦霜华目光微微扫了一眼李孝清,转而望向铁笼中的陈锋,微微点了点头,缓缓说道:“办法是有一个,只是……。”说道此处,微微顿了顿话头。 “只是什么?天师您且说出来吧。”孝清听到他果真有救治陈锋的办法,眼中神色一亮,急忙问道。 南宫燕淑看着秦霜华眼中的迟疑,美眸不由的皱了皱,面色担忧的望了一眼他身旁的李孝清。 秦霜华并未急着说出那法子,而是扭头望向李孝清,神色复杂的问他:“若是为了救他,可能会搭上你的半条性命,你可愿意?” “不行……。” 还未等到孝清开口,南宫燕淑急声阻止道。莲步快步挡在李孝清身前,小脸上满是戒备,愠怒的望着秦霜华,冷声说:“我不同意他冒这么大的风险。” 秦霜华微微一怔,却没想到南宫燕淑会真么紧张他的安慰,不过又很快恢复了平淡,双手负在身后,并未再说什么,只是将目光投向了铁笼里的人。 孝清伸出手,将燕淑的小手抓在手里,轻轻握了握,笑着从她身后走上前,冲她露出一抹安慰的笑意。南宫燕淑面色一紧,朱唇微张欲要再劝他。 “晚辈愿意一试,还请天师赐教。”孝清拱手拜到,语气诚恳。 “嗯……。” 秦霜华眼里划过一丝欣赏,微微点点头,忽然凌空一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点在了李孝清的眉间。 一道乳白色的光芒超绕着道道符文没入了孝清眉心处。李孝清根本来不及反应,便双目神色迅速暗了下去。 就在李孝清眼中最后一丝情感散去的时候,在他眉心突然流出一颗血珠,而后凝在他的眉心形成一颗血红色的佛志。 南宫燕淑见秦霜华突然出手,在孝清双目失神之际,伸手就要去阻止他。秦霜华左手提袖一挥,挥出一道白色的光幕将她罩在其中,燕淑在光罩里疯狂的攻击,竟然不能撼动分毫。 秦霜华紧紧的盯着孝清的变化,眼中神色越发凝重,当那颗红色的血珠在他眉心凝实。旋即伸出左手,托起一道五彩霞光朝着他天灵盖当头压下。 “轰……轰轰……轰。” 就在霞光即将触及孝清头皮的时候,后者身上突然爆开一道刺眼的金光,直接将那五彩霞光震散了去。秦霜华也被震得噔噔噔倒退五步,眼中划过一道喜色,低声自语道:“果然是他。” 孝清双目蓦然的望向秦霜华,射出两道金光,照的这方洞天之地映的得金灿灿一片。金色的经咒凭空浮现环绕其身,又有淡金色的玄异灵纹装点华裳,一股冰冷而又尊贵的气息席卷开去。 秦霜华见状,急忙保全上前,躬身请道:“弟子玄灵,只因事态紧急,冒昧扰了神尊,还望赎罪。” 孝清眉心晶莹如红宝石版璀璨的佛志带起一丝毫光,祥光四射。眸子仍旧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只是望着他。秦霜华见他没有怪罪,急忙恭声拜道:“弟子听闻神尊有长生破魔之法,如今此处有一无辜后辈被魔煞缠身,还望尊者能够出手相救于他。” 南宫燕淑停下来,透过光罩望着孝清此时的模样,凤眸里翻起浓浓的震惊之色。 李孝清眼中金光流转,脚下无痕,朝着铁笼里边走去。 隔着玄铁之牢望向里头的男子,那男子皮肤下与七窍孔不断往外逸散着一缕缕黑红色的雾气,缠绕在他周身,久久不曾散去,在他额上清晰的浮现出一道火红色的凤凰印记。孝清伸手往射出一道金光,没入陈锋的天灵盖。 星河斗转,万物遗荒,陈锋的神魂在泥丸宫内,周身被一条黑红色的锁链捆缚着,几番尝试挣脱,却让这诡异的锁链收的更紧了。 泥丸宫内,陈锋双目恢复了清明,诧异的望着晶核内的魔影。他不能明白,为何它并没有破出,体内却无端多出这么多魔煞之气。悬在泥丸宫内的那只六面蓝色晶核,晶壁从内部已经消融了一大半,那只黑红色的小凤凰在晶核里四下欢快的游动着,忽的停下身形,猩红的凤眸里带上一抹得逞的森冷笑意。 “你究竟是什么时候动的手脚?”陈锋面色阴沉的盯着那只黑红色的魔凤,恨恨的问道。 魔凤清咧一声,黑气环绕其身,摇身一变化作一位年轻男子。只看相貌,竟然与陈锋有八分相似,身着一袭黑红色的华丽宽袍,正满脸得意的望着陈锋,戏谑道:“你莫非忘了自己的身份?” 陈锋虽然被第二分魂的精魄消散前告知了什么天凤身份,可是他并不完全信那些话。 “什么意思?”陈锋望着那晶核中的男子,疑惑的问道。 魔凤化作的男子,嗤笑着冷哼一声:“你曾经一手屠杀数个城池的无辜百姓,数不尽的冤魂业债缠身,这些你竟然也能忘掉?” “即便他们把你的记忆封存,也不可能把你亲手造下的恶债掩盖。”男子望着陈锋,语气冰冷的,一字一句的轰进陈锋的脑海里,大笑三声:“哈哈哈,你自己才是最大的魔头,那些煞气不是因我而起,可我却是因你而生,即便我不出手,你内心的嗜血天性依然会渐渐侵扰你的神识,直到你魂飞魄散。倒不如你把我放出来,我助你开辟一方天地,做个自在的王。” 陈锋听得他说的这些话,神色微微暗了下去,低头望了望周身缠绕的黑红色魔气锁链。若是真如它所说,那这一两月体内日益增长的魔气皆是因自己而起,想到这里,陈锋低下头沉默了。 晶核中的封印发咒突然一松,那黑凤化作的男子趁机化作一道黑红色的光剑朝着最薄弱的一处晶壁冲撞了上去。 “咔嚓”一声脆响,打破了陈锋的哀伤,急忙抬头去望。 悬在泥丸宫内的蓝色六棱冰核碎开一道口子,紧接着一道粗大的裂痕骤然顺着豁口贯穿了整块晶石。 一股接一股浓郁的黑红之气从裂缝中逸散开来。那枚六棱冰核终于不堪重负,轰然爆碎开来。 “桀桀桀桀……,我出来啦,我终于出来啦!张老道,你休想骗我第二次” 黑衣凤凰男子眸子里森然之色爆射而出,冷笑着喊道。 陈锋看到那魔物真的从那晶核里脱困,顿时心里又急又悔,掐动镇封咒,周边灵力瞬间化作一张聚网,朝着那魔物再度盖了下去。 “雕虫小技,也敢来向本大爷献丑。”黑衣男子讥笑一声,脚踏虚空,不闪不避,右手轻描淡写的一推,从掌心生出一朵血焰灵花,屈指一弹,那朵血焰化作流光射向了灵力巨网。 镇封咒凝聚的那张巨网在被血焰触及的一瞬,哗的一下蹿起了一片火苗,紧接着那些个血红色的火焰越烧越旺,眨眼便那只巨网烧成了虚无。 陈锋被束缚手脚,只能勉强的掐动法决,可是那镇封咒居然对他构不成半点威胁。心不由的掉落到了谷地,现在的自己无疑就是一只被五花大绑后待宰的羔羊,怒视着那煞灵向着自己飘来,心中越发绝望。 煞灵化成的男子飘至他身前一尺处停了下来,脸上的笑意咧上两腮,猖狂的大笑道:“哈哈哈哈哈,既然你迟早都要成魔,那就让我来助你一把。” 话音刚落,煞灵周身黑红二气翻涌开来,将煞灵幻化的形貌淹没其中,化作一道洪流朝着陈锋的天灵盖就要倾斜而下。 “叮……。”陈锋周身的捆缚的锁链被一道金光射中,断裂开来。 与此同时,那魔煞就要入了陈锋天灵盖,突然在后者头顶处浮现出一道金色的光幕,魔煞不备,一头撞在了金色光幕之上,登时发出一阵“嗤嗤嗤”的声音,魔煞与光幕接触的部分化作一道黑烟消融掉了。 “啊……,该死。”黑红的煞气急忙向后飘开,凄厉的惨叫一声,一团黑红色的魔雾中探出两只猩红的眼睛,愤怒的望向陈锋。双目一转往头顶一撇,突然向后退出百步远。 就在他退开后的刹那,一道金光落了下来,正落在它方才所在的地方。 “你是谁?”魔煞忌惮的望着那道金光包裹的人影,冷声喝问。 金光中的人影并未理会他,单掌持于胸前,念一句佛号:“阿弥托佛……!”旋即凌空一掌骤然推出,魔煞周身凭空浮现出十数圈金色的经咒,将它包覆在正中。 那煞灵见状,急忙化作一只燃着熊熊血色烈焰的凤凰,朝着缺口处冲去,速度之快足克穿透空间。 凤首刚探出一寸,经轮斗转,就要扫在它的颈处,那只魔凤嗅到了威胁,赶忙将鸟头一缩而回。惊恐的望着周边铺天盖的经咒,方才的嚣张气焰彻底湮灭。 “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插手本尊的事?快住手,你要什么,我都许给你。你我无冤无仇,有什么事都可以商量的。”煞灵见硬闯不成,话音也软了下来,急忙说道。 金色人影对他的话置若未闻,嘴唇上下轻轻开合,双掌缓缓合十,金光大盛,身形也越发凝视,背插祥光,足踏金莲,左手变化法印,捻了一指。 包裹在煞灵周身的金色经咒旋转着朝着它包裹了下去。 煞灵一双凤目看清楚那金身的真貌,凤喙一张,只留下一句:“你为什么也要帮他?为什么?凭什么他造下的罪孽要我来承担?” 它没有再挣扎,其实凄厉和不甘的怒吼一声,便被金色的经咒包裹了去,迅速缩小成一粒金色的丹丸。 金色人影手掌一伸,那粒丹丸飘至掌心,眼中神色蓦然,扬手一抛飞上了星空中,化作一道金色的骄阳,让正片空间瞬间照亮。 陈锋这并不是第一次见得那道金影,可还是满脸震惊的望着这一幕,方才还不可一世的煞灵在这金色的人影面前根本没有任何还手之力。心头暗暗念道:他到底是什么人? 金色人影双眸与脸型俊逸非凡,难以用凡人的词汇去形容,只是看着他,竟然让男子也为之侧目。那人影脚踏金莲,微微望了一眼陈锋,在陈锋面前凭空浮现一片金光闪烁的经文,金光一闪没入了陈锋脑海中。 陈锋只觉得脑袋中金光乍现,那些个看不懂的梵文全都记载了心里,嘴里跟着他默念。浑身上下渐渐的剥离出一丝丝血红色的戾气,消散了去。 京城皇城内,高美人被唤至坤宁宫。二十六个妃嫔贵妃端坐两边,瞧着殿中独自起舞的女子,有的眼中带着不屑,有的神色鄙夷,也有的压根不去看,只是偶尔瞥一眼。唯独皇后面露慈色,笑着微微点点凤首。 声瑟全无,全靠优美的舞姿竟来周围人的目光。 “果真是一舞倾城,怪不得陛下着了迷。” 皇后笑眯眯的赞道,邀高美人上前,在左手临着她的位置赐了坐。 高瑞潇美眸望了一眼她那处位置,心头一颤,并未急着坐过去,而是欠身拜了礼,说道:“瑞潇谢皇后娘娘垂赐,只是,小女子身份低微,实在不敢乱了礼数。” “呵呵呵,高美人还真是拘束的紧,这是在我宫里,又不是在仪殿上,你且做过来,也好让我好好看看。”皇后凤眸溢上一丝满意,淡笑三声,邀她在左手边入了坐。 殿中两边的各室妃嫔哪个不必高美人的品级高,却只能尊着礼法坐在自己该做的位置,眼下见得这高美人特蒙皇后的恩赐,纷纷面露惊异之色。 高瑞潇不敢违抗皇后旨意,只好踱着莲步,小心翼翼的坐了过去。 “据说高美人的家人是个大商贾,见过的识得的定然不在少数。今日哀家见你舞跳的好,送你这支金钗作为赠礼,聊表心意,美人可别嫌弃。”皇后笑着说道,侍女旋即呈上一只红木锦盒。打开来,里头静静的躺着一支嵌着三颗红宝石的精美金钗。 皇后夹起那枚金钗,在手中望了一眼,笑着递与侍女,笑着说:“这支金钗是我平日里较为喜欢的,配得高美人的绝世容颜,定能让它再填光辉,你且带上容我看看。” 一旁的荣贵妃瞧着皇后突然变了主意,眼中划过一丝不解,微微抬眸望了一眼坐上。皇后只是笑呵呵的瞧着高美人,并未注意她的面色。 高瑞潇摘下发鬓上原来的那只玉簪,换上这支金贵绝美的玉簪,眼底深处藏着戒备。将金钗戴好,抬眸时正巧余光瞥见了荣贵妃眼中的神色。眸子伸出的戒备又浓了几分,抬眸柔柔的笑望向皇后,其身离了坐,拜谢过。 “嗯,好好……好,这支金钗果然配得高美人的容颜,也算是给它寻了新主子。”皇后面上笑着连赞三个好字,抬手让她免礼。 荣贵妃若有所思的望了一眼那支金簪,心里暗道:莫不是皇后见这小美人绝世容颜,想要将她招至? “近日召集列位妃嫔来坤宁宫赏舞,是希望大家也能学习一些,这对你们都是有好处的。“ 皇后都这么说了,那些个大小妃嫔哪里还敢明面上显出别的颜色,纷纷恭声谢皇后的恩典。 也有人附和着:“高美人舞的这般好,我得了空可要到妹妹府上叨扰了。” “姐姐们厚爱妹妹了,舞技若有不好之处还要劳烦诸位姐姐指点才是。”高瑞潇虽然不愿参与到宫斗中来,可是眼下已经由不得她了,这些个女人哪个不是笑面的虎吃人的豺?话不可过谦,方才皇后才赞了,若是自我贬低的过了,只会没了皇后娘娘的赞赏暗贬了陛下和皇后的品味。可又不能说的自满,光是一句话,就叫人琢磨许久。 幸得高家大夫人,也就是高瑞潇的生母,高美人在她的影响下也多了些言语仪态上的智慧。如今见了场面,也能从容应对。 在坤宁宫吃了茶,品了点心,皇后又邀了她到御花园走走。 寒冬腊月的天,院中载种几棵梅花树流出了阵阵清香,香味似酒,遭人醉。花的颜色似雪似火,一枝红梅、一树白花,冰雪积在花心,堆在枝末,白的清雅高洁,红的傲骨凌霜。 “不出半月就是岁日了,立春后桃李花盛,她也就该落了尘。”皇后走在前,容贵妃伴在她左手边,高美人往后缓半步跟在皇后的右手边,听得皇后娘娘悠悠的话语,似是自叹,又似是在对她说。 荣贵妃望一眼她的侧脸,搀着她下了青石阶,往园内走去。 “咯咯咯,可不是,若是想看看梅花,得紧着这仅剩的十多天了,若是过了,什么桃花、杏花、荷花开了,咱们也应着季赏新。”荣贵妃娇笑着附和一声,微微望了一眼高美人,嘴角噙着笑意,藏着苦涩。 高瑞潇是个聪明的女子,怎能听不出话里的深意,却不能够此时插话,品着二人的话,细细听,牢牢的记。 再回到小院的时候,天色已经将晚。屋里亮着灯,是有人在里头等着。 屋里头,李元贞翻着一本诗集正看的入神,听得房门打开响起的动静。抬头望去,见美人归来,面色柔和的望着她,卷着诗集邀她挨着坐下。 “瑞潇,这些诗都是你作的?” “让陛下见笑了,臣妾才疏学浅,闲来胡乱写了几句。”高美人见他手里拿着的诗集,正是今早压在枕下那本,柔声说到。 李元贞似乎对那些诗颇为喜欢,拿在手里舍不得放下,朗声笑道:“原以为美人只是舞跳的好,哪曾想你还有这等才情。你说说,朕该怎么喜欢你呢?” 高瑞潇朱唇微抿,面上浮上一丝羞怯,为他续了一杯热茶。 “陛下抬爱,臣妾实在受不起。” 李元贞笑呵呵的捏着茶盏,品了一口清香绵柔的清茶,抬眼细细赏着眼前的女子,从娇美的容颜上缓缓滑过。忽然龙目落在了她的发鬓处,神色微微变了变,很快隐了去。 “你方才到皇后那边,她同你说了什么?” 高美人温和的笑了笑,细声说道:“也没什么,只是现了一舞,劳诸位姐姐指点了些不足。又得了皇后娘娘的邀约,在御花园赏了梅,方才用了些糕点便回来了。” “哦?那这支金钗?” “皇后娘娘见我舞的好,特地赐给臣妾做个饰品。”高美人浅浅的笑着说,抬眸又问:“可是有什么不妥?” 李元贞见她面色并无别的变化,又细细望了一眼那支金钗,略思一二,面上恢复了方才的笑意。 夜色下,罗帐敛了,高瑞潇望着趴在身上的这个男人,额上浮现出细密的汗珠,将她粉红的双颊映的更加娇柔。 子时的月光入门户,李元贞已经睡熟,怀里的美人双眸虚掩,缓缓落泪,用被子掩着泪水,生怕沾在他的身上被他发现了去。 君入美梦四季回春,美人望月泪落两行。 落了梅花,窸窸窣窣的雪花被风儿吹着散落在婆娑的月影之中。白梅的花瓣一片片往地上凋零。凌寒的花骨朵轻轻颤动着,忽然睡醒了,睁开了朦胧的眼,绽开了娇容,望着苍白的月色。 恍惚中,一道流光滑过天际,转瞬即逝,落落寂静无声的夜,哪里会有孤独的人注意它。 而东南之地的一处深谷中,忽然飞起数千只寒鸦,怪叫着往远处的山林里逃去。 第六十八章 例外 穹宇之下,天地之间,我举头望着星和月,无法触及你,只因我是个凡人,虽然在短暂的相遇中有美好和甜蜜,可是,路尽了,你我终将离散。 女子站在山之巅,望着底下黑黝黝的深谷,纵深跃下。若是这一生没了你,我孤独的活着,究竟还有什么意思? 我不愿一人守着孤独残存千年,你等着我。 耳边呼啸着风声,身子向深渊谷地坠落。苍茫月色照着两边的岩壁,却找不到谷地。一直往下掉,往下掉,落了十丈?百丈?意识渐渐模糊,整个人仿佛睡着了,嘴角浮现出一抹幸福的笑,闭着双眸,仙窟中画着的素来是玄女飞九天,极少有幽魂荡却寿元入黄泉。 “刘郎,我来了。”嘴角的幸福味道徜徉开来,带出了两行哭咸的泪水。 天师府后山,山谷禁地内。 张道天、秦霜华同吕子镇,三人合围着一名年轻男子,那男子双目一只漆黑如夜,一只殷红似血。 原本黑色的铁笼牢门被轰出一个大洞,李孝清凌空而立,蓦然的看着陈锋。 “这?到底怎么回事?神尊没有将那魔煞封住吗?”吕子镇双目阴沉的盯着陈锋,沉声问道。 秦霜华也面色不解,方才神尊明明已经将那魔灵彻底封住了,怎么还会出现魔化的现象。 陈锋弓着身子,嘴里低低的穿着粗气,像极了一只随时准备进攻的野兽。忽然一道金色的经咒从他天灵盖飞出,李孝清伸手一收,经咒随即消散了去。 “不对,这不是那只煞灵,这是他的本体戾气所化。” 张道天望着陈锋的双瞳,叹了一声,缓缓说道。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即便是轮回再世,想着夺过轮回的恩怨,可那些冤魂还是找上了他。 “看来,我们不能放他离开了。” 突然禁地深处的一道座洞内传来一声石板碎裂的声音,张道天猛然抬头望那里看了一眼,心头暗叫一声:不好。旋即拂袖挥出一道灵力裹着南宫燕淑朝着那处洞内飞去。 “师傅,师傅,你怎么了?”在那处甬道深处的玄冰石台上正放着一只厚重的蓝色冰棺,在棺中躺着一名相貌美艳的女子,看上去约莫三十岁。只是这女子眼下已经彻底没有脉搏和心跳,在她小腹上放着的一枚八卦玉盘裂成了两半。 张道天脸上挂着浓浓的悲愤之色,恨恨的说道:“师妹啊,师妹,你怎么这么倔?他只是一介凡人,你为何邀为他做到这等地步?我当初就不该同意让你下山去凤塚,若是没遇到刘海城,你也不会落得这般下场。” “师伯,师伯,求求你救救她,你救救她好不好,用我的血,还用我的心头血,你救救她好不好,你救救她……啊,啊……!”南宫燕淑凄厉的摇晃着张道天的道袍,哀哀的求着他。 当初,刘海城寻仙离开母女二人,凤姑产子不久,身子虚弱,本想带着怀里的婴儿返回师门,为了帮刘海城寻找入道之法。途径黄峰岭,却遭到了妖物赤霄虎王的袭击,重伤之下连夜潜逃才到了天师府。 后来张道天秘密下山,一举荡平了黄峰岭大大小小的妖物,更是将那虎王的魂魄抽出来封在余瓶中,终日用纯阳之火煅烧,直至第九九八十一天期满,才将它放出来,打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凤姑重伤初愈,寻凡人入道之法未果,带着刚刚满了三个月大的婴儿毅然又回到了凤塚。殊不知那赤霄虎王爪牙上的灵毒已经侵入肺腑,日益腐蚀着她的身体,经脉早已脆弱不堪。 南宫燕淑十六岁那一年再度外出寻求凡人修仙入道之法,顺便拜访洞仙,寻求医治病症之法。 可最终还是生命垂危之际,被张道天救回了天师府,将她放置于冰棺中,用八卦通天碟护着她的魂魄。南宫燕淑也是在半月前才得了消息,急忙赶来,每日用一滴心头血给她喂下,才留的她在时间长久了些时日。 张天师前日在玄清宴上见到了月华宫的少宫主,据说这少宫主天赋异禀,在医道上有极高的悟性,奈何只是劳人请她到内殿见了一面,便被告知凤儿的寿元将尽,不可强留。之后再派人去寻她,却再也寻她不到。 只是事关心爱之人的性命,张道天不惜派人想要将她强留下来,不想半路遇到了月华宫秋水长老的阻截,赔了夫人又折兵,眼下还得罪了月华宫一方势力。 “燕儿,她已经去了,趁她神魂弥留之际,唤一声娘亲吧,兴许她还能听得见。”张道天双目微垂,闭上眸子,眼下两道泪光,颤声说道。 南宫燕淑的纤手从张道天的道袍边无力地滑落。两颗豆大的泪珠滚出落到地上,荡起一层层清尘,爬到冰棺边,扒在棺沿,伸手想要抓着她的玉手再摸摸自己的脸颊。 “娘,娘……,我是燕儿啊,你正看眼看看燕儿,燕儿回来了,你陪陪燕儿好不好,爹爹已经走了,你不要再丢下我,不要啊。”南宫燕淑一双凤眸哭的通红,哀哀的唤着,只是棺中的女人再也听不到了。 山谷深渊之中,女子的下落的倩影越发透明,耳边除却风声,再没别的,只是在心里仿佛听到了女儿的呼唤,她在唤自己娘亲。 啊……,我又怎配做你的母亲。这一生娘唯一对不住的人是你啊,我的燕儿。哽着泪水,轻轻念着:“若有来生,我们都做个平凡的人,让爹娘再爱你一次。” “娘……。”一声凄厉而悲怆的哭声响彻山谷。 秦霜华与吕子镇相视一眼,心头也萦绕上了悲恸。 陈锋猩红的左眼煞气缓缓消散了些,随着最后一道金光经咒飘出天灵盖。眸子里的猩红之色全部褪去,只是在陈锋的额上清晰的浮现出一道火凤印记。 半空,李孝清金色的双瞳望着陈锋,待他魔性褪去,孝清周身的金色光霞骤然一敛,整个人从半空跌了下去。吕子镇急忙推出一道白色的灵力,稳稳的托住了他,轻放到了一旁的石坐上。 做完这些,秦霜华与他吕子镇急忙结印,用灵力凌空绘制出九十八道符篆打入了陈锋体内。做完这些,方才眼中担忧之色缓缓放下。 吕子镇望着盘坐在地上闭目昏迷的陈锋,面带一丝忧虑,说道:“眼下虽然又封住了那魔物,可是不能确定它还不还会再次破封而出,眼下还是尽快提升他的实力,方能在那一天到来的时候能够与它抗衡。” “嗯,从十天回来至今短短三个月时间便落得这般,不能再放任不管了。待明日分配内外门弟子的时候,将他收入门下调教,也能谨防再发生什么意外。”秦霜华点了点头,说道。 张道天将玄冰棺盖盖上,隔着有蓝色的冰盖凝望了许久,方才转身离去。独留南宫燕淑呆坐在一旁,良久,美眸恢复了一些神采,缓缓站起身,往外出了洞内。 孝清眉心的佛志隐去,再次醒来的时候,正躺在一间沉浸着木香的简陋卧房里,望屋内扫了一圈,桌上摆的,墙上挂的,不是木剑就是帝钟,还有几件打了五六个补丁的黄色道袍。 下了床,准备起身,双腿一软,径直摔在了地上,身上的力气已经抽调一空,此时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一道妙影站在门外,轻轻推开门走了进来,美眸看见跌在地上的孝清努力的挣扎着想要爬起身,急忙冲过去,将他小心翼翼的扶起靠坐回了床帐内。 “醒了就别乱动,安心歇着。”南宫燕淑温和的劝他,细看她的眼角还挂着忧伤,昨夜凤姑之事让她心中难以放下。 孝清泛白的嘴唇努力的张开,南宫燕淑将白粥一勺一勺给他喂入口中。咽下口的白食,过了几个时辰,浑身终于有了些力气。 趁燕淑到膳房坐糕点的时间,李孝清扶着门板缓缓出了门,往外走去。 十天和元夕一道,领着二十八名昨日试炼的修士,于前庭路过,朝着正殿走去。 李孝清缓步跟着往正殿挪去,看日头,约莫是到了辰时。 十数个白衣道士身着轻薄的装束,顶着猎猎寒风,在园内练着剑。折让他不由摸了摸胸口的那本归元剑诀,本该今日就要还给归海沉轩的,只因身体虚弱给耽误了些时间。 大殿内,三尊端坐九梯上,张道天坐在正中,笑望着入殿来的二十八名年轻修士。 “诸位小友都是各门各派出类拔萃的奇才,今日,我们三人将会在你们之中选出三名弟子。其余的人可入得内门弟子,若是不想留在我天师府的,可以现行出列,我们不会强留。”张道天淡淡的笑望着坐下一众人,笑呵呵的说道。 话音落,却又见殿外来报。 “师尊,李公子醒了,现在在殿外候着。” 秦霜华点了点头,说:“带他进来。” 李孝清入了大殿内,这大殿从外部来看宏伟至极,可是从内饰来讲,却又不似佛堂那般金碧辉煌,反而给人一众缥缈清欲之感,并无多少金银玉器相陪衬,多有白石沉木做珠栏。 “晚辈李孝清拜见三尊。” 李孝清入了殿,元夕引他到殿前,拜至三尊座下,礼法仪态皆得当,口吐玉音心舒畅。 三尊得了礼,令他入了列。望一众十几人,三人相视一眼说,张道天笑着讲:“历年来都是你二人先选,今年可否让我先来?” “哈哈哈,尊上也会说笑了,历年来你都无心收徒,今日怎地突来性质?”秦霜华嘴巴咧了咧,笑着调侃道。 “那便由尊上先请吧!” 座下的一众人顿时一片紧张色,眼巴巴的望着上座,平日里消散灌了的那些个门派子弟也都站直了身子,脸上挤出了谄媚的笑意。 张道天望着座下二十多人,略微沉思一刻,望了李孝清一眼,转而又望向傅凌云。 吕子镇看他望向了李孝清,急忙低声唤道:“尊上。” 张道天嘴角笑意一勾,目光从李孝清身上挪开,望向傅凌云,笑道:“傅凌云,你可愿坐本座的第十八弟子?” 傅凌云一改先前的冷傲,脸上喜色晕开来,趁着她那双银白色的双眸显得很是好看。急忙出了列,上前跪拜道:“弟子傅凌云拜见师尊。我愿拜在师尊座下,蒙师尊教导修行。” “嗯,好。”张道云点点头,却并没有因此而罢了话,接着望向李孝清,脸上拂过一抹笑意:“李公子,你虽然忙于时间凡俗事,我却有心想要招你入门,不知你可有意?” 吕子镇与秦霜华眉头一皱,不知道张道云心里在打什么注意,难不成要公然与灵禅寺那老和尚叫板? “多谢上尊抬爱,正如您所说,晚辈凡俗的事情太多,可能无瑕在门内多留。”孝清惋叹一声,毕竟作为大唐国陛下亲派的上县县令,总不能因为自己的一丝私欲而违了圣命,弃池风县百姓于不顾? 孝清的话让周围的二十几个人嘘唏不已,那可是三尊之首张天师的徒弟呀,他居然在推辞。不知道是傻呢还是背后有更高的山? 张道天笑意更浓了些,看向他也越加喜欢了,又问:“那我若是许你到俗世中去,只需每年每月闲的三日到师门修习,我来为你指点,你可愿意?” 此话一出顿教座下一片哗然,面露惊色,天师府可是从来没有过这等先例呀,况且现在选徒之人乃是天师府的真正高人张天师。没想到却是张天师主动为他摘去了那些个门内清规。 吕子镇并未再多言,也一同望向了李孝清。 “若是如此,那晚辈自然无颜再推辞什么,承蒙师尊抬爱,晚辈愿拜入师尊门下,修习道法。”李孝清心头微惊,没想到这天师府的上尊能退让到这等程度,现在有这么一个大好机会,自然得先站着。 因为没有什么功法,前些日子的擂台比试中已经让孝清深感困惑,若是遇到强力的对手,单靠灵力和宝剑迎敌已是捉衿见肘。眼下急需几门可以御敌的法决。 道玄经虽然玄妙,但是前两章却并未见得有什么攻击之法,全都是些修炼灵力的法门。如今素心经已经接近圆满,体内的灵力也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而第二章沧溟中出现的那名翠金色的小人也只是同他日复一日的开辟一些隐藏的经脉,若是能够习得剑法或者别的一些攻击法门,定能再提升一个层次。 “嗯,不过,我虽然许你到尘世中入职,却有一条你要牢记。”张道天见他拜了师,嘴角暗噙上一丝笑意,又嘱咐:“切记不可对凡人动用法术,否则,我一样会按照门规处置你。” 李孝清心知修真界的规矩,修真者不得对凡人动用灵力,更不可无端屠戮普通百姓,这条规矩不只是在天师府,即便在别处,这也一样是一条铁律。 “弟子谨记师尊教诲。” …… 归海沉轩被秦霜华收在了门下,他似乎从一开始就对归海沉轩有着特别的赏识,特别是在看到他使出的归元剑诀之后,更是心里暗叹。 谢莹莹也一道拜入了秦霜华的门下。 如今三尊已有其二收了徒,那些还未被选中的人纷纷将目光投向了吕子镇,眼里纷纷露出些许期待。 “我喜欢清静,就不选了。”吕子镇神色不改已往的冷淡,语气平淡的讲道。 张道天与秦霜华似乎早已猜到,并未再说什么。 从正殿走出来,除去拜了三尊为师的四人,余下的被内门的执事长老带着去了内门弟子的练功场。李孝清自从醒来,还未再见得陈锋的面,方才人杂,也不好询问。 吕子镇住在后山的一处林中茅屋,茅屋前围了个小院子,靠着东南角的是一处菜田,在往过走,能见得几株青藤,那些青藤也不知道是什么作物,竟然能在这么寒冷的天都能结出一枚枚小巧如樱桃般大小的果子,只是这些果子通体雪白,还有一层好似白霜的绒毛。 膳房旁边堆着一人高的干柴,正见一名穿着土黄色粗布麻衣的男子举着手里的斧头将干柴劈开,手里的斧头连同斧柄通体呈黝黑色,斧柄与斧头浑然一体,斧头的刃处光滑圆润,并未开锋。 咚……咚…咚……,钝斧一下接一下的在他手里挥动着朝着小臂粗细的干柴劈砍着,每一下都显得吃力无比,似乎拎在手里的不是一只小斧头,而是有千钧分量的巨鼎。 旁边的柴垛堆得有些慢,山顶的风大,吹得他脸上发鬓胡乱的摆动。男子的眉心处火红色的凤凰印记格外扎眼,拉过箭头的汗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看旁边的柴垛已经有一尺高的时候,又到山壑中取些泉水来,将那些藤蔓和仙草浇了水。 “陈锋?”李孝清跟在吕子镇身后,入了篱笆门,惊讶的望着眼前的男子,犹疑的叫了一声。 那男子转过身,看向李孝清,嘴角勾起一抹感激之色。这男子正是陈锋,他先拜了师尊,又邀李孝清进堂屋里坐。 吕子镇望了一眼陈锋今日坐下的功课,轻轻点了点头,自行到旁边的草草屋里闭门修行去了。 李孝清饮了一杯灵茶,看向他,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是玄通道长带我到这里来的,如今我已经拜在他门下。”陈锋解释道,眸子里多了许多不应属于他的沧桑感,为李孝清茶盏里续了三分茶水,接着说:“这里便是他的住所,我今后每日便在此处练功。一来方便修行,而来也能精修心性,克制心中的煞气。” 陈锋此次上山本就是来寻求煞气的解决办法的,如今被玄通道长收入门下,也能叫李孝清心里放心些。只是皇宫那边该怎么交代,再过三个月就是陈锋和李玲儿的婚期。 “公主那边,你是怎么打算的?”陈锋看着他,问道。 “还能怎么办,我这般模样,即便是尊了圣命又能如何?做一个在玲儿身边随时都可能魔化的威胁吗?”陈锋苦笑一声,眼中也满是无奈,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并不是他能够左右的。 李孝清眉眼低了低,陈锋说的没错,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陈锋从怀里取出一只银镯,拿在手里凝望了许久,交到孝清手中,托付道:“这只银镯,你帮我转交给玲儿,我亏欠她太多,若是我能斩掉魔煞,我会兑现之前许下的承诺。” “好,不过。我相信她会理解你的,只怕陛下那边,唉……。”李孝清结果那只银镯子,放在怀中。 李孝清在天师府逗留了三日,到张道天的住处求教了些修行上的妙法,又在大师兄勾陈的带领下,到藏经阁选了一本剑道功法与一本拳法,拓印了一卷后放入了行囊。 待到下山时,向张道天请了辞,张道天刺了他三张道符一块木令。 三张道符分别是神行符、雷谴符、唤灵符。 对着名行驶特例的徒弟,张道天还是颇为担忧他的安危。 归元剑诀已经熟记于心,将拓本还了归海,下了山去。 一路直奔客栈去,客栈的掌柜在前台打着算盘,小镇上的客人昨日便已经走得不剩几个了。掌柜的也准备关了店门回乡种几分田,忽然见得客人入店,随意的问了句:“客官,住店还是打尖儿?” “我来寻人。” 李孝清说着便自顾向楼上走去。背后掌柜的听的他的话,微微一怔,忙摆手唤到:“哎哎哎……,客官寻什么人呐?我这里的客人早就走光了。” “你说什么?走光了?”李孝清脚下一顿,转头望向掌柜的,惊声问道,心头升起一丝不详的预感。 掌柜的看这他这般表情,也疑惑的皱了皱眉头,说道:“是啊,早走光了。”说着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说:“我记得楼上有两处房间的客人还未回来取行囊,除此之外再没什么人在了。” 李孝清脸色骤变,蹭的一下冲上楼,一把推开李玲儿的房门。里头空空荡荡的,又接连推开陈锋先前住的客房房门,没人……没人……。 怎么可能,李孝清脸色惨白一片,急忙跑下楼,急冲冲的问掌柜:“你可记得楼上住的一名锦衣女子?她去哪儿啦?” “锦衣女子?这几日我并未见得什么女子下楼。”掌柜努力的回想着,确认没见过他说的女子。 第六十九章 寻迹 女子的心是柔弱的,似一汪轻柔的泉水,绕指细流;女子的心是脆弱的,似一片阳光下的薄冰,一触即碎。在她将爱你的心盛在你面前,你能否学会珍惜,还是视而不见? 李玲儿昏迷中,脑海中不住的回想往日的时光。她本是一只游于山林中欢快的黄鹂鸟,谁曾想阴差阳错的迷恋上一只南飞的大雁,追随他游历远方,有过苦有过乐。如今再想,自己真的后悔了吗? 耳边的风声、鸟声、树叶哗哗摇动的响声混在一起。我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睁不开眼。我在何处?为什么听不到喧闹? 茫茫云海,山头落在云中,山顶金光闪耀,直面西方,光芒万丈。一名灰衣老尼肩上扛着一名妙龄女子,脚点枯叶,健步如飞,身旁的林子飞速的往后退去。 老尼足下踏出一道金光,纵身跃上三丈高的崖壁,在山门前站定,门前的两名守门的尼姑急忙躬身施礼,唤道:“恭迎师尊回门。” 朱红色的大门打开来,老尼面色慈和的点点头,往寺庙深处去了。 灰衣老尼拖着肩上的女子绕过前殿,入了后院禅房,将肩上的锦衣华服女子放在禅房榻上,急忙给她在两锁骨下连点两下,从怀里摸出一直白玉瓶,到处一枚黄色的丹药给她喂入口中。 女子身上的血迹已经凝固,气息微弱。老尼在一旁照看着,面色紧张的望着她小脸,总觉得二人有几分缘法。 三日前,净莲师太应了天师府的邀约到崛莲山一叙,就在回山途中,遇到一伙人正在袭击这名女子。许是二人的缘法是前世注定的,只是看到她的第一眼,便觉得这名女子与自己十分亲近。出手救下了她,只是她后背受了两掌,那两掌的内力雄浑,哪里是一届凡人柔弱女子能受得了的。 净莲师太给她封了三元天脉,方才勉强留了她的性命,一路狂奔回峨眉。眼下若要就她性命,必须动用门内的莲香露,出家人以慈悲为怀。那莲香露虽然珍贵,可是与一条性命相比之下,也就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天师府山下,客栈内,李孝清神色匆忙的一连再问掌柜到底有没有见过那女子。老掌柜为人憨厚老实,不像是个会说谎的,眼下看他形色急切,知道怕是要出大事。赶忙放下手头的活,随着李孝清一道上了楼去。 入了李玲儿的那间房,里面的东西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与李玲儿的性格相符,乍一看并看不出有何特别之处。 掌柜的望了望四周的陈饰,又试了试门关,疑惑的问李孝清:“公子,你方才来这房间的时候,这房门可是开着的?” “对,这间房门并没有关。”李孝清急忙说道。 老掌柜目光盯着门内侧的两处门关,环视了叙旧,眼中神色越发凝重,低低的自语到:“不对,不对,这门关不对。” 李孝清见老掌柜察觉到什么,忙问:“可是发现了什么?” “这门关的楔子不对。”老掌柜说着,伸手往门关上用力一拽,那漆成黑色的门关居然硬生生的给他拔了下来。“这门关之前已经被人撞断,现在这模样只是有人将它拼了回去。” “这……。”孝清忽然明白了什么,扭头急忙望向了老掌柜的眼睛。 老掌柜仔细回想着这两日往来的客人,来回踱着步子,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忽然双目一亮,转过身望着李孝清,急声道:“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老先生快讲。” “昨日寅时时候有一名紫衣男子带着六七名随从扛着一只黄麻袋走了,我当时好奇的多留意了一眼,那袋子里装的似乎是一个人。”老掌柜神色复杂的望着孝清,说道。 李孝清面色骤然沉了下去,赶忙又问:“先生可知道那人的来历?” 老掌柜想了想,缓缓摇摇头,轻叹一句:“这些天来自九州各地的人都有,我是在记不住那些个人的身份。不过,那紫衣男子似乎之前与陈公子有过冲突。” “金陵苍梧派赵成文!”李孝清记得陈锋曾与他讲过那件事,而且他们一行人在这里也唯一得罪过那赵成文。 谢了老掌柜,牵了白马就要往金陵城去。门外,却有一女子早早的等了他。 “燕淑?你怎么也下山来了。”陈锋望着门外的绝美女子,惊疑的望着她,问道。 南宫燕淑凝眸望了他一眼,缓缓说道:“我来寻你。在山上呆的久了,我也想在尘世中走走,而且这世间我已是孤独一人,想劳你做个伴,不知你是否答应。” 李孝清如何不知她对自己的情愫,眼下雪儿带着霜儿不辞而别,自己又何尝不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倒不如就此结伴而行,一路上也能少些孤独。 “那我们走吧。” 南宫燕淑跃上马背,拽了缰绳,笑面望向他,问:“接下来我们要回池风县吗?” “不,去金陵城。寻金陵刺史,荡平苍梧派。”李孝清目色森冷,语气冰寒,沉声道。 昨日天师府府门择师之后,给这些新进弟子做了宽限,容他们返还故地了去尘事,待到正元节过了,正月初七返回天师府举行入门仪式。 “我这是再哪里?”浑浊的烛灯映照着周围陌生的物件,李玲儿睁开两只灵动的眸子四下望了几眼。只知自己当日从在红枫林逃跑时被赵成文接连两掌击成重伤,之后的事情便再也记不清楚了。看样子自己应当是得了高人所救,却不知这高人是谁? 大雄宝殿内,佛堂三身佛像塑金装,普贤菩萨端坐莲台目观云海。老尼正在礼佛诵经,这是她每日必备的功课。诵过经,跪拜请愿:我佛慈悲,愿那疾苦之人早日脱离苦海。 “师傅,她醒了!”殿外一名粉面小女在门外候着,并未入殿打搅,待净莲师太出门方才上前禀道。小尼姑生的一副好面相,若是在出家前,定然受得万千男子的倾慕。 净莲师太微微颔首,与那小尼姑一同往后院禅房走去。 李玲儿正虚弱的靠在床头,努力的抬着眼皮。忽然禅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来,刺眼的晨光让玲儿赶忙眯起了眼睛,朦胧中见得一前一后两道身影入了禅房。 “施主,你行啦。”净莲师太面色慈善,走到窗前,温和的笑道。 小尼姑将房门闭上,屋外的寒气阻隔出去。李玲儿再度睁开低垂的眸子,望着坐在床边的老尼,艰难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胸口缓缓起伏,细喉发着极低的声音问:“师太,这里是哪里?” 小尼姑站在净莲师太身后,笑着说:“这里是峨眉山普贤道场,是师傅救你回来的。” “峨眉?”李玲儿微惊,急忙又要说什么,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牵动着胸口一阵疼痛,紧接着吐出一口黑色的脓血。这口脓血吐出来后,李玲儿剧烈的喘息了几口,呼吸比方才要顺畅了许多。抬眉望向师太,说:“师太,我得回去,天师府还有人在等我,我若是不回去,他会着急的。” 净莲师太微微叹了口气,劝道:“你伤势太重,还是好好养伤才是正道。” “不行,不行,不能让他因为我出事,不可以。”李玲儿这段时间也得知了陈锋体内魔煞的事情,若是让他得知自己被赵成文抓到过,必然会掀起一番腥风血雨,到时候陈锋必然会彻底失控,到头来只有死路一条。 李玲儿神色焦急,翻身就要下地,只是她现在连抬手臂的力气都没有,又怎能站的稳。 眼见就要从床上滚落,净莲师太稳稳的托住了她,将她扶回了床帐内。轻叹一声,悠悠地说:“我让妙音下山去带你传个话,若是见得你等的那人,就让他到峨眉之巅来,你看可好?” “好,不过,不要让他来这里,更不要说我受伤之事。就说我来峨眉游玩一阵,等玩儿够了就回去。”李玲儿再度嘱托到,伸手从怀里取出那只鸳鸯荷包。记得在池风县的时候,还被他调笑自己手笨,绣了十几遍才做了这枚鸳鸯戏水的荷包。本想在灯会的时候亲自送给他的,如今它只能做得一只保平安的信物。 妙音便是正站在净莲师太身后的那位小尼姑,望着她忧伤的面色,喉中的疑虑咽了下去。她不解,为何她不能将自己的伤势告知于那人?为何要独自忍着痛苦,为什么一个人能够为了另一个人做到这等地步。 小尼姑自小便生在这寺庙中,并不知世间情爱为何物,更不知为何它能叫人生死相许,白首相望? 净莲师太应下她的嘱咐,面色复杂,沧桑的双目划过一丝追忆,又瞬间掩去。情劫,多少神仙为之弃了仙骨,又有多少佛陀为之堕了金身。世间万事万物,唯独一个情字让人捉摸不透。任他修行再高,也无法完全摆脱七情六欲的束缚。 妙音小尼姑接了她的荷包,询了姓名相貌,带了些干粮盘缠,纵身跃下了三丈峭壁。僧衣御风呼呼作响,落在枯枝上,脚尖轻点树梢,黑褐色的树枝踩的弯下一寸。 山林之中,偶有饿狼抬头,只是望了一眼那疾行的灰影,又低下头打着瞌睡。 峨眉山距离天师府少说有三日车马路程,妙音并无净莲那般御风之能,故而到了山下马夫那里借了一匹快马。 这马夫看起来年纪不过二十出头,硬朗的身骨,颇有侠士的肝胆豪气。 马夫亲自选了一匹黑色骏马,把马缰递到妙音手里。妙音摸了摸光秃秃的小脑袋,粉色的鼓腮露出两个醉人的小酒窝,甜甜的谢了一句。 “多谢萧大哥。” 马夫应了一声,看妙音翻身上了马背,妙音驾马骑了几步,大赞一声好马。 “妮子,路上小心些。” 马棚外,男子笑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温婉露出一抹笑意。 “记下了。” 妙音向他付了些银两,旋即拜别了他,驾马朝着东河古道驰骋了去。 耳边的风在流淌,此马果然养得力壮,只是一日的狂奔,再往远处眺望,已近了柑州地界。妙音光洁的小脑袋上戴了一顶青灰色的僧帽,在这寒冷的腊月天也免得受了凉。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出远门帮办事情,故而对路途也熟悉的多。郊外的荒草中,隐着一条深河,妙音下了马,在上游去了些水。 刚要回去牵马,忽然黑马发出一声嘶鸣,两条前蹄直立而起,朝着前方的草堆狠狠的踏下。 紧接着,黑马前蹄踏下的草丛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黑马嘶鸣着转过身,后蹄又是朝着旁的草堆里,狠狠踢了过去。随见的一个手持绳套的盗贼被踹的从草丛里飞了起来,狠狠砸在了十步之外。 后踢刚把那盗贼踢飞出去,草丛里又飞出三个绳套,往黑马的脖子上套去。黑马扯开一步躲了一个,可是那绳套实在是多,另外两个不偏不倚的套在了黑马的脖子上。 绳套猛地一收,两个绳套勒的黑马的脖子陷进去半寸,黑马嘶鸣的声音也哑了下去。即便这样,那黑马还是不肯屈服,马首一转狠狠的要在了一根绳索上,用力一扯,拽的一个壮汉从草丛里飞了出来。 黑马嘴里的牙缝中渗出了丝丝鲜红的血迹,那壮汉刚好落在了黑马的正前方,黑马抬起前蹄左蹄朝着那人的胸口,右蹄跺向了他的脑袋。这两铁蹄子若是跺下来,那壮汉的绝无生还的可能,拉着另一条绳索的盗贼顿时大急,疾呼一声:“大哥……。”左臂一紧,将绳子往右臂缠了数圈,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暴吼一声,用力朝后一拉。 “恢儿恢儿……。”黑马脖颈吃痛,痛苦的嘶鸣一声,前蹄往右一偏,马蹄错开了壮汉的脑袋,一只左蹄踏在了他的左肩。只听的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山野,那壮汉的左肩被铁蹄踏得粉碎。 “大哥……,大哥……。”草丛里那名拉着绳套的年轻男子双目赤红,急吼一声。右臂扯住绳索,伸手往腰间摸去,“噌”的一声,左手从伸手拔出一柄月牙弯刀。脚下一蹬,怒道:“孽畜,我要你拿命来偿。”狂吼着,径直朝着黑马奔去。 黑马知道那寒刀的厉害,四蹄挪着就要避开,可是脖子上的绳套被那男子狠狠拽着,已经陷入脖颈一寸。 那男子红着眼,引刀就要朝着马脖子上怒斩下去。突然六道劲风直冲他的刀刃、手腕、胸口急射而来。男子虽然是个练家子,可他终究是个凡人,直到那六道激流接近一寸的时候才察觉到。 六道一指粗细的水柱眨眼便将他击飞百步之外,妙音急冲冲的奔过来。执掌成刃朝着黑马勃颈上的绳套一斩而下,只是轻轻一触,那两个绳套顿时被割断,几缕黑色的鬃毛也被切断飘落在了地上。 妙音是个出家人,即便这一伙人是来盗马的,可也不忍心对地上昏死过去的壮男见死不救。蹲坐在地上,将壮汉仰面翻了过来,运转灵力,一把抓住了他的肩头。 “啊……。”本来昏过去的壮男顿时被痛的转醒过来,凄厉的哀嚎一声,肩头的剧痛让他两眼往头顶直翻。 妙音控制着掌心渡入他肩头的灵力,细细的将那些个碎骨拼接在了一起。骨缝中间淡金色的灵力缓缓流动,断裂的部分迅速长出了骨芽,只是眨眼的功夫便接在了一起。 方才被她用水剑击飞出去的年轻男子远远的看到这一幕,脸色登时大变,提着月牙刀再度朝着小尼姑狂奔而来。 男子眨眼便冲到妙音身后,不由分说的举刀就要朝她后脑勺劈下。妙音刚刚将碎骨接好,摸了一把香汗,扭头望去。 刀锋在妙音头顶一毫之处停了下来,锋芒带起的气刃已经将妙音头顶的僧帽劈开一道口子,幸好没有伤到头顶的皮肤。 男子双手劈下的刀生生的止在妙音的头顶,咬着唇齿,这一刀终究没能斩下去。 “你为什么不躲?” “没有必要。” “你就不怕我真的杀了你?” 妙音带着两只浅浅的小酒窝,微微一笑,摇摇头:“不怕。” 男子脸色一阵青一阵红,气的好生厉害,可是她的眸子却是那么干净,不加丝毫的杂质,只是对视了一眼,便教他心头狠狠一颤。 二人对视了片刻,男子恨恨的将弯刀放了下来,刀锋一转,纯熟的插回了刀鞘中。 “他已经被你的马重伤,你为什么还要对他动手。”方才跌得远,男子并没有看清小尼姑究竟对壮汉做了什么,眼下面色低沉的望着小尼姑,沉声问道。 妙音摘下头顶的僧帽,苦着小脸撇了撇嘴,嘟囔一句:“你这小贼真是不识好人心,我帮你救他,你反倒想要取我性命。我就随身戴了两顶帽子,今儿被你一刀劈坏了,你得赔我。” 男子面色一怔,狐疑的望向平躺在地上的壮汉,果然看到方才塌陷的肩头又恢复了原貌。此时他只是昏睡着,胸口起伏着,呼吸也均匀,应当是没什么大碍。 “喂,你叫什么名字?看你年纪不大,偏偏要做盗人马匹财物的可耻勾当。”妙音从包袱里取出针线布包,细细的封着帽顶,一口悦耳的话音问他。 男子知道自己误会了她,面色尴尬的低了低头,不敢正面看她。方才还气势汹汹的样子,此时居然多了几分憨态,支支吾吾的说:“我…我……我叫…叫陆展鹏。小尼姑,你叫什么?” 妙音脸上笑意顿时练了,狠狠瞪了他一眼,语气不悦道:“什么小尼姑,我法号妙音。” 过了半饷,陆展鹏脸上的潮红褪去,方才顺了话,接着苦涩的说:“我自记事起就是在寨子里被大哥带大的,除了偷盗,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糊口。” 妙音咬断线头,头也不抬的接话到:“你这由头说的真是引人发笑,不懂得怎么生存就要偷盗抢劫吗?”戴上补好的僧帽,光秃秃的头顶顿时暖和了些,瞪着杏眼,埋怨道:“看你体格,到城镇里给人扛东西也能挣口饭吃,况且你的功夫并不弱,与人做个家丁做个护院也未尝不可。怎么会非盗匪不可呢?” 陆展鹏愕然的看着她,没有再反驳。不知不觉,两只眼睛盯着妙音看了许久,越看越是入迷。心里暗暗惊叹:真是如画般的女子,即便剃了满头的青丝也挡不住她的美。 她的容颜美的清新脱俗,她的眸子清澈的若山间初淌的泉水,吸引着他的目光,竟不知不觉出了神。 “看什么看,你这小贼满脸贼像,一看就不是好人。”妙音娇哼一声,断了他的思绪,站起身,拍去身上的枯草叶子,牵着马就要走。 陆展鹏见她要离开,眼中顿时神色一片失落,愣愣的看她走出了一丈外,突然往前跑了几步,高声喊道:“小尼姑,我到哪儿寻你?” 妙音停下脚步,回头咯咯的笑了两声,应道:“小贼,我住在云端……,你寻不到我的!。” 陆展鹏挠了挠头,对她说的话不明所以,自言自语的念叨着:“住在云端?云端?那不是天上吗?”愣愣的望着妙音离去的方向,喃喃的念到:“莫非她真的是从天上来的?” 金陵城内,一男一女邻坐在刺史内府,男的脸上带着焦急,女的静静的坐着。在座首坐的是金陵刺史郭御林,右掌捏着座椅的扶手,咬着牙关,恶狠狠的骂道:“这个苍梧派真是越来越猖狂了,竟然敢对公主殿下动手。” “郭大人,公主现在还在他们手中,你打算怎么做?”李孝清望着郭御林,提醒了一句,问道。 郭御林虽然恼怒,却也知道,公主现在落在苍梧派手中,自己这边是投鼠忌器,万不可鲁莽行事。若是公主出了岔子,丢官事小,龙颜盛怒之下,只怕到时候牵连下来,可就不是灭一个苍梧派这么简单了。 “世侄可有什么好的法子?”如今骑虎难下,郭御林也顾不得什么官场面子。面色温和的望向李孝清,试问道。 第七十章 去向 苍梧派是坐落在金陵城外不远处的梧桐山上,是金陵第一大门派。作为金陵的第一大派,门内不仅有八百内门弟子,若是连同外门和杂役算在一起,足有一千五百余人。 可不论它如何了得,都只是凡俗间的武术门派,朝廷想要灭它,不过是翻手间的事情。 门派的现任掌门人赵怀仁是个八名玲珑的“玉珠子”,私底下与官府的来往也颇为密切,官府给苍梧派作为朝廷的庇护伞。也正是如此,方才能任由他们发展壮大至今天的规模。 赵怀仁掌管苍梧派,曾定下一条森严铁律,那就是:绝对不许门下弟子与官府发生任何冲突,否则按照门规,废了左臂逐出师门。历年来,苍梧派的弟子都谨守门规,没有谁会主动招惹官府的人,官府的人也不会为难他们,两边相安无事十几年,倒也都各自过的安稳。 今日,赵怀仁正在书房与妾切磋棋艺,随口聊着成文的事。前两日老三回了门派,在得知他并未通过天师府的入门资格之后,并未太过恼火,这件事仿佛在他意料之中。修道不成,那就修儒学,不论如何,总得做个成绩出来,眼下让他到书房闭门苦读圣贤诗书去了。苦读三年,待到三年后的秋试再考,若是中了榜,也好脱离庶民的身份。 殊不知,正有一阵狂风骤雨在头顶酝酿着。 赵怀仁正捏着白子思量,忽然门外弟子在门外扣响了门,语气带着些焦急:“报……报告掌门,郭大人亲自到访,已经到快到山上来啦。” “什么?郭大人亲自登门?”赵怀仁低低的呢喃了一句,似乎对郭大人此番突然前来有些不明所以。向来都是郭大人派人来请他到府上,像今日这般亲自登山的事可是少得很。 随手将白子丢回棋盒,起身出了房门,面色严肃,问那名弟子:“他一人前来的?” “郭大人并非一人前来,除去六名守卫,还另有面相陌生的一男一女陪行。” “哦?有外人?”赵怀仁想着,多半是郭大人又在帮人给他送徒弟来了。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朗声笑着往门外迎去。 在门外约莫等了一盏茶的时间,从石坡下果然见了郭大人领着一对男女往这边寻来。赵怀仁急忙到门前十步外,笑呵呵的迎了过去。 “郭大人今日亲临寒舍!真是让怀仁受宠若惊呐。”赵怀仁哈哈笑着,请着郭御林往门内走去。 郭御林看他笑容灿烂,心里的火气反倒更剩了,若不是公主还在他们手中,当下就该和他撕破脸皮啦。按捺住了心头的冲动,冷哼一声,在赵怀仁的带领下入了堂屋。 赵怀仁见他面色不悦,也不敢随便挑开话头。只得亲自沏了一壶茶,为郭御林续上七分,赔笑道:“郭大人来的正好,这些霜白是我那犬子成文从崛莲山带回来的。这可是稀罕之物,一年的采茶时间也有那么几天,早了晚了都不成,故而茶香味也要更为浓郁些。”说着,将茶盏捧在郭御林的手中,谄笑道:“您是茶道名士,且尝尝这茶如何?” 李孝清自顾,轻抿一口茶水,微微瞥一眼郭御林,淡淡的笑道:“茶是好茶,只是为何这茶里会有一股狗屎味?” 赵怀仁猛然抬头扭向李孝清,面色带着浓浓的怒色,很快怒色隐下去,反而挤出一抹笑,问道:“这好好的茶何来的狗屎味?小友莫不是品错了?” 李孝清认真的摇了摇头,笑道:“赵门主长时间与他共处,应当是习惯了。故而品不出,可是旁的人却是品的真切。” “小友话里有话啊,你有什么话还请直言,我赵怀仁可从没做得什么恶事。”赵怀仁眼底深处带着层层寒霜,嘴角挂着一丝笑意,望着他,说道。 “好,那晚辈也就开门见山的讲了。”李孝清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接着讲:“这几日,你儿子赵成文可是带了一个女子回来!” 赵怀仁心里咯噔一下,难道他是为了那村野女子来兴师问罪的?这等事情不光彩,心想着等那逆子玩儿够了就放她走,眼下人家却寻上门来了,心里暗骂老三净给他惹祸端。 面上的不自然一闪即逝,赵怀仁面不改色的摇头否认道:“我那三子前日方才回了门中,舟车劳顿,哪里有心思带什么女子。” “是吗?” 赵怀仁眼睛眯了眯,笑道:“公子可别在别处受了屈,到我这儿来讹诈。金陵城谁人不知我的门规严厉,能纵容他们行那等恶事?” 李孝清嘴角笑意勾了勾,目视着手中的茶盏,微微晃了晃里头的一律茶叶渣滓,说:“你可知道那女子是什么来历?” 赵怀仁心头一跳,不过依然面色镇定,冷哼道:“公子的话,真是教老朽有点听不明白,什么女子?什么来历?” “绑架亵渎当朝的公主殿下,你应当知道是什么下场吧?” “什么?公主?”赵怀仁手中的茶盏一抖,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茶水四溢。眼中闪过浓浓的惊慌,嘴巴不住打着哆嗦,求也似的躬身到郭御林身旁低声问:“郭大人,他说的可是真的?” 郭御林压着胸口的怒气,故作沉着的低声讲到:“怀仁呐,你先将那女子请上来,倘若不是公主,一切都好说,若真是公主,你们就陪个罪,我帮过你周旋着点儿,还能保你门派安然。”脸上的神情乍看去,果然是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 赵怀仁留意着郭御林的表情微末,二人相交共事十多年,没有谁对谁是完全信任的,眼下也多留了个心眼儿。若是那女子不是公主,不就好办了吗? “快去把少爷昨日请到府上来的姑娘请到这儿来。” 老管家是个洞察微末的行家,跟在赵怀仁身边这么久,自然懂得他话里的意思。 不一会儿功夫,老管家从门外戴了一名村姑打扮的女子进了门。恭声道:“老爷,姑娘带来了。” “嗯?”郭御林望着那女子的神色,眉头紧紧的皱在了一起,面露不悦,斜撇了赵怀仁一眼。 李孝清只是抬眉望了那女子一眼,嗤笑道:“赵门主莫非拿个府内的侍女就想来糊弄我?” 这话叫老管家停在耳朵里,脸上露出一丝惊色,暗暗称这男子好锐的眼力,居然一眼就看出了她的真实身份。 赵怀仁背上冷汗直冒,向郭御林投去求助的目光。郭御林哀叹一声,压低声音劝到:“怀仁呐,你就别在玩心思,这位大人是专程保护公主,顾其安危的,他正是得了实证才来寻公主殿下,你可莫要把他真的惹恼了。” “可是我那孽子昨晚已经把公主殿下给……给……哎……。郭大人呐,你可得帮我想想办法呀,我这门派上上下下一千多号人命都系在她手里。”赵怀仁几乎是在哀求,知道事情是捂不住了,一颗经历了无数风雨的心,砰的一下跌入了故地。 “你就放心吧,皇室的人在乎颜面,若是文成能讨得公主的欢心,说不准还能攀龙附凤,有一番成就。” “好好好,我就听你的,我亲自去请公主殿下。” 赵怀仁亲自往西厢房疾步走去,刚到门口,便听得见里头一阵甩摔瓷砸玉的哭喊声。这屋子里的东西有好几件是有些年代的古董,现在定是已经被那女子给砸坏了,赵怀仁脸上挂着一抹肉痛色,急忙让管家把房门的锁子打开。 亲自推门走了进去,刚一进门,便飞来一只瓷瓶,正对赵怀仁的脑门,赵怀仁心头大惊,赶忙侧身一躲。背后穿来“哎呦”一声痛呼,管家左手抱着那件瓷瓶,右手捂着额头的血口,跟了进来。 “哎呦,姑奶奶,你别摔了,别摔了,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了。”赵怀仁张开双臂,挡在女子面前,哭喊着求到。眼下知道了她的身份,莫说是求,就是让他跪下,赵怀仁也不敢有半点的异议。 那女子相貌要比一般的村野女子多了三分野性,昨夜失了身,心中的怒气顿时引燃了她的天性。对着屋子的东西就是胡乱一通打杂,赵成文似乎颇为享受她桀骜不驯的模样,任由她泄愤,也不加阻止。 “咦?这门锁谁打开的?”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呵斥声,赵成文哼着小曲正走到门前,却看到门锁被卸掉了,顿时大恼,望着院子里的小厮喝问:“我的小娘子要是给跑了,我非扒了你们的皮不可。” 正在铲雪的小厮急忙停下手头的活计,跑到跟前低三下四的弓着腰垂禀道:“回三少爷的话,是老爷吩咐管家打开的。” 赵成文微微一愣,双手朝着房门推去,“砰”的一声房门被推开撞在两侧的柱子上。朝屋里望去,赵成文顿时气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屋子里,赵怀仁张着胳膊拦在小娘子的面前,看上去仿佛小娘子不依,他在老鹰捉小鸡一般调戏这女子。 “爹……,你房里那么多妻妾还不够你玩乐,居然跑到这里来,连我的女人也要抢占!”到底是昨夜与那小娘子有了夫妻之实,赵成文早已将她视如别人不可触碰的东西,哪怕是他老子也不行。 赵成文气冲冲的冲进门挡在女子身前,张口就来了一句。 “啪……。”赵怀仁扬手就是一耳刮子狠狠的抽在了他左颊上,脸色气的通红,低吼一声:“你个逆子,你知道不知道你干了什么蠢事?” “蠢事?”赵成文嗤笑一声,讽刺的望着面前的父亲,说:“这原来是蠢事?当年你把我娘抢来的时候怎么不知道你在做蠢事!直到她死的那一天,都没有迈出过苍梧派一步。” 赵成文是赵怀仁三十岁的时候抢来的一名换做夏禾的女子所生,直到他六岁那年,疯疯癫癫的夏禾跌入荷塘溺死了。自从那可怜的女子得了疯病之后赵怀仁便再没睁眼看过她,对于她的死甚至看做只是死了一只碍眼的苍蝇。 “住口。”赵怀仁听的他一番话,怒斥一声,甩手又是一巴掌甩在了他的脸上,殷红的鲜血从嘴角往外直流。 那女子见老爷动了真火,吓得她小脸一白,刚刚举起的瓷瓶没能托紧,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这才将盛怒之下的赵怀仁意识到了此行来的目的,扭头望着地上的那只三彩花瓶,脸皮狠狠的抖了抖,却不敢发威。 “姑娘,随我来吧。”赵怀仁客气的做了个请的收拾,无心思顾及那女子脸上的呆愣,大步跨出了房门。 李孝清把玩儿这儿手里的白色羊脂玉,那赵怀仁去了有半个时辰,他也不清楚到底出了什么状况,但是不论如何,现在都必须沉住气,否则被那赵怀仁察觉到不对劲,想要救出公主可就难了。 “吱呀……。”管家从外头推开门,赵怀仁脸色还留着些怒气,急忙换上笑意,谄媚的望着郭御林,道:“郭大人,公主殿下我已经带来了。”旋即将身后穿着绿色衣裙的女子让到了二人眼前。 “小女子木晓晓见过两位大人。”那绿衣姑娘看道桌旁的二人眉眼中的威严,猜得必然是官府中人,急忙拜了一礼。 郭御林登时愣住了,扭头和李孝清对视一眼。李孝清微微摇摇头,面色越发森寒,手掌握着茶盏用力捏下,白色的杯子混着茶水化作湮粉流在了地上。 “赵门主,你在考验我的忍耐度?” 赵怀仁满头大汗,望向李孝清,两手一摊苦叫一声:“李公子不要无赖好人,这两天我那逆子就带了这么一位姑娘回来,若这姑娘不是你说的什么公主殿下,我实在是交不出什么别的人了。” 说着,又望郭御林投去了求救的目光。 郭御林和他打交道十几年,从言语中能粗略的断出此人并未说谎。 “贤侄,你看这……?” “是吗?你或许不知道。不过你只需把赵成文唤来便可直到他做过什么,我今日若是查不到公主的下落,哼哼……,这个苍梧派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李孝清不信崛莲山的客栈老板回骗他,他也不是不信赵怀仁的话,只是赵成文至今没被唤来,若要得知公主殿下的踪迹还得他才行。 赵怀仁知道眼下二人没了顾及,心里大呼不妙,老谋深算几十年,居然被一个不足二十岁的年轻人给算计了。如今只能暗暗祈求那逆子没有做出什么太大的祸事。 “快去把那逆子给我带到这儿来。” …… 崛莲山脚下,一名带着缝了补丁僧帽的小尼姑牵着马儿入了镇子。这镇子不比前些天,眼下有一般的店铺关了门,街头上的百姓也是稀稀疏疏的。偶然会有一两个白衣小道背着柴到街头来卖,用卖柴的钱到米铺或者店铺买几斗米扯几尺布,这清净的生活确实是道家所崇尚的。 下山前净莲师太曾交代妙音:直接到崛莲山上的天师府去寻那男子,只要把信物和李玲儿交代的话带到就好。 这是修道之地,路人见得这小尼姑长的好看,不论男的女的纷纷侧目看过来,细语一番。 “咦?”妙音摸了摸脑勺,望见一个黄衣道士担着两担柴往这边走来,看他的样貌似乎与寻常的道士略有不同,眉宇间透着几分贵气,在往他的双腿望去,小腿上绑了两片铁瓦,每走一步都会稍稍顿一下。 妙音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主动迎了上去,笑着问道:“小道士,你不好好走路,怎地腿上要绑两片铁瓦?” 男子抬眼瞥了她一眼,面色平淡,嘴巴张了张,只突出两个字:“修行。”脚下不停,往镇子的一处小酒楼走去。妙音见他不怎么言语,顿时来了兴致,牵马跟了过去。 “掌柜的,两担柴给你送来啦。” 紧接着,柜台后赶忙跑出来一位体态臃肿,个头矮小的小老头走了出来,手里抓着些碎银子,笑眯眯的交到男子手里,为他递了一杯茶水。 “陈道长真是辛苦了,快把这碗热茶饮了解解渴。” 这里的民风淳朴,即便是生意人,都带人和颜悦色。 “你姓陈?”妙音跟在他身后,方才微微留意到那老掌柜的话,顿时露出一分喜色,又问:“你可知道天师府有位叫陈峰的男子。” 男子饮了茶,放下茶碗,扭过头望向她,依旧平淡的问:“你找他做什么?” 妙音听他的话,似乎是认得陈峰的,面色大喜,急忙走近了些讲到:“你能不能带我去见他?” “不能。”男子一口回绝了,扭头便往崛莲山上走去。 妙音好不容易寻到个认得陈锋的道士,怎么会轻易放他走了。急忙将马儿托给掌柜的借放在马棚里,急忙背上布囊跟了上去,笑嘻嘻的跟在男子身后,讨好的问道:“我听那掌柜的叫你陈道长,你莫非就是陈峰?” 男子微微瞥了她一眼,辩称:“我俗家姓陈,道号九幽子。” “九幽?你师尊怎么给你起这么个道号?”妙音一愣,她很清楚道家对幽冥的避讳,寻常人怎么会用幽来给自己命名,况且九乃是道家极数,九幽起步就是地府最深处? 男子不理她,脚下沉,走的并不怎么快,走到绝壁下足足用了半个时辰。 腊月已经快要过去了,这一年又到了岁尾的时候。九幽扯着铁链,欲要攀上,忽然身形顿了顿,微微偏了偏脸,平淡的问道:“你方才说有事要与那陈峰交代?” 妙音急忙点了点小脑袋,面露喜色,讲道:“我是奉了一位叫李玲儿姑娘的嘱托来寻他的。” “嗯?李玲儿?”九幽眼中微微带上一丝柔软,转过身望向她,语气也柔了一分,问:“她现在在哪儿?怎么会劳你来传话?” 妙音嘴角划过一丝皎洁,心里暗道:哼哼,猜到你与那陈峰有关系,还装蒜。旋即从包袱里翻出一只绣着两只锦鸳的荷包,说:“玲儿姑娘现在在峨眉山,她受……她受了净莲师太的邀请在那儿游玩,只因走的急,怕你下山寻不到她,故而劳我跑这一趟。” 九幽望着她手里的荷包,一把夺过放在掌心仔细翻看,上面的鸳鸯绣的歪歪扭扭的,也只有她才能绣成这般模样。讲荷包握在手心,缩回袖中,望向妙音回了一句:“你且回去吧,荷包我会代为转交给他。” “哼,你们这些人,得了好处就翻脸不认人,我这一路大老远跑来送信,结果连个谢字都捞不着就得回去。”妙音不是娇弱的小女子,见他扭头就攀岩而上,嘟着小嘴巴愤愤的骂了一声。 九幽不理她,双手紧握铁索,脚蹬在绝壁上,一个呼吸便爬上了崖顶处。 妙音嘴上发着牢骚,却眨着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抬头多望了一眼九幽的背影。嘴角勾了勾,心里暗叫他一声冰疙瘩,眼睛望着崖顶停了片刻,眼珠一转,跳着往山下去了。 “掌柜的,给我一间房,我要住店。” 小尼姑摸出一些碎银子放在柜面上,让掌柜的为她在楼上开了一间客房。妙音盘坐在桌前坐着今日的功课,刚念了几句经,脑子里便闪过那九幽冷冰冰的俊俏面庞。 她不知自己为何会脑子里满满都是他的模样,挥也挥不掉,本想着多留一日,待明日九幽下山的时候询问陈峰的回应。可现在来看,也许自己留下并不单纯是为了李玲儿的嘱托。 …… 金陵城苍梧派,李孝清面色森冷的盯着赵成文,寒声问道:“在崛莲山下客栈里,你绑的那名女子现在何处?” “你怎么知道?”赵成文惊异的望向他,他知道那件事做的十分隐秘,除了自己和那几名贴身护卫,并没有惊动别的人。 赵怀仁脑袋顿时一阵晕眩,他怎么都不敢相信这逆子真的做过。心里不住的喊着:完了完了,苍梧派这下彻底完了。 “快说,她现在怎么样了,又身在何处?” 郭御林也脸上带着怒意,喝骂道:“快点从实说来,若是那女子无事还好,倘若出了事,我也没有办法再保你们了。” 赵成文能被称作金陵五公子之一,到底不是个傻子,怎能听不出事情的严重。眼睛闪了闪,急忙说道:“在半路的时候,她被一个老尼姑劫走了,我也不知道她现在到底在哪里。” 第七十一章 灭顶之灾 金陵城天际蒙着一层厚厚的阴云,浅灰色的云层越来越浓,就在挨家挨户忙着张灯挂彩迎接正元节的时候。殊不知,一场可怕的风雪,即将席卷而来,到时候定吹得整个金陵城为之震动。 “轰……。” 苍梧派的内院,客堂的房门突然被撞得朝外碎裂开来,穿着深紫色锦衣的男子随声倒飞而出,紧接着一口鲜血狂喷而出,随着他一同飘落在地上。 客堂内,李孝清冷冷的看着这一幕,眼里神情没有丝毫波动。赵怀仁胸口剧烈起伏着,缓缓收回颤抖的右掌。双目赤红含着泪水咽了回去,噗通跪在了郭御林身前,一脸痛悔之色,求道:“郭大人,郭大人,求求你高抬贵手帮我想想办法好不好,求求你了。” 郭御林悲怜的望了他一眼,虽然这老东西没有做过什么大发慈悲的事,可比起别的门派,也算的上是守规矩了。但凡能够帮他,他肯定是愿意助他一助的,可是他那三子偏偏绑了当今圣上最宠爱的明阳公主。若是自己放过他,谁又来放过自己? “怀仁呐,你呀你,平日里教子无方,现在你叫我可怎么帮你?即便是我拼上自己的这颗脑袋,也不能力挽狂澜啦!你好自为之吧。” 李孝清方才得知公主被赵成文打成重伤,心中惊骇万分,还未等他动手,赵怀仁怒起一掌将赵成文劈处了客堂。木晓晓在一旁惊恐的望着赵成文向一只断了线的风筝砸在了院子里,哭喊着大呼一声:“成文……。”竟然朝着赵成文追了出去,抱着他的身子嚎啕大哭。 木晓晓虽然被他夺了身子,可是她也仰慕赵成文的才情,如今又成了他的女人,心里对他的恨早在方才就已经烟消云散了,本想着就这么陪着他安安稳稳过往后余生,谁曾想今日竟然飞来横祸。 “你哭什么?我坏了你的贞洁,你为何不趁现在杀了我?”赵成文气息萎靡,平日里颓圮的伪装被一掌劈散,苦笑道。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这时间最在意他的人,会是这个被自己伤的最痛的女子。 “你不要说了,你不要再说了。我这辈子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除了你,我已经一无所有,你不能弃我于不顾。”木晓晓哭丧着嗓音,呜呜的喊着。既然不能让时间倒回,我选择接受你能许给我的幸福。 赵文成凄凉的面上缓缓浮上一抹暖暖的笑,口中咳出一滩血,握紧了环抱在胸前的小手。他能感觉到方才那一掌是真的想要了他的命,没有丝毫迟疑和缩水。心里凄然的嗤笑道:还真是个无情的男人。 堂屋内,赵怀仁拉着郭御林的衣角苦求无果,脸上骤然一寒,站起身,冷着脸怒喝道:“郭御林,你要弃我自保?我告诉你,既然你不愿帮我,那我死也要拉着你垫背。” “你要做什么?”郭御林顿时大惊,急忙要往后退去,他虽然懂些武功,但是却心里清楚自己与苍梧派的门主的差距,若是对方出手,自己绝对没有丝毫招架之力。 “做什么?当然是要你给我陪葬,哈哈哈哈哈……,一起死吧!”赵怀仁哪里还有半点方才的恭敬之色,疯狂的大笑着,抬手运力,朝着郭御林猛然拍了过去。 郭御林瞳孔骤然一缩,心中大骇,暗暗懊悔自己方才话里失言,把他逼急了。那掌风来的快,竟然比打赵成文的那一掌威力更足了。 南宫燕淑被孝清嘱托多加留意赵怀仁的动作,庇佑郭御林的安全。就在赵怀仁铁掌即将触及郭御林脑门时,噌的一声,挥剑朝他的胳膊一斩而下。 赵怀仁几近疯癫,却对危险的感知还是非常敏锐的,就在剑锋就要斩断他的手腕时,急忙把右掌收了回来。双目怨毒的朝着刀架元力狠狠一扯,宽背大刀咻地一声落到了他的手中,举刀顿时朝着南宫燕淑砍来。 两人顿时战做一团,南宫燕淑身姿微微躲闪,并没有用七分力道。赵怀仁本来也是有修真资质,只因灵根太差而停留在练气八层而不得寸进。眼看自己依然到了老耄之年,便也作罢,全部心思都放在了门派上。此时二人交战,乍看赵怀仁气势凶猛,李孝清却依旧面色平静,并未对二人的战况有丝毫的兴趣。 “你们真的想要存心致我苍梧派与死地,今日我就是举全派之力也要讲你们三人斩杀于此。”赵怀仁悲愤之下,双目越发凶狠,居然口出狂言,不惜压上整个门派一千多人的性命做赌注。 老管家陈八大护法进门的时候,赶忙往门外悄悄溜了出去。 八大护法手执短枪、阔剑、柳叶刀……。入了客堂,听了赵怀仁的狂言,顿时各个举着武器朝着南宫燕淑、郭御林杀了过来。 李孝清平淡的面上终于彻底阴沉下来,南宫燕淑得了凤姑的亲传,功法手段层出不穷,只是郭御林作为金陵城的刺史,是绝对不能出事的。 宝剑不出鞘,握着惊鸿挡在了郭御林身前,剑鞘挑开三大护法的刀锋,猛然接连桶出三剑,剑鞘打在那三人的胸骨上,没有半点花哨,那三人径直退了十几部,捂着胸口,眼神里充满了震惊。 三人更被击退,转眼又是三人从背后袭来,两人握着钩镰斩向李孝清的双肩。头顶一名身着灰黑色衣袍男子蒙着面,握剑纵贯而下。 李孝清仿佛身后长了眼睛,察觉道背后的动静,忽然一矮身,侧身一闪,化作一道劲风总使钩的两人中间穿了过去,转首打出两掌直拍向二人的后背。 幸好那二人得了前冲之势,背上受的掌风化解了些。从半空倒挂刺下的蒙面男人,剑峰点在地面上没入一寸,剑身弯曲,而后又是一弹,脚下石板崩碎成三道石子飞速朝着李孝清喉咙击来。 “叮。”孝清手中剑柄一转,用剑鞘将那枚石子倒击了回去。 黑衣人纵剑将石子劈成两半。 六人握紧兵器,成扇形将李孝清围在中间,郭御林虽然武功不及,可多少也是有些功夫在身的,拔出腰间的佩剑,在孝清身后防备着有人偷袭。 “燕淑,不可恋战,快走。”李孝清望见屋外纷纷赶来的苍梧派弟子,心头暗道不妙,他们都是些普通的凡俗之人,又不可用灵力伤到他们,若是单纯依靠体力和剑法,一千多人可不是能够轻松应付的。 南宫燕淑手中剑势一变,一股浑厚的内力附在剑身,猛地斩出,生生将赵怀仁击的蹬蹬倒退两步。赵怀仁唇齿微张,眼里带上骇然之色,脚下刚站稳,又见那女子飞速朝着他冲了过来,根本不给他丝毫喘息的机会。 赵怀仁虽然愤恼,却并不是真的疯了,在她一剑刺来的时候连忙偏过身子,险险的躲开,同时袖口一抖,三枚一指长的飞针咻地飞出,直冲南宫燕淑小腹扎去。 南宫燕淑手里的长剑挑出一道剑花。 “叮叮叮。”三枚飞针被纷纷击落。 就在此时,另外两名在一旁虎视眈眈的护法骤然发难,一上一下,手中横刀逆反而扫向南宫燕淑的脖颈和腰肢。 南宫燕淑面色一冷,左手飞出一道紫色长绫,凌空一舞,卷住一名护法的持刀右腕。手中长绫一抖,那斩向脖颈的长刀被扯得刀锋一转往下斩在了另一人的右臂,顿时鲜血狂喷而出。 “啊……,我的手,我的手,……啊。” 方才欲要横斩向南宫燕淑腰肢的那人半条手臂被斩断,连同手里握着的长刀跌在了地上。抱着鲜血狂流不止的断臂跪倒在地上,痛呼一声,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被长绫扯住胳膊的那名护法顿时额头包含不止,急忙将右手刀柄放开,左手接过,就要朝着紫色的长绫斩断。南宫燕淑扯着那人的胳膊,运力一甩,将那人狠狠的砸在了墙上。震得墙面脱了一层墙皮,那名护法滚落在地上,翻身一滚坐实就要站起身,忽然胸口一鼓,紧接着两眼一翻软倒在了地上。 “妖女,休要猖狂。”赵怀仁见自己八大护法眨眼就被这女子打的废了两个,胸中气血翻涌,差一点就晕厥过去。为了培养这八大护法不知道倾注了他多少心血和财力,看着那二人惨状,惊怒到了极点。爆喝一声,伸手往怀里掏出一枚黑色的丹丸,迅速按进了口中。 南宫燕淑并不担忧他能翻得起什么浪来,就在赵怀仁吞下药丸的一刹那,身形一闪飘至他面前,纤手伸出一把扼住了赵怀仁的喉咙,左手成掌轻描淡写的拍在了他的胸口。 那枚黑色的弹丸被卡在喉咙难以咽下,胸口又受了一掌,那枚黑色的丹丸从他口中生生逼了出来,喷落在地上,燕淑一脚将它捏成了烂泥。 六名护法,三个受了重伤,只敢遥遥对峙却不敢主动攻上前。方才持剑的那名蒙面男子似乎是这几人的头领,见五人眼中都含着惧色,怒喝一声:“都给我上,谁要敢退缩一步,我叫他生死不能。” 最先被孝清搭上的三人伤势颇重,可是相比而言,他们更惧怕大护法的威严。硬着头皮,低吼一声,举刀再度朝着他欺身攻了过来。 李孝清望了一眼屋外迅速聚集的人影,眸子里的神色一凝,沉声呼到:“燕淑,我们一同杀出去。” “好。” 五名护法持钩扬刀,朝着李孝清招呼过来。 “噌”寒芒斩过数道剑影,两柄一掌宽的刀被生生切断,两只镰钩也被削掉了钩锋。鲜血喷溅开来,染红了地上的青石砖。五个人纷纷捂着右臂一寸深的血口四散而逃,仅仅一个照面,双方的实力悬殊便已经显露出来,即便再冲上去,也不过是白白送死罢了。 趁着五人乱势,一直躲在五人身后的大护法终于露出了身形,此刻他正掐诀念咒,左手并指宁着一股金红色的灵力,随着法决念动,迅速在面前凌空画下一道灵符。灵符画下最后一笔时,他的指尖一顿,张开左掌贴在那枚灵符压向了右手剑身,从剑格一抹至剑锋处。 “以灵画符?你是茅山传人?” 孝清在天师符的几天也读了些典籍,世间修道者甚多,神通道法也各有不同。有的是以灵筑体,强化自身的血肉,聚灵成铠近身搏战,这一点与奉行元力炼体术颇为相似;有的以灵御物,以蜀山派为代表,其中御剑术最为世人熟知;还有的以灵修术,控五行为己用,这一点以天师府为尊。 但是除去这些,还有一个颇为神秘的门派,说是门派也未必准确,他们一向隐于山林,寻常时候很少见得他们的踪迹,这些人便是茅山道士。 茅山道士以符灵御咒、驱鬼降魔之术为主,而且据说这些人与冥界来往最为密切,故而常常听闻有茅山道士下山求道一说,这求道则是茅山道术修习道一定程度后,到俗世中为民除害积攒功德。 大护法眼中神色一寒,并不理会他,手中的长剑随着符灵附在剑身骤然燃起一道火红色的灵光。这烈火诀是茅山术中比较狠辣的一式,那火不是普通的火,若是鬼物碰着,便能烧得它魂飞魄散,若是普通人碰到这火,也用水浇不灭,只能活生生的被烧死,灵魄也逃不出。 李孝清虽然识得那咒术出自茅山道术,却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术法,但是凭借那术法散发的波动足以让他正视。一股青色的灵力裹在惊鸿剑身,持剑迎了上去。 “叮叮叮……当啷,叮叮……。”青红二色剑光激烈交锋,大护法剑锋上的火舌时不喷射出来,逼上孝清的面门。孝清能感觉到那火舌的厉害,不敢硬接,只能侧脸躲过。 呼……,双剑再度交锋在一起,在火光包裹之下的剑刃上已经伤痕累累,那大护法一脚朝着孝清踢去,孝清抬脚迎上,二人落在地上,各自退开十步。 大护法看着手中长剑伤痕累累,眼中满是肉痛之色,又转眼盯着孝清手中的惊鸿剑,震惊之余又带上了一丝贪婪。突然,手中长剑猛地向孝清掷来,趁着空隙,从袖口摸出一道黄色灵符,夹在指尖口诀速念。灵符咻地一下点燃,二指凌空一甩,那符咒居然化作一只白虎虚影,长啸一声朝着李孝清奔来。 “白虎星?”李孝清一剑将那飞来的火红长剑击的刺穿一旁的顶梁柱,望向扑面而来的白虎,惊呼一声。这白虎乃是传说中的四圣灵之一,即便只是幻影余威都声势骇人的很。 白虎扑身跃起,两只蒲扇般的巨大虎掌照着李孝清当头拍下。李孝清惊讶之余,惊鸿剑包裹着的灵力一变,由青变紫。手中剑柄一松,双手掐诀,凌空一招,顿时引得五名护法手中的残刀断剑抓持不住,纷纷脱手飞向了李孝清面前。 惊鸿剑悬浮在正中,周围使一柄刀剑滴溜溜旋转开来,孝清这是得了归元剑诀以来第一次动用真格,心里暗暗涌上一丝期待和兴奋。法决掐罢,剑指凌空照着白虎额心一指,低喝一声:“归元诀,六道归一,去。” 十二柄剑锋顿时分出二十四道刀光剑影,六柄一组,共分六道,随着惊鸿剑鸣,三十六道剑光化作一股洪流,直冲白虎面门击去。 “吼……。”白虎虚影扬起右掌朝着第一道剑流拍了下来,二者僵持了一阵,剑流爆碎开来,紧接着第二道剑灵紧随其上,绽开一道绚丽的莲花剑阵,斩在了白虎暗下来的右掌上,只把那只硕大的虎掌绞碎开来。 第三道、第四道、第五道、第六道剑流纷纷撞向了白虎的四蹄与虎腹,直将它打的形神溃散,白虎虚影哀嚎一声。 李孝清面色森然,扬手一指,惊鸿划过一道紫色的流光,从白虎的头颅一穿而过。那白虎虚影顿时碎成湮粉,消散开来。 大护法震惊的望着这一幕,在白虎虚影消散之际,迅速转身跳出了门外混入门外聚集的人群没了身影。 “快走。” 趁着大护法被吓退,孝清唤南宫燕淑,带着郭御林冲出了客堂,一路冲杀出去。 峨眉山禅寺后院,李玲儿在僧侣的搀扶下下了地,经过这几日的调养,她总算是捡回了一条命。净莲师太在前殿为众弟子讲经,佛音所道事,六根清净,四大皆空,五戒十善,六尘六识。 普贤殿前的雪还积着,李玲儿从后院禅房游至此处,登上观云楼,放眼往西方望去,真是好一片云海,落日残阳金光照,漫漫浮云笑人间。 凌风而立,小尼姑伴在她一侧,眸子里却要比她更为淡然。前殿的佛音经文入了耳中,李玲儿听着竟然有几分熟悉,不由得张了张嘴,想要随着念,却又不知道该念些什么! 只过了半个时辰,西边的金光没入云海深处,星辰洒在漆黑的夜空,第一次觉得那些不可得之物离得自己如此的近,站在楼栏伸手去摘,却又摘不到摸不着,缩回手摊开来,还是一场空。 净莲师太,从她身后缓缓走来,未惊动她。顺着她的目光望天去看,又低下眉,心中微叹。 “师太,你说这世间的情爱真的如书中述的那般甜美吗?”李玲儿朱唇微微张了张,轻声问了一句。 “情爱不是某一个人能够说的明白的,世间有人为情而乐,也有人因情而困惑。就像你望这满天的星辰,它很美,当你想要抓在手里,却两手空空;当你失落的时候再抬头看,它依然在你眼前,陪伴着你从未离开。” 李玲儿睫毛微垂,似乎悟到了什么,回眸望着师太,眼中神色微微闪动,轻声说:“我今日听得师太在殿前讲经,只觉得心里祥和无垢,想来我与这峨眉也是有缘。” “不知,我能否在寺中叨扰些日子,与师太学习些佛法。” 净莲师太面色慈善,笑望着她,微微点头,笑道:施主愿听,贫尼自然欢迎,明日寅时,钟声响,你便随妙安一同到普贤殿来。 李玲儿以凡尘之身入佛堂听讲,本就是个例,净莲师太反而眼中带着一份喜色。对于李玲儿的身份,寺中尼姑并无一人知晓,故而相互都也能平和相处,常人相待。 …… 崛莲山下,妙音拖着香腮,坐在桌前,苦着小脸望着眼前的烛光。本想着今日等的那九幽来这店家送柴能见上一面,可是等了一天,却始终没能等到他出现,不由得让妙音有些失落。 突然,楼下传来一阵马儿的嘶鸣声,妙音听得熟悉,忽然猛地抬起头,一把拽过包裹跨在肩上,推门出到楼栏外,翻身跃下,脚下生风,往马房跑去。 方才的马儿嘶鸣声明明是黑马发出的,那匹黑马是萧大哥最喜欢的一匹马,每次妙音下山出行,都是骑着它,此马名曰大黑,是她与那马夫谈笑时候随意起的。哪曾想,萧大哥竟然真的给它用了这名字,直至今日。 “大黑……。” 妙音身影迅速掠到马棚中,低低的唤了一句。随即马棚里昏暗的灯火下,一匹乌黑的马望她这边嘶鸣了一声,像是在回应她。 第七十二章 密旨 “谁?”黑暗中,树影做风声和天窗偷月色,偶见一道消瘦的影子顺着马厩往里头摸来。壮着胆子娇喝一声,绷紧了神经,明眸往马厩里细细瞅着,静静听着。 走的近了,大黑方才安定了些,妙音轻轻摸了摸它俊逸的黑色长鬃毛。这马儿竟然通得灵性,硕大的脑袋往妙音身前偏了偏,旋即低头往地上的一处角落里低低的嘶鸣了一声。 顺着大黑马首对的方向望去,漆黑的角落里隐隐躺着什么东西,在那里一动不动,妙音轻轻皱了皱眉头。她毕竟是一女子,对那未知事物多少是带了胆怯,细喉微微咽了咽,唇齿张合了好一阵,方才鼓着胆子唤了一句:“谁……,是谁在那儿?出来,我看见你啦!” 呼啦啦,猎猎风声吹得客栈门外的长幡剧烈的抖动着。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什么别的声音回应她。马厩黑暗中西南角落处,那是月色照不到的地方,若是不走进了看,还真看不清那里究竟有什么。 到了年关,按理来讲,这寒意总该褪去一些,可是今年的腊月冬末却分外的冷,冷的叫人缩紧了寒衣。 天色不早了,气候又这般冷,妙音吃斋念佛修行佛法也抵不住寒意侵袭,赶紧缩紧了僧衣,搓动着小手,从火盆点了一指火把,举在面前,一步一步踏着小短步的谨慎的探了过去。 “有人在那儿吗?”火光未能映到暗处的全貌,妙音提着嗓子又颤抖着微微问了一句,这一次依旧没有人回话。 妙音周身的寒意越来越重,心一横,举着火把一步跨了过去,火把探过去,登时照亮了那片漆黑之地。两只清澈的眸子定睛一看,地上的草堆里躺着一个人。那是一个白衣男人,面色苍白,瘫卧在草堆上昏死了过去。 “喂……,你醒醒,喂喂喂。”妙音还以为是什么贼人深夜偷马,没曾想又是个重伤垂死的男人跌在了马厩里,惊了马儿。 这男子长的也有七分好看,与那白日见得的九幽恰似两种模样。妙音修行佛法,自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眼下自然做不到见死不救的事。看他模样多半是在逃避歹人的追杀,不能惊动他人的情况,只能将他带回自己房中。 可这是个男人,若是被人发现他躺在自己的房间,传了出去可不得了。 小脸微微泛苦,左右为难。背后忽然吹过的一道寒风登时叫她冷的浑身一阵哆嗦,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这般冷的天。把他就这样放在屋外,就算伤势要不了命,也会被活活冻死。 妙音抿着小嘴,幽怨的剜了那男子一眼,将他负在背上吃力的驮上楼去。心里早已将他骂了千遍,暗暗道:若是因你损了我的名声,我定教你百倍奉还。 娇弱的小尼姑呼呼娇喘着,往背后垂着的脑袋瞥了一眼,放轻脚步继续往楼上挪去。 浸湿了布子,拧干,为他细细擦去脸上的污垢。妙音微微露出一丝讶色,指尖灵力流转轻轻拿着男子的脉象,循着他的经脉探了探。居然惊奇的发现,这男子的脉象与经脉都与常人大不相同,甚至可以说他的体质不是人该有的。 男子苍白的面色勾着两弯灵峰眉,睫毛修长似女子,唇齿如樱含润玉,喉结微微凸出,这是一名到了弱冠年级的男子才会逐渐显露的特征。妙音只顾给他配制药丹,却不曾发现,在白袍下微微露出的一点雪白的茸毛,好似尾巴的梢末。 一路跌跌撞撞的偷跑下山,本想着到四海云游度此余生,心爱的人已然不在了,大仇又不得报,何苦在这天师府做别人的灵宠,供人驱使? 缩在被子里,体温渐渐回暖,淡去的意识微微恢复了些,朦胧中,似乎又看到了心爱之人的容颜,正端着一盅热汤往他这边走来。 “蓉儿,是你吗?蓉儿……。”男子努力的睁开眼,眼前的人影涣散不清,忽然整个世界暗了下去,顿时一片漆黑,两行血泪从眼下流了下来。他顾不得双目的剧痛,伸着手往倩影踱来的方向捞了过去。 妙音不曾料到他突然醒来,手中的药碗被男子一巴掌打翻在地,洒落的药汁溅落在纤手上,顿时烫的她痛呼一声缩回了手。男子哀哀的唤着那个名字,从床上翻了下来,跌在地上,胡乱的往四周抓,急促的唤着:“蓉儿,蓉儿,你在哪儿,我怎么看不见你,周围好黑,你点上蜡烛好不好,让我看看你,我好想你。” 屋子里点着一盏烛灯,从未熄灭过。只是,他却被黑暗蒙了双眼,再也见不得丝毫光明。轻轻的念着那个名字,让人听了心揪得疼,妙音不知那情爱是何滋味,可是他话语深处的凄凉,不知不觉叫她眼眶里含了一汪泪水。 也不知是哪来的冲动,妙音看他失心疯般的模样,实在不忍心。伸出小手到他跟前,触到他手掌的时候,被男子一把捞在手心紧紧的攥住不放。 “我在这儿,别怕,别怕,你现在有伤在身,好好躺着养伤。好不好?”妙音试着抽回小手,无果,只能由着他,柔声劝道。 男子急忙听话的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在妙音的搀扶下躺会了床帐内,白色的狐尾一闪隐在了白衫下。 妙音手被攥着,走不开身,只能靠坐在床边,哄他入眠。 京城内,天子陛下坐在御书房批阅奏章,夜已深了,李元贞捏了捏眉心,近几日有些犯头疼病,接连吃了几幅太医署开的药房也不见奇效。 将手中的奏章丢在书案上,起身踱了几步,这些日子贺太尉与御史大夫陈俊逸已然将选出的十个名录呈了上来,原先商讨下的一个名字被勾了去。李元贞往屋外望了一眼,细细思量了一番,快步踱到案前拟了旨意。 而在烛下放着的名册上却并未见到李孝清的名字,而是换成了今年榜眼于子傅。这于子傅为人并不能深受陛下的喜欢,在陛下眼中他只是文章写的精彩些,在他心里斟酌不定的那人,现在也算是有了主意。 高美人害了喜,半夜连着呕吐不止,侍女为她端来痰盂接着,再那些酸梅干来,给她嚼几颗,方才缓了些呕吐之感。 虽说高美人怀了龙子,李元贞并未急着给她升上妃位,一来是护她母子周全,而来也是做给皇后看的。 后宫烦心事多,李元贞作为一国之主,并不能完全估计着,诸多事情还得由皇后来打理,如今皇后子女俱全,太子也定妥,她本不应该有什么担忧。故而皇后那日才叫高美人一同游园,虽然话里的深意听得有些惋叹暗伤,却并未将高美人视作眼中钉肉中刺。 高美人得了喜,皇后曾亲自来探过,今夜嚼的梅子便是她带人一道送来的。天子陛下留意着微末,知皇后无害人之心,可是旁的妃嫔却未必就哥哥心善,所以将一名贴身太监派到高美人周边秘密监视往来探视的人。 月影有重了,转眼就又是一年。天子陛下站在书房门前,望着当空明月,微微一叹,他的龙须越来越长,也越来越发花白,这明月夜,不知还能见得几回? “陛下,快要子时了,您回宫歇着吧!”贴身太监躬身请了一句。这几日疲于政事,陛下已经连着三个昼夜少眠,看他头痛症越来越频繁,贴身太监眼里看着,心里也着急的很。 “嗯……。” 次日清晨,贺玉贺太尉与御史大夫陈俊逸一同受诏入宫,太极殿内,天子陛下在二人脸上微微扫了扫,旋即令太监将昨夜拟写的信函交与陈俊逸。 “你二人保举的名单册子朕已经看过了,这名录上从榜眼到探花的姓名都有,却唯独缺了这头名状元的名字。莫非是因朕将他调任县令,你们便将他除名了?” 贺太尉与陈御史相视一眼,各自品到对方眼中的一丝苦味。贺玉连忙躬身禀道:“回陛下,老臣觉得状元郎赴任池风县县令不足半年光景,若是着急将他召回,怕旁人生疑。” 李元贞笑着递起一份奏章,交由太监呈下去交由二人一阅。 贺太尉展开奏章,望里头看去,顿时呆愣住了,越往后看,脸色越发难堪。看罢交由陈御史观阅,陈御史的反应也与他一般惊异。 “这……,他怎么可以这般行事。”贺太尉指着奏章低声责备了一句,心里早已波澜不惊。自己那女婿全指着这老五日后在朝堂上有一番作为,也奏章中所述的若是属实,只怕前途将就此断送了去。 天子陛下却是淡淡的笑了一声,说道:“他这县令当得可比一般人要舒服的多呀,除去那两宗案子办的不错,旁的时候活脱脱的一个甩手掌柜,真是辜负了朕对他的一番厚望。” “是是是,陛下说的是,既然他这般不着调,不如就撤了他的县令一职叫他回京来,论品行智慧,倒是刚好担任那出使西梁女国的重任。”贺太尉和是何等人物,察言观色中便猜的陛下在为他寻找一个能将李孝清调回来的理由。如今正好借着这个机会给陛下自己找个台阶下,也正好解去了当下的燃眉之急。 陈御史连声附和道:“贺太尉所言极是,留他在池风县闲游,倒不如召他回来令他认这使节。” 天子陛下龙目眯起一抹笑意,讲到:“两位爱卿可真是替朕说出了心中的一番话。”旋即微微颔首,接着说:“明日陈爱卿派人将这封密旨快马加鞭送去金陵池风县,元正节后正月初七即可启程前往西梁女国,贺太尉负责其余随行人员的安排。” “臣领旨。” 陈俊逸同贺太尉领旨退出殿外,两人相视一眼,面色爽朗一笑,心头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那道奏章是贺玉命手底下的人呈递上去的,对于这件事陛下应当是猜到了一半,如今陛下的一番话,让他知道这次算是赌对了。 金陵城内,郭御林命城里城外六部将领素来刺史府中来见。六部将领分作两侧,郭御林坐在首座,李孝清坐在他左手边下座处。 “郭大人这番召集我等前来,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六部将领中的守城将领宫佑疑声问道,喉音粗犷,将一个将士应有的雄浑壮势显露出来。 郭御林面色平淡的扫过众人,眼中冷色骤然显露,肃然下令道:“整合城里城外五千精兵,给我荡平苍梧山上的苍梧派,活捉赵氏一门所有亲眷,特别是赵怀仁的三子赵成文,一定要给我抓回来。” “这次行动不容许有任何差错,否则,大家与我都将会面临天威龙怒。到时候可就不是铲除一个小小的苍梧派就能平息的了的事了。”郭御林再度嘱咐了一句。 六部将领面面相觑,心中满是疑惑,众人皆知那苍梧派的掌门人与郭刺史往来慎密,更是有很深的交情,如今怎么说铲除就要铲除? 郭御林并未将事情原委说与他们听,这等涉及帝王家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安全。见他们六人面带疑虑,郭御林脸上顿时浮起一丝不悦,语气骤然变硬,沉声道:“我与那赵怀仁可没有什么交情,你们不要人云亦云,如今那赵怀仁纵容其子犯下滔天大罪,若是不除了他,你们都得跟他一道陪葬。” “什么……?”六部将领顿时一片哗然,在郭御林手底下做事这么些年,这还是头一次见得他这么紧张,纷纷闭了嘴,不敢再多问。纷纷领命退了下去。 金陵城的天际铅云盖了整片天,旗幡再冷风中震荡不休。足足五千精兵六部将领去了三部,随着头领的一声令下,整齐浩荡的朝着苍梧山压了过去。 而苍梧山上,苍梧派中,赵怀仁赶忙跑回了卧房,扭动柜子里暗藏的机关旋钮,另一组柜子往旁边自动撤开,在那柜子后头居然出现了一宗密道。 赵怀仁背着一只骨灰坛子,跃入密道中,随着机关转动,柜子恢复了原貌。整个苍梧派在昨日的一番震动之后,今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一切照旧,门中弟子在练武场操练着功夫。八大护法其中一个已经不知去向,余下的七名护法各个伤筋断骨,正在屋里调养。 众人正处在安逸之下,对山下涌动的洪流浑然不觉,直到那浩浩荡荡的队伍到了山半中间的时候,方才有守门的弟子察觉到了不对劲,赶忙跑到师尊的屋前去禀报,喊了许久没人回应,又穿过花墙到了后院主母的房外急喊:“师娘,师娘,不好啦,门外来了大批的官兵,直奔苍梧派来了。” 过了好一阵功夫,才看到一个衣衫不整,呼吸急促,面色泛着潮红的三十岁女人开门走了出来,气冲冲的骂道:“大白天的喊什么喊,有你师傅在,你怕什么,难不成郭御林能罔顾与赵怀仁的交情而灭了苍梧派不成?” 守门的那弟子面色着急,急忙又喊:“师傅房里没人回应,我这才来寻找师娘出出主意” 那女子长的月牙眉,若是在年轻个十岁,必然也是一个尤物。她在得知赵怀仁唤不应的时候,秀美轻轻皱了皱,心头咯噔一响,赶忙朝着赵怀仁的卧房疾步踱了去。 女人伏在赵怀仁门前敲了五声,见果真无人应声,脸色微微一变,急忙一敛,伸手推门而入,命弟子在外等候。 “好你个老不死的,居然抛下我,你一个人逃命去了。”那女子冷冷的喝骂一声,旋即撤了一张布单子,将他房里的金银玉器和自己房里的首饰全都包在里面,以下山探亲为由就要出了门派,往山下疾步走去。 门口的守卫看她行色彩匆忙,挠了挠耳腮,满目不解之色。 不过,就在那女人刚逃出门派百步的时候,被宫佑派兵堵在了半路,伸手将她肩上扛着包袱夺了过来。那包袱又大又沉,饶是宫佑这种身体强健的男子都拎在手里也不禁皱了皱眉头。 “夫人这是背这么多财宝,打算到何处去呀。”宫佑戏谑的看着她躲闪的眼神,似笑非笑的问道。 那女子是赵怀仁十年前娶来的正房夫人源氏,这源氏凭着年轻时的好相貌被赵怀仁花重金作为聘礼,将她从柳秀才的手中夺了过来。源氏本来是要被许给柳秀才做妻子的,可是源氏本身却也不曾见过那柳秀才,但是比起才情,源氏更抵挡不了金子的诱惑,故而她与赵怀仁的这门亲事是连同她自己都十分满意的。 唯一不足之处,源氏并未给赵怀仁生育一儿半女,故而,源氏自古逃跑也是因为没有什么令她顾及的人或东西。 “哎……,将军哪里的话,小女子这不是要到山下娘家走一趟吗!正巧给老母亲和兄弟姐姐代谢穿戴用度。”源氏自然不敢说自己是要逃走,急忙给自己辩解一番,说话的时候还不忘向宫佑投去几道媚眼。这三十岁的女人也有着一股独有的魅力,宫佑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嘴角微微裂开来,大呼一声:“来人,把她给我绑了,下山后带到我房中,嘿嘿嘿……。” 源氏眼中划过一丝狡猾,她大概听说了昨日赵怀仁与郭御林闹崩之事。现在赵怀仁独自逃走,整个苍梧派再无她的庇佑,倒不如让这个将军带回去,在他的臂膀下凭借自己的心计兴许能过的更好些。 苍梧山山门之处,两名守门的弟子被吓得顿时往门内逃去,一边逃一变大喊:“郭大人派兵来啦,郭大人派兵来啦,大家快跑,苍梧派要保不住了。” 门主夫妇都各自逃命去了,整个门派顿时群龙无首,那些个门中了有声望的长者各个都不敢妄加出头,别到时候给无端挂一个虚职被抓进大牢去。 半炷香的时间,苍梧派中一片混乱,那些个弟子不过是些凡俗之人,怎能抵得过千军万马?各个知道这大军的厉害,纷纷翻过院墙各自逃命去了,殊不知,三部将领早已率兵将整个苍梧派围的是水泄不通。 但凡有人要翻墙离开,刚跃下墙头便被驻守在墙外的守军乱刀砍死,下场悲惨至极,那些个刚爬上墙头的苍梧派弟子看到这一幕,顿时脸色煞白,转身就要再调回院子里,可是后面逃命的人着急,有的干脆将墙面的人狠狠的推了下去,那些个人跌在墙根,面上带着绝望和恐惧,瞬间被斩作一滩肉泥。 “门派里的人都给我听着,所有与苍梧派无关人士可以从前门自证清白后离去,但凡有私自逃离着,格杀勿论。” 宫佑手执巨刃,冲着门内狂吼一声,震得那些个小门生纷纷止住了逃跑的步子,哆哆嗦嗦的捏着三指宽的细剑缩回了院里。 第七十三章 拳法 腊月廿三,就在众人准备迎接岁尾的时候,金陵城,苍梧山上杀声一片。宫佑率军将苍梧派各个院落团团围住,连只老鼠都逃不出去,一千多弟子排着队到副将处填报姓名祖籍。整个苍梧派门内的弟子再也没了往日趾高气昂的模样,各个低着头,恨不得时光倒转,自己从来没有来过这苍梧派。 “官老爷饶命,我是被那赵怀仁抢来的,你就饶了我吧……。” “大将军饶命啊,官老爷饶命啊……。” …… 宫佑命两名副手到后院把各个房里的妻妾全都绑了押到前院来,看这院里跪成三排的美貌女子,在场的官兵都纷纷露出了震惊之色,都知道赵怀仁做事谨小慎微,从来不敢明目张胆的作恶,谁曾想得到在他后院居然圈着这么多女人供他深夜享乐。 这些个女子十个一排,往后细数,足足有三四十个之多,年龄大的不过二十出头,小的也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哭哭啼啼的抹泪掩花容。宫佑好歹是个守城的部将,女人见过不少,可今日一见,方知与那歹人的差距。 “好你个赵怀仁,小小的苍梧派后院居然抵得天子陛下的小半个后宫了。明面里像个面目慈善之人,背地里竟干的些鸡鸣狗盗、奸淫掳掠的勾当,看来郭大人要斩你的狗头,斩的不怨。” 宫佑嫖过那些个可怜女子,在副将处登记罢,叫她们各自下山回家去了。 殊不知,那些个可怜的女子,已有大半被采了元阴。这般被遣下山,哪里有什么活路,有些家境的还好说,若是家境清苦的人家,定然会被视作污秽赶出家门。 一夜之间,断崖上三三两两个女子望风而立,顿了许久,凄厉的哀叫一声跳了谷底。余音回荡在幽谷中,久久不绝。 有的女子在崖边定了许久,颤抖着退了回去,既然怕死,那边到山下寻个妓院去吧,还能如何填饱肚子活下去? 红尘风起悠悠卷长空,零零碎碎,破了多少美梦。 “你去哪?” 站在石阶前,一名相貌略显青涩的少年穿着兵服,压着刀柄,小跑到石阶上,喊住了她。 “去……,去哪儿?”女子穿的薄纱,冻得缩紧了双肩,微微哆嗦着,迷茫的望了望漆黑的前路,凄然一笑,道:“我也不知道去哪儿,这天下虽大,想找一个容身之所,却难得很。” 这女子五官精致的很,鹅蛋脸弯月眉,一双眸子若秋水,玉鼻翼窄点朱唇。她被抢来至今已经是第二个冬末了,日夜饮服藏红花,从未留的一胎与那赵怀仁。 那小官兵见她模样实在可怜,恍恍惚惚摇荡着神行仿佛月下孤魂,看她抱臂哆嗦的模样,少年果断的将外套脱下来,呈到她跟前,轻声劝道:“你把它穿上,晚上夜里天冷,下了山往西一里外有个山神庙,你若实在没有去除,便去那里避一避风寒吧!多少要比这外头暖和些的。” 女子面上微微绽开了一些柔弱,伸手接过了他的外衣,美眸多望他看了一眼,低眉柔声说:“小女子傅嫣然,不知小哥叫什么名字?也好让我有机会报答你的赠衣恩情。” 少年青涩的摸了摸后脑勺,呆呆的傻笑道:“我叫王熙,只是一见寒衣,嫣然姐姐莫要记挂在心上。”说着,忽然想到什么,脸色变了变,赶忙催促道:“姐姐记得,要走东边的林中小道,切不可在这大道石阶上逗留,你快些走吧,不然就来不及了。” 傅嫣然柔柔的望了他许久,回过头没入了漆黑的林中。 王熙看她真的走远,方才搓着双臂跑了回去。 “还没有找到赵怀仁?” “禀告将军,苍梧派上上下下都寻遍了,都未能找到他的影子。” “赵成文呢?”宫佑眉头紧锁,目光扫过院里跪着的七八名妾侍,连同赵怀仁留在苍梧派内的子嗣,沉声再问。 “也……也没能找到。” 那官兵察觉到宫佑脸色变化,心里猛地跳了一下,压低了些声音,低头禀道。 宫佑两腮狠狠的抖了抖,指了一班人,怒喝一声:“把这些人都给我带回去,不准放跑一个,否则拿你们是问。” “其余的人给我到山里去找,我就不信,他能插上翅膀飞了不成。” 就在赵赵怀仁的妻妾子孙被押走后,宫佑凋零一千五百人马分别往苍梧山各处搜寻了去。而他自己留了五百精兵在苍梧派内守着。 推开赵怀仁的卧房,宫佑抬脚走了进去,今天已经接连两拨人到这里搜查过了,均为发现任何蛛丝马迹。这屋子里到处摆的各种精美的古玩器具,每一只都至少值个一千两白银。 宫佑在屋子里巡视了一圈,走到两排书架前,“哗啦哗啦”将那些个书籍全都扫落在地上,忽然看到一块书架隔层的板子镶的不紧实,四下推了推,居然将它向右推了开来。 推开那块板子,居然是个暗格,在暗格中有一块雕花玉盏,伸手微微一拧。只听见“咕咚”一声,另一处书架往旁边自行移开。 “果然准备的周全,竟然脸自己的妻子都不知道苍梧派还有这么一条密道。”宫佑冷笑一声,暗暗惊叹赵怀仁的做事狠厉和果断。 到外头找了十个好手,与他一同入了那密道中。 这密道入口处狭窄,只能刚好容得两人并行,十个精兵在前面举着火把探路,宫佑在后方紧跟着。走了约半个时辰,前头吹来一袭冷风,似乎快要到另一端洞外。 “这里直通山下的山神庙!?”打头的两个兵士望了望前头黑乎乎的屋脊,回头低声讲道。 山神庙并不大,孤寂无人的山脚下就那么孤立在寒风中,因为年久失修,墙垣破旧,坐在正台上面色和善的山神已然漆色不全,斑驳中的泥身裂着细痕。 两扇木门朽了一只,歪在墙边。缕缕白色的月光透过屋顶洒在堂前的地面上,就在一处漆黑的角落里,女子正在拼命的尖叫挣扎着。 “不要,住手,你快住手,啊……,你住手!” “呲啦……呲……呲呲。”一阵衣服被撕碎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伴着男人粗重的喘息声,生生将这神仙驻地成了淫秽之所。 “贱人,你看我如今落魄,不愿同我取乐了?嗯?” “啊……。” 一声凄厉的女子凄厉的惨叫声刺破了夜空。 宫佑带着十名精锐摸到山神庙前,被里头传来的惨叫声所惊,心头大叫一声不好,拔出腰间的佩刀,往山神庙里冲了进去。 赵怀仁手里的短剑滴拉着殷红的血液,月色悄悄的扫在那里,露出一道衣衫碎裂的女子,瞪大眼睛惊恐的望着屋顶,嘴巴微张着。胸口洞开七八道口子,雪白的素纱被染红,裙摆被扯碎,下身赤裸,脸上还留着两个巴掌印。 “哼,敢跟我作对的人,从来都不会有好下场。”赵怀仁阴冷的笑着,甩去剑锋上的血迹,似乎一个人的生死在他看来都不如他的一时**。 “是吗?” 突然,赵怀仁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话音。宫佑手里的横刀在堂中月下照映下,似雪晶白。话音刚落,横刀一指,骤然朝着赵怀仁刺了过去,速度奇快,不加丝毫花哨。 赵怀仁双目露着些癫狂,猛地转过身,捏着手中短剑,向那横刀砍了过去。 “叮……。”短剑与横刀相撞,只是让横刀偏开了两寸,刀锋直将赵怀仁的左肩刺了个对穿。紧接着暗中忽然跳出五道黑影,手中绳索一抛,把赵怀仁从上到下紧紧的套住,接着五人狠狠一扯,绳套迅速收紧。 那五人配合的很是默契,将赵怀仁结结实实的捆成了人柱,任由他疯癫狂笑,凭他如何挣扎,都不能挣脱半分。 “嫣然姐姐……。”王熙从黑暗中走出来,不顾他人眼里的疑惑,双唇微微颤抖着,跪倒在了傅嫣然身旁。眼中懊悔的泪水缓缓流出,若不是自己叫她到山神庙来,定然不会遭受这般劫难。 傅嫣然身子的最后一丝温度流失掉,魂魄离体,轻飘飘的站在半空,望着那少年抱着自己的尸体痛哭,饶是鬼灵也悠悠落了两点泪水。 “少年郎,你我不过是偶然的相遇,却叫我挂着心,留着意。我品着你的情,留给你深深的自责和悔恨。” 不过十五岁舞象之年,王熙凭着一身好武艺得了宫佑的赏识,常常会叫他一同出门执行任务。本是有大好前景的,却是在不经意间的一眼,被她所扰。也许今后他会有自己的妻室孩子,但是,傅嫣然永远留在了他心底。 王熙将那件沾满了殷红血迹的兵服给她裹在身上,遮了羞处,抱着她到门外去。 傅嫣然望着他亲手抛出的土坑,轻轻的将她的尸身放了下去,含着泪将黄土掩上。 青烟渺渺,复入黄泉路,王熙耳边忽然悠悠传来一声:“等着我,赠衣之恩,来世,我必然相报。” 李孝清亲眼看到赵怀仁被在市口被斩首示众,挂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他本是来寻人的,并无意也不能插手金陵刺史的决策,第二日,便带着燕淑一道往池风县去了。 既然李玲儿没有被赵成文抓到,想来是得了高人所救。眼下漫无目的去寻找也不是办法,倒不如先到池风县去候些日子,若是她得了救,定然会回到池风县寻他。 辞别郭御林,李孝清骑着白马,与南宫燕淑一同向着池风县快马奔去。 金陵城外的一处荒郊之地,茅屋里传来阵阵咳嗽声,绿衣女子闻声,赶忙端了汤药往屋里踱去。 赵成文伏在榻上,榻前吐了一滩腥臭的黑血,木晓晓把汤药端到她跟前,柔声道:“夫君,把药喝了吧。” “滚……,你作践你自己换来的钱,买来的药,我就是死也不会喝的,你给我走,你滚。咳咳咳……咳咳。”赵成文嘶吼着,无力的抬手欲要推开她的手,可是身上使不上丝毫力气,只是微微抬了一寸,便有无力的垂了下去。 “你这样会死的。”木晓晓喊着泪花,哽咽着呵斥了一句,将汤药吹凉了些,硬给他灌了下去。而后又从怀里拽出帕子给他细细的擦去嘴角的药渍。 赵成文红着双眼,嘶哑着声音,无力的问她:“我已经快不行了,你不要再为我做这些无用的事。你自己寻了活路,一个人活下去,不要再让我拖累你,我求求你,你走吧。” “我不走。”木晓晓愤然呼喊道,呜咽着讲:“我腹中已经有了你的孩子,你叫我到哪里去?每日我夜里到茶楼给别人唱曲子,赚些钱,你觉得我是图了什么?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陪着我和孩子,一家人好好的活着,远离那些纷扰之地,就此清清静静的活下去。” “你为什么这么傻,我现在是朝廷通缉要犯,你若跟我在一块儿,若是被他们发现你也会被我连累到死路一条。” 木晓晓哭丧着叫嚷道:“我就是这么傻,死也要死在一块儿,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你要是去了,我一个人独活还有什么意思?” 赵成文背过身去,不再理会她。待她走后,屋里赵成文把头伏在被子里传来阵阵哭嚎声,心里哀哀的念着:晓晓,若是没有这一难,我定然不负你,与你携手余生,可是现在……。 趁着木晓晓出门往城里去的时候,赵成文吃力的翻下床,颤抖着托着床榻想要站起身,刚离地一尺,右手一松,登时又跌坐在了地上。几番尝试后,终于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好似风中烛焰,脚下虚浮,拄着木棍往屋外挪去。 白日里,光照万物,却依然冷的叫人哆嗦。一道孱弱的病态男子,拖着身子爬到河边,往前一栽,翻入了冰冷的河中。 河面上飘着一具被河水泡的发白的尸体,往下游飘去,两名官兵正在金陵城外搜寻赵成文的踪迹,赶忙下水把那尸体勾上岸。定睛一看,面露狂喜,这可不正是被郭大人悬赏缉拿的要犯赵成文吗! 木晓晓清晨回到小茅屋里,看到空空荡荡的床榻,脸色顿时一片惨白,疯了似的跑出门外,嘶声力竭的奔走呼唤赵成文的名字。 喊得嗓子哑了,接着翻着荒草去找。直到夜幕降临,女子靠坐在门前,最后一根倚靠也没了,忽而傻笑两声,就这么双目无神的望着天。她不知道,为什么有的人死了,不过是死了;可有的人若是伤了,却能够让千百人为之奔逃丧命。老天,你真的公道吗? …… 池风县内,李孝清阅过那封女子细笔书信,心头的大石头算是放下了。此信是李玲儿托人送来的,信中提到她如今在峨眉游玩,等除夕前夜便回宫去。 看过明阳公主的来信,修竹居士到书房来禀,说是京城来人,要他前去接旨。 客堂内,李孝清令退了下人,看向来报的官差,俯身跪了下去。 “李孝清,陛下令你腊月廿八即刻回京,不得有误。”官差从背囊里取出一道封好的书信交到李孝清手中,接着说:“这是陛下亲笔密旨,你且一人看过。” 李孝清接过密旨,站起身,疑惑的望向官差,试问道:“我若是回了京去,那这池风县……。” 官差确实咧嘴一笑:“你这甩手掌柜的形迹可是传到陛下耳朵里了,就算你十天半月不在这县衙里,也乱不了套。” “这……。”李孝清心头微微一跳,干笑一声。没想到在这偏远之地,陛下还特地命人看着他的行事,看来往后得多注意些了。 送了官差,李孝清算了算日子,腊月天寒地冻,走水路不通,只能该走官道,要想在腊月廿八到了京中,明日就得赶早出发了。 南宫燕淑待他准备好了路上要用的盘缠,这一去不知又要多少时日,干粮和饮水都是要备足的。 书房内,李孝清将自己回京之事与修竹居士单独说了一番,正如他所料,修竹居士还是没有丝毫怨言,只叫他路上多加注意些安全。 李孝清不在府上的这些天,修竹居士将府中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殷飞随无双尊者临行前帮修竹居士调教了一些个衷心重情义的好手,如今帮衬着修竹居士共同维持府中秩序,倒也都尽心尽责。 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李孝清盘坐在帐内调息打坐,体内的三股力量越发壮大,原来拳头大小的灵力光团又增了一圈。只是那须弥圣境却再没召唤过他,好像那真的就是做了两场梦境一般,若不是手执道玄经,李孝清必然也就信了那是梦。 素心经修炼至圆满之后再无寸进,每日做的,只是与那翠金色的小人儿一同运转体内的灵力,冲击体内暗藏的那些个灵脉。自与那翠金色小人儿一同修炼至今,足足一个月的时间,至今连一条完整的经络都未能完全通阔。脊背上的两条筋络,其中一条已经拓宽了一半,灵力引渡其中也较之以往更浓郁些,对天地间的灵力感应越发敏感。 丹田内三股力量融合的速度要比之前快了许多,若是与敌对战,这三灵合一必然能作为他的一大依仗。 既然素心经不得寸进,不如趁着时间修习一下从天师府藏经阁得来的那两本功法。最先拿出来的那本功法是一本剑诀,以法调动五行之力,引动天地神雷合剑而攻,威能极大,若是修炼至大成,一剑可碎磐石裂风云。 另一本拳法并不是本门之物,是由吕子镇下山云游时偶然的来的,因门中炼体之人少之又少,故而搁存在藏经阁中已有百年之久。 这本拳法所要求的条件相比之下要苛刻些,修炼之人要同时兼修道法和元力,且对两股力量的控制要足够纯属。否则,修炼不成事小,损伤经脉可就是自毁前程了。故而一些个想要尝试的人也被它给吓退了。 第七十四章 乾坤宫秘境 自江南回长安,遥遥数千里,水路不便,想要回乡的人儿只能翻山越岭望明月出处。 走了两三日,出了金陵已有三四百里,寒鸦的哭啼声在山野中徘徊,站在树梢,望着过路的行人,忽而扑腾着翅膀远远飞去。黑白双骑踏过地上化为碎片的枯叶,嗖嗖嗖的奏着冬日的清冷与严寒。 男子牵着马儿从陡峭的山坡上踏下去,女子在谷中望着云烟深处,再走些时候就要到苏州城了。谷中蜿蜒的河流被浓浓的雾气笼罩着,沿着它向十方山去。 那座湖中央的雾气更加浓厚了,孝清驻足往湖中心望了几眼,记得数月前初到此处,九炎渡船涉水而来,想必他是隐居在此山谷中吧。 “燕淑,前面那座山便是我同你说的十方山,路过的时候千万要小心些。这山中暗藏许多豺狼猛兽,若是惊动了它们可不好办。” 南宫燕淑望他所指的方向抬眸望了一眼,柔柔的颔首轻声应到:“真看不出,这等人间仙境处,竟有你说的那般凶险。” “呵呵,我第一次路过此处时,与你想法一般无二,可经过那次兽潮之后,我才知道荒山野岭中并无安宁之处。”孝清摇头轻叹一声,他又何尝没有过在山中隐秘度日的隐士情怀。 二人谈笑着绕过湖边,就要入了那十方山。原本宁静的湖水,突然泛起一圈圈波纹,浓雾中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孝清,刚来我这头便要着急的走!也不与为兄叙一叙?” 望烟波深处去看,一道俊朗笔直的身影踩着船儿,正往孝清这边渡了过来。待那船儿近了,九炎着一袭红衣,正笑望着李孝清二人。 李孝清心头一喜,急忙回头去望,恭声回了一礼,笑道:“九炎兄,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 九炎撑着船儿渡到江边,望他身旁的佳人看了一眼,笑问:“这位姑娘是?” “哦,这是南宫燕淑,小弟的红颜知己。” 南宫燕淑含着笑,温婉的施了一礼,轻声道:“小女子南宫燕淑,见过九炎大哥。” 九炎在她脸上微停留了一瞬,哈哈一笑,拍拍李孝清的肩膀,打趣道:“贤弟真是好福分呐,有这等绝色贤淑的佳人相伴,可要多加珍惜。” 随后邀请二人一同撑着小舟望九炎的住处小叙一番。 穿过一道浓雾,入了湖心,浓雾骤然消失,在湖中坐落着一处小道,渺渺炊烟自烟囱流出,小船未曾驶到岸边,孝清便闻到一股饭菜的香味。不禁夸赞一声:“那屋里做膳食的,想必就是嫂子了吧。这手艺比苏州城中的顶级酒楼也丝毫不让。” 九炎哈哈一笑,说:“贤弟的这张嘴讲的话可真是声声悦耳,若是让明玉听了,定然欢喜。” 这座小岛两岸青葱,屋旁花盛,风暖如春,一点都不似寒冬腊月的天。杏树林在窗前,虽不见黄澄澄的杏子,可那满树的翠意仍旧昭示蓬勃。 李孝清在九炎的引荐下入了堂屋,孙明玉放下碗筷笑着迎了过来。 “小弟李孝清见过嫂嫂。” 孙明玉是个脱俗的修真之人,举止间仙韵缭绕,笑道:“这便是孝清兄弟吧,常听洛尘说起。现在见了本人,果然一表人才。来来来,快快入座。” 四人围坐在八仙桌旁,谦让一番,小酌一口清酒。孙明玉华贵的颜容不似南宫燕淑那般含情淑雅,灵动的双眸更多了一份灵动,让两个男人对饮清酒,而她则是先开了话,同燕淑聊了些女子家的茶饭话。 “孝清,你此次回京要多少时日才会返回来?”九炎饮下一樽清酒,似做无意,笑问道。 “这次回京可能会多住些日子,恐怕待到元宵节之后了。” 九炎凤眸微微闪了闪,轻轻点点头,试问一句:“贤弟体内的灵力越发雄厚了,想必再修炼些日子,便要准备筑基了。” 李孝清双颊微红,带上一分醉意,苦笑一句:“筑基,哎……,我是一点头绪都没有。”他卡在素心经第十二层已经半个多月,除了每日冲击那些隐脉,对那筑基的悟道却是没有丝毫的进展。 想要筑基并不是单纯倚靠修炼就能迈过拿到关卡的,能够筑基成功的修士,往往都要借助天才地宝,外加高人的指点下,方才能在混沌中清浊立基。像他这般兀自一人摸索,且不知要到何年何月才能捉住那一道妙法。 九炎见他眼中带着愁苦,猜到他遇到的难处,再为他斟了一杯清酒,语重心长的讲道:“这筑基急不得,却又不能不抓紧,若是久久寻不到破除桎梏的法门,待到寿元将近时,也难以再有登仙的机遇。” “登仙成佛,我可没有兄长这般远志。只想着能逍遥人世间,多番滋味的走一程。”李孝清笑道,一口将杯中酒饮了个干净,他此时终于感受到了一丝刘海城心头的痛,也终于明白,为何世间那么多人都再渴望长生。 “孝清……,你这些时日,可是遇到了什么事?”九炎听得他这一番话,微微一怔,疑惑的问他。若是放在之前,孝清绝对会对筑基之事感兴趣,可现在他居然说出了一番这般看淡世俗的话。 李孝清拖着额头,捏了捏眉心,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悠悠的说:“人生在世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可还是有那么多人追求什么长生之道,究竟是为什么?追求到最后,追了千年,到头来,杯中留着的还是这一樽清酒。” 九炎眉头清皱,赶忙抬头细望向他,心里暗道:莫不是被体内的灵力冲击了心窍?赶忙起身走到柜前,取出一只瓷瓶,这是当年师尊刺下的筑基丹,当初自己筑基的时候服用了两枚,如今剩下的这一枚筑基丹赠予李孝清,帮他破了心里的壁障。 “孝清,这枚筑基丹你恰好用得,且先拿去,如今你的心智受了世间凡俗的侵扰,若是不快些破障,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孝清微微抬起眸子,望了他一眼,没有伸手去接,他很清楚这一枚筑基丹的价值,二人虽说结义为兄弟,可这礼确实太重了。 九炎见他不收,想来是性子倔强,旋即笑道:“这枚筑基丹也不是白赠与你的,只是在你筑基之后,为兄要你帮一个小忙。” “哦?九炎兄神通广大,小弟拍马不及,哪里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哈哈哈,孝清呀,你怕是对修仙界的诸多事情都没有消息,世间虽然强者为尊,可是有很多事情却并非强大就能做到的。”九炎笑着摇摇头,将丹瓶推至他面前,接着说:“这件事事先与你将了也无妨,来年三月初三,乾坤宫秘境开启,各门各派,散修大能都会派遣精锐弟子进到其中搜寻宝物,我想要你带我前去秘境中寻一物。” 南宫燕淑在一旁听得这话,眸子转了过来,面上露出些讶色。她自然听说过这处秘境,即便是偌大的天师府也只占了三个名额,这人居然扬言让孝清代他入境? “既然是秘境,兄长为何不亲自入得其中,想来得宝的机会也会大许多。”孝清疑声再问。 “这乾坤宫乃是一处堕落凡间的上古仙府,只是秘境被禁制笼罩,若是修为到了金丹境,则无法进入其中。想要在里面寻求机缘,必须由金丹境以下的人进入取得。” 九炎微微转动着手中的玉杯,再度解释到。 李孝清听罢,思量了片刻,接过了那枚筑基丹。既然那乾坤宫限制的境界是在金丹境以下,各方势力必然会派门下筑基期顶尖的弟子进入其中,以得到更多的宝物。自己若是要在秘境中有自保之力,必然要成功筑基方才有一丝希望。 应下九炎的话头,再续了几杯清酒,赏过岛中仙景。孝清辞别九炎二人与南宫燕淑一同踏上了回京的路。 十方山静静耸立,山间云雾飘渺,在这寒冬腊月,雾气更加浓厚了许多,走在山中百步之外不见物。李孝清与南宫燕淑一前一后,谨慎的从山中林子里走过。 “吼吼吼……吼。” 林中突然出来一阵野兽低沉的吼声,叫了几声便跑远了,似乎并未发现走在林中小道上的二人。 孝清悬着的心微微放下,手中剑鞘紧握,拉着马儿的缰绳,耳听八方响动,与南宫燕淑一步一步的朝着山中深处走去。 …… 崛莲山脚下,一个小尼姑趁着夜色,赶在寅时的时候,悄悄摸出了房门,小手拽着一名白衣男子的袖口,在马厩里牵了,悄然离开了这座小镇。小镇里的人们大都还沉醉在梦中,偶有商人起身开门,可是在漆黑的夜色里,谁也看不清那马上的人是男是女。 “驾……驾。” 出了镇子,小尼姑将男子扶到马背上,驾马往远处狂奔而去。小尼姑换了一袭道服,戴一顶绒帽,裹着头巾,若是无人细看,也辨不出她究竟是个女子还是一名尼姑。 白衣男子侧脸垂在妙音的肩头,双手环过她纤细的腰肢。妙音虽说为救他谎称是他的蓉儿,但她到底是个清白的女子,哪里被一个男子这般触碰过,顿时小脸一阵发烫,一把扯开了他的手,狠狠的往后一甩。谁知,没能将他的手臂甩开,自己身子骤然失衡,侧身往马下一头栽了下去。 “啊……救命啊。”妙音瞪着两只灵眸,尖叫着,眼看就要栽倒地上。忽然背后深处一条有力的臂膀,将她一把捞回了马背上。 “蓉儿,小心些,别摔着了。”男子双目遮着一条黑布,雪白修长的手指捞过缰绳,柔声说了一句。 说罢,不等妙音回神,手中缰绳一甩:“驾……。” 大黑顿时四蹄生风,朝着远处疾驰了去。 待到日落西沉的时候,大黑低着头啃着地上的枯草,偶尔往一处简易的茅屋方向抬头望一眼。 “你……你你你,你不许碰我,听到没有,没有我的允许,不许拉我的手,更不许你抱我?” 妙音躲在距离男子五步外,愤愤的说道,似乎他靠近一步,就要跟他翻脸。 男子侧着脸双耳判断妙音的方位,语气里带着些疑惑,问到:“蓉儿,我是白苏呀,你怎么同我这般生分?你不是最喜欢我抱着你的吗?”说着又向妙音在的位置迈了一步,刚欲迈出第二步,又听到面前的人往后退了三步,嘴角噙上一抹苦笑。 妙音一向是很聪明的,可眼下被白苏这般问,却只能焦急中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现在不方便,总之你听我的话,不然我教你再也找不到我,把你一个人丢在这儿。” 白苏听她要走,顿时泄了气,赶忙应道:“蓉儿别生气,别生气,我听你的便是,我不碰你,也不抱你,你别走,别在丢下我一个人跑出去了好不好。” “哼,这还差不多。”妙音娇哼一声,从行囊里取出些干粮递给他一块儿,就着凉水啃着。 净莲师太在她下山前曾一再叮嘱她,待到事情办完要尽快回山。眼下已经过去半个月,要传达的话也传达了,只是半夜捡的这古怪男子却生生将她拖在此处无法离开。 白苏在妙音的医治下,身上的伤势好了一些,他的双目仍旧蒙着黑色的眼带,视力没有半点好转。妙音看着他紧闭的双目,捏着他的脉象,又调动着灵力往他体内探去,这男子的双目经络被淤血所阻,诱使他失明。可是一连用了五六天的药物,竟然没有一丝好转,这不禁叫妙音犯了难。 一日,妙音出门采药归来,突见大黑身前不远处站着一名熟悉的身影,正上下打量着大黑。妙音身材娇小,一弯身没入了草丛深处,定将朝着那里看去,待到看清楚了那人的相貌,脸上浮现出一抹愕然。 陆展鹏?他怎么会在这里?妙音疑惑的瞄着他的举动,心想:莫不是贼心不改,还在惦记着大黑?躲在草丛里细细往下看,只见他手里拿着一把草正在投喂大黑,一点一点的靠近大黑身旁,伸手往大黑身上探去。 妙音看到这一幕,顿时大恼,蹭的以下从草丛里蹿了出来,奔到百步内,娇喝一声:“大胆小贼,还敢来偷马。” 大黑望妙音抬头看了一眼,有意无意的侧过身子,抬起后踢骤然发难。一脚踹在陆展鹏腹部,陆展鹏对这一幕始料未及,被它一蹄子踹的飞出了十几步远,跌在地上捂着腹部哀嚎着,翻来覆去的打着滚。 妙音奔到他跟前,指着陆展鹏的鼻子,张口就骂:“好你个陆展鹏,贫僧见你有心悔过才放过你,没想到你如今还敢来偷我的马,真是贼心不改。我今日就要叫你长长记性。”说着,扬起手中的马鞭就要往他身上抽去。 陆展鹏抱着肚子,瞥见她手里的长鞭,登时吓得蹦了起来,急声求到:“小师傅,别打,别打,别打,我不是要偷你的马,我没有要偷马,你误会了。” 妙音手中长鞭微微一顿,瞪着美目,娇喝到:“你不去干活谋生,到这儿来做什么?” 陆展鹏撇着嘴嘀咕两句,揉着肚子哀怨的瞪了一眼大黑,说:“我是要到临着的镇子上讨活的,方才听到马叫声,心里欢喜紧,过来瞧瞧,却被它一蹄子踢飞那么远。”他自小跟马打交道,对好马是有与生俱来的喜欢的,故而被大黑的叫声吸引了过来。 “且信你一次。既然马也看过了,你便快些到镇子上去吧。”妙音随口催促他快些离开,拉着大黑的缰绳就要离开。 陆展鹏尴尬的摸着后脑勺,望她又问:“你不是住在云端吗?我该怎么去寻你?” 妙音不明所以,扭头望着他,戏谑道:“我住在云端没错,云海之上,不过你寻我做什么?” “我我我……,没什么,只是觉得咱俩颇为有缘。”陆展鹏尴尬的笑了两声,口中想说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第七十五章 做媒 有时候,只需一眼便能叫人为之魂牵梦绕;有时候,只需一笑便足以叫人为之神魂颠倒。红颜是如此,君子亦是这般。就是那巧妙的缘分,让人世间纷杂的人云错综复杂的连在一起,有时候走的近了她远了,有时候离得远了,却真的使她断了。 陆展鹏青涩的面庞微微泛着一层红晕,眼神游离不定,话念出口,却低下头不敢望向她。前一面还是个举刀狠厉的贼子,这一面却比闺中女子还要羞怯三分。 妙音白了他一眼,娇哼道:“我们自然是有缘,佛祖予你这番缘分,是叫我度你从善。既然是要去镇子上讨活,都这个时辰了,你还不快走!”她只当他是为了感谢当日的劝诫,挥了挥手,催促一声。旋即头也不回的牵着马儿没入了草丛深处。 陆展鹏嘴角笑意僵了半晌,苦笑的抓了抓耳塞,背上包裹往山南小镇赶路去。想要讲的话,在那一瞬他似乎明白了些事情,她遁入空门,即是一朵拈花,他这等凡人哪里有机会染指,只可远观花容,而不可妄动尘心。 茅草屋下,白衣男子靠坐在门前,眼上蒙着的布条系在脑后,冷风吹过,轻轻飘起而又坠下。 “回来了!”听着马蹄声走近,唇齿轻启,柔声唤道。 小尼姑随口应了一声,将缰绳拴好,正眼去瞧他,却见他修长的指尖捏着一支竹笛,看那断口,应当是新作的。 白苏抬起手中的黄竹长笛,横在面前,嘴角带上柔柔的浅笑,说:“记得你最爱听哥哥为你吹笛,今日我摸了这支竹子,为你再吹一曲,如何?”虽然双目不见光明,面色传来的深情让小尼姑无声应下了。 妙音看他着实是个可怜人,放下摇篮,坐在藤椅上,拖着香腮,细细的望着他模样。竹笛管糙,音色要差了些,即便这样,仍旧让她听得微微闭上了双目,陶醉其中,恍若脱离了天地的束缚,自由自在的跳动在山间绿林,没有什么规矩束缚,躺在青葱松软的草地上,嗅一股淡淡的芬芳,偶有彩蝶落在指尖,温暖的阳光洒在脸上,落在身旁,一朵接一朵的粉嫩缓缓绽开娇容,迎风微微摆动。 山丘下的清澈水流敲击着叮咚叮咚的脆响,山岳盘旋着飘渺的云雾,若是细看,能看到万丈霞光盖在山涧,真是好一片人间福地。 曲罢,脑海中浮现的景象悄然隐退,睁开清澈的眸子,眼底还残留着一抹醉意。妙音望向白苏,问道:“那里是何处?” 白苏抬起秀美的面庞,隔着眼带,望向苍穹,嘴角勾起一抹幸福的笑意,念道:“蓉儿,那是青丘啊,哥哥答应你要找到它的。徘徊了一百三十八年,我终于寻到了些它的踪迹。” “什么?”妙音猛地睁大眼,惊呼一声。惊恐的打量着眼前这貌美男子,赶忙遮掩着小嘴将声音压了下去。心中暗暗猜疑:这白苏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能够在人世间停留一百多年,相貌还能如此年轻。 平复了心中的惊骇之意,凝眸望着他的面容,试的问道:“青丘在哪里?那是什么地方?” 白苏笑着轻念一句,笑道:“蓉儿,青丘是天狐一族的圣地,是天狐圣祖所创的至高秘境,在那里有数不尽的灵果灵鸟,天才地宝更是随处可见。它隐于世,不为外人所见,你我同住其中,不必再理会这尘事凡俗的烦扰。” 妙音小嘴微微张了张,听那名字似乎是有些熟悉,喃喃的念了一声:“青丘?青丘……,莫非是传说中的神幻之地?” “只是,我现在双眼看不见光亮,若是要寻那秘境,怕是要难了。”白苏脸上微微挂了一丝失落,手中的竹笛收回袖袍内,扶着门边摸索着站起身,抬脚的时候绊在了低矮的门槛上,妙音急忙扶住了他,轻声怨了一句:“小心些脚下。” 妙音听他的一番话,心里倒是对那青丘圣地多了几分向往,若是有机会能够到那里看看,也不虚此行了。 转眼,千山万水被二人远远的抛在身后百里外,望着梵音破晓之地,历经风霜波折的一颗心仿佛寻到了归处,心间泛上一抹安静祥和。眼前的那座山便是羁灵山了,若不是了空大师赠予的那没佛珠护身,自己也不会有机会站在这里。 “明日,你与我一同到寺里拜见了空大师可好?”孝清挽着燕淑的小手,牵着马儿,温和的笑望向她,笑问一句。 南宫燕淑柔柔的含笑点了点头:“全听你的。” 二人也许是前世的情缘未了,今世只是一眼便望不掉彼此。南宫燕淑如今已是举目无亲,如今能靠得住的只有眼前的这个男人。她的眼眸可纳山河万里,她的胸襟可容得他的多情。终究是个柔柔的女子,却不是个霸道的君王。 李府门外的小厮带着一吊钱出门去集市上买些肉来,刚出门,远远瞅着两个人牵着两匹白马正往李府方向走来。小厮揉了揉眼,又细细看去,圆滚滚的脸上顿时堆起了狂喜,抬脚就往院子里跑去,大声呼喊着:“小公子回来啦,小公子回来啦,老爷夫人,小公子回来了。” 府内的仆人正在张罗着元正节要用到的东西,侍女丫鬟举着掸子清扫旧尘,准备迎接新的一年。李志在书房挥毫写几副对联,弄墨疾书,一行大字顺着喜庆的红联落下苍劲刚毅之势,贺莲英在一旁脸上挂细,连连夸赞。 “外面是什么事在喧扰?”李志正写得入神,贺莲英听得屋外模糊不清的叫喊声越发离得近了,轻咦一声,叫侍女到外头看看去。 还未等得侍女出门,便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欢喜声:“老爷、夫人,小公子回京啦,小公子回京啦!” 李志笔锋一抖,“家”子末笔顿了厚重的一笔,脸上神色微怔,望贺莲英一眼。贺莲英眼中喜色浓的很,方才那话她听得清楚,急忙笑着嗔一句:“还不快放下笔杆子,清儿回来啦,是清儿!” 说罢,贺莲英夺过李志手中的笔杆,仍在砚台里,拉着李志望屋外快步迎了出去。 “真的是清儿,是清儿,清儿真的回来了。”贺莲英望着入了院门的清秀男子,双目含着泪光,欢喜的念了几句,赶忙叫家奴去帮小公子取了行囊,烧好温水。 李孝清看着父亲的鬓角的白发又增了许多,鼻子微微发酸,快步走到李志面前,双膝跪了下去,叩首道:“爹爹,孩儿回来晚了。” 李志别过脸去,悄悄擦去老眼含着的泪光,嗅了嗅鼻子,颤抖着双臂,将他扶起身,低低的念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见过大娘、见过二娘……。”孝清一一拜过四房。转身望着形容憔悴的母亲,正挂着两行泪水上下查看着自己的孩儿。 “母亲,孩儿不孝,未能常来书信,让您挂念了。” 柳如玉拎着帕子擦去两颊的泪痕,泪水过后带着满目欢喜之色,顺着孝清的脸庞望向他身后的女子。柔声笑问:“这位姑娘是?” 李孝清轻轻一拍脑门儿,笑着让开身,到南宫燕淑身旁,说道:“这位是南宫燕淑,是孩儿的红粉知己,这一路多亏有她相伴。” 南宫燕淑上前欠身施了一礼,双眸微垂,抿着两道柔柔的笑意,轻声道:“燕淑见过伯父,见过四位伯母。” 见了礼,李志笑着唤几人到屋里用茶点。 孝清引着南宫燕淑在家人的簇拥下入了堂屋。聊了些时候,贺莲英叫下人去把李素荷出嫁前住的闺房收拾出来,带着燕淑住了进去。二人一路赶来,身体疲乏的很,各自在房中入浴净身,洗去一身疲乏。燕淑靠在浴桶中,感受着四周的祥和与为暖,素手轻轻捧起一些温水淋在香肩上,此时她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家的感觉。 比起自己的儿子,柳如玉却把目光更多的放在了这名陌生的女子身上,这位复姓南宫的女子言行举止都透露出端庄贤淑的大家闺秀模样,若是能与孝清凑成一对,岂不是一桩天作的美事?在这李府之中,又这般想法的并不止柳如玉一人,这不刚用过晚膳,贺莲英便拉着二房和四房到她这边来了。 “清儿现在年纪也到了该婚配的年纪,我瞅着燕淑那姑娘与咱家清儿可是般配的很。”贺莲英位长,话自然也说的最透,家里三个儿子两个姑娘,她都是一般来待的,哪个孩子都叫她十分上心。 柳如玉心里赶紧的望她柔和的笑着说:“妹妹也觉得那姑娘不错,且细看二人,似乎也互生着情愫。” “可是,那公孙姑娘对咱家五郎也痴恋紧,这件事,怕是得问问五郎的话。”程芳性子弱,想的却是很周全,捏着手中的绢帕,也说了一句。 高奎饮两口清茶,咬了一口绿豆糕,咽下,两只灵动的双目弯了弯,清脆的笑道:“还是二姐顾得周全,清儿与那公孙小姐从儿郎时候便玩在一块儿,也称得上是青梅竹马,若是趁着公孙小姐不在京中,给清儿定下的这门亲事可未必真的就是件喜事。” 贺莲英听她提到公孙雪儿,眼中却并未露出几分喜欢,反而哼道:“那女子性格野,打小的时候扮成男装在私塾里跟一群男子称兄道弟,每次来府上寻清儿都没个大家千金该有的礼数,若是叫她给清儿做媳妇,我是一百个不满意。” “姐姐这话可就不对了,性子活泼些,恰好给清儿寻些乐子,日子过着也不会乏味。所以,这事儿还是得同二姐说的那般,要问问清儿的意见。”高葵便是个野性子,自然待见公孙雪儿的活泼,况且自家的素兰也是个不着家,四处疯野的主。 贺莲英瞅了高葵一眼,说:“说到公孙家那丫头,你也该念道念道素兰那丫头了,若是再那般胡闹,到头来可也要落的同样的名声,再找个好婆家就难咯。” 高奎怕她又要念叨,赶忙哦了一声,住了嘴。 “我是打定主意要孝清娶个贤惠的女子入门的,等会儿我便亲自到南宫小姐那边透透气,听听那姑娘的意思。”贺莲英打定了主意,程芳也不再劝她什么,高葵一手捏一块糕点细细的嚼着,顾不得再插话。 柳如玉感激的望贺莲英递去一抹笑容,轻声谢到:“劳烦姐姐了。” 贺莲英出了三房的屋,到自己房里的首饰盒翻找了些时候,取出一支压在箱底的镶金宝盒。拿在手里细细看了一眼,缓缓打开金色的小锁头,揭开盖子往里头凝望了许久,合了匣子,命侍女掌灯绕道去后院。 三房屋里,程芳身子弱,辞了二人回房里歇息去了。 高葵磕着瓜子,疑惑的望向柳如玉,问:“三姐,你一向看的清楚,今日怎地也叫大姐这么胡来。” 柳如玉笑着望了她,笑道:“四妹,其实在早些年的时候,清儿便有了这名女子的画像,是我去他找书的时候偶然见得的,想来他早已对这女子生了情愫,否则怎能偷偷画下人家姑娘的画像?” “竟有这等事?这些年可从未听他提起过。”高葵面色微惊,依照她对孝清的了解,这等事是断然不会埋在暗处长达三五年之久的,而且周围的人居然看不出任何蛛丝马迹。可柳如玉是个书香女子,又虔诚向佛,素来不讲假话,想来这事是真的了。 南宫燕淑正在房间梳理青丝,忽然门外传来一阵轻轻的扣门声。 贺莲英在门外见得门内烛灯未熄,望屋里唤了一声:“南宫姑娘,我是清儿的大娘,你现在方便我进去吗?” “伯母请进。”南宫燕淑将青丝垂在背后,开门将贺莲英让进了屋内。 贺莲英再看她,出浴后的女子洗去了尘垢,看上去仿佛露水芙蓉娇容美艳,看的她心头连连欢喜叫好。慈爱的笑着唤他一同坐下,有意无意的唠了些家常话,引着话头问道了燕淑的家室。 南宫燕淑顿了顿,眼帘低垂,轻声说到:“爹娘已故,如今只剩我一人。” “哦,是个可怜的孩子。若是不嫌弃,你就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不必拘束什么?”贺莲英哀叹一声,双目泛着柔柔的光彩,笑着与她说。 “谢伯母厚爱。” 贺莲英笑眯眯的看着她,连连点头,又问:“看姑娘也到了婚配的年纪,不知,你觉得我家五郎怎么样?” “他……,是个不多见的绝好男子。”燕淑脸上硬着烛光飞起一抹红霞,话音低了下去,轻声应道。 “嗯……,不知姑娘愿不愿意下嫁我李家,给清儿添子传后,相守余生?” 南宫燕淑双颊顿时更红了些,凤眸流出一道憧憬的笑意,轻轻的应了一声:“嗯。” 贺莲英看她娇羞的应下话头,心中大喜,从袖口取出了方才的那只镶金檀木匣,交到南宫燕淑手中。 “这对凌波翠玉镯是我嫁入李府的时候,由我的母亲传给我的,算得上是两件传家的物件,如今传与你,只盼你能够陪着清儿今后能将这一脉传下去。” 贺莲英取出这对玉镯,亲自为她戴在了细腕,顿时将燕淑衬得更加美艳。 邻院,孝清取出怀里的小瓶,里面躺着的正是九炎相赠的筑基丹,这等仙丹不可多得。等有了五成把握的时候服用,筑基的几率会更大些,否则毫无准备之下服用,只会平白浪费这枚珍贵的丹药罢了。 这些日子,虽然素心经已经修得圆满境界,可是丹田内的灵力并没有因此而停滞,随着隐脉的拓宽,丹田内的灵力越发雄厚。每次冲过脊背处的两条隐脉之后,灵力都会变得更为凝实。随着修炼的日益加紧,丹田内的灵力光团居然在收缩,表面虚浮的光芒渐渐往中心敛去。 察觉到丹田内三股力量融合后的翠金色灵丸,已经缩至小拇指甲盖般大小,三道灵力若是剥离开来,仍旧各自只有黄豆大小。三枚灵力丹丸悬浮在丹田内,表面只有细微的灵力波动。 初晨拉开夜的帷幕,李孝清奉命入宫,陛下在御书房召见他。 李孝清拜了礼,天子给他赐了坐,龙目望着他,淡淡的说:“这数月来,你在池风县做县令可还做的习惯?” “承蒙陛下皇恩浩荡,臣所管辖的上县并未出过什么大乱子,故而臣也相对清闲了些。”孝清心知陛下召他回京的缘由,自然不敢说什么忙乱,否则陛下定然会定他个玩忽职守的渎职之罪。 天子望着他,微微点点头,说:“既然你在池风县闲的很,那就担任大唐使节,等到正元节后,你便带着使节团到那西梁女儿国去。” “臣,定然不负陛下重托。”孝清不假思索,恭声应道。 西梁之地,自己承诺下她的话,也该兑现了,也不知道她现在一人过的如何了。孝清听得这西梁女儿国,回想起当时被噶尔金刀一路追杀,误入女儿国国界之事。幸得芸汐相救方才捡得一条性命,想到她单纯的笑容,孝清心头不由的带上一股莫名的爱怜,那日在篱笆院内,唤她做妹妹,她唤他做哥哥。 陛下只知陈峰带着明阳公主到池风县寻李孝清,现在见了李孝清,却不见他们二人回来,不由的多问了一句:“陈峰和玲儿怎么没有和你一同回京?” 李孝清心里咯噔一声,却又不敢冒欺君之罪,双目闪了闪,方才躬身回禀:“他们二人并未与臣同行。陈峰拜在高人门下拜师学艺;根据公主的来信,她当是在峨眉游览圣境,近日应当就要回京了。” 第七十六章 元尊 京城皇宫内,高美人正抚着腹部在园内赏这一年最后的梅景,御花园的梅花与俗世里的山梅稍有不同,这里的梅,花香浓郁,花苞开的大也密,若是细细观其神采,却少了些自在的野性。只能秉着高高墙院内的细流寒风,几片花瓣在枝头轻轻颤动,这些个花朵开的很美艳,那又如何?这一生一世,守着的不过是不变的庸人。 两侍女寸步不离,守着她两边,一名是李元帧亲派来的,一名是皇后娘娘吩咐来照看高美人身孕的。两名侍女面上均挂着恭敬的微微笑颜,半步跟在高美人身后,二人的余光相互注意着彼此的行为举止。 “今日的梅花比昨日开的更盛了,可是有什么好事?”高美人轻抬素手压低一支白梅邻在秀鼻下轻嗅,笑着说了一句。 韩妹笑着脆生生的回道:“美人不知,昨日李孝清李大人自江南之地回京了,今日正被陛下召到了宫内。” “李大人是何等俊才,品貌兼优,身高七尺,可是整个京城挑不出第二个的状元郎。方才我到御膳房取莲子羹的时候,见李大人面色和煦的出了陛下的书房,当是被陛下夸赞了。”柳笙也忙笑着回了一句,两只比普通女子出众的灵眸里泛着一汪春水灵波。 高美人嘴角轻轻弯起一丝弧度,放开手中的梅枝,似有意又做无意的问:“据说有位尚武校尉在李大人周边护着周全,而今却只有李大人一人入京吗?” 柳笙不等韩妹开口,率先往前近了半步,恭声讲到:“美人说的可是当今的准驸马爷,陈御史的二公子陈峰?” “驸马?他做了谁的驸马?”高美人嘴角的笑意微微一顿,很快又晕开来,随口问道:“这位陈公子听闻是个市井泼赖之徒,竟也能博得陛下的赏识?” “美人不知,那陈公子如今可不比少时的轻狂模样,三四个月前,同李孝清李大人共赴边番之地,与贺将军平番有功,陛下对他大为赏识,特地为他与明阳公主刺了婚配。圣意叫他二人在三月初十便举行成婚大典呢。”柳笙再抢了话接到。 高美人顿了莲步,深深叹了口气,往湿润的红泥里斑驳的雪白花瓣,捂着心口暗暗泣不成声:陈郎,看来这一生,我与你果真要擦肩离去,是我先背弃了你的真情,既然这一世不能与你长相厮守,我也只能祈祷上苍许你一段和美的婚姻,切不要再心里念着我,我已然化作昨日春景,就让那些个回忆碎为雨中泡影吧。 韩妹看高美人脸色微微苍白,急忙上前扶着她的柔臂,紧着问:“美人可是腹中的龙子又不安生了?” “无碍,只是这花香醉人的很,一时不曾醒来罢了。”高美人轻轻摇了摇头,轻迈莲步,循着花深处游去。 李孝清出了宫门,细细回想着方才龙颜圣意,背后的冷汗落了些,微微摇头直叹:幸得陛下没有细问公主殿下与陈峰的详细处境,否则不免叫陈峰落得个阶下囚的下场,而公主殿下的亲笔书信中提及这二日应当入了京才是,难道是路上耽搁了? 峨眉山也在柑州境内,距离京城要比池风县近了许多。 天将幕时,李玲儿自马车的帘子后头探出来小脑袋望前方广阔无边的长安城望去,小脸上扬起几分喜意。此次出行,离家已有数月之久,虽然有陈峰陪着身旁,可也不免对亲人的思念之情。 趁着城门关上的时候,妙安高呼一声:“明阳公主殿下入城,速速开城门。” 守着城门的守城将士早早得了令,故而方才听得明阳公主到了,赶忙把半闭的城门赶忙拉开来。马车在沉山余晖的映衬下入了京城内。 “吱呀”一声,城门再次闭上,守门的十二名将士有缘亲眼目睹明阳公主殿下的芳容,纷纷为之惊叹,果然是出自帝王家的女子,容颜颦笑间透露出一般女子学不来的高贵与礼数。 一队官兵护在马车两边开道,一路护送至皇城内。 皇城门外,妙安与公主互施了一礼,在公主的目送下驾着破旧的马车望城内寻了所客栈住下。 李府内,孝清正在烛灯前细细研读着西梁女国的史料记载。若是陛下执意让自己前去西梁女国作为使节谈两国谋和之事,必然是要对这西梁女国有足够的了解方才有更多的把握。 上官燕淑奉着一盅亲自熬制的枸杞白粥,轻轻敲了敲书房的门骨,柔声唤道:“孝清,我可以进去吗?” 孝清正阅览着史册,烦扰之际,听得心头藏着的柔软,邀她入了书房。这两日,上官燕淑在府中也熟悉了些,更是主动为他住了些补身子的食材。 舀一匙白粥,入了口,这粥看似粗淡寡欲,却在入口的那一刹那,化作一分绵柔化开了心里的愁绪。 燕淑趁他饮粥之时,取来书案上的西梁女国传记,翻阅几页,轻轻一笑,讲到:“公子怎的有兴趣研究这女子的国度?” 孝清咽下口中的软食,笑着回道:“这是陛下赐予的奇闻异录,陛下欲要我前去那西梁女国出任使节,自然得提前做些功课,以备犯了当地的习俗,做下丑事,届时丢的可就不是我一个人的颜面了。” “这西梁女国哪里有你说的这般可怕,我年幼时同师傅游历时也到访过此地,那里的女王除去对男子有偏见之外,倒也仁政,比起上一任女王治理的女儿国更为昌盛繁荣。”南宫燕淑轻笑一声,戏谑的望了孝清一眼,接着说:“这女儿国的国王与我也算是有缘,曾将我召进她的寝宫,与我畅聊许久。若是得了她的意,定叫人叫人念着她的好。” “这女王陛下对男子有偏见?” 孝清自是男儿之躯,若是因为这一点而被西梁女国据于国界之外,那可如何是好。孝清心头微微带着些焦急,望向南宫燕淑,疑问道。 南宫燕淑看他紧张的模样,掩嘴娇笑一声:“你是不是觉得,这西梁女国的女王不近人情?” “既然天地之处大道分阴阳,自当和睦共存,哪里有严据之理呀!”孝清听她的话,心里犯了难,若真是如她说的那般,这次前望西梁女国断然不会平顺。 孝清吃完粥食,接着案台的烛光,看得她腕上戴着的两只翠玉镯子,轻咦一声:“咦……,你这镯子从哪里来的?”他记得这对镯子,大娘在自己儿时的时候常排在双腕,到后来的时候才被她摘了去,这对镯子时贺家送与她的陪嫁贺礼,极为贵重,若是没有看走眼,这一对玉镯定是大娘的那一对。只是,这么贵重的物件怎会轻易赠与了燕淑? 燕淑轻轻抚着玉镯,隐在长袖下,无所为意的笑道:“这对镯子,是贺伯母赠与我,想来是见我没有一件像样的首饰,特地赐下的。”她心里清楚公孙雪儿在孝清心中的分量,并未将昨夜贺夫人讲的话同他原般讲。 “哦,我那大娘是个慈善之人,想来也是心里喜欢你,否则也不会将她示弱珍宝的物件赠予你做饰。”孝清心里暗暗感激大娘,感慨一声。 将小盅放回托盘里,走到书桌前,随手讲西梁女国传记的那册书捧在手里。望了眼南宫燕淑,自语到:“这西梁女国既然对男子这般排斥,我该如何是好。” 南宫燕淑看他眉宇中泛着难,心中不忍他受困,上前讲到:“那女王陛下与我十分投缘,若是我与你一同前去,定然会有些转机。” 夜色渐深,李孝清将书读到夜半,方才躺下到床帐内,几月来已经不知多久不曾安然睡一觉了。现在回了久违的故乡,粘着床榻,很快便入了梦境。 双目迷离至极,背下骤然一空,整个人直直的往下掉去。不知掉了多久,上方突然飞来一道白须,卷在孝清腰间,猛地向上抛了去。 玄清站在崖壁边的石道上,手中白色浮沉缩回了一尺之距,李孝清跌在他面前不远处,迷迷糊糊的从栈道上爬起身,拍了拍前额,朦胧中睁大了双目,望向面前老道,微微瞥了一眼身侧的无底深渊,浑身打了一个寒颤。赶忙冲玄清施了一礼,谢到:“多谢道长相救。” “谢我倒不必,只是别扰了神尊的清净。” 孝清听不出他话里的深意,细细沉思了片刻。瞥见玄清不加停顿,朝着道馆方向极速踏去,眨眼便到了一丈之外。急忙抬脚快步跟了上去,数月来想要入得须弥圣境不得果,如今有了就机遇,定然要抓紧了。 道观并未有多少变化,甚至就连鎏金牌匾都不曾有一丝纤尘染了污。门前的落叶还是同来时一般厚度,出了玄清,再也找不到别处不同。似乎这圣境之地,周边事物都被滞留在时空的夹缝中,不为外界的岁月流逝所扰。 这次,孝清并未在院里听那白胡子老道讲道,偌大的道观内,只有偶尔见得两三个道童扫着落叶。院子里的大香炉依然奉着香火,缕缕青烟直上天际。 “玄清道长,今日唤我前来可是有别的事要嘱咐?”孝清跟在玄清身后,绕过前殿,往后山走去,脚步未有丝毫停留。 两人一前一后在一座古朴的洞口前停了下来,孝清跟在玄清老道身后,抬头定睛看去,洞府外刻着:幻月洞,三个字。心里对这洞府的妙处不知,疑惑的问了一声:“这里是何地?” 玄清不理会,躬身作揖在洞前拜了三拜,手中突然亮起一道金光,咻的一声飞入了黑洞洞的山洞内。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候,洞内传来一声虚无缥缈的话音:“带他进来吧。” 孝清听得那话音很是陌生,似乎前几次到须弥圣境中来并未听到过这道声音。 玄清躬身施了一礼,也不嘱咐规矩,径直带着孝清往洞内走去。约莫走了十步的时候,忽然传音道:“这处洞府是三禅上人的修炼之所,进入其中其中切记不要故作奉承,上人不喜欢。” 孝清感激的回了一句:“晚辈记下了。”二人一前一后往洞内深处行去。 这幻月洞到底是仙家的洞府灵地,光是四下弥漫的灵力就足以抵得过凡尘的百倍。孝清心头不禁多了一分向往之意,能够在这种洞天福地修行的人,绝对不是普通的修真人士。 难道是自己近些日子到了练气瓶颈,被须弥幻境中的圣人察觉到了?孝清紧跟着玄清入了洞府深处,穿过一人高的百步长廊,山洞深处空间骤然变的宽广,正中处雕刻一座石台,石台上,一名黑发青年男子引决修炼,看看起来不过孝清这般年级。可是他身上散发的威压,却压得孝清微微喘不过气来。 “晚辈玄清,携同李孝清前来拜见元尊。”玄清躬身拜禀到,看样子对眼前之人多了一分惧怕之色,似乎眼前之人随时都会性情大变一般。 “嗯,你先下去吧。”元尊双眸闭着,无所为意的沉声吩咐玄清先行下去。 待到玄清出了洞外,元尊的双目缓缓睁开,望向孝清,问:“你可是已经把素心经十二则法门全部融汇贯通?” “素心境虽然不足十三阶层,可是它的修炼法门却不是那常言的十三阶层可比的。故而,对于筑基的参悟能力要更为丰富和扎实。” “弟子已经将素心经十二层全都修炼至圆满境界,如今被卡在筑基,却不得妙法。”孝清趁着元尊话中的意思,赶忙将修炼中的困惑一并讲了出来。 玄清候在洞外百步,往洞内多探了两眼,这孝清是神尊上身的人物,且不可叫他出了任何问题,否则神尊怪罪下来,后果可不是他能承担得起的。 元尊双目射出两道黄红色的光芒,一闪没入了孝清体内,微微闭目片刻,方才悠悠的讲到:“果然不出所料,李公子体质异于旁的人,不知可有随我修道的想法。” 李孝清眼皮狠狠抖了抖,相同的话意,早在几年前,两家便有了互通的妙法。也真是这些个互通的法门,才叫佛道两家一直以来相安无事。 “晚辈自然愿意同前辈学习道法,只是我如今已经入了天师府府门内,要是再与道长定下师徒之礼,怕是不和,故而这一点,道长定要再细想些。” 元尊呵呵一笑,凌空一指,四周一十八盏灯光,相继亮起。孝清请于他的术法高超,心头连连惊叹一番。再度笑着望向李孝清,复问:“公子当真不远在本座坐下做个关门弟子?”元尊望着李孝清眉宇间的深情,再度问了一句。 李孝清怎能听不出元尊话里的意思,只是已然师承天师府的张道天张真人,自然不可接连摆下第二位师傅,故而想了许久,蜿蜒拒了他的好意。 “承蒙元尊的赏识,晚辈实在无缘做您的弟子。只得劳烦尊者再觅得一个品贤优良的女子做您的关门弟子了。” 元尊见她丝毫不加考虑的回了他的话,心头微微一怔。人人都寻秘境而不得,各个都想在这圣境中的仙气,可是眼前的男子似乎并不为这一点所动,这部禁叫他感到几分意外。 既然李孝清无意做他的关门弟子,元尊也不再苛求,这次唤他前来是得了神尊的旨意,为他讲道,指明一些修炼上的路子。正了神,奉了道经,邀他遥相对坐。 “素心经是道玄经的入门功法,既然你以修炼至圆满境界。那接下来我便度你入元生境。” 李孝清盘坐在元尊正对的石坐上,掐一道相同的法印,闭目静听他话中的玄妙。听了半饷才理通他所讲的元生境为何。 元生境与修真界的筑基一般无二,是转化元力到达另一个全勤境界,届时元力会在体内形成一道如同云海基界的平层,沉在丹田的第一层,从而使得元力有根基可入,有宗元可寻,只有元力凝练到极致的时候方能尝试破入元生境。 按下心头的惊骇,调动丹田内的元力按照元尊教授的法决朝着经脉内引去。在念动法决的同时,那股原先十分顺畅的元力骤然一滞,化作黏稠的液态往下坠去,只有不到一般的元力缓慢的顺着心意的调动流入经脉内。 元力所过之处,经脉顿时增了几分刚劲,承载着沉重的元力液滴运转过一个大周天,又回到丹田内。往复循环了三十六周,原本拇指盖大小的元力珠子已然省得不足黄豆大小,可是元力并未因此而停滞。 李孝清吃力的运转着体内今生不到一般的元力再度朝着经脉内运转了去,经过前头三十六次的经验,这股元力再度引入经脉内的时候并未出现大量损耗和流失,故而体内的元力运转完第八十一次的时候才彻底消耗一空。 丹田内的元力丹珠没了踪迹,却在金青二珠之下多了一层薄薄的暗黄色晶状层,往四周扩散出去,看不到边界所指何处。 就在晶质层凝练而出的时候,孝清浑身被汗水打湿,鬓角的秀发贴在脸上,沉沉的喘着粗气。元尊面色凝重的望着他,眼中闪过一抹微不可察的疑惑,一闪即逝。 “你现在感觉如何?”元尊淡淡的问他。 孝清只是抬头望了一眼元尊,同样运转了八十一周,他却没有丝毫的变化,甚至连一滴汗都不曾见得,心里暗探他果然是仙人。旋即摆摆手,强撑到:“无妨,只是有些力虚,调理片刻便好。” 闭目凝力,去查探周身的变化,之间原来的经脉似乎比往常更加粗壮届时了许多,浑身充满了力量,握拳伸展身子,只觉得浑身舒畅,每一个毛孔都在贪婪的呼吸着周边的元力。 “这就是传说中的元生境吗?”孝清紧紧的握了握拳头,感受着体内激荡的力量,心头暗叹一句。 “多谢元尊赐法!” …… 孝清刚与元尊施过礼,元尊只是微微颔首,便将他驱离了洞内。 玄清见他出了幻月洞,微微感受到他周身的变化,微微点了点头,邀他一同回了来时路。 就要踏足返还之丘时,孝清终于按捺不住心头的疑惑,回头望向玄清,就要问:“道长,晚辈请问……前些时候讲到的究竟时何人?” “那边是神尊。” 不等孝清再开口,玄清拂尘一挥,孝清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揉着太阳穴再度睁开眼,自己正仰面躺在床榻上。 屋外的月光透过窗户纸洒在地上,朦胧的影子叫这一切都仿佛交织在虚实之间,让人分不清是真还是假。 也许都是真的。 第七十七章 放下 吐一口浊气,渺渺云烟在香炉内冉冉升起,李志捧着手里的墨色剑匣,打开来。里头躺着一柄通体黝黑的黑剑,只是看一眼,仿佛灵魂都要被吸入其中,这柄剑一直被供奉在祠堂的暗格中。 “你终于要出世了。”李志将它取出,剑身泛着道道深邃的幽光,让夜变得更为深沉了许多。 夜卓,你若是有灵,还望庇佑清儿的性命无虞。这柄剑一直作为李家的不传之秘,自李家第一代家主开始便一直藏于祠堂内,这次若非系着五子的安危,断然不会将它取出的。 “也不知雪渊落到了何处,王家人是否还有传人在!”李志悠悠叹了一声,墨色的剑锋静静的守着宁静的冷夜,归了默然。 天刚刚亮,孝清便取了香烛香油钱,南宫燕淑伴着他往城外羁灵山去了。临行前,柳如玉专程送二人到院外,目光在燕淑身形上留了片刻,笑着与他说:“燕淑姑娘第一次到羁灵山拜佛,记得多照拂着些。” 孝清并非真的听不出她话里的深意,并未挑明,只是顺了话面的意思,轻声应道:“儿子记下了。” 南宫燕淑凤眸依旧清澈无痕,盈盈的笑意将脸蛋衬得更为娇美。 望二人走远,柳如玉轻轻念了一声:“看来我儿心里也不是没有那公孙姑娘的位置,这件事是我想的草率了。” 羁灵山下,望灵禅寺佛光万丈高,初晨光照金色琉璃瓦,梵音流落山间,将整片寒林映的暖洋洋。 踩着石阶,临近庙门,两位小和尚和善的向二人施了一礼。孝清与身旁的佳人回礼,入了寺内,前殿的香火比上次来的时候更为旺盛了,到了年末,盼望来年好光景的人儿也多了,祈祷能够在新的一年过得平安顺遂。 这不,早早的就来了一对老妪相互搀着跨进了门槛,提着香烛便跪到庙前拜了第一道香火。直拜到如来金像前,添了香油钱,各摇了签,听了大和尚的签解,堆满皱纹的脸上绽开了浓浓的笑意。 “孝清,你且到别的殿去拜,我想在此处听听小师傅的经文。”南宫燕淑细细的打量了一眼默诵佛经的木鱼僧,与孝清说到。 孝清这次上山,拜佛是一件事,主要的还是寻了空大师,谢过他的救命恩情。应了南宫燕淑的话,到偏殿一一拜过,随着僧侣到了后院禅房。 南宫燕淑面色虔诚的跪在佛前,望着悲悯终生的佛像,双手捧着签筒,心里默默念道:佛祖在上,小女子望情路,不知曲折平坦,只求能伴李郎一生,相随一世,望佛祖保佑。签筒仿佛重有千钧,捧在手里,摇的慢晃得的轻,尽管如此。 “当啷……。”竹签跳出签筒落在佛前,南宫燕淑低眉将签筒交还予僧侣。缓缓捡起了那支竹签,翻看了几遍,窥不得其中玄妙,只得交由签僧劳他帮解。 负责解签的和尚双颊枯瘦,眉浓齿柔,接过她递来的无字签。深不见底的眼眸里一抹讶色飞速掠过,顿了许久,抬眼望向面前的女子,问到:“小姐可是问的姻缘。” “正是,有劳师傅解解这签的秘语。” “姑娘心中念他念得紧,他心里也同样存着你,这无字签我也不能与你解得详细,将来究竟是何种地步,全凭姑娘的心意。”签僧将签放回签筒,摇混,并未与南宫燕淑说透玄机。 南宫燕淑听他讲罢,心中的迷雾并未拨散多少,只是知道李孝清心里有她的位置,仅此而已。暗自苦笑一声:也是,将来的事情谁能预料的准,是自己糊涂了。 签僧看着她离去的倩影,暗自叹了一声,转身回了殿内。 都说世间万事种种缘由天定,可有些事情是不受天道束缚的,只是他已经入了迷雾,你伴着他踏足云间,天道的轨迹已经随之淡薄,想要一世相随,可又谈何容易? 灵禅寺,后院禅房,了空摆了一盘棋,自行对弈,听到屋外来人。不等那人敲门,拂袖一挥,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孝清站在门前,入了屋内。 “回来了。”了空慈目挂着笑意,落了一颗黑子,念了一声。 孝清到他对面入了座,回到:“晚辈这次能平安归来,亏得大师神珠护佑。” 了空嘴角微微扬起一丝淡然的笑意,讲:“公子吉人天相,即便老衲不为,那些贼子也伤不到你的性命。” 孝清执了棋盒里的白字,落入一处死眼,不置可否。了空与他对了几子,本来势危的白子竟然隐隐有了起活之相。 “大师可知我体内的东西是什么?” 了空黑子凌空顿了顿,并未急着落下,双目望着黑白两边的局势,面上的笑意缓缓收了收,悠悠的说:“公子果真天道之子,每到危机时,总有神助与你化险为夷。” “是什么神?竟然能让大师都不远与之相抗?”孝清又落一子,逼的黑棋节节败退。 了空眉目低垂,望着棋局陷入了沉思,许久方才落在了天元处。这一子不攻也不受,反而退回了宫内。“何止是我。” “既是神助,苍天又为何偏偏怜我一人?” “因为你就是他。” 孝清似乎明白了什么,手中的白子并未再逼入黑子的地盘,而是落回了空眼。 棋局落了帷幕,孝清在了空大师的相邀之下,随他到羁灵山中走走。一路随行,到了那坍圮的小庙前。孝清记得母亲与他讲过,这是玄奘大师取经回来后在羁灵山上落脚之处,只是如今在岁月的冲蚀下已经斑驳不堪,只留下裸露的梁柱和坍圮的墙垣。 了空老和尚在庙前顿住了脚步,单掌凝现一道经咒拍向了小庙,金色的经咒忽然被一堵无形的墙挡了下来,紧接着,一圈一圈的金色涟漪扩散开来,在了空经咒所触碰之处凭空出现了一道徜徉着金色流光的门扉。 门户一推而开,了空率先踏入其中,孝清面露惊色,望着眼前的一幕。紧跟着他踏入门内,再向前定睛一看,哪里还有什么破旧坍圮的小庙。映入眼帘的是一座高耸入云的黑色巨塔,往上数共有十八层,每一层又分六道门户,散发着道道祥光。 “这是何地?” “万佛塔。” 背后金色门户一闪消失不见,了空足履不停,径直朝着第一层塔门走了过去。 十八层巨塔并没有真正的门户,每个拱形的门户都是由一道金灿灿的光幕隔绝着,叫人看不清楚里头的事物。孝清紧随了空,穿过光幕入了塔内。 “这……。”孝清望着塔内数万册经文整齐的列在书架上,心中大为震撼,这里居然是一座藏经楼,浩瀚无垠的经书叫人不禁以为是把全唐朝的经书都搬到了此处。 了空并未多看一眼这些经卷,而是带着孝清踏着木阶向二层走去。 华美的金装书架列成六排两列,里头所藏着的也是卷卷经书。 “此处共计六百七十五部大乘经书,共计五千零四十八卷,谈天、说地、度鬼。你可对它有兴趣?”了空笑望着孝清,问了一句。 “这些可是传说中三藏法师取回大唐国的那些真经卷?”孝清望着眼前的经卷,不知为何,心头总觉得很是熟悉,脱口说到。 了空点了点头,带他到经库里阅览了些时候。孝清看着那些经卷的名字,口中轻轻念着,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从混沌中破入神识之海,那些个经卷的经文居然若隐若现的在脑海里浮现而出。 察觉到孝清的神色变化,了空目中泛起一抹精光,带着李孝清又向三层渡去。 万佛塔第三层供奉着十八尊罗汉金身,每一尊法相都笼罩着淡淡的光幕,看上去犹如罗汉降世,在塔的正中位置摆着一方石质莲花台,上头放着一本灰褐色的经书。 孝清心中疑惑,下面两层均是浩瀚的经书,连那大乘佛经也只是放在了第二层,可是这第三层居然只是十八尊罗汉围守一本经书? 了空循着十八尊罗汉法身施了一遍佛礼,方才走进那尊莲花台,伸手缓缓探入白色的光幕内,将那本经卷取了出来。并未去翻阅,而是交给了李孝清,嘱咐道:“这本罗汉伏魔经你收好了,切记要勤加修习。” “可是我并不是佛门弟子,如何敢收下这般珍贵的经卷?”孝清捧着经书,试问一句。 “我佛慈悲广度天下有缘人,你与佛门缘法深,这本经书你就拿去吧,也好今后多个保命的法门。” 李孝清得了罗汉真经,了空也并未再领着他上到第四层,而是原路折返。佛讲究缘法,既然他不愿说破,问了也没用,孝清深知此理。将佛经揣到怀里,躬身谢了一礼,出了后禅院。 南宫燕淑跪在观音像前默默祈求,诵了一篇经文,玉环挂在白嫩纤细的腕处,燕淑望了一样玉镯的莹光,嘴角勾起一丝蜜意。虽说不知郎君情深几许,却得了他家里人的关怀,想来这一世与君厮守有望的。 皇宫内,明阳公主搂着天子的右臂,开心的像个孩子,侧脸靠在他肩头。二人欢谈两个月来的奇遇乐事,李玲儿咯咯咯的笑着,陪在父皇身旁,开心极了。只是从头至尾都少有提及陈峰的现状,即便提到了,也同孝清说的相差无二。 “玲儿,你这次南下两个月,瘦了不少,定是跟着那臭小子吃了不少苦头吧。”天子陛下溺爱的拍了拍她搂着自己胳膊的小手,笑道。 李玲儿赶忙嘟着小嘴,嘟囔了一句:“哪有,这一路从来都是我骑在马上,他牵着马,可不曾让我受得什么委屈。”尽管感情不如意,可心里还是在乎陈峰的安危,只得把所有的苦水都咽在肚子里。 李元贞如何听不出她是在替陈峰做护词,哈哈大笑两声,点了点她的小脑袋:“这还没出嫁就偏袒了夫家,往后嫁入陈府,那还不得把父皇也得晾在在一边?” “玲儿才不会这么做,父皇永远在玲儿眼里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嘻嘻嘻……。”李玲儿抱着他的胳膊又紧了紧,话里带着些许娇笑。 李玲儿今日陪着天子陛下到高美人的住处去探望她,之前虽然也远远的看过那高美人几眼,二人却并未近距离的接触过。既然她已经为父皇怀了龙子,那便再也对她都不成威胁,心中好奇这女子究竟是何等绝色,能引得两个优秀的男人为之神魂颠倒。 高美人住的院子不大,地处也偏僻,并不是天子陛下有意冷落,而是她自己要求的。就像院子的寒梅,并不远入得繁华之处,四十之春占一席冬寒即可,何苦涉入泥潭苦水当中,让自己不能自拔? 高美人素手贴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在屋子里走动。屋外的小太监敲了敲屋门,低低的唤了声:“高美人,陛下来啦。” “嗯。” 韩妹赶忙沏了一壶热茶,柳笙又端来些糕点摆放在桌上。扶着高美人坐下。 “瑞潇,朕今日带明阳公主来探望你了。”门外,陛下笑着唤了一句,门外的小太监赶忙为他开了屋门。 明阳公主?高美人心头一动,抬眸起身迎到桌前,由韩妹扶着躬身施了一礼,余光瞟过他身后的颇有几分灵气的女子,恭声道了两句:“瑞潇参见陛下,见过明阳公主。” 李元贞早便嘱咐她不必每次拘泥这些礼节,现在怀了身孕,行动也诸多不变,看着她大着肚子的娇弱模样,李元贞亲自跨了两步到她面前把她扶起身来。 “你呀,每次都是这么固执,就算你不为自己的身子考虑,也要顾及腹中的孩子才是。”李元贞笑着斥责了一句,扶她坐下。 李玲儿笑着走上前也接了一句:“早些时候就听说高美人绝色容颜,今日亲眼见得,要比那传闻中讲的更美的三分。” 高美人谦和的回到:“公主过奖了,我出身商贾门内,再经人浮夸,只不过是凡俗野花。公主才是人人为之惊艳妒忌的金枝玉叶。” “呵呵,高美人好一张蜜嘴,叫我一介女子都听了喜欢的紧。” 李元贞派人送了几枚西北部州进贡来的雪桃,架不住朝事繁重,不多久便起身离开了。李玲儿留在高美人屋里与她谈些女儿家的闺房趣事,渐渐有了欢谈的话题。 待李元贞离开,高美人应了李玲儿的话,遣散了侍女太监,灵眸相望,高美人眸子闪了闪移开来。 “王权富贵,你既然已经入了宫门,心里却还是念着他,对吗?”李玲儿双眸望着高美人,直言问到。 高美人知道她的背景,并未急着接下她的话,笑言:“公主所指的是何人?” 李玲儿是个耿直的性子,看她与自己装糊涂,心里带上几分不悦,讥讽道:“高美人会不知道我指的谁?我与他共赴江南之地数月来,他即使昏迷也唤的是你的名字。我实在想不明白,他既然这么爱你,你又为何要入这深宫后院?你当真是为的这王权富贵?” 高美人凄然一笑,抬眸认真的看着李玲儿,说:“对,我要的是这一世繁华,而非他的一腔痴情。” “我不管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只是劝你,不要再去触碰他。他心里的伤口是被你所斩伤的,你给不了的,我给他。”李玲儿虽说精灵调皮,却不是听不出她话里的凄凉。但是不论如何,这番话是有必要提醒她的。 “他,他还好吗?”高美人低眉顿了片刻,还是按捺不住心头的忧虑,低声问了句。 李玲儿并不为她话里的轻柔所动,轻哼到:“既然不在乎了,就彻底放下吧,知道了又如何?不知道又怎样,何必再为自己套一道枷锁。” 高美人不再答话,望着茶盏里白色的雾气渐渐淡去,苦笑一声,心里默然念到:既然不在乎了,那就彻底放下吧,可是,放下又岂是说说那么容易的。 走到门前,李玲儿脚步顿了顿,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自语道:“他现在很好,很好。” 好,那便好。高美人望她的倩影被门扉阻隔在屋外,终于含不住眼里滚烫的泪珠,刹那时决了堤。 峨眉山下,马棚前,男人在马槽里放了草料,耳根忽然动了动,回眸望林中远处看去,正见一匹黑马驮着两人往这边走来。 “萧大哥,我回来了。”远远的看到熟悉的人站在马棚前望来时的地方走近两步,妙音笑着唤了一声。 妙音翻身下马,扶着白苏也笨拙的下了马背。 “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师太可是派人到这儿寻了你好几遭。”萧默接过马缰,牵回马棚,余光飘过蒙眼男子,说道。 妙音知道他对自己好,眼下只能将白苏寄在萧默的住处照看着,故而笑眯眯的主动凑到萧默身旁。萧默帮大黑刷着身上的泥尘,调笑的瞥了她一眼:“小妮子,你是不是心里又打着什么歪主意?” “哪里的话,我怎么敢跟萧大哥打什么歪主意,只是许久不见萧大哥,想凑近了跟你说说话。”妙音干笑两声,赶忙偏开话题,调皮的眨了眨两只大眼睛。 萧默借着她的话,笑着说:“既然没有别的事,那你快些回山去,若是再晚些回去,师太该派人到山下四处寻你了。” “嘻嘻,萧大哥,你对妙音最好了是不是。”妙音见他那师太来说事,也不敢再耍宝,只得笑嘻嘻的赔笑,试探的问到:“萧大哥,你这里方不方便收留一个人?” “不方便。”萧默,头也不抬,直言拒绝了她的话头。 妙音也没有聊到他会这么干脆,笑意僵了僵,赶忙又贴近了几分,拉着他的胳膊,笑嘻嘻的哄到:“好大哥,你就帮帮妙音吧,妙音一定常到山下来看你,好不好,给你带好吃的。” 萧默耐不住她的牢骚,扯了扯嘴皮,悠悠的瞥了一眼站在马鹏外不知所措的男子。低声问她:“这男子什么来历?你这总得给我说清楚,别可怜了别人,把萧大哥栽进去。” “他呀,他是……。”妙音话头一滞,这才发现,自己对白苏的身份半点不知,可是当下却又不敢露出来。眼珠一转,借着笑道:“他叫白苏,是个丧了双亲又瞎了双眼的可怜虫,就劳烦萧大哥照看他一段时间好不好,等他眼睛复明了,你就可以将他驱离此处,任由他自生自灭。” 萧默听她讲话,双目却是一眨不眨,远远的望着白苏。点了点头,略显为难的抿了抿嘴,说:“若是要我帮你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每三日都要到南山崖上摘些白云果来与我品尝。” 终于把这个拖油瓶安置了去除,妙音按耐不住脸上的喜色,连连应道。 将白苏交给他,妙音赶忙望峨眉山上疾驰而去,她下山至今已有些日子。若是再不回去,师太可真的要让师姐下山捉她了。 京城外,醉春楼内,孝清与男子打扮的明阳公主相对而坐。吃了几杯酒,孝清从怀里取出一只银色的镯子交予她,将陈峰的话原封不动的传达给了她。 “我可以等他,即便再等半年,我也会等,父皇那边我来讲。”李玲儿讲银铃戴在腕处,明明只是普通的一只镯子,在她看来却成了比翡翠碧玉还要珍贵的物件。 第七十八章 烟花醉 冬夜除岁,岁尾流光,爆竹声声入耳,光弹长啸着没入苍穹,砰然炸开绚丽的多彩繁星,或红的,或蓝的,或黄的。本就热闹的守岁夜刹那间更加热闹了,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到街上观世俗间醉人的梦境。 子时一到,街上钟鼓齐鸣,晚辈给长辈叩首辞岁,奴仆给主人口头贺喜,嘴里含着蜜,道一声:“福延新日,庆寿无疆。”之类的吉祥话。 最开心的还是扎着小辫的孩童,穿了新作的衣裳,跪在长者坐前拜了尊,得了岁,揣着赏下的红布钱袋,摸出两文钱,咯咯咯的笑着望门外寻伙伴到街市上闹烟火去了。 万家灯火齐明,有些家底的人家,纷纷准备了二酒,其一唤作“屠苏酒”以作驱邪解毒之功效,寓意新的一年平安顺遂;其二唤作“椒伯酒”奉与长者贺寿拜岁。 有诗曰:沈香甲煎为庭燎,玉液琼浆作寿杯。遥望露盘疑似月,远闻锣鼓惊欲雷。 李孝清燃着烛火细读经卷,忽闻窗外钟鼓声入户,扰了宁静的心绪。罢了,合了罗汉经拉开门户,望院屋外站了片刻,今夜的月色圆如玉盘,真是一霄良辰。 “燕淑,可愿与我一同到院外走走?” 南宫燕淑也与他一般架不住夜色的喧扰,出了闺房,到了前院,与孝清遇了面。这是她初次到京城来,赶得也恰是好时候,颔首柔声应了他的邀约。 街上的百姓穿的崭新,挂的红彩,人人见了都笑面相应,碰见熟人相互道一声吉言福语。人间烟火气息在这一轮明月下显得更加浓厚,胜比天阙玉寒宫。 孝清轻拉着南宫燕淑的纤手,漫步在街巷烟花下,浓情蜜意含在心,缺了一番羞人的情话。 “这京城之地果真繁华,怪不得让凡俗子弟穷极一生都为之向往。”燕淑望四周灯红满街挂,傩戏鼓声扬,热闹非凡。 “今夜是守岁,尚不是最好。到了正月十五上元节时候,这京城内特许夜行,各处挂满了灯彩,只可惜届时我已不在京城。”孝清看她满目喜色,笑着讲到话尾,语声哀了下去。 天子陛下命李孝清于正月初十率八名随从,亲赴西梁女国,皇命难违,孝清想到此处,不免心中多了些惋惜。 南宫燕淑凤眸含笑,纤手帮他拉展了衣衫,轻声宽慰道:“今年无缘,且盼来年便好。” 孝清与她踱到桥头停下步伐,低头望着她,伸手轻抚她的粉腮。南宫燕淑未曾防备,孝清环臂将她揽入怀中。 “嘤咛。” 南宫燕淑猝不及防,下意识要去推开他,双手托在他的胸口却使不上力气,凤眸半眯着侧脸贴靠在了他的怀里。 “不出几日,我就要离京了,你且留在家里等我回来可好?”孝清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每次看到她,心里都按耐不住这一股冲动。 “我……,我想回天凤客栈,离得你近些。” “也好。” 美好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正月初九这一天。 明日,孝清就要率使节团远赴边关,穿过荒漠之地,进入西梁女国。李志将他一人唤道祠堂,关了屋门,命他在列祖列宗牌位前祭奠上香,好护佑孝清西行之路平安无事。 “爹爹,这西去之路真的如传说中那般凶险?”李孝清看父亲面色沉重,故作无意的问了一句。 李志暗叹一声,从牌位前将剑匣捧起,交到孝清手中。顿了片刻,方才讲到:“西行之路的凶险,我虽不曾亲身经历,可是三藏法师的话不会假,妖魔盘山而据,恶匪拦路取命之事甚多。这柄夜卓宝剑你带着,危急之时能助你。” 伸手接过,双手猛地往下一沉,赶忙又加了几分力道才将剑匣托稳。打开剑匣,看着里头那柄通体黝黑的长剑,随即望向父亲,面露惑色。 “这是?”孝清长这么大,这还是头一次听父亲讲到这柄剑。 李志回想着往事,低声讲道:“这柄剑传到现在已经有一千三百多年了,据族谱隐秘中记载,这柄剑是先祖从一座遗迹里取出来的,当年他凭着夜卓的威名在修真界叱咤风云,威名赫赫。可是后来他被天劫所灭,这柄剑也被秘密传了下来,我们这一脉除去你大哥孝忠入了道,剩下的也就你了。” “为何不让大哥带着?” “孝忠有他师傅庇佑,我到不担心,若是让他带着这剑露面,反而担心被有心人惦记,因而招来无端的祸事。”李志暗叹一声,有道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若非心系着五子的安慰,他断然不会将此剑取出的。 孝清清楚父亲的忧虑,接过了夜卓,用黑布缠绕了剑身躬身拜过祠堂,又向父亲拜过。出了祠堂,到马厩探了探白马,亲自上了草料,这白马随他从平番至今跋山涉水,走过了不下千里路途,明日又要伴着自己到边远之地再踏一程。 “云归,明日随我再赴边关,苦了你!这些草料你且吃的饱些,明日的路往西方走的远。” 这白马原先赐予他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名字,直到年前入京时候,看的天边流云往故乡奔流涌去,突发感叹,赐了白马名字,如云盼归,名曰:云归。白马通得灵性,听到这名字,侧头望了孝清,低低的叫了一声,算是应下了。 天不亮的时候,孝清亲自上了马鞍,牵着他出了马厩,贺莲英同李志同余下三房同来为二人送别。回来的这些天,孝清多的时间陪在柳如玉身边,倒也解了母子的思念,此番送别,更多的是担忧之色,虽说只是出使别国,可是这西去之路何等凶险,怎能不叫家人牵念。 “清儿,切记要确保自己的安全,爹娘在家里等你回来。”柳如玉陪在孝清身旁一路送他出了城门外,李志也远远的眺望儿子远去的背影,久久不肯挪开目光。 “回去吧。” …… 出了京城,沿着官道往西走,马不停蹄走了几十里,又到了黄峰岭,八月时候在山中茶摊见的小哥早已不在此处,想来是天冷,往来的客人少,他赶着回家过节去了。 归云与鹤踪领着八骏,驮着贵重的丝绸茶叶望山下奔去。 孝清吩咐下人将归云带到马棚喂了草料,抬了抬头顶的兜里,往客栈内走去。这家客栈还是原来的模样,老掌柜伏在柜面上打着哈欠,明明是过节的日子,却不见有大红灯笼挂在楼上,只有店门口两边贴着一副对联。 “老掌柜,你三四个月来的生意可有好转?”孝清入了客栈,笑着打量四周的陈饰,比起他走时也不见有什么改变,打趣的问到。 老掌柜揉了揉朦胧的老眼,努力的瞅了瞅面前的灰衫公子,仔细回想着,长长的“哦……。”了一声,笑呵呵的答道:“公子说笑了,我这小地方还不是往常的模样?能有什么好转!” 孝清轻咦一声,放开神识往四周探了探,忽然察觉到一股极淡的妖气从楼上传来。旋即往楼上望了一眼,笑问:“掌柜的,这里可还有别的客人?” 老掌柜浑浊的眼望楼上瞥了一眼,随口道:“客人倒是有一个,不过从前半个月住了店到现在都不曾下过楼,是个怪人。” “哦?十几天不下楼?都不吃不喝的吗?”南宫燕淑似笑非笑的望他看去的那间房,随口说了一句。 “可不是么,我也纳闷儿,若不是敲门有人应,我还以为他被活活饿死了。”老掌柜摇摇头,不明白其中的缘由,却也没有过多在这话题上停留。瞅了瞅孝清身后的八个人,堆着笑意笑问:“诸位客官可是都要住店?” 孝清微微点点头,说:“帮我们开六间房。” 老掌柜面露为难,赔笑着说道:“公子可真是会说笑,我这客栈小,一共才六间客房,如今一间住了人,就剩五间了。你们就凑合凑合如何?” “这……。”孝清面露难色,微微瞥了一眼南宫燕淑,寻思着怎么解决这件事。 南宫燕淑看出李孝清的难色,笑着上前,吩咐了一句:“劳烦掌柜带他们几个先到房间歇息。” 掌柜笑呵呵的带着八名随从往楼上房间,开了房门,端茶倒水,招呼着一众人歇下。 “燕淑,你先上楼歇息吧,我在这里搭着板凳过一夜便好。”孝清看着她面色略显疲惫,心疼的柔声说。 南宫燕淑笑着摇摇头,拉着他一同往楼上去,不言语。 推开最后一间房门,李孝清愣了愣,并未踏足进入。南宫燕淑一把把他拽进了房间,从床榻上丢了一床被子到地上铺展,方才悠悠的念了一句:“在望月楼的时候也不见你这般矜持,这一夜,你就在地上打地铺睡吧。” 孝清苦笑着挠了挠后脑勺,当初失忆,被她当做丈夫来对待的画面历历在目,二人共处一室,也不是一天两天,想到这儿,心里微微释然了些。抱着被子在床榻前铺展,做一个临时的卧寝之所。 夜里,窗外的风似乎比前些时候吹的缓了,兴许是春天快要来了,寒意也在日渐褪去。李孝清裹着被子背对着床榻,双目半闭着,这是他恢复记忆以来第一次堂而皇之的与她睡在一间屋子里。尽管二人都懂得对方心里的情谊,可也过不了心里的那一关。 南宫燕淑仰卧在床榻之上,嘴角勾起一丝浅浅的笑意,双手抚着腕上的玉镯,这对玉镯的寒意她又怎会不明白,分明是孝清的大娘赠与自己的和亲之礼,而自己心里也对他带着期待。只是现在这个时候与他成婚确实还不到时候,且不说公孙雪儿得了消息会是什么反应,就是孝清他自己也不会同意的。 李孝清半闭着眼睛,脑子里乱作一团,三个女人为何偏偏在这一世同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古灵精怪的公孙雪儿,端庄贤淑的南宫燕淑,还有一位于自己有救命之恩的单纯女子云汐。 他知道家里人是十分喜欢南宫燕淑的,从大娘的神情里能看出来,她早已把燕淑看做了自己的儿媳妇,那一对传家玉镯都传给了南宫燕淑。倒不是自己不喜欢燕淑,只是一颗心同时装了三位女子,实在无法做出抉择。 无论娶谁作正房,都是对另外两人的伤害。孝清暗暗嗟叹苍天捉弄人,他自问自己实在做不到天子陛下那般,坐拥三千佳丽而有条不紊。 就在孝清为情所扰的时候,屋外忽然摸出一道人影,从门前飘了过去。孝清半闭着的双眼,恰好将那人影看的清楚,猛然睁开了双眼,背了双剑,摸到门前,压开一丝门缝,往外望去。 漆黑的夜里,一名青衣女子飘荡着往楼下去了。孝清弓着腰,迅速探出房门,身形一闪,跟了上去。那女子一路飘出客栈,往屋后的一座坟堆走近了。 孝清隐着身形在树影中,往那青衣女子的方向望去。之间那女子站在坟堆前许久,一动不动,又过了一盏茶的时候,那女子忽然拍出一掌,将那座坟堆夷为平地。凄然的笑着,自语到:“月容啊月容,你死了也不放过他?如今他为了帮你报仇,至今未归,本命魂牌裂开一半。你自己作孽受了天罚,为何还要连累他?” 女子凄厉的喊着,接连拍出两道灵掌,原本鼓着的坟包硬是被轰出一个深坑。 “你是什么人,为何深夜到此毁人坟墓?” 李孝清刚与转身回客栈,忽然听到林中想起一道悦耳的声音,顿时身形一顿,再度回过头,望向那青衣女子站的位置。就在他方才回头的一瞬,竟然在那青衣女子身后凭空出现一道火红色的女子身影,手中握着一柄狐首长剑,架在她脖子上,冷喝道。 “哼,你们火狐一族出了这么个天谴之徒,还不允许我来泄愤?她就是我们天狐一族莫大的耻辱。”青衣女子冷哼一声,讥笑着转过身,望向身后的红衣女子。 这女子好生精致的脸蛋,白暂的小脸散发着浓浓的魅惑之意。 “住口,我们妖族本就与人族有着深仇大恨,蓉儿只是吃了他们几颗丑恶的心,她只是为我们妖族做了大家想做却不敢做的事。”红衣女子喝止了那青衣女子的话,怒声斥了一句。 青衣女子冷笑着看着她,双指击在那女子的剑身上,一道碧光闪过,将红衣女子手中的长剑弹落在一旁。“口口声声拿人妖两族的争端做借口,当真是恬不知耻。你可知九殿下为了这贱人寻仇至今未归,生死不明。” 红衣女子娇躯一震,惊呼道:“你说什么?九殿下为蓉儿寻仇至今未归?”旋即面色一凝,谨慎的望着眼前的女子,疑惑道:“青沐,你不远千里到我黄峰岭来,莫非九殿下来过此地?” “这间客栈有他最后残留的气息,我如今也感应不到他的灵魂波动,九殿下血脉之力虽纯厚,可是一直以来疏于修炼,游荡世间百年,只为这月容寻那传说中的青丘圣境。若是对上厉害些的修士,未必真的有招架之力。”青沐眼里满是担忧。 红衣女子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也不再为难她。同她若有深意的对视一眼,突然,二人骤然化作两道疾影,朝着林中刺了过去。 孝清正看二人起了间隙,却突然见二人调转剑锋往他这边刺了过来,面色大变,脚下狠狠往前一蹬,向后蹿出百步之距。青衣女子,手中锋芒紧逼着再度攻了过来,招招凌厉至极,只是被气刃扫中,袖子便被撕裂开一道口子。 另一旁,红衣女子手中狐首剑径直刺穿了那棵一人合抱粗细的大树,一道倩影顿时被逼的从树影后退了出来。 “燕淑!?”孝清微微一愣,看清了那人的身形,惊呼一声,伸手一指,惊鸿出鞘,自行飞入他手中,迎上了青衣女子手中的青光短刃。也不知到那青光短刃是何材质制成,惊鸿看在上面并未出现意料中的豁口,只是将她震得退了两步。 南宫燕淑身形轻盈,狐首剑并未对她构成什么威胁,红衣女子杀她不到,心里也急了,娇喝一声,手中剑影再度变得迅疾了几分,竟然逼的燕淑连连后退。 “妖孽,好大的杀意。”南宫燕淑看穿了红衣女子的本体,原本柔和的凤目骤然变冷,剑势一变,叮叮叮,几剑破开那红衣女子的攻势,剑锋直指红衣女子的腹部,刺了进去。 青衣女子见得红衣女子遇险,赶忙起了孝清,转身朝着南宫燕淑扑了过去。手中两柄青光刃飞出六道玄光,斩向南宫燕淑要害。 南宫燕淑见那青沐突然发难,急忙收了剑锋,往后退了数步执剑挡下了那六道剑气。孝清也下一瞬疾掠到燕淑身前,将青沐的双刃逼了回去。 四人两两对峙,红衣女子望着二人,眼中带着浓浓的恨意,似乎与眼前的两人有着深仇大恨。 青沐见两人功夫了得,并未急着再出手,也同时伸手拦下了红衣女子。神色平淡的望着李孝清,问:“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做这等偷鸡摸狗的勾当。” “姑娘深更半夜不睡觉跑到这荒野之地来,难道是做什么光彩的事?”孝清并未直面回答她的话,反而嗤笑了一声。 青沐见他没有配合自己的意思,面色沉了下去,寒声说:“我不管你二人是谁,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妄动心思的好,别到时候惹来杀身之祸。” 孝清轻笑一声:“想来这里生人不敢靠近,都是拜你们所赐吧。” 红衣女子叫嚣道:“你莫要冤枉人,这里的恶事可与我们没有丝毫干系。” 青沐薄唇抿着笑意,望向李孝清,说:“原来是为义士,只是此地发生的诸事并非我们一族所为。” “嗯?难不成这黄峰岭中还有别的妖物不成?” “不错,不过奉劝公子不要多事,这里的妖王可不是你能招惹的,弄不好还会害了周边无辜的人。”青沐了一句,两只狐目望着李孝清二人,又说:“你二人回去吧,今夜之事就此罢了。” 孝清一路追到此处就是为了探查她是不是来此害人,既然她并无害人之意,倒也不必再纠缠下去。听她的话,似乎这岭中妖物众多,若是与她撕破脸皮,到时候危及到使节团的其余八人的性命,凭借一己之力是绝对护不周全的。 南宫燕淑与孝清疾行出了密林,方才那二人虽然不是自己二人的对手,可是想要将那二人斩与剑下也必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只要不影响自己一行人西去之路,多一事倒不如少一事。 如今自己修为尚浅,要除妖,且待来日方长。 第七十九章 妖王 离了青沐与那红衣女子百步,没入巷口,孝清拉着南宫燕淑的小手久久不肯松开,伸着头,往外望那二人并未追来,方才拉着她一同上了楼去。南宫燕淑乖巧的任由他拉着小手,并未在意,嘴角勾着一丝甜甜的笑意。 “今夜只怕不能好好歇息了,此处不宜久留,我们连夜就走。”孝清赶忙将包袱收拾好,嘱咐一句。出门唤醒随行的八人,赶着丑时的月光仓皇着抹着夜色往和安县方向赶去。 八名随从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嘴里不免嘟囔着些抱怨的话,孝清并不理会他们。跨上马背,喝令一声,骑着白马直奔官道。 林中的官道并不宽敞,特别是深冬时候,走在林间窸窸窣窣的残枝被马蹄踏断,一行人走的急,约莫半个时辰,便看不见了客栈的旗幡。 就在一行人走后没一炷香的时间,客栈门前高高的旗幡忽然猎猎鼓动,一阵狂吼的冷风将这间古旧的客栈包裹在中间,使得那客栈的楼板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老掌柜从一楼的仓房里走出来,手里举着一盏油灯,用右手挡着风,寻出门去。 忽然,老掌柜手中的油灯灯焰颜色由黄变青,老掌柜略显驼着的背也立的正了,往楼上望了一眼。屋外的风骤然静了,在客栈中多了一名青年男子,正背着手立在老掌柜面前,威严的气势扩散开来,颇有一番王者的风范。 “老臣拜见吾王。”老掌柜躬身单膝向着那青衣男子低首拜了下去,恭敬的称呼道:“不知王上今夜拜访所为何事?” 青衣男子玉面擎风,漆黑的眸子在月下泛着两道隐隐青光,走到烛光前,喉音如钟,直把他脸上冷峻非凡的气质凸显的非凡人所能企及的模样。 “虎王,朕问你,方才那一行人到何处去了?” 老掌柜正是被啸月苍狼派驻在人界的驻将,负责与人界构建一道可以沟通交流的桥梁,这座客栈便是虎王所镇守的一处据点。虎王自夜深后便在密室里修行,而在客人面前则是消防世俗中人类的习性来行事交流。 每三十年十月初一,妖王便会召回隶属其部下的诸将汇报人间的情报。现在距离上一届群妖朝圣才过了二十年有余,怎地突然到访此处查访人间事物? 虎王尤威不知王上圣意,双目略微一思,赶忙回道:“禀王上,方才那一行人与青沐交手后连夜向和安县去了。” 青年男子嘴角勾了勾,淡淡的应了一声:“嗯,好。”眼中掠起一些兴致,望向虎王,问:“凭你如今筑基后期的修为想来能将那些人擒来!” 虎王微惊,面色不解的抬头望向他,急声唤了一句:“王上……,臣固然可以将那些人全都斩杀。可是那李公子绝不是一般人,若是真这么做,只怕会引起人族的注意,到时候,我这座据点要保不住了。”尤威虽说是妖族,可是见得李孝清颇为顺眼,心里动了恻隐之心。 “你急什么,我可不是让你去斩杀那二人,只是要你去吓吓他们罢了,一切均按我说的来办即可。”青年男子轻笑一声,否了他的话,凑到他身前,嘴唇轻动,传音了一番话。 尤威面上神色一愣,旋即咧开嘴,哈哈一笑,躬身拜过,跃身跳出客栈,化作黑影,直追李孝清一行人逃走的方向奔去。 青衣男子嘴角笑意越发浓烈,转身淡去了身形。 林中的月色稀稀疏疏的,让冬夜显出几分肃杀之意,一行人尽管仓皇赶路,却也紧张的注意着周边的动静。特别是没过半人高的荒草中,时时提防着猛兽的袭击。 一行十人正往前走着,月下飘过浓浓的大片云层,将月光遮蔽了去。本来就看不清前头的路,眼下四周变得更加昏暗了。 不知是谁嘟囔了一句:“这都走了近十里路了,我们可以歇息些时候吗?” 孝清望了望头顶的月色,隐约的算着时辰,这一路赶来,也有一个时辰了。他是入了修真界,可是随行的人却是普通的凡俗之人,不得不顾及他们的感受,思量一二,让众人原地下马歇息半个时辰,待天稍稍亮一些便起程。 众人靠在树旁,南宫燕淑靠在孝清肩头,将身上盖着的毛皮毡子往李孝清身上匀了些,均匀的鼻息在李孝清耳畔奏响。李孝清偏过头望了一眼她的柔美模样,抬头望着如墨的夜空,耳听八方风吹草动的声音。 月下的乌云并未停留太久,约莫一炷香的时候,从月下缓缓飘过。风儿吹得紧迫,让孝清的心虚越发不安,总觉着今夜并不似表面看上去的这般平静。 忽然,跪卧在地上的马儿纷纷慌张不安的嘶鸣着站起身,望四周胡乱的退了几步,一行八人大都睡得熟,皱着眉头翻了个身继续睡着,并未理会马儿的躁动。 李孝清急忙翻起身,隐在暗处,将燕淑护在身旁,注意着四周的动静,神经绷紧。 左前方枯草往右骗到了去,惊得马儿再度嘶鸣一声往后蹬蹬蹬退去,孝清循着草尖偏倒的方向望去,并未看到什么人影,只有稀稀疏疏的干枯树影倒在地上。 “嗷呜……。”虎啸声突然从头顶炸响,孝清头皮发麻,顾不得朝上往,急忙拉着燕淑退开来。双目定定的望着袭来的影子,正见一只白皮吊睛白虎双掌拍在了孝清方才坐下的位置。 李孝清双目紧紧的望着这只虎,不敢有丝毫大意,听那青沐讲的,那山中有法力高深的妖王盘踞,只怕这只白虎也是被那妖王派来。孝清防备心强烈,将惊鸿剑握在手中,与那白虎遥遥相对,并未着急攻过去。生怕有别的妖物对那八人下手。 吊睛白虎一击不中,两只巨大的虎掌猛地拍地,震起地上破碎的枯叶纷飞,脊背一弓,纵身又朝着孝清扑来,这次扑来的速度比方才更快,孝清知道一味的躲避不是办法。左腿微弓,右腿蹬地,猛地往前导出一拳,那拳头上覆盖着一层金色的光膜,随着拳头捣出,忽然化作一只巨大的拳影,照着白虎轰了上去。 白虎对那拳影不闪不避,双爪生生拍在拳影上,顿了片刻,那道金灿灿的拳影轰然爆碎开来。 那八荒拳乃是从天师府得来的,先前修炼第一层的时候深知这拳风刚硬凶狠,而今却连那白虎的掌风都只能阻挡片刻,如何能不教孝清心头惊诧。看来这白虎绝对不是普通的山间猛兽,孝清顾不得隐藏,不紧不慢的双手迅速结印,一道紫色色的拳影再度迎了上去,二者相撞,那紫色的拳影也只是多僵持了片刻,便也化作了碎影。 南宫燕淑晃着脑袋让自己清醒了些,不知为何,方才一觉睡去,竟然觉得脑袋发沉,久久不能看清楚面前的事物,眼下见有妖物来袭,急忙拔剑,与孝清并肩同那妖物战在一起,有了南宫燕淑相助,李孝清方才接下了那两只虎掌的拍击。 白虎来者不善,并不给李孝清丝毫喘息的机会,长啸一声虎尾似一条铁鞭再度朝着李孝清抽了过来。带着阵阵破风声,孝清见识过白虎的厉害,哪里还敢轻易去接它的攻势。 “苍啷……。”惊鸿出鞘,抵在了虎尾的末端,南宫燕淑轻巧的避开白虎的攻势,手中长剑突然朝着虎首砍去。 那白虎哪里是省油的灯,就在南宫燕淑长剑劈来之际,张口奋力一咬,锋利的虎齿将南宫燕淑手里的长剑生生咬断成三截,吐在地上,讥笑的望着不住向后飞退的二人。暴吼一声,再度扑了上去。 孝清方才仗着神兵之利才挡住了白虎的攻势,如果与白虎硬战。必然讨不到好处,孝清想到这里,额上浮现出细腻的汗珠,最不想来的事情到底还是发生了。 留意着那八人身旁的动静,三人僵持了片刻。白虎忽然暴吼一声,狂暴的音波直侵入孝清的神魂。李孝清未能想到这白虎居然还有音波的攻击法门,心神剧烈的震荡,暗道一声不妙。控制着飞剑往白虎本来的方向刺去。 李孝清神魂震荡,南宫燕淑也讨不得好处,捂着额头,跌坐在地上,弃了宝剑,哀嚎一声。 月下的幽光愈发森冷,忽然一声怒哼从远处极速掠近,挡在了孝清二人身前,手中掌风与白虎撞在一起,竟然不落下风。被气浪掀着向后退去十数步,二人稳住身子,遥遥相望一眼。 “孽畜,居然敢伤人,我今日定要把你剥皮抽筋拿来做袄子。”旋即单掌托出,绚丽的灵力在他右掌心汇聚处一道灵珠。白衣男子扬手一挥,手中的幽蓝色光珠猛地朝着白虎抛了过去,那光珠在白虎面前三尺之距的时候轰然炸裂开来,巨大的气浪将白虎扫飞至林中深处。 青衣男子急忙走到南宫燕淑身旁,破有理数的拱了拱手,浅笑道:“姑娘受了惊吓,我已将那畜生打回山林去了。” 李孝清方才与白虎交手,能察觉到白虎的法力高深,那绝对是一头达到筑基境界的妖兽。可眼前这男子不光能与那妖兽大战数百个回合,方才那一招甚至将凶神恶煞的白虎打入了荒草之中。若是这人真的是云游的侠士,他的功力未免太强了些。 “多谢公子出手相助。”南宫燕淑笑着望他谦逊的施了一礼,笑着谢了一声。 青衣男子无所谓的笑着,颇有一腔侠义风范,映着皎洁的月色潇洒的细细端详着女子的容颜。柔声说:“姑娘不必太在意,我也只是夜行此处方才遇见这不平事,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看他的言语姿态,乍一看,与孝清的才情也不相上下,南宫燕淑心里还是感激他的,躬身谢了一礼,心切的来到孝清跟前,轻轻的为他揉了揉太阳穴,缓解了他的头疼之感。李孝清这才模糊着醒了过来,看清楚眼前的人影,虚弱的望他施过礼。 “这深更半夜,公子为何独自在此处行脚?”孝清虽然蒙了他的恩情,可是他并非一个傻子,听得出这男子话里不曾指明的话,似有意无意的留意着青衣男子的神情变化。 青衣男子神情自在,并未有何不妥之处。李孝清望他许久,心头的戒备之心越发浓郁,只是喜怒不行于色,并不被人所知。 “我只是一个游历人间的浪人,并无什么缘由,正好听闻西极之地大佛风情有几番韵味,故而只身前往观之。” 孝清半信半疑的,轻声笑着谢了一句:“小弟李孝清感谢公子的出手相助,敢问公子姓名,是哪里人士?” 青衣男子,眼中神光闪了闪,旋即潇洒的讲到:“我自幼随父长于山间茅屋,在父亲去世后,也就独我一人。我是那方人士,就连我自己都说不清楚。” “哦?公子竟然是这等洒脱之人,真是叫孝清心生向往却又触之不及的心境。”李孝清笑叹一句,夸了他一番,心里却并不是全然信他的。眼下他的话没有丝毫的漏洞,也不好发难,只能扬着笑意与他道谢。 青衣男子逼退那白虎,却并无离开的意思,反而靠着南宫燕淑面带这和煦的笑意坐了下来。自古介绍道:“我名唤晴川,四海为家。敢问姑娘芳名?” 南宫燕淑轻轻的瞥了他一眼,并未过多理会他什么,只是客气的回了一句:“小女子南宫燕淑,方才幸得晴川公子出手相助才留的姓名。” 晴川不以为意的摆手笑道:“像姑娘这般夏末的荷花,即便我不出手救你,那妖物也定然不敢贸然伤你性命。”离着南宫燕淑半尺的距离靠坐在树桩,望着她的侧脸,双目带着道道精光,轻笑道。 自那吊睛白虎退走,倒也并未见得什么妖兽来袭击,几人躺在月色下,盖着兽皮也沉沉的睡了些时候。直到初阳探出东半天,孝清展了个懒腰,往左瞥了一眼,赶忙挪着屁股搂紧了孝清的臂膀,心里咯噔咯噔的响个不停。昨夜神魂有缺,记不清楚当时说的话,做的事,可是睁眼醒来,却看到身旁的坐了一个陌生的男子,怎能叫她不惊讶。 青衣男子半闭着秀目,抿了抿嘴角,对两人的低声对话充耳不闻。似乎心里早已打定了主意。见使团要动身,晴川心中不免多了几分几。 李孝清赶忙唤众人检查了行囊,确保无误后,方才带着燕淑往和安县走去。 青衣男子紧紧的跟在几人身后,也不管是否被人瞩目,自古的走在队伍最前头,与南宫燕淑并行。 “公子因何要去那西极之地?”孝清抿着嘴,笑道。 晴川双眸一转,旋即解释道:“还不是痴迷于西北方的景色和民风,如今我已经转变大唐国大半的州县,唯独差下那西极之地还未曾到过。” 峨眉山下,白苏蒙着黑色眼带,抱着干枯的草秸秆,与萧默一同喂过马儿。这些时日,因天地灵力的影响,白苏体内的灵力正在逐渐苏醒。 白苏在峨眉山下的说这些日期,妙音偷着闲,时长会望楼下捡来的男子。萧默望着远处浩瀚奔腾来的队伍,停下了喂马的功夫,目光随着众人所望的方向多看了几眼。眼神里流过一丝悲哀之色,伸手贴在大黑额上,笑道:“你的小主人注定是要离去的。” 峨眉山上,妙音跪坐在佛前,闭目诵经。此番下山传话,未能见得陈锋不说,还让自己倒贴许多住宿用的银两。净莲师太低声叹一句,让妙音在佛前将大乘经发的第一卷读熟。 萧默全天最要紧的事情就是他的三匹好马,待妙音归来,大黑混上上下被刷洗的干干净净的。 第八十章 落入凡尘见人间 和安县是孝清一行人的必经之路,刘正清被刘继的案子波及,虽说并未直接为刘继做事,可也与他沾了边。幸得他在位期间为老百姓做得善事,也立过许多政绩,天子陛下并未将他一家连同斩首,刘正清被发配边疆徭役三年,待期满方能回来。 刘正清的妻小并未与他随行,被他的故友照拂着安置在一处偏远的山间茅屋。 “勇儿,去包一捆柴来。”一名形色枯瘦的女子提袖擦了擦额角的污渍,向一旁捣药的小男童唤道。 “娘,爹爹为什么要离开我们去那么远的地方?”男童到屋门口抱了几根粗细不匀的柴火,堆在灶旁,两只小眼珠望着她,嘴巴动了动,忍不住又问。 女子没有急着回他,按照往常的性子,她定然会将事情的缘由尽数抖露出来,可是现在的她已然被磨平了嚣张跋扈的性子。慈爱的摸着勇儿的头,想了许久,方才讲道:“爹爹是奉旨到边关查案去了,等他那边案子结了就回来看勇儿。” 刘正清被带走后,王氏曾带着儿子投奔娘家,希望能够看在多年来帮衬他们的份上,能给个避风之所。哪曾想,前脚刚迈进王家大门,看门的小厮直接把她关到了门外。王氏不是个吃亏的主,往日里经她的手不知道帮了王家多少忙,自从嫁给刘正清便一直往娘家接济银两。 如今只是想要寻他们庇护些日子,却吃了闭门羹,王氏扯开嗓子破口大骂,对着王家的大门也是又踢又踹,把心里的不痛快一股脑全都发泄了出去。 往来的人看她的泼辣今儿,有的笑她丢人,有的怜悯她生在无情的家。王氏看到围过来的街坊,底气更足了,把十几年王家的丑事抖露了遍,引得周围的人练练哄笑不止。 从正午骂到傍晚,王府大门却没有丝毫的动静,任由她骂她喊。勇儿拉着她的衣角,喊道:“娘娘娘,我饿了,我想吃肉,我想吃螃蟹。” “吃吃吃……,吃什么吃。”王氏嘶哑着嗓子,一把甩开他的小手,骂了一句,从背囊里取出一块发黄的馒头,掰成两半,把大的一块塞进他的手里,脸上怒气未消,冷声道:“吃吧。” 勇儿接过她手里的馒头,放在鼻子前嗅了嗅,用力丢在了地上,皱着眉喊道:“这馒头一股馊味,我不吃,我要吃肉,我要吃肉,我要吃肉。”跑到她跟前又摇晃着她的胳膊,嚷嚷着。 王氏本就心头火气盛,看他居然把馒头丢在了地上,顿时气的直哆嗦,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打在勇儿脸上,叫他踉跄着跌倒在了地上。勇儿跌坐在地上,捂着左脸颊,只觉得火辣辣的疼,哇的一声大哭到:“娘,你怎么打勇儿呀,勇儿只是想吃肉,你为什么打我。” 两颗豆大的泪水从眼眶滚落,王氏抽泣着捡起地上的馒头,拍去尘土放回了包袱,把勇儿揽到怀里,低声道:“勇儿乖,娘不是存心的,是娘不好,是娘气昏了头。” 直到半夜的时候,王府的大门才缓缓压开一道缝,小厮探着头往外寻视了两眼,看到缩在角落的母子,哀叹一声,扬手丢了一只包袱到她脚边。 王氏被寒冷的天冻的睡不着,半眯着眼,把勇儿搂紧在怀里,让他暖和些。突然被丢在脚边的包袱扰了神,抬头见小厮要在关门,王氏赶忙放下勇儿,奔到门前抵住了门扇,急声哀求道:“求求你放我进去好不好,我要见我爹和我娘,放我进去好不好,求求你了。” 小厮顶着门关,望了她许久,淡淡的劝道:“小姐,你走吧,现在的王家,老爷已经不管事了,老夫人……。唉……,你还是带着这些银两快走吧,我实在不敢放小姐进屋里,否则我挨板子不说,小姐也讨不到好,不如不见。” 说罢,小厮也不再与她讲别的,用力一顶,便把门再度关上。 “呵……,呵呵,不管事了,不管事了。”王氏扶着门板的手垂下,暗自念了几声,说不出的凄楚。 不日,王氏在刘正清的旧友帮衬下,在山边的小茅草屋里住了下来,算是有了个临时的住处。 孝清一行人路过山脚下,看到门外劈柴的小童有几分眼熟,驾马绕到篱笆前,望内里头去看,那小男童有几分刘正清的模样,正吃力的举着斧头,一下接一下的劈砍柴棍。 南宫燕淑见那小男孩儿的模样有几分可怜,就在小男孩举起斧头要再劈砍的时候,那根被劈处裂痕的木头轱辘一下滚到了地上。这一斧头生生斩在木墩上,斧头一歪,斧柄在他手里抓不稳,朝着小童倒飞了过来。 “当心……。”南宫燕淑惊呼一声,足下一点,跃入院内,一把将男童护在怀里,左手剑鞘挑出,把那斧头弹飞了出去,正巧落在方才滚落在地上的那根圆木柴,登时将那根硬柴劈成了两半。 屋里的人听到外头的动静,赶忙奔了出来,正巧瞧见方才惊险的一幕,面色惨白的跑到男童身前,上下检查了一番,紧张的问他:“勇儿,你哪儿伤着没?” 勇儿摇了摇小脑袋,咧嘴笑道:“娘,我没事,多亏了这位姐姐。” 王氏见他果然没有伤,这才抬头躬身向燕淑练练谢了一番:“多谢姑娘出手救下我儿,谢谢姑娘。” 李孝清从南宫燕淑背后走了过来,面色复杂的挤出一抹笑意,说道:“刘夫人,看你如今的性子,可真是换了个人。” 王氏闻声望向来人,面色骤然沉了下去,冷哼一声:“拜你所赐,让我们一家人落得这等田地。” “夫人这话说的可不对,刘正清与刘继案件有联系,被处置是朝廷的事,怪的孝清什么事?”南宫燕淑也听说过刘继一案,凡是涉及其中的人都没有落得什么好下场。刘正清虽说不是直接为刘继办事,可也有为刘继的党羽岐州刺史提供便利的事情,故而,就算李孝清不参与此案,他最终也逃不过朝廷的处置。 王氏虽说犯浑,但也知道这事并不能全然怪到李孝清头上。可心里就是过不去那道坎,眉眼低了低,不再接话,带着勇儿就要望屋里走去。 “刘夫人,我知道你心里有怨,也清楚刘正清深处泥潭的无可奈何,但是官途就是这般,既然选了这条路,就应当为自己做下的事情负起责任。”李孝清虽然同情她的现状,却并没有因此而扭曲事实去宽慰她。说罢,从自己的行囊里取出一百两纹银交给她,说道:“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些钱拿去买些米菜,也能度些时日。” 王氏虽然心里对他排斥,可是这段时间的苦日子确实叫她明白了底层老百姓的不易和艰辛。即使爱面子,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伸手接过了那些银两,宝贝似的缩进袖口里。原本阴沉的面色多了几分不自在,强撑着颜面,别过头哼道:“这是你前我们娘俩的,可别指望我会谢你。” 孝清无所谓的笑了笑,并未在意,转身望外走去。忽然见得篱笆外跑来一个同样只有七八岁的孩童,那孩童扒着篱笆墙往里看了一眼,面露狂喜,撒开腿便朝着孝清奔了过来。 “李大哥,李大哥,你终于来了。”水生抱着一小翁麦子,朝着孝清奔来。守在孝清身旁的随从急忙挡在他身前,把他拦在,低声喝问:“谁家的小孩儿,竟敢对李大人这般无礼。” 陈水生仰着头往那二人凶恶的脸上扫了扫,话头一顿,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小脸上带了几分惧意,颤声说:“两位官爷爷,我只是来寻李大哥,并没有恶意,你们不要误会。”自从上次的教训,让他如今见了当官的,从心底里生出胆怯之意,生怕再冲撞着官家,若是再同上次那般冲撞了不好惹的人,可就没有那次的好运了。 “放他过来。”孝清看清来人的模样,吩咐那二人让开路。亲自走到人前,笑眯眯的摸了摸陈水声的小脑袋,笑道:“水生,你还记得我,哈哈哈。你今日来这里做什么?”孝清记得上次的事情便是拜那一对母子所赐,难不成着小娃娃也是趁这二人落魄之际,前来寻仇的? 陈水生捧着怀里的米瓮,单纯的笑着,说:“我来给小勇和王婶儿送点米,如今他们逢了难,武成大哥念着刘正清大人在府衙内的那番话,心存感激,特地叫我送些米菜来帮助他们。”小小男童讲这番话的时候,眼里没有半点杂质,果然是淳朴的民风传承者。 “哦?武成?”孝清对着人也有着些印象,是那日负责带小家伙进城的壮硕男子,没想到看似五大三粗的模样,心地这般善良。 “倒也不是武成大哥一人在照顾他们,全村大半的百姓,轮流给他们送些柴米油盐,只是武成大哥要送的勤一些。” 李孝清满意的点点头,心头暗暗感慨此地民风淳朴。 晴川突然站了出来,摇着一把折扇在南宫燕淑面前晃了晃,也不知着扇子为何冬天也要取出来。故作文雅的挪步到小男孩儿跟前,从袖口里摸出二百两纹银,说:“这些银子,你拿去送与里头的那对母子,就说乡亲们凑得。” 陈水生皱着眉头,使劲摇着头推开了晴川递来的银子,说:“大公子豪气,只是我一向说不来谎话的,你让我随便编这么一通话,我也实在说不出口。” “你这孩子,有时候谎言也是必要的,不然你叫那一对母子往后怎么活。”晴川见他不肯接,登时急了眼,硬往水生手里塞去。 水生露出一分不解,扭头望向了李孝清,似乎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李孝清倒是不怕银两的来路不正,与水生对视一眼,意欲叫他先行收下。水生挣扎了片刻,摇头讲银两用脖子包好后塞入了米瓮。 水生接过那二百两白银,疑惑着在孝清几人的注视下入了篱笆内。 “水生,你今天怎么又带东西来了,叫婶儿怎么好意思呢。”王氏记得当年的旧事,多多少少心里还是过意不去,这接连到冬末,一只都是乡亲们帮衬着才勉强有了一日两餐,接过水生递来的米翁,揭开盖子往里看了一眼,见得一只包裹着硬物的粗布混在米里。 王氏将粗布解开来,里头正躺着两锭一百两的银子,登时愣住了,抬头望水生,急问:“这银子哪来的?怎么会在米瓮里?”二百两白银足够普通人家吃一两年了,王氏并没有将银两占据为己用,她必须弄清楚这银子的来历,可别是乡亲们藏着家底被无意中端错了。 水生望着王氏,低着头挠了挠后脑勺,轻嗯了许久,方才抬眼笑道:“婶儿,这银子是乡亲们一块儿凑来的,这不再过些时日就要种庄稼,你和小勇都不是个干体力活的,这些银子方便你生活需要的开销。” “水生,你可不是个能说的了慌的孩子,快说,这银两怎么来的?”王氏看他双目游离,猜的这不是真话,赶忙拉着他的手,正色催问道。尽管不相信水生会偷窃,但是这银两找不到失主如何能叫她不急。 晴川在篱笆外注视着王氏的举止,嘴角笑意咧开来,缓缓的点点头,跟上了李孝清几人的队伍,离开了茅屋。 水生踌躇了一阵,见实在瞒不住,这才支支吾吾的说:“婶儿,这银子是与孝清大哥同行的一名青衣大哥哥给的,他不要我说出实情,说是怕你不收。” 王氏听罢,面色一松,哼道:“若是那些人给的,那婶儿就收下了,只要不是偷来的就好,那些人不差钱,这点钱正好用来接济咱们这些穷人。”说着,畅快的笑着邀他进屋坐坐,勇儿比他略小一岁,二人如今没了身份的障碍,玩在一块儿。同村的孩童里陈水声算是个孩子王,有他领着,勇儿也融入了这群孩子圈里,过的比在府衙里反倒快活的多。 第八十一章 风波亭 城外两行官兵双目有神,巡视着往来的行人与商队,自从数月前李正清被查办,新上任的县令要比李正清多了许多谨慎,若是城里来了贵人,一定要秘密上报,也好给县令做些应对的准备。除此外,倒也没有别的特别之处,那县令几乎与李孝清同一时间被调职至此,若是孝清见了,兴许还能记得此人。 李孝清被天子陛下差任,到西梁女国的事情已经传到了此处,县令早早命人看过孝清的画像,好让城门口的士兵能够第一时间来报。 连夜赶路,现在到县城外,日头还未上三竿,城门口的四个差兵接连受了两日,不敢有丝毫懈怠。现任县令可不比刘正清,做起事来要更为果断狠辣,短短四个月的时间,便把手头的人治的服服帖帖的,凡是他下的令,还真没人敢懈怠,若是出了披露,可就不是挨板子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望县城门口往来的人要比原先时候多了些,孝清下马牵着白马朝着县门走去,守着城门的兵士刚巧打了个哈欠,再看的时候,李孝清已经走到了二人跟前,另一边守门的差兵告了内急,换人替岗,先行往城内去了。 “这和安县比起原来的时候更加繁荣了,看来这新任的县令是个手段高的人物。”孝清一路走,看着街市里往来的人流,街边热火的叫卖声,笑叹一句。 晴川不知从何处得知了李孝清的身份,戏谑的瞟了李孝清一眼,自言自笑道:“嗯,此处的县令倒是的确有几般本事。同样是做县令的,有的人能做到百姓安居乐业,有的人却做的一个闲美的差,双手撩开不管不顾。” 李孝清眼角跳了跳,干咳一声,并不接他的话。南宫燕淑哪里容得旁的人这么说自己的心上人,凤眸冷冷的瞪了晴川一眼,反笑道:“只会耍嘴皮子,若是真有能耐,你也中举做个县令。” “哈哈哈,一个小小的县令可入不得本王……本人的法眼。”晴川下意识的傲声笑道,不觉间说错了话,赶忙止住换了自称。 南宫燕淑轻笑道:“口气真倒不小,却也不见得你有真能耐,否则怎会四处闲游,也不讨个差事谋生。” 晴川笑眯眯的挨到南宫燕淑身侧,低声讲道:“我若是当个大官,到时候你给我做夫人如何?” “做你的白日梦。”南宫燕淑哪里能想得到他这般不知遮羞,丝毫不顾及孝清还在一旁,羞骂一声,厌恶的离他远了些,往李孝清身旁靠了过去。 李孝清听得清晴川方才的话,只是听着,并未开口争抢什么,只是微微咧了咧嘴,似乎对南宫燕淑后来的话早已料到。南宫燕淑靠在她旁边,亲昵的拉住了他的手,将晴川晾在一旁。 “燕淑,你别这么着急做决定呀。说不准,说不准我能做个你想不到的大官呢,总之,一定比他那个小小县令官职大多了。”晴川仍旧赔笑着贴了上来,对二人拉手的举动只是多瞟了一眼,并未太在意。 南宫燕淑实在懒得听他在这儿吹牛,别过头,懒得理他。 从昨夜道现在,众人已是饥肠辘辘,现在最主要的还是先找个酒楼饱餐一顿。晴川亲自到前面的紫云阁要了二楼的雅间,笑着迎燕淑上了楼,这般百般讨好的模样,孝清在旁看了隐隐发笑。真不知这人究竟是什么来路,丝毫没有儒家子弟的礼仪羞耻。 上次到和安县,也不曾到过这二楼,现在晴川做东,他正好也借机到上头看看是怎么个模样。 二楼的贵宾席位是为那些个有钱的少爷子弟特别做下的,故而要想在二楼落座,得先付十两银子作为贵宾席位的费用。这点钱在晴川眼里连根牛毛都不如,反手丢了十两银子到掌柜的面前。一行人落座,晴川做东,趁南宫燕淑坐下的时候,赶忙寻了个紧挨着她的位置坐下。 “小二,把你们这里最好的菜通通给端上来。” “客官……,您稍等,菜马上就来。” 小二略微瞟过晴川的衣着,瞥见他腰间挂着的翡翠玉佩,眼中闪过一抹狂喜,赶忙点头哈腰的应到。 同行的八人在邻桌用菜,主仆、朝官上下级不得同桌共食,那八人谨守规矩。 孝清一人动向坐着,南宫燕淑紧挨着他邻座,晴川也要凑过来,被她狠狠瞪得缩了回去,挨着一尺之距,亲自为南宫燕淑夹着菜。 “来来来,快尝尝,这紫云阁可是和安县最大最好的酒楼,菜色齐全的很,方圆十里都出名。”晴川手里的筷子不闲着,一遍谄媚的笑着介绍,一边为南宫燕淑夹菜。 饭过五分,众人也吃的差不多了,忽然听到楼下由上来一拨人。下意识的闻声望去,为首的是一头蓬乱红发的壮硕男子,此时正满脸兴奋的朝楼上来。 紧接着,又上来了一名女子,那女子长的水灵动人。清脆的声音很是悦耳,淡绿色的裙裳如初春时候的塘水,微波荡漾开来,趁着她灵动的身影,叫人看一眼便记下了她的音容笑貌。 “小师妹,你等等我。”周不通气喘吁吁的追上楼来,一心盯着那小姑娘,并未注意到正在东南角用膳的李孝清。 “哼,你一个大老爷们儿还不如我,肯定平时不好好练功,回去我定要跟爹爹说,让他给你加些功课。”小姑娘叉腰娇声道,看来也是个在家里受宠的大小姐。 李孝清偏着头望见周不通上了楼,紧接着,又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上楼来,正是数月前在十方山与他大战的白衣少年,若不是断了他的枪,那一战只怕是凶多吉少。 “华筝,休要胡闹,还不快快坐下。”那白衣少年讲话的时候一副老气横秋的口吻。话毕,那绿裳女子嘟着小嘴“哦”了一声,老老实实的安静下来,坐到桌旁,周不通也赶忙闭了嘴,悻悻的瞥了一眼那白衣少年。 白衣少年是重华上人的第二位关门弟子,唤作无痕,平日里面若冰霜,说话做事也缺乏趣味,却又事事都做的理智。故而,这次下山,重华上人差他一并跟来,好照看着华筝不得到处惹事生非。 无痕看似十三四岁的模样,却实际年龄已经三十有二,只因修炼了玄冰决,模样也停留在了少年时候。 另一名红发男子是重华上人的第三弟子离烁,修炼的是火系功法断火决,脾气也要暴躁的很。这一行人也就无痕能克制的住他的狂暴,周不通和华筝排行在末,哪里敢不听无痕的话。 无痕抬头忘了一眼李孝清的背影,面色微微寒了下来,周不通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顿时也愣在了原地,长大嘴巴就要叫喊,无痕伸手示意他不要出声。四人装作无事,落了坐,叫来小二点了些菜来填肚子。 若是当初是为了夺取李孝清手中的凤灵果,那现在就是为了报那日断枪之仇,那一日二人交战给他造成的创伤,让他至今不能释怀,入了重华上任门下至今,那是唯一一次最为狼狈的败逃。 离烁敞开肚子啃着手里的一条羊腿,油渍挂满了嘴边,没个像样的吃相,更不去在意无痕现在所关注的事。华筝饶有兴致的向无痕看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觉得那两名男子长的俊美,尤其是那灰衣男子,光是从背影看,就让她两眼放光。 “那人可是你之前说的公孙雨洛?”华筝戳了戳周不通的胳膊,低声问道。 “就是他,如果不是他,那其余两枚凤灵果,我也必然能带回师门,师尊也能够有更大把握冲击那个境界了。”周不通低声恨到,那日只夺回了一枚凤灵果,其实更多的是自己心里的不甘,若是能得了两枚,那自己便能够私自藏下一枚,对往后的修炼可以说有极大的帮助。 无痕低下头,余光探着那几人的动静,周不通也赶忙低下头,尽量背对着李孝清,不让他们认出来。此处人多,不是动手的地方,在动手之前,还是不要让对方有警觉的好,否则又要让他们跑掉了。 殊不知,孝清在无痕方才上楼的时候便已经瞟见了他的,在他看过来的时候迅速回过了头,并未引起对方的察觉,看那几人至今没有动静,多半是他们也在打着别的主意。 凤灵果这等奇宝人人都想占有,即便是周不同和无痕他们也不能按捺得住心里的贪婪。更何况上次交手,无痕已经对李孝清怀恨在心,这次他们绝对不可能这么平安无事的任由李孝清一行人离开。 李孝清几人膳罢,便直接向着楼下走去。 “李兄,你来我这儿怎么也不提前打个招呼,若不是方才有认识你的官差来报,我都不知道你在这儿。” 李孝清前脚刚踏出酒楼门槛,便听到一声熟悉的笑声从道路的走遍传来,心头微微一怔,循声望去,眼中神色微闪,暗笑一声:果然。 “杜兄,别来无恙啊。如今你在这和安县任职,把和安县治理的这般繁荣,真是让我好生羡慕,今后在陛下面前定然要收得赏识,往后官途可谓是前程大好呀。” 来人正是年前大考中榜的探花杜少云,揭榜后的几天,两人在宴会上有过闲聊。而今同朝为官,难免要应了官道的潜规则,尽管彼此并不是真的熟悉,这明面上还是要做的十分相像才是,孝清拱了拱手,迎了过去。 “我实在事先并不知杜兄在此任职,若是得了消息,定然要前来祝贺的。” 杜少云爽朗的笑着迎他到府衙坐坐,孝清并未拒绝,随他一道去了府衙。看府内的衙役奴才并未换什么,但是分明能感觉到已经并不是从前那般自由散漫的样子,可见杜少云手段的厉害,能将刘正清数年来纵容他们养成的陋习,在短短的几个月里纠正到这等地步。 为李孝清亲自斟了茶,邀请他到客房单独一续,让晴川和南宫燕淑到府中四下转转景致。 “李兄此行路途遥远,可有什么是我能够帮得上的,尽管开口。”杜少云笑道,双目留意着孝清的眼中神光波动。 “杜兄好意,我收下了,若是有都什么需要叨扰你的地方,到时候我可真要厚颜来你这儿寻些帮助了。”孝清并未拒绝他的好意,却也没有接受,给彼此留了个余地。 杜少云见他处事圆滑,脸上的笑意浓了一丝,感慨:状元郎果然不是表面那么简单,以后定要多和他走动走动。他在京城翰林院任职期间也探听了许多各大要员的关系网,虽说并不能探听到细处,却是知道了李孝清的背景。抛开贺太尉这一层关系不讲,但从李志的朝中旧友,便能叫李孝清平步青云,到时候有他能够拉自己一把,要好过自己在官途上自己胡乱奋斗强的多。 李孝清并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也并未将他的盛情全往心里去,杜少云这个人不简单,心计很深。尽管表面看去没什么害,但是这种人还是不要有过多的深交为好,保不准哪天就会把自己带入万劫不复之地。 与杜少云欢谈了许久,看天色。李孝清赶路心急,婉拒了杜少云的盛情,带着一行人往城外赶路。 在和安县外有一座风波亭,这座亭子原来无名,是给过往的行人遮阳避雨用的,后来文人给它提名为风波亭。当然这只是其中一种说法,也有人说这出亭子里发生过许多江湖人寻仇的血案,故而被称作了风波亭。 李孝清一行人要穿过山峡,这风波亭是必经之处。 刚走到山峡前,风中便传来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南宫燕淑手中的长剑握的紧了些,凤眸也多了几分谨慎。反观晴川,他却丝毫不受侵扰,依旧逍遥自在的观望着四周的景致,似乎这里并无什么危险一般。 忽然狂风大盛,一道白色的人影挡在了路中央,手中执一柄银色长枪,枪尖斜拖在地上,接着风声,冷喝一声。 “李孝清,我说过的,断枪之仇来日必报。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是吗?那我倒要看看,你这次又能扛得住几剑。”孝清似乎早就料到这一幕,面色表情并未有丝毫变化。 南宫燕淑执剑注意着周边情况,而跟在三人身后的八名使节,也并未对前方男子的狂言有半分骚动。只是平淡的望着李孝清与那白衣少年,像是在观战一般,并未有一人主动挺身而出。 “来吧,我到要看看,你这重铸的断枪有什么能耐让你这般猖狂。” 第八十二章 大梦经 无痕目光森冷,枪尖一抖,化作一条冰霜蛟龙,带着螺旋的晶蓝色气旋直扑孝清喉咙。四周气温骤然降低,让好不容易迎来的一律暖阳失了温度。 李孝清手中惊鸿剑凝现一层青色灵力,一股强大而又雄厚的灵力从剑柄手握之处灌入剑内,惊鸿剑像是吃了补药一般,畅快的发出一道清亮的剑鸣,剑气外放,剑锋所过之处,一尺内毛发皆断。 剑锋与冰枪相撞,二者炸开惊人的气浪,冰枪被砍掉一些碎冰渣,李孝清右手一个回旋,将冰枪甩的偏开,剑身刮着枪杆削向了那无痕握枪的手。 无痕吃过那柄剑的亏,不敢直面它的锋芒,就在长剑削来之际,左手放开枪身,右手拖着枪尾猛地向前掷了出去,同时放手一个转身从孝清的剑锋旁闪了过去。 惊鸿剑锋斩空,孝清反手又是接连砍出十几道剑光往后劈去,同时脚下一蹬迅速往后退开五步。那无痕果然算计的准,孝清刚刚退开,他再度抓了枪杆,回首便是一记回马枪,直捅孝清心窝,若不是李孝清对枪法有一定的了解,恐怕真要被这一枪取了性命。 “哼,果然有些底气,怪不得敢这般猖狂。”孝清冷哼一声,手中长剑威势不减,再度朝着无痕贴了上去。无痕手中的冰枪较长,若是贴的太近,很难发挥出其优势,只是李孝清速度实在是快,还未来得及阻止,他便欺身刺了过来,指的举着枪身去挡。 无痕心中暗暗心惊:前几个月他还是个灵力淡薄的普通男子,如今竟然能随心所欲的驾驭灵力,而且看他的灵力雄厚程度居然已经这般浑厚。眼中神色一闪,暗暗自语:难不成这段时间他拜了什么高人为师?蒙了指点?若非这般,他所显露出来的实在让人费解。 “离烁,快来助我。” 话音刚落,从突然一道硕大的身形从头顶极速坠下,那人正是自山崖扑落的离烁,他手中擎着人头大小的一颗火球,向李孝清天灵盖拍了下来。 “无耻。”南宫燕淑花容惊怒,执剑飞身朝着空中那人刺去,剑锋一道淡紫色的光芒从剑心猛然冲上剑尖处,抵在那火球上,僵持了一瞬,便被离烁压得朝地上换换坠落。 晴川双臂抱胸,饶有兴致的望着孝清的战况,并未注意到南宫燕淑的突然动作。眼下见佳人受难,他又怎么能再袖手旁观,嘴角勾起一丝浅浅的笑意,在南宫燕淑要坠地之时,指尖轻轻一弹,飞出一道黑色的幽光击在了那颗火球。 黑色幽光一闪即逝,并未引起二人的注意,入了离烁手托着的火球内部,突然那火球爆裂开来。离烁察觉到手中火球的异样,赶忙将它弃掉,借力在空中翻出百步远。疑惑的望着南宫燕淑,抬起手掌看了一眼,却见一丝极淡的黑气隐入了皮下,离烁赶忙调动灵力去探寻那丝黑气,然而什么也探寻不到。 离烁不知那黑色的物质是什么,但是他很清楚,方才火元珠破裂绝对跟这东西脱不了关系,若是让它残留在体内,定然会给他造成不小的伤害。面色阴冷的望着燕淑,喝问:“你方才做了什么?” 南宫燕淑也心里奇怪,方才他明明占了上风,为何突然散去了那颗火球。被他喝问,燕淑秀眉微微皱了皱,有些不明所以,并未理会他的问题,扬剑指向离烁,嗤笑道:“怎么?你还想耍什么诡计?” “你不说是吧,好…好好,别以为这点东西就能伤到我。今日,他的性命,我们要定了。”离烁知道南宫燕淑的背后有天师府,更是听说张道天是一代笑面狠人,自然不会妄动南宫燕淑。他正想着如何缠住南宫燕淑的时候,华筝居然晃悠着手里枯黄色的狗尾草如灵活的小兔子一般从山间跳了下来。 华筝笑嘻嘻的站到南宫燕淑和离烁中间,双腕各带着九只银环,望向南宫燕淑,咯咯笑道:“要打架我陪你打,离烁哥哥还有别的事,就不能陪你咯。” 离烁见她现身,复杂的望了一眼这丫头,无奈的叹了口气,提醒道:“小师妹,你替我挡她些时候便好,等我杀了那人便赶紧离开。” “离烁哥哥尽管去,这里有我,你大可放心。” 南宫燕淑面色一紧,赶忙就要飞身往李孝清那边去帮忙,还没冲出三步,那华筝便飞速挡在了她面前,速度居然与燕淑不相上下。 “在不让开,当心我对你不客气。” 华筝俏皮的打了个哈欠,眨巴着大眼睛,嗤笑道:“大姐姐可不要小看了人家哦,不然是要吃大亏的。” “年纪不大,口气到不小。”南宫燕淑看她认真的抿着笑意,冷哼一句,执剑便朝着华筝斩了过去,剑势凌厉,足足用了七成的功力。 华筝藕臂一挥,射出八枚银圈,在银圈飞出双臂之时,那八枚银圈像变戏法一样迅速串在了一起。华筝握着最后一枚银环,挥手将八枚银环如一条长鞭般迎上了南宫燕淑手中的长剑。 八连环用时而如一条银色的匹练,时而并做双环锁住南宫燕淑的剑身。任由南宫燕淑怎么发难,都难以攻破,南宫燕淑余光瞥过孝清那处,见孝清被二人围攻隐隐落了下风,手中长剑威势顿时爆发,剑锋一抖,将华筝手中的银环挑飞一枚。 南宫燕淑手中银剑舞动,数十道剑影相互交错成数道淡紫色的剑霞,最后一剑舞闭,娇喝一声“千光剑影,飞虹……。”那到淡紫色的匹练顿时化作一道长虹,朝着华筝绕了上去,看去美丽的光带将一片风中飞舞的枯叶搅成粉尘。 华筝看她终于动了真本事,面色反而更喜,娇喝一声,手中八环一脱,随着华筝法决掐动,迅速变大,各自散开来,朝着那道紫色的虹光套了上去。接连八环去阻止,都不能拦下那到虹光,华筝小脸上终于露出一分讶色,双臂再度一抖,剩下的十枚银环尽数飞出,同时放大。三环护身,另外七环再度,与那紫色的虹光缠在了一起。 那剑虹明明不是实物,却被那十五只银环像圈绸带那样卷曲成了一团。那淡紫色的虹光挣扎了片刻无果,变淡消散开来。 “什么?”南宫燕淑震惊那银环的威力,竟然能见能克制剑虹。 华筝咯咯咯的笑了几声,看似人畜无害的模样,笑道:“现在轮到妹妹出招了,你可要当心咯。”说罢,纤手一招,那十五枚银环猛地将光虹绞碎,飞回了她周身。 待银环飞回她周身时,右掌一番,取出一颗白色的灵力丹丸朝着南宫燕淑屈指弹了出去。就在邻近南宫燕淑三尺之距的时候轰然爆炸开来,气浪翻涌,将地上的石子掀飞,南宫燕淑距离那弹丸最近,青丝长发被气浪吹的飘飞而起,手中长剑挥出一道剑幕挡下了那雷云丹的大半威力,她身轻如燕,接着余波,极速往后飞掠。 雷云丹爆裂炸起的粉尘掩盖了那华筝的行踪,南宫燕淑面色谨慎的望着那华筝方才所处之处。忽然,从尘雾中接连飞出九道银色的光环,那九环并未击在她身上,而是绕在她头顶,滴溜溜的转着。 南宫燕淑急忙就要避开,却不想撞在了一层无形的壁垒,被反弹了回去。扬手朝四周劈处三剑,仿佛劈在了磐石上,硬生生被弹了回来,心头顿时大惊失色,抬头望了一眼头顶的九枚银环,旋即望向尘雾之中。 尘雾渐渐散去,那华筝把玩着手里的银圈,笑嘻嘻的走了过来,隔着壁垒,笑道:“姐姐别急,等我那两位师哥收拾完了那人,我便放你出来,我不会伤害你的。” 反观李孝清那头,有了离烁的加入,局势顿时反转,那无痕与离烁左右夹击,冰火共战,只把李孝清逼的连连后退。 “我说过,今日必然取你性命。”无痕手中银枪狂舞,阴冷的笑道,本来平淡的脸上多了些得意之色。 离烁双掌冒着火光,每一掌都迎面带着烧灼之感,孝清的衣角被掌风扫中,顿时被燃成了灰烬。 孝清堪堪躲过二人的夹攻,呼吸略显不匀,双目往二人扫了扫,带上凌厉之色。剑锋灵力骤然暴涨,剑锋冲开银刃一尺之距,包裹着的剑气由青变紫,带着一股奇特的灵力波动,再度朝着二人攻了过来。 “哼哼,负隅顽抗,我倒要看看,你还有多少能耐。” 无痕冷笑一声,手中长枪顿时寒意大盛,长枪被一层冰蓝色的冰层覆盖,散发着森然的冷光。枪尖展开万丈光华,与孝清手中的惊鸿剑交战在了一起。 离烁双掌一合,凭空出现两道光轮,抓在手中便朝着李孝清的脖颈斩去。 就在李孝清提剑即将与二人交战在一起时,身形骤然一顿,无痕同离烁手持兵刃轰在了孝清身上。直接把那人影搅成了碎片,只是,并未见得一滴血飘洒开来。 “不好……。”无痕面色从狂喜中骤然拉了回来,大喝一声,就欲转身执枪迎战,却看到两道紫色的剑光从眼前一闪,斩在了无痕的右臂,刹那间鲜血狂喷而出,胳膊从小臂处被生生斩断了一半。离烁手中宝轮个小灵活,在剑气飞来之际赶忙护在了身前,饶是如此,也是将手中的两只宝轮大的嗡嗡嗡的震荡不休,而他整个人更是被击的倒飞出了十几步之外。 周不通刚从李孝清背后冲出,欲要偷袭,却看到无痕被削断了小半条胳膊,一阵头皮发麻,下意识停了脚步,方才的一幕他是看的真真切切。这人分明已经习得了道家的上乘功法,而且看那攻势甚是眼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绝非普通不入流的剑法。 “你……,你这剑法从何处学来的。”无痕捂着右臂的伤口,满眼震惊的望着李孝清,急忙喝问道,似乎他认得那剑法,而且对他而言似乎记的印象深刻。 “我一届散修,自然是凭本事的来的。怎么,你认得它?”李孝清并未乘胜取他性命,可是也并没有将拜入天师府的事情讲出来,若他是天师府的仇家,那可不是一件好事,人在江湖,该说的说,不敢说的,半句都不能存真。 无痕嗤笑一句:“哼,你莫非当我认不得你方才哪一剑?”用手紧紧的捂着右臂伤口,望向李孝清,再度讲到:“这仙野留踪乃是大梦经里的一式,可大梦经早在百年前便失传了,你如果不是得了高人指点,便是遇了奇宝,怎么,你莫非还不肯说实话? “若是你肯交出大梦经,我甚至可以在师尊面前美言两句,也好保你日后的前途和富贵。” 无痕虽然拜入重华的门下,却并不被重华十分看重,如今能够到了这等境界,纯粹是自己苦练的结果。故而他自己本身对功法宝物的追求也是非常大的,若是能够从孝清手中抢来这部大梦经,必然能够让自己实力更强一些。 李孝清见他居然认得这剑法,不由多看了他一眼,嗤笑道:“这剑法我不过是无意中所得,不过把它交给你却又是万万不可能的。” “我用一本七品灵剑与你做交换,你看如何,咱们之前的恩怨也一笔勾销。” “不换。”李孝清未等他将后续说罢,便直言喝停了她。 无痕仍旧不罢休,眼中的贪婪之色把整个人都显得丑恶无比。 周不通并未与李孝清真正交过手,不过方才三人大战的一幕,他却看的清楚。如果与其中一人为敌,自知走不过十招,若是自己真的贸然出手,并不能对李孝清构成威胁,说不好还要将自己搭进去。周不通是个圆滑之人,自然不会将自己置身险境,故而从方才便一直躲在暗处寻找机会。 无痕被斩断右臂,华筝看到他手臂不住的涌着血,小脸上笑容一僵,不再理会被囚在九环锁仙阵的南宫燕淑。御着剩余的九道银圈,直扑向李孝清,话音带着怒意,娇吼一声:“敢伤我无痕哥哥,我要你十倍奉还。” 李孝清脑中混沌,在九道银环飞来之时,下意识放开了手中的惊鸿剑,单掌掐诀,惊鸿飞在孝清的周身盘旋。就在那九道银环破空袭来时,李孝清口诀一变,惊鸿剑自发猛然将斩出十数道剑气。 第八十三章 重华上人 十数道剑气与银环相撞,剑气碎裂,银环倒飞回华筝身前,滴溜溜的转着。华筝暗暗加了防备,她这一套银镯乃是父亲赐予她的门中至宝十八洞缚龙环,传说此环曾经是宝莲上人用来束缚十里江海的那条黑龙的,可见威能绝非普通灵宝所能比拟。眼下却被那男子扫出的剑气所阻,如何不让她心惊。 两只小手一招,十枚银环虹光大盛,随机敛入环内,将缚龙环映衬成了赤红色,只见她素手托一只赤环遮在身前,体内赤色灵力不断的往那八枚缚龙环内倾注,约莫两个呼吸的时间,那八枚环绕的缚龙环即挡开道道光波,震得四周传来一阵阵轻鸣。 娇喝一声:“看我鸳鸯夺命环·斩。” 那八枚缚龙环两两相切,飞速旋转,化作四道赤色圆盘向李孝清四周斩了过去。 孝清一剑拨开离烁的攻击,急忙向后躲避,那四道红色光斩顿时没入了他方才所站着的脚下。李孝清还未来得及喘息,那四道红光由从地下钻了出来,再度向着李孝清飞了过去。 南宫燕淑见李孝清陷入苦战,面色越发着急,手中长剑狂舞,不断的劈砍着四周的光幕,使得那光幕壁垒震荡不休。虽然华筝用九环锁仙阵困住了南宫燕淑,可是那九环锁仙阵需要以灵力作为驱动,华筝如今全力对付李孝清,从而让那九环锁仙阵的灵力控制松弛了一些。 南宫燕淑似乎意识到了这一点,抬头望了一眼头顶旋转的九枚银环,凤目一冷,将体内的灵力疯狂灌入手中的长剑中,那剑光一化为三。接着,她纵身直冲那九环正中,三道剑光一刺一斩,竟然全都是实物,威能不知要比先前的飞虹一剑要强多少倍,那九环受了刺激,顿时爆开一道红光,朝着正中心的光幕汇聚了过去。南宫燕淑瞅准那一瞬,再另外那二剑刺在九环正中的时候,手中长剑剑锋一转,斩向了边缘的一道银环,这一击直将那枚银环挑的飞了出去。 晴川正望着她,心想如何来个英雄救美,如今却见她只身破开了那九环锁仙阵,不由叫他面色一僵。那九环被挑飞一环之后,顿时阵法失去了平衡,其于八环撑不住那两剑的威能,中间光幕荡起一圈圈红色的涟漪,最终破碎开去,那八枚缚龙环也向华筝飞了过去。 南宫燕淑脱困,急忙引了三柄长剑,向华筝刺了过去。 “什么?”华筝见九环锁仙阵被破,小脸又惊又怒,只是眼下正在操控鸳鸯夺命环,实在无瑕分神去迎战她。赶忙念动口诀,将方才的九枚缚龙环垒成盾,挡在了身后。 可她还是低估了南宫燕淑那三绝剑的威力,那九环列成的盾只是阻了片刻,便被打的四散开来。 华筝察觉到背后的寒意时,那三绝剑已经邻近她脖颈三寸之处,只要眨眼功夫,便要她人头落地。 “快住手……。”几乎同时,无痕顾不得断臂之痛,怒吼着左手执枪往南宫燕淑疾步冲了过来。可是他实在距离远,眼看小师妹就要血溅当场,脸色刷的一下全白了。 “不,不要。”华筝这一刻也终于明白了死亡是何种滋味,颤抖着嘴唇急声求救。 南宫燕淑可不是李孝清,没有那么多的慈悲心肠,双目神色不改,三柄长剑剑锋就要刺入她的颈部。剑锋带起的剑气已经在华筝雪白的颈部划出一道极细的血痕,突然一道银光极速掠过,竟然将南宫燕淑手中的三柄长剑击的倒飞了出去。 华筝闭着两只眼睛,静候死亡的来临,也被突来的变故惊到,赶忙循声望去,只见一道麻衣老者御空而来,悬在二人头顶。 那人两鬓花白,面上却不见有多少褶子,两只深沉的眸子只是瞟了南宫燕淑一眼。落到华筝身旁,伸手抚过被剑气伤破的脖颈,那血痕缓缓消失了去。 “你是何人?”南宫燕淑召回长剑,心头翻起一阵惊涛骇浪,面色阴沉的问道。 那道人没有回她,扫过一旁的周不通、无痕和离烁,尤其在扫过周不通的时候,双目多了一份阴寒,直叫周不通下意识的一阵哆嗦。 三人不再与李孝清颤抖,迅速的跳到他身前,躬身喊了一句:“师傅。” “爹爹……。”华筝惊魂未定的轻声唤了一句,老道怜爱的拍了拍她的小手背,要她站在身后。 老道回过头又看向南宫燕淑,皮笑肉不笑的哼道:“年纪轻轻就要学你师傅那般狠辣,如今她下了地狱,我就带她来好好管教管教你。” 李孝清见他要对南宫燕淑发难,赶忙疾步挡在她身前,体内三股力量暗暗调转,碧绿的灵力凝在掌心,随时准备与之一战。 “你是什么东西,也配替我师傅来管教我。”南宫燕淑盛怒之下,喝骂一句,凤眸与之对视,丝毫不含惧色。在她心底最深处,那凤姑就是谁也不能触碰的逆鳞。 “不知死活的东西,我师傅是天罗殿的重华上人,就是天师府的掌事见了都要以礼相待,你竟敢如此无礼。”周不通急忙上前一步,高声喝骂。 李孝清冰冷的瞥了周不通一眼,旋即又望向面前的老道。嗤笑道:“堂堂天罗殿的三长老重华上人居然欺负一小辈弱女子,传出去也不怕辱没你的名头。” 天罗与石坤乃是盘踞江南与西北两地的两方势力,天罗殿的势力范围虽然要压过石坤殿,但是石坤殿的势力经营却要比天罗殿更好一些,故而论综合实力,并不能做出定论。孝清在池风县得了玄金之后,听闻无双尊者讲到过这两方实力,之后又在天师府的撰书中多留意了一些。 重华反笑一声,扫过孝清一众人,说:“你觉得这个消息会被传出去吗?” “重华老道,你应该听说过张道天血洗黄峰岭一事吧,若是你对她出手,或许,你的下场比那虎王也好不到哪里去。”晴川笑着走了过来,双目微眯,望向他,悠悠的讲到。 “你是何人,也敢来威胁我?”重华上人面色一变,眼底深处闪过浓浓的忌惮,他自然听过张道天的那件狠事,更知道这女子与天师府的关系匪浅,但是一心想着只要不让这里的消息走路出去,那张道天也没有把柄找上门来。 晴川哈哈一笑,摇着折扇,戏谑的望着他,笑道:“我只是一过路的山野之人,就不劳你记挂了。不过,这貌美的姑娘是我心爱之人,可不容许你动她一根毫毛。” 重华上人冷笑一声,身形突然变虚,下一瞬便出现在了南宫燕淑身前,指曲成爪,抓向南宫燕淑的脖颈。晴川轻描淡写的一挥折扇,挡住了他那一爪。 在孝清反应过来后,他再也不敢又丝毫保留,翠金色的灵力如泉涌一般爆发开来,惊鸿剑震荡不休,原本镶在剑格内的珠子竟然展开一道荧绿色的光华,与涌入剑身的翠金色灵力交相呼应。 惊鸿剑在剑格内的珠子绽放光华的时候,仿佛灵智被激发了出来,李孝清握在手里,与惊鸿剑之间的联系更紧密了。手中剑柄一松,惊鸿自行盘旋在他周身,李孝清双手一托,那随性八人腰间的佩刀佩剑噌的一声飞出了刀鞘,直冲他飞去。 “归元剑诀,归元斩。”九柄剑以惊鸿为锋,化为一柄翠金色的巨大剑影,朝着重华老道猛地斩了下去。 重华老道几次去擒南宫燕淑,都被晴川轻描淡写的阻了下来,瞥见孝清手中的剑诀,瞳孔一缩,喃喃道:“归元剑诀,你居然会归元门的绝学?”说着,右手一句,二指紧紧的捏出了即将斩下来的巨剑。 “你和归元门是什么关系?” 李孝清自然不会与他答话,调动体内灵力控制着巨剑缓缓压了下去,整个巨剑以惊鸿为剑首,威能远比当初在天师府时候归海沉轩使得那招要强出数十倍不只。 晴川趁着重华招架之际,拉着南宫燕淑就要走,却被南宫燕淑狠狠的甩开胳膊,娇喝一声:“你干什么,放开我。” 重华两指绽开一道夺目的银光,直把那归元巨剑虚影捏的爆碎开来。李孝清受到灵力反噬,脸色一白,哇的一口鲜血喷在了地上。他此时对力量的渴望已经冲破了那层无形的膈膜,重华上人乃是金丹中期的高阶修士,以现在练气圆满境界,根本无法撼动他丝毫。 惊鸿剑哀鸣一声,飞回李孝清周身守护再他身前,而其余八柄铁刃,均已化作碎片。 “哼,你们三个还不快动手把他给我擒住。”重华见晴川要扛着南宫燕淑逃走,气急败坏的朝着周不通三人喝骂一句。转身朝着晴川追了过去,凌空射出十六道银光,直取晴川的要害。 晴川手中折扇转动,将那银光扫飞出去,肩上扛着被点了穴道的南宫燕淑,一张俊秀的脸上带了些许不耐烦,叫骂道:“你这老道能不能消停点儿。” 重华上人飞到他身前,伸手就要去抓南宫燕淑,被晴川合了扇子,挡了下来。 “你找死。”重华手持拂尘,猛然朝着晴川头上抽打去。 晴川扛着南宫燕淑不好迎战,一路边退边打,直至山谷中。 李孝清方才消耗过大,现在气息不稳,惊鸿剑感受到主人的境地,自发盘旋在他周身护着。无痕捂着断臂,满脸怨毒的望着他,旋即脚底灌力,朝着李孝清再度持枪刺了过来。 惊鸿剑蒙着一层翠金色光芒,自主迎了上去,噌的一声,那柄银枪应声而断,没有丝毫停滞。无痕握着断枪,稚嫩的脸上带着惊惧,盯着惊鸿剑,不知那是个什么兵器,竟然接连斩断他手中冰枪两次。 斩断那冰枪之后,惊鸿剑周身的翠金色光膜暗淡了一些,似乎方才那一斩也消耗了不少的灵力。 李孝清借着三个呼吸的功夫,平复了紊乱的灵力,手执惊鸿剑,翠金色灵力敛在剑锋上,朝着那三人攻了过去。离烁看到无痕的神兵被一剑削断,深知那剑的威力,下意识也不敢直面锋芒,即便四人合围,也不曾在李孝清手中讨得什么好处。 惊鸿所过之处,寒音撕裂长空,刺穿了离烁的左腹,顿时鲜血狂涌而出,华筝再顾不上追击李孝清,赶忙跑过去给离烁包扎伤口,离烁痛的倒吸凉气。 李孝清趁机跳上白马,朝着晴川逃走的方向一路追去,一路策马狂奔,面色焦急,生怕南宫燕淑受到一丝伤害。背后的八名随从也驾马紧跟在孝清身后,他们一个个脸上都挂着尴尬和胆怯。 东南方向狂奔三五里,终于在荒野中的一处破屋子前找到了二人,也不知道那晴川使了什么法子,那重华上人居然没有寻到他。南宫燕淑在门外焦急的往林中张望,在看到李孝清真的来到这儿寻她的时候,赶忙笑着迎了上去。 二人侥幸捡了条性命,历经此难,让孝清对变强变得更为渴望,每日夜深的时候,趁着众人休息,他则是潜修功法,苦练道术。 摸出怀里的小玉瓶,凝望了许久,终于狠下心。现在正是夜深时候,孝清悄悄从窗台上跃入密林中,在山腹中寻了一座山洞,用灵石在洞前布置了迷魂阵,若是有牲畜在此间游荡,必然看不到这一处的洞口。 等一切都布置好,李孝清闭目坐下来,待丹田内灵力充盈,一口将筑基丹丢入口中。筑基丹入了腹中,顿时化作一道暖流扩散开,那股暖流似乎不是一般的物质,竟然顺着经脉游走,凡是它所过之处,经脉都变得更为粗壮。 孝清正在引导药力运转体内大周天,入定时,忽然耳边吹来一阵风声,赶忙睁开眼去看四周,面色狂喜,竟然又到了这须弥圣境中来了,上次得了元尊教导,方才让元力有了质的变化。顺着前些日子所奏的路,往道观走去。 今日,并未见到玄清来接他,心中疑惑,脚下加快了速度。路过悬崖绝壁时,下意识朝着谷中的云雾望了两眼,,那些雾气实在浓密,对下方的事物无法窥得半分。 上次在梦中游走掉入了这无底洞中,幸得玄清所救,否则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来到观外,听院内喧闹,心想:应当又到了上尊讲道的时候了。 未等踏入门槛,玄清又走了出来,笑眯眯的伸手施了一礼,笑道:“今日我们不去听师尊讲道,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哦?道长尽管透露一下。”这位传说中的师尊究竟什么模样,居然定下这么多规矩。 李孝清跟着玄清的朝着后山走,在后山山涧下的一处茅草屋升起了乳白色的炊烟,在河边,看到一位驼背的老人家正从家里缓缓走出来,远远望着来人,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唤二人落座。 老人家取出三只杯子,又端上来一壶薄酒,与二人对饮了几杯,方才笑眯眯的望向李孝清,问道:“可是修到了大圆满境界。” “正是,可是对筑基晚辈至今不得解法,若是要能够成功筑基,到底该怎么去做?”孝清心中的渴望越发强烈,急忙恭声求问。 老道又下了一口酒,笑眯眯的示意玄清先回前殿。 “好好好……,果然不出我所料。”老道上下打量着李孝清的模样,待旁的人出了茅草屋。老道长袖口一挥,打出一道虹光,将小屋笼罩在其中。 待这一切做好,老道唤他将灵力顺着大周天运转三周,竟发现在经脉中居然掺杂着一股雄浑的力量。老道笑了笑,指尖拇指与中指拿捏出一颗青色的丹丸,交由李孝清,嘱咐道:“筑基需要正本固源,切不可操之过急,你先将这枚固元丹服用,让体内的灵力都保持充盈平静的状态。” 李孝清循着老道的法子,让青色的灵力从丹田内涌出,分成十八股,流过三十六道关窍,自命门再顺着大椎流至玉枕和百汇,凝于上丹田,顺着中丹田沉回到下丹田内。 体内所有的经脉都被灵力温养了一遍,筑基丹的药效彻底扩散开来,体内的灵力骤然暴涨,撑得他的经脉发胀生疼。就在他快要撑不住的时候,一道乳白色的雾气从丹田内涌出融入了狂暴的灵力中,原本暴躁不安的灵力,顿时像见了猫的老鼠,顿时安静了下来。 固元丹将筑基丹狂暴的药力压制了下来,老道看他压制下了那股灵力,满意的点点头,朝他上丹田点入一道灵光。 灵光没入孝清的识海,竟然是一套筑基的功法,这片功法并没有名字,而是落在了素心经的尾部,刚好补齐了十三层修炼之法。孝清不由一愣,明明体内的关窍明明已经全部打通,可为何又凭空多出来一层功法。难道这素心经的最后一层功法便是筑基的法门? 孝清发现这一点后,顿时心中狂喜,闭目入定,按照那层功法记载的法门去修炼。 老道便是此圣境的灵尊,只见他在孝清面前的茶杯里倒了一杯冒着白色雾气的热茶,也自己续了一杯,悠然自得的品着茶香。那杯热茶似乎并不是给李孝清饮用的,李孝清盘坐在蒲团上,鼻息均匀,那一丝丝乳白色的茶香侵入心脾,让他心智更加清明。 第八十四章 夜月横流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是嗅着鼻息前的茶香淡了,经脉内流淌的灵力终于一点一点的在丹田中间荡开一道涟漪,随着时间的推移,那青色的灵力变得越发浓稠,汇入下丹田,在元力基层的上方缓缓形成一道圆形的笼盖朝着下方的元力基底罩了下去,形成一个倒扣的锅盖。 青色的光幕越发凝实,将金色的佛力光团扣在其中。那金灿灿的佛力光团仿佛成了其中的一颗金色骄阳,而那青色灵力与灵力又好似天与地,青色的灵力光照凝成,整个丹田忽然爆发出一股巨大的吸力,扯着周天的灵力疯狂的朝着李孝清周身汇聚而来,顺着经脉与天灵直灌丹田中。 灵尊望着他周身的变化,面上带了一分喜色,捋着山羊胡,缓缓点了点头,连呼三个好字。 灵力不住的往孝清丹田内涌入,让得那青色的光幕越发厚重凝实,竟然还在穹庐之中出现了一道道乳白色的氤氲,神妙非凡。孝清内视丹田内的变化,虽然这青色灵力的变化出乎意料之外,却能让他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磅礴灵力,举手投足间要不之前强大了几十倍不知。 等到周身的灵力波动散去,孝清睁开眼,长长的突出胸口的一口浊气,望向灵尊,恭敬的施了一礼,道:“多谢尊者相助。” “嗯……。”灵尊笑着颔首,受了他这一礼,往他的眉心一颗血红的光点一闪而过,眼中微微泛起一丝惊异,双目再往他眉中去看,恍然一笑,望向他,道:“你倒是好造化,竟然有这般恰巧的机缘,将它也带来了。” 孝清不知灵尊所指,疑惑的抬头望向他。 灵尊笑了笑,不去说明话里的意思,转了话头,又说:“如今你元力同那灵力均已基成,那佛子灵力也需入的筑基,方能让你真正踏入那一步。” “晚辈也苦恼,那金色灵力也已到了圆满境界,只是我并入进阶之法,还望尊者赐教。” “哈哈哈,那佛子灵力,哪里需由他人助你,况且这天底下能真正助你的人可超不出这一手之数啊。” 孝清听他的话,听不出话中意思,苦笑一声:“尊者谜语,晚辈悟不通,不知妙言真意,还望尊者直言。” 灵尊为他续了一杯热茶,邀他细品,想了片刻,半遮半掩的说:“你可知道,在你体内有一股非同寻常的力量?” “这……,晚辈偶然察觉到一丝,却紧接着没了意识,故而并不知晓那股力量是否源自我体内。” “你需自己去感应,寻找,这一点,我并不能帮到你什么。” 孝清呷了一口清茶,却道这茶水疾苦,实在难以下咽。应了灵尊直邀,再抿了第二口,却发现这茶居然又变得清甜可口。眸子里神光闪烁,似乎懂了些什么,接着又饮了第三口,却道那茶但如清水。 那三口茶饮罢,满满的一杯茶居然见了底,孝清暗探神奇,悟的了道法的一丝真谛。 闭目感受茶水在神海中回荡的三股奇妙,耳边忽然传来一声缥缈的仙音:“此去原始多磨难,切记尘心映菩提。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妄动杀心。” 李孝清在睁开眼的时候,窗外天色已然起了亮,此番修行已经半步踏入了筑基,只要再将那佛子灵力炼化,也就就能真的踏入那一步了。 推开房门,南宫燕淑正巧盛了一碗热粥往孝清这边送来。看他打着哈欠,笑道:“可是睡好了?” 孝清接过她递来那碗清粥,舀一勺放进嘴里,清甜的滋味叫他不禁想起了在望月楼的时候,他无前身记忆,有她相陪,只是无盐清粥,也是在心间流着甜蜜。 “好啊,我救了你,你不感谢我,倒是先给他煮粥吃。”正巧晴川自屋外闲逛回来,看到李孝清一脸滋润的模样,他眼中是又羡慕又嫉妒,阴阳怪气的叫道。 南宫燕淑白了他一眼,随意应付了一句:“膳房里还有,你自己去盛。” “你……,好好好。”晴川语气一滞,眼珠很快转了转,反而挂了笑意,道:“自己盛就自己盛,好歹是我们的大美人儿煮的。” 李孝清不理会晴川孩子一般的模样,待收拾好行囊,唤了随行的使团,一并往西去。晴川美滋滋的细品着清粥,自言自语的赞叹着:“真是堪比琼浆雨露的鲜美,这南宫姑娘不仅人美,即便做的只是一碗清粥,也叫人垂涎欲滴。” 拍了拍肚腹,展了折扇,轻摇往屋外去,却看到孝清几人已然策马扬长而去,只能远远的望见马蹄下的烟尘还在飘荡。 晴川大喊一声:“李孝清,你个混蛋,居然敢撇下本王带着我的美人逃走,看我逮到你不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骨炖汤喝。”嘴上骂骂咧咧的,到马棚里牵了马,手执皮鞭狂抽马屁股,胯下的马儿不敢造次,哀哀的嘶鸣一声,一路朝着李孝清一行人去的方向奔去。 过了和安县,再往西走,便是要路过秦州,那秦州的刺史是贺太尉的门生,若是路过秦州府,应了父亲的话,带封书信去交由秦州刺史。顺着山道爬上峰顶,这河涧中垂着几条冰凌,三尺宽的河道缩成了一尺,不过那泉水似乎要比前几月时候看的更清了。 下了山,往流云涧走去,这山间的雾气依旧浓的很。李孝清与南宫燕淑驾马并行,让身后的随从跟进了。再往林子深处走,走在官道上,密林中的寒意比山头的还要更甚,往前又走了一段路,孝清面色疑惑,往林中西北方向望去,要随行的人在原地等候,自己下了马,入了雾中。 数月前,李孝清记得那修罗鬼将擎钟被斩杀后,这里的村子便恢复了寻常模样,如今怎么又没了迹象?循着记忆,往村落的方向唤了几声:“前方可有人家?”并无人应答。 走着走着,李孝清忽然听到一阵清流水声,加快了步子往前走去,隔着三尺浓雾,见那处有一名绿衣女子正在小河道取水,看她的身段,似是有些熟悉的。便尝试的唤了一句:“你是……碧云?” 取水的女子听到孝清的话音,娇躯微微一阵,回头望,可不正是老沈家的三姑娘沈碧云吗。她放下手中的木桶,红肿着两只眸子,带着泪扑向了孝清的怀里,趴在他胸前嘤嘤哭泣道:“李大哥,你可算是回来了,你可要救救爹爹呀,你若是再不来,他就要没命了。” “沈老先生?他出了什么事?”孝清将她扶起,赶忙问她,心里略过一阵不祥的预感。 沈碧云抬起小脸,悲痛的讲道:“红娘姐姐她被一只不知哪来的妖怪给霸占抢走了,爹爹要拦,也被那妖怪打成了重伤,若不是凌云大哥搭救,他就要被那妖怪给打死了。” 李孝清脸色变了变,问清楚了细节,便要她在此稍等他片刻,眼下南宫燕淑一行人还在林中干道等着他回去,如今只能先将那一行人安顿好了,再来与碧云去救人。 南宫燕淑见李孝清去了许久还不回来,不由的犯了急,就在欲要动身入林去寻他的时候,孝清从林中雾气中走了出来。笑着走到她身前,笑呵呵讲道:“我发现了一处妙境,你同我一块儿去看看。” 燕淑对李孝清是无条件的信任,见他面色欢喜,自然也不认驳了他的兴致,便笑着下了马,与他一同入了雾林深处。 就在二人刚入树林不久,随行的八人正笑呵呵的议论着:“这李大人真是个多情的才子,也不知他邀这美人儿到林子里做什么去了。” “唉……,孤男寡女,都是恰好的年纪。难免,难免,你们都不知道,前些时候,在黄峰岭下的客栈里,这小两口可是住的一间客房,我内急外出的时候无意中瞥见的。” “真看不出,这二人表面上贤德文雅,竟然也能干出这等勾当,真是叫人不敢相信。” 几人坐靠在树边,七嘴八舌的乱嚼着舌根。忽然又瞥见李孝清从雾林中疾步跑了出来,众人急忙闭了嘴,讪笑着迎了上去。 李孝清扫过肌肤面孔,并未见得南宫燕淑,疑惑的问道:“燕淑姑娘去哪儿啦?” “嗯?” 这话直叫那八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的疑惑了几声。 “李大人,您刚才……,刚才不是带她到林子里去看什么妙境去了吗?怎么才一会儿功夫,您就自个儿跑出来了。” 李孝清心头咯噔一声,面色大变,急忙拉过临近的一个人,正色又问:“你方才讲得可是真的?果真见到一个与我一模一样的人带着她往林子里去了?” 众人不知其中玄异,疑惑的说到:“大人,我们确实都看到您带着燕淑姑娘入了雾林中。” “坏了。”孝清低声暗叫一声。问清楚那二人去的方向,头也不回的一头往林子深处扎了进去。 雾林深处,化作李孝清模样的那人,带着南宫燕淑到了一处枯井边。 “这是什么地方?”南宫燕淑往四周的院落望了几眼,这里应当是一处村寨,看着模样也有百十户,这口枯井用青石砌成,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 化作孝清模样的男子,笑着搂过她的香肩,朗声一笑:“哈哈哈,娘子,这里是世外桃源呐,若是你我能够在这里相守今生,不去理会那凡尘俗世,多好。” “夫君,若是能与你在这与世隔绝之地携手白老,妾身自然是欢喜不已,只是……。”南宫燕淑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悠悠的叹了一句,双目稳稳转过,语气又顿了顿。 “哦?只是什么?”男子目露精光,将她扶正面对自己,急忙问她。 突然,南宫燕淑探出一掌,狠狠拍在了那人的胸口,这一掌威力不俗,男子被大的倒飞出十几步,喉咙蠕动,喷出一口鲜血,肺腑内脏震荡不休。惊异的望向南宫燕淑,道:“娘子,你,你这是为什么?” 南宫燕淑长剑拔出,喃喃自语道:“只是你不是他,你不配。” 说罢,长剑一挥,直掠那男子的脖颈处。 “你早就知道我不是你的小情人?”男子面色神情骤然变化,阴恻恻的笑道。“那我也不必再用这幅皮囊跟你耗时间了,今日,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 旋即,那男子周身散开一道黑雾,将他笼罩其中。南宫燕淑手里的剑身未能刺入黑雾中,被黑雾表面的灵力光照弹了开去。 黑雾收敛,原先变化成李孝清模样的男子赫然成了另一幅模样,双目泛青眼角上扬,薄唇秀鼻,好似一名被阉割掉的太监,他此时正戏谑的笑望着南宫燕淑。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抓我!” 那男子笑了笑,手中擎着一只玉簪,念道:“我?我乃是夜叉横流。至于我抓你,自然是想与你阴阳交和,至此结为神仙伴侣。” “哼哼,原来是一个色胆包天的浪徒。”南宫燕淑不再跟他废话,执剑调动灵力,再度朝着他攻了过去,既然普通剑法伤不到他,这一招使出了三绝剑。驾着三柄神兵,朝着那男子当头斩下。 夜叉横流拥有筑基中期的实力,乃是夜叉一族的天纵之才,此番外出游历,看到这流云涧是一处福地,便在此盘踞下来,并抢来了沈家长女红娘作为压寨夫人。只是那红娘誓死不从他,若是他用强,那红娘便已死相逼,到现在也未能随了他的愿,方才外出闲游,远远的便看到这么一个天降的仙女儿,直勾的他心痒痒。 三绝剑斩来,那夜叉轻蔑的一笑,伸手现出一只黝黑的鬼爪,同那三柄神剑战在了一起。南宫燕淑如今只是练气期第十二层境界,只是凭借着三绝剑的威能勉强战了两招。夜叉横流面色轻松的与她戏耍,忽然身形一闪,飘到燕淑身旁,伸手摸了一把她的小脸蛋,色眯眯的又要去搂她的腰肢。 南宫燕淑面色又急又恼,手中长剑攻势越发疯狂迅疾,凌乱的剑法居然有几下实实在在的砍在了夜叉横流的手臂上,毫无防备之下也划破了皮,淌下一丝丝暗红色的血液。 横流舔了舔嘴唇,笑道:“你伤到我了,我可得要你好好赔偿。” 接着,他手中飞出一条黑色的锁链,将南宫燕淑紧紧的捆缚了手脚,跌到了他身前。只不过翻手之间,南宫燕淑便没了招架之力。 一把拎起她抗在肩上,跳入了枯井中。 李孝清狂奔而至,随机也跳了下去,他记得那枯井,只乃是修罗鬼王擎钟的老巢,如今被这不知哪里来的妖物给霸占了。 横流刚刚跃下洞府,便察觉到紧接着他又跳下来一道身影。急忙往后退开,扬手一丢,把南宫燕淑丢给了小妖带下去。 “你这妖孽,居然敢变作我的模样,将我好友骗到这里来。”孝清冷冷的望着他,说到。 横流瞥了他一眼,不屑的撩开鬓角的长发,笑道:“莫说是你的模样,就是鬼差鬼将我也一样变得。这小娘子娇滴滴的模样实在招我喜欢,你若是不要她,还不如让与我。” “哼,披着人皮也改变不了你畜生的嘴脸。”李孝清恶骂一句,执剑朝着他刺了过来。 “不过是一个半步筑基的小角色,也敢来大爷面前耍威风。”夜叉横流嗤笑一声,手中鬼爪带着磷火荧光与他斩在了一起。 孝清昨夜化了灵力,正好试一试它的威能,三股力量疯狂的运转,化作一道翠金色的细流没入惊鸿剑身之中。惊鸿剑剑格处的绿色宝珠顿时再度荧光大盛,比之前的威力强了数十倍,冲天剑意敛入剑锋。长剑所过之处,就连长空都为止惊叹。 夜叉横流察觉到他体内的灵力变化,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紧接着,一股磅礴的雾气在他左手涌动,化作一条八尺铁链,拖在地上,在链子的顶端是一只狼牙锤。若是被此锤砸中,定然要在身上破开几个窟窿。 漆黑色的锁链猛地朝着李孝清甩了过来,锁链上散发着邪恶的黑雾,光是看就叫人头皮发麻。 李孝清手腕发力,擎剑挡在那铁链上,旋即剑身一转,将铁链缠在了剑身上。卸了铁链的威势,用力一扯,铁链骤然绷紧。同时间,夜叉横流借势向前一纵,右手握着的鬼爪划出五道黝黑的爪影照着李孝清脖子上抓来。 见鬼爪扑面而来,李孝清作势就要抽出剑身去挡,谁知那男子早有了防备,手中铁链狠狠拉紧,将孝清手中的长剑锁住,不得动弹。 夜叉横流心里正在暗自窃喜,忽然发现拘魂锁上的黑色雾气越发淡薄。来不及多看,就听见“嘣”的一声,黑色的拘魂锁被生生斩的崩断成数截。就在鬼爪即将抓到李孝清脖颈处,李孝清手中长剑光芒大盛,接下了这一爪,并借势退开。 看见被崩断的斩断的拘魂锁,夜叉横流面上带上一阵肉痛之色,冷冷的喝问:“你这是什么兵器,好生厉害。” “惊鸿。” 旋即,李孝清剑势不止,飞出五道剑光,一化为六,动用归元剑诀六道归一,御着六道剑影化作翠金色的剑莲朝着夜叉横流绞杀过去。 夜叉横流收敛了眼底的不屑,再不敢托大,惊怒之下,急忙调动大半灵力,渡入了鬼爪内,鬼爪迎风见长,化作一丈大小,狠狠的朝着剑莲拍了过去。 剑莲与鬼爪相撞,二者僵持不朽,夜叉横流看见他那一道剑莲居然能抵得住他这一式幽冥鬼爪,眼中神色越发惊异。甚至多了几分忌惮。 僵持了两个呼吸,剑莲与鬼爪相继倒飞回各自二人手中。 “果然有几分本事,你且再吃我一招试试。”夜叉横流鬼爪向上一抛,双手迅速结印,同时念法掐诀,一股较之前更为雄浑的灵力波动散发开来。 再看他周身迅速涌出了一片浓浓的黑雾,眨眼便将孝清笼罩在黑雾内。 四周传来一阵阵恶鬼哭嚎的声音,扰的李孝清头颅隐隐作痛,赶忙闭了听识,却不料那哭嚎声直冲入内心深处。 “哈哈哈哈……,森罗万象,百鬼噬心。” 李孝清赶忙调转金色灵力附在双瞳,念动往生咒,方才让那鬼哭声减轻了些。目运金光往四周看去,视线破开了那漆黑的鬼雾,寻到那夜叉藏身之所,冷笑一声执剑直冲向他。 “怎么可能?”夜叉横流惊呼一声,难以理解,这人究竟是如何破开他的鬼雾。凭借半步筑基的境界居然能将自己逼到这等田地,心中暗暗猜测,莫非今日碰到了那些个势力派到世俗历练的嫡传弟子? 若是一般人,绝对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夜叉横流嘴角噙着一丝苦涩,手中鬼爪迎上了惊鸿剑,二人在鬼雾中激战了数十个回合。 鬼爪被斩断一根铁指,夜叉横流自知再斗下去自己也讨不得什么好,急忙鬼雾一收,遁入了地底。 李孝清见他退走,双目带着金光往四周探了几眼,神识张开一丈,确认那人已经离去,方才循着南宫燕淑被押走的洞口追了过去。巡守的小妖见自家主人都被打退,各个没了主心骨,不是跪下讨饶就是扭头逃命。 入了洞,往里走了十几步,前头没了路,往下看是一处燃着幽蓝色磷火的房间,在这房间内正端坐着一名女子,那女子神色哀伤,脸上挂着两道泪痕。 “红娘?”李孝清唤了她一句,旋即着急的往四周再看。 红娘看清来人,抽泣了两声,问:“你是在找方才带来的那位姑娘?” 孝清见她这般说,赶忙问道:“正是,你方才可见到她被带到哪里去了?” 红娘指了指遮掩的床帐,让他自己去看。 李孝清拉开床帐,看到南宫燕淑闭目熟睡在帐内,身上的锁链也被摘了去。轻轻的将她抱起在怀中,唤了两声不见她醒来,扭头望向红娘,问:“她这是怎么啦?为什么唤不醒?” “她被中了迷香。”红娘回了一句,望着他怀里的美人,眸子无意中闪了闪,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又咽了回去。 “我们先出去再说。” 李孝清抱着燕淑,带着红娘一道出了洞内。安置了随行的人到村子里歇息,红娘将李孝清带到了自家院子里,并将自己的闺房让出来。孝清把南宫燕淑放在她的床榻上,用灵力顺着她的脉络渡了进去,查探并无中毒迹象,这才放了心。 正要起身,忽然一双手从背后抱住了他,紧接着一张小脸贴在了他的脸上,朱红色的香唇就要循着孝清的嘴巴靠过来。李孝清被她这一番动作搞得猝不及防,一屁股又坐回了床帐内,南宫燕淑趁势把他压到在了床上,伸手就要去扯自己的衣衫。 李孝清看她这般模样,顿时大惊,小腹一团烈火迅速燃起,强留着一丝理智,擒住了她的小手阻止她去脱衣服。 南宫燕淑两只凤眸迷离的望着孝清,低头便朝着孝清嘴上压了下来。李孝清感受着双唇传来的温柔触感,整个人仿佛触电一般,脑海里顿时炸开空白,双手一松。那两只小手迅速攀上了他的胸口,就要去拨开他的衣物,二人胸口的肌肤紧紧的贴在一起。 “燕儿,快住手。”看她就要去解肚兜,孝清急忙扯过一旁的被子把她裹在了里头。这一幕正巧被进屋送热水的红娘看了去,红娘秀红着脸放下茶水,转身就欲离开。 “红娘,你快告诉我,她究竟怎么了?”李孝清急忙喝住了她,先前就只有她和南宫燕淑在一起,她定然知道些事情。 红娘羞答答的抬眸望了他一眼,迅速低下头,低低的说了一句:“她……,她被灌下了合欢散。”说罢,头也不回的跑出了屋门。 “什么?”李孝清彻底呆住了,愣了半饷,喉咙里咽了几口唾沫。他自然再清楚不过那合欢散是何物了,没想到那夜叉横流居然心急到这般地步,想要立马得了她的身子。 “孝清,我,我热……。” 不待李孝清细想,南宫燕淑再度攀上了他的肩膀。上身的衣物全都褪去,这般一抬身子,原本遮在私处的被子滑了下去,露出一片雪白。李孝清差点顿时两颊一红,赶紧扯住了被子拉回了她身上。 “燕儿,你一定要挺住,我现在就想办法把妖物给你逼出来。你一定要挺住。” 李孝清一边喃喃的念叨着,一把扯下床帐的红菱,将她束缚住转过身,双掌运转灵力从她后背渡了进去,运转灵力在她的血液中逼着那药物往外渗。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燕淑雪白的皮肤越发变得潮红。 第八十五章 灵脉洞天 “李孝清,你个禽兽。”晴川不顾红娘的阻拦,一脚踹的门板翻到在地,瞪着两只铜铃大眼恶狠狠的叫骂一句。抬脚就要往屋内冲来,红娘在后头慌张的喊着,她清楚那合欢散的可怕之处,除非医仙在此,否则难有人能解。 晴川大步跃进屋内,抬眼就往床帐方向看去,正巧见得李孝清衣衫不整的模样,只把他气的脸皮打哆嗦。大步跨过去,伸手就欲把李孝清拽下床。 李孝清一个不妨,被晴川捏出了肩膀,甩到了地上。方才为了帮南宫燕淑祛毒,灵力消耗巨大,现在手脚疲软,只能哎呦一声,揉着屁股从地上爬起身。望向来人,面色不悦冷哼一声:“你来做什么?” “哼?我来做什么?你竟然敢趁着南宫姑娘体弱时做出这等禽兽的勾当。”晴川路遇夜叉横流,从他口中得知南宫燕淑被下了合欢散一事,火急火燎的驾风而至,推门便见到二人衣衫不整的模样,可是把他一颗痴情的心伤到了痛楚。 李孝清恍然一笑,却不做解释,戏谑的望向他,笑道:“我二人情投意合,做什么事,也轮不到你来多事。到是你,为何到此捣乱?” 晴川本就气恼,现下被他的话彻底激怒了,握着拳头嘎嘣嘎嘣作响,若不是不愿暴露身份,他定然要把李孝清胖揍一顿。 “嘤咛……。” 躺在被子里的美人迷迷糊糊的转醒过来,刚欲起身,却从香肩吹进一股凉意。南宫燕淑下意识的扯了扯被子盖住了肩膀,扭头往屋内几人去看,正见两个大男人在冷锋相对,低头又往被子里看了一眼。顿时整张脸涨的通红,怒意如火山爆发一般,尖叫道:“啊……,混蛋,究竟是谁干的?” 李孝清与晴川听见床帐内的尖叫,纷纷把目光投了过去,晴川上下打量着隐隐约约露出的一点雪白香肩,咕咚咕咚咽了三口唾沫,二人同时被南宫燕淑的尖叫声吓得打了个寒颤。 晴川感受到南宫燕淑投来的杀人眼神,下意识的一哆嗦,伸手指向了李孝清,赶忙指控道:“是他,是他做的,我是来救你的。” 南宫燕淑面色羞红,怒意不减,扭头望向了李孝清,红着眼眶,两行泪水狂涌而出,埋在被子里呜呜的哭泣着。心里却是又喜又怨,自己迟早都是他的人,为什么不能等过门之后。 李孝清看她真的误会了,再不敢与晴川赌气。赶忙摆手解释道:“燕儿,你别误会,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晴川心疼燕淑,如今被这畜生毁了清白,他居然还死不承认,登时抬起脚就要朝着李孝清胸口处踹来。骂骂咧咧的叫道:“你这道貌岸然之徒,吃了荤腥还想清肠。”李孝清脑袋一片空白,话都说不利索,却也不会任由他发威,伸手擒住他的脚踝往后顺势一拉,晴川脚下失衡,顿时叉开了裤裆,痛得他歪着嘴哀嚎一声。 孝清跑到窗前,手脚摩挲着衣角,慌乱的解释道:“燕儿,你听我解释,我真的没有做什么,真的没有,你这……,你这不是我做的。哎呀……,我,我我,我也说不清楚了。” 南宫燕淑痛苦了一会儿,却也察觉到自己并未失身,嘟着小嘴,幽怨的瞥了孝清一眼,是又爱又恨,爱他的翩翩君子的情意,恨他的榆木疙瘩脑袋。嘴里嘟囔一句:“你要说清楚什么?” “哎呀……,我刚才也是无奈之举,那合欢散不是毒物,只能用灵力强行祛除,配合着银针点位,方才将那合欢散的药力祛除干净。”孝清总结了好片刻,方才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讲清楚。 话是讲清楚了,却是有人欢喜有人忧,晴川顾不得裆部的疼痛,蹭的一下蹿起身,面色狂喜的拉着李孝清问道:“你方才说的是真的?你没有……没有那个?” 李孝清甩开他的胳膊,骂道:“你为我如你一般,是那种趁人之危的小人?” 二人正要拌嘴,南宫燕淑突然从被子里钻出脑袋,恶狠狠的瞪着两人,狂吼一声:“你们都给我出去,滚出去,滚。” “燕淑,我……,不关我的事。”晴川无辜的摊了摊手,还欲要解释,南宫燕淑气呼呼的去了枕头往他身上砸了过来。 晴川不知道她这无名之火因何而起,却也不敢再多言半句,嘟囔着与李孝清一同逃出了屋门。 “把门带上。” “哦!”晴川与李孝清一人抱着一扇门板,装回了门墩内,闭严实了。红娘守在屋内,掩嘴偷笑,她是一女子,如何听不出南宫燕淑的恼所为何事。心里暗暗叹道:看来碧云那丫头又多了一个竞争的强手。 李孝清与晴川相视一眼,晴川笑呵呵的迎上来,谄媚道:“李公子,方才是我做怪你了,看在我们一路同行的份上,你我二人不如交个朋友如何?” 若不是他方才突然闯入,自己哪里会遭那份罪,现在屁股还在泛疼。孝清白了他一眼,抱着胳膊靠在门外,思量不透,为何这地方接连吸引妖物到此盘踞。 思考之际,晴川不知从何处寻来两柄铁剑,丢给李孝清一柄,唤道:“昨日见你剑法不错,不妨咱俩过几招,如何?谁若是输了,便不得再靠近燕淑。” “无趣。” 晴川见他不应,继续讽刺道:“怎么?你怕了?” …… 李孝清对他的挑衅,充耳不闻,任凭他怎么挑唆,唤来的只不过李孝清的白眼。晴川屡次激他未果,只能服了软,转了话头,说:“好好好,不拿燕淑姑娘做赌注,你我就只是切磋切磋,你看可好。” “李孝清瞥了他一眼。”嘴角不可或查的飘过一丝笑意,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随口道:“趁着闲来无事,我便与你过几招打发打发时间。” 话音未落,晴川突然发难,身形如风,剑光如影,带起六道剑气直逼孝清胸腹。 “来的好。”李孝清手中长剑锋芒斗转,犹若游蛇出洞,穿过剑气的阻挠,直接刺向了晴川的手腕。 二人过招只是简单的剑术,并未调用灵力,手中宝剑也为开锋。每每到了关键时候,孝清手中的剑锋总会下意识的避开晴川的要害,劈砍晴川的四肢与肩跨。晴川的剑术看上去似乎在引导这孝清手中的剑法轨迹,叫他细微中不自觉的略微做出了调整。 交手过百招,李孝清察觉到晴川的引导,疑惑的寻他暗自望了一眼,暗自说:他果然非同一般人,居然能够引导我的剑术。而且这一番引导,似乎让他本来的一些弊端漏洞得到了弥补。 这一番交手下来,李孝清对晴川多了几分认可,说话中也少了反感之意。“叮叮叮。”寒芒迅疾在半空交战三回,两人一人抬掌,一人握拳,对轰在一起,纷纷往后退开五步。 “李公子,你是庙里的和尚吗?怎么频频避开死手?”晴川与他这一番比试下来,摸清楚了李孝清的剑意,笑说道。 李孝清摇摇头:“此话怎讲?” 晴川收了剑别在身后,走进了,打量了李孝清两眼,调笑道:“我直至庙里的和尚以慈悲为怀,却从未见过平常人能在自己的对手面前抱有仁慈之心。你可知,如你这般下去,终有一天回要了你的命!” “呵呵,若是为敌便要致死,那天下要每天死多少人!善恶只是一念之间,可不能因为他一念为恶,便叫他永世做鬼呀。”孝清摇头笑答,他如何不明白自己的这个弱点,但是任凭他怎么去说服自己,都没有办法改变。 “生死面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还有心思考虑这些?真是搞不明白你在想什么。”晴川无奈的摇摇头,似乎觉得与他说不通,便不再与他谈论此事。 “吱呀……砰咚。”红娘从屋内走了出来,闭好房门,望见两俊才在院里论剑。在屋前,唤李孝清进屋去,说是燕淑姑娘有事寻他交代。 晴川忙着问可曾叫他同去?红娘笑道:“燕淑姑娘特意嘱咐不准晴川公子进屋。” 晴川咧了咧嘴,羡慕的望着孝清,谄笑道:“李公子,你帮我向燕淑姑娘说说,让我进去看看她好不好,拜托了。” 李孝清拍了拍他的肩头,哈哈一笑,入了屋,红娘守在门外,晴川心急的在门口晃悠,想要往里偷瞄,全被红娘挡了回来。红娘看他的形色似乎要更有几分趣味,笑问他的故乡与去处,两人倒也渐渐有了话题,闲聊中,却也风趣的很。 “燕儿,你唤我?”李孝清入了屋,望着缩在被子里的南宫燕淑,悻悻的笑问一句。却不敢走的太近,生怕她再发飙。 南宫燕淑平复了方才的情绪,两只凤眸望着孝清,比往常少了几分娇柔,多了一分精灵气。娇嗔道:“过来些,我又吃不了你。”说话间,遮在胸前的被子轻轻往下垂了一寸,刚好露出雪白一片,孝清猝不及防,登时一愣,双眼在她雪白的脖颈上多留了几眼,忘记扭开视线。 “你也是个色鬼。” 孝清猛然回过神,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低着头往别处瞟去,关切的问她:“你现在感觉身体好些了吗?” “嗯,好多了。”南宫燕淑轻声嗯了一句,邀他做到床边,孝清抓着一脚,战战兢兢的坐了过去。 南宫燕淑一把捉住他的手掌不愿放开,被子顿时又往下掉了两寸,登时沟壑显露眼前。孝清把持不住,只觉得气血翻涌,两道殷红的血流从鼻孔往外淌了出来,慌张之余结果她递来帕子擦了擦别过头去。 “燕儿,快把衣服穿好。” “孝清,我美吗?”燕淑含情默默的望着他的眼,小手紧紧的抓着他的手将他拉回帐前坐下,娇滴滴的问道。 “美,美……很美。”孝清胸口处扑通扑通的狂跳不止,赶忙应道。 “既然我美,那你愿意不愿意娶我为妻?” 这话顿时叫孝清脸上神色呆住了,愣了半饷,方才颤抖着傻傻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南宫燕淑刚才那话是鼓足了勇气才说出了口,现在哪里还说得出第二遍,羞红着脸在他胸口轻轻锤了两下,像蚊子一般嘤嘤道:“我想嫁你做妻子,你可愿意……。” “我……,我,我。”孝清脑袋发懵,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手里握着的一双娇嫩的小手抓着他更紧了,指甲掐在他的手掌肉里,掩饰着女子的娇羞。手掌传来的刺痛把孝清拉回了现实,唇舌发干道:“我自然是愿意,只是……。” 南宫燕淑伸手掩住了他的嘴,情意绵柔的水眸里泛着泪花,轻声道:“别说,我有这一句就够了。” 李孝清柔柔的望着她的粉嫩的小脸,心里暗叹:我何德何能有你这么一位温情贤惠、知书达理的好妻子。 “你且躺下好好歇息,这合欢散本来必须阴阳交合方才能破除,我强行将药物逼出你体外,对你的体能消耗极大,今日我们不赶路,等明日你好些了,我们再走。”二人互通了心意,孝清也不再像方才那般扭捏,扶着她的香肩放平了,压好被子,撩开她额上的发丝,柔声讲道。 “好。” 天色尚早,村子里的百姓也纷纷回到各自的家中,沈老先生被凌云拓搀扶着回了卧房。碧云看到李孝清从屋子里走出,顿时欢喜的跑到他身前,娇滴滴的唤了一句:“李大哥,谢谢你又救了我们的村子。” 孝清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亲昵的笑道:“路见不平,我又怎能袖手旁观,你不必太记挂于心上。”与她一道循着沈老先生房中去探望,入了沈老先生的屋门,看到时候在他身旁的秦小倩,微微一笑,以示见过。 沈老先生被伤了肺腑,现在垂着半条命,不大一会儿便要咳出一口血痰,小倩在一旁给他擦拭着嘴边的涎液,若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他的亲生姑娘。李孝清枕着他的脉象,渡了一道灵力到他体内游走了一圈,大致判定了伤势。 写了药方,让碧云去药房抓了药回来,凌云拓按着孝清的指示,把十几味药草磨成细沫,和着山中清泉碾成丹丸,孝清两指一捏,忽然冒出一道火光,咻地一下没入沈老先生的口中。老先生尚未来得及嚼咽,那道弹丸便滑入了他的腹中。 接着,李孝清一把将他从床榻上拽了起来,双掌平托于胸前,聚了两道浑厚的青色灵力在掌心盘旋,扬手一翻贴在了沈老先生的背上,引导着他体内的药力顺着血液汇聚在他的肺腑之中。 红娘也入了屋内,于碧云站在一块儿,神色紧张的望着沈老先生的神色变化,事儿痛苦事儿舒畅,更有一层有一层黑色的污垢从他体表排出。凌云拓应了李孝清的话,去准备好了热水和浴桶,待老先生呼吸均匀平稳后,侍候他入浴。 孝清又将煎好的一盆黑褐色的药汁一柄倒入浴桶中。沈老先生半昏迷的靠坐在温热的药水中,整个身子没入,只留一个脑袋在外,昨晚这些,李孝清方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 接连两次消耗,饶是现在半步筑基的境界,也让他微微有些身体发虚。沈碧云搀着他,扶他到客堂歇息。 客堂中挂着一副山水画,山岭重重浓雾萦绕其中,夕阳落幕,山涧流下一道道清流。在那山下,又一个光头和尚盘坐在一棵树下讲经,在他正前方盘坐着数百信徒,正虔诚的听着。 “这画中之地好熟悉。”孝清喃喃的念道。 碧云寻他的视线望去,解释道:“这画中的山岭河涧便是此地,那岭原名盘云岭,河涧名曰盘云涧,也不知什么时候更名叫成了流云涧。” “盘云,流云,云乃变化之物,游于天际而流散,想来更名之人也是有心了。” “李大哥好才情。”沈碧云笑赞一声,接着望向那画,接着说:“我们这里原来不过是只有十几户人家的贫瘠村落,后来有位游僧经过此地,讲经送福,引泉开荒,方才叫我们这流云涧的村民有了信念,生活也逐渐富足。” 孝清听她讲曾经的些许往事,犹若当年事历历在目,悠悠叹道:“世间果然有三藏大法师!” 碧云凝眸想了一阵,喜道:“对对对,那和尚确实留名三藏,且是大唐国姓。” 貌似二人所说为同一人,孝清却是讲的一种精神,而碧云讲的只不过是一个人的名字罢了。 “没想到这三藏大法师竟然也在此处留过佛印,怪不得。”想来此处应是有他的遗留之物,方才引的那些个妖魔鬼怪想要前来寻夺。 李孝清心中若有所思,趁着人人忙碌之时,独自出了屋门,到枯井边巡视了一番,旋即跃入了井底。他依稀急的第一次到这里来的时候,那修罗擎钟是因为村子里的人挖断了水脉从地阴之地逃了出来,只是他们逃出地阴之后没有离开这封印之地,反而盘踞这口枯井中,不得不叫人难以明白。 跃入枯井之中,孝清右手一番,拖着一颗夜明珠,往四周探了一圈。接着夜明珠的光亮,似乎看到那井壁上有字符铭刻其上。孝清走进去看,围绕着四周共刻有八段六经,全都是用梵文所刻,想来这也是一道封阵。循着四周再找,又见三个斜向下的洞口藏在暗中,若不是擎着夜明珠,还真的难以发现。 洞口有三,其中一处是之前关押红娘和燕淑的,而这两处尚未查探,孝清寻了日光斜指下的方向弓着身子钻了进去。那甬道又黑又长,足足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方才在前头听见了滴水声。 既然有水声,那这里必然有地下暗流,李孝清小心翼翼的摸到洞口,双目灌了灵力,借着夜明珠的光华,往下望去,果真见得一汪水潭,黑漆漆的水面,让人不知其深浅。四周的石头崖子上垂着六条断裂的黑色铁链,像是被什么东西生生挣断一般。 丢一块儿石头到水中,溅起好高的水花,那石头眨眼没了踪影。 “好深的水。” 循着潭水往四周看,却看不到什么出口,之后顶部向下垂着许多钟乳石,那些个水滴便是从石尖上低落的。 孝清回头准备往回走,就在他离开不久,那漆黑的水面浮出一道漆黑的鳍背,接着尾尖一扫水波,又再次没入了水中。悄无声息,并未曾引得李孝清的注意。 出了甬道,从暗中看到晴川手里拎着一只袋子,正将一颗一颗的灵石往正中处的坑地嵌了进去,待最后一颗灵石装完,地上的六道阵法却并未发生丝毫变化,晴川狐疑的往四周的八面经文又望了几眼,似乎能看的懂。看完那些经文记载,捏着下巴思量了许久,忽然嘴角咧开一丝笑意,掌心凝现一颗玉珠的朝着八卦图案拍了下去。 随着晴川一掌拍出,那原本没有丝毫动静的法阵突然以灵石为节点亮了起来。孝清看着这一幕暗暗出奇。 就在下一瞬,法阵正中凭空出现了一道银白色的光门,晴川率先踏入其中,孝清紧随其后也跃了进去。 “是你?”晴川察觉到背后风声,掌心青色灵力凝聚,忽然化作一道灵力的掌风往后恶狠狠的拍了过去。待看清来人的模样,脸上的冷厉之色缓了缓,疑声说道。 “是我。”孝清背扶手笑望着他,应了一声。 晴川见他没有离开这里的意思,只好与他结伴同行,往秘境深处走去。 在那光门之后,二人赫然到了一处敞亮的空间中,地上绿意盎然,野花雨蝶共舞,可真的是大好春景。顺着山坡往上走,前方河道旁有一处前倾的山崖子,上头天然形成了一处平整的石台,在石台下方,陈列着近百个禅位。石头崖子背后的巨大菩提树树叶清脆,并未有一片枯黄,曾经有人说:佛祖是在菩提树下悟的佛,而今看那棵三丈六尺高,合抱九尺一寸宽的菩提树刚好为讲经台避了阴凉。 此处妙境居然与沈老先生家中客堂里的那副画中的景象惊人的相似,看上去二者应当是同一处。 “这里便是三藏大法师讲经之地,没想到被那老道给封印在了此地,怪不得夜叉横流寻不到。”晴川望着那石台,扶手往那边走去。 看他这模样,似乎对这地方很是了解,孝清对他多了一分防备,也紧跟了上去。 在那石台上放着一只蒲团,而蒲团正中央摆着三个石盒,石盒与石台浑然一体,晴川尝试,却并没有取下来。轻笑一声:“看来想要知道那法师留了什么东西,得多费一番手脚了。” 第八十六章 进阶筑基 既然是传说中的和尚,他的功德广达四海,能坐享这般规格的礼仪一点也不为过。看着眼前的洞天之地,山水皆有,漫看无边,好似另一方天地。 晴川折扇轻摇,仔细端详了那锁眼,这三只石盒均是需要三柄不同的钥匙才能打开。双目一转,往四周略微扫了几眼,低头沉思片刻。 “这里想必就是传说中大法师讲经之所,四周灵力纯和浓郁,果非寻常。”李孝清惊叹道,留意着晴川的动作,看似无意的念了一声。 若是想要打开这三只宝匣,必然得先寻到三枚钥匙,李孝清仔细看着盒子的空洞,轻轻皱了皱眉,看上去像是需要钥匙方能打开,可是三只匣子却又没有缝隙盖子。 “看来这秘境的主人并不希望来人轻易得到其中的物件。你我不妨到四周寻一寻,保不准能另遇一番机缘。” “也好。”李孝清没有回绝,眼底微微闪动,接了话,顺应到。既然他有意支开自己,而自己现在入了洞天秘境,倒也不必全然耗在他身旁,就像晴川讲的,偌大的秘境中赫然也是有别的机缘在等待着二人。 话虽这么说,二人却无一不是惦记着那三只石盒。晴川率先离开了此处,李孝清往后方的菩提树望了几眼,也跃身离开了。顺着河涧的上游走,他在沈家客堂中看到的那幅画中,在河涧的上游位置似乎有一点浓墨,乍一看十分不和谐,经碧云的一番话得知,那滴看似不和谐的墨点并非后来所点,而是与那画从开始时候就有的。 晴川跳下山涧,窜入了下方的雾林中,就在方才用灵力暗中接触石匣的时候,他察觉到三股微弱的灵力波动,其中一处便在崖下的雾林之中。进入雾林后,四周的雾气迅速围靠了过来,让他的视线又窄了几分,虽然这里是高僧的讲经之地,却也并非没有危险藏匿。晴川无法用视线直接探查前方的路,便张开神识朝着四周扩散开去。 神识扩散开来,四周一丈内的事物同样无法探清。晴川身为黄峰岭的妖王,天生的王者风范,大步朝着密林深处疾步靠了过去。四周出奇的平静,好像出了白雾浓些,并没有别的什么。 约莫一炷香之后,孝清到了山涧的顶头,顺着细细的水流超上去看,在石缝中流出一股股涓涓细流,顺着石头牙子滴落在下方的小河道中。这里的水流并不大,那水滴落在石头上升腾起一丝丝雾气,显得十分玄妙,那泉水并不是灼烫之物,石头也是平常的冰凉,乍看并无特殊之处。 孝清伸手接了一捧水流在手心,饮了一口,好清甜的水,而且咽入腹中尚且感受到一股柔和的灵力波动微微荡漾开来。 这泉水竟然蕴含着灵力,李孝清微惊,赶忙又捧了几口饮下,越发觉得神清气爽,指尖的皮肤也有了微妙的变化。解了渴,细细回想着在课堂时候见到的那幅画,墨点所在的位置,似乎就是这里。暗暗想:难不成只是因为这一股灵泉? 若说这灵泉玄妙,倒是不假,可若只是因为这而特殊标记,似乎又说不通,孝清顺着泉眼,打入一道金色的灵力,顺着石缝进入,闭目去感应,果然在深处探的一方拳头大小的泉眼,滴溜溜的悬浮在三寸见方的石室里。 “咦?”孝清唇齿微张,讶异的往那枚泉眼触碰了去,突然从中飞出一道白色灵光狠狠的与那股金色的灵力撞在了一起,孝清有了防备,赶忙有渡了灵力与之相抗。不过那道白色的灵光在与金色灵力碰撞之后停滞了片刻,旋即后撤了几分,仿佛有生命一般在自我思考着什么。 孝清古怪的看着那道灵光的样子,暗暗称奇。那道灵光绕着金色灵力微微触碰了几下,拖着尾巴又回了泉眼中。难道它并不打算为难自己?带着疑惑,孝清又控制着灵力往那泉眼中渡了进去,在泉眼正中含着一柄金色的钥匙,方才那道白色的灵光盘旋在其四周。 见金色灵力入了泉眼,那白色的灵光停下了身形,尾巴一摆,将金色的钥匙拍向了金色灵力光团。孝清控制着灵力将钥匙接下,顺着石缝取出来,面色狐疑,更是不解,方才那白色灵物明明是守护这枚钥匙的,却将这枚钥匙赠与了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百思不得其解,孝清只好作罢,顺着山涧往下走。 在雾林深处,晴川如临大敌,面色紧绷,右肩的衣衫已经被抓破了三道口子,幸好并未伤到血肉。方才就要临近拿出白色灵菇的时候,突然窜出来一只白色的小兽,速度奇快无比,若不是晴川法力高深,方才那一爪定然切断他的喉咙。 那只小兽来无影去无踪,可以在四周的雾气中凭空凝现,而又能凭空消散,若是在这白雾中,那小兽就是立于不败之地。 突然,侧耳听到一丝极淡的破风声,晴川下意识的抬手击出一掌,那刚刚凝成的兽影散成了云烟。时候不早了,晴川面色渐渐沉了下去,扬手泛起一道玄色灵力,恨很的拍在地上的落叶中,顿时掀起一阵可怖的气浪,将四周的雾气震得退出方圆一丈。 “叽叽叽叽。”雾中传来一阵焦急的叫声,却并没有再欺身到晴川这边,似乎那小兽离不开这片雾气,任凭它叫着,晴川不理它,自顾走到老柏树下,摘下了那朵白云菇塞进怀里。伸手甩出一条灵力匹练探入柏树的树干中,生生撤出一只白色的钥匙,嘴角浮现出丝丝笑意。 定神往另外两处去查探,发现那两道灵力消失掉了,笑容一滞,脚下骤然发力,迅速往道场奔去。 几乎在同时,二人落到了蒲团前,李孝清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瞥了他一眼,悠悠的说:“那枚钥匙你已寻到?” “哼,别得意。”晴川撇撇嘴,翻手将白色的钥匙握在手中,走到了三只石盒前,对着钥匙的孔,插入了右手边第三只盒子,随着钥匙转动,只听的咔嚓一声脆响,一道白色的光霞从盒子里绽放开来,直射入后方的菩提树中,旋即看到一本经书从中飘了出来,静静的悬浮在那尊饱和上。 “上宝真菩提?”晴川望着那经卷上的名字愣愣的念了念,似乎并不大满意。 转而往李孝清这边投来目光,李孝清取出一柄金色的钥匙,插入了中间石盒的钥匙孔,同时一道金色的光霞摄入菩提树内,紧接着飘出一方莲花台,上方悬浮着一枚小小的丹丸,放着夺目的光彩。 “这是何物?” 晴川望着那枚拇指大小的金丹,若有所思,讲道:“这似乎是一枚佛身舍利子。”眉宇中带着疑惑,又暗自喃喃了一声:“只是,这枚舍利子会是谁的?三藏法师圆寂之地并不在此处,这枚舍利子不该是他的才对呀。” 孝清收了舍利子,翻手取出一枚黑色的钥匙,打开了第一只石盒,紫霞绽放开来,从菩提树中飘来一只巴掌大的紫金色钵盂。 “这难道是紫金钵?相传不是被阿难迦叶给要走了吗?怎会出现在此处?”二人相视一眼,均是一头雾水。三件宝物均为佛家至宝,尤其是方才收入怀里的那枚舍利子,居然引动着李孝清泥丸宫内出现了一道灵光,舍利子也散发着道道金色光华与之呼应。 那上宝真菩提经是一卷修佛的禅经,晴川是修道之人,虽说也礼尚佛法,却并未有十分热诚,望着手里的经卷,苦笑一番,看来此次探宝又是空手而归。 “我看你修得佛法,这本上宝真菩提算是我送与你的。”晴川是妖修,修的功法早已定下,并不能随意更换,况且他对这修禅之法并不怎么感兴趣,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扬手抛与李孝清,十分豁达的笑道。 李孝清并未与他太过客气,嘴角勾了勾,收入怀里,旋即望向那颗菩提树,自刚才他便隐隐觉得那金色灵力有了波动,若是此时筑基,定能有更大的把握。 “这份馈赠之情我先受领了,只是眼下还需要拜托晴川兄一件事。” “哦?何事?” “此处秘境灵力充足,我想借机破境,不知可否劳烦你帮我护法一二。” 晴川察觉到他体内佛力的波动,点头应下,这几天二人虽说斗嘴,却也是有一番情谊在的。 李孝清躬身谢过,盘坐在菩提树下的蒲团之上,感应菩提树下的宁静与祥和。按照灵尊所讲,入了识海泥丸宫内寻找那人的踪迹,就在方才舍利子出现的时候,他明明感觉到了泥丸宫内的神识波动,只是眨眼的功夫便又消失不见了。 胸前的佛舍利悄然没入了他的体内,李孝清正在泥丸宫内感应,忽然,暮色里落下一道金色的丹霞,悬停在李孝清身前。孝清睁开双目,看向那舍利,旋即跟着它往泥丸宫深处走去。 泥丸宫内,四周景象如影似幻,原本漆黑的泥丸宫内凭空出现了几颗金色的树藤,前方坐落着一间小屋,定睛望去,看到一位光头和尚一边印着茶水,一边翻阅着手中的经书。李孝清往他走进了些,双目惊讶的望着他,这人的形貌看上去好熟悉。 “坐……。”那和尚面相与他有一般年纪,邀他入座。 “你究竟是何人?怎地出现在了我的识海当中?”孝清带了防备,望他问道。 和尚放下经卷,笑望着他:“我不过是一道残存的灵识,不必多怪。如今你已经半步筑基境,眼下度你入境方才是要紧事。” 李孝清对此并不讶异,若是这人长期盘在在自己的体内,定然对自己的周身情况都了如指掌,灵尊先前与自己说的体内的灵魄想必就是他了,可是对方不愿透露身份,自知深究下去也无用,倒不如先把眼下的事情解决了。 “修真之法本就是夺天地之造化,亏日月之玄机。你若是真的想好要走这条路,往后必然要承受多番磨难,方才能筑得金身。待修炼到了时候更是要经历三灾九难,可是想好了?”和尚盯着他的双眸,再问了一句。 凡人入仙怎能一路平坦,孝清自然想得清楚,点了头,恳请他传授筑基之法。 和尚看他目光坚定,也不再规劝,扬手一指,方才的那枚舍利子落在了他手指所指之处的正前方。那舍利子滴溜溜的转着,散发去道道金光往四周荡漾开来,像水波涟漪,又叫人如沐春光般感受着浓浓的暖意。 按照和尚所讲的法门,引动金色的灵力顺着指定的几条脉络翻涌,很快那道金色的洪流便在法决的牵引下开始渐渐变缓了速度,慢慢的化作一道道细流,顺着脉络流回了丹田之内,融入了青色的光幕之中化作一道道金色的纹路。 李孝清闭目跟着和尚一同念动经文,面前的舍利忽然融化开来,冲出泥丸宫直往丹田淌去,与他体内的金色灵力相融。 秘境菩提树下,李孝清周身忽然狂风大作,菩提叶竟然落了三片,晴川还未来得及反应,突然天地变得寂静无声,仿佛时间静止了一般,一道道若有若无的梵音凭空而至,李孝清眉心的红痣展开一道祥光,好似神佛下凡。 以佛入境之人不多见,晴川见多识广,却也从未见过这般景象,不知是菩提树的功劳,还是这秘境的神秘,对于眼前的这名男子,似乎更为不了解了。 孝清闭目感受着周身变化,畅快的吸收着天地之间的力量往体内扯去,这一刻,他正式踏入了筑基境初期。 原来这就是筑基境,怪不得被称作修炼中最至关重要的一环,筑基与练气期之间的这道坎堪称鸿沟,让成百上千的修士为之望而却步。如今真正踏入这一关,才真正体会到二者的差距,举手投足间都充满了力量,现在若是再遇上那夜叉横流,也有一战之力。 轰隆,轰隆,轰轰轰……。就在天降异响,梵音缥缈之际,忽然传来一阵阵山体崩塌的巨响。 “不好。”晴川看李孝清仍未转醒,望着远处开始崩裂坍塌的山体,大惊失色,望了一眼下方的雾林,犹疑了一阵。 孝清再睁开眼时,整个大地都在颤抖,虚空已经开始破碎,撕扯着山川河流搅入其中。惊呆的望着眼前的一幕,赶忙回头望向晴川,急声问道: “怎么回事?” 晴川抱着怀里的白色小兽,望了一眼远处崩塌的虚空,摇头道:“恐怕那三枚至宝是此处秘境的根基,如今尽数被取出,这秘境没了依托,也将不复存在了。” “竟有这等事。”李孝清惊讶之际,望远方山涧中望一眼,忽然看到一道水球往他这边激射而来,悬在他身前晃了晃化作了一枚水晶珠子落在了他掌心。 “这是镇守宝物的灵兽,境界虽然不高,却能借着地势而显露神威。”晴川解释了一句,望见不断扭曲的破碎的山脉,赶忙跳上道台,在菩提树下见得一座石刻的法阵,嵌入三十六颗灵石,急忙掐诀引动法阵,望向李孝清催促一句:“我们现在得赶紧回去,否则被卷入虚空乱流,凭借你我这点微末道行,十死无生。” 李孝清满眼不忍,看山河破碎,原本平静与世无争的山野河川因为他们二人的到来而将归于尘墟。别过头,咬了咬牙,转身踏入了传送法阵。 借助法阵,二人再回到枯井中,望上去看,正见一轮明月,算着日子,也快到上元节,许给她的灯节只能寄予来年了。 出了枯井,四周的村民已经歇下了,偶有几盏油灯还亮着。 峨眉山脚下,妙音捧着一包花生递给白苏,又为萧默缝了几件衣服,这些时日,白苏身着粗布麻衣,融入了世俗生活的他,脸上久违了多了些笑意。 “萧大哥,明天上元节,我就不去了,劳烦你陪蓉儿到山下去看灯盏好不好,她最喜欢猜灯谜。”白苏眼上仍然遮着黑色的眼带,双目未能复明,幸亏得了萧默的收留,方才能如此平静的生活,他心里已经十分感激。可自己是个瞎子,若是这般模样去灯会,只不过会饶了佳人的好兴致,既然如此,倒不如不去的好。 妙安与萧默对视一眼,转而望向白苏,笑道:“明日可是月圆之夜,市井中热闹非凡,人间烟火之气又不是只能用看的。你也得一道去,别想着在家里偷懒。” “可是我……。” 萧默硬朗的面上也带了几分温和的笑意,打断了他的话:“可是什么,咱们说好了,明晚一道去好好热闹热闹,难得解了宵禁,可不能缩在家里。” 白苏到他这儿的这些日子,萧默对他多番照拂,只因觉得白苏并不是个浪子,言谈稳重而谦和,做事麻利不偷懒,正好对的萧默胃口。故而任由他在这儿住这儿,一来多个帮手,二来也能解解闷儿。 元宵佳节,本是男男女女互诉情长,出双入对的好日子,借着良辰美景,让有情人得以相会。这一日,不仅仅百姓乐,即便是王公大臣也相继出游,赏灯观节,吟诗作赋。只是,自作风流的人却也借着这个机会夜月下做些叫人不耻的勾当。 第八十七章 被擒 上元节是每年最为热闹的一天,这一夜城中不令宵禁,村县里的男男女女,尤其是年轻的女子都会到城中来赏花灯,在一些灯巷里头还有灯谜的游戏,对于灯谜,自然是那些才郎妙女最喜欢的地方。吟诗作赋能引得彩蝶侧目,也能教的公子停步寻芳。 峨眉山下的小县城不大,却也聚了许许多多的少男少女在街市中游玩。妙音生性活泼,到一点都不在乎自己是个尼姑,与两个大男人中间率先往前走,手里还拉着一根棍子,另一头白苏抓着,循着她的步子走。萧默也难得雅兴,在摊子上买了点儿小食儿,一道观望着四周色彩斑斓的大小灯笼,似乎是在眷恋,又似乎在沉醉。 “蓉儿,这四周还真是热闹。”白苏听得四周人来人往的脚步声、嬉笑声,脸上也由心的洋溢了笑意。 妙音呵呵一笑,给他喂了一颗花生,笑道:“这下知道自己来对了吧!” 萧默磕着瓜子,望灯楼上多瞧了几眼,今年的灯会要比去年更多了些稀奇的玩意儿。 妙音带着头纱,遮着僧帽,忽然吹来一阵疾风,只因贪吃,未拉进她的头纱,顿时被这突来的风儿吹落在地。四下的人纷纷往这边看过来,特别是那些个男子,纷纷取笑道:“没想到峨眉山上的小尼姑也迷恋世俗的灯火,哈哈哈……。” “你看她那娇滴滴的小模样,居然还会害羞?” “这可是与那山上的老尼姑不同,看着就娇柔美丽,若是能得了来,必然今夜销魂……。” 砰……,那取笑最欢畅的男子,露着两排獠牙,刚笑张开嘴,忽然一道黑影掠过,整个人被打的向上飞了三尺至高,最后轰的一声跌在了地上。 萧默捡起地上的头纱,轻轻为妙音系紧,轻声安慰道:“世俗人的眼光而已,不必在意。今夜我们是来赏灯的,高兴些。” 原本与方才那男子靠在一块儿帮腔的几名男子纷纷咽了咽唾沫,在场的人均未曾看见是谁出的手,只知道那男子突然就被打飞了出去,这般可怕的身手,想要取了他们的性命也不过是翻手间的事。 白苏放下左手背在身后,掌心的灵力微微消散了去。方才就在他准备出手的时候,忽然听到了那男子惨叫的呻吟,便猜到定然事有人出手了,而且那人的身手极强,即便自己凭着妖族的敏锐感知也无法判断出那人是怎么出手的。 “萧大哥,我没事,又没有人说尼姑就不能赏灯观景。”妙音感受道萧默的关怀,挤出一抹无所谓的笑容,大大咧咧的摆了摆手,抓了一把剥好的花生豆塞进白苏的手里,拉着他一同望闹市深处走去。 萧默脚下步履轻盈,却荡着脚下的灰尘望四周散去,走过那被打的跌坐在地上的公子哥身旁时,双目从那人身上扫过。男子被他余光注视着,仿佛整个人掉入了冰窖,不住的打着寒颤,他甚至丝毫不怀疑,他会出手杀了自己。 秦州城内,柳小姐带着婢女在集市上把玩着一粉色的灯笼,长长的睫毛下含着两波柔情,柳叶眉,鹅蛋脸,两腮粉黛又含羞。裙长披罗缎,盘云架金钗,步摇镶玉珠,凌波踏香来。 “小姐,这灯笼不比府上的精巧,我们到别处看看去?”婢女帮小姐在摊子上选了几只灯笼,却都不称意,纸浆糊着竹坯子,也就上头的几行诗还写的有几分味道,然而婢女并不识得几个字,故而选灯笼多从表象。 柳小姐取了一只粉色的灯笼,朱唇生情语妙处,自念上头的诗句:“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念罢,问老板:“这灯多少钱?” 老板忙笑到:“小姐若是想要,五文钱便可以拿去。” 婢女不情愿的取了五个铜钱给了老摊主,提了灯与小姐往灯楼上去看。 “你们听说了吗?今夜柳刺史大人的千金也要街市里赏灯,那可是整个秦州城都人人痴恋的角色美人儿啊。”茶馆内,五个白面书生捧茶笑谈。 “这柳小姐,据传闻说的,可并不只是容貌美,她的才情也是不输一般的举子。真叫我青木至极呀,奈何,奈何……。”小生放下茶盏,自惊自叹,可往身上的破烂衣裳看两眼,又自惭的摇着头。 “哎……,这位才貌双全的女子,虽不是你我能够得到的,可若是看上一眼,也叫你我饱一饱眼福呐。” 在茶楼的另一桌,正有一位相貌端庄俊逸的男子侧耳听着这边的话,双目灵光一转,嘴角勾起一丝笑意,侧耳又听得那柳小姐今夜要在凝香阁楼上观景,心里有了主意,撇些一锭银子,踏出了茶楼,小二过来结茶钱,捧着银子要喊他,跑到门外,却已经找不到那人的踪影。 小二颠了颠手里的银子,笑一句:“我这小小茶馆也能碰得见阔公子,少见,少见。” 凝香阁乃是坐落在秦州城内较高的楼阁,站在三楼扶栏往外,能见得城中大半街景。柳小姐在婢女的相伴下到了三楼落座,并吩咐她将方才买下的那盏灯笼一并挂在窗前。 “小姐,老爷方才差人来吩咐,叫您看了片刻早些回府去。”婢女将灯笼挂好,与她念了话。 柳小姐全名柳卿,乃是秦州刺史柳无牙的三女儿,上头有两个哥哥,却都不在父母膝前,故而她成了柳无牙最宝贝的心头肉,可要不得她受半点伤害。 “嗯,我知道了。”柳小姐并非是个娇蛮的女子,虽说爹娘对她宠爱,却是知书达理,尤其是对孝字最记得牢。尽管心里眷恋着良宵夜色,可还是柔声应了话。 转过眸子往下方去眺望,千百户人家大都亮着灯火,各种颜色的灯笼挂在街道两旁,往来的男男女女谈笑着往来于街道中,柳卿心里是向往的。 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大家开来看,是柳小姐,柳小姐来赏灯啦。” “真的是柳小姐,能得见佳人一面,真是叫小生此生无憾呐。”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凝香阁下围满了年轻的男子,各个仰着头网上看。柳卿看厌了这些场面,眸子只是略微从人群中看了一眼,抬头往前方赏灯。 在她所望之处,正对面的楼顶居然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衣带凌风飘飞,仿若璞玉雕琢的面庞俊逸不凡,眉宇中透着一股柔情,正负手立在屋脊上,与她相望而来。 柳卿是个未出阁的女子,平日里除了凡俗之辈,并未见得什么才俊男子。她正是怀春的年纪,这第一眼所见的便在心底里已经烙下了印,柳小姐与他对视了一眼,只觉得那男子叫她面颊发烫,短短对视一眼,便赶忙低了低眸子,羞怯的再往他那边偷看,却发现他仍旧在望着自己。 婢女见自家小姐犯了痴,便循着她的目光去望,见那男子丝毫不加掩饰的就这么看着自己小姐,嗔骂一句:“真是个无羞耻的男人,竟然这般无礼。” “浅儿,退下……。” 婢女正欲隔窗开口去骂,被柳小姐轻喝了一句,赶忙咽下了嘴里的话,疑惑的望了望她脸上的红霞,恍然笑道:“小姐莫非看上了那公子?” 柳卿被她点中了要处,顿时脸上羞得红霞更重了些。娇嗔一句:“别胡说,我又不认识人家是什么人。” “哦?那我现在就把那公子喊走,省的挡了小姐赏灯。” “别……。” 浅儿得以的“咯咯咯”笑了几声,看她着急的模样,也不再逗她,为小姐放下糕点,又沏茶去了。 忽然,凝香阁楼三楼吹过一道黑色的旋风,只来得及听见一阵尖叫,那原本坐在露台上的妙龄女子转瞬消失了踪影。 咣当……。婢女手中的茶水跌在地上,小脸被吓的惨白一片,哆嗦着往楼下奔喊着:“快来人呐,快救柳小姐,柳小姐被人抓走了,快来人呐。” 凝香阁下围着的一众男子也顿时乱做一团,他们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那梦中人只是在眨眼间便被什么东西给卷走了。 柳无牙正在府中赏舞,婀娜的身姿,仙韵十足的长袖轻绫,一双老眼笑的迷城了一条缝,透过这条缝瞄望着那些个女子水蛇般的腰肢。看到好处,突然门外闯入了两个官兵,后头跟着一位婢女,急匆匆的往前庭来。 “大人,小姐被妖怪给抓走了。”婢女浅儿带着哭腔,跪倒在地上,急声讲到。 啪……,柳无牙刚刚端起的茶盏掉在地上,怒目望着跪在面前的婢女。 “你说什么?” “她是被什么妖怪给抓走的?你可看清楚了?”柳无牙从来不信什么鬼神,他只道是什么胆大包天之徒在与他作祟,双目微眯神色冰冷,平复了一些心绪,又问他。 婢女不敢说谎,说了事情的全盘经过。 柳无牙下令封锁城门,城中任何人都不得被放过,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那胆大的狂恶之徒找到。 晴川黏在南宫燕淑身旁,谄笑着问她:“燕淑,你看着上元节多热闹,我带你到这城里最高的楼上去看灯好不好。” 南宫燕淑白了他一眼,轻哼一句:“这上元节本就该热热闹闹的,若是到那高处露台上,还怎么体会节日的气氛?” 前方突然来了大队兵马,冲散了街市上游玩的人群,孝清急忙将南宫燕淑拉倒一边,顺着这些差兵去看,这上元节本是热闹的人间佳节,本不该出现这等场面的,看他们火急火燎的样子,莫非是发生了什么事? “所有人给我听着,都站在原地不许动,若有违令者,统统给我抓起来关进大牢。”骑马的兵差指了十几名随从,高声喝令到。 “所有人,全部给我搜。” 李孝清望着那些个官兵把大好的花灯笼扔烂,面色沉了沉,却并未急着去阻拦,看他们的模样似乎在找什么东西。不一会儿功夫,原本喧闹火热的街道顿时变得紧张兮兮的样子。 “你们都给我听好了,若是柳小姐伤到一根毫毛,我定要他碎尸万段。”为首的官兵威严高,怒吼一声,震得四周围观的人纷纷往后退了一步,生怕祸及自己。 待到天亮是时候,李孝清亲自入府去见柳刺史,并将带来的书信一并交给他。 柳无牙命人将他带到了客堂,面上带着笑意却深处挂着愁容,接过李孝清递来的书信,看过后望李孝清上下打量了一番,缓缓点点头,讲:“李公子果然气貌不凡,小小年纪便中了皇榜头名状元,真是叫老朽敬佩。” “柳大人,昨夜发生了什么事?”孝清尝试的问他。 “哎……,我那三女儿被妖怪给掳走了,我也查不出真假。连夜搜查了整座城池,却寻不到半分”柳无牙面色担忧,哀叹道。 李孝清经历这么久,妖物见得不少,只是很少有什么妖物会到人界里放肆,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被人界的门派所关注,若是真的做了什么有损人要两界的事情,那这只妖物的下场可想而知。 “柳大人,晚辈学过些祛妖荡魔之术,若是信的过我,我可以一同前往,去寻找那妖物的藏身之地,也好将令千金救出来。”李孝清主动请缨。若是将这女子能够救出来,必然能博得柳无牙的欢心,对于父亲信中提到的事情也必然有所帮助。 柳无牙半信半疑的打量了他几眼,讪笑两声,摆手道:“李公子就不必费神了,我已经派人找到了那妖物的藏身之所,况且那妖物法力高强,若是公子因此受了伤,我可如何与李志兄交代。” 出了柳府,李孝清在驿馆与南宫燕淑二人说了事情的经过。 秦州城内,一名身着靓丽的男子手里拎着热腾腾的包子,从街市上走过,来到一个院子里,进了里屋。男子将柜子挪开,手中灵力一挥,地上的石板被掀开,然后纵身跳了下去。 跳下石板,下方是一座三丈宽一丈三尺高的密室,密室里摆着一张石桌,在石桌旁捆着一名貌美女子束缚在椅子上。女子双目冷冷的瞪着他,嘴里塞着一块布,只能发着:“呜呜呜。”的声音。 “柳小姐,昨夜你爹爹派人四处搜查,我只好把你藏在这儿,叫你受委屈了。”男子轻笑一声,伸手就要向他的小脸蛋儿摸来。 柳卿气恼,别过头躲开了他的手。男子见她一副倔强的模样,顿时更喜欢了,笑着将她嘴里的布子扯了下来。 第八十八章 妖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竟然挟持我,你可知这是死罪?”柳小姐眉峰倒竖,杏眼圆睁,呵斥道。 在整个偌大的秦州府,那个人不知道柳无牙的名头,细说来他可真是个能杀能断的狠人,别说是挟持了她的女儿,就是对她女儿有半分不敬,定然也要把那人绑到府上来打个几十大板。不过,他也有让人钦佩的一面,那边是每年的八月初八会叫人到永济庙座青山下派人施粥,教周方乞儿穷苦人能得顿白食,且为人刚正不阿,抛去那些微末瑕疵,倒是个为民所敬戴的好官。 而现下,站在柳小姐面前的这个男子,口音并非本地,想来是路过州城。这男子面色倒是俊朗,正是昨日在茶楼侧耳闻听的撂银阔公子。此刻正笑着翻手捏过柳卿的下巴,嗤笑道:“莫说你是那当官家的姑娘,就是天下皇帝老子的公主,我也敢玩儿上一玩儿。况且,昨晚你看我的眼神不是喜欢的紧吗?” “哥哥现在把你虏来与我共度春宵,不是正合了你的心意?”男子细长的眼眸眯了眯,带上一抹玩味,笑道。 柳卿又羞又恼,辩解道:“胡说,你这个狂妄之极的淫贼,我怎会对你有半点痴情。你若是敢碰我一根毫毛,待会儿我爹爹派人找来,定教你追悔莫及。” “哈哈哈,我好怕哦,好怕你的爹爹看我的头,要我的命,你看,吓得我都迫不及待的想要一亲芳泽了。”男子狂笑着,伸手就去撕扯柳卿的衣服。那柳小姐身上穿的衣衫都是上好的料子,并裹着一件雪袄,男子笑的狂,淫色放的急,每扯一下便听得尖叫声和着刺啦刺啦的衣服撕裂声在石室里回荡。 男子似乎又些心理扭曲,待撕扯地她衣衫褴褛后并未急着动手,反而放缓了速度,挑逗着一点一点的去解她上衣的扣子,任凭柳卿如何挣扎,都不能挣脱他的魔爪,双目淌着泪水,绝望的嘶吼一声。 眼看她粉色的肚兜就要被男子扯下,忽然,头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轰隆,一声巨响,从后方塌陷出来一道巨坑,地上的光亮顺着那个被破开的口子照了进来。 柳卿被这声巨响惊得回了神,仿佛沉江时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顾不得自己此时的模样,嘶喊道:“救命啊,救命……,救命啊,救救我。” 男子闻声,也赶忙站起身,面色戒备,望那塌出的大洞望去,冷喝一声:“是何人,敢到小爷的地盘儿来捣乱。” “横流,你居然敢到秦州城来祸害凡间女子,也不怕断了你的灵根,斩了你的元神?”烟尘散去,一名男子手持金鞭在日光所照之处,扬鞭指向他,冷喝道。 而抓了柳卿的男子形貌随即变换,化作了一个面色黝黑,红发獠牙的人型怪物,正是从流云涧逃走的夜叉横流。他翻手一招手中凝现一柄断指的鬼爪,左手又一抓,现出一根漆黑的锁链。望着那突然闯进来的人影,终于脸上神色大变,如临大敌,死死的盯着那来人,却不敢贸然出手。 “地灵子,你不随你师傅修行,到这儿来管我的什么闲事?” 被他换做地灵子的那人扬鞭一甩,踏步往他这边走来,冷笑一声:“我与师尊修道,为的就是守护正义,荡除恶徒,你莫非忘了家师是负责做什么的?” 横流忌惮的往后退了一步,眼皮狠狠抖了抖,他可是早就领教过这人的厉害,他师傅乃是奉守天规,专门教看时间狂恶之徒的刑罚道尊,哪里是他能够惹得起的。且不说他的师傅何等的地位,光是他本人就让自己提不起丝毫招架的力气。 “你,你想干什么?你别过来。”夜叉横流额上豆大的汗珠直冒,故作硬气的望他喊了一句,脚下却不敢有丝毫停歇,小步挪着往后撤。 地灵子不理会他,手中铁鞭忽然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他的腹部狠狠就是一鞭。直觉的金光甩过,鞭未至,那金光匹练砸在夜叉的小腹上,顿时教他身子痛的弓起,几乎同时,金色的鞭身夯在他的腹部,打的横流倒飞而出,砸在了石壁上,震得石屑碎了一地。 夜叉横流从石壁上跌落在地,摔了一个狗吃屎,半趴着身子,哇的一口鲜血狂喷而出,怨毒的抬眸望向地灵子,看他又望自己走来。眼底闪过一丝狠厉,忽然见得一股磅礴的红色血力从他体内狂涌而出,顿时把他的眸子映的猩红一片,双手指甲疯长,尖锐刚硬,分明就是十把泛着森森寒光的锥子。 此时再看他,像极了地狱深处的魔物,旋即,那横流低吼一声,闪过一道血影,手中的寒光扫过一张血红的巨网,朝着地灵子盖了过去。 地灵子面色微冷,望着他扑来的魔影,没有半分惧色,左手一握又是一道金鞭凝现,双鞭金光大放,低喝一声,朝着那血网砸了过去。 也不知那夜叉横流使了什么秘法,那血网居然抵挡了十个呼吸的功夫,方才碎了开去。而放眼再去寻那家伙的影子,早已没了踪迹,夜叉一族独有的秘术血遁可瞬息十里外,即便这夜叉没有达到那等水平,也足以在那十个呼吸间逃了去。 “恩公,救救小女子。”柳卿见他要追,急忙唤他,如今自己衣不蔽体的模样怎么能出门去见人,况且她被抓到这里已经上演了一场噩梦,内心对此处已经充满了恐惧,哪敢在这里多呆一刻。 地灵子看她可怜的模样,叹了一口气,别过眼,将道袍脱下来给她裹上。他方才也只是刚好路过此处,并不知这女子的身份,故而又问:“姑娘家住哪里?待我送你回去。” 柳卿眸子微微闪了闪,可怜的模样望向他,哀声讲:“小女子孤苦伶仃,现在也不知道该去往哪里。” 地灵子一时也犯了难,若是放任她在这里不管也不是个办法,想了半饷,只得带她到观里先行安下身,待往后再谈去处。 李孝清再三与柳刺史请缨,方才准许他与官差一道前去,不过却是强调不准单独行动。毕竟在柳无牙眼里,李孝清终究不过是个只会舞文弄墨的笔杆子,哪里信得过他能与妖物缠斗,故而要他注意自己的安危。 此行,州刺史府共派了三十名武功高手,与六十名随从官兵,循着今早流传的消息,一路往城中的一处偏僻的院子奔了过去。据探子来报,那妖人就藏在这间院子里,为首的官兵拔出佩刀,一刀将紧闭的门板劈成两半,走到院子里头,却是安静无比,叫众兵士四下搜寻,见得正堂中央有一口被生生砸穿的巨坑。 两个兵差率先跳下去查看,待报明了并未危险,孝清与那为首的官差也一同跳了下去。举着火把望见一张石桌和三把椅子,在东南角摆着一张床榻,床榻上散落着许多衣服碎片。 为首的官差一把抓过那些碎裂的衣服布片,细细翻看了一阵,又放在鼻子下嗅了嗅,顿时脸色黑成了锅底,双目赤红,握紧了手里的碎步片,恶狠狠的骂道:“该死的畜生,要是被我抓到了,定把他碎尸万段。” 孝清面色带了几分哀色,没有多言。出了院子,突然看到一个老妪在扒着门板往里张望。 “老人家,你在这儿做什么?” 那老妪浑浊的眼珠子转了转,从李孝清脸上瞥过,问官差:“你们是在找什么人吗?” 为首的官差急忙问:“我们正在寻柳大人的千金柳卿小姐,你可有看到她?” 老人家点点头,接着道:“我方才看得一名道士打扮的年轻男子虏了一个貌美的年轻女子往城外碧霞山上去了。” “好一个妖道,居然能破开城门的守卫,看我不捣毁你的老巢。”为首的官兵喝骂一句,带着手下,直奔城外的落霞山。临行前,李孝清下意识的往那老妪多看了两眼,总觉得莫名的熟悉,可是又从未见过这人,说不出的怪异。 落霞山是秦州城外西北角的一处小山峦,只因西落的云霞总是贴着山头而得名。虽然有个好听的名字,可这山不高不俊,实在不起眼,故而也不曾被人注意。在这山上有一个小小的道观,里头有三五个道人,偶有云游的道士到此处借宿,观主是个奉善之人,所谓是上善若水,以修执道。 观主习惯清修,并不执迷世间的俗事,如今地灵子带了一名落魄的女子回来,观主孤城上人并未将她拒之门外,而是将观里西厢房为她腾挪了一间屋子,地灵子自己住了柴房。 此番到世俗中走动是奉了师命,斩妖除魔的同时参悟道法,一来可以增加周天阅历,二来广结缘法,对他今后的修行大有裨益。 “道长,这是我煮的红豆莲子粥,您尝尝味道如何。”柳卿端着一只打了三个豁口的陶碗,端着一碗散着香气的粥食往地灵子走来。 地灵子正在明心悟道,闻声扭头去看,那粥食点红落春雪,幽香十里飘,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笑着推脱到:“姑娘,你吃便好,我不用。修道之人辟五谷,以灵力为食,这等美食贫道心领了。” 柳卿微微一怔,眉眼中闪过一抹不悦,天底下能有几个享有福分的男子能吃得上这一碗她亲手煮的粥,可他倒好,丝毫不领情。女子眉眼一转,笑道:“修真悟道辟谷是为清苦,可是偶尔品一品人间烟火气息,却也不妨事,并不与你修道辟谷有何冲突,权当是体会一番滋味了。” “这……。”地灵子不是个善于言辞的人,听她这么辩讲,却不知该如何作答,望着她递来的粥碗,若是不接反倒真的不对了。接过粥碗,舀了一匙送进嘴里,入口即化,浓浓的醇香在舌尖流淌开来,滑入腹中。叫得他惊叹一句:“真是人间美味,只是红豆莲子竟能做得京城御膳房都比不来的滋味,你这番手艺可真是一绝呀。” 柳卿见他连连夸赞,小脸上满意的掩嘴笑道:“公子谬赞了,我不过是山野村姑,哪里能跟天子皇宫里的山珍海味相媲美。” 地灵子听得她自诩为山野村姑,停下了手中粥匙,面色复杂望了一眼她白净的脸蛋,这哪里是普通村野女子能有的细嫩,且方才听观中的小道讲柳刺史家的千金小姐被妖人掳走,心里对她的身份已经猜得大概。 “柳小姐,你若是身子修养好了,便回家去吧。”地灵子轻声念道,他很清楚,若是继续留她在道观中,必然会给观主惹来无穷无尽的麻烦,到时候可就真的罪过了。 柳卿见他认出了自己的身份,顿时娇躯一阵,眼中神采黯淡了下去,旋即又故作讶色,笑道:“道长莫非认错了人,我只不过是个山野村姑,哪里是什么千金大小姐。”说吧,不等他回话,扭头便走开了。 地灵子见她不承认,也没有再说什么,又吃了几口粥,将米浆也抿到嘴里,抬袖随意擦了擦嘴角,口中清香回味无穷。 正在三清尊前盘膝静修,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阵破门声,紧接着一众官差鱼贯而入,为首的官差扯着嗓子喊道:“给我搜,仔细的搜。” “施主,这般大动干戈的来我这清修之地所谓何事呀?”老道长出门迎到三清殿前,挡在了官差头子的前面,面色和善的问道。 那官差头子看他面色慈善,语气也缓和了些,讲道:“我家三小姐被你们这里的妖道给虏走了,我奉命前来搜查那妖道的下落,道长可否行个方便,让我进去搜上一搜?” 老道长望他看了一眼,笑着摇摇头,叹道:“缘法万千,是福是祸。施主,你可莫要被表象冲昏了头。”旋即带着他入了三清殿内,玉清上清太清三尊列于正位,目视坐下来人。 地灵子不理会来人,仍旧自顾念着道经,参悟道法。李孝清入了正殿,望三清躬身拜了三拜,看那身着青灰色破布衣的道士正背对着他,从背影来看,很是熟悉。正要开口,忽见一名穿着白色素纱衣裙的女子端着茶从侧门入了殿,看到来访的官兵,赶忙偏过头用青丝遮掩了半张脸。 “小姐?”为首的官差眼光何等锐利,一眼便认出了那女子的身份,忙唤道。 女子不理他,走到地灵子身旁,奉了一盏茶水。匆忙间就要离去。 那为首的官差急忙上前堵住了她的去路,看她正脸,果然是自家的小姐,面露狂喜,讲道:“小姐,我们可算找到你了。”说着,双目带着冷厉,扫过正在念经的地灵子,与那老妪形容的模样足有八分相似,暗想这就是那妖道。 “来人,把那妖道给我押了回去,让柳大人发落。” 柳卿急忙奔到他面前张开臂膀拦道:“不要,你们不要抓他,这件事跟他无关,是他从妖人手里救了我,你们不要抓他。” 为首的官差哪里会听小姐的一面之词,只是认为她受了威胁不敢说真话,叫来人把小姐拽开。那道士也睁开了眼,双目并无波动,望着上座的三清塑像,低了低眉头,叹一声,站起身就欲同那些个官兵下山去。 李孝清方才就看那背影十分熟悉,带那道长转过身来的时候,顿时教他睁大了眼,赶忙唤道:“大哥,怎么是你!” 地灵子望见李孝清也来到此处,面上带着讶色,走上前,仔细打量了他一番,问:“我奉师下山云游,可是五弟,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身负皇命,不由己身。”孝清无奈的摇了摇头,望向他又焦急问:“可是大哥,你怎么会和柳小姐在一块儿,而且昨夜她被妖人所掳走,如今却与你出现在同一处,只怕那柳刺史不会这般轻易放过你的。” 地灵子是李孝忠的道号,一来是传承了师门的道统,二来是为了防止仇家接着他的俗名来与他的俗世家门寻仇。而今与老五以这种场景相见,也是他不曾料到的,苦笑一声,没有多做解释,与那些个官兵一同往山下去了。 柳无牙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终于回来了,赶忙到她闺房里去探望,只是进了房门,却看到女儿苦着喊着扑倒在了他的怀里,求道:“爹爹,你放了地灵子道长吧,他不是妖道,他真的不是妖道,那日掳走我的是一个红发黑面的妖怪,不是他。” “女儿呀,那些个妖怪都有变化的本领,保不准是他又变了副模样哄骗与你呢!你年纪还小,看不透世俗的险恶,这件事由爹爹来替你做主。”柳无牙拍着女儿的脊背,轻声安慰道。 李孝清到柳刺史府中求见,几次被阻了回来,于是只好偷偷潜入了府中,在后院书房看到柳无牙刚好进了房门,赶忙闪入其中。 柳无牙接着烛灯翻阅着书卷,伸了个懒腰,转身的时候,忽然看到背后无端站了个人,吓得他咕咚一声撞在了桌案上,待看清来人,脸色沉了沉,却没有当场发火,而是喝问道:“你怎么进来的?” “刺史大人,那地灵子真的是晚辈的长兄,贺太尉的亲外孙李孝忠,还望大人明断,勿要伤了好人的性命。”李孝清躬身拜到,语气里带了恳求之意。 柳无牙面色复杂,眼中微光闪了闪,瞟了他一眼,似乎在想什么,终于尝试着又问他:“你如何证明他是李孝忠而不是伤害卿儿的妖物?” 第八十九章 逼婚 夜叉横流诡计多端,尤其擅长变化之术,若不是高人来断,很难辨认真假。 那日从那破寨子里出现的老妪,从气息上看总叫他觉得熟悉,如今想来定是那横流所变化的。正如李孝忠说的,那日他破坏了那夜叉的好事,若是他存心报复也是极有可能的。 李孝清面对柳刺史的审问,一时也犯了难,虽说清者自清,可眼下想要脱离刺史府的牢门,却必须找出适当的证据。 “哼哼,李公子,你深夜私闯我书斋,我念你是李志的儿子才没叫人把你抓起来,若是再胡闹,休怪我不讲情面。”柳无牙冷哼一声,眉宇中多了些不悦,袖袍一挥,呵斥道:“还不快速速离去。” “大人,晚辈的兄长求仙问道,更是深得贺太尉的宠溺。早些年,听闻兄长与我谈起,有一块贺太尉赠予他的碧灵宝玉,那宝玉我是认得的,那人是不是妖物变得,一看那宝玉便知晓。”孝清赶忙抬起头望向柳刺史,急忙说到。 “荒谬,一块玉佩便能够证实他的身份?既然妖物能变换形貌,区区一块玉佩又能难得住他?” “柳大人有所不知,那玉佩被我大哥的师傅施了咒法,里面有大哥的一滴精血。我与大哥血脉相连,能够感应得到,而且,那玉佩也只有大哥能够驱使,这件事贺太尉也是知道的。” 柳刺史虽然听他讲出来些道理,可是面色却不曾有半分缓和,只是不愿再与他争辩,不耐烦的扬手道:“既然有宝物证明身份,那到了明日到府上来与他辨认,现在你先回去。” 李孝清见他这般回绝,知道再说下去也没有什么结果,只得躬身退了出去。出了门外,身形迅速闪入黑暗之中。今夜只是恐怕并不是柳刺史表面说的那般简单,若是要证明李孝忠的身份,完全可以由柳小姐来作证即可,如今却并未由任何动静。 待李孝清走后,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柳刺史面上转上一抹笑意,开了门,往后院走去。 柳卿让婢女打听李公子情况的事情早已被柳无牙知晓,故而,柳无牙看准了时间,再去往后院三女的闺房处。 婢女刚压上房门,柳小姐便焦急的走上前,急匆匆的问她:“你可打听到李公子的消息?他现在怎样了?爹爹有没有过分为难他?我托你带去的酒菜他吃了没?” “噗嗤……。”婢女看她急迫的模样,掩嘴轻笑一声,与她踱到桌前,低声道:“李公子哪里在什么大牢里,他现在除了没有自由,旁的都好着呢。” 柳卿微微一愣,疑惑的望向她,问:“你莫非在说什么胡话?爹爹误以为是他轻薄了我,正是气头上,怎么可能不会对他动粗?”面色忧虑,手里的帕子攥的紧来回踱了两步,焦急的又说:“你能不能与我带路,我也好去探望探望他?” “哎呀,小姐,你就放心吧,李公子此时就在后院的客房里,我方才几经打听也落实了话,你就放宽些心吧,老爷不会为难李公子的。”婢女急忙劝阻她,生怕她真的出门去寻那道人。 柳卿生怕李公子真的遭遇什么不公的对待,情急之下说道:“爹爹分不清李公子和妖怪,我现在得去救他,若不然迟了,定会遭到爹爹的责罚。” 房门“吱呀”一声被退开,柳无牙笑着走进屋内,望向自己的女儿,呵呵笑道:“看来我在自己的宝贝女儿眼中,是个不能明辨是非的昏官呐,啊?哈哈哈。” “爹爹?” “老爷!” 柳卿未曾料到屋外有人,方才情急之下话音高了些,竟然被父亲大人听了去,语气一滞,微微欠身,低声道:“女儿方才口不择言,还望父亲赎罪。” 柳无牙笑着点点头,让婢女道门外守着。邀柳卿坐下,慈爱的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真的是越发出落的美丽动人了,眼下也到了出阁的年纪,是该给她了解这门亲事了。 “卿儿,你可是喜欢上了那位救你的道长?”接过女儿奉来的清茶,眼皮微微抬了一眼,笑问。 柳卿小脸骤然变得红扑扑的,低下头去,娇嗔一声:“爹爹……,李公子为人正直有气魄,哪个女子不为之动心。”说道后头,柳卿声音低到了只有自己能听见,随后又嘟囔道:“况且,那李公子可是修道之人,又是贺太尉的外孙,我如何配得上?” “说什么傻话,若是李志未曾辞了官,这门亲事咱们还真的是高攀了。可如今他已是一介过了气候的隐士,全靠他旧时的关系和贺太尉的照拂才令他在京中有立足之地。我的宝贝女儿现在配他可是绰绰有余。”柳无牙脸上洋溢着满满的得意,笑称:“何况这门亲事是贺太尉与李志商讨后共同决定的,由不得他。” 柳卿美眸一转,心里的石头放下去又提起来,至少叫她知道原来爹爹清楚李孝忠不是妖道一事。故而抓他到府上,看来是打算给他与自己定下婚事,心中欢喜之余却不免忧虑。 她清楚李孝忠对他并无什么儿女私情,更谈不上什么喜欢,若是让他应下真门亲事,只怕会叫他心里不快,与其痛苦的过一辈子,倒不如一开始就让他自在些。 柳无牙怎能猜不透女儿的心思,却还是笑着问她:“就是不知道我的宝贝女儿对那李家大郎中意几分。” 柳卿羞怯的扭过头,低低的叫了一声:“爹爹,女儿,女儿全凭爹爹做主。”几番挣扎之后,还是选择了自己的心意。 李孝清回了驿馆,看见南宫燕淑屋子里的灯还亮着,附在门前柔声嘱咐一句:“燕儿,早点歇息吧。” “好。”南宫燕淑托着香腮正打盹儿,听到外头的声音,醒了神,应了声。这夜凉的出奇,燕淑披着披风,微微张着红唇打了个哈欠,这才钻进了被子里。 正月十六的圆月比十五的月儿还要圆几分,兴许是驿馆偏僻,偶尔还能听到狼叫声从城外传来,那啸声欢愉,若是叫旁人听了,误以为在举办什么欢庆的仪式。 城外山林中,一只银灰色的巨狼打着两只碧绿色的灯笼,坐卧在山石上仰头长啸了两声。紧接着,从山林中奔出几个黑色的影子,纷纷朝它聚拢了过来,各个垂着头,并不干有什么不敬的动作。 巨狼的双目就是那两站大绿灯笼,望着四周跪倒的动物,摇身一变,化作了人性,手执一柄折纸扇,犹如帝王一般,蔑视着众生。这人正是半夜偷溜出城的妖王晴川,他手中扇儿轻摇,语若洪钟,厉声问:“可有人查到那白苏的踪迹?” 这是,一只野猪走上前,跪下前蹄,禀道:“禀告吾王,小的作业在峨眉山脚下的小镇里观花灯的时候感应到了那白苏的气息,只因那气息实在微弱,实在不曾探的他具体在哪里。” 晴川双目微微眯了眯,轻念道:“峨眉山?那不是净莲师太修行的圣地吗?他怎么跑那儿去了!”旋即下令:“即刻派人在那一处留意他的行踪,若是发现了他,绝不可打草惊蛇。立即与我禀报,带我亲自去。” 遣散群兽,晴川忍不住又望月嚎了两声,这才跳下了山坡往远处的城池奔去。 李孝清坐在灯前,从行囊里取出一只黑色的匣子。这正是雪儿离开的时候留给他的,记得她曾经说过,只有成功筑基后方才能将它解了封咒,进而修习其中的功法。 打开匣子,将那卷墨黑色的玉简取出握在手里,这玉简不知用的什么材质,入手温润,却又能沁入心脾,叫人神情清朗。李孝清心里暗赞这玉简的质地,将玉简放在说上就欲展开。谁知这玉简仿佛是一体雕刻而成,任由他怎么用力都无法展开一毫。 莫非需要灵力灌入?孝清心头思绪微微想了想,既然是要到了筑基之后才能解了封咒,那必然是需要灵力作驱使的。想到这儿,暗暗调动体内的灵力朝着右手中的玉简渡了进去。 如同意料中所想的那样,灵力随着李孝清的掌心一点一点的渗入了玉简当中,待一盏茶时间过后,黑色的玉简突然绽放出一股璀璨的光芒,刺的孝清双目眯了眯。待光芒敛了,原本墨黑色的玉简变成了墨绿色,再度尝试着展开玉简,那玉简轻轻松松的被他展开来。 在一片片玉简上刻着金灿灿的字迹,看第一行正写的是:太玄剑宗。此剑法乃是太一剑尊所创,容术法之威于剑道,驾驭九天灵法,通玄仙道剑意,二者合一,力斩山河,威能之大可见非同一般。 怪不得信中提及一定要到了筑基境才能修炼,若是换做筑基前的灵力雄浑程度,只怕一剑未成,一身灵力便先行枯竭了。 这剑法的第一式为擎天,擎天之法为刺,凝周身灵力作剑锋,化周天灵力为剑气,随剑共舞,剑指苍穹,欲上九霄。 李孝清再往下看,心里是又惊又喜,若是将此法学会,定然能作为保命手段。可是往下再看,想要修成这一招,需要金枝草、果还子、浊明作药引,强固经脉基底,方能尝试,否则练不成这剑术事小,若是一个不慎被暴走的灵力冲断经脉,炸毁丹田,届时即便不死也会成了半个废人。 苦笑着摇摇头,这擎天威能固然诱人,可是眼下并无这些个药草,即便是修炼,也难见成效,此事急不得。 “看来,得想办法弄些灵石才行。”孝清悠悠的自念了一句。 次日,柳无牙并未食言,果然派人到驿馆来请李孝清,带了他一同回了刺史府,柳无牙在客堂候着,屋里并没有旁的闲人。瞥过李孝清的脸上,淡淡的说:“你既然有办法证明他是你的兄长,不然这就让他出来,与你辨认,如何?” 李孝清面带喜色,心里却是不住的泛着嘀咕,应了话:“晚辈多谢刺史大人。” 不一会儿功夫,两个官差锁着一名青俊男子入了门,那地灵子双目没有半点惧意,念了一句道号,走到堂中。 “大哥,你快将玉佩拿出来,也好证明你的身份。”孝清急忙唤了一句,他甚至大哥的脾性,生怕他不按照自己昨夜与他的嘱咐来做。 李孝忠略微看了他一眼,脸上没有表情波动,从腰间取下一只翠绿色的玉牌,递上前交由柳无牙,讲道:“这便是我的本命魂牌,乃是用灵玉所作,您若是不信,大可差人到京中交由贺太尉来验明真假。” 这两兄弟三番两头的提到贺太尉,无非是给他提个醒,莫要忘了贺太尉予他的提携之恩。柳无牙是个在乎脸面的人,若是被人知道自己因为听到贺太尉的名头而躯软,那往后传出去可是会引起议论,这并不是他所想要的。 柳无牙只是粗略瞟了几眼手中的玉牌,并未真的查验,看罢交还给他,话风突转,沉声道:“且不说你是不是真的李家大公子,就从你轻薄卿儿一事,我绝不会就此放你离去,否则卿儿的清白谁来负责。” 李孝清听了这话,心道一句果然,扭头望向李孝忠,静候他的想法和建议。李孝忠是个入了道门的弟子,如今修行已经到了筑基后期境界,若是只从寿命来看,他足足拥有三百年之久,与柳卿并不能有一般的时间。 “刺史大人,您这番话并非晚辈不知好歹,而是晚辈入了修道一途,若是到了迟暮之年,晚辈又当如何?” 柳卿在旁听着,眼眸低垂,她自然听得懂意中人所担忧之事。倔强的抿了抿嘴,抬眼看了过去,神色复杂。 “正所谓,只羡鸳鸯不羡仙,难不成我这女儿还与你做不得一对鸳鸯?”说着,柳无牙眼中带上狠厉之色,冷笑道:“我女儿的清白,你得给出一个解释,否则,你别想离开这里。” 看柳刺史的模样,孝清心中算是有了答案,这柳刺史接连提及柳卿的清白,想来是有意让大哥与她婚配。 李孝忠不是俗人,又怎能听不出话中的深意。只是眼下并不作答,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柳小姐的清白,晚辈未曾触碰,若是刺史大人执意让我寻不快,那晚辈只好得罪了。” 柳无牙见他要运转灵力,急忙命人又给他多捆了一条铁链,生怕真的被他逃掉。 柳卿听得他这番话,顿时心里失落万分。柳无牙见女儿心情有波动,也顾不得什么别的,直接望着他冷声讲:“近日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若是你想要走出这个府门,除非与卿儿成亲拜堂。否则,休想。” 李孝忠不能对凡人出手动用仙术,眼下只能努力的想着办法,待今夜找准时间赶紧逃离此处, 第九十章 父母之命 少女心怀春,郎君志向道,虽说恰逢春意暖,却不是红线相连,只是交织了一瞬。 李孝清抬眸往大哥看了一眼,转而脸上堆了笑,朝着柳无牙拱了拱手,说:“柳大人,我大哥向来不说假话,你这连连说他玷污柳小姐的清白,只怕此话欠妥吧!”这话说的委婉,却是站明了立场,此时由不得柳无牙擅自主张。 “哼哼,你莫非以为中了个状元郎就能这般与老夫讲话?此事轮不到你多嘴。”柳无牙面色阴沉的瞥了李孝清一眼,冷哼一声,丝毫不将李孝清的话听进去。 “大人……,你即便贵为大唐的四品大员,也不能这般颠倒是非黑白吧。将好人诬赖成贼,不知这等事情若是传了出去,你的威名是否也能盖得住它?”李孝清见他这般蛮横,心里也有了怒意,不卑不亢的目视他,义正言辞的辩驳道。 柳无牙做了秦州刺史这么多年,哪里被人这般要挟过,当即气的他是瞪眼吹须,一时却也不能拿他如何。胸口起伏了好一阵,方才按下语气,沉声道:“你讲这么多,无非是觉得误了他的清白。不过,我女儿的贞洁之躯确确实实被他撞见了,即便是他出于善举救人性命,那我女儿的往后又该如何自居?” 李孝忠面色一僵,却并未矢口否认,那日救下柳小姐的时候,因其身上衣物被撕碎,无意中见了大片春光,这是不假的。面色不自然的垂了垂眼皮,双臂挣扎的力道也缓了下去。 大唐的女子对清白尤为看重,莫说是被人看了身子,哪怕是见了私物,那都是极为羞恼之事。可那日在昏暗的地下密室,那片雪白却恰恰被李孝忠全都入了眼中,这终究是不能被否认的事实。 梅瓶旁,柳卿眼帘低垂,神色哀伤,微微偏过头去,红着眼唤了一声:“爹爹,别说了,既然公子不愿,那便放他走吧。女儿……女儿这一世就陪在爹爹身边,不再嫁人。” 柳无牙看女儿悲伤,心痛之余,狠狠的瞪了李孝清二人,命人将李孝清轰了出去,又特地命人将李孝忠带到偏房去,李孝忠这次并未再挣扎,低着头被那几名官差带走。 “爹爹,你不要再为难李公子了,也许这就是女儿的命。”柳卿求了一声,情意在眉目间流转,如秋水含烟,鼻子也红了些许。 那男子若是心中没有自己,即便是再如何苦求,也不过是徒劳。何况,他并不是一般的凡人二人倘若真的走到一起,往后面对的必然是生离死别。 “我的好女儿,你莫要愁苦,这件事可不是爹爹执意要为难他,哎……,全是李志和我那恩师出的主意,若不然我怎能老糊涂到和李孝清盛怒的地步。”柳无牙做到女儿邻座,拍了拍她的手背,疼惜的讲道:“正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件事他即便不答应,也得答应。爹爹给你做得这个主,况且,我看那李家大郎是个俊才,倘若你与他结合,定然能有个好的光景。” 那封书信是李志亲自交托与李孝清带来给柳州刺史柳无牙的,而且那信封用蜜蜡封好,若是被人拆开,定然无法原样粘回去,孝清是个读圣贤书的男儿,自然不会私自拆看信中的内容。眼下正为柳府与大哥逼婚一事而在驿馆中犯了愁,西行一事就此耽搁了一日。 未时的时候,柳无牙亲自到关押李孝忠的那房间去探过,叫人备了酒菜,送入屋内,并差人关了屋门守在门口。 “这酒名曰满江红,是我珍藏十七年的好久,今日之事我思量了许久,到底还是要亲自谢过你这位救下小女性命的恩人。”柳无牙亲自斟了两尊晶莹剔透的红色美酒,话语中没了在客堂时的刚硬与不近人情,笑呵呵的将手中的酒樽推到孝忠面前。 李孝忠并不担心他胆敢下毒加害,话不多言,与他对饮了三杯。这酒入口绵香醇厚,论味道,可是要比宫廷里的清酒还有美的多。谈笑间,不觉得多饮了几杯,酒后的话没有拘束,两人竟然聊得投机,再提到柳卿的婚事,李孝忠抿了抿嘴,苦笑道:“多好的女子,只可惜,我不是有缘之人。” 柳无牙口误遮拦,带着醉意,拍拍孝忠的肩膀,摇头笑道:“可惜什么,你既然知道我那宝贝女儿是个好女子,那就该把她放在心上,娶她过门儿,也好与你共度余生、延续子嗣不是?” “柳大人,我……。” “你什么你,老夫看你顺眼,招你做个女婿,我还做得这个主。只要你心里有卿儿,我就放心把她交给你。”柳无牙算是听出了这李家大郎的心意,干脆打断他的话,欲要为他消了顾虑,朗声笑道。 房中酒意浓,李孝忠不是个善于言谈的人,这一番下来全是被柳刺史牵着话头走,对方讲来的话,到底是有一半衬得他的心意,便也没有否决。 把酒欢谈了两个时辰,天色渐晚,柳无牙从房内跌跌撞撞的推开了门,走出了屋内,月光下,嘴角勾起了浓浓的笑意,朗声大笑三声,在婢女的搀扶下往卧房里去了。 女子的香闺内,柳卿左右为难的搓着两鬓的秀发,出了浴,过了一层丝帛,躲在屏风后侧耳听外头的动静。 客房内,李孝忠喝的烂醉如泥,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面色潮红。修仙之人虽说道骨仙风,却并不代表酒力超凡,酒过三巡的时候他便双目犯了迷糊。他到底是个晚辈,拗不过柳无牙的劝酒,越往后,越是后脑昏沉,直至醉倒在桌上,柳刺史方才放过他。 趁暮色昏沉,两个官差入了门,试探他确实不醒,便抬着他往屋外走去。贴着院墙,压低了声响,将他送进了后院的女子闺房外。轻轻抠了三声房门,立马从屋内走出两名婢女,将他抬进了屋子里,关上房门,两侍女娴熟的为他剥去浑身的衣裳,用温水给他擦洗过身子后,将他塞进了粉色的香帐内。 待一切都做完,柳卿红着脸,裹着丝帛从屏风后走出来,望见帐内睡得正熟的男子,小手慌乱的攥动着。双颊殷红,仿佛西边天红透的云朵,熄了红烛,黑暗中,褪去最后一缕轻纱,掩下罗帐。 冬寒渐渐消退了几分寒意,春水在冰层下窜流,若不是精灵的水花哗啦啦的响着乐,沉迷在梦中的人儿怕不知那桃花盛开的一抹红。 春宵绝艳,红烛青烟渺渺绕香闺。 驿馆内,李孝清反复思量着柳无牙今日所讲的话,总的哪里不对。要知道,着柳无牙可是贺太尉和玉的门生,既然知道大哥深的贺太尉的喜爱,怎会做出这一连串相悖的事。 “难道,与那封书信有关系?”大哥每个月都会给家中寄去书信,父亲定然是知道他此时就在秦州境内。若是那封书信与大哥有关系,莫非那柳刺史今日之举与它有着必然的关联? 想到这儿,孝清面色微苦,若是父亲的意思,那这件事他还真不好插手,只是二人的结合,终究对彼此都不是一件好事。 忽然,门外站了一道黑色的影子,孝清急忙迎了出去,那人蒙着面纱,从身段来看,应当是个窈窕的女子。只见她摘下斗笠面纱,侧身进了屋内。扬手一提,将背上的包袱放到桌上,饮了两口茶。 接着烛灯,看得那一双倾城的凤目,这女子正是南宫燕淑,她酥胸微微起伏,调息了片刻,方才讲道:“这是我为你寻来的药材,背后怕是有追兵,你想个法子,试试能不能把里面的灵力印记抹掉,不然被他们追来可就麻烦了。” 李孝清微微一怔,劳烦她到外头帮自己寻药草,却不想是偷来的,顿时哭笑不得,眼下也顾不得这药草的来历,正如燕淑说的,若是被那追兵得知了二人的身份,只怕是后患无穷。 打开包袱,里头躺着三株六寸长,通体金黄色的药草,在药草的顶部各长着一颗银色的花苞。正是金枝草灵力最盛的时候踩下的,其中蕴含的药力定然雄浑的多。 在往里头看,是一只镯子,上头嵌了一颗墨黑色的宝石。那颗宝石散发着微弱的灵力波动,想来这东西有着灵力印记。孝清驱动体内的灵力,将手中的镯子包裹在其中,不一会儿功夫,金色的灵力裹着一道白色的灵力飞出了那颗宝石内,那道白色的灵力似乎嗅到了威胁,欲要挣扎着逃掉,孝清扬手一招,金色灵力猛地收缩,直接将那到白色的灵魂压成了碎片。 秦州城内,西南巷子里正有三道身着华丽的男子西下探寻着什么,忽然,站在正中间的白衣男子面色骤然大变,沉声喝道:“该死,居然能破掉我设在芥子镯内的灵力印记。” “公子,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旁边的随从急忙走上前,向那白衣男子恭声询问道。 那灵力印记是追踪芥子镯所在之处的关键,现在灵力印记没了,三人就像是无头苍蝇,找不出具体位置。这三人乃是濯水宗的弟子,为首的是十一弟子秦华,此番路过秦州,本来是要替师门传一封密信给天罗殿,谁知在拍卖大会后芥子镯被人偷了去。眼下丢失宝物事小,若是里头的密函被人看了,后果必然不堪设想。 “十一师兄,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随性的两名弟子自然知道那东西的重要程度,可是这件事情是由十一负责的,即便出了问题,也是由他承担,当下也不怎么积极应对,反而问了这么一个白痴问题。 白衣男子心里气恼,却不敢发作,这些人心里的小算盘并非没有道理的,若是真将这些人热闹了,对他而言绝对不是一件好事,倘若密函被丢一事传入师门,定然会被师尊问罪,到时候就真的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心里暗暗记下这笔账,白衣男子轻哼一句:“给我继续找,若是寻到了那贼,我会自掏腰包给予一百灵石以作奖励。” 灵石在修真界的珍贵程度是非常高的,它不仅可以作为购买东西的等价交换货币,也可以用于修炼,里面精纯的灵力可以供修炼的人直接加以使用。 除却这些,灵石还可以将布阵施法,所以这灵石乃是修真者通用的宝物,可是一般的修士没有师门的资源,想要得一块灵石可是不容易的。眼下足足一百灵石,怎能叫这些人不动心,当下应了话,循着灵力最后消失的方向一点一点的搜寻了去。 拎着手里的银白色镯子打量了几眼,望向南宫燕淑,笑着问道:“这芥子镯究竟是哪里来的?莫不是惹了什么大势力的人?”要知道芥子镯可是在修真界也非寻常修士能用得起的空间法宝,芥子镯之所以能够被人所追捧,全依赖于它上头镶嵌的一颗空间石,这没石头可以单独开辟出一处小小的空间。 若是将物件存放其中,既省事又安全,故而,一只芥子镯便抵得上千颗灵石,即便在一般的拍卖会上也会被作为宝物拍卖。如今得了这么一件宝物,孝清且不管它究竟什么来历,至少解决了他当下的燃眉之急。 将神识探入芥子镯,果然在里头看到了其余的一药材,那三株金枝草之所以没能收进芥子镯,想来是收了储存方式的限制。孝清趁着夜色深沉,为燕淑取了些点心来,旋即盘坐在床榻内,兀自修炼太玄剑宗。 按照剑谱中所讲的,想要将第一式擎天练成,必然先要淬炼经脉,等到经脉的坚韧达到预期的程度,方可继续修炼擎天剑式。 扬手一招,一株金枝草浮现在面前,被青色的灵力包裹着试图炼化。这金枝草不亏为天才地宝,足足过了一刻钟,方才渐渐从化开来,融成一道金色的液体在面前的青色灵力凝聚成的鼎中缓缓流淌。 紧接着,屈指一弹,三枚果还子,半截浊明飞入了灵力构建的小鼎中,这些个药物只用了半刻钟便纷纷融化开来,形成一股晶黄色的液体与金枝草的金色液体融在一起,形成一股乳白色的灵力,散发着奇异的波动。 此次炼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居然一遍成功。李孝清顾不得欢喜,急忙将那到乳白色的灵力渡入丹田内,顺着经脉流经四肢百骸,一股温凉之意让他每个毛孔都十分舒畅。 乳白色的灵力包裹着他的经脉,渐渐融入经脉当中,原本浅薄的经脉管壁顿时粗壮了三分。孝清内视一番,能感觉到经脉的变化,自然是又惊又喜。随机按照太玄剑宗所记载的,将灵力按照功法中的运转方式,顺着三十六道经脉流淌而过。 随着口诀的念动,那些个灵力按照剑法所记载的方式流转,原本安静的灵力似乎被激发了潜力一般,各个变得狂暴不已,仿佛暴风雨中的洋流,波澜起伏,随时都可能将筑好的壁垒冲溃。 李孝清心中大骇,万万没有想到,这擎天第一式居然就有如此可怕的威能,若是一个不慎,很有可能会导致经脉具断,倒时候,自己必然与废人无异。这高阶的功法想要修炼,果真是与危险一道并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是察觉到东边的天色渐起,床帐内盘坐的人儿气息极度萎靡,佳人倚坐在桌前,柔弱的模样打着哈欠。 忽然四周的灵力眨眼一瞬,没入了帐内,李孝清缓缓睁开双眼,眸子里透着些许默然。经过了整整一夜,终于对擎天之式有了一点了解,若是对敌,未必就不能动用这股力量。 晴川也不知昨夜做了什么,到了日上三竿的时候,依然在房间里窝着不出来。李孝清并未推门查探,心里被大哥的事情所扰,故而在辰时的时候便再度亲身前往刺史府。 秦州刺史府内,后院正弥漫着浓浓的春意。李孝忠迷迷糊糊的眨巴了两下嘴巴,拽着被子往身上一过,欲要再睡,忽然感觉屁股上有什么东西在触碰自己。双目迷糊的睁开,侧翻身往背后去看,顿时整个脑子炸成了一团,赶忙抱着背角所在了床帐后,惊恐的望着共覆一张被子的美人,结结巴巴的惊到:“柳……柳小姐,你怎么会在这儿?” 柳卿看他神色慌张,故作委屈的掩面痛哭到:“呜呜呜呜……呜呜呜……。” “姑娘是受了委屈?且与我讲来,孝忠必然为你讨回个公道。”李孝忠误以为她被什么歹人欺负了,急忙转移了话题,问道。 殊不知,他才是那个最大的歹人。 李孝忠见她不言语,心头咯噔一响,急忙抬起被子把头钻进被窝里去看。身躯猛地一震,急忙掀开一般被子,借着晨光去看,整个人都傻了,那床褥中央正印着一坨红色,分为扎眼。 “李公子,你怎么可以趁着醉酒对我做这等事,如今你可叫我怎么活呀!我到不如死了算了。”柳卿哭哭啼啼的翻身就要往一旁的床柱上去撞,孝孝忠急忙闪身到她面前,柳卿雪白的额头径直撞在了他的胸口。 李孝忠吃痛,柔了柔胸肌,尴尬的望向女子,本来坚守的一条信念也瞬间崩塌。若是之前无意看了她的身子,自己还有辩解的余地,可是如今她因为自己醉酒而失了身。自己哪里还有什么脸面否认?到不如像个男子汉,对她负起责任。 柳卿见他面色羞愧,猜测起了效果,暗暗钦佩父亲大人的智慧。桃花带雨是泪流不知,若是不知情的人,定会以为柳卿受了委屈,如果李孝忠这件事被传了出去,肯定是声名狼藉,这对于京城的李家来讲并不是一件好事。 李孝忠作为家中的长子,怎能认不清楚现状。 门外,一名婢女食指缠了布条,隐约见得一丝鲜红的血色。此时正抿着小嘴,神色紧张的往屋内去张望,透过门缝,望见床帐,赶忙捂着胸口回过头,忘了一眼裹着白色布条的手指,双眸闪了闪,久久不能平复心中的激荡的情绪。 第九十一章 绝命 冬去春来,本就是人间的轮法,看那腊梅也被这最后一场冬雪压弯了枝头。是花还是雪,但闻一缕幽香荡气回肠,枝末在北风中轻轻颤抖着。直到春水融入泥土,涓流化为小溪,也是时候带来一抹人间暖意。 夜色总是让人多情,却又是那么短暂,是的,它在留恋芳华的人眼中,是短暂的,因为到了明日太阳初升之后,也不能确认它究竟还能不能留下几片娇嫩的花瓣。 秦州府,随着一声鸡舍里窝着的鸡鸣,奴仆们已经在院子里扫雪。后院是小姐住的地方,寻常下人不得到此处来,只有小姐的贴身婢女才能在此间来往侍候。 风云变换,在屋子里传来女子的嘤嘤哭泣,端来金盆洗浴用具的婢女赶忙推门进屋里去瞧。正好见得自家小姐抓着背角正哭的伤心,而在屋子里还有一位相貌端庄的男子,眼下却是衣衫不整,挂着脚掌,在屋子里愣呆呆的向小姐解释什么。 “你别说了,既然要走,你便走吧,我比不上你的仙途大道。”柳小姐含着泪花,昨夜的风雨摧残让她现在还感觉下体疼痛,她到底是个染浓了书香的女子,知道这男子若是留不住,不如放他走,否则即便捆在身边,日子过得也不会和睦。 李孝忠元阳已破,心里又悔又恼,若是知道酒后会这般不自制,昨日说什么都不会饮下半滴酒,可是有句话说的好,这普天之下什么救命的药都能配的齐,可唯独这后悔药,是无处寻觅的。 “小姐,贫道是个清欲之人,实在给不了你什么幸福,可现下,贫道做了这等荒唐事,也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的。” 柳卿听他话只讲了一半,掩面背过身去,哭的更厉害了。李孝忠从未近过女色,哪里懂得如何讨得女子的开心,更不知对方到底是要什么。练练哀叹几声,想要上前宽慰,走了两步又停住,望着她雪白的脖颈,脸颊通红,赶忙又别过眼去,不敢再看。 婢女入了物,看到两人的模样,赶忙跑到帐前,惊声急问:“小姐,小姐,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柳卿伏在床头哭哭啼啼,话说的不全,只言片语中只道是昨夜被李公子侵犯了身子,如今贞洁已失,扬言要去寻死。婢女顿时被吓坏了,赶忙抱住了小姐的胳膊,望门外大喊:“快来人呐,快来人呐,快去禀报老爷,小姐要寻短见,快去禀报老爷。” 昨夜,柳无牙可是吃了不少酒,今晨醒来劳人擦了几把脸,神色还是有些不清醒。刚穿戴好锦衣华锻,就听到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旋即紧促的敲门声忽然传来。 “老爷,老爷,不好了,小姐要寻短见,您快去看看吧。”另一个传话的婢女,叩响了门环,隔着门板扬声就喊。听那话,是真的着急到了嗓子眼。 柳无牙是个好面子的人,容不得半点家丑传扬,听到门外的叫喊,先是惊得弹坐起身,面色很快沉了下去,拉开房门,扬手就是两巴掌打在了那婢女脸上,低声呵斥道:“喊什么喊?有什么好喊的,快带我去。” 秦州城驿馆内,李孝清正要动身前往刺史府,忽然在门外闪过两道黑色的影子,转眼便消失了踪迹。当下事务紧急,也顾不得去看那究竟是谁,赶忙快步绕过小街巷,直奔刺史府去了。 刺史府后院内,这个院子里的家丁被遣散到前院去了,偌大的院落里只余下四个人,分别是柳无牙、柳卿、李孝忠和柳卿的贴身丫鬟楚楚。 此时,李孝忠低着头,不敢言语,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眼下把柳家的家主都招来了,看来这件事躲不掉。 柳无牙忘了一眼脸色苍白的女儿,她的鬓发蓬乱,丝毫没有往日里的精神模样,整个人仿佛丢了魂一般,靠在床边,面色哀伤,眼泪低垂。 “好你个李孝忠,我昨天要与你和卿儿结亲,你不肯。没想到你居然背着我半夜潜到我女儿的房间,做下这等人神共愤的丑事,我定要休书一封,让你的爹娘看看,这就是他们口口声声念叨的好儿子。”柳无牙哆嗦着身子,抬指指向李孝忠,上唇的胡须也在跟着打颤,让人便不清楚他这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柳卿被柳无牙这么一说,哭的更伤心了,真是叫人听了就忍不住上前宽慰。 “大人,我……,我真的不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事。贫道真的不知呀。”李孝忠脑子里一片混沌,对昨晚发生的事情只有细小微末还留着些印象,至于自己怎么到的柳小姐房间,他是半点都想不起来。 柳无牙冷冷的盯着他,就像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一般,暴喝道:“你个小贼子,居然还敢口口声声的说什么不知道。我女儿都被你给糟蹋了,居然还能说出这等不负责任的话,你还算是个男人吗?” “我告诉你,若是我女儿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偿命。”柳无牙彻底被激怒了,顾不得事情原委,咬牙切齿的沉声低吼道。 老眼深陷,双目赤红,但凡是个普通人都会信以为真。 刺史府门外李孝清被人拦着不准入内,昨日虽然说柳刺史对他不怎么待见,可好歹还是会接见他的,可现在似乎全府戒严,任他怎么解释,都无人前去通报,更别说放他进去了。 看来这府内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孝清心头暗道一声不好,心里系着大哥的安慰。趁着那些个看门的兵差不注意,溜到了后门,望四下无人,纵身一跃,入了院内。 深闺女子的房间大都是挨着后院的,中间隔着一片花园,再往前走几步便是女子的厢房。 李孝清隐在墙角望院子里去看,心头暗暗惊疑,若是放在平常的时候,这里应当是有人守着的,可是眼下去并不见半个人影。虽说院子里不见人,却隐隐约约听得见不远处的那间闺房里传来一阵喝骂声,似乎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柳卿屋子里,婢女站在床边为她递了一条干净的帕子,柳小姐结果粉帕,又掩着红肿的双目,眨眼又将这块帕子也打湿掉了。 李孝忠深深的长叹一口气,眼中神色复杂,微微抬了抬眼帘,望了那帐内的女子一眼,收回目光,偏一点身子,低声念道:“既然事情已经发生,我定然不会逃避责任,恳请柳大人将小姐许配给我。” 柳无牙苍老的眸子深处闪过一缕精光,脸上神色却没有半点缓和,冷哼一声,嗤笑道:“你当我刘某是什么人?你说娶就娶,你说不娶就不娶?我告诉你,即便是有贺太尉护着,我也要叫你知道,我柳无牙不是你能戏耍的。” “柳大人,我是真心要去柳小姐为妻,还望您能够成全。”李孝忠并未对他的话露出什么惧色,反倒是眼角余光不住的撇向柳卿,经过方才的内心挣扎,他也彻底妥协了。且不论事情的缘由是怎么样的,可自己破了她的身是不容辩驳的事实,若是自己真的拂袖离开,她往后该怎么活?那不等同于要了她的命? 李孝清附耳在门上听着屋内的话,面上神色变换,说不出是喜还是愁。直到屋内声音罢了,听到脚步声往门口靠近,急忙纵身一闪,翻到了屋顶上,躲到了屋檐后头。 柳无牙背对着屋门,出了女儿的闺房,胸口的闷气顿时烟消云散,若是细瞧,反而见的他面色扬着春光,可真是像极了昨夜的那场大雪。冰冷的背后究竟暗藏的是暖阳还是风霜。 事情张罗的紧,下午的时候,便见得下人们四下张罗着红绸彩带,新房也贴了喜字。整个柳府上下弥漫在喜庆当中,柳无牙也换了一身崭新的丝缎锦服,端坐堂前抿着茶水。 西厢房内,女子翻开被子,看着褥子上的两坨殷红,嘴角勾起浓浓的喜色。昨晚不巧的是二人作假成真,正因为此事,才让李郎留了下来,至少现在去感觉,留下的并不只是一道躯壳。 婢女用白色的布条裹着的手指已经伤口好的差不多了,昨夜之事也确实出乎了她的意料,按照原来说好的,二人不过是同床共枕,可眼下发生的事确实不能挽回的。 也不知小姐与他结合能不能过的幸福。柳小姐的替身婢女在街上的李大姐那儿取了几匹精美的新布,又请了城里最有名的绣师外加五个好手抓紧时间赶制嫁衣。 按照老爷的意思,先在柳府拜过堂,随后与李孝忠一道前往京城之后正式举行仪式。家里的奴仆不清楚自家主子的意思,这新郎官在老丈人家拜堂确实是个稀罕事儿,只道是自家的主子权势大,让姑爷不得不照着他说的去做。 李孝清端坐在驿馆自己的房间内,南宫燕淑坐他对面,一双凤眸暗含深色,也不知在想什么。 “该你了。” 南宫燕淑莞尔一笑,举着黑子点下。望着棋盘里的黑白大军,笑道:“这一连三局,唯有一局打了平手,再下下去也是一样的结果,到不如趁现在天色还早些,我们一块儿出门走走。” 难得今日没了晴川的捣乱,二人说话也随性了些。 李孝清猜得她心里的话,点头道:“你我二人且到街市去备些礼品,今夜大哥喜宴,我们可不能空手前去。” 南宫燕淑是个贤良淑雅的女子,对男女的情爱一样有着憧憬和向往,摸索着腕上的玉镯子,嘴角的笑意深陷。与孝清并肩走在街上,总是叫来往的路人为止侧目,隐约听得:真是好登对的一双俊郎玉女。叫有心人听了,心里好似抹了蜜。 听闻柳小姐是个才女,对一般的黄白之物定是瞧不上,这新婚贺礼送与她翡翠玉石,到不如赠一支金笔宝砚要更让她欢喜的。 正午的时候,柳无牙便秘密写了书信,命人快马加鞭直递京城去。这等喜事自然是少不了要告知李家人的,也算是合了双方的心意,至于昨夜发生的事情,被柳无牙拦在了肚子里,事情的真正缘由再无第二个人知晓。 喜庆的日子引来不少贺喜的人,只因事情发生的突然,前来贺喜的人大都是风尘仆仆的模样。入了宴席,便连贯三杯茶水,若说心里不快,那是自然的,但是在场入座的高朋贵友,只是满颜欢笑,并无一个说怨的。 李孝清是柳府派人亲自到驿馆去请的,晴川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到他屋子敲了门,无人应,只要撇下他。李孝清携着燕淑的小手,后头两名随行的人捧了两尊包裹往柳府去了。 全府上上下下一片欢声笑语,柳无牙穿着新衣迎着宾客,老远瞥见李孝清二人,命人去接待,自个儿入了堂屋去。 李孝忠望着床榻上换下的道袍,心里说不出的滋味,自诩一心向道问长生,如今却在美人帐下失了身,堕入情欲之中,而且更为讽刺的是,他睁眼看着泥潭,还是一步一步的朝着深处走去。每一步,都走的万分无奈。 门外,负责给他更衣的婢女呈着一套方才做好的新郎服,给他放在桌前,伸手就要去帮他宽衣解带。李孝忠下意识的向后方躲去,神情紧张,待看清来人后,情绪才微微放平些。让婢女放下新衣,命她到屋外去。 这大红色的嫁衣多么艳丽,簇拥着的牡丹和鸳鸯都象征着富贵吉祥。樱唇抿了红纸,云鬓戴了钗环,仔细瞧瞧镜中的人儿,真是美得不像话。 李孝清坐在靠前的位置,随着礼官的唱诵,一对新人提红步入到高堂前,柳无牙和其妻班氏笑呵呵的望着二人。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坐下宾客纷纷祝贺,李孝忠拉着红绸,步履滞缓,往后院的婚房走去。就是昨日,在这个房间造下了罪孽,李孝忠越往下想,头越发胀痛,摇摇晃晃的走到屋前,推门进到屋内。 两个婢女扶着柳小姐在帐前坐下,李孝忠扶坐在桌前,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眼中的事物渐渐模糊。“咚……”的一声,打破了夜色的宁静。 李孝忠双目翻着眼白,昏倒在地,不省人事。 柳卿坐在帐前等了许久,却不见他来给自己揭盖头,羞涩的唤了一句:“夫君,快帮我把盖头揭了,咱们早些歇息吧。” “夫君?夫君?”柳卿连着叫了两声,换来的却是寂静无声,无人回应。心头暗暗生疑,撩起一边盖头,偷偷屋里扫了几眼。 当看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李孝忠,柳卿脑子轰的一声巨响,扯下盖头,神色惊慌的奔到李孝忠身旁,惊恐的唤道:“李大哥,李大哥,你怎么了,你快醒醒啊,你你快醒醒啊。夫君,你醒醒。” “来人呐,开来人呐……啊……,快来人救救他。” 第九十二章 割肉救夫 夜色总是叫人满怀憧憬,可是它毕竟徘徊在黑暗中。不免带着一股浓浓的凄凉,看着心中的人儿倒在自己面前,女人泪如雨下,她忽然觉地自己许是做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 柳无牙问询赶来,疾步跨入屋内,也被眼前的一幕彻底惊呆了,他万万没想到,前一秒还精气神健存的男儿郎,怎地说倒就倒下了。而且,这李孝忠到底是李志的儿子,贺玉太尉最疼爱的外孙,要是真的在自己府中出点事情,他如何承受得起那二人的滔天怒火。 自己的这身官袍是拜贺太尉所赐,自然也知道,倘若真的得罪了贺太尉,头上这顶乌纱帽也就算是彻底带到头了。 “快去找郎中,给我把全秦州城最好的郎中火速找来。快去……,快给我去找。”柳无牙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低沉的呵斥道。 “爹爹,李大哥这是怎么啦?你一定要救救他,我不能让他有事。爹爹,你一定要救救他。”柳卿面上的妆容也被哭花了,顾不得胭脂褪色,急声望向自己的父亲。而她的纤手却是抓着李孝忠的右手腕,她自己是知道的,李孝忠的脉象已经越来越虚弱,随时都可能停掉,让得她手中的力道不由得放松了一点,生怕用力将仅存的一丝脉象也给按没了。 柳无牙苍老的面孔上也满是焦灼,无奈的望了望女儿,柔声讲到:“他是修道之人,身体素质本就不是常人能比的,定然不会有事,你不要伤心过度,伤了自己的身子。”话虽这么说,他心里却并没有半点底子。 宾客在前堂庭院里就坐,并不知后院发生了什么,饶是李孝清,柳府也没有派人相告。 只是这新婚大喜的时日,这新郎官本来应该露面敬酒的,可如今已经过了三炷香的时间,却迟迟未到,就连这柳府的正主柳刺史也不见踪影。 李孝清与燕淑对视一眼,心里油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吃了两盏酒,起身离了坐位。问了府中的仆人:“这新郎官和柳大人现在还不到,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那仆人自然是不知道后院发生的事,眼下被问,不知该如何作答,他到底是个奴仆,老爷如今不在,他下意识搪塞道:“公子再稍等等,想必老爷在与新郎官谈什么事,所以晚了些,若是公子有什么急事,且待我吩咐人到后院去请老爷和姑爷。” “既然是有要事,倒不必亲自劳烦大人了,我且在等候片许。” 李孝清借着仆人的话头,似做无意的笑了笑,随后借用上茅房的功夫,偷偷隐在黑暗中摸到了后院。只见五六个郎中从柳府后门被偷偷接进了新房中。 而就在那间屋子门外守着俩婢女,面色紧张的审视着进出的人,不敢漏过半个人的模样,似乎屋内有什么大事发生。看来来往往的郎中出没,难道是有人突然暴病? 看着那些个郎中,李孝清心头一动,翻身出了院墙。 秦州城内,五六个小厮四处找寻郎中,那些个有名的郎中,不是歇下了就是外出了,寻了许久也只是找了些上不得台面的郎中充数应急。眼下,有个小厮正套着袖口哆哆嗦嗦的在街头上疾步寻视着门楼,面色焦急。 忽然,一个披着青灰色长褂,手持妙手回春的捻须老游医路过街头,正巧与那小厮撞见。那小厮望见那医者面生,上前询问:“你是哪儿来的郎中?我怎么在这秦州城中从未见过你。” “哈哈哈,世间之人何止千万,你还能全认得熟?我是从外乡来的,不常在此居住,面生是正常的。”那老郎中哈哈大笑几声,谈吐间有着缥缈之意。 小厮今夜寻郎中寻得紧,而眼下正好见得这么个郎中,心里自然是欢喜不已,简单询问了一番,又觉得眼前之人定然有些本事,当即恭声请他到柳府坐诊。 “柳府中病着的是个什么样的人?也好让我心里有个大概的计算。”郎中拄着杖,随行之际,笑面问小厮。 “是个年轻人男子,大概二十六七岁的年级,多的话,我与你不能讲,得到了地方,由老先生亲自去看。” 郎中脚步突然顿了顿,心中大为惊骇,按下心头的惊疑,赶忙跟紧了小厮的步子,绕进了柳府后门。 刚入了后院,便看到有三三两两的郎中挎着药箱走了出来,观其面色,定是没有救命的法子,看来这屋里头的人患的不是一般的病症。 “老先生请随我来。”小厮做出请的手势,邀他入了屋门。 柳无牙面色泛白,在屏风后来回踱着步子,看又一个郎中诊罢,赶忙上前厉声发问:“可有诊出病因?有没有救治的法子?”接连问了两句,看着郎中低下去的头,心顿时往下一沉,双目神色黯淡了些。扬手叫他退下。 “唉……,老爷,我尽力了。”那郎中低低的念了一句,赶忙逃出了房门。 这些人在来的时候便下了令,对今夜在府中所看到的事情不准透露出一个字,若是外头散了消息出去,寻到散播的人,定要了他的命。柳无牙的名头,整个秦州城谁人不知,没人敢惹到他,这些个郎中面色紧张,暗恨自己不该来此,还平白给自己惹了麻烦。 小厮从街头带来的这位老郎中是最后一个了,待前头的郎中一一断过,他很快被请到了屏风后头。 屏风后,柳卿将心爱的人抱在怀里,卧坐在床榻上,那男子便是至今未醒的李孝忠。柳卿双目含情,望了一眼郎中,没有多话,只是盯着怀里的人儿,痴情不已。 老郎中掐着李孝忠的脉象,面色微微变换,唇须微挑动,暗自渡了一道青色的灵力,顺着指尖流入了李孝忠的脉络中。 “小姐,你且将公子的衣衫褪去,并将他扶正,我接下来要为他施针。” 柳卿听到郎中要施救,顿时眼中精光大放,急忙照做。老郎中从布袋里取出一只针袋,展开来,取了一根三寸银针,暗自凝了一滴灵力附在针尖上,朝着李孝忠后背连下七针,随后将他身子转过,在颈部定了一针。 老郎中面色不急,却是紧迫,双目一扎不扎的盯着李孝忠的脸色,手中针关轻轻捻动,旋即猛地拔出。旋即看到李孝忠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剧烈喘息了几口气,咳出几口血痰。 七根银针拔下后,其中三根针尖被染成了黑色。老郎中映着烛光仔细瞧了半饷,才瞅见。 “这是中毒?” 柳卿看拔出的针尖有的变了黑色,惊声问道。 那三枚银针所显露的样子确实是中毒的迹象,可是老郎中却是微微摇了摇头,低声道:“不,这并不是中毒,而是他体内的灵力紊乱,带动了他体内的暗伤,致使灵力逆转所致。” 柳卿并不懂修真之事,对老郎中口中的灵力半点不通,当即讲道:“老先生可有办法救他?” 老郎中捋了捋山羊须,抬眸望了她一眼,微微想了片刻,反问道:“若是要你割一钱阴肉做药引,你可愿意?” 这话说的声音不低,在屏风后踱步的柳无牙尽数听了去,登时脸色大变,快步冲到屏风后,抓起老郎中的衣领,瞠目怒骂:“你这个江湖术士,居然敢问诓骗我的女儿,看我不把你关进大牢,让你尝尝牢狱的滋味。” “柳大人何必如此动怒!”老郎中面对柳无牙的狠厉,面色并无半点波澜,依旧笑望着他,不咸不淡的拨开他抓在自己衣领处的手,接着说:“这为公子如今也算的上是你柳府的女婿,只不过是让您的女儿取一两阴肉救他性命,您就这般不舍,那我也实在无能无力了。” 老郎中嗤笑一声,摇了摇头,俯下身就要收拾了行头,准备出门去。似乎也对这父女二人不抱有什么期望。 柳卿见他真的要走,急忙拦住了他,哭着嗓音,望向父亲,说道:“李大哥如今成了这般模样,与你我脱不了干系。况且,若不是李大哥出手相救,女儿现在也遭了待人的毒手,现在不过是割一钱肉,我取来便是。” 老郎中听了女子的话,脸上掠过一份诧异,不由望她看了一眼,嘴角多了一抹笑意。转而又瞥向柳无牙,看他面色阴沉的很,好半饷才愤恨的甩袖出了屏风后,对自己女儿的话,他并无反驳的理由。只是,他宁愿切得是自己的肉,也不愿意刀子划在女儿的身上。 隔着屏风,听到一声痛苦的哀嚎,柳卿右手握着一碗匕首,扬手削了一块肉下来,命人端来一只小碗接着。一钱肉虽说不多,可柳小姐是个娇弱的女子,此时整个脸色煞白一片,紧紧咬着薄唇,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 柳卿颤声请求郎中老先生:“求求老先生救救我的丈夫,若是肉不够,我再割。” 老郎中满意的点着头,接过碗中那一小块肉,打量了两眼。忽然手中翻出一枚白色的丹药,曲指弹入柳卿的口中。丹药入口,柳卿尚未来得及反应,那丹药便化作一道细流滑入了腹中。 药力扩散开来,顿时叫她觉得伤口处一阵清凉,原本的灼痛之感瞬间减少了一大半,而且泛着淡淡的乳白色光晕,那割肉之处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隆起,结痂。 到屏风后,老郎中写了药方,命婢女立刻去煎药,这块阴肉要在煎药到半个时辰的时候加入到药中继续煎半个时辰。 那快阴肉混着鲜红的血液,婢女端着,小脸也不由的白了白,应下郎中的话,赶忙抓了药去煎熬。 老郎中欲要离开,柳无牙蹭的挡住了他的去路。 “现在想走可不成,你害我女儿割肉做药引,我倒要看看你这药方究竟能不能管用,若是药方无用,我会把你身上的肉一刀一刀的割下来喂狗。”柳无牙阴冷的盯着他,恶狠狠的呵斥道。 老郎中嘴角一勾,微微笑了笑,绕到了桌边坐下,亲自倒了茶水兀自品着。抿了一口香茶,看向柳无牙,笑道:“我不走,大人不妨与我一道在这儿等些时候,看看老夫开的药是不是唬人的。” 柳无牙见他没有半分惧意,似乎对自己的药方有十成的把握,当即与他对坐,将手边的茶水一饮而尽。 南宫燕淑看天色晚了,来府上道喜的宾客也相继离去,凤目若有所思的朝着府内望了一眼,旋即也跟着人流出府去了。 驿馆房间内,南宫燕淑看着对面的黑衣人,秀美轻蹙,喝问道:“你是何人?半夜来这儿做什么?” 那黑衣人摘下面罩,笑呵呵的望着燕淑,讲道:“燕淑,你今晚可有空闲?我带你去一处好玩儿的地方。”这黑衣人正是晴川,接连两日不见他露面,现下却是这幅打扮,叫南宫燕淑看了直觉的有些可笑。 “今日我乏了,你出去。” 晴川面色一僵,尴尬的笑笑,挠挠头,走近两步,讨好到:“燕淑,你就随我去一趟,就一趟。” “我说的不够清楚吗?今日我乏了,你出去。” 南宫燕淑不给他丝毫情面,语气也略微沉了沉,晴川见她要生气,也不敢再哀求,值得悻悻的退出门外。闭上房门,月色下,隐隐看到他的嘴角得意的勾了勾。 柳府内,婢女将煎好的药端进了屋,老郎中查看过药液的颜色和味道,要她为李公子服下。 柳卿接过汤碗,认真的一勺一勺喂他到嘴里头,方才看过那么多大夫,好不容易有了希望,诚心祈祷上苍保佑,但愿这为老先生的方子能叫李公子快些好起来。 碗里的汤药用过,老郎中从怀里摸出一粒蜜丸塞进了李孝忠的嘴里,又给他惯了一杯清水。众人瞧瞧围了过来,神色紧张的望着李孝忠的变化。 大约过了半炷香的时间,李孝忠微弱的鼻息渐渐变得粗重均匀,脉象也恢复了许多。紧闭的双眼颤动着,似乎随时都要睁开。 “果然是神医,多谢老先生出手相助,小女子无以为报。”柳卿看着李孝忠的变化,面露狂喜,向老郎中连连称谢。 柳无牙也语气缓和了许多,转身,命人去取来五百两银子以作酬谢。 老郎中笑着推辞掉那些个黄白之物,念道:“我念在柳小姐的一片真情,方才出手,这些钱财倒不是关键。你且收回去,老夫现在困了,先行告退。” “老先生怎么称呼?又该到何处寻你?”柳无牙陪他一道出了屋门,语气缓和的问他。 “柳大人不必这般客气,我不过是个闲云散人,没什么值得去记的名讳,来日若是有缘,你我自会再见。” 柳无牙亲自送他到府外,老郎中头也不回的拄着杖没入了夜色。 到了一处无人的角落,这老郎中扯下人皮面具,露出了一张俊逸不凡的面孔,此人正是李孝清。多亏早些时候与公孙雪儿学了一手易容术,今夜趁着光弱,恰好排上了用场。 李孝清今夜所见也是心里动容,没想到一介弱女子竟然可以舍身为大哥做到那种程度,想来即便是凡尘的生活,也能叫二人过的幸福吧! 待到李孝忠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伏在床边睡得香沉的柳卿。看她睫毛弯弯上扬,眼角还挂着泪痕,直看的李孝忠怜爱的紧。本来一心向道的他,久违的露出了由心的笑意。 至于柳卿为他割肉之事,也是后来才知道的,这件事柳小姐特地叫下人不得宣扬,更不得告知姑爷,可是柳无牙哪里能让自己的女儿受了这般大的牺牲,还不让他知道。 第九十三章 九殿下 “萧大哥,你放过他吧。” 峨眉山脚下,马棚前瘫坐着一名白衣男子,在他正前方,萧默双目冰冷的俯视着他,嘴角扯了扯,不顾妙音的劝阻,冷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胆敢做出这等事。” “快说……。” 妙音每日清晨都会偷跑到山下来探望二人,结果刚下了山头,从远远的山间石径上便看到白苏被萧默一掌打翻在地,赶忙慌张的跑上前,张开双臂拦在了萧默身前,急声道:“萧大哥,你别打他,他做了什么事,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萧默眼睛移到妙音白暂的小脸上,转上温柔,与她讲明缘由:“前几日我就发现他不对劲,谁知,今早竟被我发现他饮牲畜的生血。若不是我发现的早,大黑也要遭了他的毒手。” “什么?饮生血,怎么可能?”妙音是佛家子弟,见不得血影刀光,更是厌恶杀生,可万万想不到,被她救下来的男子居然会做出这等只有妖魔才会做出来的恶事。回过头看向跌坐在地上气息萎靡的白苏,他的口中还流淌着艳红的血液,分不清是他的还是马儿的。 妙音缓缓靠近他,现在才注意到,白苏的耳尖居然长出了白色的绒毛,顿时吓得她尖叫一声,跌坐在了地上,惊恐的指着他问:“你,你到底是什么妖怪?为什么要跟着我到这儿来?” 双眼被眼带遮着,看不见妙音此时的表情,听得女子的尖叫声,急忙循声爬了过去,焦急的说:“蓉儿,蓉儿,别怕,我是白苏,你为什么要害怕我,是不是我这般模样你不喜欢?”说着,抬着衣袖摸了摸嘴巴上的血迹,又要向妙音爬过去。 “站住。”萧默踏步而出,转瞬便站到了白苏身前,一脚把他踢翻了出去,语气森冷的喝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再不说实话,我定然把你打到原形毕露。” 白苏脸色一白,急忙去摸自己的脸,当摸到耳朵上的绒毛时,脸色陡然大变。旋即苦笑一声,沉默了良久,方才讲道:“到底还是被你发现了。” “我本是天狐一族的九殿下,前些时候因为受了重伤,被蓉儿救了下,这才到了萧大哥你这里偷生。” 萧默听罢,嘴巴不经意的张了张,并未应话。妙音却是瞪大了杏眼,轻掩樱唇,没想到这白苏竟然是这么个来历。不由的往萧默脸上看了一眼,见他神色未动,转眼又望向白苏。 “为什么你这段时间要饮生血?发生了什么事?”萧默自然不会因为他的身份尊贵而放松警惕。 白苏摇摇头,接着说:“萧大哥,小弟并非是嗜血狂魔,只因前两日误食月岐霜草,故而引动了体内的妖气,若是不因生血,会被现了原形,到时候我一只瞎眼的狐狸,唉……。” 萧默听到这里,面色一怔,突然想到前两日在山中摘到的那一株灵药,本想着留作药用,只是那日下山后望了从竹篮里将它取出来。想到这儿,面色微动,瞥了妙音一眼,暗笑道:看来是被这妮子当成野菜煮到饭里去了。 这月岐霜草乃是驱魔破障的药材,在常人眼中是个宝物,可若是被妖吃了,那就好比活人吃了砒霜一样,怪不得这两日白苏突然变得这般模样。 尽管得知了事情的原委,妙音仍旧心有芥蒂,战战兢兢的走近白苏,将他扶起,再与他讲话的时候却满是生分。打量着他的模样,轻声道:“白公子,若是要解了月岐霜草的药性,你可有别的办法?” “蓉儿,你怎么这么与我生分,叫我白苏就好。若是要解月岐霜草的毒,必须要用冰凌花和火杞子,只是这两种东西,我都没有办法去寻来。” 萧默目光微微顿了顿,旋即开口说道:“这火杞子我倒是还有些,只是那冰凌花须得在寒冬之日,日出前在山崖绝壁上才能长出。且过不了半日便会消散掉。” 妙音知道这件事因自己所致,必然要自己来了解,当即笑道:“那冰凌花,我明天便采来,但是你不能再饮生血。” “好,我答应你。” 萧默望了二人,闭口不言,也没有组织妙音的决定。 次日寅时,峨眉山山门紧闭,禅院中的各个僧房里的尼姑仍在熟睡。忽然门口传来一声“吱呀”,只见一个娇小的身影蹑手蹑脚的出了房门,走到屋外,背了一只布包,脚下生风往后山跑去。 依照萧默说的,那冰凌花是长在峭壁之上的,想要在黑暗中寻到一朵冰凌花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茫茫夜色,能够借助的只有银白色的月光,上元节已经过了数日,头顶的月色遮了羞,淡淡的月光仿若一层轻薄的纱幕隔在眼前。 生在峨眉山,自然是对当地的地形十分熟悉,后山的云海之下峭壁最多,若是寻冰凌花,须得到那里去才好。 妙音素手抓着岩石,身子腾在空中,贝齿轻咬,攀上崖顶,瘫坐在地上,气喘吁吁翻了个身,忽然屁股刺痛,起身低头去看,竟然捡的一只雪白的蝎子竖着尾巴上的倒刺跑掉了。 “连你也来欺负我。” 妙音哭丧着小脸,屁股蛋上的痛楚叫她眼泪滴答滴答的往地上落。一瘸一拐的往前走,已经寻了一个时辰,连个冰凌花的影子都没见着。 那蝎子毒性虽然不强,却也叫她右腿根麻痹了好一阵。拖着腿一步一步的往前挪着步,忽然脚下一滑,整个人朝着山坡下滚去。 “啊……救命啊。”妙音一路翻滚,狠狠的撞到了坡下的石头,方才止住了身形,再往下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悬崖。 妙音死死的抱住那根施主,脸色煞白,哆哆嗦嗦的站起身,就要往山坡上去爬。不经意间,三点莹光入了她的眼帘,急忙顺着那光亮之处去往。挪着身子走进了,才看到那崖边垂壁上结着一株冰蓝色的花,这可不就是她苦苦寻找了许久的冰凌花吗。 这冰凌花根系扎的不深,只要轻轻一掰就摘下来了。取了冰凌花,妙音逃也似的逃离悬崖边,站在远处往山崖下望一眼,忍不住浑身哆嗦,若不是方才被那石柱挡住,定会被摔入谷底,尸骨无存。 等到妙音下山的时候,天色已经蒙蒙亮了,萧默站在屋前等她,顺着山间石径往上望,见得小尼姑肩上搭着布袋往下奔来。 “你竟然真的寻到了。”萧默取出那朵冰花,转而笑着望向妙音,摸了摸她的小秃头,让她到屋子里暖和暖和,给她沏了一壶热茶。 白苏并未睡下,此时正盘坐在床榻上盘膝运气,眼下体内的妖力紊乱,如今答应下女子的花,又不能再饮生血。体内的痛苦,只能靠他尽可能的苦苦支撑。 萧默去了冰凌花放入到研磨好的火杞子的粉末当中,指尖逼出一滴晶莹的冰露,滴入罐中,那朵冰凌花迅速融化,与红色的粉末融在了一起。将药泥捏成丹丸模样,交给白苏,让他服下。 服了药丸两个时辰后,白苏耳尖的白色绒毛缓缓褪去,体内的气息也渐渐平稳。 “这两日,我帮你只好双眼,随后赶快离开这里吧。”萧默并没有打算继续留下他,紧接着说了一句,也不由他拒绝,转身出了屋。 妙音为二人做了一锅萝卜汤,到马棚里照看大黑,旋即赶回了寺里。 净莲师太正在大雄宝殿内诵经,听到背后轻微的脚步声,停下讲经,转过身,望着来人。讲道:“医好了?” “师傅,我……。” “好了,我都知道了,那九殿下并不是个十恶之人,救他也救得,只是,他毕竟是妖界之人,不能让他长留在山下。”净莲师太柔声讲道,并没有因为妙音实现不予她说清楚情况而责怪。 妙音神色不好,微微低垂了睫毛,应了声:“是,师傅,萧大哥已经答应帮他医好眼睛,等他眼睛治好了,便让他离开。” …… 秦州城,李孝清告别了大哥大嫂,与一行人踏上了西区之路,从出京到现在已经耽搁了七八日,在这么下去可不妥。一行人快马加鞭,加快了脚程,路上并未再怎么歇息,尽管随行的人有的抱怨,却也不能叫李孝清停下步子。 晴川依旧不肯离去,嬉皮笑脸的跟在二人身旁。 这一路途径岷州,只用了三日便看到了荒漠之中的天凤客栈。应了南宫燕淑的相邀,一众人共同到客栈中歇脚。 天凤客栈被店小二经营的还不错,往来的客人多数是做生意的,以凤姑留下来的名头,到现在也不见有什么人敢来造次。客栈外黄沙慢慢,方圆十里寸草不生,南宫燕淑带着紫纱斗笠入了客栈内,小二认得自家的主子,看到她入了门,脸上是又惊又喜,赶忙迎了上去,接过主子的行囊,因她到里屋歇息。 客栈掌柜的卧房收拾的干净整洁,尽管主人不在,可是婢女每日都要清扫除尘。现在主人回来,刚好供她歇息。 “轰……,咚咚咚。”燕淑刚刚坐到帐前,忽闻客栈内传来一阵门板碎裂的声音。她急忙起身出了卧房,定睛看去,眼中闪过一抹惊慌,急忙跃身上了楼,敲开李孝清的房门。 “孝清,你快走,是重华上人他们追来了。” 李孝清方才也听到了门外的震动,听她这么说,眉头不由皱了皱,看来这重华上人还在为那凤灵果处心积虑的想要除掉自己。捏紧了燕淑的小手,轻声安慰道:“别怕,若是他非要致我于死地,即使今天我逃了,那明日也未必逃得掉。倒不如出去会会他。” 南宫燕淑生怕他出什么事,急声又劝:“孝清,你听我的快走,那重华上人乃是金丹期修士,根本不是你我能够抗衡的。我知道你天赋异禀,如果想要与他斗,等到你修炼到金丹期之后再寻他算账也不迟。” “燕儿,你相信我,我不会拿命去赌的,因为我还有你,若是我出了事,岂不是得留你一个人在世间?我不会那么傻的。”孝清看她紧张的模样,心里趟过一道暖流。不过,那重华上人能够寻到这里,必然是得了消息,今日寻不到自己,定然会为难其他人,他不想说以一己之私而害了别人。 “可是你拿什么跟他斗?”燕淑虽然一直都很信任他,可是二人的实力差距是在太大了,那是无法跨越的鸿沟。 李孝清笑而不答,刚欲出门,却又听到门外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叫嚣道:“老东西,你还让不让人好好休息,追了几天几夜,你不累,小爷还犯困呢。” 听这话的声音,是晴川。 二楼的庭栏处,晴川掩着嘴打了个哈欠,抱着柱子,扬声叫喊道。 “好小子,今天又碰到你,上次被你溜了,现在看我不把你的腿打断。”重华上人记得几日前被他甩掉的事,堂堂金丹期大修士,被这么一个小辈拖着个拖油瓶还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溜掉了,这可让他脸上挂不住,顿时怒叱道。 晴川丝毫不买他的账,嗤笑一声:“老东西,小爷能从你眼皮子底下走掉,那是小爷的本事,你犯不着羞恼。只是你把我家的门打坏了,是不是该赔点儿银子呐?” “你这个猖狂的小二,我定要把你的骨头一根一根的扯下来,否则难消我心头只恨。”重华上人哪里受的过这等无力的对待,当即喝骂一声,就要发难。 晴川看他要动手,顿时一个翻身跃到了楼下,笑呵呵的挑衅道:“老家伙,想动手是吧,小爷陪你,不过在这儿可不行,我们到外面比划比划,要是你能打断我的骨头,那算我认栽,若是一炷香内你做不到,就带着你这三个徒弟滚出去,别在这儿妨碍我家燕儿做生意。” 南宫燕淑听得楼下晴川故意放高了嗓门儿,脸上带着愠怒,斥骂道:“真是满口疯言,胡说八道。” “燕儿,这个晴川不简单,我们一块儿出去看看。”李孝清握着她的小手,宽慰了一句。那日与重华交战的时候,他便察觉到这晴川似乎异于常人,且不说他的实力有多强,光凭他能够在一名金丹修士手中逃脱这一点,就足够让人重视。 面对晴川的挑衅,重华上人并未急着回他话,上次他能逃掉,定然在速度方面见长,或者有什么秘术。 “怎么?堂堂金丹期修士,连我这个无名小辈的这点要求都不敢接?若是知道传出去,啧啧,这个重华上人的称呼得改成鼠胆上人了。”晴川话中带着刺,放声大笑。 在坐的客人纷纷朝二人看过来,期盼着一场好戏上演。 重华上人好面子,哪怕知道对方是故意激他,眼下也要应下。 “好小子,我答应你的提议。” 第九十四章 塞外离歌 除去迷雾见佛光,不知谁人泪两行。 萧默不知从何处弄来的灵药,每日予他外敷,又煎了几幅草药为他疏通经络。前些时候因为他不肯讲自己的伤由来历,对他的眼疾无从下手,如今白苏将事情的经过和盘托出,萧默也有了对症的药方。现在用了几副药,白苏也觉得精神头好多了,双目的胀痛感渐渐轻缓了些。 待到暮色盖了晚霞,峨眉山脚下的茅草屋里,白苏端坐在桌子旁,素色的袖摆拂在桌子上,在他面前点了一盏烛灯。萧默端来一盆温水,放在坐前,给他缓缓的将眼带缠下。 又用浮羽沾了点绿色的药液在他眼睛周边拂了些等药液渗透到眼帘中。把棉布沾了水,给他敷过双目。 “你且睁开眼来看看。” 白苏努力的抬了抬眼皮,刚掀开一条缝,突然一道白光刺入瞳孔,刺痛感叫他身子猛地一哆嗦,又将眼帘闭下。透过薄薄的眼皮,柔和的烛光缓缓映入他的双瞳内,待眼中的灼痛感减轻,他又尝试着抬了一丝眼皮,双目淌出两行泪,遮在眸子里,给他减缓了烛光的刺眼。 眼前的那一道光芒逐渐变的清晰,脑海里的夜幕也随之褪去。转过头往身旁的魁梧男子看去,赶忙起身就要拜下。诚恳的道谢:“小弟白苏多谢萧大哥搭救之恩。” “不必谢我,我只是做了个顺水人情,往后怕是要你还的。”萧默将他扶起身,朗声笑道。旋即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接着说:“现在你的眼疾已经治好,再我这里调息两日,你便快些离去吧,人妖两界还是不要有过多的往来为好。” “萧大哥,我……,我想再见蓉儿一面。”白苏知道这两日蓉儿对他的语气变化,生怕再也见不到她,现下只能恳求萧默多留他些日子。 萧默嘴唇抿了抿,看了他良久,深深叹了口气,说道:“也罢,这天作的缘法,自然要你自己去见证,明日在峨眉半山的清泉上游去寻她吧。”说罢,出门到马棚上了草料,到另一间屋子里歇息去了。 而今重见光明,睁开眼后最想见的人却不在身旁。这些日子,蓉儿也极少来探望他,也不知是不是那日饮生血让她对自己心里有了隔阂。心里暗暗想着寻个时候与她解释,可是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他知道萧默不会真的留他在这儿多等些日子的。 暮色渐短,可这一夜却让他望着繁星点点弯弯月,倚在门前无法入眠,心里想的,念得全都是那女子。 清晨的朝华入了门户,萧默出了卧房,见庭院扫的干净,微微笑了笑。这小子彻夜不眠,一大早就不见了人影。 凭着萧默昨晚予他讲的地方,白苏寻了好久,这峨眉山是佛教圣地,从前并没有来过此处,不免绕了许多弯路。山中的树木长得高,鸟儿也多,对于狐狸的天性来讲,这才是他最喜欢的地方。 在峨眉山间的一处清泉旁,小尼姑提着木桶在泉边汲水,这是她每日必做的功课。只见她卷起袖口,雪白的藕臂细腻光滑,让人忍不住想要上前咬一口。 “蓉儿……,蓉儿,你为什么不肯见我?” 白苏望见那道娇小的身形,胸中情绪难以控制,赶忙奔上前唤道。 小尼姑听到背后熟悉的声音,面色一惊,扔下水桶就要往山上逃,头也不回的讲道:“我不是你的什么蓉儿,公子,你怕是认错了人。” “你不是蓉儿,那为什么要跑?”白苏好不容易才寻到她,怎能让她再从眼皮子底下逃走。脚下运力,瞬间追上了她,一个翻身到她身前拦住了去路。 看到眼前娇嫩如花般的容颜,竟然叫他也不由看的痴了,愣神之际,喃喃道:“你,你是蓉儿,我记得你的声音,不会错的,不会错的。” “贫僧法名妙音,不是你讲的什么蓉儿。公子还请自重,让开。”小尼姑双目与他对视了一眼便不敢再看,急忙垂了垂水汪汪的眸子,娇嗔一句,欲要再逃走。 “别走。”白苏再也按捺不住心头的情愫,一把扯住了她的藕臂,急声唤道:“我不管你是蓉儿还是妙音,现在我只知道,是你救了我。我……我不许你走。” 妙音被他捉住了胳膊,登时小脸一白,狠狠的甩开他的胳膊,低声嗤笑到:“我不是你日日夜夜念着的蓉儿,你寻我做什么,你该找的是她。” “我……,我。”白苏语气一滞,面色复杂的望着眼前的佳人,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自己的心里究竟念着的是谁?若真是月蓉,为何,看到眼前的女子心里会这么痛,为什么看到她要离开自己,会这般不舍得?可是若自己心里有她,确实日日夜夜念着蓉儿的名字。 我究竟在做什么?白苏指尖微微颤动,想要再去拉住她的衣袖,却始终无法动的一寸。良久,回过神的时候,那女子已经消失在了眼前。 白苏顿时脑中轰鸣一片,是啊,蓉儿已经死了,她已经死了。而日日夜夜陪在自己身边的女子,不是什么蓉儿,是她,是妙音。当他想透彻的时候,人也寻不到了,只能痴狂的在山林中狂喊:“妙音,你在哪儿,你出来,我想见你,我想见你,让我再看看你好不好。” 声音在山野中回荡,惊得林中的鸟儿飞散开来。那一声声呼唤分外凄凉。 妙音躲在岩石后面,背靠着冰冷的山石,眼角泪水不住的往下滑落。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在意,为什么会因为他嘴里喊得蓉儿而心里难过,更不知道自己居然会因为一个男人而流泪。 萧默提着斧头,将干柴砍断,扎成捆。侧耳听得远处的呼唤,苦笑着摇摇头,不去理会,用扁担挑着往山下去了。 白苏失魂落魄的回到山下茅草屋中,抬眼看了看萧默,又低下头去。“萧大哥,你说爱一个人为什么会这么心痛?” “你心痛,是因为你渴望得到,却得不到。若是你为她的幸福考虑,不如想想该怎么给她最好的生活,究竟是该放她回归原来的地方,还是将她强行拉到自己的世界。”萧默平淡的笑了笑,看似随意的回了一句。 “那我应该怎么做?”白苏努力想了些时候,似懂非懂,却仍旧不知道该如何。 “我无法告诉你该怎么做,这件事要你自己去寻找答案。” 萧默并没有因为白苏的伤情而宽限他逗留的时间,待两日后,白苏取了包袱,与他拜谢过后,离开了峨眉山脚下。 直到最后一刻,也没能再见得她出现。白苏望着被云雾掩盖掉的峨眉山顶,苦笑一声:你终究还是不愿来见我。 在峨眉山颠,妙音站在钟楼上,眺望着山脚下,良久,竟不察觉身后来人。 “他走了。” 净莲师太轻声念了一句,看向妙音,眼帘深处带着一抹悲悯。 妙音呆呆的凌风问:“师傅,为什么我会心里难受?这便是俗世中谈及的情爱吗?” …… 而在天凤客栈外,一老一少,两人遥遥相对,客栈门前站满了看热闹的人群。更有起事者主动燃起了炉香,品着茶在客栈前摆了一张桌子做了个临时的赌场。 “来来来,大家来赌一局如何。咱们就赌这二人在这一炷香之内老道士能不能把那晴川公子打倒。若是一炷香内晴川公子没有被打倒,那就是晴川赢,若是被打倒或者打死了,那边是老道赢。” “来来来,快来下注了啊。” 但凡走这条路经商的,大都口袋里不缺银子。才一会儿功夫,便有二三十个人下注。这二三十个人大多人是买牛鼻子老道会赢,毕竟是金丹期的大修士,放在整个修仙界都是排得上号的人物,一般人还不是他弹指间就能捏成湮粉的。 周不通嘴角咧着得意,瞥过在场的众人,嗤笑到:“居然有人下注那小子会赢,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哼。” 无痕没有说话,静静的看着场中两人。 “小子,上次被你逃掉是你运气好,借了地势,如今在这荒漠中,可没有什么山头供你躲藏的,你就乖乖受死吧。”重华上人算准了大漠荒芜一片,几经思量这才应下了他的提议,若是对方没了地势,任他再会躲藏也将无用武之地,当即笑道。 晴川笑眯眯的摇了摇折扇,调笑道:“老东西,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小爷今天倒要看看,你是怎么把我骨头一根一根打断的。” 重华上人纵横凡界几百年,还没见过几个人敢对他这么不敬,眼下被他一口一个老东西的叫着,顿时气得浑身哆嗦,当即冷喝道:“伶牙俐齿的小儿,看招。” 话未毕,重华上人直接一掌探出,凌空朝着晴川拍了下去。就在同时,晴川身形微微一偏,任由掌风擦着衣角打过去,落了空。要知道重华的一掌掌风迅疾务必,而且是突然发难,即便如此,也只是沾到晴川的衣角。 围观者看到着一幕,明白的人瞠目结舌,看不懂的人哄笑说猫捉老鼠。无痕双目死死的盯着晴川的身形步伐,额角浮现出了细密的汗珠,心中泛起惊涛骇浪。暗想,此人不是精修速度的修士,便是隐藏了实力的高阶修士,但是不论他是哪个,都绝对能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没想到李孝清身边还有这等可怕的人物,越想越是心惊越是后怕。 “小子,你是属老鼠的吗?只会躲?若是个男人,可敢接老夫一招。”重华上人几次出手都被他躲开,心里也察觉到了此人的不一般,再也按耐不住胸中的恼火,大呼一声,希望能够借此激他一下,只要能打中他,这场赌注也就有了结果。 晴川看上去像个无赖浑子,听了他的话,反倒嘲讽道:“你这老东西脑子挺好使,想要激我与你迎战,只可惜,你的激将法对小爷无用。” 说罢,晴川脚尖一点地,顿时往后扯开半步,几乎同时间,突然又栖身到了重华的身侧,扬手就是一拳朝着重华的右肋砸了过去。 重华面对他这一拳不闪不避,嗤笑道:“小小的筑基修士也妄想破我护体神光,再回去修炼几百年吧……啊,唔,呕……。”话还没说完,突然脸颊一阵抽搐,左肋传来钻心的痛楚。晴川的拳风贴在他的侧肋,化作一股暗劲穿透了他体表的护体神光,直接轰在了他的肺腑上。 “老东西,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打断我的骨头的。”晴川似笑非笑的凝视着他的双眼,被重华看在眼里,犹如一头随时都会捕杀他的饿狼,重华忍不住一个哆嗦,强忍着侧肋的痛楚,左手但手掐诀,顿时在他体表射出三道祥光,这才将晴川的拳劲阻隔掉。 重华上人心中大骇,他的护体神光堪比一般的防御法宝,竟然挡不住眼前这个年轻人一拳。原本狂傲的他顿时收敛了笑意,脚底一蹬,蹭蹭蹭往后退了散步。与晴川拉开了距离,面色阴沉的讲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插手?” 晴川摇着折扇,对他不予理睬,反笑道:“我不过是一届游子,他们二人是我的朋友,朋友落难,我怎能不出手相助?”说着,瞥了一眼桌上的香炉,那根香火即将燃尽,转而又笑道:“你看,香要尽了,你若是再不快些,恐怕就没机会咯。” “你……。”重华上人看他这般耍浑的模样,气得双眼瞪圆,胸口起伏了好一阵,却愣是没有动手。嘴角抖了抖,恨恨的说到:“好好好,既然你执意要护着他们二人,我暂且放他们一马,待来日,我定会再来去他们性命。” “话说完了吗?香已经燃尽了。” 晴川对他说的话充耳不闻,笑着指了指灭掉的香头,手中折扇一收,朗声得意的笑道:“既然一炷香一过,你也并未打断我的骨头,按照规矩,你快些带着你的四个徒弟走吧,别打扰我们做生意。” “筝儿,我们走。” 重华上人当众失了面子,居然还肯就这么走了,李孝清与南宫燕淑默默对视一眼,心头对那晴川的来历更加疑惑,不过现在还不是摊牌的时候。 二人一同将晴川迎进客栈,给他叫来了酒菜,南宫燕淑难得没有挤兑他,还亲自为他倒了酒,这可是把晴川给乐坏了,美滋滋的饮了一杯接一杯,直把他灌迷糊了,才抬回楼上去。 就在给晴川盖被子的时候,南宫燕淑无意中瞥见了从他腰间露出的一块青色狼首玉佩,凝眸多忘了几眼,暗暗记下那玉佩的模样,退出了房间。 南宫燕淑擅长书画,回到房中,便将那玉佩的模样画了出来,拿于李孝清去询问这东西的来历。 “据我所知,朝中并无狼首玉佩这一说。至于民间,普通百姓更不可能用狼首来做玉佩,毕竟狼子野心,若是被有心人抓住了,后果可是不堪设想。”李孝清望着那玉佩画像讲道,眉间的惑色更深了。 “除非,那玉佩不是俗世的物件。” 越往下想,疑团越大,不过到现在尚未见此人有什么歹意,索性不去想这些,先将那幅画收好,眼下只能多留意他的举动。 长夜漫漫,明日便要动身到顽山西北处的城池与贺元庆汇合,而燕淑要留在客栈内等他回来,这一别不知又是多久。 李孝清手执白玉箫,悠悠的吹奏一曲塞外离歌,佳人靠在他身旁,依着他的肩,侧目望着他的面孔,舍不得眨一下眼眸,只想将他的模样深深的落在脑海里。 初晨日未出,红颜送别百步外,大漠风沙飞扬,许多要讲的话都被风声卷了带到远处。 第九十五章 又进女儿国 边塞小城内,往来的兵士在城外巡游,贺元庆命副将到城楼上观望敌情,据探子来报,土番此次只怕意欲夺回这座城池。 算算日子,朝廷派的使节应该早该到了,可现在却迟迟不见来人。贺元庆背着双臂在府内徘徊,旋即又瞄了一眼展在桌上的地图。用了两个多月的时间,却没有发现那所谓的西梁女儿国,若不是自己的亲信来报说是见得噶尔金刀与一众女兵会面,只怕叫他误以为那地方是个只限于传说的虚构之处。 虽说那日碰巧见得,可之后再循着路找,却怎么也找不见。这可叫贺元庆犯了难,暗暗心想该如何待使臣前去,当初报入朝廷消息的是自己不假,可要是连这个国界的地方都寻不到,到时候怕要落个欺君之罪呀。 正在焦灼的时候,边城外来了一行人。 城楼之上,守城的将士高声喊道: “来着何人?速速报上名来!” 这城门是关着的,城门外,骑着白马的青年男子,抬头望过喊话的守城兵士,拱手回道:“来人李孝清,奉我大唐陛下之命前来与贺元庆将军汇合,还望兄弟前去通禀一声。” 这些个守城的兵士自然是听说过去年那一场大战,当时有两位青年才俊,破敌万千,志勇双全,他们的名字也在这些个守城的兵士中间传开来。听了来人的姓名,当即神色恭敬的回道:“大人请稍待,我这就去与贺将军通禀。” 贺元庆正为西梁女国之事伤神愁苦,听到门外来人跪禀:“禀将军,城外来了一行九人,为首的自称陛下派来的使臣李孝清。” “什么?李孝清?这下可好了。快快快,带他们到将军府来。” 这来人若是换了别的人,贺元庆反倒不会这么兴奋,反倒会更加愁恼,但是这李孝清不同。而李孝清的不同之处,并不是他是当今的状元郎,也不是去年在边塞打过仗,而是他曾经无意中进入过那女儿国国境。此番派他去与西梁女国交涉是最好不过的人选。 出了城门,贺元庆望见果然是那青年,急忙迎了上去,捋着胡须,爽朗的笑道:“李公子,没想到真的是你来了。快快随我入城歇歇脚,这一路上舟车劳顿累坏了吧。” 李孝清将马缰递给兵士,急忙上前躬身抱拳,谦逊的回道:“贺将军,晚辈前来叨扰,给您添麻烦了。” 这贺元庆是何等身份,竟然能拉得下架子亲自来迎接,李孝清心里暗暗惊奇,不由得语气放低了些,细细留意着贺元庆的眼神面色,同他一道入了将军府内。 将军府并不怎么大,在小小的边城里倒也算得上一处豪华的住处。在府中正堂,摆着一张长桌,上头铺着一张地图,李孝清留意着府中的陈设,笑着赞叹道:“贺将军果然是日理万机呀,竟然将这行军图都给搬到了自己的正堂来,将军如此赤诚之心,让晚辈羞愧难当。” 李孝清一番赞叹自贬的话,松弛有度,让贺元庆听得心里舒服,苍老的脸上堆起会心的笑意。 “哈哈哈,李公子的话真是中听呐,只是老夫这府邸窄小,只能将行军图放到此处,也好随时着急众将部前来研讨出兵策略。” 二人闲聊了些,待话头熟络了些,贺元庆笑着望孝清,问他:“李公子这次奉命到西梁女国去,可知如何进得那处地方?” 李孝清面色微微顿了顿,那西梁女国是他无意中闯入的,现在也不知能否真的再寻到那地方。苦笑一声,说:“贺将军,不瞒您说,我那日也是无意中进入,并不知道实际该怎么走。您在边关时间长,可有打探到那西梁女国的具体方位?” 贺元庆面色一暗,缓缓摇摇头,念道:“这几个月来,我命人不停的去寻找,也没有见得有这么一个国境。如今陛下有令,这可如何是好啊。” 李孝清知道他愁的是什么,当即走到地图边,去看地形,凭着隐约的记忆,循着那日从西梁女国出来后的小路逆向去寻找,那地方居然是空白一片。旋即扭头看向他,疑惑的问道:“这处地方为何没有绘制?” 贺元庆顺着他手指的位置看了一眼,说:“那里不过是一座荒无人烟的山峦之地,并没有见得什么人烟,莫非你对这里有什么印象?” 李孝清眯了眯眼,眉心皱了皱,仔细回想着那日走过的路线,与那处标识的路又不尽相同。当下摇摇头,无奈的说道:“我也不清楚,待明日我亲自去看看,若是能寻到女儿国的入境之门自然是最好不过的。” “嗯,也好。” 顽山以西之地的风大,夜里北风呼啸的厉害,扰的李孝清迟迟不能入睡。拉紧了被子,双目睁望向窗外,这里的月色没有遮掩,映得窗纸通明。现在到了这边塞之地,心里不免的思念家乡的月夜,这个时候,她兴许是歇下了。 等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李孝清骑了白马,与贺元庆拜别。此次他并没有带使团一同前去,这次是探路,一个人反倒能快些。 循着记忆,驾马望西南方向探去。第一误入西梁女国是被噶尔金刀追杀所知,当时因为失血过多,并不能记得清楚路线,而后虽然出境时刻意记了些,但是循着路去找,却发现与那时的路略微有点不同。 白马拖着他往前走了十几里,并未见得他印象中的山头,往前去看,只能看到一座深不见底的悬崖。孝清望着谷中云雾缭绕,探不清楚那底下是什么景象,拉着马缰停在悬崖前,顺着崖边走了一段距离,并未寻到下山的路。 李孝清不免有些沮丧,刚要调转马头往回走。突然感觉到手中马缰绳被绷紧,胯下的白马顿时不听他的使唤,纵身朝着悬崖下方跳去。 “吁吁吁……。”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孝清尚未来得及反应,整个人随着白马一同栽入了前头的深渊之中。 只是,过了许久也未感觉到耳边有什么风声,更没有什么下落的趋势,李孝清眼前景色迅速变化,往脚下一看,白马正踏在一处山丘上,往后看去,也不见有什么悬崖绝壁,而是一座连绵的山峰。 咦?这是怎么一回事?孝清看着四周的景象,记忆里的那种熟悉感瞬间狂涌而出,这处山峦的景象与那日离开时候所看到的一模一样。莫非自己进入了西梁女国的国境? 伸手在白马的脖颈摸了摸,笑道:“老马识途,果然,你要比我看的更清楚。” 云归打了个鼻腔,低低的嘶鸣一声,似乎是在回应他说的话。旋即马蹄抬起,朝着山下奔去。 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李孝清记得那条河流,还有那道山涧,记得山下的那处篱笆小院。 “芸汐,哥哥回来了。” 白马四蹄朝着旧路狂奔去,欲见佳人桃花粉面,山间已有粉黛含苞,且与嫩绿的小叶儿相衬。从山涧流下的河水依然是那么清澈,河面上烟波缭绕,河边枯草根旁泛了绿波,孝清走在草地上,心中久违的安静。牵着马儿,循着小路,走到了山下隐蔽的篱笆院外,院门的篱笆掩着,院子里的桃花粉白相间,飘了清香入鼻。 闭目轻嗅,沁入心脾,真是令人陶醉。 挪开篱笆竹门,往院子里走,膳房里没有炊烟飘出,孝清摸了摸有些饥饿的肚腹,推开膳房的门板,想要寻些吃食。 在他对开门的一刻,却被眼前的一幕所惊。屋子里挂满了蜘蛛网,灶台上蒙着厚厚的灰尘,炉灶里还有早已烧成灰烬木柴。揭开锅盖,锅底粘着发黑的米粒。 “芸汐,芸汐……,你在哪儿?哥哥回来了,你快出来。”孝清看着眼前的一幕,顿时心中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芸汐是个特别爱干净的女子,向来都是把屋子里里外外收拾的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从来没见过她会将锅里的饭就这么放着放到腐败。看这情形,多半出了什么事,这是孝清最不想看到的,当即冲出膳房,一把推开卧房的门,往里去寻,这屋子里一股阴气扑面而来,孝清急忙抬袖遮了面部,往后退了几步。 屋子里能有这么阴冷的阴气,定然是长久无人居住才会出现的。孝清入了屋子里,床帐前的桌上还放着一壶茶,揭开壶盖,里面的茶水剩下一点点,却是浓的发黑。原本粉嫩的床帐也缠满了蜘蛛网,床帐里,桌子上到处都是积的很厚的灰尘。 李孝清呆呆的望着屋子里的陈设,急忙奔出屋外,四下呼唤芸汐的名字。然而,回答他的不过是山谷中的回音,李孝清面色发白,他生怕芸汐遭了什么不测。 女儿国国界石旁,突然飞来两道穿着红衣金甲的守卫,二人现身后,相继对视一眼,朝着山谷的方向去看。 “又有人闯入国境,我们快去将他抓来,千万不能再放任这些人离开。” 上一次李孝清误入女儿国,二人因为守卫失职,消息走漏,被女王陛下得知,受了罚,如今却不敢再心生悲悯,当即带了一队女兵,朝着回音传来的方向奔去。 孝清翻身上马,想要循着四周去找找,看看能不能寻到芸汐的踪迹。不料,还未来得及走,便被前后两路女兵重重包围。 为首的女子穿戴者盔甲,眉宇中带着浓烈的杀伐之气,比一般的战场男将也不遑多让。上前一步,冷声喝问:“你是何人,胆敢犯我西梁女国。” 看着周围的兵士,果真全都是女子模样,李孝清心里暗道:这女儿国真是名副其实呐。随即看向为首的女将,恭声施了一礼,回禀道:“女将军误会了,我是大唐国的使臣,特封了大唐陛下之命前来与贵国建立友谊之邦。” 女将面上露出些许讶色,眼珠子往左下角一转,思量了一番,与身旁的副将相视一眼,回过头,问:“你可有什么证物?” 李孝清此次只是为了寻路,并没有带来什么礼品珍宝,只有一折大唐国陛下的手谕,面色微微犹豫了一番,如今想要证明自己的来意和身份,也只有靠它了,旋即取下背囊,将黄色的册子交于女将手中。 女将接过他递来的手谕,确认了手谕的印章不是作假,急忙合上交还与他。语气微微缓和了些,讲道:“原来是来自大唐的人物,方才若有得罪,还望使者大人莫怪,我这就带你去朝见我国的女王陛下。” 说吧,厉声喝道:“来人,给我护好李公子的安全,随我一道入宫去。” 孝清心里暗暗多了防备,这女将方才眼中的神色有变,命两排女兵守在自己左右,无非是怕自己逃走。对于女将的心思,孝清并没有戳透,配合着她的话,骑着白马循着路往女儿国境内深处走去。 西梁女国如今的国王对外来男子有特别的排斥,若是追溯到先帝的时候,尚没有过这些琐事,至于现任女王陛下定下的规矩也没有人敢反驳。 这西梁女国也是水景宜人的好地方,走在大街上,孝清的男人模样纷纷叫街头的女子为之凑了过来,似乎见得了什么稀罕物件,各个踮着脚伸长了脖子要去看他。 “大家快来看,快来看呐,今日我们西梁女国来了男人。” “呦……,原来这就是男人呐,好生俊俏。” “姐姐,莫不是传说中的男子都这么漂亮?” 姐姐向妹妹笑道:“那倒不是,在二十多年前的时候,也有过四名男子途径我们女儿国,那四个男子有三个长的奇异,一个长的肥头大耳丑陋至极,一个尖嘴猴腮满脸猴毛,还有一个络腮胡的大和尚,也不怎么好看,四个人只有一个男子长的是仪表堂堂,俊逸不凡。” “哦?那与这位公子相比,哪个更好看些?”妹妹抓着姐姐的衣袖,连忙追问。 姐姐被妹妹这么一问,方才留意到,这男子的相貌居然与那和尚有八分相似之处,当即秀眼睁大了些,喃喃道:“这位公子居然与那高僧这般相像。” 李孝清干笑着温和应着四下偷来的目光和调笑声,茫茫花海簇拥着他这么一片孤独的绿叶,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又走了半个时辰,到了一处宫廷外,这里的宫殿比起大唐的皇宫来讲少了许多气派。但是倘若细看楼栏庭院,却也有独特之处,金花银花相缠绕,殿前亦有百花香,艳艳歌舞声声乐,翠环凌波步步轻。 第九十六章 相邀御花园 入了皇宫,两旁站了朝臣,似乎是在议事,忽然外头来报,俯身跪下在殿前,禀道:“启禀陛下,东土大唐国派来了使臣,如今已到了殿外,请陛下启示。” 太师临在坐下,目光微微收了收,带上一丝疑惑,转头望向御座上的貌美女子。那女子双目凌厉,明明生的一副天仙的面貌,却又如冰魄令人不愿相近。这坐上的女子便是西梁女国的现任女王陛下昭华,自从先帝驾崩,昭华十六花季便扛下了一国重任,风霜雨雪又是十七载,硬是让一个阳光般的女子成了这般模样。 稚嫩如青草般的灵气消散了,留下这么一副雍容华贵的玉人。叫人想不明白,究竟是该为国家的兴盛欢喜,还是该为她的离舍而惋惜。 女王眼帘掀开,往外瞧了一眼,远远见着一名白衣男儿正在殿外等候。宣道:“将他带上来。” 侍卫起身传令:“带大唐使臣入殿。” 两旁的朝官纷纷望着殿外,有的好奇,有的人疑惑。这大唐可是数百年来唯有一次有圣僧入境,到今天竟然还有能人寻到此处,不可谓是叫人心生疑惑。要知道,西梁女国在外界是不被人所熟知的,只因四周布满了结界,一般的人根本寻不到这里来。如今却有人以使团的身份入了国境,如何能不叫人惊讶,随之而现的是忧虑。 望殿门外,白衣男子在兵士的带领下入了大殿,走到殿前十步的时候,停了脚步,躬身拜下。 “东土大唐使臣李孝清拜见女王陛下。” 太师望着那入殿来的男子,双目顿时睁大,红唇微张,细细打量着他的相貌,越看心头越惊。 再看御座上的女王,她也双目紧紧的盯着那男子的脸,愣神许久,两旁的朝臣也有些面色惊疑。 李孝清俯首静候女王陛下的垂恩,良久未有什么动静,微微抬头望了那女子,赶忙又恭声贺了一句:“李孝清参见陛下。” “陛下……,陛下。” 太师最先回过了神,赶忙临到坐前,轻声唤了几声。见她仍未醒神,只好又挑高了些嗓音,唤道:“陛下……。” “嗯?哦,东土大唐来的。”女儿国国王陈昭华被惊醒了迷梦,笑着念了一句。随后接着又问:“你说你是大唐的使臣,却怎么只有你只身一人到此来?” 李孝清心头咯噔一声,这才意识到,自己此次误入女儿国国境内,并没有带什么随行的使者和礼物前来,面色微微一僵,干笑一声,解释道:“回禀陛下,下官此次原是带了礼物和使臣来的,因臣此行是一人来探路,他们如今在贺元庆将军的府中等候。” “哦?你一人来探路?可有什么能证明你身份的物件?”女王陛下又问。 李孝清作为使臣自然是有证明身份的物件,赶忙从怀里取出一本册子,呈到御前。待人接了奉到女王手中,女王将册子打开来看,这册子上果然有大唐国的玉玺宝印。 女王抬眸微微瞧了他一眼,却笑道:“既然是大唐国派来的使臣,那自然要奉为上宾,只是朕今日事物繁忙,你先虽礼官到驿馆歇息着,待明日我派人到驿馆去请公子。” 那份金宝玉册并未交还与李孝清,眼下见了女儿国的国主,已经是一件十分不容易的事情,只好随着礼官到驿馆先行歇息。 待李孝清走后,女王陛下与太师相识一眼,宣朝官先行退朝。太师与她一同往后宫庭院走去,在亭廊中,女王有意无意的讲道:“方才太师可觉得那人眼熟?” 太师怎能不知道女王说的眼熟是指何事,旋即恭声回禀:“那男子确实是看了熟悉,似乎与一位故人的模样相近。” 女王脚步不停,问:“是哪一位故人?” “先帝在位时,接见过的那位大唐圣僧唐三藏。” “果然是他。” 女王眼中精光一闪即逝,面色却随之冷了些,入了寝宫,从一方匣子里取出一卷画来。平展在桌上,看画中人,那时一名俊逸非凡的和尚,眉宇间灵气逼人,秀气端庄富有诗书才情,叫见了他的女子无一不为之动容。 “像,像像像,真的是太像了,世间居然会有两个这般相像的人。”女王眼中神色越发惊叹,喃喃道。 太师是见过唐三藏本人的,今日在朝前见了那唐朝使臣,一眼叫她误以为是唐长老还俗,只是看年纪,却又相差甚远。如今再看这画像,不免让她也怀疑这二人有什么特别的渊源。 “陛下,这唐朝的使臣与三藏法师相貌相像,多半只是巧合罢了,毕竟不是唐长老本人。” 哪知女王嘴角勾起一丝冷意,笑道:“最好只是巧合,如若不然,我定叫他把母后的痛楚尝尽千百遍。” 太师看她仍旧心中无法释怀先帝的死,心头哀叹一声,如今昭华已经长大到这个年纪,许多事情她也无法再谏言左右了。 大唐国边境外,贺元庆在府中等候消息,从清晨至今,李孝清已经走了六个时辰,却还不见他回来,不免叫贺元庆心里着急。这塞外不必京都,到处都充满了危险,不论是遇到外敌还是遭遇狼群又或者碰到沙暴,都是足以取人性命。 两只老眼时不时的望向府外的来人,到现在已经拍了十拨人马外出搜寻,到现在都没有什么结果。贺元庆狠狠的一掌拍在桌子上,骂道:“真是一群废物,几千个人出去到现在连个大活人都找不到。” 话音刚落,余光瞥见一个人士兵急匆匆的跑进了府中,单膝跪禀到:“禀将军,我派人到土番那边打探过了,并未见到什么白衣男子,看他们的模样,而西南部的傲雪国也没有见到他入境。” 贺元庆脸色顿时黑了下去,现在在邻国边境没见到李孝清,而在自己驻守的边关附近更没能发现他踪迹。这可是叫他犯了愁,此次排他前来女儿国是有别的用意的,若是到头来女儿国没寻到,还把这么一个人给弄丢了,陛下定会给自己治一条罪,到时候定然是要被打入大牢的。 任何帝王都不会放任手下的臣子有盖主之功,上次若不是番军来势凶猛,他现在不过是驻守在西南边的没有实际兵权的空头将军。现在自己握了三十万大军,难免会教天子心里有了戒备。 “再去找,若是找不到,你们也不用回来了。”贺元庆几乎咆哮的吼道,心里的愤恼好不容易才有这么一个宣泄的机会。 “是,将军。” 女儿国国境内,李孝清在迎春驿馆歇息,用过素斋,在屋里翻阅着道玄经。这些日子随着修炼的加强,他对道玄经的理解也越发深入,那翠金色的小人儿依旧在引导着孝清一点一点的冲击着体内的隐脉。现在他脊椎两侧的灵脉已经完全贯通,灵力流过这两条静脉,让精神舒畅务必。 自从打通了那两条隐脉,孝清感觉到自己对天地灵力的感应增强了许多,而且对周天灵力的感应能力和吸纳速度也增长了一倍。第一部素心经已经修炼圆满,而第二卷沧溟尚未修炼成熟,第三卷的内容也没有参悟出什么特别的道法。 借着这样的时间,李孝清钻研着天师府藏经楼的来的两本秘籍,尤其是那一本剑诀,第一式仙野留踪在风波亭与无痕大战的时候使用过一次,之后也并未再用它御敌,一来是大梦经太过于招人眼球,二来,自己实力低微,若是遇到了心怀不轨之人,免不得被人盯上那功法,到时候麻烦事上身,自己连守住功法的能力都没有。 大梦境第一式仙野留踪威能所求之境,乃是一剑贯长虹,听风掩日月,功成之后,瞬息之间便能取人首级,仿若仙人走过绿野,让人不能半点留意,却被取了性命。 现在李孝清已经有了筑基初期的实力,使用这一式仙野留踪也有足够的灵力能够支撑得住,只是用完支一招,体内的灵力变回被消耗大半,故而,不到万不得已,尽量还是不用为妙。 一夜修炼到清晨,不知不觉,屋外的公鸡已经开始打鸣,孝清在鸡鸣声中睁开双眼。开门到外头去走走,忽然瞥见门外两边似乎站着什么,随机去开房门,想要一窥究竟。 打开门关,孝清去拉房门,双手用力,却并不能将屋门拉开。登时心头一愣,往后退了一步,从窗户纸桶开一个洞往外去看,门外居然有重兵把手。孝清心头带上一些不祥的预感,坐回到屋里,收拾好行装,背负双剑,走到门前,说道:“使臣李孝清想拜见女王陛下,不知门外的朋友能否前去通禀。” 不一会儿便听到屋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果然有官差到宫里去通禀。 又过了些时候,门外铜环处传来一阵金属碰撞的声响,接着门板被推开来,为首的礼官带着四名兵士,笑呵呵的走进来,恭声讲道:“李公子歇息好了,现在就随我一同去面见女王陛下。” 李孝清背负宝剑,与礼官在两行官兵的随从下往皇宫走去。进了皇宫,并没有将他带到正殿去,而是又礼官将他带去后花园,在金鱼池的玉桥边上见到一名绝色女子正在投食。瞥见李孝清前来,嘴角微微一笑,待他走近了,微微笑道:“李公子昨夜歇息的可还好?” “臣谢过女王陛下挂怀,我昨夜歇息的很好。”李孝清听出女王陛下今日似乎对他的语气有些微妙的变化,连忙神色缓了些,接着讲:“陛下,我奉唐王之命前来与贵国举议交流互通之事,不知女王陛下意下如何?” 女王抿嘴一笑,要他到御花园中落座,命人奉了酒水瓜果,说:“大唐国国力强盛,周边诸国皆以它为首,我西梁女国只是一个弹丸小国,如何受得起唐王这般偏爱。” 观其眉眼,这话听上去似乎是在自贬国力不如大唐强盛,但是细听,却又好像再推脱他的提议。李孝清接着笑谈:“西梁女国乃是四下邻国最为神秘的国度,况且贵国能以女儿为兵,且自立于诸国盘围之地,若是以所见繁荣之处来评断,贵国确实是非常强盛的,唐王是见此方才命在下前来举议。” “公子真是好一副唇舌,能把我这小小的西梁女国说的如此厉害,倒是让我都不由的骄傲了。” “微臣向来说的都是实话,若是贵国能与我大唐流通经济和人口,必然能更加兴盛。”李孝清赶忙收了收话头,引回了主题讲道。 “若是两国互通,确实是有好处,不过届时,我这西梁女国不就成了你们大唐国的囊中之物了吗?李公子,莫非你想不到这一点?”女王陛下抿一口香茶,眼中笑意浓郁,望向孝清,亦有一丝讥讽之意。 李孝清心头咯噔一声,女王这话说的不假,若是两国互通,依据女儿国的特殊情况,说不好今后西梁女国也将不复存在。脸色僵了僵,思量了些时候,方才又接到:“两国的交流未必要百姓互通来往,若是两国天子能够达成一致的盟约,届时又专门的商队来促进贸易往来,也未尝不可。” “呵呵,李公子,这件事并非你说的那般轻巧。这两国互通之事我还需要同朝中大臣商议些时候,待过几日才能给你答复。今日,我们先不谈国事,且来聊聊俗事,不知公子可愿意相陪?” 御花园中的花开得正美,也不知道是不是这里的春天来的要早些,坐在庭院中,鼻息嗅得阵阵花香,真的是醉人心魄,孝清陪着女王陛下聊些两国的风土人情,讲些风情趣事。 在万花丛中随女子蜿蜒走过,望池水中的一对对鸳鸯,看池中一尾尾锦鱼,这一幕仿佛曾经经历过,一层层模糊的画面在脑海中渐渐浮现,曾经许多个日日夜夜的梦中,见到过这幅画面,周边的景色与这御花园中一模一样。 莫非,自己曾经来过这里?李孝清眼中四下望着周边的陈设,越看,越是觉得熟悉,甚至心头微微泛起一丝轻轻的涟漪,扩散开来,在梦中的那女子看不清容貌,但是他很清楚,那女子绝不是眼前的女王。 走在身前的这名女子,若是看相貌,与燕淑有几分相像,若不是已经知道了南宫燕淑的生父和生母是谁,只怕会下意识的认为南宫燕淑与女王有血脉渊源。 “公子来过这里?” 忽然,女王随口无意中问了一句。 “是有些熟悉,不过,我确实是第一次到这里来。” 李孝清下意识的回道,梦中见到的画面又在刚才的一瞬间,从脑海里暗淡下去,任他怎么努力也再不能回想出半点印象。 第九十七章 追查下落 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御花园的景色迎着暖阳沐着春风,明明是异国他乡,却让他心里无名的眷恋。不知为何,走在其中,如故相识,李孝清踏着青石板,紧随着女王陛下,路过后宫门庭。 穿过拱门别院,朝里看去,这是一处清净的独居处。 “李公子,此处我已命人收拾妥当,今日你便道这里歇息吧。” 随后从院内来了奴婢,躬身相请:“李大人,请随我们来。” 李孝清不知女王的用意,侧目望向她,疑惑道:“承蒙陛下厚爱,下官在驿馆中歇息的好,倒也不必与我在宫里安排独院。” 女王偏过脸,笑望着他,摆手道:“公子是我西梁女国的贵客,更是大唐国的使臣,当是受得起这等待遇。” “这……实在使不得。”孝清受宠若惊,赶忙行礼拜到。“这里乃是陛下的皇宫香房,臣只是一个外来的男子,实在不敢这等冒犯。” 要知道,皇城的后宫是朝君的私宅,岂容他人到此居住?历来都不曾有过这等先例。且不说自己还是个男人,若住在陛下的深宫后院,这若是传了出去,自己背负议论是其次,只怕影响了这女儿国国王的名誉。 女王知道他在想什么,抬眉一笑,道:“在这西梁女国,没有什么事情是固守死礼的,若是公子怕耽误了你的名声,我叫人把这些婢女的舌头割了,让她们不能外说。你看如何?” 此话一处,顿时把前来迎接的一种侍女吓得不轻,个个脸色苍白,浑身颤抖打着哆嗦,可怜巴巴的偷偷望着李孝清,女王的决定如此一来全取决于他了。 李孝清也万万没想到这西梁女国的女王陛下这般狠厉,口舌不由的发干,微微干笑一声,看她的眼中神情并无半点玩笑之意。心中连连叹息,如此一来,必然得住下了,可是贺将军还在等他回去。若是回去的晚了,保不准会让他着急。 “陛下,我此次出行只是来探路,并未告知贺将军我已经到了贵国,不知可否让微臣先行到塞外营中唤了随从,带着厚礼再来正式礼见?” “不必,贺将军那边,我会派人去通禀,至于两国交流互通之事,也不是人多就好的。如今你已经到了此处,就不必曲回奔波了。安心住下,待我与朝臣议妥自然会来与你说明结果。”女王眸子望那些个侍女看了一眼,一席话打消了他的念头。随即那些个侍女朝着李孝清小步围了过来,簇拥着他往院里去。 女王笑望着他进了屋中,与随从的宫女低声念了一句:“去派些人人来,把他盯紧了,不得放他离开皇宫一步。” 原本以为这女王陛下只是盛情,现在看来,似乎还有别的用意。李孝清遣退了侍女,自己一个人站在屋子里,望四周的陈设布置,这里到底是女儿国,房间里处处弥漫着芳香,只是轻轻一嗅,便让整个鼻腔为之舒张开来。 再看那床帐,粉纱内藏着绫罗绸缎,花架上摆着一盆不知名的花,那花骨朵开的小,花枝泛紫而外皮光滑,错开两三个弯弯曲曲的枝节,托着五六朵黄花,花无蕊枝无叶,就那么静静的开着,尽管花开的美,却总叫人看它偷着孤独。 咦?这里怎会落下一件女子的衣裳?孝清环视房内的景,忽然在屏风后的桌角处掉落了一件丝质的裙衫,孝清面色微红,将它拾起那件衣裳离着面部一尺之距便有一股幽香扑鼻而来。 看来这屋子先前有人在住,孝清将衣衫叠好,放在桌上,欲要去唤侍女来将衣服送还失主。却听到屋外传来一阵女子的娇嗔。 “到底是来的什么人物,非要让我搬离祖母留下的屋子。” 听这声音的主人似乎心里对搬离此处多有抱怨,旋即又听她讲到:“芸儿,你快到屋里给我找找,若是让那外来的男子碰了我的衣裳,可怎么得了。” 李孝清听屋外的声音越来越近,转头望向叠整齐放在桌上的粉色衣裳,面色微微变了变,听那女子的话,似乎特别在意自己的衣裳。 咚咚咚……,屋外的侍女扣门,唤道:“李公子,你现在方便我们进去吗?公主殿下落了东西在屋里,请容许我到屋里找找。” 李孝清望着叠整齐在桌上的衣服,想着将它再丢回原处,谁知竟忘记没有关上门关,他刚刚拎起那件衣裳,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来。门口正站着一名年纪约莫十三四岁的女子,房门正是被她一把推开的,刚好瞅见屋里的男人双手捧着自己换下的衣裳。 “赶紧放下。”女子厉声呵斥一句,大步走了过来。 听到身后的声音,孝清顿时呆住,苦笑着转过身,望向来人,欲要解释。 女子见他转过身,正要训斥,小嘴张开,却僵在了原地,她并不是没见过男子,早些时候土番国曾经派遣噶尔氏族的几名男子来宫里议事,在她印象里,男子应当都是相貌粗犷礼数不周的蛮人。可是眼前的这男子却颠覆了她对男人的认知。 站在眼前的这名男子温文尔雅,极具风度,眉宇中透露着柔情,又不时坚毅,仿佛天上的神仙。女子本来恼怒的神色顿时消散,一张小脸羞得红透,抢过他手中的衣裳,半低下眉眼低低的轻声解释到:“小女子兰芳失礼了,还望公子莫见怪,我是来取这件衣裳的。” 孝清愕然的应了一声,对忽然的态度转变未能适应得来,便看到她扭过头慌乱地夺门而逃。顺着她走掉的方向去看,却见到一名熟悉的身影,待她抬起头,面色暗露狂喜的望着孝清。 “哥哥?” “芸儿?” 在门外站着的女子正是他苦寻不见的芸汐,没想到居然阴差阳错在这深宫后院里再度相遇。 不过,芸汐脚步并未多做停留,转身往琼芳追了上去。李孝清往外追了一步,见她走远,转身唤了一名侍女到屋里询问。 侍女恭敬的站在桌前,听候主人的使唤。 孝清按下心头的波动,抬眼望向她,问:“方才那女子是何人?” “回大人,那是女王陛下的长公主琼芳。” “公主殿下?那方才哪位换做芸汐的侍女是什么来历?” 侍女抬头望着李孝清,露出些许讶色,似乎不解眼前的俊男怎会对一名婢女留心,不过还是讲了实情。 “大人,您说的那芸汐原本只是个庶民女子,只因犯了国法,被陛下派人抓来,恰巧公主见她喜欢,于是救下她,留在身边做个侍女,如今也算是公主身边的红人。” 孝清心里越发不解,又问:“犯了国法?不知具体犯的何种罪行,也好叫我也留点心神,别无意冒犯了?” 侍女听他这么一说,顿时心里一乐,掩嘴笑道:“大人尽管放心,您触犯不到这条国法。那芸汐所触犯的乃是与界外男子有染的重罪,而在西梁女国内,这是明确禁止的,若是被发现,轻则判处钩形,重则浸入玉清池中溺死。这芸汐算是命好,恰逢贵人搭救。” 听她将来这番话,孝清心里暗暗惊颤,没想到芸汐当日竟然是冒着生死之危救下了自己,而今再见,却是与人为奴,哪比得了山野中的自在逍遥。这般来看,自己终究是愧对芸汐的,若是能再见得她,不知该不该相认。 琼芳回了寝宫,面色发烧,伏在桌前,托着香腮定定的望着取回来的衣裳,时不时发出一阵低低的傻笑声。身旁的贴身侍女不知道公主在喜什么,与芸汐相视一眼,默默的站在一旁听候吩咐。 “你们可知道那李大人是什么来历?”琼芳双眸转了转,侧头望向二人,问道。 芸汐自是清楚些李孝清的身份,眼下却也不说。反倒是另一名侍女回禀了话:“这位李公子那是大唐国派来的使臣,特地到此处来与我们西梁女国交流互通来了。” “大唐国?竟然来自东土大唐?怪不得,怪不得。”琼芳抓着衣裳,轻声念了两句。眼眸微转,思量了片刻,嘴角浮现出一抹浅浅的笑意。 在得知芸汐为自己收了这般苦楚,孝清心里实在不能释然,他记得曾经与她许下的承诺,定会到此接她回府去。可是现在,似乎并不容易。 踱着步子在屋子里徘徊了片刻,想着出到门外去走走,刚到院内,便察觉到背后有人暗中跟着,孝清想不透女王为何要对他这般防备,眼下在女儿国,万事还是不要触碰霉点的好。 …… 大唐国崛莲山天师府后山,玄通道长盘坐崖石之上,漫看云海,捋了捋山羊须,微微颔首,自语道:“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哎……,天命……果然不可更改。” 在旁边不远处的一座略微低矮的石崖上,也做了一名道士,那道士相貌年轻的很,此时正双手掐诀枕在双膝,闭目修行。随着他口鼻吐息,能隐隐约约见得一道乳白色的灵气流动,再看他的眉心处,一道赤红色的火凤印记清晰可见。他身着一袭暗黄色的道袍,眉峰冷傲颌骨线条硬朗,正是被玄通道长吕子镇收入门下的陈峰。 陈峰入了天师府至今已经有一个半月的时间,每日除了修习功法,便是苦念静心经,只有在清晨天不亮的时候到山中砍下两担柴来,到集市上去换些米来。 换来的米做成白粥,就着咸菜萝卜干咽下腹中。 修道之人传言辟谷不食,不过是讲那些个大修士,靠着天地灵力来维生。可是初入门的弟子并不能做到真的粒米不沾,这辟谷出了修为不达,也需要一个过程。 陈峰在每日苦修下已经成功筑基,算得上这一届入门的弟子中较强的一个。其次是谢蛮的圣女谢盈盈和石坤殿的傅凌云,而归云门的归海沉轩如今也半步筑基境,在有些日子,应当也能正式踏入那个境界。 “九幽,你此次下山执行任务,一定要克制好自己的心性,绝对不可以妄动杀念,否则这一个多月来的修行将付之一炬。”玄通道长悠悠的嘱咐一句。 “弟子记下啦。”陈峰恭敬的立在他身后施了一礼。 玄通道长摆了摆手:“去吧。” 在天师府正殿,谢盈盈、傅凌云、归海沉轩恭敬的站在殿前,上尊玄一道长张道天坐在坐首,望着殿中的一众弟子。 “此次我命你们下山执行任务,定要牢记不得以道法伤及凡间百姓,若有违抗,定当按照门规处置。” “弟子谨记。”三人拱手拜到。 话音刚落,玄灵道人秦霜华目光闪了闪,有意无意的瞥过傅凌云,收了目光,宣道:“此次任务是将那灵狐抓回来,但是绝不可以伤他性命。此次任务除去你们三人,还有一名弟子会与你们一同前往,路上要相互照应,不可内斗,否则我定不饶他。” 天师府门外,石阶前,陈峰背负寒魄立在门前,双目神色清冷,再没有从前那般轻浮潇洒的模样,若是要形容他,叫人不得靠近,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场包裹着他。 谢盈盈是个古灵精怪的丫头,率先嬉笑着跃出了天师府大门,看到门外像松树一般站着的黑衣男子,绕道他身前,眨巴着两只大眼睛咯咯笑道:“你就是玄一道长说的九幽?喂,笑一笑好不好。” 陈峰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忽然,冰冷的脸上绽开一抹诡异的贼笑,叫谢盈盈冷不丁的往后退了两步,愕然的看着他,念道:“你这笑好渗人,还是保持冰块儿脸比较好。” 傅凌云和归海沉轩出了门,看谢盈盈的撇嘴模样,归海调笑道:“难得让你吃会瘪,叫你平日里总是欺负我。” 傅凌云俊逸的嘴角掀了掀,走上前,微微望了一眼陈峰,说一句:“我们走吧!” 峨眉山脚下的一座小县城,简单的三两条街道上来来往往布满了人,此时正有一名白衣男子坐在街边的一个茶馆中,兀自饮着碗里的茶水,双目带着些让女子为之捉迷的魅惑之色。 往来路过茶馆的女子均要为之侧目,偷瞄上一眼,那男人唇薄鼻挺,双目含水,即便是个男人见了都为之心头一震。 第九十八章 狐影妖踪 美人爱英雄,而貌美的男子自然也使得许多的女子为之芳心暗许。 白苏坐在茶馆内,轻举手中的茶碗,每一口都饮的斯文,若是从眉宇中来看,这定然是一位富家的公子哥,定是要从小才能养成的尊贵之气。如今坐在这凡尘的茶坊中,犹若九天金凤落入了凡林,白鸟朝之,众目望之,真是引来了不少饮茶的客人。 老板坐在柜台后,乐呵呵的望一眼靠窗户的那位客人,心里暗暗感叹他真是位财神,光是看今天的茶客就要比往日里翻了三四倍,其中更多了些女茶客。 峨眉山脚下,妙音上下整了整蓝色的衣衫,今日褪去僧袍,换上这一身凡间女子的衣裳,让她的小脸比往日里看的更加美艳动人。萧默为她端来一只铜镜,给她照了照,笑道:“你此番去见他,可是做好了充分的打算?” 妙音顿了顿手中的娟带,眼帘低垂偏许时候,又掀开,望向萧默,似乎眼神是坚定的,低声讲道:“若是他再不走,只怕会误了他的性命,我不想看他去死。” 风声走漏的事情是净莲师太告诉她的,若是被天师府的人逮了回去,定然是要被打入万妖塔中,到时候可就一切都晚了。那万妖塔是天庭的张天师所刺下的一件灵宝,为的就是镇压世间的妖魔,以保凡间世代安稳。 那万妖塔就藏在天师府的后山天藏内,非一般门内弟子能过靠近,镇守再万妖塔八角六尊处,共有一十四位天师府的顶尖高手,论实力十四位长老连手能与三尊之一匹敌,外加五行阵旗护持,就算是张道天想要硬闯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谢盈盈一行人下了天师府,直奔峨眉山,四人并未使用法器御飞,且不说招摇,论他们如今的本事,若是真要御器飞行,定然是要有很大的消耗,到时候应敌将会是很大的麻烦。 所以,四人在山下借了马匹,旱路疾行。从天师府到峨眉山要两天左右的车程,如今四人各备快马,从清早出发,到次日天命之前便能到了峨眉山脚下。 县城外,妙音裹着一袭薄纱,遮了头,手中提一柄短剑,只看其形,多似一位身姿婀娜的侠女。 这峨眉山脚下的小县城四周路途不便,所以这座城并不繁荣,城内街巷不多,繁闹的地儿也不大。往前走个几步便是四季茶馆,这四季茶馆并不大,名声却不小,这里的茶水并不是普通的清茶滋味,它随着这茶馆的名字一般,也有四季滋味,浓香醇苦,除此之为还有些难以形容的味道,刻入人心。 白苏望着窗外,看南北往来走过的路人,并无多少留恋。他在等一个人,等一个让他不知情深的女子。看窗外的日头,已经过了巳时,若是她还不来,便再等到黄昏迟暮。 记得第一次到县城里观赏彩灯的时候,妙音便提到过这家店,她应当是常来此处的。 果不其然,在第二杯茶水饮尽的时候,便看到一位裹着纱,带了斗笠的女子望这边走来。白苏一眼便认出来,无神的眸子里瞬间涌出一股暖流,撩开发带,顺着女子的莲步挪到门口。 女子在茶馆门前站定,朝着白苏这头望了一眼,旋即低着头走了过来。 “你为何还不走?” 白苏听她的话里带了怨,轻轻笑了笑,请她先行入座。为她倒了一杯暖黄色的茶水,柔声道:“我若是走了,何时还能与你再见?恐怕遥遥无期,既然如此,倒不如守在此处,或许还有能与你再见的机会。” “我一再与你解释过,我并不是什么蓉儿,你为何还要赖着我不放?”妙音眸子微微闪动,并不接他递来的茶水,声音略微硬了些,听话里的意思不是再与他商量或是解释,更像是在沉积的怒火。 “不管是你是叫蓉儿也好,还是叫妙音也罢,我如今相见的人是你,不是别人。” 白苏的话轻柔暖人心,即便是妙音已经下了决心,可是现在听了他的话。急忙低下头去,不敢去看眼前人。 她到底是一名许身佛门的女子,一再告诫自己,不能妄动世俗中的情爱。可是现在听了面前男子的一番话,叫她心底按耐下去的波澜又起了涟漪。 “茶要凉了,这一壶春风露是我为你点的,你不尝尝?”白苏将茶盏推到她手边,嘴角浮起浅浅的笑意,接着说:“这春风露只在冬日之后才能品出其中滋味。” 妙音见他没有半点要离开的意思,小脸上神色越发急迫,端起那杯茶水一饮而尽,这般牛饮,自是品不出什么滋味的。可是她已经顾不得那么多,腾地站起身,双目凝视着白苏,急声喝问:“快随我一块儿离开这儿,再晚就来不及了?” 白苏见她小脸上担忧之色浓郁,心里却是高兴的紧,被她拽着胳膊往外就走,经过柜台的时候,放下了一些碎银子,便一路朝北逃去。 出了小城一路往北是秦州,只要能逃到那里,借着山林错杂之势能够隐了身形,到时候天师府的人再想找到他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在茶馆外拴着一匹黑马,是萧默送给妙音的。妙音摸了摸大黑的脖子,将手中的缰绳递予白苏,急声催促道:“快骑上大黑逃命去吧。” “不,我不会把你留在这儿的。”说罢,白苏脚底一蹬,身形轻盈的跃上马背,旋即右手扯住妙音的香肩,将她拽上了马匹。 妙音对他的这番举动始料未及,惊呼一声就要翻身,两侧探出两条手臂将他环在中间,扯着缰绳,狠狠一拉,低喝一声:“驾……。” 大黑得了令,立马走出人群,出了城,朝着城北的小道疾驰了去。 “你快放我下来,放我下来,你这个恶人,你放我下来。”妙音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人已经出了北门。妙音推搡着他的胳膊,试图逃出他的魔掌,娇嗔着叫喊道。 白苏不理她的话,恍若冰霜的白暂面庞上晕开了迷人的暖色。 陈峰一行人得了消息,在峨眉山脚下的马夫这里住了脚。归海沉轩下马到院子外头,从篱笆墙探着头往院子里高声唤道:“喂,有人在吗?” 萧默正在屋里磨刀,听到外头来人,探身往外头去看,见有三个人在门外候着,其中还有一女子。 “你们是何人?到我这儿来做什么?” 归海沉轩见屋里有人,顿时面色大喜,赔笑到:“这位大哥,我们是从柑州来到城里探亲的,只因唇干舌燥,路过您这儿求碗水喝。” “哦,是过路人。”萧默面色恍然,邀他们到院子里的石桌前坐下,自己则是到膳房里去煮了些热水。 谢盈盈从怀里取出一颗拇指大小的白色珠子,此时正微微散发着淡淡的荧光,等那荧光闪烁了几下便消散开去。 陈峰此次到峨眉,除去捉拿妖狐之外,也想着能否得些玲儿在峨眉山的消息。从腊月二十到现在已经过去这么久,不知道玲儿是否已经回去,心里多少对她有些挂念。 萧默从屋里提了一壶冒着滚滚热气的茶壶,为三人倒了热水,粗犷的模样却是十分友善的说道:“天气冷,你们喝点热水暖和暖和。” 谢盈盈反手将白色的珠子收起来,笑嘻嘻的望向萧默,咯咯笑道:“这位大哥,最近可有听说附近有什么妖物出没?”看似随意的模样,余光却是细细留意着萧默脸上的表情微末变化。 “妖物?姑娘这话可是叫我后脊发凉呐,若是此处真的有妖魔,我还有命货到现在吗?啊?哈哈哈哈!”萧默故作疑惑的反问道,笑声爽朗,正好与他的模样相符合,叫一般人听了,多数都会深信不疑。 谢盈盈从方才到语末并未见得萧默有什么不自然的地方,小脸上带上些许讶异,暗自念道:莫非真的是自己猜错了? 归海沉轩连忙笑着打了圆场,哈哈一笑道:“我这妹妹对那鬼怪妖物之事着迷,现下实在叫大哥您见笑了。” 萧默摆了摆手,笑道:“我虽然不曾见到过什么妖魔鬼怪,却是听过些。” “哦?大哥若是愿意,不知可否与我们三人讲来,也好满足一下好奇之心。”归海沉轩看他有意要说,连忙往下顺了话。 萧默满意的望着沉轩点点头,笑着讲:“就在半月前,听闻山下县城边的瀑光村遭了妖怪,到现在接连掳走了十几名良家女子,不过此事到底是坊间传来的,事情的可靠性有待思量。” 谢盈盈眨巴着眼,细细听他讲,越往后越是有兴趣,连忙又问:“不知那是个什么妖怪?只是对良家女子动手。” “据说,那个是专吃人心的狐妖。经常在县城周边的村子里犯案,故而,不过,若说是有妖怪,却又不曾有什么人见过。”萧默回忆着往日的事,接着自顾又说:“那多半也不是什么真事儿,权当乐子听听就好,毕竟不是亲眼见的。” 归海沉轩脸上浮现处浓浓的惊色,急忙问:“敢问大哥,那传闻中闹狐妖的村子在哪里,应该怎么走?” “嗯?公子想去那儿做什么?” 谢盈盈掩嘴笑称:“我听得有妖怪,心里可是高兴的很,此番定要看看那传说中的妖物究竟长什么模样。” 三人只是饮了一碗热水,便起身告辞。 离开马坊许久,谢盈盈这才又将那没白色的丹珠取了出来,那丹珠周身围着浅浅的薄雾,随着她将灵力换换注入,原本朦胧的珠面变得清晰了许多。四周的白色雾气旋转着朝着丹珠内再次汇聚了过去,待那些个灵气聚集成一粒绿豆大小的白色光点的时候,忽然消散开去。 谢盈盈擦了一把额角的汗水,嘟了嘟小嘴,闷闷不乐的讲:“那妖狐却是在这周边待过,不过现在残留的妖气特别淡,无法查出那妖物到底去了何处。” 陈峰与二人望前走了些时候,路过石阶时望见一位小尼姑挎着竹篮下山来,翻身下马,走上前拱手借问道:“小师傅可是从峨眉山上来?” 小尼姑望着眼前的男子,站定,微微打量了几眼,尝试着反道:“公子有何事?” “小师傅不要误会,我只是想向您打听一位朋友。”陈峰看她的模样谨慎,面上的神色微微放开了些,轻声解释道。 小尼姑将信将疑的看了看三人的打扮,若是看相貌倒不像什么歹人,旋即应道:“贫僧是从山上来,不知施主要打听什么人?” 陈峰见她放低了些戒备,这才问道:“我想知道一月前,山上可是有一位唤做李玲儿的姑娘到山寺中游玩?” “李玲儿?她却是来过这里,不过,除夕前朝我已将她送回了长安城,此时并不在寺里。” “多谢小师傅告知。” 陈峰谢过,旋即望前头那二人欲追去。忽然,小尼姑急忙唤停了他,疑惑的问他:“你们可是要去瀑光村?” “正是,不知小师傅可有什么要指教的?”陈峰听她话里满是担忧,下意识转问到。 小尼姑思量了一二,讲到:“瀑光村早已是一片荒芜之地,长时间缺了人气,现在村子里定然有鬼物徘徊,若是路过那坐村子,尽量绕行,避免发生什么麻烦事。” 详细的事情经过,小尼姑并未讲清楚,只是话里点明了有危险。 谢盈盈是个自在惯了的女子,从来都是天不怕地不怕,作为谢蛮一族的圣女,手段多且毒辣,可真不是一般的人愿意招惹的。她走在最前面,陈峰跟上来,一同望山下去看,果然见得一座只有三是多户房屋的小村子,这里到处是断壁残垣。 归海沉轩望着那座被围在山谷中的小村落,眼中神色微微讶异,扭头望向谢盈盈,说:“看那村子,并不像有什么人居住,那狐妖若真的吃人心,怎么会选这么一个荒凉的村子。” 陈峰记得黄峰岭下的那间客栈,听那儿的老掌柜说,他那儿原也是个热闹的村子,奈何遭了妖怪才变得荒芜一片。看来这村子的情形与黄风铃的那个村子所遭遇的事情很相近。 “下山到村子里去看看。” 谢盈盈率先驾马朝着山下走去,归海沉轩无奈的抿了抿嘴,只好跟在两人后头也下了山。 傅凌云在小城中的街道上走着,有意无意的注意着往来的人,到现在过了几个时辰,也没有取得什么进展,揉了揉眉心,到茶馆饮一杯茶。 第九十九章 联姻 姹紫嫣红绿一抹,碧蓝波涛粉一枝。在这西梁女国境内,突然来了这么一位形容貌美俊逸不凡的公子,可是在朝头百姓周边引起了轩然大波。各个都心头暗暗想着如何能见得这位公子的金容,此事若是放在大唐国内,可是从未有过的,最多是哪家的姑娘生的美,叫城中的才人为之倾慕,仅此而已。 李孝清如今到了这西梁女国已经有数日之久,从五日前被接入到皇宫内,便在没出去过宫门一步,正如他自己所预料的那般,这西梁女国的国王有意将他软禁于此,不过到现在他都想不明白其中的缘由。 今日这个时辰,依照往常的惯例,公主是要到他这边的院子来赏花的。也不知是不是这座庭院里的花朵长的特别,不论是晴天或是阴天,公主都不曾落下过日子。 推开门,望了望日头,琼芳公主也是时候该来了。孝清抬眼去看向门口的拱门,果然见得一位面色堆满笑意的活泼女子忽的一下跳进了院子里,露出洁白整齐的皓齿,咯咯咯的笑着,从眼神深处却又能音乐见到一丝腼腆与娇羞。 “公主,昨夜细雨,今日的花香相比要清新了许多。”一旁的侍女喜笑着搭话,芸汐跟在她身后半步,偷偷望了一眼孝清,赶忙跟着公主的步子,走到一株金色的金丝妙玉旁,脸上的笑意裂的更开了,转身拉着李孝清的胳膊高兴的叫道:“李公子,你快看,快看,我的金丝妙玉真的开了,好漂亮。” 孝清附和着与她笑道:“许是念着公主关怀,叫这花儿也迫不及待的想要与你相见。” 这本是一句普通不过的赞美之词,可若是被有心人听在耳朵里,它就变成了另外一层意思。短短的一句话,竟然让性子活泼的公主带上了几分较弱,叫一旁侍女看了都为之一愣,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 “莫不是只是这花儿想见我?”公主低低的念了一声,似是问话,又似乎在自语,讲罢,连忙侧过了笑脸,不敢去看孝清的双眼。可是,她又忍不住想要去看,偷偷的瞄了一眼,见这男儿满面春风润朝阳,柔情似水,指尖轻轻拨弄了一丝花瓣。 李孝清自知自身处境不好,这些日子,公主想要他相陪赏花,他只好应下,约他下棋,也得前往。否则在这偌大的皇城内,连个说话的人儿都没有就算是根木头也会觉得闷。 “也不知女王陛下今日可有空闲,我还是早点寻她商议两国之事为好。”李孝清心里始终在思量如何达成两国联邦之事,并未留意到公主后头的那番话。圣命难违,既然大唐天子陛下委以重任,自然是要尽快办妥,况且,陛下只给了两个月的期限。 琼芳见他一心念着国事,小嘴撅了撅,埋怨的偷剜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母后这几日事务繁忙,公子怕是得再等上些日子。” “这……,这可如何是好,再有半个月的时间,我就得返回大唐,若是不与女王陛下尽快达成两国之事,怕是要耽搁,误了大事。”李孝清听这话已经不是一遍两遍,很明显女王是在故意为之,而他也小瞧了公主的精明,即使二人渐渐熟络,却也不会将他带到女王面前。 皇宫御书房内,昭华正在临摹一幅画像,一幅男人的画像。看那画中人的脸型五官神韵,与现在被困在后宫内的李孝清一般模样。在这案桌前头,挂着另一幅画,那卷丹青是母亲留下来的唐三藏画像,昭华循着记忆里的印象,待最后一笔丹青落罢,将这幅画挂在唐僧画像旁,这般再看,昭华面色更加惊疑。 若说世间有两个十分相像的人,这是可能的,但是观二人的眼中神光,居然也能这般相似,分明就是同一个人。只不过一个是和尚,一个是凡俗之子,昭华作为女儿国的国主,论眼力可是丝毫不输给他人,这番比对后,连忙唤来太师。 太师入了书房,见两幅并放的画像,顿时瞳孔骤然睁大,惊奇的望向女王陛下,惊声道:“陛下,您这是?” 昭华头戴轻冠,腕配玉环,绕道案前,唤太师走进了看。直着两幅画像,讲道:“太师觉得这二人有几分相似?” 太师走到花钱,细细端详着,许久,按捺着心里的波涛,恭声回到:“陛下,若是看这二人的画像,足足有八分相似。若是当年唐御弟还俗续发,定然也是这般模样。” “太师看的可真?那唐御弟果然与那李公子这等相似?”昭华再与她确认了一句,扭头望着他新画的画像,眸子里的神光闪动,似乎在等着什么。 “老臣不会记错,那唐御弟可是千百年来都难见得的俊才,那日在朝中被先帝召见,可是让她走神许久,当时在场的朝官,都对这唐御弟的形貌记得清楚。”太师恭敬的望她拱手讲到。 昭华轻轻点了点头,素手托着书案,问道:“李公子这些日子可还惦记着两国联邦之事?” 太师微微低了低眉眼,回禀:“他这些日子多数时间在园中赏赏花,挥毫作作画,整日见他闲暇自在。还经常会托侍女传话,想要朝见陛下。” 前世的姻缘穿过了轮回,却还是没能让她心里的恨意淡掉,到现在,她依然忘不掉母亲驾崩时候的模样,嘴里生生念着的都是他的名字。而自己也随了那和尚的苏家姓氏,行了陈。 “不过,还有一事,不知老臣当讲不当讲。” 昭华心里刚刚盘算好计划,瞥见太师神色微微不自然的望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脸上神色收了收,问:“发生了什么事?你尽管说来。” 太师心惊之余衡量着利弊,却抵不过女王陛下的催促,连忙与她低声讲:“这些日子,琼芳公主总是往李公子住的那处别院走动,据自己的人来报。公主殿下每天都会那里以赏花之名接近他,到现在来看,二人已经相互熟络。” 昭华出生在帝王之家,身上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沉着与端庄贵气。而琼芳作为她的女儿,同样也有着帝王家所拥有的尊贵之气,不过,如今却主动向那男子靠近,这不由得让女王陛下心里稍微带了不快,背过身,旋即问道:“哦?公主亲自去寻他游园赏花?你可看的真切?” 太师微微抬头望了往女王陛下的神色,回道:“臣不敢妄言,方才所言之事,句句属实。” “嗯,好。”昭华眸子眯了眯,往画像前踱了一步,下了令:“去把公主找来,就说我在御书房等她。” 太师退出了御书房,亲自朝着公主的韵水阁快步走去。 到了韵水阁外,太师看两个侍女在屋外守着,在门前十步外,冲两侍女招了招手,让她二人走过来。 两侍女犹豫的相识一眼,眉宇间带了苦涩,二人侍候公主,本来应该全心向着主子的,可是当朝太师却也不是她们两个婢女胆敢抗拒的。谁人不知,当朝的太师是女王陛下最为权贵之人。两侍女分得清轻重,即便知道往后的日子不好过,还是怯懦的往太师走近了过去。 “见过太师。” “公主可在阁中?” “回太师的话,公主未时的时候到御花园去观锦鲤,至今还未回来。” 太师听了这番话,却并没有转身离开到御花园去寻,而是抬步朝着韵水阁门前走近过去。对于太师的这般反常动作,可是把两个侍女吓得脸色煞白,颤抖着嘴唇,战战兢兢的望着太师的举动。 贴近门,附耳朝里头去听,隐约听得见一阵欢闹声,若是细细分辨,不由的让她退到了院子中。望向两侍女,指使道:“去唤公主出阁,就说我在屋外等候,有要事同她讲。” 两侍女见她并未刁难,赶忙低声拜谢,小跑到门前,一人守在门外,另一人扣了三声门之后开门进了屋子里。 而在公主的闺房中,屏风前正摆着一张棋盘,琼芳坐在西座,执了白子,笑嘻嘻的落下到棋盘中,望向面前的人,笑道:“看不出,你居然还有这般高超的棋艺,若不是你有意让子,只怕我早已落败。” “公主玉言悦耳,倒是叫我有些忘了形色。”李孝清紧跟着落下一枚黑子,错开了原来要下的为之,顿时杀了白子好大一片地。 就在起兴的时候,门外的侍女敲门而入,急匆匆的来到公主身后,附耳在她耳边,低声讲了几句。 琼芳听了她的话,双目睁的圆,赶忙缓和了神色,笑着与孝清赔礼道:“现下有些急事待我处理,还请公子稍后片刻再离开。” 孝清望她笑了笑,对她后面一句所讲,心里并不觉得意外,当即点头应了话。心里盘算着怎么才能让这西梁女国的国王亲自召见他。 御书房内,昭华瞧着面前的女儿,放下丹青之笔,问道:“芳儿,你最近可有往李公子那边去?” “母亲,我只不过是去探望祖母留下的那些奇珍异草。”琼芳是个小女子,在女王面前,也有的是办法讨她欢心。说着说着,慢慢的变得一脸委屈,撇嘴幽怨道:“你们把我从祖母的房间赶出去,现在还不许我去探望我那些悉心照料的花草。” 昭华毕竟是她的母亲,方才见到她的面色的时候便已猜出了她的小心思。慈爱的笑着,抬眼望向她,自顾自的说了一句:“这李公子乃是奉了唐王之命到这里交流互通来了,我看他模样俊俏,又饱腹诗书,寻思着为你订一门亲事,也好延绵子嗣永传帝业。” 琼芳听到赐婚一事,顿时转变了方才的话头,娇柔的绕到女王身旁,轻轻拽着她的胳膊,娇声道:“母亲,那李公子可是比土番的使臣俊逸多了,而且大唐国力雄厚,我国与它结为秦晋之好,来日定会更加繁荣。” “可你们现在彼此还不熟悉,倘若你不喜欢那李公子,我为你私自做了主,怕是要耽误了你的人生大事。” “熟悉,熟悉,怎能不熟悉,方才我还同李公子在一块儿下棋哩。”琼芳生怕母亲打消赐婚的念头,顾不得藏着掖着,把方才二人在屋里下棋之事也和盘托出。 昭华嘴角笑意又浓了一些,接着问:“这么说,你这几日每天都有和他往来?” 琼芳回过神,顿时大感后悔,看母后的面色,只怕事情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不过,事情已经说明,别的事也不必再遮掩,依偎着女王,半撒娇着说:“母亲,李公子是什么样的男子,你应该看的更清楚,想来今后也能给女儿幸福的,况且,以联姻之法来促进两国的繁荣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 “你呀你,一点都不害羞,堂堂我西梁女国的公主,居然这般不知收敛。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再任由着你的性子四处玩乐,今后可怎么作这一国之君。”昭华娇嗔一句,怜爱的望着半贴在自己话里的女儿,语重心长的讲道。 琼芳嘻嘻笑道:“等我与李公子完婚,将来王位传下来,江山由他来治理便好,我可不愿意为此事烦恼。” 昭华面色微沉,眼中浮现出些许担忧之色,悠悠的讲道:“为何连的女儿也要落到他的手里。” “母亲,您在说什么?” 琼芳看到母亲伤神,赶忙站起身,为她轻轻按压头痛处,也好缓解些疼痛。 昭华对女儿十分宠爱,看女儿为那男子如此着迷,本已做了的决定也不由的转变了想法。那唐御弟许身佛门,守着戒律,方才误了母亲,如今这李公子是个凡俗之人,或许真的能够成就这一番美事。 次日,孝清正在院子里修整花枝,忽然见得一行官差往他这边走来。为首之人压着腰间的佩刀,走上前,宣道:“大唐国使臣李孝清何在。” 孝清急忙放下手中的剪子,走上前,回道:“下官李孝清,不知几位可有什么事?” “女王陛下宣你进殿议事,速随我到昭和殿。” 李孝清面色狂喜,等了数日,女王陛下终于肯见他,连忙随意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在两行女兵的簇拥下入了昭和殿。 西梁女国国王昭华坐在御座上,在她的右手边挂着一排珠帘,孝清走到御座前,躬声拜请道:“大唐使臣李孝清拜见女王陛下。” “请起身。”女王素手轻轻抬了抬,望向身侧的侍女,吩咐道:“为李公子赐坐。” 女王昭华细细打量着他,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我这几日与朝中大臣商议了许久,两国交流互通是一件好事,我西梁女国愿与大唐国结为秦晋之好。倘若能在联邦之余再加一门亲事,会更为牢固。” “陛下所言极是,只是我大唐国陛下的皇子,成年的均已有了正室,而未成年的,也方才及笄之年,尚不具备婚配的条件。” 昭华望着他,呵呵笑着摆摆手道:“公子误会了,我并不是要与贵国的皇子结亲。” 第一百章 琵琶精 “哦?不与皇子结亲?那女王陛下的意思是?” 李孝清眉宇间掀起一丝惑色,转过头望向她。见女王抿嘴轻笑一声,望了一眼珠帘后,旋即偏着身,望太师讲:“你去把金丝袍取来。” “是。”太师拱手应道,出到殿外去了。 金丝袍乃是尊物,不是常人所能够触碰的,且不说他们是否有能力将这金丝袍做出来,即便是做出来了,也不敢拿出来示人,要知道,私藏金丝袍乃是死罪,轻则发配从军,重则立即斩首。所以,这等帝王之物也只有在皇宫内才能见得到。 西梁女国虽不大,却也有着不俗的实力,故而在这皇宫内做几件金丝袍也是在情理之中的。只是,眼下令李孝清心中不解的事,衣物本应在后宫卧房里穿着,女王如今叫太师拿到正殿来做什么? 正在思量的时候,殿外入了四人,为首的自然是方才去宣旨的太师,紧邻着她的朝官手里捧着一只金丝木盘,里头整整齐齐的叠着一件金光烁烁的衣裳,而另一人手中供着的是一双祥云金丝履,再往后看,是一件红英金头冠。 看那头冠便知道那是男子束发之物,金座红缨乃是太子的特例,孝清望着那奉到殿前的三件宝物,眼底涌现浓浓的诧异之色,进而望向御座的女王陛下。 “李公子,这三件宝那是先帝遗留之物,如今我将他取出,正是为了芳儿的婚事,若是做了我国的驸马爷,这身金丝袍便是我送与他的贺礼。”女王陛下扫过那三件奉到殿前的宝物,转而笑道。 李孝清心中恍然,原来这三件宝是为驸马爷准备的,怪不得竟然用得上皇室严格管控的金丝面料。当即贺道:“陛下不仅将公主赐予我朝儿郎,更是以这身化妆作陪嫁之礼,大唐天子陛下定然为之兴奋,今后两国的交流互通必然会更加顺和。” 女王看他连连称赞道贺,眼中流露出一些笑意,旋即讲到:“你为何不先问问这驸马是何人?”话出,双目细细的打量着李孝清的反应。 “能与公主皆为夫妇的男儿,必然是极为优秀的才郎,我回朝之后,必定请示大唐天子陛下寻一个最好的男儿,与琼芳公主作郎君。”孝清知道让她应下这次的和谈不易,而且,大唐国地大物博人丁旺,要选出一个杰出的男子还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到时候再请示皇命令他前来迎娶公主,以促进两国之和。 太师与陛下对视一眼,领了女王的意,笑道:“是一位极为优秀的才郎不假,只是,并不用劳烦公子回大唐去择亲。” 孝清微微一愣,疑声问:“哦?莫非公主已经有了意中人选?”同时,心中迅速想着这件事,自己明明记得,公主曾说自己从未见到过外面,更别说与什么男儿有来往。 想到这儿,孝清骤然一怔,急忙抬头望向御座,果然见到女王陛下在笑望着他。看到这儿,孝清心里咯噔一响,干笑着俯下了头。 “芳儿确实是有了意中人,而且那人此刻就在殿内。”女王意味深长的望着他,噙着笑意,说到。 李孝清心里大慌,将抬袖捂了捂额头的汗珠。他哪里想得到,不过寥寥几天的时间,居然发生了这么不可思的事情。何况,自己对公主确实没有做过什么特别的事,怎么就让她芳心暗许了呢? 现在且不说南宫燕淑还在大漠客栈等着自己,那件事尚且雪儿不知,若是这么无端再惹一朵花儿回去,还不得让雪儿把自己生吞活剥了。 尴尬的笑着,心里暗暗祈求,躬身,低声试问:“不知公主心中念着的何人?我也好回国后为公主做媒。”话虽说是这么问,但是心里确实忐忑不安,生怕真让自己猜中了。 女王也不是个曲折的人,冲太师微微颔首,太师命那三人将三宝奉到了李孝清面前。笑道:“这三宝我今日赠予你,便是为了你与芳儿结下亲事,待完婚之后,你与芳儿一同返回大唐国,你看如何?” “啊?”李孝清登时脑袋一阵晕眩,差点跌坐在地,额上的汗珠滚落而下,面色大惊,望着那奉宝的三人向自己走近,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带他回过神,俯身拜到:“陛下,微臣不过是一个只会翻耍嘴皮子的文臣,实在配不上公主的金枝玉叶。大唐国内英雄纷纭,更有剩我百倍的男儿,我回了朝中定然肯定大唐国天子陛下为琼芳公主选一个最好的男儿,来与公主婚配。” 女王看见一向镇定自若的他乱了方寸,觉得有趣,又笑道:“芳儿是个专情的女子,她认定了你,便不会倾心别人,且不管他们是否比你优秀。只要公子愿意,我明日便可为你和芳儿办了这婚事。” 一旁的太师也满心欢喜的望着李孝清,似乎对这场亲事也颇为满意。先帝未能与唐长老结缘,如今公主殿下遇到一位能与唐长老媲美的男子,可定是要促成姻缘,到时候女儿国定然能更加兴旺。 李孝清面色泛白,可是他现在身负重任,无法拒绝此事,否则坏了唐王陛下的旨意,到时候面临的可就不是娶一位女子这么简单了。若是惹得盛怒,翻手间将李府压得永无出头之日也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这西梁女国境内山川众多,河道穿梭于街巷,但是就在这山水街巷之中,却暗藏着波涛。在城中河道悬桥下的一处石洞,不为路人注意的之处,缓缓爬出一只黑色的蝎子,转而飘作一道青烟,消散了去。 在西梁女国皇宫内,李孝清正在愁恼该如何回答女王的话,想了许久都未曾想到一个合适的理由,只好磕磕绊绊的讲道:“回禀女王陛下,我我我……我,这件事,我尚未禀明父母,实在不敢擅自做主这婚姻大事。” 女王看他话都说不利索,脸上的笑意更浓,旋即又说:“这都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待我派了使臣快马疾书去到长安城,往返也不过七八天的时间,你不如在这儿等一等。” “这……。”孝清面色一僵,完全没有预料到,女王陛下居然会出此下策。登时让他也没了应对的话,只好俯首恭声应道:“臣,臣遵旨。” 话音刚落,突然皇宫外飞来一道清风,眨眼入了正殿,孝清正在心慌之际,哪里料得到突来的横祸。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突然变轻,被什么东西卷了,飞到空中。 正殿内聚集了许多大臣,都纷纷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得后退了几步,显然谁也没有想到皇宫内会有妖物出现。 女王配有七霞锦荷护身,自然是不惧怕什么妖魔,当即,望着那清风飘走的地方,喝令道:“即刻派人给我去追,不容许驸马有任何闪失,否则唯你们是问。” 朝中大臣各个面如土色,尚未从妖魔的噩梦中惊醒,又听到女王陛下的恼怒,各个打着颤跪拜到地上,俯下身子不敢言语。 珠帘后的人儿,听到女王突然震怒,意识到事情不对,赶忙掀开珠帘走了出来,靠在母亲身旁,柔声轻问:“母亲,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李公子不见了?” 走出来的佳人正是方才一直躲在帘子后头听话的琼芳公主,此时看到殿中气氛不对,放柔了声音,心里却是极为担忧李公子的安慰。 西梁女国的女王果然不是凡俗之人,即便是遇了妖魔,也未有半点惊诧。真是九五之尊天造化,落入凡间惊鬼神,饶是那妖物再怎么本领了得,也不能伤到她分毫。 女王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背,轻声说:“芳儿别怕,我定将李公子救回来,敢动我朝驸马,我定叫她灰飞烟灭。”说话的同时,眼中神色骤然变得阴沉,四周的温度顿时冰冷的很,让坐下跪拜的诸多大臣纷纷不由的打着寒颤。 “母亲,李公子,他不会有事的,对吧。”琼芳倚着女王的胳膊,眼角滑下泪水,轻声念道。可是她心里是清楚的,妖物之所以为妖,是因为她们拥有通天彻地的本事,一般的凡人落到她们的手里,不是沦为血食就是挫骨扬灰,李公子此番遭了难,能有几分活下来的可能?她不敢往下去想。 而皇城之外的五荒山内,一处倒垂的石洞内,正有一貌美的女子正在对镜梳妆。看四周的布置,红烛、红绸、红衣,若是放在普通的人家里,怕不是有什么婚娶的喜事?坐于状态前的女子捻了一支翠绿的簪子,插在云鬓,左右看了看,莞尔一笑,起身唤来仆人。 “你去把他给我看好了,可不容许再出什么差错,知道了吗?” 穿素装的女仆人不敢抬头看她,只得欠身应了一句:“好的,夫人。” 循着仆人的步子,绕过一弯三曲石道,来到一处红帐前,将手中的红娟花绑到那昏迷中的男子身上。与男子接触的时候,娇躯悠悠一颤,小手微微颤抖着,只是余光瞥了一眼那男子的模样,便让她有些把持不住。赶紧片开头不去看。 “燕秋,快点,等刀马毒的毒性一过,公子醒来可不得了。”前来送果子的女仆看她手脚笨拙,急忙好心催促到。 李孝清脑袋里昏沉,甚至有一股钻心的痛让他无法翻身,四肢失去了知觉,唯独还有一点残存的意识在识海中盘旋不定。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李孝清自己心里并不清楚,只是刚才突然感觉一瞬间整个人都变得昏沉欲睡,没了知觉。神识飘忽在混沌中,四周景象变换,叫他脑袋胀痛至极,快要炸裂开来。 正当他满地打滚,屋头痛呼之际,前方突然亮开一道白色的光门,从里面缓缓走出一个人影,从其形貌来看,是一名道人。 “李孝清,速速随我前来。” 那道人手中拂尘一挥,顿时袭来一道清凉之意,卷入到他的脑海中。让孝清的头痛感清了许多,剧烈喘息着,顿了顿身形,望那道人所在的光门摇晃着走了过去。 从方才他便感觉到那道人有几分熟悉,等他走进了去看,那道人居然是玄清?只见他面色沉重,完全没有前两次见他时候的轻松自在。孝清拍了拍后脑勺,甩甩头,让自己努力的清醒些,与他一同朝着光门走了进去。 跨过光门,去看里面的情景。眼前的画面顿时把他惊到,这不就是他每次到须弥圣境中的时候所到的那处山石吗?若是按照以往来讲,并不应该是以这种方式到须弥圣境中来,可是如今来看,自己仿佛是被强行带到这里来的。 李孝清不解玄清道人的意思,跟在他身后,试探的问道:“道长,为何这次我到圣境中来与前几次略有不同?” 玄清脚步微缓,扭头望向他,这中事情可是从未有过。只见眉心紧皱,望着李孝清,哀声长叹一口气,讲道:“这是你的劫难,不过,如今事情发生了变数,上尊命我前来接你。” 孝清心中惑色更深,他如今修行道术,对道法中提及的天道劫难也是懂些的。可是在他印象中,能够让玄清都为之神情色变的事情从未有过。心里想着:莫非自己现在遇到什么特别棘手之事? 玄清只是说明了来由,眼中神光闪了闪并未接着往下说,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旋即转身,带着孝清绕过绝壁,望山头的某处山洞奔去。 孝清下意识察觉到哪里不对,赶忙停下了脚步,惊疑的望着眼前的道人。 玄清道人察觉到身后李孝清停下了步子,脸色不悦的望向他,问道:“你怎么还不来,时间再晚些可就来不及了。” 孝清并未因他这句话而动弹,双目精光绽放,望向他,反问道:“既然事情如此紧急,为何上尊不亲自来见我,而是要劳您代驾?” “你……,放肆,上尊何等身份,你居然妄图他去见你。”玄清当即惊怒到,冷喝一声,伸手就要朝李孝清肩头抓来。 李孝清望着他探过来的手掌,突然,嘴角掀起一抹笑意,身形一片,居然躲开了那人的手爪。 见他一爪落空,李孝清嘴角的笑意越发浓郁,反而笑问到:“道长的功力怎么退步的这么厉害,是不是上尊不在家,你偷懒了?” “狂妄的小子,今日不让你尝尝厉害,你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玄清手中拂尘猛地挥出,化作一道白色的风卷朝着李孝清卷了过来。 李孝清虽说神识不是太过清醒,却依稀记得将自己困住的那件道术,嘴角裂开,眼中神色越发阴沉,冷声念道:“我倒要看看,我的功力究竟涨了几分?你又有几分能耐。” 那玄清道人收了孝清的挑衅,顿时气得白须吹起,瞪着铜陵大的双眼,在旋风成型之际,右手掌心乍现一珠,绽放出七彩霞光,朝着李孝清照了下去。 李孝清方才吃了瘪,心里的防备加强,连忙凝聚体内的灵力,在身前凝聚成一道金色的屏障,将那旋风挡了下来。 只是那旋风实在厉害,李孝清支起的屏障未能阻隔他两个呼吸,便轰然破碎开去。 “你到底是何方妖怪,居然胆敢冒充玄清真人?”李孝清从未将玄清真人的事与任何人提起过,没想到眼前的妖物居然可以幻化出他的模样,如何能叫他心里不惊,除非那妖物能够读出他心里的所见所想。 只见那玄清道人冷冷的大笑几声,双目骤然森冷的望向他,嘴里的笑声变成了女人的声音,他的身形也随之变化,青烟燃起,化作一名貌美如花的女子。 此事她正呲牙笑望着李孝清,讲道:“好你个不识好歹的俊郎,三十多年前我因你而逃离毒敌山,弃了洞府灵脉,如今堕入这五荒山内,可你还是不愿与我皆为夫妇。看来,我只能用些非常的手段了。” 李孝清看她相貌美艳至极,比起那西梁女国的琼芳公主也不遑多让,只是从她的眉宇中却是看的出她十分狠厉,没有半点女子应有的模样,莫说她是个会法术的妖物,即便她真的是个美人,能有这等蛇蝎心肠,也叫孝清不会正看她一眼。 定睛望她细看,却见她手中的拂尘变作了一把碧睛琵琶,纤手拨弦,余音绕耳入心间,比美酒还要人沉醉,比清泉还要人动听。 女儿国书房内,昭华蹭的站起身,眼中惊色闪过,忙问:“你可确定是那琵琶精?” 太师拜在案前,恭声讲道:“臣有七成把握,只是到现在,我也想不明白,她是如何活下来的。” 第一百零一章 琵琶洞 这琵琶精乃是有佛道修行之妖物,原形乃是一只毒蝎子,尤其她的刀马毒最为厉害,即便是在传说中的齐天大圣都吃过她的亏。可足以见得这琵琶精的厉害之处,如今李孝清被她摄到这琵琶洞里来,被刀马毒给毒晕了过去,且不知他还有几成活命的可能。 石洞中,琵琶精描了眉,抿了唇,眉梢上弯,意味深长的浅浅一笑,撇着眼望向仆人,吩咐道:“那李公子如今怎么样了?” 一旁的仆人早已候到她身旁,急忙供着身子,回到:“禀告主人,那李公子似乎中毒中的深,方才奴婢去看,见他已经神魂入了幻境,怕是撑不过一个时辰。” “什么?”琵琶精腾地一下站起身,显然对婢女汇报的情况大为不解,要知道,唐和尚本就是金蝉子转世,拥有无边的法力,怎会被这么一点倒马毒所扰了性命。除非这真的就是一介凡夫俗子,若是他是不是唐和尚的转世灵童,却又在他身上嗅到了他的气味,若说他是,可是眼下发生是事情却又让她想不明白。 琵琶精到底是心系着那李公子的性命,先不说他是否真的是唐三藏的转世灵童,光是凭他一副皮囊,便让她舍不得下毒手。连忙起身,望那处看管李孝清的石洞内疾步走去。 入了洞内,透过红烛余光,果然见得那床帐内的男子面色返青,脸上浮现出一道道紫黑色的血管,心里大为惊诧,急忙运功朝着他的眉心压了下去。 李孝清此次中毒有很大的原因是被她的倒马毒刺中了额头,伤了神魂,若是任由毒素蔓延,一旦那毒素侵入他的骨髓,即便是大罗神仙也难救他。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明明长着他的模样,却不是他?”琵琶精眼帘低垂,悠悠的叹了口气,旋即朱唇微张,从口中吐出一颗紫红色的珠子,那颗珠子并不大,放着道道紫金色的祥光,落到李孝清的额头上上。 女子手中凝聚灵力,渡入那颗紫红色的珠子里头,紧随着一袭红光透过那枚妖丹缓缓朝着李孝清的眉心罩了下去,那股红色的光幕落在他的脸庞上,昏迷中,孝清感觉到浑身暖洋洋的,身体的灵力顿时变得顺畅无比。 在识海内,李孝清手执灵剑,直指面前的妖女,脸上大汗淋漓,却是在暖意袭卷全身的时候,浑身灵力骤然暴涨,手中灵剑光芒乍现,化作万千剑气,直逼那妖女所立之处。 李孝清刚觉得身体恢复了些活动,赶忙调动灵力去与那女子迎战,混沌中却无法察觉到那女子的变化。剑光袭卷过后,原先那女子所站之处早已没有半点踪影,似乎被那万剑灵光所斩杀的灰飞烟灭。 “嗯?奇怪。” 随着那女子身形消失,李孝清察觉体内的灵力越发充盈,隐隐恢复了原先的三成功力,不由的让他心中狂喜。 李孝清盘坐在识海当中,四周的景象变幻,哪里还有山峦水流,余下的只是一片星辰夜空,正是他自己的识海。他闭目悬浮在正空,感受着四周灵力的流动,许久之后,双目突然睁开,随之射出两道金光,直冲斗府,望穿穹宇。 琵琶精手中的妖丹四周的雾气缓缓散去,床帐内,孝清的面色也恢复了正常,若是细看,发现他的肤色要比以往更为细腻许多。当然,这一切都不被李孝清自己所知。 待帐中的人儿毒性接触,琵琶精的灵力也消耗了不少,旋即命人端来一杯跑着红色丹果的液体,仰头灌入腹中。待她饮下那杯不知为何物的奇酒,她连忙盘起而作,在床帐边不远处,闭目运功调息。 随着琵琶精的功法运转,她的袖袍无风自动,更能够感受到一股邪魅的灵力缠着些许灵光汇入她的丹田内。 两位侍女护在她左右,为她护法防范。 王宫内,女王陛下点了兵遣了将,御剑遥遥指出,语气冰冷的喝道:“给我杀,一个都不放过。”那五荒山所处之处尤为荒凉,为了寻找这妖物的洞府,可是废了好一番功夫。 这西梁女国的女子并非常人,拥有修行法力的君臣不在少数,对于妖物也屡见不鲜,甚至对于那只蝎子精,她们更是早早留意到那妖物的存在。只是,令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胆敢入宫劫人,真当她这个女王是吃素的不成。 三十六重将率领七十二道修围了那洞府,女王压着腰间剑鞘,眼中的冰冷之意让旁的人误以为冬日的寒冰还未消融一般。 三十六天罡结阵六宫,七十二地煞暗驻八卦真眼,随着真言咏诵,在那一百零白人脚下乍现一道蓝色的光阵,随着那些人口诀与手印的变幻。在女王的一声令下,内阵三十六人同时间掐诀撑起一道灵光涌入阵心,那灵光眨眼汇聚成一柄光刃,朝着那封闭洞府的巨石斩了下去。 轰隆隆……。那没石头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这一斩居然没能将它切成两半,只是剧烈的晃动了几下后浮现出了粗重的裂纹,女王紧接着手中宝剑突然挥出一道丈许的剑气光弧,斩在了那巨石上。 紧接着,那颗巨石应声而碎,崩塌成数十块大小不一的石子,同时在那巨石后面现出一道丈许深的洞府,在洞府内有见到一方水桶粗细的石洞,那石洞垂直向下,黑咕隆咚的看不清楚下面究竟有什么。 女王压着宝剑,威风凌凌的走在前头,望那洞中瞥了一眼,旋即冷笑一声,喝道:“花毒娘,你还是速速将李公子放还与我,否则,在这女儿国境内,我定然叫你没有容身之处。”语气冰冷,不带丝毫商量的口吻,这话带了几分内力,可穿山裂石,即便那琵琶精深处洞内,也听得清楚这话音。 琵琶精在女儿国内有一俗名,唤做花毒娘,明明是个貌美如花的女子,却偏偏有着毒辣的手段,故而这名字与她起了,到也恰到好处。 在琵琶洞深处,琵琶精刚调戏了片刻,边被洞外的喧扰声惊了心神,眉心轻轻皱了皱,咬着薄唇,厉声恨到:“好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王,当年你的娘亲尚且对我无可奈何,你哪来的狂妄能耐?”说罢,伸手在供桌上取来碧睛琵琶,甩开长袖,命人看管好帐内的男子,身形旋即化为一道卷风,朝着洞外飞去。 而五荒山琵琶洞外,守在洞口的几个将士忽然被一道三色灵光炸的倒飞出去,旋即灵光散去,现出一个身高六尺,怀抱琵琶的女子,她此时正不屑的微微扬首望向那阵法外的女王陛下。 “居然能找到这儿来!我到底是小瞧了你。”琵琶精手中琵琶缓缓靠在虎口,望向那风韵天资羞华容的容颜的,咯咯咯的轻笑两声,调笑道。 女王自登基以来受过的波折何其多,怎会受她这番刺激所扰,当即冷笑一声,威严不减,说:“这西梁女国乃是我的天下,想要在我的国境内寻到你的藏身之处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不过,眼下,你还是将李公子叫出来,念在你曾经守护女儿国有功的份上,我可放任你在此山中继续修行,而今日之事,我也可以权当没有发生过。如果不然……。” “不然怎样?”琵琶精似乎压根不吃她这一套,反笑道:“不然,你还能杀了我不成?” 女王见她如此猖狂,面上的笑意徐徐收敛,旋即冷笑道:“你似乎对自己过于有信心了。不过,你莫要忘了,这天底下,女儿国中,我才是王,你不过是个寄存在我屋檐下的小小妖物,莫要太过猖狂。” 琵琶精轻轻拨了三弦手中的琵琶,却不再睁眼看她,面色讥讽,口中笑意微敛,讲道:“你还真是个不近人情的女王,与你那母后可是相差的远。” 说着,嘴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想笑意,说:“况且,我早已与那公子生米煮成熟饭,元阳已经被我所采。怎么?你莫非还想将他求于宫中,供你享乐不成?” “你这个满口胡言的妖女,居然敢公然嘲讽本王,今日,我就要你死无葬身之地。”昭华听完她这些话,脸色顿时黑成了锅底,一个字一个字的念道,听她的口气,完全有将她生吞活剥的打算。” 在二人唇枪舌战之际,洞府深处,李孝清神魂冲出识海,身体也慢慢有了知觉。在身旁的仆人不经意之间,他居然发现,自己的身体经脉连着一次次极其细且淡的丝线,在这昏暗的山洞中看不清楚它究竟飘往何处。 李孝清揉着后脑勺,坐起身,迷糊着睁开眼,朦胧中望见一尊石台上点燃的蜡烛,再看四周的布置,分明是一座新婚喜日才会布置的婚房。可是,自己怎么会躺在这么一个奇怪的地方,莫非是自己与公主的事情被女王强行发生? 越往后想越是觉得哪里不对,如果对方真的与他情感相投,那怎么会把他迷晕带到此处。李孝清心里暗暗想着,望四周石壁,洞中花草奇少不说,还令人反角四周阴沉,仿佛掉在了一处阴暗的地窖中。 想到此处,李孝清猛然清醒了过来,似乎想到什么,悄悄的偏过头望屋内去望,正见两名女子模样的鬼物正在床边桌前飘荡。看样子,她们是受到了什么人的指示。 在这人世间,能够召唤妖魔的事情并不多,一则是妖王,二则是妖潮。李孝清是从北方南下,对于很多事情,他也了解些大概的东西。 李孝清睁开眼,伸手将自己的衣服蜷缩在被子里,顺势把衣服穿好,待衣物穿好,伸手取下挂在墙壁上的剑匣,矮身从阴影之处溜了出去。 往来巡视的女子见刘公子被子里鼓囊囊的,以为他还未醒来,看了一眼便转瞬离开了床边,殊不知,那被子里的人儿早已没了踪影。 不知绕了多少圈,终于看到一缕映入洞府的光线,只是那光线是从洞府的顶部传来。与之一同传来的,并不是只有如何抓捕他的声音,如今他是琵琶精手中第一块筹码,也好借此与女王陛下博得更大的利益。 二人对峙了许久,那蝎子精心里微微带上些不安,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忽然眉眼一睁开,旋即再度跳入了洞府中。 洞外的众人见到那琵琶精突然的意外举动,都不知这是何缘由,却有一些狂妄自大的人,正抱着怀里的宝贝语气,狂傲的说到:“我就知道,那琵琶精是害怕……的神功,自此逃走掉。” “小女王,我与你井水不犯河水,念在你母亲曾经有恩与我的份上,我不为难你,你且快些离开吧。”女王知道人妖之间的明文规定,为了避免两界再起争端,她也不敢以一个妖物的身份与人族发生冲突,到时候解决可能会一发不可收拾。 正如师尊说过的,凡世间的人类,就像一个巨大的马蜂窝,捅了哪一个,都会受到蜂拥而至的工蜂将她蛰的满头是包。琵琶精猖狂的笑道:“小女王,你莫非也对我那郎君动心?我如今以与他阴阳交和,你如是想男人,还是等来世吧。” “真是没有半点脸面的妖物,居然能说出这等不知羞耻的话。只怕即便留住了李公子的人,你也不可能让他为你做任何一件事。”女王陛下尽可能想将李孝清救回去,话语中带了浓浓的担忧,生怕被她取了空挡。到时候再想博取来人的信任,都将成为一个毁灭性的打击。 在二人唇舌交战之际,洞口突然掠出一道白色的光芒。在到现在,李孝清急忙仰头去看,果然是一块晶莹剔透的美玉,正在被女人托在手中,似乎是在与四周的朋友来赌一把。 若是方才,众人知道他身上没有半点威胁,所以,再简单的交谈也终究是徒劳的。如今需要将他彻底归为私物,方才她才恢复了半点功力,反复斟酌之后,也不敢冒此风险。 第一百零二章 剑影 琵琶精冷笑一声,心头忽然一紧,赶忙望洞内去望,正见得得一名婢女急匆匆的跑来,跪在她面前,颤抖着嘴唇,讲道:“启禀大王,那李公子不见了。我们寻遍了整个洞府都找不到他的身影。” “什么?他不见了?”琵琶精顿时秀眉皱起,伸手将那女子抓在手心,眼中寒光四射,语气冰冷的喝问:“我不是叫你们看着他吗?他是怎么跑掉的?快说。” 那前来禀报的小妖女见她动了真火,顿时吓得小脸惨白一片,生怕被大王一把拧断了娇嫩的脖颈。苦苦哀求道:“王上,奴婢不知那李公子是如何逃掉的,我们一直候在卧房里。却是在去查看的时候,那床帐的被褥下头只剩一团枕头和衣物撑着,并没看到李公子的影子。” 琵琶精双目中深色阴沉的厉害,扭头恶狠狠的望向昭华,厉声嗤笑道:“小女王,我今日不为难你,你速速离去,若是真把我惹急了,就算拼劲修为,我也定要破了那件法宝,取你性命。” 女王反笑一声,眼眸带起一丝轻蔑之色,冷笑道:“你若真的能破开我的这件法宝,我的母后早在三十年前就该遭了你的毒手,哪里还用等到现在。莫要说大话闪了舌头。” 西梁女国的历代君王都佩戴一只相传不断的莲花荷包模样的法宝,这只法宝据说是神人所赠,可佑历代君王的性命不受妖魔的侵扰。而西梁女国的先帝也正是再得了这件莲花荷包之后,才在琵琶精的爪下留了性命。 那莲花荷包四周有七彩霞光盈盈相衬,更有一股四季不散的悠悠清香绕在其周。这件宝物通灵,能自主护佑其主的安危,即便是琵琶精这等厉害的妖物也会被它所惊摄。 琵琶精眼中怒意更胜,却不予她争辩太多,手中琵琶忽然一扬,纤指轻拨琵琶弦,顿时射出十数道银白色的音波,朝着四周的兵士袭卷过去。这音波打出的时候并未有任何先兆,带到那音波斩道三十六天罡面前时,才纷纷慌忙迎了冰刃去挡。 女王见她骤然发难,那三十六重将伤了两个,面色骤然一变,手中长剑遥遥指向那琵琶精,剑身舞动,带起一道道寸许长短的七彩剑锋,犹如骤雨一般朝着那琵琶精扎了过去。 琵琶精面色眉眼微凝,望向那西梁女国的女王,神采中多了几分惊讶之色。与此同时,手中琵琶声声急促,秀手指尖拨弄出道道幻影,顿时化作十数道音波交叠在一起,朝着那剑光撞了上去。 那些个音波弧斩在与剑光交织了片刻后,便生生将那些剑光绞碎成粉尘,女王见状,面色微沉,凤目含冰。此时,那三十六重将也缓了过来,纷纷双手结印,化作一道道白色的灵力光束朝着阵心汇聚了过去,三是六道灵力交织在一起,顿时在琵琶精所处的百步范围内现出一颗半球形的灵力光罩,生生将她罩在其中,而那些个留有余威的音波斩也纷纷斩在光幕内,激荡不休,转眼两个呼吸的时间,便纷纷撞的碎裂开去。 “哼,莫要觉得本王不能耐你何。”女王陛下嘴角掀起一丝弧度,冰冷的笑望着她,接着说:“紫玉真人早已算到将你还活着的事,本想你念过些佛经,终有一丝善念,本想放你一马,哪里想得到你贼心不死,还要出来祸害我的朝臣,今日,我定不饶你。” 琵琶精眼眸轻轻的眯了眯,听到她讲道紫玉真人的时候,面色终于变了变,不过却并未因此而屈服,反而面色更加阴冷,当即将琵琶斜靠在怀中,玉指捻着弦丝,轻笑一声:“哼,若是她在我还会惧几分,就凭你们几个,也想让我俯首称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话音落罢,琵琶精指尖压弯的丝线顿时一松,随即“当……”的一声弦身爆射而出,那音波来的快而急,四周三十六重将苦苦撑着阵中的球形壁垒,却还是有余波破出了壁垒,缓缓推向三十六重将。这三道音波接连击出,琵琶精额上也分泌出了细腻的汗珠,似乎这三道巨大的音波对她的消耗巨大,竟然要她的贝齿紧紧的咬住,强忍着肺腑的气血翻涌。 而那三道巨大的音波相继撞在那晶质壁垒内侧,余波推出晶壁外,缓缓涌入三十六重将的胸口,那些个音波并没有将那些个将士的身子切成两半,连偏许衣裳都未能破损丝毫,可是抬头去看那些人的面色,却看到各个面色潮红,仿佛被血水浸泡过一般。 女王见状,心惊之余,赶忙下令到:“七十二兵部结阵,速速予三十六将相助。”紧随着她的喝令,那七十二兵部几乎在同一时间取出一枚青色的原石,凌空托举,随着灵力运转,透过那些个青色的石头,激射出七十二道七彩灵光,再度摄入那道球形的晶壁当中。而那道球形的晶壁也仿佛吃了补药一般,登时加厚了一倍,原本缓缓向外渗透的音波也戛然而止,全部被阻隔在晶壁之中。 琵琶精几次尝试无果,眼底的神色终于正了正,凝望着阵外的女王,手中琵琶弦声戛然而止。只见她手中的琵琶变换,化成了一道紫金色的液体,缓缓蠕动,光芒一敛,居然凝成了一支三股钢叉,而中间那一指呈现菱形刀状,寒芒滑过其边,在它的杖尾处又能见得一只圆头尖刺,像极了蝎子尾巴上的钩刺。 只见她讥讽的笑了笑,浑身气势骤然爆发,一股凌厉的刃气裹挟着三股钢叉朝着那穹顶之上的晶壁暴刺而去。待那三股钢叉与晶壁相撞,顿时炸开数道赤色光霞,仅仅三个呼吸的时间,那晶壁以钢叉所指之处出现了一道道细碎的裂纹,紧随着转眼之间,那细纹迅速扩散,那一尺厚的晶壁竟然被凿穿一个水缸大小的口子。 琵琶精持着钢叉冲破晶壁,缓缓悬在半空,周身的气息早已不是刚才的模样。再看她的形貌,眼帘之上现出两道紫色的光纹,眉峰细长而卷尾,睫毛袖长而半弯,若说是美,那是足以媲美九天仙女。若是论毒,分毫之间便能取人性命。 “花毒娘,你当真要为了那男子,不惜与我开战?”女王看着悬在半空的琵琶精,秀美轻轻皱起,她并不是不知道这琵琶精的手段,若是真的将她逼急了,即便自己不能被她怎么样,可是仅凭三十六天罡重将与七十二地煞兵部也很难将她俘获,甚至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琵琶精此时显露了元神法身,便有与女王撕破脸皮的打算,当即笑称:“小女娃娃,我已经与你好生劝谏,你不听,非要逼我大开杀戒。”说着,脸上浮现出嘲讽之色,俾倪的望向那一百零八众,接着森然笑道:“虽说你有莲花荷包护身,我不能耐你何,但是这些个你的臣子的性命,想必你不会不在乎吧。” 女王猜测她会拿这些兵部做赌注,却没想到居然预图大开杀戒,这可让她盛怒不已,可是暂看如今的形式,却有没有别的办法,她毕竟是一国之君,岂有乞人求和之理,若是被传入朝堂之上,自己的威严也将扫尽,到时候也就别想再管束这些个桀骜不驯的臣子。 “卑鄙无耻,居然想要以我的将士来威胁我。可惜,你似乎对自己太过于自信了。”女王余光瞥过洞口,微微闪过一丝诧异,嘴角笑意咧开,抬眉望向空中的女子。接着讲:“且过了我这一关再说。” 半空中,琵琶精凌空而立,见她居然讲出这等狂妄之极的话,当即扬首大笑几声,望向她,讥讽道:“你莫要以为借着莲花荷包护身,就能掌握天下,在我眼里,你不过是戴着一副龟壳的蝼蚁罢了。没有资格来威胁我。” 只是,琵琶精并未顾及到的事情,在她正下方的洞口处,忽然跳出一道身影,迅速藏在了石壁后,他正遥遥望着凌立在半空中的琵琶精,眼中也多了几分惊诧。没想到这琵琶精居然有这么可怕且令她狂妄的实力,更令他想不到的事,女王居然会帅兵前来搭救。 依照他对女王的猜测,这些事情本就不应该发生的,可却是如此真实的发生在了自己眼前。感激之余,心中也是挣扎了许久,但看那琵琶精的实力,能够御空而行,绝对不是一般的妖物,凭借自己筑基初期的实力,怎能与之为敌。 可是那一百零八众将士若是因此而遭了劫难,自己更是无法释怀。眼下之事,必然要以身犯险,至少,不能因为自己,而让那蝎子精伤及无辜,这一点,是李孝清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 想到此处,李孝清牙冠紧紧咬着,跳出了石头外。心中念头一动,背后的惊鸿剑随即离鞘,化作流光落入他的手中。惊鸿剑感受着主人的心绪,顿时嗡鸣一声,剑身激荡不休,竟有一股脱离掌控大战雄威之势。 不过,却在众人所没有顾及到的地方,李孝清背后黑色裹布微微放了一丝毫光,在惊鸿剑震荡之时又隐没了下去。 李孝清手执惊鸿剑,脚踏流清风,指尖金色青色的光华流转在他手心凝聚,随之朝着剑心狂涌而入,七步踏空,登云而起,剑锋撕裂长空所向之处,直指那妖女的胸口。 倘若真的叫这惊鸿一剑贯穿了胸口,绝对是九死一生,可是那琵琶精是何等妖物,乃是在佛陀坐下停经禅悟过的奇女子,那惊鸿剑势成型之际,她便感应到脚下飞来的灵剑。旋即脚尖轻点,偏移开半步,手中三股钢叉化作一道残影与那惊鸿剑迎了上去。 那三股钢叉乃是琵琶精的本命法宝,是由她尾部的倒马刺修炼而来,与她性命相关,其威能更是不可小觑,那钢叉与琵琶精心意相通,她只需一个念头便能够调动钢叉的凌厉威势,带着一股罡风,与那自下而下破空而至的惊鸿剑撞在了一起。 就在两兵器交手一瞬,那三股钢叉的股柄之上被生生斩出一道纤细的白痕。这钢叉与琵琶精性命想通,只是这一道纤细的白痕,便足矣让她吃痛,旋即收了钢叉,惊疑的望着那李孝清。惊诧之余,厉喝道:“你那究竟是什么兵器?” 李孝清只知道惊鸿剑被她手中的钢叉挡了回来,心道那妖女的宝物不简单,却不想那妖女竟是吃了憋。心头疑惑之际,顿时又有了希望,再也不敢又丝毫保留,青色灵力忽然绕上一股土黄色的元力,两股力量交织融合,迅速生成一股紫色的灵力,缠绕在惊鸿剑之上,形成一道紫金色的精芒。 在紫色灵力成型之际,那琵琶精终于动容了,满脸难以置信的神色望向李孝清,喃喃道:“灵力和元力相融,你究竟是什么人?” 不过,回答她的,却是六道紫金色的金色剑痕。李孝清在那紫金色的灵力成型之后,暗暗念动法决,按照大梦经中所记载的功法,将灵力按照其记载的方式运转,顿时周天的灵力因之而震颤,化作万千洪流朝着李孝清汹涌而去。 众人并未察觉到其中的厉害之处,周天灵力只有足够修行的修士方才能感应得到,若是给一般的人来看,也不过是感觉到风力大了些。只是那风并非寻常的风,若是刮到人,会叫他转瞬间灰飞烟灭,只不过一般人看不到罢了。 再看周天之上,琵琶精意识到了那股剑气的厉害之处,当即调动浑身解数,将妖力聚集在掌心,拧成一股螺旋状的紫色气旋,威能之大,远超方才那式威能两倍有余。 不过与方才不同的是,那钢叉居然变得柔软,与惊鸿剑的刚劲之气完全不相符,惊鸿剑斩出的剑气被它极为柔软的躲避开去,并未在钢叉之上留下半点痕迹。 此时若是再看,那钢叉仿佛变成了一只可以肆意弯曲的蝎子的尾巴,可以弯曲折叠,那钢剑之危仿佛砍在了一朵上,任凭他怎么发力都不能取得丝毫进展。 不过,这一招式,似乎对那琵琶精的消耗非常大,紧紧几个呼吸下来,她的额间汗珠便已密布。心里暗暗念道:如此下去不是办法,必须想办法尽快破除眼前的桎梏。 在她心头念动之时,琵琶精手中的钢叉突然化作一道流光,朝着那惊鸿剑缠绕了上去,与此同时,琵琶精左手突然凝现一青红色的锥刺,朝着李孝清的心口捅了过去。 琵琶精虽然妄图与他结为夫妇,可是这男人却是一心想要取她性命,让她心中的寒意越发浓郁,既然不能为自己所得,倒不如亲手将它毁灭掉。 李孝清权力应付那三股钢叉,不曾又余力迎战那毒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毒锥在瞳孔中迅速放大。 女王望着这一幕,面色煞白一片,原本不屑的眼神终于为之动容,唇齿张了张,往前迈出半步,伸手欲要探出。忽然狂风呼啸而至,迷了她的凤眼,看不清眼前是和景象。 在琵琶精踏立的高空中,隐约能看到一阵白色的十字灵光忽明忽暗。 琵琶精在最后关头,发起了隐天蔽日之功,灰尘漫天飞舞,她躲在尘雾当中,拎着钢叉寻找着机会。却再也不敢贸然攻入,就在方才,她手中的毒刺即将插入李孝清胸口的时候,突然见到一道黑色的个夜光咻地一下闪过,她手中的毒刺顿时断作两段,她手中的毒刺虽然比不上神兵,却也不是普通的法宝,居然被生生斩断,如何让她心中不惊讶。 面色紧张的望着李孝清所凌空站立的方向,终于心里泛起了嘀咕。眼下,这人的本领似乎远超自己所预料的,琵琶精心里十分疑惑,这男子究竟是什么人,若说是他的转世灵童,可是也不见与他相关的佛志印记,若与他无关,可眼下展现的灵力威能,早已超乎了普通的凡夫俗子,绝非一般的人所能够做到的。 琵琶精虽然有相当的道行,可是普天之下,能够与她为克的事物并不在少数,这也是琵琶精为何久久不敢冒犯女王的缘故。而当初自己在佛祖坐下听经,后来偷逃下凡界为妖,便已派人前来收服她,只是奈何她的本领独特,即便一般的元婴修士也难以侦测到她的气息。 如来曾派来寻她的僧众里,便由如来的二弟子金蝉子率领天龙八部中之一的小白龙前去捉拿,只因他念起心存善念而放了她一马,哪里想得到她居然数次为祸人间。 第一百零三章 出鞘 琵琶精手中钢叉舞动,与李孝清迎战了上去,也不知道是不是李孝清功力见长,面对这么一个拥有百年道行的女妖,居然还有招架之力。即便是那一百零八将士布置的阵法与这妖怪牵制,可是李孝清终究不过是一个只有筑基初期实力的男子,竟然能凭借着手中的剑,破开她的毒锥。 方才那毒锥分明就要刺入李孝清的胸膛,却是被那突如其来的剑光生生的斩成了两段。琵琶精感应到剑气从背后再度朝着她袭了过来,下意识收了钢叉,远远的避开。李孝清看她突然远退,也急忙收了剑式,并未追上去。 李孝清借着灵剑之威才与她缠斗中有一丝抵抗之力,如今那突然出现的黑色剑光却彻底将那琵琶精惊退。定睛朝着左前方望去,果然见到一柄拖着黑色剑影的长剑极速朝他飞了过来。 这是? 那柄长剑正是李志在他临行前交于他的夜卓之剑,不过这剑一路上并未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为何会在刚才突然迸发出这等威力?李孝清心里不解,眼看着那黑剑稳稳的悬停在了他的面前,孝清有舞双剑的本领,如今又有一柄宝剑入手,顿时叫他心生雀跃。 扬手一招,那黑剑似乎是受了感应,剑柄一转飞入他的左手中。夜卓之剑落入手中,李孝清尝试的挥舞了几下,只觉得此剑沉甸甸的,又将灵力朝着左臂灌入几分。 那夜卓之剑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灵力波动,顿时从剑柄传来一股磅礴的吸力,扯着李孝清体内的灵力疯狂的涌入剑身。 李孝清心头大惊,赶忙要去掐断灵力,只是此时的经脉经脉窍穴都脱离了他的控制,任由他慌乱,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体内的灵力被夜卓吸扯了去。 最令他心惊的还不仅仅是如此,原本藏在体内的金色灵力也被唤醒,一同流过经脉,朝着黑剑奔涌了去。这可让李孝清心头大为着急,既然无法阻断灵力,倒不如将三股灵力拧为一股,也好过这般。 想到这儿,李孝清急忙调动丹田内的三股力量,随着功法运转,那三股灵力迅速凝聚成一股翠金色的灵力,顺着经脉注入了黑剑之中。 也不知那夜卓之剑是不是吸够了灵力,在那翠金色灵力注入剑身的一瞬间,突然停下了对他体内灵力的吸食。随着李孝清将那股翠金色的灵力渡入黑剑之中,突然看到那黑剑的剑锋寒光大盛,四周缠绕的黑色光霞中参杂了一丝丝翠金色的电芒,这时再看,这柄宝剑比方才落入手中时候的凌厉之势浓郁了数倍。 李孝清望见这一幕,心头一喜,双手持着双剑,遥遥与那琵琶精望了过去,冷哼一声,说到:“你这妖物真是不知羞耻为何物,居然妄图将我擒来与你洞房。” 琵琶精到底是个厉害的精怪,怎么会对他这番话而有什么反应,嘴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抬起纤细的手指,撩了撩鬓角的青丝,笑盈盈的望着李孝清,讲到:“小郎君,姐姐我哪里比不得那娇滴滴的小公主?她能给你的荣华富贵王权,我一样也能给你。况且,论姿色,我也不必她差什么,与其与她成婚,倒不如与我在一起更加快活自在。” 女儿国女王陛下听了她这般不要脸的话,顿时凤眸怒睁,手中长剑舞出五道剑弧,离剑三寸,突然迎风而长,化作五道彩色的剑光,朝着那琵琶精斩了过去。 李孝清眉目中神色冰冷,望着那琵琶精,怒骂道:“你这蛇蝎心肠的妖怪,岂能与她相提并论?” 琵琶精接连躲开三道剑光,手中钢叉将飞落面前的两道剑气挡下,侧脸与李孝清冷笑道:“我念你长的还算俊俏,这才没有为难你,莫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可不是那娇滴滴的公主,有的是手段。” 在她将女儿国女王陛下的攻势抵挡,突然转身,左手凌空一抓,顿时刮起一阵狂风,吹得四周的沙石飞动,李孝清踏着灵力而悬在半空中,此时也被那风吹得身形不稳,转眼就要掉下去。朦胧中,隐约看到那琵琶精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 细看去,竟然见她左手五指间捏了四柄毒镖,手腕一甩,那四柄毒镖分别朝着李孝清的胸口、两肩以及丹田刺了过去。 只因四周迷雾实在打得厉害,李孝清只是隐约看到了四柄毒镖的影子,急忙脚下灵力一收,整个人朝着地面极速坠了下去。其中三柄毒镖落空,一支毒镖被惊鸿扫飞了回去。 那琵琶精引风弄尘,自己是能够看得清楚四周的状况,她似乎也未曾料到那毒镖会被挡下。要知道,那四柄毒镖乃是用毒蜘蛛的玉肢所炼制,奇毒无比,若是被人粘上,普通人当场毙命,饶是金丹期的修士都对它十分忌惮。倒不是说这毒镖有多强,只是它上面附着的毒物能够损伤人体的脏器,修士必须持续用体内的灵力来祛毒,可是这毒不是一般的毒,用灵力并不能祛除干净。 李孝清知道那琵琶精手段高超,此时并不敢有丝毫大意,手中宝决掐动,引动体内的灵力,分别注入惊鸿和夜卓剑内,磅礴的灵力,让两柄剑变得愈发震荡不休。 “六道归一……归元斩。” 忽然,孝清手中的两柄巨剑往中间猛地一并,化作一道冲天剑影,撕裂沙尘,朝着琵琶精一斩而下。 琵琶精嘴角微微扬起一丝轻蔑之色,素手轻捻出一道乳白色的灵光,屈指一弹,那白色灵光拖出长长的尾光,与长剑剑锋狠狠的撞在一起。 那粒乳白色的灵光浓厚,看不清楚其中包着什么,但是那颗灵光抵着凌空斩下的巨剑幻影,让那巨剑幻影生生放缓了速度。与此同时,琵琶精手中钢叉忽然化作一道七彩虹光,随着她凌空一指,飞速朝着李孝清胸口就欲贯穿过去。 李孝清心中大骇,万万没想到,自己拼力一招,居然被她这般容易就被制住了,可是他却没发现,那颗抵在巨剑身影下的白色灵光中包裹的一颗拇指盖大小的白色丹丸浮现出了细密的裂痕,并迅速布满了整颗珠子,那没白色丹丸只是稍微僵持了一瞬间,便被彻底击碎了去。 半空中,那道翠金色的巨剑光影剑锋一转,挡在了李孝清身前。 说时迟那时快,被琵琶精投掷而来的法器刚好被阻在了剑影之后。那七彩虹光轰然撞击在剑影之上,李孝清双手死死的拖着剑身,牙冠紧要,心里对那从剑身传来的波动给惊到了,隔着剑影后盾,还能感受到从掌心传来的阵阵浓烈的波动感。 待那七彩虹光灵力消耗尽,紧接着那道光锥消散开,引入了周天之中。 而李孝清面前挡着的那道巨大剑身也终于承受不住,爆碎开来。重新化为两柄长剑飞回了他的手中,剑身附着的灵光微微暗淡了下去,方才那一击,对两柄剑的消耗极大,若是那妖女再来这么一击,定然再难以招架。 李孝清体内气息变得不稳,呼吸也时急时缓,吃力的压制着不匀称的鼻息,气度洒脱的一甩剑锋,笑望向那琵琶精,嗤笑道:“也不过如此,你想取我性命,还是再回你的妖洞内再好好修行些时候吧。” 琵琶精见他毫发无损,气息也趋于平稳,心头不由的惊了惊,若是换做平常的人,被那一招击中后,即便是不死,挡下来也绝对不会如他这般轻松自在。心里迅速思量着事情的微末,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来。 既然眼下伤不了他,而且背后还有女儿国国王与她的一百零八将士正虎视眈眈的望着她,倘若等那老道回来了,自己定然会有性命之忧。想到这儿,长袖一挥,化作一道青烟没入了下方的石洞中。 李孝清望着她逃离的方向,赶忙跃身跳到了女王这一边,双手抱拳躬身谢到:“多谢女王陛下前来相救,微臣感激不尽。” 女王收了手中的长剑,凤眸垂了垂,随意的说到:“罢了罢了,到最后还是仰仗公子的本事,我这般人马反倒成了摆设。” “况且,李公子乃是我女儿国的贵客,如今让贵客受了惊吓,是我的不对。反倒是要李公子不要心中怪罪才好。” “陛下言重了。” 李孝清从琵琶洞口处落回了女王这边,与女王互捧了几句,正如女王所说的,眼下那琵琶精计谋没有得逞,必然会再度发难。为了免得延长梦多,女王陛下与他讲到:“眼下那妖物仍旧念着公子,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你与芳儿尽快成婚,一旦你们二人合了身子,损了元阳元阴之后,你也就对那琵琶精不会有什么作用,倒时候也能与你少一分危险。” 女王的这一番话顿时把李孝清重新拉回了他所不愿提及之处,此番回了女儿国皇宫内,定然会被她逼迫与公主再度成婚,这可是让他为难至极,说句实在的话,他对公主并没有什么感触,若是为了两国之事而强扭在一起,往后余生也未必能幸福。 李孝清惊疑中抬眸望了女王一眼,没有说话,但是他眼中的犹豫却是被女王尽收眼底。不过那女王似乎并不在乎他怎么想,嘴角笑着,转身带了人,拥着李孝清望皇宫内走去。 琵琶洞内,琵琶精狂吐一口鲜血,扶着石桌,努力捏了捏额头,方才那一番交战使得她灵力消耗较大,若是方才再与那一众人对峙,到时候损失的只是自己罢了,与其那样,倒不如先退回了修养伤势。 皇宫内,公主殿下在御书房门口来回踱着步子,如今母亲带兵未归,也不见李孝清回来,这可让她心中心里有了些紧张。 跟在公主伸手的两名仆人,左手边的女子悄悄抬头瞄了一眼公主的模样,嘴角弯了弯,她心里的担忧与她并不相同。这位在公主左手边时候的女子便是芸汐,在她如今开来,这为公主不过是在以强权之姿命哥哥娶了她罢了,可是在她心里,早已将李孝清视为了自己的禁脔,哪里由得别人来横插一脚。 不过,芸汐此时更为担忧的是李孝清的安慰。眸子时不时望皇宫内的门口去看,此时让她心里左右为难,一方面是担忧女王陛下对他逼婚,强行要他娶了公主,另一方面是怕他出事。 公主殿在等在书房外,顾不得春寒的侵蚀,当她望见在母亲周边并没有见到什么男子的时候,面色顿时沉了下去,急忙跑上前,拉住女王的藕臂,仓促着问道:“母亲,李公子呢?你们可把他救回来啦?” 女王陛下怜爱的撩开公主的额头处的青丝,轻轻的捏了捏公主的小翘鼻,呵呵一笑,说到:“既然是为我的女儿寻下的郎君,怎能让他遭了难。”说着,她身子微微望左片开,后方的三十六种护卫纷纷朝两边散开,在护卫后面遮挡着一个人,这个人正是方才被救回来的李孝清。 “下官见过琼芳公主殿下。”李孝清入了宫殿,望见迎来的女子,急忙道谢了一句。 李孝清不敢睁眼去细看公主殿下,只是余光飘过她的脸庞,这女王的动人姿色与其女儿的差不多,如今在这种场合相遇,必然会有些尴尬。 琼芳公主殿下满目欢喜的踱到李孝清面前,上下打量着他有没有受伤,能看出她是真的在乎李孝清的安慰。 不过,李孝清却不敢睁眼去看她,自知不能接下女王的婚事,若是被琼芳误解,怕是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干脆不要与她留下什么好的印象。 芸汐跟在琼芳身后,悄悄的望着公主与哥哥所显露的模样,顿时心里极为不快,幽怨的瞥了李孝清一眼,像极了受了怨气的小媳妇。 “李公子,这段时间让你受苦了。”琼芳露出皓齿红唇,呵呵笑道。一向大大咧咧的她,难得露出这种娇羞之色。 “劳公主殿下记挂,微臣承蒙厚爱。”李孝清赶忙以礼回之,生怕让她对自己再多几分误会,否则今后可有自己头疼的事。 女王似乎并不在乎李孝清的想法,命公主送李公子现行回房间歇着,而她则是命太师前来书房见她。 书房内,太师眉目中心事重重,思量了许久,回道:“陛下,那琵琶精居然这般放肆,您看是不是要老臣去寻来紫玉真人,将她彻底收服了,免得她妖性大发之时霍乱我国百姓。” 第一百零四章 白狐 昭华背对太师,想了许久。 那琵琶精说的不错,虽说她在女儿国中做过些恶事,可是也正是因为她的存在,为西梁女国抵御了不少敌患,这对于女儿国来讲,可是有着极为关键的利益。 在这丹丸之地,想要独善其身,且获得邻国的尊重,若是没有实力的镇压是不可能的,而琵琶精虽说是一个妖物,确实在这方面为女儿国解决了不少麻烦。 故而,在太师提及请来紫玉真人的时候,面色些许暗淡,多思量了些时候。权衡其中的利弊是一件尤为重要的活计,带她想了片许时候,女王这才缓缓扭过身子,美眸凝视着太师,讲到:“我堂堂西梁女国何曾受过这等奇耻大辱,今日我就算不再让她庇护,也不会任凭它在我国境内胡作非为。” 国师见陛下面色微微犹豫,顿时心中急迫,再度催促说:“陛下,那琵琶精从先帝至今,短短十几年二十年间越发猖狂,若是不对她进行管束,只怕到了后来,此妖会变得越发不可收拾。 李孝清贵为大唐王朝的金科状元,若是没有洞察细微的能力,也难以在仕途中留有一丝宝地。 故而,女王心中也存有一丝波动,本意是在想着放掉那琵琶精一马,可是那琵琶精已经侵入到门前,若是再不对那琵琶精加以收拾,只怕来日对她构成威胁,这并不是女王陛下所希望看到的,思量了一二,扭头望向太师,语气硬冷的说到:“即可派人前去请来紫玉真人,我倒要看看,那妖物究竟有什么本领,可以在紫玉真人的手中逃脱了性命。” 国师眼中流露些许喜色,当即欠身拜谢一礼,急忙应道:“臣这就派人去寻紫玉真人,定然肯定真人将那妖物除去,以保我西梁女国盛世太平。”说罢,脸上喜色晕开来,得了女王的命令后,出了宫门,唤来两名心腹,命其分为两队,到话里所指之处去寻那传说中拯救西梁女国国民的紫玉道人。 这紫玉道人在西梁女国中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传说中的人物,具甚至么有人见过她的真面目,只是乡间传闻此人曾守护了女儿国的和平和繁荣,并将女儿国周边施了法,以便使得女儿国置身于尘世中也不为俗世中的人所扰。 当然,俗世中的人不清楚紫玉真人的存在,这并不代表着皇宫里的人寻不到他的踪影,甚至当年二者合力布下封阵便是有紫玉真人的师尊流樱道人与高祖派人共同设下,那流樱道人一脉传承,似乎是为了守护着俗世中帝王而存在的,就连女王陛下如今体内的灵力,也是受了那紫玉真人的教导才有了这般进步,不然,面对那有数百年琵琶精,定然不会有半点招架之力。 李孝清与女王陛下几人回了皇宫,依然回到了他在后宫的那处院落。这厨房间虽说看起来有些清冷,可是如今住的久了,却让他心中越发觉得挂念,似乎曾经有什么故人就在此处住着。当然,对于女儿国的一些密信,并不会有人同他讲什么。 这次回到宫中,李孝清依旧如往常一般,一个人坐在屋中修炼着道术,这些日子里不仅仅他出门的次数少了一倍,就连琼芳公主来这个院子里寻他的机会也越来越少。 “只盼公主殿下能够有一个好的归宿。”李孝清轻声念了一句,心中蒙着一层万般无奈。纵然那琼芳公主天姿国色、王权富贵,也不能叫李孝清有半点动摇。他甚至自己是什么模样,倘若真的接下这场亲事,当女儿国交付于手之后,又当如何? 除此之外,李孝清心中早已被两名女子所占据,怎能轻易容得下他人。故而,若是公主来寻他,他也避而不见,这可是叫琼芳公主心里找急坏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琵琶精所擒之事让女王陛下心里有了戒备,如今再看,朝中周围派来了十二名尼姑在皇城之中做法力加持。 在大唐国的峨眉山下,小县城中踏过一辆小马车,里面的女子半掀着帘子,望窗外的景色望了些时候,露在阳光下的半张小脸青春动人。忽然,四周围来四五个膘肥大汉,将马车拦住了去路,若是放在普通的时候,这些个人便想尽一切办法来借机发一笔横财。这些个看色无常的小数,从中透露出些极品货色。 女子徘徊在街市当中,被两旁街道传来的香味所吸引,挺着峭壁望娇子外头闻了闻,这些个味道都是有着极高的水平,若不是父王不允许她以真面目去与外界交流,她定然按耐不住肚子里的蚕虫。 本就狭窄的街道上,马车与人并行,难免会叫人难以通行,当即狠狠的拉住她的手,一把将她扯到面前,倒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酒推到她面前,冷哼一句:“快喝,这杯酒就是为你而准备的,若是不将她引进,我定然让他永远走不出这个门。” 李玲儿女扮男装,走在街道上并没有什么人会细致的去认。而峨眉山距离京城路途遥远,如今上元节过去些时候,她也按捺不住,急于到屋外寻求一些异域的例子。 方才在丛林中见得一对老夫妇相互搀扶着望千面走掉的女人是什么身份,没想到这么简单如一的一句话就就将接纳他成为令人特别喜欢的形象。。 除夕前夜,妙安驾车送她回京,如今李玲儿再来到这里的时候,却是自己亲自前往,并无什么人的要求。所以部分人能认得李玲儿的身份是个阔家子弟,如今她一人出现,定是个当宰的好时候。 四周对她稍微有些印象的店主主动迎到了她面前,邀她到自己的店里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玩意儿能看得上的。 李玲儿此次前来峨眉,一来是硬了峨眉山师太静莲的邀约,二来也要寻找到一些关于陈峰的消息,还是要从基层问起。陈峰之前被天师府收入门下做内门弟子,而他的修炼速度奇快,这才导致他周身的肤色什么都不正常高。 缚凌云在这座小城里调查了许久,依旧未能发现那白狐的踪迹,暗自猜测,那白狐是否察觉到了什么,提前逃走了。否则怎么在方圆一礼之外都未曾察觉到它的丝毫气息。 站在路口又望了些时候,再看撕下来的玩物,其中居然还有几只小蝎子。让一般的女子看了就心里一阵恶寒,如何还能让她接受那种物件。 李玲儿扮作男装,掩着白羽扇,后头跟着一名小书童,在城中的茶馆钱驻了足,侧面望它去看,赞道:“果然是极为着名的茶楼,即便是低处拼配,也定然定找下分好点的工作。” 也许那番话另缚凌云和李玲儿心绪有了波动。二人本来不过是相逢于街市中的市井路人,可偏偏在二人转头的一瞬间留意了对方的面秒,在两人贴过面眸之色,李玲儿眉头微蹙,只觉得那人好生熟悉。 若是细细去看那人,能看出来那人依旧 待李玲儿走远些时候,掌柜的方才呢喃着自语道:“二人定是有了喜欢的地方,故而看看灯是否能够缠头这块石头,若是很容易穿过它,那必然亮度升高了。” 方才他也知道了些男女王的要求和各方面的素质,若是放在早些时候,这些事情完全不在话下。可如今,各个人心里都怀着自己的君子。都说女子专情,若是认定了一个男人,那必然会与他相伴走完一生。 李玲儿再次来到峨眉山脚下,放下傻帽,命人到山下打听一而,是否有人听到一块同样心生的石头,这才慢慢发现,这里对多让人欣赏放松,也仅此而已。 缚凌云寻找妖物无关,心中正气恼,余光瞥见那应形色粗粗的男子朝着单位你高兴过去,唐硕他真的遗留问题。到时候若是出了问题,定然对于缚凌云而言,这并不是一件要好事。 殊不知,白苏早已与妙音隐居山水之中,倾听者林中女老二的声音,声音也没那么多好?可是却也能博人所爱。 白苏心里高兴,可是非常注意男子在这一方面很重要,这才令他来检验此物的真假。她到底还是个出家人,终日以野菜为主,不沾荤腥,渐渐地形容开始变得消瘦,精神也逐渐消退了下去。 这一幕让白苏看在眼里分为心疼,奈何妙音根本不去触碰他猎来的野味,甚至在他每次带猎物回来的时候都会紧张万分,面向西天合十祷告,似乎真的有佛陀在念她的过错。 白苏难以理解她究竟在坚持什么,望着铁锅里的几片菜叶子,拎着手中的野兔到屋外架起了火堆,因为屋内的那口铁锅是不允许沾染荤腥的。白苏不想让妙音为难,这些天,与她啃了几天的野菜叶子和根须之后,终于再也忍不住对肉血的渴望。 紧靠锅里面的三两片烧的黑黄色的野菜叶子,妙音如何能抗的过去。白苏翻了翻架在火上烤的表皮发黄,油渍溢出的烤兔子,忍不住的演了咽口水,可是一想到她如今的模样,心头不由得一疼,啃了一口烤好的兔肉,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香味十足的烤兔子,嚼起来却艰难无比。 其根本原因还是他的心情沉重,若是妙音一日不吃喝,他就一日不安。可是妙音又不让自己下山去,并且在自己的身上,妙音还种下了印记,若是被她发现自己私自下山,结果将不会再见到她。这种事情对于白苏而言是不能够接受的,唯一他能够做到的是到山中去挖来更多的野菜,不同岩石的菇类,让她口味稍微变化一些。 “白苏,我并不是你的蓉儿,为什么你要抓着我不放手?”妙音躺卧在床帐内,眼角躺下两行泪珠,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些什么?这样又到底算什么? 白苏手中药碗忽然一顿,疑惑的望向妙音,沉默了些许时候,这才说:“你虽然不是月蓉,但是你却是那个在我生命里最为危机关头出现救我的男人。” 妙音神色黯淡了下去,幽怨的垂了垂眼帘,轻声吐了一口气,说到:“若是因为感激我救你,你不必这么大费周章,没有必要的。” “可是,我心里现在容着你,我不想你离开我。”白苏面色坚定的看向妙音的双目,妙音见他这般直接,顿时将目光偏了开去,并不与他对视。 白苏乃是白狐一族的九殿下,因为天赋异禀而被族中宠溺,哪里在女人面前这般吃过憋,即便在红狐女月蓉面前也是月蓉对他撒娇,可从来不见得月蓉对他这般冷落不堪。 可是,往事也已成为云烟,看如今当下之事,应该与眼前这位小尼姑说清楚一些话,否则即便令她在此处陪自己,也定然不会有什么效果。 妙音被白苏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烧的脸色通红,急忙背过身,不敢扭向他。心里百般滋味陈杂,说不出究竟是应该欢喜还是忧愁。 如今自己背离师门下了山,并未通过正当的方式下山,这件事,净莲师太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能够明白其中的难处。所以,若是再回峨眉山,定然会引起同门的侧目,到时候定然会沦为纳西人谈论的话头。 白苏作为妖族圣血的继承者,如今所展现的不过冰山一角,他追寻百年青丘秘境的下落,手段绝对不普通,否则也无法在九州八荒内存活至今。妙音的唇色泛白,若是在这么下去,妙音即便不是生病,也会被活活饿死。 左右思量了很久,只敢牵着彼此的心,将双手远离。 白苏趁着妙音熟睡之际,跃身上了屋脊至高处,凌风唤了几声,没过多久,飞鸟若是从眼前飞过,豺狼也远远的朝着它这边奔来,不会儿功夫,在山脊之上便聚集了数十只野兽,纷纷望它所在之处奔了过来。 “你们速速去通知金豹前来,这些日子需要有人侍候在我身边好,尽快让他赶来。”这山中的野物没有多少通灵智的,多数是受到了他体内的灵力威压,这才纷纷赶来,要说它们有谁知道这只白狐口中所讲的金豹是何人,基本是无人知晓。 说罢这些话,白苏从怀中取出一只白色的玉坠,望向那些野物,再讲:“今日助我者,等来日我脱离难处,自然少不了你们的好处,否则,别怪我不客气。”说到此处,白苏语气森冷了几分,眼神也压得阴沉。 屋前聚集的那些野兽听了她后话的冰冷,顿时吓得浑身一哆嗦,纷纷跪拜在地上。 过了几个呼吸后也不见有人回他,白苏的心彻底沉了下去,若是不尽快召唤金豹前来,米瓮中的米都将会成为最困难的问题,自己如何无所谓,可是别的人也将跟着倒霉。 妙音虽然并未与他喜乐山野之中,可是如今能够与他一同在山水中相伴,已经是实属不易,想到这儿,白苏心里也颇为满足。如今换做自己来做些事,又担心暴露行踪,只得记住此方法交由白玉山金花洞内的金豹。 过了些时候,突然看到屋下跪拜着的一众小妖中有一只小青狼缓缓站起身,抬眉望向四周,全然都不是相识的,小青狼身形变换成一位十二岁的小书童。跪拜在主人面前,低声唤道:“还请殿下告知小妖,我该怎么才能寻到您说的那位金宝大恩。” 白苏看似神色无常,将手中的物件往前一抛,稳稳的落在她的手心,淡淡是说道:“这枚玉石是我贴身之物,你带着它去寻找金豹,他就会与你配合,至于寻找金豹的路线,我现在发到你手中” 那枚玉石白苏早已施了法,若是金豹遇见了那块石头,尽快将它收起来。 那快玉石是白苏的贴身之物,虽然说凭借外形来看,它并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但是玉石这种东西的雕刻要更为注重,甚至可以将法力封入其中。做完这些,白苏将玉石吊坠交于那名小青狼化作的小书童,微微一笑,嘱咐道:“你且带着它,到时候,它会指引你到哪里去。” 小青狼非常乖巧的定了点头,语气生硬的说道:“我定然不服大人重托,必然保证完成任务。” 如今只要等到金豹赶来,就能叫他到集市中去买些米来,否则按照妙音的模样,迟早会被活生生饿死。白苏可不愿见得她发生这等事情,那金豹原本是他的贴身护卫,一向是对自己忠心耿耿,如今自己的翠玉令到了,想必能将他请来相助。 待到兽群褪去,白苏落下屋顶,闪身入了屋内。而与此同时,从屋前的树影后飞速走掉两道身影,看那模样,似乎是在监视白苏的一举一动。也不直达白苏是否真的没有发现,直到入了屋中,也没有见白苏提到过,想必那人是突然出现的。 小青狼带着白苏交给他的玉佩一路狂奔出去,只要尽快到了白玉山金花洞,将此物交于那金豹,这件事便算是达成了目的,至于此人究竟是去还是不去,就不是他能管得了的事。 白苏所交代他的那地方离着峨眉上并不远,只用了半日时长便回来了。白苏急忙去看,那小青狼幻化的小书童走了过来,放低了声音,与他讲到:“禀告殿下,金豹无尽再医院之中,那张动车票宋伟奇送走了。这话让他脸色微微变了变。” 看着小青狼一人回来,白苏口中微微传来一阵叹息声,若是不能将金豹带回来,那么自己也将变的更麻烦许多。眼下必须尽快再找一个还算靠得住的人。 就在他愁恼之时,忽然看到一道人影化作清风树影,落入了院落中。 白苏收回挂坠,突然察觉到身后有劲风袭来,只觉得突然身后有了威胁,急忙运功去抵挡,果不其然,在身后居然凭空出现了这么一个双手握拳,朝他后背擦来的男子。好在并未造成什么人员伤害。 “九殿下,好久不见!”忽然,屋外急匆匆的一路赶来,望着白苏正回头看下自己,顿时面色一悦,在白苏身前三步的时候抱拳单膝跪了下去,忠心道:“殿下,微臣来晚了,还望您能够宿醉。” 来人身材魁梧,高有八尺,眉宇中透漏出一个股刚劲之气。此人便是白苏派小妖前去请的金豹,如今他姗姗来迟还自语请罪,一时也不知该给他定这个罪,还是此次饶过他。 白苏笑望着他,尽管心里有恼意,却也没有表现出来,反而笑着与他说到:“不晚不晚,到是我在这个时候请给你来帮忙,你能够亲自前来,辛苦了。” 那金豹看上去头大耳肥,却不是个缺脑子的,当即打了个哈哈,笑道:“殿下言重了,能为殿下效劳,是臣的荣幸。” 白苏没有再与他就接着些,要他入屋子里印了茶水,歇了片刻后,与他大致说明了事情的经过。 听罢白苏所讲的话,金豹满口应下,笑眯眯的出了门去买米。出了门外百步外,脸色骤然变得愤恼,嘟囔了一句:“没想到大老远的叫我来,居然是让我来做这么简单的苦力。” 而屋内,白苏平淡的望着他远去的身影忽然速度降下来,白苏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转瞬即逝, 望着缠绵病榻之上的女子,白苏心疼至极,上一次是她救下自己,如今该换做自己来救她。走到膳房里,漆黑色的锅灶已经被烟火烧成黑灰色,而锅里正煮着一小撮野菜,这些野菜是秋天时候晒干存起来的,如今即便是用热水煮开了,也难以下咽,接连数日,妙音就以此为食,身体怎么撑得住。 白苏将锅里的野菜盛在碗里,一口一口,细细的嚼咽。这哪里是菜,分明就是老树根,嚼了好久都嚼不烂,只要生生将它吞入腹中,没想到她每天就是吃这些东西,想到这儿,心里万般不是滋味。 只是…… 第一百零五章 寻觅踪迹 望着床帐内日渐虚弱的女子,白苏心里越发难过,现在他甚至在怀疑,自己当初带她一并到此,究竟是对是错,往后,又是否能让她生活多些快乐。若是不能,又何必抓着她的手不放? 妙音虽然下了山,应了他与他通行,可是心里念得还是佛经,吃的还是斋素,不能沾染半点荤腥。现下又是初春的时候,山林里也没有什么新鲜的野草野菜,而妙音又再三嘱咐他不要到山外去,心里尤为担忧他的安全。 如今金豹前来为他做事,是剩下了许多麻烦,至少能为她做一顿清粥。只是着金豹似乎并不是如从前对他那般顺从,几十年未见,看他的模样,想来是修为精进,心思也随之发生了转变。也不知到能在这里帮衬几时,或者说,这段主仆旧情能僵持多久。 妙音吃力的睁开眼帘,望着坐在床边的男子,眸子不忍离开他的脸庞,心中暗暗念着:真好看的一副面孔,本想着与他下山去,可眼下的状况,她心里越发犹疑了,自己似乎成了他的羁绊和拖油瓶,长此以往下去,必然会对他造成极大的影响,甚至祸及生命。 “你走吧,到一个没人能找到你的地方去。” 白苏正在想的事情出神,却听到身旁的女子悠悠的朝自己说了一句。愣了愣神,苦笑着摇摇头,为她掩了掩被子,柔声道:“我不能走,至少,我不会留你一个人在这儿。” 话音刚落,突然听到屋外响起一阵细微的踏风声。紧接着,房门被人一掌劈开来,屋外涌进五名黑衣蒙面男子,手持宽刀,将白苏团团围住。为首的人双目细长,给人一种阴狠毒辣之感,这些人全都被黑纱蒙了面,看不清楚到底长什么样。 “哈哈哈哈……,没想到你真的在这里,白公子,听说你被斩了五条命,现在倒不如与我们回去,时候我家主子,做个异兽坐骑。” 那黑衣男子话音尖细,听着就让人不舒服,却是透露着无比的张狂和傲气。 白苏乃是堂堂的白狐一族的九殿下,哪里受的这等屈辱,手里握拳缓缓收紧。妙音吃力的撑着身子,坐起身,望向那些黑衣人,虚弱的呵斥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为难他?” “哟,还是个小尼姑。”黑衣男子望了一眼妙音的小秃头,嘴角掀起一抹玩味,笑着讽刺道:“堂堂的白狐一族最为得宠的九皇子居然与一名小尼姑厮混在一起,真是有趣至极,不知道令尊若是泉下有知,见他儿子这般会作何感想。” 白苏面色终于变了变,猛地抬起头,又惊又怒的喝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黑衣男子薄唇贝齿裂开来,嗤笑一声,冷哼道:“你们白狐一族如今由你二哥掌管,不过,他并不反对你做我们殿主的灵宠。” 白苏见他并不直面回答自己的问题,心里越发凝重,若是真的被他抓到,后果恐怕不堪设想,尤其是他最后那番话,貌似他今日之灾与二哥有关。而且眼前这男子竟然对族中之事了解的如此多,甚至连族内密令不宣父亲仙逝之事也了如指掌,这人背后的实力绝对非同小可。 惊异之中,瞥见那黑衣男子左手戴的一枚碧绿色的戒指,那戒指尤为眼熟,努力想了想,瞳孔骤然一缩,防备之意陡增数倍。扬手一番,现出一柄白色长剑,蹭的站起身,挡在床帐前,遥遥指向那黑衣男子,语气冰冷的说:“你是天罗殿的人?” 黑衣男子摩挲着手里的戒石,微微有些意外,却也没有矢口否认。单页没有承认什么,仍旧笑望着他,扬手一招,碧绿色的戒石毫光一闪,在他手中多了一柄九曲蛇形剑。 “哼,想要让我为奴,你们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白苏眼中怒意盛,口中话也狂,当即持着剑,猛地朝着那黑衣男子刺了过去。就在剑锋逼近黑衣男子身前一尺之距的时候,黑衣男子嘴角勾起一丝不屑,手中长剑挥出一道毫光,与白苏手中的剑锋相撞。 第一道剑光交织而过,紧接着空中划开数道剑影,剑影交织不相上下,那黑衣男子迎战的容易,看上去并没有尽全力。反观白苏,他牙冠紧咬,手里紧握着的剑柄每次都微微轻颤,反弹回来的力道,让他虎口微微发麻。 妙音趴在帐边,看二人交战,屋子里其余的那五六个黑衣人将二人围在中间,堵了门口。 白苏好歹也是白狐一族的九殿下,更有一身精纯的血脉,即便身患旧疾,也能挡住那黑衣男子的三招五式,乍看之下,那黑衣男子并拿他没有什么办法。 几番激战下来,二人都有了些损耗,只不过白苏气息略微不稳,似乎刚才动用了什么秘法。当初陈峰以半魔之态破了他五条性命,白苏幸好最后危机关头得玄灵天师秦霜华所救,这才捡了一条小命,不过,他毕竟是妖界之人。玄灵救他是为了让他以血脉之力作一头镇塔兽,终还是有所图,不过这种事情,依照白苏的性格,自然不会答应,这才趁他不备逃下山来。 陈峰三人到了瀑光村,这里可的真是荒芜一片,三人约好一个时辰后到村口处的石碑前汇合。谢盈盈率先一头扎入了荒草中,走了几步,忽然察觉到一道黑影从草根部蹿过,手中银锁链猛地甩出,顿时将那欲要逃掉的东西捆缚住,用力一拉,撤回到了手里。 谢盈盈手里提着一只两尺见长的灰色野兔,笑的嘴巴合不拢,先不说这里能不能寻到那逃跑的妖物,单是这只野兔就足以让她的胃口欢喜不已。想到这儿,鬼灵灵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转动,随机嘻嘻一笑,躲到了一处隐没在杂草深处的破旧的人家里。 兔子被扯住了两只长耳朵,不再挣扎,任由她把它剥皮架上了火堆。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便把整只兔子烤的荤油下流。浓郁的香味飘飞十里,谢盈盈一边哼着小曲儿,一边伸手扯下一只肥硕的兔腿,大口撕下一片肉,也不管自己的嘴巴小巧,狼吞虎咽的就望嘴里塞。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是手艺好的缘故,居然不觉间墙头跳上了一只黑猫,此刻正直勾勾的看着她手里烤的焦黄色的兔肉。旋即优雅的落下到墙角,在触底的那一刻幻化成了一位身着黑色衣裙的丰腴女子,两眼睁的圆,睫毛修长而富有魔性,若是细看她的双瞳,与常人不同,像两条狭窄的细缝一般。 紧跟着,她的眼中升起一道朦胧的水雾,那两只猫眼瞳也变得跟正常人的一般。迈开纤细的双腿,优雅无声的朝着谢盈盈这边走来。 “咯咯咯,小妹妹的手艺真不错,能否也让姐姐得一点口福,尝尝这人间美味?” 谢盈盈心头隐隐一跳,转而又压了下去,扭头望向身后来人,笑眯眯的扯下一根兔腿递给了她。佯作好奇无辜的问道:“你走路都不发出声音的,让我都察觉不到。” 黑衣女子妩媚的掩嘴轻笑,细声细语的说道:“妹妹这话,我怎会加下无声?若是真的无声,岂不是与鬼物魂魄没有区别了?你方才定是吃的专心,未曾留意罢了。” “好啦好啦,我已经赏了你我辛辛苦苦烤好的兔腿,你接下来可是也要帮我一个忙作为回报的。” “嗯?不知妹妹想要我做什么?杀人放火的事情我可不做。”黑衣女子细细的咬了一小口兔腿,红唇上沾了一点曾亮的油渍,反而显得更加动人。 谢盈盈是个美人不假,不过她的美带着些狂野,且看了眼前这个女子的模样,谢盈盈不由得心里暗叫一声:妖孽。脸上笑意仍旧显得无害,嘻嘻笑道:“你一直住在这里吗?” 黑衣女子笑望着她,顿了顿,开口应道:“没错,我一直住在这里。” “那你知不知道这一月内有什么陌生人到这里来?” “陌生人?除了你,我可并未见到过第二个陌生人。”黑衣女子眼底深处的戒备之色微微散了些,反笑一声,随口说道。 谢盈盈有意无意的瞥了一眼那黑衣女子的双手,十指的指甲长有一寸,若是十指作为利器,是足以伤人性命的。 “那你可知道最近出现了一只狐妖?” 那黑衣女子正要再咬一口兔腿,在听了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神情微不可察的愣了片刻。旋即脸上晕开笑意,说:“狐妖,我到是不曾见过,只是偶有听闻。” 谢盈盈可是个鬼机灵,怎么会这么轻易信了她这番话,若是换了别的人或许还有几分可信度,只可惜,她方才出现的时候便已经飘来了一股妖气。 “不知你说的这只狐妖现在在什么地方?”谢盈盈好奇的睁大了眼睛,望向她,像个孩子一样急忙追问道。 黑衣女子微微一笑,很随意的讲到:“若是普通的来人,我或许还能隐约中记得些许模样,可是你所见到的这只狐妖,我也没有真正的与他碰过面,若是有偏差也在所难免。” “不妨与我指点一翻路?”谢盈盈笑眯眯问道,看模样,似乎对这位女子有了些许防备。不过,好歹是有了一丝线索,必然是要尽快抓住的。 黑衣女子将最后一口兔子头啃尽,吮吸了指尖残留的油脂,意犹未尽的自我陶醉了一番,这才扭过头,笑盈盈的望着她。嘴角微不可察的掀起一丝弧度,讲到:“带路是不大可能的,那东西毕竟是一只狐狸,我可不愿与他为敌。不过,我听闻这两日有陆陆续续的好些个势力来寻他的踪迹,参与到这件事中可不见得能全身而退呀,妹妹还是执意要去?” 谢盈盈越是见得事情好玩,越是心里痒痒,哪里会害怕这等小事。何况她们现在是以天师府之名前来收妖,若是真的对上了大能前辈,想来也能不去顾虑性命安慰,这九州四海,还鲜有人会愿意与天师府为敌的。 扑灭了地上的火堆,当浓烟升起。得了信,朝着约定之所纵身疾步而去。等到了石碑前,已经早早见到归海沉轩等在了那里,看他面色不见喜色,应当是没有得到什么可靠的消息。 归海沉轩听闻她所讲,对这荒村中竟然有一女子居住而震惊,不过前后一想,似乎那也是一只精怪,不过是盘踞在此处修炼罢了。既然在这里没有伤人之嫌,那便也不必为难与她。 二人正在闲聊之时,忽然看到杂草丛中惊起一群鸟儿,旋即看到远处的枯草尖迅速波动,紧接着传来一声闷哼。那疾速掠动的枯草消停了下来,定睛再看,不一会儿功夫,又见到陈峰面无表情,手里拎着一个昏迷中的黑衣男子,被他拎在手里没有半点反抗之力。 咚…… 陈峰将那黑衣人抛到谢盈盈二人面前,讲到:“此人方才鬼鬼祟祟一直跟在身后,如今被我捉住,或许能得来些有用的消息。” 归海沉轩听了此话,微微愣了愣,与谢盈盈对视一眼,眼中疑惑渐渐浓了些,没想到自己的感知能力与他相差这么大,方才一路走来可从未见到有什么人在暗中窥视。如今竟然被陈峰打的毫无还手之力,究竟是这跟踪几人的黑衣男子隐秘之功太强,还是陈峰的功力深厚。 谢盈盈率先踱到了那昏迷中的男人身旁,反手一扬,手里多了三枚雪白的银针,夹在指尖,眨眼之下便扎入了他的气穴之内。 顿时,那昏迷的男子猛地睁开眼,浑身经脉撕裂般的剧痛让她双目瞪得圆,身子剧烈的颤抖着。谢盈盈嘴角笑意不减,指尖灵力控制着那三根银针轻轻一挥,又将它退回了手中。那黑衣男子这才停止了哀嚎,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时不时的剧烈哆嗦两下。 尤其是扭头望见谢盈盈笑盈盈的望他看过来,吓得他就像见了恶鬼一样,尖叫一声,哆嗦着身子就往后爬去。 刚爬出两步,手脚悬空,又被人狠狠的丢到谢盈盈面前。 第一百零六章 约战 西梁女国境内,此时正有百姓传喜讯,街坊议喜闻,据说那三十多年前的琵琶精如今被人给打伤逃掉了,而且还听闻是个俊俏的公子。在这女儿国中,男子可是半年难得一见的稀罕人物,如今国中到了这么一个有本事的男子,怎能不叫这些人心里狂热至极。 当然,为之欢喜的可不止有西凉国的百姓,更有一些王公大臣也纷纷传诵这个俊公子的英勇。顿时间,俊俏儿郎大战女妖的事迹便在举国之内传遍开来。 却在此时,入了国中的另一拨人心里大为不痛快,如今正有几个北疆打扮的女子混在街道上,听闻了这些个消息,纷纷面露疑惑。互望一眼,急忙低语一声,命后头的两人速去禀报公子,其余的人仍旧在坊间探访消息。这些个女子各个半蒙着面,若不细看,却是看不出她们是哪里人,街坊里也没有多少人留意这些,毕竟都是女子,形貌丑俊本就有区别。 西凉国梧桐街的一间客栈里,少见的看到一名男子正与另一名妆容高贵的女子议论着什么,正到末处。门外忽然传来三声沉沉的叩门声,男子侧脸望了一眼,顿了两个呼吸,那门外之人又敲了两声门。 “进。”男子见状,唤门外之人入了屋来。 门外是方才在街上得了信前来通报的两名女子,暂看闲装,只会叫人是街边的闲游散人,不怎么起眼,只不过她们如今进得这间屋子里头的陈设却要显得奢华的多。而且那两女子入了屋后,便一改之前随意懒散的模样,当即叩拜道:“奴婢拜见公子,方才我们在街上探访,听闻这西梁女国内来了一位能够斩妖除魔的年轻男子。” 坐在桌前,身着紫色锦衣的男人,转过浓重的横眉,虎目望向这两位女子,低声疑虑道:“你们可确定是个男子?可还有听说他是哪里人?” “禀公子,据传闻,那男子来自大唐国,身份也不一般,至于更多的,却并未探查到。” “什么?”男子听到此处,双目骤然一瞪,蹭的一下站起身,跨步来到那两婢女的身前。满眼震惊的看着这二人的目光,只把二人瞪得浑身一哆嗦,赶紧低下了小脑袋。 “竟然是大唐国派来的人,怎么会,怎么会这样,这西梁女国不是不为外人所见吗?那人是如何寻到此处的?”男子努力按捺着心里的震惊,喃喃了几句。 与他对坐的那女子看出他内心的翻涌,却好像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反而笑问:“不过是个男人,你好歹也是个将才,难不成会怕他?”说着,抿嘴一笑,继续说:“天下机缘全凭本事,可不是只许我们能入得这秘境国度,而不许别人寻得这里。眼下即便他是以什么身份来的,凡是阻碍我们人,都将他除掉。” “公主殿下说的是,是我心里胆怯,过忧了。”男人拱了拱手,恭声回应道。对于眼前的女子口中说的任何话,他都不敢有丝毫怠慢反驳之意。她乃是土番国国主之女塔塔公主,此女不仅才貌过人,更是机智聪慧,还有操兵练士之能,不论兵士还是将帅,她都能令对方心存敬意。 眼下,土番国再次派来塔塔公主与土番国大将噶尔金刀,前来再次拜访女王陛下。以求得上次所求之事,只是令他们想不到的是突然中间插了一个大唐国的男子,莫非此人也是使臣前来结盟的? 想到这儿,塔塔和噶尔金刀相互点了点头,后者模过腰间的紫金色佩刀,低声说道:“且不管他是个什么东西,凡是阻隔面前的,我都要他乖乖的退到一边,否则,我就要他付出惨痛的代价。” “今日,我亲自来会会这个唐朝来的。”塔塔公主抿一抹笑意,灵眸一转,与身后的侍女吩咐道:“速去准备厚礼,一个时辰后随我入宫面圣。” “是。” 噶尔金刀听她下了决断,面色大喜,手托放在刀柄之上,恨不得立马将那个挡在前头的大唐使臣羞辱一番。杀杀他们的士气,也好促使西梁女国与土番国的结盟一事顺利进展。 皇宫内,李孝清坐于侧,望向御座女王陛下,交谈之下,多为两国美事,对于驸马一事,李孝清有意错开话头,对此是只字不提。昭华女王能感受到他内心的抗拒,对此也没有多加催促,想来公主与他也不过几日的往来,感情之事,尚且还未有什么进展,倒不如再让他留下些日子。 就在二人笑谈之时,殿外侍卫入了殿,跪禀道: “禀陛下,殿外土番国使臣前来进谏。” 女王凤目微微抬了一丝,看过李孝清,轻柔的笑了笑,望向殿外,说:“宣他们进殿。” “宣,土番使臣进殿……。” 侍卫到了殿外,望外高声宣了话。旋即便看到一袭紫红色群袍的贵女子,带着两位轻甲随从,入了殿前。 那两名随从其中之一便是噶尔金刀,另一名是一位年近十八的冷厉女子。刚刚随塔塔公主入了大殿,噶尔金刀便四处搜寻着唐朝使臣的影子。目光只是略微扫动了几下,便在紧邻御座下左手边的位置看到了一名男子,待看清楚那男子的相貌,噶尔金刀瞳孔猛地一缩,下意识就要去霸刀,突然从四周传来一股铺天盖地的杀气,瞬间让他清醒了过来。 噶尔金刀暗暗抹了一把冷汗,方才明明没有看到这大殿中有什么带刀侍卫,可是就在刚才心中动了杀念的一瞬,那股死亡的冰冷顿时把他团团裹在了原地。他甚至丝毫也不怀疑,若是手中的刀刃拔出一寸,自己绝对会被当场格杀,这里不是土番国,己方势单力薄,真要斩杀自己等人,也不过是女王翻手间的事。 塔塔公主笑盈盈的走到女王御座前十步外的位置,站定,命人乘上了三件至宝,其一为金色夜明珠,其二为天蚕金丝软猬甲,其三是一簇紫金珊瑚尊。 “女王陛下在上,小女子塔塔奉土番王之命,特来贵地奉上此三宝,以表诚挚。”塔塔笑意盈盈,红唇皓齿绕玉音,明眸乍看万分真诚,真是好尊贵的仪态。 昭华望着那殿内的塔塔公主,满意的点了点头。伸手示意礼官将三件宝物纳入宫中,又命人为她赐了坐。 “不知土番王此次让你前来,可还是为了那件事?”女王陛下丝毫不避讳李孝清在场,直言笑问。 塔塔似乎也被她此举问的有几分不解,当即面色一僵,试探的朝着李孝清所在的位置轻轻望了一眼,再朝着女王陛下看去,见她丝毫没有避嫌的意思,眼中精光闪了闪,笑道:“陛下果然是天之圣人,在下此次前来确实带了我王的诚意前来。不过,父王在我此次前来之前曾再三叮嘱,两邦之谊才是重中之重。” 女王只是看了她一眼,旋即笑着扭过头,望着李孝清,又偏头望向塔塔,面色故作难色,讲到:“土番王的心意我受领了,只是如今大唐国的使臣也远道而来,同样是诚意满满,我若是应下贵国的提议,那岂不是要正面与大唐国崩裂?这事恐怕不好做。” 李孝清顺着女王的目光望塔塔公主所在的放下望去,瞥见她身后站着的那男子,面色顿时冷了下来,他不能忘掉父亲是如何被他们重伤,自己也更是差点丧生在他手中。这般仇恨,即便是将噶尔金刀立即斩到剑下也难消心头之恨。 感受到李孝清望他这边恨意的眼神,噶尔金刀也面色冷了下去,嘴角噙着一丝挑衅,当初李志在他手中可是吃进了苦头,一身经脉全是被他下令挑断的,基本是成了废人一个。 噶尔金刀本就不服女子的指示,也不去想着征求塔塔的同意,当即往前站了一步,拱手戏谑的望着女王陛下,笑道:“陛下此言差矣,土番与西梁女国素来交好,这是人尽皆知的,况且,强者才是最值得相交的。” 说着,噶尔金刀咧着张狂的笑意,望向李孝清,与女王恭声又讲:“不妨由我来与这位唐朝来的李公子切磋切磋,看看到底谁才有资格入得陛下的法眼。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女王陛下对此事并不意外,反而擒了笑意,淡淡的点了点头,似乎对二人交战一事还颇为期待。 “李公子,那土番国的使臣要与你比武试金,不知你可愿意与他切磋一二?” 李孝清微不可察的动了动嘴角,心里却是万分高兴,当初噶尔普单用李志换了他一条狗命,至此之后在没有与他这般直面交锋,如今有了机会,自然不会轻易放过。站起身,躬身抱拳应了战。 噶尔金刀与李孝清奉命来到殿外的广场上,四周方圆三丈由重兵把守,而他们二人的比武之地正是在此三丈范围内。 噶尔金刀手握金刀,李孝清双手握拳,背负双剑,与他遥遥相对。如今李孝清已经成功筑基,筑基初期的境界也渐渐稳固了下来,自从到了这个境界,对外界的灵力流动也越发敏锐。就在方才,他感受道了噶尔金刀体内似乎也迅速流动着一股股灵力,若是没猜错,这噶尔金刀也是入了修真道。 “哼哼,上次没能取了你的项上人头,今日我就算不能当着女王的面取你性命,不过,想要把你废掉还是可以做到的。你就回去陪李志一同做个废人吧。”噶尔金刀嘴角狞笑,似乎已经看到了李孝清如何被他斩断脚筋在地上爬动的模样。 女王在殿外九阶石阶上端坐,望向下方。琼芳立在她的左手边,面色却是尤为紧张,特别看到那噶尔金刀身材壮硕,脸上刀疤纵横,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心里为李孝清十分担心,转而拉着女王的袖袍,撇嘴念叨:“母亲,你怎么能让那个大块头同李公子对打呢?” “皇儿且仔细看好了,那李公子可不是平常人。噶尔金刀看上去块头大,可是在李公子手里未必讨得了好。”女王面色平淡的笑了笑,转而继续望向台下扑斗的二人。 李孝清手中惊鸿长剑剑影重重,与噶尔金刀手中的宽刃交战数十回合,乍看上去并不能看出谁更胜一筹。 塔塔公主与女王陛下一同坐在石阶上,望着噶尔金刀不断扑杀的模样,眼中神色冷了冷,她是个习武之人,自然能看出那两人交战的端倪。噶尔金刀看似勇猛,可是每此攻过去,都会被对方轻松的化解掉,短短一盏茶的功夫,噶尔金刀便已经面上多了一层汗迹,喘息声更是显得不怎么匀称。 噶尔金刀见他不与自己正面相抗,心里是又恼又恨,怒骂一声:“小子,有种别跑,像一只兔子似的,除了逃跑之外就没有别的本事了吗?”说罢,手中剑道又连斩处三道金色弧光,朝着李孝清切了过去。 着三道剑气迅雷不及掩耳,若是换做常人,必然眨眼被切成四段,可是李孝清居然站在那里笑意盈盈,不闪不避,似乎在等待着那三道剑气朝他斩过来一般。 就在那三道剑气临近李孝清面前的时候,噶尔金刀突然看到李孝清笑了,只是轻轻勾了一下嘴角,却是让噶尔金刀愣了片刻,心想他莫不是犯了傻?明知那剑气的威能,居然还敢不闪不避,当真是在找死。 心里的话刚刚落罢,接下来的一幕将在场观战的众人彻底惊住了。 只见那三道金色的剑气径直穿过李孝清的身体,而剑气所过之处并未见到一滴血液流出。坐在殿前观战的塔塔公主看到这一幕,几乎在一个呼吸的瞬间,腾地站起身,朝着噶尔金刀高声喊道:“快闪开。” 噶尔金刀正在为李孝清被斩一事窃喜,忽然听到塔塔公主的经怒声,也顿时从狂喜中意识到了不对。正要往后飞退,忽然眼前一刀雪白的光芒骤然闪过,晃得他痛呼一声,急忙闭上了眼睛。 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十二道剑影仿若梦幻中展开的剑莲,将噶尔金刀围在其中,剑光归鞘,顿时掀起一阵血雨。噶尔金刀凄厉的惨叫着,坠落到了地上。双眼留下两行血泪,四肢经脉尽短,凄惨至极。 而就在方才噶尔金刀斩处的三道剑光所过之处,李孝清的身躯也动了动,轻轻掸去袖口的一丝鲜红的血滴。冷冷的瞥了一眼地上凄厉嘶吼乱爬的噶尔金刀,跨步到九阶御前,拜请。 第一百零七章 寒宫 “放肆……。”塔塔公主见到噶尔金刀被凌虐成这般模样,顿时勃然大怒,腾地站起身,伸手遥遥指向李孝清,怒喝一声,接着怒道:“你这小小的使臣,居然敢在女王陛下面前动手杀人,简直不将陛下放在眼里。” 女王陛下眼神略微瞟了那公主一眼,眉宇中带上了一丝不悦,嘴角擒了笑意,再望向广场中的李公子,想要探探他将如何作答。 李孝清跨过噶尔金刀的身躯,冷笑一声,不卑不亢的望向那土番国的塔塔公主,讥讽道:“塔塔公主此言怕是不当吧。刀剑之下难免见血,况且比武一事本就由你们先提出来的,我只不过是应邀罢了,难不成我这胜了他还有错?” 塔塔公主目似毒蛇,贝齿紧咬,寒意森然的又讲:“双方比武不过论个胜负,可你,竟然下手如此狠辣,还在女王陛下面前,是何居心。” “哈哈哈哈哈……,果然是好巧的口舌,句句不离女王陛下。可是方才,贵国的噶尔使臣可不曾有半点手软呐,若是我真的被他三刀斩杀,你怕不是这话了吧?”李孝清朗声大笑几声,讽刺之意更浓,嗤鼻一声,又讲:“女王陛下是何等身份,岂容你这般搬弄名声?若是我此举确实犯了君上,陛下自然会降罪,哪轮得到你在这儿提醒。” 女王陛下听了这话,嘴角流过一丝笑意,望向他的时候,眼中更多了几分赏识之色。 塔塔公主语塞,却又不甘心就这么落罢,当即躬身欲要同女王再请求什么。这番动作似乎早已被女王陛下料到,她话未说出口,女王陛下抬手止了她的话头。塔塔公主心中大为不快,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怨毒的盯着御前昂首不屈的李孝清。 李孝清见她退了回去,目光望向女王陛下,躬身抱拳请罪:“微臣不曾想到土番国的大将军武功这般不济,方才出手重了些,失手伤了他,令陛下见了血光,望陛下责罚。” 昭华心里嗤笑一声,暗道:真是聪明的男子,这番话不仅将伤了噶尔金刀一事撇的干净,还倒打一耙,将土番国贬的如此不堪。忍住笑意,颔首讲道:“嗯,既然是无心之过,那就此作罢。” 而坐在下手的土番国公主早已气的浑身哆嗦,恨不得将李孝清生吞活剥了,本来她们已经损失惨重,这下不仅没能定了他的罪,反而将土番国的名声扫地。 “谢陛下圣明。” “来人,快去请太医为噶尔金刀医治伤势。”女王命太师差人将噶尔金刀抬到馆驿去,并未将他留在宫中诊治。 琼芳公主站在女王身后,眼中喜色却是更浓了,待众人散去,小跑到李孝清身前,前后打量了几番,笑吟吟的眨巴着大眼,嘻嘻问道:“公子果然没有受伤,好厉害的身后,能否把方才那功夫也交与我?” 二人相伴到了后宫住所,李孝清并未应下她的请求,其一是碍于二人如今的身份,其二是为了与公主放开些距离。这公主本就对他垂青,若是二人关系再套近,到时候可就难以推辞了。 琼芳是个随性的女子,李孝清不答应她的请求,反而让她更为心急,每天都要到他这儿来缠扰好些时候。 驿馆内,塔塔公主心疼的握着噶尔金刀的手,眼中的泪花打转,轻轻为他擦拭着额头的汗珠。噶尔金刀被斩断筋脉,四肢不能用上力气,这辈子只怕再也无法持刀舞剑,对于一介武夫来讲,这可比要了他的命还要狠。 “公主,我……我这次犯了罪行,不仅没能羞辱了那李孝清,还让土番蒙了羞耻,请公主治罪。”噶尔金刀忍受着刺骨的疼痛,黝黑的脸上嘴唇泛白,吃力的扭头对着坐在床边的塔塔公主,讲道。 噶尔金刀双目被剑光波及,已然成了一个瞎子,眼前一片漆黑,原来的戾气不见半点,如今他不仅筋脉尽短,更是目不见光,往后连正常的生活都做不到,俨然废人一个,与其苟活下去,倒不如永绝人世。 塔塔公主双目神伤,语气轻柔,宽慰道:“战败一事不能怨你,只因你与他实力差距太大,至于今日所受的屈辱,往后,我们在找回来。方才御医为你看了伤势,过些时候就能好,你可万万要想开些。” 她如何不知道噶尔金刀的脾性,若是告诉了他实情,定然会一心求死,如今只好尽量瞒着他。 西梁女国的皇宫内,芸汐为李孝清端来一碗清粥,公主在庭前练剑,李孝清耐不住她的纠缠,便把大梦经中所述的一套剑法教授与她,只是公主一介凡人,并不能调用灵力,这式浮光掠影只能以剑锋迎敌,若是剑术达到精妙之境地,也能运用剑气。 琼芳公主被李孝清那日所展现的剑法所着迷,这些日子苦练剑术,反而很少缠着他。芸汐趁着闲空,在膳房中自己煮了一碗清粥,盛与哥哥来吃。 “芸儿,你入宫这么久,这做饭手艺可不曾有半点生疏。”李孝清尝了几口,秒赞一句。 芸汐浅浅一笑,心里很是欢喜,坐在一旁,托着香腮,望着他的模样。喜道:“这粥食我也常做与公主吃,哥哥能吃到白粥,也算是有福气呢。” “哈哈哈,那还得谢谢你。” 吃了几口粥,孝清留意到女子的目光,嘴角抿了笑意,也不去打搅她。 “哥哥。” 芸汐眸子眨了眨,突然唤了一声。 “嗯?何事?” 李孝清停了手中的汤匙,望向她问道。 芸汐带着渴求之色,恭声请求道:“恳请哥哥这次回大唐能带我一同离开这里,我不想再到这宫中为奴了。” 李孝清嘴角咀动了两下,未能立马应下。如今身处西梁女国境内,毕竟不是自己的国度,想要办到这件事,怕是不易。 芸汐见他不答,眼中带上了哀伤,却见她又要垂泪。李孝清哪里吃得住女子的泪花,赶忙回了神,与她应道:“妹妹勿伤心,哥哥定会尽量想办法说服公主和女王陛下,到时候,哥哥定会带你回到大唐。” “哥哥,妹妹感激不尽。” 李孝清见她这般凄楚,心里万般不是滋味,本来在山间无忧无虑的女子,硬是被他所连累,才入了宫中,成了这么个受人眼色供人驱使的奴仆。心中想尽了办法,定要琢磨个完全之策,保她离开这拘束的皇宫腹地。 记得当年,自己曾许下她,待到回来的时候,定要带她到长安城拜见父母,做个妹妹来细心照看。如今自己与她再度相见,决然不能留她继续在这里受苦的。 不日,李孝清与官差请明,动身到后殿拜见女王陛下。 殿内侍女为李孝清奉了一盏茶,候在一旁,女王陛下邀他品过,凤目再向他看来。 女王陛下手中取着的,正是李孝清那日呈于她的宝册。 “李公子,你奉唐王之命来与我国皆为盟友,这本是一件好事,不过,我却不能应你。” 李孝清面露诧异之色,恭声问:“陛下可是有什么疑虑?微臣定然为陛下一一禀明,您看?” 女王笑着摇摇头,轻轻叹了口气,这才继续说:“倒也不是贵国有什么不妥,也与公子没有什么关系。”说道这儿,话语微微顿了顿,方才又讲:“只是我西梁女国终究是个小国,千百年来隐匿于秘境之中,与外世相隔,所图的不过就是个安宁。若是打开了两国的通道,只怕与我国黎民未必是一件好事。” “那土番国的使臣为何能这般轻易的入了贵国境内?而我大唐国却不能呢?”李孝清不由得讲出了心中的疑惑。 “那土番国皇室曾有助于高祖稳固边境,故而许了他们一道符令,却也只是两国偶有使臣往来罢了,并未有什么百姓间的流动和交集。”女王陛下心知他要讲的事,再度说道:“朕知道大唐与土番的战事,土番也确实几到我这里来请求结盟,也好大破唐军。不过,我一样是回绝掉的,故而,土番与大唐国之间的战事,我西梁女国不会插手。” 女王的话语分量颇重,李孝清望见她凤目中的威严,心知结盟一事不可为。可眼下女王也与他说清了不会相助土番与大唐为敌,想来此次大唐天子陛下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既然女王陛下意在黎民和美,微臣也不好再厚颜强求什么。只是,我能否请求陛下一件事,说来也是为了报恩。”李孝清语气又放的柔和了些,试探着请求了一句。 “哦?”女王放下手中的宝册,凝眸与他望去,红唇轻启,问道:“公子说的可是曾经救你的那位姑娘?芳儿身边的侍女芸汐?” 李孝清急忙回道:“正是此女子,当年承蒙她相救,这才令我性命得意保全,我与她认作了兄妹。那日我离开的时候曾许诺带她回去拜见父母,许她余生荣华,故而,恳请陛下垂怜,能许她随我一同出宫回大唐。” 女王面上的笑意褪去,瞥了他一眼,轻哼一声,笑道:“我国有法,不得与男子接触慎密,像她那般不知羞耻,容你在屋中同住,本该处死,念在她心善,方才留了她一命。你居然还妄图带她离开女儿国?” “陛下息怒,我只是看她实在可怜,我这个做哥哥怎么忍心。还请陛下能够成全她,她还只是个及笄之年的少女,况且心地善良,本不该受此劫难的。”李孝清连忙躬身拜请,试图让女王陛下松了口。 女王陛下凤眸轻转,起身踱了几步,扭头望向李孝清,讲道:“我也不愿为难一个因你而受罚的女子,这些罪罚本就该由你来受,你若想要带她走,就要为她承受刑罚,你可愿意?” “若是能放她与我回长安,我甘愿受罚。” 女王冷笑着望向他:“你也不问问是何刑罚?就敢这般胡乱应下?” 李孝清苦笑一句:“我这命本就被她所救,有什么刑罚能换来一条命?终不过一死罢了。” 女王眼中的冷意淡去,点了点头:“是个好男儿,既然如此,我便罚你冷浸之刑。若是你能抗的过去,我就许你带她离开。” 在西梁女国的城北有一座寒山,山脚下有一处山洞,洞外把守着两位持戟的女兵。在这把守的山洞里有一汪青蓝色的寒潭,潭中雾气缭绕,乍看之下好似仙家福地。 李孝清被六名官兵带着到了洞外,望洞口额匾石刻,正有三个大字“凌寒窟”。 奉命督刑的臣官与两名守卫说明了圣意,与李孝清做了个请的手势,带了三人与他一同入了洞内。除去冬末春初的寒冷,这洞内反倒避了外头的风头,稍稍比洞外多了一丝暖意。 督刑官望向眼前的青蓝色潭水,命李孝清将衣物褪去,只留下遮羞之物,讲道:“公子,这里便是寒潭,你只需将身子浸入潭心,待三炷香时间一过,便算是通过。期间若是扛不住,这处寒潭将成了你的葬身之所,你可想好了?” “点香吧!” 李孝清未与他多言,纵身一跃到了潭心之中。 就在他身体没入潭中的一刹那,一股奇寒之力从四肢百骸侵蚀而来,那股寒冷比八九天还要冷上千百倍。李孝清一个不防,差点被冻得晕死过去,急忙调转体内的灵力去抵御寒气。 青色的灵力光膜刚刚在体表凝聚而成,潭面上的雾气似乎感应到什么,顿时朝他聚了过来。方才凝聚的灵力光膜被那白色雾气一触碰,仿佛烈阳下的薄雪迅速消融,顿时那股奇寒之力再度朝着李孝清体内狂涌而去。 这潭中的奇寒之力根本无法用灵力抵御,李孝清心中大骇,照此发展下去,定然会被这股寒力冻得晕死过去。紧咬着牙关,死死忍受着彻骨的寒冷。 待第一炷香燃尽,李孝清意识已经渐渐模糊,在他面上凝现出许多细小的白色冰渣,有的附在他的睫毛上,看上去就像一尊冰雕。 督刑官看着潭中的男子,哀叹一声,不由得望向供桌上的香炉,只盼这一炷香能烧的快一些。若不是看到李孝清鼻息缓缓飘出的白色雾气,还以为他已经被冻死。 李孝清意识逐渐消散,周身的寒意也逐渐散去,灵识似乎脱离了身体,随着不知何处的召唤,徐徐飘去。 不知飘荡了多久,忽然灵识慢慢睁开眼,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定睛再看,四周白茫茫一片,脚下是缥缈的雾气,往前踱几步却是凭空出现一尊白色的宫殿,四周也飞旋着两只青鸟,通体洁白的宫廷仿若白玉雕成,乍看便叫凡俗之人亲近不得。 宫匾玉字题了三个字,李孝清望而念之:“北灵寒宫。” “我怎么到这儿来了?” 李孝清疑惑的望着那浮在云雾中的巨大宫殿,站在殿前自己仿佛一只蝼蚁,虽说这宫殿恢弘庞大,却给人的感觉十分冷清,并没有什么仙家福地那般有仙童奉守。 辗转玉廊之中,并未见得一个人,怕不是一座无人的宫殿? 心里想着,伸手在门栏轻扣几下,无人应答。 既然无人,倒不如进去看看是何种景象。进而伸手欲要推开房门,忽然背后天阙传来一声惊怒。 “住手……。” “大胆贼人,居然敢闯入我的府邸。” 第一百零八章 复苏 凌寒窟内,督刑官眼中带了急色,望着香炉中的燃香,额头上汗珠隐隐渗了出来。再望向那潭中的男子,此时鼻息流出的白色雾气越来越稀薄,照此下去,终是要被活活冻死的。奈何,这么一位翩翩君子、美男子,却要葬身于此,如何不叫人惋惜。 而洞中官兵并不知道,李孝清此刻灵魄早已离体,剩下的躯壳若不是有这寒潭中的池水冰封,只怕撑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会肉身停滞了呼吸。 北灵寒宫秘境内,李孝清刚欲推开那扇白玉门,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声女子的怒喝声,下意识的收回了手,眼底带上了一丝惊慌,仿佛做了贼。慌乱中转过头,便看到一道白色的掌风迎面拍来,只是来得及回过头,便被那掌风狠狠的打在了胸口处。 那掌风很是厉害,打在他的胸口,只觉得身体就像断了线的风筝,被掀的倒飞出去,狠狠的撞在了身后那扇玉门板上,将方才欲要打开的那扇门撞开去。 李孝清被劲道打进屋内,跌坐再地上,右手捂着胸口,若不是方才即使调用了灵力凝成护体光膜,这一掌定然叫他性命无存。 紧接着,李孝清还来不及起身,一道白色的倩影飘入了屋内。几乎是眨眼的功夫,那女子便闪到了李孝清面前,那女子玉容鹅蛋脸水眸柳叶梢,贝齿轻咬,手中七节白玉竹棍就要抵在了李孝清的喉咙处,方才恼意正盛,未能看得清到底是什么人侵入她的居所,此时正低眉看过去。 “啊……!御弟,唐御弟?”那白衣女子浑身一颤,手中玉棍寒光一闪化作灵光没入她的掌心,急忙蹲下身子去扶地上的男子。 李孝清被方才那一掌打的差点神行消散,双目浑浊不堪,身体变得虚弱了许多,渐渐变得透明。 “不,不,不要。”那女子面色泛白,她万万没想到,闯入到这处秘境的居然是他,这个令她也为之倾慕已久的男人。看着怀中的男子就要魂飞魄散,她再也顾不得什么道行什么灵宝,急忙从怀里掏出了一只白玉瓶,倒出了一枚金灿灿的仙丹。 这枚仙丹乃是太上老君给她做进列仙班的赏赐,此丹乃是有助于修炼的至宝,哪怕是天界的仙人也难以求得一粒,可见它的珍贵程度之高。 女子只是与那金丹望了一眼,便给怀里的男子送入了口中,顺势打出一道灵力,将他口中金丹引至腹中。取来玉瓶,为他口中饮了两口灵液。 那仙丹不亏是太上老君炼制的神物,在金丹入口之后,便瞬间化作一汪金色的洪流将李孝清的身躯紧紧的包裹其中,而那变得虚浮的灵魄也恢复了凝实。 李孝清混沌中感觉到自己仿佛沐浴在了一股暖阳中,四周的那股冰冷气息顿时被冲散开去。与此同时,在识海最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睁开了眼,往这边看来。顿时,一股奇特的波动从他眉心传来,那道道金色的灵力似乎受到了召唤,变得越发灵动,化作一道道波纹涟漪朝着四周扩散开来。 李孝清灵识静静的悬浮在离地三尺之距,浑身被金色的波纹包围着,却不见他有丝毫转醒之意。 女子站在他身前,眉宇中浮现出一抹疑虑,若是换做一般人,只需要一枚小小的聚魂丹便能复原,为何这溯阳金丹服下这么久却不见他醒来?而且,他周身的这股庞大的灵力又是怎么回事?细细感应,居然叫她这个登仙之人也不能靠近。 就在那白衣女子运功之时,天空忽然亮起一道祥光,见一名魁梧天兵手执圣谕朗声喝道。 “玉帝有旨,玉鼠仙白玉,速速返回天庭,不得插手金蝉子之事。” 女子入了仙班不久,却是将仙界的条律背的清楚,既然玉帝下了旨,这件事是万万不能违抗的,不然不仅帮不了唐御弟,还会连累他。 于是,她连忙收了仙法,躬身跪拜:“启禀仙使,这人是我方才失手所伤,并未有意为之,往仙使明察,待我救回他性命,再急返天庭。” 那天兵面色不改,开口讲道:“玉鼠仙,此人遭逢此难是他的劫数,剩下的事情,你不得再管,还是与我速登天庭,免得玉帝怪罪。” 女子犹豫了片刻,目光在李孝清的脸上望了许久,这才无可奈何的回过头,与仙使一道驾了云,登去天庭。 李孝清混沌中只再恍惚中听到了一些女子的话音,并不能听的全,听那声音并不觉得耳熟,可是那女子似乎与自己认识。百思不得其解,极力想要睁开眼去看看那女子究竟是什么人,可是任凭他怎么努力,就是无法动弹,连抬起眼皮都办不到。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李孝清能感觉到外界时光流逝,甚至能在脑海中看到那些个光阴的轻丝在指缝之间游走。而他的灵识依然静静的悬浮在半空中,周身的金色灵力渐渐淡薄,若是细看,能见得几道青色的灵力从中蔓延开来,与那股金色的灵力相容在一起,紧接着又是一股浓郁的元力从灵识魂魄中蔓延开来,三股灵力相互交织融合,形成了一道椭球形的翠金色光卵,而李孝清的灵识神魄就那么静静的悬浮其中。 凌寒窟中,一座青石台上放着一只香炉,香炉中沉香早已被一层厚厚的灰尘覆盖,青石台上也铺满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洞外的大雪仿佛鹅毛一般,积满了洞口,洞外的守卫躲在洞口内侧避寒。 两名守将时不时的朝着洞内望上几眼,却没有谁提出到洞里头暖和暖和,似乎已经成为了不能言说的禁地。 女儿国皇宫内,昭华鬓发长出了些许银斑,此刻正在卧房内望着面前挂着的两幅画像沉沉的思索着什么,太师头上的白发已经将最后一根青丝掩没,静候在一边,拄着一根乌木杖。 “太师,你说他……他真的死了吗?”昭华望着那幅新作,看不出一双凤目哀愁有几分,只是听着话音觉得沉重。 太师摆手笑道:“陛下,李公子不是凡人,那凌寒窟中的寒池未必真的能取他性命,况且紫玉真人曾说过,等到三春三夏冬雪后,便是元神归位之时吗!紫玉真人不会哄骗您的。” 昭华取了墙上挂着的一副貌美青年男子的画像,交由太师,一同踱到门口。门外的雪下的好大,现在已经没过了脚踝往上三寸高,照这个情形下去,整个女儿国都会被埋葬在这场冬雪中。 皇宫后院的一处庭院,看得到一名素装女子,正在园中扫着积雪,时而侧着脸往庭外望一眼,良久不见来人,这才又埋头扫雪。这女子便是被女王陛下六年前派来,到这处别院清扫打理房间的侍女芸汐,自从她知道哥哥为救她出宫,应下了女王陛下赐下的冷浸之刑,至今生死未卜。 扫的疲了累了,芸汐半倚着门栏,望着庭外的门墙,多希望下一刻能见到哥哥从那儿走来。想着想着,泪水模糊了双眼,若不是当初自己执意要出宫,断不会害得他这般田地。 六年多了,在大多数人眼里,李公子早已死去,却无人敢讲,琼芳公主也是每日郁郁寡欢,也无人敢在她面前提及李孝清被冻死之事。 太师捧着一卷黄布包着的画像,到了先帝故居,看失了魂的侍女芸汐靠坐在屋门口,走到身前也不见她做什么反应。 “真是好一个有情有义的女子,只是可惜呀。若是李公子能回来该多好!”太师悠悠的自念一句,捧着陛下御赐的画卷交到她身前,柔声讲道:“姑娘,这卷李公子的画像,是女王陛下命我前来呈送与你的,如今李公子已经多年不出现,你也该心里放下些,否则就这般一直下去也不是办法。” 芸汐木然的结果太师递来的画卷,缓缓将画卷展开,待画中人的面目映现出来,只叫她眼前忽然一亮。哽咽着两行滚烫的热泪滑落嘴角,待看了几个时辰,这才如同宝贝一般将画卷藏在了隐秘之处。 “太师,我哥哥他真的还能醒来吗?”芸汐眼里含着泪花,双眸哭的通红,这么多年,每一天她都在思念中度过。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哪怕只是一丝希望,她都不要放弃。 太师话语一顿,眼中不忍,笑道:“姑娘,老身相信他会回来的。那李公子不是凡人,怎能这般轻易没了性命。”这话她留了余地,却也说出了心中真实的想法。 皇宫外的凌寒窟中,寒潭的青蓝色的池水微微泛起一道细微的波痕,顺着波纹中心去看,见得一位被青蓝色冰晶封住的男子坐在潭中,只露出脑袋的那一节。方才的涟漪正是从那儿飘出来的,紧接着又有数道翠金色的灵力波纹顺着池水荡漾开来。 北灵寒宫内,正有一个翠金色的巨茧散发着阵阵莹光,莹光越发浓郁,引动着四周空间波动不休。 突然,翠金色巨茧裂开一道细痕,紧接着“咔咔咔”几声接连的破壳声传来,那翠金色的巨茧轰然爆碎开来。 巨茧中冲出一股磅礴的灵力,引得玉宫飞檐上的玉铃也随之摇响:叮铃铃叮铃铃……。 与此同时,凌寒窟内的寒潭中忽然飘起阵阵白色雾气,朝着潭中心的冰核聚拢了过去。只是这一次,那些雾气在冰核四周聚拢了许久,却不能侵入冰层中。 寒潭中翠金色的灵力波纹越发紧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庞大威压,寒潭四周的石壁上紧接着浮现出八道青蓝色的魔神图案,待那八尊魔神图案灵光亮起,化作千百丝灵力飘出石壁,在寒潭上方凝现出八道魔神虚影。 那八尊魔神乃是镇守寒潭的神邸化身,是寒潭的守护神,如今似乎感应到了一股不被容许的力量在冲击着寒潭的根本,纷纷现了身。这八尊虚影只是拥有八尊魔神的一丝力量,并不具备什么神志,双目空洞,各持法器,纷纷打出一道骇人的灵力光柱,朝着寒潭中心处的那颗冰核轰了过去。 八道神光威能之大足以开山裂云,誓要将那冰核中的人轰成粉尘。 就在神光即将触及冰核的时候,突然凭空凝现一道紫霞,将八道神光抵挡了下来。旋即看到一道紫色的倩影落在冰核上空,她头戴一顶紫金冠,手持拂尘正掐动着法决。待法决念罢,八尊魔神虚影身形一顿,再度化作一道道青蓝色的灵力融入了四周的石壁中。 紫衣女子便是紫玉真人,她从洞府灵台察觉到此处的不寻常灵力波动,急忙破空而来,若是再晚一刻,这处寒潭只怕都要被损毁。紫玉真人转过身,望着潭中心冰核内的男人,秀眉微蹙,心里暗暗惊疑:“此人到底是什么来历,即便是西天的金蝉子转世也不该呀。” 潭中的冰核缓缓消融,紫玉真人袖袍一挥,将四周的白色雾气驱散。冰核中的男子眉心有一颗红色的血痣凝现,并有祥光相伴,在男子周身裹着一层翠金色的灵力光膜,寒潭中的翠金色灵力波动正是从他身上发出的。 冰核迅速消融,露出了冰封其中的男子,真是好一位俊俏的美男,双目紧闭仿佛是睡着了一般,白暂的皮肤如玉般的光泽,散发着一股股仙气儿。 紫玉真人看他眼皮微微动了动,知道这男子即将转醒,转身出了洞窟,与洞外的守卫嘱咐到:“速去通禀陛下,李公子已经醒来。” “是。” 大雪覆盖了整座皇城内外,陛下绕园观景,琼芳公主陪在一旁,将近七年的光景,当年人已经变了几分模样。琼芳多了些成熟的韵味,褪去了早年时候的稚嫩淘气。 “皇儿,今日大雪初晴,同我一道去先帝故居看看可好。” 昭华知道女儿的心里还念着那个男人,时光的洪流也未能将他的印记彻底冲淡。 琼芳公主美眸轻轻抬了抬,温和一笑:“儿臣愿陪母亲前去。” 昭华神色复杂,轻叹一声。 芸汐正在屋子里掸灰抹尘,闻屋外传来女人的话音。开门去看,却是女王陛下与公主殿下一道前来。 “奴婢拜见女王陛下,拜见公主殿下。”芸汐忙到门外参拜。 女王面色柔和,令她起身,看她本就纤细的身子变得愈加轻飘,这些年这女子过的不易。 第一百零九章 塞外来人 灰尘一层一层淡去,人颜渐渐清晰,你的模样依然可在我的脑海里,七年了,哥哥,你什么时候才回来呀! 芸汐将最后一张书画的灰尘拂去,这都是他留下来的,每每看到这些,睹物思情,都叫她心里暗暗伤神。 “芸儿,好消息,好消息。”忽然,屋外跑进来一位年仅十六岁的小姑娘,两只乌梅般的眼睛喜色洋溢,边跑进屋边急声呼道。 “嗯?四儿,什么消息?让你这么高兴?” 被换做四儿的小丫头顺手饮了一杯茶水,赶忙又讲:“李公子醒来了,他醒来了!” 砰…… 芸汐手里的掸子掉在了地上,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睛犹疑了一阵,试探着又问:“你说的哪个李公子?” “还有哪个李公子,当然是被困在凌寒窟的那位李公子吗?就是你日日夜夜念叨的哥哥呀!” “什么!他……他醒来了?”芸汐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震惊之余面露狂喜,顾不得别的,赶忙拉了四儿的手就往外奔。 皇宫外,正有一架撵往城内走来,两边有侍卫把守,四周的百姓不知那撵中是何人,各个伸着脖子去看,如今李公子复苏的消息尚未传遍城都。 到了城门口,早早见得一个年将二十有余的姑娘站在城门口向外眺望着,正欲上前,被守门的门卫给打发走了,而黑帐金丝撵被静止抬进了皇宫内。 方才被打发走的便是前来翘望的芸汐二人,如今只能眼巴巴的隔着守卫,死命的往撵帐里头去瞅,却并不能看得清里头的人儿是何模样。 撵被抬到了偏殿,旋即来了侍女为其掀开帐帘,里头坐着的人似乎是累了,还能听到哈欠声。 “公子,您今日先到此处歇息,待明日我引你前去觐见陛下。”宫女施了礼,送他到了园内,吩咐了下人过来招呼,边撤了撵子下去了。 这下了坐撵的,正是被女王陛下命人从凌寒窟接回来的大唐国使臣李孝清,如今刚破冰出了困境,却也是要调歇的。 李孝清踱进园中,入眼的景象,却与他离开时并无太大的变化,甚至园中的石桌也被擦拭的一尘不染。推门再入书房,仍旧是每一处都干净很。若不是路上与守卫闲聊得知时光飞逝,这乍一看,还真是恍如昨日一般。 怀念了一阵,突然想起有诸多事未曾了解,还记得七年前许诺九炎的那件事,如今秘境应当是已经关闭七年之久了,也不知道九炎兄长是否另寻他人。 还有驻守在边关的随从,是不是已经将自己失踪一事禀报朝廷,家中父母是否已经觉得自己早已亡故。 不能释怀的,恐怕还是雪儿和燕淑了,一个不知去向,一个孤身塞外,如今又如何了。 …… 往后再想,越来越多的遗憾涌现脑海之中,看来女儿国之行终究还是失败了,已经在这里过了这么久,也是时候回大唐去了。旋即整理了行囊,放在床头,倚在桌边,竟然不知不觉沉沉的睡了过去。 “嘎吱……吱呀。” 芸汐轻轻的推开门,望屋内一看,失声唤道:“哥哥……。”接着,又急忙掩了嘴巴,生怕惊扰到他。 李孝清闭着的双眼,随着她的轻声呼唤旋即睁开来,柔和的望向她,说道:“芸儿,你来了。是哥哥没用,让你在这儿又多等了七年时间,不过,如今我回来了,就一定会带你回家的。” 芸汐听了这席话,心里已经知足了,双眼微红,旋即背过了身,抹了一把泪,说:“嗯,我相信哥哥一定回带我离开的。” 没有人知道李孝清到底经历过什么,众人所知晓的不过是他为了一位女子被冰封在了凌寒窟内,更是再房间流传为一段佳话,堪比牛郎织女。 夜色深了,旁的人都退下后,李孝清在房间内布置了一层结界,随机盘膝掐印入定。七年时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对于他而言,确实不过睡了一觉,醒来便已经这样了。 须弥圣境内,玄清手执拂尘凌空一挥,见一朵白云落了下来,只见他抬脚便走了上去。双目清明如秋水,右臂负背乘风起,白云只是缥缈物,一日游遍九州四海。 落下云头,笑道:“我方才叫你的心法口诀你可记下啦?” 李孝清起身施礼,恭声道:“晚辈记下了。” “好,那你且试飞一程。” 话毕,李孝清那种法决迅速浮现,唇语速念,约莫半个时辰,额角汗珠低落之际才生成起一丝白雾。又过了片刻,终于见着一小片云朵落了下来,余光瞥见终于召唤来了白云,心中正欲欢喜。那落在半空的小白云突然消散,消失的无影无踪。 见自己好不容易召唤来的白云突然消失,李孝清心中尤其不悦,当即嘟囔道:“怎么好好的消失没了?”扭头望向玄清道人,意欲求解。 玄清哈哈大笑三声,告诫道:“这驾云之术乃是一门御空之法,虽说不是什么稀罕的法术,却不是那么简单修行的,须得苦练,方能有所长进呐。” “且方才见你按下云头的时候,那白云消散,只因你心志不坚。稍有些成就,心里便有自得之意,这可万万不行的,若是想要将驾云之术修习好,便要苦练心志。”见他不同关键,玄清又与他指点了一番。 李孝清茅塞顿开,当即拜谢过,按照玄清所说的,压制心中的情绪变化,再次尝试了几百遍。终于压下了一片五尺宽的云朵。 “时候不早了,你且回去吧,外面还有许多事情在等着你处理。” 再度睁开眼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刚刚亮起。李孝清细细回忆着圣境中所学之术法,反复摸索,如今随着修为的增进,他的精神也越发好,即便是三天不睡觉也不会觉得困倦。 天亮了,侍女早早便来接了李孝清前去觐见女王陛下。 换了一身芸汐为他缝制的蓝色衣袍,这便与侍女一道前去陛下的寝宫。 到了正殿,李孝清望见陛下的容颜,当即拜道: “微臣李孝清参见陛下。” 琼芳公主坐在陛下的下首左侧位置,据说近些时候女王陛下唤她前来听政,这对于未来的储君是极有好处的。 昭华仔细打量了李孝清一阵,微微点点头,命他起身:“赐坐。” “李公子如今身体可有什么不适?是否需要朕派御医来为你诊治诊治?”昭华嘴上如此说,到底是能听出来几分关切的。 李孝清委婉的回绝道:“承蒙陛下关怀,微臣并未大碍。”旋即又讲:“只是,如今已经过去七年时间,我家中父母实在挂心,奈何我思乡心切,还请陛下能准许我带着芸汐一到回大唐国。” 昭华嘴角顿了顿,余光瞟过琼芳公主。正见她面色柔和的与李孝清笑道:“公子如今已经远离故土七年的时间,是该回去看看父母了,只是明天就走是不是急促了些。” “多谢公主体谅,微臣着实不能再逗留了,当真明天就要离去。”李孝清不敢再耽搁时间,当即决然道。 “既然如此,那公子便带些金子在路上做盘缠用吧。”琼芳见他欲要告退,急忙起身唤道。 李孝清听得出她心底的情意,却只能当做不知,俨然回绝了她。 昭华默默忘了片刻,忽然开口道:“公子既然执意要走,那我也不强留,只是,在临别之时,我还有一事想恳请公子。” “哦?何事?” 昭华抿嘴敛了笑意,眼帘微垂悠悠的说了一句:“明日我送公子出关。” 李孝清心头大惊,急忙道:“陛下万金之躯,这可万万使不得。” 昭华摆了摆手:“没什么使不得的。至于那芸汐小丫头,你若是执意要带,那就带她走吧。只是有一事必须谨记,绝对不能提到她的来历,尤其不能讲出她是女儿国的人,否则她性命难保。” 李孝清只当是怕被人得知芸汐是传说中女儿国女子,到时候会被人抢了去,并没有东西透彻昭华华丽的含义。 次日清晨,牵了白马,在女王陛下的护送下来到了一处黄陵外。 昭华邀李孝清与她二人前去陵园,讲其余的人留在了陵园外。这座陵园看上去朴素而又幽静,孤独的坟头就这么立在那儿,让李孝清看了之后,觉得眼中泛着湿润。 “这里是先帝,也就是我母亲的陵墓。应了她要求,在她驾崩之后便葬在了这颗鸳鸯树下。” 李孝清望着那坟包,心中凄凉万分,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这是为何,明明从未见过的一名已逝女人,怎会让他有如此反应。 “我名为昭华,便是应了母亲对那和尚的思念,如今看见你,差点误以为是那和尚回来了,这才有了先前的冒犯,还望公子不要望心里去。”昭华回忆般的讲述了一段往事,看似无意的闲聊,却句句敲击着李孝清的心。 昭华与他一同转了半个时辰,却始终不见他的情绪如何变化,心中暗暗想:难不成真的找错了人? “罢了罢了,趁着天色尚早,还是速速离去吧。”昭华似乎放下了些什么,命他早些离去,也好能赶在太阳落山前回到唐军的营帐中。 城外送别,这一去还不知道何事还能再见。琼芳抹过眼眶后的双眸变得越发明亮和成熟,他不过是一片过眼烟云,仅此而已。 在守卫的带领下,李孝清与芸汐二人到了一块山石前,其中一人手中握着一物,口诀念过,扬手一挥,那漆黑的山石仿佛梦幻一般没了踪影,转而出现的是一条布满野草的小路。 “公子快走吧,千万别回头。”两旁的守卫连声催促道。 走过那小道三十里,再回头的时候,哪里还有什么路,身后是一片荒草,连坐山都没有,更别谈什么来时的羊肠小路了。 李孝清心中暗暗惊叹:果真是厉害的结界,这么容易便将踪迹掩去,看来想要再回去西梁女国,只怕是难了。 芸汐望着那女儿国国界消失的方向,脸上无限惆怅,带着些许不舍之意,那是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如今想要再回去可能都将成为一种奢望。 “哥哥……。”芸汐望着远处,轻轻唤了一声。 李孝清看着她伤感,知道她心里不好受,快慰道:“芸儿,我们走吧,时候不早了,若有机会,我们还能再来这里的。” 顽山往西不远处的一座小城池,城门楼上站着十二名守城将士,事儿会有一名身着铁架的将士来此巡视。 “候将军,你明日再道西南方向去找找。”坐在坐首的男子年近三十,胡子硬而黑,是当今天子陛下李元贞派来驻守边关的大将军李孝义。 作为李家二郎,在习武方面天资卓越,更是有极高的军事天赋,得到了当今天子陛下的重用。贺元庆虽然是大唐的一名力将,可是现在已经年老体衰,加之朝中内斗不休,早在两年前的时候便主动辞官告老还乡了。 如今塞外西北区域的军队暂时由李家二郎来执掌,当然这只不过是暂时的。虽说李孝义执掌了西北部的军事活动,可是并没有获得什么实际权力,如今也不过从四品宣威将军的官职,这还是有贺太尉的举荐和帮衬才到了如今的位置。 李孝义从七年前得知五弟没了音讯,便想要到边关此处来寻找弟弟的踪迹,更是想出各种办法来让家中父母姨娘都放宽心,直到后头事情捂不住了,这才坦明了真像。三房柳如玉得知儿子杳无音讯,没过多久就病倒了,李志也终日不见笑颜。 “将军,您……,哎……,我现在就去带人搜寻。您要注意些身子。”候向天面色复杂,却又对这位宣威大将军的脾气无可奈何,只得把到嘴边的话生生吞了回去。已经三年了,即便是一只蚂蚁也该寻到了,可是现在却连李孝清的影子都见不着。 李孝清牵着马儿接着夜色来到了城墙下,高声呼道:“在下大唐使臣李孝清,还望守城的兄弟能前去通禀一声。” 城楼上许多士兵不认识城楼下是何人,更没有听说过这几年大唐有什么使臣出使塞外诸国,却忽略了城楼下的人所报的姓名。半狐疑着下了城楼朝着将军府奔去。 “报……,报告将军,外面来了一名自称使臣的男人,还带了一名随从的女子,前一匹白马,正在城外等候。” 候向天正在与李孝义温酒对饮,忽闻有这么个奇怪事,相视一眼,嗤笑一声,随口问道:“这年头那里还有什么出事别国的使臣。” 说着,李孝义随口问了一句:“那来人可有报姓名?” 第一百一十章 追杀 前来通禀的兵士挠了挠头,恍然道:“那男子自称姓李,叫什么李什么清的。” “嗯?”李孝义碗中酒饮到一半,立马放下酒碗,双目一瞪,咦声急问:“你说的那男子可是叫李孝清?” 那兵士见自家将军这般反应,以为那城外来的是个大人物,原本混沌的脑子一下子清醒了,旋即点头道:“那人正是自称名叫李孝清。李将军莫非认识他?” 候向天眼中露着浓浓的惊疑之色,望向李孝义,试探着讲道:“李将军,那人到底是不是令弟还有待确认,莫要让敌人在此时钻了空子。” 李孝义面上喜色一闪即逝,旋即点了点头,讲:“你带我到城楼上去看看。” “将军,我随你一道去。”候向天连忙请示了一句,与他向城门楼快步走去。 李孝清拉近了缰绳,巡视四周,又望城门楼上看了几眼,心里暗道:难道这几年边关的情势又紧张了不成? 候向天紧跟着李孝义一同登上城门楼,往下方的年轻男子看去。 “五弟,真的是你。”李孝义看清楚城楼门前的男子,高呼一声,急声命人打开城门将二人迎到了城中。上下打量着多年不见的亲弟弟,足足七年未见,如今看上去竟还是当初那个十八岁时候的年轻模样,不由得叫他暗暗称奇。 李孝清拜见了二哥,又与众兄弟见过面,与将军府邸落了坐。 将军府内,李孝义退下了所有的人,命李孝清与他一同到内屋去。 这宅府本来是贺元庆先前居住的,现在作为李孝义的临时住所,个中摆件陈氏都没有什么大变化,隐约也能寻到当时残留的些许印记。 “二哥,你何时调来此处的,家中父母可还安好!”李孝清思家心切,连忙问到。 李孝义微微苦笑一下,又舒展开来,与他摆摆手,笑道:“家里倒也没有什么,就是爹娘常常念着你。” “爹娘身体如何!” “都还算健康,只是你的母亲,去年便常常生病,你如今回来了,不必再此多留,这几日修整些时间便赶快回京去吧。” 李孝清心头猛地一揪,母子连心,听到母亲身体抱恙,作为儿子的他也感到万分的疼痛。 “我无妨,明日我便动身返回京城。” 塞北的风,西关的沙,加之腊月寒冬。哪怕是烧了火盆也格外的冷,这里的气候与女儿国境内相差太大,致使芸汐披着兽皮所在火盆前瑟瑟发抖。李孝清亲自为她送来了两件厚衣物避寒,芸汐拉紧身上的衣物,朝他柔柔的笑了笑。 “塞外的冬天最冷,让你受苦了!”李孝清看着她纯净的眸子,歉意的说道。 芸汐使劲的晃着小脑袋,笑嘻嘻的说:“不苦不苦,能跟哥哥在一起,这些都不算什么。” 李孝清嘴角勾起浓浓的暖意,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笑道:“小傻瓜,待这冬天的风雪过去,哥哥带你去看春日桃花。” “好啊,好啊。”芸汐顿时开心的露出了洁白的皓齿,两只眼睛闪烁着憧憬。 白天的时候,听二哥讲朝中之事,如今贺太尉与陈御史已经成了皇上面前的大红人,而贺元庆辞官回乡也是为了躲避朝中纷争。陈俊逸执掌御史台,诸多文官武将都有把柄和罪行被他捏在手里,若不是罪行过大,他一般也不会就急于整治,可是每一次出手总能给国库填充一批银两,故而天子陛下对他的赏识度时越来越高。 这陈俊逸当初是一个为人正直的坦荡君子,从来不会屈人之威,更不会对丑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如今的世道哪里能容许他做一根刺头。他如今能有这般通天手段来辅佐朝政,并将那些个贪官污吏治的服服帖帖的,不用点儿非常手段是肯定不行的。 自从贺元庆卸任之后,在陈御史的举荐下,命李孝义前往西北之地镇守边疆。李孝清生死不明,如今给李孝义这么一个从四品下的官职,也算是为李志一家人留个武将。 高瑞晨如今也谋了个上县令之职,接着高贵妃之力,让京城高家摆脱了世代商贾。而他任职的地方便是李孝清当年管辖的池风县,主簿仍是修竹居士,二人一个清正廉洁,一个深入百姓,知民所需,短短三年时间,便做成了一个令当地百姓人人夸赞的大清官。 夜半时分,月影婆娑,黄沙迷离。偶能听得见野狼的号角声从城外传来。在城门楼上方,正有十二人在巡视,接着白色的月光,忽然一道与夜色一致的黑衣人闪了过去。 城墙上,举着火把的兵士察觉到方才的不对劲之处,连忙举着火把朝着后方去看,也没有见到什么古怪的东西,疑惑之下继续向前做了几步,忽然感觉背后发凉,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死死的盯着他。 “呲啦……。” 忽然一阵布条撕裂声打破了夜的宁静。在声音传来之地看到一名身材矮小的黑衣蒙面人跃下墙头,为首的官兵急忙调动兵士朝着那人逃走的方向追了出去。 待他追出十几里的时候,便不再见他的踪迹,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什么人?”为首的兵士急忙厉喝一声,命城门下的兵士循着他所指的方向去追查了过去。 而城墙上巡视的几人顿时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土番国从七年前被贺元庆打的落花流水,整整六年不敢再来犯境。可最近几个月频频发生有不明身份的人口在城门附近徘徊,其中不乏一些说自己是做生意的商人。 “大家快把他拦下。有人夜袭城内,你们一定要将它拦住。”为首的士兵似乎与什么预感,急忙朝着城中大声呼唤。 李孝义正在书房煮酒,这时听到外头传来的呼喊声,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不急不慢的又印了两口,从身后取来一把四指宽的银色大剑。堵在府邸门口,朝着兵士聚集的方向看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眉宇中间挤了一道龙纹。 轻呵一声,身体激射了出去,李孝义手中长剑猛地一抖,将那闪入暗处的人的头套挑了下来。若是那来人是敌方的亲信,那必然会给大唐军队造成威胁,这是他绝对不能允许的。 在六年前,不知土番发生了何事,对大唐的防备骤然变得紧张,据传闻,好像对方的一名大将被大唐的一名使臣给废掉了,从而彻底激怒了土番国的国王,只是因为忌惮大唐国的军事实力,这才一直强压着这件事没有发作。 芸汐将小脑袋枕在李孝清的腿上,睡得正香,而坐前的柴火盆时而发出霹雳啪啦的响声。李孝清轻轻拂过一丝贴在额头的碎发,看她睡梦中的模样,时而眉头紧锁,时而眉心舒展笑若桃花,也不知道她在梦中经历了什么事。 待火盆里的火熄灭,李孝清将芸汐抱着在床上,这才出门去。方才听到外头一阵热闹,是不是又有什么事情发生。 “吱呀……。”李孝清往外望去,忽然一道人影从一根廊柱后面,只是眨眼的功夫,伸手揉一揉眼睛,再看,哪里有什么人影。 刚出门,就看到一个黑色的人影正在朝着这边奔来,看那人的年纪夜不过是十七八岁的模样。 “你是什么人,居然胆敢夜闯军营城池。”李孝清循着她出现的地方,厉声喝问到。 谁知那人似乎并没有要在此处多逗留的计划,果然在第三天的时候便没在见过拿到黑色的影子。 那黑色的人影也仿佛是凭空消失了一般,也没有人能找到她昨晚离开此处的踪迹。想必那人还在这一片区域,李孝清暗暗将一股翠金色的灵力渡入到双目,望那人的藏身之所看了几眼,嘴角勾起一丝微笑,知道最后。 李孝义一路狂追,刚好来到李孝清的门前,看到自己的弟弟也手中握了剑,想来那人应当是来过这里,今儿扭头看向李孝清,还望他能提供一些线索:“五弟,方才你可看清楚方才那人的模样。” 李孝清苦笑着摇摇头,并不是他在包庇什么,而是他也确实没有看到那人的正面,只是如今天气正是最冷。 “哎……,这几天频繁有土番国的人在不远处徘徊,这不得不防备呀。要知道土番与我大唐国的积怨很深,不是短短六年就能改变什么的。”李孝义望着不远处月光找不到的地方,而如今五弟归来,奔来是该高兴的,可是外部的敌患又实在高兴不起来。 李孝清心中好奇,这些年究竟发生了那些事情,特别是两军之间的冷漠程度越来越高,照这般下去,两军交战是再选南北的。 “全凭二哥安排。” 李孝清心中有了一个猜测,于是靠在卧房中依着手渐渐睡了过去。如果那来人是冲着他来的,正好也借机弄清楚现在一些事情。 果不其然,李孝义等人推下去不久,李孝清依着胳膊便渐渐入了眠,没多大一会儿,门窗外借着月光,果然看到一个人性的黑影来到了窗前,旋即他顿了顿,然后轻轻的将屋门推开来。 那黑影推开门一道缝隙,身形一变,很快闪入到了屋内。进屋来的此人乃是行带名下的就保安队。黑影手中持着一把冷月寒光匕首,缓缓的朝着李孝清靠近了过去。 十五步、十步、……五步。黑影每走一步都放的特别轻,待到李孝清五步之内的时候,扬起手中的银色短刃,狠狠的朝着李孝清后心刺了过去。 李孝清对他早有防备,就在那短刃即将刺破衣服的时候,李孝清身形一虚,短刃静止穿过了他的胸口。手握短刃的那男子眨眼出现在三步之外,刚好避开了这一剑。 结果,还不待黑衣人反应,他那握有短刃的手被死死的擒住,李孝清手中力道一转,右手一摆。顿时手腕吃痛,手中的短刃应声掉落在地上。 李孝清如今刚刚破了玄冰出关不到三日,大多数人还不知道他还活着,却能在短短两三天之内让眼前之人知道自己还活着,看来敌人的情报相对来讲是最准确的。 虽说李孝清是文人雅士,却也有一股子狠厉,更何况眼前之人是要来取自己性命的,当下心里一横,左手一扯,将他的面纱扯了下来。映入眼前的是一名西域女子,想来是土番国派来的人。 “哼哼哼,长的这么标致,本该做个贤惠的女人,相夫教子,却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孝清戏谑的打量着她那富有西域色彩的深陷的眼窝和泛蓝色的大眼睛,一时间竟然让他也舍不得下重手。 “你放开我。”那女子见自己被擒,当即低声怒喝一声,用力想要挣脱李孝清的钳制,却不想,明明是个文弱的书生,居然真的如公主所说的这般可怕,不论自己怎么挣扎,都无法从他手中挣脱一丝一毫。 李孝清扯来一根绳子将她结结实实的绑成了一个大粽子,命人将她待到李孝义那边审问。 “二哥,你看我把这刺客抓到了,果不其然是土番派来的。” 李孝义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女子,看样子确实是西域特有的相貌,可是单凭这一点却不能证明她的真实身份,于是望向李孝清,问:“你方才审问过她了?” 李孝清摇了摇头,苦笑道:“她嘴巴严实的很,就是不肯说一句话,不过我当初与他们的塔塔公主有幸见过一面,与她一般都喜欢在手腕处画上这么一个图案。”说着,捏着那女子的手腕让李孝义辨识。而且当初自己在西梁女国的时候,当着塔塔公主的面,将噶尔金刀折磨成一个废人,她定然是对自己恨之入骨,如今派人来刺杀自己,也并不是什么疑惑的事。 “哦?居然还有这等事,怪不得,你要知道,那噶尔金刀与塔塔公主可是从小青梅竹马,想要取你性命可是也在情理之中的,毕竟你伤了她的心上人。” 第一百一十一章 蹊跷 一朵莲花,本是出水不染尘泥的净物,在她腕处所绘制的那朵颇具西域佛教色彩的莲花,却让人看了为之动容。 “嗯?你究竟是何身份?居然绘有禅莲。” 李孝义认得那莲花图案,一把拉过了她的胳膊,厉声喝问到。面色凝重有多了一份犹疑,手上的力道看似很大,却并没有将她勒疼。 那女子眼珠一斜,大有一副随你处置,本姑娘就是不告诉你的模样。这可不是寻常的杀手所该有的性子,看她这模样,让李孝清也眉头微微皱起,同二哥望了一眼。 “二哥,这禅莲是何物?”李孝清察觉到这西域少女手腕处的图案似乎并不简单,面带疑惑望向了他,问到。 李孝义命人将那女子带了下去,并下令严加看守。待到周边无人,这才微微叹了口气,说:“据我所知,在土番国有一种名叫禅莲的图案,这种图案来自于他们信仰的佛教,而那禅莲恰是他们信仰中最为神圣的东西,哪里会有一般人绘制在身上,若是被发现,那是诛连九族的大罪。” 李孝清心惊,没想到这么一个小小的图案居然有这么大的能量,那接连见到土番的公主塔塔与这名刺客绘有这样的图纹,可想而知,这名刺客来历绝对不简单。 “而能够被绘制这种图案在身上的,只有三种人:其一是皇后,可在背夹与双腕绘制七彩禅莲;其二是公主,可绘制与眉心与双腕,最后一种是圣女,但是对于圣女的图案却并没有明确的记载和流传,我如今也不知道究竟是何模样。”李孝义面色不太好看,无论是哪一种,都在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土番一定在边境布置什么。 “看她的模样不过十六七岁,想来是那土番国王的小公主跑出来找我寻仇的,只是想不到这么一个小姑娘竟然就有这般身手,可以在夜里潜藏溜进城中。”李孝清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眼神中也多了几分忧虑。既然敌方有一个人可以这般闯入,那便有可能会有别人也这般进城,倘若真的这般,那后果就真的不堪设想了。 李孝义面色阴沉,朝着门外厉喝一声:“来人,速去将巡城的守卫增加一倍,若是见到异族者混进城,当场拿下,不得有误!” 在将军府邸的后宅院的一间偏房,里头烛光跳动,门外重兵把守,方才抓来的那刺客女子便是被关押在了这里。 李孝清拜别了二哥,便只身往这里走来,既然这女子是来刺杀自己的,必须弄清楚城外的敌情,哪怕用点别的法子。绝对不能让二哥和众将士陷入危难之中。 房间里,西域少女嘴里塞着汗巾,双手被反绑在座椅上,腿也被绑在椅子腿上,双脚不着地,任由她怎么折腾也使不上力气。而那块儿给她塞进嘴里的汗巾也不知道洗过没有,就那么大块堵在她嘴里,堵得严严实实。 呜呜呜呜……呜呜呜。 李孝清嘴角一咧,伸手撩拨了一下她鬓角的棕褐色秀发,双眼微眯,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探出食指和中指轻轻抬起她羊脂白玉般的下巴,似笑非笑的说道:“果然是一副好皮囊,我长这么大还从未享用过这般尤物呢。” 那少女见眼前的男人居然轻薄自己,顿时两只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可是任凭她再怎么生气,却对他轻薄的动作根本无可奈何,小脸努力的扭动着想要避开他的手。 “哟,这么倔强,嘿嘿,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李孝清嘴角咧开的弧度又大了几分,伸手捏了捏她那吹弹可破的小脸蛋,咂巴咂巴嘴:“啧啧啧,呦呦呦,你看看你看看,真是娇嫩细腻的很,让我不能自拔。” 呜呜呜呜……。少女努力的想要发出声音,可是嘴巴被堵住,却又说不出话,只能含着豆大的泪珠胡乱的摇头。看她的模样甚是可怜,像一只受伤的小梅花鹿,长长的弯弯的睫毛可真的是与汉人女子有大差别。美的是灵动可人,美的是妙不可言。 见她有服软的样子,李孝清佯装在她脸上轻抚了一下,一把扯掉了她嘴里的汗巾,放在鼻子前闻了闻,似笑非笑的看向那少女。 那女子口中的布子被拽掉,口中的唾沫呛到喉咙,让她剧烈的咳嗽了好一阵,这才微微涨红着脸,一脸怨毒的样子看向了李孝清。李孝清对与她的目光根本不以为意,甚至挑衅着把占有她香唾的汗巾又往鼻子跟前凑了凑。 “你不要脸!妄你这一幅书生面孔,居然敢对本姑娘做出这种无理轻薄之事,若是放我出去,我定要你性命作赔。”土番少女心中气恼,一时忘了自己的处境,当即恶言相向,就差用嘴去咬他的脸了。 李孝清根本不吃她这一套,冲她扬了扬手中的汗巾,嗤鼻笑道:“看来还是让你安静点好办事儿。” 少女望着她手中的汗巾,脸色一白,生怕他又把那充满着男人汗臭味的汗巾再塞进自己的嘴里,下意识咬住嘴唇闭上了嘴。 “呵呵,这才对了嘛。”李孝清满意的戏谑道:“现在我来问,你来答,若是答的不对,我可以给你换一条新的汗巾,要知道,我们这里的将士每天穿着厚甲粗棉衣,再加上边关水少,想来那汗巾的味道绝对要比这一条浓郁的多。” 土番少女早被那充满着异味的汗巾恶心怕了,一想到被一条擦了几年臭汗的汗巾塞进嘴里,对于她这么一名女孩儿来讲那真是生不如死。当即小脑袋点的跟小鸡啄米一般,一下都不敢乱晃。 “那好,我问你,你是怎么知道我回到了这里。”李孝清从昨夜便一直对此事不能理解,要知道女儿国国王是绝对不会将自己的消息告知与土番国的,但是自己前脚刚回到边塞,土番国便派来了杀手刺杀自己,这其中必然有蹊跷。 土番少女眨巴着两只亮色的大眼睛,委屈的瘪了瘪嘴,见他并没有问什么要紧的问题,心里暗暗松了口气,用一口生硬的汉语讲道:“我昨天到郊外打猎,无意中看到了你,所以一路尾随,趁着夜色,摸进了城中。” “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杀我?” 听了这话,土番少女眸子里闪过一抹凶意,旋即又压了下去,苦兮兮的说道:“你把我哥哥打成了重伤,武功全失,还不允许我想你报仇?” 李孝清听他这么讲,反而更加疑惑了,咦声问到:“噶尔金刀是你的哥哥?那你是什么身份?为什么会绘有禅莲。” “我……,我,我画着玩的,这图案好看,我们国家大多数女孩子都会绘制着玩啊。”少女目光躲闪,不敢与李孝清对视,磕磕绊绊的回应道。 “来人。” 李孝清话音刚落,便从门外进来一名将士,躬身道:“李公子有和吩咐。” “把你身上用的最旧的汗巾拿给我。” 这话被那将士停在耳朵里,反而愣在原地,半饷没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过了好一阵才闹着头,一脸尴尬的从背后脖子处抽出了一条变得棕褐色的汗巾,傻笑着低到李孝清面前。 李孝清斜撇了一眼他手中那块冒着白色雾气的汗巾,隔着三尺之距便能够问到那上头飘来的异味。下意识的偏了偏脸,饶是他做好了准备也无法忍受那股味道。 将士看到李公子的表情变化,顿时老脸一红,傻笑着打着哈哈,有些不知所措,甚至理解不透这将军的弟弟为何会有这等癖好。 “把你手上的汗巾塞进她嘴里,给我塞严实了。”李孝清努力让自己闭住鼻息,命令道。 此话一处,将士腮帮子上的肉剧烈抽搐了一下,心里暗暗念道:真是虎门无犬子,居然想出这么个办法。 被绑在椅子上的那土番少女看着将士手中的汗巾距离自己越来越近,顿时脸上血色全无,隔着老远的距离就能闻到那汗巾上刺鼻的味道,要是把它塞进嘴里,想到这儿,土番少女忍不住一阵恶心干呕。紧接着再也不敢耍小聪明,张口大喊道:“李公子大人大量饶了我吧,我说,我说,我全都说,你要问什么,我一定都如实回答,再也不敢欺骗您了。” “嗯?”李孝清故作疑惑的瞥了她一眼,笑道:“照你这么说,你方才是在骗我咯。” 咕咚,少女咽了口唾沫,不敢抬头看他,更不敢说方才确实说了假话。生怕他一怒之下真的把那块汗巾塞进她嘴里。 李孝清让将士先行退下,在门外候着。走到她身前,双手附在身后,居高临下的望着她,眼中神色不容她有半点违逆。 “好,那你先来说说,你叫什么名字,什么身份。若是回答的让我满意,我甚至可以考虑给你松松绳索。可倘若是再耍小聪明……哼哼,可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土番少女看着眼前这个俊逸非凡的男子,就像在看着一尊来自地狱的恶鬼。嘴上不敢说,脸上不敢怒,可心里早已将他咒骂了千万遍。 “我叫噶尔金莲,排行老七,所以都叫我七妹。” “那你为什么会有这禅莲图纹,与塔塔公主又是什么关系。”李孝清紧接着再问。 金莲嘴巴抿了抿,眼中神色挣扎了许久,始终不肯说出二人的关系,以及她手腕处那禅莲图纹的由来。 “嗯?”李孝清见她不肯说,故意加重了语气。 噶尔金莲见他面色不悦,贝齿一咬,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笑脸一跨,幽怨的嘟囔道:“我现在成了你们的阶下囚,这件事你们也是早晚要知道的,告诉你也无妨。” “好,你说吧。” “我是噶尔氏族天定的圣女,受到土番国王的册封与百姓的供奉,所以从小就在双腕与臂膀上生出了这些古怪的花纹。至于它为什么会长在身上,这件事我就不得而知了。” 李孝清解开了她左手的绳子,将她手臂上的袖子撸起,仔细一看,果然在整条藕臂上开满了七彩莲花纹路,这些纹路并没有让她显得怪异,反而增添了一种说不出的美感。 “你是说,这些禅莲的图案是从你身上长出来的?”李孝清见过太多怪异的事情,可是对于噶尔氏族的这件奇闻异事还真的是头一回听说。 金莲点了点脑袋,肯定道:“没错,这些花纹从我有记忆的时候就有了,刚开始的只有手腕处,每过一年,就会掩着小臂向上再生长一圈,连同脚踝处的也是一样。” “天下竟有这般奇怪的事,莫非这圣女还有与天地通神的能力?”李孝清一边称奇,一边笑,让她看不透他到底在笑什么。 “你可知在这城外埋伏了你们的将士?” 噶尔金莲顿时一愣,面色疑惑,转而狂喜的念道:“你说土番国王派了了将士在城外埋伏,等待救我出去?” 李孝清见她这幅模样,知道她对城外是否有埋伏一事知道的不多。也不再与她浪费时间,随手将手中的白色汗巾塞回了她的口中,不等她反应便转身离开了。 回到房中,仔细回想着今日与那噶尔金莲的对话。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其中的怪异。 芸汐端了一碗白粥进了屋,轻放到他桌前,柔声道:“哥哥累了一天,吃点东西吧,明日我们还要赶路回京城去。” 李孝清品了一口白粥,说道:“恐怕得耽搁几日了,这段时间边境不太平,我不能放任二哥一人在这儿率军镇守边关,因为我不想让七年前的事情再度发生一遍。” 芸汐不清楚这其中的缘故,只道那是男人们的雄心大志,便也不多过问,只是微微一笑,乖巧懂事的嗯了一声。 今夜,城外的狼啸声比往日更长了些,打着一对对碧绿色的森寒的眸子,在冰冷的月下潜藏,紧紧盯着眼前的猎物。 “哥哥,今夜恐怕事情不对,小弟愚见,请二哥速去命人唤醒各部将士,做好随时应敌的准备。”李孝清面色急促,嘴角还残留着白色的饭渍,来到将军榻前,敲进了二哥的卧房门。 李孝义早已擦拭好了宝刀,端坐门前,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如今见五弟这般匆忙的来寻自己,多半他也意识到了其中的蹊跷,今夜多半要“起风”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悄无声息 “二哥,你早已察觉?” 李孝清看到他从容不迫的样子,心里稍微放松些,既然二哥有了察觉和准备,即便敌人想要趁夜偷袭也不会容易的。 “嗯,五弟,你且回房歇着,这些蛇鼠之辈哥哥我应付得来。明日早些带着芸汐姑娘回京去,父母这些年想你念你,你早回去些也好让他们少些心病。”李孝义冲他摆了摆手,显得十分轻松,好像真的对眼前即将到来的威胁丝毫不放在眼里。 城外的狼叫声越来越急,这与往日的塞外涛声可是大不相同,而且这些狼叫声似乎是在紧紧地围绕在城池周边,渐渐的朝着城墙周边靠拢了过来。 城墙上的守卫比傍晚的时候增加了三倍有余,各个睁大了眼睛望着城墙外,在漆黑的夜里,神经紧绷,听着四周传来的风吹草动的声音。 手里的火把呼啦啦的作响,冒着阵阵灰黑色的烟雾。风也吹得急促了,旗兵双手用力撑着旗杆,旗幡被吹得猎猎作响,这是腊月天,西北的寒意尤其冰冷,风刮在脸上生疼生疼。 黄沙在黑夜里被狂风吹得掀起一阵又一阵沙幕,但是用肉眼根本看不见,只能用耳朵去听,用皮肤去感觉。站在城楼上的众将士无一不是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 时间就这么一点一滴的流逝着,从前半夜守到后半夜,不少士兵脸上挂了丝丝疲倦。 大约四更天的时候,忽然从远处飞来一支箭矢,直直的朝着城楼上一名举着火把的兵士射了过来。 那箭矢十分精准,虽不知隔了多远,却也是自城外射来的,这么远的距离居然能够眨眼间贯穿那士兵的眉心,可见射箭之人臂力惊人之极。 咚……随着士兵到底,站在他身旁的士兵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听见道道破风声从远处疾驰而来,转眼便有大片士兵被箭雨所伤。 “快灭了火把,灭了火把,弓箭手准备。”带头的副将急忙弓下身子怒吼道,眼中满是愤怒,双方还未交手便让己方损失惨重,这若是让将军知道了,那还不得把自己军法处置。 “放箭,放箭,给我放箭……。”那副将心中怒火中少,恨不得把底下放暗箭的敌人给全部杀死。可是现在再怎么愤恨,却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咻咻咻咻咻……随着一阵阵刺耳的破风声,道道带着冰冷寒意的铁箭朝着城下落了下去。 不过城墙下一片漆黑,根本看不到任何东西,这一批剑雨纯粹是浑水摸鱼,也不知能不能射杀一人。 第一批箭雨刚过,从城楼下射来的箭矢突然消失了。只是并没有听到有惨叫声传来,这可让守在城楼上的副将满脑子疑惑。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也没有收到任何一支箭矢射到城楼上来的消息。这不由的让守城的副将心里猜想: 莫非方才那一阵箭矢将敌人全都射杀了? 又过了片刻,除了风声,还是没有别的任何动静。 副将微微探出头,朝外张望了过去,额头的汗水流下来,把衣服都打湿了。喉咙发干,狠狠的咽了两口唾沫,张望了许久,用耳朵细细去听,仍旧没有任何动静。 “大人,是不是敌人都被我们杀光了?” 一旁的士兵低声问到。 副将也不知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可眼下为了鼓舞士气,只好硬着头皮应道:“应当是被我们射杀了。” 当他话音刚落,突然,昏暗的月色下飞起一道寒光,朝着副将当头斩了过来。这副将终究是久经沙场的人物,再方才那一道寒光亮起的时候便下意识的朝后退了出去。 当……的一声,寒光站落在城墙的砖石上,碎石飞溅而起。而方才同他说话的那士兵,正手中举着刀刃再度朝他砍了过来,刀法狠辣刁钻,刀刀直击要害。 紧接着,城楼上别的地方也传来了一阵阵凄厉的惨叫声。 “快去禀报将军,快去禀报将军,敌人攻上城楼了,快去……。” 城楼上顿时想起一阵刀剑碰撞的急促声,随着冷月从云中露出光华,渐渐照清楚了眼前之人。这些人各个带着圆形的大耳环,双目冰冷如寒铁,赤裸着双臂,手持刀盾,将城楼上镇守的士兵杀得溃不成军。 李孝义推开房门,望着城墙上的火光,与身旁的一名副将附耳低语几句。 紧接着,李孝义只身一人朝着城楼上奔去,腰间横刀出鞘,纵身一跃,飞上十六级阶石,快步跃到城楼上,手中横刀快如闪电,反手便将一名敌人的首级斩落在地。 接着月光向城楼上去看,敌我双方厮杀成一片,并不能分得出他们的人数具体有多少,李孝义面色阴沉至极,哪曾想到竟然会有这么棘手。 这些人到底是怎么翻到城楼上来的?这是让李孝义最想不通的事情,如果他们是借住了云梯,那必然会被我军察觉,可是看眼下的状况,似乎他们是凭空出现的。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李孝义嘶吼一声,与之前镇守城楼的副将怒吼到。 那副将听得出将军的怒气,当即心里咯噔一响,急忙哀求道:“将军,末将真的不知道啊,他们……他们真的是凭空出现的,末将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城楼上了。” “废物……。” 李孝义一脚踹翻眼前的敌人,暴喝一声。紧接着双目森冷的从混战中一一扫过,厉声高喝道:“你们给我住手,不然,我定教你们的圣女死无葬身之地。” 此话一处,顿时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城楼上的混战也随之发生了变化。紧接着,一道壮硕的身影从人群中飞身而起,稳稳的落在了李孝义面前,这人瞎了左眼,右眼似狼瞳。 “把圣女交出来,否则,我踏平你们三座城池。” “真是好猖狂的口气,败军之师也敢这般放肆,何来的勇气。”李孝义对他口出狂言嗤鼻笑过,唇语中森意更盛。 那壮硕的土番男人抖了抖鼻翼,喷出两道雾气,冷哼一声,不紧不慢的威胁到:“就凭我今夜不费吹灰之力,攻破了你们的城门,怎么?你怀疑我的实力?” 李孝义对他这番话却没有什么反驳之力,确实是,如果地方大批兵士都有这般本事,这对于我军而言绝对是致命的噩耗,到时候说不准真的如他所说,被番军一一攻破。 不过,话虽如此,眼前向他妥协却也并非是什么好事,如今圣女在自己军中,对方尚能因此而投鼠忌器,如果自己连这一张牌都没有了,对方没了顾忌,定然会大肆进军,按照眼下的状况,想要胜了这一场仗,是一件极为艰难的事。 “小子,你不要妄图那圣女作为要挟,否则,我绝对会让你们后悔的。”那壮汉似乎看透了他心里在想什么,冷哼一声,不屑的笑道。 李孝义手中元力凝聚,渐渐裹挟了整个刀身。 眼看二人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城楼下紧接着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正见李孝清领着六名兵士,压着一名西域女子上了城楼。 “二哥,人我带来了。”李孝清刚上到城楼,目光便被李孝义对面的土番国男人吸引了过去,他刚才察觉到一股即为不俗的灵力波动,当他想要再去感应的时候,却发现那股气息一下子消失了。 噶尔金莲被迷晕了过去,现在被两士兵架着胳膊带到了城楼上,李孝清站在她身前,防备着四周,目光紧紧的盯着那名壮硕的男子。 那土番男人察觉到李孝清的目光,轻蔑的瞥了一眼,似乎根本不在意。 “没想到,你们居然敢动用这股力量,就不怕伤了你的根本,到时候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李孝清双目微眯,望着那土番男人,语气平淡的说道。 李孝义面色流过一丝诧异,又很快湮没了下去,随机闪过一抹果然,接着说:“怪不得能这么轻易突破防线,哼,只怕,过不了多久,你们性命难保,别以为我们大唐的能人异士会放纵你们这般坏了规矩。” “少跟我说这些,如今你们占了我国三座城池,七年未还一寸土地,今夜又绑走我国最高贵的圣女,即便是我们出手,你们又能如何?要知道,是你们先坏了规矩在先,即便是天道义士想要插手,恐怕也得给个正当的理由吧。” 李孝清听完他的话,终于知道先前的不安是什么了,看来对方早就算计好了。这圣女不是普通人,如果她也是修仙之人,被二哥绑来,从原有的规则上,似乎已经脱离了束缚,给了他们一个充分的借口。 “真是好算计,不过,你不要以为你的小聪明能够让天下的仁人义士束手无策。”李孝清记得曾经张道天在他下山前曾与他告诫,绝对不可以用仙术参与人士间的纷争,否则必然会被业火焚身,甚至被天道刑罚之神所感应,到时候定会被各派正义之士追杀到天涯海角,最终无处藏身。 李孝清到现在都不敢忘记当年的教诲,可是眼下这敌军中突然出现这么一个修真之人干扰凡俗,这如何让他能心里平复。当即也顾不得什么别的,手中灵关一闪,青光掠过,朝着那壮硕大汉激射而去。 叮当……一声,那壮汉左耳的金环应声而断,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是什么人?怎么会有如此纯厚的灵力?”那壮汉诧异之际,扯下耳垂上的半截耳环,嘴角勾起一弯诡异的弧度。旋即咧了开来,似乎奸计得逞似的。 “小子,我罗波洛天今日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本事,能保他们的性命。” 那壮汉土番国男人便是皇室的护国大宗波罗门的少宗主罗波洛天,今日奉了其父之命前来施计。没想到这座城池中居然藏着一名修真之人,这是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而对于圣女被绑架一事也出乎了他的意料。 噶尔金莲本是奉命潜入城中,在今日夜里为番军打开城门的,结果到了四更天的时候都没有动静。罗波洛天算计到她应当是听从了他的话佯装被俘,却没有算到城中的变故,更没有想到噶尔金莲会遇到打伤她哥哥噶尔金刀的仇人。 历代君王的最高利益便是江山国土,为了夺回国家的领土领地,在土番国国王眼中,牺牲一位所谓的圣女是值得的。罗波洛天深知这一点,但是他作为修真之士,对于噶尔金莲的体质却是更为看重,在他眼里,圣女能带给他的价值,要远胜于君王眼里的江山。 “你可敢与我一战?”罗波洛天凝视着李孝清,双臂抱胸,挑衅道。 李孝清不是个会被别人轻易激起冲动的人,但是此时他却露出一抹不可捉摸的笑意,淡淡道:“好啊,有何不敢。” “出招吧,我倒要看看,你猖狂的资本究竟是什么。”李孝清接着说。 罗波洛天双目骤然睁大,身上佩戴的铜环叮铃铃作响,紧接着,一道昏暗的金光从其掌心凝聚,以迅雷不及以掩耳之势,朝着李孝清面门砸来一道三尺宽的巨大拳影。 拳影实在是快的出奇,李孝义在一旁看的心里大惊,生怕五弟吃了亏,执刀就要去迎。结果他还未来得及出招,李孝清右手握拳,拳头上莹光一闪,狠狠朝着那巨大的拳影迎了上去。 看似孱弱瘦小的一记拳头,与那金色巨大拳影相撞并不见落得下风,反而一阵劲风过后将那金色拳影的消散开去。 第一拳刚落,李孝义还来不及欢喜,紧接着便看到那壮硕的男子手执一柄金色弯刀朝着李孝清当头劈下。 “五弟,小心。”李孝义眼看那刀锋破开拳影爆碎卷起的气浪,那刀刃眨眼便来到李孝清头顶咫尺之举,这一幕让他睚眦欲裂,奋不顾身的执刀去相救,却又说什么都迟了。 那罗波洛天眼看这李孝清就要成为自己的刀下亡魂,嘴角露出一道极为猖獗的狂喜。大笑两声,纵刀劈下。 李孝清察觉到头顶的寒芒,微微抬了抬眼皮,就在刀刃距离头顶三寸之距的时候。 “咧……”的一声清亮的剑鸣破空响起,从夜色中炸开一道璀璨的青光,抵住了那金刀劈落的招式。 罗波洛天也被突来的变故所惊,手中金刀被那突然出现的长剑一档,震得他虎口生疼,巨大的力道将他掀的倒飞了出去。 噔噔噔退了三步才稳住脚下的步子。 第一百一十三章 交战 夜色弥漫着森冷的风沙,这个夜注定是血腥冷漠的。 罗波洛天刀尖上的血滴滴答滴答的往下流,分不清这是谁的。突然,他猛地抬起头,脸上的表情越发凶狠丑恶,嘴角剧烈的抖了抖,回头望向背对着他的年轻人,冷声道:“你就是在西梁女国消失了七年的男人?” 当初在西梁女国,一名唐朝男子为了救一名宫女,冒死到凌寒窟去承受刑罚,这一去消失了七年之久,坊间早已传闻此人已经死去。没想到今日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看来消息果真不实,能将噶尔金刀打成残废的又岂会是什么等闲之辈。 只是,明明只是筑基中期的实力,怎么会让自己受伤?罗波洛天瞥了一眼正在淌着血液的右手手背。他作为波罗门的少宗主,距离上一次受伤,已经是百年前的事了,可如今却被一个毛头小子这么给破了护体神光,如何能让他不震惊不愤怒。 罗波洛天眼神一转,望向了李孝清手中的长剑,那灵剑正微微震荡不休,散发着一股极为灵力的剑势,而方才的千钧断山刃便是被它所阻。 那灵剑莫非已经到了灵宝级别?罗波洛天心里暗暗惊诧,眼中掩饰不住的贪婪闪过,如果自己能拥有这么一件趁手的宝物,实力必然又能再替身一大截,到时候精选门主候选人的时候又能增添几分实力。 “好好好,居然能破了我的护体神光,看来我不得不对你提起点兴趣了。” 李孝清面色平淡的望着他,面上毫无惧意,甚至嘴角扯上一丝平淡。随后笑道:“那我可要好好领教领教阁下的实力了。”说着,双目精光呼啸而过,手中剑柄一松,右手化掌,狠狠打在了剑尾。 咻的一声,惊鸿剑化作一道青色长虹,朝着那罗波洛天胸口刺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罗波洛天急忙将金刀横在身前去挡,剑尖击在刀身上发出一道刺耳的声音,旋即爆开一团白光,让人不敢睁眼去看那里发生的状况。 而白光内,罗波洛天死死的双手托着刀身咬牙切齿的抵着那飞来的长剑。直到最后一分力道卸去,猛地爆开的气浪还是将他掀的向后飞出十几部,脚下的城砖被他咚咚咚踏碎十几块。 灵剑之危已去,惊鸿剑仿佛自有灵性一般,随着李孝清双手法决掐动,飞速旋转,化作三十六道剑影再度朝着罗波洛天包裹了过去,三十六道剑影飞速旋转相互交织,誓要将罗波洛天绞成碎片。 这一幕被站在一旁观战的李孝义看在眼里,眼中却是泛起了浓浓的担忧,看着李孝清发起的狠厉攻势,似乎真要将眼前人杀死方才肯善罢甘休。 这哪里是他认识的五弟,在李孝义印象中,李孝清从小连鸡都不敢杀,甚至在很小的时候还将鸡笼里待宰的公鸡放跑。可如今他居然会有杀人的念头,这还是他的五弟吗?想到这里,李孝义后背一阵发凉,越发好奇这七年究竟发什么了什么事,能让他的性情如此变化。 李孝清与那罗波洛天战的正酣,筑基中期的实力却将处在筑基后期的罗波洛天生生逼得节节后退,方才对方口中的狂言也尽数化作笑话返还了回去。 罗波洛天寄出了兽盾挡下来那一波天罡剑阵,他摊开手中的白玉小盾牌,上头灵光弱了许多,方才当下对方的一招显然是让这盾牌的灵力消耗不少。 “你用了遮掩修为的宝物?” 李孝清嗤笑一声:“大丈夫光明磊落,何必要用什么藏匿的手段来欺骗你,你所看到的,所感应到的,都是真的。” 罗波洛天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努力的摇了摇头,念道:“不可能,不可能,这怎么可能。你明明只是筑基中期的实力,为什么会有如此雄厚的灵力,这不可能,你一定隐藏了修为。”他无法接受自己堂堂筑基后期的修士会被一个比自己小了一层境界的修士压着打,甚至隐约让他没有了招架之力。 在修真界的世界里,境界便是一个人实力的表现,而每一个境界之间都是拥有着巨大的鸿沟。但是还有一种特别的情况,那就是修士的逐层厚度不同,这就好比两根相同高度的竹子,一根有八道竹节,可有的却只用了五道竹节便与他达到了相同的高度,因为后者的单节高度要远远大于前者。 只是,境界同级之下虽有深厚不一,却还远远达不到如此大的差距,最多同境界的修真者之间会有高低之分,想要跨越大境界的高度,纵观历史长河之传说也鲜有耳闻。 可眼前的这名年轻男子明明是具有这般可怕的实力,要知道,想要厚积灵力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轻则丹田破裂,重则爆体身亡,一般人根本不敢去尝试,更别说压缩至一个大境界的灵力,简直是闻所未闻。 “阁下这话无非是想给自己找个心里安慰罢了,何苦要这么否认现实呢?”李孝清伸手一招,惊虹剑便飞了回来,悬浮在他周身盘旋,像一只温顺的小鸟。 “哼,莫要以为你这便能赢了我,我今日便叫你见识一下我波罗门的功法,也好让你死个明白。”那罗波洛天不是个会认输的性子,当即冷笑一声,手中白色玉盾收入怀中,紧接着伸手扯下胸前佩戴的太阳铜盘,双手一捧,口吐梵文。 那太阳铜盘悬浮在半空,随着罗波洛天的法决念动,那昏暗的太阳铜盘上泛起一丝丝金色的纹路,微微流动,最后朝着铜盘中心的一颗暗红色的宝石汇聚了过去。 滴溜溜滴溜溜溜溜……,太阳铜盘金光越来越盛,眨眼间便暴涨了十倍,上面的金色纹路扩散开来,瞬间脱离了那金色的太阳铜盘,在铜盘前方飞速缠绕,形成一尊三尺高的金色佛陀,那金色佛陀山上连着上千条金色丝线,与其后方的太阳铜盘紧紧连在一起,似乎那太阳铜盘便是那金色佛头的力量源头。 罗波洛天口中经文越念越急,而于此同时,他身上的气息也随之萎靡了下去,就像被晒干水分的黄瓜一样蔫了下去。可他依旧死死撑着,这一战看上去更像是为了他的信仰和尊严而激发的。 那金色佛陀被金色光线交织形成金像,双手搭在腿膝上,双目紧闭。可是从这光影般的佛陀身上却能够感受到一股极为强大的气息,似乎翻手就能够移山填海。 李孝清看那佛尊现世,终于脸色转上了凝重,那尊佛像乃是佛祖释迦摩尼的金身法相,法力无边,绝对不是凡人能够抗衡的。他曾在十多年前在梦中有幸见到过佛祖的神尊,而眼前的金相与佛祖有八分相似,却唯独缺少了神。 即便如此,李孝清心中却非常清楚,若是那尊佛像出手,绝对不是自己能够轻易应付得来的。 面色凝重,急忙调动丹田内的灵力,一青一黄一股灵力与一股元力汹涌而出,融合成一条紫色的灵力洪流,涌遍四肢百骸,再流经背脊两侧的两条隐晦经脉,最终化作两道液态的涓流流至双足双掌。 “太玄剑宗第一式,力拔山河……。” 太玄剑宗乃是公孙雪儿赠予他的一套剑谱,七年之间,在幻境之中苦练钻研,如今已修炼至第六层。此剑术与归元剑相比要更胜一筹,尤其是将五行之力聚于剑意之中,举手投足便能够开山裂石,威能之大鬼神共惊。 李孝清手中的长剑被紫色的霞光笼罩,慢慢的,在剑身上浮现出一道道山河虚影,其间缠绕着盈盈雾气,那虚实交错的山河给人一种仙境般的美感。 伴随着剑身表面的紫色流光越来越浓郁,渐渐凝聚成一滴滴灵力液体,在剑身缓缓流淌。 就在此时,那罗波洛天使劲扯了扯嘴皮子,嘶吼一声:“大悲波若经,一掌镇山河。” 此话一处,那悬浮在太阳铜盘前的金色佛尊,徐徐抬起右掌,朝着李孝清拍了下来。 金色的巨掌从云端落下,看似缓慢务必,可是却让李孝清感觉到一种根本避无可避的知觉,仿佛被一种力量锁定了一般,再多的躲闪都是徒劳的。 在那金佛发威之际,李孝清手中山河之威也越发凝实,终于在一声苍茫的仙音之下,剑锋划过天际,那仙境般的山河虚影与天空拍下来的金色巨掌狠狠的撞在了一起。 二者相撞之威掀飞了方圆百尺之内的碎石,吹得四周的兵士也纷纷躲远了,有的逃的慢的,则是被巨大的波动狠狠的砸在了城墙上。 可怕的威能让敌我双方的将士都停下了战斗,纷纷望向远处的景象,他们不过是一届凡人,此生哪里见过如此可怕的对战。 修真者之间的战斗,根本不是凡人能够插手的,若是被波及,甚至会落得一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金色的佛掌坚固无比,这一掌拍下来,只把李孝清的山河图录压得向下落了两寸有余。不过这太玄剑宗也不是普通剑术,那山河虚影只是被金色巨掌压低了三寸便稳稳的停住了。 罗波洛天眼中诧异更浓了,本想用波罗门的镇派功法能够将他灭杀在剑下,却没曾想到被他给生生接了下来,并且似乎还有持衡的势头。想到这儿,罗波洛天心中一紧,为了祭出这一招,已经将体内的灵力消耗的所剩无几,如果被对方接下这一招,对方将士众多情况下,自己这一方绝对讨不到便宜。 金色巨掌与山河虚影相互侵蚀碰撞,终于在一声轰隆声中,山脉倒塌,天河倾泻,而那金色的巨掌也紧随着崩裂开来。落在半空的时候纷纷飘散成星星点点的灵力光点,彻底消失在了空气中。 李孝清受到剑身上传来的灵力波动反噬,内脏随之震动,一口鲜血从胸口翻滚,噗的一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反观罗波洛天的状况,他也即为不好受,方才的灵力余波全部被太阳铜盘抵挡了下来,故而他并没有受到什么反噬。虽说如此,他的体内灵力消耗过度,已经无法再动用大杀招,眼见杀不掉眼前的男子,双目带着浓浓的不甘,只得扬手一挥,怒吼一声:“撤……。” 罗波洛天话音刚毕,那城墙上正与大唐将士对峙的一种人纷纷从城墙上一跃而下,转眼消失在了夜里。 李孝清望着主动退走的番军众人,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紧接着两眼一翻,栽倒在了地上,只因他一是不备,被那倒打回来的灵力波动伤到了肺腑。眼下必须尽快修养,以防土番国的能人异士再度卷土重来,到时候就不是今夜这般容易了。 想到这儿,李孝清从怀里掏出一块黄玉,交给李孝义,嘱托道:“二哥,这枚信物乃是我的师尊交于我的,即可派人带着它赶去天师府请求帮助,否则此城必丢。” 土番国既然可以派出修真之士夜袭凡俗的城池,那也极有可能派遣一支修真之士组建的秘密军队来功法大唐国,而且按照目前的情形而言,这件事的可能性极高。 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将敌国修真之人在边关之地肆意妄为之事传至国内,必然会引起大唐国内的仁人义士群起而愤之,有这么一队能人异士帮衬,到时候必然能够让二哥多一份保障。 李孝义接过他递来的黄色老玉,面色复杂,却也没有问什么多余的话,轻声赢下五弟的话。若是五弟所言非虚,今日必须派到天师府请求支援,否则就是自己再有三万兵马也未必能抵得过那些修真之士的猛烈攻势。 天师府地处崛莲山,中间有悬崖直壁做阻碍,想要成功到达天师府内,必然要攀上那一条丈许长的巨大铁链。 白苏同妙音辗转与山水之间,与花鸟玉兽为伍,身为妖界九殿下的白苏在妙音的带领下,也坐下了许多善事,与当初那个无所畏惧的青年人已经完成了蜕变。 谢盈盈一行人与缚凌云、归海、陈峰放了白苏一马,相互紧了口风,一同到天师府认罚。 陈峰虽然识海藏有魔物,但是本性还是善良的,历经七年之久,在泥丸宫内的魔物虚影已经越来越淡。在魔物周身捆缚着星光般流转毫光的银色锁链,那锁链只有一指粗细,但是魔物被捆缚在其中却不能作恶。 第一百一十四章 结丹 银白色的火焰像一层寒霜,却又透露着逼人的灼热,将那铁链中锁着的黑色凤凰烧灼的不断扭动。那火焰生在一汪寒潭之上,似乎与那黑凤的灵力相克,每次它要挣扎发难之时,那银白色的火焰变回化作一道火焰屏障将它的攻击抵挡下来。 黑凤凰眼中的戾气渐渐化作一丝丝黑红色的烟气飘散开去,而猩红色的眸子也慢慢变得晦暗无光,若是形容的话,像极了弯即将干渴的小溪。 而从黑凤凰眼中流出的黑色烟气在飞出它体内之后便被那银白色火焰吸收,转而又化作一丝极细的火红色灵力,朝着前方盘坐的身影汇聚了过去。 这漫天星辰包裹的世界里,陈峰双手托丹,丹成火红色,弥漫翻腾着丝丝火焰之力,而从冰焰中流过来的那一丝精纯的火属性灵力便被这枚丹丸吸收掉了。 男子不是别人,正是盘坐在天师府后山绝云峰修炼多年的九幽子陈峰,转眼七年光景,他已然成熟了不少。下巴也冒出了寸许胡子,让他英俊的面庞显得多了些稳重。 伴随着陈峰手中的丹丸凝实,忽然间,一道赤红色的光柱直冲天际,在山顶十丈之处停了下来,而围绕在光柱周边的白云迅速朝它涌了过来,化作一只巨大的漏斗,伴随着乌云和闪电噼里啪啦的声声作响。 崛莲山天师府前殿广场上,正在练功的众师兄弟被后山突如其来的意向所吸引,纷纷停下了招式,向那东北方向望去,个个眼中露出惊艳之色。 一些不知那是什么现象的新进弟子低声窃语:“那里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有什么宝物现世不成?” 张天师张道天从殿内走出,往那异响发生之处望了一眼,脸上露出浓浓的满意喜色,微微点了点头,自念道:“终于到了这一步,往后是福是祸,也该有个定数了。” 前殿广场上,站在队伍前头的几人眼中纷纷露出憧憬艳羡之色,连番赞叹道:“这是哪位长老突破了金丹境,好生厉害,若是我哪天也到了那一步,那该多风光!” “什么?有人突破了金丹境?” …… “相比是门内的长老吧,这现象没百年便会有一次,只是这一次不知是哪位长老。” “看这天地异响,似乎比往年那些长老进阶金丹时候引发的天地之威要浓郁了不知多少倍。若是选师傅,除去三尊,我定要拜他为师!” 归海沉轩咧了咧嘴,笑骂一句:“你们呀,不好好修炼自己的道术,只顾憧憬别人的进步。这般下去,几遍到了大圆满,都未必能摸得到那层境界的隔膜。” “而且,今日进阶金丹之人也并非是什么门派内的长老,而是与我同一批入门的道友,也就是你们的师兄。他便是玄通道长的关门弟子陈峰,你们若是想要也像他这般,那边从今日开始,每天增加一倍的修行量。” 谢盈盈瞟了归海一眼,看他那慷慨激昂的模样,就好像进阶金丹境的人是他一般。掩嘴轻笑,膈应了他一句:“别总是说别人,你倒是也加快些速度,别到时候别人家撇在屁股后头十万八千里。” 归海沉轩正与一众师弟抖气场,不料被她给抓住了小辫子,差点被噎的说不出话来。脸上不由一红,干咳两声,挖苦的会瞥了她一眼,不一的嘟囔道:“就知道与我过不去,若是你厉害,也不会接连两次结丹失败了。”说着,两只眼珠网上一转,赶紧别过脸去,打了个口哨,假装什么也没说。 都说易发怒的母老虎最不能惹,这种女人不仅脾气不好,耳朵也灵光的很,方才那一句话虽说声音压得极低,却还是被谢盈盈一字不落的停在了耳朵里,当即脸皮一扯,双目微眯与他笑道:“你说我两次结丹不成?是不是也想试试姐姐究竟比你差了多少?嗯?” 归海沉轩顿时双腿一软,头皮一阵发麻,心里暗暗叫苦,直骂自己嘴欠。可是在众师弟面前又不能扫了面子,赶忙挺直了腰板,望向前方的一众师弟,苦口婆心的朗声教诲道:“修炼之人一定要平心静气,这样才能心如止水,在虚无之中感受道的本源变化,不然就是穷极一生也无法存进……。” 只是,他话音还未落下,便瞥见身旁一丈外的谢盈盈眼中的温度瞬间冷了下去,咬着贝齿笑嘻嘻的冲他叫了一声:“归海兄,小女子听了你这番教诲,真是受益良多呀,就是不知道,如今我的本事能不能入得了您的发言。不如您帮我试试斤两如何?” “啊?……”归海明明只是想要转移她的视线,没想到,话还没说完一半,却被她突然发怒,吓得他嘴唇一阵哆嗦,连忙摆手干笑道:“谢姑娘,俗话说道术是用来拯救苍生维护正义的,我们在大庭广众之下动粗不好吧!” 谢盈盈正在气头上,哪里能由得他分辨,当即手中长鞭一甩,朝着归海腿弯处抽了过来。气势凶狠,根本不像是同门师兄弟之间的比试,破风声呼啸而至,这一幕被广场上的师弟们收在眼底,个个面露惧色,大气不敢喘一声,生怕说错一个字,下一个会轮到自己。 归海沉轩急忙双腿灌力,猛地向上一跃,避开了那一鞭,紧接着哆哆嗦嗦的顾着勇气叫嚣道:“你,你别过来啊,君子动口不动手,我不跟你打。” “哟,怎么,还想着怜香惜玉呀?不过,这点你不用担心,如果你打伤了我,我不与你计较。而且,你不是想讨我做老婆吗?若是打得赢我,我就嫁给你,你看如何?”谢盈盈擎着乌鞭笑望着他,眼里充满了挑衅和讽刺的味道。 “天哪……,师兄居然喜欢师姐这样的。” “胆子太大了,还我,我是不敢。” 谢盈盈笑眯眯往议论的人群中扫了一眼,顿时吓得那几名师弟脸色泛白,赶紧住了嘴。 归海沉轩老脸瞬间通红,心里又气又恼,怎么也没想到,这娘们儿居然当着一众师弟的面让自己出丑。更是将两人之间的私事放在了光天化日之下,顿时让他感觉赤裸了身子被晒在太阳底下一般丢人至极。 “归海兄,用你的归元剑诀,一定要赢,我们看好你。” “你要是赢了,今晚我们就能喝喜酒了,你要加油!” 广场上的一帮小师弟个个不怕事大,纷纷起哄到。 他们却看不到归海沉轩心里的是在滴血,别说他现在仅仅是筑基后期的实力,连大圆满都威能达到,即便是与那谢盈盈一般境界的时候他都不敢放言能赢过她,要知道眼前这女子可绝非一般的女子能比的,稍不留神就可能让自己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的。 正在归海想着如何应对的时候,另一边的缚凌云突然猛地抬起头向后山方向望去,银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震惊之色。 轰隆轰隆…… 只见在那云端巨大的风云漏斗四周雷电越发密集,并伴有雷暴在凤眼滚动。在风云显化的巨大漏斗中音乐可以见到一尊八臂魔影,四头望四方,方才的轰隆巨响声便是从那魔影手中的神鼓敲击发出的。那生意极其洪亮,从后山传至前殿,依然振聋发聩。 螺旋风云之中的魔影只是存在了三个呼吸,便消失了踪影,仿佛从未出现过。 而盘坐在后山绝云峰的崖边孤石之上,一道消瘦的身影,此时正有一道道血流从他的耳目口鼻往外流出,看上去极为可怕,就像地狱中的恶鬼。 在内府之中,陈峰双手托起的那没赤红色丹丸变得越发圆润,散发着淡淡荧光,而在赤色丹丸之中音乐能看到一只拇指甲盖大小的赤金色凤凰,在其羽翼边缘有一圈银白色的冰焰缠绕,美丽而又尊贵。 待那金丹成型,绝云峰峰顶的那片漏斗云终于变缓,上面缠绕着的金银色闪电也消失了去,云色由黑转白,最后落下一场晶莹的雨点,朝着下方的山头洒落了下去。 后山的一间茅屋内,玄通道长吕子镇饮干了最后一口清酒,扬手一抛,手中的葫芦从窗户飞了出去,悬浮在半空中,从葫口狂涌出一股惊人的吸扯之力,将半空落下的雨点尽数吸纳到了葫芦中。 也不知那葫芦是个什么宝贝,直到半个时辰过后雨点小了,仍不见有水流从中溢出来。 等雨滴落尽,草屋内吕子镇并指一挥,那半空停留的葫芦飘到了陈峰头顶。随着吕子镇指尖轻点,一股晶莹泛着淡淡的晶红色水流从中倒挂了下来,直落到陈峰的天灵盖。 晶红色的水流落到陈峰天灵盖上方一寸处,转而化作白根细流,朝着陈峰的各路经脉穴位流了过去。 这一番操作,顿时让陈峰体内几近干枯的灵力瞬间充盈了起来。尤其是悬浮在丹田内的那枚赤色丹丸,感受四周涌入的灵力涓流,顿时欢呼雀跃,像一条饿了三天的野兽一般,将那一股股灵力卷入丹丸之中。 赤红色的丹丸伴随着灵力越来越充盈,它散发的气息也越来越庞大,在丹丸周身渐渐浮现出斑驳的银白色霜斑,而且霜斑所涵盖的面积越来越大。约莫三个时辰过去,天色近黄昏,这才将葫芦内大半灵力吸收掉,而随之在陈峰体内的丹丸也停止了对灵力的吸扯。 吕子镇见他体内灵力充盈,旋即伸手一招,那黄色的葫芦又飞回了他手中,晃了晃,左眼朝着葫芦里头瞄了一眼。葫芦里头只剩下不到一成的灵液。 “好小子,果然非同常人,只是聚个金丹就让我倒贴了半壶灵力,若是结元婴的时候还不得把我的灵液全都吃空。” 陈峰再度睁开眼的时候,头顶天际已经如泥丸宫内一般星辰遍布,让他一时间分不清是真是幻。 天地异象落下帷幕,也预示着天师府又有一人结丹成功,只是此人结丹的迹象远飞寻常长老多能够比得了的。 张道天盘坐在石室之中,面色带上了淡淡的哀色,眼中神色凝聚了片刻,转而轻叹一声,从手中取出一枚青色的令牌,令牌上画着一条青龙。张道天引一道灵力注入其中,顿时青龙微微亮起。in接着从原来的 而与此同时,在后山茅屋内,吕子镇手中的一枚黄色玉坠微不可察的掠过一丝毫光。 吕子镇掌心拖着那枚玉坠,微微思量一二,拂袖捻诀,行便要扔呢。乘风而去。 而天师府的西殿内,秦霜华也同样手中一块白色的玉玦亮起一丝毫光。旋即走出房门,没入了黑暗之中。 张道天手中握了一封鸡毛书信,他眉头紧锁,似乎有什么不能洁君的事情摆在了他的面前。 不一会儿功夫,吕子镇乘风而至,秦霜华也灯跳影斜长露出了身形,二人一同走到张道天身前,三人相视一眼,吕子镇与秦霜华脸上露出了无可奈何。 “边关发来急报,我唐军军事受到土番国修真者的胁迫,若是能够帮李元贞除掉敌军的修真之士,也算是为大唐国少有的一分压力。” 秦霜华得知了事情的经过之后,眼中也满是愤恨,要知道在修真界有一条人人都默守规矩,那就是绝对不能用灵力对付普通老百姓,个不能用灵力和仙术来干扰世间的正常运转。若是某个修士或者某个门派发什么纠纷,极有可能成为修真界公共的焦点,届时就像再还账单,那么一切就都已经晚了。 所以此次变缓发来的请求支援任务,一行人被困西北地区,那将是非常令人的。 “今年,我们便连夜派出人群去西北变化支援,不知两位师弟可可有什么想法或者人物可以推荐的。”张道天思量了一二,旋即说到。 吕子镇双目冰寒,讽刺道:“不过是小小的番奴,居然敢擅自撕毁条约,三年之后就是他的祭日。” 秦霜华拖着下班点了点头,这次敌军突然放出能人异士混入,这一点完全超出了几人的预计。这些年帮助朝廷已经处理了大大小小多种事情。 “玄通,你那关门弟子如今已经进阶金丹境,何不让他前去边境试一试。在金丹境的时候,那些个即将步入七年时光的他们已经将所有的心力寄托在前线的。” 张道天摸索着手心玉坠传来的温度,若是再过些时候,等到番军修真之士破开大唐国的边境,那就是对中原修真界的一种挑衅,到时候必然少不了一场腥风血雨,故而一定要将这一切扼杀在起点。 “如今你的弟子新近金丹境,是时候放他下山历练历练了,也好巩固一下境界。明日便让他与归海结伴,带上几名优秀的弟子,乘上快马前去解围。”张道天向吕子镇讲到。 吕子镇听后也并无义议,旋即确定了一份西出的名单。 第一百一十六章 血色滔天 “此次西行之路凶险无比,我们必须要有一个完全之策,否则无异于让众弟子前去丧命。” 吕子镇看这手中的名录,眼中带着浓浓的担忧之色,旋即悠悠说到。此次外敌入侵远飞寻常时候,如果按照之前派出的人员配比,必然会让唐军大受损伤,而大唐国的命运与天师府其实是相互依存的,如果大唐国不存在了,那么天师府未来的命运也必然会逐渐走向衰落。 面对如今土番国的强势入侵,已经无法再按照常规的方式来应对了,若是按照往常的管理来做决断,必然会招至大唐国兵败山倒,届时洪水涌入,凡是大唐国的一花一草一木都不能幸免。 “哦?吕师弟可有什么高见?可与我二人商量一番,也好我们一同做出个合适的选择。”张道天与二人乃是同门师兄弟,自然是同门情谊最为深厚,此时看到吕子镇的神情,便知道他有了担忧,紧接着望向他问道。 秦霜华眼神微微收敛,并未急着表露意见,而是在张道天的目光下一同望向了吕子镇。 吕子镇与二人相互对视了一眼,旋即淡淡的吐出一口浊气,念到:“两位师兄应该知道,此次土番国但敢违抗修真界的铁律,必然是做了最坏的打算,若是此时放任他们草丛凡界帝王发难,到时候必然会引起人世间的生灵涂炭,而作为天师府的我们更是不能坐视不理,到时候可就不是多派出几名核心弟子就能解决掉的。” “那师弟的意思是?” “此次西出北关,定然要让谢盈盈与陈峰一行人同往,否则,此战的胜率极低,到时候你我都会被卷入凡尘俗世当中,到时候上百年的修行都将毁于一旦。”吕子镇再度强调了其中的利弊,并将此时三人的关门弟子全数讲了出来。 要知道七年前收下的几名关门弟子可是这三人的命根子,个个慧根独居,哪里舍得让自己最得意的弟子去掺和这等凡间之事。张道天与秦霜华听在耳朵里,相互望了一眼,缓缓低下了头,似乎并没有什么反驳的由头。 过了良久,张道天抬起头,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这才讲到:“好,那就按师弟的意思去做,让首座四大弟子前去督战,若有任何闪失拿他们试问。你们看如何呀?” 秦霜华嘴角流过一丝苦水,却有不能反驳什么,值得强颜欢笑到:“师兄说到是,师弟我这就安排谢盈盈几人去准备,也好保障大唐国的安全。” 吕子镇见两位师兄都表了态,终于微微松了一口气,面上露出些许宽慰之色,这才失了礼仪散去了虚形。 待那二人神形散去,张道天走到殿门前,常常的吐出一口浊气,长叹到:“看来天降劫难,没有任何一个天地间的生灵是无辜的,更别提什么幸免于难。” 第二日大殿之上,吕子镇神情肃穆,往殿下众弟子,朗声道:“如今大唐受难于危难之际,尔等作为大唐的子民,我天师府的徒子,必须以国之安危为本。此番我三尊受命于缚凌云为先锋,谢盈盈与归海沉轩为辅佐,携一百零八内门弟子,共赴西北边番之地除去妖道,为人间与灵界维护正义与平衡。” 吕子镇宣布完之后,毕了话,望向张道天,只见张道天微微冲他点了点头,旋即继续讲到:“此番前去平定乱想,切记不要直接与凡人为敌,尤其不可用仙法与凡人直接对战,你们要应对的是番军中参杂的修真者,且不要让他们干扰凡间的正常朝代更替与吞并。” 缚凌云自然对大唐国与土番只见的冲突是一清二楚,只是想来修仙界门派不得以任何理由参与凡界纷争。为何三尊会在此时做出如何令人费解之事,更不能明白,三尊为何会派门中精锐前去相助。 也不待他去思考一系列为什么,三尊便下达了不容抗拒的命令,当即另他躬身接下旨义。 待众弟子散去,张道天将缚凌云叫至身旁,低声嘱咐道:“你如今尚未破入金丹境,切记要注意自身安全,等此次战役回来之后,为师祝你破镜,而此次出关,其一为的就是磨炼你的意志和心性,你可莫要让为师失望。” 缚凌云乃是石坤殿的少殿主,他说的话若是讲与别人,后续还会被对方欣然接受并道谢,可是缚凌云却是品出这番话其中的滋味身前。当即一拱手,回敬道:“弟子叮当竭尽全力,绝不负师尊的一番教导。” 张道天眼角耷拉下去,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不过转瞬即逝,旋即笑呵呵的拍了拍缚凌云的肩头,再度讲到:“此次任务必须成功,你的师弟李孝清也被困在了那里,若是此次不能将番军打败,到时候,可就不止我们天师府无法幸免于难了。” “是,师傅,我一定把孝清师弟平安带回来。”缚凌云心里带上一丝恨意,明明那李孝清已经消失七年之久,却还让师傅心里不能忘掉,这可让他心里无法扭转倒刺,扎的心里非常难受。 不日清晨,缚凌云便与归海和谢盈盈二人带了一百零八人快马急鞭,朝着西北方向奔去。 而在西北土番交界处,顽山西北往西五里之外的一座小城中。李孝清正在为一众兵士针灸断诊。并依据军士的病情来调至药方,这本是求生的一处人类存货之地,硬生生被它所铸造出了一条同往人间的道路。 李孝清每诊断一名患者,便会让他咳嗽不断,接连几百名士兵取了药。据说凡是病症缠身的士兵可以在明日不参与抗战。这等意见并不是李孝清所友好的,就这样不清不楚的被打入了大牢之中。 如果说谁犯过法,那时谁也不相信谁会成为下一个世界的赢家。 李孝清的治病方式非常有效,但是看病的人却不曾减少。而李孝清向来世间最为紧张,故而能够另他看病的,渐渐成了军中高层官员。 军中的兵士看到囚犯的同伴一天一天的减少,更有一批同伴连尸体都找不见。 有人高声嚷道:“有人越狱了,有人越狱了。”这种话,缚凌云已经数不清楚听了多少遍,现在已经对这件事变得十分麻木。 众人浩浩荡荡的穿过沙尘之地,辗转几道风口,才在第三天太阳临别之际露出了些阳光。 在大唐国西北方向的,李孝清将地上惨死的病人扶起,命人将其化为灰烬,也正是这件事才让众人对它有了些贪念行。 随着时间的推移,塞外的敌情越来越紧张。原本不见火光的敌人也燃起来火把,不断的向四周的小国彰显自家国力的强盛。 据边境来信,那土番国越过黄线,此时已经不断向着大唐国的国土一寸又一寸的逼近了过来,修真者纷纷为止折返。时光如火苗一般剧烈升腾着烟火,过段时间才慢慢融合在了一起。 李孝清上次在城楼上与那罗波洛天大战,取得了首次胜利,这次胜利为驻扎在城中的军队大涨军心,更是在之后的几场敌我交锋中取得了胜利。随之李孝清的名声也随之不胫而走。 那罗波洛天作为波罗门的少掌门,自小便受到万人尊崇和敬仰的目光,哪里被人这么羞辱过,上次摆在李孝清手中之事让他一直无法忘怀。 为了能够再短时间内提升实力,特地买通了下人,偷学藏经楼中的至高五旬密集。 李孝清察觉到四周逐渐靠近的修真者,心里咯噔一响,最为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来了,也不知道师尊是否受到了自己的信物和求救信,如果明天援军还不到。这座城市只怕是受不住了。 第三日午时过后,城楼下聚集了黑压压的一片兵马,啸声如雷,气势如闪电,让李孝清站在城楼上看的一清二楚。双方如果只是依据优势来取得方式,那么再今后必然会呈现纷争。 “速去禀报李将军,就说敌人已经逼近三十里。 那苦苦撑着的那名男子终于看见了久违的曙光。” 李孝清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反派,即便是对方仅仅粘着你,它身上的所携带的一些东西依然会是一件非常头疼的事情。 “二哥?我们要不前去应战吧,莫要让对方将我们看扁。” 罗波洛天那日被李孝清打败,逃回军营后便将怒火全部发泄与他的炉鼎,他始终无法接受,自己作为一名修真世家的少门主,居然被一名不知名的毛头小贼打败,这是他最无法接受的事情。 当即手拟了一封书信,命人快马加鞭,朝着波罗门狂奔而去。 波罗门的门主罗波于卓最为护短,见到自己的儿子吃了瘪,哪里肯善罢甘休。一把将儿子寄来的书信撕成粉碎,旋即命人调了三十条姓名赋予儿子,这可让罗波洛天心里是又气又慌。若是赚了还好,若是赔了,那边是三代的事情。 而罗波洛天当时已经将两国挑战的处境具体包邮给世界各国的新色。有些信息足够影响整个市场恢复,届时,必然要拥有就对低廉的价格。 趁着中午囚犯的世间,大家都上来用饭,故而整个公司也全部化作花纹,罗波洛天头近,这可让李孝清心里有希望,这下子该如何该嫁给他发出来怎么办。 罗波洛天第一次买翡翠园对的胡说真格红色相对娇红,但是如果这会嘞,想要做好失群的贮备,咯哦洛天一定会将众人的朱蓄电站出去住了。就、看、男人啊、既然不是直接少收,我们是老年人产品,你看啊看看山西需要指引伊利存储。在那边买酒的人会是多滴。……,啊这就是可以了。 经历过一次出菌不累。更时将世界的区域分布一览原地,此时再今后也可以让男人相互扶持与当物。 “去把三位副将找来。”李孝义派人去将镇守此城与边关的三位副将找来,他们长时间镇守边关,定然对边关的了解要远远比自己更加熟悉,届时定然能在地势上弥补不足。 三位副将有一位乃是贺元庆将军的信服,更是在贺元庆将军隐退的时候所提及的一位副将,这名副将与贺元庆将军一般年纪,对于边番之地的了解要远胜他人,到时候,在他的引导下,定然能取得较好的优势。 就在李孝清率领众部在城中布局最佳作战线路之时,城外突然传来急报,前来汇报的士兵神色匆忙,看他的脸色仿佛见了怪物一般,慌慌张张的跪倒在地上,结结巴巴的大呼道:“报告将军,地方军队再度袭来,而且,而且他们能够越过我方防御力量,直接攻上城楼,其中的妙法,与那日夜里所发生的情况一般无二,照这般下去,这座城池只怕是要守不住了。” “什么?怎么会这样,速去传报我弟弟李孝清,让他相助战况。”李孝义得知敌军破军之快,势如破竹,当即脸色大变,如果再不加以钳制,恐怕不出一个时辰,此城便会被敌军攻破,到时候说什么都晚了。先到此处,他也再顾不得什么长幼次序,急忙另那兵士去寻找李孝清求助。 李孝清正从卧房内赶了出来,一路朝着二哥所在的兵营赶来,此番敌军的动作大大超乎了他的预料,若是再照这般情况下去,即便有他相助,也难以破除敌军的攻势。 想到这里,李孝清心里是反分焦急,也不知自己派人前往崛莲山求助之事办得如何了。如今双方战火已经到了迫在眉睫的时候,在这么等下去也不是什么办法。 李孝清来到二哥所在的营中,面色十分难看,恰巧从门外听到二哥与那兵士的讲话。 “二哥,你放心,我这就随他前去抵御敌军,不过此次敌军来势汹汹,绝对不是你我能够应对的。所以,你还是做好撤退的准备的,否则再晚一些就来不及了。” 李孝义赤红着双眼,心里满是不甘,若是就这么退走,朝廷怪罪下来,自己定然难辞其咎,到时候被罢官定罪事小,若是像当初父亲一般牵扯到家族未来,那就真的成为了千古罪人了。 “二哥……,你不要再犹豫了,我带人为你们断后,你速速带着芸汐,与众兄弟退出城内,只要留得青山在,就不怕没柴烧,如果你不走,那么我们就没有来日方长。”李孝清几乎是吼着与李孝义说的,此时他已经面色满是焦急,世间越来越急迫,容不得几人再有半分考虑的时机。 李孝清毅然决然的回过头,与那前来通报的兵士,一同朝着城楼上奔去。 依据这兵士来报,那敌军可以越过重重防线直抵城楼,绝对不是用了寻常的办法。唯一能够解释的通的是对方使用了玄术,想要让这场战事赢得转机,就必须破开地方的玄术。否则绝难翻身。 第一百一十七章 阵术 想要在众目睽睽之下神不知鬼不觉的突破守城军队的防御,从道理上来讲是说不通的,即便是用了玄术,想要再十几里外将兵士瞬间转移到城墙上,这绝对不是一般修士能够做到的。、 且不说是否有这门邪门儿的法术,即便是有,那也绝对消耗巨大,根本不可能如此大规模的转移士兵。 想要如此大规模的转移军队力量,唯一能够说得通的,便是阵法。也只有阵法,才能做到这般地步。阵法只需要有灵石提供灵力,由阵术师施展并加以控制,就可以做到这一点。 只是,阵术乃是旁门道术,一般的修士都不会选择它,一来是因为修习阵法极其耗费精力,而来对阵道的领悟力要远远超乎常人,在修真界中,将那股控制神魂的力量称之为精神力,如果精神力不够,也很难布置阵法,更别提掌控大阵有条不紊的运转。 不过说到底,阵术师是从中原地区发展流传出去的,故而想要在大唐国中寻出一名懂得阵法的修士也是相对比较容易的。 既然是阵法,那必然是要有阵心的,而阵心枢纽是整个阵法运转的关键所在。这一仗想要获得赢得契机,就必须寻到那阵法枢纽所在之处,只要将枢纽毁掉,那传送大阵自然会停止运转,届时,我军方才能有一些转机。 关于阵法之道,李孝清曾在天师府的时候有幸翻阅过一些典籍,如今算是班门弄斧,却也并非毫无用途。 “公子,敌军怎么越来越多了,他们究竟是怎么到城墙上来的。”守在李孝清身旁的副将,一刀砍翻一名土番士兵,语声急促的问道。 “你们都给我盯仔细一些,看看他们人群涌来的方向,我这次要掐了他们的后路,叫他们有来无回。” 那副将见公子这么说,顿时眼前一亮,面色大喜,几人相视一眼,纷纷点头。旋即护着李孝清往四周寻找源头。 在顽山往东十几里外,有一处被黄沙淹没了一半的客栈,旗杆也折成了两截倒在沙子里。整座三层小楼只剩下最顶层还露在沙外,方圆十里没有人知道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 不一会儿,一条银灰色的大狼从沙丘的背后走到了沙丘顶部,往那座被沙子淹没的客栈望了一眼,目光中流露出浓浓的悲伤,仰起头常常的嚎叫了一声。 在巨狼的前蹄能隐约看到毛发底下咧着一道一尺长的伤口。 忽然,在客栈所在的方向,从远处激射来三十九道极影,瞬间朝着狼王所在方向飞来。 狼王龇着獠牙,前蹄微微往后退了半步,眼中满是忌惮。不过,等那些踏剑而来的修士从他头顶飞过,方才知道他们似乎并不是冲着他来的,兴许遇到了别的事? 待那三十九道声影御剑飞远,狼王正准备这番回窝里,突然脊背上的毛发蹭的竖起来,狼兽急忙朝着后方天际望去。眼中流落出许多惊异之色,旋即朝着前面那波修士飞去的方向望了几眼,思量了片刻,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身形一闪,化作一名白衣年轻男子,摇身一变变作一道流光,朝着那西北之地飘去。 李孝清双目如电,背负夜卓,手执惊鸿,每当由敌军朝他靠近,只见得两刀剑影闪过,便将那些个敌军削断了胳膊和腿筋。透过人群,巡视了许久,终于在城楼的正门阁发现了端倪,方才一直感应到的那股极为微弱的灵力波动便是从那里传来的。 “阿二阿三,速速护我左右,与我一同冲到正门阁中。”李孝清低声喝道,旋即脚底生风,与那两名精兵一路刀光剑影斩杀敌兵,来到了那正门阁所在之处。 那正门阁门户大开,正在李孝清三人本来之际,却恰巧有三名敌兵从中闪了出来。不料,还没来得及看清门前是什么人,便被一片刀光砍断了头颅。 阿二阿三甩掉刀刃上的血迹,神色紧绷,双目紧紧的盯着正门阁里面。 “平日这里是由谁在此看守?”李孝清低声问道。 阿二嘴角不自然的嚼动了一下,眼神略有些飘忽不定,没能说出话来。 “嗯?怎么?莫非有什么隐秘?”李孝清脸上带了恼意,眉心堆在一起,侧目望向那阿二,手中惊鸿紧握,做出了防备之意。 阿三看到公子突然变了语气,心里大急,赶忙戳了戳阿二,解释道:“公子勿恼,实在是看守此处的那为大人不像是会做叛逆之事的人,而且那为大人想来对军中弟兄们豪爽仗义,更是对番军痛恨至极,绝不可能做出叛国之事的。” 阿二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解释道:“公子赎罪,是我动了恻隐之心,待战事平息自愿领罚。” “你二人快与我说,到底是谁在看守正门阁!” “禀公子,是贺元庆老将军曾经的副将耀光中。” 李孝清面露惊诧,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二人都口口声声说此人不会是间隙。要知道贺老将军为国尽职尽忠,乃是人人都敬仰的大英雄大忠臣,而能与他一样出生入死几十年,博得他信任的副将又如何能让人相信他会是奸细?莫说是阿二阿三,就是自己也万万不能接受这件事。 “事情还未查清真相,无法断定是不是耀光中老将军犯了错。你二人且与我一同到里面查探个究竟。” 阿二阿三松了口气,急忙拱手称是,与李孝清一同朝着正门阁踏了进去。 那耀光中乃是常年陪伴在贺老将军身旁的亲信,若是他真的背叛了大唐,那绝对是一件令人担忧之事。 据说此人武艺高强,更是得了贺老将军的真传,李孝清三人不得不万分小心。 这正门阁中一片漆黑,四周的窗户都被封死了,看不清楚里面到底有什么。 李孝清跨过门槛,进入到房中,耳朵听着四周的响动,慢慢的往前走去。这间屋子好生怪异,居然听不到任何别的声音,甚至连外头的厮杀声都被隔绝掉了。 忽然,在右侧地面上闪过一缕淡淡的白色毫光,紧接着,便听到几声脚步声传来,听声音似乎有三四个人,正朝着门口亮光之处极速奔去。 那三人刚奔到门口,突然停住了脚步,往门前的三具尸体瞥了一眼,顿时脸色大变,拔出刀猛地往后狂砍一通,却没有一刀砍在实处。 就在方才,李孝清拦住了阿二阿三,不然两人绝对会被那三人乱刀斩杀。 阿二脸上流下两道冷汗,喉咙滚动了一下,心里满是感激。 只见那三名土番兵士砍了数刀之后,相互讲了几句话,竟然朝着黑暗中走来。似乎感应到了这篇黑暗的房间里确实有别的人存在。 李孝清三人不要轻举妄动,竖着耳朵听着四周的响动,眼睛紧紧的盯着门口的那一处光亮。 过了许久,也没有再看见方才那四名土番男子出门。心里暗道一声不好,看来那四人有了警惕,如今蛰伏在四周,就像四条毒蛇一般随时准备给人致命一击。 大约过了半炷香的时间,方才毫光亮起的地方再度放出一圈白色的毫光,借着那道光亮,终于看到了方才退回屋中的那四人。原来那四人并没有分散开来,而是守在了阵法所在的位置,似乎是在守株待兔。 阿二心里暗骂一句:真是好算计,差一点就着了道。 待毫光暗下去,方才从阵法中传送来的三人也没有着急向外走去,似乎与守在阵法四周的那四人达成了一致,隐藏在了黑暗中。 过后又传送了几波敌军的士兵,李孝清脸色越发阴沉,眼下必须有一个万全的应对之策。 当第五次毫光亮起的时候,忽然凭空出现三十六柄青色剑影,灵光四射,瞬间将阵法四周照亮。藏在阵法四周的敌兵纷纷抬头去看,各个手中握了兵器准备迎战。却不想那三十六道剑影突然发难,瞬间带起一道道青色的流光,将那十八名敌兵斩杀在地。 李孝清本不愿动杀念,可是如今的情况,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根本容不得他有半点恻隐之心。 在杀掉那十八名敌兵的时候,李孝清陷入了片刻的呆滞,双手微微颤抖,三十六刀剑光也随之暗淡消散,化作一柄灵剑倒飞回来。 就在方才那十八名敌兵被杀之时,在李孝清心底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轰然碎裂了。他回想起张道天七年前与他一再强调的那番话:绝对不可以用道法仙术杀人,更不可用术法取人性命。 如今自己算是破了一戒,不知将会迎来什么。正所谓天道无情,做了违背天规之事,天道不会理会你究竟是因为什么,该来的逃也逃不掉。 李孝清呆了片刻,旋即抬起头,望向那阵法所在之处,竟然直直的朝着那里走了过去。 阵法四周的十八具残尸,流淌着温热的鲜血,有一部分流入了阵法中,那阵法连通着另一处地方,而那股血液流入阵法之后,也被传送到了阵法的另一处阵台。 在城关往西十里外的一座山丘后头驻扎着一座军营,而在一处最大的军营帐中,罗波洛天正在盘坐在一座大阵的一角,而其余七座阵脚分别由七位波罗门中的执事长老坐阵。 “你们三个,准备入阵!” 站在大阵一旁的一名土番将军在得了罗波洛天的点头示意后,催促着兵士往大阵中走去。 罗波洛天下意识的扫了一眼大阵,双目猛地一缩,急喝一声:“慢……。” 旋即众人纷纷朝他看了过去,眼中满是不解贺疑惑,再随着他的目光注视之处望去。纷纷露出吃惊神色,更有一名执事长老急声道:“少主,莫不是阵法另一头出了什么差池?” “只怕对方已经发现了阵图的存在,若是再继续派兵传送过去,也只不过是白白损失兵力而已。” 那土番将军脸上带着怒气,冷冷的说道:“难不成让我们放弃那些个兄弟的死活?这传送法阵是你们提出来的,如今出了问题,你们必须想办法解决,否则王上知道了绝对不会让你们好过的。” 罗波洛天双目微眯,带上一股浓郁的杀意,直把那土番将军吓得微微退了一步,赶紧闭上了嘴巴不敢在说话。 随后,罗波洛天与七名执事长老讲道:“眼下的情况我也有预料到。事到如今,我们不得不绕过些死规矩了。” 七名执事以罗波洛天为首,又因罗波洛天是门主最宠爱的儿子,将来必然会执掌波罗门,若是能讨了他的欢心,往后想要多得到些修炼资源也就会容易的。想到这儿,那七人相继应了话,与罗波洛天一道进入了大阵之中。 而阵法的另一头,李孝清刚刚回过神,正欲执剑捣毁那座阵图。 忽然,那座阵法绽放出了一道夺目的光芒,照亮了半个房间,而李孝清手中的剑仿佛砍在了磐石上,被生生反弹了回来。 自从惊鸿剑重铸之后,这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李孝清面色凝重,心头蒙上一股不祥的预感,不敢有丝毫大意。头也不回的大喊一声:“阿二阿三,速速退出去。” 阿二阿三是奉了李孝义之命贴身保护公子安全的,哪里敢轻易就这么离开。 阵法放出的光芒越来越亮,李孝清用神识之力去探查,刚接触到那道光幕,便被一股极为雄厚的灵力狠狠的撞了回来。此时又见阿二阿三迟迟不肯退走,心里大急,话音里带了暴怒之意,吼道:“你们快给我滚出去。” 阿二阿三耳膜炸响,浑身一阵哆嗦,平日里谦和有礼的李家五公子居然有这么可怕的一面。二人也听出了公子话音里的焦急,再也不敢迟疑,提着刀便朝着门口光亮处跑去。 就在这时,阵法中传来一道狂傲的大笑:“跑?我看你们能跑到哪里去,等我们收拾了这小子,就轮到你们二人了。” 这声音的主人李孝清听上去有些熟悉,若是没有猜错,来人定是那夜败走的波罗门少门主罗波洛天。而他明知道自己在此,还敢这么猖狂,必然是带了救兵回来。 “一头丧家之犬,也敢在我面前这么猖狂,当心我再让你夹着尾巴四处逃窜。”李孝清冷笑一声,语气中带了讥讽之意,又说:“不过,这次我不会给你逃掉的机会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狂妄的小子,莫非你真当我波罗门无人不成?” 第一百零八章 条件 等到大阵光芒淡去,终于露出了其中的来人。 这次大阵共传送来八人,为首的自然是波罗门的少门主罗波洛天,而另外七人身上散发着不俗的灵力波动,看样子修为不浅。而且其中站在罗波洛天左侧的那名白鬓老者给他的感觉更是深不可测,根本不是罗波洛天所能比的了的。 李孝清目光在那位白鬓老者脸上略微停留了一瞬,手中惊鸿剑紧握,并用心神去感应背后的夜卓之剑,若是那老者突然发难,自己不做好完全准备的情况下绝对会吃大亏。 “怎么?自己没本事,倒是请来了帮手。看来你这波罗门的少门主这么喜欢做乌龟呀。”眼下绝对不是与对方硬抗的时候,李孝清心念一动,脸上讥讽之色更浓,咧着嘴角漫不经心的瞥过罗波洛天,浓浓的轻蔑之色。 罗波洛天到底是波罗门的少门主,一直以来都是把脸看的比命都重要,哪里能容得了别人这么羞辱他。气得他是胸口剧烈起伏,拳头更是紧紧的握着嘎嘎作响。 不过,站在罗波洛天身旁的那名白鬓老者似乎并没有掺和的意思,抱着胸口,双目微眯,似乎是在闭目养神。 罗波洛天脸色一阵红一阵青,表情越发阴沉,咬牙切齿道:“好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那日夜黑我不曾防备,今日我就要让你看看大爷我的实力。”话音刚罢,手里的金刀便朝着李孝清呼啸而来。 屋子里黑暗一片,只能借助方才熄灭的传送阵余辉辨清那些人的动静。对方人多势力大,自己一人在黑暗中与他交手必然无法估计四周,到时候必然是死路一条。李孝清趁着罗波洛天被激怒的一瞬,赶忙掉转方向,背对门外。 李孝清手中惊鸿剑光芒大盛,将四周七尺内都照的通明。在罗波洛天金刀斩来之际,李孝清猝不及防,急忙收回剑身去挡,不料这一剑挡的太急,李孝清脚下尚不稳实。刚刚当下那一刀,便被刀刃上传来的巨大力道给掀的倒飞了出去。 昏暗之中,罗波洛天见他被自己一击击退,顿时心头狂喜,心里暗暗怀疑方才服下的那枚紫灵丹是不是真的发挥了作用。 紫灵丹乃是父亲赐予众兄弟的贵重丹药,据说再服用此丹药之后,能够让功力瞬间大涨,到时候同阶之中难有敌手。 李孝清被那股巨大的力道打的倒飞出七八步之远,眨眼间便推到了房门三步内。 罗波洛天正在为自己取得了优势而得意,欲要乘胜追击,却发现借着门外映射进来的光线,看到那李孝清居然在冲自己笑。看他那模样哪里有半点受伤的模样。 “不好。”罗波洛天心头疑惑猛地一闪,脸色骤然变得极度难看,这哪里是对方被自己一刀击飞出去,分明是那人使的伎俩。恰巧借此机会逃出这片暗无天日的房中。 李孝清嘴角的笑意一闪即逝,搜的一下跳出了房门。 临走时撂下一句话:“龟儿子,我在外头等你,有本事就出来与我一战,哈哈哈哈哈……。” “李孝清,你这个卑鄙小人,居然敢戏弄于我,我定要把你碎尸万段。”罗波洛天终于压制不住心底的怒火,狂怒下暴吼一声,手中刀光划过长空,向门外斩处两道剑气。 而正门阁之外,城墙上早已血流成河,浓郁的血腥味刺激着鼻腔。番军兵士与大唐兵士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四肢不全,仿佛人间炼狱一般。 罗波洛天满脑子都是怒火,嗖的一声跳出了门外后扬刀朝着四周来人就砍,根本不分敌我。方才那几刀胡乱中斩杀了一名番军士兵,顿时让那些番兵纷纷避开了他四周,生怕这尊杀神会一刀把自己也给劈成两半。 李孝清发丝在寒风中飞舞着,望向那罗波洛天,微微眯了眯眼睛,方才那一幕连他都没有料到,这人居然如此凶残。右手持剑,惊鸿斜指地面,不见一丝血迹。 左手捏诀,在面前画出一道印咒,扬手一挥,顿时城楼上散落在地上的刀剑枪矛纷纷朝他倒飞了过来,汇聚在他周身并飞速旋转着。若是细看,隐约能在那一百零八道兵刃中看到细细血色雷光闪动,时而流过些金色的光华。 方才被罗波洛天一击打得倒飞出去,也并非完全是他刻意为之。特别是在接下对方那一刀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一股远胜前几日的力量将他猛然掀飞了出去,本来还计划着如何退出那屋里,这下却被对方一招给送了出来。 归元剑诀是归海赠予他的一门功法,这门功法非常玄妙,虽然从威能上来讲并不能与太玄剑宗的威力相提并论,但是从灵活度与防御上来讲确实要独具优势,特别是六道剑阵,拥有攻防兼具的妙处。 现在对方人多势众,虽然从表面上来讲并不会收到那七人的威胁,但是谁也无法保证他们究竟会不会下黑手。 “哼哼,你终于肯用真正的实力了。我今天倒要看看,究竟是你这筑基中期的实力能强到什么地步。”罗波洛天看着李孝清周身的兵刃,感应到一股不俗的威力,而且想要以他筑基中期的灵力来操控那么多兵刃,对于灵力的消耗来说绝对是恐怖的,只要自己能与他持久交战,定然能让他先行灵力枯竭。 罗波洛天心里盘算之后,嘴角一咧,猛地抬起头,从手中飞射出一道金色的弹丸,那弹丸仿佛脱离了空间的束缚,速度奇快无比,直射李孝清的眉心。 李孝清双目含金光,左手并指极点三下,四周的一百零八道兵刃顿时飞出九柄长矛,灵光一闪,那九柄长矛化作一杆巨大的矛影,矛头狠狠的撞上了那枚金色的弹丸。 二者只是僵持了一瞬,那枚弹丸轰然炸裂开来,将那杆长矛震得碎裂成漫天星星点点,消散开去。而隐在那巨矛之中的九柄长矛也断作数节掉落在了地上,变得暗淡无光。 当那九杆长矛断掉之后,李孝清心念一动,又是九杆长矛从尸体堆里飞了过来,补齐了空缺。 罗波洛天面色肃然,喝然一声:“金蛟倒江”,金刀化作一条蛟龙,裹挟着磅礴之力,再度朝着李孝清奔涌而来。 看那金蛟的模样,似乎生前不是凡品,即便是被人抽魂炼魄融入了金刀之中,依然从它的魂影当中散发着令人生寒的危险。 金蛟口吐一道流光,朝着李孝清的天灵盖打了过来。若是这一击被打中,定然叫他魂飞魄散。 李孝清嗅到那金蛟的不凡,不敢有丝毫大意,手中印诀一变,凌空一指,低喝道:“归元剑诀,擎天一怒。” 伴随着口诀念罢,围绕在李孝清四周的一百零八道兵刃顿时飞起三十六刀剑光,犹若流水一般直冲云霄,与那金蛟吐息狠狠的迎了上去。那金蛟吐息被剑影劈开,化作流光从四周缓慢的滴蜡到了城墙上,让城墙的墙砖发出呲呲呲呲的响声。 那金蛟见吐息未能将此人镇杀,无神的铜铃大眼中闪过一抹怒意,顿时蛟嘴一张,举起三指蛟爪朝着那剑影狠狠的抓了下来。第一击狠狠的击落在剑影之上,使的剑影剧烈的震了三震,紧接着,又是狠狠的两爪打在了剑影上。 “叮铃咣啷……。”一阵金属敲击的响声响起,那座巨大的剑光散做三十六柄小剑掉了下来,有十三柄剑身已经出现了裂痕,而其中有三柄直接断掉了剑刃。 李孝清望着残缺的剑锋,心中暗道一声:果然一般的兵器难以发挥出剑阵之威。想到这儿,右手握着的惊鸿剑似乎感应到了他的心念,旋即发出一阵嗡鸣声。李孝清感受到惊鸿剑的异样,心头一横,松开了惊鸿剑的剑柄。 惊鸿剑脱离了李孝清的手掌,嗖的一声飞到了剑影之巅,一道青色的华光落了下去,将那些凡俗铁剑照在了光幕之中,那些个没有灵识的铁剑仿佛见了帝王一般,纷纷震颤不休,不论是残破的还是完整的,纷纷朝着惊鸿剑汇聚了过去。 那原本将要溃散的剑影瞬间再次变得凝实,剑影四周的灵力内敛,剑锋微微划过一丝白色的寒光。 李孝清注意到那剑影的变化,剑指横斩而出,那柄以惊鸿剑为剑首的巨大剑影顿时横扫开来,带着一尺宽的剑气光影,生生斩在了那金蛟的右爪上。 “嗷……。”那金蛟长啸一声,一只金色的巨爪被那道剑影生生斩断,而被斩断的巨爪在掉落的时候化作漫天灵光消散了去。 而那只金色巨蛟也承受不住此番重创,哀嚎两声之后身形变淡,消散在了空气中。 罗波洛天根本没有想到,那只金蛟居然会被人如此重创,这是有史以来从未发生过的事情。要知道那金蛟的鳞片堪比中品灵宝的防御力,即便是上品灵宝想要破开它的鳞甲也非常不容易,更别说这么一剑斩断,简直是天方夜谭。 “你那是什么兵器?”未等罗波洛天开口,在他身后站着的那名白鬓老者突然睁开眼,死死的盯着飞回李孝清手中的惊鸿剑,急切的问道。 李孝清淡淡一笑,随意说道:“不过是一柄伴随我多年的宝剑,由净火寒潭天雷锤炼锻造而来,不是什么稀罕物,此剑名为惊鸿。” “惊鸿……,好好好,好一把惊鸿,此剑只怕与地阶灵宝相比都毫不逊色吧。”那白鬓老者呵呵笑了笑,目光却从未在李孝清怀里的惊鸿剑上离开半分。接着,若有深意的说道:“老朽看这宝剑在你手中实在可惜,不妨我与你做笔交易,你看如何?” “老先生有何拿的出手的东西?先与晚辈说说,不过晚辈要事先与前辈讲清楚些。”李孝清拎了拎手中的惊鸿剑,并渡了一律青金二力与剑锋,顿时剑锋流转两道一青一金的游丝,看上去神异至极。 李孝清轻轻抚摸着剑身,再度笑道:“我这宝剑虽说是一块废铁锻造,但是与我情感深厚,若是价格开不到我想要的地步,我可是不能割爱咯。” 罗波洛天冷哼一句:“不知死活的东西,袁长老想要取你的剑何须与你交易,到时候先取了你性命,东西一样跑不了。” “唉……少门主此言差矣,老朽是真心想要与这位小兄弟做个公平的交易,不谈抢夺。”白鬓老者笑眯眯的摆了摆手,语重心长的接话道。 李孝清脸上笑意更浓了,轻轻敲击剑柄,眉宇中微微露出思量的模样,时而又捏捏下巴,过了好一阵,才瞥了那人一眼,略显为难的说道:“既然老先生执意要与我做这个交易,我也不能博您面子,只是它与我感情实在身后,若是想要把它交与你,你得答应替我做一件事。” 那被叫做袁长老的白鬓老者眼前一亮,若是能够得到这柄宝剑,莫说答应一件,就是答应三件五件都不是问题,当即急声追问道:“小兄弟快说,要老朽为你做什么事?我这儿有增进修为的丹药,各种稀有珍宝,若是要金银美人与美酒,我一样为你办成,只要你一句话,我现在就差人为你办妥。” 李孝清缓缓摇头,轻叹一声:“唉……老先生真的是厚爱小生了,只是我如今想要您帮忙办的事,并非什么天才地宝,也不是什么黄白之物酒肉美人。” “哦?那你想要什么?”袁长老眼巴巴的望着他,生怕听漏一个字。 李孝清微微望了一眼天色,心头的石头放下了些。这才故作为难的轻叹一声,一字一顿的讲道:“我想劳烦老先生,替我把这位波罗门的少门主的首级取下来,晚辈手中的宝剑定当拱手相送。” 此话一出,四周顿时鸦雀无声。袁长老脸上的笑意也僵在了脸上,其中脸色最为难看的莫属罗波洛天,脸色变得比锅底还要黑。 “小兄弟莫非方才是在说笑?老朽是诚心与你做交易,还望公子莫要戏耍老夫呀。呵呵!”袁长老看似脸上挂着笑意,语气中确实带了怒意。 第一百一十九章 救援 袁长老脸上笑意微微收敛了些,微微嚼动了一下嘴皮子。一双沧桑的老眼透出一股压迫感,直接压在了李孝清身上,无形中的灵力威压铺天盖地的朝着李孝清席卷而来。看他的模样似乎并不打算直接出手灭杀掉眼前之人。 李孝清突然足下运力,嘴角微微抖了抖,不过很快恢复了平静。心里却是惊诧至极,万万没有想到,那老者居然仅仅凭借灵力威压便能够有如此威力,若是与他正面交手,岂不是没有半分胜算。 “小兄弟,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吗?老夫见你也算是个天纵之才,不忍伤害你。”袁长老继续释放着灵力威压,而且说话的时候又加大了几分灵力。 罗波洛天表情得意,方才屡屡被这小子破掉攻势,让自己好没面子,如今袁长老出手,只是释放了灵压便让他不敢轻举妄动。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老先生都这么诚恳了,按道理说,我本不该做些让步。”李孝清轻叹一声,貌似有了妥协之意。 袁长老看到他似乎有了妥协之意,顿时脸上乐开了花,扯着脸上的皱纹堆在了一起。伸手就欲要去接剑,不料却看到对方伸出的手又忽然收了回去。 只见李孝清面露为难的轻轻抚摸着剑身,脸上露出极其肉痛是神色。紧接着自语道:“宝剑啊宝剑,你与我出生入死七余载,如今就要被人强要了去,我心里真是万分不舍和悲痛呐。”看他的模样像极了与恋人告别,难以割舍的情怀。 罗波洛天见他这般模样,当即眉头皱了皱,与袁长老讲道:“这人莫非是被您的威压给吓疯了?” 袁长老却是长然一笑,解释道:“自古有好物者,所爱之物可与君子缘定终生,而好物者则视物为知己,其中的情感寄予绝对不是常人能够理解的。”旋即又说:“要知道,这柄宝剑与他相伴近十年的光景,若他真是好物者,又怎会不爱剑若痴狂呢。” “哈哈哈,天底下竟然有这等庸才,即便是那宝剑落在他手里,也不过是暴殄天物罢了。”罗波洛天附和着嘲笑了一句。 李孝清自语良久,这才缓缓将惊鸿抽出了剑鞘,举着剑在阳光下反复端详了一番。忽然一道汹涌如潮水般的灵力轰然炸裂开来,青、金、橙三色灵力相互交织缠绕在剑身之上,直入云霄,不过瞬息之间便被融在了一起,形成一股翠金色的灵力剑气,裹挟着惊鸿剑,发出一道刺耳的剑鸣声。 突如其来的变故出乎了所有人的想象,尤其是正与罗波洛天谈笑的袁长老都未曾反应过来,便看到一尊骇人的剑影,裹挟着雷电与天河虚影朝着他当头斩了下来。 “太玄剑宗,五雷钧天剑。” 随着一声空洞的声音传来,那巨大的剑影忽然窜出五道颜色不一的雷蛇,缠绕着剑影朝着袁长老一斩而下。 “怎么可能?”袁长老惊呼一声,急忙调转全身的灵力,寄出一只小巧的银盾,在距离头顶一尺之处挡住了那道剑影。 袁长老吃力的抵着头顶上的那道巨大的剑影,心里万分不解,方才明明没有察觉到有丝毫灵力波动,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凝聚的如此恐怖的灵力。而且,他一个小小的筑基中期境界,如何能拥有这般磅礴的灵力,而且,这股灵力居然从未见过。 缠绕在剑身之上的五道雷蛇分别泛着白、蓝、青、红、紫的雷光,分别有水桶般粗细,雷蛇的尾部直通天地虚空,不见其根源。那五条雷蛇犹如发怒的蛟龙,狠狠的轰击在了银色的小盾上。 那小盾也不只是什么材质,伴随着注入的灵力越来越多,那枚小盾反而变得越发晶莹剔透,好似一块闪着银光的水晶般夺目。 “少主,速速退开,我这天晶盾快要抵挡不住了。”袁长老双手死死的抵着那枚小盾,感受着小盾返还回来的灵力波动,知道这枚盾挡不下这一剑,赶忙偏过头,催促道。 罗波洛天哪里想得到,已经进阶金丹境中期的袁长老居然会被一名筑基中期的小辈逼到这种地步,眼里看着前面施法的那名年轻男子,仿佛看到了怪物一般,喉咙咕咚咽了两口唾沫,如果先前与他交手,他使出这一招的话,自己恐怕连逃的机会都没有。 李孝清咬紧牙关,吃力的撑着那柄剑影,眼中缓缓淌出两行血泪,意识微微模糊,他赶忙咬了一口舌尖,让模糊的意识恢复了些清明。如果这一击不能重创那老东西,自己今天绝对在劫难逃。 袁长老撑起的双臂被巨大的剑影压得缓缓弯了下来,就这么僵持了半炷香的时间,头顶那枚晶莹剔透的小盾在五雷狂轰之处,“咔嚓”一声裂开一道痕迹。 紧接着,就像发生着连锁反应一样,碎裂越蔓延越多,那柄小盾终于不堪重负,碎成了数块,而那滔天剑光也随之黯淡了许多。 随着小盾被破,那巨大的剑影没了阻碍,直直的朝着袁长老的头顶劈了下去。袁长老脸上露出极为肉痛之色,反手一伸,手中凭空多了一道玉符,狠狠的朝着落下来的剑光拍了上去。顿时一道巨大的金色符文从玉符上喷涌而出,形成一道由金色经文组成的屏障,再度将近在咫尺的剑光阻挡了下来。 袁长老脸上狠厉之色猛地划过,嘴角噙上一丝森冷,低喝道:“今日,我就是把这枚金刚符拼上,也要把你击杀在此。” 说罢,袁长老突然口中急念法决,随着经文的念动,被他托起的那枚玉符发出了刺眼的光芒。光芒越来越亮,刺的周围的人纷纷躲避,紧接着一声巨响,以那枚符咒为中心炸开一股狂暴的气浪。把四周的尸体都掀飞了出去, 在那苍白色的光团消散过后,四周的人眼见慢慢恢复了清明,恍惚中往那大战中心之处去看。透过弥漫的尘土,看到两道相对而立的身影。方才那道巨大的剑影连同袁长老手中的玉符都一同消散掉了。 袁长老面色泛白,头发胡乱飘飞,气息不稳,双目中的狠辣之色越发浓烈,忽然,扬手一挥,手中多出来一柄血刃。 “小子,你还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吧,若是没有,我现在就送你去见阎王。” 李孝清面无血色,双耳隐隐约约听见那老东西在同自己说话,却怎么努力也无法听清楚说的什么。不过,想来他也不会说什么好话。手中的惊鸿剑光芒黯淡了下去,脱离了灵力的支撑,它也变得无精打采。 “老东西,你想杀我?大可来试试,本公子可是还有许多大礼没让你见识呢。”李孝清镇定自若的轻笑一声,看他面上流露出的神色说不出来的狂傲。 正在二人试探之际,两人同时察觉到一股磅礴的灵力波动正在朝着二人所在的方向飞速逼近。 “嗯?少门主,你可是请了援救?”袁长老疑惑着问道。 罗波洛天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摇头惊奇道:“我并未再带别的人来此处。” 李孝清望着天际逐渐放大的身形,嘴角勾起一丝疲惫的笑意。两眼一翻,朝后栽去。 就在他身子软倒的时候,突然一只柔软的胳膊将他一把揽过,轻轻的扶着他靠坐在了一边。 李孝清意识晨昏,根本睁不开眼睛,只是鼻息嗅到一股淡淡的女子清香。 那女子正是刚刚赶到的谢盈盈,她将李孝清放置好,唤来两名师弟看护。旋即转身走到那袁长老的面前,在感知他身上的气息后,心中泛起了惊涛骇浪,暗暗惊异道:这李公子究竟这七年间经历了什么,居然能把这么一个老怪物打伤,还逼到这种程度。 不过眼下的情形容不得她多想什么,踏出一步,盯着袁长老,冷笑道:“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对我们天师府的弟子动手,看来我们天师府太久没有动过手,被某些势力渐渐遗忘了。” 袁长老脑子里嗡的一声炸响,嘴角狠狠一阵哆嗦,他万万想不到,今日差点斩杀掉的小子居然是天师府的人,而且看这阵仗,似乎身份还不低。不过眼下却不能露出太过怯懦的姿态,当即笑道:“姑娘这话说的言重了吧,我与他的个人恩怨如何就牵扯到了你们天师府。更何况,他可从来都未与我以天师府的身份交战。若是你非要给他硬塞一个天师府的名头来压我,这是不是又是你们天师府公平正义的身份呐?” 谢盈盈秀眉微微皱了皱,暗骂一声老狐狸。刚欲再讲,一直站在突然身旁的归海沉轩开口骂道:“老东西,你们这么兴师动众对待我师兄,更是以金丹境的修为来欺压一名方才筑基中期的后辈,难道你就不觉得羞耻吗?对于这种不公平的事情,以天师府的宗旨来讲是绝不会袖手旁观的,何况,他乃是我们张天师的关门弟子,你觉得,他是你能随便打杀的吗?” “什么?他……他是……,怎么会。”这下彻底让罗波洛天一众人震惊到了,谁能想到这么一个年轻人会与天师府扯上关系,而且还是天师府张天师的关门弟子,这要是事先知道了,即便是给他们是个胆子也不敢下死手的。 而反观袁长老,他面上流漏出一道恍然之色,怪不得筑基中期的实力便能够做到这种地步,能被张道天看重的人绝非泛泛之辈。 “原来是张天师的高徒,难怪有这般通天手段。不过,他持灵剑斩杀我国三名凡人兵士,这似乎于理不合吧!而且我们修真界早就立下了一条不成文的规定,若是谁动用灵力术法杀害凡人,必然将受到极刑,而我,也不过是见他杀戮成性,遵照规定来除掉这么个不守规矩的杀人魔而已。”袁长老形色镇定,看他样子已是想好了万全的对策。 话毕,罗波洛天也紧接着眼前一亮,似乎抓住了对方的小辫子,赶忙喝叫道:“我土番国的凡人士兵被他屠戮,按照修真界的规矩,理应处死,我们只不过是替天行道罢了,你们莫非要与整个修真界为敌不成?你们还妄称正道门派,我看也不过是唬唬无知的蠢人罢了。” 缚凌云双目银光一闪,冷冷的开口道:“一帮蝇狗之辈,还妄想用污浊诋毁之言,让天下的门派来信你们的话?你自己觉得有可能吗?” 罗波洛天被他一句话咽的脸色涨红,但是他深知波罗门在修真界的名声狼藉,即便是自己把这个消息散播出去,也只不过会让旁的门派当作是诋毁诽谤之词,根本起不到多大的作用。 袁长老脸上依旧没有任何担忧,仍旧带着淡淡的笑意,讲道:“这世间有一种最多,那边是看热闹的,这颗石头虽然是我们抛出去的,但是你要相信,它绝对会引起轩然大波,不信,我们可以试试。” 就在双方言语对峙之时,突然天际飞来一道火红的剑影,朝着袁长老的天灵盖飞刺了过来。 “卑鄙,你们居然藏有暗兵。”袁长老看到那威势不凡的剑气俯冲而来,不敢有丝毫大意,扬刀去接。顿时刀剑相交,空间都为之震颤。 激战一番后,双方各自退出三丈远。那突袭之人也露出了形貌,正是被玄通道长吕子镇派来的九幽子陈峰。 陈峰瞥见靠坐在一旁气息萎靡至极的李孝清,浑身赤红色的灵力越发浓烈,转头与那袁长老遥遥看去,口中吐出森冷的一句话:“是你伤的他?” 袁长老放出灵力感知眼前之人的修为,发现也不过刚刚破镜的金丹初期,境界尚且不稳定。顿时心里有了底气,笑道:“他咎由自取。” “既然是你。”说着,陈峰手中的寒魄剑冷炎燃烧,附着在剑身之上,缓缓指向了他。接着说:“那你可以去死了。” 说罢,手中寒魄剑冷炎与他体内的赤色灵力相融,化作一道泛着红光的晶莹剑气。而陈峰周身气焰骤然暴涨,喉咙发出一阵野兽般的嘶吼,拖着剑,朝着袁长老杀了过去。 第一百二十章 幻境佛光 “猖狂的小子,就凭你一个初入金丹境的实力居然这般大言不惭。”袁长老手中灵力缠绕在金刀之上,横扫一道金色的气浪,迎了上去,似乎根本不把眼前这男子放在眼里。 见到陈峰突然出现,谢盈盈几人相视一愣,显然对眼前发生的事情根本不知缘由,唯有缚凌云抬了抬眉眼,旋即视线落在了陈峰身上,眼底透露出浓浓的期待。 陈峰手中雪白如霜的长剑挥舞,森然的寒意将剑身四周的空气都冻结,一缕缕晶莹的乳白色冰屑缠绕其上,随着剑气刺出,顿时寒烟四起,周围的温度也随之降了下来。 “他不是火属性灵根吗?怎么会使用冰属性的功法。而且冰火本就是两股不相容的属性灵力,他怎么可能将它运用的这般灵活。”归海沉轩望向那陈峰施展的招数,心里大为疑惑,这可比元力和灵力相容的难度要大得多,想要让冰火共存,几乎是没有可能的。俗话说势同水火两不相容,更别说是冰与火,这已经超出了常理。 谢盈盈也露出了一些不解之意,却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把目光投向了交战中的二人。 不远处,那两人的交战已经日渐白热化,而那袁长老却似乎并没有向他自己说的那么轻松把对手击败,反观二人的现状,更像是势均力敌。 袁长老与他大战数十个回个,却迟迟不能取胜,心里也渐渐犯了嘀咕,这些人到底都是什么来头,先前一个李孝清已经足够让他吃惊了,现在又来一个能与他激战数十个回合而不落下风的年轻人,这可让他心里叫苦不迭。 剑锋刀刃相交而过,几乎同时间,两人猛地回转身,元长老手中凝现一层淡金色的薄膜,狠狠的朝着陈峰后脊梁拍了过来。 而陈峰也在同时,调动体内灵力,火红色的灵力将他左掌包裹起来,升腾着灼热的火焰,与对方狠狠的拍在了一起。这一掌看似无奇,却让双方心里都有了底。 “你也不过如此而已,敢伤我兄弟,今日,你休想囫囵离开这里。”陈峰漆黑的眸子火焰悄悄从瞳孔深处升腾,然而他毕竟刚刚进阶金丹期,根基尚不稳妥,方才那一掌看似平分秋色,实际上掌心却是传来钻心疼痛。 袁长老掌心微微发麻,眼中也露出了些许忌惮之色。如今对方已经执意要掺和此事,若是自己与他们硬抗,最终未必能讨得了好。倒不如暂时退回去,再从长计议。神色镇定的嗤笑一声:“我虽然治不了你,但是你想要杀我却实在是痴人说梦话。” 话毕,袁长老极速暴退,借势就要朝着正门阁方向逃去。 而陈峰一心想要为李孝清报仇,又怎会放任他就这么逃走。甩了甩左掌传来的痛感,双腿灌注灵力,化作一道风影,朝着袁长老追了上去。 罗波洛天见袁长老欲要退走,知道此战没有赢得可能了,当即咬牙不甘的朝着这边望了一眼,转身也朝着阵法所在的方向逃了过去。 缚凌云冷声下令道:“结阵,不得放走一个。” 谢盈盈手执承光剑,左手捻指一挥,顿时飞出一道紫色的虫雾,朝着那逃遁的八人袭卷了过去。 “不能放他们逃掉,否则李孝清将可能陷入危难。”谢盈盈瞥见归海沉轩面露不解,低语传音道。 归海沉轩不是个喜欢杀戮的人,如今为了救李孝清一个人,却要杀死对方八个人,总觉得难以接受,嘴角露出浓浓的苦涩,居然没有动手。而是转身来到了李孝清身旁盘做了下来,同谢盈盈讲道:“这里我来守着。” 谢盈盈虽然不知道他究竟经历过什么,但是知道他一定不愿意杀戮,点头道:“也好,由你看着,也可以叫我们放心些。” 袁长老见他们是真的动了杀意,额角冷汗直冒,倒也不是他怕了谁,而是眼下带着少门主,若是他有个什么闪失,那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眼下必须想尽一切办法先护送罗波洛天离开这里,否则即便是他想要迎战也定然分心,届时也会落得下成。 “你们三人,速速带着少门主离开,其他人与我迎敌。” 说话间,陈峰已经拖着剑来到了他身后三尺内,扬手就要朝着他劈过来。每一道剑光都直逼要害,剑影寒光应接不暇,逼得袁长老连连后退不止。 等到那三人护送少主走远,袁长老脚底猛地一踏,把巨大的青砖踏碎三块,体内的灵力也在瞬间爆发开来。而他手中的金色巨刃也金光大盛,带着开山之势,朝着陈峰纵劈而下。 “开山式,力分五岳。”而与此同时,金刀周身的光芒内敛,化作一道实质性的光刃,斩向了陈峰的天灵盖。 陈峰下意识想要去躲,然而那刀刃仿佛将他定在了原地,压得他根本没有躲避的机会。危难之际,狠狠一咬牙,体内灵力狂涌,化作两条赤红色的火舌盘旋在寒魄剑身,随着灵力聚集,那火舌也越发凝实,最后融进了寒魄剑身。 寒魄剑雪白的剑身上浮现出一道道赤红色的火焰纹路,仿佛咒语一般。 “焚天决,冰灵烈火咒。” 待剑身变化成型之后,陈峰握剑遥遥一指那巨大的刀影,顿时飞出千百道冰蓝色外炎包裹着火红色的熔浆的火雨朝着刀影撞了上去。 金刀巨影乃是精纯的灵力显化,威能之大足可斩裂一座小山。而且袁长老乃是金丹中期实力,灵力的雄厚程度要远远高出金丹初期实力的陈峰。 火雨撞击在刀影上让原本金光夺目的刀影变得斑驳不堪,没有了原来的绚烂之色。 不过,那巨大的金刀虚影却依然带着恐怖的威能,再度朝着陈峰斩落了下来。方才那阵火雨并未将它打散。 陈峰眼中毫无惧色,望着头顶的刀影,反而持着寒魄剑主动迎了上去。 布满赤红色符文的寒魄剑看上去并不怎么出奇,在它斩出之际更是没有带起多少灵力波动,轻描淡写的一剑朝着那刀影砍了上去。 在剑身与刀影相撞之时,只见二者居然穿透对方。 紧接着,一道赤红色的热浪从切入之处炸裂开来,竟然把那柄绝大的金刀虚影炸成了碎片。 而与此同时,陈峰手中握着的寒魄剑剑身上的火红色符文也消失了踪影。就在方才寒魄剑切入到金刀虚影内部的时候,他引爆了附在剑身上的火咒,这才将那金刀虚影彻底炸碎。 袁长老见自己的招数被破,顿时遭到灵力反噬,胸口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血迹。眼下容不得他多想,急忙从怀里摸出一枚丹药塞进了嘴里,也不等丹药炼化,赶紧驾驭灵力引动药力恢复内府的伤势。 “小子,你不要欺人太甚,不然你绝对走不出这片大漠的。”袁长老冷冷的盯着面前的男子,怒喝一声。 陈峰哪里会吃他这一套,讥讽道:“我倒要看看,你们式如何让我走不出去的。” 袁长老知道再藏私下去,自己恐怕真的折在这里,两腮剧烈抖动了好一阵,脸上满是肉痛。只见他金刀一闪没入体内,双手合十,随着发掘变换,手印变动,紧接着看到他双目变成一片金黄。 眼见他右手一招,凭空出现一串天珠,细细去数,共有九枚。 “三眼天珠?”缚凌云正与余下三人的其中一人交战,瞥见袁长老手中的法器,惊诧自语道。 天珠乃是天然的宝物,据说是由佛法显化而来,其中蕴含的佛法神力尤其庞大,而天珠又分有品级,从一眼到九眼逐级递推,其次看色泽和瞳状。九眼为天珠的最高品阶,绝非一般人能见到的。 看袁长老手中的天珠,既然各有三眼,而且足足有九颗,这串天珠绝对是他的一大底牌,也有可能是他的本命法器。 陈峰在天师府修行这段时间也阅览典籍,自然对对方手中的那串天珠知晓一二。心中暗讲:看来这老东西是要拼死一搏了。 三眼天珠散发出一股股奇异的波动,直击人的心神,根本避无可避。 陈峰只是下意识的瞥了一眼那串天珠,便感觉到头脑一阵晕眩,旋即四周景象发生了巨变。 “区区幻象,也想困住我?” 待四周景象变化之后,陈峰斩在了一朵金云上,而西天日落的方向散发着金色佛光,给人的感觉是圣境祥和。 所望之处,正有一尊端坐莲台的大佛朝着他这边飘了过来。金色的大佛多有福态,一双佛眼却是悲悯众生,一手拈花,一手持钵。 金佛在距离陈峰一丈远的时候停住了身形,巨大的佛身俯视着他,陈峰站在他下面仿佛一只蝼蚁。 “你杀戮成性,罪孽深重,我定要将你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金佛望着陈峰,开口讲道,洪亮的声音仿佛铜钟一般震荡在脑中,无法挥去。 陈峰只是被他讲了一句话便觉得神魂震颤,心中大为惊诧,没想到只是幻境就有如此恐怖的威力。不过,陈峰并未露出丝毫惧色,反而眼神更加冷厉,与那金佛遥遥对视,漠然讲道:“我只是杀了该杀之人,而你却不过是沦为了他人使唤的工具,比我而言,你何曾是不是业债累累?” “哼,那又如何,你今日便是我手上的又一个亡魂。”金佛脸上浮现出阴冷的笑意,缓缓说道。 “我的命可不是你说取就能取走的,想要我的命,还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陈峰神识恢复了清明,抬头望向那尊巨佛。 金佛似乎被他激怒了,抬起拈花的那只巨掌,反手朝着陈峰拍了下来。那巨大的金色巨掌犹如山岳一般巨大,倘若真的被他给实实在在的拍到,到时候就是不死也会重伤。 但是那只巨掌实在是太大了,即便是想要逃也无处可逃。陈峰眉心火凤红光闪过,双目骤然变得赤红一片,转瞬间从他体内窜出一道火凤虚影,盘旋在他周身。 陈峰玄色的衣袍浮现出道道青色的灵力符咒,将他身体四周的火凤虚影牢牢的锁在在了周身无法飞出。而火凤被束缚所带来的痛苦全都折射在了他身上。 火凤不断发出咧咧咧的鸣叫声,撕扯着从衣服上缠绕过来的灵力锁链。那些符文是当初天师府的三位天师为了镇压他体内的魔物而种下的咒印,如今随着进入金丹境,那魔刹对他本性的影响越来越小,那火凤与他共生,是由当初火凤尊者的残魂留给他的。 金色的巨掌距离他越来越近,陈峰左手握拳,蹭的一下冲天而起,拳头上裹挟着一股赤焰晶膜,狠狠的砸进了那只巨掌中,而以拳头为中心的地方,那只巨大的佛掌也浮现出了些小的裂痕,不过很快被金色的流光淹没又恢复了原样。 一击未能取得效果,陈峰扬起手中的寒魄,狠狠的朝着巨掌刺了进去,寒魄剑再度浮现出了红色的符咒。 不料,这一次并未将整个巨掌穿透,只是剑锋没入巨掌的一瞬间,金色的佛掌便压着陈峰的身子狠狠的排在了云层上。 陈峰被一团黑暗吞噬着,嘴里不住的咆哮着,他眼里里充满了不甘。 金色巨佛的佛掌将他拍在金云之中,整个金色的云海都为之震荡不休。那巨佛嘴脸像极了袁长老,脸上浮现出了一道得意的神色。 “一只蝼蚁,本座杀意不过反手之间。” 巨佛得意的大笑道。 忽然,一截雪白的剑尖破开了他的手背。而巨佛的笑声也戛然而止,佛眼中露出了疑惑。 “咦?”轻咦一声,欲要抬掌去看。 就在他抬掌之际,一道红红色的火焰巨柱冲天而起,将他的手掌烧穿了一个大洞。紧接着,从那个烧焦的洞中掠出一道身影,腾空而起。 就在方才千钧一发之际,陈峰体内种下的咒印终于被生生冲破开来,火凤的力量爆发开来,将陈峰牢牢护在中央。 火凤被压制许久的力量终于挣脱了束缚,磅礴的灵力犹如决堤的洪水一般喷泄狂涌,形成的灵力风暴,顿时将佛掌烧穿。 陈峰脚踏虚空,凌空而立,漂浮在与佛眼向平的位置。 此时,陈峰一头黑发两鬓化作了赤红色,两只瞳孔黑红相间,眉心的火焰凤凰更是栩栩如生,灵力风暴过后,他四周的灵力突然消失,刚才的一幕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陈峰此时看上去就像一个没有灵力波动的凡人一样,只是却在半空中悬立不动,与那金佛对峙。 紧接着,陈峰右手轻抬,剑指一扫,一道雪白的剑光从佛颈处一闪而过。 第一百二十一章 现身 周围金色的世界仿佛烈日下的积雪迅速消融,而眼前的巨大的佛像,金色的佛头咕噜一声滚落了下去,被斩断的脖颈处一股血柱冲天而起。 紧接着,那尊巨大的佛影迅速消散,露出了一个盘坐在地上的无头尸身,在他的左手拇指间还夹着一串已经崩裂的天珠。 待四周的金云散去,陈峰四周的景象变换,回到了原来交战的城楼上。他眉心的火凤印记毫光一闪,两鬓红发迅速恢复了往常的模样,而方才斩断佛首的寒魄也飞了回来,落在了他的手中。 “大长老,大长老……。” 两名波罗门的长老见袁长老被斩杀,瞬间各个慌了神,要知道,袁长老的实力在整个波罗门都算是中流砥柱的存在,如今却被一个年轻人给一刀斩下了头颅,往下一想,顿时教他们心中剧颤,照此下去,自己一行人也必然会被逐一斩杀在此。 大多数人天生对死亡有着莫名的恐惧,波罗门剩下顽抗的三人也毫不例外,各自暗自懊恼,若是方才及早退去,哪里会有这等麻烦事。看来天要绝人性命,今日在劫难逃了。 缚凌云凌空一指点出,只见他身前凝现三道银色的箭矢,反手一挥,那三支箭矢朝着眼前敌人的额头、喉咙、丹田爆射了过去。 不过这人到底也是个波罗门的长老,境界已经步入金丹初期,面对筑基大圆满境界的缚凌云还是有一丝抵抗力的。 在三道箭矢极速飞来之际,那土番中年男人连忙寄出一面黑色的旗幡,那旗幡不知是什么宝物,居然滴溜溜的转了几下,凌空一裹,将那三支银色的箭矢卷在其中。 只见那旗幡卷着三支箭矢在空中翻滚了几下,便又飞回了那中年男人的手中。 方才那三道箭矢是灵力所化,故而旗幡之中并无什么实物存留。 中年男人眉头微微一皱,似乎有些不解,神色紧张的望着面前这位拥有银色瞳孔的年轻男子,直觉告诉他,眼前的男子绝非只有这点实力。但是他为什么要有所保留?难道目的不是杀掉自己吗? 还不等他继续往下思考,突然瞳孔猛地一缩。就在一瞬间,眼前的男子突然消失不见了。中年男人急忙四下查探,释放灵力取搜寻,却始终不见那男子的踪迹。 “该死,到底在哪,到底在哪里。”中年男人额头上冷汗淋漓,心里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 突然,在他面前咫尺处闪出一道银色的光芒,紧接着人影成型,正是方才凭空消失的缚凌云,此时,他手里握着一柄七寸长的黑色匕首,插入了那中年男人的胸口之中。 短短三炷炷香的时间,地上多出了四具尸体,有的身首异处,有的眼中满是惊恐和绝望。 而城墙的另一边,归海盘坐在李孝清身旁,闭目打坐静心。他方才听到那些人的惨叫声,心里不住的震颤,虽说他喜好修行练术,但是却从未有过这般取人性命的经历。 在他一旁靠坐在城墙边的李孝清呼吸逐渐变得均匀有秩,原本虚弱灿白的脸色也恢复了些红润,当他再度睁开眼的时候,发现敌人早已不见一个。归海沉轩盘坐在身旁静心修炼,几番尝试都无法彻底静下心来,眼中微微露出失望之色,在这种嘈杂血腥之地,果然是无法静心修道的。 “沉轩,你们终于赶来了。”李孝清斜靠着城墙,眼中充满了感激之色。接着讲道:“此次怎么只有你一人前来?” 归海沉轩见他醒了,原本苦恼的脸上顿时迸发了惊喜,当即起身关切道:“孝清,你终于醒了。谢盈盈他们前去追敌,用不了多久便会回到这儿来。” “哦?天师府此次共派了多少人前来?” “这次行动,领队是缚凌云,除此之外便是谢盈盈、陈峰和我,另外带了一百零八位外门弟子前来。” 李孝清心头暗自松了一口气,这次牵扯到了土番国的护国宗门,若是己方实力不足,又如何对敌。 “多年不见诸位,也不知道大家都过的怎么样,修为增进了多少!”李孝清自语感慨一句。放出灵力感应到归海沉轩的修为境界之后,面色大为诧异,七年不见,他居然已经修炼到了筑基后期,比自己足足高了一个层次。 归海沉轩细细感应到李孝清体内的灵力状况,当即无所谓的呵呵一笑,说道:“这七年时间,除了陈峰在近期破入了金丹境,大多数人还在筑基中后期努力着。” “陈峰已经进阶金丹境?”李孝清眼里惊异之色越来越浓郁,要知道,金丹境与筑基境是一个巨大的分水岭。这些年自己努力修炼也不过才筑基中期的实力,而归海沉轩作为门内弟子,如今已经接近筑基期大圆满境界。 李孝清缓缓点头,眼中投来了艳羡之色。心里暗自念道:等到这次边关平定之后,定要到师门中好好修行些日子,否则被别的同门师兄弟远远的落在后头并不是好事。 方才陈峰四人与那些土番国的修士大战,全没有留下一个活口,而且此时陈峰等几人再度朝着罗波洛天逃跑的方向追了过去,如果让他们就这么逃走,必然会将消息散播出去。 “罗波洛天现在在哪里?”李孝清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赶忙追问道。 二人加快速度朝着正门阁方向飞奔而去。 正门阁之中有唐军三十几人看守,里面用火把照的通明,在屋子的西北角处有一座嵌有白色石子的圆形图案,若是不细细去查探,或许会将这些东西看做普通的石子。但是孝清却在那凸起的石子上察觉到了残留的灵力,想必这就是灵石。 “方才可有什么人从这里离开?”李孝清仔细盯着那些人,急声追问道。 “禀公子,并未有什么人进来过此处。” 李孝清大惑不解,若是想要逃回去,最佳的方案日然是选择此处的阵法。可是如今几人都不曾在这里出现,极有可能他们从城楼上跳了下去。 李孝清遥望城下,果然有两方人马在遥相对峙。缚凌云轻轻死死的盯着对方人群中的罗波洛天,此次战争的导火索必然与此人有着密切的关联,如果他在回到波罗门中,到时候定然是数不尽的麻烦。 “怎么?还想跑吗?”缚凌云双眼睛微眯,淡淡说道,这话听上去仿佛没有什么,但是在有心人眼中仿佛惊雷炸开。 谢盈盈迈着优雅的步伐,手中的承光剑微微泛着寒光,修眉皱起,望着眼前之人,讲道:“怎么?到这里来的时候不曾想过离开,现在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再想离开已经由不得你们做主了。” “要怪,就怪你自己做的蠢事。与我们天师府为敌,定然叫你知道一番我们的厉害。”谢盈盈笑盈盈的走到此处,手中承光剑泛着淡淡的光华,扬手一挥,作势就要斩下刻镂和月份 罗波洛天到底是波罗门的少主,现在已经这种地步,依然是面不改色,反而笑吟吟的望着谢盈盈,讲道:“既然你这么执着于取我的性命,那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有没有这个本事,怕不是你们真的欺我波罗门无人?” 罗波洛天伸手摸进怀里,似乎将要取出什么东西,顿时将谢盈盈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怎么?莫非你还有抵抗之力?”谢盈盈看他的模样,笑道。 罗波洛天缓缓从怀中抽出一物,嘴角勾起一笑冷笑,讲道:“姑娘,你是一个有智慧的人,应该清楚我在波罗门中的地位,若是你们杀了我,我敢保证,你们绝对走不出西北之地。” 陈峰抱剑站在一旁,方才一战已经消耗了大量灵力,现在他并不打算出手。而是神识外放,警惕着四周的状况。 谢盈盈眉宇中露出恼火之色,嗤笑道:“想威胁我放你一马?只可惜,我这人最讨厌别人威胁我,越是威胁我的事情,我越想知道后果究竟如何。” 说罢,谢盈盈手中无形无影之剑顿时光芒四射,承光被她紧紧的握在手中,随着她的招式带起一道灵力的剑气,那道剑气实在是太薄了,薄的犹如蝉翼,若是不仔细去看,甚至难以发现它的踪迹。而方才与谢盈盈对战的那名敌国男子便是被一剑封了喉咙。 罗波洛天眼里露出寒光,从怀中猛地掏出一物,凌空一抛,顿时化作金光一道,那金光很快化作一只金色的钟影向他自己罩了下来,将他罩在了原地。 这只金色的灵力显化的巨钟乃是曾经波罗门的门主赐予它的报名之物,随着光罩成型,谢盈盈斩处的几道剑影斩在大钟上发出“当当当……”的巨响,罗波洛天似乎并不受那音波的影响。反而盘坐在了原地,只见他双手做出一个古怪的印诀,顿时一股土属性的元气从他手心里的丹丸中散发出来,朝着他身体四周包裹了进去。 “嗯?居然还有这等手段。”缚凌云拍出一掌把眼前的男子击退,侧目朝着那人望了过去。 “土遁?”陈峰察觉到那人手中的灵力波动,轻声念了一句。 果然,在罗波洛天掌心的土元丹消耗极快。不过也正因为如此,让他四周的灵力波动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从罗波洛天掌心传来的土属性灵力越来越浓郁,最后将罗波洛天整个包裹了进去。与此同时,罗波洛天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狂傲的笑道:“你们等着我波罗门的怒火吧。想要杀我?这一次,我定让你们留下惨痛的代价。” 话音刚落,罗波洛天法印结成。 缚凌云瞳孔一缩,大叫一声不好,急声喝道:“大家一起出手,绝对不能让他逃掉。” 陈峰浑身气势一振,眼中放出两道精芒,与谢盈盈、缚凌云二人一同朝着那只巨大的金色钟影轰了过去。 “咚……。”一振沉闷而又洪亮数倍的巨大钟鸣声再次传来,可是三人合力也未能将那金色的钟影击破。反倒被钟身反弹的力量振飞了出去。谢盈盈一个不备,狠狠的装在了城墙上,震碎了两块巨大的砖石。 “哈哈哈哈哈,等着吧,敢在西北之地杀我波罗门的人,我定要让你们付出血的代价。”罗波洛天猖狂的大笑急声,右掌托起一颗飞速旋转的灵力光球,猛地拍进了大地之中。 只见钟影之中土黄色的遁光一闪,罗波洛天一头扎进了城墙上打出来的黑洞中。 缚凌云神色变了变,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抬头望西北方向上空。就在方才罗波洛天遁走之际,他察觉到在西北上空传来一丝极淡的灵力波动,转瞬便再次隐没了下去,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 此次大战,除了罗波洛天之外,其余七人均已命丧黄泉,这件事传入到波罗门门主的耳朵里,绝对会让他震怒。到时候谁也无法保证他是否会不顾一切的来寻他们报仇血恨。 谢盈盈与缚凌云相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都捕捉到了一丝失落和担忧,放虎归山终是后患,如果他们就此罢手,或许还能赶在波罗门发难之前逃离这座城池,只是无法保证狂怒之下的波罗门门主是否会将愤怒发泄在大唐国将士等这些凡人身上。 一百一十二人奉命前来助战,本是为了退敌救人,眼下却留下了更大的后患。 “我们得快点离开这里,你我各带十四人。陈峰、归海、孝清各带三十人分开撤离这里。”缚凌云心中的不祥预感越来越重,急忙同众人吩咐道。 陈峰一脸阴沉,缓缓摇头道:“已经迟了!” 而他的目光始终盯着上空的某一处,怀里抱着的寒魄剑也收紧了,随时准备迎敌。 “什么?” 陈峰顾不得二人的惊诧,面色严肃的望着一道低矮的云层后方,沉声喝道:“既然来了,那就现身吧,用不着偷偷摸摸的。” 顺着他的目光,云层后端闪出一个身着黄袍僧衣的斑斓黑白发的男人,正从上而下俯视着地上的一众人,在他的手中也有一串佛珠,那佛珠乃是使用的是传说中的六眼天珠。 “你就是波罗门的门主波罗智宇?”陈峰用神识去探查对方的修为,却发现犹如鸿毛如海,收不到一丝一毫的信息。陈峰心里暗暗猜测:莫非此人已经破开了金丹进阶元婴成功了? 记得出行前被师傅告知着波罗门门主近几年在闭关修炼,意在结婴,看样子似乎是成功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苍狼·晴川 云层后端闪现的那名黄袍男人嘴角始终喊着淡淡的笑意,若不是认出了他的身份,只怕会叫人觉得此人意在友善。 “哈哈哈,天师府如此兴师动众到此大漠荒原之地,实在是看得起我波罗门呐!”波罗门门主嘴巴微微张了张,笑意依旧如三月风般和煦,险些叫人迷失其中。不过他并未着地,而是凌空站立着,俯视一众人,扬手一挥,只见一道黄色的佛光盖在了地上的七具尸体,旋即那地上的七具尸体迅速干瘪了下去,一阵风吹过,化成了湮粉飘散开去。 陈峰眉峰挑了挑,望向那人,手中寒魄向后一甩,冷炎散去,扬手将灵剑收入剑鞘。似乎也并无对敌的意思,反而转身朝着李孝清走了过去。 缚凌云嘴角也咧开一丝看似温和的笑意,望向波罗门主,讲道:“波罗门何等厉害,在这凡人边关之地,派遣修士来此作乱,幸得我师弟碰巧在此,方才救下些凡人兵士,否则还不得被你波罗门的人杀个片甲不留?” 波罗门主笑眯眯的望着缚凌云,忽然扫了一眼李孝清,收回目光轻笑道:“这些个无规矩的门内修士闯下的祸自然是要惩治他们的,可眼下却被你们给斩杀掉,似乎得给老夫一个说法吧。” “门主似乎忘记了什么,若非我们及时赶来,恐怕我师弟已经被你们给杀了,我们只不过是杀退敌人救下李师弟而已,伤亡在所难免。”谢盈盈眸子带着一丝讽刺回道。 “哈哈哈哈哈,真是笑话。”波罗门主完全不将这些人放在眼中,笑罢,笑眯眯的望着地下的一众人,从陈峰身上停了下来。“我给你们一条路,若是你们能接我三掌,我可以放你们离去。否则,我就得请你们到波罗门做客去。” 李孝清服下谢盈盈给他的丹药后已经恢复了大半,见那波罗门主波罗智宇望向身旁的好友,顿时心里一紧,看来那老东西想要取陈峰的性命。 陈峰如今性情变化的厉害,却也不是没有头脑,知道那波罗门主的意图,只是如今只有他一人进阶了金丹境,如果连他都接不下那波罗门主的一招,换做其他人更是死路一条。 “我来接你第一掌。” 陈峰正欲上前,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归海沉轩的声音,只见他神情严肃的走到几人身前站定,扬首忘了那人一眼。开口到:“出招吧!” 波罗门主只是微微瞥了归海一眼,伸手往下轻轻一拍,就在他手掌压下来的同时,一股雄浑的灵力瞬间在他掌面凝聚而成,径直朝着归海沉轩拍了下来。 那道暗黄色灵掌看似只有巴掌大小,待到它落至头顶三尺外的时候,顿时化作丈许大小,直拍归海沉轩的天灵盖。 归海沉轩手心满是汗水,咬着颤抖的牙关,调动全部的灵力,一把拽下随身佩戴在腰间的一柄银色小剑,食指一掐渗出一滴精血滴在了那柄银色短剑的剑阁上。那柄银色小剑表面徜徉过一汪淡红色的波纹,旋即剑身暴涨,转眼化作一柄六尺长剑。 那柄银色的长剑仿佛巨鲸吸水一般吞食着归海沉轩释放的灵力,而后者口中默念法诀,在长剑灵力充盈之后,手中法印一结,将一道银色符咒打入了剑身。 在符咒融入剑身之时,那柄银色小剑轻鸣一声,幻化出数千道银色剑影。 归海沉轩嘴角略微挤出一点喜色,这套落星剑法源自归元剑诀,只是需要配合这柄银剑方可施展,以往都是勉强可以动用,从未用过实战,如今总算顺利施展了出来。 剑指猛地点出,轻呼一声:“去……。”只见那数以千计的银色剑光仿若银色的繁星一般,接二连三的朝着头顶压下来的那道灵力掌印刺了过去。 “咦?” 波罗门主也被归海沉轩的招式所吸引了目光,轻咦一声。只见那数千到剑影与灵力掌印撞在一起,一道道剑影仿佛落在手掌上的银色雨点,接二连三的破碎消散。 剑雨不停的击落在掌印上,银色光华不断的冲击着,可直到最后一道剑影消散,那到掌印却依然没有散去,却也摇摇欲坠,成了半透明状。 六尺长的银色巨剑飞速变小,掉落在了归海沉轩手中,他急忙左手一番,又见一枚符篆,还未来得及看清具体模样,便化作一道流光朝着头顶咫尺处的灵力巨掌祭了出去。 只见一道巴掌大的银色流光陷入了灵力巨掌中,轰然爆炸开来,气浪翻滚,直接将归海沉轩掀的倒飞出去。归海沉轩摸了一口黑血,从废墟里缓缓爬起身,冲几人咧出了一个苦涩的笑意,虚弱道:“这老东西实力好生恐怖,当心。” 谢盈盈故作不屑的白了他一眼,笑嘻嘻的跳上前,说道:“你这个呆瓜都能接下他一招,本姑娘定然也不在话下,第二掌我来接。” 不过众人却一脸担忧,虽说是三掌,可三掌的威力绝不可能一样的。 波罗门主对方才的一幕却不以为意,随手又是一道掌印朝着她拍了下来,就在第二道灵掌刚刚拍下之后。突然手中迅速凝聚出一道经咒,狠狠一推,整个人化作一道虚影,眨眼便裹挟着一道赤金色的巨掌,朝着陈峰攻了过来。 这一幕发生在眨眼之间,众人正留意着谢盈盈如何应对那一掌,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丝毫没有注意到。 缚凌云似乎料到了他的意图,在他拍下了第二道掌印的时候便紧紧的盯着他的举动,就在他袭来的时候,缚凌云手中飞出一物,挡在了陈峰身前。 波罗门主掌风袭来,缚凌云祭出去的那件东西化作一道银色的光门。波罗门主右掌打在光门上,光门只是一个呼吸间就爆碎开来。 陈峰脸色尚且不好,方才破魔之法让他损耗厉害,现下受难也只好全力打出一记烈火掌。 与此同时,李孝清也三股灵力尽数放出,融合成一股翠金色的灵力洪流,尽数渡入惊鸿剑,朝着波罗门主斩了过去。 陈峰与李孝清二人的攻势未能阻挡波罗门主片刻,便被那一掌破开了攻势,直取陈峰的心口,誓要将他斩杀于此地。 李孝清无法接受这一幕,怒喝一声,生生拔出了背后包着的夜卓剑,手持双剑,卷出两道螺旋剑气,朝着波罗门主的手掌斩了下去。 陈峰剑鞘中的寒魄忽然发出一道剑鸣,自主飞出了剑鞘,落入了他手中,裹挟着一股冰寒之力,朝着那一掌猛劈了过去。这一幕并不是出于陈峰的本意所使。 在寒魄剑出鞘的瞬间,李孝清方才拔出的那柄夜卓剑顿时幽光大盛,原本被掌风阻隔着不曾存进的剑刃忽然破开了掌风,黑白二剑连同惊鸿一同斩在了波罗门主的掌心。 波罗门主面色终于露出了惊色,急忙收回手掌避开了那三道剑芒,退至一丈外,两眼紧紧的盯着李孝清手中的那柄黑色的长剑,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思量了片刻,波罗门主轻哼一句:“你们走吧,今日之事就此作罢,往后我不希望在此处看到你们。” 说罢,他便御风而去,未有再做停留。 谢盈盈撅着小嘴巴,手里捧着一只碎裂的金铃,一脸肉痛。 缚凌云目光停留在了李孝清手中的黑色长剑上,很快移开,并未再看。 …… 波罗门死了七个修士,其中包含一位金丹中期境界的长老,这一次可以说是损失巨大,不过波罗门主却放任天师府的那一行人离开了。 李孝义率领将部重新驻守在这座边关城池中,若没有那些个异士修真者插手,没有多少人能破开他镇守的城池。而土番国的护国宗门短期内定然不会再与土番皇室联合,否则迎来的将会是真正的灭顶之灾,这一点他们非常的清楚。 临别之际,李孝义为五弟亲自送行至孤城十里外,大漠黄昏后,风沙夜色中。 “天色讲完,我们先找寻个歇脚之处!”李孝清骑着白马,芸汐与之并行。李孝清望向众人,提议道。 缚凌云乃是此次任务的总领人,当即点头应道:“也好。” 一众人所行径之处距离天凤客栈并不远,李孝清心里记挂着红颜佳人,故而引了路,循着月光来到了天风客栈外。 天风客栈已经被风沙遮埋了一半,只剩上面两层还露在沙子外。 “你确定是这里?”谢盈盈秀眉皱了皱,前面那座客栈破败不堪,更无灯火点亮,完全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旋即疑惑道。 李孝清一脸凝重,顾不得回应,匆忙驾马朝着客栈奔去,心头涌现出一股不详的预感。就在他靠近客栈一丈外的时候,忽然从客栈后面调出一道黑影,稳稳的落在客栈的顶部,两只碧绿的眸子望着李孝清,獠牙露出,四蹄一蹬落到了李孝清面前站定。 这是一头苍狼,站在李孝清身前居然比他还要高大一尺有余。 “你终于来了。”苍狼突然开口道。 李孝清心里咯噔一声,从眼前的这头狼王身上总是感觉到一种熟悉,可是却怎么也不记得自己与这般妖物有什么印象。 “你在等我?”李孝清满面疑惑,开口问道。 苍狼低下狼首沉默了片刻,开口道:“是她在等你。你跟我来!” 旋即转过巨大的身躯迈开步子再度跳上了屋脊,回头示意李孝清跟上。 李孝清尚且在沉思,忽然脑海中一个名字呼啸而过,猛地抬头念道:“你是晴川?”这头苍狼的灵力气息与七年前的那名叫做晴川的男子极为相似,而且从二人接触的种种事情来看,那晴川极有可能就是眼前这匹苍狼化形。 苍狼眼瞳中闪过一丝诧异,并未急着回话,转头头便跳下了屋脊,朝着远处的一座沙丘奔去。 李孝清紧跟其后,如果这头苍狼真的是晴川的话,那它一定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最主要的是从它口中要得知南宫燕淑的下落,这是他目前最为紧张的事情。 苍狼一路狂奔,没有做丝毫停留,李孝清紧随其后。 约莫狂奔了二三里,远处无端的孤立着一棵光秃秃的枯树,而苍狼则是在枯树前停了下来。等李孝清走进,猛地向下一头扎进了沙子里,随机整个狼身都没入了其中,仿佛掉进去一般。 李孝清经历过凤塚之事后,也对这种奇事不足为怪了,旋即在苍狼跳入之处狠狠的遁了下去。就在脚没入黄沙的那一刻,足部传来一阵吸力,将整个人扯入了黄沙之中。 跌入黄沙之后,向下落了两丈,脚下终于猜到了实处,放眼看四周被紫色的晶石点亮。苍狼在不远处等着他,看他下来,便带着他朝着洞穴深处走去。 “燕淑在哪里?”李孝清心里系着她,忍不住问道。 苍狼没有回答,只是兀自朝前走着。 直至一座三丈宽的石室中,在石室中央放着一座紫色的水晶棺,而棺内躺着一名女子,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七年不见,令他日思夜想的南宫燕淑。 李孝清看到棺中的人儿,脑袋里“嗡”的一声炸响,他万万没想到,七年时间,居然再见会是这种模样。 跌跌撞撞的扑倒在棺前,隔着棺面望着里面的佳人,痛定了良久,茫然的回头望向身后的苍狼,嘶哑的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这是怎么了?” 苍狼前腿的疤痕在紫水晶的光芒下清晰可见,只见它双目凶光骤然爆射而出,呲着利齿,恨到:“若不是你,也不会让燕儿遭受如此劫难,如果不是你的凤灵果,她也不会为了你而被打的损了神魂,至今无法醒来。” 李孝清终于明白了事情的起因,原来,原来都是因为自己。双目赤红,朝着苍狼哀声问:“你为什么不保护她的安危,为什么不能?至少,至少不要让她像现在这样。” “本座也遭了他们的暗算,如今体内被打入三十七颗镇妖钉,功力更是不及以往的十之一二,现在连化形都做不到,只能守在燕儿的身边,等你回来,这一等,就是七年。”苍狼神色哀伤,却又透露着万分无力,当初若不是遭了暗算,若是自己能不贪玩,也不知落得如此地步。 第一百二十三章 月华宫 一个聪慧理智的人,也有被冲昏头脑的时候,甚至不惜生命的代价,去想要做一件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李孝清聪明一世,更有状元郎的凡间尊位,可是他到底也是一个人,一个有着七情六欲的男人。如今见得自己心爱的女子因自己而生死难断,他的脑海中渐渐变得疯狂,从前连一只鸡都不忍杀的书生雅士,现在恨不得将重华等人碎尸万段,仅是如此也难消心头只恨。 可是恨,已经为时已晚。 踉踉跄跄的跌坐在地上,抬起满含凶光的双目瞪向苍狼,低沉沙哑的声音开口道:“重华老贼干的?” 苍狼王默然的看着他,嗤笑一声,不屑道:“若是他一人,本座还不放在眼里。” “还有谁?” “你现在还不需要知道这么多。” “快说……。”李孝清仿佛一只突然发狂的野兽,身形一闪,逼到苍狼王面前,四目相对,嘶吼道。 “哼,本座都被伤成这般模样,即便是告诉你,你就能报的了仇吗?简直是可笑至极,以你现在的实力,在他们眼中与蝼蚁无异。”苍狼王话音刚落,猛地抬起前爪,未等李孝清反应,左爪便搭在了李孝清的右肩。 李孝清双膝一弯差点跪倒在地上,幸好及时单手撑住了地面,方才止住了下跪的趋势。这一爪生生将他扔进了冰雪极地之中,所有的希望尽数隐灭,心头苦笑不已:自己连晴川的一爪都承受不住,还妄图取寻仇。 苍狼王留意到他眼中的神色低落,旋即开口道:“我寻你来,不是让你现在就去杀了那些人。二人要你去寻找月华宫,只有得到天露九还丹放有可能救下燕儿的性命。” “对对对,先救燕儿,先救她。”李孝清如梦惊醒,方才悲痛之际想错了方向,如今紧要关头自然是要先救下燕儿的性命。“你快告诉我,那月华宫在什么地方?我去寻它求药。” 苍狼王眼神黯淡下去,摇了摇硕大的狼首,无奈道:“这月华宫与我们妖界已有千年不曾往来,据说涉及到诸多隐秘,具体位置在何处我也不清楚。” “这天底下难道就没有人知道月华宫的所在吗?” “有。” “何处?” “天师府三尊与月华宫有些联系,你可以去寻他们求问消息。” …… 李孝清出了凤塚,在天凤客栈与众人汇合,待到黎明前未见晨曦时分便匆忙上了路。 于秦州地界,李孝清与众人分别,此次回京一来探望父母长尊,二来安顿芸汐寝居,也好能行之后要做的事。 快马加鞭,不知疲苦,又过了两日便抵达了京城。 芸汐早些时候便听闻大唐国盛世繁华,尤其京城最为繁荣,如今一见果然不同凡响。一路上对街边的小玩意儿,四周的百姓衣着都十分新奇。特别是街市上往来的男男女女,对于从前未曾见过男人的女子来讲算是开了眼界。 “哥哥,原来这天底下的男人也有相貌粗俗的,像极了女儿国京都那个卖果子的秦大娘。”入了凡世尘俗中,这才明白了世间的丑恶并非只有在女儿国里,在男人里面也同样有着这般分差。 李孝清心中有事,却也不会因此而慢待了身边人。柔声回应道:“男女若天地阴阳,虽有性别只差,却也同样具备善恶美丑之分。” “像哥哥这般俊俏善美的男子即便在大唐国也不多见呢。”芸汐偏头欣赏着他的侧脸,笑嘻嘻的讲道,全然不顾路人异样的目光。 “你呀,净会瞎说。”留意道四周的目光,李孝清苦笑着敲了一下芸汐的脑门儿。 芸汐不知所以,苦着小脸撇了撇嘴,心里却是美滋滋的,这几日来见他沉默寡言,今日难得见他露了几分笑意。 李孝清来到李府外,敲开门。 门内的小厮探出头望见来人,猛然一声高呼,大呼大喊着往院里奔走喊叫:“老爷、老夫人,你们快来呀,你们快来呀。” 贺莲英正在让婢女揉肩膀,冷不丁的被屋外的喊叫声惊了神,面露不悦,命人出门去喝止。 “五公子回来了,小公子爷回来啦……。” “外面的小厮在嚷嚷什么?”贺莲英鬓发银丝盖黑发,人老耳朵也不灵光,以为听错了话,忙问婢女。 婢女急忙细听,又听外头喊了几句,果真听得真切了,这才回到:“禀夫人,外头在喊什么五公子回来了。” 贺莲英迷糊着点点了头,轻声念道:“哦,五公子回来了。”突然猛地站起身,似乎回过了神,满脸不可思议,急匆匆的推门往外走。 “清儿,清儿在哪儿?我的清儿呢?” 出了门,贺莲英未见得人,急忙抓来一旁的小厮就问。 这时候,李志连同四房高奎都相继走到庭院内,贺莲英也在婢女的掺扶下急匆匆的来到院子中间要去门外探。 李孝清未能等来小厮前马,只好先推开院门,正要唤人来牵马,却见到一众家丁簇拥着父亲和大娘四娘他们在院里往门外走来。 “爹爹,大娘,四娘……,孩儿回来晚了。” 李孝清见着亲人,七年之隔,硬生生将一头黑发半白了头,热泪盈眶,哀哀的唤了一声。 “清儿。” “清儿,你终于回来了。” 贺莲英老泪狂涌,李志也双目泛红,别过脸抹了抹眼睛,高奎鼻翼微红,同样挂了泪,忙吩咐下人牵马取行囊。 “我娘呢?她在哪儿?”李孝清在边塞便听二哥讲到母亲病重,眼下急于见到生母,拜过父亲与大娘、四娘,急切的询问柳如玉的现状。 李志默不作声,神色晦暗,贺莲英也别过头沉默了一会儿。 高奎见两人都不讲话,又看孝清一脸急切,知道事情瞒不过,哀叹道:“你母亲如今在她房里歇息,不便出门来见你,你……你稍后再去看她。” 贺莲英也接着说道:“是啊,你母亲身体不适,我们没有让下人惊扰她,待会儿你歇息歇息,等她醒来,我带你去看她。” 既然是在歇息,出于孝心,孝清也不忍当下前去打搅,于是应了话头。 安顿好芸汐之后,李孝清特地与家中尊长交代了此女的由来,此女既然救过自己的命,想来家里人会善待于她,今后自己远走也不必担忧她的生活。 殊不知,一个女子与他不为风尘劳苦背井离乡,并非意在享受人间荣华,只是不愿为难心中人罢了。 李孝清在自己屋子里来回踱着步子,方才大娘与他讲,等到母亲醒来便会派人来带他前去相见,可现在已经又过去一个时辰,还未等到来人。心急之下欲要自行前往母亲房前,正欲出门,却听到门外来人私语什么。 “推脱的话我可说不好,若是被公子看出来什么,保不准老夫人要责备与我,还是你会说道些,你替我去与公子周旋。” 话音压得低,隔得远,可李孝清是修真之人,略施道术便能听得清楚真切。听到此处,不由心里咯噔一声,慌乱的推门而去,拔腿就往柳如玉的住处奔去。 外头正要前来周旋的两个小厮见小公子突然出了房门,仿佛受惊的老鼠打了个哆嗦。来不及开口,便看到他匆匆离开了此地。 两小厮见公子离开,刚刚心想不用找借口搪塞,正欲松口气,突然意识到小公子前去的方向似乎不对,那是柳夫人的房间。 李孝清来到柳如玉房间外,伸手要推开房门,手到门边却又停下了。几经纠结,还是推开了房门。 屋子里床帐内躺着的不正是母亲吗,婢女在一边端着汤药正在往她的口中喂去,只是柳如玉双眼紧闭,面色苍白如纸。李孝清见到这一幕,脑子里嗡的一声,一股不好的预感直冲头顶。 三步并做两步来到床前,伸手握住母亲的手,轻声唤道:“娘,孩儿回来了。” “小公子,您怎么到这儿来了?”婢女自是知道小公子回来的事,不过老夫人有吩咐,不得让小公子这几天到这儿来,以防事情变故。对于他的突然闯入显得有些不知所措,连忙问了一句。 李孝清轻声呼唤了几声没有得到回应,连忙问喂药的婢女:“我母亲怎么了?她这是怎么啦?” 婢女眼神躲闪,不敢回话,支支吾吾的:“我……我,我……。” 嘎吱……,房门被推开,老夫人贺莲英走了进来,看了看柳如玉,目光落在了李孝清脸上,哀声说道:“你母亲如今不知得了什么怪病,身子骨日渐虚弱,就在几日前突然昏厥,找了多少大夫也寻不到病根,现在你回来了,在她身边好生伺候些日子,也尽尽孝道。” “大娘,羁灵山的了空大师神通广大,可曾派人寻他来救娘亲?” 贺莲英摇摇头,讲道:“派人去寻过,只是了空大师不现身,也没有办法。” 李孝清蹭的站起身,说道:“我这就去寻他,他一定会有办法救母亲的性命。” 说罢,李孝清脚下生风,眨眼消失在了房间内。 “我李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呀,一个个的非要去修什么仙,问什么道,就不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吗?”贺莲英哀怨念了一句,脸上更多了几分沧桑。 李孝清来到羁灵山脚下,望灵禅寺依旧香火如云,跃入寺内,在正殿寻人。 正殿敲木鱼的小和尚仍旧闭目诵经,还是十几年前的那般模样,未曾有变,知晓了世间奇事纷纭的他并未再惊叹这一点,而是深鞠一礼,恳求道:“法师洪恩,恳请您为我与了空大师传话,小生前来求他老人家大发慈悲救救家母性命。” 木鱼僧犍锤不停,仍旧闭目诵经,未有动作。 李孝清心里焦急,顾不得什么,跨步上前一把夺过木鱼狠狠的抛在了地上,开口大骂道:“整天敲木鱼敲木鱼,敲木鱼能救人性命?成天说什么普度众生,如今世人受病受灾,为何不出手相助?” 木鱼僧犍锤仍旧敲击,只是那原本放置木鱼的地方空空如也,可是犍锤瞧在那空处仍旧发出“咚咚咚……”的声响。仿佛那里仍旧有一只木鱼一般。 “念念念……,我让你念经,我让你不救人,我让你念。”李孝清伸手夺了他手中的犍锤,扔在地上,可是木鱼僧仍旧保持的敲击的姿势和动作,木鱼声声声不断。 “李施主……阿弥托佛,善哉善哉。” 李孝清正欲推倒香炉,忽然背后传来一声佛号,叫他手中动作停了下来。转身看去,了空大师已经站在他身后,慈眉善目,笑眯眯的望着他,对他方才所做之事丝毫没有怪罪的意思。 “了空大师,你终于肯见我了,求求你救救我的母亲。” “施主,你母亲的病症老衲实在无能为力,你还是回去好生与她尽孝,剩下的时日不多了。”了空看着他,施了一礼,低声说道。 “不可能,你胡说,我母亲一生结善缘做善事,敬神佛,为什么反而会受此病灾,为什么?”李孝清心里很清楚了空的话并非说说而已,可是他实在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了空慈目善意道:“你母亲能等到你回来,这就是上天对她的垂怜,你莫要浪费了,还是快快回去吧,她如今心里最挂念的是你啊。” …… 李孝清踉跄着栽出寺门,高高的门槛差点将他绊倒在地,失魂落魄的望台阶走去,想不明白,这究竟是为什么,南宫燕淑成了活死人,母亲也病入膏肓,二娘程芳也在三年前去世,周边的一切仿佛秋日里凋零的落叶,一片片变黄,一片片……散落归尘。 一个不慎,足下踩空,李孝清滚下了灵禅寺前的三千石阶。叫他蓬头垢面脏乱不堪,犹若失了魂行尸走肉般。 回到母亲的房间,看着母亲无声息的躺在哪里,这才回了神,跪倒在床前,低语哭诉。 这些日子,李孝清在柳如玉房里寸步不离,他不知道了空大师说的天数有多少,现在他是一步也不愿意离开母亲身边,亲自给母亲喂药,给她讲述自己这几年的奇遇。 芸汐时常来探望这位昏迷不醒的义母,心里更为挂念的是这位义兄。放下手里的莲子羹,为他递来绢帕,轻轻擦去义母嘴角的药渍。 “哥哥,朝中派人来府中传话,明日早朝,大唐天子陛下命你进殿面圣。” 第一百二十四章 回山 七年前,大唐天子李元贞派遣李孝清西赴西梁女国拜访结谊,给了三个月的期限。谁知这他这一去再无音讯,随从的使臣团在三月期满后便相继返京,启奏陛下称:李孝清寻西梁女国途中遭遇不测,尸身跌落崖底不知所踪。 陛下本是该治罪于李孝清的,即便他人已不在,也必然祸连家人,只是李志已经辞官,对朝中诸事已没有什么太大的威胁,二子李孝义也被远调边关,故而没有再追究此事。 现在李孝清七年之后突然回京,到底还是传到了宫中,天子听闻他还活着,甚至几天前便已经回京,且又带回一名非本族类的外来女子。天子陛下心中生了恼意,这领命未成的罪臣如今回来了也不来朝见自己,定要好好治他的罪。 知晓李孝清回来之事也传到了公主李玲儿耳中,现在她居住在驸马府中,而当今驸马爷已经多年没有回来了,李玲儿心想孝清总该有些他的消息。差使贴身侍女提了一封信在宫门隐蔽处等候。 李府内,芸汐为他整理好官服,却见到他自顾盯着手里捧着的官帽,眼中犹疑了片刻,只好带了冠,领了芸汐坐了轿,随前来接应的内卫望皇宫内行去。 在皇宫正门百步外下了轿,徒步入了宫门。 晨曦鼓声阵阵,雷穿十里。 上早朝的各位大臣已经相继列了班入了位,李孝清一人在太极殿外等候传唤。 芸汐打量四周宏伟的朝堂建筑,青砖碧瓦、金玉荣华,真是好生气派,这可远远不是西梁女国的皇宫能够比拟的了的。真不愧是大唐国的皇宫,如此气魄也唯有它能配得上。 礼官唱礼,众臣跪拜,天子驾临御座,施以恩泽,令众卿平身。 贺太尉依旧手捧玉笏站在群臣列首,而右边朝臣列首则是御史大夫陈俊逸,而今他已是享有与贺太尉一般的实力与威望,更是被天子陛下所重用。反观贺太尉,人已归至暮年,显得有些苍老无力。 “宣李孝清与芸汐进殿。” 两旁的朝臣纷纷侧目望去,文武百官观殿外来人,面色各异,更多惊奇。七年之久,这李孝清居然没有一点变化,若是细看反倒显得要更为年轻健壮了些。 李孝清进了大殿,跪拜于御座下,俯首请罪道:“罪臣李孝清参见陛下。” 芸汐紧跟着跪拜在李孝清右侧三步外,显得有些害怕和无助。 天子陛下心中恼意本来不盛,如今看到他果然平安回来,顿时怒意大增,呵斥道:“你还知道回来呀。” “罪臣罪该万死。” “你应下朕三个月时间,却去了整整七年,你倒是与我讲讲你这七年都干了点什么?朕听着。” “罪臣不敢,罪臣有罪,误了陛下圣恩,望陛下赐罪。” 李元贞见他态度恭敬,到是让自己憋了一肚子的火不知道该怎么撒了。气恼之下瞥见他身后跪着的女子,忽然眼睛一亮,转了话头,问道:“这名女子可是来自西梁女国?” 李孝清心头一颤,顿时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离开女儿国的时候,那女王昭华曾与他再三交代,绝不可透露芸汐的身份,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可如今天子陛下问及此事,却又不敢欺瞒,要知道,欺君乃是杀头的大罪。 脑海中灵光一闪,暗暗调动灵力传音于芸汐圆了话,开口望陛下回禀:“陛下,这女子与我在西北之地有救命之恩,正是因为她,我才勉强留的一条性命,我念她孤苦伶仃受难于山野荒地,这才待我伤势好转之后带她回京,许她今后荣华。” “哦?你这七年间都是她在照看你?她家住何处?为何边关将士寻你数月都未曾寻到踪迹?”李元贞龙目带着三分威压,盯着李孝清,讲道:“你可想清楚了再回答朕,欺君之罪可是要杀头的。” 李孝清斩钉截铁的回禀道:“罪臣不敢有隐瞒,我确实是在边疆西北之地蒙她救命之恩,这才带她回京欲要报恩的。” 李元贞见他神色没有丝毫变化,龙目中掠过一丝狐疑,进而又问芸汐:“姑娘,你同朕说说,你家住何处?你救下我朝朝臣,自当有赏,你且报来家中地址,朕命人将你家人接来京中,封个住宅与你享受荣华。” 芸汐面露惊恐,小脸泛白,小心翼翼的回禀道:“小女子自幼双亲亡故,全靠几块屋前的糙田种些粮食糊口度日,并无别的依靠。” 李元贞看她眉宇清秀,又满目柔情,修长的睫毛与精致的鼻翼颇有异域非凡的美色。 转而又看向李孝清,宣道:“来人,把他给朕压下去,杖刑一百。” “陛下息怒。”陈俊逸突然出列,躬身求情道:“据边关传闻,前月土番犯我边境,请了数十妖道伤我将士,正是多亏了李孝清才避免了边关祸事,还希望陛下能念在他功绩的份上饶他一次吧。” “陈御史,功不抵过,该罚的,朕还是要罚,该赏的,朕也不会落下。”冷声说罢,龙目一横,指着李孝清,喝道:“来人,把他给我拖出去,行刑。” 众臣不敢再言语,谁都能看得出来,天子陛下这是铁了心要治罪于李孝清,任谁求情也是无用。 “陛下。”李孝清被两内侍架起身,突然开口道:“方才陛下说有功要赏予罪臣,罪臣像肯定陛下赏罪臣辞官还家,罪臣已经无颜面再处于这朝堂之上。” …… 大殿内顿时鸦雀无声,百官面面相觑,愕然的望着李孝清。人人都是求赏赐加官进爵,这李家父子倒好,各个都巴不得退出朝堂归隐市井中。 御座上,天子陛下龙目圆睁,气的他龙须微微抖了抖,开口冷声道:“好啊,好啊,你们父子二人各个都想着辞官,是不是觉得朕是个昏君?不愿意为朕和天下百姓做事?” 李孝清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磕几个响头,哀声解释道:“陛下恕罪,罪臣绝无此意,陛下明鉴,实在是我无才,愧对陛下皇恩,羞愤难当,只得自罢官职,不敢再群臣明君面前献丑卖弄。” 芸汐知道事情变得严重,赶忙求情道:“哥哥为人宽厚善良,陛下息怒,他绝对不会那么想的,绝对不会的。” “拖出去……。”御座旁的太监眼观龙颜变换,急忙代为传话,宣到。 李孝清受了一百杖刑,在芸汐的搀扶下往宫外挪着步子。不一会儿,陛下的贴身太监领着御史台的官差拦住了二人的去路,读了手谕,摘了李孝清的顶上乌纱,去了官袍,这才放行。 宫门旁边的一根红漆柱子后,一位侍女匆匆来寻李孝清,塞给他一封信,低声传话道:“劳烦李公子随我走一趟,公主有事寻公子。” 看完书信,李孝清也不能推脱,只能随她前去。 李玲儿正在房中与一名五岁男童对弈,那男童脆生生的喊她一句娘亲,而从李玲儿眼中也流露出浓浓的慈爱。 侍女禀道:“公主殿下,李公子带到了。” 李孝清让芸汐在客房稍后,他独自一人前去面见公主。看她膝上坐着的小机灵鬼,男童与陈峰有几分相似。 “叫李叔父!”李玲儿教男童唤人。 那男童聪明伶俐,对面前的男人也不见生,脆生生的唤了句:“李叔父。” “诶……。”李孝清摸了摸他的小脑瓜,满脸欢喜。 吩咐下人带小男童出门去玩,留二人在茶室。 “他现在在哪里?有没有让你带话告诉我他什么时候回来?”李玲儿眸子里透露出丝丝疲惫。 当初父王命人带兵前去天师府要人,这才令陈峰下山与她完婚,可是二人也不过夫妻一夜,没过多久便再度离去。每年都只回来一次探望她和儿子,可今年要到年关了,却没有见到他回来。 陈峰未曾与他提及成婚之事,李孝清对于她的追问无从回答,只得说了谎,待过些日子到了师门,再寻陈峰回来与她团聚。故而编了话,讲道:“天师府戒律森严,想必他也是等着元正年初之际回来与你团聚,你且再耐心等等。” 李玲儿如今没有了曾经的开朗活泼,神色黯然,念道:“这些年我也想通了,只是远儿需要他。我寻你来也是想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若是方便,也替我给他带句话,正元的时候,我给他包好扁食等他回来团聚。” “我会带到的。” …… 辞去官职,李孝清反而觉得头顶少了一座山,比起往日里要轻松些。 李志并没有怪罪老五辞官之事,只是带着李孝清一同在李家祠堂上了香,告慰先祖。 三天之后,柳如玉芳魂归天,彻底没了气。李孝清痛哭不已,李府上下沉浸在一片阴霾之中,没了往日朝气。 李孝清在灵前跪守了七天,寸步不离,滴水不进。 约莫又过了十数日,李孝清拜别了父亲、大娘、四娘他们,托付了芸汐在府内住下,旋即骑了白马往西南之地奔去。 崛莲山脚下聚集了一众来自四海九州的各路人士,这个山脚下的镇子又热闹了起来。李孝清付了茶钱,直奔崛莲山去了。 有好事者笑道:“明日卯时才可以参与第二场试炼,他这么猴急的到山上去,只怕又要被丢下来咯。” 有人跟着摇头附和道:“也不知道这些人急个什么?若是被谢仙子逮到他不守规矩,免不了还得多受一番皮肉之苦。” 李孝清脚底运力,纵身一跃,跳上石崖,直奔天师府正门。 就在他跃上石崖的时候,突然见到一道白色的消瘦身影扯着粗重的铁链也爬上了石崖,那男子白衣绣着银色的花边,看样子像个名家弟子。 就在李孝清好奇打量他的同时,那男子也同样朝他这边看了过来,面色和善的冲他招招手,唤道:“这位兄台,我叫唐修,你叫什么?你也与我一样想来提前看看明天的试炼之地吗?” “李孝清。”孝清自报了姓名,没有多言,算是默认了他的话。 唐修看他果然与自己一般想法,笑嘻嘻的挪了过来,大大咧咧的拍了拍李孝清的肩膀,笑道:“李兄,你可知明天第二场比试的凶险?” “不知。” 李孝清来了兴致,看向他,等待下文,却不料,一道鞭影突然袭来,朝着二人身上就是一阵猛打。唐修怪叫一声,手腕吃痛,脚底抹了油一般,刺溜一下顺着崖边的铁链跑掉了。 李孝清看他滑稽的模样,只叫他哭笑不得,顺手一把抓住了飞来的长鞭,嘴角挂着一丝笑意,望不远处的倩影唤道:“盈盈,别来无恙啊!” 挥鞭之人正是天师府的三尊之一秦霜华座下弟子谢盈盈,这次玄清宴试炼便是由她负责。 谢盈盈撇了撇嘴,丢下一记白眼,没好气的说道:“师尊命我来此看守,你怎么突然回山了,不在京城做你的大孝子?” 李孝清嘴边的笑意一滞,没有接话。 谢盈盈察觉到他面色变化,知道说错了话,赶忙转移话头,笑嘻嘻的问道:“你此次回山是有什么要事吗?” “嗯,是有些事情要求见师尊,特地前来拜见他老人家。”李孝清平复了心头杂绪,开口到。 “你且下山去,我待会儿去与师傅透个气,探探张老头的火气消了没有,否则你现在去见他,多半会被责罚的。” 李孝清大概猜到了张天师定是为自己杀了土番凡人敌兵而给修仙界落下了话柄而生气,只是事已至此,自己必须求见师尊,求他告知月华宫所在。 “好,我明日随赴宴的人潮一并前来,就算是师尊打骂责罚,我也认了。” 说罢,纵身跃下了石崖,步履沉重的回到了小镇上。 李孝清相貌清俊秀气超凡脱俗,只是一面便让方才的人都记下了他,现在见他神色低垂的折返回来,这些个茶客脸上都挂了嘲讽之色,更有人出言嘲笑:“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非得受一番皮肉之苦才肯老实,只可惜哦,天师府的人可不会看你的皮囊给什么优待。” 第一百二十五章 骚乱 一夜无眠,心事一重重,事情也一段段。走在街道上,任凭嘲笑的言语刮过耳畔,心中念着她,心中压着急切与不安。 对于边关一战,虽说自己确实夺了凡人的性命,可是对错又有谁会去分辨。磨娑着手中的长剑,这柄夜卓剑与他有几番救命之恩,可是自己确是对它没有什么了解,看它威能之大,似乎不输于惊鸿剑。 今日在石崖上见到的那名少年男子是来参加此次天师府举办的玄清宴的其中一人,从石崖上跃下之后并未着急离开,而是偷偷的藏于崖底,想要一观另一人的深浅,也好对于明日的试炼心中有几分预判。 只是令他大吃一惊的是,那李公子在自己溜下石崖,没过一盏茶的时间便直接从崖上跳了下来,这可是把他看的眼珠子都直了,要知道,那石崖可是有数丈高,那里是练气期的修士能做到的事情。 可是心想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因为天师府有明文规定,凡是在十八岁以前能成功筑基之人可以直接入门,不过这条规定也只限于万年不遇的奇才,据可靠的记载也不过两人而已。 想到这里,唐修自摇头颅案子否定了这一可能性。只得猜测此人是不是有什么轻功步法,于是暗中跟随,想要与之结交一番,也好在明日的试炼中有个照应。 李孝清问掌柜要了两壶酒三碟小菜送到客房内,客房门半掩未关,等到傍晚时分,客人稀落,饮茶的客人相继起身离去,却有一名白衣男子仍旧饮着茶,等客人走的差不多了,起身放下一锭银子,上了二楼客房。 在门外四下打量了一番,抬手敲了敲房门,低声唤道:“李兄,小弟唐修前来登门拜访。” “请进来吧!” 李孝清早已摆好了两只酒盅,两壶酒已经自饮了一壶,剩下的一壶未动。等到唐修入了房内,要他对坐,斟了酒。 唐修面色挂了一丝意外,总觉得自己今日来拜访之事早已被对方知道的一清二楚,略显尴尬的向李孝清躬身施了一礼,以表歉意道:“李兄恕罪,小弟不请自来,冒昧之举还望李兄见谅。” 李孝清笑着摆了摆手,显得并不在意,要他落了座:“无妨无妨,我只身一人到此,本来就显得孤寂,有贤弟到此与为兄聊心倒是件美事。” “哈哈哈,好好好,同在异乡为异客,今夜我们就来对饮几杯,以庆贺相识之缘分。”唐修爽朗的笑道,虽说模样比不得李孝清的俊美,确是要比他更多了几分朝气。 这天师府乃是求仙问道的圣地,自然各界的凡人修士都是趋之若鹜,有时候,这朝圣之地也是有着诸多禁忌,包括每年的玄清宴,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参加的,而凡是能够参加玄清宴的人无一不是有着超脱常人的才能的。 唐修暗中打量着眼前这人的眉目举止,想从中找出一些信息,也好对接下来的事情做好应对之策。 李孝清乃是凡间将相门庭之后,自然在穿着上会无形中透露出一股华贵之气,尤其是言行举止间,更是包含名门的气质,教有心人看了暗暗心惊又连连窃喜,既然眼前人不是寻常人,那必然是有资格与自己称兄道弟的。 至于思量的事情,依今日之所见,也必然能与自己有些作用的。 “李兄,你可知明日试炼是什么题目?”唐修呷了一口酒,笑问依据。 李孝清苦笑摇头:“愚兄不知,贤弟可是有什么消息?” 唐修嘴角微微扬起一点弧度,眼中含了一丝神秘感,接着说:“据我所知,明日的试炼似乎与往届不大相同,据说天师府这次宴会设防十分周密,看样子似乎在防备什么要敌,而明日测试中多了一道验灵石的关卡,想要顺利通过试炼,没有练气七层以上的修为恐怕是不行的。” “哦?练气七层以上?天师府的试炼规格怎会如此之高?”饶是李孝清也忍不住惊诧道,毕竟在他入门那年可并没有什么太过苛刻的修为限制,当初就连练气五层的修士也有被收入门中留作外门弟子。 “明日,我们一定要多留神些,虽说天师府名门大派鲜有人敢与之为敌,但是这天下之大一流的门派也不少,谁也说不准他们与谁家交了恶。”唐修眼中始终有意无意的留意着孝清脸上的神色变化,见他惊异之色不像有假,这才稍稍放宽了心。旋即放下酒杯,求问道:“小弟一介散修,自幼在山野中随师傅修行到今天才勉强有这点修为,不过手头却有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想拿来与兄长换些功法奇闻,不知兄长可有兴趣?” 李孝清眉毛挑了挑,笑问:“我也只是一介凡夫俗子偶的真人教导修了些道术,哪来的什么高阶功法。” 唐修故作不悦,从怀里摸出一块黑布包着的物什,笑道:“李兄不爽快,我也不瞒你,今日我在石崖下见李兄不曾攀附铁链,却能够轻身落下,这般轻功妙法可是让我着实心动呐,我今日带来宝物,也是为了能够向李兄求教此术,也好明日试炼中能有个防身保命的法子。” “哈哈哈哈哈……,原来贤弟是看中了它呀,那为兄便只好拿出来与你换上一换了,不然倒是显得我小气咯。”李孝清恍然道,饮酒自罚一杯,目光移到了唐修手中之物,好奇道:“唐修所持之物是什么宝贝?” 唐修谦逊摆了摆手:“算不得什么过于稀罕的宝贝,只是山中所得,尚不知用处,或许兄长能用得到。”说着,将置于桌上的黑布头展开来。 那黑布里头包着一条木盒,里头静置一根翠绿色的叶子,这叶子卷成一根,不见叶心含一晶莹玉露,不知是什么,在布头里包着却没有散去,仿佛嵌在叶子中央的一颗玉珠。 二指拈来于鼻下轻嗅,只觉得一股奇香扑鼻而来,而离开鼻息一寸却又什么都嗅不到。孝清渡了一丝灵力进去,这片卷曲的叶子并无变化。 “为兄所知之事实在浅薄,不能辨通此为何物。”李孝清将它放回锦盒中,摇头笑道。 唐修见他对这东西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眼中闪过一丝失落,这株药草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却是从别人手中夺来的芥子镯中所有之物,只是这事不能张扬,这才隐秘将其取出,试图交换予别人。 “不过,这轻身之法我也不是不能传授与你,只是为兄尚有一件难事,想托你帮忙。”李孝清将锦盒收在面前,面露为难之色,苦笑道。 “兄长请说来与小弟听听,若是我能帮得上,必当全力相助。”唐修对李孝清今日所展现的轻身之法垂涎欲滴,要以练气期的实力做到那一点,必然得要高深的法门才能做到,而修炼这种轻身之法的功法是少之又少,更别说等级高些。 李孝清接着讲道:“我是瞒着家中严父偷偷到这里来的,不便以真实身份抛头露面,若是贤弟方便,可否让我与你一道,我也好换个名讳,你我以兄弟之称入门,你看如何?” 唐修听他说完这些话,先是一阵愕然,旋即大笑几声,拍胸道:“此事包在我身上,明日你便以我大哥的名义与我一道参加试炼。” …… 唐修得了法门习得要领后便告辞离去。李孝清拿起锦盒,又将那只卷曲的叶子拈在手中端详了一阵,这灵草似乎不是凡品,等回到师门后定要到藏经阁去寻一寻它的来历和用法。 寅时刚过,石崖下便纷纷扰扰拒了一大群人,而崖上占了一排天师府的修士,负责接引与参与试练者的安危。 李孝清捏了捏手中的玉牌,这是唐修给他的,与当年陈峰手中的那枚黄玉有些相似之处。想来这就是能够参加试炼的凭证吧,为了不引起骚乱,只好与唐修一并攀着铁链爬上了石崖。 今日试炼,谢盈盈与归海沉轩一同前来监督,再看到李孝清与昨日的那个男子结伴,谢盈盈与李孝清对视一眼后收回了目光,并未上前搭话。 同往常一样,今日的擂台比试依旧十分精彩,唐修的表现显得十分轻松,出手轻重拿捏的很稳,并未有伤害对方的用意。这一点吸引了台上台下的目光,纷纷为之称赞。 李孝清进入试炼场之后便悄然退到了人群中观赛,并未到擂台上去。 一连四五场擂台之后,试炼终于接近了尾声,而唐修也成功排进了前十。玄清宴正式开始前,缚凌云站在验灵石前,宣读了最后一关的规则,如果修为低于练气七层者视为不过关,若是高于第七层,那么可以参与到玄清宴中,获得三尊赐予的恩泽。 余下的三十几人相继走到验灵石前,由一旁的弟子登记在册。 第一个上台的是一名面如寒霜的男子,他所过之处三寸以内都令人感受到丝丝凉意。只见他抬起左手,一股冰蓝色的灵力渡入验灵石当中,旋即看到那块乌黑色的石头散发出淡淡的蓝色荧光,旋即暗淡下去。 “练气七层,下一个……。” …… “练气八层……练气七层,下一个。” 话音刚落,便看到一个六岁男童走上前去,踮着脚将小手放在了验灵石上,之间验灵石微微放出一层暗淡的荧光,便消散了去。而男童眼中的期待也随之消散,嘟了嘟嘴巴。 “练气五层……”。 在场的一众人纷纷瞪大了眼睛,如同看怪物一般看向他,这么一个小孩童居然会有练气五层的修为,如何能不叫人震惊,旋即便听见有人议论他或许就是那个万年不遇的奇才。 谢盈盈看他娇小可爱,走上前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笑道:“气恼什么,待到明年再来的时候,定然能到了练气七层的水平。” “哼……。”那小男孩儿脑袋一甩,并没有因此而心情好转,自顾自的走到观礼台挨着一位老者坐下来。众人纷纷朝那里看了一眼便又收回了目光。 就在众人侧目之时,突然验灵石闪过一道暗红色的光亮,转瞬即逝,这一幕被缚凌云收在眼底,随口宣道:“练气八层,下一个。” 方才通过验灵石的那位少年眼中划过一抹绞结之色。 唐修跳上验灵台,将手放在验灵石上,之间一道精纯的赤色光芒亮起,与前几人稍有不同的是,这道灵光十分艳丽,精纯的火属性灵力散发开来,引得四周惊叹。 李孝清与几人对视一眼,也把手放在了验灵石上,绿色的光芒微微亮起,转瞬也消散开来,应了昨日谢盈盈交代的话,他将灵力压制在了练气八层的境界,与三十名弟子进入到山门前的广场之上盘膝坐下。 三尊坐于高座,望底下新进的三十六名少年郎,眼中喜色浓郁。 就在众人想用玄清灵液之时,忽然从石崖东边飞来一道巨大的被熊熊火焰包裹着的巨石,若是被那巨石砸中后果将不堪设想。 与此同时,又是数百道火焰巨石裹挟着恐怖的灵力气息朝着人群砸了过来。 观礼台上台下顿时乱作一团,谁也无法相信,居然会有人敢来天师府闹事。 坐在高座上的三尊并未有出手的意思。十天与元夕率领着众师弟迅速从门内涌出,在山门前结阵抵御。 李孝清面色微微凝重,留意着四周这三十几人的举动。 就在火焰巨石狂轰乱砸之际,三十几名少年中忽然传来一生惨叫,旋即看到五个人突然对四周的人出手,那些人还来不及反应便被暗算昏厥了过去。 李孝清见到有两人朝自己逼近了过来,而他们此事的修为居然达到了筑基后期大圆满的境界。先前在他们手腕处佩戴的玉牌纷纷裂开一道道纹裂,而这几人的气息也随之暴涨,甚至有别的人已经超出了筑基期,达到了金丹境。 之前那位达到练气五层的小男孩面色无奇的望着周围发生的变故,并无胆怯之色。而他身旁的老者更是淡定自若,压根不讲那灾祸放在眼里。 第一百二十六章 囚禁 “这是怎么一回事?” 那些个参加试炼的少男少女纷纷面露惊恐,这种事情可是天师府玄清宴召开以来从未有过的。 李孝清迅速将十几名无辜的试炼者挡在身后,屈指一挥惊鸿出鞘落入手中,警惕着四周来袭之人。 那五名中途变脸的三男两女纷纷挥舞着手中兵刃,双目森冷,调动灵力,朝着李孝清一众人劈砍了过来。看他们的招式刁钻狠辣,恨不得将在场的人纷纷斩杀于此。 谁也抹不清楚这些人究竟与他们有什么深仇大恨,竟然这般手段要治他们于死地。李孝清望着那五名袭来之人,脸色微微变了变,五人中有一人已经隐隐到了筑基后期大圆满的境界,其余四人也在筑基中后期。 眼下凭借一己之力定难护得身后十几人的周全,就在此时,唐修按耐不住,从他身后踏了出来,手中擎着一柄白纸折扇,扇子边缘拨动着寸许宽的气刃,嘴角勾起一丝调笑之意,说道:“李兄面对这般阵势居然能挺身而出,这等胆力实在让小弟佩服,我也只好藏了鼠胆,来愚兄共同会一会他们。” 李孝清只得心头苦笑,并未来得及阻止他,看那五人已经逼近,连忙手中惊鸿一抖,随着法决念动,挥出三十六道青色剑影,化作五方小剑阵与那来袭之人攻了过去。 唐修也口诀速念,待印诀一成,手中白扇灵纹一闪,化作一道青风,也朝着攻来的其中一人席卷了过去。到底还是实力差距摆在那儿,那青风看似玄妙无比,在穿过一道剑气之后,被那名红衣女子手中罗伞一遮给打散了去。 “好厉害,李兄,你要多加小心。” 唐修见自己的攻势这么容易就被对方化解,心头震撼之余,连忙头也不回的提醒道。 方才李孝清斩出的道小剑阵与那五人抵挡了片刻也被震散了去,不过即便如此,也着实让身后的一群人对他刮目相看,一名参加试炼的年轻小辈凭一己之力对抗五大筑基修士,光是抵挡这一招,被传扬出去也绝对会掀起一番波涛。 唐修回过神,见那五人的攻势果然被阻退,顿时露出一脸惊色,狐疑的望身旁的男子看了一眼,虽说二人相交甚欢,可说到底还未曾了解过此人到底是何身份,竟然如此恐怖如斯。 那被阻退的五人也面露惊疑之色,为首的黑衣男子眉头皱了皱,心中也满是不解,不过那丝疑惑很快抛于脑后,浓眉一横,口中厉喝一声,令其余四人朝李孝清身后十几人攻过去。 黑衣男子手中弯刀一转,在刀锋处浮现出一道极细的丝线,附在刀刃上,旋即双手握刀,眼皮猛地抬起,眼底杀意倍增,下一秒右足猛地踏出,荡起一层碎石。与此同时,他整个人若一支脱弦的箭矢,迅速朝着李孝清逼了过来。 唐修见那黑衣男子来势凶猛,让他心中生出一股无力之感,他可以清楚的感觉到那一刀的恐怖,若是那一刀斩在自己身上,绝对会丢了性命,旋即冲李孝清高呼一声:“快闪开。” 然而,那黑衣人的攻势如果真的抵挡不住,又岂是能够躲得掉的。 不过,令唐修心头一阵的事情从他眼前发生了。 只见李孝清只是掐了一道手印,上百道刀光剑影迅速在他周身凝聚成型,紧接着凌空一指,那上百道灵力显化的兵刃化作一道洪流,狠狠的朝着黑衣人杀了过去。 “什么?” 只见那黑衣人低呼一声,未等逼近李孝清身前,急忙将手中的宝刀对着那道飞来的刀剑洪流狠狠的斩了下去。 也不知道他手中的宝刀是何宝物,在它刀刃处凝聚而成的光丝锋利至极,居然将刀剑洪流劈开了一寸,不过也就仅限于此,那刀剑洪流如激流一般冲击着他手中的宝刀。 “叮”的一声,宝刀刀刃被崩开一道豁口,紧接着刀刃处的灵光细丝一闪也迅速黯淡了下去。而那黑衣人顿时被余下的七十二道剑影吞没贯穿。 “啊……。” 只余下一声凄厉的惨叫声,那黑衣男子便被白光整个吞噬掉。等到白光散去,在那黑衣人站立之处半跪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子,他的右臂不翼而飞,在方才的刀剑洪流中被绞成了碎片。 “你究竟是谁?”黑衣人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个看似弱不经风的年轻男子的恐怖之处,他根本不是来此参加试炼的,他究竟到这里做什么?为什么会替天师府出头。 李孝清没有理会他,而是扭头看向了身后,只见那十几名参加试炼的弟子中有两名少年寄出了两件宝物在拼死抵抗着其中一人的攻势,其余的人被归海护在身后,归海正半攻半守的与两人交手。余下一人并未参与其中,而是悄无声息朝着石崖边奔去,看样子是要逃走。 缚凌云早已盯上了那人,只见他身形一闪,凭空消失了身影,转眼却出现在了石崖边,正背对着拿命逃跑的红衣女子。 “既然来了,就留下吧!”缚凌云面无表情的开口道,同时手中托起一掌迅速朝她拍出,那一掌并没有什么灵力波动。看似轻描淡写的一掌,就在距离红衣女子胸口一尺外,那红衣女子脸色突然一阵潮红,如遭重击一般被打的倒飞出十几步远,口中鲜血喷涌而出,这一掌将她肺腑差点震碎。 另一边,李孝清拎着被打的半死不活的黑衣人,在众目之下径直走上石阶,在距离三尊十步之外站定,将黑衣人扔到一边,拱手施礼道:“弟子李孝清已将敌寇擒获,请三尊发落。” 张道天瞥了他一眼,脸上神色顿时变得不怎么好看,似乎心里依然有气,而坐在左手边的秦霜华哈哈一笑,下令让十天将黑衣人先行带下去,旋即冲张道天笑侃道:“师兄,你就别怪孝清了,你若是实在是气恼的很,等玄清宴结束后,你再私下里惩治他也不迟嘛。” “你……。”张道天被秦霜华的一句私下惩治给噎得不轻,胡子抖了抖,却又无可奈海,最后无奈的抬了抬手,吩咐道:“你先行下去,待玄清宴结束后再到刑罚长老那儿领罚。” 李孝清再度施了一礼,没有丝毫辩解之词,旋即退下。 张道天见他死活不给自己辩解,原本想撒的气也生生咽到了肚子里,可能是气的不轻无处发泄,四下看了几眼,转而抬头看向西南方向上空。下一刻从座位上消失了踪影,而与此同时,西南方上空传来一身暴跳如雷的叫骂声:“张道天,你居然敢杀了我的玉麟兽,来日我定要你加倍奉还。” “哼……。”张道天瞥了一眼那个化作一道血云远遁逃走之人,徒手切开了那玉麟兽的头颅,凌空一抓,从切口处飞出一颗碧绿色的珠子落入他的手中,而玉麟兽的尸身则是被他一脚踢下半空,落在了后山的石谷中,顿时惊起一片飞鸟。 三日后,天师府大殿之上,三尊坐于上,下有十八位新进弟子,按照往常的规矩,三尊先选了徒弟,若是没有中意的,则是会分配到各位执事长老门下修行。 今日,张道天至始至终都没有要开口再收徒弟的意思,秦霜华知道一般弟子难入他的法眼,故而也没有再询他先来。三日前的试炼中虽说没有什么太过出彩之人,不过那日有三个挺身而出抵御外侵者的弟子让他留了三分印象。 其中一人正是那日验灵石上闪过一丝黑红色灵光的少年,看他相貌细眉薄唇,但是论资质却是众人中的上乘,若是招致门下,必然也能培养出个卓越的弟子。 “你叫什么名字?”秦霜华望着他,问道。 那名男子急忙恭声回道:“弟子周政拜见三尊。” 秦霜华见他颇有些智慧,灵性不错,颔首道:“我今日收你做门下第十八弟子,你可愿意?” “弟子拜谢师尊。”周政面色大喜,急忙跪拜。 吕子镇平淡的扫了一眼坐下的众弟子,也无兴致,摆了摆手,宣道:“如今你们已经通过了内门的试炼,接下来由你们的师兄带你们到各门长老那儿去见礼拜师。” 入门一十八人却只有一人入选,其余之人心中多有失落之意。 唐云闷闷不乐的随众出了大殿,眼下只得先寻个肯收自己做徒弟的师傅,若不然自己恐怕在内门都待不下去。 李孝清入了正殿,其余的人都退了下去,只留三尊在尊位。 张道天冷冷的瞥了李孝清一眼,呵斥道:“我让你每过三个月到师门来学艺,你却七年未归,你与我讲讲你有什么苦楚?” 秦霜华从中缓和到:“李孝清,你还不快快从事说来,也好让你师傅心里舒畅些。” 李孝清毕恭毕敬,跪拜道:“弟子为能遵守师尊的教诲,理应受罚。只是这七年未归却是不是弟子本意所为。” “哦?果真有难处?快快说来。” 李孝清将事情的经过大致讲了一番,接着请求道:“弟子有一事相求于师尊,还望师尊指点。” “何事?”张道天听过了原有,心里也消了些气,语气微微缓和道。 “弟子想求问月华宫所在之处。” 秦霜华脸色骤变,急忙看向张道天,只见张道天刚刚缓和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了,严肃的问道:“你打听月华宫做什么?” “弟子想要到月华宫求取天露九还丹。” 张道天喝骂一声:“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你以为那月华宫是什么地方?莫说是你,就是天师府都要让她三分。想要到月华宫求取她们的圣药,简直是痴人说梦话。” “师傅,求求您告诉我吧,我一定要取到天露九还丹,否则燕儿就没命了。”李孝清再三恳求道。 张道天伸手指着跪在地上的李孝清,厉声道:“你可知道你在西北边关斩杀凡人一事,现在已经被修仙界各大门派所关注,且不说你是惩恶还是扬善,在修真界的律法中,你已经是触犯了刑罚,届时到了月华宫,可是要掂量掂量你的斤两。” 吕子镇难得开口劝到:“且不说你如今形式如何,你若想要得到月华宫的天露九还丹,就必须参加月华宫的幽谷试炼,那可不是以你现在的修为能胜的了的。” “无论如何,我都一定要去试一试。” “想要去月华宫也不是不可以,我给你一条路。”张道天望着李孝清,继续说道:“来年八月十五是月华宫的幽谷开启之日,而据我所知,排得前三名的参与试炼的修士可以获得一枚天露九还丹。而你,要在六个月之内将修为提升至金丹初期大圆满,我可以将天师府得到的五个名额给你留一个。可若是做不到,你就老老实实的在天师府修炼,不到金丹境不准下山一步。” 秦霜华笑着摇头道:“师兄,你这不是难为他吗?” “机会我是给他了,至于是难如登天,结果怎样,那就要看他自己了。” 李孝清被吕子镇带到了后山的石洞中修行,并且在洞外设置了阵法,若没有得到三尊的允许,谁也不得擅闯此地。 如今自己不过筑基中期的实力,想要在短短六个月的时间内廉颇两个境界并且顺利结丹,这件事简直比登天还难。 天师府内,其余的十几名内门弟子相继被各门的长老收做了徒弟。唐修拜了三长老吴梦雪为师,这让他总觉得哪里别扭。 三长老吴梦雪名下的徒儿多为女修,往上数共有三十七名女弟子,两名男弟子,在这边修行,每天待在女子群中修炼道术,让他一个本性阳刚之人都有点跑偏了性情。 …… 转眼已经距离天师府的玄清宴过了一个月有余,唐修正被三五个师姐簇拥着,他则是端坐在石桌前,四周的红梅尚有几枝展开了雪白的花朵,唐修折扇一展,提笔作画又疾书。红梅傲雪三两枝,半开半掩似娇痴。冬风一度吹白雪,江上才郎落花诗。 “哎,也不知道李兄在哪里,如今我真是孤苦伶仃一个人,可怜人呐。”唐修嘟囔着念叨了一句。 此话恰巧被研墨的师姐听在了心上,忙问:“你说的李兄是指何人?” “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只记得他曾经与我说过他叫李孝清,也是与我一并参加试炼入门的新人,不过自从玄清宴之后我却在没见到过他,就连三尊召见的时候他也未曾到场。” 周围的师姐中有些早几年入门的,对李孝清这个名字也有些耳闻,略微思量了许久,这才与众姐妹谈论道:“这李孝清我怎么听着有些耳熟?” “可不是么,总觉得在哪里听过,可是说不上来。保不准是哪个不怎么来往的弟子吧,多半是有过一面之交,有些印象罢了。” “不对,我怎么记得好像有一个姓李的师兄,只是从七年前就没了音讯,好像名字就叫李孝清。” 第一百二十七章 赴江南 那名入门已有七载的师姐沁施走了过来,望唐修的墨宝探了一眼,接着讲道:“那位李师兄可不是你们能随意谈论的,他可是当今掌门张天师的座下弟子,而且他在入道之前乃是凡间富贵人家的公子,文武双全,乃是当年中了黄榜头名状元的人物。” 唐修顿时眼前一亮,连忙上前扯住沁施的衣襟,讨好的笑道:“施姐姐今日有雅兴一道来此,不妨与我讲讲这位李公子到底有何出众之处可好?” 围在骤变的众姐妹也纷纷投来期待的目光,沁施嘴角微微扬起一丝欢喜,被众人搀着落座,细语慢述,将当初李孝清入门时的厉害讲的入木三分,让周遭人听了连连惊叹,惹的众人眼中流露出倾慕之色。 众人听罢,连忙又问:“这位李公子七年前没了音讯,想必是逢了难?实在是可惜了一位天才般的人物。” “谁说他遭遇了不测!”沁施秀眉轻皱,面色不悦,瞥了一眼无心之言的那名女子,接着道:“这位李师兄在三月前抵御土番修士的时候,以筑基中期的修为挡下了波罗门金丹中期修为的一名长老的全力一击,并将那名长老斩伤。” 此言一出,周遭众人一片哗然,作为一名修真者,她们再清楚不过境界只见的差距有多大,别说是筑基中期与金丹期的实力差距,即便是同一个大境界中,想要凭借筑基中期的实力去赢一位筑基后期的修士都是一件极难之事,更何况一剑将金丹中期的修士斩伤,简直是骇人听闻。 唐修嘿嘿一笑,试探道:“传闻是不是有些过头了,毕竟没有亲眼见过,一己之力抵抗金丹期修士却是有点让人难以置信。” “哼……,眼拙之才。”沁施杏眼圆睁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呵斥道:“这位李师兄可是在玄清宴的试炼中救下了你们的性命,以一人之力挡下了五名筑基中后期实力的敌方修士,并将为首那人一剑击溃,莫非你对此事没有印象?” 唐修听到这里,嘴巴猛地长大,惊得半饷说不出话来,脸色泛红,这才总算明白了,原来那日与自己一道来到石崖上的李孝清并非是来参加试炼的。 “他他他……,他是不是长相清秀俊逸不凡?身高七尺有余,背上背着两柄剑?”唐修努力平复着心中的惊骇,尝试着又问。 “看来你确实与他见过。”沁施眉目轻抬,又说:“此人才高八斗貌似潘安,整个天师府,找不出第二个能与之相比之人。” 唐修心里暗暗嘟囔道,真是天上的真龙回了天就不看我这条地上滚爬的小爬虫了,好歹也是有过一点点交情,到了他的地盘也不说来此絮叨絮叨。 “李师兄如今在哪里?我想问他讨教些修行上的心得。” 既然他不来寻自己,那自己就主动去找找他,谁让现在自己的身份不如人家呢! 沁施白了他一眼:“据说他在闭关修行,具体在哪里,何时出关,我就不得而知了。” 天师府后山,深谷禁地的山洞中,一名年轻男子盘膝端坐,在他周身萦绕着淡淡的青绿色雾气,正一点一点的朝着他的皮肤下方渗了进去。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他的气息也逐渐变得浑厚了许多。 曾经在西梁女国凌寒窟便以达到了筑基中期的境界,而且隐隐有突破后期的迹象。如今修行一个多月,将灵力稳固,终于在月圆之夜,轰然喷发,一举突破松动的灵窍,周天的灵力迅速朝着他涌了过来,丹田内的灵力再次变得充盈,而三股不同的灵力促成的天圆之处变得更加凝视了一些。 而包在天地间的那颗骄阳也比往日打了一圈,暗黄色的大地也宽阔了一倍有余。三股力量持衡,成功进阶到筑基后期。 在洞中静坐之人慢慢睁开双眼,抬起白暂的手掌,略微调动一些灵力,便迅速在掌面包上了一层淡淡的灵力薄膜,举手投足间说不出的畅快。若是再与那袁长老大战,他现在已有绝对的把握全身而退。 不过,李孝清并没有因为自己进阶筑基后期而欣喜,反观他脸色充满了担忧之色,六个月如今已经将要过去近两个月时间,如今才刚刚进阶筑基后期,想要在未来的四个月时间里成功结丹,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可是现在南宫燕淑生死攸关,他必须到月华宫去,既然天师府的路走不通,那只好到别的地方想想办法。 今夜的月色并不明亮,虽说看似满月,却是昏暗至极,李孝清站在洞口,隔着禁制往外去看,依照前几日与陈峰越好的时间,现在他也该到这儿来了。 果不其然,在朦胧的月色下,看到一道黑色的影子如灵猴一般跃下山崖,朝山洞这边奔了过来。 待他走进了,只见在他怀里揣着一件鼓囊囊的东西。 “陈峰,今夜就拜托你了。此番恩情,来日定当报答。”李孝清仍旧一副儒生姿态,与他说道。 “你且退后些。” 陈峰掏出怀里的包袱,从里头取出一件拂尘,旋即见他口中捻诀,那件拂尘狠狠的朝着山洞的光幕劈了下来,那道光幕被拂尘生生扫开一道三尺高的口子。陈峰见状连忙喊道:“快出来,这阵法马上就要再次闭合了。” 李孝清知道这个山洞的禁制厉害之处,连忙飞身一跃,从那个三尺高的口子钻了出来。而光幕上面被撕开的口子也迅速愈合,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 “你快走吧,若是被师尊发现可就不好了。”陈峰拍了拍他的肩膀,毕竟是从小到大的兄弟,虽无血缘,却与亲兄弟无异。 “好。”李孝清应下他,正欲离开,回头看了他一眼,神色复杂的劝道:“既然你已和公主结为夫妇,多少还是要回去陪陪她们娘俩。尘世不过转眼一瞬几十载光阴,若是错过了,将会是你一辈子都无法挽回的悔恨。万万不要再平添心魔,改了的,终究是要去面对的。” 陈峰向他点了点头,难得裂开了嘴巴笑了笑,回道:“我知道了,你多加小心。” “嗯,好。若是师尊问到,带我与他老人家请罪,若是我手头的事情办完,定会前来领罚。” 说罢,李孝清便跃上山头转眼消失了踪影。 在后山的茅草屋里,玄通道长正在悟道,忽然眼皮微微抬了抬又合住,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茅草屋外,陈峰跪在屋外,双手捧着拂尘,请罪道:“弟子私自放走李孝清,特地前来领罪,望师尊责罚。” 玄通道长对屋外的声音置之不理,仍旧在闭目悟道,任凭陈峰在屋外跪着。 李孝清离开后山,直奔山下西南之地,如今想要寻得月华宫的消息,除了天师府之外,还有一个地方有希望打探到。那便是拍卖行,在大唐国境内,九州四海的拍卖行主要由石坤殿和天罗殿两家把控,而消息也是流通最为广泛的。 石坤殿在经营方面要远远超过天罗殿,而且天罗殿盘踞在西北之地,而且那重华上人与天罗殿有瓜葛,若是到天罗殿寻找消息,很可能自投罗网。眼下想要打探消息,最好的捷径莫过于石坤殿,曾经听殷飞讲到过,在江南金陵的池风县中有一处石坤殿的地下拍卖行,此时到那里打探消息是最合适不过的。 过了苏州,翻过十方山,路过山下的湖泊时,李孝清停下了脚步。望湖心白雾笼罩的地方传音了过去。 不一会儿功夫,便看到一只小木船从白雾中缓缓渡了过来,九炎上人站在船上,仍是风度不减,看到李孝清,连忙唤他上船。二人一到上了湖心岛,孙明玉为二人备了酒菜。 九炎今日见他来探望自己,已是十分高兴,把酒欢谈了几句,提及乾坤宫秘境一事,李孝清面露歉意,赔礼道:“当初应下兄长到那秘境中去寻一件宝物来报答兄长的赠丹之恩,到头来却没能赶回来,小弟实在是无颜相见于兄长。” “哈哈哈哈哈,你这不是回来了吗,这次你再带我去将那物取来便是。”九炎哈哈笑道,面色轻松,为孝清扫除了心中的愧疚。七年前本该是乾坤宫秘境出世的,可是不知什么原因,那乾坤宫居然没有成功开启。 后来经过大衍宫修士再次预判得知与今年三月初三开启秘境,至于乾坤宫秘境的异样,并没有人知道是因为什么。而李孝清此番归来可以说是恰到好处,正好赶上了乾坤宫秘境开启的时间。 李孝清听闻居然有此等怪异之事,面上露出深深的疑惑。难道那乾坤宫是为了等自己?可是,自己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凡人修士,哪里有那种能力去干涉天道的运转。想到这儿,自嘲的摇了摇头。 “既然乾坤宫与本年三月初三开启,我必当为兄长前去走一趟,将兄长需要的东西带回来。”李孝清心中记着九炎的恩情,当即说道。 九炎看他一副认真的模样,心里很是满意,至于他当年赠与李孝清的那枚筑基丹看来是赌对了。依照他如今筑基后期的实力,想要再秘境中取来那件东西的机会将会更大些。 眼下已经二月十六,距离三月初三时间已经所剩无几,李孝清必须在这段时间内做好充分的准备。正好此番到石坤殿拍卖行中寻几件合适的法器,也好多一些应敌的手段。 “兄长可曾听说过月华宫?”李孝清虽然自己并不清楚九炎的真实身份,但是看他并不像普通的散修一样,心想兴许他知道月华宫的所在也说不定。 九炎听闻此话,手中的酒杯顿了顿,眼中露出一丝疑惑,看向李孝清,反问道:“贤弟突然问它做什么?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若是方便,不妨先与为兄将来,给你寻个办法。” 李孝清思量了一二,最终还是讲道:“实不相瞒,我有一位要紧的朋友如今神魂受损。后来受高人指点,要想救下她的性命,这月华宫的天露九还丹乃是不二之选。” 九炎眼神闪了闪,对于他的重情重义很是欣赏,不过月华宫不是一般人能去的地方,想了想还是奉劝到:“这月华宫可是与天师府大不相同,据说这月华宫源自天上,这个门派的人对于医术十分精通,迄今为止还未曾听说过没有其治不好的伤病。只是这月华宫真的不是一般人能够待的。” “我一定要前往月华宫,无论用什么方式,还请兄长帮我指条明路。”李孝清担心他也不告知自己事情,趁他陈思之际再度恳求道 九炎看他模样坚定,于是讲道:“这月华宫据说藏身在大虚之中,如果没有专人持着法令,根本无法进入其中。而以你如今的实力,即便进入到月华宫也不会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听着他所讲,与张天师当日讲的基本相同,李孝清心中对月华宫也越发疑惑,这究竟是个什么地方,为什么会让这么多人闻之色变。 九炎知道他心里的难处,当即又说:“好在还有四个月的时间,你三月初三进入到乾坤宫秘境,如果运气好的话,可以得到密臧,到时候也算给自己多了一个保命的手段。” 与九炎说罢,便独自一人到了城镇中去寻一些关键的东西,此次拍卖大会安排在了三天之后,到时候一定要再多打听到一些关于月华宫的事情。 李孝清来到池风县,并未到县衙门去见见此处的县令。也不知道现在换谁在此处担任县令一职。 大街上县令老爷的轿子经过,里头端坐着一个约莫三十岁的年轻男人,在不远处的酒楼停下,轿里的人上楼落了坐。 县令老爷今天没有穿着官服,套着一身便装在酒楼的一张八仙桌前坐定,记得许多年以前,曾听李兄讲过此处的菜品不错,眼下趁公务不忙,正好来试试。 “小二,来一碟狮子头,再来三只螃蟹。”县令对这家酒楼的清蒸螃蟹特别喜欢,里头的蟹黄尤其肥美,当数上乘,虽然看似都是蒸螃蟹,可翩翩这家酒楼做的味道要与旁出的有很大的不同。 县令让随性的衙役退到一旁,自己亲自动手开了螃蟹盖。 “上官兄?” 忽然一阵耳熟的声音传来,上官秋月闻声望去,顿时喜不自胜,忙起身迎了过去,嘴里欢喜的唤道:“贤弟,真的是你!” 第一百二十八章 熟悉 这家酒楼在早些年的时候,他便常来此处解馋,论江南菜色风味,此处可以说是独领风骚,且不说色泽如何艳丽,光是那香味就可传遍十里。李孝清本想着今日到了这池风县,先来这儿回味一番,却见到了上官秋月也正坐在此处享用酒菜。 上官秋月多年不见已是有了近四十的年纪,原本浓密的黑发也填了些白丝。看他素衣裹身,旁边也只带了一个随从,可见他如今仍旧是节俭的很呐。 “多年不见,上官兄近来可好啊?”李孝清笑着走了过去,又与店家要了几个菜外加一壶浊酒。 上官秋月忙起身将他迎至桌前落了坐,这七年来多次打探关于李孝清的消息,却没有任何音讯。在三年前的时候,凭借父亲的一点关系被调任至此当了一处地方上县令,才知道李孝清已经被免了官职,而缘由并不清楚。 “为兄一切都好,只是贤弟你这七年到哪里去了?让为兄好找不见。如今到这儿来也不与我事先打个招呼,也好为兄带人前去迎接。”上官秋月眼中带着忧色,问了事由。 这上官秋月自从在七年前将霜儿交于李孝清与公孙雪儿之后,便没怎么再见过自己的女儿,只好差人到池风县县衙门来寻李孝清问问霜儿目前的状况,并带霜儿回家看看。却不想扑了个空,而后又命人到京城李将军家寻人,也没有丝毫音讯,这下可是急坏了上官秋月。 直到一年之后,霜儿带着一名与之年纪相仿的女子回家探望,并告知自己随着师尊在师门中修行,只因修行任务紧迫,不便常回家来探望爹娘,这才让上官秋月夫妇与上官云鹤老爷子放了心。 当然,这些话上官秋月并未与李孝清讲细末之处,只道是念着好友的安慰。李孝清心中也猜得事情的缘由,笑而不语。 几番闲聊中,才知池风县在他走后接连换了两任县令,而上官秋月是第三任。至于修竹先生,因第一任县令是个糊涂无脑的糊涂官,几番劝谏无果,只好辞别衙门返回自己的村野茅草屋中。 至于曹仁德留下来的宝藏,直到两年前才被修竹先生前来告知藏宝之处并将它取出,用于造桥改路、救济贫苦。若是上官秋月也是个昏庸腐败的官僚,恐怕那座宝藏也将继续尘封在枯井中,任岁月侵蚀。 修竹先生是他在此为官几月里十分敬重之人,眼下自当是要到他的住处亲自拜访。 闲聊中,上官云鹤看出李孝清眼中的惋惜,旋即也轻叹一声,讲道:“这位修竹先生确实是一位爱民的好人,我曾经多次请他前来府中作上宾,可是三次均被他给回绝了,真是可惜呀。” “嗯,是可惜,不过这些也得怪我,当初一走便再没了音讯,让他接连与两任昏腐之人为伍,恐怕早已让他心里失去了对朝堂的信任。”李孝清脸上挂着愧疚之意,却又是无可奈何,接着说:“也许山野才是他的归处吧,既然衙门不是他所愿垦荒之处,还是不比强求的好。待会儿我定是要去拜访一下,以谢罪七年前对他的亏欠。” 上官秋月见他对那位唤作修竹居士的老者这般敬重,连忙起身讲道:“既然贤弟要去见这位老先生,为兄也想与你一道去,也好借你的交情,在此地多一位学识渊博的好友。” 李孝清并未阻止他,心想若是此番能够将修竹居士再度请出山,必然对池风县的老百姓是一大福祉,对于上官秋月来讲也是增添了臂膀。 走在干冷的田间小路,二人徒步而行,上官秋月将下人遣退,只有他只身一人与李孝清前往。山野中的道路在冷风中显得分外孤独,偶尔能在田野中见到一个个小小的坟包,让此处不免的多了凄凉之意。 来到曾经修竹居士居住的茅草屋前,天气尚冷,远处的房屋都在冒着炊烟,一来是取暖,二来也是到了下午用饭的时候了。穷人家只能一日两餐,大都是未时与申时,可是这个时候修竹居士的小茅屋却见不到片缕青烟,难不成是家里缺了柴? 上官秋月也面色微微疑惑不解,紧随着李孝清走到门前站定,要知道他去年也曾到过此处,那个时候这处小院子里养着几只鸡,屋内的青烟也同旁的人家一般升起,可今日再到这里怎么显得如此清冷,院里的几只母鸡也不见了踪影。 “咚咚咚……。”李孝清轻扣门扉,等了片刻也未见有人来开门,又敲了几声,那柴禾与木板轧制的屋门因为敲门的力道而缓缓向内打开。 屋子里透过窗户照进来的光线,屋子里的陈设都看的清楚,一张坑坑洼洼的老木桌铺着一层厚厚的灰尘,靠着北墙的是一张简易床榻,在床榻之上摊开着一床灰黑色的被子,那被子十分单薄,见它微微隆起,似乎里面盖着什么东西。 走进了去看,等看清楚后,李孝清冷不丁的打了个哆嗦,双目圆睁,嘴巴微微张大,惊恐的望着眼前的一幕。 上官秋月紧跟着走了过来,看清楚床榻上的东西,害怕的往后倒退一步跌坐在地上,唇齿发抖,惊恐的叫道:“死了,死了,他死了。” 在那破旧的枕头上正缩着颈部躺着一颗干尸头颅,枯瘦干瘪的脸皮黏在枕头上,被子里的身子卷曲着,看样子是被活活冻死的。 屋子里的霉腐之气夹杂着淡淡的尸臭,床上的干尸正是多年未见的修竹居士,已经死了一个多月了,看他一头雪白的银发盖在枕头上,在这世间走了一遭,留下的是干净纯白。 “让老先生入土为安吧。”李孝清默哀了许久,自念一句。闭目为他念了往生咒,但愿他能下一世投个好胎,用一颗仁爱智慧之心来造福普天黎民百姓。 上官秋月命衙役到义庄定了一副上好的楠木棺,在棺材里铺了锦缎与新棉,这才将老先生的遗体放了进去,封了棺材钉了钉,选了一处山野幽静之处下葬。 李孝清拜别孤坟,转身就要离开。 在他离开不久,孤坟前的青石碑上的阴刻字化为了湮粉,成了一座无字碑。坟头上缓缓长出一支通体雪白的枝桠,眨眼间开出了一朵晶莹剔透的玉兰花,待花儿开放之际,花心升腾起一丝乳白色的云烟,直入天际。 李孝清刚离去不远,突然察觉到身后传来一阵异样的灵力波动,双目骤然睁大,迅速转身朝着孤坟所在之处奔去。 见到修竹居士的墓碑发生的异变,惊讶之余忙抬头看向坟头,一株晶莹剔透通体雪白的枝桠正在逐渐消散,化作点点晶莹的光丝游离于天地间。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七年前便探查过修竹居士的体质,确实是凡人无异,而如今尸身腐朽却散发出一股灵力波动,而且这股灵力非同一般,远不是他所见过的灵力能够比拟的。 莫非当年是自己看走眼了?疑惑之下,李孝清见那晶莹雪白的枝桠消散后,在坟头飘出一颗拇指肚大小的雪白色的丹丸,朝着李孝清咻地一下飞了过来。 李孝清一把将它抓在手里,细看这东西的模样,与一般的宝珠并没有什么分别。不能明白此物到底是什么,只得先将它收入瓷瓶中放好。待明日拍卖会上能否得到关于此珠的用处。 距离三月初三还剩十天时间,在这十天的时间里,必须尽快打听到月华宫的消息,并准备一些趁手的宝物,也好在乾坤宫秘境中多谢机会。 今夜子时,石坤殿于池风县的地下拍卖行将举行拍卖会,各方有名的修士都纷纷前来做宾,以求一件心仪的宝物。 李孝清在石壁前打量了一番,右掌心凝聚出一股青色的灵力,将掌心包裹,旋即探出手伸向了那面青黑色的石壁,就在掌心触及石壁之时,原本坚硬无比的石壁荡漾开一道道细小的涟漪,紧接着,手掌直接探入了石壁当中,而于此同时,从石壁中传来一股吸力,紧接着李孝清也一步踏入了其中。 进入到石壁后,前方是一条山洞甬道,在甬道的尽头有一扇巨门,门两侧站着两名姿色不错的女修,她们手中各持一枚黑色的石头,这块石头李孝清并不陌生,正是验灵石,不过这块石头与天师府的那块似乎有些不同,却又说不出来是在哪里。 这枚石头是验明来者身份的,李孝清用幻术改变了面貌,将右手放在石头上,渡入一丝青色的灵力,那颗漆黑色的石头顿时亮起一道璀璨的青色光华。同时,那名接待的女子交于了李孝清一枚青色的玉玦,这块玉玦是石坤殿给予客人进入拍卖行的信物,根据来客的等级区分,这玉玦也有着本质的区别,最下乘是一枚白色的玉玦,而最上乘则是姿色。 拥有不同规格玉玦的人能够落座的地方也会有差别。李孝清此次落座处乃是大堂内大众席位的第三排位置,也算是普通席里靠前的位置了。 此次拍卖会中也不知道会出现什么宝物,看四周落座的人群逐渐多了起来,眼中都包含期待,似乎在期盼着什么东西。 三公子站在殿内首位,望下方巡视了一番,轻轻摆了摆手,宣道:“今日仍由凌波仙子来为大家主持拍卖大会,希望诸位能拍得自己心仪的宝物。” 凌波仙子风度优雅,美目传情,让多少修士为之倾慕,上台后先是咯咯一笑,悦耳的声音讲道:“今日诸位能到这里捧场,小女子先行谢过了,接下来我们就来品鉴第一件拍卖品。” 说着,凌波仙子玉手一招,一旁的道童捧着一只盖了红绸的物件摆在了玉台上。这凌波现在并不急着打开,而是卖了个关子,笑道:“今日拍卖的第一件宝物乃是一枚妖丹,而妖丹可以用来炼器也可用来炼丹,而且越高阶的妖丹,它蕴含的灵力也将会更加精纯和雄厚。” 话到这儿,底下的修士纷纷露出了一些好奇之色。妖丹并不是什么稀罕之物,按理来说并不应该出现在拍卖会这种场合,难不成这妖丹有什么特殊之处? 凌波仙子抿嘴一笑,玉指轻轻捻住红绸的一角,将它缓缓抬起,渐渐露出了里面那枚妖丹的真容。 突然坐下有人惊呼出声:“蛟丹!” “什么?居然是蛟丹?” “这蛟丹远远不是寻常妖兽的妖丹能够比拟的。” 据说蛟龙一族生活在四海之中,数量极少,各个凶残至极,没有哪个修士愿意去招惹海蛟,可眼下居然出现了一枚蛟丹,如何能让人不震惊。 凌波仙子面色温和的笑道:“这枚百年蛟丹乃是一位修士所托,此物起拍价八百块下品灵石,每次加价不得低于五十块下品灵石。诸位,请开始出价吧!” 蛟丹乃是几十年都难遇见的奇物,拍卖一开始,便有十几名修士竞相出价,短短几个呼吸便飙到了一千八百块下品灵石。 这让李孝清心里暗暗念道,这次拍卖会第一件东西便被拍到了两千块下品灵石,后面的宝物岂不是更加逆天? 果不其然,第二件与第三件宝物分别被拍出了五千多块下品灵石。 等到第四件藏品被呈上来的时候,台下以及四周的贵宾席纷纷将目光聚了过来。 “第四件宝物是一件防御型的符宝,它可以抵抗的了金丹初期修士的全力一击,不过此物只可以使用三次,先前已经被人使用过一次,现在还可以使用两次。起拍价五千灵石,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两百灵石。” 这枚符宝静静的躺在一只水晶雕刻成的小盒里,从凌波仙子炽热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它的珍贵之处。对于筑基期的修士来讲,行走在外,若是遇到强敌,拥有一件保命的手段是非常必要的。 “这东西居然可以接下金丹初期修士的全力一击。” 旁的修士忍不住喃喃道,而李孝清则是淡淡的看着台上的符宝。 就在大殿中各个修士激烈竞价的时候,右侧二层贵宾室传来一道浑厚的男人声音,出价到:“八千灵石。” 大殿中众人脸上露出一阵错愕,要知道能够入得了贵宾席的,必然实力不弱,怎么会需要这么一枚防御型的符箓? 李孝清寻声侧脸望去,眼中划过一丝意外,方才那道出价的声音听着有些耳熟。 在那处贵宾席正对坐着两人,其中一人身着黑色衣衫,面向不过三十出头,看他的面部不怎么清楚,相比也是用了幻术隐藏相貌。再看他对面之人,背上背着黑白两柄剑,正在品茶。 “是他?” 第一百二十九章 邪物 殷飞与无双尊者离开后便七年之间再无音讯,如今在这等场合见到他,也算是缘分。 看他的气息,似乎被什么东西隔绝了,不过从外表能看出,他已经脱离了凡体真正踏入了修仙之道。而他被无双尊者收为了唯一的关门弟子,想来是受到了无双尊者的全力栽培。 李孝清收回目光,继续关注宝台上的宝物。待那符宝被拍下后,他也缓缓舒了一口气。再往后看,多数是一些珍奇的药材,倒是没能引起他的兴致。 看今日拍卖行的倒席人数之多,想来他们并非冲着这些东西而来的。 待到第九件宝物被呈上玉台之时,整个大殿瞬间安静了下来,全都直勾勾的望着那一方红绸。 凌波仙子嘴角笑意越加浓郁,望四周细细看了一眼,娇声笑道:“看大家想必直到此物为何了。”说着,玉手擎起那方红色的丝帕,整个大殿顿时沸腾了,无数人直勾勾的盯着台上那支墨绿色的玉简,三公子端坐在主位,看众人的眼中贪婪的欲望大盛,面色露出满意的神色。 “这道玉简是一则木系功法,名曰《溯元功》,是燎枯道人的成名功法,此功法足以修炼至金丹后期大圆满境界。在整个修真界来讲算得上是上乘功法,起拍价五万灵石,每次加价不得低于一千灵石。”凌波仙子讲罢,玉手在玉台上轻轻划过,让底下那些原本就炽热的目光顿时变得更加疯狂,接着朱唇轻启,说道:“诸位请出价吧!” 此话一处,顿时价格疯狂暴涨,眨眼间便突破了八万高价,直到九万八千灵石的时候才缓了势头。不过那些灼热的目光仍旧不减,在这个实力为尊的世界里,一门高级功法可以让自身的实力随之强大,而功法乃是灵力修行的根本,想要修炼到更高的境界,必然要有功法的引领才能达到,否则难以寸进。 一门好的功法可以让修炼者的修行速度加快,对灵力的感应和吞吐速度也有着它的独到之处。 李孝清望向那只玉简,苦笑着摇摇头,没想到这么一部功法居然可以让修炼者直接修至金丹大圆满境界,只是如今自己已经修炼了道玄经,不好再更换功法。对于道玄经,自己也尚不了解,对于它所能引导自己修炼到何种地步,也没有人能给自己答复。 不过,从直觉上来讲,这道玄经似乎并不比那卷溯元功差到哪里去。 正在思考至极,突然大殿一阵剧烈的震颤,宝台上的玉简应声掉落。负责拍卖会的凌波仙子花容失色,急忙卷过一道轻纱,轻轻一扯将那玉简落入了玉手。旋即回过头,朝着三公子落座之处望了一眼,见三公子对她轻轻颔首,示意拍卖会继续。 凌波仙子将玉简放回宝台之上,柔和的欠身一笑道:“诸位请继续。” 方才的震动实在是来的突然,李孝清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石坤殿乃是修真界有名的势力,一般人是不会与之为敌的,更别说来招惹他们,而方才那震动,似乎来者不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就在众人竞宝之时,三公子缓缓起身,入了殿门,离开了拍卖场内。李孝清朝他离去之处望了一眼,方才看他离开时,眉头似有若无的轻轻皱了一下,锐利的眸子里散发着森冷的杀意。 溯元功虽说珍贵,却也还没有竞得二十万灵石。最后被一位不知姓名的散修得了去,至于他如何拿得出那么大一笔灵石,那就不得而知了。 “最后一件宝物,乃是一节噬魂木,这件东西是从一座上古遗迹中所得,据说可以摄魂夺魄,至于别的用途,尚且不清楚。”凌波仙子用一方黑色的帕子包着它露出了其中一节,与同人展示一番后,向身后一名枯瘦的老者招了招手,旋即又命人带来一只猴子。 那枯瘦老者到了台上,干枯的手爪犹如报了皮的骨头,关节隆起好似竹节一般。他佝偻着身子走上台,单手抓着那段漆黑如墨的噬魂木,将灵力迅速打入其中,紧接着,看到那方噬魂木放出一一圈黑色的光波,朝着那笼子里的猴子罩了过去,紧接着,那只活蹦乱跳的猴子顿时两眼翻白咚的一声栽倒在笼子里再无声息,而紧跟着一道黑雾被黑色的光波从猴子天灵盖引了出来咻地一下飞入了那段噬魂木中。 李孝清望着方才那一幕,不知为何,心里剧烈的震颤了下。那件东西绝对不简单,若是被那东西直接攻击了神魂,即便不能直接将敌人击杀也能扰乱他的心绪,只要将对手阻挡片刻,便能将对方彻底斩杀。 果不其然,此物一出,就连四周贵宾席的几名修士也纷纷动容,朝着宝台上望了过来。 凌波仙子从始至终都没有直接用玉手触碰那根黑色的木头,而是用一方帕子包裹着放回了玉台。待此物噬魂之法掩饰过后,凌波仙子命人将那段噬魂木又重新包了起来,似乎不方便将其长时间显露出来。 莫非此物来路不正?李孝清心头一转,方才看那凌波仙子的举动,似乎不愿意在那东西上头留下自己的灵印,而且这东西如此邪乎,恐怕使用起来也不是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 “起拍价十万下品灵石,每次加价不得低于一万。” 话音落下,并没有人着急出手,特别是台下坐着的众修士,各个望着那件东西苦笑摇头,东西固然是好东西,可是十万灵石却不是一般人能够拿的出手的。 过了三个呼吸的时间,终于有人报了价,一道慵懒的声音从二楼的贵宾席帘后传了出来。 “十一万。” 紧接着,又有人出价道:“十三万。” 凌波仙子见冷落的气氛再次点燃,嘴角勾起一丝弧度,朝着方才竞价的几处贵宾席多望了几眼。 二楼的一处贵宾席内,无双尊者双目微眯,似乎在等待着什么。而视线却一直没有离开过那段黑色的噬魂木,看他的模样,似乎对此物的兴趣非常大。 “师傅,那件东西果然被带到了这里,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殷飞望着宝台上的东西,传音与无双尊者讲道。 无双尊者微微收回目光,与徒弟看了一眼,传音道:“那人想要借助石坤殿的威势将东西转移出去,看来早已算计好了,眼下我们还不能够轻举妄动,否则倒时候为师也得被困在这里。” “可是现在不去夺回来,等那件东西被拍走之后,我们又该如何去寻找它的踪迹?若是被人发现了其中的秘密,恐怕会被门主怪罪。”殷飞面色担忧的回道。 无双尊者笑着摇摇头,讲道:“无妨,那件东西早已被元尊种下了灵力印记,只要我们赶在印记被人抹掉之前取回来就好。” 对于眼下的状况,出手去夺回来并不是什么理智的做法,要知道石坤殿并非一般的小门派,实力雄厚至极,莫说他一届金丹期修士,就算是元婴大能都不敢在这里造次。 三楼的珠帘下,一张小巧的朱唇微微掀起,唤道:“十八万。” 价格从十五万直接追加了三万,飙到了十八万高价。 就连凌波仙子都为之一惊,旋即很快用笑意掩盖。 在那三楼的贵宾席,东南处的贵宾席位处坐着一位满脸络腮胡的壮汉,方才的十五万便是他叫的,没想到一下被人加了三万,顿时脸色变得很是难看,眼中带着恨意,朝着对面出价的那方坐席瞪圆了眼睛,咬牙切齿的再度出价道:“十九万……”。 壮汉的话音刚落,那女子的声音便再度传来,似乎对那件宝物是志在必得。 “二十一万。” 壮汉眼里快要喷火,心里暗暗想着如何查清楚那女人的身份,定要让她吃尽苦头不可。不过拍卖行内他是不敢造次的,只得恶狠狠的再度出价道:“二十三万。” …… 等到壮汉报了价,原本跟价格的那个女人突然停了下来,轻叹一声,遗憾道:“兄台财力如此雄厚,小女子实在无力再跟了,我自当不与你再争此物。” 壮汉得意的收回目光,心中洋着得意,等到侍女将宝物盛到他的贵宾席,这才意识到哪里不对劲。因为从刚才开始,对面贵宾席的女子便没有再露过面,而且那女子是整个场子里出价最紧的一个。 难不成那女子是石坤殿之人?壮汉突然意识到这件事,心中顿时大为懊恼,可是现在为时已晚,只得忍着怒气将一只芥子镯放进了侍女的托盘中付了灵石。 直到最后一件宝物拍卖完毕,李孝清来到鉴宝室等候,方才的符宝与一些法宝所卖下的灵石在除去三成的拍卖行分成之后的部分全都放入了一只银白色的芥子镯中。 取了灵石与拍得的几株药物和宝器,负责接待他的侍女走到他身前欠身施了一礼,柔声道:“公子请随我来。” 侍女带着李孝清穿过昏暗的长廊,进入了一间石室内,里面有一位相貌普通的中年男子正在此处等候。 “公子,您需要的情报就在这位前辈手中。” 李孝清望着那男人打量了几眼,那男人也同样打量了李孝清一番,二人相视一笑。那男人看上去身高不足六尺,双目却显得十分老练,他率先讲道:“公子可是要寻找进入月华宫的方法?” “正是。” “那月华宫极为神秘,即便是石坤殿这种庞然大物也并没有多少人掌握它的消息,不过我却有一则关于它的消息,或许你可以寻到进入那里的方法。” “哦?仅仅是这样?”李孝清眼中闪过一丝失望,若是对方口中所说的与天师府中一样的话,那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那中年男人见到李孝清面色失落,脸上也多了几分尴尬,只好再度说道:“公子是否考虑好要与我来换取这则消息?” 李孝清思量再三,将一袋灵石抛与他,那人接过后在手里颠了颠,满意的笑道:“公子果然是个爽快之人,我也把自己直到的尽数告知于公子。” 中年男人传音于李孝清,李孝清脸色骤然一变,旋即目光闪了闪,向他抱拳施了一礼,谢道:“多谢兄台。” 中年男人向他扬了扬手中的灵石袋子,哈哈一笑率先离开了石室。 李孝清随后也出了拍卖行,如果那男人讲的是真的,那这件事恐怕真的要从长计议了。 离开拍卖行不久后,石坤殿的三公子从大殿内走了出来,望身边的侍从传音几句话,那侍从躬身抱拳退了下去。 三公子望着拍卖行空空荡荡的广场,脸上扬起一股狠辣,冷哼一声:“敢在这里捣乱,休想活过今日。” 李孝清出了池风县,欲要返回十方山下与九炎回合。 途经池风县外山林,忽然见到地上躺着几具尸体,而那些尸体上并没有什么致命的伤痕,摸着尸体的温度,似乎刚刚死去没多久。 紧接着,从林中飞奔过五道黑色的身影,朝着东北方向追了过去,李孝清看到这一幕,急忙隐匿了气息躲在了暗处,等那些人影走远些悄悄的跟了上去。 “哈哈哈哈哈,我倒要看看,你们这些孙子能耐我何!”在干枯的山林之中,满脸络腮胡的大汉提着一柄巨大的双刃大斧头,猖狂的大笑道,压根不把眼前的三人放在眼里。 与之对峙的三人其中一人乃是无双尊者;而另一名则是隐匿了真容的殷飞,如今出了拍卖行,他也恢复了本来的容貌;至于第三个人,乃是一名披着白色雪貂皮的中年女子,看她手里的软剑流淌着丝丝血迹,正是来自于对面的大汉。 “钟浩,如今你已经杀了十几名凡人,夺了他们的魂魄,你已经被那东西影响了心智。我奉劝你将那件东西还回来,否则,你将会万劫不复。”那女子担忧道。 钟浩便是那名拍下噬魂木的络腮胡子大汉,他乃是红枫谷的人,虽说相貌凶恶,但他本来也不是个乱杀无辜之人,谁曾想他刚得了那件宝物便对十几名无辜的凡人动手,只为试上一试噬魂木的威能。 看他双目已经逐渐缠绕了一丝丝黑气,但他自身却浑然不觉。 反而戒备的寒声道:“万劫不复?笑话,莫不是你们垂涎我的宝物故意来诓骗与我。哼哼,我得了这宝物还未曾与修真之人交手,如今就来用你们的性命来试试我的宝物。” 第一百三十章 反噬其主 无双尊者与那中年女子呼吸显得急促,四目直勾勾的盯着钟浩手中的噬魂木,心头翻起惊涛骇浪,只知道那东西十分邪乎,方才交手才知道它的厉害之处,如果那东西落在鬼道高手的手中,那绝对是如虎添翼,可邪物必然有它的劣根,正如眼前之人,已经神志渐渐被那件东西的邪气所侵蚀,而且使用之人却浑然不知,这也是此物最为恐怖之处。 钟浩嘴角的笑意越发阴森,方才双方的交战中,虽然无双尊者与那中年女子被阻退,可是他也并没有讨到半分好处,一条胳膊被削下来一大片肉,饶是如此,却不见钟浩脸上有半分痛苦之色,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不好,噬魂木开始渐渐侵蚀他的感官,照此下去,钟浩必然会成为一句受那邪物驱使的傀儡。”那女子看出了异状,急忙高喝一声,手中细软银剑化作一条刁钻的毒蛇,带起九条交织的剑影,直取那钟浩的喉咙,看她的眼神中涌上了浓浓的担忧之色。 细剑化丝,踪影难寻,从九根不断变换的剑影中流淌着细如发丝的灵力光丝,正如游蛇一般混杂在九道剑影之中。 软剑的攻击方位最难琢磨清楚,钟浩手中一尺长的黑色噬魂木凌空一挥,骤然伸长,化作了一根漆黑如墨的七尺长棍,棍影狠狠的朝着那九条剑影扫了过来,长棍所过之处带起一道黑色的残影,劲风呼啸而至,眼看就要将那软剑拦腰砸断。 突然,那九根软剑仿若藤蔓一般顺着木棍缠绕了上去,而噬魂棍的劲道也被随之化解。 钟浩阴霾的双瞳里带上一丝意外,手中噬魂棍急忙往后一收,双足灌劲,噬魂棍的去势一变,朝着那女子的小腹狠狠的砸了过去。 “雪姬,快躲开。”就在方才,无双尊者留意到那钟浩的速度骤然大增,急忙高呼一声,而他也同一时间驾驭黑白双剑,朝着钟浩天灵盖当头斩落。 雪姬便是手执软剑的中年女子,她本是无涯派的弟子,而无双尊者是无涯派的挂名长老,今日便是奉了大长老之命前来追回门派中被盗的一件宝物。这件宝物是无涯派的上一任掌门人从天南的一处古墓中取来的,至于那座古墓到底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据说无涯派的上一任掌门人便是再使用这段噬魂木作为法器之后日渐癫狂,后来被门派的众长老练手制服,这才平息了当年的一场门内祸乱。而噬魂木也在当时的时候被门内的十大长老联手将它封印,并置于浑天道塔之中,无涯派内有明文规定,不允许任何人接近此物,直到三年前无涯派内发生纷争大乱,而后被镇压在浑天道塔中的三件宝物不翼而飞,这件事被现任掌门下令封锁消息,并暗中派人追查那三件宝物的下落。 这件噬魂木便是那三件遗失的宝物中的其中一件,这几年无涯派借助无双尊者炼器师的身份在各大拍卖场中寻觅至今,已经追回了两件宝物,这件噬魂木乃是最后一件,也是无涯派最不愿意被世人所发觉的一件东西。 无涯派与天师府一样以正道自居,虽说不如天师府庞大,却也算得上个二流门派,故而极为在乎颜面与声誉,此次行事均是在暗中。 雪姬自然听到了无双的提醒,美眸中含着一股坚定的神色,身形不变,誓要将钟浩斩杀在此。 无双尊者看到这一幕,顿时大急,浑身气势陡然暴增,黑白二剑发出嗡嗡嗡的剑鸣声,速度也随之加快。化作两道骇人的剑芒,朝着钟浩天灵盖狠狠斩了下去。 钟浩突然嘴巴咧了开来,似乎奸计得逞一般,手中黑色的噬魂木猛地一收,棍尾朝着雪姬的皓腕扫了过去。 与此同时,棍头一斜,架住了当头斩下的黑白二剑。 雪姬手中的软剑被扫偏,剑锋一转,狠狠的刺入了钟浩的左肩胛骨,九道剑影将他肩胛骨的皮肉尽数撕碎,掀起一道血雨洒在了钟浩的左脸颊。与此同时,钟浩握着噬魂棍的左手失了力道,抵挡黑白双剑的噬魂棍作势往下一压,钟浩本能想要逃命,手中噬魂木长棍一收,迅速偏开了身子。 黑白双剑泛着黑白二色的灵光,在一击不中后,剑锋倒转,循着钟浩退去的方向再次追了过去。 钟浩双目已经完全被黑气充斥,一道道漆黑如墨的黑雾从他的双瞳之中向外飘散,反观他的气息也随之疯长,眨眼便突破到了金丹中期逼近后期的地步。 “师傅,不好了,后面有人追来了。”殷飞在后方感应四周的气息,突然察觉到两股灵力迅速朝着这边靠近,连忙望无双尊者唤道。 无双尊者听了此消息,与雪姬对视一眼,相继微微点头。只见无双尊者双手一托,那黑白双剑顿时落回到了他的手中,双剑入手,剑身萦绕着的黑白二气也随之散去,转而再看,那双剑在他手中犹如可开山裂石一般,散发着无形的压迫感。 雪姬见状,连忙盘膝而坐,手中托起一只小巧的石塔,口中念念有诀,那尊小塔在法决的驱使下绽放开一道夺目的光彩,整个塔身也瞬间变得晶亮,塔身共有七层,每一层又有六向门户,塔顶奉一宝珠。 而另一旁,无双尊者手执双剑与那钟浩战的正酣,双方均无法占据绝对的优势,无双尊者忌惮对方手里的噬魂棍,施展不开手脚,处处都要避让,若是被那东西磕上一下,必然神魂震颤,就算不会被吞噬了魂魄也会让自己落入下成,到时候也就是死路一条。 山林的另一处,李孝清察觉到远处逼近的两股灵力波动,赶忙又躲远了些,今天并不是一个太平的日子,杀人越货者大有人在。 几乎在同时间,山林中五道黑色的身形追着一道纤细的生硬在林子里穿梭,被追截的那人蒙着一层黑色的面纱,双目妖艳至极,只是看上一眼,便能够让男人为之神魂颠倒。在此女的脚踝上系着三枚细小的铃铛,随着跳跃奔走发出悦耳的响声,好像生怕对方不知道自己的踪迹似的。 李孝清正留意着前方颤抖的几人,时不时的向后方巡视几眼。心头总是涌上一股无名的不安,此处不是久留之地,还是快些离开的好,至于殷飞,来此有缘的话必然能再见叙旧,也不在这一时。 想到这儿,转过身像一只灵猴一般朝着远处奔去。 “啊……,救命……。”李孝清刚刚跨出三步,身后交战的无双尊者被打的倒飞出五十步远,而祭炼宝塔的雪姬被宝塔所反噬自身,气息萎靡至极,方才那一棍打在她小腹上,将雪姬狠狠的打翻在地,举起噬魂棍就要朝着她头部砸下来。雪姬高声呼救,就在前一刻的时候,她感受到了死亡的边缘。 李孝清心头一震,看向背后之事,于心不忍,狠狠一咬牙,掉转头朝着那三人激战之处极速奔了过来。几乎在眨眼间便来到了雪姬身前,惊鸿剑向上提斩,吃力的阻挡下了那一记噬魂棍。深处臂膀环住了那女子的腰肢,足底一蹬,迅速朝后方退去。 无双尊者方才被击退,心中恼意正浓,纵身一跃,手中黑白双剑斩处两道弧光,切向了钟浩的头颅。钟浩压根不知道恐惧与疼痛,任凭胳膊上的血口张开也脸色不变。双手紧握棍身,照着无双尊者后颈再度打了过来。 “混账东西,今日就定要让你明白的本尊的厉害之处。”无双尊者动了怒,手中双剑作势合在一起,两柄黑白剑融在一起之后化作了一道三指宽的霜刃,炸开的灵力波动直接钟浩闭着退了两步。 李孝清看到这一幕,心底露出些疑惑,那无双尊者究竟是何修为,居然能与那手持强大邪物的修士钟浩大战这么久而不落下风。 李孝清手执惊鸿剑,替雪姬挡开了那人的攻势,这才是对方捡回来一条性命。 殷飞望见现身之人的面目,惊讶之余又十分连忙与无双尊者一同对付那钟浩。 今日不论如何也要将噬魂木追回来。 想到这儿,雪姬向李孝清施了一礼,转身手执软剑再度朝着钟浩杀了过来。 噬魂木虽说控制了钟浩的身体,可是却并不能控制钟浩的本能。李孝清必须想办法将钟浩与噬魂木剥离开来,那噬魂木决不可被这等心智不坚之人得到,否则会祸害人间。届时又要掀起人界大乱,必然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这节噬魂木曾经在天师府的藏经阁中有记载,据说它有聚魂何吞噬魂魄的能力,如果这节噬魂木能弄到手,说不准可以先将南宫燕淑的魂魄聚齐,到时候再对她施救,想必也能增加救活她机率。 “先生?真的是你?” 殷飞再看到李孝清现身的时候,脸上带上几分狂喜之色,自从七年前分别,便在没有了他的音讯,虽说二人之前曾有主仆的关系,可李孝清却一直将他当做朋友来对待,这些事被殷飞放在心里记着,想着有朝一日报恩与他。 “殷飞,好久不见。”李孝清与殷飞笑着回了一句,手中惊鸿剑剑光闪烁,将无双尊者手中的黑白双剑也压下去三分威势。 钟浩面色越发癫狂,扬言要将四人尽数斩杀再这里,却不曾留意到有一场危机正在急速接近这里。 黑衣女子始终蒙着一方黑色的丝帕,玉足轻点枝叶,纵身一跳跃下枝头,远远的瞥见远处有胖的人在此对峙,玉足倾塌枯枝,化作片片仙子飘落而至。 钟浩面如土灰,看着从半空中飘落之人,钟浩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虽然他被噬魂木蒙了心智,但也知道眼前几人并不好对付。作势就要逃遁,只见他刚逃离,从远处飞来的那名黑衣女子便循着他的踪迹追了过去。 似乎那黑衣女子能够感应到那东西的位置,任由钟浩几番辗转也无法逃出黑衣女子的地处位置。 “这位先生,请把东西留下来。否则,这里便是你的葬身之地。”黑衣女子咯咯一笑,话音里说不出来的霸道之气,仿佛钟浩再她眼中不过是眨一眨眼皮的事情。 钟浩听到身后女子的笑声,听的他后脊发凉,当即回过头,手中噬魂棍朝着远处笑声传来的方向,狠狠的捣了过去,这噬魂木邪乎的很,挥舞棍棒的时候,四周传来了一阵鬼哭的声音。 那凄厉的哭声,犹如来自十八层地狱的恶鬼,听上去便让人脚底声发亮。 那黑衣女子也不知道是何人,从半空中飘过,脚尖偶尔踏过枯枝烂叶,这等程度的方法功法尤为稀少, 与此同时后方的五道黑色身影也飞奔而来,将女子团团围住,并没有放开她的 那五道身影形体消瘦,各个人头上都带着一个面具,为首之人,手执双钩,紧接着便朝着女黑衣女子追了过来。 五道身影分别是石坤殿三公子派来的,而那黑色女子乃是被通缉之人,之前拍卖行的那声巨大的震动便是拜这位女子所赐。 此女子名叫黑狐,是天罗殿之人,而天罗殿速来与石坤殿不对付,此次派人前来夺取那件东西,便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既然天罗殿敢派人在三公子名下的拍卖行门外争斗。 池风县的地下拍卖行内,三公子静躺着,偶尔抿一口茶水。双目森冷无比,望着眼前跪拜之人,沉默了叙旧,这才呵斥道:“废物,连个女人都抓不回来。” 三公子再给了那人一天的时辰,如果未能将那天罗殿的女子绑来相见,那他这个位置也需要换一换了。 而树林中的另一边,五名黑衣人与身形单薄的黑衣女子几经交战,五人配合着阵法,将女子困在了其中不得逃出。 而李孝清则是与钟浩瑶瑶对峙,钟浩眼中的神采渐渐流逝,而原本堆满肉红色的皮肤迅速黯淡了下去,似乎被掏空的一具干尸,在他右手中紧握着的噬魂木散发着黑色的幽光。 钟浩终于扑通一声跌倒在地,鼻息渐渐消失,李孝清望着那人手中的宝物,脑海中无形中涌上一股贪欲。 第一百三十一章 动身 脑海中猛地炸开一道金光,眼前一阵晕眩,李孝清赶忙甩了甩脑袋,让思绪恢复清明。再度朝着那噬魂木望去,心里暗暗念道:真是好一个邪物,没想到光是看上几眼便能够夺人心智,只怕那钟浩在拍卖行的时候便被那东西给影响了心智,这才不惜大代价将它收入了囊中。 想到此处,不由的想起在拍卖行凌波仙子将此物盛出来时候的模样,她从未用手触碰过那东西,看来石坤殿是知道这东西的邪恶之处,既然知道,却还是将它取来拍卖,这石坤殿当家管事之人恐怕也没有安什么好心呐。 李孝清望着钟浩惨死的模样,那分明是被吸干了精气魂魄后惨死的模样,可惜他到死都还处在痴狂当中,真是可怜可悲可叹。 无双尊者看到此处,面色阴晴不定,却也没有急着上前收了那件噬魂木,而是扭头望向了雪姬,沉声道:“这东西似乎在苏醒,你带来了封印它的法子,否则这么下去根本没有办法将它收回。” 雪姬苦笑着摇摇头,她本以为十大长老加在那东西上头的封印一般人无可奈何,这才一路追来,哪里想得到这邪物居然被人从外面破坏了封印,看这模样,那噬魂棍随时都有可能灵力暴走自行破开封印,眼下她也没有任何办法。 “看来事先有人在这见东西上头动了手脚,不然凭借钟浩的实力根本不可能破开上面的封阵。”无双尊者眼中神色越发凝重,如今宝物就在眼前,却不敢取来,而不远处颤抖的黑衣女子也双目灼热的望了过来。 李孝清与殷飞对视了一眼,沉思片刻,忽然在众目之下走向了钟浩的尸体旁。 这一幕被无双尊者留意到,连忙阻止道:“李公子,快住手,那东西碰不得。” 李孝清微微皱眉,不知怎么的,方才一阵晕眩之后,他突然觉得这件东西对他心神的影响消失了,眼下天罗殿的人前来追去此物,定不能让这种东西落在他们的手中。 当下也顾不得那么多,干脆心一横,徒手抓向了那节噬魂木。李孝清握住噬魂木的一头,轻轻一拉,钟浩原本抓着噬魂木的那只手碎裂开来,成了一片漆黑的粉尘,散落在地上。 噬魂木入手的瞬间,李孝清眼前突然出现了一道血海,而血海之上飘着无数的残肢断臂,各种鬼物在血海之中痛苦的哀嚎着嘶吼着。 李孝清这才意识到此物的恐怖,就在那血海形成之事,原本湖南无边的天地之中炸开一道金色的骄阳,顿时将漆黑色的天幕照亮开来,而下方腥臭的血海之中千万道冤魂厉鬼戾气一敛,纷纷潜入了血海中不再露面,而方才震荡不休的血海也渐渐恢复了平静。 “咚咚咚……。”洪亮的钟声在天地之间震荡不休,李孝清悬浮在一处倒挂的悬空道之上,朝着半空的那轮金日望去,隐约在其中见到一个盘坐的人影,看他模样似乎是个和尚。 来不及前去询问什么,又是一阵钟鸣从她脑子里爆炸开来,李孝清猛地一抬头,回到了现世当中,而他手中的噬魂棍表面包裹着一层金色的光膜,眨眼便隐入其中。原本恶心头晕的不适感也瞬间消失,似乎被方才的佛光给压了下去。 无双尊者与雪姬脸色疑惑,望着李孝清手中所持之物,均是不解。 “李公子,你可有什么不适的感觉?”无双尊者试探的问道,手中的黑白双剑却是仅仅的握在了手中,眼神里满是戒备。 李孝清温和的冲他施了一礼,笑道:“晚辈并未什么不适,这件东西许是与晚辈有缘,到不知可否借上一借,待晚辈用过之后便亲自送还与无涯派。” 雪姬本来惊讶的表情顿时沉了下来,戒备的望着李孝清,轻哼一句:“你可知这东西乃是至邪至恶之物,不要以为你暂时没有被它影响,便托大,到时候落得与钟浩一般下场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无双尊者也干笑两声,他知道自己的宝贝徒弟与这位李公子的关系不浅,只是这件事他确实做不得主,左右为难,沉默不语,却也面带为难之色望向了李孝清。 殷飞知道此宝干系重大,可是自家公子的为人他也心里清楚,既然是亲口相借,那必然是真的有难言之隐。不过地上钟浩的干尸还是让他心里担忧之意大起,忙劝道:“先生,这东西实在是阴邪至极,就连钟浩这等金丹期修士都难逃一劫,以你现在的修为,我们也却是担心它反噬到你身上,到时候可就晚了。” 李孝清知道殷飞心里担忧,可是眼下救治南宫燕淑乃是当务之急,有这噬魂木在手便多一分希望,李孝清自然不会放过这么一个机会,只好略带歉意的笑道:“多谢殷兄与尊者关心,不过此物关系到我一位朋友的姓性命,实在是不得已才恳求三位通融一二,待事情办妥,定然亲自前往贵派送还。” 无双尊者望向身旁的雪姬,干咳一声,传音道:“既然这东西你我都无法收取,倒不如先让他保管,也算是替我徒儿还他一份恩情。” “可是门内怎么交代。”雪姬面露不悦,反问道。 “既然无涯派派了五队人马追寻此物的下落,其他人都没有音讯,而你我也自然可以没有见过此物,你看可好?”无双尊者见她依旧不松口,嘴角抖了抖,满脸肉痛之色,再度传音道:“我最近得来几坛子醉仙居的百花酿,到时候许你一坛,如何?” 那雪姬见他把私藏的美酒都取了出来,这才眉目一瞟,收了软剑,慵懒道:“小子,这东西你带在身边切记控制心性,不要妄动杀念,否则被那邪物钻了空子,倒时候可没人就得了你。” 李孝清见她这么说,嘴角微微一笑,躬身施礼道:“多谢仙子指点,晚辈定然铭记于心。” “此物我可以许你三年时间,三年之后,无论你那朋友是否得救,你都必须将此物归还,否则我将会请示无涯派掌门对你放出追杀令,你可要记好了。”雪姬并不清楚眼前这位俊逸男子的身份,只是看他模样孤身一人多半是出自小门小派,又或者是一介散修。 正在此时,李孝清察觉到背后一道劲风飞速朝着自己后勃颈飞来。惊讶之余,屈指一挥,惊鸿剑化作千道剑影挡在了身后,与此同时,李孝清急忙转过身向后包退开去。 刚刚偷袭之人正是被无名黑衣人追杀围困的黑衣女子黑狐,方才围困她的五名修士有两个被砍断了臂膀,剩下三人躺在地上捂着胸口、脖颈处哀嚎不断。要知道那四名修士均已达到了筑基期大圆满境界,一名金丹初期修士,五人配合着特殊的阵法,即便是与金丹中期期的修士也可一战。 可眼下均已被那黑衣女子所伤,眼下没了一战之力。 “咯咯咯咯,好俊的小哥,不知道你手里的烂木头可不可以用来同姐姐做个交易?”黑衣女子魅惑的指尖划过精致雪白的下巴,悦耳的声音带着扰人的磁性。 李孝清也算是见过几个美丽的女子,无论是公孙雪儿还是南宫燕淑,与这女子想必,容貌自然是要更加出众,只是却没有眼前这女子那股狐媚之气。光是一阵笑声便听得一般男子销魂难耐,李孝清好歹也算是个正常的男子,此时也忍不住两颊通红,撇开视线不敢再看她。 “你这妖精,莫非想用你那肮脏的身子来勾引我家小哥不成?你是不是太高估了自己?”雪姬作为一个女子,怎么能忍受对方这般狐媚,当即讽刺道。 “姑娘请自重,我并不想拿此物与任何人做交易。”李孝清将噬魂木收起,念了清心诀,再度看向眼前的女子。方才被她笑声扰了心神,看来眼前的女子修炼了什么魅惑之数,对于男子而言最为忌惮这种对手,会让自己的剑变慢。 黑衣女子嘴角勾起弯弯的弧度,冲着李孝清妩媚一笑,凌空一指,顿时三道黑色的长绫朝着李孝清激射而来。 李孝清不敢大意,连忙舞剑,将那些个长绫劈成数段。等到眼前的长绫飘落在地上,头顶突然没了光亮,四周也顿时黑了下来。 数百道黑色长绫将李孝清团团包裹,李孝清被封在了一枚硕大的黑色绫罗交织成的巨蛋中。 往四周劈出数到剑气,却仿佛泥牛入海,根本听不见半点斩裂东西的声响。李孝清面色微沉,照这般下去,莫不是把自己当作了活靶子任人宰割了吗? “妖女,看招。”雪姬见她手段不俗,生怕李孝清身上的宝物被她抢了去,急忙拔出软剑,朝着那黑衣女子杀了过去。 无双尊者也手执黑白双剑劈向了那枚绫罗巨蛋,那数百根交织而成的绫罗乃是柔物,被黑白双剑斩过也紧随着朝内部塌陷了一块儿,双剑斩过的地方只留下细微的痕迹,连一层绫罗都没有划破。 无双尊者见此状况,手中白剑灵光一阵,在其上附上一丝毫光,旋即一剑斩处,那道通天剑气朝着那枚黑色的巨蛋压了下去,那枚绫罗巨蛋被压得向下塌陷了三尺,一段段黑色的绫罗断裂开来,又自行再度缠绕了上去。 李孝清在巨蛋内抬头望见一道巨大的裂缝在头顶划开,心中有了些眉目,当即御剑引雷,以太玄剑宗为术,驾驭着五色雷光,分化千百剑影,朝着头顶的那道纤细的口子斩了过去。 那千百道剑影夹杂着雷光迅速从绫罗巨蛋内部撕裂开来。 反观外部,那颗由黑色绫罗交织成的巨蛋突然崩裂开来,数百道剑气从里面撕裂开来,将那颗巨蛋斩成了上千片碎布。 李孝清御剑破壳而出,太玄剑宗,以术御法以剑引之,在他手印前浮现着一道灵力画成的符箓,噼里啪啦的雷声在符箓之上犹如雷蛇一般游走。 那黑衣女子正在与雪姬交战,余光瞥见被困的李孝清破壳而出,正御剑朝她攻来,惊讶之余连忙素手轻点出三道幽光,朝着李孝清斩了过去。 李孝清驾驭数百道雷光剑影与那三道匹练撞在了一起,而那三道匹练居然化作了三柄刀刃,漆黑如墨。几番颤抖,那黑衣女子也显出几分吃力,突然仰头尖啸一声。 同时间,四周的树林中蹿出了十几道影子,朝着李孝清等人杀了过来。 李孝清与雪姬几人急忙退开,忌惮的望着四周的黑衣人,这些黑衣人似乎一直潜伏在四周,他们几人居然从始至终都没有发现,想到这儿,李孝清心头越发谨慎,眼下恐怕想要离开不是那么容易了。 无双尊者突然从怀里掏出一件东西,飞快的塞进了殷飞的手里,传音道:“待会儿交战,你一定要找准时机逃出去,并将此物带回无涯派交给掌门。” 殷飞心情沉重的应了一声。 “小兄弟,把东西交出来,或许姐姐我可以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哦。”黑衣女子笑吟吟的望着李孝清,嬉笑道。 李孝清故作为难,摇头叹息一声:“唉……,真是可惜,这东西比我生命还重要,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咯咯咯咯,既然这样,我也只能从你尸体上踏过去,亲自取了。”笑罢,玉指轻轻一挥,下令道:“全部杀掉,一个不留。” 四周十几名修士没有任何回应,手中短刀倒握,几乎同一时间,朝着四人杀了过来。 十几人练手十分默契,逼得李孝清四人只能尽力提防,伺机寻找空当。 陷入苦战之际,黑衣女子突然抬头望向远处,脸上露出忌惮之色,连忙低呼一声:“撤……。” 十几名黑衣修士连忙朝着四周退去,转眼间没了踪影。 黑衣女子朝着李孝清看了一眼,笑道:“那东西你先替姐姐保管一阵,我还会来寻你取回来的。” 说罢,她也迅速跳入了树林深处,隐匿了踪迹。 而于此同时,李孝清也同三人拜别,分别朝着东南两地飞奔而逃。 在几人离去后不久,树林中凭空出现了一名黑袍老者,看他干枯的手掌,正是先前在拍卖行中示范噬魂木之人。他抬起干枯的手掌,在其掌心有一颗玄青色的圆珠,上面浮动着几颗白色的光点,分别向着四个不同的方位。 反手将圆珠收起,化作一道残影朝着东边追了出去。 十方山下湖心岛中,李孝清与九炎相见,稍作停留,二人便要动身前往天南落荒之地,此地有条河名唤天涧河,据九炎讲述,此次秘境入口便是在这天涧河源头处。 九炎与李孝清御剑而行,行至十方山顶时,九炎微微向下西北处瞥了一眼,旋即收回了目光。 “兄长方才看到了什么?”李孝清留意到了他的目光,旋即问道。 九炎摆手笑道:“没什么,只是瞥见一只灵猴在山间蹿动,无聊中多打量了一眼。” 而在九炎方才所望之处,显出一道身影,正是一路循着印记追至此处的枯掌老者,他深陷的燕窝朝着天际望了一眼,微微摇头,轻叹一声,退了去。 池风县地下拍卖行内,干枯老者躬身行礼,嗓音嘶哑向三公子禀道:“禀公子,噬魂木被一名少年所得,正与一位修为大士随性,朝着天涧河方向去了,老朽愚见,他们想必是冲着乾坤宫秘境去的。” 三公子微微点点头,自念道:“早便听闻在十方山下住着一名隐士高人,看来你今日见到的就是他了。既然知道他们的目的,我便派人到秘境中寻那少年郎把东西取回来便是。”说道这儿,目光阴冷的再度看向那老者,说道:“不过,我此次将至宝取出拍卖,就是为了引出那些个天罗殿的杂碎,如今你却一个都没给我抓回来,该当何罪?” 第一百三十二章 生死离 天涧河之上,两道流光一前一后朝着天涧峡的封顶掠去,那流光一红一青一前一后,所过之处流云为之隐蔽,故而凡人难以见得苍穹异响。只道是忽而一阵清风来,将乌云遮了半边太阳,此等事已经是见怪不怪,一名老汉落下斧头拂袖擦了把汗,继续挥斧劈柴,殊不知,就在百里之外的山头,已是仙人云集。 “咦?怪了,往日砍一担柴便觉得身困力乏,如今这都砍了两担柴,却还有余力未尽。” 樵夫老汉颠了颠手里的斧头,越想越觉得奇妙,难不成是老天垂怜让自己返老还童了不成? 其实,这全是众仙家齐聚山头,将周天的灵力也引了过来。凡人无法感知天地灵气,却也受到天地灵气的影响,在灵力充沛之地,也能让他身心舒畅体力充沛。 老樵夫正打算趁着还有些力气多砍两担柴挑到集市上多换些米来。突然迎面走来两位年轻男子,看他们锦衣玉冠、文质彬彬、面色和善,本不该是这山林中人。老汉也心里疑惑,猫着眼打量了一番,只道是过路,作势又要砍柴。 “老伯,今日这柴已经够你明日用度,还是早些回家去吧。”红衣男子率先走上前,好言劝道。 老樵夫好不容易能多砍些柴,哪里会这般罢手,斧头不停,头也不抬的回道:“今日力壮,定然得多砍些柴火,也好让家里能富裕些粮食,以备不足。” 两年轻人见劝他不懂,相视一笑,纷纷摇头。看来不让这老樵夫竭力,他是不会停下来的。只见红衣男子手中折扇轻摇,右手弹出一道红色的灵光,眨眼没入了老汉的体内。 说来也怪,那老汉刚刚挥起的斧头突然停在了半空中,紧接着听到他哎呦一声,右手放下斧头,左手扶着腰靠在来树干上,额头上冷汗直冒。 “果然还是老了,这刚觉得还有余力,突然就乏了,腰病也跟着犯了。”说着喘息了两下,待腰背好些了,收了斧头担了两担柴往山下去了。 见那老樵夫离去,两位年轻男子这才隐了身形,离开了此地。 天涧河之上天涧峡飞悬下一道千尺水幕,倒挂在石壁之上,水落百丈,击在瀑布地下的水面上顿时引起波涛数丈。而此时,正有一众长幼不一的人儿在山涧之上落定,三三两两自成一簇。 九炎与李孝清结伴从山下归来,看四周的修士越来越多,二人也寻了一处清净之地落座。 此处乃是天涧河的上游,而天涧河的河水便是从此处奔涌而下,汇入河道的。而这里的水源并无根据,而是从石头地下涌出,并非冰雪消融之水,曾有人说此处有一颗泉眼,可是诸多大能来此寻宝也都一物所获,而这水源从何而来,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一个确切的说法,更有鬼神之说谈到此水源自天上,至于真切与否就有待考证了。 李孝清与九炎一并寻了个人隐蔽之处,现在李孝清乃是从天师府偷跑下山的,而这次秘境之行难免师门不会派人前来,可别被同门之人认出来,一面发生不必要的麻烦。 九炎面色和煦,始终挂着风轻云淡的笑意,让人看了如沐春风,在这三月初的杨柳裁芽之际更是显得舒服。 还有三天便是乾坤宫秘境预计开启之日,各方人士能到场的均已到了山顶等候。这些个人里有邪派也有正教,而天师府也派了弟子前来,李孝清透过人群偷偷瞄望了几眼,为首之人他并不熟悉,多半是师门的某位师兄或者执事长老,在他身旁并列站着两位黑白挂鬓的老者,这些人身后跟着三名年轻的修士,那三名年轻的修士,其中一人居然是师兄十天,而另外两名面生的看上去似乎与十天师兄熟悉。 李孝清已经幻化了面貌,在此处决不能被师门的人带回去,否则陈峰所做的就全部白费了。 就在他朝着四周打量之事,突然云端炸开一道金光,紧接着一道光芒落在了山头,循着那金光落地之处,显出五道身形,看他们为首之人的领口绣着一朵银色祥云,正背负双手傲视着在场众人,看他的模样似乎就是这里最为尊贵之人。 李孝清面带疑惑,显然对此人并不熟悉。 九炎睁开双眼,平淡的扫了一眼那人,收回目光继续闭目道:“那是紫云阁的人,你可以留意一些。这紫云阁与天师府想必也不遑多让,而且招收弟子极为苛刻,故而从那里出来的人往往眼高于顶,不必对他们太过关注。” 说道这里,九炎特地朝着右侧不远处的三道身影望了望,旋即又收回目光,与李孝清传音道:“如今大唐国境内有几大派,三宫六府和两阁。三宫之人向来极少在尘世中走动,而六府则是被称作一流门派,其中包括你的师门天师府,其次便是两阁,这两阁分别是紫云阁和望舒阁,紫云阁的作风浮夸难成大事,而望舒阁却极为内敛,外人并不清楚她们的实力究竟怎么样。” 李孝清暗暗点头,往往让人捉摸不透才是最令人担忧的,那望舒阁不喜张扬,行事内敛,这也让人不敢轻虏其须。 六府之中,从表面来看似乎天师府是六府之首,可是数百年来天师府也从未接下这句话,那就说明其他五府定然实力不虚,很有可能均有天师府这般实力,只不过一般时候不会在这帮人眼前亮相罢了。 众人如今均已到齐,一眼望去,少说也有五百多人,而这处秘境初入均得有人引荐方可,否则会被六府两阁之人所阻挠,李孝清现在作为九炎上人的引荐之人进入秘境当中,自然不会有谁为难于它,至少凭借九炎上人的名头,这些个修真者中大多还是要给他几许薄面的。 三日一过,众人聚集在天涧峡之上,而山林之中被修真大能布下迷雾阵法,让山下凡人不得靠近此地,若是有人执意闯入,则会兜兜转转一圈回到进山的山口处。 天涧峡千尺飞流之上各方修士御物悬于瀑布前,静静等待着什么。 突然,天地间闪过一道连通天地的紫色雷电,噼里啪啦的纵贯而来,紧接着,刮骨罡风从泉下自下而上吹来。一众修士连忙调动灵力抵御罡风,那罡风实在厉害,足足吹了数个时辰方才减弱,借着天地玄雷将悬挂于山涧之上的水幕撕裂开一道巨大的口子,同时间,在撕裂开来的地方出现了一方银色的门户。 众人见状连连惊呼,各个面露狂喜,有贪婪者不顾庇护之法,纵深就要跃入那银色的光门中。可是天地的怒气岂是他们这些小小的修士所能够承受的,刚刚离开各方高阶修士撑起的灵力光罩便被罡风撕裂成了血肉细末。 映入眼帘的一幕让一众人再也不敢轻举妄动,配合着众人驾驭着灵光盾朝着银白色光门处缓缓飘了过去。 在光罩接触到银白色光门的一刹那,顿时被银门中传来的巨大吸力吸扯了进去,紧接着那道巨大的光罩一闪消失了踪影。 等到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身处在了一方洞天内,在洞天之所的正前方耸立着三道巨大的门楼,那门楼由砂岩雕刻而成,看上去颗粒粗糙,可上头的刻画人物却又是栩栩如生。 就在此时,六名老者纷纷走上前,两两站在三座石门两侧,望向众人,宣道:“这是生、死、离三门,这三做门各有不同,却殊途同归,最终都能够抵达乾坤秘境,现在由各位入境者带好信物以此入门。” 这乾坤宫乃是上古遗迹,这些个人每次秘境开启的时候都会派人前往,这么多年来也对里面的一些状况有了几分了解,故而六府达成一致,设立了这么一个规矩,凡是持有举荐之人信物者方可进入秘境当中,一来是以防肥水外流,而来也能显露霸主地位。 李孝清朝着十天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捏了捏手中的火焰令牌,向九炎施了一礼,走到了“离”门前,将信物交于守门者,待受那人审视了一番才被放了进去。 矗立在眼前的明明只是三座石质门楼,可是一经穿过,四周的景象瞬间大变。 往前看,这里居然是一处山丘,而不远处有一处阁楼庭院,悠扬美妙的箫声从阁楼上飘了过来,拂过耳际,惹得心神沉醉。 这里是望月楼?池风县郊外荒山之上的望月楼? 依稀记得,那女子便是在这里与自己有过一番风流往事,每每想起总是让他心生沉醉之意。 踏过落英,循着芬芳落华处,女子茗香一盏,笑面如花,羡煞梅花三两枝。紫色的裙纱飘着一股股仙气,玉指轻撩,唤他过去。 李孝清双目含泪,通红了眼睑,步履沉重的跌走了几步,伸出手欲要触碰那女子,又连忙缩回了手掌,生怕将梦境破碎开来。 “李公子,奴家已经为你沏了香茶,快来饮一杯拼一拼奴家的茶艺可有长进?”南宫燕淑面色带了一丝羞涩,邀李孝清向她走了过来。 “哦,好,我这就来。”李孝清擦了擦眼角即将滑落的泪点,嘴角挂上淡淡的柔柔的笑意,走上前,在石桌旁落座,拂袖执盏。眼帘低垂,望着杯中尚存热气的红茶,笑着将茶盏放在嘴边,顿了顿又放回到桌上。 南宫燕淑见他不饮,忙欠声笑问:“可是茶凉了?奴家再去为君热一下。” 她正要端茶离开,李孝清突然一把拉住了她的衣袖,缓缓站起身,从她身后将她涌入怀里,鼻息埋在她的秀发中,贪婪的吮吸着来自她的体香。忽而在她耳边呢喃到:“燕儿,你去把那坛子梅花酿挖出来,我们一道饮几杯如何?” 在他怀里的南宫燕淑眼中突然变得茫然,旋即又恢复了神色,娇柔的点了点小脑袋,轻声应道:“好,奴家这就去取来,你且在这里等我。” 南宫燕淑脱离开李孝清的臂膀,自行到屋里取了锄头,朝着墙边走了几步,旋即脚步顿了顿,秀眉微皱,四下望了望,在墙边寻了一处地方开始挖了下去。 不一会儿功夫,果然露出了一只坛子,那女子眼中露出浓浓的喜色,将酒坛从泥土中取出,捧在怀里扭头望去,看到李孝清不知何时到了他身后,正一脸怜爱的望着她。痴迷的眼神望着她,打量了许久,突然剑光一闪,贯穿了那女子的胸口,而那南宫燕淑手中的酒坛嘭的一声跌在地上,里面的酒水散落一地,酒香混着花香扑鼻而来,李孝清连忙屏住了呼吸后退数步。 望着那长着一张南宫燕淑面孔的女子,李孝清摇头苦笑一声,念道:“可惜,你演的再想也终究不是她,而那坛梅花酒也根本不在那里埋着,你是我心里的一个结,现在,我也该亲手将它斩断,苦了你让我再见到了她的模样。” 被惊鸿贯穿胸膛的南宫燕淑眼见计谋被识破,当即脸色大变,目露凶光,身形开始蠕动,想要挣脱惊鸿剑的束缚。可是那东西几经尝试都未能从惊鸿剑之下逃脱,最后化成了一滩血水渗入了地下。 随之而去的,那望月楼瞬间崩塌,顺着山丘往下望去,一片茂密的桃花林,而桃花林中有几名先前见到的紫云阁弟子还有一名无涯派的弟子。这些门派的弟子在衣服上都绣有门派的标志,故而要好认些。 李孝清跃下山坡,顺着桃花林中的小溪向下游奔去,一路上避开人群,眼下孤身一人,不易与那些人正面起冲突,否则多半会吃亏的。 此次来到这乾坤宫秘境中,一来是为了帮九炎兄寻找一枚叫固元果的东西,而来是向要借助遗迹中的秘法提升自己身的实力和修为,也好为三个月之后的月华宫之行做好准备。 顺着溪流朝着下游奔去,在途径九转河畔,听到桃花林深处有刀剑相交的碰撞声,李孝清连忙侧耳听去,听到有人厉喝一声:“弓愁,你居然敢对我无涯派的人动手,就不怕等我出去禀明师尊踏平你们空城山?” “哈哈哈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在这秘境之中,有谁知道是我动的手?我既然对你们出手,也就没想过放你们活着离开这里,还是老老实实的把那件东西交出来的好。” 李孝清听到无涯派,脚步一顿,循声望去,看到两男一女围困着一名六尺高的少年,看那少年袖口的断山图案,想来他就是那无涯派的人,突然想到自己怀里的噬魂木,也算是欠下无涯派的一份恩情,眼下不好坐视不理。 第一百三十三章 小狐狸 桃花林中,一名年轻男子背后紧跟着一名少年,正在林中极速飞掠。 “大哥,刚才多谢您出手相救,若不然我性命多半会被他们所伤的。”少年看上去有些腼腆,两只干净的眸子淳朴中带着善良。 走在最前面的年轻男子嘴角风轻云淡的泛起一丝笑意,没有多说什么,因为这份谢意他到底还是受得起的。 “要加快脚程了,不然在一个月内出不了秘境,余下的三十年可能就要被困在这里了。”年轻男子柔声唤道,说罢脚底爆发一股劲力,速度骤然暴增。 方才李孝清顺手救下这小子,一是因为无涯派的一点情分,而来是这小子实在纯真无邪,惹得他心里十分喜欢。 少年名叫木子,乃是无涯派近几年才收入门的弟子,只因他天赋异禀,所以才将门内仅有的一个名额赠予了他,让他在这方秘境之中也好有一番机缘。 在木子下山的时候,无涯派的掌门派了两名执事长老一路护送,毕竟是掌门人的关门弟子,故而也赐给了他几方厉害的宝器,以防事故变化,用来防身保命用途。 木子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却已经拥有了筑基初期的实力,这可真的是天赋异禀,即便是放在六府之中也绝对是天才苗子。这回无涯派可算是有了期盼了,等日后这可好苗子长成参天巨树,无涯派也定然可以再度壮大几分,到时候就算是与两阁相比肩也不无可能。 李孝清多留意了他的面貌,眉宇清秀,双目显得灵光睿智,确实是个七窍玲珑的好坯子。 二人一路疾驰,望东奔了十几里路,木子额上汗珠不断,看来这种程度的奔波对他来讲还是有些吃力了。 “木子,我们就在此别过吧,哥哥还有极为重要的事情要去办,如果有缘,我们还会再见的。”李孝清不敢再耽搁时辰,如果不尽快赶到忘忧谷,只怕那东西会被人捷足先登,到时候他可真的无颜面对九炎了。 木子没有预判到他会突然停下来,结果一个不稳栽倒了他的后背上,借着一屁股跌在地上,哎呦一声,揉了揉脑门儿,方才撞在他身上仿佛撞在了一棵大树上一般,额头被磕的生疼。 “哥哥,你先去办事吧,木子也要去做师门交代下来的事情了,若是有缘我们再见。”木子知道他之前故意放满了脚力,为了让自己能够跟得上他的步子,可是对方已经有恩于自己,定然不能再因为一己之私让大哥哥为难,否则必遭反感。 李孝清见他笑的灿烂,伸手揉了揉他的小脑瓜,从怀里掏出一只极为轻薄的素纱,那素纱入手冰凉,却没有让人不适。将那方素纱交到木子手中,嘱咐道:“这是我的灵宠吐丝制成的一件素纱,你将它穿在内衣下头,危难之际或许能够保你性命。” 素纱便是曾经九炎赠与李孝清的那只雪蚕吐得冰丝制成的,这么多年来也就做下三件,其中一件被南宫燕淑贴身穿戴,还有一件赠予了芸汐护身用。这最后一件未制成衣衫,故而随身带着,今日正巧做个人情。 木子受宠若惊,二人不过萍水相逢,谁知眼前的这位大哥哥不仅仅救下了自己的性命,还赠与自己这么宝贵的东西。木子作势就要参拜,被李孝清手心向上一抬,用灵力生生阻止了他。 “好啦,你要多加保重。”李孝清柔和的冲他笑了一笑,脚底绽开一道青烟,整个人离地三尺,迅速朝着远处的山谷飞去。 御空飞行? 木子眼睛骤然瞪大,不可思议的望着李孝清离去的方向,连忙揉了揉眼睛,方才若是没有看错的话,李大哥确实是御空而去的。可是这不是只有到了金丹期大修士方能做到的事情吗?可是这乾坤宫有上古禁止,凡是金丹期以上修士都是不可能进入到这秘境中来的。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木子百思不得其解,挠了挠后脑勺,愣了半响,小脑袋微微晃了晃,望了望东南方向,收敛了周身气息,朝着拿出山脚下奔了过去。 李孝清依照九炎交代的路线寻了过去,果然在二十里外见到了一处通体碧绿的两座山峰,这两座山就像是被一支巨斧从中间生生劈开了一样。将一座巨大的山体劈成了两半,形成了两面垂直的万丈险壑。 两座山的山脚下碧树成荫,半山腰繁花似锦,在往上看却是见到落叶枯黄,直到封顶之处成了光秃秃一片。 山谷中间淌过一条河流,而河水便是从两处绝壁半山腰处倾泻下来的,将入谷的路尽数封死。 捡起一段朽木丢在水面上,不一会儿功夫那段腐朽的木头长出了绿色的苔藓,紧接着沉入了水底。 “这水果然有古怪。”李孝清眉头轻轻皱了皱,在山边环顾一周,目光被一丛翠绿的竹林吸引了过去,这些个竹子各个翠绿欲滴、晶莹剔透,似玉非玉似木非木,真是个稀罕的东西。 徒手化掌为刀,手掌一挥照着竹子砍了过去,只听见“咚”的一声,只有小臂粗细的竹子剧烈颤了颤,飘下几片竹叶,可是方才手刀劈砍之处只留下一道细细的白痕。 “怪哉,一棵竹子居然这么坚韧。” 紧接着,并指一挥,惊鸿剑随心念一动,飞入了他的手中,紧接着剑光一闪,一道青光从翠竹中间一斩而过,将那棵竹子斩倒在地。 取了三节截六尺长的竹竿,背了两根在背上,将剩下的一根抛在河面上。脚尖轻踏在竹竿上,只见那根竹子向下沉了一毫又浮起来。李孝清撑篙,从河面上朝着峡谷中渡了过去。 过了两岸绝壁,往前再乘渡二三里,眼前豁然开朗。向前一看,好一片世外桃源,奇花异草随处可见,碧波清潭锦鱼双双。过了一处石桥,向前走了百步,忽见一座虹桥跨过水帘,悬空之处现出一座小岛,浮在清潭之上十丈外。 正沉醉于美景之际,忽而看到九条毛茸茸雪白的小尾巴咻地一下缩回了岛上。李孝清顿时一怔,难不成此处还有别的什么东西? 心念一动,惊鸿剑迎风而长,载着李孝清朝着那方小岛飞掠过去。 而映入眼前的居然是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狐狸的,正睁着两只大大的眼睛滴溜溜的望着李孝清,看它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似乎什么都不懂。 这里乃是上古遗迹,一般的鸟兽怎么可能会在这里出没,李孝清看着那只窝在小岛边上的小家伙,不敢冒然轻举妄动,而是试探性的靠近了一些。 那小东西似乎根本不知道防备,等李孝清靠近到了一丈以内的时候,居然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然后撅着腚两只前爪前趴,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歪着小脑袋想了想,忽然开口,口吐人言,脆生生的问道:“你是什么人?” 李孝清见它终于有了动作,心里的石头反而落下了些。御剑停在一丈外,语气恭敬的回道:“我乃是秘境之外的一名修士,来此是为了求一位药材,还请仙兽能通融一二。” 小狐狸眨巴了两下圆溜溜的大眼睛,咧嘴笑道:“既然是外来的修士,那你可是知道我这里的规矩?” “规矩?”这话反而让李孝清愣了神,先前出发的时候,九炎可从未与他讲到过此处还有这么一只守护宝物的妖兽,更别提什么规矩了,更是无从谈起。 小狐狸常常的嘴巴露出一丝交接,咳了两声清清嗓子,稚嫩的嗓音,昂首阔步的走了两步,讲道:“想要这株灵犀草的的果子也可以,不过要用宝物来交换,最好是化形草之类的东西。” 李孝清嘴巴微微张了张,似乎懂了什么,旋即裂开一抹深邃的笑意,开口道:“仙兽大人真是为难小生了,那化形草可是天下难寻之物,论价值可是远远超过你这灵犀草。”说着,暗暗驾驭惊鸿剑朝着小岛靠了过来。 小狐狸被他一句话说的脸上飞起一抹尴尬之意。不过很快又笑吟吟的讲到:“没有化形草的话,也可以用百年份的可以助增修为的灵草与我交换。” 李孝清无奈的摊了摊手,为难道:“真是可惜,如果我真的有那种宝物,也早早被我使用了,哪里还会留着专程带到这里来。” “你这小小修士好不诚心,这也没有那也没有,那你想空手套取我的宝物不成?”小狐狸顿时气鼓鼓的翘起了九条雪白的尾巴,怨声道。 方才只顾盼着对方取来自己所需之物来交换,却忽略了李孝清正一点一点的朝它这边靠近了过来。等到小狐狸回过神来的时候,李孝清已经到了距它十步左右。 小狐狸见他突然距离自己这么近,突然浑身白毛蹭的一下炸了起来,四蹄蹭蹭蹭的往后退了数步,差点掉下小岛,两只狐狸眼中露出些许惊慌之色。 “你你你……你想干什么?”小狐狸极力让自己的四蹄不发抖,连忙讲到。 李孝清被它呆萌的样子逗乐了,哈哈一笑,从惊鸿剑上跳下,落到小岛上,望到中央看去,那里有三两株蓝绿色的药草,有两株粉色的花含苞待放,另一株药草的顶头垂着一颗圆润的玫红色小果子。 看来这便是九炎交代的灵犀草的果子了。 取出事先准备好的紫玉宝匣,用玉刀将它从草顶割下,用紫玉宝匣接着。这灵犀草的果子不可遇土,也不可遇木,否则将化成一滩枝叶渗入泥土草木之中,而这玉匣子与玉刀正是为了它而准备的。 小狐狸见他明目张胆的从自己眼皮子底下取走了灵犀果,气得直跳脚,龇牙咧嘴的嚷嚷道:“你这个超级无敌大坏蛋,你抢走我的宝物,我要你赔偿我的果子。” 只见它嘴上嚷嚷的厉害,却不敢上前半步,李孝清看它实在惹人喜欢,笑着打量了它一番。从芥子镯中取出一支锦盒,这东西是他的战利品,与他而言并无用处,最多到拍卖行换些灵石来用,既然这个小家伙想要,那边送给它也无妨,就当时取了灵犀果对它的一点补偿的。 小狐狸鼻子微微嗅了嗅,轻咦一声,顿时眼珠子瞪大,满脸喜色的望着李孝清,就要朝他奔过来,甚至望了危险。不料,它四蹄刚刚奔出两步,忽然一道蓝色的网子从天而降,将它罩了进去。 “啊哈哈哈哈,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呀,没想到老狐狸留下的幼崽被我在这儿给找到了。”紧接着,一阵猖狂的笑声自远处传来,抬头去看,见到三道身影并排站立在不远处的山巅之上。 小狐狸猛地抬起头,朝着那处山头望去,顿时凶性大发,九条尾巴疯长,而在他额头上隐隐浮现出一道灵光。前爪露出锋利的爪子,狠狠朝着篮网撕扯。 撕扯了好一阵,篮网也未见有什么破损,看模样,那道网子似乎是一件专门为了捕获小狐狸而制作的宝物。 小狐狸利爪撕扯不见效果,旋即九尾化作灵鞭,朝着篮网抽了过去,几番抽打,使得蓝色的网子震颤不已,叫那山头的三人看了忍不住惊叹道:“不愧是传闻中的九尾圣狐,只是幼崽便有这等实力,若是将它培养成镇门妖兽,定然能提升门派的战力。” 李孝清捏着下巴,打量着网子里挣扎的小狐狸,看他模样,似乎没有想要出手相助的意思。 “大哥哥,救救我,灵犀果小九不要了,送给哥哥,大哥哥救救我。”小狐狸挣扎半饷无果,眼珠一转,瞥见了李孝清,看他模样像个呆傻的烂好人,连忙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求助道。 李孝清扬了扬手中的芥子镯,面色奇怪的讲到:“就算是我不帮你,这灵犀过不一样也是我的吗?”旋即摇摇头,叹息道:“我要的东西已经到手了,我可不像平白无故与这么三个修士结仇,你还是听天由命吧。” 小狐狸见他一副无情的嘴脸,顿时小脸一跨,两颗眼泪吧嗒吧嗒的流了出来,哇哇哇的大哭道:“都是小九的错,小九不该惹大哥哥生气的,大哥哥救救小九好不好,小九一定为大哥哥当牛做马报答大恩,哇呜呜呜呜……。” 李孝清捏了捏额头,撇了撇嘴,念道:“当牛做马就不必了,不过你接下来的十年内得跟着我,不许惹出事端,否则我就把你扔给这些人。” 小狐狸可怜巴巴的低头想了想,重重的点了点小脑瓜。回道:“好,就依大哥哥的话。” 李孝清走上前,一把扯住罩在小九身上的蓝色捕兽网,狠狠一拉,竟然没能拉动。 “小子,你竟然敢破坏我们的好事,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别想活着走出这里。”三人中为首的那人正御物朝着这边飞来,看到李孝清手里的动作,顿时大怒道。 对于他讲的话,李孝清自然不会理会,既然这九尾圣狐如此重要,即便自己不出手助小九脱困,那三人也定然会对自己出手,毕竟这种事情他们可不会希望被传扬出去,最好的方式就是灭口。 “混账,你胆敢……。” 第一百三十四章 失落之殿 昆山派乃是坐落于西北地域的一处三流门派,不过他们的行事却非常高调,其门人即便是面对二流门派也不会轻易放低身段。 他们的行事高调自然与其靠山脱不了干系,据说他们的掌门人曾经在天罗殿中任职挂名长老,在天罗殿内有许多人物关系,有了这一层关系,自然也就觉得多了些行事高调的资本。 石坤殿与天罗殿乃是整个大唐国境内处于六府两阁之外的势力,他们的实力不容小觑,且不说这二者的门徒修为如何高深,从消息网等方面来综合考虑的话,这两殿的实力足可与六府相媲美,即便是两阁都不敢轻易招惹这两股势力。 “小子,你最好把那狐狸崽子交换与我们,否则,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为首之人身着一身蓝色的长衫,眼睛细长,眉峰短小,脸上白暂似女子娇花玉容。此人名唤勾阑,乃是昆山派之人,而另外两名弟子分别来自其它门派,看打扮三人皆为相近,应当是素日里来往较为密切的邻友。否则凭他们这种小门派出身的修士,想要一个人在这秘境之中存活下来,是一件极为困难之事。 方才勾阑玉指狂点,从他的玉指之上延伸出一道修长的剑指,透过灵光看过去,能隐约见到一支六寸长的指套套在他的右手食指上,而剑锋从那支指套上延伸开来足足有一尺长。 剑指一处,顿时点出六道剑气朝着李孝清面门上捅了过来,招招刁钻狠辣,意欲一招便将眼前之人斩杀在此处。 李孝清看到三人一前两后望这边飞掠而至,一把将小九搭载肩头,低声道:“抓稳了,否则被人偷偷给抓走我可就不管你了。” 小九撇了撇小嘴巴,低低的哦了一声,看它的小模样还有几分不情愿。 就在剑气飞来之时,李孝清二指凌空点出,瞬间显化出六道剑气朝着勾阑驱使而来的剑气撞了过去。 勾阑已经到了筑基中期境界,方才放出神识感应了一番对方周身的灵力波动,见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灵力孱弱,想来不是什么厉害角色,故而想要一举将对方斩杀,也好借机在三人之中树立威信。 不料,方才那六道全力施展的三和剑气居然被对方这般轻描淡写的去对拼,而且从对方眼里露出的那份从容与镇定,不由得让勾阑的心悬了起来,不过现在的情形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就算对方实力不俗,但是自己好歹也是一个筑基中期即将破入后期的大修士,即便不能一击将对方击败,但是有身旁两位筑基初期与中期的临派好友相助,也不会让对方讨到好处。 心里这么想着,勾阑浑身气势猛然爆发,想要趁着对手大意之际倾尽全力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突然间,勾阑驱使的六道三和剑气发出一声轻啸,紧接着一道乳白色的光晕荡漾开来,一指粗的剑气再度加粗加长一倍,而且那六道剑气也变得凝实许多。 李孝清并指点出的六道剑气与那六道剑气相撞,果然僵持了两个呼吸便被压迫的支离破碎。李孝清望见这般情形,嘴里轻咦一声,眼中精光一闪,顿时来了兴致,扬手一挥,周天的灵力顿时翻涌不停,迅速朝着他的手心聚拢了过去,在他手心的青色灵力的引动下眨眼凝聚成一柄灵剑。 在六道三和剑气逼近之时,李孝清手中的灵力光剑猛地斩出,剑光所过之处,化出一道道光晕,将六道剑气笼罩了进去,紧接着白光一闪。凌空出现一道六尺长的黑色剑痕,六道三和剑气与那黑色剑气撞在一起,仿佛被什么东西生生挤压了一般,六道剑气纷纷被挤压变形,眨眼之间支离破碎。 当剑气消失之后,原本斩处的黑色剑痕也黯淡了下去,仿佛空间被撕裂的一道黑色的口子缓缓愈合。 方才的一幕即便是个傻子也能看得出实力的悬殊巨大,勾阑口舌发干,恨不得找个地缝赶紧溜掉,本以为普通的修士居然潜藏着这么可怕的实力,看来想要报仇,必须请夜殿下出马才行了。 勾阑一击不成,没有继续攻来,而是面色紧张的望向李孝清,薄唇狠狠的扯了扯,轻哼一声:“这只小狐狸不是你能享有的,即便我不与你争抢,也会有别的人出手,今日我就暂且放它一马,来日再见,我定然会将它夺回来。” 李孝清作势扬了扬手中的灵剑,勾阑见他扬剑,以为他要突然发难,连忙往后退出两丈远,面色紧张而又不安,不敢再多嘴,满眼不甘的瞅了瞅趴在对方肩头的小狐狸,扭头朝着山顶逃了去。 “快去追啊,不能放他们跑了,杀了他们。” 小九看到方才想要捕获它的三人要逃走,小脸上怒不可揭,挥着前爪,再李孝清耳边嚷嚷道。 李孝清不理会它的叫嚷,伸手给了它一个爆粟,转身望四周巡视了一圈,低声问道:“这忘忧谷乃是一处宝地却也是一块险地,凭你这修为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小九翻了翻白眼,气鼓鼓的嘟囔道:“好歹我也是流淌着尊贵的血统,你就觉得我担不起镇谷神兽?” 李孝清很认真的点了点头,惹得小九抓狂不已,扬起爪子就要往李孝清脸上抓来,结果爪子刚刚伸出去,就被拎着脖颈提到了半空。 “你不在妖界呆着,凭你一只幼兽来这儿当什么镇谷神兽?” “本姑娘,咳咳咳,本小姐喜欢去哪儿就去哪儿,你管得着吗!”小九小脑袋侧脸一样,一副就不告诉你的模样。 李孝清在芥子镯里头搜寻了一番,取出了一只小盒,盒子打开来,在锦盒中静静的躺着一株通体晶莹如玉的化形草。自顾着欣赏一番,咂嘴道:“啧啧啧,这件东西本想着赠予你做个见面礼,既然你这么不配合,我想还是留给别人吧。” 小九望见他手中之物,顿时瞪大了圆咕隆咚的大眼睛,扑腾着四蹄,两眼放光,刚刚还不可一世的骄横模样,现在顿时一扫而空,看她模样活像个十天没吃饭的饿狼。 “给我,给我,给我,小九什么都告诉你好不好?化形草快给我。”李孝清反手一收,将化形草收入了囊中,并没有交给它的意思。 小九见他根本不理会自己,顿时闪动着一汪泪水,可怜兮兮的望着李孝清,委屈道:“小九是被遗弃在这里的,爹娘也不来寻我,从小九记事起便在这处秘境里,被这里的大灵兽欺负,为了活命才逃到了这里来。本想着就这么一天一天的混沌下去,谁知道遇见了你们。” 李孝清听她的讲述,品不出什么漏洞,这才微微点了点头,可是化形草却仍旧不给她。顺势将它丢在肩头,足底一蹬,朝着谷外奔去。 小九知道他不会这么容易就将化形草给了自己,只好老老实实的趴在他肩头,小脑瓜不停地想着办法。 “你为什么急于幻化人形?” “还能是因为什么,还不都是因为你们这些修士,各个都想要把我收服成你们的灵宠,我当然要把自己幻化成同你们一般模样,到时候让你们认不出来,看他们怎么抓我。”小九气鼓鼓的挥了挥爪子,旋即又露出一副可怜相。 李孝清仍旧不理她,任由她诉苦卖屈。 “你可知道这乾坤宫秘境内哪里有什么天材地宝可用来增进修为的?” 小九听他这么问,反倒微微一怔,看了他半饷,才悠悠的讲到:“天才地宝仙灵丹,这些东西固然可以提升修为,不过你应该很清楚这种做法的后果是什么。若是强行依靠外物提升修为,最终会导致灵力虚浮,可能会让你终生禁锢在金丹境无法再有突破。” 这番话李孝清自然是深知的,但是眼下想要前往月华宫,就必须提升自身的实力,否则连进入其中的资格都不会有。而且,南宫燕淑如今还在冰棺中等着他求取仙丹前去救治,根本耽搁不得。 听了小九的一番劝告,李孝清沉默了片刻,接着说:“这些我知道,可是我必须尽快提升修为,别的我也顾不了。” 小九不理解他为什么要自毁前程,见他也不肯说,自顾大摇大摆的晃着小脑袋讲到:“想要提升修为也不是只有借助灵药灵丹这一种途径强心破境。在此之外,还有一种方法,那边是灵力灌顶,类似于传承强大修士的灵力,从而借势打通体内的诸多玄窍,进而破境。” “莫非你知道哪里有高人的衣钵传承?”李孝清自然是知道这种方法的,但是天底下拿来那么多高人的衣钵供别人来传承享用的,不过既然它讲到这儿,必然掌握了什么消息,旋即问道。 小九大摇大摆的勾了勾爪子,得逞道:“先把化形草拿来,我带你去寻那处遗迹。” 李孝清立马闭上嘴巴别过了头,不接它的话茬。让的小九心里十分抓狂,可是如今寄人篱下,却又不敢放肆,眼下只好祈求让他快些寻到离开这个鬼地方。 “在秘境深处有千重山,在那山中有一座宫殿,那里原本是乾坤宫的一座偏殿,只因上古大战导致乾坤宫秘境被打的支离破碎,那处偏殿连同山体如今流落在了那里。据说里面原来住着的是一名元婴后期大圆满级别的修士,是乾坤宫宫主手下的第三护法。”小九眨巴着大眼睛,将这些年从别的妖兽口中的来的消息尽数说与李孝清听来。 这座乾坤宫秘境原本有五座大殿,主殿坐落在云端,而四座偏殿内住着四位护法,分别坐落于主殿四方。四大护法的实力也并不是按照名称来划分的,他们各司其职又各有所长,故而没人知道究竟哪个护法最强。 根据传说,曾经有好事者提议四位护法比个高低,正巧赶上了乾坤宫庆典,于是有了后来的三护法菁华之名,这菁华据说是个放浪不羁的才俊公子,当年比试胜了大护法衡珂半招而声名远扬。 也不知天地发生了什么变故,只记得那是一场惊天动地极为惨烈的大战,相传有神佛参与其中,更有玉帝派下天兵镇压,最后乾坤宫在那次大战中损毁严重,主殿直接被生生抹掉了。而其它四座偏殿没了下落,直至后来,不断有人去寻找那四处遗落的宝藏,希望能从中得到什么通天彻地的宝物,从而一飞冲天。 可那终究是要靠运气的,好运并不会降临到每一个人的头上。眼下见小狐狸居然说它知道三护法的偏殿所在,李孝清心里十分震惊,不过这也代表着,这件消息在这三十多年间已经有别的妖兽知晓。现在自己有小九告知,难免不会有别的人通过别的妖兽来获取这段讯息。 想到这里,李孝清不敢再有丝毫耽搁,脚下升腾起一层淡淡的云雾,离地三尺,朝着小九指引的方向极速飞掠了过去。 这一路上也远远的看到了三三两两的修士,不过李孝清并未对他们多做理会,在御空而行十几里,在出了林子后看到了一片山林,这些个山峰上头被白色的烟雾缭绕,如果不细看,并不能认出这里的山峦。 李孝清扬手一挥,从手中翻出一只锦盒,正是方才被他收起的化形草,转而交到小九的手中。 小九面露喜色,一口将化形草尽数吞食掉,吃下化形草没多大片刻,小九的眼皮子缓缓的耷拉下来,四蹄一摊趴在了李孝清的肩头上酣睡开来。 李孝清取出一只小小的灵兽袋,这些东西都是战利品中的来的,略微一施法,小九被收入了灵兽袋中。眼下小九已经将自己带到了山前,剩下的也只好循着小九交代的话寻去。 为了避免平白生事端,李孝清将小九收好后系在了腰间,耳朵细细聆听周围的响动,眉头微微皱了皱,连忙抬脚跃入了前面的大山之中。 紧跟着,又有三人从远处飞驰而来,在他们手中领着一只半死不活的妖兽,正拉拢着眼皮子虚弱的讲着什么。等它说罢,为首之人锋利的刀眉倒竖而起,右手凝聚出一颗硕大的紫色光球,顺手打在了那只妖兽的腹部,以那个紫色光球为中心烧穿了一个大洞,焦黑色碎肉混着烧肉般的气味弥漫开来。 第一百三十五章 白龙 乾坤宫是何时创立的,又是何时衰败的,这已经无处考究,留给世人的也只不过是记载于民间野史的传说罢了,至于有几分真几分假,谁也说不清楚。 不过,这处秘境确实真是存在的,每隔三十年变回出现一次,由大衍宫的天机辩组织进行预衍,而后洞察其现世之地,旋即将消息发布给各大有资格的门派,而他们确是很少参与到其中。 这大衍宫与其它二宫是有着本质区别的,据说他们可以窥探天机,但是不能自行去做天机所示之事,否则必遭天谴。故而每次有秘境现世,他们都会秘密将消息作为货物去与各大门派来交换些好处,也正是凭借着这等手段,让他们在三大宫的位置屹立不倒,而且在修真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谁也不可以妄动大衍宫,否则便是与整个修真界的各大门派为敌。 与大衍宫有交易往来的各大门派也将大衍宫看做一颗巨大的摇钱树,各种稀世珍宝上古秘境遗迹中数不胜数,虽然危险重重,可还是无数人为之疯狂。 大衍宫所推演之物也是有等级之分的,共分天地玄黄四级,天为最高,黄为最浅,黄级的天衍之法乃是由大衍宫的外门弟子来负责,玄级则是由执事长老与内门核心弟子来负责推演,地级则是需要大长老乃至副宫主级别才能推演,至于天级,至今天衍所知的也不过两三条模糊的影子罢了,曾经放出消息与六府中的其中三府前去搜寻,却没有结果。 此次现世的秘境据说达到了玄级中高层次,若不是乾坤宫的主殿被抹除,其余四座偏殿也下落不明,足以跻身地级中等的层次。据说当初这处秘境乃是大衍宫一位游离人间的三长老听得一曲传说,继而心里有了念头,于是几经走访调查,回山后便闭门修行,据说是为了突破元婴中期,直到最后他出关时放出了一则消息,并秘密将这则消息交代给大衍宫关系较近的三大派去寻觅消息。 那三长老乃是天纵之才,推演出乾坤宫秘境之后,本以为可以借三府之手得些厉害的宝物,结果几经探查才发现,这秘境不仅有进入其中的修为禁制,进入到秘境中后更是发现荒芜一片,根本没有什么秘宝可言,从崩塌的山峦遗迹中可以看出这里曾经发生过一起惨烈的大战。 乾坤宫秘境每三十年开启一次,时过三个月便会自动隐匿,如果过时候还出不了,那就得再等三十年。 几番搜寻之下无果,这才将起降为玄级秘境并放开限制,留给了各界大修士大门派一些机会。 李孝清穿过第一重山,不敢有丝毫停留,方才他听见背后的山头惊起一阵林涛,想必是有厉害的人物到了此处。掐诀念咒,隐匿了浑身的气息,脚下离地一尺有余,极速朝着山谷中行去。 真是好一片大山峦,山连着山,谷连着谷,山体黑漆漆的,被坚硬的岩石覆盖着,就在这些岩石上生长着一株株黑色的树干遮掩着裸露的山体。 山谷深达数十丈,往下看,两边像是被什么东西生生撕裂开的一样。跳过几个山头,突然看到一滩黑水,那水与墨汁一般颜色,捧一股在手里,却又是清澈见底。 “咦?奇怪,这水潭里的水为何会显得如此的黑?”李孝清自语了一句,略有几分疑惑。紧接着伸手一招,惊鸿剑飞入手中,在浅滩处狠狠的扎了进去,而后崛起一滩泥。将那块泥污细细端详了一番,看着并不像是一般的河泥,紧接着捏了一小块儿轻轻一撮,微微嗅了嗅,问道一股腐臭味。 这哪里是什么河泥,分明就是一块沉与水底的腐肉,看这肉块上头似乎还有两片鳞甲一样的东西。 “吼……。”就在疑惑之际,突然黑水中传来一阵巨吼声,听着像是虎啸却又马叫。 紧接着,黑水中央冒出了一大片水泡,并以此为中心四下扩散开来。李孝清听小九讲过,在这秘境之中的妖兽众多,有一些是从前秘境开启的时候误闯进来的,有的是这里天生地长的,这些个妖兽道行也不容小觑,实力一般的大都也就是个练气期与筑基期,实力高的妖兽却有的甚至已经修炼到了金丹后期境界。 这处秘境虽然筑基期以上的修士不能进入,却可以在秘境中修炼出金丹期的妖兽。似乎这里就是一个高阶修士只能出不能进的地方,不过还从未听说过哪个妖兽从这里离开的,想来这里也是个世外修行的宝地。 李孝清见得黑水发生变故,连忙提剑朝着后方的山林中跑去,躲在石头后面,浑身气息尽数收敛,仔细望着那黑水中央。 只见水泡冒了许久又沉寂了下去,似乎里头的东西只是伸了个懒腰又沉沉的睡了过去。李孝清正欲起身再度赶路,突然整个脚下的山地一阵剧烈的晃动,一双洁白的角从黑水中探了出来,紧接着又是一双水桶硕大的眼睛露出了水面。 仅仅依据水面露出的那双洁白的角,与它头顶的白色鳞片,李孝清下意识的浑身一颤,心里暗暗惊呼道:“龙……,这里居然盘着一条白龙。” 那东西硕大的脑袋整个探出水面后,李孝清彻底惊呆了,洁白的鳞片与腹部的五爪,这真的是一条龙。可是那条龙上半截身子探出水面后便没有再往外伸展,一双龙母直直的望向李孝清藏身之处,似乎李孝清的隐匿之法在这双龙目之下无处遁形。 “出来吧,我不会伤害你的。”白龙口吐人言,语气沧桑的开口道。 李孝清与它微微对视了一眼,感受到它的凄凉之意,心里也十分悲切,轻叹一声,出了林子来到黑水边,恭敬的施了一礼,谨慎道:“龙神在上,小生李孝清无意冒犯,还望龙神赎罪。” 巨龙低下头在李孝清脸上打量了一番,微微想了想,接着说:“吾乃百年前被白莲妖狐所骗的龙族八太子龚休,吾族八部天龙广力菩萨也算是得了你的恩惠。如今我便助你一助,算是还一份恩情罢。” “小生不知龙神所指的恩惠是何事?”李孝清听了它的话,心里更是疑惑不解,为什么从它口中讲出的这番话,自己一点印象也没有。 白龙凝视了他一番,讲道:“此山乃是乾坤宫三护法陨落之处,而他的宫殿也一并被堕入了这大山之底,吾与白莲那妖狐找到一处位面节点破入此地,不聊被天地洞察,降下雷劫将我二人重伤垂死,白莲更是暗算于我,这才落得这般下场。不过我运气要好些,最终还是她死在了我前头。哈哈哈哈哈……”说道后头,白龙痛快的大笑几声,说不出来的悲痛。 “这百余年来,我也探查到了那三护法的宫殿所在之处,只是与我已经没有什么用途,而今就做份厚礼送与你。” 白龙龚休讲罢,龙爪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李孝清探了过了,一把将他抓在爪中,接着一头扎进了黑水中。 李孝清被他牢牢的抓在龙爪中不得动弹,只好闭气凝神,接着白龙浑身白亮的鳞片去大量四周,这一看才发现,白龙自下腹至龙尾均已焦黑一片,而方才自己用剑剜下来的正是这条白龙尾巴处的一块腐肉。 黑水之下有一深壑,白龙抓着李孝清直直的朝着沟壑深处游去。 过了大概三炷香的时间,地沟底发出一道蓝色的光亮,白龙速度骤然暴增,一头朝着深沟底部扎了下去。 穿过那道蓝色光亮之处,四周环境骤然一变,到处堆满了干瘪的尸体,有的被刀剑贯穿,有的被碎尸万段。而在这片古战场的最深处坐落着一座气势恢宏的宫殿,主殿屋顶缺了少半边,石廊玉柱也残破不全。 “轰隆……”一声巨响,白龙的身子坠落在地上,将李孝清放在地上,吃力的撑起龙躯。抬头望天际望去,能看到苍穹之上有一道蓝色的水幕悬浮与半空。 李孝清看向四周,满目苍夷,尸横遍野。大唐国与土番国交战已经算是孤魂遍地,与此地相比之下反倒显得微不足道了。 按照白龙说的,直奔那座宫殿正门。 穿过石廊,朝大殿看去,两扇巨大的木门紧闭着,历经岁月也没有丝毫腐败,李孝清小心翼翼的推开门,朝着大殿里头扫了一圈,在大殿中央,看到一名带着斗笠的黑袍人拄着一柄断剑俯身盘坐着。 人虽死,可余威尚存,李孝清只是看了他一眼,便觉得混身毛孔都涌入一股凉意,仿佛那人随时会醒来,一剑取了自己的性命。 出于对前辈的尊敬,李孝清躬身以礼拜了三拜,这才走上前,在他周身打量了一圈,并未见到什么奇怪之处。就在这时,目光停留在了那尸身手里的断剑,伸手将它从死者手中取来一看,面露喜色,此剑所说没有剑锋,看上去就像是被人生生折断了顶端的一截,可是细看却又不大一样,此剑长约六尺,无剑阁,只在剑身靠近剑茎之处刻着两个字:“断霄。” 剑柄呈暗金色,剑身呈现金黄色,并添有方格花纹,此剑入手沉甸甸的,右手握了剑,狠狠朝着石板斩了下去,只是普通的一剑,便将地砖斩成了两半。剑身泛起一丝金色的毫光,仿佛尘封许久的宝物重见天日一般。 李孝清将此剑收好,再度朝着那人拜谢,恭敬的说了句:“前辈已仙逝,晚辈斗胆向前辈借剑一用,也好让神剑再露锋芒。” 不知是不是那人还有残破游荡在那具干尸周边,在李孝清拜过并讲完那番话之后,那具干尸微不可察的抬了抬手臂,一只阴阳鱼形状的玉玦从他手里掉了出来。 李孝清将那物捡起,将干尸用灵力托起放在了大殿的内的座椅上,这才转身离去。 方才见到的那只玉坠不知是什么材质做成的,入手温润,似乎刚从一个活人手中取出来的一般。 活人……,李孝清心里咯噔一响,似乎察觉到了哪里不对,作势就要再折回去查看,突然手里的玉玦受到了什么牵引,放出了一道白色的光亮,自行飘到半空,朝着大殿深处飘去。 李孝清来不及再回去查探,一路跟着玉坠来到了一处藏经阁,不过那玉坠并未停下,而是带着他朝着一处壁画飘了过去,紧接着,那处壁画上的朱红色大门竟然缓缓打开来。同时一股吸力从中涌了出来,李孝清还来不及多想,便被那股巨大的吸力扯了进去,同时被扯入其中的还有大半的功法卷轴。 也不知这是到了什么地方,四周到处插满了各式各样的兵刃,滚烫的岩浆升腾着热浪,在地下流淌着,李孝清顺着石阶往前望去,正见一座法阵在岩浆中间盘踞着,在他身后也是一副壁画,画的却是外面的藏经阁的画面。 难道我到这画中来了?李孝清看这身后的壁画,已经分不清哪里是画里的世界哪里是真实。 而方才打开壁画上的朱红大门的玉坠自行飘到了岩浆中心石台上的法阵上方。 李孝清回头望向那颗玉坠,方才就被它一路引到这里来,感觉那东西仿佛拥有灵智一般。想到此处,李孝清也顾不得别的,既然已经到了这里,那就看看这东西究竟有什么企图。 顺着架在岩浆河流上的石桥,来到那座石台上,那是天上绘制着周天三千大星辰,与九宫八卦相呼应,在阵心放着一只蒲团。而那只玉坠正悬在那蒲团上。 望着这一幕,李孝清不知其意,伸手欲抓来那只玉佩探一探其中究竟。就在手掌即将碰到它的时候,玉坠突然光芒大放,一股柔和的力量将李孝清的手推了开去。 李孝清急忙运转道玄经去抵挡,翠金色的灵力包裹着手掌再度朝着那玉坠抓去,这次那道乳白色的灵力再没有阻隔到他,包裹着翠金色灵力的手掌穿过了白色的灵力眼见就要抓住它。而那枚玉坠却突然避开了李孝清探过来的手掌。 紧接着,那枚玉坠四周幻化出一道人形虚影,轻咦一声,看向李孝清手掌包裹的灵力。 “你是什么东西?”李孝清看向那道人形虚影,矢口问道,话出口才自知失了分寸。 那到虚影也是微微一愣神,旋即嘟囔了两句,口气不悦道:“本座可不是什么东西,而是这座大殿的主人。” 第一百三十六章 传承之法 大殿在岁月的侵蚀下已经没了往日的光鲜亮丽,只有苍穹的烟尘已经随风荡去。万骨枯亡,无非是个权力与力量,这是个强者为尊的世界,而强者往往被人认为是谁的力量大谁就是强者,可事实上,并非如此。 这三护法之所以能在四大护法中独占鳌头,并非是他的修为最为高深,但是他能统帅大局,一人之力终究有限,集万人之力足可击溃。兵有团结之心,以阵驭之可搬山倒岳,而统军之人需有大智慧方可修成此道,否则反噬己身。 李孝清望着面前的那道虚影渐渐现出清楚的形貌,谨慎之意顿时增加了许多,他早早听过宝物通灵之后可以驾驭自身,眼见这玉坠不仅仅通灵,甚至可以化出人形,这可是传说中的灵器方可做到的事情,难不成此物竟是那等逆天之物? “小娃娃,你不不必如此惊讶,我只不过是一缕依附在这枚养魂玉中的残魂罢了。”那尊虚幻灵体见到李孝清震惊的模样,呵呵笑道。 李孝清微微一愣,他倒是能理解鬼物灵魄,但是此人神志清明,而且从他的举止上来看,似乎有大神通傍身。上下打量了一番,疑惑道:“你是谁的残魂?为什么会在这玉坠之中?” 那残魂轻轻捋了一下胡须,追忆了一番,嘴角掀起一丝笑意,微微留意着眼前男子的表情微末,讲道:“你来此处不就是寻觅我这儿的宝物吗?却不知道我是谁?” 李孝清眼睛顿时睁大,震惊道:“你是三护法?” “你还不算太笨,正是老夫。”那残魂笑眯眯的点点头,看他的样子似乎有些得意,想来外人听到他的威名,定然会跪拜在他面前恳求传功。 “你不是早就陨落了吗?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李孝清心中满是戒备,虽然对方自称是乾坤宫的三护法,可是却无从考证,更何况这乾坤宫不知道是几千年前的遗迹,当年的乾坤宫一众人早已化作历史的尘埃,怎么可能还能活生生的显化在他面前。 残魂见他不仅不有求于他,反倒是质疑自己的身份,顿时气得胡子微微发抖,好一阵才平复下了心里的恼意,慵懒的讲道:“老夫当年虽然被那妖物偷袭重伤垂死,可我早已将一丝魂魄藏入了这枚玉佩当中,也好留下灯火。” 李孝清听了他这番话,再度反问道:“那你现在现身,莫非是想让我帮你做什么事?” 三护法脸皮狠狠一抖,仿佛被猜中了心事,嘴巴咧了咧,这才接着说道:“老夫现身是看你对我礼数有加的份上特地为你增进修为的。” “增进修为?”李孝清并非狐疑的望着他,反问道:“我看还是不必了,强行替身修为于我无益,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只想寻找一处灵力充沛之地来修行,可不曾想过用丹药来揠苗助长。” 三护法顿时被他气乐了,暗暗骂道:真是个不知道好歹的机灵鬼。在看向眼前这男子的时候,眼神里多了几分欣赏,点头道:“还算是个理智的娃娃,就凭着一点,老夫决定将毕生修为传授与你,你看如何?” “哦?”李孝清被他这番话挑起了兴趣,忙问道:“你的意思是把你的修为传承于我?” “正是?” “条件是什么?” ……三护法眼角狠狠一跳,直恨得牙痒痒。眼珠子微微闪了闪才苦口婆心的讲道:“你也看到了,我现在不过是一律残魂,没有躯壳,我想脱你带我出了秘境后寻一具躯体安置我的残魂。” 李孝清听了他这番解释,方才微微点了点头,如果他真的是为了此事来与自己交易,这似乎也在情理之中。旋即扭头望向三护法,那你想要如何助我? 三护法指了指阵法中央的那只蒲团,让他盘坐其上。李孝清细细探查了那蒲团以及周边的阵法,只觉得磅礴的灵力尽数汇集于此,确实是个修炼的好地方,这才在那蒲团上盘坐了下来。 李孝清盘坐与蒲团之上,抬头望向三护法,看他接下来的动作。 紧接着,三护法右手凌空弹出一指,数千到灵力光点没入了大阵中三千星斗凹槽中,紧接着,那三千星辰光芒大盛,相互连接在一起,而八卦阵图随之运转。 周天浑厚的灵力迅速朝着阵法中央凝聚了过来,狠狠的朝着阵心流淌了过去。李孝清处在阵法中央,发现四周灵力躁动,那股磅礴的灵力早已超出了他所预知的范畴,这些灵力如果不加以控制而引入体内,定会让自己静脉爆裂丹田损毁,一身修为也会尽失,甚至危及生命。 “你这是要做什么?”李孝清抵御着四周挤压而来的灵力旋涡,双目赤红,望向大阵外操控这一切的那道残魂,大声喝道。 紧接着,处在阵法之外的那道灵体猖狂的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哈,我再此等了千年,千年呐,好不容易等来了一个你,我何苦再对你许下的话当真,若是被你得了好处又逃掉,那我岂不是又得再等数千年,我可不愿意再这么煎熬的等下去啦。” 李孝清猛地惊醒,方才他就在留意对方的眼神,见他诚恳,这才放下了最后一丝戒备,谁知自己终究是太嫩了,与这等千年不死的老妖怪相比,自己真是愚蠢至极。 不过,既然他方才不肯直接对自己夺舍,定然是做不到,很有可能他此时的修为已经万不存一,而这座大殿是他的地盘,想要寻到这么一座密境也是件容易的事。 “哼哼,三护法,以你现在的实力,想要驱动这么庞大的阵法,想必你的消耗也不小吧!你可曾想过,到时候你是否能成功多了我的躯壳?”李孝清嘴角挂上一丝讽刺的笑意,像是再看傻子一般瞥了他一眼,旋即张开灵力光膜,死死的抵住了周身用来的灵力洪流。 不过这灵力洪流实在是恐怖至极,两个呼吸便让李孝清脸色一片潮红,骨头嘎吱嘎吱作响,牙关紧咬,死死撑着。 那三护法狞笑一声:“笑话,凭你一个小小的筑基修士,想要在这乾坤星斗大阵中活命,简直就是痴人说梦。这阵眼乃是本座当年修炼之所,等本座抹掉你的魂魄,定然会好好使用的你的躯壳的。” 李孝清并不知道这三护法当初是什么修为,能够在这等灵压之中修炼的人绝非等闲之辈。既然对方想要自己的躯壳,定然不会让他得逞,即便拼个鱼死网破。 “痴心妄想,我的躯壳还轮不到你说了算。”讲到这儿,李孝清的眉心突然浮现出一颗血痣,而他的双瞳也渐渐泛起了一层金光。紧接着,他口中爆喝一声,一股极为精纯的金色灵力从他经脉中涌动,也不知道这股灵力从何而来,总之可以知道它并非仅仅来自于丹田。 李孝清被四周的灵压压得喘不过气来,哪里还能注意的到自己的周身变化,意识逐渐模糊,而同时间,他双目的金光充斥了整个瞳孔,默然的望着四周的灵力波澜,徒手一抓,从他掌心扯出一阵吸力,居然将周天汇聚来的灵力进入吸纳在他掌心。 “灵体?他居然拥有灵体,真是天助我也。”三护法望着李孝清如今的模样,误把他现在展现的力量认作灵体的威能,大喜过望,不过魂力的消耗,再次加大了阵法的运转幅度。 大阵中汇聚的灵力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李孝清掌心吸纳了过去。 随着时间的推移,大护法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原本的喜色已经荡然无存,驱使着大阵的运转,死死的盯着李孝清的变化。 过了三炷香的时候,李孝清的掌心终于停止了对周天灵力的吸纳。眼帘一闭,气息迅速消散开来。 三护法看到此景,眼神中重新绽放出喜色。顾不得别的,摇身一变化作一道白色的灵光直射李孝清的眉心。 李孝清此时正处在一片混沌当中,身体疲惫至极,周天的星辰格外璀璨,自己就那么悬浮着这一方天地同色无根无源的混沌星空之中,没有大地,而他身处其中,仿佛被一团黑暗和星辰包裹着一般,荒芜、贫瘠、苍凉,能作伴的也只有那点点光亮。 正在思绪模糊的之际,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呼。 “此人到底什么身份,泥丸宫内怎会是如此景象?”一道灵体悬浮在混沌之中,打量着四周,失声道。 那灵体正是方才进入到李孝清体内的三护法。不过看他的模样,似乎也从未见到过这等模样的泥丸宫,扭头望向李孝清所在之处,眼中带上一抹狠厉,自念一句:“顾不得这么多了,先将此人的魂魄抹杀掉再说,免得多生变数。” 李孝清对他所讲的话听得一清二楚,甚至对他做的每一个动作都了如指掌,自己明明就躺在这里不能动弹,去感觉那三护法正站在自己的眼皮子地下,他的每一个动作自己都能看的真切。 他果然是一心想要杀掉自己,占据这个躯壳,李孝清想到这里,眼中流露出一丝凄凉,身体突然消失在了原地。 三护法看到眼前之人突然凭空消失,顿时一愣,暗念到:莫非是自己看花了眼?紧接着向四周巡视了一番,却见不到李孝清灵魄的半个影子。 “莫非他已经被方才的灵压给打散了魂魄?” 刚想到此处,天际传来一声叹息:“我念你是乾坤宫的护法前辈,有意助你寻个躯壳,却不料你竟是这么一个心狠手辣恩将仇报之人,既然如此,我便送你离开这处天地,到阴间去吧。” 三护法从未被人这么讲过话,当即大怒道:“黄口小儿真是好大的口气,我还从未见过如此大话之人,今日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送我到阎罗殿的。” “这泥丸宫乃是我的地盘,你莫以为凭你现在的修为还有胜算?”李孝清淡淡的笑道。紧接着周天万千星辰迅速亮起,化作密密麻麻的灵光朝着三护法的残魂激射了过来。 三护法到底是个老怪物,即便是陨落了千年,修为仍旧不容小觑,察觉到周天的星辰肃杀之意,立马暴退百步,同时手中凝现出一柄白色的断刀,与李孝清的来的那柄剑剑形相差无几,只见他右手握着断剑,朝着那些个星辰斩了过去。滔天剑意冲天而起,仿佛要将混沌斩成两半。 剑意成形之际,突然天际传来一股恐怖的灵力威压,与方才阵法中的灵压一般威能,顿时将他混身气势压的泄去一大半。 “你究竟如何做到的?”三护法惊骇万分,万万想不到,此人居然真的将那股灵力吸收到了体内,而且还将它用在了自己身上。 混沌之中无人回答他的问题,他身处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孤寂与疲惫之意从心底袭来,整个人变得失魂落魄,失笑道:“我活了上千年,可最后还是躲不过这一劫。” 三护法本是四大护法中统领大军,修炼阵道的修士。凭借精妙的阵法以及用兵计策,为乾坤宫立下赫赫战功,功绩盖过了其余的三大护法,大护法不是个追名逐利之人,对周围所谈论的四大护法三护法实力最强之事也只是一笑带过,也许三护法借助阵法与军队却是可以在四大护法中实力位列榜首,但是那次大战中却也落得个败亡的下场,甚至在千年之后算计于一位后辈,只为苟活于世。 想到此处,三护法形体变得越发苍老,四大护法也许仅剩他一人还残留着这么一丝残魂,到底是希望还是耻辱。 “小娃娃,老夫还不知道你的名字,能否告知与我,也好在阴间碰见众位师兄弟能说个名头。” “李孝清。” 三护法缓缓点了点头,忽然一把扯住胸口的那枚玉坠,用力一捏,那枚玉坠被他生生捏成了湮粉,伴随着玉坠被毁,一道白色的灵力从中蹿了出来。 三护法徒手一捏,凌空并指疾书,将三十六道阵法精要之处尽数铭刻于此。做完此事,伸手一张,一枚小小的白色丹珠浮现在他手心。三护法望了片刻,抬头望向天际,嘱托道:“这枚玉丹内有我的传承,只可惜你不适合修行此道,若是来日你遇见个德行端正且合适修行军阵之人,劳烦帮老夫传授与他,也算是让这传承不至于遗失掉。” 正所谓,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如今三护法这缕残魂被天道所感应,现在又无法夺舍,察觉到自己即将被扯入天道轮回之中,只好念在这名少年心善,托他相助此事。 “好,我帮你。” 李孝清默然的看着他浑浊的双眼低垂下去,缓缓淡出了泥丸宫内。方才的那丝残魂彻底消散于天地之间。 伸手一招,那枚白色的玉珠落入他手中,神识在其中略微探查了一番,果然是记载着军阵修行之法。几经查验之后,这才将它收好,看向了记载于泥丸宫内的三十六道阵法精要。 那三十六道阵法精要中刚好记载了这处乾坤星斗大阵的运转之法,这处大阵原就是汇聚天地灵气以助于修炼的大阵,如今刚好在此修炼一番,以巩固修为。 第一百三十七章 出关 千重山之中,聚集了即大波修士,此时正盯着山脚下的那汪巨大的黑水潭,据消息,这里隐匿着一条白龙,既然能引来龙族,那必然在这黑水潭地下有十分稀罕的宝贝。 正所谓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即便是有龙藏于黑水,可还是不能阻退这些人的贪婪之欲。 站在队伍最前头的几大势力分别是天罗殿、石坤殿与紫云阁的人,天师府与其余两府连同望舒阁之人聚在一处,并未太过显露自身。 紫云阁为首的男子负手而立,没有开口的意思,在他身后的四人也同样一脸傲然的看着山下的黑水潭。 勾阑领着两人跟在天罗殿的后头,见到众人沉默,又察觉到天罗殿这次的领头人夜不为夜大公子眼里跳动着不悦,谨慎着走上前,低声恭敬道:“夜师兄,着黑水中是否有神龙还是两说,要不要派人先行下去探查一番?” 夜不为眼神一寒,偏过头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勾阑被他一眼看的是遍体发寒,可是他垂涎遗迹内的重宝,只好舔着脸试探了一句。 谁知,勾阑不曾缓过神,便被夜不为一把提着胸口,狠狠的砸进了黑水之中。这一幕发生在眨眼之间,让周围的人纷纷朝这边看了过来,这些人只是略微望了一眼便纷纷将目光投向了黑水之中,相比方才的惨无人道,他们更想知道把那人扔下去后能有什么结果?是不是真如传闻所言,会有龙神出现? 勾阑被砸入黑水之后挣扎了片刻,想要逃离黑水中,可是扭头望见夜不为冰冷的目光,只觉得比这黑水还要寒冷彻骨。嘴巴狠狠一哆嗦,一头扎进了黑水之中。 众人在河岸上默然等待着,大约过了三炷香的时候,勾阑从黑水中浮了上来,大呼一声:“这黑水中并无什么龙神,只是在黑水底下有一道巨大的深沟,有微弱的灵力波动从水沟里传出来。” 夜不为眉头紧锁,他知道昆山派的做事风格,更是清楚勾阑的为人,这些人向来是睚眦必报。也许他的话并不是完全真实,想到这儿,夜不为朝后方瞥了一眼,沉声唤道:“宫俊,你先下去开路,我们随后就到。” 话毕,从他身后走出一名身着蓝色丝织衣物的男子,恭敬的向他拱手领命。望了一眼黑水,双目没有一丝波澜和恐惧,径直跳入了黑水中。又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夜不为收到传讯,不去理会周围的人,带了剩下的一个人,也跳入了黑水之中。 紧随其后的,又有十几人相继跃入水中,朝着水沟深处游去。 等即将抵达水沟底部的时候,突然看到一则亮光,似乎仿佛黑夜之中看见了一面亮着灯的窗户。让黑暗中行走的人喜出望外,纷纷犹如飞蛾一般朝着光亮之处游了过去。 灰黑色的宫殿深处,藏经阁的墙壁上,有着一副飞仙图,上头的朱红色大门缓缓打开来,紧接着,那道门户亮起一道蓝黑色的旋涡,紧接着,一个三尺高的小女孩儿蹭的一下从里面蹿了出来,稳稳的落在地上,好奇的打量着四周的景象。 “孝清哥哥,你快出来,快出来呀。”小女孩儿露出两颗小虎牙,兴冲冲的朝着壁画内唤道。 这个小女孩儿垂着一头及腰白发,眼底泛着淡淡的紫色荧光,穿一袭素白仙纱,光着两只白白的小脚丫子在地面上轻盈的迈了几步,足心并未触及尘土,她的脚掌仿佛是选在空中一寸处。 小女孩儿便是前几日苏醒过来的九尾圣狐小九,她得知哥哥真到到了这三护法的大殿,兴奋不已,恨不得赶紧出了洞天,到这藏经阁来搜刮一通。她虽然是妖兽,可是修行也是需要借助功法的,否则也难以破除桎梏,更别说进阶妖仙了。 “小九,你慢点。” 从门洞中,李孝清的声音先行传了出来,紧接着,一道身影从中缓缓飘了出来,在地面落定,转身看向了身后的那一副壁画。观摩了许久,心里满是惆怅,此处洞天当真是夺天地造化的圣地,如果可以长久在此地修炼必然能够让修炼的速度加快数倍。 只可惜,这一幅壁画无法带走。 “小九,你去挑些功法来,随后我们快些离开这里。”李孝清方才就觉得心里有点不踏实,紧接着丢给小九一枚戒子镯,任她去寻些自己用得着的,喜欢的东西。而他自己却是在藏经阁中粗略的看了几眼,如今的他已经距离金丹境仅有一步之遥,可是他并不觉得在这里进阶金丹会是好事,因为他并不清楚一旦在着乾坤宫秘境中进阶金丹期之后会出现什么后果,现在事情还未结束,他不敢冒这个风险。 小九许久许久以前就听闻三殿下的威名,也垂涎他的宝藏许久,这一番搜刮下来,整个藏经阁的经卷、功法和宝物已经所剩无几。 李孝清笑秘密的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突然神色一动,急忙揽着她在怀里,摇身一晃消失了踪影,只留下遍地狼藉。而原来附在墙面上的壁画也消失了踪影,看上去光秃秃一片。 三护法宫殿所出的这处空间似乎是个单独开辟出来的地方,出了来时的空间通道,暂时未能发现别的道路。 李孝清揽着九儿一路御风而行,足底驾驭一片芭蕉叶大小的白雾,寻了一处隐秘之地,落了脚。 就在他方才准备离开的时候,远远望见一片黑压压的修士驾驭着宝物朝着宫殿这边飞驰了过来。 眼下并不是起冲突的时候,否则他初入三护法宫殿的消息散播出去,自己在外面的世界定然是永无宁日。 人言常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的,倘若自己先行来过三护法宫殿的消息散播出去,后果真的是不堪设想。 李孝清躲在暗处,望着一众修士你追我赶的朝着大殿内涌了进来,无奈的摇摇头,转眼再看,之间那些个修士在前殿直接把三护法的尸身从座椅上掀翻在地,身上的衣物尽数撕毁,搜寻着他身上的宝物,可惜只余下一具露着黑白色枯骨的干尸,不知谁先行一脚踩断了他的脖子,紧接着胳膊双腿都被踩踏而过,原本囫囵的尸身顿时变得支离破碎。 望着三护法这么凄惨的下场,李孝清心里五味杂陈,说不上来自己究竟改大呼痛快,还是为他感到悲哀,尽管这老家伙曾想夺取自己的躯体。 那些人在前殿寻了一圈没有结果,转而分散开来,向着后殿偏房寻去。藏经阁乃是十分要紧的地方,如果没有知晓捷径的人带路,单凭他们这般瞎摸索,很难寻到。 李孝清看到十天眼中带着失望,心里露出一点仁慈之心,轻叹一声,趁众人不备之时,屈指一弹,一道流光射入十天的怀中,十天如今也尚未突破金丹境,可见他的修为并不算突出,这里的机缘对于他来讲是尤为珍贵的,看在他曾经在天凤冢相助的份上,这便算是一点报答吧。 十天眼中失落之意正浓,突然胸口仿佛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急忙捂住胸口,等疼痛散去,放下手来再看,却看到一道青色的灵力在他手掌融化开来,化作一条讯息,几个呼吸便没了踪影。 有了这藏经阁的地址,十天脸色骤然大喜,带着天师府师妹与师弟默不作声的朝着藏经阁走去。 夜不为到底是个洞悉周遭事物的强手,方才余光瞥见十天的神色变化,便留意了一番,见他起身欲走,也悄悄带人跟了过去。 藏经阁在一处暗格中,若不是有人指路,想要找出这个地方是很困难的。 走入藏经阁之内,夜不为原本满怀期待的目光顿时彻底阴沉了下来,这偌大的藏经阁内只留下几十卷无关紧要的功法,还有十几本掉落在地上,若不是一行人同时到了这里,定会误以为此处已经被人捷足先登,到时候天师府这三人可是会被盯上。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成了这般模样?”十天震惊的望着这一幕,他无法相信这是一处秘境该有的模样,这偌大的藏经阁中连个像样的功法都没有。 十天修炼的是灵力,对于修炼道家灵力心法而言,一本像样的功法极为重要。 秦霜华这次派他前来,也定然有让他寻找机遇的意思。虽说天师府势力庞大,各种高阶功法数不胜数,但是天底下总有人的功法要更为独到,在等待他的有缘人。 十天为人忠厚老实,眼下的这种情况虽然看上去对他十分不易,但是也让他看清了什么。 环顾四周,十天突然被一截黑漆漆的东西所吸引,神色微微一怔,朝着那处墙面靠了过去。其余的人纷纷为之侧目,大家更向知道她发现了什么东西,如果可以抢过来,那必然是再好不过的。 有一处掉了漆皮的木架隔层中间居然由一本黑红色的小册子。 若不是木漆掉了一层,外面的人根本不知道这里头有什么东西。 十天在这本小册子上粗读了一番,旋即悄然揣入怀里。这本小册子乃是记载的一门功法,被藏在这么隐秘的地方,想来它的品级不会太低。 果不其然,这一幕顿时被天罗殿给盯上了。天罗殿派来的修士露出了一丝皎洁的笑意,各自对视了一眼,径直朝着十天等人靠了过来,似乎他们想直接将十天所寻之物抢到自己的手中。 甚至有一些小门小派忘掉了自己来的时候承诺过什么,看模样根本不把天师府放在眼里,纷纷依附于天罗殿,甚至有叫嚣之意。 十天径直将秘籍放于芥子镯中,虽说他为人善良,可却不是任人揉捏之人,若是敌人来犯,他定然不会饶了对方。 “呵呵呵,天师府的师兄,可否将方才的功法贡献出来与大家分享一二呐?”天罗殿之中的刘寒英轻掩朱唇,试探着问道。嗓音却是清晰可见,似乎巴不得被人听见天师府得了件宝物。 李孝清从一众人身后望着这一幕,心里对天罗殿的做法万分厌恶,一句话便将十天师兄成为了大众的焦点。 “孝清哥哥,你为什么紧张那个叫十天的男子?”小九扑闪着两只大眼睛,好奇道。 李孝清看着前面的一幕,几大派各自有人朝着十天靠拢了过去。 “十天师兄曾经于我有恩,如今能帮自然是帮一帮的好。” 九儿想不明白哥哥口中所说的人情债,在他们妖兽的世界里,想要赢得什么就要跑的靠前一点,实力才是他们最为关心的事。 十天将东西收好,嘴角露出一丝不悦,说道。 “在这里寻找秘境功法全靠自己本事,难不成还要我帮你们去寻不成?”十天嘴角带着苦涩之意,可语气仍旧十分强硬。 天罗殿之人纷纷朝他靠了过来,宫俊讽刺的笑了两声,阴沉道:“那东西交不交出来,可不是你说了算。” 说着,宫俊手里的环形刃迅速朝着此处靠近了过来,看他的出招狠厉程度,仿佛誓要将眼前之人斩杀掉似的。 夜不为并未对宫俊的出手狠辣加以阻止,反而微微瞥了一眼,加以默许。 十天手中灵剑遥遥一指那名唤宫俊的男子,待那人靠近之时,突然剑锋画出十八道弧形剑气,朝着宫俊包裹了过去。宫俊眉头紧皱,突然手中的环形刃再度速度宝藏,朝着十天的喉咙劈了过来。 “师兄,当心。” 天师府此次共派了三人前来乾坤秘境,葛菁师妹小手紧紧的攥成了拳头,小脸上满是愤恨之色。当初来着秘境的时候是自己缠着师尊非要来的,可眼下却帮不上十天师兄什么忙,怎能不叫她懊恼。 十天到底也是秦霜华的爱徒,尽管资质不怎样,但是在秦霜华的教导下实力也不容小觑,几番交锋,并未让对方取得什么好处,甚至压着宫俊的招式,使得后者脸色渐渐变得难看。 夜不为见十天果然不好对付,当即屈指点出七道剑气朝着十天刺了过来。那七道剑气速度极快,眨眼就逼近了十天身前一尺,就在剑气即将洞穿他的时候。 十天脚底突然向后一倾,留下两道残影,将几道剑气尽数避了开去。 “好精妙的步伐。” 李孝清也顿时睁大了眼睛,他可从未听说过十天师兄还有这等神通,在看向交战之处,方才悬着的一颗心稍稍安稳了下来。 第一百三十八章 策动 “师兄,小心!”洪钟在一旁防备着四周,忽然看到夜不为手里极为隐秘的弹出一枚三寸长的银色细针,若不是刚才多加提防了那人一些,恐怕都察觉不到。 十天正与那宫俊战到好处,实在顾及不到那飞来的细针。洪钟手持单刀朝着银针劈砍了过来,只是这银针速度实在是飞快,一刀落空,只能惊恐的望着它从眼前划过,眼见就要没入十天师兄的背脊。 突然,眼前一花,那枚银针在距离十天背后一尺之距停了下来,紧接着,抬头看过去,正见一名年轻的男子,食指与中指捏着那根细针放在鼻下轻轻嗅了嗅。转而俊美的眸子,看向夜不为,冷哼一声,笑道:“天罗殿果然是蛇鼠之辈,居然趁人之危,用这等暗器伤人。” 众人各个面露惊色,目光全都聚在了这个突然出现的年轻人身上,刚才谁都没有看清楚他是怎么到这儿来的,而且只用了两根手指便将那细如发丝的银针给截住了,在场的众人,自问没几人能做到的。 夜不为嘴角狠狠扯了扯,旋即露出一丝笑意,笑眯眯的问道:“敢问公子尊姓大名,有如此修为和能耐,实在是让我欢喜的很呐,若是能与我天罗殿结好,到时候引荐到长老或者殿主面前,定然会得到赏识的。” “哦?阁下居然这么看得起我,实在是令李某受宠若惊呐,只是可惜了。”李孝清打量着手里的银针,笑答道。 “可惜?李公子所指何事?只要你能不掺和此事,到时候要什么我们都是可以商量的嘛!”夜不为挺了挺胸膛,豪言回道。 李孝清眸子带着些许深邃的笑意,缓缓望向他,笑容和煦,轻声说道:“可惜,我已经有师门了,而你方才想要暗算之人便是我的师兄,所以,可惜了,这没银针还给你。” 话音刚罢,指尖银光一闪没了踪影。 与此同时,夜不为神色大变,他万万没想到突然跳出来的这么一位实力强劲之人居然会是天师府的人,而且方才对方出针的速度远胜于他,如果与之为敌定然对自己不利。 夜不为仓皇中寄出一只巴掌大的铜镜挡在身前,接着拖延的时间,朝着右侧闪了过去。就在他刚跨出半步的时候,方才被他寄出的铜镜发出叮铃一声脆响,紧跟着一枚银针将它生生洞穿,擦着夜不为的衣袖飞了过去。 夜不为后背大汗淋漓,如果方才躲得迟上一步,后果不堪设想。那银针上淬炼的剧毒会阻塞他的经脉,即便服用解药,三小时内也无法恢复功力,到时候还不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十天一剑逼退宫俊数步,而他也顺势退到李孝清身边,面色又惊又喜,惊讶道:“师弟,你怎么也到这儿来了?” 李孝清笑而不语,伸手一抬,断霄剑出鞘,并指一挥,断霄剑剑光大盛,噌的一声从地面上一划而过,将敌我之间划出一道一尺宽的深沟。 “师兄,今日我倒要看看,谁敢在此对你使出卑劣的手段,我定好好讨教一番。”李孝清面色平和,话音却慷锵有力,让夜不为等人下意识的往后退缩了半步。 只可惜,这个世界上,只要存在利益,就足以使人疯狂,那些人只是微微往后退了半步,便又往前踏了一步,眼中的狂热并未退却多少。 夜不为眼中满是不甘,可是他却是个明哲保身之人,知道对手的厉害,为此并未着急出手。而是侧面看向了紫云阁的几人,呵呵一笑:“都说你们紫云阁比他天师府不遑多让,就是不知道你们紫云阁的佼佼者能否比得过他天师府,还是说就让他们这么大摇大摆的从眼皮子得下走掉?” 紫云阁为首的那名男子剑眉一横,冷冷的瞥了夜不为一眼,语气不带丝毫感情的说道:“你想激将我?” “哈哈哈,你们紫云阁之人居然也会讲出这等中气不足的话来,可真是与你们的狂言不相符呐。”夜不为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却是从眼底深处露出了几分嘲讽。 那枚冷峻男子嗤鼻一声,抬起眸子,笑着看向李孝清,平静道:“我接受你的激将法,因为我比你更好奇,这天师府的高徒能有多大能耐。” 这冷峻男子乃是紫云阁此次派来乾坤秘境的领头人,其身份更是紫云阁大长老的三弟子,名唤璃昊,身份尊贵,除了阁主的几位高徒,他平日里不讲别的师兄弟放在眼里。而此次随行的四人也不例外。 只见他双手握拳,脚下崩开一块石板,速度极快,朝着李孝清的面门砸了过来。看上去并不花哨的一拳,却让周围的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里暗暗惊叹道,怪不到此人敢这般狂傲,原来是有着狂傲的资本,看他的灵力内敛及凝实程度,只怕距离金丹境界也只是一步之遥了吧。 对于璃昊展现出来的实力,李孝清并没有太过意外,这紫云阁毕竟是仅次于六府的一流势力,派出这么一位筑基后期巅峰境界的弟子完全合乎情理,不过也侧面透露出了紫云阁对秘境宝物的渴望程度,似乎与天师府这般风轻云淡的做法相差了太多。 李孝清见他挥拳而至,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不过很快转露出浓浓的笑意。只见他身上爆发出一道紫色的灵力,化作三股螺旋状的灵力波浪,朝着双臂汇聚了过来,若是细看,能发现那股紫色的灵力中浮动着一道道细小的符文。此拳乃是七年之前在天师府藏经阁拓印的那一本,经过数月的修行,拳法早已融汇贯通,而对于元力和灵力的融合之法,李孝清自身早已熟练,故而施展这套拳法的时候得心应手。 就在璃昊拳影挥来之时,李孝清右拳也猛地砸了出去,双拳对撞在一起,原本普普通通的两只拳头中间炸开了一道风浪。 李孝清感受到对方拳法中过些的力量,暗暗惊叹:这世间高深的功法果然数不胜数,居然隐隐能震得拳头微微发麻。这种事情可是从修炼八荒拳以来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震惊之余,对方也同样被双拳炸开的力量所惊到了,眼底露出一丝惊愕,转瞬即逝。同时间另一只拳头也朝着李孝清砸了过来,二人对轰十数拳之后各自倒退了回去。 相隔百步,李孝清将双拳所在袖袍中微微颤抖了几下,心里暗道:此人的拳法好生刚劲,一番交战下来震得自己的拳头隐隐作痛。 而另一边,璃昊同样也不好受,双拳背在身后,微微张开手掌,僵硬的难以伸直,脸上的神色也从刚才的高傲转变了态度。 “你那是什么拳法?”璃昊虽说性子高傲,却不是没有头脑,也不理会夜不为戏谑的目光,神色平淡的向李孝清问道。 “我这拳法乃是遗存破败之物,拳名八荒。方才见到阁下拳法超群,可否赐教?”李孝清同样面色平和。 璃昊见他心性上乘,不再有与之争锋高下的念头,抱了抱拳:“我这拳法名曰崩天,今日之战属实痛快,若来日得闲,可来紫云阁寻我,到时候定然再与李公子切磋技艺。” “好,我日后定当前去拜访求教。” 众人面面相觑,方才还剑拔弩张,怎么突然间就双双停手了?望舒阁的几人早早离开了这里,似乎不愿意与之相争,而是到别处寻宝去了。在此处的二三流势力均不干造次,见到那些个大势力的修士纷纷离开,他们也不敢再逗留,纷纷心有不甘的相继退了出去。 夜不为被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亲自动手将李孝清斩于剑下。可是他的实力尚不敌璃昊,又如何与眼前之人为敌,可是就此退去又实在不甘心,眼中神色挣扎了片刻,凝上一股狠辣,面露奸险,高呼一声:“诸位,你们可听过九尾圣狐?” 哗啦……。 正准备离去的几个一流势力纷纷回过了头,望向夜不为,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这乾坤宫秘境中,据我所知,除了这三护法的遗迹传承之外,还有一只九尾圣狐白莲遗留下来的一只幼崽。”夜不为狞笑着望着李孝清,高声讲道。 驭灵府的人突然猛地回过头,喝问道:“那只幼崽现在在何处?” 夜不为目光落在了李孝清的身上,阴恻恻的笑道:“那只九尾圣狐的幼崽就在这位李公子的身上。我说的没错吧,李公子?” 驭灵府所修之术与灵兽尤为关键,想要获得高深的修为,与之签订血契的灵兽品级和修为有着绝对的关系。 此时若是知晓了九尾圣狐这种传说中的神兽出没,定然不会放开过这等天赐的机会。这驭灵府此番也到了三人,为首的女子身材高挑,清瘦的脸颊相貌一般,却让旁的人不敢轻易靠近她,此女乃是驭灵府掌门的第九女潜灵。 “公子,我们做个交易如何?我用一册方才的来的高阶功法与你交换那只小狐狸,事后我再到门中选一只品阶高一些的灵兽补偿与你。” 李孝清缓缓摇头,笑道:“姑娘莫要受人挑拨,我这里没有什么灵兽,只有两位好友。” 夜不为生怕此事闹不大,反讽道:“李公子真是好巧的嘴,如不是那只灵兽就是从我的人手中抢走的,恐怕真要被你哄骗过去。” 潜灵听了夜不为所说,当即脸色沉了下去,冷声道:“李公子莫要哄骗于我,若是想要自证清白,可以将灵兽袋取来让我们搜一搜。” “真是好厚的脸皮呐。能把抢劫说的这么义正言辞的,恐怕也就只有你了吧。”站在一旁的葛菁实在是气不过,扯着嗓门讽刺的骂道。 那潜灵本就做这件事不光彩,眼下被人戳中要害,脸色铁青一片,让本就不漂亮的一张脸看上去更加丑陋了许多。 “那就对不住了,此兽对我意义非凡,如果你们执意不交出来,我们也只好硬夺了。” 说着,潜灵手中抛出一物,迎风见长,化作一头赤角大牛,朝着李孝清顶了过来。这只灵兽的修为足有金丹后期的修为,潜灵却能够自如控制它的意识来攻击对手。 夜不为看到潜灵出手,当即朝着其余的一众人再度高呼一声:“这些人身怀异宝,大家一起上,将方才的那些宝物夺回来。” 这一番话顿时给那些踌躇不前的众人长了胆量,各个叫嚣着朝着十天三人蜂拥而至,驾驭着法器就要将三人淹没。 在众人动手之时,有两拨势力没有动手,只是站在一旁笑望着这边,似乎在看戏一般。其中一股势力是石坤殿,另一股势力是六府之一的沧溟府。 苍冥府与天师府同在大衍宫势力之下,两者明面上也算是交好。 而石坤殿的小公子如今在天师府拜师学艺,故而也无意与天师府交恶,但是也并未有出手相助的之意,如果天师府一方落败,还可以趁机捞点好处,如果得胜,也能不落仇怨。 十天虽然也已经修至筑基后期实力,可是面对数十名筑基期修士还是力不能挡,与洪钟、葛菁二人苦苦抵御着一众人的围攻,转眼就要支撑不住。 李孝清分心与十天师兄三人的安危,不能全心与潜灵应战,二人一兽僵持了许久。潜灵眼看十天等人就要坚持不住,心里越发欢喜,只要那三人落败,到时候数十人与自己一同围攻这人,定然能将他拿下,到时候九尾圣狐必然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喝……。”李孝清情急之下,对再次朝着自己重来的赤角蛮牛不闪不避,双手紧紧的扯住了它的两只犄角,手背上青筋暴起,只听见他爆喝一声,双手力拔山河,将那头蛮牛举了起来,旋即狠狠朝着地上砸了下去,顿时土崩石裂,而那头蛮牛也沉闷的哀嚎一声,在地上摇摇晃晃的爬起身,双目赤红,嘴里吐着白雾,它的两只犄角火红之色也越发浓郁,晃了晃硕大的头颅,发狂一般的再度朝着李孝清冲了过来。 一剑断山河,李孝清手持惊鸿剑从赤角蛮牛头顶飞掠而过,随手将剑插回剑鞘。那头蛮牛不多一会儿血溅三尺高,从头顶到脊背被展开了一道通体长半尺深的血口,而那头蛮牛轰隆一声倒在地上彻底没了声息。 潜灵胸口一闷,丹田内传来一阵剧痛,此时正有一枚细小的血符在她丹田内爆裂开来,那只赤角蛮牛与她定下了血契,如果一方性命垂危,另一方必然会遭受反噬。 第一百三十九章 异变 “即居然斩杀了赤蛮?”潜灵强忍着伤势带来的剧痛,颤抖着声音喃喃念道,满脸难以置信。 赤蛮方才显露的实力逼近了金丹后期,居然就这么被眼前的男子生生斩杀掉了。潜灵眼里被恐惧淹没,她终于知道这次犯了多大的错误,就在方才,从那男子眼中看到了杀意,他想要杀了自己。 李孝清手中长剑直指潜灵的颈部,眼中冷漠之意将对方不敢有丝毫动弹,生怕惹恼了他。 “不过是一头被秘术强行提升修为的异兽躯壳罢了,若那赤蛮的灵魂还在,说不准你还有胜的可能,只可惜你们的手段太狠毒了,苍天都不助你。”李孝清方才一剑破开那头赤角蛮牛的躯体直至倒下,均为察觉到它的灵魄,而且从一开始,就发现那头灵兽双目空洞无神,完全是依靠本能和人为的意念在操控,故而反应速度远远比不了真正金丹后期的灵兽。 潜灵乃是驭灵府的第九女,从小便是娇生惯养,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哪里被人这么对待过。可是比起大小姐的架子和脾气,她更在乎能活着,故而满腹委屈也只能忍着。 “我无意与你们驭灵府为敌,今日我杀你的灵兽算是惩戒,若是再犯,我定斩不饶。”李孝清阴冷着脸,手中惊鸿剑剑锋从她勃颈处便宜开,转身看向围攻十一师兄的一种人。 眼神一瞥,转向了夜不为。 夜不为从方才就留意着两边的战况,眼下此人击败了潜灵,看他投来的目光,显然把下一个目标视为了自己。眼前的这个男人只用了一剑便将实力几近金丹后期的灵兽斩杀,如果他真的与自己为敌,夜不为心里没有丝毫底气能从他手里或者逃掉。 “李公子,你果然好本事,若是能与我天罗殿为友,我定然代表天罗殿为你敞开大门,而那只九尾圣狐就当事作为厚礼相赠于公子,你看可好呀。” 李孝清直视着他,没有理会他,手中灵剑一抛,化作一千八百道剑影,朝着围攻十天等人的一种修士杀了过去。 “啊……。” 紧接着几声凄厉的惨叫声响彻穹宇,滚烫的鲜血渗进了地砖缝隙。惊鸿剑显化的一千八百道剑影直接将三成修士的一条手臂斩了下来,其余的修士纷纷躲闪招架,连忙朝远处退去,再也不敢造次,头也不回的逃掉了。 夜不为看到李孝清出手如此恐怖,干笑着咽了几口唾沫,下意识的掐诀念咒。趁着李孝清收剑的空档,身上爆开一阵血雾,化作一道血色遁光朝着东南方向逃走了。 李孝清本不是一个喜欢杀生的人,方才虽说有斩杀此人的念头,不过也很快压了下去。 “师弟……。”十天顾不得身上的血污,收了灵剑,赶忙朝着李孝清奔了过来,他曾经停师傅讲过,李师弟身份不一般,绝不可以让他引动杀念。可是在方才的时候,他清晰的感受到了他身上爆发的那股可怕的杀意,心头又急又恼,生怕那件事真的发生。 葛菁与洪钟也跟了过来,洪钟看上去憨厚老实,恭敬的唤了一声李师兄,便站到了十天身后,而葛菁却是不住的打量着李孝清,两只清纯的眸子里洋溢着欢喜。 “李师兄是什么时候入门的呀?菁儿怎么从未见过你?”葛菁眨巴着两只大眼睛,嘻嘻笑道。 李孝清不予作答,一笑带过,抬头望白龙来时的方向看了几眼。问道:“你们来的时候可有看到什么强大的妖兽?” 十天微微摇头:“这倒是没有见到,不过,我们现在已经进入到秘境中已有二十多天了,眼下还是尽快离开这里为妙。” 李孝清在忘忧谷已经取到了灵犀草的果实,而想要得到固元果,必须寻一处灵力精纯之地以灵犀草为引,才能将固元果凝聚而出,之前在三护法的藏经阁壁画洞天之中,借助乾坤星斗大阵已经将固元果培育出来,现在算算时间,正如十天师兄所说的,得尽快离开这里才是。 小九从灵兽袋中钻出小脑袋,靠在李孝清的肩头,惊喜的问道:“大哥哥,你是不是要带我离开这鬼地方了?” 十天等人被突然冒出的孩童惊了惊,面面相觑,难不成自己这位师弟果真把传说中的九尾圣狐给收服了? “师兄,我们走吧。”李孝清摸了摸小九的小脑瓜,为避免麻烦,让她再到灵兽袋里待一阵子。 旋即,一行四人驾驭灵器朝着天空的那道破口飞掠了过去。 飞至破口入口下方时,李孝清放出神识朝着四周探查了一番,却感应不到那条白龙的灵力波动,只好作罢,一头扎进了头顶的水幕之中。 其他各门派的修士在大殿遗迹中搜刮了一遍,并未寻到什么高阶的功法,大半人垂头丧气的也纷纷朝着来时的地方回去了。 等这方天地再度恢复往日的宁静,云端缓缓显化出一条白色的龙躯,只是它从尾巴开始大半个身子都成了漆黑之色,散发着浓烈的腐臭气味。 “三护法,你到头来还是躲不过天道轮回,可悲?” 龙身一摆,朝着苍穹之中的那道水幕入口冲了进去。 一行四人加快了教程,朝着秘境入口之处飞奔而至,就在传送法阵之前,李孝清再度用九炎交于他的面具幻化了面貌,向十天施礼请求道:“师兄,还望你能为我保守秘密,如今我还不能回山,你此次到秘境中来,权当没有见到过我。” 十天面色复杂,好半响才深叹一声,应了下来。 外面有天师府的长老等候门派的弟子,李孝清不便与十天同行,于是率先踏入了传送阵。 站在传送阵之中,引动体内的一律灵力打入阵眼之中,紧接着大阵运转,李孝清只觉得身体一轻,整个人置身于一片白光之中,大约一盏茶的时间,白光散去,自己已经深处秘境之外。 秘境外聚满了人,各大门派的随行弟子连同长老等人都把目光聚集在了出口处,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李孝清站在传送阵上头,被四周投来的目光看的浑身不舒服,故作不解的挠了挠头,径直朝着九炎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直到离开传送阵百步之时,方才聚焦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才相继转移开去。 九炎笑呵呵的接引李孝清出了水帘,化作一道白光朝着远处飞去。 而乾坤宫秘境出口处,天师府的一众弟子现身出来,顿时让在场的一众人把目光投了过去,在三人之中搜寻了许久,却没有找到要找之人,纷纷面露疑惑。而接引三人前来乾坤宫秘境的那位长老也面色不悦,招呼三人先行回到他身旁,训斥道:“李孝清他人呢?现在在哪儿?” 十天见长老已经知道李师弟进入秘境之事,知道瞒不过去,只好粗略的交代了些过程,却是对李孝清先行离开秘境之事只字不提。无论这个长老如何发问,从三个人口中都问不出来任何消息,如此也只好作罢。 不知是谁突然惊呼一声:“不好,方才九炎上人带走的拿名男子恐怕就是李孝清,我们快追。” 天师府的接引长老面色铁青,冷冷的瞪了十天一眼,喝骂道:“真是愚蠢至极,他现在被各大门派势力盯上,如果不尽快回山,有谁能保的了他?” 十天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当即低头认罚。洪钟与葛菁大气不敢吭一声,低头不语。 “你们几个速速回天师府传消息,我去追李孝清,希望他们能从那些人手里活着逃掉。”说罢,袖袍一挥,也腾空朝着那一众人追了出去。 十天等人不敢有丝毫耽搁,赶忙朝着天师府赶去。 而反观另一边,李孝清站在九炎布下的云头,一道朝着十方山落去。 在十方山脚下,孙明玉早早便在岛中等候二人,看她模样,似乎早就料到了后来事。等到李孝清与九炎到了岛中,她便要上前将二人迎入屋内。 李孝清婉拒了,并将从秘境中带来的固元丹交于九炎,拱手拜别兄嫂,御剑往西去了。 孙明玉见李孝清执意要走,心中不解,转头向九炎询问,九炎看着李孝清离开的方向,点头赞叹道:“真是心怀仁慈之心呐,他为了不给我们添麻烦,自行离去了。” “来了……。” 九炎赞叹过后,抬头望迷雾上方看了过去,似乎这一眼能够迷途。 “玉儿,你在家中等我,我去去就来。” 九炎红袖一挥,踏波而行,来到湖畔之外,挡在了一众修士身前。 驭灵府为首之人是府内的七长老墨江,他贪图李孝清手中的九尾圣狐,不惜与天师府公然敌对,自然也不会惧怕一介散修,尽管九炎的威名已经在整个修真界留有余音,可是在偌大的驭灵府面前仍旧有着巨大的差距。 “道友,李孝清你是保不住的,还是把他交出来吧,也省的你我双方交恶。”墨江跨坐在一头黑色豹子的脊背上,皮笑肉不笑的冲着九炎讲道。 九炎手中折扇轻摇,看上去风度翩翩,当下哈哈笑道:“道友此话从何说起呀,我这么一处弹丸之地,除了我们夫妇,哪里来的第三个人,你莫非看花了眼?来我这儿撒气?”说道最后一句的时候,折扇哗啦一声收了起来,面色不悦的冷哼道:“若是你觉得凭借驭灵府的名头就能随意在我这儿撒野的话,你大可试试,我必当奉陪。” 墨江面色沉了沉,然而并未将话说死,命人释放灵压在四周搜寻李孝清的灵力残留,不一会儿功夫,果然在西南方向探测到了一丝灵力波动,方才必然有人从此此地离开过,转而头也不会的再度朝着李孝清逃走的方向追了出去。 李孝清御剑飞十几里远,连忙按下云头,收敛了灵力气息,徒步在丛林中奔走,翻过山水,路过流云涧,纵身一跃,跳入了村中的枯井当中。 流云涧里面的那口枯井乃是曾经封印鬼将的的地阴之地,可以将自己散发的气息尽数遮盖,必然能够躲掉追兵的搜寻。 墨江带着潜灵一路追出十几里远,这一路追寻的灵力气息突然消失掉了。墨江心里不甘,当即下令:“给我搜,不论他上天入地,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我找出来。” 李孝清跳入枯井之后,寻了一处密室钻了进去在黑水洞中的石台上落座。想当初南宫燕淑被夜叉横流截至此处,为了寻她在这枯井的秘境中与晴川寻得三件至宝,只可惜并未来得及深究其中奥妙。 眼下距离月华宫秘境开启之日还有两月有余,须得趁现在尽快突破金丹境界,否则到时候确难突破月华宫的重重障碍。 在乾坤宫秘境的时候,体内的灵力便已充盈,随时都可以突破最后一层桎梏,凝结金丹。眼下闭目感应丹田内的灵力,之间三股灵力已经分离开来,原本天穹盖地与金阳,如今已经凝聚成了三团大小相近的灵力珠子,呈现三角状态。三颗灵力珠子各占一处空间并未相容。 自从修炼道玄经第二重沧溟,破入元生境已有七年之久,现在已经触摸到了头顶的那一层薄膜,只差最后一步将它捅破。 佛法修行现在上有些欠缺,倒不如在结丹之前将佛法修行一番,也好增加些成功的几率。 李孝清轻轻拍了拍灵兽袋,九儿探出头,迷糊着眼睛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似乎刚刚睡醒。抬着小脑袋问道:“叫我做什么?” “九儿,劳烦你在一旁为我护法一二。” 九儿似乎不大习惯人性模样,摇身一变化作一只白色的小狐狸,趴在了李孝清身旁,闭着两只狐狸眼睛,竖着一双狐狸耳朵来回扭动着,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随后,李孝清指尖轻点芥子镯的空间石,宝石面毫光一闪,一卷经卷落在膝上摊开来。此经卷读了几遍,却连十之一二都尚未通透,眼下闭目诵经,细细感悟着其中的佛法。 朦胧中,只觉得对面盘坐着一个人影,看不清他的脸,只能模糊的听到他在念着什么,细细听去,是经文,所念内容正是手中的这卷上宝真菩提经,伴随着经文的诵读,围绕在对面那人周身的金色灵力翻涌不停,忽而化作一条金色灵蛇,忽而化作一道道金色的火焰,金色的灵力仿佛任由他来操控。 “相由心生,看众生明灭,轮回不息。” …… 李孝清跟着他一同诵读,这一番诵读之下,让浑身都变得十分轻盈,仿若脱离了躯壳的束缚。 轰隆……,轰隆隆隆…… 流云涧上方突然雷光大盛,风云涌动汇聚在一起,一道道暗金色、橙红色的流光在黑白二色的云层中忽明忽暗,而金色、青色、紫色等七道神雷在云层壁垒之中咆哮着。 整个村子上空暗如黑夜。 第一百四十章 妖王? “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又有什么妖物到此作怪来了?” 沈老先生忙拄着拐杖望庭外去看,之间穹顶之上乌云密布,看上去仿佛整个人间都将被黑暗笼罩一般,而黑云会聚之处,形成一个巨大的倒漏斗型的旋涡,而旋涡顶部又是一道刺眼的白茫茫的光团,充满了神异。 凌云拓与几个壮硕的男子在山中打猎,也被头顶的异响吸引了目光,急忙拎着手里打来的野味,唤了众人面色匆急的朝着山下奔去。 秦小倩手里的小老虎鞋就要绣完,眼前突然一暗,被铁针刺破了手指,吃痛“哎呦”叫了一声。 沈碧莲与红娘也相继从门口探出头妄想天空,疑惑道:“真是怪了,又没有妖气,怎么会引动这么大的天地异象?看这威能,若是那天威打到这村子里,还不得将整个流云涧夷为平地?” 村中的枯井里黑水翻涌而出,溢出了井口,紧接着咕咚咕咚的冒着水泡,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一般。 没过多久,突然一道巨大的身影从井口中冲了出来朝着流云涧山头方向飞去,看它匆急的模样似是在逃命。 伴随着那道黑影离去,枯井中的黑水迅速沉了下去,转而又变成了一座无水的枯井。 在枯井底部的一间石室内,李孝清一手拈花,一手托举,在他托举的那只手的手心里正有一颗三色丹丸在滴溜溜的旋转,随着李孝清周身灵力倒灌入体,那三色丹丸也缓缓溢散开来,慢慢的融成一片。 在李孝清丹田内,正有三股灵力顺着周天经脉朝着丹田内再度汇聚了过去。伴随着灵力汇入,原本漂浮在丹田中的三股灵力朝着正中央的位置融合,一丝丝不同的灵力元力交织在一起,汇聚成一股翠金色的灵力液滴,悬浮在丹田之中。 又过了三个时辰,整个天幕已经彻底按了下了,暴风眼之中的那颗金白二色的光洞看上去就像是一只漠视万物的神之眼。而此时正对着流云涧下方那座村庄正中央。 忽然,轰隆轰隆……数声震耳欲聋的雷声从苍穹之上咆哮而至,躲到村边的众村民急忙捂住了耳朵,可还是被雷声真的眼前发晕。 沈老先生面色惊讶的望着天空的异状,眼睛猛地一凝,喃喃道:“难不成是哪位前辈在村中的修炼道法?” 秦小倩挺着大肚子靠在凌云拓怀里,她并不清楚什么仙法道术,只求眼前的这场天地异象早些消散,可不要殃及腹中的孩子。凌云拓护着怀里的爱妻,右手边牵着一名扎着翘辫的男童,眼神里也满是忧虑。 在众目注视之下,天穹云层旋涡之中的五色神雷瞬息而至,朝着村中枯井之处狠狠批了下来。 完了……。 沈老先生看到这一幕,面无血色,整个心都彻底被击垮了,若是那五色神雷落入村庄,这一切都将被劈的灰飞烟灭。 过了两个呼吸,却并没有看到神雷劈毁村子。那五色神雷连通天地,就在众人疑惑之时,却见一道光幕托着雷光朝着那旋涡之处升了起来。 那是什么人?居然能只身一人抵挡天威?众人面色不可思议的望着远处神雷之下向上托举的那个人影。 神雷被人生生托起,这一幕似乎这激怒了苍天,待到雷光一闪消失过后,略微顿了顿。还不带人缓过一口气,那只绝大的雷云深处,白色的光幕猛地颤了颤,旋即看到一道三尺宽的白光朝着李孝清照了下来。 李孝清金丹刚成,体内的灵力被消耗了一大半,方才抵挡雷劫又损耗不少,如今余力虽有却不敢尽数使出。 “雷祭,五雷轰天咒。”突然,李孝清手中出现一道蓝白色的雷电符文,随着他咒语念动,一道道神雷从那道符篆处凝现而出,随着李孝清厉喝一声“破。”那五色神雷对准天穹之上射来的白光轰了过去。 还不待雷谴符烧尽,手中又立马飞现一道符咒,二指一捏,望天际屈指射出,掐诀唤道:“苍龙游天。”只见那道被他寄出去的唤灵符被一道青色的光芒所包裹,拖出一条青色的巨尾,伴随着一声震彻山野的龙吟声,那道青光再度与那白色的光柱撞击在了一起。 天空照下来的白色光柱先是被雷谴符打散了一些,雷光为散,紧接着又是一道苍龙之影张开巨口朝着那道光柱盘了下去。紧接着龙躯一收,那道白色的光柱彻底崩碎开来。 等那道光柱被击溃,老天似乎也不愿再出手刁难,天穹中的雷光消散了去,而在雷云旋涡中的那道白色的巨珠却从天上坠落了下来。李孝清不知那是何物,只是探查到那东西似乎并没有毁灭之力,虽然想要抗拒它,可是身体此时已经不听使唤,任由自己如何动弹都无法逃离那颗巨大的珠子。 那颗巨大的白色珠子在半空中将李孝清淹没了进去,紧接着迅速变小,落入地下的枯井之中。 等到头顶的天地异象彻底散去,沈老先生这才战战兢兢的拂袖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嘱咐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到村里探探情况。待到他们回来,告知村中并无不妥,这才领着村民再度回村子里去了。 李孝清自从被光球吞没之后,眼前白茫茫一片,四周一股股精纯的灵力从身体的每寸发肤毛孔开始深入体内,补充着体内亏空的灵力。 等到灵力充盈之后,眼前的景象再度变得清晰,看眼前的山石与山前的流水,没想到时隔多年,如今又回到此处。 须弥圣境中的景色如七年之前一般,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这次并没有什么人来接引,四下寻了一番,果然找不到玄清的踪影。李孝清只好循着记忆,往道观走去,贴着崖壁走过之时,还是忍不住朝着深渊之中望了几眼。记得上次来的时候,玄清道长似乎提到过“神尊”二子,莫非有仙人住在这万丈深渊之中? 虽说好奇,可也不敢真的跃下深渊一探究竟。贴着石壁,到了道观前,看到一小道士在观前扫地,望见李孝清来了,失了礼数后便自顾自己,仍旧扫着观前清尘。 “敢问道友,玄清道长可在观中?” 那道士头也不抬,摇头笑道:“玄清道长并不在观中。” “啊?那观中可有什么主事之人?”李孝清微微疑惑,连忙又问,心里头却是忍不住奇怪,难不成此次到这须弥圣境中来,这里的道士并不知情? “道友不必疑惑,玄清师兄远游未归,已经今日之事记于纸上,你到观里便可知晓。” 李孝清心头不解,可眼下也只有到了观中才知事情缘由。 入了观门,在前殿中并没有寻到什么人,这不由得让李孝清更加疑惑了。在正殿之上,供奉的那尊老翁此时也不在,至于上次在山洞中见的那位元尊,如今没有玄清的指引,自己也寻不得路。 正欲回首走出大殿,忽然见到门口处凭空出现一名身着青衣的老道,他笑呵呵从怀里取出一封信,交由李孝清,讲道:“这是玄清托我转交与公子的,你等回去再打开来看。” 李孝清接过信封,低头看了一眼,抬头时那老道便消失了神行,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取了信,顺着来时的路回到了现实之中。 睁开眼,四周的黑水已经恢复了平静,他端坐与于岛心石台之上,九儿无聊的尾巴撩动着狐狸耳朵,见到李孝清醒来,顿时一个箭步窜到李孝清怀里,雪白的容貌蹭了蹭李孝清的脸,又钻进他怀里撒娇。 看它这般黏人,李孝清宠溺的顺了顺它后勃颈的毛发,笑问:“在我修炼期间可有什么人到过此处?” 九儿挠着耳腮,想了想,稚气未脱脆生生的说道:“嗯,有一条大黑鱼,不过先前在雷劫降下之前被它逃掉了。除此之外并无别的什么到这里来过。” “嗯,好,辛苦你了。”李孝清点点头,让它变回小女孩的模样,带她跳到枯井外,飞到高空,往地下略微看了一眼。急忙朝着东南方向飞去,就在刚才,他清晰的探查到一股庞大的灵力波动从东北方向快速逼近。 若是没有猜错,那股灵力威压定然是乾坤宫秘境出口那群人,李孝清嘴角微微裂开,嗤笑道:“看来还是不肯死心呐。” 飞至黄峰岭的时候,李孝清突然按下云头,躲进了山里。循着晴川与他讲过的位置找到一处半人高的山洞,躬身钻了进去。 这山洞之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花香味,越往洞府深处走,这股香味越浓郁,难道现在这里的主人是个爱好花草的女子?李孝清属实不解,眼下后有追兵,定然是借人兵力与之抗衡的,不必拘泥于这等小节。 进入洞窟一丈之处,洞口突然变得宽大,在前面关着一道石门,在门口两边各站着一个脸孔怪异又身似人行的妖物,他俩手持钢叉守在门前。 守门的两个妖怪见到洞外闯进来一人一妖,手中钢叉顶了过来,厉喝一声:“来者何人,胆敢闯入这神仙洞府中。” 九儿翻了翻白眼,唾了一口,嗤笑道:“真是不害臊,小小妖物居然敢自称神仙,这分明就是一处妖怪洞。” “你是哪来的小妖童,居然敢在我黄峰岭神仙洞里这么目中无人。”守门的二妖似乎被人说到了痛楚,面色难看,怒骂一声,又自行解释到:“我们家大王说了,妖只要通了灵,勤加修炼,来日必能修成仙道。你看那二十八星宿哪个不是妖修成仙的?” 小九扑哧一声,笑道:“你们真是敢想,那二十八星宿是什么人,也是你们敢与之相提并论的,真是不怕闪了舌头。” 李孝清右手按住了小九的脑袋,制止了她继续争吵下去,向二妖讲道:“我是奉了你们狼王晴川之托前来,你们速速带我去见如今管事之人。” 二妖微微一愣,上下打量了李孝清几眼,疑惑不解,却是不敢向方才那般无礼。紧接着留守一人,另一人前往大殿中通禀。 洞窟之中有一处后花园,此时正有一名白衣男子陪着一美色女子在玉廊中闲游。时不时的打趣两句,惹得女子咯咯发笑,而那男子看到女子露出笑意,脸色便也洋溢出浓浓的喜色。 正要折返回寝宫,瞥见亲信躲在石门后朝他躬身参拜。男子将女子嘱托于侍女,带回宫里去。 “禀大王,就在刚才,有个白面书生闯入洞内,说是奉了苍狼王晴川之托前来拜见您。” 男子眼中露出些许讶色,呢喃道:这苍狼王离开宫中已有七载,怎么突然派人来传信? “去把那人带到正殿来,我要亲自审问。” 传话的那个妖怪出了石门,领着李孝清二人走入大殿之中。 抬头顺着数百级台阶向上看,在御椅上坐着一名年轻男子。两人目光投到彼此的脸上,顿时二人双目圆睁,各自抬手指向了对方,吃惊道:“怎么是你?” 坐在御座之上的那男子居然是曾经从天师府逃出来的三尾妖狐白苏。曾经在黑风岭的时候,陈峰一剑斩杀了他的挚爱,如今再见却成了这黄峰岭中的大王。 黄峰岭与黑风岭虽然相邻的近,但是这一片山岭的妖兽均以黄峰岭中的妖王为尊。即便是曾经为祸人间的红狐也不例外,至于晴川究竟实力达到了什么地步,李孝清并不清楚,可是七年前见到白苏的时候,他的修为似乎并不怎么高,如今却做了晴川的位置,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你说你奉了晴川之命来寻我?可有什么信物?”白苏似笑非笑的问到。 李孝清手中翻出一枚巴掌大小的金令,金光闪过,飞至白苏面前,讲道:“这是他交于我的妖王令,见令如见苍狼王本人,相比此物你应该是认识的。” 白苏略微瞟了两眼,认出那东西确实是晴川的妖王令,又将那东西丢回了李孝清手中。 “说吧,找我有何事?” 第一百四十一章 初显身手 “李孝清,你还不快快给本座滚出来,如若不然,本座一掌把这山洞打个稀巴烂。”墨江骑着黑豹,浮现与黄峰岭上空,那李孝清的灵力就是在此处隐遁掉的,他本人定然逃不出多远,多半是藏到了那山洞之中。 话音刚落,再山头的林子中响起一阵冷笑,声音浩浩荡荡辨不清源头:“老东西,夺人财物还敢这么大张旗鼓,莫非仗着驭灵府撑腰就可以肆意妄为了不成?” 这番话里头充满了讥讽之意,明明就是在嘲笑那墨江逞犬吠之威。 墨江听得这些话,老脸阴沉下去,手中扯着黑豹的皮毛也下意识的抓紧了些,胯下的黑豹吃痛,低低的哀鸣一声。天罗殿的众人紧跟在驭灵府五人后头,看样子是想借驭灵府之威来捞点好处。 潜灵瞥了一眼夜不为,淡淡的细眉轻轻皱了皱,显然并不喜欢此人在身旁晃悠。夜不为察觉到潜灵的厌烦之意,立马赔笑几声,眼下自己这边没有什么修为高的修士打头阵,故而低三下四留得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好个牙尖嘴利的小子,既然你认为本座是仗着背后的师门之威来与你为难,那本座现在就与你公平一战,其余众人借不得参与你我二人的交战,你看如何?”墨江嗤笑道,显然并不觉得那小子能从他手上活着逃掉。 忽然,一阵林涛哗啦啦的摇下一层枯叶,为初春的道来扫去最后一点旧尘。紧接着,一道消瘦的身影出现在山头上空,与墨江遥遥对视,身躯挺拔眉宇清秀,既有武将之刚又有文才之智,好一个羞煞美人心的美男子,即便潘安在世怕也只能在相貌上论个平手。 男子负手而立,白衣青衫背负三柄剑,有一柄被黑布紧紧包裹着。妄想对面的老者,再度笑道:“你说你要与我公平一战,此话当真?” 墨江略微探查了一下李孝清的气息,见他周身并没有什么庞大的灵力波动,暗想他不过是一个金丹未结的小小筑基期修士罢了,在他这等真正的金丹后期修士面前必然不堪一击。至于赤蛮兽被斩杀一事他也归咎于潜灵实力太弱不能灵活操控所致,故而自负之心膨爆,满脸不屑的讲道:“对付你这么一个白面小儿,还用不着寻来什么帮手。” “哈哈哈哈,老前辈这话,本王可是听在耳朵里了,若是待会儿你食言,本王可一声令下,让你身后那一帮乌合之众为众妖果腹。” 还不待墨江心里打什么小算盘,有一阵朗朗笑声从山腰之处传来,旋即看到一名白袍金冠的狐目男子御空而来,站在李孝清身后百步外,笑眯眯的扫了扫墨江身后的十数人。 夜不为放出一点神识,在黄峰岭之中略微探查一番,当即打了一个冷颤,眼前那狐媚男子果然没有说大话,没想到短暂的两个呼吸,整片山岭便被浓郁的妖气所遮盖。 李孝清见他真的出面,不由得咧嘴笑了笑,看来晴川的妖王令也并非毫无作用。转而望着面色阴沉如水的墨江,开口道:“来吧,让我见识一下金丹后期究竟有多大能耐。” “哼哼,小娃娃,本座会让你用性命来体会他带给你的恐惧。”说罢,那墨江狠狠拍在胯下的黑豹勃颈处,厉喝一声。紧接着他脚踏黑豹的背脊跃至上空,浑身散发出可怖的灵力威压,与黑豹一同朝着李孝清飞扑过来。 黑豹速度奇快无比,只来得及眨眼便逼到了李孝清身前,抬起两只前爪露出锋利的爪子,朝着李孝清勃颈划了下来,若是被那爪子扫中,还做一般人,定然身首异处。 李孝清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显然对黑豹的速度也十分吃惊,虽说古话有言:豹子以灵活度和速度见长,可面前这只黑豹的速度更是快的离谱,简直可以用快如闪电来形容。 “惊鸿……。” 就在豹爪袭来之时,一道银白色的剑影飞掠而至,将一双利爪挡了下来。李孝清拔出断霄拎在右手,与此同时飞出一道赤色红光朝着那一同飞来的墨江扫了过去。 也不知是墨江的实力太强,还是李孝清太弱,只见那道剑影即将逼近墨江的时候,墨江猛地探出右手,手心亮起一道白光,张开虎口狠狠一捏,将断霄剑死死的捏在了手里。而断霄剑剑气割在他的虎口处也仅仅划出了一丝极淡的血痕。 黑豹低吼一声,一巴掌朝着惊鸿剑剑身拍了过来,惊鸿剑被拍的剑身一歪,倒飞回了李孝清左手中。惊鸿剑入手,李孝清持剑猛地向上斩出一剑,作势要将墨江的右臂斩断。 墨江嘴角露出冷笑,俾倪的笑道:“凭你也想破开我的鳞甲,真是痴人说梦。” 面对李孝清左手提斩而来的惊鸿剑,墨江还是放开断霄剑,手臂立即偏开了一些,惊鸿剑剑锋挂着他的胳膊划了过去,伴随着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一滴滴鲜红的血液他胳膊上流了下来。 墨江震惊的瞥了一眼他手中的灵剑,脸色巨变,再也不敢托大,旋即怒喝道:“居然可以伤到我,即便是死,你也应该感到满足了。” 紧接着,墨江浑身灵力猛地涌出,在他十指上凝现处十道钩爪,若是论威能足以与五品灵器相媲美。他这一双手爪乃是一套灵器,被他炼化放置在十指中,与自身的指甲融为一体,这种程度下的灵器可以很容易提高与主人之间的配合度,从而使其威能也随之增加许多。 李孝清刚刚击退墨江,身后的黑豹便露出獠牙,再度朝他飞扑过来。 “烦人的畜生,今日就先拿你祭刃。” 黑豹也不过是个金丹后期的模样,与潜灵驱使的那头赤蛮实力相近,只不过这头黑豹是以速度见长。 就在惊鸿剑朝着它斩来的时候,黑豹轻巧的往侧面一跃,瞬间躲开了李孝清的攻击。使得剑式落空,这豹子眼中残留着一丝极淡的神采,就好像魂魄未曾剥离干净一般,这也让这头黑豹有了一点自主意识,可以判断危险并自行躲避。 这件事似乎它的主人并不知情,再度操控着黑豹朝着李孝清扑去。 “今日就让你见识一下我驭灵府的灵兽之威,祭炼之术,魔豹。”墨江手中激射一道精血,射入黑豹的眉心,旋即速念口诀。原本正常体积大小的黑豹突然痛苦不堪,仰天哀嚎一声,身子迅速膨胀,身上的黑色皮毛缓缓浮现出一道道浅灰色的灵纹,散发着一股股黑漆漆的灵炎,口中利齿长长一尺,两只瞳孔被暴戾之色所充斥着。 墨江满意的勾起一丝玩味:“现在想活命,已经晚了,那只狐狸崽子我要定了。” 黑色的魔豹身上散发的灵压已经达到了金丹境大圆满巅峰境界,不过也仅限于此,毕竟元婴那个境界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跨的过去的,即便是有修炼功法也不行,而是要依靠修道之人自己,外力已经起不到什么作用了。 虽说金丹大圆满巅峰之境听上去似乎与元婴只差一毫之隔,其实而至之间的实力差距大如鸿沟,宽如天涧,元婴初期的修士在整个修真界都是巨头级的存在,到了这个境界,就算是几百个金丹修士在他面前也无法弥补二者之间的差距。 饶是如此,也不由得让李孝清惊讶一下,暗暗念道:“这黑豹好强的血脉,竟然能突破到如此地步,若是再给他几百年的光景,难保它不会再进一步,只可惜,它已经被练成了半身傀儡,想要跨过那个鸿沟恐怕无望了。” “这便是你的实力倚仗吗?”李孝清凝视了那黑豹一眼,对它感到怜悯之余,又对驭灵府的修行之法产生了厌恶。 墨江看他仍故作镇定,俾倪的笑道:“一个筑基期的蝼蚁,能让本座做到这一步,你也该感到自豪了。” “哦?是吗?或许我又要让你失望了。”李孝清面对魔豹之威俨然不惧,反而洒脱的笑道。 继而从李孝清周边猛地炸开一股恐怖的灵压,铺天盖地的朝着墨江撞了过去。墨江狂妄之余哪里料得到这等突来的状况,顿时被灵压逼得噔噔噔倒退数步,这才从方才的自大中回过神,满脸不可思议的望着李孝清,张了张嘴质问道:“你,你居然突破到了金丹境?怎么可能,短短十天,你居然成功结丹?” 震惊过后,墨江惊讶之色迅速收敛,当即冷哼道:“不过是刚进阶金丹的雏鸟,在本座面前不过是多扑腾两下的砧板之鱼罢了。” 墨江屈指一挥,便看到那只魔豹漆黑如墨的两只巨瞳冒着一丝丝黑气,盯在了李孝清的灵魂深处,抬起八仙桌大小的爪子一股银黑二色交织的灵力在它爪子上凝现而出,朝着李孝清猛地拍了下来。 李孝清手执双剑,右手断霄剑雷光跳动,以元雷之威御剑,没有丝毫花哨,朝着魔豹前爪砍了过去。 天雷对妖魔具有天生的克制作用,在豹爪落下之际,断霄剑身缠绕的蓝白色雷光将它爪子上的黑色灵力驱散了一层,剑锋与豹爪狠狠的劈砍在了一起,李孝清只觉得一股巨力从虎口处传来,旋即被一股劲风掀飞了出去。 抬头打量着那魔豹,心道:这东西果然不容小觑,只是看似简单的一爪就能有如此威力。断霄剑旋即再度缠绕上一道道五色雷电,心中一横:既然死了就不要再沦为别人的工具,还是彻底消亡在人间,好好投胎去吧。 太玄剑宗,力斩山河,擎天一式。李孝清手中的断霄剑感受到雷法的威能,仿佛置于水中的鱼儿一般,欢鸣一声,剑身光彩大放,原本笼罩在剑身的腐朽之气迅速消融,最后伴随着一道山河虚影,断霄剑化作一道擎天巨剑,裹挟着山河滔天之势,朝着那头魔豹当头斩下。 山河之势如五岳压顶,魔豹根本无从躲闪,一双冒着黑气的瞳孔看到剑光斩来,包吼一声,张开大口,四颗剑齿狠狠的朝着剑芒咬了下来。 第一道纵贯之剑被魔豹死死的咬住,剑气森冷,将它两腮割出了巨大的口子,向后延伸,并有暗黑色的血液从它口中滴拉下来。使得魔豹本就丑陋的脸孔看上去变得更加邪恶。 魔豹口中的山河剑式尚未消散,突然间一道擎天剑意贯穿了它的心口,旋即看到它眼中仅存的一丝神采也随之消散开去。 墨江正在掐诀操控那头魔豹,突然察觉到丹田内气血翻涌,猛地抬头向魔豹一望,顿时大惊失色,强行压下契约的反噬之力。手中利爪尖端浮现出一点暗紫色,紧接着取出一只灵兽袋,对着李孝清就是一照,旋即上白头灵兽虚影从中奔涌而出。 “居然还有后手。”李孝清急忙执剑相迎,劈砍在那些灵兽躯体上并不见血肉横飞,只见到被劈砍的灵兽瞬间消散开去,这些个灵兽仿佛没有实体,任凭他怎么劈砍都不见有减。 墨江契约灵兽被斩杀,他被契约之力所伤,眼下只好祭出这只万灵法袋。借着众灵兽冲杀之际,身形一闪混入兽群中,趁着李孝清双剑劈砍过后的空档,狠狠的朝着他的后心抓了下去,这一爪可是用了十足的力量。十道紫色爪影未能刺入李孝清的体内,便被后者向后背了一式剑身,挡下来他的偷袭。 一击未果,墨江心有不甘,喉咙“吼……”的一声虎啸传来,震得李孝清神魂颤抖了几下,眼前花了花,等再回过神的时候,墨江狞笑着,手中的利爪朝着他心窝子处掏了过来。 李孝清大惊失色,脚下爆开灵力,极速向一旁闪去。呲啦……,肩上的衣衫还是被墨江左手的利爪给撕碎,并且在李孝清肩头留下了三道血淋淋的抓痕。 这一爪未能取了李孝清的性命,墨江稍有不甘,瞥见对方肩头的伤疤,继而咧嘴狂笑三声,再次朝着李孝清脖颈抓了过来:“小子,任你本事再大,中了我的五毒咒印,休想再活着离开这里。” 李孝清急忙举剑应敌,不想刚刚运力,便有一股钻心剧痛从右肩的伤口顺着经脉朝着胸口处迅速蔓延开来。当即痛苦的哀嚎一声,浑身具颤,灵力散去,朝着山腰处坠落了下去。 白苏看他情况不对,当即俯冲而下接住了他,瞥见他肩头紫黑色的污血已经扩散了三寸,连忙指尖调动灵力在伤口四周点了九下,封住了伤口周围的经脉,以减缓毒素扩散的速度。 “哈哈哈哈哈……,我说过的,那小狐狸你保不住,你的性命一样是归本座的。”墨江猖狂的大笑着,气势大增,举着利爪就要杀将过来。 突然间,一道惊雷在他前方突然炸裂开来,紧接着一道身穿黄袍的老道阻挡在了他的身前,手中拂尘猛地一甩,将墨江逼退数步,冷冷的叱问到:“想取我天师府徒儿的性命,你是不是太不把我天师府放在眼里啦?还是说,你驭灵府已经足够称霸六府成为坐首?嗯?” 及时现身挡下墨江的那个老道正是一路隐匿踪迹尾随而至的天师府接引长老,虽说近几年才突破金丹后期,可是举手投足间丝毫不必那墨江弱。更何况墨江现在被血契反噬,根本无力与眼前之人为敌,几番挣扎之下,墨江只好饮恨低沉的发令到:“我们走。” 等到那些人退走,接引道长这才转过身望向了虚弱不堪的李孝清,从白苏手中接过他,谢了一句,便到黄峰岭黄风洞内暂避。 一直等到天师府的七长老带着两位高徒前来,这才一同离去。 先前接引道长不敢直接现身出手,一来不清楚李孝清的真实实力,若是自己挡下墨江,李孝清如果实力不济,在众多筑基期修士的围攻下也难活命,更何况这些天李孝清的踪迹一直无法成功锁定,这也就没有必要现身弄得鱼死网破的境地。 只是今日李孝清展现的实力已经远远超乎了他的想象,如此年级居然进阶了金丹境界,这于天师府无疑又增添了一大助力,即便是拼的鱼死网破也必须保下他的性命。 第一百四十二章 收徒 黄峰岭黄风洞内,白苏靠坐在雪白的皮毛御座之上打盹儿,前几日助李孝清与驭灵府之人敌对,是他最不愿意发生的,却也没有办法,毕竟晴川的妖王令在他手里。其次,那只小狐狸让他觉得有股熟悉的感觉,心底有道无名的声音告诉自己,决不可让那只小狐狸落入驭灵府的手中。 黄风洞仍旧如同往常一般,重要在白苏的严令下各自回到自己的洞府闭门修行,不得私自到人界游玩,更不得残害无辜,负责必当严惩不贷。 兴许是蓉儿的死还深深的刻印在白苏的心里,让他无法忘记。再过些时日,月华宫便要打开幽谷,届时各地大修士均会派人前往捧场,这天狐族的九殿下也在其列。 “小白,你在想什么?”悦耳的笑声从他头顶斜靠之处传来。 白苏脸色立马露出温柔之色,起身一把将她来到身旁坐下,揽在怀里,轻声道:“没什么,只是月华宫幽谷要开启了,父王命我与五哥同去赴会。” 女子青丝已然及腰,五官面貌看去可不是当初与白苏私奔的小尼姑妙音么!看她盘起的云鬓,把她一张可人的小脸蛋衬得更加美艳不已,真叫个国色天香倾国倾城,现在乃是这一座黄风洞的妖王王妃,任谁也不敢与她造次,整个黄峰岭四邻的妖怪都知道九殿下的脾气,更是直到这位娇滴滴的小美人儿是他的逆鳞,若是伤着碰着了,那可是会出人命的。 虽说白苏对她特别宠爱,却也分得清道理,不过传言闹得凶猛,略微夸大其词罢了。白苏为她栽种了百亩果林,各个季节的都有,妙音还了俗,但仍保留着不沾荤腥的习惯,七年来年年如此从未越俎。 既然是父王传下的圣灵,他这个做臣子的,没有推脱不从这一说,不过月华宫所给出的名额并不多,一个给到了六殿下白玉,一个给到了他,剩下的一个名额据说是丢给了四姐。 “既然是圣王的谕旨,你去便是了,我在洞中安心等你回来。”妙音为他拉近了衣衫,洞府中虽说不知寒暑,可是夫君外出,终究要面对风雨的,又特意嘱咐了一番。 白苏苦恼的便是这位爱妃的安慰,父王知道他不问修行,喜欢游山玩水的德行,故意找了这么个由头来箍束自己,心里头暗叹一声,这也怪不得别人,游历世间百年,直到近几年苦修方才成功结丹,有了这么一点还算看得过去的修为。 天狐一族向来对血脉之力看的颇为重要,否则也不会几番规劝于他,只因他体内流淌着九尾圣狐的血液,那股血脉之力来自于九尾遗族之女白莲,不过这位王妃早在百年前便没了踪迹,天狐王曾派手下四处搜寻未果,于是将诸事交由大儿子与三子共同代为管理,这些年才云游归来。 “李大哥,天师府是什么地方?有灵药可以吃吗?”小九趴在他的肩膀上,纯洁稚嫩的两只眼睛不住的往四周张望,就像从未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也是她问题太多了,李孝清一路讲的口干舌燥,干脆任由她自顾自的问,而他却不搭理。小九的精神似乎无穷无尽,一路上嘴巴就没停过,惹得一旁的三位长老也不由得飞远了些,耳朵都快被磨出茧子了。 御剑飞行了几百里,终于看到不远处翠绿蒙荫的山头,崛莲山的春天来得比北方要早许多。 到了天师府门口,按下云头,步行走了进去。 李孝清瞄着眼睛往四下扫了扫,当初自己偷跑下山,师尊必定是大发雷霆,这次回山不知道又要被师尊怎么责罚呢。忽然余光瞄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连忙唤道:“唐修……。” 唐修正好到师尊那儿求了些修行的精要见解,路过前殿,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唤他,回头去看,顿时大喜,朝着李孝清这边奔了过来:“李兄,你怎么回来啦?” “嗯?没大没小。”七长老见他对掌门的坐下亲传弟子居然这么称呼,面露不悦,呵斥道。 李孝清不自在的抿了抿嘴,与唐修笑道:“许久不见,在天师府可还习惯?那日未曾表露清楚身份实在是对不住,只是形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 “嘿嘿嘿,师兄这是说哪里的话,师弟我早猜到你身不由己,不必挂在心上。我还有事,若是得闲,你可要来探望我,省得我憋得发闷。”唐修不理会两位长老紧锁的眉头,仍旧大大咧咧的与李孝清说道。 “一定。” 待唐修走远,李孝清原本柔和的笑意缓缓收敛,眉宇中带上一丝忧虑,从唐修离开的地方收回目光,在三位长老的看守下一路朝着正殿走去。 正殿内,张道天负手而立,宝座前背对着大殿门外,听到门外来人,转过身,眼中的恼意深沉的可怕,凝视着李孝清,开口命旁的人先行下去。继而袖口挥出一道灵光将大殿包裹在其中,里面的声音和动静被尽数隔绝在了大殿中。 李孝清拱手拜了下去,低声唤了声:“师父,弟子回来了,任凭师尊责罚。” 张道天身影突然凭空消失,眨眼出现在李孝清右侧,伸手扯下了他右肩头的衣服,望着三道紫黑色流着脓血的抓痕,面色阴沉如墨。手中灵力猛地调动,一把抓住了他的肩头,紧接着看到一丝丝紫黑色的雾气从伤口中逸散出来。 就在紫黑色雾气渐渐转淡的时候,李孝清肩头再度传来一阵深入骨髓的剧痛,当即痛呼一声,死死的咬着牙关,额头上青筋暴起,面色潮红,双目血丝密布,身体不住的颤动着。 直到最后一丝黑气从伤口中扯出,张道天这才收回了手掌。李孝清面上血色也紧接着慢慢退去,大口大口的喘息了好一阵才恢复了正常模样,肩头的静脉阻塞感尽数消失,知道师尊为自己解了毒,连忙拜谢:“多谢师尊为徒儿解毒。” “浑话就别再跟为师讲了,为师听着耳朵刺的疼。”张道天脸色不怎么好,显然还在为李孝清逃走之事生气,当初李孝清便是一副任凭责罚的模样,更可气的是刚刚受完责罚,便再次违背命令,逃下山去。认错与责罚似乎已经对他起不到什么作用,凭着他一张厚脸皮,根本奈何不得他。 李孝清自然知道他所指何事,尴尬的赔了笑脸,上前低声试探道:“师傅,您当初说徒儿只要修炼至金丹初期大圆满,便允诺徒儿一个前往月华宫幽谷试炼的名额,如今徒儿已经修炼至金丹初期,不知师傅能否通融通融。” 张道天瞥了他一眼,这下若是在不答应他,指不定又要跑下山到哪儿去乱混乱闯,倒时候指不定又要惹下什么大乱子来。 “为师念在你没有耽搁修行的份上暂时饶了你这次,若是下次再无事门规,休怪为师不客气。”张道天吹胡子瞪眼,看那模样是动了真火,旋即冷哼道:“名额为师已经给你安排好了,陈峰也与你一并同去。” 李孝清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不过还是连番道了三声谢,正准备告辞退下。 张道天突然喊住了他:“站住,把那只小狐狸叫出来给为师看看。” 李孝清头皮猛地一阵发麻,眼中闪过一丝担忧,踌躇之余并未着急动作。 “真是蠢物,老夫还没沦落到要靠一直妖兽来增进修为的地步,现在只是现辨识一番它的来历。” 李孝清脸颊微红,连忙从灵兽袋中将小九唤了出来。 小九探出鬼灵精怪的小脑袋,抬头望了李孝清两眼,又转头望向身后的老道,连忙撒开脚丫子躲到了李孝清身后,抱着李孝清的小腿探出头偷瞄着白须老道,生怕对方谋害自己的性命。 “你过来,让老夫好好瞧瞧。”张道天看她粉嫩的小模样,顿时没了往常尊贵傲人的姿态,朝着小九招了招手,唤她过去。 小九仰着小脑袋张望了李孝清几眼,征得李孝清点头,这才挪着步子朝张道天走进了些。 张道天拇指与十指扣住小九的细腕,渡入一丝灵力在她体内游走了一番,这下让的张道天露出了一分意外之喜。 李孝清见他面露欢喜,生怕师尊也在打小九的主意,赶忙叫了一声:“师傅,若是没有别的事,我带着小九先行退下了。” 张道天刮了他一眼,斥骂道:“慌什么?老夫还能吃了她不成?” “啊……。”小九听到吃了她几个字,顿时吓得小脸惊慌失措,嗖的一下窜回到李孝清身后,仅仅抓着李孝清的衣衫,可怜兮兮的哀求道:“李大哥,我们走好不好,这个老头好可怕。” 李孝清面露尴尬,一面是自己的师傅,一面是这么一个惹人怜的小家伙。 张道天也注意到自己方才的仪态有失,连忙换上笑脸,笑眯眯的与那小狐狸哄劝道:“小九儿,你到爷爷这儿来,爷爷亲自知道你修炼好不好?以后就再也不用被别的坏人欺负了。” 小九见白眉老头突然变了笑脸,顿时面色疑惑,可是她在乾坤宫秘境中被别的妖物欺负多了,对修为和力量特别渴望,此刻在抉择之下也是左右为难。 李孝清见师尊有意收她为徒,这才大大的松了口气,看来他也是看中了这只小狐狸的资质,若不然怎么这么迫切的想要将她收入门下。 天师府自有史以来可很少出现妖修,更别说得到掌门真传的妖修,那简直是史无前例。 小九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脆生生的问道:“你说你会教我修行?” “嗯,没错,等到他从月华宫回来,定然能让你修为大增一截,日后就算是超过我这蠢徒儿也不无可能。”张道天笑意越发浓郁,说的一番话更是充满了诱惑。 小九抬头看了看李孝清,捏着下巴思量了一二,喜笑道:“好,我要跟着老爷爷你修行,我要向李大哥一样厉害。” “好好好,老爷爷我一定让你变得和他一样强。” 好不容易拐到一个资质上乘的徒弟,张道天的心情大为好转,这小徒儿可没有李孝清那么麻烦的身份背景,到头来必然能为宗门带来益处,妖修又如何,不过都是些世俗的偏见。 张道天令李孝清带着小九先行退下,小九也不用再闷在灵兽袋中,整天扯着李孝清的袖摆屁颠儿屁颠儿的跟在他身旁,当初说的什么十年之约早就被她抛掷脑后。这些日子与李孝清相处下来,她对李孝清已经百般信任,就算是天地对她不仁,这位李大哥也绝对不会加害于自己,故而那十年之约也就没什么再去计较的必要了。 这天,山桃开的正美,李孝清仍旧像往常一样带着小九到张道天的洞府前的开阔地修行,小九忽而变作小狐狸的模样追逐花蝴蝶,在花丛中打滚,忽而变作一个三尺高的小女童咯咯咯的叫着“李大哥”在山林中嬉戏玩闹,野性十足。 张道天脸上的笑意却是渐渐被苦涩所掩盖,望着撒开四蹄到处疯玩的九儿,不由得的感叹道:“这带个弟子还得兼顾看孙女般的重任。”几番接触,一老一小也不再生疏,小九儿有时候孩子气上来了,会在张道天洞口趁他不再是撒泡尿,狐狸特有的尿骚味儿惹得张道天气也不是笑也不是,真是个调皮的主。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就要到了前往月华宫的日子,李孝清、陈峰、谢盈盈连同其余三位师兄弟一道前往月华宫。 天师府的后山幽谷中隐藏着一座古老的石刻法阵,五名弟子站在法阵中央,四周阵眼足足嵌刻了三千多枚灵石,复杂晦涩的阵图看的人头脑晕眩,抵挡不住神魂压力的弟子连忙偏开视线,李孝清在大阵的阵眼与枢纽处多看了几眼,也觉得头脑发胀,不过好在多记些了些。 “你们到了月华宫,记得将本门的如意令交予接引使者,她会带你们进入月华宫,并告知你们接下来要做的。”吕子镇再度嘱咐了一番,旋即与石阵四周的八名执事长老下令道:“启阵。” 八名执事长老领命,调动体内的灵力驱动大阵,嵌刻在石阵中的三千多块灵石同时光芒四射,一股精纯磅礴的灵力顿时涌入大阵的阵纹之中,紧接着一道灵压冲天而起,而石阵中央五名弟子站立之处突然涌现出庞大的压迫感,压得李孝清骨头嘎吱作响,四周的空间仿佛要把他生生挤压成肉饼一般。 那股压力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眼前白光猛地一闪消散开去,四面八方的压迫感也随之消散开来。 定睛一看,与陈峰连同其余三位同门已经站在了一处一丈宽的白玉制成的传送法阵上,在法阵下方正有一名头戴白羽冠的女子静候着。 第一百四十三章 幽谷 三宫所奉之令上至天庭下达地府,可见其实力之强绝非普通凡界修真门派能相比较的了的。 月华宫处于一重天下望月峰颠,隐匿于世藏身幻境,若不用特殊的感应法宝,根本寻不到它的所在之处。 那望月峰可是与昆仑能够相提并论的神妙之地,据说只有满月的时候才能在茫茫迷雾中窥其宏伟之势,而后便再度被大雾所掩盖。 有一则传言,据说这座望月峰上头有回魂肉骨的神药,曾有孝子在为救母亲性命到那山头取药,一去便是半个月,当他回来的时候他却说只去了三天时间,这可是其中一大怪事,这位孝子用望月峰半山腰的石头尖子上滴拉下来的清泉做药引,用一枚绿色的药果给其母服下,果然神药,不出一个时辰便大病痊愈。 故而这望月峰又称百草山,以神农尝百草而与之为命,意味神药遍布之意。 不过,天师府一行五人到了此处,满眼望去尽是白茫茫一片,四周被迷雾遮蔽,即便是用神识也无法穿透。故而难窥月华宫坐落之处的景象。往前看一丈内可见物,那白衣女子身轻纱裹着娇躯,肤白如玉,只是面色清冷,让人难以靠近。 秦霜华的坐下大弟子顾城带领四位师弟上前见礼,问道:“在下天师府弟子顾城,领四位师弟前来参加幽谷试炼。敢问仙子可是来接引的使者?” 顾城拜入秦霜华门下已有百年之久,如今也已达到了金丹中期巅峰的修为,在众弟子中绝对算得上拔尖,人若是实力强大了,难免会生出几分骄狂,为人处世不下腰身,更别谈给人屈膝,这一拱手一低头便是行礼。 负责来此接引的女子阅人无数,对此也并未计较,微微颔首,问道:“信物可有带来?” 顾城从腰间摘下一枚白色的水滴形玉佩,交由那女子。 女子乃是此次负责接引天师府来客的接引使者,接过对方递来的玉佩,渡入一道乳白色的灵力,见到那玉佩上亮起一道符篆,一闪即逝。 “几位请随我来。” 李孝清方才察觉到那快如意令似乎与自己身上的那块玉佩有惊人的相似之处,尤其是刚才被激发的灵力波动,仅仅是一瞬间,他便能猜得出两者必然属于同一种材质。 下意识的捏了捏挂在衣袍里面的玉佩,继而跟了上去。 在迷雾之中,只能看得见方圆百步内的东西,再往前看便什么都看不到了。就这么不紧不慢的跟在白衣使者身后,走了大约半个时辰,眼前的迷雾这才淡去,前方露出一截藏在云雾中的山峰,连绵紧促共有四五座。 在第一座主峰上盖着一座白玉砌成的宫殿,飞檐嵌金边琉璃做碧瓦,青烟弥漫,缕缕不绝。这一看可比皇帝老儿的皇城要气派的多了,真不愧是修仙之地圣境之所在处。 不一会儿,从两侧的迷雾中又出来几行修士,看他们的穿着品貌相差较大,由此可见这月华宫的盛世并非仅仅召集了大唐国境内的一流门派到此,他国的修士凡是有资格的也到此处捧场来了。 众人在各接引使者的引领下朝着较为低矮的侧峰走去,此地禁止御空而行,而且在山道上也早已布下了禁制,凭借众人金丹修为根本没有半点反抗的余地。 坐落在主峰玉华峰东南一侧的矮峰名为白月峰,另有三座峰比它高出一截,分别是玉虚峰、碧游峰、凌寒峰,四座峰围靠着玉华峰,即有守峰之用意。 白月峰低矮,峰顶平地却要比其余三座临峰要宽敞的多。 众使者带领各门派宾客到了这白月峰顶的秋月广场之上,最前方站着一名年纪大约在三十岁左右的女子,两边各守着五名侍从,见众人到了地方,名众来宾落座各自的席面上。 为首的那名女子笑意轻柔,让人如沐春风,朱唇轻启,笑道:“众位宾客到此参加我月华宫幽谷试炼,首先要先了解试炼的规矩,凡是修为实力不合格者均不予才加幽谷试炼的资格。而这第一轮便是验灵石测验修为。” “开始吧!” 李孝清面色一僵,心里暗道:看来师傅果然没有骗自己,这月华宫居然要求如此之高,所幸成功凝结金丹,不然连这宫门都未必进得去。 天师府第一轮测验,五人中李孝清修为最低,其余的人均已达到了金丹初期巅峰或者金丹中期实力。其余五府之人也相继通过测验,驭灵府也同样到了五名参加试炼的弟子,当他们看到李孝清也在此处的时候,为首之人先是面露讶色,旋即嘴角朝着李孝清勾了勾,说不出是挑衅还是敌视。 苍冥府前来参加试炼的弟子,为首之人是个身穿蓝色衣衫的中年男子,其身后跟着的四人正中,有一名手执九尺黑棍的青年男子看上去有几分熟悉,李孝清朝他望了过去,正巧他也往这边看了过来。 拿名青年男子在乾坤秘境中二人有过照面,当时李孝清正与驭灵府的潜灵交战,而这为青年男子便在一旁观望,虽说没有出手相助,可也没有趁火打劫,李孝清向他拱了拱手算是打了招呼。 六府之下,两阁与两殿也派来了修士,特别是天罗殿,其中一人竟然是当初与李孝清抢夺噬魂木的女子黑狐。 黑狐身旁跟着一个圆脸大肚的中年男人,也随着她的目光朝着李孝清瞥了一眼,张了张嘴与黑狐交流了些话,再看相李孝清的时候,眼中露出深深的敌意。 等到众修士测验结束,通过测验之人纷纷走到广场最前头,在前面立着六道石门,石门上并无字迹铭刻,众人由各方的接引使者带领着入了石门之中。 眼前白光一闪,众人来到一处山谷之中,正要大量四周的景象,突然上方传来一道清朗洪亮的声音:“此处便是幽谷入口,凡是参与本次试炼之人切记要谨守规矩,生死各安天命,给你们三日香的时间,在山中采集到的药草品质高且多着者方能获得优胜,但是你们谨记一点,不得触碰幽谷的禁制,否则格杀勿论。” “开始吧……。” 话音刚落,各大门派便纷纷朝着幽谷深处涌去,在众人深入幽谷不久,方才宣布规则之人转身朝着背后光门拱手恭敬道:“少宫主,她们已经走远了,您请现身吧。” 紧接着,一名面遮白纱,头戴玉冠的女子从光门中轻盈的走了出来,玉足踏空而立,玉指微抬,命她抬起头来,问道:“天师府众人朝哪个方向去了?” “禀少宫主,他们朝东边去了。” 女子圆溜溜大大的眸子添上了喜色,明她们在此候着,带了一名侍从,摇身一变,化去霓裳变作粗布朴素的两个凡尘女子,不过她依旧蒙着面,穿一袭白衣,带着侍从朝着幽谷东面奔去。 负责此处试炼的三名中年女子分别是凌寒峰、碧游峰与玉虚峰的峰主,白玉峰的峰主方才在白玉峰测验完毕后便回宫复命去了。 四座峰的峰主均已达到了元婴中期的实力,放眼在整个修真界都是能够震慑一方的存在,而宫主据说已经修炼至化神,不过她并未真的跨出那一步,至于原由,尚无人知晓。 月华宫的宫主只有一个女儿,在她幼年的时候被宫主的母亲,也就是月华宫的太上长老领到俗世中去游历凡尘,积攒功德,多年前带回了宫中之后再未曾外出过。 今日到这幽谷中来说是为了亲身去体验一番,当做历练来提升自己的修为。宫主没有多疑,便应允了她的请求。而太上长老对于此事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即便知道其中的一些原由也不说破。 李孝清与众师兄弟进入这处幽谷之中后便四散开来,虽然五人同属一个门派,可是此次幽谷试炼却是拼的个人成绩,若是众人聚在一起反而会出现不满,倒不如各自散开来,也能让众人公平竞争。 陈峰虽然与李孝清最为要好,但是此次行动并未与他同行,反而是第一个离开的,在他眼里,此事的相互帮衬兴许并不是什么好事。 待到众人走散,李孝清再度朝着东南方向寻去,这幽谷之中弥漫着奇异的香味,若是吸得太多会让人头晕眼花,所以李孝清并未走的太急,而是放开神识去搜寻林中的药草,年份高的灵药香味会渐渐淡去,继而将药力尽可能的保留在植株当中,所以想要一味的依靠神识探查是很难寻到它们的。 李孝清好歹是个人间的状元郎,诗经文献要、医书药理均熟记于心,想必别的修士来讲,他的智慧似乎要更为出众。在天师府静等幽谷试炼的这段日子,他在藏经阁中阅览了不少典籍,故而对一些灵药的生长习性与品种多多少少要知道些。 这股兰花香味的毒气是由绿浮之物散发出来的,而绿浮之物往往喜欢黑暗潮湿的地方,并且对灵力有着天生感应能力,凡是它们聚集之处,必然被浓郁的灵力所笼罩,而灵力浓郁之地恰恰是灵药的生长宝地。 想到这儿,李孝清嘴角咧了咧,循着香味飘来的方向追溯源头,终于在一处墨绿色的澡泽之地看到了那片绿浮之物,一片片墨绿色的叶子漂浮在澡泽之上,这些叶子有半个手掌大,形状酷似荷叶,却在叶子中间开着一朵三寸大小的金色花朵,那股异香便是从这些绿浮之物的花心弥漫开来的。 李孝清取出一颗避毒丹含在嘴里,张开灵力与神识朝着四周缓缓移了过去。 咚……。 “哎哟。”李孝清头顶被松子砸了三下,捂着头向上看去,见到一名白衣女孩儿正耷拉着两只玉足坐在枝桠上,笑嘻嘻的抛了抛手里的松果,作势再度朝着李孝清头顶砸来。 “哪来的野姑娘,还不快快住手。”李孝清头顶被砸起三个微微鼓起的小包,恼道。心里暗想:这姑娘的力气真大,凭着一个松果就能打的自己头这么疼。 “放肆,敢对我家少主这般不敬,当心你的舌头。”一旁点落在指头的侍女冷眉倒竖,冲李孝清呵斥道。 李孝清见二人这番模样,下意识的以为这是哪个大门的千金小姐来这里参加试炼,苦笑之余不予理会,再度循着河岸去找。 咚……,垂着玉足的少女可不管他是真的恼了还是假的。仍旧自顾自的丢了三枚松果砸向了李孝清,眼中带着戏谑,调皮的本色掩盖不住。 “你给我下来,看我不教训你。” 李孝清头顶起了几个包,这下真的让他愤怒了,捏起手中的一枚石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石片咻的一声从他手中飞出,打在了那女子所坐着的那根枝桠的根处,随着石片断裂,那根枝干也随即断裂开来。 坐在树枝上的女子很轻盈的从断枝上落了下来,脚踏绿浮,跃至李孝清身前,大大咧咧的笑道:“这块地方本姑娘包啦,你到别处去找灵药去吧。” “姑娘,方式总讲个先来后到,若是不懂规矩,恐怕我们要各凭本事来夺此处。”李孝清语气不悦,沉声提醒道。 “本姑娘就要这里的灵药,你能把我怎么样?哼……!”少女遮着白纱,眨巴着两只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笑望着李孝清。声音嘶哑沉闷,想来是故意变了声音。 李孝清不理会她,眼睛余光一撇,在绿浮聚集之处,看到一丝不相同的嫩绿色夹在中间,隐隐约约还能看到一点火红色的花瓣。心头大喜,连忙脚尖轻踏绿浮的叶子,涉水朝着澡泽中央掠去。 就在他一把将那株草药连根拔起的时候,草药地下突然隆起一道水幕,朝着李孝清的足底撞了过来,当拿东西露出头的时候,终于看清楚这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是一直灰褐色带着红白斑点的巨大蛤蟆,张开嘴巴,一条粉红色的舌头朝着李孝清腰部卷了过来。 “孽畜,休要放肆。” 紧接着,一道白色的雷光从剑锋击在了那蛤蟆的舌头上,顿时闻到一股烤肉的味道。 癞蛤蟆舌头吃痛,立马收回了口中,张开长有利齿的血盆大口,朝着李孝清的腰部狠狠的咬了下去。 第一百四十四章 如梦似幻 山谷之中,突然惊起一群鸟兽,怪叫着四散而逃,而在东边一只灰褐色的蛤蟆背脊上显出了两道橙红色的血纹,两只鼓囊囊的眼珠子已经被斩瞎一只,正往澡泽中滴拉着蓝绿色的血浆。 这怪物怎么不知恐惧?有心放它一条生路,居然不知倒逃走,仍旧怀着敌意,想要与眼前之人一战。 “你若有灵智的话,听我一言,速速退下,我不愿取你性命。”李孝清提着惊鸿剑,凝视着眼前这个丑陋的庞然大物,开口道。 话音刚落,那癞蛤蟆便后腿一蹬,化作一道血剑,嗖的一声朝着李孝清前胸冲了过来。 “真是个蠢物。”李孝清见它虽有灵智却不高,暗骂一句,脚底一蹬,咻地一下蹿上树梢,那癞蛤蟆受不住势头,这一下生生撞在了黑漆漆的树干上,将两人合抱粗细的大树撞出一个巨坑,而它也被撞得七荤八素,折腾了两下趴那儿不动了。 收了灵草,瞟了一眼方才的那两女子,也不理会她,纵身一跃,朝着山谷深处奔去。 “小姐,我们为什么要跟着他?”侍女不理解,开口问道。 白衣女子咯咯一笑,从枝桠上站起身:“小桃呀,这人世间的情爱呢,我知道你不懂,等以后有机会了你也道凡间走走去,说不准某一天你就明白了呢。哈哈哈,而我跟着他呢,就是想看看我的这个如意郎君究竟到了什么地步。” 侍女面带疑惑,根本听不懂她讲的什么情呀爱呀的,傻乎乎的“哦”了一声,跟着自家主子紧随着那个男人朝着林子深处掠去。 李孝清察觉到身后那两女子仍旧紧跟着,可眼下对方并未真的做什么不轨之事,他只是多留了个心眼,加快了脚步。 这幽谷之中却是灵药无数,只是想要靠数量取胜似乎并不容易,与其如此,倒不如找些品阶高的灵药。 在幽谷深处,有一处禁地,相比幽谷别的地方,这里水草丰美,白雾腾腾弥漫与水面上,好似天宫圣境,在这不知冬夏的地方,盛开着十几朵姿态各异的荷花,荷叶半卷半开,偶有晶莹的露水从荷叶上滚落而下。 李孝清分心留意着背后尾随的二人,没想到一头扎进了一层光幕之中,再回头去看的时候,尽然站在了一座凉亭内,凉亭连着石廊桥柱蜿蜒向潭中央,在哪里有一孤独小岛。 “咦?这是哪里?” 看这里的风景与建筑,好似有人居住一般,李孝清踏着石桥,向前走了几步,微微回头去看,见并未有人追来,这才又循着石桥往前走去,直通那座落处潭心的小岛。 小岛上有一户住宅,方才离得远并未看得清楚,而今走进了些,那户住宅显得到是十分气派,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府邸。 只是站在房舍周围走了一遭便连连喊道:“妙,妙妙妙,实在是妙呀,没想到幽谷试炼之地居然会有这等幽静之所。” 就在感叹之际,房门打开来,从里头走出来一名老妇,拄着拐杖朝着来人看去,唤道:“你是什么人,怎么敢闯到我的府邸来?” 李孝清好梦惊醒,顾不得刚刚有了头绪的诗文,连忙前来拜礼,拱手道:“老婆婆莫见怪,小生无意闯入此地,见此处山水仙韵美得出奇,故而多留恋了一番。” 老妇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点点头:“哦,原来是个状元书生,那倒是令我这府邸增添了光彩,若是不嫌弃,公子可趁着天色尚早,来府内坐坐,我让众女儿为你筹备些酒菜来,也好借酒来一首好诗为我这住处添几分新意呀。” 李孝清听到她盛情想要,当下喜不自胜,连忙拜谢,提袖就要入了那门。就在进门只是,突然后脑勺一疼,总觉得忘了点什么事,歪头想了又想,实在记不得是何事,便不再管它,在老妇的引领下入了府邸。 这府邸由青砖石所铸,白灰抹壁,东西前后各有两处单独的别院,三十六面白墙用丹青绘了三十二幅奇花妙作,余下四块墙面未填新笔,许是没有合适的题材作画? “丫头们,快来见过状元郎。” 老妇笑呵呵的朝着四向呼唤道。 “哎,母亲,我们就来啦。”从后花园传来一阵女子的嬉笑声,这一声回话的女子听声音要有些见地的。 话音刚落,果然从后花园的拱墙后簇拥着,莲步轻挪出四朵娇滴滴的美人儿,红紫黄绿各有其特有的韵色,从品貌来看,怕是皇帝老儿后宫的嫔妃都未必能比得了。 “姐姐,你快看,那小郎君害羞了。”穿着黄色苏绣的少女提袖半遮面,咯咯轻笑一声,与身旁红衣女子说道。 红衣女子柔情似水,眸子微微闪了闪,嗔了妹妹一句:“妹妹休得无礼,人家到这儿来做客,我们要好生招待他才是。” “咯咯咯咯,姐姐莫非看上了这小郎君不成?看他模样倒是上乘,与姐姐般配的来。”绿裳女子最为调皮,带到大姐的空挡,连忙调笑道。 红衣女子顿时脸上飞上两朵云霞,扭头就要追着她给教训一顿,三女打闹嬉笑,紫衣女子掩嘴轻笑,倒是显得孤傲些。 “嗯哼……。”老妇用了咳嗽了一声,训斥道:“成天就知道贫嘴打闹没个正行,还不快招待客人落座?紫衫,你带着绿艺到厨房备些好菜,红莲黄馨你们二人带着贵客到客堂落座,顺带把我那把古琴取来助助兴。” “是,母亲。”四女子纷纷欠身领命。 李孝清跟着两位姑娘游了四座园子,又请求红莲姑娘取来笔墨丹青,挥毫几笔,以四女子之貌御笔行书,一支红莲独傲水中,两促黄梅竞相逐艳,紫衫贵气典雅,绿艺清新脱俗真是妙不可言美不胜收。 绿艺端来菜品,香气四溢,于书案处见到公子妙笔,“哎呀”一声惊了众人云梦,连声称赞叫好:“公子可真是妙笔神韵,不知绿艺可否有幸摆在公子门下,但求一些粗浅之笔,以开愚钝。” “姑娘谬赞了,小生不过是见了四位姑娘的芳容,即兴而作,到不全是小生的功劳。粗浅之技不足为师,不敢耽误姑娘的前途。”李孝清谦逊的施了一礼,偏头又见一把古琴掀去了尘布,见那古琴之貌,顿时两眼放光,连忙快步走上前去,轻轻抚过丝弦,惊叹道:“这真是一把旷世宝琴呐,我长这么大确是头一遭见到这等宝物。” 黄馨见他眼神痴迷于琴,往红莲看了一眼,与李孝清讲到:“公子若是喜欢,不让用此琴兴作一曲,也好让众姐妹一道欣赏一番。” “啊,那真是太好了。”李孝清仿佛痴狂了一般,竟然不计部分礼仪,径直坐下,修长的手指在丝弦之间撩拨捻按,悠悠琴声随波远去,听得荷花开得更艳。 众女沉醉之时,紫衫盛了最后一碗汤走了进来,见公子雅兴正好,便不加打搅,推至一旁观其实话,心里暗暗称绝。 曲声落罢,老妇从屋外走了进来,呵呵大笑道:“公子果然是才俊之人,琴棋书画样样都做的是出神入化,真乃神人也。” “婆婆,小生献丑了。”李孝清这才意识到方才的鲁莽,连忙起身赔礼。 老婆子扫过桌上的菜品,袖袍轻轻一挥,一道白色的雾气笼罩在上面,只见那些个菜品全都不见了。 李孝清大惑不解,连忙往四周去看,哪里还有什么红莲紫衫,四女全都凭空消失了踪影,回过头再向那老婆婆看过去,只见她噙着笑意,青烟冉冉升起,也没了踪影,四周的院落全都相继隐去。 “公子,老身多谢你赐画四副,为我登仙之举画上了句符,这节血玉莲藕与紫衫琼果便赠予你,你也快快离开这里吧!”悠悠长空,传来老婆婆的话音,而再它身前悬浮着两件东西,一节血玉莲藕与一颗紫衫琼果飞落至他手中。 定睛再看,满塘的荷花尽数枯萎,而天穹之上绽开起色虹光,渐渐的又隐匿了去。 紧接着,后脑勺传来一阵疼痛,脑袋昏昏沉沉,只觉得眼睛闭了闭又睁开来,头顶上两个女子正蹲在两旁打量着自己。 李孝清猛地坐起身,连忙向后退出好远,神情紧张的望着二人,低声呵斥道:“你们二人要做什么?” “你这人好不讲道理,方才若不是我们二人为你守着,估计你早被四周的野兽给吃的骨头都不剩了,居然对我们这么戒备。”侍女嘟囔着说道,对李孝清并不再那么待见。 白衣蒙面女子光着玉足凌空向后推开数步,笑眯眯的眨巴了两下鬼灵精怪的大眼睛,算是默认了她的话。 李孝清抬起手,却看到一节血红色泛着淡淡荧光的莲藕,不过上头有一排整齐的牙印,似乎被人啃了一口。当即面色一沉,抬头想着二人看去,只见那白衣少女顾着腮帮偏过头,故作轻松的撩动发梢。 苦着脸望了望手中被啃了一口的血玉莲藕,无奈之下拔出惊鸿剑,将啃过的一半砍了下来,丢给她,无奈道:“呐,这一节你也拿去吧,我留着也没什么用。” 白衣女子两眼喜色大声,连忙接过血玉莲藕笑嘻嘻的收入囊中,夸赞道:“你挺厉害的嘛,居然能得到这等神物,看来这一次要被你赢定了。” “什么人?”李孝清顾不得听她夸赞,突然扭过头,朝着左后方丛林深处凝视了过去。就在方才,他察觉到一股几位微弱的灵力从那个地方再缓缓靠近。 既然他不肯主动献身,那不如因他出来,也省去了寻他的麻烦。李孝清缓缓收回目光,抬腿朝着东面再度行进。除了白衣女子与那名侍从,可以确定除此之外还有别的人跟了过来。 沿途又寻了些品质一般的灵药,看着天色渐晚,明天就是折返之日了,今夜只怕不会太平。 白衣女子和其侍女围坐在柴火边取暖,夜色深邃,天穹的月亮看上去比凡界的明月大了一倍,可能是因为此山地处高的缘故。 威风吹拂之际,硕大的月亮上突然出现了一道拇指大小的黑影,从正上方落了下来。 李孝清正半闭着双眼打着盹,突然双目猛地睁开,翻滚着从原地躲了开来。而他坐靠之处炸开一层泥石,两柄寒刃生生插进了地下一尺深。 黑暗中的那道人影见一击不成,拔出双钩再度朝着李孝清的喉咙割了过来。白衣女睁开两只大眼睛,望着突如其来的变故,并未有任何动作,反而托起来香腮,似乎在看热闹一般。 “呛啷” 刀剑碰撞声打破了夜的寂静,三道寒光交织在一起,碰撞出骇人的火花,顿时将地上的枯草点燃,山火猛地烧起,不过还未经历两个呼吸的时间,便被凌空出现的一片白雾给浇灭。 李孝清手执灵剑与那人对战了三百个回合,眼神中多了些惊讶。在二人对战正酣之际,突然天空爆开一团烟火,那男子害怕被识破身份,连忙遮盖了十之七八的模样。 清晨,林中的雾气达到了一整天最浓郁的时候,李孝清尝试着吸收了一些为己用。 作业行凶之人,左胳膊被李孝清直接销下一块肉,伴随着鸡叫声,一个,挎着胳膊的老人也到了这里,生生拦下了几人的脚步,讲到:“想要回去,不如放先把东西摆在这儿。” 此人乃是天罗殿的弟子孟郊,修为已经达到了金丹中期的实力,是这次带领天罗殿另外两名弟子前来参加试炼的领头人。 “噬魂木想必在你身上,把东西交还于我,我可以不为难你。” “哦?居然仍旧贼心不死,既然想来夺走此物,不如把黑狐叫来,说不准能我还能放你一条生路。” 天罗殿一心想要把噬魂木夺了去,看来这东西对他们真的十分重要。不过依据天罗殿一贯霸道的德行,这件东西估计他们已经有些眉目。不过对着天罗殿,李孝清是打心底里不喜欢,继而脸上挂着浓郁的冷厉之色,握紧手中的长剑,想要将眼前之人彻底击溃在这里,也好扫除些眼下的麻烦。。 “公子不如先往回走!到验灵石处再度检验一番。”这里交给我来挡着,白衣女子朝着孟郊扬了扬下巴,侍女立刻授意,于李孝清嘱咐道。 第一百四十五章 藏私 清晨刚至,林中便不太平,林中鸟兽不断逃散悲鸣,那里有什么恐怖的事情在发生着。 李孝清一把扯住那人脖颈,狠狠往地上一砸,顿时土石崩裂,这些天罗殿的人仿佛疯了一般,朝着他扑了过来,明明知道扑过来的结果,但是没有谁敢反抗,孟郊从远处的树梢上冷冷的望着李孝清。 “怎么?你只会让这些小喽啰来送死吗?怎么不自己来抢?我可是等你好久了。”李孝清望着孟郊,讽刺道。 孟郊被他这么讥讽,脸上却没有半点波澜,似乎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嘴角噙着一丝笑意,那些同行的门人与他而言无非是手底下的工具罢了,死了也就死了。 白衣少女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看了这么久也看腻了,慵懒的站起身,与侍女嘱咐道:“把那个孟郊摆平了了,别耽搁他赶路。” “是……。” 这二人对话根本没有半点遮拦,甚至可以说是平常对话一般,这可把孟郊给惹恼了,后者脸色阴沉似水,从李孝清身旁看向那儿女,寒声道:“两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好大的口气,想要摆平我,只怕你们还没这个资格。” 白衣女子往前轻轻一跃,跳到李孝清身旁,戏谑的望着孟郊,笑道:“有没有这个资格,你马上就会知道了,不过到时候可别来求我。” “你……。”孟郊两眼一瞪,手中剑锋一转,从树梢上暴刺而来,他的剑快如闪电,眨眼便到了眼前。 站在一旁的侍女,突然足下生风,身侧长剑迅速拔出,横在了白衣女子身前,挡下了孟郊的剑势,继而向后猛地一甩,直把他逼退十数步。 孟郊眼中露出震惊之色,没想到仅仅一个随从侍女就拥有如此力量,手中二指宽的细剑握紧了些,脸上终于露出了戒备。他很清楚自己方才那一剑的威力,看似轻描淡写却足以洞穿磐石,而且自己的功法以速度见长,可尽管这样也还是被挡住了。 仔细回想着此次参加试炼的女子,没有哪个有这般模样的。沉声问到:“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你没有资格知道。”侍女娇喝一声,手中显出一根蓝玉短杖,不由分说的朝着孟郊砸了过去。 孟郊赶忙持剑招架,谁曾想那女子好生可怕的力道,一棍将他打的朝地上跌了下去。 白衣女子仍旧蒙着面纱,两只灵动的大眼睛笑眯眯的望着李孝清,眨巴了两下,咯咯笑道:“我们走吧,别让大伙儿等急了。” 李孝清愣愣的看着她,疑惑之色更深了,不过看到孟郊的惨状后,心想还是不要招惹她的好,这次到这儿来参加试炼的人太多,鱼龙混杂,说不准惹到什么厉害的家伙,对自己可没有什么好处。 山谷之中,各处修士纷纷朝着入口方向奔去,这里的灵力压制太强,无法顺利的御物飞行,之多能够离地三尺,奈何灵力消耗太大,也就作罢了。 “李公子,你可有什么心上人?” 跟在身旁的白衣女子突然冷不丁的扭头望着他,笑问一句。 “你问这做什么?” 李孝清眉头轻轻皱了皱,疑惑道。 白衣女子仍旧追问:“你到底有没有心上人?” “有。” 白衣女子眼前一亮,急忙又问:“她是谁?叫什么?” 这回李孝清并没有再理会她,脚下加快了步子。 “喂,你就跟我说说吗?小气鬼。” ……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女子与自己走进了之后,总觉得很是熟悉,可是她蒙着面,看穿着打扮又分辨不出她到底适合什么人,至少她的声音并不熟悉。 两人很快来到了幽谷入口处,负责此次试炼的三位峰主端坐在石台后,望着相继赶回来的众人,面色平淡的点点头,吩咐下去清点人数。 大约到了午时,众人开始将自己采集的灵草交到了验灵台,负责检测草药年份长短的老者面色平淡,看着一个接一个递来的灵药,只是微微瞥了几眼便有了数。 这种事情对于他而言无意是在浪费时间,就在微微犯困的时候,突然眼前猛地一亮,一把抓起一株混在一捆灵药中的墨绿色植株,惊讶道:“居然是有着三百年年份的巫妖草,不错不错,总算是有个凑活能看得过去的玩意儿。” 再往后,又出了几株两百年乃至五百年年份的灵药,不过数量极少,拥有这种年份的药草且不说数量本就不多,即便是能找到,也必然有着强大的妖兽看守,想要得到它也是一件不容的事。 “哎?这是何物?”正在检测灵药的药长老面色露出了一丝疑惑之色,看着眼前的这节血色莲藕,想了半天也愣是没想明白这是个什么灵药,而且这东西还被生生切掉了一截。 坐在一旁的三位峰主笑眯眯的望着坐下一众人,就在此时,碧游峰的峰主听到了药长老的惊异声,好奇之下也转头望了过去,不看还好,这一看两只眼睛顿时瞪大,身形从原地凭空消失了去,眨眼来到了验灵台药长老身后。 “拿来我看看。” 药长老看到来人是碧游峰峰主,赶忙赔着笑脸,将手中的奇物交到她手中。一边说道:“弟子眼拙,不能使得此物,还望峰主大人帮忙鉴定一番。” 碧游峰峰主接过那节血色莲藕,放在鼻尖处嗅了嗅,脸色骤然聚变,柳眉倒竖,一把将李孝清扯到跟前,冷声质问道:“此物你怎么得来的?快说。” 李孝清被她突然的神色变化给惊了惊,眼前这人的修为恐怖至极,绝对不是他现在能够招惹的起的,正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况且这东西也是在她们自家的地盘儿采来的,给了她也无妨。 将前前后后与这位峰主讲了一遍,那碧游峰峰主将信将疑的将他放回到地上,喃喃道:“药祖行事无常,倒也不无可能是她所赠,倘若真如这小子所说,那药祖岂不是已经携带四女入了天庭列入了仙班?” 就算此人说的全是真话,可是这节血玉莲藕断口平整,明显是被利器斩断的,定然是被这小子给私藏了一节。这血玉莲藕乃是药祖的本体诞生之物,哪怕是一丁点儿都不能落入别人之手,可眼前这小子居然胆敢斩掉一节藏私。 碧游峰峰主语气冰冷的笑道:“小子,你最好把私藏的那一节血玉莲藕交出来,这乃是我族圣物,可不是你能染指的。” 李孝清微微一怔,嘴角狠狠抖了抖,无辜道:“真人错怪小生了,这血玉莲藕真不是我私藏,而是被一白衣少女给吃掉一节,我把被她要过的地方切下来给她全吃了,这些剩下的我可真的半点儿都没服用,更别说私藏了。”话虽这么说,可是心里还是有些打鼓,因为另外一颗紫衫琼果他并未交出来,终究还是藏私了。 “她人呢?”碧游峰峰主嘴角露出一丝讥讽,心想此人定是在耍滑欺诈,借着他的话往下问到。 李孝清连忙环顾四周去寻那女子,却发现那女子早已不知道溜到哪儿去了。见是这种结果,李孝清心里叫苦不迭,苦笑着摇摇头。 “来人,把他给我带下去,严加拷问,直到他把血玉莲藕交出来为止。” “什么?你怎么可以蛮不讲理?我都说了,被一名白衣女子吃掉了,你不相信我?”李孝清连忙往后退去,眼前这人绝对不好惹,与其被动沦为阶下囚,倒不如先行逃离此处。 就在李孝清极速后退之时,碧游峰峰主秀眼一眯,玉手拈花轻轻一扫,李孝清逃跑之处突然凭空出现成千上万片雪白的花瓣,将他的去路阻挡,继而玉手轻抬,那颗由花瓣凝聚成的巨大花苞猛地往中间收缩了去。 李孝清被花瓣围困在中间,只觉得四周空间突然变得压抑无比,压得他难以喘气。 眼看他就要被花瓣绞成肉泥,一道白色的影子突然从人群中蹿了出来,同时厉喝一声:“师叔手下留情,不可伤他性命。” 碧游峰峰主朝着来人望了过去,露出一丝诧异,玉指轻点,花苞停下了向内收缩的势头。而她本人则是恭敬的冲来人施了一礼,拜到:“少宫主,此人染指药祖圣物,罪不容赦,还请少宫主明察。” 白衣少女飞掠到她面前,嘻嘻一笑,说道:“他口中的白衣女子便是我,那节血玉莲藕是被我吃掉的,师叔你就放了他吧。” “什么?这小子话说的竟是真的?”碧游峰峰主面色缓了缓,既然是少宫主服用,那也算值得了,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 李孝清被峰主从花苞里丢出来,面色潮红,大口大口的喘息,浑身被汗水打湿了一片。 方才在那花苞之中,四周被隔绝了气息,虽说花苞没有被发动威能,可即便如此也还是把他憋得够呛。多亏了白衣女子及时站出来为他讲话,若不然非得憋死不可。 看着那貌美的碧游峰峰主,李孝清心里幽怨道:“看上去如此貌美的女子,怎么说杀就杀,一点女子该有的温柔都没有。” “既然你没有私藏圣物,那这第一轮的试炼便算你过关,下去吧。”碧游峰峰主将血玉莲藕放在一只锦盒里,交由下属送到玉华峰,此事便算是告一段落。 李孝清向那白衣女子看了过去,没想到这女子竟然有这等身份,怪不得身边的侍女都有那般恐怖的实力。 刚刚想到这儿,上空狠狠的砸下一道人影,摔在验灵台前。当那人爬起身,脸上黑色一片,正是刚刚被侍女丢到此处的孟郊。 众人看到他这般惨样,下意识的咽了咽唾沫,这堂堂天罗殿的领队居然被人生生打成了猪头,这要放在自己身上那可就惨到家了。 药长老嫌弃的瞥了他一眼,命人把他拖了下去。 孟郊身上的灵草被抢劫一空,这下自然是要被淘汰掉的。 等侍女来到少宫主身后,白衣少女低声讲到:“你怎么把他的灵药全抢走了?咱们是不是做的有点过分了?” 侍女嘻嘻一笑:“要怪也只能怪他不长眼,竟敢打咱们未来驸马爷的注意,自然是要让他长长记性的。” 白衣少女听她这番话,心里美滋滋的,笑道:“若是再碰到这类人,出手教训教训就是了,可别影响到试炼,不然母后该训叨我了。” 天师府的五名弟子全部通过了第一轮试炼。 紧接着,玉虚峰峰主清风开口讲到:“方才你们所到的不过是幽谷外围之地,而幽谷深处只有三十名弟子可以进入,所以,接下来要在第一轮试炼入围的众来宾之中通过擂台赛的方式将这三十名弟子选出来,有他们进入到幽谷深处继续参加试炼。” “方才居然只是幽谷的外围?” 众来宾之中顿时有一众人惊讶道,方才在幽谷中采集灵药所遭遇的灵兽已经达到了金丹期的修为,若是运气不好,遇到个金丹中期实力的妖兽都是有可能的。 仅仅只是外围便这么可怕,那幽谷深处岂不是危险重重?也难怪幽谷试炼的选拔如此苛刻,想要真正进入到幽谷深处,必须要有探寻灵药的能力,其次便是个人实力一定要足够应付一些强大的妖兽,否则葬身兽口可就得不偿失了。 第一轮试炼过后,还剩下七八十个人,而最终入谷的三十人便是要从这些人里面角逐出来。 六府两阁的修士均过了第一关,显然这第一轮的试炼对他们而言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压力。可是这第二轮却难免出现同门对打的局面,这种事情月华宫并未想过去避开,反而很乐意去任由他们对擂,对于月华宫而言,他们所要的只是强者,至于优胜之人出自哪个门派反倒不是那么重要了。 李孝清第一轮对手是一个体型矮小浑身厚黑的男子,他修行一身土遁的本领,钻到地下很难捉到他,那男子就像是一条滑泥鳅,有时候刚刚落下拳头,土黄色的灵力一摆转而又消失了踪影。 “嘿嘿嘿,你逮不到我的,我劝你还是乖乖下去吧,不然等会儿本大爷让你吃点苦头。”扎着冲天辫的黝黑矮小男子悄悄的从地下露出头站到了李孝清的身后,狂妄的笑道。 “是吗?我看未必吧。” 第一百四十六章 凶手 “哎呦,疼疼疼……。” 陈峰一把抓住女子的胳膊,微微一扭,只把那西域女子痛的背过身去,眼里的泪珠吧嗒吧嗒的落了下来。 “说你认输,不然把你这条胳膊掰下来。”如今的陈峰可不是心疼女人的主,嘴里的话就像冰霜一样打在那西域女子的心上,凉飕飕的,哪里还敢有半点小聪明。 这女子赶紧收起了另一手里的暗器,生怕真的被这个冷血无情的男人掰折了胳膊,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这次就当认栽了。 “快说……。”陈峰手里的力道又加重几分,冷喝道。 “啊……,疼,我认输,我认输,快来救救我,我认输了。”女子胳膊吃痛的紧,顿时嚎啕大哭,嘶声哀嚎到。 坎字擂台,天师府弟子陈峰获胜。 直到宣布了胜负,陈峰才放开了那女子的胳膊,转身跳下擂台。 目光一转,望向坤字擂台,李孝清正一只手拎着一个小矮人,任由那小矮人怎么发威都被他轻松化解,看上去滑稽至极,相比而言,李孝清嘴角渗出一丝血迹,正是生生接下这矮小男子的一拳,才把他从土里揪了出来。 李孝清嘴角弧度上扬,扯着那矮子的小辫子,猛地朝着地上砸了下去,顿时土石崩裂,摔得这小矮子七荤八素,两眼犯晕,摇晃两下栽到地上没能再爬起身来。 地皇门的两名修真者两眼喷火,死死的盯着李孝清,恨不得冲上去把他剥皮抽筋,这家伙居然在这么多人面前让大师兄出丑,这可是真的是奇耻大辱。 李孝清自然不会在意那些,拍拍手里的灰尘,纵身跃下擂台。 与陈峰等同门师兄弟笑着点点头,紧接着被称作少宫主的那蒙面白衣少女也靠了过来,恭贺道:“恭喜你。” “多谢。” 白衣少女眼中透着玩味之意,咯咯一笑,接着说:“这第一轮擂台比试之后,紧接着可就是第二轮了,中间并没有太长时间供你们调整,下次多留意着点儿,少受点伤,不然站到最后被蠢东西给占了便宜可就得不偿失了。” 李孝清微微一怔,这二场比试居然会是这样的安排,心头大为庆幸那精通土遁术的修士拳头给自己造成的伤势不大,若不然恐怕第二轮都未必能挺得过去。 “多谢姑娘相告,小生定当紧急。” 第一轮擂台赛很快比完,紧接着又到了第二轮抽签定对手。李孝清随意抽取了一张,是“离”字擂台,紧接着向四周张望了许久,瞥见不远处黑狐正往自己这里笑眯眯的看了过来。 “各位请到自己的所在的擂台。” 李孝清望着黑狐轻盈的跳上“离”字擂台,瞳孔猛地一缩,居然真的是她,这究竟怎么回事?这女人似乎直到自己手中的卦签。不过这月华宫的规矩他是必须要遵守的,震惊之余也只好认命,将卦签交给擂台一旁的侍女,纵身跃到台上。 黑狐细长的眸子跟狐狸一般无二,笑眯眯的打量着李孝清,咯咯咯咯的笑着,听得人骨头发酥脚跟发软。若是换做定力差一点的男人,仅凭这笑声便足以令他输去三成。 “小弟弟,我们又见面了,这次姐姐可不会让你逃掉咯。”话里魅惑之意浓厚,同时听了听傲人的胸脯,这一番动作就连台下观赛的男人都纷纷把持不住。 李孝清连忙掐诀静心,避开视线不去对视她的眼睛。紧接着剑眉一紧,眼中露出凌厉的气势,屈指一弹,惊鸿剑飞出剑鞘落到了他的手中,冷冷的说道。 “出招吧!” 黑狐狐媚的抛了几个媚眼,柔声笑道:“哎哟,到底是个未经人事的书生,这么猴急干嘛,姐姐都被你给吓到了。” 李孝清再也听不下去,狠狠一咬牙,率先握着剑朝她一剑刺了过去。 就在剑锋距离黑狐细喉一寸的时候,那女子突然化作一道轻烟消散了身形。 李孝清连忙往四周探了探,发现众人仍在原处,心里暗道:这不是幻境?可是这不可能,她怎么会凭空从眼前消失,难道她的速度已经练就到登峰造极的地步不成? 震惊之余,连忙回头四下看过去,哪里还看得到那女人的身影,仿佛整个擂台上只有自己一人。 擂台之下,顾城疑惑不解,李孝清为什么突然停下了剑锋,那女子明明就在他眼前。 李孝清额头汗水细细密密,竖直了耳朵细细听着四周的动静,突然,一道细微的风动从正前方飞速靠近。 不好,这女人果然用了幻术,居然能做到只把自己给隐藏到幻境之中,这就像在对手面前对自己施展了隐身术,对方依靠双眼根本找不到施术人的身影,想要破开此幻术,必须想办法重创施术人,只要她的灵力紊乱,此法必然不攻自破。 可是,那女人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对自己施的术,仅仅依靠几个眼神和笑声就能把自己陷入幻境中,这种手段高超至极,寻常人根本对它避无可避。 李孝清手中长剑猛地横扫而出,紧接着听到面前传来一声金属碰撞的响声,紧接着又有长长的一阵足履摩擦地面的声音,看来这人还无法将自己完美的隐藏,这声音是她目前最大的漏洞,若是抓的住,兴许还有胜算的可能。 耳朵判断着那女人的动作方向,黑狐似乎发现了他的计划,顿时又是几声魅惑的笑声响起,笑声从四面八方回荡着,这接连几声魅惑的笑声干扰着李孝清的判断。 好狡猾的女人,居然想到用这种方式来给自己创造机会。 李孝清静静的立在那儿,停下了手里的所有动作,灵力缓缓收入体内,既然她是靠幻象来迷惑对手,那不妨试试闭上眼睛,人的第三只眼睛据说可以看清事情的本质,只是鲜有人直到那只眼睛在何处,又该如何用它来洞悉万物。 那第三只眼,在佛法中有讲到过,其名曰慧眼,用心去看,用身体的每一处去感觉和触碰,抓住周边游走的那一似本源之力,任何东西都将在面前无所遁形。 黑狐见他突然放弃了攻势,面色微微疑惑,莫非他放弃了?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客气了,手中指甲咻地一下变得又尖又长,一股股灵力缠绕在之间,两只利爪刺破风流,直取李孝清的心口。 白衣少女赤足凌空一尺悬于擂台下,看到黑狐就要掏了李孝清的心,眼中浮现出一股冷厉之色,垂在袖袍中的小手手心凝聚出一颗白色的灵力丹丸。 来了,李孝清心中默念一声,身体却没有做任何动作,而是静静等待着。 黑狐双手利爪就要刺进李孝清胸口的时候,李孝清脑袋突然一偏,两道清冷的目光直溜溜的盯住了黑狐,手中惊鸿剑瞬间挡在了她的爪前,剑锋一转,猛地挥出,朝着她的掌心砍了过去。 “啊……。” 艳红的血液滴落在青黑色的地面上,黑狐凄厉的惨叫一声,剑伤右手从虎口纵贯而下,蔓延到了她整个手掌,若不是她收手及时,只怕自己的拇指就要被他一剑生生斩下来了。 擂台下,白衣少女看到突然变故,悬着的心微微放下,手里凝聚的灵力也随着掌心摊开而消散。 李孝清讥讽的盯着满脸震惊之色的黑狐,手中剑势速度骤然加快,根本不给她喘息的余地。 “哼,该死的,我要把你碎尸万段。”黑狐脸上的笑意转瞬消失的无影无踪,五官痛苦的扭曲在了一起,她修行至今还从未受过这么重的伤,这可把她给彻底激怒了。 那黑狐女子舔了舔虎口处流淌的血液,吞入腹中,怨毒的望着李孝清,森然道:“本想着让你痛痛快快的去死,不过,我现在改变了主意,现在就然你看看,金丹后期的实力碾死你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话音落罢,黑狐浑身气势猛然暴涨,一股股灵力波涛冲击着李孝清的鬓发朝后飞去。 这便是金丹后期的实力吗?李孝清心中暗念道,果然可怕。 不待他多想,那黑狐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左手浮现出一把三叉戟,那三叉戟被她猛地朝着李孝清掷了过来,紧接着看她掐诀速念法咒,之间那三叉戟化作一道蓝色的蛟龙,低吟一声,张口朝着李孝清头颅咬了过来。若是被它咬到,只怕整颗头都要被他叼了去。 李孝清被那蓝蛟的气势所震慑,这东西远飞驭灵府那几个人的灵兽所能比拟的。 就在蓝蛟扑来之际,李孝清左手紧紧握住断霄剑的剑茎,猛地将其拔出,手执双剑,咻地一下往前一送,双手打出一道口诀,那两道灵剑剑鸣声大噪,成千上万道剑影化作两道剑墙,挡在了身前。 蓝色蛟龙一头砸在剑墙上,使得第一道剑墙剧烈的震了三震,被蓝色蛟龙所撞之处的剑影也碎裂了几百道。 “嗷……吼。”那蛟龙似乎被激怒了一般,蛟龙巨尾猛地往后一甩,再度朝着恢复中的剑墙撞了上去。 这一撞可是威力十足,任凭那第一道剑墙再如何坚硬也被撞出了一个大洞,赤霄剑低鸣一声飞回了李孝清身旁,悬浮在其身侧,剑身的灵光暗淡了许多,看样子似乎被那蓝色蛟龙消耗了不少的灵力。 当那蛟龙穿过第一道剑墙之后,紧接着撞在了第二道剑墙之上。 轰隆……一声巨响,那蓝色的蛟龙被万千剑影生生撕裂成碎片,那惊鸿剑自主飞到离地十丈处,背后拖出一道绚烂的半透明状的万道剑光,一头扎下,朝着那现出原形的三叉戟刺了过去。 伴随着蓝色蛟影被绞碎,那柄三叉戟灵光大减,做实就要逃回主人的手中,谁料那惊鸿剑实在凶狠,竟然自行朝它再度斩了下来。 三叉戟只是个稍有灵智的灵器,嗅到危险后本能想要逃掉,只可惜那惊鸿剑携带的剑流实在恐怖至极,转眼便轰在了三叉戟的正中央,那三叉戟避无可避,眨眼便被剑流淹没,紧接着从白光之中传出一声清脆的断裂声。 当剑光散去,惊鸿剑欢快的飞回李孝清身边盘旋了一圈,随后静静的悬浮在其周身护主。 而三叉戟正中央被正切的切断,灵气大失,犹如两节死物,跌在地上没了声息。 黑狐终于从刚才的疯狂中镇定了一些,忌惮的望着李孝清,冷冷道:“你那是什么兵器?” 李孝清笑了笑,平静道:“不过是劳人锻造的一柄灵剑而已。” “小弟弟,今日之后,我断言你再无宁日,除非你一辈子所在崛莲山上,不踏出天师府一步,否则,你那心爱女子的下场,就是你的下场。”黑狐嗤鼻一笑,似乎已经看到了他今后要应对的局面。 心爱的女子一般下场?李孝清默念一句,忽然猜到了什么,眼中怒火哗的一下蹿上胸口,身影从原地突然消失,几乎在眨眼之间便欺到了黑狐面前,一把掐住她雪白的脖颈生生提到了半空中。 双目赤红,一字一句的寒声问道:“那件事是你们所为?” 黑狐咯咯咯咯大笑几声,却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吃力的扭头望向了另一边裁决者,高声喊道:“我认输。” “你……,你快说,究竟是谁干的?”李孝清双目赤红,近乎疯狂的收紧了右手的力道,黑狐就是不往下说,而是猖狂的大笑。 执法者迅速跃上擂台,将黑狐从李孝清手中救下,按照这次比赛的规矩,只要一方主动认输,那另一方就不得在动手伤害那人的性命。 黑狐正是钻了这一个空子,趁机把李孝清激的就要丧失了理智。 走到擂台边的时候,黑狐阴恻恻的回过头望着李孝清,说道:“你不用急,等从这里出去,自然会见到他的,到时候你还是想想怎么逃吧。” 白衣女子娇躯猛地一颤,双目泛红,难道他心爱的女子不是自己?而是别人吗? 悄悄扭过头,满腹委屈的摸了一把泪水,旋即给自己找了一个借口,自我安慰道:“也许他心爱的女子不知我一个,若是另一个女子能比得上自己的一般,他多情也无妨。” 李孝清双目赤红,发了疯一般想要朝着黑狐冲去,恨不得将她当成剁成肉酱,现在南宫燕淑生死未卜,每当想到这里,心里又悔又痛,恨不能让自己去承受那些苦痛。 这也怪不得晴川当初不告诉自己敌人是谁,看黑狐最后的口气,那人的实力只怕恐怖至极,就连身为妖王的苍狼王晴川都被偷袭成重伤,哪里会是泛泛之辈。 想到这儿,李孝清自嘲一笑,看来必须尽快提升实力,才能保护身边最重要最珍视的人。 第一百四十七章 深入幽谷 咚咚咚…… 山顶之上,石鼓声不绝入耳,在山谷中绕了几个来回,警醒了在场的众人。 “既然第二场擂台剔选已经结束,接下来,我们便将那幽谷深处的入口打开来。” 碧游峰的峰主望向下方的一种弟子,开口讲到:“这幽谷深处乃是吾族圣地,有机缘者可以觅得奇珍异宝,但也同样有着极度的危险,故而你们的生死可要考虑周全了,切勿好高骛远反害了自己。” 其余二峰的峰主也笑着站到了台前,凌寒峰的峰主面若冰霜,声音却格外的悦耳,若玉碎之音,若山泉水声,顿时把一众男人的目光全都吸引了过去。 “这最后一轮试炼你们要记着,在这幽谷之中深处有一座祭月台,台上有一轮宝镜,那宝镜之中又映一株牡丹花,而你们此次的任务,便是将那五朵牡丹摘回来,不过切记那镜中明月,只有皓月正当圆的时候才能进入镜花水月当中。” “另外,还要记着,在月缺之前必须出了那镜花水月,否则必然会被那一处世界同化,到时候你的记忆将被吞噬,永远困在里面无法走出。” 玉虚峰的峰主倒是满面和煦,总是笑意如春,青纱覆体,细铃流苏,当她一开口,却是个男人的声音,这可让众人好一阵惊愕。 “开始吧。”玉虚峰峰主清雅的嗓音开口宣道,浑然不觉下方错愕的目光。 这玉虚峰峰主乃是雌雄双魂共体,故而在她出生时眼睛便是一黑一红,在族中这可是极为少见。那男性魂体溺爱他这妹妹,什么都由着她来做,包括这穿着打扮,实际上这具身体并没有什么男女的辨别之处,天地分阴阳,可她却恰恰打破了这个固有的格局。 对于这些密事,一般的弟子自然是不知的,知晓的也只有其余三峰的峰主与那玉华峰上的月华宫宫主等人。 众人诧异之时,三峰峰主同时出手,只见三道形色各异的法器咻地一下从她们手中祭了出去,飞至幽谷上空,旋即汇聚成一道银白色的圆环,从圆环之中盖下来一道光晕,而地下原来山雾缭绕的青山缓缓扭曲蠕动,从半空显出一道银白色的波纹。 伴随着波纹的涟漪缓缓变大,中间显出一望垂在半空的平静水面,在那水面的另一头能看到黄鸟从林中飞过,看那翠林飞瀑,竟与那传说中的蓬莱仙岛有的一比。 “去吧。” 清风负手而立,潇洒的撩开眼前的发丝,望向那道水镜,开口道。 白衣女子眼中闪过一抹炽热,作势就要混在人流中朝那水镜中飞去。 被碧游峰峰主急声喝止:“少宫主,切勿胡闹,快回来。” 白衣少女面色一僵,生怕被提着见母后,可怜兮兮的退回到了三人身旁,两只眼珠直溜溜的盯着李孝清,撅了撅遮在白沙后头的小嘴巴。 李孝清进入水镜时,下意识的回头望了一眼那白衣少女,旋即在她的注视中,抬腿踏入其中。 “师叔,……。” 碧游峰峰主生怕她往下说,立马截断了她的话:“少宫主,请认清自己的身份。” 玉虚峰峰主轻声道:“剩下的,就看他们的造化了,想要鱼跃成龙,总得担着相应的风险。” 李孝清踏入那水镜之中,眼前的景象突然大变,这里哪里是什么世外桃源之地,更没有什么蓝天碧宇。有的只是无尽的黑夜,而他所站立的地方是一座石桥。 四周没有一个人影,方才先行步入此处的其余二十多人均已不知所踪。 心中暗道一声不妙:怎么回事?莫非那三位峰主没有把话全部说明白?还是出现了什么变故。 从拂面而过的微风里能够嗅到一丝丝极淡的腥味,是血水发臭的味道。 李孝清连忙散开神识,向四周探查了过去。茫茫夜色中,即便是用神识也难以辨别清楚,而且从刚才张开神识的一刹那,便感觉到一股奇怪的压迫感径直袭向了脑海中。 原本可以张开三丈的神识也被生生压缩到了一丈以内,借着极为有限的神识探查范围,极力将破风声降到最低。 心里盘算着,看来那三位长老并未把事情全部说明白,只是最终要取的东西一定就在这地方的最深处。 一边留意着四周的动静,从石桥上猛地蹿到前头的密林当中。 就在他刚刚离开的一刹那,在他方才所处之地闪出一道白色的光亮,旋即又黯淡下去。 李孝清看到那一幕,瞳孔猛地一缩,拔腿就往林子深处疾驰而去。 就在刚才,他察觉到了那东西的波动,那根本不是什么妖物,而是一道白魂,看它似乎已经有了灵智,将浑身的戾气收敛至体内。这种鬼物实力并非太过强大,而是难以察觉它的所在,一旦被它盯上,必然会引来其同伴,到时候就真的是捅了马蜂窝了。 这白魂绝对不是单个出现的,此地如果出现了一个,那必然周边有几百或千的白魂潜伏着,万万不能招惹道它们。 李孝清驾驭灵力在林中疾驰,一眨眼便奔出了三里开外。直到那白魂的魂力彻底消失在神识之内,又往前奔出一里,这才慢慢降下了速度。 此时,他正站在一座断崖上,崖底有一座村子,在村子里头烧着一拱熊熊烈焰,正有一群少男少女围着它又唱又跳。 这里居然有村落?还有人居住? 眉头微微皱起,心里犯起了嘀咕,小心翼翼的顺着压上的黑藤落到崖底,正要到那村子里去探个究竟。 刚走几步,耳边听到一丝细微的喘息声,那鼻息能吹在他的脖颈处。 李孝清足底爆开一道灵光,猛地转身一拳朝身后捣了过去,这一拳头可是用了七成力道。八荒拳已经修炼到了第七层,威力足以开山碎石,拳头被一层青色的灵力光膜包裹着砸过去。 “哄叽……。”一声愤怒的猪叫声响起。 李孝清也接着灵光看清楚那东西的模样。 这是一头足有一人高的黑色野猪,巨大的耳朵扑闪扑闪的,两只锋利的大长牙亮着寒光。 方才那一拳直直的砸到了那头野猪的鼻子上,暗红色的血混着半透明的粘液流到地上,看上去很是凄惨。 野猪猩红着眼睛,嘶叫一声,四蹄捣着地面疯狂的往后方刨了几下土,发疯一般顶着两根锋利的野猪牙,照着李孝清凶猛的撞了过去。 从小跟着陈峰也到野外打猎,这野猪的恐怖他可是亲眼目睹过的,一头成年的雄性野猪足以撞断一颗碗口粗的大树,即便是遇见了山里的野狼也能将其赶跑。 眼前这只巨大的野猪若是真的撞到自己,只怕是要五脏移位,即便不死也是重伤。 李孝清连忙纵身一跃,趁着那野猪撞过来的时候,一脚踏在了它的鼻梁,紧接着一个转身跨坐在了野猪的脖子上。双手狠狠的扯住它后勃颈的刚硬鬃毛,一路朝前撞去。 这野猪只懂得横冲直撞,哪里懂得什么拐弯,这一撞直接扫平了几棵大树,冲出了林子。 一路朝着村子奔了过去。 …… “不好了,不好了,村长不好了。” 众人正在围着火堆舞蹈祈福,突然村口守村子的王二傻一脸惊慌失措的直奔而来。 村长是个满面白须的黄皮老者,正被人抬坐在撵子上望着祈福之火。 只因被来人扰了心神,干巴的皮子皱在一起,扭头看向王二傻。 “何事让你如此惊慌?” 王二傻显然是惧怕那老村长,梁忙低头拜到:“老……老老老,老神仙,外外外……外头有一头一人高的野野野野……野猪……猪猪猪,猪跑进村子里来了。” 老村长见他结巴的样子实在听着受累,耐着性子听他讲完,不仅没有惊讶,反而呵斥一声:“一头野猪罢了,慌什么?扰了祭神大典,我帮你捆了给天神谢罪。” “啊?老老老老……老神仙饶命。”王二傻听他要自己的命,连忙吓得跪伏在地上,崩崩崩崩……连磕数个响头,哀求道。 老村长正要下令命人把他拖下去,突然眉头一转,朝着村口方向看去,从村口直通祭奠,正有一头体型硕大的野猪疯狂的朝着这边奔了过来。 “快来人,举起火把。”老村长也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到了,暗骂王二傻结巴说不全话,眼下只好仓惶应对那来犯的野猪。 李孝清极力的扯着野猪脖颈上的鬃毛,身子猛地往后一仰,手里的猪毛又被拔下来好大一撮,心里又急又恼。这已经是拔下来的第十撮猪毛了,竟然还是无法让这发狂的野猪停下来。 心里暗骂这野猪难道就不知道痛吗? 老村长浑身发抖,赶紧命侍从把他放下来,跪着爬到前头,朝着那野猪磕头哀求道:“山神爷爷请息怒啊,老朽常年供奉,可没有什么不周到之处,您就快些退去吧,千万别伤了我的村民们呐。” 眼看野猪就要冲进人群里,李孝清再也顾不得那么多,直接拔出了断霄剑,狠狠的朝着野猪脖颈插了下去,紧紧的握住剑柄用力往后一拉,只听到那野猪凄厉的嘶吼一声,这才停下了四蹄,摇摇晃晃好一阵,这才轰隆一声倒在了地上。 野猪嘴里鼻孔里满是鲜血,方才那一剑刺穿了它的胸部,却避开了它的心脏要害。 李孝清担心它被村民屠宰,立马从野猪身上跳下来,望着众人,俨然道:“速速将山神的伤势治好,送它回山去。” 这些个村民从小就被灌入了山神的可怕,哪里敢不从,老村长连忙换来十几个壮汉,取来巧具来为它医治伤口。 直到野猪醒来,只见他望了李孝清一眼,粗粗的喘息了两声,转过身,摆了两下猪尾巴回山去了。 等那只野猪走后,众人纷纷向李孝清围了过来,彼此小声议论着,看向后者的眼中有震惊有惧怕。 最后还是老村长走上前去,深深的朝着李孝清拜了拜,恭敬道:“老朽流方铭见过仙人,幸得仙人出手,这才使我们的村子免遭劫难,请受老朽一拜。” 李孝清嘴角咧了咧,这些人如果知道这野猪正是因为自己才发狂跑到这儿来之后会是什么表情。眼下这些事肯定是不能讲真的,只好谦和的笑了笑。 “老村长,可否借一步说话?与我细细攀谈?” 老村长好不容易遇到个有真本事的外人出现在这儿,心里喜不自胜,当然乐于交谈,赶忙笑呵呵的带着他忘村东头的一个小院里走去。 这老村长看上去年过九十,可是身子骨却一点也不必年轻人差多少,脚步轻快的出奇,领着李孝清一道入了家门,脱下身上裹得道袍挂在门帘上,八卦阵对着门外。 咦?这地方真是奇怪,拜山猪为山神不说,还懂得道家八卦镇妖之法。 李孝清被他邀请坐在昏暗的主灯前,灰褐色的旧木桌不大稳当,轻轻一碰便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 老村长起了一壶热水走了过来,眼中的敬畏之色依然消失了个干净,笑眯眯的问道:“年轻人,看你应当是从外头来的吧,如今外面是什么朝代了?” “老伯慧眼,小生自是从外头来的,而外头现在已是大唐国的时代。” “哦……。”老村长为他倒了热水,又问:“现在外头可太平?” “唐王平番镇疆,正是天下太平。” “好……好好好,好啊。只可惜我看不到咯。” 老村长自叹一句摇摇头,在抬起眸子,眼中带上浓浓的追忆之色,讲到:“这里乃是幽谷之地,你应是知道的,而我们当初为了躲避战乱纷争,借着祖上仙家的法器破空到此,这一晃竟已有百年。” 李孝清心中微惊,这人祖上是什么来头,居然拥有破开月华宫密境空间的逆天法宝,眉头一皱,又问:“如今天下正是好时候,您为何不带着村中父老会到现世中去享个田园山水的福乐?” 老村长呵呵一笑:“若真有那个机会,我定然是想回去的,只是,这幽谷密境可不是什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当初我为了驱使那件法器,已经自毁根基,早已没了灵力。其次,我与众村民再次繁衍生息百年,魂体已经被这一方天地所牵扯,一旦踏出此地必会遭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竟然有这等事?李孝清一颗心猛地沉了下去,看来月华宫那几位峰主刻意隐瞒了这一点。 第一百四十八章 游魂野鬼 “公子想来不会知道这件事情的,那月华宫在这百年间已经不下十次派人前来此处割药,哎……。你一定要多加小心,能尽快离开这里最好,莫要迷恋其中的权势宝藏,这些东西到头来不过是一场虚妄罢了。”老村长临了,执着灯盏,回头深深的嘱咐了一句,摇头微微叹息一声便回了卧榻之处。 风冷高明月,这天地中何为善何为恶?这不过是个笑面郎君真面虎啊,李孝清心中凄然,怎料得到那名门正派居然也会行此自私破败之事。 外面的风裹挟着尘土刷在木头门板上,沙沙作响。 李孝清借了一张长凳侧卧,半闭着眼,看上去仿佛真的已经睡着了。 咣当……,咣当…… 是门板被风吹着装在门槛上的声音,这夜里的风怎么突然这么大? “不对……。”李孝清猛地睁开眼,脚底腾空跃到窗前,压在窗户边悄悄往外看,只见那窗外缓缓飘荡着有绿色的光点,两两成对似乎是一双双幽绿色的眼睛,从中露出的是浓浓的戾气,这些全都是孤魂厉鬼呐。 看那些东西的样子,似乎只是漫无目的的游荡,并没有目标,喉咙里发出呼呼呼的声音,阴风裹挟着树叶拍打着四周的门窗砰砰作响,这里居然聚集了这么多的阴魂厉鬼。 这件事非同寻常,按照正常的惯例来讲,这些游魂是要被地府的鬼差抓到阴间去的,怎么会放任这么多游魂在此处变化成厉鬼还不予处置? 此处必有阴侯,否则绝不可能隔绝阻隔地府鬼差的巡查,倘若这里真的生出了阴侯,呐这里绝非久留之地,必须尽快离开这里,不然被发现可就惨了。 天地人神鬼,天上为仙神所在之处;地下乃鬼怪魂归之所;唯有这地上天下才是人间夹缝,故而衍生出了天地之道万物之精,即为人也。 人体内共存阴阳而万法混沌,不能明暗皆分,故而亡故之时阴阳离体,化为生命本源之力与魂魄,本源无神为阳,魂魄为阴。 魂魄与生命本源之力同时离体便会各自重归旧处,本源之力回归天际,而魂魄堕入地下,等到因果审定之后,轮回再生,便会从天地重归与人间化作一颗原始精元重新为人。 如果阴魂长期逗留人间,便会破坏这狭缝之中的阴阳平衡,到时候活人的阴阳之体便会被生生剥离阴魂进而被吞噬,特别是活人体内带着一股生命本源之力,能够让他们趁着活人体内阴魂被压制的时候很容易的吞噬掉那缕魂魄。 阴魂的成长就像融合一般,依靠吸食阴气而日渐强大,最后神志彻底迷失成为一个只知道夺人阴魄的厉鬼。当然,也不是所有的厉鬼都会被散去神志,有一些魂魄会依靠自身的精神力将意识保留下来,最后等到自身强大到一定程度,便会不再受到阴魂之力的侵扰而丧失理智。 往往拥有灵智的厉鬼是最为可怕的,它们的成长空间最为宽广,假以时日便能够强大到成为厉鬼中的阴侯将相之才,并领悟阴间的法则进行修炼。 等到丑时,窗外的一众厉鬼游荡了几圈,纷纷朝着村外的密林中退去。 李孝清望着这一幕,胸口微微松了一口气,自己出来此处,根本对这儿没什么了解,更不知潜藏在暗处还有什么厉害的东西,故而面向这些个鬼物,也是能忍就忍。 “啊哈哈哈哈哈……噫嘻嘻嘻嘻嘻……唔呼呼呼呼……嘎嘎嘎嘎……。” 窗外突然响起一阵阴森恐怖的声音,空空荡荡寻不到根处,李孝清手心冒出一些冷汗,顺手搭在了背后的剑柄。 “司空老鬼,我听说你今日带了个新鲜的小人儿回来,我特地来与你共享一番,你看如何呀?” 这司空老鬼是什么人?李孝清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微微瞥了一眼先前到里屋塌上睡觉的老村长。神识缓缓笼罩到整个屋子里,留意着四周发生的一切情况。 “原来是古凡道友,不知你到我的领地是要什么人?我怎么听着这么糊涂呀?” 窗外周天仍旧是那不男不女的尖锐声音,只听他嗤笑三声,说到:“老东西,你居然跟我装蒜,怕不是觉得我是个聋子就是个瞎子吧?” 那声音讲完,便在小院的竹篱笆外看到一个蓝衣男人手里拎着玄铁鞭,脸上满是讥讽,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方才回他话的那人顿了顿,又劝道:“古道友,你我一同困在这秘境中百余年了,我念在往日的情分上,劝你还是快些走吧。” 古凡老鬼在这密境中纵横了一百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吃过的修士也有双手之数,眼下怎么会被那司空老鬼的一句话给吓到。 “你是活的久了,胆子反倒是越来越小了,每天苦守着你那八卦道天盘,便以为可以高枕无忧了吗?我告诉你,在这个世界,是有自己强大了才是真本事,如果哪天你那宝贝不见了,哈哈哈,你还能活多久?” …… 被唤作司空老鬼的声音忽然消失了去,仿佛陷入了沉思。 过了片刻,再次开口道:“你真的要他的性命?” “我说出去的话可从来没有见什么时候收回去过,这次也一样,那小子的阴魂我要定了。” 古凡老鬼语气顿时冷了下去,眯着眼打量了四周的风吹草动,伸手抓着两根短棒,嘴角勾起一抹极为深邃的笑意,下一刹那,手中短棍疯狂舞动,双棍上缠绕着黑色的阴气,朝着李孝清所在的那间屋子抓了过来。 鬼爪苍白露骨,指尖锋利无比,就在他的双棍袭来即将破坏门墙之时,距离房门三尺之处突然凭空出现了一道蠕动着的金色波纹,上面缠绕着暗红色的血丝。 短棍打在金红色的薄膜上眨眼便塌陷了下去,不过那光膜似乎是有弹性一般,紧接着便将那棍子推了出去,进而恢复了原状。 “司空老鬼,你当真要护着那小娃娃?” “我不是在护着他,而是在规劝你不要再平添杀孽了,今日我望月占卜,算到你今夜将有血光之灾,劝你速速离去,若不然是要魂飞魄散的。”司空老鬼仍旧不肯先生,叹息着苦情规劝道。 那古凡哪里会相信他的这番鬼话,当即冷笑道:“司空老鬼,你莫要与我惺惺作态,恐怕是你巴不得我早死吧。既然你不想让我得到那年轻人的魂魄,那我就偏要破了你这阵法,把他抓了去,我倒要看看你说的血光之灾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哎……我已好言相劝,既然你执意如此,那就请便吧。” 古凡老鬼手中的两柄黑色的短棍亮起一道绿色的幽光,并且再短棍两段各自凝现出一道细长的尖刺。 破魂锥?司空老鬼惊疑一声,似乎对那东西多少有些忌惮。 “哼,你还不算老糊涂了,还能认得出这件东西,我今日便用它来破你的金光咒血阵。” 紧接着,古凡手中两根短棍化成的尖锥化作两颗寒意逼人的森森利齿,若魔兽獠牙一般狠狠的朝着光幕咬了下去。巨大的力道将光幕刺的陷进去九尺深,最后钉在了木头板上,就在锥锋刺入拿栋被金光笼罩的房屋门板上之后,原本笼罩在房子四周的金光仿佛烈日下消融的积雪一般飞速融化开来。 古凡老鬼尖啸一声,嘴角的狞笑咧到了耳根,手中力道再度暴增,破开门板冲到了屋子里。 李孝清手里提着断霄剑,神色凝重的望着那窗外发生的一切,就在古凡老鬼冲入房间的时候,急忙手挥断霄剑,巨大的剑光朝着他冲进来的身影劈砍了去。 古凡老鬼早有准备,见到果然有生人在此,顿时面露狂喜的大笑三声,手中两柄短棍交叉去抵挡斩来的剑虹。剑虹被他手中的两柄破魂锥子迅速挡住它的威势,进而向右一遍,把那道剑虹隐离了方向,擦着它的脚边切入了地面。 李孝清见它居然结下了自己的招式,心中大感震惊之时,卡经念佛,手中涌现出一股金色的灵力,随着*字与千道经文成型,刺破指尖淌出一股极细的殷红血液附在了剑锋之上。 上宝菩提经,金光灭神咒……,李孝清冰冷的眸子盯着那杀来的古凡老鬼,手中断霄剑已经被一股澎湃的佛法灵力所包裹,一道道经文有穿透生死之能,一般的鬼怪若是见了定然吓得飞散而逃。 古凡老鬼眉间的黑肉挤在一块儿,他嗅到了那柄剑上死亡的味道,再也不敢托大,连忙一扯身后的黑袍,屈指一点,将它祭了出去。 “嗜鬼幡!”屋子某处传来一声差异,似乎认得那件东西。 李孝清听司空老鬼的话音,相比那嗜鬼幡是个不得了的宝物,当即眼中神色一凝,左手掌心凝聚出一道蓝色的雷符。 只见那道嗜鬼幡迎风见长,朝着李孝清当头盖了下去。那东西可真是古怪,任由他怎么躲闪都无法逃出那鬼东西的笼罩范围。 既然如此,干脆右手握着断霄剑,厉喝一声冲向了那嗜鬼幡,在嗜鬼幡上头黑血翻腾鬼物嘶吼之时,断霄剑眨眼便带着惊魂之威朝着那嗜鬼幡中间狠狠的斩了下去。 被金光扫中的地方,黑色的血水顿时化作一道黑色的雾气飘散开去,而淹没在其中的厉鬼也发出凄厉的惨叫声。与此同时,那巨幅嗜鬼幡中的厉鬼蜂拥而出,各个龇牙咧嘴充满着戾气,朝着李孝清的身上抓了过来。 断霄剑所斩之处,嗜鬼幡背面被破开了一个口子,同时间,李孝清被成百上千的冤魂厉鬼给吞没了进去。 古凡望见这一幕,顿时咧开嘴巴猖狂的大笑道:“我当是什么天命异士来去我性命,不过是一个有点修为的小爬虫罢了,最后还不是成了我的手下亡魂,哈哈哈哈哈哈……。” 司空老鬼没有搭话,整个屋子里只能听见嗜鬼幡的厉鬼哭嚎与古凡老鬼的尖笑声。 呲啦……噼啪……呲啦呲啦……呲…… 突然一道雷光从那百鬼淹没之处蔓延开来,紧接着传来一片片凄厉的惨叫声,那道蓝白色的雷丝迅速变粗增大,眨眼将那些个厉鬼游魂吞没了进去,在雷光之中化作湮粉灰飞烟灭。 嗜鬼幡正中心被断霄剑刺穿的洞口迅速扩大,只听到撕拉一声,那道嗜鬼幡被一道金光一划而过,撕裂成了两半。 被雷光包裹着的男子手中剑锋金光不减,朝着那古凡疾刺了过去。 古凡心里好一阵滴血,那道嗜鬼幡可是他祭炼百年的宝贝,居然被他就这么一剑给毁了,惊怒之余,脑子里残留了些理智,知道躲不开他的宝剑锋芒,连忙架起破魂锥去挡。 这一次,他再没能够轻易的化解那剑光,竟然被压着半跪到了地上,吃力的抬头望向包裹在雷光中的男子,当他看清楚他的脸和一双眸子的时候,惊恐的长大了嘴,喃喃道:“是你……。” “司空老鬼,你害我啊……你害我。” 屋子里只余下古凡老鬼最后绝望的咆哮声,他的头颅被一剑劈成了两半,贯穿他的身体,最后化成一滩黑色的血水,渗入了地下。 李孝清自然听清楚了他最后的咆哮,心中不解,面色冰冷,转身走向了老村长的下榻之处。 掀开白布帘,里头的老人家正在打着呼噜,看样子是睡得十分安稳。 “唉……可怜呐。” “嗯?是谁?你到底是谁,你在哪儿,有本事出来。”李孝清眼中戾气微微升腾着,朝着屋子斜上方四处厉喝到。 “公子息怒,老朽不过是一个借别人的躯舍苟活于世的游魂罢了,与你并无恶意。至于那古凡老鬼,我是好心规劝过他的,只是他戾气太重,根本听不进我的话,这才种因得果落得如此境地。” 李孝清不置可否,但是却没有因此而放下戒备,转而望向了依然躺在床上打鼾沉睡的老村长,既然是借住在别人的躯舍,那他的灵魄必然微弱不堪,根本不能离开躯体太久,唯一的可能,便是眼前这个沉睡的老者。 躺在床榻上的老村长脸上露出浓浓的笑意,居然转醒了过来,笑眯眯的望着李孝清,笑道:“公子,我便是司空鉴,它们所说的司空老鬼。” 第一百四十九章 本源之力 这司空鉴原来并不是那老村长,而是寄宿在老村长体内的一道残魂,依据目前的情形来看的话,似乎他的本体已经知道了这道残魂的存在,只是他并没有支配这道残魂的权利,而同样的,这道残魂也没有支配这道躯体的能力。 按照老村长之前所说的,他本是一名修士,而且能够驱使破空的法宝,想来原来的他修为并不低。一定是有着对付这种夺舍魂魄的办法,否则一般想要夺舍别人躯体的魂魄不可能就这么罢休。 “为什么你没有像他一样化作那种模样?”李孝清眉头微皱,这似乎并不符合常理。 那老头子坐起身,眼中的沧桑之色相继褪去些。呵呵一笑,抚着白须,笑道:“公子,难道你没有听说过鬼怪有时候比君子更有人情味吗?” 他的话并不假,早些年,李孝清也同样问过大哥一样的问题,他当初的回答也与这番话相差无多。记得大哥曾说:这世间无论鬼怪还是妖魔,总有善恶之分,并非全都是坏的,可是在这种环境之中,保留着良知的鬼物怎么可能还存活着。 司空鉴看他似乎并不怎么信自己,缓缓摇头,继续讲到:“若是我魂魄具存,兴许也不会有古凡老鬼猖狂的余地了,只可惜,我只是一缕残魂,依靠别人的阴力和肉躯来抵挡外界天道之力苟延残喘的可怜鬼罢了。” “你看看我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就连古凡老鬼都懒得动我,我还能有什么呢?”听他最后的一句话中渗透着慢慢的凄怆之意。 李孝清眯了眯眼,望着他:“你会卜算卦衍之术。” 司空鉴眼中闪过一丝躲闪之意,看样子说中了他最不愿提起的东西。闭上嘴反倒不在接话,有意回避着。 “怎么?莫非那古凡老鬼是在欺骗我不成?”李孝清嘴角勾起一丝冷笑,眼前这个老鬼没有对他们出手,未必就是出于心善。 “据我所知,这天衍之法乃是大衍宫的绝学,绝对不可能外传他人,即便是要离开那里的修士都是要被强制抹除那段记忆才会丢到凡界去,任他做个普普通通的凡人。” 司空鉴嘴角咧了咧,无奈的垂下眼皮,哀叹一声:“小兄弟知道的东西可真不少,只是,谁规定只有大衍宫的人能够掌握窥天之术?”在提到大衍宫的时候,他的眼中分明露出一丝不屑,甚至是厌恶。 “嗯?什么意思?” 司空鉴站起身,从床头摸索了一阵,不知道掰到了什么东西,只听见咔嚓一声,整个床榻突然间塌陷了下去。转而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通向地下的石阶通道。 “小公子,一起下来吧,有些东西我认为你会有兴趣的。” 李孝清眼睛露出淡淡的笑意,瞥了一眼黑漆漆的石阶通道:“既然是老先生诚邀,那我定然是要下去探一探究竟的,不然可对不住了我这一遭冒险入谷。” “哈哈哈哈哈……,小兄弟远谋卓见与胆识,老朽真是佩服,那就在小友面前献丑了,领你看看我这窥天之法。”司空鉴看着他,眼中神色满意,伸手一挥,做了个请的手势:“那就随我来吧!” “有劳了。” 这石阶通向地下,两边石壁呈现灰黑色,在每下十阶的两侧石壁上又各有两站油灯,在昏暗的地下跳动着橙红色的火焰。向下走了不知有几百阶,终于脚底踩到平处,往前一看,好大的一座地宫,在地宫正中摆着一口棺材,而棺材正放在一座五行大阵上。 往四周看过去,又见八道道尊塑像,有三位道尊不知是何人,另外八尊乃是:太上老君、元始天尊、道德天尊、灵宝天尊……,细细往后看,居然三皇也在其列。 看到这儿,李孝清心头不解,那三清乃是道家最高神位,为什么三皇也能并列其中? “你这八尊神像怎么与正常的八卦阵不大一样啊?莫非有什么玄机在里头不成?”话是这么说,体内的灵力缓缓调动,随时做好以防万一的准备。 司空鉴挺直了腰板,径直走到那石棺旁,轻轻在棺材盖上轻抚而过,幽幽道:“什么狗屁天道轮回,世间万物难道就头离不了所谓的天道命运?” 旋即,他扭头望了一眼李孝清,又说:“这八尊神像分别是天、地、人、神、鬼五仙。并非只有道家真神,而这天地万物也并非只有他天上地下的神鬼才能掌控天地的变化。” 李孝清听他一席话,顿时心头猛地一跳,眼前之人绝对不简单。 “我这衍卦既非天卦,也非地卦,天地万物具纳之,只可用二字来形容。”司空鉴脸上形色自豪,言语中说不出的威严霸气。 “哪二字?” “源卦。” 司空鉴随即一掌将石棺的棺盖掀飞,望了一眼那棺材里的东西,冲李孝清招招手,唤他过来。 在石棺之中,躺着一具身着黄色道袍的黑色骷髅,这具枯骨浑然像墨玉雕刻而成,在他的右手边整齐的放着三件东西。 李孝清走上前,细细看了又看,捏着下巴思量了许久,抬起头望向对面的司空鉴,心道:难不成这具骸骨与他有什么联系不成? 司空鉴将三件宝物取出,轻轻擦拭着上头的薄尘,其中一物一无黑色的毛笔,第二件一块黑色的无字玉牌,第三件乃是一块巴掌大的古铜镜。 “这三件宝物追随我一千多年,也是我的传承所在。当初我被天庭追杀,重伤垂死之际,最后被破碎的时空乱流所吞噬,再睁开眼的时候,便已经到了这里。” 这人究竟是什么身份?居然能被天庭追杀,天庭是如今三界至高无上的主宰,倘若不是惹下什么大祸,天庭才懒得派神将下凡,可是眼前这个司空鉴居然会被天庭追杀,这件事绝对非同寻常。 司空鉴将三件宝物推至李孝清面前,苦叹一声:“天庭之主自然是不屑与我为难的,毕竟是修炼万万年的玉皇大帝,根本不知我所能撼动的,不过当初初探源卦,轻狂自大,居然将窥见的上苍真意念给了九幽魔君。” 九幽魔君在黄泉之地的最深处,并不受地府的管制,那里乃是真正的真魔之地,自古势不两立,并不是孰善孰恶,而是主宰之争,天地三界谁都想做这万物的主宰,只可惜,魔君虽然力量恐怖,但是智谋不足,与神族之战最终以失败落幕。 最后,九幽魔君率领残部藏身于黄泉之底,地藏王可怜魔族,并不曾将其告知天庭。 知道有一天,魔君的亲使听闻在人界之中有一位掌握三界大道卦衍之法的奇才,于是魔君秘密派遣他到人间去补了一卦,希望能够寻到一丝反胜之法。 当时的司空鉴被成为衍神,就连大衍宫都不让在眼里,走在大街上人人都能认出他是谁,骄狂而浮躁,于是将衍卦的结果醉酒后讲了出来。 只可惜,魔君的亲使根本来不及带回去消息便被神将给抓走,当时去寻找司空鉴的不仅仅有魔族之人,也有神将好奇之下下凡去测验真假,于是便有了后来之事。 司空鉴在天庭的震怒下被追杀到荒山之中,最后垂死至此,三魂七魄均已不全。 听完他的讲述,李孝清接过那三件法器,问道:“没想到你的源卦居然能有这般能力,就连魔君都来寻你帮忙。” “小公子可不要嘲笑老朽了,我实在是脸上发烧的很呐。如果不是当初的轻狂,哪至于落得如此悲惨的境地?” 司空鉴指了指棺材中漆黑的枯骨,自讽的摇头苦笑一声:“这便是修炼卦术的印证,以身见混沌,以心证本源,由此方能与三界相通,进而推衍万物之变。” 李孝清听他说完这番话,心里对这源卦的卜算之法已经兴趣愈发浓厚,如果真的将这东西掌握,岂不是可以在修真界横着走? “老前辈讲了这么些,晚生自然是敬仰,不过,想要修炼此道必然十分苛刻吧。”李孝清望着那三件宝物,并未急着求师,而是反问到。 司空鉴不置可否的点点头,食指轻点那黑色骷髅的天灵盖,紧接着,看到一丝丝黑灰色浑浊的雾气从中被抽离了出来。然后飞旋在他指尖:“这便是源卦的本源之力,想要修行此道,没有它是不可能的修炼成功的,而我也是在一次偶然之中得到此物。” 李孝清眼中露出一丝笑意,看来这源卦果然非同一般,且不说别的,就这一丝混沌本源之力,这天地之中恐怕再难寻到第二缕。远古混沌之初,盘古大神开天辟地而分阴阳,自此浊气分了清白进而演化了万物,哪里还能留下什么原始的混沌之物。 “想要与这丝本源之力融合,你的魂魄必然会受损,因为本源之力阴阳不分,而你的魂魄必然要与它相容,使它替代你魂魄的一部分,这样便能够与天地万物取得一丝联系。”司空鉴笑眯眯的望着眼前的男子,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啊?居然要用它替代我魂魄的一部分?”李孝清这下真的彻底惊到了,心里暗暗惊到:看来这源卦果然不是一般人敢修炼的,只是这第一关便足以吓退一大部分的修行者。 要知道,魂魄乃是人的根本,如果魂魄受损,那么轮回再世必然会天生魂魄残缺,到时候八成不是呆子就是傻子,等于将余生万万年轮回后世全都断送了去。 李孝清反复思量着,他似乎都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入道。 换做常人,入道无非是追求永生,拥有强大的力量。可是自己呢?无非是想要守护身边的人。难道真的有必要为了获得这股力量而断送了永世之路吗? 司空鉴见他眼神低垂了下去,脸上露出失望之色,难不成这次又看走了眼? 李孝清不断自问,想要守护身边的人,想要守护就需要力量,想要力量就要付出什么东西,这世界没有什么好事是没有风险的,而且,入道的那天就没有了来世这一说,一心求道,那必然想要求个永生不灭。即是如此,倒不如接受了这本源之力,与其平凡的轮回再世,倒不如搏一把。 “前辈,想要融合这本源之力可是要准备什么?”李孝清眼中露出淡然,问道。 司空鉴正失望,突然眉头一挑,疑惑的望了他一眼:“怎么,你难道不怕生生世世轮作痴傻愣子?可要仔细想清楚了。” 李孝清嘴角勾起一丝玩味,望着他,轻声笑道:“前辈,您现在不是好端端的吗?最不济我也落得与你一般下场,无碍无碍,总比平庸一世又一世任命运操控要来的痛快。” 直到他讲出最后一句话,司空鉴眼中精光大胜,狂笑两声,大叫三声:“好好好,与其被命运操控庸庸碌碌,倒不如赌上一切搏一把,公子真是好气魄,我今天就助你一助,往后这源卦也算是有个传承。” “不过你放心,我既然要你传承下去,必然不会让你真的受难。”司空鉴屈指一招,那股黑灰色的本源之力又回到了他手中,“想要避开损伤魂魄的办法也不是没有,不过以你现在的修为却难办到。” 李孝清心中暗自发笑,看来他方才是有意试探自己。 “老前辈请赐教。” 被他恭恭敬敬的拜求术法,司空鉴心里大为满足,饶是已经成了个残魂野鬼也受不住虚荣心的诱惑。 “好小子,那我就传你个分魂之术,此术或许确有奇效,但是我却没有用过,因为我修炼源卦在前,而此术在后,故而不可逆反。”司空鉴嘱咐道:“等你凝结元婴之时,趁着魂魄受天地生命本源之力与地阴之力涌入,将三魂七魄一分为二,以我传你的术法作为咒印,从而分出一道第二元婴,而到了那时候,你可以将这缕混沌本源之力与第二魂魄相容,而不影响你的主魂。” 这斩婴之法尤其凶险,元婴尚未成熟便要将它一斩为二,若是一个不甚便会身死道枭。 第一百五十章 镜花水月 幽谷深处,一道白色的人影正朝着一处迷雾之中飞掠而去,林中时而飞来一些鸟兽,怪叫着朝他扑了过去,只见这男子手中白色剑影眨眼即逝,那些个鸟兽顿时四分五裂,化作一片血雨洒在了下方的密林中。 “六哥,你这浮光剑影真是越发出神入化了,想来假以时日定能以剑证道位列仙位。” 白色人影正是天狐族的六殿下白玉,而五殿下此时正在月华宫内与几位长老商谈要事,至于四公主,早在三人进入这秘境之后便分散开来,现在也尚未寻到她。 这六殿下白玉对老九白苏从小就疼爱的紧,而白苏在他面前仿佛一个没有长大的孩童一般,对眼前这个兄长不由的生出一丝依赖,似乎只要有六哥在这里就不会发生什么事。 白玉手中并没有持着什么宝剑,他的腰间别着的短剑似乎从来都没有动过。白苏方才根本没有看到他何时出的剑,半空中唯独留下了撕裂长空的惊人剑意。 “前面便是那件东西的所在之处了,留心些,这里面的东西可不是省油的灯。”白玉背负双手,白色的眉毛却是带着一股刚劲之气,头也不回的冲身侧的九弟嘱咐道。 前方的雾海迷林乃是镜花水月所在之处,那件东西就隐没在那片浩瀚的雾海中,而雾海之中又有着一片片不见其形的树林,每当月圆之时头顶雾气自动散开,露出天空的明月,能够在婆娑的月影中看到其黑色的树影。 偶有一阵风儿吹过,听得见窸窸窣窣的树叶敲动声,想来这里是一片片茂密的树林,而在林中深处又能听得见叮铃咚隆的细细流水声,倘若不是知晓此处的危机,恐怕会错把这里误认为一处隐世的仙境。 白苏听六哥早些时候便讲过这里的凶险,而那六殿下白玉也不是第一次到这里来了,此次他们到这里来的目的并不是那镜中之物。而是那轮宝镜的幻力。 天狐一族本以幻术最为强大,当今圣主一身幻术足以困阻元婴后期境界的修士百年之久。 当今人界之中,出了三宫宫主,还没有几个势力能与之匹敌的,在整个妖界五股势力中他的幻术也让其它的四位圣主忌惮不已,哪怕是他们如果不慎中招也难以轻易逃脱。 九殿下白苏拥有纯粹的天狐圣祖的血脉之力,拥有最为可怕的幻境领悟能力,一直以来都被称做是天狐族之中百年难遇的奇才,圣主自然有心栽培他,花了数不尽的心思在他身上,倘若他真的将血脉之力完全继承并觉醒,有极大的可能摆脱凡躯,到了那传说中的境界。 这次花了沉重的代价与月华宫做了这笔交易,为的就是到那幽谷深处寻取六殿下当年发现的一丝血脉,这股血脉被封印在了镜花水月之中,当时并未寻到它的具体位置,如今做充足了准备,定要将那滴先祖的精血寻到,到时度入白苏体内,帮他将体内的血脉之力的杂质剔除,让他尽可能的领悟幻境法则。 而月华宫并不知道他们此次一心到这此处来参加幽谷试炼的目的,甚至有关幽谷的秘密也并没有太多人知晓。 李孝清脖颈上挂着一颗蓝黑色的坑坑洼洼的石头,忽然石头上亮起一道微弱的黑光,向他传音道:“李公子,没想到你的魂力居然这么强,到时候如果要斩出第二元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老先生,晚辈借你吉言,只是待我给你找到可以容放灵魂的尸身之后,你定然要记得答应我的事情。”李孝清眼睛微微撇了撇脖颈上的那枚小石头,轻轻笑道。 那颗石头里面住着的便是司空鉴的残魂,他特别急切的想要拥有一个可以供自己躯体,只不过那老村长似乎并不愿意放他离开,多亏了李孝清才把他从那老村长的识海中救了出来。 那老村长知晓他卜卦算命的能力,早些时候通过他的推演之法已经多次救下整个村子里的村名性命,而他对自己也构不成什么威胁,任何人有这么一个宝贝都不会轻易把它放掉。 幸得李孝清的金光咒,这才将他的残魂从昏睡中的老村长体内逼了出来,而这一走也顺走了他腰间的一块玉玦。据司空鉴所说,那块带着紫韵的玉玦便是这老村长的破空法宝,他们已经被这个空间所同化,跟本没有再离开这里的可能,与其把这件宝物继续放在这里,倒不如带出去。 “李公子放心便是,我自然是不会诓骗于你,那于我而言并没有什么好处。”司空鉴连忙讨好的笑道,眼下寄人篱下,无论如何也不敢热闹此人,见到李孝清有些担忧,连忙再三解释道,生怕被他给扔在地上任他自生自灭。 李孝清缓缓点点头,如今他的性命算是系到了自己的身上,晾他也不敢做出什么事。 混沌本源之力被李孝清纳入了泥丸宫内,四周被三股灵力牢牢的禁锢着,那丝混沌本源之力冰封在一颗冰珠内,尽管司空鉴再三解释,可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定然不会真的将它直接纳入体内。 至于司空鉴交予他的那三件宝物也将他们放入了芥子镯中,等出了这地方之后再好好看看三件宝物的妙用之处。 一路低空疾驰,顺着司空鉴所指引的方向,突然一道白色的瘴雾挡在了面前,这瘴雾绝非一般的白雾,任凭他怎么试探都没有结果,仿佛石沉大海一般惊不起半点波浪。 “公子,那东西就在这片迷雾密林之中,那是一面石头做的镜子,只有在月圆之时它的镜面便会水波荡漾开来,从而变成一面光照万物的神秘宝镜,而那五朵牡丹现身其中。”司空鉴特别嘱咐了一些,毕竟这一次自己也要被带入其中,如果自己的残魂落入别人是手中,那多半回落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李孝清微微咧了咧嘴,心里清楚他在担心什么,既然他会有这般担心,那必然也不敢加害自己。 闭气凝神,一头扎进了白茫茫一片的迷雾之中。 天色将晚,再过些时候便会明月高悬,借着婆娑的月光看清楚身边的林子。 谨慎的往前走了几步,李孝清听了听,当察觉到身后的人走近之后又远远离开。脚下的步子不由的加快了些,眼下到了此地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可别落得个两手空空的下场。 心里想到魂魄受损被冰封在冰棺中的燕儿,李孝清心里揪的紧,她会落得那般下场全是因为自己造成的。等到将南宫燕淑救活之后,该了的事情定然是要去了了的。 天露九还丹乃是月华宫的贵重之物,如今被取出来作为诱惑来趋势一众人为之卖命,并且仅仅取来三颗,再多的话一颗也没有。由此可见月华宫对此丹药的重视程度。 走了许久,终于听到了流水声,李孝清眼前一亮,急忙朝着水声传来的方向奔了过去。镜花水月,定然是离不开水的,而据司空鉴所说的,这片迷雾中只有一条清泉,而那座石镜便是坐落在那里。 来到清泉旁,李孝清将全身灵力气息尽数熟练,四下巡视着安慰变动。 夜色来的快,奔走了一路之后,李孝清靠坐在大树旁,静静的望着天。 这里没有日晷,辨不清时间流逝的速度,直到天色昏暗之后,天空的迷雾上找下了一层白色的月影,婆娑的月影将白色的雾气尽数扫开,原来背后靠着的并不是什么大树,而是一个石纹粗大且温润的石头罢了。 月光照在清泉潭中的石盘上,那座竖着的石饼边缘流淌着微弱的白色流光,看上去有几分神异。 头顶的雾气缓缓散开,终于露出头顶的月亮,那月亮边缘有一个缺口,随着雾气散开,那月亮上面的缺口也缓缓消失了去。 悬在石潭正上方的圆月光芒大盛,顿时把整个水潭照的雪白明丽。 “咦?” 李孝清眼中浮上一律震惊之色,只见那水潭中的石镜果然荡漾开一道水波,镜面变得光亮无比,将前方的景色尽数倒映在石镜中。 石镜的镜台上挂着四道水流,不过诡异的是这些水流并不是自下而上流动,而是从下向上回流,这些水流化作千百道发丝般粗细的细流,朝着石镜中间汇聚而去。 “那石镜究竟是什么宝贝,居然如此神异?”李孝清喃喃道,如果那镜中真的是另一个世界,那座繁花落英之处只能从镜面外欣赏。 李孝清也略微被那镜面中干净整洁的世界给深深的吸引到,下意识的朝着宝镜走了过去,整个人仿佛着了魔一般,作势就要将手探入其中。 “咚……,咚……”一阵急促的钟声从心底想起,李孝清看着脚下浸湿的鞋子,方才不知不觉中居然踏入了这汪潭水中,若非那钟声及时将他唤醒,自己的一只脚就要进到那石镜当中。 石镜中显化出来的东西到底有是真实存在的,还是一场虚妄的梦罢了。 想到燕儿还在冰棺中受苦,李孝清便一咬牙心一横,一步踏入了镜子里的幻境之中。 根据三座峰长老的话来讲,那镜中花才是此次试炼的首要目的,可是方才借助水镜望了许久也没有寻到什么牡丹花。 莫非此处早已被人捷足先登采了去? 疑惑之时,石镜中又显现出一朵硕大的牡丹,只是看上去含苞待放,紧接着,又是第二朵……第三朵……相继显化出来。 李孝清往后退开了些,头顶的月亮光芒似乎被这面石镜所吸扯,乳白色的月光朝着那道石镜的镜面中涌了过去。 那月亮乃是太阴之星,阴气尤为浓郁,如果不慎被阴气伤了魂体将会使人变得体弱多病,甚至会影响到身边的人。那镜子里面的东西变得越来越清晰,李孝清皱了皱眉头。 趁着四下无人之际,猛地蹿了出去,一把扯住一朵硕大的牡丹花丢进了随身带好的木盒中。 李孝清并未多贪,既然前三甲便能够获得那天露九还丹,而他目前来看并没有对他们的功法奖励有太多的兴趣。 自从上次进入秘境至今也有半月有余,李孝清将道玄经第三层已经修炼到登峰造极的地步,如今隐脉已经被打通许多,对天地之间的灵力也吐纳的更加舒畅了许多,丹田内的灵力也越发充盈。 取了一朵白牡丹,急忙躲到了迷雾之中,偷偷打量着这边即将发生的事情,就在刚才他感应到有五股灵力正朝着这边奔了过来。 等那五道身影落下身形,细细看去,竟然有一名女子,她正是天罗殿的黑狐,方才她与李孝清的对战已经战败,如今好不容易进入到这里,定然也是极为重视那镜中花月。 黑狐自顾自的走上前,试探着触摸了一下那道石镜的镜心之处,一丝丝波纹涟漪荡漾开来,紧接着她右手狠狠往里一探,扯住了那朵黄色的牡丹花,狠狠的将它从石镜中拽了出来。 “居然是真的,这镜花水月之中居然真的有这般神奇的东西。”驭灵府为首那人双目露出精光,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冷笑之色,身子骤然从面前消失了去,戴他离得近了,一把扯住黑狐手里的黄色牡丹花。 如今天罗殿只有黑狐一人进入到了幽谷深处,心底带着复仇的计划,特意留意了一下李孝清,就在自己进入此界灵力光门的时候,他确实已经来到了这里。 “这黄色牡丹花,本座就笑纳了。” 忽然听到一股男人气势与气势从身侧传来,而黑狐将手中的黄色菊花赶忙收回了袖子里。 “老先生,你似乎有点欠妥吧。这株牡丹乃是我所发现,并且由我亲自取出来的,如果被你这么劫走,是不是有点过于紧张了,到时候。” 黑狐眼中带着些许怒意,看了一眼此处的男人。摇头道:“既然你不愿意将牡丹归还,那我便让你知道一些。” 别的门派众人,双目炽热的望着他们,随时都有可能如黑狐一般。 第一百五十一章 惊变 就在众人正在为镜花水月之事狗斗之时,在幻境之中悄然飘过两道白色的身影,朝着那幻境中的明月飞去。 人群中,有一雍容华贵的女子微微瞟了一眼水镜之中,嘴角勾起一丝浅笑,旋即望四周微微巡视了一眼。此次镜花水月之中并未如往常一般开出五朵牡丹,仅仅只有三朵。 方才那天罗殿的黑狐摘走一朵,却被驭灵府的老东西夺了去,至于最后一朵紫牡丹,则是被那沧溟府的精瘦男子摘了去,只是相对而言,却没有人胆敢与他为敌,更别说有什么争执,众人看向那人的眼中充满了深深的忌惮。 “诸位,这牡丹的花梗共有三个,如今却只有两朵牡丹在我们之中,想必这里定然有人捷足先登事先摘走了一朵。”人群中的红裙女子走到那石镜前,眸子白光细微的闪过,魅惑的噙了一抹笑意。 黑狐听到此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不过很快被众人的目光所淹没,方才是她先到此处,莫非被人以为是自己藏私摘取了两朵?见到众人目光带着阴冷与奸笑之色,当下心底猛地一沉,嘴里暗骂一声:该死,居然被人摆了一道。 红衣女子迈着优雅的步伐回眸微微一笑,又讲到:“诸位,这里的灵力波动一路延伸至秘境深处,想来那人是惧怕我们人多跑到这秘境里面去了。” 李孝清躲在迷雾之中,眼中露出一丝惊愕,这女子为什么要引诱众人到那幻境中去。记得进入幽谷深处前,三峰峰主便一再交代,切勿在那幻境之中逗留太久,否则会被困在里面永远走不出来,莫非? 心头涌上一股不想的预感,连忙朝着陈峰几人望了过去,手心不由的捏了捏,生怕他也跟着进去。 可是众人已经将最后一点希望寄予那神秘人手中的牡丹,既然那人躲入幻境中,那必然没有什么强大的背景或实力,否则也不必非此周折。而驭灵府和沧溟府手中的两朵牡丹如今已经落了主人,众人自然不敢去打什么歪心思,就连黑狐也只敢咬牙切齿的被迫接受眼前的事实,眼下好汉不吃眼前亏,等到了外头,定然要禀报殿主寻那驭灵府讨要一个说法。 “到底是什么人,摘了牡丹却不敢现身,我们这就到里面把他揪出来。” 受到红衣女子的鼓动,顿时人群中有人起哄,这一石激起千层浪,那些未在秘境中得到好处的人纷纷附和,一众二十多人纷纷朝着那石镜中奔了进去。 红衣女子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喜色。 等到众人进入到石镜中,沧溟府的二人却没有动作,而是寻了一处盘腿坐了下去。 “二位道友,为何不予众人一同去讨伐那人?”红衣女子见这二人并没有进去的意思,连忙笑问,心底却是有一点担忧。 精瘦男子嗤笑一声:“仙子想要去追自去便是,我二人已经得了一朵,没有那么大的贪欲再吃下第二朵。” 红衣女子嘴角轻轻抖了抖,长长的睫毛轻轻垂了垂,旋即又释然一笑,转过身欲踏入石镜,头也不会的念了一句:“此处危险重重,若是无欲再求,小女子奉劝两位还是早些折返回去。” “这就不劳仙子费心了。” 李孝清躲在暗处,见那红衣女子果然踏入石镜之中,眉头缓缓拧在一起,暗想:她究竟想要做什么? 正当疑惑之际,头顶的那轮圆月突然灿白的月光猛盖了下来,亮堂的月光将整个石镜方圆十几里照的亮如白昼,李孝清连忙去遮挡眼前的强光,不料藏身的雾气也随着月光的笼罩而消散。 等到回过神的时候,正巧与对面石头上盘坐的沧溟府二位修士对视一眼。 “道友想必就是那神秘人吧,只可惜,他们寻错了地方,如今到了那石镜之中。”精瘦男子嘴角勾起一丝玩味,调笑一句,不过目光却投向了石镜中,去寻觅方才的那位红衣女子,只是她此时已经不见了踪影。 李孝清与他回了礼,并未解释什么,目光一同投向了石镜之中,紧紧的盯着陈峰等人,随时准备动身将他拉回来。 伴随着月色越发明亮,那石镜中的景象也在发生着巨大的变化,原本只有方圆十几丈的可见度,突然向四周猛然扩散开去,眨眼便扩散了十几里远,那石镜中山川河流鸟兽全都显现了出来。 这镜中莫非是一个小型的世界?李孝清心头猛地一颤,想不到月华宫居然有如此至宝,只是这镜花水月却并非表现中看到的这么美妙,处处隐藏着夺命的危机。 “道友莫要心急,且往下看。”沧溟府的那位精瘦男子风轻云淡的模样,只到是眼前的一切与他并无什么干系。 “我有两位同门师兄弟正在镜中,眼下可无法同道友一般清闲。”李孝清苦笑着摇摇头,一脚踏入了那石镜当中。 等到李孝清进入到石镜中,精瘦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自言道:“又多了一个亡魂。” 坐在他身侧的中年男子深深的看了一眼石镜中李孝清的背影,继而又闭上了眼。 刚刚踏入到石镜之中,众人的目光纷纷回转投向了他,李孝清自然不理会他们,那白牡丹已经被隔绝了气息,晾他们也寻不到自己头上。 一众修士望了一眼这位晚到的修士,见他走到了天师府这边,便各自回过头去,天师府的能量可远不是他们这些人能够随便触碰的。不过这一众人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黑狐与驭灵府的那位长老望向他的眼中却是写满了仇恨。 李孝清对他们偷来的目光熟视无睹,飞至陈峰身旁,顾城与他点点头传音道:“师弟,你这一路可有打听到什么消息?” 见他这么问,李孝清先是愣了愣,旋即传音道:“师兄可是知道些什么?这一路我碰到些原住民,却没有什么太多的消息,只是人人听到这镜花水月都纷纷显出恐惧的神色。” “嗯,这镜花水月并非是什么宝物,而是一座幻阵。” 李孝清先前也猜到过这种可能性,可是并没有寻到什么阵眼,而且如果真的只是幻境,那这几朵牡丹是怎么回事。 顾城知道他心中疑惑,再度传音解释道:“这处幻境与一般的幻术大不相同,它不仅仅只是障眼法,而是可以将虚无之物转实,进而幻化出这些真假难辨的山水景象。至于那明月和牡丹便是这处幻境中至关重要的两处,月悬高空照万物,花于镜中启生灵,那牡丹花乃是介于真实与虚幻之间的宝物,看得见也摸得着,有时候看不见也摸不着。” 如果真的像顾城所说的那样,这牡丹那是虚实之物,是修炼幻术的至宝,但它同是也是一种丹药最重要的材料。那枚丹药名为化灵丹,据说这颗丹药可以令幼兽化形洗髓,天生拥有幻化之力,而且幻化的东西就算是元婴期的修士也无法识破,进而瞒天过海躲过天威的巡察。 “难道是……。”李孝清眼中露出恍然之色,如果真的如顾城所说,那月华宫耗费重宝搜集这牡丹也就说得过去了。 顾城与众人一般抬头望向四周的山河美景,没有再回话,算是默认了他的猜测。 就在众人四下搜寻之际,头顶的白色月光突然变了颜色,整个空间缓缓被一层血红色所笼罩,而四周的景象也随之发生着变化。 只见方才的鸟语花香一瞬间被血色所掩盖,地上到处流满了暗红色的血液,尸骨遍地。有的尸体身穿金甲,有的牛头人身,也有的虎皮鹿角,到处都是妖兽与人类的残肢断体,仿佛在这儿刚刚发生过一场恶战,腥臭的气味直冲肺腑。 正在众人惊愕之时,头顶突然下起了血雨,只见那轮血月缓缓融化开来,化作漫天的雨天倾泻而下。 顾城连忙打呼一声:“二位师弟速速退开,切勿被这血雨沾到身体。” 有的人已经意识到了眼前状况不对,连忙回头去寻找出口,在回头看去的时候,却发现原来的石门已经不见了踪影。 坐在石镜外的两名男子轻叹一声,望着石镜中绝望的一干修士,眼中露出一抹怜悯,开口道:“看来上尊所衍之事要发生了,我们速速通禀月华宫,以免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里面有顾城几人在应该还能支撑些时候。” 中年男子站起身,深深点了点头,只身一人先行朝着西南方向御物飞遁而去。而精瘦男子则是双目紧紧盯着石镜中发生之事,随时做好应对之法。 顾城撑开一柄罗伞,将身体藏在伞下,而陈峰则是将身上的黑色披风遮在了头顶,那件披风乃是临行前吕子镇特地赠予他的。而李孝清手中剑影化身千百道交织成三道剑莲悬在头顶。 二十多人有的没有意识到那血雨的危险,抬头愣神之际被血雨打在头皮上,顿时双目变得呆滞,直挺挺的抬着头望着天空那团蠕动的血月。没多久,便有十多人遭了难,这些人皮肤迅速干瘪下去,仿佛血肉被什么东西给吞噬了一般,两只眼睛也陷了下去,成了两个黑色的眼洞。 饶是黑狐这种杀人不眨眼的蛇蝎女子也不由得面露惊慌,脸上血色全无,慌忙的用法宝抵挡着头顶的血雨,生怕沦落到同样的下场。 头顶的血雨大约下了半炷香的时间便停了下来,那些被吸干了血肉的修士就那么直挺挺的站在原地,从他们干瘪的脸上和长大的嘴巴可以看出他们的恐惧。 二十七人眨眼只剩下了八名修士还活着。 驭灵府的七长老气急败坏的咒骂道:“该死的婆娘,居然敢算计老夫,如果被我抓到了,定要把你剥皮抽筋。” “咯咯咯咯……。”头顶突然传来红衣女子的笑声:“是吗?就是不知道道友是否有能耐还能活着出去?” “妖女,你到底做了什么?快快放我出去,否则你就准备承受我驭灵府的怒火吧,定会把你们杀得一个不留。”驭灵府门下弟子恶狠狠的威胁到。 李孝清暗骂一句蠢货,赶忙调动体内的灵力,四下留意着随时会发生的异变,眼下不是激怒对方的时候,若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等那驭灵府的弟子叫嚣过后,换回来的却是天地变色,原本血红色的空间顿时随着血月变暗也随之暗了下来。 紧接着听到那女子的声音又笑道:“区区一个驭灵府,竟然敢有这么大的口气,我倒要看看你们是怎么把我们杀得片甲不留。” 头顶的血月变得越发清晰,随着整个空间变暗,那轮血月之上显出三道黑影,正悬在血月之上望着下方。 站在正中间的白衣男子一头扎进了血月之中,其余两人守在前面,而其中一人正是先前消失的红衣女子,她的真实身份便是天狐族的四公主殿下。 白苏……,他在这里做什么?李孝清自然认出了方才进入到血月中的那人,正是黄风岭的现任妖王白苏,之前可从未听他讲过他的真实身份,不过眼下来看,他的身份似乎并不简单。 “老六,老九体内的天狐之血已经与血月产生共鸣,速速施法。”四公主感应到血月中传出来的奇异波动,连忙唤一旁的白衣男子,二人共同掐了法决,身后各自长出一条尾巴,耳朵上也长出了细细的绒毛,浑身的灵力随之暴涨。 伴随着那二人手印变化,两道法印从血月两边凝现而出,紧接着朝着血月包裹了过去。 …… 正在紧要关头,那驭灵府的七长老嘴角勾起一丝阴险,手中暗暗调动灵力。趁着那红衣女子无暇之际,屈指一探,顿时看到一道黑光直冲向四公主的头颅。 令他没有料到的是,方才放出那道黑影还未靠近她周身一丈便被一股无形中的力量给震成了湮粉。 驭灵府二人面色极其难看,心里暗暗叫苦,今日遇到了棘手的对手,看来要栽了。旋即望向天师府三人,厚着脸皮沉声道:“三位还不帮忙?若是令他们真的得逞,恐怕你们与我们都无法活着走出这里。” 李孝清望着那轮血月,竟生出一股异样的熟悉,不理会驭灵府之人。 突然,天地猛地震颤了一下,紧接着又是一阵巨大的轰隆声传来。正在施法的六殿下白玉与四公主面色大变,后者额角淌着细密的汗珠,看来老五没能拖住她。 四公主低声念了句:“老九,你可得加快点,我们已经被发现了。” 轰隆……,西边的天空突然破开一道口子,白色的光亮照了进来。众人纷纷抬头看去,正看到四道熟悉的身影悬在那里,各个面色阴沉寒冷,望向天空的那轮血月,怒喝道:“你们居然在打它的主意,狐狸的话果然信不得。” 紧接着,碧游峰的峰主纤手一挥,凭空显出一柄青绿色的宝剑,玉指一点,那柄宝剑朝着那血月狠狠的刺了过去。 第一百五十二章 天狐圣祖 六殿下白玉与四公主面色大变,好不容易才费尽周折将老九弄到这儿来,万万不能就这么功亏一篑,否则坏了那滴精血事小,误了老九的性命可就坏了大事。 “老六,速速把那东西取出来。” 红衣女子再也不敢藏私,一把从雪白的脖颈上扯下一物,指尖撩过三道赤红色的光丝隐入其中,同时她手中的那件白色的玉狐双目微微亮了一下,旋即亮起两道红色的光芒,一道巨大的狐影从中飞了出来,那白狐锋利的牙齿咧了咧,张口吐出一道赤红色的灵力光波,朝着那柄青绿色的宝剑轰了过去。 碧游峰峰主望见那道白色的狐影,眼中神色终于动容,冷喝一声:“居然把他的一丝分魂都带了了此处,你们究竟想要做什么?” 二人并未理会她的质问,见到白色狐影将那青锋剑阻拦,面色却丝毫没能欣喜的起来,刚才白色狐影的一击几乎耗尽了她的灵力,只是将那柄剑堪堪拦住,若是对方放手再度攻来,红衣女子并无把握再接的下。 想到这儿,她连忙催促六殿下白玉,似乎在他手中还有别的什么东西。 白玉面色凝重的与那碧游峰峰主对视了一眼,嘴角微微扯了扯,右手突然按在了左臂上,紧接着嘴唇急念咒语,一道银白色的光影将他包裹了起来旋即化作一道身上挂忙祥云灵纹的白狐,双目呈现青蓝色,默然的望着对面的碧游峰峰主。 “哼,负隅顽抗,真是不见黄河不死心。” 碧游峰峰主素手一挥,方才被她祭出的那柄青绿色的长剑顿时化作一道柔软的细流,拖着长长且纤细的尾巴,直接朝着那道白色狐影撞了过去。 六殿下已然融身与那道狐灵,那巨大的狐狸抬起前爪,愤怒的朝着那东西撕了过去,两只巨大的狐爪挥出八道血影,只有三道爪痕落在了那道青绿色的剑影上。 白狐一击未中,连忙张开一口锋利的兽牙,朝着那剑影再度咬了下去。 六殿下化身的白狐,嘴里死死的咬着那倒青影的头部,从那巨狐的牙根处缓缓溢出一丝丝血迹,沿着嘴唇流了下来。 “好一头孽畜,居然敢在月华宫放肆,就算你与圣王有父子关系,我也定不能容你在此撒野。” 碧游峰峰主见它拼死顽抗,眼中的声色彻底冷了下来,周身的气息变得越发冰冷,浑身青绿色的衣袍无风自动,单手打出一道青绿色的符文没入了那灵剑化作的柔影之中。 只见那道青绿色的光团被打入那道符文之后,仿佛活了过来,一阵蠕动后居然升腾起青色的光焰,灼烧着那白狐的嘴巴呲呲呲的冒着白雾,直到那白狐满口黑红色的血液。 随着一声狐狸的哀鸣,那道云狐的幻影也紧跟着消散开去。 那道显化出青鸾飞鸟模样的剑光哪里肯就那样放过他,灵炎化作的翅膀猛地一扇,修长锋利的长喙仿佛一柄笔直的宝剑,直冲那白玉的眉心。 红衣女子惊恐的想要去阻止那只青鸾,可是那东西的速度奇快无比,只是眨眼之间,便要将六殿下斩杀于此。 正当二人绝望之际,那只幻化的青鸾突然神行一转,绕过白玉,刺入了他身后的血月之中。 “咧……。”青色的流光将那轮血月一穿而过,伴随着血雨倾泻而下,顿时将这一处镜花水月的密境变成了一个充满了血色和死亡的地域。 白玉和红衣女子惊恐的长大了嘴巴,下巴不住的哆嗦着,红衣女子低声喃喃道:“完啦完啦,完啦,老九,老九,你快出啦。” 九弟此次前来此处是奉了父皇之命,若不是碍于父亲的是呀,他是绝对不会掺和到这件事中来的。二人非常清楚这件事的重要性,由于白苏的血脉之力太过于强大,所以从很小的时候便能够轻松领悟各种法术,只是可惜他性子过于顽劣。 李孝清警惕的望着天空中发生的一切,就在方才,他似乎猜到了什么,赶忙与陈峰和古城传音相告速速退离此地。 借着那三峰峰主破开的空间缝隙,眼下最好还是借此机会先逃走的好。 李孝清临行时瞥了一眼那轮血月,白苏此刻还在那月亮之中,如今血月被贯穿,他定然也难逃此劫。想到此处,心头涌上一丝凄凉之意,转身就要走。 突然一股无形的灵力将几人裹住,任凭李孝清怎么折腾也无法逃离。 紧接着,天地之中爆发开来一道狂风,而那轮被贯穿的血月居然自行将那破洞修复完好,这一幕惊呆了在场的所有人,纷纷满脸不可思议的朝那儿去看。 而与此同时,那轮血月变得越发透明,能隐约看到在月亮之中蜷缩着一个人,那人便是方才融入倒血月之中的九殿下白苏,白苏此时像一个婴儿一般蜷曲着身子抱着膝盖悬浮在血月中间位置。 在白苏周身萦绕着淡淡的白色光点,这些光点自行朝着他浑身的毛孔以及经脉渗了进去。 血红色月亮渐渐变成了血红色的水晶色,里面的人影缓缓苏醒了,两只眼睛默然的打量着四周,紧接着又赶忙将头埋在了双臂之间,看上去像极了一个新生的婴儿。 “九殿下这是做了什么?”对于眼前的异状,碧游峰峰主也不知情,但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赶忙质问道。 白玉二人眼神躲闪,正在想怎么敷衍,突然那道血月消散了踪影,整个天地变得暗淡了下来,碧游峰峰主连忙祭出一颗夜光珠,将四周照亮,再想那血月所在的位置去看,居然看到一只拖着九条尾巴的狐狸正迷离着眼睛往这边忘了过来。 “九尾天狐?”清风率先认出了那狐狸的来历,当即惊呼到,旋即又奇怪:“这九尾天狐为什么要在吾族圣地作案,莫非以为拥有圣狐之力便可肆意妄为?” 白玉见她们不知情,摇头苦笑一声,并非多讲。 红衣女子四殿下却是嘲讽的开口道:“吾族先祖被镇压在这镜花水月之中,并在那轮血月中存了主要的精血,这才让这块石井拥有了这等通天彻地的幻化之力。” “不错,那只狐狸确实拥有着天狐圣祖的气息,只是它当初陨落不是与大战有关联吗?为何会在我们圣地之中?”青鸾难以相信眼前之事,再度追问道。 白玉冷漠的开口道:“你们身为月华宫的四大峰主,却对自己的先祖做过什么浑然不知,看来它们也觉得羞耻,无颜传于后人罢了。” 碧游峰峰主秀美挑了挑,从小在月华宫长大并历练成人的她怎么容许他人诋毁,当即怒斥道:“你们说话可是要有根据的,否则别怪我手中的剑意无情。” 白苏抬了抬眼皮,从朦胧中转醒过来,打量了几眼四周的环境,眼中掠过一丝陌生的神色,浑身散发着一股深不可测的气息,张了张嘴,没想到就连他的声音也变得浑厚无比。 “是个千百年,终于有吾族的后背到这儿来找到了我,哈哈哈哈哈哈……魔君啊魔君,你真是好算计,若不是你,我绝对不会落得这般下场。” 白玉和红衣女子也面色惊愕,他们只道是帮老九治疗隐疾,没想到如今却引出来一道生魂,似乎这些东西它都没有半点兴趣,而是饶有兴致的望着四位峰主,笑道: “千百年不见,没想到月华宫居然已经壮大到如此地步。”白苏体内显化的那人背负双手,看向四位峰主的眼中仿佛在看后辈一样。 碧游峰峰主长这么大可没有被人这么唤过,当即冷声到:“阁下是何人,为什么会藏身在吾族密境当中?” 白苏嗤笑一声:“小姑娘,你此话差异,我与贵族本就是世仇,哪来的藏身一说?我当年不过是中了你们月华宫前任宫主的背后暗袭,否则哪里会沦落到这等地步。” 李孝清在一旁听得微微愣了愣,看来白苏的狐族与月华宫有着一段隐藏记忆中的血海深仇,正在讶异的时候,那白苏居然又转头看向了自己,顿时心头咯噔一响。 那白苏死死盯着李孝清,戏谑道:“金蝉子,当年你的大徒弟可是把我妹妹害的好残,最后还被你那三徒弟用降魔杖结果了性命,那日的仇,今日我就要为她来报仇雪恨。” 只等他说着,白苏的突然探出右手,阴冷的咧着嘴,伸手朝着李孝清当头拍了下来。 李孝清连忙祭出惊鸿与断霄两柄灵剑,双剑猛地朝着凭空显现的那道灵力巨掌斩了下去。 那道灵力巨掌实在可怕,两柄灵剑在它手底下只是微微僵持了片刻便被压得落回了李孝清的手中。 眼下哪里还敢藏私,浑身灵力猛地一变,一股翠金色的灵力将他整个包裹了起来,惊鸿剑剑阁处的黑色石头受到翠金色灵力的刺激,顿时亮起了一道道绿色的晶丝,朝着剑锋抵触着的那道灵力巨掌缠绕扎了进去。 众人被白苏突然发难的恐怖势力所震惊,未能留意到巨掌之下苦苦支撑之人手中的宝剑异象。 白苏眼看李孝清就要被压成肉泥,嘴角露出重重的狞笑。 嗯?正在他欣喜之余,那本该压下去的剑锋竟然分化出千百道若藤蔓一般的晶丝,将那道灵力巨掌内所蕴含的灵力吞噬殆尽。 清风察觉到了灵力巨掌被削弱,嘴角轻咦一声,细细看去,就在方才他察觉到一股极为熟悉的波动。 白苏一击不成,直接纵爪飞驰而来,作势就要将李孝清的脖颈一划而过斩断。 李孝清手中提着的双剑突然被一道道五色雷光所笼罩,直接将那狐爪的白毛烧焦了一寸。白苏仍旧保留着妖物的本能,听见雷声看见雷光便下意识要退走。 “哼,你真是好大的缘分,今日就来用你祭剑。”说着,只见两把剑各自化作两道灵影,惊鸿化作一只白凤,而断霄则是化作了一头蛟龙,带着风雷之威,朝着白苏拍下来的巨掌迎了上去。 白苏误以为自己还是千百年前的巅峰模样,在看到风雷之威之后仍然落了下成,这可让他不能甘心,当下眼中白光一闪而过,只是一瞬间,便将他的招式全部破坏。 李孝清手中抓着两只剑,而剑势显化出来的两道灵兽纠缠着直取白苏性命。 五色雷光密密麻麻的将其中围困在中间,奈何这五色雷光实在厉害,让白苏被围困在其中而不得其解。 白苏对他的这番招数相对陌生些,可是这剑雷的威能却不容小觑。收起眼中的冷意,连忙一只玉手狠狠的推了下去,想要将显化的蛟龙与青鸾抓在手里。 只是此次李孝清所显化的两道雷光灵兽实在厉害,居然将白苏逼得不敢亲近。顾城心中暗叹一声,连忙将宝物祭出来去抵挡二者。 眼下只觉得浑身力量充盈,蛟龙与青鸾周身雷光四射,白苏拍过来的狐爪均被雷光给烧的近视一股烧焦味, “小子,我说过了,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你再怎么挣扎也无用。”白苏讪笑着望着二人,手中灵力陡然激增,引动周天灵力朝着李孝清涌了过去。 李孝清根本来不及同时对抗四周围过来的危机,狠狠咬牙,硬着头皮战了过去,只可惜二者实力差距太大,只是三个照面,那只青鸾与黑龙便被撕碎。 周身雷光将他护在中间,紧接着,双剑雷光化作一道道细腻的巨网,朝着白苏盖了过去,那巨网之上还有雷蛇蹿动,带着可怖的未能将那拍下来的狐爪给结结实实的挡了下来。 众人看到这一幕,顿时纷纷露出惊色。 就连碧游峰峰主也满脸不可思议,那白苏体内的老鬼拥有着千年的道行,即便现在虚弱之际,也绝对不是金丹期修士所能够匹敌的,可眼下他居然接了下来。 要知道,现在在白苏体内的不是别人,而是天狐一族的天狐圣祖,乃是与月华宫上一任宫主同等的存在,基本是抬抬手就能碾死一大片金丹修士的超级强者。 第一百五十三章 逃脱 尘归尘土归土,既然已经穿越千年,再领人世繁华,就该做好一梦归尘的准备。 这世间确实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不灭的,即便是那些个大罗神仙,也不过是比凡人多阅历些春夏之景罢了,到头来不免无味长叹,倒不如来世一遭磕磕绊绊清清朗朗来的更为有趣些。 那只活了千年的狐狸如今将残留的一丝魂魄混在精血之中,以后辈之躯为载体而欲重生,这件事似乎四公主与六殿下并不知情,眼下看到老九性情大变,顿时相望一眼,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抹震惊与担忧。 九殿下白苏乃是天狐一族血脉最为纯粹之人,全族上下借此机会是为了让他完成血脉传承,进而打通修炼之路,没想到确实被占了神魂,这与原先所预想的结果大相径庭。 如果要二人放弃老九的性命来成全这么一个千年的老怪物,从心底深处他们是抗拒的,可是眼下情形极度不妙,兴许还要借助这个天狐族先祖的力量来逃离此处。 四公主白芷若是个聪明的女子,只是稍稍思量了一二便拿定了注意,与六殿下白玉互换了一个眼神,与白苏讲到:“前辈,眼下不是恋战的时候,我们还是速速回到吾族由族中为好,只要您在用些时间恢复了实力,到时候再来与他们论个高低也不迟。” 白苏两只深邃的眼睛仿佛能够看穿她的内心,至少微微咧了咧唇角,点头道:“好吧,今日我们便先回族里去,到时候等我恢复了功力再来与他们讨教一番。” 那附身于白苏体内的老鬼开口讲到,随机将身上的白色灵力巨网用力一扯扯开一道大口子,纵身钻了出去。 李孝清张开的灵力巨网被毁,登时身体如遭重创,闷哼一声,体内灵力跟着乱闯乱撞,差点眼前一黑晕倒在地上。 顾城与陈峰连忙将他扶着,面色沉重的防备着半空的那道白色身影,生怕他再次发难。 碧游峰峰主冷冷的望着白苏,笑道:“区区一个将死的老鬼,也妄想在我们月华宫撒野,怕不是被关的久的关糊涂了?” 清风、灵虚、华双三峰峰主手中突然各自打出一道磅礴的灵力,朝着那白苏周身捆了过来,碧游峰峰主则是手中托了一只青色的玉樽滴溜溜的转着。 待那三位峰主打出的灵力光鞭将白苏紧紧的束缚住,白苏用力挣扎了一番也没有将那三道灵力绳索挣脱,眼中终于露出了几分焦急之色,口中长啸一声,眼中银色光芒一闪,那三条原本捆缚在他腰身上的三条灵力锁链骤然一松。 就在三位峰主震惊之余,连忙加固灵力锁链并迅速锁紧,而碧游峰峰主手中的青玉樽祭炼完成,右手一抛,那圆形的三足玉樽飞入云际,只是一瞬间,一只巨大无比的青绿色玉樽从那云中扣了下来,作势就要将那白苏镇压在里面。 李孝清凝眉望着白苏,不知为何,方才总觉得他眼中闪过什么东西,只是一瞬间便没了踪影。赶忙眯了眯眼睛再看,心道一声果然,那老鬼看似不可一世,实际上连那具身体也未能完全占据,而且能够看出他眼神中事儿闪过的痛苦之色,那定然是白苏主魂所产生的婚礼波动。 天狐老鬼心里暗骂着,冲着白苏的灵魄咆哮道:“小子,你想跟我一道葬生于此吗?还不快快停下。” 白苏哪里会再听信他的谗言,正因为方才再血月中听信了他的话才让自己的灵魂差点被对方抹杀,有了第一次惊险,必然不会傻到再去信任他第二次。 这身体到底不是老鬼的躯体,几番争斗下来便示了弱,加上天地本能的威压,他如今已经是残烛断尽,随时都可能被风吹熄。 堂堂天狐圣祖何时这般屈辱过,更别说被几个元婴初期的小修士这般为难,眼看那青玉樽就要罩下来,当下眼中神色一急,伸手猛地一张,四周的天地灵力迅速朝他手心涌了过来,最后凝聚成一道白色的掌印,咬着牙狠狠的朝着头顶的青玉樽轰了过去。 青玉樽乃是入品灵宝,再加之碧游峰峰主的百年祭炼,早已成了一个拥有高度灵智的仙品灵宝,在他一掌劈来的时候,玉樽杯口放出三道金绿色的光圈,将那掌风给纳入其中,光圈猛地收缩,将那股掌力挤成湮粉。 白玉面色几经挣扎,终于还是将一块玉佩悄然捏碎,就在一刹那间他身后的空间崩碎,从里面探出一只巨手紧紧的抓住了白玉三人,狠狠一扯,将三道灵力锁链扯断,退入了漆黑的空间乱流中。 四坐峰的峰主面色骤然巨变,方才那只手掌的主人灵力波动极为恐怖,想来是那百年未现身形的老狐狸亲自出手了。 清风等三位峰主面色均露出凝重之色,眼下那妖物逃走,此次不知又将出现什么变数,宫主如今正在修炼闭关不出,若是引来敌患,与月华宫而言可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尤其是那个天狐族的老鬼,给月华宫的威胁极大。 碧游峰峰主阴沉着脸,命中弟子将剩余的修士带出幽谷秘境,因为镜花水月已经被毁,眼下得到的三朵牡丹已经是仅有之物了,看来必须得想想别的办法了,再有三百年便是宫主的大劫降临之日,如果想不到别的办法,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如果没有办法瞒天过海,那么这月华宫宫主只能亲身去接那雷劫,雷劫过了还好,那便可羽化登仙上至天庭,可若是雷劫不过,那将身死道消。 修仙乃是一条没有回头路的独木桥,要么往前走到了彼岸,那她将不再能顾忌岸对面的生死存亡,这也是为什么月华宫现任宫主迟迟不肯渡劫的原因之一。如今少宫主年纪尚幼,功力也只是金丹后期罢了,想要震慑周遭,没有元婴后期的实力是办不到的。 七年间,月华宫倾力去栽培这名游离凡世归来的少宫主,尽管她的身份特殊,可也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达到那等地步。 …… “雪儿,你去把四峰峰主全都叫来,本宫有话与她们交代。”坐在白玉宫御座的绝美夫人头戴一顶七彩金晶冠,修长的手指轻柔着太阳穴的位置,似乎是头疼病又犯了,与一旁恭候的少女讲到。 雪儿便是之前在幽谷之中的白衣赤足的蒙面少女,自从外人到了此处,她的面罩便在没能摘下来过一天。 “孩儿这就去请四位师叔。” 碧游峰峰主与其余三峰峰主无奈的相识一眼,如今只取来三朵两界牡丹,只够宫主抵挡三次雷劫,若是宫主问起此事又该如何作答。 李孝清疲惫的结果侍女递来的天露九还丹,胸口长长的舒出一口气,眼下南宫燕淑总算是有救了。 此次幽谷事件使得月华宫四位峰主心事重重,并未再举行什么盛典,将置换之物交于三人之后便命各位接引使者先行带他们离开。 雪儿来一一见过四位师叔,传唤了话,眼睛时不时的打量着四周的人群,并打听天师府与其它各个门派修士的去处。 三位峰主不解她为何如此关注这些人,不过少女心细,多半有她的想法,故而也没有遮掩。 李孝清众人在使者的带领下下来白月峰穿过白雾回到传送台。 心中系着佳人的安慰,李孝清恨不得赶紧回去。 四周的阵法纷纷亮起,李孝清一行五人在法阵中站定,就在阵法运转之时,从远处飞掠来一道少女的倩影,只见她到了阵法之外,轻轻的取下了遮在脸上的面纱,眼角挂着两行泪水,穿过阵法的白光紧紧的盯着那个人儿。 “雪儿?怎么是你。”李孝清瞪大了双眼,望着不远处的人儿,长着嘴巴高呼一声。正要拔腿追出大阵外,不料传送法阵已然运转,四周白光冲天而起,顿时将李孝清正欲踏出的身子弹了回来。只留下呆滞与懊恼的神色残留在双眼周围,她与燕淑是两个相对脾性的女子,在他的心中占据了一半的位置。 倘若如今躺在冰棺中的人儿是她,相比他也一样会耗尽所有,搭上生命去救她。 使者听到背后的女子呼唤声,连忙回头去看,待看清眼前女子的容貌,顿时娇躯一抖赶忙跪拜了下去。恭声唤道:“弟子参见少宫主。” 李孝清等人眼前白光刚刚淡去,再超眼前去看,只见石阵四周空无一人,并没有见到师兄弟前来相迎。 顾城略显疑惑,这种现象与往常似乎大不相同,如果换作平时,必然诸位长老会领着几位要紧的弟子前来此处恭候,如今一个人影都看不到实在是太过于反常。 陈峰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朝着山谷石崖上张望了过去,原本每日冒着渺渺炊烟的茅草屋已经没有了炊烟的痕迹。 师兄弟五人眼中流露出深深的不安,握紧了手里的法器,朝着前殿悄然靠近。 在原本热闹的正殿后习练广场中空无一人,此时不过卯时,按照往常来讲,此时正是各门弟子修行的事件,段不可能出现这等情况。 再往正殿去看,只见一个身着红衣的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看他的模样并不是天师府之人,随后又有一名身着盔甲的凡界将军模样的中年男人与一名将相冠袍的男人与他一并走了出来。 看二人正在交谈什么,李孝清附耳细细去听,大致听得见那将军与文官乃是当今大唐国的官员,眼下与雪云府勾结,将天师府逼退崛莲山。 李孝清暗自瞥了一眼陈峰,见他面色低沉,想必他也猜到了这件事凡间会插手的原因,如果不是他与那李玲儿公主的婚约,朝廷定然不会将盛怒牵扯到天师府之中。 “别冲动,相信师尊他们会没事的,多少也是修真界排的上号的人物,即便不能对凡人出手,也绝非这些普通凡人能够动的了的。”李孝清生怕陈峰大开杀戒,到时候魔性破开封印,定然叫他为眼下再平添阻碍。 几经思量,李孝清咬了咬牙,眼下只能将南宫燕淑之事暂时搁置,等到将师门的事情解决之后再前往救治。 “顾师兄先带两位师弟寻个地方歇息,我与陈峰速速进京面圣,这件事兴许会有转机。” 陈峰此次知晓事情因他而起,故而心里百般不愿意也只要重重的点了点头。但是他相信玲儿不会因为自己不回家一事而迁怒千百条性命,这件事的背后定然还有别的势力掺在其中。 二人换了面貌,一路累坏三匹骏马,这才到了京城之中。 先帝已然仙逝,现在由太师辅佐文王朝政,贺太尉与陈御史为其分忧解难排除国危。 在谈到先帝逝世,共有一百零八名后宫女子被生生活埋殉葬,其中包括高美人在内,眼下坐在天子宝座的乃是皇后的三儿子李天佑。他是李元贞的第七个儿子,年纪尚幼,多数政事都得由皇后来幕后操持,这可是引起了大部分老臣的不满。 仙宫一去七日,人间依然过了三年零六个月,吴皇后的儿子如今刚好十二岁,正襟危坐高堂之上,全庭跪拜施万年贺礼。就在诸臣跪拜之时,小皇上却一点都提不起来兴致,甚至从他的眼神中能读出积分怯懦,下意识的抬头望了一眼垂帘听政的母后。 “众爱卿平身。”得了母后的点头示下,小皇帝这才稚嫩的声音开口道。 “诸位大臣先来与陛下汇报各地民情如何。”太后交代身旁的太监宣读道。 贺太尉年老体衰,颤颤巍巍的走上前,躬身道:“启奏陛下,今年江南水灾,金陵三个郡县已是闹了饥荒,这些难民被各州省所拒,寥寥数日便已有数以千计的民众死于饥寒交迫和瘟疫,还望陛下龙恩浩荡,发放赈灾粮可怜可怜这些个大唐国的子民吧。” 小皇帝眼中冒着真火,拳头捏得紧,虽然仅仅只是十二岁,却是得了最好的教育,房御流是他的太师,七八年的教导已然让他有了三分帝王之貌,且有爱民如子的博爱之心,可是眼下政权尽不在手,忍辱负重也不敢妄言多言,凡事都得多多看看后头的脸色和眼色。 第一百五十四章 变动 “贺太尉,为何不速速调动当地备用赈灾粮赈灾?” 小皇帝眼中匆急之色暴起,立即问道。 “陛下不知,那金陵等地的备用赈灾粮早已……。” “贺太尉,赈灾这等事你与户部商量对策就好,虽说赈灾一事刻不容缓,但是眼下国库也一样动不得,先帝刚去不久,还有各种事情有待去办。”吴皇后开口打断了贺太尉的话,口气十分不悦。 贺太尉老眼更加低沉了些,微微垂下些干巴巴的眼皮,心知吴皇后是在阻拦朝廷拨放赈灾粮,可是眼下江南饥荒已经到了人食树皮充饥的地步,实在不能再拖下去了。 思量再三,贺太尉垂老的身子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俯身拜在地上悲痛的苦苦再禀道:“陛下、娘娘,现在江南灾情据记录在册已经饿死了千人呐,老臣恳求皇上、娘娘拨一些赈灾粮吧。” “贺玉……。你不要以为自己有追随先帝的功绩就敢在这儿胡言乱语,信不信我一样让你滚出朝堂。”吴皇后怒目圆睁,隔着珠帘,她那怒意吓得一众朝臣不禁瑟瑟发抖。 陈御史站在一旁脸色阴晴不定,几经思量后,除了列躬身拜了一礼跪了下来,拜道:“陛下、娘娘,据微臣查经得知那金陵的赈灾粮早已空荡,根本没有一颗粮食。所以贺太尉才不得已请求陛下和娘娘能够从国库放些粮食救救那些灾民。” 小皇帝握着拳头,猛地站起身,喝令道:“户部侍郎,速速与陈御史拨三万石赈灾粮。” 户部侍郎黄琳猛地打了个哆嗦,额角淌下豆大的汗珠,干咽了两口唾沫,瞄了两眼珠帘后的吴皇后,却没有第一时间开口回禀。 “黄琳……。”小皇帝见他居然不作答,当即怒发冲冠,就要发难。 吴皇后突然开口道:“陈御史,你既然查清楚了,那不妨就命你来做这个赈灾大臣如何?” 陈御史连忙叩拜:“臣遵旨。” “黄琳,带陈御史去领赈灾粮,限期十五日解决江南一带的灾民。” 此言一出,陈俊逸一颗心彻底掉入了深渊谷底,十五天解决灾民饥荒,简直荒谬至极,这哪里是让他去赈灾,分明是借机对自己发难呐。 贺太尉双手颤颤巍巍的摘下头冠放在身前,满头银发尽数露了出来,心灰意冷的请求道:“陛下,老臣年事已高,再无能为朝廷分忧,今日恳请陛下允许老臣能够告老还乡。” “嗯,也好,陛下,贺太尉为朝廷操劳数十年,现在也该到了颐养天年的时候了,何不赏赐些金银也好让他能安享晚年生活。”吴皇后语气平淡的与小皇帝开口讲到。 …… 贺太尉没有收受吴皇后的黄白之物,退去官袍,只身出了皇城,步履蹒跚的朝着府邸一步一步的挪去。身后跟着轿夫和随从,却没人敢上前打搅。 陈御史即日起便要起程到江南去赈灾,这些粮草全部出自户部,也对几车粮食检查了一番,不过这个户部侍郎似乎为吴皇后做事,检查了三车后便被黄琳强制捂了车。 前往江南七日方才抵达,等到了发放粮食的第三日,陈御史正在施粥棚巡检,突然有下属来报,今日拆开的十袋赈灾粮中有五袋全部掺杂了一半的沙子在里头。 得知赈灾粮出了问题,陈俊逸脑袋轰得一声炸开来,急匆匆的到了粮仓,命人将数十只米袋全部割开,竟然掺有沙子的稻米占了一多半,甚至有的袋子里装的全部都是沙子。 “命所有的官兵将士到这儿来,将混有沙子的赈灾粮中的稻米全部拣出来,用来煮粥。”陈俊逸说罢,捧起一把稻子亲自拣了起来,一旁的随从见状,连忙卸了甲胄,全部上前一同拣起了稻谷。 赈灾十五日,朝廷发放的赈灾粮里头加上拣出来的,也不过三千石,根本撑不了几日,期间陈御史率人到相邻各州借粮,却没有一州刺史敢借粮给他。 眼看粮仓的稻谷越来越少,陈俊逸双目无神的依着粮仓的木柱,终于在第七日被京城来的官兵押了回去。 在他被押送离开金陵的那一天,街道上站满了衣衫褴褛的灾民,一路送他出了金陵往东十里外,哭声、喊声、相互意味着最后的希望。 …… 李孝清与陈峰乔装成庶人,几经周折终于到了皇城外。 经过一个小茶摊,听周边的茶客闲聊,这才知道先帝已经驾崩,现在在位的是一个年级不过十二岁的小皇帝,吴皇后的第三子。 李孝清正竖耳细听,身后的三人忽然压低了声音。 “据说先帝驾崩的时候被殉葬了好些妃子,这可真是从来没有过的先例。” “可不是么,那高家是最倒霉的,本想着放了一只金凤凰到宫里好为他们引得高官厚禄,现在可倒好,家被抄了,女儿也折了,儿子还被贬为庶人流落山野。” “啧啧啧……,可不是,据说那高家小姐可是京城出了名的美人儿,真是红颜薄命呐。” 听到这儿,李孝清连忙抬头看向一旁的陈峰,见他正要起身,赶忙一把压住了他的手腕,换换摇摇头,示意他先不要冲动。 旋即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自顾自的到了身后的那一桌坐了下来。 原本压低声音闲谈的几个中年男人立马住了嘴,各自饮一碗茶就要离开,李孝清笑呵呵的拉住几人坐下,笑道:“几位大哥,小弟初来此地,诸事不知,想劳烦各位帮忙解解惑。” 说着将手里的金子露了一半,又遮了遮。 那两男人看见那黄灿灿的金子,顿时眼睛都看直了,脸上立马换了讨好的嘴脸,亲自为李孝清到了茶,呵呵笑道:“小兄弟算是找对人了,我牛大嘴对京城的事可是都知道。” 另一个男人也赶忙抢着谄媚道:“小兄弟,我杨大头可是京城里头西市的小霸王手下做事的,知道的可比他多多了,你问我。” 李孝清故作憨厚的咧嘴笑了笑,又从怀里摸出一锭金子缩进手里。这一动作把那两人看的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 “公子快问,我说,我说。” “先帝驾崩后,现在京城可有什么变化?” 杨大头一把将牛大嘴往后扯了一把,抢先低声道:“公子爷,这话你真是问对人了,这京城比起先帝时候可是大不一样了。” 李孝清心道一声果然,笑眯眯的看着他听他继续说。 紧接着,杨大头四下环顾了一圈,见没有什么人注意这边,这才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 “现在的京城内可以说是大变天了,原来的好多王公大臣都被罢职,朝官换了一大半,这京城原来的几大势力早已换了主,您想要在京城里走动,切记不要惹事,现在王府、孙府、黄府势力如日中天,执挎子弟在街头横行,你要是遇到可一定要躲着点儿,被他们找上麻烦可就不好了。” 牛大嘴赶忙凑上来接着讲:“这几家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还是姓吴的,就是当今国丈和国舅府上的人,千万不能得罪,就连他们府上的一个寻常小厮都惹不起,寻常人见了他们就像见了瘟神一样,是会死人的。” 李孝清故作疑惑的拧了拧眉头,问道:“难道在天子脚下这般放肆都没人管束的吗?” “哎呦,小公子爷,现在的京城不比从前了,吴家在整个京城可以说是一手遮天,吴皇后现在垂帘听政,哪个敢惹?现在的天下只怕已经不姓李咯。”牛大嘴摇头嗤笑道。 杨大头赶忙一把遮住了他的嘴巴,瞪着眼低声喝骂道:“你不要命了?” 牛大嘴回过神,额头上直冒冷汗,哆嗦着擦了擦,偷瞄了四下无人,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几近哀求道:“小公子爷,方才我是胡说的,你千万别跟别人说是我说的,千万别说出去。” 李孝清无所谓的摆摆手,示意他放心。继续装作洒脱的模样,低声问道:“方才听你们说京城高家落难了,你们可知道是怎么回事?” 顺便将两锭金子露出来朝二人推了推。 “那高家的五小姐,也就是先帝的高贵妃被殉葬……。” 砰的一声,陈峰手里的茶杯被捏成了湮粉,紧接着身形化作一道疾风窜了出去。 李孝清连忙将两锭金子丢给二人,转身朝着陈峰追了上去。 牛大嘴和杨大头直觉眼眼前一花,那人便没了踪影,愣愣的失声念了一声:“仙法……。” 李孝清循着陈峰残留的灵力一路追了过去,一路追到了太极殿外,按下遁光停了下来。 太极殿外,陈峰赤红着眼,一缕缕实质性的血红色游丝从他的双瞳中弥漫而出,朝着他躯干缠绕了去。 三千内卫将他团团围住,陈峰此时看上去就像一头发狂的野兽,哪里还记得什么戒律,呛喨一声雪白色的剑光冲天而起,朝着三千内卫杀了过去。 内卫不过是些功夫了得的凡人,如何能与已经踏入金丹中期的陈峰为敌,几乎是眨眼间便将数十人斩杀,其余围过来的内卫各个噤若寒蝉,各个怒视着他却不敢与他靠近。 李孝清根本来不及阻止这一切,就看到一众内卫围着陈峰,被后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出一道血路扑进了太极殿之中。 太极殿内,小皇帝正在与诸位大臣议事,哪曾想天降杀神,直接冲到了大殿之中。 众人惊恐的望着站在大殿中央的男子,有人认出了他的身份,当即站出来指着陈峰厉声呵斥道:“陈峰,这里不是你能放肆的地方,还不速速请罪。” “高贵妃是谁下令殉葬的?” 陈峰低沉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的魔物,直勾勾的盯着御座上的小皇帝,冷冷的问道。 一旁的大臣不知事情危险,仍旧端着架子厉喝道:“陈峰,你莫要以为自己身为驸马就能这般放肆,你这般行径是要灭九族的,你可要想清楚了。” “嗤……九族?谁要灭我九族?我先把他灭了!”陈峰冷笑着眯着眼,斜撇向方才开口的那位老臣。 那老臣冷不丁的往后退了一步,方才那一撇他仿佛嗅到了死亡的气息,他丝毫不怀疑自己再多嘴一句会被眼前男子当场斩杀。 小皇帝到底年幼,看着浑身杀气手拎寒剑的男人,竟然没了一点帝王的威严,所在龙椅上打着哆嗦。 “陈峰,你父亲现在还在天牢,莫非你连他的生死也不管了?还是说明阳公主与你的幼子远儿的性命也不管了?”吴皇后语气平静的缓缓说道:“还是说这些人的性命,在你的眼里也抵不上一个高瑞潇?” 陈峰本就被愤怒充斥了识海,如今吴皇后却拿这些事来压他,不料眼下的情况远远超出了吴皇后的计算。 “高贵妃是谁杀的?”陈峰对吴皇后的话置若未闻,冷冷的再度问道。 整个太极殿没有人敢回答这个问题,众大臣纷纷往后挪动着,生怕被眼前这个魔刹收割了性命。 突然,陈峰一把抓住一个大臣,一剑砍掉他的胳膊,将剑锋抵在他的脖子上,冷冷的说道:“谁杀的。” 那大臣虽然痛苦不堪,可是依旧不敢说。惊恐的瞪着眼睛,在漠然的直视中人头落地。紧接着又抓来一个大臣,刚要开口问,那大臣急忙开口叫喊道:“壮士饶命,我说我说,是吴皇后,是吴皇后,都是她下令干的,不管我的事。” 话音刚落,陈峰将他丢在地上,手中寒剑猛地一抖,持剑朝着珠帘之处狠狠的刺了过去。咆哮道:“今天我就要你给她陪葬。” “你敢……。” 吴皇后看着那道寒光朝着自己刺来,再也无法强装镇定,颤抖着呵斥一声。 眼见那雪白的剑光就要穿过珠帘,吴皇后从一开始的不可一世到惊恐再到绝望,几乎就在一瞬间。 就在众人以为吴皇后就要身首异处的时候,突然一道金光从珠帘上炸了开来。刺的众人睁不开双眼,更不敢直视。 陈峰手中的剑锋仿佛被什么硬物所阻,不能再寸进分毫,紧接着一个穿着僧袍的小和尚出现在珠帘前,两指生生擒住了寒魄剑,用力一甩,陈峰被一股巨力反震的倒飞而出,砸在了大殿的石柱上。 “阿弥托佛,陈施主,你已经破了戒律,还不速速住手,莫不是还想再度承受天道的惩罚?”小和尚张了张嘴,一道仿若洪钟般的声音在陈峰的脑海中震荡开来,将他迷失的心神缓缓拉回了现实。 陈峰眼中的猩红之色褪去一些,可终究不能完全褪去。 小和尚皱了皱眉头,伸手唤出一只金钵扬手一挥朝着陈峰罩了下去。 “小师傅手下留人。” 李孝清进入太极殿,看到眼前的一幕,急忙厉声喝道。 那小和尚对李孝清的喝止声恍若未闻,继续念着佛咒朝着陈峰镇压了下来。 李孝清见他不理,只好道一声:“得罪了。”屈指一挥,惊鸿剑出鞘,朝着那金钵斩了过去。 当的一声,那金钵被惊鸿剑斩的震荡不休,偏了偏。 陈峰脱离了束缚,趁机发难,一剑朝着那小和尚的心口刺了过去。 “陈峰,还不住手。” 那小和尚不慌不忙的左手一掌推出,顿时一个金色的*字从他掌心飞了出来,将陈峰的剑威生生破了去,口中法决急念,那口金钵再度朝着陈峰罩了下去。 李孝清欲要再度出手,忽然一道祥光将他包裹,扯着倒飞了出去,飞出了太极殿。 第一百五十五章 遗失 那祥光来的突然,没有任何征兆。 李孝清只觉得脑海一阵晕眩,旋即没了意识。 小和尚收了金钵,向吴皇后施了一礼。 “娘娘受惊了,此人犯了戒,小僧领他回山镇压在三生塔中。” 吴皇后隔着珠帘冷冷的看了一眼他手里端着的金钵,透过一层薄薄的金色薄膜,能看到陈峰正在发狂,只是被那法宝禁锢着。 “小师傅,他如今在这太极殿上的所作已经触犯了大唐的律法,何不禁锢了他的灵力交由朝中刑部发落?” 小和尚面色微僵,低低的念了一声佛号,劝道:“娘娘,一切都是因果轮回,何苦再夺走一个可怜人的性命?” “你是不肯了?” 吴皇后眼中寒光猛然迸射,话音变得冰冷异常。 “哎……,此人魔性大发,贫僧如今接着法宝之能才将他勉强困住,实在没能力将他彻底斩杀。” 小和尚说罢,连忙作揖,身影紧接着变淡,从大殿之中凭空消失了去。 吴皇后心中暗道:好你个陈峰,虽然我杀不了你,可是你的妻儿是逃不了的,你做的孽,就让她们来替你偿还吧。 正当她琢磨着怎么处置明阳公主和远儿的时候,大殿上传来一道佛音:“得饶人处且饶人,倘若再犯错,恐怕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吴皇后美眸猛地睁大,朝着大殿四周环顾一周,心中大骇,自己方才不过动了一个念头,居然便被人洞悉了心中所想。 陈府,李玲儿正在院子里乘凉,剥好一颗荔枝,伸手唤来正舞剑的远儿,将雪白的荔枝肉放入他的小嘴中,慈爱的轻抚过他的脸颊。屋前的绿荫飘下几片叶子,落在茶盏中。 整个陈府平静异常,自从陈御史被打入天牢,他手底下的官员便断了与陈府的往来,各个对陈府避而远之,恨不得从来没有与他们有过瓜葛。 已经三年了,他的消息再也没有传回来,这个男人仿佛在这世间消失了一般。看着远儿眉宇间渐渐有了他曾经时候的模样,不禁将她的相思之苦再度拉了出来。 咣当……,院门被退开来,老管家慌慌张张的跑到院子里,见到二夫人在庭中端坐,连忙提着衣服急匆匆的跑了过去。 “公主殿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你快逃命吧。” 李玲儿秀眉微微瞥向他,疑惑道:“发生了什么事?你且慢慢说来。” 老管家哭着低声讲:“方才余大人差了小厮来偷偷报信,今日早朝,二公子杀进了太极殿。” “什么?陈峰回来了?他在哪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李玲儿猛地站起身,攥紧了手里的绢帕,一把扯住老管家的衣袖忙问。 “究竟是什么原因我也不知道,只知道二公子像找了魔一样要杀当今的皇太后吴太后,后来被一个小和尚给收走了。如今吴太后起了杀心,定然会对老爷和您发难,如今老爷在天牢,您可不能再有事了,您还是带着远儿快些逃吧。”老管家催促着,脸上老泪纵横,侍候了陈家数十年,老家主和几个少爷都对他十分善待,如今陈家败落,如何不让他痛心。 李玲儿握紧了远儿的手,只是出神了一瞬,连忙差使丫鬟为她背了衣物盘缠,并将家中琐事交代给老管家后就要从后门逃走,老管家连忙拉住了她,低声劝道:“公主,不可从后门走,现在陈府必然已经被宫中的守卫给围住了,如果你这么出去一定会被人盯上,到时候是自投罗网呀。” 在膳房的泔水桶地下有一块木板,搬开来,露出来一个黑漆漆的洞,这个洞是陈峰年少时候为偷溜出府而挖的,当初便是让老管家帮忙守着,没想到今天会用它来逃命。 那个洞一直通到陈府往西三里外的一处假山后,在朝中几个老臣的打点下,母子二人趁着暮色混出了西城门。 一路循着土石小路,往羁灵山去了,既然陈峰是被小和尚抓走的,作为京城一带最大的寺院,里面的主持应当会有那僧人的消息。 灵禅寺的香火仍旧旺盛,来来往往的信徒不辞劳苦,其中不乏一些王公贵族大臣家室。李玲儿带着小儿子,用破布裹着头发遮着半边脸,身着粗布衣衫,看上去还真有些穷苦女子的模样。 刚刚陪着大房上过香的黄玉衡被身旁走过的女子吸引了目光,不由回头多扫了两眼,咂巴了两下嘴巴,戏称道:“啧啧啧,没想到村妇也有这等妖娆的身形。” 李孝清神魂置身于一道金色的汪洋之中,浑身使不上力气,过了好久,猛然睁开眼,忽然躺在一间禅房内。而身旁坐着一位老僧,正是数年不见的了空大师。 “了空大师?我怎么在这儿,陈峰呢?” 了空没有回答他,而是笑眯眯的问他:“现在精神可好些了?” “我好多了,多谢大师关怀,不知你是否也救下了我那好友?他现在怎样了?” 李孝清很清楚陈峰一旦被吴皇后抓住的后果,心里不禁打起了鼓,继而再度追问道。 “他已经触犯了修真界的法规,是要受到重罚的,老衲也帮不了他。” 而此时,陈峰已经被镇压在了灵禅寺石塔中,并有三十六僧每日驻守诵经,以祛除陈峰体内的戾气。 “你也速速下山去吧,时候还未成熟,这里你留不得。” 不等李孝清追问,了空直接转身下了逐客令。 当初为了阻拦陈峰,李孝清匆急之下负剑闯入太极殿,此事触犯了大唐国的律法,如果不速速离去,定然会被捉住打入天牢,在天子面前携带病人是要被处死的,他虽然已经踏入修真之道,可是凡间的律法还是不能不遵从的。 眼下风声紧,索性那一日幻化了形貌,朝中未有人认出自己,李府算是幸免于难,但是李孝清长久在京城附近逗留,难免事情不会生变。 再确认陈峰没有生命危险后,李孝清先行下山,眼下天下势头正乱,一路破风而行,朝着西北之地疾行。如今天露九还丹已经到手,更有噬魂木傍身,南宫燕淑总算是有救了,想到这儿,脚下速度又猛然加快。 途径黄峰岭,茂密的林子里投下一片片斑驳,在一颗漆黑的树干枝头,一名黑衣男子靠着树干,将斗笠遮在脸上,看样子是在歇息。 这座黄峰岭上一任妖王被天狐族召回了族中,而妖王之位闲置了许久,可是在这个满是妖物的山洞中却住着一个人类的女子,常常站在山顶朝着西南方向眺望,等候着什么。 “妙音姑娘,请回吧,大王不许你出洞府太久。”一只小妖为难的在她身后劝道。 自从白苏奉命去参加幽谷试炼,到现在为止也在没有任何消息传来,整整三年,小腹已经越来越鼓,就在三年前怀了他的孩子,只是着孩子至今也不见出世的迹象。 妙音轻轻抚过小腹,兴许妖怪的孩子比人的孩子要怀的世间长久,明明已经过了三年,这才有了寻常人六个月的肚子,不知是该愁还是该喜,这么久他又去了哪里。临行前赠与她的魂符出现了裂隙,好在并未彻底碎裂,至少他仍活在人事。 妖洞中,妖王御座之上,晴川端坐其上,而在他身旁坐着一名遮着面纱的紫衣女子。正半靠在在他怀里,两只凤眸没有丝毫身材,看上去好比一个没有魂魄的躯壳。 “他来了。” 晴川突然看向洞外,自语一句。轻轻拉着紫衣女子的素手,柔柔的念道:“燕儿,很快你就能恢复了,到时候,我定要你正式做我的王妃。” 紫衣女子被他拉着手,对于他讲的话,没有任何回应。 树林中,斗笠下清秀俊美的脸庞睁开一双美眸。 靠在树枝上的黑衣男子慵懒的开口道:“出来吧!” “哼哼,三年不见,你的修为又精进了。” 身旁不远处的树梢浮现出一道身着灰衣的青年男子,展开手里的折扇,轻轻摇着,笑道。 黑衣男子放下遮在脸上的斗笠,侧目望向来人,眯了眯眼睛,问:“你怎么回到这里来了?燕儿呢?” “她很好。”灰衣男子轻轻掀起嘴角,转而继续说:“东西呢?” “到手了。” “跟我来。” 灰衣男子正是前来见李孝清的狼王晴川,眼下只身一人前来,并未带其他人。 晴川带着李孝清来到洞府中,通过法阵进入地下,地下空间内铭刻着一座圆形法阵,微微闪着白色的灵光。 在阵法正中央有一座乳白色的水潭,隐约能看到里面泡着一名女子。 李孝清想要上前查看,晴川连忙伸手拦下了他,笑道:“我用这锁魂阵稳住了她的肉身和魂魄,只是还不能相容,现在任何人都不得打搅她,否则一旦她魂魄躁动被天地法则捕捉,后果不堪设想。” 对于他的话,李孝清并不完全信,然而眼下却也不能与之发生纠葛,只好先推至一旁暗自观察,将天露九还丹交由晴川。 晴川将手里的丹药细细打量了一番,笑着自顾自的点点头,屈指一弹,朝着大阵正中飞去,落在那池水上方。 在他的驱使下,大阵猛然亮起,一股奇异的波动从阵法中散发开来,那股波动令李孝清说不出来的不适应,情绪无辜躁动。 紧接着,大阵亮起一道冲天白光,将晴川与大阵中的别的东西尽数阻隔在内。李孝清连忙用神识查探,不料神识张开到大阵中好像泥牛入海,掀不起丝毫波澜。 法阵内,天露九还丹滴溜溜的在池中女子头顶换换落下,在她头顶三尺位置停下。伴随着晴川念动法决,大阵内的灵力迅速暴涨,而那颗天露九还丹落下一层乳白色的光罩,朝着池中的女子盖了下去。 那女子仿佛懵懂不知事的孩子,疑惑的抬头望向头顶之物,又看了看不远处的晴川,疑惑之色更甚。 天露九还丹乃是月华宫十分厉害的丹药,如今只盼它能将眼前的佳人救醒,至于记忆,早些时候便已经对她的魂魄动了手脚,若是不出差错,一切会按照晴川所计划的方向发展下去。 李孝清盘坐在阵法外,为大阵中的二人护法,不知不觉间取出了另一物“噬魂木”。此物并没有一并交由他,就在方才,从晴川的深情来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又说不出问题出在哪里。 这噬魂木乃是先天宝物,眼下绝对不能直接交到他手中,否则他利用此物做出些阴损之事也无法察觉。 坐在池水中的女子嘤咛一声,樱唇微微张开,眼里露出了久违的光彩,仿佛刚刚睡醒的模样,迷糊的四下张望了许久,最后看向了晴川,柔柔的笑了笑,从池水中走了出来。 等到大阵白色光幕撤去,晴川率先走了出来,同时在他身后紧紧跟着一名紫衣女子,正睁着大眼睛好奇的打量着大阵外出现的年轻男子。轻轻拉了拉晴川的衣袖,低声问道:“他是谁?” 晴川微微愣了愣神,旋即嘴角咧开一抹笑意,很快收了起来。 “他是当初害你失忆的幕后之人。” 紫衣女子正是醒来的南宫燕淑,听了他的话,再次看向李孝清的眼中多了几分深深的敌意。 “燕儿,你终于醒了。” 李孝清看到她眼中有了神采,也顾不得她的眼神里的厌恶,连忙迎了上去,伸手就要去抓她的小手。 “你这人好生无礼,我夫君在此,你竟还敢如此放肆。” 南宫燕淑厌恶的往晴川身后躲了躲,小手紧紧的抓着晴川的衣袖,看上去就像一头受伤的小鹿。 李孝清顿时愣在了原地,不可思议的看着她,又扭头望向晴川,赤红着眼,怒斥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晴川轻轻安抚着南宫燕淑的手背,示意她不要惊慌。 “拿开你的脏手。” 李孝清顿时急了眼,脚下生风,眨眼扑到晴川身前,就要去阻止。 轰……,一道青光化作一道利刃朝着他抓来的虎口切了过去。 李孝清手掌猛然浮现出一层晶质青光,一把捏住那青光刃,不料被它炸开的气浪炸的后退了几步。 第一百五十六章 入世 黄峰岭,晴川背负双手,居高临下俯视着眼前之人,双目平静,对他的质问并未作答。 林涛刷啦啦的作响,带走了往日的记忆,墨绿色一层一层的向着西方跌宕起伏。 刚才一番较量,整个黄峰岭山头被摧毁数十棵参天大树,在破碎的山石深处,李孝清紧咬着牙关吃力地撑起身。这妖王果然不是寻常妖物,修为深不可测,若不是他并没有起了杀心,恐怕今日必将折损在此。 而最后将他打进山体的不是别人,而是他朝思暮想的南宫燕淑,而在她的凤眸深处,可以清晰可见对李孝清的陌生与憎恨,她不容许任何人对自己在乎的人动手,是任何人。 “你经脉已然受阻,我今日放你一条生路,速速离去吧!”晴川面无表情,丝毫没有半点情绪波动,似乎在看待一间极为平常的事情。 “你还没有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为什么不记得我?”李孝清虽说愤怒至极,但是眼下再死斗下去已经毫无意义,只是他到现在都没有搞明白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晴川没有要回答他的意思,温柔的勾起薄唇,扭头望向身旁的南宫燕淑,轻声唤道:“燕儿,我们回去吧。” “好……。” 李孝清赤红着眼,想要去追,哪知灵力刚要调动,便有一股剧痛从丹田处传来,顿时让他眼前一黑,一口黑红的瘀血从嘴里溢了出来,眼前视线变得模糊,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吼到:“晴川……,我要杀了你。” 最后一个字喊出,身体最后一丝力气也随之用尽,白眼翻起滚倒在了地上。 整个世界变得清净无比,就连山林的林涛也渐渐远去,视线模糊不清,通过残存的意识触及一片混沌,身体也随之变得轻飘飘,悬浮在某处。 过了不知多久,耳边细细传来些嘈杂声,慢慢的声音变得清晰,融入识海之中。慢慢辨识,是玉环碰撞的清脆声音,模糊中居然听成了嘈杂声。如此再听来,这玉环之声还颇为动听,叮铃铃的清脆铃音轻轻推动心里的黑色静湖推开一道道细微的涟漪,荡漾开来。 隔着眼帘,眼前有影子闪动,好像树叶在阳光下随风拨弄,脸上有细细软软的触感,从脸颊上柔柔的抚过,是暖暖的微风。 “我这是在哪里?” 睁开俊美的眸子,男子虚弱的低声轻声道,气息微弱至极,说话声极细,若不是凑耳去听,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努力的睁开了眼皮,吃力的打量着四周,这是一处凉亭,隐在林子深处,四下看了一周也未能见得什么人。 “我怎么会在这里?” 李孝清忍者脑袋里的剧痛,吃力的从床帐内爬起身,看着周围的环境十分陌生。 就在这时,一名侍女端着木盘走进来,见到他醒了,赶忙上前扶他坐起身。 经过一番询问,这才知晓了现在的处境,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已经到了这十方山,而眼前这名女子乃是十方山圣姑的贴身侍女,是她在山下将自己救下,放在了这所凉亭中照看。 “公子可认得我是谁?” 那侍女打扮的女子眨巴着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嫣然笑问道。 经她这么一问,李孝清下意识就要脱口而出,可是话到嘴边,眼睛突然变得迷茫,举起的手僵在了半空,心里疑惑道:她……她是谁?明明呼之欲出的名字,可是又半点想不起来她究竟是谁? “你……你是谁?”呆了半晌,李孝清稀里糊涂的低声问道。 是女打扮的女子朱唇微张,眸子里闪过一抹不安,旋即掩饰了过去,试探着说道:“李大哥,我是霜儿呀,我爹爹是苏州的上官秋月。” 李孝清努力的回忆着她口中的上官秋月是何人,可是不论上官秋月还是霜儿,在脑子里都一点印象也没有,仿佛从来都不记得与这二人有什么交集。 “雪儿姑娘,我确实不知道你所说的是何人。” 雪儿小脸露出些许苍白,思量片刻,赶忙嘱咐道:“李大哥,你先不要乱动,我这就去寻公孙姐姐,你一定不会忘了她的。” 不待李孝清再问什么,雪儿急忙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功夫,一名浑身雪白的绝美女子走了进来,看她的步子走的有些匆急。 掀开内屋的珠帘,望着眼前的男人,女子再也按捺不住心底的伤痛,坐到床边抓起李孝清的手掌,痴痴的问道:“孝清,我回来了。” 李孝清被她抓着右手,浑身猛地一个激灵,下意识要抽回手,却被女子紧紧的攥住不放。面色潮红,干笑道:“姑娘,你在叫我吗?我们认识?” “你……。李大哥,你怎么可以连雪儿姐姐也忘掉。”霜儿看到此处,顿时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在月华宫修炼的这段时间,她不断的听公孙雪儿讲述二人的过往,可见他在她心中的位置有多重要,可是眼下这个男人居然把她都忘了。 公孙雪儿面色也顿时僵住,秀眉轻轻皱起,疑惑的打量着李孝清的双目,想要从他的眼里找到什么。寻了许久,眼角缓缓滑落两行泪水,低声说:“他是真的不认识我了,他究竟发生了什么?” “李孝清,你听好了,我是公孙雪儿,你的结发妻子,你与我带着霜儿路过此地,你不甚坠落悬崖,谁曾想竟然失了记忆。”公孙雪儿美眸里射出一道精光,认真的望着他的眼睛,开口说道。 这番话让李孝清猛然愣住,眼前这位貌若天仙的女子居然说是自己的妻子。若是换了一般人,恐怕会立刻点头应下,可是李孝清望着她顿了许久,总觉得哪里不对。可是眼下脑子里什么都记不起来,有这么一位善良的姑娘陪伴未尝不是一件善事。 “雪儿?我们接下来是要去往哪里?” “去……寻找一处清净的世外之地,一个只有你和我的地方。” …… 李孝清望着她想了想,突然开口笑道:“古人云,大隐隐于市,不如我们就到市井人士繁华中去,你说可好?” “你说去哪里,我都会陪你。”公孙雪儿一改从前古灵精怪的性子,说话中透露着淡淡的忧伤。 十方山下湖心处,九炎上人正在湖边闲游,忽然抬头望东南方向看去,喃喃道:“好熟悉的气息?” 当他要再次探查的时候,却发现那股极淡的气息消失了踪影,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孙明玉从屋中走了出来,怀里抱着一个婴儿,正躺在她怀里咯咯咯的笑着。 “洛尘,还没有李兄弟的消息?会不会发生了意外?” 九炎上人摇摇头,对这件事也没有任何头绪,那日将他从苍狼王晴川手中将他救下,路过和安县的时候却把人给弄丢了。也不知道他跑到哪里去了,本想着他会不会又被晴川劫走,为此他折返回黄峰岭寻晴川要人,只是这一次却是空手而归。 数年之后,和安县北街有一位年轻人担着两担柴在街头贩卖,旁边还有一名白衣美妇在卖布匹,看一旁的年轻人累了,从袖口取出一只白色的丝帕细细为他擦去脸上的汗水。 “哟……李大哥,你今天打了这么多柴呐。”往来的熟客笑呵呵的望他打着招呼。 “嫂子的布织的这么好,为什么不开个铺子,定然能做大,到时候求财还不是小菜一碟?何苦天天这么风吹日晒的?李大哥看了心疼哟。” “哈哈哈哈……。” 白衣美妇抿嘴笑骂道:“就会贫嘴,我们这种日子已经过习惯了,这样过着踏实,要那么多钱有什么用?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 男人和女人几年来长久在这条街卖柴卖布为生,到没有被什么骚扰过。这和安县的县令的女儿据说和这位美妇有很深的渊源,有谁敢对这二人不敬等同于对当今县令大人不敬,这等老虎屁股自然没有什么人敢摸的。 “雪儿,今天我们早些回去吧。霜儿说要家里做客,咱可别慢待了人家。”男人相貌清秀俊美异常,成天砍柴为生,也没有把他的美色损毁,眉宇间的精神气反倒看上去更加脱俗。 这个卖柴的男人正是几年前落至此处李孝清,而卖布的美妇则是幻化了相貌的公孙雪儿。 虽说整日靠着早出砍柴为生,过着清苦的日子,却是让李孝清心里十分安心。公孙雪儿就这么每天陪伴着他度过了数个春夏,两人住在县城外山边的一间茅草屋,围落的篱笆里圈养着几只鸡鸭,扎看去与一般的夫妻并无不同。 时至饭时,上官秋月携女儿霜儿布衣徒步到了篱笆门外,唤了几声:“贤弟,弟妹,在家吗?” 李孝清连忙将二人迎进屋里,茅草屋简陋,四人和坐一桌。饭过一半,两女先行到紧邻的屋子里谈女儿家的事情。 留两男人把酒对饮,一坛子浊酒两碟小菜,二人难得雅兴,谈笑间只论诗文,不谈官场过往。 霜儿见两男人酒上劲头,连忙掩上帘子,低声与公孙雪儿说道:“姐姐,你托我办的事已经有了眉目。” “你快快与我说来。” “李大哥被人下了忘川水,已经把过往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如今能记得自己叫什么已经算是难得了。” 忘川水乃是传说中存在于幽冥界的神物,存在于黄泉深处的忘川,那忘川上无根下无水,凭空而生凭空而灭。据说奈河桥上孟婆的迷魂汤便是以它为根泪为引而熬制的,凡是饮下迷魂汤之人会将今生之事全都忘记,包括自己是谁。 虽然那忘川水没有迷魂汤那般厉害,却也足以令人丧失大部分记忆。只是这忘川水一直被阴司掌管,并有鬼差把守,挂川之所乃是地府的禁地之一,寻常人根本不可能弄到那东西。 雪儿的脸色飞速变换,连她也没能想到,居然会是这东西,那忘川水乃是先天奇物,她尚不知有何物能解。 “霜儿,确定真的是那东西?” 霜儿非常认真的点点下巴,她对灵力的感知力超乎常人,经过这些年的调查,对当年黄峰岭一战也有了完整的消息,那忘川水似乎正是被晴川给灌下的。 “姐姐,还有一件事,那苍狼妖王身边的女人好像你与我说的那位上官燕淑,她似乎与公子一样服用了忘川水。” 公孙雪儿嘴唇轻轻颤了颤,微微转过头望客堂扫了一眼,眼下的他虽然没了记忆,可是每天都能够陪在自己身边,虽然没有正当的名分,这些年已经让她很是知足。若是能一直这么过下去,未尝不是一件幸福之事。 “霜儿,我知道了,你继续调查此事,我会寻找办法。” 如今的李孝清只知道自己是一介凡人,至于修炼什么的一概不知,而他体内损毁的经脉已经在早些年被公孙雪儿医好。奈何空有一身金丹修为的灵力而无法动用,能看到的也只不过是比一般的樵夫砍柴更加有力些,砍的柴比他们多些。 多年过去了,上官秋月头上的白发已经日渐增多,可是李孝清的相貌却没有太大改变。 直到有一天,李孝清照常出门砍柴,临行前公孙雪儿为他熬了一碗汤药让他喝下暖暖身子。自那日起,李孝清的形容开始随着日子的溜走而变得枯黄黑瘦,直到三十八岁的那一年,头上也长出了一根根银白色的发丝,从面貌上看活脱脱像一个中年男人,嗓音也变得粗狂。 公孙雪儿的面貌也随他一同慢慢变老,在岁月中受着侵蚀与琢磨。 经过十多年的时间雕琢,李孝清的双眸已然变得更加深邃,看过生老病死,走过繁华与风霜,一步一步走到年华年华凋零之际。 与上官秋月坐在银杏树下对弈,对面之人已经到了迟暮的年纪,看他萎靡的精神头,只怕时日无多了。 “贤弟,与你下了一辈子棋,到现在也没能胜过你几局。哈哈哈哈哈,你这头名状元果然是才智过人,我钦佩之至啊。”上官秋月望着将拜之巨,捋着花白的胡须,哈哈大笑道。 李孝清自谦的摆摆手:“兄长莫要这么说,我羞愧难当呐。” …… 某一天,县城里卖柴贩布的老夫妻没了踪影,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而在山野中的一间竹亭内,公孙雪儿递给老者一碗汤药,让他饮下,一个时辰之后,发迹斑驳的老者银丝褪去,脸上的红斑和皱纹尽数消失,转眼变成了个俊美非凡的二十岁左右的年轻男子。 “我们走吧!”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三宫追杀令 自从朝政变动以来,数十载光阴悄然流逝,当年那个懦弱的小皇帝如今已然长成了一代万国朝拜的尊贵帝王,而吴皇后早在二十年前便因病薨世,至于她到底是怎么死的,寻常人家并无人知晓,而朝堂之上也无别的消息传出来。 至于这吴皇后的葬礼似乎也比以往的太皇太后礼仪要粗陋的多,不过虽说君不能表孝心,却反而获得了官民的称赞。 要知道,在吴皇后夺政的这些年,整个大唐国都陷入了一片狼藉,饥民倍增,朝政不理,让先帝好不容易治理的盛世繁华差点毁于一旦,这么一个罪人又如何能赢得世人的称颂?又如何为天下之母而仪表天下做表率? 如今的李天佑为民所爱,将荒废的道观与寺庙重新下令恢复,又减免了一年的赋税,几道敕令下去,顿时收复了广大民心。让这个风雨飘摇的王朝再度星火复燃。 陈家被灭门,李天佑差人在陈家旧制兴建祠堂,为陈御史塑像,以表其功,对于遗存的功臣旧部重新召回,根据各职所要而有理安排。于天下百姓,于宫内朝臣都为之俯首。 “陛下,这是李老将军府,如今已经破败,二子李孝义在西疆屡立战功,时常来信笺禀明想要回京探望家人。”中书令陪在李天佑身旁,二人徒步走近一座破旧的宅院。 李天佑望着铜臭斑驳的门环,上前扣了几下。 良久,从屋里走出一名貌美女子,打量着来人,见是一三十有余的白肤俊郎,一身贵气,身旁的仆从看上去也不简单,连忙小心问道:“两位找谁?” “想必,你就是芸汐姑娘吧!” 李天佑见得眼前这位女子,目光顿时被她的脱俗清雅之态,倾国倾城之貌所吸引,早些年便听闻李家有位国色天香的义女住在府上,只是从前只是听闻,如今一见果然非同凡响。 “公子?” 芸汐见他犯愣,赶忙又唤,又见他两只眼睛盯着自己不离不闪,误以为他是个色迷的伪君子,当下眉宇中露出了气恼之色,伸手就要掩门。 “李公子,李公子……。”中书令赶忙低声唤了两声。 “嗯,啊?”李天佑猛地回过神,留意到自己的失态,赶忙正了正神色,拱手施礼道:“姑娘莫急,小生也姓李,是这户人家的远方亲戚,我是来拜见贵府家主的,还望姑娘能够通禀一声。” 芸汐秀眉轻皱,细细打量了他一番,记忆里却不记得李家还有什么亲戚还会来府中拜访。不过以防万一还是通禀一声的好,当下让二人在门口稍待,而她则是跑进了里屋前去通病老妇人。 不一会儿功夫,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夫拄着一头高的黑杖,在芸汐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寻了过来。 “娘,您当心。” “呵呵呵,芸汐呀,你要是我的儿媳妇该多好,老五要是早点娶你过门,还能给我老李家留个后,现在几十年都见不着他人,唉……也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盼到他回来。” 芸汐脸上泛起一抹红晕,却没有接话,想来这个时候才能让她枯瘦数十年的心稍稍暖和些。 到了门外,看到两位贵人,贺莲英瞅着略微浑浊的老眼,仰头看了看,又想了想,估计是认不出这二人,只好笑道:“老身眼力劲儿不好使,多年不见亲朋,难以认得出小哥是哪门亲戚的后人。” 中书令眼皮子狠狠抖了抖,虽说这位陛下宅心仁厚,但也容不得别人这般怠慢,正要上前呵斥,被李天佑伸手制止。 “老婆婆,可否借一步到府内说话?” “嗯,也好,你二人随老婆子进来吧。” 这李志姓李,祖上原也是李姓的一门血脉支系,后来收到先帝时候的宰相刘继算计,之后又被吴皇后打压,如今已经没有了一点名门的模样。 一番交谈过后,临别时,贺莲英起身相送,这李大公子似乎有把握让老二从边疆回来,想来是个有本事的人,只是他提的那门亲事却让她心里难以决断。 芸汐是老五从外面带回来,从血缘上其实和李家没多大关系,如今认了自己做义母,看着这位年过五十却仍旧一副少女相的女子,真的不知道等自己去了以后,谁还能来庇护她?已经等了老五几十年了,不能再耽搁了,得替她找个能遮风避雨的门户,这才是对她公平的。 老夫人的心思重,芸汐察觉到她的面色变化,柔声细问:“娘,您可是有什么烦心事?说出来与孩儿听听,孩儿也好为你解难。” “芸汐,你到府上多久了?” “快三十个年头了吧,娘怎么忽然想起来问这个?” 老夫人顿了顿,又说:“你心里还在盼着老五回来?唉……作孽呀,莫说他还能不能回来,即便是回来了,他也快要成了五十多岁的苍老模样,如何能配得上你。” “娘,你说什么呢?他是修道之人,三十多个年头在他而言好比三两个月似的,等他回来的时候,保不准看上去比女儿还年轻呢。”芸汐连忙露出一副嬉笑模样。 老夫人拍拍她的手背,语重心长的说道:“这三十多年来,你这番话说了多少次?你自己也数不清了吧。要我说,你还是听娘一次劝,娘给你找个可靠的男人,嫁了吧,啊?” “是不是刚才那个色眯眯的李公子?他的话信不得呀,娘。”芸汐听她话似乎是下了决心,顿时心里大急,若是真的被那男子得逞,且不说年岁上差的多少,她的一颗心早已给了别人,又怎能再从了他人? “娘活了八十多岁,阅人的眼力还是有些的。芸汐,你就听为娘一次吧,不然我就是想要闭上这双老眼也不安心呐,你的事情千万不能被歹人知晓呀,否则你会遭大难的。”说道后头,老夫人落下了两行老泪,她但凡还能活个十年又怎会做出这等决断。只是,她现在都不知道自己会在哪一天彻底闭上眼睛,死前,一定要把事情安排的妥妥当当的才安心呐。 芸汐如何听不出她心里的苦楚,而且这段时间观望她的气色,似乎剩下的时间真的不多了,一时心软了下来,居然哽咽着应下了她的话。 公孙雪儿凭着记忆,带着李孝清来到京城,入了城门,里面繁华的街景更加热闹了。回想当初自己女扮男装混进私塾,化名公孙雨洛,也正是自己的一时贪玩,差点让李孝清命丧黄泉。 羁灵山上,坍圮的小破庙前,李孝清紧跟在雪儿身后,双目平静如水。 雪儿拨开一人高的荒草,指着石径旁的老松树,笑道:“当初你在这山上救下我一命,你走的时候我其实就躲在了那棵树后面偷看你。那个时候,你真的像个呆子。” “我到过这儿?还救过你的命?” “对,不过这些你都已经记不起来了。再有三十年,我母亲就要历劫,我必须在此之前赶回月华宫接受洗礼。我希望这三十年与你周游世间能够唤醒你的记忆,可是你还是什么都记不起来。”雪儿紧紧握着他的手,白暂的小脸上露出一丝伤感,接着喃喃道:“不过,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至少你可以自己好好的活下去。” 羁灵山上回荡着一阵阵钟声,是灵禅寺传来的,一名二十多岁的男子背着一柄长弓从草丛里窜出来,二指擎一只箭,双目锐利如鹰,箭矢穿过草丛,射杀了一只雪白的兔子。只见他兴高采烈的拎着猎物就往山下跑去,今晚可以让母亲炖兔肉来吃。 雪儿忽然出现,望着少年远去的背影,当初如果不是李孝清相救,只怕自己的命运也如那只兔子。 就在她出神之际,头顶炸开一道道血光,只来得及抬头,便看到一只血红色的劲气朝着李孝清冲了过去,眨眼就要将他穿心而过。 “快躲开。”雪儿嘶声大喊道,那支血箭传来的灵力波动极强,绝不是现在的李孝清能够正面相抗衡的。 李孝清疑惑的盯着那飞来之物,右手不自觉的并指轻轻勾了勾,突然一道青光从袖口飞出,朝着那血光迎了上去。那血光威能太强,青光只是阻止了片刻便响起一声悲鸣倒飞了回去。 虽说如此,仍旧引得公孙雪儿睁大了杏眼,几十年来李孝清对修炼一事半点不知,甚至对于修道也没有任何兴趣,而他体内原本的灵力也尽数沉寂。可是方才那御物之术确实是他所为,难道他恢复了灵力? 于此同时,一道金色的剑芒再度从李孝清袖口飞出,朝着那血色箭矢斩了过去,这一剑直接将那血色箭矢生生劈成了两半。 李孝清呆愣着抬起右手,轻轻勾了勾,方才那一青一金两道剑芒咻地飞回他身旁,滴溜溜的围着他转着,似乎在邀功一般。 这……,这两柄剑从哪里冒出来的?他对这两柄剑的来历半点不知,可是看着它们又觉得无比的亲近和熟悉,仿佛与自己的血脉连在一起。 “这是你的本命法器?”雪儿见到这一幕,赶忙奔了过来,满脸喜色的讲到。 “法器?” “你试着用念力驱使它们。” 李孝清半信半疑的心中念头一动,那两柄剑发出叮的一声,化作两道莹光飞回了袖口中,与此同时,体内仿佛有一股奇怪的暖流从小腹缓缓流经四肢百骸,最后又回到小腹。身上顿时觉得变的轻盈许多,只是稍微用力,便将一颗断树举起。 不待他细细感受,便猛地抬头朝上望去,正见一张血红色的网朝着他盖了下来。 此时,雪儿已经有了戒备,伸手凝现出一柄玉剑,左手现出一只环铃。 伴随着她左手铃铛轻轻一摇,顿时一道道清脆速骨的声音朝着四周传去,而她右手的玉剑则是狠狠朝着那血网劈了过去。 这玉华剑是太上长老传下来的,据说是月华宫镇宫之宝月华剑的仿制品,威能已有那神物的十之一二。此等灵物往往对使用者的灵力雄厚程度要求尤为苛刻,如果灵力不足,很有可能在对敌的时候被此剑吸干浑身的灵力而败亡。 那血网不知是何物,玉华剑接连劈出数道剑影,砍在网绳上只是发出了锵锵锵的金石碰撞声,并未将那网绳斩断。 李孝清心中念头一动,一金一青两道剑光再度飞出,断霄剑落在手中紧紧握着,而惊鸿剑盘旋在他周身,由念力驭动,一人二剑就这样,朝着头顶的血网再度斩了过去。 眼下灵力刚刚恢复,李孝清对灵力的使用如同一个力士靠着一身力气蛮干,无意识的调动灵力几经劈砍,反倒震得虎口发麻。 “桀桀桀桀……,你今天跑不了了,乖乖的和你的师兄弟们作伴去吧。”树林中传来一阵猖狂的笑声,分不清男女,声音沙哑而尖锐,就像锅铲刮碰锅壁的声音,听得人浑身汗毛竖起。 公孙雪儿想到了什么,口气森冷的说道:“血阴府?谁给你们的胆子?居然敢对月华宫的贵客动手?” 林中那人听了她的话,忽然猖狂大笑出声:“啊哈哈哈哈哈……,一个月华宫的小丫头,居然想要借着月华宫的名头来威胁老夫,你怕是打错算盘咯,月华宫的宫主如今自身难保,她会为了这么一个男娃娃与其余二宫树敌?” “什么?二宫?你说赤阳宫与大衍宫知道你所作之事?”公孙雪儿意识到事情不对,脱口惊讶道。 大衍宫负责衍算天机,赤阳宫修行灵力与体魄,月华宫修行医道,三宫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更不会放任底下的六府打着三宫的名义发动争斗,可他居然说赤阳宫与大衍宫知道此事,而且他们似乎参与到了这件刺杀李孝清的行动中来。 “莫说是两宫,就连月华宫也同意了这次的追杀令,而且月华宫宫主是第一个同意的,我们这次要除掉的二人触及了修真界的律法,想必你比谁都清楚,如今就是月华宫也保不了他了。”躲在树林里的那人说着,听他的口气似乎计谋得逞似的。 那血网眼看就要将李孝清捉住,想跑根本没有机会。 “既然你们这么想捉我,那就来吧。”李孝清嘴角突然勾起一丝笑意,让人捉摸不透。 第一百五十八章 回春 “一个连灵力都不能动用自如的废物,口气到是硬的很呐。那我就来把你捉回去,交给血魂大人处置。” 树林中那人狂笑一声,随之从四方飞出八道血色火焰,噗的一下烧着了四周的枝叶,那火舌仿佛一条条目露凶光的深渊巨蟒,露着森然巨齿,朝着李孝清同时扑了过来。 这一次,躲在林中的人也散去了耐心,操控着八条巨蟒就要将李孝清吞入腹中。 公孙雪儿清澈的眸子里寒潮涌动,手中玉华剑缓缓一挥,化出九道冰蓝色的剑影,随着剑影浮现,周遭的空气随之变得寒冷刺骨,仿佛四周的温度尽数被那九柄剑影吸收掉一般。 随着周围气温的不断下降,那九柄剑影也迅速变得凝视,散发着淡淡的莹光,看上去仿佛月华附在剑身。 李孝清浑身气血翻涌,感觉到一股无名的力量不断撞击着胸口,想要喷涌出来,一张白暂的小脸变得红彤彤,而他手中的断霄剑收到了他体内力量的牵引,剑身光芒闪烁不定,伴随着金光骤然亮起,断霄剑剑身浮现出些许细小的符文。 惊鸿剑也受到他体内力量的催动,原本盘旋在他周身的青色长剑表面浮现出一道青鸾虚影,伴随着一声清冽的叫声,剑身升腾起青色的炎苗。 “咦?这是什么兵器?” 林中之人被惊鸿剑所吸引了目光,惊疑一声,原本懒散的眼眸里来了兴趣,紧紧的盯着那柄青色的飞剑,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暗笑道:“那小丫头我动不得,今日就拿你来补偿我的损失。” 飞扑而来的八道血蟒忽然变得更加狂暴,速度骤然暴增。 李孝清心中带着一丝慌乱,他能清楚的察觉到那八道血影中传来的死亡之意,自己的力量究竟是怎么回事尚不清楚,调动这么一股不熟知的力量,根本不知其威力如何。 就在血蛇扑至面前三尺之处,公孙雪儿手中的寒剑终于成型,素手一挥,那九柄冰灵寒剑顿时化作九道寒光朝着最近的三道血蟒攻了上去。铺天盖地的冰寒之力瞬间将血蟒包裹,在血蟒周身包裹了一层晶莹剔透的冰层,被血蟒点燃的草木也瞬间火焰熄灭,升腾起丝丝青烟。 然而那三道血蟒虽然被九道冰灵剑冰封,却并没有因此而消散,反而像是三条活物一般在冰层之下疯狂乱撞。 公孙雪儿虽然这些年修为精进不少,可是以金丹中期修为硬抗这一击还是有些力不从心,拼尽全力也不过抵住了三道血蟒。 剩下的八道血蟒顿时就要从身后撕咬而来,李孝清再也顾不得能不能斗得过,嘶吼一声,左手猛地一招,惊鸿剑也回到了他手中,双剑落入手心,他只觉得脑袋突然一片空白,两只眼睛同时被一道翠金色的光芒所掩盖。 一青一金两柄剑剑身分别浮现出一道宛若实质的青鸾与白龙,剑影飞速斩处,与身后的五条血蟒斩作一团,五道剑光闪过,根本来不及看清楚他的动作,便有一条血蟒被斩作六节。 同时间,另外四条血蟒分别咬住了他的右肩头、小腹和左脚、另一头血蟒居高临下的凝视着他,就在他抬头一瞬,张开血盆巨口一口朝着他的头吞了过去。 李孝清只觉得深处在一片混沌之中,在远处有一道翠金色的东西悬浮在半空,看上去像个人影。好奇之下,连忙向他跑了过去,走近一看,在翠金色小人身上铭刻着稀奇古怪的经文。 这个翠金色的小人正是当初修炼道玄经沧溟篇的时候出现的那个,只是现在的李孝清完全不知道它的存在,而这个晶莹剔透的小人此时正闭目打坐,丝毫没有理会他的意思,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你是谁?”李孝清走进它,试探着问道。 那翠金色的小人正闭目不语,听到来人问话,这才睁开眼,抬头望向了他,两只空洞的眼中并没有多少情感,只是略微看了他一眼,回过头自顾自打坐,嘴里悠悠的吐出一句:“我即是你,而你却不一定是我。” 苍穹上猛地剧烈颤抖了几番,李孝清脸色刷的一下白了,紧接着突然按住自己的肩头,痛苦的哀嚎了两声,两眼一翻栽倒在了地上。 那翠金色的小人终于睁开了双目,扭头看向混沌深处,面无表情的讲到:“你若还不去,只怕会来不及的。” 随着它话音落下,原本空空荡荡的地方显出一道金色的和尚身影,修长的身影,白暂的脸庞。只是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现身之后与那翠金色的小人对视了一眼,旋即化作一道道金丝融入了漫天的星辰之中。 现实中,李孝清的身体就要被撕碎。公孙雪儿作势就要扑来救他,电光火石之间,被三条血蟒紧紧咬住的李孝清突然抬起头颅,与那张口扑来的血蟒对视了一眼,在他眉心处浮现出一颗血红色的朱砂痣。 与此同时,从李孝清周身展开一道夺目的金光,将四条巨蟒吞没了进去。光芒散去,方才的四条血蟒尽数消融成了一滩血水。 被雪儿困在冰层中的三条巨蟒突然变得更加狂躁,原本结实的冰层被生生冲破,眨眼之间飞回到了林中,似乎在畏惧着什么十分可怕的东西。 见到占尽上风的血蟒突然退走,公孙雪儿也连忙扭回头。然而看到一个浑身金光笼罩的男人踏着虚空漂浮在半空中,脚不沾地的朝着林中的某一处飘了过去,白色的衣衫被金色的纹路覆盖着。 隐在林中的血烈长老饲养的八条莽灵死了三条,已经是元气大伤,而且眼前之人的强大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期,如果继续纠缠下去,自己必然命丧黄泉。 不过今天似乎发现了一个能够震惊整个修仙界的秘密,如果将这个消息带回去,一定会受到门主的赏赐。想到这儿,反而不纠缠于这次战斗,一转身就要朝着山下逃跑。 老者在跑至山腰时,突然愣原地不再动弹,早有人堵住了他的去路。灵禅寺的木鱼僧正端着一口木鱼,低头望了他一眼,笑道“老施主这么着急时要去哪儿呀?” 木鱼僧放下木鱼,单手一指苍穹,顿时一道金光朝着整坐山包裹了去。 老者脸色大变,赶忙就要动手,想要在趁着封印还未完全罩下逃出去。 可惜,他还是低估了木鱼僧的实力,就在他全力冲出去的时候,一头撞在了一面无形的墙面上,同时那木鱼僧如同鬼魅一般站在了他的身后,手中的木槌仿佛敲木鱼一般敲在了他的脑袋上。 老者脑袋里仿佛有一口铜钟在咚咚咚的敲响,整个人神魂不固,两眼直翻白。用力甩了甩头,跌跌撞撞的奔至一旁,转过身,手中握一杆长枪裹挟着一层赤色血炎朝着木鱼僧的心窝子捅了过去,而且他此次出手的速度极快,恨不得立马将眼前之人杀死在这儿。 就在血枪刺来之时,小僧手中木鱼化作一条金龙朝着它飞了过去,在枪身一缠,又猛地一缩,那血枪被搅得崩断成数节。 等那老者晕倒在地之后,那道金龙却化作一条金色的锁链,拖着他砸入了山中那处破旧的庙宇,没了声息。 李孝清如今已经陷入了飞人的状态,他的身体根本不受自己控制,两只青金色瞳孔之中透着一股漠视苍穹的冷意,恐怕那小木鱼僧即使不出手,那老者也绝对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木鱼僧走上前,冲李孝清恭敬的施了一礼,叫道:“施主,醒来吧。” 等到在睁开眼的时候,李孝清使劲捏了捏眉心,总觉得自己又掉头疼,木鱼僧在一旁为他守着,公孙雪儿则是去寻些水来喂给李孝清饮下。 这次醒来,感觉身体就像被掏空了一样,走路就像才在棉花上。几番道谢之后随着木鱼僧到了灵禅寺,据说主持了空大师在等着自己。 灵禅寺内大雄宝殿,了空大师手里捧着一盏绿色的茶水,端给李孝清让他饮下。 “大师,这是什么东西?”公孙雪儿好歹是妖仙一族,这世间能让她认不出来的药可是不多见,可偏偏这茶水的成分却是捉摸不透,眼下敌不知何处,她自然多了提防之意。 了空大师呵呵一笑,解释道:“公孙姑娘不必紧张,你与我不下十几年的交集,难不成连你也觉得我会害他吗?啊?哈哈哈哈……。” “那您这是?”在儿时的时候,公孙雪儿就在羁灵山脚下,姥姥时常会带着自己去拜访这个老和尚,似乎二人颇有交情,这个老和尚也确实从未做过什么恶劣之事,算得上是一个好和尚。 “那忘川水乃是先天之物,按理来讲其药性是不可逆的,但是这也仅限于针对凡人。”了空摸了摸胡子,接着说:“这位公子与我佛门有着莫大的渊源,如此一来也算是还的一份旧情吧。” 公孙雪儿不可思议的看看他,又看看他手里的那晚药茶,似乎明白了什么,亲手结果那药茶。 “他现在刚刚醒来,正虚弱,由我来喂给他吧。” 了空大师依旧笑眯眯的,将茶水交给雪儿:“好,那就辛苦姑娘了。” 雪儿暗中调动一丝灵力在汤药中游走了一遍,这才喂他饮下。 李孝清饮下那盏茶水之后,两眼顿时一闭,倒在了禅房之中,所有的呼吸与心跳尽数停止。 泥丸宫内,李孝清正在与两人促膝谈着话,从三人的表情中来看,似乎谈得不错。 一道道模糊的记忆慢慢的变得清晰,在脑子里回放。李孝清只觉得整个头都快要爆炸,几十年的记忆全部涌现。等到他回过神的时候,好似整个人被扔进了池塘里一般。 燕儿……,她现在有难,我得去救她,不行,我得去找她。 李孝清醒来之后,嘴里不停的念叨着:“燕儿,燕儿,你等我,我这就去救你。” 公孙雪儿赤红着眼,厉喝道:“李孝清,你眼里到底有没有我,我与你从小青梅竹马,如今站在你面前,与你做了几十年的夫妻,难道还不如那个南宫燕淑在你心里的位置吗?” 这番话讲出来,心里确实通畅了些,可是眼泪也不争气的流了出来,这一辈子只为一个男人掉过泪水,就是他。 李孝清满脸歉意,并不是雪儿在他心里的分量轻,只是至少她现在是安全的,可是南宫燕淑却此时被别人夺了去。眼下无论雪儿怎么看自己,南宫燕淑是一定要去救的。 “雪儿,等我救她回来,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解释,你在这儿等我好不好?” “不好,你不是说要给我解释吗?我跟你一块儿去,你当她的面告诉我你的决定。” 公孙雪儿心里此时涌上一股无力感,眼里的幽怨藏在深处。 …… 李孝清与公孙雪儿在灵禅寺稍作休整之后,第二日便马不停蹄的朝着黄峰岭赶去。 李孝清整整三十年的沉淀,灵力已经变得十分凝实,虽然修为没有怎么长进,却是举手投足之间能察觉到身体的变化。 黄峰洞内,南宫燕淑正在御花园闲游,晴川自斟自饮一壶清酒。趁着南宫燕淑游园兴致正好,晴川悄然出了洞府,站在树梢,看向远处的林涛,面色黯淡下去,喃喃道:“果然还是来了,忘川水都困不住你,我到是对你越来越好奇了。” 一男一女两人来到黄峰洞前,李孝清不由分说,一剑劈开了紧闭的石门,躲在石门后头的妖怪哆哆嗦嗦的被压在石头门板下面不敢吱声,生怕热闹了眼前这位主,让自己成了个剑下亡魂。 “李兄弟,今儿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晴川仍旧三十年前的模样,依旧看上去玉树临风仪表堂堂,只是在李孝清眼里却是恶心至极。 “晴川,你少跟我来这套,当初燕儿失忆,是不是你给她喝下了忘川水?是不是你干的?”李孝清暗中调动灵剑,随时准备出手。 晴川却也不恼,也不尴尬,反倒是作为一个东道主显得颇为大肚,邀请二人入了洞府落座,眼睛在雪儿脸上微微留意了一眼,随后为二人斟满了清酒。 李孝清嘴角挂着冷笑,恨到:“清酒一杯值千金,我实在端不动这杯酒呐,你还是留着自己享用吧。” 公孙雪儿坐在一旁没有开口讲话,面前的酒水也没有要饮用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