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的求生欲望》 楔子 cbd,高楼林立,巨大的碰撞声之后,街道上突然闹哄哄的。一辆大卡车横在路中央,前方不远处的地上躺着一位如花似玉的女人...... 清亮的一双眼睛半阖着,看不清什么眸色,除了温热腥红的鲜血不断从她嘴里涌出之外,身上看似没有一丝伤痕,完美无缺的好像只是躺在柏油公路上享受日光浴,阳光明晃晃地照在她的身上,她难受的闭了闭眼。 她是被车撞倒的! 在被撞飞在地的一瞬间,她不止听到了身体里多处骨头碎裂的声音,甚至还听到了肋骨断裂插入心脏的噗噗声。 ...... 她,是不是快要死了? 怎么会?好不容易才离了他,费尽心思才签下了离婚协议,就要倒霉的去死了? 她短暂又美丽的青春年华就为了来给他糟蹋一遍再光荣赴死? 叫人如何能甘心?如何能不怨? 她的嘴角轻溢出一抹浅笑,紧接着她被拥入了一个熟悉温暖的怀抱里,因为被移动了下,肋骨又往她的肺里扎进了几分,她痛到麻木,却还是掉了几颗金豆子,满眼朦胧的想看看到底是哪个混蛋,这么没有常识! 费力的掀开眼皮,入眼的是一个男人深遂的双眸,此刻震惊骇然的看着她,他抱着她痛哭失声,茫然无措的样子好像他真的失去了心爱的妻子一样。 果然! 又是他! 她一点儿也不想临死之前还要再见到这张虚伪至极的脸! 她想从他怀里爬走,却是动弹不得,只是无力的握了握垂在地上的拳头,都要死了,这个男人居然还要来蹭戏? 哭得这么伤心欲绝,是想上社会新闻头条吗? 也对,妻子死了,他只需要哭一哭,便能收获一堆好感,好助他上位! 她张了张嘴,想大吼一声,我去你大爷的,但是一张嘴又喷出了一嘴的血。她的眼皮越来越沉重,但仍旧不死心的抬起了颤颤巍巍的手,想往他脸上扇一巴掌,好让他清醒清醒。她用尽了力气也只能将手轻轻的抚到他的脸颊上,接到了他掉落的一颗鳄鱼的眼泪。 很快,她吸不进氧气,全身颤抖着像被活生生的抽离,疼痛一瞬间便消失了。 临死前,她唯一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求佛主保佑,如若有来生,他生在南极,她必生在北极,他若为人,她定不为人,就是为猪为狗,也生生世世都不要再相见! ...... 第1章 异世之魂 “姑娘,姑娘……” 耳边的轻唤声飘缈遥远,赵佳和听不真切,却还是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王嬷嬷弯着腰脸带焦急之色,轻摇着她的手臂。赵佳和浑身无力的扯了扯嘴角,下意识的轻笑了一下,想以此来减轻梦里带来的失重感。 “唉......姑娘,你又被梦魇着了,我待会去炖碗安神汤给你喝!”王嬷嬷见赵佳和并无不妥,略放下了心,便唉声叹气的回过身去端洗脸水。 “嗯。” 赵佳和不以为意的呵呵笑着,从简陋的木床上坐了起来,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后背凉飕飕的,许是已经被汗水浸透了。 她看了看窗外,春色满园,昨夜下过雨,山上的绿树越发的娇艳鲜亮。 简单的漱洗过后,赵佳和熟练又快速的换了一件粗布麻衣,出了房间,就见地上胡乱丢着一篮子的鲜笋。 她抬头望了望天,预测今日应该会是个大好的晴天! 于是,赵佳和喜滋滋的蹲了下来,开始剥笋,准备晒成笋干囤起来慢慢吃。 身后的王嬷嬷见状,呼天抢地的连忙阻止,“哎哟,我说姑娘,这种事你莫要做了,小心割到了手!” “无妨,我也是闲来无事嘛!乳娘莫要担心,我会小心的。” “唉……”王嬷嬷又叹了一口气,没有再阻止,而是蹲在了赵佳和的身旁,一边剥笋,一边碎碎念叨着,“本是身娇肉贵的官家小姐,奈何被家里丢到这破烂的农庄里来受苦受难,难怪整夜整夜的做噩梦,老爷也真狠得下心!” 王嬷嬷说着说着又红了眼眶,赵佳和只轻轻地瞥了一眼,也不出声安慰,她经常做的噩梦可不是因为被丢在了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 至于噩梦……想想都浑身发寒! 王嬷嬷特别会哭,十几年如一日,每每说到这都要红一红眼眶。 接下来就该骂那个道士了! “都怪那个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出来的臭道士,不会算就不要算,祸害了我家姑娘的一生,我看那个道士才是祸国殃民的邪魔歪道!” 赵佳和抿着唇,憋笑憋了半天,才道,“这个道士也是倒霉,让你骂了十几年了,估计也活不成了!” “死了才好!为民除害,我积大德了!” “……”赵佳和但笑不语,埋头剥笋。 说起这个道士呢,别说王嬷嬷恨的牙痒痒,就是赵佳和自己也是深恶痛绝。 那是十三年前一个寒冷的冬天,天下太平,没什么异相,连颗流星都没有,她这个祸国殃民的刺头子也就那么默默地出生了! 只是悲惨的是,亲生母亲拼了老命的将她生了下来却因为血崩,没几天便撒手归了天,位列仙班去了。 俗话说的好,没娘的孩子是根草!没过几天家里莫名其妙的来了个邪魔歪道非说她是什么异世之魂,不祥之兆,乃祸国殃民之命! 啊~呸!顶你个肺勒! 古人有句老话叫“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人们对于封建迷信有一种盲目的跟风和崇拜,这个道士的一句话几乎可以要了她的命。本来在这个医学并不发达,连剖腹产都没有的年代,十个孕妇五个难产吧,五个里面得死五个吧? 难产率这么高,再加上后院里头争风吃醋的,小娃娃一出生就没娘这种情况实在是太普遍了。 干嘛针对她这么个异世之魂? 啊……不!她不能算是异世之魂,她常常在想,她可能只是时运不济,轮回转世时又没有走后门。 言归正传,既然都被批成祸国殃民的命格来了,赵家人吓得魂飞魄散之际,总要想办法化解吧。 于是,那道士就说了,要想消灾解厄就得将赵佳和送到寺庙里头长到六岁,可将她放心的交于他带走,否则活不过二十五岁! 于是在某一天醒来之后,尚在襁褓中的赵佳和发现自己已然身在寺庙里,身旁只王嬷嬷一人。 王嬷嬷原是她那个天妒红颜的母亲温氏年少时的贴身大丫鬟,与温氏甚为亲厚,就连温氏出嫁,王氏都在陪嫁之列。 自此日日长灯古佛相伴,跟观音菩萨似的吃着香火平安长到了六岁,人嫌狗厌的。 照理说,时间一到本应该被接回赵家当个喜乐安康的官家小姐,然后美满幸福的了却余生,却没想到她那个便宜爹刚续了弦,全家都同仇敌忾的嫌她晦气,根本就没打算接她回去! 那年又正好爆发了旱灾,许多灾民涌到了慈悲为怀的寺庙里寻求一碗稀粥好活下去。 往日清净祥和的寺庙突然就变得鱼龙混杂,已经不再适合赵佳和居住。 赵家人派人来接了赵佳和,但却不是回赵家,而是送到了寺庙山脚下的这个农庄里来。 就这样一直长到了十三岁,连亲生爹长啥样,赵佳和都没见过! 被嫌弃成了这样,说恨吗? 赵佳和暗自摇了摇头,也不!毕竟是古代,她又是个没什么用的女娃娃,祸国殃民那么大个屎盆子扣下来,赵家人没即刻将她浸入水盆子里淹死,都算是积了大德了! 做人要学会感恩,要懂得感谢他人一时心慈手软的不杀之恩。 赵佳和惜命,十几年来过的那叫一个小心翼翼,生怕别人发现她是一个怪胎。 第2章 赵府来人 “姐姐……” 远远的就听到一声稚嫩的声音,赵佳和连忙站了起来,远处飞奔而来一位少年,一身青色麻衣,却神采飞扬。 这个少年叫二哈,农庄原也是赵家所有,二哈的爹娘都是赵家家奴。 二哈本来呢,有个很幸福的四口之家,还有个姐姐叫大喜,肤白貌美,乃此地方圆五里内最美的村花。 可惜好景不长,农庄离尚京城不过十里地。一次意外,大喜被尚京城里不知道哪个王八贵族看上,强掳了回去,大喜抵死不从,上吊自尽,一了百了了。大喜的爹娘得知噩耗前往尚京城讨要公道,可公道哪里是人人都能要得到的? 于是城都没进呢,又不明不白的死在了城外,一时死无对证,就是赵家也无法为其做主。 当时赵佳和已经八岁了,而二哈却只有六岁,懵懵懂懂的,全家死绝了也不知道。 可不是天底下所有的孩子都跟她一样打一出生就开了八窍! 她一时心软就收了二哈,她好歹是个官家小姐,虽然不受待见,但是每月都有府里送来的一两银子呢,多养个小厮也不是什么难事。 赵佳和看着二哈手里一篮子的笋,又重又沉的,那双小小的手被勒的红红的,她微蹙了蹙眉头,“别再去挖了,昨夜下了雨,山路泥泞,万一出了事,可怎么得了?” 二哈将手里的篮子放下,嬉皮笑脸道,“姐姐放心,我自有分寸!待会叫春花姐炒上一盆鲜笋,好给姐姐尝尝鲜!春花姐,春花姐……” 二哈说着把头上的斗笠顺手盖到了赵佳和的头上,笑嘻嘻的去厨房。 赵佳和不以为意的耸耸肩,又蹲了下去继续剥笋。 等到她剥的差不多的时候,大门外忽然传来一阵不紧不慢的马蹄声,还有车轱辘转动的声音。 哒哒哒......吱呀吱呀的,甚是悦耳。 光听声音就知道这车颇为值钱,在这穷乡僻壤,鸟不拉屎的地方,家里能有一辆拉水的板车都算家底殷实了,像她这样的官家小姐都养不起呢!赵佳和心里正念叨着八成是过路的人来讨水喝,这等小事,她通常不予理会。 她生得如此玲珑有致,美艳绝伦的,万一人家起了歹意,要将她占为已有,那可如何是好? 王嬷嬷却扔了手里的笋,猛地站了起来,伸头伸脑的朝外看去,同时双手不断的往裙摆上蹭,试图将手上的泥渍擦掉。闻声而至的春花和二哈也从厨房走了出来。 门外的栅栏被推开,进来了一位衣着得体的女人,对着王嬷嬷弯腰作揖,“王嬷嬷,许久未见,可还识得老身?” 王嬷嬷一怔,上下打量了一番,才惊道,“你是李嬷嬷!老夫人身边的?” 听到老夫人,赵佳和忍不住回过头,拿脏兮兮的手顶了顶脑袋上的斗笠,偷偷瞄了一眼。 那李嬷嬷大约三十出头,面容还算光滑,但观其衣着谈吐,浑身上下都透着一个“老”字! “正是!”李嬷嬷笑着微微颔首,手中捏着一白色的方帕,不露痕迹的捂了捂鼻子,随后又环视了一圈,镇定的走到了春花的面前,眉开眼笑道,“这位就是三姑娘吧?看这依山傍水的,到底是养人,这模样水灵灵的,老夫人一见准得喜欢!” “......” “......” 众人脸色都是一滞,气氛低沉的仿佛一群乌鸦从脑门上飞过。 赵佳和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还老夫人身边的,这眼神真是没谁了,马屁都拍到马屁股上了。 她当真是看不清李嬷嬷此番来的用意了,这点事都搞不明白,到底来干啥子的? 李嬷嬷觉察出一丝的不对劲,却也只是愣愣的看着赵佳和,半天说不出话来。 半晌,李嬷嬷终是眨了眨眼,饶是见惯了风浪也不敢相信眼前这位一副农妇打扮,带着斗笠,浑身脏兮兮的,衣袖,裤脚都拉的老高的女孩是赵家的三小姐,二爷的嫡长女。 大约深宅大院里待的久了,见得都是知书达理,温婉可人的世家小姐,乍然一看赵佳和这么个货色,顿时觉得有些辣眼睛。 “李嬷嬷,舟车劳顿的,外面日头大,有事进屋说吧!”赵佳和摘了斗笠,递给二哈,又看了一眼呆呆傻傻的春花,便率先朝屋里走去。 春花是赵佳和六岁被送到农庄上之后,赵家人派过来照顾她饮食起居的贴身丫鬟,只比她大三岁,到农庄的时候春花都不到十岁,据说是赵管家在路边跟逃荒的难民用十个馒头换来的丫鬟。 只是十个馒头啊,春花还觉得自己赚了,整日一副自己幸运得不得了,笑的憨憨傻傻的模样。真不知道赵家人怎么想的,派这么个丫鬟过来到底是谁伺候谁! 不过好在,春花洗干净之后的模样还算不错,衣着得体,肤白貌美的,手脚又利索,挺会收拾的。她的衣服都是春花洗,到如今,竟还有些离不开了! 进了屋子,赵佳和自顾自的喝了一碗水,转身坐在了屋子里唯一的一把靠背椅上,神情高傲的睨着刚踏进门来的李嬷嬷。 这个李嬷嬷大概也就是个管家一般的人物,一进门虽然礼仪得体却免不了那满脸的鄙夷。脸色摆得这么明显,赵佳和自然也是一目了然,她也不生气,如今她无权无势的,也没个铜钱打赏给人家,自然让人低看一等。 原本想给这种奴才来个下马威什么的,但转念一想,自己现在只不过是个才十几岁又自小在乡野长大的黄毛丫头,难道不该是唯唯喏喏,胆小怕事的模样吗? 太过盛气凌人,恐怕这位李嬷嬷回去之后又要将她编排一顿,到时候再来一顶祸国殃民的帽子,她可真是消受不起了。 思绪千回百转,细细琢磨了一番,赵佳和便敛了神色,弯了弯腰,羞哒哒的低着头,不言不语。 身后进来的众人皆是被赵佳和变脸般的演技所折服。因为也算是有客人来访,二哈和春花不敢进屋,候在屋外大眼瞪小眼。 第3章 前路未知 王嬷嬷自是知道自家姑娘的德行,最先反应过来,笑呵呵的往旁边走了两步倒了一杯水,递给李嬷嬷,道,“李嬷嬷,先喝杯水,您今儿来所为何事啊?” 李嬷嬷怔怔的看着王嬷嬷手里的竹筒杯子,有些反应不过来,原先是被赵佳和的气势给震住了,正在心里感叹将门无弱女啊,不愧是赵家嫡小姐,哪怕在乡野之地也能养出一派处变不惊的气魄来,只是一转头,赵佳和完全变了个样,心下不免叹息,到底还是个未见过世面的孩子啊。 李嬷嬷接过水,硬着头皮喝了一口,才喜上眉梢的笑道,“恭喜三姑娘,老夫人近来想您想的紧,特派了老奴来请您回去,好一家团聚!” “......”赵佳和眉头一跳,低垂着的双眸一冷,如此顺理成章的事情,却让她颇为惊诧。 她甚至以为这一辈子就要老死在这农庄里了。 十几年了,不闻不问,突然就想她了?她是绝对不会相信什么老夫人年纪大了,想接她回去享受天伦之乐什么的。 毕竟在这个视人命如草芥的年代,孩子,特别是女孩子地位是很低下的。老婆没了,还有妾呢,孩子没了,可以再生! 赵家人忍心将还未满月的自己送在外头去,大概也是希望赵佳和自生自灭,死在外头最好。但很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跟仙人掌一样,不施肥,不浇水的都能茁壮成长。 事实证明,祸国殃民的命真的没那么容易死,从小到大她连感冒都很少,身体强壮的跟头牛一般。 赵佳和下意识的搓着手指头,一脸凝重的思索着...... 这么突然的让她回去,绝对没好事! 但她也不能如此寒酸的待在这个农庄里一辈子吧?苦日子真是怎么过都不会习惯的。 这该如何是好呀? 王嬷嬷却没那么多顾虑,短暂的怔忡过后,便是狂喜,想说些什么来表达自己内心的激动,又好像什么都形容不了,只能傻笑着,双手握成拳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李嬷嬷等了许久未见回应,只得轻声问道,“三姑娘,这就跟老奴回去?” “好好好!即刻就走!”王嬷嬷生怕李嬷嬷后悔一般,慌里慌张的就想拉着赵佳和出门去坐上那高档的马车。伸出的手刚一触到赵佳和便顿住了,连忙回身对着李嬷嬷道,“嬷嬷稍等片刻,姑娘还需换身衣裳!” “理应如此,理应如此!”李嬷嬷万分赞同的点了点头。 回了起居室,赵佳和看着王嬷嬷一边翻箱倒柜,一边嘴里还念叨道,“夫人在天之灵显灵啦,黄天不负有心人啊,我家姑娘终于要回家当千金小姐了,幸好幸好,不算晚不算晚!还能找个好人家!这高门大户可不比我们这乡野之地,需得好好打扮!” “......”赵佳和一脸漠然,还在思索着原因,但这些年她的消息闭塞,光研究着后山上有什么草药能止血,什么草药治风寒了。 “我不想回赵府。” 赵佳和的音量很小,但冷不丁冒出了这么一句话却将王嬷嬷激得浑身一抖,回身惊问道,“......为何?” “我在这待习惯了。”赵佳和敛着眉眼回道。 “我差点以为你看上了隔壁家那养鸡的傻小子二牛了呢!吓我一跳。”王嬷嬷顿觉松了一口气,回身继续翻找,嘴里念念有词,“我的姑娘哟,我知你一个东西用久了就舍不得丢,一个地方待久了就不愿意挪地,但你眼看着就成大姑娘了,难道你想嫁个乡野村夫过一辈子吗?” 赵佳和脸色一滞,皱眉问道,“我就不能不嫁人,一个人过吗?” 王嬷嬷嗤笑一声,“行啊,缴了头发上山做姑子去!吃斋念佛的,百年之后魂归西天,还能位列仙班,多好!” 赵佳和翻了翻白眼,“……” “姑娘听我一句劝罢,这些个不切实际的想法趁早断了,咱们在这人世间里活一趟不容易,到了什么年纪就该做什么事情,一旦错过了,就是一生的遗憾!” 赵佳和极轻的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话。 片刻之后,王嬷嬷身形一顿,从箱子里抽出了一件略为崭新的衣裙,笑道,“找到了,咱得把最好看的给穿上!” 赵佳和不置可否,换上了衣裙。想到第一次登门不好空手去,总得送点礼,于是她又挽起了袖子,抓了两个小坛子往屋外的角落走去。 李嬷嬷见状,跟了上去,瞠目结舌的看着赵佳和极度粗鲁的打开了大坛子,伸手将里面粘乎乎,看起来脏兮兮的东西一坨一坨掏出来,又放进另外的小坛子里去。 “姑娘,你这是作甚?” 听到李嬷嬷那没见过世面,好像天快塌了的口气,赵佳和都懒得搭理,她想起了她爹续弦的那位,手里动作不停,头也不回的询问道,“如今我应是有一位母亲了吧,除了祖母,家中可还有其他长辈?” 李嬷嬷答道,“回姑娘的话,还有位大夫人!” 赵佳和点了点头,她爹排行老二,上头还有个大哥,老夫人还在世,没有分家,自然是在情理之中。 “那我还得再准备一坛子!”赵佳和停顿了一下,回头冲着春花喊道,“春花,再给我取个坛子来!” “不可,不可,姑娘家不可如此大声呼喊,不成体统!”李嬷嬷愁得头发都瞬间白了两根。 “没人知道,嬷嬷不必担忧!”赵佳和冲着李嬷嬷露齿一笑。 “......”李嬷嬷一怔,看着地上摆着的三个小坛子,哪里还有什么不懂的,老脸皱的都不成样子了。 半晌,赵佳和终于倒腾完三坛子的酸菜,封完口,才对着已经快摇摇欲坠的李嬷嬷道,“嬷嬷,别见怪,我今日回家,总要捎上些礼物送予家中长辈,此乃我亲手所腌制的酸菜,十分下饭!嬷嬷可要尝尝?” 闻言,李嬷嬷顿时摇头摆手,拒绝的意图非常明显,“不,不必了,多谢姑娘好意,只是老夫人大约是不吃的!” 赵佳和笑道,“吃不吃是一回事,我若不送便是我的不是了!” 话音一落,赵佳和便指挥着二哈将三坛子的酸菜还有地上刚剥完的鲜笋都搬上了马车。 第4章 回城路上遇险 马车看上去还不错,只是略显陈旧,木板都有些褪色,角落里隐约还可见些霉点。前头挂着一张小木牌,只写了一个大大的“赵”字。 人齐了之后,马蹄哒哒,车轱辘转动了起来,二哈和车夫坐在前头驭马。 二哈虽名为赵家家奴,但却是不能回赵家的,赵佳和不忍心留一个半大的孩子独自生活在农庄里,又见二哈忙前忙后的极为殷勤,她一出声喊二哈,二哈便呲溜一下跑没影了,更卖力的干活,似乎生怕被丢下,她便作主将二哈一并带回了赵家。 赵佳和坐在马车里头,四下打量,对于她而言,这种马车她当真第一回坐,新鲜感自是有之,马车跑起来吱呀吱呀的,甚为有趣。 赵佳和一会掀开帘子看了看窗外疾行的风景,一会上窜下跳的摸摸这摸摸那,俨然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小家子模样,急得李嬷嬷一个头两个大,不断的叫着,“我的姑娘,仔细摔着,小心,小心......” 新鲜劲过去之后,赵佳和自以为戏演的差不多了,便端端正正的坐了下来,开始询问李嬷嬷关于大宅子里头的事情。 李嬷嬷大概是被赵佳和折腾的累了,一看她如此乖巧,便事无巨细,有问必答,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不知道的都说出来,只求赵佳和不要再乱蹦乱跳。 原来,赵佳和的那个便宜爹赵怀先在温氏死后第二年就跟踩了狗屎一样,中了科举,是皇帝亲封的探花郎。紧接着又迎娶了当朝丞相枊彦回的小女儿,从此仕途如有神助,平步青云,刚过而立之年,就已是官拜三品的吏部侍郎,前途无量。 听到这里,赵佳和在心底嗤笑了一声,人红喜事多,难怪不愿意接她这个倒霉催的嫡长女回家去了。 可这丞相的小女儿又怎么会看得上当时没什么身家背景还丧偶的赵怀先?真是让人费解! 本朝有规定,三品以上官员的直系亲属不得同朝为官。赵怀先既已官拜三品,那就只能牺牲没什么出息的大老爷赵怀德了,惨兮兮的赵怀德被外放到了地方上,至今没有回来的希望,赵怀德的夫人李氏娇生惯养的大约是受不了那穷乡僻壤的地方,也或许是大女儿赵佳惠到了适婚年龄,需要回尚京城找个好人家。 乍然一听到赵佳惠这个名字,赵佳和整个人都怂的变了样,满脸苍白,浑身拔凉拔凉的,久久都反应不过来。 上一世,她也有个堂姐叫赵佳惠...... 那是她最不想见的人,老天保佑只是名字相同,人不同! 赵佳和正想合起手掌虔诚的祷告时,王嬷嬷便在一旁大惊小怪道,“姑娘,你怎地脸色如此苍白?莫不是晕车吧?” 赵佳和瘪着嘴正想摇摇头,又听李嬷嬷道,“晕车不怕,老奴这里有蜜饯,酸酸甜甜的吃了就好!” 李嬷嬷从腰上解下了一个袋子,从里头掏出了一块用布包着的东西,黑黑的粘粘的,方布看起来脏兮兮的,隐隐还能看的出来那是块白布,慢慢的展开,取了一颗递给赵佳和。 蜜饯的保存方法竟然如此简陋,在这个没有防腐剂的年代,那一坨黑乎乎的蜜饯吓的赵佳和两只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看那上头似乎还飘着人体的热气。赵佳和的内心是拒绝的,本来也不是晕车,只是听到赵佳惠的名字一时受不了刺激而已。 王嬷嬷见赵佳和都虚弱的接不了蜜饯便伸手接了蜜饯,强硬的塞进赵佳和的嘴里,正在这个时候,马车上“咚”的一声巨响,车子歪了歪,赵佳和一个不小心被蜜饯卡住了喉咙。 妈呀,难受死了! 赵佳和拼命的捶打着胸口,咳得快断了气,偏偏突如其来的状况把马车里的几个人吓的人仰马翻,无一人发现赵佳和快要被噎死。 马惊了,四处乱跑,二哈和马夫已经被甩下了马车,车里的人都被颠的七昏八素,惊慌不已。赵佳和更是痛苦的往地上敲着脑袋,就在她正在感叹,这一世她可能真的如道士所说活不过二十五岁的时候,马车来了一个急刹车,她往前重重的一摔,跌到了地上,正好把卡在喉咙里的一颗蜜饯吐了出来,她劫后余生的趴着,浑身发抖,一动都不想动。 “怎么了?” “发生何事?” 马车里的人惊魂未定,面面相觑,你问我,我问你。 赵佳和面朝着地上,呈狗吃屎状。经此生死大难,也不见有人过来扶她,她暗啐了一声,妈的,老娘他妈的差点被一颗蜜饯噎死了,这些人居然没一个人知道。 要是真死了,该有多冤! “里面的人可还安好?实在对不住,不小心惊了你们的马!” 一阵哒哒的马蹄声从车窗边掠过,同时传来一记清彻透亮的男声,俨然是一位意气风发的少年。 那声音轻佻又稚嫩,居高临下的,一点也没有道歉的意思,可就算是少年,那也是个男人啊! 整个车子里可全是女眷,赵佳和急忙爬了起来,往车窗那边看了一眼,那车板上横插着一根银冷的箭头,锋利无比,看着就让人觉得胆寒。 车子一沉一跳,似乎是有人从马车上跳了下去,又听到外头那个聒噪的少年说道,“老五,得亏你及时将这马车拦下,要不我又闯祸了!谁知道那兔子会跑到官道上来!一时不察才......唉!” 另一个少年冷哼了一声。 想必外头是有两个少年,而那个被唤作老五的少年便是将他们把马车截停下来的人。 看来不是路遇劫匪...... 赵佳和刚松下一口气,马车突然轻微的摇晃了起来,那个箭头正在自己往后退,赵佳和眉头一皱,拉紧了窗帘,沉声道,“公子莫不是想毁尸灭迹吧!” “姑娘,不可!”李嬷嬷连忙出声制止。 赵佳和回头瞪了李嬷嬷一眼,谁不知道男女大防,她现在不是拉紧了窗帘,没让外头的人看到里面的情形嘛,大惊小怪些什么? 第5章 碰瓷宰肥羊 外头那少年又道,“哟呵,还是位姑娘呀!只是这位姑娘言重了,这箭原本就是我的,我取回自己的东西,如何算毁尸灭迹?” “公子此言差矣,你坏了我的马车,如今我这车里可有四位妇人,两位车夫。车夫摔了,生死未明,我的嬷嬷们年纪有些大,被你如此一惊吓,都吓傻了!公子又当如何?” 赵佳和连珠带炮一通乱呵,也是因为心里确实有气,无缘无故的差点被颗蜜饯噎死,如何能不生气? 话刚一说完,还没听见外头的少年有什么回应,就听见二哈喘着粗气跑到马车旁问道,“姐姐,姐姐,你有没有事?” “......”赵佳和懊丧的叹了口气,自觉打脸,但还是镇定的嘱咐二哈,“我无事,你且先上来!” 又听头那个少年道,“那姑娘想如何?” 这语气听上去颇为愉快,不见一丝恼怒,赵佳和有些费解,按照正常情况,她这是公然的碰瓷,准备讹他的,他怎么还一副我高兴,我期待的口气? 为此,赵佳和壮了壮胆子,“公了,咱们见官,私了,自然是赔银子!” “姑娘!” “三姑娘!” 两位吓傻了的嬷嬷一听,瞬间煞白了脸,齐齐呵止了一声。丢脸啊,千金小姐光天化日之下,当众讹陌生男人,传出去名声还要不要了? 外头的少年哈哈笑了两声,自顾自的笑道,“这谁家姑娘,胆子这样大?有意思。” “......”赵佳和挑了挑眉毛,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看来真是人傻钱多! 反正素未谋面,谁又知道谁呢? 随后,赵佳和听到车外马蹄哒哒了两声,然后哒哒了回来,又听外头的男人自问自答道,“赵家?哪个赵家?这马车如此破旧,总不会是……赵侍郎家的吧?” “......” 赵佳和汗颜,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她还以为这马车高档呢,原来根本够不上档次! 不过......呵呵,运气十分不错,看来是碰到两头肥羊了,又嫰又有钱。赵佳和正思索着如何狠宰的时候,一时不察,让车窗上的帘子飘了起来,一块硬绑绑的东西被扔了进来,滚到了她的脚边。她的视线正巧落在了外头一位少年握缰绳的手指上,修长白晳,骨节分明...... 然,这些色相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那根手指头上戴着一颗翠绿翠绿的祖母绿戒指,绿到发光,如此显眼,绝非凡品,真是闪瞎了她的眼。 非富即贵啊非富即贵。 随即,赵佳和下意识的低头一看,黄灿灿的大金元宝,又一次闪瞎了她的眼,她狂眨了眨眼睛,这么大的金元宝她活了两世都没见过。 果然是两头肥羊啊! 哈哈哈........ 赵佳和不忘告诉自己要镇定,一定要镇定! 千万不要搞得好像自己多没见过世面一般。 赵佳和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见钱眼开的嘴脸,冷笑了一声,鄙夷的口出狂言道,“公子打发叫花子呢,这么点如何能够?先不说我这马车需要花大价钱修理,单说我这车里一共六人身体受损,又受到了惊吓,可能尿失禁,失心疯,都是治不好的大病......” “姑娘!” “三姑娘!” 两位嬷嬷跟见了鬼一样,一人捂住了赵佳和的嘴,一人将她拉离了车窗边。 外头的少年大概也是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沉默了一会,才道,“姑娘,今日在下出来射猎,身上未带多少银两,唯一的一颗金元宝允了姑娘......” 不!你还有颗绿戒指!赵佳和被捂住了嘴,只得唔咽出声,声音含糊到自己都听不清。 “这样,姑娘可否告知是哪家的小姐,在下明日备好厚礼送到府上赔礼道歉如何?” 听到这里,赵佳和顿时住了嘴,心头一颤,都说人心不足蛇吞象,果真不假! 要是让两个大男人堂而皇之的上门,她这辈子估计是嫁不出去了,她还想嫁个好人家的! 这少年也真不是个东西,赤裸裸的调戏,在这个年代,他刚才这句话简直就跟大张旗鼓的说我俩睡过了一样! 妈的,她才十三岁啊,未成年啊,就让人调戏了! “在下这有一块玉佩,乃上乘的古玉所制,价值连城,姑娘可持此玉到城东当铺里换取银两,无论多少都可以!在下还有事,先行告辞!”另一位少年抢话道。 只是……这个声音低沉清冷,沉稳非常,与刚才同赵佳和交谈的那位轻佻少年有着天壤之别。 从头到尾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便令赵佳和完全怔住了,浑身的血液像是静止了,遍体生寒,冷的连脚趾头都在发抖。 这个声音,她太熟悉了,上一世他每晚都在她耳边低吟...... 她摇了摇头,不可能的,许是时间过去太久了,她记岔了?他怎么可能在这里出现? 如果说听到赵佳惠的名字她的心里是十级台风,那么听到刚才这个男人的声音,她的心里就是山呼海啸! 赵佳和突然发了疯一般冲到了马车前面,掀开车帘,外头扬起了一地漫天的尘土,以及远处即将消失的两人骑马的身影,模糊不清。 “姐姐,玉!”二哈小心翼翼的捧着手里的玉佩,看着赵佳和惊悚的面容,瑟瑟发抖。 赵佳和抬头望了望湛蓝的天空,烈日当空,她极不舒服的眯了眯眼,这日光耀眼的一如前世她死之前那般刺人,耳中又回荡着昨夜梦里不断出现的细小却恐怖的声音。 那是肋骨扎进心脏的声音......是临死前的绝望! 许久,赵佳和才回了回神,从二哈手里接过了那块玉佩,通体透亮,毫无杂质,触感光滑且冰凉,却略显沉郁,那是岁月沉淀的痕迹,的确是一块上好的古玉。 城东当铺吗?是让她当了换钱的意思? 李嬷嬷头疼不已的揉了揉太阳穴,这下才觉得这趟差事真是要了她的半条老命,早知道不来了! “哎哟,二哈啊......唉,这名字太土气了。这眼见着马上就进城了,你莫要再唤三姑娘姐姐了。还有三姑娘,大家闺秀不能如此直接和外男说话的,要是刚才那两人心存歹意,那可如何是好?......” 紧接着李嬷嬷仿佛唐僧上身,两片嘴皮子嘚吧嘚吧的念了老半天。 第6章 装傻卖乖 “不错,嬷嬷说的极是!二哈,你可以唤姑娘,三姑娘或者三小姐,晓得了吧?”王嬷嬷率先举手投降。 “我晓得了,嬷嬷,王嬷嬷!”二哈嘿嘿一笑。 “嘿!这小子学的还挺快!”王嬷嬷脸上笑得十分舒心畅意。 赵佳和握了握手里冰凉的玉佩,沉默了一会,才道,“二哈,我给你改个名字吧!” “什么?”二哈问。 赵佳和想了半天,灵光一闪的笑道,“以后你就叫士奇吧!” 二哈一听,默默的念叨着,“士奇,赵士奇?哈哈,好名字,我喜欢!” “......”赵佳和抿着唇,沉默不语的坐回了马车。 马车哒哒的又上了路,赵佳和沉着一双眸子,心情十分沉重,千头万绪的,只觉得一颗脑袋快要破裂开来。 “姑娘,这金元宝?”王嬷嬷从地上把金元宝捡了起来,像捧着骨灰一般小心翼翼。 所有人都盯着那颗金灿灿的金元宝看着,胖胖的,圆滚滚的,真是世界上最可爱的东西。 赵佳和淡定的抓过了金元宝,瞥了众人一眼,贼贼的笑道,“我的!” 赵佳和妥贴的收好了刚得来的两笔巨款,贴身收藏。 不能怪她贪钱,实在是太穷了,身无分文的。正所谓钱不是万能的,但没钱却寸步难行! 十几公里的路程,要搁在上一世,赵佳和只需要一脚油门,十来分钟便能到,但是今天这马车足足跑了两个时辰! 那官道,也不过就是走的人比较多的坑坑洼洼的泥土路,一路上翻来覆去,那感觉别提多酸爽了,颠的她浑身散了架,下车之后,腿肚子都在发抖。 其他人也没好到哪里去,全是一副被丧尸咬过的模样。 她终于知道,什么叫做风尘仆仆。这辈子除了尚京城,她是哪也不想去了! 赵佳和站在街道上缓了缓神,抬头看了一眼雄伟高大的赵府,名副其实的高门大户。虽然上一世遍地都是高楼大厦,但毕竟时光太过久远,这十三年来,她的目光所及都是单层独栋自带花园的茅草屋,两层楼的房子都没见过,如今乍然一看到这围得严严实实的楼墙,目测应有四五米之高,像监狱一般,她小小的一个人站在门前,犹如蝼蚁一般渺小,竟有些望而生畏,总觉得进去了就再也出不来了。 “三姑娘,随老奴来吧!” 赵佳和微挑着眉毛,斜了李嬷嬷一眼,李嬷嬷大约是急急忙忙的撸好了头发,整好了衣襟,此刻看上去十分得体从容。 但她无心欣赏,这正中间的大门紧锁,只开了一扇偏门。 这是什么意思? 她好歹十三年没回来了…… 等了这许久,也不见有人出门来夹道欢迎她回家,就这么灰溜溜的自个儿从偏门而入? 难道她不要面子吗? 但转念一想便有些释然,她只是个晚辈,难道还让祖母或者后妈出来迎接她吗? “有劳嬷嬷带路!”赵佳和从从容容的道谢,双手轻捏起衣裙,提上一点,刚踏上了台阶,整个人似有所察觉一般,猛地一个回头,看向路的尽头。 空空荡荡的连只狗都没有,只是她总觉得好像有一道黑影从眼前极速掠过,她凡胎肉眼的,没来得及捕捉到。 不会是妖魔鬼怪吧? 赵佳和心头突突地跳着,要是以前她肯定是唯物主义,相信科学,但她都能出现在这里,多活了这么些年,人家妖魔鬼怪怎么就不能存在了? 又或者是偷窥狂?这个年代,剥削压迫太严重,变态也很多的!以前在法华寺里她就见过许多人面兽心的。 一想到这两种情况,赵佳和浑身一抖,两腿又开始不住的打颤! “三姑娘,怎么了?” “无事!快走!”赵佳和急忙抬脚迈上台阶,望了一眼那高门上悬挂的一枚降魔除妖的八卦镜,不是千年道行的妖魔估计是进不了这侍郞府的,心下略安了几分。 入门之后经影壁向右经过一条很深的胡同进入后院,向左则是前院,而赵佳和要去的就是后院。 影壁是一块巨大的砖雕,有麒麟,花卉,灵芝,还有很多赵佳和看不清楚的东西,总之什么灵气雕什么,看上去十分精美,巧夺天工,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大有刘姥姥进大观园那糗态。 没办去,这些年穷怕了。 老夫人的居所是后院里正中间,最好的风水宝地,叫清心院。由此也可见,老夫人不可憾动的当家主母的地位,目前仍牢牢掌握中馈之权。 还有一点,老夫人只有赵怀德一个亲生的儿子,所以赵怀先并不是老夫人亲生的,乃是庶子,生母据说还是当年名动尚京城的第一名妓。但这些都是从李嬷嬷嘴里套出来的,老夫人痛恨丈夫被夺走,现在情敌死了,怎么抹黑还不是老夫人说了算。 再说了,庶子比嫡子混得好,搞得母子分离,怎么能不闹心,老夫人但凡心胸狭窄一些,这口气都忍不下去。 看这新仇旧恨的,多糟心哪。 赵佳和再次双手合十,感谢老夫人十三年前的不杀之恩。 路过一条长长的抄手游廊,过两道拱门,清心院就到了。老远就听到清心院正厅里时不时的传出嬉笑之声。 “我的惠儿回来不过几年,如今已是尚京城里鼎鼎有名的才女,明年及笄礼一过恐怕上门求亲的人要将我赵家的门槛踏破咯!哈哈......” “祖母又取笑惠儿!” “母亲此言不虚,就是我那眼高于顶的外甥女也说过这满尚京城里也就惠儿能与之比肩!” “婶娘……” “枊小姐当真如此说过?哎哟,那可真是惠儿的福气,谁人不知那枊小姐可是尚京城第一才女啊!” 离正厅越来越近,声音也越来越清晰,都能听到里头谈话的内容,赵佳和紧张的双手微湿,十根手指头有些僵硬的握了握拳。 人本能的对未知的事和物充满恐惧。 特别是一屋子三言两语就能将她的一生或毁灭或成全的深宅女人。 人被关的久了,都会有点变态! “三姑娘,在此稍候,容我先行通禀老夫人!”李嬷嬷哈着腰轻声嘱咐完,便先行进了屋子。 随着李嬷嬷消失的身影,正厅里再不见嬉闹之声,瞬间一片死寂。 李嬷嬷重新走了出来,对着赵佳和道,“三姑娘,请!” 第7章 惠风和畅 赵佳和迈着极小的步子,一路上拼命的酝酿情绪,刻意的去想着自己上一世的惨死,想着自己曾经深爱的丈夫心系他人,想着自己一出生就没命的可怜娘亲,想着自己这十三年来连口奶都没喝过,想着自己漆黑一片的前路...... 悲从中来,急痛攻心,泪水再难压抑。 赵佳和一踏入正厅,便目不转睛的看着坐在上位的老夫人朱氏。她将情绪控制的极好,情真意切的,多一分则虚假,少一分则不够,泪水盈满眼眶,水汪汪的,却又倔强的不让眼泪掉下一颗。 “噗通”一声,赵佳和毫不迟疑的屈腿跪了下去,泪水终于决堤,痛哭失声,却还是忍耐着请安问好,“祖母安好,孙女给您请安了!” 赵佳和头点地,双手置于前方,行了一个巨大无比的礼,压抑着哭声,肩膀抖的一抽一抽的,久久不起。 “这孩子,怎地行如此大礼,快将和儿扶起来,过来让我看看!”老夫人手里捏着绣帕,掖了掖眼角的泪点。 其实不止老夫人落了泪,在场的女眷也都红着眼眶,或许是被赵佳和这样大的阵杖感动到了,也或许是真的体会到了赵佳和这不容易过的十三年。 当然,更有可能只是逢场作戏! 谁管那泪水是真是假,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 紧接着,深陷哭戏之中,以至于丧失了自理能力的赵佳和被扶了起来,坐到了老夫人的身边。 眼前的老夫人其实并不老,保养得宜,大约五十岁上下,一身华服,雍荣华贵却一副病歪歪的样子。在上一世这种年纪的女人只能叫大姐,并且非常热衷于跳广场舞。 她刚才哭的太厉害了,一下子缓不过来,仍抽噎地掉眼泪,“多谢祖母......” 老夫人拉着赵佳和的手握了握,又拿起绣帕为她擦了擦泪,才道,“这些年辛苦和儿了,和儿可曾怪过祖母?” “......”赵佳和心想,老夫人真是会说话啊,她敢说怪吗?又不是找死! “不敢欺瞒祖母,和儿这些年过的着实辛苦,不见祖母,不见父亲,和儿实在想您想的紧。但和儿心里晓得祖母和父亲全是为了和儿好,和儿在外头的这些年只怪自己没能在祖母和父亲跟前尽孝,如今回到家里,和儿高兴还来不及,怎会怪罪祖母,祖母莫要吓唬和儿了!” “好!好孩子!我不曾教导过你,难为你还如此懂事!祖宗庇佑,你娘在天之灵也能安歇了!”老夫人感谢完列祖列宗,伸手从手腕上取了一只红玉手镯,套到了赵佳和的手上。 “这只镯子我带了许多年,便送与你罢!” “......谢谢祖母,和儿十分喜欢!和儿日后定当谨言慎行,不给家里添麻烦!”赵佳和低头看着,伸手摸着,爱不释手的样子,其实心里已经判断出来,和从那少年处讹来的玉佩不可同日而语。镯子很大,根本不适合她带,松松垮垮的,她生怕掉到地上摔碎了就糟糕了。 从见面礼就可以看出,在老夫人心里自己的地位到底是有多轻了,乖了一切好说话,不乖就整死你。 “先去见过你的母亲吧!” 赵佳和一听,敛了心神,话说这屋子里除了老夫人,那就是她这位名义上的母亲,枊氏最大了。 赵佳和起身朝老夫人指的那位妇人而去,枊氏大约二十岁出头,那年轻貌美,气质高贵的,真不亏是当朝丞相之女。 眼睛大大的,笑容甜甜的,单看面相,并不是一个刻薄恶毒之人。 “和儿见过母亲,母亲安好!”赵佳和屈膝行礼。 “好孩子!”枊氏伸手虚扶了赵佳和一把,又解开了自己脖子上挂着的一串璎珞,挂到了赵佳和的脖子上,笑道,“我也没什么好东西,这璎珞我亲手串的。知道你今日回来,还给你裁了几件衣裳,也不知道你合身不合身,一会送你院里去,你好好试试!” 赵佳和其实不太适应和人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好像她正窝在枊氏的怀里一般。她笑着道了声谢。 “二弟妹也太客气了,如此多的上好白玉和珍珠点缀而成的璎珞竟还说没什么好东西,那让我又如何拿得出手?” 说话的是大夫人,赵佳和这才低头看了一眼,胸前的璎珞当真是别样的好看,甚至是上一世都没见过如此精致的饰物。 此情此景,赵佳和心底暗自思量枊氏是个聪明人,懂得向自己示好。枊氏身为丞相之女,丈夫官拜三品,又一举得男,却在家里处处矮大夫人李氏一头,而自己不过是个没了娘的嫡长女,对枊氏而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使得好了,她随时可以成为枊氏手里的一把剑,指哪打哪。 “和儿见过大伯母!”赵佳和又朝李氏行了一礼。 “这簪子我可是特意为和儿选的。我看和儿这身板小,去年惠儿裁了几身新衣裳,都是上等的锦锻,这丫头的个头啊窜得快,还没来得及穿就太小了,和儿若不介意,大伯母取来送你,可好?” 李氏笑眯眯的从头上取下一只妖妖艳艳的孔雀簪子,直接插进了赵佳和的发髻里,擦破了她的头皮,疼的她微微皱起了眉头。 “母亲!”赵佳惠在李氏的背后略为不快的轻喊了一声,急道,“旧衣服如何能给和妹妹?” “......”赵佳和这个时候才敢偷偷的看一眼赵佳惠,心忽地又沉了一沉。 赵佳惠有一双很亮的眼睛,犹如山中湖泊婉转千回,灵动非常,外表也是十分美丽,上一世她就怎么都比不过,一直活在赵佳惠的阴影底下,而这一世的赵佳惠更是多了些许婉约澄静之美。 老夫人说求亲的人要踏破门槛,倒不是虚言。 赵佳和闭了闭眼,敛了敛慌乱的心神,同一张脸同一个名字,难道只是巧合吗? 或者只是基因相似? “你又没穿过的!都是上好的缎子!前阵子风儿讨要,我都没给!” “......”赵佳和满脸黑线,虽然她并不介意穿什么旧衣服,但这样当众的强逼她收旧衣服,还是让人心生不快。 “好了!明日叫了裁缝来,给几个姑娘都重新裁几身新衣裳,我赵家还舍不得那几块布?”老夫人略为低沉的斥了一句,又笑道,“你们四个小的总算是齐了,快都出来站好,让我看看咱们家的惠风和畅是何等的风姿!” 赵佳和行三,自然是站在第三的位置上,第一个是深得老夫人宠爱的嫡亲孙女赵佳惠。站在她左边的是赵佳风,赵怀德的庶女。右边是她的庶妹,赵佳畅,也就是她被送出到寺庙去之后,犹如雨后春笋般长出来的庶妹。 第8章 原来如此 老夫人独独留了赵佳惠和赵佳和下来吃午饭,赵佳和自是知道老夫人还有些话是不愿意当众说与她听。 午饭较为清淡,多是素菜,但是也比赵佳和以往吃的好太多,她毕竟还是个正在长身体的孩子,说实话,看到这些色香味俱全的饭菜,还没动筷子,口水先流了一嘴。 “不知道和儿爱吃什么,随便叫厨子做了几样,也不知道合不合和儿的口味!”老夫人夹了一筷子绿油油的菜放进了赵佳和的碗里,同时又顺手夹了一筷子放进了赵佳惠的碗里。 “多谢祖母,我不挑食,什么都爱吃的!”赵佳和低着头默默的吃着菜。 “这便好!多吃些,长身体!” “嗯!” 饭毕,老夫人领着两人回到了外头的正厅里,边走边对着赵佳和说道,“和儿好像不怎么爱吃荤食,更喜欢素食,倒是与我投缘!” “......”赵佳和脸色微变,呵呵一笑,道,“祖母说的是!” 我去! 小圆桌上,一半素菜,一半荤菜,赵佳和坐的这一边离的近的全是素菜,赵佳惠那边却全是荤菜,她想吃点荤菜,需要伸长了手臂越过一张桌子才能夹得到,偏偏衣袖宽大,沾到菜什么的多失态。 老夫人存心的吧? 到底什么意思呀?想表达对自己的疼爱,却又时不时的拿赵佳惠压她一头? “祖母,我看和儿是夹不到,这翠微越来越不像话,摆的菜一点道理都没有,我想吃个素菜都困难!” “......”赵佳和抿着唇,眸色亮了亮,深有同感。 “翠微,大小姐的话听到了没有?再犯错,仔细你的皮!”老夫人沉着声音呵斥了一声。 “是!” 步入正厅,老夫人拉着赵佳和坐到了主位上,对着翠微使了一个眼色,翠微便往内间走去,而后又对着赵佳和看了又看,同时伸手抚着她的脸颊。 赵佳和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老夫人对着她笑的一脸慈爱,她当真不知老夫人意欲何为! “祖母......” 老夫人突然叹了一口气,满眼悲伤道,“和儿,你母亲去世已经快有十四年了,你今日回来,我让翠微收拾了你母亲以前的居所给你住,你看这样可好?” “和儿任凭祖母安排!”赵佳和垂着眼,不管住哪都不会比农庄里的茅草屋差啦。 “祖母,是玉笙居吗?那一处如今甚少人去,颇为偏僻呢,和妹妹还小......” “惠姐姐,无妨的,玉笙居......我听着名字就欢喜!”赵佳和眉开眼笑了起来。 翠微从内间走了出来,手里捧着一匣子东西,递给了赵佳和,她顺手接过,也不敢贸然打开,只是满眼茫然的看向老夫人。 难道偷偷的再给她一份大礼? 赵佳和快憋不住笑,以为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时候,就听老夫人幽幽的说道,“你母亲还留了些嫁妆,言明了是留给你的,一直都是我帮忙收着的,现如今都交于你,你自个儿好生收着罢。” 啥? 嫁妆...... 赵佳和不敢置信的低头看了一眼手中小心翼翼捧着的,只有两个巴掌大的小匣子。温家到底是有多穷?嫁女儿不说十里红妆,也好歹要有几个上得了台面的大箱子吧! 这轻飘飘的小匣子能装多少金银珠宝啊? 她的手指头下意识的在匣子底部打着圈,心里默默地安慰自己,有总比没有的好! “和儿可听曾说过你外祖父的消息?” 半晌,老夫人才慢吞吞的念叨了这么一句,赵佳和心里咯噔了一声,目光从小嫁妆上移开。 她听王嬷嬷提起过,她的外祖父温柯,原是个常年在外行军打仗的参将,只得一儿一女,女儿便是她的生母温氏,年纪轻轻的就难产死了,其余的一概不知。 “......不曾。”赵佳和答完,心内略为紧张。 老夫人唇边噙着一抹笑,轻声道,“你外祖父如今人尚在京中,多次向你父亲问起你,许是想见见你罢!” 赵佳和微红了眼眶,“若外祖父尚在京中,和儿自然是要去看望他老人家的!” 赵佳和捏起手帕拭了拭眼角的泪花,真是说哭就哭,说停就停,没点本事都不敢在这混下去。 “这是自然!只是你今日刚到家,休息两日再去罢,你外祖父战功赫赫,如今是陛下亲封的武安候了,想必是不会那么快再到边强去的!” “......”赵佳和微挑了挑眉毛,这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意思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怪不得将她接回了赵家,原来是封候拜相的外祖父已经问候了她八百遍了! 不行! 惊喜来得太快,她得捊一捊。 她现在是官拜正三品的吏部侍郞赵怀先的嫡长女,后母是枊丞相之女,外祖父是个大权在握的候爷...... 那她岂不是双武双全,一夕之间身价百倍,成了一块香饽饽。 幸亏她现在还小,不着急说亲,否则求亲的人踏破赵家门槛的应该是为了她吧? 唉,这么想倒有些不要脸了! 不过,甚和心意啊,哈哈哈哈...... 赵佳和稍敛心神,忍笑忍的眸中闪出了水光,凄凄的说道,“请祖母允了和儿明日便上候府去看望外祖父。” “好!和儿既有孝心,祖母自当成全!祖母让人备好厚礼随你一同前去,只是你年纪尚小,你母亲又不便陪你去......这如何是好?”老夫人满脸愁思,想了半天,望了一眼身旁静默无言的赵佳惠,喜道,“让你惠姐姐陪你一同前去,如何?” “祖母......” 突然被点到名字的赵佳惠,一脸诧异。 “如此甚好,多谢祖母!”赵佳和笑着抢白道。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赵佳惠到了适婚的年纪,有颜有才,却输在了身世上,若靠着赵侍郎大侄女的身份,也并非找不到良人,只是嫁不进那高门大户罢了。 但是,赵佳惠若能逮着机会就去那些游走在云端的人跟前多露上几面,说不定就有人看上了,从此一飞冲天,岂不妙哉? 上一世,赵佳惠就是这个德性,风情万种的四处显摆,什么时候入了那个人的眼,她都不知道! 这一世若真能再遇到他,她发誓一定......撮合这一对狗男女! 第9章 玉笙居 玉笙居位于后院的最北角,地处偏僻,但是赵佳和没想到会这么偏僻! 就是一间不大的小院子,四周杂草丛生,似乎是刚被人拔掉不久,被随意的丢在一旁,无人料理,荒无人烟的样子,就像是清明节去扫墓似的。 院门上清晰可见“玉笙居”三个大字,那牌匾有些年岁了,几乎看不清曾经的颜色。 “哪个奴才办事如此不尽心?这样的地方如何能住人?待我禀了祖母,定要这些奴才好看!”赵佳惠站在赵佳和身旁,气愤不已。 赵佳惠即使在骂人,但那柔柔弱弱的气势真是没有一点威严,跟挠痒痒似的,听的赵佳和心头都是一麻。 出了清心院,赵佳惠便一路跟着赵佳和,亲密无间的和妹妹长,和妹妹短,熟络的好像她们就是自小一块长大的好姐妹。 要不是自己带着前世的记忆,恐怕现在就被赵佳惠这一副疼爱妹妹的大姐姐的模样给收买了。 赵佳和反正是不习惯的并且十分不喜,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要知道上一世,赵佳惠不仅是破坏她美好家庭的小三,还是她丈夫深爱的女人。 简直不能忍! 前世的赵佳和就是发现了这两人的奸情,卧底了半年才拍到了一点他们进酒店的照片,这才能顺利的威胁到那个男人,成功的离了婚! 不......还没离成,只是签了协议,一出门她就被车撞死了。 赵佳和自以为自己是个很慢热的人,爱一个人需要很多的时间,不爱一个人也不激进,在漫长的时间里逐渐遗忘。 所以她对待自己喜欢的人或者讨厌的人都是淡淡的,如果别人只是看浮于表面的东西,那么她喜欢的和讨厌的是没有什么区别的。 上一世的他应该也是不知道她曾经是那样喜欢过他的,就像她不知道他爱的人是赵佳惠一般。这一世她除了午夜梦回的噩梦里,很少再想起过他,死了一次之后就好像灵魂都经过了涤荡,什么爱什么恨都虚无缥缈的看不见,抓不着。 她之所以害怕,只是因为害怕这一世她已经做好了长命百岁的准备,却依然逃不过宿命的残酷。 “惠姐姐,我回来的突然,家里来不及收拾也是情理之中,我们再收拾收拾就好了!”赵佳和转头望向赵佳惠,笑的腼腆。 赵佳惠出落的亭亭玉立,美目盼兮,身材玲珑有致,要说惠风和畅里,当属赵佳惠最为美丽,再加上才华横溢,这赵府的灵气大约都在赵佳惠出生的那一刻被吸光了! 赵佳和再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还没发育的小身板,像一块直挺挺的木板,她突然往旁边偷偷的移了一步,非常不愿意站在将自己衬托的跟狗屎一样的赵佳惠身边。 “和妹妹,不如去我院子里住两天,这边收拾好了你再回来!” “大小姐,三小姐午后怕是还要去漪澜苑!二老爷还没见过呢!”翠微朝赵佳惠走近了一步,态度恭谨,轻声解释。 “哦。” 赵佳和也是才恍然大悟,漪澜苑是柳氏的居所,那就是说晚上又要吃一顿规规矩矩的饭了? 那现在可真没有闲聊的时间了,她指挥着自己的三个小跟班迅速进院子里收拾。 “惠姐姐,改日和儿这边得空了再上你那去好吗?”赵佳和微笑着,把逐客令拐了又拐才说出口。 “也只能如此了!” 赵佳惠走后不过一个时辰左右,玉笙居就已经被收拾的焕然一新,赵佳和坐在空地的台阶上,手里攥着自己带来的竹筒杯子慢条斯理的喝水。 哪里是来不及收拾,根本就是有人故意撂挑子,好让她认清自己在家里根本连个主子都不算,什么嫡长女,说起来好听,实则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弃子! 望着头顶上的这一方天地,赵佳和才真的有那么点感受到温氏刚嫁入赵家时的可怜处境,连柳氏都要仰着老夫人的鼻息过活,更何况是温氏。 这玉笙居和清心院比起来真是磕碜的没法说了。 赵佳和仰头看了看湛蓝的天空,她就要被困守在这一片小小的方寸之地,嫁了人以后更甚! 想到这里,她的双眼蓦地眯了起来,心情非常沉重。 这一世,她无爱亦无恨,甚至不介意丈夫三妻四妾,只要她一嫁进去就能随心所欲的当老佛爷,不用看人脸色过日子便是顶幸福的事了! 没过多久,院门走进来几位妙龄少女,为首的是柳氏贴身的大丫鬟,后面跟着几位手捧着托盘的丫鬟。 这大丫鬟,赵佳和今日在清心院见过的,她急忙站了起来。 “奴婢云珠见过三姑娘,夫人命我为姑娘送来几件新裁的衣裳,姑娘试试可好?”云珠福了福身子,语气轻盈。 “现在?”赵佳和问话的同时,歪了歪鼻子都能闻到自己身上一股子的酸臭味,的确该换件衣服。 “老爷很快就要下值回家来,奴婢可为三姑娘梳妆。” 云珠低垂着眼,进退有度,不卑不亢,那模样别说春花比不了,真是比赵佳和这个官家小姐还要像大家闺秀。 赵佳和现在打算收回春花长得还不错的那句话,真是乡野里长大的,都自带一股酸菜味道。 简单的漱洗过后,云珠挑选了一套米黄色的真丝素纹襦裙,宽大的云袖飘逸轻盈,裙摆却有很沉的垂坠感,裙角处绣着福团图案。 赵佳和身着华服坐在梳妆台前,简直不敢相信铜镜里人模狗样的女孩是自己。 “我家姑娘打扮起来真是丝毫不输别人!”王嬷嬷站在一边细细的打量着焕然一新的赵佳和,脸上挂着慈母般的微笑。 “乳娘……”赵佳和笑意盈盈的望了一眼王嬷嬷,也知道王嬷嬷指的别人是谁,虽然心里挺受用的,但是她可没有被王嬷嬷嘴里的甜言蜜语打动到,要说自家的孩子再丑,都会觉得漂亮的。 “三姑娘,叫老爷回来等着您就不好了!”云珠轻声提醒。 “好,还请云珠姐姐带路!”赵佳和站了起来。 “不敢当,姑娘叫奴婢云珠就行!”云珠微微笑了一笑,声音轻柔好听。 赵佳和不置可否,回身又对着王嬷嬷吩咐道,“乳娘,刚才那两坛酸菜忘了送了,你代我送去给祖母和大伯母罢!春花随我去即可!” 王嬷嬷脸色一僵,随后还是微一颔首,轻回了一句,是。 第10章 亲爹真俊 赵佳和到漪澜苑的时候,赵怀先还没有回来,柳氏坐在正厅的主位上,看起来早已等候多时。 赵佳和福了福身,问了声好便正襟危坐的坐在了柳氏的下首,目不斜视,十分的端方。 她是没办法,本是穿惯了粗布麻衣,乍然这一身真丝华服挂在她的身上,好像没穿一样,浑身不自在,她自然而然的也就端了起来,好像一点点的懈怠都对不起这身衣裳。 柳氏上下打量了一番,直到丫鬟奉了茶,这才笑道,“和儿长得真好,竟有几分老爷的神韵!” 赵佳和正想抬起手边的茶盏饮上一口好解渴,听到柳氏的戏言,手顿了一下,收了回去,后妈说她长得像爹呢! 她抬起头,羞涩地回答道,“说来惭愧,和儿还未曾见过父亲,母亲既如此说,倒是叫我欢喜,我岂不是照着镜子就像是见到父亲了一般?” “……那不至于!和儿长得更加灵气一些!岷儿也是像老爷多些……”柳氏说到最后一句话时,突然住了嘴,神色不明,连忙招呼赵佳和吃点心,“这些都是我往日吃着觉得好吃的,我不知和儿的口味,让人通通都做了一些,你且试试?” 赵佳和咽了咽口水。说实话,刚才一眼看到这一盘五颜六色的糕点,她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她正在长身体,午饭没有吃饱,又干了一下午的活,还要费力陪柳氏聊天,正饿的头昏脑涨的想官家小姐竟然如此难当,还不如在乡野里混得好,起码管饱! “和儿谢过母亲!”赵佳和笑意盈盈的道了谢,便不客气的用手捏了一块点心塞进嘴里。 入口即化,唇齿留香,有多久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小点心了? 正所谓吃人嘴短,赵佳和吃着吃着就想起了自己带来的一坛子酸菜,于是对着春花使了使眼色,才转过头对着柳氏嫣然一笑,“母亲,这是我亲手腌的酸菜,极好下饭,您可以尝一尝!” 云珠顺手接过,柳氏并无不可的笑了笑,“知道你孝顺了!只是既然回家来了,以后可别做这些事情了!” 赵佳和笑着点点头,在和柳氏的闲聊中,手里一块接着一块的捏起点心,吃了许多,毫不客气。她自有考量,目前她还是小孩,对于柳氏来说,心无城府,天真浪漫的嫡女才得人疼爱! 当然心无城府和天真浪漫都是她审时度势之后装出来的。这一世,她没有天真的资格。 “今日夫子教了些什么?” “孩儿不知!” “你!你可是又去河里抓鱼抓虾了?” “……” “如此不思进取,我的老脸都给你丢尽了!” “......” 门外传来一成年男子和少年的交谈声,赵佳和正吃着点心,无心理会,柳氏却是满眼愁绪的站了起来,望着门外。 见状,赵佳和赶忙收起了上不得台面的吃货样子,匆忙间也站了起来,嘴里还忍不住吧唧了两声。 与此同时,一男子身着官服,气呼呼的大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名和赵佳和差不多高的少年。 赵佳和略微想了想,就知道是她那个便宜爹和柳氏的亲儿子赵佳岷一块回来了。 赵佳和先是看了赵怀先,后才看了赵佳岷,赵怀先长相英俊,不亏是探花郎,浓眉大眼,高高的鼻梁,双唇紧抿,一副肝火旺盛的样子。 正所谓颜值和才气并存,仙女见了都要下凡来!难怪柳氏那样好的条件也愿意嫁进来当个填房。 而赵佳岷简直就是q版的赵怀先,双手背在身后,不断地做着小动作,一身得体的云纹锦服,端的是一个世家贵公子的模样,衣角却有些泥渍,显然是去河里抓鱼抓虾了。 赵佳岷虽然低着头,但那桀骜不驯的面容略显冷峻,一副天大地大任你骂,反正我没错的样子,像个很令人头疼的熊孩子。 “老爷……” “看看你,慈母多败儿!他三岁就会背三字经了,你如今再问问他,还会吗?长此以往,文墨一窍不通,我还如何敢在朝上说话?” 柳氏本想和赵怀先说赵佳和来了,怎知一开口就被打断,一通厉声数落,眼眶不自觉的一红。 赵佳岷原先还一副任打任罚的样子,一见自家娘亲受了委屈,立刻跟炮仗一般跳了起来,“爹,是我的不是,我不爱那之乎者也,可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有气冲我来就是,做什么骂我娘!” “……你!”赵怀先被气的上气不接下气,拿手指着赵佳岷,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岷儿,不许这样和你爹说话!”柳氏轻飘飘的呵斥了一声,赶紧转移话题,“老爷,您快消消气,和儿来了!就在一旁看着呢!” 赵佳和本来站在一旁看戏看的欢乐,心里还在默默地想着赵佳岷真是个硬骨头,将来必成大器,结果满屋子的人在下一秒齐齐的都朝她看了过来,好像她是什么外来生物一般。 特别是盛怒之下的赵怀先,竟像被灭火器喷过一般,瞬间灭了火气,神色蔫蔫的,目光深沉悠远,似望着她,又似望到了别处,晦涩难懂。 “和儿见过父亲,父亲安好!”赵佳和福了福身子,行了一礼。 赵怀先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垂着眼欲言又止的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回来就好,准备晚膳!” 赵怀先站了起来,往内间走去,柳氏紧随其后,身后又跟着一大波僵尸一样的丫鬟。 “姐姐,和姐姐……” 半晌,赵佳岷吊儿郎当的移到了赵佳和的身旁,嬉皮笑脸的样子,她不自觉心情一好,“弟弟好啊,没想到今日咱们姐弟二人第一次相见竟是这般景象,被父亲当众骂的滋味不太好受吧?” “……”赵佳岷显然没想到赵佳和会这样挖苦他,脸色略微一僵,复又跟发现新大陆一般兴高采烈的笑了起来,“和姐姐有所不知,我被父亲骂也不是第一次了!有什么可怕的,骂一骂又不会少块肉!” 赵佳和抿唇一笑,原来是根老油条了。 “你为何不愿意上学堂呢?你可知有多少穷人家的孩子上不起学堂,要凿壁偷光着学习呢!” 第11章 夜里惊梦 赵佳和不厌其烦的当起了知心大姐姐,其实兄弟对于女人而言真的很重要,尤其将来父母老了,在婆家过的不好的话,可都靠的兄弟撑腰。 所以既然赵佳岷先抛出了橄榄枝,那她就努力把住,先搞好关系乃是上策! 赵佳岷却不答话,反问她,“姐姐可曾上过学堂?” “未曾!” “那姐姐自然不知道那老夫子讲课摇头晃脑的跟催眠曲一般,听得我直打瞌睡……” “…….” “好,老夫子讲课你打瞌睡,明日我给你请个先生,你就在家里学,我亲自督导!”赵怀先换了一身便服,怒火冲天的从内室走了出来。 盛怒之下,恐伤及无辜,赵佳和不自觉的躬起了腰,努力缩小存在感。 赵佳岷一听,却是皱起了眉头,回了一句,“姐姐也不曾上过学,为何专逼我上学?不公平!” 赵怀先又气得不轻,走了两步,在桌子上狠狠砸了砸,怒道,“逆子!她是姑娘家,你是男子,如何有公平?” “那我为何不是女儿身!”赵佳岷顶嘴顶的极其顺口。 “……”赵佳和心下略吃了一惊,暗暗摇摇头,真是蜜罐里泡大的。 赵佳岷想当女孩,她想当男孩,他们都投错胎了吧,应该掉个包的。 “……岷儿!快住口!”柳氏轻斥了一句。 赵怀先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顺了半天的气,许是心力交瘁,不愿意再理会赵佳岷,而是转头问赵佳和,“和儿,可识得字?” 赵佳和微愣,她自然是识字的,前世她也是受过高等教育,正经名校毕业,识字这一点真的很难掩饰,于是她想了想还是回道,“识得的!” 赵怀先满意的点点头,“总算有一个好学的!过两日我请了先生来,你和岷儿一块学吧!” “……”赵佳和刚还在庆幸赵怀先没有细问自己识字的事情,却在下一秒,如坠冰窟。 仅仅会识字而已,到底是从哪看出她好学的?这一世,她发誓,书和笔长什么样子,她都没见过! “日后还望姐姐多多提点!” 赵佳和僵硬的侧过头,见赵佳岷说完话便对着她一脸的坏笑,她的脑子里不自觉的就浮起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夫子坐在讲台上摇头晃脑的念论语。 妈呀,要命啊!她真的只想做一个不学无术,好吃懒做的大家闺秀。 …… 夜色漆黑如墨,静悄悄的深宅大院里连虫鸣鸟叫都听不到,玉笙居里却时不时的有一阵断断续续的笛声在回荡。 赵佳和坐在椅子边,双脚泡在热水里,抚摸着手里的玉笛,若有所思。 这玉笛自然不是赵佳和的东西,只是在收拾玉笙居的时候捡到的,王嬷嬷说是温氏生前常吹的笛子,她便收了起来。 “三姑娘吹的曲子甚是好听,奴婢竟从未听过!” 说话的云珠。从漪澜苑出来,柳氏便指派了云珠过来,说是暂时照料她的生活起居。 可是云珠很明显一副老大不乐意的样子,其实赵佳和也明白,云珠这样的大丫鬟到了年纪要么就是找个小厮或者家奴嫁了,生生世世子子孙孙都要自称奴婢! 但是长相可人的丫鬟却有另外一条生路,那就是做姨娘,只要够本事,什么都会有! 云珠一旦被丢到了赵佳和身边,那简直就跟被打入冷宫差不多了,当爹的若是去睡女儿的大丫鬟,如此不挑嘴,传出去太难听!若是等赵佳和长大嫁人,云珠这辈子估计都熬不成姨娘,只能做个嬷嬷了! 也不知道柳氏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赵怀先的态度也很微妙,淡淡的,但又在听到云珠来服侍她的时候,很明显的吃了一惊。 赵佳和眉头微皱,该不会是赵怀先看上了云珠,柳氏却不乐意吧? “别说你,就是我都没听过!许是姑娘在娘胎里听得多了便自己都会了吧?”王嬷嬷心情甚好,铺床的时候就差哼着曲子了。 “……”赵佳和一愣,呵呵笑着,王嬷嬷对她真是一览无余的信任啊! “姑娘,水快凉了,我帮您擦脚!”春花默默地拿了干净的抹布来,蹲下身子,小心翼翼的擦脚。 稍顷,赵佳和躺到了床上,屏退了左右,王嬷嬷将烛火熄灭,寝室里一片漆黑,随后木门嘎吱一声,一开一合,门外三个人的脚步声渐远,直至消失,四周安静的除了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再没有其他声音。 奔波劳累了一天,本该困如猪,赵佳和却丝毫没有睡意,她一闭上眼,耳边就会传来中午在官道上遇到的那个叫老五的少年低沉的声音。 她缓缓的睁开眼,忍不住又从怀里掏出了那块古玉,质地上乘,可惜毕竟是死物,没有灵性,她放在怀里如此之久,竟然还是冰冰凉凉的,跟那人一样,捂不热! 收了古玉,她又闭上了眼睛,许是她记错了吧? 世上的人何其多,可能只是声音相似而已,现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再回想起来,其实自己也没有那么肯定就是那个人的声音,中午那个少年年纪虽小,但声音却比那人更加低沉,也更加冰冷无情。 想着想着,赵佳和很快就睡着了。 …… “佳和……佳和……求你醒来,不要死!佳和……” …… 赵佳和倏然睁开了眼睛,落入视线里的是挂着浅色床幔的床架子,在漆黑的夜里显得森然肃穆。 天还没有亮,她已然没有了睡意。刚出生的那段时日,没日没夜的梦到自己前世惨死的场景,一个被抛弃的婴儿每回都是哭的撕心裂肺的醒来,无助的仿佛被整个世界抛弃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再体会到了。 这些年很少再梦到前世。 只是这个梦,她从未梦到过,梦里也不知道是谁在轻唤着她的名字,一片荒芜,没有人,只有声音。她原以为是他,可是他又如何会用这种绝望苍凉的声音来唤她? 听的她整块头皮都在发麻。 更何况,前世的她死后,腾出了梁太太的位置,他应该开个party庆贺一番了吧? 想到这里,赵佳和更加躺不住了,她从床上坐了起来,摸了摸枕头下的玉笛。 “嘎吱。” 门被打开,门外的云珠立刻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迷蒙着一双眼睛,有气无力的问道,“姑娘,有何吩咐?” 赵佳和被突然跳出来的人和声音吓了一大跳,镇定了两秒,把自己差点被吓飞的魂魄慢慢的收拾好了之后,才开口问道,“云珠,你怎么还没下去休息?” 第12章 母亲嫁妆 “姑娘,奴婢......值夜啊!王嬷嬷和春花大约是劳累了一天,夜里竟无人值夜,奴婢怕姑娘半夜有事见不到人!”云珠还没有完全醒过来,说话有些含糊不清。 赵佳和哦了一声,反问道,“府里丫鬟都要值夜的?” “当然!” 赵佳和哦了一声,觉得挺别扭的,她在里头睡觉,丫鬟在门外打着哈欠等吩咐? 大半夜的,人都睡了,还能有什么事? 她心情烦闷,走了两步到院里,月色凉如水,繁星点点,宇宙浩瀚无垠,一眼万里。 看星星看月亮如此浪漫的事情,在这里竟然是夜里唯一的消遣,而她……都快要看吐了! 赵佳和清瘦的身影遗立在院中的空地上,盈白的月光将她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仿佛就是她前世二十五岁时的那般模样。 突然,一件披风盖到了赵佳和的身上,她扭头一看,是云珠。 “姑娘,小心着凉!” 云珠已经恢复了白日那副精明能干的样子,眼神里再没有一点困倦之意。 虽然是主仆,但是打扰了别人家的睡眠,赵佳和的心里也是十分过意不去,她对着云珠笑道,“你说好听的那首曲子,我现在吹给你听,如何?” 云珠愣了一下,随后笑着应了声,“不敢!” 赵佳和坐在了廊上的长凳上,将玉笛凑到了嘴边,心中微涩,难以消散。 笛声悠扬,婉转动人,时而感性,时而激昂,孤独的笛音撩拨着沉寂的夜色,绵延回荡,百转千回间,她默默地湿了眼眶。 一曲毕。 赵佳和垂下了眼睑,笑了笑,“太久没吹,倒是生疏了许多!” 云珠还沉浸在笛声中没有回神,听到赵佳和闷闷的声音,回道,“姑娘过谦了,奴婢从未听过如此好听的曲子,就是应如小姐也未必吹的比三姑娘好呢!” “应如小姐?”赵佳和略一挑眉。 云珠嗯了一声,面带自豪的介绍道,“正是柳应如小姐啊,三姑娘有所不知,这应如小姐乃是尚京城第一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无人不夸的!” 赵佳和呵呵一笑,没有搭腔。所谓才女,就是书读得多了,脑子就傻了,眼界甚高,凡夫俗子是入不了才女的眼。这尚京城第一才女,估计很快就会变成尚京城第一剩女了。 见赵佳和但笑不语,那浅浅的笑意中还藏着些许嘲讽,云珠急了,“姑娘不信?” 赵佳和淡淡的笑着解释道,“怎会不信!只是我文墨不通,这柳家小姐的才女之名实非我能欣赏得来!那天边的人岂是我能比得了的?” 云珠似有所觉悟般轻声哦了一声,又道,“姑娘切勿妄自菲薄,姑娘的笛声在应如小姐之上,曲子又新奇得很,不知姑娘师承何人?” “……”赵佳和被云珠问住了,她哪里会知道一个丫鬟能有这么多的问题,搞得跟乐器大赛的评委一般。 师承何人,这个说来话就长了。前世她出生在还算富裕的家庭,她自小学习吹箫,后来长大了,举一反三,凡是用嘴吹的,她都略懂一二。 再后来嫁进梁家,梁家更是当地的名门望族,她生活无忧,不用工作,丈夫又忙碌在公司和小三之间,她太闲了,于是就开了一家少儿乐器培训中心,其实还挺赚钱的。 赵佳和抚摸着手里的玉笛,要不然重操旧业,发家致富? 想了想,她又摇了摇头,这个技术难度太大了,一朝不慎她可能就嫁不出去了! 这个时候,她才想起从老夫人那里拿回的母亲的嫁妆,她蓦地站了起来,快步回到屋子里,吩咐身后跟进来的云珠,点蜡烛。 赵佳和在梳妆台上找到了那个装着嫁妆的小匣子,原本没放在心上,现在她倒想看看她母亲留下的嫁妆被啃成什么样了! 云珠举着蜡烛走了过来,就着微弱的光线,赵佳和打开了盒子,里面果然很空,竟然连个银子都没有! 两根雕花木簪子,两片轻飘飘的薄纸。 她颤抖着双手捏着两张薄纸,心里默默祈祷是两张上千两的银票,没有上千两,上百两也行! 一打开,是两张店铺的地契。 “啊……”赵佳和大失所望的将脑袋抵在了梳妆台上,唉声叹气的,还不忘伸手将两张地契小心翼翼的叠了起来,再次安慰自己,有总比没有的好吧? “姑娘……”云珠满眼担忧的看着貌似想要自残的赵佳和。 “我要睡了,你也下去歇着吧!我夜里无事,不需要值夜!” “……是!” 云珠应了声是,便退了下去。 赵佳和浪了小半夜,次日一早倒有些起不来了,王嬷嬷强势的将她拉了起来,嘴里念念有词,“姑娘,你昨夜是做贼了吗?怎地这个时辰了还不起?你可知今日要去老夫人那里晨昏定省,去晚了可是要挨罚的,还要去温家!” 赵佳和像木偶人一般要死不活的任由王嬷嬷动手动脚。 直到门匾上“清心院”三个大字映入眼帘之际,赵佳和犹如鬼上身一般,瞬间就有了使不完的力气。 正厅里,老夫人穿戴整齐坐在首位,赵佳惠侧立在一旁,祖孙俩有说有笑。 “祖母!”赵佳和福了福身子,请安问好。 “和儿来得这样早,怎么不多睡会?我老婆子随意惯了,晨昏定省的也不甚在意!”老夫人脸色的笑意未收,视线移到赵佳和身上打量了一番,才道,“老二媳妇是个有心的,很是疼你!” “……”赵佳和心下诧异,不知道如何作答,上一句明显是个客套话,说说而已,千万不能当真。 但后一句话,她察觉出老夫人话语里微微的醋意,也不知从何而来。难道是柳氏给她做了几套上好的衣裙没给赵佳惠做,惹人不快了? “是啊,如此好的绸缎,和儿从未见过!好像披上这衣裙我便成了那九天下凡的仙女一般!”赵佳和笑得那叫一个天真无邪,山花烂漫。 老夫人嘴角边极淡的笑了一下,似是嘲讽,还没开口说话,赵佳惠便抢先哈哈大笑了起来,捂着嘴道,“和妹妹,真是有趣,今后日日让你做仙女!” 第13章 私会情郎 “何事让惠儿笑得如此开心?”李氏从门口跨过门槛踏了进来,又给座上的老夫人福了福身,请了个极其随意的安。 “母亲。” “大伯母。” 赵佳惠与赵佳和又对着李氏见了礼。 “惠儿,今日天气甚好,你们为何还不出发?担心误了时辰!”李氏笑呵呵的走了进来,熟门熟路的找了个位置坐下。 “说的是,嬉皮笑脸的哪有点大家小姐的样子,出了门可都给我端起来!别给我老婆子丢脸。” “是。”赵佳和低低的应了声,虽然赵佳惠笑得比较大声,但老夫人是看着她骂的,很明显嬉皮笑脸说的就是她。 出了影壁,赵士奇可怜兮兮的蹲在马车旁边,那垂头丧气的模样快要和门口站岗的石狮子融为了一体,赵佳和只瞥了他一眼,他便极有眼力“咻”的一下,奔到她面前,丧着一张脸告状道,“三姑娘,他们不让我上车!” “……为何?”赵佳和不明所以,转头望向车夫。 车夫本就是个粗人,这么一看,也急了,“三姑娘,这小厮不便跟着二位小姐出行吧?马车也坐不下了呀。” “是啊,姑娘家家的哪有小厮跟前跟后的道理,没得让人说闲话!”赵佳惠提了个醒,便先行上了车。 “大姑娘说的是,姑娘还是上车吧,回侯府要紧!”王嬷嬷在身旁催促,还拿眼凶巴巴的瞪了赵士奇一眼。 赵佳和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不费吹灰之力就忽略了赵士奇炙热的目光,上车之前,丢下一句话,“你在院里等我罢,我去去就回。” 一坐进马车里,赵佳和的老毛病又犯了,这里摸摸,那里摸摸,心里却暗自嘀咕,这辆马车坐起来真是形容不出来的舒服,将昨天拉她的那辆马车衬的跟拉货的破马车一般,根本不是人坐的。 也不知道是因为老夫人要照顾赵佳惠还是给她回侯府撑脸面? 赵府位于城西,而武安侯府位于城东,乃是当今陛下亲赐的新府邸,荣耀加身,皇恩浩荡。 良久,马车停了下来,赵佳和正要下车,却被人抓了一下手臂,她回身朝赵佳惠看去,用眼神询问,“何事?” 赵佳惠咬着唇,再三犹豫,才说道,“和妹妹,我其实不大方便去侯府,但是祖母如此说,我便不好推辞,又想出门一趟,才跟着你出来的!” “……姐姐这是何意?”赵佳和心下头一颤,双眸下意识的一冷,语气一时没控制住,甚是冷硬。 赵佳惠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满脸写着“我有个小秘密,就是不能告诉你”。她看的都要急死了,难不成赵佳惠想出门约会情郎? 真的如此离经叛道? 那么情郎是谁? ……梁容瑾…… 这个名字倏然跳进赵佳和的脑海中,她全身瞬间如坠冰窖,血液逆流,心脏想被捅破了一块大洞,满脸煞白呆滞,手和脚僵硬的无法作出反应,感觉舌头都变大了,久久无法言语! 妈的,还去什么侯府,应该跟着赵佳惠去看看那个野男人到底是不是梁容瑾! 他们真的珠胎暗结的这么早? 在她十三岁的时候就两情相悦了? 而她呢?前世是白痴吗?竟然毫无察觉? 赵佳惠以为赵佳和是担心自己,并不在意赵佳和的画风突变,笑道,“妹妹不必担忧,城东有家书香书坊,就在侯府附近,我每次出门都要上那坐坐的,难得出门一次,我便在书坊等你!” “……”赵佳和艰难的咽了咽口水,竟然还每次都去?她的心里更是确定了赵佳惠幽会情郎的事情。 “姐姐,若是让祖母知道,定会扒了我的皮!还是我见完外祖父再陪你去罢!” “无事!若是祖母知道了,我自会一力承担,断不会让你为难!好了,我们先下车!”赵佳惠边说边取了帷帽戴在头上,先行下了车。 “姐姐……”赵佳和被吓的腿软,紧随其后下了车。 赵佳惠指挥着丫鬟让车夫先行离开,这才转头对着赵佳和说道,“和妹妹,我是断然不会进侯府的,你先行进去见侯爷罢!我所说的书坊就在那边呢,近得很,你准备回去了就来找我!” 赵佳和顺着赵佳惠的视线望了过去,那边确实是一条颇为繁华的街道,但是书坊在哪,真是一眼看不到。 既然赵佳惠说的如此近,又斩钉截铁的言明要分道扬镳了,她也就没什么好顾虑了,见外祖父要紧! 转念一想,赵佳惠会不会情郎什么的和她也没关系,她跟着瞎操什么闲心?要真是梁容瑾,她还巴不得呢,最好被人发现,明天就成亲入洞房! “那姐姐小心,我见完外祖父就出来找你!” “妹妹不必着急!我经常一看书就忘了时辰,特地带了点心的!” 赵佳惠飘飘然的走了,因为戴着帷帽,赵佳和也看不清赵佳惠的表情,只能靠声音分辨出来赵佳惠颇为轻松欢乐的心情,而她的心情就很是沉重压抑了。 一定是会情郎去了! 赵佳和闭了闭眼,咬了咬牙,这才转身踏进侯府。因为递了帖子,进侯府几乎是一路畅通。 侯府毕竟是皇帝赐下的府邸,规格几乎比照王府,那之前看起来雄伟大气的赵府跟这里一比,简直跟小肚鸡肠一样了。 她就纳闷了,她的至亲一个一个都过得这么好,为啥她一个人苦哈哈的煎熬了这么多年? 本来也都是没见过面的亲人,感情能有多深? 谁来深一个给她看看? 快到正厅的时候,赵佳和故技重施,又将悲伤的事情想了一遍,最后脑海里不断滚动播放的是赵佳惠此刻就歪在梁容瑾的怀里一解相思,诉尽衷肠…… 这他妈的,还让不让人活了? 赵佳和心绪不宁,一踏进正厅,泪眼朦胧的看也没看正厅里的人,对着里头唯一的一位男子,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又行了一个巨大无比的礼,同时痛哭流涕道,“外祖父在上,和儿来给您请安了!” 趴在地上哭了半晌,也没见人来扶她一下,她心里不断思量着,这外祖父怎么跟祖母不一样呢? 第14章 行错了礼 王嬷嬷不断的在一旁踢赵佳和的脚跟,见她光顾着哭,也没什么反应,不得不弯下腰,轻声提醒,“姑娘,快起来!” “……”赵佳和伸手拿衣袖擦了擦眼泪。 起来? 啥意思啊? 外祖父没叫起,她如何能起?王嬷嬷莫不是太心疼她,变得老糊涂了? 赵佳和疑惑不解,正所谓礼多人不怪嘛,难不成还不能拜大礼了? 她下意识的抬起头,顺着眼前不远处的一双黑色皂靴往上看去,男子一身青色玄纹罗衣笔直的站着,身量很高,双手背在身后,眼里难以掩饰的都是惊诧,虽然浑身上下都透露出老成二字,但那张脸怎么看也都只有十几岁的年纪。 她刚才拜的竟是这样一位眉清目秀的少年么? 她心底暗暗的大吃了一惊,外祖父是吃了防腐剂吗?怎地如此年轻? “外祖父”见赵佳和抬起头来看他,那瘦瘦小小的身子跪在地上,满脸泪痕,身上一袭鲜亮的水湖蓝色金丝绣花裙也无法将她衬得花容月貌,她红着一双眼,眼睫上还挂着新鲜的泪花,像个刚吃了饭的智障一样满脸呆滞。 不经意间,他敛下眉眼不去看她,左手轻握成拳置于唇边,轻咳一声,才一脸严肃地道,“表妹,祖父此时正好有客,特命我们先行来见你,你且……不必对我行此大礼!” “……”赵佳和一脸懵逼。 啥? 表……表妹? 晴天霹雳啊! 白哭了,白跪了,丢死个人了! 不过好在,赵佳和活了两世,脸皮已经吃的很厚很厚了,否则估计她该要羞愧的去投湖了! 她灰溜溜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姿势算不上优美,勉强有个人样。 “和儿,快来外祖母这里,让我好生看看!” 说话的是赵佳和的外祖母陈氏,年纪比老夫人略小一些,眉目间有些英气,看起来精神抖擞的样子,许是在边疆待过几年的缘故。 “外祖母在上,请受和儿一拜!”赵佳和又跪了。 她当然不觉得自己骨头软,她是觉得自己实在太丢脸了,虽然所有人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一脸的严肃,但就是因为这样,她才忧伤,她总觉得目所能及的所有人此刻都跟在憋尿一样的憋笑! “好好好,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孩子!快些起来!” 赵佳和站起来之后,陈氏的眼神向站在自己身边的丫鬟飘了飘,丫鬟便将手里捧着的盒子递到了她的面前,那盒子的盖子是打开的,里面躺着一对金灿灿,分量十足的纯金手钏。 赵佳和登时两眼放光,心中狂喜,强行按下,又道了声谢,指挥着春花将盒子接过。 其实这位外祖母并非亲生的,乃是温柯的续弦,而她亲生的外祖母在生下她母亲温氏之后便难产死了。 六岁时,第一次听到王嬷嬷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她就很忧伤,她初步怀疑,难产这个梗是她家的家族遗传病,传女不传男。 为了活的久一点,她这辈子都不打算生孩子了,省的也一难产,撒手而去。 温家的人口极其简单,赵佳和喜滋滋的拜了舅母何氏,得了个上等玉坠,心里更是欢喜,转身又对着表哥温铳行了个礼。 “表妹不必如此多礼,我亲手挑选了一把纸扇赠予你!” “……” 纸……纸扇? 赵佳和嫌弃的瞥了一眼温铳手中的纸扇,心里的火气犹如井喷! 这温铳目前应该是温柯唯一的男孙,却是个庶出的,赵佳和的舅舅温桢还没留下个嫡子便战死了沙场,之后温铳便被记在了嫡母何氏的名下,也算是日后侯府的接班人,受尽千恩万宠。 但为何如今还未立世子,她便不得而知。 温柯常年驻守边疆,在那遥远的地方又如何会没有个姨娘暖暖床,再生个一儿半女的,若是早已有了庶子,怕也是个少年将军,日后领了军功回来,这偌大的侯府恐怕也并非是温铳囊中之物。 “铳儿,你祖父见的什么客?为何这时还不来?” “回祖母的话,今早五皇子殿下登门,称有急事要与祖父商议,如今已过半个时辰了!” 五皇子殿下…… 一旁的赵佳和突然觉得自己的身姿高大了起来,眉间隐含笑意,不自觉的就端正了坐姿,要知道昨日她还在农庄里埋头晒笋干,谁知今日她便和皇帝的亲儿子同处一片屋檐之下,这种一朝变了凤凰,即将跻身于上流社会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妙,太振奋人心了。 哈哈哈...... “五皇子殿下?”陈氏略一思忖,道,“和儿,既是五皇子求见,那必是军中之事,我们便等上一等罢,你可有急事?” “……”赵佳和一愣,想到了在书坊里幽会的赵佳惠,浑身拔凉拔凉的,有苦难言,她轻扯嘴角,涩涩的笑了笑,“没有。” “那就好,和儿平日里可有什么喜爱的消遣?”陈氏笑问。 “绣花。”赵佳和羞涩又自豪的回了一句,这样的爱好简直就是她们这种良家女子的标配啊! 她虽然是现代人,没拿过针头,但是她有危机意识啊,她生怕终有一日她会因为吃不上饭而饿死,所以从两岁开始她就跟在王嬷嬷身后穿针引线,努力学习女红。 不夸张的说,就是给她一块白布,她也能绣出一副锦绣江山。 “如此甚好!不知道是谁家的公子能娶到和儿,那真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陈氏一说完,赵佳和低着头正打算摆出一副我害羞得都抬不起头来蒙混过关的时候,就听到温铳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 这一声冷哼,极轻极轻,如果不是因为她离得近,估计也是听不到的。 从温铳的态度上几乎可以判断他哼的不可能是陈氏,哼的是她! 她心里存疑,这温铳好歹是她表哥,表哥表妹的,又没有什么利益冲突,见面都是三分亲! 他倒好,一来就受了她磕头跪拜的大礼,虽然是她认错人在先,但他完全可以在她跪下之前就阻止的,可是他没有,生生受了一礼,也不怕折寿! 据她观察,温铳总共与她才说了两句话,句句生硬,对待她的态度可以说是厌恶加嫌弃,一如她看不上他送的那面不值钱的纸扇,但又没办法拒绝,只好勉为其难的收下。 这她就不理解了,她虽然没有倾国倾城之色,也没有闭月羞花之貌,但她才十三岁,脸蛋没长开,身材也还没发育。 即便这样,她每次照镜子的时候也觉得自己非常玉雪可爱啊…… 第15章 完美备胎 许久,温柯才从门口大步踏了进来,见到坐在椅子上笑意盈盈的赵佳和,沉静的目光微闪。 “侯爷!”陈氏率先看到温柯,连忙站了起来,这一举动带动了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 见状,赵佳和顺着众人的视线望了过去,站在不远处的中年男子一直盯着自己看,她被看的有些毛骨悚然。 温柯毕竟是个将军,手里沾满了鲜血,脸色又好像是天然黑,浑身是胆的样子。 “和儿见过外祖父!”赵佳和吓的红了红眼睛,福身行了个礼。 “好,好孩子!”温柯走了两步,站在赵佳和面前,伸手犹豫了半晌,才轻轻抚了抚她头顶的发璇,露齿一笑,“你长得与你母亲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赵佳和微愣,她就一张脸,到底像爹还是像娘? 不过,温柯这么一笑,赵佳和突然就觉得血缘真是太奇妙的东西,只要一点点温柔,一下子就能拉近彼此的距离,和那种无条件的信任。 一旁的温铳看在眼里,心里却很不好受,温柯杀戮太多,家中至亲又一个一个离他而去,常年都不苟言笑的,但面对着赵佳和却笑得开怀大笑,他就是拼得头破血流也难得祖父一抹浅笑。 “是啊,个性也一样,琳儿小时候也是如此温顺乖巧!”陈氏笑着附和。 一提到赵佳和的母亲,温柯脸色僵了僵,霎时收了笑,目露愠怒道,“这些年,我都在边疆拼死为国,竟不知赵怀先这兔崽子如此待你!若是再不将你接回来,我便即刻去禀了皇上,求下一道圣旨来!” 赵佳和听到温柯骂赵怀先,心情还挺愉悦的,谁知话锋一转,就转到了皇上那里。 皇权大过天,要是因为她这么一点破事情,还闹得日理万机的皇帝伤脑筋,那真是罪过了! 不过她倒是好奇,温柯难不成求皇帝帮他强抢外孙女不成? “外祖父好生厉害!皇上何等的人物,外祖父竟然想见就见,圣旨想求就求!”赵佳和天真无邪的拍了个马屁。 正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温柯脸色稍霁,目光却仍然冷凝,大手一挥,又道,“和儿放心,一道赐婚圣旨而已,圣上这点面子还是会给我的!” 赐……婚? 赵佳和满脸愕然,谁他妈的要赐婚啊?再说了,把她赐给谁啊? 她正打算开口问,就见门外小厮急急忙忙的大声通报,“侯爷,五皇子殿下去而复返,正朝这边过来了呢!” 温柯一愣,问道,“为何?” “奴才不知,殿下刚一出了大门,便又急急忙忙的进了门,许是又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了罢,请侯爷示下,将殿下请到何处?” 温柯想了想,对温铳吩咐了一声,“铳儿,你且领着和儿去后花园逛逛,让她熟悉熟悉侯府!” “是,孙儿遵命!” 出了正厅,赵佳和跟在温铳的身后,满脸的黑线,这哪是领她逛花园啊?根本就是把她当丫鬟一般看待。 她脑子一闪而过一个邪恶的念头,温柯让她逛花园,舅母陪着不是更好么?为何特地指了温铳来陪? 还说赐婚...... 该不会就是打算将她赐给温铳吧? 想到这个可能,她心中大骇,表妹嫁表哥,乃是肥水不流外人田,自古就有之,但她是个现代人啊,她知道近亲结婚,生出的孩子都是有病的! 这种传统要是保持下去,不出四代,他们就要断子绝孙了! 赵佳和咬着唇看了看温铳英俊宽阔的身影,不得不说,除了近亲不能结婚之外,嫁给温铳真的是上上之选! 她都有些心动了。 家里的长辈一个赛一个的好说话,还有温柯替她撑腰,她就是在侯府里横着走都没有问题! 而且按照温铳刚才的这个态度,很明显不乐意娶她,但是基于孝道,或者别的什么原因,又无法抗拒温柯。 再换一个角度思考,她反正也不打算生孩子,成亲之后两人不同房不就万事大吉了? 而且她可以拼命给他提姨娘啊,多省事! 真是绝好的备胎啊! 哈哈哈…… “你笑什么?” 不知道什么时候温铳转过了头,看赵佳和笑的很傻很天真,那脸色青的快凝结成胎记了! “……”赵佳和脸上的笑容逐渐呆滞,她咽了咽喉咙,保持着僵硬的笑容装傻充愣道,“我……看到花园里这些美丽的花花草草,心中甚为欢喜!” 花园里四下无人,温铳已经毫不掩饰脸上和眼里浓浓的鄙视,嗤笑道,“你是没见过花吗?” 赵佳和被刺了一下,心底也不恼,还陷在找到备胎的欢喜中,面上拼命地忍了忍,憋了一个脸红出来,“铳表哥有所不知,我出生不过两天就被家里寄养在乡下的农庄里,整日里野花见过不少,像侯府里这样精致的花倒是未曾见过!” 其实她也是瞎说八道,前世她什么花没见过?不过就是摆个悲惨无比的身世,让自己看起来楚楚可怜一点。 温柯一知道赵佳和这些年在赵家的遭遇,整日整夜的破口大骂赵怀先,温铳自然是一清二楚的,但是听说是一回事,当事人就这么站在面前坦坦荡荡的说出来,反倒显得他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容不下一个身世可怜的小女子一般。 “那你就多看看!”温铳稍微转了转身,口气生硬,又敛了神色,轻咳了一声,随口喃喃自语道,“不知五皇子殿下去而复返所为何事!” “也许只是想跟外祖父套近乎呢!”赵佳和也随口应了一句,皇子什么的不都要笼络大臣吗?特别是温柯这种手握兵权的大臣。 “住口!” “……” 温铳厉声一喝,把赵佳和吓的浑身一哆嗦,看来这个表哥不但心情不好,脾气也不怎么样。 “殿下高风亮节,清风霁月,岂是此等结党营私之人!殿下来找祖父必然有十分要紧之事!”温铳说的一脸的认真,恨不得当场吐出一口鲜血,以表示自己所言非虚! “……”赵佳和眨了眨眼,没成想温铳心里竟然还有个小偶像! 第16章 表哥嫌弃 见温铳又把脾气收了起来,赵佳和暗自感叹道,终于找到和温铳好好聊天的话题了! “这位五皇子殿下到底是何许人也?竟然能得铳表哥如此高的评价?” 温铳淡淡的瞥了一眼赵佳和,眼底闪着一抹光辉,唇角边含着隐隐的浅笑,解释道,“殿下出身高贵,母妃乃是异国公主,天生长相与他人不同,犹如天神下凡一般!礼贤下士,文韬武略,才智过人!” 温铳还在滔滔不绝的夸奖心中偶像,一旁的赵佳和早已满脸煞白,心中警铃大作! 五皇子殿下......竟然是个混血儿? 这个年代的混血儿应该犹如凤毛麟角般稀有才是。 而前世的梁容瑾便是拥有四分之一异国血统的杂交水稻。 “五皇子叫什么名字?”赵佳和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慌忙中连掩饰都忘记了,口气和眼神都充满了焦躁。 温铳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回答道,“梁廷业,你连这都不知道……” 刚说完,觉察到不对劲,猛地转过头望向赵佳和,奈何她已经在听到梁廷业这个名字的时候,整个人松了口气的同时瞬间恢复了正常,笑的一派天真浪漫。 温铳眯着眼问她,“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问男子姓名做什么?成何体统!” 赵佳和又被训了一顿,忍气吞声的低着头,一时之间找不到什么可以完美解释她问男人名字的理由,只好继续装傻的瞎说一通,“当今皇姓竟然是梁姓吗?皇子是廷字辈的?” “如此显而易见的事情你还需要问?你脑子里装的是草吗?”温铳像数落白痴一样的数落赵佳和。 “……”赵佳和心中又松了一口气,刚才还在担心既然不是五皇子,那也有可能是四皇子或者六皇子之类的。 现在可以排除这些个皇子们了,但皇亲国戚同样不容小觑,她只能在心底默默地祈祷如果这一世,梁容瑾真的存在,那就让他为奴为猪为狗,永远不要和她见面! “你怎么了?脸色如此苍白?”温铳问。 赵佳和哦了一声,抬头看了看天,已经不早了,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于是眯了眯眼,见缝插针,故作一副弱不禁风,快要晕倒的样子,抬起一只手腕压着太阳穴,有气无力道,“表哥,我许是中了暑气,有些晕头转向!” “……”温铳愣了一愣,有些为难道,“可眼下还是春天!” 赵佳和立刻叹了口气,挤了挤泪花,“表哥有所不知,我这些年身子一直不好,极容易生病,太阳下一晒我这便就中了暑气了!” “好好好,那我领你回屋歇息吧!”温铳摇头,他也是看不上闺中女子病歪歪的样子。 “不了,表哥,外祖父这一时半会也抽不出空闲了,我先行回家去罢,改日再来拜访!我这身子,唉……实在要劳烦表哥替我向外祖父外祖母还有舅母赔个不是!”赵佳和歪歪扭扭的站了起来,又向温铳行了一个礼,便只能靠着春花的帮扶才能勉强站立。 王嬷嬷一脸疑惑,也只能默默地低头,不敢言语。 “成!你既身体不适,便先行回去罢!我自会替你转告的!”温铳说完,朝身旁的小厮使了一个眼神,小厮便点头哈腰的指挥着赵佳和等人离开了侯府。 一出侯府,王嬷嬷便满脸不赞同的一通数落,“姑娘,往日六七月份你在大太阳底下干活可从未曾中过暑气!如今怎地如此娇气?” “是啊,姑娘,你何曾身子不好了?”春花傻傻的又问了一句。 赵佳和贼眉鼠眼的回头看了侯府一眼,拉着王嬷嬷和春花低声道,“我要去看看我娘的铺子,今日不去,哪还有机会出来!” 王嬷嬷和春花都是一脸的恍然大悟,催促着赵佳和赶紧出发,王嬷嬷又破口大骂赵家无耻,温氏当年的嫁妆可远不止这些,如今竟然只剩下两家铺子和几支不值钱的木簪子。 赵佳和上了马车,在书香书坊门口停了下来,让车夫等在门口。本想进去看赵佳惠会情郎,但转念一想,这一进去就没办法再出来了,还是看铺子要紧。 赵佳和一行三人先去看了比较小的一家铺子,是家首饰铺。 “姑娘,买首饰吗?” 一进门,便有位中年妇人上前招呼。 赵佳和拉开了头上的帷帽,正低头看着柜台里的饰物。 “敛秋!你是敛秋!”王嬷嬷惊声道。 “你是……”那中年妇人愣了一会,同样喜上眉梢道,“熙春?” 王嬷嬷和那位敛秋便你拉着我,我拉着你,相看泪眼朦胧,仿佛刚才的片刻功夫,她俩就来了个滴血认亲。 熙春? 赵佳和也不看首饰了,就看着她们抹抹眼泪,叙叙旧,只是没想到乳娘竟有如此诗情画意的名字,八成是她那个温氏取的,又是春,又是秋,估计同是温氏的陪嫁大丫鬟吧! “你怎会在此地?”王嬷嬷问。 “说来话长,我嫁了人之后,夫君死得早,铺子又被赵家以女人不得主事为由强行收了回去!无奈之下只好来投奔念夏了!”敛秋边说边流泪,那叫一个凄惨。 “好了,别哭了,你先来见过三姑娘!”王嬷嬷许是感受到了赵佳和灼热的视线,终于想起来要先把主子介绍一下。 “三姑娘!奴婢……见过姑娘!” 敛秋哭得快蹶过去了,双腿一软就想跪了下去,赵佳和眼疾手快的将其扶了起来。 “不必多礼,你们都是我生身母亲的身边人,不必自称奴婢!”赵佳和从容的找了个位置坐下,打算好好的听一听故事。 原来温氏身边有四位陪嫁大丫鬟,在温氏怀孕之时,长相最为美丽的拂冬被提成了姨娘,目前还在赵府里享受着锦衣玉食。敛秋和念夏分别嫁给了自家铺子上的掌柜,而熙春,也就是王嬷嬷被留了下来照顾即将出世的赵佳和。 本来一切都朝着美好的康庄大道前进,可惜天有不测风云,温氏一死,这片蓝图里的所有人都跌落了泥潭。 敛秋的丈夫死后,被赵家赶了出来,无处可去,只能到这家小铺子里来投奔念夏。 第17章 疯狂奔跑 首饰铺本就没有什么盈利,再加上念夏等人经营不善,赚的钱只够三人吃饭用,因为长期没办法给赵家上交利润,再加上两位又曾是温氏的贴身大丫鬟,不好赶尽杀绝,于是这块烫手山芋便被老夫人作为人情丢给了赵佳和。 很快,赵佳和又见了念夏和念夏的丈夫王掌柜,王掌柜是个手艺人,那雕花技术堪称一绝,只可惜为人死板,毫无新意,柜台里的饰品简直就跟沾了狗屎一样,又廉价又俗气。 赵佳和叹了口气,一时也想不到能赚钱的办法,在铺子的后院里吃了一顿极为贫瘠的饭菜之后,便打算告辞,走之前嘱咐道,“这铺子已在我手中,你们日后听我差遣便是!” 念夏等人自是千恩万谢的将赵佳和送出了门。 三人又晃荡到了另外一家较大的铺子前,这是一家茶楼。 只是令赵佳和惊奇的是,这家茶楼生意极好,她不过在门口站了一会,简直可谓是门庭若市,客似云来,并且一眼望过去,进这家茶楼的客人非富即贵,都不是布衣平民。 难道是老夫人开了恩典,送一棵摇钱树给她么? 赵佳和也觉得自己这样想有些天真,但人总要心存善念,老夫人吃斋念佛的,怎么就不允许人家突然大发慈悲一回! 可是,现实给了她一个大嘴巴子! 她在道明来意之后,原本满脸堆笑的掌柜顷刻间冷了脸,“小孩子一边玩去,别打扰我做生意!” 赵佳和见掌柜一副当她不存在的模样,气的砸了砸柜台,大喝一声,“我才是东家!我现在要看账本!” 王嬷嬷浑身一哆嗦,轻声道,“姑娘,人多嘴杂,我们还是先回去罢!” “闭嘴!” 掌柜的停下了手里的笔,抬起头睨了一眼赵佳和,笑问道,“你说你是东家,可有凭证?” 赵佳和原本想从怀里掏出地契,但是一看掌柜的那一副猥琐放肆,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她存了个心眼,没有把地契亮出来,毕竟一张纸,撕了就没了! “自然是有的!你若不给我看账本,我便辞了你,你若不走,我便只能将地契交于官老爷来定夺了!” 赵佳和强撑着一张厚脸皮,一通威胁之后,自以为很厉害的样子,却没想到掌柜的居然大笑了起来,“小姑娘,你尽管去吧!顺天府就在这条街的尽头。实话告诉你吧,我女儿乃是顺天府尹的姨娘,我上头有人!但是我做岳父的也不能总给女婿添麻烦,所以我劝你还是乖乖把地契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赵佳和被掌柜的厚颜无耻给惊到了,她当真从未遇到过如此猥琐恶心的人! 她厉声道,“你还想当街强抢不成?” “姑娘!”王嬷嬷吓得腿软,连连将赵佳和往外拖去。 只是掌柜的却不愿意放弃这个绝佳的拿地契的好时机,大手一挥,小二便集体涌了上来,“给我上!” “姑娘,我怕!”春花依偎在赵佳和身旁,已经吓得花容失色,满脸泪痕。 赵佳和心下大惊,也被吓得一阵腿软,看来真是上头有人,打算当街强抢了,早知道不把地契带出来了! “天子脚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自然是有,但你一个姑娘家大约是不需要王法,需要的是名声!”掌柜说完又浪荡的笑了起来。 “姑娘快跑!”王嬷嬷附在赵佳和耳边轻声说了一句,随即一把拉过弱鸡一样的春花,齐齐上前一步将赵佳和护在了身后。 “不行,我如何能……” “姑娘,我是个老婆子能有什么事!你没事,所有人都没事!快跑!”王嬷嬷见掌柜带人围过来,打断了赵佳和的话头,将她强行推了出去,自己则张开双臂挡住那些即将朝赵佳和冲过来的人。 赵佳和再没有一丝犹豫,撒腿就跑。上一世她死得惨烈,肋骨插入心脏的声音言犹在耳,每晚都要惊醒好几回,这一世,她最怕的就是死,活不过二十五岁就死几乎是她的一个心结! 所以,在这个可能一个感冒就会死的年代,锻炼身体成为了赵佳和每日必做的功课,她绝不能稀里糊涂的白活一世。 别的不敢说,如果这里有女子跑步比赛,她一定能进前三甲! 然而先天不足,腿太短了,即便是身形骄健,也没办法完全摆脱身后犹如疯狗一般穷追不舍的强盗! 很快,她头上的帷帽也掉了,书香书坊映入眼帘之际,她大喜过望,却在下一秒又如坠冰窟,停在门口的马车去哪了? 没有时间犹豫,赵佳和一个闪身钻进了书坊里去。书坊很大,有两层楼,楼上似乎设有包间,她只看了一眼,便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想找个地方藏身。 门口哗啦啦进来了几个身形高大的男子,但却似乎都有所收敛,不敢大声喧哗,即便这样,赵佳和仍是吓破了胆,她猫着腰,小心翼翼的躲着。 她在心里大骂老夫人,虽然大逆不道,但也是老夫人不仁不义在先,这家茶楼绝不是不赚钱,而是太赚钱了! 而那位掌柜本是家奴,奈何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上头有人了,开始不给赵家交钱,贪得无厌的想着霸占他人财物。 因为是温氏的陪嫁,老夫人私自昧下,本就理亏不敢出面,只能任由这厮胡作非为,现如今竟被当成了个天大的人情甩给了赵佳和。 真是打得一手的好算盘! 赵佳和也很佩服自己,这种时候竟然还有心思去思索这些。恍惚间,就在她路过一书架的时候,突然被人从后面拦腰一抱,她整个身子便离了地,她下意识的要呼救,身后那人却比她早一步用手捂住了她的嘴。 肢体的接触让她清楚的意识到身后的是一名男子,那清冷凛冽的气息令她胆寒。她害怕了,浑身都在发抖,泪水如泉涌,绝望的呜呜大叫,手和脚被禁锢着一点挣扎的空间都没有。 这种像案板上的猪肉一般任人宰割的感觉太糟糕了,就在她崩溃的想双手献上地契之时,四周忽地陷入了一片黑暗,眼前的一扇门慢慢的阖上,目光所及之处都是黑暗。 竟然是一间密室! 第18章 冤家路窄 既然偷偷摸摸被劫持着躲进了密室,那么身后的男人便不是掌柜那一拨强盗了。 那......会是谁?! 赵佳和逐渐冷静了下来,她只能感觉到密室好像很拥挤,只容一人站立,况且身后的男人并没有放开她,仍然紧紧的抱着她,但她竟然奇怪的没有感觉到不适,只是畏惧。 十分畏惧! 男人应该很高,他抱着她,她整个人是悬在半空中的,脚完全踩不到地上。 赵佳和被抱得一动都动不了,只能孤注一掷,伸出舌头舔了舔捂住她嘴的那只大手。 男人的手一僵,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赵三姑娘,你太调皮了!” “……” 听到这个声音,赵佳和刚回的一管子血顷刻间荡然无存! 不是因为身后的男人认识她,而是这个低沉撩人的声音,这个紧抱着的姿势,这个颇为温柔的语调,乃至这句话...... 她在前世听过无数次! 她颤抖着身体闭了闭眼...... 是他,梁容瑾! 他果然在这里和赵佳惠私会。当下她便在心里发了个无聊的誓,若她今日从这里安然出去,必定举报这对狗男女,让他们一起浸猪笼! “在下并无冒犯姑娘之意,但姑娘刚才情绪激动容易暴露行迹,在下实在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若是姑娘冷静下来,我便松手如何?” “……”赵佳和用力的点点头,他的这句话她还是信的,前世的他在外人眼中也是一个温柔体贴的完美好丈夫,只除了在外面养着赵佳惠这个小三之外,全身都是优点! 她之所以怕他,是因为他是专克她的扫把星,她尤其害怕嫁给他,再次活不过二十五岁。 他也算有头有脸的伪君子一个,前世大约是为了做给别人看的吧,戏演的特别足。对她极好,是个人人称颂的三好模范丈夫。 但是盛宠之名,其实难副。 她本就不是一个爱恨鲜明的人,漫长的时间中,她逐渐沦陷在他给的假象里,所以在最后得知真相之后,她才会如此恨他。 但她现在至少可以确定一点,他不会伤害她。 他的手离开之时,她见他仍然是死抱着她的腰不放手,跟夹着一条死鱼一般,她略微心生不快,低声训道,“梁公子,男女授受不亲,你如此行径,可不是待客之道吧?” “三姑娘果真聪慧过人,竟识得我?” 听着他明显有些诧异,又略带欢喜的轻笑声,她的心里愈加拔凉拔凉的。 “你不也识得我?可以将我放下了吗?” 赵佳和几乎是咬着牙说话,话音一落下,她就感觉自己的身体缓缓的落到了地上,这种高度好像在跳水! “嘘,隔墙有耳!万一让外面的人听到,姑娘怕是要遭殃了!” 他双手撑在她身后的墙壁上,身体离得十分近,她低着头只能到他肚脐到心脏之间的位置,满耳充斥的都是他的心跳声,砰砰砰的,浑厚又猛烈。 这种情形真是能让人神智错乱! 梁容瑾莫不是有病吧?密室做的这么小能干什么用?当小仓库还是小厕所? “公子不若送佛送到西,帮我将外面的恶人赶走罢!”如果不说一些话,赵佳和都要觉得憋死了,他既然知道这个密室,那这书坊就算不是他的,也和他脱不了关系! 话音刚落,他就低低的笑了起来,密室里无光,但她就是好像能在黑暗中看见他大笑起来时那双闪着星光的眼睛。 她就不理解了,如此严肃的事情,虽然她带着前世的怨气,语气算不上好,但也不至于惹人发笑吧? 那么一个为了上位可以不择手段娶一个毫不相干的女人做妻子的男人,救了陌生的她已是破天荒的极限,还管她死不死的?又如何还会再帮她? “赵佳惠乃是我家中大姐!公子今日若是帮了我,我日后定有报答!”赵佳和想了半天又情真意切的说了一句,她自认为足够有诚意了。 虽然“报答”二字,她几乎是咬牙切齿才能说出口的。 报他个大头鬼啊,不存在的! 帮助他和赵佳惠比翼双飞,一起浸猪笼好不好啊? 没成想,他停止了发笑,淡淡的应了一声,“好。” “多谢公子!”赵佳和如愿以偿,却心中微涩。 “姑娘只需记住此刻说过的要报答在下即可!只是……我帮你,又与你大姐何干?还望姑娘为在下解惑!” “……”赵佳和又忍不住翻了一连串的白眼送给他,真是当了婊~子还要立贞洁牌坊! 都幽会一上午了,什么能干的不能干的都有足够多的时间干完了,竟然还打死不认! 既然他不愿意承认,她又有求于人,便勉为其难的装作不知道他们那点见不得人的丑事吧! “呃……我大姐是你这家书坊的常客!对,就是看在常客的面子上帮我!” 赵佳和说的有模有样,她自己都快信了这道貌岸然的谎话,只是没想到梁容瑾居然又笑了! 只是那笑声中较之前的略微冷了几分,听上去就感觉不是很真心的样子。 她满脸黑线,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像只猴子一样,既然都心照不宣不愿意说破,怎么他还一副嘲笑她的模样? “我帮你是我乐意,与任何人都无关!” “好好好!我晓得了!你怎么还不出去?”赵佳和真是受够了,有这时间啰里啰嗦的,外头的人早都被赶跑了! 这天色不早了,她还急着回家呢! “我即便出去将人赶走,他们就不会在门口守着,等你出去再来一个瓮中捉鳖吗?” 赵佳和听他说话悠哉悠哉,事不关己的样子,立刻火了! 她控制不住脾气,大喝道,“什么意思?你就不能再派辆马车吗?” “你这姑娘,怎么一点求人的姿态都没有?这么凶!我帮你我还错了吗?” 听他如此说,赵佳和心里急的不得了,忍不住红了眼眶,抿紧着唇一言不发,她完全忽略了她和面前这个男人仅仅是初次见面,她话里的理所当然和怒气都是因为上一世! 他欠了她一条命! 这一世不过这么一点小忙,居然磨磨蹭蹭,推三阻四的! 第19章 多谢公子 “三姑娘莫不是哭鼻子了?” 赵佳和听到他这么问,正想一身傲骨的回一句,没有! 谁成想,话还未出口,一只温热的手指准确无误的拂过她的眼角,带走了一抹浅淡的泪痕。 她整个人都因为这个小动作而僵住了,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这么长的时间都跟这个男人身体贴着身体,如此近距离的站着…… “你这登徒子!赶快放我出去!”赵佳和咬着牙,一字一句的从牙缝里蹦出来。 “姑娘,并非在下不愿意放你出去,而是书坊里有另一条路,可确保姑娘安全回去!” 他也不恼她,说的认真无比,她也很认真的信了! “还请公子带路!如今天色已晚,我需得尽快回去!还望公子告知我大姐一声,我先行回去了!”赵佳和软了态度。 话音刚落,也不知道他按了哪里,咔哒咔哒两声,左手边的门便被打了开,好像是一条长长深深的隧道,蜿蜒绵亘,望不到尽头。 他一言不发地牵着她的手走了进去。 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的,赵佳和一步一步走的极为小心,除了手掌心温热的触感和他沉稳的脚步声之外,她甚至都望不见他一个人样! 本来他也没什么人样! “为何不点灯?”她忍不住问了一句。 他没有回答,也没有去点灯,只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么些年了,姑娘竟还是如此,聪慧有余却没有防人之心!我便也罢了,今后若是再遇到他人,可千万小心,切勿如此轻信人!” 我~呸! 赵佳和又翻了个白眼,要不是现在还指望他带路,她一定一口唾沫吐到他的脸上! “多谢公子!” “今后如此危险的事情就不要自己去做了!遇到麻烦,可到书坊来,在下不敢夸口,但是姑娘的事一定尽力而为!” 赵佳和在他背后默默地做了个鬼脸,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他了,躲都来不及,她傻吗?亲自送上门? 都表现的这么殷勤了,还说和赵佳惠没有一腿,真是让人恶心! “多谢公子!” 隧道九曲十八弯,绕的赵佳和头都晕了的时候,他终于停了下来。 “到了!出了这扇门,无论如何都遇不上门口的那些人!姑娘,就此别过!” 这话一出,赵佳和心中欢喜,但是茫茫然的看着漆黑一片的前路,真是笑不出来,“门在哪?” “姑娘且大着胆子往前走,在下为你打开!” 他说话的语气隐含笑意,赵佳和都能想象到他眼角上扬是何等的风姿。她心中一抽痛,没有再犹豫,松了他的手,独自朝前走去。 没走几步,又听到咔哒咔哒两声,面前果然有一扇木门缓缓打开,日光从逐渐打开的门缝外倾泻而进,赵佳和大喜过望,捏起裙角飞奔而出。 出了门,赵佳和看了一眼四周,已经不是刚才的街道了,人烟稀少,不知道是个什么地方。 她下意识的回头看,石门已经缓缓关闭,只看得到那人站着阴影里,暗紫色的一片衣角随风轻扬,其余的通通瞧不见。 赵佳和由喜转悲,刹那间她的脑海中闪现了一个念头...... 这一世完全陌生的两个人,为何光听声音便能互相认识?那么只有一个解释,梁容瑾和她一样也是带着记忆出生的? 想到这个可能,她浑身打了个哆嗦。 这......怎么可能? 梁容瑾是继她死后,立刻慷慨赴死才有可能在黄泉路上与她重逢,然后手拉着手一块赶着投胎的吧? 如果他真的带有前世记忆,那么以他的本事和野心,造反当皇帝都有可能!再联想到她如今文武双全,极有可能被利用的家世背景,她浑身止不住的哆嗦。 随后想到今日与他幽会的赵佳惠,立刻又恍然大悟,梁容瑾应该是个正常的古代人,不像她一样拥有两世记忆,如果他拥有前世记忆,就绝不会再来招惹她,早就应该带着赵佳惠争分夺秒的双宿双栖了! 那么问题来了,他应当是第一次见她,又怎会认识她? 墙边立着一块白色的帷帽,看着颇为眼熟,赵佳和按下心中的烦绪,哆哆嗦嗦的走过去,拾起来,左看看右瞅瞅。 这分明就是她的帷帽啊,不是在逃命的路上跑丢了吗? 怎么会在这里? 赵佳和没有任何犹豫的将帷帽戴到了头上,她要赶紧趁着天黑回去,否则真的要闯大祸了! 一路上,赵佳和绕来绕去,走了许久才终于走到赵府。 站在侍郎府门口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她正打算抬脚上去敲门的时候,又觉得身后一阵诡异,她条件反射的回头去看,却什么都看不到! 一想到她刚才在路上只要一到分叉路口就好像有土地公帮她指路一般,一条响起石头被扔在地上的声音,一条却没有,她孤身一人,心里害怕极了,只能选择没有声音的那条路一往无前,没想到居然还让她走回来了! 真是奇迹! 但是现在看着空空荡荡的身后,她浑身一阵恶寒,不会真是惹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吧? 噫~ 赵佳和浑身抖了抖,抬头看了一眼高悬于门梁上的八卦镜,双手合十,心中默念菩萨保佑,脚下生风迅速跑进侧门里。 侍郎府外,一道黑影在赵佳和闪身入府之际,便极速的掠过,霎时便消失不见。 赵佳和一进赵府,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浑身都松弛了下来。 越往里走,越不对劲! 她昨天才回到赵府,按理说府里的丫鬟小厮大多数都还不认识她才对,怎么一进门,这些丫鬟小厮全都不约而同的看着她,目光一点也不纯洁。 但赵佳和脸皮厚呀,她丝毫不介意,反而高扬着脑袋,昂首挺胸的跟在走红地毯一样,不自觉的就走起了猫步,摇曳生姿。 回玉笙居必须经过清心院,在快到清心院的时候,她就听到里面特别大的动静声。 “啪……啪……啪!” 像是棍子打肉的声音,还有丫鬟时不时呜呜咽咽的求饶声。 看来是有人被打了,赵佳和驻足听了一会,慢慢脸色就变了。 这丫鬟的声音听起来怎么好像春花的! 赵佳和心头一抽,双脚快于大脑作出反应,立刻迈开腿跑进了清心院。 院里空地上,春花被架在长凳上,身上的衣裳隐隐渗着血迹,身旁站着两个五大三粗的奴才,一人一下使了狠劲,仍然在打。 见了血,她一下子腿又软了,活了两世,都没见过这么凶残的事情! 赵士奇跌坐在地上,见赵佳和脸色苍白的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急得立刻喊道,“姑娘,快救救春花姐姐,她快被打死了!” 第20章 对错重要吗? 听到赵士奇的喊叫,赵佳和才回了魂,颤着声音,斥道,“住手!住手!你们快要打死人了!” 那两个打人的奴才充耳不闻,好像聋了一般,根本不听赵佳和的话。 这种命运被攥在他人手里的无力之感支配着赵佳和的神经,她的泪水不受控制的疯狂滚落,她上前一步,左一个右一个,用力推开了两个奴才,厉声喝道,“这个世上真有轮回!前世债后世偿,一条活生生的命就要被你们打死了!你们要下地狱受尽苦楚的!” “……”两个举着棍子的奴才竟然被推倒在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脸的不敢置信。 “妖言惑众!你还知道回来?”老夫人铁青着脸立在高阶之上训斥。 赵佳和置若罔闻,径直蹲在了春花的身边,擦了擦春花脸上的泪水,颤声问道,“你有没有怎么样?别怕,我有金元宝了,可以给你请大夫的!” “姑娘,你回来就好!”春花惨然一笑,双眼涣散的望着赵佳和。 赵佳和见春花还能说话,忍了忍眼泪,点了点头,“别怕,我会救你的!” “……”春花叹了口气,将头耷拉在长凳上,有气无力的闭上了眼睛。 赵士奇见状,跑过来帮忙解开春花身上的绳子。 “打完了吗?” 老夫人浑厚苍凉的声音响彻云霄,赵佳和却觉得刺耳非常! 她眼中闪过一抹狠厉,回头望去,扫视了一圈。 正厅门口,站着一溜的大人物,这些人在她出生十三年来不闻不问,如今偷偷摸摸地就给她送了一份如此厚的礼! 老夫人一脸肃穆的站在正中间,赵佳惠随侍其左右,眼里难掩担忧,赵佳和看了一眼就想吐! 什么一力承担,承担个鬼! 另外一边站着赵怀先夫妇,赵佳岷,竟然还有一个温铳! 很显然,这些人是听到她破口大骂的时候才一起跑出来,该惺惺作态做好人的做好人,该做恶人的做恶人! “回老夫人的话,还差十棍,人就晕了!”一名打人的奴才回话。 “这么不经打,那不是还有个老的吗?继续吧!”老夫人冷冷的下了命令。 赵佳和这个时候才注意到角落里满脸苍白的王嬷嬷,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且慢!” 赵佳和大喝了一声,站了起来,双拳握了又放,浑身泛着冷气。她不知道春花到底被打了几棍,都被打成了死样子竟然还没打完! 她微低着头,眼里充斥着不甘不屈,满身戾气,一步一沉重的朝老夫人走去。 在距离老夫人三步之遥的地方,她停了下来,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双眸已满是水雾,身子一矮,她毅然决然的跪了下去,头重重的磕在了地上,哭喊道,“祖母,孙女知道错了,还望祖母饶了嬷嬷!” “未出阁的姑娘家不声不响的在外头浪荡到日落才归家,成何体统!还敢跟侯府公子谎称身体不适,你眼里还有赵家吗?” “……”赵佳和暗啐了一声,该死的温铳。 “赵家姑娘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三姑娘如此行径,叫人知道了,我府中其他姑娘该如何自处?” 老夫人声如洪钟,一声厉过一声,句句戳心,跪在地上的赵佳和被数落的像是毫不相干的赵家人一般,只会拖后腿。 此番诛心之言,算得上十分严重了,若是脸皮稍薄的姑娘家大约是要羞愤的准备见阎王了。 赵佳和跪的笔直,双手放在膝盖上,神色从容泰然,目光澄净目视前方,反正从来也没被当成赵家人过。 不顶嘴是错了,顶嘴就是错上加错,对错重要吗?有谁愿意听她解释? 倒不若做小伏低,一切忍下,境况也不会再差了! 她又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孙女知道错了,孙女认罚,还望祖母饶过嬷嬷!” “姑娘……”王嬷嬷满脸泪痕,就地跪了下去。 老夫人冷笑了一声,“你一人不知礼数也就罢了,还目无尊长,在我面前阳奉阴违!毫不念及姐妹情谊!竟然叫惠儿一人在书坊等你!是怕惠儿抢了你的风头吗?” “祖母,去书坊原是我的意思,与和妹妹无关!还请祖母莫要再怪罪和妹妹了,惠儿愿受祖母责罚!”赵佳惠连忙下了台阶,跪在了赵佳和的身旁。 “……”赵佳和想要曝光赵佳惠和梁容瑾私会的话都到嘴边了,又生生咽了下去。 这两个人简直就是阴魂不散!前世今生都是她人生中最大的两颗扫把星! 恨他们恨得牙痒痒,却还要守口如瓶,帮他们保守秘密背黑锅,这种憋屈的感受真是犹如万蚁噬心! “惠儿,你怎的如此善良,如此爱护家中姐妹。快起来,与你有何干系啊!” 听到老夫人一改严厉狠辣的语气,对着赵佳惠百般慈爱,赵佳和胸口的那口陈年老血快要抑制不住喷出来了! “不!祖母,事情因我而起,倘若妹妹遭了重罚,我于心难安!恳请祖母饶了和妹妹罢!” 赵佳惠声泪俱下,言辞恳切,哭的梨花带雨。赵佳和冷漠的睨了一眼,要不是她有着前世的记忆,她此刻差点就信了! “祖母,惠姐姐都如此说了,和姐姐肯定就是担心大姐,提早出门寻姐姐去了,不巧半路上迷了路,这才回来晚了!您不问青红皂白就一通打,也太有失公允了!”赵佳岷忍不住插了一句,他向来顶嘴惯了,身份又贵重,整个赵府里还没有他怕的人。 “岷儿!”柳氏严厉的低斥了一声,随后又转过身对老夫人笑了笑,轻声劝道,“母亲,和儿是有错,但好在平安归来,没有铸成大错,她也已知道错了,还望母亲从轻处罚罢!” “母亲,和儿出生不过两日便被送到了乡野之地,如今刚回来,受不住管教,性子有些野尚在情理之中,既已认错,来日方长,再慢慢调教罢!”赵怀先沉声说了一句,将赵佳和悲惨的童年拎出来过了一遍,所有人都若有所思了起来。 老夫人虽然强势,但是赵怀先如今是正三品的侍郎,是家里的顶梁柱,不到万不得已,她还是要顾忌几分赵怀先的颜面。 第21章 祠堂吃鸡 “罢了,老二既然都如此说了,那和儿便去跪一夜祠堂,抄写十遍女诫,略施薄惩!还望你日后谨记自己的一言一行!都散了罢!” 说完,老夫人面露不屑地挥了挥衣袖,转身离去。 “多谢祖母!” 赵佳和满脸木然的对着老夫人的背影又磕了个头。 趴在地上久久没有起身,好像是真心悔过一般,直到身边人群散开的脚步声逐渐消失,周围一片寂静,她这才再次抬起头来。 面前安安静静的立着一双黑色皂靴,一片青色的衣角随风飘扬。 她垂下了眼,这是今日第二次跪着看这双靴子了。 “谎话连篇!” 温铳语气生硬的丢下一句话,便迈开步子饶过赵佳和跪在地上的身影,大步离开。 赵佳和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跪的发麻的膝盖,动不动就跪,真的好辛苦。 王嬷嬷过来搀扶着赵佳和站了起来,她转身的时候,刚好看见温铳的身影消失在了拱门之间。 她郁闷极了,不得不感叹道,好端端一个备胎就这么飞了! 温铳这次回去大约是会不顾一切的都要跟温柯抗战到底了吧? 赵佳和看了一眼站在一旁将春花扛在身上的赵士奇,对着王嬷嬷吩咐道,“乳娘,你和士奇一块把春花带回玉笙居,请个大夫好生照料!我跪祠堂去了!” “姑娘……”王嬷嬷红了眼,心疼不已。 “好了,没事!春花伤的不轻,你们快些回去罢!” 赵佳和又嘱咐了一句,便跟着老夫人身边的翠微朝祠堂而去。 漆黑的夜色,浩瀚宇宙一望无际。 月上枝头,盈白的月光撒下一地的清冷。 祠堂里,赵佳和歪歪扭扭的跪在蒲垫上,又饿又困。 她才十三岁,正是长个子的年纪,不吃饭怎么长大? 老夫人真是太狠了,这也叫小惩? 那大惩是什么?非把人打死才算完吗? 吃斋念佛的人果然太可怕了。 “和妹妹……” 听到身后这一声娇娇弱弱的轻喊声,赵佳和浑身一僵,头皮发麻,背脊不自觉的一阵发凉,她咬着唇闭上了眼睛,赵家最可怕的一个人就是赵佳惠! 为什么要这么虚伪的演姐妹情深的戏码? 抢了梁容瑾的爱,还妄想要得到她的体谅和宽恕? 不好意思,她真的没有那么大方! 这一世,她一定不会重蹈覆辙,既然老天让她带着记忆出生,那么一定是有意义的,她的命运一定可以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她有机会为自己改命! “和妹妹,你还没吃晚膳吧?我给你带了一点来!你尝尝吧!”赵佳惠将手里的饭菜一一端了出来,又捏起筷子递给了赵佳和。 闻到了饭菜香,赵佳和的胃里顿时翻起了惊涛骇浪,不断地咕咚咕咚叫了起来,她咽了咽口水,拒绝道,“祖母没准我吃饭!” “无事的,我过来时很小心,没人看见!你吃一点吧,要不然身体受不住的!” 身体当然受不住啦! 但赵佳和又觉得自己不能吃这嗟来之食,特别是赵佳惠带来的小恩小惠! 可,肚子饿真的很难忍,更何况饭菜就在眼前触手可及的地方,她的手握了又松,松了又握,几番下来,忍的实在辛苦。 她就说赵佳惠是最阴险的人吧? 能想到这样的方法来折磨她! 不行,她不能如仇人的愿!她和赵佳惠的私仇无论如何不能怪罪到食物头上啊,食物是无辜的! 这么想着,赵佳和便接了筷子,轻声道了声谢,端起碗吃了起来。 “和妹妹,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我实在对不住!都是我的错!”赵佳惠说着说着就哭上了。 赵佳和边吃边斜了赵佳惠一眼,那哭相真是美啊,扣人心弦的。可惜她不是梁容瑾,心疼不来! “和妹妹,我也不知该如何帮你!” “……” 赵佳和心想,离我远点就成! 一碰到这对狗男女,她就要倒大霉。 “哟,这不是惠姐姐吗?祠堂哪是您来的地方,要是祖母知道了,又要怪罪我姐姐了!” 身后又传来一声吊儿郎当的声音,赵佳和捧着碗筷下意识的回头去看。 只见赵佳岷双手背在身后,斜倚在门边,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们。 但她却很意外的闻到了烤鸡的香味,好像赵佳岷是一只行走的烤鸡一般。 “岷弟弟……” 赵佳惠站了起来,红着脸,双手绞着帕子,一副十分委屈的样子。 赵佳和也实在不愿意看见赵佳惠,一见就来气。 她对赵佳惠说,“惠姐姐,我没有生气,反倒要谢谢姐姐的饭食才是!今日之事完全是我自己惹出的祸,与姐姐无关,姐姐不必自责!只是姐姐还是尽早回去罢,若是祖母发现了就不好了!” “好!那我明日再去看你!”赵佳惠满面欢喜。 “……”赵佳和闭上了嘴,差点怒吼回去,求你别来了! 赵佳惠走后,赵佳岷一屁股坐到了赵佳和身旁的蒲垫上,献宝一样,嬉皮笑脸的将背在身后的手像变戏法一般变了一只烤鸡出来。 “别吃那个了!我特地出门给你买的烤鸡!” “……”赵佳和闻了闻烤鸡,喜上眉梢,放下了碗筷,捧过了赵佳岷手里的烤鸡,喜滋滋地边吃边问,“你怎么对我这么好?怎么知道我最爱吃烤鸡?” 小时候在农庄里一年里头都没什么机会开荤食,她常常为了吃鸡,熬夜纳鞋底子,然后去跟隔壁的二牛哥换鸡吃,好几次都被二婶抓到,拿扫把追着她跑了好几个山头。 往事不堪回首,说多了都是泪啊! 赵佳岷微一挑眉,眼角含笑,“你是我姐姐,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那赵佳惠不也是你姐姐?” 赵佳岷啧了一声,“那不算!” “……”赵佳和的嘴巴忙着吃烤鸡,只用眼神示意赵佳岷解释。 “你是爹的嫡长女,我是爹的嫡长子,咱俩是嫡亲的关系!特别亲!我自然对你好!” 赵佳和咽下了一块鸡腿,满嘴流油,感动的热泪盈眶,连声道,“弟弟你真好!我发誓,你对我好,我定会对你好!” 第22章 又入她梦 “哈哈……你这副德行能自保都不错了,还怎么对我好?”赵佳岷大笑了起来。 “……”赵佳和吃鸡的手顿住了,竟然看不起她! 不过没关系,她不介意! 于是话锋一转,她又问道,“弟弟,既然咱们这么亲,那倘若我将来成亲了之后,夫家对我不好,你会给我撑腰吗?” “这有何难?实话告诉你吧,我娘的嫁妆够我吃好几辈了,你就是终身不嫁,我都养得起!”赵佳岷猛地一拍胸脯,像个小男子汉一般。 虽然这话听着有点像在吹牛逼,但对于赵佳和来说,简直犹如泉水入心,丝丝入扣,听得她浑身畅快极了! 她心情极好,嘴里嚼着鸡腿肉,唇边不断溢出笑意,随口问道,“你怎么知道你娘的嫁妆都留给你?要是爹娘再生个小弟弟小妹妹什么的,你不就得分弟弟妹妹一半了嘛!” 没成想,赵佳岷冷哼了一声,满脸不快。 赵佳和心里嘀咕着,难道赵佳岷就是那种不愿意自己爹娘生二胎的霸道大宝? “其实爹娘会不会再生,都不会撼动你嫡长子的地位的!家产你肯定分最多!”赵佳和尴尬的拍了拍赵佳岷稚嫩的肩膀,顺便解释了一句,其实兄弟姐妹什么的,到用时真是方恨少! 前世她就亏在是个独生女,被婚内劈了腿,无人撑腰,也只能忍气吞声,连证据都要自己去找! “你想哪去了?”赵佳岷反应极大的哼了一声,“我爹常年缠绵吴姨娘的卧榻之上,我娘的房都不进了!生的出来才有鬼!” “……”赵佳和瞠目结舌的含着一嘴的鸡肉,这孩子真早熟啊。 “我绝不成为我爹那样的人!”赵佳岷突然沉了脸,蹦了一句豪言壮语出来。 终于吃完了一整只鸡,赵佳和舔了舔油腻腻的手指头,又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她心想,赵佳岷不仅早熟啊,思想还很前卫,不愿意三妻四妾的意思吗? “为什么?” 赵佳岷反问,“你不觉得爹一辈子都过得不开心吗?” “……不知!”赵佳和答不出来,一辈子太长,不能轻易下结论。 更何况,古代男人不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吗?嘻嘻哈哈的会被当成神经病的! “你见他笑过吗?” “我才回来两天,我之前都没见过爹!” “啊!你好幸福!” “……”赵佳和沟通不下去了,这是第一个把她悲惨的童年当成幸福的人。 “我想做个武将,看文官不顺眼了就揍!” “……” “我还想做个劫富济贫的游侠,行走江湖!” “……”赵佳和忍不住笑出了声,摇着头低声喃喃了一句,“身在福中不知福!人人都想做英雄,但是真正的英雄没那么好当!多数人都只是在逞英雄!” 轮到赵佳岷不说话了,他转头挑着眉毛饶有兴致的看着赵佳和,颇有一种刮目相看的味道。 而赵佳和吃饱了就大脑缺氧,十分不雅的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觉得跪的很是乏累。 歪了歪身子,跪坐在蒲垫上,抓了抓脖子,半阖着眼对赵佳岷说道,“据我所知,你是爹的嫡长子,你身上的责任重大,就算父亲能容忍你的胡作非为,祖母也是不会容忍的!劝你趁早打消这些稀奇古怪的念头!” 赵佳岷却似乎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哈哈大笑了起来。 赵佳和虽觉得莫名其妙,但他那笑意里嘲讽的意味居多,她便静静地等他笑完。 “祖母?她可巴不得我疯呢!在她眼里只有大房!我们二房越混越差才合了她老人家的心意!”赵佳岷骤然变了脸色,眼神都透着一股子的桀骜不驯,继续道,“赵佳惠和赵佳遇没回来的时候,说的可好听了,什么赵家不分嫡庶,嫡子庶子一视同仁,结果他们一回来,眼里就赵佳惠一颗掌心明珠了,连我都要往后靠!” 这一口一个赵佳惠前,赵佳惠后的,连个大姐都不愿叫,显然积怨甚久。赵佳和终于在赵家遇到了一位臭味相投的盟友,心情又畅快了几分,免不了要对赵佳岷开导一番。 “祖母年事已高,难免随心所欲些,何必计较!” “谁计较了?我是在为你抱不平,你好歹是个嫡长女,过的竟不如家里的庶女,真丢死个人了!”赵佳岷一下子跳了起来。 赵佳和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的不得不瞥过去一眼。 “好好好,我谢谢您了啊,赵公子,您该回去了!要不我又该多加一条罪责了!” “哼……”赵佳岷嘟囔着嘴转身离开。 ...... 祠堂里重归沉寂,赵佳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没事竟然无聊到和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聊了半天。 最后还不欢而散了? 子时,夜已过半,赵佳和虽然跪着,但低垂下来的脑袋上,双眼已经完全闭上了,整个身子摇摇晃晃的,困意无边无际的朝她疯狂的杀将而来。 其实每个人熬夜的时候都有一个点特别的难熬,而赵佳和就是子时到丑时,也就是凌晨两三点的时候,特别特别困,只要熬过了就能生龙活虎一整天。 残存的意识告诉她,没人看着,她就趴着睡一会,明日早晨早点醒来就可以了。 她的身体优先于大脑作出反应,她正在想的时候,就已经软绵绵的横在了蒲垫上,睡了个香甜。 然后,赵佳和又做梦了。 “佳和……佳和……” 有人一声一声的唤着她的名字。 她很想知道是谁,但是她太累了,睁不开眼,也说不出话。 一双温热的手抚在了她的脸颊上,那掌心的温度似乎能融化她,本来正睡的冰凉的身体仿佛像是盖上了一条棉被。 全身都暖和和的,很舒服,很舒服。 只是那熟悉的感觉愈来愈强烈,她知道这是男人的气息,她的大脑开始恢复思考的时候,便猛然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男人身着一袭暗紫色云纹锦服,身量修长,五官犹如刀刻一般凛然俊逸,斜飞入鬓的剑眉之下,目光深邃,眸色淡然却明亮得闪着睥睨世间万物的神采,那是涉世已深的锐利和锋芒,唇边噙着一抹冷笑,又似乎多了一丝玩味。 第23章 辱没门楣 这样的一张俊美绝伦的脸,气质又如此绝尘,这世上当真绝无仅有! 赵佳和梦到了绝世美男! 但,她却吓得惊声尖叫了起来。 “啊……!!!” 猛地从蒲垫上蹦了起来,她被自己的尖叫声吓醒了! 天已微亮。 祠堂还是那个祠堂,四下无人,清冷森严的像在指责她跪祠堂竟然睡着,做了噩梦还敢在列祖列宗面前大呼小叫! 多么大逆不道啊! 赵佳和没有多想,又重新跪了下去。 “大老远就听到你大吼大叫,成何体统!” 赵佳和才刚跪好就听到身后传来老夫人斥责的声音,心里咯噔了一声。 这是得有多讨厌她啊? 一大清早的就来祠堂找她晦气,还来的这样早? 难道是来检查她昨天晚上有没有好好跪着吗? 一想到这里,她倒有些庆幸又一次梦到了梁容瑾,提前醒来了! “祖母!”赵佳和等老夫人走到跟前了,才怯生生的问了声好。 “你莫要怪我心狠,今日不罚,他日必将酿成大祸!我都是为了你好,为了赵家好!” “是,孙女知道!” 赵佳和头低着,态度十分恳切,看着就令人动容,好像真的诚心诚意的跪了一晚上,拼命的自责了一晚上。 “好了,你且回去罢!女诫十遍,禁足一月,静思已过!” “……”赵佳和眸光闪了闪。 禁足一月? 老夫人莫不是昨晚回去觉得罚的太轻了,整宿没睡,一大清早的再来给她踩一脚? 虽然她可能最近也都不大想出门了,但是被罚就显得丢脸很多! 赵佳和正郁闷着,老夫人便已转身离去,她急忙又道,“祖母慢走。” 睡了大半夜,赵佳和的腿脚还算灵活,从蒲垫上爬了起来,又给祖宗们鞠了一躬便离开了祠堂。 一回到玉笙居,赵佳和便心急如焚的往春花屋里去。 昨夜春花被打成了重伤,不死也残! 赵士奇守在门外,满脸困倦,也不知道从哪里顺来的药壶,正举着把蒲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火。 “士奇,春花怎么样了?” 赵士奇一见赵佳和,激动的站了起来,憋着嘴,两泡泪花在眼珠子里打转。 见状,赵佳和心头猛然一跳。 春花怕是死了吧? “急死我了,到底如何了?”赵佳和又问了一句,语气略沉了一些。 赵士奇一把抹掉了眼泪,解释道,“姑娘莫要担心,昨晚上夫人请了大夫来,说是春花姐并未伤到根本,好好调养些时日方能痊愈!” “是母亲?” 赵佳和反问了一句,见赵士奇点头,这才放下心来。 “嘎吱”一声,屋子的门从里面被打了开来,王嬷嬷走了出来,红着眼,抚了抚赵佳和的肩膀和手臂,轻声问道,“姑娘受罪了,可有何不适之处?看这额头都有些红肿了!” 赵佳和摇摇头,回以一笑,“无事!岷弟弟昨晚上还偷偷给我送了只烤鸡,我吃饱睡足了,没有受罪!” “那就好!都怪老奴没有看好姑娘!”王嬷嬷哽咽着,偏了偏头,偷偷的拭了拭眼泪。 赵佳和没有再说什么,以前在农庄的时候王嬷嬷从来不会自称老奴,但是一进入赵府,那就不是自己说了算的。 动不动的跪祠堂禁足什么的,还能扛得住,要是经常来这么一顿板子,她有几条命够扛的? 不喜欢,不甘心又能怎样? 自己越强大,这个世界就越公平!自己弱小,便只能任人宰割。 古往今来,皆是如此。 玉笙居的主人房尚且简陋,更何况下人房,春花的屋子很小,赵佳和一踏进去,便瞧见了春花趴在一张小木床上,苍白着一张脸,睡的很不安稳,好像梦里都能痛到哭泣。 赵佳和看着心里十分难受,目光闪了闪,简单的交代了王嬷嬷照顾好春花,便转身离开。 她嘴上说知道错了,但即便春花挨了板子,命都差点丢了,她都没有觉得自己哪里错了! 她要反抗,要翻身做主,要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要自己寻得如意郎君,就不能坐以待毙! 偏安一隅,得过且过,绝不是上上之策! 若不做点什么,她有预感,这一世仍是难逃早殇的宿命! 赵佳和浑身一哆嗦,伸手推开了自己房间的门,走进去之后才发现桌子上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礼盒。 因为实在太多太显眼,她这一世又没见过这么多高档的东西,一下子顿住了脚步,看了一会,才敢上前翻看。 既然是放在她房间里,就应该是送她的吧? “不知道谁送的?”赵佳和喃喃了一句,伸手这摸摸,那翻翻,想从中找出有没有署名之类的。 “姑娘,这些都是侯爷托表少爷送来的!老奴略看了下,除了几匹上等的布料之外,全是名贵的药材!”王嬷嬷从门外走了进来,答疑解惑。 赵佳和顿时松了手,失去了拆礼盒的心情,神情有些灰败。 原来温铳昨日来赵府是给她送药来的。 “我是不是很坏?” “姑娘也是迫不得已,要是夫人没有撒手而去,你又何须如此?”王嬷嬷说着又捏起丝帕掖了掖眼角的泪。 又道,“姑娘家抛头露脸的实在不妥,老奴看侯爷还是心疼姑娘的,不若请了侯爷来为姑娘做主?” 赵佳和知道王嬷嬷说的是茶楼的事情。 这事她还当真解决不了,遇到一群为虎作伥的泼皮无赖,老夫人都没辙,更何况是她这个束手束脚的深闺女子? 赵佳和想了又想,终于是走到了书桌前,磨了墨,抬起毛笔写字的那一刻,她才头疼了起来,手里的毛笔跟有了灵气一般,无论如何都不听她的指挥。 “姑娘,你这写的啥呀?字也太丑了!” “……” 王嬷嬷冷不丁在赵佳和身后念了一句,她的手一抖,写错了个字,她只好胡乱的划了两撇,随后放下笔,回头问道,“乳娘可是会写?” “姑娘莫要开玩笑了,老奴大字不识一个,如何会写?” “那你倒是会识得字的好坏?”赵佳和嗤之以鼻,满脸讽刺的说完,便回身努力的和毛笔继续抬杠。 第24章 私订终生 “夫人当年也是名动尚京城的才女,与老爷年少时多有书信来往,因我不识得字,夫人总让我送信,看多了便能觉出字的好坏来,姑娘这字真可谓辱没了父母的门楣了!” 尚京怎么那么多才女?这个也才女,那个也才女,可见这尚京才女之名水分极大! 赵佳和埋头苦写,听到王嬷嬷这么说,一时来了兴致,惊声问道,“我爹娘年少时竟然私相授受?” 王嬷嬷愣了一下,瞪了赵佳和一眼,忙出去关了门,回来才悄声道,“姑娘小声些,此乃赵府,并非农庄,切记谨言慎行!” 随后,换了一张回忆往昔,十分美好的神情,继续道,“夫人和姑娘一样自小没了娘,侯爷常年在外打仗,无人管束,可夫人和姑娘不一样,夫人醉心诗词歌赋,仰慕当年惊才绝艳的老爷多时!” “……”赵佳和边写边心想,这是个无比清高的年代,读书人再穷都好像高人一等,文盲再有钱也是下九流。 她娘是个才女,她却是个掉进钱眼里的俗女,当然不一样,只是听口气也知道在王嬷嬷的内心世界里八成也是嫌弃她的,只是自家的孩子再丑,也是可爱的。 这一点自信,她还是有的。 王嬷嬷索性找了个凳子坐了下来,继续补充道,“老爷与夫人相识之后,一见如故,常有书信来往,但也只是以文会友,绝无私情!” 呵呵…… 赵佳和忍不住勾了勾唇,专门找了不识字的王嬷嬷偷偷摸摸地去送信,说以文会友?谁信? 搞不好早就私定终身了! “老爷当年只是个庶子,要不是在尚京城里小有名气,侯爷是断然不会将夫人嫁与他的!成亲之后,老爷百般体贴,倒也过了一段人人称羡的日子。” “可怜我娘亲一片真心付诸流水,她一死,更加可怜的我就被踢出了赵府!如今回来大约连惠姐姐身边的大丫鬟都是比不过的!”赵佳和随口回了一句,要说这个年代还真是不提倡自由恋爱,容易看走眼! “唉……谁说不是呢!”王嬷嬷似是触动了什么伤心事,期期艾艾的哭了两声,又道,“夫人身边的丫鬟除了我都识字,尤其是拂冬,仗着自己是落魄的官家小姐,才情过人,常常不干活,和夫人一块品诗喝茶,好不惬意,夫人对她疼爱有加,甚至在怀了姑娘之后,还将她提做姨娘!那拂冬又是个有二心的。原本老爷刚开始也是不去,后来夫人身子越来越沉,拂冬也不知道给老爷灌了什么迷魂汤,老爷竟然也不再来夫人房里了,夫人郁结于心,孕后期整日以泪洗面。” 王嬷嬷越说越恨,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语气里也是巴不得将拂冬碎尸万段一般。 听到这里,赵佳和不得不停下了笔,抬头问道,“那位拂冬可是吴姨娘?” “正是!夫人去世的时候,老爷着实伤心,悔恨不已,魂不守舍,谁叫都不理!连姑娘即将被送走也无动于衷!当时吴姨娘正当宠,倘若她念及半分主仆情分,为姑娘说上两句话,姑娘也未必会被送出府去!” “你怎知吴姨娘正当宠呢?也许父亲正是因为娘亲去世,迁怒于她呢!”赵佳和落了款,终于收了笔。 双手捏起信纸,轻轻吹了吹,虽然上面的字四仰八叉的尸横遍野,但她还是很满意的。 大致就是一通道歉,将自己昨日为何欺瞒,又为何事急匆匆而去,添油加醋的说了个大概,句句属实。 自然也将那狗仗人势的茶楼掌柜刻画的入木三分,自己的无奈,苦衷,悲惨的境地跃然纸上。 王嬷嬷极其粗鲁的呸了一声,“我一回赵府就听说了,吴姨娘的功力不减反增!生了个女儿,连现在这位主母都不是对手!” 赵佳和挑了挑眉头,问道,“生了赵佳畅?” 王嬷嬷点点头,又叹了口气,话锋突转道,“其实夫人也已去世多年,若是吴姨娘念点旧情,我也并非不待见她。她那魅惑男人的功力不错,若是能指点姑娘一二,也好将来派得上用场!” “……乳娘真是思虑周全!”赵佳和啧啧称道,忍住了想翻白眼的冲动,真不知道王嬷嬷哪来的自信,不过由此看来,赵怀先和吴姨娘倒是真爱。 王嬷嬷破涕为笑,“姑娘莫要笑话老奴,于老奴而言,姑娘能过得好才是最最重要的!” 赵佳和低头暗暗的一笑,见手里的信纸干的差不多了,才小心翼翼的叠了起来,收进了信封里,递给了王嬷嬷,嘱咐道,“这信让士奇送到侯府去!没有马车,辛苦他走一趟了!” 王嬷嬷应了声是,接过了信封转身离开。 赵佳和坐在椅子上,发了半天的呆,本想躺床上休息一会,既已磨了墨,便抄女诫吧。 女诫对于这个时代的女孩而言,就跟现代的唐诗三百首一般,人手一本,她虽不至于倒背如流,但也是看过读过,十遍抄下来,并无什么难度,就是这其貌不扬的字,恐贻笑大方。 赵佳和深以为耻。 于是她拿出了当年备战高考的姿态,一笔一划慢条斯理的,写的极其认真。 不知道埋头抄了多少遍,屋子的门“嘎吱”一声被推了开,王嬷嬷走了进来,站在书案前,轻声道,“姑娘,夫人来了。” 闻声,赵佳和终于抬起了头,长吁了一口气,搁下了手里的笔,甩了甩酸胀的手指头,便要起身迎接。 “姑娘,姑娘……你等会!” “……” 王嬷嬷抓着赵佳和,不让她出去,她纳闷的问道,“你抓着我做甚?不是说母亲来了么?” “是!可是……” “和儿!” 王嬷嬷刚起了个头,外头便传来了阵阵脚步声,和柳氏一贯低声软语的声线。 赵佳和急忙应了一声,没空理会王嬷嬷间歇性的癫狂,甩开了王嬷嬷的手,满脸堆笑的出门迎接。 “母亲今日怎地有空来我这?” 柳氏踏进屋里,一看赵佳和的脸,愣了一会,才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身后的云珠也跟着抿唇微笑。 赵佳和疑惑不解,挠了挠头,问道,“母亲为何发笑?” “你刚才做什么去了?”柳氏笑问。 “抄女诫啊!可难抄了,我一个字一个字抄的!” 柳氏又笑,“快拿块帕子擦擦脸吧,抄书抄到了脸上去,活像一只小王八!” 小王八? 好好的怎么就骂人呢? 赵佳和嘟囔着嘴,怔忡了片刻。 而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忙转身跑到梳妆台上,举起铜镜看了半晌。 额头上一块红肿的伤口,脸颊上全是横一条竖一条的墨渍,跟唱大戏似的,难怪要说她像王八了! “姑娘!”王嬷嬷双手递了一块湿帕子给赵佳和。 赵佳和满脸哀怨的伸手接过,对着铜镜细细的擦了起来。 趁着赵佳和专心擦脸的时候,柳氏慢慢地踱到了书案前,伸手取了一张赵佳和的佳作,低头欣赏了半晌,才言语迟疑道,“和儿,这字……” 听这欲言又止的语气,赵佳和抽空瞥了柳氏一眼。 为了不丢脸,她这女诫真是一笔一划极用心的抄写,所谓熟能生巧,越抄她就越觉得自己写的好,于是极有自信地笑道,“还请母亲品评一二!我这字写的如何?” 柳氏双眼闪了闪,神色泰然的放下了纸,抿唇一笑,“当真是一言难尽!比岷儿写的更加别具一格!” “……”赵佳和顿了顿,随后脸上自信的微笑瞬间垮了。 只要和赵佳岷比就知道肯定是不大入流的东西了。 “好了,女儿家也不必如此用功,今日我来,是给你送丫鬟来的。” “丫鬟?”赵佳和不明所以,茫然的睁着一双眼。 “老爷昨晚回去训了我一顿,也是我顾虑不周,你身边没个得力的丫鬟如何能成?原想将云珠赐于你,老爷却说不妥,我便只能今日找了牙婆子来,供你挑选!”柳氏目光隐晦的对着云珠使了个眼色,便自顾自找了把椅子坐了下去。 玉笙居偏僻,走了一路倒真是有些乏了。 “是和儿连累母亲了!”赵佳和跟在柳氏身后,涩涩的说了一句。 王嬷嬷正好沏了一杯茶,轻轻的放下了柳氏的手边,柳氏淡淡一笑,举起茶杯轻抿了一口,“无妨。” 喝了茶,解了些乏,柳氏唇边的笑意渐深。赵怀先连日来都歇在吴姨娘的房里,昨夜为了赵佳和的事情,倒是破天荒的歇在了她的房里,是连累还是助力如何分得清? 没多久,云珠领了七八个如花似玉的的丫鬟进来,都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在赵佳和面前一字排开。 牙婆子带着丫鬟们问了声好之后,便指挥着丫鬟们一一报名字和来历。 丫鬟们都有些生涩,声音小的跟蚊子叫,来历都千奇百怪,有一个哭哭啼啼的自称被拐卖,有的是父母欠债,拿女儿抵债,更多的则是家里孩子太多卖进来是为了赚钱贴补家用。 赵佳和麻木不仁的看着这名副其实的人口贩卖,心底方知女子的命在这里轻如草芥。 第25章 春花秋月 “奴婢名唤秋月,家里遭了大旱,父母双亡,逃难至此,望得姑娘赐奴婢一片遮风挡雨之处,奴婢定结草衔环报答姑娘!”秋月声声恳切,口气不似之前几位不是哭就是蚊子叫。 一说完,便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这阵势,这气场,堪称气势如虹。 从这个叫秋月的丫鬟一进门,赵佳和便注意到了。 身材高挑,鹤立鸡群。相貌上,和春花相比起来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浑身都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迷之自信。 春花秋月? 欺负她没读过书?这明摆着就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丫鬟。 赵佳和忍不住偷瞄了一眼柳氏,该不会是柳氏做做样子,特地找这么个丫鬟来监视她? 那她可真是消受不起。 她这个年纪再挑贴身大丫鬟,将来是要跟着陪嫁的,一个不小心就是她未来丈夫的姨娘。 一般人家的小姐不愿意挑太漂亮的,怕宠妾灭妻。 但她不一样,她就喜欢漂亮的,以后好帮她笼络住夫君。 可若是丫鬟听命于旁人,那可就不妙了! 赵佳和这边刚想透,丫鬟们便报完了,都静静地等着她挑选。 “和儿,我看这秋月着实不错,你意下如何?”柳氏出其不意的问了一句。 “……”赵佳和愈加肯定心中所料,面上不动声色,迟迟不敢作出选择。 王嬷嬷见赵佳和只是微蹙着眉头,心里着急,上前一步,附在她的耳边说道,“姑娘,听老奴一句劝,春花已经是个傻的了,可千万挑选个机灵点的,也就这秋月看着最为出挑,姑娘还犹豫什么?” 赵佳和长吁了一口气,狠了狠心,指着角落里声称自己被拐卖,瘦瘦小小的,哭到停不下来的丫头。 “我就要她吧。” “……”柳氏微张着嘴,一脸懵。 “……”王嬷嬷同样一脸懵。 都白说了? “这丫头身世可怜,我瞧着合眼缘,就她罢!”赵佳和笑眯眯的解释了一句。 “姑娘!”秋月猛然抬起了头,眼泪糊了一脸,痛哭道,“我爹娘在逃难途中饿死,就死在我的面前,无奈之下我才卖身葬了爹娘!求姑娘开恩收了奴婢罢!” “……”赵佳和咬了咬唇,这秋月发力过猛了,一定是个奸细。 “好了!哭的我头疼!”柳氏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云珠见状,急忙上前帮她捏穴位。 “你这玉笙居人也少,身世可怜的两个都留下吧!再要一个那个被父母拿来抵债的,都挺可怜的!” 柳氏十分大气的发了话,赵佳和自然不敢再说什么,连连点头称是。 “夫人,我也可怜啊......” “夫人,我爹娘都死了,我才最可怜......” ...... 丫鬟里头一时间炸开了锅,哭声震天。 “牙婆子,你将这三人的卖身契交于三姑娘,便领着丫头们出去账房领钱罢!”云珠冷声说道。 牙婆子笑嘻嘻的称是,将三人的卖身契捡出来交给赵佳和,她看着手里的三张卖身契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卖身契乃是丫鬟们的命根子,卖身契在谁手中,谁就有权利发卖,或是帮丫鬟去除奴籍,所以丫鬟就得听谁的话,除非不要命了。 “丫鬟还是自己调教的好!我不便替你教,只是心不要太软!”柳氏又提醒了一句。 “谢母亲!” “好了,我先回去了!你有什么事再叫丫鬟来找我罢!” 柳氏起身,迈着轻盈的小碎步往外走去,刚经过赵佳和身边的时候,轻轻的啊了一声,停下了脚步,笑问道,“和儿上次送的酸菜可还有?今日老爷就着那酸菜多吃了一碗饭呢!” “……”赵佳和愣了愣,呵呵笑了起来,“自然是有的,只是母亲可要稍等些时日!” “无妨!我还有呢。”柳氏拉过了赵佳和的手,轻轻的拍了拍,笑道,“我没有女儿,自然当你是亲生女儿来看待,虽然你酸菜做的好吃,但是如今身份不一样,这些粗活还是让给丫鬟做,你从旁指点便是!” “是。”赵佳和抿着唇笑。 柳氏走后,赵佳和谴退了身边所有的人,只留下秋月一人,她无动于衷的任由秋月跪在地上。 就这样盯看了半晌,赵佳和心里便十分佩服,她昨夜跪了一晚上,自然有一种过来人的姿态。 秋月此刻跪的可不是蒲垫,而是冰冷坚硬的石砖。 这样跪着,不出五分钟,她便要动上一动,因为实在太疼了。 而秋月都跪了半个时辰了,竟然一动也不动,连个眉头都没皱! 何方神圣? 难道真是受了大难,在牙婆子那里没被主人买走就要没日没夜的跪? “你本名就叫秋月?”赵佳和问。 秋月神色如常,微笑着点了点头,“是。” “你可知,你的卖身契在我手里,我随时可将你发卖,你老实告诉我,你听命于何人?”赵佳和不愿意兜圈子,直接了当的问了一句。 秋月脸色微变,却还是从从容容的回答道,“姑娘,秋月卖身契在您手上,秋月自然听命于您!秋月在此立誓,只要是姑娘的吩咐,秋月即使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赵佳和也不再为难秋月,唇边含笑道,“赴汤蹈火不至于,就是我想出府玩去,又不想让别人知道,你可有法子?” 赵佳和随意说了一句,她自然知道难上加难,也没想过秋月会帮她,只是这么一试探,想看看过几天会不会就人尽皆知了? 秋月甚至都没有思索,便冲口而出,“姑娘,奴婢方才进府里的时候就注意到了玉笙居旁有一棵大树紧挨着外墙,若是姑娘爬上树枝,只需一条绳子,奴婢便可带姑娘翻墙出府!” 赵佳和心神一凛,她住了两天玉笙居都没发现什么大树,这丫头不过刚进府就能如此迅速的找到逃跑的线路? 何况,正常的丫头一听说自家主子要私自出府,哪个不是吓的屁滚尿流,秋月倒好,神色淡定的出谋划策。 秋月见赵佳和不说话,双手伏地,又磕了一个头,道,“姑娘若信得过奴婢,此事便交由我去办!” 赵佳和犹豫啊,十分犹豫。 怀疑终究只是怀疑,无论如何都抵不过可以出府的诱惑。 “好,我信你!” ...... 傍晚的时候,赵士奇回来了,跟着他回来的还有一封温柯的亲笔回信和一大箱的金银珠宝。 赵佳和是个俗人,自然先查看了金银珠宝,满满当当的一箱。她看着简直乐开了花,笑呵呵的打开了信。 没多久,她脸上的笑容僵硬的便犹如六月飞雪,诡异非常! 温柯竟然不知道她装病骗人的事情? 难道温铳回去没说吗? 这也就罢了。 温柯的信里用了极大的篇幅来辱骂赵怀先,倒是没有对她多加苛责,只说日后但凡有什么事都去侯府找他,若他不在,便找温铳。 还说茶楼的事,他会解决,最后又委婉的说了一遍她的字难看,要她日后勤加练习。 赵佳和对着信看了一百八十遍,也没觉得温柯的字有多好看啊,何况与她的字颇为相似,她难道是得了外祖父的真传? 她实在纳闷,这样潦草的字迹,温柯平常是怎么有脸给皇帝写军情奏报的? 赵佳和提笔又回了一封千恩万谢的信,递给赵士奇,吩咐他明日送去。 一连过了几日,温柯陆陆续续又给她回了几封信,无非就是骂赵怀先没良心,嘱咐她有事找外祖父。 她惦记着高墙之外自由飞翔的天空,已经让王嬷嬷替她量身定做了一套月白色男装。 因为温柯送来的布料多是鲜艳的色彩,不适合做男装,月白色的锦服又太过于单调,跟披麻戴孝似的,于是她闲的没事干,在衣角处绣了一片绿油油的竹林。 竹子生而有节,万年常青,及凌云处尚虚心,有君子之风。 其实竹子哪里会君子哦? 在看不见的土里霸道的吸光了附近的养分和水分,凡有竹子,都是一整片,其他树木根本无法生存。 所以长的越像君子的越不是个君子! 她意有所指的是即将以男装示人的自己,可没有暗讽梁容瑾。 又过了几日,赵佳和觉得若是再不出门,一个月的禁足就要解了,大好时机就这么错过了。她等了好几日都没有人会闲的没事来找她玩,于是夜观天象,觉得明日定是一个好天气,便将秋月叫进了屋里,悄声嘱咐道,“明日我要出府,你在府里替我弄虚作假!” 秋月一听,双腿发软,就地跪了下去,哀求道,“姑娘,您饶了奴婢罢!您要出府去无论如何得带上奴婢啊!奴婢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让您一人出府!况且......您一人翻墙而出就不怕摔着吗?” 秋月最后一句话说的晦涩。 赵佳和沉了一口气,叹道,“无事!我又不是深闺里养着的没爬过树的小姐。我让乳娘给我做了套男装,明日我做男儿打扮,不会有事!你一个丫鬟跟着反而不妙!” 秋月挺了挺腰,直言道,“姑娘,若是这个问题,您大可放心,奴婢也有小厮的衣服!女扮男装,奴婢很有心得!” 第26章 女扮男装 赵佳和撇撇嘴,沉默着没有说话,敛了眉似在思索。 “不瞒姑娘,奴婢的爹以前是个镖师,奴婢从小被当成男孩来养,跟着爹学拳脚功夫的。不说别的,就说护姑娘周全还是没问题的!”秋月说完,还特别自豪的亮了亮手臂上的肌肉。 赵佳和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暗道一句原来如此。 昨日她无意中触碰到了秋月的身体,发现秋月竟然有一身硬邦邦的肌肉,心中疑惑不解,原来是从小就是练家子的。 这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如虎添翼啊! “好,我带你去!” …… 次日,赵佳和把王嬷嬷留在了玉笙居里看门。 原本王嬷嬷要死要活的不愿意,一看秋月也作小厮打扮,显然要跟着去的样子,便放下了一百二十个心,笑呵呵的嘱咐秋月要好生照顾赵佳和。 听着屋外头的王嬷嬷啰哩吧嗦的抓着秋月不放,赵佳和摇头轻笑着伸手将长发高高束起,戴上了一枚雕花银冠。 身上一袭月白色锦服,衣角处纹着墨绿色的竹林,平添了几分文雅之气,虽然眉目间还略显稚嫩。 但她揽镜自照,好一个又白又嫩的翩翩公子模样,她觉得自己都快要爱上自己了。 真是怎么看怎么满意。 她又取出了上次温铳送的纸扇,打开来扇了扇,扇面是一副水墨山水。也不懂好坏,只是这把留着无用弃之可惜的纸扇终于是派上用场了。 也不枉费温铳处心积虑来讥讽她的一片苦心了。 赵佳和一出门,看见王嬷嬷仍然在对着秋月耳提面命,不由得打量了两眼秋月。 秋月比她要高上一个头,可能是从小被当成男孩般训练,即便已经十五岁,生理上的女性特征也并不十分明显,胸前是一片无需修饰的飞机场,眉宇间英气逼人,看上去活脱脱的就是一个俊美的少年。 那一身小厮的服饰,也不知道是从哪偷来的,格外的新鲜。 “姑娘。” 闻声,赵佳和收回了放在秋月身上的视线,微转过头看向一旁的赵士奇,问道,“何事?” “姑娘,为何不带我出去?”赵士奇皱着眉头问。 “你还小。” “……哦。” 赵佳和一说完,赵士奇便垂头丧气的往旁边走去,她看着赵士奇这样,心里着实不好受,想了一会,才问他,“你想不想去军营里?” “……军营?”赵士奇回过头,一脸的讶异。 赵佳和点点头。 其实,她也想过了,她并不需要小厮,赵士奇跟着她没有任何前途,而且她连自己的命运都掌握不了,怎么管得了一个小男孩? 既然有温柯这棵大树撑腰,不若让赵士奇攀个裙带关系,在军营里当个伙头军烧烧火,做做饭什么的。这也算是他的强项,不会给温柯添什么麻烦。 将来安安稳稳的混点军功,日后回来再攀个关系弄个小将来当当,也就不用她操什么心了。 “姑娘,那军营里舞刀弄枪的,日日见血,岂是人待的,我不去!”赵士奇嫌弃地不得了,转过了身垂头丧气的走了。 “……”赵佳和微蹙起了眉头。 赵士奇简直快要成为王嬷嬷的接班人了,这语气已经被同化的差不多。 她略一想象便能想出来赵士奇五年后长成一副娘里娘气的样子,忽然浑身一哆嗦,坚定的转身进屋提笔又给温柯去了一封信。 这次出门,赵佳和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想看看温柯帮她解决了茶楼那个掌柜没有?如果没有,就让秋月上门来硬的,实在打不过她就又跑! 上次在书坊里躲的那个暗室在哪里来着? 她需得好好思索一番,以备不时之需! 玉笙居后面的一处常年无人的角落里,杂草横生,荒废冷清。 一株近五米高的枇杷树,很高很大,歪歪扭扭的长着,似要出墙去。 树尚且如此向往自由,更何况人啊! 不过,赵佳和收起了扇子,双眼快要喷出火来了,这棵树虽挨着外墙,但以她的能力根本无法从树枝跳到墙头,这艰难的第一步她就走不了。 想来私自出府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满心欢喜却成空! “这如何出去?”赵佳和恶狠狠的质问秋月。 “姑娘随着奴婢即可!” 话音一落,秋月便利索的爬上了树干,身姿骄健的仿佛是练就了轻功一般,站定之后朝赵佳和伸出了手。 赵佳和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手递了上去。 直到赵佳和稳稳的落在了墙外的地面上时,她才不得不正眼看了看秋月。 “看来我日后出门都得带着你了!”赵佳和心情转好,勾唇浅笑,同里抬手弹了弹身上的尘土。 月白色实在太易脏了。 “多谢姑娘看重奴婢!” 自由飞翔的气息简直犹如春风拂面,令人浑身充满了能量,赵佳和步履轻快,神清气爽的走在前头,同时展开了纸扇,遮住了半张脸,嫣然一笑。 那是何等风流俊俏的样子,竟惹的街上的众人纷纷侧目。 “姑娘不坐马车吗?到城东可要走上半个时辰呢!” “……” 紧随在侧的秋月煞风景的一句话,令自我感觉良好,以为自己在走红地毯的赵佳和及时刹住了脚。 她闭了闭眼,抿唇沉沉的呼出了一口浊气,灰溜溜的收了纸扇,回身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牵了辆马车立在一旁的秋月。 最后赵佳和手脚并用,姿态不甚雅观的爬上了马车。 “姑娘……” “闭嘴!”赵佳和厉声打断了秋月正要说出口的话,杏眼一瞪,低声斥道,“你不是女扮男装很在行吗?一口一个姑娘,姑娘,生怕别人不知道我是个姑娘吗?” 秋月张了张嘴,好半晌才别扭的道,“公子息怒!” “嗯。” 赵佳和淡淡的应了一声,竟连马车都能准备妥当,当真是厉害至极! 不过,卖身契在她手里呢,不怕秋月不忠心! 从怀里掏出了几张画纸。她这段时间除了抄女诫,就是努力画各种各样的首饰,画纸上一坨又一坨的,她也分不清哪只是孔雀,哪只是凤凰? 唉…… 赵佳和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收起了画纸,说实话,她对画画真的没什么天分! 很快,马车停在了城东当铺门口。 撩开了车帘,赵佳和看了一眼当铺上方一个巨大无比的“当”字就知道这家当铺盈利可观! 想到梁容瑾这一世可能又是个商人,她的唇边漾起了一抹不怀好意的冷笑。 上一世梁家可谓是横着走,这一世,呵呵…… 士农工商,浑身铜臭的商人在这里是最低等的,生意做的再好,再有钱又如何? 一朝权利更迭,他会被吞的骨头都不剩! 她这一世好歹是个官家小姐,读书人家的女儿,比梁容瑾高大上多了。 不明所以的秋月等了许久也不见赵佳和下车,便朝着仍然满脸阴笑的赵佳和伸出了手,却被一把隔开。 赵佳和则是为了提现自己现在是个纯正的爷们,不用任何搀扶,利落的跳下了马车,自以为落地的姿势还算完美。 当铺很大,赵佳和一个贵公子的模样,大摇大摆的走到了柜台边。 刚一靠近,脸就臭了。 原本她想帅气的将怀里那块价值连城的古玉“啪”的一声甩在柜面上,可是这个柜台实在是太高了。 她就是踮起脚尖也只能勉强将自己的脑袋搁在柜面上,柜台里黑沉沉的也看不太清楚,只看得到有个掌柜站在那里百无聊赖的拨着算盘。 真是让人很忧伤。 “掌柜的,这个给你,死当!” 赵佳和伸长了手,把古玉在掌柜面前晃了晃,而后又轻飘飘的放在了柜面。 要说这块古玉,真是邪门的很,只要在她身边,她便日日做噩梦,也不知道是玉的问题,还是遇到了梁容瑾的问题。 总之,只要疑似是梁容瑾的东西她都不要,她要尽快换钱走人。 掌柜伸手接过了古玉,到手的那一刻便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还请公子稍等片刻!” 掌柜脚下嘚嘚嘚几声,飞快的消失了。 “……”赵佳和瞠目结舌的看着掌柜消失的方向,心里有些打鼓。 生怕掌柜的是想贪污了她的玉,更怕掌柜的直接把梁容瑾叫了来,那她真是讹人讹到家了。 她突然有些后悔,尚京城那么多家当铺,干嘛乖乖的听他的话来这家? 赵佳和踮脚踮得有些累了,矮了矮身子,回身走到了一旁的休息区里,找了把椅子歪七扭八的坐着,翘起二郎腿,一只手拿着纸扇一下一下的没有什么节奏可言的打着拍子。 这种随性惬意的日子真是一去不复返了,既然重来一世,她怎么就没投个男儿身? 今日这种不可能实现的愿望竟然尤为突出,她若身为男子,此刻便可策马游街,调戏良家妇女,后院三妻四妾,彻夜对酒当歌,人生何其快哉? 也不至于如今出个门还得偷偷摸摸的。 “公子!” 掌柜的从柜台内走了出来,双手捧着古玉,弯着腰满脸堆笑的问赵佳和,“不知公子需要多少银两呢?” 第27章 白玉换银子 见掌柜的如此诚心诚意,赵佳和的心里不免觉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她回以一笑,“白银三千两即可!” “三千两?” 掌柜的愣了一下,好像很诧异的样子。 赵佳和心头一凉,敛下了眉眼沉默不语,心里不免嘀咕,难道,她要的太多了? 也是,一块古玉换三千两银子,可能是有点狮子大开口。但是梁容瑾的钱,她是从来都不会心疼的。 她现在急用,大不了算借的,日后再还他就是了。 “好了好了,给你杀杀价!两千两,不能再少了!”赵佳和拍桌子定板。 掌柜的连忙摆手道,“公子误会了!此玉价值连城,别说三千两,就是三万两,三十万两都是可以的!” “我只要三千两!”赵佳和也不愿意贪便宜,满脸严肃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手背在身后,一副温润秀气又很好说话的世家公子模样。 “好,公子稍等。” 掌柜的也不拖泥带水,利落的走进了柜台,片刻后又走出,手里捏着三张银票和古玉笑呵呵的一股脑儿全递给了赵佳和。 赵佳和低头一看,自己手里的三张银票上面赫然躺着那块质朴温润的古玉,她急问道,“掌柜的,这块玉我死当!” “公子,这块古玉不能当的,我们东家特别交代过,来者持此玉乃是上宾,我自当有求必应!但古玉必须归还!” “……”赵佳和如遭雷劈,浑身僵硬的站着,手里那块捂不热的古玉此刻就像一块烫手的山芋一般灼烧着她的掌心。 那他当日连她面都没见过,拿这么重要的玉给她是个什么意思? 是不是他一早就专门针对她而设下的阴谋?甚至连回城路上那支箭都是他设下的圈套? 这么想,倒是有点不要脸,好像自己很重要似的。 趁着掌柜一不注意,赵佳和眼疾手快的将手里的古玉又塞回了掌柜的手里。 掌柜的也不是吃素的,急忙抽回了手,还紧张兮兮地后退了一步。 见状,赵佳和暗吃了一惊,心里更是直打鼓,这古玉莫不是什么邪物吧? 怪不得她自从回了赵府之后,不仅日日做噩梦,还总觉得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在身后跟着她。 噫~ 赵佳和浑身一哆嗦,倏然伸长了手臂指着掌柜的身后,瞪大了眼睛,大叫一声,“梁公子!” 事出突然,掌柜的魂都被她叫散了,下意识的往后看去,电光火石之间,她把古玉丢在了茶几上,抓着秋月一路逃命似的狂奔出门。 “公子,不可,等等……” 掌柜的声音很是急切,赵佳和又不是傻子,此时不跑,更待何时,怎么可能还等? 因为跑的太急,在出门的时候,赵佳和迎面撞上了一个人,那人胸膛结实的犹如一堵墙,她的鼻子被狠狠的撞了一下,急痛袭来,她弯下了腰,险些控制不住夺眶的眼泪。 “公子,你怎么样?”秋月轻声问了一句。 赵佳和摇着头,满眼泪花的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抓着秋月侧身而走。生怕掌柜的追上来,不欲过多计较就想着赶紧走,岂料手臂被那人抓住,又在下一秒被秋月强势搁开。 秋月挡在了赵佳和的面前,一脸的肃穆之色。 那人看了一眼秋月,“哟呵”了一声,装腔作势的拉了拉衣袖,笑道,“这尚京城谁人不知爷的名号?你们撞了人,认个错都不会,怎么?还想和爷打上一架吗?” “……”赵佳和站在秋月身后,听到这个声音,这种玩世不恭的语调,总觉得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一般。 低着头的视线正巧被一道绿光闪到,她定睛一瞧,那人的手指上赫然挂着那枚绿油油的祖母绿戒指! 原来是那个射箭的少年! 那个特别啰嗦,和梁容瑾一伙的少年。 “这位公子,实在对不住!家里失火,在下先行告辞!”赵佳和刻意压低了声线说话,生怕被认出来。 话音一落,也不管别人说什么,拉了秋月扭头就跑。 “喂,失火可大可小啊,要不要顺天府帮忙啊?爷正好认识府尹,要不要爷替你走一趟啊?借几个人给你扑火啊,可别殃及了邻居……” 那少年的声音在身后越喊越大声,赵佳和头皮一阵发麻,未再留下只言片语,狂奔离去。 这聒噪的少年即便不是梁容瑾的兄弟,也必是挚友,赵佳和连看都不愿意多看一眼,像躲瘟神一般只想躲得远远的。 “公子,咱们跑什么啊?您如何知道家里失火了?” “……”赵佳和脚下不停,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她们已经跑出了那条街,根本看不到当铺了。她略微松了一口气,脚步渐渐地放慢了下来,走到一旁角落里,双手撑在膝盖上,气喘吁吁。 “公子为何不坐马车?” 赵佳和抬眼白了一眼秋月,要说这秋月的体力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她都上气不接下气了,秋月竟然还能气定神闲的说话。 这让她怎么回答呢?自己当真是慌了手脚,怎么一点也没有想到去坐马车呢? 她想了半天,才想到,大概是穷惯了,压根就不觉得自己会有马车。 “我……我锻炼身体!行不行?本公子做事自然有原因的,要你多嘴!”赵佳和抬手摸了摸撞红了的鼻子,疼的挤眉弄眼的。 “公子息怒。”秋月茫茫然的低下了头。 赵佳和休息够了,便挺直了腰杆继续朝前走去。茶楼就在这条街的尽头拐角处,是一个绝佳的风水宝地,简直日日客似云来,财源广进。 放弃这么一棵摇钱树?不存在的。 温柯在信里承诺过,这件事情他会处理,但到底是贵人事忙,再也没有下文了,她今日过来就是偷偷的观察下,回去好再催催。 等到赵佳和再次站在茶楼的门前时,眼前看到的景象让她彻底傻眼了。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茶楼已经关门歇业,四周颇为萧条。门上贴了一张巨大无比的红纸条,上面厚颜无耻的写着,“东家有喜!” 赵佳和只看了一眼,便气得差点吐血,难道她不是这茶楼的东家? 她被禁足了一个月,到现在都没解呢,喜在哪里? 真是胆大包天,无耻之尤! 秋月在赵府待了快一个月,自然知道这家茶楼的东家就是赵佳和,看着她气歪了嘴,满脸暴戾的样子,有些惘惘的拉了拉她的衣袖,轻声道,“公子,何不先问问门口那位小贩,到底是发生了何事?” 闻言,赵佳和眼神凶狠的顺着秋月目光的方向望了过去,茶楼门口偏左侧的位置蹲着一位小贩,担着两桶水桶,桶边还放着两把小矮凳,极其简陋,没什么生意。 小贩一边拿起斗笠挡着日光,时不时的赶着苍蝇,一边嘴里还吆喝着,“卖茶水咯!快来喝,一文钱一碗!清凉解渴,防中暑啊!” 赵佳和盯看了半晌,双手抱胸想了又想,上次她也站门口看了许久,可没没见过这个卖茶水的小贩! 按那茶楼掌柜霸道的样子,怎么可能让一个同行小贩公然的在门口摆摊卖茶水? 那就是茶楼关门之后,小贩才敢在这里摆摊。 想通之后,赵佳和便走了过去,那小贩眼神尖锐,老远就看到赵佳和和秋月两人信步朝他走来,他急忙起身笑呵呵的招呼,“两位公子,请坐!两碗茶水?” “你这一文钱一碗也太贵了!我给你一文钱,你卖我两碗水吧!”赵佳和没有马上坐下,而是站着和小贩讨价还价。 说实话,这种无证经营的小摊贩,卫生堪忧,她是绝不会光顾的,奈何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不花钱怎么和小贩套近乎,偷消息? 反正茶,她是不喝的,就是做做样子,能省则省! “公子莫不是开玩笑罢?这茶楼里原先一泡茶可最少卖一两银子!我这一碗才一文,看你这仪表堂堂的,怎的还嫌贵?”小贩震惊于赵佳和的无耻,伸手指了指歇业大吉的茶楼。 赵佳和又道,“你这路边小摊如何能与茶楼相比?” “公子,不瞒你说,我本就是这家茶楼专泡茶水的,掌柜的出了事,我们这些做工的就被赶了出来,我泡的和这茶楼泡的没有区别!”小贩啰里啰嗦的说了一堆,最后无奈的摆摆手,“算了算了,一文卖你两碗茶水罢!” 小贩十分利索的倒了两碗茶水放在桶上,招呼着赵佳和坐,大有一副“茶我已经给你倒了,你再啰里吧嗦的我就轰你滚”的姿态。 赵佳和在听到掌柜的出事了之后就乐开了花,心甘情愿的从怀里掏出了小荷包,取出了一文钱递给小贩。 这小荷包里的是她的月例,前几日领到这银子的时候,乐的她快上了天,默默地在心里把祖宗们挨个谢了一遍,后来她无意中得知赵府嫡女的月例是五两,庶女才是三两! 妈的,她又默默地在心里把祖宗们挨个骂了一遍。 她也想过去闹一场,可是既然老夫人做的出来这种事,也就不怕她闹,到时候为了二两银子撕破了脸,传出去谁都知道赵府三小姐为了二两银子大逆不道的闹得祖母日不能安,夜不能寐,这不孝的罪名可不比不贞的罪名轻多少。 第28章 闷声发财 赵佳和坐在了小凳子上,挑了挑眉毛,唇边溢出一抹浅笑,心想不过二两银子而已,等她将这家茶楼收了回来,每月还计较那跟打发叫花子一样的二两吗? 她就当孝敬老人家了! 低头看了一眼茶碗里浮浮沉沉的茶末子,脸上的笑容登时僵住了,心里渗得慌。指挥着秋月喝上一口,这才转头对小贩笑问道,“这掌柜的出了事,怎么还写着东家有喜?” 小贩蹲着半天了也没见到半个客人,突然来了两位眉清目秀又客客气气的公子哥,看在一文钱的面子上,自然是八卦了起来。 “公子有所不知,这掌柜并非东家!乃是家奴,经营这茶楼已经十几年了。后来掌柜的女儿得了顺天府尹的青睐,收进府中做了姨娘,深受宠爱,这掌柜的自此便嚣张了起来,东家也拿他没辙,渐渐地掌柜就想独自霸占这茶楼,翻身做主!前几日……” 小贩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假意咳了两声,贼眉鼠眼的四下看了看,随后凑近了赵佳和。 然,这突如其来的亲近却使得赵佳和本能的往后一退,秋月更是眼疾手快的一巴掌挥了过去,将小贩打得老远。 “你怎么打人呢?”小贩跌坐在地上,捂着脸,眼泛泪花。 “秋月!”赵佳和厉声喝止了秋月,又转头对着小贩笑道,“对不住,我这小厮太凶了,是在下管束不周,还望见谅!你继续,前几日如何?” 小贩凄凄惨惨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蹲在一旁离秋月远远的地方,瘪着嘴沉默不语。 赵佳和一看小贩紧抿着嘴跟拉上了拉链一般,心痛不已的再次打开了小荷包,掏出了一文钱递给小贩,“再来两碗,可以说了罢?” 小贩收了钱,看了一眼赵佳和面前一动未动的茶水,便只舀了一碗茶水端给秋月,嘴里念道,“你那一碗还没喝掉呢,喝完再倒吧,别浪费了!” “……”赵佳和咬了咬唇,真看不出来这小贩挺有经商头脑的。 小贩小心翼翼的瞄了一眼秋月,低了低身子,才悄声道,“前几日那府尹的姨娘和人私通!被捉奸在床了,府尹要将姨娘浸猪笼,姨娘为了活命托人来找掌柜的,我那日正好就站在一旁,听了个大概!” “……那东家何喜之有啊?”赵佳和又问。 “这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啊,掌柜的刚死了女儿,没了靠山,那边温侯爷派来的人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赶了出来。侯爷出马,谁敢不给面子啊?一个恶奴欺主的罪名扣下来,即刻收入大牢了!可这不就是东家有喜了!” 赵佳和一听这血腥又悲惨的故事,心里顿时乐开了花,唇边快要抑制不住奔腾而出的笑意。 “唉……只是可惜了我们这些做工的,掌柜的一人犯错,倒连累着我们一块被赶了出来!也不知道这东家要喜到几时?还要我们不要?”小贩摇头叹息不已。 “看心情罢。” 赵佳和满脸难掩笑意,丢下一句话,给了秋月一个眼神,便起身离开了茶摊。双手背在身后,心情格外舒畅,走起路来都带着风。 一到首饰铺,赵佳和便招了招手,示意秋月将铺子的门关上,几人走进后堂。 “姑娘,您今日为何如此打扮?我险些没有认出来!”敛秋一边笑着,一边不断地上下打量着赵佳和。 “男儿身出门办事方便。” “真是俊俏!怪不得这一路上那么多大姑娘都看直了眼!我们家姑娘若是生为男儿,这尚京城第一美男子估计就轮不到五皇子殿下了!”念夏呵呵笑着,王掌柜见妻子笑,便也跟着笑。 “方才我关门的时候瞧着有几位姑娘还想趁机进来逛逛呢!大约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三人顿时笑成了一团。 “……”赵佳和满脸黑线,总有种被调戏了的错觉。 “行了,说正事!”赵佳和沉声说了一句,转身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端正了坐姿才道,“如今茶楼也已到我手上,我没什么信得过的人,还望你们为我打点一二。” “不敢!姑娘尽管吩咐。”三人敛了笑意,齐声应道。 赵佳和掏出了一两银子递给敛秋,“敛秋,这里有一千两银子,我命你将茶楼从新翻修一遍,里头的东西都给我丢了,不必省钱,以后你就是茶楼的掌柜!” 敛秋哆哆嗦嗦的接过了一千两银子,有些不敢相信的看了又看,最后两眼一红,又跪了下去,结结实实的磕了个头,“姑娘大恩,敛秋定当竭尽全力报答姑娘!” “不至于!去吧,你先去茶楼看看!”赵佳和挥了挥手。 敛秋走后,念夏便上前了一步,笑呵呵的问道,“姑娘,那我能做什么?” 赵佳和扬眉看了一眼念夏,笑道,“你们还做首饰铺啊!” “啊?”念夏一脸失望,双手绞着帕子,垂首有气无力的喃喃道,“可是我这铺子没什么赚头!这些年身子都熬坏了,也没能要上个孩子。” “……”赵佳和轻吐了一口气,静静地等着念夏把话说完。 “你怎地如此和姑娘说话!”王掌柜低声斥了一句。 “那茶楼那样大,两层楼。原就是夫人手里最盈利的铺子,如今给了敛秋,她一人如何顾得过来?若是姑娘不嫌弃,我便去帮帮敛秋也好啊!” “你去帮敛秋,那我这铺子怎么办?关了吗?” “关就关了呗,你那手艺也没人买,还不如我们俩都去茶楼帮衬着些!” “混账!我这是祖传的手艺,除了这铺子我哪都不去!” “我这些年跟着你,过得都是什么苦日子,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姑娘来给咱们撑腰,你死要你那点面子能成什么事?”说到这里,念夏一时伤心,捏着丝帕哭了起来。 赵佳和冷眼旁观,两人越吵越凶,说贫贱夫妻百事哀真是没有错。 眼看着王掌柜吵的脸红脖子粗的打算撸上袖子和念夏来一场男女混打,她急忙出声喝止道,“好了!我还没说完,你们急什么?” 她从袖兜里掏出了两张一千两的银票递给了念夏,虽说念夏势利了些,没有敛秋重情义,她略有些信不过,但王掌柜看起来却不是个惧内的,又是一个认死理的糙汉子,顶天立地,忠义两全的样子,她甚为放心。 这首饰铺位置极佳,之所以没有生意,主要是没有成本,只能卖木簪子,顾客群体都是吃不饱饭的下层人民,能有什么赚头? “念夏你去不了茶楼,这首饰铺今日起就关门歇业,铺子要重新翻修,该上漆上漆,弄得亮堂一些,再去珠宝商那里进些珍珠,黄金,玉器,这些你之前都做过,应该驾轻就熟。” “嗯,姑娘大可放心!”念夏手里捏着两张银票,破涕为笑,两眼放光,再不见之前那灰暗别扭的样子。 “名字也换一个,我想过了,叫珠光宝气,如何?”赵佳和想的是做首饰就必须要有一个品牌的意识,今后所有的饰品全都要刻上“珠光宝气”这闪亮亮的大名,岂不是太美了? “好,好!姑娘觉得好就好!那我现在就去办?” “嗯。” 念夏走后,王掌柜沉着一张脸,对着赵佳和生硬的道,“姑娘,你如此信任我们,若是我做不好……唉!” 王掌柜想说两千两啊,要是亏本了可怎么办?但是话一出口又觉得自打嘴巴,不大吉利,及时住了嘴。 多年的碌碌无为早已磨灭了雄心壮志,雄赳赳气昂昂的话也只敢当着妻子的面才敢说上两句。 其实王掌柜这个人很简单,一眼便能望到底,赵佳和这个相当于活了三十几年的老妖婆自然看得懂,她轻浅的一笑,从怀里掏出了她画的几副花样子递给了王掌柜,“你先看看。” 随着王掌柜慢慢变得五颜六色的脸色,赵佳和也不知道自己凭着前世记忆瞎画出来的玩意,能不能帮得上忙。 …… 一晃眼,两个月过去了。 天还没有亮,赵佳和躺在床上却是一点睡意都没有了。 翻来覆去的,浑身被蚊虫咬的受不了,她一个挺身从床上爬了起来,烦躁地朝门外大吼了一声,“秋月,香呢?烧没了吗?你家姑娘我快被蚊子咬死了!” 木门被推开,秋月从外头走了进来,熟门熟路的重新将香点上,嘴里不忘念叨着,“府里送的香用完了,下个月的还没送来,咱们玉笙居偏僻,蚊虫多。前几日出门,奴婢还提醒过姑娘,姑娘说自己皮糙肉厚不怕蚊虫咬的!姑娘忘了?” “……”赵佳和无奈的挠了挠脸和脖子,凡是露在外面的就没有一块好肉。 府里是老夫人当家,也不知道当的什么家,每月的银子少发也就算了,府里姑娘们挑布料也是她最后挑。 什么仇什么怨? 现在连这些鸡毛蒜皮的东西都要缺斤少两,她实在是忍无可忍,然而最后也只能忍气吞声,只盼望着自己能闷声发大财。 第29章 掌心红痣 其实,在农庄里赵佳和什么苦没吃过,也都这么挨过来了。 她自以为能扛得住,能省则省,却没想到在赵府里仅仅养了几个月,原本的糙皮糙肉都变成了细皮嫩肉,原本可以忍受的虫咬和闷热,都变得无法忍受。 恐怕她是没法过回苦日子了。 “那你这手里的香哪来的?” 秋月点完了香,端着洗脸水,走到赵佳和的面前,边拧毛巾边笑道,“奴婢就知道姑娘受不了,上次偷偷用自己的月银全部买了驱蚊香!” “秋月……”赵佳和感动不已,差点泪洒当场。 接过了毛巾,温热的毛巾敷在脸上,闷的透不过气来。 她越发觉得自己一个21世纪的有为女青年在这个封建迷信的社会里被严重同化,疯狂的剥削着秋月,不仅将秋月一个当两个用,当保镖,当丫鬟,全天24小时工作,没有节假日。 现在连月银都要贡献出来给她买驱蚊香。 更该死的是之前她还不想要秋月,还怀疑秋月是奸细。 越想越觉得自己一定会下地狱。 赵佳和满脸煞白的拉住了秋月的手,仍由脸上的毛巾掉到了地上,双眼炯炯有神,极其认真的说道,“秋月,你放心,现在我只是穷了点才需要你贴补的,日后我赚了钱必不会亏待你!” 秋月的眸光闪了闪,低低的说了一句,“奴婢不敢!只要姑娘愿意,奴婢可以为姑娘拼命的,几钱银子算什么!” “秋月,你真好!”赵佳和眨了眨眼。 春花拿了一件暗绿色螺纹锦服,款式做的又老气,赵佳和穿的简直跟大妈一样。 坐在梳妆台前,她都没敢抬眼看自己,要是站在那明艳动人的赵佳惠身旁,她恐怕连绿叶都不够格,跟个未老先衰,审美有问题的老大姐一样。 佛靠金装,人靠衣装。 没办法,每次轮到她挑的时候,就总是剩下这些破烂货。 那裁缝也不知道是不是跟她有仇,做出来的衣服也跟狗屎一样一点也不合身。 这也就罢了,别人看见她,还总以为她的品味就是如此奇特,糟心不糟心? 她只能安慰自己,这也叫藏拙。 “姑娘……” 秋月捧来了一盒首饰,全是温柯送的。 赵佳和看了一眼秋月,这些天她已经完全见识到了秋月的能力,她现在怀疑秋月根本不是人,而是那九天上派下来的天兵天将。 她发现就没有秋月办不成的事! 什么粗活都会,她有时候甚至怀疑秋月能够胸口碎大石,就是手不巧,连个发髻都挽不好。 但是人要有缺点才算正常。 她微微一笑,伸出右手挑了一只金步摇,顺手就递给了身后站着替她梳发的春花。 春花接了金步摇,无意中瞄到了赵佳和右手掌心里的一颗红痣,傻呵呵的笑道,“姑娘,听人说掌心痣是前世的情人流下的眼泪,在奈何桥种下的,便于今生寻找,好再续前缘!” 这种说法,赵佳和倒是第一回听说。 她缩回了手,低头一看,那掌心里的红痣似鲜血,娇艳诡异。 她握紧了拳头,垂眸不语,心绪千回百转。 前世她是没有这颗痣的,她死的时候,梁容瑾也确实哭挺惨的。 可那都是做戏啊,何况他爱的不是她,算她哪门子的情人? 难道还有哪个暗恋她的人爱她爱得死去活来,默默地为她流了足以撼动黄泉的泪水? 那得多少吨的泪水啊? “简直无稽之谈!你是嫌我名声太好了是不是?”赵佳和从铜镜里瞪了春花一眼。 春花吓的缩了缩脖子。 赵佳和深知春花那胆小如鼠又有点智障的性子,生怕春花受人利用,于是沉着脸问道,“你听谁说的?” 春花挽好了发,咬着唇看了看秋月,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地,终是一言不发的立在一旁,咬着嘴唇,绞着手指头。 赵佳和看着春花秋月眉来眼去的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下恶狠狠的拍了下梳妆台,斥道,“秋月,你敢跟我耍这种心眼子?” “不敢。” 秋月即刻跪了下去,轻声解释道,“这原也是听来的,那日无意中聊起,让春花听了去,谁成想春花竟捅到姑娘面前,奴婢知错了!” “事关我的名声,你们身为我的大丫鬟,竟然如此不懂事!若是叫人听了去,我还嫁得出去吗?” “姑娘,不过就是些前世的事,听听而已,没人会当真的……” “你还说!” 秋月竟然还这么没眼力劲的前世前世说个不停,赵佳和倏然站了起来,抓起秋月手里的首饰盒狠狠的丢在了地上,以此来发泄她冲天的怒火。 她他妈的就是带着前世记忆出生的怪胎! 别人不信,但她信。 赵佳和的手都在微微的颤抖。 往日虽然她的脾气也不怎么样,但是确实没有这样胡乱发过脾气。 一时间,春花秋月都跪伏在了地上,惊若寒蝉。 闻声赶来的王嬷嬷推开门走了进来,眼见满地的狼藉和剑拔弩张的主仆三人,纳闷不已,询问道,“怎么了这是?一大早的还不去清心院哪?不怕老夫人责怪了?” 赵佳和叉着腰,余怒未消,无可奈何的走来走去,最后还是叹道,“春花秋月面壁思过。” 说完,一路火气冲天的出了门,王嬷嬷放心不下便亲自跟了出来。 “姑娘何须跟丫头置气,人活一辈子够不容易了,哪还管得了前世来世?莫要气坏了身子。”王嬷嬷跟在一旁轻声劝慰。 “……”赵佳和咬了咬牙,没有说话。 “春花秋月也不过就是闲暇时间随口聊了两句,姑娘怎的还当了真?若是真有什么前世,都追了两世了,这深情厚谊也让人钦佩不是?” 王嬷嬷越说越离谱,话里话外调侃的成分居多,赵佳和听的额上的青筋都快要爆了起来,停了脚下的步子,对着王嬷嬷低吼了一声,“有完没完了?翻篇了!不说了!成不成?” 突然被吼了一声的王嬷嬷愣住了,红了眼眶。 赵佳和烦躁不已,她最怕前世的悲剧重演,偏偏她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的拼命提醒她,就好像有人不断地敲着她的头,告诉她,前世今生有必然的联系,就算她再努力也活不过25岁!?这种等死的滋味就好比得知自己得了不治之症一般令人几欲窒息。 王嬷嬷是带大她的乳娘,她从一出生开始便由王嬷嬷照料,两人相依为命,不是母女,胜似母女。 如果说这个世上有一个人能让赵佳和毫无芥蒂的信任,那人便是王嬷嬷。 为了这些破烂事,伤了王嬷嬷的心不值当! 赵佳和猛然侧过了身子,闭了闭眼,抬手捂住了头,整个人都显得很丧气,叹道,“乳娘,对不起,我心情不好。” “姑娘不必如此!姑娘不愿听,老奴便不说了。”王嬷嬷垂眸低语了一句。 正巧,柳氏从拱门走了过来,见赵佳和主仆二人呆呆的站立着,神情有些不对,忙走了过去,轻声问道,“和儿,发生何事了?” 赵佳和一时之间还没有缓过来,抬头见柳氏已经走到了跟前,略一福了福身,唇边扯出一抹浅笑,“母亲。” 柳氏上下打量了一下赵佳和,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目光,“明明是如花似玉的年纪,为何打扮的如此……老成?” “……祖母命管事送来的,和儿不敢不穿!”赵佳和勉强一笑,脸色有些苍白。 “难为你了。” 柳氏拉了拉赵佳和的手臂,示意她往清心院走去,边走边说,“再过几日便是我娘家小侄女的及笄礼,你自来了尚京,便从未出府参与过此等宴席,趁此机会,你便同我一同前去罢!也好认认亲。” “好。” 赵佳和笑着应了声,眼看着清心院近在眼前,又听柳氏极为嫌弃的念了一句,“可不许再穿今日这身。唉,也是我照料不周,老爷知道了,定要怪罪于我了,明日我便让人给你送衣裳!” “多谢母亲。” 赵佳和心情终于是愉悦了些,都是女人,谁不爱美? 就是平日偷出府去做男儿打扮,也必将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白白嫩嫩的,让人一看便知是一风流才子,多妙! 柳氏领着赵佳和踏进了清心院,老夫人早已坐在上首,看似等候多时。 赵佳惠万年不变的立在一旁,一身水绿色轻纱飘逸的锦缎,冲赵佳和嫣然一笑,当真是仙气飘飘,云山雾绕。 同样是绿色,一只是天鹅,一只是癞蛤蟆,让人揪心不已。 请了安之后,柳氏入座,赵佳和隐忍着不快立在柳氏身后,不言不语的端正着姿态,生怕一点点错又让人逮出来批斗一番。 “和妹妹今日这衣裳倒是新鲜,哪有未出阁的姑娘家穿这个颜色的?” 说话的是立在李氏身后的赵佳风。 赵佳和就不理解了,要看笑话就看好了,非要做出头鸟来嘲讽她一番,还有比她更老实,更忍气吞声的嫡女吗? 她要是不管不顾起来,能把这些人收拾的体无完肤! 她是不屑! 不屑,懂吗? 第30章 佳和心动了 “那日管事送来的只有这件了。”赵佳和笑脸迎人,语气涩涩的回了一句。这副样子不会让人觉得她心有不满,又让人觉得她脾气温和,受尽欺凌以产生些愧疚感。 这种功夫没个十年八年的绝对磨练不出来! 其实那日送来的还有一件茶色的,那茶色的简直就跟屎一样的颜色,她上身之后,晚饭都没吃得下去。 算了,她决定一忍到底。 “这管事也太敷衍了,祖母你非得好好说说他,把和妹妹衬得跟村里来的嬷嬷一般,这等眼光还是换个人罢!”赵佳惠气愤不已的接了一句。 嬷嬷? 众人哄堂大笑。 赵佳和亦低头,无奈的轻笑,好像嬷嬷说的不是自己似的,恐怕赵佳惠是生怕日后管事也给她自己送这么一件破烂货吧? “我看惠儿这身就挺不错的,许是和儿自己挑选的罢,容我下回说说他,让他挑些好货来,可不能再拿此等低劣之物,以免被和儿一个不小心挑中了。” 老夫人笑呵呵的说完,心情非常好。 众人又是一片踩着赵佳和的痛苦之上的欢声笑语。 “......”赵佳和也很淡定的傻笑着,像这样的挖苦,她几乎每天都要听上一遍,她好像被老夫人当成了赵佳惠的假想敌,生怕好东西都被她抢了一般。 踩着赵佳和,间接的夸了一番赵佳惠之后,老夫人终于是完成了任务,放过了无辜的赵佳和,笑够了。 柳氏找准时机,适时的出声说了一句,“母亲,再过几日是我娘家的小侄女及笄礼,我想带和儿一同前去,您意下如何?” 老夫人长长的哦了一声,笑问道,“可是应如小姐?” “正是。” “既如此,和儿自是要去的。这枊家姑娘身负才女之名,乃京中贵女之典范,与我们家惠儿定是相见恨晚……” 老夫人说到这里的时候刻意顿了一下,眼珠子咕噜咕噜的,等着有心之人来接话。 无缘无故的提上这么一句话来,赵佳和几乎都知道老夫人接下来要说些什么,太好猜了,这偏心偏的真够厚颜无耻的。 枊氏自然也是清楚的,只是微笑着,装聋作哑的不说话。 老夫人等了半天也没见有个人接她的话,只好硬着头皮道,“老二媳妇,不如将惠风和畅四个都带去罢,也好拉出去见见场面,看看枊家姑娘的风姿,省得成日里一副上不得台面的小家子模样。” 这最后一句话自然是单指赵佳和了,老夫人不好只要求多带一个赵佳惠,那样目标太明显,会让人说闲话! 正所谓偏心也要师出有名! 于是便拉着赵府里的四个姑娘一起下水,只是可怜了枊氏一人竟要带着四位没什么相干的姑娘回娘家。 “是,母亲。” 枊氏低低的应了一声,许是早已料到了这种情况,也不见任何不郁的神态。 这时,赵佳畅才从门口幽幽的走了进来,向老夫人和枊氏请了安才静悄悄的站到了枊氏的身后,没什么存在感。 赵佳和瞄了一眼赵佳畅,这个与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只比她小了半岁,也就是温氏怀孕期间,吴姨娘便兵贵神速的怀上了,怎么能不令人心寒。 吴姨娘也曾带着赵佳畅来拜访过玉笙居,她当时正女扮男装的混迹于府外,王嬷嬷急中生智拿着扫把将吴姨娘赶了出去。 姨娘就算当宠,也不比嫡女身边的嬷嬷高级多少,更何况往日同在温氏跟前当丫鬟的时候,吴姨娘怕也是被王嬷嬷欺压惯了,倒也忍气吞声的,没有将事情闹大,至少赵怀先没有来找她算帐。 只是后来便再没有主动来过玉笙居。 赵佳和正愣神的时候,清心院外响起了一阵沉稳轻快的脚步声,还时不时的传来少年之间无伤大雅的调笑声。 赵佳和心头一惊,光听声音便知道外头至少有三个人的声音,其中一个是赵怀先,她听的出来。 转眼间,三人已经迈进了正厅,齐齐的向老夫人请了个安。 “来了?不必多礼,快些坐罢。”老夫人憨态可掬的笑着,对着赵怀先身旁的一位少年看了又看。 “母亲,这位便是周国公的嫡孙周世子,今日第一次来府上,拜访您老人家。”赵怀先笑容满面的介绍道,显然心情很好。 “在下周棋恒受家中祖母之命,特来拜见老夫人,老夫人安好。”周棋恒又结结实实的行了一礼。 世子? 这称呼一出来,赵佳和不得不抬头看上一眼,却正巧对上了往这边飘过来的赵怀先的目光。 于是,他原本笑容满满的一张脸,在见到赵佳和那一身嬷嬷打扮的装束时,全垮了。皱着眉头十分不赞同的横了一眼柳氏,隐忍不发的坐在了柳氏的身旁。 赵怀先坐下之后,另两位少年便坐在了对面的椅子上,赵佳和正好看个够。 赵佳遇是赵怀德的嫡长子,赵佳惠嫡亲的哥哥,但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同一个肚子里出来的两兄妹居然相差那么大。 赵佳惠长的如花似玉,明媚动人的,赵佳遇却是一个圆滚滚的矬样,五官平平无奇,还有些肥胖,将赵怀德和李氏两人身上所有的缺点集于一身。 赵佳和一直都觉得赵佳遇是赵家最丑的一个孩子,可能是李氏为了巩固地位从外面捡来的。 所以说,老夫人独宠赵佳惠是有道理的,谁都喜欢美丽的事物,对丑陋视而不见。 但也或许是知道自己长相不突出,所以只能格外用功,赵佳遇满腹经纶深得赵怀先的赏识,赵佳惠的才情听说也都是赵佳遇教导的。 要说李氏人傻,但是肚子却很聪明,生的儿子有才气,女儿又长得跟仙女似的,有福气啊。 而坐在赵佳遇身旁的那位周棋恒世子就很不一样了,在一胖毁所有的赵佳遇的衬托之下,简直帅出了天际! 高挑秀雅的身材,一袭青白色的上好丝绸,头上一根羊脂玉发簪松垮垮的束着发,脸庞更是精雕细琢。 虽不似梁容瑾那般深邃,却独有一种安静祥和之感,整个人犹如清风霁月般明亮,特别是腼腆的露齿一笑时,那白白的牙齿晃进了赵佳和的心里。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她尝到了心跳加速的感觉。 她似乎忘记了自己此时一身见不得人的装束,忘情的盯着周棋恒看了许久。 盼望着周棋恒能转过头来看上她一眼,对视上一秒钟,她也好作一副羞哒哒的样子出来勾引一下他。 奈何周棋恒侧身坐着,目光澄净而深远的望着老夫人,和老夫人谈天说地的闲话家常。 许久,赵佳和终于放弃了盯人的战术。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心里邪恶的想着,八成是在色眯眯的看着站在老夫人身边的赵佳惠吧? “姐姐,这周世子是何来头啊?” 赵佳畅拉了拉赵佳和的袖子,在她耳边极轻的问了一句。 “我哪知道?”赵佳和不耐烦的回了一句。她贼兮兮的想着,虽然以前不知道,不过现在知道了,有了目标,以后可以去查一查了。 她出身比赵佳惠好,长得也是如花似玉的,想追个男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你俩嘀嘀咕咕些什么呢?” 老夫人突然朝赵佳和望了过来,众人也都看了过来,当然也包括周棋恒。 只是周棋恒的目光轻飘飘的落在赵佳和身上只一秒,脸部表情顿时颇为微妙,似乎是受到了惊吓。眼角微微抽搐了几下,及时调转了目光继续情深不移的望着赵佳惠。 赵佳和在接收到周棋恒那一抹无动于衷的目光时,才意识到自己此刻是个什么德行! 她快哭了。 “祖母,听说和妹妹女工甚好,我前几日画了些花样子,我们几个姐妹便不与你们聊天了,一同去绣两条手帕玩玩罢,您看可好?” 赵佳惠唇红齿白,明眸皓齿,说话间,一笑可倾城。 赵佳和立时望向了周棋恒。 只见佳人笑,他便也跟着傻笑,眼里似有星光在闪烁的样子,真是令她气得捶胸顿足。 不行! 她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她要变得漂亮!美过赵佳惠,赛过天仙! “好好好,你们只管玩去罢。”老夫人一脸宠溺,慈爱的好似赵家真是一个团结有爱的家族一般。 赵佳惠欢欢喜喜的走了下来,牵起了赵佳和的手,翩然离开了正厅。 刚转出了拐角,赵佳惠找了个借口让赵佳风和赵佳畅先行离去,放慢了脚步,对着赵佳和轻声道,“和妹妹刚才看那周世子的目光过于露骨,下回可不能这样了。” 赵佳和心里想说,你是有多关注我啊?那周世子看你的眼光也很露骨啊,你怎么不去对周世子说啊? “姐姐莫要说笑,妹妹如何能露骨的看个外男!”赵佳和眼珠子慌里慌张的,故作紧张的憋出了个脸红。 颇有一副被人戳中心事的模样。 赵佳惠抿唇一笑,挑着眉毛问道,“妹妹可是动了春心?不如姐姐禀了祖母,替妹妹与那周世子定下婚约如何?” 第31章 偶遇黄书 “……姐姐如此说,妹妹便不要活了!”赵佳和心想,求之不得。脸上却故作害羞,两颊红晕一片,作势要去打赵佳惠。 两人闹作一团,嘻嘻哈哈的往屋子里走去。 面上笑闹着,赵佳和心里却泛起了苦涩,她从来也不是什么善良豁达的人。 活的越久,她心里就越阴暗。 她就是放不下前世,在知道赵佳惠和梁容瑾背叛她之后,痛苦的度过了一段不断否定自我的灰暗岁月。 有时候她也会想,既然让她带着记忆重来一世,难道不是为了让她谨记吃过的亏,受到过的伤害,然后百倍千倍的去还给别人? 她不是应该义无反顾的走向复仇的道路吗? 而她现在在干什么?和赵佳惠做着互助友爱的姐妹令她几欲作呕,她恨不得赵佳惠和梁容瑾这一世爱的死去活来,然后轰轰烈烈的去死一场! 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她只做壁上观,冷眼旁观,拍手叫好! 一想到这些,赵佳和的心里就像被巨型航空母舰碾过一般,疼入肺腑,腰都直不起来。 她只能没出息的忍忍忍,忍到麻木不仁,也不知道要忍到何时才可以不用再看到赵佳惠的那张脸? 吃过了午饭,赵佳和换上了那套月白锦服,她没有多余的银子去买上好的锦缎做男装,只能将就着穿同一件。 炎炎夏日,一声大过一声的蝉鸣,不绝于耳。 赵佳和站在院中的空地上,抬头看了半晌便觉头晕目眩,盛夏已来临,按照她的想法,应该在玉笙居里躺在床上,让丫鬟打着扇子,好好的睡个午觉。 但是今日乃是黄道吉日,茶楼和首饰铺子齐齐开业,必须出门。 盛夏午后,烈日高悬,连一处庇荫之地都没有,街道颇为冷清,一辆马车晃晃悠悠的停在了茶楼门口,驾马车的是一位模样俊俏的少年,正是女扮男装的秋月。 车帘被撩开,赵佳和缓步下了车,她站在门口看了半晌,茶楼正门口高悬着一块崭新的牌匾,“不羡仙茶楼”几个字耀眼又夺目,在日光的照耀下,散着盈盈的光芒。 因为是正午时间,不羡仙里也没有很多人,却依然热闹非凡,赵佳和一走进茶楼,敛秋便迎了上来,也不过份热络,笑呵呵的招呼着,“公子,里边请!” 直到了二楼的雅间,关上了门,敛秋才弯着腰恭敬的请了个安,“姑娘安好,此时太阳毒辣,姑娘莫要中了暑气,我让郑师傅泡杯菊花茶上来!” “嗯。” 赵佳和看着敛秋出了门,才打开了扇子疯狂的扇了起来。 这个郑师傅就是那日在茶楼外面让她花了两文钱套消息的小贩。 敛秋重开茶楼,那郑师傅便死活要来帮忙,扬言不要工钱。 这等好事,岂能错过? 其实她也想过了,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抛头露面的做生意终是不妥,这里的人都清高,看不起做生意的商人。 所以,不羡仙茶楼和珠光宝气首饰铺在名义上都是敛秋和念夏的,她做幕后老板,只收钱管账。 没过多久,敛秋端了一壶茶水上来,赵佳和抿了几口,消散了些许暑气,才站了起来。 这间雅间是她特地让人做的,位于二楼正中间的位置,窗台设计成了全镂空的装饰,站在窗台边,往下看去,一楼的情况便可一目了然。 一楼的正中间是一个舞台,有时候请个说书的来说些英雄故事,有时候请个姑娘来唱个小曲,或者请个街头卖艺的来表演胸口碎大石,反正用途众多,多为揽客之用。 今日开业便花了大价钱请了个杂耍团。 赵佳和饶有兴致的看了半晌,时不时的还跟着楼下的众人鼓鼓掌,吼上一嗓子的好。 因为茶楼本就客似云来,重新装潢过后更是颠覆了之前茶楼的经营模式,赵佳和是不担心茶楼的盈利情况,她担心的是首饰铺。 没多久,赵佳和便起身告辞。 在下楼梯的时候,正巧楼下进来了一波意气风发的少年,三三两两有说有笑的就打算上二楼雅间。 楼梯狭小,赵佳和低着头侧身避过。 路过一位身着绛紫色长衫的男子身边时,被他猛然抓住了手臂。 夏日着衣颇为清爽,那双手牢牢地攥着她的手臂,隔着薄薄的的衣料,她都能感受得到那手掌心里传递过来炙烈的热度。 赵佳和心头一跳,震惊的抬起了头。 那人斜着唇,要笑不笑的样子,唇边一枚酒窝格外引人注意,一双桃花眼略微弯起,眉宇间颇有富贵之气。 俊美如斯,奈何却是一副四处欠了风流债,肾虚的模样,那绛紫色的长衫莫名的令他多了几分妖媚之色。 秋月跟在身后,鞭长莫及,挤到赵佳和身边时,那人已经放开了手。 “竟如此巧?敢问小公子尊姓大名?” 那人没头没脑的笑问了一句,颇为唐突,赵佳和一时反应不过来,茫然的睁着一双眼,直到秋月附在她得耳边轻声提醒了一句,“两月前在当铺撞到的那人!” 她顿时恍然大悟,差点收不住脸上惊诧的神色,及时敛下了眉眼,目光所及之处,又瞄到了那人手上那枚绿油油的祖母绿戒指。 原来是他。 她刻意沉了声音说道,“在下家里有急事,还望公子借过。” “……”那人愣了一下,又笑出了声,“上次你家里失的火还没扑灭么?” “真有急事!这位公子还是让开些罢!” 赵佳和刚说完,没等那人说什么,秋月便抬手强势将那人挡开。 她见面前有路可走,便见缝插针,噔噔噔的跑下了楼。 只是尾随她而来的不只秋月一个人的脚步声。 她吓坏了,这人莫不是认出她就是那日讹他一颗金元宝的女土匪了罢? 那人三步并作两步,在茶楼门口又将赵佳和拦了下来。 她作贼心虚,极力深呼吸,才敛了些许贪生怕死之色。 只见身后又追来另一位少年,不明所以的拉了拉那人,在那人耳边低语了一句。 赵佳和听的不是很清楚,只听到“黄书……” 那人见赵佳和皱着眉头,便推开了身边的少年,对着她作了个揖,笑道,“在下黄书,见小公子颇为投缘,好像似曾相识,不若交个朋友,如此便认识了!” 赵佳和吓的满脸煞白,谁想跟他交朋友啊? 黄书直挺挺的站在门口,赵佳和深知不交朋友估计是走不了了,于是她哦了一声,胡乱报了个名字。 “在下赵士奇!” 黄书一听,面上的表情很是怪异,喃喃了一句,“又姓赵?怎么姓赵的长的都好看?” “……黄兄,我家中真有事!再会再会!”赵佳和学着黄书的样子作了个揖,便闪身错过了黄书,溜出了门,爬上马车,迅速离去。 赵佳和坐在马车里,掌心里全是汗。 “公子为何如此惧怕那位黄公子?可是欠了他银子没还?” 闻声,赵佳和抬眸望去,车帘外的秋月钻了个脑袋进来,乍然一看,颇有几分诡异。 赵佳和撇了撇嘴,瞪了秋月一眼。 秋月不敢再造次,灰溜溜的缩走了脑袋,她坐在马车里,心神不宁,这个黄书人来熟的,几次三番拦下她,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莫非是个断袖? 青天大白日的,赵佳和浑身打了个哆嗦,在首饰铺里没待多久便赶紧打道回府。 一连两天都没有再出门。 到了柳家女儿及笄礼的这一天,赵佳和身着柳氏特意送来的水粉色缕金挑线纱裙。 春花又替她梳了个极其可爱的双平髻,发髻上吊着两颗与衣服同色系的毛球,圆滚滚的,走起路来一晃一蹦的,甚为可爱。 她想过了,赵佳惠已经完全发育成熟了,比身材比美貌,她是一定会输的。 所以,她也只能扮嫩装可爱以此来体现她没长大,是一支极具升值空间的潜力股。 出了影壁,柳氏等人已经在马车旁等候着了,赵佳和迈着大家闺秀的小碎步朝外走,心里不禁暗自感叹,从大门口正大光明的迈出来好像是上个世纪的事情一般,久到让人窒息。 “和妹妹!” 赵佳惠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赵佳和后背一凉,本能驱使着她加快脚步,但大清早的理智又让她停了下来。 等赵佳惠走近,才笑着回应了一声,“姐姐好。” “妹妹今日真是俏皮!让人一见便欢喜。”赵佳惠满眼笑意,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赵佳和发上圆滚滚的毛球。 “姐姐今日才是漂亮!外人一见还以为咱们是双生的姐妹呢!” 赵佳和敛眉,咧嘴一笑,笑意却丝毫不达眼底,微微泛着一丝冷意。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赵佳惠今日竟也穿了一身粉,那粉色金丝绣线襦裙套在赵佳惠的身上,将赵佳惠衬得犹如九天上下凡的仙女一般,灵气逼人。 而她呢,简直没眼看了。凡间女子再玉雪可爱又如何能与仙女争辉? “那敢情好,咱们虽不是嫡亲的姐妹,却甚似亲姐妹,倒要让人好生羡慕一番。”赵佳惠一如既往的笑的明媚天真。 赵佳和,“……” 第32章 柳家及笄礼 柳氏坐上了马车,等了半天也不见赵佳和上马车,便撩开了车帘,朝赵佳和招了招手,“和儿,快来。” 赵佳和便顺势而为,翩然而去,撇下了赵佳惠。 她决定了,要离赵佳惠远一点。 刚走到马车边,在秋月的搀扶下迈上了一条腿,就听见尾随而至的赵佳惠在一旁仰着梨花小脸,笑问道,“婶娘,我与和妹妹交好,与您同乘一辆马车可好?” “如此甚好。” 赵佳和一听,小腿软了软,脚下打了个滑,若不是秋月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她估计要在马车前摔个狗吃屎。 “和儿,没事吧?” “妹妹小心些。” 柳氏和赵佳惠齐齐出声,赵佳和的脸色一半白一半红,自顾自摸着马车的软垫坐了下去,才轻笑道,“无妨,无妨。” 因为去的人多,柳氏安排了两辆马车,赵佳风和赵佳畅在第二辆。众人坐好之后,马车便哒哒的摇晃着走动了起来。 赵佳和轻轻撩开了一角的车帘,状似好奇地望着车外面的景色。 因为经常偷摸着出门,她对于这外面一点也不繁华的街道丝毫没有好奇之心,只是她不想和赵佳惠聊天,只能侧头找点事情做。 “婶娘,柳姑娘乃是尚京城数一数二的才女,今日及笄,这尚京城的权贵大概会来了个遍吧?” 听到赵佳惠如此说,赵佳和在心底发笑,老夫人为了将赵佳惠嫁入世家豪门真是煞费苦心,只是老夫人都活到这把岁数了怎么还活不明白? 女人的美色容易诱惑男人,却诱惑不了女人。而赵佳惠想要不断的露脸也顶多只能在一些夫人贵女面前露,万不可能见男人去。 而美色外加才情,如果没有显赫的家世作为陪衬,那便是罪过,家世显赫受人仰望,家世平庸受人排挤。 这也是为什么柳应如的才女之名名动尚京,而赵佳惠几乎每月都出去赴各种各样的宴会,琴棋书画也是样样精通,却仍旧籍籍无名的原因。 “我父亲自小溺爱应如,曾说过,若是应如身为男儿,必能封侯拜相,身为女儿便是掌上明珠,一世锦绣荣华。”柳氏淡淡的一笑,目光深远,不知落在何处。 赵佳和侧了侧眸,听出了柳氏话语里的些许落寞与无奈。 这些时日里来,多多少少也已经听说了柳氏并非嫡出,不过是个庶女。柳丞相为了笼络住当时的探花郎赵怀先,将庶女记到了嫡母的名下,勉强充当了个嫡女出嫁。 赵怀先大抵是事后才知道自己被骗,但生米做成熟饭,只能吃了个闷亏。 这些都是她偷偷出府,浪迹市井时七拼八凑听来的,与事实八九不离十。 所以她才发现,茶楼简直就是一个巨大的八卦消息收集地,她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抽个空去茶楼坐坐,去偷听一些鲜为人知的壁角。 至于真假,谁又在乎呢? “柳姑娘当真是有福之人。” “婚姻之事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我父亲还曾言明,应如的未来夫婿必是入得了她眼的男子。”柳氏说完,不免低头一笑。 赵佳和一听来劲了,她故作天真的说道,“母亲如此说倒有些炫耀之意,谁家姑娘竟能自己挑选夫婿?岂非几世修来的福气?我反正是不信的!” 柳氏掩唇笑了两声,揶揄道,“日后和儿的夫婿也让和儿先过过眼,也好让和儿知晓自己修了几世的福气,如何?” “母亲!我……我不与你说了!”赵佳和一脸娇羞的偏过了头,有些话说一次就可以了。 “和妹妹年纪不大,倒是会害羞了!”赵佳惠嘻笑着补了一刀。 “......”赵佳和继续低头脸红,不说话。 ...... 侍郎府离丞相府并不远,还没说上几句,马车便停在了丞相府门前。因为是自家人,柳氏来的颇为早,宾客都还没有来上门的。 柳氏领着惠风和畅四位姑娘步入了丞相府。 一路上赵佳和都没闲着,饶有兴致的东瞅瞅西看看。 丞相府当真是大,府内的公园里竟然还有一汪碧波荡漾的湖泊,那湖面在日光的照耀下,发着银白的亮光。 对岸一整排的柳树,垂下的枝条随风轻轻撩拨着湖水,泛起淡淡的涟漪,四周假山环绕,绿意盎然。 湖里还游荡着一群摇曳生姿的鱼儿,七彩斑斓。认真看,竟还有一只大王八悠闲的浮在湖面上晒日光浴。 大约走了半个时辰,终于迈过了门槛,踏进正厅,里头热闹非凡。 柳家一门人丁兴旺,子子孙孙跟葫芦娃似的,一串一串的,提前到达的近亲几乎挤满了正厅。 赵佳和的两颊被晒的红扑扑的,微喘着气,四下看了看。 这里头未出阁的女孩居多,其中大多数都和她们一样靠着一星半点的亲戚关系,厚着脸皮来蹭上一餐饭的。 见过礼之后,柳氏进退有度的和座上满身贵气的柳老夫人闲话家常。 大约是见过了太多沾亲带故的小姑娘,柳老夫人并未对赵佳和这个不知道打哪蹦出来的外孙女多加关注,反而多看了赵佳惠好几眼,笑眯眯道,“这姑娘模样生的真是好,我就喜欢模样俏的小姑娘,我这会瞧着与怀先倒有几分相像。” “母亲,这是怀先大哥的嫡长女,闺名佳惠。”柳氏抿唇一笑,指挥着赵佳惠上前又见了一礼,随后便拉了赵佳和到跟前来,介绍道,“这才是怀先的嫡长女,佳和。” “和儿见过外祖母。” 柳老夫人也没有因为自己认错人而露出什么尴尬的神情,笑眯了眼,不住的点头称好,略过赵家几位姑娘,又见了别家的姑娘,嘴巴乐的就没合上过。 赵佳和看在眼里,非常羡慕。 一双眸子水汪汪的,脑子里不断脑补自己老了的时候,白发苍苍,慈眉善目。也是如此坐着笑眯眯的喜欢谁就和谁多说几句,看不上谁也可以当做没看到。 言语表情全凭自己高兴,多舒心畅意啊! 因为赵怀先是下一任吏部尚书的候选人,柳氏也有了一席之地,坐在离柳老夫人八丈远的地方。 赵佳和立在柳氏身后,因为一口气来了四个姑娘,站着略有些挤,丫鬟全被安排在了外头空地上,不能进来。 “再过不久便是惠姐姐的及笄礼了,不知到时会否有如此场景?”赵佳风眼露星光的四处看着。 赵佳和低头忍不住白了一眼,家世天差地别的两个才女,如何能一样? 想挖苦人还七拐八绕的。 “及笄礼……父亲若能回来,我便足够了!” 赵佳惠说完,低头莞尔一笑,无限娇羞。 赵佳和侧了侧眸,将赵佳惠那副绝色看在眼里,心肝颤的呀,总觉得快要呼吸不了了,哪还有她站的地? “父亲在任上,不得诏不能回来,姐姐这愿望怕是实现不了了!倒不如求求叔父和婶娘,到时为姐姐主持一二。” “风姐姐,这话说的真是见外,惠姐姐乃是咱们赵家的大小姐,如何能亏待得了?” 赵佳和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抽筋了,竟然护起了赵佳惠,她觉得她可能是不想见到赵佳惠那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那副样子会惹得他心疼的罢。 心中忽觉一阵酸涩,情绪一跌到底。 “惠姐姐!” 这边唇枪舌战的,那边翩然而至一位妙龄少女,姿色中等。 一来便挽上了赵佳惠的胳膊,你对我笑,我对你笑,俨然一副好闺蜜的样子。 “扶荷,你今日也来了?” “我知道你会来,求着我姨母带我来的!” 来人原来是李扶荷,这个名字赵佳和几乎如雷贯耳,赵佳惠最好的闺蜜。 只要赵佳惠出门,必和李扶荷是连体婴儿般黏糊糊的,有着说不完的话。 她有时候很恶毒的想着,感情这么好,不知道日后若是共用一个丈夫会不会反目成仇? “听说今日太子殿下和五皇子殿下也会来。”李扶荷贴在赵佳惠的耳边说着悄悄话。 赵佳惠的脸色倏然火烧一片,更加娇羞的低下了头,轻啐道,“皇子们的事,你如何能知?” “五皇子受皇命而来谁人不知?太子迟迟未定太子妃,据说便是等柳应如长大,好迎娶过门!这炙手可热的真让人羡慕。” 李扶荷嘴里说羡慕,但那话里的酸意泛滥,听得赵佳和不太舒服。 “为何是五皇子受皇命呢?”赵佳惠又问。 “柳应如是内定的太子妃,太子自是亲自前来祝贺,五皇子素有克妻之名,自是最为妥帖的人选。” 赵佳惠和李扶荷的悄悄话说的很轻,但赵佳和素来爱听八卦,离的又近,听了一耳朵。 说到这个五皇子梁廷业的克妻之名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事情大概也就是发生在今年年初,她还没回尚京城的时候。 据说是太后为五皇子定下了一名贵女,圣旨还没下,那姑娘第二天出门上香谢佛祖时就遇到打劫的了。虽然什么都没发生,只是被劫了财,但旁观者众多,受害者又是刚被定下来的五皇子妃,人言可畏,名声就这么毁了! 没过两天,那家姑娘便不堪受辱,悬梁自尽,死了。 第33章 巧遇太子 赵佳和总觉得若不是被太后定下了名分,那姑娘即使发生那样的事,没有受到过多的关注,也不会到最后死路一条。 世人皆传那位姑娘福薄,承受不起皇恩浩荡,可是她却认为是福还是祸真的很难定夺。 太后八成是呼出了一口气,紧锣密鼓的很快又定了另一家姑娘。 那姑娘更倒霉,好好的走在路上,摔了一跤,跌瘸了腿。 这下,太后焦头烂额了。 谁家皇子妃是个瘸子啊? 反正圣旨还没下呢,明里暗里的就当什么话也没说过,什么事也没做过了。 折了两位姑娘了,怎么办? 太后不死心,千挑万选的又定了一位身体健康,性格开朗的姑娘。 结果……又出事了! 那姑娘逛花园的时候不慎跌入了湖里,连尸首都找不到。 一连没了三位家世显赫,貌美如花的姑娘啊,自此五皇子的克妻威名远播海内外。 就算是长的帅气无边的天潢贵胄又如何? 一到定亲,姑娘们个个是闻风丧胆! 太后心力交瘁,自此便消停了一段时间。 梁廷业命里无妻啊,一个皇子做到了这种地步,真的是太可怜了!赵佳和为自己之前怀疑五皇子是梁容瑾的事,在心里默默地道了一回歉! “这三位都是我妹妹……” 赵佳惠大约是聊够了,才想起来要介绍赵佳和等人,还未说完,李扶荷便伸手拉住了赵佳和,眯眼笑道,“这就是和妹妹吧,果然如惠姐姐所说,十分可爱!” “荷姐姐好。”赵佳和卖萌装可爱也是十分的顺手。 话音刚落,便见人群中央走出一位倾国倾城的美艳女子,身着一袭胭脂红的华服,笑意盈盈的朝着柳氏走来。 “小姑姑!” “如儿今日真是犹如天仙下凡!”柳氏站了起来,眼中带着赞赏。 闻言,赵佳和转头看了过去,心知来者便是今日的主角,柳应如。 这是一位名动尚京城的女子,满城百姓讨论起来,都是赞不绝口。 可谓是男女老少通吃。 她不加掩饰的目光上下打量了起来。 很快,她就很卑鄙的产生了一种心情愉悦之感。 赵佳惠是美的,那美便犹如清风拂面,恬静淡雅,但柳应如的美带来的便是山呼海啸般的感受,夺目的令人移不开眼。 这是一位能令人仰望的女子,那一身雍容华贵,从容大气的样子,柳丞相怕是在把柳应如当成下一任皇后在培养吧? “和儿,还不快叫应如表姐?”柳氏轻声提醒道。 赵佳和这才反应过来,她竟然看呆了,众人都已经见过礼,只有她一个人呆呆傻傻的站着一动也不动。 “见过应如表姐!”赵佳和随即补了一礼。 柳应如也不介意,明媚一笑,“和表妹年纪小,怕是累了罢,可随我来,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赵佳和呵呵一笑,她觉得自己可能看起来像条狗,要不然柳应如为什么用吃的来诱惑她呢? 但只要能离开赵佳惠身边,赵佳和不管当什么都愿意! 她应了声好,抬步便跟了上去。 因为柳应如只邀请了她一个人,赵佳惠等人也没有那么厚的脸皮非要跟着去。 “和表妹平日里喜欢玩些什么?” 出了正厅,走在抄手走廊上,柳应如随话家常的问了一句。 赵佳和却沉默了一下,平日里她就喜欢腌些酸菜,临睡前做做广播体操,别的爱好也没有了。 但要是实话实说,柳应如估计会笑掉大牙的,所以为了人家的牙着想,赵佳和又规规矩矩的回道,“平日里足不出户的,我也没什么爱好,就是闲暇时绣绣花!” 柳应如哦了一声,侧过头意味不明的望了一眼赵佳和,注意到了她袖口十分别致的绣花图案,两边的形状明显不一样,如此装饰当真第一回见。 柳应如停下了脚步,侧过了身子,饶有兴致的笑问道,“你这袖口上就是自己绣的吗?” 赵佳和嗯了一声,低头看向自己的袖子,左手一只小黄鸭,右手一只大嘴猴。 那日,她腌完了所有的酸菜,在家闲的蛋疼,无所事事之下,画了这么两只动物,一边绣一只,自己绣着玩的。 虽然吧,她没什么画画天分,但她前世是开少儿培训中心的,简笔画什么的,简直手到擒来。 “花样子也是自己描的?” “嗯。” 柳应如拉过了赵佳和的袖子,爱不释手的抚了抚,“果真新奇,看来和表妹画工了得,心思奇巧,改日还得请教一番。” “……”赵佳和微愣,附和着傻笑了两声。 其实虚荣心谁都有,特别是被尚京城第一才女夸,还说要请教她的时候,她的心就飘了起来,怎么也不愿意说自己是没什么画工可言的人。 但一想到柳应如嘴里的改日便头皮发麻,她涩涩的道,“随意画的,上不得台面,如何能与表姐相比!” “和表妹不必如此谦虚……” 柳应如松开了赵佳和的袖子,抬眸看去,却见赵佳和身后不远处不知何时已站立着两位风姿绰约的少年,正静静地看着她们,她的唇边笑意渐深,拉着赵佳和,走到了那两位少年面前,轻轻施了一礼。 “见过太子殿下!” “免礼!”太子虚扶了一下,便望向了已然呆滞的赵佳和。 赵佳和呆若木鸡,没有及时跟着行礼,因为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 她们刚才不是在聊鸭子和猴子吗?怎么就来了个太子殿下? 但是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眼前人的是太子!太子!太子! 未来的皇帝啊! 赵佳和反应过来之后,本能的抬眼去看。 她的灵魂是来自21世纪人人平等的世界,又在孤陋寡闻的农庄活到了12岁。因此在她的内心世界里,对于皇权的畏惧并没有那么强烈。 太子殿下身量很高,略微清瘦,目光澄净柔和,一身素雅的锦服也掩盖不了他与生俱来的贵气,抬手投足间散发出来的都是养尊处优的王者风范。 发顶上规规矩矩的束着镂空雕花金冠,满面温和的与赵佳和对视,也没有责怪之意。 即便如此,那温暖和煦的笑容也让人觉得需要仰望。 “和表妹,见了太子还不行礼?”柳应如侧头轻斥了一声。 “民女见过太子殿下。” 赵佳和慌里慌张的双腿又一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也许是因为没有人会以为她有朝一日能这么面对面的见到太子,所以根本没人告诉过她见太子应该行什么礼。 虽然柳应如刚才只是轻轻的蹲了一蹲,但那一蹲颇为敷衍,一看就知道他们都是旧相识,青梅竹马! 而她若是和柳应如行一样的礼,怕是会让人觉得她故意拿乔,要受人怪罪的。 正所谓礼多人不怪,她吃亏点保证不出错,无妨。 “既是应如的表妹,不必行此大礼,起身吧!” “谢太子殿下。” 赵佳和从地上爬了起来,垂首琢磨着,太子殿下的意思是看在柳应如的面子上,她不用跪,也就是没有柳应如在的话,她就得这样跪了? “应如,这是我送你的礼物。”太子殿下递了一个精致的盒子给柳应如。 “谢太子殿下。” “这是我送的。”一旁另一位少年也笑呵呵的掏出了一个锦缎盒子。 “谢谢兄长。” 柳应如一下子收到了两份礼物,笑的眉眼弯弯。 一旁被挤到了角落里的赵佳和看着真是打心眼里的羡慕,不知道她及笄礼时有没有那么多的礼物收? 太子殿下深情款款的望着正在查看礼物的柳应如,赵佳和便缩在一边当电灯泡,这种千年难遇的八卦场景岂能错过? 其实陷入爱河里的无论男女,智商都为负,在心爱的人面前,爱意根本藏不住! 看来传言未必不真,太子殿下那柔情似水的眼神似乎要将柳应如给融化了好带回家去藏起来! 太子配才女,绝配! 赵佳和第一反应就是,使尽浑身解数,一定要和未来的一代宠后柳应如搞好关系! “走了,你在这太碍眼!” 这句话晃进赵佳和耳朵里的时候,她的后领子也被人拎了起来,半拖半拽的将她拉离了现场。 “表哥,你莫要如此,我可以自己走!”赵佳和想哇哇大叫来着,但是生怕引了人来,只能小声的抗议。 能让柳应如叫兄长的,那大概就是尚京城第一纨绔子弟,柳顺元了。 哦,不对,是第二纨绔! 第一纨绔应当是那位吃喝嫖赌样样皆会的当今圣上的亲弟弟,长宁王。 “谁是你表哥?瞎叫什么!” “……”赵佳和瘪了瘪嘴,果然不能随意攀亲带故。 她再次哀求道,“柳公子,还请高抬贵手!” “是这样吗?” 柳顺元轻而易举的又将手臂举高,赵佳和的衣领瞬间勒住了脖子,但更糟糕的是,他若不松手,她身上这身松松垮垮的衣服大概要散了。 这种举动当真是太无礼了! 她又气又怒又无可奈何,第一次觉得没有秋月实在不行,她双手捂着领口,怒道,“柳顺元,我乃吏部侍郎赵怀先之女,你姑姑的女儿,好歹算你远亲表妹,打狗还得看主人呢,我爹视我为掌上明珠,你如此待我,我回去必告你一状!” 第34章 谣言惑众 “哈哈哈哈……”柳顺元笑弯了腰,同时也放开了手。 得到了自由,呼吸到了新鲜空气的赵佳和简直犹如泥鳅一般哧溜一下溜到了一旁,离开柳顺元几步之遥。 背对着他,赶紧整理衣领。 她的双手都在颤抖,真是太可恶了,她要不是个没脸没皮的,此刻都该悬梁自尽了。 “原来是那位自小被送到农庄,身世凄惨可怜的赵三姑娘啊,果然如传言一般,长得跟小豆芽似的。”柳顺元笑的停不下来。 “……”赵佳和好不容易吹了一通牛逼换来了自由,这会子即便被拆穿也未见窘态,谁让她脸皮厚呢。 对付这种没什么底线的人,就得比他更加厚颜无耻。 她十分淡定从容的当柳顺元是个傻逼,整理完衣领便一言不发的抬脚离开。 “诶……怎么就这么走了?”柳顺元三两步便追上了赵佳和,挡住了她的去路。 赵佳和暗叹了一口气,抬眼看他,并问道,“柳公子,究竟意欲何为?” 风流的纨绔子弟,通常都必须具备两样条件,就是又帅又有钱,柳顺元便是如此。 作为柳应如的同胞兄长,在颜值上比之刚才的太子又俊上几分。 只是太子是儒雅温润,柳顺元则是妖艳贱货,一双细长的眉眼,四处放电,赵佳和无感。 “应如刚才想带你去哪?我带你去!” 赵佳和呵呵笑了两声,义正言辞道,“多谢柳公子,不必!” 话音一落,赵佳和便打算越过柳顺元,谁知他竟胆大包天的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臂! 震惊之余,她使了全力甩开了柳顺元的手,口不择言的低声吼道,“柳公子自重!若是让人瞧见了,你怕是要娶我了!” 还有一句话她没有说出口,她还不乐意嫁呢! “……”柳顺元没料到自己这么轻易被甩开,更没想到赵佳和会用那么嫌弃的表情如此直接的把娶不娶的挂在嘴边。 他呆愣了片刻,又笑了起来,大白牙晃了晃,道,“没那么严重!你这么个还没长开的黄毛丫头,谁有兴趣啊?” “……”赵佳和的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心中不断的呐喊着,秋月,快来给我一巴掌扇死这个臭流氓。 “走了,走了!”柳顺元拉过赵佳和的衣袖,拎着往前走。 赵佳和不敢强硬挣脱,跟随在他身后,望着他的后脑勺想了想,这种公子哥八成是不喜欢被人拒绝的。 于是她贡献了自己十足的诚意,低低的道,“柳公子,应如表姐是想带我去吃好吃的,你放手,我可以自己走!” “我怕你迷路,到头来又去你那个视你如掌上明珠的爹那告我一状。你还别说,你那爹确实挺难缠的!” “……” 七拐八弯之后,赵佳和发现自己被柳顺元带到了一个巨大无比的厨房门口。 日落西山,宴席即将开始,厨房里人仰马翻,却各种香气扑鼻。 她还真的有些饿了。 柳顺元松开赵佳和的衣袖,命令着丫鬟们把已经做好的东西各端一份放进了厨房旁边的耳房里,对着赵佳和壕气十足的摊了摊手,“你想吃什么随便吃!” 赵佳和瞠目结舌的看着满桌子的大鱼大肉,柳顺元当她是猪吗?能吃得下这么多? “怎么还怕我下毒不成?”柳顺元大大方方的拉了把椅子,自顾自的坐了下去,撕了一把鸡腿递给赵佳和,自己又撕了另一把鸡腿啃了一口,喃喃道,“还挺香!” 赵佳和举着一把鸡腿,脸上的神色变幻莫测,对着烤鸡她向来是没什么抵抗力的。 她略一挑眉,心里想着,柳顺元能当上尚京城第二纨绔,果然是受了祖宗庇荫,靠他自己的努力大概是不行的! 既然盛情难却,赵佳和也不推辞,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慢条斯理的啃起了鸡腿。在这里吃饱了,一会到宴席上就可以装作胃口很小的样子做个安静的淑女了。 “表妹,你家那位大姐今日来了吗?” 柳顺元状似不经意的问了一句,赵佳和猛的顿了一下。 原来如此呢,这一路上又拉又拽的就是为了赵佳惠而来的。 可是赵佳惠是梁容瑾的,谁也别想和他抢! 她从容淡定的继续吃鸡腿,笑着反问道,“柳公子竟认识我大姐么?” “这么见外!叫我表哥就成!方才我不是还不知道你是谁么!” “呵呵……”赵佳和干笑了两声。 “我听人说赵大小姐美若天仙,比那红袖还要美上几分!有些不长眼的人在红袖面前大放阙词,她委屈的哭了。我这人最见不得姑娘哭,就想去看看那赵大小姐是不是如传言一般!” “……”赵佳和一时无言,用力丢了手里的鸡骨头,那鸡骨头跳了一跳,落在了地上。 红袖是天香楼的新花魁,前几日刚选出来的,正大热着。 据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也十分懂得如何吊男人的胃口,想入她的房听个曲的男人排队都排到了明年,一般男人是进不了那红袖的房。 但是拉一个深居简出的大家闺秀和一个青楼女子来比美就很混蛋了。 这真不是什么夸人的话,赵佳惠若是知道了,大概也要气得悬梁自尽去了,也不知道是哪个乌龟王八蛋干的事情? 赵佳和冷笑了一声,眸光一冷,沉着声音斥道,“柳公子未免欺人太甚了些!我赵家的姑娘岂是青楼女子能比的?” 口口声声说心疼红袖的柳顺元听后,非但没有不悦,反而挑了挑眉毛,笑问道,“表妹竟识得红袖?” “……”赵佳和倒吸了一口凉气,嚣张的气焰一下子就灭了。 太失策了,竟然忘记自己也是个闺阁女子,怎么会知道一个冉冉升起的青楼女子的名号? 好在柳顺元也不打破砂锅问到底,反而弯着眼睛笑道,“其实传闻也未必可信,那赵家大姑娘的美名也许名过其实!我之前还听说赵三姑娘长的比赵佳遇还丑,品味粗俗,文墨不通。如今一看,原来赵三姑娘长的还挺可爱的!所以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我今日是学到了!” 赵佳和一听,一口气堵在了胸口。反正是气着了,咬了半天的牙,才勉强挤出一抹笑,“多谢柳公子,只是不知柳公子都是听谁说的?” “说了你也不知道!不过……” 柳顺元顿了顿,眼角的笑意渐深,“既是表妹问了,我便告诉你!是……那不长眼的周世子说的。” 周棋恒? 那倒是个有条件传出这些混账话的人,只是…… 赵佳和犹如遭到了五雷轰顶般,浑身一片焦黑。 她嘟起了嘴,脑子里怎么也无法把那样一位气质清华,芝兰玉树,犹如谪仙般的少年安在天香楼红袖姑娘的床上。 “可是周国公府里的周棋恒世子?”赵佳和犹不死心的问了一句。 “你竟也识得周世子?” 赵佳和听到柳顺元变相的肯定,当真是快要疯了! 几十年了,好不容易动回心,竟然又是这种惨烈的车祸现场。 赵佳和忍不住满脸皱巴巴的瘪起了嘴,哭了起来,眼泪哗哗的。 看到她不雅的哭相,柳顺元一下子懵了,站了起来,走过去,劝道,“你反应也太慢了吧,我不是说你不丑了吗?那都是传言,信不得真!那周世子的话也没什么人信,当时在场的人都打听你大姐去了,没人在意你的!” 赵佳和一听他说当时还有别的人在场,还根本没人在意她,哭的更凶了。 好你个王八蛋周棋恒啊,老娘真是眼瞎了! “有酒吗?给我来点!”赵佳和粗声粗气的对着站在门口的丫鬟吩咐了一声。 那丫鬟愣了一下,抬眼看了看同样呆愣的柳顺元,见他没有反对,便应了声是,退了出去。 柳顺元道,“我说你有十岁了吗?就想喝酒?哪家姑娘像你这样的?” “关你什么事!麻烦把我丫鬟叫过来!她叫秋月!”赵佳和心情不爽,连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懒得装,口气很冲。 她已经知道柳顺元没什么威胁性,大概是看她还未成年,没长大的小娃子,根本就不在女人那一列。 “你……” “公子原来在这,叫老奴好找!老爷到处找你呢!” 柳顺元刚想发脾气,就见门口进来一位管家,听了那管家的话,脸当场就吓白了,连声问道,“祖父生气了吗?” “气着呢,公子赶紧随老奴走罢。”那管家急得满头大汗,朝柳顺元招了招手。 柳顺元没有任何犹豫,快步出了耳房。 人走了,房里清静了许多,丫鬟送了一壶酒上来,赵佳和给自己倒了一杯,伤心的肝肠寸断。 先是温铳,后是周棋恒…… 举杯敬她万分坎坷的情路啊,竟然又失恋了。 那酒十分猛烈,只喝了一杯就呛的她双目通红,她吸了吸鼻子,流下了泪。 这一世她根本没喝过酒,不过两杯下肚,她便头晕目眩的醉倒在了桌子上。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沉了下来,四处都挂满了红灯笼。赵佳和吓的一阵腿软。 完了,该不会是散场了吧? 她连忙奔出了耳房,替她端酒的丫鬟还站在门口,却不见秋月的踪迹,她心里暗骂这个柳顺元果然不靠谱。 第35章 假山见真容 “现在几时了?”赵佳和有些怯怯的问那丫鬟。 “回姑娘的话,宴席刚开始!” 赵佳和一听宴席刚开始,顿时松了一口气,好像一下子剥开了云雾见到了青天,她呵呵笑道,“那我该去宴席了,你们忙吧!打扰了!” 醉酒之后,她一下子就清醒了。 不过一个男人而已,她又不是情根深种,只是看那人一表人才,长得跟男明星一样好看罢了。 为他借酒消愁,何苦来哉? 赵佳和一路向外走去,凭着记忆中的路线走了好半晌,才发现自己居然走到了中午进来时路过的那片湖。 她果然是路痴,完全没有方向感。 望着整片水波微漾的湖面,黑沉寂静,湖底下似乎隐藏着什么可怕的能量,令人生畏。 赵佳和已经没有了白日欣赏湖水的情调,满头大汗的站在原地,无奈的挠了挠头。 她已经完全不知道该往哪走,也没有路过一个丫鬟小厮可以给她指条明路。 她四处看了看,有些疲累,于是抬脚走到了假山旁,找了颗显眼的石头坐了下去。一边拿着衣袖当扇子扇风用,一边守株待兔的等待着人来。 “噗通!” 身后一个巨大的落水声传来,赵佳和以为是水鬼闻到了她的香味,爬上岸来要吃她,当场吓的一个激灵,从石头上蹦了起来,后退了好几步,满脸惊愕的望着湖水。 那湖里剧烈震荡,涟漪一圈又一圈的向外散开,只见那湖中央有一个人伸长了双手,极其无助的在湖里浮浮沉沉。 有人落水了! 赵佳和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是会游泳的。 虽然这一世这个身体没有尝试过游泳,可是见死不救日后会不会惹阎王不高兴? 罢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她没有任何犹豫的抬步跑向岸边,摆出了无比标准的跳水姿势,勇敢的朝着阴森的湖里纵身一跃…… 只是她还没有落到湖水里,腰上便被什么东西缠住了,她下意识的低头看了一眼。 入目的是一片银光闪闪,发着森冷的寒意,可惜她还没看清就被拉回了岸边,随后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里。 一套动作一气呵成,她完全来不及反应! 虽然她看不见身后人的样子,但是这个似曾相识的姿势还是让她心生胆怯。 身后这块温热结实的胸膛在赵佳和看来,比那湖水还要阴凉可怕。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赵佳和被带进了假山里一处隐蔽的山洞里。 背靠着假山上凹凸不平的岩石,就着月亮惨白的光线,赵佳和清楚的看到那张如刀锋削过的俊脸时,胸口就像是被人狠狠地砸下了一个大洞,闷的她几乎忘记了怎么去呼吸。 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浑身都在微微的发抖,双腿软的只能靠着他的支撑勉强站立。 双眼一热,泪水不受控制的盈满了眼眶。 这种感觉就好比亲人死了之后,头七见到亲人回来的魂魄一样,虽心生畏惧,却迟迟移不开眼。 那是一张极具魅惑力的脸,好像只要一眼便能沦陷在他深不见底的眼波里,隐藏在那浓眉之下的一双深瞳漆黑的犹如这片夜色一样荒凉。 两片薄唇轻抿,微微上扬,漾开一抹浅笑,虽颠倒众生,却令她想抽上一巴掌来报她上一世的仇! 赵佳惠是做了十世尼姑,吃斋念佛的做尽了好事,才能得他所爱吧? 他抱着赵佳惠走入酒店的那个背影,深刻的仿佛厉鬼上身一般都印在了她的脑海中,千年不散,万年不化。 就是闭上眼她都能刻画得出来,说是魂牵梦绕都不为过。 前世那一刻遥远的心痛仍然如潮水般瞬间淹没了她。 她低下头,闭上了眼睛,落了两行清泪。 纠缠了两世,她彻底服输了! 为何还是绕不开这两人,怕是要疯了吧? “三姑娘未免太过善良了些,这湖水深不见底,竟然也敢跳?” 他的声音低沉,刻意压低了音量,小声的几乎只有她能听见一般,那磁性的声音带动了她的心弦又是一颤。 片刻后她睁开了湿漉漉的一双眼,这才想起湖里还有一个人等着救命呢! “梁公子不救,为何还不让我去救?”赵佳和厉声质问,却因嗓音微颤,那语气里倒多了几丝胆怯。 她的两只手拼命甩了甩,想将他禁锢她手臂的手甩开,却都是徒劳无功。 “嘘!”他并未因她无礼的语气生气,反倒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轻声道,“你且看看再说!” 赵佳和在他的示意下,歪出了一个头,才发现湖里那不断扑腾的一双手已经消失不见,人已经从湖里被救上了岸,是个女子。 直到那名女子路过假山匆匆离去之际,她才认出来,那人竟然是李扶荷,而救她的正是她身边的丫鬟。 “……怎么回事?”赵佳和傻眼了。 既然能救,为什么一开始不救,非要等到人快沉下去了才救? 难道是李扶荷平日里对那丫鬟不好,日日打骂,以至于丫鬟怀恨在心,将自家主子推去水中,最后一念之差,又将其救起? 一想到这里,赵佳和默默地对号入座,发誓将来一定要对春花秋月好一点,特别是秋月,真的会掌握她的小命。 可是观察这主仆俩互相搀扶着鬼鬼祟祟离开的样子,又实在不像有仇的样子。 赵佳和一脸疑惑的转过了头,正对上梁容瑾那一双带笑的眼眸。 月色下,淬满了星光,耀眼的令月光都黯然失色。 “三姑娘,好久不见!”他笑说。 “……” 赵佳和的心狠狠地一颤,双手紧握成拳,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 他当年刚结婚的时候也是如此这番惺惺作态,看起来好像对她很有意思的样子。 她回身就往外走,他一手撑在了假山上挡住了她的去路。 “姑娘对待救命恩人如此无理?上回还说过要报答我呢!” “梁公子既认识我,就应当知道我幼年丧母,自小就被送到乡下寄养,没有家教!何况我还小,还是个孩子,你对我要求未免太高了些!”赵佳和心情不好,口气更加不善,既然绕不开,她就躲! 她惹不起,只盼望着自己不要再成为这两个人爱情之间的牺牲品,她就是嫁猪嫁狗,一辈子不嫁,做个人人唾弃的怪胎,也绝不嫁梁容瑾。 “好,你还小,随你高兴……”他摊了摊手,稍稍后退了一步,表现出一番欲言又止的模样。 赵佳和咬了咬牙,叹道,“放心吧,就为了还你那救命之恩,我定会不遗余力的帮助你和我大姐双宿双栖的!” 他脸上的浅笑渐渐凝滞,双眸微微一眯,“佳和……” “别这么叫我!”赵佳和厉声打断。 她双手捂着耳朵,低垂着头,泪水再次湿了眼眶,却倔强的不愿意掉下来。 她最不愿意从他的嘴里听到他如此轻声细语的叫着她的名字。 那是她曾经最喜欢最期待的声音,如今却是她心底最大的痛,一遍一遍的提醒她上一世那些可笑的愚蠢。 以为他情深似海,结果都是利用!利用!利用! 将她当个傻子一样地利用欺骗! 一直到死! 她的人生乃至生命在他利欲熏心的欲望面前不值分毫! “梁公子果然是个唯利是图的商人,见到有人掉进水里,命悬一线也可以冷漠的旁观。不过很可惜,我现在可以告诉你,刚才那位可是正经的官家小姐,你若是救起了,这会估计就能攀上个做京官的岳父了!” 说完,她极端讽刺的一笑,欣赏着他那双快要喷火的眼睛,心里十分畅意,有些变态的报复的快感。 虽然有一些害怕他盛怒之下会将她碎尸万段,但是内心深处总有种迷之自信,知道他不会杀她。 很快他收回了自己撑在假山上的手,神态恢复如常,一双眸子渐渐地染上了冷意,唇边还是那抹淡淡的笑,却略显冷硬。 似乎有点哭笑不得的意味。 “……三姑娘竟然以为在下会想要攀个京官岳父?还是以这么不入流的方式攀上亲事?什么时候我在你眼里竟然会是这么阴暗的人?” 听到梁容瑾这么问,赵佳和发自内心的大笑了起来,十分不要脸的先声制人,“梁公子,我乃当朝正三品官员的嫡长女,我外祖父乃手握军权的武安侯,就是皇子我也是嫁得的。京中贵女如此之多,奉劝你换个高枝吧,我肯定是看不上你的!” 虽然这么直白的拒绝有点往自己脸上贴金,但是她深知他接近她的目的,只能厚着脸皮尽早掐断他那点龌龊的心思。 “……好大的官,真是想不到赵三姑娘志向如此高远!” 他哦了一声,轻笑了一下,浑然没有了刚才那愤怒的气息。 赵佳和心里那点子的快意瞬间消失的荡然无存,他的心理素质真是太强大了,三言两语间便调整好了情绪,被人这么讥讽,还能如此从容。 她觉得自己和他斗,还是太嫩了些。 “这是自然,人往高处走,谁不想攀个高枝,一生锦绣荣华,平安喜乐,不用看人脸色,不用见谁就跪!” 第36章 出门下馆子 “权势滔天也未必能一生平安喜乐,别人的脸色该看还是要看的!” “……” 赵佳和仰头毫不掩饰的翻了个白眼,一想到这一世他如此低下的社会地位,心里就无比的兴奋,她嗤笑道,“你少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了!” 不经意间,望进他那双深幽的辨不清情绪的一双眸子里,她突然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在这里和一个有血海深仇的男人面对着面聊了这么久! 是不是有病? 赵佳和抬步就往外走去,只听到身后的人声音幽幽沉沉的,极小声的问了一句,又似在自言自语。 “原来三姑娘不记得在下了。姑娘既当往日种种都不作数,梁某自是不会强求,但在下却不知是否哪里得罪过姑娘?还请姑娘告知!” 赵佳和回过头,见鬼一般地看了他一眼,终是一言不发,加快脚步,离开了湖边。 得罪? 岂止是得罪?得罪死了好吧?血海深仇好吧? 她不去报仇就算是互相给大家留面子了,这一世她当是捡来的,十分珍惜现在可以活着喘气的感觉。 刚走出了湖边不远,就见路的另一头,秋月正满脸焦急的四处寻找,她轻唤了一声,“秋月!” 闻声,秋月转过头来,见是赵佳和立在眼前,大喜过望,急忙奔了过去,上下仔细地打量着着她,语气中都带着哽咽,“姑娘去哪里了?叫奴婢好找!听说湖里有人落水,奴婢生怕是姑娘,急忙过来找,幸好不是,快吓死奴婢了!” 赵佳和也是惊魂未定,委屈的红了红眼睛,“别担心了,我没事,我没事。” “夫人担心坏了,姑娘还是赶紧随我去罢。” 秋月也不追问赵佳和这么长的时间都干什么去了,挽着她往来时的路走去。 回到宴席,柳氏见赵佳和完好无损的样子,心底默默地暗松了一口气,叹道,“没事就好!刚才那边传来说有人落水,我这心里一直就没落到地上!” “是和儿不好,让母亲担心了!”赵佳和敛下了眉眼。 心底却冒着泡,梁容瑾不过就是个商人,顶天了是个有钱的商人,为什么会受邀来到丞相府?又为什么那么刚好的出现在了湖边,那么巧的又有人落水? 虽然李扶荷父亲的官职没有赵怀先高,可是好歹也是个官家小姐,梁容瑾若是救了,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为什么让人家姑娘自己爬上来? 她不信梁容瑾不知道李扶荷的身份! “你刚才去哪了?应如都回宴席了,你还不见人。”柳氏安慰着轻拍了拍赵佳和的手。 “我去吃东西了,吃着吃着就困了,小憩了一会,醒来天已经黑了,出来的时候又迷了路,幸好遇到了秋月。”赵佳和捡了重点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不提也罢。 “哦……”柳氏眯眼一笑,点点头,“府里是挺大的,迷路也在情理之中,你且再吃些东西罢!” 赵佳和嗯了一声,举起筷子装模作样的吃了几口,又问道,“惠姐姐呢?” “惠儿与李家姑娘一同坐,在那边呢……” 柳氏说着便转身看向不远处。赵佳和顺着柳氏的视线看过去,哪里有赵佳惠和李扶荷的身影,八百里都瞧不见! “奇怪了,刚才开席的时候明明就坐那的,怎么都不见了?这马上就要散场回府去了,唉……”柳氏喃喃自语了一句,又略感疲累的吩咐了身后的云珠出去找找。 赵佳和眨了眨眼睛,收回了视线,李扶荷都成落汤鸡了,肯定没法回宴席,早早的回府去才是上策,但她纳闷的是赵佳惠去哪了? 难道又去和梁容瑾私会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赵佳和简直如鲠在喉,满眼狰狞,握着筷子的手都不自觉的收紧。 前脚来找她索要救命之恩,后脚就跟赵佳惠在假山里头干些见不得人的苟且之事? 太恶心人了! “姐姐,我今日见到了太子殿下和五皇子殿下!五皇子殿下还看了我一眼呢!” 赵佳畅大概是吃饱了,双手交叠放在桌面,对着赵佳和挤眉弄眼的炫耀,笑的一派天真浪漫。 赵佳和心里正毁天灭地的生着气,根本不愿理会,极其敷衍的哦了一声。 “五皇子殿下当真是天人之姿,我从未见过那样好看的人!” “嗯。”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两位殿下没待一会便都匆匆离去了!” “哦。” “姐姐,你说为什么殿下来了就走?又为什么看了我一眼,好像不怎么高兴的样子呀?” “……”赵佳和心中烦闷,筷子都快要让她捏碎了。 她哪知道为什么啊? 人家贵人事忙,哪有空来这里长时间的应付你们这群攀龙附凤之人? 但是在外头,要保持住姐妹友好互助的美好氛围,不能发火,不能不耐烦! “殿下那样的人,岂是我们能猜得到的?你还见过,我都未曾见过呢!看起来不高兴可能也只是因为需要天家威严吧!嘻嘻哈哈的有失体面!”赵佳和耐着性子皮笑肉不笑的回答。 赵佳畅长长的哦了一声,犹如醍醐灌顶,一下子就释怀了。一手支起了脑袋,少女怀春般笑了笑,自言自语道,“我若是能觅得殿下那样的夫君,怕是做梦都要笑醒了!” “……”赵佳和彻底无语了。 宴席散场的时候,赵佳惠游魂似的回来了,勉强冲赵佳和笑了笑,一言不发的爬上了第二辆马车,再没有像来时那般轻松愉悦。 赵佳和和柳氏坐一辆马车,她端正着坐姿,脑子里一直在想着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佳惠和梁容瑾吵架了? 其实她也不愿意理会这两个人,只是自己管不住那颗爱瞎想的心。 柳氏见赵佳和魂不守舍的,轻笑着安慰道,“听说是李家姑娘掉进湖里,惠儿大约也是受了点惊吓罢,没什么事,只是明日倒不好和你祖母交代了!不知道会不会因此而怪罪到你头上。” 赵佳和一听,头皮又是一阵发麻,那肯定是捆绑似的骂人了啊,能失去这么一个骂她的好机会吗? 她就不理解了,老夫人为什么总要针对她呢? 冷嘲热讽,克扣月银,缺衣短食,在玉笙居里,她就没吃过一顿好饭。偏偏玉笙居里没有小厨房,天气热的时候,送来的饭菜有时候都是馊的,逼的她大热天的又出门下馆子。 “母亲不必担心,和儿早就习惯了!惠姐姐蕙质兰心,祖母多疼爱些也是人之常情!”赵佳和虚伪至极的回了一句。 柳氏轻叹了一口气,“真是难为你了,小小年纪如此懂事!” …… 天气炎热,那日自柳家回来之后,赵佳惠郁郁寡欢,不日便病倒了,将老夫人气的呀,别说赵佳和没有好果子吃,就连枊氏都被生生的找了个由头为难了一通。 晨起,赵佳和坐在桌几上,闻着面前散发着馊味的饭菜,迟迟动不了筷子,反胃的跟怀了孕似的,再这样下去,她感觉自己也要生病了! “春花,我不是让你将这些都倒了吗?怎么还摆到姑娘面前来?”秋月沉着脸从外头大步踏了进来,冷声斥了一句,没有一丝犹豫的将满桌的饭菜都端出门倒了。 “嬷嬷让我摆......”春花一句话没说完,秋月便不见了踪影,于是只讷讷了一句,“小姐,你看秋月,越发不像样了!” 赵佳和并不言语,只轻轻的放下了筷子。这几日秋月对她的好,她是看在眼里的,无需旁人指点,事情都能办的甚合她意。 “无妨,出去吃便是了!”赵佳和双手撑着桌沿,准备起身换衣衫。 “姑娘,如此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何不说与老爷听?老爷总该会心疼姑娘的!”王嬷嬷叫住了赵佳和,话却说的很轻,估计也没什么把握。 “算了!”赵佳和摇了摇头。 去求赵怀先容易,但赵怀先若真在乎她这个女儿的话,当年就不会任由她被送出赵府了。 这年头,虐待女儿什么的都是小事,就是将女儿打死了也没事,但是不孝顺可是会把头顶上的乌纱帽给弄丢的。 再说,枊氏尚且需得仰老夫人的鼻息,更何况她这么一个随时都可能被弃的嫡女。 她即使逃得了这次,也逃不过下一次! 不若等老夫人的气消了,也就好了! ...... 不久之后,赵佳和提着两屉肉包子闪进了不羡仙茶楼里,因为来得早,茶楼还没开始营业。 她盘腿坐在椅子上,桌面上垒着一叠的账簿,聚精会神的一口包子一口茶水,边吃边看。 “姑娘,我瞧着外头那两人不大对劲,你也不问问?”秋月吃完了包子,闲来无事,便随口来了一句。 赵佳和知道秋月说的是谁,无非是早上来茶楼喊门的时候,开门的不是敛秋,却是郑掌柜,并且一副衣衫凌乱,还没睡醒的样子。 “一个女子独居在此,夜里难免害怕,郑掌柜过来充当护卫,虽出人意料,却也在情理之中,不必过份苛责!” “如此下去,容易惹人非议!奴婢怕他们拖累了姑娘的名声!” 第37章 黄书请吃饭 赵佳和合起了帐薄,抬眼看了看秋月。秋月说的认真,一双眼睛乌溜溜的。 她问道,“我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如何与他们说这等子事?” “姑娘放心,自有奴婢去说!”秋月一拍胸脯,毫不避违。 赵佳和没有立刻回答,倒也认真思索了一番,她觉得这种事情在她眼里真的不算什么事,敛秋一把年纪了需要男人也是人之常情。 做老板就要有人情味,她怎么能管那么多呢。 “不必了,你且先去市集上看看,可有需要购买的东西,待我们吃过午饭便回府去罢!” “是。” 秋月走后,赵佳和也不知道看了多久,腿也麻了,腰也硬了。 她伸了伸懒腰,这才注意到茶楼已经开张营业,人声鼎沸,喧闹非常。 收起了帐薄,下了楼,在大厅里慢慢的踱着脚步。 还未过晌午,人就已经非常非常多,几乎座无虚席。 “秋闱将近,不知李兄准备的如何了?” “别提了,日日被我家娘子拘在书房里念书,好不容易才出来一趟,可别扫我的兴!” “如今这不羡仙乃是才子聚集地,不论是那世家贵公子,还是当朝的王爷都日日来此地,听闻是为偷偷的广招贤士,若李兄想要那清静之地,恐怕来错了地儿!” “天香楼倒是个不错的消遣之地!” 赵佳和立在柱子旁,听到临桌两名男子聊到天香楼之后,便齐齐的嗤笑了起来,那对视的眼神里充满了荒淫之色。 她展开扇子掩住口鼻,抿唇一笑,正欲转身之际,眼角余光扫到了门口有说有笑,阔步而入的两位少年。 一位一身青衣,面露笑意,一位白衣胜雪,气质清华,却……道貌岸然。 不是别人,俨然就是温铳和周棋恒! 赵佳和心中一急,双脚先于大脑作出反应,往后一退,想要藏到柱子后面去,却没料到身后有人,正巧撞到了身后人的胸膛上。 “走路不长眼啊?这一天被撞好几回了......” “对不住,对不住!”赵佳和点头哈腰的赔礼道歉,同时只当没发生一样,准备低头就走。 “怎么?士奇贤弟撞了人就想走?” 赵佳和闭了闭眼,暗叹了一口气,硬着头皮扯出了一抹笑,抬起头说道,“黄兄真是许久不见,小弟差点没认出来!呵呵......” 眼前此人正是那戴绿戒指的黄书。 黄书一说话,赵佳和便已经听出来了,想装不认识溜走而已。 冤家路窄啊冤家路窄。 “不巧,只是还当真只能在这个茶楼见到贤弟你啊!贤弟可是会遁地术?这天上地下的竟都找不着贤弟的踪迹!” “黄兄......此话何意啊?”赵佳和一头雾水。 黄书不以为意的摆摆手,十分熟络的伸手搭在了赵佳和的肩膀上。因为这个动作,赵佳和整个人都僵了。 “择日不如撞日,不若贤弟与我上楼喝上一杯,如何?” “不不不,我饿了,正打算去吃饭呢!”赵佳和缩着肩膀,毫不客气的甩掉了黄书的咸猪手,又道,“改日,改日吧!” 话一落,赵佳和便急匆匆的往门外走去,速度快的好像身后跟着的是洪水猛兽一般。 黄书大约不常被人拒绝,低头闷闷地看着手掌心,不知在想什么,愣了好半晌,才抬脚追了上去。 “好巧,我也饿了!一块吃吧!我请客!去一品堂怎么样?那里新来个厨子,手艺极好,就是皇宫里的御厨都要逊色三分!” 赵佳和眼看甩不掉这块粘人的狗皮膏药,只得呵呵一笑,脚下的步子迈得更大更快了,这黄书未免也太会吹牛了,御厨做的饭菜哪里是谁都能吃的? 见赵佳和丝毫不以为意,黄书急得又道,“那厨子脾气古怪,非请不得出,一天只做五桌菜!第六桌,就是皇上来了,也不做!” “既如此,那便是想吃也吃不上了!”赵佳和觉得黄书这牛皮吹大了。皇上来了还吃不上?那不是玩命呢嘛。 黄书一听,即刻摆出了一副快来崇拜我的样子,炫耀道,“今日我正好订了一桌,便宜你了!” “只你和我吗?”赵佳和停下了脚步,美食当道,有些难以抗拒。 “呃......”黄书怔了一怔,爽快的笑答道,“自然只有你我二人!” 良久,两人坐在了一品堂的雅间里,黄书笑意盈盈的,像是一个得了新玩具的孩子一般,冲着赵佳和挑眉笑问道,“如何?我今日可是让那厨子做了最拿手的菜!” 赵佳和一筷子一筷子慢条斯理的吃着,笑眯眯的对着黄书时不时的点头致意,“不错,不错!” 其实所谓一天只做五桌菜的着名厨子,也不过就是青菜绿了点,牛肉嫩了点,鸡肉滑了点,汤鲜美了点。 前世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岂会如此容易被收买? 话虽如此,但也确是她这一世吃过最称心如意的一餐了。 “士奇若喜欢,我日日请你来吃!” 赵佳和侧了侧眸,笑道,“那怎么好意思?况且这厨子不是一日只做五桌的吗?黄兄怎能日日吃到?可莫要诓我!” 闻言,黄书哈哈大笑起来,“士奇放心,我自有法子!不知为何我竟总觉着你似曾相识,与你一见如故。我发现你们姓赵的都特别有意思。” 赵佳和汗颜,“此话怎讲?” “几月前我遇到过一位胆大妄为又蠢如猪的赵姓女子,我原以为会是个别具一格的女子,却没料到目光如此短浅。” “……”赵佳和神色不明的握了握筷子,嘴角微微抽搐。 黄书未见不妥,颇为遗憾的叹息,“那姑娘得了个宝贝而不自知,却偷偷摸摸的换了三千两,到头来原来又是个贪慕虚荣的女子。” 随后,话锋一转,又哈哈大笑了起来,“不过倒是把我家老五气的呀,脸色青了两日......” “何事竟让黄兄笑的如此开怀?” 黄书正侃侃而谈,门便被人从外面推了开来,赵佳和条件反射的遁声望去。 见到来人,惊的瞠目结舌,有些反应不过来,默默地转过了头继续吃饭。 “我道是谁,原来是周兄!” 被打扰了清静,黄书心中不快,面上也未加掩饰,瞪了跟在周棋恒身后的小厮一眼。 “黄兄怕是忘了我了吧?我和温铳在茶楼里苦等了许久,都未见到黄兄的人影。只得上这一品堂来碰碰运气,谁成想,黄兄竟临时改约他人,啧啧……可惜了这一品堂上好的佳肴!”周棋恒也不见外,径直坐了下去,直接取了双筷子吃了起来。 赵佳和一听“温铳”二字,吓得屁滚尿流,菜也不吃了,只能死死的盯着周棋恒作不出别的反应。 周棋恒认不出来她是很正常的事,毕竟不熟!但温铳那厮就不一定了,起码在她的意识里,温铳是正眼看过她好几眼的。 那道灼热的视线许久未曾离开,周棋恒也并非察觉不到,只是因为外貌气质的缘故,这样程度的注视投射在他身上十分常见,他也非常享受被人喜欢的感觉,他微笑着问赵佳和,“这位小兄弟面生,不知是哪家的公子?” “敝......敝人姓赵,名士奇。”赵佳和稍敛心神,移开了视线,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的握成了拳。 “赵士奇?看着面熟。可是赵侍郎家的公子?近日我常去赵府,为何从未见过?”周棋恒笑意满满。 “并不是,我家祖上无人在朝为官!与赵大人毫无关系。”赵佳和低低的应了一声,其实撇开别的不说,周棋恒的颜值还是相当扛打的,不过是个渣男而已。 “哦。”周棋恒敛了笑,不再与赵佳和说话。 “我改日再请你,你可以先滚了吗?”黄书面露不悦,眸底之色沉了又沉,说话毫不客气。 不知为何,赵佳和觉得气氛十分怪异,按理说周国公之孙,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黄书这般不给面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黄兄何出此言?今日可是你约我来,你爽约了倒还要来怪我?这是何道理?温铳不解风情,先回家去了,可那天香楼的红袖姑娘还盼着咱俩呢,正巧带着小士奇去见见世面!瞧这小模样,铁定还没见过女人......” “滚!我让你滚!”黄书震怒非常,双目圆睁,倏然起身,手掌将桌子拍的巨响。 赵佳和一时害怕,往周棋恒的方向挪了一点位置,她不得不在脑海中思考,难道红袖做了什么对不起黄书的事情惹其生了这么大的气? 她不由得联想到了枊顺元,该不会是枊顺元抢了黄书的心头好吧?因为是丞相之孙,黄书奈何不得,只能在此地生些闷气? 赵佳和突然对这位红袖姑娘好奇了起来。 “黄兄今日心情欠佳,看来当真得改日再叙,但佳人之约不可负,在下先行告辞!” 周棋恒并未见不悦,许是黄书经常如此发神经的缘故吧。 “周公子,且慢!”赵佳和猛然抓住了周棋恒正要起身的袖子,轻声道,“在下久闻红袖姑娘大名,未曾谋面,不知今日是否有幸能够沾上周公子的光一睹芳容?” 黄书脸色一僵,侧过头不可思议的看着赵佳和,“……” 周棋恒低头看赵佳和笑的轻浅,一双眼亮如繁星。短暂的失神之后,他笑道,“小士奇客气了,随我去便是!” “黄兄,告辞!” 第38章 天香楼 赵佳和迅速起身,尾随周棋恒而去。 她又不傻,周棋恒知根知底的,跟他待在一起可比跟黄书待在一起安全多了。 再说了,她现在是个男人,想去青楼怎么了?不是更确定她是个正儿八经的色眯眯的大老爷们嘛。 一品堂出来,不过几步之遥便到了天香楼。 脂粉味扑面而来,赵佳和闻了闻,脑中便浮现出一群香艳美丽,衣着裸露的女人挥着帕子,在等着男人上门观临。 她这心头都有些荡漾,更何况是血气方刚的男人呢。 一进门,不仅像个好奇宝宝一样东张西望,还喜欢伸手摸来摸去。 “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有如此眼光!”周棋恒笑道。 “好说好说!听说想一睹红袖姑娘芳容的男子犹如过江之鲫,不知今日能否见到?” “那是旁人!本世子出马哪有敢不出来见面的姑娘!” 赵佳和哦了一声,闪了闪目光,绽放出一种特崇拜的眼神望向周棋恒,状似不经意的随口问了一句,“那……不知周兄可曾听闻过梁容瑾此人?” “谁?”周棋恒疑惑的侧头望了望赵佳和,随后摇了摇头。 那摇头的动作已经把不知道的意思表示的很明显了,并不是他没听清名字,而是真的没听说过这个名字的意思。 赵佳和颇为失望。 正打算抬脚上台阶之际,手腕被人往回拉,她后退了一些,回身朝来人望去。 只见黄书铁青着脸,沉声道,“竟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就好这一口?你那里开过光没有?不学好专学坏!跟着他有什么好?!” “……”赵佳和微张了张嘴,没想到黄书人如其名,说的话如此直白污秽,一时涨红了脸,有些无措。 “想看红袖就跟着我!”黄书闷闷地低语了一句,也不给赵佳和开口说话的机会,一把将她拉上了楼。 楼上刺鼻的香味甚重,赵佳和一时忍不住咳嗽了起来,直到浓妆艳抹的鸨妈将他们领进了一间雅间,她的情况才慢慢好转。 黄书倒了一杯茶水递给赵佳和,眼睛却是十分不友善的盯着周棋恒,揶揄道,“你不是说赵家大姑娘美若天仙,你惊为天人,非红袖此等女子可比,怎地还来?” 周棋恒叹了一口气,“别提了,襄王有意,神女无心!我本有意娶她为妻,未曾想那赵家老太太竟然一口回绝,真叫我伤心!” 黄书呵呵一笑,眼角余光扫了扫赵佳和,存心故意奚落,“国公府的爵位到你这代也就没了,你又不长进,声名狼藉的,哪家姑娘肯嫁你呀?” “黄兄未免瞧不起人!那赵家大姑娘又不是赵三姑娘,有武安候这个外祖父撑脸。不过一个区区五品小官之女,我如何配不得?赵家真是欺人太甚!”周棋恒越说越气,握紧了拳头捶了下桌子。 听到了自己的大名,赵佳和不免有些紧张的拿杯子抵在了唇边,轻声插话道,“不知周兄可曾见过那位赵家三姑娘?” “匆匆一瞥罢了!”周棋恒不以为意的挥了挥手,很显然没有继续谈论这个话题的意思。 “与你那犹如仙女下凡的赵大姑娘相比如何?”黄书眉眼舒展的问了一句。 “简直云泥之别,一言难尽!” 赵佳和装模作样的喝着茶,以此来掩饰心虚和愤怒,一口怒气还没消,紧接着又听到周棋恒补了一句。 “若是非要比的话,那三姑娘便跟赵佳遇长得差不多吧!” “咳......咳咳!” 闻言,赵佳和一口气没顺好,吸进了一些水渍,咳得心肝肺都在颤抖。 “怎么了?急什么?说赵老三又不是说你!”黄书微蹙着眉头,单手搂过赵佳和的肩膀,让她伏在他的胸口上,另一只手轻拍后背帮她顺气。 咳了好一会,赵佳和推开了黄书,胀红着一张脸,满眼血丝,咬着牙道,“我只是无法想象一个女人若是长得跟赵佳遇一般,这辈子算是毁了罢!” 黄书又倒了一杯茶递给赵佳和,“此言差矣,娶妻娶贤,美貌不是唯一标准!” “正是!正是!”周棋恒瞬间马屁精上身。 “不过长得像赵佳遇的女子还当真是……闻所未闻啊!赵侍郞家真可谓是人才济济,改日需得好好上门拜访一番,不知士奇可愿同去?” 黄书意味深长的望着赵佳和,说出的一番话,令她几欲想逃,他那个眼神仿佛就在告诉她,他已经看出了她藏起来的狐狸尾巴! 仿佛在对她说,“赵三姑娘!就是你!讹了我一块金元宝,我要让此事人尽皆知,看你还怎么嫁得出去!” 赵佳和的脸色由红转白,后背冷汗涔涔。 正巧这时,一妙龄少女推门而入,姿态优雅,妆容艳丽,翩然施了一礼。 “让公子们久等,红袖来迟,还望恕罪!” 那声音犹如黄莺出谷,沁入心甜,撩人心扉。 “过来,好好伺候这位小公子!”黄书是花银子买单的人,所以命令起人来,底气特别足! “是!” 赵佳和心绪未平,红袖便飘然而至,歪歪扭扭的坐在了她的身边,推杯换盏。 “公子面生,敢问尊信大名?” “……”赵佳和语塞。 并非是害怕败坏了赵士奇的名声,而是含情脉脉的红袖在说话的间隙已经伸出手抚到了她的大腿上。那只手柔弱无骨,却一点也不安分,指尖轻柔的不断在她的大腿内侧打着圈,并且有逐渐往上升的趋势。 赵佳和即便两世为人,也没受过女人这等调戏,她一下子跳了起来,连忙大声叫唤,“出去,出去,我不需要伺候!” “公子......”红袖大抵更是没受过这等羞辱,一脸的不可置信,泪水顷刻间盈满了眼眶。 那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模样,周棋恒看得心都碎了,急忙起身扶起了红袖,顺势将她搂进了怀中细细安抚,语气略带指责的对赵佳和说道,“又来一个不怜香惜玉的,小士奇不喜姑娘,来这作甚?” “我们走,不理他们!让小爷好好疼疼你,小爷可好久没见你了......” 话还没说完,周棋恒便拥着哭哭涕涕的红袖离去。 赵佳和心有余悸,并非有意伤害人家。她又不是个真男人,她是个女人啊,如果让红袖继续那么勾搭下去,会露馅的。 “我是不是太过分了?”赵佳和畏畏缩缩的又坐了下去。 “士奇第一次来此,不习惯也在情理之中,多来几次就习惯了。我一会让人给红袖送些银子安抚便是了!”黄书伸手倒了杯酒递给赵佳和,单手举着酒盏,唇边难掩笑意。 赵佳和微挑着眉头,黄书举着的那杯酒已经快要顶到她的鼻尖上了,那酒杯泛着冷冽的酒香,闻一闻就感觉有些头晕。 她深知自己酒量尚浅,这一杯下去,估计就能神智不清的和黄书称兄道弟了。 赵佳和双手接过酒杯,谄媚的笑道,“黄兄莫要为难我了,我不胜酒力,万一醉了可如何是好!” “这有何难?你醉了我自当送你回去!都是男人有什么可避讳的!”黄书眉开眼笑的冲着赵佳和笑笑,同时凑近了她,又道,“告诉我,你住哪?” 赵佳和微愣,这么近的距离,她甚至能够望进黄书深深的瞳孔里,清晰的看见自己的影子,慌乱不安。 气氛凝滞,赵佳和并非懵懂无知,她都闻到了空气中散发的荷尔蒙的暧昧。 她曾听闻尚京城里有专门的戏馆子挂羊头卖狗肉,名为戏馆,实乃男妓馆,专为达官贵人而立,官府十分容忍,可见这时代男男之风的盛行。 黄书难不成真是个断袖?这年头竟连扮男人上街都不安生了么? 赵佳和受了惊吓,面上不动声色,屁股却不着痕迹的往旁边挪了挪位置,故作惊声道,“啊,我竟将我家小厮忘在茶楼了,我需得寻他一块回家去了!” 话毕,赵佳和便欲起身离开,黄书伸手将她拉了回来,“哪有主子去寻奴才的道理,你且在这安心等着,我让人将你那小厮带来此处,可好?” 眼见黄书不再那么色眯眯的看着自己,赵佳和神经虚弱的道了声好,勉勉强强的又坐了下去。 黄书招了招手,片刻之间有人出去,有人进来,弹琴的弹琴,唱曲儿的唱曲儿,赵佳和却是如坐针毡。 并非是她脸皮厚,自我感觉良好,而是刚才黄书的那一眼实在太露骨,她又不是懵懂无知的小女孩。她看得十分真切,那眼神分明就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动了情欲的样子,仿佛想要一把将她就地扑倒,然后这样这样,那样那样…… 对,不是有意思,有好感。 而是情欲之色。 赵佳和懊丧的抬手捂了捂脸。 她若是个女儿打扮倒也罢了,长得太美若天仙的女子让男人一见就情难自抑也是有的,干柴烈火,男欢女爱什么的,本就是人类本能的冲动。 她可以理解,也十分宽容。 可是......她现在是男儿打扮,这样一来,莫非黄书男女通吃? 细思极恐! 赵佳和浑身突觉一阵恶寒,自己像是成了瓮中之鳖。 命中的劫数啊,她现在算是想明白了,但凡是和梁容瑾沾亲带故的就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都得躲着。 第39章 佳惠的哭诉 时间如白驹过隙,来不及拥抱清晨,便已经手握黄昏,日出而作,日落而归。 一眨眼,入秋了。 玉笙居院子里的树叶都开始枯黄,缓缓的一片一片慢慢落在地上,金黄色的落叶与傍晚的霞光交相辉映,落英缤纷,原本诗情画意的院子被竹架上晒着的大白菜和白萝卜破坏的干干净净。 赵佳和躺在摇椅上,一顶草帽盖在了她的脸上,单手枕着脑袋,十分惬意的享受着黄昏温暖的日光,手边的矮几上放着的一壶热茶已经渐渐地没有了热气。 在夕阳彻底跳下山的那一头时,赵佳和终于抬手挪走了脸上的草帽,眯着一双混沌不清的眼看向身后不远处的秋月,笑问道,“回来了?” 秋月嗯了一声,将手中的账簿和上面的一张请柬一同递给了赵佳和,并解释道,“这张请柬是管事刚刚送来的!” 赵佳和坐了起来,满脸疑惑的拿起那张精致的请柬,打开一看,原来是柳应如的邀约,就在明日。 既是柳应如,她断没有拒绝的理由,未来的皇后啊,怎么也得巴结着。 她将请柬递还给了秋月,嘱咐秋月好生收好,自己则抱着账簿回了房间。 她现在已经很少出门了,一般都是由秋月把账簿给她带回来,其实外面的世界也并没有多好玩,她最喜欢的日子就是像现在这样平静无波,岁月静好。 至于店铺,她也不知道珠光宝气到底是怎么火的,可能是柳应如连续戴了一个月那只她设计的孔雀簪子,也可能是乐仪公主戴了一条珠光宝气的项链…… 反正,订单瞬间就犹如雪片般飞来,她们一时应接不暇,王掌柜一天就睡一个时辰也没法完成订单量,又意外的导致了供不应求,价格飞涨,如今她已经数钱数到手抽筋了! 不羡仙更是不用说了,因为秋帷将近,她这几个月都在举办读书会或者辩论会,每日聚集了无数的才子,浪荡子。 现如今已经是尚京城里除了天香楼之外,王孙贵族们最爱去的地方,而且十分正能量,只要说是去不羡仙,家长都不拦着了,主动给银子! 哈哈哈哈…… 赵佳和总觉得自己抱在怀里的不是账簿,而是白花花的银子。 鉴于以往的经验来看,一般贵女的邀请,老夫人是一定会让赵佳惠跟着一块去的,更何况是柳应如的邀约。 赵佳和深谙生存之道,于是十分识时务的提前邀请了赵佳惠一同前去,老夫人知晓后,美美的夸了她几句,嘱咐她照顾好赵佳惠便欢欢喜喜的安排了最好的马车送她们出门了。 赵佳和觉得只要能屈能伸,在赵府她完全可以做到如鱼得水。 赵府的马车快到丞相府的时候,竟被堵在了街头。赵佳和不明所以的撩开了车帘匆匆的看了一眼,才发现原来所有的马车都是在丞相府停下。 一整条街道停满了各式各样的马车,各府的千金小姐慢吞吞的从马车上一个接着一个的下来,再慢吞吞的步入。 原来柳应如不是只请了她一个人,看这阵仗倒有些一呼百应的样子,颇为大气。 没办法,只能等着了。 赵佳和轻呼了一口气,放下了车帘。 赵佳惠仿佛老僧入定了一般,极其淡定的坐着,双眸失神,好像世间一切都失了色彩,一切都望不进她眼里,一切都无所谓了。 这大概就叫心如死灰吧? 其实赵佳和挺好奇的,赵佳惠已经很久没有来找她罗里吧嗦的聊天,比之前看起来更加安静了。 上个月赵佳惠的及笄礼过了之后,陆陆续续有人上门提亲,跟老夫人说的求亲之人要将赵家门槛踏破的言论微微有些出路。 可,也不知道为什么,老夫人全都退了回去,没有提起只言片语,许是都看不上罢。 渐渐地,上门求娶的人越来越少,如今几乎已经绝迹了。 话说老夫人要下狠心拒绝周棋恒,估摸着也是经过了一番思量的。虽说周棋恒家世逐渐没落,但好歹也是个国公府,配赵佳惠还是绰绰有余,更匆论周家似乎是不许子孙轻易纳妾的,因而人丁稀少,周国公只得周棋恒这么一个宝贝男孙。 所以这个周棋恒在赵佳和的眼里,除了本人渣了一些,真的其他方面可全是她中意的,脾气看起来也很温和,长得又赏心悦目。 赵佳和撇了撇嘴,即使他四处败坏她的名声,但她最想嫁的仍然还是周棋恒。 “姐姐,近来可是身子不适?为何总闷闷不乐?”赵佳和难得主动开口问赵佳惠。 赵佳惠淡淡的望了一眼赵佳和,轻笑道,“无事,都过去了!” 赵佳和一愣,什么事她都还不知道就过去了? “姐姐,你有事千万别闷在心里,可要与我说,我虽然不能为姐姐排忧解难,但是把事情说出来对姐姐也是好的。”赵佳和循循善诱,说白了,她就是闲得没事干。 赵佳惠不像她,想出门可以偷偷翻墙而去。 赵佳惠这段时日可谓是足不出户,连老夫人安排的宴席,赵佳惠也推说身子不适,搞得跟坐月子一般。 本来她是不怎么关心赵佳惠的,但是既然都面对面坐在马车里了,就不好不劝慰几句,免得一直这样要死不活的回到赵府去,又惹得老夫人对她借机发难,拿那狗都不吃的饭来喂她。 赵佳惠一听,似乎是被赵佳和给感动到了。微红着眼,眸光闪了闪,拿起绣帕吸了吸鼻子,低声道,“妹妹对我一片赤诚,我……我真是惭愧不已!” 说完,便委委屈屈的哭了起来,是那种很压抑的哭泣,似乎有千军万马的眼泪都锁在了那双明媚的眸子中,不忍落下。 绝美! “……”赵佳和的下巴快要被惊得掉到了地上。有些女人哭起来真的是很要命的,那晶莹的泪珠一颗一颗的自黑白分明的眼眶中滚落,美色足以让英雄折腰。 她突然觉得梁容瑾爱上赵佳惠不是偶然,这梨花带雨的模样真是红颜祸水。 赵佳惠哭了一会,便娓娓道来,“不瞒妹妹,我之前机缘巧合之下与那五皇子殿下有过数面之缘,原也只是萍水相逢,我素有自知之明。殿下那般人物岂是我能肖想的!” “可坏就坏在我与扶荷无话不谈,这些事她都是知道的。那日在柳小姐的府上偶然见到两位殿下匆匆离席,扶荷便拉着我跟了上去,我原是不愿的,奈何……奈何……” 赵佳惠奈何了半天也没奈何个所以然出来,反而一张脸憋的红彤彤的。 赵佳和这个活了两世的老妖婆,还有什么看不懂的呢? 不过就是芳心暗许,羞于启齿罢了。 两位殿下,两位姑娘,正好一人救一个,想得还挺美。 “哎……”赵佳惠叹了口气,直接跳过了那段羞于启齿的话,继续幽幽的说道,“岂料途中扶荷竟与我走散,后来又听闻有人落水,我心慌不已,急急忙忙的过去找了许久,才找到浑身湿透,正准备回府的扶荷。” “我本是担心她有事,谁知她却哭着将我说了一通,说我看她笑话,原来她是见到了殿下的身影,跟了过去,想用落水来唤殿下来救。结果……我还没开口说些什么,就发现殿下就站在我们身后不远处,他那脸色青的吓人,一定是听到了。” 赵佳惠说完,像是释放了所有的负能量一般,专心的哭了起来,比之前的哭声更加豪放了一些。 “呜……我怕死了,殿下一定以为我就是那种为攀附权贵不择手段的女人!我不要活了!” “……” 赵佳和面上一片泰然,心里却排山倒海的翻腾着。左一口殿下,右一口殿下,到底是哪个殿下? 她心想,你是梁容瑾的,你爱上皇子了,梁容瑾怎么办? 殿下要误会什么的就让他误会去罢。 说实话,梁容瑾除了不爱她,真的都挺好的。 话说回来,那个李扶荷真是有够蠢的,有人落水了,哪轮得到金枝玉叶的皇子去救?他身边没个护卫什么的吗?那天太子身边可跟着两个冷面护卫的。 就算实在没人,太子去救了,被他抱了,不该摸的都摸到了,名声也毁了。 一顶花轿子抬进人家的府中,伺候好了赏个侧妃当当,伺候不好,没名没分的当个通房,哭死了又能咋地? 蠢货! 赵佳和暗啐了一声,想了又想,才开口劝道,“姐姐,皇子那样的身份我们高攀不起,就算攀上了撑死也就一个侧妃,你愿意做小吗?反正我是不愿意的,自己一辈子抬不起头就算了,将来生的孩子也是庶的,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找个家世一般的,也能生活无忧!” 她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想法设法的劝赵佳惠跟梁容瑾好去,三心二意的怎么可以? 赵佳惠捏起手帕轻轻掖了掖眼角,对着赵佳和温柔的笑了笑,轻声道,“都过去了,还是妹妹好,如今这么说了出来,我便觉得舒服多了。往后我不和扶荷来往就是了。” 赵佳和听着,心里略不是滋味,那种令人窒息的沉闷和不甘让她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拳头。 第40章 谁人以琴音合 马车终于停在了丞相府的门口。 赵佳和在秋月的搀扶下先下了马车,姐妹俩一同随着丫鬟步入花园里。 柳应如办的是百花会,顾名思义就是赏花,聊天。其实说白了就是一群有名没名的贵女们闲得蛋疼,聚在一起装装逼。 要不是为了抱紧未来皇后的大腿,赵佳和是绝对不喜欢来这种宴会的。 凉风习习,秋高气爽,赵佳和到了才发现百花会竟然设在了丞相府的湖边上。 她的视线下意识的就飘到了那片假山上,那个幽深的洞口像是张着一张血盆大口朝着她龇牙咧嘴的,她浑身莫名的抖了抖,缩了缩脖子,伸手想抓住身旁的赵佳惠。 只是没想到赵佳惠也没比她好多少,怔怔地看着那片微波荡漾的湖水,就像是触动了心中紧绷的那根弦,满脸煞白。 入座之后,要死不死的,赵佳和还被安排在了最靠近假山的位置,那洞口的冷风不断地吹拂在她的后背,总引得她不自觉的就想起那晚他身上淡淡的木香味,乱人心神。 “乐仪公主驾到!” 不知道是谁高喊了一声,转角处走进来一位姿态高雅,身后丫鬟成群的少女。 那少女走起路来颇有大将之风,满身的傲慢之气。 一张樱桃小嘴向上扬起,笑容满脸,双眸明媚如画,那是自小养尊处优才能养得出来的骄傲和自信。 这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一位公主,乐仪。 赵佳和的注意力却是放在了乐仪的脖子上。 那条璀璨夺目的项链是她花了一晚上的时间应用了几何原理设想出来的,以大小不一的雕花精准细腻的排出了漩涡状,当真是美艳不可方物。 而且尚京城里独一份,别家一时半会还仿制不出来! 只是毕竟只是一个设想,当她用一坨又一坨的图纸把王掌柜难过了一次又一次之后,王掌柜终于得到了精髓,能看得懂了! 她欣慰不已。 这串项链原本想卖高价来着,所以配上了祖母绿的宝石镶嵌,打算卖给老夫人那般年纪的有钱老太太。 结果居然被一个土豪看上,花了十倍的价钱买走了。 到最后这条项链就戴在了乐仪公主的脖子上,一戴就戴了这许多天,可见乐仪是真的喜欢。 “乐仪公主今日能来,我这百花会真是蓬荜生辉!”柳应如笑道。 “唉,太子哥哥非要送我来,我就只好来了,这花都快要开败了,有什么好看的!” “……”柳应如脸上划过一丝尴尬。 乐仪年纪不大,大约和赵佳和差不多岁数,正是天真浪漫的年纪,哪里会愿意跟一群贵女做在一起聊些会让人打瞌睡的话题。 “……殿下也来了?”柳应如面色恢复如常,轻声问了一句,同时无意识的抬手拨了拨额角的乱发。 乐仪嗯了一声,“正和丞相大人喝茶聊天呢!” 当乐仪点头说“嗯”的时候,赵佳和顿时就感觉到有一种叫做花枝招展之气扑面而来。 满场的贵女都像打了鸡血一般,腰挺的笔直,容貌瞬间都艳丽了几分,包括她身边的赵佳惠。 接下来,贵女们各个施展才艺助兴,作诗的作诗,弹琴的弹琴…… 赵佳和一无是处的只能边看边吃,越吃嘴越痒,偏偏摆台上都是她爱吃的,瓜子又香又脆,水果又甜又新鲜,根本忍不住。 人家桌上的还没动,她这边已经添了好几盘,惹得身后那不断添盘的柳家丫鬟偷摸摸地看了她好几眼。 日光斜斜的照在她的身上,吃得有些撑了,身体里的血液全部就流到了胃里,大脑有些缺氧,倒是觉得有些乏了。 虽然她的眼皮都在拼命打架,但是她还是很有理智的,当众睡觉有点不尊重人家。 于是,赵佳和单手支撑在桌上,支着脑袋,晃晃悠悠的,时不时张嘴打个哈欠。 她眯着眼,很快就发现场上竟然有一个人与她是一模一样的姿势,只是人家看起来睡的更浑然天成一些,那就是上座的乐仪公主。 人有时候很奇怪,如果做坏事的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会战战兢兢的不敢太放肆。 但若是有个人比自己做的还要过分,那么她就会像找到盟友一般,将自己和那个人一起埋进战壕里共进退。 赵佳和于是心安理得的闭上了眼睛,享受着阳光的滋润大大方方的闭上眼睡了个天荒地老。 “和妹妹……和妹妹……” 赵佳惠的声音像苍蝇一样嗡嗡嗡的在赵佳和的耳边叫个不停,她厌烦不已,差点想伸手将赵佳惠推到八丈远的地方。 但是她好歹也算是个大家闺秀,平常睡觉还是很乖的。别人叫她,她便老老实实的从桌子上抬起了头,一双眼一时受不了强光,眯了又眯。 ......百花会是散场了吗? 这一抬头,不得了了。 一众贵女都在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赵佳和下意识的就去看乐仪,那乐仪已经不睡了,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微微笑。 完了,彻底完了! 一时不察,竟然睡过了头。 赵佳和已经从手撑着头的睡姿势改成了趴在桌子上的睡姿,口水都流了一桌,她有些难为情的一手擦口水,一手捏着衣袖擦桌子,坐直了身体。 “和表妹睡的可香了,我叫了你好几遍你都没反应呢!”柳应如未见不悦,反而有些好笑的捂了捂嘴。 “赵三姑娘是对我作的诗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也可能是我奏的琴令姑娘忘记了场合,想睡就睡!” “想必三姑娘才情了得,看不上我们罢!” …… 柳应如大方,别人可不一定,一个接着一个的冷嘲热讽。 赵佳和有点懵,她怎么睡了一觉醒来就成全民公敌了? 睡觉怎么了? 那太阳暖暖地晒着确实很困啊,再说了,乐仪也睡了呀! 不能因为人家是公主,就这样差别对待吧? 一人一句没完没了的炮轰她,百花会直接变成了赵三姑娘批斗会,那种感觉不是当事人根本体会不到那种憋屈的滋味。 赵佳和敛了心神,陪笑解释道,“各位姐姐莫要生气,我才疏学浅,绝非看不上,实乃听不懂!” “赵侍郎可是探花郎,你身为女儿,琴棋书画样样不通岂非说不过去?或者说柳姐姐看走了眼,让赵姑娘这等无才无德之人混进了百花会?” 这句话一箭双雕,既骂了赵佳和让祖宗蒙羞,又骂了柳应如识人不清。 赵佳和不得不看了过去,这个从始至终一直坚持不懈怼她的贵女。 好像是兵部何尚书的孙女,何月兰。 有个位高权重的爷爷,自然可以横行无忌,想说什么说什么,想骂谁骂谁! 别家的贵女听她如此豁的出去地自黑,差不多就掩嘴偷笑两声就完了,就何月兰看起来好像跟她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拼命的怼怼怼…… 赵佳和的脸色渐渐地也冷了下来,对于存心找茬的人,退让是没有任何用处的,反而会让人觉得她软弱可欺! 见状,柳应如当起了和事老,笑着说道,“和表妹过谦了,听闻表妹精通音律,特别是笛声乃天上神曲,今日特邀表妹来就为了听你吹上一首!” 话毕,柳应如挥了挥手,丫鬟便捧着一把上好的玉笛递给了赵佳和。 赵佳和手里摸着玉笛,若有所思,精通音律倒不是吹牛,不过她是不是应该庆幸柳应如说的不是画工了得? 本来她只打算默默无闻地混过去就回家去,结果让何月兰搞得一肚子火,如果不露上一手,好像自己真跟个白痴一般,就会吃和睡。 赵佳和拿着玉笛站了起来,绕过了桌子,走到了湖边,挑了一块大石头,抬脚站了上去,身姿笔挺的面向着湖水。 微风吹拂而来,发丝轻扬,心中的烦闷顿时消散了大半。 既然要炫耀,自然得拿出气势来,否则让人小看了去,连累了赵家姑娘的名声,回去又要被老夫人磋磨一顿多冤枉! 她微微一笑,举起玉笛置于唇边。 笛声悠扬,一曲慷慨激昂的曲调缓缓流泻而出,抑扬顿挫,热血沸腾。 曲子还未过半的时候,湖边的高台处突然流出琴音,与笛声争相辉映。 琴笛合奏,流水清清,悠悠抚心。 赵佳和一时来了兴致,吹的忘了形,反正这曲子她们也没听过,故意吹跑了几个调,以此来刁难那远处抚琴之人。 只是没想到跑掉的调子都能被那人再拉回来,赵佳和逐渐失去了领导者的地位,笛声渐渐地变为琴声的辅助音。 一曲终,赵佳和第一时间回转过身子,透过一片竹林望向那高台之上,只望得见一个正巧转身离去的男子身影。 视线里,只一袂湛蓝色的衣角飞扬而去。 “和表妹的笛声真乃余音绕梁,不绝于耳,果然如云珠所言,在我之上!”柳应如好不吝啬的夸赞了一句。 “柳姐姐过谦了,想必刚才那忽而突起的琴音为三姑娘的笛音增色不少!” 何月兰的嘴里反正是吐不出象牙来了,赵佳和不以为意的步下了石头。 回到位置上,赵佳惠眉开眼笑的凑了过来,轻声道,“没想到妹妹的笛子吹的这样好,我都听入迷了!” “姐姐莫要取笑我了,那琴声分明更胜一筹!”赵佳和涩涩的回了一句。 像输了比赛一样,整个人都显得有些闷闷不乐,那弹琴之人竟然完全吊打她的笛声! 第41章 黄泉之花 别的不敢说,但是吹笛子是赵佳和前世吃饭的本事,曲子对他们来说也是新的,她却吹过无数次。 但那弹琴之人却只是听了一半便能准确无误的与她合奏,她要是胜了,是胜之不武,结果竟然还输了,让她这张老脸往哪搁? 这下倒是激起了她的好胜之心,真想把那抚琴之人拖下来,再大战个三百回合。 “琴音乃是辅助于你,岂会更胜一筹?只是你尚不是很熟练!” 赵佳惠的一句话让赵佳和更加无地自容了,她双手撑在桌面上支着脑袋,像开花了一般,生着闷气。 沉浸在丧气中的赵佳和若是肯抬头看一眼赵佳惠,也许能看见赵佳惠脸上片刻的失神。 赵佳惠又问,“妹妹这曲子十分新奇,倒不似闺中女子所作,不知出自何人之手?” “出自江湖中人!”赵佳和淡淡的回以一笑。 “……妹妹如何会识得江湖人士?”赵佳惠颇为诧异,小小年纪的赵佳和仿佛迷一般永远让人看不透。 这种没有任何意义的话题,赵佳和无心再说下去,没有再搭腔。 正巧,丫鬟们鱼贯而出,将白纸与文房四宝摆在了各贵女的桌面前。 一种不详的预感笼罩之下,赵佳和抬头横扫了一圈,各贵女的脸上都是挂着淡淡的微笑,摩拳擦掌的想大展身手一番,包括那乐仪公主也是一脸迷之淡定。 “时日不早了,百花会结束之际,大家作画一副作为留念罢,还是以百花为题!” 柳应如话音一落,赵佳和就犹如被雷劈着了! 画画也就算了,她画两只鸭子,或者两只猴子什么的也可以蒙混过关,为什么以花为题? 所有人都在低头,神情专注的一笔一划的涂涂画画,连身旁的丫鬟们都在聚精会神的替主子研磨,擦汗。 “姑娘,你怎地还不画?”秋月边研磨边贼兮兮的凑近了赵佳和低语了一句。 “傻子,我哪里会画?画个动物还行,画花?会笑死人的!”赵佳和以手撑着脑袋偷偷说了一句。 “不画就回不了府了,更加惹人笑话!”秋月眼底流露出了一丝鄙视。 赵佳和看在眼里,伸手用力弹了一下秋月的脑袋瓜,虽然被人鄙视挺让人生气的,但是秋月说的也没错,不画更惹人笑话! 她想了想,从袖子上拆了一根长长的线头下来,将线头浸入墨水之中,秋月见状,更加鄙视的轻啐道,“姑娘别玩了,画画要紧!” “少啰嗦,我就是在作画呢!” “……” 赵佳和拎起那沾了墨水的线条,左看看右瞅瞅,发现没有人注意到她时,她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的将线条七扭八歪的摆放在了白纸上,再拿来另一张白纸盖上,又将砚台重重的搁在上面,随后用力将线条拉出,画作完成! 她笑眯眯的看了看四周还在奋笔画画的贵女们,心情很好的将砚台挪开,掀开白纸一看,一朵神奇的花朵便跃然纸上,线条极其完美,深浅不一,非常具有后现代艺术特性。 秋月简直看呆了,惊讶过后,才轻声道,“姑娘,你用了什么邪术啊?” 赵佳和撇撇嘴,用手拍了拍秋月的脑袋,低声斥道,“你能不能说点好听的?” 没成想动作幅度太大,惊扰了身旁正在作画的赵佳惠,赵佳惠笑着也放下了笔,轻声道,“妹妹可是画完了?” “嗯。”赵佳和嬉皮笑脸的应了一声,侧过头去看赵佳惠的画。 那是一朵牡丹,雍容大气,极显画工。 可是画牡丹的实在太多了,谁都爱画牡丹,赵佳惠这么画,也不过就是想保守的混过去,不至于让人逮着机会来怼。 但是真正让赵佳惠的画出彩的是右上角几行那极为漂亮的簪花小楷,看得出是多年的功力,因为自己写不出来,所以赵佳和便多看了几眼,羡慕不已。 “妹妹这画……” 赵佳和在偷看赵佳惠,赵佳惠也在偷看赵佳和,一时间便皱起了眉头,又问道,“是什么?” “……”赵佳和尴尬了两秒,当然是抽象派的花了,至于什么花要好好想一想。 很快,陆续有人停笔,直到所有人都停了笔,赵佳和也没决定她的画该安在什么倒霉的花上头。 只是赵佳和始料未及的是,她的画竟然就被柳应如身边的大丫鬟抽了去,第一个当众游街了起来。 “这画的是什么呀?怎么就这么个东西?我看三姑娘老早就玩了半天了,竟是还没画完吗?”第一个笑出声的自然又是何月兰。 “不对啊,这画虽简单,却内有乾坤!”乐仪忍不住将画拿了起来,细细端看。 片刻后,走到了赵佳和面前,弯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笑着问道,“你是如何画的?本公主一时竟半分也没看出来!” “……”赵佳和语塞,目露几分难色,打死也不能说。 “如此考验画工,三姑娘定是没有画完,你且再画罢!”乐仪将手里的画纸放回了赵佳和的桌面,笑嘻嘻的站在她的面前,准备看她如何作画。 赵佳和装逼过了头,手都有些抖,轻声道,“公主,我……我已经画完了,只是还没有提字,想请惠姐姐给我提的!” 实际上她刚才注意到几乎所有人的画作上都提上了一首诗,或是几句很高深莫测的话,再龙飞凤舞的盖上自己的名号。 所以她可能也需要写几个字,但是她的字就算了吧。 “这有何难!”赵佳惠站了起来,提起了毛笔,弯下腰正想写字,犹豫了一会,又直起了腰,问道,“妹妹总要告诉我这是什么花,想提什么字罢?” “我也好奇,这是什么花?”乐仪附和着,身边闲的无聊的贵女全挤了过来,将赵佳和的桌子围成了一个圈。 “莫不是百合?”柳应如兴致勃勃的出声问了一句。 “形似,神却不似,也无绿叶,断然不会是百合,怕是哪里长的上不得台面的野花罢!”何月兰说完,又低低的笑了两声。 “……”赵佳和没空理会,她低着头,大脑正在高速旋转。 什么花?她也不知道啊! 向日葵? 蒲公英? 或者狗尾巴花? 完了,果真都是上不得台面的野花! 赵佳和轻叹了一口气,眼角的余光瞥到了右手掌心的那颗娇艳欲滴,火红如炽的掌心痣时,脑中忽的一道灵光闪过,她轻扯嘴角,漾开了一抹笑,抬起头说道,“此乃曼珠沙华!” “……” “……” “……” 众贵女无一人回应。 短暂的沉默之后,何月兰冷笑了一声,“何方邪物?” “并非邪物,曼珠沙华花叶呈赤红色,如火,如血,乃是开在黄泉路上的花,花开一千年,花落一千年,花叶永不见!花语意为无尽的思念,绝望的爱情。” 话音一落,众贵女听见“爱情”二字,都悄悄羞红了脸,十分不自在。 倒是赵佳惠只是愣了一会,便落笔成诗,很快就写下了,“曼珠沙华,黄泉之花,花开一千年,花落一千年,花叶永不见。” 何月兰道,“还说不是邪物,这等脏东西怎敢画出来给我们看!岂有此理!” “我瞧着有意思的紧,不过就是朵花,何来邪物之说,月兰姐姐莫不是连张纸都怕吧?” “花本无错,荷花出淤泥而不染,也是在脏污之地开出来的圣洁之花。” 赵佳和正专心看着贵女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在吵架,乐仪不知道何时已经蹿到了她身边,仰着一张兴趣浓厚的小脸问她,“你如何见过这黄泉之花?黄泉路上不是死人才能去吗?” 赵佳和一听,双瞳微一收缩,膝关节有些发软,想跪来着。 她在黄泉路上也没见过这花呀,糊里糊涂的也不知道她到底去没去过黄泉啊! 怎么能连基本的警惕性都丧失了呢? 若是让人瞧出来,她不过是一缕孤魂鸠占鹊巢,那她一定是会被钉在妖孽墙上,然后被活活烧死的。 “我没去过黄泉,如何会见过这花!只是机缘巧合之下在一本佛经里偶然见过对这种花的记载,还有画册。那漫山遍野的赤红之色,当真绝美!”赵佳和脸色苍白无血色,又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了。 乐仪深信不疑,兴致高昂的道,“哪本佛经?可否借本公主一观?” “公主,我是儿时被家中长辈送到寺庙时,在那寺庙中见过,那时年纪尚小,倒不记得是哪本佛经了!” 赵佳和觉得她幼时这点经历估计尚京城没几个人不知道了,听到她这么说,人群中也没有一个人露出一点惊诧和同情的表情,她为此十分忧伤。 乐仪长长的哦了一声,满眼失望,随后又坚持不懈的问道,“可否告知是哪家寺庙?” “……就是城外十里那个法华寺!”赵佳和如实回答。 这个法华寺比较远,很是偏僻,山路崎岖难走,又不是那种深山之内,悬崖峭壁之上的仙风道骨之处,宫庙又小,又不灵验。 尚京城里的王公贵族一般都不爱去。 由此也可见赵家人当年是有多狠心,几乎是没打算再接她回来的罢? 第42章 雨会不会难过 见乐仪陷入了沉思,赵佳和急忙转移话题,谄媚的笑道,“公主这条项链真是别致,这上头的绿翡翠衬得公主肤白貌美,犹如仙女一般!不知是谁眼光竟如此独道?” 乐仪立刻翻篇,弯着眼睛,开心的笑道,“好看吧?我五皇兄送我的!我自是极喜欢的!” “哦~”赵佳和笑眯眯的,果真是位土豪啊! “五皇兄最疼我了,他今日也来了,要不要本公主为你引荐一下呀?他若是见你画工如此了得,定是要与你一较高下的!” 此言一出,众女哗然。 赵佳和有些懵,架不住乐仪自来熟。 赵佳惠的脸色已经白成一道闪电,眼神失魂落魄,赵佳和看在眼里,心里暗道冤孽啊。 赵佳惠上一世也是嫁给了别人,梁容瑾才退而求其次的来娶她,然后她就悲惨的活不过二十五岁! “公主,殿下身居要职,今日来府上必定是有要事在身,我们这边都结束了,若要引荐岂不是要和表妹空等许久,实为不妥!”枊应如轻浅的笑着,声音淡淡的,但那漂亮的眼眸里却似乎透露着一丝旁人察觉不到的不悦。 “可是刚才明明......” “是是是,多谢公主好意,这......不妥不妥!”赵佳和笑道。 赵佳和是想枊应如都这么说了,她拍着枊应如的马屁走自然是不会出错的,只是没想到乐仪却是瞬间变了脸色,冷哼了一声。 “你难不成也同她们一般,惧怕我五皇兄的克妻之名?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不识好歹。”乐仪丢下一句话便怒而拂袖而去。 “……”赵佳和突然有一种伴君如伴虎的感觉,她这是莫名其妙的就得罪了公主了? …… 日头还没有完全落下山头的时候,赵佳和便回到了玉笙居。 路过书桌时,眼角余光瞥到了桌上的一张烫金请帖,她猛地顿住了脚步,对着尾随进来的春花问道,“这是何人送来的请帖?” 春花回道,“士奇送来的,想必是侯爷的请帖罢!已经过了清心院,老夫人也已瞧过了。” 赵佳和没有再说话,径直走到书桌前,拿起请帖,打开一看,果然是温柯的请帖。 看完了请帖,赵佳和呆愣了几秒,以往温柯都是与她书信往来,并不会大张旗鼓的从清心院过。 今日这般,便是希望她能正大光明的出府一趟,想必是有事交代于她吧? 心中莫名其妙的一沉。 她抬眼继续问道,“士奇呢?可是回侯府了?” “是。” 春花点点头,又道,“姑娘,士奇看起来不太好,许是在侯府吃不好也睡不好,怪可怜的。姑娘还是将他接回来罢!” “……你懂什么啊?”赵佳和暗叹了一口气,摇摇头,没有搭理春花,回身往里间走去。 赵士奇在她写信给温柯,托其将他安进军营历练之日,便被温柯的人强硬的拖进了军营里,再没回来过! 谁不知道进了军营,就没有好日子过,既然托付给了温柯,便任他搓圆搓扁还是搓麻将,她断不能有二话的。 只希望赵士奇能知道她都是为了他好。 温柯的面子还是很大的,第二日,赵佳和几乎没有费什么劲就大摇大摆的出了清心院的大门,老夫人甚至连要求赵佳惠跟着一起去这样过分的要求,提都没提。 刚路过影壁,就瞧见门口立着一道男子的身影。 赵佳和一下子就认出来了,及时刹住了脚,偷偷地藏在了石柱之后,歪着脑袋,仅仅露出一只眼睛,暗中观察。 “姑娘……” “嘘!” 秋月刚出声询问,就被赵佳和强硬地打断。 外面淅淅沥沥地下着绵绵细雨,许是没有带伞吧,无法回去,因而周棋恒正站在檐下等马车来接。 那身段,那长相真是万里挑一啊,皎如盈盈明月,灼然清华。 虽然渣了一点,可反过来说,从古至今哪个男人不渣啊? 食色性也,只要够帅,家世又好,爱逛青楼也无伤大雅啊。 赵佳和激动不已,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还算玉雪可爱的着装,暗下决心,不能放弃如此好的钓如意郎君的机会! 迈着小碎步,赵佳和笑不露齿地走了过去,站在了周棋恒的身边,看着外头空空如也的街道,心里暗叹道,老天都在帮她! “见过周世子!”赵佳和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 闻声,周棋恒望了过来,有些疑惑地问道,“姑娘是……?” “小女子在家中行三,赵怀先是我爹爹,与周世子曾有过一面之缘!” 说完,赵佳和适时地抬起头,展露出了自己最美最天真无邪的笑容,她自认为这种笑容一出来,没有男人能抵抗得了的! 可惜,她失算了! 周棋恒先是受到了惊吓,脚下又是下意识的一退,轻笑着回了一礼,“见过三姑娘!” 赵佳和微微挑了挑眉头,她今天都这么美了,自认为也不比赵佳惠差多少啊,怎么不见周棋恒眼里闪出惊艳之色呢? 她不甘心,又笑道,“周世子在此处躲雨吗?” “是,不知为何马车还没来!”周棋恒显得有些急躁,手足无措的似乎想立即冲进雨里去。 赵佳和很是尴尬,但她不死心,自己看上的男人就要自己勇敢地去追! 她抿唇一笑,伸手接了一点雨水,极富诗情画意地叹道,“我们躲了一辈子的雨,雨会不会很难过?” “……”周棋恒望了一眼笑得娇俏的赵佳和,愣了一下,没有再犹豫便拱手告辞,“三姑娘见谅,在下有急事,先行一步!” 望着周棋恒狼狈的淋着雨,仓惶而去的背影,赵佳和还保持着伸手撩雨的傻帽姿势,彻底傻眼了。 她是有多差?还是她天生带病毒? 周棋恒不是爱去青楼,喜欢美女么?怎么连正眼都不看她一眼? 难道他对赵佳惠情根深重了?送上门的美女都不要? 这墙角还撬不走了? “姑娘,你为何去招惹周世子啊?”秋月一脸的不赞同。 心塞不已的赵佳和仰头望着满天飞舞的雨丝,被打击到了,一句话都不想说。 片刻之后,一辆豪华的巨型马车慢悠悠地停在了府门前。 温铳衣着光鲜的骑在马上,头上淋上了些许小雨珠,长腿长手,双眸炯炯,表情严肃。 倘若笑上一笑,再换上一身红衣,倒有些像个俊俏的新郎官。 一表人才啊,赵佳和微微挑了挑眉,心里暗忖着,这一世不能委屈自己! 老公肯定要找帅的,好下饭,就算一辈子只看着不用也挺好。 钓不到周棋恒,温铳也还是不错滴! 赵佳和一扫阴霾,迈着小碎步,频率极快的奔到了马边,仰起头,弯着眼对温铳露齿一笑,“原来是表哥来接我,多谢表哥!” 因为离的近,温铳只需稍微一低头,便可瞧见赵佳和那张放大的脸,一览无余。小雨点洒在她的脸上,眼中澄净无杂质与他对视,更显柔和。 温铳别过了头,低沉着嗓子,生硬的道,“祖父之命,表妹无需如此!若是淋了雨染了风寒就不妙了,还是先行上车罢!” 赵佳和不置可否的上了车,“外头雨大,表哥也上来吧!” “与礼不合!”温铳硬生硬气地回了一句,便驾着马先行一步。 “……”赵佳和瘪了瘪嘴,老老实实地坐在了马车里。 半晌,马车停了下来,赵佳和跟随着温铳的脚步,迈进侯府。 一路上,赵佳和没话找话聊的套近乎,“表哥今日怎会有空来接我?” 结果,不问还好,温铳一听到赵佳和这么问,顿时心中一阵火气蹿起,冷哼了一声,道,“你当我愿意?我今日本有事,谁料祖父一声令下,我连个不字都不能说!” “……” 赵佳和尴尬了,脸有些红,声音小小的讷讷道,“我现已到侯府,表哥可以先去忙了。” 温铳仰头叹了一口气,无奈的停下了脚步,面对着赵佳和,说道,“你有没有脑子?我接了你来,就得等你吃过了午饭,再安全的送你回去!我今日就是给你当牛做马的!还不是你上次那事情闹得,为何你犯错却要旁人来承担后果呢?” “……”赵佳和一时语塞,微红了眼睛,不敢反驳。 毕竟温铳为了接她淋了一身的雨,看起来确实很狼狈。 生气也是应该的。 她也并不是多委屈,只是觉得自己这个时候如果不红一红眼睛,温铳可能会没完没了的骂她。 虽然他刻意的将声音压低,语气都不重,但是蹦出来的一字一句都挺绝情的。 “算了!” 温铳微一扬手,回身继续朝前走去。 他的步子放的很慢,直到赵佳和跟上了,他才用余光瞥了一眼。 看她低垂着脑袋,不自觉的又解释了一句,“我原本和长宁王约好了在不羡仙听今日的辩论。长宁王你知道的罢,唉……罢了,说了你也不懂!” 赵佳和听到不羡仙的大名,心中窃喜,大方的没有和温铳计较。 没想到长宁王这等身份贵重的人物还是她的常客呢。 都是上帝,对待上帝要热情友好。 于是,她笑回道,“长宁王我如何不知,就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嘛,一出生便被封王的。只是这长宁王风评不佳,表哥还是少与他来往罢,小心被带坏了!” 第43章 赐婚得世子位 温铳一听,又炸了! 转过头,低声斥道,“你一个闺中女子瞎传什么闲话!长宁王只是喜好美色,从未始乱终弃过,平日里也是十分忧国忧民。再说了,我与别家的世子不同,我若不努力,便没有人会助我!哪像你,有祖父为你铺平道路。” 温铳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神色有些黯然,快步而去,留给了赵佳和一个冷漠的背影。 “……”赵佳和讪讪的,真是有些无语了。 和温铳是三句就得吵两句,通常还都是温铳来骂她,也不知道温铳性格本来如此,还是只针对她? 那长宁王风流成性,在天香楼简直已经到了呼风唤雨的地步! 如此大的缺点在温铳眼里怎么就成芝麻绿豆大点的小问题了呢? 听说那长宁王之前为了做天香楼红袖的入幕之宾,与柳顺元二人拿金元宝当众互殴。 一掷千金,满地金光灿灿,场面十分残忍血腥! 结果? 当然是长宁王胜了,柳顺元不过是个丞相之孙,财力如何能与王爷媲美。 即便有那雄厚的财力,也得藏着掖着,省的让人觉得柳丞相是个贪官。 那红袖她也是见过的,确实有令男人们互殴的姿色,天生媚骨,要不是那天红袖过于露骨,她也不至于胆小到没怎么敢看那婀娜到足以令人血脉喷张的身线。 最奇葩的是,长宁王占着茅坑不拉屎,让那红袖姑娘跳了一整夜的舞,唱了一整宿的歌。 而他碰都没碰人家一下,天一亮,就走了。 把手脚发软的红袖气的撤下了红牌,七天都没见客! 七天之后,柳顺元捡漏做了那红袖的入幕之宾,日日交颈而卧,占着茅坑狂拉屎。 坊间还传说柳公子大有为红袖姑娘赎身之意,只是那天香楼的鸨妈不愿放人。 大约是那日的金元宝大战太过于凶残,把天香楼的妈妈震的痴心妄想的想再来一次吧? 真是冤孽啊! 都是人,为何要跟金元宝过不去? 那圆滚滚的,金灿灿的样子多惹人喜爱。 转眼间,温柯的书房近在眼前,绕过了走廊,便能瞧见温柯长剑在手,在书房前的空地上练剑。 雨已经小了很多,只是地上残留许多的小水坑,温柯一蹦一跳间,总能溅起许多水花。 虽已至天命之年,但温柯身如游龙,臂力惊人,剑锋四下游走,呈万夫莫开之势。剑气与空气擦破间,发出凛冽的声响,颇为瘆人。 赵佳和的背脊发寒,微微后仰了一些,很是害怕这种锋利尖锐,可顷刻间夺人性命的死物。 温柯见赵佳和来到跟前,一招收势,便停了下来,将剑扔给了身旁立着的管事,同时接过管事手里的帕子,笑道,“和儿来了?我可等你许久了!” “让外祖父久等,是和儿的不是!” 赵佳和刚赔完罪,就见温柯摇头浅笑的回身往书房走去,同时朝她招了招手,她即刻跟了上去。 “坐!” 温柯大步迈进门槛,坐在椅子上,接过丫鬟奉的茶,抿了一口,才道,“和儿,我打算回北疆去了!” “……怎么这样早?” 赵佳和屁股刚坐下,就听到了这么大一个重磅消息,一时如坐针毡。 她很清楚,她目前还算尚可的好日子都是托了温柯的福。一旦温柯离京,赵家也许顷刻间就会将她打回原形。 “马上入冬了,怕是北疆那边会有军情!我需得尽快回去!”温柯又抿了一口茶。 赵佳和随口一问,“为何入冬了就会有军情?” “冬天,北疆极寒困苦,那关外皆是野蛮之人!没有食物,自然就会发动战争来烧杀抢掠,祖父若镇守北疆,还能镇得住些。”这时温铳正巧从门外迈入,已然换了一身干净的新衣裳,只是发丝上仍然有些湿意。 赵佳和长长的哦了一声。 “这些事做什么说与和儿听!” 温柯瞪了一眼温铳,语气不善,略带责备。转头对着赵佳和一脸温和,又放软了语气,继续说道,“和儿,我这一走,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 “外祖父放心,和儿自会照顾好自己的!”赵佳和总算是知道温铳那斯文外表下隐藏着的火爆脾气是像谁了! “你母亲临生产之前,曾写了封信于我,说她怕自己若有所不测,托我照顾好你!我当时还责怪她过于杞人忧天,谁料……竟一语成箴!” 温柯的目光流露出了些许伤感,轻轻的放下了手里的茶杯,握了握拳头,扬着眉头,继续道,“后来……北疆大乱,我无暇顾及你,本以为赵怀先不至于会对亲生女儿如何,毕竟当年琳儿与他也是琴瑟和鸣!” 温柯叹了一口气,皱着眉头道,“谁成想,这小子竟如此薄情寡义,琳儿在有孕期间就日日以泪洗面。如今,我是再不会相信他了!若不是为了顾全大局,我非在圣上面前告他一状不可!” 赵佳和渐渐地皱起了眉头,心里感同身受。 那种所爱之人移情别恋的痛深入肺腑,沉闷的似乎除了哭都别无它法。 温柯又道,“偏偏你是个女娃,我无法将你带在身边。今日叫了你来,便是告知于你们二人,我明日便去禀了皇上,求下圣旨,将你赐于铳儿为妻!如此我便放心了,谅他赵家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对你怎么样!” “祖父……” 温铳听到这个消息,顿时傻眼了,还没等温柯说完,便站了起来,想说些什么,却被温柯一个挡手,顷刻便噤了声。 赵佳和也想说,如此不妥吧? 她惊讶于温柯说话如此简明扼要,还在伤感自己母亲悲惨爱情的时候,自己的终身大事就提上日程了。 虽然温铳这个备胎很好,但也只是个备胎,她还有时间可以去找更好的如意郎君。 话一出口,她突然意识到,女孩听到这样的消息,第一反应难道不是应该羞涩的抬不起头吗? 她立刻红着脸,扭捏着改口道,“外祖父,和儿还小!” “不小了,先赐婚,等及笄了再过门!和儿也不必担心,等圣旨一下,我便禀了朝廷,将铳儿立为世子!你便是世子夫人,受诰命封赏,只要有我在,定可保你一生富贵平安!” 誓要冷酷到底的温柯又放了一句豪言壮语,温铳听的几乎摇摇欲坠。 世子之位,竟然是看在娶赵佳和的基础之上? 直到这一刻,赵佳和是真的有点同情温铳了,他这独苗苗的地位也不比她在赵家高多少。 原先温柯虽然也说过赐婚的话,但若是没落在实处,便也只是说说而已。 但现在温柯口口声声的说要去找皇上要圣旨,一旦圣旨下了,那便没有回旋的余地,甚至为了让温铳能够心甘情愿一些,还拿出世子之位来镇压。 温柯真是很疼她的了。但是换个角度看,她总觉得自己像个没人要的破娃娃一样,竟然要这偌大的一个侯府来陪嫁。 “祖父,您担心表妹,我自会替您照顾,为何……非要娶她呀?”温铳小声的抗议着。 这声音微微打着颤,赵佳和忍不住看向温铳,那一副理亏又胆小的怂样真是让人不得不替他掬一把伤心泪。 “混账!” 温柯一掌拍下桌子,砰的一声巨响,吓的赵佳和浑身都跟着哆嗦了一下。 “你姨娘生下你之后,不到一年时间便撒手而去。你父亲是个玩性大的,尚未娶亲,是谁日日夜夜照顾的你?是你尚未出嫁的姑母,是和儿去世的母亲!如今要你照顾你姑母唯一的女儿,你竟这般不愿意?你要眼睁睁地看她在赵家受尽欺辱?” “……”温铳低着头,苍白着脸色,红着眼,一言不发。 “再说你如何照料?没有我,你连赵府都进不去!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读书有何用?”温柯越说越生气,抬手就想将手里的茶杯砸到了地上,眼角瞥见赵佳和一脸惊恐的模样,又忍了下来。 见温铳还是沉默,温柯冷静了一下,慢慢的坐了下去,冷声放着狠话,“你真当这侯府世子非你莫属了吗?你的叔叔如今已经十五了,在北疆小有威名。这些你也是知道的,我原想着和儿指给你更妥帖些,你若不愿意,这世子之位便轮不到你了!” 原来温柯在北疆早就有了庶子。 眼见着温铳快要昏厥过去,赵佳和心有不忍。 其实她自己也不愿意这么早被要求成亲,她如今已经不是刚到尚京城那个穷酸的赵家三姑娘了。 她有很多钱! “外祖父,您消消气!和儿在赵府挺好的。父亲也很疼爱我,您无需担心我,倒是外祖父您,路途遥远,小心身子才是!” 赵佳和轻声细语的说话,温柯顿时便消了气,宽慰的笑道,“还是和儿乖巧懂事!” “和儿知道外祖父都是为了和儿好,表哥也很好,但是和儿真的还小,还不愿嫁!” 眼下这情形,温铳已经丧失了话语权,赵佳和想了想,还是明明白白的拒绝比较好。 其实她很明白,若是温柯执意去求圣旨便不用支会她,直接去求了便是。但是却提前告知于她,这说明温柯十分尊重她,希望能得到她的同意。 “只是求圣上赐婚,等你过了及笄,再行礼!”温柯耐着性子,好言相劝。 第44章 温铳道谢 “外祖父,那便等我及笄过了再求圣旨也是来得及的!如此早的定下,若是横生变故,不是让外祖父和皇上为难嘛?” “胡言乱语!能生什么变故!”温柯脸色一冷,低斥了一句,但那威力却与骂温铳时差太多了。 “终身大事,还望外祖父能容和儿再细细地想一想!”赵佳和觉得话说的差不多了,极其认真的站了起来,对着温柯福了福身,行了一礼。 温柯想了好半晌,才道,“好吧,和儿既说的这份上,我便不去求了!只是你若在赵府受人欺负,可一定要派人来侯府找你外祖母……或是表哥!” 说到最后,温柯极其嫌弃的望了一眼温铳,又从袖兜中掏出了一把迷你小匕首递给了赵佳和。 赵佳和接过匕首,这把匕首不过巴掌大小,非常小巧。刀柄镶嵌了一颗红宝石。 拔开一看,刀身薄如蝉翼,却锋利无比,刀锋似在泛着冷光,虽心生畏惧,却喜欢的不行。 “此乃玄铁打造,坚硬无比,削铁如泥,我特意命人为你打造的。日后若是有人对你不利,在危难之际,直取心脏,可一刀毙命!和儿无需考虑其他,首要的就是保护好自己!倘若闯了祸,自有外祖父替你担着!” 温柯浑厚的嗓音说的这一段话,赵佳和听的是热泪盈眶,这世上也只温柯一人待她如珠似玉一般。 她不好好活着,都对不起温柯的呵护与厚爱! “谢外祖父!” …… 饭毕,温柯忙于军务,赵佳和也起身告辞。出了侯府,她对温铳说,“表哥不必送我!” 温铳神色不太自然,别过头不去看赵佳和,生硬的道,“我现在回去也不好交代!” “表哥可以去不羡仙啊!”赵佳和好像也已经习惯了温铳别扭的性子,不以为然的笑笑。 “不去了,那边早散了!快些走罢!”温铳催促着,自顾自的往外走去。 赵佳和追了上去,轻声道,“表哥,我出门一趟不容易,其实我还不想回去。眼下还来得及,我想去寺里替外祖父求个平安符!” 其实她可以偷偷的出门,只是身穿男装跪在寺庙里求平安符,会很奇怪! 温铳拉了拉马上的缰绳,回过头惊讶的道,“尚京城最近的寺庙,快马来回也要一个时辰!你竟想自己一个人去?你莫不是又想害我吧?” “……”赵佳和一时无言,睁着一双大眼。 她惭愧,她忽略了温铳这种地位低下,随便被迁怒的属性。 她其实是会骑马的。 前世的梁家拥有一个马场,结婚以后,梁容瑾专门为她养了一匹温顺的红马,她连马术都是梁容瑾教的。 想到这些,赵佳和心中又是一痛,这种挖心挖肺的痛跟着她十三年了,还没有缓解。 这一世,不到万不得已,她大概都是不愿意骑马的。 赵佳和正愣神的时候,温铳已经利落的上了马,很理所当然的以为她不会骑马,便朝她伸出了手,低声道,“我送你去吧!左右也无事!确保你平安无事,我才好交差!” 赵佳和抿唇一笑,虽然温铳最后一句话有些画蛇添足,但一点也不影响她的好心情。 嘴硬心软的人,其实还是很好相处的! 赵佳和刚伸出了一点的手,就被秋月挡了回来,然后她就听到秋月沉声道,“姑娘,男女授受不亲!你们如此这般传出去,可怎么得了?” “对啊!” 赵佳和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回身走到马车边,取出帷帽,戴在了头上,将手搭在温铳的手上,利落的上了马。 转头对一脸震惊的像是吃了屎一般的秋月,笑道,“这是表哥,无事!你们先回去吧!我去去就回!” 话音一落,温铳“驾”了一声,身下的马便飞驰而出。 刚下过雨的空气像是开了过滤器一般让人舒服,湿湿的风和空气摩擦的声音在耳边极速的呼啸而过,速度带来的极致像极了自由的感觉。 赵佳和满脸笑意,手里还不忘压着帷帽,不让其飞扬起来。 温铳骑的很快,不到一个时辰便下了马,赵佳和哧溜一下滑了下去,刚落到地上,就见秋月风尘仆仆的骑着马尾随而来。 她惊讶的问秋月,“你竟然会骑马?” 秋月下了马,满脸铁青的直奔到赵佳和面前,无奈的道,“姑娘下回可别如此这般吓人了,回去我骑马带你吧!” 赵佳和哦了一声,想起秋月的爹是镖师,会骑马没什么好奇怪的。 “走吧,再拖下去要天黑了!”温铳丢下一句话,便率先迈上了台阶。 赵佳和急忙跟在温铳身后,她觉得温铳更奇怪了,一路上不言不语的,明明刚才说送她去寺庙的时候还挺可爱的,怎么下马就跟翻脸一样,脸臭的都快掉到地上了。 护国寺就在尚京城的最西边,香火鼎盛,求平安符时要排队,费了些时间。 但是因为离赵家近,所以回到赵府的时候,太阳还没落山,夕阳金灿灿的,世界看起来那样温暖柔和。 赵佳和在秋月的搀扶下,滑下了马,她朝着温铳走去,笑道,“今日多谢表哥了!” “不客气!应该的!日后若有什么事可……来找我!”温铳眸光闪了闪。 “好,我回去了!” 赵佳和微笑着转过身,没走两步,就听见身后的温铳轻声念了一句,“谢谢你!” “……”赵佳和顿住了脚步,像是见鬼了一般,惊奇中带点好笑回过了头,突然起了点恶念很想要撩拨一下他,便笑着调笑道,“不客气,日后我可能还要嫁予表哥的!” “……”温铳又冷了脸。 “……”秋月也冷了脸。 赵佳和刚迈进赵府的大门,便被门后突然蹿出来的赵佳岷吓了一跳。她睁着一双惊恐不已的大眼,双手捂着胸口,斥了一声,“做什么吓我?” “姐姐,我都听到了!你才多大啊,这么急着想嫁人?”赵佳岷倚在门框边,笑的很贱。 赵佳和瞥了赵佳岷身后的小厮一眼,又警告似的瞪了赵佳岷一眼,没有搭腔,径直往里走。 赵佳岷紧随在侧,边走边问,“姐姐,你上哪去了?这么晚才回来?还骑马了?” “……我去见我外祖父了!你学堂回来吗?还是又抓鱼抓虾了?”赵佳和瞥了一眼赵佳岷的衣角,不见污渍,心下略松了些。 那日赵怀先原本说让她和赵佳岷一块在家里听夫子讲课,结果第二天她便被禁了足,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夫人有意的,上学之事便不了了之。 她也乐的轻松,懒得去应付。 赵佳岷微低着头,眼珠子转了转,避而不谈自己的事情,故作轻松的随口问道,“温侯爷是不打算去镇守北疆了吗?” 听到赵佳岷提起这件事,赵佳和心头又有些堵,莫名的有些伤感,“就是快要去北疆,今日才叫我去见上一面的。这一走……不知道何日才能再见。” “啊……这么快?我还没准备好!” 赵佳岷脱口而出,赵佳和警觉的瞪了他一眼,“你要准备什么?” 赵佳岷也不想瞒着,左右看了看,才满脸谄媚的附在赵佳和的耳边,轻声求道,“姐姐,你帮我跟侯爷引荐下,我想跟着他去北疆,上战场杀敌,保家卫国!” “……你疯了?” 赵佳和顿住了脚步,面对着赵佳岷,眼里全是惊诧,噼里啪啦的低声斥道,“你真是蜜罐里泡大的!那北疆之地漫天黄沙,人又野蛮,哪有这尚京城繁华似锦!那边根本不是你能想象得出来的艰苦!还有战场,一听就浑身发寒,每天都要死一大批人,你见过死人吗?你以为好玩?” “说的好像你见过似的!” “……”赵佳和一愣,继续骂道,“你才十一岁到军中想干什么?当伙头兵都没人要!军营里刀剑无眼的,天天流血流汗还流眼泪,有什么好玩的?你还是好好念书才是上策!” “……和姐姐也不懂我!”赵佳岷若有所思的垂着眉眼,随后利索的转身就走。 赵佳和见赵佳岷离去的方向似乎是出府,她朗声问道,“眼下就要天黑了,弟弟要去哪?” 然而,回答她的只有赵佳岷和小厮匆匆离去的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上显得清脆又遥远,她默默地皱起了眉头。 回到玉笙居,秋月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一般,追着赵佳和问道,“姑娘,你真的想嫁给温公子吗?” “为什么不?表哥挺好的。” “……”听的秋月的嘴巴都合不上了,表情像是吞了一万只苍蝇,可能是一时接受不了赵佳和作为一个深闺女子,一天之内竟连撩两个外男,还不见丝毫羞愧之意。 “外祖父对我那么好,我如果嫁给表哥,我后半辈子都不用担心了!平平安安的活成满头白发的老太君,多好啊!”赵佳和微眯着双眼,憧憬不已。 “姑娘,您值得更好的!” 秋月说的煞有介事,双眼炯炯有神,赵佳和十分感动的轻拍了拍秋月的肩膀,“……谢谢秋月你如此看得起我!” 秋月,“姑娘……” 第45章 温家军离京 吃过了晚饭之后,黑夜逐渐笼罩下来,透着些许凉意。 赵佳和洗漱完,爬上床盖着被子,嘱咐秋月将点上的蜡烛抬到床头,她拿过绣花的小篮子放在被子上。 平安符一共求了三张,她便裁了三块不同颜色的布料。 “姑娘,这是要绣荷包吗?夜里费眼睛,还是奴婢帮你罢!” 说话的自然是春花,秋月可不会绣花这种精细的活。 赵佳和头也没抬,手里捏着玄青色的锦缎不停地忙碌着,嘴里说道,“不必,心诚则灵,我需得自己做!” 随后想了想,又空出一只手,将篮子里深蓝色的一片锦缎递给春花,道,“这是士奇的,你来做!” …… 月上枝头,赵佳和终于绣完了玄青色的荷包。 看着上头威风凛凛,张牙咧嘴的的一只老虎头,越看越满意,她将手边的一张平安符小心翼翼地塞进了荷包里。 这个世上,只要谁对她好,她就对谁好!不问出处,不问来历! 手里的事情停了下来,秋月略沉的呼吸声便钻入了她的耳朵里,她下意识的抬眸看了过去,只见秋月闭着眼睛,身姿笔直的站着打盹。 这本事……当真新鲜! 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像秋月这般姿态端庄的站着睡觉,还不摇晃的还真没见过,不知道是打哪修炼的神功。 赵佳和生怕叫不醒秋月,伸手推了推秋月,轻声道,“秋月,你先下去休息罢!我这没什么事了!” 秋月睁开了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没有拒绝,面无表情的一颔首便退了下去。 赵佳和看着秋月那离开的身影,莫名的有种错觉,好像叫秋月去睡觉就像是叫她去从容赴死一般。 “姑娘,我绣完了!” 春花一句话唤回了赵佳和的目光,她还来得及说什么,低头瞥了一眼春花手里的荷包,顿时觉得好像是浪费了一条上好的锦缎。 上头什么图案都没有,只绣着着两个极丑的字,“二哈”。 赵佳和伸手接过春花手里的荷包,脸都皱的不能看了,她心想,赵士奇一定不会喜欢这个荷包的。 她也没有多想,又拿起一条平安符塞进了荷包里。 反正戴荷包的也不是她。 刚将荷包的口拉上,便听春花说道,“姑娘,您休息罢,还有一个红色的荷包,我给您做吧!” 赵佳和一听,吓坏了! “你快去睡罢!看你眼睛都熬红了,不漂亮了!快下去!我也睡了!”赵佳和连忙催促春花,同时还掀开被子,亲自将春花推出了房门之外。 开什么玩笑? 最后一个红色的荷包她是给自己求的,天天戴,片刻不离身,给春花绣成个鬼样子,她还要脸的! 夜已过半,赵佳和伸了伸懒腰,终于将红色的荷包也做好了,特别的精致。 边缘用了一圈黄线作为装饰,一面用黄色的丝线绣了一只戴着蝴蝶结的没嘴猫,另一面受到了春花的启发,她绣上了一个“和”字。虽然字丑了些,但总算能看的出来是个什么字。 将平安符塞进红色荷包里,大功告成! 她起身吹灭了蜡烛,心满意足的钻进被子里睡下了。 …… 赵佳和知道温柯马上要去北疆,却没想到如此之快! 次日,北疆发来八百里快马急报。 狄国进犯,来势汹汹,我军守将不敌,失了一座城池。圣上龙颜大怒,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连下数道圣旨,命令温柯即刻启程去北疆主持大局,同时还派了梁廷业作为监军一同前往北疆。 一时众说纷纭,都说圣心难测。 平日里皇帝便十分偏爱这位容貌出众,白白嫩嫩的五皇子殿下,但又奇怪如此受宠的皇子马上就要到弱冠之年了,竟然连个王位都没有。 而今大战之际,皇帝竟然舍得让儿子去那偏僻的北疆之地? 吹冷风,吃黄土也就罢了,关键是战场无情,万一战死了不就悲剧了? 好好的一个皇子,本来一世的荣华富贵,就那么稀里糊涂的丢了,多冤枉? 赵佳和觉得梁廷业可能也是虚宠! 不过,富贵险中求! 作为皇子,想要封王,要么早些成婚,便能正大光明的出宫建府,即便是个草包,皇帝也得封个王赏给儿子,凑个好事成双! 要么就是建功立业,皇帝一高兴就忍不住扔个王下来! 反观五皇子,看看他身边年纪相仿的兄弟,除了太子,几乎都是王爷了,而他…… 啧啧,想来靠成亲封王是不大可能的了,他若想早日升职,就只能去北强泡着,胆小一点,躲在军营里,性命总是无虞的。 只要打了胜仗,混点军功,还怕不封王吗? 不过圣心难测,谁还管五皇子死不死的? 赵佳和忧伤的是,自己原本想着再给温柯的那只荷包再绣上“武安”两个字。 结果一拖拉,人都要走了,连告别都没有时间。 不是瞎忙活了? 赵佳和急忙换上了男装,带着秋月,偷偷的翻墙出了府。 秋月揽着赵佳和跳到墙外之后,险些站不稳。扶着墙,微微地“嘶”了一声,满脸煞白,额角有些微汗。 赵佳和看在眼里,急问道,“你怎么了?哪里受伤了吗?” 秋月正了正脸色,笑道,“公子,刚才只是磕到了,没事!” “那就好!” 两人一马极速朝城门奔去。 城外立着上千名整装待发的士兵,皆是一身红衣铠甲的骑兵,为首的举着一枚鲜红的旗帜,上面只有一个偌大的“温”字。 这是温家军的旗号。 赵佳和到的时候,城门口已是人山人海,多是士兵送行的亲眷。 军情紧急,这里面有许多才刚成亲的小两口,依依不舍的不惧他人的眼光,紧紧相拥。有的刚做了父亲,怀里抱着婴孩细细的逗弄着…… 赵佳和一下马,双眼锐利的扫过千军万马的人群,立刻锁定了站在队伍最前方,身披战甲,立在马上的温柯,正低头与站在马前的温铳交代着什么。 她微红了眼睛,推开了挡在面前的人群,急忙狂奔过去,大声喊道,“外祖父……外祖父!” 温柯似有所察觉般望了过去,一见是个身穿月白锦袍,个子娇小的少年,在人群中毫不显眼。 他本不欲理会,却在听到那一声又一声熟悉的“外祖父”时,冷了脸。 温柯拉了拉缰绳,对着身旁同样一身金装铠甲,浑身都散发着金灿灿光芒的少年,颔首道,“殿下,老臣外孙……来了!一片孝心,老臣去告个别!” “嗯……侯爷不必多礼!” 梁廷业点点头,淡淡的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人群中不断蹦跶的那一抹月白色的身影,神色未变,双腿一夹马腹,又往前走了几步。 赵佳和见到温柯满脸怒容的朝自己走来,她便停在原地。 温柯是将军,他一来,人群自动散开,直到走到了跟前,下了马,他才沉声斥道,“和儿……你如何能来这?还这副模样?让人瞧见了像什么!” 赵佳和丝毫不惧温柯的责备,掏出了玄青色的那只荷包递给了温柯,红着眼说道,“外祖父,这是和儿求的平安符,还望外祖父随身携带,平安归来!” 温柯接了过来,敛眉道,“知道你有孝心,马上就要出发了,殿下等着呢,你快些回去罢!” 赵佳和一听,急忙擦了泪,又掏出了另一只深蓝色的荷包,说道,“这个是士奇的!” 温柯默了默,朝身后招了招手,轻声吩咐了一句,便有副将去把赵士奇提了过来。 赵士奇原本在和身旁的士兵聊天,突然被拎走,整个人显得有些懵。 但是一见到立在不远处的赵佳和,那身男装打扮他是见过的,一眼便认了出来。双眼猛然一热,嘴一瘪,狂奔向赵佳和。 赵佳和的目光一直随着那位副将,直到见到了赵士奇,她才微微眯起了眼。 和赵士奇聊天的那名士兵虽然背对着她,但是那个身影总觉得格外的熟悉,正常人正在做的事情若是被打断,一定会移目看过去,他却没有,反而驾着马越走越远。 而且,他和赵士奇一样没有亲人来送。 赵士奇猛地跪在了地上,抱着赵佳和的大腿,拼命的哭喊,“姑娘,你是来带我回去的罢?我回去给您当牛做马,当什么都可以!我晕血,我不当兵!” 赵佳和一下子收回了视线,低头惊诧不已的看着赵士奇,她抖了抖动弹不得的腿,恨不得将这丢人现眼的货甩到外太空去。 秋月一巴掌拍在了赵士奇的脑门上,赵士奇惨叫了一声,光从那声音里就能听出来秋月是用了十成的力揍他的。 “鬼叫什么?睁大眼睛看清楚了,这是公子!” 公子二字,秋月几乎是咬着牙蹦出来的。 赵士奇愣了愣,仍旧抱着赵佳和的腿不放,哭喊道,“公子带我回家,我不要当兵!” “……”赵佳和无语了,忍受着别人投射在她身上的目光,弯着腰将手里的荷包塞进了赵士奇的手里。 赵士奇垂眼看着手里的荷包,那歪歪扭扭的两个字,勉强能看的出来是“二哈”。 于是,哭的更惨了! 第46章 祖母撵佳和出府 “拖下去!” 温柯沉声下了命令,便有副将上前拎走了赵士奇。 军队的号角吹响,四周一阵兵荒马乱。 片刻之后,列队整齐的队伍工整的立在了城门口,马蹄哒哒的朝着西北的方向前进。 赵佳和眼含热泪注视着队伍最前方的温柯,渐行渐远,似乎就是看着自己的大靠山渐渐远离。 山的那一头,阳光铺洒而下,温柯身旁那个男人身上金色的战甲发出的灿灿光芒,刺人眼膜。 赵佳和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那骑在高头大马上身姿卓然,气宇轩昂的男子大概就是传说中白白嫩嫩的五皇子梁廷业了吧? 光看那背影就觉得惊为天人,不愧是尚京城第一美男子,只可惜是个克妻的。 “表妹还是快些回去罢!你这副样子出来恐怕回去是要受罚的!” 温铳幸灾乐祸的声音飘进了赵佳和的耳朵里,她回过头,侧目而视,总觉得温柯一走,温铳对待她的态度便更加恶劣了! “就算受罚,也有表哥护着,我有何惧?” 赵佳和笑眯眯的撩完温铳,十分满意的看着他瞬间阴沉的眉目,潇洒的翻身上马,等着秋月上来之后,两人调转了马头,迅速进了城门。 回到玉笙居,赵佳和的心一直飘忽不定的,静不下来,仿佛心中有一块大石头落不到实处,总隐隐感觉到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她以为是温柯一走,她被打回了原型,任人拿捏,所以也不是很在意,胸口闷闷的就闷闷的罢,也不妨碍她睡午觉。 傍晚的时候,云珠匆匆忙忙的闯进了玉笙居,推开了赵佳和的房门,径直走了进去,“三姑娘怎么还睡着?老爷夫人有请!快随我走吧!” 赵佳和其实已经醒来了,只是赖在床上和春花秋月闲聊八卦,谁知云珠一脸冷凝的闯进来,连基本礼仪都不见了! 她的心猛地咯噔了一下。 “可知道是什么事?”赵佳和边起身边问。 “出大事了,公子不见了!”云珠急得哭出了声。 即使云珠的口吻听起来很凄惨,但是赵佳和还是很没有良心的松了一口气,只要大事不是针对她来的就行! “眼下天还没黑,许是外出游玩还未回来罢?”赵佳和是这么说的,心却是虚的。 赵佳岷不见了,难道叫她去安慰柳氏吗? “但愿罢。” 赵佳和赶到漪兰苑的时候,远远就看见正厅跪着一个人。 一旁的柳氏已经哭的泣不成声,跪在地上拉着赵怀先的衣角,声声恳切的哀求着,“老爷,我求求你了,派人去把岷儿追回来罢,北疆已经爆发战乱。无人打点,岷儿这一去九死一生啊!” “……夫人先起来!”赵怀先铁青着脸色。 “夫人,圣上亲下的圣旨,温家军今日一早便快马加鞭的往北疆赶去,眼下早已跑出八百里,如何追的上?即使追上了,让整个军队停下来找一个兵?岂非大海捞针?我看夫人还是莫要为难老爷了!” 赵佳和一脚踏进正厅,便瞥了一眼立在一旁说风凉话的吴姨娘,当真是风韵犹存,媚骨天生。 只是那语气里的幸灾乐祸让人无端的觉得低俗不堪。 “夫人……”云珠红着眼,率先走过去想要将柳氏扶起,却被一手挡开。 “和儿……和儿!”柳氏跪坐在地上,满脸希冀的朝赵佳和伸出了手。 “母亲!”赵佳和快步走向了柳氏,心中一阵堵塞。 柳氏早已没了初见时那优雅端庄的模样,满脸泪痕,发髻凌乱,一双眼慌乱无措,再无清明。 她回到赵府,柳氏算是对她最好的人了。 “和儿你是不是向侯爷引荐过岷儿?可否再修书一封,让侯爷谴人将岷儿送回来?他是我的命,倘若他出了事,我怎么活?”柳氏双手紧紧的握着赵佳和的手,边流着眼泪边断断续续的问。 赵佳和神情一凛,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引荐自是没有的。 “母亲,你先起来!”赵佳和扶着柳氏从地上站了起来,又坐到了椅子上,吩咐了云珠端上茶水,才抬眼问赵怀先,“父亲,到底出了什么事?” 赵怀先将桌子上的信封递给了赵佳和,低低道,“你且看看罢!你弟弟留书出走了!” 赵佳和赶忙接过信,细细看了起来。 信上的内容十分简明扼要,直言赵佳岷想要当名武将,报效国家,为国捐躯也再所不惜,已跟随温家军出征,请家里人莫要担心。 赵佳和匆匆的看完,想起了城门口与赵士奇聊天的那个身影,心中猛然一沉,拼命往下掉。 赵怀先见赵佳和看完了信,便伸手指了指地上的跪着的小厮,怒道,“这奴才说是岷儿得了你的引荐才进的温家军!可有此事?” 听到这话,赵佳和脸色倏然一白,双脚都有些麻。 她就是再蠢,也知道自己要面临的是什么样的境地了! 转头看了那小厮一样,就是常年跟在赵佳岷身边的书童,赵佳岷这个贵公子竟然连个书童都不带? 生活怕是都不能自理吧? 如果说刚才她还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那么现在她终于意识到一丝危险的气息了,她急声道,“父亲,女儿没有引荐过!女儿怎会做这种事情!” “三姑娘,那日可是你告知公子,温侯爷即将回北疆,公子才去的温家军!我亲耳听到公子请求你为他引荐的!”小厮急忙回道。 赵佳和辩解道,“那你也该听到我断然拒绝岷儿了,我还劝他好好读书的!” “这个……奴才不知!” “……”赵佳和倒吸了一口凉气,莫名的有些心慌。 “和儿,我自问,真心实意待你,还求你看在姐弟情分上给温侯爷修书一封让侯爷派人送岷儿回来罢!”柳氏哭的双眼红肿,只能瘫在椅子上。 赵佳和回身解释道,“母亲,信我会写,但是真的不是我引荐的,我......” “孽障,给我跪下!” 赵佳和的解释苍白无力,还没说完,身后传来一声厉呵,声如洪钟。 她缓缓地转过了身,只见老夫人满脸肃穆的站在正厅外,一身寒凉之气。 正厅里的人齐齐转过了头,朝老夫人望了过去。 赵佳和心头一凉,老夫人那一双沧桑的眸子瞪着她,像瞪着仇人一般,格外的瘆人,那扑面而来的威压就像一座山压在了她的肩上。 她的脸上血色刹时腿尽,老夫人是对着她叫跪下的!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竟然还瞒着我!眼里还有没有我?” 老夫人快步踏进了正厅里,对着赵佳和,怒道,“犯了如此大错,还不跪下吗?” 赵佳和很委屈。 本来跪一跪也没什么的,但是此时此刻,心里那种憋屈席卷全身,她的膝盖像是注入了一种叫做骨气的东西,僵硬的不愿跪下。 “我没错!我没有引荐,我还劝弟弟好好读书的!”赵佳和红着眼,解释了一句。 “反了!” 老夫人用力一拍桌子,怒道,“就说你是个祸国殃民的命,一回来就祸害了自己嫡亲的弟弟!虽不是你一母同胞,但你也不至于如此狠心,让岷儿去送死!依我看,如此大逆不道的丫头,还是送回农庄去罢!” “……”赵佳和沉着脸,默不作声,垂在两侧的手微微发抖。 “祖母!”赵佳惠从门外奔了进来,大概是听闻了消息,疾步走到赵佳和身旁,双手搭着赵佳和的肩膀,轻声细语的劝着赵佳和跪下,自己也一同跪在了地上,哀求道,“祖母,和妹妹纵然有错,也断然不能再回那农庄去了,叫人知道了,岂不是坏了祖母的名声?” “惠儿,此事与你无关,你起来!”老夫人低头皱着眉头看向赵佳惠,眼里似乎流露出一种颇为无奈的神情。 “祖母,和妹妹一向循规蹈矩,天真善良,是绝不会害岷弟弟的!”赵佳惠说的激动,一双眼水汪汪的。 赵佳和跪在一旁,不得不感动了一下。 这姐妹情深的样子真让人忧伤,如果赵佳惠知道前世她们为了一个男人撕破了脸,不知道还会不会如此替她求情? “母亲,眼下当务之急是岷儿的事,和儿还是暂且缓缓罢!”赵怀先叹道。 老夫人道,“温家军都跑出八百里了,如何追的回来?” 赵怀先想了想,才道,“我给温侯爷修书一封,托他代为照顾岷儿罢!” “老爷……”柳氏惨叫了一声,差点哭晕过去。 “老爷,温侯爷因为先夫人的死记恨于你!你写信给他,他未必会理会啊!就怕还特意为难公子,让公子上前线当先锋可怎么得了?岂不是更回不来了……”吴姨娘站在一旁轻声说道,但那声音控制的极好,正好足够所有人能听到,说完之后又装模作样的捂住了嘴。 “……”柳氏一听,彻底哭晕了。 “住口!我外祖父为人正直,岂容你诋毁!”赵佳和满面怒容的对着吴姨娘斥了一句。 “夫人……” 赵怀先拥着柳氏,轻声唤了两声,未见反应,急忙对着云珠道,“去请大夫!” 话一落,赵怀先便抱着柳氏离开正厅,往内室走去,身后的小厮丫鬟乱作一团。 片刻之后,正厅重归寂静。 “来人,将三姑娘连夜送回农庄去!”老夫人朗声下了命令。 第47章 五皇子递纸条 秋月眉目一敛,又往赵佳和的身边靠了靠,摆出了打上一架的准备。 “祖母,叔父不是说了和妹妹的事暂缓吗?您为何如此独断?若您执意将和妹妹送走,便连同我也一起送走罢!”赵佳惠撂下了一句狠话,别开了眼,满脸决然赴死之态。 赵佳和麻木的听着,无甚反应。 将她再送去农庄,她也不怕,只是需要回玉笙居收拾下财物,免得便宜了别人。 赵佳惠敢如此威胁老夫人,也是深知老夫人不舍得送她走,只有恃宠而骄的人才敢如此放肆。 赵佳和狼心狗肺的想着,赵佳惠过惯了好日子,那农庄里的蚊子就够赵佳惠喝一壶的了。 “惠儿……你怎地如此不懂事!那农庄岂是你能去的?这孽障留在家里,日后赵府都不得安生!我这也是为了赵府好!”老夫人软了语气,话依然说的冠冕堂皇。 赵佳和听的快吐了,接她回来是因为温柯的威逼,如今温柯一走,就想方设法的想将她这尊瘟神送走。 她想起赵佳岷曾说过老夫人巴不得他们二房鸡犬不宁,怕是赵佳岷隐姓埋名的去北疆九死一生,老夫人心里比谁都高兴吧? “祖母,和妹妹之前已经受尽苦楚,怎能再将她撵出府外?如此偌大的赵府,怎么能出点事就全都怪罪到和妹妹一人身上呢?望祖母开恩,饶了妹妹罢!”赵佳惠说的声泪俱下,最后头一点地,重重的磕了一声。 老夫人急忙命人将赵佳惠扶起,伸手抚着赵佳惠什么伤痕都还没有的额头,心疼道,“我的惠儿怎么如此善良?罢了罢了,依了你!莫要再哭了!” 老夫人叹了一口气,睨着仍然跪在地上的赵佳和严厉的斥道,“既然惠儿替你求情,你便去祠堂跪上三日!禁足三月,下次再犯错,定不轻饶!” “谢祖母!”赵佳和唇边噙着一抹极为讽刺的浅笑。 所有人都走了之后,秋月上前扶起了赵佳和,面色阴沉,声音很轻,却略带着恨意,“姑娘受委屈了,老夫人也欺人太甚了些!” 赵佳和跪的双腿有些麻,勉强的站了起来,眸色黯了黯,轻摇了摇头。 扪心自问,如果赵佳岷是她的同胞弟弟,她或许能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 她可以在那日赵佳岷刚知道了温柯即将回北疆之际,就阻止他离府去做准备。 眼前突然闪过城门外见到的那抹可疑的身影,现下想来,越看越像赵佳岷。 因为她的不作为,不上心,让赵佳岷溜走了,如果弟弟真的死在了战场上,她万死难辞其咎。 那么这几个月来,为赵佳岷辛苦纳的鞋垫子也全部都成了一场空。 想到这里,赵佳和湿了眼眶,吴姨娘说的话固然难听,但是却一句都没有说错。 万一温柯不知道是赵佳岷,或者明明知道,却记恨赵怀先,存心刁难,将赵佳岷派上前线,那真的估计就回不来了。 他还是个孩子,一辈子没吃过苦。 那个半夜给她送烤鸡,说她是嫡亲姐姐的赵佳岷,让她的心疼得揪在了一起。 赵佳和不由自主的落了一颗泪,回身望了望门外。 夕阳漫天,她却没有了无限好的心情。城门就快要关上了,再过一夜,恐怕追到北疆都追不上了! 她忍着膝盖的疼痛,快步跑进了赵怀先的书房。 命秋月磨墨,铺了纸压住,拿起笔快速的给温柯写了一封信,她无论如何都要保赵佳岷性命。 她没有那种为什么别人家的弟弟可以死,她家的弟弟不能死这种高风亮节的情操。 是她的弟弟就不能死! 信装好了之后,她又利落的拔下了随身别在腰处的红色荷包,双手捧着,一块递给了秋月。 一双眸子水花花的,语境里全是恳求,“秋月,我知道很难,但是也只有你能帮我了!” 秋月一看,心中已经了然,笑道,“姑娘但说无妨,秋月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去得!” “好秋月!现在城门还未关,你即刻启程出发去北疆!追到了,就将信直接交于我外祖父即可!”赵佳和双眼含泪,忍痛说道。 秋月接过了信和荷包,微笑着宽慰道,“姑娘无需担心,小事一桩,秋月自当不辱使命!” 秋月转身离去,赵佳和又说了一句,“我房里首饰柜里那枚金元宝你拿去当作盘缠!路上小心!” 秋月回头一笑,“姑娘不必如此!” 赵佳和,“……” 感觉秋月离去前的那一笑霸道地像是那种上街吃饭都可以不付银子的人。 …… 赵佳和在祠堂跪到第三天的时候,秋月就回来了。 祠堂是赵府重地,一般丫鬟是不得入内,秋月一直等到月上枝头,无人看守之时,才翻墙而入。 “姑娘……” 秋月蹿到了赵佳和的身边,轻声唤了一句。 赵佳和原本歪歪扭扭的跪着,见秋月回来,顿时笑开了花,直起了腰,连声问道,“怎么样?送到了吗?见到岷弟弟了吗?我外祖父怎么说?” 秋月见赵佳和脸色苍白,手脚冰凉,轻声道,“姑娘去旁边坐着歇会,奴婢替您跪吧!” 赵佳和也不推辞,嗯了一声,往旁边挪了挪,直到外面的人看不到了为止,她一边揉着快要跪平了的膝盖,一边又问,“见到岷弟弟了吗?他愿意回来吗?” “奴婢没有见到侯爷,也没有见到岷公子!” 赵佳和傻眼了,连揉膝盖的手也猛地停了下来,“……什么意思?” 秋月道,“奴婢快马跑了许久便见到了正在原地修整的五皇子殿下,听说是因为水土不服走的慢。温侯爷率大部队先行而去,这时恐怕已经到北疆了,奴婢实在追不上!心里又担心姑娘,便将东西都交给了五皇子殿下!他承诺会替姑娘送到侯爷手上!” 赵佳和瞪大了眼睛,心中既接受不了变故,又充满了对梁廷业的鄙夷。 果然是养在温室里白白嫩嫩的小花朵,身体差成这样还被派到北疆去,看来真是没有好果子吃了! “那五皇子不知要晃到几时才出发,等他到了北疆,估计那边仗都打完了!”赵佳和心急如焚。 “姑娘不必担心,奴婢离去的时候,殿下身体已康复,正快马加鞭的追赶侯爷!最迟后日就能到!” “那就好。” 赵佳和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信若是能送到温柯手里,便能确保赵佳岷和赵士奇一起当个安然无恙的伙头兵了! 她偷懒的窝在蒲垫上,心里却纳闷着,堂堂皇子怎么会做这种替人递小纸条的事情呢?可能只是身边的护卫帮忙的吧? 无论如何,这个人情她记下了,也不知道秋月跟人家说谢谢了没有? …… 三个月过后,玉笙居里。 赵佳和正坐在书桌面前,手里捏着温柯从边疆八百里发回来的家书,细细的看着。 北疆战况僵持不下,不过温家军素来威名远播。有温柯坐镇,大抵是无恙的。 温柯的信里极少提及战事,有也只是廖廖几笔带过,还不如外面听来的多。 但是骂人的篇幅就有很多了,她常常怀疑到底是温柯这人骨子里颇为八卦,还是他以为她很八卦,想听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只是一如既往的骂赵怀先变成了骂赵怀先和赵佳岷,还外带一个赵士奇。 赵士奇是脓包,见血就晕,连只鸡都不敢杀。 而赵佳岷就很厉害了,不甘屈服于做个伙头兵,日日嚷着要上场杀敌,见人就挑衅。 刚开始赵佳岷被揍的很惨,但是架不住梁廷业对其多有维护。渐渐地军营里的人也都知道他是京中着名文官的儿子,后台很硬的官二代,也就都不和他较真了。 然而最后! 赵佳岷居然不知死活的敢去挑战自己的保护神,梁廷业! 用温柯的话说,就是活的不耐烦,纯属找死! “咳咳……” 赵佳和边看边笑了两声,不小心呛到了,咳了两声。 王嬷嬷倒了一杯水,放在了赵佳和的手边,轻声道,“姑娘,这碳着实太差了些,不知道吸的久了会不会对身体不好。咱们现如今也不缺银子了,索性别用府里送来的碳,上外头买罢!” “嗯。”赵佳和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收起了温柯的信,拿起了案桌上的另一封信。 这信封上面什么都没写,但却每月都会随着温柯的信一起寄回来给她。 张开一看,还是一如既往的只有“安好”两个字。字迹工整,笔锋苍劲隽秀,行云如水,字里行间又有几分洒脱之感。一看就知道写信的是一个附庸风雅的男子,误落军营,闲暇之余的消遣罢了。 她笑了笑,一如既往地提笔回了“谢谢”两个字,随后便站了起来,慢慢地踱到了窗边。 外头大雪纷飞,整个玉笙居美的不成样子。 今年秋闱,赵佳遇中了解元,赵府的门快要被踏平了。 都是打着给赵佳惠求亲的幌子来打听赵佳遇的婚事,老夫人深谋远虑,自然是高傲的端着。 万一来年赵佳遇金榜题名了,岂不是水涨船高,到时候再配姻缘就不是现在上门的这些人可以高攀得上的了。 因此,老夫人心情好,没有再说将赵佳和送回农庄的话,只是每月该克扣的还是扣下来。 第48章 横空出世的战神 “府里送来的放在丫鬟房里烧就好了,我让秋月上外头买点来!” “乳娘等等,我今日也要出府一趟!”赵佳和话一落,又忍不住咳了两声。 见状,王嬷嬷连忙走了过去,轻拍着赵佳和的背,喃喃道,“外头冰天雪地的,姑娘又染了些风寒,出去做甚?有事让秋月去就是!” “无事,坐马车不冷!” 算了算已经有三个月赵佳和都没有偷偷出过门了。再不出门,珠光宝气估计就要换老板了,账目做的一团糟! 许久,珠光宝气的门口停下了一辆马车,从马车上下来了两位少年。 其中一位个子娇小,身披雪白的斗篷,戴着帽子,浑身裹得严严实实的。那隐在毛绒绒帽檐之下的面容秀气稚嫩,脸色略微发白,只一双眼睛亮的发烫。 正是赵佳和。 进了珠光宝气,撩开了通往内室的帘子,赵佳和解开了身上的斗篷。 手里捧着热乎乎的手炉,头上一只银冠束发,身上一袭玄黑色长袍将她衬得又沉稳了几分。 “今日这般大雪,公子怎地还出门来?”王掌柜收起了手上正在雕刻的玉石,又招呼着学徒倒两杯茶水过来,笑眯眯的朝赵佳和走了过去。 赵佳和问,“念夏呢?” “哦……她在家里,上月怀了身孕,晨起又发觉下了雪,料想店里没有客人,她便就不来了!”王掌柜满面春风的回道。 “你们买宅子了?”赵佳和挑眉问了一句。 念夏怀孕的事,她当然知道。只是买房子的事她可是一点也不知情,到底贪了多少钱啊?竟然如此快就另行安家了? 王掌柜的脸色僵了一僵,敛下眉眼,讷讷的道,“还得多谢公子不是,每月赚的三成都分给了我们,又向朋友们借了点就安了个家。如今我老来得子,别无他求了,就想着孩子能过上安稳和顺的日子。” “……”赵佳和冷着脸看着王掌柜点头哈腰的样子,沉默不语。 她一直知道念夏不值得信赖,但是王掌柜这人却是个正直的人。没想到,妻子一怀孕,什么道德,忠义皆可抛。 “难怪近日账目如此混乱,想必是念夏怀有身孕,劳累之故。长此下去,也不是个事,若是再为了铺子伤神,动了胎气,可怎么得了?既然如此,念夏便安心在家养胎罢!我今日便去不羡仙,将敛秋叫过来一并管理吧,反正离的也近。敛秋能者多劳吧!王掌柜,你认为呢?” 王掌柜在听到动了胎气之时,便脸色发白,连连应道,“公子心细如发,理应如此,理应如此!” 赵佳和给了秋月一个眼神,秋月即刻会意,上前为她又披上了斗篷。 坐在马车里,才听到秋月问道,“公子不追究他们贪污的银两吗?” “……如何追究?眼下也不能撕破脸,怎知他们如此心大,短短几月竟然贪了一栋宅子!”赵佳和皱着眉头,无比心痛,捶胸顿足的。 自从三个月前知道自己在赵府缥缈无依的,生怕什么时候又给送回农庄去了,所以,她一定要存钱给自己偷偷买一套房,被赶出门,也好有地方住! 却没想到她这个老板尚且没钱买房,他们两个居然先住上新房了,真是让人眼热呀。 “此夫妻二人简直下流无耻,令公子吃了这么大一亏,何不让奴婢回去将那王掌柜套起来,暴打一顿?”秋月恨声道。 赵佳和一听,倒笑了起来,“罢了,他们如此高龄才得这一子。算是我给他们孩子的见面礼吧,铺子收回来便是!敛秋是个实心的,交给她,我放心。” 不久,马车又停了下来,赵佳和直接走了进去。 因为不羡仙烧着碳火,里面人声鼎沸,和外头满地白雪,空无一人的街道相比,简直是冰火两重天。 她甚至怀疑是不是满大街的人都进了这茶楼里。 她默不作声的抬步上了二楼,进了雅间,秋月刚替她解下斗篷,就见敛秋满面红光的端着一壶茶水走了进来。 “公子今日怎么出门来了?” 赵佳和站在窗边,往下看了一眼,只看得到人头,却听不清声音,她笑问道,“楼下的在说什么?” 敛秋笑道,“这几日请的都是说书的,说的大多数是北疆的战况!据说五皇子殿下骁勇善战,以一抵百,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赵佳和轻啐了一声,哈哈大笑了起来。 说赵佳岷骁勇善战的,她都信,就梁廷业那一离开尚京城便拉肚子的娇娇弱弱的样子,还是算了吧。 八成是温柯给皇帝面子,写军报的时候客气附和的随意夸了两句,皇帝信以为真,便把自家儿子的威名广为传播。 吹牛爱装逼这项本事还真是不分尊卑! “公子笑什么?”秋月瞥了一眼赵佳和,疑惑的问道。 秋月话音刚落,底下响起了阵阵叫好声,赵佳和低笑一声,对着敛秋道,“今日我便也下楼去听听!” 敛秋应了一声,正准备回身离开的时候又被赵佳和叫住。 “念夏有孕在身,不便管理珠光宝气。这茶楼如今也已上了轨道。有些事交给郑掌柜去做,你过去一并将珠光宝气管了吧!日后你便是我的大掌柜,我所有的铺子都给你管!” 敛秋微愣了一下,随后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只应了声,“好。” 赵佳和站了起来,又补充了一句,“今日你便过去将铺子接管过来!我已和王掌柜说好了!” “是。” 敛秋走后,赵佳和便下了楼,指挥着秋月一块坐在角落的茶桌上,磕着瓜子,竖起了耳朵。 那说书的声情并茂,侃侃而谈,将那五皇子传的神乎其神,犹如战神下凡一般,倒是抢了温柯不少的风头。 什么舍生忘死,勇冠三军,令狄国闻风丧胆…… 越说越夸张,赵佳和听的甚为欢乐。 “公子,您为何总是无故发笑?”秋月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那五皇子的牛皮吹上了天,我当笑话看,岂能不笑?你为何不笑?”赵佳和嘻嘻哈哈的回了一句。 秋月沉着脸,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隔壁桌“砰”的一声,有人拍案而起。 人还未转身,声音先传了过来,“阁下为何如此诋毁战神?” 都成神了,还是人吗?还活着吗? 闻声,赵佳和嗤笑着,下意识的转过了头。 这一看,愣住了。 对方一回眸,也愣住了。 四目相对之后,对方率先反应过来,霎时收起了杀气腾腾的目光,咧嘴一笑,“原来是士奇啊!当真是想见你一面,难如登天啊!” 来人竟又是黄书。 见黄书没脸没皮的直接凑了过来,坐在了赵佳和身旁的位置上,赵佳的眉头几不可查的一蹙,轻咳了两声,沉着声音道,“黄兄,真是好巧!” 这语气拒绝闲聊的意味十分明显,奈何黄书跟个白痴一样丝毫看不出来,反而侃侃而谈。 “我如今上这茶楼都成了习惯,没想到今日还能遇见你,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 黄书说到最后,冲着赵佳和挤眉弄眼的笑的很贱很贱。 她浑身一哆嗦,往旁边挪了挪,才道,“……黄兄找我,所为何事?” 黄书笑道,“都是朋友,闲聊呗!哎,对了,你为何说......五皇子吹牛?妄议皇室可是要杀头的!” “……”赵佳和骑虎难下的眨了眨眼,她能说五皇子一出了尚京城就拉肚子这件事吗? 那不是更败坏人家皇子的名声,等同于有辱皇家声誉,万一传了出去,杀头的罪名可承担不起。 再说了,人家五皇子好歹帮过她,不能这么忘恩负义! 于是,她呵呵的解释道,“那说书的都把五皇子说成了天神一般,这世上哪有那样厉害的人!” 黄书一改吊儿郎当的模样,认真了起来,“此言差矣!如今北疆剑拔弩张,失了的城池一直夺不回来。若不是五皇子只身深入腹地,取下了守城将的头颅,才将城池夺了回来,到了来年就糟了。那狄国人生性凶残,好勇斗狠,眼下已至冬季,北疆那边都不好过,暂时休战而已,但是开了春是一定会攻打我国的!” “哦……原来如此。”赵佳和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心中微颤,果然不是像温柯说的那样天下太平。 黄书生怕赵佳和还是不信,又加了一句,“你有所不知,这五皇子年少之时文韬武略,射箭骑马都是皇子中一等一的好!” 赵佳和呵呵一笑,回道,“黄兄也说是年少之时了,长大之后呢?” 黄书略微尴尬了一下,但又在看到赵佳和如花的笑容之后,心花怒放的又道,“长大之后疏于锻炼,确实退步了些,但也都处于中上游!” 他说中上游时,极为认真,赵佳和憋着笑,点点头,淡淡的嗯了一声。 皇帝总共就生了八个儿子,先天夭折了三个,还有两个未到十岁。 梁廷业比来比去,最差也能拿个第三名! 中上游? 赵佳和呵呵一笑,转过了头,并不想继续这个无聊的话题。 她一低头,娇小玲珑的耳垂便直钩钩地撞进了黄书的眼里,他双眼一眯,倏然凑近了赵佳和,“士奇......” 第49章 黄书害臊 赵佳和本能的往旁边挪了一步,急声应道,“何事?” 黄书见赵佳和略显惊慌的一张小脸,哪有男人长得这般粉嫩?一时有些心痒难耐,竟忘记了自己为何如此失态的凑近一个男人。 明知不妥,却又不愿意将距离拉开,想了想才道,“我告诉你一个旁人都不知道的秘密!” 赵佳和想说我并不想知道什么秘密的,但她犹豫了片刻还是回道,“洗耳恭听!” 黄书伸手挡在唇边,轻声道,“八年前,五皇子意外中箭坠马,失踪数日,遍寻不得。世人都以为五皇子怕是凶多吉少,宫里都开始准备丧仪了!谁成想五皇子终究还是活着回来,反倒是宫中的元贵妃突然暴毙。自那以后便性情大变,换了一个人似的!都说是中邪了!” 赵佳和见黄书秘密终于说完,神情恍惚之时,呵呵一笑。又往旁边挪了两个位置,直到一半的屁股都悬在了凳子外头,直了直身子,随口问道,“黄兄为何如此清楚?” 黄书哈哈笑了两声,才道,“我与五皇子有过几面之缘,也算是朋友!” “哦……那黄兄在尚京城里也算是个人物了!为何我从未听闻过?”赵佳和来了劲,感觉黄书肯定也是个二世祖,要不然皇子能想见就见? 这种没有丝毫风吹草动的宫中秘闻会如此清楚? 连温铳都结交不上五皇子,只能交上长宁王那样的渣渣。 “唉,名声差,不提也罢!” 黄书说的多了,口有些渴,端着茶杯吹了吹茶沫子,抿了一口,还没放下杯子又听赵佳和淡淡的说了一句,“无妨,名声再差还能差得过长宁王吗?” 黄书一时不注意,被茶水烫到了嘴,手一抖,又洒了些出来,茶渍滴到了雪白的长袍上,像无意中蹭到了一坨屎一般,格外的难看。 黄书突然大怒,再次拍案而起,朗声骂道,“人都死了吗?不知道给爷擦擦?做什么端这么烫的茶水?” “……” 赵佳和被突如其来的情况镇住了,见身后的小厮涌了过来,点头哈腰的给他擦袍子,她和秋月对视了一眼。 郑掌柜紧随其后而来,见到赵佳和时微微一愣,及时反应了过来,对着黄书连连道歉。 黄书烦躁不已,将郑掌柜推了推,郑掌柜往后一退,正好绊到了台阶,摔到了地上。 见状,赵佳和急忙站了起来,将手炉往旁边一放,推开人群,将郑掌柜扶了起来,轻声吩咐他先下去。 而后转过身对着黄书笑道,“黄兄,小事一桩,不必如此动怒吧?” “是我太冲动了!都下去罢!”黄书一下子就收敛了怒意,笑呵呵的挥了挥手,拉着赵佳和又一块坐了下去。 “听说长宁王最近很少去青楼了罢?名声还是那么差吗?”黄书端着茶杯状似不经意地随口一问。 赵佳和呵了一声,而后看了看四周,悄声道,“黄兄的消息真是闭塞!那长宁王性情古怪,闹市纵马伤人,暴虐成性!不知为何,皇上对其极为容忍。我还听说那长宁王尚未娶妻,府里却已美妾如云,这……早已是满京城的笑柄了!近日听说还养起了小倌!” 黄书又一次拍案而起,怒道,“这他娘的都谁胡乱传的谣言?士奇也不怕脏了耳朵?” 因为黄书拍桌的力道极大,茶水四溅,正好溅湿了赵佳和胸前的衣襟。 所幸今日赵佳和穿的玄黑色的长袍,染上了污渍也看不出来,她轻轻抬手拍了拍衣服。 黄书这都是什么脾气啊?比温铳还火爆,一点就着。 谣言传的也不是他,激动个什么劲? 她正敛眉颇为不悦的想着怎么告辞才显得自然从容时,又听黄书神经兮兮的对她解释道,“那府里的美妾也不是长宁王自己上街掳来的,全是皇上赏赐的。前一阵子长宁王不知为何突然就不喜欢女色了,冷落了那些美妾。谁知……就有人没长眼的送了小倌来,都在官场里混,也就不好意思退回去!全都养在府里,碰都没碰!下次找个机会也当个人情送出去!” “……”赵佳和斜了一眼过去,心想长宁王是她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物,他为人怎么样,是不是好男色与她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她也没什么兴趣去辨别长宁王的名声是好是坏,别人过的越荒唐,她听着越开心罢了。 但她心念一转,话已出口,“黄兄为何如此清楚长宁王府中之事?” “……”黄书呆愣片刻,呵呵一笑,又道,“我与长宁王乃是至交好友,过命的交情!” 赵佳和长长的哦了一声,面上深信不疑,心中却不以为然。 这种话应该长宁王口中说出来才有可信度,黄书这么一说吧,有攀龙附凤之嫌。 不过黄书既然知道长宁王和五皇子的密事,恐怕来头也不小,大概跟柳顺元一个等级的人物吧? 赵佳和默默地在心里给黄书定了个较高的社会地位。 “小弟有眼不识泰山!往日多有得罪之处还请黄兄见谅!”赵佳和见风使舵的站了起来,给黄书作了个揖。 “不可不可,士奇言重了,你我已是朋友,日后只要用得着长宁王的事尽管来找我!只要我开口没有他不答应的!”黄书嘴上说着不可不可,但那眉眼浓浓的笑意却看得出来很是受用。 这时,黄书才注意到赵佳和手里一直抱着的一个手炉。 黄书皱着眉头又问道,“你怎么像个娘们一样,还抱着个炉子?给我看看!” 话还未说完,黄书便伸出手去摸赵佳和的手。 这一碰,两人都是一怔。 那细皮嫩肉的触感冰凉的竟犹如触电一般令他刹那间收回了手,心慌慌的转过了身,脸上顿时火烧火燎的,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想他也是纵横风月场所数十年,阅女无数,阅男……就更不必说了,怎会如此害羞? 赵佳和被摸了下手,原本是有些意外的。但是一想到她现在是个男人,这样基础的肢体接触很正常,太过于在意难免暴露身份。 于是心思百转千回间,她忽略了黄书脸上的一抹红晕,直接朝已经准备开打的秋月横了一眼,用眼神示意秋月不要惹事! “这时候不早了,我须得回去了!”赵佳和看了看外头的天色道。 黄书神色恢复如常的回过了身,双眸闪着光亮,又问了一句,“我与士奇一见如故,日后如何才能寻得到你?” “……”赵佳和一时回答不上来。 见状,秋月极有眼力的说了一句,“公子,再不回去老爷怕是要罚了!” 赵佳和猛地点了下头,用眼角的余光给了秋月一个赞赏的目光,随后抱歉的笑笑,拱着手道,“黄兄,实在对不住,只能日后再会!” 话一落,赵佳和便抬步离开。 黄书脸色一变,慌乱中伸手抓住了赵佳和的手臂,那不盈一握的像根树枝一般的小手臂,又软又细,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却又舍不得就那么放开。 “那你告诉我,你是哪个赵府上的公子?我日后好找你去!” 见状,秋月一个箭步上前。 但是黄书似有所准备一般,身后的小厮面无表情的比秋月快了一步,将秋月拦住了。 赵佳和一看这情况不妙,怎么看都像仇人见面一般! 她知道不说个什么出来是不行的了,所幸黄书只是抓住她的手阻止她离开,在她停下脚步之后,还算守礼的松开了手。 她默了默,才一脸忧郁的道,“黄兄何必强人所难?我乃家中庶子,在府中的日子本就十分艰难。你若上门寻我,我母亲必是不高兴的。黄兄日后若是找我,就多来不羡仙,我每次出来都来这的,先行告辞!” 赵佳和低头快步离开。 “……我日日都来!你有事就来找我啊!庶子也没什么的,我看重的朋友必然比嫡子更为优秀!” 赵佳和刚准备踏出门槛,听到身后的黄书突然对着她吼这么一嗓子,脚下一打滑,差点摔倒。 一出了门,脚下生风,恨不得插上翅膀飞了! 黄书能不能盼着她点好? 回府的路上,赵佳和不断地撩开车帘望向后方,生怕有人跟踪她,身份败露的话,她估计会被老夫人活活打死! …… 玉笙居的院子里,赵佳和无聊的靠坐在石廊上。 手里攥着玉笛,一首旋律优美,却颇为忧郁的曲调自她唇边缓缓吹出。 开春了,万物复苏,阳光明媚灿烂,院后头那棵枇杷树都结了满树青色的小果子。 春闱将近,即便知道周棋恒整日都来赵府用功读书,但赵佳和生怕偶遇了国宝赵佳遇,万一他生个病什么的,又怪罪到她头上。 连日来,连院门都未出过。 桌上摆了一盘歪瓜裂枣的苹果,气的秋月一大清早就翻墙出去买新鲜的果子。 她从怀里掏出那柄削铁如泥的小宝刀,这刀杀人快不快还不知道,但削起苹果来真是得心应手。 削完皮,再把虫子咬的那里整块削掉。咬一口,汁多味美,又香又甜。 赵府即便衣食无忧,但也终究不是个舒心之地。 年底的及笄一过,她就十五了,是个大龄未婚女青年了!亲事迫在眉睫,就连吴姨娘都为了赵佳畅的亲事四处奔走。 而她……到底是没妈疼啊! 第50章 珠圆玉润 “姑娘,枊小姐送来请帖!” 赵佳和正歪在榻上,悠闲的看着帐簿,忽闻春花自门外而入,将手里的请帖放置在了帐簿之上。 目光碰到那请帖子上粘着的一朵诗情画意的小粉花,赵佳和后背猛地一阵发凉。 她咽了咽口水,将那碍眼的请帖挪了挪,无奈道,“这回又要干什么?” 自那日百花会之后,枊应如是时不时的,闲得没事干就来邀请她。 偏偏又拒绝不得,去了又只能像个智障一般,她真是烦不胜烦,不甚其扰! 她要收回巴结枊应如的话! 根本没有共同话题。 枊应如是才女,整日吟诗诵词的,而她是俗女,整日拔弄算盘,如何能成为闺蜜? 这大腿太难抱了,她已经弃暗投明,为何枊应如还是纠缠不休?当真如此喜爱她吗? 秋月将请帖拿起,打开来看,轻声道,“请姑娘过府一叙,说些体已的私房话!” “为什么她还没有嫁给太子?为什么?”赵佳和在内心不断的呐喊。 春花道,“这帖子已经过了清心院了,老夫人已为姑娘备下了马车!” “大姑娘也同行的吧?” 春花摇了摇头,“大小姐说身子不适就不同行了,老夫人也准了!” “这倒新鲜了!”赵佳和颇为惊诧,她不过是随口一问。 哪回赵佳惠没跟着去的? 不过想想也对,每回枊应如面上虽然都是十年如一日的微笑自持,端方有礼。但对赵佳惠却也是爱搭不理,跟对待秋月的态度差不多。 赵佳惠也不是个傻的,一回两回的不介意,多去几次也就歇了那攀龙附凤的心了。 其实在赵佳和看来,要论聊得来,应该枊应如和赵佳惠英雄惜英雄才对,结果事事难料啊。 午后,赵佳和一脚踏进枊应如的院子之时,那扑面而来的气息,温暖的没有一丝杂质,绝计是顶上好的碳火才能烧出来的效果。 院子里不断来往穿梭的丫鬟们,个个娇俏灵俐,温婉有礼。不像她院子里,一个傻的,一个粗的。 即便来过很多次,赵佳和仍然忍不住在心底问了一句,“同为贵女,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和表妹......” 闻声,赵佳和回身望去,只见枊应如一身素衣襦裙步态轻盈的向她走来,脸上挂着淡然的笑靥,清雅秀丽。 顷刻间,赵佳和仿佛是被耀眼夺目的太阳光晃到了,她福了福身,“见过表姐!” 枊应如及时伸手扶住了赵佳和的手,笑道,“你我之间的情分,何需多礼!” “谢表姐!” 枊应如和赵佳和手拉着手,你挨着我,我挨着你的坐在了一起。说说笑笑的,俨然一副好闺蜜,好姐妹的样子。 过了一会,枊应如大约是笑累了,指挥着丫鬟拿了上好的皮料过来,问赵佳和要不要。 “如今这外头冰天雪地的,妹妹可喜欢这些上好皮料?可全都是廷业哥哥亲手为我快马加鞭寄回来的!尚京城里可没有!” 这话里炫耀的意味十分明显,赵佳和有些不快,后又联想到,廷业哥哥可不就是那个白白嫩嫩的五皇子殿下嘛? 叫的这么亲切,枊应如是一脚踩了几条船啊? “还有这个是太子哥哥送我的,我最喜欢了,给你看看!” 枊应如定定的看着赵佳和笑的明媚,晒礼物的心思十分坚决。 赵佳和无奈的吐出了一口浊气,看着桌面上摆放着的一个大娃娃,那长相有些怪异,却又有些熟悉,她有预感自己应该是见过这东西的。 她伸手拿起了一个娃娃,里面还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娃娃,枊应如笑了。 再拿起一个,里面还有一个娃娃,枊应如笑得更大声了。 …… 就这样,直到全部的娃娃都拿了起来,桌子上摆满了大大小小一模一样的娃娃,而那边的枊应如已经笑的前仰后翻,花枝乱颤。 赵佳和呵呵赔着笑,在风中凌乱。 不过就是个套娃,有这么好笑吗? 真是有情饮水饱! 若是前世,要是哪个男人送她这么个玩意儿,她一定一脚飞踹过去,让他血溅当场! “姐姐如此欢喜,看来是当真喜欢这娃娃,如此也不枉费太子殿下的一番美意!” 赵佳和轻飘飘地说了一句,枊应如却渐渐地敛下了脸上的笑意,低头看着桌上一堆的娃娃,似笑非笑。 见枊应如不说话,赵佳和存了巴结又八卦的心思,笑道,“太子殿下对姐姐情深意重,怕是姐姐的好事将近了罢?” 闻言,枊应如抬眸怪里怪气地看了赵佳和一眼,语气却又颇为认真地道,“这世上,女子的婚姻大事自有父母作主,还请和表妹慎言!” 赵佳和怔了片刻,才尴尬地笑了两声,连声应是,却不料枊应如又出其不意的说了一句,“不过,我自不是那寻常女子,若是此生不能得那心意相通之人,我情愿终身不嫁!” “……” “若我所爱之人心系她人,我便杀那女子满门!”柳应如深深地看了一眼赵佳和,直到赵佳和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才噗哧一声笑了起来,“吓到和表妹了吧?我同你说笑呢!” 枊应如那明媚的笑容赵佳和一点也接收不到,心里头莫名不安。 方才的话说的那样坚定,面上也十分绝然,一点也不会让人怀疑那话里的真实性! 太子殿下喜欢枊应如这点小事几乎是尚京城里众所周知的事情,这不是明摆着心意相通之人就在眼前吗?干什么还这番作派? 难道枊应如已经芳心他许?放着人中之龙不喜欢,非要喜欢府里的护卫,小厮什么的? 怎么可能? 不过,此番言论倒是很合赵佳和的口味,令她刮目相看,在心底大赞枊应如勇气可嘉。 她当下甚至怀疑柳应如是不是前世穿越过来的人,如此的离经叛道! 在这里隐藏得久了,她都要以为自己是个正常人,不是怪胎了。 此刻,赵佳和对于枊应如的羡慕之情瞬间达到了顶峰。 她努力的融入这个时代,就是为了和这里的人一样平安度日,任何一点点离经叛道的念头都有可能让别人指着她的鼻子骂怪胎。而她也许连句我不是都不敢大声喊出来。 前世的记忆犹如累赘一般将她死死的禁锢着,挣脱不得。 她只能和这里绝大数的女人一样,求着嫁一个好男人,安稳度日。 “小姐,珠圆玉润的掌柜来了,正在外头侯着呢!” “把人请进来吧!” 枊应如吩咐完,便笑着对赵佳和说道,“和表妹正好也来看看这珠圆玉润的饰品如何?听说是那珠光宝气的大掌柜与东家不合,独自出去另立门户,新开的铺子呢!这样一来那风头正盛的珠光宝气怕是不好经营下去了!” 赵佳和没有精力去理会柳应如的幸灾乐祸,她刚一听到“珠圆玉润”这四个字的时候,眼皮子就是一跳。 再听枊应如这么一说,胸口的火气直冲云霄,压都压不住! 只听门口的脚步声渐近,赵佳和面色冷峻,一言不发的盯着外面,似要将来人看出个洞来。 门帘掀开,一位妇人打扮的女子走了进来,双手小心翼翼的捧着匣子,仔细一看,还能看得出那已然隆起的腹部。 这个所谓珠圆玉润的掌柜不是念夏又是谁? 赵佳和双眼一眯,恨不得捶胸顿足起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珠圆玉润,她为何什么都不知道? “柳小姐,这是您要的首饰……”念夏双手捧着匣子上前两步,将匣子放置在了柳应如手边的桌面上,一抬头就看见了一旁死死的盯着自己看的赵佳和,一时慌乱不已,嘴里喃喃道,“姑娘……怎会在此?” 闻言,柳应如一点看首饰的兴趣都没有了,出声问赵佳和,“和表妹,你和掌柜的也认识?” 赵佳和冷冷的收回了目光,嘴里轻轻吐出,“不认识。” 场面一下子冷了下来,颇为尴尬。 特别是念夏,穿着臃肿的服饰,又在暖阁里,热的浑身冒汗。 “掌柜的莫不是认错了?我这位和表妹深居简出,非请不得出!”柳应如笑眯眯的打趣了一句。 “是,是认错了,还请姑娘见谅!”念夏道。 赵佳和抿了抿唇,没有理会念夏,回头冲着柳应如笑了笑,又道,“不过是下人们没有眼力劲,也值得姐姐特意来说?我瞧着,这天色已晚,妹妹就先行告辞了!” “好。” 柳应如没有挽留,赵佳和一路疾行出了丞相府却没有离开。 在门口石狮子的旁边等了好一会,才见念夏走了出来。 念夏也似有所觉一般,抬步走向赵佳和。 “之前竟没看出来你有如此手段,倒是埋没了你!”赵佳和不客气的讽刺道。 念夏轻笑道,“姑娘莫要挖苦我了,若非姑娘救济,如何能有我夫妇二人的今天,还是要好生谢谢姑娘的!” 赵佳和听念夏提起这茬,更是气的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仿佛在嗤笑她识人不清,活了两世竟然还如此愚蠢的为他人做嫁衣! 她怒道,“狼子野心!我自小失了母亲,无依无靠!枉我如此信任你们,你们怎可这般对我?” 第51章 长宁王上门 “姑娘!” 念夏也拉下了脸面,“我是夫人的丫鬟,我的心自是向着您的,也是想着好好替您打点铺子!可您呢?我日日夜夜殚精竭虑,抵不上敛秋在您面前的两句话!我不过是拿了些我应得的东西,您铺子说收回就收回了。我这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可怎么办?” 念夏有些激动,顺了顺气,抚了抚隆起的肚子,“如今也算是托了姑娘的福,遇到了一位贵人,我才明白了一个道理,一辈子做人奴才,不如自己……” “啪!” 一记利落的巴掌声响起,念夏承受不住,整个人摔到了地上。 脸上清晰可见五指印,嘴角有鲜血溢出,可见下手之重。 赵佳和不敢置信的看着身旁满身戾气的秋月。 眼看着秋月打了一巴掌不够,还要再打的样子,她忙拉住了秋月,边往马车走,边念叨着,“人家怀着身孕呢,你下如此重手,若是伤了孩子,不是造孽吗?她就是再可恶,也别伤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姑娘未免太好性了些!都让奴才欺负成这样了,还为着别人着想!我可忍不了!” “行了,你也太粗鲁了些!传了出去,坏的还不都是我的名声!再说了,气大伤身,我做主子的何必和奴才置气!眼下也算是认清了她的真面目,银子就当丢了就成,日后总赚得回来!” 秋月后知后觉的哦了一声,消停了。 被秋月这么一搅和,赵佳和坐到了回府的马车上,却是越想越气,心肝都跟着疼。 念夏那番话听来大逆不道,但入了她这个异世之魂的耳朵里,竟有些深有同感,觉得自己之前是否太过分了些。 她是被这个封建时代彻底同化了,学会了怎样疯狂的剥削别人。 可是,谁又不是在困苦中挣扎求生呢? “去珠光宝气!”赵佳和对着外头驾马的车夫吩咐了一声。 一下车,站在店门口,看着正对面的铺子上写着“珠圆玉润”四个大字的招牌,气不打一处来。 “他们胆大妄为至此,你竟也不和我说一声么?”赵佳和的话是对着敛秋说的。 敛秋有些委屈,回道,“珠圆玉润的招牌前两日才挂出来,我也是才听说对门开了家首饰铺子。姑娘近日都没有出门,我想进赵府也不容易,就想着等姑娘出来了再说,谁诚想竟会是念夏他们开的铺子。可是他们哪来那么多的银子呢?” “谁知道呢,总归不是什么正当的银子!”秋月插话道。 “这两个混账东西!夫人待我们恩重如山,如今小姐于我们也有再造之恩。此等忘恩负义之事,如何能做的出来?也不怕……遭雷劈吗?”敛秋咬牙切齿的说道。 “可不是嘛!还开在对门,这莫不是深仇大恨吧?” 秋月冷哼了一声,握了握拳头,继续说道,“女人打不得,那王掌柜可跑不掉,我非揍得他满地找牙不可!日后,谁若胆敢背叛我家姑娘,我秋月第一个饶不过她!” “不敢,不敢!” 敛秋觉得秋月这话,有些杀鸡儆猴的意味,连忙表忠心,而后又转头问赵佳和,“姑娘有何打算?” 赵佳和摇摇头,“事已至此,还能怎么办?井水不犯河水,他们开他们的,我们开我们的!” 话虽然说的豪迈,但是赵佳和的心里却是不断地在打鼓。 她日日看账本,自然十分清楚念夏他们二人在短短数月之间是根本没有办法神不知鬼不觉的从铺子里吃掉那么多银子! 那么,是谁想要和她对着干,进而出资帮助念夏脱离她的身边。 念夏说的贵人又是谁? 越想越心惊,仿佛无形中有一张大网铺天盖地的朝她而来,而她却浑然不知。 …… 某一日,玉笙居。 王嬷嬷慌慌张张的从院门外哧溜一下迅速钻了进来,那速度快的堪比过街的老鼠! “嬷嬷,发生何事?如此慌张?” 赵佳和身后的春花出声询问。 王嬷嬷本想直接奔进赵佳和的屋子,听到春花的声音,这才看了过来。 见到赵佳和的一瞬,目光一亮,脚尖一转,转了个身朝赵佳和走去。 “我的姑娘哟,你怎么还在这啊?”王嬷嬷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又捶胸,又砸腿的急道。 “不然我应该在哪?”赵佳和笑着反问。 赵佳和脸上一派淡然,和王嬷嬷快要急死的模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王嬷嬷一怔,“老夫人没派人来通知吗?” 赵佳和一听,呵呵轻笑了两声。 一般有好事,老夫人都不会主动来请她,甚至还会刻意瞒着,但一旦有什么坏事,第一个找的就是她。 “你以前打听的周世子来府里了!”王嬷嬷没等赵佳和说什么,就急忙又补了一句。 赵佳和不以为意又笑了两声,还以为是什么天大的好事,原来只是这样。 以前周棋恒来,她还能激动的蹦跶两下,现在? 死心了。 爱谁谁吧,世上男人千千万万,谁稀罕? “一同前来的还有长宁王!就是那个太后和皇上最宠爱的一位王爷。说是仰慕老爷的学识,来谈经论道!此刻老爷和夫人正在前厅招呼着呢!据说大姑娘也被请去了,怎么姑娘你没被请去?”王嬷嬷旁若无人的说了一堆。 赵佳和听到长宁王,秀眉微微一蹙,赵佳惠被请去了?那岂不是羊入虎口? “谈经论道来请我们姑娘做甚?那样多的外男在,我们姑娘正要避开才是,大姑娘愿意抛头露面,我们姑娘还不愿意呢!”秋月冷冷的回了一句。 “就是!”春花附和。 “你们两个是不是傻?那是长宁王!是个位高权重的王爷!要是让那王爷看上了,咱们姑娘就要做王妃了!”王嬷嬷立即反唇相讥。 赵佳和,“……” 秋月啧啧道,“嬷嬷你也说那是个王爷,让他看上了有什么好?王妃岂是那样轻易就能定下的?要上宫中的玉蝶,太后不过眼,不点头,谁能当的了那王妃?不能做王妃,又让长宁王纠缠不休,难道让我们姑娘做小?嬷嬷能不能盼着咱们姑娘一点好?” 赵佳和怔怔的看着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的煞有介事,仿佛自己长得跟天仙下凡一般。 只要那色胚子长宁王一看,必是心心念念,恨不得即刻纳入府中似的。 王嬷嬷让秋月一通数落,一时反应不过来,急得满脸通红,觉得秋月说的有理,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片刻之后,才硬气地回嘴道,“姑娘是当朝吏部侍郎的嫡长女,外祖父又是武安侯,身世如此显赫,又长得聪明水灵,那王妃如何就做不得?” 赵佳和满脸黑线,在王嬷嬷的眼里,她估计是皇后都做得的! “就是皇后也做得!”王嬷嬷神经兮兮的压低了声音补了一句。 “……”赵佳和忍不住侧了侧眸。 秋月没有再说话,若有所思的沉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赵佳和忍不住笑了起来,“好了,这样的话在院子里偷偷说两声就是,可别到外头说去!走吧!” 说完,赵佳和便抬脚朝院外走去,结果被秋月和王嬷嬷齐齐拦了下来。 王嬷嬷说,“姑娘就这样去?” 秋月说,“姑娘真要去?” 赵佳和看了看王嬷嬷,又看了看秋月,霎时明白了。 王嬷嬷的意思是她需要打扮打扮才有诱惑长宁王的本钱,而秋月则是觉得她这一脚踏出去就是想要做那长宁王家的姨娘的意思。 其实都不是! 那长宁王极爱猎艳,大概是听闻了赵佳惠的美名,上门明目张胆的看美人来了。 真是岂有此理! 赵佳惠可是梁容瑾的! 她绝不能让悲剧重演,她要阻止那个色胆包天的长宁王! “我去会会这位长宁王!” 赵佳和挡开了王嬷嬷的手臂,在王嬷嬷满眼写着“加油”二字的殷切注视之下,自顾自的信步朝外走去。 “姑娘真想做王妃吗?”秋月跟在赵佳和身后,悄悄地问了一句。 赵佳和不能告诉秋月,她是要出去保护赵佳惠的。 于是,她略一思忖,才道,“不!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王妃我高攀不上,所以……我想做世子妃!” 说完,她冲着傻掉的秋月贼贼的一笑。 “姑娘莫要开玩笑,那周世子也不比长宁王好多少!”秋月都快急哭了。 赵佳和但笑不语。 路过了长廊,刚出拱门就听到有人在一旁的亭子里闲聊对话,距离较远,听不真切。 但是赵佳和一下子就顿住了脚步,借着亭子外花草树木的遮挡,蹲下了身子,拉着秋月慢慢的挪到了亭子的下方处,直到能听清了才用眼神示意秋月不要出声。 “听说狄国已经递上了和解书,经此一役,殿下名声大噪,回来之后封王也是顺理成章的事了!”周棋恒笑着替长宁王倒了一杯茶。 赵佳和自心底冷笑了一声,在权贵们的添油加醋之下,满尚京城都把梁廷业传得神乎其神,长久以来盛名不衰,风头无两。 眼下已经完全没有了骁勇善战的温家军的声音,就连前些日子宫中放出太子即将选亲这等大事都激不起半点水花。 足见当朝百姓对于英雄的跟风与崇拜。 第52章 长宁王爷 “那狄国每年都要来这么一下,烦不胜烦!老五一向主战的,谁知人家一递和解书,他便答应了!不知道急着回来干什么?好像就是为了封个王才去一趟北疆!” 说话的是长宁王,语气里又是调侃,又是与有荣焉的自豪,却听的赵佳和肝肠寸断! 这个轻佻又自负的声音她听过,而且也算是十分熟悉。 赵佳和心慌意乱,只能闭上眼睛,伸出手捂住了自己差点要惊呼出声的嘴巴。 长宁王竟然就是黄书! 那么老五……五皇子…… 是他吗? 想到这个可能,赵佳和一下子浑身瘫软,从蹲着的姿势一下子就变成了瘫坐在地的姿势,浑身的血液像是瞬间抽干了,遍体发寒。 “皇上同意和解,就是殿下也不敢违抗啊!再说,那狄国本就是蛮夷之地,若主战,只怕没完没了,不是一年半载的事情啊!”赵佳遇道。 “听说狄国还送上了和亲公主,乃是狄国第一美人!” 周棋恒说这句话的时候,赵佳和的眼前都能浮现出来,那芝兰玉树的一个少年,满目**之色,真真是暴殄天物! 他怎么就不能学点好?白白浪费了那一副好皮囊。 “谁知道?那野蛮之地能出什么美人?” 长宁王嗤之以鼻,又转头对赵佳遇礼貌客气的笑问道,“佳遇兄,家中可还有什么兄弟是我今日没见过的?” 赵佳遇胖乎乎的脸庞一怔,认真思索了一番才道,“今日连家中妹妹王爷都见过了,并无其他……啊!还有三妹妹和岷弟弟,王爷未曾见过!” “赵佳岷我见过,不是他!”长宁王大手一挥,直接又问道,“姑娘不算,只是公子!还有吗?特别是庶子!” 因为赵佳和是躲着偷听的,看不到亭子里三个人的表情,不知道赵佳遇此刻脸上是个什么颜色,但是她知道这找的分明就是她啊! 长宁王猛然一拍桌子,也不怕暴露自己的目的,直接说道,“赵士奇……是你家的庶子吗?反正我觉得像你们家的!” 赵佳遇一脸茫然,胖乎乎的脸上不由自主的眯起了小眼睛,附和道,“这名字倒是挺耳熟的!” “真是你们家的?你再好好想想!”长宁王大喜过望,急忙问道。 周棋恒见赵佳遇骑虎难下,只好出声笑问道,“……王爷,您这大费周章地找一位小兄弟,意欲何为啊?” “就是一很投缘的小兄弟,长的玉雪可爱,本王一见他就欢喜。老是想和他一块玩来着,又总找不着人!这心里头痒痒的,做什么都不得劲。不知他是不是过的不好,急死我了。” “王爷!若是我赵家的兄弟,断然不会过的不好的,这名字一听就绝不会是我们本家的子孙,怕是家奴吧?” 赵佳遇原本是想单纯的维护赵家,那语气很是刚正不阿,只是碍于长宁王冷凝的眼神,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只剩余音袅袅了。 “士奇那等品相怎会是个家奴!” 长宁王凶狠的瞪了一眼赵佳遇,随后想了想,又无奈的叹道,“那将你家上等的大概十几岁的家奴都拉出来我看看!” “……” “……” “……” 亭子里一片静默。 良久,许是受不了长宁王殷切的眼神,又许是真的想起了什么,赵佳遇又啊了一声,说道,“我想起来了,三妹妹身边好像有个家奴就是叫这个名字,年纪大约和岷弟弟一般大小,我见过几次。确实长的挺……可爱的。” 赵佳遇最后一句话可以说是看长宁王的脸色行事了。 “此话当真?”长宁王喜上眉梢,直言道,“那将你家三妹妹叫来我问问。” “……”赵佳遇一怔,差点捏不住手里的茶杯。 瘫在墙根下的赵佳和吓的牙关都在颤抖,下意识的转过头和同样满脸担忧的秋月对视了一眼。 赵佳遇正了正神色,才道,“王爷,我这三妹妹自小在乡野长大,吃了不少苦。并不善言辞,许是不愿意见客的。” 长宁王一向横惯了,没想到这么点小事还会被赵佳遇拒绝。一时火大,却隐忍不发,怒目沉声道,“本王又不是要见你那妹妹,我要找个人,叫赵士奇!很难吗?” 周棋恒见场面有些尴尬,便开口劝道,“王爷,这位三姑娘……真是一言难尽!听闻她素来深居简出。我也只见过两次,长得跟棵豆芽菜似的,又瘦又小,为人有些怪异,怕会冲撞了王爷!” 怪异?冲撞? 上次是她的怪异冲撞了周棋恒吗? 赵佳和的拳头握了又握。 那清风霁月的白衣少年怎么会是这种背后说人坏话的长舌妇? “据我所知,三妹妹已经将那名家奴送进了温家军,早已去了北疆,已许久不在府里了啊!”赵佳遇据实回答。 “怎么会?难道又找错了?” 长宁王喃喃了一句。见赵佳遇像个愣头青一样,也不惧怕他,一时别无他法,烦躁地站了起来,踱到了亭子旁边,双手叉腰的长吁短叹。 隐藏在亭子下方的赵佳和感受到了上方的人气,与她藏身的地方距离极近。 她倒吸了一口气。正巧一阵风吹过,她又往里面挪了挪屁股,以确保不会被人发现。 “王爷,这天色也不早了,要不咱们先行离开吧,改日再来,如何?”周棋恒走到长宁王身后建议道。 赵佳遇讷讷的坐在石凳子上,默默地喝着茶,听到周棋恒如此说,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 也不敢自作主张的说些,留下来吃饭啊,促膝长谈啊什么客套又虚伪的话。 “尚京城里还没有我找不到的人!赵士奇,你该不会死了吧?”长宁王似乎是自言自语了一句,随后便大步流星的转身离开。 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亭子里恢复了清净。赵佳和才在秋月的搀扶下爬了起来,弯着腰揉了揉有些发麻的腿脚,面色不善的往玉笙居而去。 黄书竟然是长宁王…… 难怪进天香楼跟进自己家一样,任他说了算! 一路上,赵佳和不断地给自己催眠,这一世的梁容瑾不管投在了哪里,和她都没有关系!不要去想,不要去见他,千万不要! 她心乱如麻,就连迎面走来的云珠连声呼唤都没听见。 直到云珠走到了她面前,她才似有所察觉的抬眸,问道,“云珠,你怎么在这?” “三姑娘想什么呢,如此入神?奴婢三米开外就见姑娘魂不守舍的样子,不会是偶遇了长宁王殿下吧?”云珠掩着嘴,打趣道。 云珠说的欢乐,赵佳和却是青了脸色。 “云珠姐姐,可莫要胡言乱语坏了姑娘的名声!”秋月冷着脸,语气也颇为严厉。 云珠一怔,见面前的主仆二人面色都不太对劲,便收了笑,福了福身子,才道,“三姑娘,老爷夫人有请!” 赵佳和道,“可有说明所为何事?” 云珠摇头,称不知。 …… 漪澜苑。 赵佳和刚进院子里,就听到里面欢声笑语一片,她正了正脸色,嘴角扬起一抹勉强的笑意,踏进了正厅,笑道,“母亲何事,如此开心?” 柳氏看了一眼,笑道,“和儿来啦?” 赵佳和笑着点点头,缓步而行的时候,粗略扫了一眼。 吴姨娘和赵佳畅竟然也在。吴姨娘面色淡淡的笑着,赵佳畅则是一脸天真烂漫的对她笑的开怀。 她走到了柳氏的面前,福身行了一礼。 刚一起身就被柳氏拉到了身边。柳氏递了一封信给她,眉眼舒展的道,“看看吧,岷儿送来的家书!这孩子,好几个月了,才来这么一封信,把我给担心坏了!实在是太不懂事!这次回来需得好好管教!” 柳氏说话的间隙,赵佳和已经快速地拆了信,赵佳岷歪七扭八的字跃然纸上。 大致意思就是他过得很好,很平安很健康,不用挂念之类的废话,也没有提及什么时候回来。 柳氏到底哪里来的幻觉会说赵佳岷就要回来了? 突然脑中灵光乍现,想起了刚才亭子里偷听到的五皇子急着回来的消息,大约是要回来了吧? 一想到那人,赵佳和脸色又青了,紧绷绷的挤不出一丝笑容。 “今日长宁王特意给我们送来的,王爷身份贵重,竟特意的上门来送封信,看来传言也未必是真!我看这位王爷气度不凡,风度翩翩,丝毫没有傲慢之气,不知谁家姑娘如此好命,能得长宁王的青睐!”柳氏心情好,连声夸了长宁王好几句。 赵佳和面无表情的合上了信,心底嗤笑不已,人家哪是什么没有傲慢之气?那是醉翁之意! “母亲,长宁王爷文采斐然,出口成章,当真是羡煞他人。我们家一众兄弟姐妹都差点不是王爷的对手,险些丢了爹爹的脸面。”赵佳畅心情更好,满脸的笑意混着脸颊的一抹晕红,笑的开怀。 赵佳和默默地往旁边走了几步,找了把椅子坐了下去,脸上淡淡的笑着。 屁股刚沾到椅子,又听见赵佳畅朝着她笑问道,“和姐姐今日为何没来?” 赵佳和微愣,自然不能说没人通知她去,那样会显得她家庭地位低下。 她双眼眨了眨,笑道,“妹妹当是知道我不爱热闹的!” 第53章 该说亲了 “可今日是长宁王爷,姐姐如此可怠慢了贵客!今日王爷一直在问家中是否还有兄弟姐妹没来,我见大姐姐不说话,也就不好开口说话。若是王爷因为姐姐没来,而心生不快,那可如何是好?”赵佳畅十分不赞同赵佳和的行为,语气里满是责怪之意。 等着赵佳畅把话说完了,吴姨娘才不痛不痒的轻斥了一句,“畅儿!你三姐姐一向孤僻,不喜与人接触,你为何强人所难!殿下既问起,你便推说三姐姐身子不适搪塞过去就是了,不可如此无礼!” “姨娘,王爷今日一直在问呢!” 柳氏沉声道,“好了,长宁王爷也不是那等小肚鸡肠之人。和儿一向不出门见客,姑娘家矜持些是好事!只是……” 话锋一转,又对着赵佳和轻声道,“日后还是多出来走动走动,否则人人都只当我们赵府嫡出的姑娘只有一个大小姐,三小姐却无人识得!” 听到这话,吴姨娘与赵佳畅齐齐刷白了脸色,再不多说一个字。 “是,母亲。”赵佳和轻声应是。 “都留下来吃饭罢。”心情很好的柳氏轻笑着说完便起身往内室而去。 留下来吃饭的自然是主子们,姨娘不算主子,因此吴姨娘起身告退。 人都走光了之后,赵佳畅闲来无事,坐到了赵佳和的身旁,捏起一块糕点塞进嘴里,笑问道,“姐姐可是生妹妹的气了?” 赵佳和斜了一眼赵佳畅,明摆着的事,有些不想理会。 但等吃饭实在无聊,随口反问道,“妹妹今日为何如此开心?” 赵佳畅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抬手抚了抚,又苦笑道,“往日只要有大姐姐的地方就没有我们姐妹出头的时候。今日长宁王爷来府中,竟然不与大姐姐说话,与我说了好些话,只是……我嘴笨,没有讨得王爷欢心。” 赵佳和故作惊讶的哦了一声。 这种小女孩春心大动的心思很好猜,莫名的感染了她,一时兴起,她又凑近了,悄声问道,“都说些什么了?” “王爷说我长得眼熟,总问我是否有什么兄弟!特别还是庶的那种,还问我表哥表弟什么的!我哪里还有别的兄弟?只推说不知,王爷好像颇为失望!” 赵佳畅停了一下,又对着赵佳和直言不讳地笑道,“姐姐,你说王爷是什么意思啊?大姐姐那番颜色都没让他多看一眼,怎么就找我说了这许多话?” 赵佳和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赵佳畅这言下之意,莫非就是想听人夸? 于是她打趣道,“许是妹妹今日打扮的很别致,入了王爷的眼吧?” 赵佳畅小脸一红,转了个身,轻啐道,“姐姐如此说,是要臊死我吗?” 话虽如此,但赵佳畅的唇角边却是止也止不住的笑意在荡漾。 “我也就随口胡诌了一句,你莫要当真!” 赵佳和看在眼里,有些后悔说了刚才那样不知检点的话。 没搞清楚就乱付春心,不论哪个时代的女人,守不住自己的心,是注定没有好结果的。 太阳慢慢的落下山头,正厅里一片昏暗,丫鬟们点上了灯,柳氏领着赵佳和,赵佳畅坐在正厅里左等右等。 在天黑的如墨色一般的时候,赵怀先终于回来了。 赵怀先一脚踏进门,看了一眼饿的无精打采的赵佳和,微沉了眸子,想说些什么,终究一言不发,回了内室。 “准备晚膳!” 柳氏丢下一句话,紧随其后进了内室。 赵佳和已经饿得快要低血糖了,她向来最烦去清心院和漪澜苑吃饭。清心院里吃饭就没有肉吃,漪澜苑吃饭不定时,因为要等赵怀先! 赵怀先回来了还不能立刻吃饭,要等他换下官服,一身轻便了才能用膳。 然后明明饿得死去活来,看见红烧鸡腿,也得忍着奔腾而出的口水,慢条斯理的一小口一小口的装淑女吃饭,简直堪比凌迟酷刑。 更何况,今日赵怀先回来的比往常都要晚! 下次柳氏再约饭,她好想拒绝。 饭桌上,赵家人秉持着食不言寝不语的优良传统各自默默地吃着饭。 就连刚才跌入错误的爱河中,兴致勃勃的赵佳畅也是敛了心神专心吃饭。 其实这个规矩也没有明说,只是第一次赵佳和来漪澜苑吃饭的时候,一桌子的人就是这样低气压的吃过来的,她也就入乡随俗了。 “和儿如今也快十五了?” 听到赵怀先这么问,赵佳和举筷子的手一顿,规矩果然都是人定的。 谁定的谁就有权利改! 谁听说过哪家的家规能约束老子的? 她慢慢的抬起头来朝赵怀先看去,他停了筷子,一脸忧思,语气里也是硬邦邦的,倒像是在嫌弃她年纪这么大了怎么还没嫁出去的感觉。 “嗯。”赵佳和轻轻地应了一声。 “年底就及笄了!也该说亲了!”柳氏笑着补了一句。 一旁的赵佳和坐立不安,双眸闪了闪。她想说,她自己的亲事她比任何人都急,好歹是她一辈子的大事,一生就这么一次翻身的机会。 但最终还是忍住了,什么也没说。 “不着急嫁出去,但是可以开始物色好人家,人品最重要。有好的就先订下,这……还要辛苦夫人了!”赵怀先又硬声硬气的对着柳氏吩咐了一句。 “老爷放心,和儿的终身大事,我做母亲的自当上心!”柳氏眉眼弯弯的回看着赵怀先,双眸闪烁明亮。 赵佳和眨了眨眼睛,心底十分不解,既然不着急嫁,又为什么要开始物色人家? 赵怀先近乎命令的语气对着柳氏说话,柳氏却一副感恩戴德,开心到不行的样子。 女子以夫为先,当真是可怜至极。 饭毕,赵怀先便进了书房,好像就是歇在了柳氏房里的意思。 柳氏忙着回屋和丈夫你侬我侬,没说两句话便迫不及待的将赵佳和和赵佳畅两人推出了漪澜苑之外,颇有些后悔将她们留下来吃饭的意味。 “父亲对姐姐可真好,亲自过问姐姐的亲事。有父亲照看,姐姐定能觅得如意郎君!” 赵佳畅缓步走在游廊上,对着走在身旁的赵佳和轻声说着话。脸上虽然淡淡的笑着,语气却很是落寞,完全没有了午后闲聊时那活泼开朗的模样。 秋月在前头举着灯,那灯笼朦胧的一丝光线,将周围的人衬托着都格外的凄凉。 “我没有娘亲,父亲若是再不上心,这偌大的赵府大概是没有我容身之地了!”赵佳和习惯性的回了一句。 “怎会!姐姐虽然回家不久,但不知怎的,我十分喜欢姐姐!何况姐姐是嫡女,谁也越不过姐姐去!可我……就不同了,也不知道将来会给我许个什么人家?我……也不想给人做小!” 赵佳畅说话的时候低着头,脸上微末的表情赵佳和看不真切,顺口回道,“你姨娘深得父亲宠爱,有你姨娘在,父亲怎会让你做小?” 突然,赵佳畅停下了脚步,一脸茫然的望着赵佳和,问道,“姐姐也是如此认为的吗?父亲当真宠爱我姨娘吗?” “……”赵佳和一脸懵逼的回望过去。她心想,宠不宠的,你这当女儿的不是最清楚了吗?我怎么知道? 赵怀先也没推心置腹的跟她聊过爱谁谁的话题! 赵佳畅没等赵佳和说话,便又回转过身子,继续朝前缓步而行,淡淡道,“我也不知道父亲是否宠爱我姨娘。” 赵佳和有一瞬的怔忡,随后轻笑道,“你还小,还不懂什么是宠爱!” 男人的宠爱,她活了两世也没看明白。 上一世的梁容瑾对她也是极为疼爱,无微不至的温柔,不露一丝破绽,是个人人称颂的好丈夫。 不论是谁见了她,都是又羡慕又嫉妒。 梁容瑾深爱着她,这一点连她自己都曾深信不疑。 直到她死的那一刻,即便心里知道他所爱之人不是她,但他那张悲痛欲绝的脸不似作伪。 她仍然心存侥幸,他对她会不会……哪怕只有一点点的喜欢? 一想到这里,赵佳和不自觉的湿了眼眶,咬着牙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白痴吗?死都死过一次了,还妄想吗? 她垂下了闪着水光的眸子。 十几年过去了,上一世的人和事都逐渐的淡忘,唯有这样一个不切实际的念头时时回荡在脑海中。 她怕是疯了吧? 没有忠诚,谈什么爱? …… 一转眼,又三个月过去了。 初夏来临,微风拂过,屋外阵阵蝉鸣鸟叫,大清早的,太阳直直的晒进了卧室里。 赵佳和侧躺在床上,明媚的阳光映衬之下,那瓷白的皮肤璀璨夺目,一袭白色轻纱掩盖不了少女玲珑有致的曼妙身线,一张精雕细琢的小脸上平添了几丝妩媚之态。 门“吱呀”一声,被推了开来,春花和秋月各端着一盆水迈进来,秋月将手里的水盆子放置在架子上,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低声唤道,“姑娘,该醒了,一会四小姐又该来了!” 赵佳和原本禁闭的双眸仍然禁闭,只是眉头轻轻一皱,转了个身,平躺在床上,这才缓缓的睁开眼,嘟哝道,“畅儿为何每日都来找我?” 第54章 大军回朝 春花秋月忙里忙外,没有人回答赵佳和的自言自语。 其实她已经醒了。 老夫人好不容易大发了慈悲,将每日晨昏定省改成了三天一次。由于长时间的无所事事,她喜欢赖床。 但是最近不知道什么原因,赵佳惠和赵佳畅轮番来找她玩。 她的人缘什么时候好成了这样? 特别是赵佳畅,几乎天天来。 前段时间找她学绣花,这段时间找她学笛子,一待一整天。 王嬷嬷看赵佳畅的那个眼神愤恨的都能飞出小王飞刀了,而她完全没有时间偷溜出府去,好烦躁! 赵佳和从床上坐了起来,曲起腿,单手托腮皱眉思考,难道是她偷溜出府的事被发现了? 她们俩在迂回地阻止她出府去? 洗簌之后,赵佳和一身便服坐在院子里的石凳子上,头发也是松松垮垮的束着。 一手拿着绣架子,一手拿着绣花针,一边绣着花,一边等待着赵四小姐的光临。 赵佳和等了许久,正以为赵佳畅不来的时候,院子外面响起了银铃般的笑声。 蹦蹦跳跳的脚步声渐入耳中之时,赵佳畅已经转进了拱门,一脚迈进了院子里。 “姐姐,你今日怎地还在绣花?”赵佳畅笑问道。 赵佳和的眉眼未抬,手上的针线不停地穿梭在绣布上,忿忿地低叹道,“那我还能做什么?” 赵佳畅一屁股坐在了赵佳和旁边的石凳子上,惊声道,“姐姐不知道下午五皇子殿下就要率领大军进城门了吗?皇上亲自携文武百官出城相迎!” “嗯。”赵佳和丝毫不关心。 “大哥在不羡仙包了一间屋子让我们观看。京中大多数未出阁的贵女们都出动了,想要一览殿下的风姿呢!姐姐怎地还如此打扮?” 赵佳和正在绣花的手一顿。览个鬼啊,又不是没见过,去了一回战场,无非就是黑了点,难不成还能镀层金回来? 梁廷业不到一年的时间,就把狄国打得将狄国公主双手奉上,一夕之间已经轻而易举的成为尚京城百姓心目中的盖世英雄了。 其实这样的战功,水分太大。梁廷业只不过是个监军,他会亲自上场杀敌吗? 显然不可能,就算他有这份心,人家前线将军也不愿意啊! 他不过就是稳坐高台,看着底下的兵将厮杀而已。 赢了,功劳他全收! 啧啧,这脸皮真是厚得可以防弹了。 再加上京城里不知道是哪方势力拼命的歌功颂德,卖力渲染,眼下这位五皇子殿下就差被京城百姓建个庙供奉起来当神了! 赵佳和嗤之以鼻,一想到赵廷业这个出身尊贵又位高权重的男人很有可能是她最恨的那个人,她的一颗心就像被人捏碎了一般,片片生疼。 她想过趁着他策马游街的时候,偷偷看上一眼好确定到底是不是梁容瑾…… 但转念一想,是他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还能回炉再造不成? 既然都已经死过一次,这一世能做的就是互不打扰,井水不犯河水,日后远着就是了。 赵佳和淡淡的眨了眨眼,眸底的深色晦涩难懂,指尖捏着针线又绣了起来,嘴里轻轻的吐出两个字,“不去。” “为何?今日大哥特意订了绝佳的位置,都言明了家中妹妹一同前去的。不去的话……不大好吧?”赵佳畅讷讷道。 “……”赵佳和空叹了一口气。 哦,对!赵佳遇在殿试中脱颖而出,是皇上钦定的状元了,如今已经入了翰林院熬资历,前途不可限量。 不过,这状元之名得来也十分坎坷。 据说,皇帝殿试的时候,原本就知道赵佳遇是赵怀先的侄儿,一门心思想着都是成就一门两代探花的美谈,连圣旨都写好了…… 结果…… 哇~一看赵佳遇那么一大坨胖子立在殿中,肥头大耳,憨态可掬,丝毫没有一丝美感可言。 皇帝呆滞了好一会,心中的激荡久久不能平息,探花可以没有才华,但绝不能长得丑! 这一点,关乎到整个朝廷几十年会不会被人所嗤笑! 最终临时改了圣旨,封了赵佳遇为新科状元。 以这样的方式夺魁,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反正这件事,大街小巷都传遍了,如今的赵家也算是家喻户晓了。人人都说,只要肯努力,长得丑点也可以走上人生巅峰! 一时传为美谈。 然后探花郎就更厉害了,竟然是……柳顺元! 赵佳和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简直无法控制住自己不断呼啸而出的鄙视,果然是上头有人好办事! 柳顺元那个京城第二纨绔都能进前三甲,要么皇帝脑子进水,要么就是后台太硬。 话说回来,当一个朝代连科举都变得如此儿戏,那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姐姐,去吧,去吧……就当是陪我去吧!”赵佳畅小心的拉着赵佳和的衣袖,轻声哀求。 “畅儿,你当知道我不喜热闹。惠姐姐定是有去的,你约了她去罢!”赵佳和微蹙着眉头,略加重了一点语气。 她很清楚赵佳畅虽然粘人,但是胆小,只要沉着脸拒绝,赵佳畅一般都不会再纠缠下去。 “姐姐,大哥如今身份不同,指明说了姐妹们一起去的,马车都在门外候着了!你若不去,岂非扫了大哥的颜面?”赵佳畅急得团团转,话撂的也有些重。 赵佳和微皱了皱眉头,犹豫不决。 “是啊,姑娘,您平日里深居简出的,就当凑凑热闹也好啊!”秋月弯腰对着赵佳和轻声说了一句,随后伸手接过了赵佳和手里的针线。 赵佳和有些奇怪的看了秋月一眼,往日秋月可不是这等爱凑热闹的人。 不过,扫了赵佳遇这个国宝的面子,可不是闹着玩的,老夫人会敲死她的! “罢了罢了,你且等着,我去换身衣裳!” 半个时辰之后,赵佳和坐在了不羡仙茶馆二楼的雅座里。 她站起身,走到窗台旁,俯瞰楼下逐渐增多的人流,就连楼下的叫卖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这里是沿街旺铺,这种能看到街市的雅间整个茶馆只有三间,向来供不应求,更何况是今日。 她倒不知道赵佳遇竟然能有这般本事,不需要走她这个后门就能订到位置如此好的雅间。 远处的官兵呼喝一声,整齐的一字排开,赵佳和看着那中间被清出来的一条空道,不自觉蹙起了眉头。 “姑娘,请用茶!” 送茶来的是敛秋,因为极少见赵佳和作女子打扮,忍不住多瞧了几眼,随后低头眯眼自顾自的笑着退了出去。 “大军还未进城,现在可看不到殿下的风姿。妹妹稍安勿躁,且先过来坐!”赵佳惠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微笑着招呼赵佳和。 赵佳和撇撇嘴,怎么她脸上是写着她想看,很想看吗? 无聊。 赵佳和从善如流的走了过去,口不对心地说道,“也不知岷弟弟是否会随军一同回来!真希望今天能看到岷弟弟。” “这是自然的。岷弟弟受了你外祖父的罪,如何还能在北疆待得下去!”赵佳风磕着瓜子,讽刺了一句。 “风妹妹休要胡言乱语!”赵佳惠轻斥了一句。 赵佳和倒没有什么反应,温家军受命镇守北疆,拼死拼活的。此番回京领功受赏的又是梁廷业,和温柯没什么关系,顶多就是多发点军饷罢了。 这么一想,皇帝老儿这一家子可真够无耻的。 “我今日看着和妹妹似乎又长个了!”赵佳惠眉眼带笑的上下打量着赵佳和,继续说道,“还记得和妹妹刚回府的时候,才到我肩膀,如今倒跟我一般高了!” “嗯……也可以嫁了!婶娘最近不是四处打听谁家公子德行兼备了嘛!”赵佳风阴阳怪气的又说了一句。 场面一时又僵住了,赵佳和满脸不快,赵佳风也不在意,反而继续笑道,“不过急什么呢?惠姐姐还没嫁出去呢!” 赵佳惠变了脸色,低斥道,“风妹妹!” 赵佳风无辜的摊了摊手。 紧接着不论赵佳惠和赵佳和聊什么,赵佳风总会好死不死的插一句酸不溜秋的话,赵佳和就是再好性也烦不胜烦了! 就在赵佳和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的时候,窗外响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喧哗声,赵佳畅生怕自家姐妹互掐起来,瞅着时机迅速将赵佳风拉了起来,冲向窗边,笑道,“许是快到了,咱们就站在这看着罢!” 这样一来,感觉整个世界仿佛都清净了。 赵佳惠手肘撑在桌沿,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 赵佳和看着有些愣神,她深知像赵佳惠这种温柔惯了的女人即使被人搞得心中不快,也不会怎么样。 只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当真是美得犹如一幅画,那纤纤玉手轻巧绰约,秀窄柔和,隐藏在宽大的衣袖中,仿佛透着一层闪亮的珠泽。 这样的女人,确实有本事靠着美色走上人生巅峰。 赵佳和一时心中淤堵,久久无法平静,脑中不断翻来滚去这样一句话,“你是什么时候认识梁廷业的?” “妹妹怎可直呼殿下名讳?”赵佳惠满脸诧异,转过头来,脸色白了白,随后又红了红,低低回答道,“也只是见过殿下几面,算不得认识。” 第55章 对你不起 赵佳和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把心中所想的如此直白的问了出来,也不拐弯抹角一下,真是犯了大忌。 “我是听说殿下天人之姿,乃尚京第一美男子,妹妹无缘得见,羡慕姐姐而已!”赵佳和敛了心神,笑着解释了一句,抬起手趁着抿口茶的功夫掩去了眸中一抹酸意。 赵佳惠笑了笑,伸手将赵佳和的手握了握,语重心长道,“现下左右无人,妹妹此番言论只当是咱们姐妹闺中私话,到了外头断不可如此议论男子!特别还是皇室之人。” “嗯。”赵佳和爽快的点了点头。 赵佳惠想了想,许是下了一番决心才轻声细语的说道,“是我刚回尚京城那一年,跟随母亲去法华寺上香。路上正巧碰到许多逃荒而来的难民,因为同情,便散了些食物。却不想因此遭到了难民哄抢,混乱之际我便与母亲走散了,就在这时我遇见了殿下,我还记得他当时好像是受伤晕倒了!” 赵佳惠低头笑了笑,神情颇为落寞,继续道,“殿下那样与众不同的外貌,只消看一眼便怎么样都不会忘记的。前几年,我无意中又在书香书坊见到了他。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只可惜他……已经不记得我了!如此一来,我如何还敢上前去问?便也算不得认识罢。” “呵呵,许是不敢直视姐姐的美貌吧!”赵佳和十分佩服自己,此刻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赵佳惠被人夸惯了,也不在意,反而伸手拂了拂赵佳和脸颊上的乱发,笑得非常温柔,“后来赵管家找到了我,接我回去之时,路过了农庄,正巧见到了你在干着农活。那时你才六七岁,我记得特别清楚。回府之后我才知道你也是赵家的女儿。” 赵佳和微愣。 “姐姐没能那时就接你回来,觉得很对你不起!” “……” 这煽情煽得赵佳和都快哭出来了!她毫不犹豫的指了指窗外,岔开话题道,“今天天气真好,姐姐快看,天上蓝的一朵白云也没有!” “嗯……外头好热闹,时候也差不多了……”赵佳惠站起身走向窗边,挤眉弄眼的笑道,“妹妹再不过来恐怕又要错过了!” “哦。”赵佳和收回了落在赵佳惠身上的目光,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凉了下来,捏着茶杯的手指头因为用力微微泛着白。 “刚回尚京城……法华寺逃荒的难民……” 那岂不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了? 竟然相识的如此之早! 日光漾漾,斜斜的折射进赵佳和逐渐加深的眸色中,她的脑海中突然浮起了前世初见梁容瑾的场景。也是这样一个绝好的天气,蓝天白云,极度适合犯傻。 像他那样与众不同的人,只需要看上一眼便直勾勾的撞进了她的心里。 原以为已经忘记,没想到那一幕幕清晰的仿佛就发生在昨日一般。 那是她第一次追男人。 他冷淡,她主动。做了朋友想做情人,他也从来没有告诉过她,他有喜欢的人。 后来因为商业联姻,他要娶她。 因为他没有说不愿意,她便开心激动的请了大学室友连续吃了三个星期的流水席。日日大醉,不省人事,生怕是梦,怕醒过来。 大学一毕业她就结婚了,本以为自己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为了他,她抛弃了自己懒散,混吃等死的德行,奋发图强的想要变成他眼中优秀的女人,想要成为能与他相匹配的妻子。只是没想到心胸还没有修炼到可以容许丈夫心系他人,噩梦就此开始。 缘来缘去,缘聚缘散,缘分终是天定。 注定是赵佳惠的男人,谁都抢不走! 她从头到尾都是别人可歌可泣的爱情路上的一层炮灰,重来一世的意义,也就是要她睁大眼睛看着别人爱的死去活来。 似乎在一瞬间,赵佳和便想通了,她之前的担心是多么的多余,她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守住自己的心。 “妹妹……妹妹快来!” “和姐姐,殿下……是五皇子殿下来了!” “殿下好像看过来了!是在看我们吗?” 赵佳和还陷在前世的记忆中无法自拔的时候,赵佳惠和赵佳畅纷纷回过头来呼唤她,但却也不舍得离开窗台过来拉她一把。 外头锣鼓喧天,车水马龙,二人轻声细语的喊声都被埋没在此起彼伏的呐喊声中。 等到赵佳和意识逐渐回笼过来之后,才发现站在窗台边的三个女人已经集体变身花痴。不过相对来说十分含蓄,不过是用帕子捂住了嘴,热血沸腾的笑得别具一格。 几乎没有经过思考,赵佳和骤然起身,直奔窗台。 只可惜,错失良机,过时不候了。 此刻即便她拼命伸长了一颗脑袋也只能望到一大波密密麻麻,满脸喜气的士兵,以及队伍最前面那个策马游行的背影。 她的心徒然下沉,那人身上赤金的战袍在阳光的照耀下,更是金光灿灿,灼人眼膜。 身旁同行的异族女子,时不时的对他侧目而笑,语笑嫣嫣,体态丰腴,婀娜多姿,身上的服饰却不似本朝女子含蓄保守,颇为大胆奔放。 今日能有资格当街骑马的女人,大概就是那位被进献的狄国公主了。 人群逐渐散去,四姐妹同处一室,却各怀心事。难得出门,谁都不愿意就这么回府去。 “我要去趟书坊买些书,妹妹且先回去罢!” 赵佳惠深得老夫人的喜爱,晚点回去就晚点回去,谁还敢说个不字? 不过赵佳惠一走,赵佳风紧随其后出了门,恶劣的连个招呼都不打。 “姐姐,我们现在回去吗?”赵佳畅问道。 赵佳和笑道,“你先回去,我买些胭脂水粉。” “我同姐姐一道去。” “……”赵佳和抿了抿唇,灵机一动才道,“我与柳小姐约好的,你还是先回去罢!” 赵佳和频繁出入丞相府,早已荣升为柳应如重要的手帕交之一,赵佳畅自然也知道,颇为失望的哦了一声。 所有人都走了之后,秋月推门而入,春花紧随其后。 敛秋端着一大摞的账本也走了进来,笑着说道,“姑娘出落得越发亭亭玉立了,往日见惯了姑娘着男装,今日险些没认出来!” 第56章 混蛋梁容瑾 “你今日那般看着我,倒像是在看心上人似的!”赵佳和轻扯嘴角,伸手翻开账簿。 “姑娘可不就是我的心头肉呢!”敛秋笑眯眯的看着赵佳和低头认真看账簿的样子,又感叹了一句,“姑娘这般看起来,倒和夫人年少时颇为相像,只是夫人喜文弄墨,姑娘喜爱看账本罢了!” 赵佳和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心想,谁喜欢看账本啊,都是为生活所迫,谁让她一出生就没娘呢,过得连狗都不如。 账本越看越心惊,赵佳和忍不住轻叹道,“珠光宝气真是一落千丈啊!” 敛秋收了笑,“没想到念夏他们竟能得柳小姐的青睐,如此一来,引得京中大多贵女争相效仿,于我们实在不利!” 见赵佳和不说话,敛秋又道,“以姑娘和柳小姐的交情,如若开口请柳小姐相助……” “不可!” 赵佳和打断敛秋的话,解释道,“柳应如什么身份,只有她使唤我的时候,就算我敢使唤她,也得她肯听我的呀!” “那是否降些价?”秋月插嘴问道。 “更加不可!”赵佳和抿唇沉思,半晌才道,“今日先这样,容我回去再好好想想罢。” “是!” 春花打开雅间的门,赵佳和一脚刚踏出去,好巧不巧的对面雅间的门也被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位纨绔子弟。 好死不死的正是柳顺元! “这不是和表妹吗?竟然如此凑巧!”柳顺元上前一步与赵佳和十分热络的打着招呼。 “表哥好!” 赵佳和从容的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去。 “表妹今日怎会一个人出现在这里?是来看五皇子殿下的吗?想看你可以早点和我说啊,凭咱们俩这亲上又亲的交情,我一定给表妹安排的妥妥当当!这尚京城里观看大军回朝的最佳地点哪里是这不羡仙啊……” 柳顺元亦步亦趋的跟在赵佳和的身边,两嘴皮子噼里啪啦的说个不停,赵佳和头疼不已。 虽然去丞相府赴柳应如之约时,很偶然的和柳顺元有过几面之缘,但其实他们真的不熟,顶多就是像点头之交,匆匆而过。 可是现在的柳顺元就跟被下了降头一样罗里吧嗦的追着她! “表妹是要回府了嘛?一个姑娘家的只身在外实在不妥,为兄勉为其难送你回去罢?” 柳顺元说完这句话,赵佳和正好走到了楼梯口,她顿住脚步心想,顶你个肺嘞,让你送回去,那才是不妥当! “多谢表哥,但是不必了!家里有马车来接我,就此别过!”赵佳和含羞带怯的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偷偷给了秋月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便急冲冲的下了楼。 “和表妹,我也是一番好意啊……” 柳顺元还想舔着脸当个护花使者,可惜秋月早已经拉过了春花,两人齐齐挡住了楼梯口,完全不给柳顺元追上去的机会。 赵佳和快步下了楼,径直朝门外走去。 可能今日出门真的没有看黄历,刚走到门口才记起来,她是和赵佳畅一块坐马车来的,赵佳畅坐着马车独自回去了,那她怎么办? 赵佳和正郁闷的想走回去的时候,便瞧见一辆马车停在了茶馆门口,从车里下来了一位男子。 看到那个男人的长相时,赵佳和微张着嘴,她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这么倒霉! 宿命论的金科玉律果然没错,只要碰到梁容瑾,她能倒霉到无法想象! 她想躲起来,又不敢动作太大,生怕引起黄书的注意! 她略微低着头,呆呆的站着一动不动,心里不断祈祷黄书不要认出她来才好。 皇天不负有心人,黄书并没有看向她,慢慢地……慢慢地和她擦身而过了! 赵佳和在黄书从她身边走过的那一刻,脸上便露出了笑脸,脚下也迈开了轻快的步子。 只可惜才刚走出几步,就听到身后的黄书对着她的方向,大声道,“姑娘,请留步!” 赵佳和一听,浑身一僵,没有思考的时间,她听见黄书朝着她的方向走来的脚步声,情急之下,脚下的步子从步行改成了奔跑,火速的奔跑! “姑娘别跑啊,我不是坏人……” “你是哪家的姑娘啊?怎么跑这么快?等等我,我不是坏人!” 大街上人来人往,所幸她个子小,可以在人群中自由穿梭,但黄书的声音仍然在身后契而不舍地一声响过一声,赵佳和忧心如焚! 他已经当众追了她整整两条街! 在一个拐角过后,赵佳和的视野里出现了“书香书坊”四个大字,她没有犹豫的闪身钻了进去。在生死存亡之际,她也展现出了超强的大脑,一下子就找到了上次梁容瑾带她去的暗室里。 世界突然在眼前陷入一片漆黑,赵佳和的心也暂时落了下来! 赵佳和靠墙顺完了气,才四处摸了起来,这间暗室很小,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是她知道这里暗藏玄机。 闭上眼睛,赵佳和努力回忆着梁容瑾上次摸的机关,伸手按了下去,等了一会没什么反应,她又胡乱的往上下左右都按了按,也不知道是按了哪里,打开了一扇石门。 赵佳和大喜过望,走了进去,因为四周都是黑漆漆的,她有些害怕,两只手扒着墙,整个身体贴着墙慢慢的走,慢慢的走。 到处都很黑,是那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她从来没见过的黑,好像是掉进了一滩浓墨里。 也不知道在长久的黑暗中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在赵佳和意识到上次没有走这么久的时候,她已经奔溃了! 她想起来梁容瑾最后还是按了一个机关,她才能走出这个密道,而她根本不知道这个机关在哪里! 一想到她有可能被锁在这里永生永世出不去,等到梁容瑾发现时,她或许已经是一具腐烂的尸体了! 赵佳和跪坐在地上,抱着头绝望的哭了。 这一世,赵佳和一直都过得很坚强,就算哭也是逢场作戏,但是现在面临着死亡和恐惧,她放声大哭。 哭了很久,赵佳和逐渐没有了力气,渐渐地哭声消停了,痛骂声不断从她嘴里溢出来…… “混蛋柳顺元!” “混蛋黄书!” “混蛋梁容瑾!” “今天就不该出门!那混蛋去北疆那么久了,也该回来打扫打扫这个满是灰尘的暗室了呀!呜……我不想死!呜……” 骂着骂着,赵佳和又哭上了。 第57章 梁廷业,字容瑾 但方才哭得太久,眼泪已经没有了,只剩下呜呜咽咽的抽泣声。 因为四周太过于安静,很快,赵佳和听到了一些十分另类的声音,似乎是金属撞击的声音。 赵佳和猛的一抬头,黑灯瞎火的,心里害怕极了,她缩着脖子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个变态不会豢养什么怪物吧? “今日不知有贵客来访,是在下招待不周,还望三姑娘不要见怪!” 声音落下的同时,一扇门被推了开来,手里火折子散发出来昏黄的烛火照亮了赵佳和犹带泪痕的脸庞,梁廷业几乎是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缓缓走了过去。 赵佳和扶着墙根站了起来,谁都不知道她现在是个什么样操蛋的心情,虽然死不了了,但是见到他这张纠缠了两世的脸,依然令她如鲠在喉! “我……我无意的,对不起!”赵佳和轻声道歉。 “无妨,你看起来受到了惊吓,过来坐吧!”梁廷业转身走了回去,意识到赵佳和的脚步正尾随而来,他又道,“这里黑是黑了点,但是没有什么蛇虫鼠蚁,只是机关重重,姑娘下次……” “没有下次了!真的!”赵佳和慌忙抢白。 梁廷业顿住脚步,回身看了赵佳和一眼,见她慌乱不已,一惊一乍的,不由得轻笑出声,随后坐在了石凳子上,顺手又按了个开关,两杯热茶递了进来,他推了一杯放置在了对面的空位置上,招呼她说,“先坐下喝杯茶,定定神罢!” “多谢……五皇子殿下!今日是我的错,擅闯禁地实乃情非得已,我保证下回再也不敢了,还请殿下指条明路!”赵佳和缩着脖子,低头站着,腿肚子都在哆嗦,态度却十分恭谨。 梁廷业的身上还穿着今日游街时的那套赤金战袍,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听说这种战袍重达几十上百斤,穿了一整天难道不累么?还是说故意炫耀来着? 那赤金战袍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在暗室里,昏黄的烛火之下,却显得阴森冰冷,处处都透着血腥气,赵佳和全身的寒毛都忍不住立了起来。 “姑娘叫错了!” “啊?” 赵佳和不明所以的微微抬了抬头,腿肚子仍旧颤个不停。 梁廷业也不急,慢悠悠的举起茶盏,吹了吹茶末子,轻浅的品尝了几口茶,“今日父皇刚封了我为裕王……” 话还没说完,梁廷业示威似的用眼角余光瞄了一眼赵佳和,想看看她什么反应。 却没料到她竟然“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跪了…… 了…… 他难得……傻眼了! “王爷恕罪,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好歹,竟没瞧出来王爷龙章风姿,英明神武。是小的眼拙,还请王爷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小的罢!”赵佳和噼里啪啦一堆阿谀奉承,她心里那个悔的呀,肠子都青了! 梁廷业绝对是在下马威,绝对的威胁恐吓! 赵佳和能屈能伸,活了两世,也没什么尊严了。跪着挺好,挺舒服的,至少腿不哆嗦了。 “起来!没让你跪!过来喝茶,有话问你!”梁廷业沉着脸别过头,口气生硬。 “是。”赵佳和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又坐了下去,拿起茶盏一饮而尽,担惊受怕了这么久,确实挺渴的。 “容瑾,是我幼时母妃给我起的乌国小名,从未在人前叫过!今日我进宫受赏,父皇刚刚才将这两个字赐给我作字,不知三姑娘是如何得知的?” 梁廷业略为低沉的声线一字一顿说的十分清晰,眼角侧了侧眸,有一抹流光掠过,细细地观察着她的脸。 赵佳和的脑中顿时“轰隆”一声炸开了! 我去!你大爷的! 原来他叫梁廷业,字容瑾。 他的意思是容谨二字,除了他父母之外,根本没人知道。 现在要怎么回答才能掩饰? 装傻可以吗? “不过……我儿时也曾将这名字告诉过一位姑娘,敢问三姑娘是那位姑娘吗?” 梁廷业不依不饶,又又又开口问赵佳和,语气颇为珍重。 什么姑娘?她哪里知道什么姑娘? 她伸手按住自己快要蹦跳而出的心脏,在她混沌的脑子中不断地编织借口。 “我……我曾遇到过一位得道高僧,他说我命中有一劫数,还告诉我这个人就叫梁容瑾。我自小便知道的!避开此人我便能长命百岁,如若……如若……” 如若了半天,赵佳和也没如若个什么出来,实在是谎言太过于拙劣,肚子又无二两墨水。 她实在编不下去了。 “可是在法华寺?”梁廷业轻轻问了一句,眸色暗了暗,不知道赵佳和为什么撒谎,但也没有为难。 她那么说,他就那么信吧。 “对!就是在法华寺!呵呵……”赵佳和见梁廷业信了,心头略松了一口气。 看来他也喜欢封建迷信。 “原来如此!”梁廷业感叹了一句,勾唇笑得高深莫测。 随后又问道,“那两年前姑娘又是如何知道我就是梁容瑾的?竟对我那般厌恶?” “绝对没有的事!不敢不敢!” 赵佳和闭了闭眼,握了握拳头,牙齿咬的咯嘣咯嘣响,到底还有完没完了! 她赶着回家的好不好?真是急死人了! “我梦到过你!然后死了!” 赵佳和言简意赅的说了一句话,无意再聊下去,倏然站了起来,躬身行礼,“天色已晚,我若再不回去恐有大祸,还请王爷带路。” 梁廷业没理会赵佳和,从容自若的说道,“三姑娘没有说实话!” “这……”赵佳和吓的冷汗直流。 梁廷业也站了起来,低头看着赵佳和顶上的发璇,心里感叹她长高了不少,嘴里却生硬道,“你我不过萍水相逢,你如何会因我而遭祸?自古以来陌生男女之间若非要有所纠葛,那便只有一种关系......”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深深地看了赵佳和一眼,才轻轻吐出,“姻缘!” 见赵佳和憋红着一张脸不说话,梁廷业轻咳了一声,低头眉眼带笑道,“我素有克妻之名,三姑娘若是梦到嫁给了我……那还说的过去!” “是,就是这样的。”赵佳和想说闭嘴来着,可嘴里怎么就承认了呢? “身为皇子无权选择自己的妻子,向来都是太后和皇上一句话,一道赐婚圣旨的事情,你我皆做不得主!” 这话在赵佳和耳朵里听起来十分刺耳,好像他们两个已经爱的死去活来,私订了终生,准备谈婚论嫁了似的。 怎么就会到了这个地步了? “更何况,江湖术士之言不可信!还请姑娘莫要再为此事烦忧了!” 赵佳和的眉头皱的都能夹死一只苍蝇了,她不爽,非常的不爽!他的言外之意是在指责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妄想嫁给他做王妃吗? 做他的春秋大美梦! 第58章 梦里都想嫁给我 “是。”赵佳和内心很清高,嘴巴却很怂。 “走吧,我送你回去!” 梁廷业迈开步子朝黑暗的甬道走去,赵佳和紧随其后,看着他身上的赤金战袍因为走动一抖一抖的,发出清脆的声响,她还是忍不住问道,“王爷今日怎会如此巧合的出现在这里?” 梁廷业步子未停,淡定的回道,“诚如姑娘所言,回来打扫打扫!” 赵佳和冷笑两声,“王爷还真是宝贝这里,衣服都不换就亲力亲为的赶来打扫?” 赵佳和显然不信,但是梁廷业没有接话,默默地走路,一心一意送她离开,她也就很识趣的闭了嘴。 很快赵佳和走出了暗无天日的地道,踏出门之后,她才发现太阳已经落到天边,速度快的好像急着下班一般,星星和月亮也迫不及待的挂在天上虚弱的一闪一闪着。 再不回家,恐怕真要大祸临头了! 赵佳和眼看路边停着一辆马车,也不顾什么礼义廉耻了,三步并作两步抢在梁廷业前头上了车,嘴里呵呵笑道,“多谢王爷,安排的如此周到,改日再登门拜谢!” 车夫是梁廷业的随身护卫,一见赵佳和没皮没脸的奔上车,眼明手快的本想拎起来丢下去,奈何接到梁廷业不善的目光,及时住了手。 “不客气!顺路而已!”梁廷业也不顾什么礼义廉耻的直接上了马车。 “王爷怎能上来?如此一来,于我名节有损,还请王爷速速下去!”赵佳和冷着脸,鸠占鹊巢的完全不记得马车的主人是谁了。 梁廷业本还想着马车不大,他一身战袍太过占地方,想让赵佳和坐的舒服一点,他就窝在马车边好了。一听她如此不客气,不自觉的冷笑了下,一屁股坐在了赵佳和的对面。 往日梁廷业都是一人坐马车,如今两人挤着,眼睛对眼睛,鼻子对鼻子。马车行进过程中,一晃一晃的,他似乎都能闻到赵佳和身上散发出来的清香,这种感觉太过于赤裸裸了,他很不自在。 梁廷业左手握拳置于唇边,轻咳了好几声才道,“三姑娘似乎误会了!” “误会什么?”赵佳和本来就一肚子火,梁廷业好死不死的又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她一下子涨红了脸。 “姑娘日后若是再有麻烦可以躲进密室,但是不要乱摸,不要随处走动,乖乖待在那里,我自会前去相救!” “谁他妈要你救啊?臭瘟神你快闭嘴吧!吃饱了撑的整天闲在家咒我多灾多难是不是?”赵佳和多想这样破口大骂出来,冲天的怒火在梁廷业的注视之下全部偃旗息鼓,她微笑着回答道,“当然,当然,多谢王爷!” “赵佳和!” 这一声轻唤,令赵佳和一下子僵住了!以前他都是三姑娘,姑娘的称呼她,突然这样连名带姓的叫,别扭的她浑身都不舒服。 “往后离皇叔和柳顺元都远一点!” “……” 管得着,管得着吗? 梁廷业当自己是谁?连这个都管?有没有搞错? 她正想顺着应是的时候,又听他说,“毕竟你梦里都想要嫁给我,虽说婚姻之事,父母之命,但若是万一你美梦成真了,那我岂不是很吃亏?” “……” 赵佳和内伤,心中血流不止。 她从来没想到梁廷业会是这样一个臭不要脸的人,当下无法释怀,又不敢发飙,拳头紧握的指甲盖都快要戳进掌心的嫩肉里,双唇紧抿着,硬是撑着一路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马车停了下来,梁廷业自顾自的掀开帘子,下车前撂下了一句话,“好了,我到了,你也下车回去罢!” 赵佳和不明所以,什么意思啊?难道是叫她走回去的意思? 掀开帘子,赵佳和便瞧见立在墙根边焦急等待的秋月,她惊讶的跳下了车,问秋月,“你怎会在这里?” “姑娘,奴婢专程在这里等你多时了啊,这会子若是从大门进去,恐怕老夫人又要罚您跪祠堂了!我们按老方法翻墙而入,只要您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您这么晚才回来!”秋月回道。 赵佳和这才朝那五米高的墙头望了望,原来已经到赵府了,那梁廷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他到了? 回过头,哪里还有什么梁廷业,只看得见马车进入对面的府门,随后禁闭的大门。 秋月见赵佳和呆愣不解,解释道,“这是皇上今日刚赐给裕王的府邸,这边是侧门!” “我们回去吧!” 跳到了内墙的地上,赵佳和才想起来问秋月,“你怎么知道在这里等我?” 秋月一愣,弹了弹身上的灰尘,说道,“来不及了,姑娘我们边走边说。” 接下来,秋月就把她怎么挡住了柳顺元,出门又是怎么看到赵佳和被黄书追的满街跑。 眼见黄书跟着赵佳和进了书坊,更是忧心如焚的撞上了碰巧回来打扫的梁廷业,又因为之前送荷包送信,秋月与他本就相识。 细问之下,梁廷业便猜到赵佳和极有可能进了密室逃脱,于是便赶去救她了。还让秋月去裕王府门前等候,却没想到裕王府与赵府仅一条马路相隔。 秋月罗里吧嗦的交代完,赵佳和正好踏进了玉笙居的院门,心中茅塞顿开,梁廷业竟然真是正好回去打扫的! 也是!密室那种地方自然是不好假手于人的。 她眼前突然浮现了梁廷业穿着一身的金色战袍像个灰姑娘一般拿着扫帚弯腰扫地的模样。 虽然合情合理,但是细想之下却又觉得不对劲,时间上差太多了! 她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道里可是哭了很久! 如果她一进书坊,梁廷业就知道的话,断不会那么晚才赶到的,她也不至于会哭鼻子。 那么真相只有一个!就是梁廷业故意不去救她,任她在里面担惊受怕,很有可能他就躲在哪里偷听偷看,难怪要先把秋月打发走了!难怪她骂人的那些话他都听到! 原来是这样,真是太可恶了! “姑娘,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云珠来了!”王嬷嬷迎了上去,略松了一口气。 “云珠?”赵佳和顺着王嬷嬷的视线看向了正厅,云珠接到了她的注视,微笑着走了过来。 第59章 我最注重名节 “三小姐,老爷夫人有请!” 赵佳和仰天长叹了一声。 真是要命啊,她劳累了一天,晚饭都没吃。神经衰弱的她有预感,绝没有好事情! “岷儿,我的岷儿……” “你让为娘如何是好?” “该怎么办……怎么办?” …… 赵佳和刚一踏进漪澜苑就听见柳氏悲痛欲绝的哭声。 这番光景,知情的知道是赵佳岷待在北疆,不愿随军回来,不知情的还以为他们赵家公子以身殉国,要去领抚恤银子了呢。 “母亲,岷弟弟只是还未回来而已,如今听说也在北疆小有名气,能震慑得住一些狄国人了。”赵佳和福了福身,轻声安慰完就捡了个位置坐下了,她饿得前胸贴后背,手脚都发软。 往日来漪澜苑,茶水点心可是少不了的,今日偏偏主母心情不佳,下人们连个茶水也不备着,真的是备受煎熬。 “是啊夫人,过几年公子可能就给您挣个诰命回来了!您啊,不必过分担忧!”吴姨娘安慰道。 “我要那虚名何用?”柳氏捂着胸口,泪水淌了一脸,嘴里这么说,哭声却小了一些。 “我只想要他平平安安的,谁让他去过这种刀口舔血的日子了?也不知道在那蛮夷之地他有没有饿着,冻着?”柳氏转头看向赵佳和,满眼哀怨道,“和儿可否再修书一封给温侯爷,请他将岷儿给我送回来?” “夫人!” 赵佳和刚想满口答应,就见赵怀先从内室阔步走出来,显然是刚刚换下了官袍,坐在了上首的位置后,才开口说道,“岷儿不愿意回来,大军回京在即,翻遍整个军营都找不到他,如此这般还不如任由他出去,夫人强行让他回来恐怕会适得其反!在那边有侯爷看着,大抵是无碍的!” 柳氏一听,又低低的哭了起来,“岷儿,我的岷儿,竟一点都不想回来看看母亲吗?要不是老爷平日里太过于严苛,他如何会这般惧怕回家?” 柳氏最后一句话说的很轻,但是责怪的意味很是明白,屋里所有人听了都默不作声,不敢说话。 稍顷,赵怀先长叹道,“夫人说的对!因为是嫡子所以寄予厚望,如今看来倒是我的不是了!” “此事到此为止,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不管了!别人家的孩子死得,我赵家的孩子也死得!” 话音一落,赵怀先便起身,气冲冲的大步离开。吴姨娘见状,连忙起身向柳氏行了一礼,匆忙尾随而去。 “老爷……夫人,这又是何必?”云珠唉声叹气,颇为惋惜。 人都走光了,柳氏趴在桌上哭得快要断了气,只剩赵佳和一人还在死撑着,她肚子咕咕叫着,饿得晕头转向。 赵佳和起身,走向柳氏,蹲下身子轻声安慰道,“母亲,弟弟长大了,自有主张,母亲过多干涉也是无用。外祖父也已答应了我,会好好照顾弟弟,会保他性命无虞,再加上父亲上上下下的为他打点,他断是吃不了什么苦的!” 见柳氏不说话,赵佳和叹道,“母亲应该想想如何再生一个才是正事,埋怨父亲,将父亲拒之门外,实非良策啊。” 柳氏抬起了头看向赵佳和,从柳氏的眼睛里,赵佳和看到了震惊,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是个未出阁的女子,说到外男都要脸蛋红上一红,怎么能这么放肆的教唆继母去争宠,生孩子呢? 这种话不是应该嬷嬷那样年纪的人才敢小小声的说上一说吗? 大意了! 赵佳和恨不得甩自己两个耳刮子,肯定是没有吃晚饭的缘故,脑子缺油了。 夜里,赵佳和失眠了。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满脑子都在想着梁廷业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连那么重那么碍事的战袍都没换就急着去密室了? 因为赵佳惠在书坊吗?急着去见赵佳惠,炫耀一下他满身威武的盔甲,在心爱之人面前展示一下他的男性雄风? 救她也不过是顺便吧? 赵佳和烦闷的睡不着,躺着都觉得胸口压着一块大石头,她从床上爬了起来,点上了蜡烛,刚磨完了墨,秋月便推门而入。 “姑娘怎么起来了?” “你怎么也起来了?不是让你们不必值夜吗?”赵佳和头也没抬的抽出一张纸,用镇纸压住,捏起毛笔开始设计首饰的花样子。 原本赵佳和十分懒得做这些琐事,一来要花大量的时间冥思苦想,二来画的确实也不怎么样,不知道底下的匠人看不看得懂。 “呃……奴婢见姑娘房里的灯亮着,以为是姑娘有什么事呢,不就担心姑娘没人伺候了?”秋月解释了一句。 “嗯。” 见赵佳和专心画画,秋月立在桌边,手里磨着墨,大约是夜里太安静,秋月犹豫了一会便闲唠嗑道,“姑娘,奴婢听说皇上选了好几个府邸进行修缮供裕王爷选择,有奢华大气的,有别致江南小院的,但裕王爷怎么偏偏就选了咱们府旁边的这个?地方小不说,离皇城又远,您说王爷是怎么想的呀?” 赵佳和听到裕王爷的名字时,手下的毛笔就是一顿,洒了些墨汁出来,心理痛骂梁容瑾阴魂不散。 等到秋月说完,她已经放下了笔,双手拿起纸张揉了个干净,狠狠地丢在地上。 “还能为什么!近水楼台先得月呗,他啊,有个心上人住在咱们府里呢!”赵佳和压着胸腔里浮躁的气流,尽量轻声说完,然后瞪了一眼秋月,意思就是她不想说话了! 可惜秋月太过于震惊,一点也没有瞧出来,只断断续续地问道,“姑娘……竟连这个都知道了?” 赵佳和无奈的边画边问,“你不好奇是谁么?” 秋月一愣,随即开怀的笑了笑,凑近了赵佳和悄声道,“这还用说吗?裕王爷多次相助于姑娘,这心上人不是姑娘还能是谁啊?” “啊呸~”赵佳和气的直接丢了手里的毛笔,低吼一声,“没睡醒吧,胡说八道些什么?滚!” 刚吼完,冷静下来以后,见秋月犹如惊弓之鸟一般,赵佳和懊悔不已,反应太大了! 于是憋着一张红脸,主要是气的,画蛇添足的补了一句,“秋月你当知道我最注重名节,这种话有失体统,日后莫要再提了!” “是。”秋月暗自腹诽不已,好像以前凑到周棋恒面前撩雨的不是赵佳和似的。 第60章 不能见官 历经几天,赵佳和埋头苦干,终于画好了十几副花样子。她仔仔细细的看了看又看,感觉自己画的新奇又美丽,一定会成为这个秋冬季的爆款,贵女们争相模仿,那就完美了。 “秋月准备一下,我们今日出府一趟!”赵佳和将十几张纸小心翼翼的收拾了起来,这些都是她呕心沥血的作品,生怕店里的匠人看不懂,又怕秋月说不清楚,她要亲自去一趟。 “是。”秋月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 “姑娘,如今老夫人也不怎么为难咱们了,为何您出府还要去翻那墙?多危险?若是给人瞧见了非要出大乱子不可!” “……”赵佳和没有接茬,她在思考王嬷嬷的话。 自从赵佳遇当了状元,赵佳惠待价而沽之后,老夫人就仿佛是终于出完了一口恶气一般,变得面目和善了许多,对她也不再过多苛责,例银例份都涨了。若是十天半个月的申请出府一趟,老夫人大抵是不会拒绝的。 “再说了,姑娘如今已经是大姑娘了,前凸后翘的,再做那男子打扮,老奴左右瞧着都是个小姐,外头那些人会瞧不出来?”王嬷嬷说着,眼神肆意的飘到了赵佳和的胸脯上。 赵佳和老脸一红,嗔道,“乳娘怎么如此下流?” “姑娘若是在外头让人瞧了出来,欲行不轨之事,更下流的都有,那可如何是好?”王嬷嬷急道。 “乳娘且把心放肚子里,我会小心的!”赵佳和笑眯眯的起身进了内室,换上了一件石青色夹袍。 “往日不是黑就是白,姑娘今日这身色彩明亮,倒衬得姑娘风度翩翩,英俊不凡呢!”春花蹲着身子替赵佳和系上腰带。 “就你会说话!”赵佳和也十分满意。 “姑娘若为男子不知会迷倒多少贵女呢!”春花走到赵佳和面前,整理衣襟。 赵佳和眉眼带笑,捏起了春花的下巴,戏谑道,“春花美人,可有为本公子神魂颠倒啊?” 春花小脸一红,“姑娘别闹……” “姑娘!!!” 门口传来秋月一声厉喝,赵佳和与春花纷纷转头看过去,只见秋月的神情像是见了鬼一般,快步冲了进来,将春花拉开。 “姑娘,莫不是忘记了自己的身份,真当自己是个公子了?” 秋月说的认真,赵佳和只觉得背脊一凉,秋月到底是哪个火星来的丫头,如此不解风情? “秋月你真的好无趣!” 赵佳和说完,便自顾自的迈开腿出了门。 因为闹了这么一出,一路上赵佳和都没有和秋月说话,仔细想来,秋月这丫头忠心有余,聪慧有余,情商却不够。 赵佳和觉得她的人生没有开挂,主要还是丫头们都不给力! “公子,小的虽没有王师傅那手艺,但愿意尽力一试!请公子放心!” 说话的是王掌柜之前最不得意的徒弟小四,因为之前王掌柜走的时候把手艺好的都挖走了,就剩了这么一根独苗苗,说是感念东家再造之恩,不愿离去,因此留了下来。 既然手艺欠缺,那便从新意着手。她还不信了,她一个活了两世的异世之魂还斗不过他们! 这么想着,赵佳和左手握紧的拳头忍不住就砸向了桌面,茶水砰的一声跳了一跳,小四也跟着吓了一跳,小腿弯了弯,差点要跪。 “嗯,你先去忙吧!”赵佳和道。 小四走了以后,秋月就掀开帘子进来了。 “你东西买好了,我们就回府吧!” 赵佳和对着秋月说话。虽然现在府里送到玉笙居的东西不会短缺,但是她们两个仿佛都养成了习惯,乐意花钱自己去添置物品。 每次她忙着看账本,聊生意的时候,秋月都是行踪不定的去买东西。 刚一出珠光宝气的大门就和迎面而来的一位女子撞了个满怀,赵佳和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幸好身后的秋月及时扶了一把。 “哎哟,我的脚扭伤了,好痛!” 听到对方喊痛,赵佳和低头一看,跌坐在地的是一位打扮艳丽的女子,头上戴着十分夸张的红花,赵佳和并不认识。但这么一看,总觉得这女子的身份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姑娘,你没事吧?”赵佳和问道。 “有事!公子没看到我脚伤了吗?亏得公子长得如此俊俏却不懂怜香惜玉!”那女子说着便哭了起来,捏起绣帕掖在眼角。 赵佳和心中疑惑,莫不是碰瓷的? “你……分明就是你撞过来的,我家公子要让你撞个好歹来,你赔得起吗?”秋月怒道。 那女子一听,哭的更是不得了了,同时大声嚷嚷,“快来看呀,两个大男人欺负弱女子啦!帮帮忙,我要去见官!” 赵佳和听说要见官,脸色顿时一青,瞪了一眼低情商的秋月。这摆明就是碰瓷的,但是没办法,搞不过人家没皮没脸的,她不能见官! 赵佳和和颜悦色的从怀中掏出了一锭银子,弯着腰说道,“姑娘,实在对不住,不知道这些够治脚伤了吗?” 那女子接过了银子,偷偷看了好几眼赵佳和,嘴边露出几丝笑意,“够了够了!只是……” “你还想怎么样?”秋月怒了。 “秋月!”赵佳和拉住了处于暴怒边缘的秋月,笑着问道,“姑娘但说无妨!” “公子您也看到了,我这脚扭伤了,首饰铺子也逛不成了,如今想自行回去都没有办法,还需劳烦公子送我回去!” 赵佳和还当是什么事呢,结果只是送人回家,当下一拍胸口,笑道,“姑娘放心,包在我身上!” “公子抱抱!” “……”赵佳和。 “……”秋月。 “且慢!!!” 赵佳和本想指挥着秋月去抱,没成想稀稀拉拉的人群中走出窈窕少女,衣着华丽,雍容高贵,身后跟着一男一女形同保镖丫鬟之类的人物,让人一看就知道此女非富即贵。 但赵佳和却没有心情欣赏这些身外之物,在看到那名少女的脸庞时,她吓得靠在了秋月身上瑟瑟发抖。 这名少女不是别人,正是乐仪公主! 第61章 绿柳相邀 “这位公子莫要上当受骗!此女一看便知不是正经人家的女子,公子未免心善,赔了银子也就罢了,切莫再理会她了!” 乐仪走到赵佳和面前,双眼放光的劝说赵佳和不要上当受骗,这令赵佳和稍稍放下了一点心,很显然乐仪没有认出她的身份来。 于乐仪而言,赵佳和不过是有过一面之缘的落魄贵女而已,万花丛中一片绿叶,自是不会上心的。但是难保乐仪什么时候脑子一灵光记起来可就不妙了,她现在突然十分心甘情愿的想要送那女子回家。 “姑娘此言差矣!若不是在下莽撞,这位姑娘也不会受伤,仅仅赔银子哪里够?若是让这位姑娘独自一人拖着伤腿回去,在下岂非禽兽不如?” “公子!” “公子……” 秋月和那名受伤的女子异口同声的喊道,但却是完全不同的风格,秋月是震惊加不理解,那名女子是激动加感动,热泪盈眶。 “公子当真是好心肠!本公……本姑娘佩服!”乐仪赞许的看着赵佳和,继续两眼放光。 “来,将她抱起来!”赵佳和对着秋月吩咐完,便对着乐仪拱手行了一礼,急冲冲的走了。 才走了几步,就听见身后的几人脚步杂乱的尾随而来,乐仪和那个护卫的声音不大不小的飘进了赵佳和的耳朵里,想不听都不行。 “公主,王爷吩咐了,在珠光宝气铺子里等候的!” “多嘴!没看到那位善良的公子被骗了吗?要等你回去等好了,五皇兄今日有佳人陪伴,还叫我出来干什么?” “公主,玄影奉王爷之命保护公主,不敢离开公主半步!” “随便你!” 赵佳和听的心惊胆战,冤家路窄啊冤家路窄,怎么哪哪都有梁容瑾? 佳人陪伴?想必是陪伴赵佳惠吧? 赵佳和利用眼角余光扫了扫那名自称玄影的护卫,难怪觉得眼熟,原来就是前几天她见过的梁容瑾的车夫。 赵佳和忍不住和秋月对视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秋月抱着一名女子,颇为吃力,秋月看起来像吃了苍蝇一样。 不管怎么样,当务之急应该把身后这三人甩掉才是正事。 “小女名唤绿柳,敢问公子尊姓大名?”绿柳几番含羞带怯的望着赵佳和,那副深情款款的样子令秋月几欲想将人像丢垃圾一样丢下去。 “在下姓赵!”赵佳和轻声应了一句。心里暗忖,这样直接恐怕真不是良家女子。 “原来是赵公子啊,我叫梁乐仪!”乐仪快步上前,和赵佳和并肩而行,笑得春光灿烂。 “乐仪姑娘好,真是好名字!呵呵……”赵佳和干笑着,所以公主也不在良家女子之列。 乐仪笑道,“赵公子,我深居简出,不常出来走动,可否请公子带着我四处逛逛?我可以请公子吃饭哦!” “……多谢姑娘,但是不必了!今日有事在身!改日吧改日!”赵佳和敬谢不敏了! 若非认识乐仪,知其身份高贵,恐怕这会子在赵佳和的心里早已认定了绿柳和乐仪是一丘之貉了! 左拐右拐,绕了两条街,一群人站在天香楼的门前止步。 秋月将绿柳放了下来,绿柳勉强站立,对着赵佳和吃吃的笑着,拉了拉赵佳和的衣袖,柔声道,“公子若是无事,可否随我进去坐坐?” “拉倒吧你!送你到这已是仁至义尽!不要痴心妄想!”乐仪打掉了绿柳的手,转头对着赵佳和,一脸我早知道的样子,得意的笑道,“看吧,我就说她不正经!原来是青楼女子!公子可莫要再信她!要不然铁定被扒一层皮下来!” “……”赵佳和沉默,心里却在想,绿柳扒的是银子,乐仪扒的可就真的是一层皮。 “公子莫不是嫌弃我出身青楼?”绿柳憋着嘴,委屈的又哭了起来,哭诉道,“我原以为公子是个良善之人,谁成想竟也是看不起我们这等苦命的风尘女子!若不是情非得已,谁愿意在这种地方待着?想我绿柳自小也知书达理,一朝家族没落,便委身于此。五年前也是花魁出身,多少达官贵人为我一掷千金,可如今却这般受辱,还不如趁早死了算了!公子一点也不心疼人家……”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秋月憋了一肚子的火气没地方撒,怒火冲天的拉了拉袖子,眼看就准备要狠狠打上一架。 赵佳和忙拉住秋月,同时对绿柳说道,“在下绝无此意!自古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皆做不得主!沦落风尘实非姑娘所愿。” “既如此,公子可愿随我进来?” “姑娘相邀,断无拒绝之理,我便随你去罢!”赵佳和说着,没有理会身后呆滞的一群人,迈开腿率先踏进了天香楼。 她正苦于没办法甩掉乐仪,她总有种感觉,绿柳一走,乐仪全部心思就会放在她身上,是一定会让她陪着逛街吃饭的,乐仪身边还有个护卫,一言不合拔刀相向,那女扮男装的事迟早是会露馅的。 乐仪见状,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脑子一热随着赵佳和闯了进去,又因为是女子身份,在门口就被天香楼的打手拦了下来。 玄影是个很称职的护卫,第一时间便挡在了乐仪的面前,准备拔刀相向。 “给我让开!”乐仪大喝一声。 门口的打手摸了摸下巴,猥琐的笑道,“姑娘,此乃烟花之地,向来只接待男子,奉劝姑娘还是回家绣花吧!” 门口顿时一片嘈杂之声,热闹非凡,但也不及这天香楼里歌舞升平,香音袅袅。 赵佳和完全将乐仪等人抛在了脑后,边走边开心的想着,乐仪就是再胆大妄为,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擅闯青楼吧? 哈哈哈…… “公子,咱们逛青楼不大好吧?而且门口好像打起来了!”秋月一步三回头的看了又看,拉了拉赵佳和的衣袖。 “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现在是男人,逛青楼是风流雅事,有什么不好的?就是要花点银子,但总比被乐仪逮住的好呀!” 第62章 不是色欲熏心之人 绿柳一瘸一拐的走着,突然回过头歪在了赵佳和的怀里,轻声呢喃了一句,“公子,奴家脚好疼!” “……”赵佳和浑身僵硬,神情有些怪异。。 秋月冷哼了一声,在赵佳和的后脑勺咸吃萝卜淡操心地嘀咕了一句,“恐怕公子也是无福消受!” 仿佛是被秋月激了起来,赵佳和极其淡定的伸手搂过绿柳,将绿柳的头挪了挪,避开了身体的敏感地带,相依相偎的上了楼梯。 这感觉还真挺刺激的! 只可惜赵佳和高兴的太早了,她刚踏上第一个台阶,就被身后的人硬生生拽了下来,怀中的绿柳更是一个重心不稳,又摔到了地上。 回身一看,又是乐仪,高贵端方的伫立在天香楼正中间,显得异常的格格不入。 在场的人群全部安静了下来,迅速的以她们为中心围城了一个圈。 赵佳和双眼圆睁,简直如芒在背! 谁能想到乐仪公主竟然如此豁的出去? “好你个伪君子啊,原来你就是看上了这个女人了吧?枉我为你担心不已!”乐仪说着说着居然红了眼睛。 “……” 赵佳和真是无法辩驳,此情此景她莫名有种被抓奸在床的羞耻感。 出门不利,天雷滚滚啊! “啊……!!” 乐仪有点受不了赵佳和的沉默,哭喊着大叫了一声,“皇叔,我要他们的命!” “……” “……”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此起彼伏的议论声都渐渐消停了,却也不退去,纷纷静观其变。 赵佳和一听说要她的命,吓的差点跪了,刁蛮公主杀人不过一句话头点地的事,哪里有她求饶的机会,只是她到现在还是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惹着这位公主了? “乐仪!不得放肆!” 一位同样高贵却略显骚气的男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笑容可掬的看着赵佳和,温柔的问候道,“士奇贤弟,好久不见!来天香楼怎么也不告知为兄一声?” 此人正是黄书,也就是……长宁王,梁南舒。还没出生先皇就驾崩了,新皇登基之后,迅速被封王,赐了封地。 因为尚在襁褓中,得以留在尚京城,长大之后又因为行事荒唐,暴戾乖张,皇上和太后生怕他前往封地后遗祸一方百姓,于是赐了恩旨,允他留在尚京城里当个安乐一世的王爷。 赵佳和在看到长宁王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性命无虞了。但又在他火热的注视之下,心脏猛烈的跳动着,上次被他追了整整两条街,她着女装的样貌身形,他应当是见过的。 现在如此这般,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到底认出来没有? 赵佳和硬着头皮,拱手笑道,“黄兄客气了,我今日只是碰巧送这位姑娘回天香楼!既然人送到了,我家中还有事就先走了!” 梁南舒伸手拦住了赵佳和的去路,双眼直勾勾的看着赵佳和,调笑道,“你怎么总是见到我就跑?我又不是洪水猛兽!既然来了就一块坐坐,我正好有些事想要问问贤弟呢!” “……”赵佳和浑身彻底的凉透了,脸色白的犹如一张纸。 人家出门遇贵人,她怎么出门都是遇瘟神? “皇叔,你也识得赵公子?”乐仪显然已经冷静了下来,说话的语气轻声细语了好些。 “自然认得。只是士奇绝非你口中那等色欲熏心之人!”梁南舒大手一挥,人群即刻散开。 “好了,姑娘家家的来青楼成何体统,你先回去罢,我还有事!” 话音一落,梁南舒便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示意赵佳和先行。赵佳和叹了一口气,回身拾阶而上。 有一种感觉萦绕在赵佳和的心头,她是不是欠了他银子没还?又或许他是不是早就认出她了?为了那块金元宝故意这般戏耍她? “皇叔,既然来了,我自然就不能走!你们还能有什么事是我不能听的?”乐仪边说边跳到了赵佳和身边,两眼放着星星。 “赵公子,原来都是朋友,刚才是我误会你了!你别生气呀!” 赵佳和忍着吐血的冲动,呵呵的轻笑了两声,和颜悦色道,“好说好说!” 上了二楼,整个二楼呈环状,无数的坐席围绕一楼的舞台而立,伸伸手便可一掷千金! 梁南舒将乐仪拉了过来,低声道,“来看看可以,但是别惹是生非!” “惹是生非可是皇叔的特权,我可不会!”乐仪甩开了梁南舒的手,又挨到了赵佳和身边去。 梁南舒无奈的摇摇头,率先迈开腿领着赵佳和等人走向最中央的坐席,同时嘴里笑道,“士奇贤弟也是为了一睹今日花魁之争而来的罢?” 赵佳和一懵,差点脱口而出天香楼的花魁不是红袖吗? 这么快就过气了? 话锋一转,赵佳和笑道,“如此雅事自然不能错过。” “这天香楼的花魁之争两年一次,上次的花魁是红袖,士奇也见过了,似乎不怎么喜欢。今日士奇可劲儿的看,喜欢哪个,我便将她捧成花魁,如何?” 乐仪冷哼了一声,“花魁?皆是庸脂俗粉!” 这么一说,赵佳和正好想到上次花魁之争,她虽未亲眼所见,但是闹的沸沸扬扬,场面一度失控,天香楼里被梁南舒和柳顺元这两个着名败家子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 如此盛况,顿时有些期待,心情也跟着雀跃了起来。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长宁王爷,失敬失敬!” 路过一间坐席时,一位与梁南舒比起来,骚气不相上下的男子边说边走了出来。 “柳大人也来了?今年银子可带够了?”梁南舒嘴角上扬,笑的极为讽刺。 赵佳和正低着头在心里默默暗骂自己想什么来什么的时候,只听见柳顺元嬉皮笑脸的调笑,“乐仪公主竟然也在?王爷也不怕太后责怪?” 不用抬头,赵佳和都知道,柳顺元虽然是在说乐仪,但是目光完全都投射在她的身上,那种上下打量的眼神太过于肆意,她很不舒服。 然而,不舒服的不仅仅是赵佳和,在场的除了柳顺元之外,都不舒服。 第63章 成何体统 “柳大人如今身居高位,竟然还如此胆大妄为的逛青楼,就不怕我在皇上面前参你一本?”梁南舒冷面冷语,完全撕下了伪装。 柳顺元也不怵,两个人半斤八两的,你参我,我参你的,皇上大约是连奏折都不愿意翻的。他没有收回落在赵佳和身上的目光,略一思忖,便道,“这位不是和表……” “见过柳大人,小的姓赵,名士奇。” 赵佳和吓的魂飞魄散,及时打断了柳顺元的话,抢了他嘴里没出口的“妹”字。很明显他一眼便认出她来了! 柳顺元提高了声调,长长的哦了一声,一字一句的念道,“赵、士、奇?真是起了个好名字啊!” “多谢!”赵佳和拱手道谢。 “玩的开心点,你今日的吃喝算我头上!”柳顺元大方的一拍胸脯,一副打算请赵佳和吃到明年似的。 “不必!我们走!”梁南舒气极,拉了赵佳和就走。 梁南舒走到最中央的坐席,没有理会旁人,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气鼓鼓的骂道,“什么东西,敢在我面前叫板?茶水呢?酒呢?” 赵佳和连拉带扯的被拽到了椅子上,双眼无神,麻木地看着站在对面正弯腰行礼的温铳身上。 有没有搞错? 今天什么大日子,选个花魁而已,一定要这么玩死她吗? 温铳还没有注意到赵佳和,只见梁南舒一进来便发了一通火,笑着问道,“又是哪个不长眼的惹王爷生气了?” “不提也罢!”梁南舒冷着脸没有再说话。 乐仪一进来就只能坐在了温铳的身边,温铳下意识的让了让位置,眼里全是惊诧,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女子逛青楼,何况还是公主。 又见乐仪眉开眼笑的对着坐在对面的赵佳和笑,他顺势也就那么看了一眼。 四目相对之后,温铳先是一怔,然后浑身彻底凉了,脸色犹如锅底一般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亲眼所见。 “你……你……”温铳震惊地你了半天也没你个什么出来。 赵佳和对着温铳笑得很可爱,她深知温铳老古董的秉性,虽然会很生气,但为了她的名誉着想,只会听之任之,不会当众戳穿她的女子身份。 梁南舒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看了看温铳,又看了看赵佳和,问道,“你俩也认识?” “不认识。” “认识。” 温铳和赵佳和异口同声的回答,完了又互看了一眼,赵佳和依然对着温铳笑的春光明媚。 梁南舒不由得怒火中烧,“到底认识还是不认识?” 赵佳和解释道,“温公子肯定是不认识在下的,但是在下认识温公子呀!” “哦……原来如此。”梁南舒自顾自的倒了两杯酒,递了一杯给赵佳和,轻声道,“士奇贤弟,这杯乃是我的赔罪酒,你今日一定要喝!” 赵佳和瞄了一眼温铳面如锅底的脸色,心里却在庆幸,有温铳在,她出不了什么事的,当下没有拒绝,接过了酒杯,反问道,“赔的什么罪?” “我并不叫黄书,我乃圣上亲封的长宁王,之前对你有所隐瞒,是我的不是!还请士奇见谅,满饮此酒,我们从此再无隐瞒!”梁南舒说完,也不管赵佳和同不同意,仰头喝光。 赵佳和骑虎难下,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赵公子,我还未见过我皇叔跟人认错呢,你还是快喝了吧!”乐仪在一边怂恿道。 “怎么?士奇贤弟不愿喝?”梁南舒沉着脸,语气里都是不容拒绝的生硬。 “不……不是……我酒量不好!”赵佳和自知不可避免,偷偷给了温铳一个可怜兮兮的眼神,慢慢的将酒杯中的酒饮尽。 “好。我且问你,你家中是否有一位姐姐或是妹妹?” 梁南舒问的认真,赵佳和只好含含糊糊的回答道,“有的,家中姐妹众多!不知王爷问的是哪位?” 梁南舒又喝了一杯酒,犹豫再三,似乎是下定了决心才开口说道,“那日我在街上见到一位姑娘,惊鸿一瞥,惊为天人!那姑娘大约与你一般大,长得又与你十分相像!这几日来,我魂牵梦绕,夜不能寐,只盼着能再见那位姑娘一面!” 温铳一听,激动的一口气喘不上来,咳了两声,瞪着赵佳和不断的给她使眼色,示意她赶快离开。 赵佳和红着脸闭了闭眼,完全无视温铳,回答道,“那王爷怎知是我家中姐妹呢?我家中并无与我长得相像的姐妹啊!” 梁南舒痛饮了好几杯酒,长吁短叹,“也是抱着一丝的希望而已,美人啊美人,大海捞针谈何容易?” “皇叔既如此倾心,为何不禀了父皇和皇祖母?”乐仪不解的问了一句。 “谁家姑娘都不知道,说了有何用?”梁南舒在赵佳和这里得不到想要的答案,顿时心如死灰,借酒浇愁。 “怎会无用,可以烦请皇祖母借个由头将京中适龄贵女悉数请至宫中,你再一一辨认即可,若不是贵女,再从民间找,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找到了,还不是皇叔一句话便可纳入府中,何须如此?”乐仪嗤之以鼻。 梁南舒如醍醐灌顶,立时豁然开朗,大笑三声,“果真没有白疼你啊,小乐仪!” 赵佳和冷汗涔涔。 温铳使了半天的眼色也不见赵佳和有反应,而后又听到梁南舒和乐仪公主的对话,已经忍无可忍,略带警告的看了一眼赵佳和,才起身离席。 温铳走后,赵佳和借口去洗手离开,刚走到楼梯口便被突然闯出来的温铳拉到了一边无人的角落里。 温铳面目全非的斥道,“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表哥为何这般生气?倒霉的是我,表哥不是应该开心的放两条鞭炮庆祝了吗?”赵佳和神色恹恹的想着日后该如何拒绝太后的旨意? “在你眼里我这般不堪吗?你一个姑娘家穿男装也就罢了,还逛青楼,传出去,我颜面何存?”温铳刻意压低了声音,但是责怪的意味丝毫不减。 “我丢脸与表哥何干啊?”赵佳和不解的反问。 第64章 私相授受 温铳气得一口气憋在了胸口,手捂着胸口,不断地顺气,才道,“你我早有婚约,不过就是祖父请一道赐婚圣旨的事情,你如今这般不守妇道,将我置于何地?我若娶你为妻,岂非成了天下人的笑柄?” 闻言,赵佳和瞠目结舌,恍然大悟道,“原来表哥心中早已同意了这门亲事了?” 因为刚才的话说的有些重,又因为心中所想被戳破,总有些害羞的温铳转过了身,背对着赵佳和,恶声恶气的说,“你若再这般行事,我定禀了祖父,取消婚事,断不能让你污了温家的门楣。” 赵佳和“噗哧”一声差点笑出声来,连忙伸手捂住了嘴,敢情傲娇的温铳这是在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表哥怎么不早说呢,我若是知道表哥愿意娶我,我定会乖乖的待在府里等着表哥来娶的!绝不会惹表哥生气!”赵佳和对待第一备胎的态度十分温柔,哄起男人来也是信手捏来,肉麻的自己都快要说不下去了。 “赵!佳!和!” 一声厉喝自身后不远处传来,只见本应是把守的秋月愣愣的站在一边瑟瑟发抖,而喊话的那人犹如踩在地狱之门,浑身都在散发着怒火,脸色青中带点红。 “裕王爷?”温铳转过头来,满眼惊诧。 “……”赵佳和似乎已经预料到了,没有什么反应,也不说话,吊儿郎当的低头玩手指,甚至都不想转过身,好像刚才梁容瑾叫的赵佳和不是她一般。 其实在知道乐仪和梁容瑾一块逛街的时候,她就知道了,只要挨着乐仪,迟早会和梁容瑾碰面的,所以她才会那样不遗余力的想要甩掉乐仪。 可惜该来的躲不掉,现在人都凑齐了,可以搓一桌麻将了! 三人之间长久的沉默,与天香楼里的莺歌燕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尴尬了一会之后,温铳率先打破沉默,笑道,“王爷怎会来此地?” “本王来找乐仪。”梁廷业回答的很简洁,恼火的视线就没有从赵佳和的背影上离开过。 “哦,乐仪公主和长宁王爷在一处,王爷请随我来!”温铳说着便十分自信的率先朝前走去。 却没料到走到半路,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竟空无一人! 赵佳和一路被强行的拖拽着奔出了天香楼,抗议通通无效,最后被梁廷业一甩,直接飞进了马车里。 赵佳和整个人跌在了马车的软垫上,脑袋被撞的有些晕头转向,手腕被梁容瑾抓的勒出了一道红痕。 什么仇什么怨? “殿下,这是……何意?” 马车外响起了一道娇弱的女声,赵佳和一个激灵爬了起来,这不是赵佳惠的声音! 刚才梁容瑾甩她进马车的速度太快,竟然没注意到马车旁还站着一个女人? 赵佳和掀开车帘子想一睹究竟,却是跟正好弯着腰进马车的梁容瑾撞了个正着。 “玄影,送公主回去!”梁容瑾吩咐完便放下了车帘子,冷着脸一言不发,也不看赵佳和。 马车开始前进,赵佳和才开始害怕起来,急问道,“裕王爷意欲何为?我还没看花魁比赛呢!” “身为女子,看什么花魁?” 即便梁容瑾的语气已经缓和了许多,但那话里的威压却丝毫不减,赵佳和太了解他了,她知道,他还气着呢! 但这一世,他的气性也太大了吧?前世她可是把一大堆他偷情的证据甩到了他的脸上威胁他签了离婚协议书,都没见他这么生气过。 到底是年轻啊,还没修炼到老谋深算的地步! “你搞清楚,我现在是男子!快放我下车,你该带回去的是乐仪公主!”赵佳和压着火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和蔼可亲一点。 “乐仪不管做什么,没有人敢说她一句,你可以吗?” “……” 梁廷业终于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赵佳和,那漆黑的双眸里似乎有能沉溺人心的漩涡,还有些她看不懂的东西。 心机深沉如他,只一句话便轻轻松松的让赵佳和闭了嘴。 沉默,又是长时间的沉默! 赵佳和受得了,梁廷业有些受不了,他沉了沉嗓音问道,“你的亲事到底许了几家?” “什么?”赵佳和似乎没听清,又似乎听清了却不知他是个什么意思。 梁廷业深吸了几口气,才道,“我在北疆时,你每月都与我私相授受,还说梦到嫁给我了,如今怎么又跟你表哥有婚约了?” “……”赵佳和愕然。 私相授受? 是那“安好”和“谢谢”吗? 我去! 要知道他是谁,她一定写个“滚”! 她脱口而出道,“和表哥的婚约是我外祖父定下的,梦到嫁给你也算婚约?” “自然算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能梦到,说明你心里有我!心中既然有我,怎能与其他男子再谈婚约?再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大事哪里有外祖父做主的道理?” 赵佳和呆呆地怔住了,梁容瑾一张一合的嘴巴说出来的话就像一把锋利的剪刀直插进她的劲动脉,一时血流如注,仰头喷血。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为什么会误会成这样? 这一世的梁容瑾是小时候喝了假奶粉吗?怎么会自大自负自以为是到了这种地步? “裕王爷!”赵佳和斩钉截铁的叫了一声,神情无比认真,她觉得有些事她必须说清楚。 “王爷身份高贵,玉叶金柯,风尘物表,军功卓越。岂是我这等女子可以肖想的?龙自然由凤来配!我……心中并无王爷。” 前面几句纯属阿谀奉承的场面话,类似“你是一个好人”,最后一句话,赵佳和说的掷地有声,眸色清亮,连她自己都信了。 又是长时间的沉默。 在梁容瑾神色不明的注视之下,赵佳和败下阵来,如坐针毡,眼神飘忽不定,不敢去看他,她生怕一个不小心她的脑袋能被他拧下来。 终于马车停了下来。 “王爷,王府到了。” 车夫的声音犹如天籁传了进来。 赵佳和眉眼舒展,正想跳下车逃离这人间炼狱之时,梁容瑾终于开口说话了。 “这些年你到底出了什么事?当真不记得我了?” “……”赵佳和像见鬼一般看向梁容瑾,彻底失语。 第65章 赵佳和,你进来 “不过区区八年,你便什么都忘了。” 梁容瑾咬牙切齿的说完,深深的看了一眼呆愣的赵佳和,掀开帘子下了车。 他说什么? 区区……八年?! 赵佳和微微挑了挑眉毛,莫名其妙的松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道梁容瑾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总算确定了一件事,他没有前世记忆。 歇了好一会,直到浑身的血液流通的顺畅了,脸色也恢复了血色,赵佳和才下了车。 站在地上,看着满园陌生的精致,她傻眼了,连忙拉住立在马车旁的小厮,急问道,“这是哪里?” “裕王府!公子这边请!”小厮态度恭谨,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赵佳和心想马车进了裕王府才停,这小厮大约是带她出府的,于是屁颠屁颠,笑呵呵的跟着小厮走了。 一路上,赵佳和左瞧瞧,右看看,那假山奇石林立,花园里绿意盎然,奇珍异草数不胜数,精雕细琢的亭台楼阁富丽堂皇,妥妥的豪宅啊。这等精致就是看着都是一种享受,不由得夸赞了一句,“虽然宅子小了点,到底是皇家手笔。” “公子说的是啊!皇上知道咱们家王爷选了这么个宅子,生怕委屈了王爷,可着劲的往府里送宝贝呢!这些晾在外头的都不稀奇了,那珍宝阁里的才是绝品!许多人一辈子见都没见过呢!”小厮与有荣焉的说着,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 “如此说来,皇上是极疼爱王爷的了?”赵佳和又问。 “这……圣心难测,小的如何能知道?不过小的知道公子是第一个到府里做客的人!” “裕王爷人品如此差?竟没有人上门贺喜?”赵佳和呵呵笑了两声,却在小厮略带警告的眼神下,讪讪地收住了笑。 活着到底有什么意思?连个送客的小厮都敢给她脸色看。 “公子此言差矣,王爷喜静,这次又负伤回京,不愿意大操大办。太后便下了懿旨不准人来吵!等到日子定下了,再来贺喜!”小厮不服气的解释了一句。 赵佳和愣了一下,他受伤了?看不出来啊。 随即又摇了摇头,关她什么事? 一晃神,赵佳和差点撞上了小厮。 “到了!”小厮回身说道。 赵佳和左右看了又看,疑惑地问,“门在哪?” 小厮指了指阁楼上的一扇门,笑道,“门在那呢。” “你是不是搞错了?我要出府去,你让我进屋子干什么?”赵佳和面色不豫,就算是刚搬进来,路不熟,也不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啊。 这么蠢的小厮到底是怎么在王府里活下来的? “王爷吩咐了,公子在此等候,切莫随处走动。小的先行告退!” “诶,你回来!告诉我门在哪?” 小厮溜的很快,赵佳和眼看着追不上,也就不追了。回头一看那阁楼敞开的一扇门就像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老虎似的,她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只羊,送羊入虎口。 她是傻子才会听他们的话。 赵佳和开始在府里四处溜达找门,越找越心急,这宅子建的跟迷宫一样,绕来绕去都绕不出头来。 想找个小厮丫鬟问问路什么的,也是无处可找,偌大的王府竟然没养几个下人,真是抠门! 赵佳和走的双腿发酸,眼冒金星。 无奈之下,直接坐到了游廊上的木栏上,伸手捶着腿,眼看着天边一轮金闪闪的太阳在不断地跟她挥手说拜拜,她就很惆怅。 天黑之前不回家,是要跪祠堂的。 “清霜,王爷的伤口又溢血了,你快些去前院把宋大夫请来!” “清露姐姐,宋大夫一大早就出门了,如今玄影又不在,不若我们进去给王爷上药吧,这样拖着可怎么得了?” “王爷从来不让丫鬟们近身伺候,你趁早歇了这心思吧!” 身后不远处传来两个丫鬟刻意压低了的声音,因为距离较远,也没怎么听清。 但是只要有丫鬟就可以了呀,赵佳和笑呵呵的站了起来,循声而往。 出了拐角,就见两个丫鬟面对面站着聊天。 “请问王府大门……” 赵佳和刚起了个头,话还没说完就被其中一个丫鬟眼明手快的伸手抓过,一个过肩摔摔到了地上,她疼的趴在地上哇哇大叫。 “什么人!胆敢擅闯浮曲阁!” “……”赵佳和头晕目眩的也回答不上来,只知道身上哪哪都疼,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眼泪都要掉下来! “住手!将人带下去好生看管,不得为难!” 梁容瑾的声音从屋子里传了出来,有些闷闷的。 可赵佳和哪还管得了那么多,她如今这样狼狈败谁所赐?她身上这件帅气无边的衣服都弄脏了! 无缘无故的将她锁在王府里不闻不问是个什么意思? 赵佳和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劲,在清露清霜将她从地上拉起来之际,狠狠的抬起一脚就踹开了房门。 然后……悲剧了。 只见梁容瑾光着上身坐在正中央,胸肌腹肌应有尽有,身材的线条感十分硬朗,唯一破坏了整体美感的就数胸口位置上的那道伤疤,丑陋血腥,让人一见感觉全身都发毛,还在缓缓的往下淌着血。 清霜清露不过愣了半秒钟,便伏地跪拜请罪,“奴婢该死,王爷恕罪!” 赵佳和一时看呆了眼,这一世活到了现在男人都没见过几个,更何况是男人的身体。意外之余有些震惊。 只是这个男人的身体再私密的地方,前世也都见过了,哪里还会懂得害羞这个词? 这番景象,反倒是令她想起了前世那些羞羞的场景,自行脑补了一会。 “看够了没有?!”梁容瑾嗓音低沉,也不知道是气的羞的还是恼的。 “啊?”赵佳和后知后觉的抬眸望向梁容瑾,接收到他杀无赦的目光之时才想到,她是个未出阁的十四岁少女,应该啊啊啊的乱叫,然后捂住脸,跺着脚,背过身去才是正常的反应! 赵佳和想到的时候,也就这么照做了! 后知后觉的啊啊乱叫了一通。 她自己都觉得戏有点多。 “进来!” 梁容瑾一声令下,清露清霜连声应是。刚刚抬脚迈进去,却不料梁容瑾抬手狠狠地砸了下桌子,怒道,“退下!” 清霜清露慌忙收回了脚,复又跪到了地上请罪。 “赵佳和,你进来!” 第66章 上门提亲 梁容瑾的声音听起来偏冷了一些,不知道是不是知道他的伤口在渗血,所以感觉他有点虚弱。 明明脑子里想的是他算哪块小饼干?干嘛要听他的? 但是双脚却很懦弱,赵佳和乖乖的走到了梁容瑾的面前,问他,“干什么?” “帮我止血!”梁容瑾道。 赵佳和近距离的看了一眼伤口,发现那就是一块陈年的疤痕,看起来可怖,其实都已经好全乎了,中间不过有一点小伤口,滴了两滴血而已。 这就好比一个小孩子蹭破了一点皮,却大喊大叫的让别人还以为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似的。 果然身娇肉贵的皇天贵胄,令人不齿,她才不惯着他这种臭毛病呢! “男女授受不亲,你这么点伤不能自己上药吗?” “后背!” “后背又怎么了?是痒吗抓不到?”赵佳和嘴里嘀咕着,脚下又很懦弱的转到了梁容瑾的身后去。 “啊……”赵佳和一阵腿软,缩着靠到了椅背上,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他的后背全是伤! 大的小的,深的浅的。有刀伤,有箭伤,错痕交叉,但大抵都是旧伤,只剩下暗色的疤痕。 真正让赵佳和吓到的是胸口那里的一个伤口,就像一个血窟窿,血肉模糊,后背已经浸湿了血。 原来他的伤是从后背直接贯穿了胸膛! 赵佳和的骨头都软了,双眼都没法看,根本无法想象那得有多疼…… “你伤的这样重?为什么不找御医?”赵佳和拿了纱布轻轻的擦拭着他后背上的血。 她的手有点抖,胸口被什么东西攥紧着,有点难受,好像身体里最柔软的部分在被人狠狠地用脚踩啊踩。 “你先替我止血。”梁容瑾耐心的说道。 “我又不是大夫,我如何会?不若我替你去叫你那两个丫鬟吧!” 赵佳和说着便丢下了纱布,脚下正欲离开,手腕便被梁容瑾抓住,四目相对之时,只听见他说,“我自小从不让丫鬟近身,你可明白?” “为何?”赵佳和不解。 “我知你会止血,先止血!” “……”赵佳和又回到了梁容瑾的身后,心里思忖着,莫不是这男人自恃身份高贵,不愿意出身卑贱的女人靠近他的身体? 那又为什么愿意让她近身呢? 莫非……因为她是正三品侍郎的嫡女,在他看来,是个身份还过得去的贵女? 赵佳和长叹了一口气,伸手拿了几瓶药罐子闻了闻,止血药她确实闻得出来。 惜命的人嘛,急救的方法和药品自然都要略知一二的。 洒了上好的金疮药,只见那血流的速度瞬间慢了下来,赵佳和想了想又绕到了梁容瑾的面前,手里握着药瓶轻轻的抖了抖,习惯性的边用嘴巴对着伤口吹气,边洒药。 赵佳和上药上的认真,心无旁骛的。梁容瑾可惨了,在后背吹气,麻一麻也就罢了,偏偏还蹿到前头来吹气。 那粉粉嫩嫩的嘴唇一吹气,他感觉全身都敏感了起来,浑身发痒,连后背的伤都感觉不到疼了。 他忍不住斜睨着她的侧颜,温婉秀美,微阖着眼皮,那长长的睫毛之下,宛若新生的皮肤,娇嫩的能掐出水来。他的鼻间充斥着她身上淡淡的气息,似清晨的露珠,清盈剔透。 美得让人心惊。 他的喉结忍不住上下滚动了几下。 都说赵家三姑娘目不识丁,粗鄙丑陋,远不及赵家大姑娘美貌绝伦。 好今这么近距离的看着她,梁容瑾觉得外头的传言还是就这么瞎传着比较好吧。 梁容瑾别开头,不自在地轻咳了两声,“可以了。” 赵佳和哦了一声,放下了手里的药瓶,顺手又拿起了纱布,弯着腰帮梁容瑾将伤口缠了起来,动作一气呵成,收尾的时候刚打好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而后,刚绑完,手便被一双大手握住。 赵佳和恍然抬眸朝咸猪手的主人看去,只见他双眸微漾,似蕴着几分柔意,轻声问她,“你想起来了吗?” “……”赵佳和无语。 想他妈的大头鬼啊! 梁容瑾莫不是认错人了吧?一天到晚的莫名其妙的发情? “八年前,我身受重伤,为了掩藏身份,不得已才告诉你,我叫梁容瑾。你那时年岁尚小,现在可记起来了吗?” 赵佳和仍然沉默,一脸的懵圈,完全听不懂梁容瑾牛头马嘴的一番话是个什么意思! 不会是发烧了,开始说糊话了吧? 她措不及防的将手抽了出来,忍住了想要探他额头的冲动,顺手拿过放置在桌边的一套干净的里衣递给了梁容瑾,示意他穿上。 这套动作娴熟又自然,两人皆是一愣。 梁容瑾嘴角不自觉的微微扬起,他伸手接过上衣的那一刻,赵佳和的眼前突然浮现出了前世。 她也总是这样站在卫生间门外,等着他洗完澡,好给他递浴巾递睡衣…… 为什么这么卑微的行为会深入到她的骨髓里,连轮回转世都没办法忘记? 赵佳和的双眸微微失了神,心情一落千丈。 梁容瑾低头穿衣,没有意识到赵佳和的情绪变化,他声音不大不小的说道,“以后不要再这样着男装出门,太危险!还有……离长宁王和柳顺元远点,就是见到了也要当没看到!哦……对了,还有乐仪!也要远着点。” “……”赵佳和紧抿着唇沉默,无心理会梁容瑾的自言自语。 穿好了上衣,梁容瑾便站了起来,对着赵佳和笑了笑,“不必如此忧心忡忡,我自会对你负责的!” “……负什么责?”赵佳和的魂魄突然归了位,反问了一句。 “你回去之后,乖乖在府里等着,及笄礼过后,我便上门提亲!” 上门提亲?! 提亲! 亲! 梁容瑾轻飘飘的一句话犹如一道晴天霹雳直接劈在了赵佳和的天灵盖上! 她不明白她到底是造了什么孽?会得到这种报应? 难道是替他上药感动得他要以身相许? 赵佳和恨恨的看了一眼梁容瑾敞开的衣襟,几次三番冲动的想要扒了他的衣服,将他身上的绷带给扯个干净,用滚烫的热水将她上的金疮药全部冲干净! 但是她忍住了。 “王爷!” “宋大夫进来吧!” 赵佳和和梁容瑾几乎异口同声! 赵佳和在叫王爷的时候,已经很没骨气的跪了下去,而梁容瑾很明显是在叫门外的人进来。 “拜见王爷。”宋大夫跪在了地上行礼。 “免礼!”梁容瑾对着宋大夫点了点头,示意他过来看伤口,自己则转过头,颇为好笑的对着赵佳和说道,“凭你我之间的情义,若是想谢谢本王,倒也不必行此大礼!” 一时间,赵佳和跪在地上尴尬的想立刻去死。 第67章 赵大人来了 赵佳和见宋大夫掀开梁容瑾的衣襟看了又看,闻了又摸,随后又将手搭在了梁容瑾的脉搏上闭着眼,细细的把着脉,一时之间也没有离开的意思,她想说的话如鲠在喉,想做的戏全泡了汤。 要是就这么贸然起身,倒显得她刚才那一跪真的是对梁容瑾感恩戴德似的。但要是无动于衷的这么跪着,膝盖下可是硬邦邦的地面,简直活受罪!这心里的一口气怎么都咽不下去! 时间过去了许久许久,赵佳和觉得宋大夫把脉把了大概有一个世纪那么久,久到她的膝盖在冰冷的地面上都快要跪烂了! 宋大人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王爷连日来奔波劳累,身上余毒未清,伤口不容易结痂,反反复复,长久以往对身体损害极大,如今正在服用解毒汤剂,切忌……” 宋大夫停顿了一下,瞄了一眼赵佳和又道,“切忌动怒……动情!” 闻言,梁容瑾和赵佳和都是浑身一僵,脸蛋一红。赵佳和也不知道都是活了两辈子的老妖婆了,怎么还会有种羞耻的感觉。 宋大夫继续不知死活的补充道,“还请王爷爱惜身体,一月之内清心寡欲,安心静养,切莫贪玩,闲杂人等还是暂时回避吧!” 闲杂人等? 赵佳和对号入座的觉得宋大夫口中的闲杂人等指的就是她!因为宋大夫从头到脚都是一副“你是妖孽”的表情看着她说的。 哎哟,这暴脾气! 赵佳和怒了,拉了拉衣袖想要起身和宋大夫拼个你死我活! 正巧这时,玄影走到门口拱手行礼,“王爷,赵大人来了!” “知道了。”梁容瑾睨了一眼一旁袖子拉到一半就瞬间石化的赵佳和,眼角的笑意渐深,他轻咳了一声,对宋大夫说,“有劳宋大夫,你的话本王记下了!先退下罢!” “是,在下先行告辞!” 宋大夫走后,赵佳和茫茫然然又似有所觉的问了一句,“哪个赵大人?” 梁容瑾起身走向内室更衣,撂下了一句话,“就是你认识的那位赵大人!” “……” 赵佳和认识的赵大人只有一个赵怀先!!! 她顿时默默地仰头长啸,无语问苍天,“我到底造了什么孽?” 半晌,梁容瑾衣冠楚楚的踏出了房门,站立在门外等候的赵佳和犹如看家犬见到了衣冠禽兽一般,咬牙切齿。 “走吧!” 梁容瑾一声令下,转身先行。本是如影随形的护卫玄影却是意外的没有即刻跟上去,而是低着头等着赵佳和先行。 然而赵佳和的内心是拒绝的,傻子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样惨绝人寰的事情,但她总感觉有种威压弥漫在她的周身,好似她不走,也会被当成犯人一般压着走。 活了两世,赵佳和别的本事没有。能屈能伸,脸皮超厚倒是练的炉火纯青。 没怎么思考,她便小跑着跟了上去,不死心的追在梁容瑾身边喋喋不休的说道,“裕王爷,我有必要跟你说清楚!我对您绝无半点非分之想,我并不需要您的负责和报答!你打了胜仗,是百姓的英雄,我替您治伤全是举手之劳罢了,还请您高抬贵手,当我是个屁,放了吧!” “……” 梁容瑾面无表情的专心走路,不说话,脚下的步子迈的频率快了一些。 “再者,您的克妻威名远播,见者流泪,闻者伤心,满尚京城的姑娘谁敢嫁你?我又是个惜命的,恕我无法豁出性命!” “……” 梁容瑾沉了沉脸色,仍旧没有说话,脚下的步子迈的更快了些。 赵佳和需要小跑着才能跟上,心里暗自嘀咕,怎么受了伤还能走这么快? 她想了又想,似是下定了决心,一咬牙说道,“我……我早已心有所属!与表哥不仅有父母之命,更是私定终身。表哥于我而言乃是世间最好的男子,我们早已非卿不嫁非卿不娶了!” 这招乃是杀手锏! 赵佳和深谙自己的身份对于梁容瑾的利用价值,一个女子能够吸引一个男子的不仅仅是美貌,更重要的是家世地位。 对于梁容瑾而言,娶了她就等于拉拢到了前途无量的赵怀先,更是稳定了北疆的温家军,再多娶几个有用的侧妃,为他的夺嫡之心铺平道路。 他再低调,再韬光养晦,再表现得与世无争又怎么样?别人不知道,她知道!前世他就是凭着一己之力架空了他大哥,自此手握家族企业的大权。 当然,有用的妻子可以有很多选择,一个男人的自尊心绝不会容许自己的妻子心系他人,哪怕这个女人对于他的前途有多么重要! 果然,不出所料,梁容瑾终于有了反应,他猛然顿住了脚步,面色如常,只是双唇紧抿,周身的气息多了几分凉意。 身后的玄影立在不远处,满脸懊丧,只怪自己听力太好,离的那么远还能将赵佳和的话一字不漏的听了进去。 纯属找死! 梁容瑾突然咧着嘴笑了起来,露出了一口的大白牙,漆黑的眸色深了又深,笑意却不达眼底,“好!好的很!” 梁容瑾笑起来很好看,夕阳照在他的脸上,添了几分柔和的光晕,但身后的玄影却默默地皱起了眉头,眼神中流露出担忧。 不止玄影不习惯,就连赵佳和都无端地觉得寒冷,好像刚才梁容瑾说的是“杀无赦”一般。 到了前厅,梁容瑾领着畏畏缩缩的赵佳和走了进去。 “下官见过裕王爷!”赵怀先躬身行礼。 梁容瑾淡淡的嗯了一声,坐在了上首的位置,面色清冷,轻声说道,“赵大人请坐!” 赵怀先也不客气,从善如流的找了个位置坐下,问道,“裕王爷,不知急召下官来所谓何事?” 当爹的不卑不亢,目中无人的样子,跟王爷说话都倍儿有底气,口气很粗。 而赵佳和却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一样低着头立一在旁,坐也不敢,站又觉得累,十分辛苦。 赵怀先是文官中的清流派,有柳丞相助力,又深得皇上重用,如今快要升任吏部尚书,即将进入内阁。就是太子也不敢给赵怀先脸色看,更何况是裕王爷。 “赵大人好生看看,可识得那位小公子?” 第68章 不会嫁给你 对跟在梁容瑾身后的小公子,原本仅是匆匆一瞥,未曾留意,还当是王爷身边比较得宠的小厮而已。 如今定睛一看,那身着石青色夹袍的小公子怎么长得如此投其所好,似曾相识? 赵怀先略为诧异,难道是梁容瑾为了笼络他特意准备的小倌? 这么一想,赵怀先便冷下了脸,语带怨怪道,“王爷这是何意?” 赵怀先的一举一动,心思几转,梁容瑾都看在眼里,显然根本没认出来,反而想歪了。他长叹了一口气,“赵大人……” “爹!” 赵佳和急忙先下手为强的喊了一声,她生怕梁容瑾不管不顾的来个现场提亲。而赵怀先一看自己的女儿如此胆大妄为的败坏赵家名声,再一看有接盘侠愿意收拾烂摊子,还是个王爷,当下笑呵呵的就答应了。 眼前不断地浮现出赵怀先满脸堆笑地和奸计得逞的梁容瑾相见恨晚,握手签庚贴的场景。 赵佳和浑身恶寒。 被喊了爹的赵怀先一脸震惊,屁股直接坐不住了,站起来朝赵佳和走去,细细一看,再一联想,顿时心都被掏空了! “和儿,你怎会在此?怎会如此打扮?”赵怀先一时难以接受,有些失态的低吼了一声。 “爹……我……”赵佳和扭捏着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一时还没想好借口搪塞。 “本王今日在天香楼里见到令千金,也如同赵大人此刻这般难以置信,又恐令千金一个闺阁女子会遭遇不测。为了令千金的名声着想,无奈之下,擅自将令千金带回府中,还望赵大人莫怪!”梁容瑾手里握着茶杯,双眼的焦距不知道落在了何处,说话的样子很是清高。 “天香楼?!”赵怀先气的热血冲了脑,一时有些站立不住,晃了晃身子。 见状,赵佳和也没闲心去骂梁容瑾卑鄙无耻,急忙上前扶住了赵怀先,“爹,当心身子!” “孽障!” 赵怀先怒火冲天,一把甩开了赵佳和,高高举起了手臂,想要狠狠地甩上一耳刮子,却在看到赵佳和禁闭双眼,默默忍受的样子,巴掌迟迟没有落下。 赵怀先从来没想过一向乖巧听话,深居简出的女儿会是这般胡作非为。做坏事也就罢了,还被人发现了!简直颜面无存! 赵怀先回转过身,对着梁容瑾极为恭敬的躬身行了一礼,厚着脸皮求道,“多谢裕王爷相救之恩,下官铭记在心。下官教女无方,深感羞愧,还望王爷看在下官的薄面上,只当今日未曾见过小女!” “爹……” 赵佳和微微湿了湿眼,对这个便宜爹虽然略有微词,但好歹是她老子! 赵怀先刚来的时候是何等的不畏强权,一副任你如何,我自泰然的模样。而如今为了她这个不孝女的名声,竟然如此放下身段,低三下四的哀求梁容瑾。 “大人言重了,本王既然救了令千金,自是为了令千金的名声着想。大人未免太小瞧本王了。只是……”梁容瑾特意停顿了一下。 赵怀先抿了抿唇,及时回道,“王爷但说无妨,下官……尽力而为!” 梁容瑾举起手臂,抿了一口热茶,才道,“只是日后断不能如此由着令千金胡来!今日所幸是本王碰见了,若是还有下一次,恐怕可没有这么好运了。赵大人回去可得好生管教一番才是!” 一番话说得是理直气壮,好像他们已经订了亲似的!赵佳和默默地压了压心中的火气。 “是,下官明白,多谢王爷。”赵怀先微微松了一口气。 告辞了之后就拉着赵佳和离开,赵佳和却不走。 “爹,你先去外面等我,我需得好好谢谢王爷才是!” 赵佳和的“谢谢”两个字几乎是咬着牙说出口的,可在赵怀先的眼里却不是这样。 他有些狐疑的看了看赵佳和又看了看梁容瑾,心里突突地跳着的。生怕赵佳和早恋,又挑不出错来,无可奈何的只能先行离去。 赵怀先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之后,赵佳和才转过了身,恶狠狠的瞪着梁容瑾,恨声道,“你满意了?” 梁容瑾一手拿着茶杯,一手捏起杯盖,一下一下百无聊赖的拨着茶末子,双眸微敛,轻笑道,“三姑娘,本王今日可没有一句虚言!” 赵佳和怒极反笑,“卑鄙无耻!我告诉你,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 梁容瑾故作疑惑的哦了一声,扔下了杯盖,发出一记清脆的声响,微笑着反问道,“你当真知道我想要什么?” “你想要温家军的支持,想要我爹臣服于你,替你卖命!想利用我得到那九五之尊之位,野心昭然若揭。我告诉你,痴心妄想!我就是死,我就是嫁猪嫁狗,都不会嫁给你!”赵佳和边说边气得跺脚,一说完,就转身离去。 还未走出房门,只听身后响起一记茶杯摔在地上发出的巨大的声响,瓷器碎裂的声音仿佛就响在她的耳边。 有几滴水沫子溅到了她的后背之上,她略停了脚下的步子。 接着是玄影惊呼之声,“王爷……来人!去请宋大夫!” 身后人仰马翻,丫鬟小厮进进出出,赵佳和从容淡定的继续朝前走,一下都没有回头。 她没有错! 她不想死,不能嫁给梁容瑾!还不如一开始就说明白了,让他恨她吧,彼此厌弃是他们之间最好的归宿。 回到赵府之后,赵怀先一路都没有停歇,怒气冲冲的直奔玉笙居,也不理会身后的赵佳和是否能够跟得上。 赵怀先身着朝服背对着赵佳和立在正厅中,双手叉腰,一言不发,显然气的不轻。 往日赵怀先回府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换上便服,再悠闲的浇花遛鸟,下棋品茶。 如今这副样子还是挺让人胆寒的,即便是软硬不吃,老油条一般的赵佳和也是噤若寒蝉。 “爹,您别气坏了身子,都是女儿的错,我自请去跪祠堂,连跪七天,不……连跪一月!” 赵佳和视死如归的说了一句,又补充道,“我这就去……” 岂料,赵怀先愤怒的用手掌砸了砸桌面,发出“砰砰砰”的巨响。 “你还嫌丢脸丢的不够?还准备昭告天下你穿成这副样子去逛青楼是不是?”赵怀先压低着嗓音怒道,那话里满满的怒火熊熊燃烧。 第69章 枇杷树没了 似乎是脑补了什么辣眼睛的画面,赵怀先一时难以承受,歪坐在了椅子上,有气无力的喊道,“茶呢?” 赵佳和随即回身给聚众在门外看戏的丫鬟们使眼色。 无奈,玉笙居里的丫鬟们在赵佳和的领导之下,素来懒散惯了,完全没明白什么意思,最后还是王嬷嬷一把老骨头去端了茶水送了上去。 赵怀先抿了一口茶,咽下了一口气,回了些魂,这才叹道,“上梁不正下梁歪,主子什么样,奴才也是什么样!赵佳和,为父今日才算是认识你了!” “女儿……日后一定严加管教。” “先去把这身衣服换了!也好让我先喘口气!”赵怀先觉得赵佳和若是再顶着这一身翩翩公子的行头,他大概会气的夜不能寐了。 看着赵佳和走进内室,那个纤细的身影,赵怀先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一双儿女,竟都是如此的忤逆任性。 养不教,父之过。 这些都是他这个当父亲的过错。 赵怀先连喝了五杯茶,唉声叹气的叹了又叹。 没多久,赵佳和便换上了一身女儿的装束走了出来,低着头呆立着。 如此一看,便顺眼多了,赵怀先不知不觉地也消了些气。 赵怀先正了正坐姿,摆出了算账的姿态,沉声道,“说,你是怎么出的府?我已从门房处得知,你今日并未出府!” “……翻墙而出!” 赵怀先瞠目,不自觉的提高了音量,不可思议道,“那墙头有近五米之高,你如何翻得出去?” 见赵怀先已经消下去的火气腾的一下又着了起来,赵佳和不甘心的在心里痛骂梁容瑾,嘴里却如实回答道,“玉笙居后院有一棵树,正好可以通向墙外,我便爬上树,到了墙头再跳下去。” “荒唐!”赵怀先猛的一砸桌子,而后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有一瞬的怔愣,随即起身大步朝外走去。 路过赵佳和时,吩咐了一句,“跟我走。” 赵怀先熟门熟路的走到了玉笙居的后面,指了指那棵出墙的大树,轻声问道,“是这棵枇杷树吗?” 赵佳和点了点头,赵怀先脸上的神色不明,眉目惆怅,微仰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只看得出来应该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 “何人助你?”赵怀先又问。 “是秋月,她会些拳脚功夫,到了墙头,她带我跳下去的,她护着我,一点事没有!”赵佳和解释了一句。 赵怀先猛然回过身来,“你还有理了是吧?一个未出阁的女子竟堕落到要去逛青楼,你当那是什么地方?连我都不敢踏足的地方,你敢去?这要是传出去,失了面子事小,我头上这颗人头和顶乌纱帽都得送出去!” 这话说的有些重了,而且十分难听,赵佳和即便脸皮厚也觉得不能受此委屈,她双眼含泪,跪了下去,说道,“爹,女儿今日本无意去那天香楼,而是出门撞到了一女子,那女子伤了脚,非要我送她回去,送了才知道是青楼女子,又在机缘巧合之下才进了天香楼!今日之事实非女儿所愿呀!” “那你一身男装打扮偷偷出府,总没有冤枉了你!三从四德都念到了狗肚子里去了?” “爹!”赵佳和一时来了脾气,硬气的喊了一声,又哭诉道,“无人教过女儿三从四德呀!女儿自小在乡野长大,目不识丁,没有教养!刚回到赵府,祖母便对女儿诸多苛责,月银少,月例少,连冬日的碳火都是府里最差的,女儿在府里连长姐身边的大丫鬟都不如!” “你……这是在怪我?既然受到苛待为何不早说?你所说得这些又与你私自出府有何干系?” 赵怀先自然不清楚后宅之事,乍然一听,心中顿觉匪夷所思。 “当今圣上事母至孝,文武百官争相效仿,女儿刚与父亲团聚,共享天伦,自然不愿以这些琐事去为难父亲。但是父亲,女儿私自出府是有苦衷的!祖母将母亲生前遗留下来的两间铺子交给了女儿打理。因为是母亲的嫁妆,女儿分外珍惜,实在不忍铺子常年亏损,劳心劳力的只想将铺子经营好,也算对得起泉下的母亲了!”赵佳和说完,哭的肝肠寸断,任谁看了都觉得她真是一片孝心感天动地,至真至孝。 赵怀先恍然大悟,顿觉自己错怪了赵佳和,只恨自己当年力不从心,在赵佳和被送出府之时,无所作为。而后将她接回府中,又没有关心爱护,以至于她犯下这些大错。 哭了许久,赵佳和掏出了手帕省了省鼻涕,继续添上最后一盆灭火的水,“然父亲身居朝中要职,女儿若是日日大张旗鼓的出门,岂非惹人闲话,平白给父亲带来麻烦!女儿苦思良久才想出了这么个办法,还请爹爹相信女儿,女儿绝不会在外头胡作非为给爹爹蒙羞的!” 好半晌,赵怀先才叹道,“难为你一片孝心,但是错了终究是错了!即日起,罚你在玉笙居里闭门思过一月,女诫抄上十遍,略施薄惩,你可服气?” “多谢爹爹。”赵佳和擦了擦泪,嘴角露了丝极浅极浅的笑意。 原以为不用跪祠堂,也没有说将两间铺子充公,只是闭门思过和抄写女诫,这惩罚是再轻松不过了。 只是没想到,当天夜里,秋月没有回来。到了第二日,被打的奄奄一息的抬进了玉笙居里,只剩一口气。随后跟来的还有两名壮汉,声称是奉了老爷之命,生生将玉笙居后的那棵枇杷树连根拔起,砍了个稀巴烂。 落了满地的枇杷叶,一片狼藉。 赵佳和没敢去后院看树,倒是走进了秋月的屋子里。 一推开门,便闻见了满屋子浓重的药味,只见秋月趴在床上,头朝里双眸禁闭。 “秋月,你怎么样?”赵佳和凑近了问。 秋月一动也不动,连眼皮都没有抬,轻声回道,“秋月有伤在身,请姑娘恕奴婢无法起身行礼之罪!” 虽然是请罪的话,但那语境里满满的全是怨气,很失落很失望的样子,赵佳和一听,难受极了。 “你为何说这种话?可是生了我的气?” “不敢!” 第70章 赵府的门牌 身边的人因自己的错误受累,赵佳和本就无比的自责,见秋月如此冷淡的反应,心中更是羞愧难当。 只是又觉得奇怪,秋月不过被打了三十杖,上次春花可是被打了五十杖! 平日里,秋月的身体比春花好的可不是一点半点,然而秋月被抬进来的那一刻脸色白的几乎令赵佳和以为人已经没了,现在说话也有气无力的,可见这杖刑真是太恐怖了! “秋月,对不起!气大伤身,你还是别气我了,养好身体是要紧事!”赵佳和觉得自己可能颇为碍人眼,说完便转身准备离开。 秋月扭了扭脖子,转过了头,在赵佳和离开屋子之前,表情极为认真的问了一句,“姑娘……当真喜欢温公子吗?” 见秋月肯搭理自己,赵佳和眉开眼笑的又回到了床边,笑道,“也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只是……嫁给表哥应该会是个不错的选择!我得对你们都负责啊,我嫁给表哥之后,有外祖父撑腰,在侯府里可以横着走,跟着我你们也不用看别人脸色,多好啊!” “姑娘!婚姻大事乃是女子一辈子的事情!岂能如此草率?”秋月不敢苟同,一时激动的咳嗽了起来。 赵佳和转身从桌上倒了一杯水递给秋月,“你这么激动做什么?我知你都是为我好。这样……我答应你,要是没有更好的选择,才嫁给铳表哥,如何?” “姑娘……咳咳……咳……”秋月咳个不停,想说的话说不出口,情急之下打翻了赵佳和手里的水杯。 瓷器摔落的声音令赵佳和愣了两秒,也将在门外等候的春花吸引了进来。 一见满地的水渍和碎渣子,春花暗自惊呼了一声,“怎能让姑娘做这等伺候人的事呢?姑娘快些出去吧,担心割破了脚,这里奴婢会照顾的!” 春花与秋月同为大丫鬟,日积月累的,感情甚好。又因为此番秋月也是受了杖刑而卧床不起,一时有感而发不遗余力的照顾起秋月来。 赵佳和觉得自己显得有些多余,她好像自带霉菌,众叛亲离了。 出了屋子,外头的天空有些乌沉沉的,格外的闷人。赵佳和走到了院子中央,坐在石凳子上,单手拖着下巴支在石桌上,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唉……” 身后几乎是同时响起了一声叹息,赵佳和回过头循声看去,只见王嬷嬷略显臃肿的身姿半倚在拱门之上,不知道看向何方。 “乳娘为何叹气?”赵佳和提高了音量,出声询问。 王嬷嬷转过了身,半是惆怅,半是伤情的走向了赵佳和,唉声叹气的坐在了石凳子上,解释道,“老奴是心疼那棵枇杷树啊!” “枇杷树?可有缘由?”赵佳和也觉得挺可惜的,以后再没有免费的枇杷可以吃了。 王嬷嬷顿了一会,双眼失了焦距,似乎在回忆些什么,嘴里缓缓的说道,“夫人在世的时候,最喜欢在那棵枇杷树下乘凉。老爷那时候也没有功名在身,日日伴着夫人坐在树下吟诗抚琴,那一段日子,如今再想起来当真是蜜里调油,逍遥得很哪!” 赵佳和一听竟还有这么一段故事,顿时懊丧的敛下了眉眼,无言以对。 “如今连这点念想都被砍了,老爷……真是半分情义都不念啊!” 见王嬷嬷似乎是误会了赵怀先,赵佳和连忙解释道,“乳娘,父亲只是防止我偷溜出府才砍了树的!” 王嬷嬷斜了一眼赵佳和,“那又如何?还不是利落的砍了!旧人便如同此树,随便一个理由就能抹去了!” “……”赵佳和有一瞬的怔忡,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心里闷闷的。 “怎么了这是?一个个愁眉苦脸的?” 闻声,赵佳和望了过去,惊呼道,“敛秋?你怎会来此?” 敛秋自拱门处走了进来,满脸喜气的说道,“是老爷传了我来!这玉笙居我熟门熟路的也就不劳丫鬟带路,自个儿便进来了!” “这还真是稀罕啊,你先坐着,我给你倒水去!”王嬷嬷一改颓丧之气,满面堆笑地起身离开。 敛秋将手里的账簿放到了赵佳和面前的石桌上,娓娓解释道,“今日,老爷突然派人请我过府,特意说了带上账簿,我还当出了什么要紧的事,吓得我流了一路的冷汗!” 赵佳和挑眉,示意敛秋继续说下去。 敛秋脸上的笑意不减,伸手解下了挂在身上的一块牌子递给了赵佳和,颇有几分炫耀之意的说道,“这是老爷给的,说是只需在门房登记过后便可以自由出入赵府给姑娘送账簿。这样一来,也就不需要姑娘抛头露脸的出府去!甚好甚好!” 王嬷嬷端了两杯茶水过来,匆忙的放在了敛秋和赵佳和的手边,伸手拿过了那张做工精致的木牌,雕刻着独特的花纹,中间只有一个用朱砂笔写着的大大的“赵”字。 王嬷嬷左右翻看之后,才啧啧称道,“不成想你竟能得此厚待?” 敛秋抿了一口茶水,笑道,“我在赵府也不短了,从未见过这等东西!一时之间竟有些受宠若惊,看来老爷当真是看重我的才能啊!” 赵佳和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眉宇间的浓雾尽皆散了开去,笑靥如花。 敛秋这才叹出了一口气,“姑娘总算是笑了!依我看哪,老爷并非无情之人,心里终归是疼爱姑娘的!老爷还说了,这两间铺子既是夫人留下的,理应姑娘收着,权当是姑娘的私房。至于日后的嫁妆,老爷也会备置妥当,让姑娘风风光光的嫁出去!姑娘就莫要再操心这些俗事了!” “……”赵佳和小脸一红,内心颇为愧疚,原来赵怀先早就将她的小心思看了个透彻。 “老爷也是为了姑娘好,若是昨日之事传了出去,老爷无非丢些面子,被同僚嘲笑几句,可是姑娘呢?可如何自处?姑娘可知前几年那位和裕王爷定亲的张小姐,不过是当众让劫匪抢了银子,后来受不了流言蜚语,竟羞的抹了脖子以示清白!” 敛秋刚说完,赵佳和的脸就黑了。 第71章 春花的小秘密 夜里,又是打雷又是闪电,紧接着就是瓢泼大雨,噼里啪啦的落在院中的青石地上,声音格外的清脆。 赵佳和赤着脚,立在窗边享受着雨水带来的凉风,打在脸上冰凉凉的,甚为畅快,倒是吹散了些许心中沉闷的烦扰。 “吱呀”一声,门被推了开,春花快步走了进来,将窗户关了起来,说道,“姑娘莫要贪凉,仔细身子!” 赵佳和轻扯嘴角,无奈的爬上了床。 “在农庄的时候,只要一打雷,姑娘就睡不好,奴婢今晚还是在这里陪着姑娘吧!” 话刚一说完,春花便自顾自的窝在了床边的踏板上,对着赵佳和傻笑。 赵佳和愣了两秒,笑道,“已经入秋了,夜里凉,你好歹盖条毯子!” “嗯。” 春花起身抱了条毯子,吹灭了蜡烛又重新窝了回去。 黑暗里,赵佳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睁着眼睛看着漆黑的床顶,眼里闪现的是那人苍白的脸色。 那天就那样走了,他不会有事吧? 赵佳和不自觉的咬了咬手指头,转了个身,朝里躺着闭上了双眼,脑中思绪纷杂。 他伤的那样重,怎么也不去医治呢? 还有他后背上那些大大小小的伤痕,如今犹如就在眼前出现一般。 赵佳和拢了拢被子,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不知不觉“嘶”了一声,缩了缩肩膀。 “姑娘,你可是睡不着?”春花问。 “嗯。”赵佳和叹气。 “今夜下雨,姑娘可是在担心外头晾晒的酸菜?” “……” 赵佳和的脑海中努力的回想了一下院子里的酸菜,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好担心的。 “姑娘大可放心,奴婢看天色暗沉,早早的就将酸菜都收了起来。以往在农庄的时候,每每遇上下雨,姑娘可是半夜都要起来收酸菜的。” 赵佳和汗颜,轻声道,“那时候连块肉都吃不上,当然宝贝酸菜了,否则怎么过冬啊?现如今不过就是解解馋罢了。” “那时哪里想得到姑娘还能有回府的一日,当真犹如做梦一般!”春花像是打了鸡血一般,彻底的满血复活,精神抖擞的唠嗑,“不过奴婢初见姑娘之时,姑娘才六岁,生的灵动娇俏,八面玲珑,奴婢一看便知姑娘日后定是大富大贵之人!奴婢那时刚失了双亲,却遇到了姑娘,真是奴婢一生之幸!奴婢日后定当好好报答姑娘。” 突然被表了一回忠心,又被上下夸了一遍,赵佳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不能自已的轻扯嘴角,复又僵住。 而后,恍然意识到春花是那年跟着父母一路逃荒到京城,后来父母死在途中,她一人跟随着同样是难民的亲戚来到尚京城,最后被亲戚卖了,只换了十个馒头。 夜里很静,许久春花都没有再说话,赵佳和感受到了身旁低落的情绪,抬眸问道,“你可是想回家乡看看?” 春花呵呵一笑,摇头道,“父母兄弟都死绝了,也不知道尸骨都埋在了哪里,就剩我一人,回去干什么?” “哦。”赵佳和也说不出什么安慰人的话,在这个时候,她明白了一个道理,夜里果然是不能闲聊天的,越聊越悲伤。 好在春花也是个粗线条的,没一会又神经兮兮的笑道,“奴婢实在憋不住了,想告诉姑娘一个秘密,不知姑娘可愿听?” “什么?”赵佳和几乎是条件反射的问出口,虽然好奇乃是万恶之源,但只要是秘密,都想听! “奴婢曾经见过裕王爷!” 又是他! 怎么满京城是个人嘴里都念叨着那个瘟神? 赵佳和立刻翻了白眼,这算哪门子的秘密? 见赵佳和不信,春花有些恼意,急道,“千真万确!就是那一年我被赵府管家用十个馒头换了之后在法华寺见到的,只是那时年纪尚小,只觉得那裕王爷虽然衣衫褴褛,却生的俊俏又新奇!谁知竟会是位皇子遗落民间!” 衣衫……褴褛? 赵佳和犹如当头棒喝,久久反应不过来。梁容瑾的母亲是乌国的长公主,身份高贵,深得皇上宠幸,虽然乌国前些年被灭了国,但不妨碍梁容瑾自一生下来便是位高高在上的皇子,也没听说过丢失在民间呀? 但是赵佳和熟知春花秉性,自然知道这一席话,春花没有必要撒谎,她不由得坐了起来,十分认真的问道,“你怎么知道那是裕王爷?” 话一问出来,赵佳和就有些后悔了,好想给自己两个耳刮子,关她什么事啊?她打听那么多干什么啊?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管不住心里那个想知道秘密的欲望。 春花啧啧称道,“那日裕王爷回京路过不羡仙,秋月带着奴婢正好挤到前头去看了。奴婢一眼就认出来了,奴婢见过的就是裕王爷……” 赵佳和打断道,“都那么多年了,你可能记茬了呢?” “姑娘!裕王爷那等异于常人的相貌整个尚京城还能找得出第二个吗?虽说时隔多年,但奴婢就是记得,不会认错!” “……” 没等赵佳和说话,春花又咬了咬牙,捂着脸娇羞道,“姑娘有所不知,当年的裕王爷便长得十分好看,奴婢一时没记得害臊,日日盯着看来着,那模样几乎印在了奴婢的骨子里。后来跟着管家到了农庄,还时常梦到他,想着将来要嫁给他的!” “……” “唉……可惜了,竟是位王爷,奴婢是高攀不上了。不怕姑娘笑话,奴婢为此还偷偷哭过。不过听说裕王爷此次受了重伤回京的,已昏迷多时,今日已被接去皇宫细心照料,大抵是无恙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奴婢倒霉,每次见到裕王爷,他都是受伤……” 春花还在吧啦吧啦的说一堆话,赵佳和的眼前立时闪过他那惨不忍睹的后背,她忍不住扒拉了下衣襟,感觉热的有些透不过气,一脚踹开了被子。 又指挥着春花去开窗户,然后随便找了个借口推说困了,让春花下去回自己房间睡觉。 屋外的雨停了,开了窗,只剩屋檐上滴滴答答的落水声。 夜,重归寂寥。 赵佳和默默地拉回了被子,躺在床上闷闷的咬着床单,觉得自己命苦啊!半夜聊的什么鬼天,聊到最后聊得她这么难受…… 第72章 教习嬷嬷 秋意正浓,凉风习习,赵佳和的心也是拔凉拔凉的。 赵怀先给她请了个教习嬷嬷,据说是先皇后身边的老人,是整个尚京城里教礼仪最顶尖的嬷嬷! 满城的达官贵人都争着抢着要请到家里去教自家闺女,没有后门都请不到! 赵佳和看着院子里闻询而来的三位姐妹,心里暗叹自己唯恐不及,却有人上赶着来受教训,皮痒了吧。 “老身所教的规矩,庶女大约是用不上的。老身虽受命于赵大人,但只负责教导赵家嫡女,据我所知,赵大人目前仅一位嫡女,还请诸位小姐自行离开!” 孙嬷嬷说话的时候站姿很是端方规矩,手里一条戒尺散发着寒意,赵佳和觉得那一鞭子下来能瞬间皮开肉绽!再加上孙嬷嬷自始至终拉了一张老脸,眼睛又十分犀利,话语傲慢又不客气。 赵佳和心里直打鼓,眼见着赵佳风和赵佳畅都红着一张脸,眼泛泪花。她急得直跺脚,恨不得自己就是孙嬷嬷嘴里可以自行离开的庶女。 谁他妈爱受这罪去受,她不玩了! “嬷嬷,我们赵家姐妹不分嫡庶,要么一块学,要么我也不学了,反正我也用不着,那名额您看看谁用得着谁学吧!”赵佳和撂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去。 “放肆!”孙嬷嬷脸色一变,一鞭子直接甩在了赵佳和的膝弯上。 “啊……” 赵佳和一时疼痛跪到了地上,猛地回头不可思议的看着孙嬷嬷,手里忍不住拉了拉衣袖,准备起身干架。 是可忍孰不可忍,她年轻力壮的,还怕打不过一个上了年纪的嬷嬷么? “嬷嬷莫气,我等姐妹这就告辞!”赵佳惠吓得脸都白了,连忙挡在了赵佳和的面前,行了一礼。 “大姑娘不必!老夫人早已交代过,大姑娘是要出席中秋宫宴的,自要留下一同学习礼仪!至于其他人……” 孙嬷嬷说话的同时,瞪视着赵佳风和赵佳畅,后两者在孙嬷嬷的话还没完全说完的时候,便吓得一溜烟跑没影了。 “三姑娘先学习跪姿吧!过几日进了宫再这般任性妄为,恐怕会祸及家人!” 赵佳和正望着夺门而出的两人,乍然一听到孙嬷嬷这么说,吓得花容失色,赶忙问道,“进什么宫?” “妹妹竟还不知道?”赵佳惠也跪在了赵佳和的身边,细细解释道,“太后下了懿旨,今年中秋君臣同乐,赏月品酒,团圆节特准正三品以上官员携带家中子女出席,可是话里话外都言明了,是未出阁又适婚的女儿必须出席!你我皆在列!” “……”赵佳和神情一凛。 宴无好宴,特别是这种摆明了要你怎么样,你都不敢吭声的宫宴! “跪好了!日后你们若是跪在了皇上和太后面前,也这般懒散,掉的可不仅仅是你们的脑袋!” 说完,孙嬷嬷的戒尺狠狠地打在了立在一旁的圆柱上,那柱子不堪受辱,掉了块红漆下来,啪嗒一声落到了地上。 赵佳和浑身一个激灵,不自觉的就立直了背脊,仿佛有一万只蚂蚁在她的后背上乱爬。 这个嬷嬷好凶! 都不知道孙嬷嬷手里的戒尺什么时候会再次落到她的细皮嫩肉上。 这一世,她的痛感神经特别敏感,一点点疼痛都忍受不了,好比手指头破了一层皮,她都能嗷嗷叫上两天,生怕血竭而亡。刚才孙嬷嬷打在膝弯的那一下已经让她疼的苦不堪言了。 身旁的赵佳惠早就摆出了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任赵佳和使尽了眼色也不为所动。简直就是冲着孙嬷嬷得意门生这个光荣称号去的。 …… “三姑娘,目不能平视前方,更不可目中无人!” “……” 赵佳和觉得头疼,到底要看哪里?她是傻子吗?怎么领会不到孙嬷嬷话里的奥义? …… “跪好了,三姑娘!头点地,头点地,头要磕到地上!” “……” 赵佳和再一次头疼。她忽然想到若是现在就这么咬咬牙,一脑门磕到地上去,伤了额头,仪容有损,是不是就不必进宫参加那催人命的中秋宴了? 想做就做! 赵佳和笑嘻嘻的摸了摸坑洼不平的地面,指尖有点凉,正在考虑着需要几分力时,就听到身旁同样呈跪伏姿势的赵佳惠悄声道,“重则毁容,额头上永远有块伤疤,轻则带伤赴宴,无论如何都是下下策!” “……”赵佳和猛然转过头去,眼里满是惊诧,她的心思这么明显吗? 然而,赵佳惠已经恢复了得意门生的姿态,傲娇得不得了。 赵佳和甚至怀疑刚才那番话是不是只是她的幻觉。不过此番她倒是打消了磕破了脑门的馊主意。 “见过夫人!” “孙嬷嬷不必多礼!” 一听到柳氏和孙嬷嬷在不远处攀谈的声音,赵佳和大喜过望,慌忙直起腰,笑着轻唤道,“母亲,您来啦?可是有什么吩咐?和儿即刻随您去!” “跪好!”柳氏略沉着脸斜了一眼赵佳和。 赵佳和已经伸出的一条腿委委屈屈的收了回去,重新趴在了地上。 柳氏复又笑道,“孙嬷嬷辛苦了,和儿自幼在乡野长大,不服管教,也是我的过失!” “夫人说的哪里话。这个……老身早已知晓,对三姑娘已是十分宽容!” “……” 赵佳和愤愤不平,这还宽容?倒是严一个来看看啊?还能更糟糕吗? “不!嬷嬷误会了!我与老爷往日也是想着和儿幼年受了不少苦,如今颇为放纵,让她在府里能高兴些。但岂料……唉!我今日奉了老爷之命来,就是请嬷嬷需得严格管教!” “……”晴天霹雳啊! 赵佳和欲哭无泪。 孙嬷嬷连声应是,“理应如此,理应如此!老身也是从未见过像三姑娘这般难以管教的姑娘。幸而大姑娘礼数周全,不需要老身费什么心!” 云珠把手里沉甸甸的一袋子看起来十分像金银财宝之类的东西递给了孙嬷嬷,并说道,“我家夫人如今有孕在身,不能日日过来,还请嬷嬷多费些心。” 孙嬷嬷连推辞都没有,直接收下,道了声谢,“请夫人放心!安心养胎,三姑娘就交给老身罢。” 第73章 佳和赴宫宴 连日来,赵佳和受尽了孙嬷嬷的磋磨,身心俱疲,夜里除了会梦到孙嬷嬷满脸狰狞的打她之外,睡眠还算安稳。 到了中秋这一日,春花和秋月一大早便推开了赵佳和的闺门。 听到开门声,赵佳和就醒了。 她幽幽的睁开眼睛,见到秋月进来服侍,有些意外。春花上次可是躺了一个月才能下地,秋月不过躺了几天就痊愈了? “秋月,你伤这么快就好了?”赵佳和仍然躺在床上不愿意动弹,睡意朦胧的问了一句。 秋月放下了手里小心端着的服饰,笑道,“奴婢好的差不多了。今日是姑娘进宫的日子,奴婢可不能躲懒!” 赵佳和脸上的表情慢慢僵硬,心头猛然一抽,有种想死的冲动。 “姑娘……你看秋月!明明受伤了还非要进宫,奴婢也想去!”春花道。 “进宫是闹着玩的吗?稍有不慎脑袋就搬家了,你就想着玩!” 春花一向没什么主见,被秋月数落了一通,再没吭声了。 赵佳和皱了皱眉头,将被子往上拉了拉,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开始有气无力地唉唉叫着,“我的头好疼,似乎是发烧了。春花速去禀报了老爷夫人,就说我病的卧床不起了,恐怕是不能进宫了!” 春花急地连声应是,转身就往外跑。 “站住!不怕姑娘丢了脸面你就去!” 秋月厉声叫住了春花,见春花一脸茫然的站在了门口,这才转过身对着由始至终都躺在床上要死不活,一副病入膏肓的赵佳和说道,“姑娘别装了!昨晚上您若是下得了狠心在院子里吹上一夜的冷风,今儿个您可能就真不必去了!但是……呵!” 秋月最后这一声“呵”意味深长,带点嘲笑和讽刺。赵佳和自然知道秋月是什么意思。 昨晚上一想到第二天要进宫,急得夜不能寐,于是自己给自己出了个馊主意,穿着单薄的里衣站在院子里吹冷风,吹着吹着,就觉得实在太冷了,浑身发抖。 没一会儿,便不堪忍受躲回了被窝里去了。 最后还睡死过去了! 一想到自己今天一个喷嚏都打不出来的健康体魄,赵佳和的心都硬成了石头。她恨,她第一次如此恨自己的身体在关键时刻怎么就不会生病呢? 更丢脸的是,像这种自虐却又不成功的丑事竟然被自己的贴身丫鬟发现了,还加以嘲笑,这如何能忍? “秋月,你过分了!到底谁才是主子?” “您是主子!快些起来更衣罢,主子!”秋月笑道。 “……” 皇宫坐落在尚京城的心脏位置,是整个城里最佳的风水宝地,交通四通八达。 可即便是这样,午饭一吃完,赵佳和便被拎上了马车。 今日皇宫设宴,城里正三品以上的官员都在列,本就不少,再加上皇亲国戚,还有家眷,整个尚京城从午后开始便堵成了一锅粥。 马车走两步停三步,走走停停,进了宫门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要落下山头了。 “咚咚咚……咚咚……” 马车的车身被上上下下的拍了个遍,车帘子被猛然撩了开来,正歪在车里睡觉的赵佳和被突然照射进来的光线吓了一跳,刚一睁眼还没看清楚怎么回事,马车又哒哒的开始走了起来。 “禁军例行检查,姑娘不必担忧。但姑娘的心未免太大了些,此刻已入了宫中,万不可再睡了!”秋月解释了一句,将手里的水壶递给了赵佳和。 赵佳和喝了两口水,打着哈欠,无精打采的说了一句,“知道了。” 刚下了车,赵佳和就听见柳氏含笑立在马车边唤她,她乖巧的应了一声,便殷勤备至地上前掺着柳氏的手,两人慢慢的跟随着领路的宫女缓步而行。 马车进不了宫,只能停在宫门口,只是没想到的是,贴身丫鬟都不能进。因为今年有资格参加的家眷太多,外加一些能蹭则蹭的,更是数不胜数,可不都削尖了脑袋趁着大好良机入宫里来刷刷脸,展现下才艺,让达官贵人们能开开眼。 赵佳和觉得像她这种虽然忍受不了贫穷,但也早就看透了荣华富贵的世外高人毕竟犹如凤毛麟角一般稀少。 宴会未开始前,官员和女眷不能待在一处,赵怀先自上了早朝就没回过府来。 皇宫很大,还要走上好长的一段路。 “母亲如今身子不同了,父亲看起来很是看重母亲肚子里的弟弟呢!”漫长的甬道走起来慢吞吞的,赵佳和满脸堆笑地开始马屁。 柳氏忍不住笑了起来,“和儿怎知是弟弟?我倒希望是个像和儿一般貌美如花的妹妹呢!” “母亲又取笑女儿。”赵佳和小脸一红,话锋一转又道,“头三月最为要紧,胎像不稳,母亲可万要小心!” 柳氏睨了一眼赵佳和,眼角笑意渐浓,打趣道,“你还未出阁,怎会知道孕中女子之事?” “……”赵佳和怔了怔,眸色一黯,随即敛下了眉眼,习惯性的撒着谎,“曾听闻大夫说过……” 若不是前世她的孩子就是在三个月之内因意外而流产,她又如何能知道这些? 她有了满心期待的孩子,欢天喜地的想要第一时间去告诉他,谁能想到居然看到他抱着别的女人进入酒店,恩爱缠绵。 过去他们之间的婚姻看起来多么的幸福,那一刻就有多么的可笑!她不敢相信的在酒店门口站了一夜,直到身体血流不止。她一个人开着车去医院,一个人独自面对失去孩子的痛苦,他甚至都不知道他们曾有过一个短命的孩子。 也是因为这个来去匆匆的孩子,才让她看清了梁容瑾的虚情假意,他从未开口说过爱她的话。往日的恩爱原就是她的一厢情愿,自我催眠!他的演技那么拙劣,若不是自己一叶障目,又怎么会看不出他心有所属。 他将她利用了个彻底!他们之间的关系自那之后就犹如捅破了窗户纸,凉飕飕的,漏风。 不知道是保留了一星半点的不甘心还是有那么一丝丝很没出息的希望他回心转意,而她大方原谅的念头,在那婚姻存续的最后的半年里,他在演,她在看,也在演,痛苦万分。 孽缘终究是孽缘,该早早扼杀的! 第74章 不愿做小 “姑母,和表妹!” 刚走进御花园,就听到身后有声音传来,柳氏和赵佳和纷纷回身望去,柳应如翩踏而至,容颜焕发,似将一园的精致都比了下去。 身后还跟着太子殿下,梁廷修。 “太子殿下万安!”柳氏和赵佳和第一反应就是屈膝请安。 “免礼!”梁廷修立在一旁,面上挂着浅浅的微笑,一双桃花眼泛着秋波,很是温柔。 柳应如拉着柳氏的手热络的攀谈起来,赵佳和见梁廷修也没有走的意思,反而有种你们聊,我听听就好的样子。 最糟糕的是那个温柔的视线会时不时的从柳应如身上扫到她的身上,简直如芒在背。 这在以前短暂的几面之中是没有过的,她自然不至于会不要脸到以为自己靠着美色就能让阅女无数的太子殿下动心,但这些多余的关注顿时令她变得很拘束。 她只能不抬头少说话,一再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和表妹第一次进宫来,我拜托了太子哥哥来领着妹妹四处逛逛呢!”柳应如又笑容满面的过来拉着赵佳和的手。 赵佳和吓的花容失色,连忙拒绝,“不敢!” 后又觉得自己反应太大了,任傻子都看得出来,她根本不是害臊,而是沉甸甸的嫌弃。于是立马小脸一红,急忙改了口,“太子殿下风尘表物,玉叶金柯,臣女……岂敢劳烦太子殿下!” 梁廷修轻笑了一下,“无妨!” 太子都如此自降身份,舔着脸地要当导游,赵佳和倒有些为难了,正在思索怎么无缝对接的把话题岔开时,就听柳氏淡淡的笑道,“太子殿下日理万机,今儿个这样大的日子恐怕也是杂事缠身。和儿不知礼数,怕冲撞了殿下!” 梁廷修大笑了起来,“夫人大可放心,今日诸多事宜已全权交于皇叔,本宫倒落了个清闲!” “为何?”柳应如插嘴问道。 这个问题赵佳和也想知道,要说这位长宁王除了好吃懒做以外没别的优点了,如今竟然包揽了宫中这么隆重的事宜。更奇特的是,皇上和太后竟然也放心? “此次宫宴本就是皇叔主张大操大办。听说是为选妃,太后一听,便立刻同意了!”梁廷修说完有些不自在的抿了抿唇,又画蛇添足的咳了两声。 很明显,选妃子的不止长宁王一个。 “那岂不是犹如大海捞针?”柳应如又问了一句。 “怎会?皇叔都大致打听过了,大概也就那几家的姑娘,今晚去会上一会便知道了!” 柳应如和梁廷修旁若无人的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的正起劲,赵佳和忍不住插了一嘴,“哪几家的姑娘?” 闻声,梁廷修转过头望向了赵佳和,温润的笑了笑。 赵佳和有些愣神,倒不是被太子的美色所惑,而是这是第一次她敢正面迎接太子的目光。 “哪几家本宫不清楚,倒是知道几家被排除在外的,譬如你们赵家……皇叔说连庶女都见过了,他要找的姑娘肯定不是你们赵家的!” 梁廷修说话的时候,带着点怜惜的语气,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但是赵佳和却是着实松了一口气,笑道,“真是可惜了!” 梁廷修一愣,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赵佳和轻浅的笑着。 “宫里的精致都甚为独特,各有千秋,和表妹想去哪里?”柳应如大方的笑问道。 赵佳和低头默了默,心里暗自揣测柳应如到底什么意思啊?现在这气氛怎么都像有意撮合太子和她一块相处,柳应如难道不是喜欢太子吗?竟然这么大方吗? 赵佳和蹲身行了一礼,“多谢太子殿下和表姐的盛情,臣女虽心中欢喜但也十分惶恐。殿下有所不知,家母已有孕在身,临行前家父再三嘱托,需寸步不离的照顾家母,眼下从宫门一路走进来,家母已经十分疲累,臣女万不可再贪玩而撇下家母,还请殿下恕罪!” “三姑娘一片孝心,何罪之有!倒是本宫欠考虑了!”梁廷修也不恼,大方的叫来了宫女,效率极高的安排了赵佳和母女入座休息。 中秋宴设在御花园,御花园里不仅仅只有奇珍异草,最壮观的要数园子中心的一大片湖泊,水面波光粼粼,在夕阳的折射下,异常的柔美,湖中心有一处亭台水榭。 两岸边围绕着亭台水榭摆满了席位。 很明显,水榭里是皇帝的一家子坐的。 赵佳和坐在柳氏的身后,离水榭并不远。 柳氏一回头见赵佳和满眼新奇的东张西望着,忍不住开口问道,“和儿方才为何不愿意跟太子殿下去逛逛皇宫?” 柳氏既然这么问,就是知道赵佳和刚才那一番孝感天地的话语不过就是推托之词罢了。 赵佳和笑道,“我不过就是走累了,腿软的不行了!” 柳氏不置可否,抿唇笑了笑,“你可知你刚才拒绝的是尚京城里多少姑娘梦寐以求的良机吗?” “母亲可别开和儿的玩笑了!太子眼里只有表姐,旁人哪还有机会呀!”赵佳和轻笑道。 “我看未必!殿下的心思岂是那么容易猜的?何况……那不是还有侧妃之位吗?这以后的日子长着呢,谁还能永远是个侧妃呢?”柳氏压低了声音说道。 “……”赵佳和一时愣住了,琢磨着柳氏的话,心头不免凉了一截。 原来自己对于赵怀先他们而言,也是可以为了名利富贵而牺牲的女儿。 “母亲,和儿身世坎坷,这一生都不愿给人做小,若是不能三书六礼,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女儿情愿终身不嫁!” 赵佳和一本正经的把话说死了,又小心翼翼的抬眸观察了一下柳氏的脸色,仍然挂着淡淡的笑容,并没有生气的迹象。 赵佳和又道,“那太子殿下是何等的人物,若不是看在父亲在朝中身居要职,两位外祖父一文一武皆是举足轻重的份上,又如何会多看我一眼!” 柳氏还是没有说话,赵佳和有些忐忑,把心一横,问道,“允不允女儿,母亲倒是说句话呀。” 第75章 拉美公主 “你的婚事由你父亲决定,我可做不了主!”柳氏笑弯了眼,抿了一口茶,又道,“和儿倒也不必如此妄自菲薄!只是我今日倒像是重新认识你了,确是个聪明的丫头!” “母亲此话……何意?”赵佳和问。 柳氏道,“夸你呢。看得透彻,不似一般女子被太子多看了两眼就美得以为自己天仙下凡,入了殿下的眼了。” 赵佳和哑然失笑。 柳氏却收起了笑容,对赵佳和招了招手,赵佳和随即乖巧的起身坐到了柳氏的身旁,将耳朵凑了过去,听柳氏压低了声音说起了悄悄话,“虽说太子身居东宫之位,但也需未雨绸缪,毕竟皇上不甚喜爱太子,只是碍于皇后母家势大才立他为太子。之前无人敢与其争锋,但如今裕王爷立下了赫赫军功,一时风头无两,又素来得皇上看重,京城里早已是暗藏汹涌了。” 赵佳和心中暗暗一抽,讷讷的问道,“母亲是说裕王爷有……” “嘘……不必说!” 柳氏打断了赵佳和没有说出口的话,继续说道,“听说裕王爷这次受伤也是皇后派人暗中做的手脚,战前谋害主帅,岂不是等同于通敌,但即便皇上知道了又如何,苦于证据,还不是只能息事宁人!” 赵佳和抿着唇,不敢言语。 宫女们已经陆续点上了灯,越来越多的夫人小姐入了座,柳氏的声音也越来越低,有些甚至听不清。 她也不懂柳氏说这些干什么?是嫌命太长吗? 再说了,梁廷业是生是死,她操什么心?他会是那种任人欺负的人吗? “这些事,你父亲本不愿让你知道。但今日我瞧着不太妥当,还是要让你知道为好!太子妃定是应如的,你若是让太子瞧上了,顶多就是一个侧妃之位。何况你的婚事恐怕日后你父亲都未必做得了主,你自个儿也要掂量清楚,别犯了傻!” “是,和儿多谢母亲教诲。”赵佳和点了点头,起身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天很快就黑了下来,文武百官陆续入座,赵怀先坐在了柳氏的左侧,一坐下便回头望了赵佳和一眼。 赵佳和眯着眼睛笑的很孝顺。 谁知,赵怀先却是眉头一皱,低声斥道,“正经点,别笑!把头低下去,专心吃东西,别给我抬起来!” “……哦。”赵佳和的笑容逐渐消失,她突然有种错觉,赵怀先到底是有多嫌弃她?怎么搞得好像她是柳氏打包过来的继女儿似的,根本不是他亲生的。 真是有爹还不如没爹呢。 赵佳和是个孝顺的孩子,在外头可是将三从四德的完美形象表现的淋漓尽致,全程低着头吃东西,皇帝身边的太监说举杯共饮就举杯,眼神一下都不敢乱瞄。 片刻之后,开场的歌舞退去。从湖的那一边传来悠悠扬扬的乐曲,赵佳和这等见多识广之人都没听过,心下不免好奇,她又正好坐在湖边,一不小心转了个身就看见了湖里飘着一艘小船,船上立着一位妙龄少女。 只一眼,赵佳和便屏住了呼吸,目不转睛的看着小船从她面前驶过。倒不是船上那女子的舞姿多么的美丽动人,也不是那歌声多么的美妙绝伦。 而是那名少女穿得实在太凉快了,竟然虽然披了一件透薄的轻纱,但那身材的曲线实在过于饱满,胸前若隐若现,肚脐也是时不时奔放的跳脱出来,俏皮得很,以至于赵佳和看得两只眼睛都直了。 这种装束在前世随处可见,但是在尚京城大约是要被浸猪笼的! 赵佳和回过神来,朝四周望了望,没有一个人敢像她这般目不转睛的看了许久。 身旁的议论声不绝于耳。 渐渐地赵佳和身上隐隐的有些凉意。 倒不是自己的觉悟高,而是接收到了水榭那边传过来的冷漠冰凉的眼神,一闪而过。待她去寻时,又什么都找不见,好像看的不是她,只是透过她去看那名跳舞的少女。 赵佳和疑惑不已,忍不住看了一眼梁廷业,她总觉得刚才瞪她的就是他。 他坐的笔直,面如刀锋,双眼如鹰般锐利,与身边的人谈笑自如,一点也看不出病态,看来在宫里受到了很好的照顾,恢复的很好。 小船飘到了水榭前面停了下来,少女走了下来跪在了皇上的面前。 赵佳和坐的位置离水榭不远也不近,但是根本听不到水榭里的人叽里呱啦的说些什么,倒是听得到身边一对嫡出的姐妹花低声议论“拉煤公主”的声音。 “这狄国的拉美公主真是不要脸,今日这种场合穿得那样有伤风化,摆明了勾引男人的!” “明明就是作为战俘献给皇上的,居然还这般拿乔!要不是他们狄国作乱,裕王能受那么重的伤吗?” “姐姐快看,拉美公主被李公公安排坐在了长宁王爷的身边,呵呵呵……” “拉美公主配长宁王真是天生一对。” 赵佳和一听,赶忙抬头望了过去,“拉煤公主”确实是坐在了长宁王的身边,两个人的表情都略有些僵硬。 很明显,没有皇上的授意,李公公自然不敢擅作主张,如此一来,谁都知道皇上是个什么意思了。 虽说皇上年纪大了,消受不了美人恩,但是将拉煤公主推给长宁王,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拉美公主是狄国国王的掌上明珠,说好听是作为战败国敬献上来的美人,但实际上却是议和的结果。拉美公主的有生之年能安然的在尚京城里多活一天,便能保北疆多一天的太平。 这么说来,拉美公主配长宁王倒当真是件喜事。 人有三急,吃多了就想要如厕,赵佳和找了个宫女带路,七拐八绕的在她快要憋不住的时候才走到了官房。 急吼吼的冲了进去,蹲着的时候才有时间想到厕所这么远,难怪别人怎么都不怎么吃东西,就她一个人没见过世面似的胡吃海喝,这下悲剧了。 少倾,赵佳和一身清爽的从官房里走了出来,门外的宫女早就离开了,空无一人,只有惨白的月光铺洒而下,怪瘆人的。 第76章 救落水的乐仪 赵佳和觉得那位宫女是太高看她了,皇宫这么大,跟座迷宫似的,她根本找不到回去的路! 更巧的是,路上竟然一个宫女太监都碰不到! 赵佳和走了一会,心急如焚的挠挠头,想了想还是找了块石头坐了下去,决定守株待兔! 过了一会,远处有脚步声传来,赵佳和急忙起身循声望去。 “公主,这地方偏僻,我们已经出来许久了,该回去了!” “回去干什么?回去看拉美那只狐狸精吗?真是气死我了!” 赵佳和一听,默默地又坐了下去,同时弯下了腰,将自己藏了起来。 来人竟然是乐仪公主。 先不说这刁蛮的乐仪公主会不会帮她指路,万一被乐仪认出她就是女扮男装的赵士奇,那就得不偿失了,安全起见,她还是继续躲着吧。 “那个拉美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她心仪五皇兄,简直不自量力!还敢嫌弃我皇叔,更加不能忍!她跳舞的那条船不是停在这里吗?我去弄破她的船,让她有来无回!” “公主,小心些,如今拉美公主舞都跳完了,您毁她的船有何用呀?” “多嘴!” 乐仪公主的声音并未消失走远,紧接着是木板拍打水面的声音,很显然,乐仪上了船。 赵佳和这才意识到原来她已经走到了湖边,夜色下黑漆漆的,看不清楚而已。如此说来,只要沿着湖边走,就能走回去了。 路痴虽然不认路,但好歹智商够用! 这么想着,赵佳和便起身朝着湖边走去。 “砰砰砰……砰砰砰……” 赵佳和刚走到湖边,远处便响起巨大的爆炸声,她吓了一跳,浑身一哆嗦,差点掉进湖水里去。 黑色的夜幕中立时喷射出五光十色的烟花,姹紫嫣红,转瞬即逝犹如昙花一现。 轰隆隆的炮竹声不绝于耳,夜空耀眼璀璨,赵佳和忍不住驻足观看。 这一看,就看到了湖里有一个身影不断地扑腾着,惊讶之余,又见乐仪身边的宫女慌慌张张的回身边跑边叫着,“来人!救命!公主落水了!” 宫女的声音完全埋没在了炮竹声中,显得苍白无力,赵佳和离的这样近也只能模糊的听到只言片语。 若是等这宫女找人来救,乐仪恐怕凶多吉少了…… 中秋节若是死了一个得宠的公主,大概谁也别想舒坦的过节了。 救还是不救? 赵佳和想到这里的时候,已经纵身跳入了水中朝乐仪游去。 湖水冰凉刺骨,乐仪已经没有力气扑腾了,在沉下去的一刹那,手腕被赵佳和抓了起来…… 赵佳和拖着已经晕厥过去的乐仪上了岸,乐仪直挺挺的躺在草地上,已经没有了反应。 微风吹来,赵佳和浑身打了个哆嗦。 到现在才发觉自己真是热血冲了脑,要么不救,既然救了,乐仪就一定不能死! 赵佳和使劲的拍打乐仪的脸蛋,还是毫无反应,紧接着她跪坐在了乐仪的身边,进行心肺复苏和人工呼吸。 许久之后,乐仪吐出了一口水,烟花的余光照亮了四周,乐仪浑浑噩噩的,睁开了迷蒙的双眼,看着刚对自己做完人工呼吸的赵佳和轻声喃喃道,“赵公子……” 赵佳和没有听清乐仪的呓语,只是看见乐仪幽然转醒,虽神智不清,但总算性命无虞,她顿时松了一口气,瘫坐在了地上,浑身发凉,颤抖不止。 突然,手臂猛然被人提了起来,整个人像只破败的娃娃一般任人拎来拎去。 赵佳和刚松弛下来的神经一下子又炸了开来,她刚一转头看见来人,正愁的头疼欲裂,身上便被披上了一件玄色斗篷。 来不及说话,梁容瑾半搂着浑身湿淋淋的赵佳和迅速离开了湖边。 “干什么?快放开我!公主是自己不小心落水的,是我拼了命的救了公主!我还要回去等着受赏呢!”赵佳和略有些抗拒,怎么哪哪都有他? 梁容瑾冷笑了一声,“恐怕你承受不起!” “什么意思?” 梁容瑾拖着赵佳和走的飞快,赵佳和几乎是半跑着的状态。 “你听不见乐仪叫你赵公子也就罢了,就你自己现在这副狼狈的样子若是暴露于人前,三姑娘大约明日就该羞愤的悬梁自尽了吧?” 赵佳和一听,面色一红,暗自在斗篷里摸了摸自己湿透透的身体,心下懊恼不已,她自认为身材还是挺火辣的,平日里都是裹得严严实实的,如今衣服完全贴在了身上,这副样子和衣不蔽体有什么区别? “那王爷岂不是……”赵佳和窘迫不已,一下子软了口气,温柔得不行。 “我没看!” “……” 梁容瑾答的干脆利落,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啊,他是瞎子吗?赵佳和低头咬着下唇再也没有反抗,跟着梁容瑾离开。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梁容瑾走的太快,说话的时候有些喘。 梁容瑾熟门熟路的,在拐进了抄手游廊之后,却猛地顿住了脚步,回身躲在了角落里,同时捂住了赵佳和的嘴。 “唔……”赵佳和扭着身体,拼命反抗。 “嘘……有人!” 耳边是梁容瑾压低的声线,很有震慑力,赵佳和很快便安静了下来,拐角处传来两个人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缓缓的边聊边走,最后停在了附近彻底放飞自我的聊了起来。 “月兰许久未见铳表哥!也不知铳表哥近日都在忙些什么?可是将我忘了吧?”何月兰说着便抽抽搭搭的哭了起来。 赵佳和光听着都能想象得到何月兰那一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可怜模样,这还是那个她有过一面之缘的嚣张跋扈的何小姐吗? 温铳也不出声安慰,反而长叹了一口气,“兰儿,我们的事就此作罢吧!” “……你说什么?”何月兰无法接受。 “兰儿,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原先都太过于冲动,此等有损你名节之事,还是算了罢。”温铳言尽于此,转身欲离开。 何月兰抢先一步挡住了去路,双眼的泪痕未干,哭着质问道,“可是你那个赵家表妹?自从她回来以后,你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你可是喜欢上她了?” 第77章 裕王是何意 “与她无关!祖父出征之前有言在先,我只有和佳和成亲才能继承侯府世子之位,若没有了世子之位,你爹也不会将你嫁给我,我们终究是有缘无分!” 温铳说的坚决无情,不见丝毫悲伤,可赵佳和却似乎听出了一丝丝不舍的意味在里头。 何月兰悲痛欲绝,痛哭失声,两人似乎还抱在了一起。 赵佳和忍不住歪过了身子偷偷的瞄了一眼,好一副郎情妾意,生离死别的景象,看来她这回当真是做了回棒打鸳鸯的狐狸精了。 接下去要是出现什么少儿不宜的画面,她和梁容瑾这两个狼狈不堪的偷窥狂岂不是要尴尬死?嘴巴被捂着不能说话,她只好对着梁容瑾眨巴眨巴眼睛,示意他赶快离开。 老这么看着人家,怎么好意思? 梁容瑾也不想再偷听下去,半搂着赵佳和闪进了黑暗的夜色里,过了好半晌,才不咸不淡的嘲讽道,“看来你这表哥也并非是与你心意相通啊。” 话是疑问句,却用肯定的语气说出来,未免显得阴阳怪气。 “……你没听到他那非要娶我的意思吗?为了我都义正言辞的拒绝心爱之人了!”赵佳和十分不要脸的打肿脸充胖子。 “那是为了你吗?那是为了世子之位!”梁容瑾冷笑。 “有什么区别?表哥聪明,识时务者为俊杰!再说了,及时悬崖勒马,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梁容瑾先是有些恼火,抿着唇愣了一会,随即摇头叹道,“无可救药。” 也不知道七拐八绕的拐了多久,赵佳和终于被安排进了一间屋子里,随后清露捧着托盘走了进来,行了一礼,“见过赵姑娘,奴婢伺候姑娘更衣。” 清露态度恭谨,说话客气,可是那微敛的眉眼,略沉的语气,公事公办的模样都让赵佳和觉得自己似乎并不受欢迎。 但谁又会在意呢? 赵佳和厚着脸皮伸手拿过托盘上的衣服,看了一眼,这才惊讶地问道,“怎么是宫女的衣裳?” “回姑娘的话,这是王爷吩咐的!” 赵佳和丢了衣服,回身坐到了椅子上,硬着头皮,态度傲慢的说道,“我不要!穿宫女的衣裳我今晚怎么出得了宫?给我换一套!” “没有了!宫里的东西都是定份定量的,本王这里没有女子的衣裳,若是不想出岔子,还是趁早换了衣裳为好!” 梁容瑾出其不意的推门进来,挥手让清霜下去,面色略沉。 凉风从门外吹进来,赵佳和打了个喷嚏,不自觉的裹紧了斗篷,吸了吸鼻涕,漆黑的眼珠子咕噜咕噜的转来转去,脑子里正在思索着梁容瑾话里的可信度。 她不信梁容瑾会不计前嫌的帮她,换了宫女的服饰,今晚若是出不了宫也不会比现在这副样子暴露于人前好多少。 起码她现在身上有斗篷盖着,虽狼狈但也不至于受人指摘,又背着公主救命恩人的帽子怎么都不会太糟糕。 “啊……” 赵佳和还没想好怎么办,就被梁容瑾拉了起来,他的手犹如铁臂一样箍着她的腰,分毫都动不了。 两个人的身体紧密的贴合在一起,湿乎乎的,屋子里的温度一下子升了起来,两人交缠的气息都有些紊乱。 “裕王爷这是何意?快放开我!”赵佳和恼羞成怒,除了恶声恶气的怒喝,别无他法。 “三姑娘不是在等着本王替你更衣吗?”梁容瑾勾唇轻笑,随后抽出一只手伸向了赵佳和的领口。 赵佳和吓的哇啦哇啦乱叫,“卑鄙无耻,沽名钓誉之徒!快放开我!你再这样……我咬舌自尽啦!我叫人啦!” “没事,你尽管叫吧!” 说话的间隙,梁容瑾的大手解开了赵佳和的斗篷,斗篷下的春光即将一览无余。 赵佳和大惊,她身体的皮肤甚至能感受到梁容瑾手掌心的温度,烫的吓人,她心中深知梁容瑾不是在开玩笑。 他真的会代劳的! “王爷千金之躯,这等小事,不敢劳烦王爷!我换,我自己来!好不好?”赵佳和双眼含了两泡泪花,彻底服软了。 “……真是可惜了。”梁容瑾长叹了一口气,便爽快地松开了赵佳和。 赵佳和抱起宫女的衣裳,一溜烟跑进了内室去,手忙脚乱的换衣服。 而坐在外头的梁容瑾眼里的笑意已然褪去,搁在扶手上的一只手握了又松,松了又握,不断地摩挲着,显得异常浮躁。 河边那湿身的女人,跪坐在地,身体的曲线一览无遗,看上去狼狈却美得惊心动魄,令他根本无法用自制力移开双眼,以至于错过了最好的将她带离的时机。 他低头瞥了一眼自己的手,方才握住那不盈一握的纤腰,柔弱无骨,细腻柔软的触感似乎还缠绕于指尖,迟迟不散。 听到内室里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梁容瑾匆忙顺手抓过手边的一本书,低头看了起来,神情几变。 赵佳和换完衣服,扭扭捏捏的走了出去,见梁容瑾歪在塌上看书,目不转睛的,看也不看她一眼,也不说接下去怎么办,真不知道他怎么还会有这份闲心! 一想到自己今晚可以会被留宿在这里,赵佳和的心便跳动的十分诡异,她卑躬奴膝的凑近了梁容瑾,谄媚的笑着,不知不觉的便软了语气,老生常谈道,“王爷,臣女年纪小不懂事,幼时在乡野长大不识礼数,往日多有得罪之处,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生气!如今臣女落得这般田地,还需仰仗您,高抬贵手,派人请我父亲母亲过来一趟!” “本王已经派人告知赵大人了。”梁容瑾眉眼微挑,淡淡的说道。 那一身平平无奇的宫女服套在她身上,竟也是那般引人注目。 “此话当真?” 惊喜来得太突然,赵佳和差点高兴的跳起来,看着梁容瑾都觉得顺眼多了。 虽然他的书许久都没有翻过一页,但他看的认真,也许在细细的参透书中的奥妙呢。 还是不要打扰为好。 赵佳和放下了一百二十个心,旋身走向了一旁的椅子,坐了下去,安安心心的等着赵怀先过来接她。 “赵三姑娘方才求人的姿态尚可,可惜翻脸翻的太快了些。” 赵佳和正在悠然自得品着上好的碧螺春,听到梁容瑾如此说,疑惑不解的看了过去,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放下了手里的书,双眸微怒,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本王派人告知了赵大人,你与我在一处,让他放心的先行回府去,他是不会来接你的!” 梁容瑾微凉清冽的声线说的每一个字都仿佛敲在了赵佳和的心口上,她无论如何都坐不住了,迅速跳到了梁容瑾的面前,怒目而视道,“我就知道你没这么好心!你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第78章 看上了个宫女 梁容瑾面色沉郁,敛着眉眼低声斥道,“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一个不慎,若是被有心人抓住了把柄,需要多少人要给你陪葬?” 这语气颇为严厉,有点像赵怀先训人时的样子,赵佳和被震住了,一时无言以对,委屈又绝望。 眼泪簌簌而落,双腿一软,跪坐在了梁容瑾的脚边,哭的肝肠寸断。 为什么救了乐仪,却害了自己? 她只是想出宫回家而已,为什么在梁容瑾的嘴里就变成了十恶不赦的大罪了? 难不成她这辈子就要被关在皇宫里当个黑户宫女吗? 赵佳和哭得稀里哗啦,没完没了的,眼泪鼻涕流一大把也不擦一擦。 根本不在意自己的哭相有多不堪入目,梁容瑾突然觉得有些头疼。 “走吧,我送你出宫!” “真的?” 赵佳和一秒钟停止了哭泣,抬手随意的抹了抹眼泪,又用袖子省了省鼻涕,满眼希冀的看着梁容瑾。 本来是粗俗不堪的动作,梁容瑾却十分意外的觉得……不难看。 她看着他的时候,睁着一双被泪水洗过的眼睛,湿漉漉的,黑白分明,像是夜晚被微风拂过的湖水一般,水光潋滟。 他不自在的别过眼,“你从现在开始就是本王的贴身侍女,坐在本王的马车里,随本王一同出宫。” “嗯,多谢王爷!今日我救了乐仪公主,也不图赏赐了,就当是报了您的大恩大德了吧!” 赵佳和一听原来梁容瑾都已经安排好了,顿时放了心。 然而她一番自作主张又迫不及待的划清界限,让梁容瑾颇为不爽,脸色青了又青,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起身深深的看了赵佳和一眼,便率先迈开步子朝外走去,赵佳和低着头紧随其后。 马车缓缓的走到了宫门口停了下来。 赵佳和的心里略有些发慌,伸手正想掀开帘子透透气,顺便看看外面的情况。 可手刚刚碰上车帘子,却被梁容瑾直接拍掉了! 赵佳和怒了! 转头朝梁容瑾看去,只见他面色冷凝,肃穆非常,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质问的话到了嘴边怎么也不敢说出口了。 “王爷,长宁王爷奉了圣旨以乐仪公主落水,抓拿可疑贼人为由在宫门口设了关卡,一辆一辆地检查马车!” 马车外传来了玄影低低的声音,赵佳和听的手都在发抖,谁都不知道她现在有多后悔去救乐仪。 明明是救命恩人,怎么就变成了可疑贼人了呢? 梁容瑾轻轻地嗯了一声,看着赵佳和吓得满脸煞白,颇有些吓破了胆,不由得有些好笑。 他忍着笑,轻声安慰道,“别怕,乐仪肯定一口咬定是赵公子救了她,皇叔心中自然疑惑不解,又因为想找的人没找到,正好借了个由头趁着最后的机会一个一个亲眼看过,方能死心。” “……” 赵佳和瘪着嘴,眨了眨眼睛委屈吧嗒的,并不言语。 “现在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的祸了吗?父皇有意将拉美公主指给皇叔,如今的皇叔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急病乱投医,为了找到你不惜一切代价,若是你此番跟着赵家的马车出宫门,那么第二日你赵家的门槛就要被长宁王求亲的人马给踏平了!”梁容瑾轻声细语的说话,但话里话外总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似在怪罪她水性杨花。 赵佳和低着头敛着眉眼,轻咬下唇,心里想的却是长宁王也不差吧,好歹是个吃穿不愁的王爷,长宁王上门求亲总比梁容瑾上门求亲要强些吧? 但人在屋檐下,她也只是想想,不敢说。 “如今你坐在本王的马车里,自然是不必担忧的,即便他们敢查,本王也自有应对之策,可保你安全出宫,届时你不出声便可。” “多谢王爷。” 赵佳和微笑道谢,若是有万全之策,自然求之不得。 梁容瑾轻咳了两声,温柔道,“坐过来一些,你离外头太近了。” “是。” 赵佳和非常乖巧地坐在了梁容瑾伸手可即的地方。 马车缓缓前进,三步一停,摇摇晃晃的,两个人的膝盖头碰着膝盖头,怪难为情的。 奈何梁容瑾犹如没感觉一般,岿然不动,赵佳和也不好太过矫情。 “裕王爷在此,尔等速速让开!” 玄影的声音颇具震慑力,守门的侍卫略有些犹豫。坐在马车里的赵佳和也是将心提到了嗓子眼,一双手微微蜷了起来。 “圣上有令,今日每辆马车必须检查方能放行!还请裕王爷恕罪,不要为难卑职!” “大胆!王爷的马车也是你能检查的?”玄影呵斥了一声。 长宁王走了过来,完全无视玄影的脸色,一手推开了他,“让开!本王当是谁呢。老五要出宫?本王看看他伤好没好,是不是不行啊?” 话音刚落,便掀开了帘子。 赵佳和下意识地往后挪了挪。 千钧一发之际! 她被人用力的一扯,整个人重重的摔到了梁容瑾如钢铁一般坚硬的怀里,撞的头晕目眩! 电光火石间! 在她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手抚上了她的脸颊,下一秒双唇被他封住,温热的双瓣像一股电流席卷了她的全身。 这个吻一触即分,似乎只是轻轻地擦了过去,她便被放倒在了梁容瑾身后的软垫上,呆愣愣的久久无法反应! 一切发生的太快,她甚至不敢相信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老五今日真是好兴致啊!身上的伤好没好啊?如此放纵可不利于养病啊!哈哈哈……”长宁王似乎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半掀着帘子,依在车门边,挤眉弄眼的笑着。 梁容瑾以身挡在了赵佳和的前面,轻声笑道,“今日看上了个宫女,一时情难自禁,倒是让皇叔见笑了。” “哦……万年铁树开了花?如此说来,本王倒是想见识下到底是何方美娇娘,竟能入得了你的眼?”长宁王越说越来劲,恨不得爬上马车一睹芳容。 赵佳和暗自咬碎了后槽牙,悔不当初啊,原来他说的自有对策就是这样下三滥的主意? 她怎么还能信他? 如今这般进退不得的局面,可当真是呕死她了! 若是长宁王不依不饶的,把她揪了出来,那她真的是要么一顶小轿抬进裕王府,要么就是一死了之了。 第79章 迟早管得着 赵佳和把心一横,伸手绕过了梁容瑾的腰,指尖在他的肚脐周围放肆的摸来摸去,刻意捏着嗓子娇嗔道,“王爷……您说过带奴婢回府享尽荣华富贵,如今让人家这般衣裳不整的见人,人家真的好怕怕哦!” “……” “……” 长宁王刚踏上马车的一只脚非常识趣的默默放了下去。 倒不是因为赵佳和说的话,而是因为他看见梁容瑾霎时变了脸色,浑身僵硬,一副浴火难耐的模样! 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太不识相了!老五自小清心寡欲,洁身自好。好不容易开了窍,一时猴急,心痒难耐也在常理之中,结果还让他这个亲皇叔给破坏了!白瞎了他们之间这等交情,他近日真是太不关心老五了。 梁容瑾双目乌黑发亮,似压抑着一股难以言说的风暴,哑着嗓音说道,“皇叔也看到了,此女撩人的很,实在难以招架!既然做了本王的女人,本王便不会让人轻易窥探。今日实在不便,日后再请皇叔过府一叙。” “好说好说!都是皇叔的错,你伤还没好利索,晚上可悠着点,身子要紧!”长宁王暧昧的眨巴眨巴眼睛,便放下了帘子。 马车出了宫门,赵佳和便从软垫上爬了起来,顺手整理了微乱的衣襟,同时心情很好的斜了一眼已经开始打坐调息运气的梁容瑾。 前世无数次的床笫之欢让她总结了一下,梁容瑾的腹部肚脐处是他全身最敏感的地带,绕是前世阅女无数的他,每次也只要轻轻一拂,必有反应! 一想到这,赵佳和便乐得合不拢嘴,让他使坏!要叫他知道,拿走她的初吻是要付出代价的! “你在玩火!”梁容瑾声音低沉,听上去已经略有些平复了下来。 “这事可是你先挑起来的!我是不愿意的,你占了便宜还卖乖,真叫人看不起!”赵佳和白了一眼。 “你……”梁容瑾气得涨红了脸,握了握拳头,调息之后才解释道,“本王那是权宜之计!” 赵佳和冷哼一声,嗤笑道,“那你发誓!你发誓你没有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要占我便宜的地步。你发毒誓!如有违誓言,天打雷劈,万箭穿心而死!” “……” 梁容瑾咬牙切齿的没有说话,一双漆黑的眸子越发的幽沉深远,随后便怒极反笑,额头上的青筋都爆起了。 “最毒妇人心啊!本王好心救你倒要落得个天打雷劈,万箭穿心的下场了?赵佳和,我原以为你蠢笨如猪,今日你倒当真是令我刮目相看。” 梁容瑾气不择言的一句话几乎是承认了自己的别有用心,但是赵佳和却只听到了“蠢笨如猪”这四个字,一时间炸了毛。 骂她蠢也就罢了,还骂她蠢如猪? 她两世为人,哪个不夸她聪慧过人? 赵佳和怒指梁容瑾,破口大骂,“我还原以为你是个正人君子呢,没想到尽干些龌龊事!你今日如此待我,我若脸皮稍微薄些,岂不是要羞愤得咬舌自尽了?” 事实上,梁容瑾一直十分克制,情绪极少外露。奈何方才被撩得心痒难耐,只能转化成怒气。 一把抓住了赵佳和的手腕,将她拉到了面前,一时间力道没有控制住,差点捏断了赵佳和纤细的骨头。 “啊……疼疼!” 赵佳和惊慌失措的连连呼痛,他略松了松手指的力量,却仍是紧抓不放。 “本王不与你逞口舌之欲!赵佳和,今日我只告诉你,你刚才那番勾引,对着我也便罢了,如若敢对其他男子那般行径,我定当……” “你当如何?你管得着吗?”赵佳和来了硬脾气,不知死活的继续挑衅,她觉得人有时候嘚瑟起来就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梁容瑾危险的眯了眯眼睛没有说话,因为他也没想好应该拿她怎么办? 如今近距离的看着赵佳和柔美的脸庞,气鼓鼓的样子甚为可爱,鲜活的像个精灵,他心中的气无缘无故的消了大半。 视线下移,落在了她红润饱满的双唇上,小嘴微翘,极具诱惑力。 一亲芳泽看起来多么美妙。刚才那一触即分的吻快的连是什么感觉都没来得及捕捉,倒是可惜了。 看着梁容瑾突然的沉默和眼神的变化,赵佳和哪里还会猜不出来他脑子里在想些什么,气氛越来越尴尬。她猛地推开了梁容瑾,独自坐在了离他八丈远的地方生着闷气。 “迟早管得着!”梁容瑾心情大好,嘴角微扬。 “……”赵佳和别过头,不再说话。 这时,马车正巧停了下来。 “王爷,赵府到了!” 玄影的声音从马车外传进来的时候,赵佳和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下车离开。 “赵佳和!” 赵佳和刚迈出腿就被梁容瑾叫住,她疑惑的回头看去,微挑着眉头,用眼神询问,“干什么?” 梁容瑾深深的看了赵佳和好几眼,叹了又叹,犹豫再三,才道,“你不必对我如此防备!八年前你于我有救命之恩,我甚是感激,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伤害你的。” 八年前? 救命之恩? “……”赵佳和傻眼了,大脑飞速的转动,什么时候的事? 她怎么……不知道? “八年前你不过六岁,年岁尚小,不记得也在常理之中,我记得便好。”梁容瑾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里的温柔能溺死人。 赵佳和想问梁容瑾,他真的没有认错救命恩人吗? 但见梁容瑾说的斩钉截铁,连眼神鼻孔都在告诉她,当年救他的就是她! 最终她也只是木然的点点头,轻轻的嗯了一声,便掀开了帘子跳下了马车。 一路上,她不断地想着,八年前到底什么时候救过梁容瑾的? 正常人六岁的确是懵懂无知,但她可是打一出生就带着前世的记忆的。 她敢打包票,如果梁容瑾重伤晕在路边,她若是碰见了,一定是会认出来的,不去补上一脚都是她善心大发了,怎么可能还去救他? 莫非是一饭之恩? 幼时在法华寺倒是经常给一些灾民和乞丐施粥分馒头的,难道当时梁容瑾就混在乞丐里头? 真是匪夷所思! 第80章 周国公夫人 玉笙居院子里的几棵梧桐树,已经变成了深红色,凉风一吹,落叶缤纷。 院子里扫地的丫鬟小萝,个子小小的,看起来才十二三岁,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扫着落叶,好不容易扫完了又落一地,周而复始。 天气渐凉,赵佳和裹上了披风,刚一踏出房门,看了一眼小萝单薄的身影,回头嘱咐春花给小萝多加件衣裳,便朝外走去。 一说话,鼻尖受到冷空气的刺激,忍不住咳了几声,双眼霎时泛起了泪光。 “姑娘身子要紧,老夫人那边还是告假吧?”秋月关心的询问。 赵佳和吸了吸鼻子,摇了摇头。 中秋那日落了水,回来就病的起不来床,偏偏救乐仪公主这种大功劳与她擦肩而过,只能忍痛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别人只当她是身娇肉贵,还不知道会在背地里怎么编排她呢。 五六天都没有到清心院去请安问好,老夫人一天派人过来问三次,她怕老夫人有气没地方发,再把身子给气坏了,得不偿失。 进了清心院,赵佳和行过了礼,便乖巧的坐在了柳氏的身旁。 “和儿的气色看起来好多了!”老夫人笑的慈眉善目。 赵佳和刚一张嘴,又捂着嘴咳了起来。 见状,柳氏回头关切的问道,“还没好利索,药可不能停!你身子向来不错,这次一病倒没那么容易好了。” 赵佳和咳了片刻才回道,“多谢母亲关心,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还有些咳嗽罢了!” 老夫人轻咳了两声,淡笑道,“和儿身子不爽利,如今天气转凉,本不应该让你来请安,只是今日有客来访,你需得见上一见。” 赵佳和心头一跳,左右看了看,竟寻不到赵佳惠。 往日有客上门,哪次不是赵佳惠陪着的? 一定没好事! “祖母言重了,孙女本就该日日过来请安,因病耽搁了几日,再不敢躲懒了!只是不知,今日客从何来呀?”赵佳和瓮声瓮气地问了一句。 “是周国公府的国公夫人……” 老夫人笑看着院外,起身相迎,“看,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赵佳和也没敢再坐着,扶着柳氏跟在了老夫人的身后。 听说周国公夫人年轻的时候也是尚京城里有名的才女,又生的貌美,求亲之人能排皇城一圈,而当时的周国公府势大,如日中天,方能娶了回去。 千恩万宠,周国公一生未纳妾,还给她挣下了一品诰命,这也成为了尚京城里的一段佳话。 但是佳话,也就是在女人堆里传出来的,男人堆里可不这么认为! 人人都说周国公惧内,一般人都不爱跟他玩,正室不好好生,再加上没有妾室,子嗣未免单薄,一代不如一代,到如今周国公也不过是外强中干的破落户了。 一阵寒暄之后,周国公老夫人坐在了上首的位置和赵家老夫人谈笑风生,时不时的拿眼瞅着赵佳和。 “三丫头,过来。” “是。” 老夫人对着赵佳和招手,赵佳和只能顺从的走了过去,一步一莲花,走的缓慢,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 “这丫头就是赵尚书的嫡女?温侯爷的外孙女?我那日在宫里见过这丫头,当时心里就在想这谁家的姑娘竟长得如此水灵,原来又是你们赵家的!你们赵家的姑娘在尚京城里可是出了名的端庄娴静,这都多亏了老姐姐你教导有方!”周国公夫人拉起了赵佳和的手,笑呵呵的,话却是对着老夫人说的。 老夫人一听全家都被夸,心里很是受用,笑眯了眼,嘴上却说着,“言重了,言重了!孩子们懂事,没费什么心。” 赵怀先自中秋节后,便光荣的升了职,连带着赵佳和也跟着水涨船高。 “我就是没个女儿,也没个孙女,心里头特别喜欢女孩,若是有三丫头这么个乖巧懂事的孙女,做梦都要笑醒了。” 周国公夫人连番轰炸,说好话不要钱似的,如此明显,就是瞎子也看得出来是个什么意思了! 赵佳和轻笑道,“夫人过誉了!和儿不敢当。” “敢当,敢当!这么好的姑娘就不知道将来便宜了哪家的公子了!三丫头可许了人家?”周国公夫人笑的合不拢嘴。 这种问题,赵佳和自然是不敢随便回答的,她低着头装作羞得抬不起头的模样,小脸红了又红。 老夫人看了一眼柳氏,柳氏随即笑着答道,“未曾呢!及笄礼还未到,何况这孩子自小在乡野长大,老爷不舍得,想多留两年。” “女大不中留!婚事就应该及早定下才是!” 周国公夫人越俎代庖的说完,又转头对赵佳和说道,“我家恒儿一直念叨着,说赵家三姑娘端庄持重,才貌双全,京城里恐无人能及,如今看来所言非虚。” “……” 赵佳和继续低头脸红,害羞。 这话她肯定是不信的,她外头那些不堪入耳的名声可都是从周棋恒那里传出去的。夸的应该是赵佳惠,周国公夫人顺便拿话套她身上了而已。 “三丫头觉得我家恒儿如何?”周国公夫人出其不意的问了一句。 “……” 赵佳和愣了一下。 “和儿向来深居简出哪里会识得周世子,夫人如此问,和儿怕是答不上来的。”柳氏抿唇浅笑,礼貌得体,但话里拒绝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 “无妨,无妨!乖孩子,今儿个见了你,甚为欢喜。”周国公夫人笑呵呵的脱下了一只手镯套进了赵佳和的手腕上,没有再言语,只是拉着赵佳和的手不放,轻轻地拍了又拍,笑的高深莫测。 赵佳和道了谢便回到了柳氏的身边,刚一坐下,就见柳氏斜着眼睨了她一眼,那眼里寒光尽显,赵佳和突然就觉得有点冷。 出了清心院,又被柳氏以一块吃饭为由拉进了漪澜苑。 赵佳和想着柳氏最近有孕在身,伙食定然不错,便也欢欢喜喜的跟着去了。 “周国公夫人给你的手镯取下来,日后不许佩戴。” 柳氏一进正厅,茶都没喝一口便下了强硬的命令。赵佳和颇为诧异,柳氏向来温柔如水,极少这般霸道,没有商量的余地。 “为何?”赵佳和的话问出口的时候,已经乖巧的取下了手镯。 第81章 柳氏出事 “你还看不出来吗?她们两人一唱一和,沆瀣一气!那周棋恒年纪挺大了还没个正经差事,日日花天酒地!世子又如何?如何能配得上你?简直是欺人太甚!” 柳氏越说越气,有些头晕目眩,手捂着跌宕起伏的胸口,接过云珠递过来的茶水,抿了一口,缓了一口气。 赵佳和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没想到竟是这个原因,心中颇为感动,坐在了椅子上,悠哉悠哉的喝茶吃点心。 “母亲莫气,担心气坏了身子。” 柳氏见赵佳和一副不甚上心的模样,无奈的摇摇头,语气无力的说道,“也就你好性!今儿要是另外几个丫头,此刻不得哭得死去活来!” 赵佳和嘴里含着一块糕点,含含糊糊的笑道,“周世子也没那么差吧?好歹是个世子呢!” 而且长得也英俊。 这话赵佳和没敢说,只是在心底默默地想了想。 再说了,周国公家不让纳妾,人丁稀少,她若是嫁过去,一进门就能被当成国宝大熊猫给供起来,周棋恒是个人渣又如何,婚后各过各的,他继续当他的浪子,眠花醉柳,她当她的二十四孝老佛爷,何等快活啊! 赵佳和忍不住笑出了声。 柳氏瞠目,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一拍桌子,“你懂什么?一朝天子一朝臣,周国公如今不得皇上待见,后辈又没有能力出众的,只会越来越落魄!嫁进去能有什么好日子?你毕竟年岁尚小,思虑不周,也怨不得你。” 柳氏说得口渴,赵佳和却嘻嘻哈哈,完全不担心的样子,柳氏看得实在肝疼,又喝了一口茶,想了想才道,“周棋恒都可以?那和儿要不要见见顺元?母亲敢担保,顺元一定比周棋恒好!” “……” 赵佳和咬着下唇,努力的憋着笑。 “母亲不必问我,自古以来婚姻大事皆是父母之命,哪里有女儿自己选的道理?” 柳氏深深地看了赵佳和一眼,长叹了一口气,“罢了,老爷一定不会同意!你非我亲生,若是没经你同意便定下亲事,恐招来闲言碎语。” “怎会?” 柳氏笑笑,没有搭腔,怔怔地看赵佳和一块糕点接着一块糕点吃得很香,许久才问道,“好吃吗?吃那么多担心晚饭吃不下。” “今日母亲这儿的糕点格外好吃!母亲不尝一块吗?”赵佳和夸道。 柳氏淡笑道,“吴姨娘亲手做的,自然是好吃的!我已连着吃了几日,倒有些腻了!” “……” 柳氏的话说的很轻,却满是悲凉,赵佳和觉得不对劲,连忙放下了手中的糕点,拍了拍手里的碎末,不敢再吃了。 “母亲看上去脸色不好,不如回屋歇会吧?”赵佳和提议。 “确有些乏了!” 柳氏撑着桌沿起身,云珠过来搀扶,柳氏却像一点力气也没有,赵佳和看着正打算起身帮忙的时候,便瞧见柳氏的裙摆上有点滴的血迹。 “母亲……你好像流血了。”赵佳和愕然。 闻言,柳氏拉了拉裙摆,站起身,入目的是一整片猩红的血迹。 “孩子,我的孩子……”柳氏受了惊吓,喃喃自语着,当场晕了过去。 “母亲……” “夫人……” “快去请大夫!” 赵佳和和云珠合力将柳氏搬到了内室的床榻上,柳氏脸色苍白,不知道失了多少血,整条裙子都染红了。 漪澜苑乱成了一锅粥,丫鬟们端着热水,手忙脚乱地进进出出。赵佳和瘫坐在正厅的椅子上,双手微微有些颤抖。 流了那么多血,怎么会一点知觉都没有? 鬼门关啊鬼门关! 这一世她是真的很怕怀孩子,生孩子这一类的事情,能避则避。 傍晚,赵怀先一下职便收到了消息,急冲冲的往回赶,一进漪澜苑,见赵佳和面色灰白,心头一跳,忙问道,“和儿,你母亲如何了?” “父亲……宋大夫已经在里面待了许久了,还不曾出来!可是母亲流了好多血!” 赵佳和红着眼眶,内心很自责,她想来想去总觉得就是因为操心她的婚事才害得柳氏流产,但她不敢说,怕被责骂。 “别怕,宋大夫是尚京名医,有他在,会没事的!”赵怀先轻声安慰。 话音刚落,房门便被推了开来,宋大夫从里走了出来,神情颇为疲累,肩上的药箱格外的沉重似的。 “如何?”赵怀先迎了上去,急忙询问情况。 宋大夫叹了一口气,回答道,“腹中的胎儿暂时算是保住了,往后需得卧床一月,细心调养,断不可再出差错!” “是是是,多谢大夫!往后还需您多多照料。”赵怀先放了心,展露笑颜,一副谢天谢地的模样,感激万分的拿出了一锭金元宝递给宋大夫。 大约是收过太多的金银财宝了,宋大夫也不惊讶,从善如流的接过了金元宝,攥在手里颠了颠,犹豫片刻才道,“夫人此次并非意外,而是服用了落胎药,幸好剂量不大,否则……神仙难救。” 落胎药? “……” “……” 赵怀先和赵佳和皆是一怔。 随后,赵怀先大怒,指着云珠低声吼道,“府里怎会有这等东西?你们平日里就是这么照顾夫人的?” 云珠吓得双腿细软,跪了下去,求饶道,“老爷息怒!夫人也不是第一回有孕了,哪些东西不能碰,奴婢岂会不知?每日饮食奴婢都亲自挑拣,断不会误食落胎药呀。” “夫人如今躺在里头,我还冤枉你了不成?”赵怀先气得两眼发直,大有抬起一脚直接飞踹过去的念头。 “一定是有人想要加害夫人!”云珠满脸慌乱,眼珠子四处转着,颤声道,“……对,之前都无事的,这几日吴姨娘每日都送糕点来,十分可口,夫人每日都要尝上几块!” “什么糕点?”赵怀先狐疑的随口一问。 听到吴姨娘的糕点,赵佳和脸色白了又白,心里很担心,赶忙回身从正厅里端了那一盘她吃的差不多的糕点过来。 突然就觉得自己也开始浑身无力! 柳氏一天吃几块就成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了,她刚才可是胡吃海喝的一口气吃了十几块! 她会不会血竭而亡? 第82章 王爷的红颜知已 看了半天戏的宋大夫见多不怪了,淡定地捏起一块糕点闻了又闻,咬了一小口,抿了半天,这才对着赵怀先点了点头,“是了,就是这个,只是剂量极少,不易察觉!” “这个贱人!”赵怀先怒火中烧,正打算转身去找吴姨娘算账,内室响起了柳氏微弱的声响,赶忙又抬步朝里走去,同时吩咐了赵佳和去送宋大夫! 赵佳和可没那心情了。 一听说糕点里有落胎药,她整个人都不好了,胃里一阵恶心,也顾不得赵怀先的嘱咐,连忙奔出了房门。 蹲在花圃里狂吐不止,又吐又咳,上气不接下气的,眼泪糊了满脸都是,看起来难受极了。 秋月紧随其后,帮助赵佳和顺着背,对着宋大夫叫嚷道,“宋大夫,快来看看我家姑娘。” 宋大夫跟幽灵一般,飘到了赵佳和身边,默默地靠在了圆柱边,笑眯眯的问道,“哟,三姑娘这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么?” 赵佳和拿袖子擦了擦嘴,朝宋大夫伸出了自己细白的手腕,急道,“宋大夫,我也吃了那个糕点,还吃了很多,应当没事吧?您要不也给我看看!” 宋大夫怔愣了片刻,渐渐蹙起了眉头,转瞬便是一副凝重的神情,“过量服用那可就不好了!恐危及性命!” “怎么会?那是落胎药,又不是毒药!我又没有身孕怎会危及性命?”赵佳和无法接受的低吼了一句。 “不信我还叫我看什么?” 无缘无故被吼了一句,宋大夫不奉陪了,挥了挥手,准备离开。 “别走呀,宋大夫!你走了我家姑娘可怎么办呀?这三更半夜的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可怎么得了?”秋月眼明手快的拉住了宋大夫,轻声哀求。 秋月一口一个怎么办,怎么办,就像是诅咒一般围绕在赵佳和的脑门上。 “信信信!医者仁心,宋大夫岂能见死不救?给我看看吧!”赵佳和拦住了宋大夫的去路,细白的手腕坚持不懈的横在宋大夫的面前。 “三姑娘,我诊金很贵的。” “我爹不是给了您一锭金元宝了吗?” “那是给夫人看病的,若是给你看……” “我付得起!看吧。” 宋大夫还没说完,赵佳和便壕气十足的打断了,她现在也是日进斗金的有钱人,一锭金子她还是给得起的。 “……三姑娘若是谈银子就没意思了。”宋大夫又笑。 “……” 赵佳和微红了眼眶,心里很难过。 不谈银子谈什么? 她感觉宋大夫在耍她,但又怕真的危及性命,高举的手腕白皙光滑,在漆黑的夜里显得格外孤零零的。 “看在您是裕王爷红颜知己的份上,我给您看,义不容辞呀!怎么敢收您的银子呢!”宋大夫突然就对着赵佳和笑的很热络,他走了几步,把药箱放在石桌上,打了开来。 猛然间又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停下了动作,对着已经安然的坐在石凳上摆好了看诊姿态的赵佳和问道,“对了,三姑娘是王爷的红颜知己吧?” “……” 赵佳和咬着牙,一忍再忍,拳头握了又放,片刻后才点了点头。 现在承认又不会少块肉,出了这个门,她全当自己失忆了,什么都不知道。 宋大夫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便微蹙着眉头,细细的把起脉来。 时间过去了很久。 宋大夫将望闻问切耍了一遍又一遍,额头上皱起的眉头都能夹死一窝苍蝇了,就在赵佳和以为宋大夫打算磨蹭到天荒地老的时候,宋大夫终于开口说话了。 “心脾两虚,气血两亏,肝血不足,多见失眠多梦,夜里惊厥。又受了凉气,外感风寒,因而正气较虚不能御邪,吃两副药调理便好。” 宋大夫罗里吧嗦的把赵佳和给说懵了。 但最后一句话,她听懂了,没大病! “宋大夫,我是问误食了落胎药怎么治,没问风寒!”赵佳和瓮声瓮气地说。 “哦……糕点里头的药物剂量十分微量,就算全部吃掉对身体也是没有太大的损害,三姑娘尽可放心。” “……” 宋大夫笑嘻嘻的说完,赵佳和就炸毛了,一拍桌子,怒道,“刚才说危及性命的是你吧?你现在跟我说没事,你拿我当猴耍呢?” “三姑娘怎能怪我呢?您自个儿说吃了很多,那吃了很多确会危及性命的呀!”宋大夫十分委屈。 赵佳和有些狐疑,“当真没事?” “当真没事!” 宋大夫斩钉截铁的说完,拿出笔墨纸砚,轻声道,“但姑娘的身子阴虚火旺,还是要吃药的,我这就开方,秋月姑娘一会随我去抓药,一定按时服用,记住了?” “记住了!”秋月应了一声。 赵佳和坐在一旁,越想越不对,柳氏浑身是血,瘫软在地的模样真是把她给吓坏了。 她又转头问宋大夫,“既然剂量小,那我母亲为何那样严重?” 宋大夫边开单子边回答,“虽不足以流产,但若是日日这么服用,恐怕生产之日不是难产就是死胎!夫人这边大约也有别的什么原因所致才会发作的如此厉害,反倒是保住了一命!” “……恶毒啊!”赵佳和愣愣的,心里想的却是,妾室狠起来,正室真是防不胜防! “谁说不是呢,我这就回去抓药,先行告辞!”宋大夫速度很快的收拾好了药箱,带着秋月先行离开。 赵佳和独自一人坐在石凳子上,夜里的凉风沁入骨髓,从衣襟滑入,遍体生寒,她不禁浑身抖了抖。 赵佳和想起那日温铳和何月兰互诉衷肠的场面,虽然她当着梁容瑾的面表现的漫不经心,但是看得出来温铳和何月兰是真心相爱的,被她一棍子下去打散了,若是何月兰日后恬不知耻的情愿做个妾室,那她如何招架得住? 同样都是表妹,一个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心爱的表妹,一个是以世子之位相威胁的表妹,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她敢打包票,温铳一定不会帮着她,而且她一定是会像柳氏这样莫名其妙的就被害死的。就算死不了,一辈子仰何月兰的鼻息过日子,看着他们甜甜蜜蜜,你侬我侬的,她还有什么盼头? 不可不可。 心有所属,温铳实非良配。 第83章 叫本王好找 面前一碗乌漆嘛黑的中药散发着难闻的恶臭,袅袅的白烟钻进赵佳和的鼻尖,呛得她几欲作呕。 这碗药她已经连续喝了三天了! 中药她也不是没喝过,但这种恶心到极致的中药当真第一回喝,谁都不知道她这几天是怎么熬过来的。 “宋大夫医术高明,我病好了,不咳了!可以不喝了吗?”赵佳和可怜兮兮的眨巴着眼睛,望着秋月。 秋月摇摇头,“姑娘,良药苦口。宋大夫说了,这药您得坚持喝才能药到病除,否则会伤身的。宋大夫可开够了七天的药,七天后他还要来复诊的!” “……” 赵佳和很绝望,她觉得一定是宋大夫故意针对她,开的药臭的跟屎一样! “姑娘,还是听大夫的话吧,往日你也不是个怕吃药的,怎么回了府就如此娇气?”王嬷嬷捏着鼻子,笑呵呵的在一旁插了一嘴。 “你行你来喝!” 话是这么说,但赵佳和还是视死如归般的干了一碗药汤,整张脸皱成了泥巴。 极其迅速的捏起一块蜜饯塞进嘴里,却仍旧无法缓解那浑身都恶心到死的滋味。 王嬷嬷甚为满意,手里绣着帕子,嘴里哼着小曲。 许久,赵佳和缓了过来,才幽幽地问了一句,“乳娘怎么绣张帕子也绣得这样开心?” 王嬷嬷唇边的笑意止也止不住,“恶人有恶报,做坏事的人我们收拾不了,总有人收拾!” 赵佳和一愣,“……你说的是吴姨娘?” 提到吴姨娘,王嬷嬷收敛了笑意,略沉了沉脸色,嗤笑道,“除了她还有谁?” 吴姨娘做下这等谋害主母之事,自然是要罚的。 但吴姨娘也不傻,死不承认,口口声声的喊冤,再加上赵怀先有心袒护,不过打了十板子,拖到了祠堂里罚跪三日。 这样轻的惩罚对柳氏而言未免不够公平,可怪就怪在吴姨娘竟然也身怀有孕,刚满一月。自己都未察觉,当夜便昏倒在祠堂里! 第二日被发现时,只剩下半条命,腹中的胎儿自然是保不住,甚至再无做母亲的可能。 有人说,吴姨娘心肠狠毒,连赵家祖先都看不过去,令她胎死腹中。 赵怀先虽然极力掩盖这件事,但消息还是在府里不胫而走。 这么巧合的事,想起来都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吴姨娘失了一个孩子,也伤了身子,到底也是个可怜人!” 赵佳和低低的念了一句,本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唏嘘罢了。 没想到王嬷嬷直接跳了起来,嚷嚷道,“姑娘什么都不知道,竟还同情这种人?” 说完,王嬷嬷闭嘴不言,扭头就走。 那已经发福的身影一扭一扭地,倒还有些滑稽可笑。 赵佳和满脸诧异,转头问秋月,“乳娘最近脾气不好,是不是更年期来了?” “更年期?”秋月不明白。 赵佳和咬了咬下唇,没有说话。 算了,解释不来。 王嬷嬷年纪大了,为了照顾她一生都没有嫁人,没有亲人,更没有一儿半女。自己这边将来也不知道能不能嫁个好人家,需要早做打算,趁着自己现在有能力的时候,给王嬷嬷置下一份家业,好安度晚年。 “和妹妹!” 这声音动听地犹如黄莺出谷,刚飘进屋子里,赵佳惠的身影便从院子外走了进来。 一身绿色夹袄,身段高挑,面若桃花,十七岁的姑娘美的不像话。 “姐姐今日怎么有空过来?”赵佳和拧出了一抹微笑。 “柳家今日派人送了些补品过来给二婶娘,同时带来了柳小姐的请贴,邀请你和我一同过府一叙呢!也不知这回是赏花还是品茶?”赵佳惠说明来意。 赏花品茶? 赵佳和本能的就想拒绝,但回头想了想,她如今好不容易成为了柳应如的闺蜜团成员之一,已经许久没有和柳应如培养感情了,趁着天气不太冷,赶紧去抱抱人家的大腿。 最重要的是,晚点回来,还可以少喝一碗汤药了! “好。” 赵佳和说走就走,拉着赵佳惠便出了门。 赵佳和有时候也觉得自己目光颇为短浅,也就是智商不够用,偏偏她更多的时候仗着自己活了两世,总觉得自己还挺聪明的。 于是在她准备好得体的笑容,踏进柳应如的院子之后,看到正厅里端坐的几个人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突然有种转身逃走的冲动。 最后她还是忍住了,直挺挺地站着,都忘了行礼请安。 主要是因为腿软,跑不了。 这些人好似安安静静的等候了多时似的,在赵佳和和赵佳惠两人一只脚刚踏进来,便齐刷刷的雷达扫射一般向她看了过来。 尤其是长宁王,先是怔愣了一会,而后便是迷一样的看着赵佳和傻笑。 赵佳惠悄悄的拉了拉赵佳和,一起行了礼,“见过太子殿下,长宁王爷,乐仪公主。” 太子殿下还未出声,长宁王便乐呵呵地笑道,“不必多礼,快些坐吧!” “今日唐突了,竟不知表姐有贵客在此,我姐妹二人还是不打搅了,先行告辞!”赵佳和挤出一抹笑,转身欲走。 长宁王急忙起身,拦住了赵佳和的去路,笑道,“三姑娘别走呀,许久未见,怎能说走就走?难道你想本王到你府上去叨扰吗?” “……”赵佳和无言以对。 “长宁王爷,我说和表妹并非您口中那等上不得台面的女子,如今您也亲眼见了,可知我所言非虚了?”柳应如笑的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 “……” 听到这话,赵佳和心里头那个悔呀,简直无以言表。 她把柳应如当闺蜜,结果呢? 从古至今都一样,闺蜜都是拿来填坑的。 “本王的错……都怪周棋恒那小子传的什么瞎话,简直误人子弟,三姑娘如此绝色怎能是豆芽菜呢?” 长宁王略凑近了赵佳和,极轻极轻的补充了一句,“士奇贤弟真是让本王好找啊!” “……” 赵佳和骇然的看着长宁王,似见鬼一般,双手微微发抖。 果然能当王爷的都不是傻子! 一旁的赵佳惠也觉出了些许不寻常的味道,不动声色地将赵佳和拉到了自己的身后,轻声说道,“还请王爷恕罪,三妹妹向来深居简出,不善言辞。” “无妨,无妨!深居简出好,深居简出好啊!真是没想到竟然就是赵家的三姑娘,哈哈哈……” “长宁王好兴致,也是叫本公主好找啊!” 长宁王开心不过两秒,听见门外传来的女人的声音,脸色为之一变,转头望去,那门口站着的不是拉美公主,又是谁? “五弟也来了?”太子殿下望着门口,笑着站了起来。 第84章 风流倜傥赵公子 “皇兄!” 梁容瑾低沉的嗓音钻进赵佳和的耳朵里时,凉飕飕的,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拉美公主要来寻皇叔,四下打听,这才知道来了丞相府中,臣弟只好领着公主过来了。” 说完,梁容瑾和梁廷修心照不宣的笑了一笑。 好一副兄友弟恭,家庭和睦的景象啊! 这底下的暗流恐怕不是梁廷修所能预见的。 身处高位者若是不能居安思危,注定是要被算计的! “好你个老五啊,中秋那日破坏了你的好事,是职责所在,并非故意,你如今就这么害我呀?”梁南舒吹胡子瞪眼起来。 赵佳和一听,一张老脸顿时红成了西瓜,眼神四处乱晃。 那日火热的一吻便犹如昨日重现一般! 刹那间,屋子里所有的人都黯然失色,只剩下梁容瑾的气息不断地环绕着她,淡淡的松香味闷得她快要断气了! 兀自生着气的梁南舒见梁容瑾被他如此数落,唇边竟然还无缘无故的扬起了一抹笑,气不打一处来,不可思议道,“你还笑?” “你怪他做甚?走吧,跟本公主一块进宫谢恩去吧!”拉美公主说。 “进什么宫?谢什么恩?”梁南舒脸色一沉。 “皇上给咱俩赐婚哪!”拉美公主笑得不怀好意。 一听赐婚,梁南舒彻底被惹毛了,慌不择言道,“本王这心上人刚刚找到,怎么就赐婚了?” “……” “……” 屋子里的众人面色不一,但却总透着一股浓烈的尴尬。 意识到场合不对,梁南舒深深看了一眼赵佳和,这才自言自语道,“宜早不宜迟,等本王啊!” 说完,便风风火火地出了门,拉美公主紧随其后。 站在门外的护卫急忙跟上,追问道,“王爷,上哪去?” “进宫!” 梁南舒走得飞快,没多久便不见了踪影。 乐仪公主最先反应过来,一把扯住赵佳和的手腕,也不问一声,便拽着她火急火燎的出了门。 “公主……” “有话问你!” 乐仪说话的时候带着火气,赵佳和心里怕怕的。 但转念一想,她怎么都是乐仪的救命恩人,无论如何都是好事,乐仪总不会恩将仇报吧? 走到了花园一角,乐仪环视了一下四周,这才放开了赵佳和的手,回身质问道,“说!中秋那日救了本公主的不是你,是赵公子!” 不愿意接受事实的乐仪显得有些失态,赵佳和为难的咬了咬唇。 她在心里不断地思索着说真话好还是说假话好,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一路跟着她们的柳应如便走了过来,言笑晏晏地劝道,“公主何必如此执着?长宁王爷都说了,中秋那日根本就没有什么赵公子进宫里来,又怎么可能救了你呢?姑娘家还是名声为大!” “闭嘴!你如今什么都不是!还真当自己是太子妃了?敢教训本公主?若不是你别有用心的煽风点火,皇叔又怎会如此笃定?明明那日他是信的!今日是本公主和赵佳和的事,还容不得你在这添油加醋!” 乐仪言辞犀利地一通数落,公主与生俱来的威严与魄力尽显无疑,柳应如自小娇生惯养的,哪受过这种闲气?当下红了眼睛又无言以对,却迟迟不肯离去。 这下,赵佳和有些怕了,脸上的血色尽失。 乐仪看起来挺不喜欢自己救了她的,但其实乐仪口中的“赵公子”也是她自己啊,说是赵公子救的,也无妨。 “你快说清楚!到底是你救的,还是赵公子救的?事关本公主的名节,是不是你还要想这么久吗?”乐仪急得直跺脚。 “若是我,公主当如何?若是赵公子,公主又当如何?”赵佳和脱口而出。 其实这样的问题,只要有心人稍加思索便知道答案,可惜乐仪听不出来。 “若是赵公子,我自然以身相许,若是你……呵呵……” 乐仪诡异的笑了笑,“杀无赦!” “……”赵佳和倒吸一口凉气。 是了,那日她是给乐仪又按胸,又人工呼吸的,乐仪虽然没醒,但大概的神智是有的。 如此一来,乐仪恼羞成怒的杀了她,也不是没可能。 “不是我救的”几个字就要冲口而出!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档口,身后有人慢悠悠的走了过来,轻声道,“乐仪不可对救命恩人如此无礼!” “……” “……” 赵佳和不用看,都知道来人是梁容瑾,她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这辈子要这么和他纠缠不清。 “五皇兄此话怎讲?”乐仪略微收敛了些霸气,毕竟裕王在这里,她就成纸老虎了。 “那日本王听到呼救声,赶到湖边的时候,你已经被赵姑娘救起,已然无碍,可是赵姑娘却浑身湿透,实为不妥,本王只好领着她先行离去。” 听到梁容瑾如此说,乐仪根本不信,她大声质问道,“不可能!皇兄若在场,怎会丢下我不管,而去护着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我不可能认错,那就是赵公子!” 面对乐仪的歇斯底里,梁容瑾表现的十分淡定,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转过了身,对着柳应如说道,“柳小姐可否移步?有些话本王需单独与乐仪解释!” 在自家被要求移步,柳应如大约是觉得受到了侮辱,愤恨的看了梁容瑾一眼,哭着跑走了。 赵佳和看在眼里,突然意识到,柳应如和梁容瑾都跟着出来了,那赵佳惠和太子不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了? “你口中的赵公子就是这位赵三姑娘女扮男装的模样!本就是同一个人,你会认错也在情理之中。” 梁容瑾轻飘飘的一句话,把赵佳和和乐仪两个人都炸得体无完肤!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赵佳和气得伸手推了一把梁容瑾。 “只要赵姑娘换身男子的衣裳,便一目了然了,本王今儿个正好带了一套赵姑娘喜爱的男子衣裳来,不知赵姑娘可愿意?”梁容瑾并不介意赵佳和无礼的举动,反倒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你……”赵佳和气得舌头打了结。 说到这里,乐仪就是再蠢,也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我真傻!” 乐仪难以接受,顷刻间泪水决堤,哭得撕心裂肺,转身跑走了。 梁容瑾看着乐仪跌跌撞撞的身影,目光幽沉,不咸不淡地挖苦了一句,“三姑娘扮的赵公子当真是风流倜傥,本王都自叹不如!” 第85章 送包粽子糖 花园里一片寂静,偶有飞鸟掠过,唧唧喳喳的叫着。 远空中一群大雁都南飞了,赵佳和觉得和梁容瑾独自待在一起时,连四周的空气都是有毒的,多说一句废话都嫌多! 懒得理他,转身就走。 “看了!” 赵佳和刚转身,梁容瑾牛头不对马嘴的说了一句,说话的语气很轻,有一丝浅浅的颤音轻绕,分外的醉人。 虽明知他狗嘴里可能吐不出象牙来,她却还是条件反射的回身问道,“……什么?” “那日骗了三姑娘,是在下的不是!本该非礼勿视,怎料……” 梁容瑾顿了一下,在赵佳和惊恐的目光之下,继续淡定地说道,“三姑娘出水芙蓉,实在美得令人移不开眼……” “住口!住口!住口!” 赵佳和双拳紧握,简直是气疯了! 她的内心感到了深深的绝望! 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的?这不是她认识的梁容瑾! 他应该是颜值与素养齐飞的高山白雪,可望不可及,如今老缠着她也就罢了,现在居然将这么下流的话付诸于口? 他投胎的时候一定是被门夹了脑子了! “下流!” 赵佳和骂人的同时,挥起一个巴掌准确无误的朝梁容瑾的俊脸上招呼而去。 可惜,三脚猫的功夫而已。梁容瑾只是轻轻的一抬手,便抓住了赵佳和的手腕,他轻轻一拉,赵佳和便跌到了他眼前。 他嘴角淡出一抹玩味的笑意,“赵佳和,如果这些都是你的手段,那么你赢了!往后你首要学会的就是‘认命’二字。” “……”赵佳和浑身都在颤抖。 她从未有一刻觉得梁容瑾如此可怕,他看着她的眼神就像是志在必得的看着案板上待宰的鱼,即便还在活蹦乱跳,也不过是穷弩之末。 梁容瑾将赵佳和高举的手拉了下来,又从怀中掏出了一包东西,塞到了她的手心里,淡笑道,“药挺苦的,这包粽子糖含在嘴里可解你口中苦涩之感。” 赵佳和愤怒的捏了捏手里的糖,发现捏不碎。 刚想丢掉,又听到他说,“别丢掉!否则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的玉笙居堆满粽子糖!” “……” 捏在手里的粽子糖分明包得严实,但赵佳和仍然感觉到了那糖角锋利地扎着她的手心。 …… 当她喝完整整七天的苦药之后,她觉得自己也快要得道成仙了! 那一包粽子糖也所剩无几。 说来惭愧,梁容瑾管天管地,还管得了她吃不吃糖吗? 嘴上说着不要,但又实在抵不过那糖果甜丝丝的滋味。 赵佳和捏了一块粽子糖塞进嘴里,舒舒服服的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晒太阳,身上盖着一条毛毯。 阳光明媚,照耀在赵佳和的脸上,肌肤如雪般瓷白,微敛着眉眼,长而翘的睫毛投射下一片阴影。 “三……姑娘!三……姑娘……” 外头传来一声又一声的“三姑娘”,这个声音很怪,扬高了声调,却又刻意压低音量,有一种低声却悠远的感觉,听上去就像在偷鸡摸狗。 只听声音不见人,赵佳和刚开始没怎么注意,还以为是怪鸟在叫春。 多听了几声之后,才意识到是在叫自己。 赵佳和急忙从椅子上爬了起来,循声而去,走出了院子,在玉笙居门口她见到了墙头上趴着一个人头,距离有些远,看不清。 那人似乎是看见赵佳和走出来了,朝她挥着手开心的笑着,“这里,这里!” 定睛一看,赵佳和这才认出来,那趴在墙头上的不是长宁王梁南舒,又会是谁? 赵佳和一脑门子的汗,果然是个闲得蛋疼的王爷,整天吃饱了没事干,就会惹是生非! 万一让人知道他这样明目张胆的爬朝廷命官的府墙,恐怕不好善了。 但最最关键的是这府墙有近五米之高,万一把长宁王给摔了,反倒还拖累她的名声! 于是赵佳和秉持着慈悲为怀的高尚美德,走了过去,仰头询问道,“长宁王今日怎会有如此雅兴?到我府上爬墙来了?” 长宁王见到赵佳和,立刻眉开眼笑道,“本王这也是没办法啊,你爹不让本王进你们府里,本王也不好硬闯!” “王爷还是赶紧回去吧,让人见到了不大好!”赵佳和说。 “本王不怕!赵姑娘,本王今日来就是想告诉你,本王要纳你……哎哟!” 梁南舒一句话没说完,整个人便消失在了墙头之上,赵佳和暗吃一惊,急忙跨了两步,趴在墙上,把耳朵也贴了过去。 “老五,你也太狠了!本王的腰快摔断了!” “皇叔如此胆大妄为就算不怕赵尚书在父皇面前参你一本,难道也不怕坏了人家赵家姑娘的名声吗?” “怕什么,本王巴不得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本王看上了赵家的三姑娘了,看谁还敢跟本王抢!” “和儿,你在干什么?” 赵佳和正趴着听得起劲,身后突然阴沉沉地飘来了赵怀先的声音,她吓得虎躯一震,立时旋过身来,呵呵笑道,“是爹呀,今日怎么回来的如此早?” 印象中,赵佳和很少在白天看见赵怀先,当了吏部尚书后更是忙得焦头烂额,又因为吴姨娘的事情,经常彻夜不归。 而今破天荒的这个时候回来,摆明了要回来吃午饭,还一脸锅底色,赵佳和总有一种赵怀先要失业,提前告老还乡的感觉。 “跟我来!” 赵怀先丢下一句话,便自顾自的走在了前头。 百善孝为先,赵怀先发话,自然就没有不听从的道理,赵佳和亦步亦趋的跟着。 父女俩一同踏进了漪澜苑。 “老爷,回来啦?” 柳氏正歪在塌上看书,见进来的是赵怀先和赵佳和,连忙收起了手里的书,对着站在一旁的云珠轻声吩咐道,“上茶,和儿喜欢西湖龙井。” 云珠应了声是,便退了下去,赵佳和转身看着云珠的背影,有些发愣,云珠的头发已然挽了起来,梳的分明就是妇人的发髻。 也就是说,云珠一夜之间成了云姨娘了? “老爷这个时辰回来,可是有要事?”柳氏端正了坐姿,说话的间隙瞥了一眼赵佳和,心中有了几分了然。 赵怀先蹙着眉头一言不发,唉声叹气的叹了又叹,双手背在身后来回的踱着步子,显得颇为急躁。 第86章 订亲 赵佳和收回了落在云珠身上的目光,朝赵怀先看了过去,和柳氏一样静静地等着赵怀先开口说话,莫名地心跳得有些快。 “夫人如今有了身孕,上回又不小心伤了身子,这些事本不应该再劳烦夫人,但我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赵怀先坐在了柳氏的身旁,双眉轻蹙,满目忧愁地轻声说道。 柳氏温柔一笑,轻声道,“老爷但说无妨,我如今已经大好了,哪有老爷说的那样娇气。况且和儿叫我一声母亲,她的事本也是我分内之事!” “……”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有什么听不懂的?赵佳和紧张不已,目光在两人间扫来扫去。 这时,云珠走进来正好上茶,赵怀先抿了一口茶,给了云珠一个眼神。 待云珠走后将门关了起来,这才气鼓鼓的说道,“今日长宁王来找我,口口声声说要提亲,要纳和儿为妃,三书六聘全都省了,简直不知所谓!长宁王欺我太甚!” “砰”的一声,赵怀先越说越气,拍案而起。 赵佳和吓得心头一颤,低下了头,连最爱的西湖龙井都不敢喝上一口。 “和儿,你说!你是不是和长宁王有了首尾?”赵怀先手指着赵佳和,厉声质问。 “没有!绝对没有!女儿清清白白,绝无苟且!”赵佳和说的十分认真,几乎想竖起三根手指头,指天指地的起誓。 但和梁容瑾的那一吻又非常不懂事的闯进了她的脑海中…… 那一吻,算有了首尾吗? “和儿绝非那等不知廉耻的姑娘,老爷莫要如此吓她了!” 柳氏帮着赵佳和说话,赵佳和却红了眼眶,心里很是委屈,原来她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成了旁人口中不知廉耻的姑娘了。 “姑且信你!” 赵怀先余怒未消,又叹道,“皇上已经给长宁王和拉美公主赐了婚,长宁王虽哭天抢地的不愿意,但也不敢违抗圣旨!而今他竟要纳我嫡女为妃,岂不是要让和儿做妾?这我如何能忍?” “和儿做长宁王的侧妃确实委屈了!只是这长宁王行事向来嚣张,皇上和太后又诸多维护,若是他执意要纳和儿为侧妃,只怕我们也是难以招架!” “谁说不是呢?名分还是其次,就是这拉美公主怕也不是个善茬!当着群臣的面也敢直言仰慕裕王。如今赐了婚,又一心仰慕长宁王,性情倒是与长宁王颇为般配,若是和儿做了长宁王侧妃,在这二人底下,哪里还有什么安生的日子?” 赵怀先在提到裕王的时候,眼神阴晴不定的望了一眼赵佳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赵佳和非常心虚,明明是大冷的天,她的额头都冒出了点滴地汗珠。 “若是说和儿已经定亲了呢,即便是长宁王也不好夺人未过门的妻子吧?” “夫人聪慧,我也正有此意!只是如今着急忙慌的上哪去找?若是误了和儿的终身,怎么对得起九泉之下的……唉!”赵怀先急得捶胸顿足。 此情此景,赵佳和不免觉得赵怀先可能下一秒就能老泪纵横,叹气叹得头发都白了好几根,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真的不太孝顺。 屋子里的人各怀心事,赵佳和对于自己的终身大事心里着急,但也知道急也没用,自己不仅没有说话的余地,若是提出什么意见,会被指着鼻子破口大骂不知廉耻的! 柳氏默了默,才道,“前几日周国公请了镇国公夫人来向和儿提亲,我因为身子不适没有见客,后来母亲与我说起,我没同意,但也没有回绝。如今这般光景,老爷意下如何?” “周国公只得一个嫡孙正适龄,周世子为人荒唐,但好在家风严谨,总比当长宁王侧妃要好一些,只是……” 赵怀先似是自言自语了几句,又愣了好一会,手指头握了松,松了又握,犹豫再三。 最后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点头道,“无妨,周世子年少贪玩,成亲之后自然要收收心,日后我再帮衬些,和儿也就高枕无忧了!” 柳氏笑道,“正是呢。” “和儿!” 赵怀先出其不意的喊了一声,见赵佳和乖巧的看了过来,才开口说道,“你自幼丧母,受尽苦楚,都是我这个做爹的没有照料好,亏欠你甚多!你的婚事,我本打算让你自个儿挑选,需得你喜欢才是。可眼下迫在眉睫,已没有了挑选的余地!爹今日便问你一句,周世子,你可愿意?” 赵怀先说话的时候满眼慈爱,与往日严厉的样子大相径庭,一席话说的掏心掏肺的,赵佳和都听哭了,眼泪一颗一颗的从眼眶里滚落,泣不成声道,“爹爹……女儿多谢爹爹!婚姻大事自然是……爹爹和母亲做主!” “好,好孩子!” 赵怀先满心欣慰,长叹了一口气,抬手覆在了柳氏搁在案上的手,说道,“和儿的婚事还要劳烦夫人了,需尽快!” “老爷放心。”柳氏抿唇笑的很柔和。 兜兜转转,竟还是那位曾令她有过心跳加速的男子,赵佳和也笑得很开心。 她的眼前闪现的是那一日春风何煦,微风轻轻。 光阴似水,那一身白衣少年坐在厅里浅浅的笑,唇边一对小梨涡若隐若现,气质清雅,犹如高岭之花,看着就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往日那些缺点,什么长舌妇啦,什么沉迷女色啦,此刻消失的荡然无存,只知道此刻就是上天最好的安排。 所谓三书六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 周国公家事先请了媒人来提亲,又因为时间紧迫,于是第二日柳氏便亲自拿着赵佳和的庚贴登了周国公家的门,互换了庚贴,一口气过了两礼。 虽然周国公对于赵家这般一开始不甚上心,如今却又急赤白脸的模样有些诧异,但周家好歹是名门望族,向来自视甚高。 而赵家不过就是靠着个赵怀先才崛起的暴发户,只当自己条件太好,赵家迫不及待了而已。 交了庚贴,问过吉凶,合了八字,乃是天作之合,这亲事也就算是这么定下了。 只等着周家准备好聘书,聘礼来,赵佳和过了及笄礼,就可以风风光光的办婚礼了。 第87章 待嫁闺中 赵佳和彻底变成了一个满心憧憬的待嫁女儿,足不出户,日日躲在玉笙居的阁楼里绣着大红的鸳鸯锦被。 天气已经很冷很冷,冷得好像都快要下雪了,赵佳和围着毛绒绒的披风坐在绣架前,手里的暖炉也渐渐地没有了温度,手指头冻得有些僵硬。 她收了针,双手握成拳置于唇边轻轻地呵着热气,望着已经绣好的一只鸳鸯怔怔的出神…… 三书六礼说起来简单,却也花了大半个月的时间,周家自从换了庚贴之后,便再也没有了声音,或许是在筹备聘礼,也或许是在等赵佳和过了及笄礼之后再行纳征、请期之礼。 按照赵怀先的想法也是如此,先将亲事定下,有了名头拒绝长宁王就不急了!之后再细细打算。赵佳和年纪尚小,最好是在家里再多留个几年。 本来也应如此,女儿家总是皮薄,男方既然不急,她便更得沉得住气。 但心里头却空落落的,总有些不安,恐怕夜长梦多。 那日梁容瑾叫她认命?她如何能认? 这一世她最不愿意的就是认命! “姑娘,看谁来了!”王嬷嬷乐呵呵的推门走了进来,脸上洋溢着喜气。 王嬷嬷不知道内情,只知道周国公府是名门望族,眼下只有周棋恒这么一个嫡孙,早早的就封了世子,人又长得英俊。因而自从知道赵佳和和周棋恒订了亲,过门之后就是世子妃,王嬷嬷便觉得是天上掉了一块好大的馅饼下来一般,日日都乐开了花。 赵佳和回头朝门外看了一眼,还道是谁来能让王嬷嬷如此开怀,原来竟是敛秋。 “姑娘今儿个看起来气色不错!” 敛秋走进屋内,将手里的匣子轻轻地放在了案桌上,对着赵佳和笑得很温柔,又走到了绣架面前,指尖抚了抚鸳鸯,轻声赞道,“姑娘这绣工当真是得了熙春的真传了!” “瞧你说的,若不是你嫁得早,这教导姑娘绣工的活又岂会轮到我!先夫人往日总夸你最是心灵手巧!如今外头的铺子得亏有你看着!”王嬷嬷笑弯了眼,沏了两杯茶递了过去。 敛秋但笑不语,转身将案桌上的匣子打了开来,轻声道,“我今儿来是给姑娘送这套出嫁头面的,准保整个尚京城里绝无二份!” 赵佳和看了一眼这套纯金打造的头面,闪着莹莹的光亮,镶嵌的宝石晶莹剔透,全是顶级的珠宝,一眼看起来真是让人爱不释手,喜欢的要命。 “哼……那可未必,珠圆玉润那两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不就最爱仿制你铺子里的首饰吗?真是不要脸!”王嬷嬷半个月来第一次撂了脸色。 敛秋叹了一口气,“我也没什么法子了!念夏他们好似专门跟我们作对似的,我们出一款首饰,他们下月就出一款一模一样的,价格还低!也不知道她们图个什么,如此还怎么赚钱?” 赵佳和不以为然,仍旧一颗一颗欣赏着头面上的珠宝,淡笑道,“不必理会,他们越是这样,日后尚京城里的人便越是知道珠光宝气这个响当当的名字,不能只看眼前!我们首要做的就是推陈出新!” “是。”敛秋轻声应了一声,看着赵佳和专注的侧脸,思索了好一会才说道,“姑娘……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吧。” 赵佳和最不喜欢这样吞吞吐吐的,要么索性说,要么索性就烂在肚子里。 这么一问,不就是要说的意思了?那又何必问? 敛秋紧抿着唇,给王嬷嬷使了个眼神,王嬷嬷心里头不爽,却还是骂骂咧咧的出了门,“神神秘秘的,有什么不能说给我听的?” 敛秋见房门关上了之后,才凑近了赵佳和的耳边,悄声道,“姑娘……我可听说这位周世子不学无术,虽说出身名门,但也是个破落的名门,他自己又不争气,您如何能与他定亲?” “……” 其实这样的话,这些天已经有很多人耳提面命的跟赵佳和念过了,秋月也说,赵佳惠也说,就连温铳都上门来说过一次了! 好像全世界都聪明,就她傻一般,真是烦不胜烦。 “……父母之命,哪里有我置喙的余地!更何况成家立业,自古以来不是都是先成家再立业嘛!”赵佳和敛了眉眼淡淡的回答。 见赵佳和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敛秋很是心疼,叹道,“真是难为姑娘了!可这周世子也太不是个东西了!明明和姑娘定了亲,竟日日泡在天香楼,大中午的就在不羡仙里喝了个烂醉,口口声声说不愿意和您成亲!” 赵佳和一听,气上心头,双眸眯了又眯,胸腔积压着一股怒火无处发泄,只好暗自咬牙,默默在心里发誓! 成亲后一定要让周棋恒付出血一样的代价。 敛秋继续说,“随后长宁王就出来把周世子给打了!打的还不轻,下的都是狠手,几天都下不了地!周国公爱孙心切,直接就告到了皇上面前,谁料长宁王竟然索性大闹了一场,要求周国公退婚,胆大妄为的请皇上将姑娘赐给他!周国公当场气晕在了御前。” “竟有这等事?”赵佳和大惊。 她有预感,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自古以来,两个男人为了一个女子打架,错的永远都是女子。 敛秋满脸沉重的点点头,又道,“如今长宁王被罚禁足!您赵家三姑娘的名号已然成了街头巷尾的谈资了,快要家喻户晓了,都说您是……是……” 是了半天,也没是个所以然出来。赵佳和急得不行,低声道,“是什么,你倒是说啊!” “说您是红颜祸水。” “……”赵佳和莫名的松了一口气,微微笑了一下,还好还好,只是祸水而已,这顶帽子她还是受得起的。 “姑娘的名声都快被糟蹋了,竟然还笑得出来……”敛秋见鬼了一样看着莫名发笑的赵佳和。 “嘴长在别人身上,别人说什么,关我什么事?”赵佳和淡定地说完,伸手将金丝头面轻轻地放进了匣子里,又朝着门外喊了一声,“秋月,进来!” 待秋月进来,吩咐了秋月将头面收好后,赵佳和又走到了绣架面前,仔仔细细的绣起了鸳鸯。 第88章 花园风波 “看来姑娘当真是心仪那周世子了!” 敛秋轻轻地丢下了一句话,便离开了。 秋月面无表情的抱着匣子,只是发白的指尖透露出了她内心的愤怒。 秋月对着赵佳和的背影问道,“姑娘不是说因为父母之命吗?这会子又喜欢那周世子吗?” “我喜欢与不喜欢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些事不是你该操心的。”赵佳和手下的活没有停,撂了句不大客气的话。 也不知道秋月这些天到底是哪根神经搭错了,一天一天的跟吃了炮仗一样,说话真是粗鲁,而且越发的没有规矩,三天两头的教训她,她已经很疲倦了。 秋月一言不发,抱着匣子转身离开。 阁楼里重归静谧,安静的都能听见微风吹打着窗台的声音,而赵佳和的心却兵荒马乱的静不下来,手里捏着针迟迟下不去,愣愣的出神。 周家迟迟没有动静,看来是周棋恒这个宝贝疙瘩出了问题,赵佳和寻思着,应该想个法子让周棋恒愿意娶她才行。 但周棋恒心仪赵佳惠良久。 这么一来,不是和前世差不多的境况,不过是换了个丈夫,这样换汤不换药,让人觉得憋屈。 既然重来一世,为什么就不能找到一个爱自己的,自己也爱的男人呢? 很快,赵佳和便摇了摇头,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早就没有了爱人的能力了。 “和儿在想什么呢?想的如此入神?” 柳氏的声音飘进赵佳和的耳朵里时,人也已经翩然而至,赵佳和微扬起头,反射性的露出了一抹笑,“母亲……怎么来了?” 柳氏欣赏着绣架,轻轻地嗯了声,“听丫头们说,你为了绣锦被已经在阁楼里待了大半个月了,我怕你闷坏了,特地来带你出去走走!” 赵佳和笑眯眯道,“母亲待我真好。” “夫人可是视三姑娘如己出,什么好的都想着姑娘呢!”云珠在一旁恭维道。 云珠虽被提成了姨娘,但却仍然和之前一样尽心尽力的伺候柳氏,也许是柳氏正怀着身孕,将云珠提成姨娘不过是为了固宠。 但在赵佳和看来,最大的问题应该是赵怀先还没有睡过。 罪过罪过,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思想如此奔放,真是罪过! “那我便多谢母亲大人啦!” 赵佳和起身挽起了柳氏的手臂,母女俩虽不是亲生,却胜似亲生,有说有笑的走到花园里晒太阳。 即将入冬,花园里都是光秃秃的树枝,连片绿叶都没有,没什么好看的,出来吹吹冷风醒醒神倒还不错。 “母亲,眼下这天气越发冷了,您怀着身孕可得小心些,别着了凉,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回漪澜苑里,抱着暖炉喝茶聊天也是不错的。”赵佳和将大半个脑袋都缩进了毛绒绒的斗篷里,只剩下两只乌黑的眼珠子滚来滚去。 “好吧。” 柳氏和赵佳和灰溜溜的打道回院子,柳氏边走边问道,“和儿刚才闷闷不乐的样子可是担心婚事生变?” 赵佳和唔了一声,也不说是,也不说不是,脚下捡了颗石头,无聊的踢着。 “和儿大可放心!这门亲事本就是周家来提的,如今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何况咱们赵家早已不是可以随意让人欺负的,若是那周家无故退了婚,恐怕尚京城里再无姑娘会看得上周棋恒了!”柳氏温柔的笑着,轻轻地拍了拍赵佳和的手。 “强扭的瓜不甜,若是周世子执意不娶,我也便罢了吧。”赵佳和将话一说出口,不知为何,便觉得整个人都舒畅了,那心里头压着的一团无名火消失了。 “和儿!” 柳氏突然停下了步伐,转身面对着赵佳和,说道,“你还小,不懂!周世子糊涂,还看不见咱们和儿的好,若是成了亲之后……” “柳香凝!你这个贱人!” 身后突如其来地传来一声略显嘶哑的暴呵,犹如来自地狱之门。 赵佳和吓得浑身一颤,整个人差点跳起来,这个声音实在是太过于惊悚了! 刚转过身,不过匆匆一瞥,还没看清,赵佳和就被无情的推到了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就像是推掉一块绊脚石一般,脚踝似乎是磕到了石头,钻心的疼,身上的衣服十分厚重,一时竟笨拙的爬不起来。 她脑海中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刚才要是没把秋月气走,现在也不至于摔的这么难看了! “柳香凝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凭什么我的孩子没了,你的孩子还好好的!那点心里的落胎药到底怎么回事,你心知肚明!为什么要这么害我?你去死,去死……” 吴姨娘歇斯底里地摇晃着柳氏,嘴里念念有词。 “和姐姐,你没事吧?” 赵佳畅随着吴姨娘狂奔过来,先是伸手扶了赵佳和,还没扶起来,眼见着疯狂的吴姨娘将柳氏狠狠地推到了地上,赵佳畅急得放开了手,赵佳和再次跌到了地上,屁股摔的快要裂开了。 “姨娘不要!” 赵佳畅急忙奔到了吴姨娘身边,可惜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柳氏已经摔到了地上。 柳氏捂着肚子,微张着嘴,满脸苍白,看起来很痛的样子。 很快,鲜红的血液便从柳氏的身下汩汩而出,浸湿了衣裙。 赵佳和傻愣愣的看着,忘记了反应,忘记了疼痛,直到血流到她的脚边,绣花鞋染上了血迹。 她才意识到,出大事了! “来人,快来人!”云珠大声地哭喊着。 原本宁静的赵府顷刻间沸腾了,人仰马翻。 没有人理会赵佳和,她忍着疼痛,独自一人一瘸一拐的走到漪澜苑。 刚在厅里坐下,就见宋大夫正好被小厮扯着,从门口飞奔进来,一只脚深,一只脚浅的直奔内室而去,看起来应该是跑丢了一只鞋。 她记得上回宋大夫说过,柳氏要卧床休养,若是再出事,神仙也难救…… 刚才的血真的流了很多,比她上一世流产时流的还要多…… 赵怀先本就子嗣单薄,又接连失了两个未出世的孩子,估计一夜白头都有可能,她若是在此时再触霉头,可不就是找死了? 第89章 除了你,谁都可以 没多久,宋大夫就从内室走了出来,见到赵佳和,也不需要她开口问,直接摇头道,“保不住了!我还需得下一剂猛药将死胎打下来!三姑娘若是无事便随我出府一趟吧!” 虽然在意料之中,但是赵佳和还是难过了一下,才问道,“所为何事?” 宋大夫哦了一声,沉着冷静地解释道,“你这府里接二连三的出事,我这猛药非比寻常,一般人我不放心,三姑娘还是随我去一趟吧!” “我让云珠跟你去,云珠绝对放心!” 赵佳和推三阻四的,宋大夫不高兴了,皱着眉头念叨,“三姑娘怎地如此不识好歹,我这是给你敬孝的机会,夫人的身子要紧,调养好了,日后再生几个都没问题,你这边雪中送炭,把药辛辛苦苦的拿回来,再辛辛苦苦的熬,再端给夫人……” 赵佳和被念的有些头疼,宋大夫一副“你不孝顺,你怎么这么懒”的口气嘚啵嘚啵的一直说,好像要说到天荒地老的样子。 他不应该姓宋,他应该姓唐!唐大夫! 她连忙出声打断,“并非我不愿意去,而是我脚受伤了,实在不便!” “受伤了?哪呢?大夫在这呢,怎么不早点说呢?受伤了更要跟我走了,我这药箱里今日没带伤药呢……”宋大夫弯着腰边念边开始检查赵佳和的脚,拉起来,扭了扭问道,“痛吗?” 见赵佳和摇头,宋大夫沉默了一会,才道,“姑娘这小事一桩,不妨事,不过蹭破了点皮!” 蹭破了点皮? “可是我疼啊!”赵佳和无法接受宋大夫用看巨婴的眼神望着自己,明明疼的连路都走不了了。 “三姑娘下来走两步看看。” 听到宋大夫这么说,赵佳和便站了起来,在厅里一步一个脚印的踱着步子。 “能走路,踩下去有点刺痛?” “对。”赵佳和点头。 “扭伤了筋,不妨事,跟我走吧。” 话音一落,宋大夫也不在意赵佳和同不同意,拎着药箱先走了,赵佳和无奈,只好跟了出去。 其实她没敢说的是,她的屁股也很疼,跟打了针似的。 接送宋大夫的马车并不舒适,赵佳和颠来倒去的挨得很辛苦,好在离的近,走过两条街就到了“济世堂”,乃是宋大夫的医馆。 看到名字,赵佳和嗤之以鼻,一次收一锭金子诊金,应该叫金子堂!如此暴利,难怪医术高明却不进宫当太医。 济世堂门庭若市,但进出的多是市井小民,看衣着也不十分华丽,赵佳和心中疑惑,如此昂贵的医馆怎么还会有如此多的平民来看病?难道如今的尚京城百姓都过上了可以一掷千金的富足生活了? 难以理解! 赵佳和扶着腰踏进了济世堂。 里面很大,估摸着有好几位大夫在同时看诊,配药房里的小厮也是忙得热火朝天,连声“欢迎观临”也没人和她说! 赵佳和不由得心中感叹,这位宋大夫也是家大业大啊。 “三姑娘,您在此处稍候,我去配药!” 宋大夫将赵佳和引到了一间看诊室,吩咐了身边的小厮上了茶之后,便离开了。 赵佳和环视了一圈,此间并无特别之处,但却将外头的人声鼎沸彻底隔绝,甚为清净。 她扶着时不时抽痛的屁股,侧着身子,小心翼翼的用另一边不那么痛的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窗外的阳光渗透进来,暖洋洋的晒在她的背上,很舒适。 她举起茶杯,轻抿了一口,细细品来,竟是上好的西湖龙井。 看来宋大夫真的是财大气粗啊! 将茶杯轻轻地放在了案桌上,赵佳和突然觉得后背凉飕飕的,太阳一下子全都消失了,身上笼罩着一片巨大的阴影。 她怔怔的回过头,在见到身旁的椅子上赫然从天而降了一个梁容瑾时,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啊……” 赵佳和激动的跳了起来,伤痕累累的屁股再次撞到了扶手上,疼得她呲牙裂嘴。 却还是像见了鬼一般,缓缓地往后移了两步,手指着梁容瑾,惊道,“……你怎么在这里?” “本王来找宋大夫看病拿药,得知三姑娘也在此处,特来打声招呼。” 梁容瑾慵懒地歪在椅子上,双手交叠,左手摩挲着右手上的玉扳指,高大的身子挡住了窗外漏进来的所有的阳光。 逆着光线,赵佳和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但那微敛的眉眼十分清冷孤绝,仿佛透出一股危险的气息。 赵佳和唔了一声,逐渐收敛了慌乱的心情,行了一礼,“见过王爷。” 梁容瑾不叫起,赵佳和也不纠结,蹲了蹲便自顾自的站了起来,正欲走,又听他说,“定亲了?” 简短的三个字听起来不带喜怒,但周遭冷凝的空气都让赵佳和觉得此地不宜久留! “是。到时候还请王爷赏脸喝杯喜酒,告辞!”赵佳和绕过了椅子,往外走。 赵佳和一瘸一拐的,走的缓慢,却又拼了命逃离洪水猛兽的样子彻底惹怒了梁容瑾,本来努力克制的情绪瞬间崩塌,怒火再难压抑。 “哗”地一声,梁容瑾豁然起身,大步追了过去,用力将赵佳和扯过,甩到了门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赵佳和骇然之际,他的吻便犹如暴雨般袭来,他高大的身体紧紧压迫着她,丝毫没有反抗的余地,就那么硬生生地承受着他带着怒意的亲吻,霸道又粗鲁…… 一点也不像他。 赵佳和不知不觉落了泪,泪水渗进唇边,两个人都尝到了咸味。 梁容瑾愣了一下,终于松开了她的唇,却仍然没有放开她,他双眸闪烁不定,没有看她,微喘着问道,“周棋恒都可以?是不是谁都可以?” “不!” 赵佳和的眼泪止不住的落下,不知道为什么想停也停不了,她唇边挂着冷冷的笑,一字一句的说道,“是除了你,谁都可以!” 一句狠话令梁容瑾松开了手。 他的脸色很难看,阴沉沉的,额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眼里有一点震惊,有一点失望,还有很多赵佳和看不清楚的东西。 但谁在乎呢,她从来也没有看透过他啊! 她的眼睛还在哭,嘴里却笑出了声…… 没想到,终有一日,她竟然也可以这般糟蹋梁容瑾。 第90章 心中疑云 夜里下了雨,淅淅沥沥的,空气中又添了几抹寒意,整个赵府都笼罩在一片荒芜的气息中。 沉寂悲伤但又好像暴雨前的宁静。 赵佳和伫立在窗前,望着漆黑的夜幕中,双眼失去了焦距,没什么神采,身后的秋月为她披上了斗篷,提醒她小心着凉。 赵佳和置若罔闻,夜色里浮现的是梁容瑾离开时的背影,愤怒又决绝,房门被他甩的震天响。 如此,他一定再也不会来找她了! 突然间心头一阵绞痛,赵佳和捂了捂胸口,明明就是梦寐以求的事情,但为什么此刻的心这么痛? 痛得双目含泪,浑身颤抖。 不远处,一道身影跌跌撞撞地飞奔而来,直奔进玉笙居,二话不说,跪在了院子里的空地上。 “姑娘,是四小姐!”秋月提醒道。 “……” 赵佳和这才看清楚,跪在那的竟然是赵佳畅,浑身都被雨水打湿,泣不成声的跪在那里,肩膀一抽一抽的,单薄的身子看起来格外的可怜。 “将四姑娘请进来,莫要着凉了!”赵佳和轻声吩咐了一句。 秋月叹道,“四小姐在漪澜苑跪了一晚上了,估摸着已经着凉了,奴婢觉得姑娘还是少管闲事为妙!” 赵佳和沉了沉脸色,低声斥道,“如今我都使唤不动你了吗?” 秋月一愣,连忙行了一礼,“不敢!奴婢这就去请。” 岂料,赵佳畅虽然风雨飘摇的随时就要倒下去,却固执地不愿意进院子,坚持不懈地跪在原地。 赵佳和见秋月无功而返,身上沾上了些雨水,一副气鼓鼓的样子,顿觉有些好笑。 看来赵佳畅是打算用苦肉计救母了,但未免跪错了地方吧? 秋月的伞还没收进来,便瞧见赵佳和一脚已经踏出了门槛,急忙撑着伞跟了出去。 “畅儿,你跪在这儿作甚?”赵佳和走到赵佳畅的面前问道。 “和姐姐……” 赵佳畅扬起脸,脸上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沿着脸颊纷纷滚落,慢慢的跪挪到赵佳和的跟前,伸手抓着赵佳和的裙摆,声音颤抖地哭诉道,“姨娘已经被关进了柴房,祖母说明日送官严办,如此一来,跟送姨娘去死有什么分别?爹爹和母亲不愿意见我,我没办法了,只有舔着脸来求姐姐救救我姨娘!” 赵佳和心肠软,赵佳畅哭得这么惨,她心有不忍,蹲了下来,握着赵佳畅冰凉刺骨的手,劝道,“畅儿……你别这样!你先跟我进屋,换身干净的衣裳,再从长计议好不好?” 这种话很明显就是拒绝的意思,赵佳畅连忙摇头,松开了赵佳和的手,开始猛烈的磕头,嘴里机械地念叨着,“姐姐不答应,我便一跪不起!求求姐姐!” 赵佳和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她有些生气地斥道,“我何德何能?如何说情?你姨娘犯下如此过错,我又如何帮你?” “姐姐是嫡女,一向得爹和母亲爱重,若是姐姐求情,爹一定会听,会从轻发落的!” 赵佳畅哭得声音嘶哑,咽了咽干涸的喉咙,继续说道,“姐姐今日也在场,难道就不觉得蹊跷吗?为何云珠离得那样近却拦不住我姨娘?母亲和姨娘都已半月未出院子,怎会那样巧正好今日在花园碰面?我姨娘是有错,但母亲难道就没错吗?” “你简直不可理喻!”赵佳和皱着眉头斥了一句,便站起来身。 “姐姐!我不求母亲原谅姨娘,只求姐姐能保我姨娘一命,求求姐姐了!那是我姨娘啊!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姨娘去死啊!” 赵佳和低头冷眼看着赵佳畅伏在地上柔弱无助的样子,狠狠心转身回了屋子里。 雨下个不停,没完没了的样子,将赵佳畅跪在院子里的身影衬得更加地萧条凄惨,赵佳和一直站在窗边看着,她无端被道德绑架,心里很难受。 良久之后,赵佳畅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赵佳和轻声吩咐秋月,“将四小姐送回去,嘱咐丫鬟们好生照料……再请个大夫来看病吧!” “是。” …… 次日,赵佳和起了个大早,昨日碰伤的地方,今日都只有微微的酸疼。 她坐在床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愣了好一会儿,随后站起身换了身衣裳,连早饭都没顾上吃,便急冲冲的出门朝漪澜苑而去。 漪澜苑里死气沉沉的,就连丫鬟们个个也都是沉着一张了无生趣的脸,赵怀先更是一早就不见了人影,大约也是因为家里的纷争沉闷的令他一刻都不想多待吧! “母亲……”赵佳和进了内室,轻唤了一声。 柳氏正坐在床上喝热粥,见赵佳和进来,脸上露出一丝诧异,随后淡笑着问道,“和儿来得如此早,怕是还没用早膳吧?要不要吃一些?” 赵佳和微笑着嗯了一声,坐在了床边的凳子上。 柳氏的气色不太好,略显苍白。但精神还不错,没有哭哭啼啼要死要活,和上次得知赵佳岷私自去当兵时的状态可不一样! 她心中疑窦渐生。 云珠舀了一碗热粥递给赵佳和,赵佳和一边搅动着勺子,热气氤氲中,她望向云珠,淡淡地说道,“云姨娘昨日护主不利,该当何罪?” 此言一出,云珠吓得立刻跪在了地上,“奴婢知罪!” 柳氏淡淡地瞥了一眼赵佳和,随后敛下了眉眼,并无言语,继续淡定地喝粥。 “知罪?云姨娘昨日离得母亲那样近,竟挡不住一个柔弱的吴姨娘?若不是包藏祸心,我还真想不出别的什么原因!”赵佳和一声严厉过一声,将云珠完全震住了。 “奴婢没有!奴婢对夫人忠心耿耿哪!夫人……”云珠双目含泪,十分憋屈的望着柳氏。 柳氏喝完了粥,将碗递给了云珠,轻声道,“好了,你先下去吧!和儿是拿你寻开心呢!” 这袒护的意味实在是太明显了! 云珠接过了碗,赶忙退了下去。 “听丫头们说昨晚畅儿在你院子前跪了一夜,看来和儿到底是心软,只是不知你今日来漪澜苑是兴师问罪来了?还是想替吴姨娘求情来了?” 柳氏眼中不见恼意,仍然笑得很温柔。 第91章 争不过死人 柳氏一语道破,赵佳和反倒不好意思起来。柳氏一向待自己不薄,而今这般也不知道是想要干什么。 她笑得有些赧然,“女儿哪敢?只是心中疑惑不解,甚为不安。” 柳氏拉了拉被子,靠在了床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半躺着,微眯着眼说道,“你且将你心中疑惑说说看!” 赵佳和默了默,问道,“昨日花园遇上吴姨娘当真是巧合吗?” “说巧也巧,说不巧也不巧,当要看怎么做了!” “……” 柳氏说的很轻巧,赵佳和却越发的不安,心里头沉甸甸的。柳氏怀孕,两次意外都有她在场! 她到底是让人架起来做了回见证人,也可以说是帮凶。而之所以如此,大约是因为赵怀先对她心中有愧,对于她的证言证词深信不疑。 天气凉,手里的一碗热粥已渐渐地失去了温度,赵佳和再也没有了胃口,将粥放在了一边的桌上,才道,“母亲如此到底是为哪般?怎么狠得下心?” 柳氏脸上的笑意渐渐地凝固,敛着眉眼,轻声道,“不是我狠心!而是当我发现的时候已为时已晚,即便将来这孩子能顺利生下来也难逃厄运!既然如此,不如做点有用的事。” 利用腹中胎儿排除异己,这种事情虽然看起来残忍,但最痛苦的还是失了孩子的母亲,又干旁人什么事? 赵佳和感受到柳氏的悲伤,不欲再揭人伤疤,话锋一转,恳求道,“母亲可否留吴姨娘一命?送到庵里去了却残生也好啊!” 赵佳和说到前半句的时候,柳氏已转过头来看着赵佳和,眼里有片刻的失神。 “和儿当真是善良!看来王嬷嬷是什么都没告诉过你啊!” “……”赵佳和微愣。 柳氏沉思了一会,又自言自语道,“也是,琳儿姐姐那样的人,又怎么会让你满怀怨恨的活下去,王嬷嬷大字不识一个,估摸着对内情也并不十分清楚!” 此言一出,平地一声惊雷,炸得赵佳和粉身碎骨,惊道,“母亲这是何意?” 柳氏伸手抚上了赵佳和略显冰凉的脸颊,轻轻地笑道,“和儿当与我站在一处!同仇敌忾才是。我争不过死人,却不能容忍活人在我面前使尽妖媚,日后你嫁了人,就能理解我今日的狠心了!” “……” 又下雨了,毛毛雨稀稀拉拉的,沉闷的空气令人窒息,土壤散发出来的寒冷气味让人难以忍受。 赵佳和魂不守舍的回到了玉笙居,打湿了细发,打湿了裙摆。 脑中不断地回荡着离开漪澜苑前,柳氏最后说出口的那句话,“男人的爱短暂又薄情,见一个爱一个。所以听听就好,当不得真,否则伤人伤己。” “姑娘这是怎么了?夫人与您说了些什么说的那样久?我看云姨娘都吓破了胆了!先换身衣裳吧。”秋月啰啰嗦嗦的打开了柜子取出一套干净的衣裳。 赵佳和充耳不闻,一屁股坐在了塌上,沉声命令道,“把乳娘叫来!” 秋月哦了一声,将衣裳放在了桌子上,便退了出去。 稍顷,王嬷嬷骂骂咧咧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混杂在雨声中,显得格外的中气十足。 “咱们姑娘前脚才回来,这位四小姐便又来跪?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将四小姐请出去!要跪也是跪清心院,跪漪澜苑!好端端地跪我们家姑娘作甚?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咱们姑娘苛待庶妹呢,没得连累了姑娘的名声!” 王嬷嬷一呼百应,丫鬟们杂乱的脚步声四下散开。 门“吱呀”一声,王嬷嬷推门而入,嘴里没停的说着,“姑娘,这事咱们不能管,也管不了!那四小姐如此不是为难咱们嘛?” “随她吧!跪晕了自有人抬回去,不理她就是了!自己不爱惜自己,谁还会爱惜?”赵佳和一反常态,冷冷地说。 秋月和王嬷嬷都是一愣,随后王嬷嬷尴尬地笑了笑,附和道,“是啊,是啊,姑娘说的是!咱们啊就安安心心的等着做个世子妃,风风火火的,也算告慰了夫人的在天之灵!” 王嬷嬷双手合十,默默地祈祷,赵佳和看着,突然出声问道,“乳娘,我娘当年到底是怎么死的?” “难产,拼了命的要将你生下来,血崩了,就去了!”王嬷嬷不疑有他,将这段已经说了好几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乳娘……今日母亲与我说了一些陈年旧事,我想要听真话!”赵佳和神情无比的认真,但其实她并不是想要替母报仇,只是单纯的不想自己懵懵懂懂的被人利用! 根本没有料到赵佳和会说出这样的话,王嬷嬷有片刻的失神,许久才唔了一声,坐在了赵佳和的身旁,俨然打算促膝长谈的意味,一副早就想一吐为快的样子。 “夫人那时候怀着你,就将我们几个当中最为出挑的拂冬提成了吴姨娘。老爷和夫人年少夫妻,感情很好,吴姨娘刚开始没有得到老爷青睐,但是没多久,也不知道吴姨娘使了什么媚术,将老爷迷的神魂颠倒,自那以后老爷就像变了一个人,日日宿在吴姨娘处,夫人备受冷落,只能日日以泪洗面。然而夫人为人清高,又不愿意去求老爷,就这样慢慢地伤了身子!” 这些赵佳和多多少少也知道了一些。 想来王嬷嬷不识字,又是个粗心马虎之人,照顾还是婴儿的她时就时常手忙脚乱,小时候她也不知道喝过多少过期的奶水。 “姑娘一出生就没有了亲娘,若是再因为夫人的事怨恨老爷,不得老爷喜爱,将来可如何是好?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过去的都过去了,我只盼着姑娘好,安安心心的等着当个世子妃!”王嬷嬷呵呵地笑着。 一旁的秋月忍不住嘟囔了一句,“世子妃也没什么好的……” 王嬷嬷吸了一口气,低斥道,“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 “好了,都出去吧!我累了,想歇息了!”赵佳和撂下了一句话,便自顾自的起身,爬进了被子里去。 第92章 深夜见吴姨娘 柳氏和温氏曾也是手帕交,温氏略长几岁,年纪上的差距导致了两人也不过就是谈得来的朋友,没有深交,不好也不坏。温氏的死,柳氏自然也是唏嘘不已。 柳氏嫁给赵怀先之后,并不得赵怀先的喜爱,就连赵佳岷都是赵怀先在一次醉酒之后混沌不清的一夜之后才怀上的,由此也可见赵怀先当年对吴姨娘是有多么的喜爱了。 家中大权由老夫人把持,丈夫有一心在美妾身上,想来也知道柳氏那几年过得并不如意,而赵佳和回府似乎是给了柳氏的一次机会,赵怀先开始因为赵佳和的事情频频留宿漪澜苑。 赵怀先是爱温氏的,爱温氏的恬静温婉,善解人意,但同时身为男人,又受不了吴姨娘媚骨天生的撩拨,就像仙女和妖精,喜爱是一回事,诱惑又是另一回事! 在赵怀先没有沉溺于吴姨娘的温柔乡之前,吴姨娘必然是嫉妒的,因为贴身伺候,所以极有可能动手脚,而温氏因为信任根本发觉不了! 到死都不知道! 赵佳和觉得自己能活下来,两世为人真是一个奇迹。 深夜,雨停了,地上满是水渍,走起路来发出清脆的声响。 赵佳和带着秋月来到了偏僻的后院,人迹罕至,连灯火都舍不得浪费在这里。 秋月扬了扬手里的灯笼,发现柴房门上挂着一块钥匙,随即便有备而来的从怀里掏出了一根细小的铁丝,上前三下五除二便拆了那把钥匙。 往日看到秋月这样的神功,赵佳和都要夸上两句,但今日却没有了心情。 赵佳和走进了柴房,原以为会见到一处狼藉不堪,充满恶臭的地方,里头住着一位蓬头垢面,疯疯癫癫的女人。 却没想到躺在床上的女人衣裳整齐,发丝如瀑,不仅有暖床睡,竟然还有被子可以盖。 所谓柴房也不过就是将吴姨娘的居所换了个地方而已。 真让人不高兴! 床上的吴姨娘被惊醒,翻身坐了起来,看到赵佳和时,脸上的笑容转瞬即逝,一副来人不是自己想见的人,失望到不行的模样。 “吴姨娘真是深得我爹爹的喜爱啊,沦落至此竟也能如此妩媚风情,这两日雨下个没完没了,却不知畅妹妹日日跪在我院前作甚?” 赵佳和拉了把椅子坐在了吴姨娘的对面,嘴边噙着一抹说不清道不清的讪笑。 “这个傻孩子!” 吴姨娘低头轻啐了一句,满眼心疼,过后又抬头对着赵佳和笑问道,“不知三姑娘深更半夜的来到此处所为何事啊?” “没什么,你在母亲的糕点里加了落胎药,我此番来就是想问问你,当年给我娘吃的又是什么?”赵佳和笑着说话,眼里却是冷漠至极。 “不知道三姑娘在说什么!”吴姨娘笑了。 “别装了,这里又没别人,你还说这些谎话有什么意思?何况我爹那样喜爱你,不忍苛责你,如今都这么多年了,我爹也没怪过你不是吗?” “三姑娘自个儿都说过去了这么多年,再追问这些有什么意义?诚如三姑娘所说,老爷就算知道了也不会苛责我半句!” 吴姨娘笑的风情万种,掀开了被子,将双腿移到了地上,挑衅地娇笑道,“昨晚老爷还留宿在我这呢!地方简陋,倒是委屈了老爷了!” 这话说的好像赵佳和是吴姨娘的情敌似的,令她仿佛吞下了一万只苍蝇一样的恶心!但她却不怎么生气,只是觉得很累,和吴姨娘打交道要时刻带着面具很累。 吴姨娘下了榻,慢悠悠的走到赵佳和面前,轻声道,“实话告诉你吧,当年那道士也是我机缘巧合之下找来的,三言两语就让你滚出了赵家!你就跟你娘一样懦弱,伪善!哈哈哈……” “啪。” 一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吴姨娘被秋月甩的跌到了地上,捂着脸,满眼震惊,完全没想到这个丫鬟竟然敢动手打人? “忘恩负义的贱人!我家姑娘也是你敢随意诋毁的?”秋月恶狠狠地斥道,很显然已经忍无可忍了。 秋月这一巴掌倒让赵佳和畅快极了,顿时大赞,“好丫头!” “你以为你娘是什么好东西!” 吴姨娘跌坐在地上,嘴角渗出一抹很浅淡的血痕,流着泪恨声道,“我本是官家之女,自幼饱读诗书。未曾想一朝破落,我竟要去伺候一个参将的女儿!她自诩才情甚高,可是好多都是我代笔的,诗都是我写的!她一个武将的女儿能有什么才气?和老爷互通书信的也是我!她样样不如我,凭什么得老爷所爱?” “那不是我娘的错!她待你不薄!”赵佳和怒喝道。 “待我不薄?哈哈哈哈……” 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吴姨娘大笑了起来,从地上爬了起来,坐回了榻上。 大约是怕又被秋月打,毕竟秋月的手劲还是很厉害的。 “好不容易等她怀了身子,真是好不容易啊。我才成了老爷的姨娘!可她竟然还霸占着老爷!一边劝我耐心,一边每晚都缠着老爷。老爷真是太可怜了,若不是我想尽办法,老爷永远都看不到我!我恨死她了,每日我便一点一点地给她加药,终于有一天她难产死了!” “可谁知她死了却更是霸占了老爷的心,那么久……那么久……”吴姨娘张狂地笑了起来,眼角有抹泪痕在月光下盈盈发亮。 “你这个毒妇不死,天理难容!” 赵佳和怒不可遏的站了起来,从怀中掏出了出门前准备好的,打算以备不时之需的一条白绫。 抖了抖,白绫犹如一条白色的瀑布倾泻而下,在黑暗的夜色中,那一抹惨白看起来格外的妖冶森冷。 赵佳和手里拿着白绫,大步的朝吴姨娘走了过去,白绫的尾端因为赵佳和走路带起来的风在空中胡乱飞舞。 吴姨娘吓得惊声尖叫,“你要干什么?老爷知道了一定不会放过你的!走开!” 赵佳和来势汹汹,走到吴姨娘面前却突然愣了一下,将手里的白绫扭成一团丢到了吴姨娘的脸上,怒道,“你自行了断!姑奶奶怕脏了自己的手。” 话音一落,在秋月震惊不解的目光下,赵佳和转身迅速的出了柴房。 第93章 吴姨娘死了 秋月将锁恢复了原样之后,走到赵佳和的身边,这才郁闷地问道,“姑娘……真的觉得吴姨娘会自行了断?” “……” 赵佳和没有说话,愣愣的看着柴房发呆。 秋月轻叹了一口气,“这种背主忘恩的女人留着也是祸害,姑娘下不了手,奴婢来!” 说着,秋月就又要去开锁。 “走啦!” 赵佳和赶忙扯了扯秋月,转身走了。 “姑娘……母仇不共戴天,您打算用意念来让吴姨娘自寻短见的吗?” 拾起地上的灯笼,秋月急忙追了上去,伸了伸手将灯笼里微弱的烛火光照亮赵佳和前行的路。 “冤冤相报何时了……” 这是赵佳和最后给自己找的借口。 她连鸡都没杀过,怎么杀人? 即便恨得牙痒痒,即便心中一股怒火无处发泄又如何? 她深受前世记忆的困扰,骨子里流淌着的还是二十一世纪的法律。人人生而平等,无权剥夺他人性命! 若是手上沾染上人血,日后跪在阎王面前恐怕连投胎的机会都没有了。 很多时候并不是想要原谅,只是,算了! 然而,令赵佳和没有想到的是,吴姨娘竟然……真的上吊自尽了! 次日一早,赵佳和正悠闲的吃着早饭,春花进来报信的时候,她惊得连手里的肉包子都掉到了地上。 “你再说一次?!” “姑娘……吴姨娘上吊自尽了!这会尸体已经放在了后院的空地上,四姑娘哭得都昏过去了!” 因为急切,春花说话喘着气,结结巴巴的。 下意识的,赵佳和就侧过头拿眼去看身旁又夹了一个肉包递给自己的秋月。 “姑娘……那个肉包脏了!” 秋月微笑着,非常淡定,一双眼睛清澈无杂质。 这样一来,赵佳和就没法淡定了! 人死了,她的心反倒空了…… 吴姨娘绝不会自杀的! 一个满心想着复出,信誓旦旦的说赵怀先不会责怪的人,又怎么会去死? 太奇怪了! 到底是不是秋月干的呢? 赵佳和几番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接过了肉包子,大口咬了起来,这话她实在不好意思问。 本来杀人这种事就不是很光彩,秋月若是真壮着胆子去杀了吴姨娘也是为了给自己报母仇!她这边不感激,反倒兴师问罪,揭了秋月的底,可不就太不识好歹了嘛。 但若不是秋月杀的,那又会是谁? 细思极恐! 眼前浮现除了柳氏的笑颜,温婉淡雅。赵佳和根本无法将柳氏和杀人二字联想起来! 就这么心事重重的吃完了肉包子,赵佳和正打算起身去阁楼继续绣自己未完成的鸳鸯锦被时,清心院便来了人! 脸色黑沉沉的,只说是请赵佳和过去,别的一句废话都没有。 说是请,但只要是清心院的人,对赵佳和就没有客气过! 赵佳和几乎是被紧赶慢赶的像赶鸭子一样赶到清心院的,她自己倒没什么,秋月气的不轻。 有时候赵佳和甚至觉得,要不是自己死命拦着,秋月大概会带着她杀出一条血路出去。 秋月这个丫头,喜怒无常,挺让人琢磨不透的,但忠心却是毋庸置疑的。 清心院里,老夫人坐在上首,李氏坐在下首,两人皆面色红润,气色都很不错,却向下耷拉着,故作凝重的表情几乎同步,骂起人来应该中气十足。 赵佳和一踏进正厅,跪在地上的赵佳畅便回过头来,满腔怨恨地怒视着,见到这样仇视自己的赵佳畅,她微愣了愣…… 一身缟素,脸色如纸一般惨白,满脸都是未干的泪痕,又因为在病中没什么力气,只有那一双瞪人的眼睛有点瘆人。 “见过祖母,大伯母!”赵佳和行了一礼,心下已经有些了然。 “是你杀了我姨娘!” 赵佳畅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下,声音嘶哑地质问道。 “我没有!我做过的不会否认,但我没做过的就绝对不会认!” 赵佳和虽然觉得吴姨娘死得蹊跷,但要想把不是她做的事安在她头上,可没那么容易。 “你撒谎!昨晚有人见到你三更半夜去见了我姨娘……咳咳……”赵佳畅太过激动,一声高过一声,刺激到了喉咙,捂着胸口咳个不停。 昔日躲在身后轻唤“和姐姐”的赵佳畅大概是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姐妹闹成这样,赵佳和心中也是无限唏嘘。 无论事实真相如何,吴姨娘的死,她可能逃不了干系了。 “四小姐,我家姑娘昨夜确是去见了吴姨娘,但我家姑娘心地善良什么都没做!”秋月忍不住插了一嘴。 “善良?一个杀人凶手善良?多可笑!”赵佳畅咳完了又笑了起来。 “你可知吴姨娘都做了些什么……” “秋月!”赵佳和厉声打断了秋月想要说出口的话。 温氏死了十几年了,人证物证全都没有,唯一的吴姨娘又死了,死无对证。 至于真相如何,旁人又怎么会在意,说了之后看起来更是出师有名。 反而会越描越黑,旁人只会当做是她杀人的说辞,反而做实了自己杀人的罪名。 “你倒是说啊,我姨娘到底做了些什么让你痛下杀手?” 李氏唯恐天下不乱的插了一嘴,“是啊,我也想知道呢,往日这位吴姨娘最是知书达理,听说三丫头刚回府的时候,吴姨娘上门拜访,还被玉笙居的奴婢扫地出门过,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仇怨,竟要到杀人的地步!” 赵佳畅一听,更是哭得死去活来,进气没有出气多。 “畅儿,你冷静一点……” “别叫我!我求了你那么久,你竟然杀了我娘!亏得我往日将你当做一母同胞的亲姐姐!赵佳和你如此歹毒,一定会遭报应的!” 赵佳畅声泪俱下,言辞犀利,将赵佳和辩驳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双眼闭了闭,暗叹了一口气,赵佳和有些疲惫,感觉自己今天可能会被咬死在这里。 在这里抓人不用证据,只看动机和推理,所谓人心所向,胡言乱语说多了也就成真的了。 柳氏小产还在卧床修养,救不了她,若是赵怀先也以为吴姨娘为她所杀,可能都会悲痛欲绝的想要大义灭亲吧? 第94章 佳和再受罚 赵佳和很心塞,越想越觉得自己真是可怜,纵观整个赵府,竟没有一个人能替她说一句话。 “够了,如此吵闹成何体统?” 老夫人半天才幽幽地说了一句,见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又道,“吴姨娘谋害主母,本就有罪。即便没犯错,我赵家堂堂嫡女杀了一个姨娘而已,也值当你们如此争论不休?” “……”赵佳和略挑了挑眉毛。 黄鼠狼给鸡拜年了呀! 虽然把老夫人比作黄鼠狼有些大逆不道,但是赵佳和也想不到什么更好的词可以形容自己此刻波澜壮阔的心情。 “和儿,若是你动的手也莫怕,祖母自会护着的!” 老夫人说的诚恳,但言下之意已经是将赵佳和钉在了杀人凶手这块耻辱柱上。 “祖母!请祖母为畅儿做主!” 赵佳和声嘶力竭地哭喊着,将额头磕到了地上,绝望又悲凉。 左一个杀人凶手,右一个杀人凶手,说的赵佳和自己都快信了! 难道自己昨晚梦游去把吴姨娘给掐死了? “老夫人,宋大夫回来了!”李嬷嬷走上前轻声说道。 老夫人对着李嬷嬷点点头,随后说道,“宋大夫医术高明,还时常辅佐衙门检验尸体,今日又正巧在府中,我便让宋大夫去看看,先听听宋大夫怎么说吧!” 宋大夫一路走到赵佳和身边才停了下来,行过礼之后,回身不露痕迹的看了赵佳和一眼。 “宋大夫来得真早啊?”赵佳和被宋大夫这冷冷的一眼看的很尴尬,勉强的笑道。 宋大夫一改往日嬉皮笑脸的姿态,表情严肃,不容亵渎的模样活像一位得道的世外神医一般,浑身都透露着“深沉”二字,让人不禁肃然起敬! 赵佳和有种重新认识了宋大夫的感觉。 宋大夫开口说道,“老夫人,吴姨娘浑身上下只有脖子上有一道明显的勒痕,并无其他伤痕,可以断定生前并无打斗和挣扎,据在下推测,吴姨娘确是自尽而亡!” 自尽而亡? 怎么可能?! 赵佳和愕然,怔怔地看着睁眼说瞎话的宋大夫。 宋大夫全当没看到,不苟言笑的目视前方,依旧深沉清高的令人发指。 “不可能!姨娘不可能自杀!”赵佳畅接受不了,喃喃自语了几句,突然指着宋大夫怒道,“你一定是被赵佳和收买了!” “畅儿!不得无理!” 老夫人轻斥了一句,又转头对宋大夫致歉,“丫头不懂事,是老身没有管教好,倒让宋大夫见笑了!” “无妨!四小姐尚在病中,还是节哀顺变,好生修养,当心伤了身子!” 宋大夫满脸严肃深沉地说完,又向老夫人拱手行了一礼,“医馆里还有事,在下先行告辞了!” “辛苦了,翠微!送送宋大夫!”老夫人眉眼含笑。 宋大夫来去犹如一阵风,不带走一片云彩,却轻轻松松的把赵佳和从泥潭里拉了上来,顺便还洗的干干净净的。 可见认识一位德高望重的大夫是多么重要的事情啊。 “就算不是赵佳和杀的,也是因为赵佳和说了什么,姨娘才会想不开!姨娘是被赵佳和逼死的!”赵佳畅哭得很小声,却很绝望。 “好了!宋大夫在尚京城里颇有名望,他说的话我自然信的!家丑不可外扬,此事就此作罢,不可再提!只是……” 说到这里,老夫人却突然停顿了一下,看着赵佳和叹道,“毕竟人没了,和儿脱不了干系,为堵府中悠悠众口,还是应略施小惩!即日起,和儿去跪十天的祠堂,静思己过!” “……是。”赵佳和潇洒的转身就走。 这哪是堵悠悠众口?分明就是给她立了个逼死人的名头了! 老夫人用不懈的努力证明了善良是不可能的!?不过十天祠堂而已,没事,她经常跪,已经跪得驾轻就熟了。 在去祠堂的路上,赵佳和越想越不对劲,问身旁的秋月,“你觉得吴姨娘真的会自行了断吗?” 秋月愣了一下,解释道,“宋大夫虽是个大夫,但却刚正不阿,听说皇上早年请他进宫当太医,他都不去!尚京里的达官贵人生病了都爱找他,反正他说的,我信!” 刚正不阿? 赵佳和眯了眯眼表示怀疑,刚正不阿会和梁容瑾一块将她骗出去吗? “他是爱钱吧?诊金一锭金子呢!”赵佳和嗤之以鼻。 “宋大夫是大善人,济世堂连年亏本,他的诊金是因人而异的!有钱有权的一锭金子,可上门看诊,随叫随到!一般的呢就几两银子,再差点的就只收几个铜板的草药钱,对于那些饭都吃不起的呢就不收钱。” 像是打开了话匣子,秋月数茄子道西瓜的将宋大夫夸成了活菩萨,赵佳和听得津津有味。 秋月继续说道,“可尚京里富人能有多少,穷人又有多少?富人那里挣得金子都不够贴补穷人的,况且一旦尚京涌入大批灾民,又或是发生疫情,济世堂的人都会首当其冲,所以很多人都说宋大夫是尚京之宝!” 赵佳和长长的哦了一声,“你打听的倒是很清楚,连济世堂亏本都知道?” 秋月又愣了一下,颇有些懊恼,不好意思的笑道,“别人都这么说!” 赵佳和对着秋月极其敷衍的笑了笑,手指戳了戳秋月的脑袋,轻啐道,“你的脑子别人做的!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反正我是不信吴姨娘会自尽的!只要我爹对她的眷恋还在,她就有翻身的可能,为什么要去死?” 秋月咬牙想了想,才道,“那会不会是昨晚我们走了之后,又有人去见了吴姨娘,说了一些让吴姨娘受不了的事,才想不开寻了短见?” 这话赵佳和还是认同的,她点点头,“有道理!很有可能,但是这人是谁呢?” 秋月摊了摊手,“不知道!” 赵佳和没有再说话,她觉得自己被秋月引导了,她明明是不相信吴姨娘会自杀的。 跪祠堂其实也算不得多厉害的惩罚,可是老夫人狠就狠在这么一罚,便坐实了赵佳和逼死吴姨娘的事情。 什么祖母会护着?都是骗人的鬼话!眼下她都被宋大夫洗白白了,仍然要罚! 把小事无限放大,再也洗不清了。 这也算是老夫人的厉害之处吧,她也算是学到了! 第95章 推心置腹 深夜静悄悄的,凛冽的寒风敲打着木窗,咯吱咯吱的响,因为临近冬季,为避寒风,祠堂的门也是紧紧的关着。 进入祠堂,烛火昏暗,隐约可见并不亮堂的屋子里摆满了祖先的排位。 庄严肃穆,案上供品一应俱全,香气袅袅,在冰冷的深夜里令人从内心敬畏神灵。 跪在蒲垫上的身姿挺拔又从容,远远一看,让人无端就觉得跪着的那个女孩是在诚心忏悔。 倔强又委曲求全的模样让赵怀先看着,微蹙起了眉头,心里很不是滋味,酸酸涩涩的。 但当他轻轻地跨过门槛之后,心中的这种酸涩之感须臾间消失的荡然无存! 跪着的人哪里是赵佳和?分明就是秋月! 秋月本就在跪着打瞌睡,意识到有人进来时,第一反应转过头去,已然看到赵怀先站在面前,脸上的表情可谓是一言难尽! “……和儿呢?” 话问出口的同时,赵怀先已经左右打量了下,很快就在角落里看到了睡的香甜的赵佳和。 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张躺椅,赵佳和就那么冠冕堂皇的躺着睡,身上还盖着厚厚的被子,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 很显然已经睡到不知天高地厚了! 赵怀先也不恼,倒有些哭笑不得! 这大不敬的要是赵佳岷,大概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得亏是个女儿家,他没法收拾。 “老爷,我去叫姑娘起来……” 秋月刚想走过去,赵怀先便抬起手制止了,他走到了赵佳和的身边,凝望着她的睡颜,越看越觉得像死去的温琳。 他脸上的笑容逐渐僵硬。 “咳咳……咳咳……”秋月奋力咳了起来,咳的脸红脖子粗,咳的肺都快要掉落出来。 也许是秋月不合时宜的咳嗽声,也可能是感受到了赵怀先的凝视。 总之,赵佳和幽幽的醒来了! 看到赵怀先的第一眼,她又闭上了眼睛,感觉自己做了噩梦,随后又睁开了眼睛,疑惑地轻唤了一声,“爹?” 赵怀先面无表情,淡淡的嗯了一声。 赵佳和睁大了双眼,踢开了被子,犹如鲤鱼打挺一般,瞬间从躺椅上爬了起来,满脸诧异,连声问道,“爹……爹您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说话的间隙,赵佳和做贼心虚的向蒲垫走了过去,一下子跪了下去,还给秋月使了个眼色,快走快走,担心又挨板子! “行了,这会人都睡了,没人看着你,叫你的丫鬟替你跪着吧,惯会偷懒!” 这话里满是宠溺的语气,赵佳和也就不好推辞,缓缓的站了起来,低着头不大好意思的卖着乖巧。 “谢谢爹,女儿就是太困了,才刚睡下的,真的!我发誓!”赵佳和当然是一开始就睡下了,这虚伪的誓言也就那么一说,没人当真。 “和儿,为父此番来此并非问罪!你祖母罚你跪十日祠堂,你莫要在意。她虽心有偏袒,也是人之常情,纵然有些不是,但也不至于过头!当今圣上以仁孝治国,侍母至孝!母在便不分家!何况你伯父也是因为我的原因不得回京,我又岂能将一房孤儿寡母弃之不理?” 赵怀先推心置腹地说了一席话,倒把赵佳和说懵了!她很想问一句,爹,你是不是吃错药了? “爹放心,女儿都懂!若是后院不合,侍母不孝,也会影响爹爹的仕途!女儿自然是希望爹爹好的!祖母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女儿好!” 话音一落,赵佳和顿时感觉自己深明大义,舍己为人! “好孩子!真是苦了你了!这么多年爹都没有照顾好你,将你接回来也不能让你过得舒心畅快,都是爹的错,爹对不起你九泉之下的娘亲!” 赵怀先越说越不对劲,好像还红了眼眶,赵佳和有些讪讪的。 “当年你娘亲难产,拼了一条命才生下你,而后又来了个道士说你的八字与赵家不和,在家中恐有大祸,要将你送走,我便同意了!从那之后我便轻轻松松地中了科举,仕途平步青云,家中更是坚信了那个道士所言,因而迟迟没有接你回来!当年爹也是糊涂,将你娘亲的死怪到了你的头上,你可曾怪过爹?” 赵怀先言辞恳切,一双眼睛饱含沧桑,赵佳和不习惯,有些无所适从,轻声回答道,“女儿从未怪过爹爹!爹也莫要再自责了,女儿这些年在外头并不苦,甚为自由,如今回来有爹和母亲的疼爱,已然知足!” 赵怀先敛了眉眼,不疑有他的点点头,“难为你如此懂事!让你丫鬟替你跪着,你且去睡吧!” 说完,转身离开了。 直到赵怀先的身影消失在眼前,赵佳和才问立在一旁的秋月,“有没有觉得我爹今日怪怪的?” “老爷一直都挺怪的!让人琢磨不透!”秋月说完,老老实实地跪在了蒲垫上。 “要是能让你琢磨透,我爹还能当尚书吗?” 赵佳和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坐在了秋月身旁的蒲垫上,思索了好一会,才喃喃道,“我倒觉得我爹爱我娘亲比爱吴姨娘多!也许吴姨娘只是我娘亲的替身呢?” “替身?呵……” 秋月这一声“呵”摆明了不同意,笑道,“姑娘编戏文的功夫真是越发厉害了!老爷爱不爱谁的,奴婢不清楚,但奴婢觉得天快亮了,姑娘若是不睡觉,就来跪着,奴婢去躺会吧!” 赵佳和眯了眯眼,伸出手指头戳了戳秋月的脑袋,“到底谁是主子?你如今倒是越发的不像样了!你若是累了自去换春花来跪!我可还要睡的!” “……” …… 十天之后,赵佳和从祠堂里走了出来,外头阳光耀眼,刺人眼膜,她拿手挡了挡,一路走回了玉笙居。 路上见到往日可爱的丫鬟小厮们大老远的见到自己时无缘无故的能躲就躲,躲不了在她面前也是一副战战兢兢,看起来格外的惧怕。 这时,她才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她这悍妇的名声大概已经威名远播,她非常相信在老夫人的推波助澜下,一定会传得满尚京城都人尽皆知! 第96章 名花有主 如往常一般,赵佳和不厌其烦的来到清心院请安,一路上还需打着灯笼方能瞧得见脚下的路。 冬日的太阳好似格外的懒,走到清心院阳光才刚刚露了脸,赵佳和示意秋月将灯笼里的烛火熄灭。 有时候她真的想不明白,这大冷的天,老太太没事干起那么早干什么? 躺被窝里……不好吗? 若是将来她做了一家之主,她一定不会这样拿乔!小辈们日日如此早的来请安肯定要被她轰出去的! 踏进正厅,赵佳和请了安,便入了坐。 赵佳风不喜不怒的剐了赵佳和一眼,哼哼笑道,“和妹妹可真是会掐时候,倒叫我们姐妹等了你好久!畅妹妹这般身体虚弱今儿个都早来了!莫不是和妹妹如今还起不来吧?” 赵佳畅正好咳了两声,脸色很是苍白。 赵佳和看了一眼,随即笑道,“倒真是我犯懒了,还请祖母恕罪!” “和妹妹说的哪里话,本就是辰时才请安,不过今儿个姐妹们都来早了罢了!”赵佳惠冲赵佳和笑的十分友善。 “好了……” 老夫人沉声喊了一句,见所有人都看了过来,才继续说道,“太后的寿辰在即,今年我们赵家也在受邀之列,老二媳妇如今身子虚弱,不宜进宫。宫中礼节繁杂,我这把老骨头就不去了。老大媳妇……” 被点到名字的李氏嗯了一声,脸上满是欣喜。 “你便领着惠儿,和儿一同进宫罢!” “是。” 李氏欢喜地应了一声。 “进宫之后少说话,莫要丢了赵家的脸面!” 老夫人心里头很不放心,虽然偏心大房,但是李氏小门小户出身,眼皮子浅,确实不如柳氏拿得出手。 “娘……瞧您说的,我这如何敢丢了咱家的脸面?听遇儿说太后这两年为了几位皇子的亲事愁白了头,连续几年的寿辰都喜欢看小姑娘呢!可选来选去到如今都还没定下,可不就是等着咱们家去呢!” 李氏说完也觉得自己说的话太不要脸了,呵呵地笑个不停。 这话虽然荒唐却取悦了老夫人,老夫人笑了笑,“这话在家里说说也便罢了,出去可莫要提!” 这婆媳二人旁若无人的王婆卖瓜,赵佳和实在有些看不下去。 她敛了眼,心里思索着,为何老夫人要叫她也去呢? 她明明就订亲了呀! “祖母……我呢?”赵佳风扭捏了一句。 赵佳和抬眼看了对面的赵佳风一眼。 庶女是断不可能进宫去的,但赵佳风是大房的庶女,在老夫人眼里要比她这个二房嫡长女更加惹人喜爱,赵佳风会问出这样的话并不稀奇。 “祖母,孙女今日身子不适,恐冲撞了太后,可否让畅妹妹代替孙女进宫去?” 趁着老夫人还没说什么,赵佳和赶忙出声说了一句。 老夫人收了笑,语气沉了沉,说道,“宫中早有惯例,庶女不得入宫,你二人今日是抽了什么风?” “……” 赵佳和闭了闭眼,暗自哀嚎了一声,已经没敢看对面赵佳风吃人的目光,她这脑子到底是干了什么啊? 她以为顺着赵佳风的话头,能将赵佳畅替了自己进宫去,本就无伤大雅的事,自家人不计较嫡庶便是了。 到了那天,满宫贵女,宫里的人深居简出的,又如何会知道赵家来的是庶女还是嫡女? 结果没想到啊,还是搞砸了,有时候她真是看不明白老夫人! “和姐姐当真是善良啊,如此好的机会竟也舍得让给我?” 出了清心院,赵佳畅站在大门口,惨白着一张脸极为讽刺地对赵佳和说。 门口风大,冷风施虐。 赵佳和浑身都凉透了,她其实是真心想把机会让给赵佳畅的。 她这朵名花有主了! “哼……畅妹妹可真是天真!和妹妹那是别有用心!人家是嫡女,又如何是我们这等庶女能越得过去的!咱们就算整日受人欺负也得咬牙和着血吞下去!” 赵佳风冷嘲热讽的声音幽幽的从身后传了过来,语气里说不清的刺人。 “风妹妹……” “惠姐姐今儿个也别尽做好人了!我们这当庶女的本就不比丫鬟好多少!”赵佳风微红了眼睛,脸上流露出的委屈快要崩不住,一个转身便率先离开了。 赵佳畅紧随其后,快步离开。 看着两人逐渐消失的背影,赵佳和有些恍惚,只听到赵佳惠走到自己的身边,轻声说道,“和妹妹别太在意,风妹妹就是这样,一会就好了!” 赵佳和唔了一声,转头朝赵佳惠笑了笑,正打算告辞回玉笙居,又听她说,“我方才跟祖母说要与你一同上街添置些首饰,不知和妹妹此刻可有空啊?” 赵佳和一听,开心得不得了,脑袋就像上了发条一样点了个不停,眉眼带笑的挽住了赵佳惠的臂弯,拍马屁道,“惠姐姐最好了!咱们现在就出门吧!” 自从玉笙居院后的那颗枇杷树被赵怀先砍了之后,赵佳和再也没有横行无忌的出过府了。 尚京城的街市格外热闹,马车停的随处都是。 赵佳和双手藏进暖袖里,一双眼睛滴溜溜的透过帷帽的纱布看到外头人影攒动,不禁心想,往日也没这么多人吃饱了撑的没事干上街瞎溜达呀,天气都这么冷了。 “和妹妹,这边走,我需得去一趟珠光宝气取套头面。”赵佳惠拉了拉心不在焉的赵佳和说道。 听到“珠光宝气”四个字,赵佳和满脸坏笑道,“惠姐姐可真是舍得,珠光宝气可是顶顶贵的!” “我原也是不舍得,可是祖母说既然是去太后的寿宴,自然就得戴最好的,否则显得不尊重!” 赵佳惠略有些赧然地回头看了一眼赵佳和,老夫人的偏爱那样明显,就是三岁小孩都看得出来,她生怕引起赵佳和的反感。 很明显赵佳惠多虑了!赵佳和万分不以为意地笑笑。 赵佳惠又说,“待会妹妹也要挑上一枝才好……” 话还没说完,就被珠光宝气门口排起的长队震撼到了! 门口停满了马车,丫鬟小厮将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只隐隐约约可见铺子里头许许多多戴着帷帽的小姐们在挑选。 第97章 成何体统 “这位姑娘,本店所有饰品明码标价,谢绝议价!诶……别抢……这位姑娘还没挑完呢……姑娘若是看不上,便留给下一位吧!” “姑娘……珠光宝气只此一家,别无分号!甭问我对面那不入流的铺子什么价!” …… 赵佳和站在门口,勉强听到里头的掌柜吆喝的声音,跟卖大白菜似的,不过却不是敛秋的声音! 是个男人,远远一看,似乎是郑掌柜! 一边要看着珠宝不被人混水摸鱼地顺走,一边还要使劲卖力地介绍吆喝,郑掌柜忙得眉头都皱成了一道闪电。 也真是难为他了! “怎会如此多人,我的头面该不会也被卖了吧?我可是付了二十两的定金呢!” 赵佳惠踮起脚朝里头看了又看,颇为担忧。 “你既提前预定,交了银子,便有你的一份!客定的根本不会放在柜台上卖的!”赵佳和笑眯眯地解释了一句。 “如此便好!” 赵佳惠放下了心,又转头问赵佳和,“和妹妹也常来这家铺子吗?为何这般清楚?” 赵佳和一愣,咬了咬牙装作没听到的样子,顾左右而言他地反问道,“今日为何这般拥挤?” 赵佳惠看了眼四周,凑近了赵佳和轻声道,“太后寿宴在即,我们家都知道是太后会给皇子们相看妃子,别人家更是打听的一清二楚了!这家珠光宝气深得乐仪公主喜爱!他们家的敛秋掌柜昨日还进宫了呢!今日好像也不在,要不是进了宫就是去了皇亲国戚的家里去了!” 闻言,赵佳和微微有些吃惊,敛秋混得越来越好了,以前倒没看出来敛秋如此上得了台面啊? 温氏生前身边的这四位大丫鬟真是各有千秋,一个尽忠职守的将她抚养长大,一个吃里扒外,一个胆大妄为的谋害主母,最后一个竟然是个经商奇才? 因为郑掌柜十分忙碌,赵佳和不便打扰,待赵佳惠取了头面之后,便离开了。 “敛秋掌柜真是会投其所好,我订了一套头面,只不过简短的几句谈话便知我喜爱玉兰花,竟送了我一支如此精致的玉兰花簪子,我看着甚为喜欢!”赵佳惠手里捏着一支非常小巧的玉兰花簪子,通身都是白玉打造而成,看上去仙气萦绕。 因为戴着帷帽,赵佳和看不清赵佳惠的表情,只是听那语气便知是真心喜爱。赵佳和低头浅笑,这样的主意当然是她这个活了两世的高端头脑想出来的! 做玉器的,难免遗留很多边角废料下来,不能做成品,却也不能浪费了,将这些稍微打磨一下,便可以当做小礼物送给大客户。 “让开!让开!” 对面突然迎面走来两三个壮汉,牛气冲天的横冲直撞,丝毫没有顾及他人。 壮汉粗手粗脚,冲着她们猛地一推,赵佳惠和赵佳和两人始料未及。 “啊……” 本就身如扶柳的赵佳惠被推得直接摔到了地上,头上的帷帽摔落,手里的玉兰花簪子应声落地,发出一声极为好听的声音。 一支上好的白玉簪子在赵佳惠的面前摔成了两瓣。 而另一边自诩身壮如牛的赵佳和也没好到哪里去,被狠狠地甩到了一旁小摊贩的摆台上,摆台上正好摆着瓷器,噼里啪啦的落到了地上。 “姑娘,没事吧?” 秋月皱着眉头,第一时间跑到了赵佳和的身旁。心里很是懊恼,因为手里拿着太多的东西,没有及时扶住赵佳和。 “没事!”赵佳和摇了摇头。 “老娘有事!你走路不长眼,摔了我的瓷器,赔钱!” 小摊贩是个中年女人,恶狠狠的叉着腰得理不饶人,一副不付钱就别想走的样子。 赵佳和连忙撩开了面前的纱布,却不是因为小摊贩的无赖! “公子,这小娘子生得真是美艳!” “这位姑娘是哪家府上的千金呀?” 坐在地上的赵佳惠已经被那几个撞人的壮汉围了起来,说话的是一个身材瘦长的男人,一身华贵的蹲在了赵佳惠的面前。 脸上都是惊艳垂涎之色,鬼都知道他想干什么! 天子脚下也敢如此放肆? 赵佳惠不知所措的跪坐在地只会低着头嘤嘤哭泣,不知道是为了那支泡汤了的玉兰花簪子,还是怕自己今日难逃恶霸。 赵佳和拉了拉衣袖,正想上前一人给一个耳光的时候,又沉着冷静的看了看壮汉,再看看自己的小身板,想了想还是忍住了冲动,转头对着秋月问道,“秋月……这几个小喽喽你搞得定吗?” 秋月也一直在看着赵佳惠那边,听到赵佳和这么问,轻笑了一下,“应该没问题,只是好像……已经不需要我们去帮忙了!” “……” 赵佳和下意识的顺着秋月的目光看去,一个男人正从人群中走出,轻柔地将赵佳惠从地上扶了起来。 那几个壮汉见状,连请安问好都省了,全都吓得落荒而逃! 这种连口水都不费,只凭一张肃脸就能英雄救美,想起来除了皇帝,也只有太子殿下能做到了! 我的天! 赵佳惠是摔残疾了吗? 就算残了,那她身边的丫鬟死的吗?梁廷修身边的侍卫也是死的吗? 就这么当街赤裸裸的你扶我,我扶你?你对着我笑得情意绵绵,我对你笑得感恩戴德? 成何体统? 成!何!体!统! 赵佳和瞬间肝疼了,觉得自己很有必要上前去劝诫一下! 刚迈开腿,便被身后的摊贩拦住了。 “休想走!还没赔钱呢!我这小本生意,家中上有老下有小的,我家男人打仗的时候伤了腿,如今瘫在了床上,你这一砸将我逼上绝路咯……” 小摊贩正哭丧着脸,拼命地挤眼泪,眼角却瞥见摆台上突然放了一锭金元宝,瞬间双眼放光,嘴里念念有词的话戛然而止,顺着握着那枚金元宝的手臂往上看去…… 一张勾魂摄魄的脸令小摊贩一时看呆了眼。 赵佳和原本也没打算跑的,赔钱的事得细细算! 奈何赵佳惠那边比较急,见小摊贩本来滔滔不绝,却突然垂涎成那个样子。 她好奇的回过头望去,看清了身边站着的男人时,心中顿时万马奔腾! “这锭金子够赔了吗?” “够够够,谢谢公子,谢谢公子!祝您和夫人早生贵子啊!”小摊贩乐的嘴都合不拢。 第98章 太子多管闲事 想来也是,赵佳和虽梳姑娘发髻,但戴着帷帽,旁人难以看清,又见梁容瑾如此阔绰,看着赵佳和的眼神又出奇的温柔,站在女性的角度分析,除了对待自己新婚的妻子,还能有谁? 不过这话一出口,梁容瑾和赵佳和两个人都是满脸错愕,浑身不自在,赵佳和更是犹如五雷轰顶般的怒了! “你是不是瞎啊?!” 赵佳和咒骂了一句,不管不顾地夺过了梁容瑾手里的金子。原本是想摔到别人的脸上,但想了想还是紧紧握在了手里。 一来梁容瑾的脸不是那么好扔的,二来是怕小摊贩估计会把金子给生吞了。 摔了几个破铜烂铁,赔一锭金子也就罢了,反正金子也不是她的,但谁让那小摊贩说了那么一句不吉利的话,简直堪比诅咒! “你要赔我多少银子?说!我给你!”赵佳和气呼呼的,感觉自己气的鼻子里都冒烟了。 “哟……这就不必了吧,小的哪好意思再要您的银子!这位公子已经给了一锭金子了,夫人这边把金子给小的就好了!”小摊贩一改刚才的凶神恶煞,变得一脸卑躬屈膝的奴相。 “住口!看清楚了,本姑娘还是云英未嫁的黄花大闺女!你如此毁人清白,到底是何居心?” 赵佳和猛地一撩纱布,双眼喷火,继续怒道,“他是他,我是我!你的瓷器我摔的,岂有让旁人来赔的道理?” “……” 赵佳和从怀中掏出了一锭银子丢在了桌子上,大方地说,“不用找了!” 眼见金元宝变成了一锭银元宝,小摊贩欲哭无泪。 “你怎地这样小气?你没听人家说家里的相公因为打仗伤了腿,瘫痪在床吗?” 梁容瑾嘴里说着责怪的话,语气里却带着十分的宠溺,眼角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狡黠。 赵佳和顿感一阵恶寒。 上次遇见,梁容瑾明明是气得仿佛要被逼上梁山的样子,这回倒是气定神闲的。 他开心了,她就不开心了! “和儿!” 不远处的赵佳惠已经重新戴上了帷帽,站在梁廷修的身旁,轻唤了一声。 赵佳和将手里的金元宝扔给了梁容瑾,虽然很舍不得,但她也并不喜爱这种不义之财。 转身之际,用极小的声音问梁容瑾,“你方才为何不去救?” 这话问的蹊跷,梁容瑾一时有些疑惑,将手里接到的金元宝又放在了小摊贩的桌子上,嘴里不假思索的悄声道,“皇兄已经挺身而出,我为何还要去?况且我一向不热衷于这等英雄救美之事……” “呵呵……” 赵佳和冷笑了一声打断梁容瑾不要脸的话。 这等英雄救美之事? 他还不热衷? 赵佳和暗自嗤笑着走向赵佳惠,心里有些不痛快。 他的言外之意也就是赵佳惠在他心里确实是个美人了? 有奸情! 他们分明有奸情!为什么总要在人前保持着清白无瓜葛的样子,世上怎么能有这么无耻的人呢? 更可笑的是,居然没有人看出来! 梁容瑾做事向来滴水不漏,若不是赵佳惠总拿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含羞带怯的瞅着梁容瑾,她都要以为前世种种不幸不过就是她做的一场荒唐大梦! 赵佳和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见过太子殿下!”赵佳和微笑着柔声说道,屈膝行了一礼。 “赵姑娘,不必多礼!” 梁廷修摆了摆手,笑容浅浅的,十分温和,轻声问道,“两位赵姑娘出门怎么也没有护卫相随?若是方才我们晚来一会,可如何是好?” “殿下多虑了,我身边这丫头会些拳脚功夫,能以一抵十,方才若不是您来早,我这边也能把那几个恶霸收拾干净了!”赵佳和指着秋月说完,便呵呵地笑了起来。 然后……冷场了! 几个人面对面站着都没有人说话,场面一度很尴尬! 赵佳和像个傻子一样傻呵呵地笑着,后知后觉的才发现她刚才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不是在嫌弃梁廷修多管闲事来着? 赵佳和瞬间止住了笑意,抬眼看了一眼梁廷修,也不知道是没听出来,还是不介意,梁廷修依然笑得春风满面,一点太子殿下的架子都没有。 如此温润的男子,脾气素质又都这么好,她不禁在心中感叹,皇帝宝座难怪就该给他坐! 反观杵在一旁跟冰棍似的不断散发冷空气的腹黑男梁容瑾,那双眼睛虽俊美妖冶,却寒气太重,谁也看不清他心底到底在算计什么,简直是讨厌到令人发指! “玄影,送二位赵姑娘回府,不可再出差错!” 梁容瑾当着众人的面,轻声吩咐了一声,又对着梁廷修笑道,“皇兄,还是正事要紧!” 梁廷修嗯了一声,又无意识的看了赵佳惠两眼,便迈开腿,率先离去。 梁容瑾紧随其后,高冷的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赵家姐妹。 变脸之快,堪称一绝。 姐妹俩走到赵府门口的时候,玄影刚要告辞,身后便见太子身边的护卫骑着马飞奔而来。 “奉太子殿下之命,特来将此物交于赵姑娘!” 训练有素的护卫声音洪亮,态度恭谨,双手捧着匣子递给赵佳惠。 赵佳惠下意识的接过,打开一看,竟是一根白玉簪子,较刚才那一只摔碎的玉兰花簪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赵佳惠惊叹了一声,正要交还,可一抬头,哪里还能看得见护卫的影子,就连玄影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么一来,梁廷修是个什么意思,在场的四人都心如明镜。 两个丫鬟都替赵佳惠开心,只有当事人和赵佳和闷闷不乐。 赵佳和害怕赵佳惠被梁廷修看上,以至于前世的悲剧重演,心中五味杂陈,她一旋身,用力的踩着台阶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狗屁太子,原来又是色欲熏心的。 “和妹妹可是心仪太子殿下?”赵佳惠快步追了上来,在赵佳和身旁悄声问道。 赵佳和立刻顿住了脚步,满脸愕然的反问道,“姐姐何出此言?” “那妹妹为何生气?若是妹妹喜欢,我便将这簪子让给你罢!” 赵佳惠大方的将手里的匣子递了过去,速度快到好像那匣子里装的是毒蛇猛兽一般。 赵佳和吓的猛然往后退了几步,惊道,“姐姐将我当成什么人了?我可是同周世子都定亲了!妹妹心中除了周世子绝无他人!” 话音一落,愤然转身离去。 第99章 佳和见太后 听说太后出生的那一日天降祥瑞,有人说是尚京城久旱逢甘霖,也有人说是出现七星连珠,五彩云霞什么的,这些虽是封建迷信,但太后这么说了,皇帝和文武百官都信了,百姓自然也是信的。 自古以来,皇权更迭总要整出一套鬼神天相的说辞来安定天下民心。 何况,当今的圣上比较弱鸡,年少登基时做了许多错事,弄得民怨沸腾,太后只好垂帘听政,把持朝纲十数年,而后虽还政于帝,但太后的懿旨依然是比圣旨还要管用。 这么说来,皇帝孝顺也不一定是出于真心了,每年又如此劳民伤财的大操大办太后的寿辰,倒有些敲打的意味。 天家的亲情做到如此表面虚伪,真是令人不寒而栗。 “太后有请吏部尚书赵怀先之嫡长女赵佳和觐见!” “……” “……” 大殿之外原本是一片嘈杂之声,却在太监喊了一声之后便只剩余音袅袅。 片刻之后,又是一阵热烈沸腾之声,四处都在问“谁是赵佳和?” 赵佳和也是整个人都懵了,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天还没亮,赵佳和就起床开始盛装打扮,跟着赵佳惠母女进到宫里来可谓粒米未进! 虽然同一群官家女眷等在大殿之外,但大家都心知肚明,等不过就是一个形式,太后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见的! 一般也就是有亲戚关系的皇族贵女,再者就是经常出入皇宫的重臣亲眷才有机会得见太后圣颜,像赵家这种今年才刚刚够资格进皇宫参加寿宴的人家是决计不可能见得了太后的! “和妹妹还在愣什么?太后要见你呢!”赵佳惠推了推赵佳和。 “赵姑娘……” 李公公又沉着嗓子喊了一声,赵佳和这才认命的抬起裙摆,于人群中走了出来,迈上了台阶。 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倒有一点像在走红地毯! “有劳公公了!”赵佳和对着李公公温和的笑笑。 这位李公公是太后身边的亲信,她试图想从李公公的身上看出一些蛛丝马迹来,好歹好事坏事总能窥探一二。 但李公公的脸上却什么都没有,笑也不是笑,气也不是气,很平静。 进了大殿,赵佳和目不斜视的走着小碎步,到了太后面前的台阶下方一米远的地方,跪了下去,头磕在了地上,行了一个大礼。 “臣女佳和拜见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后唔了一声,也不说话,也不叫起,任由赵佳和就那么趴跪着,手里捏着茶杯挑着茶沫子,吹了吹,抿了一口。 满殿无一人敢说话。 赵佳和心想,完了!得罪了太后可没好果子吃! 要算起灵魂年纪,太后恐怕也大不了她几岁,居然受她如此大礼这么久? 不怕折寿吗? “母后……赵姑娘还跪着呢!” 立在一旁的长宁王嬉皮笑脸的提醒了一句。 长宁王梁南舒虽然不是太后所出,却是太后膝下长大的,没有利益冲突,平日里的关系估计要比和皇帝还要好一些。 其实跪一跪也没什么,赵佳和也不指望太后能像老夫人一般就算不喜也会做做样子,但梁南舒这么一说吧,感觉气氛就有点变味了。 “你上前来!”太后淡淡地说了一句。 “是。” 虽然太后她老人家没指名道姓,但此时此刻除了她,大概也没谁了! 她低着头乖巧地走上去,又跪了下去。 “抬起头来!” 闻言,赵佳和抬起头看去,座上的妇人雍容华贵,一身宫装繁琐厚重,虽年过半百,却保养得宜,那眼角的细纹倒像是镶了金一般,唇边挂着一抹浅浅的笑意。 “大胆!竟敢直视太后凤颜!不要命了吗?” “……” 纳尼? 不是太后让抬起头来的吗? 突如其来被斥了一句,赵佳和一脸懵。 “臣女不敢,请太后恕罪!”赵佳和复又将头磕到了地上,入目的是太后娘娘镶着金丝的绣花鞋,第一回她的心中升腾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卑微感受,命不由己。 赵佳和心里的委屈无处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这条小命也不过就人家一两句刁难的话就算交代在这了! 心中不断思索着,到底哪里惹到太后娘娘这种人物?关键她就是想惹也没这机会啊! “这赵三姑娘啊,头一回进宫里来,不懂规矩,母后宽宏大量自是不会计较的!” 梁南舒跳了起来,站在殿中央笑说道,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那个跪伏在地的背影上,就算知道他与赵佳和有缘无份,但他真的很心疼她跪在地上的样子。 这里如此多的人看着,就怕她脸皮薄受不住。 赵佳和闭了闭眼,暗叹了一口气,恨不得冲梁南舒这个猪队友大吼一声,你快闭嘴吧! “皇祖母,就是这赵佳和胆大妄为,诡计多端,好几次连我都被她骗了,您不能轻易饶了她,就让她好生跪着!”乐仪忍了许久才说了一句话,从头到尾都不曾看过赵佳和一眼。 “乐仪!你怎能如此蛮横?” “皇叔莫不是是心疼外人了吧?” “你……” 梁南舒被乐仪噎得一口气都喘不上来,一张脸憋得通红,自己没有立场护着赵佳和,实在无奈。 “皇祖母今日寿辰,大好的日子,赵姑娘跪在此处怕是会影响了心情,岂不是得不偿失?”梁廷修笑眯眯地插了一句。 “言之有理!” 太后赞同地点了点头,想了想才道,“那便让这丫头上外头跪去吧!” “……” “……”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在这暖阁里跪着好歹风吹不到雨淋不到,外头那冰天雪地的,想想都觉得冰凉刺骨,她还能活着回来吗? 梁南舒沉着脸,没有再为赵佳和求情,就连梁廷修都没法笑得出来,太后此番怕是打定了主意要罚了! “是,多谢太后娘娘。”赵佳和面无表情的站了起来,躬着腰退了下去,慢慢的朝外走去。 “廷业为何都不言语?”太后倏然转头看着梁廷业笑问道。 “皇祖母宽厚,身为朝廷重臣之女胆敢直视凤颜,如此不知礼数,孙儿认为还应当追究其父赵怀先的教女不严之罪……” 出了暖阁,寒风凛冽刺骨,但对赵佳和来说,都没有梁容瑾最后那一句话来得寒心。 想来也是,她又是他的谁? 第100章 抬起头来 冬日的太阳落得早,前一秒霞光漫天,后一秒昏暗低沉,宫女们点起了灯,夜晚的永寿宫看起来肃穆又森凉,此刻已经没有什么人,都去吃吃喝喝了。 “三姑娘先喝杯姜茶暖暖身子吧?” 面前有人递了一杯茶过来,赵佳和恍然抬起头看去,也不知道跪了多久,一双膝盖早就没有了直觉,整个人僵硬地一直在发抖。 她的眼前出现了重影,即便宫女离得近也没法看清楚,只能从宫装上勉强能认出来好像是个宫女,大约是觉得她可怜吧。 赵佳和舔了舔唇,艰难的咽了咽干涸的喉咙,摇摇头轻声道,“不必了,免得太后怪罪于你!” “不会的!奴婢是清露,与姑娘有过数面之缘,姑娘不识得奴婢了吗?” 清露蹲下了身子,双手捧着茶杯,劝道,“身子要紧,姑娘还是先喝杯热茶吧!” 清露? 赵佳和自嘲的笑了下,原来是梁容瑾身边的宫女。 一挥手甩开了清露手里的茶杯,茶杯摔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热水溅到了她的裙摆上,她丝毫不以为意,沉声道,“不必!” 清露面露诧异,看着赵佳和清冷发白的脸庞,也不再言语,默默地收拾了地上的碎渣子便起身离开了。 梁容瑾安的什么心? 惯会做好人! 人前一套,人后一套,是不知道她已经听到了他那冷心冷面的说要惩罚她一家子的话吗? 简直可笑至极! 一想到他,赵佳和便觉得浑身充满了怒火,她抿紧了唇,趁着自己还有些力气,她要狠狠地在心里骂一骂梁容瑾! 圆月高悬于夜幕之中时,赵佳和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她阖着眼皮跪坐在地上,佝偻着背,好像随时都要倒下去的样子。 寒冷,孤寂,煎熬充斥着她的内心。 不得不承认太后是个高手,轻易间便令她丢盔弃甲,她没出息的想着,只要不死,太后让她做什么她都愿意。 不过就是让她不要痴心妄想,让她离那梁的远一点吗? 她也想的! “太后驾到!” 随着太监尖细的嗓音,太后的凤撵在永寿宫门口停了下来。 赵佳和就跪在宫门口,自然听到了动静,她知道自己需要挺起腰来做做样子,但实在是没有力气了,索性破罐破摔。 “皇祖母担心脚下!” 梁容瑾搀扶着太后跨过了门槛,见赵佳和虚弱的跪坐在地,眼眸微闪,却仍旧视而不见。 “知道你孝顺!” 太后笑着夸了一句,对着梁容瑾看了又看,他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却十分生硬,于是又笑着补充道,“方才见你胃口不好,没怎么吃东西,酒倒喝了不少,如此多伤身哪,待会在哀家这里吃点糕点再回去!” “是。” 路过赵佳和的时候,太后顿下了脚步,走到了赵佳和的面前,笑着吩咐了一句,“抬起头来!” 还来?! 赵佳和浑身抖个不停,双眼微睁,不知所措的跪伏在了地上,惊声道,“太后饶命,臣女不敢!” “跪了一晚上还没想明白吗?胆敢抗旨不遵了?”梁容瑾冷声提醒了一句。 赵佳和欲哭无泪,抬头也是死,不抬头也是死,合着她就该死,活不了了是吗? 活了两世,她从来没想过刚出生就会的抬头这一个动作能让她如此艰难! 赵佳和微微咬唇,慢慢的仰起了头,这次乖巧地闭上了眼睛。 看着那张微扬起的小脸,受尽了委屈,梁容瑾心中不自觉的一软,又听太后笑道,“睁开眼睛看哀家一眼!” “……” 赵佳和算是想明白了,太后绝对是天底下第一坑货! “恳请太后先恕臣女无罪!” “准了!” 太后喂了颗定心丸,听语气好像心情不错的样子,赵佳和这才睁开眼睛,看到太后和梁容瑾一齐站在面前,她下意识的一笑,颇有些讨好求饶的意味。 不过一眼,太后便转身走了! 走了! 了! 剩赵佳和一个人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什么意思? 都这么晚了,还不让她起来回家吗? 太后步入了暖阁,吩咐宫人给梁容瑾上茶点,坐在了椅子上,屏退了宫人,这才笑问道,“你不好奇哀家为何将那丫头留在宫中吗?” “皇祖母方才不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与赵三姑娘甚为投缘吗?”梁容瑾笔直的坐着,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只是藏在袖子里的手早已握成了拳,如坐针毡。 “这话……你信?”太后抿了两口茶,唇边的笑意只增不减。 “皇祖母如此说,孙儿岂敢不信!” 见梁容瑾一动也不动的坐着,脸上的笑越来越僵硬,度日如年的样子,太后微微一笑,娓娓说道,“前几日钦天鉴差人来说,你命里克妻,无妻无子,注定孤独一生,唯有一人可与你白头偕老,子孙满堂,你可想知道此女子为何人?” “何人?” “就是那门外跪着的赵家三姑娘,赵佳和!” 说完,太后的眼角笑意渐深,好像丢出了一块香喷喷的鱼饵静静地等着海里老油条的大鱼儿上钩。 “此等荒谬之言如何能信?”梁容瑾敛了笑,眼里透出了一丝诡异,语气颇为生硬。 “哀家原也是不信的,但是钦天鉴言之凿凿,说的煞有其事,哀家生怕错过了你的终身大事,害你孤独一生,便宁可信其有!本想着将那丫头指给你就好了,可又怕哀家这番乱点鸳鸯谱不得你喜欢,平白地害了你和人家姑娘的一生,那哀家的罪过可就大了!” 太后拉拉喳喳的说了一堆,说到最后怨怪的瞪了一眼梁容瑾。 “既要指婚,皇祖母下旨便是了,为何又让赵姑娘当众跪了这么些时候?岂不是让孙儿日后脸上无光?” 梁容瑾耐着性子,轻声说了一句,生受恩旨的意图已经十分明显。 太后敛了笑,轻叹了一口气,才道,“你自幼便不近女色,当年出了那事之后更是连丫鬟都不让近身!哀家让她跪着,吃点苦头,就是想看看你的反应。如今看来这姑娘也是不得你欢心啊!既如此便就此作罢,哀家只当钦天鉴从未来过……” “皇祖母!” 太后一句话没说完,梁容瑾已经起身走上前,“噗通”一声利落地跪在了太后的面前,一脸认真地说道,“还请皇祖母成全!” 第101章 前世的梦 看着梁容瑾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似乎就差指天指地的发誓来求圣旨。 太后抿唇一笑,眼里没有了戏谑的神情,叹道,“钦天鉴也并非算无遗策,哀家岂能尽信?这丫头如此年轻,无缘无故被哀家罚跪了这么久,竟然眼神还能清明无暇。此女若不是至纯至善之人,便是心思深不可测!于你无益,恐非良配啊!” 见太后摇头,梁容瑾略显紧张的道,“皇祖母,孙儿自小从未求过您,今日要求求您,孙儿……愿娶赵佳和为妻!” 太后瞬间变了脸色,“你如今竟这般儿女情长,为了一个女人,跪在这里苦苦哀求,真是太让哀家失望了!” “八年前,孙儿遭人陷害,身负重伤,是她救了我。当年她衣不解带,不顾男女大防照顾我数日,我曾发誓,若能活着,日后定当娶她为妻!若没有她,孙儿早就不知道死在了哪里!” 梁容瑾不觉得羞愧难当,无动于衷的磕了一个头,“请皇祖母将赵佳和赐给孙儿!孙儿绝不辜负皇祖母的厚望!” “原来如此……”太后抚了抚额头,眼里有一丝流光闪过,长叹了一口气,复又坐在了椅子上,低低地道,“罢了,罢了,一个尚书之嫡长女配你也不算辱没了你!既当年于你有恩,哀家指给你就是了!” “谢皇祖母!”梁容瑾的唇边不受控制的溢出了一抹得逞的笑意。 “只是如此一来,应如就只能是太子妃了,实在于你不利啊!柳彦回那里,你可做好打算了?” “还请祖母放心!孙儿自有主张!” “你做事一向稳妥,我自是放心的!” 太后老怀安慰的点点头,恍然想到了什么,又笑眯眯地问道,“你是怎么收买的钦天鉴?” 话题转的很快,梁容瑾也是神色自若,不见一丝慌张,略一思考便决定如实回答。 “孙儿早年得了一本失传的秘籍,前几日得知竟是李监正家中失传已久的宝典,孙儿便双手奉上。李监正心情激动难以平复,出于感激便为孙儿推了一卦,谁料他又将这卦相告知皇祖母了!” 四两拨千斤,说的真真假假,把好端端的一出贪污受贿说成了“你还我宝物,我感恩戴德为你两肋插刀”的豪情壮举。 但总的来说,太后已经听到了想听的事,冷冷的笑了一下,“如此好的机会你就这么为了一个女人浪费了!” “救命之恩大过天!孙儿既允了她,就绝不会食言。” 梁容瑾说的坚决,太后有一瞬的怔忡,随后幽幽道,“深情厚谊感人至深,哀家只盼你日后若是发现真心错付之时,还能初心不改!” “……” 纵是八面玲珑的梁容瑾此刻也不解太后这番话里的用意,哪有这样诅咒自己孙子婚姻的? “好了,她也跪了许久了,身体熬不住,你且将她带回去吧!明日我便将让你父皇将赐婚圣旨送去赵府!” “谢皇祖母,孙儿告退!” 梁容瑾生怕夜长梦多,本打算让太后写好了懿旨自己连夜带走的,圣旨和懿旨没什么区别。 但是天色已晚,太后面露倦色,何况赵佳和还跪在外面,他什么都来不及了,急急忙忙的奔到了屋外。 见赵佳和已经晕倒在了冰冷的地面上,苍白着脸,双眸紧闭。他心头一抽,快步走上前,双手有些颤抖的将她揽进怀里,紧紧地抱着 她的身体冻得很僵硬,像冰块一般,他立刻又脱了身上的披风盖在她的身上,不断地搓着她的手臂,帮助她恢复些许温度。 “我……要回家!”赵佳和低声喃喃了一句。 其实她没晕多久,刚晕倒便被人抱了起来,四肢虽然不能动弹,但是意识残存,感受着身旁源源不断输送着温暖的大火炉,身体根本无法抗拒,内心却很恐惧。 对于这似曾相识的一幕,好似前世死亡前的那个怀抱。 头疼的似乎要炸裂开来! 整个人都晕头转向的! 赵佳和费力睁开了眼睛,梁容瑾的黑眸直勾勾的撞进了她的眼里,他的眸色漆黑微凉的犹如这片夜色一般,温柔又湿润。 但她却知道这不过都是假象。 她连推开他有的力气都没有! 耳朵嗡嗡的,眼前仿佛浮现了一道刺目的白光,什么都看不到,只听得到一个十分温柔的声音在她的耳边不停地说着,“佳和……对不起……” …… 那一日,是个阳光明媚的好日子,赵佳和特地看过天气预报的,宜摊牌! 梁容瑾的办公室在最顶层,赵佳和来势汹汹,大摇大摆的上楼,没有一个人敢拦她!员工们都是毕恭毕敬的向她问好,她一反常态,全然不理。 手里提着公文袋,里面装着的是离婚协议书。 秘书室里,见到赵佳惠正在风情万种的喝着咖啡,赵佳和的心中升腾起无名的妒火,暗自在心底轻啐了一声,狗男女! “佳和……梁总正在开会,你稍等一会吧!” 赵佳惠拦在了赵佳和的面前,笑容温柔又甜美,可惜赵佳和不是个男人,不吃这一套! “只怕你要是知道我来干嘛的,会比我还迫不及待的!”赵佳和沉声说了一句,一把推开了赵佳惠。 “砰”的一声,赵佳和拉开门把,将门推了开来,里面正在开会的几个高级主管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在见到赵佳和站在门口时,梁容瑾的脸色瞬间由怒转平和,压了压火气,询问道,“这个时候怎么来找我了?” “……”赵佳和没有说话,看了看办公室,沙发上,办公桌上好像都能看到那对狗男女欢爱的痕迹! 她闭了闭眼,握紧了拳头,因为用力,手里的文件袋都捏得变了形。 等人都走了之后,赵佳和将手里的协议拿了出来,放在了梁容瑾的面前,宣布道,“离婚吧!我什么都不要,净身出户!你在这上面签字就行!” 梁容瑾颇有些意外,笑问道,“你又在闹什么别扭?” 真是受够了他的虚伪!赵佳和冷笑着又从包里掏出一叠照片丢在了他的面前,是他和赵佳惠频繁出入酒店的照片。 “还装!我这是牺牲自己,成全了你们!我也不恨你,我只求速离!” 梁容瑾看了几张照片,脸色微变,质问道,“你居然私下调查我?” “不调查,怎么知道你们背着我都做了哪些见不得人的事!”赵佳和敛下了眉眼,状似漫不经心的摩挲着新做的美甲。 “如果你愿意听,我可以解释!”梁容瑾放软了语气,捏着照片的手指头竟有些微微的僵硬。 第102章 就当没看到我 “你觉得我会相信你们两个人同盖一床被子纯聊天吗?这么可歌可泣的清白故事不如说给媒体听吧!”赵佳和嗤笑了一下。 见梁容瑾已然游走在勃然大怒的边缘,赵佳和突然觉得很解气,继续说道,“其实我也知道你娶我是政治联姻,我保证两家公司不会因为我们离婚而有任何改变!对你对我都好!” “不是的!你想错了……” “那你会让她走吗?”赵佳和嘶吼道。 梁容瑾却突然沉默了,只恨恨地睁着一双眼睛,眸底闪烁着幽暗的光。 “我现在看到你们两个人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只觉得恶心!如果你不同意离婚,我就将这些照片发给媒体!”赵佳和冷笑。 短暂的沉默之后,梁容瑾面不改色坐回到了椅子上,转过了椅子,背对着赵佳和,不过一瞬便满脸阴翳,一双黑眸沉了又沉,胸口起伏不定。 “你先回去吧,明天我让律师找你,该给你的我一分不会少!” 终于,他同意了。 赵佳和出了办公室,魂不守舍的往外走,以为目标达成必定会欢天喜地,却没想到比来时更加沉重,眼前浮起一片水雾,看不清路,跌跌撞撞的想逃离,连续撞到几个人之后,终于撞到了车。 “砰”的一声,赵佳和睁开了眼睛,却没有预料之中的剧痛,只是头疼欲裂,浑身酸痛沉重的动弹不得,她抬起手想要揉一揉太阳穴,却被什么东西拦住了! 定睛一看,横在她胸前的竟然是一条手臂! 而且是一条没穿衣服的男人的手臂! 赵佳和大惊,顺着手臂转过头,看见男人那张勾魂夺魄的脸时,整个人都怔住了! 紧闭的双眸掩盖了些许凛冽之色,俊秀的眉眼精雕细琢,分外的迷人眼球,和梦里那个人一模一样! 若不是梁容瑾的头顶上梳着发髻,赵佳和一定会以为这十几年来不过梦一场,一下子又回到了前世无数个在他怀里醒来的清晨! 赵佳和的脸几乎贴在了他光溜溜的胸膛上,结实又有安全感,鼻子虽然堵住了,但是却还是能闻到他身上浓浓的男性气味,但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她的大腿感受到了更坚硬的东西。 两世为人的赵佳和当然十分清楚那是个什么东西! 老脸一红,赵佳和一动也不敢动,连翻身都不敢,瞬间感觉有些呼吸不畅。 怎么回事? 到底怎么回事? 怎么会被梁容瑾抱着睡了一夜? “你醒了?” 梁容瑾很自然的松开了手,自床上坐了起来。因为刚睡醒,声音有些沙哑,却极富磁性。 赵佳和默默地转过了身,背对着梁容瑾,大脑极速运转,她现在是不是应该一哭二闹三上吊,以示清白? 但是清白到底还在不在? 赵佳和轻轻地掀了掀被子看了看自己的胸口…… 又或者一个耳刮子甩过去,大骂登徒子,然后潇洒的离开?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个办法可行! “你昨夜昏倒了,本王将你带回王府,宋大夫说你受冻太久,体表的血脉僵硬,本王只好脱了衣服用体温将你捂热了!”梁容瑾面上有些不自在,背过身将衣服穿了起来。 赵佳和一听,气的上下牙齿都在打颤,又是宋大夫! 这个伪神医!简直太可恶了! 她一个黄花大闺女怎么能让一个男人抱着睡一夜,传出去她都不要活了! 拉了拉被子,赵佳和又摸了摸自己的身上,发现自己还是穿了衣服的,不过只是穿着单薄的里衣。 “为何将我带回王府?却不是送回赵府?”赵佳和温言软语的轻声问了一句。 明明气的发抖,但此番景象,赵佳和连质问梁容瑾意欲何为都不敢,生怕他不要脸面的将事情捅破天去。 “昨日皇祖母当着众人的面说与你投缘,将你留在宫中住上一晚!倘若我连夜将昏倒的你送回赵府,恐怕你的赵府此刻都不得安宁了!” 耳边传来细细碎碎穿衣裳的声音,赵佳和这才从床上爬了起来,裹紧了被子,冷笑道,“我昨日跪在永寿宫门口许多人都看到了,太后娘娘如此说如何会有人信?” “太后既然说了,谁敢质疑?” “……” 稍顷,梁容瑾穿戴整齐之后,走回去,坐在床边叮嘱道,“你尚在病中莫要起身,再休息片刻,我便送你回去!” 因为清晨的光线尚不清晰,屋子里又围得密不透风,赵佳和有些看不清梁容瑾脸上的神色,只觉得他说话格外的温柔,还带点小开心。 转念一想,他抱着个黄花大闺女白白睡了一夜,能不开心吗? 赵佳和忍下了捶胸顿足的小拳头,咬了咬唇,硬着头皮恳求道,“裕王爷,之前都是我不对,我乱使小性子,我道歉!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是绝对相信您的为人,您是正人君子!昨夜只是为我治病,并无其他!如今我已无大碍,可自行回去,就不劳烦王爷了!我已定了亲,只求王爷权当昨夜没有见过我罢!” 闻言,梁容瑾微愣了一下,随后不动声色的低头,抬手拿过放置在床头的绿扳指,套在拇指上,转来转去,怎么看都不满意。 “我们都这般了,你还想着嫁给周棋恒?当真如此喜欢吗?” 话说的很轻,但周身的气场一下子变了,又浑又低沉。 赵佳和心有余悸,不停地点头,胡乱地说道,“是!甚是喜欢!我自知昨夜王爷定是为救我性命才出此下策!我绝不会恩将仇报!王爷也当没看到我,行不行?” 梁容瑾敛着眉眼,让人看不清眸底的深色,周身的寒气一圈一圈的向外漾开,他淡淡道,“赵三姑娘前些日子才说非温铳不嫁,今日就说喜欢上周棋恒,果真是水性杨花啊!” 被人骂水性杨花,只要是女人都不会开心的,更何况还是被渣男这么骂。 赵佳和很是郁卒,但又不敢发脾气,她心想,水性杨花也没绿过你,操的什么心? 可,嘴里却笑道,“自是喜爱周世子多一些!” 话太刺耳,实在听不下去了! 梁容瑾豁然站了起来,丢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开。 “三姑娘且先回府去罢,过些时候再去看你!” 第103章 赐婚圣旨 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梁容瑾走的比赵佳和还潇洒。 听不懂他话里的深意,她只当是他客气恭维的话罢了。 想了想,若是昨夜这丑事传了出去,恐怕对梁容瑾也不好,谁会傻得去捅马蜂窝? 虽然吃了很大的一个亏,但是除了咽下去,又能怎么办? 赵佳和只能安慰自己,前世又不是没和他睡过! 门“吱呀”了一声打了开来,进门的是清露,手里捧着托盘,上面放了一套水绿的绫罗绸缎,远远一看便知道质感上乘。 “奴婢伺候姑娘更衣!” 眼见清露弯着腰,毕恭毕敬的,赵佳和也不打算为难,轻轻嗯了一声,掀开被子下了床。 毕竟自己原本那身衣裳已经不知道去往何处了。 清露并不多话,动作又很轻柔,整个更衣的过程赵佳和都觉得十分舒适。 临出门的时候,赵佳和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对着清露吩咐道,“帮我准备一顶轿子!” “……是。” 裕王府和赵府是紧挨着的,走路都不费什么劲,赵佳和竟然如此娇弱?清露虽心中不解,却是恭敬有礼的退了下去,效率极好的安排好了轿子。 很快,赵佳和坐在了轿子里,她让轿夫抬着在大街上绕来绕去随意走了几圈,才慢悠悠的抬到了赵府的门口。 她心想,“这样就能和梁容瑾撇清关系了吧?没人会以为自己昨晚是宿在了裕王府吧?” 敲了敲门,看门的小厮打开门见是赵佳和独自回来,登时脸上一怔,随后就是一脸的同情,夸张的好像她死了爹妈一样。 “三姑娘……您可算回来了!” 赵佳和唔了一声,此地无银三百两地笑道,“太后昨日嘱我留宿宫中,我玩的流连忘返了,回来便有些迟了!爹爹出门了吧?” 最后一句,赵佳和也就是随口一问,类似于问人家“吃饭了没”一样样的。 说话的间隙已经跨过门槛准备回玉笙居去,却不料小厮拦住了她的去路。 “没呢!宫中来了位公公,带了圣旨来,指明了要您在场方能宣读!” “……在哪呢?快带我去!”赵佳和脸色一白,跟着小厮快步朝正厅而去。 不知道太后打的什么主意?这戏要怎么圆回去? 眼见小厮还是一副“你好惨,你好可怜”的模样时不时瞧着自己,赵佳和心中甚为不安,该不会全天下都知道她昨夜和梁容瑾睡一张床了吧? 赵佳和受不了,打脸充胖子的斥了小厮一句,“宫里来人是好事!许是太后喜爱我,封我个郡主当当什么的呢?你为何这副模样瞧我?当真是晦气!” 小厮很是委屈,扭捏道,“三姑娘真是冤枉小的了,您刚回来有所不知,今日一早周国公便差人来退了与您的婚事!小的这是在替您不值啊……” 赵佳和一下子顿住了脚步,满脸诧异,惊道,“亲事都定下了,周国公哪能说退就退?爹爹绝不可能让我受如此委屈!” “谁说不是呢,可老爷当场就同意了,换回了庚贴!您这确确实实被周世子退亲了!” “……” 小厮说的真切,赵佳和心中已然信了半分,但她的终身大事岂是一个看门的小厮能说得清楚的?当下再没有停留,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正厅里,该来的人全来了。 老夫人,赵怀先,就连身体不好的柳氏都在列。 一个个穿戴整齐正襟危坐的和李公公客客气气的闲聊恭维着。 “爹……” 赵佳和一进门,便走到了赵怀先的面前,轻唤了一声。赵怀先微笑点头,指着李公公介绍道,“这位是永寿宫的太监总管,你当是见过的!” “见过李公公!” “三姑娘,使不得,使不得!老奴倒要先恭喜三姑娘了!” 李公公面容带笑,连忙起身,弯着腰极有礼的捧着圣旨走到正厅中央,于昨日那般傲慢之色天差地别。 赵佳和满脸煞白,心中警铃大作。 都被退亲了,还恭的什么喜? 众人跪地接旨,赵佳和正发愣,被柳氏一扯,猛然跪到了地上,本就脆弱的膝盖又是一阵钻心的疼。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吏部尚书赵怀先之嫡长女赵佳和,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太后与朕躬闻之甚悦。今皇五子年已弱冠,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赵佳和待字闺中,与皇五子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许配皇五子为王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布告中外,咸使闻之。钦此!” “谢主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人喜笑颜开,伏地谢恩,独留赵佳和一人身姿笔直的跪着发愣。 在听到太监独有的尖细的嗓音时,她就料想到这是一道赐婚圣旨,再听到皇五子,她就彻底懵了! 耳朵嗡嗡的,后面再说了什么,她都听不清。 怎么会这样? 昨天不是跪了一天吗? 怎么还能赐婚呢? 太后和皇上怎么能如此霸道?一点也不管别人家女儿的死活? 现下,场面有些尴尬! 如果按照正常的流程,李公公这会子应该拿着打赏的银两喜滋滋的回宫去复命。 圣旨没人接,李公公心里颇不是滋味。 他宣读的可是多少京中贵女求也求不来的婚事,怎么赵佳和这般生无可恋?仿佛他宣读的是杀无赦的圣旨一般! 虽然心中疑窦渐深,李公公却还是笑着提醒道,“三姑娘,天大的喜事呀,您快些领旨谢恩吧!” 赵佳和似乎是回了一点魂,不敢置信的看了一眼李公公手里的圣旨。 黄了吧唧的,登时凑到了她的跟前来,她骇然的瞪大了眼睛,本能的摇着头,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挪了两步。 这哪里是什么圣旨?这分明就是催命符! 赵佳和这么一退,正厅里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大气不敢出。 李公公收起了脸上的笑,直起了腰,刻意拉长了声调冷声道,“赵姑娘莫不是要抗旨吧?” “……”赵佳和压根就不想接这个圣旨,对于抗旨一说,也仅仅是听过而已,没有切身的体会。 第104章 老夫人请家法 “李总管说的哪里话?这等天大的好事高兴还来不及,怎会抗旨呢,这丫头啊,就是欢喜过了头没缓过劲呢!不如由老身代为接旨吧?”老夫人高举起了双手,微笑着建议。 什么欢喜过了头!不过就是个搪塞的说辞罢了。 李公公如何不懂?又不是没见过世面,都这把年纪了,见过欢喜得晕过去的,见过优雅从容的,什么样的都见过! 唯独没见过赵佳和这般不想活命的。 但赵佳和脑子不清楚,不代表赵家人全都脑子不清楚,圣旨都下了,赵佳和要么接,要么死全家! 该怎么做,也不是李公公该管的事,但总觉得被驳了面子,全然没有好脸色,将手里的圣旨珍而重之的放在了老夫人的手上,之后冷哼了一声,讽刺道,“三姑娘真是好大的架子!” 说完,利落地转身就走,骄傲的连赏银都不要了! “翠微!” 老夫人见李公公走得匆忙,急忙给翠微使了个眼色,令其将赏银送出去。 只见李公公步子迈得非常快,生怕被赵家人追上一般,一溜烟就消失在了众人的眼前。 要知道,李公公宣读了半辈子的圣旨了,连砍头的人家都得千恩万谢的接着,这道圣旨若是被不知死活的赵佳和给退了,那不是公然打皇帝的脸? 那就真的谁也别想活命了! 老夫人在丫鬟的搀扶下艰难的从地上站了起来,整张脸都崩了!满脸的怒意,额头青筋暴起,却强压着,手里紧紧的捏着圣旨,坐回了主位上。 赵怀先搀着柳氏起身,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赵佳和茫茫然的站了起来,还没站稳,便又听见老夫人沉声斥了一句,“跪下!” “母亲……” “我没错!”赵佳和复又跪了下去,双眸冷然,语气生硬。 赵怀先正想劝老夫人好生思量思量,毕竟赵佳和如今身份不同了,不能随意处罚。 但刚一开口,就见赵佳和倔得像头驴一样跪在正厅中央,他突然有些怔住了,想说的话都堵在了嘴边。 “你好大的胆子!刚才不愿意接圣旨,此刻倒是翅膀长硬了?当自个儿是王妃就不服我这个老太婆的管教了?我告诉你!你一日没有出嫁,便一日都是我们赵家的人!还容不得你放肆!”老夫人沉着嗓音,一声高过一声。 对于老夫人的责骂,赵佳和左耳进右耳出,眼睛一直盯着那搁在案上的圣旨,恨不得上前一把夺过,撕个粉碎,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然而,一切只是想想而已,赵佳和忽然就没有了盼头,破罐子破摔的回嘴道,“我没错!我亲事已经定下了!怎能再许给旁人!” “许是收到了消息,今儿一早周国公已经派人来退了亲!”赵怀先眉头深锁,以为赵佳和并不知情,开口解释了一句。 “爹……我不想嫁,谁都可以,我就是不要嫁给裕王爷!”赵佳和双眼含泪地祈求道。 一语激起千层浪,众人都是满脸愕然。 且不说赵佳和为何不愿意嫁裕王爷,就说赵佳和胆敢公然抗旨这一条,就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反了!真是反了!藐视君威,抗旨不遵是诛九族的大罪!”老夫人气得不轻,拍案而起,疾言厉色地怒指着赵佳和。 “和儿,如今已经不是你愿不愿意嫁的事了,而是圣旨已下,君无戏言,断无收回的道理!你只能嫁,必须嫁给裕王爷!”柳氏走到了赵佳和身边,轻声细语的劝慰道。 “凭什么?凭什么!” 赵佳和悲从中来,难以克制,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努力了那么久,终究还是难逃宿命厄运。 “凭皇上是天下之主!” 赵怀先也站了起来,脸色严肃冷然,继续道,“你便是死也得过裕王爷的门!” “你们将我接回来就为了看着我死吗?那将我接回来做甚?不如叫我在农庄里自生自灭倒更逍遥自在!”赵佳和哭得死去活来,歇斯底里的吼道。 没想到赵佳和会这般失态,往日虽淘气却也算是能分得清大是大非的,而今明明是一桩喜事,怎么搞得像马上要去死一般? 皇上连个招呼都不打,一夕之间指了婚,这件事本身就很蹊跷,不知道是福是祸,赵怀先的内心也是一片茫然。 都说圣心难测,一道圣旨就将赵家拉到了裕王爷的阵营里,从此以后他只怕是再难保持中立。 赵家满门的脑袋都因为这一道圣旨而悬在了刀刃上,赵怀先还来不及好生思量一番,往日乖巧的赵佳和又莫名其妙的添乱,他一下子便联想到了上次自裕王爷府中接回赵佳和,恐怕二人已经是相识已久! 有没有暗生情愫?有没有私相授受? 然而最先想到的就是裕王利用赵佳和拉拢赵家和温家军,野心昭然若揭。 一想到这些,赵怀先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了,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见状,柳氏不得不充当起了和事佬的角色,沉吟片刻,给赵佳和找了个台阶下,“和儿大约是听说了裕王爷素有克妻之名,才如此担忧!” 闻言,赵怀先脸色稍霁,老夫人也换了一口气,缓缓地坐回了椅子上。 柳氏继续劝道,“其实和儿大可不必如此!怪只怪先前那几位姑娘没有福分。裕王此人品貌出众,你见了定会欢喜的!” 这话说的好听,但落在赵佳和的耳朵里就十分的刺耳了! 什么叫前头几位姑娘没有福分?难道她就有福分了? 不过就是拿来骗傻子的谎话罢了。 “我自出生便没了娘亲,而后便被送离了赵府,在外头孤苦伶仃地活了十几年!赵家的丫鬟过得都比我好,我能有什么福分?与其让我嫁进王府后死于非命,害赵家蒙羞,还不如现在就让我死了算了!” 赵佳和这一通硬声硬气的数落撕掉了所有的伪装,生生地打了赵怀先和老夫人的脸! 原来一些事情只是过去了,不代表没发生过。 “来人!请家法!”老夫人铁青着脸色,冲着候在外面的丫鬟和小厮大喊了一声。 第105章 佳和被打 家法是悬在祠堂墙上的一根黑黑的很粗的长鞭子。 在赵家几乎是一个传说,赵家老爷还在世的时候经常拿来打赵怀先和赵怀德。但自从二人各自成家以后就再也没有动用过家法。 等到赵佳和这一代又多数都是女孩,都乖巧懂事,没有到用家法的程度。 挂在那的时间久了,长时间不用,就越会觉得这个东西异常变态。 “母亲……” 赵怀先面露难色的看向老夫人,却被老夫人抬手打断,老夫人沉声对赵怀先说道,“我知你心中对我颇有微词,都道是我偏心!你心中有愧,爱惜长女,我自是理解。但如今你也看到了,这丫头天生反骨,若不严加管教,你这个吏部尚书丢脸事小,等日后捅破了天去,恐怕整个赵家都难逃厄运!” 赵怀先微愣了一下,没有再说一句话,冷着脸,转身大步离开。 柳氏一见丈夫走了,无奈地看了一眼赵佳和,慌慌张张地追了出去。 良久,老夫人从丫鬟的手里接过一条黝黑的鞭子,边走边低沉地问赵佳和,“我且问你,你可知错了?” “我没错!我不嫁!”赵佳和死鸭子嘴硬,哭得双眼红肿。 她并不是不怕打,她怕疼,怕的要死,后背已经开始发麻,只是……她更怕死。 “啪!啪!啪!” 连续三声响,那条粗壮的鞭子狠狠地抽在了赵佳和的背上,即便身上的衣服厚重,赵佳和依然疼得跪不住,摔到了地上,咬着牙忍着痛。 “身为女儿家,在家不服管教,妄想抗旨,不为家中兄弟考虑,只顾自个儿逍遥快活,简直大逆不道!” “你还有脸说不愿意嫁?哼……若不是你平日里不检点,如何能让裕王看上?裕王若不是执意要娶你,皇上太后如何会不过问你爹的意思便随意指婚?怕是你早已与那裕王私相授受了吧。你自个儿任性妄为,不知廉耻,连累了家中姐妹的名声,如今倒要叫整个赵家来陪葬,到底安的什么心?” “我初见你时,便知你口口声声的孝顺并不真心!念你不过是个姑娘家,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知道,我们赵家挣下今日这般家业,是多么不容易!事到如今我只后悔你刚出生时怎么没有将你淹死算了,省的祸及家人!” “你可知,那李公公今日回宫会在太后面前怎么告状?你当人家会在意你?你如何犯浑,丢的都是你爹的面子!你爹身在朝中,瞬息万变,伴君如伴虎,脚下走错一步都会万劫不复!” “……” 老夫人说一句话抽一鞭子,都是下了狠手。平日里逛花园都要好几个丫鬟扶着,今日打起人来倒是毫不手软! 赵佳和双手紧握成拳置于冰冷的地面,死命咬着下唇,一声不吭,很快嘴里尝到了血腥味,额头上的冷汗一颗一颗地冒了出来,眼泪止不住的落了下来。 浑身都在发抖,使不上任何力气,背上火辣辣地疼着,双眼开始涣散,渐渐地耳朵里听不见老夫人的打骂声。 在晕过去之前,赵佳和绝望地想着,怎么想活下去那么难? 反正都是死,倒不如被打死算了。 …… 再次醒来,赵佳和是被疼醒的,背上的刺痛感蔓延全身,浑身都痛,她趴在床上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余光扫到了立在床边的身影,她知道是秋月正弯着腰给自己上药。 药膏凉丝丝的,十分清凉舒服,所到之处肌肤宛若新生,稍稍缓解了些许疼痛感。 “水……”赵佳和嘴唇干涩,发出声音暗哑低沉。 “姑娘……总算是醒了!”秋月一看赵佳和已然转醒,心中一喜,轻轻地放下了手中的白色瓷瓶,转身撩开了纱帘,倒了碗水,回到床前用勺子慢慢地喂给赵佳和。 喝了一大碗水,赵佳和总算活过来了些,将脑袋搭在枕头上,双眼茫然。 “姑娘可好些了?可要吃点东西?”虽然问着话,但秋月却是拿起了白色瓷瓶,继续给赵佳和上药。 命都快没了,哪还有胃口? 赵佳和轻轻地摇了摇头,鼻尖闻到了白色瓷瓶里散发出来的药香味,清清淡淡地十分好闻,与前世的香水倒有些相似。 见秋月涂完了药,将药瓶收了起来。她浑身都舒畅了,疼痛消了大半,随口问道,“这是什么药?” “玉雪芙蓉膏,是宋大夫带来的,整个尚京城里只有三罐,价值连城呢。还说幸亏老夫人手上力道不重,姑娘没有伤到要害,再配上这药膏,准保姑娘一道疤痕都不会留下!”说完,秋月轻轻地对着赵佳和的背上吹气。 “……哦,如此珍贵,宋大夫大抵是要狮子大开口了。”赵佳和唉叹了一声。 秋月以为赵佳和心疼银子,急忙解释道,“不用银子,是裕王爷托宋大夫送来的……” “秋月,姑娘醒了吗?宋大夫来请脉了!” 秋月的话还没说完,门外响起春花的声音。 “来了!”秋月朝外应了一声,替赵佳和穿上了一件里衣,才起身离去。 赵佳和在听到药是裕王爷送来的时候就已经憋屈得不行了,上下牙关止不住的打颤,恨不得将那药瓶子一把夺过来狠狠丢出门外去! 谁稀罕?! “三姑娘,可还有不适之处?” 纱帘之外的宋大人轻声询问。 赵佳和只觉得烦躁不已,好像只要是和梁容瑾有沾亲带故的人,此刻在她面前都显得很讨厌。 她不理会,不伸手,甚至赌气的转过了头,“我已无碍,宋大夫请回吧!” “这……” “宋大夫!宋大夫!” 宋大夫本来还想说些什么,正巧听见屋外头传来嘈杂之声,看似颇为急切,无奈之下,只好转身告辞,朝门外走去。 “且慢!” “……” 宋大夫还没走出房门,便听见纱帘里的赵佳和轻唤了一声,没什么力气,声音很轻。 “宋大夫可否替我带句话给裕王爷?”赵佳和问。 宋大夫一听,眉眼上扬,轻笑道,“三姑娘但说无妨!” 第106章 真是阴魂不散 “我想见他。” 赵佳和想过了,圣旨她肯定是扛不住的。 如果抵死不从,恐怕会被赵家人绑起来丢上花轿。 但若是真的心如死灰的去死,她又犯怂。 没什么比命更重要!不想嫁给他,也是为了活得久一点。 而今只能寄希望于梁容瑾了,他若是能主动退婚就完美了,他们自家的事情他们自个儿解决。 只要梁容瑾不同意这门亲事,往他那皇帝老爹的面前跪一跪,哭一哭什么的,可能就收回成命了。 这天下谁不知道,皇上最宠爱的皇子就是梁容瑾了。 更何况,他不是喜欢赵佳惠的吗? 傍晚的时候,赵怀先来了,坐在床头的椅子上唉声叹气,全无平日里威风凛凛的模样。 头上缠着白色绷带,明显是受了伤,面容憔悴,走进来的时候步履蹒跚,好似一夜间就老了十岁。赵佳和抬头看了一眼,心头有些堵,疑惑地问道,“爹,您头上是受伤了吗?” 赵怀先唔了一声,点点头,叹道,“和儿……爹尽力了!是爹无能,帮不了你。爹也不愿意你嫁入皇家,然皇命难为,实在抗拒不得!” “爹……”赵佳和意识到赵怀先一定是做了什么事,一时激动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赵怀先抬起手示意赵佳和不要乱动,继续说道,“你自小便受颠沛流离之苦,爹心中不安,本是想替你找个好人家,好看护你一世周全,岂料皇上太后此次如此坚决,不容抗辩!” “爹……去求皇上了?”赵佳和说不清是什么心情,十分难受,一口气堵在胸口,连说一句话都觉得堵得很,早已湿了一双眼睛。 赵怀先点点头,又叹了一口气,“你与裕王爷的婚事已成定局,无法改变。单说裕王此人还是不错的,自古婚姻大事便是结两姓之好,并不在意喜欢不喜欢!我虽知你心中不喜,但现下也只能如此!咱们赵家上下上百口人,实在扛不起这抗旨不遵的罪名啊!” 赵佳和一听,忍不住哭出声来,无助地流下了两行清泪,“……我不要!我不要!家中姐妹众多,惠姐姐还未出嫁,我又不出彩,为什么就是我?” “和儿,认命吧!” …… 寒雨绵绵,更深露重,深夜的走道上异常冷寂,毫无人烟,连恶犬都懒得动弹了。 玉笙居的碳盆里烧着上好的碳火,火苗子时不时地“啪啦啪啦”两声,案桌上点着一根细长的蜡烛,已燃烬了一半的烛身。 “吱呀”一声响,房门被轻轻地推了开来,一双玄黑色的皂靴跨过了门槛走了进来,黑黑的影子高大又清冷的映在墙上。 来人正是梁容瑾! 屋里温暖又昏暗,他当回到了自己家里一般,解下了身上满是寒气的披风置于一旁,缓步走向床边,站在床前望了好一会。 感觉到赵佳和已然睡死,可能根本不会发现他的存在之后,这才伸手撩开了纱帘。 赵佳和脸朝外的趴在床上,双眸紧闭,睡颜安详,昏暗的烛光之下,那张娇俏的侧脸看上去非常的柔顺美好。被子盖得严实,却也能隐约看得见那藏在厚厚的锦被之下玉雪的肌肤。 这一撩,一看,梁容瑾便觉得浑身有些僵硬了,眸色渐渐地加深。 他慢慢地坐在了床沿边上,忍不住伸出细长的手抚上了她的脸颊,只是还没触碰到,眼见着她微微颤动的睫毛,便闪电般地收回了手。 因为背上的伤正火辣辣地疼着,赵佳和睡的并不安稳。 感觉到周身寒气袭来,又似有所觉般睁开了眼,见是梁容瑾一本正经地端坐在她的床帐之内,便又安心的闭上了眼睛,糊里糊涂的只当自己又做了一回噩梦。 “真是阴魂不散!”赵佳和嘟囔了一句。 “……” 梁容瑾一听,有些生气,想到赵佳和竟然不知死活地想要抗旨拒婚,想到她背上的伤都是不愿嫁他的铁证,便肃着脸,敛下眉眼,沉声说道,“三姑娘真是好气性啊!” “……”赵佳和乍然睁开眼的瞬间便压低了声音,惊道,“你怎么会在我这?” 还这么晚?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让别人知道了可怎么得了? 见赵佳和不顾背上的伤,反应极大的坐了起来,退到了床的最里边,双手紧紧抱着被子,一副受了什么羞辱的样子,梁容瑾顿觉有些发笑。 “不是你说想要见我的吗?” “……”赵佳和愣了一下,还不清醒的脑子终于想起来中午的时候她跟宋大夫说过的话,一下子瞌睡全跑光了。 “我是想见你,但也没说让你三更半夜的来见啊!你大可明日正大光明地从府门进入!如今这般,若是让人瞧见了,算是怎么回事?”赵佳和脸刷地一下就红了,红到耳根子上,也不知是什么原因。 可能是赵佳和的哪句话取悦了梁容瑾,他展颜一笑,道,“你我已是有婚约在身,在乎那些虚礼做甚,既是未来的王妃想见,我又岂敢怠慢?” 这是什么混帐话? 赵佳和瞠目结舌,却又碍于有求于人不敢发火。 她垂着眼,手里的被子扭来扭去,想起了赵怀先头上的伤,这才脱口而出问道,“裕王可知我爹今日发生了何事?” “竟是为这事才叫我来的吗?” 梁容瑾低声喃喃了一句,随后便开口解释道,“今日你爹求见,我父皇以为他是来谢恩,结果没想到竟是来求收回成命的,父皇一时恼羞成怒砸了手里的茶杯,不小心砸到了你爹的头上。然后又罚你爹跪在了勤政殿外。” “……” 赵佳和抹了抹泪,闭上眼睛似乎都能瞧见赵怀先跪在地上的身影,原本以为只是一个便宜爹,真没想到到了关键时刻,亲爹是唯一会帮助自己的人。 “怎么哭了?知道你心疼爹爹,但是做臣下的哪里有不跪君上的道理……” “裕王可有心上人了?” 本来还在轻言细语地安慰,忽然就听赵佳和问的直接又爽快,梁容瑾整个人都不好了,面上虽然云淡风轻的,但是僵硬的手指头显露了内心的些许慌乱。 便是前两年深入狄国,九死一生也没有这般紧张过。 第107章 你想怎样就怎样 “......你知道了?” 赵佳和嗯了一声,低下了头,又拉了拉被子,心里闷闷地,轻叹了一口气,神情十分认真地切入正题,“我知道,婚姻大事本应听从父母之命,但您不同啊!您身份尊贵,既有心爱之人为何不去争上一争呢?” 如此懦弱,还是不是个男人啊? 这后半句话,赵佳和硬生生地忍住了,她紧抿着唇,将内心的激动都隐藏了起来。 反倒是梁容瑾根本没料到赵佳和会这么说,一时有些哑然,莫名其妙地回头看着赵佳和,眼里带着一点怒意。 “是!往日呢,我们的确有些不愉快!那都是我的错,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一般计较!如今咱俩也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这圣旨已下,我人微言轻的,在宫里说不上话,你看……我一介小女子,都被打成这样了。可你为何不抗拒一下呢?你就这么甘心放弃心爱的女子,而去娶一个自己不爱的?你不知道这注定是一个悲剧吗?” 赵佳和越说越激动,双眼饱含泪水,只能低着头来掩饰,她拱了拱被子,就差把整个脑袋埋进被子里去了。 气氛顿时有些凝滞。 梁容瑾冷着脸,好半天才算明白了赵佳和此次找他来的目的,他有些自嘲地笑笑,“三姑娘可真是会自作聪明!在你眼里我便是这般任人宰割之人?” “难道不是吗?” 赵佳和猛然抬起头望向梁容瑾,一双眼眸清冷地犹带恨意,随后她又扯着嘴角讽刺地笑道,“难不成你还会钟情于我呀?” 此言一出,梁容瑾有些怔住了。 赵佳和反而是想到了什么事情一般,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容张扬,“真是太可笑了!” 耳边是赵佳和放肆的笑声,梁容瑾的话到了嘴边,反而怎么都说不出口,硬生生地吞了下去,心中憋着火,只能沉着脸兀自生闷气。 本想甩袖而去,但终究还是愣愣地坐在床边看着她笑。 片刻之后,赵佳和笑够了,才对着梁容瑾非常认真地说道,“我不想知道王爷喜欢谁,但我可以保证,如果王爷能让圣上收回旨意,我必定会让温家、赵家、以及我日后的婆家都为王爷鞠躬尽粹,死而后已!” 这话倒有些夸大了,也不知道赵佳和到底哪里来的自信敢说这样的话?先不说温家如何,就是赵怀先都不可能会听她的! 还日后的婆家? 梁容瑾越想越气,觉得自己头上莫名其妙的发着绿光,真是自讨苦吃! “如若不然……”赵佳和微挑了挑眉,像个混迹市井的恶霸一般。 “如若不然,你又当如何?”梁容瑾只手撑着床沿,探过身子凑近了赵佳和,四目相对之际,他都能看见她幽黑的瞳孔里倒映出自己的影子,清晰如画。 好一双亮如繁星的眸子,让人心头骤然一惊,倒忘记了还在生她的气。 突然的靠近,几乎快要触到鼻尖,这举动十分失礼,在静悄悄地夜里,透着些危险,但赵佳和丝毫不惧。 别以为她不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前世一夫一妻,她受法律保护,他都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赵佳惠养在外头,这一世三妻四妾,他必定后脚就会将赵佳惠接进府里当个贵妾。 欺人太甚! “我必定不会让你得到她!你若纳她入府,我也有的是法子让她生不如死!总之你的裕王府恐将永无宁日!”赵佳和一字一句恨声道。 “哈哈哈……” 梁容瑾忍不住笑出了声,心情大好。 他看着赵佳和惊怒的小脸,眉眼带着笑意,轻声道,“赵佳和,皇命难为,即便是我,也不能随意抗旨。你若担心这个,大可不必!我向来不好女色,你今日愿嫁于我为妻,我便可应你,此生绝不纳妾,王府一应事务也全由你说了算,你想怎样就怎样,如何?” “……” 啊呸啊! 相信男人的话,还不如相信这世上有鬼! 但梁容瑾的言外之意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他要娶她! 赵佳和阖下了眼皮,身心俱疲,背上的伤口竟疼不过心头的钝痛。 孽缘啊,为什么就逃不开呢?难道当真是宿命轮回,命中注定。 那这生生世世还有什么盼头?她又要这前世记忆有何用?如今这记忆反倒更像是一把枷锁将她紧锢在一座牢笼里。 “怎么?不相信我?” 下一秒,赵佳和的下巴被捏了起来,她被迫抬起了头,朝梁容瑾看去。 因为离得太近,两人的呼吸互相交缠着,那双深黑色的眸子异常的灼热,屋里的温度一下子就升高了。 她甚至有种感觉,他下一秒就会吻下来。 她下意识地开始拼命甩头挣扎,双手猛地袭向梁容瑾的胸膛,妄想推开他,打破暧昧的气氛。 只是没想到,有时候越是反抗,便越是适得其反。 电光石火间,梁容瑾长手一捞,搂住了赵佳和的腰,两人交缠着一块跌到了地上。 “啊……你干什么!” 赵佳和又惊又怒,满眼的不可置信,都不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低头一看,只见梁容瑾也是双眼茫茫然地盯着她敞开的胸口看。 因为背上有伤,她只穿了一件肚兜,里衣不过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而此刻,她就这么趴在梁容瑾的身上。 他硬如铁块的胸膛让她几乎无法冷静,隔着他身上的衣服都能感受到他身上滚烫的热度,他身上特有的松香味一直刺激着她的感观。 真是够了! “放开我!你这个登徒子,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赵佳和反应极大,满脸羞红,顾不上身上的伤,双手不住捶打着他,只是身体虚弱,那一拳一拳的更像在挠痒痒似的。 “佳和……” 梁容瑾也不好受,别看赵佳和年纪不大,可是那胸前柔软的触感却足以融化他。 软玉在怀,温香盈齿,却什么都不能做,当真是折磨! 偏偏她还不知死活地乱动乱蹭,他毫不犹豫地加大了手上的力度,将她整个人紧紧地搂在了怀里。 “别动!什么事都不会有!” 第108章 装病退圣旨 意识到反抗无用,赵佳和便十分识时务者为俊杰地冷静下来。 不就是抱一下嘛,有什么关系? 再者,倘若他说有办法可以不娶她,就是叫她献身她都愿意,矫情个什么劲? 想通之后,赵佳和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我就是背上的伤口可能裂开了,很疼!” 闻言,梁容瑾缓缓起身,小心翼翼地将赵佳和轻轻抱了起来,让她趴在床上,伸手想要掀开她的外衣想要查看伤口,却被她死死抓住衣领,竟是半分都动不得。 他摇头轻笑道,“佳和,我并无恶意!” 赵佳和不理会,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不过很快,伴随着一声轻微的声响,她的背上倏然就是一凉!她惊讶地侧过头才发现,梁容瑾竟然用随身的短刀划开了她的衣裳,速度快的连给她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你疯了吗?”赵佳和震惊之余,本能的就想躲进被子里,只是梁容瑾快她一步按住了她的肩膀,她便动弹不得。 赵佳和背上的伤其实不重,但是一条条血红的鞭痕纵横交错在她白皙发亮的肌肤之上,异常的刺眼。 梁容瑾微微皱起了眉头,从怀里掏出一只白色瓷瓶,轻轻地用手指替她上药。 淡淡的药香味飘来,背上清凉舒适,缓解了疼痛,却缓解不了他的手指头带来的温度,烫地快要灼伤她了。 她心痒难耐,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微一侧目,见他手里捏着的白色瓷瓶,嗤笑道,“不是全京城只有三瓶吗?该不会全在你那吧?” 梁容瑾抿唇一笑,“这药是狄国进贡的,价值连城,一共就三瓶,我先是向拉美公主求了来,怕你不够用,又去向太后要了来!最后一瓶在皇后那!这两瓶你用完了,若是还没好,我就上皇后那再给你把药偷来!” 话锋转的太快,赵佳和微微一愣。传闻皇后娘娘是天下女子的楷模,宅心仁厚,再看太子殿下那样的温润如玉,好脾气,她断定这传闻八成是真。 既如此,若是皇子去求一瓶药,又怎么会不给? 他却非要去偷,可真是忤逆不孝啊! 愣神的当口,梁容瑾已经抹好了药,他俯下身子,在她耳边轻声细语道,“你日后嫁给了我,我必不会再让你受这种委屈!” “啧……鬼才要嫁给你!”赵佳和扭了扭脖子,将头转向里面,声音细小,几不可闻。 她头疼地闭上了眼睛,暗暗地叹了口气。 真不要脸,她这个样子也不知道都是谁害的! “有些时候你要学会认命!” 这句话是梁容瑾离开前,站在床边居高临下说的一句话,声音低沉富有磁性,好听到耳朵会怀孕,却让赵佳和吓到失语,彻底失眠了。 …… “姑娘,姑娘该起来喝药了!” 赵佳和被吵醒,睁开眼睛见春花蹲在床头轻声地唤她,她皱了皱眉头,整个人难受地就像是宿醉刚醒来一般,鼻子里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草药味,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春花伸手将赵佳和扶着坐在床头,赵佳和见春花正端着药碗,要喂自己吃药,她刚想张嘴,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问道,“哪来的药?” “姑娘,你这一觉便睡到了晌午,宋大夫一早便来给您请过脉了,嘱咐您一定要按时吃药!姑娘,良药苦口,趁热喝吧!” “春花你是不是傻啊,一大清早的怎么能吃药呢?” “可是现在已经是晌午了啊!”春花不明所以。 “……我肚子饿了,你去给我弄点吃的,我自己喝!”赵佳和急忙地接过了春花手里的药碗,对着春花挥了挥手,示意春花赶紧下去端吃的。 “是。” 春花走后,赵佳和立刻起身,将手里的药倒进了花盆里。 一日之计在于晨啊!她这伤感了小半夜,还不如晨起的一个小念头有用! 谁说圣旨下了就没有转寰的余地?梁容瑾之前不是也定过很多亲吗,最后不是也都黄了…… 只要她装病装个一年半载的,她就不信圣上不会收回成命。 三日之后,宋大夫又来把脉。 赵佳和表现的异常配合,虚弱地坐在椅子上,伸出细白的手腕,时不时地用手帕掩住口鼻咳上两声,俨然一副病西施的模样。 因为没有喝过一滴药,病倒是越来越厉害,咳嗽不断,鼻涕眼泪哗啦啦。 宋大夫越诊越心寒,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三姑娘,当真喝药了?”宋大夫忍不住问了一句。 “是,我家姑娘日日喝得一滴都不剩。”春花被宋大夫的神情吓到了,以为赵佳和是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连忙上前解释。 “那如何会一点都没有好转呢?”宋大夫自言自语了一番,继续诊脉。 “大夫……你一定要救救我们家姑娘啊!她还要做王妃呢,不能出任何闪失!”春花哭了起来。 赵佳和赏了春花一个白眼,真是受不了了,王妃二字听得她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春花,不得胡言!姑娘不过就是偶感风寒罢了,你先出去吧!”秋月冷着脸斥了一句。 时间过去了许久,宋大夫终于诊完了脉,提笔又写了一张方子递给了秋月,神情严肃地嘱咐道,“一定要让三姑娘按时按量服药,记清楚了?” “是。” 送走了宋大夫,秋月走回了屋里,对着赵佳和说道,“姑娘的身子要紧,日后还是让奴婢伺侯您用药吧!” 赵佳和叹了一口气,“年关将近,铺子里的事务繁杂,你不去盯着,我如何放心?再者,不过是受了风寒,这冬日寒冷,本就不容易好,放心吧!” “姑娘……” “好了!” 秋月还想说些什么,赵佳和急忙打断,“你下去吧,我要歇下了!” 开什么玩笑? 春花为人单纯,根本不会多想什么,要是这个人精秋月,可就没这么好打发了。 这门亲事,不管是门弟,还是圣眷,无论哪方面,都是赵佳和高攀了,可谓是一夜之间,飞上了枝头。 她若是说不想嫁,必定是没有人会信的,更不会有人会帮她,她装病这件事不能告诉任何人! …… 第109章 宿命难逃吗 雪花飘扬,冬日的第一场雪下得真是时候。 赵家的马车停在了不羡仙的门口,门帘撩开,赵佳和披着毛领披风下了车,大步踏进了茶楼里。 “姑娘,这冰天雪地,怎么就出来了呢?”敛秋端上了热茶,满眼的怨怪。 赵佳和敛下眉眼,抿了一口热茶,并不言语。 好不容易等到了下雪天,她怎么能不出来踩踩雪,受受寒气呢? 要知道,装病真的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 身边又有个神医三天两头的来请脉,不真病还交待不过去。 可即便是缠绵了病榻半月之久,赵佳和强大的免疫力终于让她不药而愈! 清晨醒来,神轻气爽,鼻子也不堵了,头也不疼了。 她突然意识到,想要一病不起,光靠不吃药是没有用的! 她第一次痛恨自己这壮如牛一般的身子。 “帐本呢?” “瞧我,哪里会知道姑娘今日会出门呢?我这就去珠光宝气取去!”敛秋一拍脑门,急急忙忙地转身就想走。 “等等,我同你一块去吧!”赵佳和站了起来。 “姑娘!”秋月无法理解地叫嚷了一声。 “哎哟,我说姑娘,这外头下着大雪,这等小事,何劳您亲自去?珠光宝气不如这暖和,您就在这等着,我去去就回!” “我同你一道去!”赵佳和走到了敛秋的身旁,不容拒绝地笑笑。 伸手拉开了门,赵佳和率先走了出去,她的唇角微微上扬,冷热交替是最容易生病的。 “好,买定离手啊!今日小爷绝不会再输给这个女人了!” “王爷还是想清楚待会该送哪位小妾出府比较好!” “哈哈……我押拉美公主!” “……” 赵佳和刚走下扶梯,见一楼的人都围成了一圈,乌烟罩气的,她脚下一顿,回头问敛秋,“咱们这什么时候成了赌坊了?” “姑娘有所不知,近日长宁王与这拉美公主每日一赌,长宁王已经连输了十天了,府里的姬妾已经快要被清光了!今日这不又来开赌局了,还吸引了众多百姓跟着押注,如今这都已经成了京里的一大盛事了!” 赵佳和长长的哦了一声,脚尖一转,朝一楼走去。 刚走近,便听到人群中爆发出惊人的欢呼声,赵佳和张望了一会,见长宁王眉头紧锁,心下便有了几分了然。 看来长宁王又输了。 梁南舒垂头丧气地自人群中走出,正巧迎面碰上了等在外围的赵佳和,他又惊又喜,三步并上两步,走了过去。 “士奇……” 梁南舒顺口而出,随后意识到不妥,急忙改口道,“三姑娘,真是好巧!” “见过王爷!” 赵佳和刚行了一礼,梁南舒急忙抬手搭在了她的手腕上,后又觉得不妥,立刻放了开,“不必多礼!” “多谢王爷!咳……咳咳!”赵佳和掏出了手帕捂住了口鼻,咳嗽了起来,压低了声音,刻意让人听起来病态十足,端得是一副弱柳拂风的模样。 见状,梁南舒急得转身大声吩咐道,“人呢?快端杯热茶来!” “你先坐下吧,今儿个天冷,怎么挑了这么个时候出门来?”梁南舒招呼着赵佳和坐在了一旁的空椅上。 “三姑娘既然生着病,理应在家细细养着才是啊!”拉美公主随后走了过来,巧笑嫣然。 赵佳和只好抬头对着拉美公主点头示意,然后继续低头疯狂咳嗽了起来。 接过了小厮递过来的一杯水,虚弱地将手里的茶杯抖的咣铛咣铛地响,抿了两口才有气无力的解释道,“无事,这病都病半月有余了,今日正好有事方才出门的!” “半月?没请大夫吗?” 梁南舒一脸的怒气,继续斥道,“往日你在府里受尽委屈也便罢了,如今已被赐给了老五,是没过门的皇家媳妇了,赵家竟还敢如此怠慢于你?真是岂有此理!明日我非参赵怀先一本不可!” 赵佳和一惊,看了一眼梁南舒,心里惊涛骇浪。倒不是担心赵怀先,而是在嗟叹,果然男人都不靠谱啊! 之前不是说非她不娶的吗?怎么一道圣旨下来,连他都觉得她一定就是梁容瑾的人了? “人家自家里的事,你急个什么劲?你告她爹的状,她能落得什么好?”拉美公主嗤笑了一声。 “还请长宁王殿下息怒!大夫看过了,只是这病来的蹊跷,吃了许多药,怎么也不见好!仿佛……仿佛……” “仿佛像是受了诅咒一般?”拉美公主接过了赵佳和未说出口的话。 “正是!”赵佳和心存感激,像是看知音一般地看着拉美公主。 “……怎么会?”梁南舒轻声地囔囔了一句,将信将疑地看了看赵佳和,又看了看拉美公主。 “怎么不会?裕王殿下素有克妻之名,与他订下婚约的女子非死即残,如今这圣旨刚下,三姑娘便久病不愈,闹不好还要搭上一条命呢!是吧?”拉美公主冲着赵佳和挑了挑眉毛,一副我懂你的模样。 “对对对!”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别人岂能与她相比?钦天监算出来的,全京城就赵佳和的生辰八字与老五最是相配,他俩是天作之合!和得不能再和了,还能有假?老五除了她就娶不上媳妇了,要不然你以为我能这么轻易地放弃吗?”梁南舒冲着拉美公主毫不客气地嚷嚷着。 此言一出,四周弥漫起尴尬的氛围。 赵佳和的脑子简直像是被生生地劈开了两半,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摇摇欲坠。 她第一个念头就是钦天监搞的鬼,但是堂堂钦天监为何要与她过不去? 何况这在外人看起来她这回分明是捡了个大便宜。 生辰八字,如何能假…… 难道真是宿命难逃? “你等着,我这就进宫去,给你请个御医看看!” 说完,梁南舒便风风火火的走了,拉美公主紧随其后。 赵佳和没有了心思,匆匆看完了账本,心情低落地回到了赵府。 刚一下了马车,就见前方不远处停了一辆华丽的马车,走近一看,那马车前头挂着的牌子上写着一个“周”字。 竟是周家的马车,难道是周棋恒? 他来干什么? 第110章 周棋恒又来提亲 按理说那日皇上突然赐婚,可以说是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然而周家为何如此眼明手快地在圣旨下来之前就退了婚? 如此看来,恐怕退婚之事是周家早有预谋了。 白白折腾了这许久的时间。 赵佳和回过头欲步上台阶,正巧遇见李嬷嬷领着周老夫人和周棋恒自大门而出,正要离去的样子。 三人迎面撞上,互相一对视,都觉得颇有些尴尬,特别是周棋恒那个眼睛都不敢直视她,摆明了心虚。 赵佳和大大方方地微笑着点头示意,随后目送着周家人离去。 “李嬷嬷,这周家人今日来所为何事啊?”赵佳和快步走到了李嬷嬷的身边,怀着一线希望地问道。 “也是成不了的事,三姑娘就别问了!”李嬷嬷笑道。 “什么成不了的事?” 赵佳和心下一惊,有一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倒非要问个水落石出不可了。 其实周棋恒那样的好相貌,小姑娘喜欢并不为奇,再加之赵佳和先前十分满意自己的婚事,现下又这般激动,李嬷嬷理所当然的以为赵佳和是钟情于周棋恒的。 “唉,造化弄人啊!”李嬷嬷叹道,“三姑娘,今儿个周家是来提亲的!” “什么?他们还有脸来?都退了亲还提的什么亲?”秋月反应极大的嚷了一句,神情颇为激动。 赵佳和一时说不上来是个什么心情,有点头晕目眩之感,像是中了彩票一般,难道周棋恒终于发现对她情根深种了? 原来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哎呀,误会了!周世子这次是向大姑娘提亲的!老夫人还没答应呢!不过,按我说呀,这大姑娘年纪也不小了,该许人家了,挑来挑去也没几个有这周世子好的,若不是此次三姑娘被赐婚给了裕王爷,这周国公夫人可能都还看不上咱们大姑娘呢。”李嬷嬷唠唠叨叨地解释了一大堆,还掺杂了自己的观点和想法。 只听了第一句,赵佳和就觉得真的有点晕头转向,站都站不稳。 “姑娘……”秋月连忙扶住摇摇欲坠的赵佳和。 “无事!可能受了寒,有些头疼!咱们先回去吧!” “是。” 看着主仆二人渐行渐远的身影,赵佳和那风一吹就倒的样子,李嬷嬷目露怜悯,想起了初见赵佳和时那副天真无邪,身壮如牛的模样,摇了摇头,轻声道,“真是孽缘啊!” …… “咳咳……咳……” 赵佳和一早起来,便咳个不停,脸色煞白,双眼涣散无神,倒真有些病得快死的样子出来了。 “那日跟你说了,病没好全不能出门!姑娘非是不听,如今你看看这病得比先前还要重,这可如何是好?姑娘若是有个万一,老奴如何跟九泉之下的夫人交待?”王嬷嬷一边帮着赵佳和顺气,一边抹泪。 “乳娘……” 赵佳和推了推王嬷嬷,躺回了床上,双眼含泪地盯着床顶,轻声叹道,“生死有命,半点不由人!” “姑娘,莫说这些个丧气话,姑娘的福气在后头呢!”王嬷嬷抹了抹泪,冲着外头喊道,“快去看看宋大夫来了没有?” 房门从外被打了开来,王嬷嬷以为是宋大夫,却没想到进来的竟然是赵佳惠,王嬷嬷连忙行礼。 “妹妹都病了好些时候了,近日可好?”赵佳惠走到床边,轻声问道。 “前两日好不容易好些,这两日倒又病得下不了床了,反反复复的,我家姑娘真是多灾多难!”王嬷嬷也过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诉苦。 “好了,乳娘你先下去吧!”赵佳和撑着坐了起来,本来就浑身酸痛,再听到王嬷嬷哭哭涕涕的,更是难受。 这回她确实是病得没有什么力气了,但其实也没有王嬷嬷说的那么夸张。她敢打包票,要是谁现在过来告诉她圣上收回成命了,她必定能活蹦乱跳地下床蹦哒。 “惠姐姐,别站着呀,快坐下!” 赵佳和笑得殷勤备至的拍了拍床沿,却殊不知那病怏怏地一笑,十分苍白,倒有些强颜欢笑之意。 赵佳惠看着心头一堵,坐在了床边,伸手握住了赵佳和冰冷的手,轻声叹道,“妹妹还是快些好起来吧!否则外头的流言蜚语都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子了!” 正常情况下,赵佳和该询问是什么样的流言蜚语,但是她没有! 因为最希望流言满天飞的就是她自己了,怎么会介意呢,她生怕流言不够恶毒! 她淡淡一笑,“姐姐就别操心我了,我可是听说周世子向你求亲了!这不日,姐姐就要做世子夫人了吧!” “这……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事,妹妹莫要胡言乱语了!” 赵佳惠满脸的羞愤嫌弃,丝毫没有害羞之意。 赵佳和看在了眼里,喉咙一阵发痒,忍不住轻咳了两声。 赵佳惠自然是喜欢梁容瑾的,又怎么会看得上周棋恒,就不知道此刻来看她的这份心意是真是假了。 到底是想看她好没好,还是死没死,可难说的。 “妹妹可是还对周世子……” 赵佳惠的话刚起了个头就被推门而入的秋月打断了,到了嘴边的话只好生生的咽了下去。 “姑娘,宋大夫来了。” “嗯。” 片刻,宋大夫快步迈了进来,眉间蕴着怒意,边走边说,“三姑娘,我可是让你害惨了!从今儿起,我日日都来,亲眼看着你喝完药再走!” 赵佳惠急忙起身,让了让。 “宋大夫……” 宋大夫一抬手阻止了赵佳和说话,硬声道,“不必多言!就这么定了!那钱太医,就是前两日长宁王请来给你看病的那位,这会正四处宣扬说我连个风寒都治不好!三姑娘要再这么病下去,我济世堂的招牌就算是要被你拆了!” 似乎真是气着了,把脉的时候犹不解气,宋大夫恨恨地道,“那钱太医没入宫之前,医术不精,一直以来都不如我。如今找了个由头四处说我的坏话,士可忍,孰不可忍!我这回一定要治好你!” “宋大夫消消气,何须与小人计较。”秋月笑着插了一嘴。 第111章 有人下毒 “怎么能不气?你们这些丫头啊,成天的待在深宅里,都不知外头都传成什么样了!” “什么样?” “说这三姑娘久病不愈是被裕王爷给克的!这不浑帐嘛,不过一个小小的风寒,又不是什么不治之症!这流言哪……多半是小人作祟!” 宋大夫说到最后一句时,斜眼瞥了一眼赵佳和,赵佳和只当不知,低着头并不言语。 “还有说三姑娘没有福分,压不住这泼天的富贵!你说气人不气人!要我说啊,三姑娘这一看就是大富大贵之人哪!外头那些小人能知道些什么?”宋大夫摇头,叹了口气,起身走到一旁的书桌上,写方子。 宋大夫写方子的时候有一种绝然出尘的样子,和那碎嘴大夫,深沉大夫都不一样!仿佛是自动进入了一道结界里头,专心致志到万事万物都打扰不了他! 耳朵终于清静了下来,赵佳和揉了揉有些耳呜的耳朵,心里感叹道,一直都知道宋大夫挺啰嗦的,却没想到这么啰嗦,还这么八卦! “去煎药吧!”宋大夫将方子递给了秋月,也不走,也不说话,却在屋子里左逛逛右瞅瞅地看了起来。 赵佳惠重新坐回了床边,笑着和赵佳和聊着天,说着无关紧要的话,赵佳和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目光时不时地飘到宋大夫的身上,心里很紧张。 生怕被他发现了什么! 终于,宋大夫逛到了那株花盆面前,赵佳和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那株花因为受了她半个多月的精心喂养,早就已枯死了,盆里的土也是死黑死黑的。 只见宋大夫是闻了又闻,还捏起了一些土想要放进嘴里试上一试。 这下,赵佳和坐不住了,急忙下了床,拍掉了宋大夫手里的土,笑道,“我这院里的丫头都粗枝大叶的,把这花都给养死了!宋大夫别见怪啊!我这就让人端走!” “且慢!这花的根部都烂死了,土里满是药香味,三姑娘怕喝苦药,也不能将药全倒给这么名贵的花喝了吧!”宋大夫面色凝重,语气里却又没有怨怪之意。 “宋大夫怕是弄错了吧,久病不愈很是伤身的,和妹妹向来爱惜身子,断然不会这么做的!”赵佳惠也走了过来。 “大姑娘大可以自己闻闻!” 宋大夫让了让位置,随后又皱着眉头对赵佳和说道,“三姑娘先前喝没喝药的现在倒不要紧了!要紧的是这花盆里啊还有一股奇怪的味道,我一时还闻不出来!按理说啊,这方子是我开的,就绝不会有我闻不出来的味道,恐怕是让人加了药了!” 言外之意就是坐实了赵佳和倒药的嫌疑了。 “此话何意?”赵佳和瞪大了双眼询问。 宋大夫转身从药箱里取出一根银针扎进花盆里,片刻之后拿出来,那银针的一头瞬间被染黑了。 赵佳和一看,脚下一软,险些站立不住。 银针变黑,这意味着什么? 有人想要她的命! “宋大夫……这个有毒?到底是怎么回事?”赵佳惠也被吓了一跳,声音都忍不住提高了八度。 宋大夫淡定的收好了银针,解释道,“三姑娘的药被人下了毒,不过好在她……怕苦,全倒进了花盆里,倒是阴差阳错的保住了命!你们府里啊,也有小人哪!” “这花反正也死了,我就端走了,我回去细细地琢磨琢磨!三姑娘这边,还有劳大姑娘帮忙看着了,一定要让她把药喝了才是!” “你这药都有毒,我们如何敢喝?”赵佳惠本能地摇头拒绝,一脸惊恐。 宋大夫正在端花盆,听赵佳惠如此说,却也不生气,认同地点点头,“说的也是!也不知道到底哪个环节让人钻了空子!那……我把银针给你们留下!喝之前搅上一搅,变黑了就不喝,没变黑就喝,如此也妥当些!” “……” “……” 宋大夫走后,赵佳和心有余悸地坐回了榻上,盖上了被子,双手微微有些发抖,如果不是自己带有前世记忆,此番自己大概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和妹妹莫要担忧,一会我便将这事禀了祖母,定要为你主持公道的!” 赵佳和恍然抬眸朝赵佳惠看去,谁知道下毒的会不会就是老夫人?没把她给打死,就把她给毒死? “万万不可!今日之事,惠姐姐千万不可告诉任何人,以免打草惊蛇!” “也是,是我莽撞了,那你日后要多加小心!” 赵佳惠握了握赵佳和的手,沉吟了片刻才又开口询问道,“和妹妹为何不愿意喝药?可是还不愿意嫁给裕王爷?” “嗯。” “如此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法子也亏你想得出来!” 赵佳惠蛾眉轻蹙,低声斥了一句,但那语气柔弱,倒不像是怪罪。美目流转间,有些不好意思地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对周世子用情至深,我是断然不会夺妹妹所爱的!妹妹若当真不愿嫁裕王,我一定会帮你的!” “……圣旨已下,姐姐如何帮我?”赵佳和不敢置信地看着赵佳惠。 虽然早就知道赵佳惠与梁容瑾必有奸情,但如此明白的从赵佳惠口中说出来,反倒让赵佳和有些无所适从。 “妹妹莫要如此看着我,我自有法子可为妹妹一试,成不成的我现在也不好说!但若是成了就当是我送妹妹的及笄礼物吧。只是现下妹妹定要乖乖喝药,好好歇息,将身子养好了!切莫再伤着自己了!” “嗯。” 赵佳惠说的认真又笃定,神情是那样的自信又美好,离去前的那一抹倩影犹如月光一般洁白盈亮。 赵佳和的一颗心没来由的感到了一片荒凉,难得有人愿意这样帮助她,她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赵佳惠到底准备怎么帮她?梁容瑾又会作何选择?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了开来,秋月捧着一碗药,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对着躺在床上双眼茫然的赵佳和轻声道,“姑娘,先将药喝了吧!别和自己过不去了!” “药里有毒,有人想要我死!你说会是谁想要我死?”赵佳和喃喃细语了一句。 第112章 不能打草惊蛇 “姑娘放心,这药是奴婢亲自熬的,一刻也没有离开过!绝不会有问题!”秋月将药放置在了床上头,俯下身将赵佳和扶了起来,在她背后垫上了枕头,好让她靠着舒服些。 随后又将药端了起来,搅了搅,待热气散了一些,喂了赵佳和喝了一口药,这才继续说道,“方才我托了王嬷嬷去寻前几日熬药的那丫头,没成想那丫头似是收到了风声,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一时半会竟找不到人!” “那丫头八成是被人收买了,可到底是谁想要我的命呢?秋月你帮我想想,我到底得罪过谁?”赵佳和一边魂不守舍地想着,一边被秋月灌着喝了不少的药。 突然灵光一闪! 赵佳和恍然大悟般“啊”了一声,“我知道了!梁容瑾之前订下的亲事也全都出了意外,那几个世家小姐要么死,要么残。现在轮到我差点被人毒死,这一切的背后一定有小人在作祟!所以那些人的目标很可能不是我,而是裕王爷?” “姑娘英明!” 一碗药见了底,秋月笑着奉承了一句。 见赵佳和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秋月放下了手里的药碗,一脸严肃地轻声劝道,“姑娘……恕奴婢直言,咱们赵府虽是文官府邸,却也不是什么人随随便便都能塞得进来奸细的。况且又碰巧是在赐婚之后,这分明就是挑衅皇权,背后之人恐怕权势滔天,绝不是我们能够对付的,若是贸然告知于老爷,只怕还会连累了他。” “你说的对!爹已经够烦的了!”赵佳和目光幽幽地点点头。 “更何况裕王殿下此前的婚事连番出事,好不容易到了咱们这里,若是您再出事,只怕不好善了!宫里头肯定是护着裕王爷,到时候会给姑娘你安个什么名声当真不好说。因此,奴婢认为此事咱们不宜四处宣扬,以免打草惊蛇!” “……”赵佳和忍不住抬眼望了望秋月,神色不明。 虽然秋月也跟正常人一样,话里话外都是对这门亲事一百个一万个的满意,好似赵佳和踩了狗屡屎运一般。但不得不承认秋月分析的很对,想要害她的人根本不是她能想得出来的人物。 人家害她也不是因为看她不顺眼,也许根本都不认识她!要她的命,仅仅是不想梁容瑾娶她。 她只是皇权争斗上一个可有可无的牺牲品,若是闹得大了,来个鱼死网破,死的也只能是她。 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咱们玉笙居不干净!”赵佳和拉住了秋月的手,一脸担忧,目光闪烁。 以前她无忧无虑,最大的烦恼也就是不想嫁给梁容瑾罢了,但是现如今她是被立成了靶子,一不小心就成了筛子了。 这种感觉就好似早已有一张黑色的大网笼在了她的头顶之上,一层层迷雾叠起,电闪雷鸣的,而她却后知后觉! 仿佛一个不小心,就是万丈深渊! 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姑娘放心,有奴婢在,断然不会让人伤你一分一毫的!” …… 隆冬到来之际,百花即已绝迹。 雨雪漉漉,寒风凛凛,天还未大亮,岸桌上的烛火仍在随风摇曳。 “咳咳……” 刚开了窗,冷风猛然灌入,坐在梳妆台前的赵佳和大病初愈,又吸了几口凉气,一时受不住咳了两声。 这些时日在赵佳惠给的希望和秋月细心的照看之下,她的病已好了大半。 她抬起双腿,盘坐在了椅子上,揽镜自照。 人还是那个人,但总觉得哪里好似有些不太一样了,身上这套华贵的笄礼冠服穿起来果真犹其舒服,又暖和又柔软。 锦服上的刺绣一看就知道绝非凡品,至少她自己是绣不出来的。 据说是太后特意赏赐的,一般人真不是有钱就能穿得起的。一生只穿一次的礼服,竟然也用如此好的料子。 所以说,有钱有权确实了不起。 “姑娘今日及笄,就是大姑娘了!亲事也订下了,日后便是王妃了,老奴这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王嬷嬷拿着梳子一遍一遍地梳着赵佳和的乌黑的秀发,脸上欣慰地笑着,眼眶却不知不觉地湿润了,忍不住空出一只手揩了揩眼角的泪滴。 “乳娘……” 从镜子看了一眼身后的王嬷嬷,赵佳和暗自叹了一口气,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王嬷嬷是悲也哭,乐也哭,年纪大了,更是不得了了。 “嬷嬷,姑娘及笄,你就这般模样,那再过几日出嫁了,看你怎么办!”秋月轻笑着回了一嘴。 “你个死丫头,姑娘出嫁,我自是要跟着去的!有什么好哭的!” 王嬷嬷收了泪,瞪了秋月一眼,又叹道,“老奴是替姑娘难过,这么重要的日子老爷居然说不宜大操大办!这席面啊,办得还不如前两年大姑娘的多。说到底还不是对咱们家姑娘不上心!” “……”赵佳和和秋月二人不约而同的闭上了嘴,没有说话。 要说及笄礼不宜大操大办,这可真是冤枉赵怀先了,好歹也算是英雄所见略同吧。 眼下刚订下了婚约,本就树大招风,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若再大肆操办只怕落人口舌,最重要的是那个想害她性命的人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出来。 “嫡小姐的及笄礼竟然办得跟庶女一般,也不怕遭人笑话!更何况咱们姑娘可是跟裕王殿下订了亲,身份贵重,老爷如此待你,也不怕得罪了裕王……” “乳娘慎言!” 赵佳和冷着脸打断了王嬷嬷的喋喋不休,最烦王嬷嬷嘴里一口一个裕王殿下,一口一个裕王殿下的。 “前两日太子刚与柳应如订了亲,一时风头无两,举国欢庆,若是这时我们大肆操办,恐怕引人注目,绝非好事!乳娘今日这些话在我这里说说也便罢了,出了这个门可千万不要再提了!” 王嬷嬷被赵佳和震得一愣一愣的,只能不住地点着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第113章 狗男女相会 吉时到了,赵佳和被请出了玉笙居,跪坐在正厅里,接受笄礼。 及笄礼虽说办的粗糙低调,但事实上来的人不少,还有许多不请自来的人! 比如梁容瑾。 赵佳和目光淡定地路过他身边时,接收到他投射过来那道略显凌厉的目光,简直如芒在背。 还有一个极其奇怪的现象,分明就是她的及笄礼,可正厅里的宾客为何都向梁容瑾说恭喜? 狗腿子可真是多啊! 独自一人跪在正中央,接受这么多人的注目礼,赵佳和反倒有些不习惯。 跪天跪地跪父母之后,礼就成了,赵佳和便又被请回了偏厅里稍作休息。 丫鬟送了茶水上来,赵佳和抿了抿唇,口渴得不行,却一动也不敢动,生怕那茶里头加了什么要命的东西。 见状,秋月四下打量了一下,眼疾手快的掀开茶盖,将手里早已准备好的银针放入茶水里。 片刻之后,秋月双手端起茶杯递给赵佳和,轻笑道,“姑娘放心饮茶。” 赵佳和一把接过茶杯,一饮而尽,总算畅快了些。 “恭喜和妹妹了!” 赵佳风走了过来,冲着赵佳和笑得满面桃花,身后跟着的赵佳畅也怯生生地朝她道了一声恭喜。 “谢谢!” 见二人都走到了面前,赵佳和习惯性地抬眸去寻找赵佳惠的身影。 这么一看,心中便是一凉,赵佳惠方才还在正厅上热络地与她打招呼,竟然没跟着她一块进来? 她还想问问救她的那事,进展如何了呢。 “这女大果真是不中留!和妹妹若是在找裕王爷,那妹妹可要失望了。这边是内堂,都是女眷待的地方,裕王殿下就是想来见你,也不敢贸然进来啊!更何况,殿下这会忙着呢,大约是不想见你的!” 赵佳风捂着嘴边说边笑,捏起茶杯来轻啜了一口,见赵佳和不动声色,微敛着眉眼,不甚在意的样子。 那张侧脸印着门外柔柔的日光,淡出一层光圈,耀眼夺目。 赵佳和从来都是这样,一副别人说什么都无动于衷的样子,好像方才那番话是个屁,她根本就没听进去! 赵佳风心里有些气,觉得自己受到了一万点的伤害!冷笑了一声,继续嘲讽道,“嫡女又如何,许给了王爷又如何?不受宠就是不受宠,万事都低人一等!” “……” 赵佳和连看都不用看,一把拉住了身后欲上前理论的秋月,嘴角扬起一抹轻笑,“姐姐说的是,都怪妹妹平日里不会讨家中长辈的欢心,以至于早早地就要将我嫁出去。哪比得上姐姐受宠,祖母不舍得姐姐出嫁,到如今还未许配人家呢,如今姐姐都未出阁,妹妹倒要先嫁人,妹妹真是心有不安。妹妹倒是要劝姐姐两句,可千万别一不小心成了半老的姑娘了!” “你……” 被戳到了痛处,赵佳风气得满脸涨红,敛下了眉眼,四下看了看,见无人在意这边的场景,心中庆幸赵佳和说话的声音不大,没让人看了笑话。 “你当我嫁不出去吗?” 赵佳风冷笑了一下,凑到了赵佳和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悄声道,“祖母找了我,要我当你的陪嫁丫鬟一同嫁入裕王府,是我看不上!我虽是个庶女,但我此生绝不为妾!” “……” 赵佳和不敢相信的转头瞪着赵佳风,老夫人给她塞美艳的丫鬟,她都可以理解,但是叫赵佳风以丫鬟的身份陪嫁,这是个什么样恶毒的想法? 赵佳风即便是个庶女,以赵府今时今日的地位,想找门好姻缘却也不是个难事,何必如此作践? “及笄礼都办得如此窝囊,你还真有脸当自已是王妃了?所以你也别高兴地太早了,惠姐姐已经去找裕王殿下了,这门亲事还是不是你的,可两说呢!” “……” 什么? 赵佳惠去找梁容瑾了? 短暂的怔忡之后,赵佳和便不管不顾地冲了出去,路上抓了好几个丫鬟小厮,连声问,“大姑娘在哪?” 一直走到游廊上,远远地便瞧见游廊的另一端,面对面地立着两道人影。 那地方有大树遮挡,位置也很隐蔽,不注意看还真发现不了! 两道人影风姿绰约,男俊女俏,不是梁容瑾和赵佳惠又能是谁? 他们面对面站着的距离也不算远,比正常男女谈话要靠得近一些,看起来颇有点耳鬓厮磨的意味。 赵佳惠似乎一直在说话,距离太远听不清,也看不清表情,而梁容瑾整个人都被隐在了暗处,更是连个眼神都望不见! 有一种偷偷说秘密的感觉。 电光火石间,赵佳和一个闪身躲到了柱子后面。 为防被人瞧见,她还蹲下了身子,因为动作幅度比较大,头上的钗饰叮叮铛铛地响个不停,身上这一套繁杂的礼服也是碍事的很,连蹲个身都难受的不得了。 只是这狗男女相会,她岂能错过? 这叮铛响的声音杂乱又细微,却还是引起了那边站在游廊之下的梁容瑾的注意。他满脸冷意,眉间蕴着深沉的忧虑,凌厉的目光朝着赵佳和的方向轻轻一瞥,神情几变,略显恍惚。 那一道身影完全藏到了柱子后面,一片黑色的影子印在地面上,只余下头上那一支金步摇晃晃悠悠的,在日光底下散发灿灿的光芒。 赵佳和不断告诉自己,真的真的只是很好奇赵佳惠怎么帮她,绝不是偷窥狂! “姑娘……” “嘘!!!” 秋月刚开口说话,便被赵佳和回头捂住了嘴,挤眉弄眼的示意秋月不要说话,还恶狠狠地瞪了两眼。 见秋月识相的点了点头,她又松开了手,回转过身子,双手扒着柱子,小心翼翼地把脑袋伸出去偷看。 只是这一看,不得了了,人没了! 两个人都没了! 难道刚才是她眼花,见鬼了吗? 赵佳和赶紧站了起来,提起繁重的裙摆,迅速跑过去,哪里还有什么狗男女的半点影子? “姑娘,你不是一向不喜欢这门亲事吗?现在去找大姑娘做什么啊?”秋月紧随在侧,忍不住问了一嘴。 第114章 柳应如送礼 似乎是没听到秋月说的话,恍然间赵佳和回身一把抓住了秋月的双臂,“你刚才也见到裕王殿下和赵佳惠在这儿私会了吧?” “……”秋月有些愣神,心中疑惑不已。 私会这个词从赵佳和口中说出颇为心酸,一直以来赵佳和都是一副极为看不上梁容瑾的样子,但此刻又仿佛十分在意。 怕惹赵佳和伤心,一时之间竟不知该怎么回答。 见秋月一脸茫然,眼中还泛着同情的泪光,赵佳和松开了手,自言自语地喃喃道,“明明就在这,怎么一下就不见了?” “和表妹原来在这啊,倒叫我好找!” 身后传来男子的声音,赵佳和回身望去,只见柳顺元一身湖绿色的长袍,妖艳媚惑,满面红光地朝她走了过来,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见过表哥!” 柳顺元走到赵佳和的面前,轻笑道,“和表妹如今身子可好些了?听说病了好久,都惊动了太后娘娘,应如也担心得不得了!” “劳表哥表姐担心了,现如今已无大碍!今日怎么没见到应如表姐?”赵佳和脸上的笑有些僵硬。 她根本就没请柳顺元,赵怀先更不可能请他,但是看在往日的情份上,于情于理她都应该邀请柳应如,只可惜柳应如却没来。 柳顺元唔了一声,从小厮手里接过了两个礼盒,递给了赵佳和,笑道,“喏,我和应如送给你的及笄礼!应如交待了一定要亲自送到你手上,就为了这个,我找了你老半天了!” “谢表哥!” 赵佳和大大方方的将礼物接了过来,笑着打开一看,竟然是一盒子的书,最上面的那一本赫然写着“女诫”二字。 她整个人都不好了,笑容直接僵在了脸上。 “这书是我送的,你不喜欢吗?我这也是为了你好啊。应如被定为太子妃的第二日,立马就送到宫中去学礼仪了,她那样端庄大气的人,日日都被那几个老嬷嬷催残的以泪洗面,连你今日及笄,都来不了。我估计啊,下一个就是你这未来裕王妃了!” 柳顺元说的轻巧,语气里却丝毫没有心疼柳应如的样子,但也把赵佳和吓得够呛,那孙嬷嬷吃人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她合上了盖子,将两个盒子都递给了秋月,忙问道,“为何要入宫学礼仪?” “你还不知道吗?只要是嫁入皇家都必须入宫学礼仪!不过表妹也不必太过担忧,太子妃是日后的皇后人选自然更加严格一些。” 这安慰的话一定也不高明,赵佳和一听简直就像是个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双肩都耷拉了下来。 柳应如是何等的知书达礼,再反观自己,怎么看都跟上不了台面的野鸭子一样,如何能不担忧? “还请表哥见谅,我这会受了凉,头又开始疼了,先行告辞!” 话音一落,赵佳和便转过身,急匆匆地离开。 回去的路上,秋月见赵佳和郁郁寡欢,便打开了柳应如送的礼盒,里面躺着一根玉簪子,秋月笑道,“姑娘,这柳小姐倒是大方,送了一只如此精致的簪子!” 赵佳和无甚兴趣的转头看了一眼,刹那间颇为惊艳地睁了睁无神的双眼,那上头先镶嵌着一朵精雕细琢的牡丹花,细叶极薄,手艺之高超,就是赵佳和经营珠光宝气多年也未曾见过如此手艺,一眼便知绝非凡品! 若是之前,她一定拿起来细细品味一番,可如今即便是全天下的宝物都送到她的面前来,也当真是没有观赏的心情了。 “收起来吧!”赵佳和满脸丧气地往玉笙居走去,突然顿住了脚步,想了想,脚尖一转换了个方向走去。 “姑娘,姑娘,你这是去哪呀?” “我去找惠姐姐问个清楚!” 秋月一听,吓得脸都白了,跟在赵佳和身旁,轻声劝道,“我的姑娘,你去找大姑娘作什么?今日是你的及笄之日,大姑娘与裕王殿下定是路上碰巧遇见了,说了那么几句话,那不也是人之常情嘛,你这么贸然前去兴师问罪,岂不是显得肚量太小了?传出去恐怕对姑娘名声有损!” “住口!” 赵佳和瞪着两眼呵斥了一声,秋月便不敢再多言。 也不听听秋月那话里都是个什么意思?言外之意是不是说她吃醋? 呵!怎么可能?早八百年梁容瑾的醋就吃不起了! 主仆二人继续往前走去,一直走到清心院,因为赵佳和走得急,差点和院里出来的翠微撞了个满怀。 “三姑娘来得正好,老夫人正遣奴婢去请你呢!” “何事?” 赵佳和一边问着,脚下却也没闲着,跟着翠微踏进了清心院。 说来也奇怪,自从被老夫人打了一顿,病了大半个月之后,老夫人对她是客客气气的。 从里到外,衣食住行都是办的妥妥贴贴的,下人们对她也是毕恭毕敬,弄得她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岷少爷回来了!” “当真!” 赵佳和一听赵佳岷回来的消息,惊喜得整个人都蹦了起来,脸上的笑意收都收不住,也不等翠微说什么,提起裙摆一路狂奔进院子里。 人还未走到正厅,便听见里头的众人言笑晏晏,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犹其在听到赵佳岷那破锣似的正处于变声期的声音时,赵佳和内心十分激动。 “岷弟弟……” 赵佳和一踏进房门,一眼便扫到了坐在门边的赵佳岷的身上。 只见他皮肤黝黑粗糙,体格倒是健壮了不少,穿衣风格也完全不是之前贵公子的模样,一身绒装饱经风霜,发丝上染了些黄土,整个人看上去显得格外苍老,哪里还像是个十几岁的少年? 赵佳和的心头没来由的一抽,眼眶热热的。 听见有人喊他,赵佳岷恍然抬眸看了过来,那眼神里满满的都是自信与喜悦。 “和姐姐!本想着回来给你过生辰,没成想还是晚了一步,姐姐可莫要生气,弟弟这一路上真是跑断了好几匹的马腿!” 赵佳岷一开嗓,那一副破锣音听得赵佳和耳朵都想笑,但她的内心却是又激动又感动。 第115章 老夫人的一番心意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看你都……比我高了!” 赵佳和红着眼眶,下意识地就想说瘦了点,可这认真一看,赵佳岷分明是胖了呀,壮实了不少,看来北疆虽是苦寒之地,伙食倒是不错。 “可不是嘛!此番是受了候爷的嘱托,特意回来给姐姐过生辰的!礼物我都让丫头们抬到你的玉笙居里去了!”赵佳岷操着一口破锣音,咧着嘴笑道。 “好好好!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赵佳和拉着赵佳岷坐到了椅子上,目光轻轻扫了一圈,仍然没有见到赵佳惠的影子。 “呃……姐姐莫急,弟弟自然会等到你大婚之后再走的!哈哈……” 听赵佳岷这么一说,赵佳和装腔作势的瞪了他一眼,众人都笑了起来,场面其乐隆隆。 只有柳氏抿着唇,脸上的笑意渐渐敛了去。 “和儿一向脸皮薄,你这般当众说她,可有你好果子吃!”柳氏笑着打趣道。 “母亲此言差矣,和姐姐岂是那等小气之人。这大婚在即,还有什么不能说的?裕王殿下文韬武略,世间少有,配我姐姐刚刚好!日后做了我姐夫,我可得再向他好好讨教讨教!” “……” 刚见到赵佳岷时喜悦的心情顿时一扫而空,赵佳和咬着后槽牙,忍住自己想要一巴掌呼上去的冲动,假笑地腮帮子都疼了。 “好了,莫要说笑了!岷儿一路上辛苦了,快些回去梳洗一番,好好歇歇去罢!”老夫人淡淡地笑着,这句话似乎也是憋了许久才说出来。 “我不……” “是,我的岷儿该累坏了!娘带你去歇息!” 赵佳岷话还没说完,柳氏便抢了话头,起身拉着赵佳岷离开。 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赵佳和觉得有些尴尬,但也不好意思立刻起身告辞,样子总是要做足的。 “和儿,今日当着你爹的面,有件要与你商量!”老夫人露出了慈母般的微笑,仿佛看着赵佳惠一般地看着赵佳和。 “祖母尽管吩咐便是!”赵佳和浑身有股说不出的难受,像是有人在她的后颈处吹凉风,麻麻的。 “你前些日子意欲抗旨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尚京城里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咱们赵府与裕王府一时之间成了京城人茶余饭后的笑料谈资!裕王殿下何许人也,自然也是一清二楚的。今日是你的及笄,我且问你,他来府上可曾与你说过话?” 一席话说的真的是荡气回肠,无非就是赵佳和败坏了两府的名声呗,赵佳和低垂着脑袋,状似自责的摇了摇头。 “唉!定是你此前的言行惹他不喜了!你想想,你之前那闹的多大啊,还一病不起,满京城都在谣传裕王克妻,搁谁身上能受得了啊?”李氏急忙插了一嘴。 “……这可如何是好?让我如何放心将和儿嫁入王府!”老夫人愁上眉头,计上心头,颇为惋惜地轻轻捶了捶腿。 哎哟喂,赵佳和肝疼的咬了咬唇,颇为期待的闪了闪眸光。 “母亲言重了!裕王殿下一向高风亮节,处事严谨。何况毕竟是男子,虽与和儿有婚约在身,但孤男寡女的自然是于礼不合,传出去难免招人闲话,今日没有求见和儿也是恪守礼节,乃是君子所为!”赵怀先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先夸了一顿未来女婿。 老夫人摇了摇头,轻声道,“怀先是误会了!这后宅之事你一个男人怎会了解!为娘是怕殿下对和儿心存芥蒂,和儿又是个直脾气的,不会软和着说话,日后嫁入王府恐怕不得殿下喜爱!” 一语毕,老夫人轻轻瞥了一眼赵怀先,继续道,“这话不好听,但话糙理不糙,眼看着婚期在即,得早作打算才好。虽说王府里尚且没有名份的妾室,但没有名份的通房,我们又岂会知道呢,我实在是担心哪!” 这话听的,赵佳和自己也很惆怅,她到底是有多差劲,才会让老夫人如此看不入眼? 或许是老夫人一番言语说到了赵怀先的心坎里去,也或许他真的有自知之明不欲插手后宅之事,他拱手认真说道,“还请母亲指点一二。” 老夫人略一沉思,“肥水不流外人田,只需给和儿备上几个貌美的陪嫁丫鬟方能万无一失!和儿身边原有的丫头们品相差了点,自然是入不了殿下的眼的,我前几日特意托人去扬州精挑细选了两个姑娘,不日便到!” 一听是扬州瘦马,赵怀先的脸色都变了,当下甩了脸子,“这……这如何能行?咱们赵家虽不是世族大家,却也是书香传家,倘若让这种女子随和儿出嫁,恐怕会辱没了和儿的名声!” “本就是玩物,何必当真,卖身契抓在手里就不怕她们反了天去!” 老夫人见赵怀先仍旧是一脸土色,略一沉吟,又道,“好,就是个陪嫁,你还讲究出身!那便让畅儿随和儿陪嫁去罢!” “……” “……” 此言一出,赵怀先和赵佳和皆是一脸震惊的抬起头,朝静坐了一下午,默不作声的赵佳畅看了过去。 只见赵佳畅神色淡定,老神在在,仿佛刚才说的只是无关紧要的阿猫阿狗似的。 “这绝无可能!畅儿……畅儿虽是庶出,但是我们赵府还不至于让自家女儿去当妾!” 赵怀先怒极,言语间颇为狠戾,声音都提高了不少。 他堂堂吏部尚书为了两个女儿的终身大事,在后宅之中亲自下场和老夫人争论也是很没有脸面的一件事了。 “父亲说的对,怎么能让自家姐妹受如此委屈!” 赵佳和难得开了金口,她是真同情赵佳畅,赵佳风起码还有说不的权利,赵佳畅的一生竟然就这样被随意的支配。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唉,我也是没法子了,日后和儿可莫要回来怪祖母没有为你好好打算!”老夫人满脸遗憾。 “母亲一心为和儿着想,如今倒落不得好,那扬州瘦马便算我的,日后给惠儿做陪嫁好了!也不枉费了母亲的一番心意!”李氏又嬉笑着插了一嘴。 第116章 赵佳畅哀求 “惠儿还没订亲呢,你这做母亲的急个什么?眼下最为要紧的是和儿的婚事,这也有的抢么?”老夫人不轻不重的轻斥了一句。 婆媳二人当着众人的面一唱一合,似乎话里话外都在说,“你个不识好歹的蠢货!” 把一个善良,一心为儿子孙女打算的主母形容刻画的活灵活现! “儿子在此谢过母亲了!” 赵怀先皱着眉头妥协,对赵佳和说道,“丫头们,日后好好调教便是,也省得你日后无人可用!” 这话里的意思就是收下那扬州瘦马当陪嫁的意思了。 其实陪嫁妖艳美女这种事,赵佳和根本不放在心上。 梁容瑾那人死心眼得很,他的心思都在赵佳惠的身上,怎么会看得上别的女子。 赵佳和刚想点头说好,眼前便迅速掠过一道人影,跪在了赵怀先的面前,速度快得只够她张开嘴作出一副吃惊的模样。 “爹,女儿愿意跟随姐姐出嫁!” 赵佳畅一秒飙泪,声泪俱下,痛哭流涕的样子很动容。 众人见了无不是心疼不已。 特别是赵怀先,见往日疼爱有加的女儿此刻跪伏在自己的脚边,内心的愧疚无以言表,一副悲痛欲哭的模样想藏都藏不住。 “畅儿,爹知你受苦了,你大可不必如此,爹定会为你觅得良人,绝不会让你去做妾的!” “爹,女儿不委屈,女儿是心甘情愿的!自姨娘走后,女儿每日每夜做恶梦,在府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日渐消瘦。只有和姐姐不嫌弃我庶出的身份与我交好,倘若姐姐出嫁,我真的不知道还能撑到几时。” “裕王府离得近,你日后去王府多多走动就是了!” 赵怀先伸手要将赵佳畅扶起来,却被赵佳畅反握住了手。 “爹!我……我实在舍不得姐姐!姐姐有了麻烦,我做妹妹的自然愿意替姐姐分忧,我愿随姐姐一同嫁入王府,日后也好作个伴!女儿相信,姐姐定不会亏待于我的!” 赵佳畅边哭边说,越说越大声,一声比一声有力,最后一句几乎是喊出来的,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能听见。 “……” 赵佳和呆若木鸡,心底升腾起些许怒气,这满屋子的人就这么看不上她吗?还没成婚呢,一个一个地就巴望着她失了夫宠? 好吧,虽然梁容瑾确实对她不喜,但赵佳畅是个什么东西?梁容瑾看不上她,难道就看得上赵佳畅了吗? 她更不知道赵佳畅这唱的是哪一出,若是之前如此说还有迹可寻,但自从吴姨娘死后,她以为她们姐妹二人应当算是撕破了脸皮了。 难道真是姐妹之间没有隔夜仇?赵佳畅对自己的感情竟然深到了如此地步? “哪有姐妹同嫁一夫的道理,传出去人家笑话的还不是我们家姑娘!”秋月忍不住轻声念叨了一句。 “放肆!这儿哪有你一个小丫鬟说话的地儿!”老夫人斥了一句。 “是呀!这丫头素来得和儿青睐,没大没小惯了!这会儿莫不是怕四姑娘抢了你将来的位置?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李氏拿着手帕捂着嘴呵呵笑道。 秋月面上一红,咬着牙低下头不敢再言语,眼里闪过一抹说不清的精光。 “畅儿,爹知你深明大义,是爹对你不住!是爹没有好好照顾你!但你真的无需如此……” “爹!女儿这是为了赵家,为了姐姐,更为了自己啊!女儿当真是舍不得姐姐啊!求爹爹成全!” 说完,赵佳畅又是哭得梨花带雨。 让人见了无不感叹一句,真是姐妹情深啊! “畅儿……”赵怀先有些无力的闭了闭眼。 “爹爹,为了姐姐,女儿愿意做妾!” 这话说的大义凛然,好像有多委屈求全一般! 一旁的赵佳和冷冷地坐在椅子上按自忍耐,头皮一阵一阵的发麻,心中的怨气不断发酵,她还没出嫁呢,至亲的亲人连小妾都给安排上了。 好心塞。 “和儿……” 赵怀先抬眸看向赵佳和,面露难色,轻声询问,“……你意下如何?” 赵佳和眼皮都没抬,唇边溢出一抹嘲讽的笑,很轻淡,不易察觉。 片刻之后,她才抬眸扫视了一圈,赵怀先到底不算太糊涂。 赵佳畅跟旁人不同,不能随意处置,若是跟着一同嫁入王府,那么恐怕日后是替自己请了一尊佛供在家里,但手心手背都是肉,赵佳畅苦苦哀求,一副为了姐姐甘愿上刀山下火海的样子。 谁能受得了? 最后,她的目光定格在老夫人的脸上,那脸上充满了虚伪的慈爱,到底是什么样的仇恨竟然当真如此不想让她好过? “一切听凭祖母安排!孙女无有不从!” 话说完,赵佳和也懒得再看别人的脸色,起身告辞离开。 “姑娘,这家里简直是没有你的一席之地了!这都叫什么事啊?老夫人怎么能这么对您呢?还没出嫁就诅咒你不得夫宠,哪有这样的祖母啊!” “老爷也是的,口口声声说书香传家,读书人家能干得出来姐妹同嫁一个丈夫这等事吗?果然不是自己养大的孩子就不心疼!那四姑娘跪在那哭上几声就什么都妥协了!什么舍不得您,四姑娘说的那些话我可一个字都不会信的!” “还有……我说姑娘你怎么就能同意呢?这日后您可怎么做人……” 秋月忍了一下午,一出了清心院,两片嘴皮子就没停过,越说越激动,一双眼睛义愤填膺的冒着火气。 “放心吧!”赵佳和转头看了一眼秋月,高深莫测地一笑,继续道,“你若是也想当姨娘,我也会同意的!” “……”秋月霎时噤了声,脸上一片灰暗之色。 “姑娘怎么还拿奴婢寻开心呢!奴婢绝不可能跟您抢王爷的!”秋月脸上一红,急得不行,别扭地转过头不敢再说话,低着头生闷气。 “好了!陪嫁原本就是家中主母该做的事,祖母大可不必找我来商量,只需告知我一声便是,谁又能说什么?今日也是看在父亲的面上才会如此。即这般,家里怎么安排又哪里是我能置喙的?不同意又能如何?不过是多了一个不敬祖母的名声!” 第117章 自私自利 赵佳和叹了一口气,唇边噙着一抹凉薄的冷笑,目光悠悠的落在远处,继续解释道,“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他若是爱重我,无论是谁都不会撼动我的地位,但若是日后不得丈夫所爱,那夺走夫宠的女子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呢?畅儿也是可怜,我若能护她便护着吧……” “姑娘不必如此丧气,王爷定会好好护着您的!” 闻言,赵佳和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也许是实在是太好笑了,忍不住笑出了眼泪,她抬手拭了去,“这你又如何知道呢?何况这世上的男子能有几人如周国公般一生不纳妾?” “姑娘难道是因为周家不许纳妾才想嫁给周世子的吗?” 赵佳和没有再搭腔,似乎是默认了。 冷风吹来,她忍不住拉了拉衣襟来御寒。 自清心院而出,浑身都已经凉透了,面上看似云淡风轻,双眸却渐渐地浮上了一层薄薄的的水雾,脚下的步子放得很慢,目光不知道落在了何处。 落日的余晖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身上华丽雍容的锦服反倒将她衬得颇为惆怅。 回到玉笙居的时候,天已经暗了些许下来,丫头们早早地就点上了灯,院子里却是人声嘈杂,热闹非凡。 “小心着点,轻拿轻放,这一整箱的可都是名贵的古董,碰坏了仔细你们的皮!” “哎哟,这几箱怎么还在这啊?一会姑娘该回来了,连站的地儿都没有,干活这么拖拉,日后不带你去王府!” “嬷嬷别生气,东西实在太多了,我这就去!” “……” 大老远的就听到王嬷嬷训人的声音,一声大过一声。 赵佳和一进门便见王嬷嬷手里拿着一捆帐本,王嬷嬷目不识丁,但一副大管家的模样倒是十分震摄人的。 动不动的就拿“不带你去王府”这句话来压制,全院的丫头们干活都格外卖力。 “乳娘……这是在干什么?” 赵佳和的眼睛扫了扫院子里堆满的箱子,往日宽敞的院子此刻竟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了。 王嬷嬷一回头见是赵佳和站在院门口,咧嘴一笑,抬手擦了擦汗,边走边解释道,“这些啊……都是送给姑娘的,我正在核对入库呢!” 一到赵佳和面前,王嬷嬷便顺理成章地将手里的帐本递给了秋月,让秋月去核对,笑道,“这么多的物件,不做做样子,怕底下人起了贪念!” “谁这么大的手笔?”赵佳和绕过了众多的箱子,迈进了正厅,坐在了椅子上。 见状,王嬷嬷倒了一杯茶放在了赵佳和的手边,脸上的笑容又放大了些,“士奇回来了,说是侯爷送来的!哎呦……那金银珠宝真是多得数不胜数啊,我可真是没见过这么大手笔的!” “士奇……回来了?人呢?是和岷儿一块回来的吗?” 赵佳和激动地连忙站了起来,刚起身便被王嬷嬷按了下去,“姑娘先喝口水,歇着吧。这士奇啊赶了大半个月的路,浑身都臭死了,春花带着去洗漱了!一会就来!” 赵佳和哦了一声,“我也回房换件衣服。” 没过多久,赵佳和换上了一袭水蓝色的常服,一身轻便地走出去便见一少年站立在院门上,与一旁的春花相谈甚欢。 许是听到了脚步声,赵士奇恍然回身望了过来,随即淡淡一笑,作揖行礼。 “三姑娘!” “……” 赵佳和有一瞬的怔忡。 不知道为什么只刚才那匆匆的一瞥,虽无不妥,她却总有一丝丝陌生的感觉,不仅是外貌身形的变化,更多的是他的眼里多了几许苍桑与落寞,不复以往。 与见到赵佳岷的感觉完全不同,难道血缘真有如此大的影响力吗? 赵佳和摇头一笑,走到赵士奇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回来的正好,一块用膳吧!” 饭桌上,赵佳和夹了几筷子肉和菜放进了赵士奇的碗里,随口问道,“外祖父怎么送这么重的礼?未免也太多了些,这让我怎么好意思?” 赵士奇唔了一声,吞了嘴里的饭,笑道,“侯爷说他身负皇命,无法回京看着姑娘出嫁,就连着添妆的箱子一块送来的,听说姑娘嫁的是裕王殿下,生怕您嫁妆不够,又让温公子送了一些过来!” 赵佳和一听,感动地眼泪四下横流,这种感觉就好比以为自己倒霉地被全世界抛弃,难过得想死,到头来发现原来还有一个至亲之人在遥远的地方牵挂着她。 心中顿时枯木逢春,没有了想死的心情。 “外祖父对我真好!” 赵士奇嗯了一声,又吞了一口饭,“不过,还有一些是裕王殿下送来的,他正巧有急事,便托了我一块送进来!殿下为人极好,往日又对我多有照顾,这点小事,我自然是一口应下了。” “……裕王?” 赵佳和心头咯噔了一声,方才逢春的一颗心又枯了! 赵士奇点了点头,“还挺多,听说还有太后娘娘的礼也是托王爷送过来的呢!姑娘,你面子真大!” “……” 赵佳和默默地放下了碗筷,一点胃口都没有了,看来赵佳惠还是没能让梁容瑾动摇。 多么自私自利的一个人,这世上他最爱的人只有他自己吧。 “姑娘马上就要做裕王妃了,身份自然不同一些!”王嬷嬷笑容满面的插了一句。 “那是!我不过顺口说了一句,裕王便允了我在御林军里当差,以后我就守皇城了,姑娘可不许再打发我去北疆了!”赵士奇开心的眼睛都笑弯了。 “真的啊?哎呦,那殿下定是看在了姑娘的面子上,你日后可得好好干,别给咱家姑娘丢脸……” “……不许去!” 赵佳和冷着一张脸,实在听不下去了,拍案而起,扔下一句话,便转身回房去了。 留下了赵士奇和王嬷嬷二人丈二摸不着头脑,面面相觑,皆是一脸的迷茫。 “姑娘可能是大婚在即,心中颇为焦虑,喜怒无常了些罢了!不必在意,成亲了就好了!” 第118章 对牛弹琴 月上树梢,莹白的月光洒向大地,寒风凛冽,枝头染上霜雪,又添寂冷。 一道修长的身影慢慢地踱到了赵佳和的床前,垂首淡淡的一瞥,随后伸手从被子里将她猛然拉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举动一气呵成,没有一丝犹豫,可谓是没有半点怜香惜玉之意。 骤然的寒冷令赵佳和浑身一震,一只手被人提着勉强地坐在床上,摇头晃脑的。 半梦半醒间她仿佛又见到了梁容瑾那一张放大的无比讨厌的脸庞。 真是够了…… 就在赵佳和以为自己又做了噩梦,想甩开那双握着自己的鬼手,继续躺下去睡回笼觉之际,那只鬼手开口说话了。 “你竟然还睡得下吗?” 熟悉的声线,熟悉的气息,熟悉的气场一下子将赵佳和给打醒了。 她睁大了眼看清来人之后,慌忙甩开了他的手,拉了拉被子,缩到了墙角,怒斥道,“裕王殿下未免欺人太甚,如今我赵府在你眼里竟如无人之境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因为猛然被惊醒,声音还带着鼻音。 乍然一听,还有些撒娇的意味在里头,赵佳和觉得有些头疼,突然非常后悔! 在此刻,她才理解了为什么这里的人深更半夜的都要丫鬟守门,哪怕拦不住他,也起码能有点动静,她也好提早做出反应,省得每次都被搞得这么狼狈不堪。 “赵府的确没什么难度,想来就能来,不过今儿个倒是不大想走了!” 说话的时候,梁容瑾嗓音低沉,语境里没有一丝温度,瞳孔幽深,犹如这冬季的夜色般寒凉。 赵佳和心头一颤,手脚发凉,顿时有些害怕。 又想起了午后赵怀先说的那一番话…… 什么君子所为,根本就是放狗屁! 哪个君子能半夜三更的频繁出入大姑娘的闺房,流氓都不敢这么干吧! “不知殿下这话是个什么意思?”赵佳和壮了胆子质问道。 梁容瑾叹了口气,弯下腰,凑到了赵佳和的跟前,轻笑道,“想带你去个地方!” 这突然靠近的距离带来了他身上的气味,一股浓重的酒味扑面而来! 那漆黑如墨的眸子里也多了几抹迷离混沌之色。 赵佳和心中一惊,他喝酒了? “我不去……” 话还没说完,赵佳和整个人连人带被子被梁容瑾裹了起来,扛在了肩上,大步朝外走去。 “啊!你干什么?发的什么疯?快放我下来!”赵佳和大声叫嚷道。 梁容瑾拍了拍她屁股上的被子,冷笑道,“你若是想人尽皆知,就尽管喊!我可是一点也不介意让你提前嫁入王府!” “……” 赵佳和倒吸了一口凉气,赶紧抿紧了嘴,一声都不敢吭。 她头朝下倒立着,血液冲向大脑,憋得满脸通红,十分难受。 四周又黑漆漆的,她根本就不知道梁容瑾到底是想带她去哪里,更不知道他此刻到底抽的什么风! 以往他虽然也是我行我素,但至少待她还算尊重,从来没有这般失礼过! “我跟你走,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好不好?这外头这么冷,我只穿着里衣,这样若是让人瞧见了,丢的也是你的脸面对不对!” “梁容瑾,你是不是疯了?到底怎么了?你这样扛着我,我很难受!我头疼!” “啊啊啊!放我下来啊!” 赵佳和使出了浑身解数,软磨硬泡,声音特意放的很轻柔,可是梁容瑾都无动于衷,她很崩溃地嚎嚎大叫。 片刻之后,赵佳和终于被塞进了一辆马车里,她抱紧了被子窝在马车的角落里,头晕目眩的,冷的瑟瑟发抖。 马车使驶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地缓过来,长吁了一口气,狠狠地瞪了一旁的梁容瑾一眼,怒道,“你是不是疯了?喝酒了不起啊?借酒装疯吗?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赵佳和是真的生气。 好好的在温暖的床上睡觉,下一秒就被拐了出来,冰天雪地的,任谁都会受不了的吧! “到了你就知道了!” 梁容瑾的嗓音很低沉,面上也没什么表情。 但这副样子却无端让人觉得他此时心思很重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什么,赵佳和还挺怕他这副样子的,自然知道不能硬碰硬。 她软了语气,扭捏道,“你大可白日正大光明的来,为何每次都要三更半夜地做这等偷鸡摸狗之事?” “偷鸡摸狗?” 梁容瑾回过头来,面上露出些许笑意,却不达眼底,眸色依然深沉,“那三姑娘觉得自己是鸡还是狗呢?” “……” 被他这么阴测测地一笑,赵佳和头皮一阵发麻,半天都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说到偷鸡摸狗,不知三姑娘今日午时鬼鬼祟祟地躲在柱子后面可是想要偷听些什么吗?” 闻言,赵佳和微微一愣,心头的惧怕顷刻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狂风暴雨般的愤怒。 好啊,还以为梁容瑾今晚阴阳怪气的是怎么了,说来说去不就是为了赵佳惠嘛! 她是软柿子吗?谁都要来捏她一捏? 赵佳腾地一下盘腿坐了起来,挺直了腰板子,摆出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忿忿不平的说道,“我还纳闷呢!原来如此啊,说白了就是你求而不得,心中痛苦不堪,这会儿倒有空来找我撒气来了?你当我愿意嫁你啊?赐婚圣旨是皇上下的,你若是不愿意你怎么不去找圣上,来找我有什么用?” 梁容瑾冷笑了一声,沉声斥了一句,“对牛弹琴!” 赵佳和心头一凛,拉紧被子的手指头微微僵硬,孰不知他这副不把人放在眼里的样子有多伤人。 对,她是牛,一头前世今世都不懂他的牛!赵佳惠就是解语花,善解人意,红颜知已!他俩琴瑟和鸣,情投意合,可她这只拦路牛这辈子本来也没想过要妨碍他们的! 为什么还要受这样莫名其妙的气? 她恶狠狠地瞪着他,泪水盈满眼眶,口不择言的怒吼道,“你这个混蛋,给我滚!我就是死也不想嫁给你!” 这句话的震慑力实在太强,不只外头驾马车的玄影浑身一抖,就连马车都忍不住颠簸了一下。 第119章 以月光起誓 马车里的气氛顿时凝滞,长时间的沉默下,赵佳和和梁容瑾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没有好脸色,面上的怒气不相上下。 梁容瑾牙关紧咬,额头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很明显已经处在盛怒的边缘,但却又努力克制自己想要掐死她的冲动。 许久,他才道,“如此甚好!不嫁那便去死吧!” 话音一落,赵佳和大骇,一时没琢磨明白话里的意思,就又听见梁容瑾对着外头驾车的玄影大声呵斥了一声,“停车!” 马车立时停了下来,由于惯性,她朝前摔了过去。 良久,一匹黑马急速奔驰在山路上,四周一片漆黑,耳边响起的是巨大的马蹄声,哒哒哒…… 赵佳和被架在马背上,头朝下趴着,浑身的血液都冲到了脑门上,身上只披了一件厚厚的貂皮披风,呼啸而过的寒风犹如尖锐的刀子一般割在她的脸上和光裸的脚上,疼如骨髓。 腹部被挤压在马背上,一路不要命地狂颠。 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感觉就好像是在接受凌迟酷刑,分外痛苦,让她几乎快要死过去,浑身发寒,冻得她连一句骂人的话都说不利索,只能紧咬着牙关,硬撑着。 很快,赵佳和被拽下了马背。 梁容瑾的动作依然粗鲁,像拎小鸡一般将她拎下来。 她的手脚发软,胃里痛苦万分,只能没有出息的攀附在他的身上,连独自站立的力气都没有。 “知道这是哪吗?” 听到梁容瑾问她,赵佳和有气无力地掀了掀沉重的眼皮,在他怀里轻轻地摇了摇头。 她这会子除了能感知到寒冷,其它都不知道! “你自小在法华寺长大,这断崖竟然都没来过吗?” “……” 赵佳和立马又怂了,后背拨凉拨凉的。 断崖她当然知道,就是万丈悬崖峭壁,她这么惜命的人岂会来这种地方玩,自然是敬而远之。 梁容瑾双手捏住赵佳和的肩膀,将她拉离怀中,目光蕴沉,神情极为认真,一字一句地问道,“八年前,如果我重伤倒在这里,你……是否会救我?” “……” 当然不会! 绝对不会! 赵佳和缩了缩肩膀,心想,梁容瑾若是重伤倒在路边,她不上前去踩上两脚都是她顾念旧情,心存善念了! 怎么可能还巴巴的去救他? 他也想得太美了吧! 虽然她很想这么无情的呐喊出来,以昭显自己这一世当真是一点也不爱他,但她还是有点脑子的。 转念一想,他为什么要带她来断崖,问上这么不着调的一个问题? 再联想到他在马车里说的最后一句话,顿时吓尿了! 他……他不会是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她丢下悬崖去吧? “说啊!”梁容瑾加大了手上的力度,催促道。 赵佳和不敢再犹豫,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解释道,“八年前,我才六七岁啊,先不说殿下不可能受重伤,就是受了重伤也轮不到我一个黄毛丫头来救啊,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悬崖上的寒风刺骨,赵佳和咬着牙关说话,冻得都有些大舌头了。 梁容瑾微微敛了一些神色,复又将赵佳和拉回了怀中,喃喃自语道,“是啊,那时你还小,还小……” 重回温暖的怀抱,赵佳和十分不争气的一点也不想离开了,她双手冰冷,恨不得将这双手伸进梁容瑾的衣裳里去取暖。 但想了想还是作罢,只是环在了他的腰上。 “殿下,今夜月色真美,此地风景独好!”她放低姿态感叹了一句,丝毫没有了方才在马车上的豪言壮志。 话锋一转,又道,“殿下,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吧!” “不急!我还有个问题要问你!” “……” 第一次觉得梁容瑾竟然这么婆婆妈妈,赵佳和失望地哦了一声,“你问吧!” 山里落了霜雪,异常寒冷,感觉时间过得很慢很慢,静默良久,梁容瑾也没问出半个字。 赵佳和全身都冻僵硬了,上下牙关不断打着颤。 就在她以为他们大概要在这里冻成两座人体冰雕的时候,才听到他那低沉又富有磁性的嗓音问道,“你当真不愿嫁我?” 她伏在他的胸前,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带着胸腔的震动,格外的动听,却让她的心头蒙上了一层霜雪。 赵佳和不禁心想,难道真是赵佳惠的话起了作用? “嗯。”赵佳和目光呆滞,茫茫然地点了点头。 然后…… 下一秒,赵佳和整个人就被大力甩了出去,身体突然的失重令她忘情的尖叫。 她的身体一半都悬在了万丈悬崖之上,脚下的石头不断地滚落,无声,却非常骇人,她吓得三魂没了七魄! 在电光火石间,梁容瑾拉住了她的一只手,救了她的命,同时又使了怪力,不让她回来站好,就让她那么悬在半空中。 “……殿下这是何意?” 赵佳和吓哭了,眼泪直流,在寒风中飞舞。 她根本没有力气抓住梁容瑾的手,全靠他撑着,他若是一松手,她就会从这里跌落,摔个粉身碎骨。 太可怕了! 梁容瑾阴沉了一晚上的脸突然笑了起来,好似雾霾瞬间散尽似的。 他说道,“我记得你方才说过死也不会嫁给我的,我不大相信。现在可以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嫁,二是死!就看你怎么选了!死了自然就不必嫁了!” “……” 赵佳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臭不要脸的人? “嫁还是不嫁?”梁容瑾又沉声问了一句。 话一落,梁容瑾便松了手上的力道。 赵佳和骇然至极,哭得稀里哗啦,连声道,“嫁!嫁!嫁!” 梁容瑾得寸进尺道,“你对着月光起誓!” “我赵佳和以性命在此立誓,愿嫁裕王梁廷业为妻!绝不食言!” 赵佳和哭得非常可怜,面目全非。 这一世从没有像这一刻那样接近过死亡,那样害怕过。 片刻,赵佳和被重新拉回了梁容瑾的怀里。 只是她再也不贪念温暖的怀抱了,气愤到失去理智,抡起拳头一下一下捶打着他的胸口,想质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尽管知道这样的力道对他来说没有什么用,但她此刻心有余悸,始终无法保持冷静,只能这样发泄心中的恐惧。 她边打边哭诉,“耍我很好玩吗?既然如此,你何必多此一举!” 第120章 再回法华寺 “我不喜欢勉强人,我需要亲耳听到你说你愿意嫁我才行!” 赵佳和哭得更伤心了,上气不接下气的,整个人都崩溃了。 如果说这都不叫勉强,那什么才叫勉强? 梁容瑾目光清澈,唇角微微上扬,噙着一抹极淡的笑意,伸手拭了拭赵佳和眼角的泪珠,柔声道,“你想嫁周棋恒无非就是周家不允许纳妾。今日我便也在此立誓,娶你过门之后,府里一切事务你说了算,即便将来没有子嗣,也绝不纳妾!否则永失所爱,你看,这样可好?” “……好。” 虽然心有不忿,但赵佳和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目光凄凄惨惨,藏在衣袖之下的双手攥紧成拳。 法华寺。 禅房里,碳盆里的火苗噼哩啪啦的响着。 赵佳和坐在火炉旁,手里捧着热腾腾的姜茶,抖个不停,身上盖着从自己房里裹出来的被子。 刚喝了两口,全身的血液仿佛又沸腾了起来,忽而又想到自己今晚非人的遭遇,心中的悲伤无法抑制,再次湿了眼眶。 透过碳火,赵佳和满面哀怨的望了一眼对面的梁容瑾,他正优雅地泡着热茶,面上的神态自若,与先前那副要杀人时的模样大相径庭。 大概是……酒醒了吧? “敢问王爷,咱们什么时候回去?” 梁容瑾唔了一声,没有立刻回答她。 他静静地端详着手里的茶杯好一会,饮尽了茶水之后,这才慢悠悠地解释了一句,“你今日起就住在这法华寺直到出嫁的前一天。” 什么?! 赵佳和无法接受,轰地一声站了起来,走到梁容瑾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同时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气势更强,她抖落了身上的被子,忍耐着寒冷,厉声斥问道,“什么意思?你让我一个人住在这里?你知道这里半夜有多少蛇虫鼠蚁吗?这是一个方圆五里都没有一个人影的地方!大清早天还没亮就开始撞钟念经!我住怕了!王爷……还是让我回府里待嫁吧?” 说到最后一句,赵佳和冷得气势全无,可怜兮兮的蹲到地上捡起了被子重新披在了身上。 “不会让你一个人,明日一早你的丫鬟们就会来这里伺候你!你只需静下心来吃斋念佛即可,其它的无须担心!” 见梁容瑾连眼皮都懒得抬起来看一眼,赵佳和忍不住坐在了他的身旁,侧头问道,“这是为何?我不要吃斋念佛!我不信的!” “佛门净地还需慎言!” 梁容瑾放下了手里的茶杯,回头望着赵佳和。 近在咫尺的距离让他有一瞬怔忡,她的头上没有任何珠钗,乌黑的秀发披散在身后,有几丝不太听话地掉落在她的胸前,清新淡雅。 那白皙的脖颈就那么直钩钩地撞进视线里。 即使此刻她看上去略显狼狈,却还是美得动人心魄,水波漾漾的一双眸子灵动非常。 不过一个刚过十五岁的小姑娘不施粉黛,竟能有如此妩媚动人的模样! 喉咙有些发紧,梁容瑾轻咳了一声,别开眼,忍住心头发痒的感觉,淡淡的解释道,“我已上了一道折子,说你久病不愈,定是因为自小在法华寺长大,如今却久未回佛门之故,只需到寺里斋戒沐浴直到出嫁方能安好。如此才能免了你进宫学习礼仪。” 听到一半,赵佳和满身火气,但在最后知道自己不用进宫习礼仪又分外开心,连连点头称是。 梁容瑾回头微微一笑,“你与应如不同,她嫁的太子,而你嫁的是我。你若是进了后宫,我不在你身侧,无法保证你的安全,皇后只怕不会让你安然无恙!你若是残了,死了什么的,都是在给我添堵!” “……”赵佳和抿着唇,眉眼耷拉着,一脸嫌弃。 和梁容瑾说话,果真是永远都开心不过三秒钟! “这附近我都安排了暗卫,你大可放心。” 梁容瑾低头一笑,牵起了赵佳和冰凉的手,继续道,“你既答应了嫁我,我定当护你一世周全!” 四目相对,梁容瑾目光灼灼,却一眼望不到底。 赵佳和有些愣愣地望着他眼里倒映着自己清晰的影子,她的铁石心肠微微有了一些震动,即使是前世结婚多年他也未曾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唇上传来温热的气息,伴随着龙井茶香,隐约中还带着几丝淡淡的酒意。 他身上自带的强烈气息环绕着她的周身,鼻腔里全是他的味道。 情到浓时一切水到渠成,丝毫没有违和,无比熟悉的心跳感觉,快要喘不过气来。 赵佳和这时才意识到,她被吻了! 她痛恨自己,竟然还会受他甜言蜜语的迷惑,刚准备抬手将他推开,腰又被困住,动弹不得。 赵佳和忍不住惊呼出声,梁容瑾趁虚而入,加深了这个吻。 许久许久之后,梁容瑾放开了赵佳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面露难色,浑身僵硬的起身,利落的转身朝房门外走去,“……我先走了!” 满脸通红的赵佳和兀自愣在了原地,从耳根子红到了脚趾头,浑身瘫软不知道身在何处。 直到房门“吱呀”一声被打了开来,一阵刺骨的寒风灌入,吹散了一屋子的旖旎情思。 刹那间,掉了一地的节操被赵佳和捡了起来,抬眸一看,梁容瑾高大的身姿马上要消失在视线里。 窗外阴测测的,狂风呼呼作响,格外渗人,她急忙起身,惊道,“你要去哪?” 梁容瑾站在风口处,回头展颜一笑,“回王府!” “那你就将我一个人丢在这?”赵佳和满脸愕然。 梁容瑾低头想了想,不解地笑问道,“难不成你还舍不得我走?” 赵佳和老脸一红,脱口而出道,“不是!你说丫鬟们也要明天才来对不对,你说的暗卫在哪呢?看不见摸不着的,我一个人在这山林里待着害怕!” 虽说赵佳和自小便被送到了法华寺,但这个地方带给她的绝不是什么好的回忆,她刚来到这个世间,身边只有一个王嬷嬷。 第121章 有没有相好 恐惧,无助,怨恨,不甘支配着赵佳和所有的情感,没日没夜的做着恶梦,时常惊醒之后身旁空无一人,哭到声音嘶哑也没有人搭理,痛苦不已的整整过了六年。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赵佳和以为梁容瑾这么聪明的人应该是明白什么意思的。 但他却是站在门口岿然不动,若有所思的望着她,唇边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丝毫没有走回来的意思。 “王爷,时候不早了!再一会,天该亮了!” 两人僵持不下,好死不死的玄影又跳了出来,在门外提醒了一句。 梁容瑾脸色微变。 冷风嗖嗖的吹进屋里,温度逐渐降至冰点。 赵佳和心头猛然咯噔一声,脸色煞时白了,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还在期望他留下来? 那种眼看着他和别的女人日夜交颈而卧的灰暗日子还想重来一次吗? 难道不怕死了吗? “若是要下山,王爷还是快些走吧!” 赵佳和话锋一转,冷若冰霜的上前两步,将房门关了起来,背靠着门,浑身冷的发抖。 闭门羹来的太过突然,门外的梁容瑾一下子懵了。 脸几乎是贴着木门站着,无法动弹,他不懂方才还柔情似水的女子怎么能说翻脸就翻脸了呢? 他朝身后的玄影横了一眼过去,而玄影早在赵佳和将门关上的时候就已经十分识时务的跪在了地上请罪。 “胡乱说话,罚俸三月!”梁容瑾咬着牙命令完,便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 “我与乐仪公主的生辰就差一日,我今儿个来法华寺来的突然,一点准备都没有!这会她生辰我都没法去,也来不及告知她一声,估摸着她更不待见我了!” 赵佳和唉声叹气地坐在暖坑上,单手托着腮,目光幽幽地落在窗外。 法华寺地势较高,又在山林间,气候自是比尚京城要冷上几分。 阳光撒在赵佳和的身上,白瓷的皮肤变得光亮透明。 说话间,呵出的白气袅袅上升,将她衬得多了几分朦胧美。 “姑娘早就备了礼,奴婢一早就托士奇去说了,他得知姑娘要来清修,今儿个便去御林军报道了,许是能传得上话。” 一旁的春花手里拿着鞋底子,边做着针线活,边回答。 “可给他备些银子了吗?”赵佳和收回了视线,转头又埋怨道,“宫里的人势利的很,他一个无名小辈,谁又会搭理呢!没地平白让他受人白眼!” “岷少爷同士奇一块去的,看起来相识已久了呢!有岷少爷在,总不会让人看轻了!”春花笑道。 “是啊,大姑娘也去的,我便也托人去跟大姑娘说一声了!姑娘就放心吧!毕竟您是受了皇命来这清修的,公主知道了不会怪罪的!” 说话间,秋月举起碳盆上烧开的热水,冲了一杯热茶放在了赵佳和的面前。 赵佳和略放下了些心,又叹了一口气,抿一口茶,才道,“自古以来,受皇命入寺庙清修的不都是犯了事的女子吗?我怎么也这般命苦?命里是不是就与这法华寺结下了不解之缘啊?” “呸呸呸!姑娘命好着呢,福气在后头!可莫要胡言乱言得罪了神灵!”秋月笑着又替赵佳和添了热茶。 赵佳和冷哼了一声,苦笑了一下,没有再说话。 过了一会,又觉得实在无聊,赵佳和面露尴尬之色,试探着问道,“昨晚我不在府中,你们出府时竟无人问起我吗?” “裕王殿下亲自为您请的折子,皇上亲自下的圣旨,谁敢有二话?我让春花假扮你坐在软轿里,没人敢多问的!”秋月道。 “就是可怜了咱们姑娘,殿下此举传到外人眼里竟成了殿下嫌弃姑娘满身煞气……” “春花!” 春花刚说了两句,秋月冷着脸厉声喝斥还不够,上前两步,抬起手掌狠狠地拍在了春花的脑门上。 春花虽然服侍赵佳和更久,但对于后来者居上的秋月也是十分畏惧的,当下便住了嘴,低头默默地纳鞋底。 春花和秋月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赵佳和却不以为意的笑笑,沉呤半晌,又问春花,“你这么长的鞋底是给谁纳的啊?相好吗?” “……” 赵佳和问得又直接又不客气,惊出了春花一身冷汗,一时不察扎到了手,红着一张脸,慌忙解释,“姑娘……说什么呢!我……我哪里来的相好啊?” “别不好意思啊!我是没法为自己的终生大事做主,但你们的终生大事我还是做得了主的!往后啊,我嫁了人可就不一定了!” 赵佳和拉过了春花冒着血珠的手指头,掏出手帕将伤口压住。 “姑娘,我真的没有相好,这是给士奇纳的鞋底子呢,以前他的鞋底子都是我纳的,您不是知道的吗?” 春花解释完,见赵佳和只是淡淡地唔了一声,又低头沉沉地说了一句,“我是要跟着姑娘出嫁的!我谁也不嫁!” 说完,扔下鞋底子,红着一张脸就走了。 “什么意思啊?” 赵佳和一脸懵逼的看着春花消失的背影,随后她又转过头问秋月,“你呢?你有相好吗?需要我为你做主吗?” 岂料此言一出,秋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满面的决然和凝重,仿佛要指天指地的发誓一般。 “姑娘待奴婢恩重如山,奴婢是一定要跟着姑娘出嫁的。但奴婢与春花不同,奴婢虽出身卑微,但也绝不为妾,还请姑娘看在奴婢尽心服侍的份上,让奴婢伺候您一辈子!” 紧接着,磕了个响亮的头。 说的好像春花一心想要做妾似的! “我这是打哪找来的如此忠心不二的两个丫头啊?三生有幸啊!快起来吧!” 赵佳和忍不住笑出了声,心道,看来是昨日对秋月说的玩笑话被秋月听到了心里去。 意识到原来自己身边也有不受梁容瑾所惑的女子,赵佳和心中升腾起一股惺惺相惜之感,颇为自豪,竟还有些小开心。 午后,闲来无事,赵佳和在寺院里散步晒太阳,脚下的青石砖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的光线亮莹莹的。 院门正中间有一处鱼塘,养着几尾锦鲤,摇头摆尾。 故地重游,反倒想起了小时候与王嬷嬷相依为命的日子。 第122章 偶遇落魄道士 “对了,乳娘此番为何不来?”赵佳和问秋月。 秋月回答,“嬷嬷说咱们院子里的贵重物品多,需有人看守才是!” 赵佳和摇头一笑,“乳娘怕是听到法华寺就不想来的吧!那段日子确实过得艰苦。” “如今一切都已过去了,姑娘是个有福之人。”秋月笑道。 坐在鱼塘边的石头上,赵佳和但笑不语,似乎已经习惯了秋月间歇性的拍马屁。 她微眯着眼,远远地向后院的几处禅房望去,那屋子很是简陋破旧,都是岁月的痕迹。 那是她小时候住了六年的地方,如今她身份不同,自是不可能再住回去,只是今早还听说那里住着的都是城里大户人家的小妾。 法华寺地处偏僻,听说供奉的佛像也不怎么灵验,没什么人信,尚京城里的达官贵人求神拜佛自有更好的去处,谁会来这啊? 因此这地方鲜有人来,香火也不鼎盛,来这里出家的都是真的看破红尘,一心想找个清净地出家的。 但现下反倒兴起了另一种风气,凡是家中有妾室犯了事,或者是得罪了主母的,都会被送到法华寺里来,静思已过。 有手段的女子待是一段时日就会被男主人接回家,没手段的也许就要老死在这寺院里了。 望着远处不知谁家的美妾耀武扬威的走过去,紧接着又不知谁家的贵妾昂首挺胸的走过去。 赵佳和心里头莫名的就不爽,不知道梁容瑾将她安排来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师父,我好饿!” “别饿!” “师父……” “为师这不是带你来寺里来要吃的了吗?饿了还这么多话?我们做道士的说出的话可都是天机!” “……要我说,师父你方才就该上前要银子,哪有替人消灾解难的,老是分文不取?人家日后若是觉得灵验了也找不着咱们哪!” “你懂什么,这叫志气!人家知情识趣自然就会给点意思意思,你伸手向人家要岂不是有失我赛半仙的体面……” 一对师徒拾阶而上,正巧与坐在池塘边的赵佳和打了个照面。 赵佳和下意识地看了一眼。 走在前头的道士束着发,两鬓斑白,留着一撮小胡子,手握拂尘,身上玄色的道士服略微破旧,还有些发白。 看上去有些上了年纪,但却身姿矫健,精神抖擞。 身后背着一面旗帜,上面写着“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几个大字。 见到了她便移不开眼也说不出话来了,目光炯炯地紧盯着她看。 赵佳和觉得可能是自己美丽的皮相诱惑到了人家,毕竟哪里有道士进和尚庙要饭的道理? 心下不免思量,一定是个道貌黯然的骗子! 那面旗帜上的字仿佛变成了“坑蒙拐骗”四个大字。 她连忙起身准备离开。 “姑娘请留步!” 听到那道士还敢出声叫自己,赵佳和吓得屁滚尿流,走得比之前还急。 “姑娘心中可是有不可告人之事?” 那道士紧追不舍,赵佳和只好停下了脚步,摸了摸身上的钱袋,确定了里头有银子了之后,这才回身。 “这世上的人哪个心中没有点不可告人之事?道长莫拿些虚言来搪塞我!” “贫道赛半仙,这厢有礼了!” 赛半仙先是笑眯眯的,略一弯腰自我介绍了一番,随后又拂了拂手里的拂尘,微扬着头,目光澄澈,端得是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上天有好生之德。姑娘本是个将死之人,贫道又何需骗你!” 将死之人?! 死人...... 赵佳和满脸煞白,血色腿尽,差点心脏骤停,双腿像灌满了铅,僵硬地一动也动不了。 秋月怒极,厉声斥道,“你个臭道士,休要胡言乱语!” “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若是贫道算得不准,自当分文不取!”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要银子。 只是这赛半仙自负又清高,想要银子倒要耍些花样。 赵佳和这个时候才认认真真地打量起眼前的赛半仙来,顿觉一股浓浓的仙风道骨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怔了一怔,应了一声,“好,道长这边请!” 赵佳和伸手拦住了想要跟着一起走的秋月,独自和赛半仙走到了一边,咬着牙,一字一句问道,“道长倒是跟我好好说说,我怎么就将死了?” 赛半仙高深莫测地一笑,捏着胡子,又打量了一番赵佳和,这才慢悠悠地道,“姑娘心中深藏之事与世人不同,乃是因缘际会!姑娘前世的造化,断不可与人说的。贫道现下观姑娘面相,本就不是长寿之人,虽有大富大贵之相,却是命中带煞,命薄如纸,情深不寿!” “……” 一语道破天机! 赵佳和吃惊地浑身都在发抖,心里暗叹,果真是得道高人啊。 那猥琐道士的身姿在她的心中一下子拔高了许多,直入云霄。 “道长可有法子化解?” 情急之下,赵佳和忍不住伸手抓住了赛半仙的手臂追问。 “天机不可泄露。”赛半仙敛了眉眼,有些遗憾地说道。 “……” 我去! 赵佳和气得想骂娘了!满脸杀气,额头上青筋爆起,动作夸张地拉了拉袖子。 正思索着是直接打一顿好还是掏出银两来求一求的好时,就听到赛半仙继续说道,“命中注定的劫数,又岂能躲得过去?此劫躲了,又会再来一劫,正所谓在劫难逃!” “如道长所言,左右我是死定了呗?”。 赵佳和瞪着两只能喷火的眼睛。 “非也。所谓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姑娘心中当知,既有奇遇,命理早就不同,此后凡事只需按本心去做,必当一飞冲天,绵延后福。贫道言尽于此,还望姑娘遇事三思而后行,切勿冲动坏事。”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什么奇遇? 是在暗示遇见了这么个破落道士就是能改变命运的奇遇了? 按本心去做,她的本心又是什么? 赵佳和一脑门子的汗,“你有没有什么驱害避祸符?给我两张!” “呃……这个自是有的。” 赛半仙仿佛鬼上身一般,顷刻间仙风道骨的模样碎了一地,脸上挂着市侩的笑容,还有点不好意思。 他双手虚握,置于腹部,轻声道,“只是贫道和徒儿这会子尚未用膳,跟姑娘说了这许多天机,贫道已觉甚为乏累……” “好了,我知道了!” 赵佳和伸手打断了赛半仙的话,爽快地掏出了钱袋子,递给他,“一手交钱,一手交符。” 第123章 将死之人 “姑娘真是大方,一定能遇难成祥,一生富贵平安!” “借你吉言了!” 赵佳和接过了道士手里的符文,小心地揣进了袖袋里,便往回走。 “姑娘莫不是遇着骗子了吧?道士都那么说话,虚虚实实,两面三刀的,世人哪有不怕死的!什么将死之人,无非就是想骗取姑娘的银子。” “银子我多的是!人命关天!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姑娘怎么能信呢?还说什么不可告人之事?姑娘能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我怎么都不知道?” 一路上,秋月喋喋不休,赵佳和没有再搭腔,兀自陷在自己的思绪里。 不可告人之事...... 是说她拥有前世记忆吗? 深夜,很沉很沉。 整个法华寺像是坠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中去,安静地让人害怕。 赵佳和又做梦了…… 巨大的碰撞声,嘴角溢出的血腥味。 刺目的阳光,滚烫的柏油公路。 还有他的眼泪…… 一切疼痛的感知那样熟悉又遥远,仿佛时间从未流逝过。 “好痛,我不想死!痛……” 赵佳和的呓语不断从嘴里含糊不清的吐出。 再次深夜造访的梁容瑾坐在床边,皱着眉头,略有些担忧地将耳朵凑到了她的唇边,勉强听到了她的话。 随后,他伸手擦了擦她额前细微的汗珠,嘴里轻声念道,“佳和,快醒醒!告诉我,哪里痛?” 许是对梁容瑾的声音太过于敏感,以至于他如此温柔和善的轻唤,赵佳和都被轻易地惊醒了。 猛然间睁开了眼,见到近在眼前的那张熟悉无比的俊脸,恍若隔世。 月光下他的神情柔和地令人心醉,赵佳和呆呆地怔了一秒钟。 然后,毫不犹豫的抬起手,眼疾手快的甩了一巴掌过去。 “啪”的一声响,清脆悦耳,却让两人都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赵佳和握了握微微发红,有些麻的掌心,心头有些发怵。 她以为自己还在梦中,心中的愤怒自然不言而喻,前世打不到的巴掌,这一世就打了。 只是没想到,竟然是真打到了而已。 梁容瑾的脸上火辣辣的发麻,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在那种四目凝视,感情急速升温的感觉之下,他原本以为迎接他的会是一个亲吻,却没料到竟然会是这么利落干脆的一巴掌。 下手还挺重。 女人心,真是深不可测。 他心里非常生气,可对象是赵佳和,他又不能打回去,只能铁青着一张脸,从床上站了起来,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走到案桌前,拿起火折子点上了油灯。 短短几步,他走的很艰难。 烛火摇曳,光线并不十分亮堂,却也足以让赵佳和看清那个背对着自己立在桌前的身影。 此刻显得格外的高大清冷,无形之中给她带来了些许威压。 “这么晚,王爷怎么……又来了?” 赵佳和从床上爬了起来,已然从梦境中回过神来。 语气相当嫌弃,脸上呵呵笑着妄想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她的言外之意就是“打你不是我的错,是你自己送上门非让我打的!你不来不就没事了吗?” 见梁容瑾没有搭腔,也不动,只是叉着腰站立着,对着空气长叹了一口气,似乎还在生气的样子。 这下场面就很尴尬了。 四周万籁俱静,静的似乎连对方的呼吸声都能听得到。 赵佳和的内心十分煎熬,像有一万只蚂蚁在啃咬她的心脏一般,她低下头,双手无助的攥着被子。 不知道梁容瑾是不是在盘算怎么把这一巴掌打回来才不会亏本。 “你怎么了?” 赵佳和秒怂了,立马软了语气又询问了一句。 她心想,毕竟人家现在是王爷,她还是不要太嚣张的好,要哄着他,让着他,以免打草惊蛇。 “你……为何打我?我在你梦里欺负你了?” 梁容瑾叉着腰,回转过身来,右脸颊上微微泛着红,眉眼敛着,目光很沉。 一副余怒未消的样子,没有了刚才初见时那一抹如水般的温柔。 这目光让人感觉自己像被当成了犯人一般审视,赵佳和一时心虚不已,心中忐忑不安。 她总不能说“哦,你别误会,我要打的是前世的你,前世我死之前没打成,这回你撞枪口上了,才给你补一巴掌。” “……不是你!”她满眼糗态的别开了眼,脱口而出。 此言一出,赵佳和整个人都呆了,她怎么会说这样的话?不是他又能是谁? 她不是一直都过得浑浑噩噩的吗?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把前世的他和今生的他区分的如此明显了? 也是,前世的梁容瑾永远在忙,他不会像现在这样大半夜的还不辞辛苦的来找她。 要知道,尚京城离法华寺好几里地呢,就是骑快马来,这么冷的天,这么黑的夜,路上也不是好受的。 正自顾自胡思乱想着,下一秒赵佳和的双臂就被梁容瑾紧紧的攥住。 急痛之下,她不解地抬眸朝他望去,对上了一双乌黑的眸子,爬满了血丝,满满的是丝毫没有掩饰的愤怒! “那是谁?温铳?还是周棋恒?”梁容瑾沉着声音问道。 “你疯了吗?放开我,痛啊!” 赵佳和完全找不到梁容瑾的愤怒点在哪里,刚才甩了他一巴掌他都十分绅士的默默走开,这会子就跟精神分裂一样。 难道他今日在朝上受了什么气,特意来此拿她来撒气吗? 梁容瑾非但没有放开,反而越收越紧,双唇紧抿,目光逐渐冷了下来,好半晌才压低着声音说道,“你坐享其成,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从今往后,你最好老老实实的待在我身边,否则……” “否则怎么样?” 赵佳和双眼噙着泪水,心里委屈的不得了。 威胁的话谁不会说? 她怎么还会觉得他跟前世不一样,那股狠劲分明就是一模一样,甚至更胜一筹。 半晌梁容瑾都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用杀人目光,思虑极重的看着赵佳和,仿佛是要将她一口吃掉。 两个人的呼吸交缠着,传递着彼此的体温,剑拔弩张的气氛慢慢地被一种莫名的气场所代替。 第124章 要命的存在 赵佳和意识到自己和梁容瑾之间的距离近的离谱的时候,他的吻便犹如疾风骤雨般不容拒绝的落下,他温热的双唇像带着高压电一般令她全身发麻。 她扭着脑袋开始反抗。 “梁廷业!!!” 梁容瑾不甘示弱,大手轻轻一揽,便将赵佳和整个人都放倒在了床上,将她的双手举过头顶,他高大的身躯压住她不断扭动着的身子,他粗喘着气息,双唇游走于她的脖颈上细白的皮肤上。 “梁廷业!这里是佛门清静地!你想干什么?”赵佳和瞪大了眼睛,羞愤的叫嚷着。 她两世为人,这种事情怎么会在她的眼里,她之所以羞愤是因为她自己的身体很没出息的对他的亲吻竟有如此强烈的反应! 她不爱!她的身体也不爱! 赵佳和流着眼泪,不断地对自己催眠,也不知道是哪里撼动了梁容瑾。 他终于停下了疯狂的举动,抬眸朝她看了过来,眼里布满了情欲之色,变得朦胧又迷离。 这种眼神她太熟悉了,虽不似刚才那般狠戾,却是极度危险的。 他兴致要是来了,佛都拦不住! “佳和……” 梁容瑾抬手拭了拭赵佳和的眼泪,轻声呢喃道,“听说女人只有把身体给了男人,才能一心一意,你说是吗?” “……”赵佳和摇着头,目露哀求。 梁容瑾阖上眼冷静了一会,终于从赵佳和的身上翻下了身,侧躺在床沿边,仍旧闭着双眸,看起来十分疲惫的模样。 没多久,梁容瑾的呼吸逐渐平稳,呼出来的热气喷洒在赵佳和的颈间,十分撩人。 她浑身发痒,难以忍受,轻手轻脚的准备起身,正想说“床给你睡,我睡地板”时,又被一双铁臂拉了回来,紧紧的锁住。 只听他含糊不清地说道,“佳和,睡……” 那嗓音带着睡意,慵懒低沉,同样的霸道又不容拒绝的口吻,却让赵佳和的心登时漏了一拍。 她发神经的觉得今晚的他似乎有些脆弱,好像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 不知为何,她就是有这种错觉! 梁容瑾已然沉沉睡去了,赵佳和却是一丁点睡意都没有了,眼睛越睁越大,脸上越烧越红,明明是寒冷的冬夜,她整个人却像被架在了火上炙烤一般。 她以为他已熟睡,便动了动身子想要离开,却没想到他的手仿佛有魔力一般,她一动他便揽得更紧了,两个人的身体紧紧贴着,一点缝隙也没有。 他绵长的呼吸,他身上炽热的体温,都是要人命的存在。 妈的,这还让人怎么睡? 靠在梁容瑾坚实的臂弯里,时间久了,赵佳和的思绪反倒越来越清晰,身体里的燥动慢慢平复了下来,一双眼越发冰冷。 将死之人…… 那道士的话言犹在耳,赵佳和的心一片冰凉,她不认命,绝不能坐以待弊。 即使前路一片荆棘丛生,但却也是一条求生之路,总比嫁给他之后,忍受着他心里藏着别的女人,然后再蹉跎几年的岁月,就光荣赴死的好。 等到赵佳和再次醒来的时候,身旁已经空无一人。 她自床上坐起,望了一眼窗外的天空,云层低垂,整个院子灰蒙蒙的,说不出的压抑,让人一醒来就是一脸的丧气,怎么都开心不起来。 听着院外嘈杂的声音,她也知道时辰不早了,她怕是睡过了头,到了该用午膳的时候了。 脑袋晕沉沉的,赵佳和叫来了春花秋月,简单洗漱之后,她便对着秋月吩咐道,“秋月,你今日回府一趟,帮我拿两套男装,两袋金豆子,还有银票,随便拿,越多越好!” “姑娘,这是何意啊?”秋月一头雾水的问道。 “秋月,姑娘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你问那么多做什么?哪有主子做事还向丫头解释的道理!” 春花忍不住说了一嘴,喜笑颜开道,“咱们日后都要跟着姑娘进王府,跟以前可不能一样了,要学着点规矩了!” “你现在倒还会教秋月学规矩了?”赵佳和忍不住斜了一眼春花,那一脸情窦初开的模样让人看着真是心惊。 她回过头,对着秋月解释道,“我们要在这里待上好久,有些闷得慌,想出去走走而已。你去完府里,再去珠光宝气,找敛秋,让她帮我在城郊置间宅子,不用太大,就说是给乳娘养老用的,让她不要告诉任何人,日后将地契交给乳娘即可。” “是。” 秋月走后,赵佳和举起筷子吃饭。 站在一旁的春花绽放出了姨母般的微笑轻轻浅浅的笑着,用一种非常特别的眼神注视着自己,让她简直难以下咽。 “你为何如此看着我?不是说要学点规矩吗?”赵佳和横了春花一眼。 “姑娘……” 春花害羞的掩唇一笑,活像害喜了一般,赵佳和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姑娘真是心大,今日一早我看见王爷从你房里出来,身上衣裳不整,凌乱不堪,你们二人竟已到了同床共枕的地步了?王爷如此爱重姑娘……” 爱重?婚前性行为是要被浸猪笼的! 梁容瑾要真敢在婚前睡她,才真是不把她当人看! 春花的脑子果然是有毛病的。 “放肆!” 赵佳和扔掉了手里的筷子,拍案而起,怒指着春花,斥道,“出去给我跪着!” 春花虽名为奴仆,但自小与赵佳和一同长大,感情自是不言而喻,赵佳和一向宽和,从未这般声色俱厉过,春花一下子吓破了胆,红着眼应了声是,急忙忙的跑出屋外跪着去了。 赵佳和头疼不已,也没有了胃口。 天还没完全黑透的时候,秋月就回来了。 “姑娘!” 秋月将手里沉甸甸的包袱放在了桌上,赵佳和打开看了看,十分满意。 见秋月仍杵在原地,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她恍然大悟一般的“啊”了一声,随即笑问道,“敛秋也见了吗?” “嗯,见了,姑娘交待的事奴婢都一一做了!”秋月面色凝重的回答。 赵佳和微微一笑,“辛苦了,这里不用伺候了,下去休息罢!” 第125章 赵佳惠出事 秋月仍然杵在原地,并不打算走,还是一副嘴巴难产的样子,赵佳和不明所以,想了想还是从包袱里拿出了一颗金豆子递给秋月,“好了,这个赏你了!” 秋月脸一黑,将金豆子放了回去,叹道,“姑娘,奴婢有事要与你说。” “……什么事?瞧你那个样子,不会是圣上将圣旨收回去了吧?”说完,赵佳和自己都不信地摇头轻笑。 “是大姑娘出事了!今日府里人仰马翻的,大夫人气的上吊了好几回,大姑娘的名声算是毁了!”秋月一股脑将话交待了个干净。 赵佳和傻眼了,脑子有些懵,一下子转不过弯来。 赵佳惠……能出什么事? “到底什么事,你说清楚!”赵佳和急忙拉住了秋月的袖子,坐了下来。 “昨日乐仪公主生辰,大姑娘去了宴席就没回来,府里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很晚了,生怕坏了姑娘的名声,不敢声张,连夜找了一夜无果。今日一早宫里来人,急急地传了老爷入宫,午后时分,大姑娘才被太子殿下的护卫送回来,说是大姑娘与太子有私情,被柳小姐抓了个正着!” “……怎么会?” 赵佳和被雷劈了,呆坐在椅子上。 脑子里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原来他昨夜那副心事重重,乱发脾气的样子是因为知道了赵佳惠与太子有染,又或者是他亲手促成了这一切? 前世的他,不也是这样…… 什么儿女私情,情情爱爱在他的大业面前脆弱的不堪一击,只要能动摇梁廷修的太子之位,又有什么是不能牺牲的? “如今整个尚京都传遍了,说咱们赵家的姑娘都是……” 秋月吞吞吐吐的,赵佳和瞪了一眼,斥道,“都是什么?” “都是狐狸精,祸水!大姑娘也真是的,往日多端庄体面的一个人啊,竟出了这种事。幸好姑娘你早早的和裕王殿下订了亲,板上钉钉的事!要是早先出了这档子事,估计姑娘的婚事也要跟着吹了!” 秋月不说还好,这么一说,赵佳和心里头更是难受的快要死了,胸口憋着一口气,吐不上来,也咽不下去。 真希望吹了呀! “姑娘……姑娘,府里来人了!” 屋外传来春花的声音,听到府里来人,赵佳和的心猛然一沉,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她抬眸一看,只见春花一路小跑着走进来,身后跟着翠微。 翠微一进门就红着眼,悲悲戚戚的将来意说了出来,“三姑娘,大姑娘已经一整日都未进食了,这会还跪在佛前不愿起身,三姑娘快些去劝劝大姑娘罢!” “惠姐姐也来法华寺了?” 赵佳和满脸愕然,在见到翠微点头之后,便急忙起身往外走去,边走边问道,“惠姐姐怎么会来?” “大姑娘发生了那样的事,整个人都吓傻了,一回来就说不想活了,好不容易劝下了,又说要绞了头发去做姑子,否则就去死,谁劝都没用!老夫人和大夫人都哭晕了好几回了,老夫人想着往日大姑娘与三姑娘交好,便让奴婢带着大姑娘先来三姑娘这,好让三姑娘劝劝大姑娘想开些!日子总要想法子过下去。”翠微边说边抹着泪,一副伤心欲绝,好似被抓奸的人是她自己似的。 赵佳和淡定的瞥了一眼翠微,心里冷笑了一声,这话,她根本不信! 老夫人怎么可能会如此信任她?不将罪责安放在她头上都算仁慈了。 要说老夫人盘算着将她和赵佳惠在法华寺里掉个包,她倒信。 “翠微,你若是想我能劝得住惠姐姐不去死,还是跟我说实话吧!” “三姑娘……此话何意啊?”翠微手里捏着帕子,泪光闪烁地问了一句。 禅房离佛堂不过几步之遥。 赵佳和停下了脚步,立在殿外,远远的便看见赵佳惠跪在蒲垫上。 那一抹倩影,孤零零的跪着,无助又虔诚。 就这么轻飘飘的一望,也知道这是一位绝世的美人,如今更是平添了几分楚楚可怜之色,让她一个女子也平白无故的生出些许怜惜来。 “法华寺是和尚庙,又山长水远的,惠姐姐若是真想绞了头发,又怎会来这里?既来了,必是冲着我来的!我人微言轻,又尚未婚嫁,这等事,我倒当真不知该如何劝解。恕我无能为力!” 赵佳和面无表情的摞下了一句狠话,便转身就走。 “……三姑娘!” 没料到赵佳和会拒绝,翠微完全懵了! 待反应过来之后,急忙追上了赵佳和,二话不说直接抱住赵佳和的大腿跪了下去,声声悲切的哭诉道,“三姑娘,如今只有你能帮大姑娘了!” “……” 赵佳和低头冷冷的望了一眼翠微,不搭腔,也不走,就那么冷冷的看着。 “翠微,这事真求不到我家姑娘的头上,难道我家姑娘说什么,大姑娘就听什么吗?这事还得去求太子殿下呀!”秋月忍不住说了一嘴。 “好,奴婢说!” 翠微抹了抹眼泪,自个儿站了起来,凑近了赵佳和,继续说道,“今早柳小姐发现太子殿下与大姑娘共处一室,气愤难当,当场就翻脸了!柳丞相闻讯而来,咄咄逼人。皇后为安抚柳家,就要下令将大姑娘杖毙,幸而太子和二老爷一力保了下来,但是大姑娘身边的贴身大丫头就没那么好运了,当场杖毙,连个尸首都瞧不见!可怜大姑娘,整个人都吓傻了!” 说到这里,翠微又忍不住哭上了。 赵佳和闭上眼都能想象到那个画面,那么多人都在场啊? 若是她,估计也没脸活了。 “皇上龙颜震怒,气的都呕了血,大骂太子言行不端,扬言要废掉太子,现下太子殿下和二老爷还跪在勤政殿外请罪!太子尚且自身难保,又岂会得罪柳家再纳大姑娘为妃,即使太子殿下愿意,那柳应如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大姑娘性子绵软,在柳应如的手底下绝计讨不到好处,大姑娘就是想要活命也难了。经此一事,大姑娘可能再也找不到好人家了。” 说完,翠微又抽抽搭搭的哭上了。 第126章 清清白白 见赵佳和一脸平和,丝毫没有感同身受的样子,翠微叹了口气,坦白道,“老夫人说,三姑娘既能答应让四姑娘陪嫁,说明三姑娘还是极重姐妹情谊的,不若就让大姑娘顶了四姑娘的名头,随三姑娘一同嫁入裕王府,有裕王爷和三姑娘照看着,大姑娘定能安然无恙的了却余生!” “……” 原来王炸在这呢,当真是炸得人血肉模糊。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呀,这么短的时间里居然能想出这么损人不利已的法子来。 赵佳和心里头非常难受,像有一块巨大的石头压着她的胸口,喘不过气来。她仰起头,不想让眼里的泪水滑落,自嘲的笑了笑。 她之所以同意让赵佳畅陪嫁,因为赵佳畅可有可无。 但赵佳惠是谁? 那是梁容瑾心尖上的女人! 让赵佳惠跟着她嫁入王府,日后还有她立足之地吗? 一天到晚的看着他们眉来眼去,那活不下去的人就是她自己了! “这如何能成?这岂不是让裕王爷吃了个暗亏吗?”跪了一下午,老实了许多的春花实在忍不住嚷了一句。 “住口!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地儿!” 翠微恶狠狠的朝春花横了一眼过去,随后又变了一张脸,对着赵佳和轻声说道,“三姑娘有所不知,其实大姑娘仰慕裕王爷甚久,只是姑娘家的心思不好说破而已。日后姐妹同心,定能将裕王府打理的井井有条!” 仰慕裕王? 姐妹同心? 我的天! 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赵佳和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一路走到赵佳惠的身旁,赵佳和蹲了下去,只见赵佳惠双目呆滞,眼角似乎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好一副梨花带雨的俏模样,哭都能哭得如此美艳。 “惠姐姐,该用晚膳了!” “和儿……” 赵佳惠转过头轻唤了一声,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水做的一般。 “走吧,先用晚膳!” 赵佳和搀扶着赵佳惠朝禅房走去。 赵佳惠的身体十分虚弱,整个人都倚靠在了赵佳和的身上,她有些不太习惯的扭了扭头,心里的大石头又重了几分。 一顿晚饭下来,赵佳和整个太阳穴都在突突的跳着,她承认美人抹泪十分赏心悦目。 但眼泪和着饭一块吞,哭哭涕涕没完没了的,就是西施也看腻了。 赵佳和又将快哭晕过去的赵佳惠扶到了床上,掖了掖被角,轻声道,“姐姐今儿也累了,先在我屋里歇着罢!” 正欲起身,赵佳惠便拉住了赵佳和的手,流着两行清莹的泪水,痛心道,“和儿,我是被人陷害的!他们错将我当成了你!” “……”赵佳和愕然。 这话是什么意思? 关她鸟事啊? 幕后之人的是白痴吗?她可是请了旨来法华寺修行的啊,谁能不知道? 赵佳惠靠在床头,目光幽幽地泛着水光,白皙的肌肤透着光亮,美的犹如佛前圣洁的莲花一时大意,染了些污渍。 “你来法华寺修行的旨意根本没有送到赵府,只是裕王爷一大清早的托人来说,而那时你已人在寺中,你去不了乐仪公主的生辰,宫中根本无人能知!我进宫之后就去找公主,却没料到被请到了一间屋子里,只稍片刻我便晕了过去。醒来之后,便是衣裳不整的被绑在了床上,站在床前的是同样衣裳不整的太子殿下!” “……”赵佳和微微一愣。 竟然可以把这种有失贞节的行为说得如此委婉动听,看来她昨晚被梁容瑾连夜送到法华寺的事情,赵佳惠已经知道了! 赵佳惠忍不住哽咽,稍稍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太子殿下说我们被陷害了,门被反锁,我们根本出不去。紧接着,就有人大张旗鼓的来踹门,口口声声喊的是’赵家三姑娘与太子殿下有染’。” 话落,赵佳惠双手掩面而泣,晶莹剔透的水光从她纤细修长的指尖一点一点的渗出,痛哭道,“妹妹……这些事我不敢说与任何人听,我只能……只能来告诉妹妹,日后要多加小心!有人想要害你!” “……”赵佳和满脸煞白,目光游移,一言不发,一切恍若一场梦一般。 她还是不相信赵佳惠竟是替她顶了锅的。 见赵佳惠再一次哭的悲痛欲绝,好几次要哭断气了似的,实在是太惨了! “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赵佳和心生愧疚,道了个歉。 “不……” 赵佳惠摇了摇头,泪水纷飞,拉住了赵佳和的手,“不怪你,与你又有何干系?今日不是我就是你,姐姐都不愿!我难过的是,我与太子殿下并无苟且……” “啊?”赵佳和瞠目结舌。 赵佳惠意识到说错话了,急忙改口道,“其实昨晚我与太子殿下并无苟且之事!虽闻了催情的迷香,但我们并未越雷池一步!我如今还是清清白白的身子。” “只是……” 赵佳惠红着眼,脸上越烧越红,吞吞吐吐道,“我如今脑子里记得清清楚楚的,是我扒了自己的衣裳,扑到太子殿下的身上,又扒了他的衣裳,太子殿下实在没办法了才将我绑在床上!” 赵佳和惊的下巴都要掉在了地上,微挑着眉眼,不敢置信的问道,“……迷香对太子殿下无用吗?” 赵佳惠摇了摇头,“太子殿下只是晚些进来而已,他意识到异样之后,就将我绑了起来,然后又将他自己绑在了椅子上!直到有人破门而入。” 太子殿下能在被催情的情况下自己绑自己? 这到底是什么神功? 赵佳和挑了挑眉毛,心里暗叹了一声,太子殿下果真是文温尔雅,坐怀不乱,实乃真君子啊! 温香软玉在怀,加上催情香,竟然都能受得住,她实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到底是不是某些地方有毛病呀? 但单论品行,真是比那梁廷业不知道要好上多少了。 同是兄弟,虽非一母同胞,但差的也太多了。 “我如今只要一闭上眼睛,眼前就浮现出自己那副不知廉耻的下贱模样,啊……我简直没法活了!”赵佳惠双手再次捂着脸,哭的肝肠寸断。 第127章 是她你会怎样 赵佳和冷眼看着,心里却想着,这世上,最伤心的莫过于使尽了妖媚,竟然还被拒绝了! 这特么多伤自尊哪?是该好好哭一哭。 现下,她倒真有些同情赵佳惠了,明明什么事都没有,却被人扣下了这么大的一块屎盆子。 哭了许久,赵佳惠终于哭累了,歪在了床头沉沉的睡去,时不时的吸吸鼻子,以昭示睡梦中还在难过的样子。 被吵了一晚上,头疼不已的赵佳和略松了一口气,伸手扶住赵佳惠的后脑勺让其躺在了床上,拉了拉被子,才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自己颇为僵硬的脊背,轻手轻脚的朝屋外走去。 “吱呀”一声,门刚一打开,守在屋外的秋月便上前一步,附在了赵佳和的耳边,轻声说道,“有人要见姑娘!” “谁?” “裕王爷!” 这个名字似在意料之中,又似在意料之外。 赵佳和颇具深意的望了一眼秋月,嘲讽的笑了笑,“带路!” 其实还有一点翠微不敢说。 皇后母家势大,当今圣上受外戚专权多年,早就对皇后一族深恶痛绝,连带着对太子也诸多不喜,反倒偏爱裕王梁廷业。 如今太子出了这一档子丑事,有损德行,皇后一族急得焦头烂额,皇上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吐血? 无非就是当众做一做被不孝子气到要死的样子罢了!好给太子殿下再扣上一顶不忠不孝的罪名! 但,更让人看不清的就是柳家了,柳应如明明就是未来的太子妃,发生这种事,难道不是应该帮忙遮着掩着吗?还生怕天下人不知道一般闹出这么一片腥风血雨来。 一个女人而已,太子睡就睡了,无伤大雅啊,反正日后也是三宫六院。 除非柳应如根本不想当这个太子妃,还想顺便将太子拉下台? 若是太子倒台,那么诸多皇子中唯一有可能上位的就是梁廷业,他精心谋划多年,又岂会错失良机? 柳家到底在图什么啊? 这会子,夜深人静,赵佳和的脑子里又浮现出往日太子殿下与柳应如出双入对,情深意浓的样子。 如今想来,真是细思极恐。 还有太子殿下,明明两人是清白的,为何不痛快的说出来,大事化小了呢? “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入神?” 一句话将赵佳和的思绪瞬间拉了回来,她恍然抬眸望了过去。 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梁容瑾的面前,他正对着自己浅浅的笑着,眼底黑沉沉的,闪着微光,却意味不明。 禅房里烛火清明,她突然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很想质问梁容瑾是不是他伙同柳家设的局? 然而,最终脱口而出的竟然是,“你是来看惠姐姐的吗?” 梁容瑾一听,笑容放的更大了,满眼盈满笑意,弯下腰,凑近了赵佳和柔声道,“明知故问!你是不是就爱玩这种欲擒故纵的把戏?” “……” 那笑容阳春白雪,清澈透亮,宛如阳光般璀璨,却让赵佳和遍体生寒。 这个男人心机之深沉,自己当真是不及他万分之一! “太子殿下与惠姐姐是清白的,他们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为何太子殿下不解释?” 赵佳和眉目蕴沉,目光如炬的盯着梁容瑾看,不想错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她倒想看看他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一个人笑的再欢乐,得不到回应也是一件非常尴尬的事情。 梁容瑾敛了脸上的笑意,颇为疑惑的哦了一声,直起了腰,淡淡的说道,“是吗?可我又不是太子,我怎么会知道呢?” “不过……” 梁容瑾顿了顿,突然伸出了手,轻轻一捞便将赵佳和揽进了怀中,低头看着她故作镇定自若的面容,心情很好的轻声道,“你这么盯着我看,我倒是很愿意帮你猜一猜!其实呢,我这位皇兄啊,向来十分怜香惜玉,看来他是爱美人不爱江山了。只是如此这般任性妄为,他往后的路可不好走了。” 赵佳和唔了一声,抬起双手抵住梁容瑾的胸膛,他的手像铁链一样紧紧地锁住了她的腰,如此近的距离,肌肤之亲,那浓厚的男性气息围绕周身。 她略感不适。 “那看来裕王殿下是要江山,不要美人了?” 美人当然指的是赵佳惠了! “错!” 梁容瑾空出一只手捏住赵佳和的下巴,强迫她看向自己的眼睛,四目相对,有一种异样的满足,这才笑道,“本王自是江山美人都要!” 话音一落,梁容瑾微眯着的眼色愈加深遂,他的目光下意识地往下移,视线落在她的唇部,小巧粉嫩,充满诱惑。 他不自觉的越靠越近。 见状,赵佳和目光幽冷,不躲不闪,反倒抢先一步,张开嘴咬住了他的下唇,用上了狠劲,直到咬破了皮,出了点血,两人都尝到了咸咸的血腥味。 她恨! 真的特别恨! 他竟然就这么简单明了的通知她,他一定会得到赵佳惠的,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那她的前世和今生到底都算什么? “赵佳和你是狗吗?!” 松开了揽住赵佳和的手,梁容瑾轻轻地推开了她,吃痛的抬起手指头抹了抹嘴角的鲜血,眼里全是难以置信的恼怒。 “这事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圈套!而且目标本来是我!是不是你伙同柳家设的局?想要我和太子殿下一块身败名裂!” 赵佳和义愤填鹰的兴师问罪,根本没在怕的,拿手怒指着梁容瑾,一副“我咬你都算便宜了你”的模样。 “你在说什么?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卑劣的人吗?!”梁容瑾一脸错愕。 “那你发誓!发毒誓!说你事先对此事一无所知!” 梁容瑾沉默片刻,长叹了一口气,才解释道,“对,我事先的确收到了消息!但未免打草惊蛇,我只能连夜将你掳上法华寺!我以为他们不见你来便会收手,但谁会知道柳家找的都是些酒囊饭蛋,竟然会认错人!我若是知道你姐姐会替你受过,我……” “是她,你又会怎样?” 赵佳和歇斯底里的怒吼了一声,眼泪不受控制的滑落。 也不知道是不想听还是不敢听,赵佳和转身就走。 梁容瑾孤寂颀长的身影独自留在禅房里,显得更加萧条清冷。 第128章 上上签 池塘里的鱼儿争先恐后的抢着赵佳和不断扔下的馒头碎末。 小时候她闲的无聊的时候常常想要这样坐在鱼池边悠闲的喂鱼喂一整天,奈何那时的自己都还吃不饱,王嬷嬷常常都是饿着肚子做针线贴补生活,哪里有多余的饭食拿来喂鱼。 只能拔一些草叶子扔进鱼池里,经常遭到鱼儿们的嫌弃。如今这般大方,还望佛主看到了能对她宽容一些。 抬头看了一眼湛蓝的天空,云卷云舒,阳光迷人眼球,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十分舒坦。 不过,眼下这般宁静的日子怕是要结束了。 那晚不欢而散之后,一连好几天,梁容瑾都没有自讨没趣的再来法华寺。她心想,这么好的天气,不能辜负,时机该成熟了吧…… 殿内的佛相闪着金灿灿的光,一手执花,一手捏诀。 虽看上去年久未修却也是庄严肃穆,满目慈悲,赵佳和跪在佛前虔诚的闭上了眼睛,嘴里念念有词,随后又拿起了佛案前的竹签筒,轻轻摇晃了起来。 摇了许久,半天都不见一只签,赵佳和耐心全无,差不多快要把整个签筒给倒了,才“啪”的一声掉了一根竹签下来,赶忙拾了起来递给了门口的解签人。 “此乃上上签哪,敢问施主是否求姻缘?”解签人看了一眼手里的签条,胸有成竹的问了一句。 “不!” 赵佳和摇头道,“求平安顺遂!” 解签人哦了一声,笑容刹时塌了,颇有些意外和尴尬,这个年纪的姑娘来求签一般不都是求姻缘的吗? 这年头天下太平,都不打仗了,哪有求平安的。虽然有些丢脸,但是解签人还是喜笑颜开的解释道,“此乃上上签,姑娘是想出远门吧?有了这签,姑娘大可放心去做,定能遇难成祥,逢凶化吉!” “那就好!谢谢。” 上上签无疑是给赵佳和吃了一颗定心丸。 等到了深夜,赵佳和的心跳的越来越快,睡在身侧的赵佳惠双眸紧闭,虽没有了前几晚极轻微的鼾声,但呼吸平稳又绵长,看起来是早已睡熟了。 赵佳和轻手轻脚的捏起被子下了床,闪到了后室里,换上了早已准备好的男装。 望了一眼黑的不像话的夜色,赵佳和顿时皱起了眉头,反倒有些踌躇不前。她一个人独自逃亡,心里真是怕死了,但若是不跑怕是再也没机会了,佛主都说她会遇难成祥,她还怕什么? 只要熬过今晚就能天高任她飞了,想想就很激动! 就这么给自己打完了气,赵佳和毅然决然的背上了包袱,走出后室,刚摸到门栓,就听到黑暗的角落里幽幽的传来一声,“和儿……” 赵佳和吓得差点魂飞魄散之际,猛地转过了身,双腿不住的打颤,在窗外月光的照耀下,只看得见床边坐着一个女人的影子。 突然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赵佳惠。 真是失策,当初就不应该一时心软答应陪要死不活的赵佳惠睡了这么多天,如今想做点什么丑事都不大方便。 “吓我一跳,是我吵醒了姐姐吗?”赵佳和收敛了自己快要被吓破胆子的糗态,站在房门前干笑着。 “这么晚了,妹妹是要出门吗?”赵佳惠起身朝赵佳和走去。 “睡不着,想出去走走,姐姐先睡吧,别管我了!” 赵佳惠拉住了正欲转身而走的赵佳和,目露担忧的问道,“出去走走要带着包袱吗?和儿别吓姐姐,你到底是想要去哪里?” 见赵佳惠不依不挠的,大有一副“你不说清楚就别想出这个门”的架势,赵佳和长叹了一口气。 夜深人静的,也不好弄出太大的动静,万一惊动了旁人,吃亏的总是自己。 略一沉吟,赵佳和把心一横,用力在自己的大腿上拧了一下,痛得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迅速转过身,跪了下去,“还请姐姐救救妹妹罢!” “……妹妹,这是作甚?”赵佳惠被赵佳和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杏眼圆瞪,无奈之下只好也跪到了地上。 赵佳和反拉住赵佳惠的手,舔着一张老脸皮,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哀求道,“姐姐当知我心中只有周世子,我爱他爱得死去活来,我根本不想嫁给裕王爷!况且,裕王爷早就知道了我对周世子的心意,越发看我不顺眼,对我一点儿也不好!明知我自小孤苦,被家人打发到这荒芜之地,他还特地请了圣旨又将我贬到此处,日日折磨我,催残我,我过的生不如死!快要活不下去了呀!姐姐……” 一番情哭诉说的情真意切,赵佳惠丝毫没有怀疑,一下子就生出了感同深受之感,泪水刹时模糊了双眼,感叹道,“咱们姐妹二人当真是命苦!” “求姐姐帮我!”赵佳和扑到了赵佳惠的身上继续哭。 话说到这,赵佳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很明显赵佳和就是打算趁着月黑风高独自逃婚去。 虽然很是同情赵佳和,但作为深闺之中的大家闺秀,逃婚这种事真是万万不敢想的! “情爱之事姐姐也不甚懂,但是和妹妹,姐姐可以向你保证裕王爷绝不是你口中的那等小人。他将你放在这,定是有他的苦衷,姐姐也曾求过他取消与你的婚约,但他说圣命难违!就算他身为皇子也是无法改变的。依我看,裕王爷对你还是有情的,日后定会善待妹妹的!”赵佳惠稍敛心神,觉得自己是大姐,有规劝之责。 “……”赵佳和嘴角忍不住抽了一抽。 白内障,瞎啊? 哪看得出来梁容瑾对她有情了? 不会安慰人就不要勉强了! 她心底破口大骂,脸上却悲悲戚戚的,开始甩锅,“姐姐,裕王爷心中只有你一人,又怎会喜欢我!而我喜欢的是周世子,我若嫁给裕王爷,那定是旷世怨侣!妹妹这一生都要毁了,姐姐你忍心看妹妹郁郁寡欢,不得善终吗?” 在听到第一句时,赵佳惠整个人都呆住了,后面说的什么也没怎么仔细听,只红着一张脸,含含糊糊的问道,“他心中有我?当真吗?” “比真金还真!裕王爷亲口跟我说的!” 话落,赵佳和忍住了想要扇自己两巴掌的冲动,她怎么能说得出这么人神共愤的话来? 真是不要脸到了极点。 第129章 逃跑之路 赵佳惠实在是太相信赵佳和了,连一丝一毫的怀疑都没有!害羞的头都抬不起来,沉默了一会,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又开口劝道,“我与王爷终是有缘无份!妹妹放心,姐姐定会帮你劝王爷不要执着于过往,好好待你的!” “……”赵佳和一时语塞,腰都塌了,茫然的坐在了地上。 不得不说这话很伤人,就像是有人举着一杆锋利无比的红樱枪直接插进了赵佳和的心脏,疼的她五脏六腑都拧在了一起。 梁容瑾待她好竟然要看在赵佳惠的面子上? 那她算什么?靠着赵佳惠和梁容瑾的施舍过后半辈子吗? 赵佳和自嘲地笑了笑,过往? 看来他们的确是深深的爱过啊,只是爱得含蓄内敛罢了。 从前世就知晓的事情,为什么还是让人那么难以接受?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妹妹你身负皇旨,又能逃到哪里去?先不说这山林外头有多少危险,就说你走了之后,咱们赵家要背负抗旨不遵的罪名,那可是诛连九族的大罪啊!妹妹,咱们做女儿的,还没报答父母的生养之恩,就给家中惹来如此大的灾祸,往后如何心安?” 赵佳惠拿出了长姐的风范,晓之以理,循循善诱。 真是闻者涕泪,见者伤心。 “……”赵佳和眼神空洞,不言不语的陷入了沉思。 “喜欢谁或者不喜欢谁,本就是女子的大忌,不可轻易付诸于口的!在这个世上,成亲是结两姓之好,无论男女,从来看的都不是情爱,而是门当户对。女子出嫁之后,安守本份,相夫教子便是了。只要这亲事于家中有益,于父兄有益,那便是良人!只有自家的父兄好了,我们将来去了婆家才会好……” “姐姐我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被念到头疼的赵佳和出声打断了赵佳惠唐僧碎碎念似的说教,再这么唠下去,天都要亮了,还跑得掉吗? “什么法子?”赵佳惠顺口一问。 “你现在让我走,去我该去的地方,而你就在这顶替我嫁入裕王府,你与裕王两情相悦,双宿双飞!到时他定会为你遮掩,入府之后你便装病,足不出户,再过个几年,谁又还会记得?” “不可,不可……这是欺君的大罪啊!若是被有心人抓住把柄,我们赵家和裕王爷都要死无葬身之地的!”赵佳惠不断的摇头拒绝,拉着赵佳和的手越发的紧,生怕一不小心就让人跑了似的。 “姐姐,求你让我走吧,我真的生不如死!” 赵佳和说烦了,这不行那不行,眼看着赵佳惠是个说不通的朽木,心里急的不行,粗暴的掰开赵佳惠抓着自己的手。 “妹妹听我说,姐姐现如今已是失了清白的女人,如何还能配得上裕王爷?此生不求其他,唯愿能在这法华寺里了却残生便足矣了!你这个法子姐姐恕难从命!你若不想嫁给王爷,我们可以再想办法,姐姐可以再帮你去求王爷,但你眼下不能走,外面太危险了……” 突然“啪”的一声响,赵佳惠的声音戛然而止,不可思议的看着赵佳和,喃喃道,“和儿,你为何打我?” 见赵佳惠还能睁着眼睛说话,赵佳和心中懊悔不已。 人哪里是那么容易被打晕的?眼下她也是没法子了,索性破罐子破摔,打一下不行就打两下! 她举起手在赵佳惠的脖颈后方用了九牛二虎之力,狠狠的又敲了一下,这回赵佳惠终于是晕透了,倒在了赵佳和的怀里。 赵佳和又辛辛苦苦的将赵佳惠从地上捞了起来,扶到了床上。 早知道打晕这招如此好用,一开始也就不跟赵佳惠废那么多话了。所以有时候能用拳头解决的事情,尽量少说话! 赵佳和手里提着灯笼,东张西望的跟做贼似的非常小心,时不时的往后看上两眼,心里默念阿弥陀佛。 但,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跟随着自己似的,一回头又什么也瞧不见,黑漆漆的真是怪渗人的。 三更半夜做亏心事就是会怕鬼敲门! 出了院门,赵佳和一路飞奔向马房,解开了一匹马的缰绳,打了一下马屁股,马儿嘶叫了一声,哒哒地奔向了无尽的黑夜之中。 赵佳和站在原地听着马蹄声越来越远,心中反倒越发的清明。 如若一旦有人发现她跑了,有欺君之罪压着,梁容瑾和赵府都是绝对不敢大张旗鼓的。 再说按老夫人那点心思,估计还会窃喜自己如此知情识趣,为赵佳惠提供了如此的大好良机。 即便要找她也只敢秘密搜寻,然而骑马虽然速度很快,但逃跑的痕迹太过明显,恐怕很快就会被找到,不如徒步翻山越岭。 山里的冷空气将赵佳和冻得满脸寒意,她回头望了一眼,那黑沉沉的山头,犹如沉睡不醒的猛兽。 她很害怕,但她更向往自由。 一想到翻过这些山头,天高任鸟飞! 她就能跟前世悲惨的命运说拜拜,从而脱胎换骨,超脱宿命之外,她浑身立时充满了活力。 借着手上灯笼的微光,赵佳和勇敢的朝山上走去。 古时候有句成语叫虎头蛇尾,就是说有些人做事刚开始声势满满,到后来劲头越来越小,有始无终。 而赵佳和现在就有这种感觉,她仰头朝着星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嘴里呼出的白气一下子就消散了。 都说第一步最难,但迈出去以后,才会发现,第二步也艰难,往后更是步步艰难。 走了许久的山路,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手里的烛火早就熄灭了,她的头发上落满了霜雪,鞋底子也湿了,冻得人直打哆嗦。 冷风一吹,整个人都不好了,手和脚又僵又麻,几乎没有了知觉。 实在走不动了,赵佳和一屁股靠着大树根就地坐了下去。 想生一堆火取暖,却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没有这个技能,顿时有些挫败。 她缩成了一团,拉了拉身上又湿又冷的披风,将身体藏在了披风里,浑身冷的瑟瑟发抖。 第130章 法华寺大火 赵佳和把脑袋耷拉在屈起的膝盖上,红了红眼眶,十分的无助,为什么她要这么命苦? 她是脑子抽筋了才会选在最寒冷的时候逃跑! 若是在法华寺一直待到过完年了,开春了,天气暖和起来了再跑,她也能坚持的久一点。 接下来该怎么办? 是待在原地等天亮,还是继续走,又或者是唾面自干的回去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正悲伤着,脚边突然传来一些极为细碎的声响,一会远一会近,悉悉索索的,有一种类似野兽逼近猎物的感觉。 听得赵佳和毛骨悚然! 什么东西? 赵佳和蓦地从地上跳了起来,一时情急绊到了一块石头,跌到了地上。 与此同时,她正巧对上了树根下方藏着的一双漆黑的眼睛,乌黑乌黑的,几乎没有眼白,完全与这夜色融为了一体。 在莹白的月光下,那双眼睛发着阴森渗血的光芒,直钩钩地瞪着她,似乎正在打量她的肉香不香,血浓不浓! “啊……啊!” 赵佳和吓的魂飞魄散,连连惊叫着往后退。 就在这个时候,“咻咻”的两声响,不知从何处飞来两只暗器,似乎是打中了那躲在树根后方的东西。 那东西发出了类似小奶狗受伤的哀嚎,紧接着就是撒腿就跑的声音,渐行渐远。 赵佳和略松了一口气,惊魂未定之际,一个黑色的身影稳稳的落在了她的面前,她十分激动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连声道谢。 “多谢好汉的救命之恩!” 上上签说遇难成祥,逢凶化吉当真不是虚言。 谁都不知道,在如此绝望的时刻出现一个救命恩人是多么让赵佳和高兴到忘乎所以的事情!她浑身的热血都沸腾了,脑子里已经设想出了一系列怎么死缠烂打地跟着眼前黑衣人走的说辞。 然而,眼前的黑衣人转过了身,对着赵佳和双手握拳行了一礼。 在看到黑衣人那张颇为面熟的脸时,赵佳和整个人都垮掉了,像当头被人浇了一盆冷水,心里拔凉拔凉的。 “玄影?”赵佳和惊呼出声。 “属下黑影,乃裕王爷身边第一暗卫!玄影是属下的孪生弟弟!” “……”赵佳和哑然。 猛拍了下大腿,她怎么把暗卫这茬给忘了?梁容瑾说留了暗卫给她的! “我从法华寺一出来你就知道了?” 赵佳和怒瞪着一双眼睛,忿忿的斜睨着黑影。 玄影此人是梁容瑾的贴身护卫,为人八面玲珑,整日里也是春风满面,一看就知道是个十分鸡贼的人。 而眼前的黑影妥妥的就是一张不苟言笑的扑克脸,虽然两人长相一样,但眼神却很容易就分辨出来不是一个人。 要么是双胞胎,要么就是精神分裂。 “裕王爷有令,属下必须寸步不离姑娘!更深露重,三姑娘若是玩够了便随属下回去吧,否则王爷那里不好交待!” 虽是不苟言笑的暗卫,但话说的也是滴水不漏。 赵佳和根本无法接受自己折腾了半天,将自己搞得如此狼狈竟跟唱戏一样? 但黑影四两拨千金,连台阶都给搬好了,她还能说什么? 麻溜着下去吧。 “好。” 走了一会,赵佳和又问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的黑影问道,“你可知,方才那是什么东西?” “附近猎户的猎犬,不会伤人!它听到了声响,出来打探而已。但三姑娘害怕,属下只好将其打退。” “……”赵佳仰天长叹了一声,虽然黑影说话没带什么感情色彩,但她总觉得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里满是嘲讽,嘲笑她竟会被一只狗吓到不能自理的地步! 想起了刚才自己那番丑态,很是丢脸,但架不住赵佳和脸皮厚啊,她丝毫不以为意,挑眉问道,“这附近有猎户?” 黑影唔了一声,“宫里往年狩猎也常来此地,所以三姑娘日后还是不要一个人独自上山的好!” “……”赵佳和蹙了蹙眉头。 这算是变相的警告? 虽然黑影嘴上不说,但赵佳和知道他对她逃跑的事情一定心知肚明。 “今夜之事,你会禀告给你主子听吗?” “……” 黑影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走路,相当于默认了。 赵佳和心中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她顿住了脚步,转过身恶狠狠地威胁道,“你若敢说半个字,我就说是你对我心怀不轨!” “……”黑影还是不言不语,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完全没料到赵佳和会是这种不要脸的女人! 但是对于她的威胁却是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少顷,黑影的眼神略微变了,越发的凝重起来,望着赵佳和的后方慢慢皱起了眉头。 见状,赵佳和疑惑的转过了头,顺着黑影的目光看了过去,只见山下一片火光冲天,照亮了黑夜,黑色的浓烟弥漫于黑幕之中。 黑烟的颜色较夜色更为浓黑,直冲云霄。 “糟了,是法华寺着火了!三姑娘得罪了!” 黑影匆忙丢下一句话,也不管赵佳和愿不愿意,拉起了她的手臂,将她甩上了背,足尖点地,轻轻松松的飞檐走壁,直朝山下飞奔而去。 望着急速往后退去的风景,赵佳和一脸懵逼,害怕被甩下去,一动也不敢动。 没多久,黑影背着赵佳和赶到了法华寺,整个寺庙都在一片火海之中,赵佳和原先住的禅房烧的尤为厉害。 火势大到简直可谓是生人勿近! 空地上到处都是受到了惊吓,跌坐在地,痛哭失声的女人。 赵佳和一个一个地去找,终于找到了在禅房前哭的声厮力竭的春花和翠微。 “春花,其他人呢?”赵佳和连忙问道。 “姑娘,姑娘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奴婢还以为……”春花回身抓着赵佳和,边哭边笑。 听到赵佳和的声音,翠微也转了过来,“三姑娘,你没在禅房里?那我家大姑娘呢?是否跟你在一起?” 赵佳和摇了摇头,“其他人呢?都出来了吗?” “大姑娘一定还在里面,还有……秋月和裕王爷还以为您也在里面,都冲进去救你了!”翠微无助的大哭了起来。 第131章 回到农庄 听到裕王爷三个字,赵佳和愣了一下,心脏忽地一缩,怔怔地望着那不断吐着火舌的火海望了一眼,反应不过来。 他也在火里面吗? 跟随在一旁的黑影脸色骤然大变,伸长了手抓了一个小沙弥,将他手里的水桶夺了过来,直接浇到了自己的头上,正欲冲进火里之时,又在大火前顿住了步子。 只见一片不断吐着火舌的烈火之中,梁容瑾怀抱着赵佳惠从里面走了出来,身后跟着玄影,手上扶着快晕过去的秋月。 远远地看上一眼,赵佳和的心都快停止了跳动,赵佳惠满脸乌黑,闭紧双眸,表情痛苦,不知是死了还是晕了。 她急忙上前一步,刚唤了一声“惠姐姐”,就被梁容瑾扫过来的一记目光钉在了原地,不敢再上前一步。 那一眼,凛冽狠戾,透着冰冷的杀意,比方才山上的夜色还要冰凉刺骨,就像是在看放火之人一般,仿佛在怪她又一次让他的心上人身陷险境。 那漫天的火海也没有让赵佳和的身体温暖半分,她浑身僵直着立在原地,眼泛泪花,踌躇不前的看着梁容瑾抱着赵佳惠一步一步地从她面前经过,直到上了马车。 她静静地看着马车在黑幕之中渐行渐远,直到消失不见。 一句话都没有,一个停顿都没有,一个回头都没有! 赵佳和偷偷地抹了泪,扯了扯生硬的嘴角,回过身,像个没事人一样,走到了秋月面前,轻声问道,“秋月,你怎么样?” 玄影跟着梁容瑾的马车一块走了,秋月此时正窝在黑影的怀里,忍不住红了眼眶,对赵佳和凉凉地说了一句,“姑娘当真是狠心。奴婢贱命一条,不值得姑娘挂念!” “……”赵佳和语塞,心虚不已。 看来自己今晚做的这点丑事因为这一场大火而大白于天下了。 可是,三更半夜的怎么会着火? 自古以来的大丫鬟只要自己的主子没了,一般也都没有什么好下场,赵佳和觉得在这生死关头,秋月如此给她脸色看也是情有可原的。 于是,为了表示自己并非铁心石肠的要抛弃她们,赵佳和一把拉过了秋月靠在自己的身上,对着黑影吩咐道,“你家主子都走了,你也走吧,我自己的丫鬟我自己会照顾!” “王爷没有下令让属下离开,属下不敢擅自离开!况且看样子,这场火是扑不灭了。法华寺已被烧毁,还是由属下送三姑娘回京吧!” “不!”赵佳和痛快地拒绝了。 “我是接了圣旨在此地修行的,我哪敢抗旨私自离开啊!” 赵佳和委屈吧哒的说道,心里十分埋怨那个将她掳上来,现下这般光景之下就又将她随意扔在这里的那个臭男人。 那对狗男女,抓住了时机,还不得干柴烈火,好好温存一番,好互诉相思之苦啊? 她回去干什么?看着他们同处一室,互诉衷肠? 黑影一听,忍俊不禁,神色变得有些滑稽,仿佛在说,“你都敢抗旨逃婚了,还怕抗旨回京吗?真是笑话!” 稍顷,赵佳和熟门熟路的带着春花秋月以及黑影回到了山脚下的农庄里,虽然许久未住,但好歹收拾一番,也是一个较好的遮风避雨之处。 炉子上的水壶开了,咕咚咕咚的冒着白烟,蹲在地上的赵佳和垂头丧气的拿起一块布抬起滚烫的水壶,将热水倒在了盆里。 她抬眸看了一眼四周,不知何时黑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她知道黑影不会离开,她这里人手不够,他也不知道出来帮忙干活。 这么懒,难怪只能当暗卫。 推开门,见秋月正歪在床上生气,赵佳和端着水盆子走过去,将手帕拧干了递给秋月,轻声道,“你那鼻子里黑乎乎的,擦擦吧!” “奴婢不敢。” 秋月冷声冷气的,还在甩脸子,赵佳和觉得委屈极了。 “秋月,连你也要生我的气吗?”赵佳和忍不住红了眼。 “姑娘,裕王爷待你那样好,你为什么就是如此冥顽不灵?” “他哪对我好了?你没看见他刚才瞪我的那一个眼神吗?他简直就想杀了我!这火又不是我放的,他为何要那样看着我?秋月,你说他为何那样对我?你又为何总是替他说话?你到底是我的丫鬟,还是他的丫鬟?” 赵佳和说着说着,又想起了梁容瑾刚才抱着赵佳惠时那个决然离开的背影,一时情难自抑,双手捂着脸放声大哭了起来。 这一晚上的连番受惊吓,都是些什么破事啊? 对,她跑了,可她不是好端端的回来了吗? 他们为什么不想一想,如果她没跑,眼下在火场里昏迷不醒的人可就是她自己了。 “姑娘……” 秋月拉了拉赵佳和的手,轻声叹道,“姑娘你就算是要跑也不该丢下我啊,怎么说也要带上我一块走,我好歹能护你一二呢!” “好!那说好了,下次我带着你,咱们一块走,好不好?”赵佳和收放自如,破涕为笑。 “还有下次?”秋月惊呼出声。 “……我先回屋睡了,你也睡吧。”赵佳和尴尬的笑了笑,将手帕递给秋月,匆忙转身离开。 她没法保证不再逃跑,不过至少现在没有这个计划了。外头实在是太冷了,还是待在有暖炉的屋子里冬眠更舒服一些。 革命什么的,开春了再说吧。 回到了自己的屋里,春花正弯着腰铺床,似是知道进来的人是赵佳和,头也没回地说道,“姑娘今晚受惊了,床马上就铺好了,许是太久没用,都有些霉味,姑娘暂且先忍忍,可能明天王爷就会派人来接咱们回京了。” “……”赵佳和看着春花忙碌的身影,一言不发,心里想着,同是丫鬟怎么差别这么大? 迟迟得不到回应,春花有些疑惑地转过身,见赵佳和傻站在原地,轻笑了一下,“奴婢这就去给姑娘烧水泡泡脚,好好睡一觉。” “不必了!” 赵佳和脱了身上的披风,边脱边说,“你今晚也受惊了,早点下去歇着罢。” 第132章 你是不是想死 赵佳和坐在床上脱了鞋子,钻进了被窝里,春花见状没有再言语,吹灭了案桌上的蜡烛,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屋内重回黑暗,赵佳和躺在床上,浑身都快散架了,睁着一双焕散的眼睛,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 浑身僵硬的像是血液都凝固了似的,一时竟分不清是在冰冷的山上还是在自小睡觉的被窝里。 太阳穴里突突地跳着,像是有个小人在打鼓。 赵佳和满脸丧气地翻了个身,面向着墙壁,感觉背后凉嗖嗖的,非常没有安全感,她暗自叹了一口浊气,又翻了个身,背朝着墙壁。 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一片黑暗,自小长大的地方本该熟悉的闭上眼睛都能描绘地出来,此刻却显得异常陌生。 翻来覆去的都睡不着。 床板太硬,被子发霉,屋子太暗,怎么睡都不习惯。 折腾了许久,赵佳和终于渐渐地沉入了梦乡。 夜越来越沉,天边低垂的云层笼罩四野,仿佛一个巨大的黑色空洞,漫无边迹的吞噬着世间。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吁”的一声,两人两马停在了农庄门口,梁容瑾利落的自马上一跃而下,一身的寒凉之气。 一张线条分明的脸庞在青白色的月光之下,冒着青绿色的光。 见状,黑影自暗处跃下,单膝跪地,“参见王爷!” 梁容瑾一言不发,没有搭理黑影,冷着一张脸大步朝屋内走去,上前二话不说,一脚就踹开了正中的木门。 “砰”的一声巨响,木门应声倒地。 听到响声,秋月第一个奔了出来,见是梁容瑾满身寒气的立在厅中央,一时间有些腿软,正想下跪请安,就听他疾言命令道,“都滚,越远越好!” 话音一落,梁容瑾大步朝赵佳和的房里走去。 顷刻之间,秋月便作出了利弊,一把抓住身后刚走出来的春花,两人急忙出了屋子,顺便还带上了被踢坏了的门。 被吵醒的还有赵佳和,她起床的速度比春花还慢,正揉着惺忪的睡眼走出来一探究竟。 门一开,便见梁容瑾犹如从天而降的撒旦一般杵立在她的房门前,她瞪大了眼睛,整个人都发懵了,拉着门把的手却下意识地就想将门关了起来。 下一秒,房门便被大力踢开,赵佳和因为反作用力被弹了开来,撞到了身后的桌子上,腰部磕到了尖硬的桌角,疼得她呲牙裂嘴了起来。 但赵佳和甚至来不及呼痛,整个人便被梁容瑾毫不客气地压倒在了又凉又硬的木桌上,他的手掐住了她纤细的脖子。 “赵佳和!你是不是想死?” “我不想死!” 赵佳和大惊失声。 浑身被梁容瑾高大的身躯压得动弹不得,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他发青的脸色近在咫尺,那紧盯着她的眼眸渗着血丝,淬了冰碴。 这副犹如阎王附身的模样仿佛是要将她给生生活刮了以解心头之恨。 他这副模样,该不会是赵佳惠没救过来,死了吧? 可是,赵佳惠就算是死了也不关她的事啊,火也不是她放的呀! 凭什么这样对她? 赵佳和满脸骇然惊恐之色,她丝毫不怀疑梁容瑾会在一念之间就掐死她! 也顾不上自己这会正赤着脚踩在地上,赵佳和将手轻轻抚上他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背上,颤巍巍地劝道,“裕王爷,您先冷静一下,那火真不是我放的!您不能为了一时激愤就杀人,我最大的错误就是没在屋里和惠姐姐一块死而已……唔……” 赵佳和的话还没说完,梁容瑾便低头封住了她的唇。他的双唇犹如他的眸色一般冰凉,却是极为有力,似要将她身体里的氧气都抽干了似的,紧绷的神经也在一瞬间断了。 他的吻带来的是震撼,而更多的却是安全感,赵佳和明白自己这条小命因为这个吻可以保住了! 于是,为了感谢他的不杀之恩,也有点讨好的意味,她并没有反抗,反而越来越迎合,两个人吻的难舍难分,唇齿交缠,不留一丝空隙。 他的大手终于离开了她的脖子,没有了束缚,有了活命喘息的机会,只是换来的是他更张狂的上下其手。 赵佳和意识到自己浑身都让他摸了个遍的时候,气恼的捡回了自己的一丁点理智,张牙舞爪的挥舞着拳头捶打着他,却也只是徒劳。 他们并不是第一次接吻,但以往的每次亲吻,他都很克制,不会像现在这般满是情欲之色,赵佳和心里痛骂,果然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心爱的女人尸骨未寒,这厢就想抱着别的女人拼命泄欲。 “呲啦。” 赵佳和胸口一凉,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直接被撕碎了! 梁容瑾双目充血,也不打声招呼便埋首在她的胸前吮吻,赵佳和又羞又怕,带着哭声惊叫道,“来吧来吧!反正我也只是你的一颗棋子,你大可将我当成青楼女子一般肆意蹂躏!” 本就是视死如归的一句豪言壮语,赵佳和也不过就是想说上点什么来纪念一下她即将失去的清白而已。 当然更多的是希望他听完后会有一点点慈悲之心,待她温柔一些,毕竟第一次真的很疼很疼! 只是没想到的是,她做好了上床的准备,梁容瑾却停了下来,趴在她的身上喘着粗气,也不说话,一动也不动。 他不说话,她也不敢说,他不动,她就更不敢动,只是眨了眨眼,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沉默,长时间的沉默…… 久到赵佳和都要以为梁容瑾是不是趴在她软和的身子上面舒舒服服的睡着了!她轻声试探了一句,“王爷,你有……有点沉,我快要被你压死了!” 闻言,梁容瑾终于动了一动,单手撑在桌沿,直起了上半身,却也不离开。 他低头望着身下的赵佳和,一双眸子晦暗不明,另一只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用一种很怪异的语气说道,“赵佳和,你说你心中只有周棋恒,你爱他爱得死去活来,不惜抗旨逃婚来与他双宿双栖,是不是?” 第133章 暖脚王爷 此言一出,赵佳和脸色刷地一下就白了,看来赵佳惠没死,还将她说的那些话都跟梁容瑾说了,这么一来,她就放心了! 没把赵佳惠害死,梁容瑾也就不会失去理智的杀了她了,不过就是想来吓唬吓唬她罢了,她还有利用价值不是吗? “没有的事!王爷打哪听来的谣言?您可千万别信,以免影响了我们之间深厚的情谊啊!您说是不是啊?”赵佳和赔着笑脸,求生欲望极其强烈。 “是吗?” 梁容瑾脸色微变,盯着赵佳和看的目光多了一丝审视,似在判断她话里的真假,又似乎是在懊恼自己轻信他人,小题大作。 竟然完全失去了冷静。 “当然当然!有什么话等我盖上被子再慢慢说!我很冷,脚都冻僵了!”赵佳和皱着一张小脸,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楚楚可怜一些。 这个时候,梁容瑾才注意到赵佳和还敞着白花花的胸口,身上只着了一件火红的肚兜,他慌忙拉了拉她早已被撕碎的里衣。 拉了这边短了那边,好像怎么也盖不住她胸前的风光。 他叹了一口气,将她拦腰抱起,放在了床上,替她盖上了被子。 赵佳和缩在被窝里,正美美地想可以好好睡一觉的时候,就见站在床前的梁容瑾不仅不离开,居然还开始脱衣服了! “你……你干什么脱衣服?别脱了,很冷的!” 赵佳和一下子爬了起来缩到了墙角,她真的不怎么喜欢被他这么高大的人压着的感觉。 没多久,他脱完了衣服,钻进了被子里,一把抓住了她的脚拉了过去。 他的手掌心触碰到她敏感的脚底,那略带薄茧的掌心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惹得她连声惊叫。 她以为他是想换个地方继续发泄他的兽欲。 结果…… 他只是将她的脚拉进怀里,帮她暖脚而已,没有任何不轨的举动。 赵佳和双手撑在床上,有些呆滞地看着眼前认真暖脚的男人,他低着头,看不清神色,身上白色的里衣将他衬得很温柔。 脚底温温麻麻的,仿佛自脚心处窜进了一股高压电流,蔓延至她的全身,将她电的血肉模糊。 这男人是精神分裂了吗? 刚才还风声鹤唳,恨不得吃了她似的,这会怎么又一副视她如珠如宝的模样了? 真是,好想给他颁一块奥斯卡小金人! 不过说实话,赵佳和倒更希望梁容瑾强吻她,甚至是强上都可以,起码她的心里可以继续恨,但是像暖脚这样的事她不希望他做,那样会让人产生一种他很爱她的错觉。 想到这里,她的心狠狠地被撞了一下,猛地抽回了脚。 “怎么了?”梁容瑾抬眼问。 “王爷金枝玉叶,不可如此!”赵佳和侧过头没去看他,脸颊上浮起一抹绯红之色,她举起冰凉的手捂了捂越烧越烫的脸颊,心中拼命地唾弃自己没出息。 “佳和……”梁容瑾也不勉强,盘起了腿坐在床沿,轻唤了一声。 “嗯?” 赵佳和极轻地应了一声,内心十分别扭,整个人都贴到了墙根上,恨不得能离他十丈远。 她觉得他们之间的相处方式应该就是水火不相容,一见面就开撕的那种才是正常的。像这样细水长流,仿佛老夫老妻般的相处模式真的很让人接受不了。 “你说你心中没有周棋恒,我便信了。” “……嗯。” 这话说的,好像他不信,还能怎么着一样,有本事叫皇帝解除婚约啊!赵佳和本想啐他一脸的唾沫星子,但她十分理智地忍住了。 “温铳呢?”梁容瑾又问。 赵佳和十分痛快地摇了摇头,而后又觉得天太黑,他可能看不见,于是又补了一句,“铳表哥脾气不好,我才不喜欢!” “那我呢?” 梁容瑾问得利落又干脆,没有丝毫的怀疑,却把赵佳和恶心到了! 她想一跃而起,破口大骂他不要脸! 这种人,简直就是渣男中的战斗机!他心里爱着别人,为了自己的利益,娶一个不爱的女人做妻子,这已经很伤人了,还敢要求自己的妻子忠诚,心里只能有他吗? 他当他自己是财神爷爷,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啊? 啊?呸! “没有!我心里什么人都没有,包括你!自从我和你订了亲之后,屡次遭人险害,几次三番差点丢掉小命,你克妻不是谣言,而是至理名言!再者,女人这一生无非就是想找个对自己好的,你再看看你自己,对我多不好。我又不是找死,当然不喜欢你!” 赵佳和似乎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连番炮轰,像是对全世界宣誓,说的又快又大声,仿佛晚说一点就会让人误会她爱他爱得死去活来似的。 梁容瑾脸色蓦地一沉,轻声辨解道,“你心中若有我又怎会逃婚!我问你的是,在你看来,我的脾气好不好?” “……”赵佳和一下子蔫了,灭了势头,淡淡地望了一眼梁容瑾,他说话的时候眉目低垂,看不清眸底深色,只觉得应该很沉很黑,语境里略显落寞伤感。 “王爷玉叶金枝……” “你能不能换个词!” 梁容瑾恍然抬眸打断了赵佳和数年如一日的恭维,连拍马屁都不用心,能指望她有什么较高的觉悟? 赵佳和唔了一声,想说我跟你不熟,但话还未出口,鼻子先动了一动,一阵清香扑鼻的味道钻了进来,肚子忍不住叽哩哇啦的叫了几声。 “什么味道这么香,你闻闻!”赵佳和咽了咽口水,辛劳了一晚上本来就饿的饥肠辘辘,再被这勾人心魄的香气诱惑,顿时就觉得若是能让她咬上一口,就是自尊面子什么的都可以抛弃了。 “烤鸡。” 听到烤鸡二字,赵佳和不淡定了,掀开被子,下了床。 没走两步,又给梁容瑾拉了回来,圈在怀里,轻斥道,“你做什么?你就这么衣裳不整的出去吗?” “这么浓的香味,一定就在这附近,馋死我了,我去买点来!”赵佳和双手推开梁容瑾,拿出包袱,换上了一身翠绿的男装。 拉开门就走,完全没有理会身后脸色难看的梁容瑾。 第134章 鞋底子换鸡吃 出了院子,就听到一些细微吵杂的声音,赵佳和循声而往,在屋子旁一片干涸的田地里,看见了围坐着火堆有说有笑的四个人。 定睛一看,分别就是春花秋月,以及玄影黑影两兄弟。 好啊,真是胆大的包了天了! 她一个人水深火热的在里头受着梁容瑾的气,这四个人倒悠闲的聚在一起吃烤鸡? 有没有人考虑过她的感受? 许是赵佳和忿恨的目光太过于犀利,黑影最先看了过来,只悄一眼,立时变了脸色。 下一秒二话不说跪了下去,低着头的样子仿佛是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一般。 紧接着玄影望过来一眼,也敛了脸上的笑意,立刻跪了下去。 春花秋月一看不对劲,望过来一眼,莫名其妙地也跪了下去。 哎哟,我去! 赵佳和愕然的挑了挑眉毛,这几个意思啊? 集体罢工,甩脸子?就是为了不让她吃烤鸡? “想吃?” 耳边轻飘飘的传来梁容瑾低低的声音,赵佳和只觉心头一凉,不知道什么时候梁容瑾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后,而她却毫无察觉。 原来那边四个跪的人不是她,而是她身后的男人。 梁容瑾拉过赵佳和的手大摇大摆的走过去,坐到了唯一的两把木凳子上,只听他轻轻地说了一句,“都起身吧。” 跪在地上的四人如蒙大赦,纷纷站了起来,双手垂在身侧,略微弯腰,低着头一声不坑,一副标准的听候差遣的奴才样。 赵佳和叹为观止,玄影黑影也就罢了,春花秋月明明是她的丫鬟,平日也没见对她这么恭谨,怎么在梁容瑾面前这么懂规矩了? “王爷,鸡刚刚才烤好,您先尝尝!” 其他三人大气都不敢喘,唯有春花笑意盈盈的,手脚十分麻利的拿起架在火上烤的热腾腾的一只鸡走到了梁容瑾的面前,双手奉上。 见状,赵佳和立刻伸手接了过来,十指大动,一碰到鸡腿手指被烫地哇哇大叫,却还是一下一下不懈努力地一边嘶嘶地叫唤着,一边烫手取鸡腿,完全诠释了吃货本质。 可惜实在是太烫了,半天才撕下一块鸡皮。 一旁的梁容瑾实在看不下去,伸手帮忙撕下一大块的鸡腿放到了赵佳和的碗里。 “谢谢啊!”赵佳和顺手把一整只鸡递还给了梁容瑾,自己则埋首吃碗里的鸡腿。 “这么晚了,哪来的鸡?” 梁容瑾刚一问完,玄影又“噗通”一声,跪了下去,低头喊道,“属下知罪,还请王爷责罚!” “罚俸三月!黑影连坐!” 说完,梁容瑾又撕了一块鸡腿下来递给赵佳和,她望了一眼,颇为不解,玄影到底犯了什么事? 无辜的黑影低头应了声是,面上毫无波澜,反观玄影都快哭了,哀求道,“王爷,前几日刚罚俸三月,您知我素来没有积蓄,今儿若再罚三月,属下可连喝茶的银子都没有了!何况属下取鸡之时,已放下一锭银子了,绝非偷盗!” “住口!不问自取即为偷!” 连吃两把鸡腿,有些饱了的赵佳和忍不住斜睨了一眼身旁抠门到令人发指的梁容瑾。 真是不要脸啊! 原来是玄影偷来的鸡,但都说放了一锭银子了,相当于买,还有什么可罚的,真不知道,梁容瑾当着她的面,这般小题大做意欲何为? 显摆他治下之严厉?不拿老百姓一针一线? 赵佳和暗啐了一声,随后大声吩咐道,“一锭银子够买十只鸡了!你才拿了两只,我一人都能吃一只鸡,咱们这么多人哪够分?玄影你再去取三只来!” “啊?三姑娘……这……不妥吧?”玄影脸色都吓青了。 “赵佳和!”梁容瑾当场被下了面子,有点下不来台,咬牙切齿的低声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满嘴油呼呼的赵佳和丝毫不以为意,大手一挥,大方笑道,“唉,没事!这方圆几里就二牛哥家养鸡,他还没娶媳妇,他家的鸡也是拿集市上去卖了换银子!我跟他关系可好了,以前他也常送我鸡吃!明日我跟他说一声就好!是吧,春花?” 为了体现自己不是吹牛,赵佳和笑眯眯地对着春花眨了眨眼,春花生怕众人不信,非常务实的冲众人点了点头。 “……二牛哥?”梁容瑾微微眯了眯眼,睨了一眼吃得热火朝天的赵佳和,姿势并不太优雅,但那一双泛着油光的双唇,在火光之下,异常地妖冶艳丽,挠人心扉。 “是啊,王爷!二牛哥自小就与我家姑娘交好!姑娘常常纳了鞋底子跟二牛哥换鸡吃,小时候二牛哥还说姑娘那么爱吃鸡,长大了就娶我们家姑娘,好让姑娘在家吃鸡吃个够呢!” 似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回忆,春花站在梁容瑾面前,边说边笑的很傻,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三人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都恨不得将其一棍子打晕拖走。 就连赵佳和听完后,也后知后觉的敛了脸上仅有的一丝笑意,手上吃鸡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偷摸摸地瞪了春花一眼。 真是猪队友啊,是嫌她死的不够早吗? 哪壶不开单提哪一壶! “既然三姑娘没吃饱,玄影你再去多偷几只来吧,好让她一次吃个够!”梁容瑾看了看赵佳和,不怒反笑。 接到命令的玄影刷地一下就没影了。 赵佳和忍不住抬眸朝梁容瑾望了过去,他正巧也在看她,唇边挂着浅淡的笑意,却不达眼底。 她突然想到了一个词,皮笑肉不笑! 在火光的映衬之下,那一双眸子漆黑如墨,像蕴藏着巨大的空洞,深不见底,犹如猛兽在紧盯着猎物一般。 简直就是死亡威胁! “不用这么客气,我已经吃饱了!” 话一落,赵佳和扔了手里的鸡骨头就准备开溜。 谁料,梁容瑾一把将她拉了回来,强行按下,转头问春花,“你家姑娘以前一共给那二牛纳了几个鞋底子啊?” “王爷,这您可难为奴婢了,哪还数得过来啊?姑娘小时候贪吃,纳鞋底子就能换鸡吃,如此划算自然是能纳多少就换多少!” 第135章 不敢逃婚了 赵佳和突然剧烈咳嗽了起来。 春花却完全没有会意,仍然笑的得意洋洋,满眼崇拜之情,仿佛自家姑娘能用鞋底子换鸡吃是多么了不起的伟大壮举。 却孰不知这番话是给自家姑娘的背后生生又捅上了一刀。 “那可得好好想想了!” 梁容瑾已经笑不出来了,冷着脸吩咐黑影,“去将那二牛的鸡全抓来!” “是。” 黑影二话不说,刷地一下也没影了。 “……”赵佳和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想要将春花就地打死! 一口一个鞋底子换鸡吃,她不要面子的吗? “好好想想你到底纳了多少个鞋底子,今儿晚上就吃几只鸡!” 梁容瑾在赵佳和的耳边轻声低语了一句,一股热气喷洒在她的耳垂上,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横了一眼过去,恼羞成怒道,“你是不是有毛病?” 梁容瑾像看白痴一样的看着赵佳和,冷笑道,“赵佳和,此次法华寺大火并非意外,而是人为!朝堂之上不想你嫁给我的人实在太多了,并且个个位高权重,但他们都不会去求皇上收回成命,最一劳永逸的办法就是除掉你!你说我克妻,却孰不知这克妻并非天意,而是人为!你若是大婚之前离了我,恐怕性命难保!” “你什么意思?” 赵佳和骇然至极,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夜里寒风一吹,浑身都在颤抖。 他的言外之意就是他只管婚前。大婚过后,温家,赵家就已经和裕王府紧密相连,她死不死的就不关他什么事了。 如此一来,即使她将来受了什么委屈,家里人也会为了顾全大局叫她忍一忍,没有人会理会她的感受。 她的心头顿然一空,有一种很惊悚的想法,前世她的死是不是也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或者就是他为了和心爱的女人在一起,从而将她除去? 随后,赵佳和又摇了摇头。 分明都签了离婚协议了!一日夫妻百日恩,他没必要非要置她于死地的吧? 玄影和黑影两人左手两只鸡,右手两只鸡,一共带了八只鸡回来。 “咕咕咕……咕咕咕。” 群鸡叫着,异常烦躁,谁都不敢轻举妄动,就连傻乎乎的春花也觉察出了一丝不对劲,不敢言语。 “伺候三姑娘吃鸡!” 梁容瑾一声令下,四人鱼贯而去,杀鸡放血的杀鸡放血,烧水拔毛的烧水拔毛,各司其职,十分和谐。 唯有赵佳和坐在寒风中眼里蓄满泪水,委屈至极。 不得不说梁容瑾对于赵佳和的心思揣摩地十分准确,一通死亡威胁之后,她连个屁都不敢放了。 就这样,一直到东方快要吐出鱼肚白之际,赵佳和一个人连续吃了三只鸡,肚子撑的腰带都快爆了,一肚子的油腻,恶心的想吐,脑子也因为满肚子的鸡肉都转不过弯来。 神经衰弱的赵佳和仰起脸,眯着一双眼,泪水横流,拉了拉梁容瑾的衣袖,将手里的油腻全部擦到了他的衣摆上,同时低下了自己并不骄傲的头。 “裕王爷,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逃婚了!” “……” 梁容瑾并不说话,脸上的神色也不动容,连眨眼都没有,赵佳和不禁想着,难道他这么折磨她不是因为气她逃婚而要给她点颜色看看吗? 她都承诺了,怎么还不依不饶的? “我好困,我不想吃了!”赵佳和握着梁容瑾的手臂,像对着丈夫撒娇的小妻子一般娇嗔了一句。 软的不行,她换了个更软的战术! 这就好比,平日里衣冠楚楚的男人们去青楼寻欢作乐,对青楼女子的撒娇卖萌有求必应是一个道理! “还给别人纳鞋底子吗?”梁容瑾侧过头,幽幽地问了一句,语气说不出的绵长浓厚。 “不了!” 赵佳和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觉察到梁容瑾语境里不再生硬,反倒多了些许温和淡然,她不禁感叹道,果然看人受虐的确是会让人心情变好的! “我日后可是要做王妃的,像纳鞋底子这种下人才做的事我自然不会再做了!”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赵佳和眯着眼违心的笑了笑。 她重活一世的目的就是要逆天改命! 原本还秉持着慈悲为怀的善念想要成全他和赵佳惠,现下看来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 她恨,恨得牙痒痒! 既然逃不走,他也休想好过!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赵佳和慵懒的侧躺在院子的竹椅上,双腿交叠着,身上盖着一条薄毯子,单手枕在脑后,脸上铺着一片白菜叶来遮挡阳光。 心很累很累,一动都不想动。 胃里翻江倒海的,已经两顿都没吃了。 这犯的恶心劲,要不是自己活了两世,深知只接吻是不会怀孕的,她都要以为自己是不是又怀上了。 “姑娘,天还没亮,王爷就回京城了,为何不带我们一块回去?”春花边说边站在院子里,手里拿着竹杆抽打着晒在太阳底下的棉被。 “……”赵佳和一听王爷二字就觉得偏头疼,脑袋跟要炸开一样! 她轻叹了一口浊气,转过头,一点也不想搭理春花。 “姑娘,你说王爷今晚还会不会过来?” 春花又问了一句,随后又自问自答,“王爷日理万机,京城离此好几里地呢,日日往来未免太辛苦了些!” “……” 盖在白菜叶底下的赵佳和睁开了紧闭着的双眸,翻了翻。 春花一口一个王爷,跟唐僧念经似的,一想到昨夜自己被迫吃鸡的那副狼狈样可都是拜春花所赐,一时间气息不顺! “你老念叨他干嘛呀?”赵佳和老不耐烦的斥了一句。 春花微微一愣,随后走到了赵佳和的身旁,蹲了下去,凑近了赵佳和说道,“姑娘,我原也跟您说过,我儿时曾见过王爷,因此现下再见总觉得亲切许多!王爷待姑娘好,我自也是盼着姑娘和王爷好的!” “你们都瞎吗?他哪对我好了?惯会收买人心,都让他给骗了!” 赵佳和一把扯掉了脸上的白菜叶子,阳光刺目,气势略减。 第136章 隔壁的二牛哥 赵佳和抬起手挡住了一时适应不了强光的眼睛,眯了眯眼,似是想到了什么,又问春花,“我记得你说过在法华寺见过他的,你们当时都在那做什么呢?” 春花唔了一声,“那年旱灾,我父母都死了,我跟家中长辈逃难到京城,赵管家用十个馒头……” “够了!这些我都知道,说重点!赵管家为何去法华寺啊?裕王爷为何也在法华寺啊?”赵佳和脸上三条黑线,打断春花。 “这奴婢哪里知道啊?” 春花一脸为难,想了想又道,“当时马车上还有一位赵姑娘与我坐在一起,长得可漂亮了,奴婢猜想,应是大姑娘或者二姑娘吧,赵管家就是来寻她的!至于王爷,他当时好像是病了,柔柔弱弱的似乎一阵风就能吹倒,唉……现在想想奴婢自己都不大相信,王爷怎么会有那样的时候!” 说到最后,春花摇头笑了笑,起身又去掸棉被。 走了两步,又想起了什么,回头对发愣的赵佳和说道,“王爷与那位大姑娘或二姑娘应当是相识的,我跟着赵管家去的时候,发现他们住一间屋子!她还托赵管家将王爷带回府里,赵管家没同意,这才作罢的!” “……”赵佳和的心猛地一抽。 是了,那一定就是赵佳惠。 自己还在为生存而挣扎的时候,人家赵佳惠已经和梁容瑾谈恋爱了,能不输吗? 输的一塌糊涂! “佳和!佳和!” 听见有人急切地唤她,赵佳和抬头循声而往,只见院门口站着一位身量高大又壮实的男子,左手提着一只鸡,咕咕的叫着,右手提了一篮子的鸡蛋,满脸喜色,憨憨傻傻的对着她笑。 “二牛哥!”赵佳和掀开了身上盖着的毯子,喜笑颜开的走了过去。 二牛傻笑着,一时半会说不出话来,上下打量着赵佳和,喜悦之情溢于言表,随后又转头招呼春花,“春花快来!将这只鸡炖了,好给佳和补补身子!” “……”赵佳和一听鸡,倒吸了一口凉气,强行将胃里涌上来的一嘴鸡味给咽了下去,她最近真的都不想再见到鸡了! “好嘞!” 春花接了过来,笑嘻嘻地又问道,“二牛哥,你家怎么还有鸡啊?我还以为都偷完了呢!” 赵佳和一听,气得快厥过去,狠狠地瞪了一眼过去,春花浑身一抖,赶忙转身回厨房去了。 二牛一愣,想起来自家不翼而飞的一群鸡,气不打一处来,“春花咋知道俺家鸡让人偷了?俺一早起来见鸡栏里都没鸡了,把俺给气的,待俺抓住那贼人,定要狠狠地痛打一顿!” 闻言,赵佳和后背一麻。 “不过你放心,那贼人还算是个义贼,给俺留了两锭银子,俺知道你回来,也就没空去报官,上集市里赶紧地买了只鸡回来,你往日最爱吃鸡了!你瞧瞧你,人长高了,脸也白了,一下子就长成了大姑娘了!真好!”二牛抬起手挠了挠后脑勺傻乐。 “二牛哥怎么又取笑人家!”赵佳和有苦说不出,只能跟着二牛傻乐。 “你当年走的匆忙,也没来得及过来跟俺道个别,俺还挺想你,你多住几日,俺日日给你送鸡吃!虽说俺家没鸡了……” 赵佳和脸色一变,打断道,“不用了,二牛哥,我现在已经不爱吃鸡了!” 二牛哦了一声,傻笑道,“都说你回京里去做正经的官家小姐,那日子肯定过得比这好。山珍海味都吃腻了,哪还会像以前那般贪嘴!” “二牛哥……” “咳咳……咳咳咳……” 赵佳和正想安慰一番二牛,却听到几声剧烈的咳嗽声自二牛身后传来。 这咳嗽声咳的是抑扬顿挫,颇有些得了肺结核病的感觉,动作大到生怕别人不知道,仿佛快要把大地都给咳碎了。 赵佳和歪着头,越过二牛的肩膀望了过去,只见梁容瑾身姿挺拔的立在院门口,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 寒风将他的披风高高的吹起,颇有些遗世独立之感。 一身水墨色长袍将他衬得更加的孤高冷傲,身上貂毛的披风也没法将他清冷的脸色柔化半分。 梁容瑾一手置于嘴边正想再咳两声,见她望了过来之后,便又收了回去,踱步到她面前,从善如流地笑问道,“和儿,不知这位壮士是……” 这一声“和儿”叫得又温柔又多情,情深似海,郎情妾意一般。 那壮士二字更是令人哭笑不得。 赵佳和虎躯一震,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脱口而出道,“隔壁家的二……二牛哥!” 梁容瑾哦了一声,侧过头不露痕迹地赏了一眼紧随其后的玄影,玄影仿佛鬼上身一般,一边大刀阔斧的摆凳子,一边对着屋里喊了一嗓子。 “春花秋月!你们这两个死丫头!隔壁邻居家的客人来了,怎么还不上茶,还有没有点规矩了?当心明儿就给你们发卖了,换个机灵点的!” 好一副多管闲事又没什么素质的管家嬷嬷的模样,看得赵佳和叹为观止! “佳和,这……这位是?”二牛一脸懵,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赵佳和一时语塞,当真不知该怎么解释梁容瑾的身份,明说是王爷吧,担心人家不信,而且孤男寡女的未免落人口舌。 突然她灵机一动,正想说是家中表哥时,就听梁容瑾淡淡地自我介绍道,“二牛兄,幸会!在下姓梁,乃是和儿的相公,内子顽皮,往日承蒙二牛兄多番赠鸡以食,在下在此先行谢过了!” 话落,梁容瑾又赏了一个眼神给玄影,玄影即刻出了院门,也不知从哪里抬进来一盘子的金元宝,双手捧着走到了二牛的面前。 “区区谢礼,还望二牛兄不要嫌弃!” 那金元宝颗颗饱满,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着金灿灿的光,一眼望去,足足有十颗之多! 闪瞎了赵佳和的眼!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一天吃一只鸡,这一盘都够吃好几辈子了! 二牛大吃一惊,满脸惊诧,却没有接过金元宝,反而转头神情略微恍惚地问赵佳和,“佳和,你……成亲了?” 第137章 二牛快收金子吧 “没有”二字,赵佳和都没来得及说出口,整个人都被梁容瑾揽进了怀里,他的大手抚在她的手臂上,越来越用力。 抓得她越来越疼。 她抿着唇,低下了头沉默不言。 “二牛兄,还是收下吧!” 虽然梁容瑾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但那威压却是丝毫不减,双眸透露出几丝薄怒与不耐。 好像只要二牛轻轻地摇摇头,他都能拿那一盘的金元宝一颗一颗地将二牛砸死。 二牛心里顿时有些发悚,但他深知拿人手短,就要替人消灾! 二牛勇敢的摆了摆手,拒绝道,“多谢梁公子好意,无功不受禄,如此重礼,恕俺不能收!俺与佳和是幼年情谊,自是与他人不同,况且佳和以前并非白吃鸡,她有纳鞋底子作为谢礼的!鞋底子纳得极好,又软又舒服,比俺娘纳的还要好!” 梁容瑾一听纳鞋底子,脑门都绿了,脸上仅有的一丝笑意瞬间敛去。 连表面的客套都维持不下去了! 偏偏二牛还在不知死活的仿佛过来人交接工作一般,碎碎念道,“梁公子若真想谢俺,日后便对佳和好一些,她幼年孤苦,明明是大官的女儿却被打发到此地,自小上山爬树,偷鸡摸狗,掏鸟窝无一不会……” “二牛哥,您还是收下吧!” 玄影实在听不下去了,好好一个威风凛凛的护卫当起了狗腿子,一声一声地喊着大哥,拉着二牛往院外走去,边走边说,“快走吧,金子是你的就是你的,别的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 “俺不要!俺真的不能要!” “要,必须要!不然都得死!” …… 目送着二牛和玄影两人一个死扛,一个硬拽的身影逐渐消失,赵佳和抖了抖搭在自己肩上的咸猪手,怒斥道,“我何时与你成亲了?” “三姑娘若是着急,本王即刻便让人将此地布置一番,今晚就拜堂成亲,如何?”梁容瑾漫不经心的微仰着头,斜睨了一眼赵佳和,冷笑了一声,转身向屋里走去。 屋子本就狭小,梁容瑾身姿高大,站在厅里,感觉只要稍加踮踮脚尖,头上系着的发冠都能触碰到房梁。 身后的赵佳和气鼓鼓地尾随而入,金刚怒目的,指着梁容瑾破口大骂,“几只鸡能值几两银子?你最多给个银子便罢了,那可是一整盘的金元宝!你这般行事,不是污辱人吗?” 这话里的深意,好像在说“你怎么不拿点金子来污辱我呢?” 梁容瑾不以为意的冷哼一声,掸了掸披风,坐在了椅子上。 正巧春花沏了一杯茶递过来,他接过,轻轻吹了吹,嘬了一口,淡淡道,“没听过给人金子还能污辱人的!” 赵佳和唉叹了一口气,坐在了旁边的木凳子上,脑子里不断的计算着那一盘的金元宝要卖多少杯茶,多少根簪子才能赚回来。 虽说本来就不是她的金子,但她看见了呀,却没她的份,心该有多痛! “那些鸡我都用自己亲手纳的鞋底子换来的,金子也该分我一半才是!” 再次听到“鞋底子”三个字,梁容瑾彻底翻脸了!心中的怒火全部流传到手指上,用力将手里的茶杯掷到了桌子上,瓷器间的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赵佳和条件反射的瞥了一眼,这才注意到那桌子上被无情扔倒的茶具。 是顶顶上好的质地,光滑莹亮。 她这个地方连床像样的棉被都没有,怎么会有如此精致的物件? “这茶具你带来的?”赵佳和凑近了问道。 梁容瑾没有理会赵佳和,反而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笨蛋!” “……你怎么好好的骂人呢?”赵佳和横着眉毛正想骂回去,紧接着就见梁容瑾毫无风度的开始脱鞋子,再用力地扔到地上,然后赤着脚,转身回房。 回的就是赵佳和的房。 赵佳和目瞪口呆,“你脱鞋子做什么?” “鞋底子硌脚!” “……” 赵佳和又追了上去,一进屋子,瞬间感觉焕然一新,棉被和桌椅都换了,还换成了大红的颜色。 地上还铺了毯子,这毯子软绵绵的,似踩在了云上,连窗花都给贴上了! 她不禁想到自己方才躺在院子里盖着白菜叶子晒太阳时,到底错过了些什么? 转头一看,梁容瑾已经脱了披风,斜靠在坑上,一手支在坑桌上,手里拿着一张类似军报的折子,目不转睛地看着。 手边是一摞的折子,再里边又一摞的书籍。 赵佳和身如一叶浮萍,漂漂渺渺地走了过去,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你让人收拾成这样,是打算常住在这了?” “嗯。” “我与你尚未成亲,你怎可如此荒唐?这事若是传到了京中,我的名声还要不要啦?你的体面还要不要啦?” “嗯。” “这茅草屋总共就两间屋子外加一间柴房,你一来如何住得下?王爷没住过自然不知道!这里十分简陋,夜里漏风,雨天漏雨,天寒地冻的,王爷您绝计是住不习惯的!” “嗯。” 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然不动。 赵佳和说得上蹿下跳,口干舌燥的,梁容瑾却神色泰然,一片波澜不惊,嘴里还不忘轻轻地嗯上一声以示对她的尊重。 看着梁容瑾不言不语,一副真的很认真的看书,完全没把她放进眼里的样子,赵佳和怒不可遏,却又无可奈何,垂着脑袋坐在坑上,一脸的丧。 屏声息气了片刻后,才平心静气地说道,“法华寺已被烧毁,圣上应当早已知晓,难道不应该再下一道圣旨将我接回赵府去……待嫁吗?” “待嫁”二字,赵佳和简直难以启齿,却又不得不咬着牙说出口。 闻言,梁容瑾合上了手里的折子,抬眸望了一眼赵佳和,示意她坐过来一些,又伸手拿起坑桌上的茶壶,倒了两杯茶,推了一杯给她,自己拿了一杯饮尽了,这才轻声解释,“你当圣旨是随便就能乱下的吗?” “……”赵佳和愕然。 什么叫乱下? 怎么将她捆来法华寺修行的圣旨就是深思熟虑? 请她回府的圣旨就叫乱下呢? 真是太不负责任了! 第138章 甚为不爽 茶香扑鼻,热气腾腾,低头一看就知道是上好的茶叶配上上好的茶具,十分赏心悦目。 颇有些富贵人家特意寻了一处农家院子净化心灵之感。 她稍微闻了闻,似乎是上好的碧螺春,一时忍不住抿了一口茶。 梁容瑾又道,“法华寺虽被烧毁,却无人员伤亡,这等小事归顺天府管,还进不了宫!靠着乡绅们的捐赠重建庙宇便是了。” “……这事就这么算了?那幕后纵火之人不查了?”赵佳和气得浑身发抖,想拍案而起以示自己的愤怒。 梁容瑾睨了一眼激动无比的赵佳和,举起茶杯置于唇边,挡住唇边擒着的一抹浅笑,片刻后轻咳了一声,又道,“你若是在火海中丧生,那自是大事,现下你完好无损,京中多的是想让此事大而化小的人,本王就是想替你伸张正义,也没个名头啊!你说是不是?” 原本对于梁容瑾这种危机论深信不疑的赵佳和,此刻却突然琢磨出一种危言耸听之意,哪有那么多危险? 前世在嫁给他之前,她不也活得好好的? 正欲反驳一番,又听他说,“何况再过五日,便是太子大婚,京中早已乱成了一锅粥,父皇哪还有空管你这小人物的死活!” “太子大婚如此之早?我以为出了惠姐姐那档子事,应如表姐断然是不会同意的!”赵佳和的思绪一下子就被牵走了,扑到了坑桌上,双脚交叠着轻轻晃荡着,双目闪闪,充分展现了一副爱八卦他人私生活的模样。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梁容瑾举茶杯的手一顿,敛了眉眼,“这等小事岂能憾动柳家与太子的婚事!何况我那位太子皇兄力排众议,已于数日之前请了纳赵佳惠为侧妃的折子。父皇已经允了,只待大婚之后,第二日便是你大姐进东宫之日!柳家不也什么都没说么!” 心爱之人要另嫁他人为妾还能如此强颜欢笑,还能将话说的如此从容不迫,大气磅礴,不得不说梁容瑾心思之深沉旁人真是望尘莫及! 赵佳和略一挑眉,准备在他的伤口上洒把盐,问道,“你难过了?” “自然难过!”梁容瑾垂着眸子,神色不明,默默地放下了手里的茶杯。 赵佳和一愣,不自觉的咽了咽喉,这是准备摊牌了? 她的心被吊了起来,老高老高的,还砰砰乱跳,久久都落不到地上,紧张地连呼吸都快要停了。 “明明是本王的赐婚圣旨比较早,钦天鉴连日子都算好了,那些个老匹夫竟然以太子大婚必须先行为由,生生地将我的婚期推迟了半月,本王心中甚为不爽!” “……”赵佳和嘴角微微抽搐,双眼呆滞,心都碎成渣了。 她都做好了一拍两散的准备了,就让她听这个? “甚为不爽啊!” 梁容瑾猛地抬起头又喊了一声,一双戏谑的眸子活灵活现,似笑非笑地看着赵佳和,颇有一种大仇得报之感。 突如其来的一声,惊得赵佳和浑身一抖。 没有接话,她的眼珠子转了转,岔开话题说道,“既然太子殿下与应如表姐大婚,那我身为表妹,理应出席才是啊!不过五日了,该准备的东西太多,明日便出发回京吧!” “不必了!” “为何?”赵佳和不明所以。 “因为赵佳惠被立为太子侧妃,柳家记恨赵家,眼不见为净吧,你就是去了也只是多个人受白眼罢了。如今你们赵家已是处于风口浪尖之上,你爹近日来麻烦不断,你回去并无益处。况且,按你这爱惹祸的性子,再要出点什么事,还不是得麻烦本王!” 说到最后两句的时候,梁容瑾忍不住伸出手指点了点赵佳和的鼻尖,一脸宠溺。 赵佳和一惊,秀眉紧锁,忙问道,“我爹……他有麻烦吗?” 闻言,梁容瑾突然笑了起来,眉眼飞扬,一双眸子闪闪烁烁,轻声叹道,“我还以为三姑娘自私惯了,旁人怎么样,你都不会关心呢!” “你才自私!”赵佳和回瞪了一眼。 这一眼秋波流转,俏皮可爱,看得梁容瑾心神荡漾,他抬起茶壶替两人添了茶水,才道,“你就别担心了,你爹是近年来最年轻的内阁辅臣,若是没点本事,如何坐做好身下的这把椅子!何况……” 说到这里,梁容瑾特意停顿了一下,卖了个足足的官子,赵佳和被逼来了兴致,双手撑在了坑桌上,问道,“何况什么?” 梁容瑾展颜又笑,一派高深莫测,凑近了她的脸,悄声道,“何况还有本王护着,看在你的面上,总不好让未来岳父太过吃亏!” “……” 去你妈的! 赵佳和蓦地弹了开来,臭着一张脸,想破口大骂,最终还是强行压了下去,慌不择路的夺门而出。 一时没注意到门槛,拌了一下,险些摔倒在地。 “姑娘,这是王爷的鞋!” 一出门,春花双手捧着梁容瑾刚才脱下的鞋子候在门外,赵佳和一见就来气,挥了挥手,没有理会春花,径直往院子走去。 院子里玄影和黑影两人正拿着工具嘿咻嘿咻地割木头,秋月充当搬运工,满地摆满了不知道从哪里砍来的树干,多地连脚都没地方放了。 就是烧火也用不了这么多的木头啊? “这是做甚?”赵佳和问道。 离赵佳和最近的玄影见无人理会她,便直起腰,擦了擦汗,笑答道,“三姑娘,您这屋太破旧了些,属下们给您补补!” “……嫌破啊?都滚回王府去!”赵佳和叉着腰,怒气未消。 “三姑娘,您怎么不识好人心哪?属下不也是为了让您和王爷住得舒坦些吗?” “玄影!” 梁容瑾从屋里走了出来,颇为严厉的唤了一声,玄影立时噤若寒蝉,敛去了脸上所有的表情。 “趁着天还没暗下来,抓紧时间罢!”梁容瑾边说边卷起了袖子,加入了木工小组。 然后,在赵佳和的注视之下,几个人分工明确,效率极高,就像一个合作过无数次的建筑小团队一般,在天黑之间,竟然就在她屋子旁搭了一个小单间。 第139章 黄道吉日 满头大汗的梁容瑾从屋顶上跳了下来,落在了赵佳和的面前,笑着吩咐她替他擦汗。 夜色撩人,运动过后的男人浑身的汗味,却显得格外的亲切详和,充满了烟火气。 那漆黑的眸子在夜色里散发着盈盈的光华,深沉睿智却又温柔体贴,就像他无数次揽她入怀时那一刻流露出来的片刻温情一般。 不知为何,绝对不会递水擦汗的赵佳和鬼使神差的抬起了手用袖子替他擦掉了额上的汗珠。 梁容瑾脸上的笑意渐深,凑了过去,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日后你若是想出恭便不用再费心找草丛了!” “……” 你干活,我擦汗的美好场景戛然而止。 赵佳和双目一拧,猛地推了一下梁容瑾的胸口,“你……” 你了半天,也没你个所以然出来,赵佳和恼羞成怒的回了自己的屋子,真是气死人了! 梁容瑾还是那个梁容瑾吗?这一世简直就是个无赖流氓! 他出恭才找草丛! 他全家出恭都找草丛! 气的七窍生烟的赵佳和将自己扔进了床上,头埋进棉被里,鼻尖充斥着的都是他身上的松香味,她极其烦躁的咬了咬他带来的棉被,以泄心头之恨。 “姑娘,可以用晚膳了!”春花在门上敲了敲。 “都给我走!我不吃!吃不下!”赵佳和抬起头,吼了一句,继续赖在床上,气得胃都疼了。 过了一会,赵佳和突然意识到不对劲,火气也一下子冷了下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怎么跟个炮杖一样,他一点就着。 两世为人,早就活明白了,怎么还会为这样的口舌之争而生气? 难道,在她内心深处竟然还对他存有依赖和眷恋吗? 像一对热恋中的小情侣一般,你吵我闹,你追我赶的。 赵佳和摇了摇头,这太可怕了,她已经足够成熟,她不能再被梁容瑾随意的支配情绪。 做了充分的思想工作之后,赵佳和起身整了整自己身上的衣襟,淡定的走了出去。 坐到了饭桌上,忽略了众人异样的眼神,唾面自干的拿起筷子吃饭。 吃了两口,才觉得自己是真的饿了! 晚饭毕,紧接着就是睡觉时间。 这样就很尴尬了! 玄影和黑影肯定是没屋子睡,只能窝在院子外的柴房里,春花秋月肯定挤一屋,剩下的嘛,不言自明。 赵佳和坐在木凳子上喝了两杯茶之后,望了一眼同样没打算回屋子的梁容瑾,想了好久,才淡定的起身往春花屋里走去。 还没走到屋前,便被身后追来的梁容瑾打横抱了起来,转身往另一个屋子走去。 “走错房了!” “……” 刚才设想的那一番要做一个成熟的女人,要包容大气什么的顷刻间荡然无存! 赵佳和伸手扒住了门框,死不放手,强烈抗议道,“放我下来,我们尚未成亲,不可如此荒唐,于礼不合!” 可惜,她的挣扎不过两秒,便被拖进了屋里,扔到了床上。 梁容瑾回身锁了门,走过来坐到了床边,轻声道,“今日本是钦天鉴给我们定下的黄道吉日,可惜天不遂人愿!连黄道吉日都要让给他人,真是我毕生之大耻!” 趴在床上装死的赵佳和挪了挪位置,在房门锁起的那一刹那,她的成熟女人思想又通通回来了。 赵佳和坐了起来,极有眼力劲的柔声宽慰道,“人家是太子,是嫡是长,我们让让也是应该的!” “你不介意便好!” 梁容瑾抿唇笑了一笑,眼角闪过一抹亮光,又道,“宫里不给我们办,我便当今日就是咱们的大喜之日,日后你便是我的妻,我定当护佑你一生喜乐安康!” “……”赵佳和瞠目结舌,这是空手套白狼? 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呢? 就是娶个妾也没这么儿戏的吧? 原本想骂他不要脸来着,扭头一看,对上了他炯炯的目光,她的成熟女人思想又开始蠢蠢欲动,话到嘴边又变成了,“这……不大好吧?” “有何不可?只要你我二人心意相通便是。难道和儿是在意那些虚礼之人?”梁容瑾拉过了赵佳和的手轻轻地拍了拍。 “……”顶你个肺嘞! 赵佳和暗自咬碎了后槽牙,谁他妈的那么想不开要和他心意相通? 那根本不是爱情,那是要命好吗? “若是和儿在意,本王即刻就让玄影摆上红蜡烛,大红喜袍我都带来了,今儿晚上就能拜堂成亲!” 说完,梁容瑾起身,作势就要出门去寻人来准备拜堂,一副有备而来,就等着瓮中抓她这只鳖的模样。 赵佳和吓得够呛,一把拉住了他,连声道,“不介意,我不介意的!” “那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的妻了,需得恪守妇道了!”梁容瑾展颜一笑,长手一捞将赵佳和拥入怀中,嗅着她发间的香味,唇边不自觉地溢出一抹浅笑。 感受到怀中之人逐渐僵硬的身子,他轻叹了一口气,收紧了手上的力道,眸色深了深,神色坦然道,“和儿放心,至于周公之礼,你若不愿,我必不强求!我等得起!” 得到了承诺的赵佳和,心中反倒五味杂陈,并未因此松气半分。 …… 其实梁容瑾并没有那么闲。 天还没亮,鸡都还没开始叫的时候,他就已经轻轻地从床上爬了起来,蹑手蹑脚的出了屋子。 随着屋外阵阵的马蹄声逐渐远去,躺在床上的赵佳和睁开了双眼,眉目蕴沉,一脸的愁绪化不开。 人走了,一室冷清,温度骤降。 她拉了拉被子,再没有了睡意。 天寒白屋,冰冻霜雪,如此恶劣的天气,日日骑马往返于京城与此地,不知道他怎么坚持下来的? 然而,更可怕的是,她竟然......会心疼。 良久,赵佳和游走在半睡半醒之间,被门外的叫喊声吵醒了。 “和丫头!和丫头!” “二婶,我家姑娘还没醒呢,你莫要如此大声叫唤!” “还没醒呢?如今做了人家媳妇怎还如此惫懒?春花,快进去叫叫。就说二婶来了,找她有点喜事!”说完,二婶便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二婶……” 第140章 隔壁家的二婶 “让二婶进来吧!” 赵佳和盖了件披风,站在门口,打断了春花未出口的话。 二婶一听,眉开眼笑地挎着篮子走了进去,边走边说,“和丫头啊,不是二婶说你,虽说你如今嫁得好,有丫头们伺候着。但你男人一早都起了,你怎么还睡着呢?这不是……有失妇道嘛!” “……”还没睡醒的赵佳和一脸的无奈,摇了摇头,满头黑线。 妇道? 隔壁二婶竟然来对她说起妇道来了? 村里最不守妇道的可就是这位二婶了! 她招呼着二婶坐下,笑道,“二婶您先坐着,有什么话待我收拾一番再说!” “好嘞!” 二婶熟门熟路的找了个木凳坐了下去。 回到屋里,接过春花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脸,湿热的水气氤氲,赵佳和舒服的闭了闭眼。 “姑娘,为何让那二婶进门?难道姑娘忘了那二婶都上门来寻王嬷嬷打过架的吗?要我说,就该撵出去!”春花想到当年二婶对她们的恶劣态度,就一脸的气愤。 “来者是客,哪有撵出去的道理?” 这世上,赵佳和最想撵出去的只有梁容瑾! 二婶是二牛的亲娘,因为二牛常给她送鸡吃,这位二婶可从未给过她好脸色瞧,甚至还拿扫把打过她。 要说往日,那都是叉着腰泼妇骂街一般,骂着类似于“你妈~逼,小贱蹄子”的那种不堪入耳的话。 今日这般殷勤,倒是新鲜。 无非就是为了那一盘子的金元宝罢了。 一想到那金灿灿的金元宝,赵佳和的心中就是一阵肉痛。 简单的洗漱之后,换了一身衣裳,赵佳和便喜笑颜开的走了出去,笑的十分热络,“哎呀,二婶让您久等了!今日来所为何事啊?” 她眨了眨眼,心中默念,快说,是还金子来的! “不晚不晚,你新婚燕尔,年轻惫懒些也在常理之中,二婶这回来还不是为了昨日你夫君送的那几锭金子!”二婶拉着赵佳和的手,脸上绽放着姨妈般的笑容。 “没想到二婶还真是客气!”赵佳和笑的更加灿烂了,两眼放光的都能开出花来。 “应当的应当的!来……这个给你!” 二婶将挎在手里的一篮子放到了桌面上,将布掀开,一篮子的酸菜味扑鼻而来,赵佳和的脸色蓦地一沉。 只听二婶继续笑道,“受了你们如此重的礼,俺一个老婆子也不知道怎么感谢才好,家里的鸡都让人给偷了,俺呢……就做了一些你小时候爱吃的东西!希望你们不要介意才好!” 受礼? 怎么就受礼了呢? 赵佳和一脸懵,难道不是来还金子的? “原本隔壁村的月姑娘还嫌弃俺们家二牛,不愿下嫁,怎知昨日那金子一上门,香飘万里啊。今日一早他们家就来人说同意这门亲事了!给俺乐的,俺寻思着,有这么多的金子了俺还能看得上那月姑娘?可耐不住二牛喜欢啊,这亲事也就这么定下了。” 这话言下之意就是一锭金子也不会还的意思了。 死也不还了! 赵佳和极其失望,脸色刷地就白了,拉着个脸,神色蔫蔫的,突然想撵人了。 即便赵佳和满脸挂满了“滚”字,但二婶却似乎瞎了一般,完全不会看脸色,笑眯眯地问她,“真没想到啊,和丫头竟还有这等造化,夫君出手如此阔绰,不知在哪高就啊?此番回来是为了造福乡里吧?” “……不过是个在京里讨生活的商人罢了!”赵佳和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正想着怎么才能委婉撵人时,又听二婶哦了一声,作贼心虚般凑了过来舔不知耻地悄声问她,“不知这金子的来路正不正?” 闻言,赵佳和一扭头,眼里喷着火苗,正酝酿着想朝二婶那张贪得无厌的脸上吐一口口水。 “娘……娘你怎么到这来了?”手里提着竹篮子的二牛从屋外疾步跑了进来,一脸的焦急之色。 “你不陪着月姑娘,上这来做什么?”二婶脸色一变,站了起来。 二牛叹了一口气,转头对着赵佳和说道,“佳和,俺思来想去,这金子俺怎么都不能要!俺怕给弄丢了,装在竹篮里给你带来了!” 说完,二牛就将手里的竹篮子放到了桌子上,沉甸甸的篮子看起来十分瓷实,还能从竹缝里望得着里头金灿灿的光芒。 “这……”赵佳和眉眼一挑。 峰回路转了? 反正这会子梁容瑾不在,天知地知的,谁也不知道这金子二牛又拿回来还给她了。 这么想着,赵佳和正想伸手将金子收入囊中,只是没想到,方才那一番犹豫便错过了最佳时机。 二婶一把夺过篮子,抱在怀里,用力的拍打着二牛,“你个不孝子啊,对得起谁啊?懂不懂点礼数啊?人家送你的东西,哪有还回去的道理?你这是看不起和丫头还是看不起她夫君?” “娘!不义之财俺们不能要!” “俺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孽障?老大不小了连个媳妇都娶不上,好不容易交了好运,人家和丫头的夫君家里金山银山的吃不完,和丫头小时候吃咱们家多少东西啊,拿点金子还给咱们怎么了?” 二婶哭得稀里哗啦,眼泪鼻涕一把抓。 “娘!”二牛一脸丧气。 “俺今儿个把话摞在这,还金子没有,还命就有一条!” 两人吵得热火朝天,不可开交,二婶逞如日中天之势,二牛渐渐败下阵来,赵佳和脑瓜子疼,单手撑在桌沿揉了揉。 她不愿用恶意去揣测旁人,但眼下她总有一种这母子两一唱一合的在她面前演一出黑白脸唱大戏的感觉。 目的就是为了理直气壮的吞那一盘金子。 “春花……”赵佳和有气无力的轻喊了一声,嘴里的送客二字还未出口,便见二牛怒而转身,无奈的大步离去。 二婶获得全面胜利,一下子就收了眼泪,拿衣袖抹了一把脸,回头笑逐颜开的对赵佳和说道,“和丫头,二牛就这臭脾气,你别介意!十日之后是二牛大喜的日子,你一定要带着你家夫君来喝杯喜酒!俺这就先走了啊!” 第141章 浪里小白龙 “唉……好像全天下都在成亲!”赵佳和随口念叨了一句,起身往房里走去。 “莫急,姑娘的好日子也快了!”春花紧随其后。 一进屋子,赵佳和就准备上坑吃个早饭,刚坐下,就见坑桌上摆放了一双黑色的男子皂靴,朴素无华却纤尘不染,看样子是全新的。 “这哪来的?”赵佳和拿起来左看右看。 春花低头应了一声,“昨日听王爷说鞋子硌脚,我便想着替姑娘您纳双软和些的鞋子给王爷换上。” 赵佳和一听,转过头仔细一看,春花的眼底泛着乌青,脸色极差。 “为这鞋子,你熬了一晚上?” “嗯。” “这种质地与他的身份不附,他大约是不会穿的!”赵佳和不以为意的将手里的鞋子扔到了坑桌上。 “姑娘只需说是自个儿纳的鞋子,王爷一定会穿的!” “下去休息吧!” 赵佳和眉眼闪了闪,看着那双黑色皂靴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午后,赵佳和突然来了兴致,背上了大大的箩筐沿着幽深的小径往山上走去。 “姑娘,您慢些,当心脚下!”秋月的双眼紧盯着赵佳和的身影,寸步不离,生怕一个不小心人又跑了。 “我自小在这片山头滚大的,闭着眼睛都会走!”赵佳和仰着头,呼吸了一口熟悉的山里空气,心情十分美丽。 “可您不也许久没来了吗?”秋月嗤笑了一声。 “闭嘴!” 赵佳和瞥了一眼路边冒出土面的一小撮笋尖,激动的跳了过去,拿着小锄头开始刨土。 片刻之后,她双手拉着笋尖,稍微一用力,一截胖乎乎的冬笋破土而出。 赵佳和手里拎着冬笋得意地在秋月眼前晃了晃,两人相视一笑。 站了起来,将手里的冬笋扔进背后的箩筐里,继续上山。 就这样,两步一小停,三步一大停,很快背后的箩筐便堆满了冬笋,沉甸甸的。 不知不觉,天色一下子暗了下来,赵佳和抬起手腕擦了擦额上的汗,脸上挂着轻浅的笑意。 有人说,劳动可以让人心无杂念,可以让人忘记自己所处的糟糕境遇,真是一点都没有错。 “姑娘,咱们该回去了!”秋月也擦了擦汗。 赵佳和嗯了一声,将背后的箩筐放了下来,对着秋月笑道,“我摘点红果子就走!” 话刚一落,赵佳和蹭蹭蹭地就爬上了路边的一颗结满了红果子的小树。 “这是酸果子,只在这个季节有,特别好吃!你等会啊!”赵佳和边摘边对着底下的秋月说道。 “哎哟,姑娘,您先下来,我上去替您摘吧!” “不用!你在下面接果子。” 良久,赵佳和又摘了许多的红果子,从树上一跃而下。 这时天已经黑透了,寂静的山林仿佛透着丝诡异,林间的风越发的寒凉,手指不由的冻僵了。 “走吧!” 话音刚落,远处疾速奔来了一群壮汉,手里提着大刀,见两位姑娘立在山林里,俱是一怔,立时顿住了脚步。 见状,秋月急忙上前一步拦在了赵佳和的面前,眼里杀意尽现,沉声质问,“来者何人?!” 对方似乎也在犹豫,并没有立刻回答,面面相觑地望着她们,但那对她们举着的刀锋却没有丝毫的退让之意。 缩在秋月身后的赵佳和见这仗势早就吓坏了,暗啐了一句,“天子脚下还有土匪吗?” 秋月不答,因天色黑暗,也无法判断来人究竟是些什么东西,只见那刀锋在月光下发着森冷的光,便不得不防。 “来者何人?速速报上名来!” 秋月声势俱厉的一声呵斥,壮汉们也是踌躇不前。 其中一人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头儿,那浪里小白龙会不会是个女的?” “难说!至今无人见过那江洋大盗的真实面容!” “咱们好不容易使计追到了那浪里小白龙,到这便没了踪影,这两个女子行迹十分可疑!”又一人低语了一句。 “头儿,要不先行拿下,带回去好好拷问一番?绝不能错失良机啊!” “宁可抓错,绝不放过!” 为首的壮汉思索了半天,这才举起手里的刀对准秋月,大声质问道,“敢问姑娘可有见过……” 话还没说完,指着秋月的那把刀不知道被何处掷过来的暗器击中,生生断成了两截。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突然,赵佳和眼前一黑,一道熟悉的黑影从天而降。 “大胆狂徒!还不速速离去!”黑影满身寒气立在秋月和赵佳和的面前。 “是了,观这身形,定然就是浪里小白龙!这三个人是一伙的!头儿,咱们先行拿下吧,再让他跑了,咱们可都交不了差!”其中一名壮汉急道,作势就要上前开架。 “且慢,我怎么觉得这黑衣男子有些眼熟!”为首的壮汉迟疑不决。 “眼熟就对了!咱们都追这贼追了好久了,能不眼熟吗?机不可失啊!” “好,先拿下再说!” 为首的壮汉一声令下,几人迅速排开,将赵佳和三人包围了起来。 “找死!”黑影眉头一皱,拔剑相向。 电光火石之间,刀光剑影,打得难舍难分,壮汉们虽然一个胜一个的啰嗦,但武功看起来都不弱。黑影看上去略胜一筹,可时间一久却也是双拳难敌四手。 见状,秋月没有犹豫,跳到了黑影身旁与他并肩作战。 赵佳和落了单,惊慌失措的上前两步,赶紧捡起被丢在地上的小锄头准备拿来防身之用。 但她没想到的是,刚弯腰捡起了锄头,一个壮汉被踢飞,摔到了她的脚边。 两人一对视,确认了眼神,赵佳和看出了壮汉要起来打她的意思,吓的转身就跑。 边跑边大声喊救命。 那壮汉本来可能也没打算去打赵佳和,只是眼神犀利惯了!抓贼的人怎么会去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呢! 他在原地愣了一会,见赵佳和的身影快要消失在夜幕之中,才意识到不能放走一个同伙,于是赶忙追了上去。 赵佳和慌不择路,时不时的往后看去,那壮汉似乎是伤了腿,跑起来一瘸一拐的,但速度与体能却丝毫不弱,在她身后紧追不舍。 第142章 拜师学艺 “我真不认识什么浪里小白龙!你别追我了!”赵佳和扭头朝身后吼了一句。 “不是的话,你跑什么?若真不是,跟我回一趟衙门定然还你清白!” 原来是衙门的捕快。 赵佳和这时开始有些犹豫,但脚下的步子却是不停。 梁容瑾说京中有人想要她的命,那谁知道会不会是那些人派来杀她的杀手刻意伪装成衙门里的捕快? 若果真如此,落到这些人的手里不跟案板上的鱼肉一般任人宰割了? 何况,方才她明明听见那些人说回去拷问一番的,必少不了严刑逼供,她这一身细皮嫩肉的哪受得了那些? 想想都觉得全身发麻! 一定是会屈打成招的! 思绪千回百转间,身后紧追不舍的壮汉却忽然“扑通”一声倒地不起了! 跑得快断气的赵佳和猛地停下了脚步,回身望着,双手撑在膝盖上头喘着粗气。 怎么突然就倒了?也不知道是真晕还是假晕? 观察了好一会,赵佳和壮着胆子走上前去,打算用脚踢一踢倒在地上的壮汉。 脚上的绣花鞋刚一碰到,从黑暗的天空中传来了一记飘缈的笑声,赵佳和吓得浑身一抖,后退了两步。 “人只是晕了,还没死呢!” 跟着声音落下的是一个黑色的身影。 此时天已黑透,远远地一看,那形态,衣着当真与黑影颇为相似。 只是那说话的语气却是大相径庭。 “你是浪里小白龙?”赵佳和脱口而出。 那人哦了一声,走向了赵佳和,笑道,“你这姑娘还真是好眼力,可惜啊,见过我容貌的人都不能活在这世上了!” 赵佳和冷哼一声,无语问苍天。 “说的好像谁爱看你似的,这黑灯瞎火的,谁能看得出来你长什么样子,再不然你蒙面不就行了!我可是良家女子,我还怕让你看去了容貌呢!” 那人呵了一声,不知是赞同还是看不上,没有与赵佳和继续纠缠,越过了她,朝前走去。 几乎没怎么犹豫,赵佳和脚尖一转就跟了上去。 虽说这浪里小白龙可能算不上什么好人,但是他明明可以将那捕快一击毙命,却没有这么做,只是将人打晕,说明此人心地还算善良,不会伤害无辜。 再就是往日熟悉到不行的山林,入了夜就跟地狱之门一般,赵佳和基于上次逃命的经验所得,还是不要落单的好,身边有个喘气的总会好一些。 “你跟着我干什么?”那人猛然回头问赵佳和。 “我一个人害怕!”赵佳和如实回答。 “我沈浪可不是良善之辈,再跟着我,小心我把你吃掉!” “不就是个江洋大盗嘛,不劫色不害命就行!”赵佳和又朝沈浪走了两步。 沈浪啐了一句,“谁江洋大盗?我乃侠义之盗!盗亦有道,懂不懂?我从不打女人,下山的路在你后边,你跟着我可回不了家!” 说完,转身就走。 赵佳和二话不说,紧跟了上去,跟了几步,发现前方的沈浪刻意放慢了些脚步,心下乍然一喜。 想到自己这会正好甩掉了黑影和秋月,眼下这种难得可以逃跑的机会可不就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吗? 身边还有一个武功高强又心地善良的江洋大盗,若是能拜他为师,岂不是能轻而易举地逃离梁容瑾的魔爪了? 一想到这里,赵佳和简直忍不住笑出了声,双手还不忘鼓起了掌。 听到异样,沈浪转过身,一脸纳闷地问道,“你傻乐什么?” 赵佳和开心地跳到了沈浪面前,谄媚地笑道,“沈大哥,小女子对您侠盗之名早有耳闻,一直以来对您的崇敬犹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请让小女子拜您为师吧!” 根本没料到赵佳和会来这么一出,沈浪挑了挑眉毛,“我刚才可听得清清楚楚,你说不认识我的!” “那都是为了迷惑捕快啊!”赵佳和说谎已经从容到不用打稿的地步了。 “可我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你这天资……也太差了,恐怕这辈子都难学到我的一成,带着你实在太累赘!” “不!你会需要我的!”赵佳和敛眉思考了一小会,便抬头笑道,“饿了吧,我会做饭,可以做很多好吃的饭!你要不要试试?” 听到做饭好吃,沈浪犹豫了一下,随后对着赵佳和勾了勾手指头,笑道,“你先跟我来,我先试吃看看,好不好吃另说!” “嗯。”赵佳和欣喜若狂,差点跳起来。 紧接着,两人寻了一处猎户山洞,沈浪生了火取暖,赵佳和挥舞着小锄头就地取材,挖了许多的冬笋。 剥了皮,洗干净,架在了火上烤。 很快,山洞里飘满了清新甜美的笋香味。 沈浪凑了过来,嗅了嗅鼻子,谗得口水直流,双手忍不住搓了搓,等吃的姿态太过露骨。 随即他望了一眼赵佳和身上脏兮兮的衣裳,勉强还能看得出来面料是上乘的绫罗绸缎。 打量了一会,沈浪随口问道,“看你这个样子,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吧,就这么夜不归宿不怕家里人担心吗?” 赵佳和愣了一下,转身顺手添了把柴火,顾左右而言他,“我不是夜不归宿,我是跟我心目中的英雄正在拜师学艺!我爹知道了也会老怀安慰的!” “我可还没答应你!”沈浪啧啧了两声,内心颇为受用,脸上表情微妙,又嘴硬道,“我过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你跟着我没好日子过!你还是说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家去吧!” “……”赵佳和沉吟不语,这话听着颇为不舒服,什么叫跟着他没好日子过? 又不是要嫁给他! 伸手将冬笋挨个翻了个面,又拿起手里的竹签插了插笋肉,软软糯糯的,她取了一根下来,递给沈浪,示意他吃。 沈浪早就十指大动,啥话也没有了,接过冬笋也不怕烫,猛咬了一口,竖起大拇指连连称赞,完全忽略了身旁一脸姨妈笑的赵佳和。 搞定一个男人就得先搞定他的胃! 无论这个男人是情人,男闺蜜,还是师父! 第143章 最毒妇人心 “我不管啊,你吃了我的笋,就是我师父了,日后要保我平安!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言尽于此,赵佳和一下子跪了下去,行了一礼。 忙着吃笋的沈浪也没空去扶赵佳和。 她行她的礼,他吃他的,反正他不认就是了! “想我沈浪偷金偷银偷珠宝,这回还偷一姑娘!真新鲜!” 沈浪丢了手里的吃的光溜溜的棍子,探过身又取了一根过来,边吃边说,“赵姑娘,我若收了你做徒弟,不光没什么可教你的,还会让我鼎鼎大名的侠盗威名成为整个江湖的笑柄,人家会叫我采花贼的!盗亦有道,懂吗?” “……” 赵佳和突然哭了起来,哭得十分压抑,抽抽泣泣的,豆大的眼泪一颗颗滚落,看起来伤心欲绝的样子。 沈浪傻眼了。 “我父亲为了一已之利,竟要将我嫁给一个六十岁的快死了的老头子做妾,我如何甘心?这才逃了出来,眼下我已无路可走,如若师父不要我,我就只好一死了之了!”赵佳和双手捂着脸,哭得撕心裂肺。 “看着不像啊!你原先不是还有护卫跟丫鬟跟着的嘛?”沈浪半信半疑。 “家丑不可外扬,若不是到了生死存亡之际,我又怎么会……” 话还没说完,沈浪脸色骤然大变,抬起手示意赵佳和不要再说话。 正想着会不会是戏太过了的时候,又见沈浪毫不犹豫地丢了手里的冬笋,整个人趴了下去,将耳朵贴到了地上。 “有人,很多,还有猎犬!” “……”赵佳和瞠目。 沈浪一定是为了不收她做徒弟而故弄玄虚。 这夜里静悄悄的,哪有什么人什么犬的?有鬼倒有可能! 沈浪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改方才的轻佻之色,面色沉郁,“没想到他们的人来得这么快!” “谁的人?”赵佳和急忙站了起来,脸上还挂着两道清晰的泪痕。 “抓我的人!人太多了,我打不过,须得马上离开!就此别过吧!” 一句话还没说完,赵佳和便眼明手快的将沈浪的手臂死死拽住。 “也有可能是抓我的人,你不能把我丢下!” “带着你我跑不快!” 沈浪作势要甩开赵佳和的手,却不料,她反而不顾男女大防整个人都挂在了沈浪的手臂上,咧着嘴笑道,“实话告诉你,我乃裕王爷的未婚妻,我一会若是被抓住了,我就说是你强行掳我走的,欲行不轨之事,事关皇室,外加欺君之罪,这天大地大的,你估计是跑不了了!” “你你你!” 沈浪脸上涨得通红,也不知道是因为赵佳和那一番话给气着了,还是因为……碰到了女人。 “最毒妇人心啊!”沈浪唉叹了一句,没有多余的时间思考,硬着头皮扶上了赵佳和的腰,飞檐走壁。 “我只能尽力,来的都是高手,我带着你根本没有把握能跑得掉!我是个大盗,不是大侠,偷东西我在行!但一对一单打独斗,我不占上风!如若……如若……” 沈浪心中痛悔不已,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嘴!自古唯有美人与美食是毒药,偏偏赵佳和两样都占了! “没有如若!你可以的!我相信你!” 赵佳和信心满满的打气也没有让沈浪舒心半分,他又道,“若来的人是抓你的,你可得护我平安!” “好,一言为定!”赵佳和十分爽快的答应了,她肯定会护着师父的,只是护不护得住就不知道了。 转头又笑道,“若是来抓你的,我还可以帮你掩人耳目啊!” 沈浪冷哼了一声,正想骂赵佳和太天真,却突然脚下一痛,没有顺利踩到树枝,整个人连带着赵佳和从空中摔落。 危急关头,沈浪翻了个身,揽紧了赵佳和,两人稳稳地落了下去。 刚一落到地上,就见前后都跟着各自落下了一个身影将他们围住。 沈浪暗叫一句不好。 岂料他还没看清对方的脸,一番江湖客套话还没开始说,对方上来就是一阵凛冽森冷的剑气直冲他揽着赵佳和的手臂而来。 速度快得不容人反应。 来者真的非常不善! 匆忙间,沈浪不得不推开了赵佳和。 惊魂未定的赵佳和一口气都没缓过来,还没搞清楚状况就发现自己已经被梁容瑾死死地夹在了怀里。 沈浪和黑影在不远处斗得你死我活。 “你……来了?”赵佳和愣愣的问了一句,心中空空如也,吓得差点要尿失禁。 梁容瑾那眼神实在太可怕了,整张脸似乎都生硬的变了形,黑沉黑沉的,满身寒凉之气,浑身都散发着杀意,生冷无情。 她说的你来了,而不是你终于来了。 梁容瑾的脸上没有一丝因为找到了赵佳和而有所松懈,也许是早已知道了答案,想问的话怎么都问不出口。 梁容瑾深深地看了一眼怀中的赵佳和,需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去将她捏碎。 那边战况激烈,两人跳上跳下的,都是轻功高手,但攻势上沈浪却落了下风。 梁容瑾微微眯眼,喃喃了一句,“竟是秦家山庄。” 转头又冷冷的吩咐了一句不远处正在打斗的黑影,“速战速决,不留活口!” 黑影应了声是,手下的招势更加致命。 沈浪心知一个黑影都打不过,一会下面更厉害的高手上来,就别想有活命的机会了。 于是沈浪放声大喊,“赵姑娘!这显然就是来抓你的,你要言而有信啊!快跟你家夫君说是你自己非要跟着我拜师学艺的,绝非我强掳你来的!” “……” “……” 此言一出,不仅赵佳和脸色大变,暗道不好。就连黑影都分了神,下意识的转过头看了一眼梁容瑾的脸色。 就在这个时候,沈浪一个飞腿将黑影踢飞,不再恋战,旋身逃了。 须臾间,黑茫茫的一片夜色,再不见沈浪的踪影,只听见远方传来他的嘻笑声,“赵姑娘,君子之交淡如水!后悔有期!” 黑影作势就要去追,只见梁容瑾低声命令道,“别追了!” “是。” 要说掳人,那大概就要算是梁容瑾做的最尽善尽美了。 将赵佳和架在肩膀上,一路下山都不带喘气的。 该跳的跳,该跑的跑,完全不顾她的感受。 她被颠得七荤八素,却一声都不敢吭。 对,一声都不敢! 也不知道梁容瑾带了多少人来找她,身后跟着乌央央的一片人群,全都低着头,也是一声不吭,貌似很认真地在走脚下的这片土地。 但她还是从玄影与黑影两人对待她的态度上来看,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她算彻底地把梁容瑾身边这两名得力干将给得罪死了。 第144章 佳和被关禁闭 一进农庄,身后跟着的护卫一下子就消失不见,只余下玄影和黑影两人跟着走进了院子里。 “扑通”一声,玄影和黑影两人面无表情,一点都不要面子地齐齐跪了下去。 紧接着候在院子里的秋月也跪了下去,最后莫名其妙的春花为了组织荣誉感,也跪了下去。 被扛在肩上的赵佳和傻眼了。 梁容瑾不是还什么都没说吗? 而梁容瑾不仅没有只言片语,连停顿都没有,一路走进了屋子里,将肩上的赵佳和重重的甩到了床上。 这一系列的动作,说实话,赵佳和是无比痛恨的。 好像女人脆弱的没有反击之力,天生就该让男人甩来甩去的。 “为什么?” 一向自持的梁容瑾甚至无法克制自己的怒火,连一眼都不想看她,叉着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心里不断想着,掐死算了,一了百了。 “……”赵佳和自知理亏,不想说话,也不能说话。 事实已然明了,这种时候说什么都是错的! 梁容瑾再三忍耐,却被赵佳和长时间的冷漠伤的体无完肤,他指着脚底下的黑色皂靴,嘲讽的笑道,“这是你给我纳的鞋底子,我以为你终于想开了,要跟我好好过日子的,原来到头来这是决别的礼物!” 赵佳和瞥了一眼那双十分眼熟的靴子,红了红眼眶,虽然知道不能说实话来火上浇油,但她还是说了。 “那不是我纳的,是春花纳的!” 赵佳和抬起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梁容瑾,看着他脸上连那丝嘲讽的笑意都瞬间敛去,眸底深色一片灰败。 她以为她会很爽,然而内心深处却没有一丝报复的快感! 愤怒至极的梁容瑾叉着腰转过身,蓦地抬起腿踹掉了坑桌,桌上摆放的茶具与书籍落了一地,发出噼哩啪啦的声响,将赵佳和吓了一大跳。 他一把将赵佳和拉了起来,怒火冲天地吼道,“赵佳和,在你眼里,我连个贼都不如吗?你说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手臂被他捏得骨头都快要碎了,赵佳和也没喊一声疼,流着泪吼了回去,“因为我不爱你,我不想嫁给你!行了吧?” 许久,梁容瑾都没有再说话,只是拿一双水墨色的眼眸紧紧地盯着她看,似要将她看出个洞来一般。 “真是个铁石心肠的女人!”梁容瑾轻轻放开了赵佳和,低头沉吟了一会,再次抬起头来,面色已恢复如常。 唇边噙着一抹不怀好意的笑意,一双眸子漆黑如墨,深不见底。 “赵佳和,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必须嫁,不过你大可放心,本王素来不爱强人所难。只要你外祖父与你父亲在一日,你便可当你逍遥自在的裕王妃一日,今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话一落,梁容瑾便抬起脚,大步离开。 独留赵佳和一人跌坐在床上,泪流满面。 出了房门,走到院子,梁容瑾眉间蕴沉,似染上了霜雪,低声吩咐道,“将三姑娘锁起来,一步都不许出来!” “是。” 众人齐齐应了一声。 走之前,梁容瑾冷心冷面地又补了一句,“再有任何差池,提头来见!” “是。” 众人噤若寒蝉。 …… 一觉醒来,满屋子阴阴沉沉的,有些透不过气。赵佳和下意识的就觉得可能是阴天的缘故。 扭头望了一眼窗台,亮灿灿的阳光自缝隙之中钻进来,一点一点的泛着光亮。 等等,哪来的缝隙? 赵佳和瞪大了眼睛,奔到了窗边,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整个窗户都让人从外面用木板封死了。 这些人竟敢如此大胆,看来她平日里真是太好说话了! 赵佳和旋身走过去拉门,只听门把上咚咚两声,很明显是让人从外面上了锁。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她一下子懵了! 早就该想到,窗户都被封死了,又怎么会不锁门? 为什么要锁她?锁多久? 这是要造反了啊! 赵佳和复又回到窗台上,趴在木板与木板之间的缝隙朝外面看去。 院子里,只见秋月一会出一会进的,不知道在瞎忙些什么。 “秋月!秋月!” 赵佳和放声大喊了起来,见秋月听到喊声身形一顿,她又激动地叫嚷道,“秋月快来给我开门!怎么将我锁住了?” 秋月头也不回,大步离开了赵佳和的视野之内,她满心期待的等着秋月来开门。 怎料,等了好半晌,门仍旧屹立不倒。 气得够呛! “秋月!秋月……”赵佳和又唤了两声。 没人理。 “春花!春花……” 听到喊声的春花急急忙忙的从厨房跑了出来,双手搁围裙上擦了擦,对着赵佳和说道,“姑娘再稍等片刻,粥马上就能吃了!” “先把门给我打开!”赵佳和生硬地吩咐了一句。 春花为难地说,“姑娘……这门是裕王殿下吩咐锁上的,钥匙只有黑影有,奴婢就是有心也没法放您出来啊!” 有没有搞错?! “你们两个到底是谁的丫鬟?快给我把门打开!”赵佳和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 “姑娘……实在对不住了!” 春花没有再理会赵佳和的聒燥,低头快步离开。 “诶……回来!给我回来!你们搞搞清楚,谁才是你们的主子!” “春花!” “秋月!” …… 折腾了半晌,赵佳和口干舌燥,还有些头晕目眩。 房门处传来细碎的声响,她转头一看,只见房门底下被敲开了一个小洞,脸盆和手帕从洞口外被推了进来。 这种被当成犯人一般对待的糟糕感觉彻底激怒了她! 快步走过去,一脚就给踢翻! “滚!” 而后,整个人无力的趴在床上,抱着被子,怒不可遏的嗷嗷大叫! 急怒过后便是伤心和绝望。 重来一世仍然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连自由都被剥夺,这种消极不安的情绪逐渐支配了她的感观,一时忍不住泪水糊满了双眼。 她总算看明白了,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对她最狠最坏的除了梁容瑾就再没有旁人了! 他真的是变态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第145章 佳和求秋月 无论外头的阳光如何明媚,如何的光亮鲜明,屋里永远都是阴翳一片。 “有种别让老娘出去!否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度日如年的赵佳和盘着腿,姿势极为不雅地坐在坑上,嘴里用力嗑着瓜子,再用力地随地乱吐瓜子壳,两只眼睛瞪得快要失明了。 上下牙关咬得腮帮子都大了一圈。 “姑娘,用膳吧!” 忽然,房门外传来秋月的轻喊声以及碗筷落地的声音,赵佳和浑身一激灵,迅速下坑,趿着绣花鞋,奔到了门口。 蹶着屁股,跪伏在地,将脸尽量地凑近了洞口,连声叫住了秋月。 “姑娘,有何吩咐?”秋月站在门外,低头询问。 赵佳和一反常态,赔着笑脸道,“秋月,你站那么高,我好歹是主子,对着你的鞋子说话,我不要面子的吗?” 其实她想过了,春花是个没用的,最多就是无比同情她罢了,不会帮她也没能力帮她。 但,秋月就不同了,只要秋月愿意,那肯定是有办法将她弄出去的。 秋月一定是还在生她说话不算话的气。 也许是赵佳和委屈求全的可怜巴巴样子打动了秋月,秋月如她所愿地蹲下了身子,看着洞口里面的赵佳和,“姑娘,现在可以说了?” “秋月,你听我说啊,之前我是被那盗贼给掳走的,绝非逃跑!” “姑娘,黑影回来都与我说了,姑娘非赖着要跟人家拜师呢!况且,奴婢就是一介贱奴,无需姑娘特意费心向我解释,需要姑娘解释的是裕王殿下!” “……”赵佳和一时语塞。 又来了! 一句“奴婢就是一介贱奴”不知道说出了多少怨怪之意! “你们怎么都能相信那个盗贼的话呢?那本就是个十恶不赦的江洋大盗,我当时心里多害怕啊,万不得意才出此下策!用这种谎言暂时稳住了他,否则我的小命早就不保了!” 说的好像人家浪里小白龙求贤若渴,生怕独门的偷盗绝技会失传,随便抓个人就要收作徒弟似的。 见秋月只是静静地听着,没有搭腔,赵佳和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急得满头大汗。 世上真没有她这种丢人现眼的主子的,跪着求丫鬟,真是够了! “秋月,我被关了好几天,都关傻了!今日好像是二牛哥成亲的日子吧?我必须得去喝杯喜酒!”赵佳和不再啰嗦,直入主题。 “喜宴人多嘴杂,姑娘还是莫要去了!”秋月淡淡地应了一句。 “不行!” 赵佳和断然呵斥了一句,继续说道,“我与二牛哥从小青梅竹马,我小时候白吃了他家很多只鸡!如今他成婚,我若不在便罢了,我今日分明就在这。不去的话会惹人闲话,让我以后在二牛哥面前怎么抬得起头来?还有二婶,恨不得四处吆呵着说我看不起乡里,礼数不周啥的。就怕到时候还带坏了王爷的名声!” 闻言,秋月微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 赵佳和趁热打铁,脸色骤然一沉,捡起了丢失已久的主子威严,大声斥道,“不知道你图的是什么!他总有一天要将我放出去的!你别忘了你的卖身契是在我的手上,你若执意听命于他,待我回了赵府便可将你发卖!” “姑娘可千万不要将奴婢卖了!奴婢这就给您开门。但是您必须答应奴婢,一定要带着我,寸步不离!倘若再有任何闪失,王爷要让我们提头来见!” “嗯,我答应你!” 秋月站了起来,掏出钥匙,开了锁。 主仆二人略微收拾了一番,便出门往二牛家走去。 赵佳和住的屋子颇为偏僻,离村里还有一小段山路。 等走到的时候,二牛家里正好在拜堂成亲。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之后,便送入洞房了。 宴席已开,颇为简陋,就是几张木桌子,乡亲们围坐在一起,见赵佳和走进来,都招呼着她上他们那坐去。 这里虽说民风淳朴,可以说是自小看着赵佳和长大的,但她经常坑二牛换鸡吃的事情几乎人尽皆知。 她在村里的名声可不怎么样!如今村民们一个赛一个的热情,她一时之间反倒有些不适应了。 “和丫头,二婶还以为你不来了呢!来,跟二婶一块坐!” 二婶笑得满脸喜气地从正厅里走了出来,拉着赵佳和的手往主桌走去。 “二婶,恭喜啊!”赵佳和微笑着略一颔首。 “谢谢,谢谢啊!”二婶招呼着赵佳和坐下,“二牛能娶上媳妇多亏了你了,一会一定多喝两杯!” “诶,通伯!你人来就来了,怎么还带这么重的礼!”二婶见了老熟人进门,又急忙撇下赵佳和,上前招呼去了。 “佳和妹妹,许久未见,你还好吗?”说话的是二牛的妹妹香香。 赵佳和一扭头,见香香就坐在身旁,手里抱着一个两岁左右的小男孩,那小男孩一直在吃手指头。 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小男孩的头发,微笑问道,“香香姐,这是你的儿子?” 还记得当年香香出嫁时才十五岁,嫁的是京城里的一个刚死了妻子的屠夫,姓佟,在京中有房,聘礼又丰厚,当时风光无比,人人都说香香是攀了高枝! 赵佳和那时还因为香香出嫁而偷偷地哭了一通。 “嗯,我的儿子!” 香香浅浅地笑了笑,又轻声哄小男孩,“绍南,快跟夫人问声好!” 夫人? 赵佳和呆若木鸡。 “叫姨母就成!”她更正道。 “姨母!”佟绍南口齿不清地轻唤了一声,便又躲进了香香的怀里。 “听娘说,你相公也是京城人?日后妹妹若是得空了可还要像小时候那般爱来找姐姐玩!” “嗯。” 说笑间,香香举起了酒壶,倒了两杯酒,推了一杯给赵佳和,碰了碰杯子,一饮而尽。 两个年少时的玩伴,许久未见,有聊不完的话,不知不觉间便多喝了几杯。 一醉解千愁,说的一点没错。 酒精疯狂在赵佳和的大脑里滋长,愉悦了她的神经,显得格外的兴奋,就像是久违了的狂欢。 不喝就永远不知道酒是这么好的东西! 什么烦恼的事情通通都抛诸于脑后,甚至于连梁容瑾此刻在她脑中就像是那天边的乌云,说散也就散了。 第146章 他算个什么东西 夜很深了,远处山峦的形状朦胧又清晰,烛火的光盯得久了,便渐渐晕开,模糊了视线。 都说命苦尤荣,白鸽入梦,到头来也只能是寄风宿念,望洋兴叹,肆意挥霍脚下这片尘土。 赵佳和意识混沌,却还记得抬手揩一揩眼角的泪水。 乡亲们都已经走光了,只剩她和香香你靠着我,我靠着你一起坐在坑上,还在你一杯,我一杯的喝着酒。 不用考虑会不会因此而坏了赵家的名声,更不用去考虑自己还能活多久。 “姑娘,天色已晚,咱们该回去了!”秋月愁断了肠,拉了拉赵佳和的手又被甩了开。 “你先回去吧,我和香香姐还有话说!”赵佳和舌头都大了,话说得含糊不清的。 秋月凑近了赵佳和的耳朵,轻声劝道,“姑娘,人都走光了,今夜是主人家的洞房花烛之夜,你在这赖着不走,于礼不合啊!” “谁赖着不走了?我回去你们又得给我锁起来,我不想回去!”赵佳和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极其伤心的事情,放声大哭了起来。 见状,秋月手忙脚乱的架起了浑身软绵绵的赵佳和,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姑娘,人家正洞房呢,你莫要如此哭了!让人见了,不成体统!” “你们做下人的锁着主子就成体统了?混蛋,都联合起来欺负我!”赵佳和越说越伤心,刚刚喝下的酒好似都化作了泪水。 秋月住了嘴。 “都欺负我,以为我善良?我就不会将你们发卖?他梁容瑾算个什么东西,就他妈的是个屁!你们为什么都听他的?”赵佳和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话也说得语无伦次。 “……”秋月欲哭无泪,不敢再言语。 出了院门,扭身便见不远处立着两道身影,明明灭灭的,黑暗之中看不真切。 但,赵佳和却是囫囵地抹了一下眼泪鼻涕,冷着一张脸,推开了秋月,跌跌撞撞地朝那两道身影走去。 他就是化成了灰,她都认得出来! “你为什么锁着我?你把我当什么了?我是一个人!不是猫!不是狗!”赵佳和揪着梁容瑾的衣襟,横眉怒目地质问道。 “你喝醉了!”梁容瑾伸手抚上了她的腰身,帮她稳住了摇摇晃晃的身子。 “和你有什么关系!不是井水不犯河水了吗?你还来干什么?” 说到这里,赵佳和忍不住又哭了起来,看起来很伤心很伤心。 梁容瑾默默地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来干什么? 但就是再不要脸,他也不会和一个喝醉了,发酒疯的女人计较,那样显得太没有风度。 虽然他很生气! 将她拦腰抱起,果断转身离开。 赵佳和顺势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了梁容瑾的怀里。 那胸膛微热,因为走路而上下起伏,她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伸手揽住了他的脖颈,闭着眼睛,泣不成声,一抽一搭的十分惹人怜。 梁容瑾低头看了一眼,眉头几不可查地一蹙,心头跟着她一抽一抽的。 人生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回到房里,梁容瑾将怀里哭得快断气的赵佳和放到了床上。 还未完全躺下,赵佳和胃里登时一阵翻涌,哇地一声张口就吐,梁容瑾眼明手快地将她侧了侧头,不至于吐到床上和身上。 但是自己却来不及躲开,秽物伴随着刺鼻的酒味全部吐到了梁容瑾的身上。 身后的秋月见状,上前一步急道,“王爷,还是让奴婢来吧!” 赵佳和吐了个痛快,一下子就不哭了,紧闭着双眸,睡颜安详。 梁容瑾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吩咐道,“去打点热水来!” “是。” 赵佳和舔了舔唇,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迷迷糊糊地,身体累得一动都不想动,意识却很清醒。 只觉得有人拿着湿热的帕子擦着她的脸和手,动作又轻柔又缓慢。 她舒服地拿脸蹭了蹭那双手。 “起来,喝点水……” 她感觉自己被抬了起来,身后靠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嘴里源源不断地喝着甘甜的水。 这个人好温柔,好温柔…… 终于,她费力地睁开了眼睛想看看是谁? 然后,她看到了无数个梁容瑾,那眉那眼,模模糊糊的。 她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发现还是梁容瑾,怎么满世界都是梁容瑾? 怎么就躲不开呢? “容瑾……”赵佳和反身搂住了梁容瑾的腰,嘟着嘴吻上了他的唇,泪水再一次模糊了双眼。 她的精神开始涣散,感观意识逐渐消失,但却仍然能感觉到他那温热柔软的唇覆在她的唇上。 似乎是得到了鼓励,他伸出了舌头闯进了她嘴里所有地方,两人气息交缠在一起,身体交叠在一起。 这个吻包罗万千,动作轻柔地好像他正在吻的就是他最心爱的姑娘。 鬼使神差地,她抬起手搂上了他的脖颈,开始无意识地回应他。 屋内的温度骤然上升。 …… 清晨醒来,赵佳和觉得自己难受得快要死了,头疼得快要炸裂开来,胃里火辣辣的,就像是遭到了鞭刑! 她捂着额头从床上坐了起来,望了一眼空空荡荡的屋子,瞬间有些怔忡。 抬手摸了摸嘴唇,又肿又绷,她的脸刷地一下就红了,这绝对不是宿醉该有的样子! 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几近完整的里衣,分明还是昨天的那件,身体某些部位也似乎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样子。 记忆停留在了昨夜和香香拼酒的时候,之后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姑娘,过来洗脸吧!”秋月微笑着,端着脸盆走进来,拧了帕子递给赵佳和。 接过帕子,覆在了脸上,赵佳和随口问道,“王爷什么时候走的?” “王爷?”秋月张大了嘴,一脸的惊诧,“姑娘!王爷已经十日未曾来过了!” “……”赵佳和震惊地扒掉了脸上的帕子。 为什么她的潜意识里会觉得昨夜梁容瑾来过了? 还吻她了?吻得还挺激烈的? 他没来?那她吻的是谁? 赵佳和倒吸了一口凉气,真希望只是做了一场春梦! “姑娘,皇上终于想起了您,亲自下了口谕,今日咱们可以回赵府了!” 第147章 回到赵府 赵府,玉笙居。 窗台下,一袭正红色的喜服挂在衣架上,上头绣着富贵的牡丹图案,衣襟上镶满了珍珠翠领,香培玉琢,闪灼文章,雍荣富雅。 赵佳和淡淡地瞥了一眼,便觉刺眼非常,转过了头,当没见到一样坐到了椅子上,接过丫鬟递上来的茶盏。 “好美的喜服啊!” 随后进来的春花忍不住赞叹道,摸了又摸。 就连秋月都上前看了好几眼,笑着附和道,“我敢说,大婚那日,咱们家姑娘穿上这身喜服,王爷肯定都舍不得出屋子了!” “噗!” 正喝茶的赵佳和听到这等污言秽语,一下子没忍住,喷了一地。 而后又想到,秋月可能不是那个意思,觉得自己作贼心虚,反应太过大了一些。 忙擦了擦滴着水的下巴。 王嬷嬷一脚踏进了屋里,都没正眼去看赵佳和,而是转而看向了喜服的方向,见春花秋月围在喜服那里爱不释手的样子,登时冷着脸,大声斥道,“你这两个死丫头啊,把你们的粗手都给我拿开!那可是圣上御赐之物,是你们可以乱摸的吗?” 春花秋月皆是一惊,赶忙收回了手,转过身怯怯地望着王嬷嬷。 “马上要跟着进王府了,怎么还是一点规矩都没有!要是碰坏了一颗珠子,那都是掉脑袋的事情!快出去干活去!”王嬷嬷瞪了一眼,春花秋月急忙溜出了屋子。 赵佳和笑道,“嬷嬷好大的官威啊!” “那可不,王府不比咱们府,那规矩多,往后老奴还得替姑娘看着院子呢!自然得小心谨慎些!”王嬷嬷又细细地看了几眼喜服,确认了没有闪失之后,这才回身走到赵佳和的面前。 一张地契推到了赵佳和的面前,她伸手拿了起来,细细地看着。 “姑娘,你让敛秋给老奴买这宅子做甚?这日后老奴跟着姑娘进了王府,哪有空去住这宅子?不是白白费了银子嘛!王府里人生地不熟的,要使银子的地方多了去了……” 王嬷嬷一口一个王府的,赵佳和微敛了眉,打断道,“乳娘,这宅子买来给你养老的,我会给你一笔钱足够颐养天年,不必跟着我出嫁!” “……”王嬷嬷满脸愕然,怔怔地看着赵佳和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放下了地契,赵佳和轻声解释道,“乳娘也说王府不比咱们府里,规矩甚严,再加上那裕王也不是个善茬。我不想你跟着我去提心吊胆的过日子!” “姑娘这是嫌老奴年纪大了,伺候不动了,要赶老奴走了?”王嬷嬷眼里全是伤情,却独独没有眼泪。 “不是!我怎么可能赶你走?得空了,我会去看你的!”赵佳和长叹了一口气,双眼失焦地望向远处,不知道落在了哪里,一片朦胧。 “自己建府单过,总好过去王府里做奴才好吧!” “姑娘是老奴带大的,说句僭越的话,老奴是将你当成了亲生的女儿一般。如今你出嫁却要老奴出府单过,老奴……如何能够舍得?王府就是龙潭虎穴又如何?就是豁出去这条命,只要是能帮衬得了姑娘,老奴也是心甘情愿的!”王嬷嬷拉了拉赵佳和的手,吸了吸鼻子。 “乳娘……” “姑娘,老奴不走!老奴还得给你看门,还得给你看孩子!” 说完,王嬷嬷抹了一把伤心泪,转身就离开了。 良久,赵佳和才收回了落在远处的视线,敛眉看了一眼桌上的地契,叹了一口气,将地契收到了匣子里。 匣子里全是赵佳和最宝贵的财物,其中有一柄温柯赠送的小匕首,那刀柄上一颗红宝石像是淬了血一般鲜艳无比。 拿了起来,端详片刻,又走到了桌子边,伸出另一只手拿起一个苹果,开始削苹果皮。 片刻之后,赵佳和吃着苹果,心底感叹道,果然是削铁如泥啊,削苹果也十分得心应手。 若是早就贴身带着这柄小宝刀,也不至于在梁容瑾面前那样被动! 下次再敢欺负她,一刀就刺进他的胸膛,她就能长命百岁了! 晚饭,在漪澜苑里用了饭,赵佳和正坐在厅里喝着消食的茶水,和柳氏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柳氏休养了好些日子,十分遵医嘱,整个人都胖了一圈,脸上肉肉的,倒多了些富态,说话依然轻声细语的。 月上枝头,赵佳和困倦不已,正准备起身告辞的时候,赵怀先和赵佳岷一同回来了。 这父子俩有商有量的,再不见她初见时那般剑拔弩张的模样了。 “老爷和岷儿回来了?”柳氏满脸喜色,伸手接过了赵怀先的披风。 赵怀先唔了一声,侧头望了一眼赵佳和,淡淡地道,“和儿回来了!” “爹!”赵佳和起身行了一礼。 “和姐姐!” 赵佳岷笑眯眯地跳到了赵佳和的身边,随口说道,“圣上也真是的,你都快出嫁了还让你去外面待了这么久!” “放肆!圣上也是你能随意议论了?都是做了御林军的人了,嘴上还这么没个把门,迟早要酿成大祸!”赵怀先轻斥了一句,转身坐到了椅子上,大有一种准备闲话家常的意味。 “谁想做御林军了?还不是你们安排的!”赵佳岷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正在喝茶的赵怀先似乎是没听见,自顾自地问柳氏,“这么晚了,你们在聊什么呢?” “……”赵佳和嘟了嘟嘴,咽下了想打哈欠的感觉,这么晚了其实是想睡了。 柳氏哦了一声,笑答道,“和儿的婚期将近,我这个母亲的挺舍不得的,就留了她多聊了几句!” 赵怀先嗯了一声,放下了手里的茶杯,对柳氏道,“年关将近,朝廷事务繁杂,我实在是抽不开身来!和儿的婚事还需夫人多加照看,辛苦夫人了!” “老爷说哪里的话!和儿不也是我的女儿!” 柳氏敛眉笑得很甜很甜,随后又想到了什么似的,抬头来继续说道,“只是这畅儿要跟着和儿一同出嫁,实在不妥!委屈了和儿,也委屈了畅儿!畅儿就算是庶女,也是赵家的女儿,如何能做妾呀?” 第148章 赵良娣回府 “母亲这话说的不对!做妾那得看是谁家的妾!那惠姐姐还是咱们大房的嫡女呢,不也是做妾!” “放肆!那是太子侧妃!” 赵佳岷刚一说完,赵怀先又是一声怒吼,他不服气地回道,“那不一个意思吗?太子的妾高人一等,裕王的妾不同样高人一等吗?虽然是做妾,但畅姐姐还能找到比裕王更好的男人吗?爹当时心疼畅姐姐,答应了,这会想反悔都晚了!” “……” “……” 话糙理不糙,众人皆是一愣。 这话听得赵佳和特别别扭,回头瞪了一眼赵佳岷。 接收到了死亡威胁的赵佳岷,扭头对着赵佳和呵呵一笑,又附在她的耳边低语了一句,“妾怎么也越不过正妻去,姐姐可是上了玉碟的!不要跟人家一般计较!” “……”赵佳和语塞。 真的是天下男人一般黑,毕竟在男人们的眼里三妻四妾反而是体面的象征。 赵家男人也不例外! “此事不必再提,既允了,便没有收回的道理!”赵怀先金口玉语,说不提就没人敢提。 但他还是抬头望向了赵佳和,询问道,“和儿……” 赵佳和及时挤出一抹微笑,“既然祖母如此安排必定是为了和儿好的,畅儿也愿意。为人妻子首要的就是无妒,和儿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有意见呢?爹爹放心,日后女儿定会妥善照顾畅儿,绝不会亏待她的!” 赵怀先愣愣地看了赵佳和许久,才缓缓地念了一句,“好孩子。” 随后便让她和赵佳岷都回去休息。 “姐姐可真是大气!王爷日后有福咯!” 赵佳岷跟在赵佳和的身边,嘻嘻笑着,见她不理睬,换到了她的另一侧,又道,“不过,姐姐日后还是要拿出当家主母的威仪来,否则让小妾们都爬到你头上来可怎么得了?畅姐姐虽比不上你,但也是颇有几分姿色的。这山珍海味吃多了,也会想吃点清粥小菜……” 赵佳和蓦地转过了身,看着赵佳岷,说道,“岷弟弟刚才在里头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不都为了你好的嘛!不是畅姐姐也会是别人!肥水不流外人田,有自家人在,自然更有底气些!” “呵呵……”赵佳和冷哼了一声,回头快步离开。 “姐姐,我送你回去啊!”赵佳岷在身后喊道。 “不必了!” …… 赵府门口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热闹非常,和对门同样红联红灯笼的裕王府相得益彰,此番景象倒是新奇得很,路过的人都忍不住侧目望上两眼。 一辆马车哒哒两声,停在了赵府门前。 早已等候多时的赵家人,在老夫人的带领下齐齐跪了下去。 “请太子殿下安!请太子良娣安!” 这太子良娣便是赵佳惠,按理说还不足以让人行此大礼,但谁让赵良娣是老夫人心尖尖上的嫡长孙女呢? 礼越重,就说明来的人越高贵! 不过后半句话,赵府众人也都自觉地小声了些。 率先下马车的是太子梁廷修,见着跪了一地的人也没什么不适,十分大气从容的伸手撩开车帘,将马车里的赵佳惠扶了下来。 还没下车,赵佳惠见自已的祖母与母亲都还跪在地上,紧张的上前,却又不敢自作主张,只得轻声唤道,“祖母,母亲……” “起身吧!” 梁廷修长身玉立,一声令下,赵府众人便千恩万谢地站了起来。 跪在老夫人身后的赵佳和起身的刹那忍不住抬头看了过去,正巧见到了梁廷修含情脉脉地望着赵佳惠。 那眼神温柔的能掐出水来,诗情画意又饱含深清,那众目睽睽之下十指紧扣的一双手,还有赵佳惠那红光满面,受尽爱情滋润的样子结结实实地打了赵佳和一巴掌。 她心下骇然。 梁廷修不是深爱着柳应如吗?怎么又能拿这样满是爱意的目光看着赵佳惠呢? 更扎心的是,她原以为赵佳惠会因为嫁的人不是梁容瑾而痛不欲生,日日以泪洗面,而现实表面上看起来却根本不是这样的。 有一种世人都幸福,唯独她不幸的悲伤在她心底蔓延开来。 也许是她的目光太过于怨毒,梁廷修恍然抬眸朝她看了过来。 与那温柔的目光一对视,赵佳和心下微微一惊,倒有些怔住了,眼神里瞬间爬满了怂意。 而他则是大方地对她微微一笑,略一颔首,以示礼节。 老夫人双目微微一闪,缓缓地笑道,“太子殿下今日大驾光临,还请入内上座!” “不了!本宫此次前来只为送良娣回府一趟,宫中还有事,晚些时候再来接良娣回宫!” 话一落,便转过身,也不在意有多少人在看着,温柔地抬起了赵佳惠的手,恋恋不舍地对望了半晌,才道,“晚上再来接你!” “嗯。”赵佳惠娇羞的垂下了头。 梁廷修走后,老夫人便拉着赵佳惠的手,上下打量着,顷刻间便已老泪纵横,念叨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咱们先回家!” “祖母……”赵佳惠几度哽咽,挽着老夫人跨过了门槛,入了府。 “惠儿,殿下对你可好?”李氏走在赵佳惠的身侧,急忙问了一句。 这个问题,赵佳和也很想知道。 她快步上前了一步,歪过头只见赵佳惠面上泛红,一脸娇羞的低着头,好像还没想好怎么说一般。 许久,才咬着牙轻声道,“殿下……对我甚好!” “……”赵佳和微一扬眉,好似脑补了无数个儿童不宜的画面。 “那就好!太子殿下天皇贵胄,难得为人还如此和气,咱们家惠儿果真的有福之人!多谢祖宗庇佑啊!”老夫人双手合十谢了一回祖宗。 李氏喜上眉眼,又急道,“那你可要跟殿下提一提将你爹爹调回京的事啊!那小贱蹄子又怀上了……” 众人入了清心院,赵佳和便顿住了脚步,想了想还是转身回了玉笙居。 这赵佳惠回府,本也是大房的事,赵怀先和柳氏都借口出府游玩去了。若不是即将大婚,她也懒得来又跪又拜的。 第149章 大姑娘来了 “姑娘,大姑娘来了!” 门外传来秋月的声音,侧卧在坑沿上的赵佳和撇了撇嘴,放下了手里正嗑着的瓜子,拍了拍手,边端正了坐姿,边朝门外轻喊了一声,“请惠姐姐进来吧!” 片刻,已作妇人打扮的赵佳惠从门外步入,脚步轻盈。 刚一见到赵佳和,便甜甜笑道,“和妹妹怎么没见我就离开了?枉我如此惦记着你!想着你明日成亲,姐姐可是专程求了殿下带我出宫。有许多话要同妹妹说呢!”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赵佳惠已经走到了赵佳和的身边,自顾自的坐在了坑沿上,一只手轻拍了赵佳和搁在桌案上的手。 那手掌心,微凉。 赵佳和微怔,低头看了一眼那只纤纤玉手。 她眼看着赵佳惠这一路走进来仿若步步生莲一般,眉目间春情荡漾,妩媚动人,尤其是那眼角一抹幸福的笑意,持久不散。 怎么几日未见,赵佳惠又美出了一个新高度? 她在家里愤世妒俗,自暴自弃。 而赵佳惠呢?在变美的路上越走越远? 此番特意前来难道是向她炫耀无论嫁不嫁梁容瑾,赵佳惠都能得到爱情的滋润? 好让她清楚的知道,男人们全是赵佳惠的裙下之臣,妥妥的人生赢家? “姐姐过得好吗?”赵佳和实在忍不住问了一句。 见赵佳和目露哀怨之情,心知她担心自己。赵佳惠敛了面上些许的笑意,垂首沉吟片刻,复又抬起头来,笑答道,“殿下待我极好,妹妹不必担忧!” “可是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太子殿下心仪太子妃日久,你如何……”能讨得了好处? 后半句话,赵佳和没有说出口。 重来一世,她原以为自己洞察先机,可以逆风翻盘,孰料到头来,幸福美满的还是赵佳惠。 她无法接受! 她承认她心胸狭隘,心理阴暗,她就是希望赵佳惠和梁容瑾做的丑事大白于天下,死无葬身之地! “太子与太子妃若是伉俪情深,当乃东宫之幸!我自然高兴,我能做的就是安守本分做一个侧妃该做的事!不过……” 赵佳惠脸上不见有任何委屈之色,略停顿了一下,目露疑惑道,“自我入东宫之后,殿下每晚都宿在我屋里,我不曾见过殿下与太子有过什么亲密举动!我近几日还想劝殿下多陪陪太子妃来着,可最终想到自己人微言轻,还是作罢!” 话一落,才意识到自己将闺房密事这么轻而易举地说了出来,赵佳惠脸色一下子涨红了,连忙住了嘴。但观赵佳和好似没事人一般发着愣,顿时又松了一口气,毕竟还未出嫁,听不懂也是情理之中。 “……怎么会?我亲眼见过的,太子对太子妃一定有情!”赵佳和感觉自己的三观整个颠覆了! 她脑中浮现了那日初见太子殿下之时的情景,如今再由大脑自动润色,简直美得犹如一幅画。 他那饱含深情地望着柳应如的眼神,柳应如含羞带怯的回望着…… 感觉他们两个就是那么你看我,我看你的相互看上一天,不用吃饭都可以的。 而现在告诉她,他俩没感情?唱戏呢? 怎么可能? 又或者是赵佳惠的功力太深厚,柳应如惨遭抛弃,太子殿下移情别恋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赵佳和浑身发寒! 心中却又颇为释然。 只是没想到赵佳惠一听,突然掩着嘴笑了起来,一双眉眼弯弯的。 “我记得你之前还说裕王对我有意,亏姐姐如此信你,害我出了好大的糗!”赵佳惠佯装生气,伸手戳了戳赵佳和的脑袋。 “……”赵佳和蓦地抬起头看向赵佳惠,目光微闪。 “你且放心吧,裕王亲口说了,对我无意!”赵佳惠敛眉,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借着喝水的功夫,掩去了眸中的酸涩,又道,“明日你就成亲了,我今日来就是劝你将那些个不切实际的想法都放下!好好做你的裕王妃!他会待你好的!” 赵佳和从鼻子里冷哼一声,生硬道,“那姐姐对他也无意?” 闻言,赵佳惠喝茶的手一顿,随后轻轻将茶杯放下,抬眸看着赵佳和,叹道,“你是我妹妹,我不会瞒你,更不会骗你。只是往日种种皆犹如浮云,一去不返!现下已是老天给我最好的安排了!毕竟在外人看来,太子侧妃之位于我而言已是高攀。我万分感激,日后我心中只太子殿下一人,万事以太子殿下为先!” 这副恩断义绝,挥剑斩情丝的样子当真是美惨了! 若是梁容瑾看到了,大概眼前的这个女人这辈子都会是他心中永不磨灭的白月光了吧? 赵佳和闪了闪眸光,侧过了头,望向了窗外,感觉这几日格外的冷。 “好了,我方才来找你时正好碰到了二婶,她将这个给了我!”赵佳惠从衣袖里掏出了一本小册子放在了桌子上,慢慢的推到了赵佳和的面前。 赵佳和收回了视线,目光落在了小册子上。 只一眼,她便挑起了眉头,饶有兴致的翻开来细细地看了起来。 赵佳惠根本没去注意赵佳和的表情,低头红着脸,有些难以启齿,解释道,“你生母早逝,这事本应二婶来教你,但二婶今日刚去上完香,满身疲累。于是便托了我来教,可是我又如何能教?妹妹别害羞,且先看看这册子,不懂的再问我就是!” 啰哩啰嗦地说了一大堆,见赵佳和没什么反应,赵佳惠硬着头皮抬眸朝她看去,只见她津津有味地看着那一幅幅活色生香,能令人面红耳赤的图画,面色如常,丝毫没有害羞之意。 赵佳惠捂了捂烧烫了的脸,又低头道,“我娘教了我许多,可我觉得都没有什么用。第一次很疼,但是这事听男人的就成,硬着头皮,一眨眼就过去了。” “……一眨眼啊?” 赵佳和微张了嘴,下流的想着太子殿下真的那么不行啊? “不是不是!”赵佳惠双手捂住了脸,又是笑又是害臊,解释道,“是疼就一眨眼!听话一点,后面就不疼了!千万别大喊大叫失了大家闺秀的体面!” “……” 第150章 大婚 大婚这一日,漫天大雪,一簇簇的雪飞落而下,像是扯碎了的棉花球自天上翻滚而下,覆盖庭庭深院。 一袭大红喜袍的赵佳和面无表情的坐于梳妆台前,面前是冰封雪天,身后是碳火如炽,冰火两重天。 如瀑的长发散在身后,任由着全福夫人开脸,绾发,说着吉祥的话,充耳不闻。 面上艳丽的妆容掩盖了她眼底些许的愁绪,看起来似乎也没有心里那么的不愿意。 默然抬头,静寂的天空尽显苍茫,天地之间浑然一色。 就连院子里喜庆火红的灯笼和彩绸上都落了雪,一半红一半白,平添了几许丧意。 此番此景,甚为讽刺,大抵满京城的人们心里都在嗤笑这一场并不吉利的婚礼吧。 赵佳和垂下了头,握紧了手里的暖炉,不知道那天上飘飘扬扬的大雪是不是老天怜她无法改命的悲惨宿命而落下的眼泪,历经两世,终是凝结成了冰。 冷,真的很冷。 “好冷!听老人家说今日是五年内最冷的一天,不知道钦天鉴都挑的什么日子!依我说,可以拉出去砍了!” “据说原先挑的也不是这个日子!” “实在没有好日子,就年后再过门呗,我姐姐还小,也不知道宫里急个什么劲!” “王爷不小了。” 门外传来两个少年快步而来的脚步声,那勾肩搭背,互相交谈的样子看起来颇为熟稔。 赵佳和忍不住侧了侧眸,又听那两人走到门外喊道,“和姐姐,裕王爷已经来了!来势汹汹的,大哥正拦着他们对诗呢!” “哎哟,这王爷来得真早,吉时还未到,咱们可不能出去!”全福夫人笑得别具深意,同时将手里的红盖头轻轻地一扬,正好盖在了赵佳和的头上。 “就是裕王爷,来娶亲也得过五交斩六将呢!两位小公子也上外头拦着些罢!” “算了吧!对诗,我和士奇都不行!打也打不过,好汉不吃眼前亏。我们就上这来给姐姐报个信!”赵佳岷嬉笑道。 一旁的何月兰挽着何氏的臂弯,目光一闪,低声笑道,“姑母,铳表哥定也在前头对诗呢,那是何等的风采,咱们看看去吧!” 何氏微微一笑,“急什么,都订了亲了留着日后慢慢看,今儿个咱们就陪着和儿,哪都不去。” “……”赵佳和无聊地吹了吹盖头,心头泛起苦涩。 何月兰和温铳竟然订亲了,温铳受封候府世子的旨意也下来了。 这世上,果真是只要离了她,谁都圆满了。 “姑娘,我方才瞅着大公子都不是对手了呢,应当没几会功夫就会过来了!我就替您守在这。您若不愿嫁,我必死守到底!” 赵士奇的话说的极为认真,仿佛做好了去死的准备。屋里的人都哄堂大笑了起来,就连阴郁的赵佳和也忍不住笑得颤了颤盖头。 赵佳岷一掌拍到了赵士奇的脑后,笑斥道,“你个傻子,说什么傻话呢!都到这份上,合着你不让嫁,我姐姐就不能嫁了?再说了,那玄影一腿过来,你就倒地不起了!” “走走走,别跟这碍眼了!” “姑娘,我就在门口这守着啊!” “……” 赵佳岷和赵士奇二人的声音渐渐消失。 没多久,外头突然又闹轰轰起来,动静非常大。 屋子里的人俱是满面笑意,唯有赵佳和一人隐在大红盖头下的面容沉郁非常,整颗心都吊到了嗓子眼,后背一阵发凉,她忍不住握了握藏于腰间的那柄削铁如泥的短刀。 仿佛那门口来的是黑白无常一般。 门一开,冷风灌入。 喜娘笑道,“吉时已到,还请新娘子随我们走罢!” 赵佳和的跟前立着一个男子的背脊,隐隐约约的也只能看见一片衣角,实在认不出来是谁。 只是从一旁的何月兰如痴如醉的轻唤声中,勉强分辨得出来,眼前的男人是温铳。 据说女子出嫁之时,双脚沾地会将娘家的气运带走。所以,这里的新娘子多由兄长背进花轿,若无兄长便由娘舅表哥代替。 温铳来背她,也属情理之中吧。 赵佳和双手搭上了温铳的肩膀,眼眶一热,险些掉下眼泪来。 不禁想到若是当初让温柯去请了赐婚的圣旨,眼下也断然不会是这番光景了。 原来并不是不能改命,而是生生的错过了。 “你不愿意嫁给裕王爷?”温铳用低到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轻地对赵佳和询问道。 “嗯。” 赵佳和按耐下心中的痛悔之意,事已至此,并不想再多说些什么。 “虽然不知为何,但我知道你并不是一个任性妄为之人,你定有你的苦衷。我自小仰人鼻息过活,也帮不了你什么,日后若是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来找我,我一定会帮你的!”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不管是他心中对她有愧,还是因为她的悲惨成就了他的人生颠峰而满怀感激之情,说到底都是一番美意! 像温铳这样的人能说出这样的一番话已属不易。 “谢谢表哥!我还没有恭喜你终于如愿以偿与何小姐订亲了呢!” 温铳脸色一僵,侧了侧眸,随后淡淡的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这一声“嗯”很是微妙。 话落,温铳将赵佳和背进了花轿里,轿帘放了下来,随着震天的鞭炮声响起,轿子被抬了起来,慢悠悠地在前行。 赵佳和淡定从容地从身旁取过暖炉抱在怀里,唇边溢出一抹浅笑。 虽然她亲眼见到过温铳和何月兰两人私会,但温铳这样以利为先的男人怎么可能会有真爱? 她仰头叹了一口气,和梁容瑾待得久了,人都开始变态了! 自己不幸福,就见不得别人好过。 就希望全天下所有人都用不幸来为她陪葬。 很快,花轿停了下来,又是一阵震天响的鞭炮声之下,轿门被踢了一脚。 赵佳和整个人跟着颤了颤,心下一阵收紧,目光沉沉的盯着轿帘的一角,直到那一片轿帘被撩了开去,一双骨节分明的手递到了她的面前。 赵佳和愣了一下,抬头道,“如此不合规矩吧?” 第151章 不敢看他 梁容瑾一听,展颜一笑,一把将赵佳和拉了出来。 “放心不下,怕你偷梁换柱,又跑了!”梁容瑾低声解释了一句,将手里红绸的一头放在了她的手心里。 “……”赵佳和暗叹了一口气,她也想跑来着,可每天晚上黑影都要在她院子外头飞来飞去,还刻意弄出点声响以昭示她随时都在被人监视着! 倒有种插翅难逃之感! 两人各牵一头红绸自王府大门步入。 红绳的这一端是她,另一端是他,一步一顿,时紧时松。 不得不说这种仪式感对于陌生的一对男女而言,确实是一种很不一样的心跳般的感觉。 “皇上驾到!” 随着一声尖利的叫喊声,王府大厅里齐唰唰的跪了一地的人。 “平身罢!” 皇帝旁若无人的大步迈入,径直坐到了上座,一路上受了寒气,忍不住咳了两声。 “今日下大雪,父皇怎么来了?”梁容瑾眉心微蹙,轻声询问了一句。 “你大喜之日,朕岂有不来之理!”皇帝满目慈爱。 众人噤声不语。 谁都知道不久前太子殿下于东宫完婚,而皇帝仅仅只是露了个脸,连喜酒都未喝便告病,早早地离了席。 如今这冰天雪地的,大老远从皇宫里巴巴的赶来参加儿子的婚礼,看来皇帝对于梁容瑾确是颇为偏爱。 许是爱乌及屋之故吧。 有传言说皇帝年轻时曾欲攻打乌国立威,却在微服出访之时,对乌国长公主一见钟情,而后仗也不打了,举一国之力将其强娶了来,立为元贵妃。 一时盛宠之极,烧红了整个后宫的眼,次年诞下了五皇子梁廷业。 不过,元贵妃福薄,没几年便香消玉殒了。 最惨的是元贵妃一死,乌国也在随后的一年之内被迅速地灭了国。 都说帝王家最是无情,真是一点没错。 皇帝微笑着摆了摆手,示意婚礼继续。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赵佳和像个提线木偶一般,让人转来转去,让拜哪就拜哪,片刻功夫就被送入洞房了。 很快,红盖头被挑了开来。 赵佳和闭了闭眼,明知梁容瑾就站在她身旁不足一米的地方,竟然还是紧张地一眼都不敢去看他。 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那一日他掀开她头上的白纱,落下一记浅吻,当时那幸福满溢的感觉此刻仍然在心中激荡。 就是这种想逃离,却又不断沉沦的感觉令赵佳和痛苦不已。 身侧沉了下去,梁容瑾坐在了她的身边,距离近得只要轻轻一抬手都能碰到他。 “请王爷王妃用酒!”清露跪在地上,低下头,双手捧着托盘置于头顶之上,那托盘上立着两杯酒。 梁容瑾伸手接过,递了一杯给赵佳和。 感受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灼热的目光,她回头垂着眼皮,视线落在他身上大红的喜袍上。 格外的刺眼。 饮尽了交杯酒,礼就算是全了,婚也就算是成了! 赵佳和疲惫不堪,正欲转身之际,握着酒杯的手被梁容瑾一把抓住。他稍稍用了力,手腕一吃痛,她不得不扭头惊讶的朝他看去,眼神满满的都在问,“你怎么还不出去喝酒?” “都出去!” 梁容瑾一声令下,屋子里的丫鬟们瞬间鱼贯而出。 随着“吱呀”一声关门声,赵佳和望了望空空如也的屋子,心中顿然有些不安,低头拼命甩着被紧紧攥住的手腕。 只是她非但没甩开他的钳制,反倒将自己甩到了床上,梁容瑾欺身而上,压住了她不断扭动的身体。 她浑身僵硬,目光飘忽不定,与他对视了一秒,便慌里慌张地急速掠走,最后索性闭上了眼睛,眼不见为净! 梁容瑾捏起了赵佳和的小巴,轻声命令道,“看着我!” “……”赵佳和没理。 “赵佳和,你如今是我的王妃了,关上门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最好乖一点,否则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听话!” 这些威胁的话被梁容瑾轻声细语的低喃出来,反倒更添几分暧昧之色。 赵佳和咽了咽口水,听话的睁开了眼睛,看了过去。 今晚,他的眼神很温柔,眉眼略微弯起,眸色漆黑闪烁,似有一抹流光,挠人心扉,唇边总挂着一抹轻浅的笑,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一身大红的喜服衬得他肤色如玉,魅力无边,令人难以抵挡。 第一次,赵佳和觉得梁容瑾这么清冷的一个人竟然也能用温润君子来形容。 说实话,这样你看我,我看你,她真的做不到! 总觉得几秒钟之内,她就会哭出声来! 赵佳和再一次敛下了眉眼,不敢看他。 “往日胆大包天的人,今儿个竟还害羞地不敢看我了?”梁容瑾突然笑了起来。 原以为她这副抗拒不爽的样子会惹他大怒,却没想到,如今这么一看,反倒增添了许多乐趣。 不开心不愿意,那又如何? 如今生米都煮成了熟饭!生同寝,死同穴,注定是他的女人了。 “老五,怎么还没出来?等你喝酒呢!”长宁王在屋外对着房门大声嚷嚷了一声。 “……”梁容瑾脸色微变,笑意荡然无存。 “虽说春宵一夜值千金,但这会时候还早呢。皇上还没走,这么多宾客还在呢,先出来招呼吧!”拉美公主也对着门喊了一嗓子。 喊完,屋外的两人捂着嘴吃吃的笑着。 “……”梁容瑾的脸彻底黑了下来。 赵佳和涨红了脸,瞪了一眼压在她身上如山一般沉的梁容瑾,嗔道,“王爷还是快些走吧!” 梁容瑾微微愣了一下,她看过来的那一眼,羞答答的,有些害臊,有些嗔怪,怎么看都舒心畅快。 脸颊红仆仆的,在烛火的照映下,眸中一片琉璃之色,波光潋滟,眉目间风情万种,直叫人心痒难耐。 那一片红唇微翘,似在邀请。 明知不可以,但他还是低下头去,吻住了她的唇。 这一吻,犹如蜻蜓点水一般,点到即止,一触即分。 在赵佳和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梁容瑾已经起身大步朝门外走去。 “等我!” 第152章 王府果然不一样 赵佳和从床上爬了起来,头上的金钗凤冠早已散落,生生扯着她的头皮,疼得厉害。 她皱着眉头,抬手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凤冠,一点一点的拔着自己被缠住的发丝。 心里痛骂梁容瑾八百遍。 正巧这时清露清霜端着热水走了进来,她像是看到救星一般,眼前一亮,连忙将二人叫了过来。 清露上前,将赵佳和头上的钗饰全部拆了下来,动作轻柔的仿佛没有损坏她一根发丝。 赵佳和甩了甩空荡荡的脑袋,轻松的好像不是自己的头似的。又接过了清霜递过来的帕子擦掉了脸上厚重的脂粉。 “怎么是你们两个?春花秋月呢?偷懒去了?”赵佳和瞥了一眼两人,随口问道。 脑中又不禁想起那日被清露一个过肩摔摔到地上,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 很是丢脸。 清露行了一礼,低头轻声解释,“回王妃的话,春花秋月初来王府,难免有所不适,今晚先由奴婢伺候王妃沐浴更衣!王妃有何示下,尽管吩咐奴婢便是。” 赵佳和唔了一声,看了看大得可以踢球的屋子,想着晚上应该怎么和梁容瑾分床睡? “奴婢略备下了酒菜,王妃若是饿了,可以……” “饿!饿得不行了!要我说,你这丫头就是机灵!” “都是奴婢份内之事,当不得王妃夸奖!”清露微笑回道。 一说到吃,赵佳和一下子就来了精神,从床上蹦了起来,忙问,“饭菜在哪呢?” “王妃这边请!” 清露作出了请的手势,见赵佳和往前走,便紧随其后。 绕出了屏风,就见到摆在坑桌上的一席酒菜,丰盛得跟过年一般。 脚下生风,快步走了过去,从善如流的盘腿坐到了坑沿上,拿起筷子就吃了起来。 从小抢食抢习惯了,哪怕回赵府当了几年的大家闺秀,也改不了肚子一饿就狼吞虎咽的臭毛病。 她也不介意清霜清露拿别样的目光来看她,已经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了,若是这往后还不能随心所欲,那还不如早点去死。 “王爷待王妃真好,这屋子里的所有物件都是王爷亲自挑选,亲手摆放的。”清霜在一旁随口念了一句。 “嗯。” 赵佳和咬了一块鸡肉,又涩又硬,舌头顶了顶,“呸”的一声将鸡肉吐在了坑桌上。 吐肉的声音特别大声,好像是故意吐给两人看的,清露微微侧了侧眸。 清霜不露痕迹的撇了撇嘴,继续炫耀道,“今日的酒菜是王爷亲自请了一品堂的厨子来,不知合不合王妃的胃口?” “嗯。” 赵佳和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闻了闻酒香,味甘香甜。轻抿了一口,有些甜酒的滋味,并不清冽,十分好入口。 刚想饮尽的时候,又听清霜炫耀了一句,“这酒是王爷亲手为王妃酿的酒,甘醇甜美,不容易醉!” “……”赵佳和顿时失了兴趣,顺手将手里的半杯酒水甩了开去,掉到了菜盘子里,发生一记轻微的声响。 “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地方?还不快点下去!”清露冷着脸斥了清霜一句,清霜丈二摸不着头脑,茫然的行了一礼,退了下去。 这个时候,赵佳和才饶有兴致的扭头看了一眼清露,轻笑着问道,“同是清字辈的丫鬟,怎么看起来你更厉害些?” “不敢!” 清露微笑着跪了下去,轻声解释道,“虽同是清字辈的丫鬟,但奴婢自幼跟着王爷,王爷信得过奴婢,才将这些琐事交于奴婢管理。” 赵佳和唔了一声,“王府果然不一样啊,丫鬟都分三六九等!” “自是随了宫里的规矩。” 喂饱了肚子,刚放下了腿,清露便眼明手快的将她脚边的热水盆端了过来,跪在地上替她脱去了袜子。 双脚泡在了热水里,赵佳和舒服的呼出了一口气,随口问道,“我陪嫁来的丫鬟都住哪呀?” “丫鬟自有丫鬟的住处,但王妃今日陪嫁的丫鬟当中有一位赵家小姐,奴婢不敢擅作主张,只得以礼相待。此事还未禀明王爷!还望王妃示下,该如何安排?” 这说的就是赵佳畅了? 赵佳和想了想,又道,“那是我庶妹,陪嫁过来做侧妃的,侧妃住哪就让她住哪吧!” 清露脸色一变,跪伏在地,“王妃恕罪!王爷洁身自好,府内并无姬妾,何况侧妃之位非同儿戏,未得王爷示下,奴婢断然不敢!” “那就去请王爷示下吧!”赵佳和淡淡的瞥了清露一眼,目光微凉。 还当她爱带赵佳畅出嫁吗? 为了这事,谁心里还不憋着一口气? “这……” 饶是八面玲珑的清露,此刻也是进退两难了。要么得罪王爷,要么得罪王妃,又或者两边都不讨好! 王爷跟王妃斗法,倒叫他们这些下人作炮灰。 “还愣着干什么?还是你觉得我庶妹不配当侧妃?”赵佳和沉声质问道。 “奴婢不敢!” 赵佳和低头望着跪伏在地的清露,嘴里说着不敢,但身子却还是一动也不动,很明显就是不听她话的意思了。 她微眯了眯眼,那窈窕身姿,不盈一握的腰身,姣好可人的面容,看得她都有点血脉贲张。 这样的女子日日在梁容瑾面前晃荡,近身伺候脱衣服,系腰带什么的,怎么会不生出点感情来? 也可能早就已经睡过了也不一定。 “你跟着王爷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样吧,反正可以有两个侧妃呢,我今晚就让人给你开脸,你和我庶妹一块当侧妃,住一个院子,怎么样?”赵佳和抬起了腿,自己擦了擦湿漉漉的脚。 清露倒吸了一口凉气,颤声道,“奴婢对王爷绝无半点非分之想!还请王妃收回成命!奴婢愿为王妃鞠躬尽粹,甘脑涂地。奴婢这就去为四姑娘收拾院子!” 话一落,也不等赵佳和再说什么,迅速爬了起来,退了出去。 赵佳和望着那抹消失在房门口的倩影,心里想着,这丫头果然聪慧,看上去也很嫌弃梁容瑾呢,这一点很对她的胃口! 她自腰间解下了那柄宝刀,拔了开来,刀锋渗着森冷的寒意,轻轻地放在了枕头底下。 第153章 怎么都高兴 夜已深,前院的宾客逐渐散尽,喧嚣渐歇,繁华落幕。 四周一片静谧,似乎都能听得见雪落在木窗上的声音,又轻盈又湿软。 两根红烛已燃烧过半,赵佳和半睁着眼睛,毫无睡意。脑子里乱糟糟的,神经很亢奋,又似乎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想。 难道是认床了? 良久,一记轻微的开门关门声响起。 脚步声时而沉稳,时而虚浮,朝内室而去。 赵佳和慌忙闭上眼睛假寐,整个人都僵硬了。 片刻之后,梁容瑾看着空空如也的喜床,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蓦地转身大步绕过屏风,正欲出门之际,猛然又顿住了脚步。 他疑惑地扭过了头,看着暖坑上盖着被子鼓起来的一坨,哑然失笑。 哪有新娘不等新郎回来就睡觉的? 连喜床都不愿意睡? 他朝她走了过去。 坑上的女人抱着被子,只露了一颗脑袋,黑色长发随意散落在枕上,倾泄如墨,犹如飘浮萦绕的云雾一般。 那温婉可人的侧颜,双眸紧闭,鼻尖紧贴着被子,像只无助的小猫一样,少了戾气,多了妩媚之色。 梁容瑾叉腰站着,喉头一阵发紧,喉结上下翕动,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仰起了头,都这么乖巧甜美多好啊。 “咔嚓。” 一记轻微的铁器撞击的声音打破了屋子里逐渐升高的气温。 刹时,梁容瑾变了脸色,一双眸子沉了又沉,冷静地打量着四周。 这种声音他太熟悉了,是刀锋与刀鞘的声音,只是这个声音并不利落干脆,倒有些闷意。 目光落在了赵佳和的脸上,那一双如墨痕般狭长的眼睫正不断地微微颤动。 梁容瑾勾唇一笑,侧坐在坑沿上,单手撑在枕边,另一只手伸进了枕头底下,轻轻拔开了她的手,取出了那柄还未完全出鞘的小刀子。 拔了开来,手里把玩着刀子,眼里全是笑意。今日真是奇了,怎么都觉得她可爱,他高兴,生不了气。 “好刀!温侯爷送你防身的吧?” 听到梁容瑾这么问,赵佳和也没法再装睡了,真是恨自己的粗心大意! 他站在那里半天也没什么反应,她心里很是不安,一时手欠就去碰枕头,结果谁还会记得原来她把刀放在了枕头底下。 “嗯。”赵佳和微睁开了眼。 梁容瑾合起了刀,放在了一旁的坑桌上,凑近了赵佳和,轻笑道,“王府让我围成了个铁桶,没人进得来!你在防谁?防我吗?” “……” 突然靠近的距离,一股淡淡的酒味泼洒而来,散着清香。 赵佳和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他那脸上挂着笑容,眼角微翘,眸中朦胧,略有些醉意,看不清什么意思。 但总觉得他在威胁她! “绝对没有!只是放在枕头底下方便削苹果吃!” “当真?”梁容瑾脸上的笑意渐深。 “嗯。” “为何不睡床上?” “冷。” 话音一落,赵佳和整个人连人带被让梁容瑾悬空抱了起来,她吓得惊呼出声。 双手紧紧攥着被子,一动都不敢动。 他看起来喝了很多的酒,不知道会不会借酒装疯把她给摔了,以此来泄愤? 梁容瑾将赵佳和轻轻地放到了床上,在她诧异的目光中,掀开被子钻了进来,伸腿压住她的腿,一手绕过她的脖颈拥住了她的肩,另一只手搁在她的腰上,几乎将她整个人锁得密不透风。 感觉到了她浑身的僵硬,他忍不住勾唇笑了笑,在她的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低语道,“放心,你还小。我答应过你,会等你愿意将自己给我。” “……”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赵佳和略松了一口气,侧了侧眸,这才发现,他身上早已换了喜服,一袭大红的里衣与她身上的是同一种布料。 她掀了掀眼皮,目光正好落在他微微敞开的衣襟上,烛火下,那古铜色的肌肉又硬又结实,还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味。 很明显是洗漱过了。 “你在哪里洗澡了?” 赵佳和可能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句话里带着微微的醋意,梁容瑾看破不说破,抿唇一笑,答道,“书房!” 声音又低又轻,在赵佳和的耳边低喃,充满了要命的磁性。仿佛说的不是“书房”这两个简单的没有感情的字眼,而是低语着“爱你”二字。 她的心一阵抽搐,手轻轻的一抬,正巧对着他尴尬敏感又不断变化的部位! 她忍无可忍道,“那你为何不去书房睡?” 闻言,梁容瑾突然笑出了声,半晌笑够了之后,才轻斥了一句,“傻瓜!” “今晚是我们洞房之夜!虽然圆不圆房是我们俩的事,但你知道有多少人睁着眼睛盯着我们看吗?我若走了,你刚过门就失宠的名声大概是要传遍尚京城了,你日后如何在府里立足?只怕日后传到宫中,难免会生些波折!” 什么波折?能有什么波折? 赵佳和觉得梁容瑾小题大作,挑眉嘲讽道,“那我倒要感谢你如此为我着想了?” 梁容瑾不以为意,又道,“夫妻一体,日后我便是你的天!有我在,我绝不会让任何人伤你分毫,可保你一世荣华富贵!所以,赵佳和,你最好听话一点。我好了,你就好!我若不好,你会让人吞得骨头都不剩!” 还是那般轻喃低沉的语气,但她却从那语境里听出了些许警告之意,她心下一沉,默默地转过了身,背对着他。 下一秒,他又靠了过来,一整片滚烫的胸膛抵在她的后背,两个人身体之间紧密贴合,不留一丝缝隙。 他的气息粗重,吐在她的颈背。 要命! 她浑身发麻! 这个姿势比刚才那个姿势更加让人难以忍受! 那热气犹如武林高手渡真气一般,全部灌入她的身体,在她体内四处游窜,惹得她浑身发热,脸上烫的可以煎鸡蛋了! 赵佳和翻转过去,想回到一开始的那个相对不错的姿势。却没料到,刚一转身,他的大手顺势一捞,将她紧紧地揽在了怀里。 她的脸贴着他的胸口,正对着他心脏的位置。 一下一下沉稳又有力的心跳声在寂静的夜晚里不断刺激着她的耳膜,这是他们都活着的感觉。 不知不觉泪水早已盈满了眼眶。 第154章 王妃饶命 “放开我!你们不能这么对我!和姐姐!你忘了父亲和祖母的交待了吗?和姐姐!” “怎么回事?王妃还在睡,还不快将她嘴巴捂上,拖回赵家去!” “姐姐……呜!” “这么点事都办不好,若是吵醒了王妃,小心你们的小命!” 随着屋外清露刻意压低的声音落下,赵佳和睁开了迷蒙的双眼,望了一眼窗外仍然黑沉的天色,头疼不已。 天都没亮! 身子累得仿佛昨夜才睡了一个时辰不到! 身旁空荡荡的,早已没有了梁容瑾的身影。 她叹了口气,利落的爬了起来,趿了一双鞋子,随意披了一件披风,小跑着朝外走去。 拉开门,外面的雪已经停了。 地上的雪早已被人清理,只剩下湿漉漉的地面渗着寒气。 “且慢!” 寒风袭来,赵佳和浑身打了个寒颤,话都说不利索了。 远处,两个小厮打扮的男子正架着赵佳畅往外拖,珠钗散落一地,满脸泪痕,狼狈不堪。 见赵佳和满脸冷凝,一下子愣住了。 赵佳畅趁机挣脱了出来,连滚带爬的爬到了赵佳和的脚边,抓着赵佳和的衣角,痛哭失声,“姐姐,他们要将我送回赵家去!这不是要我的命吗?姐姐你答应过父亲,会照顾我一生的!” 赵佳和裹紧了披风,冷的牙关都在打架,满脸青冷的横了清露一眼,怒斥道,“混帐东西!你就是这么阳奉阴为的?” 话还没说完,清露就跪了下去,恳求道,“屋外冷,还请王妃以身子为重,先行回屋,奴婢自会向您慢慢解释!” 这话说到赵佳和的心坎里去了! 真的太冷了,扛不住! “都进来!” 一转身就回了屋子里,赵佳和盘腿坐在了坑上,接过了清霜递上来的一杯茶漱了漱口。 一旁的赵佳畅哭哭涕涕的站在坑前,吵得她头更疼了,她抬手捏了捏发紧的眉心。 “回王妃的话,并非奴婢擅自作主!王爷一早便下了命令,要将四姑娘送回赵家去!”清露跪在地上轻声解释。 “为何?” “王爷说……不合规矩!” 天还没亮就来唱这么一出戏,吵得赵佳和浑身哪哪都疼,再加上起床气,她的脾气根本都压不住! 她怒不可遏,拍案而起。 “砰”的一声巨响,坑桌完好无损,却因为太过用力,她的整个手掌都发麻了!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她? 怒上加怒。 “他将我陪嫁过来的庶妹送回赵家就合规矩了?我的脸往哪搁?我赵家的脸往哪搁?要不要将我也一块送回赵家去?” “王妃息怒!” 清霜清露一块跪伏在了地上。 赵佳和张了张嘴,有些无力的坐回了坑沿上,感觉一个拳头打进了一堆棉花里,没什么卵用! “王爷在哪呢?”赵佳和软了语气,这才意识到和丫鬟发脾气是多么不理智的事情! 清霜回答,“王爷正在书房议事。” 闻言,清露瞪了一眼清霜,抬眼又见赵佳和回身走入内室,忙起身追了上去,劝道,“王妃息怒,王爷议事向来不喜人打扰。王妃可在屋内稍候,奴婢这就去请,可好?” 赵佳和自顾自的换衣裳,没有理会清露。 清露无奈,只得伸手接过赵佳和手里的衣裳为她穿衣,嘴里仍不死心地劝道,“书房乃是王府重地,平常都不轻易让奴婢踏入半步,只有王爷心腹才能出入。眼下定是要紧之事,王爷又一向以政事为重!王妃又何需为了四姑娘与王爷置气?惹怒了王爷岂非得不偿失?” 清露不说还好,一说赵佳和反倒更来劲了! 她倒要去看看那重地里都埋着他什么秘密? 系好了披风的丝带,赵佳和一言不发,大步出了屋子,朝书房而去。 清露跟在身后,急得都快哭了! 一路走到了浮曲阁,站在院门口。 赵佳和回头挑眉,用眼神询问清露,见清露点了点头,这才轻笑出声。 什么重地? 这院子……她上回就来过! 进了院门,直奔书房而去。 守在书房门口的玄影听到细碎的脚步声渐行渐近,满脸肃穆之色,一下子就进入了警戒状态。手掌抚上了腰间的剑,一跃而起,跳了出去,正巧落在了赵佳和的面前。 突然前面掉下个大活人,赵佳和被吓了一跳,脚下一打滑,幸好清露眼明手快地扶住了她,才免于和大地亲吻。 见到来人是赵佳和,玄影一秒钟怂了,转眼间换了副面孔,拱手赔着笑脸道,“天气寒冷,王妃怎么来了?” “我来还需要经过你同意吗?”赵佳和拍着受惊吓的胸脯,没好气地反问道。 “不敢!” 赵佳和绕过玄影,就想跨进门去,却不料玄影疾走一步,再一次挡在了她的面前。 “王妃恕罪!王爷有令,任何人不得靠近!”玄影沉着脸,拱手道。 哎呦喂! 赵佳和皱了皱眉头,看玄影这话说的声如洪钟的,还摆脸色给她瞧? 她根本没在怕的! 看来不耍点手段,她还立不了威了! “好啊,你敢拦我是吧?我倒要看看你拦不拦得住!”赵佳和嘴角噙着一抹冷笑,拉了拉衣袖,双手叉在腰上,挺起胸膛,朝着玄影迈进一步。 距离近到都能闻到对方身上的味道,玄影脸色倏然一白,慌忙后退一步,他是真没想到赵佳和能这么豁得出去。 平常人家的姑娘哪敢这样的?就是街市上卖猪肉的老板娘也没敢这般与男人叫板吧? 刺头子啊! 她不要名声,他还要命的! “来!拦我啊!”赵佳和乘胜追击,又朝玄影迈了一步。 她还不信了,她以身体冲撞上去,玄影敢碰她一根头发吗? 玄影慌忙又退了一步,想他也是见过千军万马而面不改色的人,此刻竟双腿发软,直接给跪下了,略带哭腔,“王妃饶命!属下若是让您进去了,属下也活不成了!” 玄影一世英名就此毁了! 一旁的清露看得目瞪口呆,原以为王爷最难伺候,却没想到一山更比一山高,来了个王妃更是油盐不进! 行事作风简单粗暴。 这时才恍然发现,原来王妃对自己还算客气的了! 第155章 他要,她就不要 “让她进来!” 屋内传来梁容瑾浑厚低沉的嗓音。 随后,书房的门被打开,屋子里走出来一位身着黑色长袍的……女人? 因为打扮的实在是太中性了,赵佳和一时也分不清男女,但直觉告诉她,这是一个女人。 那女人低着头,面无表情地对着赵佳和行了一礼,便匆忙离去。 那人的容貌与梁容瑾颇有几分相似,五官比起他来还要更加立体深邃。 很快那人便消失在了微微泛白的天色中。 赵佳和只看了一眼,并没有太在意,抬步迈过了门槛,一进屋子就见梁容瑾正悠闲地坐在坑沿,一双细长的手指握着茶杯,正喝着茶。 透过氤氲的热气,赵佳和见他头上束着发,还未戴冠,身上还是套着昨晚的大红色的那件里衣,只随意披了一件外裳。 门“吱呀”一声,关了起来。 赵佳和冷不丁又吓了一跳,心虚的眨了眨眼睛。 突然与他就这么面对面的独处一室,一时竟浑然不知自己来这里干什么来的? 哦,赵佳畅! “你命人将我庶妹送回赵家,让我颜面何存?”赵佳和站在原地,先发制人地摆出一副算帐的姿态大声质问道。 “你一大早的不睡觉就为了这事?” 梁容瑾轻轻地放下了茶杯,抬眸朝赵佳和望了过去。 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眉目间染上些许沉郁之色,脸色颇为不悦,却还是轻声道,“姐妹同嫁,这等荒唐之事,你们赵家人都干得出来?我倒想问问你父亲此举究竟意欲何为?” “什么荒唐?能意欲何为?那还不都是便宜你了!”赵佳和口不择言道。 其实她也并不是非要赵佳畅留下来,只不过能让梁容瑾不爽不高兴的事,她做起来就很爽很高兴! 果然,这一句话让梁容瑾瞬间敛去了脸上仅有的些许柔色,一双眸子漆黑深沉,清冷非常。 “不需要!”梁容瑾蓦地站了起来,大步走到了赵佳和的面前。 “……什么?” 他的身量很高,突如其来的走过来,赵佳和需要仰望着他,心中突突地跳着,略有些忌惮,脚下下意识的就后退了一步。 “我说我不需要妾室!” 梁容瑾又往前跨了一步,目光深邃幽远,微弯下腰,对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记得我对你发过誓,此生我不会娶妾!你是当成耳旁风了吗?” 话落,梁容瑾大手一捞,揽住了赵佳和的腰,将她的身体贴向了自己。 因为这种亲密的举动,他的眉目一下子就舒展了,唇边挂着淡淡的笑意,垂着眼,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赵佳和双手抵在他的胸前,明知道他放在她身上的目光很放肆,却也没敢抬眼看他,鬼使神差的答道,“这是祖母和父亲的意思,我不能违背!” 说完了又觉得自己实在太认怂,于是口气很冲地又补了一句,“再说了,王爷也曾允诺过成亲之后,府里一应事务都由我说了算。既然都是承诺,不知王爷觉得哪句更真些?又或者都不过是说说而已?” “油嘴滑舌!”梁容瑾笑着轻斥了一句,好似真的遇到了什么难题似的,抬起头来思索了半晌。 赵佳和默然的闭了闭眼。 他语境里浓浓的宠溺之意,她不是听不出来,只不过这一切都不过是假象罢了! 她需要不断的提醒自己,假的,都是假的,他只是在演戏! 不得不说他心机之深沉当真无人能及,较之前世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一场风花雪月她若是当了真,到头来终将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梁容瑾没有再说话,吩咐下人传了膳,牵着赵佳和的手走到了一旁的坑桌上,“还没用膳吧?先吃罢,一会还要入宫请安!” “嗯。” 成亲第二日要进宫依次面见太后,皇帝和皇后,赵佳和自然是知道的。 她接过了筷子,小口小口地吃起了早饭。 无论发生什么事,坚决不能饿肚子。 梁容瑾看了一眼低头认真吃饭的赵佳和,这才说道,“赵佳畅的生母因你而死,她心中对你有恨,绝不能留下来!” 赵佳和猛然抬起头,咽下了一口饭,也不问梁容瑾为何会对赵府里如此私密的事情了如指掌,反而冲口而出道,“与我无关!我没杀她!” “我知道!但赵佳畅只会将她生母的死归咎到你的头上!她跟你出嫁,心思不存!我怕她日后会对你不利!” 赵佳和翻了翻白眼,想说,你也管太多了吧! 还有谁会比梁容瑾更危险的? 赵佳和垂首,冷笑道,“说来说去,王爷就是想食言而肥了嘛!这王府本也没有我的立足之地!您是金枝玉叶的王爷,我又算得了什么?当我没说吧!日后王爷说什么就是什么,我绝不敢有二话!” 说到最后两句话的时候,赵佳和抬头挑衅又鄙夷地看了一眼梁容瑾,十分满意地见到了他憋气的模样。 她的道理很简单,他说不要,她就说要,他说要,她就说不要!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死了,所以跟他对着来就是她目前最大的乐趣! “好,随你高兴吧!”梁容瑾叹了一口气,妥协了! 也许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曾经说一不二的原则在赵佳和面前轻轻松松就崩塌了。 红口白牙说好了井水不犯河水,也根本做不到! “不过……侧妃之位想都不要想!” 梁容瑾略带警告地瞪了一眼赵佳和,继续道,“王妃的庶妹不舍王妃出嫁,来王府住上几日,本王自当好生照料!日后本王也定当歇尽全力为妻妹觅个如意郎君。至于岳父大人那里,本王自会去说,王妃就不必操心了!” 话说的越客气,就越让人心寒。 赵佳和没有再说话,低下头继续吃饭。 明明没有任何胃口,却仍旧大口大口地吞饭,脑子里回荡着的都是他的那一句,“侧妃之位想都不要想。” 言外之意是不是他早就想好了该让谁做他的侧妃,毕竟这一世三妻四妾是有头有脸的象征,比上一世方便得多了。 从今往后的每一日,是不是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要细细思量其中深意,自己与他说的每一句话也都再三斟酌? 第156章 入宫拜见 裕王府离皇宫并不近,坐马车需要半个时辰左右。 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赵佳和困顿不已,头上的金步摇晃晃荡荡,不断地打着她的脸,她也没有心思去摆弄。 头上顶着繁重的金钗饰品,脑袋一顿一顿的,似快要压断她的脖子,身上的华服更是拖沓厚重,又不保暖也不柔软。 即使这样,仍然抵不过漫天袭来的睡意,她无意识地缓缓向一旁靠去。 见状,梁容瑾伸手揽住了赵佳和的肩,让她轻轻地靠向了自己的怀里。 垂眸看着她静默的睡颜,唇边不自觉的漾起一抹浅笑。 移开视线,正巧落在了她搁在裙摆上,微微翻开的右手上。 那手掌心上长着一颗鲜红欲滴的红痣,格外的显眼。 他的眉头几不可察的一蹙,不知不觉就握紧了自己的左手,逐渐陷入了沉思。 进了宫门,马车便停了下来。 因为两天都没有好好睡过觉,赵佳和实在是太累了,反而越睡越困,下马车的时候整个人的脚步都有些虚浮。 走起路来十分费劲。 一旁梁容瑾或许是实在看不下去了,出其不意的拦腰将她抱起,大步朝前走去。 身后的宫女太监们全都低下了头装没看到。 “你疯了吗?这里是皇宫!”赵佳和瞪了一眼梁容瑾,浑身的瞌睡虫都因为他的这个举动而跑光了。 她现在高度怀疑,他就是故意这样吓她,好帮她醒神的! “无事,新婚燕尔,就是出格一点,旁人也会体谅一二的!” “……放我下来,我自己走!”赵佳和咬着牙,低声斥道。 “不困了?” “嗯。”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梁容瑾也不再坚持,弯腰将赵佳和轻轻放到了地上,牵着她的手,刻意放慢了脚步,与她并行。 “你方才那副样子若是让人见了,还以为本王昨晚怎么你了呢!”梁容瑾垂首在赵佳和耳边悄声低语了一句。 “……”赵佳和恍然抬头瞪了一眼过去,脸色不受控制,一下子涨红了。 “王妃应当知道本王昨夜可是什么都没做,忍得甚为辛苦,还割伤了脚趾头,替你流了血。” “……”赵佳和微愣,连耳根都烧红了。 说话间,他的眸色闪了闪,似有抹流光一闪而过,目如朗星,灼然生辉。 牵着她的手也非常不安份,大拇指悄悄地在她的掌心里不断抚摸着她的那颗小红痣。 这一世他一直都是相貌堂堂,克制有礼的正经古人模样,但眼下这副吊儿郎当,调戏姑娘的样子倒有些前世的印子。 见她傻傻的发愣,梁容瑾以为她是不解为何割伤脚趾头,他低头笑得十分含蓄,解释道,“喜床上那方白帕要染了血,你才能真正成为裕王妃。割脚趾头旁人便发现不了是作了假的。” “你能不能别说了!”赵佳和用力甩开了梁容瑾的手,自顾自的朝前走去。 梁容瑾摇头笑了两声,快步追了上去。 先是去永寿宫拜见太后。 太后也是吃斋念佛之人,看上去本就十分和善,这回赵佳和又是以孙媳妇儿的身份拜见,和上次见面时已经发生了质的变化。 非但没让她一直跪着,还拉着她的手拉拉杂杂的说了一大堆,最后赏了好多东西,就让他们离开了。 接下去要拜见的是皇帝陛下了。 养心殿内,赵佳和奉完了茶,这才敢抬眼偷偷瞄上一眼龙颜。 座上皇帝的长相与太子殿下颇有几分神似,许是那一身明黄色的龙袍加身,看起来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 只是太子目光平和淡然,温润坦荡,皇帝的目光就很阴郁了,即便对着她弯着眼睛在淡淡的笑,却也能从中体察出一点强颜欢笑的感受来。 大概是常年执掌他人生杀大权,一念之间便可覆灭一方国家而养出来的不怒自威的凛凛气派来。 看来梁容瑾的长相是随了乌国的长公主了。 赵佳和轻轻地摇了摇头,古代中年男人是不是都要这样把自己搞得很不幸福,很不开心才显得有威严嘛? 皇帝看起来脸色不怎么样,时不时地咳嗽几声。 片刻,又赏了好多的东西,便挥手让他们离开了。 出了养心殿,就要拜见皇后,而皇后的住所是离养心殿八百里远的丽坤宫。 那蚰蜒曲折的宫道看上去真的很远很远,赵佳和脚有点酸,疑惑不解地问道,“皇上和皇后的寝宫不说挨得近,也不至于离得这么远吧?” 梁容瑾脚下未有停顿,微扯着嘴角,但笑不语。 “为何皇上和皇后要分开拜见?一家人合合美美的凑一起不是更好吗?”赵佳和忍不住又问了一嘴。 “赵佳和!” 冷不丁一声低斥把正在走路的赵佳和唬了一跳。 这个名字,他生气时叫过,严肃时叫过,威胁时叫过,却独独没有用这种苍凉压抑的语气叫过。 她抿着唇,斜眼睨他,眼底满是诧异。 “这是宫里,隔墙有耳,要谨言慎行!” “……” 卧操! 赵佳和在心里痛骂了一声,好像刚才又当众抱她,又满嘴荤段子的人不是他梁容瑾似的。 走到丽坤宫,赵佳和腿都快断了,站在门口摇头叹息,“我都走成这副模样,不知应如表姐那日是怎么撑过来的?” “太子妃坐御辇,不必走路!” “……” 卧操! 丽坤宫。 皇后歪在软榻上,慵懒随意,宫女跪坐在地上捶着腿,听到太监通传,轻轻地挥了挥手,示意宫女退下。 略微整了整仪容姿态,就见梁容瑾携赵佳和一同迈进了殿中。 赵佳和再一次跪在了地上奉茶,目光只敢盯在皇后的鞋子上。太后和皇上和梁容瑾都是有血缘关系的,不看僧面也看佛面,对她都不会太过苛责。 但皇后就不一样了,一般后妈都不太善良友好。 皇后喝完了茶,挥轻声吩咐了一句,“起吧。” 赵佳和站了起来,乖巧的站到了梁容瑾的身后。 “母后近来身体可好?”梁容瑾垂首问道。 皇后微微一笑,“自打你出宫建府之后也不常来看哀家,如今成了亲了倒会关心起哀家来了!” “是儿臣的不是!” “你公务繁忙,哀家没有责怪之意。日后让你的王妃常常入宫来陪伴哀家就是了!” 第157章 哪错了 皇后的眼神朝着身旁立着的严嬷嬷飘了飘,严嬷嬷立即将手里捧着的小匣子递给了赵佳和。 “打开看看。”皇后道。 赵佳和嗯了一声,微笑着打了开来。 里面是一对纯金手钏,看上去又粗又重,份量非常足,最特别的是,两头是对立的两朵白玉兰花,遥遥相望。 “喜欢吗?”皇后面色淡淡地问道。 “谢母后赏赐!” 赵佳和微笑着又道了声谢,虽然这手钏温润又别致,但其实什么好看的饰品她没见过? 也就那样吧! “既然喜欢,日后可要天天戴着,哀家看着才欢喜!”皇后看了赵佳和一眼,极淡极淡地笑了笑。 “是。” 为表诚意,赵佳和当场将一对手钏戴到了手上,尺寸非常合适。 皇后看起来竟这般和颜悦色。 赵佳和心中顿时一喜,低着的脑袋忍不住掀了掀眼皮,偷偷地朝皇后看上一眼。 她主要是怕日后在外头见到了还不认识皇后,那就糟糕了! 结果,她刚瞄过去,就与皇后正巧飘过来的目光撞到了一起。皇后瞬间敛了脸上丝许的笑意,双眼微微一眯,颇带警告。 赵佳和双腿一软,差点又要跪下去。 “太子,方才听你说有事要与廷业商议?”皇后淡笑着侧头问坐在一旁的太子梁廷修。 梁廷修看了看梁容瑾,才道,“回母后的话,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明日……” “哀家往日怎么教你的?治国无小事!你身为皇储如此怠慢消极,日后如何管理天下?”皇后脸色一沉,打断了梁廷修,一字一句的说道。 “是。” 梁廷修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笑着对梁容瑾说,“走吧,五弟!” 从进门到现在脸色都跟冰雕一样一成不变的梁容瑾,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就呆呆的立在那里思索了片刻,才道了一声,好。 回转过身的时候,特意看了赵佳和一眼,那目光太过深邃,她反正是看不懂其中深意。 两人走后,赵佳和笑眯眯的,四下看了看。 见柳应如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正打算走过去坐在柳应如身旁之际,就听皇后低低地说了两个字,“跪下!” 赵佳和觉得自己刚才已经跪过了,所以要跪下的肯定不是她了。 但由于皇后的面色已经完全不见笑意,所以她心里有些讪讪的,一时之间也不敢去找位置坐了。 “哀家让你跪下!”皇后拍了一下桌子,抬眸怒瞪着赵佳和。 意识到要跪下的是自己时,赵佳和已经被两个宫女押着跪到了地上,膝盖“咚”的一声撞到了地面上,没有任何缓冲,疼得似乎是要碎裂了! “……为何?”赵佳和满脸不解,眸中满是惊慌失措之色。 “掌嘴!” 皇后冷冷的一声令下,就上来一个嬷嬷,简单粗暴的左右开弓打到赵佳和怀疑人生。 刚才那一副母慈子孝的场合须臾间荡然无存! “母后,还请手下留情!”柳应如连忙站了起来,跪了下去替赵佳和求情。 见状,皇后轻轻地抬起了手,那边的嬷嬷便停下了猛烈的攻势。 不过几巴掌,赵佳和整个人都懵了,两边脸颊火辣辣的疼着!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毫无预兆! 活了两辈子了,没人敢这么对她过! 愤怒,屈辱,仇恨瞬间将她淹没。 得益于双手被身后的两名宫女死死束缚住,动弹不得的她稍稍恢复了些理智,低垂着脑袋,认栽的闭上了满是戾气的一双眼。 好汉不吃眼前亏啊! 当今皇后赏来的几巴掌,难道还能打回去不成? 这分明就是下马威,是杀鸡给猴看。 她想不通的是皇后既然要发难又为何不连着梁容瑾一块搞?非憋着一肚子气,把人给支走了再打她。 难道是对梁容瑾有所忌惮,搞不了梁容瑾,就来搞她? 一想到方才皇后说日后让她多进宫,她这一身的寒毛就竖了起来了。 “先将太子妃扶起来!”皇后的眼神瞄了瞄身边的嬷嬷。 等到柳应如重新坐好了,才敛着眉眼百无聊赖地看着指甲上的丹珠,问跪在地上的赵佳和,“你可知错?” 赵佳和花费了全身的力气去抑制愤怒,嘴里有气无力地答道,“臣媳知错!” “那你倒说说,何错之有?” “……”赵佳和微张了张嘴,一时语塞。 她对天发誓此刻脑子里当真是一片空白,真的不知道怎么就错了? 她侧了侧头,望向柳应如,期望昔日关系还不错的闺蜜能够对她指点一二,用眼神偷偷地告诉一下她到底哪错了。 可是,柳应如侧坐在椅子上,一下都没有望向她。 “裕王妃,皇后娘娘在问你话呢!”身旁的嬷嬷沉声问了一句。 “臣媳……臣媳……” 赵佳和绞尽脑汁想了半天,灵机一动,微微挑眉道,“臣媳最大的过错是不是嫁给了裕王爷?” “……” “……” 此言一出,众人一片静默,柳应如都忍不住对赵佳和侧了侧眸,一脸的惊诧。 谁也想不到,不过几巴掌竟然能让堂堂裕王妃把自家夫君给出卖了。 坐在上首的皇后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又挥了挥手,押着赵佳和的两名宫女便松开了手。 赵佳和一下子失去了支撑,上半身都摔到了地上,索性把头贴到了地上,就不起来了。 她现在才发现,这种卑微的跪伏姿势有时候也并不是下贱不堪,就是手脚发软,觉得这样跪着更舒服一些。 皇后轻扯了嘴角,冷笑了一声,“听说你自小被送到乡下去,目不识丁,没有什么教养。今日一看,果然不虚!这等悖逆之言竟也敢说得出口!” 虽是斥责的话,但皇后的语气却比刚才说跪下掌嘴什么的要富有感情的多,显然是高兴了。 现在唯一敢肯定就是皇后与梁容瑾面和心不和!但赵佳和也不敢把梁容瑾贬得太过份。 她要表现出自己是迫于无奈才嫁给梁容瑾的,她根本不愿意,但为了不满门抄斩只得硬着头皮嫁过去,这种悲惨的感觉她要拿捏得恰到好处一些。 突然又想起了清露的口头禅,她轻声应了一句,“臣媳不敢!” 这四个字堪称万金油啊! 第158章 皇后刁难 “不敢?那你是在说皇上和太后错了吗?” 皇后挑着眉,饶有兴致地笑问道。 这罪名可太大了!赵佳和感觉整个人都空了,略带上了哭腔,“臣媳绝无此意!只是臣媳出身寒微,自是配不上裕王殿下的!所以是臣媳错了!” 没出息啊! 太没出息了! 赵佳和的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咬了咬牙,稍微收敛了一下脸上的贪生怕死之色。 皇后冷笑道,“太子妃,裕王妃既然不懂,你便教教她罢,省得她日后再污了皇家的名声!” 话音一落,皇后便歪在了软塌上,眼神飘了飘身边立着的宫女,宫女立即会意,上前跪下捶腿。 “是,母后!” 柳应如微一颔首,脸上青白相间,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裕王妃,即便是新婚之夜也不该操劳过度!日上三竿才起,以致让母后在此枯等多时!裕王爷血气方刚,你理应有劝诫之责!怎可如此荒唐?”柳应如说到后面,脸色越来越白,很是难看。 “……”赵佳和脸色一白。 操劳过度?血气方刚? 这些话柳应如是怎么能讲得出口的?就是两世为人的赵佳和都被说得面红耳赤,有苦说不出! 天还没亮,鸡都没叫的时候,她就起了! 分明就是梁容瑾跟个娘们似的磨磨蹭蹭,拖拉了半天都舍不得出门! “你们自个儿荒淫无度,关起门来,无人知晓倒也罢了!哀家多等上时候也无妨,自不会如此苛责于你!但你千不该万不该,在进入宫门之后,丝毫不顾忌皇家体面,大庭广众之下就搂搂抱抱,成何体统?皇室数百年来可都未曾出过像你这等荒唐的女子!”皇后闭上眼睛,把骂人的话轻描淡写地说出,好像真的一点都不生气似的。 但这种颇为压抑的语境里,满满地都是致命的威压,排山倒海的袭来。 “……”赵佳和像吃了苍蝇一样的难受。 这说的是她吗? 转眼间,她什么都没干呢,就成了人人唾弃的妖艳贱货了? 可事实上,分明就是梁容瑾强行背她来着,她也不愿意呀。 突然,赵佳和脑壳有点疼,感觉就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女子四行,首曰妇德!出嫁从夫,不说千依百顺,但也绝计不能自个儿走到夫君的前头去。你如此伤风败俗,怎堪王妃之位?”皇后微睁开了眼,语气颇为严厉了一些,极其嫌弃地瞥了一眼赵佳和。 “臣媳有罪!”赵佳和像个机器人一样,条件反射地说道。 “既然知罪,便上外头跪着去吧!想清楚想明白了就起来!回去之后将女诫抄上十遍明日带来!” 话落,皇后跟没事人一样对着柳应如微微一笑,柳应如连忙起身扶着皇后起身,两人一起有说有笑的往内室走去。 赵佳和缓缓地起身,目送着皇后和柳应如带着一群的宫女消失的身影,心中酸涩不已。 想清楚了再起来? 那她现在就想清楚了呀,离梁容瑾远一点,离他们全家都远一点! 可不可以就不要跪了? 她已经很努力地想要融入这里的生活,没成想是从一火坑跳到了另一个火坑里! 这位皇后乃是左丞相谢青城之女。而谢青城可谓是文官中的头一份,就连柳彦回见了谢青城的面都得带上三分笑。 门生遍布朝野,听说还曾当众反驳过圣意。 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倾朝野,一把年纪了还不舍得退休。 自古左右二相都是斗得你死我活,眼下却结为了姻亲之好,怎么能不让人担忧? 这下,赵佳和的头更疼了,梁容瑾的处境真不是用糟糕就能形容的。 “裕王妃,请吧!” 说话的正是打赵佳和耳光的严嬷嬷,伸长了手请赵佳和滚到外面去跪,一双眼睛又沉又毒,应该是常年发脾气,满脸的皱纹,长得就一副尖酸刻薄的模样。 就是那种看一眼就能把小孩吓哭的那种的老嬷嬷。 赵佳和站了起来,垂头丧气的跟着严嬷嬷,走到了外头,一言不发地跪到了冰冷潮湿的地面上。 膝盖钻心地疼。 不过十五岁的年纪,天天跪的都快要得风湿关节炎了。 赵佳和微蹙了眉头,心中千头万绪。 这个梁容瑾真是个坑货,前途一片黑暗,还娶什么妻,成什么亲? 不是祸害人吗? 前世她一定是脑子进水了,才会满心欢喜的嫁给他! 想那柳应如本来就有个厉害得不得了的祖父了,眼下又嫁了个不得了的丈夫,真是羡煞旁人! 当皇后……多威风啊! 而她,横竖都得死了,怎么就没能有一条可以活着的富贵之路呢? 命真是不能比的,越比越心伤。 赵佳和低下头,嘤嘤地哭了起来,心里非常难过,却又不敢大声哭,拼了命也压抑不住悲伤的情绪。 “佳和,你这是怎么了?” 听到有人询问,赵佳和恍然抬起头,透过一片朦胧的水雾,见到了梁廷修立在她面前,满脸愕然地看着她。 见赵佳和抬起的小脸上满是泪痕,脸颊还有些红肿,梁廷修蹲下了身子,又轻声问了一句,“怎么了?是母后罚你了?” 有些委屈不能问,一问就会崩溃!赵佳和眼泪哗啦啦地掉下,“太子殿下……” “佳和……母后霸道惯了,你别往心里去!” 顶你个肺咧! 赵佳和一听,哭得更厉害了,双手握了握拳,忍住了想给梁廷修的脸上甩上一巴掌的冲动。 明知道人家是好心,但这种没什么用的好心她真的不需要! “放心吧,你是佳惠最疼爱的妹妹,我自会替你向母后求情,让你早些回去的!” 这话听着还顺耳些,赵佳和轻轻一颔首,道了声谢。意思就是赶快去求情吧!?梁廷修走后,赵佳和渐渐地停止了哭泣,这才意识到刚才不是说和梁容瑾有要事商议才离开的吗? 梁廷修来了,梁容瑾人呢? 死哪去了? 她抬起头四周看了看,目光所到之处除了一个监督她的严嬷嬷之外,连个鬼影都没有! 这个梁容瑾简直就是个混蛋! 第159章 我后悔了 满心期待的等了许久,也不见梁廷修求完情出来解救,赵佳和的心情跌到了谷底! 她苦着一张脸看了看立在面前的严嬷嬷一眼,对严嬷嬷苍白无力地笑了笑。 严嬷嬷没有理会,将目光平静地移在了别处。 “严嬷嬷……” 听到赵佳和的轻唤,严嬷嬷面无表情地一颔首,摆出一副随你吩咐的模样。 “严嬷嬷,皇后娘娘说我跪到想明白了就不用跪了,我觉得我现在已经想得很明白了,可以不用跪了吗?”赵佳和尽量扯出一抹微笑。 严嬷嬷摇头道,“王妃还没有想明白!” “……怎么才算想明白了?”赵佳和垂下了肩膀,神情蔫蔫的。 “眼下天气寒冷,怕是王妃跪到晕倒也想不明白了!” 听到严嬷嬷这么说,赵佳和转了转眼珠子,突然像是得到了启发一般。 是啊,她若是晕过去了可不就不用跪了? 嫁进他们皇家第一天就被罚跪到晕倒,闹大了传出去损害的还不是皇后的名声吗? 可这严嬷嬷是皇后的头号心腹,也不能晕得太快太假了,得缓一缓。 垂眸瞥了瞥那冰冷湿寒的青石砖地面,赵佳和闭了闭眼,还真有些摇摇欲坠之感。 稍顷,她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晕倒在了地上。 见状,严嬷嬷没有任何反应,只是轻声地唤了两声王妃,正打算转身回屋去禀报的时候,宫外头传来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太后娘娘驾到!” 随着太临尖细的喊声落下,太后从门外迈了进来,同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朝赵佳和奔了过来。 “佳和……” 梁容瑾扶起了赵佳和,将她已然冰冷的身体揽在了怀里。 “这是怎么了?怎么晕在了地上了?”太后走到跟前,看着梁容瑾沉郁的脸色,心中有一丝了然。 跪在地上的严嬷嬷回道,“回太后娘娘的话,皇后娘娘说裕王妃不知礼数,才罚她跪在这里想清楚的!” 太后哦了一声,点了点头。 “皇后也是太过严厉了些!看这孩子的身子骨如此柔弱,日后还是好生在王府里养着吧。不得诏,不必进宫了!” “是,皇祖母。” 梁容瑾应了一声,便将赵佳和抱了起来,一路快步出了宫门。 宫道绵延幽长,寒风凛冽,赵佳和靠在梁容瑾起伏的胸膛上,听着他猛烈的心跳声,无措地双手都没处放,垂在身侧的手感觉都快断了。 偏偏她现在是个晕倒的人,一动都不能动的。 一路出了皇宫,上了马车,梁容瑾还是没有维持着怀抱赵佳和的姿势,没有放开。 她知道他在看着她,要不然她也不会浑身都感觉被架在了火上炙烤一般,脸都忍不住红了。 说实话,她装得有点累。 最糟糕的就是他看就看吧,他还用手摸她的脸颊。 摸也算了,他的手轻柔地过份,手指头还时不时地打圈,四处游走。 仅仅是这样初浅的肌肤接触,她已经被撩拨得浑身软成一片了,脸上火烧火燎的。 赵佳和真是要疯了! 就在赵佳和撑不下去,想要醒来的时候,梁容瑾突然俯下了头,贴着她的耳垂,细细厮磨,嗓音低沉暗哑,低语道,“我后悔了……” 后悔什么? 赵佳和整个心思都被吊了起来,身体里的躁动瞬间消失不见。 “原本想再等一等,但好像等不了了。” 梁容瑾说话很轻很轻,但那语境里满满地全是杀意,凉薄又无情。 赵佳和眉头徒然一皱,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 这话里的信息量太大了,她得好好思索一番。 立即决定继续晕下去。 马车停在了王府内,梁容瑾又将赵佳和一路抱回了寝殿,放置在了床上。 面色铁青的王爷抱着晕倒的王妃匆匆回府,这一幕将整个王府的下人都惊吓到了,全都守在寝殿之外待命。 望着赵佳和不断颤动的眼睫,梁容瑾勾唇轻浅地笑了笑,缓缓地坐在了床边,也不说话也不离开,就那么直钩钩地看着她。 这种目光放肆又要命,赵佳和都怀疑自己现在是不是全身都被扒光了,被他盯着看! 她很想醒来,但现在很麻烦的就是她没法在他严密的注视之下自然又虚弱地醒来。 毕竟她不是梁容瑾,没有那么好的演技。 “玄影,去请宋大夫来!让他多带些针灸,王妃到现在还没醒,恐怕需要多扎上几针!” 梁容瑾侧过头,朝门外吩咐了一声,声量也不大,但玄影就是听到了,正想应是的时候,又听门里的赵佳和连忙嚷叫道,“不用不用,我醒了!” 玄影,“……” “去请!” 梁容瑾看着赵佳和圆溜溜的大眼睛,漆黑如墨,脸色略显苍白,不容拒绝地又喊了一声。 这回声音大了许多,玄影哗地一下就飞奔出门去请宋大夫了。 “你知道我装晕是不是?”赵佳和从床上爬了起来,动了动腿,膝盖传来疼痛感,她皱起了眉头。 “幸好是装晕。若是真晕,不知道后果会如何!” 梁容瑾垂下眼,掩去了眸底的深色,莫名的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拉出了赵佳和的腿,不顾她的抗拒,将裤管拉上去。 只见膝盖乌青一片,和白皙如玉的肌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看着十分渗人。 梁容瑾双眼猛然一眯,双唇抿得越来越紧。 “没事!皮外伤,没有伤到骨头,养两天就好了!”赵佳和神色不明地拉下了裤子,将双腿藏到了被子里去。 两人一时无话,梁容瑾不知道在想什么,满脸都是阴翳之色,犹如暮鼓沉钟一般沉郁。 仿佛是想到了什么,赵佳和突然开口道,“你是故意的,对吗?” 趁着梁容瑾朝她看过来之时,她继续补充道,“进了宫门之后,故意当众背我,故意用言语来惹我生气!因为你知道这一切都会传到皇后那里,以此确保她来罚我,是吗?” 没想到赵佳和突然会说这样的话,语气也十分平静,这一点也不像她,梁容瑾眼中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之色。 许久之后,才淡漠地应了一字,“是。” 第160章 皇后赐的手钏 “……为何?” 赵佳和脱口而出,眉头紧蹙,面上却挂着冷淡的笑,语气依旧清淡。 但就是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无意间她已经摆出了一副受到伤害的样子。 梁容瑾心头一抽,站起身走到一旁,倒了一杯水,回身将水递给了赵佳和,见她喝光了水,才解释道,“谢家势大,皇后在后宫经营多年,根深叶茂,其为人又嚣张跋扈,不顾后果,一向喜欢先斩后奏!你日后少不得会被叫进宫里去陪伴皇后!倘若……” 梁容瑾顿了一下,目光一冷,再一次起身,倒了一杯水,慢悠悠地喝着。 倘若什么? 赵佳和怔怔地看着他的后背,莫名的一阵烦躁。 她向来最恨别人跟她说话吞吞吐吐,扭扭捏捏的,话说一半就不说了,难道是下场太凄惨,他不好意思说出来吗? 喝完了水,梁容瑾走回了床沿,坐了下去,眸色沉了一沉,才道,“只要一点点莫须有的小事,她都会趁机先要了你的性命,不管对错,人先杀了再说,而我难免鞭长莫及!不如像今日这般索性一见面就闹翻。眼下你又得了太后懿旨,日后没有大事都不必进宫了。” 赵佳和愕然,心有余悸道,“难怪之前和你定亲的姑娘不是死就是残!还有人给我下毒,法华寺那一场大火,难道都是皇后所为?” “不全然是。” 梁容瑾微挑着眉头,半阖着眼,眼里的深意晦涩难懂。 这话的意思就是坏蛋不止皇后一个人了?还有好几拔人组团来害她了? 赵佳和倒吸了一口气,气得不知道怎么呼吸了!她仰头叹了一口气,等了片刻才咬着牙质问道,“你处境这么危险,还娶什么妻?”活该单身! 最后四个字,在梁容瑾颇为警告的眼神扫过来之际,赵佳和硬生生地吞了回去,咽了咽口水,心里不断地在流血。 这种凉嗖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赵佳和。 稍许,她败下阵来,别开眼,不去看他,又听他一字一句的吐出,“危险的不是本王的妻子,而是温侯爷视为掌上明珠的外孙女!” 嗓音低沉干净,犹如金石坠地。 赵佳和心头一凉,有些慌张,手指微微僵硬,不着痕迹地缩进了被子里。他的语境里冰冷的不带丝毫温度,与之前判若两人。 仿佛她是温柯外孙女的这个身份对于他来说也是一个累赘。 到底是惹他不快了,因着前世的记忆,她总是会经常性地脑子不清楚。 常常会忘记,他不是前世坐在办公室前对着电脑工作到天亮的男人,而是杀伐果断的王爷。 上过战场,浑身伤疤,杀人如麻。 这样的男人,只要一靠近,那身上血腥之气就能将她震慑得浑身颤抖。 她心知这个男人绝不会甘居于人下,但一个失了母族的异族公主之子,想要爬上那九五至尊之位简直比登天还难。 反过来说若是不争,只怕梁廷修一旦登基,谢氏大权在握之时,梁容瑾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赵佳和低头默然之时,梁容瑾的眼里突然有丝懊丧一闪而过,随即面色恢复如常。轻扯唇角,露出一抹戏谑的神情,倾过身子凑到了她的面前。 果然,她恍然抬头,一脸受到了惊吓的神情。 “干什么?我受伤了!”赵佳和双手抵住了梁容瑾的胸膛,阻止他继续靠近,脸上的绯红一下子窜到了耳根,火烧火燎的。 看到赵佳和一副惊慌失措,红着脸欲拒还迎的样子,梁容瑾非常满意。他忽然伸出手探进了赵佳和的胸口。 在她的惊呼声中,掏出了藏在她胸口的一方白色手帕。 看他冲她晃了晃手里的帕子,她默默地握了握拳,忍住了方才想一巴掌扇死他的冲动。 梁容瑾慢慢地直起了身子,轻笑道,“别怕,我既娶了你,自会护你周全!” 边说边把手帕展开,铺在了被子上。看着帕子的右下角绣着一只小黄鸭,头大身小,新奇又别致,绣功极好,他淡淡道,“这鸭子很是别致,王妃明日也绣上一个荷包送给本王吧!” 赵佳和正想问梁容瑾掏她的手帕做什么,没想到竟是想让她干活,还明日就要? 一时语塞,存心讨好,想了片刻才回道,“王爷人中龙凤,怎能绣只鸭子做荷包呢?岂不是惹同僚笑话?” 闻言,梁容瑾倒也极为认真地思索了一番,目光闪了又闪,最后抿唇笑道,“无妨。” “……”赵佳和沉默不语。 天色阴沉,屋子里光线很暗,他脸上的笑意明明很淡,但她却莫名的心中一动,如沐春风。 因为这个微笑,感觉周身都亮堂了起来。 这会子,她倒是希望皇后再来打她一顿,打脸也行! 好让她清醒清醒! 赵佳和发情的时候,梁容瑾抬起了她的手腕,拆下了皇后送的那一对手钏,低头将那白玉兰花旋开,将手钏在手帕上方轻轻地抖了抖。 深红色的粉末从手钏的暗扣里一点一点地倒了出来,细细碎碎的,在洁白的手帕上显得格外醒目。 隐约觉得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赵佳和讷讷地问道,“这是什么?” 梁容瑾抬眼看了看赵佳和,目光有些灼热,意味不明地解释道,“麝香!让你生不了孩子的东西。” 一听不是毒药,赵佳和顿时松了一口气,蓦地又睁大了双眼,像看宝贝一样的看着那条手帕。 好东西啊,她需要啊! 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将这些粉末再装回去。 赵佳和压下心中的兴奋,故作愤怒地斥道,“太恶毒了!皇后娘娘怎么能这么阴险毒辣呢!” 由于声音高亢激昂,将两个手钏里的粉末都倒完了的梁容瑾不得不抬眼去看赵佳和,微微一笑,“她还没这么蠢。她知道我会将这里面的东西倒出来!目前太子尚无子嗣,不过就是警告我们不能在太子之前生儿子罢了!” “不行,这口气我咽不下去!”赵佳和顺手将手帕小心翼翼地叠了起来,系了个结,怒道,“我要亲自将这个东西烧了!谁也别想拦我!” 第161章 想给我生孩子吗 “打耳光,罚跪也没见你多生气,如今为着这个倒气成这个样子……”梁容瑾眼角的笑意渐深,低头将白玉兰花装回了手钏上,顺手又套进了赵佳和的手腕里。 随后,出其不意地勾住了她的后脑勺,将她拉向了他,迅速地在她的唇上落下了一吻。 原本只是浅尝即止的一个吻,奈何赵佳和正一手将那手帕偷偷地藏进了枕头里,意识到梁容瑾的双唇即将离开。 她作贼心虚,生怕他看见。 想不也想地就伸出另一手勾住了他的脖颈,微张开嘴反吻住了他。 梁容瑾浑身一颤,心登时跳得有些快。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吻他。 赵佳和将东西放好了,便双手紧紧地勾住梁容瑾的脖子,使出了浑身解数展开了猛烈的攻势,用前世他教的那些接吻技巧挑逗着他。 她需要用这样亲密的肌肤之亲让他忘记那一小袋子麝香的存在。 吻了好一会,梁容瑾都像个木头人一般毫无反应。赵佳和吻得越来越吃力,心中腹诽不已,这个男人前世的吻技和床上功夫何其厉害,这一世却像个毛头小子一样一窍不通。 还得她来教。 好心塞! 便宜都让他占光了,赵佳和觉得差不多就行了。于是松开了手,正打算抽身离去,双唇刚一离开,便被梁容瑾以饿虎扑羊般的势头压到了床上。 “我是一个男人,你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吗?”梁容瑾睁着一双暗色嗜血的眸子,喘着粗气,上下打量着赵佳和,一双大手不受控制地丈量着身下的领土。 “我……”赵佳和欲言又止,故意睁着一双天真无辜的大眼睛,冰清玉洁的好像对男女之事完全不知道一般。 “小妖精,昨晚就该洞房的!”梁容瑾将脑袋埋入赵佳和的颈间,嗅着她发间的清香,嘴唇时不时地蹭过她雪白的肌肤,浑身躁动,热血沸腾,不断叫嚣着想要将她撕碎。 “想给我生孩子吗?” “......” 赵佳和一边咬牙忍受着他的触碰,一边绞尽脑汁地想办法抽身,就在这个马上就要被吃掉的时候,屋外头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人高喊道,“王爷,宋大夫来了!” 话音一落,门就被推了开来。 大约是梁容瑾以往单身惯了,也可能是众人见赵佳和晕倒了,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所以也就不拘小节了一些。 为首的宋大夫被玄影一路火急火燎地拽了来,踏进了门槛,正打算绕过屏风进内室,就见一个软枕从天而降,直接砸到了他的头上,一时受了惊吓跌坐了地上。 “滚!” 这一声低吼火气十足,宋大夫一听就像是号到了脉一般,心知这是欲火得不到纾解才有的口吻,当下更是吓得冷汗涔涔,连滚带爬滚出了屋子。 出了屋子,指着玄影低声咒骂道,“你这小子要害死我呀!这位爷都成亲了,那屋子还能顺便进吗?” “……” “……” 众人都是一副震惊又恍然大悟的模样。 而屋子里头的梁容瑾正铁青着脸从赵佳和的身上爬了起来,稍稍恢复了些许理智,连看都不敢看她一眼,一手撑着额头,坐在床沿极力地克制自己,气得手都在发抖。 不知暗自念了多少遍的清心咒,梁容瑾终于是调整好了情绪,站起身,大步朝外走去,走之前只留下了一句云淡风轻的官方话,“王妃今日受惊了,让宋大夫给你好好看看。” 赵佳和坐了起来,神情淡漠地望着梁容瑾离去的背影,稍微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襟,思绪不禁飘缈了起来,模糊的记忆逐渐清晰。 前世有大半年的时间,为了找他出轨的证据,她每天都在和他演戏,人前出双入对,夜里与他缠绵悱恻,丝毫没有露出半点破绽! 即便是翻云覆雨之时,他在她耳边柔情蜜意地轻唤着她的名字,她也咬牙忍住了,如今这般小打小闹算得了什么? 赵佳和靠在床头,面色冷清的任由宋大夫把脉,对他的例常询问充耳不闻。 见状,宋大夫觉察到不对劲,不得不皱起了眉头,再没多问一句话,最后只好开了些安神的药,便离开了。 “我的姑娘,到底出什么事了?可吓死老奴了!都说那宫里是吃人的地儿……” 王嬷嬷被吓得心脏差点骤停,在一旁哭哭涕涕,咋咋呼呼的,见赵佳和非但不理,还自顾自地躺下休息,一下子噤了声。 “嬷嬷,王妃许是受了惊吓,让王妃好生歇息一番罢。”清露客客气气地将王嬷嬷请了出去。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赵佳和有些困倦地闭上了眼睛,迷迷糊糊地只感觉到清露轻手轻脚地将她的床幔放了下来,睡意顷刻间排山倒海的袭来。 可能是身体实在是太困了,而大脑却很亢奋,梦里也是刀光剑影,光怪陆离。 黄沙漫漫,护城楼下,战鼓喧天,空气里到处弥漫的都是血腥之气。 男人穿着金色铠甲,浑身是血看不清面貌,手里握着重剑,一身傲骨踩在堆高的尸体之上,一双眼眸杀意尽显。 突然,一支利箭穿胸而过,将他重重地击倒在地,他爬不起来了,索性趴在沙土堆里,任沙石淹没他隽秀刚毅的五官。 她甚至不知道是谁,却忍不住嘤嘤地哭了起来,迈开腿朝他跑过去,拼命地跑拼命地跑,泪水纷飞,浸湿了发丝。 却始终触碰不到。 他的双唇一张一合地,似乎在低语着什么话,她靠近了去听,只听见他轻喊着,“惠儿,惠儿……” 赵佳和猛然惊醒,望着顶上大红的床幔,喘着粗气,手心里全是汗,后背也早已湿透。 抬手拂掉了眼角未干的泪痕,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时,听到响声的春花秋月走了进来。 “王妃,醒了?”春花秋月一起拉开了床幔。 “嗯。” 赵佳和随意应了一声,看了眼窗外黑沉的天,桌上的烛火已燃尽了一半,她竟睡了这么久吗? 用完了膳,赵佳和摒退了所有人,一个人独自对着烛火将那一袋麝香小心翼翼地装回了手钏里。 第162章 三朝回门 三朝回门之日。 裕王府和赵府不过一条街的距离,走路都能到。 因着这个,赵佳和以前烦,现在更烦。 嫁的这么近,想回个娘家都没什么意义! 先是赵佳畅一回来就投入了老夫人的怀里,哭了个昏天暗地,也不知道这祖孙俩什么时候感情如此之好了,相互拥抱着,无语凝噎,泪四行。 清心院出来,又去了漪澜苑。 自那日之后,梁容瑾已经连着两天都没有回王府了,赵佳和觉得他可能是去哪个温柔乡里发泄兽欲了吧。 要不然那日他那般欲求不满的走了,怎么今日就能站在正厅里春光满面地同赵怀先寒喧,想必他这两天必定过得十分滋润。 想到这里,赵佳和一下子就笑不出来了。 赵怀先瞥了一眼赵佳和阴沉的脸色,十分担忧地对梁容瑾说道,“老臣教女无方,还望殿下日后多多包涵!” 听到这种意有所指的话,梁容瑾侧头看了看身旁一言不发,将“我很不爽”公然写在脸上的赵佳和,回以一笑道,“岳父大人过谦了,和儿……很好。” “那就好。” “只是……岳父大人还是将四姑娘接回去的好。和儿虽嘴上不说,但因为这事,总爱跟我置些气,本王当真尚无纳妾的打算!” 梁容瑾说得云淡风轻,虽给足了面子,但赵怀先和柳氏听着脸上有些挂不住,二女同嫁一夫,这事做得确实不好看。 “你这话是个什么意思?” 赵佳和直接炸毛了,他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在说因为她小气,所以他要将赵侍畅退回来,因为她耍小性子,所以他才没有纳妾的打算。 真是打得一手的苦情牌啊! 太不要脸了,也不看看他平日里是个什么德性! 他说往东,她他妈的敢往西吗? 气氛一下子凝固了。 幸好赵佳和还有些理智,眼看着赵怀先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额上青筋突突地跳着,已经濒临爆怒的边缘,一双手死死握成了拳。 她敢打赌,若不是碍于梁容瑾在场,赵怀先能以一文官之力愤而将手下的桌子砸碎! 赵佳和默默地闭上了嘴,紧紧抿成了一条线,忍住了想拉起袖子破口大骂一番的冲动。 在王府里嚣张跋扈一点倒没事,若是在娘家敢放肆,那妥妥的就是一顿三从四德压下来,唾沫都能淹死人。 “王妃!” 柳氏突然喊了一声,见众人都望了过来,才笑道,“殿下和老爷想必有要事相商,咱们回内堂去说些体已的话,可好?” “好。”赵佳和起身,快步上前,扶着柳氏缓缓离去。 私下无人的时候,柳氏才敢拉着赵佳和的手,轻笑着斥责,“你方才怎可那般对殿下说话?倒教我吓出了一身冷汗!” 赵佳和心底冷笑了一声,再过份的话都说过了,就连耳光都打过,他能拿她怎么样? 只要她还有利用价值,他对她的包容能无下限。 这时,她反倒在想,若是她此时给他戴顶绿帽子,他八成还会巴巴地为她擦屁股吧? “母亲不必担忧,殿下为人和善大度,怎会与我这个小女子一般计较呢!” “那倒是!不过你日后还是收敛些吧。女子出嫁出夫!关起门来怎么过,那是你们夫妻间的闺房之乐。但在外头,要给殿下留颜面!特别是在宫里的时候!” “知道了。” 赵佳和无意在这件事上多说什么,话锋一转,笑问道,“我看母亲近日面色红润,想必是心情大好吧!” 闻言,柳氏乐开了花,“这你如何知道?” “定是父亲日日陪着母亲的缘故呗!” “人小鬼大!都成亲了还是这副模样!”柳氏不禁莞尔,片刻之后又若有所思道,“就是岷儿实在太让人操心!” 赵佳和渐渐收敛了笑意,喃喃问道,“岷弟弟……” “娘,和姐姐!” 说曹操,曹操就到。 赵佳和的话还未出口,赵佳岷便跟一阵风一般吹了进来,笑容满面。 “你和姐姐如今已是王妃之尊,岂能由着你这般大呼小叫的乱喊一通,若是让裕王爷听到了可怎么得了?”柳氏冷着脸,低斥了一句。 “左右无人,计较那虚礼作甚!是吧,姐姐?”赵佳岷坐到了赵佳和的身旁,冲着她挤眉弄眼地笑着,伸手拿了一个糕点塞进了嘴里。 “胡说,你爹和王爷就在外厅呢!” “哎呦,娘……我刚下值回来,累得很,你也不想着给我备些吃的,净会数落我!外厅里连个鬼影都没有!眼下朝局动荡,许是进书房密谈了吧!” 柳氏哦了一声,了然地点了点头,心疼地说道,“你坐着陪和儿聊会天,我去看看灶上有没有你爱吃的!” 柳氏走后,赵佳和忙问道,“朝局怎么动荡了?” “姐姐还不知道?”赵佳岷含了一嘴的糕点,往门口看了看,才凑近了赵佳和,压低了声音轻声道,“姐姐帮我个忙,我就告诉你!” “……你说!”赵佳和咬着牙一顿一顿地从牙缝里蹦出来,忍住了想一掌拍死赵佳岷的冲动。 “姐姐,我在御林军里,每天都跟条狗一样看着大门,我很不开心!” 赵佳岷嘟着嘴,眨了眨眼,作出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带着撒娇的语气,继续嘟囔道,“烦请姐姐跟姐夫说一声,弟弟想去他的骁骑营!” 说完,赵佳岷又冲已然呆愣的赵佳和抛了抛眼神。 姐夫? 这两个字刺耳得差点要划破赵佳和的耳膜,她冷着脸,“你自己为何不同他说?” 没想到赵佳岷一下子泄了气,皱着眉头,无限惋惜道,“我打不过他啊!” 这口气听起来俨然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一般,赵佳和忍不住侧了侧眸,捏起帕子掩住了偷笑的唇角。 见赵佳和半天不回话,赵佳岷轻轻一拍桌角,神情无比认真地说道,“姐姐,实话告诉你吧!我此生只服两个人,一个是温侯爷,第二个就是裕王爷!既然去不了北疆,我就想跟着裕王爷!我是实在没法子了才来求姐姐的!” 第163章 国舅爷之死 赵佳和将手肘撑在桌沿,敛下了眉毛,突然想起了那一年赵佳岷独自一个人一声不吭地瞒着所有人到北疆去,把她吓掉了半条命,搞得整个赵府鸡飞狗跳。 先不说这小子向来不按常理出牌,就是换个方式考虑,做姐姐的不是应该偷偷地帮助弟弟才是上上之策吗? “你怕他?”赵佳和出奇不意地挑眉问道。 闻言,赵佳岷愣了一下,冷哼了一声,立时别开了头,好像赵佳和说的是多可笑,多令人不齿的话似的。 想了好半晌之后,他才转过头来委屈地承认,“对,我怕他!” “好,我可以帮你!但是成不成我不敢保证!”赵佳和没有心思取笑赵佳岷,一心想着怎么才能让赵佳岷的前途更加光明。 得到了赵佳和的承诺,赵佳岷咧开了嘴,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激动地蹦了起来,“世人皆知裕王爷不近女色,却与姐姐私相授受多年!在北疆那会,又是荷包又是传信的!我都知道了,不必瞒我!只要姐姐肯出马,这事就算成了!” “……” 赵佳和忍了忍想将赵佳岷掐死的冲动,十分辛苦地咬牙道,“……现在可以说了?” “呃……”赵佳岷一秒变脸,讪讪地过河拆桥,“姐姐还是不知道为好!” 赵佳和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她低低地笑了起来,心中以为赵佳岷也要拿那一套女人不得干政的破烂理由来堵她。 压下了心中的恼怒,抬起茶杯,饮了一口,淡淡道,“你还是继续当看门狗的好,刚才的话也当我没说吧!” “昨晚上出了件大快人心的事!国舅爷谢征死在了骠骑大将军刘义的府里。”赵佳岷非常识时务,言简意赅地把话交待了。 赵佳和如遭五雷轰顶,忙放下了手里的茶杯,凑近了赵佳岷,“说清楚!怎么死的?” 这消息太他妈的劲爆了! 谢征是当今皇后唯一的亲弟弟,是个不学无术的国舅爷,而骠骑大将军刘义则掌管着离尚京城外三十里地的西山大营,手底下有二十万的兵马。 可谓是大权在握! 然,最关键的是刘义的夫人是谢征的表妹,按理说两人是姻亲,又因为千丝万缕的朝政关系,几乎是一条船上的人! 就是出了天大的事,也不会如此草率地将人直接打死,自断前程。 突然,赵佳岷的神情变得凝重了起来,悄声道,“宫里下了死令,不许传出去!姐姐可不许跟别人说是我说的!” 赵佳和点了点头,人们论起八卦来,从古至今都是一个德性。 即便是这样,赵佳岷还是欲言又止了老半天,实在难以启齿,最终还是举起茶杯,“说来话长啊,我先喝口水!” “……”赵佳和的目光彻底地沉了下来,静静地等着,仅有的一点耐心也快要被赵佳岷的吞吞吐吐给磨光了。 喝完了水,赵佳岷敛着眉眼,娓娓说道,“昨夜里我正守在宫门口,刘义大将军知道吧,本是受命回来参加太子大婚的,前两日本应该就出发回西山大营。可昨夜里竟突然浑身是血,扛着谢征的尸体,跪在了宫门外,老泪纵横的负荆请罪,还说求皇上做主!禁军们个个都吓坏了!生怕被灭口!” 见赵佳岷唠了半天,也没说到重点,赵佳和气得低吼道,“……谢征到底怎么死的?” “我听说啊,听说……” 赵佳岷再一次看了看门口,扭头凑到赵佳和的耳边,还伸手挡在了唇上,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得见的声音,说道,“谢征趁着刘义回西山大营,半夜里偷偷潜入将军府里,和将军夫人苟合。却不料刘义突然回府,抓了个现形!刘义戎马半生,性情暴戾,怎堪受此大辱!一时激愤,拔刀直接插入谢征的胸口,当场毙命!” 话落,赵佳岷觉得把这些话说出来都丢脸得很,忍不住抬手搓了搓困倦的脸。 赵佳和也是听得耳根子都红了,喃喃道,“这……谢征胆子也太大了!” “谁说不是呢?据说谢征与那将军夫人早年在谢府之时就有首尾,后来趁着刘义常年驻守西山大营,两人多有来往!当真是色胆包天!” 如此禁忌之恋,听起来就很刺激,也许是真爱呢! 赵佳和抿着唇,沉思了一会。 “昨夜里到这会,宫里都是人仰马翻,我也被拖到了现在才回来!今早朝上更是吵得不可开交。我原以为裕王爷应该忙得脚不沾地,没想到竟还能抽空陪你回门!可见姐姐在姐夫心中的份量十分重要啊!” 赵佳岷适时将话题岔开,笑得很贱很贱。 赵佳和没有搭腔,假装没听见赵佳岷的揶揄,眉间的愁绪越发的浓厚,久久散不去。 为什么死的是皇后亲弟? 又为什么早不死晚不死的偏偏在昨夜死了? 还以这么不光彩的方式去死,难道只是巧合? 据说皇后只有这么一个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自小极为溺爱,几乎有求必应。 如今亲弟乍然离世,对于皇后而言,应当是一个极大的打击。 如此快,准,狠,不用想都知道是谁的手笔! 想到前两日进宫受到的对待,再联想到谢征的死,赵佳和手脚都在微微的颤抖,她还没有做好如何面对皇后疯狂报复的准备。 用膳的时候,赵佳和心事重重地看了看梁容瑾。 他面色如常,一双眼眸似一汪深潭水,深不可测,只眼睫下方蕴着一层淡淡的青影。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专注,梁容瑾似有所觉,扭头来看她。 四目相对之时,他冲她温柔又善良地微微一笑,也不说话,伸手夹了一块鸡腿肉极其自然的放进了她的碗里。 被抓包的赵佳和有些尴尬的低下了头。 柳氏和赵怀先看在眼里,满怀欣慰地相视而笑。 回到王府,刚一下马车,赵佳和正想将梁容瑾拦下好好询问一番时,就见一青衣女人立在马车旁,一脸的凝重之色,似乎等候了许久。 “见过王爷,王妃!”青衣女人拱手行礼。 “嗯。” 梁容瑾点了点头,对赵佳和轻声道,“王妃先回寝殿歇息罢。” 第164章 做绣活拍马屁 赵佳和侧眸,认出了眼前的女子便是前两日在浮曲阁见过的那名心腹之臣。 见梁容瑾迈腿准备离去,情急之下,她拉住了他的衣袖。 “我有事要同你说!” 尽管赵佳和的力道很小,但梁容瑾还是停下了脚步,侧身望着那抓着自己衣袖的一双细白的小手,抿唇笑了笑,目光不知不觉变得柔和细腻。 突然,一手扣住了赵佳和的后脑勺,拉了过来,弯腰在她耳边轻声细语道,“你先回寝殿。晚上!我尽量早回来!” 当着一众下人的面,赵佳和也不敢太让梁容瑾下不来台,只得点头应是,乖乖地转身离开。 上灯之时,赵佳和坐在坑沿,对着烛火,看着手里新做的荷包,悔不当初! 原来只是因梁容瑾要求,所以做得十分敷衍,要是早知道有求于他,她也就多花点心思了。 如今这么一看,真是越发的不喜欢。 想了半天,赵佳和将手里的荷包丢进了针线篮里,侧头吩咐道,“清霜,你去取一双王爷的靴子来!” “是。” 过了一会,清霜便取了一双干净的靴子进来,赵佳和便照着那双靴子细细地量了尺寸。 完了之后,又取了材料准备好好的纳上一双全天下最软最舒适的鞋子出来,不经间她抬头晃了晃眼,不小心瞄到一旁的四个大丫鬟,外加一个王嬷嬷都是一副慈母般的微笑望着她。 她一下子心里颇不是滋味,说来也奇怪,她现如今好歹也是个王妃了,为何她身边的人都没有一个站出来说要替她做,或者叫她要自恃身份,不能做这种下人才做的事呢? “姑娘终于是想明白了!这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做女人的当以夫婿为先,夫妻合美方是正道啊!”王嬷嬷喜上眉梢,就差合上双手来感谢夫人在天之灵了。 清露皱着眉头,想说些什么,但又觉得话糙理不糙,再加上王嬷嬷毕竟是赵佳和的乳母,自然不敢随意指责,也就闷闷地闭上了嘴。 反倒是秋月听不下去,不太认同地喊了一声,“嬷嬷!” “哪里说的不对了?王爷待王妃好,王妃也待王爷好,日后再生个小王爷就圆满了!咱们做女人的不就图这个嘛!” 王嬷嬷眼珠子转了转,将四个丫鬟都看了一遍,意有所指地笑道,“你们这几个丫头啊长得都水灵灵的,日后也要嫁人的,好好跟着王妃,断然不会亏待了你们!” 一听说嫁人,四个都害羞得低下了头。 “很晚了,没什么事,你们都下去吧!”赵佳和聊天的兴致不高,讪讪地吩咐了一声,埋头纳鞋底子。 清露忙说道,“王妃说的是,你们都下去吧,今晚我值夜!” “是。” 人走光了,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赵佳和换了个姿势,盘起了腿,双手搁在坑桌上。 许是太久没纳鞋底子了,不过片刻功夫,手指头便被扎出了好几个血洞子。她将手指放进嘴里吮了吮。 疼痛也不过就是一瞬,过了就好了。 夜里,寒夜霜重,烛火燃尽,只剩下极为微弱的光线。 清露轻手轻脚地推门而入,见赵佳和已然靠在坑桌上熟睡,手里还拿着未完成的鞋底子。 正想上前将她叫起之时,清露便顿觉身后阴风阵阵,蓦地回身一望,只见梁容瑾身姿挺拔地立在黑暗之中。 清露一惊,立刻跪了下去,请安。 “先下去吧!” 梁容瑾冷冷地吩咐完,便踏进了屋内,走到了赵佳和的跟前。 刚一靠近,一身的寒凉湿气正巧将桌上微弱的烛火晃灭了,身后的另一盏烛火顿时将他的影子放大了无数倍,投在了窗子上,顺带着将赵佳和整个人都遮住了。 一片黑沉,看不真切。 梁容瑾不得不蹲身下来,才能看清她那张灵秀乖巧的脸庞,唇边不自觉地漾起了一抹浅笑。 她睡着的样子,安详恬静地犹如孩童一般,微张着嘴,露出白皙的贝齿。 恍惚间,他想起了薛凝方才临去之前对他说的话,骤然脸色大变。 “你身负血海深仇,若想成就大业,早就应该绝情弃爱!” “你可以待她好,也可以将她宠上天!但你不能让她成为你的软肋!” “否则有朝一日她为你而死的时候,你当如何选择?要天下还是要美人?” 字字诛心! 这个薛凝,如今说的话真是越发的不像样了,竟然还管到他的头上。 但不知为何,一听到她会死这句话时,梁容瑾的心便不由自主地揪在了一起,痛到不能自已。 他顺了顺气,忍不住伸手拂了拂她额角的乱发。 只是这一轻柔的举动,将本就睡得不好的赵佳和惊醒了。 一睁眼,入目的就是梁容瑾超级放大的一张脸,五官深邃隽俊,背光而立,脸上的表情一时看不清楚,只是那一双犹如深潭般漆黑的眸子盯着她看,就像是一头猎豹在看着自己的猎物一般。 有严重被害妄想症的赵佳和猛然爬了起来,惊恐万分的神情难以掩藏。 梁容瑾看了一眼,脸上仅有的一丝笑意瞬间敛去,站起身,从容淡定地坐在了坑沿,低声道,“吵醒你了?” “没有!没有!”赵佳和本能地矢口否认,一时间脑子里一片混沌,竟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两人都觉得有些尴尬。 稍顷,梁容瑾眼角的余光朝赵佳和的手里飘了飘,看到那双还未纳完的鞋底子,心下有了几许了然,倒是将先前的不快一扫而光。 转头又望见针线篮子里,躺着一只已经做好的鞋底子,一时好奇,拿起来看了看,故作倨傲地轻笑道,“这是给我做的?” “嗯。” 赵佳和也不否认,本来就是准备拿这个来拍马屁的。 为了让赵佳岷顺利进入骁骑营,赵佳和正用自己略微清醒了一点的大脑想着措词之时,眼看着梁容瑾放下了鞋底子,又伸手拿起了那只被她自己都嫌弃的荷包。 “这也是给我做的?” “不是!” 说时迟,那时快,赵佳和赶紧伸出手去要抢夺荷包。 只可惜,一介弱质女流怎么抢得过一介武夫呢? 她只抢到了他握着荷包的手! 第165章 软硬都不吃 抬眼一看,梁容瑾脸色阴沉阴沉的看着自己,淡淡地质问道,“湛青色的荷包,王妃不是给本王做的,又是给谁做的?” 梁容瑾心气难平,用力抖开了赵佳和的手,将荷包翻转过来,只看了一眼,神情顿时变得复杂起来。 那上头并不是什么张牙舞爪的猛兽,或者梅兰竹菊的芳草,而是一只兔子! 一只高傲的兔子的背影。 若不是那长长的耳朵,圆圆的屁股,他险些认不出来这是一只兔子! 他哭笑不得,高举起那只绣着兔子背影的荷包,问道,“王妃这是何意?” “呃……这只兔子是一只喜欢背着人思考的兔子!臣妾是想王爷日后做事可以三思而后行!”赵佳和边想边说,总算也能编得像样一些。 其实就是懒。 梁容瑾哦了一声,脸色闪过一抹讶然,从容不迫地将荷包收入怀中。 赵佳和看在眼里,打算趁热打铁,忙问道,“王爷在骁骑营里可说得上话?” 闻言,梁容瑾歪过了头,饶有兴致地看了一眼赵佳和,眼里俱是笑意,沉吟片刻,直接拒绝道,“王妃若是为了让赵佳岷进骁骑营,还是免开尊口吧!” “……” 这个男人,是算命的吧? 赵佳和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也不多说废话,将手里未完的鞋底子扔到了坑桌上,发出砰地一声响,在梁容瑾略带警告的注视之下,冷笑道,“还想以此讨好王爷呢,看来还是免动尊手为好!” 话一落,赵佳和便下了坑,一身轻快的打算回床上睡觉。 只可惜,才刚走到屏风那,纤腰便被人从后揽住,紧接着狠狠地撞进了他的怀中。 男人浓厚的气息环绕四周,惹得她心头一阵乱跳,酥酥麻麻的。 她的后背抵在了他的胸前,他呼出来的热气不断喷洒在她的肌肤之上,她敏感地缩了缩肩膀。 不过一个简单的背后抱,她的脑子里又是一片空白,有时候真的恨自己为什么这么容易被诱惑? “怎么还是这般不会求人?”梁容瑾将脑袋搁在了赵佳和的肩上,嗅着她身上独有的女人香,心中漾开一片片的涟漪。 那声音低沉又温柔,让人听起来就很舒服。赵佳和吸了口气,“王爷都让我免开尊口了,我还能说什么?” 话刚一说完,赵佳和就觉得梁容瑾搁在她腰上的双手用力的收了收,他们之间又贴近了几分,他的脸蹭着她脸上的肌肤,略显粗粝,却还是让她不由自主地红了脸。 “是你弟弟求你了?”他哑着声音问道。 “嗯。”赵佳和低低地应了一声,一动都不敢动。 她实在是太了解他了,特别是在床事方面,只要他稍微有一点点的变化,她都能感觉得出来他的兴致高不高。 眼下,他连声音都变了! “你待你弟弟真好!”梁容瑾意味不明地又念了一句。 “嗯。” “佳和……”他闭着眼,又在她耳边轻声呢喃了一声,这个名字仿佛是在嘴里念过无数遍一般的顺口。 “嗯?” “我……很难受!很想亲你,可以吗?” “……”赵佳和咋舌,脑子里忽然轰地一声炸开了。 这什么意思?难不成他还没睡过女人? 可惜,梁容瑾虽然是在询问赵佳和的意见,但好像她同意与否并没有那么重要。 还没等到她的回答,她就已经被利落地翻了个身,压在了屏风之上,他的吻急促又快迅地落了下来。 他浑身滚烫,双唇却是冰凉的,在她的惊呼声中,乘虚而入,贪婪地攫取属于她的所有的气息。 男人学坏真的很快,上次他的吻技还十分生涩,如今倒是炉火纯青了! 赵佳和无奈地双手抵在梁容瑾的胸前,不断地想要推开他,趁着他吻向脖颈之际,出声质问道,“王爷一诺千金,说过会等我愿意的!” 听到这话,梁容瑾身形一顿,懊悔地闭了闭眼,这句话恐怕要荣升为他这一生最后悔说过的话了! 他冷静了一会,觉得毫无用处,仍然维持着紧紧怀抱她的姿势,不忍松手,抬起头,用额头抵住她的额头,商量道,“我让赵佳岷进骁骑营,你当我没说过那话,行不行?” “不行!”赵佳和断然拒绝。 开什么玩笑? 他还是第一次,非把她弄死不可! 建议他去天香楼练练? 但赵佳和没胆子这么说,怕他一怒之下不管不顾地就上了,她想了想,拿出了哄小孩的那套,耐心地柔声解释道,“一码归一码啊!我还小,没长大,会伤身的!” 如此近的距离,彼此的呼吸交缠着,空气越来越稀薄,赵佳和觉得大脑有些缺氧,抵在他胸口的那一双手已经渐渐失去了力道。 但更糟的是,她都能清晰地从梁容瑾深色的瞳孔里看到自己的倒影,那副春情荡漾,欲拒还迎的模样令她心惊不已。 “不小了!很多姑娘在你这个年纪都生孩子了!” 话落,他便又低头来亲,她连忙躲了开去,急道,“我害怕!” 声音急切又暴躁,赵佳和自己都吓了一跳,过后又柔声补了一句,“这样吧,我们先喝点酒,聊一聊?” 原以为只是垂死的挣扎,却没料到梁容瑾竟然爽快地放开了她,双唇紧抿,一言不发地拂袖而去,房门被甩得震天响。 赵佳和愣在原地,冷风突然灌入,吹散了满室的躁热之气,她有些无措地抱了抱自己。 “王妃?” 清露慌慌张张地从门外进来,浑身抖得跟筛糠似的,不知是冷的还是吓的。 赵佳和安慰道,“无事!” “可是王爷方才的面色黑得吓人,王妃可是惹怒了王爷?”清露仍旧不放心,又问了一句。 赵佳和摇头。 “王妃,王爷向来吃软不吃硬,您好歹软和些……” 清露的后半句话在赵佳和赏过来一记凶狠的目光之下,生生地吞了回去。 虽然王妃看起来比王爷善良无害,但也说不清为什么,清露心中莫名遵守着一条铁律,宁愿得罪王爷,也绝不能得罪王妃! “你下去吧,我要睡了!”赵佳和转身上了床。 其实清露说的不对,他是软硬都不吃! 第166章 去天香楼学一学 没心没肺的赵佳和缩在被子里,舒服地闭上眼睛。 就在她将睡未睡,似游走在云端的时候,房门“吱呀”一声响了起来,她下意识地转头去看。 迷迷糊糊地见到一男子长身玉立在床前,身姿挺拔,一身大红色飘逸的长袍,衣袂翩翩,无风自动。 竟然是梁容瑾去而复返了! 妈呀,还有完没完了! 深受三从四德侵害的赵佳和心中腹诽不已,却还是艰难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揉着眼睛轻柔地问道,“王爷怎么还不去睡?” 然而这一幕美人素手撩帘的姿态落入梁容瑾的眼里,着着实实让他又愣了一下,那似睡似醒的姿容当真是粉腮红润,秀眸惺忪,顾盼生辉,撩人心怀。 他仰天暗自长吁了一口气,感觉方才那冷水澡都白洗了! 别开眼不去看她,又朝她的那个方向晃了晃手里的酒壶,生硬地道,“你要喝的酒!” 于是,困倦不已的赵佳和被拎到了桌上,看了一眼满桌新鲜的菜肴,肚子咕咕地叫着,还真的有些饿了。 吃了两筷子之后,赵佳和也逐渐地清醒了,一双眸子清晰姣洁。 她抬眼看了看坐在对面的男人,只见他闷头喝酒,菜一口也不吃,一杯接着一杯,好似喝的不是酒而是寂寞。 往日总束高的头发此刻全散在身后,松松垮垮地随意扎了一点背在脑后,发尾有些许的湿意。他一向最是会将自己收拾得跟个风流才子一般,系什么腰带,佩的玉都极为讲究,如今这副闲散怠惰的模样倒是少见。 目光移到了他清隽冷硬的脸上,那挺俏的鼻梁,紧抿的薄唇,闪着光的眼眸,小酒杯上细长干净的手…… 一身红衣更是为他平添了几抹邪佞之色,妖冶惑人,乱人心智。 赵佳和连忙低下了头,不能看,不能看,再看会被吃掉! 为掩饰心慌,她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今儿个等在马车旁的女人是谁啊?” 梁容瑾举杯的手一顿,面不改色,低头敛去了眸色,淡淡地答道,“她叫薛凝,是王府里请的先生。智计无双,你日后不许对她无礼!” 含着满嘴菜肴的赵佳和唔了一声,话也没经过大脑,脱口而出道,“她和你长得有点像,是不是乌国人?” “王妃请慎言!” 梁容瑾将手里的酒杯重重地放到了桌子上,一双眸子染上了些凉意,沉声道,“哪还有什么乌国,通婚通商的法旨都下了,都是我朝的子民!” “……” 虽然觉得他反应有些大,但赵佳和也闹不明白为什么。 转念又想到他到底是姓梁,乌国也不过就是母族,而且还是被自己的父亲给灭了,他就算身份尴尬又如何,好歹还是个金光闪闪的皇子。 “我没什么意思,就是想说你俩有点像,长得都很好看!”赵佳和求生欲望极其强烈地补了一句。 无论男女让人这么直白地夸长得好看,心里都会甜滋滋的。 梁容瑾的唇角有些微微抽搐,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只得冷着脸装深沉。 可惜,赵佳和始终没有抬起头来看上他一眼。她心不在焉的吃着菜,眼珠子乌溜溜的转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鬼主意。 事实上,赵佳和也真的是很纠结,很痛苦,她满心满眼都是小问号,很想一个一个地问梁容瑾,却是无处开口。 想到刚才他竟然想靠让赵佳岷进骁骑营来睡她,她的脸色一闪而过的都是惊悚之色。 女人的第一次本来就很疼,再加上男人也是第一次,根本就不知节制温柔为何物,前世的那一晚简直生不如死,她绝对绝对不要再经历一次! 赵佳岷的嘱托八成是黄了。 而关于谢征的死,赵佳和也是心有疑虑,但这话要怎么说? 首先,谢征此人赵佳和根本不认识,死不死的和她有什么关系?万一梁容瑾来一句“女子不得干政”,那她岂不是很丢脸。 其次,梁容瑾这人挺护短的,她现在是他的王妃,他自然是会纳入羽翼之下护着。她虽然怀疑导火索是因为皇后打了她几个耳光,他要报复。但为这么个理由就把人家亲弟弟给弄死了,也太过狠毒了些。 即便他现在有那造反的心,但看起来似乎羽翼未丰,更需要的是韬光养晦才对,如此急攻近利地将其狼子野心暴露于人前,于他不利,也不像他做事的风格。 再退一万步说,这种往脸上贴金的话她又怎么说得出口? 万一他来一句“你长得丑,想得倒挺美”,那不是更丢脸? 见赵佳和停了筷子,目光专注,思虑过度地瞪着酒壶,梁容瑾的眉头几不可查地一蹙,伸手倒了两杯酒,推了一杯给赵佳和,神情淡漠地笑道,“看来王妃吃饱了,想陪本王喝两杯!” “好。” 赵佳和呆呆地放下了手里的碗筷。 不得不承认梁容瑾揣摩她的心思揣摩的十分准确,她的确吃饱了! 赵佳和很干脆的将酒倒入口中,冷冽的白酒入喉,一路灼烧着流入胃里,她皱着眉头忍不住啊了一声,浑身颤了颤。 这酒的劲头特别足,只一杯下去赵佳和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头晕目眩的,有些不可思议地望了望梁容瑾。 方才看他一杯接着一杯,喝得一点难度都没有,怎么到她这儿就像被下了蒙汗药一样? 梁容瑾好似根本没感觉到赵佳和的变化,神色自若地又替她倒了一杯,“王妃想什么想得如此入神?” 赵佳和摇了摇头,仿佛看见了两个梁容瑾。 又一杯酒下肚,赵佳和的感观都开始模糊,大脑反应变慢了,耳朵也不灵了,睁着一双混沌的眼睛,大着舌头,含含糊糊地说道,“你……先去天香楼跟人学一学再来睡我!” 这个时候,梁容瑾才抬眸震惊地看了看坐都坐不稳的赵佳和,眼里是他从来没有显露过的讶异懵懂之色。 天香楼? 见她的下巴已经搁到了桌沿上,仿佛下一秒就要倒头就睡似的。 他心里有些后悔拿了这么烈的酒来,都开始说胡话了。 一把她揽了过来,望着她光洁的额头,柔声道,“你醉了!” 声音醇厚又温柔,赵佳和靠在他的胸膛,彻底醉了。 第167章 长宁王的嗜好 梁容瑾拦腰将她抱起,轻轻地放到了床上,抬手抚了抚她发烫的脸颊,目光深深浅浅的,唇边挂上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浅笑。 替赵佳和掖好了被角,便离开了。 一路上吹着寒风,梁容瑾越想越不对劲,自己去天香楼的次数屈指可数,她为何要让他去天香楼呢? 直到走到了浮曲阁门口,才有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方才她说的意思是让他去天香楼学一学床上功夫。 这下脸色彻底臭了,乌云密布,一双深邃的眼眸气得都快要掉出来。 他叉着腰,烦躁的在浮曲阁外的空地上走来走去,夜晚清凉刺骨的寒风也无法让他的怒火消失半分。 突然就想原路返回去,把那个不知死活的女人拉起来狠狠地收拾一下。 好让她知道,男人不能受此大辱! 许久,夜空中一道黑影一跃而下,跪倒在他面前。 “王爷!” “东西呢?”梁容瑾沉声问道。 黑影神色不明,目光闪了闪,还是老老实实地从怀里掏出了一本书,双手捧着举过头顶。 只见那本书上赫然印着“春光册”三个字。 梁容瑾淡定从容地接过,推开书房的门独自走了进去。 “书香书坊怎会有这等伤风败俗之物?”玄影凑了过去,一脸的坏笑。 乍然一听,王爷让黑影半夜三更去寻这种春光图册,玄影的下巴惊得都快要掉下来了,一半喜一半怕。 喜的是王爷终于愿意近女色了,怕的是这种男人天生都会的事情王爷竟然还要埋头苦读? 该不会是有什么隐疾吧? “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这本还是从长宁王府里偷出来的!” 黑影郁闷地应了一声,就见书房的门猛然又被打了开来,从里面腾空飞出那本“春光册”。 伴随着的是梁容瑾的雷霆震怒,“再滚出去找!” 这声音显然是怒极,发自肺腑用力吼出来的,像沉雷一般滚动着,又似乎夹杂着一丝丝不好明说的躁动。 黑影和玄影两人先是被吓得一怔,紧接着朝地上看了过去。 那本春光册躺在地上,正好打开着,而上面是两个赤身裸体的男人面对面做着羞于启齿的事情。 黑影和玄影面面相觑,都是一副震惊骇然的样子。 像是无意中窥探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长宁王竟有这等嗜好? …… 不羡仙茶楼。 窗外阳光灿烂,透过窗棂照射进屋子里,正好洒在忙着看帐本的赵佳和身上,日光温暖又舒适,像一层薄薄的毯子盖在了身上。 她低头敛眉,时不时地微蹙起眉头,神情十分专注。头上梳着妇人的发髻,向来不喜爱戴满头钗环的她,今日出门也不过插了一枝简单别致的牡丹花步摇,因她细微的动作,步摇在阳光下晃动出波光粼粼的光芒。 柳氏在她出嫁之时,又拿了三间铺子作为嫁妆。如今她已经是拥有五间铺子的大富婆了。 面前一摞摞堆积成山的帐本已经看得差不多的时候,敛秋推门而入,放下了茶点,对着赵佳和低声道,“王妃,柳大人求见!” “柳大人?” 赵佳和有些懵,微蹙着眉,一双眼幽幽的,想了许久也想不起来自己到底认识什么柳大人。 “是柳顺元大人。”敛秋适时的补充了一句。 赵佳和这才恍然大悟,柳顺元也算她名义上的表哥,正想开口请人进来之时,就听见一旁的清露呛声道,“王妃是何等身份,如何能见外男?那柳大人若是有要事,烦请敛秋掌柜告知他,明日递了帖子,上王府拜会吧!” “正是。”秋月附议。 “这……” 敛秋有些为难,看了看跟门神一样的清露和秋月,又看着赵佳和,继续道,“柳大人是茶楼的常客,今日正巧见王妃的马车停在门外,才想着上来打声招呼,想来应当是并无要紧之事,我便去回了他罢。” “不必!” 赵佳和喊了一声,合起了帐本,弯着眼,大方笑道,“表哥来了,怎可不见?还是我出去罢。” 阳光下这么一笑,饶是常常与赵佳和打交道的敛秋也不禁微微发愣,心道,姑娘成了婚之后果然就是不一样了,再不是那个分明瘦小却要将自己扮成男儿的少女,更像个倾国倾城的美人了。 美到可以生孩子了。 其实柳顺元就坐在隔壁的茶室里,赵佳和推门进去的时候,正巧见到柳顺元和一旁的茶女挨得极近,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 那茶女满脸娇羞之色,两人隐藏在桌子底下的手和脚都交缠到了一起。 茶女是赵佳和为了迎合高端客户专门从人牙子那买来的容颜俏丽的年轻姑娘,只泡茶,不卖艺不卖身。 如今看到这种显然超出她预想的事情,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把不高兴表现地淋漓尽致。 柳顺元和茶女也适时抬眼看了过来。 茶女脸色一白,迅速起身,默默地退了下去。 柳顺元浪荡惯了,倒也未见不快,反倒神色自若地笑道,“表妹一副来抓奸的样子把我的人都吓跑了!” “大人慎言!”清露冷着脸斥了一句。 这年头,一个王府里的丫鬟都敢训斥朝廷命官了? 多嚣张! 眼看着柳顺元渐渐敛了笑意,打量清露的目光越发的露骨玩味,赵佳和叹息了一声,回头嘱咐清露和秋月道,“你们两个在外头等罢。” 清露不放心,但也不敢忤逆,只得和秋月一块出了门,一人站一边,特意将茶室的门大开着。 “茶楼可是正经营业,柳大人若是有兴致自是去那寻花问柳之地。倘若因柳大人而坏了规矩,日后我这茶楼还怎么办得下去啊?” 说话间,赵佳和已经坐到了柳顺元的对面,肃着一张脸。 反正她现在都是王妃了,自然是不怕外面那些闲言碎语了,何不大方承认了茶楼是自己的,让他日后都小心忌惮一些,不敢再胡来。 “往日都叫我表哥的,如今做了王妃,竟与我如此生分,真叫表哥伤心!”柳顺元一脸的委屈求全,伸手拿起茶壶,替赵佳和倒了一杯茶。 赵佳和有些郁卒,分明之前是他不让叫表哥的,眼下倒还怪起她来了。 第168章 都是天仙下凡的美人 赵佳和正想着要不要喊上一声表哥来显示自己的平易近人,端庄有礼之时,又听见柳顺元颇为疲倦地叹息,“这几日忙地脚不沾地,好不容易来看看美人,又让你给搅黄了!早知道就不见你了。” “可是为了谢征之死?”赵佳和挑眉问道。 柳顺元饮下一口茶,满口怨气冲天而出,“何止啊!谢征一死,那刘夫人第二日就上吊自缢而亡。如今谢家人分成了两派,一派要刘义偿命,一派要息事宁人,朝堂上吵翻了天!” 听柳顺元废话了半天也没说皇后那边怎么样,赵佳和忍不住问了一句,“那皇后呢?” “皇后?” 柳顺元疑惑地看了一眼赵佳和,见她神色颇为担忧,心中疑云渐深,先行按下。 “悲痛欲绝吧!皇上看上去也都老了十岁!这不,忧思过度,旧病复发,今日都罢朝了!” “这么严重?那我岂不是要进宫去侍疾?”赵佳和吓得整个人都坐不住了,霍然站了起来。 观她面上的表情多半是出于担忧,担忧得不行了的样子,那眼里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惊慌做不得假,柳顺元举着茶杯的手顿了顿,想了许久才道,“应当……不用吧!皇上喜静,皇后有太子妃陪着。裕王不是还去西山大营稳定军心了?” 话虽如此,但赵佳和吊着的一颗心怎么都放不下来,跟着梁容瑾真是没有一天好日子过,整日提心吊胆的。 她生怕皇后一怒之下将她叫进宫里去,先杀再说。 偏偏他还去什么西山大营? “他去西山大营做什么?”赵佳和脱口而出的时候,才想起柳顺元方才说了,是去稳定军心的。 柳顺元抿茶的功夫,出其不意地看了赵佳和一眼,脸色一凛。 那刘义手握西山大营的二十万大军!平日里与将领们都是同吃同住,颇有威望。要不然谢青城也不可能把娇滴滴的外甥女嫁给刘义这个莽夫。 而刘义如今受了如此大的屈辱不说,眼下还极有可能被治罪。那军中都是铁血的汉子,哪个受得了自家的将军受这等窝囊气? 西山大营里蠢蠢欲动,一旦受了奸人挑唆,后果不堪设想。 而今裕王这一去西山可谓是上上之策,朝堂反倒是风平浪静了。 再没有人提谢征的死,满朝文武百官也都安安静静地回到家中,约上三五个党羽开小会了。 刘义这条命算是保住了,但西山大营这块肥肉到底该由谁吃下?尚不得而知。 柳顺元看赵佳和这一问三不知的样子,很显然梁廷业什么都没和她说,他要在这跟个长舌妇一般抖个干净,反倒不妙。 “你自家夫君,怎么反倒要来问我?” 柳顺元低头浅笑,眼中略显戏谑之意,挑眉问道,“难不成你俩这新婚过得不甚愉快?” 闻言,赵佳和一愣,慢慢的坐了回去,脸上的红晕逐渐晕开,散到了耳根子上,他的意思分明就是在问你俩是不是没同房! 见赵佳和一脸惊愕又害臊的模样,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这显然就是被戳中了心事。 柳顺元心下了然,长长地哦了一声,大方地笑道,“往日听闻裕王爷不近女色,我原也以为只是王爷清心寡欲了些,竟没想到连表妹这等姿色都入不了王爷的眼,当真是……啧啧!” 这两声啧啧,简直可以算摧毁赵佳和脸皮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整个人都烧成蕃茄了! 饶是她活了两世,也架不到柳顺元这般没脸没皮,她好歹是个王妃,怎么能跟一个男人聊如此私密的话题? “原先我爹还想着将应如许给裕王,幸好幸好!” 柳顺元笑得十分开怀,一双桃花眼弯弯的,眸子被阳光淡出了琥珀色,非常柔和。 但赵佳和却像是被雷劈到了一般,瞪着双眼望过去,脸上的绯红顷刻间褪尽,柳应如和梁容瑾竟然还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 柳顺元晃了晃折射着光芒的大白牙,凑近了赵佳和,压低了声音说道,“表妹不必担忧,可让裕王私下来找我。在这方面,表哥绝对帮得上忙!” 赵佳和再没有多说一句,沉着一张脸,霍然起身,甩袖,愤而离去。 身后是柳顺元毫不顾忌的仰天大笑。 坐在马车里,赵佳和越想越气,一双黑沉沉的眼珠子像是快燃起火苗来了,一张小脸也是气鼓鼓的,手下的帕子越绞越紧,粉嫩的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 慢慢地那股子急怒之气消散之后,接踵而来的是隐隐的不甘与失落,胸口压着一团气,闷闷的,一呼一吸之间,氧气似乎都是浑浊的。 她忍不住微微湿了双目。 前有赵佳惠,后有柳应如,都是天仙下凡的美人。 难怪,难怪他想取太子而代之。 “打死你这个贱人!” “相公饶命……” “别以为你娘家兄弟发了财,我就得高看你一眼,你是个什么东西!我今儿个非得打死你!” “……” 赵佳和正在马车里暗自咬碎了牙,外头男人的咒骂声和女人的哭声不断传入她耳中,还时不时地有木器捶打在肉体上的身响。 那男人声音粗犷,隐约带着丝醉意,说起话来有些颠三倒四,什么早上没做饭啦,晚上没端洗脚水啦,甚至连闺房密事都当街说出来,说那女人洞房之夜没见血,不是处子之身。 一语激起千层浪,看热闹的人群越挤越多,指指点点。 王府的马车又宽又大,本也只是路过。这么一来,倒有些进退不得,只得放慢速度,缓缓而过。 赵佳和已经是有品级在身的朝廷命妇,梁容瑾特意为她选了一支精良的府兵随侍在侧。 前头骑马的统领张生眼看着人群越聚越多,心头一凛,生怕出事,便高喊了一声,“裕王妃在此,尔等速速让开!” 只可惜,他的话并不起什么作用,原本就不算宽敞的街道,更加拥挤了。 因为这年头,男人打女人真的就跟家常便饭似的,几乎家家都有。男人就是把自己的妻子打死了,官府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根本不会管。 第169章 路遇不平 赵佳和连看都不想看,只是那女人的求饶声实在是很凄惨,偏偏又有一些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于是,出于好奇的赵佳和掀开了一角的车窗帘子。 定睛一看,那被打得趴在地上已经起不来的女人可不就是她熟识的人嘛,分明就是香香啊! 香香嫁的男人是个姓佟的屠夫,虽然长得不高,但肥头大耳的,浑身都是肉,比赵佳遇还胖!满脸狰狞之色,手里的木棍足足有一拳头那么粗,一下一下使了狠劲地打。 “停车!” 赵佳和高喊了一声,想也没想,急忙掀了帘子。也不等马车停稳,便一跃而下。 因为太过急切,险些摔了一跤,脚踝处顿时巨痛袭来,她疼的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把立在一旁的清露脸都吓白了,慌忙过去扶住看起来扭伤了脚的赵佳和,喃喃道,“王妃……” 赵佳和正好搭上清露的手,想借着清露的力道走过去阻止屠夫对香香惨无人道的家暴。 正巧这时,不知是从哪里飞来一鞭子,打在屠夫的手背上,屠夫一时吃痛,手上的木棍应声落地。 紧接着一道闪电般靓丽的身影跳了出来,一声怒呵,“谁人如此猖狂,竟敢当街行凶!快报上名来!” 在秋月和清露两人的挽扶之下,赵佳和一瘸一拐地扒开了人群,只见那女子身着异族服饰,手执长鞭,威风凛凛的立在屠夫面前,一脸的怒容。 这不就是那位拉美公主吗? “我打我自家的娘子,与他人何干?劝你还是莫要管闲事的好!”屠夫见拉美气势十足,心底莫名发怵,但本着男人的尊严还是硬气得回了一句。 “我……我就是见不得男人打女人!”拉美一时词穷,本来大天朝的语言还说不利索,眼下又是官府都不管的事,她自然也是不好管。 但人都出来了,岂有缩回去的道理。 赵佳和冷着一张脸,已经走到了香香的面前,蹲下去将香香扶了起来。 “香香姐!” “佳和……” 香香的嘴角噙着血,满身污渍,眼里蓄满了泪水。 看到赵佳和之后,明显讶异了片刻,然后似是怀惴着希翼,最后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就黯淡了下去。 脸色纠结,神色几变,但都透露着一股浓浓的绝望。 香香拉了拉赵佳和的衣袖,有气无力地哭求道,“佳和,你帮我同那位女侠说,我没事的,让她别管了!我相公消气了就好了!” “……”赵佳和点了点头,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也不嫌香香脏,抬手替香香擦掉了脸上的污渍,看那脸上青一块,红一块的,心里越发的难受。 赵佳和将已然快要晕厥的香香交给了秋月,站了起来,推开了想要扶她的清露,上前几步,走到了拉美的身边,拉住了拉美的衣袖,“让我来!” 拉美扭头一看,见是赵佳和,微微愣住,一时竟忘记了自己正和一个男人当街打骂着。 赵佳和一只脚深,一只脚浅地走到了屠夫的面前,看那满脸的横肉,真是越看越不顺眼,竟敢这么欺负从小给她送烤鸡的儿时密友! 正所谓受人恩果千年记! 赵佳和不假思索地抬手就是狠狠地一巴掌甩在男人的脸上,因为使了大力,她的手都在微微的发抖。 虽然赵佳和是个女子,但她自小也是干惯了粗活,那一巴掌下去,屠夫满脸的横肉被甩得颤了一颤,整个被打懵了。 回过神来之后,怒而瞪向了赵佳和,正要开口骂人,谁料赵佳和反手又是一个巴掌甩了过来。 女人徒手打男人,还是打脸,当真是头回见。 满街的百姓看得鸦雀无声,只剩下啪啪打肉的声音。 一开始屠夫并不知道赵佳和是何许人,不敢轻举妄动,但连续几个巴掌下来,屠夫被打到怀疑人生,他也是有脾气的,突然大呵一声,“够了!” 一手搁开了赵佳和,只是没想到的是方才打人时特牛气的女人,只是这么轻轻地一推就摔到了地上去。 “你这刁民,竟敢推我!”赵佳和坐在地上,指着屠夫,满眼震惊之色。 见情况不妙,张生迅速挥了下手,府兵即刻将屠夫围了起来。 “胆敢伤了裕王妃,你怕是不要命了!来人!”张生冷着脸,心头突突地跳着。 看起来威风八面,但那声音细听之下,却透着一股颤抖。 若是让这屠夫跑了,裕王爷恐怕是会拿自己的命治罪! 随后又大呵一声,“将此人绑了!听候王爷发落!” 闻言,屠夫双脚一软,看着坐在地上,好整以暇的赵佳和,眼里全是惊恐之色,大喊,“饶命,饶命……” “爹,爹……” 一两岁多的小男孩从肉铺里跑了出来,看着自己的爹被架走了,声嘶力竭地哭喊着。 赵佳和连忙起身,走到小男孩面前,蹲了下来,与他说道,“绍南吧,还记得姨母吗?” “嗯。”绍南含着泪,乖巧的点了点头。 赵佳和朝香香看了一眼,对绍南说道,“你娘生病了,姨母先带你去给找大夫给你娘治病,好不好?” “好。” 随着绍南软糯的一声好,人群里顿时也嘈杂了起来,说什么的都有。本来人心都是肉长的,别人的家事谁能管得了,但眼下却变成了屠夫推伤了朝廷命妇,还是人人都好奇的裕王妃。 情况惊天反转,一时众说纷云,人群反倒比之前的还要多。 赵佳和也不在意,忍着脚疼,弯腰抱起了小绍南,吩咐人去请宋大夫,便上了马车。 一朝变凤凰又怎么样?目中无人又怎么样? 她如今都已经嫁给梁容瑾了,什么时候死都不知道,不给他添麻烦给谁添麻烦? 她爱怎么仗势欺人就怎么仗势欺人! 秋月和清露刚把已经晕过去的香香抬上马车,门帘被掀了开来,拉美不请自来坐到了马车上,对着赵佳和盈盈地笑。 “拉美素闻裕王妃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这招以退为进实在是高!” 拉美的声音是比较沙哑的,与本朝女子颇为软糯细腻的声线大相径庭,再加上拉美怪腔怪调的说话语气,引得赵佳和莫名的想发笑。 第170章 王府烤肉 也难怪长宁王迟迟不愿成婚,男人嘛,哪个不喜欢温柔如水的女人? 赵佳和怀抱着小绍南,轻轻地安抚着,粗略看了一眼香香,对拉美低声道,“公主误会了,我并不如公主一般打抱不平。此女名叫香香,乃是我儿时玩伴,我若是当作没看到,岂非太过绝情了!” 见拉美恍然大悟的样子,她又补了一句,“请公主恕罪,我要给香香请个大夫治伤,只能日后再请公主到府上一叙!” 逐客令已经说得这么简洁易懂了,可是拉美还是一副听不懂的样子,对着外面的车夫,笑着吩咐道,“快回府啊!你们王妃请本公主过府一叙呢!” 一扭头,又对着赵佳和大方地笑道,“相识就是缘分,何须日后,我今日就能去!” “……”赵佳和哑然。 这智商,难怪被丢出来和亲了! 但转念一想,拉美公主毕竟是和亲公主,若是拂了人家的面子,从而挑起两国争端什么的,那她岂不是挫骨扬灰都不够? 而且总隐隐感觉梁容瑾和拉美公主也有一腿。 马车行到一半,拉美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大叫了一声,随即趴到了车窗上,对着外头同样奇装异服的侍女叽哩哇啦地用狄国语吩咐了一句,语速非常快。 赵佳和连个毛都没听见。 那侍女一颔首便转身离去。 回到王府,安顿好了香香,赵佳和便在大厅里逗着小绍南玩着低智商的游戏,一旁备受冷落的拉美公主也未见不悦。 看了许久,笑得像个小孩子一般,凑了过去。 “我也想玩!” “……”赵佳和哑然失笑,将小绍南交给了清露,这才看向拉美,准备好好地尽尽地主之谊。 “听闻狄国黄沙漫天,四季无常,不知公主来京之后是否习惯?” 话落,赵佳和抿了一口茶。 听到自己的家乡,拉美有一瞬的怔愣,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几分,眼里透着些许黯然,垂首低声道,“尚京虽锦绣繁华,但思乡之苦,难以舒解。” “抱歉!”无意提到别人的伤心事,赵佳和诚心道歉。 “如今倒也习惯了!以我一人之苦,可换得北疆百年太平!当今圣上仁慈,不仅开放通商,还愿每岁赠与粮食布匹,免我国子民受寒冬之苦,我已心满意足。”拉美抬起头,仰着小脸,对着赵佳和灿烂一笑。 屋外阳光遍地,屋内的异族女子笑靥如花,更何况是如此心存大爱的女子,赵佳和一时倒有些看痴了。 难怪,一开始听说拉美原本属意梁容瑾,后来皇帝让她嫁长宁王,她也一声不吭就同意了。 本就是一场交易,是谁有什么关系? “听闻狄国人好食生肉?茹毛饮血?”赵佳和换了个轻松一点的话题。 拉美一听,低头又笑了起来,随后摆了摆手,解释道,“不,那是祖先!如今我们已经早就不吃生肉了!我们喜欢将一整只羊烤着吃!” 说到烤羊,不仅拉美一脸向往,就是赵佳和都觉得肚子有些饿了。 “如今还真的很是想念烤羊的味道!” “烤羊或许没有,烤整只兔子倒是可以!” 赵佳和托腮想了想,轻声建议道,“要不咱们现在就烤一只试试?” “当真?” 拉美激动地跳了起来,一时高兴转起了圈圈,最后竟还跳起了舞。 赵佳和也笑,正打算招招手,叫人去买兔子之时,就见门外走进来一女一男,那女子脸上含笑,“何事让拉美公主如此开心?” 话刚一落地,见到赵佳和,那女子脸色瞬间一凛,速度快地跟变脸似的。 不是别人,正是乐仪公主。 而乐仪公主身后跟着的类似护卫一般的男子也不是别人,正是赵佳岷。 一进门便眉飞色舞地对着赵佳和行了一礼。 “裕王妃要请我吃烤兔子!我已经许久没吃过烤肉了!” 良久之后,赵佳和在花园里挑了一块空地,生了三堆火,因为要吃烤肉的人实在是有点多。 怕做的来不及吃,赵佳和又去珍宝阁里取了几把亮锃锃的宝剑,横穿过兔子的肉体,架在了火上烤,非常好用。 论烤肉,赵佳和的技术那绝对是一流的!先不说前世就酷爱烤肉,就说儿时在农庄里也是经常烤着吃。 自家的烤肉会,自然是亲力亲为。 赵佳和正撸袖子格外认真地在火上将插着宝剑的兔子翻来覆去,赵佳岷凑了过来,轻声细语地问道,“姐姐,你同姐夫说了没有?” 闻言,赵佳和手上的动作一滞,略带抱歉地回过头,还没开口说话,就见赵佳岷哇哇低叫了一声,“我就知道你没说!” 赵佳岷挠了挠头,转过身走了两步,又走回去,皱着眉头说道,“姐姐,你也看到了,我日日跟着个公主,比死还难受!” “跟乐仪也不错啊,我看乐仪对你很好呢!日后万一还能尚个公主呢!” 赵佳和本来也就是随口一说,岂料,这话却让赵佳岷都崩溃了。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捂住了赵佳和的嘴,恨声道,“姐姐莫要胡说,尚了公主这辈子就没有出头的机会了!” 赵佳和点了点头,示意赵佳岷将手拿开。 “我不管,我要去骁骑营!” 赵佳岷开始耍无赖,赵佳和无奈地笑了笑,回转过身,继续翻转兔子。 “骁骑营是裕王爷一人统辖管理,他一句话的事!若是将来我有所作为,也可像温侯爷那般护佑姐姐,是不是?”赵佳岷仍旧不死心。 赵佳和默默叹了一口气,扭头见赵佳岷说得很认真,一双眼眸漆黑地像是要落下两滴泪来以表决心。 嘴里那拒绝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我再试试吧!”赵佳和听到自己这么说。 烤肉的香味四散开来,将众人的胃口吊得老高老高,赵佳和将烤好的兔子一一端上了桌,见众人十指大动,她满眼欢喜,撕下一把腿递给了一旁谗得直流口水的小绍南。 又端着另一盘兔子走向了立在一旁,早已老泪纵横的管事,笑道,“吴管事,你也尝尝?” 第171章 王爷辛苦了 谁料,吴管事二话不说,“噗通”一声跪了下去,看了一眼已是一片焦黑的草地,再看一眼那不断袅袅上升的白灰色炊烟,最后看一眼那插在兔子上的宝剑。 心头空空如也,感觉自己命休矣。 头一点地,痛哭道,“王妃亲手烹制之物,老奴岂敢吃上一口?就是闻上一闻都是罪过!王妃留着给王爷食用吧!” “……” 既然如此,赵佳和也不好强求,转身又把兔子递给秋月和清露,两人也是摇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真的很好吃!” “王妃还是留给王爷吧!” “……” 赵佳和讪讪地端着兔子,转身之际,又见宋大夫提着药箱静候一旁,见她回身,便笑着走上前来,交待了几句香香的病情。 总体无恙,无非就是开些药吃。 赵佳和道了谢,又将兔子递给了宋大夫,让他尝尝。 宋大夫反应不如吴管事那么大,却也是愣了一下,看见赵佳和撸着袖子,一脸的烟火气,随后先是疑惑地问了一句,“王妃亲手烤的?” “嗯,非常好吃!” 宋大夫脸色倏然一白,连忙摆手,丢下一句,“王妃还是留着给王爷罢,告辞!” 匆忙离去。 问了一轮,都没人敢吃,赵佳和觉得真是暴殄天物,都快凉了! 回到桌子上,又笑呵呵地撕了一把腿递给了小绍南。 兔子都吃完了的时候,天也黑了下来,赵佳和命人灭掉了两堆火,只留下一堆火。 几个人围坐着,看星星看月亮,听身旁的人斗嘴聊天,感觉还挺不错的。 赵佳和说,“听说天上的星星是死掉的亲人化作的!” 赵佳岷冷嗤了一声,“亲人哪有那么多,都是边关战死的英魂!” 拉美又说,“星星是在夜晚为人指路的!” …… “皇嫂!” 对面的乐仪突然叫了一声,原本仰头看星星的赵佳和后知后觉地低下了头,不解地透过橙黄色的火焰朝乐仪看去,才恍然惊觉,这一声皇嫂好似是在叫自己。 “看在烤兔肉的份上,你之前骗我的那事,我便不跟你计较了!” 乐仪的话很是突兀,语气也是阴阳怪气,一张脸桀骜不驯,仿佛这句话她一点儿也不想说。 可是赵佳和却觉得坐在火堆另一边的乐仪似乎是红了脸。 “多谢公主如此善良大方!”赵佳和弯着眼睛,笑道。 乐仪冷哼了一声,“你别高兴地太早,我有条件的!你必须教我怎么画那曼珠沙华!” 曼珠沙华? 众人皆是一愣,也包括了赵佳和,好半晌她才想起来这个曼珠沙华的由来,不由得低头捂住脸,笑了半天。 “你笑什么?”乐仪不解。 “公主当真要学?” “嗯!我回去试过无数次,根本画不出来!就连五皇兄也束手无策,画还被他拿走了!” 赵佳和微愣了一下,站起身,“那公主便随我来吧,保证你一看就会!” 乐仪一听,乐坏了,招呼着坐在身旁的两人,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书房里,烛火通明,赵佳和弯着腰,动作十分地郑重其事,像对待什么珍宝一样,低头一脸认真地将白纸铺开。 随后,拿出了一根比较粗的线头,在乐仪面前晃了晃,笑眯眯地沾上墨水,然后扭一扭放在了白纸上,拿来一张白纸覆盖上,然后拿过砚台重重地压下。 最后,用手快速地将线头拔出。 赵佳和眯着眼,一脸坏笑。 双手轻且慢地将白纸打开来看,一朵别具一格的曼珠沙华便跃然纸上。 案桌旁的几个人看得目瞪口呆,还以为要等上许久,没想到一秒成画。 乐仪最先反应过来,上前一步推开了赵佳和,如法炮制了一番,一下就成功了,激动地拉着赵佳和的手,开心地跳了起来。 紧接着,其他几人也开始作画了,一时间,形态各异的曼珠沙华飘落一地。 玩得不亦乐乎,以至于弦月高悬也没发觉。 直到书房的门“砰”地一声被踢开,因为力道太足,那门被甩地嘎吱嘎吱地响,似乎差一点就要被生生卸下来! 赵佳和猛然回头一看,脸上的笑瞬间凝滞,只见梁容瑾一脸铁青地站在门口,身量很高,一身寒气逼人。 他手上提着三把油光锃亮,灰头土脸的宝剑,更是无比骇人。 “还不滚!”梁容瑾怒气冲冲地低吼了一声。 这声音十分威武有力,只一声便将屋子里的几个人吓得狂奔而出,作鸟兽散。 赵佳和心里发慌,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无辜样子,偷摸摸地跟在了乐仪的身后,刚走到门口就被梁容瑾一把扯住了胳膊,往屋内拖去。 他一反手,又将房门关了起来。 从热闹到冷清,不过几秒时间,再加上梁容瑾不高兴的气场实在太强,赵佳和一时适应不了,心中惶恐不安。 那一双黑沉黑沉地眼珠子死瞪着她,两片薄唇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线,额角上的青筋都暴起了,鼻子好似都没有吸气,只有出气声呼呼作响。 那抓着她的大手越收越紧,仿佛是想要将她的骨头捏碎一般。 饶是活了两世,也没见过他这么生气的样子。 “王爷辛苦了,妾身给您……沏杯茶?”赵佳和原本是习惯性地想说放洗澡水的,但话锋临时一转,换成了茶。 因为她怕他会让她进去服侍他洗澡。 见赵佳和一副还不知道错,死不悔改的样子,梁容瑾浑身都快要气得冒烟了,自己一路从西山大营连夜飞奔回来,就接连遭受如此打击,满腔的怒火无处宣泄。 他松了她的胳膊,就地扔了一把宝剑,垂首道,“这是我八岁那年,我母妃特意请人重金打造的宝剑,价值黄金千两。” 又扔了一把,继续说道,“这是教授我武艺的师父云游四海之前送我的宝剑,虽然不名贵,却意义非凡。” 最后一把也扔到了地上,他终是抬起眼眸看着赵佳和一字一顿地说道,“这是我去世的外祖父,乌国的王送我的宝剑,上面镶嵌的是乌国至宝,血凝珠!” 第172章 资质甚高 三把宝剑扔在地上,冷兵器撞击地面发出的声音,清脆又冷硬,在夜里更显凉薄,一声一声全都敲击在了赵佳和的心上,令人胆寒。 梁容瑾说话的语气虽然又缓慢又低沉,但赵佳和就是听得出来,那声音里极度克制的怒火。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烤个肉,吴管事能哭成那般模样! 那珍宝阁里满墙都是剑,她怎么就这么倒霉,挑的都是他视若珍宝的宝剑吗? “对不起!”赵佳和受不了梁容瑾吃人的目光,道歉总是没错的。 她慢慢地蹲了下去,对着三把宝剑,就像是对着三具亲人的尸体,颤声道,“我会洗干净的,我保证!” 话一落,赵佳和就想趁机一把揽过三把宝剑,逃出门外去,洗剑。 可惜,手还没碰到剑,胳膊又让梁容瑾强硬地拉了起来,那力道大到足以让她脱臼,即使疼痛难忍,也只能咬紧牙关受着。 不管不顾是一回事,直面雷霆之怒又是另外一回事。 “我娶你回来不是让你干这些下人做的事!”梁容瑾压抑着声音低斥了一句。 见赵佳和像只小乌龟一样缩着脑袋,一双眼眸湿漉漉的,满是惊恐之色,从她漆黑的犹如一汪清泉的瞳孔中,梁容瑾望见了自己满是狰狞的一张脸,顿时颓然地松了手。 一回府就听说了她当街打男人的事,本就怒火攻心,又见心爱的宝剑被糟蹋成那副模样,她竟然还亲手为不相干的人烤肉,心中顿时怒火翻腾,持久不灭。 除了想把她丢到床上去搓圆搓扁,没有任何心思。 然而,一切的一切都在撞入她委屈又恐惧的眼神之后,瞬间烟消云散,怎么都发不出火来。 生怕她被利剑割伤。 昏黄的灯光之下,那张娇俏灵动的小脸纵使浮着一层淡淡的油光,却也丝毫掩盖不了她那白皙地几近透明的肌肤,好似一碰就会碎掉。 怒火急转直下,突然就变成了躁火,梁容瑾的脸色又沉了几分,蓦地大步朝内室走去。 走了几步意识到赵佳和没有跟上来,回过头,冷冷地看了一眼,轻斥道,“还不跟过来!” 赵佳和哦了一声,跟着进了内室。 见他挑着眉毛,张开手臂站着一动不动,她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要她侍候脱衣裳的意思? 暂时不敢惹他。 赵佳和上前一步,因为他很高,也不知道弯个腰下来,所以她只能踮起脚尖,配合他的高度。 他敛着眼睨她,呼出来的凉气喷在她的脸上,麻麻痒痒的。 定了定神,她才伸手脱掉了他身上的披风,搁在一旁的屏风上,回身正想蹲下去帮他解腰带,却被他大手一捞,揽住了腰,两个人的身体贴得极近,呼吸略显急促,只听他的声音轻轻柔柔地在她耳边问道,“为何打人?” 赵佳和有点错愕,明明把他那什么外祖父,母妃,师父都是特别重要的人送的剑弄成那副死样子,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没事了? 她的利用价值真的这么大吗?可以让他如此无条件地忍气吞声? “因为他打我朋友!”赵佳和这个人是非常得寸进尺的,说白了就是吃硬不吃软。 他一生气,她就怂,他一软和了,她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 因为认清楚了自己的价值,赵佳和瞬间就挺直了腰板,脸上一派清冷之色。 “你看不过眼,让下人去打便是!身为王妃,亲自下场甩耳光,你也不怕脏了自己的手吗?”梁容瑾咬牙切齿地在她的细白的脖颈上轻轻咬了一口。 他都能想到明日满尚京城的谈资都会变成裕王妃当街打男人! 一想到自己的女人从那么多行行色色的男人嘴里以各种各样污秽不堪的言语说出口,他这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赵佳和浑身一颤,双手抵在他胸前,将两人推开了些距离,这才解释道,“若是让下面的人来打,也就是打一顿就好了,回去他会更加肆无忌惮地打香香的。我既然管了,自然就是将他整死算完!” 梁容瑾冷笑了两声,低头看着赵佳和的目光越来越深沉,越来越放肆,“你将人家男人弄死了,你以为人家会感激你吗?人家孤儿寡母的日后怎么过?” “孤儿寡母的自有我护着!那种男人留着干什么?死了最好!死不了,休了也行!” 赵佳和口不择言的时候,似乎是一点也没意识到眼前的男人正是她自己的丈夫,如此离经叛道的话从她那两片粉嫩的红唇里蹦出来,落在梁容瑾的耳朵里异常的刺耳! 梁容瑾差点气歪了嘴,连喊了两声好,恨声道,“休夫都敢说,赵佳和,你果然够狠!” 这个时候,赵佳和才察觉到一丝丝不太寻常的味道。 威胁的话语就在耳边,似乎是咬着她的耳廓子说的,攻击力十足。 落在耳朵里,心尖像是被这磁性暗哑的声音撩得起伏不定。 她觉得一定要说些什么缓解高压才行! “给我惹了这么多麻烦,拿自己来赔!”梁容瑾先发制人。 “王爷……” 刚一张口,他便循了过来,速度飞快地含住了她的双唇,苍白的话语被吞没在了他灼热的亲吻里。 急躁又野蛮,可以说是像个毛头小子一般,吻得她头破血流,大手也是肆无忌惮地在她身上四处探索。 他似乎彻底丧失了冷静与克制。 赵佳和一边抗拒着,一边又忍受不了他的撩拔,身体软成了一片,只能嘤嘤地偷着空隙轻喊着不要,不要…… 这声音软绵绵的,越发的娇媚,梁容瑾更是心痒难耐,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竟然会如此失控。 他一方面痛恨自己受不了诱惑,一方面又甘之如饴,将她压到了木床上,微微起身,低头看着她早已是绯红一片的脸颊,心中震荡。 “佳和……” “嗯?”出于本能,赵佳和软软地应了一声。 “这方面我确实没什么经验,但我资质甚高,什么都是一学就会,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 第173章 不能太宠 梁容瑾作势就又要吻下来,门外却突然传来王嬷嬷杂乱的脚步声,肝胆俱裂地冲屋内喊道,“王妃,王妃,出事了!” “奇怪了,人都上哪去了?” 见一路都没人理会,王嬷嬷又念了一句。 “不要管!有事让她去找管事!你别管!”梁容瑾有种不详的预感,又别无他法,只能恶狠狠地命令道。 但他忽略了,赵佳和根本就不是一个老实本分又听话的女人。 “乳娘,出什么事了?”赵佳和不顾梁容瑾吃人的目光,双手毫不客气的撑着他的俊脸,挣扎着冲屋外反问了一句。 随后便见到窗纸上映着一个妇人黑色的身影,王嬷嬷的声音自那身影处传进来,“小绍南不知怎么了,上吐下泻,浑身发烫,涕哭不止啊!许是生病了,要请大夫,老奴找了好半晌,也找不到管事在哪!王妃快来看看吧!” “……糟了!” 赵佳和面色一凛,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推开了压在她身上的梁容瑾,一边整理着身上凌乱的衣襟,一边狂奔出门。 小绍南是她带回来的,要是出点什么事,怎么和香香交待?恐怕她这辈子心里也过意不去。 手一碰到门栓,只听见身后的男人怒不可遏地大呵一声,“赵佳和,你敢走!” 赵佳和低头想了片刻,回头望过去,目光澄净又决然,语气平缓,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让清霜来伺候你!” 话一落,再不管他,拉开门,快步离去。 她又不傻,很多事情只是不想说罢了。 清露是真心不愿意当姨娘的,而清霜每次见到他都是一副含羞带怯,芳心暗许的样子,日日王爷王爷的不离嘴边。 这一世,她绝对不能再失了心。 那道清瘦秀丽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的时候,梁容瑾面色沉郁立在原地,目眦欲裂,身后仿佛是窜起了冲天的火焰。 抬腿一脚就踹翻了一旁的花瓶,那上好的彩釉瓷瓶足足有一米多高,应声落地,发出迅猛又清脆的声响,碎片散落一地,满室狼藉。 这个胆大妄为又目中无人的女人! 掐死,掐死算了! 梁容瑾步伐沉重地走出几步,脚尖一挑,随意挑了一把宝剑起来,握在手上,大步朝外走去。 腾空一跃,落在了空地上,凌厉的剑锋猛然朝前劈去。 月明星稀,寒风凛冽,也丝毫吹不散衣着单薄的男人。 他手上的剑染了厚厚的油渍和炭灰,在月光下,显得黯淡无关,但那一招一式俱是冷冽的杀意,剑锋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烦躁暴动的心神久久难以驱散。 良久,梁容瑾筋疲力竭地丢开了手里的剑,满身的汗水总算是稍解了心中的烦闷与躁气。 玄影自后方上前一步,颤巍巍地将手里的帕子递了上去。 见梁容瑾接过帕子擦脸,又轻声问道,“王爷可要沐浴?” “嗯。” “去浮曲阁?”玄影低眉顺眼地又问了一句。 其实梁容瑾一向都是在浮曲阁沐浴,没成婚之前也是宿在浮曲阁,但今晚真的不敢确定。 梁容瑾擦完了脸,没有立刻回答,静默了片刻,才侧头望着玄影,神情淡漠地说道,“回寝殿!” 直到泡在了寝殿净室的浴桶里,两条手臂搭在桶沿,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打着木桶,一下一下好似他频率有些快的心跳。 想到她每日也是这么泡着,梁容瑾的脑子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赵佳和那日湿身跪坐在河边的模样,玲珑有致,媚骨天生。 他仍旧心气难平,掬了一把水烦躁地洒到了脸上。 “赵佳和”这三字就像是卡在他牙缝里的一块小肉糜,恨得牙痒痒,又吐不出来!惹得他挠心挠肺的。 女人,当真是不能太宠! 净室的屏风外头突然传来细细碎碎的声音,从屏风上的投影看去,似乎是一个身段姣好的女人在脱衣裳,动作很轻很慢。 这么一看,梁容瑾浑身都僵了,脸上难得有片刻的呆滞。 除了赵佳和,没有女人敢在他沐浴的时候进来! 虽然他的心底还是有些不信,却还是睁大了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净室的入口。 女人脱完了衣裳,浑身只着一件红色肚兜,扭扭捏捏地一步一个脚印地迈进了净室,红着脸,蹲身行了一礼。 看到女人的容颜时,满怀期待的梁容瑾如遭雷击,一张脸变得极其难看,同样是女人的躯体,却令他浑身发寒。 偏偏眼前的女人不敢看他,却又不知死活,一脸娇羞地走了过来,边走边说,“奴婢奉王妃之命特来伺候王爷!” 好一个奉了王妃之命! 在女人的手探过来之际,梁容瑾嫌恶地一把抓住她的手婉重重一甩,毫不留情地将她甩到了地上。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跌坐在地上几近光裸的女人,反而找回了一点男人的尊严,原来也并不是所有女人都能诱惑得了他。 “黑影!”梁容瑾大呵一声。 片刻,黑影也不知从哪里飞奔进来,目不斜视地跪倒在地,一副任凭差遣的模样。 “清霜狐媚惑主,即刻逐出府去!” 梁容瑾冷着一张脸,目光深远地平视前方,眼里没有焦距,不知在看什么,说出来的话平静清冷,不带丝毫感情色彩,但却如金石坠地般不容忽视。 “是。” 黑影面上闪过一抹尴尬,黝黑的脸上似乎透着淡淡的红晕,但还是起身走向了清霜。 其实在黑影进来之后,清霜早就已经吓破了胆,也不顾自己是否衣不蔽体,由坐姿改为跪姿,哭求道,“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并非奴婢痴心妄想,是王妃让奴婢来的啊!是王妃要害奴婢啊……” 一声又一声凄厉的哭声让梁容瑾烦不胜烦,一遍又一遍地提醒他,赵佳和是如何地看不上他。 他握了握拳头,沉声命令道,“清霜污篾王妃,罪大恶极,即刻充入西山大营!” 黑影暗暗吃了一惊,也不敢多说一句话,将面如死灰的清霜拖走了。 一个弱女子充入西山大营,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沦为军中男人的玩物。 第174章 今晚不吃你 深夜,裕王府西厢房里,只点了一根蜡烛,昏黄的灯光下,赵佳和低头望着怀中小男孩熟睡的小脸,满脸疲惫地轻呼了一口气。 背靠着床架,她忍不住眯上了眼睛,实在是困倦极了。 宋大夫说孩子太小了,胃里根本消化不了两把烤兔腿。 方才喂了药,小绍南仍然是闹个不停,她心里自责不已,不忍离去,已经连续抱着二十多斤的孩子摇摇晃晃了一个晚上,手臂早就已经累得又硬又僵。 赵佳和很快就睡着了,屋子里静谧安详,只有趴在桌沿睡得香甜的王嬷嬷发出轻微的呼声。 可惜,没过多久,屋外突传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那脚步迈得沉稳快速,俨然是一男人气急败坏地一路疾行。 一直到西厢房门口,连个停顿都没有,抬腿对着房门就是用力地一踹。 “砰”地一声巨响,把坐在床沿打着盹的赵佳和吓了一跳,怀中的男孩也因为猛然受到了惊吓,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哭声震天,张牙舞爪,赵佳和实在被吵得没办法,无奈地起身,将小绍南抱在怀里,一边摇晃着,一边柔声安抚。 同时朝门口甩出一记凌厉的眼风扫向来人。 梁容瑾一脚踏进屋内,只见赵佳和光着脚丫在冰凉的地面上走来走去,怀中抱着一个……小男人? 她哄孩子的温言软语实在好听极了,软糯,细腻,极致温柔。 可都这般了,那小男人似乎还不满意,伸着一双小手摸来摸去,最后停留在了她胸前最柔软的位置。 这一幕,看得他肝胆俱裂! 那里他都还没摸过! 又想到自己方才满身疲惫地坐在寝殿里等她,直到满室的烛火全都燃灭了,他才真正意识到她是不会回来了。 “来人!” 梁容瑾大喊了一声,多年的隐忍与自律注定了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暴躁易怒,更不是一个随意将情绪外露的人,而如今他竟怕自己多看上一眼都会将她怀里那小男人给当场摔死! 他怒斥道,“让王妃彻夜哄孩子,你们是都死了吗?” 王嬷嬷吓得差点跌到地上去,慌慌张张地跑到赵佳和的身旁,从她怀中将小绍南抱走,轻声劝道,“王妃快些回去歇息吧!” 怎料,小绍南一脱离赵佳和的怀抱,便哭得撕心裂肺,明明还闭眼睡着,却一点也不含糊,还是伸长了手,想要回到赵佳和的怀里去。 见赵佳和满眼怜惜的又准备去抱回来,梁容瑾上前几步,拉起她的手腕,二话不说就往外走。 “王爷……绍南生病了,香香姐又受伤,他现在只认我!”赵佳和自然不愿,重心向后移,拖着不肯走。 “赵佳和!” 梁容瑾顿住脚步,蓦然回首,面露沉郁之色,眉间蕴沉,黑色的瞳孔却闪闪烁烁的,望着赵佳和,压着声音叹息,“别人的孩子你如珠如宝的待着。你要是那么喜欢孩子,我跟你生!” 赵佳和满脸错愕,急忙解释道,“不是!是绍南吃了我烤的兔腿,积食了,我心中有愧,照顾他不是因为我喜欢孩子!” 话语在此刻是那样的苍白,赵佳和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都说了些什么!但她不能给他一种她想要孩子的错觉! 虽然在男女之情上,梁容瑾还不算高明,但也绝不是愚蠢! 相反的,他很聪明,从赵佳和的字里行间已经明白了一点,她可能并不想生孩子,也有可能只是不想为他生孩子。 说来说去,她心里始终没有他! 意识到这一点,尽管梁容瑾已经努力掩饰,但也还是无法将眼里的暴戾之气尽数消除,面色青了又青。 他垂首,选择了隐忍。沉默片刻,才冷声道,“我明日就要去西山大营,短时间内都不会回来!” “……” 牛头不对马嘴的一句话,让赵佳和微微愣住了,望向他那双漆黑深幽的瞳孔里,总觉得隐约中似乎透露着一股淡淡的忧伤,像一只受伤的狮子。 她摇了摇头,他受伤,怎么可能? 这么一愣神的功夫,梁容瑾就拉着赵佳和离开,身后的王嬷嬷似乎也终于是征服了小绍南,安静了下来,她便也只好随他而去。 因为他迈的步子很大,她只能小跑着跟上。 在跨过门槛的时候,一时不察,将受伤的那只脚踩上了门槛,本就扭伤的脚踝无法受力,惊痛之下,就想一屁股跌到地上去。 梁容瑾回身,眼明手快地将她扶住,眼中的担忧一闪而过,连忙问道,“怎么了?” “脚扭了!” “……” 梁容瑾自然不知道赵佳和是跳马车的时候将脚扭了,只当她是跨个门槛就把脚给扭了。 他突然就拿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目光死死盯着她。 然后,拦腰将她抱回了寝殿。 赵佳和坐在床沿,梁容瑾正蹲在她面前,神情认真地欣赏着她那只既不红也不肿,看似完好无损的小脚丫。 事实上,她非常怕痒,特别是脚底心,就算他什么也不做,只是单手举着,他的呼吸和空气的流动也让她忍不住缩了缩脚。 这一缩,带动了梁容瑾的手指头反射性的就是用力一捏,赵佳和惊呼了一声痛,只听他云淡风轻地说道,“放心,我今晚不吃你!” 言外之意就是以后再吃。 “……” 本该脸红的赵佳和,脸色倏然一白,突然想起来她刚才是叫了清霜去伺候的,他刚才那样一副欲火难耐的样子,时间又过去那么久了,怕是已经吃饱了吧! “脚踝看不出伤痕,大概是轻微扭伤了!”梁容瑾将赵佳和的脚轻轻地放了下来,微微松了一口气,站了起来。 高大的身子将烛光全部挡住,黑色的阴影笼罩在赵佳和的身上,双方都看不真切彼此脸上的神情。 “好好休息,这几日没事别下床走动了!” 冷心冷面地丢下一句话,梁容瑾便转身离去。 他想的是即使数次战前失利,一败涂地,也不能自乱阵脚,想要一亲芳泽,就要下一番苦功夫。 第175章 小贱人呢? 翌日清晨。 赵佳和一身华服雍荣华贵地坐在暖阁里,头上难得的多插了两支珠钗,整个人都端着,手里捏着茶杯,轻轻地吹了吹,抿了一口,一脸傲慢之色。 她在等清霜来请安。 昨夜梁容瑾应当是宠幸了清霜,所以她现在得拿出当家主母的气魄来,好好给当姨娘的立立规矩! 她现在突然理解了晨昏定省的必要性! 一想到昨夜里那绝尘而去的男人,她这心里还真不是滋味! 等了好久,茶都喝了五杯,午膳都快开始了,清霜竟然还没来! 看着敞开的大门,那外头除了漾漾的阳光,连个鬼影都没有! 赵佳和勃然大怒! 她一拍桌子,霍然起身,对着侍立一旁的清露,怒问道,“那小贱人呢?去给我拖出来!昨夜里王爷即便再荒唐,也不能如此没有规矩吧!” 这话还是从皇后那里学来的,她终于感同身受。女人大抵都是不爱男人在别的女人身上太过荒淫无度! 清露被赵佳和突如其来的怒火喷懵了,弯腰,弱弱地问了一句,“敢问王妃,谁是小贱人啊?” “还能是谁啊?清霜啊!她昨夜……” 赵佳和猛地一顿住,瞳孔微一收缩,默默地侧身又坐了下去,移开眼,了无生趣地道,“不是被王爷宠幸了吗?不用来给我请安问好吗?” 闻言,清露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脸色苍白,连整日挂在嘴边的标准笑容也没法挤出来,一颔首,如实答道,“清霜昨日就被黑影护卫连夜送到西山大营里去了!” 说罢,清露的神色又黯了黯,她当然知道清霜被送入西山大营是个什么下场,同是侍候王爷的丫鬟,即便她不苟同清霜攀龙附凤之心,但这样的惩罚实在太重了! 流水的清霜,铁打的清露! 王爷天人之姿,在他身边侍候的丫鬟很难不芳心暗许,但没有一个下场有清霜这么惨的! 然而,清露没想到的是,她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对于清霜怜悯的神色,落在了赵佳和的眼里,却变成了另一番含意! 连夜送入西山大营? 他也说过短时间内不会回来…… 看来是合了心意了。 赵佳和有些颓然地坐着,觉得清露都开始可怜自己了!梁容瑾心有所爱,但生理上也需要缓解,除了赵佳惠,大概所有女人在他眼里都一样吧。 如此,也罢。 “王妃,香夫人求见!” 外头走进来一丫鬟,蹲身行礼。 “请进!” 赵佳和刻意忽略心底的酸楚,扯了扯嘴角,挤出一抹笑来。 片刻,香香从门外慢慢地走了进来,手里牵着小绍南,一到赵佳和面前,就教导着小绍南一起跪了下去。 “民妇见过王妃娘娘!” “你这是做什么,快些起来!”赵佳和想上前将香香扶起,想起了昨夜里梁容瑾的话,于是侧头瞄了清露一眼。 清露立即会意,上前扶香香起来。 可是,香香执意跪拜在地,迟迟不愿起身,“民妇当不得王妃如此抬爱!今日受王妃大恩,无以为报!但民妇还是舔着脸请王妃看在绍南年纪小的份上,开开恩,饶了我家相公罢!” 语毕,香香便伏在地上,细细地哭了起来。 字里行间,对屠夫甚是维护,虽然姿态放低,但语气却对赵佳和颇有些怨怪之意。 赵佳和愣了一下,忽略掉心中那点不适,仍是苦口婆心地劝说道,“他将你打成那样你还要维护他?这样下去,总有一日你要被他打死的!” “是我对不起相公在先!” 香香抬头,泪眼婆娑地望了望站在跟前的赵佳和,跪走到她脚边,拉着她的衣摆,哭求道,“都是我的错!王妃,我求您,饶了我家相公吧,别让绍南小小年纪就没有爹!” 香香哭得伤心欲绝,眼中惶恐不安,整个人摇摇欲坠,那是对失去丈夫的恐惧! “好,你先起来!慢慢说!”赵佳和亲自弯下腰,将香香扶了起来。 香香如获大赦,谢了又谢,之后才起身。 赵佳和示意丫鬟将绍南带下去,牵着香香走到坑沿,一起坐了下去。 伸手替香香倒了一杯茶,挑着眉头,随口念叨了一句,“没见过你这么傻的,被打成这副样子,还要将错揽到自己身上?” “是我的错!也不知为何,洞房之夜我没有落红,相公心里耿耿于怀也是常理之事!” 香香神情黯然地苦笑了一下,淡淡地瞥了一眼赵佳和,又低下头,眼角余光闪了闪,补了一句,“平日里相公待我还是很好的,只是醉酒了才会这样!” “……”赵佳和沉默了,好像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屋外阳光明媚,屋内女子悲悲戚戚,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但她却在这一刻,突然明白了一点,她骨子里还是流淌着不屈的灵魂,她即使装得再像,也无法完全成为香香这样以夫为天的女人。 屠夫昨日被王府护卫绑了回来,关在了地牢里,赵佳和和香香在护卫的带领下,下了地牢。 梁容瑾这个人连书坊那样的地方都建有暗室,更不用说自家王府了。 地牢里阴森灰暗,不见一丝天光,四面都是墙。 一下了台阶就觉得阴风阵阵,吹得后背发麻,张生一路走,一路将墙上点上微弱的火苗。 赵佳和勉强能看清脚下的路,步子迈得极轻,却仍然显得很大声。 越是往里,就越黑,慢慢地闻到了一股子的血腥味,她有些难受地掏出帕子捂住了口鼻。 前头黑暗处逐渐传来男人微弱的呻吟声,“快死了……救命!” 香香一听,脸色一白,不管不顾地拔腿就朝前跑去,扑到了男人的身上,眼眶一热,掉下泪来,慌里慌张地替男人松绑。 得了自由之后,男人见赵佳和缓步走进来,吓得浑身发抖,连忙跪下哭着求饶,“王妃饶命,小的再也不敢打香香了!王妃饶命啊!” “你娘子乃本妃幼时玩伴。看在你娘子的面上,我暂且留你一条小命,若是再敢殴打她,本妃定不轻饶!”赵佳和神情严肃,声声清脆,掷地有声。 第176章 除夕进宫 冬日的暖阳散发一缕缕炫目的光芒,弥漫于一望无际的湛蓝苍穹,温柔又含蓄,霜雪覆盖的大地仍然沉浸着丝丝的寒气。 赵佳和一身华丽典雅的宫装,正襟危坐于梳妆台前,任凭身后的丫鬟挽着她的发,那瓷白的肤色上了些胭脂,显得更加灵动精致,阳光下透着灿灿的光芒,一双略带愁绪的眸子也让阳光淡出了琥珀色。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赵佳和怔怔地透过铜镜看向身后刚从屋外走进来的秋月,轻声又略微急切地问道,“怎么样?” 只见秋月站在身后不远处,行了一礼后,只是淡淡地冲她摇了摇下头。 “……还没回来么?”赵佳和一下子就像泄了气一样,背都直不起来。 “王妃,今日除夕,宫中照惯例是要守岁的!太后娘娘下了口谕,让您今日务必进宫,如今时辰已到,王爷竟还未回来,这可如何是好?”清露立在一旁担忧不已。 “还能怎么办?他不回来,我也得进宫去啊!”赵佳和敛下眉眼,用力搓着右手心里的红痣,闷闷地回了一句。 她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她会这么想他回来! 自那日一别,竟大半个月都没有着家,也不知道在西山大营里干什么,如此乐不思蜀! 那清霜虽说品相还可以,但论容貌,论身材,拎出来和她比,还是差了一大截吧? 真是什么时候眼光这么低了? 平常不在家也就罢了,大家各过各的,互不干涉也挺好,但做戏做全套,好歹重大节假日要回来跟她演一演夫妻情深的戏码,才不会落人口舌啊! 到皇宫的时候,太阳还没有落山,宫道绵延幽长,浸着深深寒意。 赵佳和照例是要去见太后,然后就打算赖在太后那,跟前跟后地讨得太后老人家的欢心,她这条命也就丢不了了。 永寿宫里非常热闹,赵佳和到的时候,太后正在暖阁里和长宁王聊天,时不时地传出些许笑声来。 赵佳和立在门口静静地听着,规规矩矩地等着太监通传。 片刻,太监又走了出来领她进入暖阁。 一进门,赵佳和低头微笑着,目不斜视地行了一礼。 长宁王淡淡地瞥了一眼,目光中闪过一丝光芒,随即又黯淡下去,速度快地让人察觉不到。 倒是长宁王身旁的拉美公主一直对着赵佳和痴痴地笑,像是见到了心爱之物一般。 太后看起来心情也很好,立刻就免了她的礼,赐了座,然后又转头和长宁王聊上了。 刚一落座,就有人拍了拍赵佳和的手臂,然后笑着问她,“我五皇兄呢?怎么没跟你一块来?” “……” 哪壶不开单提哪一壶! 赵佳和不用转头都知道旁边坐着的是乐仪公主! 她正满脑子想着措词,应该怎么解释才显得他们夫妻情深的时候,又听乐仪嘻嘻哈哈地戏谑了一句,“你不会这么快就失宠了吧?”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失宠这两个字晃进赵佳和的耳朵里的时候,她还是觉得有一点点难堪! 但她很快就调整了过来,侧头对着乐仪微微一笑,“是啊!怎么办呢?” 乐仪愣了一下,很显然没料到赵佳和会这么回答,一般女子听到这样的话都会选择沉默不语,或者生些小气,断不会当众就承认。 “乐仪!今儿个除夕能不能不触霉头!”长宁王冷着脸,冲乐仪斥了一句。 乐仪有些委屈,嘟起了嘴,一声不吭的瞪了赵佳和一眼。 岂料,赵佳和低头笑得更欢了。 见状,太后深深地看了一眼赵佳和,神情淡淡的,看不清喜怒,问道,“裕王妃,廷业为何没同你一起来?” 赵佳和哦了一声,把事先想好的措词,用一种很善解人意的语气,答道,“王爷在西山大营呢,军务为重!” 谁知太后一听,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就连旁边的长宁王都是一脸“你要完,他不忍看”的脸色。 “你身为王妃,竟然不知自家夫君此时身在何处?”太后语气略重,责怪的意思非常明显。 赵佳和有些发懵,她是真的不知道梁容瑾在哪里,她也希望他回来和她一起进宫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造了什么孽,为什么要嫁进皇家来,不是责怪就是罚跪,这里没有一个人喜欢她! 赵佳和站起身,走到中央,跪了下去,一副胆小懦弱,唯夫是天的模样,怯怯道,“太后娘娘息怒!王爷公务繁忙,平日里王爷若不说,臣妾便不敢问!” “太后娘娘息怒!今儿个除夕,万不要为了这些个琐事生气才好!”长宁王眯眯笑着插了一嘴。 太后看了看长宁王,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赵佳和,摩挲着手里的佛珠,沉吟了片刻,才出声下令,“你们都先下去,哀家与裕王妃单独说两句!” 太后口谕,自然是无人敢不从,众人依言都行礼退了出去。 暖阁里一片寂静,只余下碳火在盆里燃烧的声音。 太后不说话,赵佳和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 “不是哀家要说你!哀家从未见过像你如此不知上进的女子!” 太后说话的语气不如刚才那般严厉,却也并不柔和,但赵佳和自从进宫以来就没受过太后和皇后的好果子吃,倒也习惯了。 只是骂她笨,骂她懒,她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太后娘娘教训的是!妾身知道错了!” 岂料,这般低眉顺眼也讨得太后的欢心,只听太后冷哼了一声,又道,“如今谢柳两家与东宫自成一派,朝堂之上隐有取而代之之势,圣上心忧不已,廷业也是四处奔走,你这个为人妻子的倒快活地像个局外人!” “……”赵佳和暗自闭了闭眼,叫苦不迭,朝堂上就算是要变天,她也管不着啊! 太后摇头失望地低声斥道,“你真是一点也没有你外祖父的杀伐果断,也没有你父亲一星半点的睿智!愚不可及,不堪重用!若不是廷业苦苦相求……” “皇祖母,孙儿求见!” 太后的话还没说完,门外便适时地响起了一道熟悉又低沉的嗓音。 第177章 除夕宫宴 “进来罢!” 话落,房门被推开。 梁廷业自门外步入,淡淡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身影,一小团可怜兮兮的样子。 他面色自若地移开眼,站在她身旁,对着太后拱手行礼。 “给皇祖母请安!皇祖母长乐无极!” 这个声音低沉又清脆,赵佳和虽然心中有气,但却很厚颜无耻的安了心,她忍不住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杵在身旁的那双黑色的男人皂靴。 上面绣着金丝云纹,干净的纤尘不染,仿佛是特意刚刚换上的一般。 她的目光倏然一冷,竟然不是她纳的那双! “坐吧!” 见到梁廷业身姿挺拔地请安,太后的语气不知不觉地就平缓了许多,脸上也多了一丝笑意,眼中闪着慈爱之光。 梁廷业微一颔首,轻声问道,“不知王妃是做了何事惹皇祖母不高兴了?” 见梁廷业风尘仆仆的样子,脸上略显疲态,太后几不可查的叹息了一声,没有再追究,只是目光凌厉地对着赵佳和说道,“起来吧!回去好好想清楚身为皇家的儿媳应当如何!倘若下次再犯,定不轻饶!” “谢太后娘娘!” 从永寿宫出来,宫宴就快要开席了,赵佳和慢慢地跟在梁容瑾身边,两人离得很近,他的袖摆在手臂晃动间都会不由自主地蹭到她的衣袖上。 为了等她,他的脚步放得很慢,只是一反常态,一张脸温和得能滴出水来,却是一句话都不说,从始至终连个眼神都没有赏给她。 她便也赌气沉默着,腮帮子鼓得老高。 气氛一度很尴尬。 两人之间无形中仿佛形成了一层隔阂,不知道梁容瑾是个什么想法,但赵佳和真是犹如吞了一万只苍蝇一般,一口气难以下咽。 渣男啊,为什么她碰上的都是渣男? 怎么?睡了清霜之后,搁她这就成禁欲男神了? 这种类似于“你不说,我不说,谁先说话谁是孙子”的状态一直持续到入了宴席。 刚一落座,就听见梁容瑾事不光已似的,轻飘飘地问了一句,“方才太后可是怪你对我不上心?” 赵佳和浑身一顿,忽略了自己因为这一声轻柔的问话而雀跃不已的一颗心,低头敛眉整理裙摆,淡淡的嗯了一声,也不说话,还瞥着气呢。 “那你日后可是知道怎么做了?一个人竟然也敢进宫来!” 这一听,赵佳和都炸了,怒目而视,压着声音道,“那还不是怪你乐不思蜀,不想回府!” 四目相对。 她话语里不容忽视的醋意让梁容瑾微微一愣,稍后眉梢不经意间染上了一抹极浅极浅的笑意,最后故作高深的别开眼,轻咳了两声。 这一咳就把赵佳和给咳变脸了,霎时收敛了脸上的怒意,四下望了望,她怎么给忘记了,这里可是皇宫! 吃人的皇宫! 再恨他也得给他留面子! 回过神之后,赵佳和伸手拿过酒壶,对着梁容瑾娇俏地笑了笑,给他斟满了酒,捏着声音轻唤道,“王爷……喝杯酒暖暖身子!” 那一笑,虽无几分真心,但却还是引得梁容瑾忍不住侧了侧眸。 那肤色细润如脂,粉光若腻,娇娇一笑,顾盼生辉,一时间六宫粉黛在他的眼中似乎全都黯然失色,天地间只余这一抹撩人心怀的颜色。 梁容瑾的眸色深了深,不露痕迹地举起那杯酒,一饮而尽,喉咙上下滚动了一下,神情淡漠地道,“王妃若是想本王回府,日后可要记得派人来请!” “……” “皇上驾到!” 随着太监总管的一声高呵,众人跪拜了一地。 “都起身罢!今夜除夕家宴,普天同庆,不必过于拘泥礼节!” 官方话说完,皇帝便入了座。 “开席!” 太监总管高喊了一声,场中央便有歌女缓缓前行,歌声优美,舞姿曼妙。 传闻皇帝十分偏爱梁容瑾,对太子梁廷修反倒不甚在意,而赵佳和对于自己这位名义上的公公,满打满算也不过才见了两次面而已。 且每次都是阴沉沉的一张脸,看上去不是很慈祥的样子,还很爱咳嗽,也不知道是真的肺不好,还是觉得咳一咳可以震摄人心。 她忍不住抬眼朝上看去,皇帝端坐于龙椅之上,左边坐的是皇后,脸上庄严肃穆,目光中隐隐有些许忿恨之意,满脸刻薄。 帝后长年不合,而今就连最基本的表面功夫都不做了,互相都拉着个脸。 右边坐的是常贵妃,来自祁山常家。 说到常家,那真不是谢家这种只有百年基业的世家能比的。 常家自开国以来便是将相之家,满门清贵,祖上曾出过三位皇后,两位太后,如此显赫,却低调内敛。 有多少个百年世家在皇朝更迭中被无情地吞噬,但常家却是为数不多的几经春秋,仍然屹立不倒。 听闻常家自古就有家训,当家家主不得入朝为官,常年居住在祁山那等仙风道骨之地,门生遍地,本家男子却从不踏足皇朝纷争。 但又为保常家世代显赫,总是把精心教养的女儿送入宫中为妃,有人说若不是皇帝成婚之时常家没有适龄并且出众的女子,恐怕皇后之尊也落不到谢家头上了! 这位常贵妃也是,年轻貌美,端庄优雅,近年来宠冠后宫,长胜不衰! 常贵妃深深地望着皇帝,二人对视,万年冰山的皇帝竟回以一笑,那夫妻情深的模样当真是比那皇后看起来更像皇后。 唯一的遗憾是目前膝下仍是无子! “皇嫂!” 乐仪坐在赵佳和的身侧,挤眉弄眼道,“我待会要上去舞剑让父皇高兴,你与五皇兄可要为我奏曲哦!” 赵佳和一脸疑惑,望了望乐仪,又转头望了望坐得刚正不阿的梁容瑾,这才道,“我不会啊!” 乐仪一听,以为赵佳和是故意推拖,脸上蓦地一沉,“你上次在柳家吹的那首曲子就行!五皇兄抚琴,你吹笛!” “……” 赵佳和彻底傻眼了,想了许久,脑子突地“叮”了一声,这才回头看着梁容瑾,惊声问道,“上次在那高台上抚琴的是你?” 梁容瑾面色淡淡地唔了一声,“见王妃吹的曲子新奇,一时手痒罢了,还望王妃不要介意才是!” 赵佳和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低下头默默地吃东西。 第178章 舞剑助兴 场中央一曲舞毕,赵佳和的手臂猛然被人抓住。 回头一看,竟见乐仪又是兴奋,又是紧张,一张脸涨得红通通的。 她一时啼笑皆非,不能怪乐仪紧张,就是她这种身经无数场比赛的人在此刻也是紧张的手心冒汗,生怕一个不慎人头不保! 歌女行完礼后逐渐离去。 这时,乐仪像弹簧一样蹦了起来,只可惜还没开口说完,就见皇帝冲着台下嚷声问道,“朕听闻安阳郡主长袖善舞,今日要以舞助兴?” 此言一出,众人一致看向了立在常贵妃身旁的女子,那女子约摸只有十六七岁。 一张小脸水灵灵的,整个人仿若出水芙蓉般干净又洁白,有着一股子江南女子特有柔润之感,让人一见便觉得世间女子皆是庸脂俗粉! 细看之下,眉宇间倒与那常贵妃有些相像。 只见那女子微笑着翩然而下,直至中央,对着座上的皇帝施了一礼,“皇上谬赞,玉卿只好献丑了!” 从师未捷身先死! 乐仪颓然地坐了下来,不断地绞着手里的帕子,忿忿不平地低声骂道,“好你个常玉卿!什么都要与本公主抢!” 常玉卿? 闻言,赵佳和又抬眸看了过去,却不料正巧对上了那安阳郡主的眼睛,心中一怔,想赞叹一句,好一个钟灵毓秀的女子。 只是这赞叹声还没落下,就见常玉卿别开眼转而看向了她身旁的梁容瑾。 “有舞无曲岂不乏味?素闻裕王殿下精通音律,不知玉卿是否有这个荣幸请殿下为我抚琴一曲?” “……” 须臾间,赵佳和就觉得满场的目光一下子都投射到了她的身上,聚光聚得她都快被烧焦了,一时忍不住红了脸。 话,常玉卿说的是客客气气,但那身后已经有太监把琴给抬上,摆好了! 这就是赶鸭子上架了! 当场拒绝的话,恐怕双方都不好看,眼下梁容瑾不想弹也得弹了。 不过话说回来,什么叫有舞无曲? 方才那些歌女跳舞的时候,底下伴奏的宫人不是人是不是? “荣幸之至!” 梁容瑾从从容容,帅气无边的起身,朝常玉卿走了过去。 从头到尾,对赵佳和一句交待的话语,一个安抚的眼神都没有! 她的心猛然一沉,无边无迹地往下掉。 “哼,这常家的女人都是正经的祸水!一进京准没好事!要不是看上了皇帝,就是看上了皇子!等闲男子入不了她们的眼!” 一旁的乐仪又气又怒,冷哼了一声,继续道,“皇嫂一会可要卖力些吹,绝不能让本公主落了下乘!” “祸水还分正经不正经的?”赵佳和双眼跟着那场上女子的舞姿飘来飘去,声音闷闷的。 乐仪神经兮兮地凑了过来,在赵佳和的耳边轻声道,“当然!常家的女人只有一个目标就是当皇后,但自古哪里有几个皇帝在继位之前是没有娶妻的?宫中已经有一个姓常的女人宠冠后宫了,这眼下常玉卿又来,恐怕是冲着皇子来的!所以她们都在挑!这不挑上我五皇兄了!” 赵佳和一脸惊悚地转过头,看着乐仪认真的一张脸,喃喃道,“想当皇后,得挑太子不是?” “你是真蠢啊!” 乐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拿一种看白痴的目光看着赵佳和,“那皇后和常贵妃斗得你死我活,怎么可能让太子皇兄娶常玉卿?” “可适婚的皇子们都成婚了啊!” 乐仪换了脸色,拿一种看智障的目光看着赵佳和,“所以这就是常家女人的厉害之处啊!她们最喜欢取而代之!之前世人都道我五皇兄克妻,那常家也不敢嫁,如今看你活得好好的,不就放心了!” “……” “皇嫂,别怪我没提醒你!你真的很危险,宫中权利最大的两个女人都不想你活着的!” “……” “不过,本公主会帮你的!” 乐仪深深地看了一眼赵佳和,又瞪了一眼那场上跳得妖娆的女子,咬牙道,“我非常不喜欢这个常玉卿!” 顺着乐仪的目光,赵佳和也望了过去。 梁容瑾弹得自成一派,浑然忘我,常玉卿围绕在他身边,飘来飘去,脸上笑得异常柔美! 经乐仪这么一点拔,赵佳和恍然发觉,乐仪说的似乎是八九不离十! 这女人当众勾引她丈夫,当她死的吗? 赵佳和素来习惯掩藏,面上一片泰然,心中已是醋海翻腾,隐在袖口底下的手更是紧握成拳,指尖因为用力捏得发白。 这一曲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结束了之后,乐仪提着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了场上。 宫女将放着玉笛的托盘递到了赵佳和的面前,她伸手接过之时,剜了一眼场上不准备下来的梁容瑾,心思几转,她就地将玉笛置于唇边。 轻轻一吹,动人婉转的旋律幽幽扬扬地传了出来。 梁容瑾没听过自然无从下手,微微皱了眉头看了赵佳和一眼,只能无奈地松了手等待时机。 乐仪一听跟之前的曲子不同,也不甚在意,手腕一转,朝前直刺一剑。 吹了一小节,众人听得如痴如醉,梁容瑾找准时机,正要下手去弹,只见赵佳和笛音一转,须臾间又换了一种曲风,俨然是另一首新鲜的曲子。 众人一片哗然,从未听过如此演奏曲子的方法。 就连座上的常贵妃都忍不住看了好几眼赵佳和。 赵佳和吹得尽兴,又见梁容瑾难得疑惑不解的目光,心中更是畅快无比,哪还想得到会不会被砍头。 一连串烧了四首不同曲风的曲子,乐仪终于筋疲力歇地结束了! 赵佳和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挑着眉毛冲梁容瑾微微一笑,十分挑衅。 她那副样子像极了一头母狮子扑咬到了一头猎物回到洞里冲着公狮子示威游行。 梁容瑾看在眼里,什么也没说,只是想到了母狮子的下场,唇边忍不住上扬了一个弧度。 “想不到裕王妃有如此造诣,竟令廷业都束手无策!” 说罢,皇帝突然笑了起来,众人才松了一口气,一阵附和之声。 “乐仪的剑法舞的也不错,重重有赏!” 第179章 免死金牌 说是除夕守岁,但实际上没几个人能撑得过去,宫宴上吃得多了也就容易犯困。 第一个离席的自然是太后,年纪大了熬不了夜。 紧接着就是皇帝和常贵妃情深义重地相携而去。 最后皇后再跟着一走,底下的皇子皇孙们乌拉拉一片也就不端着了,反正有奴才守着呢! 梁容瑾和赵佳和也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王府。 两人十分有默契地一路都无话,连个多余的眼神交流都没有。 这也就罢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也不是不行。 可是,赵佳和走到寝殿门口,猛然一扭头,见梁容瑾并没有回浮曲阁去,反倒暗戳戳的跟了她一路! 在皇宫里低眉顺眼的模样已经被她完全丢弃了,冷声斥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本王回寝殿歇息,何来跟着王妃一说?”梁容瑾面不改色,脚下步子未停,越过赵佳和,推开寝殿的门走了进去。 那语气是用一种“你真可笑”的口吻说出来的,无疑是火上浇油! 赵佳和默默对着冰冷的夜空深吸了一口气,转身也走了进去,一路追着他,一路叨叨道,“这里是我的寝殿!咱们应该井水不犯河水!你回你的浮曲阁去!” 见他不理,径直走进内室,绕过屏风,作势就要换衣裳。 赵佳和也不避讳,直接走了进去,看着他解下了腰带,她挑眉望了一眼,悻悻道,“清霜没回来也没有关系,王爷需要,府里的丫鬟随你挑!我还可以给你上外头请去!天香楼的红袖怎么样?” “……” 梁容瑾背对着她,神色自若,眼角闪过一抹玩味的光,只是速度太快,根本不会让人察觉,他又将外衣缓缓脱下。 “红袖看不上也没事!要不然我做主让你纳了那安阳郡主吧!”赵佳和略微提高了些音量。 这话说的当真叫一个以退为进,蛮不讲理! 说她没吃醋,或许她自己都不信! “安阳郡主还真不是王妃想纳就能纳的!” 话落,梁容瑾已经转过身面对着赵佳和,语气平和淡然,但表情严肃,眉目间染了些许不悦。 此时,屋内烛火通明,而他正好站在暗处,浑身都笼罩上了一层阴影,目光深深浅浅,但那张俊脸上愠怒的表情却清晰可见。 赵佳和微微一怔,静静地看了许久,才明白他的意思是说安阳郡主他是想纳的,只是纳不起而已! 人家常玉卿看上的是正妻的位置! 霎那间,她的心仿佛被掏空了,手指微微的僵硬,甚至没有能够支撑她站立的力量。 别开眼,正想转身离开,刚一扭头就被一道金光闪到了眼睛。 定睛一看,蓦然睁大了双眼。 只见梁容瑾胸前挂了一块椭圆形的大金牌,看上去非常滑稽,像个智障的孩子脖子上挂了一块长命金锁一般。 但如果她没有看错,那大金牌上分明写着“免死”二字! 赵佳和一改满身的丧气,倏然上前一步,双手握着那块大金牌,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才仰着一张笑脸,满是惊喜的问他,“这是什么?” 梁容瑾一直低头看着赵佳和,见她恍然抬眸看向自己,那双眼睛似蕴了水,波光潋滟,一张小脸生动的像精灵一般。 他的眸色不自觉深了深。 她似乎没意识到两个人离得非常近,温香软玉在怀,他只要伸手轻轻一捞,就能将她抱个满怀…… 浑身的血液因为这个念头全部流到了身体的某一处,他极为忍耐地抚上她的双肩,将她推开了一定的距离。 看着她脸上逐渐凝滞的笑容,淡淡地答道,“免死金牌。” 这四个字就像是一剂灵丹妙药让赵佳和浑身都充满了力量,那一双眼更像是簇了一道光束,闪闪烁烁的,挠人心扉。 梁容瑾轻咳了一声,“原是怕你闯祸,带进宫去以防万一的!” 语毕,绕过屏风,梁容瑾自顾自的走了出去,靠着床沿刚坐下去,就见赵佳和如一阵风一般坐在了他的身旁,摊着双手,对他温柔地笑道,“王爷要安歇,这金牌如此重要,还是臣妾替您保管罢!” 声音婉转轻柔,爱意绵绵,看着他的眼神也不再像只母老虎一般凶狠防备,而是像猫儿看主人一般的依赖崇拜。 梁容瑾转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心头那只小鹿已经撞得头破血流。 这个女人想要讨好起人来,自己或许根本抵挡不住,就是想要天上的星星都会想尽办法给她摘了。 他握了握拳,垂下了眼,“这块免死金牌是我母妃生前准备要送给我妻子的!” 这语气颇为遗憾,神情也要死不活,但一点也不影响赵佳和心中的狂喜! “我不就是吗?” 赵佳和大喜过望,贪婪的口水都快流到了地上,满脸都写着,快点给我吧! 梁容瑾又转头看过去,一脸茫然地道,“可是王妃与本王至今有名无实啊!方才王妃还不让本王进寝殿,要与本王划清界限呢!” “……” 赵佳和脸色一白,想了想,跟免死金牌比起来,一切皆浮云! 于是,她郑重其事的朝他的方向又挪了挪屁股,用力拉住了他的大手,抱在怀里,非常可爱的眨了眨眼睛,“今晚我们就可以有名有实!” 梁容瑾瞥了一眼那交握的两只手,她的手掌很白皙,却很冰凉,他的手指轻轻一动都能蹭到她胸前那处最柔软的地方。 心湖像是被投下了一大块石头,一片一片巨大的涟漪慢慢荡开,若不是他极强的自制力,此时怕是早已破功。 梁容瑾默默地抽回了手,神情淡漠地道,“我……没兴趣!” 那声音压得极低极低,微微沙哑,一个字一个字却清晰的一塌糊涂,语调沉沉的。 这简短的四个字无疑是摧毁了赵佳和的心防,比那皇后扇在她脸上的耳光还要令她难堪。 她的双眸下意识的一眯,面上的笑容瞬间敛去,脸上分不清是恼羞成怒还是怅然若失。 “王妃好生歇息,本王如你所愿回浮曲阁了!” 第180章 原来是只纸老虎 望着梁容瑾起身离开的身影,高大挺拔,没有一丝留念,只看一眼似乎就落进了心底,再也出不来。 赵佳和脑中一片空白,她不明白为什么他回来了又要走? 难道就为了脱一件衣裳吗?之前热情无比的男人为什么纳了姨娘之后就变得如此冷漠? 但这个绝然而去的背影却令她恍然惊觉,自己一直以来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 前世的梁容瑾和今生的梁容瑾尽管有不少相似之处,但毕竟不是同一个人! 她先入为主的观念已经让她失了先机,而今一个女人若是彻底失了丈夫的宠爱,在这个吃人年代,那就真的跟死没什么分别了! 既然走到了这一步,为了活下去,别管多难,戏都得演下去! 几乎是一瞬间之内就想通了,赵佳和撒腿跑了起来,在梁容瑾准备拉开门之际,从他身后抱住了他,双手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腰。 泪水忍不住滚了下来,一时久久不语。 “王妃?”梁容瑾侧头轻唤了一声。 “你别走!” 赵佳和带着哭腔的声音让梁容瑾的背脊一颤,唇边不由自主的溢出了一抹浅笑,手也忍不住覆上了她绕在他腰间那双冰凉却四处游移,一点也不安分的手。 梁容瑾没有说话,也不再绝情的要离开,赵佳和似乎是得到了鼓励,踮起了脚尖,双唇凑到了他的耳廊旁,轻轻地吹了一口气,柔声细语道,“夫君若是不走,妾身保证会让夫君有兴趣的,好不好?” 赵佳和凑过来的时候,梁容瑾后脑勺便一阵发麻发痒,再听到她那软软糯糯的一声“夫君”,整个人都僵了,浑身的血液都在剧烈地叫嚣着“把她扑倒”。 梁容瑾正满怀希望的天人交战着,身后的赵佳和却松开了双手,周身的女人香离开了,梁容瑾心下一沉。 鉴于她过往的劣迹斑斑,他以为是她又耍着他,闹着玩的,一张脸黑得不像样。 他要告诉她,他是一个有欲念的男人,她敢这般撩人,就得付出代价!不愿意也得愿意! 刚一转身,就见赵佳和浑身脱得只剩下一件红色的肚兜,她一言不发,上来就送了一个香吻。 那两片微凉的红唇柔软香甜,像是带有电流一般,迅速窜入他的身体里,点燃了最深处的渴望。 红烛摇晃,梁容瑾的双手紧紧的抱住了挂在他身上娇软无比的女人,手下的肌肤细腻,柔软,彻骨。 她的手段非常高明,并不像个未尝情爱之事的女子,她总是知道他最难以抵抗的地方在哪里。 极尽柔媚,似致命毒药,简直要命! 忍无可忍的梁容瑾将赵佳和抱了起来,压到了床上,低头看身下娇喘吁吁,却一脸坏笑的女人。 那望着他的眼神水波漾漾,如痴如醉,如琢如磨,眉目间春情浮动,他万分忍耐,咬牙切齿地低吼道,“赵佳和,你这些到底是哪里学来的?” 赵佳和也不矫情,伸出光滑白皙的手臂揽上了他的脖子,巧笑倩兮,“夫君就说喜不喜欢吧?” “你……”这磨人的小妖精! 梁容瑾脸色一沉,纵然心中疑惑令他嫉妒地发狂,却始终无法开口问她半句,心中酸涩难当,但若是不将她拆食入腹,他恐会血竭而亡! 他低头吻上了她的唇,带着粗暴的惩罚。 身子微微一沉,一双眼眸顿时闪亮如星,散发光芒。 原来是只纸老虎! 这种拥着她就像拥有了全天下的感觉填满了他的内心,难以言表。 然而,两人身体紧密相连的一刻,赵佳和实在是太疼了! 这架势,尼玛,比前世还要生不如死! 她脑中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睁大了双眼,浑身颤抖着开始抵抗,可惜力量太小 “佳和……”梁容瑾低头吻去了赵佳和眼角的泪珠,他已极力克制,虽不忍,却停不下来。 他内心汹涌澎湃,这如水般的柔情,一碰就令人忘乎所以,甚至连命都可以双手奉上。 往日不解为何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今日这般他才是真正的懂了女人香的妙处。 就算是他,这一生,只怕也只能是她赵佳和的裙下之臣了。 衣裳满地,一室旖旎,情意谴蜷,几番浮沉,几度云雨。 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时辰,只觉得过去了很久很久,赵佳和躺在床上,睁着一双又红又肿的眼睛,空洞又茫然,几乎生活不能自理。 她用手肘撑在床沿,艰难地起身,身上的被褥正好滑下,她下意识低头一看,那白皙的肌肤之上青红一片,几乎没有一块好肉,她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即使这般,赵佳和还是裹紧了被子,坚强地往地上那堆衣裳爬去,手刚一摸到那金光灿灿的免死金牌,身上就被一大片阴影挡住。 她恍然抬眸看去,正巧对上了梁容瑾那舒心畅意的眸子,她一把将免死金牌扣在怀里,占山为王地恨声道,“这是我的了!” 那模样像极了被惹怒的小猫儿,张牙舞爪的,梁容瑾不禁失笑,弯腰将她抱了起来,放到了床上。 “本来就是给你的!” “……” 赵佳和悔不当初,差点咬碎了后槽牙! 梁容瑾掀开了被子钻了进去,双手拥着赵佳和,因为刚刚沐浴过,她身上透着水气,颈间的香气清新怡人,他忍不住闭上眼睛用力嗅了嗅。 连日来的压抑与痛苦一朝得到纡解,这种得偿所愿的心境真是太美好,他心满意足。 “你根本没有宠幸清霜!”赵佳和根本说不清自己是个什么样复杂的心情,明明是生气的,但好像心底的乌云又一下子就拔开了。 “都说了,我不纳妾!怎么就不信?” 梁容瑾啼笑皆非,这女人是有多矛盾?明明不舍得他又爱吃醋,非要说一些口不对心的话来气她自己。 他紧了紧双手,发觉胸口有一片不合时宜的冰凉之感,低头一看,她怀里的那块免死金牌真是碍眼的很! 一把将那块金牌抽了出来,顺手丢到了地上,再用力抱紧,终于舒坦了! 第181章 上香的好日子 金器被掷到地上,发出别具一格的声音,尾音环绕。赵佳和不淡定了,双手推着梁容瑾,大吼大叫道,“梁容瑾!你干什么?” 赵佳和要是撒起泼来也是一样让人难以招架,此时两人正赤裸相呈,她不断扭动着身体,梁容瑾双眸蓦然一深,哑着声音斥道,“原来王妃还有力气呢!那是本王不够努力了!” 说罢,翻身将她压住。 赵佳和登时吓得满脸煞白,一动都不敢动,求饶道,“夫君饶命,妾身不敢了!只是那金牌你为何丢了呀?” 她脸上的恐惧不似作假,梁容瑾自然心疼不已,知道她初尝情事,今晚上他也确实过份了。 他忍耐地从她身上下来,继续拥着她,在她耳边低语道,“王妃只需记着,本王便是你最大的免死金牌,只要有我在,你便一生安然无恙,享尽荣华富贵。若我死,你必活不了!” “……” 赵佳和不敢再发出一丁点的声音,安静的趴在他的胸前,两人一时无话,渐渐地她就闭上了眼睛,迷迷糊糊中听到他说,“免死金牌其实也没什么用!只看上位者愿不愿意放你一条生路了!” 赵佳和困倦不已的睁开眼睛,随口问道,“这免死金牌你怎么来的?我为何从未听说过?” “当年先祖爷打下江山,为安抚人心特意打造了三块免死金牌赐给了当时的开国功臣。后来先祖爷发现免死金牌也不能免死,反而是会成为累赘,遗祸后世,便勒令再不许赏赐免死金牌!三块免死金牌已经用了两块,只余下这一块!许多年前我无意间遇见,便花了重金买来的!” 这声音懒懒散散的,低沉又带有磁性,似乎他也是闭着眼睛说的,在天光微亮又寂静的深夜里,听起来就显得那样的迷人,又让人心安,像催眠曲一般。 赵佳和唔了一声,下意识地抱住了他的腰,呢喃了一句,“是我的……” 便沉沉睡去了。 再次醒来,赵佳和是被梁容瑾推醒的! 她趴在枕头上,费力的掀了掀眼皮,清晨的阳光正好洒在窗台上,明亮又闪烁。 梁容瑾那张如沐春风的脸近在眼前。 她白了一眼,把头转了回去,打算继续睡,一点也没有起床的意思。 “起来!别这么睡,压到我们的孩子了!” “……什么孩子?”赵佳和如遭雷劈,扭过头瞪了他一眼。 “经过昨晚,你腹中可能已经有了我的骨肉了!所以别这么睡!” 说话的时候,梁容瑾的神情非常认真,见赵佳和傻愣愣的也没个反应,只那一双眼睛乌黑发烫,他不由得失笑,伸手帮她翻了个身,仰躺在床上。 “你再睡一会!”梁容瑾伸手抚了抚赵佳和平坦的小腹,低头亲吻她的额头,然后才依依不舍的起身下了床。 绕到屏风后,梁容瑾换上了衣裳,绕出来之后见赵佳和睁着一双眼睛,满脸呆滞,看起来忧心忡忡的样子。 他在床前顿住了脚步,轻声细语道,“和儿,你外祖父已从北疆出发,不日便会回到京城!过些日子带你去看他老人家!” 赵佳和不想说话,但迫于梁容瑾的压力,还是极轻极轻地嗯了一声。 温柯与她常有书信往来,温铳要成亲,他自然是要回来的。 门一开一关,屋子里又重归平静,赵佳和却了无睡意,不顾浑身酸痛的身子,掀开被子下了床,直奔到梳妆台前,将那一对内有乾坤的金手钏戴到了手腕上。 闻到了那淡淡的异香,这才松了一口气。 晨曦的光芒自窗外倾泄而入,映在她的脸上,更显苍白。 …… 初一是个上香的好日子。 赵佳和也不能免俗,自从重活了一世,心中便常存敬畏之心,谁知道那浩瀚宇宙里有没有个专门搞她的神仙在盯着她看呢? 马车停了下来,赵佳和下了马车之后,站在那一千多阶的石阶前,仰着头望了望,刚好一点的双腿又打起了颤,心中突然有点想打退堂鼓! 护国寺是皇寺,恢弘大气,庄严肃穆,远远一看,就像是伫立在云端的天宫一般,是法华寺那样要倒不倒的寺庙无法比拟的。 那庙顶铺满了琉璃,阳光撒下,金碧辉煌,令人眼花缭乱。 远处传来龙吟般的钟声,似岁月沉淀,深沉而幽远。 “王妃,奴婢去给您请个轿夫来!” 清露上前轻声询问,唇边笑意盈盈。作为一个懂事的奴婢,主人终于发生了不可描述的事情,让她高兴了一夜也未睡。 “不必!” 赵佳和听出了清露口中那些隐含的意思,脸上划过一丝不自在,硬着头皮,迈开脚步慢慢地向上走。 为了表示自己没问题,连扶都不让扶! 一千多阶啊,她走走停停地爬到顶的时候,已经满脸煞白,眼前白光一片,整个人都摇摇欲坠! 赵佳和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提起裙摆,迈进了寺庙。 在小沙弥的指引下往大雄宝殿走去,还未进殿,就见迎面走来一位满身贵气的妇人,身边跟着一个妙龄少女。 正所谓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似乎也是看见了她,都只是立在原地不走也不上前,年长的妇人虽仪态端庄,却似笑非笑,另一个则是满眼挑衅,不知天高地厚! “给贵妃请安!”赵佳和微笑着行了一礼。 “裕王妃不必多礼!”常贵妃回以一笑,又瞥了一眼身旁的安阳郡主。 “安阳给裕王妃请安!” 赵佳和微一颔首就当是受了礼。 常玉卿虽然一副誓要做小三,整天躲在家里画圈圈诅咒她快点死的样子,但毕竟是名门世家之后,那教养出来的礼节还真不是一般女子能比得了的。 这一礼犹如继室拜牌位一般,拜得浑然天成! 常贵妃走了过去,热络地抚上了赵佳和的手,脸上流露出一抹类似于姨妈见了亲侄女一般的神色,柔声道,“裕王妃脸色看起来不怎么好,可是生病了?” 这声音婉转千回,娇娇脆脆,听得赵佳和心神几颤,竟有些紧张了起来。 第182章 又见老道士 赵佳和低低一笑,目光正巧落在了那双比她手还白的嫩手上,心下不由感叹,此等尤物,怪不得能宠冠后宫! 她若是那皇帝,自然也不爱皇后那样任性又跋扈的毒妇! 但这种宠爱,她昨夜刚刚经历过,还是觉得雨露均沾会比较好一点! 方才见常贵妃等人分明是打算回宫去的,仪杖都已经摆好,候在了一旁。此刻却又隐隐有闲聊之势。 赵佳和也不敢不聊,毕竟枕边风是相当厉害的! “谢贵妃关心!妾身无事,只是方才一口气爬了上来,有些累着了!” “怎么不请轿夫呢?”常贵妃又问。 护国寺前的一千阶石阶不知让多少皇亲国戚打了退堂鼓,但后来也不知从何时起,那石阶前便有了专门抬人上石阶的轿夫。赵佳和也见过,若是让她坐着让别人抬上去,她于心不忍! 最主要的是,她怕人家一个抬不好,将她从石阶上摔下去,小命不保! 她微微一笑,回道,“心诚则灵,妾身头一回上护国寺,怎能偷懒?” “王妃这话说得不对,难道我们坐轿子上来的就不诚心了?佛祖见了就不会保佑了吗?”常玉卿插了一嘴。 因为教养使然,即便是非常不喜欢,常玉卿也绝不会挂在脸上,因而怼人都怼得那么让人心怀愧疚! 赵佳和嘴角微微抽搐,很想回上一嘴,难道不是吗? 那么多人求佛祖,自然谁心诚就应谁的呗! “玉卿不得无礼!”常贵妃轻斥了一句。 那斥责的话也说得犹如黄莺出谷一般,就连愠怒都是如水般的柔情。 赵佳和抿了抿唇,很客观地评价了一句,这常家的女人果然天生都是为了征服男人来的! “裕王妃昨夜一曲笛音动京华,如此好技艺,不知师承何人?” “……” 常贵妃一句话就让赵佳和有点懵了,满脑子都在想,师承何人?师承何人? 赵佳和绞尽脑汁,正想胡乱编个莫须有的江湖隐士蒙混过关之时,身后突传来一老一少两男子的交谈声,颇为耳熟。 “师父,这里是护国寺,咱们不能擅闯的!被发现了要砍头的!” “不会的!道法一家亲,那老秃驴感谢贫道还来不及呢!” “师父可是与护国寺的方丈熟识?” “不认识!” “……”小徒弟瞠目。 听着这调调,赵佳和不禁皱起了眉头,立时转过了身,正对上那老道士的眼睛,只见他那幽眸一闪,脸上顿时显现欣喜之色,快步朝她走了过来。 “来者何人!竟敢擅闯护国寺!” 宫中的御林军冷呵一声,拔刀挡住了老道士的去路。 那刀锋凛凛,寒意尽显,老道士却也不悚,只是淡定地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一个比较安全的距离! “贫道赛半仙!一半人一半仙,只待功德圆满便可位列仙班!贫道观你满身戾气,恐有血光之灾呀!” 老道士捏着胡子用眼角余光睨了一眼那御林军,满脸的轻慢之色,话说得一本正经,又威胁力十足。 那御林军长得五大三粗,高了老道士两个头。 乍然听闻此言却是脸色一白,看上去好像不相信,但心中却又似乎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信条,一下子收起了刀,斥道,“满口胡言乱语!若速速离去,便饶你一命!” 老道士冷哼了一声,拂了拂手里的白尘,闭上眼,抬起左手随意地捏了两下,嘴里默默地哼哼了两声。 片刻之后睁开了眼,故弄玄虚道,“你在宫中当了十年的侍卫,一直高不成低不就!近日好不容易得了贵人相助这才领了个统领当,你却不知感恩,若是不及早回头是岸,一月之内必有血光之灾,恐有性命之忧!” 人一般都很迷信,一口一个血光之灾,性命之忧,听得那御林军统领一愣一愣的,满眼都是惊恐之色,手里的刀都快握不住了,完全没有了方才那暴戾之气,也不管场合,立刻将老道士当成了仙人一般,拱手问道,“道长可有化解之法?” “贫道已为你窥探天机,仁至义尽了!若再为你解难,我得折几年阳寿!贫道如今逍遥快活得很,可不想那么快上天当老神仙!” 老道长煞有其事地轻轻一笑,略过御林军将目光投到了赵佳和的身上,那眼神目光炯炯,带着打量,像是能将一切都看穿。 “裕王妃可还识得贫道?” 既已被点到了名字,碍于常贵妃饶有兴致地在身侧看着,赵佳和只好冲老道士点了点头,走到了老道士的面前,微一颔首,不客气地笑问道,“自然识得,道长可是又没银子吃饭了?” 语毕,赵佳和拿出了散财童子的做派,大方的朝清露使了眼神,示意清露拿两锭银元宝递给老道长。 老道长笑眯眯地看着银元宝也不客气,示意身后的小徒弟接过。 一旁的御林军统领一看那老道士见钱眼开的模样,顿时有些火冒三丈,感觉被戏耍了一番,但心中又有些窃喜,冷哼了一声,往旁边走了两步。 “王妃如此大方,贫道也不能白拿!眼下早已为你算了一卦!还望王妃走近些,贫道偷偷地说与你听!” 老道士一副亲兄弟明算帐,非要给赵佳和算命的样子,反倒把她给逗乐了,她掩唇笑了笑,不以为意地道,“道长若是怕算错砸了招牌,就不要勉为其难了!” 说罢,赵佳和欲转身离开,只听那老道士面容沧桑又严肃地说道,“你凤姿已显,日后必一飞冲天,母仪天下!” 此言一出,赵佳和脸色骤然大变! 老道士还算有职业道德,“母仪天下”四个字并未出声,只是轻轻地做了一个口型,赵佳和离得近,所以看懂了。 可是,此时此刻如此多的宫人都在场,那老道士说的那样笃定,音量也不算小,即使没一个人能看到“母仪天下”四个字,光前头的“凤姿已显”,“一飞冲天”就够她喝一壶的了! 赵佳和满脑子一片空白,不知作何反应,只死死地瞪着老道士。 第183章 暴打老道士 可惜那老道士也不知是情商太低还是压根不怕怎么的,马上又出声道,“贫道知王妃心中所忧之事,在此只奉劝一句。既已窥探天机,自是有宿命所在,但凡事须讲究三思而后行,切不可……啊!” 话还未说完,就见赵佳和愤而抬起一腿狠狠地直喘到老道士的腹部上,老道士一身弱不禁风的仙风道骨如何架得住,一屁股就跌到了地上,整个人都懵了。 “你个臭道士!上次你就骗我说会遇难成祥,要三思而后行!我听了!结果呢?我过的生不如死!”赵佳和满身怒气,大呵一声。 原本就因为老道士的一番话而震惊的众人,更是一片哗然,原本低着头的宫女太监都忍不住抬头来欣赏裕王妃的雷霆之怒! “裕王妃你切不可如此冲动!气大伤身,还会有血光之灾啊!”老道士看着赵佳和,脸上的神情几变,语无伦次,默默地往后退,身后的小徒弟吓得早跑没影了。 “道长那么会算,可有算到自己今日会被我打死呢?”赵佳和上前几步,出其不意地拔出了正大惊失色的御林军手里的刀,高举着,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一路追着老道士出了护国寺。 “裕王妃应当心存善念,切不可杀生,特别是不能杀我,贫道曾与你有恩哪……” “还不快滚!” 出了寺院,赵佳和看了眼四周,没有什么人,顺手丢下了手里的刀,不顾身体的不适狠狠地又踹了老道士一脚,让他滚下了石阶。 而后,回到寺里,便瞧见常贵妃等人正准备踏上轿子离开,赵佳和赶忙呵呵笑了两声,像个傻子一样,对着众人大声宣布道,“这道士的话信不得真,妖言惑众!就会坑蒙拐骗!” 常贵妃上了轿,撩开轿帘,对着赵佳和温婉地笑了笑,“本宫先行回宫了!裕王妃若是得空了可要进宫与我说说话!” “是。” 赵佳和巴不得常贵妃赶紧走,只匆匆瞥了一眼便点头致礼。 跪在大雄宝殿中,眼前的大佛似在不断地施压,赵佳和合十的一双手都在微微颤抖,一颗心也是迟迟静不下来,总感觉有大事要发生一般! 心诚则灵。 心不宁跪多久都是没有用的,佛祖听不到。 赵佳和起身,又寻了一处禅房,想要听听那些得道高僧谈经论道一番,刚一脚踏进禅房,便瞧见一个绝美又熟悉的女子身影。 她微微一愣,脑海中浮现“赵佳惠”三个字的时候,她的脚下就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正想转身离开之际,那女子正巧转过了身。 四目相对,赵佳惠惊喜地笑了起来,笑弯了眼,那眼眸似天上明月。 “和妹妹!” 赵佳惠一时高兴,忘乎所以的叫了一声,虽然音量不大,但还是让座上的得道高僧停止了讲经,目光幽幽地朝她们看了过来。 “大师,对不住!我们这就离开!”赵佳惠拉了赵佳和迅速出了禅房。 “自从妹妹成亲以来,从未来找过我,也太无情了些!”赵佳惠似怪非怪地瞪了赵佳和一眼,嗔了一句。 “姐姐是不知道啊,我刚一进宫就被皇后娘娘找了个由头连甩了好几个巴掌!若不是得了太后娘娘的懿旨,恐怕早就死在宫里了!”赵佳和也似真似假地戏说道。 “皇后娘娘……”赵佳惠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脸色一白,眸色却异常坚定,点点头,喃喃道,“宫中是个吃人的地方,生存本就不易,一步行差踏错更是万劫不复!我们都不再是一个人,代表的是整个赵家!” 赵佳和嗯了一声,没有言语。 稍顷,赵佳惠走了几步,略显乏累,便寻了一处亭子,邀着赵佳和一块坐着聊聊。 赵佳和因为昨夜操劳过度,方才又使大力打老道士,这会子倒还真有些腹痛之感,便也不推辞。 两人刚坐了下来,赵佳惠又随口问了一句,“裕王待你好吗?” 丫鬟们都随身带着点心,还没摆完,赵佳和嘴痒便抓了一把瓜子嗑了起来,忽而听赵佳惠如此问她。 那语气看似不经意,却颇为伤感。 她抬眼去看赵佳惠,只见赵佳惠正低着头轻抚着肚子,一下一下十分珍而重之,嘴角的那抹笑温柔地能掐出水来。 这一副慈母的样子,看得赵佳和心中咯噔了一声,口不对心地应了一声,“好!” 随后,赵佳和伸出手推了一盘芙蓉糕到赵佳惠的面前,试探道,“这芙蓉糕又甜又软,十分好吃,姐姐吃!” 赵佳惠抬起头浅浅一笑,心里觉得赵佳和虽然成了亲,却仍然十分孩子气,一副没长大的样子,捏起一块芙蓉糕吃了起来。 赵佳和一把瓜子还没嗑完,赵佳惠已经把一整盘的芙蓉糕都吃完了。 吃相很美,笑容很美…… 她微微吃惊,奇了怪了,怎么没有孕吐,反而胃口如此之好呢? 赵佳和疑惑不解,出声问道,“姐姐可是有孕了?” 闻言,赵佳惠一噎,芙蓉糕卡在了喉咙上,她急忙拿了一杯茶,喝了一大口,将糕点咽了下去,才惊声道,“妹妹如何知道?” “……” 赵佳和如遭雷击,这怎么办呢?怎么跟前世不太一样了呢? “惠姐姐满脸写着,我有孕了,快来恭喜我!这几个大字呢!” “满口胡言乱语!”赵佳惠脸上一红,双手捂了捂脸,想了想,又转头问赵佳和,“当真如此明显吗?” “嗯。” “糟了!”赵佳惠满眼担忧地低下了头。 “怎么了?” 赵佳惠见瞒不住,便一五一十的都说了,“我这身孕也是前几日殿下带我出宫看大夫时才发现的,不过一月有余,殿下说民间有传言,腹中胎儿未过三月不能与他人说,怕会冲了孩子的福分!” 这话,怎么听都觉得怪异,赵佳和心中不安,面上却不动声色,又问道,“殿下得知你有身孕,可还高兴?” “自然!殿下如今尚无子嗣,我腹中是他第一个孩儿怎会不高兴?”赵佳惠有些激动地抚了抚腹部。 这样子落在赵佳和眼里有些外强中干的意味,只怕这话说出来赵佳惠自己都没底气。 第184章 赵佳惠有孕 太子第一个孩子又怎样?还不是庶子!柳家会坐视庶子比嫡子早出生而不管? 柳应如不要面子的吗? 赵佳和目光泛冷的望了一眼赵佳惠的肚子,现在太子的态度十分微妙,偷偷地带出宫来看大夫,很明显是不想让人知道赵佳惠怀孕的事。 显然,太子已经意识到这个庶子来得并不是时候。 到底是想默不作声的把庶子生下来,还是想拖延时间? 看来,赵佳惠已经陷入了一个十分危险的境地! 要么落胎,要么难产而死,对于柳家而言,都是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的事情! 赵佳惠有难,梁容瑾呢? 会做视不理吗? “我今日来就是想让肚子里的孩子多听听佛经,日后可以无欲无念一些!只盼望他这一生能够平安喜乐便足以!” 这恐怕是一个母亲对自己未出生的孩子最无奈的期望吧!赵佳和面色淡淡地又出声问了一句,“惠姐姐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男孩女孩都喜欢!但若是非要选,我想女孩更好些罢!毕竟孩子的父亲是太子!” 赵佳惠的语气很轻很轻,目光落到了远处,眉间也似染上了些许淡淡的愁绪。 天边云层落下的光束印着那一张绝美的脸庞,一双琥珀色的瞳孔,百转千回,灼然生辉,就连脸上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赵佳和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心中更加地不安了! 这种感觉仿佛是整颗心都被掏空了,胸腔里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人紧紧地攥在了手里,连呼吸都觉得乏累。 回到王府里,赵佳和一个人闷闷地坐在坑沿,手里拿着绣布和针线。 清露和秋月立在一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一起将目光投向赵佳和,见她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绣荷包的模样,两人也都是忐忑不安。 “清露,你说今日那道士真是个半仙吗?”秋月突然出声问了一句,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屋子里的赵佳和能听见。 清露哦了一声,笑道,“谁知道呢!凤姿已显,一飞冲天,这都是大逆不道之言,还当着常贵妃的面说出来,简直是不想活了!幸好咱们王妃将那道士打跑了!” “那道士我也曾见过一次,上一次说咱们王妃可以遇难成祥,结果还真出事了!就咱们王妃没事!” “竟有这等事?倘若那道士的话真有几分可信,那咱们王妃要一飞冲天的话,还能当什么呀?” 清露和秋月你一言,我一语的聊了半天,也没见赵佳和的目光从那荷包上离开,清露实在按耐不住,上前一步,轻声询问道,“王妃,如此大事,可要请王爷回来商议一下?” “都不准去!”赵佳和手里的活不停,连眼都没抬。 “可是……今日那道士当着那么多宫人的面,为您批了那样的卦,只怕这会子,宫中早就已经传遍了!”清露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一个头两个大,心中更是惶恐不安。 赵佳和手下一顿,想了片刻,这才抬眸,看了看清露,又看了看秋月,最后望了望窗外已然黑沉的天色,轻声道,“这里没你们的事了,都下去休息吧!” “王妃……” 清露还想说什么,却让身后的秋月拉了一下衣袖,两人只好无奈地行礼离开。 一室冷清,赵佳和转头望着案桌上的烛火出神,盯得久了,那一抹火光反倒变得逐渐模糊,晕开。 眼中略显酸涩,她又垂下了眼,忽略猛烈跳动的右眼皮,继续认真地绣荷包。 心中想到自己一出生就因为一个道士的话被赵家放逐,前几月又因为见了这个老道士,法华寺遭遇大火化为灰烬,今日再次见到这个古怪的老道士,她总感觉要大难临头了一般。 梁容瑾回来的时候,正巧看见赵佳和一个人靠着烛火做针线活。 一双纤纤素手白皙盈亮,脸色却略显苍白,眉间微皱着,似蕴着愁绪,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披在身后,头上的钗环尽数除去,更添柔美清雅之感。 只是这么一看,似有些病态。 许是他的目光太过专注,赵佳和似有所察觉一般,抬头朝他望去,脸上一闪而过惊讶之色,喃喃道,“王爷回来了?” “夜里容易伤眼!明日再做罢!”梁容瑾虽是询问句,但语气却全是不容拒绝的口吻,上前几步,一把就将她的手握住。 那手指纤细冰凉,他微微一皱眉,又将她手中的荷包抽出。 赵佳和揉了揉酸涨的眼睛,轻叹道,“只差一点了!心诚则灵,求了平安符就要妥善保管好!” 梁容瑾移开眼,看了看那桌上摆放着的一张平安符,顿时眉目舒展,也不阻止了,反而坐到了坑沿上,与赵佳和对桌而坐。 看赵佳和绣了一会,梁容瑾眉眼含笑,伸手从怀中掏出了一只红色荷包,放在了桌子上,轻笑道,“王妃真是心细如发,也知道本王这荷包沾了血,该换新的了,只是日后如此辛苦的事还是少做为好!” “……”赵佳和听不懂梁容瑾说的是个什么意思,恍然抬眸朝他看去,一时好奇将他手边那个红色荷包拿了过来仔仔细细地看了又看。 荷包还带着体温,染了些血迹和污渍,但仔细看还能看出一面绣着一只没嘴的猫,一面绣着一个“和”字。 这个荷包怎么这样眼熟? 她敛眉想了想,这才惊声问道,“这荷包怎么在你手里?” “本王出征前,王妃托秋月连夜送来的,王妃忘记了?”梁容瑾挑了挑眉毛,丝毫没有一点抢夺了他人之物的羞愧感,反而一副“我知道你早就对我有意思”的样子。 “……”赵佳和微微一愣,沉吟了片刻,才道,“这不是给你的,这是给岷弟弟的!” 话毕,赵佳和顿觉满屋子四处都透着寒凉之意,凉嗖嗖的,那碳火都似被冻灭了一般! 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短暂的沉默之后,梁容瑾面色如常,一双眼睛闪了闪,没有看赵佳和,强词夺理道,“赵佳岷有本王护着,要平安符干什么?我多次进入敌人腹地,自然是我更为需要!” 第185章 王妃求的符 赵佳和唔了一声,放下了手里的荷包,淡淡地问道,“你一直戴在身上?” “嗯。” 再一次沉默。 赵佳和觉得尴尬,只好低头努力绣荷包。 稍顷,梁容瑾又画蛇添足地补了一句,“这平安符甚是灵验,好几次都能化险为夷,所以直到现在,我都片刻未曾离身!” “嗯。” “王妃这张平安符可是为本王求的?” 听到梁容瑾这么问,声音低沉,又带着点威胁,赵佳和忍不住咬了咬牙。 这个自然不是了! 她是给自己求的平安符呀,她哪来那么好的心会去替梁容瑾求平安符?又不是吃撑了! 但是……赵佳和还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口不对心地应了一声,“嗯。” 手下的金丝绣线打了个结,赵佳和收了针,把平安符塞进荷包里,又笑着补了一句,“这平安符是护国寺求的,与上回那不是一个寺庙求的,王爷若是觉得上次的灵验,我明日再去求一张好了!” 话落,双手轻轻拉紧了荷包的锁头,手腕一转,正打算留着自用,一只大手猛地抓住了她,她侧目一看。 那只手细长干净,骨节分明,看起来反倒像个书生的手,却十分有力,难以拒绝。 一想到这只手昨夜里几乎是摸遍了她的全身,她满脸燥热。顺着那只手臂往上看去,正好对上了梁容瑾那双深沉如一汪寒潭的眸子,此时闪烁着几许刺人的光芒,眼尾微微含笑。 “王爷……” 赵佳和刚一出声,梁容瑾的手轻轻一拉,她整个人便靠到了坑桌上。 他那张如刀锋削过的俊脸,在深夜里看起来更加清冽,也更加的魅惑人心,仿佛那细小的毛孔都在散发魅力,一双又深又沉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她看,她的脸更红了。 转了转手腕,想要挣脱他的掌控。 “王妃求的符,都灵验!” 话一落,梁容瑾的双唇便准确无误地印在了赵佳和的唇上,柔软又致命,仅仅是这样轻微的触碰好像是叫醒了身体里的欲望。 赵佳和浑身瘫软,偏偏这样的姿势让她非常难受,她微微后仰企图躲过梁容瑾越来越放肆的亲吻。 只是令她没想到的是,对于这种精虫已经上脑的男人而言,顺从是最好的方式。 她这一退,梁容瑾顺势将她压到了坑上,高大的身躯覆在赵佳和的身上,用力嗅着她发间的香味,双唇轻轻地擦过她的耳垂,一双大手也没闲着,扒拉着她的衣裳。 “王爷,今日不行!我还没恢复!”赵佳和脸都吓白了! “昨夜我怜你是初次,没有尽兴!你今日既然都有力气爬护国寺,那便说明什么事都没有了!” “明天?好不好?” 赵佳和暗自咬碎了牙,浑身不断打着颤,昨夜都那般了,竟然还没尽兴? 梁容瑾摇了摇头,哑声道,“放心,我明日还会回来!今夜,我会轻点。” “……” “叫我什么?” “王爷……” “叫我什么?” “夫君?” “以后在床上只能这么叫我!” 说好的轻点呢? 赵佳和泪流满面。 …… 事实上,常贵妃回宫之时已经下了严令不许宫人回宫之后将护国寺之事说出去。但当时赵佳和暴打老道士的动静实在是太大,旁观者何止皇宫中人。 流言蜚语不径而走,再结合前些日子赵佳和当街暴打屠夫的事情,一时间尚京城里流言纷纷。 人人都道,裕王爷娶了个悍妻,难怪克不死。 赌坊里甚至有人为此开了大局,赌的是裕王爷会不会因此而休妻,一夜之间赌资已达上千两。 而这些,赵佳和全然不知,昨夜的男人不知疲倦,到最后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死了还是晕了。 清晨醒来,仿佛是重新活过来一般,浑身上下像是被什么巨型东西碾过似的,酸疼无力。 赵佳和伸手撩开床缦,淡淡地看了一眼窗外阴沉的天色,心里很郁闷,为什么活了两世,这种生不如死的夜晚她要经历两次! 有人推开了门,脚步又轻又快,不用看赵佳和也知道是秋月来了。 “王妃,东宫来人了!” “……东宫?” 赵佳和疑惑地反问了一句,也没怎么多想,便坐了起来,撩开了床缦。 于是,一副香艳的美人裹被图便撞进了秋月的眼里,那白皙如玉的肌肤上深一道浅一道的全是欢爱过后的痕迹。 秋月大大地吃了一惊。 看见秋月那种活久见的表情,赵佳和才后知后觉自己此刻正一丝不挂,她连忙又放下了床缦。 “是织雨!应当是赵良娣有事吧!” 赵佳和忙着捡床上丢得到处都是的衣裳胡乱套到身上去。 这个织雨是赵佳惠贴身的大丫鬟,从赵府陪嫁到东宫的,甚得赵佳惠的信任,如今打发织雨来请她,大约是真的有什么急事吧! 收拾妥当之后,赵佳和便在暖阁里见了织雨。 “织雨见过裕王妃!”织雨行了一礼。 赵佳和询问道,“你一早来找我,所为何事啊?” 织雨微一颔首,便直接道明来意,“良娣请裕王妃到东宫一叙!” “昨日我与良娣才叙过旧啊!”赵佳和神色从容。 但心里头却是日了狗了! 哪有那么多可聊的啊? “还是请裕王妃入东宫一叙!” “……”赵佳和沉吟了片刻,眉目几不可查地一蹙,望着织雨的目光带着审视。 这个织雨看起来还算镇定,但那眼神闪躲,连正眼看她都不敢,分明有鬼。 “良娣究竟出了何事?”赵佳和沉声问了一句。 哪知,织雨便立刻跪了下去,带着哭腔,哀求道,“奴婢不知,还请裕王妃入东宫一看便知!” 见状,赵佳和脸上的从容也兜不住了,面色倏然一白,心中不免担忧必定是赵佳惠出事了。 想来也是,太子行房向来有彤史纪录在册,作为太子的妃嫔更是每月都有宫中御医请脉,想要瞒住有孕之身,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太子到底意欲何为? 若是太子不想要这个孩子,即便她去了又能有什么办法? 第186章 谋害太子皇嗣 赵佳和转念一想,也许只是请她去东宫安慰一下赵佳惠呢? 本来就是堂姐妹,眼下又同嫁一门,若执意不去岂不是授人以柄? 几番思量之后,赵佳和对着跪在地上的织雨轻声道,“起来罢,我随你去一躺便是了!” 到了王府门口,眼看见马车停下,赵佳和正打算一脚跨上去之际,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蓦地回身又抓住了秋月的手,悄声嘱咐道,“你想办法去西山大营,找到王爷,告诉他惠姐姐可能出事了!” 秋月一听,脸色微变,劝道,“王妃为何不等王爷回来再一起去呢?” 赵佳和眼眸深深,心中也是纠结万分,虽然不待见赵佳惠。但昨日见赵佳惠那般憧憬的样子,今日若失了孩子,那该是何等的伤心欲绝啊! “惠姐姐若是无事断然不会派织雨来请我入宫,眼下定是出了要紧的大事!我先行入宫陪伴她罢!” 说罢,赵佳和再一次嘱咐秋月快些去西山大营,便上了车。 马车缓缓地前行,大约半个半辰便停在了东宫门口。 在织雨的带领下,赵佳和一路疾走,直奔赵佳惠的寝殿。 门一开,赵佳和便四下看了看。 中间一个巨大的香炉正袅袅升烟,熏香纯粹又沁爽,是上好的安神香! 看得出来赵佳惠虽然是侧妃,但日子过得却是相当的好,屋子里阳光敞亮,东西也是应有尽有。 只是那披头散发靠卧在床头的女子与这繁华似锦的屋子似乎格格不入,那一张绝美的小脸犹挂泪痕,面色惨白,难掩病态,往日那明亮灵动的双眼此刻正紧紧地闭着。 整个人都像个破败的娃娃一般,绝望又颓丧。 赵佳和稍微收敛了脸上的惊讶之色,脚下放轻了步子朝赵佳惠走过去,距离越近那扑鼻的血腥气就越浓,令她几欲作呕。 “惠姐姐……” 赵佳和轻唤了一声。 床上的女人仿佛是受到了惊吓,略微动了动,睁开又红又肿的眼睛看了过去,在见到赵佳和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喃喃道,“和儿?你怎么来了?” 闻言,赵佳和心底难免咯噔了一下,也未去深想,便又上前一步,询问道,“姐姐这是怎么了?” 这一问又勾起了赵佳惠的伤心事,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泪珠自她苍白的脸颊滑下,声音嘶哑干燥,“昨夜里不知为何突然腹痛不止,我的孩子……没了。” 没了,这二字,赵佳惠说的极轻极轻,几乎没有出什么声音,仿佛难过到连说这两个字的力气都没有。 赵佳和点了点头,虽然猜到了,但是面对赵佳惠这副惨状,心中仍然是感同身受般的一阵抽痛,她轻声安慰道,“没事的,姐姐还年轻,以后还会有的!” 赵佳惠一直哭,边哭边摇头,深陷痛苦而不能自拔。 这时,房门“砰”地一声巨响,闯进来一波太监,整齐划一地分为两排。 紧接着皇后在严嬷嬷的挽扶下缓缓走了进来,拿着手指着赵佳和,唇边溢出一抹傲慢的笑意,冷声命令道,“裕王妃谋害太子皇嗣,给本宫拿下!” “……” “……” 此言一出,赵佳惠登时也不哭了,睁着一双茫然的大眼睛。 在赵佳和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上来两个太监直接将捆了她的手背在身后。 “皇后不问缘由随意抓人,恐怕有损国母风范!” 事出突然,赵佳和顿感大难临头,一双眼眸都难掩惊恐之色。 “昨日赵良娣吃了你带来的一盘芙蓉糕,是也不是?”皇后抚着手上的朱丹,微敛的眉眼里尽是凛冽的恨意。 赵佳和心灰意冷的闭了闭眼,这会子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偏偏那芙蓉糕让赵佳惠一个人都吃光了。 见状,赵佳惠急声道,“皇后娘娘,这一定是误会!和妹妹不会害我的!” “你住口!保护太子皇嗣不利,你还敢替凶手求情?”皇后指着赵佳惠言辞激烈的指责。 要搁在往日,赵佳惠是屁都不敢再放一个。但眼下,若是赵佳和真被盖上谋害太子皇嗣的罪名,这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赵佳惠看了一眼满脸煞白却一言不发的赵佳和,不顾身体的不适,下了床,跪在地上,拉着皇后的裙摆,苦苦哀求道,“皇后娘娘,我与和妹妹自小姐妹情深,她断然不会害我的!求娘娘,放了她吧!” 皇后用力一甩,便将赵佳惠甩到了地上,弯下腰恨声道,“真是姐妹情深哪!你身怀有孕可是连本宫与太子妃都瞒着的!偏偏就裕王妃知道!你见了她之后,当晚便腹痛不止,不是她害的,是谁害的?” 皇后直起了腰,轻飘飘地下了命令,“赵良娣痛失爱子,心智受损,命人严加看管!告诉太子,这段时候也别来了!省得招了晦气!” 说罢,皇后转身离开,赵佳和被身后两个太临拎了起来像压犯人一样压着出了门。 “皇后娘娘……” 身后是无助的赵佳惠痛苦的嘶吼。 从东宫一直压到了丽坤宫,这一路上赵佳和的手臂都快拽断了,她也在这段时间里想明白了,难怪那织雨浑身抖得跟筛糠似的,就是皇后诓她进宫里来的。 后宫的女人心可真够狠的,怎么说那也是皇后的亲孙哪,说弄死就弄死了。 但最可怜的还是她自己,眼下犹如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 丽坤宫的一处耳房里,赵佳和被绑在了十字架上。 严嬷嬷走上前对着赵佳和十分有礼又阴森地笑了笑,“老奴奉劝裕王妃一句,还是尽早认罪了比较好!可以免受皮肉之苦!” 赵佳和冷笑了一声,回道,“不知道严嬷嬷在说什么!我何罪之有啊?” “你谋害了太子皇嗣!” “你空口白牙冤枉我,到底有何凭证呢?” 赵佳和反问了一句,随后又哦了一声,笑道,“芙蓉糕!我昨日上护国寺也并不知道赵良娣也在啊,那赵良娣怀孕也是昨日才刚刚跟我说的!我就奇了怪了,我怎么就那么神通广大能在刹那之间跟变戏法似的变出一盘子可以致人落胎的芙蓉糕出来?” 第187章 大刑伺候 严嬷嬷哑然。 赵佳和继续笑道,“又或者你们认为我每天都带一盘可以落胎的芙蓉糕自己吃着玩?呵!” 这一呵,极尽讽刺,将严嬷嬷听得脸色都变了。 “何况,我又出于什么动机要谋害赵良娣?” 赵佳和笑意盈盈,看了看那坐在不远处默默喝茶的皇后,脸上的笑意冷了几分,声音沉了又沉,“赵良娣有孕最该担心的是太子妃吧!那彤史上清清楚楚都记着呢,有没有孕算算就知道了,何需旁人告知!” “大胆!竟敢随意攀咬太子妃!”严嬷嬷低斥了一句。 “你才大胆,本妃好歹是个有品级的朝廷命妇!即便犯了事也自有大理寺宗亲来审,轮得到你一个奴才吗?” 赵佳和反倒不悚了,呵呵一笑,嘲讽道,“你们这些奴才栽脏陷害的功力也太差了!这点事都办不好怎么替皇后娘娘分忧啊?” “你……” “严嬷嬷!” 皇后懒懒地唤了一声,便悠悠地站了起来,走到了赵佳和面前,笑得雍荣华贵,轻声赞叹道,“果然不愧是武安侯的外孙女,之前倒是本宫小瞧了你!只可惜你嫁给了裕王,否则本宫还真挺喜欢你的!” “谢皇后娘娘厚爱!” 赵佳和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反正都到了这一步了,求饶也没有任何用处,反倒让人低看一眼,还不如一身傲骨正气。 闻言,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皇后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片刻之后又跟精神分裂一般收起了所有的笑意,阴冷又狠决地命令道,“严嬷嬷你在等什么?她如此冥顽不灵,你还不大刑伺候!” “是。” “……”赵佳和脸色忽变,白的犹如一张白纸。 她望了望四周,也没有什么特别可怕的刑具,连条鞭子也没有,心中倒是略安了几分。 直到那个严嬷嬷从一旁的桌子上掏出了一个小布袋,打了开来,那上面是一整排大大小小,有粗有细,有长有短的银针,在阴暗的耳房里散发着幽森的光芒。 赵佳和倒吸了一口凉气,怒道,“你们不能对我动用私刑!” 没有人理会。 皇后又坐回了椅子上打算欣赏赵佳和的惨状。严嬷嬷低头选了选,终于挑了一根不长不短,不粗不细的银针,一脸坏笑地朝赵佳和走了过去,捏起赵佳和细长白皙的手指头。 赵佳和睨着,心里害怕极了,手不断地往后缩,却是徒劳无功。 眼看着严嬷嬷就将那根银针扎进她手指之时,突然咦了一声,又对着她的手闻了闻,忽地脸色大变。 严嬷嬷解下了赵佳和手腕上的金手钏,拧开了上头的白玉兰花,将里面的粉末倒在手帕上之后,整个人都愣住了。 “严嬷嬷,你还在等什么?”皇后斥了一句。 严嬷嬷颤抖着双手将那手帕上的粉末交给了皇后,并轻声解释道,“这是麝香,有孕之人只需闻上一闻便会落子!” 皇后脸色未变,嘴角噙着一抹笑,“裕王妃对此,还有何解释啊?本宫可有冤枉你?” “皇后娘娘当真贵人多忘事!这手钏可是您赐给我的,我可一动都未曾动过!为表孝心,日日都戴着呢!片刻未曾离身!” “你!”皇后大怒。 “严嬷嬷,立刻将这小贱人给本宫弄死!” “皇后娘娘,息怒啊!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还是让裕王妃承认了罪行,再将罪行推到裕王身上,即使不能一举将裕王拉下马,也能断其一条胳膊,令武安侯与裕王生出嫌隙来!”严嬷嬷建议道。 “好,我倒要看看她的骨头有多硬!”皇后说完,便转身回到了椅子上。 没有试过就永远不会知道银针插入手指头是个什么样的感觉! 知道很疼,可不知道到底是有多疼! 十指连心,割破一点皮都能痛上几天,更何况是那样长的一根银针插进去就不拔出来了。 赵佳和一直以为自己是死过一次的人,前世那种痛入心扉的感觉不断纠缠着她,她觉得自己很痛苦。 但现在,那银针刺破指尖,贯穿肉体一寸一寸地扎进她的手指头里,她便痛苦得想要立刻去死! “尼玛!你们会遭报应的……会断子绝孙……”?为了缓解痛苦,她嘴里什么都骂,骂得很难听很难听,但独独不会认罪。 因为她知道认罪了之后她的小命就真的到头了。 左手只插了两根银针,一阵一阵地抽搐,赵佳和已经摇摇欲坠,脑袋昏昏沉沉地耷拉着,浑身都软了。 “裕王妃还是认罪罢,认了就不必受此皮肉之苦了!”严嬷嬷凑近了赵佳和,声音充满了诱拐的感觉。 很奇怪,赵佳和听在耳朵里竟然觉得严嬷嬷是在同情她,她别开眼没有理会,吐口水这种事情她想做来着,但想想太恶心了,忍了忍还是不吐为好。 “既如此,就别怪老奴心狠手辣了!” 赵佳和闭着眼,觉得严嬷嬷挺啰嗦的,扎一针问一遍,也不嫌累! 严嬷嬷又抽出了一根银针绕到了赵佳和的右手边,连着又扎了两针。 “啊?” 赵佳和痛不自抑,满脸的眼泪哗哗地流,两只手就像是被高压电给电到了,此时此刻恨不得有人能过来将她的两只手给砍了,以解了她的痛苦。 因为体力消耗过大,赵佳和左手两根针,右手两根针,痛到麻木,很快就晕头转向,脑子里一片混沌,除了手指头传来的痛感之外,没有任何知觉。 在晕过去之前,好像是在天边传来了一个巨大的响声,有人踹门进来了。 赵佳和挣扎着睁开眼睛望过去,正巧对上了来人那一双漆黑的眼眸,那深深的瞳孔里有震惊,有愤怒,有杀意还有一些她暂时还看不懂的情绪。 “裕王好大的威风!本宫的寝殿也是你可以擅闯的?”皇后怒呵一声,站了起来。 耳房里的众人立时跪了一地。 梁容瑾不理会,满脸阴翳之色,一身冬日清晨的寒凉之气。 径直上前一脚将严嬷嬷踹倒在地,替赵佳和解了身上的束缚,将她轻轻地拥在了怀里,拦腰抱起,转身摞下一句话就离开。 “母后,今日的事没完!” 第188章 我需要一个儿子 出门的时候,赵佳和明明记得是阴天,为什么阳光还是那样的晃眼,她紧闭着双眼一动不动,毫无知觉,却仍然可以感受到他怀里传来的温度。 宽广又醇厚,令人欲罢不能。 她的脑子里混沌不清,却做着光怪陆离的梦。 梦里的梁容瑾抱着倒在血泊中的自己,满脸痛苦之色,那饱含泪水的一双眸子也变得浑浊,不复以往的睿智与清明。瞳孔中印着她苍白,了无生气的一张脸。 他脸上的哀伤和悲痛那样真实。 为什么? 既然戏演得这么好,为什么要让她发现呢?一直毫无破绽地演下去多好啊。 画面一转,梁容瑾满脸柔情,矢志不渝地望着怀中的女子,然后两人越靠越近,开如拥吻,脱衣服…… 从办公桌滚到卧室。 她追过去定睛一看,那床上与他共覆云雨的女人,竟然是赵佳惠。 这一幕看得赵佳和心如刀绞,下意识摸了摸身上的短刀,发现没带。只好亲自下场手撕,正要跑过去将他们拉开,却怎么也跑不到他们面前去。 反而,越跑越远…… 喉咙里像是塞上了棉花,想要大声呵止也无法做到。 最后,眼睁睁地看着两人就要合为一体,无助彷徨的赵佳和伤心地哭了。 这一哭倒像是激发了能量,终于怒吼出声,“梁容瑾,你个王八蛋!” 因为太过于激动,赵佳和哭着从梦中抽身出来,慢慢地睁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床缦,以及……坐在床沿面如锅底的男人。 那脸黑得可以烧炭了。 刚毅不屈却道貌岸然的俊脸在灰蒙蒙的暮色之下更显阴沉,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样子。 “醒了?” 梁容瑾站了起来,转身拿过了一碗药,吹了吹,又道,“趁热起来,先把药喝了吧!” 这语气听起来还算客气,但赵佳和却总觉得有一种先养着,秋后算账的意味。 忍着手指钻心的疼痛,赵佳和从床上爬了起来,连眉头都不敢皱一下,生怕别人觉得她矫情,这么一点小伤就乱吼乱叫的。 她胡乱地摸了摸脸颊上的眼泪,心知自己方才骂了他,肯定惹他不快,但一句骂人的梦话绝对不至于让他如此压抑愤怒。 梁容瑾亲自喂药,先放嘴边吹了吹再递到赵佳和的嘴边,动作轻柔流畅,不见一丝不耐。 苦涩又恶心的药入了喉,赵佳和刚咽下,就听到梁容瑾漫不经心地问她,“不知王妃方才是做了什么样的梦?” “……”赵佳和愣了一下,索性接过他手里的药碗,一口气将所有的药都喝了下去,苦得一张脸都变了形。 很快,她嘴里被强硬地塞了一颗蜜枣,甜丝丝的,稍稍缓解了一下恶心的苦味。 “什么梦哭得那样伤心?还要骂我!” 梁容瑾神情无比认真地拿着手帕擦手,并没有看向赵佳和,随后突然冷笑了一声,“王八蛋?嗯?” “……” 梁容瑾不依不挠,那个拔高音量的“嗯?”无形中把他心中的恼意泄露了几分。 赵佳和有些头大,咬着唇,装傻充愣道,“什么梦,我不记得了!我方才骂你了吗?” 梁容瑾没有说话,只是拿一双像x光线一般会看透人心的目光死死盯着赵佳和。 她心里犯悚,目光闪躲地垂下眼,含糊其词,“可能是王爷听错了吧!妾身怎么敢骂王爷呢!” “好!那手钏是怎么回事?” 梁容瑾再次开口时,压低的声音微微沙哑,语速并不快,音质沉沉的,尾音轻绕,让人很轻易地就能听出来他语境里的不悦与愤怒,还有一点点的不敢置信。 这回轮到赵佳和沉默了,低着头看自己包裹着绷带的两只手,紧抿着唇。 这件事,她可以在皇后面前理直气壮,但在梁容瑾面前却再也没办法装傻。 “如果我没记错,那手钏里的麝香我亲自倒出来了!” “……” “你又偷偷装回去了?” “……”赵佳和撇撇嘴,明明都知道了还问她有什么意思? 她低头的沉默等同于默认。 事实摆在眼前,梁容瑾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还想听她绞辩些什么,他有些疲倦地别开眼,一双幽幽的眸子落在了远处,双唇向下抿着,冷意肆意弥漫,根本控制不了。 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或者“你为什么不想生我的孩子?”这样的话在此刻都显得那样苍白又卑微。 他抬起右手,虚握成拳置于唇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并没有那么在意,轻声道,“佳和……我必须要一个儿子!一个就够!” 而后,他又更轻地加了一句,“好吗?” 赵佳和闭了闭眼,疼得麻木的手指尖竟仿佛回了血一般,更疼了。 因为这一句略带哀求的“好吗”,她微微湿了眼眶,心头软和得不成样子,但还是摇了摇头,哽咽道,“我不行,我不能生!你让别的女人给你生吧!” 梁容瑾静静地看着赵佳和良久,眸色渐渐幽深冰冷,手指更是微微僵住,脸上仅有的一丝柔色也瞬间敛去。 “为什么”三个字飘荡在他喉间,喉中酸涩难当,迟迟没有出声问出来。 最后,梁容瑾缓缓地站了起来,语气疏离又冰凉,“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就是因为与你待了一会,闻了你手钏里的麝香,赵良娣才会在当夜就落了胎!也许皇后也并没冤枉你!” “……” 赵佳和难以置信地抬眸望向了梁容瑾,透过眼眶中的一片水雾朝他望去,那冷硬的脸庞愈加模糊,虽看不真切,但却一点也不妨碍那话语里的绝情绝义,心系他人! 天边的人啊,她终究从未拥有过…… 眼皮子轻轻一眨,晶莹剔透的泪珠便顺着她光滑的脸颊滚下,落在她的衣襟,瞬间化成了一滩水渍。 她多想大吼一声,“你他妈的这么心疼赵佳惠,又来救我干什么?!” 最终他们只是一个垂着头,一个仰着头,互相恨恨地对望着。 许久,梁容瑾无情地说了最后一句话便转身离去。 “赵佳和,你这一生当真可以这么没心没肺地过完吗?” 第189章 需要休息 次日一早,赵佳和举着两只伤手坐在暖阁里边嗑瓜子边看帐本。 瓜子呢是春花负责递到她嘴边,她咬咬咬,再把壳吐出来。帐本看完一页之后,她冲着春花掀了掀眼皮子,春花又负责将帐本翻一页。 只要不去想那些烦心事,这种衣来张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过得那叫一个逍遥快活! 清露推门进来,对着赵佳和行礼,眼中满是忧虑,轻声建议道,“王妃,您应该休息!” 这语气不轻不重,口气略显生硬,不像往日温柔恭谨的清露,倒像是秋月的风格。 赵佳和淡淡地瞥了一眼清露,转过头继续看帐本,没有理会。 “王妃,您真的应该休息!”清露眉间的忧虑更加强烈,那看着赵佳和的眼神就像是看着得了绝症的病人一般。 “我伤的是手!” 赵佳和慢腾腾地冲清露晃了晃缠着绷带的伤手,又道,“不是脑子!我现在看帐本就是在休息!” 清露静候了片刻,觉得赵佳和是不会迷途知返了,于是绝望地微一颔首,“王妃,吴管事求见!” “让他进来罢!”赵佳和连头都没抬。 少顷,吴管事弯着腰,满脸喜色地指挥着下人搬了一箱又一箱的木匣子进来。因为动静实在大,赵佳和忍不住侧了侧眸。 “给王妃请安!”吴管事行了一礼。 赵佳和唔了一声,脸上带着笑意,随口问道,“这是什么?” 看起来像金银珠宝! 这句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听吴管事,数冬瓜道茄子地一一介绍了起来。 “这一箱是咱们王府在城东所有铺子的帐薄,这一箱是咱们王府在城西所有铺子的帐薄,那两箱是咱们王府所有田庄农庄的帐薄,还有那一箱是咱们王府的收支帐薄!” 吴管事念一箱,赵佳和便惊讶地张了张嘴,念到最后,足足有五大箱的帐薄,堆得暖阁里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有! 她的下巴早已掉到了地上,碎满地! 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但她仍然是强撑着意志轻声问道,“这些给我干什么?” 吴管事作揖,解释道,“王爷听闻王妃持家有道,善经营,因此特命老奴将府里近一月的帐薄都送来给王妃过目,日后这些都交由王妃打理!” “……”赵佳和又望了一眼那堆积如山的帐薄,竟然还只是一个月的? 她咽了咽口水,拒绝道,“我管不了这么多的!我还伤着呢!” “王爷有命,令王妃十日内看完,如若不然将收回王妃手中所有的铺子一同交由老奴打理!” “……”赵佳和如遭雷击,久久不能言语! 凭什么? 那是她娘家陪嫁的铺子,和他有半毛钱关系啊?他说收回就收回?谁给他那么大脸? “老奴告退!” 狐假虎威的吴管事一通恩威并施之后,挥一挥衣袖,满身轻松地转身离开。 赵佳和仰天长叹了一声,转头瞪了一眼清露,咬牙切齿道,“好你个清露啊!这么害我!” 清露委屈不已,跪了下去,“王爷有命,奴婢不敢不从!况且方才奴婢劝过王妃了!” 赵佳和深吸了好几口气,也没能将胸中那股子怒火给吐出来,手肘撑在桌沿,两只眼珠子跟死鱼眼一样无神。 其实她身边这几个丫鬟中就数清露行事最为得体妥贴,可惜跟她不是一条心! “来来来!别跪着了,一起看吧!”赵佳和心力交瘁,手脚乏力,用眼神示意春花把珠光宝气的帐本合上,换上了王府里的帐本。 一连五日,没日没夜地看帐本,赵佳和看得眼花缭乱,身心俱疲。 这一日,宋大夫来了。 缠了五天的绷带终于解开。赵佳和垂眼看了看那白皙透亮的手指尖,已经完好无损,原本伤口就针眼那么大,又涂了上好的药膏,伤口愈合起来也是极快的。 “王妃试试将手握成拳头看看!”宋大夫轻声道。 闻言,赵佳和轻轻地握了握,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那僵硬的手指像是接入了高压电线,不动还好,一动就感觉挖心挖肺的疼。 不会是废了吧? 赵佳和满眼惊恐地望向宋大夫。 宋大夫微微一笑,解释道,“王妃不必担忧,银针扎得深,表面的伤口好得快,但手指内的血肉却没那么容易愈合,还需些时日方可大安!” “哦!”赵佳和点点头,放心了。 “不过……” 宋大夫欲言又止,把赵佳和的一颗心又吊了起来,她继续一脸惊恐地望向宋大夫。 见赵佳和一张白皙瘦小的脸上,一双乌黑的大眼睛亮闪闪的,眼睫下方盘踞着一对青色的暗影,又联想到那暖阁里堆积成山的帐薄,宋大夫叹息道,“王妃还需注意休养才好啊,万勿因小失大,而伤了身子啊!” 赵佳和恍然大悟,深有同感地点点头,语带苦涩地说道,“宋大夫,你总算说了句人话了!” “……”宋大夫脸色微变。 “你等会有空吗?” 虽是问话,但赵佳和也不等宋大夫回答,便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还请宋大夫一会将这话原封不动地跟王爷去说一声!我需要休息!” 最后一句字,赵佳和咬字极重! “……”宋大夫顿觉自己是不是捅了个娄子。 于是,话锋一转,又道,“呃……适当动一动也有助于伤口愈合!在下先行告辞!” “宋大夫!记得去跟王爷说一声啊!我需要休息!”赵佳和犹不死心,望着宋大夫仓惶逃窜的身影高喊了一声。 这时,正巧清露推门而入,跟提着药箱打算离去的宋大夫打了个照面,差点撞到了一起,清露满脸疑惑地边走边回头,一直走到内室,敛了敛心神,才对着赵佳和轻声道,“王妃,薛姑娘求见!” 薛姑娘? “谁?” 赵佳和蓦地略睁大了眼睛,一时竟想不起来她认识的人里面有哪位姑娘是姓薛的? “呃……” 清露面露难色,饶是她心思灵巧,想着这位姑娘在府里超然的地位,一时竟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妥当。 是王爷请的先生还是养着的红颜知已? 想了片刻,才道,“是薛凝,薛姑娘。” 第190 薛凝求见 眼前的薛凝一身青衣,头上束着冠。虽一副男儿打扮,但那眉间不知不觉浮动的娇俏之意,还有那窈窕曼妙的身段更是无不在宣示她是位难得的美人,冷艳又高贵。 哪有女子扮男人扮成这般模样的?好像是特意扮成这样好迎合一些男人的特殊僻好似的。反正她平常是绝不会这样,得裹胸。 但这些都不重要!薛凝有着一双与梁容瑾极其相似的眼眸。 细看之下,真的很黑很黑,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有着睥睨一切的力量,仿佛世间的万物都入不了她眼里一般。 那漆黑的眼珠子放肆地上下打量赵佳和的时候,竟令她有些无所遁行之感。 好像这个薛凝才是正儿八经的裕王妃,而她不过就是个啃老的小三! 这感觉太糟糕了! 赵佳和收敛了面上那流露出的一星半点上不了台面的怂样,轻咳了两声,开口问道,“薛姑娘来找本妃所为何事?” “王妃的手可好些了?”薛凝也不客气,从善如流地找了个位置坐了下去,接过清露端过来的茶,抿了口茶,大有好好聊一聊的样子。 “多谢薛姑娘关心,好得差不多了!” 虽然薛凝这副女主人的姿态很让人讨厌,但赵佳和还是笑眯眯又客客气气地回了一句。 “那就好!” 薛凝放下了手里的茶杯,神色凝重地说道,“王妃既然已经好了,那便可以去劝劝王爷了!” 这语气低沉地跟梁容瑾一模一样,简直跟命令差不多了! 赵佳和隐忍不发,想着梁容瑾说过不得对薛凝无礼,只好微微一笑,回道,“薛姑娘大概不知道,王爷给我下了死令,十日内看完所有的帐本,本妃实在是脱不开身去看王爷呢!” 薛凝冷笑了一声,“兵部侍郎李玉于三日前因贪污受贿下了大狱,御林军左中郎林长祥于昨日因渎职也下了大狱!” “……”赵佳和越听越糊涂,一脸的迷茫,完全不知其所言。 这些职位听起来就跟蜜蜂嗡嗡叫一样,只听见了声音,内容都没过脑子。 “此二人都是谢家旁支的女婿!”薛凝又补了一句,望向赵佳和的目光隐含着一抹难以言明的冷漠。 这么一说,赵佳和就有点懂了! 她了然的点点头,脱口而出,“这两人我也不认识啊,下不下大狱和我有什么关系?” 薛凝突然笑了起来,眉眼间俱是鄙夷之意。片刻之后,又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定了定神之后,这才继续说道,“此二人不过是谢家的旁支,无关紧要。谢家百年世家在尚京城内根深树茂,绝非一朝一夕能够扳倒的!但若是继续深挖下去,谢家必然反扑!到时候必定是两败俱伤,让渔翁得利!” “……”赵佳微愣,两败俱伤? 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到时候她可以携款潜逃吗? 还有,渔翁是谁?她能不能提前去抱抱大腿? “这些官场之事王妃也不必太过清楚!如今当务之急应当是好好劝劝王爷,不要操之过急!王妃,认为呢?” 这意思就是梁容瑾有争储之心,但现在还不是特别好的时候,应该忍字为上? 赵佳和受教了似的跟薛凝对视了一眼,淡淡地说道,“好,我尽力而为!” “还有,王爷目前尚无子嗣,王妃应当要有容人之量,亲自替王爷纳两门身世清贵的女子作为侧妃才是!这事……还有劳王妃多加上心了!” 说这话的时候,薛凝装模作样的作了个揖,但那话里话外的意思都跟命令差不多。 赵佳和觉得世上根本没有这么嚣张的情敌或者小三,她这分明是多了个正儿八经的“婆婆”呀! 紧接着薛凝不知道又从哪里掏出了一本小画册,递给了赵佳和,她随手打开一看,排在第一位的就是那常玉卿! 年轻灵动,肤白貌美,大长腿! 她猛地用力,“啪”地一声将画册合上。 …… 夜幕降临,玄影一把长剑在手,一如既往地守在浮曲阁的书房前,面容呆滞,目光虽低垂着,但却依然能够准确无误地耳听八方,一点点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的感观。 不远处有一妇人正携着一个丫鬟款款而来,绣花鞋踩在青石板上,一下一下轻柔又缓慢,光听声音就知道是那位不好惹的王妃来了。 直到来人走到跟前,玄影才硬着头皮上前一步,行了一礼,“参见王妃。” 这一声请安十分突兀,在寂静的夜里似腾飞而起,格格不入。 不仅是赵佳和吓了一跳,就连坐在书房里正认真看书的梁容瑾也是后背一震,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竟下意识地将案桌上的烛火给一口吹灭了。 赵佳和望着原本还灯火通明的书房,一下子就暗无天日,眉间微微一皱,有些不爽,心知梁容瑾的气还没消!她也不打算自讨没趣,反正答应薛凝来过了,是他不想见她罢了。 赵佳和转头冲着把头都快低到胸口上的玄影笑道,“这是我亲手炖的猪尾巴汤!既然王爷睡下了就送给你喝吧!非常补身哦!” 说罢,便朝身后的春花挥了挥手,示意春花将那蛊她特别加了料的补汤递给了玄影。 玄影一听是赵佳和亲手炖的,也不敢不接,苦着一张脸,“谢王妃!但属下哪敢喝呀!” “辛苦了半天却要倒掉,岂非更浪费我一番心意?再说了,是春花做的,我在一旁看着而已!” 玄影略放了些心,在赵佳和正欲转身之际,又问了一句,“王妃的手好的如何了?” “已经好了,烦请转告王爷一声,让他不要大动干戈!”赵佳和说的很含蓄,眼神也流露出几分真心。 说完,就转身离去。 梁容瑾这个人还是很护短的,自己的妻子让人欺负了,他肯定是要想办法欺负回来。 只是她也说不出什么“别为了我做那样的事”之类的话,毕竟她心知肚明,对付谢家也只是他的通天之路上必须要做的事情,她不过就是个让他提前做了的借口而已。 哪有那么重要。 第191章 猪尾巴汤 等了许久也不见房门被推开,梁容瑾在黑暗的屋子里烦躁地走来走去,最后实在等不下去了,就一把将门打了开来。 外面空空荡荡的连个鬼影都没有。 心头突来一阵失落,脸上不知不觉就带上了愠怒之意。 “人呢?” “早就走了。” 玄影手里还捧着那一蛊猪尾巴汤,那汤清香扑鼻,他的肚子都被惹得咕咕乱叫,忍得十分辛苦。 “你可是给她脸色瞧了?” 梁容瑾冲口而出的时候,几乎是想对着玄影拔剑了,但转念一想,玄影可没这个胆子,又默默地把那伸出去的一脚给缩了回来。 “玄影不敢!” 玄影立刻跪了下去,高举起手里的猪尾巴汤,求生欲望极强地添油加醋道,“王妃以为王爷睡下了,不敢进去打扰!这是王妃亲手炖的大补汤,让属下交给王爷喝的!还让属下转告王爷,她的手已经好了,让王爷不要为了她在此时对谢家发难!” “……”梁容瑾双眼幽幽地看着那碧色的汤蛊,他当然知道赵佳和不可能说这样的话,但架不住这话听起来顺耳动听呀! 再英明的男人在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也会只想听自己想听的,而拒绝自己不想听的。 特别是在和女人冷战,又很想和好却拉不下脸的时候,这种欲望格外强烈。 一碗汤见了底,好喝是好喝,但梁容瑾却因为喝了这一蛊汤之后,脑子里乱糟糟的,根本没办法静下心来看书。 他把玄影和黑影都叫了进来。 “幼时,母妃给父皇炖的都是燕窝,鸡汤之类的补汤,本王从未见过女子炖猪尾巴汤的,这是何意?简直百思不得其解!你们也替本王想想?” 说罢,梁容瑾有些口干舌燥地喝了手边那一杯早已凉掉的茶水。 “……” “……” 玄影和黑影面面相觑,用双胞胎特有的心灵感应无声地交流了起来。 玄影眨了眨眼,意思是,“我是不是应该去请教宋大夫,猪尾巴是补什么的?” 黑影面色表情地摇了摇头,意思是,“不用!我觉得王妃可能只是因为厨房里刚好就只有一根猪尾巴了而已!” 玄影狠狠地眨了一下眼睛,意思是,“绝不能实话实说!王爷会杀了我们的!” 黑影双眼一眯,意思是,“我誓死尽忠!绝不欺瞒王爷!” 两兄弟道不同不相为谋,不欢而散地转过了头,齐齐看向梁容瑾。 正打算各抒已见之时,又齐齐地张大了嘴巴,两相无言,都是一副震惊的模样。 一滴鲜红的液体自上而下,滴落在了梁容瑾的手背之上。 他觉得鼻腔里有一种很怪异的感觉,湿乎乎的,还有些痒,他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抹,指尖触到了一片黏腻之感,一时脸色骤然大变! “赵!佳!和!” 一路风风火火地回到了寝殿,梁容瑾在内室顿住了脚步,一张脸沉得犹如暮鼓沉钟一般,眉头紧锁地望着那一抹魂牵梦绕的身影。 赵佳和还没有休息,正在梳妆台前任由丫鬟们梳着那一头乌黑发亮的秀发。 听到动静声,她转身朝他望过来的那水汪汪的一眼,无限娇羞,立时让他丢盔弃甲。 去他妈的冷静,尊严,只想每晚跟她都好好的。 “都出去!”梁容瑾大手一挥,丫鬟们不敢不从,鱼贯而出。 “原来王爷还没睡?” 赵佳和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怒气冲冲的梁容瑾一把扯过,甩到了屏风上,他高大的身躯直接压了下来。 明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赵佳和却一丝惧意都没有,反而绽放出一抹舒心畅意的笑容。 “你给我喝的什么?” 一碰到她,梁容瑾呼吸就变得有些重,目光也是克制不住地上下扫射,最后落在她那两片娇艳的红唇之上。 “王爷冤枉!妾身以为王爷早已睡下了,所以那汤可是送给玄影喝了呢!” 那红唇一张一合,惹得梁容瑾的喉结跟着上下翕动,他的心情突然又好了起来,含住了她娇小的耳垂,感受着她身体的轻颤,他哑着声音在她耳边低语道,“你好大的胆子,敢给我下催情药!可知道是什么后果?” “你也少给我安罪名!那不过就是补肾壮阳的十全大补汤,哪有你说的那样厉害!”赵佳和缩了缩肩膀,想要躲开他的亲吻。 “后果都一样!” 梁容瑾说完最后一句话,便没有再犹豫,低头吻了下去,感受到她唇舌间的回应,更是勾起了他浑身的躁火,灼热的掌心拨开了她的外衣。 一记深吻结束,他吻向了她的胸口,正意乱情迷之际,只听见她用软糯娇媚的声音低语道,“王爷饶命,妾身来月信了!” 闻言,梁容瑾浑身一怔,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缓缓地抬起头,一双漆黑的眼眸以一种十分不理解的方式深深地望着她,语境里满是压抑,质问道,“你来月信,还给我喝壮阳汤?” “是啊!今日薛姑娘来找我了!你说你啊,请什么样的先生不好,非得请个女先生!人家可关心你的后院之事呢!”赵佳和笑容满面,只是提起薛凝的时候,眼里闪现了几许冷意。 梁容瑾的眸色沉了沉,眼中早已恢复了清明,慢慢松开了揽着她腰的手,又后退了两步,将两人拉开了一定的距离。 “王爷尚无子嗣,我又不能生!还不得给你广纳美女好给你开枝散叶啊!”赵佳和仍然在笑,笑弯了眼,很美。 只是在夜色里那一张小脸仿佛少了些许灵动。 她走到了床头,从枕头下掏出了那一本美人画册递给梁容瑾,继续笑道,“薛姑娘看上的美人,第一个就是安阳郡主呢!那日安阳一舞可真是让人心猿意马!王爷抚琴时那眼里也满是赞许之意呢!可惜她不做妾!” 赵佳和假意愁眉苦脸地思索了一番,又道,“要不然我吃点亏,让常玉卿进门当个平妻好了!” 这话当然是违心的了,只是在赵佳和的潜意识里,这样说可能会比较伤人吧! 梁容瑾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没有再听下去,拂袖而去。 第192章 做戏做全套 武安侯府府门大开,大红灯笼高高挂,火红的彩绸将往日清冷肃穆的侯府妆点得喜气洋洋。 在清露的搀扶下,赵佳和优雅地从马车上走下来,一步一莲花,脸上的神情庄重又不失温柔,端得是一派雍荣尔雅,高贵从容! 这种有礼貌,好说话的贵妇尺度她一向拿捏得很好。 侯府大门口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作为侯府世子的温铳与兵部尚书的嫡孙女何月兰大婚,这强强结合的架势简直是请来了尚京城官场里头的半壁江山! 虽说温柯如今手握百万雄兵,有功高震主之嫌,但一点也不妨碍他成为当今圣上眼前的大红人。 但这些都不过是浮云,抬举温家,就是为了对付谢家。 说来说去都是帝王的制衡之术罢了! 这点赵佳和还是看得很明白的,所以越是这样,就越得夹着尾巴做人! 迈着小碎步,赵佳和正要提起裙摆跨过门槛之际,清露颇为失态地拉了拉她的衣袖,满脸喜色道,“王妃,王爷来了!” 顺着清露的视线,赵佳和回身望了过去,正巧看到梁容瑾翻身下马的背影,利落干脆,一气呵成。 一身靛青色的金丝云纹锦袍,在夕阳下都能散发出灿灿的光辉,迷人眼球。 尚京第一美男子啊,连下个马都像跟在放电似的。 一恍神,梁容瑾已经走到了赵佳和的面前,看着她轻轻地笑,脸上的神情温柔地能滴出水来,与昨晚简直判若两人! “本王来迟!还请王妃不要怪罪!”梁容瑾宠溺地一笑,便在所有人的注目礼之下,毫不避讳地拉过赵佳和的手径直进了侯府的大门。 请罪的话说得几分真几分假,让人捉摸不透,就连那握手的动作都轻之又轻,好像他握在手里的那只手是玻璃做的似的。 赵佳和觉得脑子有些不够用了!昨晚那般不欢而散,她甚至都想好了理由去回答今日他怎么没来之类的问题了! 不过,意料之外的事总是会让人又惊又喜,他来至少替她解决了不少的问题。 然而,那边的梁容瑾煞风景地附在了她耳边低语了一句,“我还没消气!” “……”赵佳和嘴边那抹似有若无的笑容彻底凝结成了冰,她出其不意地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梁容瑾也不生气,反而往前跨了一大步,转了个身挡在了赵佳和的面前,低头笑道,“本王以为王妃应当是不希望旁人看到我们夫妻不和吧?特别现在还在侯府之内!” 赵佳和学着他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抬眸冲他一笑,“难得我们俩有达成一致的时候!表面功夫总是要做!” “很好。” 梁容瑾仍然在笑,神色也没怎么变,但不知为何,赵佳和总感觉那漆黑的瞳孔里须臾间便染上了几许愠怒之意。 “王爷王妃,侯爷有请,请随小的来!” 说话的是门房的小厮,自梁容瑾夫妻二人还未踏入侯府之时就急忙赶去汇报,完了又要急忙过来引路,来来回回跑得满头大汗。 不过片刻功夫,梁容瑾和赵佳和便被请到了书房里。 书房一向是重地,即使府中有大喜,这边也甚少人来,此时更是只温柯一人独自等着。 “参见二位殿下!” 温柯拱手正欲行礼,便被疾步上前的赵佳和扶住了手臂,她皱着眉头道,“外祖父这是做什么?您这样不是让和儿难过吗?” 说罢,眼眶便红了。 温柯拍了拍赵佳和的手,语重心长地轻声道,“礼不可废!” “眼下并无旁人,侯爷不必如此!” 梁容瑾这个正主都这么说了,温柯也就不再推辞,以点头致礼。 三人坐了下来,不约而同地一起喝了一口茶,书房里安静地只有瓷器碰撞的声音,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赵佳和眼波流转,时不时含羞带怯地望了望身旁的梁容瑾,一副小鸟依人,爱你爱到没你不行的模样。 梁容瑾更是自进门之后,便一直深情不疑地望着赵佳和,一副宠妻无下限的模样。 两人浓情蜜意,蜜里调油的样子都可谓是本色出演! 而另一边一直借着喝茶偷摸摸观察他俩的温柯顿觉自己的担心十分多余,当下就放下了一百二十个心,一双沧桑的眸子深远又欣慰,朗声笑叹道,“和儿能找到好归宿,琳儿九泉之下也该安歇了!百年之后,我也能对她们娘俩有个交待了!” 这指的肯定就是赵佳和那位已经去世的外祖母了,看来温柯对那位发妻应当是情深义重的,爱乌及乌才会待她这般好! 她敛下了眉眼,将眼底的黯然尽数掩藏,淡淡地道,“今日是铳表哥大喜之日,外祖父可莫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好好好!都听和儿的!”温柯眉目含笑,长年的不苟言笑让他的笑脸看起来略微生硬,但那眼里的宠溺之意却是实打实的。 赵佳和又忍不住湿了眼眶,心中一阵酸涩。 视线从未离开过赵佳和的梁容瑾,神色如常的将她的失神纳入眼底,一双漆黑的眼眸闪了闪,侧头对着上座的温柯笑问道,“侯爷此番回来便不必急着回北疆了罢?” 温柯唔了一声,放下了手里的茶杯,正想说些什么,抬眸和梁容瑾对视了一眼,两人又齐齐地看向了赵佳和,沉默不语。 赵佳和就是再迟钝也知道这是两道相当明显的逐客令啊! 他们肯定是有要紧事想趁机谈一谈,又碍于她在场才闭了嘴!温柯就算再疼爱她,骨子里也是大男子主义,始终认为女子不得参政! 赵佳和无奈地笑了笑,故作恍然地啊了一声,说道,“我还未去拜见外祖母和舅母呢!和儿这厢便先行告退了!” 出了书房,赵佳和便挤到了人满为患的正厅中去,见过了陈氏和何氏,便乖巧地坐在了何氏的身旁,和一群贵妇贵女闲唠家常。 这期间,时不时地有妇人带着小姑娘过来见礼。 见完一个又来一个,没完没了! 刚开始赵佳和以为这些姑娘是图她手里的这一片金叶子,可直到清露手上的一袋金叶子全都打赏完了,这才回过神来,她们这是变着法儿的来她面前露脸,看中的都是裕王侧妃之位吧! 第193章 温铳大婚 梁容瑾和温柯的私人密谈一直持续到温铳将新娘子接了回来才结束。 温铳一身红衣,鲜衣驽马,满面春风的下了马,踢了轿门便牵着新娘子缓缓地走进了侯府。 炮竹声猛烈又突然的响起,站在墙角的赵佳和看不到府外的状况,硬生生被吓了一大跳。 身子冷不丁地一缩,脚下一退,撞进了身后人的怀里。 正想转身之时,一双温热的大手捂上了她的耳朵,将那震天的声音完全隔绝在外,只余下闷闷的砰砰声,犹如她此刻的心跳声一般。 这个男人对于她而言,实在是太熟悉了!也不知道梁容瑾到底是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她的身后。 天已经暗下来了,丫鬟们已经点上了灯,四周一片柔美的暗黄色。 一墙之外是剧烈的炮竹声,面前是喧闹的婚礼,而他们二人却像遗世独立一般,就那么互相站着,看不见对方的神情,不言也不语。 按理说宴席上,男女是不能同席的,宾客里也有不少是夫妻一同前来的,也都是分开来坐。 但梁容瑾偏偏不一样,他也不介意别人怎么看他,就找了一张空桌,牵着赵佳和并排入了席。 一时间,交头接耳,到处都是议论声。 赵佳和脸皮虽厚,但也受不了,她提议道,“我还是去找我舅母!” 梁容瑾一手将准备起身的赵佳和按了下来,凑了过去,在她耳边低语道,“你手受伤了,我得给你夹菜!” “我舅母一样可以……” 话还没完全说完,赵佳和差点就咬到了舌头! 舅母是长辈怎么可能会给她夹菜呢?不过有丫鬟夹菜啊,哪需要她自己动手? “你被皇后用私刑的事,瞒得密不透风!旁人根本不知道!你打算怎么和你舅母解释你手上的伤?” 梁容瑾低着头看赵佳和的眼睛,似笑非笑地继续调侃道,“做荷包?还是纳鞋底子?你觉得你舅母会信吗?嗯?” “……”赵佳和横了一眼梁容瑾,再也没有打算起身离开的意思了。 赵佳和并不知道的是,自己这一眼似嗔似怒,恼怒中却又带了几分淡淡的情意,波光潋滟,光华盈盈,妙不可言。落在梁容瑾的眼里跟那暗送的秋波没什么两样,颇具勾引的意味。 他有些心痒难耐,像有只小猫在他胸口拼命的抓挠,又想到昨晚的糗态,只得冷着脸别开眼,强行按下心中那股子躁动。 “佳和!” 身后有人轻唤,赵佳和下意识地回过头,人已到跟前。 “拉美公主!” 拉美本就是异族人,生性开放,也不介意什么男女不同席,笑呵呵地坐在了赵佳和的身旁。 紧随着拉美的脚步而来的长宁王梁南舒更是不避讳直接坐在了拉美的身旁。 梁南舒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本想也坐过来,但却在见到赵佳和的那一刻便吓得落荒而逃! 看着周棋恒那夺命而出的身影,赵佳和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自己长得不符合周棋恒的审美。 还是周棋恒有毛病? “咳咳!” 她的眼神过于哀怨,梁容瑾脸色微变,忍不住重重地咳了两声,以求能唤回她的神智。 赵佳和也不负众望,一下子就回过了神,坐了下来。 “真是没料到,皇叔竟会替温铳去迎亲?” “你还说!你这个正经的表妹夫他请不来,就来拉我了!本王看起来很闲吗?” 那边的梁容瑾已经和梁南舒隔着她和拉美这两道沟渠开始不嫌累地互相寒暄,笑容满面,相谈甚欢的样子。 赵佳和记得她回城那日第一次见这两个男人的时候,听他们交谈的语气,那关系应当是非常好的,但眼下又好像总隔着一层疏离似的。 想来也是,帝王家本就无情,兄弟都是拿来牺牲的,更何况是叔侄。 一旁的拉美操着一口狄国腔得啵得啵地说着方才迎亲时的趣事,赵佳和得时不时地附和两声以显示自己极为感兴趣的样子,也就没什么精力再去思考梁容瑾和梁南舒之间微妙的关系。 很快,丫鬟们上了一盘烤猪肘子,那飘香四溢的香味刺激到了赵佳和的味蕾,她眼前一亮,鼻子率先做出了细小的反应,又忍不住舔了舔唇。因为正和拉美聊着天,脸朝着拉美的方向。 这个流口水的小动作直勾勾地落进了梁南舒的眼里。他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还在和梁容瑾聊着天呢,右手鬼使神差地就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猪肘子,无视身旁的拉美,不远万里地放进了赵佳和的碗里,嘴里还笑嘻嘻地道,“士奇还是……” 如此喜爱猪肘子。 这后半句话硬生生地被眼前三人惊诧不已的目光逼了回去。 梁南舒丝毫未见恼意,脸上的笑意不变,筷子一转又夹了一块猪肘子放进了拉美的碗里,淡淡地笑道,“拉美也喜欢吃,对不对?” “多谢王爷!”拉美一下子换了脸色,受宠若惊地朝着梁南舒道了谢,感动的一双眼睛都蒙上了一层水雾。 梁容瑾抿唇一笑,敛眉掩去眸中一抹不易察觉的不悦,看似丝毫不以为意,并且十分淡定从容地夹走了赵佳和碗里的那块猪肘子,看了看她不明所以的小脸,才笑道,“本王的王妃最爱的是烤鸡腿!王妃,你说对吗?” 说罢,将肉不由分说地直接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他说的本王的王妃,这个刻意宣示主权的语气太过明显,虽然语速并不快,但音调沉沉的,还带着些压迫,活脱脱的死亡威胁啊! 赵佳和笑着嗯了一声,以示他说的都对。 她深谙生存之道!当知身为女子,关起门来可以作天作地,但在外头必须以夫为天!至少要让人看起来是这样的! “老五,你真是……”梁南舒出乎意料地低头笑了起来。 见往日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梁容瑾,竟然这么轻易便被激怒,一脸在醋海中浮浮沉沉的模样,梁南舒看在眼里十分解气。自己失了先机,可以认输,却也不能什么好处都让人占光了呀! 第194章 托付香香买药 一大早,赵佳和正在用早膳的时候,云珠就来裕王府请赵佳和回一躺赵府。 按说裕王府和赵府隔街相望,赵佳和应当有事没事就回赵府去才是,但实际上,她除了回门那日之后便再也没去过赵府。 想着既然云珠来请,今日又是上元节,必是柳氏想她了吧。 于是,便一口应下了! 刚一踏出府门,便见一农妇背对着府门站在石狮子前,左手抓着一只鸡,右手还是一只鸡,地上还放着一篮子血淋淋的大猪蹄子,正弯着腰卑躬屈膝地与看门的小厮交谈。 不过匆匆一瞥,赵佳和本不欲理会,却不料就一眼便停下了脚步,复又扭头看过去,脚尖一转朝那石狮子走去。 “你行行好,今日上元节,我就是想给王妃送点东西!王妃往日最爱吃我家的鸡了!” “王府不缺你这点东西!赶紧拿走,要让王爷知道了,我们都没好果子吃!”那看门小厮不断推开农妇塞过来的银子,满脸不郁之色。 “香香姐!” 赵佳和这一声轻唤把站在石狮子旁的两个人都吓了一跳,小厮反应过来之后,直接跪到了地上。 香香转过身,见是赵佳和,便上前一步,扬了扬手里的鸡,开心地笑道,“二牛哥托我给你送来的鸡!” 见香香也不行礼,也不像上回那般唯唯喏喏,仿佛又回到了许多年前一般,赵佳和心头一软,笑了起来,“他还养鸡啊?” 香香嗯了一声,“他说他只会养鸡!如今只是养了更多的鸡罢了,我寻思着让他来尚京开一家烤鸡铺子好了!他那一手烤鸡的本事还都是跟你学的呢!” 赵佳和点点头,看着香香有呆愣了片刻,不知道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神色顿时有些复杂,对着跪在地上的小厮招了招手,沉声命令道,“还不帮香夫人把东西抬进去!” “是!” 小厮利落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接过了香香手里的两只鸡,又挽上了那篮大猪蹄子,正打算离开又听见赵佳和语气不善地对他说,“这位是香夫人,日后她来便奉为上宾请到府里去!若是下回再敢这般怠慢,我看你还是瞎了比较好!” “小的不敢!小的再也不敢了!”小厮跪在了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赵佳和没有再理会,回身示意秋月和清露不要跟过来,又拉着香香走到了一旁,神经兮兮的左右看了看,随后附在了香香的耳朵上,悄声问道,“香香姐,你可有避子的法子?” 闻言,香香满眼惊诧地回头望着赵佳和,惊声道,“你尚未生养,问这做什么?” 这一惊一乍的反应,赵佳和心知不能实话实说,思绪一转,便故作心虚地回道,“正因为我尚未生养才需要啊!我家王爷年轻气盛,我身边的丫鬟们又个个貌美如花,他们日日在我面前眉来眼去的也就罢了!可我万不能让庶子比我的嫡子更早出生啊!我身边的丫鬟都信不过!我只能依靠你了!” “原来如此!佳和你在王府里当真是如覆薄冰啊!”香香满脸同情。 皇天贵渭对于她而言顶多就是在旁人的嘴里听过一两回,连见都没见过,而如今赵佳和竟然成了王妃那般高高在上的人物,在她心里即使觉得赵佳和很好,但也认为是德不配位的! 所以,赵佳和这么一诉苦,香香便完全相信了!?“有一种避子汤,只要每回完事之后喝上一碗,便不会有子!” “太好了!” 赵佳和大喜过望,而后又收敛了太过露骨的笑意,问道,“那你且去问问大夫可否将那汤药制成药丸?每回吃上一颗即可!一定用上等的药材,要对身体无害才行!”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赵佳和将身上的一锭银子递给了香香,见香香不收,她又加了一句,“我如今不缺银子,往后这事还要一直劳烦你呢!请大夫一定用最好的药材!” 香香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应了一声,“好!” “我很需要!越快越好!” “嗯。” 香香走后,赵佳和一身轻松畅快地走向了赵府,在云珠的带领下,直接一脚跨进了清心院。 老夫人看她的表情,简直堪称数十年如一日的僵尸脸,春天都来了,依旧满身冰凉的寒气还未散开。 赵佳和直接无视那两道寒光,上前一步将准备行礼的柳氏扶了起来,笑道,“母亲不必多礼!” 柳氏却是皱着眉头,一脸忧愁的拍了拍赵佳和的手背,轻轻地摇了摇头,一副“你要大难临头”的模样。 “给我跪下!” 老夫人一手握拳置于扶手之上,双目平视前方,声音低沉又带着一股戾气,似乎是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从嘴里蹦出来的似的。 赵佳和恍若未闻,扶着柳氏坐到了位置上,而后又回身走到了老夫人的面前,神情淡漠地说道,“祖母,我如今是有品级的朝廷命妇了!您让我跪就跪?好像不大合规矩吧!” 老夫人沧桑的眸中有一抹诧异一闪而过,侧眸看了一眼赵佳和,冷笑讽道,“裕王妃还真是几日不见,当刮目相看了!” 赵佳和勾唇,漠视的一笑,“这也是多亏了祖母往日的谆谆教诲!抄写的女诫早已烂熟于心,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我现在行事自然事事以王爷为先!可不能随随便便地就将裕王府的脸面给丢了呀!” “反了你了!” 老夫人怒而拍了扶手一下,腾地站了起来,指着赵佳和,破口大骂,“你就是嫁到天上去,你也是赵家的女儿!你姓赵!在这个家里,我说了算!” “来人!来人!” 老夫人习惯了面对低眉顺眼的赵佳和,如此忤逆不孝的赵佳和还真是没有见过,一时受不了刺激,大声吆喝着下面的人来一块制住赵佳和,好把脸面给捡起来。 “祖母别喊了!我出门都有一队府兵跟着呢!把事情闹大了对谁都不好!我是无所谓,反正有裕王爷给我撑腰!可祖母要怎么办才好呢?晚节不保,岂非不妙?” “和儿!”柳氏见势头不好,连忙开口轻喊了一声。 第195章 我没有害她 柳氏的声音软绵绵的,完全没有什么威力,这么一喊反倒让老夫人更下不来台。 “反了!真是反了!” 老夫人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气的浑身颤抖,来来回回地走动着。 因为激动,眼眶都湿润了,嘴里念念有词。 “惠儿的孩子没了,东宫的人说是你干的!我原还不信!往日惠儿对你多好啊,一心向着你!如今看来,除了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也找不出旁人来了!” “……我还以为今儿个是叫我回来吃汤圆的,原来是为这事啊!”赵佳和冷笑了一声。 突然又想到了那晚梁容瑾冷言冷语说的那些话,心里头就堵上了一口气,双眼蓦地起了一层雾霾。 “当年早就该将你浸到水盆子里淹死算了!如今惠儿失了孩子,还被幽禁在东宫!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你到底是跟她有多大的仇啊?你要这样害她?” 说到最后,老夫人想到了赵佳惠凄惨的境地,一时忧思过度,身体支撑不住,歪到了椅子上,有气无力地落着泪。 “母亲!” 柳氏站了起来,走到老夫人身旁轻声安慰,“母亲保重身体要紧啊!我看惠儿那孩子是个有福气的,如今到底还年轻,太子殿下又对她很好,日后还会有的!” “孽障!都是那个孽障害的!”一见有人安慰,老夫人更是哭得捶胸顿足。 挤出了两行泪。 “……”不是我,我没有做过! 这句话反复在赵佳和的嘴里回荡,却始终没有说出口! 她呆呆的站着,背脊有些弯曲。 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滋味,闷闷的。 最后,她利落地一个转身,大步离去,全然不理会身后老夫人越来越难听的咒骂声。 “你这个孽障,会有报应的……” “老夫人也太过份了些!王妃如今身份贵重,怎能受她如此辱骂?”秋月忿忿不平,一张脸都气歪了。 “王妃若觉得委屈大可与王爷说一说,请王爷为王妃做主!”清露也跟着插了一嘴。 “都闭嘴!” 赵佳和头也不回,声音有一丝哽咽,两只脚像是生了风一般,没一会儿便踏出了赵府的大门。 一路像没头苍蝇一般迈进了王府的大门。 刚出了影壁,就在拐角处撞到了一个人,她几乎是下意识的抬起头去看。 只见梁容瑾像一堵墙一样笔直的站在她面前,一身玄色宫装长身玉立,一看就知道是打算进宫去。 那张俊脸因为被她撞到了而微微的带了一丝诧异,漆黑幽深的瞳孔里复杂多变,她根本看不清什么情绪,也没有心思去猜! 她一言不发,收回了视线,打算绕过他,离开。 “怎么了?” 梁容瑾在赵佳和路过他身侧之时,伸手拽住了她的手腕,力道控制地很好,不轻也不重,不会弄疼她,但也阻止了她的离开。 那微红的一双眼睛,水汪汪的,满眼都是委屈,让他的心都抽疼了! 他不问还好,这么一问,赵佳和整个人都不好了,脸上的神情也开始崩裂,双唇不断地抖动,恨不得蹲下来大哭一场。 被骂得狗血淋头也不是第一次,本来也就是心里难受一下,挺过去就好了。但一旦有人轻言细语地问上一句,那心中的委屈便如井喷一般奔涌而出。 这感觉就好比,会哭的孩子有人疼是一个道理。 但这个人怎么都不该是梁容瑾! 赵佳和含着两泡泪花,咬着牙,瞪了梁容瑾一眼,用力甩开了他的钳制,不管不顾地走了。 只可惜,还没走出两步,被身后追赶而来的梁容瑾当场抱了起来,在她的惊呼声中,玄影在身后无奈的叫嚷了一句,“王爷,皇上正等着您呢!” 梁容瑾充耳不闻,眉头微蹙,抱着赵佳和径直往寝殿走去。 在转身的那一刻,赵佳和本就忍不住流下了两行泪水,眼下又被他抱着,挣脱不得,望着他那张线条刚毅的侧颜,心中的委屈排山倒海的袭来。 她将头埋进了他的怀里,眼泪一颗一颗地落进了他玄色的衣襟里,化成了一大片深色的水渍。 她哭不是因为自己无辜被骂,而是因为他说过,赵佳惠的孩子是因为闻了她手钏里的麝香才会没了的,是他说的! 在他眼里,她是有罪的! “不是我,我没有害她!” 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赵佳和实在是太想说这句话了,小小声地嘀咕了一声。 梁容瑾也许听到了,也许没听到,轻轻地应了一声,把赵佳和放到了床上,替她盖好被子,又看了一眼自己右肩上一大片的湿意,这才轻声道,“父皇急召我入宫,我得去了!有什么话晚上等我回来说!” 说罢,梁容瑾倾身在赵佳和的额上落下一吻,便转身匆匆离去。 人一走,尽管心中失落,但眼泪却是止住了! 赵佳和冷笑了一声,翻了个身,恨不得甩自己两巴掌,真是可笑至极! 解释有什么用?没有人会信! 有时候连她自己都不信! 迷迷糊糊地睡了又醒,醒了又睡,在日暮时分,赵佳和终于是满血复活地从床上爬起来了! 晚膳格外的丰盛,赵佳和先是要了一碗汤圆吃了起来,一个人吃汤圆好像有点没劲。 正想抬头招呼丫鬟们一块吃时,眼角瞥见门口走进来两位细皮嫩肉的小公子。 太阳落山,日光已经黯淡了下去,还未掌灯,赵佳和有些看不清楚,但总觉得这两位小公子甚为眼熟! 直到两人走到了面前来,其中一位笑意盈盈地对她笑道,“皇嫂,今日如此佳节你竟然窝在府里吃汤圆!” “……”赵佳和微张了张嘴。 那两位小公子竟然是乐仪和拉美两位闲得没事干的公主女扮男装来找她玩来了。 “二位公主今日到府上来有何贵干哪?”她低下头默默地吃了一颗汤圆。 “今日街上有花灯!我们来约你一块去赏花灯啊!” “嗯,我还未曾见过花灯长什么样呢!” 拉美说完,便坐在了赵佳和的身旁,也要了一碗汤圆吃了起来。 说实话,这一世,赵佳和也没看过花灯。 可花灯有什么好看的,就她这脑子也猜不出灯谜来!倒是听说今夜天香楼里有花魁斗艺,想想就心痒痒的! 但最主要的是,她睡了一整天了,得找点事来做! “好啊!” 第196章 上元佳节 大年三十听上去很重要,但一般人家都是忙着祭祖祭祀,又因为春天即将到来,大地回春,繁华似锦,人们一时都无所事事。 所以上元佳节可以说是尚京城里最盛大的一个节日了。 花市灯火亮如白昼,全城禁马车通行,还有顺天府衙的官兵,两人一岗在大街小巷之间穿行巡逻。 主街上因为来来往往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人潮像洪水一般,远远一望都是黑压压的人头,别说马车进不来,就连人都只能一走一停。 “这是什么?可以吃吗?” “……” “那是什么?是舞狮吗?” “……” “哇,那个小兔子花灯好可爱啊!” “……” 一路上,拉美公主还算淡定,反倒是乐仪挽着赵佳和的手臂连连惊呼,又蹦又跳,笑得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智障一般。 小女孩心性本无可厚非,可是她们三人眼下是作男子打扮,三个男人像个娘炮一样欢天喜地的搂搂抱抱。 这画面想想就很是怪异,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赵佳和突然有种受害者的感觉,她们两位是公主,万一今晚又出点什么事,倒霉的不又是她? 乐仪说走就走,拉着不甘不愿的赵佳和硬是挤进了那里三层,外三层,人满为患的花灯小铺前。 那店掌柜十分会做生意,将花灯的花样做的新奇百出,活灵活现,挂满了一整块墙,在灯火的映衬之下,格外的绚丽色彩,璀璨夺目。 一眼便能望到,一整条街上就数这家店人气最旺! 乐仪和拉美高仰着头,一下子都看迷了眼,赵佳和只淡淡地瞥了一眼,习惯性地去看四周的人群。 这一眼便望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少年风度翩翩,一身墨绿色长袍将他的身姿衬得更是帅气逼人,五官俊美,眉宇间有一抹初长成的睿智,满眼笑意地望着立于他身旁的女子,眼神中透着一丝丝的欣喜之意,一男一女于人群中脱颖而出,让人不得不多望了几眼。 这小子,莫不是在泡妞吗? 赵佳和正欲上前打招呼,便听那少年仰着头念了一句灯谜,“王二小,白胖胖,一屁股坐在石头上,打一字。” 声音温柔轻浅,书卷气十足,全然不似往日猴样的赵佳岷。 赵佳和这厢倒是饶有兴致了起来,没有上前去,反倒是唇边挂着一抹姨妈似的浅笑看着眼前的两人。 却不料,乐仪听到这个声音,迅速反应了过来,一脸欣喜地转头望了过去,紧接着笑容渐渐凝滞。 那女子低头莞尔一笑,无限娇羞,低语道,“岷表弟可知谜底是什么?” 赵佳岷没有说话,脸上一派泰然处之的样子,只是那闪闪烁烁的眼神里透着一股子淡淡的忧伤。 只肖一眼,赵佳和便知道赵佳岷这个不学无术的小子是肯定答不出来了! 赵佳和上前走了几步,在赵佳岷的耳边悄悄说了一字,“碧。” 闻言,赵佳岷转头望了过去,见赵佳和挤眉弄眼的对他笑的一脸慈爱。 他先是一愣,而后恍然大悟,开心地上前解了灯谜,取下那盏小白兔的花灯送给了身旁的女子。 “赵侍卫真是艳福不浅啊,今日有美人相伴,难怪不愿陪伴本公主了!” 一旁的乐仪看得肝胆俱裂,恨不得上前一把将那兔子花灯撕个粉碎! 人多嘈杂,这一句话又说的很突兀,人群一下子都被震住了,就连那忙着解灯谜的百姓们也都停下了手里头的动作,好整以暇的看热闹。 赵佳岷一见乐仪发青的脸色,后背微微一凉,却还是十分有礼地作了个揖,然后拉了身旁的女子转身就走。 “别走!给本公主说清楚!”乐仪上前一步,拉住了赵佳岷的衣袖,怒目而视。 这一幕倒有些渣男脚踩两只船被当场抓包的感觉,赵佳和看了看赵佳岷逐渐发青的脸色,又看了看周围的人群,尽管心中疑惑不已,却也知道此地绝非是谈事的地方! “佳岷,今日上元佳节,此地人多嘴杂,我定了花舫,不如一起吧!” 话是这么说,但赵佳和可不管赵佳岷什么意思,上前就是一把拽了过来,率先拉着他走出人群,留下身后几个女子不管了。 “那女子是谁?你和乐仪又是怎么回事?乐仪那个泼辣劲,你敢惹她?你要搞死我呀?” 赵佳和死死拽着赵佳岷的手臂,连珠带炮就是一顿臭骂。 “我冤枉啊!我不过就是当了公主几天的侍卫,如今我都去骁骑营了!和公主自是清清白白,毫无瓜葛!姐姐可莫要胡乱污我清白!” 赵佳岷无奈地说了一句,随后又往后看了一眼,见林青音跟了过来,这才对着赵佳和哀求道,“还请姐姐一会定要帮我!方才那姑娘是我表姐,林青音,因为娘自小就很疼爱她,所以才将她接来府上住几天,陪伴娘的!” 赵佳和冷哼了一声,“没那么简单!” 赵佳岷又望了一眼身后,见林青音对他微笑着点头,让他放心的意思,他唇边漾开一抹笑,这才大方地承认道,“我自小便喜欢她!前些日子我都求了娘的!” 这就是要订亲的意思了? “娘同意了?” 赵佳和震惊之余,不记回身望了一眼跟在身后不远处的乐仪,那望着赵佳岷的眼神就快要能飞出公主飞刀来了! 这都叫什么事啊? 真的要被搞死了! “还没。但娘既然肯将人接来,就肯定八九不离十了呀!”赵佳岷极有自信。 “弟弟啊,我觉得没那么容易!乐仪应当是看上你了!” “姐姐慎言!” 这四个字说得是七分怒意,三分恼意,语气也是非常生硬,至少赵佳和从未听过赵佳岷用如此坏的口气和她说话。 她忍不住侧了侧眸,总觉得他说的这四个字并不是字面意思,有点类似于“我操”。 赵佳岷一脸惊恐之色,回身望了望乐仪,整个人都不好了,又拉了赵佳和快走了几步,反应极大地说道,“先不说乐仪公主为人如何!单说公主这种人就是这世上最难嫁的女子!若要我赵佳岷尚公主,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第197章 乐仪公主醉酒 “为何?”赵佳和问。 赵佳岷难掩痛惜之色,伸手搓了搓脸,叹了一口气,转过头看着赵佳和,满脸写着你是白痴吗? “驸马不能纳妾也就罢了!还不得入朝为官!只有爵位,没有权利!往后的每一个日夜都要以公主马首是瞻!公主眼角有泪,打驸马!公主低头不语,打驸马!这是人过的日子吗?我堂堂七尺男儿怎么能为了一个女人而放弃大好的前程!” “……” 这话确认渣男无疑了! 赵佳和听得颇为刺耳,面无表情的紧抿着唇不说话。 她骨子里流淌着的血液都是支持男女平等的,即便常年累月努力将自己同化,她可以忍受丈夫三妻四妾,但思想上始终没有办法苟同男尊女卑!有的时候女人的地位真的可以低到尘埃里,甚至是心甘情愿。 “我还想着日后有功名傍身,将来也能护着姐姐一二呢!” 赵佳岷看天看地,状似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瞬间让赵佳和如沐春风,她微挑了挑眉毛,已经忍不住唇边溢出的笑容,“弟弟既然已经心有所属,姐姐自会助你!” “多谢姐姐!” 花市本就位于河岸边,不过几步路,便走到了桥头,那岸边停泊着许多花船,有大有小,因为时间仓促,赵佳和的人只定到了一艘小船。 少顷,一行四人一同上了船。 四人围桌而坐,气氛十分紧张,赵佳岷见也无外人在,便一一介绍了起来。 林青音的母亲出自柳家,是柳家极其不受重视的庶女,父亲只是一个外放的五品小官,虽然也算是官宦人家的女儿,但在这张不是公主就是王妃的桌子上就显得格外的渺小卑微! “青音见过裕王妃!见过两位公主殿下!”林青音站起身,礼数周全地一一见了礼。 赵佳和上下打量了两眼,这个林青音虽然长得婉约秀美,独有一派江南女子的温柔宁静之美,但看人总是羞嗒嗒的,与一般女子并无二致! 没有什么与众不同的特点! 但反过来说,一个时代造就出来的女人大多数都迎合了男人的审美! 男人都喜欢这种温柔的解语花,细水长流,温润于心! 至少赵佳岷是这样! 想到了刚才赵佳岷的话,赵佳和展颜一笑,亲切地拉过了林青音的手,笑道,“真是遗憾,我从未见过青音妹妹!如今一看,竟长得如此标致,倒叫我羡慕!” 其实,三人中就数赵佳和扮得最像男子,就算赵佳岷介绍过赵佳和是女子身份,但眼见为实。 林青音一时还不习惯,又见赵佳和像个风流公子一样对她笑得十分谄媚,她的内心还是略略受了点惊吓。 意识到林青音的抗拒,赵佳和微愣了一下,随后又笑着解释道,“我们今日出门是为了看花魁斗艺,所以扮成了男子,妹妹可莫要见怪啊!” “咳咳!” “咳咳!” 赵佳和的话音刚落,身旁便不约而同的响起两声剧烈的咳嗽,特别是赵佳岷,一看乐仪也咳,直接就咳得像得了肺结核似的,停都停不下来! 赵佳和望了望乐仪,又望了望赵佳岷,秒懂了! 乐仪的意思是叫她别太热情,要孤立林青音! 赵佳岷的意思是她说的太离经叛道,怕把人吓到! 一看场面有些尴尬,拉美这个老好人便操着一口狄国腔,也不在意别人嫌不嫌弃,慢悠悠地笑问道,“林姑娘这次来尚京打算住多久啊?” 林青音转头微微一笑,规规矩矩地答道,“尚且不知!姨母只说想我了,让我来这边待上一阵子!” 这话说的很微妙! 赵佳岷既然已经求了柳氏,那么这次林青音来京城绝对就是奔着做赵佳岷正妻的位置来的! 不过是心照不宣了而已。 赵佳和下意识的就去看乐仪,果然乐仪气歪了嘴,还要强颜欢笑了起来。 乐仪大笑道,“相识就是缘分!林姑娘既然来了京城,那本公主做东,日日带你玩,如何?” 赵佳和觉得乐仪说的绝不是字面意思,而是“老娘日日带你出去弄死你!” 林青音就是再傻,也能觉察出一丝丝不同寻常的味道出来,她对着乐仪笑了笑,婉拒道,“不敢劳烦公主!青音此番来尚京是为了陪伴姨母的,不敢贪玩!” 似乎等的就是这一刻。 乐仪即刻拍案而起,怒道,“你好大的胆子!本公主的话也敢不听!你陪你姨母变成陪男人到街上来了?” “乐仪公主!” 赵佳岷厉声喝了一句,也站了起来,与乐仪面对面地站着,剑拔弩张的样子。 见状,林青音低下了头,微红了眼眶。 片刻,赵佳岷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一双眸子亮如晨星,面色也逐渐缓和,后退了一步,对着乐仪作揖行了一礼,一字一顿,无比清晰的说道,“林青音是卑职未过门的媳妇,还请公主看在卑职的薄面上不要为难她!” 说罢,也不管在场的人怎么看,转身就拉起了林青音,走到了甲板之上,吩咐船家靠边停。 不一会便牵着林青音先行上岸离去。 船家撑船继续飘荡在河流之上,附近巨大的花船上载歌载舞,不绝于耳,一首曲调优美悲伤的琵琶旋律传入船室。 乐仪一听,再难压抑即将呼啸而出的泪水。 趴在了桌子上,哭声震天! “乐仪!” “拿酒来!” 赵佳和刚想出声安慰,乐仪便大手一挥,边哭边嚷着要喝酒,赵佳和实在是没办法,只好让清露去拿酒。 几杯酒下肚,乐仪便不哭了,挂着两行未干的清泪傻呵呵的笑着,自言自语道,“本公主明日便禀告父皇,让他杀了那两个狗男女!你们赵家到底有什么了不起?一个一个的竟都敢如此待我?” 赵佳和一听,吓得冷汗直流,一时有些无措,和拉美对视了一眼,拉美不在意的对她笑了笑,安慰道,“没事,她只是喝醉了!乐仪公主整日喊打喊杀却从未伤人性命的!” 又喝了几杯,乐仪趴在桌子上,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如此一来,什么花魁斗艺全都看不成了! 白白背了一袋子金元宝出来! 第198章 上元节夜游 隔壁那艘巨大的花船上传过来的琵琶声越来越凄凉,那歌女的歌声更是潸然泪下,语带哽咽,仿佛唱出了亡国之奴的感觉! 赵佳和单手撑在腮边,听得胸口闷得慌,好像是硬被塞了一嘴的猪饲料! 大好的节日搞成这样,让她很不爽。左右望了望,看得出来船身很是古朴,没有什么闲情逸致来摆弄乐器。 失望之余,又看见船头的角落里随意丢着一柄嗦呐,她的眼前登时一亮,喜不自胜地上前捡了起来,用衣袖擦了擦灰尘。 隔壁那艘花舫里坐着的一位容貌清丽的女子,一身绿衣随着河上吹拂的夜风缓缓飘扬,纤纤玉手轻轻抚弄着怀中的琵琶,眼眸凝望着前方船室里坐着的几道颀长的男人身影。 眼角泪光闪闪,好似再添上几抹愁意,就能顷刻间洒下泪来。 正费心酝酿着那恰如其分的情意,哪料不过片刻失神的功夫,手下的曲调便完全被人带跑了调! 一曲极为突兀的乐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了过来。 那嗦呐吹奏的声音嘹亮又尖锐,曲调也是闻所未闻,她手下的琵琶一时无从下手,眼里的泪花也因为这激昂的旋律瞬间被逼了回去,一双朦朦胧的眼睛霎时便清明了起来! 功亏一篑! 不过,皇天不负有心人,那船室里的男人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乐声猛地起身,一把撩开纱帘,走到了船边,眼中似有恼意,死死地盯着对面小船上吹嗦呐的身影。 河面上的风轻轻地,凉凉地。 赵佳和逆风而行,束在头上的那抹浅蓝色的束带也随风拂动,又添了些飘洒之意,冷风吹散了她眼中些许的醉意。 一首曲子吹得十分畅快,完全没意识到有什么人正死死的盯着自己! 但那道灼人的目光实在是太烫人了,并且隐隐地感觉到隔壁那艘花船正缓缓朝她们的小船靠拢过来,赵佳和出于求生的本能转头去看了一眼。 于是,在与那张熟悉却铁青的俊脸碰上之时,她的曲子便嘎然而止! 脸上因为喝了酒而染上的一抹红晕煞时退去,白得犹如一张纸,毫无血色! 单单是看到梁容瑾,她不会这样失态,真正令她不舒服的是站在他身后的常玉卿,对她笑得极为挑衅! 如此良辰吉日,梁容瑾与常玉卿一同游湖,倒不失为一段佳话! 关系都好成这样了,那男人整日还在自己面前装什么贞洁烈男? 赵佳和面无表情地收了嗦呐,假装不认识他,转身就回了船室。 还没走两步,小船便剧烈摇晃了起来,赵佳和一时站立不稳,险些摔倒,幸而身后一双大手扶住了她的腰,帮助她站稳了脚跟。 她回身一望,撞进了一道漆黑如洞的眸光中,有片刻的失神。她讷讷地问道,“你怎么过来的?” 两艘船之间的距离分明还有一大段,梁容瑾是怎么在一眨眼的功夫之内从那艘船上飞到这艘船上的? “不是让你在府里等着我吗?”梁容瑾压着声音质问,眼底都是光芒,低头看赵佳和那一身男子的装扮格外的刺眼。 赵佳和冷哼了一声,推开梁容瑾,站直了身体,嗤笑道,“裕王爷可真有意思,你与美人游湖就可以,我上街来就不可以?” 这语气三分醉意,七分醋意,梁容瑾一哂,立时放软了语气,“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 她也没想哪样! 赵佳和没有理会,径直入了船室,梁容瑾也不以为意,这里自然不是说话的地方,吩咐船家靠边停船,随后便尾随而入。 空间狭小又逼仄的小船室里,乐仪正趴在桌上迷迷糊糊的睡着,影影绰绰还有几声抽泣的声音,看上去极为不舒服的样子。 梁容瑾上前一看,皱眉低声斥道,“怎么能让公主喝这么多酒?都不要命了吗?” 他的本意是骂奴才照料不周,但谁料赵佳和对号入座,挺身而出,对他微扬着小脸,挑衅道,“我让喝的,把命拿去吧!” “……”梁容瑾无语,只好转身指挥着乐仪身边伺候的宫女,口气不善道,“将公主扶到裕王府去,今夜不回宫了!” 又指了指跟着乐仪公主的侍卫,“你,回宫禀报一声!不该说的就给我闭紧嘴巴,否则小心项上的人头!” “是。” 船停在了岸边,梁容瑾拉过赵佳和的手率先出了船室,揽过她的腰,脚尖轻轻一点便跳到了岸边。 另一艘花舫也停了下来,梁南舒最先从船上走了过来,见到赵佳和,眼前一亮,一脸欣喜地正想说些什么,就被梁容瑾抢白道,“拉美公主也在!皇叔还是先去看看罢!我和佳和就先行告辞了!” 这话说得跟防贼一样的,梁南舒心中颇为不悦,沉了沉脸色,目送着梁容瑾搂着赵佳和转身离去的背影。 “王爷!” 这一声怪腔怪调的轻唤让梁南舒整个后背都是一麻,凉嗖嗖的,急忙收回了视线,回头就想破口大骂一顿。 却不料眼前立着的是一位俊俏的小少年,离他极近,那脸上细皮嫩肉的,忍不住想让人伸手捏一捏。 正巧此时,夜空中绽放出朵朵璀璨的烟花,妙不可言。 她仰望着他的那一双眼眸印着烟火的流光,千回百转,流光溢彩。哪里还有那个奇装怪服的异国公主的模样。 他一时竟也看呆了眼。 裕王府。 安顿好了乐仪公主,赵佳和便自顾自地走回寝殿去,连一个嫌弃的眼神都没有赏给梁容瑾。 被忽略了个彻底的梁容瑾一肚子的火气没处发泄,叉腰站在原地,侧着头静静地看着那抹渐行渐远的倩影,眸色逐渐加深,面色也更加沉郁。 看那女人一蹦一跳,走得似乎十分轻快,全无早上那副委屈倔强的小媳妇样,她头上那飘逸的束带更像是长了魔力一般朝他勾着手指头! “王爷,可是要去浮曲阁?”等了许久也没见梁容瑾有什么反应的玄影,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赵佳和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梁容瑾的视野里,他沉声吩咐了一句,“自己下去领二十板子!” “啊?” 为何? 玄影一脸的茫然无助。 第199章 你死定了 其实,赵佳和也是喝了酒的,她知道自己是两杯倒,所以方才只是倒了一杯酒慢慢地抿一口抿一口。 但架不住拉美和乐仪,一个能喝,一个买醉,不知不觉也是一整杯白酒下了肚。 这酒后劲有点大,回来之后她便觉得有些头晕目眩,眼花缭乱的,以至于此刻竟然到了天旋地转的地步! 电光火石间,速度快地她根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迟钝的大脑在反应过来之后,才发现自己竟然整个人又都被梁容瑾扛在了肩上! “梁!容!瑾!你干什么?”赵佳和后知后觉的惊声尖叫了起来,双手不断捶打着他的后背。 因为倒立和大喊大叫,那酒意一下子全部涌上了头,刺激着她全部的神经,她的脑袋感觉有一千斤那么重,眼前也开始出现了幻影! “赵佳和!我有没有说过不许你再穿男装!”梁容瑾脚下的步子没有停顿,反而越走越快。 “没有!你没说过!我爱穿什么穿什么!你管不着!快点放我下来!你这个土匪!”赵佳和额头上的青筋都要爆起了,她难受得几乎要失去理智了! “我土匪?” 梁容瑾呵呵冷笑了一声,一掌拍到了赵佳和的屁股上,阻止了她不断扑腾的两条腿,低斥道,“就让你看看什么是土匪!” “啊!”赵佳和心气难平,伸出了唯一能动的两只手,使劲地拍到了梁容瑾的屁股上。 见他浑身一顿,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像是感觉自己没皮没脸的占了上风,那两只手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肆无忌惮地将他的屁股随意地又揉又搓又捏,以泄心中冲天的怒火。 “赵佳和,你死定了!” 梁容瑾脸上神色不明,阴恻恻地说完这一句话,便疾步走进了寝殿。 房门被他狠踹一脚,“砰”地发出一声巨响,差点就寿终正寝。 赵佳和被重重地丢到了床上,还没来得及反应,一个高大黑影便笼罩了下来,压得她浑身动弹不得。 “赵佳和,你泼辣起来真是令我大开眼界!” 梁容瑾将赵佳和胡乱挥舞的双手毫不客气地压向了头顶,束带在方才扛她的时候就丢了,眼下那一头乌黑的长发铺洒在枕头上,散发着醉人的香味。 一双如水的眸子似恼似嗔,光华盈盈,真是别样的妖冶惑人! 那一身青色锦袍更是将她的身段完美展现,腰带束在她不盈一握的小腰上,胸口浑圆饱满,这一看就知道是个穿了男人衣服的女人! 一想到她今日又是这般招摇过市,梁容瑾简直是气得快要吐血了,一双漆黑的眼眸染上了妒意,带着惩罚他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柔软又冰凉的触感一下子激发了他的本能,大手向下摸到了她的衣襟。 “哧啦”一声,那套上好的青色锦袍瞬间化成了一堆碎布。 烛影摇晃,床架吱吱。 赵佳和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做错了什么! 一整夜,身上这个男人似乎都未从她身上离开过! 承受不住的时候,也哭泣过,求饶过,但没有用,他还是我行我素,完全不顾她的死活! 迷迷糊糊中也想着,是不是方才捏他屁股惹他生气了? 她痛定思痛地暗自发誓再也不会捏他屁股了! 在赵佳和彻底昏睡过去之际,影影绰绰地好似有一道极为好听的声音自远处传来,落入她的耳朵里。 那嗓音低沉又温柔,尾音轻绕,富有磁性,特别迷人。 “佳和,我可以给你撑腰,包容你所有的任性妄为!但你心中的男人只能是我!否则我不知道会对你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 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整片大地仅呈现出一副天青色的水墨画卷。 梁容瑾推开了寝殿的房门,面色虽一如既往的冷清,但那微微上翘的眉梢眼角似乎给人一种心情不错的感觉。 刚走了几步,见身后亦步亦趋跟着他的婢女,他侧头望了一眼,用眼神询问,“什么事?” 只见秋月一脸肃穆之色,直直地跪到了地上,低头轻言细语地禀报了赵佳和与香香谈话的内容。即使她们昨日是避开了,但秋月从小接受特殊训练,那异于常人的耳力还是听了个明明白白。 听完禀报,梁容瑾脸上那仅有的似有若无的一抹笑意瞬间敛去! 一双眸子越发黑的阴沉,一身冬日清晨的寒凉之气。 “本王什么时候跟你们眉来眼去了?!”梁容瑾怒火冲天,却还是隐忍不发,斥责的话压得很低,却一点也不妨碍那话里的压迫与威胁。 秋月脸色白了白,伏在了地上,“属下不敢!” 站在原地想了许久,梁容瑾握了握拳,眉间蕴沉,敛下了眼睑,低声道,“罢了!她不愿就先随她去吧!你即刻去同宋大夫说,让他配好药丸,偷偷换了以保万全!” 反正赵佳和年纪还小,子嗣的事情也不急。 “是。” 梁容瑾转身欲走,又想到了什么,顿住了脚步,回头又嘱咐了一句,“让宋大夫务必保证对她的身体无恙!” …… 这一觉睡到了天光大亮,阳光洒满室,干燥又温暖,床前的纱帘都透着盈盈的光泽,瘫在床上几乎一夜无梦的赵佳和筋皮力尽的还没有醒来的迹象。 直到乐仪公主破门而入,不管不顾地奔到了床前,一秒都没有犹豫地直接撩开了床帘。 见到了床上**着身体窝在锦被里的赵佳和时,乐仪保持着撩帘的姿势,瞬间石化! 床上的女人睡得香甜沉稳,丝毫没有料到会有人突然闯入。 不是赵佳和的睡相有多美,而是她裸露在外的肌肤上青青紫紫的瘀痕纵横交错,在那瓷白盈亮的肌肤的映衬之下,看起来格外的触目惊心。 就算乐仪再不谙世事,也知道那是多见不得人的痕迹,不用想都知道昨夜这里发生过多么不可描述的事情! “啊啊啊!” 乐仪反应过来之后,便大声惊叫着狂奔而去。 这一声尖利又刺耳的喊叫终于把赵佳和给吵醒了,她猛地睁开了混沌的双眼,全身酸痛到想死,一动都不想动。 第200章 拿弟弟来赔 暖阁里,赵佳和半身不遂地靠在坑沿,只余下两只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在咕噜咕噜的转着。 在清露和春花的帮助之下洗脸漱口,双腿还在时不时地打着颤。 一旁的王嬷嬷见赵佳和如此惨状,非但没有出声安慰,反而挂着一脸迷之微笑。 笑得像个老姨妈。 刚刚用过膳,秋月便捧着一盒的药丸递给了赵佳和。 打开一看,那药丸不过一粒粒的犹如珍珠般大小,黑黑的,凑近了闻,还有股淡淡的薄荷香味。 赵佳和心中欢喜,混着水便吃了一粒,心里暗道,香香办事还真是稳妥! 秋月递了药便一言不发的退了出去,见秋月转身而去的身影颇为冷漠,也不像往日一般寻根问底。 赵佳和在暗自松口气的同时,也在思考秋月是不是生气了? 并非她不信任秋月,而是她身边的这几个丫鬟啊,清露不是自己人,春花扛不住事,秋月主意太大,估计这事要是托给秋月来做,那八成是要被秋月一番大义灭主的气概给劝凉的。 “皇嫂!你好了没?” 乐仪规规矩矩地在门外求见。 赵佳和动了动眼珠子,清露便会意,转身开了门将乐仪迎了进来。 “皇嫂,你好些了吗?” 本来想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赵佳和,听到乐仪用如此同情怜悯的语气与她说话,她一下子就转变了策略,颤巍巍地伸手抬起茶杯,一个不小心,茶杯自手中滑落,跌到了坑桌上,又滚到了地上,碎了一地。 刚在坑沿坐下的乐仪见状,整个人微微一愣,谁知那边的赵佳和竟嘤嘤地哭了起来。 见赵佳和的手都不能提了,又联想到那一身的青紫,乐仪顿觉恐怖,摇头叹息,“没想到我五皇兄那般清冷的人,竟会对皇嫂做出这等残忍的事情!” 赵佳和吸了吸眼泪,一副,我委屈但我忍着不说的大气模样,心里却暗道,我都这么惨了,你快回宫吧!别给老娘添麻烦了! “辛苦皇嫂了!”乐仪一脸同情,眼底却不经意地透露着无可奈何的哀伤。 怕是梁容瑾将赵佳和打死了,乐仪都不会出声说一句的! 良久,乐仪都没有再说话,赵佳和有些哭不下去了,也不敢直接开口问乐仪怎么还不回宫。 因为乐仪毕竟是位颇为受宠的公主,心思又很敏感,万一她这么问了,乐仪以为她是在下逐客令,不管不顾大闹起来,可不太妙! “皇嫂,赵佳岷真的已经和林青音订亲了吗?” 乐仪这么问的时候,赵佳和已然头皮发麻! 那口气根本不是在询问别人是否订亲,而是在质问赵佳岷怎么敢订亲! “这……婚姻大事向来是由父母做主,我只是个已经出嫁的姐姐,尚且不知此事!”赵佳和歪在软塌上,抬起颤巍巍的手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 “果然如此!这个赵佳岷定是骗我的!” “……”赵佳和哑口无言,她已经说的那么明显了,怎么乐仪还一副听不懂的样子呢? “我也不瞒皇嫂了!今儿个我就把话摞在这,我看上赵佳岷了!我要嫁给他!” 乐仪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亮闪闪的,满脸都写着“我看上你弟弟是天大的恩赐,还不快赶快跪下谢恩!” 这个时候,赵佳和突然想起了赵佳岷说的那句,公主是这世上最难嫁的女人。真是一点没说错! 男人中论起悲惨,驸马认第二,绝没有人敢认第一了! “可昨晚岷弟弟分明说了已经和青音妹妹订亲了!你身为公主,万金之躯,如何能给人做小!万万不可……” “你胡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给人做小!” 乐仪气得面红耳赤,跳到了地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赵佳和,命令道,“我不管皇嫂你用什么方法,必须把赵佳岷和林青音的婚事给搅黄了!” 一听这话,赵佳和瞬间也冷了脸,连弱不禁风都懒得装了,老神在在地回了一句,“恕难从命!” “你!” 赵佳和无疑是火上浇油! 乐仪怒火冲天又无可奈何,红了红眼睛,带着哭腔,指着赵佳和怒道,“赵佳和,没人敢这么欺负我!以前是你用男人的身份迷惑我,如今当然要拿你弟弟来赔我,这是你欠我的!” “……” 这场面怎么看都像是被一个泪流满面的女人指着鼻子骂负心,赵佳和感到了一丢丢的尴尬和局促,眼神飘忽不定,也不敢去看乐仪。 “没事!” 乐仪抬手抹了抹泪,轻笑了一下,“我还有父皇啊!一个驸马而已,我还不信了,父皇能不舍得给我!” 说罢,乐仪转身就走。 “公主!”赵佳和预感大难临头,连忙起身,追了出去。 乐仪的身影一下子便窜出了寝殿,赵佳和追到门口,远远地望着,眉间渐渐染上了一抹愁绪。 日光下,那一抹身影越跑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孽缘啊,怎么都是孽缘呢? 怪就怪在赵佳岷长得实在太帅了! 赵佳和知道乐仪是回宫找皇帝求圣旨去了,但她没想到圣旨竟然会来得这么快! 距离乐仪消失还不过一柱香的时间,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李公公便来宣旨了,宣她入宫觐见,别的废话一句没有! 俗话说的好啊,字越少,事越大! 赵佳和这颗心哪七上八下的,她拿眼神飘了飘清露,清露便把手里沉甸甸的一袋金银珠宝递给了李公公。 李公公只是笑得像只老谋深算的狐狸,态度恭谨,却不接。 “敢问公公,皇上此次宣我,所为何事啊?裕王爷可同行?”赵佳和态度十分友好谦卑。 “王妃尽管随咱家去就是了,保管是好事!” “……”赵佳和心凉了,脸上的笑容渐渐凝滞。 赵佳岷这回是真的要娶乐仪了! 世间第一惨哪!以赵佳岷的个性怕是会抗旨逃婚吧! 要是诛九族的话,会不会连累到她? 但是……不对啊! 这里可是裕王府,赐婚圣旨也宣错地了呀! 难道是皇上觉得她是皇家的一份子,要以此事来征寻她的意见? 第201章 平妻之位 养心殿,东暖阁。 “臣媳给父皇请安,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佳和跪伏在了皇帝的面前,目光所及是那一双黑底金丝龙纹皂靴,做工精良,龙头栩栩如生,龙眼凌厉骇人! 一看就让人心生畏惧之意。 “平身罢,赐座!没有外人在,也非正式场合,裕王妃不必行此大礼!” “谢父皇!” 赵佳和站起身,低眉顺眼地坐在了椅子上,也不敢贸然抬眼看皇帝的龙颜,也不知道皇帝此时是喜是怒? 暖阁里又温暖,空气又好,阳光又明媚,殿中央的熏香徐徐上升,是上好的醒神香,一闻便心旷神怡,飘飘然了起来。 就连屁股底下的这把椅子都感觉特别柔软舒适。 如此奢侈舒适当真是至尊享受。 要不,怎么人人都想当皇帝呢! “裕王妃可知朕今日传你来所为何事?” 听这口气不重不轻,不辨喜怒,倒像是随意的问了一句,又像是在考察赵佳和的智商! 她一时之间倒不好作答了!这上位者总是喜欢这般让人忐忑不安! 要是她答对了那一切都好办,显得她聪明又进退得宜,但她根本不是那种聪明人,很大概率,她是会答错的! “臣媳愚钝,尚且不知!还望父皇恕罪!” 皇帝轻笑了一下,忍不住咳了两声,随后越咳越厉害,有一种停不下来的感觉。 见状,赵佳和忍不住微微抬眸。 只见皇帝握在手中的那一方明黄色的帕子上隐隐染了些暗色的污渍,她心中大惊,补了一句,“父皇身体欠安,可要传唤御医?” 皇帝摆摆手,“季节交替总会咳几声,不妨事!” 随后,拿起手边的茶水抿了一口,才淡淡地道,“你外祖父武安侯杀伐果断,刚正不阿,你父亲为人谨慎小心,看来你还是像你父亲多一些!” “臣媳岂能与外祖父和父亲比肩……” “好了,客套话就别说了!”皇帝大手一挥,直接切入正题,“此次叫你来呢,是为了安阳郡主的事!” “……” 安阳郡主?不是乐仪公主吗? 赵佳和仿佛被雷劈到了! “廷业如今尚无妾室,本来自你入府的第二日便要给他纳两个侧妃的,但因为一些事而耽搁下了!眼下,贵妃传话来说,玉卿愿意入府!朕便想问问你的意思!” “……” 这一席话说的客套又疏远,却半点都不容拒绝。 赵佳和微微一愣,有种感觉仿佛是有一把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只等她一声不同意,便手起刀落将她砍个血肉模糊! 上位者轻轻松松便能随心所欲地支配他人的生活,她甚至觉得自己此刻都没有被当成一个人过! 赵佳和还没想好怎么回答,皇帝又云淡风轻地下了圣旨。 “常家的女儿向来深明大义,玉卿又是贵妃亲妹,朕亲封的郡主,断然不能做小!她若入王府,朕便赐她一个平妻之位!不知,你意下如何?” 该怎么样,该和谁商议,皇帝都做完了,对于赵佳和不过是通知一声罢了! 这一字一句都像是削尖了的冰刃直插入赵佳和的耳膜里。 窗外的阳光正巧移到了她发白的小脸上,更加苍白,眼睛一时受不了强光,她略感不适地低头闭了闭眼。 方才还觉得温暖的地方,此刻因为这太阳,竟瞬间犹如置身于万丈冰窖之中。 紧接着,脑子里一片空白的她听到自己轻轻地说,“谨遵圣上旨意!” 随后,怎么出了养心殿,怎么出了皇宫,最后又是怎么回了王府,赵佳和一概不知,浑浑噩噩地跟着身边的丫鬟走! 平妻意味着什么? 光明正大的和另一个女人分享同一个丈夫? 如果常玉卿再生下个嫡子,那这王府哪里还有她的容身之地? 赵佳和将自己整个人随意地丢在了床上,脑袋埋进被子里。 怎么办?她好想把梁容瑾休掉! “王妃,可要用晚膳?”清露上前怯怯地问了一句。 尽管赵佳和很累,很不想说话,但她还是低低地应了一声,“不吃!” 暮色降临,云层覆盖,渐渐地不见一丝光亮,屋外响起丫鬟们细碎的脚步声,短暂的灰暗之后,便是盈盈的烛火之光。 赵佳和也不知道是趴了多久,终于从床上爬了起来,肚子有点饿,便将清露喊了进来。 不过片刻功夫,暖阁里便摆上了丰盛的菜肴。 赵佳和刚刚举起筷子,房门便被推了开来,一片玄青色衣袂映入眼帘之际,也带入了一阵寒风。 “王爷回来了?可用过晚膳?”她不得不放下了筷子,抬眼去看。 梁容瑾满脸怒容,眉间蕴沉,拧成了一朵小川字,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印着烛火的光辉也没有半点的柔和,生硬又冰凉,浑身上下处处都渗透着冬夜的荒凉。 “都出去!” 梁容瑾一声令下,丫鬟们鱼贯而出。 赵佳和暗叹了一口气,从容自若地举起筷子扒了一口饭。 “你还吃得下饭?” “我饿!” 简短的对话,两个人的口气都算不上好。 梁容瑾叉着腰站在原地,仰头暗自忍耐,静静地等着赵佳和慢条斯理地把一碗饭都吃完了,这才冷声质问道,“你为什么要答应让常玉卿入府?” 赵佳和默默地放下了碗,缓解了一下午的火气又在这一刻井喷,她站起身,淡淡地回了一句,“你有病就去看大夫!” 说完,转身就走。 这一副做错了事还有理的样子彻底激怒了梁容瑾。 他上前一把抓住了赵佳和的手臂,用力扯了过来,低吼道,“赵佳和,你到底什么意思?你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吗?” “滚!滚哪!” 赵佳和一激动,眼眶微微湿润,闪着水光的一双眸子不断地审视着近在眼前的男人,那一张脸愤怒的多么真实啊,竟看不出一丝虚情假意! “那是你父皇!是帝王!他说的话就是圣旨,我能说个不字吗?” 梁容瑾微微一怔,这才意识到原来赵佳和也只是迫于无奈而已,一时便消了些气,软了软语气,“父皇不是询问你意见了吗?你可以拒绝啊!” “那是在问我意见吗?” 第202章 凭什么不要命 赵佳和毫不客气地冷笑了几声,在梁容瑾越发冷凝的目光中,继续道,“圣旨要能拒绝,那当初给我俩赐婚的时候,你怎么不拒绝?你身为皇子尚且不能,凭什么认为我可以不要命?” “这如何能混为一谈?” 梁容瑾紧紧攥着赵佳和手臂的一双手不自觉又加重了力道,眸色渐渐深幽,沉声道,“我就是背负天下骂名,让这尚京城血流成河,我也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去死!你为什么不信我可以护得住你呢?”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梁容瑾的声音变了语调,很轻很轻,轻柔到小心翼翼。 这醇厚又略带着醉人的颤音就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赵佳和内心最柔软的位置。 一时竟忍不住眼角汨汨上涌的泪意,双眸起了水雾。 多感人肺腑的一句话啊,说得那么感天动地,好像深情不移到天荒地老一般。 赵佳和出其不意地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眼泪横飞,她若无其事地抬手抹掉了泪水。 她又一次差点就信了他的鬼话! 圣旨他不去抗,倒要来哄骗她不要命地去抗旨,她又不是傻子! “你不要再在这里惺惺作态了!常玉卿年轻貌美,常家更是百年清贵世家,当朝文官一半都出自常家门下,你娶她很划算啊!” “……” 赵佳和这么一笑,梁容瑾真的觉得自己就像个可笑的傻子一样,掏出来的一颗心被她一片片凌迟。 他微眯着眼,眼底的柔情瞬间敛去,慢慢地松了手。 双脚竟不受控制的有些虚浮。 “父皇说了,让她跟我平起平坐!你有两位妻子呢!这是多大的一分荣耀啊!别人求都求不来的!王爷可是要尽享齐人之福了啊!开心吗?” “……” “放心吧!玉卿妹妹进门以后,我可以把这寝殿都让给她……” “够了!” 梁容瑾低吼了一声,赵佳和脸上那如花的笑靥此刻看起来格外的刺眼,他转身欲走。 哪知心神恍惚,在转身的一瞬,脚下绊到了赵佳和吃饭时坐着的那个小圆凳。 盛怒之下,他抬起腿就将那一桌子还没动几筷子的菜肴踹翻在地。 顿时,叮叮咚咚声响了一片,瓷盘碎了满地。 梁容瑾也不嫌那碎裂的瓷片锋利,脚踩着满地的狼藉,大步离开。 静静地看着那抹绝然离去的背影,高大挺拔,赵佳和的脸上再挤不出一丝笑意,久久地失神。 他走的那一步一步,稳当又坚定,就好像再也不会踏入这房门一般。 …… 过了几日,宫中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都说常贵妃对皇后不敬,竟然被关禁闭了! 此消息一出,可谓是石破天惊! 尚京城里人人自危。 裕王府。 “吱呀”一声响,房门被人轻轻推了开,春花从门外走了进来,将手里捏着的一封没有署名的信递给了赵佳和。 “王妃,门房送来一封信!” 赵佳和唔了一声,放下了手中正在看的账簿,动手将信拆了开,里面只有廖廖数语,没有落款,一眼便看完了。 赵佳和敛眉沉吟了片刻,神情微妙,纤细的手指缓缓将信折了起来,复又交到了春花的手里,不咸不炎地嘱咐道,“拿去烧了吧!” “谁的信啊?” 一旁正在削苹果给赵佳和吃的王嬷嬷随口问了一句。 “念夏的!” 虽然没有写名字,但赵佳和也看了一年多念夏做的账本,对于念夏的字还是认得出来的。 见王嬷嬷削的苹果皮一下子断成了两截,那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赵佳和又补了一句,“约我出府一见!” “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王妃切勿理会她!这辈子啊,只当是不认识这夫妻二人才好!日后都远着些!春花去跟门房的人招呼一声,下次再遇到念夏就拿扫帚给扫出去!” 王嬷嬷骂骂咧咧的,语气算不上好,有点类似于请瘟神的意思。 “是啊,王妃如今是什么样的身份,岂是她想见就能见的?”侍立在赵佳和身后的秋月上前两步,将春花手里的信三两下撕了个粉碎。 这两句话说的有些意有所指,好像生怕赵佳和让人牵着鼻子走似的! “秋月说的在理!念夏当初那般对待姑娘,王妃不计前嫌就已经过于善良了!要我说啊,就该禀了王爷,好好收拾收拾那两个恶奴欺主的小人!”王嬷嬷将手里削好的苹果切成了一片片,放到了赵佳和手边的小盘子里。 “王爷日理万机,已多日未曾踏足我们院子里了!王妃还是去请上一请吧!” 我们的院子? 春花说这话的时候,眼里尽是忧伤,倒与她往日那心无城府的样子颇为不同!赵佳和微微一愣,并不言语。 王嬷嬷双目如电,立时扫了一眼过去,盯看了春花好半晌,这才对着赵佳和笑侃道,“王妃有了好归宿,可不能忘记了自己身边尽心尽力的丫头们啊!春花秋月还比王妃略长上几岁,王妃眼下可以找媒人来把这两个丫头给嫁出去了!省得误了她们两个的终身!” 此言一出,春花秋月脸色都是一白,齐齐看向赵佳和。 埋首看账本的赵佳和眉眼微抬,目光闪闪烁烁,认真思考着王嬷嬷说的话,好像是这么一回事! “乳娘可有好的人选?”赵佳和双目清澈,顺手合上了账薄,打算专心地给春花秋月牵线搭桥了! 只是王嬷嬷还未出声,秋月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嚷声道,“王妃开恩!奴婢不嫁!想一辈子侍奉王妃!” 话落,便头点地,长跪不起。 见状,春花也随波逐流的跪了下去,细细地附和着,“奴婢也不嫁!” 看着两个跪伏在地的丫鬟,身段妖娆妩媚,美得各有千秋,王嬷嬷联想到温琳当年悲惨的境地,眉间皱成了一座小山坡! 王嬷嬷倒也不是偏激到不想让裕王爷纳妾,那样毕竟不现实!只是赵佳和年纪小,暂时又没有子嗣傍身,在府里还没有站稳脚跟,纳妾之事应当过几年再说不迟! 第203章 秋月的心上人 “你们一个一个的就想啃我终老了是吧?” 赵佳和眯眼笑了笑,盘腿坐在了坑沿,单手撑在桌沿,一双清亮的眸子幽幽地望到了远处,不知道是在想什么,嘴里继续开口说道,“嫁肯定是要嫁的!将你们全都留成老嬷嬷,人家只会说我苛待下人!” 她的视线缓缓地移到了春花身上,停留了片刻,眼神幽幽暗暗,终是一言不发,瞥到了秋月身上,说道,“秋月,你若是没有意中人,我便只能乱点鸳鸯了!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亲自把关!一定替你觅得一个如意郎君!” 闻言,秋月慢慢地直起了腰,双眼下敛着,神情严肃,双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线,一字一顿地说道,“奴婢心仪黑影护卫许久,自知身份卑贱,配不上他!若不能嫁与他为妻,秋月此生不愿嫁人!” “……” “……” 黑影? 怎么会是黑影? 完全没想到秋月会有如此一番掏心掏肺的言论,赵佳和整个人都愣住了,眼里都是难以理解! 真是各花入各眼,情人眼里出西施! 就连跪在咫尺的春花也是满脸惊诧地回头看着秋月。 只有王嬷嬷一人纳闷不已,轻声取笑道,“黑影护卫?应当是玄影护卫吧!怎么心上人还会认错?” 秋月抿唇不语,赵佳和有些头疼的揉了揉脑袋,轻声解释,“是玄影的同胞兄弟,整日住在屋檐上!” “……”王嬷嬷微愣,虽然没见过什么黑影,但既是同胞兄弟,那就当作和玄影差不多的男子了吧!随后笑道,“那敢情好啊!丫鬟配护卫,天生一对啊!我看那玄影相貌堂堂,又深得王爷重用,他兄弟肯定差不了!王妃还是趁早与王爷说这喜事吧!” 喜事? 赵佳和本能地摇了摇头,都和梁廷业闹得这样撕破脸皮了,还怎么和他好好地坐下来谈一些下人们的亲事? 再说了,要是玄影指不定还能成,黑影可是暗卫!隐在暗处,终日不见人影,根本不能为外人所知晓! 黑影和玄影两兄弟为了梁廷业的安全,估计是打算一辈子当个老光棍的! 秋月向来聪慧,不会是故意拿黑影来搪塞她的吧? 她有些疑惑地睨了一眼秋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秋月的脸上已经挂了两条清莹的泪痕,低垂着眼睑,下巴微微抽搐,似在极力地忍哭! 看起来当真是所思所想皆其所言,求而不得到肝肠寸断! 不似作伪啊! “你当真喜欢黑影?” 似乎是得到了什么希翼,秋月一掀眼皮子,用力点了点头,语气十分诚恳道,“千真万确!王妃若是能助奴婢得偿所愿!奴婢今生不必说,来世还要做牛做马报答王妃!” “……” …… 裕王府的花园里天朗气清,湛蓝湛蓝的天空中偶有鸟儿在四处飞翔,炫耀着自由。 有三两个小厮正埋头忙着把花房里珍贵的花搬出来晒太阳,见赵佳和晃晃悠悠地散着步,纷纷弯腰请安。 她正在想常贵妃被关禁闭的事。 这事来得蹊跷! 常贵妃那样一个温良恭俭之人怎么会傻到当众对皇后不敬?又不是一门心思求死! 那日皇帝说的言之凿凿,话语里尽是对常贵妃的宠爱维护之意,帝后又常年失合,皇帝怎么可能不出来护着一些? 没道理啊! 然都这么些天过去了,没等到常玉卿!反倒等来了常贵妃被关禁闭的消息。 当皇帝的不是都一言九鼎吗?怎么这般戏耍人呢? 如今,乐仪几乎又与她决裂了,梁容瑾倒是把西山大营交给了温柯,近几日除了上早朝之外,都闲在浮曲阁里画花画鸟。 两人像是约好了一般,这回当真是做到了井水不犯河水,能不见面就不见面! “我得去趟茶楼!” 阳光晒得赵佳和微眯了眯眼,才刚嘟囔了一句,紧跟在后的清露便上前一步,轻声制止道,“王爷有令,近日王妃不得出府!” “为何?”赵佳和双目圆睁,不明所以。 “说是近日宫中风云莫测,王妃还是小心为上吧!” 说话的时候,清露一副大难临头的模样,赵佳和冷哼了一声,“我非要去!你让他来找我呀!” 话落,赵佳和就大摇大摆地往门口走去。 耳边传来清露略显杂乱的脚步声,几步便走近。 赵佳和原以为清露是跟上自己的脚步一块出府去,却没想到,一向规矩有礼的清露竟不顾主仆尊卑拉住了赵佳和的袖子。 她脚下的步子一滞,回头惊讶地瞟了一眼那被清露死死拉住的宽大衣袖,随后视线往上抬,落在清露那略显慌乱的一张脸时,沉声斥道,“清露,过份了啊!” “王妃还记得那日护国寺上香之时遇到的古怪道士赛半仙吗?” 清露牛头不对马嘴地问了一句,赵佳和顿时豁然开朗,连连点头,兴趣极大地问道,“那道士怎么了?” “那日赛半仙卜了两卦,最先是替一位御林军统领卜的,说那御林军一月内必有血光之灾,王妃还记得吗?” 赵佳和又点头。 “他前两天死了!” 赵佳和惊得下巴掉了一地,下意识地问道,“怎么死的?” “奴婢不知!但应该是和常贵妃有些关系!” “是被常贵妃杀了?所以被关禁闭了?” 赵佳和反问了一句,又自顾自地摇头,觉得不对劲,一个受宠的贵妃杀了个御林军,能算什么大事?随便安个罪名都够杀九族的了。 难道是常贵妃与那御林军有染? 想到这个,赵佳和又摇了摇头,若是出了这等丑事,常贵妃就绝不会是关禁闭这么轻的处罚了! 见赵佳和皱眉沉思,没有再想要出府去,清露便松了松手,那宽大的衣袖落了下去,随风飘了飘。 四下看了看,确保无人之后,清露又凑近了赵佳和,轻声道,“那御林军一死,赛半仙就真成神了!那日在场的宫人那样多,根本堵不住口的!现今宫中都传遍了,说王妃你会位及后位!” “……”赵佳和瞠目,猛地一转头望着清露,眼底全是惊恐之色。 这哪是卜卦啊,这分明是催命符啊! “王妃还是待在府里安生一些比较好!” 第204章 出门打听 用过午膳之后,赵佳和还是义不容辞的出了门! 只是把清露换成了秋月。 一脚踏进了赵府的大门,直奔赵佳岷的院子。 赵佳岷也算是未成年人,赵佳和刚回府的时候,他还跟在柳氏一块住在漪澜苑。 但是自北疆回来之后,便不再适合居住在漪澜苑里,而是住到了前院去,紧挨着赵佳遇。 赵佳岷的房门虚掩着,里面似乎有一些细微的声音传出来,隐约能听得见是一男一女,聊的什么却听不真切。 赵佳和两眼放光,立马放轻了脚步声,回头冲着秋月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直到把耳朵轻轻地抵在了房门上,才听清了里面的交谈声。 “青音,你为何还要回去?如今我也是去过北疆,虽母亲不让我再去,但我也是进了骁骑营的!你……还不满意吗?” “岷弟弟说的哪里话!你去北疆竟是为了我么?这话要是让姨母知道非恨死我不可!” “对!我只记得你曾对我说过戏文里那些保家卫国的将士才是真英雄!你想嫁的是位武将!” “那都是骗你的!因为你是文官之子,你不可能当得了武将!我才拿这样的话来骗你!” “这究竟是为何啊?” 赵佳岷显然是受到了不小的刺激,声音都拔高了几度。 赵佳和与一旁的秋月对视了一眼,心想,这小子是有多早熟啊? 她分明记得,打她一入府的时候,赵佳岷就叫嚷着要当武将,原来都是为了爱情啊! “姨母虽然疼我,但她根本不同意我们的婚事!她昨日已带我见了钱家的公子!我不喜欢,惹了姨母生气,所以我只能回去了!” 林青音说完,忍不住轻轻啜泣了起来。门外的赵佳和光听那忍哭的声音,感觉心都酥了一半! “不可能!娘分明已经答应我了!” 随着话音落下的是瓷器砸在地上的声音。 紧接着房门被赵佳岷从里面大力拉开,见到门外以一种特殊的姿势显然在偷听,又来不及收回去的赵佳和,赵佳岷整个人都怔住了! “和姐姐怎么来了?” 赵佳岷喃喃地问了一句,原本惊怒的一张脸霎时化去,浮上了一层窘迫。 林青音及时擦了泪,止住了哭泣,转身走了出来,大大方方的朝赵佳和行了一礼。 赵佳和轻咳了一声,瞥了一眼林青音,脸色算不上好,淡淡地道,“我是否打扰了?” “姐姐说的哪里话!”赵佳岷有些无措地松开了搁在房门上的手,转头对着林青音说道,“青音姐姐先下去吧!” “嗯!” 待林青音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院子里的时候,赵佳岷才慢慢地收回了视线,转头对上了赵佳和一脸坏笑的眼睛,他大方的回以一笑。 “姐姐来找我是有事?”赵佳岷回身让了让,将赵佳和请进了屋子里。 赵佳和迈开腿走了进去,盘腿坐在了坑沿上,眯着一双眼睛,轻轻地笑着打趣道,“原来你去北疆竟是为了个女人啊!咱们家还真是难得出了你这么一个痴情种啊!” “姐姐别拿我寻开心!”赵佳岷冷了脸。 “瞧你这点出息!你那青音姐姐也想嫁你来着,你何必还要自讨苦吃呢!”赵佳和伸手从坑桌上抓了一颗花生,剥了壳,将花生仁丢进了嘴里。 林青音的母亲也出自柳家,和柳氏虽然同是庶女,但庶女也分三六九等!听说其生母乃是青楼女子,早早地就去世了。这也就注定了林青音的母亲不可能嫁得太好! 无论如何,以如今两人天差地别的家世而言,就是让林青音就是做妾都是可以的! “姐姐不懂我!” 赵佳岷叹了一口气,坐到了赵佳和的另一边,双眸有些黯淡,也抓了颗花生,塞进了嘴里,才道,“我自然希望她心里是喜欢我的。” “你喜欢让母亲做主,纳了就是,为何非得名媒正娶呢?你这不是为难母亲吗?” “我原本也有这个打算,可是青音说了,不愿做小!我实在也是没法子了!” 赵佳岷抬手捂了捂脸,整个人看上去略显疲惫。 赵佳和却呵呵笑了一声,林青音有野心,又温柔又会卖惨,楚楚可怜的样子,赵佳岷如何抵挡得住? 岂料,她这一笑,却像是给赵佳岷注入了希望一般,他抬起一双炯炯的眼睛,问道,“姐姐有法子帮我的对吧?” 赵佳和一愣,稍敛了脸上的笑意,回道,“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做主!我自己都做不得主,如何能帮你做主?” “……”赵佳岷叹了一口气,目光又黯了下去。 聊了半天,赵佳和才想起来自己此行的目的,她转头轻声问道,“你可知常贵妃为何被禁足?” 闻言,赵佳岷微愣。 随后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向赵佳和,惊声道,“你今天来就为了想知道这事吗?” “嗯。”赵佳和点头。 “这我哪知道啊?我现在都不在御林军了!整日都在骁骑营里被往死里操练!家里头的事都够我烦的了,我哪还有精力去打听常贵妃的事啊!” 赵佳岷像是抓到了一个突破口,整个人都颠狂了,一个劲地朝着赵佳和叫嚷,口沫横飞的。 赵佳和默默地抬手擦了擦脸。 “姐姐你打听常贵妃的事做什么啊?你跟常贵妃还有交情啊?”赵佳岷说的口有些渴,抬起桌上的半壶茶水,倒了一杯,仰头一饮而尽。 “宫中瞬息万变!牵一发而动全身!我自然得事事打听清楚了,才于我有益啊!” “姐姐说的是!不过……” 赵佳岷一下子冷静了下来,一双眸子也恢复了清明之色,赞同的点了点头,“你为何不直接问裕王爷呢?裕王爷肯定知道啊!” 赵佳和一哂,她能说他们正在不言不语的冷战吗?谁先说话谁就是狗的那种! “你既不知道,我便上不羡仙去打听打听!” 话一落,赵佳和作势就要起身离开。 “你等会!我去帮你把士奇叫来!他如今在东宫当差!” 尽管心中留有疑惑,但赵佳岷还是一个比较称职的弟弟,放着自己的事情不管,先出门找赵士奇去了! 第205章 何须庸人自扰 不羡仙茶楼。 赵佳和坐在二楼的雅座里,盘着双腿,身上盖着一条薄毯。 单手托腮,她的上半身都倚在了窗台边,双眼无神的望着街道上的车水马龙。 脑中空空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午后的阳光晒在身上很舒服,时间久了,倒有些困倦。 两个时辰后,天色渐渐暗沉,阳光都消失不见,在赵佳和眯着眼睛,快要睡着的时候,赵佳岷终于带着赵士奇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见过王妃!”赵士奇拱手行了一礼。 也许是在宫中待的时间久了,也许是男孩长大了就不爱和姐姐亲近了。 这一礼,赵士奇行的非常标准,但却也生分。 “坐吧。”赵佳和心中略有些惆怅。 赵士奇和赵佳岷一块坐到了小圆桌旁。 在他们二人进门之后,丫鬟们就已经陆续进来,把从一品堂打包过来的美味佳肴摆满了一桌。 正是一品堂那位一天只做五桌菜的厨子做的! 什么只做五桌菜,她就知道只要有权有势,第一百桌都能做得出来! 赵佳和饿的饥肠辘辘,伸了伸有些发麻的两条腿,走了过去,坐在了小圆桌上,对着赵佳岷笑了笑,轻声道,“岷弟弟不是有急事吗?先回去吧!” “不急不急!既然都来了!自然是吃完饭再走了!”赵佳岷毫不客气的举起筷子就吃。 “士奇如今在东宫当差吗?”赵佳和夹了一块鸡腿放进了赵士奇的碗里,明知故问了一句。 “嗯。”赵士奇微一颔首,咬了一口鸡腿。 “太子殿下为人宽和,东宫一直都是肥差呢!他过得可好了,姐姐不必担心!”赵佳岷含着一口饭,解释了一句。 “那就好!” 赵佳和满怀欣慰,随即低头想了想,语气涩涩地又问道,“赵良娣如何了?太子殿下待她可好?” “王妃放心,赵良娣……”赵士奇含着饭,沉吟了一会,才说了两字,“甚好!” 即使赵士奇说的时候表情严肃认真,但这话仍然没让赵佳和释怀半分,她还记得赵佳惠刚失了孩子,跪在地上替她求情的样子,最后还惨被皇后禁足。 耳边又一次响起了梁容瑾那天晚上说的话。 那可怜的孩子也许真的是死在了她的手上! 她的心情一跌到底,郁闷地闭了闭眼,叹息道,“惠姐姐刚失了孩子,太子殿下又与太子妃琴瑟合鸣,她怎么会好!” 闻言,赵士奇顿了顿,目光一滞,随后有些疑惑地望了一眼赵佳和略带忧愁的侧脸。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话锋一转,赵士奇安慰道,“赵良娣虽被禁足,但太子殿下常常会去看她,带她出来走一走,散散心,跟没禁足的时候也差不多!” “嗯,那就好!”赵佳和勉强扯了扯嘴角,露出难言的一笑。 见状,赵佳岷拿手肘撞了撞赵士奇,俨然一副熟得不能再熟的模样,嬉皮笑脸地岔开话题道,“姐姐叫你来,是想知道常贵妃被禁足的事!你可知道?” 赵士奇先是看了一眼赵佳岷,而后又朝赵佳和看了过去,神情有些紧张,目光一闪一闪的。片刻后才回道,“这种事王妃还是不要打听为好!如果实在想知道也应当是问裕王爷啊!他知道的肯定更清楚些!” “……”赵佳和无语,微微仰头看了看窗外那一方湛蓝的天。 蓝色天空,绝好的天气,也没让她的心情好上一分! “知道你就说,不知道就说不知道!姐姐要是能直接问裕王爷,还找你来干什么?”赵佳岷摇了摇头,非常鄙视地剐了一眼赵士奇。 赵士奇低着头,默然不语。 这副闷葫芦的样子倒叫赵佳岷生气,他嘿了一声,轻推了一下赵士奇,斥道,“姐姐肯定是和裕王爷闹不愉快了!不好直接问他!宫中之事与咱们姐姐息息相关!你不会连跟我们说这么一点小事都还要过问太子殿下的意思吧?” “不是!” “就算是宫中下了死令,但只是咱们三个,又没外人,你怕什么呢?” 赵士奇皱着眉头瞪了一眼赵佳岷,又略带难色的看着一旁双手抱胸,好整以暇的赵佳和。微红了脸,思索片刻,这才咬着牙说道,“是侍卫跟常贵妃宫中的掌事大宫女私通被抓了个正着,当庭杖毙!这宫女原本就是常贵妃自常家陪嫁而来的,出了这种丑事,贵妃娘娘自然难辞其疚,哭着喊着要去削发为尼,皇上没办法了才让娘娘禁足的!” “……” “……” 赵佳和瞠目结舌。 “难怪裕王爷那天让我们将那安阳郡主连夜送回了祁山常家!原来是怕坏了郡主的名声……” 赵佳岷没头没脑的插了一嘴,还没说完就被身旁的赵士奇狠狠踢了一脚,正打算质问的时候,便瞥见了赵佳和阴晴不定的脸色,一时讪讪地住了嘴。 直到现在,赵佳岷略微混沌的脑子才算是清晰了起来! 都说皇上有意将常玉卿赐给裕王爷,但圣旨却迟迟未下,原来赵佳和打听常贵妃,都是因为常玉卿。 赵佳岷懊恼不已,想解释一下又怕火上浇油,猛然间眉眼一挑,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这才笑嘻嘻地说道,“姐姐何须庸人自扰?王爷心中定是只有你一人!前些日子我还瞧见王爷为了你特意亲手做了一支玉兰花簪子呢!” “……”赵佳和脸色一滞。 玉兰花簪子? 那不是赵佳惠的最爱吗? “真的是他亲手做的,还是用内力一点一点地将玉片打薄,那功力太深厚了!是我亲眼所见!这两天在骁骑营里他啥正事也没干,就顾着做那簪子了!真是好心思,改明儿得空了我还得请教一番!” 赵佳岷还在滔滔不绝,桌子底下的脚又被人狠狠地用脚踩了踩,又碾了碾,他痛的想要惊呼出声,却在瞥见赵佳和绿云盖顶的脸色时,才恍然惊觉又说错话了,双眼茫茫然地又问了一句,“难道姐姐没收到吗?” 赵佳和眼看着对面两人都一副心虚到不敢看她的模样,那隐在桌子底下的一双手忍不住握成了拳,握得很紧很紧。 第206章 玉兰花簪子 暮色已经模糊,青苍色的天空也逐渐平淡了下来,像一张暗灰色的大网,撒落大地。 等到赵佳和回到裕王府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黑得漫无边际,竟然连一颗星星都没有! 就连弯月都隐在了厚重的云层之内,黯淡无光。 沉闷的空气让人压抑的无处宣泄,即使是走在花团锦簇的花园小径上,也感觉吸不到新鲜的氧气。 那玉兰花簪子到底是送给谁的呢? 脑子里混混沌沌的,不知不觉间,竟走到了浮曲阁的门口。 屋子里亮着灯火,隐约可见两道模糊的黑色人影面对面映在白色的窗纸上。 玄影身姿笔直,独自一人立在书房门口,见到不远处走过来的赵佳和,心里有些发虚。 随后又见她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眉目间似有愁绪,却并无意再上前一步,玄影只好走下了台阶。 “见过王妃!王妃可是来找王爷的吗?” 玄影对着赵佳和行了一礼,与跟在赵佳和身后的秋月对视了一眼,神情带着一丝微喜。 “王爷正在见客?” “是。” “见谁啊?” 赵佳和随口一问,玄影却是一愣,脑中细细思索怎么回答才算好时,又听见赵佳和幽幽地叹道,“我只是散步过来而已,没有想找王爷的!” 语毕,赵佳和转身欲走。 “王妃留步!” 玄影双眼一瞪,魂都快要吓破了!赶忙上前一步,由于太过紧张,一不小心拉开了一直握在手中的剑。 “嗤啦”一声,十分刺耳,刀锋出鞘,寒意凛凛地拦住了赵佳和的去路。 这举止颇为大胆放肆! 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尴尬凝重。 赵佳和心头一惊,满脸狐疑地看向玄影,问道,“何事?” “呃……是属下一时不慎才拔出了剑!还请王妃恕罪!” 玄影窘迫不已地收起了剑,跪到了地上请完罪,又解释道,“王爷此时见的是薛凝姑娘,并没有商谈什么要紧的大事!王妃既来了,好歹也要进去和王爷打上一声招呼啊!” 要说如今这个世上,玄影最怕的人莫过于眼前这位裕王妃殿下了!浮曲阁里的风吹草动哪里能瞒得过屋子里的梁容瑾啊! 若是让赵佳和就这么过门不入地走了,待会王爷问起来,该如何回答? 他又不是嫌命太长! 玄影明哲保身,赵佳和却听出了一身的冷汗! 都月上树梢了,长夜漫漫,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商谈要事,那谈什么? 赵佳和转身,大步走进院子里,却在书房门口顿住了脚步。 书房的门半掩着,半开半关,只余下一条不大不小的缝隙,找好角度,恰好能将屋子里正面对面下棋的两个人看清楚。 梁容瑾背对着门口,只能望得见那宽广挺拔的脊背,以及那时不时捏着黑棋子的一双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 对面坐着的是薛凝,一身青衣,满脸都带着娇柔的笑意。 那看着梁容瑾的一双眼睛微微眯着,似乎都在闪着星光,明亮的就连天上被云层遮住的上弦月都给比了下去。 眼神或许真的有杀伤力。薛凝似有所觉,朝着门外看了过去,见到站在门外的赵佳和时,脸上的笑意刹那间全部褪去。 坐在对面的梁容瑾意识到反常,也回身朝门外看去,却只看见一片衣角飘扬,漆黑的夜幕中,空无一人。 他微微一愣,心头突然漏了一拍。 随后,倏然起身,拉开门,那抹熟悉的清丽身影正巧消失在院门之中,他的眉头几不可查地一蹙,目光深远又沉寂。 “你不去看看?” 薛凝略带笑意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梁容瑾回身,不以为意地反问道,“看什么?” “她好像误会了呢!毕竟这一盘棋确实下的太久了一点!天都黑了!你既然不去,那就过来继续下棋吧!” “……” 梁容瑾立在原地,一脸阴沉,完全没有了下棋的兴致,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着,又拉不下脸来,隐在身后的手搓得都快掉下一层皮了! 犹豫良久,终于还是转身,大步朝着赵佳和消失的那个方向追去。 他跑得很快,还用上了轻功,没一会,在花园的小径里追到了赵佳和。 花园里没有灯火,四周很黑。 站在她面前,只看得见赵佳和模糊的脸庞,梁容瑾却突然神情严肃了起来,硬声硬气地质问道,“你这个时候来找我所为何事?” 赵佳和心中有气,见到梁容瑾本人,更是气的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她很清楚自己为什么生气! 所以才更加接受不了! “不好意思!打扰了!” 赵佳和硬邦邦的回了一句之后,便往旁边走了一步,打算离开。 在经过梁容瑾身边的时候,被他一手握住了手臂,这种肢体接触,她突然非常抗拒,用力甩了甩手臂,另一只手推搡着他。 挣扎中,整个人都被他狠狠抓住,抵在了树干上。 “薛凝是乌国公主,当年乌国被灭,整个皇室只剩她一个人活着!我不能不管她!” 梁容瑾的语速很快,手下的力道丝毫不减,赵佳和浑身动弹不得,只能无奈的冲他笑了起来,“王爷这是在干什么?薛凝是谁和我有什么关系?” 随后又恍然大悟一般,哦了一声,“王爷是想纳自己的表姐为侧妃吗?那可不大好呢。薛凝外貌特殊,一看就知道不是本朝人,虽说如今乌国早已与本朝亲如一家,但乌国皇室中人还是颇让皇上忌惮的!王爷都等这么久了,也不差再多等些时日了,对吗?” “赵佳和,你……”梁容瑾怒目圆睁,差点气晕过去! 这个世上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不识好歹,让人气得牙根痒痒的女人? 他松开了她,双手叉腰,郁气难纾,叹了好几口气,这才沉声问道,“你来找我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真的没有找你!我只是在散步!”赵佳和死鸭子嘴硬,但她总不能说是想问他玉兰花簪子是送给谁的吧? 赵佳惠毕竟是太子良娣了,还是不要私相授受的好,省得害人害已! 第207章 局势严峻 夜里,下了微雨。尚京城的街道上湿哒哒的,路上没几个人影,小摊小贩忙着收摊回家。 唯有天香楼里,高朋满座,灯火阑珊,莺歌燕舞。 二楼的雅间里,一张珠帘将屋子隔成两大块,珠帘之外是姑娘们抚琴弹唱,珠帘之内坐着两个男人,雍荣华贵,满身贵气。 “为何要约在这种地方?”梁容瑾满脸不悦,连着喝了几杯酒,又快又干脆。 梁南舒并不以为意地笑笑,“如今到处都是耳目,也就这地方清静一些!不用担心隔墙有耳!” 其实,梁容瑾自进门之后,便臭着一张人神共愤的脸,死气沉沉的把外头跳舞的姑娘吓得都不敢抛媚眼了。 不过,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梁容瑾又变成了这样一副刀枪不入,要死不活的样子。 梁南舒打量了两眼,啧啧了两声,疑惑地问道,“你最近看起来过得很忧伤!可是因为永州的暴乱迟迟镇压不下去?” 闻言,梁容瑾握着酒杯的手一顿,眸光中有一抹懊恼一闪而过,速度快到任何人都瞧不见! 他仰头饮尽了酒,沉默不语。 这样一副借酒消愁的模样在梁容瑾身上是很少见的,梁南舒看在眼里,心里头格外的舒坦,他轻叹了一口气,装作一副很伤感的样子,说道,“虽然今日早朝上,谢青城让你去永州镇压暴乱,有些咄咄逼人,你也不至于如此吧?” 梁容瑾抬眸,淡淡地扫了一眼梁南舒,神色不明。 永州地处下游,常年水灾,流民很多,朝廷拔下的赈灾款经过一层层的盘剥,到灾民手中也没有多少了,百姓易子而食,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当地的土匪头子秦观山直接建了支起义军,占山为王了。 本是乌合之众,不足为患。 奈何,派出去的钦差竟然都死了! 这事就大了。 “那谢青城说的也没错,你一去军心就稳了!狄国都能打,那几个土匪能成什么事?不出三个月,你定能凯旋归来!这也是一个很好的收买民心的机会啊!” “父皇今早又硌血了!”梁容瑾剑眉紧蹙,淡淡地回了一句。 梁南舒脸色一变,眼底都是凝重之色,再也戏谑。 “宋大夫说,好生休养,最多还有一年的时间!如若不,也许撑不过半年!”梁容瑾仰头又饮了一杯酒。 “谢青城这个老狐狸!原来是这个打算!”梁南舒眉头轻蹙。 梁容瑾轻笑了一下,眸中寒光一闪,“我已查清,那秦观山的军队就是谢家拿银子在养着的!两任钦差还没到永州,先死在了自己人的手里!我这一去,怕是会想尽办法让我回不来了!即便除不掉我,也会让我拖个一年半载,待父皇一去,天下便是谢家的了!” “那你无论如何也不能去永州了!”梁南舒大骇,原来还以为梁容瑾那心事重重的样子是为情所困,却没想到局势竟已到了如此严峻的地步。 一步走错,便会满盘皆输。 梁容瑾没有回答,只是皱着眉头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酒。 和赵佳和都一个多月没说话了,他怎么能离开? 这么一走,怕是之前辛苦做的一切都前功尽弃了! 酒过三巡,梁容瑾有些微醺,双眸也染上了一抹淡淡的醉意。 眼前浮现出,赵佳和的脸庞,一会笑得娇俏可爱,一会笑得冷若冰霜。 那眉,那眼,真好看。 梁容瑾勾唇浅笑。 他可以运筹帷幄,将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却对那个女人的心思百思不得其解!她怎么就不能乖乖地和他一条心呢? 这个让人气得牙痒痒的女人。 坏女人。 梁容瑾轻轻地摇了摇头,看向梁南舒,想了又想,这才轻声询问道,“皇叔,你说一个女人不愿搭理你了,你该如何?” “……”梁南舒正在忧国忧民,愁得头发都立时白了两根,听到梁容瑾前言不搭后语的一句话,惊得下巴都差点掉到了地上。 转头见梁容瑾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仿佛这世间一切都不在他眼里似的,梁南舒恍然大悟。 果然,还是为情所困啊! “怎么?佳和不理你了?你哪里惹她生气了?”梁南舒将一代贤王的包袱彻底甩掉,笑嘻嘻地连声反问。 这一声“佳和”听得梁容瑾怒火中烧! 奈何有求于人,他只得强行按下,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好好地回想了起来,自己到底是哪里惹她不快了? 片刻之后,梁容瑾暗叹了一口气,分明就是她惹他生气的好吗? 怎么她还一副她有理,打死不认错的模样。 “她那个人就那样!我也摸不着她的心思!”梁南舒又不知死活的补充了一句。 这话说的无比恶心! 好像梁南舒和赵佳和已经是熟到可以一块洗澡睡觉了一般,梁容瑾终于是忍耐不住,饱含怒意地横了一眼过去。 “女人啊,不能太宠!不听话就打一顿!打一顿不行就打两顿!” “……”梁容瑾继续拿“你找死”的眼神瞪着梁南舒。 “打不得啊?”梁南舒讪讪地摸了摸鼻子,继续赔笑道,“那就带她看尽人间繁华!什么花海啊,悬崖峭壁之上看星星看月亮啊,登上城楼看万家灯火啊,只要她高兴了就成了!” 梁容瑾有些受教地点了点头,眼底闪过一丝旁人难以捉摸的暗喜,正在细细思量之时,又听梁南舒说了一句。 “她喜欢什么,你就送她什么!千万别送什么首饰!” “为何?”梁容瑾心头一凉,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袖口里的那只白玉兰花簪子。那是他亲手精心雕琢做的,不送的话,难道砸了吗? “你看佳和是那种喜欢首饰的人吗?” 说完,梁南舒又伸手拍了拍梁容瑾的肩膀,单挑了挑一边的眉毛,笑得有些不怀好意,悄声道,“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夫妻之间床头吵架床尾和!没有睡一觉解决不了的事情!睡一觉不行就睡两觉!” “……” “记住!不能勉强!一定要她高兴才行!” “……”梁容瑾彻底陷入了沉思,漆黑的瞳孔幽暗深渊,却光芒万丈。 第208章 蛊惑人心 太阳红红的光束从云层上投射而下,阳光和煦又明媚。昨夜下过绵绵小雨,天还没亮就停了,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翻新的气味,沁人心脾。 王府的花园里百花争艳,姹紫嫣红。 用过了午膳,赵佳和便慢悠悠地来到花园里散步消食,她的目光所及之处都是绿油油的小草,带着叶片上光亮的露珠,生命力顽强不屈。 “听说花园北门那有一处桃花开得正好,王妃可要移步去看看?” 紧随在侧的清露低眉顺眼,轻声建议道。 “嗯。” 赵佳和应了一声,脚下一转便往北门而去。裕王府的花园很大,分南北两个侧门。赵佳和的寝殿位于王府正中,而浮曲阁则位于北门。 因为是梁廷业平日里办公的地方,鲜有人去。再加上这段时间他们都是能不见就不见,所以她也是甚少踏足。 游廊两旁是一棵棵梨树,树梢上雪白的小花朵点缀着,看上去诗情画意,非常美丽。 赵佳和一时看得入了神,一路走去。 直到距离北门不过寸步之遥的地方,一些细碎的声响自拱门之内传出,一声比一声凛冽似乎是剑锋擦破对流的空气发出的颤声。 赵佳和走过了拱门,立时顿住了脚步,一双眼睛因为惊讶,微微睁大了一些,眸色却有些木然。 拱门之外是满树梨花,拱门之内是遍地桃花。 百花盛开,粉红色的花瓣纷飞。 树下的男子身形高大挺拔,一袭湛青色单衣,风迎于袖,单薄飘逸,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小截肤色,面容俊朗却清冷,目光深邃且专注,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有人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他。 一把寒光凛凛的长剑在手,一转一收之间尽显优雅高贵,却有着万夫难敌的威风。 赵佳和也算是一个上了年纪,见过大风大浪的成熟女人。见到男色,她向来是保持欣赏并淡定的态度,但此刻心中却有一种特别想冲过去扑倒的冲动! 转眼已快三月了。 这个舞剑舞的令天地失色的男人已经和她有近两个月都没见过面了! 要是这么贸然扑过去,未免自讨没趣! 赵佳和一言不发,默默地转身离去。 脚步放的很轻,生怕打扰到他。 刚迈了两小步,耳边便倏然擦过一阵凌厉的风,须臾间一把长剑从她身后而来,直直地插进了她面前的一棵梨树上。 力气之大,竟让那棵梨树微微晃了晃,树上的梨花片片落下,犹如飘雪一般,洒在赵佳和的肩上,再幽幽地滚到地面。 她怔怔地望着眼前那把插在树干上的长剑,剑锋寒意凛凛,在阳光下还散着耀人的光芒。 她立在原地,浑身僵硬,完全反应不过来。 心中骇然至极! 她刚才如果偏一点点脑袋,这把剑是不是就会毫不留情地贯穿她的脑袋? 片刻之后,赵佳和咽了咽口水,慢慢地转过身。 梁容瑾自拱门走出,身躯凛凛,步伐缓慢,手里已经没有了长剑,却仍旧气势逼人!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一双黑眸闪着凛然的英锐之气,在看似平静的眼波之下暗藏着一股耐人寻味的风暴。 “王妃既来了,怎么总是连声招呼都不打?未免有些失礼!” 语毕,梁容瑾停在了距离赵佳和一步之遥的地方,眉宇间淡淡地看着她,唇边噙着一抹浅笑,黑色的瞳孔印着正午的阳光看起来也没有那么黑沉,英俊的脸庞曲线也显得圆润了许多。 气势所逼,赵佳和只能微仰着头才能看得到他的脸,清晰的连他脸上那细细的绒毛都望得见。 “是清露……她说这边桃花好看,我才来的!” 言外之意就是本无意打扰,都是清露那个死丫头非要过来的! 这两个月来井水不犯河水的相处模式很好,她也并不愿意打破! 可当赵佳和转身去寻清露来搪塞时,竟发现自己身后早已空无一人!哪里还有半个鬼影? 该死的清露已经不知所踪! “上次是散步,这次是看桃花?王妃每日过得当真是悠闲自在啊!” “……” 赵佳和愣愣地站着,闭了闭眼,平复了一下骚乱的心情,脑中不断思索着该如何告辞才显得淡定从容的时候。 身后男人的气息越来越浓,带着些细微的汗味,轻风一吹,他的衣袖都飘拂到了她的手边。 距离近到她都能感受到他身上传递过来火热的体温。 一只大手自她身后伸出,越过她的耳畔,握住了那插在梨树上的长剑,轻松一拉,长剑便从树上脱离而出。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那剑锋发出的耀耀光芒直射进她的眼里,她有些不适,连忙侧头避过。 这一下正好撞进了梁容瑾握着长剑的臂弯里,倒有些投怀送抱的意味! 赵佳和暗自腹诽不已,上下左右那么多个方向都可以取剑,为什么非要隔着她的身体来取剑? 显得他比较高大,比较帅吗? 梁容瑾另一只手出其不意地揽过了赵佳和的腰,将两人之间原本还有的一点点细微距离瞬间缩短到忽略不计。 她浑身一僵,整个后背都麻了,脸正巧贴到了他微微敞开的胸口上,那肌肤滚烫滚烫的,还有些细密的汗气,又湿又热。 “多日未见,王妃竟如此想念本王吗?” “……” “倒是本王的不是了!” “……” 这说话的语气很是倒打一靶,但他嗓音低沉略显沙哑,却又出奇的蛊惑人心,微扬的音调都透露着一丝丝轻佻之意。 赵佳和定了定心神,双手撑住了梁容瑾的腰,将两人之间稍微撑开了一点距离。 微仰起头,接住了他清澈明亮的目光,有一瞬的失神。 这个男人两月前那一副恩断义绝的模样还清晰的浮在眼前,方才还丢一把长剑来阻她吓她,此刻却又换了这么一张温和可人的面孔? 真是让人心焦! “王爷恕罪!妾身向来有午休的习惯,眼下有些犯困!需回屋歇息了!” 话一出口,赵佳和懊悔不已,差点咬断了自己的舌头,她觉得自己可能说的都是实话,真的是犯困到了犯傻的地步! 此时此地此景,怎么能说去睡觉呢? 第209章 没人敢来 梁容瑾嘴角轻钩,双眼盈盈地闪着光亮,未语先含三分笑,有些风流,又有些轻佻。 轻轻掷了手里的剑,方才视若珍宝的长剑像被抛弃了一般,掉落在地发出一记清脆的声响。 他,置若惘闻。 又抬起手轻轻地拂走赵佳和额角的几丝乱发,目光温润如水,柔声道,“白日宣淫虽有不妥,但既是王妃所求,本王岂有不依之理?” 跟随着话音一同落下的是梁容瑾的吻,速度快到她根本来不及作出反应。 赵佳和怔怔地望着近在咫尺的容颜,他的眼角微扬,那幽暗深邃的瞳孔略带笑意,双唇温柔又湿软。 只不过轻轻一碰,就似燎原的大火一般瞬间将她的身体点燃。 可是,他说……什么? 白日宣淫? 还说是她求的?! 我了个去! 赵佳和咬紧牙关,忍着身体里不断喷发而出的骚动,微微后仰,双手抵在他的胸口之上,却一不小心伸进了他敞开的衣襟里。 指尖触及那滚烫微湿的肌肤,就像被电到了一样,霎时抽回了手,她用力别开了头。 “不要……” 这一声呢喃有气无力,似娇似嗔,反倒有一丝欲拒还迎之意! 赵佳和差点咬断了自己的舌头,虽然两个人的气看起来都消得差不多了,男女欢爱之事看起来也水到渠成,但是青天白日的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太伤风败俗! 她这个异世之魂都没法接受! “不要在这里!这里有人!”她红着一张脸,哀求道。 起码抱她回屋子里啊! “没人!没人敢来!” 梁容瑾哑着嗓子,轻轻地在她耳边说完,便低头含住了赵佳和的双唇,将她轻轻放倒在了梨花树下。 梨花树根深叶茂,将树下交叠在一起的两人遮挡住了大半。 日光斜斜地照在梨花树上,那飘落而下白色的小梨花,随着漾漾清风撒在她光滑的脖颈之上。 光线明亮,时而被他遮挡住,时而晃进她的眼里。 他身上的累累伤痕近在眼前,清晰可见,但也都已经淡化了许多,只有胸口那一处伤疤看上去仍然骇人。 …… 夜已深,浮曲阁的案桌上点着一根烛火。 梁容瑾坐在坑沿,眉眼舒展,一手拿着一本卷宗细细地看着,另一只手轻轻地抚着靠在自己的腿上睡得昏天暗地的赵佳和的脑袋。 她睡得似乎并不十分安稳,抬手扒掉了他的大手。 他低头望了一眼她静默的睡颜,眼底含笑,替她拉了拉身上的被子,又顺手抓过她微湿的发尾,轻轻摩挲。 脑中突然想起了梁南舒前些日子同他说的话,顿时一脸暗喜,果真如此! 其实那日为了常玉卿的事冲她发了脾气,出门他就后悔了! 但自古就没有男人认错的道理!一时也拉不下脸来! 主要也是即便拉下脸来求她,最后也是落得个被她嘲讽的下场! 真是要疯了! 谁都不知道和她僵持的这两个月来,他到底是怎么撑过来的,感觉整个世间都是灰暗的! 也许是梁容瑾的大腿太过结实,硬邦邦的,硌得赵佳和有些难受,她忍不住翻了个身,头朝着他的腹部吐纳吹气。 梁容瑾浑身一僵。 低头看了一眼双眸紧闭的赵佳和,那长而翘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他无奈地笑了笑,“睡醒了?” 赵佳和含含糊糊的唔了一声,双手撑着坑沿坐了起来,抬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扭了扭酸疼的脖子。 “我回床上睡!” 话落,赵佳和便将双腿放了下来,晃晃悠悠地朝着内室走去。 刚躺下,身后的男人便也钻了进来,一把将她揽在怀里。 冰冷的被窝一下子温暖了起来。 “你去看公文!”赵佳和趴在梁容瑾的胸前,掀了掀沉重的眼皮。 “看完了!陪你睡觉!” “……” 两个人的身体紧紧地依偎在一起,反倒害得赵佳和一点睡意都没有了! 他抱得有些紧,她稍微蹭了蹭,想找个舒服的角度。 但是这么一蹭,他那本就松垮的衣襟更加松散了,左胸上那一块伤疤直钩钩地撞进了她的眼里。 她专注地看了又看,用手指轻轻地抚了抚,伤口是在心脏的位置,竟然能够活下来,所谓祸害遗千年,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 “你这里是怎么受伤的?看上去应该是很多年前的伤痕了!” 梁容瑾嗯了一声,不动声色的拉了拉衣襟,将那块伤疤藏了起来,神情淡淡的回答道,“那一次差点就死了!” 他说话时的口气很平静,不带一丝怨念,这一点也不像他! 除非,他将这份恨意藏得够深,无论对谁,都不露一丝痕迹! “哦!” 赵佳和讪讪地住了嘴,本能告诉她不是什么好事,她无意再聊下去。 “后来有人救了我!还帮我躲过了追杀!” 闻言,赵佳和心头一惊,瓮声瓮气地问道,“这位恩人是谁啊?” 梁容瑾未语先笑,随后紧了紧抱着赵佳和的双手,嗅着她发间淡淡的香味,轻声道,“无妨!先欠着吧,日后再还她!总有机会的!” 一句话让赵佳和浑身都凉透了!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再也没有说过她是他救命恩人这样的话,想来是找到了! 次日。 赵佳和才醒来不久,正在梳妆的时候,梁容瑾正好下朝回来。 一身玄色的龙纹官服倒将他衬得威风凛凛,就那么傻呆呆地立在她身后,不言不语的。 “王爷可用膳了?” 透过镜子,赵佳和微笑着问他。 “未曾!” 梁容瑾将头上的帽子摘了下来,递给一旁的清露,也不急着换身轻便的衣衫,慢慢地踱到了她的身后,轻轻挥了挥手。 丫鬟们低着头一起退了出去。 屋内一下子静了下来,只剩下窗外的虫鸣鸟叫之声,赵佳和回身,挑眉望着梁容瑾,用眼神询问。 他没说话,从袖口中掏出了一支簪子,弯着腰轻轻地插进了她的发髻里。 “好看!明日是亲蚕礼,戴着这簪子去,知道了吗?” “……”赵佳和茫然地点点头。 “亲蚕礼虽说是皇后主持,但你也要认真看着,好好学习,知道了吗?” “……” 梁容瑾说话时格外温柔体贴,赵佳和反而不习惯了。 第210章 两支玉簪子 梁容瑾走后,赵佳和对着镜子怔怔的看了许久。 这……就是那玉兰花簪子? 她伸手将簪子取了下来,置于掌心,细细观看。 通体雪白,将那朵玉兰花雕刻的精美绝伦,像是一朵真的花似的。花瓣极薄,透光盈亮,手指轻轻一触,似乎都能瞧得见底下手指头的肤色。 这等技艺,恐怕是珠光宝气的匠人都未必打造的出来! 但,总觉得这簪子有些似曾相识。 赵佳和皱着眉头想了许久,眼角瞥见梳妆台前的妆奁盒子,恍然大悟般上前将盒子打了开来,从里面翻来翻去,终于找出了一支玉簪子。 那玉簪子上是一朵牡丹花,与这朵玉兰花的技艺手法相似,只是牡丹花略显粗糙,玉兰花更显精致一些罢了。 然而,这牡丹花簪子是柳应如送她的及笄礼啊! 柳应如? 赵佳和的眼前闪过一幕幕柳应如提到梁容瑾时的神情,还有柳应如看着梁容瑾时的眼神。 心中顿时大骇,五味杂陈。 抓着两支玉簪子,赵佳和连忙奔去了珠光宝气。 找了铺子里资格最老的老匠人,将手里的两支簪子递给了他看,连声问道,“你看看这两支簪子是同一人做的吗?” 这倒真是有些为难了!谁能看得出来是簪子是谁做的呢? 但是为了显得自己经验老道,老匠人也没推辞,接过了两支玉簪子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 良久,老匠人将手里的两支玉簪子还给了赵佳和。 “两支簪子是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尚且看不出来!但是雕花的技艺却是如出一辙,应当很可能是同一人所为!只是此人在做牡丹花簪子时技艺还不是很娴熟,而玉兰花簪子的技艺很显然已经是炉火纯青!” “……”赵佳和一愣,手里紧紧的握着两支玉簪子。 到底是做了多少支簪子啊? “不过,这般技艺当真是见所未见!花瓣竟能打得如此之薄,真是太匪夷所思!据我所知,尚京的匠人还无人能做得出来!就不知是出自哪位大师之手啊?不知夫人可否告知一二……” 老匠人还在念叨着想要上门拜访大师,赵佳和已经失魂落魄的出了铺子。 “姑娘!” 刚一出门,便听到有人轻唤,赵佳和略微拾起了一点神智,抬眸看了一眼,见到眼前人,便面无表情的掠过,不欲理会,转身就走。 “我给姑娘写了那么多封信,为何姑娘都视而不见?” “……”赵佳和很烦很烦,脚下的步子都加快了起来。 “就算姑娘不看在我们主仆一场的情份上,也看在去世夫人的情面上来见我一面啊!”念夏疾步上前一步抓住了赵佳和的手腕,脸上神情凝重痛苦。 因为心急如焚,她第一次一大清早一个人独自的跑出了王府,身边的丫鬟们都没发现,以至于现在也没个人帮忙拦一下聒噪的念夏! “放肆!你好大的胆子!” 赵佳和怒而甩袖,直接将胆大妄为的念夏甩了开来,冷笑道,“别提我娘,你没资格!我们的主仆情份在你离开珠光宝气之后就已经荡然无存了!” “姑娘,我只是想见你一面!”念夏双目含泪,满脸伤悲。 “我为何要见你?见了又如何?你若不是有求于我,会这般低声下气地来求我么?我倒真不知道你到底是哪来的脸面?如今竟还敢来找我!” 赵佳和言辞犀利,完全不留情面,说完转身就走。 身后的念夏抹了眼泪,脸上一片决绝之色,在赵佳和转身的那一瞬,微扬了声调,“姑娘难道不想知道是谁在背后害你吗?” 赵佳和身形一顿,回过头,满脸疑惑地朝念夏看去,不以为意地嗤笑道,“……难道你知道?” “就是那人出资让我离开珠光宝气!她说不惜一切代价要将你的珠光宝气打垮!” 念夏上前一步,望着赵佳和略显诧异却像极了温琳的脸庞,心中突然升腾起一股浓浓的的愧疚,但她别无选择,继续笑道,“姑娘,还是不想知道那人是谁吗?” “……”赵佳和陷入沉思,一方面在思考念夏话里的真实性,一方面又无比想知道那背后害她之人。 “姑娘若是想知道便随我来吧!” 说罢,念夏便自顾自地走进了珠圆玉润。 没有多想,赵佳和便也跟着走了进去。 珠圆玉润装饰的和珠光宝气如出一辙,若是外地商人来,大概也会以为两家铺子是一个老板,珠宝首饰的款式也相似,但价格却天差地别。 真是往死里整她呀! 进了内室,赵佳和刚找了个位置坐下,念夏便端了一杯茶放到了赵佳和的手边,“姑娘,先喝杯茶吧!” 虽然确有些口渴,但赵佳和只是淡淡地望了一眼那飘着白烟的茶杯,并无意饮用,目光敏锐地移到了念夏的身上。 “说吧!是谁要害我啊?” 见状,念夏双眼一红,直接跪到了地上,声泪俱下的哭求道,“求姑娘救救我的孩儿!” 这声音撕心裂肺的,又十分压抑,可见心中当真是痛苦万分。但赵佳和却越看越烦躁。 她又不是救世主,先不说她没有救人的能力,就算有,她为何要救? “你孩子怎么了?”她忍了忍,还是出声问了一句。 念夏沉默了一会,并没有马上回答,流着泪的眼珠子转来转去,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吞吞吐吐道,“被人抓了!已经有快一个月了!如今生死不明,那人还威胁我!我实在是没法子了!姑娘你救救我的孩子吧!” “所以你就用你幕后的主人来换我去救你的孩子?”赵佳和挑眉问道。 “嗯!姑娘,你要相信,我的心还是向着你的!”念夏睁着一双满怀期待的眸子怔怔地望着赵佳和。 殊不知,这话在赵佳和的耳朵里到底是有多么的可笑和荒唐! “你先说你幕后的主人是谁吧?”赵佳和低下了头,目光淡淡的,双手摩挲着手里的玉兰花簪子。 那花瓣薄得几近透明,上好的白脂玉,握在掌心久了,倒也温润光滑了许多。 “姑娘先答应救我的孩子!见到了孩子我自然会说!” 第211章 佳和被掳 赵佳和抬眸,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念夏,虽表面哀求,却是一副油盐不进,吃定了她的模样。 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你幕后的主人,我只需回去让王爷打探一番便可知晓!至于你的孩子,恕我无能为力了!” 语毕,赵佳和便起身离开。 刚一撩开内室的帘子,后颈突然传来一阵巨痛,脑子霎时像是炸开了一般,除了痛,什么都感知不到,整个人几近晕眩。 她的双腿发软,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手里一直握着的玉兰花簪子从手中滑落。 一声清脆的声响之后,那薄如纸片的玉兰花瓣应声而碎。 她双眼微眯,目光逐渐焕散,模糊的视线里有一男一女正在争论不休。 “你为何要打晕她?她毕竟是夫人唯一的血脉啊!我们再求求她!再求求……”念夏抓着王掌柜的手,于心不忍。 “你求也求过了!仁至义尽了!她不会救我们的!”王掌柜满脸狰狞,却还是安慰道,“你放心,她不会死的!” “可是女子的贞节何等重要!她还是裕王妃!如果将她交给他人,和杀了她有什么分别?” “再不将她交出去,我们的孩子就没了!大家都得死!”王掌柜恶狠狠地说完,甩开了念夏,上前将赵佳和抓了起来,扛在肩上,走进了暗室。 …… 裕王府里鸦雀无声,满府的丫鬟小厮跪了一地,噤若寒蝉。 梁容瑾坐在榻上,望着空空荡荡的寝殿。 神情满是肃杀之意,眼底一片猩红,仿佛一只被激怒的狮子,游走在暴怒的边缘,却选择了隐忍。 赵佳和又不见了! 他脑海中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她是不是又跑了? 但根据秋月的供述,满府的金银珠宝都未丢失,她的衣着也全都在,只是不见了一支柳应如送的牡丹花簪子。?赵佳和这个人出门若是没带银子,是决计哪也不会去的! 意识到这一点,梁容瑾心中的情绪突然复杂了起来,说不出的感受,握紧了微微僵硬的手指头。 玄影自门外大步而入,神情凝重,跪倒在地,言简意赅的朗声禀报。 “禀王爷,珠光宝气的老匠人说今早见过王妃拿着两支玉簪子来寻他!后面就见王妃进了珠圆玉润的铺子便再没出来过!” 梁容瑾似在一瞬间便想到了什么,眉目一凛,命令道,“王妃失踪一事不得泄露半句,否则提头来见!清露即刻去请宋大夫就说王妃病重,请他前来医治!玄影,马上出去寻人,不得声张!天黑之前我要知道她在哪里!” 语气低沉又凉薄,那话语里隐含着的雷霆怒意令秋月和清露吓得浑身颤抖,伏到了地上,齐声应是。 自古以来女子一旦被人掳去便视作失贞,即便完好无损的回来,族中的长辈也不会认同这样身负污点的女子! 更勿论是规矩森严的皇室! 如今若是让人在外大肆宣扬一番,那赵佳和这个裕王妃的名声就彻底完了,将来无论以什么样的方式回来,裕王妃之位恐怕都难保! 看来梁容瑾这是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将赵佳和迎回来继续当王妃的意思了。 …… 城郊一处废弃的破庙里,庙门已坏,微风轻轻吹动着满地的尘土。窗台房梁之上尽是白色的蜘蛛网丝,互相缠绕。 庙中供奉着土地公,石像做工粗糙,又年久失修,呈现出灰败的暗青色,尽管土地公面带着微笑,看上去还算仁慈,但难免有些差强人意。 石像之下,一个面容姣好的女人手脚被绑着,蜷缩在地上,身上鹅黄色的绸缎锦服染满了污渍。 “姑娘,你喝点水吧!”念夏捧着一碗水,小心翼翼地对着倒在地上的女人询问。 其实,赵佳和已经醒了,知道自己被绑了之后,实在心累地不想睁开眼睛。听到念夏说话,她下意识的舔了舔唇,掀了掀眼皮子,目光所及之处都是破落衰败,阴暗潮湿。 地上不断翻腾的土味腥气十足,令她几欲作呕。 她暗叹了一口气,扭了扭身子,艰难地从地上坐了起来,嘟着嘴喝光了念夏手中的一杯水,润了润喉咙,这才斜眼睨着念夏。 目光凶狠,唇边溢出一抹冷笑。 念夏收了杯子,站起身,低头垂泪,不言不语。 坐在不远处的王掌柜背对着赵佳和,脸上也是一片怔然之色,眼底空洞,双唇紧抿,闷头喝酒。 赵佳和看了一眼王掌柜桌上,空空荡荡的,除了一壶酒,仅有一盘花生米,她肚子饿的咕咕叫,摇头轻笑,“你们过得这么惨吗?我肚子饿了!去给我弄点吃的啊!” 声音嚣张跋扈,一点也不像是被绑架的感觉。 却是无人理会。 片刻,赵佳和饿着肚子,无奈地笑道,“你们将我掳来,到底想干什么啊?如果你们不傻,应当知道我现在是裕王妃!知道做这事的后果吗?既然没银子请我吃饭,那就趁着天色尚早,赶快给我放了!我还可以当作什么事都没有!” “王妃放心!我们不会害你性命!只要三天!三天过后就放你回去了!”王掌柜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 三天? 这是何意? 赵佳和想不通,撇嘴笑道,“别说三天,以裕王的本事,不出明日就能找到我,到时候恐怕你们要被生吞活剥的!” 念夏一听,哭到不能自抑,跪到了赵佳和的面前,一手拉着赵佳和被绑住的手臂,泪流满面地说道,“姑娘,我们也是实在没法子了!孩子被他们掳了去,是他们威胁我们这样做的!我们绝非有意要害姑娘啊!姑娘答应帮我们救孩子,我就放你走,好不好?” 赵佳和还没说什么,王掌柜“轰”地一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一把将哭得十分虚弱的念夏拎了起来,怒道,“开弓没有回头箭!你现在就是放了她也于事无补!我们一家三口都得死!我现在出门跟他们要孩子,你好好看着她!别让她跑了!听懂了没?” “相公……”念夏完全失去了主心骨,哭个不停,却还记得要点点头。 第212章 梁容瑾,快点来 “念夏,到底是谁啊?为什么三天后才放我?”赵佳和趁着王掌柜不在,对着坐在离她八丈远的念夏问了一句。 念夏没有理会。 赵佳和抿唇沉思了一下,又问,“虽然饿三天不会死,但是好歹主仆一场,你们把我掳来,怎么也要把我喂饱吧?” “姑娘放心,相公一会儿会带吃食回来的。”念夏应了一声。 虽然念夏已经停止了哭泣,但声音很细小,有气无力的,和蚊子叫差不多,赵佳和需要很认真才能听清。 她屈着双腿,挪了挪坐得有些酸疼的屁股,换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背靠着身后的供桌。 “如果我没猜错,这里应该只是城郊,我敢保证裕王一定会在天黑之前就找到我!我家王爷呢,脾气不好,还杀人如麻,你们若是落在他手里,我想求情都没办法的!” 裕王爷的威名,念夏自然有所耳闻,再听赵佳和这么一说,心里更是害怕极了,生怕自己一家三口刚从一个火坑跳出来,又被埋进另一个火坑。 赵佳和继续劝道,“你们做下这样的事,你们身后的主人会让你们活着离开吗?你们无权无势的也不怕被灭口?我可真是佩服你们啊!怎么能这样让人当枪使呢?” 念夏咬着牙再一次红了眼眶。 “就算日后让你们逃了,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辈子都要带着你们的孩子像过街老鼠一样东躲西藏!为什么非要过这种刀口舔血的日子?活着不好吗?”赵佳和又加了一把火。 “我娘以前待你很好吧,你们四个大丫鬟里应该就你嫁得最好了!本来人生一片光明,为何要这般自毁长城?你这么对我,日后下了黄泉可有脸面去见她……” “姑娘!” 念夏倏然站了起来,厉喝了一声,止住了赵佳和未说完的话。脸上犹挂着泪痕,神色决然地大步朝赵佳和走了过去。 却也只是在她在面前稍微停顿一下,便转身离去,坐在了外面空地的石头上。 “喂!喂……” 赵佳和目露诧异,对着念夏的背影连喊了好几声,念夏都充耳不闻。 她无奈地叹息了一声,望了望外面逐渐阴沉下来的天色,夜晚马上就要来了啊。 方才和念夏说的那些话也不过是她打脸充胖子而已,尚京城这么大,梁容瑾在毫无线索之下,要在天黑之前找到她谈何容易? 虽然没有性命之忧让她放心不少,但既然是有人掳她,那必是要让她身败名裂。 究竟是谁啊? 落得现在这番田地,赵佳和才真的理解为什么梁容瑾要给她特意养一支府兵,出门随侍在侧。 他现在应该已经知道她不见了吧,他会急的吧? 赵佳和难过的将脑袋搁在了膝盖上。 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王掌柜还没有回来,赵佳和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肚子里叽哩哇啦地响个不停。 这一世真的从未如此饿过。 突然,庙外头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有些杂乱无章,在漆黑幽静的夜里,让人略有些胆战心惊。 以为是王掌柜带饭回来了,赵佳和伸长了脖子去看。 只见庙门口走进来两个衣衫褴褛的男人,一老一少,柱着拐杖,摇头晃脑的似是喝醉了酒。 “爹,好像就是这儿了吧?” 年轻的男人嘟囔了一句,看了看坐在庙门口空地上的念夏,嘿嘿一笑,“爹,还真是好差事啊!这小娘子长得还挺好看的。” 这口气听起来十分恶心,年轻男人脸上也尽是下流之色,在惨白的月光下渗着毛骨悚然的感觉。 躲在庙里头的赵佳和吓白了脸,慌乱不已地四周看了看,见身后的供桌上盖着一条脏兮兮的布条,勉强能够藏人。 她毫不犹豫地钻到了供桌底下藏了起来。 念夏扶着身后的门框站了起来,咒骂道,“你们是谁啊?我男人马上就回来了!还不快滚?” “爹,我先来!你待会啊!” 年轻男人一说完,就笑嘻嘻地上前去拉念夏。 话说到这份上了,就是再傻也知道这两个男人来这是什么意图了! 念夏尖叫着往庙外跑去,却被紧随其后的男人一把扯了过来,压在了空地上,上下其手。 “啊!不要!放开我……求求你!”念夏绝望地大叫。 “儿子啊,这天气还冷着呢,我进庙里等你!完了拖进来给我!”老男人笑眯眯地看着地上交叠的两个人,边说边走进庙里。 四周看了看,最后坐在了供桌前的稻草堆上,从怀里掏出了一袋的银子,就着庙外的月光,一边数着碎银子,一边笑呵呵地念念有词。 “这天上竟还真下起了馅饼啊!不仅有酒有肉吃,有姑娘可以上,还有银子可以拿!哈哈哈哈……” 老男人沧桑低哑的声音近在耳边,庙外念夏声嘶力歇的呼救声,都让躲在供桌下的赵佳和浑身颤抖不已。 她的脑子里空白一片,眼泪漱漱而下,如果今夜真的让人污了身子,她真的不知道会怎么样! 梁容瑾,快点来! 老男人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四周静的只有念夏崩溃绝望的大哭声,断断续续的。 赵佳和的一颗心慌乱不已。 突然,供桌前的布被撩了开来,月光晃进来的时候,一张令人极度作呕的脸便撞进了赵佳和的眼里。 那张脸老得不成样子,满面沟渠,头发灰白,乱糟糟的。 最可怕的是那张脸上长满了脓疮,有的贴着黑色的膏药,有的破了皮,流着脓水。 在见到她的那一刻,老男人微微一愣,随即又是惊艳又是兴奋地笑了起来,露出参齿不齐的大黄牙。 恶心极致! “原来这还有一个姑娘啊!知道我们是爷俩,所以就给我们准备两个姑娘!真是不知道要怎么感谢那位大人才好啊!呵呵呵……来吧!” 老男人贼贼的笑着,一把拉过赵佳和被绑住的双腿,将她从供桌底下扯了出来。 “不要!” 赵佳和哭着叫喊一声,她错了! 如果真被眼前这样的男人污了清白,她情愿去死! 真的活不了。 第213章 谢谢士奇 看着双手双脚都被绑的赵佳和,老男人满眼疑惑,随后冲着门外的年轻男人喊道,“儿子,你搞错了!这个绑着的才是大人要我们糟踏的姑娘呢!别在外面瞎使力气了!” “……” 年轻男人正趴在女人身上喘气,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一声不吭,也不理会。 赵佳和手脚被束缚,拼了老命地连连后退了两步,疾声呵道,“我是裕王妃!你别碰我!否则我家王爷一定会杀了你的!千刀万剐,五马分尸!” “裕王妃?”老男人喃喃了一句,细小的眼睛闪出一抹疑惑,随即又大笑了起来,“我还是天王老子呢!不怕不怕!快过来!” 说罢,便朝赵佳和扑了过去,对着她胡乱亲了一通,顺手扯掉了她身上的外衣。 赵佳和大惊失色,拼命地躲着,老男人身上的气味非常难闻,有一种腐朽的酸臭味,就是屏住呼吸也难以抵抗住胃里不断上涌的恶心。 “混蛋!滚开!不要碰我!” 她整个人吓得肝胆俱裂,却除了哭,别无他法。 老男人太老了,力气并不大,可惜她一日未进食,浑身无力,手脚被绑,根本无力反抗,想死的心都有了。 简直,生不如死! 忽然,一道人影极速从庙外掠进来,完全没有理会庙外头的动静,而是直奔漆黑无光的庙里,一把扯住老男人的领口用力往后一摔。 老男人被重重地摔到了一旁的柱子上,随后跌到了地上,吐了一口血,本就不大好的身子,突然就没了半条命,只能瘫在地上唉唉地呻吟着。 “姐姐!” “走开!别碰我!走开!” 身上突然没有了压力,赵佳和神色俱厉,浑身颤抖着连连后退,眼底都是惊恐之色,显然还未从那种恶心恐惧的情境下完全清醒。 “好好!不碰!你睁眼看看,我是士奇啊!没事了!我是来救你的!”赵士奇满脸懊丧,蹲在赵佳和的面前,轻声细语地劝说着。 赵佳和犹如惊弓之鸟一般,蜷缩在角落里,用屈起的双膝挡住了裸露的肩膀,透过满眼的水雾,朝赵士奇看了过去。 他背月光而立,身上还穿着御林军的服饰,虽看不清容貌,但那正在变声的音调确实是赵士奇没错。 赵佳和心慌意乱的点点头,眼泪仍旧止不住地流下。 “爹!爹!你怎么了?” 赵士奇正欲上前替赵佳和解开束缚,身后的年轻男人意识到庙里的不对劲,匆匆结束后,提着裤裆直奔向趴在地上的老男人,见老男人摔在地上哼哼唧唧的,一时大骇不已。 “你到底是谁?为何要打我爹!”年轻男人满脸惊恐,指着赵士奇怒问道。 赵士奇充耳不闻,深深地看了一眼泪水涟涟的赵佳和,他从未见过她如此无助脆弱,顿时怒火中烧,转头,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那边的年轻男人。 站了起来,利落地拔出了手里握着的刀。 刀锋出鞘,那冰凉刺骨的声音在寂静无光的夜里显得格外的悚然。 “啊!你想干什么?我们也是受人指使才会来这的!我们也不知道这里有姑娘啊!爹,这哪是什么好事啊,这分明是要我们的命啊!”年轻男人已经哀哀大叫,连连后退。 “儿子,快跑!” “那你把银子先给我!我身上没银子,就是跑出去了也是个死!” 年轻男人还不知死活地伸手在老男人的怀中摸来摸去,找那一袋钱袋子,似乎完全不在意赵士奇的逼近。 他一步一步走的很稳当,满脸都是恨意。 “杀了老的,小的挑断脚筋,手筋,留活口!” 听到身后的赵佳和这么说,赵士奇略感诧异的回头看了她一眼,她还是保持着刚才那个姿势,但那柔柔的女人声音显然已经逐渐恢复了平静。 “是。” 手起刀落,赵士奇照着赵佳和的吩咐,轻轻松松地解决了两个男人之后,回身快步走到赵佳和的面前,蹲下身子,正欲解开她脚上的绳子时,又听她说,“不要解开!你现在派人去通知裕王爷来!” “……”赵士奇顿住了手下的动作,不明所以的看着衣衫不整的赵佳和,惊声道,“如若让王爷见到你这副样子,怕是……” “无妨!” 赵佳和厉声打断了赵士奇未说出口的话,一双流过泪的眼眸清澈明亮,在月光下闪着莹莹的光芒。 她当然知道,这副惨遭蹂躏的样子被梁容瑾看到,还是被那样一个令人作呕的男人,或许他这辈子都不会再碰她一下了。 不过,这不就是背后那人的主要目的吗? “裕王爷何等人?他已经在向这边赶过来了,马上就会到!没时间了!姐姐,我先带你离开这,换身衣裳再回去!” 赵士奇伸手又要去解赵佳和脚踝上的绳子,却被她侧身躲过,她神情严肃,又问了一句,“裕王都没找到我,为什么你会知道我在这?王掌柜出去到现在还没回来,他找的应该是你的主子,正巧你就在身边,所以才听到了,对吗?” “……”赵士奇有些懵,神情顿时紧张了起来。 赵佳和看在眼里,心中有了几丝了然,唇角扯开一抹淡淡的笑意,“都是御林军的人了,怎么还可以随意离宫?你快些回去吧!不要让人发现你来过这里,否则怕于你不利!” 闻言,赵士奇神情变了变,眼神黯淡了下去,看着赵佳和状似无关紧要的模样,他暗叹了一口气,冲她苍白的笑了笑。 随后,慢慢地站了起来,转过身朝庙门口走去,身形略显落寞。 他知道赵佳和不可能会跟他走了。 刚走到一半,就听到身后的赵佳和用一种极其湿润压抑的哭嗓说了一句,“士奇!今天谢谢你,真的谢谢。” 这一句话,道尽了所有委屈。 赵士奇心中一抽痛,忍不住回身,想提醒她小心一些,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赵佳和双眼无神,怔怔地望着门外,耳边充斥着念夏绝望的抽泣声,年轻男人大喊大叫的呼痛声。 在这个夜里,反倒将这座被孤立的破旧庙宇增添了几分人气。 第214章 真的很香很香 一阵马蹄声在庙外响起,似千军万马一般,震荡人心。 同时也带来了无数的光亮,像是一束阳光照入满是阴霾之地,霎时大地回春,充满生机。 地狱到人间也不过刹那之间。 赵佳和一颗心莫名地安定了下来,收回了落在门外的目光,轻轻地挪了挪早已僵硬的双脚,敛下了眉眼,将脑袋靠在膝盖上,神色凄楚无比。 梁容瑾疾步迈进,看了一眼庙里的情形,本就冷凝的一张脸更是雪上加霜,眉间的狠戾丝毫未敛,双眼愈加凌厉嗜血。 见到缩在角落,蜷成一团的赵佳和时,目光霎时一柔,脱下了身上的披风,盖在了赵佳和的身上,又蹲下身子,伸出手轻柔的替她解开束缚。 这一双手握着重剑将敌军首领刺于马下也未曾有过犹疑,此刻竟然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了起来。 “你来晚了!”赵佳和冷冷地望着梁容瑾,眼眶莫名的一热,喉咙里像是塞进了无数把小刀子,割得她分外的难受。 原本想好的要做一个受尽凌辱的弱女子模样出来,好得到他的怜惜与悔恨,让他替她狠狠地报复。 但直到这一刻,他来了,带着无数星光而来,她才知道她什么戏都做不出来,只想埋进他的怀里,怪他,骂他! 她的声音虽然轻柔,但却决然,怨怪的意思非常明显。梁容瑾目光中闪过一丝懊恼,手下的动作一滞,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佳和……” “混蛋!我肚子饿了!快给我解开!”赵佳和扯着嗓门怒吼了一声。 闻声,梁容瑾一哂,埋首解开了赵佳和手脚的束缚,替她拢了拢披风,双手打横将她抱了起来,大步朝外走去。 驾马疾驰而去。 梁容瑾双眼如炬,晦暗不明,一手握缰绳,一手揽紧了怀中的赵佳和,低头看了她一眼。 她双眸紧闭,似睡未睡,眼角未干的泪痕,结了一点白色的晶体,看上去像只猫儿一样乖巧柔顺地依偎在他的怀里。 他的心像是被谁撕裂了一条口子,怒意肆虐。 回到裕王府,口口声声喊饿的赵佳和却是连一口水都没喝,直接走进了净室,泡在浴桶里。 热气氤氲,赵佳和拿着皂荚将浑身上下洗了个干干净净,清露小心翼翼地在浴桶里洒上花瓣。 “你先下去吧!不要让人进来!”赵佳和轻声吩咐。 “是。” 清露如临大敌,却不敢有异,担忧地看了一眼,便退了出去。 赵佳和又拿起了刷子动作粗鲁地刷着脖子,肩膀和手臂,所有有可能被那个老男人碰到的地方,她都一边流着眼泪,一边用力地刷了又刷。 直到蹭破了皮,白皙的皮肤上被刷出一道道红痕来,泡在热水里,一下一下地刺痛着她的神经。 她才慢慢地停了下来。 此时夜深人静,王府像是掉进了一个寂静无人的黑洞里,越发的渗人。 虽然身处无比熟悉的环境,但赵佳和的眼前却像幻映一般,不断地闪过那一张长满脓疮的老脸,咧着嘴冲她笑。 净室里水气蒸腾,皂荚的味道混着花瓣的香气也难以抑制住鼻子不断嗅到的那股子腐臭衰败的味道。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怎么还没洗干净吗? 她颤抖着双手掩面而泣,慢慢地下沉,将自己整个人都泡入水中,直到那种灭顶的滋味席卷全身,才稍稍缓解了一点。 “哗啦”一声,赵佳和被人从水里猛地提了起来。 “咳咳……” 因为动作太急促,赵佳和不小心呛到了水,剧烈地咳了起来。 “你在干什么?不是最惜命了吗?怎么为了这一点小事就要去死吗?” 梁容瑾丧心病狂地边摇着赵佳和,边怒斥,她的耳朵里进了水,嗡嗡地响,脑子被他摇得快断了,却还是能够清晰得听到他的骂声。 这男人是不是有毛病? 谁要去死啊? 她只是想让自己的脑子清醒一点而已啊。 “你放开我!” 赵佳和本能地缩着肩膀就要遮挡住自己裸露在外的身体。 但是这样一副无比抗拒的模样刺痛了梁容瑾的双眼,他怔怔地望着她身上深一道浅一道的红痕,在她瓷白如玉的肌肤上显得触目惊心。 他双目一凛,眉头皱得快要连成了一条线,手上的力道不减反增,用力一拉,就将她拉进了自己的怀中,不顾她的抗拒,双手紧紧地箍住她的腰,分毫不让。 “好了好了,已经洗干净了!真的很香很香!一切有我在,好不好?” 他轻声细语的安慰无疑是一剂上等的良药,让赵佳和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眼眶又湿又热,双手不自觉得环上他的腰,伏在他的胸膛上低低的啜泣。 身体上的水珠一点一点地浸湿了梁容瑾身上玄青色的衣裳,染成了深一块浅一块,颜色不一。 梁容瑾将赵佳和从浴桶中抱了出来,伸手抓了一件衣袍,盖在了她的身上。望着她那一张因受到了惊吓而显得苍白无力的脸,一双眸子水汪汪的,依旧美得惊心,此刻却令他心中抽痛不已。 他小心翼翼地捧起了她的脸,低头吻了上去,唇齿相接,触感微凉却柔软,他空落落的一颗心才终于是被填满了。 这是他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女人啊。 只要她回来,回到他身边,他什么都不介意。 一记浅吻结束,梁容瑾抵着赵佳和的额头,强迫她看着自己,轻轻地笑了笑,“和儿,别哭了!先吃点东西,好不好?” 良久,赵佳和靠在床头,被梁容瑾亲手一勺一勺地喂了一整碗的稀粥之后,终于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 梁容瑾勾唇轻轻一笑。 侍立在侧的清露和秋月一直大气都不敢喘一声,望着梁容瑾这略显轻松的一笑,终于是可以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 随即,在王府里待命了一整天的宋大夫终于被请了进来,号了脉之后,无非就说些受了惊吓,心脉受损,吃点安神药,好好休养几天就好了的废话! 第215章 个个如狼似虎 梁容瑾转身吩咐清露取了玉雪芙蓉膏来,命二人退下之后,便坐在床沿,对着已经平躺了下来准备睡觉的赵佳和,笑道,“起来,搽点药再睡!” “搽什么药?”赵佳和茫然不解。 梁容瑾直接上手撩开了赵佳和单薄的里衣,意识到她微微的抗拒,心头一凉,却还是耐着性子,柔声道,“我是你夫君!你浑身上下我都看过了!不必如此防备我!” “……” “你脖子上已经淤红一片了,再不搽药,若是留了疤,你日后可莫要哭鼻子!” “真的吗?”赵佳和吓了一跳,连忙从床上爬了起来,十分自觉的脱了衣裳,看着自己手臂上累累的伤痕,嘴里边吹气,边哇哇大叫了起来。 “好痛好痛!怎么变成这样了?” 往日梁容瑾只稍微用力一点便淤青一片,方才在浴桶里她死命地拿刷子刷来着,原本就吹弹可破的皮肤,哪受得那般粗暴的对待,此刻被刷子刷过的皮肤又红又肿,火辣辣的,干燥地都起皮了,还渗着一点点的血印子。 眼前的女人衣裳半敞,似娇似媚,望着那一片春光,梁容瑾目光一黯,暗自忍耐下身体里流窜而出的非常不合时宜的冲动,低头用手指头揩了一点药膏,轻轻地搽在了她的伤痕上。 动作轻柔又缓慢,他手指抚摸过的肌肤带着清凉的药膏,像春雨润物一般,丝丝入心,稍稍缓解了一点的刺痛感,片刻后却更烫了。 梁容瑾一本正经的搽药,搽得满头大汗。 赵佳和却跟个白痴一样,丝毫没有察觉到什么问题。 “明日的亲蚕礼你不要出席了!我会派人去宫里告知一声,说你病重。皇后一定会派人来探虚实,看你到底是有孕还是有病!所以,这两日你都不要下床!好好休息就可以了!” “……”赵佳和愕然,原来是为了亲蚕礼吗? 将她掳走,为了不让她参加亲蚕礼?皇后派人来一看,就知她根本不在府里,以皇后嚣张跋扈的个性,是一定会把“裕王妃被歹人掳走”这件事情,闹得满京城人人皆知。 事关皇室体面,赵佳和轻则流放,重则秘密处置,病死了之。 那又为何多此一举地要找那两个男人来如此羞辱于她? 搽完了药,梁容瑾静静地看着赵佳和良久,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起身,去净室冲冷水澡去了。 梁容瑾从净室出来之后,赵佳和正面朝着里面侧躺着,安静又详和,如瀑一般的发丝铺展在枕头上,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他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的一角,钻了进去,小心翼翼地伸长了手,将她拥进了怀中,嗅着她发间的香味,心里无比满足。 “如果没有赐婚圣旨,你应该娶的那个人是柳应如吧?” “……” 赵佳和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梁容瑾哑口无言,一双漆黑的眼眸犹如夜色一般幽暗深遂。 迟迟等不到回答,赵佳和拍掉了他环着自己的大手,转过了身,在黑暗中找到了他的眸光,看进了他的眼里。 如果说她之前并不知道,那么当赵士奇第一时间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再想不通就真的是愚蠢了! 以裕王的能力都没办法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找到她,更何况是根本不知道她已经失踪的赵士奇,他远在宫廷之中,如何能知? 除非,王掌柜找的那人就是赵士奇身边的人,他恰巧听到了而已。 再重新想了想柳应如和梁容瑾之间那说不清道不明的一点点情愫,当真是细思极恐! 前有柳应如,赵佳惠,后有常玉卿,薛凝! 个个如狼似虎。 赵佳和眼眶微湿,冲他冷笑道,“丞相之女,比我好的多了……” 话还未说完,梁容瑾便低头含住了赵佳和的唇,将她未说完的话都消弥在了唇齿之间。 赵佳和瞪大了眼睛,蹙起了眉头唔咽出声,整个人都被他困在了怀里,双手无力地抵着他愈加下沉的胸膛。 这个男人不想回答问题,就来这招? 他的吻很是激烈,那吮吸的力道像是要将她整个人都吸干,双手却小心翼翼地触碰着她的身体,呈燎原之势。 就在她被他吻的意乱情迷,浑身瘫软成一片,脑中空空如也,即将丢盔弃甲之时,他离开了。 离开了……? “我想娶之人从来都不是柳应如!我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要娶她!你可愿信我?” 即使夜里无光,但他说这话的时候,她依然能瞧得见那眼底闪烁出来的微光,灼人眼膜。 语境里带着丝丝缕缕的情意,让她一下子就清醒了,她哭着反问道,“那她为何要如此对我?” 梁容瑾一手撑在脑袋上,一手轻轻抚走了赵佳和眼角流下的泪水,轻声解释道,“柳应如自小被当成皇后来培养!她一心想要当皇后,在我和太子之间徘徊已久!如今谢家隐有颓败之势,她已经是柳家的弃子,出此下策,不过是想做两全准备!” “害死了我,她也做不成皇后啊!” 赵佳和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自古以来就有兄死,弟娶其嫂的风俗,更何况是太子之妻!一个无妻,一个无夫,到时候正好凑成一对。 哪怕此事艰难,但只要她死了,就有一线生机。 柳应如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梁容瑾长时间的沉默没有应答,也就证明了她的所思所想没有错。 “招蜂引蝶!” 赵佳和忿忿地骂了一句,便想转过身去。 岂料,梁容瑾伸手握住了她的肩,根本不让她有转身的余地,随后还翻身压到了她身上,微喘着粗气,哑声道,“和儿,为夫原本还体谅你今日受了惊吓,不忍对你行事,但听你方才的语气可是在责怪为夫不善解人意?没有尽夫君之责?” “你放屁!”赵佳和瞠目。 她心里的确是想过梁容瑾会因为今晚的事情如鲠在喉,从此不会再碰她一下,即便心里有一点点小失落,但也不见得会怎么样。 “和儿……不可如此无礼!” 语落,梁容瑾便以不容拒绝之势,低头吻了下去。 片刻,衣裳褪尽。 纱帐之内,人影浮动。 第216章 病入膏肓 一直折腾到深夜,赵佳和累得倒头就睡,呼吸平稳,还有极细微的酣声传出,梁容瑾轻手轻脚地从床上起身。 拉开门,走了出去,一改方才面对赵佳和时温柔多情的脸色,一张脸恨得都能滴出血来,双眸幽暗嗜血。 春夜里,寒风依旧清冷,玄影已等在殿外多时。 “如何?”梁容瑾沉声问了一句。 “全部都已招供。和王爷想的一样,确是太子妃所为!” “是谁救了王妃问出来没有?” “没有,都说不认识!只说是一位少年,年纪看上去不大,但穿着御林军的衣服,属下猜想应是……” “赵士奇!”梁容瑾神色微变,不辨喜怒,轻声念了一句,“也不枉费王妃对他的一番栽培。” “如何处置,还请王爷示下!”玄影拱手问了一句,这问题还是挺棘手的,他不敢擅自作主。 其实这几个死肯定是要死了,但舒舒服服地一死如何能解梁容瑾心头之恨? 次日,赵佳和刚用完早膳,宋大夫又来了。 例行诊完脉之后,就掏出了一个小盒子递给了赵佳和。 “这是什么?”赵佳和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只有一颗小小的黑色药丸,散发着香气。 她凑近了闻,一股淡淡的薄荷味,还挺好闻的。 与她往日吃的避子药差不多一个口味。 “一会皇后派人来的时候,王妃就将这颗药丸服下,可保你一个时辰里脉相大乱!到时,王妃只需躺在床上装作半死不活的样子就可以了!反正装病这事,王妃做得炉火纯青了!也不需要我再教。” “……” 赵佳和微微吃了一惊,她虽然知道宋大夫是梁容瑾的人,但没想到他竟然如此信任宋大夫。 “还有,皇后派来的御医只是来看王妃是否有孕,可能医术也并非十分精湛。一会诊完脉,若是说一些什么比较严重的病症出来,王妃莫要惊慌,全然不是真的!王妃身体很好,好到可以生孩子了,放心吧!” 宋大夫很不放心,一边收拾着药箱,一边碎碎念了一句。生怕赵佳和那个一惊一乍的德性到时候把宫里的御医吓一跳,那就麻烦了。 赵佳和嗤笑道,“宋大夫可是有把柄落在裕王爷的手上?” 闻言,宋大夫收拾药箱的手一顿,神色一滞,回过头来询问道,“王妃何出此言哪?” 其实宋大夫不过二十来岁,还未到三十,长相也还可以,眉清目秀的,属中上之姿,却成天的把自己装作一副老了吧唧的模样,一张碎嘴简直无敌了。 难怪一把年纪了,连个媳妇也娶不上。 “宋大夫医术高明,都不愿进宫当御医,如若没有把柄,为何王爷如此信任宋大夫啊?”赵佳和巧笑嫣然地一笑,几分调侃,几分审视。 这话问到软肋了。 宋大夫脸色一沉,收起碎嘴,“这个,王妃还是亲自去问王爷的好,王爷若肯与您说,您自然就会知道,若不愿与您说,您问我,我也不敢言语一声的!告辞。” 宋大夫走后,不过半柱香功夫,宫里的严嬷嬷便领着御医来了。 “见过裕王妃殿下!” “有劳嬷嬷了!” 赵佳和微眯着眼,一副将睡未醒的样子,有气无力的呻吟着。 她谨遵医嘱,在严嬷嬷进门之前就服下了药丸,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伸出雪白纤细的手腕。 那御医弯着腰诊脉,原本以为不过是喜脉,或者是别的什么风寒之类的小病,却不想越诊,越心惊,吓得下巴上花白的胡子都快要揪断了! “这是病入膏肓,药石罔故了啊!” “……”赵佳和眉眼一挑。 御医和严嬷嬷对视了一眼,摆出了一副“节哀顺变”脸,轻轻地摇了摇头。 毕竟是宫里的老人了,见惯了大风大浪,严嬷嬷没什么同情心,面无表情地对着瘫在床上的赵佳和行了一礼,“王妃,还请保重身体,老奴先行回宫复命了!” “嬷嬷慢走!” 严嬷嬷走后,赵佳和睁着一双茫然的大眼,望着床顶发呆。 我了个去啊! 要不是宋大夫那个碎嘴提前念了一嘴,她恐怕会跳起来大骂庸医了吧! 就是没毛病也被这庸医咒成有病的了! …… 养心殿。 “永州暴乱迟迟镇压不下,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已经连续两年发水灾了,百姓都到了易子而食的地步!不知道那永州知府是干什么吃的!竟然还敢跟朕要银两!” 皇帝龙颜大怒,将手里的折子狠狠地摔到了御桌上,因为太过激烈,刺激到了本就脆弱的喉咙,剧烈的咳了起来。 “父皇,保重龙体啊!”梁廷修脸上没什么表情,拱手行了一礼。 皇帝没有理会,伸手接过李公公递过来的茶杯,饮了一口,顺了气,这才对着站在殿中的谢青城和柳彦回,询问道,“两位爱卿觉得应当如何啊?” 短暂的沉默之后,谢青城拱手道,“回禀圣上,乱臣贼子实在可恨,如此下去恐动摇国本!臣提议裕王爷挂帅,起兵征讨秦观山!” “不可!”柳彦回当庭呵斥一声,拱手道,“秦观山不过就是土匪头子,此等鼠辈就要裕王出征,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我们朝中无人?臣提议……” “启禀父皇,儿臣愿往!”梁容瑾打断了柳彦回的话,上前了一步。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看向了梁容瑾,多多少少都带着点惊诧,犹以柳彦回受到的惊吓最为严重,老脸都吓白了! 梁容瑾气定神闲地笑了笑,“谢丞相三番五次的请我挂帅出征,即便是鼠辈,我也不能驳了丞相大人的面子不是?” “裕王爷出马,定当旗开得胜!老臣在此先祝愿王爷平安归来,若是得空了,还能顺便治理一下永州的水患,多好!” 谢青城轻飘飘的一句话可真是难为梁容瑾了,治水从来都不是一朝一夕的易事。这么一说,不就是让他三年五载都别回来的意思了吗? “好了,朕再好好思量一番!廷业留下,其他人都回去吧!” 皇帝大手一挥,无人敢不从,纷纷弯着腰退出大殿。 第217章 子嗣是头等大事 “你当真要去?” 人都走完了,养心殿里只余下皇帝和梁容瑾两人,皇帝眉间蕴着愁绪,浓得化不开。 “谢青城不计后果,如若不去的话,秦观山将来怕会成为心腹大患!儿臣这一去,尚京便能安生一段日子了,还望父皇以龙体为重!”梁容瑾撩开袍子,跪了下去,行了一个大礼,权当辞别。 皇帝轻轻地抬了抬手,示意梁容瑾起身,又问,“可做好万全的准备了?” 这世上哪有什么万全的准备? 但梁容瑾不愿皇帝思虑过重,只得抬起头微微一笑,答道,“这是自然!” 皇帝稍敛冷凝的神色,点了点头,似乎想了什么一般,再一次开口问道,“听说你的王妃病了?可是有孕了?” 梁容瑾脸色一滞,苦笑地摇了摇头。 “子嗣是头等大事!你的王妃都这么久了还一点动静都没有!早就让你纳侧妃,非不听!这次去永州带上两房美妾去!”皇帝一通数落,愁白了头,一堆国家大事都操心不过来,还要操心儿子生不生孩子的事! “知道了!”梁容瑾讷讷地应了一声。 子嗣,他当然也想,也盼着的。 深夜,回到王府里,梁容瑾直接踏进了寝殿中,站在床边看着已然熟睡的赵佳和,满脸无奈。 一个完全不知道等相公回来再睡觉的女人。 他慢慢地坐到了床上,伸手抚了抚她额上的乱发,露出她那张娇俏玲珑的小脸,一双红唇微微上扬着,粉嫩饱满。 不自不觉间,他已俯下身亲吻了她的唇。 她的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女人香,是她特有的,这种味道刺激了他的感观。本来只想浅尝即止,并不想吵醒她,却没想到他太高估自己的自制力。 这一吻,便一发不可收拾。 赵佳和是被摇醒的! 一醒来就发现自己浑身光溜溜地被人压在身下,趴在她身上的男人同样一丝不挂,挥汗如雨地在她身上肆意挞伐。 我去,简直不能忍! “梁容瑾!”赵佳和低吼了一声。 “和儿,我们生个孩子,好不好?” “……”赵佳和差点想脱口而出骂道,你他妈是不是有毛病? 但混沌不清的脑子还残存了一点点的理智,告诉她,他并不知道她每次都吃避子药的。 所以,他这么说,她就顺着应下,以免打草惊蛇。 反正阳奉阴为,她做得非常顺手。 “王爷,你不是正在做孩子了吗?” “……”梁容瑾展颜一笑,又觉得黑暗中,她可能看不清。 所以,俯下身吻住了她的唇。 几番云雨过后,赵佳和伏在梁容瑾的胸膛,浑身乏力。 “不许再吃药了!” “……”赵佳和正想闭眼休息,猛然听到梁容瑾这么说了一句,语气低沉又严肃,似来自遥远的地方传来。 她的脑子一下子“轰”地一声炸开了!瞌睡虫全部跑光了! 难道她吃避子药的事情被发现了? 一想到那个鼻子灵得跟狗一样的宋大夫,上次就靠在她房间闻一闻就能闻出花盆里的毒药来,她就觉得肯定是宋大夫告的状! 如此忠心耿耿,真是让人讨厌! 她恨恨地问了一句,“宋大夫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你手上?” “为何这么说?”梁容瑾有些诧异,翻了个身,将赵佳和揽得更紧了一些。 “看起来,他对你特别忠心!” 梁容瑾淡淡地唔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长时间的沉默,让赵佳和以为梁容瑾不打算说话,已经睡着了的时候,他还是开口解释道,“我母妃死的时候,他父亲是太医院的医正!毒药是宋医正给的!全家都被赐死了!只有他一个人上山采药逃过了一劫!” 毒药? 聊到这里,宋大夫什么的都已经是过眼的云烟,散了就好了! 赵佳和舔了舔唇,轻声问道,“元贵妃不是因病去世的吗?” 梁容瑾冷笑了一声,但听起来却丝毫没有笑意,只有冷。 “先是狩猎之时将我打成重伤,然后一路追杀,在我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之时,用一杯毒酒赐我母妃自尽!” “……”赵佳和倒吸了一口凉气。 黑暗中,梁容瑾脸上神色不明,一手手指把玩着赵佳和发尾,语气出奇的温柔。 “和儿,别怕!当年谢家势大,无人能出其左右!如今,他们再不能伤我分毫!我会让你成为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受万民敬仰!和儿,喜欢吗?” “……”赵佳和倏然闭上了眼。 哪那么容易? 即使她相信他能坐上那把龙椅,但她只怕也是早早地就成为了他这条通天之路上的牺牲品,能受万民敬仰的恐怕也只是她的牌位了! 她从未与他共享过繁华。 眼前种种,不过是在重复前世的老路而已。 她的面前,是一条死路。 听着赵佳和假装睡着,而故意弄出来的轻微酣声,演技实在太过于拙劣,梁容瑾无奈地笑了笑,在她额上落下一吻,睡去。 …… 春光正好,轻风拂面,天空湛蓝一片,万里无云,难得的好天气。 赵佳和躺在摇椅上,看着清露带着一帮小丫鬟在花园里采摘花瓣,她就很郁闷。 因为半夜里梁容瑾都要将人叫醒来打热水洗澡,花瓣都不够用。 每日清晨只要看到清露她们看着自己,笑得那一脸“我知道你们昨晚又做了”的样子,赵佳和就觉得痛不欲生! 王嬷嬷从花园外走了进来,在赵佳和的身边蹲了下来,轻声道,“王妃,敛秋求见!” 听到敛秋,赵佳和微微一怔,随后收回了目光,看向了身旁的王嬷嬷。 “敛秋来所为何事啊?” 起初,敛秋经常出入王府给她送帐薄,但一直也只是到门房即止,王府里戒备森严,等闲人是不能进来的。 更何况,自从她被掳之后,这帐薄就全被梁容瑾收走了,不让她再打理。 难道是铺子出事了? “王妃去见见就知道了!门房的人不让敛秋进来,这会子还等在王府门外呢!看起来挺着急的,还请王妃示下!” “将人请进来!” 随即,赵佳和起身,朝偏厅的方向走去。 第218章 敛秋跪地求情 偏厅里,一壶水在炉上烧开了,水中沸腾不已,白色的水蒸汽霎时袅袅而上。清露手持一方帕子,将水壶提了起来,将热水冲进茶杯。 登时,茶香四溢,盈满整个偏厅。 清露将泡好的茶放在了赵佳和的手边。 “王妃,小心烫!” “嗯。” 赵佳和伸手拿过茶杯,掀开盖子,轻轻地闻了闻。 是上好的西湖龙井。 正想品尝一番,就见门外的王嬷嬷领着敛秋快步而入。 远远的就看见敛秋双眼红肿,满脸苍白,丝毫没有了平日里那镇定自若的模样。当下,赵佳和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连忙把手里的茶杯放回了桌子上,静静地等着敛秋进来。 敛秋一进门,二话没说,先跪地行了一礼。 “听闻王妃病重,不知王妃近日身子可大好了?” 赵佳和一怔,竟然是担心自己才来的吗? 真是忠心啊! 但是,这个怎么回答呢? 王府被梁容瑾围成了个铁桶,她在王府里活蹦乱跳的都不怕泄露消息,但敛秋毕竟是外头的人,即使是她铺子上的心腹,但出了念夏那档子事,对于人性,她还是要多些防备吧! 赵佳和微微一笑,顾左右而言他道,“哪有什么病重,就是起不了床罢了!看着这日光甚好,还是能出来晒晒太阳的!” 这话的意思就是,我生病了,我谦虚,我忍着不说! “那太好了!”敛秋仍然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没有听出来赵佳和话里的深意。 “你先起来说话吧!”赵佳和又极度虚弱的轻声道。 敛秋却摇摇头,含着眼泪,求道,“还请王妃救救念夏吧!” “念夏怎么了?”王嬷嬷一脸懵,不明所以地问了一句,随后又想到了往日一同伺候温琳时的场景,见敛秋那一副天都快塌下来的模样,一时心有不忍,急切地补了一句,“你倒是说清楚,王妃才能去救她啊!” “……”赵佳和脸色一白,笑意全无,看着敛秋的目光沉了又沉。 见状,清露神色凝重,赵佳和失踪那日简直就是全府的末日,而今好不容易又像从前一般风平浪静了,若是再让赵佳和想起什么不好的事情来,那大家估计都不要活了! “念夏和王掌柜……”敛秋边流着眼泪,边开口,不知道是想到什么骇然的事情,一双手颤抖不已。 清露大声斥道,“来人,还不将她拖下去!赶出府外!” “慢着!” 赵佳和轻轻地抬了抬手制止了清露叫人的举动,她举起茶杯抿了一口茶,茶水微凉,入口苦涩。 “你可知念夏对我做了什么?”赵佳和敛着眉眼,将眼底那一抹黯然隐藏了起来。 事情瞒得密不透风,就连清露和秋月都不是很清楚,只知道赵佳和是被掳了。敛秋自然不知。 乍然一听,敛秋脸色愈加苍白,久久无言。 敛秋知道定是念夏做了什么对不起赵佳和的事情,才会落得如此下场! “念夏纵有千般不是,纵是罪大恶极,但人死如灯灭,还望王妃看在那个不足两岁的无辜孩子的份上,让他们入土为安吧!” “……”赵佳和微微一愣,她以为敛秋是来求她放念夏一条生路的。 身旁的清露不断地看着赵佳和脸上变幻的脸色,揣摩着她的心思,双脚顿时有些发软。 “你好好说!到底出什么事了?”赵佳和又问了一句。 敛秋痛哭道,“王妃去城门口一看便知!” “……”赵佳和眼中闪过一抹犹疑。 “王妃是忘记了上回的事情了吗?王妃千万不要去!”清露跪在了赵佳和的脚边,轻声请求道。 见清露一脸慌乱,赵佳和心里更是打鼓打得厉害。 按理说,念夏既然死都死了,下场再怎么凄惨也和她没什么关系。 “那孩子才不足两岁啊!王妃就算不管念夏和王掌柜,也管管那孩子吧,不要让他小小年纪暴尸于人前!我曾受过念夏夫妇二人的恩惠,若是不来求王妃,我夜夜不能寐!还请王妃让我替那孩子收个尸吧!” 说完,敛秋便跪倒在地,双肩哭得一抽一抽的。 如此一说,王嬷嬷大致也猜到了念夏一家已经死绝了,惊地伸手捂着嘴,眼泪哗哗地流,身体有些支撑不住地晃了晃。 赵佳和脸色沉如锅底,再三思量还是觉得应该去看一看。 别说敛秋夜不能寐,光这么一说,她感觉晚上她也睡不着觉了! 起身,刚一抬腿,清露便不由分说的抱住了她的大腿,恳求道,“奴婢自知劝不了王妃!但王妃如今尚在病中,即便要去也要等王爷回来了再一块去啊!” 清露的本意是想提醒赵佳和记得自己现在是在装病,一旦出府万事难以预料,再出一回事,满府的人都要去死了! 但赵佳和听着,却觉得清露是在拿梁容瑾来压她。 他回来了,她还出得去吗? 最后,赵佳和抖了抖腿,将清露甩开,便转身回了寝殿,换了一身的男装,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带着秋月出了门。 原以为秋月会拼死拦着她,她需要费一番口舌才能出得了门,却没想到秋月竟然一反常态一句屁话都没说,非常爽快! 突然不那么好管闲事了,倒让赵佳和颇为惊讶。 “你也同情念夏吗?” 路上,赵佳和实在耐不住好奇心,问了秋月一句。 “公子,我恨不得扒了那贱人的皮,抽了她的筋,如何还会同情她?也就公子这般好性才会有同情心!”秋月撇嘴笑了笑,回头看了看悄悄跟在身后同样化了装扮的府兵。 “那你为何不像清露那般跟死了爹娘一般?” 这话不大好听,秋月一听,脸色有些不太自然,随后答道,“因为我自信能够护得了公子周全!公子想去哪只要带上我,我便上刀山下火海都跟着去!谁想伤害公子,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好姑娘!” 赵佳和心花怒放,老怀安慰的笑了笑,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似的,拍了拍秋月的肩膀,许诺道,“我日后定不会亏待于你的!你心仪黑影是不是?我准了!找个好日子就让你们成亲!” “公子……” 第219章 城门鞭尸 城门口并不算远,赵佳和到的时候,正值正午时光,那日光晒在身上有些热热的。 但当她抬眼看到那高高悬挂于城门口的三具尸首之时,整个人如坠冰窖,阴森诡异地好像后背都爬满了虫子,一点一点地啃咬着她的血肉。 三人都已经死透了,浑身僵硬,脸色黑沉,了无生息。都是双手被缚,悬挂于城门之上。 “啪啪啪”几声响。 城楼上有个士兵模样的人,手拿着鞭子开始麻木不仁地抽打着尸体。因为受力,念夏的身体微微转了转,却是毫无反应。 直到那鞭子抽打到那个孩子时,小小的身体满是鞭痕,转了几圈,最终面朝着赵佳和的方向停了下来,圆圆的小脸蛋犹如鬼脸一般青白中透着黑,一点也看不出气息。 就像是大白天见到了鬼一样,让人肝胆俱裂。 赵佳和终于受不住,“哇”地一声冲到了旁边的一颗树的旁边,狂吐不止。 “公子……” 秋月上前,担忧不已地帮赵佳和顺着背。 一旁两个守城的小将士正依在树干上谈天说地,乍然一见赵佳和竟然如此随地乱吐,虽然长相斯文,但也无法阻挡他们对她的嫌弃,纷纷摇着头让出了那棵树来让她吐个够,上前几步,继续闲聊。 “真是可怜啊!不知道这鞭尸要鞭到几时啊?” “谁知道呢?通敌卖国是重罪!朝廷这是以儆效尤!谁往后还敢通敌哪?” “小老百姓活着都不容易了,怎么通敌啊?不过就是顶上的权贵泄私愤罢了!只是可怜了那孩子,话还说不利索就死了!” “是啊,如此有损阴德啊!” 赵佳和吐得昏头转向,满脸煞白,双眼含着泪水,额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将胃里的东西吐了个精光,最后只能不断地干呕。 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着。 许久,她甩开了秋月,扶着树干,直起了腰,转过身,一眼都不敢再看那城门上的三具尸首。 日光漾漾,晒得她竟有些头晕目眩之感,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一片朦胧的偏黄色的光芒。 脑子里不断地闪现出方才那守城小将士说的那句话,“有损阴德”。 念夏纵然对她不起,但临死前好歹还替她遭了一波罪。如今,念夏在庙外那一声声凄厉的叫喊声不断萦绕在她的耳旁。 青天白日的,她仿佛又置身于那漆黑阴暗的破庙之中,浑身颤抖不止。 走了两步,身子受不住,双腿一软,在赵佳和倒下之前,一只有力的大手准确地将她揽进了一个结实的怀抱中。 影影绰绰中,似乎见到了那张熟悉的俊脸,还是那样的英俊迷人。 却也让人心生畏惧。 但,那日将自己弄得那般狼狈不堪不也是为了激发他心底对她的怜爱之情,从而替她出一口恶气吗?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到头来都是因为她。 损的也是她的阴德! …… 没过多久,赵佳和就醒了! 本也只是受了刺激,再加上城门口那种煞气特别足的地方冲击到了,她这个异世之魂的三魂七魄一时半会回不过来而已。 睁眼一看,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王府的寝殿之中。 她慢慢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清露正巧从门外迈进来,听到动静,疾步走了进来,轻声询问道,“王妃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的吗?” 赵佳和摇了摇头,反问道,“我是怎么回来的?” “王爷接您回来的!” “他现在何处?” “呃……”清露有些为难,倒不是不敢说,而是怕赵佳和不管不顾地去找梁容瑾。 思来想去,在赵佳和灼灼的目光之下,清露只好硬着头发答道,“在浮曲阁。” 赵佳和“唰”地一下站了起来,大步朝门外走去。清露暗叫一声不好,急忙跟了上去。 一拉开门,这才惊觉太阳已经西下,暮色暗沉。 还未到浮曲阁,便听到一记一记沉闷的响声,这个声音对于赵佳和来说真是无比的熟悉,是鞭子抽打在肉体上的声音。 赵佳和脚下的步子一滞,随后狂奔进浮曲阁的院子。 只见秋月跪在地上,黑影手里举着一条长鞭,一下一下地抽打着秋月的背脊。 黑影打秋月? 这还得了?日后秋月若是嫁给了黑影,岂不是要被打死? 赵佳和还没想清楚为什么,就上前想要将黑影推开,只是走到半路被玄影拦了下来。 “王妃当心!”玄影出于本能反应,伸长了手挡住了赵佳和,完了又觉得自己竟然刚拦赵佳和,可能是嫌命太长了,只好补了一句以示自己全是出于好意。 “滚开!你们凭什么打我的丫鬟?!”赵佳和怒目而视。 那边的黑影早已停下了手里正在挥舞的鞭子,偷偷地松了一口气,看起来忠心耿耿,实则不怕事多地回答道,“属下只是奉王爷之命,还请王妃不要为难属下。” “好一个王爷之命啊!先别打啊!都给我等着!” 赵佳和气鼓鼓的绕过玄影,朝书房而去。 秋月连忙跪走几步,拉住了赵佳和的大腿,劝道,“王妃莫要为了奴婢再与王爷置气了!不过几鞭子而已,奴婢受得住!” 一句话道尽了沧海桑田,说到了站在身后的玄影,黑影和清露的心坎里,他们纷纷在心里给秋月竖起了大拇指。 但赵佳和低头一看,却觉得秋月最近真是一夜之间长大了啊,怎么变得这么懂事,又会委屈求全? “知道了,知道了!”赵佳和敷衍了两句,便将秋月的手扒拉开,走进了书房。 书房里已经点上了蜡烛,梁容瑾正坐在书案前对着烛火看奏折,脸上没什么表情。 听到开关门的响声,头也不抬,连眼皮都没掀一下。 一进门,见到他摆出这样一副专心致志到丧心病狂的模样,赵佳和就有点怂了,站在门边踌躇不前。 秋月真是太看得起她了。什么置气?她现在连问一句,“为什么打我的丫鬟”都不敢。 其实,想想也知道,肯定是因为秋月领着她出府了呗。 这个男人,对于忤逆他的人可真是一点也不手软! 第220章 一路顺风 “过来!” 梁容瑾说这话的时候翻了一页奏章,却还是一眼也没有看向她。语气轻柔,看似颇为随意,不喜不怒。 不得不说,梁容瑾喜怒无常的时候是最能震慑人的。 赵佳和慢吞吞地走了过去,在案桌前停下了脚步,双手扭着手指,低低地说道,“你把念夏一家三口放下来,埋了吧!别那样!” “善良是美德,但太过于仁慈就不好了!”梁容瑾没有否认这事是他做的,语气淡淡地直接拒绝了。 毫不在意的就好像她说的事根本就不在他眼里似的。 赵佳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上前两步,伸手搭在了他握着奏章的手臂上,“人都死了!这样我会良心不安,夜夜不能寐的!” 梁容瑾侧眸看了一眼那搭在他手臂上纤细白皙的手指头,光看都能感觉到她指尖那冰凉的触感。顺着那只手往上看去,见赵佳和头上束着一顶银冠,肤白胜雪,身上一袭月白色长衫,还是一副俊俏公子哥的模样。 他心头微微一颤。 怪不得梁南舒那样喜欢赵佳和着男装的样子。 他放下了手里的奏章,反手握住了赵佳和的手,忍不住将她拉入怀中。 “那你可知你那般任性地跑出去,突然不见了,我睡不睡得着?” 赵佳和坐在梁容瑾的大腿上,上身完全被他抱在怀里,他的脑袋搁在她的肩膀上,有些重。声音更是轻飘飘地在她耳边响起,他一下一下的吐纳呼吸不断喷洒在她的脖颈之上,犹如一记一记的重锤砸下来,快要让她自己都呼吸困难了。 “这种事有损阴德!” “身前哪管身后事?就算损阴德那也损我的,与你无关!” “怎么会?”赵佳和气结。 也不知道是气他还是气自己心里因为他说的这一句话而心疼不已。 她恼羞成怒地扭了扭被他紧紧抱住的身体,双手抵着他的胸膛,将两人之间的距离分开了一点,恶声恶气地怒道,“那个罪魁祸首还活得好好的呢!怎么不见你去找她啊?” 这话说的又大声又愤怒,但却一点也没有妨碍那忍不住流露出来酸溜溜的醋意。 梁容瑾眉目微微一凛,眸色加深,瞳孔中似蓄着一股难以言明的锋芒,沉声道,“放心,她的帐我日后自会一并慢慢清算!但是……你的帐是不是先得算一算了?” “……”赵佳和语塞,满脑子都在思索欠他啥帐了? 正沉思着,一记轻且浅的轻吻便落在了她的耳垂边,轻轻地拂过,逐渐向下,似吻非吻,倒像是他凑近了闻她身上的味道似的,但这种轻微的撩拔反倒更加让人心痒难耐,就像是一阵酥麻的电流从耳廓窜入,蔓延至她的全身。 “什么帐啊?我欠你什么了?”赵佳和艰难地向后仰着头,试图躲避梁容瑾的亲吻,她的正事还没说完呢。 “我是不是告诉过你,不许你再穿男装招摇过市?”梁容瑾大手一挥,将案桌上的东西全部扫落在地,起身将赵佳和压在了案桌之上。 “哗啦”一声,满地狼藉。 这响声令屋外等候的四人都吓了一跳,脸色骤然一变,但紧随着赵佳和的一声颇具深意的惊呼声,四人又都神色各异地,低头散了。 月上树梢的时候,梁容瑾终于结束了。 两人坐在小圆桌旁用膳,赵佳和胡吃海喝,狼吞虎咽的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今夜来找梁容瑾的目的。 等到赵佳和终于吃饱了,脑子回了点血时,这才惊觉坐在对面的男人似乎都没怎么吃东西,反倒是一杯接着一杯喝酒,一双眸子微敛着,幽沉幽沉的,好像在极其专注地想什么事情似的。 他体力消耗那么大,竟然都不饿的吗? 赵佳和撇撇嘴,管他会不会饿死呢?又想到自己每次穿完男装出去浪完回来,下场都很凄惨,于是她随口一问,“你为何不让我穿男装啊?如今我正装病在家,装成男子出门才会比较好掩人耳目吧!” 闻言,梁容瑾举杯的手一顿,眸中极速划过一抹恼意,沉吟了片刻才沉声道,“不成体统!” “啧……”赵佳和显然不满意,轻篾地翻了翻白眼,随后起身。 一只手拉住了她的手腕,力道很重,根本挣脱不得。 “去哪?”梁容瑾问。 “回寝殿啊!你方才不是在看奏章吗?我就不打搅了!”说完,赵佳和试着甩了甩手腕,发现没用,只能用眼神询问他这是几个意思啊? “你吃饱了?” “嗯。饱了,我要回去睡觉了!” 梁容瑾勾唇浅笑,起身站在了赵佳和的面前,低头看着她,目光清幽柔和,看得赵佳和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既然吃饱了,我们继续吧!” “什么?!”赵佳和傻眼了,双目圆睁,一股毛骨悚然之感浮于眼前。 “和儿……”梁容瑾伸出手抚上了赵佳和的脸颊,轻声细语道,“我明日就要离开了!” “去哪?” “永州。” “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 “……” 赵佳和登时眸光一闪,被放倒在了床上也丝毫不介意,反倒双手勾上了梁容瑾的脖子,一副“来吧来吧,享受离别前狂欢”的样子。 那娇俏灵动的模样仿佛是少女见到了心爱的男子一般,看着他的一双眼波中,水光潋滟,扣人心弦。 他的心,微微一颤。 但这些竟然都是因为得知他要离开之后才高兴成这副样子,梁容瑾差点呕血。 他咬牙问道,“我要离开一段时间,你都没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呃……”赵佳和犹豫了一下,笑道,“一路顺风?不用担心家里。” “算了。” 梁容瑾绝望了,低头吻住了她的唇,一双眸子闪闪烁烁的。 纱帐飘飘扬扬,一夜云雨未歇。 …… 天光微亮的时候,梁容瑾心满意足地拉开门走了出去,对着侍立在门口的玄影说道,“派人去把城门口那三具尸体埋了吧!” 玄影暗暗吃了一惊,但还是低头应了一声,是。 玄影走后,在门口等候已久的薛凝眉头紧蹙,上前几步,低声问道,“你真要带她去永州?” 第221章 可能还没醒 梁容瑾轻轻地嗯了一声,低头整理着袖口。 薛凝摇了摇头,“她若是离京,谢家一旦察觉有异,一切将会功亏一匮!” “留她在京中,我不放心!”梁容瑾仰头空叹了一口气,双手背在身后,朝前走去。 “永州也未必安生,这一去本就是冒险,你还要带个女人?”薛凝仍不死心,紧随其后。 “就是死也可以死在一起!有何不可?”梁容瑾眉眼带笑,脚步轻快。 薛凝一愣,不知道是想到什么,猛然伸出手拉住了梁容瑾的手臂,止住了他不断前行的脚步,有些歇斯底里地怒斥道,“到底是大业重要,还是女人重要?你别忘了你身上背负的血海深仇!” “我没忘!不需要你提醒!” 梁容瑾甩开薛凝的手,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去,淡淡地说道,“大业是天下的,她是我的。” “你简直疯了!” 薛凝对着梁容瑾逐渐消失的身影,喃喃了一句。 …… 这一觉,赵佳和睡得很沉很沉。 身似浮萍,飘渺无依,摇摇晃晃地像是睡在了一条随波逐流的小舟之上。 梦里,她一身红衣凤袍,袍尾长约两丈,拖地而走,头戴九珠凤冠,妆容精致,雍荣华贵。 抬头望了一眼那站在高处的男人,那颀长挺拔的身姿一如印象中的那人一般,粲灿夺目。 是她的心上人。 她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意,一步一步缓缓地踏上台阶,朝那身居高位的男子走去。 两人相视一笑,一同站在一处,接受朝臣跪拜。 这等规模,好像是封后大典。 倏然,一支利箭自背后朝她的心脏而来。 她毫无防备。 回身,从他满是震惊骇然的瞳孔中,她看到自己中箭,失足,自高处滚落而下。 …… 赵佳和猛然惊醒,浑身颤抖不止,一颗颗豆大的汗珠自额上滚落,滑下颈间,最后没入身下的枕巾之上,晕开。 她从未做过这样的梦,却清晰得仿如隔世。 梦中临死前那种绝望,孤寂,恐惧的感觉仍然缠绕着她,迟迟无法散去。 她拉了拉被子。 “醒了?” 听到这一声低沉又富有磁性的嗓音,赵佳和后背一麻,以为自己听错了,双手撑着,抬起上身,朝声音的主人看去。 这一看,不得了! 那个明明说了要去永州的男人怎么还好端端的坐在她的脚边,一本正经地看着书? 还有……这是哪? 赵佳和左右看了看,目光所及之处全然是陌生的环境,反倒更像是在一辆比较大的马车之上。 但马车却是静止状态,没有移动,车外传来一阵阵潺潺的流水声。 “我可能还没醒!”赵佳和觉得自己还在梦中,因为太过于真实,一时分不清状况而已。 她复又躺了下去,闭上眼睛睡觉。 “你已经睡了一整天了,下来吃点东西!”梁容瑾收了书,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意。 “……”赵佳和闭眼,不理。 给他脸了,她的梦还要听他的不成? “和儿!” 梁容瑾略沉了沉音调,对于她这样一副当他死了的模样,很是生气。 这语气颇为不耐,听得赵佳和一肚子火,她猛地一脚蹬飞了被子,利落地爬了起来,手指着梁容瑾,气势磅礴地斥道,“你不是去永州了吗?怎么还在这?赶快去赶快去!” “我们已经在去永州的路上了!”梁容瑾眉眼一挑。 他说的是……我们。 赵佳和张了张嘴,不大敢置信的反问了一句,“那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要和我一起去!” “……”赵佳和一怔,逐渐明白了这不是一个梦,方才刚起床时那股子狠劲儿须臾间便荡然无存,她讷讷地问道,“你昨晚没说带我去啊!” “我也没说不带你去啊!”梁容瑾咧嘴一笑,眸若清泉。 “……” “是不是很高兴?” “……”赵佳和无语。 等到赵佳和下了马车,天色已经暗沉了下来,只见玄影已经生起了火堆,秋月和黑影则在一旁将从河水里打上来的鱼一只只敲死,再开膛破肚,动作粗鲁不堪。 赵佳和往四周看了看,发现梁容瑾此次竟然只带了这三个人随行,真是叹为观止。 “过来!” 梁容瑾朝呆呆傻傻的赵佳和喊了一声。赵佳和哦了一声走到了他的身旁坐了下去。 一日未进食,饿得晕头转向。原本以为一下马车就会有的吃,却没想到梁容瑾直接递给她一条生鱼,眼神还往火堆那边瞄了瞄。 这就是让她烤鱼的意思了? 我靠! 赵佳和认命地接过两条生鱼放在了火堆的架子上。 看着那鱼皮一下子皱了起来,露出雪白的鱼肉来,“吡吡”作响。赵佳和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回头对梁容瑾说道,“你不是容易拉肚子吗?这烤的东西对肠胃不好!” 看赵佳和说的认真,梁容瑾却是一脸懵,眉头一皱,反问道,“谁容易拉肚子?” 一旁的秋月听到,连忙低下头,装作自己很认真地在杀鱼,一点都没有偷听的样子。 “就上次去北疆啊,你一出尚京城就拉肚子了,不是吗?” 前半句话,赵佳和说的是义正言辞,后半句话在梁容瑾略带杀意的炯炯目光之下,只剩余音袅袅了。 回过头,赵佳和漫不经心地翻了翻鱼身,在梁容瑾的注目之下,周身顿感凉嗖嗖的,后背整片整片的发麻,双腿不断地打着颤。这荒郊野邻的,谁知道他会不会一个不高兴就把她丢在这? 她身上可是一锭银子都没有,要怎么活下去? 两相无言,各怀心事。 梁容瑾静静地看着立火堆前烤鱼的那抹身影,她身上什么珠钗佩饰都没有,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意地散在身后,清雅脱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 那烤鱼的肉香味飘来,却仍旧无法掩盖掉她身上传过来忽远忽近的女人香。 他的目光闪了闪,无法从她的身上移走视线。这次带她出行,也是临走前的一个念头,带着她虽然麻烦,却能心安。 万分心安。 “你去永州是游山玩水吗?怎么才带这么几个人啊?” 第222章 你长得很美 赵佳和蓦地又回头问梁容瑾,眼角微扬,回眸一笑,媚骨天生。 天色已暗,在火光的映衬下,那张脸温柔地能掐出水来。 梁容瑾心头微微一动。 赵佳和存了心讨好,却见梁容瑾一脸呆滞,神情恍惚的看着自己,也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有些自讨没趣地敛了笑意。 回头,继续烤鱼,烤的那叫一个咬牙切齿,愤世妒俗。 他带她出来,该不会就是想要一个随身的煮饭婆吧? 一双手轻轻地环上了赵佳和的腰,身后是男人结实的胸膛,她神情一滞,浑身都僵硬了。 “我有没有说过,你长得很美?” 这一句话,他说的极轻极轻,几乎没有出什么声音,尾音轻绕,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呈燎原之势,火速烧成了一片红晕。 她的心,不受控制地狂跳不止。 她再一次回过头,与他四目相对,撞进了他那双漆黑如墨的深瞳中,那眸光温润细腻,似有一股漩涡将她包裹。 她快要溺毙在这一抹柔情之中,哪怕是假的,也情愿不醒。 梁容瑾低头吻住了赵佳和,她一时忘乎所以地回吻,一吻逐渐加深,在沉沦之际,一股烧焦的味道十分不合时宜地闯入她的鼻尖。 一时大惊失色,双手用力推开了梁容瑾,连忙帮鱼翻了个身,嘴里反复念着“完了完了……” 随后,猛然间又意识到,他们此刻正置身于荒郊野外。 刚才那一记激吻是毫不看场合的吗? 她后知后觉地捂着唇,目光茫然无措地看了看一旁。 玄影仍然在河里捞鱼。 黑影仍然在捡树枝,木头。 秋月仍然在杀鱼。 即使身边的鱼和柴火已经够吃到明天,三个人还是头低低的,一副忙忙碌碌到天荒地老,好像丝毫没有偷看到什么少儿不宜的画面似的。 只是他们干活的动作都逐渐地慢了下来。 赵佳和回身,恼怒的瞪了一眼梁容瑾,低声斥道,“有人!” 梁容瑾一双眼眸难掩笑意,伸手抚了抚唇,轻声道,“放心,他们不敢看的!” “……”赵佳和无语。这是敢看和不敢看的问题吗? 就算不敢看,那他们也是心知肚明,只是不说而已。 这不是更让人羞涩吗? 没过多久,鱼终于烤好了,赵佳和将手里叉着的香气扑鼻的鱼递了一支给梁容瑾,自顾自地吃着自己手里的那条鱼。 鱼是河里现打现杀的,非常新鲜,鱼肉嫩滑爽口,再配上她独门的烧烤技术,简直堪称人间美味,即使有些焦味也无伤大雅。 “军队七日后才会出发!我们此番去永州是镇压暴乱,所以你不要随意地离开我的身边!” 梁容瑾吃着手里的鱼,神情淡漠地说了一句话,赵佳和微微一怔,目光闪过一丝惊悚之意。 暴乱? 一听就觉得是九死一生的事情! 她回头不解地问道,“既然是暴乱,为何不与军队一同去?我们这么孤孤单单地去岂非太危险了?” 梁容瑾唇边含着笑,回头伸手敲了一下赵佳和的脑袋,轻斥道,“和军队一同去才危险!我们先以商人的身份去打探一番!你……” 说到这里,他刻意停顿了一下。 赵佳和神情紧张了一下,鱼也没心思吃了,默默地等着梁容瑾接下来的话。 虽然觉得有些不可能,但还是心存妄念的希望他说出送她回京的话出来。 “你的身份就作为我的贴身小厮!照顾我的饮食起居,片刻不能离身!可记住了?” “……” 梁容瑾的眸光闪闪发亮,赵佳和却是幽暗惆怅。 她满脑子想的都是,为什么不是以夫妻的身份? 为什么? 还小厮? 此举,难不成是为了方便出门猎艳?! 赵佳和左手死命按住右手,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张牙舞爪,深吸了几口气,强自按耐住心中不断喷发而出的怒火,涩涩地问了一句,“你不是不许我穿男装吗?” 梁容瑾将手里的鱼骨头随意一丢,左手虚握成拳,置于唇边,轻咳了一声,这才解释道,“在我身边,无妨!出门在外都是男人才好办事!” “……”赵佳和冷眼相待。 精分帝。 双重标准。 她冷哼了一声,没有再和他说话,又起身拿着不知道黑影从哪里顺来的一口锅,置在火上,煮鱼汤。 夜空漆黑一片,明月高悬,繁星点点。 马车上用上好锦被铺了一张简陋的小床出来,赵佳和坐在小床上,撩开车窗的帘子,单手撑在窗沿,看着外面的景致。 黑影和秋月正背对着他们坐在一起,看星星看月亮的聊着天。 玄影一动不动的立在马车旁,似在站岗,但脚下却时不时地踢着小石头,略显落莫。 赵佳和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朝坐在马车头正对着烛火看书的梁容瑾看了一眼。 即使身处如此简陋的环境,他也能如此淡定地散发着浓浓的的贵气。 “玄影和黑影有妻室了吗?”赵佳和开口问了一句。 这几乎是一句废话! 玄影和黑影两个人像影子一样,是一刻也不会离开梁容瑾身边的,怎么会有妻子呢? 哪来的时间? 梁容瑾的目光从书上移开,落在了赵佳和清雅素丽,却有些苍白的小脸上,淡淡地反问道,“你在打什么主意?” 一眼被看穿,赵佳和有些不适地垂下了头,回答道,“做人不能这样啊!人家给你当牛做马,舍生忘死的当护卫,到头来连个娘子都娶不上!人家家里的香火可怎么办哪?” 梁容瑾眉目一凛,“啪”地一声把手里的书合了起来,丢在了一旁,看着赵佳和的眼神愈加深遂。 “你先关心关心我的香火吧!我比他们更需要子嗣!” “……”赵佳和自讨没趣地缩了缩肩膀,噤声不语。 “过来!”梁容瑾沉声低喊了一声。 “不要!”赵佳和坚定地摇了摇头,她十分害怕梁容瑾不管不顾地在这里行周公之礼。 昨夜那荒唐的样子让她心生恐惧,到现在只要一想到,都还手脚发软。 倘若在这里吱呀吱呀的,明日还怎么见人? 第223章 到达益城 去永州路途遥远,次日梁容瑾便弃了马车,带着赵佳和共骑一马,飞驰而去。 清晨,山风呼啸,赵佳和拉了拉梁容瑾身上的披风躲了进去。 那怀中,温暖又醉人。 她突然有种错觉,马车是不是为了不吵醒她,专门用来偷偷掳她走的东西? 快马连续奔走多日,即便是身壮如牛的赵佳和也经不起这样非人的折腾。 一行人到达益城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了,夜空中飘着绵绵的小雨丝,平添了几丝细软湿润之意。 马蹄声哒哒的踩在湿滑的地面,溅起无数的小水花,污了脚下的黑色长靴。 益城最大的客栈叫“云来客栈”,总舵在尚京城,全国都有分号。 掌柜的是一位年轻俊美的少年,约摸只有十几岁左右,个头不大,坐在高高的柜台里,几乎看不到身影,连颗脑袋都瞧不见。 少年正低头拔弄着算盘,看起来十分随意。 “开门!” 已经关上的门猛地传来“砰砰砰”几声巨响,敲门的动作极其粗鲁,声音大到令人无法忽视。 而少年却置若惘闻,眉眼未抬,大声回喊道,“打烊啦!明日请早!” 门外之人静默片刻,静的仿佛是人已走远。 “是我,开门。” 忽然,一声低沉不悦又耐心全无的嗓音传入,少年脸色骤然一变,慌里慌张的从柜台内走出。 拉开门栓,笑脸相迎。 只见外头站着两男一女。 哦,不,可能还有一人,被抱在了中间男人的手上,整个身子都隐在了男人宽大的披风里,只余下一双小巧的足尖微微露在外头。 见到男人英俊不凡却满是阴沉的脸色时,少年先是一怔,而后双眼微眯,视线下移,落在了那双足尖上。 玉足小成这样,这怀中之人,怕不是女子就是个半大的孩子。 少年对梁容瑾的认识虽然还算粗浅,但也深知他是绝不可能会抱男人的男人,但转念一想,他抱女人,也同样不大可能啊。 “云彻,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躲到益城来?”梁容瑾怀抱着赵佳和,面色不豫的对着云彻斥了一句。 声调不高,怕吵醒怀中的女人,但语境中蕴含着怒意,威喝力十足。 云彻吓白了脸,却仍然不知死活的双眼紧盯着那被抱在怀中的人,契而不舍地想看清楚到底是谁。 “这是谁啊?” 梁容瑾不答,目光冷凝,紧了紧怀抱着赵佳和的手,迈腿,越过云彻,直接上楼。 将赵佳和小心翼翼地安放在床上,替她掖了掖被子。 “和儿……” 梁容瑾轻唤了两声,见赵佳和只是皱着眉头,并不应答,一张脸泛着异常的红晕,看上去并不怎么舒服的样子。 他抬手抚了抚她的额头,指尖的触感烫的吓人。 一时心急如焚,眉宇间骤然染上了一层霜雪,心头不由自主的一阵抽痛。 “廷业师兄,廷业师兄……”云彻倚在门框边,学着女人的嗓音,拿腔拿调的朝屋子里喊着。 梁容瑾火冒三丈,蓦地起身,走了出去,一把掐住了云彻的脖子,沉声道,“你既然来了益城,就得替我办事!现在马上去请个大夫来!” 虽然被当成一只鸭子一般掐着脖子拎来拎去,云彻也不悚,笑道,“请大夫没问题啊!但你得先告诉我里面那个不男不女的人是谁?” 不男不女? 梁容瑾气到胸口痛,却没有回答云彻的问题,面色冷清地松了手,反倒威胁道,“你若再不去,就不需要你了!我会立刻通知你姐姐来这里将你抓回去!” 一听姐姐两个字,云彻整个人都不好了,连声求饶,“求放过!我立刻就去请!” “还不快滚!” 云彻非常识时务的滚了。 很快,云彻请来了大夫。 大夫揉着惺忪的睡眼,诊完脉,又开了药,嘱咐要注意休养就走了。 折腾了大半宿,秋月终于将一碗乌青抹黑的药端了进来。 梁容瑾将赵佳和扶了起来,靠在他自己的身上,伸手接过了秋月递过来的药碗,在她的耳边轻声细语道,“和儿,起来喝药!” 赵佳和烧得迷迷糊糊的,眼睛都没有力气睁开,只感觉到有人一勺一勺的将苦涩难当的药喂进她的嘴里。 她幽幽地睁开了眼,看着梁容瑾将空空的药碗交还给秋月之后,便什么也不做,也不走,脑袋搁在她的肩上,一心一意的拥着她。 她复又闭上了眼,唇边情不自禁地溢出了一抹浅笑。 药效上来之后,赵佳和疯狂的发汗,随后烧便退了。梁容瑾替她换好了干净的衣裳之后,抚了抚她光洁微凉的额头,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嘱咐了秋月好生照料,他便拉开门,离去。 云彻在楼下的柜台里百无聊赖的玩着手指甲,眼角瞥见梁容瑾快步走下台阶,眉眼一挑,急忙跑了出去,语速极快的追问道,“是谁啊?到底是谁啊?不会是薛凝吧?你俩的关系竟然到了这种地步了?那我姐姐怎么办?” 梁容瑾突然顿住了脚步,眉眼蕴沉,反应极大的朝赵佳和的房间看了一眼,见房门紧锁着,稍稍放下了心,这才回头拎着云彻出了客栈。 “我已经成亲了!有家室了!我与你姐姐只是师兄妹的关系!清清白白的,你若敢再胡言乱语,尤其是在她面前,小心我杀了你!” 梁容瑾语气不善,带着警告的怒视着云彻,让人一听就觉得寒意阵阵。 但由于云彻年纪不大,个子也小,这么一通威胁,倒有点像是在欺负小孩子。 “这又如何啊?你是个王爷啊……” 云彻刚起了个话头,在梁容瑾越发冰凉的目光之下,意识到了自己又说错了话。 于是一惊一乍的四下看了看,拿手挡在了唇边,挤眉弄眼的悄声道,“日后若是当了那什么,不更是妃嫔无数!一个娘子哪够啊?” “哎呦……” 梁容瑾手起刀落,抬起一巴掌重重地甩到了云彻的脑门上,“要么闭紧嘴巴,要么滚!” 话一落,一句废话都不愿意再多说。 梁容瑾和玄影二人翻身上马,很快,身影便没入了漆黑的夜幕之中。 第224章 不宜出行 三月的益城正处于梅雨季节,整日整夜的下着雨,天气阴沉沉的,不见光亮,雨水胡乱地拍打着窗台,滴滴哒哒的,吵个不停。 被子也是绵绵湿湿的,赵佳和睡得不是很舒服,早早的就醒了。 只是陌生的环境,身旁又无人,再加上生病的缘故,她的一颗心都空落落的,躺在床上闭眼假寐,翻来覆去,了无睡意。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了开来。 一双染了些许尘土的黑色皂靴从门外踏了进来,脚步放得很轻很轻。 听到响声,赵佳和双眼微微一睁,复又闭了起来。他们已经熟悉到光听脚步声,她就知道是他回来了。 脚步声在床边停了下来,她心中莫名的一阵紧张,随后脚步声又远去,紧接着是一阵悉悉嗦嗦的类似于穿脱衣裳的声音。 赵佳和翻过身,看向声音的主人,他背对她,正好脱下了外衣,即使屋里光线不甚光亮,但依旧能清晰得看见他的发冠被打湿了。 “外面还下雨吗?”她忍不住问了一句。 闻声,梁容瑾回身望去,见赵佳和正侧卧在床沿,睁着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看着自己换衣裳,他面不改色地嗯了一声,朝她走了过去。 “吵醒你了?”梁容瑾坐在了床沿,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询问道,“还有没有不舒服?” 赵佳和摇了摇头。 他的手很凉,眼睫下方浮着一层淡淡的青影,脸色也有些青。 许是淋了雨的缘故吧。 “你昨夜去哪了?一宿没睡吗?” 梁容瑾嗯了一声,就算作回答,掀开被子躺了进去,伸手将赵佳和拉进怀中,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睛。 虽然知道梁容瑾赶了好几天的路,又可能一夜未睡,已经浑身疲惫不堪,但赵佳和却完全没有睡意啊。 这一路受的罪也不知道都是谁害的! 她还在气他一气不吭的将她拐出来,一点也不体贴地闲问道,“这里离永州很近了吧?” “嗯,不到百里之遥。来回,快马一个半时辰便可。” 梁容瑾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慵懒,低低沉沉的,语速也很缓慢,像是困极了,游走在半睡半醒之间。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永州?”赵佳和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精力充沛的又问。 “你生病了,不宜出行,我们便在这多待些时日!” “……”赵佳和愣了一下。 什么生病了,不宜出行。 这几日跟随着梁容瑾,她也是研究过地形的。益城处上游,永州处下游,益城四通八达,是进入永州的必经之路。 若说要攻打永州的暴乱,那必定是把益城作为据点最好。 他昨夜是定是去查探敌情了,竟然还把她当成白痴一样的骗。 “那你……” “你若精力太过旺盛,我不介意和你做点别的事情!” 语毕,梁容瑾便翻身朝她压了过来,仿佛方才那闭眼的功夫就已经睡了一觉似的,一双眸子清澈透亮,蕴着一抹极淡极淡的笑意。 她一惊,连忙说道,“不了,不了,我睡的!我要睡的!” 话一落,也不管梁容瑾,赶紧闭上了眼睛,一副困到死的模样。梁容瑾没有为难,从她身上滑了下去。 两人相拥而眠,他的胸膛热热的,不知不觉间,赵佳和竟也真的又睡着了。 这一觉一直睡到了晌午。 秋月打开了窗,屋外的雨小了一些,毛毛雨轻飘飘的,但却将整个益城都添上了一抹深色。 梁容瑾又不见了。 因为下雨,赵佳和也无处可去,坐在窗沿,双手撑在下巴上静静地发呆。 房门被人敲开,云彻端着茶水走了进来。 虽然是送水,但云彻打量的目光太过于露骨,一直落在赵佳和的身上,赵佳和似有所觉的回望了回去。 这个少年长相俊美,但看起来不大,还没赵佳岷高呢,大概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又见他一直望着自己,送完水也不走,她心想可能是想要赏银。 可惜,她身上一毛钱都没有!连个金银首饰都没有。 于是,赵佳和转头对秋月说道,“拿点碎银子赏给小二吧!” “这……”秋月看了看赵佳和,又看了看云彻,举棋不定。 云彻微微一怔,随后笑了笑,大方的找了个凳子坐了下来,一副促膝长谈的模样。 “误会了!我叫云彻,是来当掌柜的!不是店小二!” “掌柜的?”赵佳和小吃了一惊,她当然知道这家云来客栈可不是一家小客栈那么简单,分店几乎遍布全国,这么小能当掌柜的? “你毛长齐了吗?就当掌柜?是不是你们云来客栈无人啊?”赵佳和坐到了云彻的对面,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水,轻啜了几口。 “我是云来客栈大掌柜的亲弟弟,如何不能当掌柜的?” “哦。”赵佳和叹息,原来是个关系户。 “轮到你了,你是谁啊?是男是女啊?你怎么和我家廷业师兄睡一间房啊?”云彻双手交叠在桌上,脑袋靠在手臂上,笑嘻嘻的。 是男是女? 赵佳和也说不准,不好回答,就不回答。 但廷业师兄? 赵佳和微微挑了挑眉毛,兴趣极大的反问道,“你们是师兄弟?” 云彻摇摇头,像是想到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一般,嘟着一张小嘴,“他和我姐姐是师兄妹!我爹云游四海之前我还小,就只教了他俩武功,没教我!” “你爹这么不负责任啊?”赵佳和举着茶杯,有些同情,又有些诧异的望着云彻。 云游四海?八成是要死了,才拿出来骗小孩子的吧? 云彻瞪了一眼赵佳和,轻斥道,“我爹武功天下第一!不许你说我爹!” “……好吧,好吧。”赵佳和无不可的点了点头,武功天下第一和负不负责任有什么直接的关系吗? 天下第一就可以不管年幼的孩子了? “我猜你是廷业哥哥的王妃,对吗?” 听到云彻这么问,赵佳和默默地给了云彻一个赞赏的目光,并不打算承认,毕竟她和梁容瑾说好了,此次是以小厮的身份呢。 但紧接着云彻又低低地说了一句,“我姐姐要伤心了!” 第225章 半夜偷银子 赵佳和惊的下巴都掉了! “你姐姐喜欢……廷业师兄吗?” “当然!我姐姐为了等廷业师兄都熬成老姑娘了,原本还以为只是赐婚,并不是他真心喜欢的,却没想到廷业师兄对你那么好!比对我和我姐姐好多了!这下完了,我姐姐肯定嫁不出去了,要砸我手里了!” 云彻认真的点点头,随后又神经兮兮的对着赵佳和说道,“你别和他说是我说的!他说会杀了我的!” “杀你干嘛?他可以纳妾啊,纳很多妾!”赵佳和冷冷地笑了几声。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啊!只要能将我姐姐嫁出去,做妾有什么关系?何况是廷业师兄的妾!” 看着云彻颇为激动,恨不得把亲姐姐嫁到火星去,老死不相往来的模样,赵佳和反倒有些啼笑皆非。 “你不喜欢你姐姐?” “喜欢啊!但我更喜欢她嫁出去!这样偌大的家产就轮到我管了!” “哈哈哈……你这小孩子真有意思!”赵佳和笑得前仰后合,她伸手勾住了云彻的脖子拉了过来,轻声道,“明日带我上益城逛逛如何?” “可以啊。不过你得先答应我,纳我姐姐入王府做贵妾!在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那样!”云彻眼角闪了闪金光。 “行。”赵佳和眯着眼睛笑,很爽快地答应了。 晚上用膳的时候,梁容瑾终于披星戴月的回来了。 “听说今天中午云彻来找你了?都聊什么了?”梁容瑾皱着眉头,问的很急。 赵佳和神情淡漠地望了一眼,没有回答,反倒替他盛了一碗饭,放在了他的面前,笑得像一朵贤惠的解语花一般,说道,“王爷还没用膳吧,先吃吧!” 梁容瑾一把抓住了赵佳和的手腕,生怕她误会,而心生不快,急忙解释道,“云彻向来口无遮拦,你别听他胡说八道!我与云云清清白白的!师父托我照顾他们姐弟二人而已。” 云云? 都叫得这么亲切了,还说没什么,师兄师妹的,不都是一副情意绵绵的样子嘛。 赵佳和始终如一的笑着,眼底却是一副“你此地无银三百两,我不信”的样子,梁容瑾神色微微一变,轻轻地摇了摇头,松了手。 “算了,你也不在意!” 梁容瑾端起饭碗,正打算吃的时候,突然觉得难以下咽,神色有些恍惚,有些话不吐不快! 他垂首,微敛着眉,开口说道,“那日官道之上,初见你之时,匆匆一瞥,我心中便再无其他女子了!” 闻言,赵佳和心头猛然漏了一拍,脸色微红,但细想之下,又觉得不对,抬眸问他,“你不是说八年前我们就见过了吗?” 梁容瑾卒,恨不得吐血身亡! 他沉吟了半晌,才回答道,“八年前的不是你,我那时认错了!” 这句话无疑是一记重锤直接敲在了赵佳和方才漏了一拍的心口上,整个人像是被雷给劈着了,脸上的血色褪尽,白的吓人。 “为什么会认错?她跟我长得很像吗?”赵佳和强忍着眼眶中不断上涌的泪意,依然笑得春光明媚。 梁容瑾放下了碗,侧眸看向赵佳和,神情无比认真的答道,“我那时受了伤,身体里的毒素都被逼到了眼睛里,看不清!只记得是个姑娘,姓赵!” “……”赵佳和闭了闭眼,双手微微僵硬,她用力握了握筷子,脑中浮现出一个名字。 赵佳惠。 “为何当时不去找她呢?”赵佳和很佩服自己,这种时候还能这么淡定从容,面带微笑的把话问出口。 梁容瑾神色黯了黯,眸中闪过一抹短暂的伤痛,本不欲再说,但最终还是开口说道,“当时那么危险,回宫之后母妃又骤然离世,找她干什么?”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他曾向那位姑娘许诺过,将来定会娶她为妻。等到一切重回正轨之时,再去法华寺找她,已是大海捞针。 直到见到赵佳和的那一日,仿佛是命中注定了一般,她姓赵,长得又和他梦里见过的女孩一模一样。 那一颦一笑,竟然分毫不差。 他从来没有出过错,唯独在这件事上错得离谱,如今却情愿一直错下去。 感受到低落的情绪,赵佳和并不安慰,反而冷静的笑问道,“所以,你说我坐享其成!因为你想娶的人从来都不是我,是你的救命恩人!意识到错了以后,碍于我外祖父我父亲,所以你将错就错。到头来,只是你认错了而已?” 话越说越大声,赵佳和的眼泪再也止不住的滚落而下。 最终,她就会成为他通天之路上的一块踏板石,被无情的牺牲掉,好成全他们两个两世都割不断的情缘? “你一定要这样曲解我的意思吗?”梁容瑾满眼诧异。 心里窝着火,但一见到赵佳和的眼泪,瞬间都被扑灭了,他伸手捧着她的脸,轻声细语地说道,“别哭了!都说了我心中没有别人,只有你!” 梁容瑾轻轻吻走了赵佳和脸上的泪珠,就在他吻向她的双唇之前,她别过头,狠狠地推开了他,转身丢下一句,“我困了!” 随后,速度极快地爬上了床,不言不语的睡去。 苦乐自渡,冷暖自知,她不需要安慰。 深更半夜,屋子里静悄悄的,赵佳和乍然睁开了眼,偷偷地瞄了瞄一旁梁容瑾熟睡的面庞。 随后,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又蹑手蹑脚地下了床。 没有穿鞋子,光着脚丫子踩在木地板上,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音,走到了屏风前。就着窗外的月光,她一点一点的摸向了梁容瑾的外衣。 “你在干什么?” 正找得如饥似渴,床那边忽然传来一声低沉醇厚,又略带薄怒的轻喊声,在深夜里格外的突兀,惊悚程度堪比见到了黑白无常。赵佳和吓了一大跳,一不小心撞到了屏风。 “咣咣咣”几声响,屏风倒在了地上。 她回身一看,梁容瑾正端坐在床沿,黑暗中虽然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但仅从那一本正经的坐姿上就可以分辨出来,他不高兴了! 第226章 十倍还我 见赵佳和愣愣的站着,不说话,一双眼睛骨碌碌的转着,像个没出息的贼一样双手背在身后,左脚不安的踩着右脚。 梁容瑾暗叹了一声,起身朝她走了过去。 “你在找什么?” “啊?” 赵佳和往后退了两步,别过头没有看他,难道这么明显吗? “你何需如此,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听到梁容瑾这么说,赵佳和的脑袋倏然叮了一声,侧眸看向他。 他们正面对面的站在窗边,隐约可以看见他脸庞的轮廓,一双眸子似淬着一抹流光,如月色一般,幽深却明亮。 她将信将疑的答道,“我要银子。” “你要银子干什么?” “……” 赵佳和翻了翻白眼。 果然,什么想要的都会给你,又来骗她! “算了!” 赵佳和嘟囔了一句,绕过梁容瑾朝床边走去。 擦身而过时,梁容瑾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又重复问了一句,“你要银子干什么?” 同样的话,这句比方才那句沉了很多,大有“你不说个清楚就别想走”的意味在里头。 赵佳和真是觉得糟糕透了,在裕王府的时候也没见他将银子管得这样严,出门了反倒是一毛不拔。 “我身上一两银子都没有!明日我要与云彻上街逛逛,若是没银子,岂非寸步难行!” “街上流民很多!鱼龙混杂,你不能去!”梁容瑾沉声道。一双眼睛幽幽暗暗的,手上的力道也不知不觉的加重了些。 他怕她身上若是带了银子,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 “我闷得慌!既然这么危险,你带我出来干什么?”赵佳和低吼了一声,委屈到不行,双眼微微一红。 “好。”梁容瑾敛了敛眉眼,双手握了握赵佳和的手,“明日午后我陪你去,想去哪玩就去哪玩,好不好?” 这话的意思就是不给银子了。 赵佳和卒。 …… 清晨,云来客栈是最忙碌的时候,客人进进出出,云彻在柜台里结帐,两眼一抹黑,双手飞快的摆弄着算盘,忙得昏天暗地。 突然,有人敲了敲柜台。 云彻头也没抬,“客官住店还是离店哪?” 那人沉默了半晌,语气吊儿郎当的笑道,“你这天下第一的儿子武功不怎么样,算盘倒是打得不错。” 这声音细细绵绵的,又刻意的压低了嗓音,颇有些挠人。 云彻一惊,抬头朝那声音的主人看去。 只见一位白白嫩嫩的小公子立在柜台前,面若冠玉,秀目闪闪,头上束着一顶银冠,端的是一派风流倜傥的谦谦君子模样。 “你……”云彻一出口,才想起昨日特意去问人家是谁来着,结果到了最后还是没问出来。 这下,反倒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了! 云彻起身,伸手将赵佳和拉了过来,悄声道,“那个谁!我爹早就隐姓埋名了!不可如此大呼小叫的!” 赵佳和拿着手里的扇子敲了一下云彻的脑袋,斥道,“没大没小的!我姓赵,你叫我赵公子吧!” 云彻切了一声,嘀咕了一句,“明明就是个姑娘!还公子?” “你说什么?”赵佳和似乎没听清,瞪了一眼。 “没什么,公子来找我有何贵干哪?”云彻又坐了下去,继续埋头拔弄算盘。 “借我点银子!” 闻言,云彻满脸黑线的抬起头,只见赵佳和咧嘴笑了起来,眉眼飞扬,唇红齿白,倒叫他看得有些呆住了。 云彻微微红了红脸,喃喃道,“廷业师兄都富可敌国了,你怎么还打我的主意?” 富可敌国? 这太夸大了! 赵佳和是看过梁容瑾王府里的账目的,说有钱的确有钱,但没到富可敌国的地步。 除非他外面还有私账,瞒着她。 “借我一点,我日后双倍还你!”赵佳和挑了挑眉毛,豪气十足的砸了砸柜台。 云彻沉吟不语,随后眯眼一笑,伸出了食指。 “十倍还我!” “……”赵佳和惊得目瞪口呆。 这小小年纪啊,竟有如此城府,难怪老爹是天下第一,他不去当武痴,反倒要来拔弄算盘了。 “好!”赵佳和干脆的应下了,反正以后也是梁容瑾还。 云彻连忙撕了一张白纸下来,放在柜台前,又拿过手边的毛笔递给赵佳和,急道,“口说无凭,立字为据!” “……” “借多少?” 赵佳和咬牙切齿道,“有多少借多少!” 午后,雨停了。 街道湿哒哒的,但路上的行人还当真不少。 赵佳和跟在梁容瑾的身边晃来晃去,一会去看看小摊子上的泥人,一会又摸了摸隔壁摊子上的胭脂水粉。 “公子大富大贵,行行好吧,赏我口吃的吧!” 身边传来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很是沧桑沙哑。 赵佳和转身看去,只见一个衣衫破旧的妇人手里拿着一块破碗,双眼满是惊惧害怕,手边牵着一个不到五岁的小孩子,看不出性别,脸上满是尘土,只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格外的明亮。 那孩子就那么直钩钩的看着她,仿佛是就那么看着,她就会拿出银子来。 “公子,行行好……” “走开!” 妇人大约是见赵佳和颇有些犹豫的样子,又上前了一步,却让身旁早已进警戒状态的秋月抬手一挡。 “秋月……”赵佳和将秋月推了开来。 见状,梁容瑾从袖子中拿出一锭碎银子,正打算放进妇人的碗里。 那妇人一见,两眼放光,疯狂的点着脑袋,嘴里不断的念着,“谢谢……” 赵佳和一把握住了梁容瑾拿着碎银的手,在他不解的目光之下,四周看了看,这才示意他去看墙角那边蹲着的无数同样衣衫破旧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你若是给了,我们一走,这弱的跟阵风一般的妇人幼子手里的银子马上就会被那边几个人抢走!同样也是饿死!不如把银子给我……” 梁容瑾顺着赵佳和的视线看去,本已心中了然,但一听赵佳和最后的一句话,心中顿时五海翻腾,满眼震惊。 “赵佳和,我当真是……” “想什么呢!” 梁容瑾想骂赵佳和来着,却被赵佳和瞪了一眼,莫名其妙的噤了声,她一把抓过他手里的碎银子,转身就走。 第227章 贪官污吏 赵佳和用碎银子买了一大屉的包子,交给秋月,让秋月去分给蹲在墙边的那几个难民。 自己手里捧着五六个馒头走到了妇人孩子的面前,将手里的馒头都交给了妇人,只留了一个在手上。随后蹲下了身子,不嫌脏的摸了摸孩子脏的结块的头发,冲孩子温柔的一笑,把手里的馒头递了过去。 “吃吧!” 孩子抢过馒头,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还忍不住拿一双大大的眼睛一直盯着赵佳和看。 云层低垂,好不容易漏了一丝微光出来,也不及她此刻温柔的一笑。 梁容瑾有些怔忡,望着赵佳和的目光竟失神的和那个孩子一模一样。 妇人见本是一粒碎银子,到最后变成了几颗白馒头,心有不甘,但还是千恩万谢的拉着孩子走了。 “这都是永州的灾民吗?”赵佳和起身,淡淡的问道。 梁容瑾嗯了一声,收回了视线,轻咳了一声,随口应了一句,“城门外更多!现在都不让灾民进城了。” 赵佳和侧头,朝梁容瑾看去,别具深意的轻轻一笑,“那你就快点让这种民不聊生的局面结束吧!” 闻言,梁容瑾只是轻扯嘴角,回以一笑。 从城东走到了城西,逛的极其随意,也不买东西,反倒像是勘查地形似的,赵佳和走到手脚发软,正想要歇息的时候,一栋别具匠心的别院落入她眼中。 四面都围成墙,分明还是白天,门口却挂着两个大红灯笼。还时不时的有丝竹乐器之声传出,靡靡之音挠人心扉。 客人络绎不绝,但都是男子。 “这是青楼吧!”赵佳和仰着头看着那楼上窗边不断探出头来,冲她挥舞着绣帕的姑娘们,唇边忍不住轻笑出声。 “如此显而易见,你还问?难不成连这都想逛?”梁容瑾面露不悦的斜睨着她。 “有何不可?不是你昨日说想去哪就去哪的吗?又想食言而肥?”赵佳和保持着仰头对着美人笑的风流公子模样,轻啐了一句。 “……”梁容瑾脸色一沉,双目如潭,不言不语。 赵佳和垂着一笑,拉起了梁容瑾的手臂,笑着忽悠道,“你看这益城如今涌入如此之多的灾民,食不果腹,可这青楼却仍然是歌舞升平,可见这益城贪官污吏横行啊,根本不管百姓的死活,我们需得进去探一探!” “……”梁容瑾神色一怔,当然不信她的话。 为了想玩,竟然想出这么一套说辞来,倒真是难为她了! 他冷笑了一声,正想拒绝,又听她用一种悲悲戚戚的腔调,皱着眉头说道,“以前长宁王爷带我去天香楼的时候,还说我喜欢谁,就帮我把谁捧成花魁。我嫁给你到现在,都还没过花魁的样子,当真是可惜!” 梁容瑾一听,恨不得喷出一口老血来,咬牙道,“走吧!你说的有理。” 赵佳和欢天喜地的翩然而去,梁容瑾眉目冷凝,对着玄影低声吩咐了一句,便跟着她的脚步而走。 赵佳和在二楼选了一个绝佳的位置,可以很清楚的看到楼下姑娘们的表演。 虽称不上跳得多好,唱得多好,但边喝茶嗑瓜子,边看着感觉就是一种不错的消遣,总比待在客栈里数雨要强的多。 片刻,玄影带着人抬了两大箱子走了上来,将箱子重重的放在了赵佳和的面前。 她微微一愣,将嘴里的瓜子壳吐了出来,笑问道,“这是什么呀?” 玄影将两个箱子盖子打了开来,瞬间一片金光灿灿,闪进了赵佳和的眼里,她的眼中再也容不下任何东西,只有那一颗颗圆滚滚胖乎乎的大金元宝。 她起身趴了过去,捏了捏这颗金元宝,拿了拿那颗金元宝,激动的说道,“这些都是给我的吗?” “给你打赏用的!你不是想砸花魁吗?”梁容瑾坐在一旁,神情淡淡的喝着茶。 此言一出,赵佳和傻眼了,但早已候在一旁,紧盯着这边动静的姑娘们各个都沸腾了起来。 “公子……” 一个一个的朝梁容瑾冲了过来,玄影眼明手快的以身作挡,可惜姑娘们也都不是吃素的。 玄影不过一个人,对方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自然不能动武! 不稍片刻,玄影的外衣都被不小心扒掉,满脸都被抓花,神情越来越吃力,实在难以抵挡如水的姑娘。 有一个个子娇小的姑娘,年纪看上去也不大,从玄影的跨下爬了过去,玄影见状,反手一把抓住了那小姑娘的衣襟。 就在这时,漏出了一个空隙,一位姑娘挤身朝梁容瑾冲了过去,由于太过于激动,脚下不小心被绊了一下,稳稳的跌进了梁容瑾的怀里。 一旁的赵佳和看得双目如火,他竟然就那么面不改色的身受了?迟迟不推开? 这是何意? 她依依不舍的从金元宝那利落的站了起来,上前一把将梁容瑾怀里的姑娘拎了起来,怒道,“都滚开!” 赵佳和坐在了梁容瑾的身边,附在他耳边,轻声问道,“这么多金元宝哪来的啊?我们从尚京出来没带这么多金元宝啊!” 梁容瑾唇边一抹笑意渐深,轻声回答道,“这两天,贪官污吏送的!” “……”赵佳和倒吸了一口凉气,回头望了望那些流着哈喇子的姑娘,越发的烦躁,又朝梁容瑾的方向挪了挪,轻言道,“你可是王爷啊,怎么能做这等事呢?都是民脂民膏!你的良心呢?喂狗了?” “我说我是裕王爷派来的,那些贪官就给我送了这许多,不收的话怎么知道谁贪谁不贪呢!” “……”赵佳和嗤之以鼻,哪来的贪官那样傻?八成是他挖了坑给人家跳的。 “只可惜,这益城的贪官都结成党羽了,一个比一个滑头!”梁容瑾似是想到了什么烦心事,皱了皱眉头。 “那还不简单!直接全部绑了呗!这金元宝都送到你手上了,你还不管?” “自然是要管的!”梁容瑾目光深幽的点点头。 益城是永州入口,若要去永州攻打秦观山,就得先把益城给稳住了! 否则到时候腹背受敌就不妙了。 第228章 兵不厌诈 每回赈灾的物资一到益城就难以完整的到达永州,之前派来的钦差也都是在益城就丧了命。 见梁容瑾陷入沉思,赵佳和以为他正忧国忧民的在烦恼贪官的事情,她不露痕迹的瞄了一眼金元宝,想了想之后,对他笑道,“你可以把益城的官员全都约起来,然后二话不说直接关进不同的牢里,让他们都知道有谁被关了起来。两天之内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不审也不问。饭食越丰盛越好,跟断头饭似的!” “为何?”梁容瑾看向赵佳和,笑得像一只老狐狸,眼底有一抹灵光闪现。 “兵不厌诈!让他们内讧呗!两天后就告诉他们,有人已经在招供了,谁先招供谁就有立功表现,可以免于刑罚,最后一个招供的肯定死全家。这样他们一定争先恐后的招供!” 梁容瑾一点就通,漆黑的眼眸中喷发出闪亮的笑意,忍不住伸手揽住了赵佳和的腰,将她拉进怀里,低头在她的耳边轻声呢喃道,“夫人,真是……聪慧!” 赵佳和缩了缩脖子,伸出食指戳了戳梁容瑾结实的胸膛,笑得很甜很甜,“夫君若是想要感谢妾身,就把那两箱金元宝都送给我吧!” 梁容瑾的脸上笑意不减,伸手握住了赵佳和撩火的那只手,哑着嗓子回道,“我都是你的。” 随后,回身对着玄影大笑着吩咐道,“赵公子今日高兴,将两箱金子都赏给姑娘们吧!” “是。” 玄影带着两箱金元宝在姑娘们的欢呼声中走了。 赵佳和如遭电击,脸色蓦地一沉,伸手就要将梁容瑾推开。 梁容瑾心情大好,也不惧怕旁人看到他们两个男人抱在一起时惊惧的目光,两条手臂紧紧地拥着赵佳和,分毫不让。 又过了两日,梁容瑾越来越忙,整日整日的不见人影。 赵佳和推测,那些个贪官大概都让梁容瑾给关起来了,很快他就要对口供,进入收尾,会更加忙碌。 这是她离开的绝佳时机。 如果说在王府里富贵又奢糜的日子麻木了她的神经,让她暂时忘却了前世的惨死,但这次出行简直是重新燃起了她对生的渴望。 若是命中注定,她会是他通天之路上的一颗被随意牺牲的棋子,那么她唯有自救,方能永生。 富贵荣华,到头来不过是又一场虚无。 何况,他如今对她的好,只不过是他犯下的一个错误。 是她厚颜无耻的替了赵佳惠对他的救命之恩,不是她的就不能要,否则就得死! 这一日,他又是深更半夜才回来。 躺在床上的赵佳和意识到身旁的动静之后,一颗心兵荒马乱的。 当一切如计划中进行时,她心中竟然还会有一丝丝的不舍。 想到日后天高任鸟飞,从此一别两宽,各自安好,再不相见,她的心就没来由的一顿钝痛。 眼眶也忍不住湿了。 梁容瑾躺了下来,正一如往常一般想将赵佳和拉入怀中之时,她已经非常自觉的滚进了他的怀里。 他微微一惊,低头望着她那一双如被泪水清洗过,干净清澈的犹如一汪清泉的眸子,笑问道,“你是没睡?还是被我吵醒了?” “容瑾……” 梁容瑾心中一动,神色一怔,她从未如此叫过他的名字。 “怎么了?” 话刚一问出口,赵佳和便将双唇凑了上来,吻住了他,温香软齿,她身上独有的女人香不断的挑逗着他。 他的心,霎时软成了一片。 赵佳和,这个女人若是愿意,只怕他什么都愿意给她。 一记深吻结束。 赵佳和从他身上爬了起来,跪坐在一旁,眼中含着水雾,一边脱自己身上的衣服,一边对梁容瑾说道,“你会坐拥天下的!” “我若为王,你必为后!”梁容瑾坐了起来。 虽然觉得赵佳和有些不一样,但这样温柔如水的她太让他渴望了,也许她有事相求,也许醉翁之意不在酒。 但那又如何? 此刻,他都不忍心用恶意去揣度她。 “是吗?” 赵佳和笑着眨了眨眼,两行清泪自眼中滑落,在月光下闪着盈亮的珠泽。她伸手解开了他的衣襟,跨腿坐在他的腰间。 梁容瑾闷哼一声,低沉着嗓音,轻问道,“你怎么了?” 赵佳和抱起他的头,吻了吻,又笑,“你喜欢不喜欢?” “喜欢。” “那还问?” “……” 一整夜,赵佳和一反常态,要了一遍又一遍。 清晨,梁容瑾穿戴整齐坐在床沿,望着赵佳和的睡颜,眉目舒展,眼底满是柔情,片刻眸中划过一抹忧虑,霎时不见。 他俯身轻吻了她的额头。 轻微的关门声响起,梁容瑾走了。 赵佳和立时睁开了眼,瞳孔中有波光流动,却异常冷漠。 接下来只剩一个秋月了。 她也想过带着秋月一起走,这样也更安全些,但转念一想,万一秋月死活不肯,那不是自掘坟墓? 所以,不能冒险。 一个人悄无声息的走,方为上策。 没多久,秋月端着热水走了进来,赵佳和艰难的从床上爬了起来,倚在床头,外衣滑落,露出一小截香肩来,那肩上深一道,浅一道都是欢爱的痕迹。 原本赵佳和还是极为害羞的,从来没有在秋月他们面前如此裸露过。 秋月一看,脸色淡淡的红了红,敛下眉眼不敢去看,轻声唤道,“王妃可要洗漱?” “秋月……”赵佳和有气无力的轻喊了一声。 秋月急忙将手里的水盆子放在了桌上,朝赵佳和走了过去,焦急的问道,“王妃可是身子又不舒服?可要请大夫?” 赵佳和一噎,摇了摇头,蛾眉轻蹙,镇定自若又臭不要脸的埋怨道,“不用请大夫!就是昨夜王爷太过荒唐,一点也不怜香惜玉,弄得我一夜未眠!没有休息好,困极了而已!” 秋月面色闪过一抹羞意,红着脸劝道,“那王妃再睡会吧!” 赵佳和唔了一声,揉了揉太阳穴,看上去真的非常累,非常疲惫的样子。 “最近头疼不已,一点点声响都受不了,我要睡一整日,你不要进来吵!我醒了自会叫你!” “是。” 第229章 成功出城门 赵佳和一通控诉梁容瑾精力太过旺盛,秋月光顾着害羞,丝毫没有怀疑。 正打算离开,又听赵佳和又补了一句,“昨日见城南那边的虾饺看起来特别好吃,要现做的!你去买来,我醒来要吃!” 云来客栈在城北,她让秋月去城南,那虾饺她昨日见过,生意特别好,需要排队的,还要现做,那更是要费些时间,如此一来一回,大约一个时辰就过去了! 那时,她早都出了城门了! 秋月走后,赵佳和犹如鲤鱼打挺一般从床上爬了起来,将门轻轻地上了栓,又极速的换上了衣裳,收拾了一套干净的衣裳背在身上。 颤抖着一双手,将从云彻那里借来的银票小心翼翼的揣进了胸口里。 出门在外若是没钱,同样活不了,那还跑什么? 赵佳和把床单和锦被都拆了,连成一条绳子,一头系在床尾,一头放到了窗外。 顺着床单,赵佳和轻轻松松地跳到了一楼的地面上。 “赵公子,如此别出心裁的,这是上哪去啊?” 开心不过两秒,一记凉嗖嗖的声音自她身后幽幽地传来。 赵佳和吓得魂飞魄散,差点以为又是黑影那厮。 一转身,却见云彻悠闲的倚在墙边冷冷地看着她,见她回过头来,便起身,朝她走了过来。 “赵公子借了银子,莫不是想赖帐吧?” “……”赵佳和略松了一口气,敛了敛脸上上不得台面的心虚,赔笑道,“云掌柜说的哪里话,这银子自然是有你的廷业师兄来还!我先行告辞!” 云彻一把拉住赵佳和,怒道,“我如何敢向他要银子!又不是活腻了!你不讲道理,先把本钱还我!” 赵佳和咬了咬唇,心中痛悔不已,天大的计划就要被云彻这个小毛孩子给耽误了! 她略一思忖,回身笑道,“云掌柜要舍得孩子才能套得着狼啊!” “这是何意?”云彻瞪了一眼。对于赵佳和这种空手套白狼的无耻行为非常不齿,恨不得将她立刻扭送官府。 突然,赵佳和高深莫测的笑了起来,像个狼外婆一般,亲切中透露着一丝诡异,循循善诱道,“你不是想你姐姐嫁给廷业师兄吗?我走了,她就能嫁进去了!还能当王妃!你说是不是啊?” “说的倒轻巧,哪有那么容易啊!”云彻还不算太傻。 赵佳和一咬牙,“只要我消失了!你姐姐就能和廷业师兄成双成对了!他们俩师兄妹,郎情妾意的,被我横插一刀,你不生气啊?我都觉得我自己棒打鸳鸯实在是太可恨,无奈抗旨不遵的罪名实在太重,我承担不起!如今我真是悔不当初!” 语落,赵佳和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云彻傻傻愣愣的,成功被洗脑,双眼忽而闪闪发亮了起来,却仍是狐疑地问道,“你真是裕王妃?” 得到赵佳和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云彻一改方才那一副冷漠无情的嘴脸,热情的像个见到了阔绰大爷的店小二一般。 “王妃需不需马车呀?” “一匹快马!尽快,谢谢!”赵佳和一秒停了眼泪,收放自如到自己都害怕的地步。 良久,赵佳和骑上马飞驰出城门口的那一刻,感觉都像是在做梦一般。 用这种方法把云彻收买,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城门外设有难民营,一路上都是衣衫褴褛的老人孩子,饿的骨瘦嶙峋,触目惊心。 难民营的粥棚里搭着一口锅,一日只放两次粥,稀稀拉拉的隐约只可见几粒米沉在碗底,晚了连汤都喝不上。 青壮年吃不饱,妇孺,孩子,老人连排队领粥的资格都没有,快排到了就会被人强行踢出队伍。 “公子,行行好……” 有几个难民蓬头垢面的迎了上来,围在赵佳和的马边,赵佳和只能低着头,拉着缰绳,视若无睹的骑过去。 难民实在太多,这个时候的善心没有一点用处! 一旦散了银两,她恐怕会被围成肉饼。 晨曦的微光自云层撒下,落在赵佳和朝着永州的方向逐渐远去的身影上,形单影只,略显落寞。 之所以选择去永州,是因为永州正乱着。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梁容瑾他皇命在身,断然不会为了找她,而将永州的暴乱置之不理。 富贵险中求! 只要顺利过了永州,梁容瑾这辈子大概都找不到她了! 现在,她需要好好想一想,到底是去最南边的海岛吃海鲜,还是去沙漠骑骆驼,又或者是去大草原看星星? 正设想着美好的康庄大道,路的正前方突然从天而降两个提着大刀的陌生男子。 “留下钱财,饶你一命!” 他们冲着赵佳和大呵一声,惊了马,她一时慌乱,控制不住缰绳,无情地被甩落马下。 那不忠不义的马仰天长啸了一声,完全不顾赵佳和的死活,弃她而去。 赵佳和浑身都疼,像是被摔碎的娃娃一样,趴在地上,痛得哇哇大叫。 倏然,两把银光锃亮的刀横在了赵佳和的脖子上,她立即噤了声,后背冷汗涔涔。 “好汉饶命!我是益城来的,只是路过!前头已经让人抢了一趟,身上真的没有银两了!” 其中一个年长一些的男人一愣,呸了一声,大骂道,“他娘的,竟然还有人跟咱兄弟俩抢地盘?” “大哥,会不会是秦家山庄啊?”另一个男人哆嗦着腿,颤声问道。 “你是不是傻?秦家山庄的寨子还在下一个山头呢,怎么抢到前头去?再说了,你听说过秦家山庄下山抢银子过吗?我看分明是这小白脸说谎诓我们!” “……”赵佳和心头一凉,还挺聪明的,不好骗呀! “快点,把银子交出来就留你一命!” 赵佳和顺竿就往上爬,“实不相瞒!我正是秦家山庄的小公子!我此番就是要回秦家山庄的!若是要银子,二位好汉可随我回去,我让庄主将二位奉若上宾,银子要多少有多少!” 赵佳和有时候也很佩服自己,说谎的功力简直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实在令她自己都叹为观止! 不激发一下潜力,都不知道原来自己这么行! 第230章 秦观山 这秦家山庄一听就是大户人家,名门望族,定然是好人。 只要这两人心存侥幸得送她到秦家山庄去,她大可反口一咬说是这二人在外头以秦家山庄的名义坑蒙拐骗! 眼见着两个男人虽面露疑色,但也不再那般凶神恶煞,反倒了后退了一步,有些忌惮的看着她。 赵佳和想着秦家山庄的庄主少说也有四五十了,有个不为人知的私生子也没什么不对的,于是直接哭了出来,“二位好汉有所不知,我自小体弱多病,我爹最是疼爱我!我此番一时贪玩,竟忘记了回家的路!二位好汉若是将我完整无缺的送回去,我爹一定重重有赏!” 话音一落,背后忽然一阵凉风袭来,吹乱了赵佳和凌落的发丝,她还未觉察有异,就已见到站在面前的两个男人满眼惊恐的盯着她的背后。 片刻之后,丢了刀,连声惊叫着跑走了! 我了个去,这是什么情况? 赵佳和连往后看的勇气都没有,装作若无其事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正打算走,就听身后的人开口说话了。 “你是秦观浪?秘籍呢?” “……” 这声音略有些粗旷,音域很宽的那种,一听就感觉这个声音主人是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 赵佳和咽了咽口水。 秦观浪是谁? 秘籍又是什么东西? 她如果说不知道会不会被一刀劈死? “问你话呢!” 身后的男人耐心全无,朝赵佳和伸出了手,正打算一把扯过赵佳和的衣领时,一记飞镖朝他的手上直射而来,他眼角余光一瞥,极速的侧身躲过,徒走接住了飞镖。 但一转头,赵佳和已经不知所踪。 赵佳和被人拉着疯狂的在树枝上飞来飞去,最终落在了一低洼处,被强制的按下了脑袋,躲在了草丛里。 “云彻,你怎么在这?”赵佳和大惊失色。 她惊的不是云彻跟瞬间移动一般的轻功,而是云彻在这,是不是表明梁容瑾也快来了? “嘘!”云彻又伸手压了压赵佳和的脑袋,神经兮兮的朝外面看了两眼,满脸冷凝,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方才那人是秦观山!绝世高手!” 这些,赵佳和完全听不进去,她又问了一句,“我问你怎么在这?” 云彻撇了撇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瓮声瓮气的答道,“我思来想去,觉得你人也挺好的!万一出了什么事,我良心不安!所以我就一路追着你出来了!我姐姐嫁不成廷业师兄也不是你的错!你不用这样牺牲自己!” “……” 赵佳和忍无可忍的握紧了拳头,随后又烦躁的抬手抓了抓头发,一双眼珠子气得都要掉下来。 见状,云彻还以为赵佳和是担心他们两个现在的处境,他笑了笑,开心的解释道,“放心吧,这秦观山虽然厉害,我打不过,但廷业师兄绝对打得过的!我来追你之前已经派人通知廷业师兄了!我们只需再在这里躲一会,他就能找到我们了!” “……” 我去你大爷的啊! 赵佳和狠狠地拿手拍了拍云彻的脑子,“你他妈长脑子就是为了显个的吗?” “我来救你的啊!”云彻满眼不解,差点就要流下悔恨的泪水。 “谁稀罕你救!” 赵佳和起身,跳了出去。朝着刚才飞过来的方向,大手挥了挥,朗声喊道,“秦观山,我在这!快来!” “你是不是疯了啊?!”云彻喊了一声,吓得又缩了回去。 不过须臾间,秦观山便从不远处翻到了赵佳和的跟前,像看白痴一样十分不解又带着疑惑的看了她一眼,最后落在了不远处的云彻身上。 “他是谁?为何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了得的轻功?”秦观山问。 这个声音就是方才那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没错了! 但这么一看,这个秦观山长得也不算难看,五官端正,皮肤黝黑,身板看上去很健硕,衣着也非常华丽,容貌跟梁容瑾肯定是没得比了。 不过,毕竟是山里人,长成这样,也能算是村里的一株村草了! “你请我去秦家山庄吃饭,我就告诉你!” “好!不过要带上他!”秦观山略一挑眉,不动声色的指了指龟缩在草堆里的云彻。 于是,赵佳和跟云彻就被人押着上了马车,朝着秦家山庄的方向前进。 “完了!彻底完了!我说你是不是有毛病啊?”云彻背靠着马车,坐在离赵佳和八丈远的地方,好像是生怕被她传染了傻病似的。 一个人独自哭得稀里哗啦,眼泪鼻涕横流。 “那个是秦观山!秦观山!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还自个儿送上门去?” “我知道!你别再说了!一个大男人哭成你这样?还要不要脸?”赵佳和烦躁的打断了云彻的哭诉。 她烦着呢。 云彻抹了抹泪,左右看了看,突然凑近了赵佳和,悄声道,“廷业师兄来就是为了剿这个土匪头子的!结果,你还给人家送这么大一礼!你这不是让廷业师兄难做吗?一会你可千万别说你是裕王妃!” 闻言,赵佳和刮目相看的瞅了一眼云彻,唇边噙着一抹冷笑,“真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然如此分得清大是大非!” “那当然!比你好一些!”云彻破涕为笑,找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靠在了赵佳和的身上,闭眼假寐。 “不过也没什么好怕的,我想跑还是跑得掉的!就是你,什么时候想跑了告诉我一声,我带着你跑!我沿路已经做了记号,廷业师兄很快就会找到我们的!” “……” “你为什么不想做裕王妃呢?” 赵佳和忍无可忍的一掌推开了靠在她身上的云彻,咬牙道,“是谁啊,口口声声的喊着裕王妃?” 云彻哦了一声,复又靠了过去,终于闭上了嘴巴。 不知过了多久的时间,秦家山庄终于到了。 下马车的时候,赵佳和打量了一眼四周。 秦家山庄建在两座山谷之内,空谷幽幽,芳香馥郁。 山庄非常大,就像是一座建在高墙之内的小村庄一般。 秦观山已走远,赵佳和被身后的小厮用绳子缚住了双手,押着跟了上去。 第231章 秦家山庄 “秦庄主这般,并非待客之道吧?” 赵佳和跟在秦观山的身后,朗声问了一句。 秦观山脚步未停,回身望了一眼赵佳和,又望了一眼已经被五花大绑得像只毛毛虫,连走路都费劲的云彻,满意的笑了笑,并不言语。 赵佳和凑到了云彻的身边,悄声问他,“你这样还跑得掉吗?” 云彻眼含热泪的摇了摇头,“你觉得呢?” “庄主,回来了!” “庄主……” 刚一踏入正厅,就见几位花枝招展的女人从里面飞扑而出,撞进了秦观山的怀里。 秦观山一一将身上的女人们推开,沉声命令道,“全都回屋,今日有客到访!你们不许出来!” “客?” 女人们怔怔的朝赵佳和望了过去,随后眼冒星星,含羞带怯,又依依不舍的回屋了。 秦观山大手一挥,坐在了上首的位置上,对着立在一旁的管家招了招手,让他替赵佳和解了绑。 云彻一见,连忙急道,“还有我呢!快给我解开!难受得很!” 管家摇了摇头,又上了两杯茶,这才退了下去。 云彻傻眼了。 赵佳和抿了一口茶,见云彻一副含冤受屈的模样,于心不忍。 于是,她端起了云彻面前的茶水在他略带羞涩的目光之下喂他喝了一口。 “秦庄主当真是艳福不浅啊!夫人们是各有千秋!”赵佳和笑呵呵的拍了一个马屁。 所谓女人就是男人的脸面,既然见到了秦观山的女人们就得夸上一夸,否则不是显得自己不太像个风流又没出息的流荡子嘛? “全都是路上抢来的!不值一提!” “……”赵佳和倏然住了嘴。她差点忘了自己也是个女子,有可能随时被抢。 云彻冷嗤了一声,“堂堂江湖名门世家,居然沧落到落草为寇,还强抢良家女子,真是有辱祖先威名!” 闻言,秦观山面色一沉,双眸一冷,手里的茶杯重重的掷回了桌上,回怼道,“你们云家也好不到哪里去?沧落到依附皇权,做商人也就罢了,还做朝廷的走狗!” “你……”云彻大怒,被戳到了痛处,恶狠狠地瞪着一双眼睛,却久久都不能言语。 赵佳和一脸懵圈,看了看面色不悦的秦观山,又看了看云彻,插话道,“原来你俩认识啊?” “不认识!” “不认识!” 两人异口同声。 秦观山想了想,大约是觉得自己有必要展现一下认出云彻的自豪感,于是他解释道,“云家沉寂许久,但我却知道云家如今是云家大小姐掌权,却有一位小公子!方才见小公子的轻功,勉强猜出是出自云家!” 云彻哼一声,别过头,不说话。 “明人不说暗话!”秦观山转头看着赵佳和,目光一沉,“你不是秦观浪!你究竟是谁?为何要冒充秦观浪,秘籍是否在你手上?” 秦观浪?秦观山? 难道是两兄弟? 赵佳和一脑门子的汗。 既然是兄弟怎么还不认识吗?看来这兄弟俩的关系不仅不怎么样,还十分恶劣啊! “说!” 秦观山一脸狠戾,砸了砸桌子,茶杯被砸得“咣咣”作响,赵佳和吓的一哆嗦。 “我并非你口中的秦观浪!我说是秦家山庄的小公子也只是权宜之计,骗那两个贼人而已!如若他们当真将我送来秦家山庄,我再反咬一口说他们用秦家山庄的名义在外行不义之事!我就好脱身了呀!” 赵佳和一说完,正厅里一片静默之声。 云彻浑身被绑,也忍不住想要给赵佳和竖个大拇指,夸上一夸,真是玲珑心思,最毒不过妇人心! 见秦观山不言不语,一张脸异常冷凝,赵佳和实在坐立难安。 “至于庄主口中的秘籍,我真是不知道!听都没听过!” 说完,赵佳和话锋一转,手指着云彻,大喊道,“庄主若是喜欢武功秘籍就让这小子把他的功夫都默出来献给庄主!集百家之长嘛!” “哎呀!”云彻大惊失色,大声嚷嚷道,“好你个赵公子,真是最毒妇人心啊!我瞎了眼了才会想来救你!你这个白眼狼!如此恶毒的主意亏你都想得出来!” “谁要你来救啊?你救到我了吗?你个小屁孩子什么也不知道还想着英雄救美?”赵佳和气极,不顾场合的和云彻嚷嚷了起来,一掌直接拍到了云彻的脑门上。 云彻脸上青白一片,呸呸了两声,像只毛毛虫一样疯狂的扭动着身体,破口大骂道,“君子动口不动手!你有本事给我把绳子解开!” 秦观山冷眼旁观,眼看着两人当着他的面就要大打出手,眉头皱得都快能夹死两只苍蝇了! “够了!” 秦观山蓦地起身,大呵一声,赵佳和和云彻两人霎时噤了声,惊魂未定的纷纷朝他看了过去。 秦观山轻叹了一口气,朝赵佳和走了过去,看着她的脸,细细地端详起来。 眼前人五官精致,浓眉大眼,有一张十分漂亮的小脸蛋,虽然一副风流倜傥的小公子模样,但那脸上的皮肤真的很白很白,白得透着光,比他后院那几个小娘们都还要白。 他忍不住伸手捏了捏,那指尖触到的肌肤可谓是从未有过的水嫩光滑。 赵佳和神色一怔,眼底难掩惊悚之色。 “你是个姑娘家?”秦观山唇边噙着一抹浅笑,收回了手。 此言一出,赵佳和倒吸了一口凉气,她下意识的双手交叉护住自己,解释了一句,“准确地说,我应该是个妇人!不是姑娘了!” 赵佳和这么一抱胸,衣襟上突然有一角纸片滑出来,秦观山双眼一眯,探出手朝她的胸口而去。 “啊啊啊!我有病!你别碰我!”赵佳和惊叫着,连连后退。 “……” “……” 秦观山和云彻都无语了。 外头鸟语花香,正厅里一片死寂。 秦观山无奈的摇了摇头,看了一眼手里捏着一叠从赵佳和怀中抽出来的银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那是我的银票!还请你还我!”赵佳和脸上丝毫未见尴尬之色,朝着秦观山伸出手掌要银票。 第232章 一笔勾销 赵佳和和云彻都被关进了厢房里。 两个人围桌坐在凳子上,桌上摆着山珍海味,美味珍馐,赵佳和举着筷子,慢条斯理地吃着饭,时不时用一种示威的眼神瞥了瞥一旁仍然被绑成毛毛虫的云彻。 “我想吃。”云彻意识到赵佳和是不会管他死活的时候,开口说了一句。 语气生硬,仍然还在生着气。 赵佳和充耳不闻,反而语气淡淡的说道,“你借我的银票都让秦观山拿走了,我不欠你了!” “什么?!” 云彻从未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女人! 气得眼泪都挤了两滴出来,脚下忿忿地跺了两下,声音拔高了八度,冲着赵佳和口沫横飞地破口大骂,“你有没有搞错?!银票给你了,你弄丢的,和我有什么关系?你敢不还,我杀了你!” 赵佳和嫌恶的撇了撇嘴,擦了擦沾到云彻唾沫的手背。 “你别这么激动啊!银票没了,我哪也去不了了!我们大概都要常住在这秦家山庄了!” 赵佳和吃饱了,把手里的碗放到了桌上,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云彻的身上,端起了他面前的碗,对他嫣然一笑,柔声道,“这里看起来也不错呢!但你这样被绑着看起来就不大好了呢,怕是会被饿死!你答应我一笔勾销,我就负责每天喂你吃饭!怎么样?” “啊呸!”云彻怒火冲天的啐了一声,扬着眉眼,冷笑道,“廷业师兄马上就会来的!他会来救我的!到时候你就死定了!我会告诉他你的所做所为,让他休了你这个毒妇!” “这话还真是不大好听啊!臭小子!” 赵佳和烦躁的抹了抹脸,沉吟了片刻才道,“你廷业师兄向来醉心权谋,对武艺早就荒废多时了,你到底哪来的自信他一定会赢?” 她和梁容瑾成亲多时,也只见过他跟跳舞一样舞过剑,哪有练功啊? “那又怎么样,他可以以多欺少啊!带一队人马把这秦家山庄给荡平了!”云彻口气粗横,好像一句话就能号令天下一般。 闻言,赵佳和淡淡地笑了笑,起身,伸了个懒腰,往一旁的床铺走去。 看着赵佳和侧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一点也不知道羞耻是何物,云彻急得直跺脚,最后一狠心,妥协了。 “你过来帮我松绑,我们一笔勾销!我还带你逃出去,怎么样?” 赵佳和无动于衷地翻了个身,背对着云彻。 直到轻微的酣声传来,云彻浑身都凉透了!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姐姐会说这世上越是漂亮的女人就越是心肠狠毒! 云彻流着眼泪,肚子饿得咕咕叫,最后实在难以忍受,站了起来,弯腰,俯下身,用一种特别奇怪的姿势把饭吃完了。 夜里,秦家山庄静的像是掉进了深潭里,没有一点声音,连山林中的鸟都已绝迹,只有轻微的风不断拂动着树枝末梢。 静的有些诡异。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点一点的火光从山的那一头绵延而来,逐渐有燎原之势,慢慢的整片山头都像是落满了星辰一般,夜空中的繁星都失去了光彩。 无数的火光点缀其间,美得犹如人间仙境。 整齐划一的骑兵从远处直朝秦家山庄奔来,带来的动静犹如地动山摇,最后在离秦家山庄城墙数百丈的距离前停了下来。 为首的男人一身金色绒装立于马上,五官深遂,俊逸不凡,阴沉着眸子,脸上没什么表情,却满是肃杀之气,握着缰绳的手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久久没有下一个指示,一旁的玄影忍不住拉了拉缰绳,朝他走了几步,小心翼翼地轻唤了一声,“王爷……就是这了!” “秦家山庄?云彻留下的记号?”梁容瑾侧眸一瞥,语气冰凉。 玄影心头一抽,脸色白了白,拱手道,“是的!云彻公子留下的记号到这里就消失了!” 见梁容瑾只是冷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玄影又壮着胆子提议道,“这秦观山武艺高强,秦家山庄也是藏龙卧虎,我们虽然人多,但若是硬碰硬,又要留活口,怕是会伤亡惨重!” “她……在这吗?”梁容瑾又沉沉的问了一句。 玄影暗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默默地退下了。 片刻之后,随着梁容瑾高举的手落下的是早已等候在四面八方各个山头上的带着火焰的利箭,齐齐的朝着秦家山庄飞去。 一时间,山庄外沿的屋檐,房门都燃起了火苗。 原本寂静的山谷顿时沸腾起来。 负责巡逻的小兵,吓得满脸煞白,急得连门都不敲,直接连滚带爬地滚进了秦观山的屋子里。 秦观山正躺在女人的床上,身上衣衫不整,听见响声,本已经醒来,却没想到那小兵竟然敢就这么直接闯进来,瞬间大怒。 正要拔剑把人宰了的时候,就听那小兵大喊,“不好了!” “庄主,外头全是人!到处都是人!他们打上门来了!” 秦观山面色一沉,套了件外衣,大步踏出门外。 直到站到高高的观景台上,望着前面,原本漆黑一片的山林之中满是火光,高处全是举着弓箭准备射击的弓箭手在整装待命,只等一声令下就能将他的秦家山庄化为一片灰烬。 秦观山眉目一凛,眼中映着火光,目光流转。秦家山庄的位置不可能这么容易让人找到,而且还是这么大批的军队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找到! 唯一的解释就是出了奸细。 还有,夜里偷袭本可以打他一个措手不及,但对方却似乎有意放他一马似的,只射了一波箭便消停了,好像就是为了引他出来似的。 “难道又是谢青城派来佯装攻击我们的人?”身后有人也爬了上来,站在他身边轻问了一句。 “不像!”秦观山摇了摇头。 “那现在怎么办?我就说不要跟那个谢青城来往!那是与虎谋皮!” “二叔!别说了!”秦观山眉头皱着,怒呵了一声,转身大声吩咐道,“所有人严阵以待!怕是一场硬仗!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第233章 秦家山庄一战 赵佳和是被外头到处奔波着泼水灭火的脚步声和不小心溜进屋子里的浓烟给呛醒的。 “咳咳……” 赵佳和捂着口鼻不断地咳嗽,睁眼一看,漆黑的屋子里浓烟滚滚,外头火光漫天,她以为自己已经身在火海之中,吓得肝胆俱裂之际,慌忙起身下了床。 还没走两步,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摔到了地上,手脚一片酸麻,还没来得及呼痛,脚下那块东西倒先哀哀叫了起来。 “半夜三更的干什么啊?” “着火了!” 赵佳和大声叫喊了一声,也顾不得手脚的疼痛,又朝云彻用力踹了两脚。虽然坑了云彻无数次,但眼睁睁看着云彻死在火里,这事她做不出来。 她上前将如梦初醒的云彻一把拉了起来,两人相携着刚站了起来,大门便被人踹了开来。 只听领头的人大喊一声,“将这两人给我押出来!” “……” 这声音充满了愤怒,赵佳和觉得有一种马上就要被上刑的错觉。 很快,赵佳和和云彻便被押到了城楼之上。 外面那壮观的景象让赵佳和傻眼了,她愣了好一会,才粗粗地看了一圈,她知道这都是火把的光亮,几乎照亮了这一片山头的夜色,亮如白昼。 这山林里埋伏着无数手持长矛利箭的人。 城楼下有一支骑兵立在不远处,整齐划一,不进不退。为首的男子一身金色盔甲立于马上,微仰着头,一双眸子紧紧地盯着她看,那眼底的锋芒像是要将她碎尸万段! 见她看过去,他张了张嘴,似乎在说,“赵佳和,去死!” 是他。 赵佳和吓了一跳,心惊肉跳的缩了回去,一脸贪生怕死之色地躲在墙角里,垂首不语。 “廷业师兄!” 云彻大喜过望,满脸笑容,伸出半个身子不断地喊叫着。 “果然是你!”秦观山一把扯过云彻,将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大喊了一声,打算与城楼下的梁容瑾谈判。 “裕王殿下,你使出如此下三滥的招数,又带了这么多人来,不是英雄所为!恐惹天下人耻笑!” 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梁容瑾垂首笑了起来,笑意却不达眼底,侧眸看了看玄影。 玄影即刻回意,点了点头,仰头朗声答道,“秦观山,你盘踞永州,占山为王,杀朝廷命官,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人人得而诛之!裕王殿下此番前来就为了剿灭你的!你若愿意放下兵器降了,殿下会留你个全尸!” “哈哈哈……” 秦观山大笑不止,将云彻往城楼外推了推,凶神恶煞地说道,“殿下就不怕自己的小师弟身首异处吗?” 云彻被架在了城楼上空哇哇大叫,整个上半身都悬在了高空之上,脚尖离地,两条腿死命的扒着城墙,若不是秦观山一手拽着他,他恐怕已经一头栽下去了! 这心情简直是日了狗了! “廷业师兄快救我!我要是死了,我姐姐会与你恩断义绝的!”云彻发了疯一样的大喊大叫了起来。 梁容瑾眉眼几不可查的一皱,忍不住侧眸看了看赵佳和藏身的地方,她离秦观山实在太近了,好像秦观山稍稍一不小心就能用刀挥断她的脖子一般。 倏然,双腿一夹马腹,座下的快马“咻”地一下犹如闪电一般疾驰而出。 “王爷……”玄影一惊,连忙解下身上的弓箭对准了城墙之上的秦观山。 快马跑到城墙底下的暗处之时,梁容瑾足尖一点马背,整个人腾飞了起来,继而踩着秦家山庄的牌匾,直冲云霄。 在城楼上空掏出了剑,砍向秦观山。 一切发生的太快,秦观山根本没想到梁容瑾能飞这么高!他只来得及用刀接住梁容瑾这一剑。 梁容瑾并不恋战,反手又刺了一剑,森寒的剑气划过云彻身上的绳子。 随即,在空中翻了个身,落在了赵佳和的面前。在赵佳和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将她拉进怀里,抱住她,再一次跳下了城楼。 须臾间,有些人都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秦家山庄上面已经少了个人质。 在短暂的失神之后,云彻朝着那渐行渐远的两人一马哭喊道,“还有我哪!怎么把我给忘了?我才是被挟持的一个啊!我才有生命危险啊!” 云彻痛哭流涕,满面泪光闪烁。 他还以为梁廷业是来救他的,结果原来是救赵佳和的! 秦观山不明所以的看了看赵佳和原本缩着的角落,又看了看悲痛欲绝的云彻,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难以接受了起来。 “蠢货!人质都不懂得用!有用的那个让你放走了!现在杀我有何用?”云彻浑身都在剧烈的挣扎。 “噗噗”几声,云彻身上的绳子突然崩断了! 他大感意外,想到方才梁容瑾刺过来的那一剑,顿时欣喜不已,随后使出一记金蝉脱壳,一转身,便身轻如燕的跳下了城楼。 秦观山愣愣地看着手中抓着的云彻不要的外衣,心头凉嗖嗖的。 这就是有轻功的好处啊! 他偏偏没有上乘的轻功。 梁容瑾骑马带着赵佳和回到了原点,高举起手,蓦地挥下。 登时,无数支带着火星的利箭从四面八方直冲秦家山庄飞射而去。 没多久,秦家山庄便火光冲天,一片火海。 秦观山打开了山庄的大门,带着里面的人冲了出来,两边互相厮杀起来,霎时一片腥风血雨,血流成河。 刀剑刺入肉体的声音,血液滴在地上的声音…… 赵佳和极度不适,手脚有些发软,不自觉地就将身体往后靠了靠。 梁容瑾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以一抵十的秦观山,意识到赵佳和向他靠了过来,他垂眸看了一眼。 正巧,四目相对。 她娇俏的冲他眨了眨眼睛,那清亮绝美的眸子里有心虚,有惧怕,有讨好,独独没有悔意! 梁容瑾紧抿着唇,双目泛冷,胸口就像是被人狠狠地砸了一个洞,他伸手将她推开,翻身下马。 他对云彻说,“再让她跑了,提头来见!” 随后,拔出长剑,一步一步快速地朝秦观山走去。 第234章 狼狈为奸 梁容瑾一进入战局,场面发生了质的转变,秦家山庄连连败退,秦观山对付起梁容瑾来明显感觉到吃力。 梁容瑾又会飞,跳得又高,秦观山虽然刀法厉害,却像只笨手笨脚的鸭子一样,跳都跳不起来。 更糟糕的是,梁容瑾似乎看出来了,专门跳着来打秦观山。 即便是这样,赵佳和立在马背上看着,也是心惊肉跳,紧紧地握着手里的缰绳,一颗心也跟着梁容瑾一跳一跃,丝毫落不到实处。 那是真刀真枪的战场啊,若不是要拼命,他身上怎么会留下那么多道伤疤? “秦观山束手就擒吧!跟我上京面见圣上,指认谢青城,我便留你一命!” “妄想!” 梁容瑾提剑搁开秦观山的刀,一转身,又见秦观山的刀朝他挥来,本可以侧身避过,却突然提臂挡了一下,身受了一刀,随即一剑刺破了秦观山的右肩。 抬腿又是一脚将秦观山踢翻在地。 秦观山输了。 赵佳和终于松了一口气。 回去的路上,梁容瑾仍然与赵佳和同乘一匹马,但他硬是撑着一句话都没有,不再像以往那样用火热的胸膛拥着她,让她靠在他的怀里,藏在他的披风里,替她遮风挡雨。 变得又冷漠又无情。 这样的梁容瑾,倒真的是两世都没见过。 赵佳和心里空落落的,也不敢言语。 秦家山庄离永州很近,不过一柱香的时间,一行人便下了山,来到了永州驿栈。 永州知府张正早已等候在驿栈前面,见梁容瑾归来,欣喜不已。 “臣拜见裕王殿下!” 梁容瑾一改冷漠,立时翻身下马,极为热络的将张正扶了起来,笑道,“张大人,免礼!” “王爷此番剿匪真是永州百姓之福啊!” 然后,就是一堆你厉害,我清廉,永州百姓有福啦,等等的官方场面话,赵佳和看着梁容瑾那脸上洋溢着春光满面的笑容,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原来他只是对她一个人冷漠。 她松了缰绳,默默地自马上跃下。 岂料,那马像是有灵性一般,在她快要踩到地面之时,突然仰头嘶吼了一声,她一惊,从马上跌了下来。 众人一惊,纷纷朝她看了过去,却无一人过来扶她。 “哈哈哈……活该!”云彻大笑三声,快人一步走进驿栈。 听到响声,梁容瑾只是用眼角余光淡淡地瞥了赵佳和一眼,随后笑容满面的和张正一起踏进了驿栈。 赵佳和忍着脚踝的疼痛,从地上爬了起来,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身上尘土,望着那高大的金色盔甲逐渐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她手足无措地站着,心莫名的好悲伤。 “王妃,请!” 一旁的玄影弯腰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态度恭谨,但言语却冰冰凉凉的,极其生硬。 就好像是他根本不欢迎她,却又有人架了把刀在他的脖子上,他不得不过来找她说话似的。 与平日里真是判若两人。 刚一脚踏入驿栈,就听见大堂里传来秦观山放肆的笑声,赵佳和在大堂外顿住了脚步。 方才在路上,黑灯瞎火的看不清,这回屋子里灯火通明,她一眼便瞧见了梁容瑾手臂的盔甲上渗透着斑斑的血迹,鲜红的颜色刺人眼膜。 “我不过是不让人随意上我的山,这也叫占山为王?那你们岂不是都要叫我秦王了?哈哈哈……”秦观山被五花大绑,坐在地上大言不惭。 “大胆!”张正怒斥了一声,“李大人和孙大人两位都是两袖清风的父母官,皆死于你的刀下!更是逼着李夫人和孙夫人要么自尽,要么委身于你!你眼中简直没有王法!还有两位钦差大人……” “你满口喷粪!”秦观山啐了一句,“官我只杀了两个,钦差可不关我的事!那俩钦差都还没到我的地界就死了!” “你与谢青城狼狈为奸,搜刮民脂民膏,将永州弄得民不聊生,更是罪大恶极!”梁容瑾饮了一口茶,神情恍惚,目光不知落在何处。 说话的口吻很轻,好像在吟诗一般。 “谢青城派人将银子送来给我的,送上门的银子岂有不要的道理吗?这就狼狈为奸了?” 秦观山又笑了起来,随后又似想到了什么,看着梁容瑾厚颜无耻地说道,“那位赵姑娘来我山庄的时候,胸口里揣着一叠银票,也送给我了,我与那姑娘岂不是更狼狈为奸了?” 胸口二字,咬字极重! “……” 众人一噎,面面相觑起来,哪来的姑娘? 赵佳和立在外头,脸色都白了,正巧梁容瑾抬眸朝她看了过来,那冷冷的一眼令她瞬间毛骨悚然,背脊发寒。 “也是!那姑娘长得那样好看,那银票那样香……” “砰”地一声巨响,梁容瑾一掌将茶杯扫到了地面上,发出剧烈刺耳的声音,蓦地站了起来,额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目光凛冽,饱含怒意,沉声斥道,“拖下去!严刑拷打!” 秦观山一点也不怕,反倒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特别有意思的事情,被人押着,却还在嘻皮笑脸的大声喊道,“饶命哟,那姑娘住我那好几日,我都好吃好喝的供着,裕王殿下就是看在我这么待她的份上也不能如此……” 最后,被玄影上前一步捂住了口鼻,迅速地拖了下去。 赵佳和愣愣地看着秦观山的身影消失在驿栈的门口,视线再移回来的时候,已经看不到梁容瑾的身影,不知道他到哪里去了。 慢慢地,大堂里的人稀稀疏疏的都散了去。 赵佳和独自一人立在大堂外的空地上,身影在地上被拉得很长很长,形单影只的犹如夜空中那一轮弯月一般,孤寂清冷。 陌生的地方,她不知道要去哪,也没有人上来和她说一声应该去哪。 “姑娘!” 听到喊声,赵佳和有些欣喜的回过身,脸上微微一笑。 “秋月!” “姑娘跟我来吧!”秋月看着赵佳和脸上还能笑得出来,心中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肆意蔓延。 “嗯。”赵佳和心怀愧疚,但秋月怎么说也是她的丫鬟,没什么可不好意思的。 她伤了右脚踝,一拐一拐地跟上了秋月。 第235章 又要去哪 秋月在前面走的很慢,赵佳和以为秋月是知道自己伤了腿,刻意等她的,心中一阵感动。 正要上前去拉秋月,好好联络一下感情,就见秋月在台阶上停顿了一下,然后直挺挺地伸长了左腿迈了上去。 一个台阶迈得无比费劲,比她这个伤了腿的人还要费劲。 赵佳和眼神一滞,上前两步拉住了秋月,声音略带哽咽地问道,“他又让人打你了?” 秋月摇了摇头,垂眸说道,“奴婢自愿领罚的!三番四次将姑娘丢了,奴婢死几次都不够,伤一条腿又如何?”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赵佳和眼眶一热,泪水一颗颗滚落而下。 “姑娘你总有办法,让人生不了你的气!奴婢这腿养几天就好了!” 秋月苍白着脸色,努力扯出了一抹笑,神情无比认真地说道,“姑娘还是好好跟王爷认个错吧!这回,王爷的心真的被你伤了。” 赵佳和抬手抹了抹泪,委屈巴巴地喃喃道,“他可能也不想见我的!” “姑娘跟我来吧!” 秋月没有再说话,领着赵佳和一直走到了一间上等的厢房门口,便默默地离开了。 望着厢房里明亮的灯火,赵佳和在门口踌躇了好半天,一扇薄薄的木门此刻竟像是阻断了所有的勇气。 最后想到他手臂上的伤,她咬了咬牙,抬手轻轻地敲了敲门。 厢房里一片静默,无声无息。 就在赵佳和以为没人,转身,打算离开时,他的声音低低沉沉地传了出来。 “进来!” 赵佳和浑身一怔,迟迟没有推开门。 她真的怕。 眼下她身上分文没有,她很怕梁容瑾一时气愤将她就地抛弃! 她可能连生存都困难! 忽然,厢房的门“砰”地一声被人从里面打了开来,赵佳和做贼心虚的吓了一跳。 只见,梁容瑾衣着单薄的站在门口,身上已经解下了那厚重的金色盔甲,什么话也不说,就那么直挺挺地站在那里冷冷的看着她,神情复杂,眼底有一闪而逝的忿恨之意。 赵佳和垂首,不敢与他对视。 眼角瞥见他右手臂上的伤口,匆匆一看似乎都能见骨,血液顺着他的衣袖滴落到地上。 竟然还没有包扎。 “你受伤了……” 赵佳和惊呼一声,忍不住伸出双手捧过梁容瑾的伤手,正要帮他吹气,以减缓他的痛楚,却被他眼明手快地将手抽了回去,还用没受伤的左手将她伸出去的手推开了一些。 “你来干什么?” “……”赵佳和怔忡了片刻,还没有从被他推开的感觉中清醒过来,又听他用这种不带任何情绪的口吻问这种话,她一时竟有些无地自容,想挖个洞瞬间躲起来。 他就像对待一个可有可无的陌生人一样。 赵佳和微红着眼眶,转身离开。 “又去哪?!” 梁容瑾朝着赵佳和背影,低吼了一声,身体里愤怒的血液都快要压抑不住,想要喷发出来好将她烫死! 赵佳和哦了一声,回身讷讷地答道,“我看你手臂上的伤还没包扎,我想去找张大人问问有没有药!” 梁容瑾默了默,盯着赵佳和看的双眸都能滴出血来。 “房里有药!”他咬紧了后槽牙,没有关门,直接转身回了屋子。 赵佳和像是得到了鼓励,一脸喜色,紧跟着梁容瑾走了进去。 厢房里有热水,有药,有绷带,就是没有人。 难道他是想自己帮自己包钆? 见梁容瑾坐到了床沿,面色依旧沉郁,双唇抿成了一条线,不言不语的,特意找了一个角度坐着,连一眼都没有再看向她。 赵佳和回身关了门,端了热水跪坐在他的脚边,沾湿了帕子,边吹着气,边动作十分轻柔地擦去了手臂上的污血。 看着那血淋淋的伤口,皮肉外翻,深可见骨。 赵佳和浑身难受了起来,一颗心像是被什么人攥在了手心里,狠狠地戳来戳去,疼得不行。 她强忍着泪水,颤抖着双手把药洒在伤口上,看着血流的速度逐渐慢下来,她才稍稍好受了一些。 刚包扎好,梁容瑾便抽回了手,躺到了床上去,背对着她,一句话都没有和她说。 赵佳和站在床边认真的想了想,今夜入住驿栈的人实在太多了,还有很多将士连睡的地方都没有,她肯定是没房间睡的! 最后,还是觉得厚颜无耻的爬上他的床会看起来比较有面子一点,要不然大家都要以为她是被赶出去的! 想通之后,赵佳和洗漱完,便心安理得的爬上了床。 直到赵佳和睡在了床的外面,两人同盖一条被子,梁容瑾紧绷的身体才算是微微放松了下来,一直睁着的那双敏锐又凛冽的黑眸慢慢地阖了下来。 她消失的这几日,他连一眼都没阖上过。 少顷,一只柔弱无骨的手环上了梁容瑾的腰,故伎重施地在他肚脐那画着圈,他浑身一麻。 紧接着那个可恶至极的女人整个身体都贴到了他的后背上,他强自按耐下身体里不断涌现出来的欲望,再一次睁开了眼。 狠了狠心,将她那只手用力地丢了出去。 以为自此,她便会老实了,可没想到的是,赵佳和这个女人一旦上了床没皮没脸起来,没人能扛得住! 她竟然伸出舌尖吻上了他的后颈,同时伸手朝他的两腿间探去。 他忍无可忍地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却对上了一双狡黠的眸子,他心中愤怒不已。 他好像就只是她手中的一个玩物!想要时就逗一逗,不想要就可以随意丢弃! 那夜。 “你会坐拥天下的。” “我若为王,你必为后。” “是吗?” 他诚心许下的诺言在她眼里不值一提,原以为那夜她流下的泪是感动至深,却没想到竟是她的决别! “赵佳和,你就那么想要吗?”梁容瑾双手将赵佳和的手压向了头顶,语气低沉沙哑,带着一丝危险。 “那你不要生气!”赵佳和讨价还价。 “休想!” 语落,梁容瑾俯身吻住了她的红唇…… 衣衫散落满地,一室旖旎春光。 第236章 救人遇险 又下雨了! 而且越下越大,到处都是雨水,湿湿凉凉的。 心情也跟着阴沉了许多。 赵佳和立在窗前,看着驿栈外的景象,一动也不动,街道已经消失不见,化作了一条一条黄土色的小河流,污水尘土混杂其中。 偶有行人路过,也都是衣衫破旧的妇孺老人。 身后的秋月见赵佳和呆呆地看着,神色不明,那头上的珠钗都被时不时溅进来的雨点打湿了! 自从来了永州,梁容瑾便不让赵佳和再着男装了,给她备下的衣裳也都是鲜亮的颜色,让人一看就能从人群中第一眼见到她。 若赵佳和想以女子的身份从这人满为患又戒备森严的驿栈再跑走,可谓是比登天还难! 但分明如此在意,梁容瑾却又是接连几日都彻夜不归,对赵佳和不闻不问的,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秋月回身,暗自叹了一口气,倒了一杯热水,递给赵佳和,轻声解释道,“永州连年发水灾,只要一下雨,整个永州就被淹没在了河水中,家里要是有点银子的,都搬走了!只剩下这些老弱妇孺连去益城的那几座山都翻不过去!” 赵佳和接过水,唔了一声,目光幽幽地落在了外面。 永州百姓疾苦,真不是危言耸听。 她立在这里看了好半晌,没有见到一个衣着体面在雨中撑伞的人,都是一身破破烂烂,淋着雨急匆匆的走过,还有在水中捞来捞去。 倏然,一个在雨中步履蹒跚的妇人扶着墙慢慢悠悠的走向驿栈,一会走的快一点,一会走的慢一点,脸上的表情痛苦。 最后,倒在了驿栈门口。 污水没入了妇人的口鼻之中,她难受地抬起了头,一手支撑在地面上,一手捂着隆起的腹部,嘴里一张一合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脸上已经分不清雨水和泪水。 身边路过的人走走停停,却没有人蹲下来帮她一把。 赵佳和撑着伞走出了驿栈,走到了妇人面前,蹲下身子,询问道,“你怎么了?” 妇人抬起颤颤巍巍的手握住赵佳和撑伞的手臂,哀求道,“我就要生了!求姑娘救救我的孩子!” “……快生了?” 赵佳和瞥了一眼那高得像小山丘一样的肚子,顿时手忙脚乱起来,又问道,“你家人呢?” “他们都死了!我来不及了!姑娘,孩子马上要出来了!求你帮帮我!” 赵佳和冲着驿栈门口站岗的两个士兵,大声喊道,“快过来帮忙!” 两个士兵面面相觑,都没有要动的意思,毕竟赵佳和的身份还是一个谜,上头只说看好了就是,别的没说! 再一看那妇人快生的样子,万一难产死在了驿栈里,他们可是要负责的。 见状,赵佳和叹了一口气,扔掉了身上的伞,拉起妇人的手臂架在自己的身上,扛着她走回了驿栈。 驿栈外有一道身影隐在角落里,看着赵佳和艰难前行的身影时,原本皱着的眉头霎时舒展了开来。 倒有点拔开迷雾见青天之感。 路过那两个士兵时,赵佳和冷冷地问道,“去请个稳婆,总可以吧?” “姑娘,军令如山!我等不得擅离职守!”士兵拱手回道。 “都是爹生娘养的,你们竟然可以冷血到如此优秀的地步!” 赵佳和啐了一句,便扛着哀哀乱叫的妇人回了屋。 将妇人安放在床上之后,听着妇人痛苦无比的呐喊声,赵佳和心焦如焚,连忙问秋月,“接下来怎么办?” “姑娘,我哪里会知道接生啊?”秋月皱着眉头,拉了拉赵佳和,又紧张兮兮的道,“姑娘,你将这妇人安放在自己床上,一会王爷若是回来了可怎么得了?” “哪还管得了那么多啊?你不会接生,就赶快去请个稳婆来!”赵佳和轻斥一声,见秋略有些犹疑,在原地搓着手指头,又呵斥一声,“人命关天,还不快去?!” 秋月走后,赵佳和连忙走到妇人的身边,安慰道,“大婶,我丫鬟去请稳婆了!你再忍忍!” “姑娘!”妇人一把抓住了赵佳和,力气大到赵佳和疼得皱了眉,妇人又道,“我知道你心善!但我真的来不及了!我生过一个孩子!我知道他马上就要出来了!你……帮我看看!” 看看? 怎么看? 赵佳和如遭雷击! 在妇人惊天地泣鬼神的哭喊声中,赵佳和移到了妇人的下方,颤颤巍巍的伸手撩开了妇人身上的衣裳。 “姑娘!有事禀报!” 忽然,门外传来士兵声如洪钟的声音。 赵佳和只好先去拉开了门,“何事?” “此人在驿栈门口鬼鬼祟祟的,说是方才那快生的妇人的丈夫!不知姑娘可否一问?” “丈夫?” 赵佳和疑惑的抬眸看了一眼,那人微低着头,看不清长相,也没怎么怀疑,只当又是个不负责任的男人。 于是她破口大骂道,“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啊?自己妻子快生了还让她出来?弄不好一尸两命啊!” “是是是,小的知道错了!”男人连忙点头哈腰的认错。 屋子里瞬间又是一阵凄厉的呐喊声,男人顾不得其它,推开了赵佳和。 “娘子!我来晚了!娘子,你别叫这么大声!留点力气才生得出孩子啊!” “你……” “是我!我来晚了!对不起!娘子!你休息一下,休息一下!” “……”妇人又一阵痛袭来,痛得死去活来,连话都说不出口。 看着眼前夫妻团娶的画面,士兵放心的拱手退了下去。 赵佳和关起了门,走了过去,才听到那妇人有气无力的对着男人询问道,“你是谁啊?” “……”赵佳和一愣。 意识到不对劲后,她第一反应就是转身叫人。只可惜,还没来得及出声喊叫,身后人已经早她一步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赵佳和使出浑身的力气扭动着身体,也无法令身后的人松开半分。 “徒儿,好久不见啊!为师好不容易找到了你,你怎么这般对待为师呢?真叫人伤心!” 徒儿? 赵佳和吓得肝胆俱裂之际,那人已经溜到了她的面前。 第237章 接生了个孩子 竟然是沈浪。 赵佳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朝沈浪点了点头,用眼神示意他,松手。 “我可以松手,但你别叫!好不好?” 赵佳和点头。 沈浪松了手,赵佳和喘了一口气,摸到了一旁的凳子坐了下来,倒了一杯茶水饮尽了之后,这才捶了捶有些发软的双腿,轻声问道,“你怎么在这?” “我来救人的!” 沈浪坐到了赵佳和的对面,神情颇为认真。 两个人互看了片刻,身后的妇人在床上惊天动地的叫喊着,他们也都置若惘闻。 “是来救我的吗?”赵佳和明知不可能,但还是傻傻地问了一句。 末了,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沈浪沉着脸,想了想,又道,“你若愿走,我便一道救了吧!” 这话的意思就是他救的人不是她了,但既然在救人这么危急紧迫的时间里都抽空找到了她,那么就说明,他要救的人一定与她有关,或者说是与梁容瑾有关! “算了!”赵佳和自嘲的笑笑。 没有银子寸步难行,难得几次逃跑成功已经将她的信心全部都磨灭了! 或许真如他所说的,离了他,她估计也活不了! 还不如就待在他身边享尽荣华富贵,生死各安天命吧! “对了,你要救的人是谁?”赵佳和抬眸又问了一句。 沈浪却突然沉默了。 这时,床上的妇人再一次哭着大喊大叫了起来,“救救我!他要出来了!救救我!” 赵佳和如当头被浇了一盆冷水,蓦地起身,刚走到床边,只看见那妇人的两腿之间滑出来一坨东西来。 乍然一看,赵佳和吓了一跳,立在原地不知所措起来。 小婴儿特有的小小声的哭声倏然传了出来,那床上的妇人也安静了下来。 沈浪转过身,提醒赵佳和,“生完了!快拿块布来帮那小孩擦一擦!” 赵佳和茫然的哦了一声,随手拿了一件衣裳,手忙脚乱的将那刚生出来的孩子包了起来。 包的过程中,她偷偷看了一眼屁股。 嗯,是个男孩。 用热水替孩子擦了擦脸,那皱巴巴的样子看上去像个小老头,赵佳和用一种奇怪的姿势抱着孩子,低头看着,感叹生命的奇妙啊。 她竟然接生了个小孩。 “不是那样抱!刚生的孩子哪能受得了你这样抱?小心伤了脖子!”沈浪在一旁指挥起来。 “这样吗?”赵佳和换了个姿势,更奇怪了! “不是!这样……”沈浪伸手帮着赵佳和调整姿势。 就在这时,房门“砰”地一声,被人从外面打了开来。梁容瑾立在门外正巧见到赵佳和手里抱着一个孩子和沈浪交头接耳的,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意。 “你们在干什么?!”他低吼了一声。 赵佳和浑身一颤,正要开口解释,她的脖子上倏然横了一把匕首,锋利无比,那冷冽的刀锋带来一阵阵的寒意。 她闭紧了嘴,心中不愿相信,连转头都不敢,轻声问身后人,“沈浪,你这是何意啊?” “那就要看裕王殿下是何意了!”沈浪勾唇一笑,将赵佳和整个箍进了自己的怀里,匕首牢牢的横住了她的脖子,只需要稍微动一下,就能血溅当场! “赵姑娘,今日我若能安然出去,算我欠你一条命!日后再报!”沈浪心有愧疚地在赵佳和的耳边极轻极轻的耳语了一句。 梁容瑾虽然没听清,但光那一个近距离咬耳朵的动作就让他心中怒意沸腾,他敛了敛神色,垂眸轻笑道,“放了她!我留你全尸!” 沈浪哈哈一笑,双眸泛冷,“裕王殿下恐怕还搞不清状况啊!现在是你的王妃在我的手上!若我有不测,我只需轻轻在她脖子上一拉,她就得给我陪葬!” 眼看着梁容瑾的脸色越发的难看,沈浪的心中便越发的欢腾,总觉得自己这回压对了宝! “好!”梁容瑾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回身命令候在外头的玄影一句,便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屋子里,又大摇大摆的坐在了凳子上,神情自若,不言不语的喝着茶。 一片诡异的沉默。 众人心思各异,都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这副样子倒像是她死不死,他根本不在意似的。 “你真的会杀我吗?”赵佳和突然开口问了一句。 沈浪一噎,却对着梁容瑾大声回道,“虽然只是萍水相逢,但我真是舍不得杀赵姑娘啊!只看裕王殿下怎么选了?放人还是杀人?” “……”梁容瑾甚至连一眼都没有望过去,淡定的喝茶,只是那敛下的眉眼中黑如寒潭一般的眸子宣示着他此刻内心的压抑。 “那你先让我把手里的孩子还给人家好吗?我快抱不住了!”赵佳和颤抖着双手,孩子在她手里摇摇欲坠。 “好好好!” 沈浪无奈的和赵佳和一块把孩子放回了妇人的身旁,他的双眼一直紧紧地盯着梁容瑾,见梁容瑾风雨不动的样子,他只好又加了一句,“裕王殿下放心!我并无恶意,只要你放了我和我哥!我绝不会伤王妃分毫的!” 梁容瑾抿着唇,没有回答。 倒是赵佳和反问道,“你哥是谁?” “秦观山。” 赵佳和恍然大悟的啊了一声,随后又惊道,“难道你就是秦观浪?” “那是我的本名!后来我嫌名字难听,就改了名字!” 赵佳和哦了一声,又问道,“那你哥怎么连你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还会将我错认成你?” “我九岁时,父亲病逝,我和我娘被赶出了秦家山庄!至此再未见过大哥了!” 眼看着对面的劫匪和人质你一言,我一语的倒像两个久未见面的老朋友一般闲聊了起来,梁容瑾默默的攥紧了手里的茶杯,一双眸子也是幽暗不明。 原来紧张的只有他一个人。 “秦观山如此对你,你还来救他干什么?”赵佳和又问。 “赵姑娘怎么能这样说呢!我大哥一直对我很好!将我和我娘赶出秦家的是他娘,又不是他!我们兄弟感情很好的!他如今生死未卜,我如何能不来救他?”沈浪说的那叫一个义愤填鹰。 第238章 把刀拿开些 赵佳和呵呵一笑,对着沈浪说道,“你把刀子先放下来,我们坐下好好聊一聊!” 沈浪回以一笑,“赵姑娘,你是不是忘记了裕王殿下也在场啊?我把刀放下了,我和我哥就得死了!你忍心让你的师父和师伯都死了吗?” “……” “……” 梁容瑾忍无可忍,蓦地站了起来,看着沈浪的眼神阴翳狠戾,犹如看到了一只蝼蚁一般小的东西举着他心头的宝玉晃晃悠悠的从他眼前堂而皇之的走过。 一个不慎,宝玉滑到地上,碎个角都能会让他心神震荡。 “我可以放了你们,但你先把她给放了!” “还请裕王殿下为我们准备一条小船,我们到了安全的地方自会放了赵姑娘!” 语毕,沈浪又将刀子朝赵佳和的脖子上凑近了半分,赵佳和微扬了扬头,尽量让自己的脖子离那锋利的刀锋远一些,再远一些。 她的脸上渐渐地浮现出几抹的惧意,略带颤音的斥道,“好你个沈浪啊!教我的第一招就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我也是没办法!只能委屈赵姑娘了!不过赵姑娘放心,你家王爷若是愿意放我们走,我绝不伤你分毫!” “那你把刀给我拿开些!要割到我了!”赵佳和眸中含着水光,侧目斥道。 “我既应了你,就绝不会食言!马上把人给我放了!否则你逃不出这永州的地界!”梁容瑾目光沉郁,慢慢地放下了手里的茶杯,神情未见不妥,只是那说话时的语气很慢却很重,一字一句如金石坠地,异常的沉重。 沈浪当然不信,见梁容瑾迟迟没有把人带来,挑着眉眼,颇为失望的叹了口气,“看来裕王妃在王爷心中的份量还不如一个朝廷钦犯?”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即使知道这是沈浪故意激怒梁容瑾的调笑之言,但赵佳和还是忍不住难过了一下。 沈浪又道,“我知道这么久的时间已经足够你布置好四周埋伏的弓箭手,只等你一声令下就可让我血溅当场!” “我既然来了,就没打算活着出去!”沈浪看了一眼赵佳和那双饱含泪水,满是哀怨的眸子,心有不忍,又转过头朝梁容瑾笑道,“我劝王爷还是想清楚点好!就算你的弓箭手个个百步穿扬,百发百中,定然伤不了你的王妃,但是我的刀可比你的箭快得多!我只要这么轻轻地一拉……” “够了!”梁容瑾沉声打断了沈浪接下去的话,脑中不由自主的想起赵佳和倒在血泊中的样子,他情不自禁地闭了闭眼睛,隐在身后的手微微颤抖了起来,脸色也逐渐变得阴郁。 “我让你走!” 话落,梁容瑾转身率先离开,诚意十足。 沈浪大喜过望,揽着赵佳和小心翼翼的出了门。 “沈浪,你记得你说过的欠我一条命!将来记得还我!”赵佳和咬牙切齿的怒道。 “知道了!知道了!我活着才能还你!再说了,也得我力所能及的事情啊,你若要我去死,我也去死吗?”沈浪不耐烦地回了一句,目光瞬间敏锐了起来,一一扫过四周。 赵佳和冷哼了一声,“你不是个侠盗吗?怎么能做得出来这种阴险之事?也不怕为人所耻笑!” “我这是在救人啊!救人你懂吗?你家王爷把那地牢围得像个铁桶,蚊子都飞不进去,我只能来打你的主意了!不过幸好你还有点用……” “你们聊够了没有?到底还走不走了?” 梁容瑾站在驿栈门外,手里提着剑,目眦欲裂,犹如踩在了地狱之门。再加上驿栈周围布满的弓箭手,虽然弓箭都收了起来,并未上弦,但还是让人一看便心生胆怯之意。 沈浪及时闭上了嘴。 梁容瑾的脚边跪伏着一个男人,身材高大健硕,却有气无力的垂着脑袋,头发凌乱不堪,浑身血迹斑斑,一看就知道是遭到了重刑。 沈浪双眼一红,轻唤了一声,“山哥哥!” 闻言,男人微微一动,还未抬头便轻笑道,“是秦观浪吗?” “是我是我!山哥哥!”沈浪语带哽咽的回答。 这一声“山哥哥”叫得是地动山摇啊! 赵佳和颇为嫌弃的别开了头,如果不是这明显的男子嗓音喊出来,她会以为挟持她的是秦观山的哪位姘头呢! 秦观山突然激动了起来,一改方才那要死不活的模样,抬起头怒呵道,“秘籍呢!要不是你娘将秘籍偷走!我至于落到这般田地吗?” 沈浪有些委屈的辩解道,“不是我娘偷的!是爹临死前给我娘的……” “先把我的人放了!” 梁容瑾耐心全无的打断了沈浪的解释,一剑劈开了秦观山身上绑着的绳子。 秦观山扭了扭脖子,走到了沈浪的身边,看了一眼赵佳和,笑道,“不能放!我们安然离开,自然不会为难她!” 梁容瑾默然的点点头,挥了挥手,让出了一条路出来。 沈浪挟持着赵佳和一路走到江水边,看着那江边停泊的一艘小船,再一回头看亦步亦趋跟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梁容瑾一行人,脸上愁的不得了。 略一思忖,便将赵佳和交给了秦观山,嘱咐道,“山哥哥,你先带着赵姑娘上船!” “你去干什么?” 沈浪没有应答,走到较为空阔的地方,从怀中掏出一枚信号弹,朝天发射而去。 回到船上,沈浪解开了船上系在岸边的绳子,船缓缓地飘了起来,望着骑马立于江边的梁容瑾温和的笑了笑。 “你方才去干什么了?” “该放我下船了!” 秦观山和赵佳和的声音一同自身后传来,沈浪回身,忽略赵佳和,冲着秦观山回答道,“哦,之前有个自称是你朋友的人,说你被裕王爷冤枉,命在旦夕,让我来救你!他还让我带你回到江边,通过水路而逃,如果发现甩不掉裕王爷时,就给他发个信号弹!他自有办法助我!” 此言一出,秦观山和赵佳和都是微微一愣。 “谁啊?” “不知道!不过倒是听他手底下的人叫他丞相!” 第239章 他还活着 丞相?谢青城?! 不知为何,这个名字第一时间闯入赵佳和的脑海中,她突然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心中顿感不安! 为何要将梁容瑾引到江水边? 谢青城要用什么方法来对付他? “什么声音?你们听到了吗?” 沈浪突然念了一句。 赵佳和静下心来去听,却没有听到任何声音,正要摇头之际,秦观山一脸凝重的喃喃了一句,“水声,巨大的水声!这……恐怕是益城的水坝塌了!” “……”赵佳和满脸愕然。 秦观山大骇不已,一把抓住了沈浪的衣襟,双眸布满了血丝,怒不可遏的斥道,“你到底都干了些什么!为了对付裕王要拿一整个永州来陪葬吗?” “我不知道啊!那人说是你朋友!我就信了!我哪知道他会如此丧心病狂!不可能吧?”沈浪脸色略显苍白,话都说不利索了! “为了皇权什么事干不出来?!” 为了缓解永州的水患问题,益城建了许多的水坝,平日里稍微下大一点的雨,永州都会被淹,但若是人为将水坝破坏,那么永州怕是顷刻间便会沦为一片水海。 赵佳和蓦地回身,只见岸边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梁容瑾正手握缰绳,一脸凝重的回望着她。 她含泪朝他挥了挥手,使出了吃奶的劲,大声喊道,“快跑!离开江边!跑到高处去!” “要发大水了!快跑!” 但不知是不是没听到她的喊声,只靠着她一个挥手的动作就误会了她让他跑的意思,他非但不跑,反而淡淡的瞥了一眼益城的方向,随后策马朝水中而去。 就在马身快要没入水中之时,梁容瑾足尖一点马背,起身弹跳了起来,片刻后便准确的落到了赵佳和的面前。 赵佳和收了泪,惊声道,“我不是让你跑吗?你怎么还过来送死?” “无妨!”梁容瑾轻轻地拥她入怀,随手扯了船上的一条绳子,绕到她的身上,将两个人绑在了一起,口气淡淡的答道,“我娶你之前,便说过定会护你一世周全!” 赵佳和窝在梁容瑾的怀里,泣不成声。 “裕王爷……”秦观山满脸凝重的看了一眼益城的方向,那呼呼作响的水声和风声非常凌厉,怕是已经不远了! 梁容瑾侧眸,脸上没什么表情,依旧将赵佳和揽紧在怀中,低声道,“管不了了,不知又会死多少人。若是都能活着,就上京城吧!” 话音刚落,巨大的洪水自益城的方向滚滚而来,水流湍急,像是带着能淹没世间万物的气势。 船在一瞬间被洪水冲毁。 那一刹那间,赵佳和便紧闭了双眸,水中的暗流将他们的身体急速冲下,她被水流冲的头昏脑胀,有些支撑不住,只觉得抱着她身体的那双手越来越紧,一刻也未曾松懈。 洪水虽然无情,但也不过两三个时辰便已向下流散去,水流逐渐减缓,只是永州已陷入一片阴霾之中,满地狼藉,哭声震天。 街道上随处可见尸体,有很多都是没有逃生能力的孩子。 等到赵佳和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雨也停了。 睁眼一看,四周漆黑一片,很平静,无风也无浪,身上没有了那条将自己和梁容瑾绑在一起的绳子,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还盖着一条棉被,顿然心中一喜。 “姑娘醒了?” 赵佳和起身的瞬间,屋子里传来了另一个声音。 她心头忽地又是一凉,这是个女人的声音,不是梁容瑾! “与我在一起的人呢?”她心急如焚,脱口而出问的不是“你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这样正常的问话。 那女人自暗处起身,点了油灯,屋子一下子就亮堂了起来,只是一间阴暗又潮湿的木板房。 “姑娘跟我来吧!” 张大娘手拖着油灯,自顾自的推门走了出去,赵佳和连忙掀开被子跟了出去。 女人也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出房门的时候告诉了赵佳和,自己姓张。 “那男人是你相公吧!是他抱着你找到我这的,你受的伤不严重,只是你相公恐怕……” 张大娘说到这里就不说下去了,赵佳和一听眼泪就不受控制的涌了上来,心痛到不能自抑。 她浑身发软的扶着墙勉强站立,捂着胸口,满脸悲凄的嚎哭了起来,即便哭声略为压抑,却仍然震天响。 “姑娘小点声吧!”张大娘狐疑地看了赵佳和一眼,轻叹了一口气,在一间柴房门口停了下来,伸手推开了木门,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正好端端的躺在里面。 赵佳和疾走两步,见梁容瑾一身粗布麻衣躺在简陋的木床上,脑袋上缠着一圈的绷带,她微微一愣,随后颤抖着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气息微弱。 但是,他还活着! “大娘,他还活着!”赵佳和回头,一脸惊喜的看着张大娘。 “我没说他死了啊!”张大娘无奈的摇了摇头,娓娓道来。 “他抱着你找到我们的时候,直叫我们给你请个大夫,但他分明受了更重的伤啊!等到大夫来的时候,他已经晕过去了!大夫说了,伤到了头,救不了了!只能听天由命!七日之内若能醒来,便可无恙!七日之后,就算不死,也得饿死呀!” 庸医! 这一定是个庸医! 宋大夫。 赵佳和蓦地抬眸,双手抹了抹泪,站了起来,看着他的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宋大夫一定能救他的! “姑娘不必如此担忧,这人哪伤到了头,得看造化,有的活不了,还有的活了以后也就是个傻子,但也有活了跟之前一样没什么大问题的!我看你家相公这等品貌必是富贵之相,定能吉人天相的!”张大娘嘿嘿笑了两声。 这话听起来像是安慰的话,但却并不怎么高明,赵佳和没有回答,眉目蕴沉,满心盘算着应该怎么在七日之内回尚京去? 张大娘见赵佳和一脸的茫然不知所措,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她又望了一旁从梁容瑾衣裳上脱下来的珠宝玉石,目光闪了闪,轻咳了两声,又说道,“我这小门小户的,往日生病都是自个儿上山采点药吃,哪里请得起大夫……” 第240章 要回京城 赵佳和一听,脸色一变,回身说道,“我们日后定会报答大娘你的!” 张大娘呵呵一笑,“你相公没晕过去之前也说过这话,要不是看在你相公相貌堂堂,一身华服,我还不信呢!但眼下这般光景,我也不好再强求些什么,你就把那些都给了我就行!” 顺着张大娘手指的方向,赵佳和瞧见了一旁桌子上摆放着的珠宝玉器,梁容瑾头上的玉冠,一块他日日戴在手指头上,只在睡觉前后拆下来的玉扳指,还有一块上好的古玉。 那古玉,在黑夜里仍然白皙透亮。 那块古玉不是这一世初见时她从他那里讹来的那块吗? 就在张大娘眉开眼笑的要将桌上的东西都收入囊中之际,她眼明手快地上前将那枚古玉抢了过来。 “这个不行!其他的你都可以拿走!” 张大娘微张了张嘴,脸上有些不悦,但也没有说什么,一把收走了桌上的东西,连带着他们俩人原先穿在身上的那两套衣裳也收走了。 赵佳和小心翼翼地收了古玉,回到了梁容瑾的身边,看着他略显苍白的脸色,悲从中来,她又朝正收拾东西的张大娘问道,“大娘,敢问此处距离尚京城有多远啊?” “尚京城?”张大娘回过头来,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答道,“没去过京城,太远了!我们这边离永州城还有几十里地呢!” “还好,没被冲太远!”赵佳和喃喃自语了一句。 “你们也是从永州被洪水冲下来的吧?”张大娘将东西收拾妥当了,又坐在了小椅子上,看着赵佳和舔了舔干巴巴的双唇,冲自己点头应了一声嗯,这才想起来要给人家倒杯水喝。 “唉哟,真是太惨了!我们这边被冲下来好多尸体,你和你相公是唯一活着的!自己伤成那样,满身是血,竟然还能抱着你来找大夫!” 赵佳和接过张大娘递过来的水,大大的喝了一口,又转过身,用指尖轻轻地沾了点水抹在梁容瑾的双唇上,看着干涸发白的唇部逐渐变得润红,她略微笑了笑。 “你们要去京城啊?” 听张大娘这么问,赵佳和点头应了声,“是。” “那可远着呢!” “到益城,到益城也可以!就算是能到永州也行!”赵佳和求助无门,只好求着张大娘能帮她想想办法。 到达永州那日,云彻就回益城去了,看云彻和梁容瑾之间的关系应该是可以放心的吧。 实到不行,就到永州再想办法! “如今永州都乱成了一锅粥了!到处都是死人,去那干吗?不过……”张大娘顿了一下,好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啊了一声,“前两日,我们村来了个戏班子,说是要去京城给大官夫人唱戏来着!要不你去问问?” “戏班子?这么大老远的跑去京城唱戏?”赵佳和摆明了是不信的。 “姑娘有所不知,咱们这啊,有一户人家的小姐十几岁就嫁到了京城,如今是一品大官的母亲了!这我们永州人都知道!她听闻永州连年水灾,忧心不已,这大官又是至孝之人,就请了咱们永州当地的戏班子上京城给她贺寿!明日就走了!” 明日就走? 赵佳和蓦地起身,急匆匆地就往外走去。 见状,张大娘急忙追了上去,急问道,“姑娘这是要去哪呀?” “我去找那戏班子问下!” “如今这天色已晚,人家都睡着怎么会见你呢?” “我去看看,若是人家都睡着,我明日再去问,大娘,只需告诉我在哪便好!” 或许是赵佳和殷切的目光,又或许是看在了那几件上等的珠宝玉器上,张大娘轻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这天黑路滑,我好人做到底,领你去吧!” 说完,张大娘便率先迈开腿朝外走去,赵佳和紧随其后。 连着几日下雨,又刚发了大水,村外那一条江水哗哗的水流声格外的响亮,在寂静又泥泞的山路里显得犹其恐惧。 她真庆幸张大娘陪着她一块去了,否则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迷路。 但是如此难走的山路,为何张大娘还如履平地一般,走得又快又稳? “姑娘也不必太过勉强,那班主啊,见钱眼开,什么都要讲银子!请她们来唱个戏要好几两银子啊!我们村也就里正家请的起了……” 张大娘话音未落,身后传来一声惊呼声,紧接着扑通一声响,她吓了一跳,回身看去,只见赵佳和滑了一跤,摔到了沟里去,浑身都是泥巴。 “哎哟,我说姑娘,我就这一身衣裳了!你弄脏了我可没衣裳给你换了!”张大娘也不问问赵佳和伤没伤到,反而一脸焦急的训斥她又弄脏了一件衣裳。 “对不起!我会洗干净还给你的!”赵佳和艰难地从泥土里爬了起来,继续跟上了张大娘的脚步。 就在赵佳和连摔了三次之后,里正家终于到了。 到了才发现,里正家灯火通明,门前停了四五辆马车,有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时不时地从大门口走出来,将一个又一个的箱子抬上了马车,箱子看起来很重,抬的时候颇为吃力。 赵佳和连忙跑了过去,拉住一个小女孩,就问道,“你们是要去京城唱戏的戏班子吗?” 小女孩一见赵佳和浑身脏兮兮的,满脸嫌恶的拍开了她的手,退开了几步,才点了点头。 赵佳和一下子就放了心,开心的大笑了起来。 原先还担心是张大娘骗她的,现在一看这小姑娘竟然还敢嫌弃别人,可见也算是日子过得比较舒坦的姑娘了! 运气真好! 这戏班子也应该是个正经的戏班子吧? 但这种感觉像是撞了大运一般的心情在进入里正家,见到了班主和一群刚起床,正搔首弄姿的女人们时,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赵佳和脸色一白,这莫不是流动的青楼吧? “这哪来的女人啊?浑身这么臭?” “林丫头,怎么随随便便就将人领进来!” 其中一个女人突然被吵醒,心情非常不好,冲着方才带赵佳和进来的那丫头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第241章 哀求班主收留 “行了!行了!时候不早了,也该起了!这会子,难得不下雨,麻溜的都给我起来!”一旁农妇打扮的女人指挥着床上的女人们起床,一个一个的掀开被褥。 林丫头有些委屈,嘟喃道,“是这位姑娘一定要见班主的!” “要见我?”正在掀被褥的班主回身一看,上下打量了一番赵佳和,最后定在了她那张带着微干的泥土却丝毫没有将美色掩盖的脸庞,一双眼眸异常的亮眼。 “姑娘是想拿银子请我唱戏呢?还是想来向我讨拿银子打赏呢?” 班主大约五十岁上下的年纪,身材有些微胖,一身的粗布麻衣,浑身上下都收拾的很干净很得体,说话的时候忍不住两只手交握了起来,看上去精打细算的样子。 虽然笑脸相迎,但说出的话真是不好听,赵佳和也不介意,淡淡地扫了一圈,轻笑着应了一句,“都不是!” “我说班主啊,就这位姑娘这一身能有什么银子请咱们去唱戏啊?看着倒像是来投奔咱们的!” “不过这模样长得倒是挺不错的!洗干净了以后怕也是个美人胚子!留着招呼客人用倒也不错!” 女人堆里七嘴八舌的,听的赵佳和脸上一白,心中的那一点小窃喜也全都消失不见了! “咱们唱戏的,唱完一家唱下一家!哪来的什么客人啊?” 班主回身啐了一句,犹觉得不解气,手指着方才痛骂林丫头的那个女人,骂道,“我说小兰啊,你能不能收回你那青楼女子的作派,你是不是总忘记自个儿早就从良了!又被男人狠心的抛弃,就希望这世上所有的女人都跟你一样?” “班主!”小兰双目含泪,有片刻的怔忡,随后斥了一句,“怎好在外人面前说这种丢人的臭事!” “甭管别人有没有银子,既然来找咱们了,咱们得以礼相待对不对?”班主也意识到自己可能忘记了赵佳和是个外人了,回身又冲她笑了笑,问道,“姑娘来找我究意所为何事啊?” “我想去京城,想跟你们一块去!越快越好!” “……” “……” 屋子里一片静默。 “果然!”小兰破涕为笑,哭笑之间收放自如,笑道,“哎哟,我说姑娘,你会什么呀?咱们这戏班可不养闲人!又不是青楼,光会卖脸蛋我们班主自是不会要的!” 班主脸上的神情一滞,笑容逐渐消失不见,转过了身没有再看赵佳和,反而指挥着女人们更快的起身收拾行李。 见状,赵佳和便明白是班主是拒绝她的意思了! 情急之下,她狠心一咬牙,痛哭出声,“我男人……我家男人……” 哭了半天也没说半个字出来,只言片语的也听不清楚,但女人们却在听到“男人”二字时,纷纷像打了鸡血一般停了下来,看着赵佳和哭。 那哭泣的样子叫一个众叛亲离,六亲不认! 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班主本就不是什么铁石心肠之人,见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站在那里哭得如此凄惨,一时心软,正想开口答应之时,就见赵佳和抹了泪,开口说话了。 “我本是尚京吏部尚书之女,本名赵佳和,在家中最不受宠,父亲为了仕途将我嫁给更大官做妾!我自小与表哥情投意合,自然不愿,便跟随着表哥逃到了益城!” 赵佳和哽咽了一下,脑子里拼命的编故事,低垂着的一双眸子愈加清亮,再一次嚎啕大哭,“谁知不过一年光景,我表哥竟然与一大户人家的夫人有染!被那户人家发现,被打断了腿,不得已才逃到了永州来!” 话一落,赵佳和猛地一抬头,满面都是决然赴死之色,“我誓要回京城,在我娘的坟前谢罪!” 话锋一转,赵佳和又看向全程皱着眉头,一言不发却满目失神,看似有些同情她的班主,说道,“还请班主成全!我不会白吃白住的!我会洗衣做饭,还会搬箱子,我力气特别大!” 班主的眉头皱得更深了,疑惑地问道,“你是大官的女儿,如何会做这些粗重的活?” 赵佳和一噎,神色自若的又说道,“我还会吹笛子,只要吹的我都会!更何况到了京城,我爹见了我一定会重重打赏的!” 不知是看在大官打赏的份上,还是真心被赵佳和说出来的故事打动,班主微微一笑,随后转身走到一个箱子旁,从里头拿了一件衣裳出来,递给赵佳和,又道,“姑娘,我就估且信你一回吧!把衣裳换干净点,一会我们就出发了!” “谢谢!”赵佳和接过衣裳,猛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抓住了班主的手,又恳求道,“我……我表哥与我在一处,我想带他一同回京!” “什么?!”班主迅速将手抽回,像看白痴一样的看着赵佳和,有些失态的怒斥道,“那等负心的男人还带他回去做甚?” 赵佳和仿佛是被感染了这种愤怒的情绪,瞬间怒吼了回去,“我要带他回我娘的坟前惭悔!让他知道我会活得比他好!让他知道抛弃我是他这一生做的最错误的一件事!” 也许是大家都没见过上门求人的人还能如此嚣张的吼人,都住了嘴,连热闹也不看了,纷纷下床洗漱,收行李去了。 赵佳和眨了眨眼睛,落了两滴泪下来,冷静了一下,依依不舍的从怀中掏出那块上等的古玉递给班主,十分诚恳的允诺道,“若班主不信,我便将这块古玉押在你这里,到了京城,我定拿重金来赎!” 班主接过一看,摸了摸质地,便知是上品,若说方才对赵佳和还心存疑虑,但此刻已经完全相信了。 “好吧!我就在此地等你!你快去快回!” 赵佳和大喜过望,一路飞奔回张大娘家,就连方才觉得很恐怖的山林小路,此刻也分外的舒心畅快,尽是鸟语花香。 到了张大娘家,这才发现,一时开心,怎么能把古玉就那样简单的押在人家那里了?万一班主见财起意,不等她了可怎么办? 更糟糕的是,她要怎么将梁容瑾那个大个子扛到那里去? 第242章 他死了,她就活? 张大娘恨不得她赶快跟戏班子走,再也不要回来。 一听说赵佳和当晚就走,连句挽留的话都没有,急忙包了两块隔夜的饼,又装了一袋水囊给她,就在她门前关上了大门。 赵佳和请求帮忙的话怎么都不好意思说出口了。 她灰溜溜地回了房,独自一人将梁容瑾扛在肩上,一步一个脚印,慢慢地慢慢地走,虽然道路泥泞,但万幸全部都是平路。 即使这样,她仍然走得满头大汗,背上仿佛是有千斤的重担,迈出的每一步都像要将她压挎。 但心里更害怕人家等得久了就索性不等她,为此她一步也没有停歇过。 甚至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这一路走来竟然没有摔过一个跟头。 一直走了半个时辰,赵佳和终于走到了里正家。 见到了那天光微亮的夜色下,几辆马车的黑影出现在视线里,她终于松了一口气,脚下一软,一个不慎跌到了地上。 背上的梁容瑾也摔到了地上,却是丝毫没有知觉。 赵佳和一惊,顾不得身上受的伤,连忙伸手去扶梁容瑾,生怕他再撞到头。 “姑娘,这是怎么了?”远处有人发现了这边的动静,快步朝赵佳和走了过来。 赵佳和抬眸看了一眼,是个模样清秀俊雅的男子,长得有些女相,声音清朗。 看上去年纪不大。 因为没想到戏班子里竟然还有男子,她微微愣了一下。 “我表哥晕倒了,可是……我实在没有力气了!”赵佳和说话还抽着气,咽了咽干涸的双唇,额头上汗如雨下。 “诶,华生,那就是赵姑娘,要跟咱们一道上京城去的!快帮帮人家!”小兰紧接着走了过来,边走边对着男人笑说道。 走近了之后,俯身一看,又对着赵佳和呵呵笑道,“这就是你表哥啊?长得真俊,难怪你愿意跟着私奔。换了我,我也愿意!” 小兰在说到“那就是赵姑娘”的时候,华生已经了然,伸手扶起了倒在地上的梁容瑾,和赵佳和一人一边一起将他抬到了马车上。 留给他们的马车是一辆颇为老旧又拥挤的小马车,后面装着货物,梁容瑾身形高大,靠卧在了木箱子上反倒显得空间格外的狭小,几乎没有给赵佳和留位置了。 “因为临时添了两个人,马车一下子也安排不过来……” “无妨!有遮风避雨之处,我已是万分感激!”赵佳和笑着打断了华生接下来要说的话,随后便一脚踩上了马车,想找一些软和的东西能够垫靠在梁容瑾的身后,好让他靠得舒服一些。 旅途劳顿,怕他本就有伤,撑不住。 刚找到一个软乎乎的包袱,就听华生提醒道,“那是班主要给你的,说是让你换身衣裳再走!” 赵佳和唔了一声,又道了声谢。 事情做完,华生正要转身离开,忽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回过头来,“如果觉得马车拥挤,要不然你到前边去坐!” 这句话听上去就是一句非常客套的话,如果答应了反倒让人觉得不识好歹,更何况,赵佳和不可能让梁容瑾一个人独自坐马车的。 “不了,谢谢!” 或许是在意料中的回答,华生笑着点点头,转身离开。 赵佳和来不及休息,连忙放下了车帘子,及其快速的换了衣裳,所幸衣着简单,不费什么劲。 黑暗中,她一边系着衣裳最后的带子,一边凝望着梁容瑾紧闭双眸的侧颜,眉头不知不觉就皱了起来。 他怎么就混成了这个样子? 难道真应了那个赛半仙所说的,命运自有天定?既然重来一世就要有个不一样的活法? 他死了,她就活? 赵佳和叹了一口浊气,老老实实的拿出张大娘给她的水囊,对着梁容瑾的嘴巴喂水。 可惜,一点都喂不进去,清水顺着他刚毅的下巴滑落,最终没入衣襟。 赵佳和歇了气,正打算塞上木塞的时候,又想了想,不死心的往自己嘴里灌了一口水,俯身对准他的双唇,一点一点的喂进去。 看着他因为吞咽而上下翕动的喉结,赵佳和简直啼笑皆非! 喂到不知道是第几口的时候,车帘子猛地被撩了起来。 “赵姑娘!” 赵佳和回身一望,见林丫头怔了一下,随后手一松,车帘子飘了下来,还未来得及看见林丫头脸上的表情。 但只要有脑子的人稍微想一想就知道,那会是一个多尴尬的表情。 真是造孽...... 赵佳和撩开了车帘子,对着林丫头绽放出了一朵和颜悦色到完全不在意的笑脸,柔声问道,“丫头,什么事呀?” 林丫头脸一红,轻声问道,“赵姑娘,马上就要出发了,班主让我来问你会驾马车吗?” “不会呀!” “那我教你一路吧!”林丫头一眼都不敢看向赵佳和,爬上了马车,坐在了前面。 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给自已当车夫,赵佳和也厚颜无耻的接受了。 很快,车队就出发了。 路途遥远又不好走,马车颠来倒去,赵佳和眼看着梁容瑾的脑袋因为行进停顿的过程中,时不时得碰着身后的木箱子,她的心就跟着一颤一颤的。 “佳和姐姐,你要看着我驾马车啊,不然你日后如何自己驾马车?” 林丫头的声音又传车帘子外头传进来。 不得已,赵佳和只好挪了挪身子,坐到了车外头去,看了一眼,又缩了回去。伸手将梁容瑾的脑袋放在了自己的腿上,让他躺着,自己弯着腰装模作样的看着林丫头驾马车。 四月的永州城刚下过雨,难得放了晴,晨曦的微光晒在脸上温柔的好似棉花一样,却又触手不可及。 天很蓝很蓝,像一面蓝色的镜子,照不见人影,却能看见浩瀚无垠的天地一般。 风有些大,微凉,却并不寒冷,湿湿润润的,吹得很是舒坦,赵佳和怕梁容瑾着了风,便拿车帘子盖到了他的头上。 和林丫头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就这样紧赶慢赶的,从日出到日落,一路颠到益城,天已经很黑很黑了。 第243章 我认识掌柜的 一行人到达益城时都已劳累不堪,马车停在了离城门口最近的一家客栈。 班主一行先行下车,赵佳和挪了挪早已酸麻到没有知觉的一双腿,浑身都快散了架。 他脑子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 不过一颗脑袋而已,怎么就这么沉? 她忿忿不平的看了一眼躺在她腿上仿佛要睡到天荒地老的男人。 最好不要醒来! 否则打死! 她怎么能想到,今时今日,她竟然还会为了这个男人如此苛待自己! 才刚把那颗死沉的脑袋抱了起来,马车又动了起来,赵佳和疑惑不已的看着前方的林丫头,惊声道,“发生何事了?” “这家客栈客满了!”林丫头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天还没亮就起了,这会子累得两眼都快睁不开了。 “怎么会?” “掌柜的说永州此次发了水灾,好多人都涌到益城来了!客栈全都满了!” 赵佳和颇为失望地啊了一声,又问道,“那怎么办?” 正巧这时,马车又在一家客栈门口停了下来,林丫头两眼微睁着看向前方进店询问的班主,并没有立刻回答赵佳和。 直到班主阴沉着一张脸走出来,马车又动了起来,这才唉声叹气地回了一句,“听说云来客栈可能还有客房!” 一听“云来客栈”,赵佳和不禁喜上眉梢,脱口而出道,“那为何不直接去云来客栈呢?” 这一路上林丫头对赵佳和都算礼遇有加,此时此刻,第一次用了一种非常鄙视的目光看了过去。 “因为贵啊!你看我们像是那种住得起云来客栈的人吗?” “……”赵佳和恍然大悟,随后激动的拍了拍林丫头的肩膀,笑道,“我认识云来客栈的掌柜!” “……”林丫头第二次用了那种非常鄙视的目光扫视了一眼赵佳和。 认识云来掌柜的人还需要来找戏班子蹭饭蹭马车? “真的!你去和班主说一声,去云来客栈吧!我真的认识云来客栈的掌柜!” 在赵佳和殷切期望的目光之下,又在班主再一次垂头丧气的从客栈里走出来,心思单纯的林丫头便急忙跳下了马车,跑了过去。 简单的几句话说完之后,只见班主在不远处望向了赵佳和。 赵佳和回望了过去,报以极为自信的一笑,仿佛满脸都在说,“不用客气,我来搞定。” 班主点了点头。 片刻后,马车在云来客栈停了下来。 班主走到赵佳和的马车前,问她,“你真的认识云来客栈的掌柜吗?” 赵佳和点头,一想到云彻离开永州前那副讨厌她的模样,她转了个弯,回答道,“这个掌柜的和我表哥是师兄弟!” “师兄弟?”斑主狐疑的看了看赵佳和,又看了看躺在她腿上的梁容瑾,纳闷地道,“你不是说你表哥被打断了腿吗?怎么还伤了头了?” “……”赵佳和脸上的神情一滞,一时半会想不明白班主这话是个什么意思。 “罢了罢了,你且去试试吧!不行的话,咱们就在城门口凑合一夜!” “……” “……” 小兰带头围在班主身边哀嚎不已。 赵佳和将梁容瑾扶正了以后,挪了挪腿,跳下了马车。 怎知,双脚一麻,根本站立不住,跌到了地上。 “怎么了?” 班主上前一步,扶起了赵佳和,神情有些焦急。 赵佳和摇了摇头,回道,“腿麻了!” 班主用一种“你是饭桶吗”的表情看了赵佳和一眼,随后摇头叹息,“还是我陪你进去吧!” 进了云来客栈,赵佳和觉得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不用再过寄人篱下的日子了,梁容瑾也有救了! 赵佳和扒在柜台前见到柜台里一个上了年纪,却像模像样的掌柜正在摆弄算盘。 她微微一惊,怎么不是云彻呢? “掌柜的,云彻去哪了?” “云掌柜?说是出去找人了,一天都没见到人影!”掌柜的头也没抬的回了一句,语气颇为不耐。 这可不是正常熟人见面该有的样子,班主脸色微微一青。 “那何时回来?”赵佳和又问 “不知!” 赵佳和有些失望的回头看了班主一眼,就在班主想说些什么安慰她的时候,她仿佛又想到了什么,突然就笑了起来,伸手向班主讨要昨日押给人家的那块古玉。 班主二话没说,掏了出来递给她。 “你可识得此物?”赵佳和将古玉递给柜台里的掌柜。 掌柜的这才抬起头看了赵佳和一眼,面色从容,未见不妥,伸手接过了古玉。 见掌柜皱着眉头摸了又摸,赵佳和心中一喜,静静的等着。 许久,掌柜的把古玉放回了柜台上,又细细地看了一眼赵佳和,并坦言道,“若是姑娘想以此物来抵房钱,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姑娘可以出了门口往左拐,那边有当铺,换了银子再来!本店概不赊账!” “你竟然不识得这块古玉?”赵佳和满脸愕然。 那时她可换了三千两啊,他日日戴在身上的,难道不是那种见玉如见人的可以一呼百应的宝物吗? “我不认识此物!但是……”掌柜双眼炯炯的看着赵佳和,起身站了起来,随手拿起了帐薄,低头翻了翻,又道,“却识得姑娘!” “……” “你上回来是位公子,若非我眼精,此刻倒真有些认不出来!故而费了些功夫,望姑娘不要见怪!”掌柜极有礼的微一颔首,权作是赔礼道歉。 “你家公子来的时候早就订好了房,到现在还没结帐呢!那位公子在我这放了两锭金子,也足够姑娘住的了,不知姑娘今日是否要住店啊?”掌柜一改之前不理不睬的态度,笑得犹如见到了财神爷一般。 两锭金子啊? 赵佳和苦笑了一下,幸好梁容瑾平日里出手阔绰,喜欢甩金子,要不然这会子还真是下不来台了! 很快,众人都住上了房。 赵佳和拧了条热帕子,走到床边,俯下身,擦了擦梁容瑾脸上的污渍,又替他擦了手。 目光落在了那一张俊脸上,因为没有了凌厉的双眸,倒添了几丝温润,下巴长了些小胡渣,摸起来有些扎人。 她不禁感叹,要是他就这么在她身边躺一辈子也不错。 第244章 官爷查房抓人 房门被人敲开,林丫头端了两碗鸡汤上来,放在了桌子上。 “佳和姐姐,这鸡汤是班主嘱咐我拿上来端给你吃的!” “谢谢!” 赵佳和道了声谢,低头看了一眼其中一碗鸡汤里搁着一把鸡腿,另一碗只有淡黄的清汤,上面飘着油花,心头忽地一片暖流滑过。 见林丫头还不打算走,她疑惑的抬眸看了过去。 那丫头杵在原地也不走,红着脸,有几分扭捏,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你还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赵佳和微微一笑。 “佳和姐姐,那真的是你的表哥吗?”林丫头怯怯地望了躺在床上的男子一眼,目光只停留了一秒,头低了下来,脸更红了。 赵佳和嗯了一声,看了看林丫头,又看了看梁容瑾,心中很是不爽。 这丫头才多大啊?就喜欢长得好看的男人了? 赵佳和正打算赶人的时候,林丫头害羞的望了一眼她一眼,轻声道,“我方才见你表哥动了一下呢,他一日未进食,我便替他多拿了一碗鸡汤,姐姐喂给他吃吧!” 语毕,林丫头自动脑补了喂鸡汤的画面,便捂着涨红的脸离开了。 赵佳和在听到林丫头说“动了一下”的时候就愣住了,直到关门声响起,她后知后觉的奔到了床边,抬起梁容瑾的手,轻声唤道,“你醒了?你是不是醒了?” 许久,他都像死了一样,未曾动过一下,赵佳和忍不住落了泪。 她抬手抹走泪痕,起身端起鸡汤,扶着他起身,靠卧在床头,用嘴对嘴的方式一勺一勺的喂光了一碗汤。 次日。 赵佳和被楼下一阵嘈杂之声吵醒了。 她睡眼惺忪的拉开窗察看,天色不过微亮,云来客栈上的灯笼都还未灭,街道上已经车水马龙,络绎不绝。 一队官兵正拿着一副画相四处抓人来看,举止粗暴,只要有一点长相类似就抓走,身后已经跟着一列疑似画中人的男子。 个个被当成了犯人,双手被缚,垂首像僵尸队一样跟着。 满大街上都是行人,大多背着包袱,多是永州城那边过来避难的,还有许多商队,车队。 一抓一大把。 赵佳和揉了揉眼睛,一手撑在窗沿,一时好奇,仔细看了看那画相,脸色登时吓白了! 虽然画相粗糙,但那上头画的分明就是梁容瑾啊! 她急忙关上了窗户,心中忐忑不安,这行径看上去就绝不是自己人。 如今梁容瑾成了这副死样子,要是落在那些人手上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赵佳和敲开了小兰的房门,将小兰推了进去,慌忙说道,“借我一套衣裳,还有姻脂!” 小兰还未起身,见又是赵佳和,一脸的不耐,打着哈欠斥道,“我为何要借你啊?” “因为戏班里就小兰姐姐最美最漂亮,衣裳也最是华丽!我好喜欢!你看我,如此寒酸,求小兰姐姐行行好,送我一套衣裳!你不要的给我就成!”赵佳和完全不要面子的连续拍了好几个马屁。 实际上是小兰的个子最高,衣裳也都是大红大紫,十分艳丽的颜色,一看就知道是个女人。 “好吧!”小兰被哄的开心了,转身从箱子里随手拿了一套衣裳递给赵佳和,一脸倨熬的说道,“送你了!” 出了小兰的屋子,就看见有两个官兵踏入云来客栈一个一个看画相,赵佳和吓得神魂俱散,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回了房。 没过多久时间,两个官兵上了楼,用力拍了拍赵佳和的房门。 “官府办案!快开门!” “来了来了!” 赵佳和上前拉开房门,微微一笑,“两位官爷有何事啊?” 这一笑,自是阳春白雪,美目流转。 可惜,官爷不知这一套,一把推开了赵佳和,踏进了屋子里,看了一眼,便朝床边走去。 乍然一看,两位官爷脸色都是一青。 床上躺着一位身强体壮的……女子? 身上穿着一件绣着鸳鸯戏水的大红肚兜,胸前两峰像馒头一样浑圆饱满,外面套了一件紫红的外衣,香肩半露。 一副美人卧榻的样子,但视线移到那一张长满脸麻子的脸时,瞬间掉了胃口。 那左眼角还长了一块大红的胎记。 两位官爷忍着恶心,退了出去。 “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丑陋的女子?” 关上了门,赵佳和这才松了一口气,回到床边,伸手拿出了搁在他胸口的那两块馒头。 忽地,房门又响了起来。 赵佳和一惊,转头望去,不会是官爷去而复返了吧? 顺和将手里的馒头又塞了回去。 “佳和啊,开开门!” 一听是班主的声音,赵佳和整个人又松驰了下来,一大清早的接连受到惊吓,她软手软脚的将班主请了进来。 班主一看床上的梁容瑾,蓦地睁大了眼,惊道,“这是何意啊?” 赵佳和神经衰弱地回了一句,“我恨他,所以我将他扮成个女人,这样我心里好受些!班主可要替我保密!” 班主拍了拍赵佳和的肩膀,笑着赞叹道,“做得好!” “昨日奔波了一天,大家都累坏了,所以今日在益城歇息一日,但是,益城今日有很多人家在办丧事,我问了一下还真有人想请戏班子唱戏请不到的!” 说到“人家在办丧事”的时候,班主是一脸的兴奋又高兴。 “……办丧事还请唱戏的?”赵佳和有些无语。 这个班主还真是荤素不忌。 班主佯装生气的瞥了赵佳和一眼,别具一格的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要唱哭戏啊,婚丧嫁娶我们都接,有钱人家才请的起呢!” “你不是说吹的都会吗?会吹嗦呐吗?” “会。”赵佳和点了点头。 “那你今日跟我去吧!” “……” 见赵佳和一脸难色,不断地看着床上的男人,班主了然的正了正神色,抬起了她的手抚了抚,柔声劝道,“我会给你结工钱的!等你表哥醒了,你也好买点东西给他补身子。就去一日,明日咱们就出发去京城,如何?” “好吧。” 赵佳和点了点头,回身替梁容瑾盖了盖被子,这才依依不舍的跟着班主离开了。 第245章 他醒了 临时搭建的高台上,一男子披麻戴孝,跪伏在地,边唱边哭,难过到极致的时候就甩一甩头顶上系着的一把大辫子。 虽然那满脸涂满了白粉,几乎分辩不出来是谁,但赵佳和还是能很轻易的认出那个是华生。 她双眼呆滞,十分不理解。 那样一个清朗如风,皎洁如月的男子怎么唱起戏来就成疯子了? 这一愣神,华生的辫子又甩了起来,她急忙举起嗦呐。 嗦呐一出,寸草不生啊。 一旁跪在地上的亲人闻声,再一次哭得死去活来。 不过片刻功夫,辫子便不甩了,华生站了起来,和后面出来的旦角叽哩哇啦的说着本地的土话戏曲。 赵佳和听不明白,但她知道这一时半会的,华生不会再甩辫子,也就不用她再吹嗦呐了。 轮到小兰弹琵琶。 赵佳和淡淡地瞥了一眼,便脱口问道,“今日有官爷来客栈里查钦犯呢!不知小兰姐姐见过那钦犯的画相没有啊?” “画相自然见过了!不过那可是钦犯,咱们是正经的戏班子,怎么会跟钦犯混为一谈呢?”小兰说话间,弹错了一个调,白了一眼赵佳和。 赵佳和噤声了,想到在客栈门口也问过华生同样的问题,华生竟然也没认出来那画相上是梁容瑾。 他们这些人......都瞎吗? 为什么就她看出来那画的是梁容瑾呢? 她颇为费解的摇了摇头,见华生终于走下了舞台,她也松了一口气。 站的久了,觉得有些渴,便偷偷出了后台,钻到小屋子里倒了杯茶水喝。 屋子里有些主人家的亲戚,哭的累了,也坐在里面喝茶聊天,她便也从善如流的找了空位坐了下去。 “真是可怜啊,夫妻俩本来好端端的去永州办个差事,怎么一眨眼功夫就被洪水冲没了!这白发人送黑发人,让人怎么受得了呢?” “只怕这办完了小的,老的也差不多了!” “你可小点声!那不是还给救回了个小少爷!为了那小少爷,老爷子还得撑下去不是?要不然这偌大的家产可就……” 说到这里,身旁的两个妇人打量似的看了赵佳和一眼,便交头接耳了起来。 外头戏唱的很响,人声又嘈杂,赵佳和一时也听不清了。 喝完了茶水,休息够了,正打算离开的时候,坐在赵佳和另一侧的妇人倒来了兴趣,又问了起来,“那小少爷是谁给送回来的?那洪水那般厉害,竟然还能活得下来?” “听说是裕王爷带的一支随行侍卫,正巧在永州办事!出了这档子事,这会子,都在永州救人呢!” 赵佳和一愣,脱口而出问道,“那裕王爷的侍卫呢?” 那妇人狐疑地看了赵佳和一眼,嗤了一声说道,“昨日把小少爷送回来就急急忙忙走了!人家裕王爷还在永州主持大局呢,侍卫还能赖在这吃饭不成啊?” “……”赵佳和脑中突然“轰”地一声炸开了。 看来梁容瑾失踪的消息应当是被封锁了,那么一定是玄影和黑影这种亲信所为! 梁容瑾失踪,侍卫们一定是会在永州拼命找他的,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绝不会离开。 那她只要去找玄影就好啦,为什么舍近求远的要去京城? 想通之后,赵佳和也不管一会华生再甩辫子没人吹嗦呐怎么办,她蓦地起身,出了门,直朝云来客栈而去。 刚一推开房门,赵佳和整个人都呆住了。 满屋狼藉,桌子上的茶具全部摔落在地,椅子七倒八歪,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 第一眼看到那空荡荡的床铺,她的心猛地一抽,缩成了一团,几乎是屏住了呼吸,浑身都像是被抽干了! 转瞬又见到了另一边窝在角落里紫红色的缩成一团的东西时,浑身霎时又回了血,一颗心就感觉像是重新活了一遍。 看样子,他是醒了? “你醒了?”赵佳和大步跑了过去,跪坐在梁容瑾的身边,拉着他手臂的那只手都在微微的颤抖,脸上难以掩饰的都是笑意,眼眶里蓄着水雾。 梁容瑾捂着头,抬起头看了赵佳和一眼,嘴里轻轻地喊着疼,满脸痛苦之色。 “你是头疼吗?”赵佳和被梁容瑾那么一望,脸色的血色再次褪尽。 他的眼里依旧漆黑,却没有了那股子睥睨天下的威严,也没有往日不可丈量的深遂,全是对疼痛的感知,很是混沌。 莫不是成傻子了吧? “我去给你叫大夫!”赵佳和说完,撑起一条腿,就要起身离去。却被梁容瑾反手一拉,又跌了下去。 他的力道很大,她又歪着身子。 这么一拉,她正巧跌到了他身上。 四片唇瓣,轻轻擦过。 他,倏然安静了! 赵佳和推开了梁容瑾,满脸狐疑。 “我这是在哪儿……”梁容瑾刚起了个话头,又手捂着脑袋开始喊疼。 “头好痛,我是怎么了?” “……”赵佳和傻眼了。 伤了头,昏迷了两天,一醒来就不认识人,该不会是失忆了吧? 那还好,不傻就行。 她双手捧起梁容瑾的脸,郑重其事的对他说道,“你叫梁廷业,字容瑾!记起来了吗?知道我是谁吗?” “你……”梁容瑾又奋力想了想,再次手捂着头喊疼。 “好了好了!知道了!你失忆了!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别想了,想了头疼!”赵佳和把他的手拿了下来。 将他扶上了床,她又嘱咐道,“你先在这休息,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梁容瑾终于醒了! 不用再担心他死不死的问题,赵佳和的心情变得非常愉快,一整日都笑眯眯的,就连班主晚上回来将她痛骂了一顿,她也不觉得生气难过。 夜里,淅淅沥沥的又下起了雨。 赵佳和吹了灯,躺到了床上。 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清醒的盖着同一条被子,什么都不做,这种感觉还挺好的。 “我还饿!” “……”赵佳和侧头望了一眼梁容瑾。 他已经不喊疼了,那双黑色的眸子也逐渐变得明亮清澈。 身上还穿着小兰送的那件衣裳,像个智障一样。 他应该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要不然穿着这一身衣服会让他疯的吧? “好。”她笑着应了一声,正要起身去给他弄吃的,却被他一个翻身压在了身下。 “你干什么!”赵佳和惊呼出声。 第246章 掌柜非要给的 “想吃这个!”梁容瑾低头咬住了赵佳和的唇,触感细腻柔软,一下子激发了他潜在的意识。 双眼蓦地一睁,漆黑的眼眸在暗夜里闪出幽黯的光芒,似醉似醒。 他轻轻扒开了她身上的衣裳,动作娴熟又老练。 根本不像一个失忆的男人该有的样子! 赵佳和很是无奈,脑子失忆了,身体倒是没失忆! 一场欢愉过后,连日来的担惊受怕一扫而光,赵佳和累得倒头就睡。 梁容瑾却睁着一双深遂悠远的眸子,静静地看着赵佳和,直到她的呼吸声逐渐平稳,他才轻声呢喃了一句,“佳和……真好!” 良久,漆黑一片的窗外倏地窜起一束烟花,像是特定的信号一样,与往日的烟花截然不同。 蓝色的火焰穿过细密的雨丝,直冲云霄,光芒透过窗户照进屋内,映在了独自躺在床上的赵佳和熟睡的脸庞上。 如浮光掠影,片刻便消失不见。 雨下个不停,滴滴答答的打在窗沿上,赵佳和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空无一人。 她心头一惊,连忙下了地。 正巧这时,房门被人从外面推了开来,梁容瑾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店小二,手里还端着热水。 他已经换了一身水蓝色的男子衣裳,虽然不是什么上好的料子,但看上去也不像太便宜的东西,胡子也剔了,头上还束了一顶银冠,俨然一副风流俏公子的模样。 赵佳和微微眯了眯眼。 梁容瑾挥了挥手,等店小二走了之后,才冲着赵佳和,笑道,“我方才下楼的时候见到了掌柜的,他非要让我换上这身衣裳,我岂有拒绝之理?” “掌柜的真的非要给你?”赵佳和挑着眉毛,半信半疑,刻意加重了“非要”两个字。 掌柜的会认识梁容瑾并不稀奇,毕竟他与云家的关系不一般!又见他那般穿着女子衣裳,嫌碍眼也是有可能的! 梁容瑾嗯了一声,伸手拧了帕子,走向赵佳和,将手里的帕子递给了她,“洗把脸,用膳吧!” 赵佳和接过了热热的帕子,盖在脸上。 “你为何要将我打扮成那般模样?他们见了都笑我!” 梁容瑾怨怪的瞪了赵佳和一眼,语气也颇为不解。 赵佳和一愣,有些犹豫不决。想到他现在失忆了,若是实话实说,恐怕他也不理解,到时候反倒诸多麻烦。 但要是任他这么招摇过市,又怕被官兵抓走。 真是头疼! “你现在想起些什么了吗?辟如你是谁?我是谁?”赵佳和丢了手里的帕子,满怀期待的问了一句。 只见梁容瑾眨了眨眼睛,露齿一笑,那懵懂无知的白痴样算是作了回答。 “算了!省得你一会又头疼!我可没银子给你请大夫!”赵佳和挥了挥手,兀自坐到了凳子上,举起筷子吃早饭。 “你是佳和!我知道!”梁容瑾也坐了下来。 “这是我昨天跟你说的!又不是你自己想起来的!”赵佳和冷笑了一下,竟敢把她给忘记了? 她又侧眸问他,“那你知道我是你的谁吗?” 梁容瑾一怔,眸色深了深,神情有些怪异。 这副严阵以待的样子倒把赵佳和也给吓了一跳。 “你是我……” “佳和啊!” 梁容瑾刚一开口说话,房门外就传来了班主的大嗓门和敲门声,他的声音完全被覆盖了。 房门没有上锁,班主一敲就敲开了,见到了里面正在吃饭的两人,微微一愣,随后又毫不介意的走了进来,客套的问道,“正吃粥呢?” 赵佳和嗯了一声,站了起来,也十分客套的问了一句,“班主吃了吗?要不也坐下来一起吃点?” “好啊好啊!我这忙了一早上了,还没喝口水!”班主十分不客气的拉工凳子坐了下去,一边给自己盛粥,一边打量着梁容瑾。 “佳和啊,这就是你的表哥啊?”班主明知故问。 见班主坐下来吃饭,梁容瑾本就面色不郁,再一听表哥这个称呼,倏地脸色一沉,转头望向赵佳和的目光里都淬满了冰渣子。 赵佳和没有注意到梁容瑾的神色,对着班主笑了笑,“我表哥他伤了脑子!以前的事记不太清了!” “那莫不是失心疯了?”班主吃了一口粥,问道。 “不是!”赵佳和摇头,解释道,“是失忆!日后会记起来的!” 班主点点头,没有再纠结于梁容瑾,笑问道,“今日又下雨,咱们又没法出发了,你急着上京吗?若是不急,我们就再多待两日。” 赵佳和转头看了神色已恢复如常,正淡定吃饭的梁容瑾一眼,之前是为了急着带他去找宋大夫,现在人都醒了,应当是无大碍了。 只是失忆,又无伤大雅的,可能明天就想起来了呢! “不急!” “那就好!”班主将粥喝完了之后,站起身,着急忙慌的道,“我得走了,今日还有一场丧事!你还吹嗦呐!一会就下来啊!” “……”赵佳和抿唇看着班主离去的身影,若有所思。 “砰”地一声,梁容瑾把手里的碗重重的丢到了桌上,赵佳和满眼惊诧地望了过去。 “你抽什么疯?” “表哥?你跟别人说,我是你表哥?”梁容瑾皱眉质问。 这一瞬间,赵佳和有种梁容瑾根本没失忆的错觉,这个凶巴巴的样子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让人不喜欢。 “那你说我是你什么?”赵佳和也放下了手里的碗,专心和他吵架。 “你不是我娘子吗?” “夫妻多的是表哥表妹的!是表妹就不能是娘子了?”赵佳和立刻怼了回去。 他都失忆了,这不会那不会,也没钱又没权,她还怕他干什么? “那也不行!我俩长得一点也不像表哥表妹!”即使赵佳和这样解释,梁容瑾仍然余怒未消。 “没听说表哥表妹有长得像的!你上次还跟人家说我是你小厮呢,我都没像你这样生气呢!” 赵佳和冷哼了一声,端起碗将粥喝完,也不理会梁容瑾,起身就走。 “你去哪?” 梁容瑾拉住了赵佳和的手。 “出门赚银子啊!” “吹嗦呐?那岂不是卖艺?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身份?”梁容瑾也站了起来。 “我什么身份啊?我身无分文啊!不赚银子怎么给你补身子啊?” 第247章 现在是个傻子 梁容瑾眨了眨眼,再一次笑得像个白痴一样,他轻轻地松了赵佳和的手,轻声道,“你赚银子竟是为了给我补身子的?” “是啊!所以你给我老实点待在这里等我回来,不要随处乱跑,给我惹祸!要不然回来就打死你!听到了没?” 赵佳和指着梁容瑾的鼻子凶神恶煞的骂的非常爽,随后,转身离开。 她没有看见的是身后的梁容瑾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一双眸子幽幽沉沉的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呆立久久。 到了马车里,见华生已经端坐在里面,那清俊淡雅的一张脸还未粉黛,又白又嫩,赵佳和暗吃了一惊,却还是礼貌的对他笑了笑。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不知道这马车是怎么安排的,怎么能孤男寡女的同坐一起呢? 林丫头坐在马车前,回头对着赵佳和调笑道,“佳和姐姐,昨日你半路离去,华生哥哥的辫子都甩丢了!” “……” 赵佳和更是尴尬的呵呵一笑,只好转过身诚恳的对着华生道了歉,“昨日表哥突然醒来,我实在放心不下!还给你带来麻烦,真是过意不去!” “无妨!本也是我的过失!”华生不以为意的笑笑。 然后,又冷场了。 赵佳和没话找话聊,又问了一句,“我没来之前都谁给你吹嗦呐啊?” “可能是小兰吧,也有时候是别人,就是瞎吹一通,没你吹的好听!” 语毕,华生脸色微微一红,又笑问道,“竟不知赵姑娘对嗦呐还有如何高的造诣!” “……”赵佳和抿唇不语,脸色有些滑稽。 这话一听就感觉不是夸人的! 好像在嘲笑她什么不好学,非去学嗦呐这种专门唱喜丧的乐器。 “我其实笛子和箫吹的更好!”赵佳和心有不平,补了一句。 “当真?” 华生眼中泛光,随身掏出了一支竹笛递给赵佳和,“吹吧!” “……” 赵佳和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她呵呵一笑,“现在?这马车摇摇晃晃的也不好吹啊,下次吧!” 一般人说“下次吧”就是委婉的拒绝,赵佳和是这么想的。 “好。” 因为在马车里畅谈了一番,接下来,华生甩辫子哭丧的时候,赵佳和的嗦呐吹的更是卖力了! 一整场丧事给人家办的风风光光的,结束的时候,主人家特意赏了一锭银子给赵佳和。 她笑得乐开了花。 回到云来客栈,赵佳和趴在柜台前,嘱咐掌柜的炖一只鸡送到房里,就转身朝楼上走去。 “赵姑娘!” 华生在背后叫住了赵佳和。 赵佳和回眸,眉头微挑,眼尾含笑,询问道,“何事?” 华生快步走上前,脸色微微一红,将手里的竹笛递给了赵佳和,“想听姑娘吹奏一曲!” 见华生目光澄净,三番五次的请求,赵佳和实在不好意思拒绝,伸手将笛子接了过来。 “恐怕不行!” 一道低沉的男声响起,梁容瑾自华生身后而来,上前一步揽过赵佳和的肩,将她手里的笛子又还到了华生的手里,说道,“你们今日带她出去太久了!她得跟我回房了!” 话音一落,梁容瑾便揽着赵佳和踏上了台阶。 等到身后的人都看不见了,赵佳和抖落了梁容瑾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幼稚!”她轻啐了一句,加快了脚下的步子回了房。 “你说什么?!”梁容瑾双眼怒睁,气急败坏的跟在身后,喋喋不休的抱怨。 “那么一个小白脸让你吹笛子你就吹笛子?那根笛子那么旧了,他肯定吹过了,你也敢接?” “我让你吹,你吹了吗?” “明天不许去了!” 赵佳和一言不发,快步回到房里,倒了一杯水,喝光了之后,才撑着桌沿,回过身来看梁容瑾,眉间蕴沉,突然有些发愁。 他到底还是摔傻了吧? “好了,我知道了!班主说了,明日出发去京城了!”赵佳和满身疲累的叹了一口气,转身朝床边走去。 梁容瑾一怔,上前将赵佳和抱了起来,眼中似掠过一丝懊悔之意,片刻之后又极速敛去,快得好像只是一抹幻影。 他问,“你……为何要去京城?” “要请宋大夫给你看脑子啊!这么傻下去可怎么得了啊?”赵佳和笑着抬手轻轻地捏了捏梁容瑾的两颊,那脸颊生硬得很。 听她说他傻,也未见他生气,眼底反倒映了一水的柔意。 被他这么一望,赵佳和脸上的笑也逐渐散去,双手下意识的环上他的肩颈。 指尖触到一片湿意,软软绵绵的。 她吃了一惊,定睛一看,他身上那件衣裳微湿,脚尖也染了水污,显得脏兮兮的,分明就是去淋雨了! 瞬间双眼盈满怒意,她推开了他,质问道,“你偷偷跑出去玩了?” “……” “你现在是个傻子!你知道外面有多危险吗?坏人会把你抓走关起来的!”赵佳和坐在床沿,脱了鞋子,脸上的神情就跟骂自己没出息的儿子一般。 “……你说谁是傻子?” 梁容瑾头顶乌云,脸色黑沉一片,隐在袖子里的一双手都握紧了,恨不得上前去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可恶女人抓走关起来。 赵佳和拉过被子盖在了身上,脸上挂着轻篾的笑容,挑衅的仰头看着立在床边双眼冒火的梁容瑾。 “你不是傻子?那你现在下去跟掌柜的结帐!上次是你放了两锭金子,掌柜的只认你!” “你等着!” 梁容瑾火冒三丈的用手指尖戳了戳赵佳和,转身就走。 世界终于安静了! 赵佳和心满意足的躺了下去,闭眼前嘴边忍不住溢出了一抹浅浅的笑意。 梁容瑾傻起来比不傻的时候可爱一点点! 出了门的梁容瑾凭着一股子的傻劲刚下了台阶,忽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让赵佳和用激将法给赶出来了? 他难以接受地又走了回去,刚到门口,房门没有关严,透过两扇虚掩的门缝可以看到她躺在床上,双眸紧闭,一动也不动,已然熟睡。 看了一会,他不知不觉地笑了起来。 “赵佳和才傻!” 第248章 被打断了腿 赵佳和觉得班主可能是夜观了星相,厉害得不得了。 晨起还下着毛毛雨,等到一队人准备出发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天色白茫茫的,从远处的云层上似乎泄下来一束微弱的阳光,无关痛痒的照在大地上。 让人见了心情特别好。 “廷业哥哥,这是我们从家乡带的肉干!给你吃!” 林丫头坐在马车前面,从包袱里掏出几粒晒的黑黑的牛肉干递给梁容瑾,脸上尽是一种孺慕之情。 林丫头年纪最小,在戏班里除了班主,见了男子就叫哥,见了女子就叫姐,如今叫“廷业哥哥”也并无不妥。 但是,赵佳和还是因为这一声软软糯糯的,像是叫情哥哥一样的“廷业哥哥”,很没出息的不高兴了! “你身子刚好,需要补身子,这一路上京,旅途遥远,你还是吃些的好!”林丫头见梁容瑾没接,便伸手拉过了他的手,将手里的肉干放在他的掌心。 梁容瑾看了看手心那和块黝黑的肉干,内心很想拒绝,但一回头见赵佳和杀意满满的看着自己,鬼使神差的,他垂首笑着道了声谢。 “你叫什么名字?”梁容瑾对着林丫头笑了起来。 说这一句话时,他的嗓音依旧低沉,却在他的刻意控制之下,满是温柔,听起来就能让人浑身发麻,仿佛有一股暖流丝丝缕缕的拔弄着心弦。 又撩妹! 赵佳和暗自握了握拳头,想找块板砖来再把他打到半身不遂! 林丫头脸上一红,低头涩涩地回答道,“我叫林丫头。” “你没有名字吗?”梁容瑾又问。 “丫头就是我的名字啊!我娘把我卖给班主的时候我才五岁,班主也懒得给我改名字,就这么一直叫到现在了!” 梁容瑾哦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一旁冷眼旁观的赵佳和,生怕梁容瑾再来一句,“我给你取个名字”什么的,那就没完没了的。 于是,她用手毫不客气的推了推林丫头肩膀,催促道,“快点,要出发了!班主上马车了!” 林丫头狐疑的看了一眼赵佳和,还是听话地回头坐好。 “怎么让这么小的孩子驾马车?我来吧!丫头坐后面吧!” 忽然,梁容瑾又来了一句,赵佳和气的吐血! “不用!我在戏班里经常驾马车!” 林丫头回头冲梁容瑾甜甜的笑了起来,心里暖和和的,关切的问他,“廷业哥哥不是被打断了腿吗?还是好好歇着吧!” 打断了腿?! 得干了些什么才会被打断了腿啊? “……”梁容瑾神色一滞,脸上那抹温润入心的笑意霎时不见,回头冷冷的望了一眼赵佳和,咬牙道,“我被打断了腿了吗?被谁啊?” 这一冷一热的对待真是让人看着糟心不已。 赵佳和冷哼了一声,别开眼去,不想理他。 很快,马车便朝着京城的方向前进。 梁容瑾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林丫头聊着天,赵佳和心气难平,却也不愿和他们多说一句话。 益城的天气湿湿的,清风吹拂在脸上,微凉。 上次坐马车的时候,梁容瑾还生活不能自理,将她虐的死去活来,如今活蹦乱跳的,身体倒是舒畅了,心情却压抑得像个怨妇! 中午的时候,班主让所有人将马车停在了江水边。 班主带着戏班子里的男人们下水捉鱼,就连华生这种戏班的顶梁柱都去生火了。 然而,作为男人的梁容瑾却好吃懒做的混在女人堆里闲聊天。 见华生生完了火,便又和小兰一起杀鱼,赵佳和实在过意不去,也走了过去,拿出竹枝将鱼一只只的叉了起来。 华生抽空抬头看了一眼,见赵佳和手法老练,笑问道,“没想到你还会这个!” 赵佳和呵呵笑了一声,还没开口说话,就见小兰横了自己一眼,嗤笑道,“这就是个傻子都会的,好吗?” “……” 有点尴尬。 “你那表哥长得又俊,谈吐不俗,我看你是想带着他回京城重新过好日子吧,哪里像是要跟他恩断义绝的模样!”小兰啐道。 赵佳和一惊,回头看了一眼梁容瑾,见他正巧也望了过来,那眸子里微带着冷意。 他要是从这些人的嘴里头知道她当初编的那套说辞,恐怕会忍不住要掐死她的吧? 于是,她回过头拉了拉小兰,神经兮兮的轻声道,“他脑子摔坏了!以前的事都忘记了!你们别在他跟前说那些!要不然他要是记起来又去找那个女人,可怎么办呀?” 小兰摇了摇头,冷笑道,“没救了!” “为何去京城才能过好日子?”华生丈二摸不着头脑地问了一句,感觉好像自己错过了些什么秘密似的。 “呃……我爹是京城里的大官!” 说完,赵佳和便起身,把手里叉好的鱼都驾到了火上烤。 脑中忽然想起了刚出京城时,他们一行也是这般在河边烤鱼吃,就不知道秋月他们怎么样了? 天灾人祸,生死都不由人。 如果都活着,找不到主子,怕也是不好过吧! “不过,我今早听说裕王爷在永州死了!现在消息已经快马传回京城了!皇帝陛下要惊闻此噩耗,如何受得住,恐怕现在的京城也不是一个好去处!”小兰对着赵佳和的背影,用她能听到的音量说了一句。 闻言,赵佳和浑身一僵,随后,猛地回转过身来,疾步走到小兰面前,惊问道,“你听谁说的?” “官爷啊!” 小兰有些发懵的看着赵佳和满脸煞白的脸色,轻声问道,“你没事吧?你认识裕王爷吗?” 赵佳和怔怔的摇了摇头,抓着小兰的手略施了些力道,颤声问道,“官爷是如何说的?” “他们说裕王爷身死的消息之前就有一些风言风语传回京城了!说是两日前一个好像是王爷身边的贴身护卫亲自快马回京报信去了!那肯定是死了啊,还能有假?” 语落,小兰又叹息了一声,“真是可惜了!” “……”赵佳和无力的跌坐在了地上,看着不远处的梁容瑾,整个人都陷入了天人交战。 第249章 想起什么没有 裕王爷死了…… 赵佳和烦躁的搓了搓脸,双手微微的打着颤,一颗心扑腾扑腾的跳个不停,许久都静不下心来。 整个人都显得心事重重。 她淡淡地瞥了坐在她身边的梁容瑾一眼,他坐在破旧的马车边缘,微风从他的脸庞刮过,他笑得像个傻子,眉目如画,一身素衣,却仍然气质出尘。 如果裕王死了,那他是谁? 鬼魂吗? 玄影怎么能在没有找到尸首的情况下就回京禀报死讯? 前几日不是还传言裕王坐镇永州吗?怎么他一醒来,反倒被传言,死了? 皇帝一直偏爱梁容瑾,冷落梁廷修,众人皆知,皇帝是一心想将身后的这把龙椅传给梁容瑾的。 一旦死讯传来,只怕尚京将会陷入一片腥风血雨之中。 难怪前两日有人拿着他的画相四处抓人,只怕是谢青城早就收到了消息,要趁着这个机会将他除去,永绝后患。 若是真的死了也就死了,和她也没多大关系。 但他分明就没死,好端端的坐在她的身边,只是失去了记忆,万一等他哪天记起来了,无法面对已经翻天覆地的结果,恐怕会遗憾终生。 她不可能代他去做选择! 何况,在这种情况之下,京城对于梁容瑾来说,只怕是龙潭虎穴,有去无回了。 “你怎么了?” 见赵佳和忧心忡忡的望着自己许久,也不曾言语,梁容瑾伸手抚了抚她的脸颊,柔声问道。 “你想起什么了没有?”赵佳和抓住了梁容瑾的手,急切地问道。 “想起什么?”梁容瑾不由得失声笑了起来。 “比如说……”赵佳和突然住了嘴,看了看前面驾马车的林丫头,把车帘子放了下来,倾过身子,俯在他的耳边,悄声提醒道,“皇上啊,皇后啊,太后娘娘啊!” 这声音轻轻柔柔的,拂过他的耳廓,引起一阵酥麻。 梁容瑾隐在微暗车厢里的一双眸子不自觉深了深,伸手揽过赵佳和的腰,唇边溢出一抹极浅的笑意,嗓音低低的,悄声反问道,“想他们做什么?” 赵佳和忧心如焚,也没意识到自己此时几乎已经是挂在了梁容瑾的身上。她想到失忆的人都是需要刺激才会把记忆想起来,需要一个很重要的点。 比如说故地重游,或者说是心中所爱? 一想到这个,赵佳和心头猛地一缩,就像是缩没了一般,全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动。 自己到底不是他心中最爱的那个女人啊,所以即便日夜相伴,也无法唤醒他的记忆。 她咬了咬牙,双眼死死地盯在梁容瑾的脸上,试探性地开口念了一句,“那……赵佳惠呢?” 只见他神色如常,那双漆黑如墨的瞳孔愈发的深遂,像是蕴藏着一股能将人沉溺的旋涡,唇角略微生硬。 没有说话。 最后,他轻叹了一声,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因为外面有个小女孩在驾车,马车也很破旧,车帘子随风轻轻地打在他们相拥的身体上,私密性太差了一些。 不过一记浅吻,梁容瑾便松开了赵佳和。 “这样的日子开开心心的不好吗?没有以前那些烦心事,只有你和我,你瞎想那么多做什么?” “你甘愿一辈子过这样的日子吗?”赵佳和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梁容瑾轻笑了一下,伸手揽住赵佳和的肩,让她靠在他的怀里,轻声道,“只要你在我身边,过什么样的日子都是一样的!” “真的?”赵佳和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仰头问他。 “嗯。” 赵佳和靠在梁容瑾的怀里,双手揽着他的腰,笑容灿烂,想收都收不住,轻轻的呢喃出声,“还是失忆的好啊!” 梁容瑾微微一僵,生硬的问道,“以前对你不好吗?” “不好。” “不可能!” 梁容瑾当场反驳,短短的三个字说的荡气回肠,不容他人质疑,仿佛失忆的那个才是赵佳和似的。 赵佳和收了脸上灿烂的笑容,冷笑了一声,从他怀中爬了起来,也不想想看那个想将她从悬崖上丢下去的男人是谁?! 那个将她错认成赵佳惠的男人又是谁?! …… 夜深了,一行人也没能在天黑之前赶到下一个地点。 山林里湿气很大,到处都是浓雾,一眼望不到路,远远一看,仿佛是进入了鬼域之地一般。 班主决定原地休息一夜,等天亮再赶路。 下了车,众人又都散去,生火的生火,取水的取水。 只有梁容瑾一人在马车上忙的热火朝天,赵佳和倚在马车边看着他一箱一箱的把木箱子搬下来,十分不解地问道,“你干什么呢?明天还得搬回去,你这不是找事做吗?” 梁容瑾忙完之后,流了满头的汗,他抬手擦了擦,看着空空荡荡的马车,满意的笑了笑,“外面冷,现在这样,你可以睡马车里!” 赵佳和哦了一声,垂首微微一笑。 “走吧。” 梁容瑾伸手包裹住赵佳和的手,拉着她往迷雾重重的山林里走去。 “去哪?” “打点东西给你吃。” “那你自己去就好了!” “不行,你要与我在一处!” 不知为何,赵佳和听到他说这一句话的时候,脸上的笑意止也止不住,那微扬的语调,像温泉水一般丝丝缕缕的透过空气渗透进她的身体里,浑身感觉到舒展开了似的。 但这种别样的心情也没维持多久,越往深林里去,就越黑暗,四周静悄悄的,只有他们踩在黄土地上的声音。 赵佳和不自觉揽紧了梁容瑾的手臂,埋怨道,“早知道带个火把进来了,这么黑,一会我们迷路了怎么办?” “带火把进来就碰不到野味了!”梁容瑾悄声解释了一句。 “那你看得见吗……” 话还没说完,一坨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自她脚边倏地一下钻过去,吓得赵佳和惊声尖叫了起来,整个人都跳了起来,挂到了梁容瑾的身上。 梁容瑾眼明手快的一手扶住了赵佳和的腰,一手朝那东西扔出一枚小锋利的小石头。 那边响起了一记闷声,那东西倒在了地上不断的抽搐。 梁容瑾忍着笑,搂着已经吓破胆子,在嘤嘤哭泣的赵佳和走过去,拎起那东西在她面前晃了晃。 原来是只野兔子。 第250章 一块破玉 梁容瑾摇了摇头,仰头轻叹了一声,似自言自语般喃喃道,“真不知道你当时怎么有胆子敢跑的!” 赵佳和仍然在哭,哭得耳朵嗡嗡的,像是有一道天然屏障隔绝了外界的声音,只听见梁容瑾的声音响起,却没听清他到底说了些什么。 她抹了泪,仰头问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梁容瑾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 …… 火柴还在燃烧,夜晚山林里的风有些猛烈,赵佳和早早地就和林丫头一同躺在马车里,已经熟睡。 树叶被风吹动发出沙沙的声响,偶有几只鸟儿鸣叫两声。 万赖俱静。 良久,白雾迷蒙的山林里忽远忽近的传来阵阵马蹄的声音,急速又齐整,听起来训练有素。 哒哒哒…… 不止一匹。 靠在马车边正闭眼休息梁容瑾,猛然间,忽地睁开了眼睛,神色如常,侧目望向了深林里。 一双漆黑的眸子霎时染上了些许淡淡的血腥之气。 几声极轻的马蹄嘶叫的声音传来,紧接着就是一片刀剑相接之声,由于距离太远,他也只能隐约听见一些细微的声响。 森冷又凛冽。 就像是两帮人马正在漆黑的深林里,酣畅淋漓得厮杀。 不知过了多久,深林里的声音渐歇,一切又恢复了宁静。 死一般的寂静。 他轻扯嘴角,复又闭上了双眼。 …… 益城到尚京城快马两日就能到,但赵佳和一行拖着几大箱的行头,走走停停,到通州已经是十日之后的事情了。 暮色降临,尘土飞扬,天边霞光万道,漫于天迹,晕出了一片橙色的天地。 到了临近尚京的地方空气都干燥了许多,路上也再也见不到泥泞的道路,班主站在客栈面前,风尘仆仆的。 “这里是通州,离京城就五十里地了!今夜咱们就在这好好地歇息一晚,明日一早出发去京城,中午就能吃到京城的饭了!” 班主一声令下,自己都开怀的笑了起来。 赵佳和望了望身旁笑容灿烂的梁容瑾,脸上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真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啊! 都快到京城了,他还是老样子! 不过这一路上倒是安生得很,既无官兵抓人,也无山贼挡道,运气真好! “要不,咱们还是先别回京城了!”赵佳和拉了拉梁容瑾的衣袖,出声询问。 即便安全的入了宫,以他现在这种心无城府的状态,恐怕连他自己都护不住。 梁容瑾嗯了一声,低头看着赵佳和笑了笑。 “佳和,到了京城,你就要去找你爹了吧!”班主走了过来,眉开眼笑地问赵佳和。 赵佳和僵硬的笑了笑,点点头,说道,“班主,这些日子多谢你的照料了!明日我随你们进京,取了银子再跟你赎回那块玉。” 班主一愣,似乎是没想到赵佳和会提起这个茬,随后恍然想起还有这么回事,低头笑了笑,回身去马车上取了那块古玉递给了赵佳和。 “这个还你!一路作伴相行,在云来客栈也是你表哥付的银子才让我们有一处遮风避雨之处,我岂能再要你的银子!咱们就当交个朋友,你明日有空请我们去你家唱个戏就成!”班主说完,自顾自哈哈大笑了起来。 “……”赵佳和脸色一白,唱戏就算了,还不如直接给银子好了。 “是啊,还有去你娘坟前的时候也记得叫上我们,让我们也看一看那认罪忏悔的场面!”小兰也凑了过来,怯怯地望了一梁容瑾,捂着嘴笑得很含蓄。 “小兰!”班主横了小兰一眼,拉着小兰离开了。 梁容瑾伸手拿过了那块古玉,看了看,随口问道,“这块玉怎么在你这?”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 接下来,赵佳和絮絮叨叨,添油加醋的把怎么从张大娘那里醒来,张大娘是怎么说他救不活了,怎么的见财起意,最后这块古玉又是怎么被云来客栈那个不知死活的掌柜拒之门外。 讲的是一清二楚,一点也不含糊。 末了,她又问了一句,“你既然将这块古玉贴身收藏,为什么不是什么见玉如见人之类的万能宝物?就一块破玉也值当你日日收着?” “……”梁容瑾脸色微沉,有些尴尬。 赵佳和更觉尴尬,为什么她最近总是很奇怪的会忘记梁容瑾失忆了这件事呢? “几位客倌,这是打哪里来的啊?” 掌柜的一见有大客来访,急忙殷切备至出来迎接。 “我们是从永州过来的!正要赶往京城去呢,今日打算在此地休整一下,不知今日还有客房吗?”班主笑着回道。 “有的有的,快些进来!” 掌柜的领着班主率先走进了客栈,热情的招呼道。 “我看你们是个戏班子吧,如果不是非要去京城,我还是劝你们啊换个地方去唱吧!如今的京城可没那么容易进去呀!” 班主一听,心中不解,忙拉着掌柜的问道,“这是为何呀?我们大老远的跑来就是要去给京中大官的母亲贺寿呢!” “贺寿?估计是黄了!如今裕王都没了,圣上听闻噩耗,当朝吐了血,一病不起,都罢朝多日了,谁家敢摆宴席啊?” 班主的脸色骤然大变,呆立无语。 赵佳和在听到“圣上一病不起”的时候,脸色就变了,她下意识的转头去看梁容瑾。 他脸上倒是没什么表情,唇边还隐隐地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仿佛这些都与他无关一般。 掌柜的又摇了摇头,说道,“京城的各个城门口都在严查,你们这么多人,东西还这么多,恐怕不让进!” “……这可如何是好啊?”班主愁白了头,呆呆的站着,一时之间倒没有了主意。 见状,梁容一瑾低头笑了笑,轻声道,“班主大可明日独自一人先进京城,找到那位大人,若他不打算办寿宴了,就让他直接结了银子,既是为母贺寿,岂会舍不得这点银子?” “说的也是。若果真如此的话,咱们倒还省了那唱戏的力气了!”班主说着说着,又笑了起来。 回了房之后,赵佳和便拉着梁容瑾坐到了床沿,神情严肃且认真的对着他嘱咐道,“明日我与班主一同去一趟京城,你就待在这里哪儿也不要去,知道了吗?” “你去干什么?” “我去拿银子!然后我们浪迹天涯,再不回尚京了,好不好?” 第251章 我恨你 赵佳和也想清楚了,与其去送死,不如什么都不管,总归两个人是在一处的。 “你别去!”梁容瑾望着赵佳和,目光异常的温柔,伸手抚了抚她微微发凉的脸颊,“你没听掌柜的说吗?京城很危险,你一旦进去了就出不来了!” 赵佳和想了想又道,“我乔装打扮一下,又装成男子去!怎么样?” “不行!”梁容瑾粗声粗气的拒绝。 随后没有再让她说话的机会,起身离开。 “我去给你打热水。” 说是打热水,赵佳和原以为梁容瑾不过是打一盆洗脸水而已,却没想到的是不过片刻功夫,他给她打来了一大桶洗澡水。 还有红艳艳的花瓣漂浮在水上面。 赵佳和一脸惊喜地看着把袖子拉得老高,手里还提着木桶的梁容瑾,走过去,轻轻地捏了捏他的脸颊以示感谢。 在他颇为不爽的目光之下,笑眯眯的说道,“好了,我现在洗澡了,你先出去吧!” 这说话的口吻完完全全就把梁容瑾当成了一个专门提热水的店小二。 但是,梁容瑾已经顾不得生气了,他倚在屏风旁,目光似轻佻似打量地望着正背对着他脱衣裳的女人。 夜里,烛火微弱,梁容瑾双眼微眯,越看越觉得移不开腿。 直到她身上一丝不挂,打算迈进浴桶之时,他上前从她身后一把拥住了她,哑着嗓子在她耳边轻轻吐出,“一起!” 赵佳和浑身一僵,缩着肩膀,忍着他时不时的啃咬,抓住了他搁在她身上不断攀升的两只手,轻斥道,“这么小的浴桶哪里洗得了两个人?” “那我帮你洗!” 话一落,梁容瑾便将赵佳和抱了起来,轻轻放入了水中,在她的惊呼声中,不由分说的吻住了她的唇。 一双手在水中放肆的四处游走。 片刻之后,旖旎春色,水花四溅,一室靡靡之音。 一直到明月高悬,赵佳和才被洗完了澡,梁容瑾将她抱回了床。 连日来的奔波劳累,再加上越接近京城,她心中便越是焦虑不安,方才又被他不要命的往死里折腾。 没过多久,赵佳和已经沉入了梦乡。 感受到身边的女人平稳又绵长的呼吸,梁容瑾轻轻将她搁在他胸口的手放了下去,拉开被子下了床。 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拉开门走了出去。 走到远处的空地上,梁容瑾双手背在身后,微微仰头望了望夜空上那一轮皎洁的明月,微微一笑,眉眼中略带着的锋芒一如从前。 哪有半点憨傻的模样。 倏然,两道黑色的身影自树上一跃而下,跪倒在地。 “参加王爷!” “嗯。” 梁容瑾回头看了一眼客栈的方向,轻声问道,“暗卫都安排好了?” “是!属下不敢怠慢!”黑影回答。 静默片刻,玄影看了看梁容瑾颀长清冷的身影,低头叹道,“属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梁容瑾收回视线,侧目而视,没有说话。 言外之意就是,有屁快放! “王爷如此欺骗王妃,难道不怕王妃秋后算帐吗?”玄影一想到赵佳和那个生气撒泼的样子就浑身发麻,他非常担心梁容瑾承受不起。 梁容瑾不露痕迹的瞪了一眼玄影,沉声反驳道,“我没有欺骗她!她希望如此,我只是没有戳破。” 只是,突然也很想这样简简单单的和她在一起。 她还说,要和他浪迹天涯! 他的唇角上扬了一个弧度。 “……” “……” 梁容瑾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玄影这么急切的解释,他脸色一沉,话锋一转,沉声问道,“秦观山找到了没有?” “找到了,已经安排妥当,请王爷放心!”玄影说完,忍不住又提醒了一句,“王爷,秦观山此人信不过!为何还要救他?” “谢青城为了对付我,不惜破坏益城的水坝,让永州的百姓给我陪葬,秦家山庄上下几百口人全都死了!还诱骗沈浪,为的就是趁机将他除去,如果秦观山再为谢青城卖命,岂不是自寻死路吗?” 梁容瑾轻笑出声,眼底却丝毫没有笑意。 “这一路上你们都处理得很干净!谢青城应该也知道我还没有死了!今晚本王便入宫见一见父皇吧!” 星夜里,三骑快马朝着尚京城的方向一路绝尘而去。 …… 赵佳和又做梦了。 梦里,有一栋山间竹林的茅草屋,屋外有一片农田。 她在屋里,围着灶台忙得团团转,身边跟着一个一岁多,刚会走路的小娃娃,口齿不清的喊着,“娘。” 她时不时地侧眸看上一眼,心里眼里满是爱意,唇边忍不住溢出一抹傻傻的笑容。 屋外的农田里有一个男人正在挥汗如雨的种菜,看不清长什么样子,但是日头很大,阳光很刺目。 那抹高大颀长的身影越看越熟悉。 突然从天而降几名黑衣人,大白天的穿着黑衣也不嫌热。 刀光剑影之下,男人被刺中倒地,流血不止。 她丢下手里的锅铲,疯狂地跑了出去,眼前的一幕令她的心脏差点骤停,只见那男人长着一张和梁容瑾一模一样的脸,倒在地上嘴巴一张一合的不知道在和她说些什么。 她凑近了听。 “我……恨你。” 她吓了一跳,跌坐在地。 忽然,身后孩子凄厉的哭喊声传来,她蓦地回头去看。 那几名黑衣人越过她,将那个孩子高高举起,一下就摔死了。 “啊!” 赵佳和猛地睁开了眼睛,四处漆黑一片,静谧宁静。 只有她剧烈跳动的心跳声,和粗重的呼吸声。 还好,只是一个梦。 但是梦中他死前呓语而出的那句“我恨你”却萦绕耳边,挥之不去! 若是就这么将他拐走,他将来想起来了会恨她的吧? 赵佳和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水,转过身,手臂却扑了个空。 她微微一愣,这才定睛一看,原本睡在身旁的梁容瑾早已不知所踪,被褥已经凉透了。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颤着声音喊道,“容瑾……” 无人应答。 她的心一点一点的往下沉。 也不知道究意在黑夜里等了多久,房门终于被推开。 梁容瑾从屋外走了进来,见赵佳和静静地坐在床上,目光幽幽的望着他,他轻笑了一下,“你怎么醒了?是我吵醒你了吗?” 赵佳和摇了摇头,突然放下了心,揽着他的手躺到床上,什么都没有问。 第252章 心情不好 次日一早,整个京城都沸腾了,有人欢喜有人忧。 就连通州的这个小客栈里也是人声鼎沸,四处都是议论纷纷的声音。 “听说裕王爷没死,昨夜里特意入宫见了圣上!” “是吗?那可真是命大啊!” 有两个从尚京出来的小老头扯着嗓门大声的谈论着,好像自己得到了什么惊天大消息一般,不大声点说都显不出他们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可不是嘛。只是听说受了伤,这会子正在裕王府里闭门养伤呢!” 闭门养伤? 默默坐在角落里吃早饭的赵佳和,忍不住抬眸看了一眼坐在她身边正淡定吃着饭的梁容瑾。 “怎么了?”梁容瑾回过头来,展颜一笑,夹了一颗小豆子放到赵佳和的碗里。 赵佳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没什么。” 一旁的班主悄摸摸地凑了过去,嘻嘻哈哈的,连忙问道,“裕王都回来了,那这城门口该放行了吧?” 那老头回头一看,竟是个风韵犹存的女人主动来找他问话,他眯眼笑了笑,答道,“还没有呢,这裕王爷回来了,城门口反倒是更严了,等闲人不得进去!如今啊,是出来容易,进去难啊!” “唉……”班主愁眉苦脸地摇头叹息,正欲走,那小老头横跨一步拦住了班主。 “这位小娘子要上京城干什么呢?守城的将士是我侄儿,你要是想进京,我可以帮你啊!” “当真?” 班主大喜过望,随后又见那老头一副色胆包天的模样,忍着内心嫌恶的感觉,继续问道,“我们是个戏班子,大老远的来就是要上京里给大官母亲唱戏贺寿!不知这位大哥能否帮忙通融通融?” 赵佳和放下了碗,仰头轻叹了一声,班主也太饥不择食了些,那小老头一看就是个猥琐的小老头,绝计就是想要占便宜的。 她蓦地起身,正要去找班主,手腕便被梁容瑾拉住。 “那边出不了大事,你别惹事!” 听他用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说这话,赵佳和突然就一肚子火气,也不知道怎么就会生那么大的气。 又委屈又难过。 一把甩开了梁容瑾,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回头一看那小老头已经把手搭到了班上手上。 她发神经一样转身冲了过去,拉开了班主,一脚就把那个小老头给踢翻在地。 众人愕然。 赵佳和从来都是一副温和柔弱的模样,这般火气冲天的当众打人,连小兰都做不出来! 小老头跌在地上嚎嚎大叫,却也不敢怎么样。毕竟天子脚下,什么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可能出现,不敢随便打回去,吓得连忙捂着肚子跑了。 眼看着赵佳和还要追出去打人,班主连忙抓住了她,“佳和,你干什么啊?” “这就是个骗子!班主你怎么能信呢?” 赵佳和借题发挥的撒着火气,拉住班主的手,一脸认真的说道,“我还认识长宁王呢,我带你去京城!反正我也要去!” 语落,赵佳和就拉着班主往门外走去。 梁容瑾眼明手快的上前一把将赵佳和扛在了肩上。 “她今天和我耍性子呢,故意胡说八道来气我的!” 他冷着脸摞下一句话,便转身回房。 “谁胡说八道了?你快放我下来!混蛋。” 班主等人惊魂未定,由于赵佳和今日过于反常的举动,他们一致都相信梁容瑾说的话。 “这佳和是不是也摔坏脑子了?”小兰凑了过来,神经兮兮的问了一句。 “可能心情不好吧!”华生若有所思的应了一句。 回到房里,赵佳和坐在床沿,梁容瑾靠在桌沿,双手抱胸,两个人都冷着脸,互相都不看对方,也没有说话。 心思各异。 梁容瑾轻叹了一口气,淡淡地瞥了一眼赵佳和,他最怕两个人像现在这副样子,仿佛永远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大网,永远走不近。 “佳和……” 梁容瑾刚开口轻唤了一声,赵佳和便冷着脸踢掉了脚上的鞋子,躺到了床上,面朝里,一副不想听他说话的样子。 原来昨夜,他是回京见皇帝了。 原来,他什么都没忘。 那么这些天来,她的担惊受怕全成了一场笑话,昨夜的那个梦此刻更像是一把尖利的刀子一下一下的刮在了她的心头上。 亏她还一度以为前半夜的至少还算是个美梦。 轻微的开关门声音自身后响起,赵佳和缓缓地回过身,屋子里已是空无一人。 他走了。 说不清什么样的心情,一股淡淡的失落萦绕在心间。 胸口像是闷着一块石头,晦涩难言。 “佳和姐姐!” 林丫头在外面敲了敲门。 赵佳和幽幽叹了一口气,下了床,把门打开。 “什么事?” “姐姐如果心情不好,不要老憋在心里,会憋出病来的!” 林丫头说的认真,那忧愁的小脸上写着“我很关心你”几个大字,虽然被一个小孩子哄,面子上有点过不去,但是赵佳和还是很诚恳地道了声谢,就打算关门回房。 “心情不好就出来走走,如果老待在屋子里只会心情更不好!” 男人的声音很清润。 是华生。 这个时候,赵佳和才发现屋外竟然还站着一个人,她伸长了脑袋朝声音的主人看了过去。 华生半倚在墙边,正斜倪着她,手里握着一支竹笛,还是上次梁容瑾嫌旧的那支。 午后,客栈的后院里,种了几盆花,开得正艳,角落里围了一个小圈,里面养着几只鸡,咕咕地叫着。 华生就立在那鸡圈旁,手持竹笛,吹出的曲子婉转动人,微风拂动衣袖,脸上的神情淡漠又精致。 那明眸皓齿,翩若惊鸿的模样,倒与这市井之地,显得尤为的格格不入。 林丫头坐在石凳上,一眼都未曾从华生的身上移开,满眼都是星光。赵佳和听着曲子,更加忧伤了。 她一手撑在石桌上,一手握着酒杯。 不知不觉,已只剩半壶酒。 大约是掌柜的黑心,将酒渗了水,酒不够浓,赵佳和一点醉意都没有。 神情恍惚,却早已双目湿润。 原来,她真的心情不好。 第253章 我从未失忆 一曲终了。 华生走到赵佳和的面前,低头看了一眼,轻问道,“佳和,你究竟怎么了?如果当我们是朋友,可以和我们说说。” 赵佳和轻轻扯了扯嘴角,像个没事人一样,招呼着华生坐下,给他斟了一杯酒,“是朋友就一起喝点吧!” “也许我们帮不上忙,但你说出来,心里也好受些!”华生为了安慰赵佳和,举杯仰头饮尽了一杯酒。 “是啊,佳和姐姐,华生哥哥念过很多书,他会帮你开解的!”林丫头双手撑着下巴,眨巴着眼睛。 赵佳和吸了吸鼻子,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一手托着腮,笑看着华生,轻声问道,“如果你爱得死去活来的一个人,不爱你怎么办?” “……”华生微愣。 不是因为赵佳和说的话,更因为她那略带酒意,冲他妩媚懒散的一笑,很美。 见华生一脸懵圈,迟迟说不出话来,赵佳和一下子笑了起来,别过头,饮了一杯酒,似乎是自言自语道,“不爱就不爱了吧,还整日一副热情又虚伪的样子,搞得好像他多爱你一样,其实都是假的!等到你彻底沦陷的时候,他就会给你致命的一击!让你哭都找不到地方!” 林丫头收了手,怔怔的坐在石凳上,看着赵佳和一脸的同情,喃喃道,“这么复杂啊?” “原以为也许会不同了!没想到不过是自欺欺人!我却连质问的勇气都没有!好希望一觉醒来,我突然发现这几天不过就是又梦了一场,我原来还在益城的云来客栈里!” “离开他!” 华生突然沉着声说了一句,赵佳和停了下来,看向他,脸上的笑意丝毫未减,反倒笑得更大声了。 “不要委屈自己,不要去吃苦,谁让你难过,你就离开谁!” 离开? “走不了呀!他不让你走!非得让你死!”赵佳和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有些颠狂。 “佳和姐姐……”林丫头有些受惊了,怔怔的望着她。 笑着笑着,喝着喝着,一壶酒见了底。 赵佳和也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桌上。 华生和林丫头对视了一眼,两人无奈地连手将赵佳和挽了起来,走回房。 还未到房门口,就见梁容瑾自房门内冲出。 一见到华生架着已经烂醉不醒的赵佳和,双眼倏然一眯,脚下步子未停,快步走到跟前去,伸手就要接过赵佳和。 华生脑子突然“叮”地一声响,想起了赵佳和方才那副受伤的样子,连忙后退了一步,竟鬼使神差的挡住了梁容瑾伸过来的手。 下一秒,一记结实的拳头一声不吭地就打在了华生的脸上。 华生是个戏角,哪受得了梁容瑾这一拳,整个人都跌到了墙上去,嘴里哇地吐出一口血水来。 “廷业哥哥,你怎么可以打华生哥哥?还打脸?”林丫头顾不得赵佳和了,慌忙跑过去查看华生脸上的伤势。 梁容瑾面色阴沉的接过了赵佳和,抱着她,转身就回了房。 闻着她身上透出来浓浓的酒味,再一想她竟然那么信任华生,喝到醉成这样,心里顿时五海翻腾。 将赵佳和轻轻地放在床上之后。 梁容瑾心中郁结难纾,出了门,找了个竹林的空地,舞上了剑,剑锋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玄影站在八丈远的地方,双手抱胸,唉声叹气。 …… 赵佳和睡了很久,醒来的时候,屋子里漆黑一片,身旁依旧空无一人。 头痛欲裂。 这家客栈八成是家黑店,酒喝不醉也就罢了,宿醉醒来,整个脑袋就像是要炸开一样,疼入骨髓。 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想起身喝口水。 “醒了?” 男人的声音自暗处传来,低沉不带喜怒。 赵佳和心头一惊,起身朝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 只见一道黑色的人影缓缓地走到桌边,点燃了油灯,屋子里一下子亮堂了起来。 看着那道高大颀长的身影,一身玄黑色的长袍,衣裳整洁又大气,宽肩窄腰,贵气逼人。 赵佳和的双目霎时泛起冷意。 他竟然穿上了朝服。 梁容瑾倒了一杯水递给了赵佳和,淡淡地道,“既然醒了就走吧!” 赵佳和接过水,喝光了之后,才反问道,“是回王府吗?” “京城暗潮汹涌,你不要去!这里人多嘴杂,也不适合你!” “那去哪?” 两个人的对话十分客套生疏,一问一答间都不带任何情绪,仿佛就只是两个冰冷的没有思想的人。 良久,梁容瑾带赵佳和回到了农庄里。 秋月早已等候多时,上前一步,看见赵佳和时,双眼都泛起了红。 “姑娘……” 梁容瑾先行翻身下了马,伸手将赵佳和从马上抱了下来。 她落到地上之后,不露痕迹的将他搁在她腰上的手隔开,朝秋月走了过去,眉开眼笑地说道,“秋月,你没事吧?” 秋月摇了摇头,“我们都没事!是姑娘受苦了!” 赵佳和笑着点点头,迈开腿打算回屋去。 身后的梁容瑾快她一步,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臂,她一怔,愣愣的立着,没有回身,也没有说话,脸上的神情淡淡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梁容瑾也不说话。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见状,玄影和秋月十分知情识趣的退下了。 月夜下,赵佳和清冷的脸庞让梁容瑾心中略微慌乱,他此刻一点也不想离开。 这世上她会对所有人笑,却唯独不想搭理他。 甚至也不闹腾,安静听话的让人心慌。 梁容瑾轻叹了一声,上前了一步,将赵佳和扯进怀里,轻声细语道,“有很多事在等着我去做!我要走了!” “嗯。”赵佳和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这个时候很关键!我会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捧到你面前,你就在这等着我!” “嗯。” “和儿……” 梁容瑾捧起赵佳和的脸,低头吻下去。赵佳和却突然别开脸,避开了他的亲吻,他无奈之下,只好把吻落在了她的额头上。 柔软温热的双唇印在额头之际,她听到自己忍不住开口,轻声问道,“你是什么时候记起来的?” “我从未失忆。” 一开始只是头部受了伤,脑子里一片混沌,一时不清楚罢了。 后来看她对他那般上心,便舍不得说实话,恨不得自己真的失忆了! 第254章 人心惶惶 掀桌! 砸东西! 什么都砸。 梁容瑾走后,屋子里能站着的东西都让赵佳和砸了个稀巴烂,她蜷缩在满地的狼藉里,脸上的泪水不受控制的滚滚而下。 丝毫没有理会屋外秋月的敲门声和关切的询问。 好一个从未失忆。 这不是戏耍是什么? 她到底算什么? 原来从头到尾,她才是那个自欺欺人的傻子! …… 一个风和日丽的清晨,秦观山状告谢青城贪墨赈灾银两,为一已之利,指使自己杀害益城和永州的两位朝廷命官,最后为避免事情败露,竟然丧心病狂到毁坏了益城的水坝,致使永州生灵涂炭。 一石激起千层浪! 朝堂上为此争论不休,皇帝拖着病体上朝,盛怒之下将谢青城下了大狱,连带着太子殿下都受到了责难。 谢家虽然扎根百年,但却在一夕之间,名誉扫地,受万人唾弃。 皇帝一度欲废除梁廷修的太子之位,文武百官以不可动摇国本为由在宫门口跪了一地。 尚京城中,顿时人心惶惶。 农庄里,赵佳和一身粗布麻衣,头上戴着斗笠,袖子拉得老高,露出一小截细白的手腕,蹲在空地上,手里一片一片的洗着从山上摘下来的大白菜。 洗完一棵就起身,将白菜挂到了竹杆上,复又蹲了下去洗白菜。 已临近五月,日光耀人刺目,晒在身上,不过片刻浑身都已经湿透。 “日头那样大,你还蹲在那儿干什么?也不怕中了暑气!” 闻声,赵佳和抬了抬头上的斗笠,朝声音的主人看了过去,只见香香牵着绍南从门口走了进来,笑眯眯的。 因为最近京城里时局动荡,就连老百姓也是生怕一个不慎就被殃及,所以香香早早的就带着绍南躲到了乡下来。 正巧赵佳和也在,便日日都过来找她玩。 “没那么娇弱!这才什么天气啊!” 说话间,赵佳和便站了起来,日光一下子晃了进来,顿感一阵晕眩,身子跟着晃了晃。 香香急忙上前扶了一把,见赵佳和脸色苍白,双唇上的血色都褪尽了,心头一跳,连忙扶着她走到了里屋去。 “秋月,快倒杯水来,你家姑娘大约是中了暑气了!”香香朝着厨房的方向喊了一声。 赵佳和本来还没什么,一坐到里屋里,顿时感觉眼冒金星,目光所及都是白光一片,脑子昏昏沉沉的,浑身越发的难受,还有点恶心想吐。 秋月闻声,急急忙忙地倒了杯水出来递给赵佳和。 赵佳和喝了一口,症状倒未见好转,还忍不住打了个嗝。 “你说你啊,晒什么白菜啊?又不缺那口吃的,要是把身体搞垮了,可怎么得了?”香香轻叹了一口气,语气颇有些埋怨之意 秋月一听,更来劲了,急得脸都皱了起来,连声附和,“是啊!香夫人,你快劝劝我家姑娘,我说的她都听不进去!昨儿个就不太舒服了,还上山采蘑菇。” “你家王爷呢?” “王爷这阵子也忙得很,都没空来看姑娘!这几天东西都吃不进,吃了就吐!这样下去,身体可怎么受得了?我说去请宋大夫来看看,姑娘也不肯。” 香香和秋月两个人的声音在赵佳和的耳边嗡嗡嗡的响,她也听不太清楚,只觉得难受到呼吸都有些不畅快了。 整个人都晕乎乎的,就想睡觉,睡了又难受,可能真的是中了暑气了。 正打算起身回房休息的时候,就听见香香悄悄地问了一句,“你月事多久没来了?” 月事多久没来了? 多久没来? 多久? 赵佳和的脑子一下子炸开了!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还有月事这回事了! 自从被梁容瑾拐出了尚京城,月事这件事她就没来过! 算一算,起码有两个多月了! 赵佳和双眼茫然,满脸震惊之色,双手抓了抓头发,完全失去了主意。 “好久没来了,香夫人你问这个做什么?”秋月见赵佳和已经病得连话都说不出口了,便代替赵佳和回答了香香的问题。 香香低头笑了笑,解释道,“傻丫头,这个月事没来啊自然是好事啊,可能你家……” “来了!半月前刚来过!”赵佳和胡乱编了一句,打断了香香未说出口的话。 香香哦了一声,敛了笑意,“那可能就是中了暑气了,我一会啊去给你抓点药,你吃了就好!” “嗯。”赵佳和拉了拉香香的手,看了秋月一眼,嘱咐道,“我与香香姐姐有些话要说,你先出去买点果子回来!突然想吃了!” “是。”秋月不疑有他,转身离去。 赵佳和拉着香香进了屋子里,锁上了门,双手紧紧抓住香香的手,眼眶里蓄满了水雾,想说的话一直含在嘴里,半分都吐不出一个字。 这副样子倒把香香吓了一跳。 “佳和,你是怎么了?” “香香姐姐你要帮我!”赵佳和眨了一下眼睛,落下了两行泪。 “你别吓我!只要我能办得到的一定帮你!”香香反握住了赵佳和的手,心头突突地跳着。 赵佳和一咬牙,“你看我这么久了连个孩子也怀不上,身子也坏了!身边的这些个丫头全是狐媚子!勾得我家王爷把我丢在了这种地方!如今家里那个已经怀上了种!若是让她生下长子,可想而知我日后的日子可有多艰难啊!” “这……这我如何能帮得了你啊?”香香大骇,别开眼,一时也没了主意。 “你上药房去帮我抓一包落胎药,要稳稳的把孩子打下来的,不能伤了母体!” “不行不行!” 香香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连声拒绝,“那好歹也是王爷的子嗣,怎么能随意打掉呢?你做王妃的要有容人之量,不过是姨娘生的孩子怎么也越不过你去。你是正妻,那不管谁生的不都是叫你一声母亲吗?” 赵佳和抬手捂了捂脸,沉吟了半晌,倏然对着香香跪了下去,哭喊道,“香香姐,我失宠了!我求求你帮帮我!我绝不能让那个贱人把孩子给生下来!你知道我家王爷最近都在忙着政事,他根本还不知道那贱人有了身孕,我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孩子给打了,他不会知道的!” 香香吓坏了,连忙去扶赵佳和,奈何赵佳和跪得十分坚决,扶不起来,她只好也跪了下去。 第255章 吃还是不吃 “就算王爷知道了是我做的,我也绝不会把香香姐给供出来的!姐姐你就当帮我最后一次,好不好?”赵佳和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哭花了脸。 声声泪下,寸寸锥心。 没想到嫁给王爷也是这么的凄惨,香香最后实在难以抵挡赵佳和这样的攻势,轻轻地点点头。 夜里,熄了灯。 黑暗中,赵佳和独自坐在床上,盘着腿,双手托着腮,面前放着中午香香给她抓来的一包落胎药。 粉末状的,小小的一包,冲到开水里就能喝。 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吃? 还是不吃? 已经犹豫半天了,她还是做不出选择。 此时夜深人静,她忍不住抬手抚了抚肚子,这里竟然有了他和她的孩子。 如果今世不过是重蹈前世的覆辙,她注定会死,那她的孩子也就注定来不了这个世界。 最终,赵佳和还是将药妥善的收了起来,躺在床上,心跳得很快,久久无法入眠。 与此同时,尚京城里的裕王府火光冲天,哀嚎声不绝于耳。 最快赶来的是赵家人,赵怀先站在裕王府门前一身狼狈,眼看着不断吐着火舌的王府,目露恐惧之色,有些站立不住,喃喃道,“佳和一直病着,是不是还在里面啊?” “爹!”赵佳岷连忙扶住了赵怀先。 “岷儿,快让人去救救你姐姐!快点!”赵怀先有气无力的望着那不断发出惨叫声的裕王府老泪纵横。 “好好好!爹你先别激动!” 赵佳岷安抚完赵怀先,赶到一旁对着府里的奴仆怒吼了一声,“还不去救裕王妃!” 众人领命,跑了不过两步,又全都停止了去送死的脚步,在裕王府门前面面相觑,踌躇不前,谁都再不敢上前一步。 这火势如此之大,都已经烧到外沿了,里面怕早就是一片火海了! 活人连进去都困难,更不用说救人了。 折腾了一夜,天光大亮的时候,裕王府的火才算是彻底被扑灭了。 王府外围了一圈的人,从裕王妃的寝殿中拉出了一具烧得面目全非的女尸,而裕王爷昨夜里正巧在骁骑营中过夜,逃过一劫。 清早闻讯赶来,他抱着烧得焦黑的女尸,痛哭失声。 见状,赵家人更是哭声震天,赵怀先痛失爱女,当场晕倒,即日便称病罢朝。 一时众说纷云。 裕王府那样大,竟在一夜之间就烧了个精光,定是有人从中作梗。 人人都道,“裕王妃于昨夜被歹人用火烧死了!” 裕王爷更是火速入宫,在养心殿外长跪不起。 皇帝龙颜大怒,令大理寺彻查此案。 …… 夜里,空气闷热,天边电闪雷鸣,一场暴风雨正蓄势待发,找到一个合适的契机,大雨就会倾盆而下。 赵佳和盘腿坐在坑沿,双手托着腮,对于外面的风雨雷电置若惘闻,面前仍旧放着那一包药。 吃? 还是不吃? 她仍然下不了决心! 这时,一辆马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农庄门口。 从马车上走下来一个年轻的侍女,低着头急匆匆地步入屋子里,在赵佳和的房门前敲了敲。 赵佳和瞥了一眼,急忙将药收到了衣柜里,这才拉开了门。 见到了门外站着的女人时,她有一瞬的怔忡。 “清露,你怎么来了?”赵佳和微笑着问道。 清露毕竟是梁容瑾多年来从未更换过的贴身大丫鬟,现在被派过来伺候她也不是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 她十分坦然。 “见过王妃!”清露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请安的话却说得很轻很轻。 “王妃还是跟奴婢出来看一下吧!” 赵佳和心头微微一跳,见清露脸上颇为凝重,话却说得干脆利落,一时之间她倒还拿捏不准马上要看的这个东西是好东西还是坏东西了。 “看什么呀?”她一脚跨出了房门,脸上微带着笑意。 清露却又突然拉住了赵佳和的手。 赵佳和不解地望向了清露,询问清露什么意思。 “王妃要做好心理准备,不要太过伤心!” “……” 闻言,赵佳和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去,一把推开了清露,大步走了出去,见屋子个停着一辆马车,宋大夫正一脸深沉的侍立于一旁。 她心头一抽,浑身都难受了起来。 踌躇了片刻,她还是跑了过去,一把掀开了马车的帘子。 里面趴着一个人。 即使是在黑夜里,她也能清楚地看见那人一整片被烧得血肉模糊的背部,有些黑焦,还淌着血。 这是谁啊? 赵佳和强忍着胃里不断翻涌上来的恶心感,保持着撩车帘的姿势,脚下像是灌了铅,竟是半分也动弹不得。 “姑娘……” 这一声轻唤沧桑沙哑,全然不是平日里的声调。 更像是濒临死亡的声音。 正巧,天边一记滚雷响起,倏地一道闪电划破夜空,霎时亮如白昼。 那人苍白不堪的一张脸映入了赵佳和的眼里,阴森可怖。 却令她瞬间泪崩! “乳娘……你怎么成这副样子了?是谁害的?”赵佳和双腿发软,跪到了地上,哭到不能自抑。 双手轻轻颤抖着抚上了王嬷嬷的肩头。 “姑娘,别哭!”王嬷嬷一动也不动,眨了眨困倦不已的眼睛,细细地看着泪流满面的赵佳和,嘴角轻轻地扯了扯。 “老奴……来见姑娘最后一面的!没……见到你平安无事,老奴不……敢死!”王嬷嬷断断续续地说着话。 “乳娘……你不会死的!有宋大夫在,他很厉害的!” 赵佳和抹了抹泪,回身跪走了两步,拉着宋大夫哭着哀求道,“宋大夫求求你,救救我乳娘!好不好?” “王妃,别这样!”宋大夫于心不忍,弯腰扶着赵佳和,想让她起来。 “姑娘……” 王嬷嬷朝赵佳和伸了伸手,赵佳和连站立都不会了,连忙爬了回去,双手抓住王嬷嬷伸出来的那只手,哭到快断气。 “看着你……长得这样好,嫁得……这样好,我下了黄泉……也有脸去见……你娘了!我……心满意足了!姑娘……以后千万不要再跟王爷……置气了!” “不要!不要死!你说过还要给我带孩子的!乳娘!”赵佳和抓着王嬷嬷的手,大声的哭喊道。 王嬷嬷眯着眼笑了笑,很快便再也说不出话来了,高举着的手缓缓地垂了下去。 第256章 是不是你 “乳娘!!!”赵佳和凄厉的叫喊声响彻云霄。 “宋大夫,你救救她!”她重新又爬回了宋大夫的脚边,拉着宋大夫的衣袍,睁着一双红肿的眼睛,声嘶力竭的哭喊,“求求你,救她!我求你了!” 声音尖锐又嘶哑。 宋大夫没有办法,只好蹲了下来,安慰道,“王嬷嬷伤势太重,我无能为力了!王妃,还请节哀!” “……”赵佳和瘫软在地,回过身,透过满眼的水雾,看了一眼王嬷嬷已经紧闭的双眸,一张脸了无生气。 那就是她的娘啊! 她来到这个世界,睁眼第一个见到的人,她自小相依为命的娘啊! 身体那么好,怎么突然就死了呢? 不能死啊。 乳娘死了,她怎么办? 再没人疼了。 突然,腹部传来一阵一阵的抽痛,她暗自咬牙忍了忍。 一双大手自身后揽上了她的肩,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那股熟悉的松香味萦绕在她的周身。 她怔怔地回过头去看了一眼。 那个数日未见的男人,容颜依旧绝世,剑眉星目,在月夜里闪着盈盈的光泽,整个人显得神采奕奕。 历经两世,本应该是刻入她骨髓的容貌,如今这么一看竟然陌生至此。 “我乳娘是怎么死的?”赵佳和咬着牙,泪眼婆娑地瞪着梁容瑾,浑身都在颤抖。 梁容瑾正了正神色,回答道,“王府昨夜失火,没救出来!” “你说谎!” 赵佳和尖声吼道,“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我问的是谁点的火!” “你冷静一点!”梁容瑾轻叹了一口气,上前一步,握住了赵佳和的手。 赵佳和一把甩开了梁容瑾的手,后退了几步,不小心撞到了身后的马车上,她吃痛地弯了弯腰,下意识地伸手捂住了肚子。 她抬眸,双眼布满血丝,冷声质问道,“谢青城已经下了大狱了!皇后身处后宫之中,根本不是你的对手!太子殿下为人宽和,点火的人究竟是不是你?” 闻言,梁容瑾眸色倏然一冷,立在原地,一双手紧握成拳。 玄影实在听不下去了,上前一步,解释道,“王妃怎么能如此冤枉王爷呢!王爷怎会火烧自己的王府?” “好一出做贼喊抓贼的戏码,为了那个位置,你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还请王妃慎言!”玄影不顾身份,大呵了一声。 随后,便自动下跪请罪。 梁容瑾垂首,挑眉,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沉声问道,“在你眼里,就连皇后,太子都是良善之辈,就只有我坏事做尽,赶尽杀绝?” 一声沉过一声,语气里有浓浓的怒意。 “难道不是吗?王府失火,为何你的人都活着,就我的乳娘死了!”赵佳和大吼了出来,似乎是用光了身体里所有的力气,腹部更是疼痛难忍,她有些支撑不住,整个人都晕头转向的,摇摇欲坠,只能背靠着马车勉强站立。 清露连忙上前几步,跪倒在了赵佳和的脚边,双手捧上一把小刀,正是温柯送的那柄削铁如泥的宝刀。 “若是清露一死能解王妃心头之恨,清露愿以死谢罪!” “滚开!” 赵佳和轻声呵斥了一声,双眼越来越涣散,越过清露,摇摇晃晃地朝着屋子里走去。 原以为自己可以撑到房里去再晕,却没料到,不过两三步,身子一歪就倒了下去,意识全无。 梁容瑾眼疾手快的接住了赵佳和,无奈的又叹了一口气,抱着她快步回屋。 轻轻地放在了床上。 梁容瑾坐在床沿,看着宋大夫把脉。 本以为她只是受惊过度,一时接受不了的惊厥而已,但是反正宋大夫在此,所幸就让宋大夫进来请了个平安脉。 只见宋大夫把脉把了很久,从一脸淡定到一脸惊奇,再到一脸惆怅。 梁容瑾急眼了,“怎么了?” 宋大夫淡淡地瞥了一眼梁容瑾,脉是诊出来了,他却没有像正常大夫那样不管不顾的先来一声恭喜。 首先,联想到赵佳和方才的那副样子,宋大夫已经猜到她可能已经知道自己怀有身孕的事情了,选择不说,必是有缘由的。 其次,也是最重要的,这一胎不一定保得住。赵佳和受惊过度,本就郁结于心,再加上她之前显然没有得到很好的照顾,本就动了胎气,接下去,肯定也不会好好配合。 这么看来,真是烫手山芋啊! “到底怎么了?你哑了啊?”梁容瑾被赵佳和弄得本就一肚子火气,再见宋大夫又一副扭扭捏捏婆婆妈妈的模样,当场气得发飙。 “这个……王妃有身孕了!” “……” 似乎是乌云一瞬间散开了一般,梁容瑾的心里顿时炸开了花,千树万树梨花开,脸上不知不觉的挂上了大大的笑容。 “真的?我要当爹了?”梁容瑾高兴的仿佛身上每一颗毛孔都在唱歌,握着赵佳和的手,看着她,满眼都是怜惜。 梁容瑾越是这样兴奋,宋大夫就越是惆怅。 宋大夫很想提醒一句,“别高兴得太早”或者“你们还年轻,孩子有的是!等心情好点时再怀也不迟!” 但是,宋大夫不敢! “动了胎气!要卧床好好休养,否则……” “没有否则!有你在,必能万无一失!”梁容瑾是一句不好听的废话都不想听,双眼紧盯着床上的女人,连头都没回,就回了一句。 宋大夫叹了一口气,他自然会想方设法,但也得赵佳和听话,遵医嘱才行。 但转念一想,许多女子为人母之时都会格外的小心,谁会害自己的孩子呢? 这么一想,宋大夫便笑着应下了,“放心吧,你一把年纪了,难得有个孩子,我定会为你保住!我先回去抓药了!” 语毕,宋大夫便起身离开。 “谢谢。” 走到房门口,突然听到梁容瑾这么说,宋大夫十分惊奇的回过头来,呵呵笑了起来,随口打趣道,“这么多年了,替你出生入死了多少回,也没听你说过一句谢谢!” 宋大夫走后,梁容瑾便脱了外衣,躺在了赵佳和的身侧,看着她柔美的侧脸,眉间似蕴着一抹淡淡的愁绪,即使在睡梦中,也像是悲伤至极,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 他心中倏地划过一丝心疼。 第257章 死了就一飞冲天 夜里下过飘泼大雨,清晨醒来,天空已放了晴。 纵鸟高飞,虫鸣蝉叫,四处都是泥土混着青草香。 赵佳和起身坐了起来,脑袋晕晕沉沉的,厨房里炊烟袅袅,飘来一阵饭菜香,她越闻越难受。 最后,忍不住跑出门去,蹲在角落里不断地干呕了起来。 “姑娘……” 秋月急忙上前挽扶起虚弱到好似一阵风就能吹倒的赵佳和,见她满脸煞白,心里十分焦急,劝慰道,“姑娘可小心着身子吧!” 清露随即也从厨房里快步走了出来,连同秋月一块将赵佳和挽回了屋子里。 简单的洗漱过后,赵佳和半躺在床上,抬眼看向清露,面无表情地轻声问道,“春花呢?” “……”清露一噎,敛了敛闪烁不止的目光,久久不敢言语出声。 见状,赵佳和还有什么想不到的? 她抬手轻轻抹掉了不小心掉下来的泪珠,“也死了?” 清露木然地点了点头。 “她们都埋在哪了?我去给她们烧些纸钱!”赵佳和作势就要下床去。 清露连忙跪了下去,哀求道,“宋大夫说了王妃有孕在身,须要卧床静养!万不可操劳啊!” 赵佳和没有理会,下了床,忍着腹部的绞痛,迈开腿朝门外走去。 清露跪走几步,挡在了赵佳和的面前,哭求道,“还请王妃以子嗣为重!” “子嗣?你去替他生好了!”赵佳和冷笑。 清露面色一怔,片刻后闭上了眼睛,面上一派的决然,低声叹道,“春花是代王妃去死的!” “你这是何意?” 站得久了,赵佳和有些支撑不住,歪了歪身子,跌到了凳子。 “自王爷带王妃去永州那日起,春花一直受命在王府里假扮成王妃重病的样子。所以,在外人眼里,王妃从未离京。昨夜王府失火,最先烧起来的就是寝殿,若不是王爷有先见之明,如今死的就是您了!” “火真的不是王爷放的!王爷近日为避人耳目,日日都回寝殿,不过片刻功夫便又悄悄离去。这分明就是有人想要将王爷与王妃一同置于死地啊!” 清露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所以,我是死了吗?”赵佳和垂首,神色恹恹地喃喃自语。 “不,是裕王妃死了!谢青城于两日前逃出天牢,此事恐怕与太子脱不了干系。如今朝廷震荡,皇上已经下令彻查此事!” 见赵佳和神色平静,清露上前两步,手抚上了赵佳和的膝盖,宽慰道,“王爷现在杂事藏身,正处在关键时刻,王妃更应好好的调养身子,莫要再与王爷置气了!日后定能一飞冲天!” 闻言,赵佳和侧眸看了看清露,淡淡的笑了起来。 一飞冲天。 死了,就能一飞冲天了。 “我要去给乳娘烧点纸钱。” 农庄后院的小山头上,有一处新挖的坟地。 因为刚下过雨,黄土都是塌塌软软的。 赵佳和跪在坟前,面前摆放着一盆碳盆,她一张一张地撕着纸钱扔进碳盆里,纸钱染上了火苗,顷刻间化为乌有。 她嘴边轻轻笑着,念念有词。 “人终有一死,不过是早去和晚去罢了!先走也没什么,早死早超生!乳娘你过奈何桥的时候,记得一定要跟孟婆要汤喝,她要是不给你喝,你就打她!” “千万不要把今世的苦带到来生去!” “葬在这里挺好的,起码是我们最开心的那几年!要是当初不回赵家去该多好!等春花……” 赵佳和略微哽咽了一下,泪水在红肿的眼眶里打着转,一想到能把春花认成她,只怕春花死的时候遭受了极大的痛苦,尸首也必定是面目全非了。 “我过段时日方便了,就把春花接来也葬在这!来世你们就不要再遇见我了!都是我害的你们不得善终!” 不远处的树上极速掠过一道黑色的身影,悄无声息的朝着赵佳和靠近了些,静静地看了许久的时间。 等到赵佳和手里的纸钱全都烧完了,那人才从树上跳了下来。 落地轻盈无声。 秋月猛地回转过头去,见到来人,脸色一青。 正要拔剑相向之时,只听那人挑着眉眼看着赵佳和,玩世不恭的喊道,“徒儿,怎么为师来了,也不过来行礼吗?” “放肆!”秋月拔出了剑架到了沈浪的肩上。 “住手。” 赵佳和回过头,轻喊了一声,在清露的挽扶下缓缓地站了起来,对着沈浪微微一笑,笑容依旧苍白。 农庄里。 赵佳和坐在躺椅上,身上盖着毛毯子,清晨的日光虽然还不太灼热,但晒得久了也觉得浑身发烫了起来。 桌子上泡了一壶茶,清露冲了两杯递了一杯给赵佳和,另一杯推到了沈浪的面前。 沈浪啜了一口茶,表情生动,对着清露竖起了大拇指,又朝懒洋洋的赵佳和看了过去,见她微敛的眼眸中星光尽失,心头略惊,呵呵笑道,“为师今日特意来……!” “你算我哪门子的师父,帮忙都不会,就会害我!每回来都没好事,还不快滚!”赵佳和抢先低斥了一句,一时激动,腹部又是一阵闷闷的抽痛,她咬牙忍了忍。 “怎么说话的?”沈浪轻啐了一声,面上却未见不悦,反倒嬉皮笑脸地说道,“我都知道了!你家王爷那脸上乐得就差写上我要当爹几个大字了!我是来恭喜你的!” “……”日头有些大,赵佳和微蹙了蹙眉头。 沈浪见赵佳和面色不郁,有些讪讪的摸了摸鼻子,涩涩的说道,“好吧好吧,之前是我的不对,我识人不清,误信奸人,但现在不是改过自新了!我和我哥现在已经弃暗投明,为了你家王爷简直是甘脑涂地啊!就连天牢我都去闯了!” 说到最后,沈浪简直觉得自己就是那个盖世的英雄,越发的钦佩起自己来,那脸上的神情犹如笼罩了一层神一般的光耀。 “你去天牢干什么?”赵佳和随口问了一句,而后又自问自答道,“又劫狱啊?” “是啊!我把谢青城给救出来了啊!” “……” 第258章 到底想干什么 “你说什么?谢青城是你救出来的?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赵佳和腾地一下拔地而起,火冒三丈的冲着沈浪大发脾气。 见状,清露横了沈浪一眼,连忙上前替赵佳和顺着气,轻声提醒道,“王妃莫气,当心身子!” 莫名其妙被吼了一句,沈浪一脸懵逼,吓得手里的茶杯都端不稳了。 “我也是听命行事啊!那个老头我恨不得杀了他才好!是王爷让我偷偷地放他出来!我也费解啊!” 沈浪摇了摇头,感觉可能今天自己来的不是时候,老是触霉头。话一说完,他就起身,倏地一下就消失了。 “……”赵佳和复又坐回了椅子上去,目光幽幽的,日光打下来,将她的瞳孔添上了一抹琥珀的亮色,只是蛾眉轻蹙,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梁容瑾好不容易才扳倒了谢家,把谢青城关入了天牢,为什么又要将谢青城放出去? 他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宋大夫单枪匹马的骑着马哒哒哒的到了农庄,提着药箱翻身下了马,见赵佳和正一脸惆怅的坐在院中发呆。 他急急地走了过去,行了一礼。 转身将手里的药箱放在桌子上,掏出一个小袋子,推开,里面是超豪华的银针,整齐划一的排开。 银针闪着的银光闪进赵佳和的眼里,她颇为不适的眯了眯眼,用眼角睨了一眼,顿时吓了一大跳,慌忙道,“你想干什么?” “先让我请个脉!” 宋大夫坐到了一旁,不由分说的扯过赵佳和的手。 没多久时间,宋大夫便又出药箱里掏出了几包药递给清露,让清露赶紧去煎药。 又抽出了两根银针在赵佳和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咔咔两下就扎进了她头顶的穴位中。 赵佳和被扎了两针,哆哆嗦嗦的,银针扎进肉里时有些微的刺痛感,头皮有些发麻,倒也不是忍受不了。 她便也由着宋大夫扎去了。 等到宋大夫全部扎完了之后,赵佳和才幽幽地开口问道,“宋大夫,我这孩子是保不住的吧?” 一路风尘仆仆,宋大夫口渴难耐,见桌上有壶茶,正欲喝上一口,听到赵佳和这么问,他一下子怔住了,脸色微变。 随后,笑了笑,宽慰道,“保得住!怎么保不住?你什么都别管,就老老实实的喝药,心情高高兴兴的,准能生个大胖儿子出来!” “我的肚子每天都在疼,无时无刻不疼!前段时日我还做梦了,梦到一个叫我娘亲的小孩死掉了!”赵佳和敛了眉眼,神情恍惚,一手抚在了肚子上。 宋大夫喝光了水,觉得太阳晒在背上,格外的灼人,有些如坐针毡之感。 他叹息,“胎相稳了就没事了!你先前连日奔波劳累,还受了惊,心思又重,郁结于心,本就对身子有损,如今有了孩子,就当是为了孩子好,把一些不高兴的事都忘了吧!” 闻言,赵佳和轻轻地笑了笑,抬眸看了宋大夫一眼。 宋大夫顿觉后背一凉,许是出了汗。 “听说女子生产都是在鬼门关前走上一遭,可有此事?”赵佳和笑得讳莫如深,语气放得很轻很轻。 就好像只是在问街上的小贩白菜一颗多少钱似的。 “这……” 宋大夫一怔,咳了两声,垂首答道,“那是难产的妇人,毕竟是少数!多数都可以顺利产下婴孩的,王妃就莫要杞人忧天了!” “那我若是难产,不知宋大夫可有把握救得了我啊?” “……”宋大夫神色怔忡,呆立无语。 “若是二选一,宋大夫会保我还是保孩子呢?” “……”宋大夫自然无言以对,默默低下了头,这种情形本来就是世上无解的题。 若是真要二选一,一般人家都是保子嗣,因为即便保了大,也是无法再生育了,那女子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见平日里犹如上了嘴炮的宋大夫此刻正沉默不言,满脸挫样,赵佳和无声地笑了笑,顶着一头银针,躺在日光底下,闭上了双眼。 一滴晶莹的泪珠自眼角滑落。 不知过了多久,头上的银针一根一根地从赵佳和的头上拔离,紧接着一碗臭味扑鼻的药端到了她的面前。 秋月,清露还有宋大夫齐齐站在她跟前,神情严肃的犹如宫里专门赐毒酒的太监,非要看着人喝了毒酒,毒发身亡了才罢休一般。 赵佳和端起了药,闻了闻就感觉一阵恶心,她咽了咽喉咙,视死如归的仰头一口喝光了药。 霎时,面前的三人齐齐又换上了一脸的姨妈笑。 可惜,大约是饮得太快太猛了,赵佳和有些忍不住,胃里一阵翻涌,哇地一声,俯身将方才吃的药一口不剩全部吐了出来。 连带着早晨吃的仅有的几口稀粥也吐了个干净。 她吐得头晕目眩,眼冒金星。 宋大夫脸都绿了。 “再去熬!” 宋大夫一声令下,清露又领了一包药急急地跑进了厨房里。 “王妃放心!吐没有关系,但药一定要吃!吐了吃,吃了吐,总会吃一些进去!” “你不如杀了我吧!” “……” 夜里,赵佳和正半躺在床上,伸手摸了摸枕头底下的那包药,心头一阵绞痛,真希望这包药能好吃一点。 清露弯腰站在床沿,手里捧着药,轻声劝道,“王妃,你这一天都吐了好几回药了,这样下去可不行,今晚可要一口不剩的喝掉!” “你放着吧,一会凉了我自己喝!” “那可不行,奴婢得看着你喝下去才放心!”清露笑了笑。 赵佳和叹了一口气,伸手接过了药,正在想法子将清露支开之际,房门被推了开来。 她转头去看时,来人已经快步走到了她的跟前。 梁容瑾坐在了床沿,伸手端走了赵佳和手里的药碗,汤药甚是烫手,他轻轻的放在了一边,挥手让清露下去。 又拉过赵佳和搁在被子外的手,笑道,“听说你吐得厉害,我特意让人去采了酸果子,我手底下的副将说他妻子有孕时也吐得厉害,一吃这个酸果子就不吐了,后来生了个白胖小子!”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梁容瑾笑得像个孩子一样开心。 那眉,那眼,尽是笑意,柔和温润得像是能滴出水来,丝丝缕缕地沁入人心,她却宛如刀割般疼痛。 第259章 来的不是时候 “那果子呢?”赵佳和微微一笑。 “在外面呢,现在想吃吗?”梁容瑾稍敛了笑意。 赵佳和嗯了一声,点了点头,笑道,“一吃药就吐呢,你去拿些来,看看我吃了果子是不是就不会吐了!” “玄影……” “我要你亲自去拿!” 梁容瑾正冲着外面喊了一声,赵佳和便扯住了他的手,红着脸,娇嗔了一句。 这矫柔造作的模样赵佳和是十分不屑的,但梁容瑾显然非常受用,心情极好的捧起她的脸,吻了下去。 唇齿相接,呼吸交缠,一解相思之苦。 片刻后,他轻轻的抵着她的额头,喘息着说道,“好,我去拿!” 梁容瑾转身之际,赵佳和脸色倏然一变,以极快的速度打开了枕头底下的药包倒进了药碗里。 梁容瑾取了果子进来,见赵佳和端着药碗正要吃药,他快步上前,一把将药接了过去,把果子塞到了她怀里。 他用勺子搅了搅,又对着吹了吹,这才递到了赵佳和的嘴里。 一口药配一口果子。 果子酸的像是柠檬汁一样,牙都好似要被酸掉几颗。 也许是梁容瑾喂药喂的温柔的过份,也许是酸果子真的很止吐,一碗药不知不觉见了底,赵佳和竟一口都没吐过。 “这几日都怪我太忙了,冷落了你,是我的不是!从今日起,我日日都回来陪你!可好?” 梁容瑾将药放在了一旁,语调微扬,尾音轻绕,那一字一句里蕴含的绵绵情意透着一股说不清的醉人之意。 赵佳和乖巧的点了点头。 屋里点着明亮的烛火,梁容瑾埋首在堆积如山的奏折中,手里提着一支朱砂御笔,时不时地画上几笔。 那侧脸被烛光映在了墙上,黑色的轮廓勾勒出他刚毅的线条,赵佳和有些贪婪的盯着那一抹影子看。 腹部突然一阵一阵的绞痛,似有一股温热的暖流缓缓流下,她咬牙忍了忍。 “你已经开始批阅奏折了吗?”她问。 梁容瑾抬眼看了赵佳和一眼,未见不妥,又低下头去,换了一本奏折,嘴里轻声答道,“父皇身子抱恙,做儿子的自然是要替父分忧!要不然这几日我也不会忙到顾不上你!” “太子殿下呢?” 听赵佳和提到梁廷修,梁容瑾唇边不经意间溢出一抹嘲讽的笑意,“谢家倒了之后,他早就去皇后宫中要自请贬去太子之位,想当个逍遥王爷。” “……” “可惜啊,皇后冥顽不灵,竟将太子关了起来!到现在还没放出来呢!” “……” 赵佳和额上的汗珠不断的冒了出来,脸色煞白,她忍不住蜷缩了起来,将被子往上又拉了拉,沉吟了片刻,让自己的声音不至于颤抖。 “你为什么救谢青城出来?” 梁容瑾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奏折,一双英挺的剑眉因为看到了奏折里的内容微微拢起。 对于这些事,他也不打算瞒着赵佳和,坦言道,“父皇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太子无论犯多大的错,只要父皇一殡天,他就是名正言顺!以他那个绵软的个性连自请贬去太子之位都做得出来,要是没有谢青城他便什么都做不好了!” “这会子,谢青城大约正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筹划着造反的大事,以图东山再起吧!” 语毕,梁容瑾合上了奏折,见赵佳和迟迟不回应,便转头朝她看了过去。 这一眼,令他的心猛地收缩了起来。 他起身,奔到了床边,看着赵佳和的额上汗如雨下,脸上痛苦不堪,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他下意识的掀开被子。 她身下的被褥早已被鲜血浸透,那火红刺目的鲜红色似要将他整个击垮。 他见过腥风血雨,他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过,对于血腥味从未惧怕过,曾有一段时间只要闻到血腥气,身体里都有一丝隐隐的兴奋。 但此刻,他眼底映着那血色,竟着了魔似的发了悚。 “佳和,你怎么了?” 梁容瑾颤抖着双手拥住了赵佳和,喃喃着问道,“别吓我!怎么流这么多血?哪里来的血啊?” 赵佳和倒在梁容瑾的怀里,眼神逐渐涣散。 在失去意识前,耳朵里嗡嗡嗡的,都是梁容瑾大喊大叫的怒吼声。 昏昏沉沉的好像被架在了马上,一路狂奔。 耳边擦过凌厉的风声,还有男人颤抖的声音,“佳和……别睡……” 听不清,只觉得那声音一直萦绕在她心间,久久散不去。 随后,她撞进了一片白光中。 里面有一个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小女孩,扎着两个马尾辫,一张小小的圆脸长得很漂亮很漂亮,似乎是等待了很久。 见她走了进来,便对着她甜甜的一笑,喊了一声,“妈妈。” 赵佳和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妈妈别哭,我来的不是时候!你不要我,我不怪你!我再挑一个妈妈就是了!” “对不起!对不起!”赵佳和哭着道歉。 小女孩没有再安慰赵佳和,只是笑着朝她挥了挥手,“再见。” 赵佳和彻底泪崩了,蹲了下来,掩面而泣。 哭得厉害了,赵佳和就把自己给哭醒了。 她睁开眼睛看了看,自己正处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屋子里,空无一人,四处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药草香味。 墙顶上有一扇小小的窗户漏了一些光进来,阳光很耀眼,勉强可以认出是午时。 她从床上坐了起来,抬手拭干了脸上的泪痕。 除了肚子传来一阵一阵咕咕的叫声以昭示她此刻正饿着之外,身体倒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就连心情也像是从一个闷闷的牢笼中瞬间解脱出来了一般,豁然开朗。 整个人都从那个要死不活的状态下解脱出来了。 房门“吱呀”一声,有人推门走了进来。 “宋大夫!”赵佳和轻唤了一声。 宋大夫像是没听到一样,将手里的药碗“砰”地一声重重的丢在了桌上,那声响大的把赵佳和吓的浑身一抖。 “这药,你要喝就喝,不喝就滚!随你的便!”宋大夫冷着脸摞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宋大夫!”赵佳和起身又叫住了宋大夫,走过去把那药端了起来,一口饮尽。 在宋大夫异样的目光下,她笑着说道,“我饿了!” “……” 第260章 宋大夫很焦虑 桌上摆了几碗菜,赵佳和狼吞虎咽,活像是关久了的犯人一样,片刻功夫,便犹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吃了个干干净净。 胃口好了,心情也好了。 除了心里空落落的,她都感觉自己做了一件很正确的事情。 宋大夫倚在一旁冷眼看着,目露不屑,啧啧称道,“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狼心狗肺,无情无义的女人啊!裕王爷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才会娶到你这么个冷血的女人。” “……” 对于宋大夫这种阴阳怪气的辱骂,赵佳和也不甚在意,吞下了最后一口饭,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全天下都在为了你那个没了的孩子难过得死去活来,你倒跟个没事人似的!” 赵佳和仰头喝水,敛去了眸中一抹难掩的痛楚之色,随后故作心满意足的啊了一声,回身挑眉对着宋大夫笑道,“我可是很听宋大夫的话的,也是喝了你开的药才血流不止的!” “喂!你可别胡说八道啊!”宋大夫一下子弹跳了起来。 本来只是想奚落两句,却没想到被倒打一靶! 宋大夫气得直跺脚,走到赵佳和面前,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道,“你别以为你神不知鬼不觉啊,你那晚喝的药我早闻出来了!你自个儿加了药的,那等虎狼之药你也敢吃啊?” 赵佳和脸色骤然一变,有些不敢看宋大夫,瓮声瓮气的问道,“他……也知道了?” 宋大夫嗤笑了一声,“那可不,裕王爷是什么人啊,都不用我说,他稍微一想就明白了,人现在都让你给气疯了!” “……”赵佳和心头一抽,无言以对。 “原本呢,前两日王爷还念着有了儿子了,该给儿子积点德,做起事来都心慈手软了许多!现在……” 宋大夫突然加重了语气,呵呵冷笑了两声,“不必了!正好可以大刀阔斧的大开杀戒!也算你的功德一件了!” 话落,宋大夫挥了挥衣袖,转身走了。 …… 出了门,赵佳和才发现自己身处在济世堂的后院里。 后院还挺大,到处晒着药,还有几个小徒弟在切药根,她一个人晃来晃去,没事做,又晃回了屋子里。 秋月和清露也不见了踪影。 赵佳和一个人傻愣愣的坐在屋前的台阶上,看着不远处忙碌的小徒弟们,心里空落落的。 感觉特别的孤独。 王嬷嬷和春花死了,好像这世上再没有一个人可以无限包容她,疼惜她了。 在世人的眼中,她已经死了。 一时间,她竟然不知道该去哪了。 赵佳和每天起来之后,自己端水洗漱,再和小徒弟们一起挤着抢着吃早饭,自己的碗自己洗。 偶尔闲下来的时候,就去帮帮小徒弟们切草药根,和他们谈天说地的聊着天,后来慢慢的又开始给济世堂的人做饭吃。 赵佳和人缘好,整日笑眯眯的,没什么架子,大家相处的十分和睦。 一晃十几天过去了,赵佳和的身子已经大好了,可她依然没有要走的意思,反倒是和小徒弟们打成了一片,隐约有种打算长长久久的也当个小徒弟的感觉。 宋大夫很惆怅。 他倚在前院的窗台上,看着底下红光满面的赵佳和,心中郁卒,他朝那窝在树上同样惆怅的黑影看了过去。 四目相对,确认了眼神。 黑影倏地一下就落到了宋大夫的跟前,两人一块看着赵佳和哀声叹气。 “这如何是好?我可不可以将她赶出去?”宋大夫问黑影。 黑影摇了摇头,“恐怕不行!万一她复宠,你不就惨了?” “说的也是!王爷那边怎么说?” “不知道!咱也不敢问!” 黑影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特别可怕的事情,眼神闪了闪,颇有些庆幸的说道,“玄影整日将脑袋都别在了腰带上,大气不敢喘!生怕一个不小心脑袋搬了家!” 宋大夫也猛地哆嗦了下肩膀,想起那天晚上梁廷业将浑身是血的赵佳和抱进济世堂之时,那副罗刹恶鬼的模样真是让人不寒而栗。 那晚,架在他脖子上的那把剑好似到现在都没落下来。 “反正裕王妃名义上都死了,这个女人还留着干什么?”宋大夫笑着打趣了一句。 黑影转头极为认真的对着宋大夫说了一句,“宋大夫说的极是,不若将这些话留着到王爷面前再说一说?” “不了不了!”宋大夫连忙拒绝,一笑而过。 开什么玩笑,如今只要听到“赵佳和”这三个字,都能让梁廷业大动肝火,拔刀相向。 两人不约而同的又沉默了下来。 “我倒有个主意,就是怕王爷怪罪!”黑影突然又说了一句。 “你且说说看!” 黑影轻叹道,“那个李二牛近日找他妹妹都找疯了!不若我将他引到这来,找王妃帮忙!” “要找外人?实为不妥,不妥!” 宋大夫摇了摇头,继续说道,“谁惹的祸谁收拾!我下去与那女人说道说道,若是劝得动就皆大欢喜,若是劝不动,你就去引那个二牛过来!” …… 天气越来越炎热,太阳底下已经没法子再待人了,赵佳和寻了一处阴凉的地方,拉着袖子,正埋头切着草药根。 身上穿着济世堂小徒弟的统一衣裳,发上未簪任何珠钗,戴着一顶布帽,倒真像一个刚入门的勤劳肯干的小弟子一般。 宋大夫慢慢的走近,蹲在了赵佳和的面前,等到她抬眼来看他时,他才笑脸相迎,礼遇有加的唤了一声,“王妃!” 赵佳和一听,微惊,左右看了看,伸手拉了拉宋大夫的衣襟,悄声提醒道,“裕王妃不是早就死了吗?” “……”宋大夫脸色一沉。 “你打算什么时候走?”宋大夫口气生硬的问道。 “走去哪?我无处可去了!宋大夫不看僧面也看佛面,好歹我们相识一场,不好赶尽杀绝吧?” 赵佳和挥了挥手里的钝刀,指了指这,又指了指那,反应极大的就好像是一个被苛待了的长工一般,如数家珍。 “我如今在你这又是给你切草药根,又是给你晒草药,还给你们下厨做饭,洗碗,还不要工钱!我如此这般辛苦,一个当两个用,给你省了多少银两啊!你怎么好意思叫我走?” 第261章 浑浑噩噩 宋大夫瞠目,这话说的好像是他不让走,特意留她下来做这些杂事似的,他心慌慌的回嘴道,“我又没让你做这些!” “我做这些事的时候,你也没不让啊!”赵佳和像看白痴一样睨了一眼宋大夫。 “……” 宋大夫彻底失语,长叹了一口气,随后才直入正题地说道,“你为何还不去找王爷?” 赵佳和手下切草药根的动作明显一滞,脸上僵硬的笑了笑,“他应该不想见我的吧!” “你不去怎么知道呢?”宋大夫仍然在不厌其烦的循循善诱。 赵佳和怔怔的抬眸看了宋大夫一眼,在得到宋大夫极其肯定的点了点头之后,又想到梁容瑾那雷霆震怒的样子,她还是皱着眉头拼命的把头摇得跟不要钱似的。 “我现在过得挺好!我发现我切草药根特别有天赋!可以切得很薄很薄了。我现在已经喜欢上这草药味了!要不你也收我当徒弟?我不要工钱,我什么活都会干……” 话还没说完,宋大夫已经拂了袖子,连滚带爬的转身就跑了。 近来天气热得不像话,午后的太阳十分毒辣,赵佳和干了一天的活,流了满身的汗,浑身油腻腻,黏糊糊的,臭得她根本睡不着。 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才去厨房里一桶一桶的将热水拎到房里,整个人泡在热水里,缓解了一天的辛劳。 也只有这个时候,她的脑子才一点一点的开始清晰,心头那一股莫名其妙的痛感袭卷而来。 如此,真的过得好吗? 这几天她常常在想,如果前世她没有死,和他成功离了婚,往后的日子也会像现在这样平静无波,岁月安好,却内心空虚。 浑浑噩噩的度日。 宋大夫让她去找梁容瑾啊,可是他现在已经是圣上亲封的摄政王了,就连太子都要忌惮三分。 尚京早已经没有裕王府了,他住在皇宫里,她要上哪去找他? 她再没脸没皮也不能送上门去让他嫌恶。 伸手掬了一把水洒到脸上去,哗哗的水声响起,她捂着脸轻轻的啜泣,也分不清滴落在手上的是泪水还是洗澡水。 那段日子,他的欺骗,怀孕初期的焦虑,对难产的恐惧,乳娘和春花的死,她身份的死,他的忙碌…… 太多事情压着她喘不过气来,每天都在崩溃,整个人都像是着了魔。 现在冷静下来,才恍然惊觉,自己到底是做了一件多么自私、狠心的事情。 他,不会再要她了。 次日。 赵佳和一如既往的切草药根,脸上洋溢着淡淡的笑容。 “赵姑娘,有人找你!” 突然,前院有人跑进来喊了一声,又匆匆地转身走了。 赵佳和心中有些疑惑,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实在想不出有谁会知道她如今住在这里的。 但她还是起身,双手在身上绑着的围裙上擦了擦,去掉了手里脏脏的粉尘,这才迈开腿,往前院走去。 在小徒弟的带领下,赵佳和在厢房里见到了人。 这几步路上,她想过很多人,她把身边的人都想了一遍,甚至连梁容瑾都想到了。 却唯独没有想到竟然会是二牛。 “二牛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赵佳和满脸错愕。 “佳和,我方才在街上碰巧遇见了你以前的丫鬟,她说你在这。我就过来试试看了!” 二牛上前一步,走到赵佳和面前,满脸都是焦急之色,慌忙问道,“佳和,我来是为了问问你有没有见过香香?” “香香?她怎么了?” “香香不见了!好几天了到处都找不到人,绍南才那么点大,整日哭闹!我实在是没法子了,就怕她出了什么事!”二牛说着话,眼眶都红了。 赵佳和心中隐隐浮起一种不好的预感,讷讷道,“可能是回尚京的家了呢?” “找了,都找了!就是突然就不见了,谁也没见过!” 二牛长叹了一口气,看赵佳和连香香不见了都不知道,肯定是不知道香香在哪了,他摇了摇头道,“算了,我再出去找找吧!” 二牛走后,赵佳和仍然立在原地,心里头越来越慌乱。 良久,她终于跑出了门,在药房里找到了宋大夫,一见面,二话没说,直接就厉声质问道,“是不是梁廷业抓了香香?” 宋大夫悠哉悠哉地磨着药,抽空抬眼看了看赵佳和,故作高深的呵呵一笑,“香香?是你朋友啊?王爷为何要抓她啊?” “……”赵佳和恶狠狠地瞪着宋大夫,像是要将他戳出一个洞来。 宋大夫很有自知之明,打了这么长时间的交道了,也知道赵佳和是个什么样的人,更知道这个女人狠起来,那可是会下死手的。 他也不卖关子了,停了手上的活,叹息道,“我是不知道什么香香,但我觉得如果那药是这个朋友给你买来的,那就肯定是要被抓走了,现在还有命没命,我就更不知道了!” “……”赵佳和脸色骤然一变,双手撑在了桌沿上,眨了眨满是水雾的一双眼,显得浑身无力。 “王妃既然如此关心,为何不亲自去问呢?王爷那天那么生气,死太便宜她了,难泄心头之恨,或许还留着命在受尽折磨呢!”宋大夫挑了挑眉,又开始循循善诱。 赵佳和一听,手脚都有些发软,含着泪,低声吼道,“他在皇宫!我如何去问?” “王爷每日午时都会出宫去骁骑营!现在正好……” 宋大夫的话还没说话,就见赵佳和如一阵风一般刮出了门,他抬手拍了拍胸脯,松了一口气。 终于走了。 赵佳和一路狂奔到了骁骑营,见门口守卫森严,个个都肃着脸,腰上佩着剑,不通人情,好像可以先斩后奏的样子。 她一时也不敢贸然闯进去,只好躲在门口的石狮子旁,偷偷地观察。 等了许久,也未见一个人走出来,赵佳和有些烦躁的走来走去。 几匹快马自远处急速奔驰而来,在骁骑营门口停了下来,顿时扬起一地的尘土。 黄土飞扬,呛得赵佳和忍不住咳了起来,眼前一片灰蒙蒙的,什么也看不清。 直到烟尘散去,赵佳和定睛一看,就见梁容瑾那高大挺拔的身姿已经快要迈过门槛。 情急之下,她三步并作两步,飞快跑到了梁容瑾的身边,一手抓住了他的衣袖。 第262章 再也不敢了 尽管赵佳和的力气不大,但梁容瑾还是停了下来,侧眸睨着她,一言不发。 那眼神微凉,不带任何情绪波动,就只是看到一个似乎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一般的眼神。 “我……”赵佳和一时没敢说话。 什么“我有话问你”,“我有事找你”,“你是不是抓了香香”这样的话她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但她又似乎一下子恢复了有脑子的状态,深知这些自私自利,目的如此明显的话此时此刻最好不要说,否则会被赶出去的! 就在她沉吟不决,犹犹豫豫的时候,梁容瑾仿佛已经看穿了她,一甩手抽出了衣袖,头也不回的进了骁骑营。 那走的叫一个英俊潇洒啊! 赵佳和在门口静静的呆立了半晌,还没从那个被无情甩开的,极伤自尊的心境中解脱出来。 玄影和身后的护卫都立在门外,迟迟没有进门,看着赵佳和那泫然欲泣的脸,急得腿肚子都在打哆嗦。 赵佳和转身想离开,最后还是耐不过良心的谴责,一跺脚,豁出去了! 回身,大步朝骁骑营里走去。 她还不信了,这些守卫敢当着梁容瑾的面给她来上一刀不成? 一路小跑着,直到梁容瑾进了屋子里,赵佳和才算是追到了他,她抬手擦了擦汗,跟着他进了屋子,走到书桌前。 “香香是不是被你抓走了?”赵佳和极小声的问了一句。 “……” 梁容瑾不说话,几乎就是默认了,当她是空气一样,毫不在意,伸手拿出一份奏章低头看了起来。 赵佳和一急,不管不顾的抽走了他手里的奏章,略加大了点音量,“你将她放了!” “……”梁容瑾丝毫不以为意,又换了一份奏章接着看。 赵佳和很无奈,谁都不知道他这副当她不存在的样子有多伤人。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仰头睁大了眼睛,许久,等心情略微平复了一些,她才重新看向了梁容瑾。 随后,她后退了一步,膝盖跪到了地上,声声恳切的哀求道,“王爷,都是我的错!你放了香香吧,是我骗她去帮我买药的!都是我的错!” 听着她略带哽咽的哭声,梁容瑾握着奏章的手越抓越紧,奏章上的字迹工整清晰,他却一个字都看不进眼里,双眸染上了嗜血的光芒。 他蓦地起身,离开。 仍旧一个字都没有说。 见梁容瑾走了,赵佳和也不敢再耽搁,马上起身又追了出去。 他越走越快,越走越偏,最后他打开了一道门,走进了地下室,赵佳和一路跟了进去。 地下室阴暗潮湿,四面都是墙,只有几把微弱的火把照亮了脚下的路。 方才在太阳底下一路急跑,流了一身的汗,此刻到了阴森的地下室,凉风一吹,浑身都打了个颤。 牢房里,有一个女人被架在了木架子上,垂着脑袋,披头散发,看不清脸庞,浑身血淋淋的都是鞭痕。 赵佳和只看了一眼,双脚就走不动路了,有些畏惧的站在门口不敢上前。 直到一记长鞭再次打在了女人的身上,女人仰头惨叫了一声。 赵佳和瞪大了眼睛,那不是香香又是谁? 再一转头,那持鞭打人的竟是同她一块进来的梁容瑾。 他一脸冷凝,一双漆黑的眸子里满是冰冷,只见他打完一鞭不够,又挥手下了狠手,想要打第二鞭。 赵佳和来不及思考,朝香香扑了过去。 梁容瑾一时没料到,手下的鞭子来不及收回,手腕一拐,鞭子轻轻地从赵佳和的脸颊划过,霎时一条浅浅的血痕映在了她白皙的肌肤上。 “佳和,你为什么要骗我?”香香无力的痛哭失声。 “对不起!” 赵佳和脸颊上淌着血,火辣辣的疼着,但都不及她心中对香香的愧疚之意。 谁知道梁容瑾这么在意子嗣,连问都不问,直接就抓人,严刑拷打。 两个女人相拥而泣,倒显得梁容瑾更像个作恶多端的恶人一般,他望着赵佳和脸上的那一抹血痕,烦躁不已,扔了手里的鞭子,侧眸对着身后的侍卫,冷冷的吩咐道,“我打够了,杀了吧!挂到城门口鞭尸!” “是。” 又鞭尸? 赵佳和一听,满眼震惊骇然,看着那个侍卫拔出了刀,她连忙转过身一把推开了那个侍卫。 转眼又见梁容瑾大步朝外走去,她急忙跑上去,挡住了他的面前。 二话不说,她又跪了下去,眼泪纷飞,哭到不能自抑。 她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他消气,她只能跪下来求他,高高在上的摄政王早就习惯了别人跪着说话了吧。 “求你,放了她吧!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只要你能消气,你把我架在上面打,好不好?” 眼泪跟不要钱似的,一颗接着一颗滚下,咸咸的泪水划过脸颊上的伤痕,深深刺痛着她的神经。 梁容瑾垂首睨着她,却是越看越生气,越看越生气。 她身上那套粗布麻衣,穿得跟个小学徒一样,是束腰短衣的男款,布料单薄,却将她身体姣好的曲线一展无余。 这十几天来,她竟然就日日穿成这样混迹在济世堂的男人堆里? 见他呆立无语,赵佳和咽了咽泪水,跪着上前两步,伸出颤抖的手拉住了他的衣袍,他没有甩开,又得寸进迟的抱住了他的大腿。 继续哭诉道,“我知道错了,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赵佳和就差抱着大腿,大声喊老公了。 “你说的话到底哪句真哪句假?” 梁容瑾扯开了被赵佳和抱住的大腿,后退了一步,在她面前蹲了下来,捏起她的下巴,望着她脸上那道触目惊心的血痕,心头一软,想的却是不知道这道血痕会不会留疤? 嘴里却无情的恨声道,“赵佳和,你竟然让我亲手喂你吃下了那碗落胎药!你的心太狠了!” 赵佳和止住了哭声,泪水肆意流淌,伸出颤巍巍的手扯住他的衣摆,举起三根手指头,指天指地的发誓。 “只要你放了香香,我发誓,我什么都听你的!” “……” 梁容瑾目光闪了闪,落在她脸上的视线游移,沉吟了许久,才轻轻道了一声,“好!” 起身,一把拉过赵佳和的手,大步朝外走去。 “那香香呢?” “放了!” 赵佳和大喜过望,回头对着里面的呆呆的侍卫大声喊道,“王爷说放了,听到没有!快点将她送回家!” 第263章 我强迫你 赵佳和被抱上了马,一路狂奔。 她忍不住回头问道,“去哪儿?” “回宫!” 梁容瑾这么一答,赵佳和就不理解了,不是每日都要去骁骑营处理公事吗?方才不是被她打断了吗? “你事情都办完了?”赵佳和又涩涩的问了一句。 “办完了。”梁容瑾答的很快。 他本来就没打算杀香香。她的朋友,他无论如何都不敢杀的。 “……”赵佳和愕然。 他的事情难道就是为了出来将香香打几鞭,出出气? 她顿感浑身一阵恶寒。 …… 长乐宫,是梁容瑾的母妃元贵妃的住所,元贵妃辞世之后,一直空着,裕王府被烧之后,皇帝更是一病不起,梁容瑾受封为摄政王,得了恩旨便一直住在长乐宫中。 长乐宫富丽堂皇,离养心殿不过几步之遥,历朝历代都是皇帝最为受宠的妃子的居所。 但话也就是那么传的,大家都知道长乐宫名声好,住得舒坦,离皇帝近,家里要没两把刷子,谁能住得进来? 赵佳和也是第一次来,目光飘移不定的这扫扫,那瞅瞅,还没看够,就被梁容瑾一把甩到了床上。 他高大的身子犹如乌云一般瞬间笼罩了下来。 “哗”地一声,身上顿时一阵凉意袭来,她低头一看。 身上的衣裳已经被撕裂成了好几块。 他撮住她的下鄂,逼迫她看了过去。 那两片粉嫩的红唇霎时围成了一个圈,嘟囔着,一双眼睛水汪汪的,满是不解。 梁容瑾身下一紧,目露凶光,痛斥道,“你不是说你要过富贵荣华的生活吗?你不是过不了苦日子吗?你不是要往高处走吗?” “十几天了!你就宁愿穿成这样,窝在那个济世堂里干着粗活,也不愿回来认个错,你这个铁石心肠的女人,你怎么那么狠心,你教教我!” 低声吼完,梁容瑾便低头吻了下去,大手微微颤抖着抚上了身下的这具令他魂牵梦绕的胴体。 赵佳和被动的接受着亲吻,双眼死死望着近在眼前的男人,几乎是一念之间,她竟有了一种胜券在握的感觉。 但这种肌肤相亲的触感还是令她有些忘乎所以,她不自觉的抬手环上了他的脖颈。 一吻毕,窗外的阳光依旧晃眼,床上的两人互相凝视着,瞳孔中倒映着彼此的面庞,却又好像都拗着一股劲,都在等着。 谁先认错谁是狗。 “我在前面浴血奋战,想让你当皇后,受万人敬仰,你却在背后捅我一刀!真是好得很!”梁容瑾忍不住低下头咬了她的胸口。 赵佳和吃痛的低喊了一声,此刻被这个男人压在身下,却莫名有了底气一般,完全忘记了她刚才是怎么跪着哭求人家的。 她啐了一声,“皇后有什么好的,谁要当皇后,你别把你的野心说的这么清新脱俗!难不成我不当皇后你就不想当皇帝了吗?不管有没有我,结局都是一样的!” “……”梁容瑾气到差点六脉尽断,抿着唇,没有再废话,身子微微下沉,带着惩罚,动作粗暴又激烈。 “你轻点!” “……”梁容瑾置若惘闻,依旧我行我素。 直到两人浑身都被汗水打湿,云雨渐歇之际,梁容瑾喘着粗气缠绕于赵佳和的颈间,他再一次咬着牙说道,“我原以为这条路上,我最大的困难是我的血统,我异族之子的身份,到头来却没想到子嗣竟然是我最难以攻克的一关。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声音很低沉,带着一股欢爱之后特有的磁性,似乎还有一丝淡淡的落莫。 赵佳和心头一颤,手软脚软,脑子更软,话也未经大脑思考,随性就脱口而出,“你总是这样强迫人,谁会喜欢你,谁会跟你说实话?” “……”梁容瑾的气息倏地一滞,目光更加幽深了起来,整张脸都显得格外的冷隽暴戾。 他支起上身,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怒极反笑道,“对,一直是我在强迫你,你从来都不愿意!你心底就喜欢周棋恒那样的小白脸,对不对?” “……”赵佳和微微一愣。 紧接着,因为这一句话,赵佳和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她不断哭着求饶也没有半点作用。 一直被折腾到天色黑沉,身上的男人仍旧不解气,怒而拂袖而去。 赵佳和晕晕沉沉的睡了一小会,连梦都还没开始做,就让人给推醒了! 她睁开迷蒙的眼睛,浑身瘫软无力,看了一眼床边站着的宫女。 这时殿中已经上了灯,昏黄的烛火下,清露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目光冰冷的看着自己。 她轻叹了一声,复又闭上了眼睛,“清露啊,我好困,再让我睡会!” 可令赵佳和没想到的是,往日进退有度,举止得仪的清露竟然上前一把将她从床上拉了起来,紧接着一套水蓝色的宫女服饰从头而降,丢到了她的身上。 赵佳和一脸懵圈,完全搞不清状况,睡意倒是在这一瞬间全跑光了。 “这是王爷歇息的寝殿,就算你方才爬了床,你也没资格在这睡!”清露冷心冷面的说道。 “……”赵佳和震惊不已,心脏像是一下子掉进了无底的深渊中,面色一片灰白,缓缓地转过头看向清露。 若不是梁容瑾授意,清露绝不敢这样待她。 原以为胜券在握,结果也不过就是人家一时兴起的玩物罢了。 裕王妃早就死了,她如今算是个什么东西? 赵佳和苦笑了一下,掀开了被子,站在床边将那套宫女服套到了身上去。 失恋,失身都可以,失礼绝对不行。 起码换了香香一条命,她赚了! “有劳清露姑娘送我出宫了!” 说话时,赵佳和蹲身行礼,清露脸色微僵,不露痕迹的侧身避过了她的礼。 随后,便转身走了。 赵佳和跟了出去。 黑夜里的长乐宫灯火通明,更加灿烂辉煌,偏殿有一处亭台楼阁,看上去高处不胜寒,楼阁下还设有一处秋千,跟着夜里的风轻轻的摆动着。 走了许久,清露终于在后院停了下来,赵佳和看了一眼,后院里摆着几大桶的脏衣服,并非是出宫的路,她疑惑的问了一句,“这是哪里?不是出宫吗?” “你当皇宫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 第264章 人在屋檐下 又是这句话。 赵佳和仰头长叹了一口气,要说之前梁容瑾在皇宫里还不敢太过放肆,但如今几乎都是他的天下了,为何连放一个假宫女出宫都看起来难如登天? 她不信! “清露,我真是给你脸了!” 赵佳和讽刺的笑了笑,也不需要清露带路,转身就走。 “王爷有令,你只能住在长乐宫里!宫门口有守卫,只听命于王爷,你绝不可能出去!”清露在赵佳和身后焦急的喊了一声。 “为何?”赵佳和回身,挑眉问道。 “裕王妃名义上已死,因着这件事太子殿下才失了人心,如果你活生生的在外面晃荡,终有一日会让人发现你根本没有死,那太子殿下的这个罪名也就消失了!” “那就是要将我软禁的意思了?” 见清露没有言语,赵佳和心中便了然了几分,她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叹道,“好吧!既然要软禁我,就要对我客气一些!还有,你们安排我睡哪?我晚饭没吃,有些饿了!” 清露脸上闪过一抹尴尬,随后指了指身后那几大桶衣服,轻笑道,“姑娘,长乐宫不养闲人,那些是王爷的衣裳,洗不干净没饭吃!” “……”赵佳和无法接受。 说实话,她这一世虽然过得艰苦,但自出生开始身边就有丫鬟伺候的,长这么大,她还没怎么洗过衣服。 女人这一生选丈夫真的很重要,选不好,活生生的就从一个官家小姐变成了奴隶。 清露走后,赵佳和含着泪洗衣服。 白天天气炎热,但一到晚上就有些微凉,井里打上来的水更像是冻过的一般,冰凉刺骨。 她拉高了袖子,一件一件的洗,洗完一桶又一桶。 也不知道梁容瑾怎么会堆积这么多脏衣服?他到底干什么了? 专门让她进宫洗衣服的吗? 直到月上树梢,所有的衣服都洗完,挂在了竹杆上,赵佳和这才终于是松了一口气,捶了捶酸疼的腰和腿,慢慢的朝厨房走去。 厨房在西边,赵佳和要绕过前厅走过去。 刚一走到偏殿,门口便传来了一阵响声,随后长乐宫中的宫女太监们,乌拉拉的跪倒了一片。 赵佳和愣了一下,也急忙跪了下去。毕竟是在吃人的皇宫里,自己不好特例独行。 脚步声逐渐散去,身边的宫女也自觉的起身该干嘛干嘛去了,赵佳和揉了揉膝盖站了起来,继续朝厨房的方向走去。 路过在门口侍立的玄影面前时,他突然伸手将她拦了下来。 “王爷有请!” “……”赵佳和暗自咬了咬牙,好想说能不能让她先吃个饭再干活? 只是,玄影的脸色也不好,比清露还要过份,往那一站吧,活像她欠了他们多少银子似的。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赵佳和只能听话的走入了寝殿。 “有劳赵姑娘了!” 说话的是一位颇为年轻的太监,手里捧着托盘,上面放着一杯热气四溢的茶水,俨然一副想要偷懒,叫她去送茶的模样。 这个公公,赵佳和见过一次,是长乐宫的总管太监,王公公。 暖阁里有一张书桌,梁容瑾正坐在里头看奏章,赵佳和轻手轻脚的进去,轻拿轻放的把茶水放在了梁容瑾手边不远处,他只要伸伸手就能喝得到。 这期间,她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 见他专心认真的样子,赵佳和以为可能只是请她进来送杯茶吧,也就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就离去。 倏然,“砰”地一声响。 赵佳和后背一麻,转身看了过去,只见方才那茶杯已经被扫到了地上,碎成了好几片,茶叶沫子四溅,热水还在地毯上袅袅而起。 梁容瑾甩了甩手,赵佳和快步走了过去,询问道,“你没被烫到吧?” “……”梁容瑾没说话,继续看奏折。 赵佳和认真看了一眼那白皙的手腕,也不像被烫伤的样子,她也就放了心,蹲了下来,就打算将那碎片捡起来。 “磨墨。” 嬷嬷……??? “啊?”赵佳和捡碎片的动作一滞,似乎是没听清,抬头用眼神问他,什么意思。 “我叫你磨墨!” 梁容瑾皱着眉头瞪了赵佳和一眼。 这下子,她听清了。 赵佳和起身一看,那桌上的墨好端端的,早就已经墨好了,不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她也不敢造次,伸手开始磨墨。 墨水越磨越稠,梁容瑾也没说停,赵佳和的手臂酸得不得了,肚子太饿了,有些头晕眼花。 最后实在受不了,只好一手撑在桌沿,上半身倚靠着,厥起屁股,一手极慢极慢的搅动着墨汁。 简单的事情重复的做,对于一个又累又饿又困的人来说,简直堪比催眠曲。 赵佳和困倦不已,眼皮已经阖了一半,脑袋时不时的点了点。 殊不知,她这副慵懒随性的样子落在梁容瑾的眼里,却仿佛是催动了他心中的十八级海啸! 他气得死去活来,她倒还能悠哉度日。 这感觉就像是,无论你如何使坏,在她心中永远都激不起半点波澜。 “你在干什么?”梁容瑾怒斥了一句。 这一声低吼把赵佳和魂游的神智又拉了回来,她站直了身子,呆呆的看着暴怒的梁容瑾,不明白又是怎么了? 他浑身散发的凉意令她不自觉打了个寒颤,鼻头一痒。 “啊囔!” 赵佳和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这个喷囔不偏不倚正巧打在了梁容瑾的脸上,他的条件反射让他第一时间闭上了眼睛,只觉得有一些什么东西飞洒到他的脸上,起初有些温热,很快就凉了。 他的脸色更难看了。 赵佳和也意识到自己一时不小心,好像是把口水喷到了梁容瑾的脸上,她忙转过书桌,走到他面前,伸手胡乱擦了擦他的脸。 只是,不擦还好,这一擦把手里染上的墨汁全都擦到了他脸上,一片黑一片白,深深浅浅的。 赵佳和吓了一跳,梁容瑾的脸色阴沉可怖,手里握着的毛笔“噗”地一声断成了两截。 “赵佳和,你到底都在干什么?!” 这一声怒吼犹如狮吼一般威力十足,赵佳和缩着肩膀,霎时红了眼眶。 第265章 没吃晚饭 “你们都不欢迎我!为什么要把我关在宫里啊!我虽然命苦,我爹从小不管我,但我自出生就有人服侍的!”赵佳和说话的声音很轻,泪水不断在眼眶里打转,却不肯落下。 她也想生气,但她没有底气,她是一个失了所有依靠的女人。 在梁容瑾的精心安排之下,她一夜间没有了手握重兵的外祖父,没有了得力的父兄,甚至连辛苦经营多年的铺子也都没有了。 连济世堂都嫌弃她。 她一无所有,只能靠着他的施舍过活。 在这个世上,最无怨无悔待她的人已经死了! “也许你觉得我活该,但这些事情我没做过!我累个半死,到现在饭都没有吃,我还要受你的气,你看我这么不顺眼,直接杀了我不是更痛快吗?反正我在世人眼里已经死了,我活着对你来说就是个累赘!” 赵佳和悲从中来,实在忍不住了,哽咽着流了两行清泪,转身就走。 一路哭着跑了出去。 厨房里,赵佳和一边哭得惨绝人寰,一边翻来覆去的找东西吃。 结果,整个厨房都找遍了,竟然连个馒头都没有! 赵佳和哭得更加伤心了,想停都停不下来。 哭了好一会,直到赵佳和的一颗心逐渐的平静了下来,泪水也缓缓地收住了。她吸了吸鼻子,拿袖子胡乱的抹了抹泪。 走到灶台旁,蹲了下去,见灶里头还温着火苗,她便捡了几块木柴丢进了火里,又回身走到后面,翻出了一袋的面粉,开始搓面条。 锅里烧了水,赵佳和把搓好的面疙瘩端到了灶台上,掀开了锅盖,白蒙蒙的热气倏地一下腾起。 透过水蒸汽,隐约见到门口站着一道颀长的身影。 赵佳和敛了眉眼,只当没看到,一点一点的将面条下到了滚烫的水里。 “咳咳……” 梁容瑾轻咳了两声,见赵佳和不理他,只好走了过去,看了一眼水里不断翻腾的面条,生硬的问道,“你在煮面吗?” “……”赵佳和仍旧不理。 梁容瑾自讨没趣,却也不走,反而蹲了下去,取了木头添柴火,一根接着一根,炉里的火因为他不断添进来的木头,火一下子小了许多。 锅里的水越来越滚不动。 赵佳和忍无可忍,放下了手里的面条,上前一把将梁容瑾推开,取出了几块木头,见火一下子又着了起来,这才回头略带警告的瞪了他一眼。 良久,赵佳和的面终于做好了,闻起来香气扑鼻,她完全无视呆立在一旁已经许久的梁容瑾,将面条端到了小厨房的桌子上,回身去取筷子。 刚一转身,就见梁容瑾已经大摇大摆的坐在了椅子上,手拿着筷子捧着她的那碗面条吃了起来。 “喂!你住口!”赵佳和大叫了一声,情急之下,一掌拍到了梁容瑾的后脑勺上。 这一拍,两个人都愣住了。 对视了一眼,梁容瑾目光漆黑幽远,赵佳和吓得满脸煞白。 “我也没吃。” “……”赵佳和一愣,只见梁容瑾面无表情的说完那句话之后,又疯狂的吃起了面,她上前一把抱住了碗。 “你晚饭没吃让你的丫鬟们去弄吃的!山珍海味,应有尽有!” “我饿,等不及!”梁容瑾也不甘示弱,抱着碗不撒手。 你拉我扯间,两人又同时放弃了抢夺,一起低下头抢面吃,头抵着头,面条入口的速度之快毫无优雅美感可言,汤汁四溅。 很快,面吃完了,两个人都是半饥不饱,赵佳和十分忧伤的坐在了椅子上,看着梁容瑾,嘴角微微抽畜。 “你放我出宫吧!我在这里待得不习惯。你也别指望我会在这里乖乖的当个宫女,给你端茶递洗脚水!” 闻言,梁容瑾淡淡的一笑,丝毫没有一点抢了别人饭食的羞耻感。 “你只能在这长乐宫里待到死为止!” 一字一顿如金石坠地,在夜晚里犹为的冷清,骇人。 “我们现在这样也只是相互折磨。”赵佳和眉头紧蹙,声音都高了八度。 “那就相互折磨至死吧!想出宫?就去死,我陵墓都建好了,你死了我就送你出宫入陵!” 梁容瑾双眸清如朗月,面上一派云淡风轻,说出的话绝情又狠戾,隐在袖子里的一双手却是微微攥紧了。 生同寝,死同穴。 他不明白的是明明错的是她,捅刀子的也是她,为何到头来还像是他错了一般? 赵佳和没有再说话,冷冷的看了梁容瑾一眼,转身拎了一个木桶,回到灶台,装水准备提热水回房泡澡。 “我一直有个疑问,为何你从一开始就对我避如蛇蝎?” 听到梁容瑾这么问,赵佳和勺水的手一顿,抬眼看了过去,梁容瑾已经站了起来,倚靠在灶台上,脸上挂着极淡的笑意,看上去温文尔雅,但一双眸子却是漆黑深遂,晦涩难懂。 像极了披着羊皮的狼。 赵佳和突然笑了起来,眼中闪着光亮,问他,“你真的想知道吗?” 梁容瑾却敛了脸上仅有的一丝笑意,神情认真的点了点头。 赵佳和微笑着,闪着一抹诡异的光,俯身凑近了梁容瑾,悄声道,“因为我从一出生就有前世的记忆!前世是你把我给杀了!” 梁容瑾脸色微变,低声斥道,“胡言乱语!绝无可能!” 赵佳和手里勺着热水倒进桶里,听着那哗哗的水声,她不以为意的笑道,“那你以为我为何从一开始就知道你叫梁容瑾!避你如蛇蝎也是因为前世我在花样的年纪便死于非命,好不容易重来一世,不想那么快就死了!所以……” 话还没说完,赵佳和便被梁容瑾一把扯过,翻了个身,背靠着灶台,手里的水瓢一时没抓稳,掉到了地上,热水溅湿了他的衣袍。 她惊魂未定之际,对上了他那双犹带怒意的眸子。 “不可能!我说不可能!我不可能会杀你!” 梁容瑾几乎是吼出来的。 仔细一听,那浑厚低沉的嗓音仿佛还夹杂着一缕说不清道不明的颤意。 “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我们不是同一个人!他护不了你,是他无能!你不该把对他的怨恨转移到我的身上!” “……” 第266章 想不通就别问 日子一天天过去,除了梁容瑾来长乐宫的时候,赵佳和需要随时待命的当牛做马之外,她的日子还算好过。 也不用洗衣做饭,天天睡到自然醒。 清露还说,满宫的宫女大概也就赵佳和过得最是舒坦了。 但这话,赵佳和是不认同的,梁容瑾可是一天三餐都在长乐宫吃的,每晚都来,该干的事一样不会少,从来不吃亏! 没听说过宫女负责宽衣解带,还连带着爬龙床的,爬就爬吧,第二天醒来还是个苦逼的宫女。 “王爷!” 玄影压低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梁容瑾看了怀中的女人一眼,轻轻的掀开了被子下了地,拉开门走了出去。 其实在玄影的声音一出来的时候,赵佳和就醒了,她缓缓地转身看了一眼,那门窗上映着两个男子黑色的剪影,两人特意压低的声音虽然不甚清晰,但在寂静的夜里,她仍然是听得一清二楚。 “王爷,沈浪已经查到谢青城躲藏的地点了!他还挺能耐,调集了不少的兵力!” 梁容瑾冷冷一笑,“没点能耐怎么权倾朝野?继续让沈浪盯着!再透些消息给宫里头的这些眼线,就说皇上要废太子,圣旨都写好了!让谢青城身边的人怂恿他尽快起兵造反!本王都快等不及了!” “是。”玄影应了一声,又多嘴问道,“王爷,裕王府的火已经查明是谢青城放的了,为何不直接将这罪名安在太子殿下的头上?如此不就一劳永逸了?何苦要如此迂回?” 梁容瑾侧眸望了一眼玄影,一掌拍到了玄影的脑门上,低斥道,“想不通就别问!” 门“吱呀”一声,被打了开来。 赵佳和猛地闭上了眼睛,心头突突的跳着。 身后男人温热的气息袭来,他的手环在了她的腰间,顿时了无睡意。 梁廷修是太子,就算不受皇帝的喜爱,那也是皇帝的嫡长子。 就算裕王府的火是梁廷修放的,不过就是死了她这么一个可有可无的皇家媳妇,这罪名顶多就是废掉太子之位,贬为庶民,或者圈禁。 无论如何都不会死。 梁廷修不死,整日在尚京晃来晃去的,即使日后梁廷业当了皇帝也会如哽在喉,只要梁廷修在一日,就会有不怕死的人指着梁廷业的鼻子骂他身下的龙椅来的名不正言不顺! 但造反不同。 一旦造反,梁廷修必死无疑,梁廷业坐上皇位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从此以后,再无人敢指摘他半句。 心真狠哪! 赵佳和的心猛地一缩。 还有一点,她甚至连想都不敢想! 夺妻之恨不共戴天!为了赵佳惠,梁廷修也只能死。 赵佳和知道京城马上就要变天了,但没想到会来得这样快。 这一天,她一整天都没有见到梁容瑾,直到夜色浓厚,他也没来。 赵佳和没心思等他,自顾自的脱了衣服上床睡觉。 翻来覆去了好一会,烛火也让清露点上,吹灭重复了好几回,仍旧毫无睡意。 自入宫以来每晚都是枕在梁容瑾的臂弯里入睡,难得一晚不见,竟有些难以入眠。 这时,皇宫的侍卫悄悄的打开了西门,谢青城带兵攻入,直逼养心殿。 却不料,养心殿早已是重兵把守,来了个瓮中捉鳖。 两军在殿前兵戎相见。 兵器相接的声音响彻云霄,凄厉的呐喊和惨叫声断断续续的传入长乐宫。 赵佳和心头一惊,一下子从床上爬了起来,竖起了耳朵,仔细听了听,脸色都吓白了。 又联想到玄影那天夜里和梁容瑾在门外说的话,浑身都凉透了。 将清露喊了进来,问道,“你去看看王爷在哪?” 清露一愣,迟疑了片刻。 赵佳和急得不得了,呼了一口气,掀开被子下了床,“算了,我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姑娘,这夜已深了!你还是歇着吧!”清露拦住了赵佳和的路。 但清露哪来拦得住赵佳和,推推搡搡的,她推开了门。 外面嘶杀的声音更加清晰激烈,她一手颤颤巍巍的抚上了清露的手臂,惊声问道,“你听到什么声音了没有?” “什么声音?没有啊!” 看着清露摇了摇头,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样子,赵佳和脸色一沉,大步朝外走去。 “姑娘,你不能出去!”清露一把拉住了赵佳和的手。 赵佳和拼命的甩开,“我就去看看,远远的看看!大不了你和我一块去!” “不行!”清露摇头。 走到宫门口,宫门口守卫的两人比清露还坚决,拔刀相向,“还请姑娘回宫!” “让开!”赵佳和大喝一声。 侍卫无动于衷。 赵佳和冷笑了一声,直挺挺的走了过去,侍卫虽然不敢对她怎么样,但是只需轻轻地一推,她便跌到了地上。 “你们竟敢推我?!”赵佳和目露震惊,脑子里不断盘算着看来只能用些下三滥的招数才能出得了门了! “谁敢推我徒儿啊?不要命了吧!” 忽然,一道人影从天而降,落在了赵佳和的面前。 一身黑衣几乎与夜色融为了一体,脸上还蒙着面,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略带笑意。 赵佳和定睛一看,才认出来原来是沈浪。 “师父!”赵佳和忘情的喊了一声,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 这一声师父叫得是惊天动地,沈浪浑身一抖,有些后悔显身了。 “师父是来带我出去的吗?”赵佳和一喜,死死挽住了沈浪的手臂,生怕他又倏地一下不见了。 “我是受了王爷之命,来保护你的!” 赵佳和眨了眨眼,将沈浪拉到了一旁角落里,悄声说道,“听说你们秦家山庄也是名门正派,武林世家!” “那是自然!”沈浪一脸自豪。 “英雄豪杰可是一言九鼎,有恩必报的!” “……”沈浪这时闻出了一丝不太好的味道,一时噤了声,伸手拉了拉脸上黑色的布巾。 赵佳和眯着眼,继续威胁道,“你之前在永州的时候可是说过欠我一个人情的哦!现在到你还人情的时候了!你若是不带我出去,我从今往后便四处说永州城都是让秦家山庄的小公子给淹了的!” “……” 第267章 大局已定 长乐宫离养心殿很近,不过片刻功夫,沈浪便带着赵佳和躲到了养心殿旁边的角落里。 既能远远的看到那边厮杀的情况,又可以在紧急情况下及时逃命。 养心殿前已是一片血海,尸体横陈,血液淌在汉白玉的雕花栏杆上,在夜里渗着骇人的光芒。谢青城带着的兵士所剩无几,不负众望的被围在了中间,浑身是血,狼狈不堪。 梁容瑾则站在养心殿门前,脸上浮着淡淡的笑意,身上一袭雪白长袍不染纤尘,干净的犹如天上的谪仙误入凡尘,落入他眼底的是风花雪月,面前的人间炼狱与他半分关系也无。 立在谢青城正前方的是温柯,一身戒装早已杀红了眼。 “叫你别出来了!这本来就是一个圈套!你家王爷都布下天罗地网了,就等着谢青城来送死的!” 见此血腥的场景,沈浪于心不忍,伸手捂住了赵佳和的眼睛,赵佳和一把将他的手扯下,他又伸出另一只手来捂,她火起来,一掌直接拍掉了他的手。 “怎么不见太子殿下?” 话音刚落,就见温柯说了一句,“谢青城,你害得我的和儿葬身火海,我今天就要拿你的命!” 随后,一手持剑直接贯穿了谢青城的胸膛,赵佳和忍不住闭上了眼睛,浑身寒毛都立了起来。 再睁开眼时,谢青城的人已经全部伏诛,梁容瑾走下了高台,双手背立,从容自若的往东宫的方向走去,身后的将士浩浩荡荡的尾随而去。 “快快快!我们跟上去!”赵佳和扯了扯沈浪。 “这都结束了,大局已定,你家王爷伤不了,你还跟去干什么?”沈浪一脸为难。 “你懂什么?!你不去我去!”赵佳和低斥一句,就要推开沈浪离开。 “好好好,怕了你了,好人做到底!” 沈浪极度惧怕梁容瑾,眼下一来是没有完成他的嘱托,二来还拐着赵佳和,为防事情败露,自然不敢跟得太近。 拖拖拉拉,东躲西藏的,等赵佳和到东宫的时候,东宫已经是一片火海了。 火光冲天,亮如白昼,却无一人上前去灭火,任由东宫烧成灰烬。 片刻之后,有人架着一个头发散乱的女子从火里走了出来。 那女子脸上乌青,却仍旧难掩美貌,浑身上下都没有力气,嘴里不断的哭求着,“殿下,太子殿下……” 赵佳和定睛一看,那不是赵佳惠吗? 她的心猛地一抽,脚下又朝前走了几步。 “王爷,求你救救太子殿下吧!他还在里面啊!”赵佳惠爬到了梁容瑾的脚边,声泪俱下的哭求道。 梁容瑾无动于衷,冷眼看着火海,眉间染上了一抹淡淡的愁绪。 许久,他低头看了一眼几乎就要晕厥的赵佳惠,侧了侧眸,对身后的人轻声吩咐道,“将赵良娣带去储秀宫,好生照看,不得怠慢。” …… 清晨醒来,宫中一片死寂,连虫鸣鸟叫都听不见。 赵佳和躺在床上不想起来,双眼无神的盯着床架,浅色的床缦,轻轻的随着微风拂动。 “王妃,该起了!” 清露的声音在床边响起。 方才,清露喊的是王妃,往日可都是喊她姑娘的。 赵佳和淡淡的瞥了一眼,从浅色的床缦看出去,只见清露手上捧着托盘,上面放着一套素衣。 赵佳和伸手撩开了床缦,下了地,双眼紧紧地盯着那托盘上的素衣。 “昨夜里太子……” 清露一时嘴太快,意识到说错的时候及时住了嘴,改口道,“废太子意图谋反,已于东宫之中身死,圣上惊闻噩耗,昨夜里……驾崩了!” 圣上……驾崩了? “……”赵佳和暗暗吃了一惊。 怎么刚宫变,皇帝就死了? 死得这么凑巧? 一想到自己自入宫以来就未曾见过皇帝,都说皇帝卧床已久,到底是早就死了,还是昨夜被梁容瑾给气死的? “皇后娘娘听闻圣上和废太子骤然离世,一时难以承受,于今日一早也跟着去了!” 闻言,赵佳和突然笑了起来,低声喃喃道,“真是厉害啊!面子里子也都给了!” 皇后恨不得与皇帝老死不相往来,怎么会跟着去? 不过,成王败寇而已。 “王妃还是赶紧起身换了衣裳去大殿守孝吧!”清露态度恭谨,双手捧着托盘高高举于头顶。 赵佳和伸手拿过那身素衣,一边往身上套,一边轻声道,“大殿我就不去了,没有身份!这一去只怕会引起轩然大波!我就在这长乐宫里守孝吧!” “您是裕王妃啊,怎么会没有身份?只要王爷一登基,您就是皇后了!”清露说的激动,但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似乎气息有些不顺。 如今,大概是连清露都不敢太过肯定皇后就一定是赵佳和的。 她一个浑身都是麻烦的女人,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了! “你一向最是守规矩,今儿个是怎么了?” 赵佳和穿好了衣裳,对着清露叹息,“裕王妃早就死了!你如果以为靠着我就能靠到皇后这根大树,恐怕是想错了!” 清露一听,连忙跪了下去,直言,“奴婢不敢!” …… 大丧,整个尚京城一片缟素,举国悲恸,哭声震天。 十日之后,入陵,尘埃落定。 梁廷业顺利登基。 当今圣上成为了第一位登基之时没有册封皇后的帝王,这一点非常值得推敲。 有人说是先前的裕王妃赵氏不得他喜爱,所以就算死后也不愿意给个追封。 也有人说是皇帝用情太深,赵氏死后,仍然没有从中解脱出来。 还有更过份的说是皇帝看上了一位女子,欲封为皇后,只是碍于赵氏尸骨未寒,迟迟没有下诏。 但不管怎么说,没有皇后,连个妃子都没有的皇帝就算江山整治的再好,龙椅坐的再稳,也是要受人指谪的。 朝堂之上,以赵怀先和温柯为首的党派,每日都要上书一份追封赵佳和为后的折子。 而以柳丞相为首的党派,则每日都要上书一份请皇帝广纳后宫的折子。 梁廷业每次都是拂袖而去。 文武百官一脑门子的汗,百思不得其解。 毕竟,追封已逝的裕王妃并不过份,广纳后宫也不过份。 究竟是为何? 难道是有什么隐疾不成? 第268章 欲立双后 “我今早看到安阳郡主入宫了,现在正在永寿宫陪伴太后娘娘呢!这安阳郡主会不会就是太后钦定的皇后啊?” “这可说不准,我听说皇上有意立双后!” “双后?哪来的双后?” “宫外头的就数不上来了,光宫里的就有安阳郡主,储秀宫的赵良娣!还有长乐宫这位!各个都奔着皇后的位置来的!” 长乐宫这位? 听到这里,躺在小阁楼上吹凉风的赵佳和忍不住睁开了眼睛,起身循身而去,趴在阁楼的木栅栏上,见到了屋檐底下正闲聊天的小宫女们。 都是新选入宫的新宫女,还没什么规矩,说起八卦来还有模有样。 “长乐宫这位就算了吧!听说是先前裕王妃身边的丫鬟,身份卑贱!这皇上日日都宿在长乐宫,也不见封个位份给她。皇上登基都三月有余了,她竟然还没有动静!” 赵佳和颇为感慨的点了点头,这动静说的是子嗣吧? “赵良娣都有了身孕了!今早上太医都赶去了储秀宫,也不知那肚子里的到底是谁的种?” “为了安全起见,皇上会让赵良娣把孩子给打了吧!” 赵佳和仿佛被雷劈到了一般,微微愣神之后,便朝着底下的宫女们高声喊道,“真的假的?赵良娣真的有身孕了?” 那几位宫女听到喊声,纷纷抬头看了一眼,见屋檐上露出一颗头颅,吓得惊声尖叫,撒腿就跑。 “喂,喂!”赵佳和伸长了脖子也没有把那几个宫女给叫回来。 她怔怔的趴在木栅栏上,日光炙烧在她的背上,犹如一簇火苗熊熊燃烧。 赵佳惠竟然又有孕了? 到底是梁廷修的还是梁廷业的? 赵佳和的心里真是有说不出来的难受。宫变那晚,她亲耳听见他说将赵佳惠送入储秀宫好生照料。 这不就是收为已用的意思了? 虽然这段时间来,他经常来长乐宫,但也不是每晚都来! 就像那几位宫女说的,他连个最低的嫔位都不舍得给她,就让她在这宫里当个黑户宫女受尽闲言碎语。 这就是他对她的报复! 他现在皇位坐得稳稳当当的,她哪还有什么利用价值。 这三个月来,她就像是被折断了翅膀,关在了金丝笼里,连长乐宫的门都出不去,每日混吃等死,这样活着真的不如死了算了。 赵佳和下了阁楼,大摇大摆的朝宫门口走去。 门口的侍卫十年如一日的黑脸,拔刀相向。 “让开!”赵佳和大斥了一句。 “圣上有令,姑娘不得出长乐宫门半步,还请姑娘不要为难卑职!” 声如洪钟,中气十足。 一听就让人觉得心肝儿颤。 赵佳和气的跳了跳脚,也不知道这道门她闯过多少次,每次都是以卵击石。 这两人铁面无私的也不知道怜香惜玉为何物,一伸手就毫不客气的把她推倒在地。 她回回跟梁容瑾告这两人的状,也都是无疾而终,他根本没当回事! “我跟你们拼了!”赵佳和作势就要像只没头苍蝇一般冲撞过去。 “姑娘,圣上说了,您如果闷得慌,可以去养心殿!” “……” 赵佳和抬起了脑袋,木然的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侍卫侧过身,作了个请的姿势。 养心殿离的很近,不过百米之遥就到了。 赵佳和立在殿外等候通传。 虽然已经入秋,但午后的日光依旧耀眼,灿灿的洒在外头的汉白玉砖上,刺得人眼疼,她微微眯了眯眼。 只见,远处的空地上跪着一道身影,身着玄黑色朝服,许是跪得久了,身姿略有些佝偻。 那人戴着官帽,头低垂着,这么远远的一看,看不清那人是谁,但赵佳和的心头却莫名掠过一抹不安,总觉得那身影分外的眼熟。 “那人是谁啊?”赵佳和抓了个养心殿的小太监,随口问了一句。 “回姑娘的话,那是吏部尚书赵大人,因出言不逊被罚跪在殿外的!”小太监也是跟在梁容瑾身边侍候的,经常出入长乐宫,自然是认得赵佳和的。 满宫如今也就赵佳和这一位没有品阶的女子爬了龙床,自然不敢怠慢,又见玄影这种一等护卫对赵佳和都是客客气气的,也是存了巴结的心,先讨好一番总没有错的。 “……”赵佳和倒吸了一口凉气,外头明明是滚滚的热浪,却令她瞬间如坠冰窟。 出言不逊? 赵怀先为人谨慎,能力也强,在官场里混得如鱼得水,到底是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要被罚得这么重? “赵大人跪了多久了?” “好几个时辰了!” 赵佳和满心焦急,看了一眼赵怀先那有些晃悠的身子,转头又问小太监,“还要跪多久?” “这……皇上不叫起,谁敢起啊?赵大人仗着自己先前是皇上的岳父,为了裕王妃的追谥已经数次出言不逊了!今儿个老糊涂了,竟然说要领着裕王妃的牌位回赵家供奉,这不是公然打皇上的脸吗?” 闻言,赵佳和霎时红了眼眶,心头一软,连忙跑了出去。 “爹……” 赵怀先被太阳晒得有些虚弱,耳朵里嗡嗡的,乍然一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还觉得是出现了幻听,没怎么反应过来,直到一双精致小巧的绣花鞋出现在了他微阖的视线里,这才抬眸望了过去。 “和儿?” 见到来人,赵怀先蓦地睁大了眼睛,满是不敢置信。 “爹,是我!” 赵佳和跪了下去,瘪着嘴痛哭出声,“对不起,爹!我该早点回家的!” 赵怀先仍然没有反应,脸上的表情更像是见到了鬼魂一般,喃喃出声,“你没死啊?” “嗯……我还活着!那日裕王府大火,我没在里面,是春花替我死了!” 一提到春花,赵佳和再一次泪崩。 赵怀先终于是有了一点反应,双眼泛红,伸手抚了抚赵佳和细弱的肩膀,哭了笑,笑了又哭。 “没死就好!没死就好!” “我这就去找皇上……”赵佳和抹了抹泪,起身就打算去找梁容瑾。 “别去!”赵怀先一把拉住了赵佳和,在确认了赵佳和还没死的情况下,几乎是一瞬间就已经把事情都想通了! 难怪梁廷业迟迟不愿追谥赵佳和。 活生生的人怎么好弄个追谥出来,多晦气! 第269章 是不是疯了 “你一直住在长乐宫里?” 见赵佳和点了点头,赵怀先脸上似乎一下子恍然大悟了起来,而后便轻声笑出了声,“原来如此!” “爹你在说什么?”赵佳和不明所以的看着赵怀先,心中一度以为他是不是跪太久跪疯了? “赵大人,皇上说了,您可以回去了!”小太监的声音自身后不远处传了过来。 赵怀先道了一声谢,在赵佳和的挽扶下站了起来,握了握她的手,悄声道,“和儿,他如今已是圣上了,你不可再像往日那般任性妄为!他既然心中有你,必不会亏待于你,但你也要早点学会宫中的生存之道!为父定歇尽全力让你顺利当上皇后的!” 赵怀先走后,在回养心殿的短短几步赵佳和的脑子里一直回荡着赵怀先说的那几句话。 额上出了些许细细密密的汗珠,后背都凉透了。 还记得上次来养心殿,是先帝要求她同意让常玉卿入裕王府当平妻的时候。 这一回来,殿里所有的东西都已经换了个遍。 小到字画,琅瓶,大到桌椅,香熏炉,全都是新的。 他一袭暗紫色的常服,背手而立在窗前,不知道在看些什么,想些什么。 赵佳和微微一愣,想到方才赵怀先跪在殿外的身影,不知不觉竟跪了下去,脑袋重重的磕在了地上。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梁容瑾蓦地回身,目光不悦的看了一眼那跪伏在地的女人。 这句话他这段时间天听了无数遍,早就习以为常,但突然从她口中念出,就觉得异常不习惯。 他别开眼,走到了书桌前,语气生硬的说道,“你什么时候这么懂规矩了?” “奴婢不敢!”赵佳和依然头点地的跪在地上。 梁容瑾一听,气的往天上吐了一口浊气,咬牙道,“起来吧!左右又无人,你这么跪给谁看?” “是。”赵佳和十分恭顺的站了起来。 梁容瑾略略有些烦躁的挥手铺开了一张白纸,拿起笔,下笔十分随意的画了几笔,心思不在,也不知道都画了些什么东西。 见赵佳和一反常态的跟个呆子一样立在书桌前不言不语的,他低垂的眸光中闪过一抹微光,轻声解释道,“你爹方才说要把你的牌位给带回赵家去,自此你都与皇家无关了,朕实在被他气坏了,这才罚他跪的!你不是这样也要与我置气吧?” “奴婢不敢!”赵佳和又弯腰行了一礼。 梁容瑾握着毛笔的指尖都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他咬了咬牙不与她计较,又低下头画画,语气状似不经意的问道,“那你今日来找朕所为何事?” “我想去看看惠姐姐!” 赵佳和说话的时候,双眼一眨也不眨的紧盯着梁容瑾,看到他明显的手一顿,她心中也跟着一顿。 梁容瑾垂首低声道,“你去看她干什么?她如今怀有身孕……” “是你的?” 赵佳和抢白问道。 梁容瑾一脸震惊的抬起头来,看向赵佳和的目光里都渗着血丝,片刻之后,手里的毛笔倏地一下就飞了出去,撞到了明黄色的纱蔓上,染上了一点黑色的墨渍,然后跌到了地上,墨汁四溅。 “赵佳和你是不是疯了?我每天不是睡在你宫里,就是在养心殿里彻夜批奏折,我怎么让她怀有身孕?”梁容瑾气的有些失态的捶了捶书桌,连朕都忘记说了。 “所以,是太子的了?你会让她把孩子给打掉吗?如果把孩子打了,她可能也活不下去!你希望吗?” 说完,赵佳和阴阳怪气的笑了笑。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梁容瑾大步绕出了书桌,走到赵佳和的面前,一把将她揽进了怀里,低头嗅了嗅她发间的香味,轻轻的咬了咬她的耳垂,轻笑道,“是不是我最近又冷落你了?这么爱胡思乱想?你想看就去看,做什么拿话气我?” “……可我连长乐宫的门都出不去!”赵佳和双手环上了梁容瑾的腰,有些痒的缩了缩脖子。 “那我一会让人给你解了禁,但你要乖!”梁容瑾说话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嘶哑。 “怎么乖?”赵佳和随口问了一句。 “像上次在永州时那样,你上我下!” “……” 当夜,赵佳和就没回去,手软脚软的睡在了养心殿里。 养心殿不比长乐宫,是皇帝办政事的地方,平日里连个妃子想要进这养心殿里送碗补汤什么的都要等上一等,更何况是直接睡在了养心殿的龙床上。 此消息一出,满宫哗然。 尽管后宫没有妃嫔,却也同样烧红了所有人的眼。 都说长乐宫那位就算身份卑贱,但也是深受皇帝宠爱的。有眼尖的奴才认出了赵佳和与先前的裕王妃长相颇像,简直犹如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一夜之间,宫里的舆论霎时又换了一个风向,说是皇帝深爱死去的裕王妃,找了个长相一模一样的替身留在身边图个念想。 说什么的都有,但却始终没有一个人敢说长乐宫那位就是死去的裕王妃。 这几乎成了宫里的禁忌,没人敢说! 赵佳和在龙床上睡的很舒服,直到梁容瑾与人交谈的声音自屏风外传了进来,她才略略的清醒了一些。 一看窗外明亮晃眼的日光,就知道又可以吃午饭了。 “章赫伦,先帝在位之时,曾说过你是个难能可贵的纯臣,最是刚正不阿,如今怎么也管起朕的闲事来了?” 梁容瑾说完,轻轻的笑了两声,但那笑声里绝对没有高兴,满满的都是不悦,冷嘲热讽! “微臣不敢!皇上后宫之事怎么会是闲事!如今中宫空虚,满宫无一位嫔妃,皇上膝下尚无子嗣,岂不是惹天下人耻笑?还望皇上为了江山社稷,广纳后宫,绵延子嗣!” 章赫伦丝毫不惧,声音连一丝颤音都没有,听上去还真有点刚正不阿,不畏强权的味道。 赵佳和忍不住拿被子捂了捂自己光裸的身子,坐了起来,朝外看了看。 “章爱卿,真是为国为民!不知章爱卿家里可有妾室?” 梁容瑾不怒反笑,语境里一反方才的细微怒意,尽是愉悦之意。 章赫伦不明所以,心中隐隐不安,但还是认真的回答道,“回皇上的话,微臣家中尚无妻妾。” 第270章 太后娘娘有请 “原来还尚未婚配,难怪章爱卿如此为国操劳了!” 梁容瑾微蹙了眉头,对着王公公命令道,“你即刻去选上二十名美人送到章爱卿的府上!” 王公公领命退下。 在章赫伦呆愣的表情下,梁容瑾再次微微一笑,“章爱卿可要好好珍惜朕赐的隆恩,别人求都求不来!朕每日都会派人去府上关切的询问一番的!章爱卿可不许偷懒,要多生几个儿子,好好为国分忧!” 关切的询问一番?也就是说每日都要看着人家洞房的意思了? 二十的美人,一天一个,这美人恩也不好消受啊。 “还请皇上收回成命!皇上……”不带这么玩的。 章赫伦的声音越来越颤抖,最后慢慢的消失,显然已经让人拖出殿外去了。 赵佳和忍不住笑出了声,只觉得这位章赫伦大人长得有些面熟。 “你还笑得出来!”梁容瑾绕过了屏风走了进来,见赵佳和坐在床头笑,那明黄的床单被褥被她瓷白的肌肤衬得更加白皙透亮。 明媚的笑脸犹如春风拂面般令人沉醉。 “你怎么进来了?”赵佳和弯腰捡起了被丢在床尾的衣裳,套到了身上。 梁容瑾轻咳了两声,走到一旁倒了一杯水递给赵佳和。 赵佳和微愣。 目光落在那握着茶杯的手指上,修长,骨节分明,心中顿时浮起一种莫名的失落感,她低头道了声谢,接过了茶杯,喝了一口。 “我每日在朝上都要花费一大半的时间去处理这些逆臣对于后宫的执着!无嗣真的是很让人伤脑筋!” 说话的时候,梁容瑾加重了“逆臣”两个字,可见怨念之深,然而说到最后一句时,那语境里徒然换了一种风格,甚是落莫。 “……”赵佳和默不作声的下了床,将手里的茶杯放到了桌上。 “皇叔以为我不能生,叫我去看太医!还给了我这个!”梁容瑾走到了赵佳和的身后,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瓷瓶越过她的腰,放到了桌子上。 紧接着,那手就回不去了,转了个弯,搂住了她的腰。 赵佳和浑身一僵。 “不管是为了堵悠悠众口,还是为了江山稳固,我都需要一个儿子!”梁容瑾把头埋在赵佳和的脖颈里,蹭了蹭之后,继续说道,“太医说你的身体已经大好了,佳和……” 话还未说完,赵佳和倏然转身,一把推开了梁容瑾,眼中有泪,神情略显慌乱,她轻声道,“在皇上的眼里,我是不是就只剩下生孩子这一个利用价值了?” “赵佳和?!”梁容瑾温和的脸色骤然变得阴沉,低斥了一声。 赵佳和轻扯嘴角,冷冷的一笑,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走的时候,脚下的步子略显凌乱,心里更是慌乱。 他那样环抱着她,在她耳边那样温言软语的恳求,她竟然心动了! 有那么一瞬,她竟然想豁出命去给他生个儿子,一个他们俩的孩子。 “姑娘!太后娘娘有请!” 赵佳和刚走出养心殿,有人便立在门边轻声说了一句,她恍然回头看了过去。 竟然是严嬷嬷。 她的眼里闪过一抹诧异。 严嬷嬷不是皇后身边的人吗?怎么还没被处理? “太后娘娘请我?” “是的,请姑娘随老奴来吧!” 严嬷嬷转身带路。 赵佳和心中存疑,跟了上去,轻声询问,“严嬷嬷不是先皇后身边的人吗?如今竟然能够到永寿宫伺候太后娘娘,可真是厉害呢!” “姑娘谬赞了!老奴看姑娘与那去世的裕王妃犹如双生子一般,长得一模一样,姑娘这才是造化!”严嬷嬷没有回答赵佳和的问题,反倒将赵佳和的身份挑破。 赵佳和淡淡的瞥了一眼,没有再说话。 严嬷嬷却开口说话了,“姑娘可知先帝与先皇后也并非一开始就是如此水火不容的,少年夫妻也曾许过白头之约!” 这是自然的,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虽然赵佳和并不是很感兴趣,但见严嬷嬷一副人老了,很爱找人聊天忆往昔的样子,她还是淡淡的笑了一下,“愿闻其详!” “因为元贵妃!自从元贵妃入了宫,先帝就冷落了先皇后,先皇后性子刚烈,不愿受委屈,一时想岔了,联合谢青城意图架空先帝。自此以后,帝后失和,愈演愈烈,直至元贵妃去世,便一发不可收拾!再无破镜重圆的可能!”严嬷嬷幽幽的说着,脸上的神情微微的出神。 “嬷嬷和我说这些是何意啊?”赵佳和一头雾水。 “姑娘可知,先帝临终之际对皇上说了唯一一句话是什么话吗?” “……”赵佳和微微一愣,自然是摇了摇头。 “小心外戚专权!” “……”赵佳和蓦地睁大了眼。 严嬷嬷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垂首低声道,“裕王妃身份显赫,文有位及尚书,前途无量的父亲,武有手握重兵的外祖父,一旦位及后位,恐怕会是下一个谢氏!如今姑娘虽然失了这重身份,但人还是那个人,只要温候爷手中还握有实权,姑娘就没有当皇后的一天!” “一派胡言!”赵佳和低斥一声,心中却已经信了五分。 “裕王府那场火的确是谢青城放的,但裕王妃的死却是圣上一手促成的!难道不是吗?当今圣上谋略过人,他先是以裕王妃之死使得从来不参与夺嫡之争的温候爷心甘情愿的替他卖命。等到大局已定,便是削权!古往今来的帝王皆是如此过河拆桥!” 看着满脸煞白的赵佳和,严嬷嬷轻轻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如今温候爷手握重兵,哪里那么容易被削权?但若是为了扶姑娘上位可就说不准了!一旦温候爷没了兵权,到时候皇上会放过他吗?就算当了皇后,姑娘又如何自处呢?” “闭嘴!绝不可能!他不会那样做!”赵佳和眼中泛着泪花,心情剧烈的激荡着。 “老奴言尽于此!还望姑娘三思!”严嬷嬷微一颔首,便准备朝外走去。 “你真正的主子是谁?”赵佳和叫住了严嬷嬷。 “先帝。” “你今日为何要同我说这些?” “先帝说过,你不适合当皇后!” “那当初又为何赐婚?” 赵佳和有些歇斯底里,严嬷嬷却沉默了。 第271章 那个死了的裕王妃 永寿宫。 赵佳和跪在地上,头微微的低着。 太后娘娘坐在暖阁的坑沿上,轻抿着茶,看也没看赵佳和,倒是一旁的常太妃陪着笑脸。 “这位姑娘长得倒当真与已故的裕王妃颇为相像呢,那眉那眼真是神了!也不知圣上从哪里找来个这么相像的姑娘!” “还挺会藏,一藏就藏了这许久,若不是昨晚胆大包天的宿在了养心殿里,哀家到现在都不知道呢!”太后轻笑道。 太后和常太妃有说有笑的睁眼说瞎话,语气也十分温和淡然,但赵佳和却是如芒在背。 方才严嬷嬷那一番话已经挑明了赵佳和的身份,她不相信严嬷嬷知道的事,太后和常太妃会不知道! 只不过因为裕王妃的死才让太子殿下失了民心,这个事已经这样了,就不能翻出来,否则就是大逆不道! “我看圣上是真心喜爱,不若太后娘娘做个主赐这丫头一个妃位吧!也省得招人嫌话!”常太妃看了一眼太后娘娘,眉眼里俱是笑意。 太后娘娘淡淡的瞥了一眼常太妃,眼底有些许凌厉,两人一对视,常太妃有些黯然的别开眼去,太后娘娘但笑不语。 “你可知今日哀家叫你来所为何事啊?”太后问赵佳和。 赵佳和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请太后娘娘恕罪,奴婢不知!” “你和那个死了的裕王妃一样不懂事啊!” “……”赵佳和如哽在喉。 太后娘娘突然却笑了起来,看起来好像是真的挺开心,一下子把赵佳和给笑懵了。 片刻后,太后又摸了摸手里的佛珠,轻声细语道,“宫女竟然胆大包天的爬上了养心殿的龙床!按宫规,可是要杖毙的!念你长得与那没有福气的裕王妃颇像,便免了你的死罪,出去跪着吧!” “是。”赵佳和起身,弯腰退去。 太后搞来搞去就会这招了。 在快要出门的时候,一个转身正巧与刚进门的人撞了个满怀。 那人虚弱的像一阵风似的,一撞就倒了,赵佳和还弯着腰,刚好可以看到那个跌在地上略显狼狈的女人。 常玉卿。 “瞎了吗?安阳郡主也是你能撞的?”常玉卿身边的大丫鬟见常玉卿摔了,第一时间不是去扶,而是瞪了一眼赵佳和。 见她身上只穿着极为普通的宫女服饰,又是一张没怎么见过面的生面孔,一下子就来了气。 “啪”地一声,一个巴掌就打在了赵佳和的脸上。 赵佳和被打的一个踉跄,往旁边跌了两步,抬眸不敢置信的看着打她的那个宫女。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之前被皇后打,那也就算了,毕竟皇后身份尊贵,可这常玉卿是个什么东西? 连常玉卿身边的一个丫鬟都敢打她? 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看什么看?打你都是轻的!”那宫女扶起了常玉卿。 赵佳和往四周看了一眼,顺手操起了手边的一个价值不菲的雕花琅瓶,狠狠地上手就是往那宫女头上一甩,瓷器碎裂,割伤了她自己的手。 那宫女被砸得满头是血,倒地不起。 常玉卿被吓坏了,脸上隐隐有几些被瓷片误伤的血痕,随后反应过来,不顾形象的惊声尖叫了起来。 太后娘娘和常太妃听闻异样,出来一看,脸上都是一片震惊骇然之色。 “这到底是怎么了?!” “太后娘娘!”常玉卿跪到了地上,吓得嚎啕大哭。 “赵佳和,你这是做什么?永寿宫也是你撒野的地方?”太后娘娘厉声喝道。 赵佳和转过身,淡然的一笑,“太后娘娘终于记起我了?我还以为太后娘娘一辈子都记不起来了呢!” “反了!”太后娘娘气的将手里的佛珠丢到了赵佳和的头上。 赵佳和不躲不闪生生受住了,那佛珠是谭木制成的,并不是很痛,就是有点丢脸。 她弯腰一颔首,神情冷漠的说道,“奴婢出去跪着了!” 话落,便转身离去,跪到了殿外。 午后的太阳很是毒辣,赵佳和跪坐在地,不过片刻功夫,就已是满头大汗,身上的衣裳也都浸湿了。 左脸火辣辣的疼着,右手心疼痛不止,不断的有鲜红的血液流出,顺着指尖滴到了她的衣摆上,有些都已经干涸,显暗红色。 她摊开手心,瓷片正好磨在了那颗红痣上,好疼好疼。 暖阁里,太后娘娘正立于窗边,看着明晃晃的阳光下,那跪坐在地的女子,清冷倔强。 “奴婢已经将事情都与她说了,太后娘娘为何还要如此为难她,不怕与皇上生了嫌隙吗?”严嬷嬷走上前,轻声细语的问道。 “无妨!我都这把年纪了,还怕他敢反了天不成?他如今翅膀长硬了,为了一个女人就为所欲为!闲置整个后宫也便罢了,连个蛋也不下!我今儿个就激一激他,看他究竟是打算做什么!” 太后娘娘一改方才与赵佳和说话时轻松自在的模样,满眼愁绪,哀叹了一声,转过身,在严嬷嬷的挽扶下,步履蹒跚的走到了椅子上坐了下来,轻抿了一口茶水,这才幽幽的看了严嬷嬷一看。 “那赵佳和一看就不是个善茬,只怕廷业早就被她吃得死死的了!成亲这么些日子了,她自己生不了也就算了,连个妾都不让纳!这偌大的江山,没有子嗣,恐会动摇国本啊!” “是太后娘娘太过忧心了!圣上还年轻,子嗣要来的时候就很快了!”严嬷嬷轻笑了一声,劝慰道。 太后冷嗤了一声,“原以为他会是个省心的,却没想到也是如此没有出息!历朝历代但凡皇帝登基,必加封皇后!中宫不得空置!就算一时没有合适的人选,妃嫔也总要有!如今看他那样是真打算守着一个女人做孤家寡人!” “圣上也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再行封后大典的吧!” “你说他怕外戚专权?这话说给赵佳和听的,你也信?” 严嬷嬷微微一愣。 太后却低头又笑了起来,“廷业与先帝不同,温柯与谢青城也不同,赵佳和更是胸无大志!立赵佳和为后的利大于弊,他却不立!为何?只怕并不是什么外戚专权,而是他们两个之间自己的问题!两人闹别扭,倒要满朝都跟着鸡飞狗跳!” 第272章 就该千刀万剐 梁容瑾商谈完政事,一收到消息,便急急的赶到永寿宫。 这个时候,太阳都西斜了。 殿外赵佳和跪着的地方早已是空空荡荡的,只余下一滩早已干涸的血迹,几名宫女正蹲在地上擦拭。 梁容瑾面无表情的站在宫门口,明知道她不会出什么大事,但脚下却有些虚浮,隐在长袖中的手指微微僵硬,呼吸都略微有些不畅。 “人呢?!” 他大步走了进去,大声斥了一声。 宫女太监跪了一地,“回皇上的话,赵姑娘方才晕倒了,太后娘娘送到了西厢房里,太医已经来了!” 听到赵佳和在西厢房,梁容瑾就已经迈开长腿朝西面走去。 一推开门,太医正巧在处理赵佳和手心里的伤口,伤痕累累,那颗鲜艳的红痣已经看不清本来的面目。 梁容瑾双眼微眯,上前看了一眼。 她躺在床上,双眼阖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却异常苍白,那一双红唇干的有些破了皮。 左脸上有些红肿,隐约可见五指印。 可见下手之狠! 他忍了忍心中翻江倒海的怒意,口气不善的问太医,“怎么样?” 太医正想跪下请安,被梁容瑾抬手止住,随后一边包扎着赵佳和手心里的伤,一边回答道,“都是些皮外伤,没什么大事,跪的久了中了暑气,这才晕倒的!还请圣上放心!” “那就好!你好生照料!” 梁容瑾咬着后槽牙,转身快步出了门,厉声吩咐道,“去取我的剑!” 太后娘娘听闻梁容瑾来了,正巧往这边走来,听到他让人去取剑,脸色一沉,将他拦住了。 “怎么?皇帝这是要大开杀戒了?” 梁容瑾虽然愤怒,但也还算没失了理智,对着太后娘娘行了一礼,才意有所指的说道,“打我的女人,就该千刀万剐!” 声音冷冽,似蕴着滔天的怒意。 太后娘娘微微一怔,随后摇头笑了起来,“好一个天子一怒,为红颜啊!” 太后娘娘走回暖阁里,坐到了软垫上,看着眼前满身戾气立在殿中间的梁容瑾,有些夸大的说道,“那丫头让赵佳和打得满身是血,到现在是死是活都说不准!玉卿的脸上都划伤了好几道伤疤!一个女孩子家,伤了脸,不是跟要了她的命差不多吗?” “若不是如此,她恐怕捡不回一条命!”梁容瑾目露凶光,略微掩去了几丝暴躁狠戾之气。 “那怪谁?你整日让她穿着一身宫女服,不给她品级,在宫里晃来晃去,可不就是让人去欺负她的吗?再说了,让你心头肉跪在外面的人是哀家,你是不是也要把哀家给杀了啊?”太后微眯了眼,神情愠怒。 “孙儿不敢!”梁容瑾垂首应道,话说的简短,却有力。 太后娘娘轻啐了一声,挑眉挖苦道,“你当初苦苦哀求说要娶赵佳和为妻,如今这是反悔了?当了皇帝倒要让人家这么没名没份的跟着你?满宫里传的都是她的流言蜚语!” 梁容瑾仰起头,神情冷凝,低斥了一句,“朕倒要看看谁敢!” 太后眉目一敛,眼中微怒,用一种不容忽视的语调沉沉的下了旨意,“那赵佳和就是个祸水!杀了倒一劳永逸,也好省去许多麻烦!照哀家的意思,她早就该死在那场火里了!” 梁容瑾心头一惊,瞳孔微缩,眼底布满了血丝,最后竟有些哀求的看着太后,轻声道,“她是我的命!皇祖母是要将我的命都拿走吗?” “糊涂!” 太后拍案而起,大声呵斥道,“你看看你现在,儿女情长!哪里还有半分当初那股雄心壮志!帝王最忌情爱,你都忘了吗?” “孙儿没忘!但皇祖母未免强人所难!” “不杀也可以!” 太后立马换了口气,缓缓的坐了下去,手里摩挲着佛珠,眉目舒展,一字一句,不容抗辩地说道,“先将安阳郡主封为贵妃,等着削了温柯的兵权之后让赵佳和当皇后!” “……”梁容瑾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立在殿中的身姿越发的挺直了起来,唇边漾开一抹冷冷的笑意。 “怎么?哀家的懿旨没有用了?”太后斜眼睨了过去。 “皇祖母还是让孙儿自己决定吧!否则也是耽误了安阳郡主的一生!” 语毕,梁容瑾便起身,回了西厢房里,抱起赵佳和,大步离去。 …… 一大早长乐宫里便人声鼎沸,乐仪嘹亮的笑声远远的就能听得见。 那肆意的笑声仿佛连树上的黄莺都要逊色几分。 “皇嫂,你死的时候,我还上你牌位前去上了几柱香呢!现在想起来都觉得亏得慌!” “……”赵佳和无语,盘腿坐在窗沿边,暗自摇了摇头。 窗外有一棵参天大树,似乎年岁已久,夏日之时,本是清凉舒爽之地,如今入秋了之后,满树金黄,枯叶凋零,平白添了几抹惆怅。 虽然乐仪的话不太好听,但总算是一个心无城府,不会随波逐流当她死了的人。 “上几柱香算什么,我还去守了灵堂呢!我家王爷在灵前都掉了几滴眼泪!” 拉美公主已经是长宁王妃了,那一口狄国腔也在梁南舒不懈的努力之下,稍稍好听了许多。 “真的假的?皇叔真的哭了?”乐仪一把扯住拉美,脸上神情夸张,暗暗使了使眼色,两人齐齐看向了颇为落莫的赵佳和。 她一言不发的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皇嫂,你在看什么?我们专门陪你来聊天的!”乐仪嘻嘻哈哈的坐到了赵佳和的身边,轻轻地推了推她。 赵佳和回头看了一眼,微微一笑,“我在数落叶啊!一片一片的慢慢枯萎,然后就死了!” “……”乐仪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僵硬了,回头看了一眼拉美,疯狂的使眼色。 拉美瘪着嘴摇摇头,随后又扛不住乐仪那劲头,只好硬着头皮,安慰道,“现在大家都知道你没有死了,这皇后之位肯定是你的,不过是时间问题!” “……”赵佳和心头一堵,瞳孔微微收缩,胸口像是压上了一块巨大无比的石头,透不过气来。 真是哪壶不开又提哪一壶! 第273章 世子妃求见 “姑娘,世子妃在宫外求见!” 秋月推开门走了进来,微低着头轻轻说了一句。 赵佳和回头,眉眼间几不可查的一蹙,反问了一句,“世子妃?谁啊?” “武安侯家的世子妃。” 赵佳和淡淡的哦了一声,眼底闪过几丝了然,原来是何月兰。 她将双脚放下了地,瞥了一眼也不打算走的乐仪和拉美,眨了眨眼,想赶人来着,但最终还是一言不发,只是轻叹了一口气,静静的等着何月兰进宫。 良久,何月兰才悻悻然的走了进来,脚下的步子走得缓慢又小心。 一看屋子里的三个人,脸上有些怔忡,不过片刻功夫便一一见了礼。 “见过长宁王妃,见过乐仪公主,见过……” 轮到赵佳和的时候,何月兰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该见什么礼,毕竟赵佳和身份很是尴尬。 “坐吧!”赵佳和不以为意的赐了座。 何月兰全程都手捂着肚子,身上的衣裳也很宽松,肚子虽然看上去并不是很大,但很显然是怀了身孕了。 她的目光落在了何月兰的肚子上,有一瞬的失神。 待何月兰坐下之后,众人都敛了心神,也没有人率先开口说话,屋子里的空气顿时有些凝滞,似有几只乌鸦尴尬的从头顶飞过。 殿内的香炉升起腾腾的白烟,赵佳和看了看何月兰,又看了看乐仪,嘴边笑了笑,对乐仪问道,“乐仪公主不忙吗?” 乐仪回以一笑,淡定的摇了摇头,“不忙。” “我与世子妃唠唠家常……” 赵佳和委婉的下了逐客令,只是这逐客令还没下完,乐仪便抢先出声,大手一挥,十分爽快。 “那你们聊啊,我就随便听着!月兰与我也有些交情!你们又没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对吧?” “……”赵佳和脸色沉了沉,看着乐仪一副赖定了的模样,也不好把脸皮撕破,无奈的转头问何月兰,“你有身孕了?” 何月兰一听,原本颇为冷清的一张脸逐渐浮出一丝笑意,嘴角不经意间微微上扬,垂首抚了抚肚子,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有了孩子一般,回答道,“是啊,五个月了,大夫说了胎相很稳!” “我外祖父身体还好吗?” 提到温柯,赵佳和忍不住微微红了眼眶,喉咙发涩,她需要强忍着,才能让自己的口吻听上去不带一丝哽咽。 “嗯,祖父身体很好,只是很挂念你!他是外臣不便入宫,便遣了我来看看你是否安好!” 从何月兰以前在柳府不分清红皂白的怼赵佳和就可以看出来,何月兰一直都不是一个会藏得住心事的女人。 说话时,何月兰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话也说得很轻,但语气里总透出一股浓浓的“我不愿来,被逼着来”的意思。 连乐仪都听出来了,她讽刺的笑了笑,朝侍立在门外的清露招了招手,示意她进来添茶。 “多谢外祖父挂念,我很好。”赵佳和微笑着应了一声。 清露进来添茶,给何月兰也上了一杯茶。 何月兰抬手拿过茶杯,浅浅的啜了一口,垂首说叹道,“可怜我这肚子里的孩子恐怕是见不到尚京的繁花似锦了!” 众人皆是一愣。 赵佳和疑惑的问道,“此话何意啊?” 何月兰低头故作淡然的笑了笑,抬眸看了看赵佳和,目光略带怨恨,低声道,“人家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我们家不过是一个外甥女得道,便要鸡犬不宁!” 闻言,赵佳和脸色一白。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乐仪猛地一拍桌子,怒斥一句。 桌上刚添的茶水因为乐仪这一怒抖了抖,洒了一桌。 清露见状,慌忙进来擦拭,却被乐仪一把推开。 乐仪拿手指着何月兰,目露凶光,“你把话说清楚!怎么就鸡犬不宁了?” 其实何月兰往日是挺怕嚣张跋扈的乐仪的,但如今她的身份已然不同,且有孕在身,本就情绪不稳,再加上对于赵佳和的怨恨超过了她的理智,她不管不顾的站了起来。 “祖父已经准备要上交西山大营的兵符了!不用多久,祖父就要重回北疆,就连我们也都不能留在尚京!铳哥那么努力,一夕之间化为乌有!去了北疆,铳哥还有什么盼头?” 何月兰说的激动,一手捂住了肚子,红着眼眶看向了赵佳和,冷冷的一笑,“你们赵家也好不到哪去!你父亲不用多久也要外放了!你家里的兄弟都只能平庸的过一辈子,永无出头之日!因为圣上不愿意再看到朝堂之上再出现一个谢青城,后宫之中再出现一个谢氏皇后!” 此言一出,正中赵佳和的软肋,她浑身一软,脸色的血色褪尽,白的犹如一张纸,悬在坑上的双脚都没有了知觉。 乐仪大怒,指着何月兰破口大骂,“你是个什么东西,竟然如此妄议我的皇帝哥哥,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话音一落,乐仪就作势要冲过去打何月兰。 见状,拉美发挥出了老好人的作用,及时上前拉架,抱着已经处于疯癫状态的乐仪步步后退。 “放开我,别拦我!” “公主,人家怀着身孕呢!不能那般粗暴的对待!” “够了!”赵佳和面色沉沉的喊了一声,抬眼对何月兰平静的说道,“我已知晓你今日来找我的目的。但是前朝的政事不是你我能干涉得了的,皇上怎么做自有他的考量!你既有孕在身,还是回家好好休养吧!” “赵佳和,你真是只管自己逍遥快活,不管别人死活!”何月兰忿忿的丢下了一句话,转身快步离开。 那走路的速度比来时的速度不知道快了多少倍,仿佛生怕被乐仪暴打似的。 乐仪啐了一声,推开了拉美,对着何月兰的背影大声喊道,“看我不跟我皇帝哥哥告你一状!” 赵佳和垂首,无意识的摩挲着右手掌心上的那道伤疤,幽幽然的开口说道,“公主若是还当我是朋友,今日之事便当作没有发生吧!若是传了出去,也是我失了体面罢了!” 乐仪眨了眨眼,没有再说话。 第274章 与你无关 清晨的天色还未大亮,窗外的灯火也没有灭,只是那晨曦的微光逐渐的令亮了一夜的烛火黯淡了下来。 身边响起轻微的动静,男人轻手轻脚的拉开门离开,赵佳和头朝里侧躺着,微微睁开了眼。 梁容瑾上早朝的时间到了。 其实,每晚相拥而眠,清晨骤然离去的温暖总会让她在刹那间就清醒过来,但她选择忽视,宁愿装睡不醒。 然而,今天不行! 他走后,她便从床上爬了起来。 将门外的秋月喊了进来,两人换上了小太监的衣裳,偷偷的翻墙出了长乐宫。 金銮殿在前朝,后宫中的女子是断不可能去的,但是太监却是可以的。 赵佳和守在金銮殿远处的台阶下方,双眼紧盯着金銮殿的方向。 这里是百官下朝的必经之路,应该是可以见到温柯的。 从天色灰暗等到了日出东方,阳光斜斜的照在了身上,赵佳和有些热的出了点汗,她烦躁的走来走去。 一旁的秋月看着,很想问赵佳和到底是打算做什么,但她始终没有出口询问。 很快,金銮殿散朝了。 “姑娘,百官出来了!”秋月及时提醒了一声。 赵佳和倏地一下就躲了起来,露出两只眼睛偷偷的观察,并且嘱咐秋月,“一会你见到我外祖父就偷偷的过去将他请来,知道了吗?” “是。” 也许是早就已经知道赵佳和还活着的消息,温柯在见到赵佳和活蹦乱跳的穿着太监服等在暗处的时候,他反倒是轻轻笑了笑。 “外祖父……” 赵佳和就没那么好的功力了,一见到温柯,两只眼珠子就跟泄了洪水一般,泪水决堤,哭得哗哗的。 “怎么了?最怕你们女孩哭了!哭起来跟你外祖母一样,倒没完了!”温柯略沉了脸色,抬手拿衣袖替赵佳和抹了抹泪。 动作也不算轻柔,那衣袖上的绣纹将她脸上擦得有些微疼。 “外祖父不必为了我……” “和儿!” 赵佳和刚起了个话头,温柯便抬手打断了她未出口的话,神情严肃,沉声道,“军政大事,与你无关!” “……”赵佳和愕然,胸口猛然喷出了一口老血。 要说温柯什么都好,就是太重男轻女了! 温铳那个小古板肯定都是遗传了温柯的,什么女子不得参政,这都什么时候了,生死存亡了,还在意这个? “外祖父若交了兵权如何护佑侯府上下平安?”赵佳和犹不死心,眉头皱得都能盖棉被了。 或许是觉得方才那句话说的太重了,温柯眉目略微舒展,轻声解释道,“兵权本就是帝王的,我也不是贪念权势之人,若继续手握重兵才是真的会害了候府!我戎马半生,在北疆都待惯了!回到尚京来总头疼!” 赵佳和一听,又哭了,“外祖父骗人!” “就算你不当皇后,我也是要回北疆的!” 温柯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声细语一点,但见赵佳和还是哭个不停,有些急了,“当真与你无关!当年灭乌国时……” 温柯一时说漏了嘴,及时刹住了,见赵佳和抬起泪眼疑惑的看了过来,他摇了摇头,话锋一转,“你不要听那些闲言碎语,当今圣上雄才伟略,非常人能比,绝不可能会出现先帝在位时的情形!” 语落,转身离去。 当年灭乌国时,先帝带着年岁尚小的梁廷业御驾亲征,温柯是前锋。 可以说,乌国皇庭是死在温柯的刀下的。梁廷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母国在自己的母亲去世不久之后就被灭了,那心中的恨意可想而知。 然而梁廷业却是不声不响,韬光养晦,蜇伏多年,心机之深沉无人能及。 如今,先帝都莫名其妙的死了,更何况是温柯,越是功高震主,越是胆战心惊。 武安侯府已经到了巅峰时期,若赵佳和再封了后,荣耀加身,再想全身而退就没那么容易了。 对于这些,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温柯都不愿说给赵佳和听。 赵佳和浑浑噩噩的走了回去,过了太和门,进了西六宫,路过储秀宫的时候,她突然停下了脚步。 那储秀宫的匾额悬在宫门正中间,看起来没有长乐宫的繁华富丽,却另有一番小清新的感觉。 “姑娘……这里是赵良娣的住所!”秋月提醒道。 赵佳和嗯了一声,抬步走了进去。 储秀宫里很安静,宫女太监们干活都轻手轻脚的,为首的宫女正指挥着底下的宫女们采集花圃中花瓣上的清露。 听到脚步声,那宫女回过头来,见是赵佳和,微微一愣。 随后,跪了下去,轻声请安。 赵佳和抬了抬手,示意织雨起身,又环视了一下四周,开口问道,“织雨,惠姐姐呢?” “回姑娘的话,良娣近来嗜睡的很,这会子还睡着呢!” “我来看看她。” “是。” 织雨领着赵佳和走进了屋子里,转身轻声道,“姑娘在此稍候,奴婢去叫良娣。” 赵佳和点了点头,看了看墙上挂着的字画,随后坐在了软垫上。 宫女沏了茶,放在了赵佳和的手边,她抬起来,一口饮尽。 “佳和……” 赵佳惠自内室走出,见到赵佳和一身小太监的服饰,眼里流露出一丝惊讶,不过一瞬便又敛去。 “惠姐姐!”赵佳和回头一看,眼里同样闪过一丝讶异。 只见赵佳惠满面憔悴,也不漱洗,也不打扮,浑身上下没有一点珠钗,说是形容枯槁也不为过! 这可是从未有过的,就连当时名声尽毁,上法华寺之时也是有头有脸,细心妆扮过的。 这是被打入冷宫了吗? 看着外面那么多伺候的人也不像啊! 赵佳惠抚了抚隆起的腹部,坐到了赵佳和的身旁,苍白的脸上勉强的扯出了一抹笑意,赵佳和喃喃的问道,“姐姐过得好吗?” 谁知,这一问,赵佳惠便垂首低声抽泣了起来。 “姐姐如今这般,还谈什么好不好的,只盼望着肚子里的孩子能够平安降生,就是死也甘愿了!” 赵佳和秀眉轻蹙,目光移到那隆起的肚子上,看上去应该有四五个月了吧。 第275章 你怎可这般放肆 “和儿!” 赵佳和正愣神的时候,赵佳惠忽然一手抓住了她的手,双眼泪花点点,却又倔强不屈,额上还落了几丝乱发。 乍然一看,赵佳和的心头猛然一惊。 赵佳惠知书达理,一向温柔惯了,从来没有用这种眼神看过人。 “姐姐从来没有求过你,这次算姐姐求你,和儿救救我的孩子好吗?” 说话间,赵佳惠从软垫上缓缓的滑到了地上,跪在了赵佳和的面前。 “姐姐这是做什么?” 赵佳和伸手去扶赵佳惠,却被赵佳惠搁开。 她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姐姐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好好的吗?如何要人救?” 赵佳惠又痛哭了起来,拉着赵佳和的手不放,声声凄惨,“妹妹有所不知!我这肚子里的孩子不过四月有余,月份尴尬,皇上不相信是他的孩子,要将这孩子除去!” “……” 赵佳和脸色骤然大变,只觉大脑中“轰”地一声炸开了,心脏一下子收缩了起来,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耳朵嗡嗡的。 那一句“皇上不相信是他的孩子”令赵佳和整个人都呆住了。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她喃喃了一句。 “不过一夜,我就有了!” “……不可能!绝不可能!”赵佳和猛地抽出了自己的手,不敢置信的看着赵佳惠,连连后退。 眼泪已经不受控制的滚滚而落。 她往日常拿赵佳惠来刺激梁容瑾,但一旦事实摆在面前,她却比任何人都无法接受! “你肚子里的孩子是太子殿下的!”赵佳和伸出手极为失态的指着赵佳惠的肚子,声音尖锐。 “日子挨得太近了,我也分不清!但不管是太子殿下还是皇上的,总归是我的孩子啊!我不能让皇上伤害他!”赵佳惠垂首低语,眸中幽黯晦涩。 赵佳和无法接受,双腿一软,跌到了地上,双手捂脸痛哭出声,不管孩子是谁的,他们都是睡过了。 怎么可以这样? 他骗她…… 赵佳惠神色不明,爬到了赵佳和的身边,拉下了她的手,轻声细语却又郑重其事的劝道,“妹妹,我心中只有太子,断然不会与你争宠的!我的孩子也不会与你的孩子争的,你帮我出宫好不好?我答应你,从此以后,我绝不会再踏入宫门一步!” 这话无疑更是伤人! 赵佳和抬起泪眼,看向了赵佳惠,那副淡泊名利的模样,温柔如初,仍然如往常一般像个知心的大姐姐,一同当初替她受过,名声尽毁,也不曾怪过她半句。 她在这一刻,突然有些恨自己。 为什么全天下的人都在为她牺牲? 眼泪不停的落下,她露齿一笑,反握了握赵佳惠的手,从地上爬了起来,头也不回的离开。 自赵佳和走后,赵佳惠一下子换了神色,面上一派淡然,微微敛下了眸中的一抹黯然,伸手擦掉了脸上的泪痕。在织雨的挽扶下,缓缓起身,回了内室。 良久,赵佳和面无表情的等在了养心殿外,手里捏着一封信。 身上那一套太监的服饰已被换下,也没有穿宫女的服饰,一身水绿色的宫装,脸上的妆容精致,梳的是姑娘的发髻。 “姑娘,皇上有请!” 王公公笑眯眯的走了出来,开了房门,打算迎赵佳和进去。 赵佳和礼貌的颔首,正要迈腿之际,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捏着信封的手指头微微僵硬。 她对着王公公轻扯嘴角,笑问道,“赵良娣是我的姐姐,她怀有身孕,我心中挂念,托了皇上好生照料的,不知皇上去储秀宫看过我姐姐没有?” 王公公一哂,脸上神色一敛,想了想才道,“近日没见皇上去过储秀宫啊!” 近日没去过? 赵佳和神色微动,抿紧了唇,佯装生气一般继续问道,“那之前呢?若是没去过,我可是要与皇上生气的!” 饶是在宫中摸爬滚打多年的王公公一时也拿捏不准到底该怎么回答,脑门上都出了汗,他擦了擦才道,“刚登基那会儿去过一次,之后只偶尔去过!不常去的!” 赵佳和眸光泛冷,浑身僵硬着走进了养心殿。 梁容瑾正坐在书桌前批阅奏折,见赵佳和一身正装的走了进来,那娇俏灵动的模样恍若隔世。 他微微一笑,放下了手中的朱砂笔,“今儿个怎么来了?用过午膳了吗?” 正欲起身迎她,就见他刚刚合起的奏章上方盖上了一封信,他略微诧异的抬眸看了过去。 赵佳和的脸色掩在了脂粉底下,看上去水润饱满,眼神却是波澜不惊。 “这是什么?” 话音一落,梁容瑾已经将信翻了过来,那信封上大大的“休书”两个字令他瞬间暴怒了起来,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她要休夫?! 简直大逆不道! 他坐不住了! 倏然站了起来,喘着粗气,拆开了信封。 一目十行的看完了。 休书的确是休书,但却不是休他的,而是让他休了她的! 梁容瑾满脸阴翳,目光中渗着血,手里拿着休书,指着赵佳和,怒斥道,“赵佳和,你好好的到底又在闹什么?!” “休书啊!没看到吗?”赵佳和木然的迎上了梁容瑾的目光。 她的眼里揉不进沙子! “我走,给你们腾地!你也放过我外祖父和父亲,让他们做个纯臣,皆大欢喜啊!”赵佳和冲着梁容瑾情难自抑的大声嚷嚷。 “走?走去哪啊?” 梁容瑾抬头长叹了一口气,极为讽刺的笑了笑,顺手撕了手里的休书。等着她心甘情愿的来求,等来等去,结果等到了一封休书。 他真的怕自己一时失手会掐死她。 “你说我强迫你,你不愿意。从来都是这么轻易的就想要离开,几次三番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心里从来没有爱过我,是吗?” 梁容瑾脸色阴沉嗜血,开口说第一句时,已经走出了书桌,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到了赵佳和的面前。 一字一句都像是在嗓子里撕裂了一道口子,浑身上下都透露出狂风暴雨般的怒意。 赵佳和心里害怕,连连后退。 第276章 我不爱你了 最后,退无可退,赵佳和背靠在墙上,梁容瑾仍然没有停下脚步,死死的攥住了她的腰,一手捏起她的下巴,逼她直视自己的目光。 赵佳和用力甩着头,试图摆脱掉梁容瑾的钳制,双眼早已模糊,声嘶力竭的呐喊道,“对,我不爱你了!你放过我!我每天都在煎熬,我活的生不如死!” 闻言,梁容瑾紧咬着牙,额头上青筋暴起,黑沉的眸色中隐约透着一丝淡淡的湿意,映着赵佳和清丽的容颜,极为讽刺。 “我这一生身负血海深仇,一朝御极,注定心硬如铁,杀戮成魔!如天下人所言,杀兄弑父,无恶不作!但尽管如此我负尽了所有人,也未曾负过你!而你……到底仗着什么?欺我,辱我,弃我,杀我儿我都忍了!赵佳和,你究竟仗着什么竟敢这般放肆?!” 梁容瑾完全失去了冷静,在她说不爱的那一刻,心中滔天的妒火犹如巨浪一般瞬间将他吞噬,漆黑的眸色变得狠戾失神。 将赵佳和扯进了偏殿之中,压在了龙床上,一把撕碎了她身上的衣裳,将她的双手压到了头顶,将她的身体牢牢的禁锢在自己身下。 他低头恍惚的看着她瓷白的肌肤躺在明黄的被褥上,显得异常的耀眼。 她的红唇一张一合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像是在骂人,他全都不理! “你将我玩弄于股掌之间,想全身而退?休想!你到死都要给我留在宫里!从今天起,你哪也不要去!就在这,给我生孩子!给我生孩子!” 他的撞击一次比一次猛烈,仿佛只有这样两人的身体紧密贴合在一起,才感觉到她是他的。 良久,梁容瑾从赵佳和的身上爬了起来,目光中逐渐恢复了一丝清明,低头看着身下的女人全身都是痕迹,青红一片,在她白皙的肌肤上显得犹为的惊心。 他双目微缩,懊悔不已,甚至不知道自己都干了些什么。 “佳和……”他伸手想要抚一抚她的脸。 赵佳和冷着脸拉了拉被子,转过了身,躲开他的手,连一眼都不想看到他,声音都已经哭到嘶哑。 梁容瑾默了默,目光微黯,轻声细语道,“封后的圣旨我已经写好了,我答应你的都会做到!你别再和我闹了!” “滚!”赵佳和哑着声音怒斥了一声。 梁容瑾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话,起身离开。 他走后,赵佳和双眼红肿,躲在被子里哭了很久很久。 …… “薛姑娘,皇上不在!” “皇上去哪了?” “这奴才哪里知道啊?方才急匆匆的就出了门,看起来圣心不悦啊!” “怎么可能?分明说了让我这个时辰过来!怎么就走了?我便在这等着吧!” 门外一男一女的交谈声传了进来,声音不大,赵佳和掀开了被子,眼珠子骨碌碌的转着,认出了那门外的女子就是薛凝。 她抱着被子下了床,捡起地上勉强还算完整一件的衣裳套到了身上,快步跑到门边,轻声对着门外的人问道,“可是薛凝来了?” 门外先是一片沉默。 随后,薛凝惊声问道,“赵佳和?你怎么在养心殿呢?皇上呢?” 赵佳和打开了门,躲在门后,只露出一颗头颅,“你先进来吧!” 薛凝狐疑不已,一脚迈了进去。 见赵佳和赤脚站在地上,身上的衣裳凌乱不堪,脸上的妆容也是五颜六色,一双眼睛更是红红肿肿,那细白的脖颈上布满了吻痕。 薛凝双眼一睁,大吃了一惊,就算未经人事,也知道赵佳和这是遭受了什么样的对待,太猛烈了! 薛凝夺门而出,赵佳和抢先一步关上了门,亲切的拉过了薛凝的手,往里走去。 “不了,不了,我的事不要紧!一会再来!”薛凝以为梁容瑾可能也同样衣裳不整的躺在内室的床上,非常抗拒,拿手捂着脸,整个人都往后倾。 “你来找皇上有什么事吗?要不然我替你代为转达?”赵佳和实在拉不动薛凝,便停了下来。 “也好也好!我看如今大局已定!我就想离开尚京,去游历一番!”薛凝仍然用手捂着脸。 “你一个人吗?” “不是,我与沈浪一起!他说会保护我的!让皇上不必忧心,我这就走了!” 沈浪? 赵佳和脸色一滞,在薛凝转身之际,顺手操起了摆在台子上的瓷瓶,重重的砸在了薛凝的后脑门上。 那瓷瓶质量上乘,那么重的一砸发出“咚”的一声响,也没有受损半分。 赵佳和以为自己用力太小,正准备再砸一次的时候,薛凝却歪了身子倒了下去。 赵佳和急忙就瓷瓶放回了原位,拖着薛凝躺到了龙床上。 片刻后,薛凝低着头,手帕捂着脸出了养心殿的门。 一路以薛凝的身上的令牌极为顺利的出了宫门,赵佳和暗自松了一口气。 “薛凝!” 身后有人突然拍了一下赵佳和的肩膀,她吓得浑身一抖,条件反射的转过了身,见到了身后之人时,两人都是一脸的震惊。 “你,你,你怎么穿着薛凝的衣服?薛凝呢?” 沈浪倒吸了一口凉气,手指着赵佳和,吓的都结巴了! 赵佳和一把抓住了沈浪的手,瞪了他一眼,将他拉到了角落里,怒斥道,“薛凝没事!但你要是再这么大惊小怪的,我就不客气了!” “你逃出宫外干什么啊?不行,我得回去找薛凝!” 沈浪冷静了下来,转身就要入宫,被赵佳和眼明手快的抓了回来,恶狠狠的说道,“你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人情呢!” 沈浪大惊失色,“你人情那么大呢?上次不是还了吗?” “那次不算!这次你只要当没看到我,就当你还了人情,咱们从此两清了!你在宫门口等到天黑,薛凝一定会出来!否则的话,我就四处说永州那次水祸全是……” “够了,够了!我怕了你了!你走吧!”沈浪一挥手,沉着脸转身背对着赵佳和。 片刻之后,沈浪再转过身,赵佳和的身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冷嗤了一声,忍不住嘀咕道,“反正也跑不远,不知道整天瞎折腾个什么!” 第277章 拿你换惠儿 城南一处颇为老旧的小巷子里,有一整排青瓦房,都是两进院落,不大也不小。 住在这里的人不是达官贵人,也不是贫民百姓,多数是一些芝麻小官,或者老实本分的生意人。 赵佳和寻到了一处宅子,悄悄的推开门走了进去。 这里是之前她让敛秋替王嬷嬷置的宅子,就连秋月也都不知道这个宅子。 原本是想让王嬷嬷在她出嫁前出府安享晚年的,若是当初强逼着王嬷嬷离府,大概也能保住一条命。 想到这里,赵佳和又湿了眼眶。 天色渐暗了,她点上了灯,屋子里亮堂了起来,又走进厨房,生了火,烧水。 回屋子里,拉开衣柜看了看,虽然久未有人居住,但却是应有尽有,她不得不佩服自己先前的未雨绸缪。 很快,她换下了薛凝的衣裳,回到了厨房里,正打算做点东西吃的时候,一道寒光闪过,待她回过神来之时,一把银光锃亮的短刀已经横在了她的脖子上。 她心头一紧,抬眼看了过去。 昏黄的烛火之下,那持刀之人对她笑得温和淡然,一派儒雅,却令她心生畏惧。 “太子殿下?你没死?” “我早就不是太子殿下了!” 梁廷修收回了刀,看着赵佳和,轻轻的摇了摇头,无奈的笑道,“我在宫门口等了许久,原以为你会助惠儿逃出宫外,却没料到竟是你自己逃了出来!赵佳和,你到底在想什么?” “……”赵佳和愕然,满头雾水。 她猛地回头,看了一眼黑漆漆的院子里,那些隐在暗处的侍卫,心头一阵发麻,她定了定神,对着梁廷修谄媚的笑道,“姐夫,吃晚饭了吗?要不一块吃点?” 梁廷修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 赵佳和又去搓面团了,面煮完了之后,她端了一碗递给梁廷修,见他毫不客气的吃了起来,她坐到了一旁,边吃边问道,“姐夫不是葬身火海了吗?怎么身上一点伤都没有?” 梁廷修未语先笑,没有回答问题,反倒看着赵佳和,低声说道,“我方才在想,你逃出来对于我来说,应该会是更好的机会!” “什么意思?”赵佳和含着一口面,眼睛瞪得犹如铜铃一般大。 “拿你跟五弟换惠儿,他应该会同意吧!” 梁廷修显然觉得面很好吃,又吃了两口,才幽幽的叹道,“我此生醉心诗词歌赋,无心权谋,那帝王之位看上去风光无限,但也是有能者居之!我与惠儿说好,若能活着出去,我们便寻上一处风光秀丽之地,了却残生!” “不可能!他不会换的!惠姐姐肚子里……” 赵佳和倏然住了嘴。 “孩子怎么了?”梁廷修脸色骤然一变。 看着梁廷修那被蒙在鼓里的样子,赵佳和心中生出些许惺惺相惜之意,她咽了咽口水,那些伤人自尊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说不定赵佳惠肚子里的就是梁廷修的种呢? 他二人本就是兄弟,生的孩子是谁的种长得都会有几分相像,又没有亲子鉴定,是谁的谁又说的准? 她还是不要在这里挑事为好,省得破坏了赵佳惠在梁廷修心中美丽的形象。 “孩子没事,太医说很好!” “那就好!”梁廷修似乎还没放下心,放下了手里的筷子,看着赵佳和幽幽的出神。 赵佳和被盯的有些发悚,抚了抚脸,劝道,“你别拿我去换惠姐姐,他不可能换的!到时候还害得你被他抓住,得不偿失啊!” “为何?”梁廷修狐疑的问了一句。 “因为他心里最爱的女人是赵佳惠啊!他好不容易得到了她,不可能再拿她来换我的!” “……” 赵佳和说的一脸认真又悲伤,仿佛这一句话用尽了她全身所有的力气,那眼中的泪珠呼之欲出,梁廷修差点就信了! 虽然心中存疑,但赵佳和的神情过于笃定,不像在骗人,他已信了大半。 无论是哪个男人,自己的女人生生让人抢走,都是奇耻大辱! 梁廷修脸上略带薄怒,“他换不换,试试便知!” “你怎么说不通呢?很危险的……” 赵佳和刚起了个话头,就见梁廷修脸色大变,利落的抓起了桌上的短刀,二话不说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将她从椅子上扯了起来。 她未出口的话生生被掐断了。 只见院子外头火光一片,马蹄声,脚步声整齐划一。 房门“砰”的一声巨响,两片木门剥离了门框,倒在了地上,扬起一片尘土。 御林军冲了进来,以包围的方式将他们圈了起来。 梁廷修的人快速的挡在了梁廷修和赵佳和的面前,刀锋出鞘,严阵以待。 “皇兄别来无恙啊!” 梁廷业轻松又略带笑意的问候声先从门外传了进来,话音落地,他也走到了院中,看着赵佳和,眼中透露着淡淡的恨意。 “五弟,没想到你来得这样早!弟妹亲手煮的面,我都还没吃完呢!”梁廷修在梁廷业出现的那一刻,眼中似乎闪出了胜券在握的光芒。 梁廷业稍敛心神,低头转了转手指上的绿扳指,轻声道,“既然活着,就应该趁着我未发怒之前赶紧走,怎么还留在尚京里送死呢?” 声音很轻,但那语境里的杀意却丝毫未减,轻视的样子就像是在对一只蚂蚁说话一般。 赵佳和远远的看着他,那立在院中的身影孤高冷傲,映在地上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气势逼人。 她却莫名的觉得这抹影子很是落寞。 “不知道赵佳和这条命在五弟眼里值不值了?”梁廷修淡淡一笑,手上的刀又离赵佳和的脖颈近了几分,略微割破了她细白的皮肤。 赵佳和尝到了一丝痛楚,鲜热的血液顺着脖子流到了衣襟上。 梁容瑾看了一眼,脸色整个都变了,目光闪了闪,那一抹血痕燃烧了他身体里的愤怒,却反倒令他略减了几分气势,心中生出些许害怕。 她都疼哭了。 “你放了她,我让你走!”梁廷业握了握拳,双眼都无法从赵佳和的脸上移开。 “五弟,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猜不到我想要的是什么呢?我放了她,你放我走,我不是白忙活了?” 第278章 挫骨扬灰 梁廷修笑着说完,随后正了正脸色,“把惠儿还我,我绝不会伤害你的女人!” 梁廷业没有马上回答,微一愣神,只见口口声声说着不会伤害他的女人的梁廷修丧心病狂的举起手上的刀插进了赵佳和的肩膀上,又拔了出来。 在她的惊呼声中,鲜血四溅,那把染满了血的刀子又架到了她的脖子上。 梁廷业忍不住上前了一步,眼中不知不觉都浮起了一层水雾,整个人都有些慌乱,气势全无,侧头对着身后的玄影沉声命令道,“还不去将人带来!” 声音微带了一丝颤意。 “皇兄,你把她放了!我既然答应了你,就绝不会为难你们!倘若你再敢伤她一下,就都别走了!” 这威胁的话若是放在了平日时绝对是令人闻风丧胆,但梁廷业此刻心神已乱,满眼见到的都是赵佳和痛苦的泪水,她身上不断流淌出来的血。 将他的心都撕碎了! 威胁的话隐隐透露出些许哀求之意。 “五弟放心,你若信守承诺,我必不会再伤她!”梁廷修脸上淡淡的笑着,为了让梁廷业放心,他手上的刀略微离开了赵佳和的脖子。 赵佳和泪如雨下,心中的激荡久久不平息。 不知道梁容瑾是什么意思,装什么大尾巴狼啊?都爬上赵佳惠的床,现在又表现的多爱她,多在乎她的样子,让她这么难受。 很快,赵佳惠来了。 梁廷业一把将赵佳惠扯到了面前,沉声道,“换人!” “五弟,我也不是傻子!我若放了赵佳和,我和惠儿恐怕都出不了尚京!在我安全之后,我自会放她走!” 梁廷业在短时间里又恢复了冷静,微眯着眼,“我说了,换人!此事便作罢,我以赵佳和的性命起誓,绝不会再去追杀你!若是你执意将她带走,天涯海角,我都要将你挫骨扬灰!” 字字句句都说的铿锵有力。 为表诚意,他先将赵佳惠推了过去。 赵佳和抬手抹了抹泪,心里好难过,为何要以她的性命起誓? 即便梁廷业将话说的那样明白,但梁廷修在片刻的权衡之下,仍然是挟持着赵佳和上了马车。 “都别跟来!特别是你的暗卫!否则,我要了她的命!” 丢下一句话,马车便绝尘而去。 望着那一辆马车渐行渐远,梁廷业脸上沉如灰烬,握紧了手里的剑,一身的寒凉。 途中赵佳和已经失血过多晕了过去,再次醒来之时,马车已经跑出了尚京。 轻轻一动,她的肩膀传来一阵剧痛,她忍不住“嘶”了一声。 车帘子让人掀了起来,柳应如那张倾国倾城的脸站在了马车外,不怀好意的看着赵佳和笑,“你醒了?” 赵佳和目光一沉,艰难的坐了起来,心里隐隐的害怕柳应如会对她不利,歪着头透过掀开的那一角车帘看向了外面,见梁廷修与赵佳惠正坐在不远处,微微放下了心。 “应如表姐,好久不见啊!”赵佳和虚弱的笑了笑。 柳应如上了马车,坐在了赵佳和的对面,倒了一杯水递给她,见她不接,又凑到了嘴边自己先抿了一口,又递了回去,“没毒,放心吧!” 见状,赵佳和伸手接过了水杯,一饮而尽。 “赵佳和,以前我很羡慕你!轻而易举就能得到我梦寐以求的一切,而最让人不高兴的是,你得到了却还不珍惜!活该你失去一切!” 语毕,柳应如看着赵佳和呵呵的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的。 赵佳和以前觉得柳应如很美,但这一刻,她真的无比讨厌这张笑脸! “所以,你就三番五次的害我?我一直不理解,你让念夏他们绑了我,亲蚕礼我去不了,名声就已经毁了!为何……” 说到这里,赵佳和想到了那次破庙里的经历,忍不住红了眼眶,咽了咽喉中的苦涩,继续问道,“为何还要找那样的人来恶心我?” 柳应如挑了挑眉,轻笑道,“因为我想让廷业哥哥看到你就觉得恶心!这一辈子再也不会去碰你!” “你真恶毒!”赵佳和恨不得朝柳应如脸上吐一口口水。 “对,我恶毒,你善良!那你可知我父亲早就与廷业哥哥达成了共识,我是要嫁给他的,我可以帮他!可是你横插一刀,什么都变了!你除了害他,你还会干什么?他为什么要娶你?为什么?” 柳应如猛然凑向了赵佳和,目光狠戾,抓住了她受伤的肩膀捏了捏,她不堪忍受的轻呼出声,身子颤抖着往后退了退。 柳应如却似乎是陷进了什么不好的回忆里,满脸都扭曲了,抓着赵佳和不仅不松手,反而越握越紧。 “自从我被封为太子妃之后,我就沦为了柳家的弃子!一个迷惑谢家的弃子!我不过在法华寺放了一把火,你连根毛都没被烧掉,他就连夜赶来,给了我一巴掌,还警告我不要动你!我恨不得你早点去死!” 柳应如越说越离谱,最后伸手掐住了赵佳和的脖子。 赵佳和像一只被扼住了喉咙的鸭子一样,脸都涨红了,柳应如狰狞的脸色近在眼前,她丝毫不会怀疑自己会被掐死! 她抬起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狠狠的甩到了柳应如的脸上,柳应如被甩到了一旁,呼吸顺畅了之后,她连连后退,躲到离柳应如八丈远的地方。 “你疯了!能不能冷静一点!我现在跟你一样也是什么都没有!” 闻言,柳应如哈哈大笑了起来,从怀中掏出了一张人皮面具,戴到了自己的脸上,刹那间,柳应如那雍荣华贵的绝世美貌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娇俏灵动的小脸。 那眉那眼,熟悉的就犹如照镜子一般。 这么一看,赵佳和整个人都呆住了! “怎么样?我寻遍天下,专门请人打造的!一模一样吧!”柳应如看着赵佳和,心情十分激动。 “你放心的走吧,我会代替你回宫当皇后的!我爱廷业哥哥,他也会爱我的!” 语落,柳应如便跳下了马车。 “柳应如!你回来!你不能这样!” 赵佳和像疯了一样,冲了出去,满眼泪水的看着柳应如骑上了快马朝尚京城飞驰而去。 “啊……”赵佳和绝望的趴在马车前,痛哭出声。 第279章 我却等了许多年 深藏在山林的一间小木屋里,青松绿水环绕,偶有风声拂动树枝,沙沙作响。 有个妇人正在生产,已经一天一夜了,妇人的声音从凄厉喊到嘶哑。 产房的门被打开,产婆走了出来,对着等在外面的男人焦急的说道,“夫人难产啊!我没办法了,还是让大夫来吧!” 男人正是梁廷修,听到这话,脸色一变,身子晃了晃,看了一眼身边的大夫,颇有些为难。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意这个吗?人都快死了!”一旁的赵佳和劈头盖脸的对着梁廷修骂了一顿,一把将大夫扯进了产房。 真是够了! 梁廷修这么个男人当初是怎么有胆子敢挟持她和梁廷业叫板的? 那大夫也是哆哆嗦嗦的,不太愿意去。 赵佳和的肚子微微隆起,怀着五个多月的身孕,拉着一个中年男人,也很是费劲。 将大夫拉到了赵佳惠的床边,出了一身的汗,低头看着赵佳惠越来越涣散的目光,她心头一惊。 “惠姐姐,你醒醒啊!大夫来了!千万别睡!你把孩子生出来就没事了!”赵佳和跪在了床边,颤抖着手替赵佳惠擦着额上的汗。 赵佳惠半阖的眼皮动了动,伸手抓住了赵佳和的手,眼泪从眼眶中滚落,轻声哀求道,“和儿,姐姐要是生不出来的话,就像你以前说的那样,帮我剖开肚子,把孩子取出来!” 正在扎针的大夫一听,脸色一白,插嘴道,“万万不可啊,剖开肚子母体就活不了了!” “大夫,保孩子!替我保孩子!求你们了!”赵佳惠哭求道。 “别瞎说,会没事的!”赵佳和心中一痛,忍不住哭出声来。 许久,一声微弱的婴儿啼哭声在产房中响起。 “生了,生了!是位小千金!”产婆激动的抱起孩子走了过来,打算要递给赵佳惠看。 “姐姐,快看,你想要的女儿!”赵佳和开心的抱过了小婴儿,放在了床上。 赵佳惠浑身无力,侧眸看了一眼,劳累的闭上了眼,“抱出去给廷修看看!” 赵佳和应了一声,正欲起身,却被赵佳惠拉了下来,她只好把孩子递给了产婆。 “姐姐,怎么了?” “和儿,我有些话想要与你说!”赵佳惠微阖着眼皮,气息奄奄。 “有什么话等你身体好了再说啊!” 赵佳惠轻轻摇了摇头,“我怕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这句话说的就像是交待身后事一样,看着赵佳惠那副虚弱的模样,赵佳和又惊又怕,忍不住流下了泪。 “和儿,你不要生姐姐的气!姐姐实在是没法子了才会骗你的!” “……” 听到赵佳惠这么说,赵佳和一双饱含泪水的眸中微露诧异,心中隐隐不安,随口问道,“你骗我什么了?” 赵佳惠轻声叹息,眨了眨眼,泪水顺着眼角淌下,没入发间。 “我与皇上是清清白白的!我肚子里的孩子是廷修的!皇上知道廷修没有在火中丧生才会来储秀宫找我!是我害怕他会杀了我肚子里的孩子,迫不得已才骗了你!” “……”闻言,赵佳和除了泪水决堤之外,整个人都傻了。 “我年少时曾救过皇上一命,孤男寡女共处了好几日,他曾许诺将来愿娶我为妻,他就那么随口一说,我却等了好多年!” 赵佳惠有些哽咽,略微停了停,这才继续说道,“我以救命之恩求他取消与你的婚事,但他却告诉我,圣命难违!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了,他喜欢你!” “别说了,姐姐!”赵佳和心头抽痛不已,一手捂着左胸口,哭着哀求道。 “后来我又以救命之恩求他放过我和我的孩子,他没答应!所以我只能利用你了!和儿能不能不要生姐姐的气?” 赵佳和的头剧烈摇晃了起来,哭到话都说不出口。 赵佳惠苍白的笑了笑,“和儿,回宫吧,回到他身边去!没有他,你不会快乐的!” 赵佳和默默的擦拭了眼泪,敛着眉眼,冷静了好一会,才轻声说道,“他已经有皇后了!” 这话一说出口,又带上了哭音。 眼泪像珍珠一样不断的落下。 柳应如不过回宫一个月,梁容瑾就诏告了天下,册立了皇后,连封后大典都举办了。 他和那个假货在皇宫里不知道过得多幸福。 赵佳惠微微一笑,摇了摇头,劝慰道,“他立的是吏部尚书赵怀先之女赵氏为后,分明你才是皇后啊!我不相信皇上他会看不出来柳应如那些小伎俩!你现在还怀着他的孩子,只要你回去,他一定很高兴!” 赵佳和垂下眼,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姐姐也有私心的!我希望你回去,将来能护佑我孩子的平安!只有你能护她一世周全!姐姐在这求你了!” 语落,赵佳惠便挣扎着起身要下床去跪拜。 赵佳和连忙拉住了赵佳惠,郑重其事的说道,“姐姐不必这样!只要有我在一日,不管回不回宫,我都会尽我所能护她周全的!” “谢谢!”赵佳惠躺了回去,闭上了眼。 出了房门,赵佳和站在院子里,茫然的看着绿意盎然的林间,眼眸中的泪水已经干透。 她抬手抚了抚肚子。 微风吹来,吹走了她后背上的汗渍,微凉。 “夫人血崩了!” 产婆突然惊声尖叫了起来。 赵佳和脸色一沉,回身跑回了产房,只见梁廷修正跪在床边抱着已经昏迷不醒的赵佳惠痛哭出声。 那掀开的被子下面早已被鲜血浸透,像一朵朵妖艳的红玫瑰。 “大夫,救她!多少银子我都给!” “不是我不救啊!女人生产本就是一脚踏进了鬼门关!这是产后血崩之症,神仙难救了!准备后事吧!” “惠儿……”梁廷修声嘶力歇的叫嚷着。 赵佳和仿佛置身事外,转身面无表情的默默离开。 再过几个月就轮到她了,能不能平安生产都不一定,还回去干什么? 几天后,梁廷修将赵佳惠的遗体烧了,带着骨灰,抱起孩子连一句告别的话都没有说,就离开了。 第280章 好想认作干儿子 桂阳是一个山清水秀的小城,夏长冬短,一年四季从来没有见过雪。 盛夏,日头十分毒辣。 除了开门营生的铺子之外,街道上冷冷清清的,突然官府的衙役小跑着到街道口。 一把撕掉了前几日刚刚才张贴出来的皇榜,又重新贴了一张新的上去。 粮铺的掌柜称了一袋面,拉紧了袋口,伸头看了一眼。 眼前的女人容颜秀丽,一身粗布麻衣难掩窈窕的身段,举止得体,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身的。 正站在门口一眼不错的盯着那张贴的皇榜,眉眼间依稀映着一抹浅淡的惋惜。 掌柜的笑了笑,收回了视线,嗨了一声,“咱们这位皇帝陛下啊,登基快三年了,满宫就一位皇后娘娘独得圣宠。虽说这样爱重正妻是天下男子的表率,但他是个皇帝啊,应该三宫六院的!这都多少年了,皇后娘娘连个公主都没诞下,岂不是惹天下非议嘛!” 女子眉眼微动,没有说话,回身走到了柜台前,想对着掌柜的扯出一抹笑,却发现自己笑不出来。 生怕自己笑的比哭还难看,便就此作罢。 只听掌柜的又说道,“太后娘娘急也是在常理之中,张贴皇榜让全国的适龄姑娘都进宫选秀,这简直就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啊!可谁知没几天,皇帝陛下又重下了一张皇榜,说这般行事劳民伤财,就此作罢了!没了进宫的机会,咱们桂阳的第一美人朱小姐哭晕在家了!” “朱小姐?朱员外家的朱五小姐?”女子心思被勾走,反问了一句,一双眸子闪闪烁烁。 “是啊,年方十五,美艳不可方物,就比你差点!”掌柜的又称了一袋米,笑呵呵的。 “……” “好了。”称完了一袋米和一袋面,掌柜的把两袋子放到了柜台上,伸头又看了一眼。 那女人身上背着一个一岁左右的孩子,在炎炎的烈日之下依然熟睡,微扬着头,一张小嘴微微嘟着,嘴边流着哈喇子。 门外那灼热的日光照射进来,映得那张小脸犹如精雕细琢一般,令人一见就忍不住想上手捏上一捏。 掌柜的没见过长得这么漂亮的孩子,不知道这孩子长大了会是一个怎样惊天地泣鬼神的男子。 好想认作干儿子。 “这孩子长得真是越发的漂亮了,我看着不像你,大概是像他爹吧!”粮铺掌柜眯眼笑了笑,话语不经意就从嘴里流出。 “……”女子脸上划过一抹尴尬,这话听着怎么有点像在说她长得不漂亮的意思? 她心里有点不高兴,又不太好表现出来,漾漾的笑了笑示作回答。 毕竟这掌柜经常不计成本的多给她面和米。 “他爹呢?从来没见过。”掌柜的垂下头,壮着胆子装作不经意的又问。 实在是太好奇了。 这女子叫赵佳和,来桂阳有两年了,但听说一直住在桂阳郊区的山林里,从不走动。 第一次来桂阳城中就是她要生产那日,一路奔到粮铺对面的医馆里去,将那医馆的门拍的震天响,一整条街都让她吵醒了。 从来没见有一个产妇还能走得如此之快,拍门的力气还能那样大。 一整夜啊,叫得像杀猪一般。掌柜的第二日顶着黑眼圈起来一看,街坊邻居没一个不是两眼乌黑的。 至此赵佳和一战成名。 天亮的时候,生了个儿子,赵佳和又哭又笑得像个傻子一样。 那孩子长得非常漂亮机灵,就像不是她生的一样,反倒像是天上的仙子误落凡尘似的,让人一见就移不开眼。 桂阳一直有个习俗,女人生子,那月子里的喜面是最能改善运道的,粮铺的掌柜为了讨碗喜面吃,就拿了两袋米和面上医馆去走动走动,因此也认识了这位没有丈夫的女子。 没有丈夫,却生了子,整日又梳着妇人的发式,这就意味着赵佳和八成是个寡妇了。 虽然寡妇门前是非多,但桂阳民风淳朴,况且掌柜的自己也是个寡妇。 “孩子他爹……另娶他人了!” 赵佳和淡淡的一笑,眼前掠过一道浮影,稍纵即逝。 手里拎了两袋米和面,就欲转身离开。 “听说你有做刺绣来贴补家用?”掌柜的又出声叫住了赵佳和。 赵佳和一回头,眉眼弯弯的,轻声嗯了一声,充满职业道德的随口问道,“掌柜的要介绍活给我吗?” “介绍倒没有。是我自个儿做不了绣活,想央你帮我的新衣裳上绣几副花样子,看着也喜庆些!工钱你说了算!”掌柜眨眼笑着说完,便从柜台里取出一个包袱递给了赵佳和。 赵佳和接过,欣喜的道了声谢,“过两日我再拿来给你。” “不急,你慢慢绣,绣好看些!” 出了粮铺,一股热浪打来,赵佳和的眼前有些晕眩,解下了挂在腰侧的斗笠,戴上,往后拢了拢,侧眸见那巨大的斗笠帽檐遮住了背上的孩子时,她眉目温柔的莞尔一笑。 脚下的绣花鞋踩在地上,烫的就像是踩在了碳盘上,热的冒起了汗。 一路走到了山林,人迹罕至,日头也没有方才那般大,但背上的孩子却睡醒了,挣扎着要爬起来。 “小宝乖啊,不哭,马上就到家了!” 赵佳和轻声细语的安慰没有让小宝安静下来,反倒愈演愈烈,嚎啕大哭。 “洗澡澡,洗澡澡!” 小宝边哭,边含糊其词的说着瘪脚的话。 赵佳和往上翻了翻眼。 小屋前方不远处有一汪清泉水,位置十分隐蔽,一半都隐在了山洞中,她不过嫌天热,带他来洗过两次澡,他倒上瘾了。 一走到这里就像是上了雷达一样,蹦哒起来了! 眼看着小宝越哭越大声,大有不下去洗就不罢休的意思。赵佳和无奈,只好找了一处颇为干燥的石头,把手里的包袱和米面全部放了下去,又解开了身上的背带,抱着小宝走了进去。 小宝立马止住了哭声,咯咯笑着。 洞中流水潺潺,清凉舒爽,凉风不知从何处来,肆意的吹乱了她额上的发丝。 第281章 小宝吓哭了 “好了,你待会下水之后不许乱动,不许乱跑!很危险,知道了吗?”赵佳和坐在泉边的石头上,替小宝脱掉了身上的衣裳。 叫小宝光溜溜的立在石头旁,赵佳和又起身脱了自己的衣裳,只着了一件肚兜,随后抱着小宝下了水。 小宝一下了水,就疯了,满脸笑容,拼命的拍打着泉水,咯咯的笑着,笑声清澈透明,在洞中缓缓的传出细微的回声。 他的笑声总是很容易感染赵佳和,她脸上也挂满了笑意,只要他一笑,她似乎就能忘却一切的烦恼,这天地间只余他们母子二人。 两年前,她负伤在身,跟着梁廷修一路向南,全程被无视,等到发现的时候,肚子已经鼓了出来,恰逢赵佳惠临产,便歇在了这里。 有时候她常常在想,如果没有小宝,她一个人可能撑不下去。 “小宝啊,你是个男孩子,再过段时间,娘就不好再这么抱着你下水玩了!这可怎么办呢?” 赵佳和微叹了一口气。 “你也知道啊?” 身后忽地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醇厚低沉,却又冷冽清寒。 这声音落下之时,赵佳和整个人都已经呆住了,紧接着洞中的回声传回她耳边之时,那细细碎碎的声音犹如一鼎巨大的晨钟不断的敲在了她心间。 整颗心都空了。 她恍然扭过头,脸色骤然大变,满眼都是惊惧之色。 他正站在她不足两步之遥的水中,泉水不深,只没过他的腰侧,水流缓缓的从他身侧流过。 洞外的光全部洒在他的身后,挡住了多数的光线。 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却可以清楚认出这个男人是谁。 这一瞥,一愣间,恍若隔世,仿佛是山长水阔,天地万物都为之消弥而亡。 有一种此生足矣之感,但又像梦一般不切实际。 倏然,她手上一空,怀中的小人像拔萝卜一样被人一把扯出。 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时,她已经满眼骇然震惊的看着他的大手轻轻一甩。 小宝呈抛物线向着洞外飞去。 他的表情看不清,但小宝的表情她却看的一清二楚! 小宝吓哭了。 “扑通”一声响,闷闷的,溅起些水花,泉水中一圈圈涟漪不断的向外排开。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赵佳和心都碎了! 她湿了一双眼,就要跳入水中游到小宝的身边去,腰上却徒然多出了一条铁臂将她紧紧箍住。 赵佳和气疯了! 如果方才还觉得遇见他是一场梦,那现在结结实实的就是一场噩梦。 “梁容瑾,你干什么?!”她不断拿手推着他的胸膛,想要离开他,去救小宝。 那是儿子啊! 他们的儿子啊,他心心念念要的儿子啊! 她给他生了,费尽千辛万苦生的儿子啊,怎么能这样? 透过一双迷蒙的泪眼,小宝消失的那个地方突然多出了两颗头颅,她抹了抹泪,定睛一看,原来是秋月救了小宝。 真是好丫头。 咦,不对! 秋月为何梳着妇人发髻? 嫁给谁了? 正寻思着,又见秋月怀抱着哭天抢地的小宝缓缓游向岸边,须臾间连个鬼影子都瞧不见。 赵佳和心口一松,整个人都松驰了下来,回头怒瞪了梁容瑾一眼,一时没忍住,伸手揪住了他的衣襟。 本想破口大骂,但对上了他一直盯着她的那一双眸子,她的话到了嘴边却通通咽了下去。 那双幽黑深邃的眸色中映着碧绿的泉水,似一汪寒潭映着晨曦的光亮,温和柔润,水光漾漾。 “你还来干什么?”她喉中酸涩难当,眼泪横流,需要极力维持才能勉强不发出那种丧权辱国的哽咽声。 “接你回宫。”梁容瑾的回答很简短,轻声细语的,眉眼微微一挑,唇边裹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但仔细听,也能听出他喉中那压抑着的厚沉之声。 “我现在过得很好……” “我过得不好!” 赵佳和的话音还没落,梁容瑾便出声打断。 声音坚定从容,却隐含颤抖,短短的几个字仿佛诉尽了衷肠,有些耍无赖,有些失态。 她微微一怔。 趁着这个间隙,梁容瑾轻轻的将赵佳和揽入怀中,见她没有反抗,只是乖巧的将头伏在他的胸口,他喉咙一紧,手上搂着她的力道不觉收紧了些,双眸忍不住闭上了。 咽了咽喉咙,润了嗓子他才开口轻唤她的名,“佳和……” 语调辗转温存,声声入耳,如痴如醉。 赵佳和浑身一麻,他的气息喷在她的后颈,即便泡在了沁凉的泉水中,也无法将他滚烫的胸膛浇熄半分。 她的手环上了他秀窄的腰,不知道是他瘦了,还是她胖了。 这样抱起来,好像感觉有点不太对。 她顺手抚了抚他的背,想找找以前的感觉。 只是这一搂,一摸,却令梁容瑾浑身一僵,他抱着她转了个身,将她抵在了岩石上,单手撑在她身后。 两人略微拉开了些距离。 他一手抚上了她的脸,幽深的目光上上下下的略有些贪婪的看着她的眉,她的眼。 最后停在了她的唇上,粉嫩娇艳。 这女人果真是祸水,生了孩子之后,更是妩媚妖娆,一颦一笑挠人心扉,就连身上的香气都能将人的魂魄勾走。 他浑身热血狂涌,他甚至不敢去看她水下的身姿,更不敢太过于靠近她,极力维持住身上叫嚣的狂躁。 “我日日不能寐,生怕你死了!你怎么能这么狠心,一去两年音信全无!你可知,这两年我是怎么过来的?” 一字一句皆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赵佳和的脸上顿时绽出了一抹笑,如冰雪消融,春回大地,却充满了讽刺之意,她笑叹道,“美人缠绕,自然是吃好喝好睡好啊!” 两年了,以他的能力不可能会找不到她,她怀着身孕,活下去都难,没钱没人,哪都去不了! 她就在原地等着他来。 可,这一等就是两年。 梁容瑾先是脸色一滞,眉目中略带愠怒,只不过片刻间便又消散开去,速度快到他自己都没意识到方才动了怒。 紧接着,取而代之的是欣然的笑意,他揶揄道,“和儿吃醋了?” 赵佳和冷嗤了一声,语气越发生硬且带着刺,“那不知是宫中的皇后娘娘伺候的舒服还是我这个已经死了的裕王妃伺候的舒服呢?” 闻言,梁容瑾竟是一反常态的展颜笑了,笑声响彻山洞。 两年来都极度阴郁的一颗心仿佛是拔开了乌云见到了青天白日,春风化雨般丝丝缕缕温暖入心。 第282章 求之不得 洞中的水流声逐渐被梁容瑾的笑声掩盖,他似乎笑弯了腰。 赵佳和看着,竟然有些不知所措,她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错,有什么好笑的? 为什么他看上去比在永州时还要傻了呢? “你怎么了?” 梁容瑾收了笑声,眉眼却犹带笑意,一双眸子灿若星河,让人一看就入了神,这时候赵佳和才发觉粮铺掌柜说的没有错,小宝真的是像爹。 “好想吻你。” “……” 他的声音刚刚才在她耳边落下,他便吻了下来。 身上滚烫,双唇却冰凉,温柔婉转,似蜻蜓点水一般一下一下,并不深入。 但赵佳和并非未经人事,而是久未经人事,她经不起他这般撩拨,那身上熟悉又浓厚的男人气息不断的钻入她的鼻尖,丝丝缕缕的犹如罂栗一般使人浑然忘我。 他的指尖滑过她光洁的肌肤,一片燎原之火。 不过片刻,她的身子便软成了一滩,她的双手无意识的揽上了他的肩,正想诱敌深入之际,他松开了! 他,松开了! 梁容瑾也并不舒坦,松开她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两年前那一日,他强要了她,惹得她生了那么大的气,不惜一切代价逃离皇宫。 当日,他勃然大怒,满心满眼的都想着要将她抓回来关起来,狠狠的处置。可一晃两年过去了,他再无两年前那般气性,蚀骨的相思之苦尝了个遍。 他怕一扭头,她又不见了。 如今能看着她,触到她就像是做梦一般,这种失而复得的喜悦充盈了他的内心,他再也不想回到没有她的日子了。 “我第一次是和你,此后并未与旁人苟合过,不知其他女子滋味如何,但和儿若是愿意伺候为夫,那滋味当真是销魂蚀骨,令为夫欲罢不能!” “……”赵佳和老脸一红。 他用了“苟合”二字,听上去真的很是难听,最后的两句话他几乎是哑着嗓子低声溢出声来的。 这语调搭上他那浑厚有磁性的嗓音,令她浑身一阵酥麻。 “你骗人!柳应如分明戴着我的面具回宫了,你也立刻封她做皇后了,封后大典不是她去的吗?” 明明是斥责的话,但赵佳和说起来却是泪水糊满了双眼,满脸悲恸欲哭得像是受尽了委屈的模样,口气软绵绵的没什么震摄力。 梁容瑾心头一抽,再次揽她入怀,柔声解释道,“我知道,我不用看都知道那不是你!我怎么可能会将你认错!” 话一落,梁容瑾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目光一顿,倏然住了嘴。 赵佳和后知后觉的啐了一声,“你不是一开始就将我认成惠姐姐了吗?” “……” 梁容瑾沉默了一会,环着她的双手收紧了一些,随后开口轻轻的说道,“你说你有前世记忆,可能我也有呢?前世我们是夫妻,你说你都死了,那我要怎么活?” “……”赵佳和闭了闭眼,无语的落下两行清泪,心头不受控制的猛烈跳动,几乎是屏住了呼吸。 前世的记忆自己有还是没有不知道吗? 还可能有? 梁容瑾眸中闪出水光,忍不住吻了吻她的额头,让她枕在他的心口上,声音悠远又绵长,“那日官道上你马车上的帘子撩开,那匆匆一瞥,我竟然愣了好久,就是你赵佳和,我从未怀疑过!谁知竟是阴差阳错,那错就错了吧,许是上天怜我,送给我的礼物!我发誓,我再也不会认错了!” 她的名,她的容貌便像是刻在了他的心间上,仿佛琢磨过千遍万回。 他领口的衣襟已经湿透,他灼热的体温袅袅上升,气氲缭绕在她的脸颊,她的鼻翼。 微睁着双眸,心中顿时盈满了一种特别温暖的感觉,她唇边忍不住溢出一丝浅笑,一向哭笑收放自如的她竟然一时难以收住这笑意。 她伏在他的胸肌上,轻轻舔了舔唇,伸出手指挑开了他本就散开的衣襟,偷偷往里看了一眼,便觉心跳加速。 想到了久别胜新欢。 她微红着脸,轻声道,“我们要这样泡在水里一直聊天吗?” 梁容瑾哦了一声,松开了赵佳和,低声道,“是我疏忽了,这样会着凉,我们上岸再聊!” “……”赵佳和脸色倏地由红转白,再转绿,最后黑了。 一把扯住了梁容瑾正欲拉她上岸的手臂,她皱着眉头,忿忿的睨着他,口气不太友好的说道,“我得验一下!” “验什么?” “你说你两年没碰过女人了,我得验一下才知道真假!” 话刚落,赵佳和便一下子跳到了梁容瑾的身上,双腿缠绕在他的腰间,他微微一怔,却反应极快的伸手接住了她跳过来的……屁股。 四眸水平相对,赵佳和主动吻上了他的唇。 唇瓣相触之际,泪水无声滑过脸颊,天知道,她有多想他。 下一秒,赵佳和整个人被重新压回了岩石上,梁容瑾一双漆黑的眸子染了些许情欲之色,他的吻不似方才那点水般的轻触,又绢狂又凌乱,呼吸越发的急促。 一记深吻结束,他的大手终于颤抖着抚上了她水下的躯体,她细白的大腿一半在水中,一半在他腰间,外头日光漾进来,在她白皙如玉的腿上折射出一抹银露般的珠泽。 只斜睨了一眼,便令他片刻间丢盔弃甲,理智冷静全都被剥离,浑身叫嚣着占有她的欲望。 什么怕她着凉,怕她生气,通通见鬼了! “求之不得。” 嗓子像被刀刃剜过,带着撕裂的沙哑。 锦袍滑落,随水而流,无人看顾。 没入她身体之时,他轻轻吻着她的眉,她的眼,尝到了她眼角微咸的泪水,吻走了她的轻呼吟哦,肆意在她唇齿间扫荡。 顺着她的颈子一路向下…… “多验几次!” 原本平静且缓缓向外流去的水波因为两人之间的浮动波纹荡漾,搅乱了一池碧水。 验了一次又一次。 “信了吗?” 此番,天色已沉,云雨方歇,梁容瑾紧搂着赵佳和,在她耳边问了一句。她秒懂,满眼惊悚,连忙点头,应道,“信了信了。” “那就好。” 第283章 要叫爹 赵佳和捡起岸边的衣裳穿了起来,回身一看,梁容瑾直挺挺的站在水里,目光微沉的看着她,一言不发。 此时水光微漾,折射出来的微暗银白的光泽映衬在他的身上,在雅青色的洞中显得尤为的醉人。 “你又怎么了?” 话一问出口,赵佳和就意识到了,刚才他脱下的衣裳被水流冲走了,眼下他是没衣裳穿了? 一时不察,赵佳和轻轻笑出了声,明媚皓齿,淡淡的笑声清清细细。 梁容瑾脸色稍霁,朝她迈了一步,就见她连忙笑着转身出了洞口。 “我去给你找找。” 片刻之后,赵佳和回来了,手里捧着一个包袱。 她咬着唇,满脸忍笑到令人发指的样子,垂首轻声道,“这个……你的衣裳找不着了,被水冲到下游去了。这个是我方才从粮铺掌柜那里拿回来的,你先将就着穿吧,也是新的!” 梁容瑾别无选择的上了岸,抖开了那包袱里的衣衫,眉心不觉一蹙,竟然是一件暗青色的女式襦裙,且只有一件外衫,裤子都找不见。 左右看了看,襦裙极丑。 他嘴角微微抽搐,拿眼睨了一旁冲他挤眉弄眼的赵佳和一眼,神色未变,轻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的套到了身上。 反正都让她验了,好处他占光了,现在吃点亏也没什么。 襦裙看上去很长,一般女子穿起来大约能裹到脚踝,但梁容瑾身形高大,连膝盖都遮不住,袖子也短得离谱,胸肌半露。 那腰看上去精瘦精瘦的,襦裙却堪堪遮住了他的肚皮,稍稍一动就能走点光。 “哈哈哈……”赵佳和的笑声大胆又放肆,笑出了泪。 但不知为何,梁容瑾心中却不恼,反倒渗着细细密密的甜,脸上挂着纤微的笑意,静静的等着她笑够了,这才包裹住她的手,走出洞外。 赵佳和心中惦记着小宝,一路小跑着回去。 到小木屋的时候,屋子里已经点上了灯,厨房里炊烟袅袅,饭香菜香四溢。 玄影和黑影两个人在院子里像两个疯子一样拿着剑舞来舞去,你假意刺我一剑,我再假意蹬你一脚。 赵佳和立在院子口看得叹为观止,正纳闷的时候,一眼便瞧见了那坐在院子的凳子上一抹小小的身影。 小宝双眼微红,倒也不哭,小脸黑沉沉的,拉得老长,满脸写着不高兴,看着眼前两二傻子像上了发条一样用慢动作打架,显得有些困倦。 “小宝。” 这一声轻唤,院子里的三个男子皆是浑身一震,通身都不痛快。 只有小宝笑逐颜开的飞奔进赵佳和的怀里。 玄影和黑影收了剑,摸了摸脸,偷偷的对换了一个眼神,头一回思想统一的用双胞胎的心灵感应暗啐道,“这都取的什么上不得台面的名字啊?得气死多少文武百官啊?” 梁容瑾目光阴鹜的拿眼角斜睨着在赵佳和怀中蹭来蹭去的小宝。他俩才多长时间没见啊,一进院子她就松开了他的手,叫小宝叫的那么亲切可人,还伸长了两手去迎接小宝,怀抱看起来那么温柔体贴。 他和她都两年多没见了,也没这般。 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狠毒,欢喜过后的小宝自赵佳和的怀中露出两只眼睛,迎上了他的视线。 目光相撞,似乎“噼呖啪啦”的碰撞出不少火花。 小宝还记得自己是怎么被这个男人一把丢进了水里,受尽了磨难,心中突觉畏惧厌恶,哇的一声痛哭出声。 “坏人!坏人!”小宝手指着梁容瑾,大着舌头,软软糯糯的说着只有赵佳和能听懂的话。 赵佳和一怔,将小宝拉离了怀抱,猛然回头,顺着小宝的视线朝梁容瑾看去,只见他一改方才那阴沉沉的脸色,霎时变得满面温和,目光慈爱,仿佛丝毫没有受小宝无礼的举动而生气似的。 被她这么一望,好似还吓了一跳,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 他哪里这般好性过? 心中突然掠过一抹对梁容瑾的愧疚之意。他那么想要儿子,如今儿子这般对待他,他会伤心难过的吧? 她微叹了一口气,微蹙起眉头轻斥了一声,“小宝,不能这样!” “要叫爹!”她一脸严肃地教儿子。 “……” “……” “……” 此言一出,院子里一片死寂,就连小宝都停止了哭泣,秋月连饭菜都不想煮了,拿着锅铲偷摸摸的扒拉在厨房门口看着。 玄影和黑影一下子敛了神色,双手垂在了身侧,齐齐的朝梁容瑾望去,察言观色,心中暗忖到底应该什么时候下跪道声恭喜,才不会被罚月俸。 梁容瑾轻咳了两声,面无表情的别开眼去,望向了远处黑沉的山林之中,眼中波光粼粼,像一汪清泉水映着一轮明月,温醇柔亮,却又让人捉摸不透。 两年前赵佳和只身离开皇宫,两年后身边多了一个小包子,不是没有疑虑,只是她不说他便不问。 如今这一层明明白白的被她挑破,虽然在意料之中,却仍然让他顿感意外,心中沉甸甸的,连他自己一时间都分辨不清心中这份浓烈的感情是喜是怒,还是伤。 “不要!我不要。他是坏人!”小宝反应过来之后,痛哭着,又要投入赵佳和的怀抱。 “小宝!”赵佳和微一蹙眉,有点头疼。只觉得自己教育的好失败,这小子连亲爹都不认,还生来干什么? 随后,在梁容瑾得意又怨毒的注视之下,小宝被抱回了屋子。 小宝完败,眼角噙着泪,伏在赵佳和的肩头,恶狠狠的瞪了回去。 在小小的年纪,他就知道了,这个阴狠毒辣的男人是要来抢他娘亲的! 但这个时候的他并不知道的是,因为他的娘亲随口说了这么一句“要叫爹”,从今而后,与娘亲相依为命的幸福日子完全结束了,取而代之的是迂腐的大学士常年陪伴在他的身边耳提面命,动不动就拿江山社稷,天下百姓来洗他的脑,成山成堆的课业,与让人透不过气的宫殿。 许多年以后,当小宝回想起这一段山林间的幸福时光,都只觉得悠远模糊,恍惚零碎,好似只是做了一个短暂的美梦。 第284章 你会这样哄我吗 夜里,山林间蝉鸣声声,不绝于耳,山风扑来,松涛声阵阵,甚为舒心畅意。院中的木桌上泡着一壶清茶,茶香四溢。 玄影和黑影神情严肃的双双立在院子外面,到底是又被罚了三个月的俸禄,原因不明。 梁容瑾则独自坐在院中的木椅上,指尖握着茶盏,搁在木桌上,尽情的吮吸着风里甜甜的山林之气,宛如痛饮了一杯清香甘醇的美酒。 分明无酒,竟有些醉了。 他扭头朝身后的木屋看去,那扇门虚掩着,烛火已灭,孩子若有似无的咿呀学语声渐渐的消弥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两道紊长平稳的呼吸声,极轻极轻,却仿佛是呼在了他的耳边。 他垂首微微一笑,一颗空寂狂乱的心总算有了栖息安放的地方。 饮尽了手中微凉的茶,梁容瑾起身走进了屋子,轻轻推开了木门,无声。 床底燃着一卷驱蚊香,淡淡的馨香味,并不上乘,闻起来却沁入心脾。 木屋的上房开了一个小小的木窗子,洁白盈亮的月光自小窗中泄下,只照得到赵佳和那双覆在小宝身上的柔荑玉手,指尖如笋,腕似白莲藕。 床很小,赵佳和侧躺着,已经没有了什么能容人的地方,梁容瑾眯眼看着,随后脱了衣裳,伸手抱着她的腰,一手覆住了她的手,侧躺在她的身侧。 这样一来,显然很挤,赵佳和微微动了动,回头迷迷蒙蒙的望了一眼,对上了梁容瑾那双漆黑幽亮的眸子,怔了一会,才轻轻叹了一声。 这一声叹息,带着些微睡意,有些意兴阑珊,却是无限娇柔。 梁容瑾心中一动,凑了过去,吻上了她的唇。 赵佳和微微一愣,困顿的睡意在脑海中浮游,如云雾般顷刻间又都尽皆散去,她睁开眼望着近在咫尺的俊脸,终于捡回了一点理智,微侧了侧身,伸手推了推他。 这一推,梁容瑾身后一空,险些摔倒在地,赵佳和一惊,他复又快速回去,揽她进怀。 尽管夜里风凉,但屋子却依旧闷热,三个人硬挤在一起,热气更是无处消散,赵佳和浑身都冒了热汗,梁容瑾身上也是微微湿了。 这样抱着,就像是抱着火炉睡一般,异常难熬。 她伸手抚了抚他的背脊,指尖触到一片湿热,她喃喃道,“你不热吗?” 梁容瑾闭上了眼睛,热得满头大汗,却固执地回道,“我不热。” “这里太窄了,你去隔壁睡。”可是,她觉得热! 为什么两年不见,他变得这么粘人? “不要。” “梁容瑾!”赵佳和有些火大的低声斥了一句,生怕将好不容易睡着的小宝吵醒,又不敢动作太大。 见他无动于衷的样子,赵佳和无奈的从他怀里爬了起来,坐到了床尾,拿袖子擦了擦背颈上的汗珠。 正欲下床,身后的男人忽地从背后抱住了她,双臂犹如两条铁链一般死死的环住了她。 男人身上淡淡的松香味混着汗湿味,有些黏腻,却十分好闻,他的气息蹭了过来,两人的呼吸交缠着。 她的心,顿然空了。 “随朕回宫吧,好吗?皇后娘娘。” 梁容瑾的声音轻盈剔透,犹如松融雾霭一般,话语里的绵绵情意丝毫没有掩藏。 但最后那“皇后娘娘”四个字却狠狠敲击在了赵佳和的心口上,她冷哼了一声,扭着身子,低声斥道,“一宫岂能有两后?” 梁容瑾没料到赵佳和反应这么大,情急之下,又用了力环抱住她,嘴里连声道,“错了,错了,我错了!” “……”赵佳和浑身一僵。 这边的动静太大,一时没收住,床头的小宝又似乎是做了什么不太好的噩梦,倏地大哭出声,哭的伤心欲绝。 赵佳和无暇顾及,推开了梁容瑾,爬回了小宝身边,伸手轻轻的拍着小宝,嘴里温言软语的哄着,“乖啊,不哭啊,娘在这呀……” 梁容瑾孤零零的坐在床尾,目光哀怨。不过幸好是在黑夜,月光照不见,没有人会瞧见他此时如此狼狈的样子。 这当真是世上最好听的声音,他竟然从未听过。 随着小宝的哭声渐歇,赵佳和细细弱弱的声音也消弥不见,只余下她轻轻拍打在小宝身上的手,一下一下的,匀速又规律。 “我若哭了,你也会这样般哄我吗?” 冷不丁黑暗的角落里传来男人阴郁的声音,小宝惊的浑身抖了一抖。赵佳和急得想一脚踹过去让他安静点,而后又听闻他话里浓浓的伤情,及时收回了脚,不可思议的回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这声音略带责怪之意,又粗又沉,其实也就是赵佳和平日里说话的声音,但与方才简直是天壤之别。 她丝毫没有感染到他低落的情绪。 有人说,女人生了孩子就会一心一意,可为什么赵佳和生了孩子却反而更不用心待他了? 梁容瑾微叹了一口气,又爬了回去,身体不嫌热的覆在她的身上,一掌抚上她的脸颊,逼她与他对视。 如水的月光之下,四目相对,幽深不见底,水光潋滟。 一丝异样的情绪萦绕于心底之时,一颗温热的水珠滴落在赵佳和的眼睑之上,她吃了一惊,眼睫轻轻颤了颤,紧接着又是一滴落在她的眉间。 她下意识的抬手去擦,这才恍然惊觉,他……哭了? “你说我强迫你,我想你来求我,哪怕你来告诉我一声,你想当皇后,我什么都会给你。我不想到最后,你再跟我闹的时候,会说连皇后之位都是你不要,我强迫给你的。” 他的声音嘶哑细碎,就像是喉咙里布满了沙砂,说一个字都疼痛难忍一般,赵佳和心神震荡,久久不能言。 纵观两世,除了前世她死前那一刻他流过泪,之后便再没见他哭过了。 赵佳和定了定神,咽了咽喉中的酸涩,轻声道,“我怎么会去跟你说我想当皇后?如果到时候你说一句,你怕外戚专权,你要将温家赵家全都杀光了才让我当皇后。这踩着亲人尸体上位的皇后我又如何敢当?” 第285章 见玉如见人 “所以,我错了,错的离谱!你一去两年多,连生产我都没在你身边。你跟我回宫,我愿为你空置整个后宫,只你一人,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断无二话。” 梁容瑾说话的语速很快,仿佛这短短几句话难以启齿,却在心中早已说过千百回。 末了,他又轻轻的加一句,“好不好?” 赵佳和瞬间泪崩,伸手挽住他的脖颈,拉下,将头埋进了他的怀里,嘤嘤的哭泣。 许久,她哭得累了,这才低低的应了声,“好。” 岂料,方才还柔情万种的男人听到她的回答却是半分也不动,高大的身子重重的压在她的身上,越来越沉,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梁容瑾?” 赵佳和忍不住轻唤了一声,梁容瑾紧闭着双眸,从喉咙里轻轻的“嗯”了一声,悠远轻扬,似来自遥远的地方。 他的呼吸声逐渐平稳,浓厚绵长。 赵佳和抬眸看了看他的睡颜,这才注意到,月光下,他的眼睑下方映着一层淡淡的青影,似两片胖胖的青色月牙。 她动了动身子,让他的身子躺到了床上。 这一动,他便像是有意识一般,挪了挪,找了个更为舒服的姿势,将她揽入怀中,握着她的手抚上了他的脸颊,嘴里淡淡的吐出一个名,“和儿……” 他困倦极了,呼吸再次平稳。 赵佳和的拇指尖轻轻的摩挲着他下颚新长出来的细小的胡茬,摸起来有点刺刺的,却有些滑稽。 她失了睡意,脸上不由自主的微微笑了起来。 夜深人静,她的男人们在她身旁睡得安稳香甜,一家三口,是多么美好幸福的字眼,仿佛什么都圆满了。 她的额头抵在他的胸口,手指抚着他的脸颊,轻声呢喃了一句,“你真的爱我吗?” 她随口一问,本也没想着他能回答她。 正闭上眼睛打算睡觉之时,紧搂着她的男人却几乎是无意识的张嘴轻呼了一声,“爱。” 声音混合着呼吸,只有气却没有声,但她却听得分外清晰。 她蓦地又睁开了眼,入眼的是他上下翕动的喉结,她心中微微一动,伸手揽住了他的腰。 …… 桂阳位处最南方,再过百余里便是汪洋大海。 有时候,赵佳和常常猜想当时梁廷修将他们带到这来,是不是就是想等着赵佳惠将孩子生下便乘船驶向大海,到海的那一头找到栖息之地。 如今梁廷修独自一人带着孩子也不知道是否出了海,永生永世不会再回来。 回京的第一日骑快马,梁容瑾将小宝丢给了秋月,抱着赵佳和上了同一匹马,率先扬长而去。 清晨日头不太足,还没什么感觉,一到午时,那简直犹如凌迟酷刑,到了傍晚才发现自己晒脱了一层皮,小宝也在秋月的怀里哭了一路。 第二日赵佳和便以死相挟要求坐马车。 如此一来,倒耽误了些时日。 到了益城已是三日之后,梁容瑾便也水到渠成的歇在了云来客栈。 一进客栈,发现柜台里的掌柜并不是云彻,而是上次那位完全不给面子的掌柜。 见那掌柜俯首贴耳的与梁容瑾低低的说着话,一副十分恭谨又不要银子的样子,赵佳和一时心痒,忍不住覆到了他耳边悄声问了一句,“既然云家是替你做事的,云来客栈又是云家的,你不弄点什么见物如见人之类的东西,人家怎么知道你是主子呢?” 梁容瑾正巧与掌柜的说完了话,听到赵佳和问了一个如此傻的问题,不觉有些发笑,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牵着她先进了屋子,也没有给小宝进门的机会,直接关上了门。 小宝愣愣的窝在秋月的怀里,瘪着嘴,想哭又不敢哭太大声,委屈死了。 如此漂亮的孩子一哭,那斗大的泪珠一颗一颗的滚落,声音像受了伤的小猫儿一样,秋月看着心疼死了,抓了黑影一块将小宝抱出门买好吃的去了。 屋子里,梁容瑾将手里的绿扳指脱了下来递给赵佳和,眼底闪着微微的辉芒,笑得讳莫如深,轻声道,“你可还识得此物?” 赵佳和指尖捏着绿扳指反复看了又看,他整日戴在手上的,只觉得有些眼熟,后恍然抬眸,惊声问道,“这个不是被张大娘昧下了吗?怎么又让你赎回来了?” 梁容瑾很是无奈的戳戳赵佳和的额头,满眼宠溺的轻笑道,“你啊,真蠢!要紧的不拿,拿了个不要紧的东西!” “……”心头猛地被戳了一下,赵佳和有些不敢相信的怔住了。 “当日你若是持这枚玉戒,那掌柜的必对你言听计从,也不至于有那后面许多的事了!”梁容瑾轻轻甩了甩衣摆,坐到了凳子上,倒了两杯水,挪了一杯到旁边,示意赵佳和过来喝水。 赵佳和还陷在自己拿了个不要紧的东西上头,脑子里转不过弯来。 “那古玉可是你之前给我的,你说价值连城,我确实也换了三千两银子,你也贴身戴着,为何……就成了不要紧的东西了?”赵佳和有些忿忿的坐到了凳子上,一股脑儿将水饮尽。 这语气有些不对劲,不温不火的,却十分微妙。 梁容瑾举杯喝茶的手一顿,细细的思考了起来,有一种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的感觉。 片刻之后,他才道,“那日我俩初次相见,古玉是银子,玉戒是权,你口口声声要银子,我自然是给你古玉。” “……”赵佳和眼角睨他,颇为不屑,两面三刀,说的好像她当日若要权,他就能给她玉戒似的。 说到底还不是没那么重要。 她蓦地起身,梁容瑾急忙放下水杯,一把将她拉了回来,“都多久以前的事了,还跟我置气?” 男人热乎乎的身子贴上来,赵佳和忍不住甩了甩身子,觉得梁容瑾突然好黏人,郁闷的道,“我是去找小宝。” “他自有人看着,你不必忧心。” “我已经好一会没抱他了,他会哭的!”赵佳和仰天长叹了一口气,眉间冗沉,语气又是心疼又是无奈。 第286章 谁不辛苦 “历朝历代都没有皇后娘娘整日有事没事的抱着太子,夜夜还跟太子一块睡的道理!皇后都得跟皇帝睡!” 梁容瑾目光澄净透明,硬气十足的下了圣旨,这话说起来特别带劲,仿佛嘴里能转出龙卷风来。 太子? 赵佳和安静了下来,回身,凝眸一脸正经的看向梁容瑾,见他原本还带笑的一双眸子因为她郑重的神情又逐渐冷了下来。 她突然想起了梁廷修,心中一阵惊惧,摇头道,“他还小,扛不起家国重担!” “不小了,现在开始学,将来就能扛得住了。”梁容瑾垂首,没有看向赵佳和,目光深深浅浅的,他要儿子就是为了立个太子。 一个就够,多一个都嫌。 “何况,没有不想当皇帝的皇子!”梁容瑾复又加了一句,顷刻间又换了一副温和淡然的模样,挑眉看向赵佳和,以图缓解他们之间有些沉重的气氛。 赵佳和身子一下子委顿了下来,像泄了气的皮球,轻声叹息道,“他太小,应该在娘亲身边长大的,不能那么辛苦。” “……” 梁容瑾一听,眸光微黯,唇角的笑意略微僵硬,心理很不是滋味。他自出生起,过得哪一日不辛苦? 幼时在皇后手底下讨生活,几次三番险些丧命,一步一步都是自己费尽心机挖出来的路。 尽管如此,也没听她说过半句辛苦了。 他垂眸,脸上的神情看起来安之若素,语气也很是慵懒随意,“赵佳和,在你心里,我重要,还是他重要?” “……” 啥? 赵佳和愕然。 冷不丁他冒了这么一句话出来,倒有些像是在问妻子和娘一块掉进水里应该救谁这样的千古难题! 如果梁容瑾没来,赵佳和铁定想都不用想会选择小宝,但此刻她扪心自问,选不来。 “不要问我这样的问题。” 话落,赵佳和起身,往门口走去。 “这世上无论是谁,在我眼里都没你重要。” 身后男人的声音坚定又生硬,赵佳和一时恍惚,转过了身,目光清凌如水,似有水雾缭绕。 只听她低声且悠长的问道,“那我与天下呢?孰轻孰重?” 语毕,望着梁容瑾难得怔忡的俊脸,依旧明媚如春风化雨,淡雅如雾。 她垂首,微微的笑了,真是不自量力。 如果有人拿天下社稷,黎民百姓压在她的头上,她也许脑子一抽也会伟大一次,心甘情愿光荣去赴死吧。 何必难为他? 她耸了耸肩,转身继续往前走。 “你。” 他再次开口,赵佳和也许没听太清楚,一手搭在了门栓上正欲拉开,身后的男人便大步追了上来,一把扯过她,翻了个身,抵在了木门上。 “我夙兴夜寐,事必躬亲,若连心爱的女子都保护不了,我还要这天下有何用?即便生灵涂炭,全天下都一片水深火热,人都死绝了,又与我有何干系?总归我俩是要在一处的!” 他说话时的神情是极为认真的,俊眉轻蹙,却朗如星月,浩瀚无垠,似蕴藏着一股炽热的热量。 听到“心爱的女子”之时,赵佳和早已泪水涟涟,心中万分受用,喉咙闷闷热热的,唔的一声,发出一记类似于小奶狗一般的叫声,伸手揽住了他的脖颈,“……你是帝王,怎么能说出这种不负责任的话?” 梁容瑾略松了一口气,双手环在她的腰上,眉目舒展,轻声道,“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况且天下与你都在我手中,我为何要舍?倒是你偏要为这等小事与我置气!” 赵佳和咽了咽喜极而泣的泪水,嘟囔道,“那你为何这么久才找来?” “……” 梁容瑾忽地眉目一凛,沉吟片刻,这才敛下眉眼,解释道,“梁廷修将你带走,他身边也都是高手,我怕他对你不利,不敢派人跟去!自此你便消失了,我立你为后,想着你会自己回来,又怕你不回来,私下派人去寻。足足寻了两年,跑断了无数的马腿,才找到你。此刻云彻和沈浪还带着人在西北一带日夜搜寻,我还来不及告知他们,已经找到你的消息!” 赵佳和满脸愕然,从他怀中抬起眸子,惊声问道,“分明以前没当皇帝之前找我就很容易的呀。无时无刻都会被你抓到!” “……” 梁容瑾彻底沉默了。 良久,他幽幽的才轻叹道,“秋月,是我安插在你身边的眼线。” “……” 这下,换赵佳和彻底沉默了。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几乎气绝身亡,难以相信到无法消化他话里的意思。 他说什么?秋月,是他的人? 她猛地推开了他,冷哼了一声,转身拉开门就走。 到楼下寻了一遍没见到小宝和秋月,赵佳和又去问守在楼下的玄影,被告知小宝被秋月和黑影带到街上去玩了。 她便又要出门去寻。 刚一踏出客栈,身后便传来一阵快速又熟悉的脚步声。 “带你去个地方。” “不去!” 身边恍过什么,赵佳和的话还未落下,一抹颀长健硕的身影便已走到她的身边,手被他扯着往外走去。 他的身形替她遮住了大半的阳光,盈盈亮亮的散在他的周身。 两人在一家茶楼门口顿住了步伐,门顶上挂了个牌匾,几个字龙飞凤舞的,赵佳和堪堪仰头看了一眼,还没认清是个什么茶楼,便被拉了进去。 茶楼里人影攒动,热闹非凡,中间小台子上有一个姑娘在唱着小曲,声如黄莺,唱腔优美柔润。 赵佳和一时愣住,颇有兴致的驻足听了好一会。 那姑娘似乎也看到了她,双眼蓦地一睁,大有一种相逢恨晚之感,以至于调子都上扬了好几度。 这一眼,倒有些似曾相识之感。 “呦,这不是梁公子与赵姑娘吗?真是稀客呀!好不容易回了京城,你们这是又私奔了?” 身侧一道娇柔的女人声音在耳边响起。 赵佳和循声望去。 人已经到了跟前,一身紫红襦裙,身段妖娆,满眼难掩笑意,双眼快要眯成了一条线,挤出了眼角的些许细纹。 竟是小兰。 第287章 一出戏 前面几句还像句人话,有点久别重逢的喜悦之感,但最后一句简直就是得罪人! 有人这么问候人的吗? 要不是深知小兰那口无遮拦,情商极端低下的性子,这会子,大概都要发火了! 赵佳和微不可查的侧眸望了一眼身旁的梁容瑾,他没什么表情,目光淡淡的望着台上唱戏的姑娘,唇角还凝着一抹纤微的笑意,仿似根本没听到。 她也不甚在意,回头大方一笑,“小兰姐姐怎会在此地?” “说来话长!既是故人到访,今儿个我这做老板娘的就请你们俩喝杯茶!随我来吧!” 小兰说笑间,还不忘给梁容瑾抛上一个媚眼,这才转身先行。 茶楼里最是受欢迎的便是围着台子外围那一圈,因为可以清晰的看到台上的唱戏的小姑娘,几乎客满,但角落里却蒙了尘。 只能听到细微的声音,没有什么人,反倒安静。 梁容瑾从善如流的坐了下去,一本正经的低头饮茶,眉目淡然如画,倒像个书卷气十足的书生。 方才话那么多,此时倒惜字如金了。 赵佳和坐下之前,忍不住对他察言观色了一番。 他说带她去一个地方,难道就是这个茶楼? 但与戏班子相处的这些记忆于他们而言并不算愉快,并且小兰年少之时是青楼女子,班主也是,如今年老色衰才从了良出来唱戏糊口。 班主或许还瞧不出一点风尘气,也绝口不提往事,但小兰确是怎么也洗不掉那一身的臭毛病。 世人皆看不上青楼女子,更何况是老了的青楼女子,简直是活在了最底层,权贵们都不大愿意与这种人打交道。 而他,是皇帝,权贵之首。 “你是这的老板娘?那班主呢?”赵佳和转头问小兰。 小兰笑意未减,眉梢更添几抹喜色,“班主去了京城给皇上唱戏去了!” “……” 给皇上唱戏? 五雷轰顶,噼呖啪啦啊。 赵佳和缓缓的转过头去看梁容瑾,他正巧也转过头看向她,趁着小兰不注意,冲她笑着单眨了眨左眼,略有些轻佻之意。 “去了一年多了,突然间就去了,跟谁也没说,再没回来过!后来就给我们来了一封信,说是皇上觉得班主唱得好,就赐了京中的宅子给她,让她日日去唱戏!” 小兰说话间,反倒敛了几许笑意,似乎透着一股久违的羡慕,好像没去京城是多可惜的事情一般。 “那……敢情好啊!”赵佳和皮笑肉不笑,隐在桌下的手冷不防用力掐了一下梁容瑾的大腿。 梁容瑾略一皱眉,避了开去。 “好什么呀,回回来信都说心累,信上还有些泪渍,也不知真的假的!原先给大官唱戏都能把她乐上一年半载,如今给皇上唱戏哪还有这般委屈的?” 小兰轻嗤了一声,饮了一口茶,又笑道,“后来大约是想起我们这些往日跟着她的苦命女子,分了一些皇上的赏银给我们,我们就开了这家茶楼。哦,对了……” 话锋一转,小兰伸手指了指门口,特别牛气的挑眉道,“还把皇上亲笔御赐的匾额送给我们了!多亏了这块匾额,如今我在益城也算一号人物了。官衙里的人见到我就没一个人不喊我一声姑奶奶的!” “……小兰姐姐可真是越发厉害了!”赵佳和忍着唇边将要溢出的笑意,又睨了一眼同样用茶盏掩住笑意的梁容瑾。 “你们二人来益城找我就对了!” “谢谢小兰姐姐如此照料我们!”赵佳和诚心诚意道了声谢。 “客气!” 小兰大手一挥,猛然间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一抬眸,问赵佳和,“你上次说梁公子偷了哪个大户人家的夫人被打断了腿的?” 赵佳和,“……” 梁容瑾:“……” 空气突然凝滞,台上的小姑娘好似也下场,不唱了,安静到连根针掉落在地都能听见。 小兰却丝毫未有察觉,自顾自的继续说道,“是谁来着?我想不起来了!你告诉我一声,我让人上门找他们麻烦去!岂有此理,敢欺负梁公子,也不问问老娘答不答应。非把他的腿也打断不可!” “不必了,不必了!小兰姐姐一番好意我心领了!”赵佳和欲哭无泪,强颜欢笑的安抚住了小兰,随后又胆战心惊的看向梁容瑾。 只见他像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一般,神态自若的喝着廉价茶水,眉宇舒展,未见不悦,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样子。 赵佳和心头一惊,这男人两年不见,果然修养与脾气齐飞啊! “佳和姐姐,廷业哥哥!” 声音一如既往的清甜。 还未回头,小姑娘已经跳到了小兰身边的椅子上,方才脸上浓厚的妆容已经卸了去,露出一张白皙娇俏的小脸。 赵佳和怔怔的对上了小姑娘明亮的眼睛,这才意识到,原来方才在台上唱戏的小姑娘是林丫头。 “林丫头,一转眼竟然长这么大了!”赵佳和感叹了一句,她无心去深挖,既然梁容瑾都不介意,她就不好再提了。 林丫头笑眯眯的点了点头,心情非常好,“你们方才聊什么呢?” “聊班主去京城飞黄腾达也不想着带我们去!”小兰酸溜溜的又轻啐了一句。 林丫头一愣,落寞的叹道,“……她只叫了华生哥哥去。” 赵佳和连忙出声安慰,“去京城有什么好的,伴君如伴虎,一个不小心命就没了,弄不好还诛九族。你们这样多好,山高皇帝远,人家都以为你们背后有皇上撑腰,作威作福都没关系!” 闻言,梁容瑾最先转过头来,眉眼深深的盯着赵佳和看。 “对啊,言之有理!”小兰忍不住赞叹了一声。 又聊了一会,赵佳和挂念小宝,天还没黑,便拉着梁容瑾出了茶楼。 站在门口,她回身一看,那牌匾上,字迹几笔成形,简约却十分美观。她勉强看得出来有三个字,第一个字是,“一”,其他不懂。 “你写的这是个什么东西?”赵佳和本意也只是想知道写了什么东西而已,怎知,话一出口,怎么听都有点鄙夷,瞧不上的意思。 “一出戏。” 第288章 太皇太后 梁容瑾一行连夜秘密进了宫。 次日连招呼都没打,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在早朝上皇帝直接颁下诏书,封皇后赵氏之子梁允恪为东宫太子,即刻迁入东宫。 梁小宝这个名字实在难登大雅之堂,皇帝也曾问过赵佳和,为何取这么个名字,赵佳和只说小名而已,胡乱取的,大名留给当爹的取。 皇帝怔然,随后亲自替梁小宝取了个上得了台面的名字,不至于让文武百官以死相逼。 圣旨一下,满朝文武百官俱是一脸懵逼。 皇后什么时候有孕? 什么时候生子?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怎么连个风声都没有? 毕竟都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反应过来之后,乌拉拉跪了一地,请求皇帝三思。 皇帝冷笑了一下,往日一个一个急吼吼的以无嗣为由逼得他狼狈不堪,又是充盈后宫,又是骂皇后善妒无德。 现在有子嗣了,反倒要三思? 皇帝不理,拂袖而去。 长乐宫。 皇帝轻手轻脚的走进寝殿,床上的女人还睡着,面朝里侧躺着,青丝如瀑。因为热,女人身上的薄被只盖住了腹部,细长白皙的手腕和脚踝露了出来,透着盈白的光泽。 他驻足看了好一会,这才舍得转身离开。 两年来,他甚至不敢踏足长乐宫这个她曾生活过的地方,害怕独自待在这个清冷的宫殿里。 梁容瑾走后不久,赵佳和才幽幽转醒。 清露进来服侍,简单的洗漱之后,心里总感觉少了些什么,赵佳和愣了好一会,望着静谧的院子,这才问道,“小宝呢?” “回皇后娘娘的话,太子殿下已经送去东宫了!” “什么?” 赵佳和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惊声问道,“去东宫干什么?” 清露面露难色,欠身回答,“太子殿下即刻便入主东宫,有专人照料,娘娘大可放心!” 虽然梁容瑾之前说过要将小宝封为太子,但他速度这么快,还是让赵佳和始料未及。 让她怎么放心? 她粗略的用了早膳,便坐上御撵急急的赶往东宫。 这时候的日头已有些闷热,皇后繁重的常服穿在身上不容易散热,热出了她一身的汗。 到了东宫,又被告知太子殿下早就被太皇太后的人接走了。 赵佳和顿觉一阵晕眩,马不停蹄的又往永寿宫去。 还未到永寿宫,远远就见御花院一处的凉亭里有许多宫女太监侍立在一旁。 她立刻下了撵,朝凉亭而去。 “太皇祖母!” “大猪母……” “不对不对,是太皇祖母!” “大猪母……” 还未走进凉亭,就见太皇太后拉着小宝一个字一个字的教着念。 小宝不过一岁多,话说的不利索,引得人发笑。 “唉,这孩子真傻!”太皇太后脸色微微一沉,放弃了。 “太皇太后,太子殿下还小呢!”常太妃以手帕掩口,轻轻的笑了两声。 “他父皇像他这么小的时候什么话都会说了!” “皇后娘娘驾到!” 随着太监上扬尖细的声音落下,赵佳和大步踏进了凉亭,跪在了在上,对着太皇太后行了一礼。 “坐吧。” 赵佳和起身,坐到了太皇太后的身侧。 刚一落座,小宝便两眼放光的冲到了她的面前,趴在她的腿上,要她抱。 这一举动天真可爱,但在皇室中人的眼里却是无礼。 常太妃看在眼里,轻笑着抿了唇,没有言语。 太皇太后侧眸冲严嬷嬷瞄了一眼,便有嬷嬷上来将小宝抱走了。 小宝没有得到赵佳和的怀抱,反而被老嬷嬷抱着,自然是不愿意,哭闹不休。 赵佳和的心都碎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小宝被抱离,眼眶都红了。 “皇后既然回来了,就得把宫中事务给撑起来!哀家一把年纪了管不了这后宫的繁杂之事!”太皇太后眉目淡淡的说了一句。 这句话让赵佳和微敛了心神,低头应了一声,“是。” 原来宫中真的无后,只是挂了个名。 那这两年,梁容瑾这么荒唐,太皇太后也不行劝诫之责吗? “太子流落在外许久,不懂礼数乃情理之中,所幸年纪小,还可以改正!但让太子独自住在东宫,哀家觉得不妥!” 太皇太后口气不善,但这句话当真是说到了赵佳和的心坎里去了! 她大喜过望,抬眸回答,“太皇太后说的是,还是让太子跟随臣妾住在长乐宫吧!” 太皇太后斜睨了一眼赵佳和,目光幽沉,笑道,“你若会教就不会把太子教成这般模样!还是让太子跟着哀家住在永寿宫吧!” “……” 赵佳和只觉五雷轰顶。 太皇太后的言外之意是不是,你自己都没礼数,你还想教太子礼数,要不要脸? 她沉下了脸色,让什么都可以,儿子不能让。 “太皇太后,人来了!” 太监在亭外弯腰禀告,太皇太后笑着点点头,“请进来吧!” 不过片刻功夫,亭外头飘进来无数道亮丽的色彩,一字排开,在太皇太后和赵佳和的面前行礼问安。 “臣女请太皇太后的安,请皇后娘娘的安,请太妃娘娘的安!” 声音清脆悦耳,娇娇怯怯,让人心头一麻。 赵佳和的目光盯在了中间那名女子的脸上,这女子的容貌在这一众小姑娘里头并不算出挑,但那张脸却是她无比熟悉的。 竟然是赵佳畅。 太皇太后面露喜色,看着小姑娘们一一落了座,这才转头对着赵佳和,语气和蔼可亲的说道,“皇后,你的当务之急是赶紧为皇上开枝散叶!这几位都是朝中重臣家的女儿,你看看有没有合眼缘的就留下来陪着你说说话!” 朝中重臣? 留下来? 想得美! 赵佳和微一颔首,微笑道,“臣妾定然不负太皇太后的重托,亲自替皇上开枝散叶的!” 这么不要脸的话,她说起来倒还浑然天成,一点也没有脸红气喘。 太皇太后几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没想到赵佳和竟是个榆木脑袋,话都说的那么清楚明白了,她怎么还一副什么都没听懂的模样,当真愁死人了。 第289章 皇帝翻墙 “外界盛传皇后乃是一代妒后,哀家听闻后甚为不悦!皇后分明贤良淑德,怎么能如此谣传,毁人清誉?若是再这么下去,只怕百年之后,这青史中记载的会是千古骂名!哀家思来想去,总算想通了,贤后与妒后的差别就是后宫有无嫔妃。虽然皇帝爱重皇后,是江山之幸,万民之幸,但是皇后也该要有劝诫之责!” “那太皇太后觉得哪位姑娘合眼缘呢?”赵佳和脸上淡然一笑。 两年了,宫中一个妃子都没有,连个皇后都是空壳子,怎么她一回来,屁股都没坐热,就上赶着给她来这么一出? 不过就是搞不了梁容瑾,来搞她了呗。 太皇太后淡淡的瞄了一眼身旁的严嬷嬷,严嬷嬷即刻会意,走下台去,一一介绍起了小姑娘,以示太皇太后先前真的完全不知情。 赵佳和汗如雨下,还真是囊括文官武将,家里的长辈拉出来,个个都能顶半边天! 太皇太后娘家的侄孙女也赫然在列,年方十二岁,一个半大的孩子就拉进宫里来,打算送给梁容瑾糟蹋。 严嬷嬷介绍完之后,赵佳和无意识的看了一眼坐在她对面位置上的常太妃。 心里甚为疑惑,常玉卿这回怎么没来? 太皇太后听完后,率先笑着点点头,“哀家觉得都不错!尤其是你娘家的妹子,听说原来就是随你陪嫁进王府的,后来莫名其妙又退了回去,这不是毁了姑娘家的名声吗?都是皇帝的女人了,谁还敢娶?要我说啊,都留下!这后宫之事本就由皇后做主,不用过问皇帝!” “太皇太后误会了!臣妾出嫁之时,舍妹心中不舍,故而才会央求家中长辈让她陪同臣妾一同嫁入府中,陪着臣妾待上两日,回门之时便回家中去了!并非陪嫁!” 赵佳和的话音一落下,亭子里一片静默,谁都能听得出来,她这边三番四次的推诿,就是打算一个人独霸皇帝的意思了。 赵佳畅垂首,红了红眼眶,神情一片灰败。 太皇太后的眉间霎时染上一团黑气,口气生硬的说道,“哀家活了这么久没见过宫里像这两年这么冷清的,想找个人说话都不行!” 太皇太后说话有些激动,赵佳和听着却笑了起来,在太皇太后略有些愕然的目光之下,轻声说道,“两年未见,臣妾觉得太皇太后有些不一样了!” “……”太皇太后神情一滞。 “如果太皇太后喜欢这几位姑娘,只要下一道懿旨就成,何必要与臣妾说呢?这后宫之事本就是太皇太后做主,难道臣妾还能说个不字吗?” 赵佳和莞尔一笑,自椅子上翩然起身,蹲下行礼,“还请太皇太后体谅,太子若不见臣妾恐会哭闹不止,臣妾先行告退!” 走出凉亭,赵佳和循着小宝的哭声找到了他,抱着他坐上了御撵往长乐宫的方向走去。 她望着外面光华盈盈的阳光,任由小宝把玩着她佩在腰间的玉穗,目光幽幽的出神。 如果太皇太后的懿旨还像先帝在时那般有用,今日就不会是这番景象,也不必如此苦口婆心的让她去做什么主,恐怕是梁容瑾身下的龙椅早已经坐稳了。 稳到他可以随心所欲。 既如此,她为什么要和别的女人分享丈夫? …… 夜里,皇帝的御撵在长乐宫门口停下。 梁容瑾看了一眼那紧闭的宫门,眉头微皱。 王公公脸色一变,在梁容瑾略带不悦的目光之下,及时上前去推宫门,发现推不开,心都凉了半截。 他方才分明是已经派人来通知长乐宫来接圣驾了呀。 “砰砰砰”三声响,王公公重重的拍了拍宫门,尖细的声音喊道,“皇上驾到,速来迎驾!” 若是熟识王公公的人,此时应该也能听出他话语里丝丝的颤意。 大热的天,汗湿了背。 等了许久,宫门未开,里面连个动静都没有! 王公公复又叫了一回门。 “行了!” 皇帝不悦的挥了挥手,站在宫门前仰头看了看,回头又望了一眼跟在他身后像小老鼠尾巴的宫人,怎么看都觉得讨厌。 “皇上,属下翻墙而入,替您开门。”玄影欠身请示。 若是往常这种情况,玄影几乎不用请示直接就飞入宫墙之内,开门就完事了,但对象是赵佳和,谁敢擅作主张? “不必,你们都退下去!” 皇帝一声令下,王公公等人就算是有再多的不解,也只能弯腰退去。 等到宫道上人潮褪去,只余一道明黄身影之时,只见那明黄身影足尖一点,轻轻松松的从宫门口一跃而起,矫健的身姿在空中翻了个身,便稳稳的落入了宫门之内。 宫门之内无一个宫人,殿中的灯火也已早已尽数熄灭,安静黑暗。 他回身望了一眼那宫门,眉峰骤然一聚,那横在宫门之上的门栓竟有树干那么粗。 心中暗道不好。 进了寝殿,耳边能清晰的听到两道平稳的呼吸声。 梁容瑾知道是赵佳和将小宝接了来,根本就没打算再送回东宫去。 撩开床蔓,床上的女人正面朝里侧躺着,一大一小相拥而眠,怀中的小人那只小胖手搁在了她的胸口之上。 她竟然毫无反应! 许是身上覆盖了一大片的黑影,也或许是身旁的磁场太过凛冽,赵佳和幽幽的醒了,她缓缓的回过头,见到站在床边叉着腰的身影时,心头一惊。 即使月光都被他挡住,但她仍然一眼便认了出来。 “你怎么进来的?” 赵佳和怕吵醒了小宝,将小宝轻轻的放到了床上,慢慢的起身。 第290章 大结局 梁容瑾坐在了床沿上,咽了咽干涩的喉咙,双手捧起她的脸,声音压抑沙哑,“你也知道啊!你关宫门我就忍了,你让这小子睡这里,我睡哪?” 赵佳和一愣,月光在他的脸上镀上了一层柔色,目光也变得温润细腻,她轻叹了一声,“这床大,可以三个人一块睡啊!” 梁容瑾眉目一凛,“你确定?” 下一刻,她被放倒在了床上。 “皇上,不能在这!小宝一会儿会起来看着我们的!”赵佳和压抑着音量,但那语气里的火气却丝毫未见。 “我们日日都要做,他看就让他看吧!也要教他知道你是我的!” “……” 在剧烈的震荡之下,小宝淡定的翻了几个身,从床头睡到了床尾,万幸的是始终没有睁开眼睛,仍然睡得十分香甜。 良久,赵佳和一脸阴郁的坐在床头看着床尾的小宝,怒气冲冲的横了一眼兀自在床边从容穿衣裳的梁容瑾。 那明黄的里衣在暗夜里,有些耀眼。 梁容瑾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一把将赵佳和拉进怀里,两人躺在了床上,这才轻声问道,“知道我为何要将他送去东宫了吗?” “就为了这事?”赵佳和错愕不已,脸颊浮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 梁容瑾淡淡的嗯了一声,当作回答,闭上了眼睛。 沉沉的夜色里,月凉如水,即使是在皇宫中,盛夏时节依然能闻见几声蝉鸣叫声,一声大过一声,不休不止。 赵佳和依靠在梁容瑾的怀里,全无睡意。 “你为何从未问过我小宝的身世?” 赵佳和侧眸望了一眼孤单单睡在床尾角落的小宝,她的一颗心越发的沉重。 梁容瑾叹息,“你不是让他叫我爹了吗?” “可你从未抱过他!”赵佳和觉得自己这话说的都算是委婉的了。 他哪是不抱啊,他那分明就是厌恶嫌弃。 “君子抱孙不抱儿!”梁容瑾轻叹了一声,气息沉沉,声音略显倦怠,仿佛已累极了一般。 “可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是喜欢儿子的!整天嘴里念叨的都是子嗣!”赵佳和自他怀中爬起,盘腿坐着,泪意一下子涌了上来,略带哽咽,“在你心里是不是认定了小宝是在宫外所生,并非正统?” “绝无此事!” 梁容瑾抹了抹脸,也从床上爬了起来,拉过了赵佳和的手,神情凝重的看了小宝一眼,这才解释道,“以前想要子嗣是为了巩固国本!有了才知道这么烦人!一个就够了,我们不生了!这天下将来都传给他,够正统了吧?” “……这如何能成?我今日答应了太皇太后要给你开枝散叶的!” “我当是为什么锁门不让我进呢,原来又憋着气!”梁容瑾轻笑了两声,声音轻轻淡淡的,在夜里倒显得如清泉水一般,点滴入心。 “今日太皇太后让你受委屈了,你做得很好,日后再不会了!太皇太后应该会彻底死心了!” 话落,梁容瑾便将赵佳和揽进了怀里。 只听她闷闷的又问了一句,“常玉卿呢?” 他敛眉,唇边的笑意渐深,淡淡的应了一声,“嫁了。” “嫁给谁?”赵佳和好奇的抬头看向他。 “周棋恒。朕亲自给指的婚!” “……” 片刻后,赵佳和才喃喃了一句,“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闻言,梁容瑾眉目一拧,口气微妙,“说清楚,谁是鲜花,谁是牛粪?” “……” 月上树梢,为了鲜花和牛粪的归属问题,赵佳和又被压在了身下狠狠地教育了一番。 累极。 直到睡意漫天向她倾倒而来之时,她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他凭什么生气? 周棋恒是牛粪,常玉卿就是鲜花了吗? 常玉卿凭什么是鲜花? 次日,赵佳和醒来时,身旁早已不见了梁容瑾的身影,就连小宝也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用过了早膳,赵佳和正打算去东宫看看小宝,就见王公公手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小盒匣子,从宫门口走了进来。 “这是什么?” 赵佳和问立在殿中微微弯腰,双手将托盘举过头顶的王公公。 王公公将手里的东西交给一旁的秋月,这才低着头,笑容满面的对着赵佳和回答,“回娘娘的话,这是圣上赐给娘娘的,只说娘娘一看便知!” “……”赵佳和狐疑地看了一眼,秋月已经将盒子打开,里面放着一颗颗黑色的小丸子。 她伸手捏过一颗闻了闻,一股清新淡雅的薄荷味。 味道似曾相识。 片刻后,她蓦地睁大了眼,是避子药。 “传皇上口谕,老奴需得亲眼看着娘娘将药服下,才能回去复命!”王公公仍旧笑的从容淡定。 但这个笑只维持了几秒钟,在赵佳和略显冷意的目光投射到王公公的身上时,王公公已经笑不出来了。 “王公公且先回去吧!”赵佳和将药丢进了盒子里。 王公公左右为难,思索良久,觉得还是不敢违背皇后旨意,于是默默地退了出去。 五个月后。 已经升任太医院院使的宋大夫正伏首跪在长乐宫前请罪。 “为何吃了你的避子药,皇后还会有孕?你如今也学会阳奉阴为了?”皇帝满面爆怒,目光如电。 “微臣知罪!”宋院使低叹了一声,他自入宫以来没被皇帝如此当众责骂过,一遇到赵佳和那个煞星,他的医术就被按在地上狠狠地摩擦! “皇上自己不知节制,怪罪宋院使做什么?日后我这身子还得仰仗宋院使呢!” 一道清丽的调侃声自皇帝身后传出,语落还略带娇笑声,只见皇帝脸色一变,略略划过一丝窘迫,最后还是认命的挥手让宋院使赶快滚。 “和儿,都是朕的错,生完这一胎,真的不生了!” 皇帝回屋,拉着赵佳和的手,一脸认真严肃的拼命自责。 赵佳和甜甜的一笑,靠在了梁容瑾的胸膛上,手揽在他的腰侧,轻声道,“皇上,臣妾生小宝的时候,大夫说了,第一胎不好生,第二胎就好生了,跟拉屎一样哗啦一下就出来了!” “……”皇帝嘴角微微抽搐,神情滑稽。 “臣妾愿意给你生孩子!一年生不了一个,就三年生两个!”赵佳和闭上眼淡淡的笑着,好幸福啊! 爱他,就给他多生几个孩子。 “……” 不知为何,皇帝一听,脸色略显苍白,后背都僵了。 全文终! 番外一(上) 班主原名叫张幸娘,是一个风韵犹存的女人,四十不到,曾也是名动一方的花伶。 传闻,她年轻时将所有的积蓄送给心爱的男子,助他上京赶考。 对此,她也曾津津乐道,逢人就说。 但,直到年老色衰也未曾见他回来寻她。 时间久了,别人便不信了。 于是,她就硬着脖子说是他没考上,没脸回来见她而已。 但不知是哪一日,仿佛是突然间就开了窍,她带上了她微薄的积蓄从了良,从那以后,那个男子的名便彻底消失在她的嘴里了。 虽然常年奔波劳碌,磋磨掉她身上许多的女人味,但每到夜深人静之时,她都要好好地保养自己一番。 烧上一桶热水,将自己泡在水里,她舒服的呼出了一口气,脸上抹上厚厚的玉脂霜,感觉自己都年轻了许多,嘴边浅浅的笑着。 眼前浮现出自己年轻之时站在高台之上,一舞动京华,令无数达官贵人心甘情愿的做裙下之臣。 虽时间久远,但那年轻时的容颜却仿佛是浮现在了眼前。 永州连年水患,死过很多人,一入了夜,街道便空无一人,连个卖茶的小贩都找不见,死静死静的。 这一夜,却不同。 一骑快马绝尘,呼啸而过。 房门忽然被拍得震天响,大有愈拍愈大声之势,张幸娘吓了一跳。 “来了来了,没完了是吧!”张幸娘抓过架子上的衣服套到了身上,慌里慌张的快步走到门边,拉开了门。 “请班主跟我走一趟!” 话是这么说的,但那人的语气可没有一点带有“请”的意思,也没有管张幸娘同意不同意,直接架了就走。 两天后,张幸娘等在养心殿外,两腿肚子直打哆嗦。 永州到尚京路途遥远,上回来整整跑了十来天,这回一匹快马,竟然两天就到。那侍卫都不用吃饭的,马腿跑断了,到驿站直接换了新的快马又走。 好像在送八百里加急军报一般。 这一路,张幸娘也不知道发了多少回飙,骂天骂地的咒骂了多少回,都无用,那侍卫又年轻又强壮,她不是对手。 幸好,这么折腾,竟然还能活着。 真让人意想不到! 这是她第二次进京了。 头一回是给大官母亲唱戏贺寿,最后是碰上京城大变天,没唱成。 这一回厉害了,给皇帝唱戏! 听说这位皇帝陛下原先还是裕王的时候,在永州待过一段时间,也许喜欢他们这种有地方特色的戏曲文化也说不定。 还听说这位皇帝陛下不好女色,满宫就一个皇后娘娘,还从不去宠幸,这后宫都没女人了,他们唱戏给谁听呢? 不过,唱戏就唱戏吧,就算没人听,只要付了银子,她也能唱下去。但是,为何还要专门在养心殿召见呢? 真是让人费解。 不过,不管皇帝是出于什么原因,张幸娘已经开始幻想自己名扬四海的那一天,应该要说些什么特别感天动地的话? 或许她应该当着全天下人的面感谢一下当年那个弃她如敝履的男子,感谢他的不娶之恩,让她有了功成名就的机会。 他,就不知道是死是活了。 “皇上有请!” 小太监出来对着班主弯一弯腰。 班主急忙回了一礼,正低着头要跟着太监走进去。 养心殿的门被打了开来,从里面走出几位位高权重的大人,清一色的玄黑色朝服,戴着官帽,威风凛凛。 几位大人边聊着天,边往外走去。 “章赫伦大人,皇上赐您的玉如意,您忘记拿了!”王公公急忙从殿内追了出来,呵呵笑着。 这一声,张幸娘整个人都呆住了,置于腹部的双手微微的颤抖,后背一片僵硬。 原来,他还活着。 一进暖阁,张幸娘心神不宁,腿一软就跪了下去,“民妇参加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赐座!” 这皇帝的声音很低沉,却又很平和,听不出喜怒,但张幸娘总觉得这声音很熟悉。 张幸娘从地上爬了起来,坐到椅子上,一时好奇抬眸偷偷看了一眼皇帝,正巧与他投过来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这一眼,几乎打掉了张幸娘的半条命。 “班主,别来无恙啊?” 皇帝没笑,声音也很低沉,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浑身贵气天成,仿佛一个眼神就能置人于死地。 与当初那个落魄的傻子有着天壤之别。 张幸娘吓得慌忙又跪了下去,痛哭流涕,“民妇不敢!皇上饶命!” “起来吧!” “民妇眼拙,竟没看出来皇上龙章凤姿,民妇罪该万死!望皇上恕罪!” 皇帝轻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握了握拳,低头摩挲着手指头上那颗早已温热的绿扳指。 沉默了片刻,张幸娘后知后觉的才意识到皇帝说的话都是圣旨! 他让她起来,她没起,是不是刚才无意间抗旨了? 别说名动天下了,先来一个诛九族吧。 张幸娘哆哆嗦嗦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坐到了椅子上,还没坐稳,就听到皇帝开口说话了。 “班主领了个戏班子走南闯北,想必戏法了得!” 张幸娘一愣,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赵佳和当时怎么求你带她上京的?你给朕一分不差的演出来!” 张幸娘如遭雷击,皇帝语气中浓浓的落寞孤寂令她怔忡了片刻,她忍不住朝皇帝望去,那清澈透亮的黑眸中仿佛也落了些尘埃。 “皇上稍等片刻!要一分不差,民妇需得准备准备!” 皇帝无不可的挥了挥手。 张幸娘一路奔出了养心殿,看了一眼四周干干净净的汉白玉浮雕,心头一紧,怎么连个泥坑都找不见呢? 尚京的日头有些大,空气也颇为干燥,只怕要一分不差的演出赵佳和当时那副样子,有些困难。 张幸娘找了片刻,终于在一棵树下找到了一坨的泥,回身唤来小太监,取了水倒在泥上,然后整个人像条泥鳅一样,在小泥坑上滚来滚去。 身后跟着的小太监,看得叹为观止。 “戏子不易啊!”小太监感叹了一声。 张幸娘一身泥渍狼狈不堪的走回了养心殿,就连座上的皇帝都微微愣住了,他缩了缩想一脚将张幸娘踹出去的那条腿。 侧了侧眸,低声问道,“她那日如此狼狈吗?” “佳和那个时候浑身又脏又臭,来历不明,我本是不愿带她的,但她哭得实在是太可怜了,这才同意的!”张幸娘大概是因为自己的脸上糊上了一层厚厚的的泥巴,顿时就觉得自己好像是戴上了一副面具一般没那么害怕皇帝了。 “那你演吧!”皇帝轻声下了令。 张幸娘绞尽了脑汁,想着那日赵佳和的惨状,演的是活灵活显。 直到她哭着唱到,“我本是尚京吏部尚书之女,本名赵佳和,在家中最不受宠,父亲为了仕途将我嫁给更大官做妾!我自小与表哥情投意合,自然不愿,便跟随着表哥逃到了益城!”之时,就见皇帝脸色一变。 张幸娘心头一空,眼看着皇帝看上去只是不太高兴,也没怎么说话,她只好继续唱下去。 “谁知不过一年光景,我表哥竟然与一大户人家的夫人有染!被那户人家发现,被打断了腿,不得已才逃到了永州来!” 戏还没唱完,皇帝大怒,一把将桌子上的茶杯扫到了地上。 张幸娘噤若寒蝉。 “她当真这么说?” “民妇岂敢骗皇上啊?这可是欺君之罪,民妇断然不敢添一个字,少一个字呀!”张幸娘又跪了下去。 “继续唱吧!” “是。”张幸娘又哆哆嗦嗦的爬了起来。 似乎是已经受刺激过度,在张幸娘唱到“我要带他回我娘的坟前惭悔!让他知道我会活得比他好!让他知道抛弃我是他这一生做的最错误的一件事!”之时,皇帝的脸色已经恢复了平静,无一丝波澜。 戏唱完了,皇帝敛着眉眼,手里握着那块古玉,久久无言。 一滴清盈的泪珠滴落在古玉上,在阳光下溅起细小的水花。 张幸娘拧眉想了想,又跪到了地上请罪,“皇上恕罪,民妇并不知当时佳和要一个人背着皇上来,那山路泥泞,也不知道她一个人是怎么将您背来的。到我们车队的时候,她都累得差点晕过去了,还一心想着护住您。当时我就想着佳和定然是十分爱您的,要不然怎么在被您抛弃之后,还一心一意的要救您呢?” “朕从未抛弃过她。”皇帝声音清浅,但那斜过去的一眼却是冷意肆虐。 张幸娘缩着肩膀,低下头撇了撇嘴,不敢言语。 少顷,皇帝握住了那枚古玉,轻声道,“你唱的很好,朕赐你京中一座宅子,每日这个时辰来给朕唱一遍戏!要像今日这般唱!” 明明是赏赐,却字字诛心。 “……”张幸娘倒吸了一口凉气,彻底傻眼了。 番外一(下) 连唱了几个月,风雨无阻。 不知道皇帝听烦了没有,但张幸娘已经唱到非常疲累了,人已经瘦了两圈,这活计当真是比以前四处搭棚子唱丧事还要累。 不仅身体累,就连心也跟着累! 她感觉自己都快要赵佳和附身了! 一日,张幸娘满身泥渍的从养心殿走出,唉声叹气的抹了抹脸上的污渍,往宫门而去。 台阶之下立着一个男子,一身玄黑色的朝服,笔挺的立在那里,官帽盖住了大半张脸,只望得见一双紧抿的唇。 张幸娘视而不见,脚步未停,依旧微弯着腰走了下去。 路过那男子之时,两人都似完全不认识一般,擦身而过。 只是,身后突然多了一阵似有若无的脚步声,沉稳又有张力。 一直到走出了宫门口,还跟着,张幸娘侧了侧眸,没有理会,转进了拐角。 直到走到自己家御赐宅子门前之时,张幸娘实在忍不住回身望了过去,身后的男子因为她突然停下的脚步,也十分从容的停了下来。 “你跟着老娘干什么?”张幸娘一改往日见到大官时那副狗腿谄媚的模样,冷声质问。 着玄黑色官服的男子抬起了头,目光如炬,硬声硬气的回道,“你来京城干什么?皇上日日召见你所为何事?” 张幸娘冷哼了一声,满脸鄙夷,没有理会他,转身拿出了钥匙开了门。 正欲关门之时,男子一把将门推了开去,一点也不客气的大步踏入,目光往四周扫了扫。 “章赫伦你要干什么?这里可是皇上亲赐的宅子!你要是敢胡来,我必跟你鱼死网破!”张幸娘气的浑身颤抖,仍然拿出了浑身的泼辣劲,指着章赫伦的鼻子破口大骂。 “跟我鱼死网破?张幸娘,果真是戏子无情!当年可是你等不及,跟别的男人先生了野种!”章赫伦毫不示弱的怒骂道。 往日儒雅之士的风气霎时荡然无存! “野种?” 张幸娘彻底被激怒,四下找了找,拿起了手边的扫帚直接就往章赫伦脸上招呼而去,眼里含着泪光,嘴里却怒骂道,“半点朱唇万人尝,怎堪配我这状无郎!可是你说的?你这个忘恩负义之徒!明日我定向皇上告你这卑鄙小人一状!” “什么?!”章赫伦抬起手臂遮挡,却仍然被打得连连后退,心中又怕被屋外的人瞧见,只能空出一只手将身后的门关了起来。 这才一把抓住了那扫帚,拉了下来,双眼充血的大声斥道,“你这蠢妇!这话显然就不是我说的!我是先帝封的探花郎!不是状元郎!” “……”张幸娘一愣,心头突突的跳着,脸色由红转白,握着扫帚的手缓缓的放了下来。 “真不是你说的?”她狐疑的问了一句,心中不免猜测他是不是怕她在皇上面前告他的状而故意说谎来骗她的? 章赫伦伸手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沉着脸,硬声道,“我是探花郎还是状元郎还能骗你不成?你出门随便找个人问问就知道了!” 他挑眉看了一眼张幸娘,转过了身,把头上的官帽摘下,拍了拍上面脏污的灰尘,缓了语气,又道,“我当年没有考中,在尚京三年后重考才中了探花郎!分明是你负我在先,如今怎么还能倒打一靶?” 张幸娘无言以对,头晕目眩的晃了晃神,浑身冷汗涔涔,她面色灰白的回身走回了厅堂里,瘫坐在了椅子上。 仿佛浑身上下的一股气没有了。 须臾间,热泪盈眶,一颗一颗豆大的眼泪滚落而下,脸上已经干了的泥渍浸了泪,颜色更深了。 十几年了,恨了十几年,到头来竟是误会一场? 透过眼底的水雾,一双黑色短靴映入眼帘,张幸娘略微收了泪,微一挑眉,叹道,“章大人安心回去吧!皇上找我只是听戏,我更加不会在皇上面前提起你的!” “……” 过了一会,那人还没走。 张幸娘抬眸看过去,皱眉斥道,“你怎么还不走?” 章赫伦四下看了看,状似不经意的问道,“你怎么一个人住这?你那野男人不要你了?” “……” 张幸娘脸色一沉,用袖子抹了一把泪,冷笑道,“章大人是个读书人,嘴上还是留点口德吧!出了这个门,日后咱们就当互不相识!不送!” 语落,张幸娘也不管他走不走,起身回屋。 “我尚未娶妻。” “什么?” 闻声,张幸娘回身,神情有些恍惚的望着章赫伦。 眼前的男人眉目依旧俊朗,一身玄黑的朝服看上去相貌堂堂,这样的男人到了这个年纪竟然还没有娶亲? “你若独身,我可以照顾你的后半辈子!”章赫伦说话的时候,已经迈出步子走到了张幸娘的面前。 “报恩吗?”张幸娘挑眉笑问道。 心中着实感动了一把,但也不看看两个人如今这天差地别的样子。 他有这个心,也就不枉费她这些年受过的苦。 再怎么刻骨铭心的爱恋到最后也终会错过。 章赫伦几乎就要点头称是,但见张幸娘睁大了眼睛,笑得那般讽刺,他一时又说不出口。 他轻叹了一口气,看了看院子外头被暮色笼罩的大地,突然笑了起来,回头对着张幸娘笑道,“想重温旧梦行不行?” “……” 深夜,章赫伦还留在张幸娘的宅子里。 “章赫伦,你是不是年纪大了,身体亏损太严重了?看把你虚的!” “皇上赐了二十名美妾给我,日日还派宫人来查!” 话刚落,章赫伦便被人一脚踹下了床。 “你不是说你没娶妻吗?” “是没娶啊!但圣命你敢违抗?” “真是艳福不浅啊!” “全都送你!你去试试!” 说到这二十名美妾,章赫伦简直是有气没地方撒,扶了扶腰站了起来,满脸怨毒,横了一眼过去,“你还给别的野男人生野种去了,我都没说你了,你倒还好意思怪上我了?” “对,你这个野男人只能生野种,可以滚了!”张幸娘忿忿的躺到了床上,盖上被子,没有再说话。 良久,章赫伦又摸了上来,在床尾轻声细语的问道,“当真是我的孩子啊?那应该也有十几岁了!是儿子还是女儿啊?” 这语气绵绵软软的,张幸娘忍不住回了一句,“儿子,叫华生。我明日修书一封让他来京!” “好好好,让他来!长得像你,还是像我?” “像你!” “那就好!” “……” “听说你曾救过皇后的命?要不明日你跟皇上讨个恩旨,把那些个美妾收回去吧!我这点俸禄哪养的起那么多小妾?” “……” 番外二(上) 我叫黑影,和玄影是双胞胎。我还有个师兄叫暗影,有个师弟叫幻影,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做我们暗卫这一行的都叫什么影,什么影,好像就是行规吧。 来无影,去无踪的意思。 我的功夫不如玄影,也不如玄影可爱讨喜,反正哪哪都比不过! 虽然我不够聪明,但我忠心啊,特别忠心。 打从十五岁起,我和玄影便被送到了主子的身边做了护卫,我俩一明一暗。我的轻功可以日行百里,因此江湖人称百里影。 只要有树,我就能藏起来,别看我身轻如燕,来去自如的,其实整日缩在树上真的挺辛苦的,但是干一行勉强爱一行吧。 若是让我弟弟玄影整日躲在树上,他大概会哭鼻子吧,我这当哥哥的辛苦一点,让让弟弟也是应该的。 说到我家主子呢,的确生性冷淡,没有什么喜欢的人,不近女色,也不近男色。 在主子还小的时候,皇后不知道在暗地里使了多少坏招,主子命大,都一一躲过了。到了十三岁,皇后又以主子不懂人事为由,派了个年长的宫女来教主子行房事。 那宫女名为陪睡,实则刺杀,那血流了一整张床都是啊。 从那以后,主子再不让女子近身。 直到那一年元贵妃被赐死,乌国被灭,主子像变了一个人一样,韬光养晦,蛰伏多年。 年纪渐渐大了,太后精挑细选的替主子订了一家小姐,懿旨还没下,主子就让我去把人家姑娘绑了。我从来不会违抗我家主子的命令,也从来不问为什么。 我的本意只是佯装打个劫,事情传出去太后自然会如鲠在喉,取消婚事。结果不知道谁把事情添油加醋的传了出去,那家小姐不堪受辱,竟然疯了。 为此,我难过了很久,那位姑娘还是挺漂亮的。 很快,太后又订了一家小姐,主子居然又叫我去绑,我不敢不从,生怕再疯一个,就去把人家拌倒。 我发誓我真的是很轻很轻的伸了一腿,没想到那姑娘那样娇弱,摔了个狗吃屎,腿断了,鼻子也塌了。 我对天发誓我的初衷绝不是这样的,我粗枝大叶,哪里知道这些小姐那么不经吓。 我猜想太后应该和我一样心力交瘁,但是恐怖的是太后又订了一家小姐,我瞬间头皮发麻。 果然,主子竟然……竟然又叫我去绑! 为什么这种事总是落在我头上?玄影为什么都不用去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 这一次我生怕那家姑娘疯了,残了,死了,我就悄悄的跟在后面,想等着那姑娘路过河边的时候,偷偷推一把,那河水我事先下水试过,淹不死人。 我想着等那姑娘扑腾两下,我再将她救上,太后听后一定如鲠在喉,取消婚事。 可事实上,我还没来得及下手,那姑娘自己被自己绊了一下,掉进了水里,才扑腾了两下,就灭了顶,平静的湖面瞬间不见那姑娘的人影,我心头一跳,急忙下水,却四处找不见人。 我心想,完了,这次闹出人命了! 我垂头丧气的回去,向主子请罪,主子却夸我做得好,还赏赐了黄金给我,前几次可都没有! 我不解,第一次问了为什么。 主子看起来心情很好,居然耐心的跟我解释起来,“那位姑娘从小在海边长大,水性甚好,断然不会淹死。只是她早已与府上教导她的先生暗通款曲,借这次假死好一块私奔的!” 奶奶个呸的,岂有此理。 我正想去把那对奸夫**追回来暴打一顿的时候,又听主子笑道,“随他们去吧,之所以赏赐你黄金百两,是因为从此以后你都不用再做这样的事了!” 我一听,乐开了花。 次日,满尚京城传遍了那家小姐身死的噩耗,从此以后我家主子克妻的名声大过天。 太后犹不死心,只要一说给主子定亲,连七品芝麻官的女儿都跑了! 主子果然料事如神。 我虽然生气,但看在黄金百两的份上,也就算了,更何况主子看起来很畅意啊! 自此以后我便懂得了一个道理,什么姑娘啊,小姐啊,女人啊,那都是娇滴滴的,轻轻一碰都会碎的! 我原以为我家主子这辈子估计是娶不上媳妇了,却没想到主子情窦初开的如此之快。 我觉得转折点应该就是那次隔着马车帘子听里头的姑娘说了几句敲诈勒索的话,便大动春心,一见钟情,自此便沦陷了,一发不可收拾。 那位姑娘名叫赵佳和,一个令主子这一生都恨的牙痒痒,又爱得死去活来的女人,拿得起,却放不下。 我觉得我家主子很可能是个受虐狂。 长宁王大约也是起了色心,一转眼便派了小厮去尾随赵佳和,我家主子当场就把脸给撂了,连个掩饰都没有,这在主子身上真的是极为少见的。 我躲在树上一看,顿时心凉了半截! 果然! 主子背着长宁王暗戳戳的给我下了指令,“处理掉长宁王的小厮,再护送那位姑娘安全回府!” 我咻得一下就去了,毕竟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我已经做的驾轻就熟了! 当晚回来,主子便细细的问了我,那赵家姑娘是不是赵侍郎府上的千金等等不可能从我家主子嘴里流出来的问题。 什么护送姑娘安全回府,就是跟长宁王一样想知道是哪家的千金罢了。 但我没想到,这竟然只是一个开始! 次日,主子一早便去找温侯爷商讨要事,本来已经完美的解决了,结果一出门碰见赵家的马车,主子就跟发了羊癫疯一样,回头又找了温侯爷。 温侯爷对于主子去而复返自然是无所适从,我也很自然的又被派去偷偷监视赵佳和何时出府。 事后听玄影说起,主子为了等赵佳和出府,死皮赖脸的跟温侯爷商量了一大堆废话。 比如军队里的队服定什么颜色,什么款式,饭菜定三菜一汤还是四菜一汤,几荤几素…… 听的温侯爷直打哈欠,言明,“此等小事,殿下做主即可!” 主子便答,“军营之内,何来小事?侯爷怎可如此对待?” 主子又何曾如此胡搅蛮缠过? 可怜的温侯爷一把年纪了还被主子教育了一顿,非但不生气,还越发觉得主子说的有道理! 我和玄影在风中凌乱不堪! 番外二(中) 别看赵佳和年纪小,但却是个十足的祸头子,一个姑娘家竟然惹的一群大汉当街猛追! 要不是她急中生智跑进了书坊里去,估计我和玄影就要被叫出来当街暴打平民百姓了。 主子命令我捡了赵佳和半路跑丢了的帷帽,在书坊的二号出口处等待,送其回家。 真是打算私会的意思了? 主子情窦初开,我自然欢喜。 这样的话,主子的子嗣才有着落了呀! 等了许久,赵佳和才从二号门出来。 要说这赵佳和看起来挺机灵的,怎么能蠢成这样? 她真是我见过的姑娘里最蠢的一个! 我跟了她很久,她一直在绕路,我感觉靠她自己的努力,可能明天都走不到赵家去,于是忍无可忍的我在正确的一条路上扔了一颗石头,用来提醒她。 没想到她竟然往另外一条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 我欲哭无泪,痛定思痛之后,在下一个分叉口将石头扔到了错误的道路上。 就这样,总算将赵佳和安全送回了家,虽然过程很曲折,但总算完成了任务。 当晚,月黑风高,我又接了主子的命令,跋山涉水去死士营里将刚刚培养出来的最优秀的女死士领了出来,安排到那姑娘的身边当个丫鬟。 我要吐血啊! 这么顶尖的女死士,意味着什么?就是不要命的刺客,那种可以于千军万马中探敌军将领首级的死士。 死士当丫鬟,真是委屈。 那死士,不对,是丫鬟,被主子赐了名叫秋月,我领着她出了死士营,又送她进了赵府。 我想着以后都是我和秋月接洽,要搞好关系呀,于是一路上我不断地骗她,事无巨细都要汇报给主子听,任务艰巨啊,要打起一百二十个心来对待,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秋月还一副踌躇满志,誓要干出一番宏图大业的样子。我真替她可怜,分明就是主子想泡妞,把她扔在赵佳和身边当双眼睛罢了。 我很惆怅,不知日后秋月知道了真相,会有多绝望。 那位赵佳和也并非是何等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就是一副营养不良的黄毛丫头,说是女人真是言过其实。 我和玄影大逆不道的蹲在墙角私下里聊过,主子这是怎么了?有恋童癖吗? 讲真的,之前被我害了的三位姑娘,随随便便哪一个拎出来都能甩这位赵佳和几条街。 从此以后,我就莫名的在偷鸡摸狗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比如说深更半夜陷害人家家里的宠妾偷人…… 不过那顺天府尹的宠妾是真的偷人,我不过就是把他们摆一块让顺天府尹看到而已。 这样的事情实在太多太多了,数不胜数,我都懒得说了。 柳应如及笄那日,我第一次看见我家主子独自喝酒,一个人喝到了天亮,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我却知道他一定很伤心,醉了之后不断地重复着,“她救过我的命,不过八年竟不认得我了!” 我听了八百遍之后,忍不住躲在树上回了一句,“八年前,那姑娘才六岁,怎么救您啊?就算救了,六岁的孩子能记得什么?” 我的本意是提醒主子可能认错人了,不要一厢情愿,喜欢人家就给人家安一顶救命恩人的帽子,想尽办法的要去报恩! 没想到的是主子的眼神越来越清明,大有恍然大悟之感,从主子之后的言行中我知道了他可能只听到了我说的后半句话。 那样聪明果决的主子怎么就傻成了那样?我一度怀疑是不是有人给主子偷偷地下了毒药,才让他变得那么傻! 我就闹不明白了,那样雷厉风行,杀伐果断的主子怎么一碰到赵佳和就跟脑子被门夹了一样。 爱看又不敢光明正大的看,偷偷摸摸的去看,好像自己多见不得人一样。老远见到赵佳和,便立刻撤出她的视线范围,躲了起来。 我和玄影都不明白,虽然主子天人之姿,连太子都要逊色几分,又有克妻的名声在外,但是姑娘们见到我家主子,哪个不是又羞又惧。 更何况,那位赵佳和可不是一般的姑娘。 男扮女装偷溜出府,和长宁王称兄道弟,还敢大摇大摆的逛青楼?我主子可能会觉得将秋月安在赵佳和的身边是个无比正确的决定,否则在外行军打仗大概会急得冲回尚京城去吧? 但我愚忠,我什么都不敢说,我忍着! 主子打仗很凶,屡出奇招,好几次都身陷险境。伤重的时候,手里总攥着一个荷包,脏了也不舍得洗。 我们杀得热血澎湃,人人都觉得自己是个顶天立地的民族英雄,每晚都要集体发一回誓,定要灭了狄国名垂青史,然而就在我以为这场仗要打个五年八载的时候,主子竟然同意议和了! 没错,议和了议和了!!! 一向主战的主子都没怎么费心思考虑就议和了! 别人都当主子仁心仁德,害怕连年征争生灵涂炭,但我和玄影深知,哪有那么高的觉悟,都只是为了一个女人啊! 那赵佳和到了适婚年龄,若是主子将狄国灭了再回京,恐怕赵佳和的孩子都能上学堂了! 我和玄影蹲在墙角,默默地唉叹,爱情使人盲目,爱情使人堕落,主子真的变了! 捷报传回京之后,主子便遇刺了,箭上淬了毒,幸好有宋大夫临行前赠送的清心丸,才暂缓了毒性,回京找宋大夫。刺客是随行保护主子的禁军,真是防不胜防,直到此刻,我才佩服起主子的高瞻远瞩。 原来主子的战场从来都不在北疆,而在尚京。 回京那日风光无限,刚从宫里谢了恩出来,正打算去找宋大夫治伤的时候,秋月来添乱了,说是赵佳和不见了,失踪了。 我一听,心里暗叫不好。 果然! 主子一听懵了,问了大致失踪的方位,便骑上了马飞奔而去,我和玄影指着秋月破口大骂,主子身上带着伤带着毒呢! 最后可想而知,赵佳和是救回来了,主子一回府便晕了过去。 我替主子感到不值啊! 番外二(下) 我家主子是天子之子,何等的风光霁月,何等的人物啊,竟然被赵佳和气的吐血。 我和玄影简直是没法形容心中的愤怒,恨的咬牙切齿,甚至偷偷地合计过,要不然直接去将那赵佳和绑了来,丢到主子床上去,生米煮成熟饭算了,最终还是被秋月给拦了下来。 最后还是宋大夫有情有义,用黄连,龙胆草,苦参等等好几味苦到人神共愤的药添加到赵佳和治风寒的药里头,也算是报了主子吐血之仇了。 可惜被主子知道了,着急忙慌的给人家送糖,还罚了我们的月例! 在得知赵佳和和周棋恒定亲的那个晚上,周棋恒那厮倒是狗腿的很,连夜赶到裕王府里来跪着请罪了,口口声声言明亲事是家中长辈瞒着他定下的,自己对赵佳和绝无半点非分之想。 末了,还提了一句,倒是对赵佳惠念念不忘什么的。 周棋恒明明知道主子心仪赵佳和,竟然还胆子大到去赵家提亲,这不就是老虎嘴上拔毛,简直是不知道棺材怎么做的! 虽然周棋恒一番指天指地的发誓说要么退婚,要么死。主子虽然把自己搞得好像“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似的豁达,嘴里大方地说着没事没事。但我看得出来,主子已经是极力的在克制自己不要冲过去掐死周棋恒! 他还是嫉妒的发狂,茶杯无缘无故的被捏碎了好几套,还整夜整夜的不睡觉,在院子里练剑,剑锋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这样自杀似的想办法,还终于让主子找到法子了。 很快,主子收买了钦天鉴!!! 我的天,那可是钦天鉴啊,得用多少银子才能收买啊?反正我是想象不出来了。 钦天鉴卜了一卦,说当今世上只有赵佳和的生辰八字配的上主子,赵佳和不仅能替主子消灾解厄,还能带来福运,反之,毁天灭地。 于是,我震惊了!太后也震惊了! 这卦到底是真是假,主子没和任何人说。 主子喜欢谁,我就喜欢谁,只是没想到那姑娘居然看不上我家主子,装病装死。 得到消息的时候,主子竟然怀疑是我搞的鬼,我真是冤枉。 赵佳和及笄那天,主子正扒心扒肺地捧着礼物要亲手送给赵佳和,半路上却被赵佳惠截了胡。 赵佳惠告诉主子,“我八年前救过你一命,不知王爷还记不记得?” “不记得。”主子答的很快。 “我也已经料到了!本不想说,但今日不得不说了!”赵佳惠似乎是铁了心的要摊牌,面色不改,又道,“当年是我替你拔的箭,就在心口处,你重伤昏迷之际,是我喂你吃了你随身的一颗解毒药丸,后来你身上的毒素都聚到了眼睛上,我只想问王爷一句,你的眼睛好了吗?” “……”主子心神恍惚,无言以对。 “我们一同住了两日,直到我的管家找到我,我托管家照料于你,却不料他将你丢在法华寺,后来我再去找你,你已经不在寺中了!” 主子眉头一皱,阴阴沉沉的看了赵佳惠一眼,“赵大姑娘如今才说这些,究竟意欲何为?” 我在树上愁断了肠啊!要是没碰见赵佳和之前就遇到这位神仙姐姐,多好,多好呀! 皆大欢喜了! “你曾允诺过会娶我为妻……” “赵姑娘!”主子突然厉声呵斥。 赵佳惠未说出口的话被打断,满眼饱含泪水,却仍然意志坚定的解释道,“王爷不要误会,我只是以救命之恩求你,请圣上收回成命!我三妹妹不愿嫁入皇家!” 主子看了一眼赵佳和躲着的方向,疾言厉色又迅速地回答道,“绝无可能!圣命难为,她就是死也得嫁!” 主子失魂落魄的出了赵府。 我以为主子是还没回过神,没想明白呢。 谁知道,喝了几杯酒后,整个人都快疯了,我以为主子是觉得自己认错了救命恩人,错付了一腔的热血,而对赵佳惠心生愧疚之意。 没想到,他嘴里不断喃喃的却是,“怎么会认错?她分明就与我梦里见过的女孩长得一模一样!就是她,赵佳和啊!” “赵佳和”三个字不断地从主子的嘴里溢出,入耳空洞,细碎悲凉,仿佛一个名,他喊过了前世今生。 救命之恩大过天! 可这一刻主子的心里除了赵佳和,什么都空了。 我瞬间懂了。 原来主子难过的是再没有了接近她的理由,他们之间原来根本就没有纠葛,没有缘分。 他们之间这本就凉薄的情意,都是主子强求来的。 我曾听游方的术士说过,前世今生,因果循环,有极少的一部分人会以前世的容貌出现在今世,就是为了来了未完的缘。 主子在未认识赵佳和之前就梦到过她,这一点无法解释。也许就是前世欠了她的,今生才会一眼便沦陷。 不知过了多久,主子又神经兮兮的去找赵佳和了,一通威逼利诱地让人家姑娘心甘情愿的嫁了。 没有缘分,就制造缘分,反正只要喜欢,那就是囊中之物。 但是,从此以后,那句“八年前,你救过我的命”那句话,主子再也没说过了! 这……我也是无语了。 这哪是为了报救命之恩嘛?这分明就是见色忘义了呀! 唉……如此妄议主子,真是大逆不道,大逆不道啊! 然后,从此以后,我家主子就在食言而肥,说话跟放屁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我也不知道那句“井水不犯河水”,主子跟赵佳和说过多少回,每次都是说完就忘,说完就后悔! 农庄到尚京城好几里地啊,就是快马也要跑上一柱香的时间,天寒地冻的,主子就为了每晚看一眼赵佳和,每日只睡一两个时辰,不辞辛苦,日日奔波。 即便赵佳和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主子,主子仍然每晚都去,风雨无阻,哪怕是傻傻的站在屋外看着那被钉死的窗户,看上一眼都好。 仿佛不来,他也睡不着似的。 每次夜里,离去时的身影都显得那么落寞寂寥。我看着心疼。 秋月偷偷地问我,“这就是爱情吗?” 我回答不上来,我又没爱过。 番外二(终) 大婚那天,主子终于好了伤疤忘了疼,别提多高兴了,开心了一整天,我从来没见他那样开心过。 走路都带风。 然后,特意嘱咐我,新婚之夜,让我滚,不许我扒在屋檐上偷听偷看! 真是天大的喜讯啊,我终于能躺床上舒服的睡一整觉了! 唉,主子开心就好。 在永州,主子竟然为了救赵佳和这个祸水,被洪水冲走了! 我和玄影忧心如焚,不眠不休的找了两天,活人救了不少,死人挖了不少,就是没见到主子,赵佳和的尸首也找不见。 我根本不信主子会死! 绝不可能会死! 找到最后,我甚至以为是不是赵佳和被淹死了,主子万念俱灰之下,看破红尘,藏了起来,不问世事了。 两天后,终于在云彻的召唤下,见到了一个活生生的主子。 我大喜过望之时,不禁打量了两眼。 那……还是主子吗? 一身极为不合身的女人的襦裙,紫红紫红的,他到底是怎么套进去的? 没有我和玄影如影随形的这些天来,主子到底都经历了哪些惨绝人寰的事情? 简直难以想象。 就在这一刻,我恍然大悟,原来我和玄影在主子的生命当中,是一种多么重要的存在啊! 虽然主子伤了头,形象有损,但脑子还算灵光,在这片刻的时间之内已经知悉了眼前的局势,立刻做出了周密的计划。 虽然玄影快马加鞭赶回京城报告了主子的死讯,但是谢青城这只老狐狸根本不信,暗自派了死士截杀主子。 一路上,主子不想惊忧到赵佳和,当起了甩手掌柜,我特么地手都杀酸了。 但是,躲在树上看赵佳和被主子骗的团团转的模样,我心里暗爽不已,但不免担忧。 我问主子,“不怕赵佳和知道后翻脸无情吗?” 主子竟然说,“我没想骗她,她希望如此,我反倒说不出口了!这样的日子也挺快乐的,过一天乐一天,还是等她自己发现吧!” 我突然又有点同情赵佳和了,到底是主子希望赵佳和这样毫无保留的待他,还是赵佳和真的希望这样? 在秦观山的指认下,谢家倒了,虽然我奉命保护赵佳和的安全,但也知道主子终于成功了,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我原以为他会立刻除之而后快,毕竟在天牢里死一个人实在是太简单的事情了。 可令我没想的是,主子竟然将谢青城给放了。 紧接着,当夜王府大火,将王嬷嬷和春花烧死了。 我不敢想主子明明可以救,却没有救人的原因,或许他在等一个时机,一个让温家和赵家都心甘情愿为他所用的时机。 赵佳和除了当天伤心欲绝到晕倒之后,后面几天看起来都很平静,我日日却很忧伤,心下不免担忧。 我觉得以我对赵佳和极其粗浅的认识,都知道她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她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解释,好像她已经知道了一切似的。谋害皇嗣,也许是她能想到的最有力的报复! 那个孩子啊,只要一出生,女孩就是当朝的长公主,男孩就是嫡长子,多么尊贵的孩子啊,就那么没了。 的确,主子伤透了心,我看着他就那样手持利剑站在赵佳和的床塌前,形单影只,身影萧条。 我不禁在想,刺吧,刺吧…… 也许一剑刺下去,就好了。 自古成大事者,本就应该绝情弃爱,不该贪恋这世间的美好。 但,他终究舍不得! 回宫,对赵佳和弃之不理,是他的态度,也是他的无奈。 运筹帷幄的主子啊,对赵佳和,其实一点办法都没有。 主子下令让我将香香给绑了,起初主子的确恨得牙痒痒,想杀人全家来着。 也不知道是哪条神经出了问题,最终也只是关在了骁骑营里,命人上刑,却必须要留活口。 赵佳和为了救香香回宫了,但好像他们两个之间再也回不去了。 最后,还因为我的失职,让废太子挟持着赵佳和彻底消失了。 主子却很平静,我吓得跪在殿前请主子赐我一死,却没料到主子笑呵呵地把秋月赐给我了! 我简直一脸懵逼啊! 赵佳和失踪了,主子果然就疯了! 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干暗卫这一行的,成个亲岂不是断送了前程? 谁见过哪个暗卫有妻有儿,拖家带口的? 这太可怕了! 主子这是不要我了呀? 我面子里子什么都不要了,抱住主子的大腿痛哭失声,求主子还是赐我一死,好全了我的忠义之名。 正巧这时,宫门的侍卫来禀报说,赵佳和回来了! 只见主子一脚将我踹飞,用了轻功蹬蹬两下就飞到了宫门口。 远远的看了一眼,原本满是欣喜的一张脸瞬间冷了。 我紧跟着探头一看。 唉呦,我滴个妈呀! 这哪是赵佳和啊?那就是顶了张一模一样脸的赝品! 假的也就算了,还假的那么明显,一点功课不做,以为挂上那张脸就能笑傲群雄了? 想得也太美了! 别说主子一眼能看出真假,就是我都能一眼看出来! 赵佳和在外面人五人六,知书达理的,那可都是装的啊,在王府里那作天作地的劲儿,用泼妇来形容她都好像侮辱了这个词! 赵佳和就是一个毫无底限的女人! 但令我没有想到的是,主子非但把赝品迎了进来,还封了赝品做皇后。 封后大典上,把那赝品给高兴的呀,我看着都火大! 之后,不必说了,赝品的利用价值用完了,直接悲剧了! 紧接着倒霉的就是我! 怪不得别人,都怪我多嘴问了主子一句,“为什么?” 主子幽幽的说,“她不喜欢当皇后,现在有人顶着她的名义替她做了,她眼下已经是皇后,有一天回来了,再不愿意也得愿意!” 我微微一愣,想说,主子你到底是哪来的自信,相信赵佳和一定会回来稀罕当这个皇后? 但我忍住了! 随后,主子又对我委以重任,把大海捞针的任务交给了我! 又连夜把秋月打包给我,让我俩立刻成亲。 我又颤抖着,多嘴问了一句,“为什么?” 主子笑道,“她以前要求过,我没答应!想着你俩成亲了,她回来,知道了会开心点吧!” “……”我无语问苍天,合着我的终身大事和前程全拿来给赵佳和寻开心了? 从此以后,我彻底泪别了暗卫这一行。 第二日,当秋月对着我含情脉脉的说了一句,“夫君此次,定要平安归来!” 我这心里真他妈哔了狗了! 老子是去寻真皇后,又不是去打仗! 能不能说点好听的? 还有,记得给老子守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