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霭霭云归麓》 楔子一 云起缘灭 又是一个深夜,凡界风雨交加,电闪雷鸣。一颗颗流星似倾盆大雨般坠向大地,飞禽走兽尽皆伏地哀鸣,恍如末日。不知所以的人们纷纷跪地磕头,祈求天界太平。 天界,以龙族为首的四族天兵,已是穷弩之末,不断地被人族天兵斩杀,化作流星坠落。谁也不曾料到,明明实力处于五族最末的人族,竟能以一族之天兵,打得四族毫无招架之力。 她便在这混战之中,就这样自天边翩然而至,她肤如凝脂,皓齿明眸,螓首蛾眉,罗衣胜雪,皎皎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回风之流雪,令人一见倾心。 周遭的混战,五族的死伤,震天的喊杀,仿佛一切都入不了她的眼,乱不了她的心。她只专注的望着眼前那高高在上的男子,那个她曾经全心全意相信的人,那个曾经与她倾心相爱海誓山盟的人,那个令她为了爱他而付出一切的人,如今却宛如恶魔。 而这一切,都是她自己一手促成的。 “太一,你真要亲手断了四族的传承吗?”她带着最后一丝期盼,乞求他。 “小风,他们都是一群欺软怕硬的畜牲,你到底有什么可心软的?难道你忘了当年,他们是如何欺我人族弱小,肆意嘲讽打压的?若不是因为他们欺人太甚,你又何需委屈自己嫁给他,忍辱负重数千年?” “可是太一,人族已经崛起,四族更是被你杀得元气大伤,龙族说,愿意让出天庭和天帝之位,难道你还不满意吗?” “哈哈哈,让出天庭和天帝之位?说得好听,他们若是真心相让,当初又为何要以势相胁,逼着你嫁给那龙王?如今他阖族的性命我抬手可取,天帝之位又何需他来让我?小风,你放心,待我杀了老龙,斩尽四族传承,便立即迎娶你做我名正言顺的妻子,我要让你做这个天地间最尊贵的女人。我要让这世间永远以人族为尊,我要让天下所有的生灵永远跪拜在你我的脚下。”语毕,杀戮又起。 她再无言,就这样安静的仰视着他,相识万年,还从未见过他如今日这般的意气风发,肆意张狂。可这一切,却要以四族千万生灵的鲜血和生命为祭啊。究竟是从何时起,他竟变得如此利欲熏心,丧心病狂?还是说,他至始至终最在乎的,都只是名利和权势,而她,不过是他用来争权夺利,助他登上高位的工具而已。 低下眼睑,隐去眼底最后一丝挣扎,她毅然拿出弑神短剑,插入自己的心口。 若你执意要灭四族,我也只能以死赎罪,只愿你心中还有我,哪怕一点点,一点点就好。她这样想着,眼前的一切渐渐暗去,恍惚中,似乎看到他飞扑而来的身影,听到他歇斯底里的呼唤她的名字。她无悲无喜,亦无眷恋。 醒来时,她发现自己躺在他宫里的床榻之上,四周空无一人。身前漂浮着一颗珠子,散发着阵阵暖意,治疗着弑神短剑带来的致命伤口。 她嘴角勾出一抹自嘲,原来我所擅长的,一直都只是欺骗而已。她这样想着,却毫不迟疑地挣扎着起身,顾不上尚未痊愈的伤口,牢牢地将那颗珠子握进掌心。 灵珠,我终于找回你了。 她想起千年之前,为了从他体内盗取灵珠,她骗他吃下万年雄黄根,然后亲手破开他的胸膛,生生地将它从他丹田之中挖了出来,他滚烫的鲜血沾满她的双手,那是他夫君的鲜血,是她孩子父亲的鲜血啊。 灵珠被夺,他沉睡了千年。而这千年之间,他的情敌用这颗灵珠,培养出千千万万法力高强的人族天兵,如今,他们正在无情地屠杀着他的族人。 这一切因我而起,今日便由我来终结吧。她这样想着,速度提升到极致,朝着天庭方向飞去。却没看见身后的黑暗之中,那一道阴冷晦涩的目光。 天庭,天帝寝宫,这里曾是他们的婚房,她与他在这里相守了几千年。可自他沉睡之后,她再也未曾踏足。她靠着他的信任和宠溺重伤了他,夺了他守护数万年的灵珠,让他陷入沉睡,她一直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来到床前,看着眼前匍匐的巨龙,她突然发现,自己心中竟无一丝惧意。原来万年以来,她所惧怕的,从来不是他的龙身,而是他与生俱来的威压。 只希望一切还来得及,她在心中默默祈祷。 她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片刻也不敢耽搁地从怀中取出灵珠,小心翼翼的放在他的心口上,她默念咒语,打出一道道灵力,灵珠霎时光芒大盛,在灵力的压迫下,缓缓融进他的心口。她咬牙维持着灵力的输出,丝毫不敢松懈,直至感受到灵珠与他再度血脉相连。 快醒来吧,龙族之王,三界之主,我的夫君。她在心中急切呼唤。 “吼~!”一声痛苦的龙吟响起,随即,龙身开始剧烈地挣扎翻腾,他好似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又好似在全力的对抗着什么。 不对!她惊得连连后退。 灵珠本是天地灵气汇聚而成,又在他体内温养万八千年,如今灵珠既已归位,他便应该即刻好转才是,为何会如此? “陛下,陛下!”她焦急地呼唤他,却无济于事。只见他越来越痛苦,一缕缕鲜血从龙鳞之下绽出,如同冬雪中怒放的红梅,触目惊心。 良久之后,翻腾才逐渐平息,他意识回归,彻底醒来。 巨大的龙头转动,两颗铜铃般的龙目朝她看来。那龙目之中全无神采,而是一片妖冶地血红,看清她时,他似乎愣了一下,旋即化作人身。 化形牵扯了伤口,再加上体内经脉混乱,血气上涌,他一口鲜血喷出,剑眉紧蹙,英俊的脸上全是痛苦之色。 “陛下,您身上有伤,为何还要化作人身?”她快步上前扶住他,关切地问,语气中,是她自己未曾发觉的欣喜与心疼。 龙身坚韧,自愈力强,且无需法力维持,分明是他眼下最好的选择,他岂会不知。可他只是轻拍她的手背,笑着对她说:“无妨。”温柔宠溺,一如过往。 她看着他英俊的面容,与太一隐隐有些神似,她只觉得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如同针扎一般的抽疼。她还记得,刚嫁给他的时候,因为惧怕他巨大的龙身,她把自己独自锁在房中,百日不曾踏出房门一步。他为了哄她开门,便施法化成了人身,装作侍从来敲门。 她甫一开门,便被他吓了一跳,那眉眼,那轮廓,竟与她心中朝思暮想的爱人有七八分的相似。后来她才知道,是他偷看了她画的像,以为她喜欢如此长相的男子,才比照着化成的人形。从那之后,只要她在身边,他便从不现出原形。没想到,到如今他还记得,还是不肯吓到她。 “陛下,对不起......”她哽咽着呢喃,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 “没事了,小风,你别哭。”他什么也不问,只紧紧的拥住她,温柔的替她擦干眼泪。可他越是这样,她就越是愧疚,她从他怀中抬起头,痛苦的对他说:“可是陛下,骗你吃下万年雄黄根,盗走你体内的灵珠,给四族带来灭顶之灾的人,是我啊!” 他环住她的双臂僵了僵,却未将她推开。片刻之后,他只是叹了口气,轻声问她:“小风,你就那么爱他吗?” “你说什么?......你,都知道?”她问,满是泪痕的脸上写满惊讶。 他见她呆呆的样子,觉得无奈又好笑,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头,说道:“傻瓜,从我第一眼见到他时,我便什么都知道了。” “那你为何......” 她想问他,既然知道,为何从不为难他?为何仍旧待她那么好?为何还傻傻的吃下她给的雄黄根?那么多的疑惑,可她偏偏如梗在喉,一个字也问不出口。 “小风,我的时间不多了,我们不说他了,好吗?”他如是说,语气风轻云淡,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大惊,紧紧抓住他的手臂:“你说什么?什么叫时间不多了?你,你别担心,我已经将灵珠融入你的体内,你很快就能好的。”她的眼中尽是慌乱,语无伦次。 “小风,我就知道不是你......”他笑得如释重负,再次将她拥入怀中,大手抚摸着她乌黑柔顺的长发,心中只余浓浓的不舍。“别怕,待我走后,你便去寻他,他会代替我好好照顾你的。我已经活了太久太久,如今是我气数已尽,这是天命,与人无尤。” “不会的,不会的。你可是天地间第一个神啊,你还有灵珠呢,你怎么会死。”她惊慌失措地说,紧紧攥住他的手,因为太过用力,指甲嵌进他肉里,他却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 “小风,你听我说。我本就生于天地,如今不过是重回天地而已。只是,小风,对不起,要留你一个人了......小风,你我夫妻数千年,你从未唤过我的名字。如今你可愿唤我一声?” “......陛下,你别说了,”不知为何,他的名字明明已到嘴边,她却又倔强的改了口,连她自己也不明白,她到底还在固执地坚持什么。“你不会有事的,不会的。” “不会的,不会的......”她一遍遍木然的重复着,完全不明白如今这是怎么了。 他也不勉强,只是苦笑了一下,又继续开口说:“小风,你素来爱饮果子酒,我背着你做了不少,都埋在宫外桃林里最大的那株桃树下面,转眼已有千年了,你记得去取,但也别贪杯多饮,你向来酒量不好,饮醉了又要闹出笑话。” 他温柔的笑着,伸手从腰间摸出一颗五彩石头,递到她的手中:“小风,我乃天地所生,如今身归天地,怕是什么也不能留下,唯有这颗石头,是我取五行灵气炼成的,可永存于天地,我觉得寓意甚好,本待留作你芳辰时的贺礼,如今提前送你,愿你永远开心快乐......小风,你一定要好好的。” 话音刚落,他便飘然飞向空中,她拼命想要抓住他,可却只得一片虚无。 “小风,你能来送我,我真的很开心。”他说。 任凭她如何痛哭呼喊,他再也无法回应,她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羽化而去,至死都维持着人的样子。他的双眼化作日月,四肢五体化作四极五岳,血液化作江河,筋脉化作地理,肌肉化作田土,发髭化作星辰,皮毛化作草木,齿骨化作金石,精髓化作珠玉。 顷刻间,凡界乌云散尽,一片清朗,江河流淌,草木葱郁,欣欣向荣。 “九阴!”她终于哭喊出他的名字,歇斯底里,痛彻心扉,他却再也无法听见。 心那么痛,痛到无法呼吸。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只搁浅的鱼,再也无法活着。 耳边传来青年惊怒的呼喊,斥责她心如蛇蝎,竟然为了一个男人,亲手杀死自己的丈夫,那是羲儿的声音,他和她的儿子。 她的羲儿,曾经那么地敬爱她,依恋她,可自从人族挑起战火,她选择默默认同之后,她的儿子便与她决裂,站到了四族的一边,带领四族对抗人族至今。是了,他也是他的儿子啊,他的体内,也流淌着龙族王者的鲜血啊。 千年不见,羲儿,你比母亲勇敢坚强多了,不愧是你父王最引以为傲的儿子。她的嘴角终于露出一抹欣慰。 也罢,就这样随九阴去吧,反正这偌大的天地间,再也没有谁需要她,在乎她。 她的灵力疯狂燃烧,一滴鲜血被她逼出体内,她疼得浑身颤抖,却仿佛一无所觉,只怔怔地凝望着眼前这滴血,她的目光那么专注,仿佛又看到他温柔的笑着朝她招手。 这滴血,还是他当初为了助她成神,从自己体内取出的龙之精血。即便是他,也是耗费了万年,才堪堪凝聚出这一滴,却毫不犹豫的赠给了她。而她,却从未珍惜过。 “九阴,对不起,原谅我的软弱,但这是我能想到的,能为你做的唯一一件事,你会原谅我的,对吗?” 她缓缓抬起玉臂,朱唇轻启:“爆。” 霎那间,风云再变。 凝聚着始龙血脉精华的龙之精血自爆,威力足以毁天灭地。 “小风,你竟要让五族全部的生灵为他殉葬吗?”是他歇斯底里的怒吼。 她抬眼望去,见他自远处赶来,几个眨眼,便到眼前。他的手中,赫然拿着一枚灵珠。果然,这一切,果然都是他搞的鬼,真正的灵珠,果然还在他的手里。 “我真是个笨蛋啊,”她自嘲地想着,“好在这最后的一次,终于是我赌赢了。” 自始自终,她从未想过要让天地覆灭,五族殉葬,她不过是想用这天下,用人族全族之性命,逼出他的灵珠而已。只要没有了灵珠,胜负仍在两分之间,四族就还有希望。 “对不起,我已经尽力了。”她在心中默念。精血的自爆,灵力的燃烧,让她的容颜迅速衰老,生机流逝,她知道自己再也坚持不住了。 “不要!”他飞身上前,接住自半空中坠落的她的身体,如今的她,白发苍苍,满脸皱纹,气息微弱,他再无回天之力。 “小风!为什么!”他痛苦的对天怒喊。几千年啊,他卧薪尝胆,忍辱负重,只为了壮大人族的势力,早日将她从那人身边救出来。如今眼看就要成功了,为什么! “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他仿佛又回到了她出嫁的那日,那时的他那么弱小,除了独自躲在角落里痛哭流涕,他什么也做不了。他曾经发誓,终有一日他要强大到掌控一切,再不让自己任人宰割。可如今他才明白,原来有些人和事,是他永远也无法掌控的,譬如这天意,譬如她。 “太一,若四族败了,答应我,放过羲儿,就看在,我为你生养了娲儿的份上。”她在他怀中乞求着,为了她和那人的孩子。 “我答应你。”他说。 “我要你以人族全族的性命起誓!”她再不相信他分毫。 “好,我以人族全族的性命起誓,若四族败了,我定留羲儿一命。”他心中苦涩,但这是她最后的遗愿,他又怎能拒绝?可是,小风,你可曾想过,若是人族败了呢? 眼见他的誓言,引动天地感应,化作一枚符记印入他的眉心,她终于长舒口气,抓着他衣襟的手松开,羽化而去,再无痕迹。 只余一枚五彩石头,翩然坠落。 楔子二 死生不见(上) 星月皎洁,银河横挂,正是天界夜色最美的时候。 她独坐在玉清宫外的梯级上,双手撑着下巴,望着夜空怔怔地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在唤天后娘娘。许是一个人呆得久了,她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是在唤谁。 直到那个声音在耳边响起,伴着一件暖暖的披风裹住她单薄的身躯,她才明白过来,是了,自己已经与天帝拜了天地成了婚,可不就是天后娘娘了么。 她俯首,看见自己身上穿着鲜红的凤冠霞帔,这红那么刺目,一如母亲当年羽化而去时,被鲜血染红的罗衣。 “小莺,以后还是如从前一般,唤我姑娘吧。”她眉头微蹙,仰头望着那颗最亮的星辰,淡淡地说。 “可是天......姑娘,您已经同天帝陛下完婚,按规矩,天宫中所有的人都得要改口的......不然,不然小莺便唤您女娲娘娘吧,可好?” 是啊,我已与他完婚,他再不是我的兄长,而是我的夫君了。从今往后,天宫中所有的人都会尊称我一声娘娘的。她在心中默默的叹了口气,说道:“随你吧......我们回去吧。”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便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她在心中告诫自己。 可是,走到宫门口时,她还是却步了。 只因眼前这座宫殿那么熟悉,这儿是她出生和长大的地方,承载了她太多的欢笑和幸福,可是却又那么令人心碎,是她母亲杀死龙王,羽化而去的地方。 曾经,她以为自己同兄长一般,也是龙王的孩子,那个时候,他们一家四口快快乐乐的在这里生活,那是她生命中最幸福的时光,如今回想起来,恍如一场美梦。梦醒的那日,她最最敬仰的老师告诉她,他才是她的亲生父亲。她不信,哭着问母亲,母亲什么也没解释,只是点头承认,然后告诉她,从今往后,让她随父亲回到人族去,接受人族的培养,将来倾尽全力守护人族。 从那时起,她才终于明白,为什么兄长修习龙族法术、接受龙族传承都毫无阻滞,而她自己却完全不得要领,还要害得她的龙王父亲,以沉睡为代价,从体内取出灵珠让她观摩尝试,她才得以靠着模仿灵珠吸收和储存灵力的方式,在体内用灵力凝聚金丹,再用金丹接受龙族的传承,这才结成元婴,成功化神。 原来自己体内并无一丝龙族血脉啊。一个彻彻底底的人族,如此脆弱的肉身,又如何能够接受得了龙族的传承呢。 从那之后,她便随生父去了人族的领地,再未回过玉清宫,再未见过她那位同母异父的兄长,那个从小带着她玩耍,变着花样逗她开心的伏羲哥哥。 那时的她何曾想到,有一日再回来时,竟会成了这玉清宫的主人,成了这天庭的天后,成了伏羲哥哥的妻子呢?她的唇边勾起一抹苦笑,也许这就是命吧。 “怎么站在门口不进去?”耳边突然传来低沉的男声,是她的夫君回来了。 她想要转身面对他,可听到自身后传来的他清晰可辨的心跳声,她便愈发的胆怯,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心里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从她化神那日开始,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拼命的告诉她,要她守护人族,这是她的责任,她的宿命,可是,却从未有人问过她的意愿。 她不愿违背天条,教人族凝聚金丹之法;她不愿消耗灵珠,让一个又一个的人族接受龙族传承;她不愿从凡界回到天庭,帮助人族天兵攻伐四族......可是,她都不得不去做。 后来,人族败了。 母亲羽化而去,父亲也被四族天兵斩杀,唯有她的宿命还要继续,为从四族天兵手中保下人族传承,她不得不嫁给自己的兄长,那个亲手杀死了自己亲生父亲的仇人。 她踌躇再三,终是没有回头,只轻声应了一句:“嗯,这就进去了。”便抬脚进了屋子。片刻之后,她听到他的脚步声,沉稳均匀,不疾不徐,一步一步的向她走来,像鼓槌般一下一下的敲打在她的心上。 她不敢回头,就这样一动不动的背对他站着,静静地数着他的步子,直到他在她身后站定,伸出双臂圈她入怀。霎时,他冰冷又霸道的气息铺天盖地的朝她包围而来,她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整个人麻木又僵硬,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无法思考,也无力抗拒。 他将她抱得很紧,双臂如同铁箍一般,牢牢地将她同他的身体锁在一起,好似抱着一件刚刚寻回的珍宝,生怕再弄丢了。 这一刻,好熟悉,似乎许多许多年以前,他也曾如此这般地抱过她。 她还记得,那年她才堪堪百岁,还是个身体孱弱、无法修行的小仙。有一日,她偷听到母亲同天帝哭闹,说若是天帝再不设法助他们的女儿成神,她便只得千年寿命,千年之后,他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母女二人一起羽化而去云云。 她那时其实并没有多害怕,千年寿命在她看来已经很长很长了,她曾听她的人族师傅说起,在凡界居住的人族,寿命不过百年而已。她只是好奇,想知道人的寿命尽了,到底会去往哪里。所以她便一个人偷偷溜出了南天门,顺着天梯下了凡界。 直到化神之后她才知道,当年的她能成为小仙,拥有千年寿命,只是因为她出生在天界,自幼受天界灵力滋养之故,一旦下了凡界,她也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而已,一样会生老病死,百年而终。 可那时的她并不知情,她就这样漫无目的地在凡界虚耗了许多年,但凡遇到有人家办丧事,她便凑上去看看,却始终一无所获。直到有一日,天空忽然乌云翻涌,雷电轰鸣,一条巨龙自天空极速冲下,落地之时化作一名翩翩少年,正是她的兄长。 她看到他满脸的焦急之色,粗暴地挥开重重人群朝她冲过来,一把将她搂入怀中。那时的她还未长开,身高还不及他的胸口,他就如同今日这般,紧紧地将她箍在胸前,勒得她生疼生疼的,憋得喘不过气来。 不同的是,那个时候的她,还可以理直气壮地叫他放手。不似如今,只能咬牙生受。 “娲儿,从今往后,我们忘掉那些恩怨和仇恨,好好的生活,好吗?”他的声音自她的头顶传来,低沉而温柔,同他周身的冰冷霸道格格不入。 “可你是我兄长。”她鼓起勇气,倔犟的说。 她知道他不爱听她这般说。上一回她当着一众神仙的面说这话的时候,他发了好大的脾气,她还记得他用冰冷的语气对她说:“你不必为你的不愿找借口,若你不嫁,便等着替整个人族收尸。” 她知道此时同他说这个无异于自讨苦吃,可她不得不说。她可以试着忘掉上一代无解的恩怨情仇,可她自幼受人族教养,对血缘看得极重,无论如何也忘不掉他是自己兄长的事实。 这一回,她以为他又会暴怒,可是出乎意料的,他只是苦笑的松开圈着她的手臂,大手揉了揉她的头,说:“娲儿,你还是同小时候一般倔犟。” 她惊讶于他宠溺的语调,不明所以的抬头看他,他笑着拉她坐到桌边,耐心的同她解释:“娲儿,我本就有龙族血脉,自我接受龙族传承那一日起,便已彻底化身为龙,体内再无一丝人族血脉,而你是风华胥同太一所生,所以,如今我俩并无血缘关系,你可明白了?” 她惊得一身冷汗,胡乱地遮掩道:“你,你胡说什么,我怎会,怎会是太一的女儿......”。因为太心虚,一句话说得磕磕巴巴,引得他一阵低低的笑。 “傻姑娘,龙族血脉霸道,你若真是父王的亲生女儿,又怎会肉身孱弱到连传承之力都无法承受的地步?”他笑着反问她。 “所以,你早就知道了?......那父王他......?”她难以置信的问道。她本是个心里揣不住话的人,身世的秘密如同一道沉重的枷锁般,压在她心底千年之久。她苦苦地守着这个秘密,明明那么思念父王和兄长,却始终躲在人族领地不肯相见,甚至后来干脆隐姓埋名,躲去了凡界之中。她自以为可以瞒天过海,天衣无缝,可如今,那个她最最想要隐瞒的人,却突然告诉她,他早就知晓了。 “便是父王亲口告诉我的。”他直截了当的答道。 所以,这千年来她所做的一切,竟都是一场笑话吗?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父王既然早已知晓她的身世,为何不拆穿她们母女,赶出天庭去?即便为了天帝的尊严和兄长的前途,将此事隐瞒下来,父王也不该一如既往的宠爱母亲和她,甚至为了她能够化神,冒着生命危险取出灵珠助她修炼啊。 “娲儿,你可知道,父王告诉我这件事的时候,是如何说的?”他惆怅的回忆道:“父王说,他多么希望你是他的亲生女儿啊,多么希望真如那个女人所说,你只是血脉发生了异变。可是,他没办法欺骗自己,龙族对亲生血脉自有感应,尤其是父王作为始龙,感应更为强烈,断然不会有错。可是,他太爱那个女人了,他隐瞒此事,只是因为害怕,他怕真相大白之后,那个女人便会离开他,他便会永远地失去她。所以,他再三叮嘱我要严守秘密,且不论今后发生什么,都要原谅那个女人,要爱她敬她,而你,更是无辜,让我一定好好照顾你。如今想来,父王那时定然已经预料到那个女人与太一的图谋了,他只是不愿防备她,不愿让她失望罢了。” “父王......”她心乱如麻,泣不成声。从前她只知道,她的母亲同父亲青梅竹马,两情相悦,是龙族携天帝之威,强娶的母亲。她自幼在人族长大,所见所闻都是人族如何孱弱,受尽欺凌,挣扎求生。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对她寄予厚望,因为她是这天地间,第一个靠着自己修炼,成功化神的人族,她是人族的希望,是人族的信仰,是人族的守护神。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母亲很可怜,觉得父亲作为人族的首领,为人族付出了太多太多,这天道如此对他们,未免太不公平。她却从未想过,原来她的父王,竟也为了母亲和她,付出了那么多,牺牲了那么多,甚至差点断送了龙族和其他三族的传承。 这一切,孰对孰错,又如何能断得清呢? “娲儿!”他再度将她拥入怀中,温柔说道:“答应我,从今往后,我们谁都不再提起过去的事,只用心过好我们的日子,好吗?” 她只觉得心中好累,累得想要睡过去,再不醒来。太多的想法和疑问萦绕在她心头,她的心里一团乱麻,千般心绪不知该如何理清。她想问他为何娶她,想问他是否真心爱她,想问他准备如何处置人族,想问他是否真能放下过往...... 他就这样安安静静的搂着她,并不催促。思虑良久,她终于开口问道:“若我不嫁你,你是否真会灭了人族?” “傻瓜,我既已答应你放过人族,又岂会出尔反尔。可你想过吗?人族如今就剩你一个神了,你不但掌握着人族修炼成神的功法,还是太一唯一的血脉。灵珠是从太一手中消失的,如今四族多少双眼睛盯着你,生怕你找到灵珠,再培养出一批拥有化神实力的天兵来。我若此时放你离开,你又如何能够保住性命?你若死了,人族便更没有生存下去的希望了。” “所以,你娶我也是为了灵珠吗?还是为了监视我?”她苦涩的问道。 “傻瓜,看着我的眼睛。”他将她从怀中拽出来,让她同他面对面坐着,“无论何时你都要记住,我娶你,只有一个原因,那便是,我爱你!” “记住了吗?”见她没有回答,他握着她双臂的手紧了紧,又追问了一声,似乎今夜的谈话,唯有这一句是他在意的。 “嗯。”她终究点了头。他的目光那么真挚,那么热烈,那么温暖,她没办法拒绝。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在寒冬里迷路的小孩,真的太冷太疲倦了,她真的太想要相信他的话,太想要借着他的温暖歇一歇了。 “我相信你。”她说。 他展颜笑了,笑容直达眼底。是有多少年了,再没有见到过他如此真切的笑容,那笑容仿佛一束阳光照进她的世界,驱散了寒冷和阴暗,带来了温暖和生机。 楔子二 死生不见(中) 天界无日月,转眼已千年。 她坐在玉清宫的回廊下,微笑着听小莺叽叽喳喳的说外头筹备太子大婚的盛况。什么南天门外的夜明珠挂得太高太亮,惹得太阴星君错认了自己挂的月亮啦,什么雷公电母同风伯雨师为了争抢进贺的排名双双打作一团啦,什么月老吃醉了酒,误将主姻缘的红线当做彩绸挂上了琼华宫的屋梁,惹得一众小仙们竞相争抢啦。 她并没有十分认真的在听,只是觉得小丫头自从跟了她以来,难得有这么开怀的时候,实在不忍心打断她,便由着她在一旁东拉西扯的说笑。但说着说着,小丫头倒是自己顿住了。她疑惑的抬眼看去,只见那丫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不说了?”她笑着问她。 “娘娘,我听侍卫们议论,说昨日黑龙聚集了一群参加过五族大战的老神仙,在大殿上对着陛下口出狂言,说......说......” “他们说什么?”她收了笑意,语气淡淡的问。 “说少典太子有一半的人族血统,又是由您教养长大的,实在难堪大任......还说,还说您同您母亲一样,也是......也是......”许是话太难听,小丫头憋得满脸通红,结结巴巴半晌,终究没能说出口。 她愣了愣,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四族一些老神仙主张将人族赶尽杀绝,以绝后患,这事她一直略有耳闻。她也曾同他问起此事,可他显然并不愿多说,只让她安心,他自会处理好。 那些老神仙,大多是五族之战的功臣,是他的袍泽兄弟,她原本也不敢指望他会对他们一力打压,更何况,人族还害死了他的父王。他能同如今这般,不仅给人族留下一条生路,还不计前嫌地提拔选用了一些人族神仙,让人族在天庭之中不至于全无话语权,她已经对他心存着十二分的感激了。 至于那些偏激的四族老神仙们说的那些大逆不道之言,他若选择置若罔闻,她便更加无权置喙。好在她也知晓一些对人族比较友善的老神仙,譬如龙族的新任族长--潜龙相柳。听说这位族长还曾是始龙的座下弟子,当年天帝力保人族的时候,也是他第一个站出来支持的。 既然相柳能当上龙族的族长,想来对人族友好的老神仙应该还是多数吧。再说,自己如今除了相信他、依靠他之外,又能做什么呢? 这般想着,她也只能暗自叹息,面上还得强自欢笑着安慰小莺:“行了,明日便是太子正式加冠,并大婚的好日子,陛下亲自操办,做的如此隆重,五族的神仙也大多是诚心诚意前来进贺的,我们何必理会那些不开心的呢。” 小莺是个没心没肺的单纯丫头,倒是破涕为笑,高高兴兴的答应着退下了。可她却再难安心,隐隐的不安在心底蔓延开来,竟是一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次日一早,她早早地便准备停当,一袭盛装上了凌霄宝殿。她自出嫁以来,因着出身的缘故,向来鲜少在一众神仙面前露面,如今难得登一回大殿,倒是见到几个新鲜面孔。 这一千多年来,她也零零散散地听说了一些消息,譬如说,五族大战之后,众神凋零,天界萧条,没有了灵珠传承的帮助,天庭为了培养新神很是伤神。好在后来众神齐心协力,终是造出了一件形似灵珠的法宝,听说那法宝能自动汇聚天地灵气,加速五族强者修炼,故而得名聚灵珠。想来那几个新神,便是靠着聚灵珠培养起来的。 可是她知道,天庭不会放弃寻找真正的灵珠。这千年以来,若不是靠着天帝的庇护,她恐怕早已被四族抓去严刑逼供了。 想到这儿,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心口。 在那里,一枚五色石头静静的躺着。那是她父亲战败身死之前,偷偷交给她的,说是她母亲留给她的遗物,叫她务必小心保管,切不可让旁人知晓。 她所能想到的,保管这颗石头最为隐秘安全的地方,便是她的心口了。所以她毫不犹豫地将它收进心里,千年来从未取出过一次。就连同她最亲密的夫君,她也从未说过。 她不敢让任何人知道,这颗五色石头,不仅是她母亲留下的遗物,也是她父亲留下的、找到灵珠唯一的线索。 是的,她的父亲在五色石头中给她留下遗言,告诉了她一个关于灵珠的天大的秘密。 原来,当年混沌初开之时,与灵珠相伴而生的,还有一颗魔珠。灵珠主创造与传承,魔珠主噬神与毁灭。始龙觉得魔珠过于阴邪,便会同灵珠之力,将魔珠封印在了鬼界之中。 她父亲当年从母亲那里得到灵珠的时候,无意中听母亲说起这个消息,便瞒着母亲偷偷解开封印取出了魔珠,后来又设计让母亲将其误认作灵珠,强行融入始龙血脉之中,激发了魔珠的噬神与毁灭之力,方才逼得始龙不得不趁着理智尚存,选择同魔珠同归于尽。 可是,魔珠毁了,灵珠尚在。灵珠本是清灵之气所生,善创造而不善毁灭,因此在最后时刻,她的父亲也只能借灵珠之力,将四族的四大神兽连同灵珠本身,一起封印到了凡界之中,再做出灵珠与四大神兽同归于尽的假象,以蒙蔽天界众人。 想到这些,她的心头涌起一阵酸涩。是啊,这就是她的父亲,到死都在不遗余力地为人族打算。他必是料定自己身死、伏羲继位天帝之后,四族神兽将会是人族存续的最大威胁,所以他才会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做出这样的安排吧。否则当初单靠一个初登帝位、自顾不暇的年轻天帝,如何能从四大神兽手中保下人族? 她正兀自想着心事,突然间听到他在耳边低声唤她。 她心里一惊,回过神来,但见太子携两位妃子,正站在她的面前,等着向她敬茶。 “典儿如此重要的日子,我竟还在胡思乱想。”她自责的想着,赶紧接过两位儿媳手中的茶,微笑着一饮而尽。 “怎么了?”她的夫君坐在她身旁,关切的问。 “没什么,只是看到典儿不知不觉间,竟长到了成婚的年纪,一时感慨,想起了一些往事而已。”她笑着答道。 他并未多问,只笑了笑,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这日的盛会,因着龙族新任族长相柳的支持,加上黑龙那群偏激的老神仙一个都没来,没了不和谐的声音,整个仪式进行得很顺利。 仪式之后便是宴席。 按照天庭的规制,太子大婚,宴席要摆足九日。 不过好在,她只需出席首日的宴席,此后便可随意些。他也知道她不愿多见外人,便让她在玉清宫里躲清净。 可躲得几日之后,她终是有些坐不住了,天帝忙着宴席的事,几日未回玉清宫,小莺也成日的溜去大殿看热闹,她想想,自己毕竟是太子的母亲,天界的天后,总不好一直躲着,便打算往大殿去看看。 刚出玉清宫,便见一个面生的小仙蛾从大殿的方向过来。 她本就担心若是天帝不在殿上,自己独自前去,未免尴尬。正巧碰到个小仙蛾,她便拉住她询问陛下可在大殿上。 那小仙蛾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回禀道:“禀天后娘娘,陛下并未在大殿上,今日天未亮时,陛下便去了遣云宫,娘娘不妨先去那儿看看。” 遣云宫?这倒真是出乎她的意料了,他为何会去那么偏远的宫殿呢? 楔子二 死生不见(下) 虽然心里疑惑,但她也并未多想,转身便往遣云宫方向行去。到了宫门口,她四顾之下,并未见到天帝的仪仗,正要转身离开,忽听到屋内隐约有人说话。 不知怎地,这几日好不容易压下的不安情绪又出现了。她就这样鬼使神差地走近门边,就听得里面他的声音传来:“黑龙现下如何?” “禀天帝,黑龙昨日夜里下界,如今凡界人族九州已灭其三。” “武德星君那边呢?” “武德星君尚在点兵,因为要避开人族天兵,多耗了些时间,大约辰时便可下界。” “传令给武德,此次下界,善后只是其一,更重要的是,务必要设法找到灵珠。如今我已确认灵珠就在凡界。只有找回灵珠,三界才能真正稳固。” “遵命......可是陛下,娘娘那里......?” “她一向深居简出,只要我们的人不说,她便不会知晓。切记,此事务必瞒住她!” ...... 他这是什么意思?想要背着我偷偷灭了人族吗?可他明明说过,要同人族摒弃前嫌,不会让人族断了传承,他明明下过严令,禁止天界诸神下界,让人族在凡界安心生存,他明明答应过我,不再寻找灵珠,他明明发过誓,说娶我是因为真心爱我...... 她一时惊惧交加,六神无主,她只知道人族如今危在旦夕,黑龙下界已经两个多时辰了,天界一日凡界便是一年,以黑龙的法力和对人族的仇恨,凡界如今必然已成了人间地狱,她眼下唯有尽量赶到那个什么星君和更多的天兵前面下到凡界去,看看是否还有一线生机。 她隐藏起身形赶往南天门,一路上果然见到成群的天兵正在集结。如今卯时未过,南天门尚未开启,天兵也未集结完毕,她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她正想着该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穿过南天门下界去,忽见一个落了单的小天兵,拿着串钥匙悠悠哉哉往南天门走。她索性隐去容貌,直接将其捆了过来,沉声威胁道:“立刻带我下界,否则我即刻要了你的小命!” “上神饶命,饶命啊,小仙乃南天门的掌钥小仙之一,恰好掌着一处小角门的钥匙,那处角门偏僻,可供上神下界之用,还望上神大发慈悲,留小仙一条小命。”那小仙倒是个惜命的,边说边哭,涕泪纵横,看着好不凄惨。 “废话少说,带路!”她心急如焚,全无心思听他废话。 “遵命,遵命,上神这边请。”那小仙不停鞠着躬,恭恭敬敬往前面带路去了。她紧紧跟着,少顷便到了一处荒芜的小角门处,那小仙颤颤巍巍地掏出一把钥匙,施法往门上一碰,那门便应声而开。 她无暇多问多想,抬脚便迈了出去,四顾之下,发现自己竟真的出了天庭。于是她再不耽搁,找准登天梯的方位火速飞去。 天界下凡界唯一的通道便是登天梯,凡界上天界唯一的通道是不周山,两者其实相通,中间接壤处,便是由一只巨大的神鳌驮着的升仙台。 她一路飞行,并未遇到什么阻碍,到得不周山脚时,她略一踌躇,还是咬牙祭出天后印,一身灵力尽数灌注,朝着不周山猛然撞去,只听得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不周山轰然倒塌。那驮着升仙台的神鳌陡然失去支撑,猛一趔趄,惊得从睡梦中醒来,瞧见竟有人敢破坏两界通道,二话不说便朝她杀将过来。 她哪里有心思同这大鳌多做纠缠,一伸手召回天后印,又朝着大鳌猛然祭出。那大鳌沉睡了近万年,如今尚在半梦半醒之间,一抬眼瞧见天后印,大惊之余,唯一的念头便是,难不成自己沉睡这万年里,无意中犯下了什么天条,惹得天庭竟要动用天后印来砸它?它又惊又惧,一时竟忘了抵抗,被天后印打中要害,倒地而亡。 其实她毁去不周山,原本只是想要彻底与天界划清界限,再不往来,岂料不周山不仅是凡界飞升的通道,更是支撑凡界的顶梁柱。不周山倒塌,凡界没了支撑,一时间天塌地陷,犹如末日。她只得又折返回来,挥鞭断下神鳌的四足,分四方撑起天地。这样一来一回,又耽误了不少时候,眼看着天界辰时将至,天兵就要下界了。 她便索性从心口取出那块五色石头,朝着之前飞仙台所在之处祭去,如今飞仙台坠落,恰好露出连通两界的一个大窟窿。她一手掐诀,灵力狂涌而出,那五色石头早已认她为主,随她心意而变,最终落在两界相接之处,化作一处坚固无比的封印,彻底将两界隔绝开来。 她再不留恋,朝着黑龙的方位飞身而去。 ...... 当她最终将黑龙斩杀之时,凡界已是一片死寂,人族十不存一。 她独自坐在湖边,呆呆望着湖中倒影。过往的一幕幕在心中走马灯一样的闪过,每个人,每件事,每句话,都像隔着一层薄薄的白纱,终是看不真切。 忽而,她听到典儿在身后唤她母亲,她难以置信的回过头,只见他的儿子同她一般,一脸失魂落魄的站在那里。 “典儿!”她大惊失色的拉住他,问道:“我已封死了下界的通道,你是如何来的?” “母亲,您在说什么?今晨我去南天门等候开门迎宾,忽然听到凡界惊天动地的响动,我怕凡界有什么灾祸,便想先偷偷下来看看,我见升仙台已毁,不周山倒塌,又感受到母亲的气息,便一路寻了过来。母亲,我见凡界处处生机断绝,人族少有幸存,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您说您还封死了下界的通道,这又是为何?” 她看着一脸茫然的儿子,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这一切竟是如此巧合,整件事到底是如何一环扣一环,发展到如今这个境地的? 可她知道现在多说无益,天后与太子在太子大婚期间偷溜下界,还封了两界通道,杀了驼台神鳌,断了天兵下界的计划,等于是公然同天帝作对了。她怎么样都无所谓,但她不能就这样断送了儿子的前程。更何况,她的儿子早已接受了龙族传承,早已没有一丝人族的血脉了,如何能够同她一般困死在这凡界之中? 想到这儿,她拉起儿子便走,口中催促道:“典儿快随我来,我送你返回天界,你下界时间尚短,又行踪隐秘,只要现在赶回去,装作全不知情,必不会引起他人怀疑。若你父帝问起,你只管全部推到我的身上。” “母亲!”他停下脚步,反手拉住她,执拗的说:“您先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否则我绝不返回天界。” 她知道自己儿子的性子,只得无奈道:“好吧,时间紧急,我们边走边说。” 为了节省时间,她只得拣着重点说道:“你父帝,他先派黑龙下界杀戮,又欲再派天兵......善后,典儿,他要灭了人族的传承!” “怎么可能!父帝向来都是向着人族的呀!” “典儿,这一切都是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怎会有错。如今凡界的状况你也看到了,若非得了他的旨意,黑龙如何能够下得了天界,如何敢擅作主张屠杀人族?你若此刻赶回天界,说不定还能遇上被我的封印挡在通道之外的天兵。”她苦涩的说。 “这千年来,五族一向和睦共存,这样不好吗?父帝他为何要这么做?!”他终究不愿相信这一切,他若想要灭了人族,千年之前便是最好的时机,何必要等到如今。可他不知道,他的父帝最想得到的,从来不是人族的性命,而是灵珠啊。 “傻孩子!当初是人族害死了他的父亲和族人,是人族差点覆灭了四族!这样的仇恨,他哪能说忘就忘?更何况,人族当初显露出来的天赋和野心,早已吓破了四族众神的胆,成了他们心中挥之不去的噩梦,人族不除,他们如何能够安心?只怪我自己太傻,竟真的信了他的话,将人族全族的性命都交托到他的手中,才会给人族招来这场灭顶之灾。典儿,母亲无能,如今也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保住人族最后的传承,让凡界从此同天界彻底断绝。” 她只能对他说这么多了。她的典儿终究是要返回天界的,有些事情,他还是不知道的好。更何况,灵珠的线索已经被她化作了隔绝两界的封印,从此再无找回的可能,多说也是无益。 “母亲,典儿愿意留下来,陪母亲一同守护人族。”他年轻的面容满是坚毅。 “典儿,别说傻话了。”她终是寻到一丝慰藉,至少她的儿子是真心向着她,向着人族的。“若你还认我这个母亲,还认人族是你的母族,就速速返回天界去,千万保护好自己,尽力争取四族的支持,若有一日你终能得登帝位,说不定人族还有出头之日。” “可是母亲,典儿舍不得您!”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抓着她的手始终没办法松开。 我的典儿终究太过年轻,从未经历过大风大浪、生离死别啊。她心中不忍,犹豫再三,终于还是从指尖挤出三滴鲜血,一掐诀,化作三枚符咒。 “这三枚破界符中,都融入了我的血,每一枚破界符可使一人往返两界封印一回。你切记要妥善保管,万万不可让旁人知晓,若非生死关头,切莫轻易动用。”她严肃的同他交代着,看着他将三枚破界符收入体内,才微微松了口气,催促道:“好了,快走吧,否则真的来不及了。” 她亲自将他送入封印,眼看着他的身形消失在通道之中,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夺眶而出。 典儿,保重!陛下,我们从此,参商永离,死生不见! 第一章 创世神 我叫姬甯兰,是轩辕国国君姬流觞的独女,轩辕国公主,封号九歌。 我朝向来对帝子帝女教养甚严,譬如帝女,在生母身边养至垂髫之年,便需迁去长乐宫统一居住,届时会由皇后指派宫中德高望重的老嬷嬷,负责安排帝女们在长乐宫的饮食起居、课业书法、六艺规矩等,直至及笄后,方可迁回生母宫中小住待嫁。 可我自出生以来,却一直住在母后的凤仪宫中。别说是我,就连我父王,堂堂一国之君,也从未按着规矩住过正阳宫,每日除了处理政务,其他时候便如寻常百姓般,同我们母女一家三口挤在凤仪宫中住,十分温馨。 当然,我上面还有两位兄长,但他们可就没有我这般幸运了。父王总说,自古雄才多磨难,身为男儿,又出生在皇家,更当自幼多经磨砺,今后方能有所作为。所以两位兄长早早地便都按规矩迁出了凤仪宫,如今算起来,长兄在重华宫恰好已经住了十载了。 虽说深得父王宠爱,但帝女该学的四书六艺,我确是一样也没能躲掉。每日卯时便得去学宫,同公子贵女们一起进学,未时方回。 学宫中同时开着“内序”和“外序”,我的两位兄长都在内序,而我在外序。内序的学子们大多十五岁上下,每日总能见着他们规规矩矩地给师傅行礼,师傅们授课时,一屋子鸦雀无声,个个都屏气凝神的认真听着,十分的枯燥无趣。 相比起来,外序的氛围就要轻松热烈许多了。外序的学子,尽都是同我一般十岁的冒头的年纪,正是淘气的时候,一个比一个的坐不住。因为年龄小,本就讲不了什么高深的学问,再加上据我猜测,父王定是有意放水,派来的尽是些温和慈祥的师傅,少有罚站打板子什么的,故而除了每日必须坐足四个时辰之外,我的日子倒也还算过得。 当然,每日里四个时辰的课业在我看来也并非全无乐趣,譬如国师讲书,便是我最喜爱的。国师是位仙风道骨的白胡子老头儿,平日里除了给我们讲学,还主持着前朝的占卜、祭祀、星象、炼丹、风水等事宜,实在是位博学多才、道行高深的真人。 国师爱讲史书,且每讲必有出处,所有的出处归结起来只有一个,那就是我朝编修的正史。但在我这个野史爱好者看来,这里头就有颇多说不通的地方了。譬如《国语》中记载,昔少典氏娶于有蛟氏,生黄帝、炎帝。照这么说,那黄帝炎帝便是亲兄弟了。可民间野史言之凿凿,说炎帝的神农国传承了八世,最后传到一位叫做姜榆罔的皇帝手里,这才被黄帝打败,改朝换代,有了如今的轩辕国的。难不成这两位亲兄弟竟相差了好几百岁? 再说女娲抟土造人,这就更扯了,既然所有人都是女娲造的,那女娲又是从哪儿来的?还有天上那诸多神仙,难不成都是女娲造的? 当然,这些疑问并不能浇灭我听国师讲学的热情。 今日又轮到国师讲学了,现下他正讲到:“天地浑沌如鸡子,盘古生其中。万八千岁,天地开辟,阳清为天,阴浊为地……垂死化身,气成风云,声为雷霆,左眼为日,右眼为月……发为星辰。”说的是盘古开天辟地、身化万物的典故。 说起来,关于到底是谁开天辟地,创造了世间万物,我也是有疑问的,国师讲的这个版本,毫无疑问是出自我朝正史记载,自然算是正版。但我也看过不少的民间版本,与正版的说法迥异,姑且将之算作盗版。正版说的是盘古开天辟地,身化万物,且这位老神仙自始自终都是人的模样,但盗版,有的说盘古是人首龙身,有的说开天辟地的根本就是一条叫做九阴的烛龙。 如此南辕北辙,这叫我如何能忍?于是我的老毛病又犯了,决定再同国师辩一辩。 “国师,国师…”毕竟是在课堂上,我也不好过于放肆,只得压着嗓子喊,喊了半日,也未见国师朝我看上一眼。唉,这些年国师年纪大了,听力愈发的不好了,前几次我也是如此这般的音量叫他,多叫几回总能听见,如今这是彻底听不到了。这么想着,我便对国师生出些同情来,看来得同父王说说,日后早朝时,得将国师的位置往龙椅跟前挪一挪了。 不过那都是后话,眼下这一关还得过。好在我也一向是不拘泥于什么形象身份的,于是一拍桌子便站了起来,“国师,学生有个问题。”想着他耳朵不好使,我特地将音量又提高了不少。 国师飘逸的白胡子在空中顿了顿,不知是不是错觉,我竟从他那不食人间烟火的脸上读到一丝烦躁。只听他清了清嗓子,说道:“公主请讲。” 我再定睛看时,只见他仍是一脸的风轻云淡。奇怪,难道方才是我眼花了? “敢问国师,盘古究竟是人呢,还是龙呢,或者是人首龙身呢?”我收敛心神,规规矩矩地提问。 “我朝历纪中有言,盘古化身万物之时,四肢五体化作四极五岳,既有四肢,自然是人。”国师老神在在地回答。 “那为何民间又有烛龙身化万物一说?又有盘古人首龙身一说?”我追问。 “民间传说多是杜撰,不足为信。公主当以我朝历纪为准。”嗯,不愧是国师,他这个回答既一口堵死了我,又叫人捉不住错处,堪称典范。 但我向来是个认真做学问的人,断然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于是我继续追问:“会不会盘古其实是烛龙变的?”所谓大胆猜测,小心求证嘛,虽说本公主的学问才堪堪起步,但做学问的优良品质却是一定要坚持的。 但是很显然,国师并不这样认为。 “公主!”国师摆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痛心疾首地摇头:“这世间并无真龙,您贵为公主,怎可轻信民间的不实传言呐!” “哦哦,是的是的…”我忙不迭地点头表示赞同。国师这把年纪了,耳朵又不好使,我怕若真逆了他的心意,他再一着急上火,又生出什么其他毛病来,到时我又躲不过一顿责罚。再说国师言之凿凿,我自然是信的,我只是觉得既然世间并无真龙,那最初写书之人,也不知是出于什么目的,故意杜撰出一条有名有姓的龙,来混淆本公主的视听。 我准备给自己打个圆场,将此事就此揭过,于是笑眯眯的说:“嘿嘿,您说我朝这历纪写的,也忒有歧义,明明大家都是人,何必又自称什么神龙的后人。” 这话一出我便后悔了,质疑自家祖先,这可是大逆不道。但终究话已出口,再也收不回来,我慌忙心虚地四下张望了一圈,还好还好,大家都是孩子,并没有谁同我这话较真的,只是一个个的,表情看起来略显呆滞。我拍拍胸口,偷偷松了口气。 然而,就这么突兀的,我的耳边突然响起一声轻笑,吓得我连忙又四下张望了一圈。奇怪,大家都还呆滞着,并没有人在笑啊。 莫非是本公主思虑过度,幻听了? 第二章 拜师(上) 下学后,我如平日一般,把自己锁在屋里,七倒八歪地躺在榻上,胡乱翻着一本民间搜罗来的话本子。方才国师说,我等自称神龙的后人,并非是指血脉传承,而是一种图腾崇拜和信仰传承,让我再不要看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子。我如今深以为然,近来的确话本子看得多了些,变得有些疑神疑鬼的,“算了算了,不看了!”我烦躁的合上书页,顺手将书丢到一边。 “你想知道真相?......”突兀的,耳边又响起那个声音。 “是谁?谁在说话?”我被吓得一哆嗦,我很确信屋内并无第二人,可那声音却离我那么近,就仿佛是凑在我耳边说的,又像是直接在我脑海中响起的,感觉无比怪异。 这分明与我白日在学宫里听到的那一声轻笑如出一辙。 可是......开什么玩笑,这里可是皇宫,而且还是帝后居住的寝宫,怕不是天底下守卫最森严的地方了,就算是只鸟儿,想要悄无声息的飞进来也是不可能的,何况是一个大活人?而且说不定,还是从学宫一直跟我到凤仪宫的。真是见鬼了。 刚这么想着,话已冲口而出:“你是人是鬼?” “呵呵......”又是一声轻笑,这倒是让我更加确信了,白日里笑我的那个人就是他。 “小丫头,你若拜我为师,我便告诉你创世神的真相,如何?”那声音说道,与此同时,便见厅中凭空显露出一个人的身形来。 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偷瞄了一眼地面,还好还好,有影子,看来是人不是鬼。想到本公主长这么大,只要是人,还从未怕过谁,心下顿时安定不少。 胆子大了,视线便开始往那人的身上飘去。 看这人的穿着嘛,锦衣华服,面料做工看起来都颇为考究,倒不像是街头艺人江湖骗子。身材嘛,不胖不瘦,不高不矮,中规中矩。相貌嘛,看起来约莫而立之年,方脸厚唇,宽鼻粗眉,着实算不上好看,眼睛嘛,咦?目光倒是干净清澈,温润如玉,但是着实与这般的相貌身形有些格格不入,合该是一位翩翩少年呐。 这么漂亮的眼睛,可惜了。我心中默默叹口气,莫名生出一种类似于看到一颗好好的白菜被猪给拱了的惋惜之情。 “如何?” “什么如何?”我正神游着,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下意识地接了一句。就见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看在我眼中,那真是赤裸裸的嘲笑。 我这才幡然醒悟过来,天哪,我竟已直勾勾地打量了人家好一会儿了。什么情况啊!这,这简直太有损我高贵庄重的形象了。是了是了,必是被他凭空现身的这一手戏法给惊的。 说起来,国师也是会变些戏法的,但无非是喷火、变脸、隔空取物、胸口碎大石之流,这些把戏我在民间也曾见人表演过,可见技术含量并不高。但是,他这一手大变活人的戏法,我可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着实令人叹为观止呐。 当然,这并不能成为我直勾勾盯着人家看的理由。于是,我装作漫不经心地收回目光,清了清嗓子,高深莫测地开口问道:“你这戏法是如何变的?” “戏法?”他挑了挑眉,似乎对我的说法颇感惊讶。 不是戏法,难不成还是仙术?我在心里翻了无数个白眼,但面上却不动声色,从善如流的改口:“哦,不对,是仙术,仙术,嘿嘿。” 他没答话,看了我片刻,忽而朝我伸出一只手来。 我看了看眼前这只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莹白如玉,却又好似充满力量,甚是好看。可他朝我伸手,这是几个意思?要牵我的手吗?我心里如是想着,手却鬼使神差的慢慢伸了出去。 突兀地,只见他掌心之中浮起一颗浑圆的珠子,那珠子似虚似实,似动似静,闪烁着金灿灿的光芒,看起来煞是......值钱。 可怜我那只伸至一半的小手,尴尬的悬在空中,一时间进退两难。 原来是又想变戏法呐...... 无中生有吗?这个戏法国师也会。有刚才的大变活人珠玉在前,这个无中生有可就不那么入得了眼了。不过嘛,那颗珠子看起来着实是个值钱的好宝贝,若我能将这珠子作为寿礼送给父王,定比我原先画的那幅抽象的九鱼贺寿图要有面子多了,我在心里默默盘算着。 等等,这人莫不是有什么事情相求于我?莫不是想让我推荐他在父王寿宴上献艺,好谋个光明的前程吧?那这颗珠子,是见面礼吗? 我尽量让自己平心静气,端起平日里嬷嬷教的仪态,拖着嗓音试探问道:“这珠子是......?” “这是我自身灵力凝聚的金丹!”他弯下腰来就着我的身高,循循善诱地解说着他手中那颗宝贝珠子,在我看来,颇有几分拿着糖葫芦诱骗小孩子的坏叔叔的意味。“我之功法,乃是自上古天界流传下来的仙术,习此仙术,能助凡人将天地间的灵力纳入体内,压缩凝聚,结成金丹。如此一来,凡人便可借助金丹,轻易沟通并调用天地灵力,从而施展出各种强大无比的法术。”说着,他手中的金丹光芒大盛,一时间,屋内的桌子,凳子,柜子,床......但凡可以移动的东西,尽皆漂浮起来。 哇!这个戏法厉害了,比起大变活人,这个漂浮术场面更加震撼,十分的对我胃口,精彩,真是精彩!我毫不吝啬的鼓掌捧场。只是可惜了,这人的脑子似乎有点问题,净说的些什么金丹啊灵力啊仙术什么的,听着让人瘆得慌,否则,我即便真帮他在父王寿宴上引荐一把又有何妨呢。 “你,可想学?”他笑眯眯的弯下腰问我,手中金丹光芒收敛,消失不见,周遭的一切又回归原位,屋内顿时安静下来。 “你愿意教我?为何?”我问。我心中自是感兴趣,也是愿意学的,但这世上凡人千千万,就凭他这一手技艺,若想收徒,自会有大把的徒弟送上门去任他挑选,他为何偏要舍近求远,来这戒备森严的深宫之中教我? “小丫头,你以为这仙术是人人都能学会的?”他直起身来,翻手收了金丹,回答道:“凡人寿元有限,想要在如此有限的寿元内结成金丹,需得是天赋绝佳者,方有一丝可能。而你的天赋,即便是我,也是平生仅见,万中无一的。我不教你,又教谁呢?”他始终耐心的引诱着,我被他一夸,心里美滋滋的,不自觉的又多信了几分。 说起来,我出生那日,凤仪宫中升起一道五彩光柱,引来百鸟环绕,齐声鸣叫,九日方散,这在当时可是宫中人人得见,轰动一时呢,正因如此,父王才为我定下封号“九歌”。我还好奇,为何这些年来从未发现自己有何过人之处,原来竟是应在此处。 第三章 拜师(下) “果真如此?”我面上装作疑虑,其实内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哼哼,从前我问国师,他祭祀时喷火的那一手,是否源于民间艺人变的戏法,国师还大以为忤,连连摇头痛呼,说我出言无状,辱了国教的尊严云云。若我能学会这些高深的戏法,再找个机会冷不防的在父王和国师面前露上一手,嘿嘿嘿,日后国师怕是再不能如从前般风轻云淡的主持祭祀了。 这样想着,我真恨不得立即跪下磕头喊师傅。 “你若不信,自可一试。”他似乎并未察觉我雀跃的心情,仍旧一脸认真地说着,只见他又一翻手,掌中浮现出另一枚珠子。这珠子可比方才那金丹大多了,准确来说,应该是一个圆球,但是并无任何光芒,看起来极其普通。 “此物名为五行元珠,曾是天界法宝,专测凡人之灵根天赋。你可敢一试?”他似笑非笑的挑着眉头看着我,那神情、那语调,让我情不自禁的想要挺直了腰板反击回去。 “这有何不敢的,说吧,要怎么试?”我撸起袖子,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 “你只需将手放置在元珠之上即可,元珠感应到你的灵根天赋,便会亮起光圈,天赋越强,光圈的数量越多,以九为最。”说罢,他向我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对于他说的这番话,我也见惯不怪了,父王曾说,有能力的人往往比普通人更喜欢标新立异,以此凸现自己的不凡,也许这就是他的风格呢?无妨,我只需要听懂我要怎么做便好。我善解人意的想着。抬手便覆上了那圆球。 果然如他所说,少顷之后,只见那圆球上亮起了一圈圈清莹翠绿的光环,自底部向上蔓延,直至顶端,不多不少,刚好九圈。 “啊!九圈,你快看,真的有九圈呢!”我兴奋得又蹦又跳,手舞足蹈。虽说对着一个善于变戏法的人,许多事情眼见也并不一定为实,但此时此刻,我仍旧开心得云里雾里,似乎要飘起来一般。嗯,此人的确颇合我的心意呀。 我兀自兴奋着,却半晌没有得到响应。抬眼朝他看去,只见他正一脸迷惑的盯着那圆球看,口中喃喃自语:“奇怪,为何会是绿色?” 绿色?什么绿色?他是在说那圆球上的光圈吗? “绿色怎么了?”我好奇的问,难道天赋高低不只是同光圈数量有关,同颜色也有关系? “没什么,都说你是伴异象而生的,我原本还想着兴许会有不同的颜色出现。”他笑了笑,随即将自己的手放到了圆球上。也是少顷之后,那圆球上同样亮起了绿色的光圈,同样的不多不少,刚好九圈。“没想到同我并无区别。” 什么嘛,这圆球可是你自己的法宝,你连自己法宝的功能都没搞清楚,就敢拿出来卖弄吗!我心中愤愤不平,嘴上也不愿吃亏,反问道:“你这宝贝,该不会见谁都亮九个绿圈吧?” 他并未继续同我抬杠,而是再次问道:“小丫头,你可愿拜我为师?” 我未回答,而是认真的盯着他看了又看,他既不回避,也不催促,嘴角始终挂着一抹熟悉的笑意。是了,自他现身到现在,似乎除了见到我的九个光圈时疑惑了片刻,其他时候都是这样的笑容,温文尔雅,谦和有礼,仿佛一切尽在掌握。我忍不住心里想着,他的嘴角都不会抽筋的吗? “我若拜你为师,你会教我上古仙术吗?我也可以在体内凝聚出同你一般的金丹吗?”我问道。完了完了,我怕是已经被他带偏了,竟真的相信这世上有什么仙术。 “那是自然!”他毫不犹豫的答道。“除非你吃不了苦,中途放弃。” “成交!”我一拍桌子,豪爽的应下了,随即双膝跪地,诚心实意的磕了头奉了茶,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师傅”。 “师傅,你准备何时开始教我仙术呀?”既然拜了师,就要物尽其用。我一脸谄媚的凑上前去问道。 “你想何时开始学呢?”他语气温和,一如既往,并没有因为我拜了师,就真的端起一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架子训斥或说教。虽说学宫的师傅们,平日里对我倒也不算严厉,但能如他这般真心实意问我意见的,却是从未遇到过。我顿感熨帖,心中对他又多了两分亲近。 于是乎,我便又往前凑了凑,试探到:“师傅,要不您今日就先教弟子一个小法术,简单点儿的,最好是又神奇又能马上学会的那种,如何?” 我觉得自己这个要求也是够不知耻的了,没成想,他只略一思索,便一口答应下来。唉,我这师傅可真是好得没话说。 他今日教我的小法术,他称之为凝气决,倒是不复杂,只需默念他教给我的一段口诀,然后感受环绕在身边的灵气,用口诀与之沟通,然后试着引入体内,存于丹田即可。 “此法术全然依仗天赋,天赋越高,修习越快。”他说得倒是轻松随意。但我觉得他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莫不是在暗示我,若不能立时学会,便对不住我那九圈的天赋?我一边默念口诀,一边揣摩着他话里的意思。 “集中精力,屏气凝神。”他在一旁出声提点。 那边他话音未落,这边我已成功调动了一丝灵气,口诀牵引之下,灵气如同一只温顺的小绵羊一般,顺着经脉钻入丹田,随后便安安静静的停留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成了!我心中一喜,迎上他的目光,得意的炫耀道:“成了!师傅,我可没有屏气凝神哦,竟还是这么快就成功了,怎么样,比你当初还要快吧?” “我习得凝气决的时候,只有五岁。”他回答,一脸的高深莫测。 什么?五岁?我顿时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耷拉着脑袋一屁股坐到圆凳上。师傅也是九圈的天赋,五岁开始学习,如今30多了才结成金丹,我如今方才开始,待到结成金丹之时,岂不是40有余了?那时已是当奶奶的年纪,学来还有何用啊! 过了好一会儿,只听他慢悠悠的接着说道:“不过我当初,足足三日才学成。” 我惊讶的抬头朝他看去,刚好捕捉到他眼中还未散去的狡黠笑意。原来是故意逗我玩的!哼,这么大年纪的人了,竟还如此这般贪玩。 心中虽在抱怨,但我的心情又雀跃起来,缠着他问起这凝气决该如何施展。 “你试着将你丹田之中的灵气引至指尖。”他一边示范一边告诉我一些注意事项,他说得很认真,也颇有耐心,让人很容易接受。总的来说,这位师傅除了偶尔有一些与他的年纪不符的调皮之外,大部分时候还是非常称职而又亲切的。 于是乎,又过了一刻钟左右,我已经能够对体内的那一丝灵气收放自如了,如今这丝灵气外放,在我的指尖凝聚成一个小小的气旋,正随着我的手指上下漂浮,我时收时放,时上时下,玩得不亦乐乎。 “丫头,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他像朋友一般笑着同我道别。我同他认真的约定好日后的学习时间,随后便见他一闪身,凭空消失不见了。 就这样,我在父王指派的一众先生与课业之外,又发展出了自己的副业,便是跟随师傅修炼仙术。 第四章 婚约 时光飞逝,一晃就是三年。 为了方便修行,我在两年前便求了母后的旨意,从凤仪宫中搬了出来,到这月华宫自立起门户来。 这日一大清早,我便被外头院子里的吵闹声惊醒了,听那动静,似乎是昨天夜里下了场大雪,如今院子里一群丫头正玩雪玩得不亦乐乎。也怪我自己,自从来了这月华宫,便从未给她们立过什么规矩。好在我一向脾气甚好,用被子蒙了头继续我的美梦。 彩环费了许多的气力,才将我从温暖的被窝中拖出来,粗暴地将我梳洗完毕,塞进软轿往学宫赶去。紧赶慢赶之下,还是迟到了。 我这厢刚对着先生赔完笑脸,赖掉了迟到的罚站,一坐到位子上,便看见青筱对着我笑得贼眉鼠眼。 青筱复姓东方,是当朝镇国大将军东方浩的幺女,与我同在学宫进学。她说话做事向来与朝中那些个名门贵女们格格不入,是个心思简单,性格豪爽的女子,因着她是学宫中唯一一个敢追着打我屁股的人,一来二去,便成了我的闺中密友。 况且她的兄长东方青筠,还是我的未婚夫。 听说我同她兄长这门亲事,是我刚出生的那年,父王主动同镇国大将军定下的,这么多年来,每每提及此事,父王总是一副洋洋自得的模样,吹嘘自己当年如何的慧眼识英才,如何的当机立断定下这个女婿,若是错过了这桩姻缘,这世上还有哪个男子堪当良配,云云。 我觉得普天之下,能在女儿还未出嫁前,便把女婿吹上天的,我的父王绝对是做到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因为这个,我没有少在青筱面前抱怨过。 不过青筱对此一向不以为然。我觉得在她心里,恐怕没有谁能配得上她那天神下凡一般的哥哥。像我这样仗着父王的君威才幸运的“高攀”上的,用她的话说来,我们全家本就该偷着乐的。 好容易熬到午时用餐的时间,我一把扯过青筱,凶神恶煞的问:“傻妞,你一上午对着我傻笑个啥?笑得我心里好不发慌!” 青筱将脑袋凑近我,神秘兮兮的跟我说,她兄长要回来了。说完便直勾勾的盯着我的眼睛瞧。 我被她瞧得莫名其妙。 俗话说,女大十八变,古人诚不欺我。就连青筱这般从小在军营里混大的女中豪杰,如今都变得神经兮兮的,让人捉摸不透了,近日里为了她兄长的事,她可没少同我置气。 想当年初入学宫之时,她仗着自幼习武,有几把子蛮力气,大呼小叫的追着我满园子的跑,后来亏得她兄长及时出现,拎小鸡儿似的将她拎出了学宫。那时候她气她兄长胳膊肘往外拐,向着我这个外人,还撒泼哭闹了好几日呢。我至今还记得当时她那满脸鼻涕的丑模样。看看,那时候多好。哪像如今,也学会攥着拳头让我猜她的心思了。 瞧瞧她那小家子气的模样!我心下不耐烦,一巴掌推开她杵在我眼前的大脸,没好气的说:“回来就回来呗,我前日就听母后说了。” “你知道了?”她又死皮赖脸的凑将上来,开始一个劲儿地问我准备如何替他兄长接风,可提前备下了什么礼物,回程那日是否要同她一道去城门口迎接云云。然后又将她准备的接风计划一样一样的说与我听,问我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同她一道。 我耐着性子点头称是,脑子里开始一个劲儿地努力回忆,她到底是从何时变成这副唠唠叨叨的模样的。听母后说,女孩子来了月事,便意味着真正长大成人了,许多想法就同孩提的时候不一样了。嗯,八成就是那个时候开始的。 “姬甯兰!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她突然狠狠地拍了我一巴掌,在我耳边吼道。 开什么玩笑!她可是习武之人,那手劲儿大得能够轻易撂倒一头牛,岂是我一个柔弱的小女子能够承受的。我捂着被她拍得生疼生疼的手臂,一时间火冒三丈,再顾不得照顾她近段时间的小情绪,不假思索的对着她吼了回去:“东方青筱,你当你兄长是天神下凡,难不成天下所有人都得同你一般?” 话一出口,我就预感到要糟! 果不其然,就见她像只被踩了尾巴的母猫一般,彻底炸了毛。 “姬甯兰!兄长可是领了圣旨,在为你家办差。”她咬牙切齿的说着,“他孤身一人,离家千里,成日里那么忙碌,还时时刻刻惦记着你,但凡有家书回来,第一句话都是问你的!可你呢!却对他如此的漠不关心!” 我听了她的话,心中更加疑惑,忍不住关切的开口问道:“你兄长不是同大将军一道去的吗?还领了数万兵马呢,怎成了孤身一人?可是出了什么意外?” 她没回答,换上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我,就见她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摇头,一会儿忿忿不平,一会儿欲言又止,那表情端的是变化莫测,精彩绝伦。我竟不知她还有这般堪比花旦的演技。 半晌过后,她似乎消了气,又像是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定,只见她一脸难得的严肃模样,认认真真地盯着我问道:“甯兰,你心中到底有没有我兄长?” 我被她问得一愣。原来这段时间一来,她一直在意的就是这个? 说实话,这个问题,我压根儿从未想过。不是不愿想,而是觉得没必要,反正终究是要嫁给他的,我只安安心心过好我的日子便可。但今日对着她那又认真又渴望的眼神,我突然发现,原来我随意对待的事情,却似乎是她心中十分重要的。 至于说我对青筠哥哥的感情...... 从小我就知道他是我未来的夫君,他一向对我很好,我也一直都一心一意的等着嫁给他,从未做过他想。每次见到他,我心中都十分欢喜,对于同他成婚这件事,我也是十分愿意的。若说我心里没有他,那还能有谁呢? 想通了这些关节,我便斩钉截铁的回答道:“我心中自然是认定了他的。” 青筱看上去对我的答案还算满意,在盯着我的眼睛看了半晌之后,终于笑嘻嘻的放过我了,只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口吻,又同我絮絮叨叨了半天,什么对待感情要上心,要让对方感觉到自己的心意,要时常的准备一些惊喜云云,还老神在在的感慨我何时才能长点儿心。我心下更是好奇,这丫头是从哪儿听来的这些有的没的?莫不是偷看了民间那些你情我爱的话本子?那可不是身为名门贵女该看的东西。看来还得找个时间同她好好谈谈。 第五章 腰配 下午上课前,她终于恋恋不舍的结束了这次谈话。最终的结论是,我需要赶在她兄长回来之前,用彩绳编个花结出来,然后当做腰配送给他。 对于我这么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懒散公主来说,编腰配这么高难度的技术活可着实让我为难。 好在我还有彩环这个敬业的好丫头,她听说我要编腰配,立马上窜下跳的替我张罗起来,不一会儿,我面前的圆桌上就摆满了各色彩绳。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变戏法一般的编着各式各样的腰配,心中佩服得五体投地。暗忖着师傅当年怕是收错了徒弟,怎么放着眼前这么灵巧的一个好苗子不收,偏偏相中我这么个笨手笨脚的。 几番纠结之后,我最终放弃了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选择了一个最简单的样式。一根长长的绳子,对折成两股,再取另一根绳子,在中间编出一个圆球,底下挂上一个穗子,便成了。 “公主,这个样式也不错啊,简单大方,特别符合少将军的身份。”彩环见我迟迟不肯动手,便善解人意的出声安慰道。 可惜她的善解人意用错了地方。我哪里是在嫌样式简单,我分明是无从下手。可是让我直接承认不会,那也是办不到的。 “要不这样!”我略一思索,便计上心头,“你同我一道做,我们一人做一个,比比看谁做得好。”我厚着一张老脸欺骗小姑娘。 彩环是个老实的,听我这样说,便又取了两根绳子,仔仔细细的编起来,为了赢过我,这一回她倒是做得又慢又认真,一边做还一边喃喃自语的回忆着一些诀窍。这倒是大大的合了我心意,我赶紧在一旁有样学样跟着做,别说,还真被我做成了一个。 只不过...... “看着有点丑。”我疑惑的说,“跟你编的那个不太一样呢。” “我觉得公主编的这个更好呢,随性洒脱,更称少将军的气质。”彩环认真的比较了一下,最后下了结论。 眨眼便到了青筠哥哥回程那日。 青筱一早就去城门口候着了,我出不得宫,只好留在宫中等着。 下午的时候,彩环兴高采烈的跑来回我,说青筠哥哥进宫来向父王复命了。我原以为很快便能见到,没想到等来等去,天都擦黑了,还没见到个人影子。我心下疑惑,到底是什么要紧的差事,不过是复个命,竟会耽搁这么久? 于是我便又遣了彩环去前殿打听消息。 遣走了彩环,我蹑手蹑脚的进了里屋,从盒子里拿出两个腰配来,正是前几日我哄着彩环同我一道编的。我坐在圆凳上,心中纠结着到底要送哪个给青筠哥哥。 其实我的真实想法是,先把彩环编的那个据为己有,然后再送出去,只要不被彩环当场捉住,待到生米煮成熟饭之后,我便再无顾虑了。 我心下正琢磨着待会儿送礼时该如何将彩环支开,便听外面院子里来人了,迎出去一看,竟是师傅。 “师傅,您怎么这时候来了?”虽说意外,我还是欢欢喜喜的将他迎进了屋。 他并未回答我的问题,只顾快步往屋里走,面上神色不佳。我跟随师傅修行这些年来,还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难不成是我犯了什么过错,师傅前来兴师问罪了?我惴惴不安的想着。 刚一落座,便听他开口问:“你在等人?” 没错,我是在等人,且已经等了半日了,等得十分的烦躁。可师傅又是如何得知的?难不成师傅还懂得读心术? “嗯,青筠哥哥今日回来,我在等他。”我在他身旁站定,恭恭敬敬的回答道。 “他是你何人?”他又问,始终没有看我。 嘿,这可真是奇了,我以前竟从未发现师傅如此八卦。可八卦就该有个八卦的样子,这般严肃做甚! 我正欲找个借口搪塞过去,但转念一想,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啊,难得师傅问起,我怎么着也不该隐瞒,再说我又不是私定终身,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于是便倒了杯茶递到他面前,大大方方的回答道:“师傅,青筠哥哥是我的未婚夫。” 他的端着茶杯的手僵了僵,似乎十分意外。也是,以我如今的年纪,议婚还为时尚早,于是我又开口补充道:“是我刚出生时便定下的婚约。” 这回他只嗯了一声,没再说话,而是将茶送到嘴边慢慢喝起来。 这......这好歹也是我的闺房啊,他如今一声不吭的坐在这儿,既不说话也不走,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我觉得眼下的气氛,突然变得又压抑又尴尬。 抬眼暼了眼窗外,见外面天色已经黑尽了,算着时间彩环也该回来了,可他仍旧没有要走的意思,我只能试探问道:“师傅,您今日来,是有什么事吗?” 他还是没有回答,却是放下了手中的茶杯,顺势拿起桌上的两个腰配,放到眼前仔细的端详起来。 “你做的?准备送给他?”他问。 我心中更觉奇怪,我可是从未见师傅佩戴过什么饰品的,今日怎会对这些小女孩的玩意儿感起兴趣来? 但直觉告诉我,他如今心情不好,惹不得的,于是我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嗯,是我做的,准备挑一个送给他,为他接风。”好吧,我承认没有完全说实话。 “那另一个便送给我,可好?”他终于抬头看了我一眼,问道。虽说是在问我意见,但他显然并未给我机会回答,直接将彩环做的那个又放回了桌上,拿着我做的那个,说道:“就这个吧。” 我暗暗松了口气,还好他挑中的是我做的那个。那个在我看来本就是个残次品,反正也是要扔掉的,既然如今得了师傅的赏识,也算它的造化。只是......难道我做的真有那么好?为何一个二个的都看上它了? 好在得了这个腰配之后,他的脸色总算缓和了,笑眯眯的让我坐到他身边,仔细的询问了我近来修炼的情况,还温和的鼓励了我一番,这才笑着说道:“丫头!时候不早了,我先走了。”说着,又伸手揉了揉我的头。 “师傅!”我嘟着嘴抗议,“说好了再不揉我脑袋的!” 他头也不回,一眨眼便消失不见了,只听得他的笑声远远的传来,似乎十分开怀。 第六章 害羞了 师傅前脚刚走,后脚便听到彩环那厮咋咋呼呼的叫喊声。我无奈扶额,实在不明白我堂堂一国公主,怎地总是带出如此这般没有规矩的丫鬟。 “公主,公主!”她提着裙摆慌慌张张的冲进屋来,差点同我撞个满怀。 我连忙伸手扶住她,见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着实辛苦,我也不忍再苛责,就见她一边拍着胸口顺气,一边满脸通红的憋出两个字:“来了!” 话音刚落,外头便有小丫鬟进来通传,说少将军求见。我慌忙将手里的彩环扔到一旁,抓起桌上的腰配,快步迎了出去。 进得前厅,便看到青筠哥哥也正迈步进来。一年未见,他似乎又长高了不少,模样也愈发的俊俏了。 他们兄妹俩说来也是奇怪,明明是一母同胞,妹妹生得浓眉大眼,轮廓分明,性子也豪爽,成日里只喜欢舞刀弄枪,哥哥反而眉清目秀,温文尔雅,性子也细腻温和,若是换作不了解他的人,定会将他误认成一介文弱书生。也不知是不是投胎的时候投反了,我心里暗自想着。 可我很快便意识到,现在不是操心人家家务事的时候,眼下我最应该操心的是我自己。因为我在同他对视的一刹那,居然害羞了! 我被自己突如其来的状况搞得措手不及。 以往他未曾出去办差之前,我们常在一处玩,那时候我同青筱上树掏鸟蛋,下河捞鱼虾,玩得不亦乐乎。我那两位兄长觉得我们有辱斯文,从来不屑一顾,一直都是他跟在我们身边,替我们遮掩善后。按说大家都这么熟了,何至于才一年不见,就变成这样了? 都说女子善变,看来果然不假,我正暗自气恼着,就听得他问:“怎么了?一年不见,兰儿不认识我了?”声音依旧那么温和好听。 人家都开口问了,我总不能装作没听见。只得又强装镇定的抬起头,嘴角扯出一抹笑容,同他招呼道:“呵呵,青筠哥哥,你回来啦!” 不知道是不是我假笑的模样太傻,他忽然便展颜笑了。 我看着他温柔的笑容,深邃的目光,如谪仙般飘逸出尘的气质,还有那张俊美到人神共愤的脸,一时竟看得呆了。只觉得仿佛有一团光晕从他身上缓缓扩散开来,渐渐将我包裹其中,说不出的温暖熨帖。 待得我回神的时候,发现我俩仍一动不动的面对面站着,看到他唇角微微扬起的弧度,我更觉尴尬,慌忙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开。 这让我心中更加懊恼,悔不该听信了青筱的胡言乱语,害得自己在青筠哥哥面前这般丢人现眼。我如今心中只做一个念想,那就是一人做事一人当,即便明日他去父王面前退了同我的这门亲事,我也绝无二话。 不过好在他似乎并没有介意,反而拉着我在圆凳上坐了下来。 也是,从小到大,我还有什么丑态没被他瞧见过,也不差这一回半回的了。我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自我安慰着,心中这才渐渐平静下来,脸也不再那么烧得慌了。 第七章 送礼 我俩在圆桌前坐定后,只见他从怀中一通摸索,竟摸出一只玉镯来。 送我的?呵呵,这可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倒不是说他以前从未送过我什么,而是他从前送我的东西,譬如削铁如泥的飞刀,譬如做工精致的袖箭,譬如巧夺天工的九连环,都是循着我的心意,从各地搜罗来的新奇之物。如今他这礼突然变了个风格,倒叫我手足无措了。 片刻之后,他许是见我还没动静,干脆拉过我的手,替我套在了腕子上。 “好看吗?”他将我那只带了镯子的手递到我的眼前,轻声问道。我一扭头,正好迎上他满是笑意的眸子,心中又不自觉的微微荡漾了一下。 为了避免尴尬,我连忙将视线移到镯子上。 只见那镯子通体青翠欲滴,水润透亮,最为奇特的是,那翠绿之间竟点缀了一丝莹亮的翡色,让整个镯子更多了几分灵动之气。 “好看啊,真好看!”我诚恳的回答道。 许是见我竟破天荒的称赞起首饰来,他也来了兴致,便同我细细的说了这玉镯的材质产地、打磨和保养之法,末了他说:“当地的男子娶妻,都会千方百计的寻得一块上好的原石,取其中最好的那一段打磨成玉镯,送给女子作为聘礼。翡翠二色代表男女双方,手镯音同‘守着’,以此为聘,寓意二人相守一生,白首不离。” 他这竟是,在同我表白吗?! 从前虽说他一向同我相熟,也一向知道与我的婚约,但他为人向来含蓄清冷,看似温和谦逊,其实骨子里比谁都要高贵冷漠,让人觉得难以亲近。虽说对我比对旁的人多了几分温柔包容,但也仅此而已,如此直白的向我表露心迹,今日还真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习惯了同他之间若有若无的距离感,如今他突然说出这么接地气的情话来,我反倒有点拿不准他对我的心意了。难不成是同我分别的这一年里,他突然转了性子? 但这种事情,我作为当事人,总不好直接问他,只能姑且记下,准备回头找青筱去替我打探打探。 收了人家这么贵重的礼物,我正好将彩环编的那个腰配当做回礼,以我亲手所做的名义送给了他。 “我竟没想到,兰儿的手如此的巧。”他拿着那腰配爱不释手,笑得十分开怀,还直接将它挂在了腰间。 我又忍不住老脸一红,也不知是羞的还是臊的。 为了让他不再纠缠于腰配的话题上,我清了清嗓子,开始转移话题,问起了此次去西南的差事。 我原想着,既然人都回来了,想必那边的差事已经办妥,因而也只是随口一问,没成想,事情远非如此简单。听他说起那边的形势,竟是十分的棘手,我方数万精兵聚集在边塞,一年下来,始终只能被动防御,连对方的老巢在哪儿都没摸清楚。 如今许是年关将近的原因,边境上形势略有缓和,加之他之前去军中本也只是为了历练,并无什么要职在身,这才能领了个回宫复命兼督促粮草的任务,顺便留在京里过个年。 第八章 邪教 “那你可是还得再去?”我忧心忡忡的问。 “嗯,年后就得启程。”他说。许是怕我担心,他立马又补充道:“兰儿放心,待你及笈时,我一定回来。” 待我及笈?那还得一年呢。那边的形势竟严峻至此吗? “对方到底是个什么来头?”我凑近他,压低音量问道。 这个问题我也曾问过父王,父王却总是语焉不详,似乎十分避讳的样子。轩辕国入主中原数百年,国势强盛,历代帝王励精图治,从无懈怠,百姓也大多安居乐业,虽说从前边境上也有过几次战事,但大多只是些小打小闹,且往往都是全胜而归的,似如此这般的被动挨打,还从未听说过。 “是邪教。”他倒并无隐瞒我的意思,也同我一般,压低音量说道。 “邪教?!”这着实大大的出乎我的意料。若说是一个国家,我觉得尚有一丝可能,但一个教派而已,如何能同一个泱泱大国相抗衡? 我本欲细问,无奈时间太晚了。宫中每夜子时便会下钥,他须得赶在下钥之前出宫,再说此事涉及军中机密,他也无法说得更多。我只从他口中得知,那邪教名为“离火教”,是一个不知道传承了多少年的古老教派,过去一直盘踞在西南近海的地域,数百年来一向同朝廷相安无事,如今也不知道为了什么,竟突然挑起战火。 离火教?西南?若我没有记错,师傅的师门也在西南,说不定他听说过这个教派呢?心下打定主意,待下回见到师傅时,定要问问他。 可惜有些事情,终究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的。 譬如师傅他老人家,以往我修行不勤、偷懒耍滑的时候,他每隔十日必会现身,从未落下一次。如今好容易盼着他来,好问问离火教的事情,他却一声不吭的消失了。我掐指一算,自从上次他莫名其妙的出现,拿走了我编的那枚腰配之后,已经消失了一月有余。 果然,年关一过,青筠哥哥便再次启程去西南了,师傅仍旧没有音讯。我因为心中忧虑着离火教的事情,愈发的对师傅翘首期盼起来。 初春的天气仍旧寒冷,冬夜漫长,我心疼彩环那双生了冻疮的小手,便早早的将她撵回了屋子。 师傅久不现身,我连每日的修炼都提不起兴致了,彩环不知从哪儿找出了我过去收集的那些话本子,我便随手抄起一本,坐在窗边有一搭没一搭的翻阅着。 忽然感觉到院子里一股熟悉的灵力波动,我心中顿时大喜,将书一扔,撒腿就往院子里跑去。 “师傅!”我一边呼唤着,一边朝他扑去,“您总算来了!” 他既不动弹也不说话,直愣愣的看着我。 怎么了这是?我心中十分不解,总觉得他最近太过反常,先是打听我的婚约,然后又莫名其妙的拿了我编的腰配,还破天荒的玩起了失踪,如今好不容易出现了,却又一言不发的盯着我瞧。 夜色下,也看不清他的表情,片刻之后,只听得他忽然十分严厉的说道:“怎么穿这么点就跑出来?你如今都快到了嫁人的年纪了,怎么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说完,不由分说的将我拽进了屋。 第九章 师傅的心事 这...... 行为反常、暴躁易怒、不修边幅,看看,一脸的风尘仆仆,连发冠都未戴好。按青筱的说法,这分明就是男子失恋的表现嘛! 只是这么多年,从未听师傅提及他家中之事,也不知他是否成家,有无子女?平日不关心,临阵抱佛脚。唉,我这个徒弟也真是当得够失职的。 这样想着,我心中更觉愧疚,连忙上前挽起他的胳膊,陪着笑脸关切问道:“嘿嘿,师傅,您这些日子去哪儿了?可是家中有事?不如说出来,让弟子替您分忧呀!” 他没回答,而是没头没尾的问了句:“你可是在等我?”问完之后,似乎突然想起什么,也不待我回答,又接着说道:“过年回了趟家,一切安好。” 看看,又加上一条,精神恍惚,他这可不就是失恋了么! 我顿时对青筱佩服得五体投地。从前只道她耍得一手好枪法,如今方才发现,她对男女情爱之事竟也研究得颇为透彻。 他说家中一切安好,想来定是碍着自己做师傅的面子罢了。于是我善解人意的开解道:“师傅,若是您在感情上遇到什么问题,不妨同我说说?即便弟子不能帮您分忧,但有个倾吐的对象也是好的。需知情爱一事,最忌一个人闷着,会闷出毛病来的。” 见他仍是不说,我想了想,又劝道:“师傅,我又不认识师母,也不认识您其他的家人朋友,您同我说了,也不用担心我会说与相关的人知道啊!” 这句话似乎有点效果,至少他终于回应我的话了。 只见他转过头望着我,疑惑的问:“谁同你说你有师母的?” 没有师母?难不成师傅这把年纪了,还是光棍一个吗?若真是如此,那他为了情爱一事如此忧心,的确十分的可以理解了。只怕是独自过了三十多年,如今好容易遇上个心上人,却惨遭对方的拒绝。可怜师傅如此深不可测的一个人,面对男女情爱却也变得进退失据,束手无策。 好在他还有我这个贴心的徒儿啊。我庆幸的想。 于是在我的刨根问底和他的欲拒还迎之下,我终于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了解清楚了。原来他遇到的是一段复杂的三角恋情。 师傅他自幼拜入师门,随他师尊修行。他的师尊对他先有救命之恩,后有传道授业之谊,原本是他十分尊重的一位长辈。怎料师尊只得一个独女,那女子偏偏看上了他,一门心思要嫁给他。若是他能遂了师尊的心愿,娶了他的女儿,倒也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无奈他心中另有所爱,对师尊的女儿也只当作亲妹妹一般,于是便拒绝了。就为了这个,他师尊竟一反常态,用整个师门向他施压,逼他就范。他此次是被逼无奈,偷跑出来的。 那就是逃婚了?呵呵,看不出来啊,师傅他平日里如此风轻云淡的一个人,没想到做起事来竟如此果决。 “那您此次逃婚出来,可是为了去寻您的心上人?”我如今正托着下巴,眼巴巴的等着他的下文,若我此时照照镜子,说不定能看见自己眼中熊熊燃烧着的八卦之火。 第十章 邪教真相 “我无法去寻她。若是被师门中人知道我心悦她,她绝无活着的可能。”他长长的叹了口气,神色看着十分痛苦,但语气却很坚决:“我只愿能默默的守护好她,就这样看着她嫁人生子,平安喜乐的过完这一生。” 这个情节......有点耳熟,似乎听青筱讲话本子的时候讲过类似的。可我作为听众,心情却大相径庭。 听青筱说话本子的时候,我还嗤之以鼻,觉得既然不能同喜欢的人在一处,那这辈子过着还有什么意思,如若换做是我,要么不爱,要么便会坚持到底。可如今听他说来,却莫名的觉得十分伤感。 也许是因为,是师傅他亲身经历的缘故吧,我总觉得今日的他看起来神情落寞,全无平日的淡然洒脱,显得十分的凄凉。 “师傅!”我打起精神安慰道:“既然注定无法在一处,那就干脆别想了。天涯何处无芳草呀,师傅您如此风流倜傥,法力高强,何愁讨不到媳妇呢!” 他听了我的话,又直愣愣的瞧了我好一会儿,这才露了个笑脸。还好还好,看样子总算是想通了。我心里长长的松了口气,这才想起,还有正事没问。 于是我扯过他的衣袖,急切问道:“对了,师傅!您可曾听说过一个叫做‘离火教’的邪教?” 这回他的反应倒是十分的快:“你从何处听来的?” “青筠哥哥说的。”我老老实实的回答,然后便将我所知道的离火教与我朝开战的情况,以及这些日子以来道听途说的一些小道消息,一股脑全部抖了出来:“听说他们喜欢吃人,并且专吃少女和婴儿!” 我这厢说得心惊胆战,他却听得笑意渐浓,最后竟然笑出声来。 “你真信?”他问。 我原本是半信半疑的,可如今听他的语气,这个传言八成是假的了。但是...... “即便他们不吃人,也总会要做一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吧?要不怎么是邪教呢?”我弱弱的反驳,明显底气不足。 “正如你所说,必是做下伤天害理的事,才被称为邪教。可是据我所知,离火教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不过是传承古老些,行事神秘些罢了。”他十分笃定的回答道。 “若是正统教派,为何要同朝廷对抗?”我不死心的追问。 “左不过一些利益之争罢了,哪里就能说得上谁正谁邪?”他仍旧态度坚决。 “师傅,您似乎对离火教十分了解呢?”我换了个方向继续追问。 “同在西南,自然了解得比旁人多些。” ...... 好吧,看来师傅他老人家即便失恋了,我也是很难辩得过他的。不过其实离火教到底是正是邪,是人是鬼,我并不在意,我不过是在意青筠哥哥的安危罢了。 “师傅,那您说离火教同我朝比起来,谁更厉害?”我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然后满脸期待的盯着他。 “怎么了?”他笑着反问我,“担心你父王打败仗?” “嗯,青筠哥哥也在军中。”我并未隐瞒。 然后就见他好不容易缓和的脸色,突然变得更臭了。方才还只是失魂落魄些,如今却似乎......生气了? 第十一章 师傅的决定 我也不知究竟是哪句话惹了他,莫不是他见我如此关心青筠哥哥,又伤感起自己那段无疾而终的感情来? “师傅?”我小心翼翼的试着唤了一句。 他一动不动的盯着面前喝了一半的茶,半晌之后,突然没头没尾的问了句:“他对你可好?” 我愣了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是在问我,连忙道:“嗯,我同他自幼相识,他一向十分的护我。” “你心中可是认定了他?”他又问,仍旧盯着茶。 这是怎么了?一个个的都来问我这个问题。青筱问,母后也问,如今竟连师傅他老人家也如此问。我就如此地叫人不放心吗? 好在关于这个问题,我心中早有答案,于是不假思索的说道:“我自然是认定他的。”说完却忍不住笑了,觉得眼下的情景像极了平日里在学堂上回答先生提问的模样。 只见他握着茶杯的手微微顿了顿,旋即又沉默起来,良久之后,他才终于深深的叹了口气,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转过头对我说道:“既是如此,我便去一趟西南罢。此次战事,输赢不论,但我总会设法保住他的性命。” 我万万没想到他竟会做如此打算,顿时又感动又愧疚,稀里哗啦的哭起来。想他老人家三十多年来无家无室,无妻无子,独独收了我这么一个弟子,如今刚刚失恋,正是最痛苦难熬的时候,我非但帮不上忙,倒还要劳烦他老人家为了我的事天南地北的奔走折腾,实在是大大的不孝。 可我又的的确确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师傅是我平生见过的法力最最高深的人,如若有他出手相助,想来不论战事如何的惨烈,青筠哥哥终究该是性命无碍的。这样想着,我也只能厚着脸皮应了下来。 “师傅,您对弟子的恩情,弟子实在是无以为报,从今往后,弟子必定同孝敬父王一般的孝敬您!”我信誓旦旦的说道。 只可惜他似乎对此并不十分在意,只嘴角微微的扯了扯,露出一抹十分勉强的笑容。 “傻丫头,我走了!”他一如既往的揉了揉我的头,笑着同我道别。可我怎么看他那笑容同平时不太一样?似乎有那么一丝苦涩? 原本青筠哥哥去了西南,青筱担心兄长,又日日哭丧着脸,我的日子已是过得十分沉闷,如今连师傅也走了。青筠哥哥那边,还时不时有家书回来,告知一切安好,好叫我们安心。师傅走后却如同石沉大海,再无一丝音讯。 前月里听说父王又下令往边境上增派了十万精兵,虽说对外一直封锁着消息,母后也下了严令,禁止后宫众人私下议论,但仍旧不时的听到些窃窃私语,尽都是些令人丧气的,阖宫上下,气氛一日比一日的压抑。 似这般百无聊赖的数着手指头过日子,自打我记事起,还是头一遭,如今方才深刻的体会到什么叫做度日如年。 好不容易从母后那儿听到个好消息,说今年各地风调雨顺,眼看着便是丰收的好年景,父王同她商议,打算在腊八那日好好办一场腊祭,既为庆祝丰收,也是想好好热闹热闹,一扫连月来因为西南战事不利带来的阴霾。 第十二章 腊祭 旨意一下,宫中上上下下便都忙碌起来,总算是又见着几份鲜活气儿来。 往日宫中举办大小宴会,我嫌繁琐,向来是有多远躲多远,从未跟着操持过的。如今我又忧心战事,更是无心掺和。谁成想母后这回却硬是给我安了一个协办的名头。我自然是张牙舞爪的抗议了一番,可惜母后却始终不为所动,只苦头婆心的劝道:“眼看便要及笈了,连个宴会都操持不来,日后如何打理偌大的将军府啊!” 一句话,我只能红着脸偃旗息鼓。 好在我只是个协办的。有母后身边得力的老嬷嬷主办,又有彩环在一旁帮衬着,什么围猎、祭神、祭祖、腊八宴,总算是一一定下了章程。 有了事情忙,日子倒是好过一些。转眼便到了腊八。 这日一大清早,刚从被窝里爬起来,我的右眼皮就开始跳个不停,任凭热敷冰敷都无法止住,扰的我心神不宁,十分烦躁。“该不会腊祭要办砸吧?”我担忧的问。 彩环向来是个稳重的,一边用指腹替我轻轻揉着跳个不停的眼皮,一边安慰道:“公主不必忧心,天塌了也有主办的嬷嬷顶着,怪罪不到您头上的。” 我想了想,深觉有理,便放下心中的不安,招呼着她一同往大殿去了。 没想到一整日的腊祭都进行得十分顺利,围猎上长兄猎得一头颇为强壮的野猪,得了父王的重赏,祭神时国师又耍了一把喷火的绝技,在众人面前大大的露了一回脸。就这样热热闹闹的折腾了一日,总算盼到晚上的腊八宴。 白日里参加腊祭的文武百官们都各自回府了,如今腊八宴上的,大多是自家人,气氛自是轻松随意了许多。 彩环正站在一旁,熟练的替我布菜,我趁她不备,偷偷塞给她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赏你的,回头熬了腊八粥,同院子里的小丫鬟们分着吃。” “我当是一包金银呢!”彩环接了荷包,笑呵呵的掂了掂,低声打趣道,“这点粮食熬成粥,怕不够丫鬟们塞牙缝的。” “瞧不上便还我,”我故作生气的撅着嘴说,“亏我还在粮食里头掺了金豆子呢!”说着便作势要抢。 彩环眼疾手快地将荷包藏到身后,我扑了个空,便瞅准她腰间挠去,一时间玩得不亦乐乎。 就在这时...... “报!”小太监拖着调子的尖锐嗓音,伴着急促的脚步声自殿外传来。“西南边境加急战报!” 我心中一紧,感受到四周渐渐凝固的气氛和呼吸可闻的诡异安静,一股不详的预感自心底升起,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的右眼皮,又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 父王并没有让小太监当众念出来,而是接过战报,匆匆暼了一眼便合上了。 “只是日常奏报。你们继续宴饮,朕去去就回。”他笑着说,随后便起驾先行离开了。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当如何。好在母后及时打了个圆场,又传了歌舞,殿内才又热闹起来。 只除了我...... 方才,我竟从父王离去的脚步中,看到了一丝慌乱? 第十三章 及笈礼 奇怪的是,接下来的好几日,关于西南的战况,却始终没有一丝新的消息传出,宫中仍旧一副风平浪静的样子。 “战事到底如何了?”我好容易逮住青筱,一躲进屋里便匆匆询问。 “我哪知道,我已经月余未曾收到兄长的家书了。”她疑惑的盯着我:“怎么了?干嘛突然这么问?” 好吧,看来她知道的恐怕比我还少。都说大战之时,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难不成真是我想多了? 腊八一过,及笄便在眼前了。 及笄之后,我同青筠哥哥便要择日完婚,这在宫中已是人尽皆知的秘密,毕竟似青筠哥哥这般仪表堂堂又文武双全的高贵公子,京城里不知多少名门大户的女儿排着队的想要嫁给他,如今过了弱冠之年却仍未娶亲,用母后的话说,全是受了我的拖累,如若不然,大将军怕是早已抱上孙子了。虽说大将军一家忠厚,并未催促,但咋们也不能仗着出身皇家,就故意拖延婚期,叫人家为难。 故而及笄的礼服,连同婚嫁的礼服,竟是一同给我送来的。 原本是件双喜临门的好事,但我的的确确欢喜不起来。青筠哥哥出发前曾同我许诺过,说我及笄时他必会回来,可如今日子一天天近了,他却始终杳无音信。 直到腊月二八那日,行完及笄礼,青筠哥哥仍未回来,我终于再也坐不住了,决意无论如何也要找父王问个清楚。 到了凤仪宫,问了值夜的宫女,确定父王也在里头,我便示意她不必再通传了,独自一人熟门熟路的往里头走去。 谁知刚走到母后寝宫门口,便听得里头传出母后的抽泣声和父王低低劝慰的声音。 吵架了?我心中疑惑,这倒是少见呢,平日里父王把母后看得同眼珠子一般宝贵,后宫大事小事几乎全凭母后做主,母后又从不干涉前朝政事,只安心在宫中相夫教子,故而二人一向恩恩爱爱,琴瑟和鸣,极少有红脸的时候。 看来今日来得不是时候呢!怎么说父王也是一国之君,总不好叫他知道,他低三下四哄媳妇的画面被我看了去,否则将来见面岂不尴尬? 我这样想着,正欲离开,却忽然听得母后说:“若不然,从朝中贵女们中间挑选一名容貌出众的,认了义女封了公主,替兰儿嫁过去?” 什么!我简直惊掉了下巴。母后这是说的什么话!她这是要悔婚呢?!不应该啊,她对青筠哥哥不是一向十分满意吗,前几日还在同我念叨嫁妆之事呢,如今连喜服都试过了,这会儿怎么突然改了主意,还想认个义女替我嫁? 事关自己的终身大事,我连忙将耳朵贴上窗户,屏气凝神的偷听下文。 只听得父王低沉的声音说道:“万万不可!对方指名道姓要娶兰儿,显然是蓄谋已久。我们若是敢耍这等偷龙转凤的小把戏,非但哄骗不过去,恐怕送嫁那日,便是国破家亡之时啊!”语气听起来十分的无奈。我听得云里雾里,难不成,他们说的不是青筠哥哥,如今想要娶我的另有其人? 第十四章 和亲公主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不成你真要把兰儿嫁去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嫁给那个年近花甲的老魔头吗?那可是邪教啊!你怎么忍心?!兰儿她是你的亲生女儿!她才十五岁啊!”母后越说越激动,声音一声高过一声,最后竟变成了声嘶力竭的哭喊。 这?! 我彻底惊呆了,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像是被人当成了鼓一般的死命敲打,扑通扑通,直震得我胸口疼,可偏偏脑子里一团乱麻,无论怎么努力,都理不出个头绪来。 然后不知怎地,我脑海中突然就想起小的时候,青筠哥哥送我的那只兔子来。那是他第一次参加围猎的时候,特意捉来给我玩的。我还记得那会儿,他一手捉着兔子耳朵,轻而易举地就将它拎到了我的面前。我没有伸手去接,只傻乎乎的瞧着那只小东西,毛茸茸的身子悬在空中晃啊晃,四条小短腿拼了命的蹬啊蹬,看起来又滑稽又可怜,我忽然就不想养了。 谁能想到有一日,自己反倒成了那只兔子呢。 不行,不能冲动,得静一静! 我努力克制着推门而入的冲动,跌跌撞撞的跑回自己寝宫,扑到床上蒙头就睡,外头彩环焦急的拍着门呼喊,我也不知怎么的,偏就不想答应她,只觉得外头有人拍门,说明还有人在意我,紧张我,心中便能安定几分。 我就这样迷迷糊糊、浑浑噩噩的,不知何时就睡了过去。 再睁眼时,发现外头天已经大亮了,自己仍躺在月华宫的床上,身上只穿着里衣,被子盖得好好的。也不知彩环是何时进来的,又是何时替我换的衣服。 呵呵,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我竟还能睡得着,心也是够大的了,也不知到底随了谁。只可惜一觉醒来,虽说心情平复了不少,但心中仍旧没个章程,我不禁十分沮丧,亏得母后平日里总是苦口婆心的教诲我,说人生如棋局,遇到困境的时候,既要深思熟虑,也要果断决策,可我压根儿不会下棋啊。 正暗自苦恼着,忽然听到有人推门进来。我抬头一看,竟是母后。 “兰儿饿了吗?吃点东西吧。”母后轻声说着,将一碗冰糖燕窝粥递到我的手上。 我其实并不觉得饿,只是此时此刻,我竟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说来也是奇怪,明明是她们偷偷商量着要将我另嫁他人的,为何如今做贼心虚的那个人反而是我?想不明白,我只能借着喝粥掩饰一下自己的心慌。 “昨日夜里,你都听到了?”母后轻声问道,声音温柔慈爱,一如往日。 我没说话,只将脑袋埋在碗里,闷闷的点头嗯了一声。 片刻的沉默之后,忽然听得母后长长的叹了口气,语调平缓的开口说道:“西南的战事,轩辕国败了,离火教坑杀了我们数万精兵,剩下的人,都被俘虏了。他们派了使者前来,说他们教主诚心迎娶九歌公主,愿以十万战俘的性命为聘。” 我傻了眼,没想到竟是如此。 第十五章 绝食 虽说我知道父王向来十分疼爱我,但若说他会为了我的终身大事,弃十万将士的性命于不顾,连我自己也是不信的。所以许多问题,譬如“父王应允了吗?”或者“还有其他办法吗?”,我觉得都大可不必再问了。我搜肠刮肚的想了半天,觉得唯一还值得问一问的,便是青筠哥哥了。 “他也被俘了,性命暂且应该无碍。”母后答道。好吧,如今连青筠哥哥的性命也系在我的身上了。那我除了点头,还能怎么样呢? 以往我总觉得自己是个积极乐观的人,如今方才知道,那只是因为过去的日子太过平顺,没有什么真正值得我忧心的。我曾经同青筱开玩笑,说我觉得命运像风,你若是不站稳了,便会被它吹得四处乱走。原来我错了,命运是大地,不论你怎么走,永远都走不出去。 我悲观的想着,只觉得心里像是压着一块大石头,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许是没有听到我的回应,母后又继续出声劝慰道:“兰儿,别怪你父王,他也是别无选择。他说只恨咋们不是寻常人家,大不了拼着全家老小的性命不要,也总能理直气壮的拒绝了,可咋们生在皇家啊!他不仅仅是你的父亲,更是千万百姓的君王,而你,是轩辕国唯一的公主,我们既然深受百姓的供养,便得肩负起守护他们的责任,你说呢?” 这个道理我自然是懂的,身为公主,婚姻大事向来无关情爱,身不由己。我不愿答应和亲,倒不是在怨恨谁,只是心有不甘。就好比你施舍了一个馒头给叫花子,他自然会对你千恩万谢、感激涕零,可若是你先给他摆上一大桌子的山珍海味,然后在他正要动筷子的时候突然告诉他,这些都不是给你的,你只能吃一个馒头,恐怕他会同你拼命。 还有青筠哥哥,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如今不但被人俘了去,人家还用他的性命要挟,抢走了他未过门的妻子,也不知将来他回来之后,要如何自处。 还有师傅,唉!想当初我还在他面前,信誓旦旦的说着非青筠哥哥不嫁的话,觍着脸求他出手保他性命,如今他老人家怕是还在替我辛苦奔走呢,我却倒好,就这样轻描淡写的另嫁了他人,日后还有何脸面再见他? 母后留我一个人在屋里,说叫我好好想想,从今往后都可以不用再去学宫了。这也算是唯一的好消息了。 于是我真就这样直挺挺的在床上躺了一整日,午膳也原封不动的叫人撤下去了。许是我这副万念俱灰的模样着实吓坏了彩环,到了晚膳时,她竟不声不响的张罗了一大桌子的好酒好菜,一眼望去,全是我喜欢的。 饿了一整日,我也早就前胸贴后背了,好在这一整日也不是白饿的,我到底想通了一件事情,那便是,时间永远不会因为你没想通就停下来等你。反正饱也是一日,饿也是一日,何必自己亏待自己?于是我索性拉着彩环一同胡吃海喝起来。 第十六章 我醉了 喝着喝着,彩环往桌上一趴,醉了。 我觉得不够尽兴,便又开了一壶酒,一路拎着准备到院子里继续喝。刚一开门,便一头撞上了匆匆而来的那人的胸膛。 一双强而有力的手臂将我稳稳的扶住,我只觉得脑袋像是撞上了铁板一般,生疼生疼的。我一边揉着撞疼的脑袋一边努力的让自己的视线聚焦,渐渐地,眼前的人影清晰起来,竟是师傅! “傻丫头,怎么变成这般模样了?”他伸手揉了揉我的头,温和的问道。 不知怎地,就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我千辛万苦才做好的心理建设,却瞬间就土崩瓦解了。也许我是真的喝多了,要不然怎么敢毫无顾忌的扑进他的怀里,肆无忌惮的宣泄自己的情绪呢?明明在父王同母后的面前,我都隐藏的那么好呢。 哭过之后,心里总算轻松了许多。但他的怀抱那么温暖,带着一股淡淡的阳光般的清香味道,让人心中安定,我竟生出一丝依恋的感觉,赖在他怀里不愿松开。 “发生什么事了?”他的声音从我头顶传来,满是关切。 我毫不犹豫地将战败和亲之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末了从他怀中探出头来,眼巴巴的看着他,幽怨的问道:“师傅,您不是说离火教不是邪教吗?为何如今又是杀人又是逼婚的?” 他未回答,显然此事也超出了他的意料之外。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愤怒或是慌乱,这件对我们来说不亚于天塌地陷的大祸事,也只不过让他略显惊讶罢了。只略微沉吟了半刻,他便开口说道:“傻丫头,别怕!你若不愿嫁,我便送你离开。那十万俘虏,我自会替你救回。我李莫竹的徒弟,这世上还没人能够勉强得了。” 我瞠目结舌的看着他,像是在做梦一般。 虽然我一向知道师傅他老人家的功力深不可测,但我从未想过会深到这种地步。想我轩辕国整整十五万精兵啊,被那邪教杀的杀,俘的俘,犹如案板上的肉一般任人宰割,师傅他到底是有何倚仗,竟然能如此底气十足地说出护我的话?! 许是见我傻愣愣的没有反应,他又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嘴角扬起一抹笑意来,“怎么,你不相信我?”语气轻松,显然是在打趣我。 “兰儿怎会不相信师傅!”我认真的说道,“只是离火教如此诡异残忍、神秘莫测,兰儿怎可为了一己之私,就这样一走了之,让师傅您独自面对如此强大的敌人?”还有一句话我未曾说出口,师傅对我来说,是和父王母后一样重要的人,若是师傅因为我的事而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即便真逃得了一世,也会一直活在愧疚与自责之中的。 “傻丫头,你未免也太小瞧师傅了!”他愣了愣神,旋即笑道:“区区一个离火教,还奈何不得我。你那未婚夫我已替你救出,不日便能回来。待他同你汇合之后,我先将你二人一同送走,随后便去离火教救人。” 第十七章 死遁 我仍旧犹豫不决,总觉得事情不会同他说的一般简单轻巧,可又想不出到底哪里不对。见我未点头,他又继续说道:“有你担心我的这份心意,便足够了。我答应你,待一切风平浪静之后,定会去寻你的,你只管安心同他先走便是。” 不用嫁给邪教的教主,这对我来说实在是天大的诱惑。尽管心中疑虑重重,但我终是重重的点了点头,答应了。 又过得两日,这天一大清早,彩环进来通传,说青筱来了。 只见她一进到屋内,便神秘兮兮的屏退了众人,将房门关严,又小心翼翼的确认了外头没人偷听之后,这才转过头来,压低音量同我说,昨日夜里,青筠哥哥回来了。 我心下疑惑,既然已经平安回来了,为何还要搞得如此神秘?谁知青筱竟说,青筠哥哥是偷偷回来的,并未让任何人知道。他准备直接带着我离开。 这是要死遁?! “若是如此,那从今往后,这世上便再没有东方青筠这个人了!”我怔怔地说,觉得这个代价未免太大了些,不该如此草率的做决定。 “兄长说,不过是换个名字而已,他总归还活着,若是你真被他们抓去,做了教主的夫人,那他才真是不能活了。”青筱说完,眼圈一红,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下来。她重重的抱了抱我,带着浓浓的鼻音说道:“甯兰,答应我,从今往后,你们一定要幸福。” 被她这么一哭,我的眼泪也止不住的跟着往下掉。我真是不明白,我们都是好人啊,他们才是恶人,都说好人有好报,为什么如今恶人可以为所欲为,好人却要任人欺凌呢!我突然觉得眼前像是被人蒙上了一层黑纱,挥不开也看不透,不知道前路在哪儿,也不知道这一关到底能不能顺利度过,只能任凭别人推着我往前走。 当天夜里,师傅如约而至。 “走吧。”他淡淡地说,伸手将我揽在身侧,熟悉的灵力波动传来,我只觉得身子一轻,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下意识的闭上眼睛,双臂紧紧抱住他的腰。片刻之后,当我再次双脚踏上实地的时候,一睁眼便看见青筠哥哥完好无损地站在我的面前。 我愣了片刻,忽然回过神来,慌忙松开抱在师傅腰间的手臂,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两步,心中竟生出一股荒谬的窘迫感来。窘迫之后又是懊恼,觉得自己方才那两步退得实在是有些此地无银的意味。 我觉得眼下很有必要说点什么,将这丝尴尬化解掉,苦思冥想了半天,终于说了句:“你还好吧?”谁知说完之后更加尴尬,因为竟是三人同时说的...... 我半晌才反应过来,我是在问青筠哥哥,而他们俩都是在问我。“还好,还好!”我连忙点头答道,眼神无处安放,只能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鞋尖。 “我也还好!”只听得青筠哥哥说道。倒是师傅,一言未发,我试了几次,终究没有勇气抬头去看,只得作罢。 好在随后便听见青筠哥哥问道:“敢问阁下可是那日将我从离火教救出之人?” 第十八章 神秘洞穴 总算是转移话题了。我暗自松了口气。谁知等了一会儿,却仍旧未听见师傅回答。我疑惑地朝师傅的方向看去,却不想他也正在看我,目光幽暗深邃,神色晦暗不明,全然不似平日的风轻云淡,温润清浅。 不知为何,我的心像被带刺的皮鞭狠狠地抽中一般,疼得直想掉泪。 “师傅!”我喃喃轻唤道。 他好似突然间回过神来,收起了那道灼热的目光,神色也随即恢复了正常。只是自始至终他都未看青筠哥哥一眼,也未同他说一句话,只凭空拿出一纸符咒外加一块令牌,递到我的手中,仔细地交代道:“这是一枚传送符,可以将你们传送到安全的地方,那是我多年前机缘巧合之下发现的一处古神居所,居所的防御和隐蔽封印都保存得十分完好,若是没有这块令牌,谁也无法找到那里,更没办法进入。你们先在里面暂避一阵,切记不要擅自出来,等我将外间的事务处理好了便去找你。传送符启用的口诀我曾教过你,还记得吗?” “嗯。”我乖乖的点头。 “那便好。走吧!”他转过身去,我再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他的声音,低沉而又沙哑。 “师傅!”我大声唤他,心中满是愧疚与不舍。他却再没回头看我一眼,一闪身便消失了。 “兰儿,别难过了。既然他说会来寻你,你们便总有再见之日的。”青筠哥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这才想起来眼下是个什么情形。好在他并未追问我有关师傅的事情,只告诉我眼下并不安全,我们该走了。 我心中顿时愧疚又自责,他刚刚才死里逃生,又亲眼见到了远远超出常人认知范围的邪术仙术,竟然还能保持神色平静、思路清晰,反倒是我这个修炼多年之人,不但不能从容应对,还要他来分心照顾我,安慰我。他说得对,我们是该走了。 我又依依不舍的回头看了一眼师傅消失的方向,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失望的收回目光,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仿佛也变得空荡起来。 “嗯,走吧。”我深深的叹了口气,默念口诀,开启了传送符。 又是一阵天旋地转。 转着转着,我心里忽然冒出一个荒谬的念头,不知道师傅每次传送的时候,会不会也是这般的晕头转向?若是转得晕了,难道不会传送错地方吗? 事实证明,当一个人走了背运的时候,连带着嘴也会变成乌鸦嘴。就好比说如今传送完成之后,出现在我俩面前的,显然不像是什么古神的居所。 “这是什么?”我盯着面前荒草丛生的幽暗洞穴,疑惑的问道。 “也许是什么障眼法吧。”青筠哥哥倒是显得十分平静,“他方才不是给了你一块令牌吗?拿出来,咱们进去瞧瞧!” 也是,师傅方才还特意说过,古神居所之外有十分完整的隐蔽封印,需得手持令牌才能入内。心中不由得一阵沮丧,觉得近来自己的脑筋真是愈发的不够用了,明明师傅刚才那么认真的交代过,结果我不过是被区区传送符转了几圈,竟然就想不起来了。 第十九章 死里逃生(上) 青筠哥哥似乎有些急切,话音刚落便拉着我抬脚往里走去。我手忙脚乱的从兜里掏出那块令牌,死死的攥在手中,就像溺水的人攥着救命稻草一般,生怕一个不留神掉了。不知为何,眼前的情景总让我有一种诡异的不安感。 进了洞穴,又摸黑往前走了一段,眼前便没了路。“青筠哥哥,没路了,要不然咱们先出去吧。”我小心翼翼的说道。越是深入,我心中的不安感就越是强烈,如今我只想赶紧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 可惜他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只转过头来,面上带着一抹浅笑,温柔的轻声安慰道:“兰儿别怕,我会保护你的。到我身边来。”说完,长臂一伸,将我搂到他的身侧。 虽然他说得胸有成竹,可我听得却心惊胆战。即使被他紧紧护在身侧,我却也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安全。我很想出声提醒他一句,在见识过这么多非人力所能及的邪术和仙术以后,你难道还觉得凡人的功夫在这种地方有用吗? 可我终究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似如此这般伤人自尊的话,我试了几次,到底还是一个字也没说出来。于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拉起我的手,割破我的手指,一滴鲜血滴在面前的石壁上,霎那间光芒大盛,一股强大的引力出现,瞬间便将我二人吸扯了进去。 我觉得自己就像一片掉进漩涡的树叶一般,转着圈地越陷越深,无法挣脱,心中不由得深深的后悔起来,原来有的时候,心地善良是会赔上自己的小命的! ...... 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疼的。四周昏暗幽静,没有一丝光亮。我伸手摸索了一番,只摸到身下的枯叶。 “青筠哥哥?”我小心翼翼的低声唤道,可等了半晌,也没有回应。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说好的古神居所呢?!我欲哭无泪的想着,如今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看来我这一条小命,终究是要交代在这枯洞里了。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老老实实的嫁给离火教主算了,起码能省下这一翻折腾。 可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我总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只能咬紧牙关,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两只手小心翼翼的摸索着探路。还未走出多远,忽然听到一声惊呼:“兰儿!” 声音那么熟悉,是青筠哥哥! 还不待我回应,便感觉到一个人影朝我飞扑过来,许是因为速度太快,竟然带起一股劲风,然后下一刻,我便准确无误的落入他的怀抱之中。 “青筠哥哥,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我喜极而泣,紧紧的回抱住他,我真的太害怕刚才一个人被困在这个暗无天日的鬼地方,那种心惊胆战地感觉了。 “兰儿,对不起,让你受苦了!”他低沉的开口说道,语气中全是愧疚与心疼。 唉,其实这也不能全怪他,他不过一介凡人,即使武功高强些,那也只是相对于普通人而言的,在如此诡异的古神之地,他又如何能够护得了我呢。近来他屡屡受挫,想来心中定然也是十分的难受吧。好在如今总算是两个人在一处了,即便真是死了,起码黄泉路上也能有个伴儿,总好过孤身一人。 第二十章 死里逃生(下) 越想越觉得有理,反正如今也出不去了,我觉得再也没必要顾及什么脸面规矩,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厚着脸皮说道:“青筠哥哥,不如我们就在这里拜堂成亲吧!” 我感觉他环住我的双臂僵了僵,然后便听他问道:“为何要在这里呢?” “因为我不想到死了还是孤身一人。”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稳,尽管感觉到双颊已经臊得通红,但仗着四周昏暗得伸手不见五指,横竖他也看不见,因而倒也不觉得如何难以启齿。 我以为人到了绝境之中,想法总该是相似的,没想到我又错了。只听见呵呵的低笑声传来,然后便听得他说:“兰儿放心,我定不会让你死的。”语气一如既往的笃定。 我翻了个白眼,无语凝噎。都到了如今这般田地了,也不知道他这迷一般的自信心到底从何而来。若不是看在他也是因为我才会落到如此境地的份上,我真想一巴掌给他扇过去,看能不能将他扇清醒了。天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勉强将我高高举起的巴掌给收回来。 “走吧,我们先从这儿出去。”他语气轻松地说着,拥着我便朝着一个方向毫不犹豫地走去。 他脚步不疾不徐,走得十分平稳。我老老实实地窝在他的怀里,小心翼翼地跟着他的节奏迈着步子,丝毫不敢分心。开什么玩笑,这里头这么黑,若是一不小心撞上石壁,或者踩到些石头、陷阱什么的,那得多疼啊! “青筠哥哥,难不成你看得见?”我突然疑惑地问道,不然的话,为何自始自终,我也没有感觉到他脚下的步子有过一丝停顿或迟疑?我一直靠在他到怀中,为何没有感觉到他全身上下有过一丝紧张和僵硬?还有方才,他刚刚找到我的时候,他是怎么断定那人是我,并且准确无误的冲过来将我抱住的? “嗯,看得见。”他回答道,语气很自然,“自幼我便可以夜视。” 夜视?我自出生开始便同他相识了,为何从未听说过他还有这个能力?等等!他说他看得见,所以方才我那张红得跟猴子屁股一样的脸,还有我那只高高扬起准备朝他招呼过去的手......呜呜!他为何不早说啊!真是太丢人了!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夜视能力,约莫走了半个时辰之后,在我精疲力尽就要放弃的时候,远远地终于看到了一团光亮。“青筠哥哥你看!”我惊喜地呼喊道,“那是亮光!真的是亮光!我们有救啦!” 此时此刻我的感受,就像在沙漠中迷路的旅人,渴得快要死掉的时候,突然发现前方有一片绿洲,于是再也顾不得其它,只知道拼了命地往绿洲的方向挣扎跑去。 当我们终于站在光亮的源头,看着眼前豁然开朗的景致时,真有一种恍如隔世般的感觉。古神居所,我们终于找到了! 虽说眼前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像样的居所,只是一片一望无际的竹林,其中星星点点地散布着几间小竹屋,远处隐隐传来潺潺地流水声和叽叽喳喳地鸟鸣声,目之所及,仅此而已。但对于两个千辛万苦、九死一生才走到这里来的人来说,实在是足以激动到热泪盈眶了。 第二十一章 竹林隐居 想到这儿,我转头看了看他。嗯......好吧,也许热泪盈眶的只有我一个人。至少从他的神色上,我是看不出有丝毫的激动之意的。若非要说有点什么的话,顶多算是比平时多了些许疑惑罢了。 可我实在是累得什么都不想管了,随意挑了间小竹屋安顿下来,我再也支撑不住,一倒头便睡死过去。 也不知道这一觉睡了多久,反正当我从床上做起来的时候,发现外头天已经黑了。 竹屋很小,一眼便能看到尽头,青筠哥哥不在屋内。也许是顾忌着男女有别,另寻其他竹屋休息了吧。我想着,忽然肚子饿得咕咕叫唤起来。是了,从昨夜到现在,除了刚进洞子的时候随意吃了几口干粮之外,我竟已经饿了一天一夜了。 竹屋里定然是没有可以吃的东西了,干粮都在包袱里,我看了一圈也没找到,估计是在青筠哥哥那儿呢。我只好迈开酸痛的双腿,准备去外头找点吃的。唉,若是此时能吃上一只水晶肘子或者脱骨扒鸡,那该多幸福啊! 想到肘子,我便不由自主的想起彩环那丫头来。也不知道我突然一声不吭的消失了,她会不会被父王迁怒责罚。 唉,终究是我太自私了。历朝历代,哪个公主不都是为了国家的利益,和亲的和亲,远嫁的远嫁,从没听说有谁逃婚的。大家都是公主,都是从小金尊玉贵养大的,我又有什么好特殊的呢? “兰儿醒了?快来吃饭吧。”刚走到竹屋外,便听到青筠哥哥的声音远远的传来。我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临近的一个小竹屋大门敞开,屋内隐隐有个身影在来回忙碌着。走近了一看,我惊得瞪大了眼睛,他竟张罗出几个色香味俱全的小菜来,绿油油的青菜,香喷喷的蘑菇,竟然还有一条清蒸的桂鱼。 他见我进了屋,便笑着说:“今日刚安顿下来,什么也没有,我只找着些野菜蘑菇,又从河里捞了条鱼,包袱里还有些干粮,你先凑合吃点吧。” “这都是你做的?”我难以置信的揉了揉眼睛,觉得眼前的一切似梦境一般的不真实,从前他在我眼中,一贯是仙姿俊逸、超凡脱俗、气质清冷的模样,有时候他明明是在对我笑着,可我却总会打从心底里生出一种遥不可及的感觉,仿佛就算稍稍靠近一些,都是对他的亵渎。“你是怎么会做这些的?还做得这么好!” “我会做的可不止这些!”他笑得十分开心,一边替我夹菜,一边滔滔不绝的同我说起他的规划来,譬如准备在哪个竹屋里砌个灶台,在哪个地方开垦一块田地,在哪个房间用竹子做些家具等等。末了他说:“看来咱们得在这里住上挺长一段时间了,虽说无法让你过得锦衣玉食,但我总要尽我所能,让你过得舒适一些。” 看着他专注而又真挚的目光,我觉得自己就像是坐着一叶扁舟在风浪里挣扎了多日,如今终于上到岸上一般,总算有了一种脚踏实地的安全感。他如今这般模样,如同坠入凡间的仙子,沾染了满身的烟火气,这感觉......真好! 第二十二章 惊喜? 我们就这样在古神居所内安顿下来。 白日里,他大多见不着人,我想他左不过是在开荒种地、打猎捞鱼,便也不多过问。原本我兴致勃勃的领了做饭的活儿,虽说做出的饭菜连我自己都有些难以下咽,但他从未抗议过,总是吃得光光的,让我颇感欣慰之余,也越做越有兴致。可自从有一回我险些将灶房连同一大片竹林都点燃了之后,他便再不同意我进灶房了,于是我又变得无所事事起来。 到了夜里,我同他一人一间竹屋,各自安睡。自从进了这古神居所,再没有性命之忧以后,我便也再没勇气重提拜堂成亲之事了。可这种事情,我作为女方可以矜持,他作为男方,竟然也不主动,一来二去,成亲之事便这样搁置下来。 一晃便过了春耕的季节。气候日渐暖和起来,地里的种子也发芽了,放眼望去,油绿绿的一大片,看着甚是喜人。 如今的日子,若说还有什么令我不安的,那便是成亲这件事了。之前他不提这事,我还能理解,毕竟初来乍到,一切尚未安定,还有许多事情需要操持打理,可如今都已安顿下来两三个月了,日子早已走上正轨,他却仍旧没有同我成亲的意思,我就彻底困惑了。 在我看来,男人不愿成亲无非三个原因,压根儿不爱,爱过又变心了,爱着但犹豫了。但这三个原因,对他来说应该都不存在的,其一,他应该不会是对我无意,否则也不会义无反顾的选择死遁,带我私奔到这儿来;其二,他应该也不会是移情别恋,因为这古神居所内本就只有我一个女子;还有其三,他应该也不会是嫌弃我不够贤惠、不理家事啊!平日里我每每主动做些清洗洒扫的事情,都是他拦着我,叫我一边歇着便好呢。 这一日到了晚上用膳的时候,我仍旧因为成亲之事而烦闷着,他忽然同我说道:“兰儿,明日一早,我带你去个地方。” 我扭头看去,只见他一副风轻云淡的神情之下,隐隐藏着几分忧愁。 呵呵,我心中暗自窃喜,总算是打算同我提亲了吗?还装出一副愁肠百结的模样,想给我一个惊喜?也不知道明日他打算如何同我开口!我一边埋头吃饭,一边在心中偷偷想着,半晌才憋着笑意,闷闷的“嗯”了一声。 第二日一大早,我仔仔细细地将自己梳洗打扮妥当,一开门,便见到他沉默地站在门外,眼神空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竟想得出神了,连我走到他面前都没发现。 “青筠哥哥?”我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这才回过神来,嘴角扯出一抹笑,温和地说:“兰儿,都准备好了吗?我们走吧。” “嗯。”我笑眯眯的点头,愉快的迈开步子同他一道往前走去。 不想这一走,竟然走了足足三日。 这三日里,不论我如何问他,他也只说到了便知道了。虽说我们进来这古神居所已经快三个月了,但日日都守着竹林那一亩三分地,从未离开过。可看他那熟门熟路的模样,又好似来过多次一般,且他的态度和神情,实在是太过反常,我心中愈发的疑惑起来。 第二十三章 神秘的珠子 我心下正惴惴不安的琢磨着,他突然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轻声说了句:“到了。” 我收之不及,差点没撞上他。我停下来,尴尬的理了理衣服,顺着他视线的方向看去,发现前方竟是一座异常奢华的宫殿!那宫殿像是白玉堆砌而成的,配上鎏金的黄瓦和高大的门楣,那气派比起皇宫来也不逞多让。虽说不知道空置了多少年月,但仍旧不显一丝颓败,目之所及,处处崭新如初,一尘不染,显然是有阵法护持着的。 “古神居所!”我惊呼道,“原来这里才是师傅所说的古神居所!” “嗯,想来是你师傅给你的传送符出了什么问题,以至于没有直接将我们传送到宫殿里面,而是落在了最外围的阵法之外。”他从容的分析道,然后忽然牵起我的手往里走去。“我们进去看看,”他说得十分平静。 可我就是迈不动腿。许是被洞穴里的经历吓破了胆,总觉得似我等这样的凡人,实在不该同仙界的任何事物有所牵扯,否则一个不小心,便是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于是我反手拉住他的胳膊,慌张的阻拦道:“可是......师傅给的令牌丢了,我们恐怕是进不去的。” “若是真的进不去,我们再退出来也不迟啊。”他定定的站在原地,十分坚持。我横竖是拉不动他的,只能努力挤出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希望以情动人:“我觉得我们在竹林的日子过得挺好的啊!” “你就不想知道你师傅给你留下了些什么东西吗?说不定还有书信。”他丝毫不为所动,反而用师傅引诱到。好吧,我承认自己的确太想知道外面的消息了,最后终于还是缴械投降,跟着他往宫殿里头走去。 好在一路走来,并未发生任何危险,也没遇到什么阻挠,于是我也渐渐胆大起来,同他一道越走越深入,最后来到一处大殿上。 这处大殿内十分空旷,只在正中央有一处悬浮的台子,台子上赫然摆放着一颗晶莹透亮的珠子,若隐若现,散发着柔和的荧光。 “这是?......”难不成这便是师傅留给我的,可以传递消息一类的法宝吗?我想着,便要伸手去取。 “等等!”他忽然十分紧张的捉住我的手,我吓了一跳,不解的回头看他,只见他死死地盯着那枚珠子,眼中全是凝重。这倒是奇怪了,在洞穴中那么危险的时候,他都始终一副风轻云淡,自信满满的模样,如今在这毫无威胁的大殿之内,他怎么反而如此紧张忧虑起来? “这颗珠子有什么问题吗?”我疑惑地问。 “没什么!”他转头看向我,“只不过安全起见,还是让我来取吧。”他笑着说道,笑容有些勉强。但我也未在意,说到底人家是在担心我的安危,即便有些小题大做,但我还是十分感动的。于是笑着点了点头,往旁边让了一步。 只见他小心翼翼地朝着那颗珠子伸出了手,屏气凝神,动作出奇的缓慢,害得我也跟着他一起紧张起来,眼睛盯着他的动作,大气都不敢出。 第二十四章 抢亲 然后...... 那珠子毫无阻碍的被他顺利拿到手里。 呼,我长长的松了口气,正欲说话,突然,那珠子竟毫无征兆的爆了。 “兰儿!”只听到他一声焦急的呼喊,恍惚间,我似乎看到一道金光自他身上迅速朝我笼罩而来,那金光替我隔绝了爆炸带来的灼热和伤害,也束缚了我的行动,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消融在金光之外,如同烈日下的冰块一般。 “青筠!”我撕心裂肺的喊着他的名字,再无回应。随即又是一阵熟悉的天旋地转,我知道,我又被传送走了。 而青筠他,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我呆呆的躺在地上,回想着自己逃婚以来经历的种种,觉得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就好比一个踌躇满志的商人,出发之前一直认为,只要翻过远方那座高山,便可以赚得盆满钵满,结果上路之后才发现,真正阻碍他的,从来不是远方的高山,而是一路上不停钻进鞋子里的石子。他其实根本连走到高山脚下的机会都没有。 我只觉得万念俱灰,生无可恋,很想就这样死了,也就解脱了。 我以为这已经是最惨的光景了,可惜很快我就发现,我还是太天真了。当你不玩命的时候,命却偏偏要来玩你。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群衣着光鲜的悍匪,吆五喝六的将我团团围住,为首的那人须发皆白,举起手中的权杖,居高临下的指着我,洋洋自得的说道:“妖女!你以为使出这招声东击西的小伎俩,就能逃得过本座的法眼吗?我劝你还是乖乖的上了花轿,老老实实的同我回去,否则日后,定有你那老爹哭着鼻子跪地求饶的时候。” 看来我真是流年不利,命犯桃花。怎么刚逃掉一桩婚,又来一桩!而且这是什么套路?山贼在抢压寨夫人吗? “你们认错人了!”我无力的解释道。 “哼,你真当我没见过你就认不得你了?我告诉你,即便你将自己化成了灰混进土里,我也能将你一片一片的找出来!”他满脸不屑的说着,只见他权杖一挥,顿时一团红光印入我的眉心,我吓了一跳,以为又是什么要命的东西,可仔细一感觉,却并未发现任何不妥。眼下也容不得我深究了,只听他高呼一声“带走!”便有几个手下拿着绳子朝我跑了过来。 “你们不能抓我,你们会后悔的!”我说的可是实话,我真是设身处地的为他们着想来着。如今我显然是被传送到了古神居所之外,想必离火教那群老怪物很快就能找到我了,若是被他们发现这帮山贼竟敢抢了他们教主的未婚妻做压寨夫人,恐怕这群山贼有一个算一个,全部都要命丧当场。 可惜忠言逆耳,他们没一个人将我说的话听进去了的,其中一人嫌我太吵,还用布塞了我的嘴,几个人七手八脚的将我塞进了花轿。 走了差不多半日,才总算停了下来,我猜八成是到地方了。 可惜一路上我都被红盖头蒙着脸,什么也看不见,全然分辨不出什么方向位置来。如今一条小命全都掌握在人家手里,我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老老实实的坐在轿子里等着。 第二十五章 拜堂 没等多一会儿,就有人过来给我松了绑,但盖头仍旧没有摘掉,然后我便被两个女子一左一右的架着,带到了一个房间里。房间里似乎有很多人,吵吵嚷嚷的,还听到有人高声吆喝着“吉时已到,新人拜堂!” 拜堂?!难不成我真要变成压寨夫人了?我全然忘了害怕,只觉得命运这个东西,有时候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墨离,还愣着做什么?快拜堂啊!”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听着像是白日里捉我那群山贼里领头的那位。 新郎的名字叫墨离吗?兰墨写离愁,这名字听起来既文雅又忧郁,倒不像是话本子里山贼的风格。不过听那老头的语气,这位墨离定然是他的后辈,既是后辈,年纪应该不大,若是真的人如其名,是位文雅公子,哪怕是山贼出身,想来也比离火教的老魔头要好得多。只是,他这个堂拜得似乎比我还要不情不愿,也不知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我一边被人按着脑袋拜堂,一边在心中东拉西扯的想着心事。 整个仪式进行得又简单又敷衍,我虽然被蒙着头看不见,但也能清楚的感觉到这个堂拜得有多草率。拜完堂之后,我仍是被那两名女子架着,一通的左拐右拐之后,终于进到一个房间,扶着我在床边坐了下来。 这里明显安静多了,应该就是婚房了。我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除了架我进来的两名女子之外,似乎并没有其他人,我索性抬手扯掉了盖头,呼,太好了,终于又能看见了。 只见床边一左一右站着两名丫鬟,应该就是方才架着我拜堂的两位了。她们见我掀了盖头,倒是并未出声制止。我便大大方方的打量起婚房的布置来。 一看之下,顿时觉得十分惊奇。没想到区区一个山贼头子,住的屋子竟十分的奢华考究,白玉为壁,檀木作梁,一张雕花的沉香木质大床,上头挂着层层叠叠的红色轻纱帷幔,还有水晶的烛台,夜明珠挂灯,玳瑁镶嵌的铜镜,还有这地面,墨中透绿,莹润剔透,莫不是蓝田暖玉铺就的?! 这等高贵奢侈的气派,竟是比母后的凤仪宫更胜一筹,也不知这帮山匪究竟干下了多少打家劫舍的勾当,才积累下这泼天的富贵的。 我在心中暗自诽谤着,忽然我那不争气的肚子,又饿的咕咕叫唤起来。我瞄了那两个丫鬟一眼,只见她俩始终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不动的杵在那里,丝毫没有搭理我的意思,我只能没骨气的主动开口:“劳烦两位姑娘,给我拿些吃的来。” 这话说完,其中一人倒是转过身来,对着我微微屈膝行了个礼,面无表情的说道:“二夫人稍等,奴婢这就去取。”说完便转身出去了。 我愣了愣神,疑惑的问剩下那人:“她为何唤我‘二夫人’?” 然后剩下那人也转过身来,如出一辙的微微屈膝行礼,然后说道:“主上已经娶妻,如今您再嫁过来,自然是二夫人。”说完又转过身去,留下一个背影给我。 第二十六章 初遇 什么?!我不但被迫嫁了个山贼,还是个妾?! 我如同五雷轰顶一般,被这消息电得外焦里嫩,连丫鬟取回吃食摆在我的面前,我都忘了吃。心中所想,全是日后为妾的悲惨日子。不但是妾,恐怕还是个不受宠的妾,没瞧见方才拜堂的时候,人家推三阻四,显得多么的不情不愿么,分明是心中顾念妻子,不愿同我拜堂。 不过说来也奇怪,纳个妾而已,还拜的个什么堂啊。 “主上到!”忽然门外有人高声唱道。 两个丫鬟立刻行动起来,其中一人手脚麻利的收拾起我面前的吃食,另外一人抬手一挥,盖头再次落下,我又什么都看不见了。 随后便听到有人开门进来,接着一个冷漠的声音说道:“都退下。”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我不自觉的打了个冷战。 我连忙坐直身子,聚精会神的听着,一阵悉悉索索之后,门吱呀一声关上了。然后我的盖头便被人猛的掀开。 我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抬头看去,瞬间,一张俊美到人神共愤的脸闯入我的视线。面如刀削,眉如墨画,目似星辰,鼻若悬梁,薄唇紧抿,墨发高束,姿容清冷,宛若天人,配上一袭鲜艳的红袍,更显邪魅妖异,我看得入了神,视线竟无法从他脸上移开。 我一直以为这世上再没有比青筠哥哥更俊美的男子了,却不想今日会被一个小小的山贼给比下去。 并且这个小贼,如今正目不转睛的盯着我,脸上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看起来竟是比我还要呆愣。 难不成是被我的美貌惊呆了吗?我暗自思忖。 半晌,只听得他呆呆的开口:“你怎么......”然后又没了下文。 这小贼好生奇怪。我疑惑的看着他那变幻莫测的神情,时而难以置信,时而又惊讶欢喜,时而又变得忧心忡忡,我竟把不准他心中到底是悲是喜,是哭是笑。 过了良久,他方才长长的叹了口气,嘴角扬起一抹无可奈何的弧度,轻声问道:“折腾了一整日,饿了吗?”声音低沉温和,全然不似方才的冰冷。 我忽然不争气的眼圈一红,心中的委屈和难过像是冲破了堤坝的洪水一般往外倾泻而出,任凭我如何努力也拦不住。我忽然好想念师傅!上一回似这般无助的时候,师傅也是用这样的语气,温柔的问我“怎么变成这般模样了?”,那个时候,我还可以躲在师傅的怀里痛快的哭一场,如今再没有谁会心疼我,保护我了。 “别哭了,先吃点东西吧。”他不知从哪儿端了一盘糕点,站得离我远远的,只用一只手递到我面前。 是啊,我还有师傅呢,无论如何我也要保住自己的一条小命,等着他来救我才是。这样想着,我胡乱的抹了两把眼泪,伸手抓起糕点,毫无形象的往嘴里塞去。也不知是不是糕点太干,竟一口哽在嗓子里,噎得我拼命捶胸口。 “慢点儿吃。”他又说,另一只手递来一杯水,仍旧避嫌似的,站得离我远远的。 第二十七章 洞房之夜 猛灌了几口水之后,我终于是顺了气,想起这是在人家的地盘上,连忙自觉的站起身来,收拾了杯子盘子,又仔仔细细的将被我坐皱了的锦被铺平了。 他始终一言不发的站在原地,我虽然没敢再看他,但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跟随在我的身上,让我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收拾好了床铺,见他仍旧没动静,我只能鼓起勇气,故作淡定的说道:“你若是有事,便先去忙吧,不必管我。” “今夜是你我洞房花烛之夜,你要让我去哪儿?”他反问,声音仍旧低沉而温柔,似乎还多了一丝戏谑,不用看他的脸,我都能想象出他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也知道,洞房之夜赶走新郎是一件十分不明智的事情,因为他对我的态度,直接关系到我今后的生活品质,但两害相权取其轻,比起同一个陌生人同床而卧一个晚上而言,我还是宁可适当降低一下生活品质。于是心一横,咬牙说道:“你......你也可以去大夫人屋里的。” “大夫人?”他似乎对这个称呼十分陌生,“你从哪儿听来的说法?” 我愣了愣神,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是了,当初我问师傅关于师娘的事情时,他也大抵是这幅表情和口吻。我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总觉得他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 他看起来兴致不错,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踱到一旁的圆桌边坐下,然后又指了指旁边的凳子,招呼我也坐过去。 也许是因为对他那分莫名的熟悉感,我竟然鬼使神差的跟了过去,挨着他坐了下来,然后试探着回答道:“我听方才那两个丫鬟说的。” “你贵为公主,自然该是正妻,她虽然比你早入门,但顶多也只能算作平妻。”他平静的开口,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但我却大惊失色。 “你一个山贼,如何知道我是公主的?!”好吧,我说话不过脑子的老毛病又犯了,竟敢直呼自己的夫君是山贼。 “姬甯兰!”他不可思议的看着我,像是在看一个白痴,“这里是离火教,我便是离火教教主,烛墨离!” 我很庆幸自己此刻没有喝水,否则定会一口水喷到他的脸上。 原来这里就是离火教!那个坑杀了我朝数万将士,眼睛都没眨一下的邪教!原来他就是教主!那个俘虏了我朝十万将士,逼着我不得不远嫁西南和亲的老魔头! 好吧,用‘老魔头’这个词称呼他的确不太合适,可是...... 我突然觉得自己像极了一头被蒙住眼睛的蠢驴,拼了命的一个劲儿往前跑,满以为只要跑得够快够远,就可以逃开被人奴役的命运,结果跑了一整日,精疲力尽的时候,蒙住眼睛的布条被揭开,才发现自己自始自终,不过是在围着同一个磨子原地打转罢了。 “原来......呵呵!”嘴里一阵一阵的发苦,如同吞了黄连一般,连开口说话都变得无比困难。我努力张了张嘴,用沙哑的声音艰难问道:“为什么?你有你的离火教,有你的爱人,我也有我的人生,我们原本可以相安无事,各自安好的,你为什么要大费周章,逼我嫁给你?”我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眼睛,生怕错过他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你到底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第二十八章 不请自来 他并未躲闪,同样目不转睛的与我对视着,可惜从他的眼中,我只看到一抹淡淡的心痛,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良久之后,他叹了口气,目光从我脸上移开,我再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到他冷漠的开口说:“既然来了,就无谓多想。你只需记住,我是你的夫君,从今往后,任何事情你只能同我讲,至于旁的人,你能避则避,避不开就忍,不要同他们说话,更不要主动招惹任何人,尤其是墨音!......记住了吗?” 墨音?便是丫鬟口中的大夫人吗?光听这名字,都同他般配的很呢。我自嘲的勾了勾嘴角,他说这样的话来警告我,无非是怕我碍了他心上人的眼罢了。 心中涌起一股浓浓的酸涩。我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竟然矫情得像一个被抢走了心爱玩具的小女孩儿,明明我才是那个抢走别人玩具的人啊。 “你放心,我有自知之明。”我冷冷的回了一句。我又不是傻瓜,怎么会自取其辱,主动招惹你的心上人呢! “早点休息吧,今夜你睡床,我在次间的榻上睡。”他顿了顿,终究只留下这么一句话,然后便转身走了出去。 我又失魂落魄的坐了半晌,这才自我安慰着爬上了床。好歹他还是给足了我面子的,既没有勉强同我圆房,也没有在新婚之夜扔下我去陪他的心上人,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我这样想着,不知何时竟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大早,我是被丫鬟叫醒的。 “奴婢谷雨、白露,服侍夫人梳洗。”还是昨日那两个丫鬟,不过睡了一觉醒来,两人的态度倒是对我恭敬多了,不但低眉顺眼,自报家门,还改口称我为夫人了。 我疑惑的看了她们一眼,难不成是见到她们的主上昨夜留宿了,所以一大清早的,特意向我表诚意来了?呵呵,拜高踩低,看来在哪儿都一样。心中不由得对他的细心关照又多了一丝感激。 穿戴完毕之后,我绕过屏风走到了次间里,四下看了一圈,并未见到他。这本该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可我的心里还是不由自主的感到几分失落。也许是因为他昨夜对我流露出的那一丝关心吧,就像一个贪吃的小孩儿,尝到了一点甜头,就会不由自主的想要更多。 “姬甯兰,你可千万要清醒点儿啊!若是不想将来撕心裂肺,如今就要一直没心没肺下去才好!”我在心中暗暗警告自己,努力地做好心里建设。 独自用完早膳,我决定认真贯彻他昨夜对我的警告,在敌情不明的情况下,还是固守城池、明哲保身的好。于是便从书架上随意挑了本书来,打算今日就同它死磕到底了。 可惜我还是太嫩了。有些时候,虽然你不去找麻烦,但是麻烦却会来找你。 日上三竿的时候,只听见外头有人高喊一声:“大夫人到!”随后便有人开了院子门,我好奇的从窗户望出去,只见一群人从门外鱼贯而入,为首的是一位锦衣华服的美艳女子,因为离得远,瞧不清表情,只觉得满身的珠光宝气,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直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第二十九章 下马威 一群人站定之后,便见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冲着我的方向高声呼喊道:“大夫人到了,屋里的人还不速速出来拜见!” 我瞧着满院子乌泱泱的人头,只觉得脑门一跳一跳的疼。谷雨听着动静,早已经迎了出去,白露还在我跟前站着,见我没有动身的意思,便恭恭敬敬的提醒道:“夫人,外头那位可是先您一步进门的,您要不要出去......见一见?” 我瞟了她一眼,疑惑的问:“她既然都到了我的院子里了,为何不直接进来,反倒要我出去见?九十九步都走了,还在乎这最后一步吗?” “可是夫人......”白露尴尬的笑了笑,好心的解释道:“自古以来,哪有‘以先拜后’的道理呢?她毕竟比您先入门呀!” “是吗?可怎么我听到的说法却向来都是‘以卑拜尊’呢?昨夜你们主上分明同我说,我才是正妻呢。”看来这离火教,富贵奢华是有了,但规矩礼仪终究有所欠缺,竟然会以先后论尊卑,难不成进门十年的丫鬟,还能比出生十日的小姐尊贵了? “可是......咱们难不成就让墨音夫人一直在外头站着等吗?她的父亲,可是当今主上的师尊,离火教的上一任教主啊。真要是惹恼了她,恐怕......”白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嚯,看来这位的来头还真是不小啊!俗话说得好,强龙不压地头蛇,离火教是她的娘家,她可不就是当仁不让的地头蛇了么!我说呢,怎么这些个小丫鬟们,一个二个的都劝着我去迁就她。 可我向来就是个欺硬不怕软的人,人家不来惹我,大家自然相安无事,但人家都打上门来了,我总不能还做出一副忍气吞声的没出息样子吧。于是我义正辞严的对白露说道:“你去传我的话,就说本夫人已经收拾妥当了,叫她进来请安。” 说着我便欲往明间上座去,走了几步,一回头发现白露仍旧站在原地,一副犹豫不决的纠结模样。“不敢去?”我认真的问道,心想若是她说不敢,那我正好借机将她打发了,只是不知我的那位夫君,能不能同意我换个自己人来。 遗憾的是,这小丫鬟犹豫了半天,终究屈服在了我的淫威之下,哆哆嗦嗦的往外头传话去了。 既是如此,那就姑且先留下她吧。我善良的想着,慢慢悠悠的在主座上坐了下来。谁知椅子还没坐热乎,便看见四个眼生的丫鬟不由分说的闯了进来,拖了我就要往院子里走。 看来今日之事终究不能善了了,羞辱嘲讽都是其次,说不定还得受一顿皮肉之苦。呜呜,真是祸从天降啊,我一向是最怕疼的了! 倒不是我不懂得“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而是我心里清楚,他们青天白日的都敢公然对我动手,分明是来者不善,想要给我一个下马威的,又怎会是我低个头服个软就能轻易揭过去的呢?恰恰相反,我若真的妥协求饶了,恐怕将来的日子,才是要活得连妾都不如了。为今之计,只能先受了她的这顿打,将事情闹大了,再看主上的意思。若是主上真心视我为正妻,替我出手惩治了她,那么今后的日子或许还能相安无事的过下去,若是主上不认我这个正妻...... 唉,那时候再想别的办法吧。 第三十章 邪术? 到了院子里,我终于面对面的将她看了个清楚。只见她面似芙蓉,眼含桃花,雪肌红唇,妖娆妩媚,盛服浓妆难掩韶颜雅容,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儿。 原来这便是他的心上人吗?如此风情万种,我见犹怜,恐怕只要是个男人,都会舍不得责罚她的吧?我不由得有些沮丧,只怕这回要被自己挖的坑给埋了。看来今日这顿皮肉之苦,怕是要白挨了。 “你就是轩辕国大名鼎鼎的九歌公主?”她居高临下的嘲讽道,“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嘛!” 我被两个丫鬟押着,直不起身来,从这个角度抬头看去,正好看到一段雪白的脖颈,扬出一个优雅的弧度,像一只高傲的白天鹅。 我努力挣扎了几下,发现根本挣不开,也就不再徒劳了,但身体认输了,嘴上却不能认输,于是我反唇相讥道:“本夫人看起来怎么样,可不是区区一个妾说了算的!”虽说没办法打死她,但是若能将她气死了,也是好的。 遗憾的是,她非但没生气,反而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十分开怀,“哈哈哈,说得有理!只不过,到底谁是夫人谁是妾,也不是你一个落魄公主说了算的。”她满脸笑意的说着,但声音里却满是怨恨:“我今日便是要让你知道,在这离火教中,到底是谁说了算。” 说着,只见她一手掐诀,口中默念了几句,顿时眼中红光乍现。 在看到她眼中红光的一瞬间,我只觉得脑海里轰的一声炸响,灵台险些破碎开来,一股剧烈的疼痛自灵魂深处传来,朝着四肢百骸不断蔓延。我疼得浑身抽搐,只想赶紧晕死过去,可偏偏那痛在灵魂上,痛得越厉害,只会让我越发的清醒,我觉得自己就像一只掉入油锅的虾一般,被人来回的反复煎炸着。 要知道,灵台可是一个人所有记忆和智力的所在,一旦灵台破碎,人便会失去记忆,从此疯癫痴傻,即使活着也只能如行尸走肉一般。可笑我还天真的认为,顶多挨上一顿皮肉之苦就罢了,我怎么忘了这里是邪教,忘了对方是邪教的大小姐!他们要想折磨一个人,自然有千百种邪术,又岂是寻常凡人的手段能够比拟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像是过了千百年,又像是只在须臾之后,我终于听到了那一声“住手!”那声音冷漠也好,无情也罢,如今在我听来,都如同天籁之音一般的美好。 深入骨髓的疼痛如同潮水般退去,我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在这一刻被抽空了,只有将重量挂在押着我的两个丫鬟身上,才能勉强立着。眼前尽是黑暗,什么也看不见,但我知道,是他来了。 “谁允许你自作主张的?!”他低声呵斥道,听不出有多愤怒,但声音很冷,冷得如同从地狱来的魔鬼。 我还想强撑着听下去,受了这么大的罪,至少要搞清楚他的态度才行。可惜灵魂受创带来的疲倦感太过强烈,不但屏蔽了我的视觉,如今又渐渐带走了我的听觉,我只觉得脑海中似捅破了马蜂窝一般的嗡嗡作响,神志也开始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第三十一章 计定 突然间,支撑着我的力量消失了,我顿时如同一片被风吹落的枯叶一般,打着转的往地上落去。 下一刻,我便跌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之中。 那怀抱好温暖、好熟悉,带着一股阳光晒过般的清新味道,莫名的让人心中安定。曾经也有一个人这样抱过我,给我过这样的温暖和安定。 “师傅......”我喃喃呼唤了一声,终于彻底失去了知觉。 浑浑噩噩中,我仿佛听到有人在唤我的名字,我努力睁开眼睛,却发现四周都是迷雾,什么也看不清楚。迷雾中隐约有人影晃动,我想要去看个究竟,可双腿像是深陷在泥潭之中一般,不论怎么努力,也无法往前迈出一步。 不一会儿,就见迷雾中人影晃动得越来越快,最后变成一张张清晰而又熟悉的面孔,有父王,有母后,有青筠,还有师傅。他们就这样交替着出现在我面前,一会儿是父王痛哭流涕的说:“兰儿,对不起!”,一会儿是母后慈爱的呼唤:“兰儿,快到母后这儿来!”,一会儿是青筠关切的问:“兰儿,你还好吗?”,一会儿是师傅宠溺的摸着我的头,心疼的说:“傻丫头,怎么变成这般模样了?” 我伸出手,拼命的想要拉住他们,可是他们却全都越走越远,不论我在身后如何的哭喊,都没有丝毫的回应和停留,最后渐渐又消失在迷雾之中。 “不要走!”我撕心裂肺的痛呼,整个人像从云端突然坠落一般,忽如其来的失重感让我心中一惊,猛然睁开眼睛,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原来是个噩梦。 四周很黑,显然是在夜里,没想到我竟昏睡了一整日。 屋内一个人也没有,我也懒得出声,独自一人恹恹的躺在床上,回想着白日里那妖女对我施展的邪术。虽说现在已经感觉不到丝毫疼痛了,但我心中仍是心有余悸,那邪术竟能直接折磨人的灵魂,冲击人的灵台,着实诡异得很。也不知我的灵魂到底受了多大的创伤,还能不能弥补完整,我揉了揉昏昏沉沉的脑袋,运转起灵力内视了一圈。 奇怪了!灵魂凝实,灵台稳固,全然没有受创的迹象,可是我那时,分明听到灵台碎裂的声音啊。难不成只是因为太痛了,所以产生了幻觉? 想不通索性就不想了,如今邪术仙术什么的见得多了,自己横竖也是搞不懂的,只要确定人无碍便好。眼下对我来说最为要紧的是,要好好思考思考自己的处境和将来的打算,以免今后再受类似的罪。 这群人千方百计的将我虏到离火教来,显然是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可是为何他们有人想要我死,有人却想要我生呢?难不成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他们想要的那样东西,到底是我活着才能得到,还是我死了才能得到,所以产生了分歧? 如果真是如此,那我今日这顿罪也不算白受了,烛墨离既然出手阻止了那妖女的邪术,就说明他的想法是前者,那至少目前他是不会让我死的。为今之计,我只能先设法从他身上问出他们的真实目的,然后让他们相信只有我活着,他们才能得到他们想要的,如此方能暂且保住小命。 第三十二章 梦或现实 我心中正认真盘算着,突然感受到一阵异常熟悉的灵力波动。这是......! 我难以置信的扭过头去,呆呆的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在我眼前渐渐清晰、靠近,然后,他伸出手,轻轻摸了摸我的头,对我说:“傻丫头,你怎么总是把自己弄成这般模样呢?” 他明明是在笑着,但声音却沙哑而哽咽,眉头微蹙,满眼都是疼惜。我努力张了张嘴,却是一个字都没办法说出来,我觉得自己此时的样子看起来一定蠢透了。 他叹了口气,在我的床边坐下,又唤了我一声。 我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喃喃的问道:“师傅,是您救了我吗?” “救你?”他略显疑惑,“发生什么事了?” 难道不是他? 我摇了摇头,努力回忆着昏迷之前发生的事情,可惜只能隐约想起一个温暖而又熟悉的怀抱,那感觉和师傅很像很像!可是,我能确定的是,当时赶来阻止了那妖女施法的,分明是烛墨离啊!难道最后抱住我的人,也是烛墨离? 这怎么可能!他那么冰冷无情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有那么温暖的怀抱!再说他怎么可能会抱我......我瞬间将这个荒唐的念头否定了。 也许,那个怀抱只是一个梦罢了。 见我发愣,他也没继续纠结这个问题,而是在我的床边坐下,低声问道:“你不是去了古神居所吗?怎么还是被他们抓到了这里?你的那个未婚夫呢?” 提起青筠,我觉得自己冰冷到麻木的心又狠狠地抽痛起来,眼泪终究还是不争气的夺眶而出。我飞身扑进他的怀里,哽咽着呼喊出声:“师傅,青筠他死了!” 我想,师傅他定然是会什么读心的法术,才能每次都那么轻而易举的推倒我辛苦筑起的心墙,将我的软弱毫无遮挡的暴露在他面前。 一阵压抑的低咳声传来,我连忙抬起头来朝他看去,这才发现他的面色十分苍白,似乎十分的虚弱。奇怪了,这么多年来,还从未见师傅生过病受过伤呢!我顿时焦急起来,也顾不得哭了,连忙扶他靠在床头上,关切问道:“师傅,您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受了伤?” “无妨,练功的时候太心急,灵力消耗过度罢了。”他笑着替我抹去脸上残留的泪痕,温和的问:“兰儿,那日你们传送走了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其实这也正是我所疑惑的。我一直不明白,师傅他为何要将我送去那个危机重重的古神居所,却又绝口不提里面的种种危险和禁忌。如今好不容易见到他,我也知道他无法久留,连忙将当日的经历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那不是古神居所!”他听完十分笃定的说,“古神居所是天界法宝幻化而成的一处独立空间,里面自成一处小世界,与世隔绝,四季如春,是一处十分理想的隐居之地,况且我还在里面替你备下了充足的日用之物......难不成你们在传送的过程中,发生了什么意外?” 第三十三章 天罚 意外?我认认真真的回忆着当时的情况,可是那时候只顾着天旋地转了,哪里还顾得上其他?“似乎......传送的时间略微长了点儿?”我十分不确定的开口说道。 他眉头紧锁,思索了片刻,显然也是毫无头绪,只能暂且按下,“那我给你的那枚令牌呢?” “被我弄丢了……”我心中十分的愧疚,“一定很贵重吧?” “无妨,一枚令牌而已,丢了还能再做。”他笑着摸了摸我的头,又问起青筠的事来。 “他是为了保护我,才死在了那珠子的爆炸之下。”我伤感的说,“谁知我一传送出来,就被离火教的人抓住了,终究是没能逃过......师傅,您能带我离开这里吗?”我抓着他的衣袖,充满希冀的问。 我知道这个要求定会让他十分为难,我早已看出来,离火教也是一个修炼仙术的门派,这里说不定还有比师傅他老人家的法力更加高深的人,所以才能不费吹灰之力就灭了我朝五万精兵。可不知为何,我总是会不由自主的相信,这天下没有他办不到的事。 可是这一回,他并未如过去一般毫不犹豫的点头应下,而是一手掐诀,对着我的天灵盖打出一道灵力。我并未阻拦,放心的任由这股外来的灵力在我体内绕行,片刻之后,只见他面上的神色渐渐凝重起来。 “怎么了?”我疑惑的问。 “这是......?!”他惊呼出声,眼中全是愤怒,“他们竟然为了躲避天罚,擅用禁术‘摄魂烙印’!” “天罚?摄魂烙印?”我心中一惊,渐渐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兰儿,你可知这么多年来,为何我只教你修炼功法,让你在体内凝聚灵力,却从未教过你使用灵力攻击的法术?”他蹙眉问道。 我茫然摇头。我一直以为自己修炼了多年,仍旧同普通人一般,没有丝毫战力,是因为自己的功力还不够深,不足以攻击他人,现在听他的意思,原来竟是刻意没有教我吗? “因为这天地间有‘天道’!”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片刻之后方才缓缓地开口说道:“‘天道’就像一张看不见的大网,约束着三界之中所有的生灵。凡人一旦修炼了法术,便拥有了远超凡界一切生灵的能力,但相对的,这种能力也会被‘天道’约束,不能对凡人使用,否则,‘天道’便会对施法的人降下天罚。你从前初窥仙术,我担心若是同你说得太多,会影响你修炼功法,但若是什么都不说,又怕你一不小心用出法术,误伤了凡人,招来天道惩罚,所以思虑再三之后,才决定暂且不教你攻击法术,想待你的功法修炼有成,根基稳固之后再说......唉,若是早知今日,当初我又何必诸多顾忌,若是早点教你些法术傍身,如今你起码还能稍有一些自保之力。” 我看着他深锁的眉头和自责的神情,觉得心中十分酸楚,师傅他不但一心为我着想,如今还将我所受的罪责全部揽到了自己的头上,其实即使他从一开始便教我法术对敌,凭我区区几年学来的三脚猫功夫,对上离火教的人也是毫无用处的,所以又哪里能怪他呢? 第三十四章 摄魂烙印 于是我连忙出声安慰道:“师傅,您千万别这么想,这件事情怎么能怪您呢?只怪兰儿命该如此罢了,只是......离火教当初为何能用法术屠杀我朝五万将士呢?他们就不怕天罚吗?”我不甘心的问道,觉得着天道也不过如此。 可他的回答却令我大吃一惊:“他们当然也怕天罚,他们的大长老便是因此死在了天罚之下。可是,那大长老原本就已时日无多,他即便不触犯天道,恐怕也多活不了几日了,所以才会用出这样一招来震慑轩辕国,逼迫你父王同意和亲的。” “他们......他们也太残忍了,那可是五万条活生生的人命啊,如果他们的目标只是我一个人,为何不直接潜入宫中将我抓走就好?为何宁愿挨下天罚,也要滥杀无辜,绕这么大个弯子?”我不解的问。 “也许是宫中守备森严,他们进不去吧......”他不确定的说。 守备森严?再森严也只是一群凡人罢了,难道还能难得住他们?我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总觉得他似乎有所隐瞒。 他避开了我的视线,似乎不愿再纠缠在这个话题上,低沉的说:“兰儿,过去的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就无谓再多想,眼下最要紧的,是要尽快找到解除你身上‘摄魂烙印’的办法。” “摄魂烙印?”我低声惊呼到,这才想起方才他说的,他们为了躲避天罚,用了一个叫做‘摄魂烙印’的禁术,原来这个禁术,竟是用在我身上的...... “嗯,摄魂烙印曾经是上古天界流传的一种仙术,原本是古神用来种在成功飞升的仙兽身上,从而将其收服,成为自己的坐骑或奴仆的。凡是被种下摄魂烙印的仙兽,生死便只在施术者的一念之间,若是施术者身死,仙兽也无法独活。因为这个仙术过于残忍,后来便被天界列为禁术,不许再用了。没想到,如今居然在凡界出现了。要知道,对你种下摄魂烙印之人,可以随心所欲的对你施展任何仙术,而不受天道的约束。” 听他说完,我的身子不由自主的晃了晃,一时觉得心灰意冷、暗无天日。我居然,被那妖女种下了摄魂烙印......那我还有什么好争的啊,任凭你神机妙算、步步为营,也抵不过人家随便动动手指头,我的小命就玩完了。 难怪!难怪自从我来了离火教,他们就如此放心大胆的让我自己住着一个院子,除了日常伺候的几个丫鬟以外,连个监视的人都没有,原来人家压根儿不怕你跑,人家说不定就等着你跑了,才好名正言顺的用仙术结果了我呢。 “兰儿别怕,我定想办法替你解除烙印。”他说着,忽然紧紧的将我搂进怀中,“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一定!” 他抱得那么用力,似乎想要将我揉进他的骨血里一般,我忽然觉得心中的烦闷和恐惧渐渐消失了。他的怀抱依旧那么温暖、清香,依旧可以轻而易举的抚平我心中的伤痛和不安,让我情不自禁的想要沉溺其中,可这一回,我又觉得似乎哪里与平日不一样...... 第三十五章 老魔头要见我 是了,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抱我。 “嗯,师傅,兰儿相信您!”我躲在他怀里,轻声回答。 师傅走后,一连好几日,除了日常伺候的几个丫鬟之外,我再没见过其他人。烛墨离不来,我也不敢主动出去找他,生怕又再遇到那妖女或是其他什么想要我死的人。就这样百无聊赖的过了五六日,这天夜里,我正准备上床歇息的时候,突然丫鬟来通传,说主上来了。 来了就好!我心中想着,今日定要将事情同他问明白了。 丫鬟通传之后没过多久,他便大步走了进来。见我端端正正的站在明间的门口等他,也不惊讶,而是堂而皇之的从我身旁绕过,在主座上坐了下来。 我有求于人,只能忍了他的无礼,做了几次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才转过身朝他身边的座位走去。还未坐下,便听他冷冷的开口说道:“明日师尊要见你,你准备一下。” 他的师尊?那不就是离火教的老教主,那妖女的亲爹?! 天哪,一个妖女就把我折磨成这样了,若是再加上她爹,那我还活不活了?不行,在摄魂烙印没有解除之前,我定要抱紧了烛墨离的大腿才行。 我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战,忐忑的想着,于是气势又更弱了下来,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对他说道:“那个......我可以不见他吗?如果你们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你直接告诉我便可,我定会全力配合的。” 他斜睨了我一眼,面无表情的说:“不可以。” 我就知道,他们才是一伙的,即便意见没有完全统一,那也是他们的内部矛盾,当遇到我这个外部矛盾的时候,他们就会一致对外了! 我灵机一动,忽然就抱着头往地上倒去。 “怎么了?”他接住我,轻声问道,我竟然从他的语调中听出一丝关切的意味来。看来有戏!我心中暗喜。不过......方才离着挺远的呢,他是如何接住我的呢?难不成擅用仙术了?哼,也不怕天罚! “我的头好疼!”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虚弱又痛苦,“可能是之前受的伤还没有痊愈,我恐怕......没办法见你师尊了。” 说完之后,他半天没有反应。我抱着头的手正好挡住了视线,也瞧不见他的表情,只能忐忑的一边呻吟一边等着。好在他似乎是相信了,只听他微微叹了口气,竟然抱起我径直往梢间的床上走去。 他将我安置在床上,又扯过靠枕垫在我的腰上,动作既轻车熟路又十分轻柔,像是做过无数遍。我竟不知道他这么冷漠无情的一个人,居然还有这么温柔的一面,一时间连呻吟都忘了,只愣愣的盯着他看。 将我安置妥当之后,他又返身倒了一杯温水来,端着水杯在床边坐下,然后朝我探身过来,看他那架势,竟像是要直接喂给我喝。 我一惊之下,也顾不上装病了,连忙伸手接过水杯,慌张的说:“我自己来就好。” 第三十六章 离火教所求 他也不强求,任由我接过水杯。待我喝完了,他才又从我那只尴尬到无处安放的手中拿走水杯,转身放回了圆桌上。 他今日这是怎么了?居然对我这么好!我心中十分疑惑,不像他的风格啊,难不成是见我受了那妖女的折磨,心中不忍,对我生出几分怜悯来?若真如此,那真是天助我也。 想到这儿,我连忙趁热打铁的说道:“烛墨离,我知道你们将我抓来,又对我种下摄魂烙印,定然是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我也知道,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既然不愿我死,就定然是相信,若我死了,那样东西你们便再也得不到了。既然如此,你何不将你的所求告诉我,我定会帮你的!” 说完,我殷切的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决定。可惜他始终面无表情,既没有因为我认出了摄魂烙印而惊讶,也没有因为我说要帮他而欢喜,更没有因为我擅自揣测他们的计划而愤怒。我盯着他看了良久,也没看出他那副冷若冰霜的表情之下,到底隐藏着怎样的情绪。 “你无需知道太多,我自会护你周全的。”他淡淡的开口说道。 护我周全?我在心中暗自诽谤道,难不成只要能保住一条小命不死,就叫周全了?他到底知不知道那摄魂烙印发动起来有多痛啊?!我可是宁愿死了也不想再尝试一回。 无奈势比人强,我只能继续开口说道:“烛墨离,只有你告诉我你们想要的是什么,我才有可能设法让他们相信你的判断。我发誓,我真的没有打什么其他的主意,我只想让他们暂且放弃对我发动摄魂烙印而已,我真的很害怕,真的太痛了!”这倒是大实话,我只要一想到当日那灵魂战栗的疼痛,身体便会不受控制的颤抖。 也不知道是害怕的还是紧张的,我只觉得如今自己攥着他衣袖的手心里全是冷汗。也许是我的楚楚可怜终于打动了他,他深深的看了我半晌,终于缓缓叹了口气,说道:“我们想要,飞升天界!”一句话,石破天惊。 “什么?!”若不是看他一脸的严肃认真,我真的要怀疑他是在戏耍我了。凡人能够修炼仙术,在我看来已经是不可思议了,如今他居然告诉我,凡人可以飞升天界,那岂不是变成仙人了?能像话本子里写的那样,腾云驾雾,长生不老吗?再说...... “即便凡界之人真能飞升天界,又与我有何关系?”我疑惑的问,虽然我是随师傅学了几日修炼功法,但归根结底,我也只是一个连法术都不会的凡人而已啊。 “当然有关系,因为你是黄帝的后人,而黄帝是这凡界之中,最后一个成功飞升天界的人。”他直直的看着我的眼睛,低沉而笃定的说道。 他这话说得我心惊肉跳,却又满腹疑虑。黄帝是轩辕国的开国皇帝,我朝历纪中的确有他功德圆满、白日飞升的记载,但我一向认为这只是后世子孙们为了宣扬高祖的功绩,巩固轩辕国的正统地位,从而刻意杜撰出来的啊。要知道,皇陵之中还有黄帝的坟冢和灵位呢! 第三十七章 暧昧 不过如今的形势,也由不得我不信。也是,只要是和离火教有关联的事,又有哪一件不是超乎寻常人想象的呢? 我努力的思索了片刻,终于小心翼翼的问道:“可是......我......我并非是先祖唯一的后人啊!”可不是吗?轩辕国传到我父王这里,已经是第十三代了,血脉如何稀薄还是一说,就算是直系的后人,那也是一抓一大把,为何他们不抓其他人,偏偏盯上我? 他对我的问题并不意外,毫不迟疑的沉声说道:“离火教传承数百年来,轩辕国每一代的直系后人,我们全都派人探查过,没有一人的灵根天赋具备修炼到金丹的可能性,只有你......” 他忽然欺身上前,我本就靠在床沿上,如今已是退无可退,整个人都被笼罩在了他的阴影之中。我呆呆的看着他的眼睛,深邃而妖异,给他的俊美之上又平添了几分邪魅,我的心突然不可抑制的狂跳起来。“你的天赋在众多绝佳的灵根之中也是万中无一,若能修炼至功法大成,大有可能激活黄帝留下的飞升契机。” 我努力平复了一下内心的慌乱,尽量忽略环绕在我四周的他的气息,只专心的顺着他的话推测道:“所以......你想待我功法大成之后,借助我找出让你们飞升的办法?” 他轻轻点头,算是证实了我的猜测。我见他似乎心情还不错,便大着胆子问道:“那他们为何又与你有分歧?” 他又静静的看了我片刻,终于从床上直起身来,同我拉开了距离,四周他的气息淡去,我终于又找回了自己的心跳,连忙大口的呼吸起来。 “他们信不过你,想要直接夺了你的血脉,以你的肉身为炉鼎修炼,这样才能确保将飞升的办法掌控在自己人的手中!”他剑眉紧蹙,声音忽然又变得冷漠无情起来,整个人如同一座冰封已久的雪山,散发着彻骨的寒意,同方才的温和淡然判若两人。 不过这倒是更符合他平日里的形象了...... 好吧,如今总算是知道他们的目的了。说实话,他能这么信任我,将整个教派飞升天界的希望寄托在我一个外人身上,我还是十分感动的。如若换成是我,如此事关重大的事情,恐怕我也会忍不住想要把契机夺回来,掌握在自己人的手里面的。 我心中暗暗叫苦,他能这般的信任我,我已经觉得十分不可思议了,我又有什么办法能让其他人也这般的相信我呢?我连飞升天界的契机到底是什么都不知道呢。 “烛墨离,你能告诉我,你们修炼的功法是从何而来的吗?还有,你们为何就那么确定,凡界之人修炼这个功法大成之后,便有机会飞升天界的?”我硬着头皮询问道。我也知道,这个问题已经事关人家教派的核心机密了,他不可能告诉我的,但也许是因为他对我的信任吧,让我简单的头脑又开始得寸进尺起来。 第三十八章 人族的过往 “这话说来话长。”他惆怅的叹息道,忽然一屁股坐到床上来。我一惊之下,像一只受惊的蚂蚱般往床的最里头蹦去,想到自己居然和这个大魔头同在一张床上,只觉得头脑一片空白,连心跳都漏了一拍。 他并未搭理我的慌乱,淡定的又扯过一个靠枕来,同我的并排放好,然后便真的挨着我靠了下来,“想听吗?”他靠好了姿势之后,忽然轻声问道。 我不敢再扭头看他,只能埋着头,傻傻的盯着自己纠结的双手翻来覆去的瞧。我觉得今夜我同他之间的氛围着实古怪得很,我居然从他身上莫名的感受到一丝宠溺的意味。 摇了摇头,甩掉脑海中乱七八糟的心思,我低低嗯了一声。然后他便缓缓的讲述起来,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让人心中安定的魔力,明明在说着与我生死攸关的事情,我却觉得仿佛回到了小的时候,听母后讲睡前故事的感觉。 他说,在很久很久以前,天地间只有‘金木水火土’五行之力,不知道经过了多少年,五行之力渐渐衍化出了五大种族,其中,水之鳍族、火之翼族、金之兽族和木之人族都生活在凡界,只有土之龙族生活在天界。龙族凭借着强大的肉身与法术天赋,成为三界无可争议的统治者,但也许正是因为龙族的天赋太过得天独厚,以至于繁衍十分的困难。龙族为了巩固自己在三界的统治地位,便定期从凡界的鳍族、翼族和兽族中遴选天赋绝佳者,带回天界接受龙族传承,开启灵智并获得一部分龙族的能力,从而成为他们最忠实的拥护者,协助他们统领三界。 天长日久的积累之后,三个种族的传承者中,都诞生出了各自的最强者,分别是兽族的白虎,翼族的朱雀,鳍族的玄武。龙族便顺理成章的举行了一场封神大典,将三族的最强者封为他们各自种族的守护神兽,负责守护各自的种族,并镇守凡界一方,其亲属与后代也均被获准到天界居住。要知道,天界灵气充沛,任何一个在天界生活的生灵,哪怕体内没有一丝灵力,也可以获得在凡界十倍以上的寿命。 可是,人族却没有守护者。 在五族之中,唯有人族是一出生便开启了灵智的种族,拥有高超的智慧和优秀的繁衍能力,原本应该是潜力最大的种族,但正因为如此,人族一向被龙族所忌惮与排斥,因而从未出过一个传承者。所以在封神大典上,龙族便从自己族内选择了一名天赋卓越者,将其封为人族的守护神兽,代替人族镇守东方,便是青龙。 自那以后,人族的地位便每况愈下,许多人为了能到天界居住,不得不沦为天界各族的奴仆,被天界四族肆意打压,甚至屠戮。 直到有一天,生活在天界的人族之中,终于出现了一位惊才绝艳之辈,她居然凭借着高超的领悟力,创造出了不用依靠龙族传承,只借助天地灵力便可自行修炼成仙的功法。虽然这套功法对修炼天赋要求极高,能够修炼至大成的人万中无一,但因为其他四族根本无法修炼此功法,此消彼长之下,人族的实力终于渐渐赶超了四族。 第三十九章 龙族后人 谁知龙族见人族崛起,担心威胁到自己的统治地位,竟然联合其他三族,一同对人族发起了进攻,一场声势浩大的五族大战就此展开。需知天界一日,凡界便是一年,天界这场旷日持久的大战,使得凡界天崩地裂、不见天日,凡人更是死伤无数,十不存一。 后来,人族战败,人族的首领青帝太一被杀,跟随太一抵抗四族天兵的人族将士也几乎死伤殆尽。没想到,那龙族仍旧不放心,居然又派了黑龙下界,意图将人族彻底覆灭。多亏了青帝太一的女儿,也就是那位创造了修炼功法的人族天才,毅然斩断了升仙台,用五行之力凝聚而成的五色石头彻底封死了天界与凡界的通道,又凭一己之力斩杀了黑龙,这才堪堪保住了人族最后一点血脉,而她自己,也数战力竭而亡。 只可惜,她牺牲自己的性命换来的人族血脉,数千年来,只能困守凡界、苟延残喘,苦苦挣扎在短短百年的寿命之下,再无出头之日。 “姬甯兰,作为人族,你甘心吗?”他突然提高音量问道。 我正沉浸在他讲述的那段荡气回肠的历史中,只觉得心潮激荡、热血沸腾,猛的听他一问,我便不假思索的冲口而出:“不甘心!” 说完才觉得不妥,暗自懊恼故事听得入了迷,竟然忘记了眼下自己的处境。强迫自己回到现实中,认真思索了片刻,终于理清了这个故事与我的关联,这才接着说道:“可是......既然两界通道已被封死,我一介凡人,身上又怎么会有飞升的契机呢?” “姬甯兰,你可不是凡人啊!”他侧过身来面对着我,以手撑头,笑得邪魅张扬,“你们整个轩辕皇族,都是天界天帝的后人,你们身上流淌着的,可是龙族的血脉啊!” “这......!”这怎么可能呢,我明明是个全须全尾的人啊,怎么成了龙族之后呢?!尤其是刚刚才听完龙族的种种霸道行径,我着实不愿同龙族有任何的牵扯,于是不假思索的否认道:“不可能!我可没有什么龙族的血脉,我浑身上下,别说龙头龙尾什么的,就连一片龙鳞都是没有的。” 谁知听了我的话,他又笑着朝我欺身过来。我们原本就是并排着半躺在床上的,我也早就已经退到最里头紧贴着墙了,如今早已是退无可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整个人朝我身上压下来。他的一只手就放在我的腰与墙之间的缝隙处,另一只手以肘支撑起上半身的重量,那张邪魅的俊美容颜在我的眼前逐渐放大,最终再也看不清全貌,只余一双凤目与我相对,那目光中满是戏谑的笑意。 我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刚从蛋壳里孵化出来的小鸡一般,被母鸡的羽翼紧紧的覆盖着。只可惜,我却全然没办法像小鸡一样感到安全,恰恰相反,我只觉得心中前所未有的紧张,似乎比在假的古神居所内面临生死困境时更甚,竟然连维持正常的呼吸都做不到。 第四十章 飞升契机 我慌张的伸手抵住他,想要将他推回到安全距离之外,可是双手刚一触碰到他胸膛的温度,又闪电般的收了回来,像一只被烫了爪子的猫。我觉得自己现在的脸,一定比猴子屁股还要红,真是太丢人了。 谁知,更丢人的还在后面。只听他凑近我的耳边,沙哑的声音伴着丝丝温热的气息钻入我的耳朵:“没有检查过,我怎么确定你浑身上下,没有一片龙鳞呢?”说着,那只放在我腰间的大手便要伸过来解我的扣子。 我觉得自己的聪明才智已经完全没有用武之地了。除了自欺欺人的闭上眼睛,磕磕巴巴、底气全无的质问“你要干什么”之外,竟然想不到其他的办法。我觉得自己此时的表情,一定像极了被山贼侵犯的良家少女。但转念一想,可不就是么...... 好在他并没有真的想要侵犯我,只听到一阵低低的笑声之后,他一翻身,再次同我并排着靠了下去,又接着方才的话题继续讲了起来...... 原来当年两界通道封死之后,竟然又有两人先后从天界成功下到凡界来,其中一人便是我的先祖,黄帝姬轩辕,而另外一人,姓姜名临魁,竟是前朝神农国的开国皇帝——炎帝。这两人正如民间传言所说,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他们的父亲,便是天帝之子,龙族太子少典。 虽然是亲兄弟,但是他们下到凡界的时间却足足相差了数百年。据说是因为龙族不甘心就此放过人族,因而不知道靠着什么秘术,短暂打开了两界通道,先后将两位龙孙送下界来。他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那就是要永远断绝人族飞升的可能。 最先下界的是炎帝姜临魁,他在凡界创立了第一个人族国家——神农国,意图借部落征战、吞并之机,将凡界幸免的掌握了修炼功法的人屠尽。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那个时候的人族之中,还有一大批功法大成的绝世高手,尽管被困凡界,寿命被压制到百年,但他们仍旧为了人族的传承,建立了一个又一个的部落,不断与神农氏对抗。 后来没过多久,姜临魁便消失无踪了,有人说他死在了人族高手的手中,也有人说他见事不可为,便启动秘术返回天界去了。 姜临魁走后,他的后人又传承了八代,最终在第九世孙姜榆罔的手中亡了国。而灭亡了神农国的,便是我的先祖,随后下界的龙孙,轩辕国的开国皇帝姬轩辕。而我的先祖下界的目的,就是为了继续他兄长未完成的任务,彻底剿灭凡界的修炼之人。同时,我也从他口中得知,我的先祖,黄帝姬轩辕当年荡除了凡界修炼之人,重建了凡界秩序之后,竟然真的在大庭广众之下白日飞升,回了天界。离火教的人也是由此推断出,黄帝给自己的后人、轩辕国的皇族秘密留下了飞升的契机。 事情的前因后果我算是弄明白了。若是真如他所说,那离火教的人对轩辕国皇族身上藏有飞升契机之事也只是怀疑,并没有确切的证据,只不过这是他们唯一的线索罢了。 第四十一章 离火教的渊源 另外,对于他说的我的先祖——黄帝下界之后,首先就灭了自己兄长的后人统治的神农国一事,我也是颇为疑惑,“他们的目标应该是一致的啊?”我问到。 “因为姜临魁失踪后,他的后人经过几代传承,早就忘记了自己的使命,反而同凡界的修炼者联合起来,借此不断壮大自己的实力。其中势力最大的一支,便是以蚩尤为首的九黎部落,”他扭头看着我,表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也就是离火教的前身!......说起来,当年的九黎部落正是如日中天之际,不但首领蚩尤功力深不可测,部落中还有八十一位功法大成的绝世高手和七十二位精通用兵之道的优秀将领,若不是那神农氏误信了黄帝的挑唆,出手暗算九黎部落,最终二者斗得两败俱伤,黄帝也不可能坐收渔利,轻而易举的灭了九黎部落,只得几个分支侥幸逃脱。” 我惊愕不已,没想到轩辕国同离火教,竟然还有这样的渊源纠葛。“所以,那几个逃脱的分支,便暗中创立了离火教,继续探寻人族飞升的办法?”我推测道。如果真是如此,那离火教世世代代薪火相传,至今还能不忘初心,坚守使命,也是难得,我身上若是真有人族飞升的契机,帮他们一把又有何妨呢? 他轻轻嗯了一声,算是肯定了我的推测。然后便听他说道:“因为离火教众人对轩辕国始终存有灭族之恨,认为轩辕国皇族皆如黄帝一般的阴险狡诈、心机深沉,所以才更加不放心将飞升的契机留在你的身上。” “哦!”我乖乖的点头应下,同时在心中表示十分的理解。自己的先祖使诈坑杀了人家的先祖,还灭了人家全族,如今自己手里又掌握着人家世世代代苦寻千年的飞升契机,人家不管怎么说,时至今日仍旧留着我的小命,也算是十分的隐忍克制了。但若真是如此,那他同样身为蚩尤后裔,却力排众议,放放心心的将飞升契机留在我的身上,反而显得十分的奇怪了。 “那你为何放心留下我?”我好奇的问。 他随意瞥了我一眼,淡淡说道:“你可别想多了,我不过是认为,夺舍了你之后,不一定能瞒天过海,顺利激活飞升契机罢了。” ...... 好吧,我承认这个答案让我内心略微失落。但不管怎么说,这总是一个很好的开始,既然他愿意将整件事对我和盘托出,就说明我们的统一战线至少在眼下看来还是稳固的。 故事听完了,我又关心起自己的小命来,“那你觉得明日你那位师尊想见我,是为了什么?他该不会一见面就直接将我结果了吧?你觉得我如何才能让他相信,我是真心实意想要同你们合作的?”我认真的询问他的意见。 可惜他并没有因为同我正式结了盟,就负责任的替我谋划谋划,反而淡淡的回了句:“你不是说我告诉了你真相,你就会自己想办法解决吗?”一句话噎得我半晌说不出话来。 第四十二章 同床共枕 然后他竟然直接就开始脱衣服了! “你......你......你要干什......什么?”难不成他以为我有求于他,就可以任他胡作非为了吗?我可不是那么随便的人,他若是敢霸王硬上弓,我就算豁出这条小命,也要同他拼了! 谁知他看都没看我,脱完衣服便径直躺了下去,还伸手扯过一床被子盖上,然后就......直接闭上眼睛睡了。 我呆若木鸡的坐在床上,一筹莫展的看着眼前的情景。只见他整个身体像座山一样的拦在我跟前,堵住了我所有的出路。除非......我先偷偷挪到床尾,然后从他脚上迈出去,尽量不要让他发觉,只要顺利下了床,就可以去次间的榻上睡,对了,还得抱上一床被子。 我又安安静静的坐了一阵子,听到他呼吸平稳了,这才小心翼翼的朝床尾挪去。好在他睡得很沉,并没有察觉到我的动静,竟然真的被我顺利溜到了外头的榻上。 我躺在榻上,只觉得身下的板子又冷又硬,一点也不舒服。我翻来覆去的想着明天要见那个老魔头的章程,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全屋头绪,不知何时,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大早,我又是被丫鬟叫醒的。睁眼一看,发现自己居然躺在里间的大床上,身上的外衣不知何时脱掉了,只剩一层贴身的里衣。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睡在这里?”我顺手扯过站在一旁的白露,焦急地问道。 白露猝不及防之下,手上端着的水盆差点没有连盆带水扣在我头上。好在她训练有素,摇晃了几下好歹还是稳住了。只见她露出一抹职业的微笑,柔声说道:“夫人,您可是做梦了?这儿是您的房间,您自然是睡在这里的呀!” “那烛墨离呢?”我又问。昨天晚上,明明是他睡的床啊! “呵呵,夫人对主上真是如胶似漆、片刻难离呀!”她打趣道:“主上已经起身了,正在外头等着您用膳呢。” 我问的明明不是这个好吧......这丫鬟也不知道脑子是什么做的,成天只知道往情啊爱的上头想,反倒叫我百口莫辩了。 懒得再理她,我迅速的起身穿戴整齐。今日要去见离火教的老魔头,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回来,何必再纠结这些小事。没瞧见小魔头今日都破天荒的留下来陪我用早膳了吗?他该不会是替我送行的吧...... 早膳过后,我忐忑的跟着他往老魔头的院子走去。睡了一晚上,期待中的灵光一闪并未出现,如今心中仍旧没个章程,眼看就要到地方了,我心中愈发的焦躁起来。 “很害怕?”他忽然问道,嘴角居然还挂着一抹笑意。 我一时不察,一头撞上了他的肩膀,撞的眼前一阵一阵的发晕。我揉着酸痛的鼻子,白了他一眼,二话不说,绕过他独自往前走去。哼,不帮我想办法就算了,如今还在这儿冷嘲热讽,若我今日真的丢了性命,定要诅咒你们永远找不到飞升的办法。 ...... 第四十三章 又见妖女 很快便到了老魔头的院子。我仍旧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后。倒不是因为我真的害怕,主要是我走了几步之后,发现自己并不认识路。 老魔头的院子很大,伺候的丫鬟下人们也比我那院子里多多了,一进院门,就觉得人来人往,十分热闹。但再热闹的环境,都不能让我的内心稍微升起一丝温度来,因为我第一眼就见到,那日给我种下摄魂烙印的妖女,烛墨离的那位平妻,如今正趾高气昂的站在正厅门口,双手交叉在胸前,不屑一顾的笑着看向我。 我从侧后方偷偷瞄了烛墨离一眼,他面上神色冰冷,没有丝毫异样。什么嘛!昨日明明只说见老魔头的,可没说过小妖女也在。我如今可是宁肯见阎王爷,也不愿意见她的。如今我的小命就捏在她的手里呢,有她在一边虎视眈眈的盯着,我哪里还有丝毫机会说服老魔头。 我这儿正心灰意冷、沮丧万分呢,她忽然朝着我这边飞扑过来。 她今日穿着一身鹅黄色的织锦长裙,我乍看之下,只觉得一团黄影在空中飞掠而来,像一只扑火的飞蛾。而那团火,毫无疑问不是我。 “夫君,你来啦!”她满脸笑意的挽起烛墨离的手臂,用身体将我同他隔开,甜腻腻的开口叫到,听得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也不知道男人的品味是不是都有问题,怎么会喜欢这种矫揉造作的风格,居然连烛墨离这种外表高冷的魔头,都无法免俗。 前头他俩手挽手的进了前厅,我只能尴尬的在后头跟着,哪里还有一点儿正妻的模样,分明像个跟班的小丫鬟。看来他对我再好,也不过是因为我对他来说还有用处罢了,他的一颗真心,全都扑在这个小妖女的身上了。 姬甯兰啊姬甯兰,你小命都快没了,怎么还有闲情逸致想这些!我自嘲的摇了摇头,甩开心中的胡思乱想,眼观鼻鼻观心的在那对卿卿我我的小情侣对面坐下。 不多时,一个人影龙腾虎步的走了进来,径自在主座上坐下,我抬头一看,呵!这老魔头可不正是当日捉我回来的那个老头子么? “呵呵,九歌公主嫁入我离火教多日了,住得可还习惯啊?”那老魔头第一句话,居然是在问候我?我疑惑的朝他看去,只见他一张老脸堆满笑意,看上去真是要多和蔼有多和蔼。 “贵教底蕴深厚,一应吃穿用度比宫中还要奢华考究,本公主自然是习惯的。”敌情不明,我只能不动声色的虚与委蛇。 “哈哈哈,公主习惯就好。虽说我教传承数百年,略微积攒了些家底,但是同皇家比起来,还是相去甚远的。只是公主都不远万里屈尊下嫁而来,我们自该竭尽全力,让公主住得舒心才是。”老魔头笑着说,态度恭敬,不卑不亢,火候拿捏得刚刚好。若不是当日被他左一个妖女右一个贱人的叫了半日,眼下说不定真要被他的虚伪表演给蒙骗了。 第四十四章 糕点 “想必公主也听说了,为了表示迎娶公主的诚意,我的独女墨音虽说先你一步嫁给墨离,但依旧是让出了正妻之位,从墨离的院子里搬了出来。我这女儿自幼娇惯,从未受过这样的委屈,故而前几日一时冲动,冒犯了公主,还请公主看在我们一片诚意的份上,原谅她的无心之失。”说着他还同我抱了抱拳。 一时冲动?无心之失?呵呵,说得真是轻巧。一时冲动就能随随便便用出摄魂烙印?无心之失就能让我差点灵台破碎变成白痴?当我是三岁小孩呢! 我下意识的瞄了烛墨离一眼,谁知一看之下,更是气不打一出来,他居然对眼下的情况毫不关心,正专心致志的同那妖女聊天呢! 我脑子一热便冲口而出:“如今摄魂烙印尚在,老教主还说什么无心之失?”说完才想起他的叮嘱,叫我不要招惹他们......唉,什么是真正的一时冲动,无心之失?需得是像我这样自己坑自己的...... 只见那老魔头脸上的神色僵了僵,险些就要绷不住了,那妖女反应更大,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指着我骂道:“姬甯兰,你可不要得寸进尺,不知好歹!墨离为了帮你修补灵台,不知耗费了多少功力,险些走火入魔!他还......” “墨音!”“住口!”只听得两个魔头同时出声打断了她的话,她愣了愣,这才不情不愿的哼了一声,转身又坐回座位上去了。 我只觉得今日这一屋子的人都十分反常,妖女就不说了,显然是受了什么警告,才会在我面前这般隐忍的。老魔头更是一反常态,不但对我做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言语间还显得十分拉拢。至于小魔头......难不成是他做了什么,这才打消了他们想要杀我的心思?那他昨夜为何不告诉我呢? 我就这样云里雾里的听完老魔头的一番殷切鼓励,当然也少不了信誓旦旦的做出承诺,定然努力修炼,争取早日结成金丹,全力配合他们找出飞升办法云云。你来我往之下,气氛倒是愈发的融洽起来。最后,他竟然亲切的留我一同共进午膳。 真是乐极生悲啊!我赶紧用余光偷偷地朝烛墨离瞄去,可惜他今日自从进了老魔头院子开始,就一直没有正眼看过我,如今也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哼,娶了人家的女儿,在人家院子里竟然吓得连屁都不敢放,出了院子还不是该干什么干什么,真是个没出息的!我在心中暗自诽谤着,面上却只能硬着头皮应了下来。 一顿饭吃得我胆战心惊,味同嚼蜡,面对着一桌子的魔头妖女,实在是提不起一点胃口。好不容易用完餐,丫鬟又端上一盘糕点。这糕点也不知是什么做的,晶莹剔透之中带着一抹淡淡的绿色,看起来甚是诱人。我原本就没吃什么,肚子还空空荡荡的,见了这个糕点,伸手便要去拿。 谁知手刚伸到一半,那小魔头居然连盘子带糕点一起端到了那妖女面前,还十分温柔的说道:“音儿,你一贯爱吃这个,多吃点。” ...... 第四十五章 疑虑重重 他这是什么意思!生怕我不知道那个妖女才是他的真爱吗?一盘糕点而已,哼,本公主才不稀罕。我自我安慰的想着,但心中却升起一股难以抑制的酸楚。昨天夜里,他明明还对我做出一副关切的模样呢,他明明还同我躺在一张床上,给我讲故事呢,他明明还那么近距离的看着我,对着我笑呢...... 那妖女得意洋洋的承包了整盘糕点,丫鬟们便开始撤餐上茶。 我一边喝着餐后茶,一边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妖女受宠若惊的将糕点一个一个往嘴里塞,心中不停的祈祷着让她赶紧噎死或者撑死。谁知并没有哪路神仙听到我的祈祷,不管过程多么艰难,她最终还是顺顺当当的将那一盘子糕点吃了个精光。 我揉着自己那个被茶水撑得溜圆的肚子,在心中长叹一声:可惜啊,真是好人命不长,祸害遗千年! 午膳之后,我终于得以从老魔头那里逃出来。 这一上午的经历,颇有些虎头蛇尾的感觉。就好像一个准备过河的人,在岸边砍树造船,一会儿担心小船漏水,一会儿又担心载重不够,不停的修补改造。好不容易小船成型了,再来到河边,这才发现河里的水已经干涸得连河床都露出来了。 我一动不动的坐在榻上,仔仔细细的回忆着昨天夜里小魔头说的话,以及今天早上老魔头跟妖女的反常表现,总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 老魔头对我的态度转变,应该是发生在我被那妖女激活了摄魂烙印之后。可是,那之后的几日我都一直呆在院子里,似乎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啊? 今天早上,那妖女说是烛墨离替我修补的灵台。他出手救我倒也说得过去,毕竟他自己也说了,若我死了或者傻了,恐怕我身上的飞升契机便有可能再也没办法激活了。但是她随后那句话,却被老魔头和烛墨离一同出言阻止了,她到底想说什么呢?会不会与老魔头的态度突然转变有关呢? 还有,昨天夜里烛墨离过来的时候,最初似乎只是为了通知我老魔头今日要见我,并不打算同我说什么内幕消息的。但如果只是通知我一声,随便遣个丫鬟就行了啊,何必自己亲自跑一趟?我记得他当时还叫我无需知道太多,他会护我周全,难不成他当时就已经知道老魔头对我的态度转变了?或者说...... 就是他!在我受伤后的这短短几日里,不但替我修补好了灵台,还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让老魔头忽然就相信了他的判断,放弃了杀我夺舍的念头? 可是,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和老魔头为何都不让妖女说出来呢?早上老魔头对我的态度,分明是在拉拢示好,希望与我合作的,那让我知道他转变的原因也并无不可啊,说不定还能进一步获取我的好感呢。 还有烛墨离,若是他已经成功说服了老魔头,那此事已了,他昨夜又为何要画蛇添足,将离火教的渊源连同他们的图谋和分歧全部向我和盘托出呢?总不会真是因为听到我说害怕,他一时心软吧? 第四十六章 菜单 呵呵,姬甯兰,你想什么呢!我猛然醒悟过来,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自嘲道,人家可是邪教的魔头啊!还是一个连糕点都要留给他的心上人,一口都舍不得分给你的小气鬼!你可千万不要自作多情了! 想起午膳时的那个糕点,我心中又是一阵气闷。不过是一盘糕点而已,原本不吃也就不吃了,却不知道为何,竟然越想越生气,气得我心烦意乱,坐卧难安,突然一拍桌子,大喊了一声:“白露,今日午膳时那盘糕点,你去吩咐厨房给我做一份来!” 白露倒是应声去了,可我心中又沮丧起来,唉!真是个没出息的,想我堂堂一国公主,竟然会为了一盘糕点赌气。定然是因为在离火教的日子过得太清苦了。 不一会儿,白露就转头回来了,手里端着一大盘子五颜六色的糕点。 “夫人!”她敷衍的屈了屈膝,酸溜溜的说:“厨房说,那酸阳糕是墨音夫人爱吃的,硬是不给我,倒是给我装了一大盘子其他的糕点回来。” 咦,这倒是奇了!我顿觉惊讶,前几日受尽了那妖女折磨的时候,也没见厨房那边故意的刁难我什么啊?怎么如今连老魔头和妖女都开始巴结我了,她们反而为难起我来了? “你瞧着厨房给你糕点的时候,神情态度如何?”我好奇的问。 “挺好的啊!”她不假思索的说道,“只说除了酸阳糕外,其他吃食任凭夫人挑选。” 这么说来,她们倒也不是刻意与我为难了。难不成真是烛墨离为了讨好那妖女,还刻意给厨房下了这么无聊的命令? 哼!一个大男人,可真是没出息! 尽管我已经在心中默默的将他骂了一百遍,可惜心情始终也没有好起来,那一大盘子糕点,到底一口也没动。 到了晚膳的时候,白露和谷雨殷勤的替我张罗了一大桌子好菜,还一个劲儿地劝我多少吃点儿。我随意瞟了一眼,心中暗暗惊讶。要知道离火教地处西南深山之中,因为这里的气候潮热,所以当地人的口味大多喜麻辣,少有清淡可口的菜式,况且这一桌子的菜,分明都不是当地的菜式,反而像是宫中的,而且......全都是我最爱吃的! 我疑惑的瞧了她俩一眼,装作漫不经心的随口问道:“你们从哪儿弄来的这些菜?” “回夫人,这是奴婢们见您胃口不好,特意关照了厨房,照着京城的菜式做的,夫人您尝尝,看看是否合胃口?” 这俩丫头何时变得如此敬业了,竟然还会主动关心我?还说什么照着京城的菜式做的,京城的菜式那么多,她们怎么偏偏就能挑中我最喜欢的? “菜单是谁定的?”我又追问了一句。 正常来说,若无宴请或者特殊情况,每日的膳食,都应该是由用膳的人之中地位最高者过目之后方能定下的。若说是这两个丫鬟擅自替我点的菜式,倒不如说是得了哪个地位比我高的人的吩咐。可是,这个院子里地位比我高的人,除了烛墨离还能有谁? 第四十七章 共进晚餐 难道真是他?他竟然能将我的口味喜好了解得如此清楚,还特意吩咐厨房做来?难不成是见我胃口不好,所以他便特地做了这些?这是不是说明,他心中还是有那么一些关心我的?我越想越觉得可能,心中又不由自主的升起一丝期待来。 “夫人,菜单是一位新来的丫鬟替您定的。”白露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新来的丫鬟?”这倒是新鲜,我这院子里可不缺人手啊! “嗯,主上说夫人远道而来,身边有几个同乡的人服侍更妥帖些,所以特意吩咐人从京城买了几个丫鬟回来,今日这菜式,便是奴婢们请了其中一人替您定的。”谷雨接了话继续说道:“夫人,奴婢们今后就不在您的院子里伺候了,故而今日特来拜别夫人。”说着,两人便跪了下去。 好吧,虽说菜不是他定的,但起码他能想着替我换几个京城的丫鬟,也算是难得了。我拿了两支镂空金簪赏给她们,也算是领了她们的情。她们拿了簪子,千恩万谢的走了。 不想她们前脚刚走,烛墨离后脚便走了进来,像是约好了的一般。 “晚膳还没吃?我也没吃呢,正好一起。”他说着,一屁股坐到了我旁边的圆凳上。 我着实没想到他会这个时候过来。院子里的丫鬟刚走,新来的丫鬟也不知道何时上岗,我看着眼前唯一的一副碗筷,愁肠百转。 他倒是不客气,二话不说便将我面前的碗筷拿走了。 好吧,午膳的时候抢糕点,晚膳的时候抢碗筷,难不成他是知道我怕饿,所以成心折磨我来了?亏我刚才还因为新丫鬟的事情感动呢! “怎么了?”他忽然问道。 我正发着呆呢,只见他将碗筷又放回了我的面前,那碗里装着满得冒尖的各色菜肴。“快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他温柔的轻声催促。 他刚才是在帮我夹菜?我的心跳又不由自主的漏掉了一拍。 这人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一会儿对我熟视无睹,一会儿又关怀备至,变脸比翻书还快。都说女人的心思难猜,我怎么觉得他的心思比女人还难猜呢? 是了!他对我好,无非是想要骗取我的好感,好让我死心塌地的替他们寻找飞升的办法罢了。哼,还装出一副对我毫无防备的样子,其实同老魔头他们又有什么分别! “你放心,我既然答应了你们,就绝不会反悔的。”如今寄人篱下,我也不得不低头,只好再一次认认真真的向他表了决心,这才端起碗闷头吃了起来。 等我吃饱了放下碗筷的时候,发现他正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看,桌上的饭菜一口也没吃。也是,他又没有碗筷,总不能伸手抓吧。 我吃饱了饭,心情也好了许多,正准备起身去帮他找副碗筷来,没想到他居然将我用过的碗筷拿了去,径自盛了饭,直接就着一桌子剩菜吃了起来。我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一时间竟忘了起身。 “这是我用过的。”我呆呆的说道,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话说得太傻。 第四十八章 约法三章 但是在我看来,既然大家是合作关系,那就彼此循规蹈矩的好好合作,我虽然不是什么英雄豪杰,但答应过的事情也是断然不会反悔的,他完全没有必要做这些让人误会的动作。我也着实不愿同离火教有什么超出合作之外的关系,尤其是他,总能不经意间扰乱我的心神,着实让我十分不安。于是把心一横,决定借此机会同他把话挑明了。 “烛墨离,如今既然我已经同你们达成了合作,不如我们约法三章?” “哦?怎么个约法三章呢?”他颇有兴致的看了我一眼。 “第一,我保证一心一意的助你们达成目的,绝无二心,你们保证我的人身安全,并且替我解除摄魂烙印。”由于摄魂烙印带给我的阴影实在是太深了,所以我还是先说了这一条。 “你放心,你的人身安全,我们比你自己看得还重。至于摄魂烙印,师尊也说了,一旦种下,非死不能解除,不过墨音不是也发过誓了吗,今后不再激活它了。”他一边吃饭一边随意的说着。 好吧,说了等于白说。 不过他这样回答也在我的意料之中,反正这也不是我约法三章的主要目的,于是继续说道:“第二,在寻找飞升契机期间,我们双方保持单纯的合作关系和适当的距离,我不希望因为一些逾越的举动,引起彼此的误会和不适。” 这话一说完,只见他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了,神情逐渐变得认真起来,气氛一凝重,我竟也莫名其妙的跟着紧张起来。 我正忐忑不安的等着他的答复呢,忽然听他冷冷地问道:“第三呢?” 啥意思?第二条他到底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啊? 这第二条原本只是我撒出的诱饵,根本算不得什么正儿八经的条件,按理说他根本没有理由不答应啊?其实我心里的小算盘是,待他一口应下了第二条,我便顺势抛出第三条,那才是我真正的目的啊!可是...... 他怎么偏偏不按套路出牌呢?真是的,把我的思路都打乱了!我突然升出一种兴致勃勃的去钓鱼,结果反被鱼儿拖下水的无力感。 难不成他已经看穿了我的小心思? 我心里一惊,只能老老实实的说道:“第三就是,若是真有一日,我助你们寻到了飞升契机,你便给我一纸和离书,我们从此一别两宽,再无瓜葛。”这话说完,不知为何,我的心居然狠狠的抽痛了一下。 他的表情倒是一如既往的冰冷淡然,但是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怎么好像周围的温度突然下降了许多?冷得我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连心痛的感觉都淡了...... “你讨厌我?”他忽然冷冷的问道。 “不不,怎么会呢,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呢!”我连忙摆手否认。开什么玩笑,讨厌他这种实话,怎么能当着小魔头的面承认呢?他如今可是我在离火教最大的护身符了,是万万开罪不得的。 第四十九章 谁的院子? “那你同我和离是为了谁?”他追问道。问完之后,也不待我回答,立刻又接着说:“不管你为了谁,我们既已拜堂,你便是我名正言顺的妻子,和离之事,今后莫要再提了。今日天色已晚,你还是先见见新来的丫鬟吧,见完面她们也好各自去做事。” 他这是,在刻意回避吗?可他为何不愿同我和离呢?难道他娶我的目的,不全是为了寻找飞升的契机?...... “公主!”一声熟悉的呼喊声传来。人还未至,声音就先到了,如此咋咋呼呼、不沉不稳的,难道是......“彩环?!”这真是太令人喜出望外了,我二话不说便往门口迎去。 刚到门口,便与外头跑进来的人影撞了个满怀,我定睛一看,这顶着一双兔子似的红眼睛、一副傻愣愣的模样瞧着我的小丫鬟,可不就是我那可怜的彩环么? “彩环,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梦吧?”我一边揉搓着她的脸,一边哽咽着问。彩环只顾抱着我哭,一句囫囵话也说不出来。 我们主仆俩抱头痛哭了好半天,这才上气不接下气的收了眼泪,我忽然想起烛墨离还在呢,心里又是一惊,连忙回头去瞧他。 好在他只是饮着茶,神色平静,至少从表面上看不出丝毫的不耐烦。 我尴尬的清了清嗓子,犹犹豫豫的开口送客:“烛墨离,那个......谢谢你,替我将彩环送过来,这次算我欠你的,日后你若有什么需要,只要我能做到的,必不推辞。那个......你看天色也不早了,你定然也有许多事情要忙,要不你就......先去忙?” “今日事多疲累,我这就歇息了。”他依旧还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冷冷的挥了挥手,示意彩环退下,谁知彩环竟然真的老老实实退了出去。 这个没出息的!我在心中徒劳的哀嚎了几声,忽而又想起昨夜与他同床而卧的事情来,他该不会又要......不不不,说好了要保持单纯的合作关系和合适的距离的!我连忙鼓起勇气劝说道:“你若真是疲累,不如回你自己的院子去歇?我怕我会打扰你休息。” 他头也不回的往里屋走去,对我的话置若罔闻。 我手足无措的留在原地,进去也不是,不进去也不是,正纠结得心力交瘁之际,他的声音忽然从里屋传来:“这里就是我的院子。” 什么?!他刚刚说,这里是他的院子吗?我一直以为是我的...... 是了,白天的时候,老魔头好像也说过,他那宝贝女儿就是因为搬出了烛墨离的院子,受不了委屈,这才一时冲动,对我用出摄魂烙印的。可是,他堂堂一教教主,即便为了表示迎娶公主的诚意,没办法与他的心上人同住一个院子,他也完全可以另辟院子居住啊,何必非要同我挤在一起? “你若是觉得不便,也可以给我另辟一处院子,我随时都可以搬出去,你放心,我绝对不会介意的,真的!”我通情达理的说道。 第五十章 同居 在我想来,他不肯搬走恐怕是舍不得自己的院子,也是,装饰得如此高雅奢华,定然价值不菲,整个离火教恐怕也难以寻到第二处了,于是我善解人意的表达了一下自己可以让出去的意思。 谁知他并不领情,反而威胁到:“你以为单凭一句口头的协议,你离了我这院子真能保住小命?” ...... 最终的结果是,他睡次间的榻,我睡梢间的床,我们互不影响,保持距离。 我原本以为,这只是偶发事件,忍一忍就过了,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成了常态。他就这样在次间住了下来,一住就是三个多月。 我着实好奇他为何从来不去陪他的心上人,更好奇那妖女居然这么能忍,一连三个月,居然不吵不闹,不争不抢,就这么在我面前销声匿迹了。 这三个月以来,虽然身边有了彩环和几个京城来的丫鬟,好歹不用再成日的提心吊胆了,但是精神上放松的代价,便是肉体上的折磨。为了早日结成金丹,烛墨离成日里拉着我修炼功法,比起从前师傅教我的时候,简直不知道严厉了多少倍。 不过令人意外的是,他不但教我功法,居然还教了我许多的法术,有攻击的,有防御的,也有逃命用的。不论我如何旁敲侧击的问,他都一口咬定,教我功法只是为了日后外出历练时,我能有自保之力,以免他还要分心照顾我。 所谓的外出历练,按照他的说法是,修炼一途,自身的天赋与努力程度只是基础条件,想要在短短数十年内结成金丹,还需得有大气运才行。天界与凡界虽然已经隔绝千余年了,但是在凡界之中仍旧留存有许多的天界仙人遗迹。这些遗迹之中,有的是大凶之地,一旦进入百死无生,有的却是大吉的福地,留有许多的机遇,常见的有各类法宝、仙术、灵丹等,若是有大气运者,说不定还能碰上仙人留下的传承。相传若能获得仙人的传承,就能够从一介肉体凡胎,片刻间功法大成,结出金丹。 说得倒是好听,在我看来不过就是出门撞大运罢了。运气好撞上了,就能一飞冲天,运气不好撞不上,要么一条小命就此交代了,要么侥幸捡回一命,留待下一次继续撞。总之修炼一途,全然是条九死一生的不归路。 “这都是人族被困凡界、寿元不足造成的。”他十分痛心的说。 “那我们何时可以外出历练啊?”我好奇的问,直接忽略了历练的危险程度,只将注意力集中在‘外出’二字上,“早就听说西南之地多的是山高水急、气势恢宏的美景,好想去看看!”许是同他和谐的同居了三个月的缘故,如今我在他面前说话也随意起来。 “你当是外出游玩呢?仙人福地多在深山洞穴之内,气势恢不恢宏我不知道,但阴森恐怖倒是极有可能的,因为......”他饶有兴致的吓唬我:“大多数福地,都是仙人羽化之前,为了落叶归根,特意回凡界建造的他们的——坟墓!” 第五十一章 想多了 “什么?!你......你......你,要带我去当盗墓贼?!”我顿时吓得汗毛直立、花容失色,像一只如临大敌的猫。 然后便见他脸上的笑意逐渐扩大,最后变成了哈哈大笑...... 虽然不明白他笑什么,但是我知道,自己八成又上当了。于是一甩手,气鼓鼓的指着他说:“好哇,你又逗我!” “傻丫头!你可真是好骗!”说着,他居然一脸笑意的伸出手,揉了揉我的头。 我瞬间如同五雷轰顶一般,呆立在了原地。他脸上的笑意也渐渐凝固了,放在我头顶的手尴尬的僵了僵,最后收回了身后,整个人又变得冷漠起来。 方才他对我的昵称,还有他的动作、神情,分明就是师傅!可是,他的模样,明明是离火教教主烛墨离啊!难不成是师傅伪装成了烛墨离的模样,偷偷溜进来看我的? “师傅......?”我疑惑的喊了一声。 “我虽然教了你几日法术,但我从不收徒,你也大可不必叫我师傅。”他面无表情,冷冷的开口说道:“今日就先练到这里,明日还是老时间。”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彩环,快过来!”我忽然回过神来,对着一旁站立了半日的彩环一阵猛招手,“方才他的神情你可看到了?像不像师傅?”我焦急的问。从前在宫中偷偷跟着师傅修炼,都是彩环替我望风把门,她应该对师傅十分熟悉才是。 “离得太远,没看清楚。”她仍旧一副傻愣愣的老实模样,“不过他确实摸了你的头了。” “对吧!你也看到了吧!从前师傅是不是也总爱这样摸我的头?”我满怀希冀的抓着她的手臂问道。 “是的,公主,”她认真的说道,“是见他摸过几回。可是皇上同皇后也摸过啊!” ...... “那你有没有觉得,烛墨离给人一种很熟悉的感觉?有没有觉得他有时的神情动作什么的,好像特别像师傅?”我仍旧不死心的刨根究底。其实这个感觉从我刚到离火教的时候就有了,但我总觉得十分离谱,应该只是自己的错觉,所以一直在刻意的忽略。可是今日...... “没觉得啊!”彩环一脸认真的想了想,说:“公主的师傅既随和又亲切,怎么会和一个冷冰冰的大魔头相像?” ...... 我想了想,觉得她说的似乎也在理。好吧,看来果然是我想多了。我摇了摇头,索性将此事扔到了一边。 今日烛墨离破天荒的早早结束了我的修炼,彩环欢呼雀跃着,硬要拉我去离火教的园子里去逛逛。 说起来,这小丫鬟虽说来的比我晚,但仗着一副老实质朴的好面相,倒是很快便同教中的丫鬟仆役们打成了一片。于是便能常常从她口中听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信息,譬如这个她觊觎了多日的园子,就被她吹得神乎其神,说里面大得望不到头,不但有山有水,有奇珍异石、飞鸟走兽,还有一片果树林子! 可惜我不知是不是被那妖女吓破了胆子,只要能避免同她碰面,就连果树也难以激起我的兴趣来。 第五十二章 杨桃林 “公主!我听说那妖女最近都不在教中,好像是被大魔头送去其他地方了。”彩环神神秘秘的说着她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小道消息。 “果真?”我有些心动了,怪不得烛墨离日日住在我这里,她还能如此消停,原来竟是被送走了?这样一想,心中难免又活泛起来。 “真的真的,公主放心,我都打探清楚了。”彩环拍着胸脯保证了一番,然后又苦口婆心的劝说起来,说我好歹也算是离火教教主夫人了,怎么能连自家园子都没逛过,再说那果树林子里的第一批果子已经成熟了,正是可以任意采摘食用的时候,云云。 这句话着实打动了我,我终于敌不过她的三寸不烂之舌,半推半就的跟着她出了门。 一进了园子,我俩便心照不宣的直奔着果树林子的方向去了。园子的确很大,我一向又是不太认识路的,好在有彩环在前头带着,好一顿的七弯八拐之后,总算闻到了果实成熟的香味儿。 “这是......!”“杨桃!” 我和彩环的惊呼声同时响起。 说起来,杨桃这种水果可是西南才有的特殊品种,且产量十分有限,就连宫中也是从未见过的。至于我和彩环能一眼认出它来,还是因为当初那件事留给我们的印象实在太过深刻。 那时我还在宫中,师傅因为同我打赌输了,应赌约带了家乡特产来给我吃,便是杨桃。那是我和彩环第一次见到如此这般翠绿透亮的水果,再加上口感酸酸甜甜的,盛夏里吃来十分可口,于是一不小心便多吃了几个。 没想到我对杨桃竟然过敏,而且还十分的严重!当夜便全身起疹子,接着就高烧不退,最后竟然呼吸不畅,差点交代了这条小命。因为查不出原因,太医们也束手无策,纷纷逼问彩环。彩环招架不住,差点没将杨桃的事情连同师傅一起交代出来。 好在没过几日,师傅又来了,见我这般模样,连忙运功替我调理,又从宫外偷偷带药进来给我服下,这样将养了两三日,这才缓过劲儿来。 没想到啊,第二次见杨桃,居然是在离火教的园子里。也是,杨桃本就是此地的特产,他们在果园里种上一些实属正常。 这一回我俩倒是学乖了,目不斜视的穿过杨桃树林,连树干都没敢碰一下。 “公主,您师傅不是说杨桃即使在西南也是极其稀有的吗?”一边走着,彩环一边好奇的问我:“怎么这儿有这么大一片杨桃林子?他当初不会是糊弄您呢吧?” “不许瞎说!”我生气的拍了她一巴掌,这死丫头如今真是愈发的没规矩了,居然敢当着我的面,公然诋毁我师傅。“你没瞧见离火教屋子里的地面都是用蓝田暖玉铺成的吗?多种几颗杨桃树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您以为蓝田暖玉是石头变的,要多少有多少么?”她对我的说法嗤之以鼻,“整个离火教,也就只有老教主和当今教主两人的屋子里铺了,就连那妖女的屋子里,都是没有的。” 第五十三章 太多的巧合 “这你都知道?”我惊奇的望着她,眼中的崇拜溢于言表。 “那是自然!”她得意洋洋的说,然后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十分重要的事情,扭过头来认认真真地对着我嘱咐道:“对了,公主!我还听说当地有一种糕点,就是用杨桃做成的,叫做酸阳糕,据说是那个妖女最爱吃的,厨房那边常常做了给她送去呢!您一贯嘴馋,回头可要仔细了,千万不能误食了。” “酸阳糕?你说的可是一种四四方方、晶莹透亮又带着一抹淡淡绿色的糕点?”我忽然想起当日在老魔头院子里,烛墨离阻拦我吃糕点的情形来,连忙拉着彩环问道。 “应该是吧。难不成您已经见过了?啊!您不会是吃了吧?”她大惊小怪的围着我左看右看,就差直接伸手解我扣子,检查我身上长疹子没有了。 我对她时好时坏、捉摸不定的智商已经习以为常了,任由她东拉西扯的检查,脑子里那好不容易才打消的念头又开始疯狂的滋长起来。 所有食物里我只对杨桃过敏,偏偏烛墨离就禁了厨房给我送杨桃做的糕点,这世上真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吗?如果真是巧合,是那妖女碰巧就喜欢吃酸阳糕吗?还是说,是烛墨离!他原本就知道我对杨桃过敏,所以才刻意为之的?! 可是这世上知道我对杨桃过敏的人,除了彩环之外,就只有师傅一人了啊!难道说,烛墨离就是师傅,师傅就是烛墨离?! 我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孤零零飞在半空之中的风筝,明明知道飞得越高,最后只会摔得越惨,却还是拼了命的想要挣脱风筝线的束缚,乘着风往高处飞。如今栓着我的那根岌岌可危的风筝线,不过是我残存的理智罢了。 至于彩环,因为受了杨桃的刺激,也早没了继续逛园子玩、摘果子吃的兴致,拉着呆若木鸡的我匆匆的回了屋。 到了晚膳的时间,烛墨离却迟迟没有现身,刚好我也没想好该如何面对他,索性叫彩环不必等了,直接传膳。可惜,也不知道是不是好久没有独自用膳的原因,面对着一桌子的美味佳肴,我居然一点胃口也没有,随意扒了几口便叫撤了,一个人歪躺在榻上出神。 师傅......烛墨离......我仔仔细细的回忆着同两人相处的画面,尽量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若他俩真是同一人,不可能不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 师傅的名字叫李莫竹,反过来念倒是很像烛墨离。但是,一个姓李,一个姓烛,若说只是发音相似,完全有可能只是巧合...... 师傅总是习惯性的摸着我的头叫我“傻丫头”,烛墨离也叫过,但是就这一回,也不能证明什么,当时我紧接着叫了他一声师傅,看他的反应不像是在演戏啊...... 师傅知道我对杨桃过敏严重,烛墨离也不让我吃杨桃做的酸阳糕,但是也可能真是因为那妖女爱吃,他为了博她欢心才这样做的......对了!我可以让彩环去打听打听,他到底是只禁了我的酸阳糕,还是除了那妖女之外,其他院子的都禁了。若是只禁了我的,那不就能说明他是因为知道我过敏,才特意这样做的吗! 第五十四章 夜不归宿 说干就干,我连忙遣了彩环去打听,心中对自己的聪明才智十分满意。彩环得了命令,风风火火的办事去了,我又歪回榻上,继续出神。 对了,我记得当初还在宫里的时候,师傅有一回突然消失了许久,回来之后显得十分失落,当时我以为他失恋了,刨根究底的问了许多他家中的情况,当时他似乎提过,他的师尊想逼他娶自己的独女,他因为另有所爱,所以拒绝了。而烛墨离他,不是也有一个师尊么?他师尊不是也只有一个独女么?但是......师傅最后并没有娶他师尊的女儿,而烛墨离不但娶了,还喜欢得跟眼珠子似的...... 别急别急,再想想,一定还有什么的...... 我想起来了!上次被那妖女用摄魂烙印重伤,灵台破碎、灵魂不稳,是烛墨离替我运功疗伤,这才捡回了一条小命。治疗如此重的伤势,他的灵力消耗一定十分的巨大,虽然我那几天都没有见到他,但我却是见过师傅的,他当时正好因为练功的时候太心急,以至于灵力消耗过度,身体十分的虚弱。我当时只顾着同他说古神居所的事情,便没有深究,如今想想,这个理由分明十分的牵强...... 是啊,并且从那之后,师傅便再没来看过我了!这难道不奇怪吗?师傅他明明那么疼我,怎么会任由我一个人身中摄魂烙印、被困在离火教里生死不知呢?而且他当时明明还因为未曾教我法术而自责了许久,可如今,却是烛墨离在教我法术......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用脑过度,让我太过疲倦,总之当我再一睁眼的时候,发现外头天已经亮了,而我,正穿着里衣规规矩矩地躺在被窝里。揉了揉酸胀的脑袋,努力回忆了半晌,发现昨夜虽然乱七八糟的想了许多,但心中仍旧一团乱麻,没有个章程。 唉,也不知昨夜是何时睡过去的,烛墨离回来了没有。想到这儿,我连忙从床上坐起来,伸着脖子往次间的榻上瞧了瞧,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我的心瞬间也变得空空荡荡的了。他居然,夜不归宿? 我将彩环叫进来,故作随意的问了一下烛墨离的消息,彩环只说他昨夜并未来过,也不知道去了哪儿。简简单单一句话,却轻而易举的勾起了我心中浓浓的失落感。我对自己如此没出息的表现深感沮丧,究竟是从何时开始,我的心情竟然要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岂料,这还只是个开始,真正的失落和沮丧还在后头等着我呢! 因为,他居然就此失踪了! 开头的三五日我还能够勉强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对他绝口不提,可惜到了第六日,我便再也绷不住了。“彩环,你去打听打听,烛墨离这几日去哪儿了?”我一边翻着书一边随口吩咐了一句,看都没看彩环一眼。这样应该不会显得我特别在意吧?我偷偷的想着。 “公主,我早已打听过了,听说他接那妖女去了。”彩环随口答道,听她的口气,才是真的满不在乎。但是这个消息对我来说,却无异于晴天霹雳。 第五十五章 离他远点(上) “什么!你怎么不早说!”我埋怨道。 “您也没问我啊!我以为他好不容易走了,您应该高兴才是。再说那妖女就快回来了,我想着您也清净不了几日了,何必提前说出来,给您徒增烦恼呢!”她连珠炮似的说了一堆歪理。 从前挺实诚一孩子,如今竟也学会强词夺理了,我遗憾的摇了摇头,决定不同她一般见识,继续围绕主题提问:“那你可知道他去哪儿接了,为何去接?” “这我可真打听不到了。”她十分果断的答道,“不过依我看,无非是小两口闹了别扭,赌了几日的气,如今一方先服了软,上赶着道歉去了。” “有事儿就说事儿,没事儿就别瞎猜!”我气鼓鼓的怼了回去。这死丫头今日也不知道怎么了,净说些让人生气的话,真要按她说的,那前两月烛墨离日日同我住在一个院子里,瞧都不瞧那妖女一眼又是怎么回事?赌气故意做给她看的? 想到这儿,我忍不住偷偷瞄了彩环一眼,她依旧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站在那儿,丝毫瞧不出什么异样来。好吧,我承认她的猜测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但我如今就是那只倔犟的风筝,凡是阻碍我往高处飞的,我都一律置之不理。 于是我清了清嗓子,继续问道:“那个......前几日叫你去打听酸阳糕的事,可有什么消息了?” “回公主,打听清楚了!”她循规蹈矩的说道:“厨房说主上下令,酸阳糕只供给墨音夫人。” ...... 我心中说不出的绝望,像一滩烂泥一样倒回床上,再也没有力气爬起来。 彩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生拉活扯的将我从床上拽起来,痛心疾首的规劝道:“公主!这都什么时候了,您如今孤身一人深陷虎穴,自己尚且朝不保夕,怎么还有心思想这些有的没的?您也不想想,以您师傅的本事,若他真是烛墨离,怎么可能为了一个不知所谓的飞升契机,拿您的性命来冒险!您师傅当初是如何拼了性命救您出宫的,您难道都忘了吗?” “可是......” “我知道您想说什么!”彩环像个未卜先知的道士,老神在在的打断了我的话:“您不就是想说,他有可能是身不由己吗!他不是也对你好,教你法术,还救了你的性命吗!可是公主!以您的聪明,难道真不明白他做这一切都是有目的的吗?他们先是派了那妖女来唱白脸,给您种下摄魂烙印,将您的性命牢牢的掌握在他们手里,然后又派烛墨离来唱红脸,一招苦肉计轻而易举的骗取了您的信任,接着又教您法术,刻意与您套近乎,骗取您的好感甚至您的真心,好叫您不顾自身安危、死心塌地的替他们办事!” 她一句话说得又长又快,我整个人懵懵的,脑子像被浆糊粘住了一般,完全跟不上她的思路,只觉得她今日特别的伶牙俐齿。过了半天,才勉强憋出一句话来:“你可也是他替我找回来的......” 第五十六章 离他远点(下) “这也无非是他用来骗取您真心的手段罢了!”她说得义愤填膺、毫不领情,“哼,他倒是狡诈,用几个您信得过的丫鬟,就能骗了您的感情甚至性命,这个买卖可不是划算得很么!” 不待我细细琢磨,她深吸了一口气,又接着说道:“公主!有句话奴婢今日不得不说了!您如今之所以会如此胡思乱想、进退失据,恐怕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您喜欢上烛墨离了!所以您才会想要将他与您师傅生拉活扯的说成同一个人,因为只有这样,您才能够给您身边的人,更是给您自己找一个能够光明正大的喜欢上自己的仇敌的理由!您是在自欺欺人!” 我张了张干涩的嘴,到底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她说,我喜欢上烛墨离了......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来的,我只知道,青筠才是我唯一喜欢的人,见到他的时候,我会发自内心的欢喜,见不到他的时候,我会暗自担忧牵挂,想着要嫁给他的时候,我会不由自主的期待岁月静好、举案齐眉的日子。 而他...... 他看着我的时候,我紧张、慌乱,他看别人的时候,我失落、心痛,尽管已是拜过天地、名正言顺的夫妻了,但我却从来不敢想象同他一起生活的样子。对于我这个被困在冰冷黑暗之中的人来说,他就如同一块烧得通红的烙铁,明知能带给我的光和热那么微弱,伤和痛却那么强烈,但我就是没办法狠心远离。 喜欢一个人,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 “公主!难道您忘了轩辕国那为国捐躯的五万将士了吗?您忘了为了救您而死的青筠公子了吗?”也许是见我仍旧一副执迷不悟的样子,她终于使出了杀手锏:“他们原本都是大好的年华,原本都拥有锦绣的前程,最后却统统变成了这场阴谋的牺牲品,死的不明不白、毫无价值!而烛墨离,他可是离火教的教主啊,这整件事情难道同他毫无关系?依我看,说不定他才是背后的主谋!如今您受了他们的胁迫,被逼无奈同他们合作,已经是在与虎谋皮了,您不好好考虑考虑将来的退路,怎么反而一门心思的想要一条道走到黑呢?!您若真的为了这群恶徒丢了性命,将来如何面对陛下同娘娘,如何面对轩辕国千千万万的百姓,如何面对九泉之下的青筠公子?!” 我被她的话惊得一身冷汗。 是啊,他可是离火教的教主,整个离火教上上下下,数万教众,哪一个不是为了寻找飞升契机苦苦坚持?数百年传承下来,怕是已经成了他们的执念,所以他们才会为了我身上一点点的可能性,宁愿承受天罚,牺牲数万人的性命!所有的这一切,都是一场明明白白、彻头彻尾的阴谋,我怎么能够奢望他是真心待我?! 我被她的当头棒喝敲得头晕目眩,一时没了主意,只能傻傻的重复“我该怎么办?”,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在问她,还是在问我自己。 “你就该离他远点!”她坚决的盖棺定论。 第五十七章 新任大长老 同彩环的这场谈话之后,我静静反思了几日,忽然生出一种幡然醒悟、浴火重生的顽强信念,决心要打起精神来,同这帮邪魔歪道斗争到底。彩环也因为我焕然一新的精神面貌而欢欣鼓舞,整个院子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到处都呈现出欣欣向荣的气象。 烛墨离依旧没有现身,但离火教却突然迎来了一位神秘的大人物。 这日午后,我刚小憩起来,便瞧见彩环在门外探头探脑的。见我醒了,她眼睛一亮,提着裙摆鬼鬼祟祟的跑了进来,神神秘秘的同我说了一个新鲜出炉的八卦消息,说是离火教的老教主,也就是那妖女的亲爹,烛墨离的师尊,昨日居然亲自出面接见了一位刚刚入教的新人,二人还关起门来密谈了好几个时辰。更神奇的是,两人刚一出来,老魔头居然就直接任命那人做了离火教的新任大长老。并且,烛墨离事先似乎并不知情,直到今日午时才匆匆赶了回来,如今还在前厅里同老教主僵持着,不让那人上位呢! “还有这事儿?内讧了?”我好奇的问,心里倒不似彩环这般的幸灾乐祸,反而觉得烛墨离挺可怜的,虽说名义上是个教主,但其实这样看起来,也没有多少实权。 “嗯,千真万确的。”彩环兴奋得连连点头,一张小脸因为激动而涨的通红,“我方才见您还在歇着,又专程跑去前厅外头瞧了瞧,的确看到烛墨离同老魔头起了争执......哦,对了!”她说完之后,又刻意补充道,“那妖女也在!” 这死丫头!我在心里暗暗嘀咕了一句。刚刚因为听说烛墨离回来了而偷偷燃起的一丝期待,就如同一颗小小的火星子,还没烧出火苗呢,就被一盆冷水给浇灭了,连点烟都没冒起来。 “那人到底什么来头?”这个问题我十分的好奇,也不知道那人到底有什么倚仗,居然能让老魔头宁愿同烛墨离撕破脸,也要替他出头挣个大长老的位子。 “不清楚,他俩密谈的时候,听说还刻意耗费灵力设下了结界,就是不想让旁人知道呢。不过咱们也不用着急,我估摸着,最迟今日日落之前,定然会有个定论的。”彩环说得言之凿凿,十分自信。 果不其然,过了两个时辰,她又出去转了一圈,回来便告诉我,此事外头已有定论了。我转头瞧了窗外一眼,日头正要落下。 “厉害!”我钦佩的对她竖起了大拇指,“是个啥结果啊?” “烛墨离让步了,还亲手给那人颁了大长老令。”彩环省略了经过,只言简意赅的说了最终的结论,“他不让步也不行,因为那人得到了他们的老祖宗——蚩尤的传承!” “什么?!还真有这种事?”一介凡夫俗子,一朝获得传承,忽然就结成金丹成了神仙,我从前一直以为这是他们刻意编造出来,诱骗那些没脑子的教众们用的,没想到竟是真的! 第五十八章 大长老求见 “那人真是撞了大运了!”我由衷的感慨道,“不但得了传承,得的还是离火教老祖宗的传承,别说让他当个大长老了,就算让他直接顶了烛墨离教主的位置,那也是说得过去的!” “公主!咱们的机会来了!”彩环兴奋的抓着我的手臂,一个劲儿地摇啊摇,“咱们只要设法挑起这人同烛墨离的矛盾,最好引起他们的内斗,只要将水搅浑了,说不定就能浑水摸鱼,找到脱身之法。” 不知为何,我就瞧着她那副欢呼雀跃的模样不顺眼,忍不住出言打击道:“你钓过鱼没?你知不知道鱼若是真的咬上了钩子,那任凭它再如何蹦哒、将水搅得再浑也是无用的!因为鱼竿始终在人家手里捏着呢!”我凭空比划了一下拿着鱼竿的姿势,“你公主我,就是那只咬上了钩子的鱼!” 说完,也没了继续八卦的心思,起身便往院子里头走去。嗯,屋子里实在是太闷了,还是在院子里待会儿比较好,起码还能透透气! ...... 这事儿过后,日子忽然又回归了平静,虽然烛墨离同妖女都回来了,且离火教又多了一位大长老,但大家却十分默契的各自守着自己的院子,维持着一种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就如同一颗大石头砸进水中,但水面上却诡异的没有出现一丝波澜。只除了烛墨离...... 他自从回来之后,就一直守着妖女的院子,一连好几日,我竟连他的面都没见到。 令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虽然他不来见我,却有另一个人来见我了。 “公主,大长老求见!”彩环急匆匆跑进来通传,我愣了半晌,硬是没反应过来大长老是谁。“就是前几日新来的那个,得了蚩尤传承的那位!”彩环好心出言提醒。 “哦!”我这才恍然大悟,“他为何要见我?是不是你偷偷同他说了什么?”上次这丫头说要挑起大长老同烛墨离的内斗,我可是记得的。 “不不不!奴婢是千真万确的什么也没说啊!”彩环将一颗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那他说没说为何要见我?” “没说......” “那他瞧着是怎么个神情?” “蒙着面呢,没看见脸......” “那他可有带什么人或东西来?” “您到底见不见啊?” “见!” ...... 我端端正正的在主座上坐好,不一会儿,就见彩环领着一个人进来了,果然蒙着面,瞧不见相貌。只看身形的话,倒是修长挺拔,姿态优雅,举止从容,处处流露着一股出尘脱俗的气质。我不禁暗暗赞叹了一句,真不愧是成了仙的人! “不知大长老今日专程前来,所为何事?”我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沉稳端庄的架势,宝相庄严的说道。 他没答话,但是我居然好像听到他轻轻的笑了一声。 我心里正纳闷得紧,这位大长老不会是一朝得道,高兴得傻了吧,怎么堂堂教主夫人问话,他不答反笑?然后就见他抬起手来挥了挥。 第五十九章 见鬼了 啥意思?让闲杂人等都退下吗?难不成他特意来见我,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我疑惑的瞧了彩环一眼,用眼神传递着心中的疑问:“难不成他知道我们在打他的主意?” 她那双天真的大眼睛瞪得溜圆,闪烁着一无所知的光芒。 “难不成他也在打我的主意?”我继续传递。 她还是对着我干瞪眼。 我心中哀嚎了一声,放弃了。说好的默契呢!!! 再看那位大长老,仍旧气定神闲的在厅中负手而立,等着我下命令呢。我只得挥了挥手,让众人先行退下。“彩环留下伺候!”最后时刻,我还是忍不住留下了一个,用来壮壮胆子也好啊! 他倒是没有在意,想来也是知道,能被我留在厅里的,定然是十分信得过的人。然后,就见他朝我跟前走了几步。 我原本以为,他只是想同我离近一些,方便密谈,谁知,他居然径直走到我的跟前,伸手将我一把搂进了怀里。 “住手!”只听到彩环一声大喊,然后就没了下文。 这个登徒子!他把彩环怎么了?对凡人动手,他难道不怕天罚吗?我惊怒之下,体内灵力疯狂涌动,就要不顾一切同他拼了。 “兰儿,是我,我回来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我体内如滚水般沸腾的灵力,却像是被猛的倒进了一盆凉水一般,瞬间平息了下来。这声音...... 他手上力度一松,我立刻挣脱出来,抬头朝他看去,脸上全是见鬼了的表情。 他慢慢抬手摘去蒙面的斗笠,一张熟悉的俊美容颜在我眼前缓缓呈现出来,我的心情也随着他的动作,渐渐地由惊惧变为欢喜,最后从座椅上跳了起来,飞身扑进他的怀里。管他的,就算是见鬼了,也是一只最好最好的鬼! “青筠!......” …… 过了好一阵子,直到心中的情绪终于渐渐平复,我这才拉着他在椅子上坐下,又细细的从头到脚将他看了一遍。 “怎么了?”他笑着问,口气听着十分的宠溺。 “没什么,”我略微有些不好意思,毕竟盯着人家看了半天了,“就是觉得你同从前有些不一样,但是又说不清楚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了,好像……” “好像什么?”听我这样说,他的神情竟显得有些紧张。 “好像……比从前更好看了!呵呵!”我心情着实不错,笑着同他开玩笑。“而且整个人的气质也有些不同,似乎比从前更多了些威严。方才你戴着斗笠,我都没能认出你来。” “也许是获得了传承、结成了金丹的缘故吧,金丹能够洗经伐髓,改善人的修炼资质,所以你看着我与从前有所不同,也是正常的!”他认认真真的同我解释,似乎十分在意这个问题。 其实我也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虽然他的变化的确是挺大的,但也不至于到了让人面对面都认不出来的地步。他这么认认真真一解释,反倒叫我不好意思了。 “我一直以为你死了......”我连忙换了个话题,关切的问起他的近况来,“你是怎么死里逃生,还得到了蚩尤的传承的?” 第六十章 离火教结界 “那日珠子爆炸之后,我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然后便失去了知觉。醒来之后,就发现自己已经身在蚩尤留下的传承之地了。那地方与外界完全隔绝,凡是进入之人,要么困死其中,要么通过考验获得传承,方能离开。”他说得很平静,但我听得却心惊肉跳。蚩尤那等法力高深的一代战神,留下的考验又岂是那么轻轻松松可以通过的。 “我刚一脱身,就开始四处寻你,没想到你还是被他们抓住了。离火教戒备森严,结界密布,为了见到你,我只能亮出蚩尤传人的身份,这才成了他们的大长老。”他拉起我的手,眼中全是愧疚,“兰儿,对不起,我曾经许诺要保护你的,是我食言了。” 我笑着摇了摇头,这件事情我早就不愿再去烦恼了,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任凭你再如何的挣扎反抗,最终都会被拉回这条路上来的。 “你放心,我定然设法救你出去。”我看着他眼中坚定的光芒,只觉得心里暖暖的,十分感动。但是,现实是残酷的,我不能再叫他盲目乐观了,必须得提前同他说清楚! “我中了摄魂烙印,此印非死不能解除!青筠,摄魂烙印是上古天界的禁术,任何人都解不了,我的性命,早就不在自己的手里了。”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一些,“不过你放心,我如今已经同他们结了盟,暂时获得了他们的信任,应该是性命无碍的。现在又知道你还活着,还当上了离火教的大长老,我不就更安全了吗!” “摄魂烙印吗?......”他蹙眉默念道,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好啦,别想这些不开心的了!”好不容易见到他,我实在不愿意气氛如此压抑,于是故作轻松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都成了神仙啦,怎么还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让我们这些凡人可怎么活啊!” 他这才回过神来,对着我取笑道:“你以为结成了金丹就是神仙了?你的那位师傅可是不太称职啊,怎么教了你这么多时日了,你却连点常识都没有?” 提到师傅,我心里又是一沉,只觉得脸上的笑容就要挂不住了,“我都已经许久没有见到师傅了。” 他疑惑的瞧了我一眼,继而又像是想通了什么,笑着安慰道:“以离火教结界的坚固密集程度,想要不着痕迹的潜入进来,的确可以说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吧,”我不以为然的说,“师傅就曾经进来看过我一回。” “进来过?现在这个院子?”他难以置信的同我确认道。 “对啊!”我不假思索的回答,心想看来蚩尤的传承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厉害啊,似乎还不如师傅的功力高深嘛。 他听了我的话,脸上的疑惑更深了。我心中暗叫不好,方才我那样说,该不会伤了他的自尊心吧? 不安的移开目光,余光突然瞄到直愣愣定在门口的彩环,还摆着一副要冲过来的架势。“她这是怎么了?”我呆呆的指了指她。 “别担心,定身术而已,不伤身体的。”他说着,一手掐诀,一道金光一闪而过,然后彩环那小丫头立马又活蹦乱跳了起来。 第六十一章 合离再嫁? 那丫头见了青筠,也是围着他好一顿观察,啧啧称奇了半天。最后还是在我的威逼利诱之下,她才好不容易收了声,依依不舍的退了出去。 “以后千万不要再对普通人用法术了,”我面色严肃的叮嘱着,“听说天罚很厉害,会要命的。” “嗯,兰儿放心,我知道的。”他的眉眼之间都是笑意,乖乖的点头。 “对了,那日珠子爆炸之时,我好像看见一道金光从你身上发出,笼罩了我。那金光不但能够隔绝爆炸的伤害,还将我从里头传送了出来,我这才捡回一条小命。你当时明明不会法术啊,你是怎么做到的?”我好奇的问。 “我不清楚,当时我被一道神秘的力量束缚住了,完全没办法移动。” 额,这就尴尬了......从前我一直对别人说,青筠是为了救我而死的,谁知他不但没死,我的命也不是他救的。也不知道我究竟是怎么活着出来的...... “那,你方才说,结成了金丹也不算是成仙了,又是怎么一回事呢?”我机智的转移了话题。 “结成了金丹,只是成仙的基础条件,若是不能通过飞升台上到天界去,仍然只能算是凡人,寿元也不过百年而已,顶多是比普通人能力强些,身体好些,能够调动天地灵力,施展出一些普通人无法施展的法术罢了。”他说得头头是道。 “只有飞升天界之后,才能获得千年寿元,然后,若是再有幸获得天界至宝——灵珠的传承,其中的一小部分人便能够成功的将灵力化婴,在体内凝聚出一个与自己的肉身神似的灵力元婴来。最后,待得元婴凝实,取代肉身之后,方能成神。” 这么麻烦?!成功率还这么低?!我从前一直以为,只要结出了金丹,就差不多算是成仙了,飞升天界之后,就算是成神了呢。不过仔细想想,好像烛墨离从前的确也并未这样说过。不过,飞升天界之后的事情,就算是烛墨离,也不一定知道得有多清楚吧,至少灵珠什么的,就从未听他提起过。 “你说的这些,都是蚩尤的传承里记载的吗?”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原因了。“看来蚩尤倒是个挺细心的人,留下的传承居然事无巨细,交代得如此详尽!甚好,甚好!” 只见他略显尴尬的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 可惜眼下我同他身份有别,他又顶着新任大长老的名头和蚩尤传人的光环,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着实不宜久留。好在如今我与他也算是同在一处屋檐下了,分别的时候倒是没有多么的不舍,来日方长嘛。 “兰儿放心,我定会让烛墨离老老实实的将你让给我!”这是他临走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这句话就像一句定身咒,将我呆呆的定在原地,最后还是在彩环的连喊带拍之下,我才勉强回过神来。 “他说要让烛墨离将我让给他。”我觉得自己的脑子完全不够用了,“你说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呢?是说让我同烛墨离合离之后,再嫁给他吗?” 第六十二章 烛墨离来了 “青筠公子果真这样说吗?”彩环笑得十分开怀,“呵呵呵,青云公子不愧是我轩辕国第一公子,不愧是陛下钦定的驸马爷呀,就是有担当!” “可是......我身上还有摄魂烙印呢!”我实在想不到其他的理由。 “烙印或许解不了,成婚可就不一定了,”彩环倒是十分的清醒,“您想想,他们逼着您嫁给烛墨离,无非是想更好的将您控制在眼皮子底下。若是青筠公子能开出对他们足够有吸引力的条件,他们即便真的解除了您同烛墨离的婚姻,将您改嫁给青筠公子,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啊!对他们来说,您不过是从教主夫人变成大长老夫人罢了,肉不还在他们的锅里?总之,只要摄魂烙印还在,他们就不怕你跑了。” “可是......可是......”我可是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啥,只能沮丧的闭了嘴。 “公主!您想想,咋们只当是换个院子生活,其他一切不变,如此一来,至少也能求个心中安稳吧?毕竟青筠公子与您是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他总不会害您!”我惊讶的看了彩环一眼,这丫头近来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怎地口才愈发的好了,常常能让人有一种拨云见日、茅塞顿开之感。 是啊,青筠原本就是我的未婚夫,若是我真能同烛墨离合离了,再嫁给他的话,只要他不介意,我又有什么好介意的呢?同他在一处,总好过如今日日提着心肝过日子不是?这不正是我想要的吗? 可是,为什么我的心会痛呢? 难不成......我真如彩环所说,喜欢上烛墨离了?!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不不不,这绝不可能。我怎么会如此轻而易举的就中了那魔头的圈套,被他骗走了真心呢?! 我连忙打起精神附和道:“你说的对,若真能同那魔头合离了,咋们即刻就搬去青筠那里。” 彩环重重的“嗯”了一声,这才愉快的单方面结束了这场对话。 “等等!”见她笑嘻嘻的就要转身离开,我连忙出声叫住了她,“你有没有觉得青筠他,看起来同从前不太一样了?” “嗯,是有点儿。”她不假思索的答道,“方才我还只是远远的瞧了他几眼,居然都能感觉到明显的压迫感,那感觉比面对陛下的时候还要强烈得多。啧啧,这成了仙的人,果然是不一样啊!” 只是压迫感吗?可我怎么觉得,好像他整个人的气息都变得陌生了呢?难道结出金丹,真的会给一个人带来这么大的改变吗? “公主!总之只要人还活着,就比什么都好,不是吗?”彩环笑得十分明媚。 是啊,青筠还活着,这就足够了,想这么多干什么!我干脆的将这个疑问抛诸脑后,开开心心的吩咐彩环去厨房端些水果来。 然后...... 也不知是不是青筠来见我的消息传到了烛墨离的耳朵里,总之在天色擦黑,我正要传晚膳的时候,他居然离开那妖女的院子,破天荒的到我这儿来了。 第六十三章 你先吃 “你怎么舍得过来?”我还是照常传了一个人的膳,也不问他,自顾自的坐下就吃。 “你在吃醋?”他也不生气,笑着问我。 我被他这句厚颜无耻的话惊得一口饭喷了老远,结果一粒米吸到气管,呛得我连连咳嗽,连肺都要咳出来。 他用灵力替我疏导了片刻,倒是药到病除了。他笑道:“亏你也是修炼之人,怎地不知道用灵力?可见你从前那位师傅,并未尽心尽力的教你。” 我瞥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师傅是这世上最好的人,我不许你这样说他!” 也许是见我态度不善,总之他收敛了笑意,满含深意的目光定定的看着我,“为何在你眼中人人都是好人,偏我是个坏人?” “人人?”我略感疑惑,“不就是师傅吗?还有谁?” “离火教大长老,东方青筠!”他一字一顿的说出他的名字。“他方才是不是来过了?” 来过就来过,我行的端坐的正,原本也没有什么好顾忌的,可是也不知为何,一看到他审视的目光,我的心忽然不由自主的慌乱起来。心一慌,眼神就跟着变得飘忽不定了,扭扭捏捏的低着头,活像一个红杏出墙被丈夫抓住的小媳妇。 “他都同你都说了什么?”他逼近我,语气中隐隐带着质问,我虽然专注的看着碗里的肉,却也能感觉到一旁危险的气息正在不断酝酿。 “没......没说什么,我同他是......是旧识,他......就是来看看我,随便叙......叙叙旧。”一句话说得磕磕巴巴,全无气势。奇怪了,我又没做什么亏心事,我到底是在怕什么? “旧识?”他故意拖长了音量,“他不是你未婚夫吗?” 我心里一惊,瞪大了眼睛看向他,“你怎么知道......” “他想带你走?”他忽然两只手撑在桌子上,弯下腰来,英俊的脸逼近我,“你呢?也想同他一起走吗?” “怎么可能!我......我身中摄魂烙印,能去得了哪儿......”我连忙矢口否认,眼下什么也顾不得了,只想先平息了这魔头的怒火,保住自己的一条小命。 良久之后,只听他深深的叹了口气,“姬甯兰,东方青筠此人心思深沉,他的功法传承更是疑点重重,他刻意接近你,定然是有所图谋。我眼下有十分要紧的事情,无法时时刻刻都在你身边保护你,你自己要多长点心眼儿,对他多加提防。知道吗?” 我没有听错吧?一个大魔头,居然好意思说别人心思深沉,别有居心?他怎么不想想他自己?还叫我多提防青筠,我最该提防的,难道不是他吗?! 尽管心里并没有听进去,但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足的,“嗯嗯!”我像一个听话的乖孩子,对着他连连点头。 “你吃饭了吗?要不要一起吃?”见他还跟个木桩子似的杵在桌子旁边,害得我吃饭都吃不踏实,我也只好开口问了一句。 “没关系,你先吃。”他边说边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了下来,“等你吃完了我在吃。” “为啥不一起吃?”我十分疑惑。 “你就传了一个人的膳,我怕我吃了,你就没得吃了。” “那要不......再传一份?” “不用,我不饿!” “不饿的话,那你也吃不了多少,为啥不一起吃?” “没关系,你先吃!” ...... 第六十四章 监督修炼 一顿饭吃的你推我让,气氛十分的和谐。他再次就着我用过的碗筷,将我吃剩下的菜风卷残云一般的消灭了个干净,丝毫没看出“不饿”的意思。 但饭一吃完,盘子碟子还没收拾妥当呢,和谐的气氛就被他一句话破坏得干干净净。 “我先走了,明日再来监督你修炼。”说完,抬脚就走。 哼!又去找那个妖女!我只觉得肚子里一团火焰越烧越旺,要拼命压着才能不让火苗从七窍之中喷出来。 彩环说得对,他果然是为了骗取我的好感和信任,才刻意接近我、对我好的。他心里真正在乎的,只有那妖女而已。若不是得知今日青筠来过,他怕我受了他的影响转了性子,又怎么会舍下妖女急匆匆的赶过来?! “姬甯兰!” 我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身子一抖,他不是走了吗?怎么...... 外头天已经黑尽了,只见他站在门外,整个人隐没在夜色之中,让人瞧不真切。 “不要只相信眼睛看到的!”说完,转身隐入黑暗之中。 这人...... “发什么神经呢!”我嘟嘟囔囔的抱怨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说什么不要相信眼睛看到的?!我又不是瞎子,不相信眼睛看到的,难不成相信他说的? 被他这一惊吓,肚子里的火气倒是消了不少,索性整个人窝在榻上,专心致志的做起心里建设来。 他说,明日开始继续监督我修炼,我觉得这是个非常不错的相处模式,从今往后,我只管认认真真的学好法术,尽量增强自己保命的能力,除此之外,同他再无其他瓜葛,也绝不能再听信他的任何花言巧语。若是青筠真能设法替我拿到合离书,我就带着彩环,即刻从他这院子里搬走。 如此这般定下了章程,我才心满意足的洗洗睡了。 第二日一大早,他果然如约前来,监督我修炼来了。出人意料的是,来的可不止他一人,青筠居然也在。 我听了彩环的通传,也顾不得什么妆容仪态了,催着她匆匆忙忙的给我挽了个发髻,就着急忙慌的往院子里跑去。这一神一魔怎么偏偏撞到一块儿去了,可千万别打起来,否则遭殃的可是咋们这些池子里的小鱼。 一进院子,就见这两人正一人一边,剑拔弩张的对峙着,气氛十分的凝重。我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荒谬的念头,不知道我要是一声令下,这两人会不会立刻打作一团?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贪玩...... 我无奈的摇了摇头,连忙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准备先集中精力将眼前的麻烦解决了。几步走下台阶,在院子里站定,正要开口,突然听见两人同时出声:“过来!” 我尴尬的停在中间,左看看右看看,一时也不知道该听谁的。 “兰儿!” “姬甯兰!” 仍旧是同时出声。我脚下一软,就要转身开溜。 “公主!”彩环在背后低声阻止道,还伸手将我往青筠那边推了推。得了她的提醒,我倒是终于想起昨夜自己定下的章程来。于是再不犹豫,抬头挺胸的朝青筠的方向走去。 第六十五章 官大一级 “兰儿,”待我走近了,青筠忽然牵起我的手,“从今往后,我来教你修炼可好?”那语气温柔的就要滴出水来。 这......这......这会不会太过分了?不管怎么说,我还是烛墨离名义上的夫人呢! 果不其然,身后烛墨离冰冷严厉的声音立刻就传了过来,“大长老逾越了!她可是本教主的夫人!” “哦?”只见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将我拉到他的身后,分毫不让的回应道:“教中人人皆知,教主大人的夫人可是老教主的独女——墨音夫人!” 我从青筠身后探出半个脑袋,小心翼翼的朝对面看了一眼。妈呀!对面那位一身玄衣,墨发张扬,幽暗邪魅,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令人不寒而栗的肃杀之气,整个人如同一尊来自地狱的魔神!原来这才是他的真面目!比之平日简直不知道可怕了多少倍。 我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颤,连忙又将脑袋缩了回去。 “她与本教主的婚书尚在,大长老偏要以下犯上,以身试法?” “婚书可以写,自然也可以毁。前几日,教主不还亲手毁了我同她的那纸婚约吗?” “大长老可别搞错了,婚约本就废纸一张。怎么,觉得自己当上了大长老,就有资格觊觎本教主的女人了?” “我有没有资格,教主说了可不算。她到底是谁的女人,咋们拭目以待!” ...... 这两位越说越离谱,我在一边越听越火大。两个架海擎天的大男人,像两个小毛孩儿一样在这儿呈口舌之利,算个什么意思?当我不存在吗? “闭嘴!”我脑子一热,又忘了自己如今的身份和处境,冲到院子中间大叫道:“还要不要修炼了?不修炼的话,我可回屋睡觉去了!” 二人很给面子的一同闭了嘴,耳根子瞬间清净了。 我正沾沾自喜呢,只听两人忽然又异口同声的说:“过来!我教你!” 你们!...... 这场斗争最终以烛墨离的胜利而告终,没办法,谁叫他是教主呢,官大一级压死人,青筠也只能让步。 “兰儿,没关系,咱们将来的日子还长着呢!”他说完,还对我笑着眨了眨眼睛,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了战场。 “青筠啊青筠,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你走就走吧,干嘛还坑我!”我简直欲哭无泪。这完全不像他平日的作风啊!他倒是拍拍屁股走得潇洒,我可怎么活! “嘿嘿!咱们开始吧!”我陪着笑脸转移他的注意力。 好在他虽然别有深意的看了我好一会儿,但终究是没有迁怒于我,除了比平日里稍显沉闷之外,整日的教学过程还是开展的十分顺利的。 到了晚上,修炼结束之后,仍旧是我回他的院子,他回妖女的院子,互不干涉,十分和谐的互相道别。 当然,这种和谐只是表面上的,至少对于我来说,心中那股酸楚的感觉在我猛灌了两壶果子酒之后,仍旧没有压得下去。也许他眼下,正和他的墨音夫人一同把酒言欢吧?我在心里冷笑了两声,“他倒是真的和谐!” 第六十六章 师傅来过? 我拎着一壶新开的果子酒,摇摇晃晃的出了门。今日这酒似乎特别的醉人,没走几步,我就觉得眼前一阵一阵的犯晕,脑袋也胀痛得厉害。 “什么破酒!”我哼哼着举起酒壶,又要往嘴里灌,忽然感觉手上一空,酒壶没了。下一刻,我便跌入一个结实而温暖的怀抱之中。 嘴角不自觉的上扬,这样的感觉,这样的气息,不用看我都知道是谁。 “师傅!你来啦!”我仗着酒劲儿在他怀里蹭来蹭去的撒娇,“你好久都没有来看兰儿了,我好想你啊师傅!” “傻丫头,别乱动!”一只大手按在我的头顶上,将我的脑袋老老实实的固定在他怀中,“怎么总是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都是成了亲的人了,何时才能学会照顾好自己呢?” “成亲?”不知道为何,这两个字忽然让我觉得特别好笑,我忍不住笑起来,笑得眼泪直流,“师傅,兰儿不想成亲,您带兰儿走吧,去哪儿都行,死了都行,只要您别丢下兰儿!” “和他在一起,真的让你那么痛苦吗?”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是师傅的声音。 他?烛墨离吗?他对我好的时候,我一点也不痛苦啊,我心中十分的欢喜,就想一直这样过下去。可是,他爱的人不是我啊,他对我所有的好都是骗我的啊!“师傅,我真的很痛很痛,我的心被撕成一片一片的,怎么拼也拼不好了!” 我嚎啕大哭,一把鼻涕一把泪,十分的畅快,仿佛这么些日子以来压抑在心中的那些痛苦和委屈,通通被释放了出来,我被久违的放松的感觉包裹着,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半梦半醒之间,似乎听到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我耳边轻轻的说:“若能让你开心,我愿意放手成全,可那个人绝不能是他!答应我,离他远点儿!一定要!......” 这一觉我睡得十分踏实,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用午膳的时间了。我淡定的在彩环的取笑声中爬起来,任由她摆弄梳洗妥当之后,这才扭头看向她,“不是说每日辰时开始修炼吗?大魔头今日没来?” “没来,不过差人来了,”她手脚麻利的一边摆着碗筷一边说道:“说今日教中有事,叫您自行修炼,万勿懈怠!” 我没精打采的嗯了一声,忽然想起昨夜的事情来,连忙伸手将彩环扯过来,压低音量问道:“昨天夜里,师傅是不是来过了?” “没有啊!”彩环十分诧异,“我一直在外头守着,没见过任何人。” 没有?可我分明记得师傅昨夜来过,还同我说了好些话呢!可是,师傅同彩环早就十分的熟悉了,也不会刻意避开她的啊? “莫不是你走神了,或者中间有什么事情离开过?”我仍旧坚信师傅一定是来过。 “也许吧!”她神色忽然变得犹豫不决起来,一副欲言又止的纠结模样。我最见不得别人在我面前这副模样,明明有话又不痛快说出来,吊着我的胃口,跟吊着脖子似的难受。 第六十七章 又现端倪 “有话就说!跟我还支支吾吾的做什么!”我一巴掌拍在她的屁股上。 只见她扭扭捏捏的往我身边挪了挪,神秘兮兮的咬着我的耳朵说道:“我听青筠公子说,整个离火教其实都根本不在这世上!” “啥意思?”我吓得将她的手抓得紧紧的,“莫非这儿是阴曹地府?” “您想什么呢!”她嫌弃的将我的手扒开,“青筠公子说,离火教其实是建在一个空间法宝之内的,这个空间同咱们从前生活的那个空间是完全隔绝的,唯一的那个出入口,恐怕只有历任教主才能自由出入,就连身为大长老的青筠公子都不行。您师傅不是教派中人,别说进来了,就连门恐怕都是没办法找到的。” 这怎么可能呢?不是我不愿意相信青筠的话,而是...... “上次我被那妖女重伤之后,师傅他明明来过,还同我说了许多话。当时我可是滴酒未沾的,绝无可能弄错啊!” “所以公子也觉得十分疑惑呢!他说,上回听您说起此事之后,他又特意仔仔细细的查探了一番,始终并未发现其他的出入通道。况且......”她再次凑到我的耳边,“公子还说,他发现您现在住的这个院子,另有烛墨离亲手布下的结界,没人能够在不被他发现的情况下进来!” “所以呢?......”我故作平静的反问,其实一颗心早已跳到了嗓子眼儿。 “所以......公子也怀疑,您师傅同烛墨离......可能......”说到关键的地方,她又卡壳了。 “是同一人?”我急不可耐的替她说了出来。 “嘘!”她连忙捂住我的嘴,惊慌失措的四下张望了一圈,这才将我松开。“公主,青筠公子也说了,他入教的时日尚短,探查不全有所疏漏也是有可能的,这才千叮万嘱,不叫我告诉您呢!” 疏漏?以青筠的心性,若非对自己的判断有十成的把握,又怎么可能说给他人听?何况还是彩环这个心里装不住话的! “你速去请他来,就说我有要事要见他!”彩环得了我的吩咐,匆匆请人去了。我独自呆坐在榻上,好不容易熄了的心思又开始活泛起来。若烛墨离真是我师傅,那...... 那他对我的好,就不是装的了,他说会保护我、会设法解除我身上的摄魂烙印都是真的!可若真是如此,那他对我的种种暧昧又算什么?难不成师傅他一直以来都......喜欢我? 我的天哪!姬甯兰,你还能更自恋一点吗?!怎么能有这种想法,简直是亵渎了师傅!我连忙拍了拍发烫的脸颊,强迫自己抛开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只一个劲儿的用手扇着风,给自己的脸降温。可是,脑海中却总是不自觉的浮现出烛墨离靠近我的那些画面,还有从前师傅抱我的场景来,我只觉得越扇越热,一时间口干舌燥,坐立不安,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呼,这西南的夏季真是太长了,明明都立秋了,怎么还这般闷热! 第六十八章 空间法宝 当彩环进到屋内的时候,我正在大口大口的灌着凉水。 “公主!如今已经入秋了,天气渐凉,仔细伤了脾胃!”彩环一边说一边夺下了我手中的凉水壶,“天哪,您的脸怎么这么红!啊,还这么烫,该不会是发烧了吧?方才还好好的呀!” 她那嗓门儿一声高过一声,听得我心里直发慌。“别喊了,我没事!”我连忙阻止了她,又偷偷的朝门口看了一眼,对着她努了努嘴。 她立刻心领神会,凑到我耳边轻声说道:“青筠公子来了,就在门外呢!” “行行行!你先出去吧,请他进正厅来。”不知为何,一提到青筠,总觉得有些心虚。我生怕被彩环瞧出什么端倪来,连忙将她支了出去。 我又做了几个深呼吸,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平稳下来,这才抬脚往正厅走去。进了正厅,他已经在那儿等着我了。 见我进来,他笑着迎了几步,“兰儿,你找我?” 还好还好,方才彩环那丫头大喊大叫的,他应该是没有听到了。我心中庆幸着,然后犹犹豫豫的开了口,“青筠,我听说离火教所在,乃是一处与世隔绝的独立空间?” 他倒是面色不改,十分淡定的点了点头。“彩环告诉你的?” “她本不肯说,是我逼她说的。”我十分讲义气的将责任揽到自己头上,“因为有些事情,我真的很想弄明白。” 他有些迟疑,同我对视了片刻,最后劝道:“兰儿,这世上的事情,还是难得糊涂的好!”我似乎从他的目光中看到一丝挣扎,一闪而没,来不及看清楚。 “可我不想糊涂,这件事对我很重要!”我倔犟而又期待的看着他,尽量让自己不去眨眼睛。因为这样的话眼睛瞪久了就会流泪,就会变得眼泪汪汪的,十分可怜。从前每次我想做什么他不乐意的事情的时候,只要这样盯着他默数到十,他都会妥协。 八、九、十...... “好吧,我说!” 我的嘴角情不自禁的微微上扬,这么多年了,青筠哥哥他还是老样子。 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像是无奈,又像是叹息,不过终究还是开口问道:“你可曾听说过‘空间法宝’?” 我略微思索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嗯,我记得曾经听师傅说起,之前让我们逃遁之后临时藏身的那个古神居所,其实就是一个古神法宝幻化而成的空间。” “对,其实所谓的空间法宝,就是天界之中修习空间类法术成神的大能者,将自己炼制而成的独立空间,以特殊的阵法刻入符纹之中,从而可以转赠给他人使用。换句话说,谁得到阵法符纹,谁就是那个空间的主人。”说到这儿,他忽然停了下来。 “你是说......离火教也是一个空间法宝?”我顺着他的意思猜测道。 “对!如果我没猜错,离火教正是建在一个空间法宝之内的。每个空间法宝都只会有一枚阵法符纹,而离火教的阵法符纹,只有可能掌握在历任教主的手里。至于教派中的其他人,哪怕是我这个大长老,也只能得到一枚出入令牌罢了。”他说着,翻手拿出了一枚黑金色的古朴令牌,上头写着一个奇异的“火”字。 第六十九章 我很好 我凑上去细细的端详了一番,发现它同师傅当初给我的那枚令牌大同小异,只除了没有那个“火”字。“这就是你说的出入空间法宝的令牌?” 他点头表示肯定,然后简单同我说了一下离火教令牌的种类。原来,离火教的令牌还分为长老令、执事令、弟子令和临时令,四种令牌以颜色划分,其中长老令为黑金色,是权限最高的令牌,可以随时随地、带着任何人自由出入,整个离火教中,只有九位长老和教主夫人有资格持有,当然我是没有的,从前不知道就算了,如今知道了,心中难免有些郁闷。 执事令次之,只能供持令者本人任意出入,颜色为红色,为教派中各宫执事固定持有的;弟子令是最低权限的永久令牌,需要在特定的时间、领取特定任务的情况下才能出入,颜色为黄色,只有各宫之中最优秀的弟子才有资格持有;最后是只能供一次性使用的临时令牌,专门供普通弟子临时外出、外来访客临时进入所用,颜色为白色。 “你有没有觉得哪里奇怪?”他说完之后忽然问我。 我正被他说的一堆权限啊、颜色什么的搞得晕头转向,听他问起,只能傻愣愣的摇了摇头,“没什么问题啊,令牌设计成什么样,不都是他们的自由么?” “那你师傅设计的‘古神居所’的令牌,为何同离火教的长老令如出一辙?” 被他这么一说,我瞬间反应过来。是啊!师傅他不仅能够安然进出离火教,就连做出的令牌,都同离火教的令牌如此相似!这世上,怎会有这么多的巧合?! “所以......” 所以烛墨离他真是我师傅?我只觉得心中像是揣了一只小鹿,扑通扑通的乱跳着,脸上又情不自禁的发起烧来。生怕被青筠看见,我连忙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兰儿,你还好吗?......” 他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低沉而沙哑,语气中全是关切与心痛。 我还好吗?我怎么会不好,我简直好得快要飞起来了!我做梦都想见他,做梦都盼着他就是我的师傅,因为这样,我就可以放心的相信他,哪怕他刻意的疏远我、忽略我,我也会相信他的苦衷,我也会一直安静的等着他! “嗯,我很好!”因为脸太红,只能始终背对着他。 “兰儿,你若是难过,就哭出来。” 难过?我为什么要难过?青筠他在说什么? “我知道,你一直十分的信任和依赖你的师傅,如果说他就是烛墨离,他从一开始就是在刻意的接近你、利用你,这个猜测你一定很难接受......” “你说什么?!”我猛的转过身看着他,心中全是骇然。什么叫做,他从一开始就是在刻意的接近我、利用我?难道说...... “兰儿,你那么聪明,难道竟想不明白吗?”他专注的看着我,眼中全是痛苦。 是啊,他说的我怎么会听不明白,我只是从未这样想过罢了。 第七十章 落荒而逃 “小丫头......你的天赋,即便是我,也是平生仅见......我不教你,又教谁呢?”十岁那年,我还只有他胸口那么高,听着他夸我天赋过人,我在心中沾沾自喜,毫不犹豫的拜他为师...... “此次战事,输赢不论,我总会设法保住他的性命。”及笈那年,轩辕国与离火教战事惨烈,他自信满满的同我保证,定能保住青筠的性命...... “那是我多年前发现的一处古神居所......若是没有这块令牌,谁也无法找到那里......你们先在里面暂避一阵。”他殷切的叮嘱,让我躲在古神居所之内,千万不要出来...... “对你种下摄魂烙印之人,可以随心所欲的对你施展任何仙术,而不受天道的约束。”听了他的话,我绝望的放弃了逃离离火教的念头...... “轩辕国每一代的直系后人,我们全都派人探查过,没有一人的灵根天赋具备修炼到金丹的可能性,只有你......”他其实早就以烛墨离的身份,告诉了我真相,只是我从未想过要怀疑师傅罢了...... “他们信不过你,想要直接夺了你的血脉,以你的肉身为炉鼎修炼......”我被烛墨离的威胁吓得魂不附体,不得不将他视为我在离火教中唯一的依靠...... 是啊,若非我出生于轩辕皇族,一直都处在离火教的监视之下,他又怎么可能早早发现我的天赋,还刻意隐姓埋名、潜入宫中教我修炼?若非仗着自己离火教教主的身份,他又怎么可能信誓旦旦的说能保住青筠和轩辕国五万将士的性命? 还有,若非他以师傅的身份告诉我天罚和摄魂烙印的真相,我恐怕未必会轻易的相信自己已经受制于人,从而放弃逃跑的念头,转而乖乖的与他们合作。 至于当年,他之所以编出一个“古神居所”的地方让我躲进去,现在想来,恐怕是因为他们内部的意见出现了分歧,他想找个隐秘的地方将我囚禁起来,从而掌握主动权罢了。只是不知为何传送出了问题,所以我才被老魔头那一派的人抓了回来,抢先种下了摄魂烙印,害他陷入了被动。不过后来,他不还是设法扳回了一局,让对方听了他的么? 我只觉得万念俱灰,痛不欲生。原来这一切,从一开始就错了!这么多年以来,我的所有欢笑、痛苦、挣扎、心动,全部都是我自以为是的表演罢了。 “兰儿?”青筠关切的呼唤声拉回了我的思绪。我好不容易才将涣散的眼神聚焦起来,这才看清他眷注的目光和紧蹙的眉头。 “我没事的,你不是也说了吗,你入教的时日尚浅,难免会有疏漏的地方。一切都只是我们的猜测罢了,做不得准的!”我也不知道是在回答他,还是在安慰我自己。 我只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借酒浇愁的醉汉,明明知道酒醒之后会更加痛苦,但还是忍不住要将自己灌醉了,只愿躲过一时算一时。 “那个......我忽然想起来,今日还未修炼,那我就......先去修炼了,你教中事务繁忙,你赶紧忙你的去吧!”说完,不待他回答,便落荒而逃。 我只怕跑慢了半刻,就会被他看到我那不争气的眼泪。 第七十一章 彩环的身世 然而,我发现有的时候,其实我自己也理解不了我项上这颗神经大条的脑袋...... 整整一个下午,任凭我想尽办法,到底也没憋出一滴眼泪来。 “公主,哭不出来就算了,为了那样的人浪费眼泪,本就不值得!”彩环搬了个圆凳坐在我的床边,目不转睛的盯着我,好像生怕她一迈眼,我就会寻了短见似的。 没有说话的力气,我只能用尽全力转过头去看着她,希望能从她口中听到一些让我重新燃起希望的话来。 然后,她便同我说起了她的身世...... 原来在她刚出生的时候,有一个算命的老道敲了她家的门,说她家有大富大贵的婴孩降世。她娘大喜过望,连忙请了那道士进去瞧她。道士说她命里所带的富贵,须得家中男丁加持方能招来,说完便带着她娘东拼西凑的一吊钱走了。没过两年,她娘便生下了一个男孩儿。于是她们全家都盼着在这名男丁的加持下,她能给家里招来富贵,谁知这一盼就是八年。八年后,家里已经穷得揭不开锅了,谁知,她娘又生下了一个男孩儿。 “那会儿我心中好生纠结,不知道到底哪个弟弟能替我招来富贵,还想了许多办法去探究。结果没过多久,为了养活幼弟,我娘便将我给卖了。”她哀怨的说。 我听完却眼前一亮,“你的意思是,虽然你不知道能替你招来富贵的人是谁,但你能肯定,你的两个弟弟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怎么会......”她满脸不可思议的神色,忧心忡忡的看着我,“我只是想说,与其将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将时间浪费在探寻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面,倒不如相信你自己,靠自己的努力去改变命运!” 我心灰意冷的一头栽倒在床上。 ...... 第二天一早,彩环来通传,说到了修炼的时间了。“烛墨离和青筠公子又一同来了。”她今日的表情十分神奇,毫无惊慌之色,而是满脸的幸灾乐祸。 想看烛墨离吃瘪?无聊不无聊,别忘了我的小命还在人家手里攥着呢。我朝她翻了个白眼,顶着两个浓浓的黑眼圈和满眼的红血丝,懒洋洋地往院子里走去。彩环得了我的白眼仍旧不死心,在我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 一到院子里,就见两人照旧一人一边的对峙着。 我只觉得身心疲惫,不愿再同烛墨离有任何牵扯,于是看也没看他,径直朝青筠走去。 “姬甯兰!”他冰冷的声音带着浓浓的警告意味,在我耳边响起。 若是从前,我早就被他这一声吓得六神无主,只剩下乖乖听话的份儿了。可今日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我居然做到了心如止水、置若罔闻。 “兰儿,昨夜没有休息好吗?”看清我的脸色,青筠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了,他关切的朝我伸出手来,眼看就要碰到我的脸。 我下意识的想要躲开,但显然有人比我更快,只见一道金光一闪而过,他翻手掐诀,灵力涌动,堪堪接下。 第七十二章 金光再现 “你没事吧?”我拿起他的手上下翻看了一遍,好在并无伤口。 他来不及回答,便和飞掠而来的身影打成一团。 我以为他刚刚结成金丹,定然不是烛墨离的对手,谁知二人竟打得难分难解,不相上下。院子里一时间昏天暗地,飞沙走石。 彩环偷偷摸摸的凑到我跟前,兴奋得小脸通红,“公主,没想到青筠公子的法力竟如此高深,如此一来,您再也不用怕那个大魔头了!” “就让他们这样打下去?”我觉得自己又开始理解不了她的思维了。 “您倒是想阻止,也得他们听啊!公主你不懂,这是一场事关男人尊严的对决,谁来了也阻止不了的。”她一副过来人的口吻。 我懒得再跟她一起犯傻,灵力运转之下,提起一口真气,飞身朝战场中间掠去。这一刻我惊奇的发现,我的心中没有视死如归的悲壮,反而升起一股荒诞可笑的自嘲。呵呵,真是没想到啊,学了这么久的法术,第一次使用出来,竟是为了求死,我这也算是前无古人了吧。 我给自己选的落脚点,恰好是他们二人灵力相接之处,不为别的,只是好奇以我如今这副麻木的躯壳,在承受了这世间最极致的力量攻击之后,到底会不会痛? “姬甯兰!” “兰儿!” “公主!” 耳边全是撕心裂肺的呼喊,想象中的疼痛感并未到来,反而身上暖洋洋的,十分舒服。我茫然的睁开眼睛,看到三个人惊慌失措的目光。 这是?! 又一次,我被一层金光所包裹,一如当日那颗神秘珠子爆炸的时候,护住我的那个光团。是谁?谁在救我? 彩环一介凡人,肯定不会是她。青筠,我曾问过他,他矢口否认了。所以是,烛墨离!呵呵,或者我该叫他一声......师傅? 原来这一切,真的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阴谋,我逃出皇宫之后所经历的一切,原来全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所以他才能及时出手救下我!对他来说唯一的意外,或许就只有青筠了,不但在阴差阳错之下逃得了性命,还得到了蚩尤的传承,成了离火教的大长老,也成了他最大的眼中钉。 金光渐渐散去,随之散去的,还有我心中最后的侥幸。 “烛墨离!”我平静的转身面对他,心中再无波澜,“你们想要的,不过是我早日结成金丹罢了,至于跟随谁修炼,对你们来说,都是一样的。你贵为教主,事务繁忙,我这个阶下囚实在是不该多有叨扰,从今往后,就由大长老教我吧。”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我,剑眉紧蹙,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痛苦。我毫不退缩的同他对视,心中无悲无喜,亦无恐惧。 许久之后,他终是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 我都这样对他了,他还在同我演戏吗?呵呵,这一出情真意切的戏码演的可真是好啊!也是,若非他一向精于此道,我又怎么会这么多年来,一直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青筠,我们开始吧!”我强打起精神,一手掐诀,灵力化剑,朝着他直直的攻去。 第七十三章 我不爱听 青筠原本就功夫了得,如今又习得了法术,我这点三脚猫的本事自然是望尘莫及的,但我知道他不会伤我,便索性敞开了防御,闷着头一通毫无章法的猛攻,倒也打得酣畅淋漓。 直到我灵力耗尽再也无法维持手上的灵剑,这才心满意足的收了手,随意找了块大石头一屁股坐了上去,也顾不上浑身大汗淋漓有损形象了,抓起一壶茶水便往嘴里灌去。 “咳咳咳!”也不知是不是喝得太猛,我被呛得一顿猛咳,连苦胆都要咳出来,吓得青筠急忙运起灵力帮我疏导调理。 一顺过气来,我连忙伸手阻止了他继续输送灵力,“方才灵力耗尽了,呵呵,劳烦你了。”正说着,余光又瞄到一旁站着的彩环。“彩环!今日这茶怎地如此的苦!去将我藏的那几壶果子酒拿来。快去啊!” “去吧,这里有我照看着。”青筠边说边冲她使了个眼神,她这才转身拿酒去了。 哟呵,这死丫头如今也是长本事了,我这个做主子的居然都使唤不动她了!我正琢磨着该如何收拾她,忽然听到青筠沉沉的开口,“兰儿,你可是在恨他欺骗你?” 我诧异的看了青筠一眼。他说话做事向来十分的妥帖周全,今日为何要哪壶不开提哪壶,专挑我的伤心事来说啊? “难道我不该恨他吗?”我郁郁的反问。 “若他在你心中无足轻重,你还会如此这般恨他吗?”他今日似乎要同我杠到底了。 “他对我并不重要,我只是不喜欢别人骗我罢了。” “若有一日我骗了你,你也会如此这般恨我吗?” “青筠!”我猛的从石头上站了起来,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用前所未有的严肃语气说道:“不要同我说这样的假设,我不爱听!” 他苦笑了一下,“对不起,是我失言了。” 我们再没说话,就这样一言不发的等着彩环的酒,一时间气氛十分凝固。好在这样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多久,彩环便端着几壶酒回来了。 然后,我又喝醉了。 迷迷糊糊之间,似乎感觉到有人用手在探我的额头,那手冰冰凉凉的,贴在我滚烫的额头上说不出的舒服。 “彩环,你冷吗?”我嘟嘟囔囔的问了一句,然后便彻底醉死过去。 ...... 这场风波过后,所有人都默契的选择了绝口不提,整个院子风平浪静,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仍旧每日刻苦修炼,只不过教我的人,从烛墨离变成了青筠。 青筠是个十分认真的人,自从领了教我修炼的任务之后,便日**着我闻鸡起舞,从不懈怠。我在他的高标准严要求之下,功力也是一日千里、突飞猛进。 “青筠,我真怀疑你是真心想要做离火教大长老的!”我揉着酸软的胳膊对着他抗议,“你比人家的教主还要心急!” “我只是想让你早日拥有自保之力罢了。”他似乎并没有听出我在开玩笑,十分认真的同我解释。 第七十四章 水到渠成 自保之力?呵呵,只要有摄魂烙印在,这几个字对我来说就是一个笑话。我早一日结成金丹,不过是早一日面对未知的危险罢了。我自嘲的笑了笑,反问他:“你觉得以我如今的情况,还能自保吗?” “兰儿!”他伸手搂住我的双肩,将我虚抱入怀,“我说过,我一定会救你的,你就是我加入离火教唯一的理由啊!”他的声音很轻,但语气却十分的坚定。 曾经,还有一个人说过会救我,可是又如何呢? 一想到他,熟悉的伤感又要开始冒头,我拼命的想要转移思绪,忽然就想起彩环同我说的她的身世来。她说与其相信别人,不如相信自己。是啊,这么长时间了,我不是破罐子破摔,就是寄希望于他人,何时才能真正鼓起勇气,依靠一回自己呢?即使最后失败了,横竖也不过一死罢了,努力过,就不会后悔,不是吗? 心里有了目标,我忽然觉得自己满血复活了,抬起头,对着他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青筠,你放心,我不会放弃的,我们一起想办法,好吗?” 四目相对,我看到青筠眼中那个笑靥如花的影子,有一霎那的失神。我似乎好久好久都没有如此这般的轻松过了! “好!我相信办法很快就会有的。”青筠定定的看了我许久,这才如梦初醒一般,笑着对我说。 我以为他只是随口一说,并未放在心上,谁知没过几日,他便兴高采烈的告诉我,我的灵力积累凝炼已经足够,可以准备筑基了。“我正好借着你筑基的机会,逼他们同意你与烛墨离和离!”他看起来心情十分不错。 “你有什么办法?”我好奇的问。虽然自从上次的风波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烛墨离,但我并不认为他会如此轻易的放弃我这个筹码。 “待你筑基那日,一切自见分晓!”他微笑着看着我,眼中全是情意,“兰儿无需担忧,安安心心的做我的新娘便好!” 这原本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我也知道此时此刻,自己应该毫不犹豫的笑着点头应下,可是不知道为何,我费了好大的气力,却偏偏就是没办法点下这个头去,最后只勉强憋出了一个笑。 我十分担心自己笑得不够真切,让青筠有所误会,所以一直努力维持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院子里,我的嘴角仍然保持着扬起的弧度,收不回来了。 “公主!不就是上个花轿么,又不是头一回了,瞧把您给乐的!”彩环嬉皮笑脸的打趣我。 这死丫头,又偷听!真是被我惯的越来越没规矩了!“无聊!”我转身进了屋子,留给她一个大大的白眼。 这天夜里,彩环就着我屋里的暖炉暖了两壶果子酒,我俩一人一壶,喝得不亦乐乎。话说西南这个地方,夏日里潮热,冬日里湿冷,若是不喝上几口小酒,身上总觉得不爽利。 半壶果子酒下了肚,脑袋微微有些晕乎,正是聊兴正浓的时候,我声情并茂地同彩环说着鬼故事,吓得她哇哇直叫,然后忽然,她的叫声嘎然而止,只见她瞪大了眼睛直直的看着门口,一脸见了鬼的惊恐表情。 第七十五章 真相大白 “别装啦,吓唬谁呢!”我笑着挥了挥手,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师傅?!......” 我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不对不对,一个心机深沉的大骗子而已,算得上哪门子的师傅?我自嘲的笑了笑,换上一副轻佻的表情,“呵呵,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真是酒壮怂人胆啊,我居然敢这样同他说话。 “我想单独同你聊聊。”他面上淡淡的,看不出喜怒,对着彩环下了逐客令。 彩环从前一向敬畏他,对他言听计从的,今日许是受了我的影响,居然胆子也大了起来,叫嚣着要同他拼命,歪歪扭扭的就要扑上去。 我生怕她惹恼了大魔头,就这样不明不白的送了性命,连忙伸手将她扯住,压着嗓门喝斥道:“别撒酒疯了,你先出去。” 她好不容易才看懂我挤眉弄眼的警告,悻悻的理了理衣裙退了出去。屋里只剩下我同他,谁都没有开口,气氛诡异的凝固。 最后仍旧是我败下阵来,率先开了口,“找我有事?” “这些日子,你还好吗?”他神色黯然,言语间尽是小心翼翼。 我的心一软,差点就要认错。“姬甯兰,你给我清醒一点!”我藏在桌下的两只手死死的攥在一起,指甲深深的掐进肉里,皮肉传来的疼痛唤醒了理智。 我尽量维持着面上的风轻云淡,可说出来的话却全是试探,“好与不好,你不是都看着的吗?”我挑眉反问道。尽管心中已经确定,可我仍然固执的想要听他亲口承认。 “你......都知道了?”他愈发的小心翼翼,眼中尽是哀伤。 呵,这般炉火纯青的演技,怎么没去唱戏呢! 可惜呀,不只你一个人会演呢! “我知道什么了?”我笑的天真无邪,“我什么都不知道呀!我连您到底是谁,都不知道呢!” “我......并非有意隐瞒你的。”他沙哑的声音低低的传来,再没有一丝往日的淡然高远,整个人低到了尘埃里。 隐瞒?呵,真是一个好词呢!难道不应该是欺骗、是算计、是阴谋?!我硬起心肠移开视线,强迫自己不去看、不去信。 “终于承认了吗?”我努力维持着漫不经心的笑,其实心中早已波涛汹涌。 他不语,缓缓的朝我走来。每走一步,他的容貌、身形都随之改变,五步之后,他已经站在我的面前。棱角分明、孤傲清冷、妖异邪魅、宛如魔神,不是烛墨离又是谁? 笑容终于凝固,我只觉得唇齿之间尽是苦涩。千般疑问、万般苦楚,最终只化成一句话: “烛墨离,你真是好算计啊!” “我从未算计过你!”他沙哑的开口。 “从未?”呵呵,还当我是三岁小孩吗?也难怪,从前的我多么信任他啊,恐怕在他心里,哄骗我比哄骗三岁小孩还要容易。 心中愤恨,连带着音量也提高了不少,“你敢说,你当年不是为了飞升契机,才刻意接近我、收我为徒的?” “我承认,当年接近你的确有所图谋,但我从未想过要害你!”他的神情幽暗晦涩,声音低沉沙哑、全无波澜。 第七十六章 威胁? “不想害我?!哈哈哈......”这简直是我听过的最好笑的一句话!“不想害我,却骗我进入古神居所、逼我嫁入离火教、害我被人种下摄魂烙印?!” “我并未骗你!当初,我是真的想让你进入古神居所暂避的,我也没想到传送会出问题!”他的淡然终于被打破,急切的解释道。 “你没想到?!那为何你能‘恰好’出手保下我的性命?我又为何刚一传送出来就‘恰好’被老魔头的人抓住?你敢说这一切都同你无关?” “这也正是我所疑惑的!你可记得我曾同你说过,要小心东方青筠其人。其实我一直怀疑,是他出手破坏了传送,甚至是他刻意将你引入那个绝地之中的。” “烛墨离,你够了!”我歇斯底里的打断他,简直无法相信,都这个时候了他竟然还想着要挑拨我同青筠。“青筠当初只是一介凡人,他靠什么破坏传送?!况且在那绝地之中,他还差点丢了性命!更何况他最后得到的传承,可是你们离火教的老祖宗——蚩尤留下的。青筠他一个外人,怎么可能找得到这等隐秘的地方?” “你信他,不信我吗?”他艰涩的问,眼中尽是绝望。 “当然!青筠是我青梅竹马的未婚夫,我不信他,难道还要相信你这个大魔头吗?”我毫不犹豫的将他堵了回去,心中十分的焦躁,只想早日结束这场对话。 “姬甯兰!你可以相信任何人,但我绝不允许你相信他!”他忽然不再隐忍了,高大挺拔的身躯猛然逼近,强大的气场瞬间爆发,墨发张扬,凤目睥睨,宛如恶魔。 可我心中偏偏松了口气,我宁愿承受他的怒火和威压,也不愿再面对他的哀伤和绝望,那样的脆弱消沉,不堪一击,完全不是我认识的那个烛墨离,让我根本没办法硬起心肠。 “我相信谁是我的自由,与你何干?你若只是想同我说这些,那你可以走了!”我冷冷的下了逐客令。 他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在平复情绪,片刻之后,忽然突兀的问了一句:“若他来迎娶,你会跟他走吗?” 他这是......难不成偷听了我同青筠的聊天?堂堂离火教的教主,居然干出这等蹲墙角的事情,我冷笑着反问道:“你会放我走吗?” 他死死的盯着我,深沉而又坚决的吐出两个字来:“绝不!” “呵呵!”我干笑了两声,借此掩饰心中那股莫名其妙的悸动,“那你又何必多此一问!” “因为,他手中握有一件足以让离火教所有人都垂涎三尺的筹码。若他以此作为交换,我相信没人能够抵挡得了诱惑,到时候,他们恐怕宁愿与我为敌,也要逼我交出你。”他竟然就这样毫不避讳的将他的困境对我合盘托出。 青筠手上居然有连烛墨离都要忌惮三分的宝贝?心中虽然惊讶,但我深知此时不是好奇的时候,于是故作不以为然的嘲讽道:“怎么,你怕了?所以特意跑来这里威胁我?” 第七十七章 因为我爱你 “不。他有他的筹码,我也有我的底牌!只不过......”他满含深意的看着我,郑重说道:“我的底牌有更重要的用途,若非迫不得已,我实在不愿提前暴露。” 我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但又对他谜一般的自信深感不可思议,“难不成,你想让我主动拒绝青筠,留在你的身边?” “没错!”他认真的看着我,眼中没有一丝玩笑。我愣了愣神,正要张口拒绝,他又继续说道:“姬甯兰,留下来,不要离开我!” 我整个人如遭雷击。 为什么! 明明知道他在演戏,为什么我依然会不由自主的心动? 明明知道他留我的目的,为什么我依然会情不自禁的想要答应他? “为什么?”我傻傻的问。 “因为,我爱你!”突如其来的告白,我还来不及反应,他忽然伸手揽住我,不由分说的吻了上来。 他的吻霸道而又专注,带着与他冰冷邪魅的气质截然相反的炙热和温柔,极尽缠绵。我无力推开,甚至无力呼吸,只觉得周遭所有的空气都消失了,脑袋一阵一阵的眩晕,整个人如同烈日下的冰块一般融化着,最终软倒在他的怀里。 就在我快要因为窒息而晕过去的时候,他终于放开了我。我老老实实的依偎在他怀里,靠着他手臂的支撑才能勉强立着,哪里还有方才的冷若冰霜,只觉得整张脸烫得像烧红的烙铁一样,羞得不敢抬头。 “傻丫头!不论我是谁,不论我做什么,都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保护你!”他光明正大的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声音听上去似乎心情不错,“记住了吗?” ...... 整整一夜,我完全没办法合眼,脑海中萦绕的全是他的声音,还有他的那一吻。从前我一直以为自己不论遇到多大的困难或者危机,该睡觉的时候都绝对不会含糊,谁知道竟被一个大魔头搅得乱了心神,平生第一次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尽管如此,我仍旧没有定下个章程来。不过好在他的要求也只是基于他的猜测,总不至于立刻就需要拿定主意的,我决定还是留待日后,待我将种种线索、思绪统统整理妥帖了,再做决定。 用过早膳,我习惯性的往院子里准备开始修炼。 今日青筠竟破天荒的迟到了,我独自坐在石凳上等得出神,又鬼使神差地想起昨夜的那个吻来。烛墨离这个比冰山还冷的大魔头,平日里说出的话总是冰冷生硬,为何会有如此炽热滚烫的唇呢?...... “公主!”我被彩环的惊呼吓得一哆嗦,刚一回神,就见到眼前两颗大大的眼睛好奇的盯着我,“过去您休息不好,都是红眼睛,今日怎地红了脸?” “去去去!没事别来烦我!”我不耐的挥了挥手,赶苍蝇一般。 “有事!还是大事!”她这才想起正事来,慌慌张张的说道:“前厅来了一大群人,正等着您过去呢!” 我被吓得从石凳上一跳而起。“什么?!都有谁?” 第七十八章 筑基丹 “烛墨离、老魔头、妖女、教中的长老、执事,还有青筠公子。反正离火教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都来齐了。” 我听着她口中倒豆子似的蹦出一个又一个的人名,一颗心也越沉越低,跌落谷底。难不成飞升契机一事有什么波折?又或者我修炼进度太慢,他们的耐心耗尽了? 想到妖女施展的摄魂烙印,我又情不自禁的浑身一哆嗦。“公主,怎么办呀?”彩环忧心忡忡的看着我。 “还能怎么办,去看看呗。”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人家都堵到家里来了,我又能往哪里躲呢? “别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不是还有青筠在吗?”我拍了拍她挽着我胳膊的手,难得好心的轻声安慰道。心中另一个声音也在轻声安慰着我:“不是还有烛墨离在吗!” 进了前厅,见里头果然人头攒动,除了几位位高权重的大人物分了主次、气定神闲地在座椅上坐着之外,其他人都站在周围,三五成群的低声议论着什么,气氛很是热烈。 我的出现,就像是往柴火堆里倒下的一瓢凉水,瞬间将火焰连同火星子都扑灭的干干净净。我尽量忽略掉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探寻目光,努力端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公主架势,在烛墨离身边的主座上淡定自若的坐了下来。 “不知诸位长老、执事今日会来,有失远迎,还请见谅!”烛墨离不说话,我便自行开口同他们打起太极来。 “哪里哪里!是我等不请自来,叨扰了公主才是!”那老魔头坐在下首第一位,当仁不让地代表众人回话,满脸笑意,十分的客气。 “呼,还好还好!”我在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但在这龙潭虎穴的地方磨炼了小一年,面上的不动声色已经能够表演得炉火纯青了,我淡淡的开口问道:“不知老教主与诸位前辈一同前来所为何事呢?” “呵呵,喜事,喜事!我等今日前来,是想一同见证公主修炼小成、筑基成功啊!”老魔头笑得十分开怀,四周众人也纷纷出言附和。 筑基?我怎么不知道自己就可以筑基了呢?我顿时目瞪口呆。 话说修炼一途,在结丹之前还有一道关卡,便是筑基。未筑基之前,灵气在丹田之内只能以气态存在,不仅威力有限,也无法长时间的战斗。而一旦筑基成功,灵气便会转化为液态储存,所施展出的法术,不论威力还是持久力都会千百倍的增加。话说修炼之人,倒是十之八九都会被卡在筑基之前,无法寸进。 “老教主言重了!”我十分汗颜的婉拒道:“我这几个月虽然已经勤加修炼,但灵力积累不足,尚未达到筑基的程度,此事大长老亦可为证的。” “哈哈哈!”老魔头丝毫不以为忤,反而笑着转头看向青筠,“大长老,既然筑基丹为你所有,不如就由你来替公主解惑吧!” “理应如此!”青筠淡淡的颔首应下,起身走到大厅中央站定,对着我微微的一抱拳,嘴角偷偷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来。我愣了愣,就见他随手一翻,不知从哪儿拿出一瓶丹药来,托在掌心之中向众人展示了一圈,举止气度一如既往的沉稳优雅,风轻云淡。 第七十九章 青筠的筹码 反观场中众人,反应可就没有那么淡然了,一双双贪婪的目光不约而同的朝着他手中的丹药汇聚而去,呼吸声变得急促而又沉重,就连老魔头和妖女都情不自禁的坐直了身子,看那架势,似乎一言不合就要出手抢夺似的,整个厅中的氛围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青筠似乎早有预料,神色不改,只略微提高了音量,沉声说道:“此物正是‘筑基丹’,根据蚩尤传承中的记载,一枚丹药可助一名达到炼气期九层之人,有八成的概率直接筑基成功!” “咝......!”场中众人纷纷倒抽一口冷气。 筑基丹?八成概率筑基成功?如此珍贵的丹药,不怪得能让这些老怪物们垂涎三尺。要知道,有灵根天赋能够修炼的人本就万中无一,即便有天赋之人,大多也只是资质平平,这些人能在知天命的年纪修炼到炼气九层已是难得,而筑基就如同一道天堑,将超过九成的修炼之人阻隔在外,到死也无法再有突破。虽说场中众人都是教中长老、执事,均是成功筑基甚至结丹的佼佼者,但谁还没有个亲朋好友、后辈弟子之类的? 我疑惑的偷瞄了青筠一眼,他也恰巧正朝我看过来,四目相对之际,他居然狡黠地同我眨了眨眼...... 额......我略微尴尬的移开视线。他既有如此宝贝,为何从未听他提起过?且如此有力的筹码,他为何偏偏此时拿出来? 等等,筹码!难不成这就是烛墨离昨夜所说的那个...... 思及此处,我下意识的朝烛墨离看去,却发现他此刻正慵懒的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一把短剑,仍旧那副邪魅妖异的做派。我暗暗气结,这人怎么就能如此沉得住气?我甚至开始怀疑昨夜他的哀伤、痛苦、深情统统都是我的幻觉。 不过嘛,看他那狭长的凤目,高挺的鼻梁,棱角分明的面庞,俊美却不阴柔,阳刚却不粗犷,每一分都完美得恰到好处,让人一眼看去,便再也无法挪开视线。还有那轻抿的薄唇...... 似乎感受到我那花痴的目光,他忽然转头朝我看过来。 我慌乱的移开视线,全无勇气同他对视。 完了完了,难不成今日就要做出决定?我心中还完全没有章程呢! 我这厢正愁肠百结、暗暗叫苦,忽然听到青筠叫我,“兰儿,不用担心,此丹定能助你筑基成功。”说着,便见他伸手朝我递来一枚圆滚滚的丹药。再看大厅中,所有人的目光都已集中到了我的身上。 “让我吃?现在?”我难以置信的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就算要吃,难道不应该找个隐秘的地方偷偷吃吗?这大庭广众、众目睽睽的,万一有人暗箭伤人...... “我自会替你护法。”烛墨离不知何时转过头来,冷冷的插了一句。 我如今正是做贼心虚之际,当着青筠的面,更是不敢同他多做交流,只得硬着头皮拿过那丹药,心一横便吞了下去。 第八十章 筑基成功 筑基丹果然是个好东西,刚一入口,便化作液体灵力源源不断的朝丹田涌去。只是那灵力过于汹涌庞大,撑得我的经脉胀痛欲裂,我再无暇多想,只能先集中精力,全力引导着灵力往丹田汇聚。 也不知过了多久,体内那股源源不断的灵力涌动终于逐渐平缓下来,最终如江河入海一般,全部化作一滴滴灵液乖乖汇入了丹田之中,筑基成功! 尽管前路未知,但修炼多年一朝筑基,心中仍旧难掩雀跃。 一睁眼,便迎上青筠关切的目光。“如何?” “成功了!”我说着,对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不得不说,感受着体内源源不绝的灵力,令人有一种仿佛能够掌控一切的感觉,真的是棒极了! 可惜,短暂的喜悦往往伴随着更大的麻烦。 “教主,诸位长老、执事!”青筠忽然高声说道,“既然我已证明了筑基丹的效果,那不知我所提出的条件......?” “哈哈哈!好说,好说!”一阵沉默之后,仍旧是老魔头率先跳出来表态,“我等有约在先,十枚筑基丹,换公主自由之身,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等自然不会出尔反尔。” “是啊是啊!”四周一片附和之声。 果然如此!难怪昨夜烛墨离会特意同我说那些话...... “还你自由之身,这是我对你的承诺。如今我做到了......兰儿,你可愿嫁给我?”青筠低沉而又温柔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会当着众人的面,直接求娶我。 我从不觉得自己是个优柔寡断的人,但眼下却实在不知该如何回答。为何我会犹豫?为何我的心会拒绝?是我变了,还是我从未爱过他? “姬甯兰是我的妻子,我与她婚书尚在,任何人都无权干涉!”烛墨离冰冷霸道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偷偷松了口气,大魔头,你终于肯说话了! “烛墨离,你想反悔?”青筠的声音也瞬间冷了下来。 “反悔?本座何时答应过?”他冷笑道,转而对其他人说:“你们想要筑基丹,自可拿出自己的宝贝与大长老交易,但是想动本座的女人,休想!” 此言一出,场上形势立马紧张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刚开始还能好言相劝,逐渐便成了恶语威胁,眼看就要大打出手,反而我和青筠成了局外人。 “夫君,她身中摄魂烙印,本就逃不出我们的控制,将她嫁给大长老,便能轻而易举的换回十枚筑基丹,那就相当于十位二十岁之前筑基成功的新生力量啊!这意味着什么,你作为教主,难道还不清楚吗?”妖女骄腻的声音,在如此混杂的情况下仍旧十分清晰的钻进我的耳朵里,尤为刺耳。 “轻而易举?难不成在你眼中,本座堂堂教主的尊严,还不值十颗丹药?”对着妖女,他的态度并没有丝毫的缓和,并且我看那妖女的反应,似乎也是习以为常的模样,这让我心中十分的快慰,不由得对他曾经说过的从未爱过他师尊女儿的话又多信了几分。 第八十一章 落败 “怎么办?”我偷偷挪到青筠身边,低声问道。 他一句“坐山观虎斗”,轻飘飘的将我打发了。再看他那架势,果然是打定主意要袖手旁观的了。也是,咱们原本的计划,不就是想把水搅混吗?内斗,这是多好的机会啊! 我悻悻地退到一旁,提心吊胆的看着他们双方从试探性的灵力比拼,到后来渐渐打出了真火气,一路从大厅打到院子,一招比一招拼命。 “他们为什么宁愿与教主为敌,都不敢动你?直接抢了你手中的丹药不是更容易么?”我好奇的问着青筠,但余光始终关注着场上的战况。毕竟眼下烛墨离可是以一敌百,且那个“百”还都是些结丹的老怪物。 “因为这世上,只有我有丹方。”他笑得十分神秘。 难怪!丹方在手,筑基丹还不是想要多少有多少么?我偷偷对着他竖起了大拇指,心想这蚩尤可真是靠谱,留下的传承一个赛一个的实用。 打了许久,院子里战况仍旧胶着,以我堪堪筑基的程度而言,完全无法看出其中的端倪,只能又问青筠,“你觉得哪边能赢?” “烛墨离......输定了!”他看起来十分愉悦,“毕竟对方人数太多了,蚂蚁多了还能咬死大象呢。不过,烛墨离的法力倒是远远超出我的想象。真没想到啊,在灵力如此贫瘠的凡界,居然能有人在这个年纪就修炼到如此程度!” 我总觉得他这话听着怪怪的,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前辈高人在品评后辈的感觉。“谁不是都在凡界修炼么?”我疑惑地问。 他含笑不语,又端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过了一会儿,他忽然说道:“他就要败了......你不担心?” 他这话倒是问对了,我的确不怎么担心,其一,不管怎么说这也只是他们内部矛盾,总不会真的闹出人命来;其二,烛墨离亲口说过他还有底牌。 但我到底还是低估了这群老怪物对筑基丹的垂涎程度,未及开口,便听见那妖女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怎么了?我心中一惊,连忙朝场中看去,只见烛墨离浑身是血的跌落在地上,如同一只中箭坠落的金雕。 “烛墨离!”我只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再也顾不得其他,飞身朝他扑去。 “滚开!”妖女朝我挥掌,一道灵力迎面打来。我下意识的运起灵力出掌抵挡,没成想,居然直接将她给打得飞了出去...... 双脚落地,我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哦,忘记了,方才自己已经筑基成功,实力早已不似从前了。这样看来,那妖女应该还并未筑基,也不知被我那一掌打残了没有。 不过我此时一门心思都在烛墨离身上,哪里有功夫管她,自然也早忘了自己的小命还在人家手里捏着呢。直到烛墨离在我的搀扶之下挣扎着起身,冰冷的呵斥了一声“住手”,我才意识到自己将将与噬魂烙印的折磨擦肩而过。 感激的看了烛墨离一眼,凑到他耳边小声询问道:“你为何同他们硬拼?你的底牌呢?” 第八十二章 交换条件 他笑着朝我摇了摇头,“放心,我还死不了。”说着就要爬起来继续打。 我一把扯住他,心中隐隐有些恼火,“你的底牌到底留着有何用?至于重要到让你连命都不要了吗?”在我想来,无非是为了日后飞升的,可若是连命都没了,还用什么来飞升? 他不答,将我拉到身后护着,又同众人对峙起来。 我默默看着他的背影,虽然因为受伤而略显狼狈,但却丝毫不能影响他那强大无匹的气场和睥睨天下的气势,他的身躯如同山岳一般挡在我的身前,让我觉得既安心,又心疼。 虽然在他心中,飞升的信念牢牢占据着第一的位置,但我,或许可以占到第二位吧? 我忽然升起一股想要同他并肩面对的冲动。 “住手!”我快步绕到烛墨离身前,张开双臂将他护在身后。老怪物们正在酝酿着的法术被打断,众人全都莫名其妙的朝我看过来。 “敢问老教主,贵教是用什么条件同大长老交换筑基丹的?”因为身后便是重伤的烛墨离,此时此刻,我心中毫无退怯,直截了当的高声询问。 “自然是以公主的自由之身作为交换。”老魔头略一抱拳,不假思索的答道。许是对我这个“祸根”心存怨愤,面上表情淡淡的,语气也十分不善。 “既如此,你等可愿还我自由?”我并不在意他的态度,继续追问。 “我等早已表明态度,谁若阻拦公主和离另嫁,便是与我等为敌。若非如此,又何来这场争斗!”老魔头阴阳怪气、意有所指。 “如此甚好!”我笑着点头,然后转身面对烛墨离,“那你呢,抛开利益交换,抛开他人干涉,若是我执意要走,你可愿......放我自由?”生怕他没明白我的用意,一边说,我一边偷偷地冲着他挤眉弄眼的使眼色。 他定定的看着我,眼中流露出一抹复杂的情绪,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片刻之后,忽然沙哑的开口说道:“若是你想......” “我想!”我毫不犹豫的抢白。其实我也不知道他想问什么,我就是怕他以为我是真的想走,再说出什么让我圆不回来的话。 他张了张嘴,却再没问过一句话,最终只艰难的点了点头,挤出一个“好”字来。 “那就请教主写下和离书为据。”我冷冷的开口。一旁彩环早有准备,连忙欢天喜地的送上笔墨。 我一向知道他做事果决,从不拖泥带水,也知道此事他八成是因为看懂了我的暗示才做出的决定,但亲眼看着他洋洋洒洒写下和离书,盖上手印递给我的那一刻,我的心仍旧像是被人用皮鞭抽打一般,狠狠地抽痛起来。 接过和离书,我努力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纷繁复杂的情绪,转身朝青筠笑着扬了扬,“青筠,和离书在此,谢谢你!” 隔着一众老怪物,青筠遥遥地冲着我微笑示意。 “哈哈哈,公主做事果决,不让须眉,真乃女中豪杰也!”老魔头一张老脸笑开了花,层层叠叠的皱纹如同怒放的花瓣一般活灵活现,“既然我等的条件已经兑现,那筑基丹......?” 第八十三章 合离书 “十枚筑基丹在此,还请老教主查验。”青筠淡淡笑着递上十个瓶子。 “都是自己人,无需查验,无需查验!”老魔头嘴上说着,但目光早已经完全粘在了那十个瓶子上头,当然还有其他老怪物们。唯独妖女扶着胸口摇摇欲坠地站在一旁,一脸幽怨、目不斜视的盯着烛墨离。 “兰儿,”青筠不知何时走到我的身边,温和的说:“走吧,我陪你去收拾东西,咱们今日就离开这里。”说完拉起我就要走。 “青筠!”我反手拉住他。 他脚下顿了顿,转头看向我。奇怪的是,在他眼中我没看到一丝意外和疑惑,反而满是哀伤。难道他已经知道我...... “我要留下来。”我认真的对他说出自己的决定,声音不大,但很坚决。 “留在他的身边?即使无名无份?”他声音清冷,语调平淡。 “嗯......”我微微颔首。 “公主!”彩环一声惊呼,满脸的难以置信,“你说什么胡话呢!” 我深知这丫头此刻受了多大的惊吓,恐怕一时半会儿也是劝不通的,只能先不去理她,而是定定的看着青筠。 “你......爱他?”他缓缓的开口,看起来似乎并无太大的波动。 我顿了顿。曾经,我以为我爱青筠,但是在经历了这许多之后才将将发现,一直以来我对他的感情,或许都只是对兄长一般的亲近和依赖。至于烛墨离...... “我不知道,”我老老实实的回答,“但我想要再信他一回。” 彩环仍旧在我耳边絮絮叨叨,青筠却很平静,我甚至觉得他平静得有些死寂。都怪今日这件事发生的实在太过突然,我甚至都没能提前同他说一声,害他白白浪费了十枚如此珍贵的筑基丹。想到这里,我心中愈发的愧疚起来。 “青筠,对不起......” 他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苦笑,目光复杂的看了我片刻,扔下一句“不论如何选择都是你的自由”,居然就此转身离去了,再没看我一眼。 “哼,原来堂堂轩辕国公主,竟是如此的没脸没皮,人家连和离书都写了,居然还想死皮赖脸的赖在人家家中不走。”妖女那刺耳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心中刚刚因为青筠的离开而充斥的愧疚与伤感,像被扎破的气球一般,泄漏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对她满腔的怒火。 正欲反驳,只听烛墨离抢先喝斥道:“墨音,不得无礼!” “我无礼?”妖女忽然变得十分激动,“烛墨离,你可别忘了,如今你同她已经和离了,我才是你唯一的夫人!你处处都护着她,从前是,如今还是!我看你根本就不是为了她身上的飞升契机,你是爱上她了!” 处处护着我?呵呵,我忽然对她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来。从前我不是也一直都觉得烛墨离处处护着她,爱着她么! “你多虑了!公主远道而来,是我教的贵客,她看得上这处院子,也是我们的荣幸。彩环,你即刻将本座的东西收拾妥当,就搬去......墨音夫人的院子里,这处院子,今后就赠给公主居住罢。告辞!”说完,竟真的转身走了。 第八十四章 青筠的态度(上) 他这话说得相当的疏离冷漠,我竟有些拿不准他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况且,他竟然让彩环将他的一应物品都搬去那妖女的院子里!哼,就算是要做戏,他也完全可以另辟一处院子暂住啊,何必非要与那妖女住到一处去! 我气恼的看着那妖女趾高气昂的从我面前招摇而过,得意的如同一只开屏的孔雀,只觉得腮帮子一鼓一鼓的疼。 主角都退场了,一众老怪物们自然也没有留下的必要,全都潮水一般的退出了院子,只剩下我同彩环二人,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看着。 “你瞧瞧,人家根本没将你放在眼中!傻眼了吧?”她显然被我气得不轻,连敬语都忘了。 告诉她这是权宜之计?是我同烛墨离提前商议好了的?不行不行,先不说她会不会相信,即便真的信了,定然会追问我昨夜同他到底说了些什么。到时候,被她数落一顿不说,这么羞人的事情,叫我如何开口?! “行啦!不管怎么说,咱们不是也得偿所愿,独霸了一整座院子吗!”我讨好的笑道。 “哼,换汤不换药,自欺欺人罢了。青筠公子可是拿出了整整十枚丹药呢!别说一座院子了,换他们十座院子都绰绰有余了。”说完朝我一翻白眼,别别扭扭的回了屋子。 “喂!真生气啦?”我冲着她的背影大喊。 “您还是想想如何同公子交代吧!”她的声音从屋子里远远的飘来。 死丫头,还是老样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 我本想着找个机会,认认真真同青筠道个歉,谁知一连两三日,我竟连他的人影子都没看到。从前他日日前来督促我修炼,如今也不知是我筑基成功了还是如何,竟也无人再提让我修炼一事。不是说要一直修炼到结丹的么? 没有筑基期的功法,我连自己想要用功修炼一下都不成,只能百无聊赖的盼着彩环打听些消息回来。好在这丫头嘴上虽然对我不满,行动上还是十分尽职尽责的,一大清早,又乖乖的出去打听消息去了。 正想着她,她便回来了,恹恹地鼓着两个腮帮子。 “怎么啦?”我好奇的凑了上去。 “公主,你猜那十枚筑基丹都给了谁?”她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 “不是说给教派中达到炼气九层的后辈?” “哼,给不给后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第一枚就给了那妖女。如今那妖女已经筑基成功了。”听她的口气,真是要多哀怨有多哀怨,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被人家占了多大的便宜。 “这点事儿也能把你气成这样?”我笑得满不在乎。妖女可是老魔头的掌上明珠,离火教的大小姐,别说得了十枚丹药,即便只得一枚,那也八成是会落到她的头上的。 “她筑基的时候,还是烛墨离亲自为她护法的。”她立刻补上一刀。见我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这才终于心满意足的消了气。 “说正事儿!”我冲着她招呼了一巴掌,忍气吞声的等着她继续往下说。唉,谁叫我有求于人呢,心里别提多委屈了。 第八十五章 青筠的态度(下) “见着青筠公子了,他说明日一早会送筑基期的功法过来。”她叹了口气,幽幽的说给我听,“唉!多好的公子啊,怎么就偏偏爱上个眼瞎心盲的呢?” 对于青筠,我的确心中有愧,也没办法理直气壮的骂人了,只能忍下一口气,低三下四的刨根问底:“他没说别的?” “没说。” “那他当时神情如何?” “挺正常的啊!” “怎么个正常法?” “没有生气,也没有难过,哦,也没笑!” ...... 第二日一早,青筠果然如约前来,正如彩环所说,他的神情看上去十分正常。如此一来,我准备了许久的那些道歉和安慰的话,反倒说不出口了。 他温和的同我解说筑基期的功法要领,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般,“虽说筑基之后,能否结成金丹机缘很重要,但自身的苦修也是一刻都不能松懈的,待你掌握了筑基的功法,熟悉了新的法术威力之后,我便陪你外出历练。” 我不答话,直勾勾的盯着他。 “有哪里不明白吗?”他的态度一如既往的温和清浅。 “你不生我的气吗?”我直截了当的问道。虽然他面上看着风轻云淡,但我不信他心中真的毫不介意。这么多年的陪伴和护持,他对我来说是十分重要的亲人、朋友,不论今后如何,至少眼下我该同他开诚布公的说清楚,给他一个交代。 “想听实话?” “嗯!”我认真的点头。 “当时挺生气的,”他冲我无奈的一笑,“不过这几日我已经想明白了。是我先放弃了你一次,如今你又放弃了我一次,我们算是扯平了吧。” “这是从何说起啊?”我着实没听懂他这话的意思,他何时放弃过我?难不成他指的是在假的古神居所里,他扔下我独自去接受蚩尤传承?可他当时明明是身不由己呀! 他并未解释,只说了句“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便想轻描淡写的一笔揭过,不待我深究,他忽然正色道:“兰儿,若有下次,我们都不放弃,好吗?” 下次?难不成他还未明白,我对他只有兄妹之情吗?我以为我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呀?我总不能直接告诉他“我确定自己不爱你,并且我怀疑自己爱上了烛墨离”吧...... “青筠,那个......我想,一直留在他的身边。”我尽量让自己的说法听起来委婉一点。 “就算他一直在欺骗你、利用你?”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他没有......”我只能苍白无力的替他辩解,心中百爪挠心一般的纠结,恨不能立刻告诉所有人,烛墨离说他爱我! “兰儿,烛墨离心机深沉,居心叵测,实非良配,我不愿你将来后悔!”他痛心疾首的继续规劝道。 “我不后悔!”我答得斩钉截铁。 他没有再劝,只定定的看着我,神色复杂。我觉得自己此时此刻在他眼中,恐怕就像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 “这个......还给你。”我摘下腕上的手镯朝他递过去。既然话已说开,这个镯子自然不好继续留在我这里,他当初说手镯音同“守着”,想来应该是要送给守护一生的人吧? 第八十六章 奇怪的组合 他顿了顿,伸手接了过去,旋即朝它打出一道灵力。 我以为他是要将镯子打碎,心中正惋惜着,不想片刻之后,他却灵力一收,将它又完好无损的递还给了我。 “戴着吧,”他平静的说,“我在镯子上加了一个防御阵法,能自动防御金丹期修为的全力一击。” 什么?就这么轻飘飘的随手一道灵力,居然能有这么大的防御力?我半信半疑的拿起手镯研究了一番,并未看出与从前有什么不同。 “这也太厉害了吧!青筠,你是何时学会的铭刻阵法呀?而且我怎么听说,像这种防御类的阵法是最难铭刻的,不但耗时耗力,而且成功率还非常的低?除非是......铭刻之人的功力远远高出所刻阵法的防御力,才有可能如此驾轻就熟的吧!可是,你也不过结丹期而已啊?”说到这儿,我忽然回过神来,生生地将后面的话咽回了肚子里,本来我想说的是:“以你的修为,随手铭刻的一个防御阵法,说不定连我的全力一击都没办法抗住......” “蚩尤传承里学来的。”他随意敷衍了一句,显然并不想同我深入探讨这个问题,而是轻声催促道:“快戴上吧,马上就要外出历练了,多一份保障总是好的,以后别再随意摘下来了。” 我想想觉得此话颇有道理,再说如今同他话已说明,买卖不成仁义在,实在没必要为了区区一个镯子来回推拒,反倒显得太过小家子气。于是不再犹豫,又乖乖将镯子戴回了手腕上。 他这才心满意足的笑了笑,殷切地鼓励道:“好了,开始修炼吧,你总不想修为被那妖女给反超了吧?” 我瞬间如同打了鸡血一般,摩拳擦掌、斗志昂扬起来。 “还是公子最了解你!”彩环笑得十分得意。 ...... 日子似乎又恢复了正常。 白日里,青筠照旧每日按时过来教我法术,顺便带我熟悉筑基期的各种新能力;夜里大多是我一个人待着,烛墨离即使偶尔过来,也总是十分匆忙的样子,说不上几句话便要走。我问过他几次,却什么也问不出来,只叫我努力修炼,不日便要外出历练了。 “墨音会同我们一道去。”当他同我说出这个令人无比崩溃的决定的时候,语气居然十分的轻松淡然。 我,青筠,烛墨离,妖女,难道真要用这样一个奇怪的组合外出历练?我只觉得内心所有的期待和雀跃都在这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为什么要带她啊?”我苦着一张脸抱怨道。 “你不是也带上了东方青筠?”此时此刻,他居然还有心情同我开玩笑...... “那能一样吗!”我撅着嘴抗议。妖女怎么能同青筠相提并论呢! “怎么不一样?不都是对你图谋不轨吗?”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幼稚,真是太幼稚了!明明两个人都是真心为了我好,真心想要保护我的,却为何总是用同样的理由互相抨击?难道就不能和平友好的一起想办法吗? “行了,别想这些没用的了,”他揉了揉我的头,一脸的笑意,“努力修炼吧,小心别被烛墨音反超了修为!” ...... 第八十七章 云麓山 十日之后,我们一行四人踏上了外出历练之路。 离火教果然是建在一个独立的空间法宝之内的。来到出口处,只见烛墨离翻手祭出一枚黑金色的令牌。 “长老令?”我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不是我少见多怪,实在是曾经听青筠说过,不论何种令牌,都只是空间法宝的主人制作出来,供他人出入而使用的,而法宝主人手上掌握的,应该是阵法符文才对。 许是碍于妖女在场,烛墨离只淡淡地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妖女冷冷的哼了一声,居然也没说话。 她这一反常态的安静却恰好提醒了我,看来阵法符文十有八九还在老魔头的手里,他虽说将教主之位传给了烛墨离,但是想必并未完全放权给他,类似像阵法符文这样关键的权柄,他自己手中不知道还截留了多少。若真是如此,那烛墨离在离火教中想必也是处处掣肘、难以施展的。 不过嘛......日日看着自己的老爹同心爱的男人斗法,妖女夹在中间想必也过得十分的憋屈吧?我幸灾乐祸的想着。忽然一阵天旋地转,再一睁眼,我们已经传送到了法宝之外。 眼下我们四人正站在一座高大巍峨的大山脚下,正值寒冬腊月,目之所及,处处都是被皑皑白雪覆盖着的参天大树。原来这里就是离火教的入口所在吗?我细细的打量了一圈,并未发现任何异常,也没有感应到一丝入口的阵法波动。 不过这些对我来说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终于出来了! “还是外面好啊!”我长长的伸了个懒腰,贪婪的呼吸着外面的空气,只觉得连空气中都满是甜香的气息。 “师兄,我们先去哪儿呀?”妖女亲密的挽上烛墨离的胳膊,嗲声嗲气的撒娇。 我瞧着她那副谄媚的模样,恨不得整个人全部贴在烛墨离身上,只觉得一阵恶寒。更加令人气愤的是,烛墨离居然没有推开她!顿时,我那刚刚因为出了离火教而变得愉悦的心情,顿时又不好了。 “先去云麓山吧。”烛墨离淡淡的说,“先去渡口找船,我们乘船走水路过去。”说着,抬脚就走。 “云麓山?”妖女挂在他身上,被他拖着走了几步,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从他身上下来,站在原地不悦的撅着嘴:“去那儿干嘛?难不成那里有什么新的历练之地?” “没有。”烛墨离丝毫不给面子。 “云麓山是什么地方?”我偏过头对着青筠小声嘀咕了一句。 “云麓山号称华夏第一高山,不但终年积雪、鸟兽灭绝,更为神奇的是,云雾始终只在山麓环绕,既不散去,也不往山顶攀升,故而得名云麓山。此山山峰险峻、景色壮观,是远近闻名的游览圣地。”青筠十分耐心的同我解释道。 “哦!......”我憧憬的点点头,心中不由自主的向往起来,毫不犹豫的投了赞同票:“那我们就去云麓山吧!” 第八十八章 小秘密 但妖女也不知是故意同我作对,还是天生就有让人败兴的天赋,不屑一顾的出言嘲讽道:“哼,就这点儿粗浅的功力,还想学别人游山玩水!” “有的时候,欣赏风景也是一种修炼。”烛墨离难得的公然帮腔。他这话说得十分玄奥,配上冷漠孤傲的神情,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我忽然想起从前同他说过的小心愿:若是有朝一日外出历练,想去西南境内的崇山峻岭游历一番。如今他将第一站选在华夏第一高山,难不成是因为我? 思及此处,我下意识的偷偷朝他瞄去,他似有感应,也恰好朝我看过来,四目相对之际,只见他眼中狡黠的笑意一闪而过。 我心里顿时如同泡了蜜糖一样的甜。正欲出言附和,谁知妖女那令人扫兴的声音又抢先响起:“师兄,虽说看风景也是一种修炼,但毕竟收效甚微,眼下时间紧迫,不如我们直接去碧落谷嘛!”说着还撒娇的左右扭了扭身子。 无奈小命捏在人家手里,我只能强自忍下胃里翻腾的不适感,虚心的向青筠请教:“碧落谷又是哪儿啊?” 这一回,向来无所不知的青筠居然也摇了摇头。 “呵呵,碧落谷是我同师兄的小秘密,外人怎会知晓!”妖女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秘密?秘密还这么大张旗鼓的说出来?这分明就是赤裸裸的炫耀! “既是秘密,你就自己好好守着吧!你请我们,我们还未必愿意去呢!”我一口气说完,气鼓鼓的闷头就走。 “云麓山往这边。”烛墨离在身后淡定的出言提醒。 我立刻装作若无其事的换了个方向...... 出门在外,任何法术都是不能随意施展的,包括轻身术和瞬移术。因而在烛墨离的带领下,我们一行赶了一个多时辰的路,才终于到了码头。 只见烛墨离驾轻就熟的找来船家,包下了一只不大不小的船。 “我们为何不要那只最大的船?”我疑惑的问。先不说离火教一贯财大气粗的风格,单说眼前这只小船,船舱只能勉强隔出两小间房,就让我十分的抗拒了。我可不想和妖女共用一间房啊! 那船家倒是个有眼力见儿的,见我问起,又无人回答,便主动开口说道:“姑娘有所不知!往云麓山的方向,一路水流湍急、江面狭窄、暗礁遍布,大船是过不去的。这位公子包下的船,已经是能过得去的最大的船啦!好在路程不远,只委屈姑娘将就一晚就能到啦!” “上船吧!”烛墨离说着,自己先一步跳上船去。 妖女自然是紧随其后。青筠第三个上了船,旋即转身朝我伸出手来。我心虚地瞄了烛墨离一眼,果然见他神色不善、眼含警告。 我没来由的心里一哆嗦,尴尬地笑着对青筠说:“上个船而已,我自己能行的,不用扶不用扶,呵呵!”说着,十分自觉的避开青筠跳上了船。 唉!在烛墨离面前,果然什么骨气啊、尊严啊,统统都是用不上的...... 第八十九章 不周山的传说 刚一开船,妖女便自觉的钻进了船舱里。船夫在船尾撑船,我们三人在船头坐着欣赏风景。因为没了妖女扫兴,一路上倒是十分的惬意。 “她为啥不出来?”我终究没有忍住心里的好奇,凑到烛墨离耳边压低音量小声问道。 “晕船,需要躲在船舱里运功调理。”他也学着我的动作,凑到我耳边小声回答,脸上带着一丝阴谋得逞的坏笑。 “哦!”我对着他会心一笑,心情十分的美好。烛墨离啊烛墨离,居然故意算计自己的师妹,真是太坏了!不过我怎么就这么喜欢呢?! 整整一下午,我就这样一边晒着太阳欣赏两岸的风景,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同烛墨离和青筠聊天,全然一副外出踏青的愉悦心情,简直要忘记船舱里还坐着个妖女了。 青筠全程都冷着一张脸,很少说话。我知道他与烛墨离一向互相看不顺眼,这回外出历练,若非他无权擅入离火教把持着的修炼之地,只怕是绝无可能与他们同行的。倒是烛墨离,似乎兴致颇高,虽然不至于眉飞色舞、口若悬河,但也难得的主动说了不少当地流传着的传说。 相传在很久很久之前,有一座巍峨入云端的神山,名为不周山。没人知道不周山到底有多高,因为山峰终年被云雾环绕,根本看不到顶。曾经有许多大能者前往探查,却无一例外的消失了踪迹,生死不知,久而久之,此山便被人们视为了禁地。 虽然如此,但从各地前来朝拜的人却越来越多,有些人甚至举家前来,在山脚之下盖房开荒,扎下根来。因为不周山每隔一段时间,短则数年,长则数十年,便会显露一次神迹。神迹显露之时,会有漫天的金光自山顶倾泻而下,山顶的云雾之中,隐隐还有仙乐传来。 最为神奇的是,那金光竟有起死回生、延年益寿的功效。凡是沐浴在金光之中的人,不论身患多么严重的疾病,都能不治而愈,若是身体康健之人,体质也能得到极大的增强。 “真有这么神奇的地方吗?”我的一颗小心脏又蠢蠢欲动起来。 “虽说只是口口相传,却也不会空穴来风。此山在上古时期,定然是存在过的。”他十分笃定的点头。 “存在过?意思是现在没有了吗?”我顿感失望。 “傻不傻!”他揉了揉我的头,“若是现在还有,那还叫传说?” 我嘴上遗憾的“哦”了一声,心里却十分的甜蜜,“那你知不知道不周山是怎么消失的呢?” “你还记得我同你说过,上古天界大战之后,那位人族天才为了保住生活在凡界的人族性命,封死了天界与凡界的通道吗?”他忽然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记得啊。难不成与不周山有关系?”我好奇的猜测。 “当然有关系。因为不周山顶,便是凡界通往天界的唯一通道——升仙台!”他无比惆怅的说。 我恍然大悟。听了半天的传说,原来这才是他想说的正题! 第九十章 争执 “相传云麓山山脚的云雾,便是不周山倒塌之后,曾经环绕着不周山的云雾没了归宿,所以在隔江相望的第二高山——云麓山山脚下逐渐聚集而成的。” “原来如此!”传说听完了,不知为何,心中反倒升起一股淡淡的忧伤,也不知道那位人族天才当年是带着如何悲壮的心情,才下定决心毁掉人族飞升天界的唯一希望——不周山的。 “那位人族天才叫什么名字?”我郑重的问。 “她叫——女娲!”他肃然回答。 “女娲?抔土造人那个女娲吗?”我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所以她并非是创造了人族,而是从天界四族的手中保下了人族性命?” “正是。相传女娲一脉传自上古人族的大巫师。当年,那位大巫师为了改变人族的命运大义灭亲,以自己亲生女儿的鲜血为祭,在其血脉之中刻下了诅咒。其子孙后代,生生世世,只要觉醒了大巫师血脉,便会自动肩负起守护人族的宿命,至死方休,若有违背,神形俱灭!”他说完,神情复杂的看了我片刻,这才又移开了视线。 我不明所以,说故事就说故事,这样看着我干嘛?没来由的让人心里发怵! 正欲追问,旁边一言未发的青筠却忽然插了话:“兰儿,天界与凡界隔绝太久,许多真相都已无从考证。只怕有些传言,是有人别有居心、刻意编造出来的。” 他这话说得含沙射影,烛墨离也不是忍气吞声的人,二人立马打燃了火。 “离火教传承久远,自然有相关记载佐证,倒是你一介无门无派的散修,有什么资格评论他人?” “我既得了你们的先祖蚩尤的传承,那就算是你们的长辈,难不成还没资格说你一个小辈?” “哼,照你的意思,难不成蚩尤给自己的后辈和自己的传承者,还分别留下了两套不同的说辞?” “你的那套说辞,到底是蚩尤传下的,还是你自己杜撰的,你自己心里清楚。若真如你所说,人族被天界各族攻伐屠杀、不死不休,那离火教历任教主,为何还要姓‘烛’?你可知道,‘烛’姓源于龙族始祖——烛九阴!” “你休要以偏概全、混淆视听!烛九阴可不仅仅是龙族始祖,而是五族共同的始祖,天地间第一个神!你可别忘了,烛九阴羽化之时,显露的是人族外形、身化的是凡界万物、用的可是盘古之名!” “是么?既然五族共祖那么喜欢人族,人族地位应该很高才是啊,怎么反而被天界追杀屠戮,不得不躲到凡界来?” “那是共祖羽化之后的事情!如今的天界,怕是早就被仇视人族的势力把持了!” “哼,说得比唱得还好听!五族一向在天界共存,为何共祖一死,其他四族就会联合起来攻伐人族?依我看,八成是你口中的那位人族天才,偷了天界的什么宝贝,为了躲过四族的追讨将其据为己有,这才不得不躲到凡界来的吧!还美其名曰什么‘守护神’?” 第九十一章 默契 “你简直一派胡言!若我人族真有这等宝贝,为何不重返天界,反而落得如今这般偏安凡界、苟延残喘的模样?!我看你处处维护天界四族,分明就是人族的叛徒!今日我倒要看看,你口中所谓的蚩尤传承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说着,只见他周身灵力狂涌而出,一时间狂风呼啸、天昏地暗。 “住手,快住手!”我大惊失色,连忙飞扑而上,死死将他抱住,“擅用灵力,你不要命啦!” 如今我们可是在凡界之内,可不是在离火教的空间法宝里,一丝一毫的灵力波动,都会引发天地异象的,若是再一个不慎误伤了凡人,便会引来天罚。 这个道理,他应该比我清楚呀!再说他平日里多么孤傲冷静的一个人,今日怎会被青筠几句话便激起了火气、失去了理智呢? 思及此处,我疑惑的回头朝青筠看去,只见他神情清冷的站在原地,嘴角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冷笑。我忽然觉得这样的青筠陌生得让人害怕,竟像是从未认识过。 来不及细想,便见妖女也从船舱里钻了出来,估计是方才的动静太大惊动了她,只见她一边喊着“师兄”一边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不着痕迹地将我挤到了一边,扶着烛墨离对着我又是一通大吵大闹。奇怪的是,此事明明是青筠挑起的,她却至始至终并未说过青筠一句,似乎对他颇为忌惮的样子。 船夫听了动静,也连忙停了船,跑到船头来了解情况来了。人一多,又免不了一通斥责、阻拦、劝解、安慰,直吵得我脑仁儿疼。 好在因为阻拦得及时,此事并未引起什么严重的后果,一顿吵吵闹闹之后,也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经过这样一番折腾,谁都没了继续闲聊的兴致,妖女因为晕船,又躲回了屋里。剩下一间房,我们三人大眼瞪小眼,谁也迈不动步子。 原本最好的分配,无疑是我同妖女一间,他俩一间。可眼下先不说我和妖女乐不乐意了,单就让他俩共处一室,恐怕也是没人放心的。说不定还未睡着,天罚就要降下来了。可我同烛墨离名义上已经合离了,再说还有妖女和青筠盯着,总不可能共用一间吧?但若是让烛墨离同妖女一间,我也是万般不乐意的,何况我也不能同青筠一间吧?...... 正踌躇着,忽然听到他二人又默契的一起开了口: “你先进屋吧!” “你睡这间房!” ...... 真没见过这么默契的人!倘若不是立场不同,也不知道他二人会不会成为好兄弟。我在心里默默的想着,出于礼貌,还是问了一句:“那你们睡哪儿?” “船头!” “船尾!” ...... 我再不犹豫,转身钻进了另一间屋子。 许是小船在水上起起伏伏如同摇篮,我这一夜睡得十分安稳香甜。待到一觉醒来收拾妥当钻出船舱,才发现他们三人都已经立在船头上了。 看着妖女那副神采奕奕的模样,我心中十分惆怅,怎么没有晕船晕死呢? 第九十二章 初见云麓山 “兰儿,你出来的正是时候,马上便要到了。”青筠笑着招呼我,神色温和,语气轻快,怎么看都是那个我熟悉的青筠!我瞬间又找回了郊游踏青的状态。 “这么快!在哪儿呢?”我三步并作两步跳到船头甲板上,一抬头,便看到眼前那座巍峨耸立的大山,犹如鹤立鸡群一般,将四周绵延不绝的山脉全都踩在了脚底。 “哇!真的好高啊!你快看,云雾真的只在山脚下环绕呢!好神奇!”我由衷的感叹道。尽管昨日已经听烛墨离描述过,但如今亲眼看到,心里的那种震撼和冲击要强出百倍。 “土包子!”妖女适时的发挥了她扫兴的天赋。 我白了她一眼,但想到摄魂烙印,我还是决定专心欣赏风景,不同她一般见识。 “船只能开到此处了,诸位贵客若是想要再近一步欣赏云麓山,便需步行前往了。”船家熟练地停船靠岸,临别之际还不忘苦口婆心的叮嘱道:“诸位贵客切记,千万不要走入云雾之中,那可是十去九不回的绝地啊!” “真有那么危险?”我心中忽然忐忑起来,小心翼翼的问青筠,“你从前进去过吗?”说起来,烛墨离定然是进去过的,但无奈妖女下了船之后,又对他开启了寸步不离的贴身模式,我根本没办法靠近,只能舍近求远了。 “放心,我们此行只看风景,不用进入云雾之中。再说那云雾之中无非是些瘴气毒虫之类,只对寻常人有些威胁。”青筠答得十分笃定。 “你还真进去过?”我惊奇的问。他不是得了蚩尤传承就立马来寻我了么?许是我一时惊讶音量太大,竟引得烛墨离和妖女都朝他看了过来。 “传承之后,四处寻你的时候。”他平静的说,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又愧疚又尴尬,只能悻悻的闭了嘴,专注地埋头赶路。 白痴,用脚趾头都能想到的答案,我干嘛不过脑子就问出来啊!真是自己挖坑把自己给埋了...... 经过了这个打击,我一路上倒是安稳了不少。不过这一安静,我心中渐渐升起一丝奇怪的感应来,仿佛眼前这座大山深处,有什么声音在召唤我。 刚开始我还能忽略掉这种感觉,可是越往前走,心里的感应就越是强烈,惊疑不定之下,我不由得越走越慢。青筠始终陪着我,烛墨离却被妖女拉着闷头往前走,渐渐消失在前方,连背影都看不到了。 我壮着胆子再走了几步,只觉得脑海中那丝若有若无的召唤,变得愈发的清晰可闻起来,如同实质般在我的脑海之中不断的回荡,让人忍不住想要不顾一切的冲过去。 “青筠!”我停下脚步一把拉过他,一边四下张望着,一边小声问道:“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因为紧张,我的手心全是冷汗,抓着他袖口的手不停的颤抖。 他也发现了我的异样,反手握住我的手,关切的问:“怎么了?你听到什么了?” 第九十三章 神秘的召唤 “我好像听到山里有人在叫我进去。你没有听到吗?”我吓得快要哭出来了,拜托,究竟是何方神圣在此装神弄鬼,干嘛偏偏挑中我这个最胆小的啊! “你能感应到那声音具体的位置吗?或者那声音有指引你该怎么进去吗?”青筠十分专注的看着我,沉声问道。 “不能,只叫我进去,其他什么也没说!我觉得那声音就在我的脑子里!”我哆哆嗦嗦的回答他的问题,连声音都带上了哭腔,内心十分的崩溃。现在是问这些的时候吗?难道不该叫回烛墨离他们,赶紧逃命吗? “别怕!”青筠伸手搂紧我,镇定自若的分析道:“你身上不是有飞升的契机吗?云麓山原本就紧邻不周山,不周山倒塌之后,此山便是最高的山峰,若说飞升通道转移到了这里,也不是没有可能的。那个声音,八成是你身上的飞升契机被唤醒发出来的。既然是你先祖所留,想来不会害你。” 他说得头头是道,我想想亦觉得十分在理,心中略微安定了一些。 “那我们进去看看?”既然事关飞升契机,本着诚信合作的态度,我觉得很有必要叫上烛墨离他们,一同进去看看。 “万万不可!”他毫不犹豫的阻止了我。“你如今还未结丹,以区区筑基期的实力,先不说能不能准确感应出飞升契机,即便真被你找到了,也是无法飞升天界的,一个不小心,便会被离火教的人过河拆桥,丢了性命!” “哦!”我对他的缜密心思颇为信服,乖乖的点头应下。 “答应我,在不能确保你性命无忧的情况下,千万不要将此事说出去!包括烛墨离!”他逼近我,用前所未有的严肃口吻说道。这一瞬间,我觉得他似乎又变得陌生起来。 “他,不会害我的......”我鼓起勇气替他开脱,不知为何,总觉得此事不该瞒着他。 “就算他不想,也会身不由己!”他的理由十分的充分合理。 “好,我答应你。”我认真的点了点头。 可不是么!虽然烛墨离一心想要保护我,可是他身为离火教的教主,背后站着数万教众和那么多实力强悍的老怪物,还有老魔头在一旁虎视眈眈,他何尝不是身不由已、一再退让?被迫娶了妖女,眼睁睁的看着我被种下摄魂烙印,众目睽睽之下不得不写下合离书...... 我实在不想他为了护我,再委屈求全的向老魔头他们妥协了。 “瞧瞧,原来人家是嫌我们碍眼,特意甩开我们,在这里谈情说爱呢!”妖女那不合时宜的讥讽远远的飘来,我这才发现,眼下我同青筠正紧紧的贴在一起,他的手臂还环在我的腰上,与我四目相对、呼吸可闻,那姿势真是要多暧昧有多暧昧。 我手忙脚乱的推开青筠,下意识的就要开口解释。 “走吧,去碧落谷!”烛墨离的声音冷得如同冰块,让人如坠深渊。 妖女一张脸笑得开了花,挽着烛墨离的手臂,耀武扬威的从我面前走过。我哪里还有心思同她置气,只失魂落魄的在后头远远的跟着,心里想着该如何同他解释。 第九十四章 碧落谷 原以为碧落谷就在附近,谁成想这一走就是五日,五日之后,我们已经走出了西南山地,进入了中部平原地区。 这五日里,我同烛墨离几乎没有说过一句话。白天,妖女像是看眼珠子似的看着他,晚上,我们四人一人一个单间,各自休息。我试了好几回,却始终没有勇气去敲他的门,只得作罢。 第六日,我们终于在一处烟波浩渺的湖边停了下来。 这回,倒是妖女先开了口:“这里便是碧落谷了!” 我四下看了一圈,目之所及全是一望无际的湖面,哪里有什么山谷?正想着,便见妖女从怀中掏出一枚令牌来。 我定睛一看,顿觉心中酸涩,那黑金色的令牌,除了没有“火”字标识外,同离火教的长老令牌一模一样,竟是烛墨离当年给我的古神居所令牌! 虽说当初不知出了什么意外,以至于我并未进入此处,但是在我心里,这地方始终是他为我准备的藏身之地,是只属于我同他的秘密。可如今,我的那枚令牌被我弄丢了,而他,却又给了妖女一枚! “走吧!”似乎是为了彰显身为此处主人的地位,妖女难得大方的一挥令牌,将我们四人一并传送进了碧落谷中。 “碧落谷”是一片十分开阔的峡谷。此时外界正值严冬,但谷内的气候却十分温暖宜人,植被茂盛、郁郁葱葱,处处都是欣欣向荣的生机,着实是个隐居的好地方。 可不知为何,我更愿意称其为“古神居所”。 “你给我记住了!”妖女一副高高在上的口吻,“以我们所处的山谷为中心,北面是居所,南面是修炼之地,东西两面皆是禁地,你可千万管好自己的腿,若是一个不小心误闯了禁地,触发了机关丢了性命,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我也懒得回应她,只管老老实实的听着。 “走吧,先去居所安顿下来!”妖女说着,挽上烛墨离的手臂,高高兴兴的往北边走去。我同青筠不远不近的跟着,约莫走了一刻钟的样子,便来到一处富丽堂皇的宅子跟前。 “这里便是我们此次外出修炼期间的居所了。东西两侧的厢房全都空着,你随意挑一间住吧!”妖女玉手一挥,大大方方的说道。 我正纳闷她今日为何一反常态的温柔随和,但很快便知道了答案。 “姬甯兰,当初你嫁入离火教,霸占了师兄的院子,可着实让我委屈了好一阵子呢!”妖女以手掩唇,做出一副委屈的表情,“师兄为了宽慰我,这才精挑细选了这个地方,特意为我修建了这座宅院,师兄还说,待日后我们成功飞升天界、得偿夙愿,便会带我一起回到这里隐居,今生今世都再不离开的......对吗,师兄?” 我怔怔的看向烛墨离,不敢相信他竟然会对妖女说出这样的话。但令我失望的是,他顿了片刻,终究点头默认了。 碧落谷内仍旧春意盎然,但一股寒意却自我心底蔓延而出,竟比外界的严冬更甚。 第九十五章 我相信你 “公主!别愣着了,赶紧进去看看吧!”妖女热情的招呼我。 “别多想了,一切先以修为为重,走吧!”青筠轻声安慰着,朝我伸出手来。 我愣了愣,终究没有任他牵着,只勉强扯出一抹笑意,示意我没事,然后便绕过他径直走进了院子里。 一进院子,我只觉得心情愈发的沉重起来。放眼望去,处处设计精妙、用料上乘,真可谓是一步一景、巧夺天工,简直用心到了极致,怎么看都找不出一丝敷衍的痕迹。 我再也没办法维持毫不在意的神情,随便挑了一间厢房躲了进去。外头妖女趾高气昂的声音犹如附骨之疽,挥之不去,“公主!怎么不多逛逛了?难不成这宅子粗鄙,入不了您的法眼......” 整整一下午,我都将自己关在房内,未曾踏出一步,也不知道是在逃避,还是在生闷气。 期间只有青筠来过两次,第一次是告诉我,他就住在隔壁房里,若我有事,随时可以找他。第二次是隔着门,叫我去大厅用晚膳,被我用“太过疲倦已经睡下”为由搪塞过去了。 到了夜里,我正睡得迷迷糊糊,似有所感的一睁眼,发现烛墨离正坐在床边看着我。 我连忙坐了起来,抬头看去,只见到处门窗紧闭,想来他是瞬移进来的。 在自己家里还浪费灵力瞬移,有这个必要么?我自嘲的勾了勾嘴角,语气不善的问道:“这么晚了,找我有事?” “傻丫头,生气呢?”他伸手又要揉我脑袋。我灵敏地往旁边偏了偏,恰好躲开。他伸到半空的手扑了个空,只能无奈的收回。 “吃醋了?”他笑着问。 “没有!”我别过头去,不想看他。 “可我吃醋了!” “与我何干!” “因为你抱了东方青筠......” “我才没有!”我差点一口老血喷到他脸上。 这人的脸皮究竟是什么做的,怎么能理直气壮的说出这样的话! “姬甯兰,你知道吗,喜欢你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没人让你喜欢我!” “对啊,可我偏偏喜欢自找麻烦,你说怎么办呢?” ...... 我只觉得一张老脸红得发烫,再也没办法绷住。天哪!谁能告诉我,这还是那个冷若冰霜的魔教教主烛墨离吗? “既然你不喜欢她,为何给她修宅子?”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严肃一些。 “傻丫头!”他终于如愿以偿的揉到了我的头,“我说过,不论我是谁,不论我做什么,都是为了保护你。有些事情,我现在没办法告诉你,但终有一日你会明白的。你能相信我吗?” 我定定的看着他。 他的目光真诚而又专注,嘴角挂着一抹宠溺的微笑,让人心中既安定又温暖。我忍不住想要敞开自己全部的身心去相信他。 “那日我同青筠,真的没什么......” “我知道!”他伸手放在我的唇上,指尖的凉意化解了我心中的忐忑,带起一丝旖旎。“无需解释,我相信你!” 第九十六章 灵液 “那你为何还要生气?这么多日都不理我!”我故作生气的推开他。 “既然有人刻意挑拨,我们总要做做姿态吧。” 我终于无可奈何的点点头,“好吧,看来我终究是要栽在你的手里了。” “那不是很好吗?”他牵起我的手,举到他的唇边轻轻吻了一下,“你生在京都,长在皇宫,如今栽在我的手里,总算是去过了不一样的地方。” ...... 第二日一早,我神清气爽的出现在院子里。 妖女失望的哼了一声,带着我们往修炼之地去了。 “这处修炼之地,可是师兄当年独自外出历练的时候发现的,是助师兄结成金丹的洞天福地。后来,师兄便将此地作为聘礼赠给了我!若非因为你身上的飞升契机,我是决计不会舍得带你来此地修炼的!”妖女一边带路,一边喋喋不休的炫耀。 我努力屏蔽着她的声音,不断提醒自己“一切都是烛墨离的权宜之计,烛墨离从未爱过她,他爱的人是我。”反复默念了几遍之后,心情总算平静下来。 约莫走了半个时辰,穿过中央的山谷之后,便来到了碧落谷的修炼之地跟前。 按照烛墨离的说法,修炼之地大致可以分为三类。 第一类是由精通阵法的大能者借助地形地势,或者灵脉灵石等介质布下聚灵阵,不断汇聚起庞大的灵力,从而帮助修炼之人吸收转化,加快修炼速度。这类修炼之地对进入其中的所有修炼之人都有助益,但因为布置困难,所以极其稀少,且往往增幅有限,主要胜在安全。 第二类是由一些功力高深的前辈高人,将自己的功法、感悟等,通过一些方式保存下来,以供后辈观摩体会、寻求顿悟。譬如一些大能者的战斗遗迹、闭关之地等,都属于此列。这类修炼之地的危险性略高于第一类,主要是因为顿悟不成往往容易走火入魔。但其最大的问题在于,顿悟一途虚无缥缈、全凭机缘,能够遇上的可谓万中无一,故而极少有人愿意在这一类修炼之地虚耗光阴。 第三类则是大能者在羽化之前,为自己选择的埋骨之地。这类修炼之地是危险性最高,却又最受修炼者欢迎的。因为里面通常都会藏有大量珍品,譬如功法、丹药、法宝等,往往得到一件,便能实力暴增。更别说有些埋骨之地中,还留有大能者的传承。 而碧落谷中的这处修炼之地,便是一处聚灵阵。 “怎么用呢?直接喝吗?”我指着聚灵阵中央的那一池子清泉虚心求教。 “土包子!”妖女对我嗤之以鼻,“你若是想尝尝灵力爆体而亡的滋味,尽管取水来喝!”说着,还故意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求助的看向烛墨离。可惜在妖女面前,他又恢复了往日的冰冷,对我的目光视若不见。倒是青筠适时发出的一声惊呼,打破了眼前的尴尬局面。 “这是......灵液?!”也许是太过惊讶,他的声音里都带上了一丝颤音。 第九十七章 进入聚灵阵 我好奇的扭头朝他看去,只见他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直愣愣的盯着那一池子清泉,整个人都在微微的颤抖,像是激动,又像是......惊惧?总之认识他这么多年,我还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 “青筠,你从前见过这东西?”我扯了扯他的衣袖,帮他回神。 他倒是立即便恢复了平日的风轻云淡,转换之快,让我简直怀疑方才是自己的幻觉。 “嗯,这是大量灵力不断压缩液化之后形成的灵液,我曾在蚩尤传承中得到几滴,没想到这里居然会有这么大一池子。”他从容的解释道。 哦,难怪他方才这么大的反应!往日里一滴一滴省着用的东西,这儿居然有这么大一池子,任谁见了都会惊掉下巴的,简直太奢侈了! 我忿忿地转头暼了烛墨离一眼,好你个败家的,再怎么演戏,也犯不着将如此珍贵的宝贝一股脑的都送了妖女吧! 我不确定烛墨离有没有接收到我哀怨的眼神,但我确定妖女接收到了,并且她的心情还因此变得十分的愉悦,以至于竟破天荒的主动同我讲解起灵液的用法来! 呵呵,这还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呢! “此聚灵阵已经存在十分久远了,且期间应该并无他人进入过,所以其中的灵力大量压缩液化,形成了满满一池子的灵液。像你这样第一次进入的,只能先从聚灵阵最外围开始,逐渐适应阵内的灵力压迫,慢慢靠近灵液池,最后才能泡入其中修炼。”她说着,还是忍不住故态萌发,显露出了炫耀的本质,“只有像我这样早已适应了其内灵力压迫的,才能直接泡入灵液池中修炼。” 呵呵,你既然那么厉害,怎么同我一样,也才刚刚筑基呢!我十分瞧不起她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但无奈有摄魂烙印在,我也只敢在门背后舞舞刀。 “走吧!”她并不理会我此刻复杂的心理活动,自顾自的朝阵内走去。 我又去看烛墨离。 这回他倒是搭理我了,冷冷的说了句:“进去吧!” 烛墨离,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你!你就等着跪搓衣板吧!哼! 我丢给他一记威胁的眼神,又同青筠招呼了一声,这才带着视死如归的悲壮心情,头也不回地朝聚灵阵走去。 大大出乎我意料的是,进入聚灵阵后,我并未感觉到一丝妖女所说的灵力压迫。若非烛墨离和青筠都未出声反对她,我真要怀疑是不是她特意说出来吓唬我的了。 越来越靠近灵液池,我始终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反而渐渐从灵魂深处生出一股亲切之意,仿佛源自血脉的共鸣。 在池边蹲下,我小心翼翼的伸手触碰灵液。奇怪的是,指边的灵液竟忽然化作一道五彩霞光,绕着我的指尖不停盘旋飞舞起来,仿佛活过来一般。 我又下意识的回头朝烛墨离看去。可惜身在聚灵阵中心,四周的灵气已经浓稠如雾,眼前只剩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第九十八章 石中之人 即便如此,我心中竟也没有感到任何的不安或恐惧,反而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宁。再不迟疑,我一步一步走进灵液池中。 如同冰雹砸向平静湖面,池中的灵液霎时间沸腾起来,化作一道道比方才粗许多的五彩霞光,从四面八方朝我环绕而来,将我包裹其中。 眼前尽是氤氲雾气,我只觉得体内将将筑基的灵力再次暴涨起来,那速度比之前服下筑基丹的时候还快了数倍,但与上次不同的是,此时此刻,我体内经脉并无一丝一毫的胀痛感,反而觉得浑身暖洋洋的,十分熨帖,仿佛孕育在母体之中的胎儿。 沉浸其中,我渐渐放开心神,专心的享受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整年,又仿佛一瞬间。我忽然听到一个温柔的女性声音响起,似远似近、回音萦绕,似乎在叫“姑娘”。 睁开眼,发现四周雾气消散了许多,四下环顾了一圈,并未见到妖女的影子。奇怪了,难不成她还没走到灵液池这儿来?哼,就这速度,还好意思在我面前炫耀! “姑娘......”那声音忽又响起,“到我这儿来。” 我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隐隐约约似乎真有个人影在前方。 “是谁?是在叫我吗?你在哪儿?”我一边问着,双脚已经不听使唤的往那个方向走去,可惜不论我如何问,却再没听到回应。 约莫走了两三百米,眼前雾气愈发稀薄起来,我这才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个巨大的透明空间里,除了居中矗立着一块巨石之外,四周空无一物。而空间之外,竟然全是湖水! 这难道是在......湖底吗?! 我的妈呀,谁来救救我,我可不会游泳啊!我欲哭无泪的在心中哀嚎着。 我方才明明是在聚灵阵里的那个灵液池中啊!那个池子再大也不过十尺方圆,我十分确定自己进了池子之后便再未移动过,我究竟是如何进入这里的啊...... 我觉得自己最近一定是撞了邪了,否则这么多荒唐的事情,为何全都找上我呢! “别怕,外面的水是进不来的。”那个温柔的声音终于又再响起,这回听起来似乎已经同我近在咫尺了。 “你在哪儿?”我四下搜寻了一圈,可惜仍旧一无所获。 “我就在你眼前的石头里。”那个声音说道。 什么,人还能在石头里?我惊疑地打量起眼前这块巨石来。只见这块石头几近三米高,孤零零的矗立在空间之内,乍看之下,与寻常的石头并无什么不同。 可是,我细看之下才发现,这石头似乎生得太过完美,这么大的一块巨石,居然浑然一体,毫无缝隙。并且,看上去似乎比普通的石头更加圆润光滑? 我下意识的伸手抚上巨石。 刚一接触,那石头霎时光华绽放,晃得让人睁不开眼。我的手被紧紧的吸附在石头上,完全无法收回。好在这样的异象并未持续多久,片刻之后,华光收敛,只见整颗石头竟然变得透明起来。 第九十九章 女娲 石头中间,竟真有一人。 我的视线缓缓移到她的脸上,便再也无法移开。 这是怎样的一副绝世容颜啊!面如凝脂,唇若点樱,眉如墨画,神若秋水,仿佛只要她轻轻一笑,便能让这世间最明艳的色彩都黯淡无光。偏偏她面带愁容,眼含忧伤,眉头轻蹙之间,便似有撕心裂肺的痛苦,让人望之心碎。 “你是谁?怎么会在石头里?”我关切的问。 她低头看向我,嘴角轻轻上扬,勾出一抹浅笑。那笑容如此分明的挂在脸上,可我却偏偏感受不到她心中一丝一毫的快乐。 “我原以为,自我之后,这天地间再不会有大巫师的血脉传承了......”她的声音轻柔婉转,带着一丝怅然。 “大巫师的血脉传承?”我忽然想起烛墨离同我说的那个传说,“难道是上古人族那位在自己女儿的血脉之中刻下诅咒的大巫师?” 她的眼中闪过一抹惊奇,旋即笑道:“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你说你是大巫师的后人?难道你觉醒了大巫师血脉,是人族的守护者吗?”我一直以为那只是一个无法考证的传说,没想到眼前竟出现了一个活生生的证人。 “正是。”她深深的叹了口气,似乎这个身份让她备感疲惫,“说起来,大巫师还是我的外祖父。” 什么?!大巫师的后人、人族的守护者,来头已经够大了,她居然还说她是大巫师的外孙女!大巫师是什么人,那可是上古人族的族长!他的外孙女,即便真的活到现在,那也是不知道活了几千年的老人了,怎么会似她这般年轻? 若非眼前的一切太过真实,我简直要怀疑这是妖女刻意布置的圈套了。 “你到底是谁?”我警惕的问。 “我的名字叫——女娲!” “女娲?!”我大惊失色,她竟然就是传说中创造了人族修炼功法的天才,是那位用五色石封堵了两界通道、救人族于水火之中的守护神!“你怎么会被关在这里?” “你认识我?”她显得有些惊讶。 开什么玩笑,凡界之中,上至耄耋老者,下至垂髫小儿,谁没听说过“女娲补天”、“抔土造人”的传说!见她想听,我索性将凡界的传说大致同她讲了一遍。说完之后,我又补充了一句:“后来我才知道,您‘补天’是为了彻底隔绝天界与凡界,阻拦天兵下界,而‘造人’,应该是指的您挽救了人族的性命。” “不,‘抔土造人’是真的。”她听完我的话,竟出言纠正道:“当年我隔绝了两界之后,发现凡界人族已经被黑龙屠杀得十不存一。当时我十分愧疚自责,却又无计可施,只能日日坐在湖边忧思。 因为我曾经在凡界生活过一段时间,认识许许多多的人。起初我只是为了排解心中的痛苦,所以便凭借着记忆,用泥土捏出了一个又一个熟悉的面孔。后来,泥人越捏越多,我日日看着他们,可他们却永远也无法张口同我讲话、对我微笑。他们曾经,都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啊!我越想越是难过,一时激愤,便擅用法术赋予了他们生命,开启了他们灵智,让他们能够如同正常人一样世世代代繁衍不绝。” 第一百章 大巫师的诅咒 真没想到,两界隔绝之后,居然还发生了这样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我一边惊讶于她的滔天法力,一边同情于她的不幸遭遇。与她相比,自己过去所经历的那些所谓的磨难,都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 “别难过了,不管怎么说,您也算是用另一种方式替他们延续了生命,您已经尽力了。”我忍不住出言安慰。 “不,这不一样。”她的声音变得无比哀伤,带着深深的绝望和痛苦,“只有天地大道才能创造出真正的生灵,而我所创造的,不过是徒有人形的傀儡罢了,他们的体内没有灵根,永远无法修炼,他们也没有灵魂,一旦身死,便是形神俱灭!” “怎么会这样......”我木然愣在原地。 难道说,只有离火教的教众们,那些能够修炼功法之人,才是真正的人族后代,而轩辕国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则大多都是......人形傀儡? “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们变成真正的人吗?不论什么办法,我都愿意去尝试!”虽然知道不可能,但我还是抱着一丝侥幸。 她并未回答,就这样静静的看着我。她的目光如母亲般温柔慈爱,却又藏着更为复杂的情感,似欣慰,似无奈,似心疼,似不忍。半晌之后,她终于叹了口气,轻声说道:“真是个善良的傻孩子,不愧是觉醒了大巫师血脉的守护者。” “守护者?我?......” 我呆若木鸡的愣在原地,心中忽然感到十分的疲惫和绝望。 为什么我每次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爬到山顶,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时候,面前就会出现另一座更高的山呢!我如今甚至都不敢再奢望这是最后一座山了,我只想要一袋干粮和一件厚袄,因为我已经饥寒交迫、快要挂了。 “你与我血脉相连,我又怎会认错。”她虽然说得笃定,但却面露疑惑,“可是,我只生了少典这一个孩子,而他同两位夫人都在天界,怎会有血脉遗留凡界呢?......你的祖上是谁?” “我的祖上是黄帝姬轩辕。”我老老实实的回答。 “姬轩辕,姓姬?......”她似有所悟,但却没有继续同我说下去,而是换了一个话题,“那你叫什么名字?” “姬甯兰。” 她微微点头,“我既是你的长辈,那便叫你兰儿吧。兰儿,你虽然是少典的后人,但恐怕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上流淌着一半的龙族血脉吧?” “我......”原来烛墨离说的都是真的!第二次听说自己身上拥有龙族血脉,我仍旧震惊不已,却又犹豫不决,不知该不该将我所知的一切合盘托出。 好在她只是随口一问,并未想过要我回答,而是继续说道:“我的外祖父当年之所以会在我母亲血脉之中刻下诅咒,要其后代生生世世守护人族,是因为他将我的母亲嫁给了天地孕育的第一位神,也是龙族的第一位族长——烛九阴。他希望母亲与烛九阴的后代、龙族未来的每一任族长,都能够生生世世守护人族,从而改变人族艰难的生存环境。 第一百零一章 我不后悔 没想到,龙族血脉十分霸道,他们的后代,一旦接受了龙族传承,就会彻底化身为龙,体内再不会剩下一丝一毫的外族血脉。我的兄长、后来的天帝,便是如此。我的外祖父在得知了此事之后,既心痛自己的女儿,又恼恨龙族的狡诈,可诅咒一旦刻下便再无解除的可能,他日日闷闷不乐、悔不该断送了女儿的幸福,不久便撒手人寰了。 可惜他没有料到的是,我的母亲竟会与她青梅竹马的人族恋人、新任大巫师太一藕断丝连,还珠胎暗结,生下了我...... 因为我体内全无龙族血脉,所以无法接受龙族的传承,母亲为了隐瞒我的身世,自幼便将我送回了人族教养。我在人族长大成人、结成金丹、得封成神,修为越高,血脉中的诅咒之力就越强,最终成了我逃不开的宿命。 当年五族大战,人族惨败,我的父亲同母亲都死在了龙族手上。可是,为了守护人族,我不得不嫁给我的兄长、我的杀父仇人,还为他生下太子......后来,我又眼睁睁的看着我的儿子接受了龙族传承,摒弃了人族血脉,我以为,大巫师的诅咒将会在我身上终结...... 没想到,典儿他竟会这样做,他竟然瞒着所有人,偷偷保留下了人族血脉!我虽不知他是如何做到的,但这是唯一的可能性。你姓姬,想来应该是典儿与他的次妃附宝的后人,因为姬姓便是典儿当年大婚之时赐给附宝的...... 谁又能想到呢,大巫师的血脉不但在凡界世代传承了下来,竟然还有一日,出现了一个血脉觉醒得如此彻底,甚至压过了体内龙族血脉的传人。” 说完,她幽幽的叹了口气,低头看向我,“兰儿,我身上的诅咒早已无解,可你不同,你如今功力尚浅,还未结成金丹,若你就此放手,回去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说不定还能不受诅咒的左右,快快乐乐的生活百年。” 呵呵,我还可以吗?我身中摄魂烙印,早已回不去了。 还有烛墨离,他将带领人族重返天界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我是他唯一的希望,是人族唯一的希望,我真的可以就此放手吗? “只怕诅咒早已开始,我的宿命早已无法逃脱了......”只怕,从我认识烛墨离的那一刻起,诅咒便已开始了吧...... “决定了吗?不后悔?”她郑重的劝诫道:“以一己之力守护千千万万人族的性命,背负千千万万人族的期望,不能退缩,不能放弃,至死方休,你知道这有多难吗?” 曾经,青筠问我选择了烛墨离会不会后悔,我告诉他我绝不后悔。若我那个时候便知道选择烛墨离意味着什么,我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吗? “姬甯兰,留下来,不要离开我!” “傻丫头,不论我是谁,不论我做什么,都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保护你!” “因为,我爱你!” 想到他,我的心里暖暖的,嘴角情不自禁的上扬。只要有他陪着我,只要他还爱着我,也许这一切的恐惧和磨难,都不是不能克服的吧。 “我不后悔。”我斩钉截铁的说,笑得如释重负。 第一百零二章 五色石 “既然如此,那我自当竭尽全力帮你。”她终于面露欣慰之色,语气也愈发的温和慈爱,“可惜我因为擅用法术,被天道所不容,千年来只能坐困此地,靠着五色石筑起的结界保护,躲避天道、勉强续命......” 我心下恍然,原来她并非被人关在石头里的,而是自困求生。“可是五色石不是都被您用来补天了吗?” “没错,不过并未用完,我还留下了一些。”她顿了顿,忽然掌心托举,一枚五色石头缓缓浮现出来。只见那石头五种颜色交织环绕,霭霭发光,煞是神异。 “这是先天帝用天地本源的五行灵气凝炼而成、赠予我母亲的礼物,它不但能封印一切,还能在内部开辟出独立的小世界来。更为重要的是,待你结成金丹之后,它便能带你穿越两界通道,上到天界去。我日日困在结界之内,它跟着我也是无用,如今便将它赠给你吧。”说着,只见她掌心向外一推,那枚石头便缓缓朝我飞来,只见它毫无阻碍的穿出结界,最终印在我的眉心。 我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额头,什么也没有。 她笑了笑,“你放心,我已将它隐藏在你的灵台之中,旁人无法窥视,更无法窃取。它已认你为主,你用意念之力便能将其取出了。” 灵台?我忽然想起那要命的摄魂烙印来,顿时为五色石的安全感到深深的忧虑,“先祖!我中了一个妖女的摄魂烙印,那烙印似乎也在我的灵台之中,这石头会不会被她发现?” “摄魂烙印?”她十分惊讶的查探了一番,旋即怒火中烧,“好一个妖女,竟然敢用如此残忍卑劣的手段残害人族!” 我没明白她这话的意思。我一向是个正直公正之人,妖女虽说用摄魂烙印残害了我,但若是因此给她扣上“残害人族”的帽子,似乎有些过于严重了。 也许是看出了我的心思,但她并未直接解释,而是问了我一个问题,“你可知道摄魂烙印是天界禁术?” “知道啊,”我点点头,“因为被种下摄魂烙印之人,生死全部掌控在施术者手中,太过残忍,所以被天界禁止了。” “若仅仅只是如此,你觉得此术残忍到人神共愤的地步了吗?”她又问。 我又点点头。 平心而论,我的确觉得此术残忍得人神共愤了,若是谁不服气,我十分建议让他也尝尝摄魂烙印发动的那种痛苦。 “不,每种下一次摄魂烙印,都需要十倍的魂魄之力为引!”她说这话的时候,整个人的气势忽然变得凌厉无比,让人忍不住想要跪拜臣服。这是完完全全来自神的威压! 虽然她很快便回归了亲切温和的形象,但我愣是被那一瞬间外放的威压震慑得半晌才勉强找回自己的思考。 十倍的魂魄之力?难不成,那妖女为了控制我,居然抽取了十个人的魂魄?可为何烛墨离当初并未同我说过此事呢? 第一百零三章 解除烙印的方法 “为了控制我一个人,竟然滥杀十个无辜之人的性命,妖女真是该死!”我愤恨不已,她竟想出用人族的性命来控制人族的守护者这种招数,真是剑走偏锋啊! “你错了!你的魂魄之力,岂是十个没有灵根的凡人傀儡能比的?你是天帝后人,身上流淌着龙族与大巫师的血脉,更何况你在凡界的每一次转世,魂魄之力都会不断累加。而凡人傀儡的魂魄只有一世,其魂魄之力恐怕还不及你的千分之一。”她的神色十分冰冷,语气更是不带丝毫温度。 一个凡人的魂魄之力,只有我的千分之一,也就是说...... “她,她......竟杀了,万人?”我被自己的话惊得一哆嗦。 “或许还不止。若是你当时已经开始修炼,则魂魄之力还要数倍增加!” 我只觉得一口老血卡在胸口,憋得我直翻白眼,膝盖一软,就要往地上跪下去。 从前虽然数次和妖女交锋,但我只以为她是个情路不顺的怨女,除了残害她的情敌——我之外,对其他人应该还是好的。“疯子,她就是个疯子!她怎么敢打着带领人族重返天界的幌子,却毫不犹豫的杀掉数万人,就为了给我种下摄魂烙印......” 等等,数万人!当年的西南战场,我轩辕国整整五万将士死在离火教大长老手上,难不成就是为了给妖女施展摄魂烙印做引子?...... 难怪!烛墨离他什么都告诉我了,却偏偏对此事只字不提!他是怕我知道了他们离火教的恶行,再也不会相信他们的说辞,帮助他们寻找飞升契机了吧? 呵呵,果然在他心中,飞升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先祖,您可知道摄魂烙印如何才能解除?”我诚心实意的求教道。若是有朝一日烙印解除,我第一个便要取了妖女的性命,来祭奠我轩辕国的五万将士。 她长长的叹息了一声,神色怅然,“修炼成神、得封神位,摄魂烙印便会自动消失!......除此之外,就只有两个办法。” 修炼成神、得封神位?先不说此事太过虚无缥缈,即便真能飞升天界,只怕妖女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取了我的性命,又岂会留着我修炼成神?这个办法就不要指望了,不过不是还有两个其他的办法吗?我满是希冀的等着她的下文。 “其一,施术者本人自愿献祭,则其神魂俱灭之时,烙印自动解除。” 我点点头,直接将这个办法忽略了。指望妖女自愿为我献祭,还不如指望自己顺利活到修炼成神的那一天。“那第二个办法呢?” “其二便是,移魂!由你和妖女之外的第三人献祭,然后再用同等的魂魄之力将你身上的摄魂烙印接引过去。” 我又点点头,好吧,看来此印的确无解了。开什么玩笑,种下烙印就害死了五万人,如今解除烙印又要搭上五万零一人,且那一人还得是法力高深到足以施展移魂的修炼之人,那我还不如指望妖女自愿为我献祭...... 第一百零四章 小目标 “你也不必过于忧虑,”她叹了口气,劝慰道:“如今你有了五色石,最坏的结果,无非是同我一般,找个隐秘的地方将自己封印起来......” “只怕不行......”苟延残喘都做不到,我顿时感到十分绝望,“我还未飞升天界,无法辟谷,若现在将自己封印起来,会饿死的.....” ...... “为今之计,还是先努力修炼,争取早日结丹吧。”她默默的替我选定了一个可行的小目标,倒是同我的想法不谋而合。 “这是‘结魄丹’的单方。‘结魄丹’有五成的几率助你直接结成金丹,可惜你如今身在凡界,也不知能不能凑得齐单方所需的天才地宝。你平日稍作留意即可,不必将精力浪费在这上面......” “这是我自创的一套法术,待你结丹之后便可修行,威力巨大,堪称神品,不过切记,没有结丹之前,万万不可提前修炼,否则一招用出,轻则灵力枯竭、伤及本源,重则直接重创灵魂,丢掉性命......” “这是神级法宝‘玉天环’,你只需滴血认主之后将其带在腕上,便可随时随地吸收天地灵力,让你在休息行走之间亦能不断提高功力......” 她一边事无巨细的交代我,一边变戏法般的从结界中抛出各种物件来,哪一件放在离火教老怪物们跟前,都是得争得头破血流的好东西。 我一边将这些宝贝小心翼翼的收进五色石的空间之中,一边情不自禁的傻笑着,活像一个掉进了大金库里的小叫花子。 得了人家天大的好处,自当为人家排忧解难,何况对方还是自家先祖。我信誓旦旦的对她发誓,待得将来有朝一日飞升天界、得封神位,定然设法救她出来。 “不必了,自己什么情况,我比谁都清楚,”她的语气十分淡然,似乎早已勘破了生死,“死对我来说,反倒是一种解脱。我之所以还吊着一口气,就是为了等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等一个能够扭转人族困境的守护者......兰儿,我已经等了你一千年了!” 我只觉得心里像是盛满了泥土一般沉甸甸的,可是在那沉甸甸的泥土之中,似乎又有一颗种子正在破土而出,欣欣向荣,带给人无限的期望。 以一己之力守护千千万万人族的性命,背负千千万万人族的期望,不能退缩,不能放弃,至死方休......我忽然有一点体会到她说的这句话到底有着怎样的份量了。 好在,还有烛墨离陪着我,他,一定会帮我的吧! “若有朝一日结成金丹,我该怎么做?”我觉得自己此刻颇有一股激流勇进、一往无前的气势,“带领离火教的众人,直接杀上天界去?” “你说的可是外面那群年轻人?”她脸上的笑容有些无奈,“他们的领头人可是叫做烛墨离?” “您认识他?”我顿时红了脸,莫名有一种被长辈窥破了情爱心思的窘迫感。 好在她十分善解人意的略过了我的扭捏姿态,只专注在我的问题上头,“当年他无意间闯入了我这个空间入口外围的阵法之中。我见他天赋极高,性格坚韧,秉性纯良又敢于担当,是个十分难得的好苗子,一时惜才,便将他放了进来。” 第一百零五章 天大的阴谋(上) 我瘪了瘪嘴,秉性纯良?烛墨离?看来先祖她老人家的眼光十分的有问题。 她似乎并未感受到我心中的不认同,反而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烛墨离的好话,最终的结果便是,烛墨离幸运的获得了她的认同,她甚至将自己空间法宝的阵法符文都对他开放了,以方便他以此为基地培养自己的势力。最后她的结论是:“在我看来,他和他手下的那群年轻人,也许会是未来人族崛起道路上最强大的力量。” 我简直对先祖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感激涕零!也许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一席话到底解开了我心中多少的疑惑和疙瘩。 其一,烛墨离给妖女的令牌,定然是做过手脚的,只限定了进入碧落谷周围的区域,而那个区域,远远不到整个空间的百分之一。虽然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但是单凭这一点,妖女还有什么好炫耀的? 其二,这处空间未对妖女开放的区域,原来是烛墨离的秘密基地,他在那里培养着一大批天赋极高的修炼者,前前后后已有数年之久。这就说明烛墨离同离火教,其实早就离心离德了; 其三,也是最最重要的一点,这处空间,十有八九就是当初他口中所说的“古神居所”。所以他的确从未骗我,也不是因为舍不得阵法符文,才会只给我一枚令牌的,因为连他自己也没有得到阵法符文! 此时此刻,若不是结界拦着,我真想冲上去大大的亲她一口! 我正暗自窃喜着,她却忽然肃穆起来,郑重其事的说道:“正因为如此,天界绝不能轻易带他们上去!” “这是为何?!”我大惊失色。我之所以走到今日,就是为了帮助他达成飞升天界的目标,他若不能去,我做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当年,我的母亲嫁给龙族先天帝,不但没有缓和两族矛盾,反而引发了五族大战,害死了先天帝和人族两任大巫师。后来,我又嫁给龙族现任天帝,可是结果依然,我不但没有保住人族在天界的一席之地,反而阻隔了两界通道,断了人族的飞升之路。每一次,人族刚要崛起,就会遭受重创,这世上竟真有如此巧合之事?......” 我听得似懂非懂,茫然的摇摇头,一脸懵。 “我虽然自困此地千年,却也并非全无收获。我反复回忆梳理当初天界所发生的一切,终于找出了一些蛛丝马迹。”她笃定的说道:“或许我们所有的人,都落入了一个迁延万年的天大阴谋之中!” “您的意思是......天界四族之中,有人刻意暗算我人族?”我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不!若幕后之人的目标是人族,当初人族本就积弱,他又何必先将人族高高扶起,然后再出手暗算?”她分析得有理有据,我听得连连点头称是。 “所以他的目标是?” “天帝之位!” 她一言既出,气势陡然攀升。这一回,我虽然并未感受到半点威压,却仍旧不敢直视她凌厉的目光。 第一百零六章 天大的阴谋(下) 只听她冷冷笑道:“此人不但心机深沉,思维缜密,还十分善于伪装和隐忍。他先暗中扶持人族势力,又挑起和激化人族与龙族的矛盾,不断推波助澜,最终引发五族大战,一举除掉了龙族与人族的最高统治者,坐收了渔翁之利。 后来,我的兄长继承了天帝之位,借着娶我为后的机会,收拢了一批五族大战中幸存的人族将领,那个时候,我分明感觉到人族与四族的关系正在逐步缓和,而且我们的孩子少典也顺利的继承了太子之位,加冠那日,还同时迎娶了龙族的女登和人族的附宝两位妃子,明明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可是一夜之间,一切全都变了。力保人族的天帝变成了意图断绝人族传承的侩子手,太子大婚的仪式变成了黑龙在凡界肆意杀戮的障眼法,身在后宫的我和身在大殿的太子,都被人环环相扣的引下凡界,扣上了反叛天庭的罪名。所有的人,就这样被他牵着鼻子,一步一步的走向了更激烈的仇恨和对抗。” 我瞠目结舌的听她说着各种因果,只觉得心底拔凉拔凉的。我只是个尚未结丹的小菜鸟而已,为什么一来就要对上如此恐怖的敌人啊!先天帝、大巫师、女娲、天帝和太子,这么多前辈大能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我究竟是何德何能,觉得自己能打破他的阴谋,挽救人族于水火? “有没有可能,真的只是天帝他想要攻入凡界,夺取灵珠?”我心存着最后一丝侥幸。对付一个明处的小人,比对付一个暗处的君子要简单太多。 她伤感的摇摇头,“我当初就是中了幕后之人的圈套,误会了他,才会引出后来的这些事端......现在想来,即使他的目标真是为了灵珠,灵珠的线索也全在我的身上,他又何必舍近求远,做出屠杀凡人的无益之举?”她的眼中满是追忆,神色哀伤,“他曾让我无论何时何地都要记住,他娶我只有一个原因,便是他真心爱我。是我不够相信他,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这不怪您!都怪敌人太过狡诈......”这话听上去的确十分苍白,但我发誓,这绝对是我的真心话。这可不是典型的飞来横祸么!那幕后之人想要争夺帝位也好,想要掌控三界五族也好,都只管和龙族去斗去抢,干嘛偏要扯上人族来当枪使,这算怎么回事呢! 我总算明白她为何不让我带烛墨离他们贸然上天界去了。开玩笑,天界有这么一位手眼通天的大反派在那虎视眈眈,咱们这群人没根没底、没名没分的,就这样咋咋呼呼往人家跟前一站,只怕就像是煮熟的鸭子,被人轻轻松松就一锅端了。 我自己上去那就不一样了!一来我身上原本就有龙族血脉,二来一个人目标小,总是方便藏身,三来嘛,打着人族守护者、女娲传人的旗号,总能在天界偷偷收罗一批人族将领吧?我忽然来了灵感,一时间才思泉涌。 第一百零七章 计定 果然,我的想法又与她不谋而合了。 “兰儿,我要你独自一人潜入天界,先找个身份安顿下来,你可以去玉清宫找一个叫小莺的宫娥帮你,她是我从前的婢女,是可信之人。然后,你一方面借助天界的资源,尽快修炼成神,另一方面,设法同我儿少典见上一面,告诉他我的怀疑,让他和他的父帝千万小心提防。若那人的目标真是天帝之位,他下一个要对付的人,只怕就是他们!再者,有了他们的帮助,你也可以更快的在天界站稳脚跟,尽早得封神位。一旦封神,你便可以拥有自己的封地和势力,那个时候,你再设法将烛墨离他们接上天界去,让他们成为你与幕后之人对抗的一大助力!” 说完,她又一股脑儿的从结界之中抛出不少物件来,什么相认的信物啦、天庭的地图啦、储存着她部分记忆的一元珠啦、能够掩盖大巫师血脉的无缝天衣啦,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我机械的一件件将它们收入五色石的空间之中,许是今日收宝收得太多,已经有些麻木了,倒是对五色石空间的运用愈发熟练精进起来。 脑子里将自己去天界的任务粗略的捋了一遍,忽然心中一惊,想起一个十分关键的问题来,“先祖,我结丹之后上到天界,大约需要多久才能修炼成神呀?” “从前龙族有灵珠进行传承,天赋绝佳之人,短则十年,长则百年便可成神。如今没了灵珠,只怕最快也得百年......” “百年?!百年之后,只怕烛墨离早已化成灰了......”凡界寿命不过百年,何况他今年已经二十五了。 “成大事者,眼光不能局限于一人一物。我们需要倚仗的是他的传承。即便他本人重归轮回,但只要他留下的这支势力传承没有断绝,就依然能够为你所用。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她只言尽于此,我知道,她在等我的答案,或者说,这是她对我的考验。 我怎会不明白,她是想让我同烛墨离合作,借他之力收服这支势力,成为他们心中的期望和信仰,如此这般,百年之后我一旦成神归来,他们便会毫无疑问的成为我最为忠实的追随者。可她不知道,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烛墨离啊!...... 算了算了,如今自己尚未结丹呢,能不能活到结丹飞升的那一日都还未可知,何必庸人自扰。车到山前必有路,总归会有办法的。 心下即定,我郑重的点了点头。 她欣慰的笑了笑,看着我的目光愈发的温和。“好了,你如今修为尚浅,魂魄长时间离体也是无益,快快回去吧。今后若要见我,可在聚灵阵内取出五色石,用意念召唤,我自会接引你过来。”话音刚落,我只觉得眼前五色霞光弥漫,虽是须臾之间,偏偏斗转星移。再一睁眼,发现自己已经回到灵液池内,仍旧保持着盘膝而坐的姿势。 原来自己方才,竟是灵魂出窍了...... 第一百零八章 借口 四下环顾了一圈,仍旧没有看到妖女。奇怪了,难不成她真的没进来? 我如今脑海中充斥的信息太多,也无心继续在池中修炼,索性起身往聚灵阵外走去。 刚一露头,便瞧见烛墨离、青筠和妖女三人的眼神齐刷刷的朝我看过来,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怎么啦?”我心虚的打了个哈哈。 “妖女!你到底使了什么妖法,给我从实招来!”妖女灵力化剑,二话不说就朝我攻过来。我原本就心事重重,无心应战,又被她打了个措手不及,匆忙之下,只来得及随手挥出一道灵力抵抗。 忽然眼前一花,一个人影挡在了我的身前,将妖女的攻击尽数拦了下来。我定睛一看,不是烛墨离又是谁! 我既感动又愧疚,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感动的是他竟不顾安危以身护我,愧疚的是我方才挥出的那道灵力,正好打在他的背上...... “师兄,你为何拦我!聚灵池内的灵力压迫,对于尚未结丹的修炼者来说,一旦停留超过一个时辰,便有致命的危险,这还是你告诉我的!可这个妖女,她在里面足足呆了一整日!”妖女一边嚷嚷着,一边就要绕过烛墨离继续朝我扑来。 那边烛墨离冷冷的喝斥着妖女的胡搅蛮缠,这边青筠不知何时来到我的身边,温言说道:“兰儿,累了一整日,先回房休息吧。”神色一如既往的清冷平和。 我的确是太累了,不是肉体上的疲累,而是心。 我朝烛墨离看了一眼,他正低声同妖女说着什么,背对着我,看不见表情。妖女的情绪已经平静下来,但神色明显不善。 我也无力再做计较,感激的同青筠点点头,往居所的方向飞掠而去。 ...... 碧落谷中的夜晚十分安静。 烛墨离进来的时候,我已经坐在桌边的小圆凳上等他许久了。 “知道我要来?”他笑着问。 我连忙矢口否认。尽管心中已经想好了说辞,但真的面对他的时候,仍旧有些惴惴不安。 “白日在聚灵阵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开门见山。 我早料到他会有此一问,但让我意外的是,他连问话时的神情、语气,都同我预想的如出一辙。原来不知不觉间,我俩已经心意相通至此了么! “其实我也不甚清楚。”我照着心里打好的稿子念着,“刚一进入聚灵阵内,我心中就有一种很亲切的感觉,好像是源自灵魂深处的召唤一般。待我走到灵液池边,这种感觉就愈发强烈起来。我试探性的摸了摸池水,只觉得温润舒服,并无一丝不适,然后便试探性的走了下去。后来,我就一直在池中修炼,不知不觉就入定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里面坐了多久,总之一醒转过来,我就出来了。至于妖女说的灵力压迫,我真的至始至终都未曾感受到分毫。” 我一席话说得半真半假,玄乎其神。他蹙眉思索了半晌,也没得出什么结论来,只得作罢。 第一百零九章 黑金令牌 “此空间十分玄奥,远非我等所能窥探。从今日看来,灵液池的确对你的修为大有助益,即如此,你便先安心在此地修炼吧,也许这是你的机缘也未可知呢。”他无奈说道。随即又从怀中摸出一枚黑金色的令牌来。 “这是我昨夜重新做的,同从前给你的那枚权限一样。此处空间极大,碧落谷只是边缘角落中的一处,而这枚令牌,可以带你去到此间绝大部分的地方。不过你使用的时候千万小心,切勿被青筠同墨音看见。”他说着,忽然握住我的手,大手将这枚令牌紧紧包在我的掌心之中,郑重说道:“兰儿,我可是将我的全副身家尽皆交给你了!” 明明如此轻佻暧昧的情话,被他这般郑重其事的说出来,居然多了几分庄重的意味,让人觉得像是一句承诺。 我将令牌贴身收好,红着脸点了点头。 他十分不放心的看着我将令牌收好,取笑了一句“别再弄丢了”,这才又说起正事来。“兰儿,近段时间我有十分重要的事情要办,只怕有些时日不能来看你。你白日照常修炼,若是无聊了,便拿着我给你的这枚令牌去其他谷内逛逛。此间共有山谷九十九处,景色气候各不相同,倒是有些趣味。居中的出云谷内,藏着我这些年暗中培养的势力,你若感兴趣,也可前去看看。只要亮出令牌,自会有人招待你。” 我完全没有想到,他就这样轻描淡写、毫无防备的将苦心经营这么多年的秘密全都告诉了我。他说的没错,这可不就是他的全副身家了吗!我心中既甜蜜又感动,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一个劲儿的点头。 烛墨离,有你这般真心待我,即便为你赔上性命又有何妨! 次日一大清早,当我神清气爽的出现在聚灵阵前的时候,只看到青筠一人。 我原以为他特意在此等我,定是为了问我昨日在聚灵阵内发生的事情,还准备将昨夜准备好的说辞再原封不动的对他说一遍,谁知他只说了句会为我护法,叫我安心修炼,便再无他话。 我想着他一向性子寡淡,如此这般倒也算不上多反常,再想到烛墨离说过近日都没空过来,再耽搁下去怕是只能等来妖女,索性不再犹豫,抬脚往聚灵阵内走去。 修炼对我来说,原本是件十分枯燥无味的事情,从前被烛墨离或是青筠监督着,修炼几个时辰已是度日如年、叫苦连天。用烛墨离的说法,就凭我这点毅力,若非是靠着绝佳的天赋和筑基丹的助力,只怕今生今世都筑基无望。 可自从得知了自己守护者的身份,确定了自己真的能够帮到烛墨离之后,压力和动力同时发挥作用,我修炼的干劲儿忽然间大了许多。就如同一架马车,原本停停走走,全凭马儿自己的意愿,如今前头有人挥鞭赶马,后头有人奋力推车,马车前行的速度自然与从前不可同日而语了。 第一百一十章 初入出云谷 沉浸在功力飞速提升的兴奋之中,我全然忽略了周遭的变化。待我发觉妖女已经离开碧落谷,不知去向的时候,已经是几日之后的事情了。 待我问起,青筠才一脸平静的告诉我,“她是同烛墨离一道离开的。” 我整个人顿时就不好了。 这个烛墨离,究竟在暗中谋划些什么,怎么连妖女都能参与,却偏偏要瞒着我!俗话说,事无不可对人言,他既连身家性命都交付给我了,又何苦在此事上将我瞒得死死的。难不成...... 我被自己忽然冒出的念头惊得直冒冷汗,难不成他竟是在筹划什么十分危险的事情,一不小心就会丢了性命,所以才会一边瞒着我,一边又将身家托付给我,如此一来,一旦他遭遇什么不测,我还能有一处容身之地?...... 我越想越觉得可能,当天夜里,我便瞒着青筠,偷偷拿出那枚黑金令牌,直奔出云谷的方向去了。 出云谷不愧是整个空间的核心地段,同碧落谷那般散放的状态不同,整个出云谷守备森严了许多。我刚一现身,便落入了重重包围之中。 未免误伤,我第一时间便高高举起了黑金令牌。 烛墨离只说,亮出此令便会有人招待我,却没说过会如何招待。故而当我见到所有人不约而同的单膝跪地,齐声高呼“恭迎夫人”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是扭头往身后看去,以为是妖女跟了过来。 直到为首的一人机灵的叫了一声“姬夫人”,我才恍然大悟,原来竟是在叫我! 我扭扭捏捏的哼唧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人家满腔热情的招呼我,我总不能一盆冷水给人泼过去,说你们弄错了,我同你们教主已经和离了。但若是叫我将错就错认下这个身份,我觉得自己又差了些脸皮。 “起来吧,都起来吧,不必如此客气!”我尴尬的将这群人叫起,到底是默认了教主夫人的身份。 “夫人,主上特意交代过,说您近日可能会过来,要我等尽心招待。属下卫鸢,是这儿领头的,您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属下!”说话的正是方才叫我“姬夫人”那人。 此人面方唇厚,五大三粗,一看就是个刚直忠勇的汉子。一般来说,这样的人都不喜欢弯弯绕绕的花花肠子,我索性开门见山的说出了此行的目的,“卫大人不必客气,我今日前来就是想问问,烛墨离他在不在这儿......” “不敢当夫人这般称呼,夫人直接叫我卫鸢即可。主上他眼下并不在谷内,也未曾同我等说起过近日的去向。”他否认的斩钉截铁,我瞧他一脸的忠厚,倒也不似说谎。 想来也是,他是带着妖女一同离开的,若是不在碧落谷,只怕已经出了这个法宝空间。 不过找烛墨离只是我此行的目的之一。他若不在,问他的属下也是可以的,说不定能问出的信息更多,尤其是这么一个忠厚老实的属下。 第一百一十一章 套话 “卫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我笑得一脸奸诈。 他的虎躯肉眼可见的抖了抖。尽管一脸茫然,不过他还是很快挥退了众人,老老实实凑到我跟前来。“夫人有何吩咐?” 这样一个老实到有些木讷的人,竟然能得烛墨离的青眼,放心将整个出云谷交给他来统领,想来定是十足的心腹了。他必然是知道烛墨离许多内幕消息的,就看我如何套话了。 “卫大人,你跟随烛墨离多久啦?”我笑眯眯的开场。 “不敢当夫人这般称呼,夫人直接叫我卫鸢即可。”他执着的纠正。“属下同主上自幼一同长大,相识至今已经快二十年了。” “哦!”这倒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了,我忽然很想知道烛墨离的过往。“你的意思是说,烛墨离他五岁就进了离火教?” “对,主上是被离火教上一任教主收养的义子。” “义子?”难怪他会和老魔头一家子一个姓,我原本还以为“烛”是历任离火教教主专用的姓呢。可为何从未听烛墨离提起过他同老魔头的这层关系呢?且我看他们的相处,处处透露着生分和防备,全然没有一丝父子之间的温情。 “嗯,说起来,我们这群兄弟大多都是被老教主收养的孤儿,不过要论天赋,谁也比不过主上,因此这么多年来,老教主也只认了主上一个义子。” “那既然你们都是离火教教众,又都受了老魔......嗯,老教主的收养之恩,为何会跟着他到此处来另立山头呢?”我索性将计就计,开始给他下套。 他腼腆的挠了挠头,“回夫人,我等都发过誓,要誓死追随主上的,嘿嘿。” 我愣了愣。他这话乍听之下觉得是在回答我的问题,但仔细想想,却又觉得他其实什么有用的信息也没透露。若非亲眼所见,他一张黑脸涨得通红,看起来真是要多老实有多老实,我简直要怀疑他是故意绕开我给他下的套了。 也许同他这种胸无城府的直肠子说话,就得直来直去吧。反正也不是外人,我索性跟他挑明了,“烛墨离暗中将你们聚集起来,是不是有所图谋?难不成是想同离火教作对?” “夫人,说来惭愧,属下是因为犯了大错,害怕被老教主责罚,这才得蒙主上收留,来到此处的,嘿嘿。”他依旧红着脸腼腆的挠头。 我只觉得一拳打在棉花上,软绵绵轻飘飘的,有力无处使。 “夫人若有吩咐但说无妨,属下定当竭尽全力替夫人分忧!”他对着我恭恭敬敬的抱拳鞠躬,言辞恳切、目光坚定、眼含泪花。 看这架势,再问下去只怕也是无用,反倒叫人家心中不安,没瞧见人家铁骨铮铮的一条汉子,急得都快要哭了吗?我只好打了个哈哈,拿着令牌回了碧落谷。 一进院子大门,迎头就撞上了青筠。 “兰儿,你去哪儿了?”他语气还算温和,但这是他一贯的风格,并不能说明什么。我心中暗自叫苦,怎么这么倒霉,半夜三更的居然还能被他逮个现行。 第一百一十二章 婢女小桃 “我......晚膳吃得太多,在碧落谷中随便逛了逛,嘿嘿......”我学着卫鸢的招数,腼腆的笑着挠了挠头,“你找我有事?” 这一招现学现卖还真管用,他回了句“白日里修炼辛苦,早点休息”,便转身离开了。 我正暗自窃喜之际,他忽然又转身说了句“兰儿,你若有什么困难,只管来找我”,然后也不等我回应,径自回了房。 他这句话着实叫我摸不着头脑,不过想想他一贯的风格,我也就释然了。总之他心中没有生疑,没有追问我今日的行踪,就是万幸了。 接下来两日风平浪静。 我老老实实呆在碧落谷中修炼,并未再去出云谷或者其他谷。一来我担心被青筠瞧出端倪,虽然我并不认为被他知道了会有什么问题,但毕竟事关烛墨离的身家性命,他俩又一向不对付,我自然应该小心谨慎些。二来,我总觉得自己如今身份尴尬,还是不要独自一人在他的地盘上闲逛的好,还是等日后有机会,叫他带我一同去逛更合适一些。 尽管如此,但我再也无法全身心的投入修炼之中,因为记挂着烛墨离的安危,心绪始终不太安宁,如同一副干净的水墨画被滴上了墨汁,晕开了一层浓浓的阴影。 这日一大早,我同往常一般往聚灵阵去,经过碧落谷的林子,忽然听到一阵似有似无的哭泣声。 奇怪了,这碧落谷内除了我同青筠两个外来的客人,剩下的应该都是烛墨离的心腹亲信才对啊?谁会躲在这里哭呢? 我循着哭声往林子深处走去,约莫走了百余米,就看见一个身穿鹅黄色婢女衣衫的小姑娘,正靠着一颗树蹲坐着,哭得梨花带雨。许是太过伤心,连我走到她跟前,她都没有发现。 “怎么了这是?谁惹你伤心了?”我在她跟前蹲下,递过一张手帕。 尽管我已经尽量放低音量了,可她还是被惊得浑身一哆嗦,猛的抬起头,一张饱受惊吓的小脸就这样映入我的眼帘,那稚嫩的脸蛋上满是泪痕。 “公主!奴婢小桃不知公主在此,冲撞了公主,请公主赎罪!”她说着,居然对着我大礼跪拜了下去,三个响头磕完,便只剩下她那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身子,除此之外,再无动静。 我心中啧啧称奇。自从我来了离火教之后,所见都是修炼之人的仙风道骨,这些修炼仙术之人,虽然也有等级之分,但大多以实力为尊,似她这般惧怕我公主身份的,还真是少见。在我瞧来,她这做派倒是跟从前宫中的婢女更像一些。 “无妨无妨,起来吧!”我一向是十分随和的,笑着伸手将她拽了起来,“小桃是吧?不用怕,这不怪你!你平日在哪个院子里做事呀?” “回公主,奴婢是伙房里打杂的。”她虽然不抖了,但仍旧低着头,回答得小心翼翼。 “伙房打杂?难怪从前没有见过你。”我弯腰细细打量着她,她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这个年纪在修炼一途应该大有可为啊,为何却被塞进伙房打杂? 第一百一十三章 消失的村民 我顿时对她心生怜悯,“是不是因为伙房里头太忙,没时间修炼?真是太屈才了!” “不不,奴婢不能修炼。”她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连连摆手否认,“只有近身服侍各位主子的姐姐们,才是修炼之人,其他下人们都是附近买来的普通人。” 哦,原来谷中的规矩同离火教不一样,在离火教,所有的下人,上至贴身大丫鬟,下至厨房伙夫,全都是由教中外门弟子担任的,一些能够常在长老、执事们跟前露脸的差事,还会被外门弟子们打破头的争抢。 不过想来也可以理解,这里是烛墨离秘密发展起来的势力,顶多不过十余年的积累,在许多方面定然都还无法同离火教相比。只是不知买这么多普通人进来,烛墨离的保密工作是如何做的...... “既然如此,你若有什么伤心事,不妨说来听听,说不定我能帮到你。”谁叫我是人族的守护者呢,就从这个小小的丫头开始守护吧。 谁承想她对我十分敬畏,在我又耐着性子好言相劝了半天之后,她这才忽然往地上噗通一跪,哭喊了一句“求公主救我全村父老的性命!” 这回换成我浑身一哆嗦,又将她从地上一把拽了起来,“你说什么?什么叫全村父老的性命?” 这丫头边哭边抽抽,我问了许久,才将前因后果弄清楚。原来,她家中还有一个兄长,正巧接了碧落谷的订单,每日都会往谷中运送一些食材过来,若是刚好轮到她跟伙房的管事外出收货,便能偷偷跟她兄长交换一封家书。 我估摸着谷中有规矩,不允许私下里与家人通信,故而她先是信誓旦旦的保证自己从未透露过碧落谷的秘密,然后才敢回答我的问题。据她所说,昨日里她的兄长又给她递来一封家书,神色十分的慌张。她白日里遮遮掩掩,到了夜里才敢偷偷拿出来看,结果一看之下大惊失色,她兄长在信中说,就在前些日子,他们全村老小竟在一夜之间,离奇消失得一个不剩!只有她兄长一人,因为送完货之后顺便进了趟城,第二日一早才回到村里,故而躲过一劫。 说道这儿,她又噗通一声跪到地上,“小桃只求公主放我出谷,让我回家去看看,若是真如兄长信中所言,那小桃也不敢独活......”说完又哇哇哭了起来。 我被她哭得心烦意乱,一时也理不清思绪,第三次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脑袋一热,不假思索的就将此事揽了下来。 “走,我跟你一起去。”我拿出黑金令牌,不由分说的拉过小桃,一个传送就出了碧落谷,一路往小桃家中赶去。走到一半才想起来,青筠还在聚灵阵外等着我呢! 我踌躇了片刻,终究还是一咬牙,决定埋头继续赶路。唉,救人如救火,先顾这头吧,青筠那边只能回头再想办法了。 小桃家所在的村子名叫“南坡村”,是个远离市集的偏僻村庄,全村约莫百户人家,不足五百口人。我同她赶了一日的路程,天色擦黑的时候方才赶到。 第一百一十四章 案发现场 我站在村口往里瞧了瞧,整个村子一片死寂,全无寻常村落的炊烟袅袅、鸡犬相闻,显得十分阴森幽暗,像一只匍匐的怪兽,张着血盆大口等着我们送上门去。难不成整整百余户人家,竟真的在一夜之间毫无征兆的消失了? 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只觉得一层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爬满了手臂。 若是放在从前,我定然是不会相信什么妖邪作祟的,但这些年经历得多了,眼界自然又有不同。“定然是有妖邪作祟!”我一把拽过小桃,斩钉截铁的说。 小桃这丫头,看起来胆小怕事得紧,没想到眼下却毫无惧意,挣开我的手,哭喊着爹啊娘的,撒腿便往村子里冲去。 人家一个不会仙术的小丫头都进去了,我身为筑基修士,人族守护者,没理由落后啊!我只能偷偷捏了个诀,给自己罩了一个驱邪咒,这才硬着头皮跟着她进了村子。 接连跑过了好几个路口,我这才追上小桃,只见她此时此刻,正站在一处院子外头使劲儿拍打着门,口中还大声喊着“爹,娘,快开门,小桃回来了!” 我无语的走上前去,一道灵力破开了门栓。 门吱呀一声开了,家里没人...... 小桃发了疯一样的到处找,但我经过这一路的缓冲,如今反而渐渐平静下来,开始挨家挨户的仔细观察起来。 别说,这一观察,还真被我找出一些蛛丝马迹来。 首先,绝大部分房子的大门都是从里面锁着的,且家家户户的被子都铺在床上,说明事情发生的时候应该是在夜里,村民们大多都已安睡。其次,屋子里并无任何挣扎的痕迹,院子里也没有杂乱的脚印,说明事情发生得十分安静且迅速,以至于村民们甚至都没有从睡梦中醒过来,就直接被掳走了,且对方人数还非常少。最后,村子里到处都见不到一丝血迹,说明对方只是掳走村民,并没有下杀手。当然,也有可能是先把村民抓去其他地方,然后再一起杀掉,但这似乎又说不过去...... 可是,能够以寥寥数人,在不走大门的情况下,极其迅速的将数百村民在一夜之间悄无声息的掳走,而不惊醒一人,也不损坏村子里的一草一木,能做到这一点的,我思来想去也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结丹修士。 难道是离火教?难不成老魔头又想整什么幺蛾子了?我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性,那就是“摄魂烙印”! 这个念头在我脑海中一出现,便再也没办法挥去,当年老魔头为了替妖女炼制施展“摄魂烙印”的引子,顷刻间屠尽了我朝五万将士。难不成他如今又故技重施,准备再凑个几万人,再炼制一枚引子出来? 我越想越觉得可能,如今这数百村民,只怕正被老魔头秘密关押着,只待人数一凑够,他就要施展秘术炼制引子了。想到这个可能性,我立马拉着小桃往碧落谷跑去,恨不能立刻找到烛墨离,让他赶快设法救人。 第一百一十五章 线索 小桃是个犟脾气,听说村民有可能没死,而是被秘密关押起来之后,便死活不肯跟我回碧落谷了,哭着喊着要去找她兄长,然后设法去救人。 我顾忌着她一介凡人,也不敢同她说太多,实在扭不过,只得将她留下,独自一人继续往回赶去。 没成想,回去的路上,竟又被我无意中撞见一处空荡荡的村落,这样一来,我愈发肯定了心中的猜测。 回到空间入口处,我几乎毫不犹豫的选择先去出云谷看看。这回仍旧是卫鸢招呼的我,说烛墨离这几日依旧未曾来过。我失魂落魄的回到碧落谷,找了一圈,烛墨离果然也不在这里。 “兰儿?”倒是青筠很快发现了我,冲过来将我抓得紧紧的,“昨日你去哪里了?我一直在找你!” 我瞧着他眼睛红红的,像是一夜没睡熬出来的红血丝,心中顿时更加的愧疚,“青筠,对不起,我昨日走得急,忘记提前告诉你一声。” “走得急?发生什么事了?......你,出谷了?”他果然还是起疑了。 这也正常,碧落谷就这么大点地方,我一个大活人,消失一两个时辰,还能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可我这一走就是一天一夜,别说青筠这样细心的人了,任凭换成谁,只怕都会起疑的。 我略一犹豫,决定实话实说。反正黑金令牌在我手中,只要我不说出这处空间的秘密,想来依着青筠的性子,也决计不会刨根问底的探究。 “嗯,我昨日一早便出谷了。”我拿出那块黑金令牌,在他眼前一晃而过,“这是烛墨离外出之前给我的。” “你走得如此匆忙,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果然如我所料,他只略微看了令牌一眼,并未将它放在心上。 如此便正合我意了,既可以保住烛墨离的秘密,又可以借机请青筠外出帮我。于是,我便将这一日一夜的所见所闻,原原本本、详详细细的同他说了一遍,只避开了我对老魔头炼制“摄魂烙印”引子的猜测。 “青筠,我很想救他们。”我十分恳切的看着他。烛墨离不在,他便是我认识的人之中,功力最高强的了。 “走,我同你一道去看看。”他不假思索的应承下来。 我感动得眼圈一红,连忙拿出黑金令牌,拉着他一个传送出了碧落谷。 我凭着记忆,带他赶到更近一些的那个出事的村子。他只随意的在村子里查探了一番,旋即便拉着我往另一个方向飞掠而去。 “去哪儿?你有什么线索了吗?”我惊奇的问,但他一路上都未说话,只默默的带着我赶路,神色凝重,似乎有什么心事。 不过我的疑惑并未持续多久,在他的带领之下,我们居然又接二连三的找到了好几个类似的村子,全都空无一人,安静得诡异。 这回不待我问,他便主动开口解释道:“是有人用了瞬移术,将这些村民一次性移走的。施法之人应该有结丹期的修为,且我们一路上看过的这些村子,应该都是同一个人所为,我就是循着他结丹期的灵力波动一路找过来的。” 第一百一十六章 分光镜 原来如此,行家啊!我对他竖了竖大拇指,觉得自己请他来帮忙,实在是太明智了!“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他看了我一眼,从怀中拿出一个镜子模样的法宝来。之所以我能一眼认出这是法宝,还是拜女娲娘娘所赐,因为她赠我的法宝实在太多了,以至于反复摸索之下,我已经能够以区区筑基期的实力,轻而易举的感应到法宝特有的那一丝细微的灵力波动了。 “此乃‘分光镜’,只要吸收施法之人一丝残留的灵力波动,就可以还原出施法时的情景。”他说着,一手掐诀,瞬间便将一丝灵力波动束缚进了分光镜之中。 我已经对他身上层出不穷的好东西麻木了。“又是蚩尤留下的?” “嗯。”他十分不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他到底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啊,居然能捡到这么好的传承!我默默的吐槽了一句,旋即还是好奇的凑了上去,吸收了那一丝灵力波动之后,“分光镜”已经开始有反应了。 影像渐渐清晰起来。 只见深夜之中,两个人影缓缓走来。两人都身披披风,头戴高帽,隐藏在夜色之中,看不清相貌,只能从身形上看出,似乎是一男一女,男的修长挺拔,女的纤细婀娜,哪个都不像是老魔头。 片刻之后,只见那名男子缓缓抬起双手,一团光亮猛然爆发,向着整个村庄覆盖而去。那团光亮十分刺眼,即使隔着镜子,我还是不得不伸手遮挡。 好在光亮只持续了数息时间,便开始迅速消散。我连忙移开遮住眼睛的手,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名男子的脸。 就在光线变得微弱却未完全消失的那一瞬间,那名男子的相貌在我眼前一闪而没,然后,整个画面又重归黑暗。 “烛墨离?!”我难以置信的惊呼。 “兰儿?”青筠关切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方才你看清了吗?那个男人是谁?”我一把抓过他的手腕,急切的问。 “烛墨离,和烛墨音......”他点头确认了我看到的。 “他......他们......”我只觉得舌头打结,怎么捋都捋不直,脑子也是。 烛墨离,你到底在密谋些什么?怎么会和妖女一起抓捕普通人!不行,不论你想要做什么,都不能以牺牲无辜凡人的性命为代价! 我定了定心神,坚定的看向青筠,“怎样才能找到他们?” 我以为他会问我想做什么,或者直接出言劝阻我,但他偏偏就那么的善解人意,只是默默的看了我片刻,然后便十分平静的告诉我,只要他消耗一定的灵力开启分光镜,便能够短暂地将一个人传送到镜中之人的身边。 “居然会有这么神异的法宝!”这简直就像是为了查案而量身定制的! “嗯,这件法宝炼制出来,原本就是为了寻仇的。” “开启它的代价呢?除了消耗灵力之外!” “......修为暂时跌落筑基期,十日便可恢复。” “十日?”我想了想,觉得这个代价还算可以接受,“那我们这就开始吧!” 第一百一十七章 阵法换命 “你可想好了?我需要维持分光镜的阵法,你只能独自前去,对方可是有两个人!”他再次跟我确认。 “嗯,没关系的!”我笑着对他点点头。我不相信烛墨离在骗我,更不相信他会出手伤我。我只是想要告诉他,不论他想做什么,都不能以凡人的性命为代价而已。 他眼中似乎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不待我细看,他忽然双手掐诀,干脆利落的启动了分光镜。 “我有多长时间?”我忽然想起一个关键的问题。因为时间的长短直接决定了我是开门见山还是旁敲侧击。 “最多一盏茶。” 好吧,那就是开门见山了。 “青筠,谢谢你!”我真心诚意的道了一声谢,“你”字还没说完,便被传送走了。 待我再次脚踏实地,还未睁眼,便听到妖女的惊呼声,“姬甯兰?!你这妖女竟敢跟踪我们!”然后,她又举起灵力之剑朝我攻杀过来...... 不出所料,烛墨离顺手将她拦了下来,“姬甯兰,你是如何进来这里的?”他的声音冷冷的。 我看着他冷漠疏离的神情,和他手中牵着的妖女的手......他们俩就这样在我眼前并肩而立,看起来竟是十分的般配!这一刻,我的心中忽然升起一个荒谬的想法,难道一直以来,我才是那个被蒙在鼓里、任人摆弄的人? 我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即将崩溃的情绪,小心翼翼的避开他的秘密,只模凌两可的问了一句:“你们抓了这么多无辜的人,到底意欲何为?” 妖女活像一只开了屏的孔雀,张扬的笑道:“呵呵!真不愧是先天满灵根的天才啊!短短十几日,竟然被你找到这里来了,连碧落谷的聚灵阵都关不住你!” 我心中一顿烦躁。若非因为她屡屡从中作怪,我同烛墨离怎么会经历这么多的波折和猜疑!如今她怎么还有脸继续挑拨......“你滚开,我在问烛墨离!” “你凭什么叫我滚!”妖女被我的话气得炸了毛,上蹿下跳的叫嚣着,“姬甯兰,你别给脸不要脸了!我同师兄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你凭什么跟我比!若非念着你身上有飞升的契机,若非为了助师兄实现他的抱负,你以为,我会忍你到现在?!” 我无力的发现,自己竟会被她堵得哑口无言,完全无从反驳。 她见我沉默,气焰愈发的嚣张起来,“既然你都找上门来了,那我也不妨告诉你。师兄从未放心将飞升契机留在你的身上。此地的阵法一旦启动,便会将你的命数连同飞升契机,一并转移到我的身上,阵法启动之日,便是你魂归黄泉之时!你,逃不掉的,哈哈哈!” “烛墨离,她说的都是真的?你们四处抓捕手无缚鸡之力的村民,就是为了启动这个能够取走我命数的阵法?”我难以置信的盯着烛墨离,一手指向他们身后的阵法。阵法之中,隐隐还有人头攒动。 “是真是假,数日之后自见分晓。你也别想着逃跑,有摄魂烙印在,就算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找到你。你若是不想让阵法中的数万村民白白送死,就乖乖的在碧落谷中等着。” 第一百一十八章 结魄丹 他始终高高在上的看着我,目露怜悯,面带讥笑,“我说过,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飞升天界!” 不对,他说过,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我啊!他是在,提醒我吗? “烛墨离!不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不允许你滥杀无辜!你想要飞升契机,我给你!但你若是滥杀无辜,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我歇斯底里的大喊。 “哼,我们做什么,不需要征求你的意见。既然你今日送上门来,那就别走了!”妖女又窜了出来,舞着剑花就要将我拿下。 这一回,他没有再出手阻拦。 哼,对付区区一个妖女,我有什么好害怕的!我被烛墨离隔岸观火的态度气得够呛,况且妖女三番四次的挑衅我,我也早就被她激起了真怒,看她不爽很久了,索性灵力激荡之下,不管不顾的迎着她就攻了上去。 自从筑基之后,我一直在勤勤恳恳的修炼,加上在灵液池中的积累,我的功力更是一日千里。如今同妖女一交手,竟是高下立现。 几个回合下来,妖女已经被我打得连连后退,毫无招架之力。我打得解气,正要乘胜追击,不想烛墨离忽然出手了。 我只觉得一道强劲的掌风迎面扑来,避无可避之下,忽然空间一阵扭曲...... 一盏茶的时间到了。 “兰儿,你没事吧?”青筠的声音第一时间传进我的耳朵里,听起来有些虚弱。 我连忙转身扶住他,“我没事,你还好吧?” “无妨。”他淡淡的笑了笑。“见到他了?还顺利吗?”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只觉得满嘴的苦涩,像吞了黄连一般。 “走吧,先找个地方落脚。”他一向如此这般的善解人意,并不提及碧落谷,而是将选择权交给了我。 但我却不得不回去。不论烛墨离真心还是做戏,今夜他定然会来找我。 “先回碧落谷吧,你如今功力大跌,也不宜四处走动。”而我,一定要同他把话说清楚。 回到碧落谷的院子时,天色已经暗下来。 连着跑了两日,我的体力也有一些不支,正要回院子休息,青筠忽然拉住了我。“兰儿,这个给你。” 我定睛一看,他手中赫然又是一瓶丹药。 我笑着打趣道,“这又是个什么丹药?能够瞬间恢复体力的?” “此丹名为‘结魄丹’,服下此丹,便有五成的几率结丹成功。你,可愿一试?”他一脸凝重,将丹药又往我眼前递了递。 “结魄丹!”我一脸见鬼了的表情,嘴张得大到足以塞进一颗鸡蛋。这个丹药,连女娲娘娘都只有丹方,他竟然会有成丹?!“你怎么会有这个?” “你认识?”他略显惊讶。 “不,不认识!只是觉得功效如此神奇,定然是,十分的珍贵稀少.....”也不知是不是最近谎话说得多了,居然可以张口就来。 “嗯,应该是吧。”他淡然点头,“我在蚩尤传承之内,也只得到这一枚。” 第一百一十九章 害怕 蚩尤到底是个什么来头,手上居然这么多好东西?若真是身份地位堪比女娲娘娘的存在,当初怎么就不明不白的死在凡界了呢? 我疑惑的瞧了他一眼。他面不改色,只执着的伸着手,示意我收下丹药。 唉,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如今形势危急,早一日结丹,总是多一份力量。可是...... “青筠,若是我真的结成了金丹,往后,又该如何呢?”从前我想早日结成金丹,早日去天界闯下一片天地来,是为了烛墨离。可若是他真的骗了我,我还有必要为了人族的未来,冒险结丹飞升吗?或许正如妖女所说,我结成金丹之日,便是我丧命之时呢? 许是感受到我内心的迷茫,他温和的拉起我的手,坚定的说:“兰儿,不论你想做什么,只要是顺从你的内心,做你想做的事情,我便会一直陪着你、支持你!” 我的内心吗?...... 我正想得入神,突然一个冷得毫无温度的声音在我耳边炸响,“放开她!”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一哆嗦,下意识的挣脱了青筠拉着我的手。唉,为什么总是出这种乌龙啊! 我歉意的看了青筠一眼。好在这一回,他十分给面子的转身离开了。整个院子里,只剩下我同烛墨离两人。 “兰儿......你不相信我了吗?”他的语气既悲伤又害怕,全然没有白日里的疏离冷漠。 “你叫我如何信你?你们抓了那么多无辜的人!”我比他更怕,急得眼泪直打转,差点就要掉下来。 “你还记得我曾经同你说过的,不论我是谁,不论我做什么......” “我记得!”我歇斯底里的打断他,不愿再听他说下去,“我不知道你在谋划什么,也不知道你到底对我有几分真心,但我可以告诉你,如果你们胆敢用滥杀无辜这种下作手段,谋夺我身上的飞升契机,我就算是自毁元神,魂飞魄散,也绝不会让你们如愿!......如若,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那我希望你......不,我要求你,立刻停止!否则,今生今日,永生永世,我都不会原谅你!” 只有我自己才知道,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我的心里到底有多害怕。我是人族的守护者,守护人族是深深铭刻在我血脉之中的宿命,而他,是我在这条布满荆棘的道路上走下去的唯一动力。倘若有朝一日,他真的因为杀害人族,和我站到了对立的那一边,那我还如何走下去?我又将如何活下去? “姬甯兰!你给我记住了!”他似乎也被我的态度激怒了,紧紧抓起我的手腕,咬着牙一字一顿的对我说:“我不会停止,也决不允许你死!倘若你敢死,我便敢屠尽天下所有人!就算你生生世世都恨我怨我,我也会将你留在我的身边!你,哪里都别想逃!” 他的手劲儿很大,抓得我的手腕生疼生疼的,像是要被折断了一般。可更大的痛苦来自我的心里。当我看到他那双犹如困兽一般血红的双眸时,不知为何,心中滔天的愤怒渐渐转化成了深深的心疼。 第一百二十章 结丹成功 烛墨离,你为什么要过得这般辛苦?你的心里到底在谋划什么?你的肩上到底背负着什么?为什么不能告诉我,让我替你分担呢? 终于,他轻轻松开了我的手,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了。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那么的孤单和落寞,似乎还伴着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是因为我还不够强大,所以只能依靠你的保护,成为你的拖累吗?...... 我翻开手,那枚结魄丹还好好的躺在手心里。 呵,我还在犹豫什么呢! 结魄丹一入口,便化作磅礴的灵力,在我的五脏六腑迅速蔓延开来,我只觉得体内如同被烈火灼烧一般,疼得搅作一团。我连忙就地坐下,闭气凝神,死守灵台,准备冲击结丹。 好在这种难以忍受的疼痛并未持续太久,很快我便感觉到有一股清凉的灵力自我的天灵盖灌注而下,将我体内毫无章法四处乱窜的灼热灵力逐渐收拢平息,引导着它们顺着我的经脉有序运行起来。每运行一个周天,灼热的灵力便被吸收一分,我的疼痛感也随之减轻一分,待得九十九个大周天运行完毕,所有灵力都已完全吸收入体。 再次找回温润舒适的感觉,内视之下,我才发现丹田之内的灵力已经粘稠到几乎固化,连忙默念起结丹的口诀来。 渐渐的,粘稠的灵力像是被木棍搅动一般,开始朝着一个方向旋转起来,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后竟在我的丹田之内形成了一个灵力漩涡。我小心翼翼的维持着漩涡稳定旋转、压缩,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轰的一声,漩涡坍塌,一颗熠熠生辉的金色灵丹缓缓浮现。 成功了! 我惊喜的睁开眼睛,只觉得浑身上下无比的轻盈畅快,整个人似乎就要随风飘起一般。结丹期,这个自我修炼以来便一直仰视的境界,这个凡界修士能够达到的最高境界,我终于成功迈入其中! 一转身,就看到青筠盘膝坐在我的身后,正在缓缓收回灵力。 “青筠,我成功啦!我终于结成金丹了!”我兴奋的抓住青筠的手臂,一个劲儿地摇晃,直摇得他扶着胸口一顿猛咳。“青筠,你没事吧?” “兰儿,你怎么敢独自一人,就这样毫无准备、冒冒失失的冲击结丹期?幸亏我发现得及时,否则一旦灵力失控,便是根基尽毁,神仙难救!”他的语气仍旧清清冷冷的,虽说嘴上批评的厉害,但神色却是掩饰不住的关切。 我的心中暖暖的,笑着听完他的批评,然后态度端正的道了歉,发誓以后再也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了。 他这才消了气,认真的看着我问:“为何突然这么冲动的冒险结丹?是因为方才烛墨离说了什么?” 我觉得他似乎看出了什么,但是又不确定。 有的时候,比起烛墨离,其实我更怕他。他总是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和淡然,在他面前,我总有一种无处遁形的感觉。 第一百二十一章 飞升感应 犹豫再三,我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一方面基于对他的信任,另一方面,我也需要他的帮助。“我知道飞升通道在哪儿!只要结成金丹,我便可以飞升天界,所以......青筠,我想去天界!” 果然,这么劲爆的消息,也不过是让他微微的一蹙眉,“你想一个人去?‘摄魂烙印’怎么办呢?” “所以我需要你帮我!你只要帮我拖延几日,几日之后,待我成功飞升,你便告诉他们,最多十年,我一定回来接引他们去天界。若是他们不愿等这十年,擅自动用‘摄魂烙印’的话,他们离火教,便永远别想再踏足天界!” 他定定的看了我许久,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你就那么爱他吗?” “你说什么呢,我只是为了救那些村民而已。”我低下头,避开他探寻的目光,总觉得今日的他,身上那种掌控一切的感觉似乎尤为明显。 他轻笑了一声,显然并不相信,却也不再深究。片刻之后,只轻声问了句:“你准备何时动身?” 他这是,同意了?我准备了一箩筐的理由,都还没派上用场呢...... “那个......越快越好吧,总得赶在他们那个阵法完成之前啊!”我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的偷瞄他的表情。 “嗯......”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忽然又换了一个话题:“对于飞升通道,你心中可有把握?” 额,明明决定飞升的人是我,掌握信息最多的人是我,为何却有一种被他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呢? 不过他的提醒的确十分稳妥,我虚心的接受了,郑重其事的盘膝坐下,开始感应起灵台之中的五色石。 这一感应不要紧,居然被我发现了两个完全不同的飞升契机! “怎么了?可是有何不妥?”他很快便发现了我的异常。 的确有不妥,而且是大大的不妥!此时此刻在我的感应之中,不但灵台里那枚五色石提示着飞升地点,丹田里那枚新凝聚的金丹也提示着飞升地点,且两个地点还不一样...... 怎么会这样呢?按理说女娲娘娘肯定是不会骗我的,也就是说,五色石提示的飞升地点该是正确的,可金丹之中为何会突兀的出现第二个飞升地点呢? 我正百思不得其解之际,忽然听到青筠又叫了我一声。许是因为担心我的缘故,他的眉头已经紧紧蹙成了一团。 如今我同他也算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再说我确实也想听听他的看法,索性将体内存在两种不同感应的情况大致同他描述了一遍。末了问道:“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呢?” “你的意思是说,灵台之中感应到的地点在不周山遗址附近,而金丹之中感应到的地点在云麓山?”他重复了一遍方位,见我点头确认,他才继续分析道:“按照蚩尤传承的记载,不周山倒塌之前,飞升通道的确是在那里,但不周山倒塌已久,连围绕其上的云雾都转移到了云麓山脚下,若说飞升通道也跟着转移了,倒也不无可能......” 第一百二十二章 出逃 我听得云里雾里,“所以呢?” “所以......”他忽然笑了笑,“都去试试不就知道了。” “你!......”好吧,原来再如何风轻云淡的人,偶尔也会有调皮的时候。 “别多想了,先休息吧,事不宜迟,我们争取明日就出发。”他收敛了笑意,安慰的在我的肩上轻轻拍了拍。 我却忽然怔在原地。明日,就要离开了吗? 烛墨离,或许今生今世,我与你再无相见之日!其实,我从未相信过你在骗我,但正因为如此,我却更要离开,因为只有这样,你才能好好的活下去。 烛墨离,你一定要给我平平安安、踏踏实实的活着,否则,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 ...... 一整夜我都过得浑浑噩噩,一会儿睡着,一会儿又醒来,没有一刻安稳。 第二日一早,我被镜子里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吓了一跳。呵呵,结丹期了还长黑眼圈,我算不算是前无古人了? 走出院门,一眼便看到青筠。 “准备好了吗?”他笑着迎了上来。 “准备好了!”我回答得十分果决。事已至此,我决定不再做无谓的纠结,既然别无他法,不如早早离开。 “嗯,走吧!”他点点头,“先去哪儿?” “不周山!”这一回我没有征求他的意见,直接做了决定。开玩笑,比起金丹之中那个不知来历的感应,我自然是更相信自家先祖的指示。 他似乎并不意外,也没问原因,一出碧落谷,他便借着我的助力,随我一同朝着不周山的方向全速飞掠而去。 没办法,谁叫十日之期未过,他眼下只有筑基期的实力呢! 可惜世间之事,除了心想事成之外,还有事与愿违。不到闭眼的那一刻,哪有什么真正的一帆风顺! 譬如这次出逃,尽管在出发之前,我已经给自己套了无数个隐身咒,甚至连无缝天衣都被我翻出来套在了身上,却连一半的路程都没有走到,就被身后突如其来的掌风击中,将我打得如同一只断了线的风筝,翻着滚的往地面摔落而去。 “兰儿!”青筠紧追而来,但我知道以他现在的速度,根本无法追上我。 但他追不上,不代表其他人追不上。 一眨眼的功夫,我便跌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之中。那怀抱温暖依旧,但那人说出的话却冰冷如寒冬。“姬甯兰,看来你是忘了我说的话!今生今世,你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这...... 做好了再不相见的准备,谁知转眼就又见面了。这种感觉,真是要多微妙有多微妙。 “烛墨离,你放开我!”我慌乱之下,本能的运起灵力朝着他的胸膛印了上去。 他也立刻迎着我一掌打出。 然而...... 我的手掌竟毫无阻碍的印上了他的胸膛,只听他一声闷哼,似乎受了伤。可是,他的那一掌明明打出来了的啊! “青筠?”我顿时惊得一身冷汗,连忙朝身后看去。 他那一掌,竟是结结实实的尽数落在了青筠的身上,只见他整个人如同流星一般砸向地面,生死不知。 第一百二十三章 琉璃谷 “青筠!”我不顾一切的哭喊挣扎着,想要摆脱烛墨离的钳制赶去救他。深深的愧疚和悔恨潮水一般将我淹没。都怪我!所有的一切,全部都是因为我!如果不是为了帮我,他又怎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身陷险境! 青筠,你可千万不能死! “姬甯兰!你给我老实点儿!”他许是被我的哭喊挣扎烦得狠了,直接一掐诀,朝我丢来一个定身咒,然后扛起我就往碧落谷的方向飞去。 “烛墨离!你放我下来!” “青筠他功力尚未恢复,若是扔下他不管,他会没命的!” “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保证再也不跑了,求求你救救青筠吧!” “烛墨离!若是你敢为了救我而滥杀无辜,我绝对不会原谅你的!” “那个,我之所以偷偷离开,只是因为不想你为了救我,犯下不可弥补的错!” “烛墨离!你若死了,我也绝对不会独活的!” ...... 这一回,任凭我好说歹说、软磨硬泡,他居然铁了心的不为所动。眼看着碧落谷越来越近,一切将要无可挽回,我心中隐藏许久的猜测,终于冲口而出: “烛墨离!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打算牺牲自己来救我?!那个阵法真正的名字,是不是叫做——移魂阵?!” 听到这句话,他终于有了反应。 只见他一掐诀,又是一道咒语朝我丢来。 死烛墨离!居然给我下禁声咒...... 既不能动弹,也不能出声,如今的我,也只能听天由命了。“呵呵,活像案板上的一块肉呢!”我自嘲的笑了笑,只觉得此时此刻自己脸上的笑容一定比哭还难看。 回到碧落谷入口,他毫不迟疑的手持令牌,带着我再次进了空间。 这一次出现在眼前的既不是碧落谷,也不是出云谷,甚至不是他给我的那枚令牌上的任何一处山谷。哼,还说什么将整个身家都交给了我,结果还不是留了一手! 我忽然很想瘪瘪嘴,可惜多次尝试之后,我绝望的发现自己浑身上下,除了眼珠子之外,哪儿都动不了。 到了谷口,只见一个大大的石碑上面刻着“琉璃谷”三个大字。琉璃谷?我琢磨了一下,确定自己从未听说过。 他轻车熟路的带着我进了山谷。 出乎意料的是,山谷之中居然人山人海,十分热闹。 “你瞧,观众都到齐了,就等你这个主角呢!”烛墨离忽然凑在我的耳边轻声说。 他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我的耳朵上,又酥又痒。偏偏我又动弹不得,一时间只觉得百爪挠心、心旌摇荡。 “烛墨离!你设计将我等绑到此处,到底意欲何为!”居然是老魔头的声音。 我疑惑的转了转眼珠子,惊讶的发现在山谷之中,以老魔头为首的离火教一众长老执事正背靠背的站在中间,似乎是被包围了。而四周包围他们的人里面,居然还有一个我认识的人,赫然是烛墨离的头号心腹——卫鸢。 这是什么情况?难不成烛墨离搞出这么大的阵仗,只是为了争夺离火教的掌控权? 第一百二十四章 清算旧账 “烛战天!今日将你等请来,一则是为了替我和这帮兄弟们讨个公道,二则嘛......是为了给你一个机会,救你的宝贝女儿一条性命!”烛墨离冷笑着回应。 烛战天,是老魔头吗?什么讨回公道?还要救谁的性命?我只觉得眼前的一幕,着实同我预想的相去甚远。 “烛墨离,你把我女儿怎么了!你可别忘了,她是你明媒正娶的夫人!她从小就倾慕你,从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老魔头倒是个称职的好父亲,哪怕如今身陷险境,心心念念的还是他那宝贝女儿。 “你放心,她暂时死不了!”烛墨离的声音冷漠邪异,宛如恶魔,“咋们先把旧账一笔一笔算清楚!” “哼,好一只不知羞耻的白眼狼!我就同你好好算一算!”老魔头一脸悲愤,“当年你身逢乱世、家破人亡,是谁仗义出手救下你的性命!是谁收你为义子、将一身修为倾囊相授!是谁将唯一的女儿下嫁给你!又是谁,将你一手扶上教主之位!你非但不思报答,居然还如此恩将仇报!你就不怕天谴吗?”老魔头一番控诉,说得是老泪纵横、声嘶力竭。 我像一个木头桩子一样杵在地上,没办法看到烛墨离的表情,但我能感觉到身边那一团愈发阴冷的气息。 “烛战天,事到如今你还在演戏!我身逢乱世、家破人亡?你仗义出手、救我性命?若非是你在背后买凶杀人,自导自演了那样一出惨剧,就凭我父亲一个小小商贾,一生谨小慎微、与人为善,又怎么会被流寇盯上、一夜之间灭了满门? 还有我的这帮兄弟,他们当年到底是如何被你们这群畜牲用尽了杀人放火、坑蒙拐骗的下作手段才骗来离火教的?数十年来,你们四处搜寻身具灵根的孩童,一旦找到,便丧心病狂的灭其满门,再以收养孤儿为名将他们尽数收为己用,何曾有过一日悔改!你们真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吗!”烛墨离的话犹如一道雷霆在我的脑海中炸响,我震惊得无以复加,连眼珠子都转不动了。 原来竟是这样! 难怪烛墨离和老魔头名为父子,却并无半点亲情;难怪卫鸢他们会叛出收养他们的离火教,追随烛墨离一同起事;原来他们,都是一群惨遭老魔头灭门,同病相怜的孤儿。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真是好心机啊!过去我还纳闷,教中新一代的弟子,怎么外出历练失败身死的概率那么高,原来都偷偷跑到你这儿来了!”老魔头泰然自若的环视了一圈,继而冷笑道:“想我离火教传承数百年,我的祖辈世世代代苦苦探寻,个中艰辛,岂是你一个外来的小杂种能懂的!这普天之下千千万万的凡人,身具灵根者百中无一,若非是我!数十年如一日,殚精竭虑的为离火教网罗弟子,又将你们一个个培养成才,离火教哪里会有今日的辉煌!若非如此,即便找到了飞升契机,我们又哪来的实力将它牢牢抓在自己手里!”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中计了? “你分明是为了一己私欲滥杀无辜,怎么还能如此厚颜无耻!离火教几代人的心血被你糟蹋得面目全非,你有何颜面再提他们!”这回是卫鸢抢先开了口。 老魔头旋即转移了目标,与卫鸢你一句我一句,吵得不可开交。 我瞧着此时的卫鸢横眉怒目,激昂陈词,与老魔头这般强于诡辩的人斗起嘴来,居然丝毫不落下风,哪里还有丝毫腼腆质朴的模样?哼,好你个卫鸢,当初竟敢佯装老实忽悠我!烛墨离倚重的人,果然都不是省油的灯! 再瞧老魔头,虽说深陷重围,但他始终气焰嚣张、面无惧色,居然还有闲心在那儿同卫鸢呈口舌之勇,全然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莫非他......在刻意拖延时间? 我很想提醒烛墨离小心,但无奈身上的两个咒语太过坚韧,任凭我如何冲击消磨都巍然不动,多番挣扎无果,只得暂且作罢。 “不必同他废话,动手!”烛墨离似乎也发现了他的反常,一声令下,卫鸢等人顿时灵力涌动,朝着老魔头和一众老怪物攻杀过去。 这一打起来,又被我发现了几个不同寻常的地方。 首先,不论谷中战局如何激烈,敌我双方竟无一人走出山谷,甚至连一招一式都无法伤到山谷外的一草一木,显然谷中布有某种困敌的阵法;其次,敌方的实力似乎受到某种神秘力量的压制,最多只能发挥出十之五六,而我方众人的实力却恰恰相反,此消彼长之下,逐渐压制得老魔头等人连连后退,全无招架之力。 终于,老魔头一招不慎,结结实实的中了卫鸢一掌,只见他一口黑血喷出,似乎受了不轻的伤。我正琢磨着他的依仗到底是什么,何时才会亮出来,忽然听见他冲着我这边歇斯底里的喊道:“烛墨离!即刻命他们退下,否则我便引爆摄魂烙印,叫你的心上人顷刻间灰飞烟灭!” 什么?给我种下摄魂烙印的明明是妖女啊!怎么又到了他的手上了?! “住手!”烛墨离毫不迟疑的下了命令,谷中顿时重回平静,只多了双方粗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哈哈哈!烛墨离,真没想到啊,你那冰山一样冷硬的心肠,也有被人捂化的一天!从小我就教导你,只有断情绝爱,才能让自己成为一个无懈可击的强者,可惜呀,你早把我的教诲扔到九霄云外去咯!”老魔头得意忘形的放声大笑,“姬甯兰,说起来,本座还要谢谢你才是啊!哈哈哈!” ......千千万万句骂人的狠话和想要冲上去抓烂他那张老脸的冲动在我脑海中扑腾翻滚,最终化作一记大大的白眼。 我正兀自愧疚着,忽然听到烛墨离长长的叹了口气,“终于承认了么!” 我顿时又是一喜。虽然没太明白他这话什么意思,但听起来似乎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想必老魔头此刻的想法同我一般无二。只见他红着一张老脸,好不容易憋出一句:“你把话说清楚,休要故弄玄虚!”分明底气不足。 第一百二十六章 逼上绝路 “我说......”烛墨离慢条斯理的往前踱了几步,这一回,我总算能够瞧见他的侧脸了。只见他嘴角挂着一抹冷笑,妖异邪魅,自信张扬,一如我初见他时的模样。 “烛战天!我要你自愿献祭,解除种在姬甯兰身上的‘摄魂烙印’!” 一语既出,全场皆惊! 我只觉得这句话如同一道流星在我的脑海之中划过,似乎照亮了什么,串联了什么,却又一闪而没,快到让我无法抓住。 “哈哈哈!......”老魔头在片刻的震惊之后,突然狂笑起来,“烛墨离,你以为你弄出这么一个压制功力的破阵法困住老夫,就能逼得老夫献祭了?!我告诉你!今日你若不将我等恭恭敬敬的请出阵去,老夫即刻便要了姬甯兰的小命!反正横竖都是一死,能够拉着你的心上人垫背,想必黄泉路上也不会孤单啊!哈哈哈......” 烛墨离似乎并不恼怒,始终一副不紧不慢的慵懒模样,“是吗?那如果,再加上她呢?......”他说着,忽然抬手往山谷上空丢出了一个显形咒。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显形咒映出的画面看过去。 因为没办法抬头,我也只能竭尽全力的折磨我那可怜的眼珠子,尽量让它翻得再高一点,以便能够看到空中的画面。尽管知道自己此时的形象一定十分的有碍观瞻,但此时此刻,我也顾不上那许多了。 好在片刻之后,画面便逐渐清晰起来。 画面当中,只见一名红衣女子正在奋力的挣扎,似乎正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束缚着。正是一直没有现身的妖女。 “烛墨离!你这个无耻小儿!你立刻给我放了她,否则我现在就取了姬甯兰的性命!”老魔头心疼女儿,抬手就要发动摄魂烙印。 “我若是你......”烛墨离及时打断了他,“就会先听完对方的底牌,以免一个不小心,做下什么让自己后悔终身的决定!” 好在听说事关妖女的性命,老魔头总算勉强克制了怒火,将抬到半空的手缓缓收了回去,我一颗悬在半空的小心脏这才跟着缓缓落回了心窝子里。 “你到底对墨音做了什么?”老魔头的声音满是隐忍。 “我叫卫鸢替我布了一个阵法,此阵之中,如今不多不少,恰好困着五万人。至于你的宝贝女儿嘛......”烛墨离的笑邪魅而又残忍,让人从骨子里觉得害怕,“正好踩在阵眼上!” 他说着,忽然伸手一招收回了显形咒,半空之中再看不到半点妖女的影子。 老魔头终于色变,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野猫,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只见他惊怒交加,状若疯癫,歇斯底里的嘶吼起来: “烛墨离!‘摄魂烙印’就在我的身上,有种你就冲我来!” “你口口声声说我为了一己私欲滥杀无辜,如今你的所作所为,同我又有什么分别!” “烛墨离!就算你不顾念同她的夫妻之情,难道连你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你都不顾了吗!” ...... 第一百二十七章 赌赢了? 这一回,任凭老魔头如何威胁,烛墨离始终再不理睬,更不回应,全然一副胸有成竹、不屑一顾的神情。唯独站在他身后的我才能看出,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到底有多紧张,以至于他藏在背后、随时准备出招的双手都在止不住的微微颤抖。 而我,也终于明白了,他在赌! 他赌妖女在老魔头心中的份量足够重要,以至于老魔头在知道自己难逃一死之后,为了保护妖女宁愿选择献祭。 若他赌赢了,自然是烙印解除,皆大欢喜;若他赌输了,老魔头和妖女固然必死无疑,而他为了救我...... “移魂!由你和施术者之外的第三人献祭,然后再用同等的魂魄之力将你身上的摄魂烙印接引过去!”这是先祖当初告诉我的解除烙印的方法之一。而困住妖女的那个阵法,还有阵法之中的数万村民,不是正应了“同等魂魄之力”的条件吗! 所以,一直以来隐藏在我心中的那个猜测,那个让我害怕到不敢去想、不敢去问,只想远远逃开的猜测,竟然是真的?! 他的后手,便是由他自己献祭,完成移魂! 不!烛墨离,我绝不允许你这样做!我早就警告过你,若你为了救我搭上自己的性命,我也绝对不会独活!如果天命注定你我此生无缘,你又何必白白赔上数万无辜百姓的性命! 我努力的调动着体内灵力,一次又一次地疯狂冲击定身咒的桎梏,只愿能赶在一切无法挽回之前阻止他! 好在,烛墨离他终究赌赢了! 老魔头收敛灵力,放弃了挣扎,失魂落魄的站在山谷中央,整个人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烛墨离!若我献祭而亡,你又待如何?” “烛战天,我可以发下本命誓言,只要烙印解除,我便即刻放了你的女儿,从今往后,她便是离火教唯一的教主!”他毫不犹豫的许诺。 “我还要你有生之年,始终竭尽全力护她性命!”老魔头为了妖女的安危,开始狮子大开口。 “这不可能!”烛墨离的声音冷漠得残忍,“但我可以发誓,在我有生之年,绝不主动对她出手,若她有朝一日犯到我的手里,我也会留她一条性命。” 老魔头没再反驳,看起来他似乎也知道,这已经是烛墨离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少顷之后,只听他颓然问道:“你是如何发现的?施展‘摄魂烙印’的人是我这个秘密。” 他冷冷一笑,“难道你忘了,卫鸢最擅长的是什么?” “仙医的后人,视魂?......原来如此!”老魔头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所以,你从一开始就确定了摄魂烙印的施术者并非墨音,而是我!于是你便将计就计,先是假意示弱让我们麻痹大意,对你放松警惕,继而利用墨音对你的信任和倾慕,骗她四处为你四处奔走,借以掩盖你收集阵法材料的行踪。阵法成型之后,你以最快的速度抓捕村民,骗音儿入阵,又以飞升契机为由将我等尽数骗来此地,然后,你又靠着你教主的名头,将我离火教数万教众一锅端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异变 如此一来,你既掌控了整个离火教,又掌控了我等的生死,还逼得我不得不为了墨音,解除你心上人的摄魂烙印!......烛墨离啊烛墨离,翻手之间便能一箭三雕,你真是好心机、好算计啊!” “既然都想通了,那就上路吧!”烛墨离仍旧冷冷的,神情没有一丝波动。 我死死盯着老魔头的一举一动,生怕他临阵反悔。 在老魔头看来,如今他们一众老怪物,连带整个离火教都在烛墨离的掌控之中,妖女又身陷移魂阵的阵眼,若是他自己不依言献祭,而逼得烛墨离不得不启动移魂阵的话,非但他们自己依旧逃不过一死,妖女因为身处阵眼之中,只怕更会受尽折磨,生不如死。而烛墨离启动阵法所付出的代价,不过是一个献祭而死的结丹期修士罢了。至于阵法之中那数万村民,在他的眼中,只怕如同蝼蚁一般,完全不值一提。赔上自己宝贝女儿的一条性命,只换回对方一个籍籍无名的结丹修士的性命,这笔买卖,在他看来自然是不划算的。 可我却深知,烛墨离暗中培养起来的这支势力固然不弱,但除了烛墨离自己以外,恐怕并无第二个结丹期的修士,就连统领卫鸢,也不过是筑基期罢了。老魔头只怕是因为身陷绝境,又被阵法压制了修为,所以错判了烛墨离手下这群人的真实实力。 可若是他知道,赔上自己宝贝女儿的性命,换回的是烛墨离的性命呢!......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 只见老魔头缓缓抬起双手,口中念念有词,刹那间周身灵力鼓荡而出。他顿时面露痛苦之色,却仍旧咬牙维持着功法的运转,“献祭”二字眼看就要脱口而出。 可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一道尖厉的呼喊声破空而来,“住手!” 我那一直悬在嗓子眼儿的心脏猛的一抽搐,是妖女的声音!可她不是被烛墨离困在移魂阵的阵眼之中吗?怎么会到得了这里! 就见老魔头瞬间散去了功法,抬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片刻之后,脸上忽然露出狂喜之色。 再看烛墨离,却连表面的风轻云淡都再也维持不住,惊怒之下隐隐闪过一丝前所未有的慌乱。 一时之间,我只觉得如坠冰窟,从头到脚俱是刺骨的寒意。 “你是怎么出来的?”烛墨离对着我身后之人质问。 “很失望对不对?”身后传来哀怨的女声,不是妖女又是谁!“你以为你收走了我手中的令牌,又将我困在阵法之中,我便只能坐以待毙了是吗?......哈哈哈,我的好师兄!那你看看这是什么?” 我没办法转头,但却能将烛墨离的表情一丝不落的看在眼中,只见他十分严肃的蹙起眉头,惊疑的目光迅速从我脸上一扫而过,然后沉声质问:“你从哪里得来的?” 他为何这样看我?难不成妖女手上那东西和我有关?! 妖女娇媚的声音软软地从身后传来,“师兄,这块令牌,可是你这位心上人亲手送给我的呢!呵呵呵......怎么样,你还要牺牲自己救她吗?” 第一百二十九章 金光又现 令牌?烛墨离给我的那块令牌,直到我被他抓住施了定身咒之前,分明都还好好的在我怀中揣着啊!何时跑到她的手里去了?再说,我这块令牌也没有进入此地的权限才对啊! 我疑惑的看向烛墨离,可惜哪怕一个眼神的交流他都没有给我。看起来,他似乎已经恢复了平静淡然,只沉吟了片刻,旋即对着我身后问道:“你待如何?” “师兄!你说要在碧落谷为我修建全天下最好的院子;你说待我们成功飞升成神之后,便与我回到此地隐居;你说你从未爱过姬甯兰,一切都是为了她身上的飞升契机;你说只要夺了她的命数,就会即刻取了她的性命......你说的这一切,都是骗我的吗?”妖女的声音极其哀怨,似乎除了烛墨离的答案之外,其他的一切都不被她放在心上,哪怕是她亲爹的性命。 而我,说不清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我希望他否认,哪怕是权宜之计,我也不愿相信他对其他女人说过这样的话!可我又希望他承认,深怕此时此刻惹恼了妖女,引出什么无法收拾的乱子来。 可惜他似乎并无顾虑,毫不犹豫的一口否认了,“我从未说过,这一切都是你自以为是的想法。”他的神情疏离而又冷漠,仿佛面对一个陌生人。 “可你从未否认过!”她似乎还不死心,“你一向不都是这样的吗,不管我说什么,只要你不摇头,就算是默认了啊!” 妖女的声音卑微之中带着惶恐,似乎眼前的男人便是她活着的唯一信仰。他一笑,她便在天堂,他一怒,她便下地狱。 一个人,为什么要因为另一个人,让自己活得那么卑微?难道,这才是真正的爱吗? 若是烛墨离骗了我,我会不会也像她这般,自欺欺人,放下全部的尊严、卑微的乞求他的怜悯? 若我选择拂袖而去、再不相见,是不是说明我还不够爱他? “你看,你又不说话了。你又默认了,对不对?你心中还是有我的,对不对?”妖女的声音带着颤音,也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害怕,“师兄!你......可曾爱过我?” 她贵为离火教大小姐,却在他面前卑微到了尘埃里。而他,对她却无一丝怜惜。 “从未!”他残忍的熄灭了她最后一丝侥幸。 “哈哈哈!......”妖女压抑的情绪终于爆发了,只听一阵歇斯底里的狂笑之后,她忽然高声喊道:“姬甯兰,纳命来!” 我只感觉背心一股寒意,像是被毒蛇盯上一般。 烛墨离毫不犹豫的出手,轻而易举的将她制住,抬手就是两道咒语朝她打去。 就在咒语快要落到她身上的时候,忽然一道金光自我手腕之上朝她电射而出,替她将咒语和烛墨离的攻击尽数挡了下来。 此时此刻,她正被那道金光护着,毫发无损的站在原地。 这金光!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是从我手腕上发出去的呢?!我手腕上,只有那支青筠送的翡翠镯子啊! 第一百三十章 献祭 “我在镯子上加了一个防御阵法,能自动防御金丹期修士的全力一击!” 所以那道金光,该不会就是青筠口中的那个防御阵法吧?难不成那阵法出了什么问题,认错了应该保护的人?...... 我疑惑的朝着腕上的镯子看去,似乎为了印证我的猜想,那镯子应声而碎。 这…… 关键时刻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乌龙,我只觉得天意弄人、欲哭无泪。 妖女有了金光的保护,顿时毫无顾忌的对着老魔头大声呼喊起来:“爹!你快启动摄魂烙印,取了姬甯兰的狗命!女儿心灰意冷,不愿苟活,只求拉着他们一起下地狱!姬甯兰不死,女儿死不瞑目,爹!!!” “爹”字还没喊完,金光骤然一灭。 说时迟那时快,烛墨离瞬间出手。只见他一手掐住妖女的脖子,一手捏着传送符往她眉心一按,妖女的身形顿时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老魔头发动了摄魂烙印...... 灵魂的疼痛并未传来。 在我眼前,天地间的一切仿佛都消失了,只余烛墨离一人。只见他周身灵力鼓荡之下,口中晦涩的咒语骤停,紧接着,令我不寒而栗的那两个字从他口中坚定说出:“献.祭!” 比摄魂烙印更加剧烈的疼痛猛然在我灵魂之上绽开,瞬间冲破了束缚着我的咒语。 “不要!”我目眦欲裂,用尽全力飞身朝他扑去。 似乎是听到了我的呼喊,他转头看向我。四目相对的一刹那,只见他满是痛楚的脸上忽然露出一抹宽慰的笑。 怎么办!我要怎么做才能救他! 烛墨离,我不准你死,你休想就这样丢下我!一道灵光在我脑海之中闪现,我毫不犹豫的将隐藏在灵台之中的五色石祭出,化作氤氲雾气朝他包裹而去。 周遭的一切顿时寂静下来。 我呆呆的看着眼前的情景,一时也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他的献祭到底完成没有,不知道移魂阵到底启动没有,不知道老魔头的摄魂烙印到底发动没有,更不知道自己身上的烙印到底解除没有。 “烛墨离?烛墨离!”隔着五色石的屏障,我焦急的呼唤他,可他却毫无反应,我只觉得心如刀绞,眼泪立时便泉涌而出。“烛墨离!我早就警告过你的,你为什么还要一意孤行!你若不立刻醒来,我绝不原谅你!烛墨离!” “夫人,烛战天一行人该当如何处置,还请夫人示下!”卫鸢不知何时来到我身边,低声询问道。 “卫鸢?!”我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抓过他的衣袖,“你不是仙医后人吗?你快救救他啊!” “属下救不了主上,”他不着痕迹的避开我的抓扯,沉稳的抱拳行礼,“还请夫人节哀!” “你......”我茫然看向他,不明白这位“誓死追随主上”的卫大人,此刻为何还能如此淡然,“你的意思是,他,没救了?” “不!”他连忙否认,“属下的意思是,主上在布下此局之时,便已有所安排。属下恬为仙医后人,手中掌握着仙医族的镇族之宝——招魂幡。此幡可以温养人族魂魄,人死之后只要及时将其魂魄收入招魂幡之中,便可以不散不灭。” 第一百三十一章 招魂幡的秘密 “你的意思是,你已将他的魂魄,收入招魂幡中了?”我心中一动,若真如此,哪怕只剩一缕毫无意识的残魂,也总算还有一丝复活的希望。 “不!”他又连忙否认,“原本主上的确是这样安排的,可是......” “可是什么?!”我努力地克制着自己即将崩溃的情绪,生怕冲动之下一掌拍飞了他。但紧接着他的下一句话,却又让我瞬间激动起来。 “可是主上的魂魄并未离体,他还活着!” “你确定?”我生怕自己空欢喜一场,“你是怎么知道的?” “回夫人,仙医一族天生对魂魄敏感,修炼到一定的程度便可施展本族特有的法术——视魂。方才属下已经施展‘视魂术’细细查看过了,主上的魂魄坚实凝炼,并无一丝离体的迹象。”他总算是说了一句让我安心的话。 不过,他也只能看出这么多了,至于烛墨离为何能够魂魄不散,为何不能醒过来,何时才能醒过来,他也是一无所知。 “那,‘移魂阵’......是否也未及启动?”我抱着一丝侥幸。 “不!”他再一次否定了我的猜测,“方才属下也一并查看了夫人的魂魄,发现‘摄魂烙印’已然解除,所以......‘移魂阵’定然是顺利启动了的。” 我大惊失色,“那,那阵中的五万村民呢?” “这......‘移魂阵’一旦启动,阵中之人尽皆魂魄离体而亡......”这一回,不待我反应过来,他便紧接着出言宽慰道:“不过夫人,属下已经及时将这五万人的魂魄收入‘招魂幡’中了,相信他们将来定有恢复神志、重塑肉身的那一日。” 这消息,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我想了想,还是觉得不放心,“你那招魂幡,能装得下五万魂魄吗?” “夫人放心,莫说区区五万魂魄,就算是五十万、五百万,此幡也是装得下的。别的不说,轩辕国当初死在大长老手上的五万兵士,魂魄也都被我收在‘招魂幡’中。”他说得自信满满、底气十足。 “此话当真?!”我顿觉心潮澎湃。烛墨离未死,十万百姓的魂魄也尚在,是不是说明,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 “你在此稍候,我去去便回。”我匆匆吩咐了他一句,摸出怀中的令牌便要离开。如今在这凡界之中,有谁会比女娲娘娘的见识更广博、办法更多呢! “夫人!烛战天一行还在锁灵阵里呢!”身后传来卫鸢的呼喊声。 “你自己看着办!”我在传送启动的瞬间堪堪回了他一句,也不知他听清没有。可我此时哪里还能顾得上那许多,一踏入碧落谷,便直奔聚灵阵而去。 在灵液池中盘膝坐下,我强自镇定下来,试着用意念与先祖沟通。好在不过数息之后,先祖的接引便传了过来。 “先祖!”我只恨自己身为魂魄状态,无法直接飞扑到她脚下。 “兰儿?”她的声音平静温和、一如既往,“月余不见,你竟已经结成金丹了,可见机缘不浅。” 第一百三十二章 仙医族(上) “先祖!”我也顾不得寒暄了,直愣愣的对着她跪了下去,“兰儿求先祖救烛墨离的性命!”我一边哭喊,一边虔诚地磕头。 “烛墨离?”她娥眉微蹙,一手掐诀,沉默了片刻,忽然冷冷说道:“没想到我才沉睡月余,他居然就在我的空间里搞出这么大的事情来!哼,好一个烛墨离,竟敢如此草菅人命,我不出手整治了他已是万幸,你竟还来求我救他?” “先祖!烛墨离他并非草菅人命,那些村民虽然肉身尽毁,但魂魄未灭,全都养在仙医族的‘招魂幡’之中,兰儿日后定会竭尽全力将他们一一复活,只求先祖救烛墨离一命!”我执着的磕着头,只可惜身为魂魄,头磕得再用力也没办法发出一点儿响声来,听着未免缺少些诚意,磕了半晌也没听见她有什么动静。 我将心一横,“先祖!他之所以会这么做都是因为我!我愿一命抵一命,一死以赎其罪,只求先祖帮我......” “唉......”她幽幽叹了一口气,“你先起来吧!” 我不知她到底作何打算,也不敢站起来,只抬头看着她,老老实实的等着她的下文,心想若是她仍不肯出手相救,我便只能长跪不起了。 她也不勉强,转而问起了“招魂幡”的事情。“他们之中,可是有仙医族的后人?” 我连忙点头。“此人名叫卫鸢。此次死于移魂阵的五万村民,和之前死于炼制‘摄魂烙印’引子的五万将士,他们的魂魄全都被他收入了招魂幡之中。所以,他们真的没有滥杀无辜的想法,真的只是为了救我才不得不出此下策的!” “卫鸢,招魂幡......”她微微颔首,“若真是如此,他们此番误打误撞之下,说不定反倒为我造出来的这些凡人们、也为他们自己寻到了一线生机。” 我不明所以的看着她,只觉得脑子又不够用了,“您的意思是,您愿意救烛墨离吗?” 她既没肯定,也不否认,而是同我说起了仙医族的过往。 天地初开,五行之力衍化五族之时,人族便是源于五行之木。五行之中,金主炼器,水主法术,火主攻击,土主防御,而木,则是主恢复。正是因为五行之木毫无攻击之力,在秩序混乱、实力为尊的上古时期,人族才会如此积弱。那个时候的人族,除了信奉和追随大巫师之外,另一个地位超然的大家族,便是仙医一族了,只不过那个时候,他们叫做——巫医。 巫医一脉天生与魂魄亲近,他们原本只是借助自己的这一天赋,替受伤的人族医治,以及替战死的人族招魂。直到女娲创造出人族修炼功法,巫医一族才改称仙医,开始踏上了修炼之路。在这个过程中,他们渐渐将修炼功法与自身天赋相结合,将亲近魂魄的天赋发展成了可以直接看见生灵魂魄的法术——视魂。 只不过,因为“视魂”一术非巫医血脉不能施展,且此术并无任何攻击之力,故而一直声名不显罢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仙医族(下) 但对于巫医来说,此术的意义却十分巨大。当生灵的魂魄真真切切的展现在他们眼前之后,他们便开始致力于一件事情,那就是炼制出一件能够温养灵魂的法宝,替那些尚未成仙便身死道消的人族养魂,助他们有朝一日能够重聚肉身,再入仙班。 她目露惆怅,缓缓回忆着当年的往事,“只可惜,直到五族大战人族惜败之时,法宝仍旧没能炼制成功。巫医一族以“卫”为姓,世代以守卫大巫师为己任。我父亲战死之后,他们便一同殉死了。我一直以为,仙医一脉已经断绝,没想到啊!他们不但尚有一脉留存,还将温养灵魂的法宝炼制成功了!” 听完整个来龙去脉,我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明白了她所说的“凡人的一线生机”指的是什么。 要知道,所谓“凡人”,都是她抔土造人而来,其实就是徒有其表的人形傀儡,是既上不得天界,亦入不了轮回的,一旦身死,便是神形俱灭!可若是他们的魂魄能得招魂幡温养,将来再有机会借助招魂幡上到天界去,说不定还真有机会恢复神志、重聚肉身、一步成仙! 我只觉得心中豪情万丈,恨不得立刻找到办法,将普天之下所有的百姓,全都变成真真正正的人族! 可惜这股豪情只持续了一瞬间,便又化作了百转愁肠。 “可烛墨离又该怎么办呢?”要知道,若不是五色石替他隔绝了天罚的感应,他只怕早已化作一缕青烟了。 “他的生机亦在于此。若是死于移魂的五万凡人能够复生,他身上的天罚自会解除。”她绕了一大圈,总算回到了我所关心的问题上。 我也总算是听懂了她的意思。只有我才能救烛墨离,而想要救烛墨离,必须先救活招魂幡中的凡人,但要救活招魂幡中的凡人,恐怕只能去天界想办法了。 既然唯有此路可走,我索性多了解一些情况,免得上到天界之后两眼一抹黑,平白耽误时间。“先祖,天界之中可有助魂魄凝聚肉身的办法?” 她欣慰的笑着点了点头,似乎对于我的上道十分满意。“正常情况下,未曾修炼成仙的凡人,不论在天界还是在凡界身死,其魂魄都会重入轮回。只有修炼成仙之人,因为其魂魄凝练成元婴,可以不受肉身束缚,在其意外身死之后,方能魂魄不散、重聚肉身。” 凝练元婴?这条路只怕是不行的。就算是我身兼大巫师和龙族血脉,这些年来又是灵丹又是灵液的堆砌着,到如今也不过堪堪结丹而已,距离元婴少说都还有百年呢,更何况这些只剩下魂魄的凡人呢? “当然,你若只是复活他们,倒也不必那么困难。待你成功封神之后,只需如我当年一般,替他们做好肉身,然后以法力将他们的灵魂融入其中即可。” 嗯,这倒是个好办法,反正我总是要走成仙封神这条路的,不过是在封神之后顺手为之而已,听起来的确没有多么困难。 第一百三十四章 混元珠 “只不过......”她忽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只不过什么?”我下意识的反问。 “只不过如此一来,你也会如我一般引来天罚,永生永世坐困于五色石之中了。”她一盆冷水浇下,我只觉得心中拔凉拔凉的。 原来竟真的被我说准了,这不正是一命换一命吗?他为了救我引来天罚,我再为了替他解除天罚,给自己引来天罚...... “还有其他的办法吗?” 她点点头,“有,但是很难。” 我连忙抱拳,“愿闻其详!”在我想来,反正最简单的办法,也需要成仙、封神了,再难又能难到哪里去呢?若是能够两个人都活着,岂不是最好吗! 这一回,她说得斩钉截铁、毫不犹豫:“那便是,找到木之本源,助魂魄自动凝聚肉身,自行复活!人族本就源自五行之木,如此一来......非但你无需触犯天道,且一旦他们复活,便是身具灵根、真真正正的人族!” 她的语气带着几分鼓动的意味,我知道,这才是她最希望我选择的路。 虽然她说得轻描淡写,但我知道此事远非如此简单,否则当年,她大可以直接依照此法,创造出真正的人族,何必冒着触犯天道的风险,反而只做出些没有灵根的人形傀儡来? 稍作思索之后,我便想到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如何才能找到木之本源呢?” “找到灵珠与魔珠,将它们重新融合成混元珠,只要借助混元珠之力,便能重聚五行本源。”她仍旧轻描淡写的,但我已经开始头大了。 灵珠,不是早已遗失数千年,不知所踪了吗?连天界诸神都苦寻无果,我又能去哪里找呢?还有魔珠,那是什么?完全没有听说过啊! 似乎看出我心中的疑惑,也可能是担心我太过绝望,总之她紧接着便向我透露了一个非同小可的消息:“灵珠之事你无需忧虑,待你成神之日再来找我,我自会将找到灵珠的线索交给你。” 我被她的话惊得目瞪口呆。听她的口气,分明是对灵珠的线索十分有把握,简直像是唾手可得一般。“先祖,既然您有灵珠的线索,当年为何不先将灵珠寻得呢?”只要灵珠在手,她便能够从人族之中,轻而易举的培养出新的神啊! “我明白你的意思。”她十分慈爱的说道:“可惜当年的我刚刚经历了多番打击,又受了幕后之人的蒙蔽,一心怀疑天帝他意欲图谋灵珠、断绝人族,故而一门心思只想着如何将灵珠的秘密永远的掩藏起来。再说......”说到此处,她忽然顿住了,似乎在心中权衡了一番,再开口时,已经转移了话题:“你现在修为尚浅,知道太多也是无益,还是先设法上到天界,早日站稳脚跟、结成元婴,替自己谋一个神位回来再说吧。” 我深知先祖此话在理,如今我连天界的门朝哪边开都还不知道呢,想得再多,也无非是给自己徒增烦恼罢了。可道理归道理,感情归感情。身在局中,独自肩负着烛墨离和十万百姓的性命,我只恨自己知道得太少,不能立即定下一个最为周详的计划来,又哪能安心就此离开呢? 第一百三十五章 魔珠的下落 于是,我也只能故作不懂,死皮赖脸的继续提问。“先祖,灵珠暂且不论,可魔珠又是何物呢?为何竟能与灵珠融合?” 好在先祖她老人家和善,并不以为忤,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兰儿,眼下你只需知道,魔珠同灵珠原本就为一体,是在天地混沌未开之时便诞生的一颗混元珠。后来,是五族共祖——始龙烛九阴将其分开的。 他是一位十分正直且睿智的神,当天地初开之后,他发现混元珠一边建立天地秩序,却又一边破坏它,一边繁衍五族生灵,却又一边毁灭他们。他疑惑之下,便苦苦寻找根源,最终发现混元珠之中,同时存在着清灵正气和污浊邪气。灵气主导创造,邪气主导毁灭,两相对立、相持不下。为了早日建立天地秩序,保护五族繁衍,他这才设法将灵气与邪气分离开来,灵气凝聚成灵珠,邪气凝聚成魔珠。他将魔珠封印,只留下灵珠继续传承,这才有了后来的天界繁盛和五族兴旺。” “那您可是知道魔珠被封印在何处?”我继续刨根问底。若是灵珠和魔珠的线索都有了,那融合混元珠或许也并不是不能完成的任务呢? 可惜,我心里的这点小火星儿,还没点燃就被现实无情地捏熄了。“魔珠早已不在封印之中了。”她深深的叹了口气,面露哀思,“当年五族大战之时,我父亲将其取出,又在其中设下诅咒,意欲借此控制始龙。没想到,始龙却毅然选择了带着魔珠一起毁灭,就此身化万物、重归天地了......” “什么?一起毁灭了?那我还去哪里寻它啊?!”我顿时一脸的苦闷。 “所有的人都以为魔珠被彻底毁灭了,曾经,我也一直这样认为。”只见她的嘴角自嘲的勾了勾,“可是当我陷入五色石封印之后,有一日,我尝试着通过灵珠的线索感应灵珠的具体方位,却意外的感应到了——魔珠。” “难不成,是当年始龙死的时候,并没有成功将魔珠毁灭?”我猜测道。 “不,当年魔珠的确毁灭在众目睽睽之下,可我后来又多番尝试,虽然对魔珠的感应始终不确切,但它的的确确是存在的。这些年来我苦思冥想,觉得只有一个可能性,那就是——魔珠重聚了!”虽然她嘴上说着可能,但她的神色语气分明十分的笃定。“当年始龙身化凡界万物,魔珠或许也只是被分散到了万物之中而已。它原本就是邪气凝聚而成,如今借助邪气重聚,也不是不可能的。” 通过灵珠还能感应到魔珠?也是,它俩原本就为一体,这就像一对双生子一样,互相之间多多少少总会有些感应的。这样说来,只要我能找到其中一个,便能通过感应找到另外一个了? 我一时激动,不假思索的冲口问道:“先祖,那您可是知道灵珠的具体方位了?”问完才反应过来,如此事关重大的问题,岂是如今的我可以窥探的? 第一百三十六章 青筠的去向 果不其然,她立刻变得严肃起来,十分郑重的警告道:“兰儿!方才我同你说的这些已是机密,即便上到天界,你也绝对不能同任何人提起,否则稍有不慎,轻则断送了自己的性命,重则还会搭上人族的传承和整个凡界!你可记住了?” 我连忙点头,再也不敢多问。于是她挥手之间,我的魂魄再次附体,仍旧保持着盘膝坐在灵液池中的姿势,而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我只觉得心中无限惆怅。今日将尽,而明日,不知又有何事在等着我呢?就连先祖也只能帮我这么多了,看来一切,只有等我上到天界之后再说了! 只是在飞升之前,我还有一件必须要做的事情。 青筠以筑基期的实力,生生受了烛墨离一掌,如今生死不知。虽然以他结丹期的肉身强度,哪怕灵力暂时跌落,想来应该也不至于如此轻易便丢了性命,但我总得寻到他才能安心。 可惜,当我连夜赶回他受伤跌落的地方时,却只找到地面上一个深深的坑洞,哪里还有青筠的影子! 我原本还以为他只是受伤之后,在附近寻了一个隐蔽的地方疗伤去了,可没想到的是,整整一夜的时间,任凭我如何探寻,几乎将方圆500里的地方都翻了个遍,却始终没能找到他一丝一毫的踪迹。他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也好,这至少说明他受伤不重。可既然如此,他却为何不来找我呢?难不成他是想等十五日过后,实力完全恢复了再来? 思来想去,我也只能想到这个解释了。 反正如今十万凡人的魂魄都养在招魂幡之中,烛墨离也有五色石屏障的保护,而我一旦飞升天界,想来也不是那么随意可以回来的,定然要先将凡界的一切安排妥当了才行。这样想着,我索性便将飞升之日定在了十五日之后。 回到琉璃谷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 卫鸢一群人见到我,个个都跟见到亲娘似的,毕恭毕敬的快步迎了上来。我抬眼一看,烛墨离连同五色石屏障都没在谷中了,反倒老魔头一行居然还困在锁灵阵里,正三三两两的围坐着休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在踏青游玩呢。 “烛墨离呢?” “夫人请放心,我等已经将主上妥善安置。”答话的正是卫鸢。 也是,虽说烛墨离被困在屏障之中不能出来,但也不能让他一直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杵着啊!的确应该找个安全的地方将他安顿下来才是。何况又是卫鸢亲自安排的,想来定然十分妥帖。我这才略微安下心来,朝着锁灵阵的方向指了指,“卫大人准备将他们怎么办?” “不敢当夫人这般称呼,夫人直接叫我卫鸢即可。”他一开口,还是这句话。 我一脑门儿的黑线,一个称呼而已,实在不明白他为何会如此执着。“好吧,卫鸢,你准备如何处置他们?” 这回他总算满意了,干干脆脆的一抱拳:“属下还请夫人示下!” ......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世事无常 搞了半天,一直在等我回来处理吗? 可我如今对眼下的局面也是一知半解,哪里能有什么示下?下意识的就想推脱,“烛墨离之前可曾说过该如何处理他们吗?” “主上说,若是他真的进了招魂幡,日后一切,全都听您的吩咐。”说完,一群人居然齐刷刷的跪了下去,“属下愿听夫人差遣!” 好吧,看来这一回真得靠自己了...... 我连忙将他们叫起,然后又将卫鸢偷偷拽到一边,仔仔细细打听了一番,总算是问出了一些眉目来。 虽然之前先祖也同我提起过移魂阵,但因为我从未想过要用它,所以并未细问,以至于对此阵法始终一知半解。如今听卫鸢说起,才知道移魂阵在吸收了足够的魂魄之力后,便会以此为引,将摄魂烙印转移到阵眼之中去。此时阵眼之中须得有一个能够承载烙印之人,否则烙印转移便会失败。 可我的烙印分明是成功解除了,所以...... “所以现在摄魂烙印其实是转移到了烛墨音的身上?”我猜测道。 卫鸢点头肯定了我的猜测,我不由得感叹了一番世事无常...... “可是,她当时明明已经逃出移魂阵了啊?怎么可能在一瞬间回到阵眼上去呢?”若我当时没有看错,应该是烛墨离按在她眉心的那枚传送符起的作用,可是又不太确定。 果然,卫鸢又一次肯定了我的猜测。“事关夫人生死,主上自是留下了后手的。主上特意炼制了一枚传送符,能瞬间将人传送至阵眼处。况且......即使真被烛墨音逃走,我们之中也会有人立即顶上,总之绝不会让移魂阵失败的。” 我忍不住眼圈一红。 烛墨离,我何德何能,竟能让你这般对我呢...... 你放心,哪怕一命换一命,我也定会救你!我深深吸了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酸涩,继续问道:“那你可知,她到底是如何从移魂阵中逃出来的?” “这也是属下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照理说,主上已经封了她的功法,又将她层层封印在阵眼之中,莫说是她,就算是烛战天亲至,只怕也没办法破开封印救她出来。更何况,她手中那枚可以自由进出各谷的令牌,究竟是从何而来呢?”说完,他居然定定的看向我。 “难不成你真信了她的话,认为那令牌是我给她的?”我连忙伸手掏出怀中的令牌,“你看,我的令牌一直都在我自己身上啊!” 他连忙摆手否认,“属下并非怀疑夫人,只是烛墨音手中的那枚令牌,确是夫人还未嫁给主上之前,主上便给了夫人的。夫人不妨再仔细回忆一下。” 嫁给他之前?当初他叫我逃进古神居所暂避的时候,的确还曾经给过我一枚令牌,难道是它...... 可是那枚令牌,早在假的古神居所内就遗失了啊。那个时候,我同妖女还未碰过面呢!再说那地方如此诡异神秘,除了我和青筠误打误撞进去过一回,只怕不会再有第三人进去了。总不可能是被青筠捡到了,他再给了妖女吧?...... 第一百三十八章 斩草除根? 我连忙摇了摇头,抛开这些不着边际的念头,“他的确给过我一枚令牌,当时我并不知道它的重要性,故而不慎将其弄丢了。或许是阴差阳错之下,恰好落到了妖女手上吧。” 对于我的说辞,他显然是不信的。别说是他,连我自己都不相信,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可事实摆在眼前,我也实在是想不出更好的解释了,只能先转移话题,“如今烛墨音身上的摄魂烙印,掌握在谁的手里呢?” “还在烛战天的手中。” “什么?那可真是太便宜他们了!”我忿忿不平,老魔头怎么可能用摄魂烙印折磨妖女呢,至于将来,只要在他快死的时候,自愿献祭解除了烙印就好了。 谁知卫鸢却一副奇怪的表情,“夫人,摄魂烙印一旦通过移魂阵转移到阵眼之人身上,便会被激活,承载烙印之人,无时无刻不被烙印折磨,至死方休。” 我惊得合不拢嘴,“你的意思是说,从昨天下午到现在,烛墨音一直在被摄魂烙印折磨?” “正是!”他倒是不慌不忙。 可我却没办法坐视不理,毕竟事实证明,一切都是老魔头和一众长老所为,与妖女无关。“你怎么不早说!”我说着,又往锁灵阵的方向瞧了瞧,只见他们仍旧三三两两的休息着,似乎对外界毫无知觉。“这事儿老魔头知道吗?他为何如此淡定?” “他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不相信烛墨音会在阵眼上而已。昨日您离开之后,他还一直发疯一样的嚷着要见烛墨音,后来是我嫌他太吵,往阵里扔了一枚醉仙符。”他像是在说一件顽皮的恶作剧一般,居然还腼腆的挠了挠头。 “将他带出来,随我去见烛墨音!”我匆匆作了指示。见他没动静,我又推了推他的手臂,示意他赶紧行动。 可惜他仍旧原地站着,一脸的不情不愿,“夫人,若是让他见到了烛墨音,以他对女儿的疼爱程度,只怕下一刻他便会献祭而亡了!” 这倒是!可是...... “卫鸢啊,烛战天他毕竟犯下了滔天之罪,百死难恕。即使他不献祭,我也不能饶过他的性命啊!”我循循善诱的开解道。真没想到,烛墨离的属下里边,居然会有如此心地善良之人,面对着自己的杀父仇人,还能慈悲为怀,替他的性命担忧! 然而...... “饶他性命?”他冷哼一声,“我只是担心他就这样死了,岂不是太便宜他了!像他这样的老魔头,就该废去一身功力,砍断手脚封入罐中,让他痛苦哀嚎百日,然后再刨出来,将他千刀万剐!” ...... “那个,卫鸢,还是带他去见烛墨音吧......”说完,我便径直朝着锁灵阵走去。 他还不死心,在我身后喊道:“夫人,她可是主上名义上的夫人!若您就这样放过她,日后她定然会报复您的!不如我们先当着老魔头的面杀了她,然后再取了老魔头的性命,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第一百三十九章 烛战天之死 “卫鸢!”我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难道就因为她也喜欢烛墨离,我们就要取她性命吗?若是我们这样做了,那同烛战天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他怔了怔,略有些无奈,“夫人,烛墨音并非善类,属下只是怕您日后后悔......” “唉,走吧。”我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日后的事情日后再说,如今只能先管好眼下吧!” 他没有继续反对,而是默默地用锁灵绳将老魔头捆了个扎实,这才开始替他解除醉仙符。我瞧着他将手中的老魔头扔来摔去,动作十分粗鲁,想必他心中憋着一股不小的怨气,只是碍于烛墨离之前的命令,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服从于我。 也是,从前他们跟着烛墨离密谋起事,无非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手刃仇人。若是烛墨离无恙,依着他那个杀伐果断的性子,只怕都不用他们说,他自己便会想出各种各样让人不寒而栗的酷刑,对着老魔头等人一个个的轮流招呼过去。 我心中顿时涌起一丝愧疚,暗自盘算着是不是应该将剩下的一众老怪物交给他们自行处置,毕竟这些人也都是当年四处买凶杀人的侩子手。 刚想到这里,老魔头便幽幽醒转过来。他略一回神之后,便又开始大吼大叫起来,翻来覆去的,无非是骂烛墨离是个以怨报德的白眼狼,骂我是个妖言惑众的红颜祸水,再就是吵着要见烛墨音。 “别喊了,这就带你去见烛墨音!”我揉了揉胀痛的脑仁儿,心想早知如此,便该将他拖到烛墨音面前了再唤醒。 好在他只是状若疯癫,其实心中清醒得很。见我答应带他去见他女儿,立刻便安静下来,只半信半疑的看着我:“你能这么好心?” 拜托!事到如今我还有骗他的必要吗! 不料我正欲开口,一旁的卫鸢却早已恭候多时了,顿时一记重拳狠狠砸到他的脸上,直砸得他七窍流血,惨不忍睹。“爱见不见,哪来这么多废话!” 我缩了缩脖子,假装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淡定的前面带路...... 也许是被卫鸢那一拳给镇住了,老魔头一路上都很老实,一言不发的跟着。 我也一言不发的跟着,换了卫鸢在前面带路。没办法,谁叫沧浪谷我也没去过呢! 走了约莫一柱香的时间,就在我准备出声询问他是否迷路了的时候,他忽然停下了脚步,回头闷闷的说了一句:“前头便是移魂阵了。” 老魔头一听说,立刻不管不顾的往前头跑去。我同卫鸢对视了一眼,竟不约而同的选择了留在原地。我留下来,是不想看他献祭救人的惨烈场面,至于卫鸢为何不去落井下石,我也没想明白。总之不一会儿,便听见前头传来老魔头声嘶力竭的呼喊声。 紧接着,便是剧烈的灵力波动。 “烛战天献祭了。”卫鸢淡淡地说。 我张了张嘴,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心中莫名有些沉闷。 第一百四十章 追思 直到前头彻底安静下来,我才扭头问道:“烛墨音身上的烙印解除之后,她是不是就能自己从移魂阵里出来了?” “只是免除了烙印折磨而已,若是没人救她,她仍旧出不来。”他冷冰冰的回应了一句,显然还在生气。 “那就劳烦卫鸢你将她放了吧。”我只觉得十分疲累,一刻也不愿在这儿多待,更不想同他多起争执,索性紧接着问了一句:“烛墨离在哪儿,我去看看他”,算是礼貌的表达了一下我想要结束这一场并不愉快的对话的意思。 待我走出几步,忽然听到他在身后追问:“那剩下的那些长老怎么办?一并放了吗?”听他的口气,分明是在赌气。 我脚下顿了顿,并未回头。“剩下的......你们自己看着办吧。”那些人全都死有余辜,况且也没有牵连到任何无辜之人,我索性顺水推舟,将处置权交给了他们。 “遵命!”他答应得中气十足,听起来总算恢复了几分精神。 我不由得在心里替一众长老们默哀了片刻。老魔头,你能走得如此痛快,还得感谢你的女儿啊...... 烛墨离被卫鸢安置在出云谷的一座院子里。 当我走进屋内的时候,便看见他独自一人静静的躺在床上,像是熟睡了一般。 先祖说,他之所以未能醒来,是因为他尚未成仙,还是肉体凡胎,故而被五色石自动封印起来了,以此护住他的生机,否则,他便真的会像我从前担忧的那般,被活活饿死了。 这样看起来,五色石倒是十分的聪慧了,也不知它这么多万年来,是不是已经自行开了灵智。我坐在他的床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胡乱想着。 “烛墨离,我很快就要去天界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快修炼成神,然后回凡界来救你的!只是......成神之路漫漫,我也不知需要多久,也许百年,也许千年......”我隔着五色石的屏障,用手细细描绘着他的五官,回想起从前相处的点点滴滴,只觉得脑海中满满都是他对我的好。 他答应帮我救青筠时心痛的样子,他亲手将我和青筠送走时忧伤的样子,他掀开我的盖头时又震惊又欢喜的样子,他让我留在他的身边时霸道独断的样子,他说他爱我时温柔专注的样子,还有他在危急关头毅然舍身救我的样子...... “烛墨离,我好后悔,为什么我们一起经历这些的时候,我总是在怀疑你、疏远你呢?烛墨离,我真的好想你......” “烛墨离,你知道吗,我真的很害怕!我怕我去了天界之后,日日想你却见不到你;我怕我一不小心死在天界,再也无法见到你;我怕我不能成功封神,没有能力救活你.......” “烛墨离,我就要独自一人去天界了。若你醒着,一定不会答应让我孤身前往吧?呵呵,可惜呢,你现在睡着了,就算你再反对,也没办法阻止我了呢......” “烛墨离,天界之上有我不得不去做的事情,那是我的宿命。我原本还担心,待我封神归来之日,你已经入了轮回。现在好了,你可以一直等着我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前尘往事 一连三日,我几乎足不出户,就这样痴痴的守在他的床前,将我对他的思念,和我接下来的计划,一点一点慢慢的讲给他听。我明知道,他如今五识封闭,根本一个字也听不见,但只有这样,我才能让自己烦躁焦虑的心平静下来。 三日之后,我终于主动走出了房门。 一出门便瞧见卫鸢守在门口,怔怔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卫鸢!”我招呼他过来,“外头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嗯,都处理妥当了,夫人请放心。”他恭敬的抱拳行礼,神态语气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想来这几天下来,他心中积郁已久的恨意已经宣泄得差不多了。 我点点头,“那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属下只想救回主上,至于要如何做,属下也不知,还请夫人指点。”他说得既诚恳又坚定。 我瞧着他认真的模样,不知为何,一口闷气又憋到了胸口,“你既不知道怎么救活他,怎么当初非但不阻止他,还敢跟着他一起胡闹呢?还搭上那么多无辜百姓的性命!” “夫人,不是我们不劝,实在是劝不住啊!”他无比委屈的申辩道:“您不知道!您就是主上的眼珠子、心尖子、命根子,您哪怕少根头发,主上都心疼得跟什么似的......” 他这一通乱七八糟的说辞来得措手不及,我顿时红了脸,故作生气的瞪了他一眼,“别跟我东拉西扯的,说重点!” 他悻悻地挠了挠头,“您刚嫁进来那会儿,有一回被摄魂烙印所伤,差点灵台破碎。主上他疯了似的,竟然拼着断送修炼根基,用他自己的本源灵力生生替您将灵台修补好了。直到他跌跌撞撞进了出云谷,我才得知此事。我问他为何不让我去替您医治,他只轻描淡写的说了句‘一时情急忘记了’。夫人,我可是仙医啊,我最擅长的就是修补灵魂!主上他一向冷静睿智,何时这般感情用事过?那个时候我们便知道,您只怕是主上的软肋了。” 原来如此...... 当初我只听了妖女的只言片语,虽然得知是他替我治疗了伤势,但一来并不知道他为了救我竟然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二来,那时我一心误会他是为了飞升契机才出手救我的,故而从未领过他的情,更未深究过个中细节。 如今再回想起来,其实早有迹象。比如当初我刚醒来的时候,他用师傅得身份来看我,一副十分虚弱的模样,还骗我说是因为练功太急造成的。 这个傻瓜,干嘛要这么拼命...... 我感动愧疚得不能自已,可卫鸢却似乎打定了主意,要将心里的苦水全部一吐为快。他的语气渐渐变得幽怨起来,“主上当时原本就过度消耗本源灵力,伤到了根基,急需安养,谁知却为了您,又生生的受了一回天罚,伤上加伤,足足养了好几个月,还搭上了我家祖传的无数天材地宝,这才勉强痊愈......” “等等!”我疑惑地打断了他的话,“你方才说什么天罚?什么为了我?” 第一百四十二章 出发 “您不知道?”他十分意外,“他怕烛战天他们再对您动手,第二日就当着他们的面,亲自出手夺舍了一个天赋绝佳的弟子,他们亲眼看见夺舍之后传承就此断绝,这才熄了想要夺舍您获得飞升契机的心思。而那名弟子因为刚入教派不久,只修炼了粗浅的功法,并未学习任何法术,跟您当初的情况差不多,所以主上夺舍了他之后,便引下了天罚......” “我......我真的不知道......这是我第一次听说......”我只觉得鼻子酸酸的,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姬甯兰,你这个笨蛋究竟是有多后知后觉,竟然时至今日,才终于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拼凑完整! 烛墨离,你到底还为我做了多少事,受了多少苦?我曾说过要和你一起面对的,为什么你却从不让我知道呢! “卫鸢!替我看好他!你放心,我定会救他的!”我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平静,但心中却是无可撼动的坚定。 烛墨离,你一定要等我回来!我一定会回来的! ...... 十五日转瞬即逝。青筠始终没有现身,但我却不能再等下去了。入夜之前,我特意前去拜别了先祖,然后便独自一人连夜上了路。 借着夜色的掩护,我将浑身灵力尽数使出,朝着灵台之中感应到的不周山的方向飞掠而去。 这一次,一切顺利。 当我抵达目的地的时候,便愈发清晰的感应到,飞升通道就在我正上方的高空中了。当然,源自血脉之中的另一个飞升契机的感应也一直都在,不过却被我直接忽略掉了。当初青筠曾经戏称,要将两个地方都看看,还特意叫我将第二个飞升契机详细地给他写了下来。如今我也只能感慨岁月无常,一个人再无那份闲情逸致,另一个人更是踪迹全无。 最后一次回头遥望凡界的山河,将所有的一切深深印刻在脑海中,我毫不犹豫的转身,直奔两界通道而去。 听先祖说,过去凡界之人飞升天界,先是需要登顶不周山,然后再经由山顶之上巨鳌驮着的升仙台穿过两界通道,方能上到天界去。可如今不周山早已倒塌,想要上去天界,唯一的办法便是依靠自己的法力飞上去。 我听先祖讲述的时候,并不觉得靠自己飞上去会有多困难,毕竟先祖当年就是自己飞下来的,还顺手毁了不周山,斩了驮台的巨鳌。可是真的轮到自己的时候,方知其中艰辛。 刚开始还不觉得如何,可越到高处,压迫感就越强。待得两界通道在望的时候,压迫感已经实质化了。每往上飞升一寸,落在我身上的压力便成倍增加,如同一块块如山的秤砣不断压下,似乎下一秒就要将秤杆压断。 我只觉得周身的骨骼都像是要被挤压得碎裂开来一般,深入骨髓的疼痛一阵一阵的袭来,我的意识渐渐模糊,只凭着灵台之中一丝意念苦苦支撑着,如同风中明灭不定的烛火。若非五色石散发出的柔和光芒替我抵挡了一部分的压力,我真怀疑自己会在半空之中直接被挤压成一块肉饼。 第一百四十三章 飞升天界 当我终于挣扎到两界通道的边缘,被五色石包裹而入的时候,周身的压力忽然之间消散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无比温暖熨帖的舒畅,犹如风尘仆仆的路人终于泡入温暖的热水之中,将连日的疲倦彻底释放出来。又仿佛一滴雨水落入江河,融入得没有一丝阻滞。 沉浸其中,不知凡几。 当我再次意识回归的时候,方才发现因为飞升带来的伤势已经尽数痊愈了。而如今在我的周围,全是一片云遮雾绕的景象,如梦似幻、美不胜收。 这里,便是天界了吗? 按照先祖所说,通过两界通道之后,往前走不了多远,便能看见一道长长的登天梯,直达南天门外,到时候,我将会面临第一个难题,那就是如何隐藏身份混入南天门去。 我一边琢磨着办法,一边忐忑不安的往前走着,不多时便瞧见了传说中的登天梯。想来因为天界凡界隔绝已久的缘故,此地并无天兵值守,甚至连一丝人烟都看不见,十分的荒凉。好在因为阵法护持的缘故,倒是没有显出一丝颓败之色来。 我站在登天梯脚下,正踌躇着该不该直接登上去,忽然从身后传来一声男子的轻笑。 有人?! 我惊得差点跳起来,连忙回头看去。奇怪的是,身后竟空无一人。 “是谁在笑?”我壮着胆子质问了一声,却因为心虚的缘故,到底还是将音量压到了最低,怎么听怎么有一种贼喊捉贼的感觉。 “你是哪个宫中的小宫娥?怎地如此贪玩,居然敢一个人跑到此处来?”一个轻快的男声反问道。 我转着圈看了四周一遍又一遍,却始终没见人影。 不过听他的语气,似乎并未怀疑我的来历,反倒将我误认成了一个小宫娥。也是,两界隔绝已久,我一个小小的金丹期修士,任谁也不会相信我是从凡界穿过封印上来的吧! 这人能这么快发现我,难不成,他是负责值守登天梯的守卫?呵呵,一个宫娥,一个守卫,谁也不比谁高贵。 这样想着,我胆子也大了些,干脆故作生气的叉着腰激将道:“哼!我一时贪玩误闯此地没错,可你擅离职守放我进来也是事实。既然大家都犯了错,我自会替你守口如瓶,你又何必要为难区区在下!” 又是一阵轻快的笑声,接着,一个人影在我面前渐渐清晰起来,竟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青筠?!”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怎么也到这儿来了?” 那人一头雾水的看着我,“小姑娘,你是不是认错人了?”说着,居然直接凑到我的跟前来,眉开眼笑的问道:“青筠是谁?是你的相好吗?你可知道天庭的规矩啊?你可是与人私相授受了?没关系没关系,你只管放心大胆的告诉我,我保证绝不告诉别人!” 我被他的一连串问题砸得头晕脑胀,一时也没了思路,只觉得他的眉眼样貌,分明处处都同青筠一模一样,可他的语气性格,偏偏又跟青筠大相径庭,似乎的确不似同一个人,实在是古怪得很。 第一百四十四章 应幻辰 “你,你真的不是青筠?”我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这天底下竟会有长相如此相似之人,“你是不是最近受过什么伤,有没有可能伤到了脑子,忘记了从前的事情?” 他又是一连串的笑。 有那么好笑吗?好吧,也许他真的不是青筠...... 片刻之后,他讪讪地止住了笑,得意洋洋的自我介绍道:“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正是飞羽宫——应幻辰!” “原来是飞羽宫的应守卫,幸会幸会!”见他自报家门,我连忙拱手还礼,“我是,那个......玉清宫的......” 我正犯愁着,不知该如何才能不引人怀疑地给自己圆个身份出来,不想他倒是误打误撞地替我解了燃眉之急。 只听他咋咋呼呼地打断了我,“哦哦!我知道了!你是这一届参加学宫遴选的小仙娥吧?你是玉清宫的人举荐的?难怪你会独自一人在此处游荡,是不是长这么大第一次来天庭,找不到南天门啊?你家中的长辈也真是的,居然放心让你一个小姑娘独自前来参选!” 他这一段话,透露的信息对我来说无疑是相当的重要了。 首先,似乎天庭之内有一个教授什么技能的“学宫”,并且还会定期对外招收弟子,并且,还正好被我给赶上了;其次,去学宫参选的人,在天庭之内貌似必须有人举荐,而玉清宫的人定然是有举荐资格的;并且,天界似乎十分的辽阔,在天界中生活的人,居然有一些从未来过天庭。若是我能以天界偏远居民的身份通过遴选,混进天庭学宫之中做个弟子,那岂不是最难的第一步轻松搞定? 我立时对眼前这位自称应幻辰的侍卫感激涕零,一定是先祖保佑,让我一上天界,就遇到这么一个心无城府的话痨! 我连忙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测,顺带着吹捧了他一番,“应侍卫果然是目光如炬、料事如神啊!不瞒您说,在下小兰,正是受了玉清宫中之人的举荐,不远万里前来参加学宫遴选的。我长这么大,也的确是第一次出远门儿,一时不察走迷了路,这才误闯此地!嘿嘿!” 他对我的吹捧显然十分受用。亲切的将我一把搂了过去,勾肩搭背的裹挟着我往登天梯上走去,一边走还不忘一边吹嘘:“小兰是吧?小兰妹妹,哥哥我看你年龄不大,眼光倒是不错!不如这样啊,你管我叫声哥哥,从今往后,只要在天庭的地界,报上我的名号,便无人敢欺负你。你意下如何啊?”说着又是一串呵呵呵的轻笑。 我本就初来乍到,正是忐忑不安之际,难得碰上他这样一个自来熟的热络性子,心中着实反感不起来,再加上他长得与青筠如此相似,总让我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索性便依了他的建议,脆生生地叫了一声“应......大哥!” 他笑得十分开怀,我也只好陪着他一起傻笑。好在这样的尴尬并未持续多久,只见他伸手往前一指,“瞧瞧,那就是南天门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混进南天门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抬眼远眺,霭霭云雾之中,一座巍峨壮观的门楼隐隐可见。虽然看不真切,但庄严厚重的压迫感已经扑面而来。 我毫不掩饰心中的震惊和赞叹,“哇!真不愧是天庭啊!只远远看到南天门的一角,都已经让人情不自禁的心生仰望了!”反正我如今的身份只是一个来自偏远地区、第一次踏上天庭的土包子,本色出演恰到好处。 果然,听了我的感叹,他立马又得意起来,“小兰妹妹,南天门只是进入天庭的第一道大门而已。在天庭之内,比它雄伟壮观的宫殿楼宇,那是各式各样、数不胜数,保准叫你目不暇接、大开眼界!”那神情,那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天庭是他家的。 “嗯嗯!”我十分给面子的换上一副心驰神往的表情,“应大哥,你一定对天庭十分熟悉吧?不如待会儿你带我四处逛逛?” “没问题,包在哥哥我身上!”他十分爽快的应承下来。我顿时心情大好,任由他勾肩搭背地一起往南天门行去。 眼看就要走到跟前了,他忽然朝我伸出一只大手来,“小兰妹妹,把你的对牌拿出来吧。” 对牌?那是什么东西,通行令一类的吗?我假意在身上摸来摸去的翻找,其实心里已经紧张得要死了。听都没听说过的玩意儿,这叫我去哪儿找啊! “怎么了?”见我摸来摸去就是拿不出来,他就算神经再大条如今也发现异常了,“你该不会......把对牌都弄丢了吧?” “对呀!呵呵......”我故作淡定,“奇怪了,明明今日早一些的时候还在呢!” “真丢啦?”他的表情颇有些为难,不过随后便拍了拍胸脯,“没事没事,有哥哥在呢啊,哥哥带你进去!” 这人......也太实诚了吧! 人家这般掏心掏肺的与我结交,反倒叫我不好意思了,“应大哥,你擅自带我进去,万一被人发现了,你会不会受罚啊?” “受罚?哼,放心吧我的好妹妹,在天庭的地界上,敢罚我飞羽宫应幻辰的人,只怕还没出生呢!”说完,不由分说的拽着我就往里头走去。 大哥,我可不是在激将你啊,我是真心替你担心来着!我一边在心中哀嚎着,一边硬着头皮被他拽着往前走,在离南天门还有不足百步的时候,只见门前的守卫已经朝着我们的方向看过来了。 完了完了!我下意识的伸手捂住眼睛。 谁知这一捂,居然走了近百步都没听见有人上前阻拦盘问。什么情况?我疑惑地从指缝中偷偷看出去,正好瞧见一众守卫参差不齐的拱手行礼,然后......放行! 就这样?这天庭的守卫未免也太过松散随意了吧?! “他们怎么不查验我的对牌呀?”我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好奇心。 “因为他们认识我啊!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吗,在天庭的地界,你只管报我的名字,便能够横行霸道、为所欲为了,啊哈哈哈!”他笑得十分张狂,但我怎么听怎么觉得他是在掩饰自己的心虚。 第一百四十六章 学宫 但是,管他呢,总之我已经成功混进天庭了! “应大哥,咋们接下来去哪儿?”我虚心的征求他的意见。 他想了想,“既然你的举荐人在玉清宫,不如我先送你去玉清宫找她?学宫遴选就在近日了,万万大意不得。反正来日方长,待你通过遴选入了学宫,咋们再四处游玩不迟啊?” 我诧异的瞧了他一眼,没想到这人看起来如此不靠谱,倒是挺分得清轻重缓急的。 我点点头,“也好,那你能跟我说说‘学宫遴选’的事儿吗?” “没问题呀!”他笑眯眯的领着我往玉清宫走去,边走边说:“话说当年五族大战之后,龙族至宝灵珠遗失,以至于天界人才凋零,众神后继无人,天帝这才开设了‘学宫’,每隔十年,便会广收五族之中天赋绝佳的仙神后代,倾天庭之力进行培养,用以补充天庭实力。其中最优秀的弟子,还有机会获得‘聚灵珠’的传承,大大增加修炼成神的几率!” “修炼成神?!”我不由自主的心跳加速。 如此说来,只要我通过学宫遴选,不但从此在天界有了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还能助我修炼,增加我成神的可能性?这简直就像是为我量身定制的一般!真是天助我也! 学宫,我进定了! “原来你竟是冲着成神来的?”他突然一声怪叫,吓得我心肝一紧,还以为自己一时失言露了馅儿。正兀自忐忑之时,忽然一条沉重的手臂压上我的肩膀,“好!有理想!有志气!有抱负!不愧是我应幻辰的好妹妹!” 我一抬头,就看见他那副嬉皮笑脸的欠揍模样...... 我没好气的一把将他的手臂掀开,“难道成神真有那么困难?” “你以为呢!”他像批评孩子似的点了点我的脑袋,“学宫中的弟子,放眼整个天界那也是最拔尖儿的好苗子了,再加上聚灵珠和各种灵丹妙药的辅助,每百年也不能保证能出一个新神!” “什么?居然这么困难?”可我听先祖说,从前人族掌握着灵珠的时候,千年之间就培养起了一支可以同四族联军抗衡的天兵呢!据说当年人族最巅峰的时期,族中光是天神的数量都超过千人啊!难不成聚灵珠同灵珠相比,虽然只有一字之差,功效却是天壤之别? 聚灵珠,聚灵阵,灵液池......也不知其中是否有什么关联? “怎么?这么轻易就气馁啦?”他又用手指戳了戳我的手臂,好心安慰起我来,“好妹妹,你天赋绝佳,小小年纪就修成了金丹,在你们人族定然是不世天才吧?我瞧着学宫中那些个人族弟子,没有一个能赶得上你的,你若进了学宫,定然稳坐人族弟子的第一把交椅!再说......” “再说什么?”我满怀希冀的望向他。 “再说,你不是还有我这个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好哥哥吗!哈哈哈!放心放心,哥哥我一定会帮你的!啊哈哈哈!” “......” 第一百四十七章 小莺的女儿 说话之间,我们已经不知走过了多少宫殿。 我认认真真地在灵台之中比照了一下天庭的地图,发现玉清宫就快要到了。虽然先祖指名叫我到玉清宫找她当年的婢女小莺,但毕竟一千年过去了,谁也不能保证小莺还在玉清宫当婢女。未免露馅儿,我决定还是先将他支开。 “应大哥!玉清宫还有多远啊?” “快了快了!”他对我心中的小九九毫无所觉,“你瞧,前面那座宫殿就是了!” 我拉着他停下了脚步,“应大哥!小妹今日多亏了应大哥关照,实在是不胜感激!” 他笑得没心没肺,“好妹妹,说什么感激不感激的,见外了,见外了啊!” 我尴尬的笑了笑。大哥,您难道听不出我话中的辞别之意吗?...... 见他转身又要往前走,我连忙将他扯了回来,硬着头皮努力把话说得更明白些,“那个,应大哥啊!为了小妹的事情,也耽搁了你半日了,你原本就有公职在身,再耽搁下去小妹心中着实难安。既然玉清宫已经到了,要不你就先忙你的?你放心,待小妹一切安顿妥当,定去飞羽宫当面致谢!” “哦!”他这才恍然大悟,“行行,那哥哥我就不耽误你办正事儿了,我就先回了啊!” “嗯嗯!”我满心欢喜、满脸笑意的挥手目送他离开。 “若是有人不开眼欺负你,别忘了报上哥哥的名号啊!” “记得来飞羽宫找我啊!哥哥等你啊!” “快去寻人去吧,别杵在那儿了,正事儿要紧!” “......” 好不容易熬到他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我揉了揉笑到僵硬的面部肌肉,这才转身往玉清宫走去。 天庭之中虽然宫殿众多,但守卫却颇为松散,就连玉清宫门口居然也只得一个守门的小仙娥,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仙神数量有限的缘故。 我定了定心神,大大方方的朝着那个看门的小仙娥走去。 “仙子请留步,敢问仙子来玉清宫所为何事啊?”小仙娥颇为腼腆,说话的时候,一张小脸儿红扑扑的,看起来甚是可爱。 “哦,我是来找小莺的。”我对她笑了笑,“我是她一位故人的朋友。” 她疑惑的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忽然冒出一句:“你找我娘?” “你是小莺的女儿?......”额,看来这天界也小得很嘛! “对啊!”她歪着小脑袋好奇的瞧着我,“我娘甚少与人来往,我从未听她说过有什么故人,仙子莫不是找错人了?” “没错的没错的!”我连忙摆手否认,“我的那位朋友同你娘相交莫逆,那个时候,你还没有出生呢!你没有听说过也是正常的,呵呵!那个,小小莺,要不然你先带我去见见你娘,她见到我,自然就会认得的。”我觉得自己像一个诱骗小女孩儿的大灰狼。 “我叫安忆,仙子可以叫我小忆......”她红着脸纠正道。 “安逸?好名字,好名字!”我热情的拉上她的手,“走吧小安逸,带我见你娘去。” 第一百四十八章 相见 玉清宫虽说是天帝天后的居所,但与一路上经过的那些琼楼玉宇比起来,反而显得十分清冷孤寂,除了占地广宫殿多之外,全无一点出众之处。 不过,玉清宫的占地是真的十分广阔。至少单靠步行的话,我俩已经走了一盏茶的时间了,居然还没到地方。 未免尴尬,我开始没话找话: “小忆,玉清宫可是天帝的寝宫啊,为何如此冷清呢?” “不知道呢,我自出生以来,玉清宫就一直是这副模样。” “那天帝可曾娶妻呀?” “那是自然的,否则哪里来的少典太子呀!” “那天后娘娘她也住在这里咯?” “这......仙子姐姐,天帝陛下不让提过去的事情。” “过去的事情?难不成天后娘娘她不在了?” “仙子姐姐,你快别问了,小心传到天帝陛下耳朵里,直接除了你的仙籍,将你扔下诛仙台去。” “这么严重?没想到天帝陛下竟如此凶残......” “不不不,陛下平时都是十分随和的,只此一条,那是陛下的逆鳞,任谁也不敢触犯。” “哦......那小忆呀,你可有修炼仙术?” “有的,不过我天赋普通,如今也才堪堪筑基成功而已,仙子姐姐你呢?” “我也才刚刚结成金丹。” “哇!姐姐你好厉害哦,这么年轻就结成金丹了!” “你也不错啊,还这么小就筑基成功了。你今年几岁啦?” “我今年刚满百岁。姐姐你呢?” “......,额,那个,我,大概一百......七十岁......了吧。” “姐姐才一百七十岁?天哪!我听人说,咋们人族现今的第一天才,当年结成金丹的时候,也已经超过两百岁了呢!” “......呵呵,那个啥,咋们到了么?” “嗯嗯,这就到了!” 小忆总算带着我在一间看上去十分不错的屋子跟前停了下来。她说了一句“稍等片刻”之后,独自一人推门进了屋。 我老老实实的在门口等着,顺便欣赏了一下四周的景致布局,只觉得这般清冷荒凉、枯山枯水的,倒也自成一派,有一种说不出的美感。 “仙子姐姐,我娘请你进去。”小忆圆溜溜的小脑袋从房门后面探出来。 我连忙跟着她进了屋子。 “姐姐请坐,我娘即刻就出来!”小忆招呼着我坐下之后,便开始忙前忙后的端茶倒水。百无聊赖之下,我开始打量起这间屋子来。 方才从外头看着,还觉得这屋子十分的开阔,哪怕在整个玉清宫中,应该也算得上是顶好的地方了。没想到屋内的陈设却意外的简单,除了桌椅床榻等必须的物品之类,竟连一件装饰摆件都没有。想来在先祖离开的这千多年里,小莺的日子只怕也是不好过。 确如小忆所说,她娘即刻就出来了。我只觉得屁股还没坐热,便又站了起来。 “这位仙子,你找我?”她疑惑的瞧着我,“听小女说,你是我一位故人的朋友?” 与她相认事关重大,我郑重其事地问道:“小莺姑姑可有方便说话的地方?” 第一百四十九章 拉拢 她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若有所察,但是却并未挪动地方,只是遣了小忆回去继续值守玉清宫的大门,然后便示意我可以说了。 我没有立即开口,而是运转起灵力,将五色石从灵台之中牵引出来,在她面前一晃而过,旋即又收回了体内。 但就在这一瞥之间,她瞬间激动得捂住了嘴,我瞧着她明明整个身子都在轻轻的颤抖,却愣是控制着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我静静的看着她调整情绪,顺便压下自己心中那一丝莫名的酸涩。半晌之后,才听她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敢问仙子同我的这位故人,是何关系?” 显然即使见到了五色石,她还是未能完全相信我。这还是先祖记忆中的那个小莺吗?那个活泼爱笑、大大咧咧、胸无城府的小女孩儿...... 为表诚意,我将自己的血脉渊源连同与先祖相认的过程,一五一十的同她交代了一遍,“你应该知道的,五色石非女娲血脉不能认主。” 她点点头,怅然叹息了一声,“既然凭借五色石就可通过两界封印,娘娘她为何这千年以来,却从不肯回天界一趟呢?” “她......”虽然现实令人伤怀,但我更加不愿骗她,斟酌再三之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她因为触犯了天道,给自己引来了足以灰飞烟灭的天罚,这千年以来,不得不将自己封印在五色石结界之中,以此续命。” “怎么会这样?!”她终究惊呼出声,但立即又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四下看了看,这才拉着我坐下,低声询问起先祖的事情来。 她问得十分仔细,对先祖的关切孺慕之情溢于言表。未免她过于伤怀,我尽量避重就轻的一一回答了。到后来,她已经泣不成声,“娘娘,是小莺没用,没能保护好您!” “小莺姑姑,如今的情况,可容不得我们伤春悲秋,”我既是安慰她,更是拉拢她,“先祖她遣我来此,是因为她怀疑天界之中有人意图谋取天帝之位,而当年所有的一切,她与天帝的误会、凡界人族的惨剧、五族大战的爆发,龙族始祖和人族大巫师的死,甚至当年人族的崛起......可能都是幕后那人的阴谋!” 她惊恐的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 我十分理解她此时此刻的心情,因为她现在所经历的一切,我都经历过一遍。不同的是,我曾经只当自己是个局外人在听故事,而她却一直身在局中。想来此时此刻,她内心的惊惧和不安远比我当初更深。 “所以我此行的计划,便是要在天界成神,然后培养起一支属于我们人族的势力来,与那幕后之人对抗到底!”我直接了当的向她抛出了我的计划。 她一眼便看穿了我的意图,“你告诉我这些,是想让我帮你?可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娥......” 我并不否认我的意图,但我更希望她能明白自己的重要性,“小莺姑姑,如今我在天界,只是一个初来乍到、来历不明的小仙,我需要一个能够在天界生存下去的身份,我需要一个熟谙天界事务的帮手,我需要一个能够帮我赢得太子信任的引荐人,而这些,你都可以做到!......况且在这天庭之内,除了你,我便再无其他可信之人了。” 第一百五十章 理想的身份 她并未立刻回应我,只微微低着头,定定的看着自己的手指,似乎是在思索。 我没有催她的意思。 虽然她是先祖在这天界之上,除了太子少典之外最信任的人,我的确十分需要她的帮助,但我并不想以人族大义或者先祖与她的主仆情谊勉强她。若她实在不愿参与,我也只能另想办法。 让我意外的是,她并未斟酌多久,甚至都没有再问一句就应了下来。 这一下,我心中反倒忐忑起来,生怕她没有想清楚个中的危险,一时冲动做了决定,万一日后临阵反悔,到那个时候,为了人族大计,我只怕无法再留她性命。 我决定将丑话说在前头,“小莺姑姑,我是大巫师血脉的传人,人族新任的守护者,此事关系到凡界千千万万人族的性命和未来,关系到先祖能否化解天罚、顺利脱困,也关系到我夫君的性命,不论如何,我都势在必行!可是你不一样,你一家三口都在天界生活,日子过得既安稳又轻松,你没有非做不可的理由。况且此事凶险异常,一个不慎就是万劫不复!并且......若你真的参与其中,便是玉石俱焚,我也是绝不允许你中途退出的!还望姑姑三思而定!” “兰姑娘,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但有一点你说错了,我也有非做不可的理由!”她微笑着看向我,目光柔和而又坚定,“我必须要救娘娘!哪怕叫我拿命去换,我也绝不犹豫!” 就这样,我在天界拥有了第一个帮手。 她是个说干就干的人,很快便帮我定下了一个理想的身份——她夫君家中的侄女。 说起来,她的夫君与先祖还颇有些渊源,她夫君的父亲,正是当年五族大战的时候,东皇太一麾下的一员猛将。只可惜后来人族战败,他的父亲也跟随太一而去了。再后来,先祖登上了天后之位,为了保护当年战死沙场的人族将士的后代,便以招收侍卫为名,将他们一众遗孤带进了天庭。 她的原话是:“他娘当年改嫁之后,又生了一个男孩儿,便是他同母异父的弟弟,也就是你今后名义上的亲爹。反正他娘和他弟弟都已经故去多年了,死无对证,还不是任凭他怎么说怎么算。” 又过了两日,我喜滋滋的拿着大伯给我的引荐信往学宫走去。 学宫遴选十分简单,一共只有三个环节。 第一个环节便是查验引荐信。这个环节在我看来简直就是例行公事、走个过场而已。负责查验我的那个人,居然连我的引荐信都没有拆开,就直接大笔一挥,圈了个“查验通过”。 小莺姑姑说,天界之上本就人烟稀少,再加上每隔十年便开一次遴选,往往连报名的人都少得可怜,哪里还管得了什么引荐不引荐的。听说曾经有人向天帝建议过,将遴选的时间改为每隔五十年开一次,但是天帝担心耽误了人才,当场便驳回了,足见其求贤若渴的急迫心情。小莺姑姑还说,天界与凡界隔绝日久,天界之人早已没了防范之心。 第一百五十一章 学宫遴选(上) 我深觉有理! 第二个环节,还是查验。用一个圆不溜丢的球状法宝测试众人的天赋灵根。好巧不巧的是,这法宝我不但识得,还曾经用过,正是当年烛墨离哄我拜他为师的时候用过的——五行元珠。 不过这一回的查验就要严格许多了,众人排着队,逐一将手放置在元珠上方等待测试结果,凡是光圈数量低于六环的,统统都被拒之门外。 不过前来参加遴选之人,只怕大多都在家中自行检测过,若是不足六环,想来也不会万里迢迢跑到天庭来丢人,故而虽然查验严格,但是倒也没有见到几个测验失败的。 令我啧啧称奇的是,不同的人进行元珠查验,亮起的光圈居然呈现不同的颜色。前头一连通过了十数人,那元珠已经亮过了黄、红、蓝、银四种不同的颜色。 轮到我的时候,队伍里已经没剩下多少人了。 我依样画瓢的将手覆盖住灵珠顶部,片刻之后,一圈圈莹绿色的光环渐次亮起,足足九圈,十分炫目。 四周一片哗然。 这可是今日第一个九环呢!我心中难免有些沾沾自喜,没想到即使在天界,我的天赋也是万中无一啊! 负责查验的那位仙官目光复杂的看了我一眼,只淡淡的说了句“查验通过”,便招呼着众仙官继续后面的灵根查验了。 我离开的时候,隐隐听得人群中有人窃窃私语,说什么“人族”、“祸害”之类的。 一回到玉清宫,我赶紧又向小莺姑姑请教。 她告诉我,五行灵珠的光环数量,的确代表天赋高低,但光环颜色,则是代表体内血脉的五行属性。如今天界之上五族通婚已是平常,许多人的体内,都融合了两种甚至更多种族的血脉,但五行灵珠,只会显示占主导地位的血脉属性,黄色为土、红色为火、蓝色为水、银色为金、绿色为木。久而久之,天界之人便以此来确定一个人所属的种族。 我很快听懂了她这句话的弦外之音,“所以他们惊讶的,并不是我九环的天赋,而是我元珠的颜色?就因为我是人族?” “没错。原本在天界,人族就被四族所不容。他们中的许多人,都觉得当年是人族挑起了五族大战,杀了他们那么多的族人,还害死了五族共主;后来,娘娘又在太子大婚期间,忽然反叛天界、斩杀黑龙,还自作主张毁了两界通道,杀死了驮着升仙台的神鳌......虽然因着天帝与龙族族长相柳的一力保全,留在天界的人族并未受到更多的牵连,但自那之后,人族在其他四族的眼中,就更加成为了大逆不道的代名词。” “原来如此!”这下我彻底认清了自己的处境。 她颇为遗憾的叹了口气,“原本天界出一个天赋九环的天才,该是轰动整个学宫的大喜事,哪怕就是上报天庭,得到天帝的亲自接见和最好的修炼资源,那也是当得起的。只可惜,你偏偏属于人族......”她说到此处,忽然冷笑了一声,“如今学宫中的那群酸腐的老仙官们,还不知道心中正如何的愁肠百结呢!” 第一百五十二章 学宫遴选(下) 我倒是没有觉得如何可惜。见天帝?眼下时机未到,还是不见的好;修炼资源?只要能进学宫,已经能得到比凡界不知道好多少倍的修炼资源了。木秀于林的道理我还是明白的,还是低调一些的好。 只是听她如此说来,我心中忽然生出一个疑问,“姑姑,既然他们并非人族,为何一个个的都是一副人族的模样?” 她又冷笑了一声,似乎心中对其他四族的人十分的看不上眼。“还不是窃取了咱们人族的修炼功法,觉得以此功法修炼进境更快。哼,一边修炼着咱们娘娘创造的功法,一边又对人族排挤辱骂,我看天界这些个神仙们,全都是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 学宫遴选的第三个环节,总算是有了一些动真格的意味,那就是——打擂台。 当主事仙官宣布完打擂规则,四周又是一片哗然。 我也觉得这一关如此打法有些儿戏,竟是让所有参选者一起混战,被打落台下便算淘汰,直至擂台之上剩下最后五人,就算胜出。这简直就像是——打群架。 可是,当我跳上擂台之后,忽然意识到大事不妙! 既然是打群架,自然是要拉帮结派的。二十几个参选者,自然而然的按种族站到了一起,整个场上立刻泾渭分明的分成了四个小团伙,以及......我这个孤零零的人族。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不怀好意的朝我看过来。 开什么玩笑!我虽然结成了金丹,勉强算是在场众人之中功力最高的,但再怎么样,我也架不住二十几个人同时围攻啊! 我恶狠狠的朝着那位主事仙官看过去。此时此刻,他正眼观鼻鼻观心,一副老神在在的公正模样。 哼,真能装!若说他不是有意的,我敢把自己的脑袋砍下来给他当凳子坐! 眼下这情形,我也只能在心中骂他几句,求个心理安慰罢了。规则已经公布,所有人都上了擂台,当务之急,是得赶紧想出破解之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危机之下的超常发挥,我在一瞬间便定下了章程。当主事仙官一声令下的时候,我毫不犹豫的运起全力,朝着离我最近的一个小团伙中那个明显是领头之人的要害之处猛攻而去。我原本功力就占了上风,而他仗着人多,也完全没有料到我居然不求自保,反而主动出手攻击他,大意之下,竟被我一招打下了擂台。 他那团伙之中剩下的人大惊之下,下意识的往后退去,恰好阻挡了后面几伙人,给了我片刻的喘息之机。 我趁机高声喊到:“各位道友!在下孤身一人,即便胜出,也只占得一个席位,于大局无碍。但若各位非要联手来功,在下是不惜两败俱伤也要全力反击的!若是一个不慎伤到了谁,再被人落井下石踢下擂台,岂不是白白为他人做了嫁衣!”说着,我将全身灵力鼓荡而出,摆出一副一言不合就要拼命的架势。 第一百五十三章 顺利通过 被我这一唬,四个团伙居然真的全都停下了围攻我的脚步,变得踌躇不前起来。 他们四个团伙本就是暂时结盟,一旦将我攻下擂台,立刻便会由盟友变回竞争关系,这样的关系本就脆弱不堪,毫无信任可言。而我的一席话,就如同在他们的心中插进了一根刺,让他们一想对我出手,首先就会担心其他团伙趁火打劫,自己做了那只捕蝉的螳螂。 相持了片刻之后,我越过一众脑袋,看到离我最远的两个团伙的领头人,再次迅速的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 有戏了! 我心中一动,立即十分配合的放出话来,“只要各位不对在下出手,在下敢以本命起誓,绝不出手偷袭!” 我这边话音刚落,那边刚刚交换过眼神的两人,立即带领着各自的团伙发起了攻击,而他们的目标,毫无疑问,正是那个没了领头人的团伙。 “这么默契?这两人该不会有一腿吧?”我邪恶地揣测着。 眼看着擂台之上各种功法漫天飞舞,你来我往,打得不可开交,而我则戏剧性的退到了角落之中,一个接一个的往身上丢着护身罩,以防被各种法术的余波误伤。顺便,我还有闲暇偷偷瞄了那位主事仙官一眼,只见他的脸色臭得如同一块在茅坑里躺了千年的石头。 嗯,见他如此郁闷,我就放心了! 一场混战之后,众人皆有挂彩,只有我一人独善其身,成了场中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当然,这只是我自己的感觉,在主事仙官眼中,只怕看着我如同看着一只洪水猛兽。 除了我之外,在场上交换眼神的那两位也顺利通过了遴选,而剩下两位,也都是出自他们两人的团伙,刚好一边一个。听了主事仙官的宣布,我才知道,他们分别来自龙族和翼族。 这倒也在意料之中。 这些日子以来,有小莺姑姑和她夫君的灌输,我对天界的情况也算是略知一二了。龙族自不必说,他们贵为皇族,在修炼一途又拥有得天独厚的天赋,一贯是天界最尊贵的种族,只是无奈繁衍困难,故而数量稀少,难以独霸天界罢了; 而龙族的最佳盟友便是翼族。翼族五行属火,代表着天界的最高战力,正因如此,翼族之人几乎占据了天庭之中绝大部分司战的仙位。同时,他们也是与龙族通婚最多的种族,譬如当今太子的正妃女登,就是翼族族长凤凰的女儿。 听小忆说,那位翼族族长的女儿虽然也成功化形为人了,但却生得身材粗壮、容貌丑陋,十分难看。原本太子并不愿娶她,谁知她却仗着自己高贵的出身,倾翼族之力逼着天帝允了这桩婚事,这才成功当上了太子正妃。可惜尽管如此,太子却从未宠爱过她,因为太子真正爱的,从来都是那位来自人族的次妃附宝。 呵呵,看来只要有利益的地方就有交易和争斗,与凡界何干?与人族何干?凭什么当年人族一次战败,就要永生永世背上祸害的骂名呢? ...... 第一百五十四章 又见应幻辰 遴选过后便是正式授令。 我从主事仙官手中接过学宫的令牌,神清气爽的往玉清宫行去。 谁知刚一出学宫大门,便迎头撞上了我在天界唯一的一个熟人——应幻辰。 “怎么是你?”我揉了揉撞疼的脑袋,惊喜的问道。 他却一脸的幽怨,“唉,也不知是谁,当初说好了一安顿下来,即刻就来飞羽宫寻我,还要向我当面致谢的,谁知我等得望穿了双眼,也没见到个人影,只好亲自到学宫门口来堵人啦!你个小没良心的!”他一边诉苦,还一边对着我比了个兰花指。 我吓得一阵恶寒。 “嘿嘿,应大哥,我这不是刚刚通过学宫遴选吗?我原本打算回去稍作休整,明日便去寻你的!”毕竟是自己食言在先,我只能端正态度先认错。 “算了算了,原谅你了!”他十分洒脱的挥了挥手,“走,哥哥带你去看个好玩的!” 他不由分说,拉着我就走。 任凭我如何好言婉拒他都不为所动,再加上我到底还是好奇天庭之中“好玩的”究竟是什么,索性也就不再推拒了。 他带着我在一众宫殿之中七弯八拐的,哪怕我有天庭地图的帮助,也照样是迷失了方向。只隐约感觉来到了天庭的一个偏僻角落里。 “到了!”他指着面前一个空旷的大殿,兴奋的说:“走,进去瞧瞧!” “这是哪儿?”我心虚的跟在他身后,只觉得天庭之中守卫着实太过松散,怎么竟连这么大的一处大殿都无人值守?“咱们就这样进来没关系吗?” “怕什么,此殿早已荒废了!”他满不在乎,“哼,想当初,此处可算得上是整个天庭最为繁忙的大殿,一众仙官们日日在此应卯,然后通过殿中法宝向凡界传递神念。” “还有这种法宝?既然能与凡界沟通,那为何如今却荒废了呢?”我十分惊讶。 “傻妹妹,过去天界众仙争相在凡界设庙宇、塑金身,对凡界的五族生灵有求必应,你以为是为何?”见我摇头,他十分不屑的冷笑了一声,“那些个老神仙们,无非是为了彰显自己的神通广大,从而在凡界遴选弟子的时候,为自己多拉几张选票罢了。如今凡界早已与天界断绝,哪个神仙还会来做这些无用功!” 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顿时,天庭上那些个威严肃穆的老神仙的形象,在我心中一落千丈。“那我们来这荒废的大殿看什么?总不会是要替那些个老神仙在凡界的金身显灵去吧?” “呵呵,那自然不是,不过嘛,凡界之人六根不净,烟火气最重,在这里可是能看到不少新鲜的故事哦!”他神秘兮兮的对我眨眨眼。 什么?搞了半天,竟是带我来听凡界的八卦来了?这有什么意思,我可是从凡界上来的...... 我瞧着他熟门熟路的将大殿之中的法宝逐一启动,然后便竖起耳朵认真听起来,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一看就是此地的常客。我好奇之下,也凑上前去随意听了几句,却发现无非是些求神拜佛的常规问题,什么问姻缘、求子女、考科举、求官运之类的,大同小异,并无新奇。 第一百五十五章 帮她一把 不知怎地,我忽然想起从前跟着兄长们偷溜出宫,在茶馆里听先生讲话本子的情形来。那个时候我觉得如此新奇的话本子,在宫中长辈们眼中,却净都是些不堪入耳的俗物。如今,我好像能够理解他们的想法了...... 他时不时的朝着我兴奋招手: “快听这个!这女子原本是个戏子出身,却不顾身份爱上了她身边那位贵族公子,正乞盼着人家上门求娶呢!谁知人家心中所求,却是要娶另一位门当户对的大小姐!” “还有这个!这名男子分明是想升官发财,却不去求官运,反而来求姻缘!呵呵,他无非是想娶了丞相的女儿,借此攀上丞相的高枝罢了。那位丞相的女儿还不知道,这男子家中早已有了家室!” “......” 我越听越像在听话本子。从前我只觉得话本子里的故事都是有人刻意编造出来哄人的,如今方才领悟到,原来艺术都源于生活...... “你不爱听?”他忽然转过头来问我,眼中全是难以置信。 “有什么好听的,都是些薄情的男子。”我兴致缺缺。 “哦!”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懂了懂了,原来你是喜欢听薄情女子的故事!” “......” “诶,这儿就有一个!”他眼睛一亮,立马将我拉了过去,“你听听,一个出身高贵的女子,居然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主动勾引一个有妇之夫,不但唆使人家抛弃了糟糠之妻,还骗得人家为了救她,落得个性命垂危的下场。最后,那女子一边说着要救他,一边却另攀了高枝!反倒是当初被他抛弃的那位糟糠之妻,不计前嫌,日日前来替他求平安,盼他能够回心转意......啧啧!真是可怜啊!你说我要不要干脆帮她一把?” “竟有这事儿?”我终于来了点精神。都说女人更能理解女人,似这等有情有义的女子,若真能帮她一把倒也算是功德一件。“你准备怎么帮呢?” “这个简单,虽然咱们赐不了红线,但我可以通过凡界的月老金身,给她身上下个专门吸引她夫君的符咒啊!”他笑得十分猥琐。 “这能行么?”我怎么想怎么觉得不靠谱,“我怎么觉着你这是在坑人家?” “怎么会是坑人呢?好妹妹,你就只管看好吧!”只见他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个符咒来,在上头鬼画符似的画了一些图案,然后...... “借我一滴血啊!”他十分随意的说了一句,不待我反应过来,他已经拉过我的手,顺手从我指尖取了一滴鲜血。 “哎哟,痛!”指尖传来的疼痛感猝不及防。倒不是真有多痛,但他这说扎就扎的,也着实把我吓了一跳。 我哼哼唧唧的抱怨道:“你画你的符咒,干嘛要用我的血!” “好妹妹,别那么小气嘛!我我这符咒须得用到女子的鲜血,刚好你在边上,这不是顺手嘛!”他一如既往的嬉皮笑脸,没有一句正经的。 我瘪瘪嘴,自认倒霉。 “瞧瞧,再写上那女子的姓名就大功告成了。”他拿着那张莫名其妙的符咒,献宝似的从我眼前晃过,“对了,她叫什么名字来着?等等,让我看看啊!......嗯,好名字!烛......墨......音......” 第一百五十六章 恩将仇报 “什么?!”我一声惊呼,正要伸手将那枚符咒抢过来,他却麻溜儿地将它往面前的法宝上头一拍,那符咒一闪之后便彻底消失不见了。 “你真把它下给那女人了?” “对啊,怎么了?” “……” 我愁眉苦脸的看了看自己无功而返的手,心中十分郁闷。 搞什么嘛,那“有情有义”的女子居然是妖女!想当初我慈悲为怀放她一条生路,没想到她不但不心存感激,反而跑到神仙面前如此这般的诋毁我! 更加可气的是,我居然还帮她吸引烛墨离?! 好在如今烛墨离五识封闭,又被卫鸢安置在先祖的独立空间之中,想来应该无碍吧…… 我如此这般的自我安慰了一番,这才稍微释怀。 “到底怎么了?”应幻辰在一旁用胳膊肘轻轻推了推我,“你认识她?” “怎么可能!”我立马摆手否认,“她区区一介凡人,我怎么可能会认识!你可真会开玩笑,呵呵!” “那你干嘛如此紧张,一个小把戏而已!”他毫不在意的拍了拍我的肩膀,两眼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我们继续?” 我觉得既好笑又好气。好笑的是他一个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天宫守卫,居然这般幼稚贪玩;气的是他居然如此随意的篡改凡人的命数,若我再陪他继续玩下去,还不定会闯出什么更大的祸事来。 想到此处,我连忙叫住了他,准备尽早结束今日的“游玩”。 “应大哥!那个,时日不早了,我出来得匆忙,也不曾同姑姑她们打声招呼,若再不回去,她们怕是要着急了!不如今日就先到这里?”我觉得自己像在哄孩子。 他显然意犹未尽,无奈我态度坚定,他也只好妥协。不过在离开之前,他还是执着的同我约好了下次见面的时间。 这个小插曲很快便被我抛在了脑后,因为,我终于迎来了学宫开课的日子。 这些日子以来,多亏了姑姑四处奔走、十分尽心的替我打听消息,让我对学宫明里暗里的情况多少都了解了一些,再不是遴选时两眼一抹黑的状态了。 譬如说,如今我知道了,学宫的学制为一千年。 一千年听起来虽然很长,但如果按照每十年才进五人的速度算起来,拢共也就只有五百名弟子。不过这五百名弟子充其量也只能算作外门弟子。在为期千年的修炼期间,学宫会组织各式各样的比试和考验,从中筛选出那些真正有机会修炼成神的弟子,他们将获得参加内门弟子遴选的资格。而内门弟子遴选每百年才举行一次,且每次仅录取三人,如此低的通过率,可以想象其竞争是如何的残酷激烈了。 但我,却必须要尽快进入内门。因为,只有内门弟子才能拥有使用聚灵珠的机会! 而最近的一次内门弟子遴选,就在十年之后。 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拥有这样的雄心壮志,要在短短十年的时间里,赶超别人几百年的修炼,然后从他们手上,抢到一个进入内门的名额!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三三五 带着这样的雄心壮志,我昂首阔步的跟着引路的小仙倌往我在学宫之中的新住处行去。 学宫有规定,凡是外门弟子,不问身份、不分贵贱,全都住在统一的居所,身着统一的弟子服,且每十日方能外出一次,其他时间都必须留在学宫中修炼。 这个规定对于像我这般备受排挤的人族而言,无疑是再理想不过了。只不过,每十日外出一次?这也太......多了吧!我都恨不得不眠不休的玩命修炼呢! 没走多时,便看到一大片排列整齐的院子。 “就是这儿了!”引路的小仙倌恭恭敬敬的抬手往前一指,“您的院子编号三三五,仙子请随我来!” “劳烦了!”我十分有礼貌的回应了一句。心下觉得这学宫也真是有意思,居然用编号来给院子命名。 可是,当我用小仙倌塞给我的仙钥打开三三五的院子大门之后,顿时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再也生不出一丝玩笑的心思。 原本我以为,要安排下五百人统一居住,只怕是要好几个人共用一处院子了,只求不要与他人合住一间屋子才好。没成想,天庭对学宫的弟子们,哪怕只是外门弟子,居然都如此这般的大手笔,不但一人一个独立的小院子,院子当中,竟赫然立着一处小型的聚灵阵! 我可不会自恋的以为这是有人在特意关照我。以我参加遴选时的待遇来看,人家不给我刻意使绊子,我都要谢天谢地了! 所以这聚灵阵,竟是每座院子的标配?!这里可是有足足五百座院子啊,那就是......整整五百个聚灵阵!!! 我暗自吐了吐舌头,“真有钱!” 院子不大,只有三间正房,居中一间是厅,两边分别是书房和卧房,除了最基本的生活用品之外,再无其他。 不过住得如何我并不在意,因为,我只需要有院子里那个最值钱的好宝贝就够了! 将包袱往床上一扔,我欢呼雀跃的一头栽进了聚灵阵。 原本我打算就这样度过我在三三五的第一日,可惜天不遂人愿。屁股还没坐热,院子门就被敲响了。 “谁呀?”我烦躁的问了一声。 没人回答。 我正准备置之不理、继续修炼,谁知门又被敲响了。 我带着一颗想要杀人的心,怒气冲冲的走出了聚灵阵。门一开,一个俊美无比而又熟悉无比的面容闯入眼帘。 “应大哥?!你是怎么进来的?”我心下好奇。学宫的守卫可不似玉清宫那般松散,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 “怎么啊,进了学宫就忘了哥哥我啦?想当初你丢了对牌,还是哥哥我带你进的天庭呢!唉,真是个忘恩负义的小坏蛋!”他在门口扯着嗓子哭诉,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我生怕他惊动了旁人,连忙一把将他拉进了院子。 “应大哥!我这不是刚进学宫吗,还没安顿好呢!你瞧瞧,”我特意往旁边让开一步,方便他四下张望,“连口热水都还没有呢!” 第一百五十八章 翼族美女 他往屋里随意瞥了两眼,又开始怪叫起来,“天哪!学宫这帮老东西,居然敢叫我的好妹妹住在这么寒碜的院子里!哼,你等着,我非打得他们把自己的院子让出来,哭着喊着求你去住不可!”说着,就又要往门外冲,那阵仗跟真的似的。 唉,这个应大哥倒是个古道热肠的好人,就是说话做事太过随性了,这样的性格在天庭,只怕也是不怎么受人待见的,要不然,怎么会以堂堂龙族之血脉,却只混了个值守飞羽宫的差事呢! 我无奈的将他拽了回来,“应大哥,你就别折腾了!这里人多口杂的,可不比在外头!再说学宫的规矩本就如此,哪怕是太子来了,也只能住这样的院子!” 我以为他会顺着台阶下来,没想到...... “这我自然知道,想当初,我也是在学宫外门待了数十年之后,方才进到内门的!” “......” 好吧,随性点儿算什么,他最大的问题,明明是满嘴吹牛皮! “应大哥,我这儿真的挺好的,真没什么其他需要的了,学宫规矩甚严,你还是先回去吧,等我安顿好了再去寻你啊!”我半推半请的将他移出了院子。 他一边喊着“下次再来看你”,一边哼着小调儿走了。 唉,明明长得如此相似的两人,为何性格差距那么大呢? 我摇了摇头,正欲返身回院子,忽然余光又瞥见了方才引我过来的那个小仙倌。这一回,他引着一位青衣广袖的美丽女子。我瞧着那女子十分眼熟,有几分像学宫遴选的时候,擂台上那位翼族的领头人。 其实她是谁倒也与我无关,但我担心应大哥因为误闯学宫被人抓住,遂决定站在原地看着,万一情况不妙,我也好上前解围。 谁知,当他们走碰的时候,那女子竟然停下了脚步,同应大哥交谈了几句,这才继续往前行去。 他们认识? 嗯,这也有可能。应大哥值守飞羽宫,而这名翼族女子说不定也是天庭中人。天庭的神仙就这么些,一来二去的,自然就认识了。不过看她们彼此之间十分随意,两人方才都未曾行礼,莫非......这位翼族女子也只是宫中的一个小仙蛾? 我正暗自揣测着,她在小仙倌的带领下,已经走到了我的跟前。 “仙子,这处编号三三六的院子便是您的居处了!这是仙钥,请您收好!”小仙倌十分敬业的介绍着。 她就不似我那般亲切和蔼了,只淡淡的“嗯”了一声,看都没看人家一眼。不过那小仙倌倒也不以为忤,交代完后便自行离开了。 如此目中无人,难不成天庭之中但凡有几分姿色的仙子,都流行走高冷的路线? 我一时好奇,忍不住多瞧了她几眼。 近看之下,我也终于能够确定,她正是当日擂台上那位翼族领头人。真是巧了,居然跟我做了邻居。 未免日后见面尴尬,我十分礼貌的自报起家门来,“你好!我叫安兰,从玉清宫来的。你呢?” “......” 第一百五十九章 战术 不理我?哼,不理就不理,有什么大不了的。我气鼓鼓的一把推开院子门,抬脚就要往里走。 她却忽然开了口,“你认识他?”那声音、那神情,真是要多高傲有多高傲。 “谁?”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沉默了半晌,她才冷冰冰的吐出一个名字来,“应幻辰!” 这......她该不会是,喜欢应大哥吧?! 难怪了!难怪她一来就对我如此冷漠,八成是方才瞧见我同应大哥拉拉扯扯的,误会了! 知道了症结所在,我连忙对症下药,“认识是认识,不过我同他并不熟,也就才刚认识他几天而已,我们是......” “离他远点!”她不耐烦的打断了我,随后便径自进了她的三三六。 “......” 呜呜,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不过好在,除了第一天的不愉快之外,接下来的十数天,我们一直都相安无事。 当然了,能维持这样的和平也是有原因的。一来,这期间应幻辰并未来过,少了这个症结,她自然没有与我较劲的必要;二来嘛,我自从进了三三五,就化身为修炼狂人了,十数天里几乎没有踏出过房门一步。照面都没打一个,自然也就没了较劲的条件。 可惜这份难得的和平,在十五天之后便被打破了。 因为,每隔十五日,便是学宫外门弟子的集体授课之日。 在这一天,学宫会安排各种形式的授课内容,有时是听老神仙布道解惑,有时是弟子之间分享一些修炼心得和感悟,还有时是进行各种考校或实战。 譬如今日,便是名为“欢迎新弟子”的擂台...... 我同三三六的青衣美女、龙族那位领头的青衣帅哥、以及另外两位新进学宫的龙族和翼族一起,在各种复杂的目光注视下走上了擂台。 对面跳上来五人,竟然全是实力堪比金丹期的老弟子,与我们这边只有三个勉强达到金丹期修为的新弟子比起来,实力悬殊可以说是相当明显了。 双方行礼之后,有一盏茶的时间布置战术。 虽然我是五人之中功力最强的,但显然谁也没有打算听我的。我当然也不会自取其辱,只默默的站在外围,打算先听听他们的意见。 这个时候,龙族那位青衣帅哥理所当然的开口了。“我擅长防御,就站在最前面负责抵挡对方的攻击;女魃,你擅长火攻,便站在我的身后,伺机攻对方的主攻手;你们二人尚未结丹,不是他们的对手,就站在最后吧,注意保存实力,在危急的情况下,全力出手保护主攻手;至于你......”他转过头来看着我,“就站在女魃旁边,做我们的主攻手,可以吗?” 我诧异的看了他两眼。 老实说,我完全没有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安排,既合理又不带一丝偏见,算得上是这些日子以来,除了应大哥之外的龙族里头,唯一一个能够公正对待人族的人了,哪怕他只是为了想要赢得这场擂台。 “可以!”我毫不犹豫的点头应下。 第一百六十章 静待时机 就在我们准备再次上场的时候,他忽然转过身来,无比严肃的对着我问了一句:“人族,我,可以相信你吗?” 他用的是“我”而不是“我们”,我立刻明白过来,原来这样的安排都是他自己的意思,也许另外三个人压根儿就是不同意的。 担心我临阵反水?呵呵,你放心好了,今日我定会让你、让所有人看到我们人族的风采! “嗯!”我郑重点头。 当我们一行人再次走上擂台的时候,气氛立刻变得紧张凝重起来。 我努力深吸了一口气,在青衣龙族的身后站好,周身灵力运转开来,摆出了一副进攻的姿势。 站在我身前的青衣龙族也摆出了防御的架势,背后青龙虚影乍现,整个人顿时显得霸气外漏。 我在心里由衷的感叹了一句:不愧是久居上位的龙族啊,瞧瞧那气势! 同一时间,其他几人也陆续做好了准备。顿时,宽阔的擂台之上各种虚影交错,甚是壮观。唯独我这个没有虚影的人族,孤零零的杵在那里,像个走错了场子的局外人...... 一声浑厚悠远的钟声响起,擂台正式开始,所有的人应声而动。 我并没有动,反而略微往青衣身后避了避,沉下心观察起来。对方的综合实力显然在我们之上,只有趁对方轻敌之际,出其不意的干掉一人,我们才能有一丝胜算。 少顷之后,场上的形势开始明朗起来。 青衣以一敌二,勉强算是抗住了对方第一排的两名龙族男子,而冰美人居然也以一敌二,成功牵制住了对面三名主攻手的其中两名。至于对面的第三名主攻手,眼下正一动不动、警惕的提防着我呢! 没想到他们二人的实力竟然如此强悍!看来天庭也是人才辈出啊! “你还在等什么!还不快出手!”冰美人险险避开对方的夹击,气急败坏的冲着我怒喊了一声。话音未落,便又同对面的两人斗作了一团。 瞧瞧这火辣脾气,跟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冰冷气质完全不相称好不好! 我瘪了瘪嘴,摆出一副十分不乐意的表情,慢慢吞吞的挤出一道灵力,朝着对面那名专门盯我的主攻手打去。 对面那人冷笑一声,背后虚影化作一头黑熊,迎着我的灵力扑了上去。 我就这样跟他你来我往,和和气气的打了几个回合。 四周的鄙夷、嘲讽和谩骂声一阵阵的传来,我只能拼命压抑着想要不顾一切攻杀上去的冲动,继续等待时机。 直到那股冰冷而又危险的神识终于从我身上挪开,我知道,我苦苦等待的、唯一的一次机会来了! 我再一次运起灵力,磨磨蹭蹭的朝着对面的黑熊打过去。当场上的所有人再次向我投来鄙夷的目光时,那道不起眼的灵力忽然一转,朝着一旁的大鹏鸟飞去。 那位金翅大鹏鸟,对方毋庸置疑的第一主攻,在灵力还未近身的时候便发现了它。只见他轻蔑的伸出一个手掌迎了上去,似乎准备将它一把捏灭,然而...... 第一百六十一章 赢了 “轰!”一声惊天动地的炸响之后,只见一只浑身焦黑的乌鸦从天而落,摔落到了场外。 还想徒手接我的灵力?哼哼,那里头可是藏着我极限压缩之后的最强灵力攻击呢! 大鹏鸟的瞬间败落惊呆了众人,不但观战的弟子们闭上了嘴,连擂台上的其他人都停止了攻击,诺大的场地鸦雀无声,无数道目光朝我汇聚而来。 怎么了?不是打擂台么?我又没犯规,干嘛一个个的都这样看着我?还打不打了...... 我正纳闷儿呢,忽然,青衣转过身来,隐晦的朝我竖了竖大拇指。 我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运起灵力再度冲着黑熊攻去。 擂台继续。 虽然没了大鹏鸟的威胁,我们人数上也占了优势,但一来我方两个未结丹的队友战力几乎可以忽略,二来对方剩下的四人收起了轻敌的心思,开始全力以赴起来,所以从形势上看,我们依然处于劣势。 青衣依旧以一敌二牵制住对面两龙,而我同冰美人,则一人对付一个主攻手。好在我和冰美人的实力都略高于对手,只要我们其中一人能在青衣败落之前战胜对手,胜利的天秤就会倒向我们! 可惜现实不是我娘,不会凡事都顺着我。 久战之下难免疲累,青衣终究被对方抓住了破绽,一击正中胸口。 我心中焦急之下,正要趁着黑熊走神之际先结果了他,却忽然余光瞥见一个身影朝着青衣的方向飞扑而去。 冰美人!这个笨蛋,她居然在这个时候返身去救青衣,将自己的后背完全暴露在了对手面前! 果不其然,对方的两龙一攻默契的打出三道灵力,相继朝着她的背心攻去。 情急之下,我只好一把扯下腰间织带,灵力灌注之下,朝着她的腰间缠绕而去,然后用力一拉,险险的将她拉离了三道灵力的攻击轨道。 而方才走神了片刻的黑熊,此时也反应过来,指挥着黑熊虚影朝我攻了过来。 好在这个时候,青衣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迅速牵制住了对面的两龙。冰美人脱离了险境之后,见青衣并无大碍,也重新返身朝着她的对手攻去。而我这边,恰是旧力已去、新力未生之际,黑熊的虚影却已经扑到身前。 完了!我心中升起一股绝望。 倒不是有多害怕,只是若我此刻受了重伤,这场擂台恐怕真的输定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直站在我身后的两名负责保护我的队友赶到了!他们明知自己不是黑熊的对手,却依然履行了自己的职责,毅然现出本体挡在了我的身前。 黑熊一掌拍下,两人硕大的本体瞬间被拍飞,往场外砸去。 好机会!我立即运起全力,朝着黑熊猛攻过去。 他就没有我这般幸运了,没人保护的他,被我一击命中之下,紧随其后往场外砸去。 场上形势终于逆转! 当我配合青衣再次击败了对方一龙之后,这场擂台终于在对手的认输声中结束了! 我们赢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当心大鹏鸟 此时此刻的擂台场上,似乎所有人都忘记了种族之分,忘记了那些不和谐的辱骂和嘲讽,只剩下一阵高过一阵的欢呼,震耳欲聋。 “重新认识一下,我叫夔白!”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我的光线。我抬头一看,是青衣。 我微笑着对他回了个礼,也学着他的语气,“我叫安兰!” “安兰,今天的擂台,你打得很出色!”他落落大方的夸了我一句。同上台之前相比,他的眼中多了几分赞赏和认同,说话的语气也无形之中多了几分亲近。 “你也很出色!”我真诚的回答。“对了,他们还好吧?” “没有伤到根本,养养就好了。你放心吧,他俩一个龙一个鹰,都是皮粗肉糙的。” “那就好!”我松了口气,一抬头便看见冰美人远远的朝我走来。 我原也没指望她会对我如何的和颜悦色,但我也没有想到,她只是淡淡地暼了我一眼,便视若无睹的离开了。 “青儿,过来同安兰打个招呼呀!”夔白温和的提醒她,那宠溺的语气让我对他们的关系愈发好奇起来。 可惜冰美人明显不给面子,只“哼”了一声,便径自离开了,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夔白无奈的冲着我笑了笑,“她自小就是这脾气,你别见怪。其实她本性不坏的......” 我当然不会见怪,能够一战赢得夔白三人的认同,我已经很满意了。我只是好奇而已,“她是你的......?” 他略显羞赧的笑了笑,“她是我的未婚妻。” 哦!难怪他俩在学宫遴选的时候那般的默契和信任!难怪刚才夔白一受伤,冰美人便不管不顾的飞身去救他!只不过,那应幻辰又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我误会了? “夔大哥,恭喜恭喜!待你们大婚之日,可一定要请我喝杯喜酒哦!” “哈哈哈,一定一定!”他显然觉得这句话甚合心意,一张大嘴笑得咧到了耳根。 又再寒暄了几句之后,我便准备同他行礼告辞了。正欲离开,忽然听到他凑近我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日后小心那只大鹏鸟!” 大鹏鸟?被我一道灵力烧成了乌鸦的那位?“他怎么了?”我疑惑问道。 “他一向度量狭小,而且......”他左右看了一眼,压低音量说道:“他是战神的独子。战神一脉向来主张对人族赶尽杀绝,你今日又当着学宫那么多人的面将他打成那样,我担心他会报复你。” 天哪,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呢!随随便便打个擂台,都能跟天庭的权贵结下梁子! “不过你也不用太过担心,若他真敢故意为难你,你只管来找我就是!你今日替我出了这么大一口恶气,再怎么说我都不能让你被他欺负不是!”他十分仗义的拍了拍胸口。 我又不懂了,什么叫替他出了一口恶气呢?“难不成你同他有仇?” “他仗势欺人,一直纠缠青儿!” “哦,懂了!” 我俩相视一笑,彼此心照不宣。 第一百六十三章 应幻辰的来历 当我再次回到三三五的时候,尽管身体已经十分疲累,但我的精神却无比的亢奋。上午那一番高强度的打斗,带给我许多的明悟,此时抓紧修炼自然事半功倍。 也不知过了多久,总之,当我从入定之中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尽了。 我长长的伸了个懒腰,只觉得灵气充盈、神清气爽,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十分的舒坦,功力似乎又向着元婴期迈进了一步。 “烛墨离,你等我,我一定会成神的!”我在心中大声呼喊。 回应我的,是一阵“咚咚咚”的敲门声。 开门一看,竟是冰美人! “你找我?”我难以置信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废话,这儿是你的院子,我不找你找谁!”她还是那副嚣张跋扈的模样。 “所为何事?”我疑惑地问。 “进去再说!”她倒是不拿自己当外人,玉手一推,径自往正厅走去。我这个主人反倒像个小丫鬟一般,蔫不出溜的跟在她的身后。 各自落座之后,等了半晌也不见她说明来意,我这个主人只好没话找话,“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女魃还是青儿?” “女魃是大名,青儿是小名,因为我的真身是一只青鸟。”她居然破天荒的回答了我的问题,虽然仍旧没有正眼看我,但语气还算正常。 不是来砸场子的?难不成是为了白天的事,特意来同我道谢的? “你是青鸟,夔大哥是青龙,你俩倒是般配得很呢!”我笑着同她开了个玩笑。 没想到她居然红了脸,“他连这个都同你说了?” 我忽然觉得好笑。看来夔大哥说她本性不坏,还真不是在替她开脱。 “嗯,他还说,谢谢我狠狠的教训了大鹏鸟一顿,替他出了一口恶气!” 听我这么一说,她总算正眼瞧我了,“你可不要得意忘形,那只大鹏鸟可是个睚眦必报的主!” 这下子我总算确定了,她这个时候过来,只怕真是来道谢的! “呵呵,我还以为你是嫌我擂台上多事阻拦你救人,特意来砸场子的呢!” 她立马急了,“你怎么还有闲心开玩笑?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我知道,我会小心的。谢谢你,青儿!” “......哼,你知道就好,那我走了!”她居然真的起身就要往屋外走。 “等等等等!”我连忙拉住了她,将她塞回座位上,“青儿,那日你叫我离应幻辰远点儿,究竟是何意啊?” “他可不是个好人!”她撅撅嘴,十分不屑的说道,“仗着自己是应龙的独子,相柳的首席大弟子,成日里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只知道四处调戏天庭的仙子宫娥们!后来还是天帝陛下实在看不下去了,才强行给他派了个学宫仙师的官职,不过也就是挂个名而已,从未见他踏踏实实教过弟子!” 这......应大哥虽然举止有些离经叛道,但也不至于如此不堪吧。至少对我,他还是十分仗义的啊! 并且,他的来头居然这么大?应龙的独子!相柳的首席大弟子! 第一百六十四章 道谢 要知道,龙族的四大龙王——夔龙,应龙,烛龙,相柳,那可都是伴天地而生的强大存在!虽说当初是烛龙当了天帝,但其他三龙的权势和法力也是不容小觑的。只可惜,如今四龙已去其二,只剩下夔龙和相柳两人,苦苦支撑着整个龙族。 “应大哥他,其实是个好人,有的时候人不可貌相的,他也许有他自己的苦衷呢?”下一句话被我生生吞回了肚子里,我本想说“你自己不也总是装出一副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模样吗?” 她显然并不认同我的话,“哎呀,你不知道!听说应龙死的时候,他还在娘胎里,后来他娘生下他之后,将他托付给相柳照料,自己也殉情而去了。相柳本就无儿无女,自然拿他当成亲儿子一般。这原本也是不幸中的万幸,可谁知,相柳同应龙本就兄弟情深,又怜惜他身世孤苦,所以自幼便对他百般溺爱、有求必应,做错了事也是极力袒护,从不舍得责罚,久而久之,就养出了这么个无法无天的二世祖来!平日里,可是有不少的仙子宫娥们,跑到相柳甚至玉帝面前去告状呢!安兰,你可千万别被他的外表蒙蔽了!” 我瞧着她噼里啪啦的说了这许多话,只觉得十分有趣。谁能想到呢,这个像孔雀一样骄傲的冰美人,私下里竟是如此泼辣的性子,像一颗红通通的小辣椒。 我忍不住打趣道:“我瞧你同他也十分熟悉,难不成他也曾经调戏过你?” “他怎么敢!”她顿时炸了毛,“我同他可不熟,只是父辈有一些交情罢了。” 我从她的话里敏锐的发现了一个八卦,“父辈?你父亲是?” “翼族青鸟王,”她的语气十分随意,“我们翼族有族长凤凰和青鸟、大鹏两位王。凤凰的幺女便是当今太子妃,也是我的表姐——女登;而上午被你烧焦的那位,就是大鹏王的独子。大鹏王天生神力,在五族大战里带领翼族天兵,斩杀人族天兵无数,立下了赫赫战功,天帝继位之后,就将他封为了战神。” 我恍然大悟的点点头,难怪她的大名叫女魃,看来这是她们翼族王族女子的取名方式。女魃、女登,之前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我又继续逗她:“难怪大鹏鸟敢纠缠你,单论出身,你俩确实十分般配。” 她十分郁闷的撅嘴抗议,“哼,自古翼族都是与龙族通婚的,若论出身,我自然是同夔白哥哥更般配,夔白哥哥可是夔龙最宠爱的小儿子!” “......” 自从到了天界,认识的人一个比一个显赫,我是怎么就掉进了这群官二代的窝子里的呢? 我俩就这样东拉西扯的聊着天,两个时辰之后,气氛愈发的融洽自然起来。 “今日就聊到这儿吧,改日继续!”她连道别都能说得如此趾高气昂。 我将她送出门外,看着她开了三三六的大门,正欲返身回屋,忽然听到她叫我名字。 “安兰,谢谢你!”话音刚落,她便闪身进了三三六。 呵呵,真是只可爱的小青鸟。 我愉快的回了院子,一屁股坐进聚灵阵继续修炼。 第一百六十五章 初见太子 今日是可以出学宫的日子。 往常的休息日我很少出学宫,但今日我却早早的便动身往玉清宫行去。因为就在今日,小莺姑姑要带我去见一个十分重要的人——太子少典! 见面的地点就在玉清宫内小莺姑姑的住所。 听姑姑说,她已经提前同太子殿下提前说了个梗概。显然太子也清楚兹事体大,故而此次前来并未带任何随从,只孤身一人。 太子的相貌气质令我颇感意外。同我之前见过的其他龙族不同,他的身材并不健硕,反而略显纤细单薄,再配上清秀的五官和儒雅的谈吐,全然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模样。 “你就是安兰?我母亲的血脉传人,人族的新任守护者?”他一见到我,便急切的询问道。 我点点头,再次将五色石从灵台之中取出。这一回,我并未立即收回,而是任由他细细查验感应了一番。 “没错,正是五色石的气息!”他十分感伤,“当年母亲给我的破界符上也有这个气息。这千年以来,我的两个孩子各自用掉一枚,如今我也只剩下一枚了!” 他目光慈爱的看着我,“你叫兰儿,对吧?说起来,你也是我的血脉后人,我听小莺说,你已经是我儿黄帝在凡界的第十代孙了,这血缘只怕是算不过来。如今你既然认了小莺做长辈,便只管与安忆平辈,叫我一声少典伯伯吧!” 这...... 自从来了天庭,看相貌论辈分这个土办法已经被彻底颠覆了。有时候,明明看起来十分年轻的人,却可能是你的叔伯甚至爷爷辈,明明看起来白发苍苍的老人,却又有可能是你的平辈甚至晚辈。 就譬如眼前这位不知道是我多少代祖先的少典......伯伯。 相认之后,我便又将先祖同我交代的事情,一五一十、仔仔细细的同他转达了一遍。“娘娘十分担心您同天帝陛下的安危,再三叮嘱我务必要将此事尽快转达给您。娘娘希望您能够多加小心,务必照顾好自己和天帝陛下。” “我会的。只是......若母亲的推测是真的,那此人实在太过可怕,绝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他叹了口气,“兰儿,听小莺说,你此行是为了封神而来,并且,你打算在天庭建立起一支属于人族的势力?” 我下意识的看了姑姑一眼,她肯定的冲我点了点头。 也是,太子可是娘娘的亲生儿子,又一向与人族亲近,我们的计划的确没有瞒着他的必要。于是我定了定心神,回答道:“没错。一来,既然一切都是背后那人的阴谋,我们自然要揭开他的真面目,还人族一个公道,还天界一个太平;二来,娘娘当年为了人族的繁衍,擅用法术创造了许多的凡人,如今我们或许有机会,让他们变成真正的人族,将娘娘从天罚之下救出来。不论要做到哪一样,没有自己的势力都是不行的。” “嗯,你说的没错。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我一定竭尽全力帮你!”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信任和支持我。 第一百六十六章 十年 这一次的见面足足持续了一整日。 从我的修炼安排到人族势力的培养计划,从天庭的局势现状到先祖在凡界的情况,他都事无巨细,一一做了了解和力所能及的安排。我能清楚的感受到他对人族的深厚感情,也能看出来他是真心想要帮助我、帮助人族的。 想到他为了保留体内的人族血脉,宁愿放弃龙族传承,我的心中愈发觉得感动。“少典伯伯,谢谢您相信我,更谢谢您愿意帮助我!我坚信,人族终有重返天界、被四族理解和接纳的那一天!” “嗯!”他重重的点了下头,“兰儿,我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 修炼无日月,转眼便十年。 这十年间,得益于学宫近乎无穷无尽的修炼资源,我的功力虽然距离元婴尚有一定的距离,但也算是大有进益了,不但成为了学宫之中人族的领头人,也顺理成章的获得了参与本届内门遴选的资格;同时,因为与夔白、女魃和应幻辰的友谊,以及太子少典的暗中支持,使得这十年间,至少学宫中人对人族的偏见大为扭转,除却大鹏鸟等少数顽固派之外,我在学宫也算是混的风生水起、人见人爱。 可惜,一切的平静都在这一天戛然而止。 应幻辰急促的敲开了我的院门,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兰儿,你可知道三界之分?” “知道啊,三界分别为天界、凡界和鬼界。五族生灵大多生活在凡界,得道飞升者可上天界,肉身死亡者灵魂可下鬼界,魂魄转世后便又重入凡界,是为轮回。”好歹在学宫混了十年,这么基础的常识我还是懂的,“你为何突然有此一问啊?” 他脸上的神色前所未有的认真和凝重,全然不似玩笑,“若我告诉你,你所说的这一切都是假的呢?” “假的?此话怎讲啊?”他这话说得莫名奇妙,让我心里直发毛。 他端起桌上的茶杯,猛的灌了几口冷茶,这才继续说道:“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原来这世间本无凡界,凡界是始神烛龙借助灵珠之力创造出来的一个结界,它的作用只是为了隔开天界与鬼界......” 他的话匣子一打开,就如同决了堤的洪水一般,滔滔不绝的往外倾泻而出。 “混沌初分之时,清灵之气上升为天,混浊邪气下沉为地;天为阳,为天界;地为阴,为鬼界;除此之外,再无第三界......” “当混元珠开始创造出越来越多的五族生灵的时候,四位龙王的意见发生了分歧,烛龙和夔龙认为,守护五族生灵的繁衍即是守护混元珠,是正道;而应龙和相柳则认为,五族生灵之于混元珠,如同杂草之于良田,应该及时铲除。最后,是烛龙占了上风......” “烛龙发现混元珠内同时存在两股力量,一正一邪、一创造一毁灭;为了守护五族的生存和繁衍,烛龙遂将混元珠一分为二,由此诞生了主创造的灵珠和主毁灭的魔珠......” 第九十五章 我相信你 “公主!别愣着了,赶紧进去看看吧!”妖女热情的招呼我。 “别多想了,一切先以修为为重,走吧!”青筠轻声安慰着,朝我伸出手来。 我愣了愣,终究没有任他牵着,只勉强扯出一抹笑意,示意我没事,然后便绕过他径直走进了院子里。 一进院子,我只觉得心情愈发的沉重起来。放眼望去,处处设计精妙、用料上乘,真可谓是一步一景、巧夺天工,简直用心到了极致,怎么看都找不出一丝敷衍的痕迹。 我再也没办法维持毫不在意的神情,随便挑了一间厢房躲了进去。外头妖女趾高气昂的声音犹如附骨之疽,挥之不去,“公主!怎么不多逛逛了?难不成这宅子粗鄙,入不了您的法眼......” 整整一下午,我都将自己关在房内,未曾踏出一步,也不知道是在逃避,还是在生闷气。 期间只有青筠来过两次,第一次是告诉我,他就住在隔壁房里,若我有事,随时可以找他。第二次是隔着门,叫我去大厅用晚膳,被我用“太过疲倦已经睡下”为由搪塞过去了。 到了夜里,我正睡得迷迷糊糊,似有所感的一睁眼,发现烛墨离正坐在床边看着我。 我连忙坐了起来,抬头看去,只见到处门窗紧闭,想来他是瞬移进来的。 在自己家里还浪费灵力瞬移,有这个必要么?我自嘲的勾了勾嘴角,语气不善的问道:“这么晚了,找我有事?” “傻丫头,生气呢?”他伸手又要揉我脑袋。我灵敏地往旁边偏了偏,恰好躲开。他伸到半空的手扑了个空,只能无奈的收回。 “吃醋了?”他笑着问。 “没有!”我别过头去,不想看他。 “可我吃醋了!” “与我何干!” “因为你抱了东方青筠......” “我才没有!”我差点一口老血喷到他脸上。 这人的脸皮究竟是什么做的,怎么能理直气壮的说出这样的话! “姬甯兰,你知道吗,喜欢你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没人让你喜欢我!” “对啊,可我偏偏喜欢自找麻烦,你说怎么办呢?” ...... 我只觉得一张老脸红得发烫,再也没办法绷住。天哪!谁能告诉我,这还是那个冷若冰霜的魔教教主烛墨离吗? “既然你不喜欢她,为何给她修宅子?”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严肃一些。 “傻丫头!”他终于如愿以偿的揉到了我的头,“我说过,不论我是谁,不论我做什么,都是为了保护你。有些事情,我现在没办法告诉你,但终有一日你会明白的。你能相信我吗?” 我定定的看着他。 他的目光真诚而又专注,嘴角挂着一抹宠溺的微笑,让人心中既安定又温暖。我忍不住想要敞开自己全部的身心去相信他。 “那日我同青筠,真的没什么......” “我知道!”他伸手放在我的唇上,指尖的凉意化解了我心中的忐忑,带起一丝旖旎。“无需解释,我相信你!” 第九十六章 灵液 “那你为何还要生气?这么多日都不理我!”我故作生气的推开他。 “既然有人刻意挑拨,我们总要做做姿态吧。” 我终于无可奈何的点点头,“好吧,看来我终究是要栽在你的手里了。” “那不是很好吗?”他牵起我的手,举到他的唇边轻轻吻了一下,“你生在京都,长在皇宫,如今栽在我的手里,总算是去过了不一样的地方。” ...... 第二日一早,我神清气爽的出现在院子里。 妖女失望的哼了一声,带着我们往修炼之地去了。 “这处修炼之地,可是师兄当年独自外出历练的时候发现的,是助师兄结成金丹的洞天福地。后来,师兄便将此地作为聘礼赠给了我!若非因为你身上的飞升契机,我是决计不会舍得带你来此地修炼的!”妖女一边带路,一边喋喋不休的炫耀。 我努力屏蔽着她的声音,不断提醒自己“一切都是烛墨离的权宜之计,烛墨离从未爱过她,他爱的人是我。”反复默念了几遍之后,心情总算平静下来。 约莫走了半个时辰,穿过中央的山谷之后,便来到了碧落谷的修炼之地跟前。 按照烛墨离的说法,修炼之地大致可以分为三类。 第一类是由精通阵法的大能者借助地形地势,或者灵脉灵石等介质布下聚灵阵,不断汇聚起庞大的灵力,从而帮助修炼之人吸收转化,加快修炼速度。这类修炼之地对进入其中的所有修炼之人都有助益,但因为布置困难,所以极其稀少,且往往增幅有限,主要胜在安全。 第二类是由一些功力高深的前辈高人,将自己的功法、感悟等,通过一些方式保存下来,以供后辈观摩体会、寻求顿悟。譬如一些大能者的战斗遗迹、闭关之地等,都属于此列。这类修炼之地的危险性略高于第一类,主要是因为顿悟不成往往容易走火入魔。但其最大的问题在于,顿悟一途虚无缥缈、全凭机缘,能够遇上的可谓万中无一,故而极少有人愿意在这一类修炼之地虚耗光阴。 第三类则是大能者在羽化之前,为自己选择的埋骨之地。这类修炼之地是危险性最高,却又最受修炼者欢迎的。因为里面通常都会藏有大量珍品,譬如功法、丹药、法宝等,往往得到一件,便能实力暴增。更别说有些埋骨之地中,还留有大能者的传承。 而碧落谷中的这处修炼之地,便是一处聚灵阵。 “怎么用呢?直接喝吗?”我指着聚灵阵中央的那一池子清泉虚心求教。 “土包子!”妖女对我嗤之以鼻,“你若是想尝尝灵力爆体而亡的滋味,尽管取水来喝!”说着,还故意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求助的看向烛墨离。可惜在妖女面前,他又恢复了往日的冰冷,对我的目光视若不见。倒是青筠适时发出的一声惊呼,打破了眼前的尴尬局面。 “这是......灵液?!”也许是太过惊讶,他的声音里都带上了一丝颤音。 第九十七章 进入聚灵阵 我好奇的扭头朝他看去,只见他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直愣愣的盯着那一池子清泉,整个人都在微微的颤抖,像是激动,又像是......惊惧?总之认识他这么多年,我还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 “青筠,你从前见过这东西?”我扯了扯他的衣袖,帮他回神。 他倒是立即便恢复了平日的风轻云淡,转换之快,让我简直怀疑方才是自己的幻觉。 “嗯,这是大量灵力不断压缩液化之后形成的灵液,我曾在蚩尤传承中得到几滴,没想到这里居然会有这么大一池子。”他从容的解释道。 哦,难怪他方才这么大的反应!往日里一滴一滴省着用的东西,这儿居然有这么大一池子,任谁见了都会惊掉下巴的,简直太奢侈了! 我忿忿地转头暼了烛墨离一眼,好你个败家的,再怎么演戏,也犯不着将如此珍贵的宝贝一股脑的都送了妖女吧! 我不确定烛墨离有没有接收到我哀怨的眼神,但我确定妖女接收到了,并且她的心情还因此变得十分的愉悦,以至于竟破天荒的主动同我讲解起灵液的用法来! 呵呵,这还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呢! “此聚灵阵已经存在十分久远了,且期间应该并无他人进入过,所以其中的灵力大量压缩液化,形成了满满一池子的灵液。像你这样第一次进入的,只能先从聚灵阵最外围开始,逐渐适应阵内的灵力压迫,慢慢靠近灵液池,最后才能泡入其中修炼。”她说着,还是忍不住故态萌发,显露出了炫耀的本质,“只有像我这样早已适应了其内灵力压迫的,才能直接泡入灵液池中修炼。” 呵呵,你既然那么厉害,怎么同我一样,也才刚刚筑基呢!我十分瞧不起她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但无奈有摄魂烙印在,我也只敢在门背后舞舞刀。 “走吧!”她并不理会我此刻复杂的心理活动,自顾自的朝阵内走去。 我又去看烛墨离。 这回他倒是搭理我了,冷冷的说了句:“进去吧!” 烛墨离,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你!你就等着跪搓衣板吧!哼! 我丢给他一记威胁的眼神,又同青筠招呼了一声,这才带着视死如归的悲壮心情,头也不回地朝聚灵阵走去。 大大出乎我意料的是,进入聚灵阵后,我并未感觉到一丝妖女所说的灵力压迫。若非烛墨离和青筠都未出声反对她,我真要怀疑是不是她特意说出来吓唬我的了。 越来越靠近灵液池,我始终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反而渐渐从灵魂深处生出一股亲切之意,仿佛源自血脉的共鸣。 在池边蹲下,我小心翼翼的伸手触碰灵液。奇怪的是,指边的灵液竟忽然化作一道五彩霞光,绕着我的指尖不停盘旋飞舞起来,仿佛活过来一般。 我又下意识的回头朝烛墨离看去。可惜身在聚灵阵中心,四周的灵气已经浓稠如雾,眼前只剩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第九十八章 石中之人 即便如此,我心中竟也没有感到任何的不安或恐惧,反而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宁。再不迟疑,我一步一步走进灵液池中。 如同冰雹砸向平静湖面,池中的灵液霎时间沸腾起来,化作一道道比方才粗许多的五彩霞光,从四面八方朝我环绕而来,将我包裹其中。 眼前尽是氤氲雾气,我只觉得体内将将筑基的灵力再次暴涨起来,那速度比之前服下筑基丹的时候还快了数倍,但与上次不同的是,此时此刻,我体内经脉并无一丝一毫的胀痛感,反而觉得浑身暖洋洋的,十分熨帖,仿佛孕育在母体之中的胎儿。 沉浸其中,我渐渐放开心神,专心的享受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整年,又仿佛一瞬间。我忽然听到一个温柔的女性声音响起,似远似近、回音萦绕,似乎在叫“姑娘”。 睁开眼,发现四周雾气消散了许多,四下环顾了一圈,并未见到妖女的影子。奇怪了,难不成她还没走到灵液池这儿来?哼,就这速度,还好意思在我面前炫耀! “姑娘......”那声音忽又响起,“到我这儿来。” 我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隐隐约约似乎真有个人影在前方。 “是谁?是在叫我吗?你在哪儿?”我一边问着,双脚已经不听使唤的往那个方向走去,可惜不论我如何问,却再没听到回应。 约莫走了两三百米,眼前雾气愈发稀薄起来,我这才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个巨大的透明空间里,除了居中矗立着一块巨石之外,四周空无一物。而空间之外,竟然全是湖水! 这难道是在......湖底吗?! 我的妈呀,谁来救救我,我可不会游泳啊!我欲哭无泪的在心中哀嚎着。 我方才明明是在聚灵阵里的那个灵液池中啊!那个池子再大也不过十尺方圆,我十分确定自己进了池子之后便再未移动过,我究竟是如何进入这里的啊...... 我觉得自己最近一定是撞了邪了,否则这么多荒唐的事情,为何全都找上我呢! “别怕,外面的水是进不来的。”那个温柔的声音终于又再响起,这回听起来似乎已经同我近在咫尺了。 “你在哪儿?”我四下搜寻了一圈,可惜仍旧一无所获。 “我就在你眼前的石头里。”那个声音说道。 什么,人还能在石头里?我惊疑地打量起眼前这块巨石来。只见这块石头几近三米高,孤零零的矗立在空间之内,乍看之下,与寻常的石头并无什么不同。 可是,我细看之下才发现,这石头似乎生得太过完美,这么大的一块巨石,居然浑然一体,毫无缝隙。并且,看上去似乎比普通的石头更加圆润光滑? 我下意识的伸手抚上巨石。 刚一接触,那石头霎时光华绽放,晃得让人睁不开眼。我的手被紧紧的吸附在石头上,完全无法收回。好在这样的异象并未持续多久,片刻之后,华光收敛,只见整颗石头竟然变得透明起来。 第九十九章 女娲 石头中间,竟真有一人。 我的视线缓缓移到她的脸上,便再也无法移开。 这是怎样的一副绝世容颜啊!面如凝脂,唇若点樱,眉如墨画,神若秋水,仿佛只要她轻轻一笑,便能让这世间最明艳的色彩都黯淡无光。偏偏她面带愁容,眼含忧伤,眉头轻蹙之间,便似有撕心裂肺的痛苦,让人望之心碎。 “你是谁?怎么会在石头里?”我关切的问。 她低头看向我,嘴角轻轻上扬,勾出一抹浅笑。那笑容如此分明的挂在脸上,可我却偏偏感受不到她心中一丝一毫的快乐。 “我原以为,自我之后,这天地间再不会有大巫师的血脉传承了......”她的声音轻柔婉转,带着一丝怅然。 “大巫师的血脉传承?”我忽然想起烛墨离同我说的那个传说,“难道是上古人族那位在自己女儿的血脉之中刻下诅咒的大巫师?” 她的眼中闪过一抹惊奇,旋即笑道:“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你说你是大巫师的后人?难道你觉醒了大巫师血脉,是人族的守护者吗?”我一直以为那只是一个无法考证的传说,没想到眼前竟出现了一个活生生的证人。 “正是。”她深深的叹了口气,似乎这个身份让她备感疲惫,“说起来,大巫师还是我的外祖父。” 什么?!大巫师的后人、人族的守护者,来头已经够大了,她居然还说她是大巫师的外孙女!大巫师是什么人,那可是上古人族的族长!他的外孙女,即便真的活到现在,那也是不知道活了几千年的老人了,怎么会似她这般年轻? 若非眼前的一切太过真实,我简直要怀疑这是妖女刻意布置的圈套了。 “你到底是谁?”我警惕的问。 “我的名字叫——女娲!” “女娲?!”我大惊失色,她竟然就是传说中创造了人族修炼功法的天才,是那位用五色石封堵了两界通道、救人族于水火之中的守护神!“你怎么会被关在这里?” “你认识我?”她显得有些惊讶。 开什么玩笑,凡界之中,上至耄耋老者,下至垂髫小儿,谁没听说过“女娲补天”、“抔土造人”的传说!见她想听,我索性将凡界的传说大致同她讲了一遍。说完之后,我又补充了一句:“后来我才知道,您‘补天’是为了彻底隔绝天界与凡界,阻拦天兵下界,而‘造人’,应该是指的您挽救了人族的性命。” “不,‘抔土造人’是真的。”她听完我的话,竟出言纠正道:“当年我隔绝了两界之后,发现凡界人族已经被黑龙屠杀得十不存一。当时我十分愧疚自责,却又无计可施,只能日日坐在湖边忧思。 因为我曾经在凡界生活过一段时间,认识许许多多的人。起初我只是为了排解心中的痛苦,所以便凭借着记忆,用泥土捏出了一个又一个熟悉的面孔。后来,泥人越捏越多,我日日看着他们,可他们却永远也无法张口同我讲话、对我微笑。他们曾经,都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啊!我越想越是难过,一时激愤,便擅用法术赋予了他们生命,开启了他们灵智,让他们能够如同正常人一样世世代代繁衍不绝。” 第一百章 大巫师的诅咒 真没想到,两界隔绝之后,居然还发生了这样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我一边惊讶于她的滔天法力,一边同情于她的不幸遭遇。与她相比,自己过去所经历的那些所谓的磨难,都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 “别难过了,不管怎么说,您也算是用另一种方式替他们延续了生命,您已经尽力了。”我忍不住出言安慰。 “不,这不一样。”她的声音变得无比哀伤,带着深深的绝望和痛苦,“只有天地大道才能创造出真正的生灵,而我所创造的,不过是徒有人形的傀儡罢了,他们的体内没有灵根,永远无法修炼,他们也没有灵魂,一旦身死,便是形神俱灭!” “怎么会这样......”我木然愣在原地。 难道说,只有离火教的教众们,那些能够修炼功法之人,才是真正的人族后代,而轩辕国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则大多都是......人形傀儡? “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们变成真正的人吗?不论什么办法,我都愿意去尝试!”虽然知道不可能,但我还是抱着一丝侥幸。 她并未回答,就这样静静的看着我。她的目光如母亲般温柔慈爱,却又藏着更为复杂的情感,似欣慰,似无奈,似心疼,似不忍。半晌之后,她终于叹了口气,轻声说道:“真是个善良的傻孩子,不愧是觉醒了大巫师血脉的守护者。” “守护者?我?......” 我呆若木鸡的愣在原地,心中忽然感到十分的疲惫和绝望。 为什么我每次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爬到山顶,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时候,面前就会出现另一座更高的山呢!我如今甚至都不敢再奢望这是最后一座山了,我只想要一袋干粮和一件厚袄,因为我已经饥寒交迫、快要挂了。 “你与我血脉相连,我又怎会认错。”她虽然说得笃定,但却面露疑惑,“可是,我只生了少典这一个孩子,而他同两位夫人都在天界,怎会有血脉遗留凡界呢?......你的祖上是谁?” “我的祖上是黄帝姬轩辕。”我老老实实的回答。 “姬轩辕,姓姬?......”她似有所悟,但却没有继续同我说下去,而是换了一个话题,“那你叫什么名字?” “姬甯兰。” 她微微点头,“我既是你的长辈,那便叫你兰儿吧。兰儿,你虽然是少典的后人,但恐怕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上流淌着一半的龙族血脉吧?” “我......”原来烛墨离说的都是真的!第二次听说自己身上拥有龙族血脉,我仍旧震惊不已,却又犹豫不决,不知该不该将我所知的一切合盘托出。 好在她只是随口一问,并未想过要我回答,而是继续说道:“我的外祖父当年之所以会在我母亲血脉之中刻下诅咒,要其后代生生世世守护人族,是因为他将我的母亲嫁给了天地孕育的第一位神,也是龙族的第一位族长——烛九阴。他希望母亲与烛九阴的后代、龙族未来的每一任族长,都能够生生世世守护人族,从而改变人族艰难的生存环境。 第一百零一章 我不后悔 没想到,龙族血脉十分霸道,他们的后代,一旦接受了龙族传承,就会彻底化身为龙,体内再不会剩下一丝一毫的外族血脉。我的兄长、后来的天帝,便是如此。我的外祖父在得知了此事之后,既心痛自己的女儿,又恼恨龙族的狡诈,可诅咒一旦刻下便再无解除的可能,他日日闷闷不乐、悔不该断送了女儿的幸福,不久便撒手人寰了。 可惜他没有料到的是,我的母亲竟会与她青梅竹马的人族恋人、新任大巫师太一藕断丝连,还珠胎暗结,生下了我...... 因为我体内全无龙族血脉,所以无法接受龙族的传承,母亲为了隐瞒我的身世,自幼便将我送回了人族教养。我在人族长大成人、结成金丹、得封成神,修为越高,血脉中的诅咒之力就越强,最终成了我逃不开的宿命。 当年五族大战,人族惨败,我的父亲同母亲都死在了龙族手上。可是,为了守护人族,我不得不嫁给我的兄长、我的杀父仇人,还为他生下太子......后来,我又眼睁睁的看着我的儿子接受了龙族传承,摒弃了人族血脉,我以为,大巫师的诅咒将会在我身上终结...... 没想到,典儿他竟会这样做,他竟然瞒着所有人,偷偷保留下了人族血脉!我虽不知他是如何做到的,但这是唯一的可能性。你姓姬,想来应该是典儿与他的次妃附宝的后人,因为姬姓便是典儿当年大婚之时赐给附宝的...... 谁又能想到呢,大巫师的血脉不但在凡界世代传承了下来,竟然还有一日,出现了一个血脉觉醒得如此彻底,甚至压过了体内龙族血脉的传人。” 说完,她幽幽的叹了口气,低头看向我,“兰儿,我身上的诅咒早已无解,可你不同,你如今功力尚浅,还未结成金丹,若你就此放手,回去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说不定还能不受诅咒的左右,快快乐乐的生活百年。” 呵呵,我还可以吗?我身中摄魂烙印,早已回不去了。 还有烛墨离,他将带领人族重返天界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我是他唯一的希望,是人族唯一的希望,我真的可以就此放手吗? “只怕诅咒早已开始,我的宿命早已无法逃脱了......”只怕,从我认识烛墨离的那一刻起,诅咒便已开始了吧...... “决定了吗?不后悔?”她郑重的劝诫道:“以一己之力守护千千万万人族的性命,背负千千万万人族的期望,不能退缩,不能放弃,至死方休,你知道这有多难吗?” 曾经,青筠问我选择了烛墨离会不会后悔,我告诉他我绝不后悔。若我那个时候便知道选择烛墨离意味着什么,我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吗? “姬甯兰,留下来,不要离开我!” “傻丫头,不论我是谁,不论我做什么,都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保护你!” “因为,我爱你!” 想到他,我的心里暖暖的,嘴角情不自禁的上扬。只要有他陪着我,只要他还爱着我,也许这一切的恐惧和磨难,都不是不能克服的吧。 “我不后悔。”我斩钉截铁的说,笑得如释重负。 第一百零二章 五色石 “既然如此,那我自当竭尽全力帮你。”她终于面露欣慰之色,语气也愈发的温和慈爱,“可惜我因为擅用法术,被天道所不容,千年来只能坐困此地,靠着五色石筑起的结界保护,躲避天道、勉强续命......” 我心下恍然,原来她并非被人关在石头里的,而是自困求生。“可是五色石不是都被您用来补天了吗?” “没错,不过并未用完,我还留下了一些。”她顿了顿,忽然掌心托举,一枚五色石头缓缓浮现出来。只见那石头五种颜色交织环绕,霭霭发光,煞是神异。 “这是先天帝用天地本源的五行灵气凝炼而成、赠予我母亲的礼物,它不但能封印一切,还能在内部开辟出独立的小世界来。更为重要的是,待你结成金丹之后,它便能带你穿越两界通道,上到天界去。我日日困在结界之内,它跟着我也是无用,如今便将它赠给你吧。”说着,只见她掌心向外一推,那枚石头便缓缓朝我飞来,只见它毫无阻碍的穿出结界,最终印在我的眉心。 我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额头,什么也没有。 她笑了笑,“你放心,我已将它隐藏在你的灵台之中,旁人无法窥视,更无法窃取。它已认你为主,你用意念之力便能将其取出了。” 灵台?我忽然想起那要命的摄魂烙印来,顿时为五色石的安全感到深深的忧虑,“先祖!我中了一个妖女的摄魂烙印,那烙印似乎也在我的灵台之中,这石头会不会被她发现?” “摄魂烙印?”她十分惊讶的查探了一番,旋即怒火中烧,“好一个妖女,竟然敢用如此残忍卑劣的手段残害人族!” 我没明白她这话的意思。我一向是个正直公正之人,妖女虽说用摄魂烙印残害了我,但若是因此给她扣上“残害人族”的帽子,似乎有些过于严重了。 也许是看出了我的心思,但她并未直接解释,而是问了我一个问题,“你可知道摄魂烙印是天界禁术?” “知道啊,”我点点头,“因为被种下摄魂烙印之人,生死全部掌控在施术者手中,太过残忍,所以被天界禁止了。” “若仅仅只是如此,你觉得此术残忍到人神共愤的地步了吗?”她又问。 我又点点头。 平心而论,我的确觉得此术残忍得人神共愤了,若是谁不服气,我十分建议让他也尝尝摄魂烙印发动的那种痛苦。 “不,每种下一次摄魂烙印,都需要十倍的魂魄之力为引!”她说这话的时候,整个人的气势忽然变得凌厉无比,让人忍不住想要跪拜臣服。这是完完全全来自神的威压! 虽然她很快便回归了亲切温和的形象,但我愣是被那一瞬间外放的威压震慑得半晌才勉强找回自己的思考。 十倍的魂魄之力?难不成,那妖女为了控制我,居然抽取了十个人的魂魄?可为何烛墨离当初并未同我说过此事呢? 第一百零三章 解除烙印的方法 “为了控制我一个人,竟然滥杀十个无辜之人的性命,妖女真是该死!”我愤恨不已,她竟想出用人族的性命来控制人族的守护者这种招数,真是剑走偏锋啊! “你错了!你的魂魄之力,岂是十个没有灵根的凡人傀儡能比的?你是天帝后人,身上流淌着龙族与大巫师的血脉,更何况你在凡界的每一次转世,魂魄之力都会不断累加。而凡人傀儡的魂魄只有一世,其魂魄之力恐怕还不及你的千分之一。”她的神色十分冰冷,语气更是不带丝毫温度。 一个凡人的魂魄之力,只有我的千分之一,也就是说...... “她,她......竟杀了,万人?”我被自己的话惊得一哆嗦。 “或许还不止。若是你当时已经开始修炼,则魂魄之力还要数倍增加!” 我只觉得一口老血卡在胸口,憋得我直翻白眼,膝盖一软,就要往地上跪下去。 从前虽然数次和妖女交锋,但我只以为她是个情路不顺的怨女,除了残害她的情敌——我之外,对其他人应该还是好的。“疯子,她就是个疯子!她怎么敢打着带领人族重返天界的幌子,却毫不犹豫的杀掉数万人,就为了给我种下摄魂烙印......” 等等,数万人!当年的西南战场,我轩辕国整整五万将士死在离火教大长老手上,难不成就是为了给妖女施展摄魂烙印做引子?...... 难怪!烛墨离他什么都告诉我了,却偏偏对此事只字不提!他是怕我知道了他们离火教的恶行,再也不会相信他们的说辞,帮助他们寻找飞升契机了吧? 呵呵,果然在他心中,飞升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先祖,您可知道摄魂烙印如何才能解除?”我诚心实意的求教道。若是有朝一日烙印解除,我第一个便要取了妖女的性命,来祭奠我轩辕国的五万将士。 她长长的叹息了一声,神色怅然,“修炼成神、得封神位,摄魂烙印便会自动消失!......除此之外,就只有两个办法。” 修炼成神、得封神位?先不说此事太过虚无缥缈,即便真能飞升天界,只怕妖女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取了我的性命,又岂会留着我修炼成神?这个办法就不要指望了,不过不是还有两个其他的办法吗?我满是希冀的等着她的下文。 “其一,施术者本人自愿献祭,则其神魂俱灭之时,烙印自动解除。” 我点点头,直接将这个办法忽略了。指望妖女自愿为我献祭,还不如指望自己顺利活到修炼成神的那一天。“那第二个办法呢?” “其二便是,移魂!由你和妖女之外的第三人献祭,然后再用同等的魂魄之力将你身上的摄魂烙印接引过去。” 我又点点头,好吧,看来此印的确无解了。开什么玩笑,种下烙印就害死了五万人,如今解除烙印又要搭上五万零一人,且那一人还得是法力高深到足以施展移魂的修炼之人,那我还不如指望妖女自愿为我献祭...... 第一百零四章 小目标 “你也不必过于忧虑,”她叹了口气,劝慰道:“如今你有了五色石,最坏的结果,无非是同我一般,找个隐秘的地方将自己封印起来......” “只怕不行......”苟延残喘都做不到,我顿时感到十分绝望,“我还未飞升天界,无法辟谷,若现在将自己封印起来,会饿死的.....” ...... “为今之计,还是先努力修炼,争取早日结丹吧。”她默默的替我选定了一个可行的小目标,倒是同我的想法不谋而合。 “这是‘结魄丹’的单方。‘结魄丹’有五成的几率助你直接结成金丹,可惜你如今身在凡界,也不知能不能凑得齐单方所需的天才地宝。你平日稍作留意即可,不必将精力浪费在这上面......” “这是我自创的一套法术,待你结丹之后便可修行,威力巨大,堪称神品,不过切记,没有结丹之前,万万不可提前修炼,否则一招用出,轻则灵力枯竭、伤及本源,重则直接重创灵魂,丢掉性命......” “这是神级法宝‘玉天环’,你只需滴血认主之后将其带在腕上,便可随时随地吸收天地灵力,让你在休息行走之间亦能不断提高功力......” 她一边事无巨细的交代我,一边变戏法般的从结界中抛出各种物件来,哪一件放在离火教老怪物们跟前,都是得争得头破血流的好东西。 我一边将这些宝贝小心翼翼的收进五色石的空间之中,一边情不自禁的傻笑着,活像一个掉进了大金库里的小叫花子。 得了人家天大的好处,自当为人家排忧解难,何况对方还是自家先祖。我信誓旦旦的对她发誓,待得将来有朝一日飞升天界、得封神位,定然设法救她出来。 “不必了,自己什么情况,我比谁都清楚,”她的语气十分淡然,似乎早已勘破了生死,“死对我来说,反倒是一种解脱。我之所以还吊着一口气,就是为了等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等一个能够扭转人族困境的守护者......兰儿,我已经等了你一千年了!” 我只觉得心里像是盛满了泥土一般沉甸甸的,可是在那沉甸甸的泥土之中,似乎又有一颗种子正在破土而出,欣欣向荣,带给人无限的期望。 以一己之力守护千千万万人族的性命,背负千千万万人族的期望,不能退缩,不能放弃,至死方休......我忽然有一点体会到她说的这句话到底有着怎样的份量了。 好在,还有烛墨离陪着我,他,一定会帮我的吧! “若有朝一日结成金丹,我该怎么做?”我觉得自己此刻颇有一股激流勇进、一往无前的气势,“带领离火教的众人,直接杀上天界去?” “你说的可是外面那群年轻人?”她脸上的笑容有些无奈,“他们的领头人可是叫做烛墨离?” “您认识他?”我顿时红了脸,莫名有一种被长辈窥破了情爱心思的窘迫感。 好在她十分善解人意的略过了我的扭捏姿态,只专注在我的问题上头,“当年他无意间闯入了我这个空间入口外围的阵法之中。我见他天赋极高,性格坚韧,秉性纯良又敢于担当,是个十分难得的好苗子,一时惜才,便将他放了进来。” 第一百零五章 天大的阴谋(上) 我瘪了瘪嘴,秉性纯良?烛墨离?看来先祖她老人家的眼光十分的有问题。 她似乎并未感受到我心中的不认同,反而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烛墨离的好话,最终的结果便是,烛墨离幸运的获得了她的认同,她甚至将自己空间法宝的阵法符文都对他开放了,以方便他以此为基地培养自己的势力。最后她的结论是:“在我看来,他和他手下的那群年轻人,也许会是未来人族崛起道路上最强大的力量。” 我简直对先祖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感激涕零!也许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一席话到底解开了我心中多少的疑惑和疙瘩。 其一,烛墨离给妖女的令牌,定然是做过手脚的,只限定了进入碧落谷周围的区域,而那个区域,远远不到整个空间的百分之一。虽然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但是单凭这一点,妖女还有什么好炫耀的? 其二,这处空间未对妖女开放的区域,原来是烛墨离的秘密基地,他在那里培养着一大批天赋极高的修炼者,前前后后已有数年之久。这就说明烛墨离同离火教,其实早就离心离德了; 其三,也是最最重要的一点,这处空间,十有八九就是当初他口中所说的“古神居所”。所以他的确从未骗我,也不是因为舍不得阵法符文,才会只给我一枚令牌的,因为连他自己也没有得到阵法符文! 此时此刻,若不是结界拦着,我真想冲上去大大的亲她一口! 我正暗自窃喜着,她却忽然肃穆起来,郑重其事的说道:“正因为如此,天界绝不能轻易带他们上去!” “这是为何?!”我大惊失色。我之所以走到今日,就是为了帮助他达成飞升天界的目标,他若不能去,我做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当年,我的母亲嫁给龙族先天帝,不但没有缓和两族矛盾,反而引发了五族大战,害死了先天帝和人族两任大巫师。后来,我又嫁给龙族现任天帝,可是结果依然,我不但没有保住人族在天界的一席之地,反而阻隔了两界通道,断了人族的飞升之路。每一次,人族刚要崛起,就会遭受重创,这世上竟真有如此巧合之事?......” 我听得似懂非懂,茫然的摇摇头,一脸懵。 “我虽然自困此地千年,却也并非全无收获。我反复回忆梳理当初天界所发生的一切,终于找出了一些蛛丝马迹。”她笃定的说道:“或许我们所有的人,都落入了一个迁延万年的天大阴谋之中!” “您的意思是......天界四族之中,有人刻意暗算我人族?”我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不!若幕后之人的目标是人族,当初人族本就积弱,他又何必先将人族高高扶起,然后再出手暗算?”她分析得有理有据,我听得连连点头称是。 “所以他的目标是?” “天帝之位!” 她一言既出,气势陡然攀升。这一回,我虽然并未感受到半点威压,却仍旧不敢直视她凌厉的目光。 第一百零六章 天大的阴谋(下) 只听她冷冷笑道:“此人不但心机深沉,思维缜密,还十分善于伪装和隐忍。他先暗中扶持人族势力,又挑起和激化人族与龙族的矛盾,不断推波助澜,最终引发五族大战,一举除掉了龙族与人族的最高统治者,坐收了渔翁之利。 后来,我的兄长继承了天帝之位,借着娶我为后的机会,收拢了一批五族大战中幸存的人族将领,那个时候,我分明感觉到人族与四族的关系正在逐步缓和,而且我们的孩子少典也顺利的继承了太子之位,加冠那日,还同时迎娶了龙族的女登和人族的附宝两位妃子,明明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可是一夜之间,一切全都变了。力保人族的天帝变成了意图断绝人族传承的侩子手,太子大婚的仪式变成了黑龙在凡界肆意杀戮的障眼法,身在后宫的我和身在大殿的太子,都被人环环相扣的引下凡界,扣上了反叛天庭的罪名。所有的人,就这样被他牵着鼻子,一步一步的走向了更激烈的仇恨和对抗。” 我瞠目结舌的听她说着各种因果,只觉得心底拔凉拔凉的。我只是个尚未结丹的小菜鸟而已,为什么一来就要对上如此恐怖的敌人啊!先天帝、大巫师、女娲、天帝和太子,这么多前辈大能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我究竟是何德何能,觉得自己能打破他的阴谋,挽救人族于水火? “有没有可能,真的只是天帝他想要攻入凡界,夺取灵珠?”我心存着最后一丝侥幸。对付一个明处的小人,比对付一个暗处的君子要简单太多。 她伤感的摇摇头,“我当初就是中了幕后之人的圈套,误会了他,才会引出后来的这些事端......现在想来,即使他的目标真是为了灵珠,灵珠的线索也全在我的身上,他又何必舍近求远,做出屠杀凡人的无益之举?”她的眼中满是追忆,神色哀伤,“他曾让我无论何时何地都要记住,他娶我只有一个原因,便是他真心爱我。是我不够相信他,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这不怪您!都怪敌人太过狡诈......”这话听上去的确十分苍白,但我发誓,这绝对是我的真心话。这可不是典型的飞来横祸么!那幕后之人想要争夺帝位也好,想要掌控三界五族也好,都只管和龙族去斗去抢,干嘛偏要扯上人族来当枪使,这算怎么回事呢! 我总算明白她为何不让我带烛墨离他们贸然上天界去了。开玩笑,天界有这么一位手眼通天的大反派在那虎视眈眈,咱们这群人没根没底、没名没分的,就这样咋咋呼呼往人家跟前一站,只怕就像是煮熟的鸭子,被人轻轻松松就一锅端了。 我自己上去那就不一样了!一来我身上原本就有龙族血脉,二来一个人目标小,总是方便藏身,三来嘛,打着人族守护者、女娲传人的旗号,总能在天界偷偷收罗一批人族将领吧?我忽然来了灵感,一时间才思泉涌。 第一百零七章 计定 果然,我的想法又与她不谋而合了。 “兰儿,我要你独自一人潜入天界,先找个身份安顿下来,你可以去玉清宫找一个叫小莺的宫娥帮你,她是我从前的婢女,是可信之人。然后,你一方面借助天界的资源,尽快修炼成神,另一方面,设法同我儿少典见上一面,告诉他我的怀疑,让他和他的父帝千万小心提防。若那人的目标真是天帝之位,他下一个要对付的人,只怕就是他们!再者,有了他们的帮助,你也可以更快的在天界站稳脚跟,尽早得封神位。一旦封神,你便可以拥有自己的封地和势力,那个时候,你再设法将烛墨离他们接上天界去,让他们成为你与幕后之人对抗的一大助力!” 说完,她又一股脑儿的从结界之中抛出不少物件来,什么相认的信物啦、天庭的地图啦、储存着她部分记忆的一元珠啦、能够掩盖大巫师血脉的无缝天衣啦,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我机械的一件件将它们收入五色石的空间之中,许是今日收宝收得太多,已经有些麻木了,倒是对五色石空间的运用愈发熟练精进起来。 脑子里将自己去天界的任务粗略的捋了一遍,忽然心中一惊,想起一个十分关键的问题来,“先祖,我结丹之后上到天界,大约需要多久才能修炼成神呀?” “从前龙族有灵珠进行传承,天赋绝佳之人,短则十年,长则百年便可成神。如今没了灵珠,只怕最快也得百年......” “百年?!百年之后,只怕烛墨离早已化成灰了......”凡界寿命不过百年,何况他今年已经二十五了。 “成大事者,眼光不能局限于一人一物。我们需要倚仗的是他的传承。即便他本人重归轮回,但只要他留下的这支势力传承没有断绝,就依然能够为你所用。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她只言尽于此,我知道,她在等我的答案,或者说,这是她对我的考验。 我怎会不明白,她是想让我同烛墨离合作,借他之力收服这支势力,成为他们心中的期望和信仰,如此这般,百年之后我一旦成神归来,他们便会毫无疑问的成为我最为忠实的追随者。可她不知道,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烛墨离啊!...... 算了算了,如今自己尚未结丹呢,能不能活到结丹飞升的那一日都还未可知,何必庸人自扰。车到山前必有路,总归会有办法的。 心下即定,我郑重的点了点头。 她欣慰的笑了笑,看着我的目光愈发的温和。“好了,你如今修为尚浅,魂魄长时间离体也是无益,快快回去吧。今后若要见我,可在聚灵阵内取出五色石,用意念召唤,我自会接引你过来。”话音刚落,我只觉得眼前五色霞光弥漫,虽是须臾之间,偏偏斗转星移。再一睁眼,发现自己已经回到灵液池内,仍旧保持着盘膝而坐的姿势。 原来自己方才,竟是灵魂出窍了...... 第一百零八章 借口 四下环顾了一圈,仍旧没有看到妖女。奇怪了,难不成她真的没进来? 我如今脑海中充斥的信息太多,也无心继续在池中修炼,索性起身往聚灵阵外走去。 刚一露头,便瞧见烛墨离、青筠和妖女三人的眼神齐刷刷的朝我看过来,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怎么啦?”我心虚的打了个哈哈。 “妖女!你到底使了什么妖法,给我从实招来!”妖女灵力化剑,二话不说就朝我攻过来。我原本就心事重重,无心应战,又被她打了个措手不及,匆忙之下,只来得及随手挥出一道灵力抵抗。 忽然眼前一花,一个人影挡在了我的身前,将妖女的攻击尽数拦了下来。我定睛一看,不是烛墨离又是谁! 我既感动又愧疚,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感动的是他竟不顾安危以身护我,愧疚的是我方才挥出的那道灵力,正好打在他的背上...... “师兄,你为何拦我!聚灵池内的灵力压迫,对于尚未结丹的修炼者来说,一旦停留超过一个时辰,便有致命的危险,这还是你告诉我的!可这个妖女,她在里面足足呆了一整日!”妖女一边嚷嚷着,一边就要绕过烛墨离继续朝我扑来。 那边烛墨离冷冷的喝斥着妖女的胡搅蛮缠,这边青筠不知何时来到我的身边,温言说道:“兰儿,累了一整日,先回房休息吧。”神色一如既往的清冷平和。 我的确是太累了,不是肉体上的疲累,而是心。 我朝烛墨离看了一眼,他正低声同妖女说着什么,背对着我,看不见表情。妖女的情绪已经平静下来,但神色明显不善。 我也无力再做计较,感激的同青筠点点头,往居所的方向飞掠而去。 ...... 碧落谷中的夜晚十分安静。 烛墨离进来的时候,我已经坐在桌边的小圆凳上等他许久了。 “知道我要来?”他笑着问。 我连忙矢口否认。尽管心中已经想好了说辞,但真的面对他的时候,仍旧有些惴惴不安。 “白日在聚灵阵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开门见山。 我早料到他会有此一问,但让我意外的是,他连问话时的神情、语气,都同我预想的如出一辙。原来不知不觉间,我俩已经心意相通至此了么! “其实我也不甚清楚。”我照着心里打好的稿子念着,“刚一进入聚灵阵内,我心中就有一种很亲切的感觉,好像是源自灵魂深处的召唤一般。待我走到灵液池边,这种感觉就愈发强烈起来。我试探性的摸了摸池水,只觉得温润舒服,并无一丝不适,然后便试探性的走了下去。后来,我就一直在池中修炼,不知不觉就入定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里面坐了多久,总之一醒转过来,我就出来了。至于妖女说的灵力压迫,我真的至始至终都未曾感受到分毫。” 我一席话说得半真半假,玄乎其神。他蹙眉思索了半晌,也没得出什么结论来,只得作罢。 第一百零九章 黑金令牌 “此空间十分玄奥,远非我等所能窥探。从今日看来,灵液池的确对你的修为大有助益,即如此,你便先安心在此地修炼吧,也许这是你的机缘也未可知呢。”他无奈说道。随即又从怀中摸出一枚黑金色的令牌来。 “这是我昨夜重新做的,同从前给你的那枚权限一样。此处空间极大,碧落谷只是边缘角落中的一处,而这枚令牌,可以带你去到此间绝大部分的地方。不过你使用的时候千万小心,切勿被青筠同墨音看见。”他说着,忽然握住我的手,大手将这枚令牌紧紧包在我的掌心之中,郑重说道:“兰儿,我可是将我的全副身家尽皆交给你了!” 明明如此轻佻暧昧的情话,被他这般郑重其事的说出来,居然多了几分庄重的意味,让人觉得像是一句承诺。 我将令牌贴身收好,红着脸点了点头。 他十分不放心的看着我将令牌收好,取笑了一句“别再弄丢了”,这才又说起正事来。“兰儿,近段时间我有十分重要的事情要办,只怕有些时日不能来看你。你白日照常修炼,若是无聊了,便拿着我给你的这枚令牌去其他谷内逛逛。此间共有山谷九十九处,景色气候各不相同,倒是有些趣味。居中的出云谷内,藏着我这些年暗中培养的势力,你若感兴趣,也可前去看看。只要亮出令牌,自会有人招待你。” 我完全没有想到,他就这样轻描淡写、毫无防备的将苦心经营这么多年的秘密全都告诉了我。他说的没错,这可不就是他的全副身家了吗!我心中既甜蜜又感动,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一个劲儿的点头。 烛墨离,有你这般真心待我,即便为你赔上性命又有何妨! 次日一大清早,当我神清气爽的出现在聚灵阵前的时候,只看到青筠一人。 我原以为他特意在此等我,定是为了问我昨日在聚灵阵内发生的事情,还准备将昨夜准备好的说辞再原封不动的对他说一遍,谁知他只说了句会为我护法,叫我安心修炼,便再无他话。 我想着他一向性子寡淡,如此这般倒也算不上多反常,再想到烛墨离说过近日都没空过来,再耽搁下去怕是只能等来妖女,索性不再犹豫,抬脚往聚灵阵内走去。 修炼对我来说,原本是件十分枯燥无味的事情,从前被烛墨离或是青筠监督着,修炼几个时辰已是度日如年、叫苦连天。用烛墨离的说法,就凭我这点毅力,若非是靠着绝佳的天赋和筑基丹的助力,只怕今生今世都筑基无望。 可自从得知了自己守护者的身份,确定了自己真的能够帮到烛墨离之后,压力和动力同时发挥作用,我修炼的干劲儿忽然间大了许多。就如同一架马车,原本停停走走,全凭马儿自己的意愿,如今前头有人挥鞭赶马,后头有人奋力推车,马车前行的速度自然与从前不可同日而语了。 第一百一十章 初入出云谷 沉浸在功力飞速提升的兴奋之中,我全然忽略了周遭的变化。待我发觉妖女已经离开碧落谷,不知去向的时候,已经是几日之后的事情了。 待我问起,青筠才一脸平静的告诉我,“她是同烛墨离一道离开的。” 我整个人顿时就不好了。 这个烛墨离,究竟在暗中谋划些什么,怎么连妖女都能参与,却偏偏要瞒着我!俗话说,事无不可对人言,他既连身家性命都交付给我了,又何苦在此事上将我瞒得死死的。难不成...... 我被自己忽然冒出的念头惊得直冒冷汗,难不成他竟是在筹划什么十分危险的事情,一不小心就会丢了性命,所以才会一边瞒着我,一边又将身家托付给我,如此一来,一旦他遭遇什么不测,我还能有一处容身之地?...... 我越想越觉得可能,当天夜里,我便瞒着青筠,偷偷拿出那枚黑金令牌,直奔出云谷的方向去了。 出云谷不愧是整个空间的核心地段,同碧落谷那般散放的状态不同,整个出云谷守备森严了许多。我刚一现身,便落入了重重包围之中。 未免误伤,我第一时间便高高举起了黑金令牌。 烛墨离只说,亮出此令便会有人招待我,却没说过会如何招待。故而当我见到所有人不约而同的单膝跪地,齐声高呼“恭迎夫人”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是扭头往身后看去,以为是妖女跟了过来。 直到为首的一人机灵的叫了一声“姬夫人”,我才恍然大悟,原来竟是在叫我! 我扭扭捏捏的哼唧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人家满腔热情的招呼我,我总不能一盆冷水给人泼过去,说你们弄错了,我同你们教主已经和离了。但若是叫我将错就错认下这个身份,我觉得自己又差了些脸皮。 “起来吧,都起来吧,不必如此客气!”我尴尬的将这群人叫起,到底是默认了教主夫人的身份。 “夫人,主上特意交代过,说您近日可能会过来,要我等尽心招待。属下卫鸢,是这儿领头的,您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属下!”说话的正是方才叫我“姬夫人”那人。 此人面方唇厚,五大三粗,一看就是个刚直忠勇的汉子。一般来说,这样的人都不喜欢弯弯绕绕的花花肠子,我索性开门见山的说出了此行的目的,“卫大人不必客气,我今日前来就是想问问,烛墨离他在不在这儿......” “不敢当夫人这般称呼,夫人直接叫我卫鸢即可。主上他眼下并不在谷内,也未曾同我等说起过近日的去向。”他否认的斩钉截铁,我瞧他一脸的忠厚,倒也不似说谎。 想来也是,他是带着妖女一同离开的,若是不在碧落谷,只怕已经出了这个法宝空间。 不过找烛墨离只是我此行的目的之一。他若不在,问他的属下也是可以的,说不定能问出的信息更多,尤其是这么一个忠厚老实的属下。 第一百一十一章 套话 “卫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我笑得一脸奸诈。 他的虎躯肉眼可见的抖了抖。尽管一脸茫然,不过他还是很快挥退了众人,老老实实凑到我跟前来。“夫人有何吩咐?” 这样一个老实到有些木讷的人,竟然能得烛墨离的青眼,放心将整个出云谷交给他来统领,想来定是十足的心腹了。他必然是知道烛墨离许多内幕消息的,就看我如何套话了。 “卫大人,你跟随烛墨离多久啦?”我笑眯眯的开场。 “不敢当夫人这般称呼,夫人直接叫我卫鸢即可。”他执着的纠正。“属下同主上自幼一同长大,相识至今已经快二十年了。” “哦!”这倒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了,我忽然很想知道烛墨离的过往。“你的意思是说,烛墨离他五岁就进了离火教?” “对,主上是被离火教上一任教主收养的义子。” “义子?”难怪他会和老魔头一家子一个姓,我原本还以为“烛”是历任离火教教主专用的姓呢。可为何从未听烛墨离提起过他同老魔头的这层关系呢?且我看他们的相处,处处透露着生分和防备,全然没有一丝父子之间的温情。 “嗯,说起来,我们这群兄弟大多都是被老教主收养的孤儿,不过要论天赋,谁也比不过主上,因此这么多年来,老教主也只认了主上一个义子。” “那既然你们都是离火教教众,又都受了老魔......嗯,老教主的收养之恩,为何会跟着他到此处来另立山头呢?”我索性将计就计,开始给他下套。 他腼腆的挠了挠头,“回夫人,我等都发过誓,要誓死追随主上的,嘿嘿。” 我愣了愣。他这话乍听之下觉得是在回答我的问题,但仔细想想,却又觉得他其实什么有用的信息也没透露。若非亲眼所见,他一张黑脸涨得通红,看起来真是要多老实有多老实,我简直要怀疑他是故意绕开我给他下的套了。 也许同他这种胸无城府的直肠子说话,就得直来直去吧。反正也不是外人,我索性跟他挑明了,“烛墨离暗中将你们聚集起来,是不是有所图谋?难不成是想同离火教作对?” “夫人,说来惭愧,属下是因为犯了大错,害怕被老教主责罚,这才得蒙主上收留,来到此处的,嘿嘿。”他依旧红着脸腼腆的挠头。 我只觉得一拳打在棉花上,软绵绵轻飘飘的,有力无处使。 “夫人若有吩咐但说无妨,属下定当竭尽全力替夫人分忧!”他对着我恭恭敬敬的抱拳鞠躬,言辞恳切、目光坚定、眼含泪花。 看这架势,再问下去只怕也是无用,反倒叫人家心中不安,没瞧见人家铁骨铮铮的一条汉子,急得都快要哭了吗?我只好打了个哈哈,拿着令牌回了碧落谷。 一进院子大门,迎头就撞上了青筠。 “兰儿,你去哪儿了?”他语气还算温和,但这是他一贯的风格,并不能说明什么。我心中暗自叫苦,怎么这么倒霉,半夜三更的居然还能被他逮个现行。 第一百一十二章 婢女小桃 “我......晚膳吃得太多,在碧落谷中随便逛了逛,嘿嘿......”我学着卫鸢的招数,腼腆的笑着挠了挠头,“你找我有事?” 这一招现学现卖还真管用,他回了句“白日里修炼辛苦,早点休息”,便转身离开了。 我正暗自窃喜之际,他忽然又转身说了句“兰儿,你若有什么困难,只管来找我”,然后也不等我回应,径自回了房。 他这句话着实叫我摸不着头脑,不过想想他一贯的风格,我也就释然了。总之他心中没有生疑,没有追问我今日的行踪,就是万幸了。 接下来两日风平浪静。 我老老实实呆在碧落谷中修炼,并未再去出云谷或者其他谷。一来我担心被青筠瞧出端倪,虽然我并不认为被他知道了会有什么问题,但毕竟事关烛墨离的身家性命,他俩又一向不对付,我自然应该小心谨慎些。二来,我总觉得自己如今身份尴尬,还是不要独自一人在他的地盘上闲逛的好,还是等日后有机会,叫他带我一同去逛更合适一些。 尽管如此,但我再也无法全身心的投入修炼之中,因为记挂着烛墨离的安危,心绪始终不太安宁,如同一副干净的水墨画被滴上了墨汁,晕开了一层浓浓的阴影。 这日一大早,我同往常一般往聚灵阵去,经过碧落谷的林子,忽然听到一阵似有似无的哭泣声。 奇怪了,这碧落谷内除了我同青筠两个外来的客人,剩下的应该都是烛墨离的心腹亲信才对啊?谁会躲在这里哭呢? 我循着哭声往林子深处走去,约莫走了百余米,就看见一个身穿鹅黄色婢女衣衫的小姑娘,正靠着一颗树蹲坐着,哭得梨花带雨。许是太过伤心,连我走到她跟前,她都没有发现。 “怎么了这是?谁惹你伤心了?”我在她跟前蹲下,递过一张手帕。 尽管我已经尽量放低音量了,可她还是被惊得浑身一哆嗦,猛的抬起头,一张饱受惊吓的小脸就这样映入我的眼帘,那稚嫩的脸蛋上满是泪痕。 “公主!奴婢小桃不知公主在此,冲撞了公主,请公主赎罪!”她说着,居然对着我大礼跪拜了下去,三个响头磕完,便只剩下她那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身子,除此之外,再无动静。 我心中啧啧称奇。自从我来了离火教之后,所见都是修炼之人的仙风道骨,这些修炼仙术之人,虽然也有等级之分,但大多以实力为尊,似她这般惧怕我公主身份的,还真是少见。在我瞧来,她这做派倒是跟从前宫中的婢女更像一些。 “无妨无妨,起来吧!”我一向是十分随和的,笑着伸手将她拽了起来,“小桃是吧?不用怕,这不怪你!你平日在哪个院子里做事呀?” “回公主,奴婢是伙房里打杂的。”她虽然不抖了,但仍旧低着头,回答得小心翼翼。 “伙房打杂?难怪从前没有见过你。”我弯腰细细打量着她,她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这个年纪在修炼一途应该大有可为啊,为何却被塞进伙房打杂? 第一百一十三章 消失的村民 我顿时对她心生怜悯,“是不是因为伙房里头太忙,没时间修炼?真是太屈才了!” “不不,奴婢不能修炼。”她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连连摆手否认,“只有近身服侍各位主子的姐姐们,才是修炼之人,其他下人们都是附近买来的普通人。” 哦,原来谷中的规矩同离火教不一样,在离火教,所有的下人,上至贴身大丫鬟,下至厨房伙夫,全都是由教中外门弟子担任的,一些能够常在长老、执事们跟前露脸的差事,还会被外门弟子们打破头的争抢。 不过想来也可以理解,这里是烛墨离秘密发展起来的势力,顶多不过十余年的积累,在许多方面定然都还无法同离火教相比。只是不知买这么多普通人进来,烛墨离的保密工作是如何做的...... “既然如此,你若有什么伤心事,不妨说来听听,说不定我能帮到你。”谁叫我是人族的守护者呢,就从这个小小的丫头开始守护吧。 谁承想她对我十分敬畏,在我又耐着性子好言相劝了半天之后,她这才忽然往地上噗通一跪,哭喊了一句“求公主救我全村父老的性命!” 这回换成我浑身一哆嗦,又将她从地上一把拽了起来,“你说什么?什么叫全村父老的性命?” 这丫头边哭边抽抽,我问了许久,才将前因后果弄清楚。原来,她家中还有一个兄长,正巧接了碧落谷的订单,每日都会往谷中运送一些食材过来,若是刚好轮到她跟伙房的管事外出收货,便能偷偷跟她兄长交换一封家书。 我估摸着谷中有规矩,不允许私下里与家人通信,故而她先是信誓旦旦的保证自己从未透露过碧落谷的秘密,然后才敢回答我的问题。据她所说,昨日里她的兄长又给她递来一封家书,神色十分的慌张。她白日里遮遮掩掩,到了夜里才敢偷偷拿出来看,结果一看之下大惊失色,她兄长在信中说,就在前些日子,他们全村老小竟在一夜之间,离奇消失得一个不剩!只有她兄长一人,因为送完货之后顺便进了趟城,第二日一早才回到村里,故而躲过一劫。 说道这儿,她又噗通一声跪到地上,“小桃只求公主放我出谷,让我回家去看看,若是真如兄长信中所言,那小桃也不敢独活......”说完又哇哇哭了起来。 我被她哭得心烦意乱,一时也理不清思绪,第三次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脑袋一热,不假思索的就将此事揽了下来。 “走,我跟你一起去。”我拿出黑金令牌,不由分说的拉过小桃,一个传送就出了碧落谷,一路往小桃家中赶去。走到一半才想起来,青筠还在聚灵阵外等着我呢! 我踌躇了片刻,终究还是一咬牙,决定埋头继续赶路。唉,救人如救火,先顾这头吧,青筠那边只能回头再想办法了。 小桃家所在的村子名叫“南坡村”,是个远离市集的偏僻村庄,全村约莫百户人家,不足五百口人。我同她赶了一日的路程,天色擦黑的时候方才赶到。 第一百一十四章 案发现场 我站在村口往里瞧了瞧,整个村子一片死寂,全无寻常村落的炊烟袅袅、鸡犬相闻,显得十分阴森幽暗,像一只匍匐的怪兽,张着血盆大口等着我们送上门去。难不成整整百余户人家,竟真的在一夜之间毫无征兆的消失了? 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只觉得一层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爬满了手臂。 若是放在从前,我定然是不会相信什么妖邪作祟的,但这些年经历得多了,眼界自然又有不同。“定然是有妖邪作祟!”我一把拽过小桃,斩钉截铁的说。 小桃这丫头,看起来胆小怕事得紧,没想到眼下却毫无惧意,挣开我的手,哭喊着爹啊娘的,撒腿便往村子里冲去。 人家一个不会仙术的小丫头都进去了,我身为筑基修士,人族守护者,没理由落后啊!我只能偷偷捏了个诀,给自己罩了一个驱邪咒,这才硬着头皮跟着她进了村子。 接连跑过了好几个路口,我这才追上小桃,只见她此时此刻,正站在一处院子外头使劲儿拍打着门,口中还大声喊着“爹,娘,快开门,小桃回来了!” 我无语的走上前去,一道灵力破开了门栓。 门吱呀一声开了,家里没人...... 小桃发了疯一样的到处找,但我经过这一路的缓冲,如今反而渐渐平静下来,开始挨家挨户的仔细观察起来。 别说,这一观察,还真被我找出一些蛛丝马迹来。 首先,绝大部分房子的大门都是从里面锁着的,且家家户户的被子都铺在床上,说明事情发生的时候应该是在夜里,村民们大多都已安睡。其次,屋子里并无任何挣扎的痕迹,院子里也没有杂乱的脚印,说明事情发生得十分安静且迅速,以至于村民们甚至都没有从睡梦中醒过来,就直接被掳走了,且对方人数还非常少。最后,村子里到处都见不到一丝血迹,说明对方只是掳走村民,并没有下杀手。当然,也有可能是先把村民抓去其他地方,然后再一起杀掉,但这似乎又说不过去...... 可是,能够以寥寥数人,在不走大门的情况下,极其迅速的将数百村民在一夜之间悄无声息的掳走,而不惊醒一人,也不损坏村子里的一草一木,能做到这一点的,我思来想去也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结丹修士。 难道是离火教?难不成老魔头又想整什么幺蛾子了?我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性,那就是“摄魂烙印”! 这个念头在我脑海中一出现,便再也没办法挥去,当年老魔头为了替妖女炼制施展“摄魂烙印”的引子,顷刻间屠尽了我朝五万将士。难不成他如今又故技重施,准备再凑个几万人,再炼制一枚引子出来? 我越想越觉得可能,如今这数百村民,只怕正被老魔头秘密关押着,只待人数一凑够,他就要施展秘术炼制引子了。想到这个可能性,我立马拉着小桃往碧落谷跑去,恨不能立刻找到烛墨离,让他赶快设法救人。 第一百一十五章 线索 小桃是个犟脾气,听说村民有可能没死,而是被秘密关押起来之后,便死活不肯跟我回碧落谷了,哭着喊着要去找她兄长,然后设法去救人。 我顾忌着她一介凡人,也不敢同她说太多,实在扭不过,只得将她留下,独自一人继续往回赶去。 没成想,回去的路上,竟又被我无意中撞见一处空荡荡的村落,这样一来,我愈发肯定了心中的猜测。 回到空间入口处,我几乎毫不犹豫的选择先去出云谷看看。这回仍旧是卫鸢招呼的我,说烛墨离这几日依旧未曾来过。我失魂落魄的回到碧落谷,找了一圈,烛墨离果然也不在这里。 “兰儿?”倒是青筠很快发现了我,冲过来将我抓得紧紧的,“昨日你去哪里了?我一直在找你!” 我瞧着他眼睛红红的,像是一夜没睡熬出来的红血丝,心中顿时更加的愧疚,“青筠,对不起,我昨日走得急,忘记提前告诉你一声。” “走得急?发生什么事了?......你,出谷了?”他果然还是起疑了。 这也正常,碧落谷就这么大点地方,我一个大活人,消失一两个时辰,还能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可我这一走就是一天一夜,别说青筠这样细心的人了,任凭换成谁,只怕都会起疑的。 我略一犹豫,决定实话实说。反正黑金令牌在我手中,只要我不说出这处空间的秘密,想来依着青筠的性子,也决计不会刨根问底的探究。 “嗯,我昨日一早便出谷了。”我拿出那块黑金令牌,在他眼前一晃而过,“这是烛墨离外出之前给我的。” “你走得如此匆忙,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果然如我所料,他只略微看了令牌一眼,并未将它放在心上。 如此便正合我意了,既可以保住烛墨离的秘密,又可以借机请青筠外出帮我。于是,我便将这一日一夜的所见所闻,原原本本、详详细细的同他说了一遍,只避开了我对老魔头炼制“摄魂烙印”引子的猜测。 “青筠,我很想救他们。”我十分恳切的看着他。烛墨离不在,他便是我认识的人之中,功力最高强的了。 “走,我同你一道去看看。”他不假思索的应承下来。 我感动得眼圈一红,连忙拿出黑金令牌,拉着他一个传送出了碧落谷。 我凭着记忆,带他赶到更近一些的那个出事的村子。他只随意的在村子里查探了一番,旋即便拉着我往另一个方向飞掠而去。 “去哪儿?你有什么线索了吗?”我惊奇的问,但他一路上都未说话,只默默的带着我赶路,神色凝重,似乎有什么心事。 不过我的疑惑并未持续多久,在他的带领之下,我们居然又接二连三的找到了好几个类似的村子,全都空无一人,安静得诡异。 这回不待我问,他便主动开口解释道:“是有人用了瞬移术,将这些村民一次性移走的。施法之人应该有结丹期的修为,且我们一路上看过的这些村子,应该都是同一个人所为,我就是循着他结丹期的灵力波动一路找过来的。” 第一百一十六章 分光镜 原来如此,行家啊!我对他竖了竖大拇指,觉得自己请他来帮忙,实在是太明智了!“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他看了我一眼,从怀中拿出一个镜子模样的法宝来。之所以我能一眼认出这是法宝,还是拜女娲娘娘所赐,因为她赠我的法宝实在太多了,以至于反复摸索之下,我已经能够以区区筑基期的实力,轻而易举的感应到法宝特有的那一丝细微的灵力波动了。 “此乃‘分光镜’,只要吸收施法之人一丝残留的灵力波动,就可以还原出施法时的情景。”他说着,一手掐诀,瞬间便将一丝灵力波动束缚进了分光镜之中。 我已经对他身上层出不穷的好东西麻木了。“又是蚩尤留下的?” “嗯。”他十分不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他到底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啊,居然能捡到这么好的传承!我默默的吐槽了一句,旋即还是好奇的凑了上去,吸收了那一丝灵力波动之后,“分光镜”已经开始有反应了。 影像渐渐清晰起来。 只见深夜之中,两个人影缓缓走来。两人都身披披风,头戴高帽,隐藏在夜色之中,看不清相貌,只能从身形上看出,似乎是一男一女,男的修长挺拔,女的纤细婀娜,哪个都不像是老魔头。 片刻之后,只见那名男子缓缓抬起双手,一团光亮猛然爆发,向着整个村庄覆盖而去。那团光亮十分刺眼,即使隔着镜子,我还是不得不伸手遮挡。 好在光亮只持续了数息时间,便开始迅速消散。我连忙移开遮住眼睛的手,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名男子的脸。 就在光线变得微弱却未完全消失的那一瞬间,那名男子的相貌在我眼前一闪而没,然后,整个画面又重归黑暗。 “烛墨离?!”我难以置信的惊呼。 “兰儿?”青筠关切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方才你看清了吗?那个男人是谁?”我一把抓过他的手腕,急切的问。 “烛墨离,和烛墨音......”他点头确认了我看到的。 “他......他们......”我只觉得舌头打结,怎么捋都捋不直,脑子也是。 烛墨离,你到底在密谋些什么?怎么会和妖女一起抓捕普通人!不行,不论你想要做什么,都不能以牺牲无辜凡人的性命为代价! 我定了定心神,坚定的看向青筠,“怎样才能找到他们?” 我以为他会问我想做什么,或者直接出言劝阻我,但他偏偏就那么的善解人意,只是默默的看了我片刻,然后便十分平静的告诉我,只要他消耗一定的灵力开启分光镜,便能够短暂地将一个人传送到镜中之人的身边。 “居然会有这么神异的法宝!”这简直就像是为了查案而量身定制的! “嗯,这件法宝炼制出来,原本就是为了寻仇的。” “开启它的代价呢?除了消耗灵力之外!” “......修为暂时跌落筑基期,十日便可恢复。” “十日?”我想了想,觉得这个代价还算可以接受,“那我们这就开始吧!” 第一百一十七章 阵法换命 “你可想好了?我需要维持分光镜的阵法,你只能独自前去,对方可是有两个人!”他再次跟我确认。 “嗯,没关系的!”我笑着对他点点头。我不相信烛墨离在骗我,更不相信他会出手伤我。我只是想要告诉他,不论他想做什么,都不能以凡人的性命为代价而已。 他眼中似乎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不待我细看,他忽然双手掐诀,干脆利落的启动了分光镜。 “我有多长时间?”我忽然想起一个关键的问题。因为时间的长短直接决定了我是开门见山还是旁敲侧击。 “最多一盏茶。” 好吧,那就是开门见山了。 “青筠,谢谢你!”我真心诚意的道了一声谢,“你”字还没说完,便被传送走了。 待我再次脚踏实地,还未睁眼,便听到妖女的惊呼声,“姬甯兰?!你这妖女竟敢跟踪我们!”然后,她又举起灵力之剑朝我攻杀过来...... 不出所料,烛墨离顺手将她拦了下来,“姬甯兰,你是如何进来这里的?”他的声音冷冷的。 我看着他冷漠疏离的神情,和他手中牵着的妖女的手......他们俩就这样在我眼前并肩而立,看起来竟是十分的般配!这一刻,我的心中忽然升起一个荒谬的想法,难道一直以来,我才是那个被蒙在鼓里、任人摆弄的人? 我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即将崩溃的情绪,小心翼翼的避开他的秘密,只模凌两可的问了一句:“你们抓了这么多无辜的人,到底意欲何为?” 妖女活像一只开了屏的孔雀,张扬的笑道:“呵呵!真不愧是先天满灵根的天才啊!短短十几日,竟然被你找到这里来了,连碧落谷的聚灵阵都关不住你!” 我心中一顿烦躁。若非因为她屡屡从中作怪,我同烛墨离怎么会经历这么多的波折和猜疑!如今她怎么还有脸继续挑拨......“你滚开,我在问烛墨离!” “你凭什么叫我滚!”妖女被我的话气得炸了毛,上蹿下跳的叫嚣着,“姬甯兰,你别给脸不要脸了!我同师兄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你凭什么跟我比!若非念着你身上有飞升的契机,若非为了助师兄实现他的抱负,你以为,我会忍你到现在?!” 我无力的发现,自己竟会被她堵得哑口无言,完全无从反驳。 她见我沉默,气焰愈发的嚣张起来,“既然你都找上门来了,那我也不妨告诉你。师兄从未放心将飞升契机留在你的身上。此地的阵法一旦启动,便会将你的命数连同飞升契机,一并转移到我的身上,阵法启动之日,便是你魂归黄泉之时!你,逃不掉的,哈哈哈!” “烛墨离,她说的都是真的?你们四处抓捕手无缚鸡之力的村民,就是为了启动这个能够取走我命数的阵法?”我难以置信的盯着烛墨离,一手指向他们身后的阵法。阵法之中,隐隐还有人头攒动。 “是真是假,数日之后自见分晓。你也别想着逃跑,有摄魂烙印在,就算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找到你。你若是不想让阵法中的数万村民白白送死,就乖乖的在碧落谷中等着。” 第一百一十八章 结魄丹 他始终高高在上的看着我,目露怜悯,面带讥笑,“我说过,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飞升天界!” 不对,他说过,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我啊!他是在,提醒我吗? “烛墨离!不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不允许你滥杀无辜!你想要飞升契机,我给你!但你若是滥杀无辜,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我歇斯底里的大喊。 “哼,我们做什么,不需要征求你的意见。既然你今日送上门来,那就别走了!”妖女又窜了出来,舞着剑花就要将我拿下。 这一回,他没有再出手阻拦。 哼,对付区区一个妖女,我有什么好害怕的!我被烛墨离隔岸观火的态度气得够呛,况且妖女三番四次的挑衅我,我也早就被她激起了真怒,看她不爽很久了,索性灵力激荡之下,不管不顾的迎着她就攻了上去。 自从筑基之后,我一直在勤勤恳恳的修炼,加上在灵液池中的积累,我的功力更是一日千里。如今同妖女一交手,竟是高下立现。 几个回合下来,妖女已经被我打得连连后退,毫无招架之力。我打得解气,正要乘胜追击,不想烛墨离忽然出手了。 我只觉得一道强劲的掌风迎面扑来,避无可避之下,忽然空间一阵扭曲...... 一盏茶的时间到了。 “兰儿,你没事吧?”青筠的声音第一时间传进我的耳朵里,听起来有些虚弱。 我连忙转身扶住他,“我没事,你还好吧?” “无妨。”他淡淡的笑了笑。“见到他了?还顺利吗?”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只觉得满嘴的苦涩,像吞了黄连一般。 “走吧,先找个地方落脚。”他一向如此这般的善解人意,并不提及碧落谷,而是将选择权交给了我。 但我却不得不回去。不论烛墨离真心还是做戏,今夜他定然会来找我。 “先回碧落谷吧,你如今功力大跌,也不宜四处走动。”而我,一定要同他把话说清楚。 回到碧落谷的院子时,天色已经暗下来。 连着跑了两日,我的体力也有一些不支,正要回院子休息,青筠忽然拉住了我。“兰儿,这个给你。” 我定睛一看,他手中赫然又是一瓶丹药。 我笑着打趣道,“这又是个什么丹药?能够瞬间恢复体力的?” “此丹名为‘结魄丹’,服下此丹,便有五成的几率结丹成功。你,可愿一试?”他一脸凝重,将丹药又往我眼前递了递。 “结魄丹!”我一脸见鬼了的表情,嘴张得大到足以塞进一颗鸡蛋。这个丹药,连女娲娘娘都只有丹方,他竟然会有成丹?!“你怎么会有这个?” “你认识?”他略显惊讶。 “不,不认识!只是觉得功效如此神奇,定然是,十分的珍贵稀少.....”也不知是不是最近谎话说得多了,居然可以张口就来。 “嗯,应该是吧。”他淡然点头,“我在蚩尤传承之内,也只得到这一枚。” 第一百一十九章 害怕 蚩尤到底是个什么来头,手上居然这么多好东西?若真是身份地位堪比女娲娘娘的存在,当初怎么就不明不白的死在凡界了呢? 我疑惑的瞧了他一眼。他面不改色,只执着的伸着手,示意我收下丹药。 唉,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如今形势危急,早一日结丹,总是多一份力量。可是...... “青筠,若是我真的结成了金丹,往后,又该如何呢?”从前我想早日结成金丹,早日去天界闯下一片天地来,是为了烛墨离。可若是他真的骗了我,我还有必要为了人族的未来,冒险结丹飞升吗?或许正如妖女所说,我结成金丹之日,便是我丧命之时呢? 许是感受到我内心的迷茫,他温和的拉起我的手,坚定的说:“兰儿,不论你想做什么,只要是顺从你的内心,做你想做的事情,我便会一直陪着你、支持你!” 我的内心吗?...... 我正想得入神,突然一个冷得毫无温度的声音在我耳边炸响,“放开她!”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一哆嗦,下意识的挣脱了青筠拉着我的手。唉,为什么总是出这种乌龙啊! 我歉意的看了青筠一眼。好在这一回,他十分给面子的转身离开了。整个院子里,只剩下我同烛墨离两人。 “兰儿......你不相信我了吗?”他的语气既悲伤又害怕,全然没有白日里的疏离冷漠。 “你叫我如何信你?你们抓了那么多无辜的人!”我比他更怕,急得眼泪直打转,差点就要掉下来。 “你还记得我曾经同你说过的,不论我是谁,不论我做什么......” “我记得!”我歇斯底里的打断他,不愿再听他说下去,“我不知道你在谋划什么,也不知道你到底对我有几分真心,但我可以告诉你,如果你们胆敢用滥杀无辜这种下作手段,谋夺我身上的飞升契机,我就算是自毁元神,魂飞魄散,也绝不会让你们如愿!......如若,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那我希望你......不,我要求你,立刻停止!否则,今生今日,永生永世,我都不会原谅你!” 只有我自己才知道,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我的心里到底有多害怕。我是人族的守护者,守护人族是深深铭刻在我血脉之中的宿命,而他,是我在这条布满荆棘的道路上走下去的唯一动力。倘若有朝一日,他真的因为杀害人族,和我站到了对立的那一边,那我还如何走下去?我又将如何活下去? “姬甯兰!你给我记住了!”他似乎也被我的态度激怒了,紧紧抓起我的手腕,咬着牙一字一顿的对我说:“我不会停止,也决不允许你死!倘若你敢死,我便敢屠尽天下所有人!就算你生生世世都恨我怨我,我也会将你留在我的身边!你,哪里都别想逃!” 他的手劲儿很大,抓得我的手腕生疼生疼的,像是要被折断了一般。可更大的痛苦来自我的心里。当我看到他那双犹如困兽一般血红的双眸时,不知为何,心中滔天的愤怒渐渐转化成了深深的心疼。 第一百二十章 结丹成功 烛墨离,你为什么要过得这般辛苦?你的心里到底在谋划什么?你的肩上到底背负着什么?为什么不能告诉我,让我替你分担呢? 终于,他轻轻松开了我的手,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了。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那么的孤单和落寞,似乎还伴着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是因为我还不够强大,所以只能依靠你的保护,成为你的拖累吗?...... 我翻开手,那枚结魄丹还好好的躺在手心里。 呵,我还在犹豫什么呢! 结魄丹一入口,便化作磅礴的灵力,在我的五脏六腑迅速蔓延开来,我只觉得体内如同被烈火灼烧一般,疼得搅作一团。我连忙就地坐下,闭气凝神,死守灵台,准备冲击结丹。 好在这种难以忍受的疼痛并未持续太久,很快我便感觉到有一股清凉的灵力自我的天灵盖灌注而下,将我体内毫无章法四处乱窜的灼热灵力逐渐收拢平息,引导着它们顺着我的经脉有序运行起来。每运行一个周天,灼热的灵力便被吸收一分,我的疼痛感也随之减轻一分,待得九十九个大周天运行完毕,所有灵力都已完全吸收入体。 再次找回温润舒适的感觉,内视之下,我才发现丹田之内的灵力已经粘稠到几乎固化,连忙默念起结丹的口诀来。 渐渐的,粘稠的灵力像是被木棍搅动一般,开始朝着一个方向旋转起来,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后竟在我的丹田之内形成了一个灵力漩涡。我小心翼翼的维持着漩涡稳定旋转、压缩,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轰的一声,漩涡坍塌,一颗熠熠生辉的金色灵丹缓缓浮现。 成功了! 我惊喜的睁开眼睛,只觉得浑身上下无比的轻盈畅快,整个人似乎就要随风飘起一般。结丹期,这个自我修炼以来便一直仰视的境界,这个凡界修士能够达到的最高境界,我终于成功迈入其中! 一转身,就看到青筠盘膝坐在我的身后,正在缓缓收回灵力。 “青筠,我成功啦!我终于结成金丹了!”我兴奋的抓住青筠的手臂,一个劲儿地摇晃,直摇得他扶着胸口一顿猛咳。“青筠,你没事吧?” “兰儿,你怎么敢独自一人,就这样毫无准备、冒冒失失的冲击结丹期?幸亏我发现得及时,否则一旦灵力失控,便是根基尽毁,神仙难救!”他的语气仍旧清清冷冷的,虽说嘴上批评的厉害,但神色却是掩饰不住的关切。 我的心中暖暖的,笑着听完他的批评,然后态度端正的道了歉,发誓以后再也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了。 他这才消了气,认真的看着我问:“为何突然这么冲动的冒险结丹?是因为方才烛墨离说了什么?” 我觉得他似乎看出了什么,但是又不确定。 有的时候,比起烛墨离,其实我更怕他。他总是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和淡然,在他面前,我总有一种无处遁形的感觉。 第一百二十一章 飞升感应 犹豫再三,我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一方面基于对他的信任,另一方面,我也需要他的帮助。“我知道飞升通道在哪儿!只要结成金丹,我便可以飞升天界,所以......青筠,我想去天界!” 果然,这么劲爆的消息,也不过是让他微微的一蹙眉,“你想一个人去?‘摄魂烙印’怎么办呢?” “所以我需要你帮我!你只要帮我拖延几日,几日之后,待我成功飞升,你便告诉他们,最多十年,我一定回来接引他们去天界。若是他们不愿等这十年,擅自动用‘摄魂烙印’的话,他们离火教,便永远别想再踏足天界!” 他定定的看了我许久,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你就那么爱他吗?” “你说什么呢,我只是为了救那些村民而已。”我低下头,避开他探寻的目光,总觉得今日的他,身上那种掌控一切的感觉似乎尤为明显。 他轻笑了一声,显然并不相信,却也不再深究。片刻之后,只轻声问了句:“你准备何时动身?” 他这是,同意了?我准备了一箩筐的理由,都还没派上用场呢...... “那个......越快越好吧,总得赶在他们那个阵法完成之前啊!”我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的偷瞄他的表情。 “嗯......”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忽然又换了一个话题:“对于飞升通道,你心中可有把握?” 额,明明决定飞升的人是我,掌握信息最多的人是我,为何却有一种被他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呢? 不过他的提醒的确十分稳妥,我虚心的接受了,郑重其事的盘膝坐下,开始感应起灵台之中的五色石。 这一感应不要紧,居然被我发现了两个完全不同的飞升契机! “怎么了?可是有何不妥?”他很快便发现了我的异常。 的确有不妥,而且是大大的不妥!此时此刻在我的感应之中,不但灵台里那枚五色石提示着飞升地点,丹田里那枚新凝聚的金丹也提示着飞升地点,且两个地点还不一样...... 怎么会这样呢?按理说女娲娘娘肯定是不会骗我的,也就是说,五色石提示的飞升地点该是正确的,可金丹之中为何会突兀的出现第二个飞升地点呢? 我正百思不得其解之际,忽然听到青筠又叫了我一声。许是因为担心我的缘故,他的眉头已经紧紧蹙成了一团。 如今我同他也算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再说我确实也想听听他的看法,索性将体内存在两种不同感应的情况大致同他描述了一遍。末了问道:“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呢?” “你的意思是说,灵台之中感应到的地点在不周山遗址附近,而金丹之中感应到的地点在云麓山?”他重复了一遍方位,见我点头确认,他才继续分析道:“按照蚩尤传承的记载,不周山倒塌之前,飞升通道的确是在那里,但不周山倒塌已久,连围绕其上的云雾都转移到了云麓山脚下,若说飞升通道也跟着转移了,倒也不无可能......” 第一百二十二章 出逃 我听得云里雾里,“所以呢?” “所以......”他忽然笑了笑,“都去试试不就知道了。” “你!......”好吧,原来再如何风轻云淡的人,偶尔也会有调皮的时候。 “别多想了,先休息吧,事不宜迟,我们争取明日就出发。”他收敛了笑意,安慰的在我的肩上轻轻拍了拍。 我却忽然怔在原地。明日,就要离开了吗? 烛墨离,或许今生今世,我与你再无相见之日!其实,我从未相信过你在骗我,但正因为如此,我却更要离开,因为只有这样,你才能好好的活下去。 烛墨离,你一定要给我平平安安、踏踏实实的活着,否则,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 ...... 一整夜我都过得浑浑噩噩,一会儿睡着,一会儿又醒来,没有一刻安稳。 第二日一早,我被镜子里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吓了一跳。呵呵,结丹期了还长黑眼圈,我算不算是前无古人了? 走出院门,一眼便看到青筠。 “准备好了吗?”他笑着迎了上来。 “准备好了!”我回答得十分果决。事已至此,我决定不再做无谓的纠结,既然别无他法,不如早早离开。 “嗯,走吧!”他点点头,“先去哪儿?” “不周山!”这一回我没有征求他的意见,直接做了决定。开玩笑,比起金丹之中那个不知来历的感应,我自然是更相信自家先祖的指示。 他似乎并不意外,也没问原因,一出碧落谷,他便借着我的助力,随我一同朝着不周山的方向全速飞掠而去。 没办法,谁叫十日之期未过,他眼下只有筑基期的实力呢! 可惜世间之事,除了心想事成之外,还有事与愿违。不到闭眼的那一刻,哪有什么真正的一帆风顺! 譬如这次出逃,尽管在出发之前,我已经给自己套了无数个隐身咒,甚至连无缝天衣都被我翻出来套在了身上,却连一半的路程都没有走到,就被身后突如其来的掌风击中,将我打得如同一只断了线的风筝,翻着滚的往地面摔落而去。 “兰儿!”青筠紧追而来,但我知道以他现在的速度,根本无法追上我。 但他追不上,不代表其他人追不上。 一眨眼的功夫,我便跌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之中。那怀抱温暖依旧,但那人说出的话却冰冷如寒冬。“姬甯兰,看来你是忘了我说的话!今生今世,你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这...... 做好了再不相见的准备,谁知转眼就又见面了。这种感觉,真是要多微妙有多微妙。 “烛墨离,你放开我!”我慌乱之下,本能的运起灵力朝着他的胸膛印了上去。 他也立刻迎着我一掌打出。 然而...... 我的手掌竟毫无阻碍的印上了他的胸膛,只听他一声闷哼,似乎受了伤。可是,他的那一掌明明打出来了的啊! “青筠?”我顿时惊得一身冷汗,连忙朝身后看去。 他那一掌,竟是结结实实的尽数落在了青筠的身上,只见他整个人如同流星一般砸向地面,生死不知。 第一百二十三章 琉璃谷 “青筠!”我不顾一切的哭喊挣扎着,想要摆脱烛墨离的钳制赶去救他。深深的愧疚和悔恨潮水一般将我淹没。都怪我!所有的一切,全部都是因为我!如果不是为了帮我,他又怎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身陷险境! 青筠,你可千万不能死! “姬甯兰!你给我老实点儿!”他许是被我的哭喊挣扎烦得狠了,直接一掐诀,朝我丢来一个定身咒,然后扛起我就往碧落谷的方向飞去。 “烛墨离!你放我下来!” “青筠他功力尚未恢复,若是扔下他不管,他会没命的!” “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保证再也不跑了,求求你救救青筠吧!” “烛墨离!若是你敢为了救我而滥杀无辜,我绝对不会原谅你的!” “那个,我之所以偷偷离开,只是因为不想你为了救我,犯下不可弥补的错!” “烛墨离!你若死了,我也绝对不会独活的!” ...... 这一回,任凭我好说歹说、软磨硬泡,他居然铁了心的不为所动。眼看着碧落谷越来越近,一切将要无可挽回,我心中隐藏许久的猜测,终于冲口而出: “烛墨离!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打算牺牲自己来救我?!那个阵法真正的名字,是不是叫做——移魂阵?!” 听到这句话,他终于有了反应。 只见他一掐诀,又是一道咒语朝我丢来。 死烛墨离!居然给我下禁声咒...... 既不能动弹,也不能出声,如今的我,也只能听天由命了。“呵呵,活像案板上的一块肉呢!”我自嘲的笑了笑,只觉得此时此刻自己脸上的笑容一定比哭还难看。 回到碧落谷入口,他毫不迟疑的手持令牌,带着我再次进了空间。 这一次出现在眼前的既不是碧落谷,也不是出云谷,甚至不是他给我的那枚令牌上的任何一处山谷。哼,还说什么将整个身家都交给了我,结果还不是留了一手! 我忽然很想瘪瘪嘴,可惜多次尝试之后,我绝望的发现自己浑身上下,除了眼珠子之外,哪儿都动不了。 到了谷口,只见一个大大的石碑上面刻着“琉璃谷”三个大字。琉璃谷?我琢磨了一下,确定自己从未听说过。 他轻车熟路的带着我进了山谷。 出乎意料的是,山谷之中居然人山人海,十分热闹。 “你瞧,观众都到齐了,就等你这个主角呢!”烛墨离忽然凑在我的耳边轻声说。 他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我的耳朵上,又酥又痒。偏偏我又动弹不得,一时间只觉得百爪挠心、心旌摇荡。 “烛墨离!你设计将我等绑到此处,到底意欲何为!”居然是老魔头的声音。 我疑惑的转了转眼珠子,惊讶的发现在山谷之中,以老魔头为首的离火教一众长老执事正背靠背的站在中间,似乎是被包围了。而四周包围他们的人里面,居然还有一个我认识的人,赫然是烛墨离的头号心腹——卫鸢。 这是什么情况?难不成烛墨离搞出这么大的阵仗,只是为了争夺离火教的掌控权? 第一百二十四章 清算旧账 “烛战天!今日将你等请来,一则是为了替我和这帮兄弟们讨个公道,二则嘛......是为了给你一个机会,救你的宝贝女儿一条性命!”烛墨离冷笑着回应。 烛战天,是老魔头吗?什么讨回公道?还要救谁的性命?我只觉得眼前的一幕,着实同我预想的相去甚远。 “烛墨离,你把我女儿怎么了!你可别忘了,她是你明媒正娶的夫人!她从小就倾慕你,从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老魔头倒是个称职的好父亲,哪怕如今身陷险境,心心念念的还是他那宝贝女儿。 “你放心,她暂时死不了!”烛墨离的声音冷漠邪异,宛如恶魔,“咋们先把旧账一笔一笔算清楚!” “哼,好一只不知羞耻的白眼狼!我就同你好好算一算!”老魔头一脸悲愤,“当年你身逢乱世、家破人亡,是谁仗义出手救下你的性命!是谁收你为义子、将一身修为倾囊相授!是谁将唯一的女儿下嫁给你!又是谁,将你一手扶上教主之位!你非但不思报答,居然还如此恩将仇报!你就不怕天谴吗?”老魔头一番控诉,说得是老泪纵横、声嘶力竭。 我像一个木头桩子一样杵在地上,没办法看到烛墨离的表情,但我能感觉到身边那一团愈发阴冷的气息。 “烛战天,事到如今你还在演戏!我身逢乱世、家破人亡?你仗义出手、救我性命?若非是你在背后买凶杀人,自导自演了那样一出惨剧,就凭我父亲一个小小商贾,一生谨小慎微、与人为善,又怎么会被流寇盯上、一夜之间灭了满门? 还有我的这帮兄弟,他们当年到底是如何被你们这群畜牲用尽了杀人放火、坑蒙拐骗的下作手段才骗来离火教的?数十年来,你们四处搜寻身具灵根的孩童,一旦找到,便丧心病狂的灭其满门,再以收养孤儿为名将他们尽数收为己用,何曾有过一日悔改!你们真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吗!”烛墨离的话犹如一道雷霆在我的脑海中炸响,我震惊得无以复加,连眼珠子都转不动了。 原来竟是这样! 难怪烛墨离和老魔头名为父子,却并无半点亲情;难怪卫鸢他们会叛出收养他们的离火教,追随烛墨离一同起事;原来他们,都是一群惨遭老魔头灭门,同病相怜的孤儿。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真是好心机啊!过去我还纳闷,教中新一代的弟子,怎么外出历练失败身死的概率那么高,原来都偷偷跑到你这儿来了!”老魔头泰然自若的环视了一圈,继而冷笑道:“想我离火教传承数百年,我的祖辈世世代代苦苦探寻,个中艰辛,岂是你一个外来的小杂种能懂的!这普天之下千千万万的凡人,身具灵根者百中无一,若非是我!数十年如一日,殚精竭虑的为离火教网罗弟子,又将你们一个个培养成才,离火教哪里会有今日的辉煌!若非如此,即便找到了飞升契机,我们又哪来的实力将它牢牢抓在自己手里!”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中计了? “你分明是为了一己私欲滥杀无辜,怎么还能如此厚颜无耻!离火教几代人的心血被你糟蹋得面目全非,你有何颜面再提他们!”这回是卫鸢抢先开了口。 老魔头旋即转移了目标,与卫鸢你一句我一句,吵得不可开交。 我瞧着此时的卫鸢横眉怒目,激昂陈词,与老魔头这般强于诡辩的人斗起嘴来,居然丝毫不落下风,哪里还有丝毫腼腆质朴的模样?哼,好你个卫鸢,当初竟敢佯装老实忽悠我!烛墨离倚重的人,果然都不是省油的灯! 再瞧老魔头,虽说深陷重围,但他始终气焰嚣张、面无惧色,居然还有闲心在那儿同卫鸢呈口舌之勇,全然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莫非他......在刻意拖延时间? 我很想提醒烛墨离小心,但无奈身上的两个咒语太过坚韧,任凭我如何冲击消磨都巍然不动,多番挣扎无果,只得暂且作罢。 “不必同他废话,动手!”烛墨离似乎也发现了他的反常,一声令下,卫鸢等人顿时灵力涌动,朝着老魔头和一众老怪物攻杀过去。 这一打起来,又被我发现了几个不同寻常的地方。 首先,不论谷中战局如何激烈,敌我双方竟无一人走出山谷,甚至连一招一式都无法伤到山谷外的一草一木,显然谷中布有某种困敌的阵法;其次,敌方的实力似乎受到某种神秘力量的压制,最多只能发挥出十之五六,而我方众人的实力却恰恰相反,此消彼长之下,逐渐压制得老魔头等人连连后退,全无招架之力。 终于,老魔头一招不慎,结结实实的中了卫鸢一掌,只见他一口黑血喷出,似乎受了不轻的伤。我正琢磨着他的依仗到底是什么,何时才会亮出来,忽然听见他冲着我这边歇斯底里的喊道:“烛墨离!即刻命他们退下,否则我便引爆摄魂烙印,叫你的心上人顷刻间灰飞烟灭!” 什么?给我种下摄魂烙印的明明是妖女啊!怎么又到了他的手上了?! “住手!”烛墨离毫不迟疑的下了命令,谷中顿时重回平静,只多了双方粗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哈哈哈!烛墨离,真没想到啊,你那冰山一样冷硬的心肠,也有被人捂化的一天!从小我就教导你,只有断情绝爱,才能让自己成为一个无懈可击的强者,可惜呀,你早把我的教诲扔到九霄云外去咯!”老魔头得意忘形的放声大笑,“姬甯兰,说起来,本座还要谢谢你才是啊!哈哈哈!” ......千千万万句骂人的狠话和想要冲上去抓烂他那张老脸的冲动在我脑海中扑腾翻滚,最终化作一记大大的白眼。 我正兀自愧疚着,忽然听到烛墨离长长的叹了口气,“终于承认了么!” 我顿时又是一喜。虽然没太明白他这话什么意思,但听起来似乎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想必老魔头此刻的想法同我一般无二。只见他红着一张老脸,好不容易憋出一句:“你把话说清楚,休要故弄玄虚!”分明底气不足。 第一百二十六章 逼上绝路 “我说......”烛墨离慢条斯理的往前踱了几步,这一回,我总算能够瞧见他的侧脸了。只见他嘴角挂着一抹冷笑,妖异邪魅,自信张扬,一如我初见他时的模样。 “烛战天!我要你自愿献祭,解除种在姬甯兰身上的‘摄魂烙印’!” 一语既出,全场皆惊! 我只觉得这句话如同一道流星在我的脑海之中划过,似乎照亮了什么,串联了什么,却又一闪而没,快到让我无法抓住。 “哈哈哈!......”老魔头在片刻的震惊之后,突然狂笑起来,“烛墨离,你以为你弄出这么一个压制功力的破阵法困住老夫,就能逼得老夫献祭了?!我告诉你!今日你若不将我等恭恭敬敬的请出阵去,老夫即刻便要了姬甯兰的小命!反正横竖都是一死,能够拉着你的心上人垫背,想必黄泉路上也不会孤单啊!哈哈哈......” 烛墨离似乎并不恼怒,始终一副不紧不慢的慵懒模样,“是吗?那如果,再加上她呢?......”他说着,忽然抬手往山谷上空丢出了一个显形咒。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显形咒映出的画面看过去。 因为没办法抬头,我也只能竭尽全力的折磨我那可怜的眼珠子,尽量让它翻得再高一点,以便能够看到空中的画面。尽管知道自己此时的形象一定十分的有碍观瞻,但此时此刻,我也顾不上那许多了。 好在片刻之后,画面便逐渐清晰起来。 画面当中,只见一名红衣女子正在奋力的挣扎,似乎正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束缚着。正是一直没有现身的妖女。 “烛墨离!你这个无耻小儿!你立刻给我放了她,否则我现在就取了姬甯兰的性命!”老魔头心疼女儿,抬手就要发动摄魂烙印。 “我若是你......”烛墨离及时打断了他,“就会先听完对方的底牌,以免一个不小心,做下什么让自己后悔终身的决定!” 好在听说事关妖女的性命,老魔头总算勉强克制了怒火,将抬到半空的手缓缓收了回去,我一颗悬在半空的小心脏这才跟着缓缓落回了心窝子里。 “你到底对墨音做了什么?”老魔头的声音满是隐忍。 “我叫卫鸢替我布了一个阵法,此阵之中,如今不多不少,恰好困着五万人。至于你的宝贝女儿嘛......”烛墨离的笑邪魅而又残忍,让人从骨子里觉得害怕,“正好踩在阵眼上!” 他说着,忽然伸手一招收回了显形咒,半空之中再看不到半点妖女的影子。 老魔头终于色变,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野猫,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只见他惊怒交加,状若疯癫,歇斯底里的嘶吼起来: “烛墨离!‘摄魂烙印’就在我的身上,有种你就冲我来!” “你口口声声说我为了一己私欲滥杀无辜,如今你的所作所为,同我又有什么分别!” “烛墨离!就算你不顾念同她的夫妻之情,难道连你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你都不顾了吗!” ...... 第一百二十七章 赌赢了? 这一回,任凭老魔头如何威胁,烛墨离始终再不理睬,更不回应,全然一副胸有成竹、不屑一顾的神情。唯独站在他身后的我才能看出,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到底有多紧张,以至于他藏在背后、随时准备出招的双手都在止不住的微微颤抖。 而我,也终于明白了,他在赌! 他赌妖女在老魔头心中的份量足够重要,以至于老魔头在知道自己难逃一死之后,为了保护妖女宁愿选择献祭。 若他赌赢了,自然是烙印解除,皆大欢喜;若他赌输了,老魔头和妖女固然必死无疑,而他为了救我...... “移魂!由你和施术者之外的第三人献祭,然后再用同等的魂魄之力将你身上的摄魂烙印接引过去!”这是先祖当初告诉我的解除烙印的方法之一。而困住妖女的那个阵法,还有阵法之中的数万村民,不是正应了“同等魂魄之力”的条件吗! 所以,一直以来隐藏在我心中的那个猜测,那个让我害怕到不敢去想、不敢去问,只想远远逃开的猜测,竟然是真的?! 他的后手,便是由他自己献祭,完成移魂! 不!烛墨离,我绝不允许你这样做!我早就警告过你,若你为了救我搭上自己的性命,我也绝对不会独活!如果天命注定你我此生无缘,你又何必白白赔上数万无辜百姓的性命! 我努力的调动着体内灵力,一次又一次地疯狂冲击定身咒的桎梏,只愿能赶在一切无法挽回之前阻止他! 好在,烛墨离他终究赌赢了! 老魔头收敛灵力,放弃了挣扎,失魂落魄的站在山谷中央,整个人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烛墨离!若我献祭而亡,你又待如何?” “烛战天,我可以发下本命誓言,只要烙印解除,我便即刻放了你的女儿,从今往后,她便是离火教唯一的教主!”他毫不犹豫的许诺。 “我还要你有生之年,始终竭尽全力护她性命!”老魔头为了妖女的安危,开始狮子大开口。 “这不可能!”烛墨离的声音冷漠得残忍,“但我可以发誓,在我有生之年,绝不主动对她出手,若她有朝一日犯到我的手里,我也会留她一条性命。” 老魔头没再反驳,看起来他似乎也知道,这已经是烛墨离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少顷之后,只听他颓然问道:“你是如何发现的?施展‘摄魂烙印’的人是我这个秘密。” 他冷冷一笑,“难道你忘了,卫鸢最擅长的是什么?” “仙医的后人,视魂?......原来如此!”老魔头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所以,你从一开始就确定了摄魂烙印的施术者并非墨音,而是我!于是你便将计就计,先是假意示弱让我们麻痹大意,对你放松警惕,继而利用墨音对你的信任和倾慕,骗她四处为你四处奔走,借以掩盖你收集阵法材料的行踪。阵法成型之后,你以最快的速度抓捕村民,骗音儿入阵,又以飞升契机为由将我等尽数骗来此地,然后,你又靠着你教主的名头,将我离火教数万教众一锅端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异变 如此一来,你既掌控了整个离火教,又掌控了我等的生死,还逼得我不得不为了墨音,解除你心上人的摄魂烙印!......烛墨离啊烛墨离,翻手之间便能一箭三雕,你真是好心机、好算计啊!” “既然都想通了,那就上路吧!”烛墨离仍旧冷冷的,神情没有一丝波动。 我死死盯着老魔头的一举一动,生怕他临阵反悔。 在老魔头看来,如今他们一众老怪物,连带整个离火教都在烛墨离的掌控之中,妖女又身陷移魂阵的阵眼,若是他自己不依言献祭,而逼得烛墨离不得不启动移魂阵的话,非但他们自己依旧逃不过一死,妖女因为身处阵眼之中,只怕更会受尽折磨,生不如死。而烛墨离启动阵法所付出的代价,不过是一个献祭而死的结丹期修士罢了。至于阵法之中那数万村民,在他的眼中,只怕如同蝼蚁一般,完全不值一提。赔上自己宝贝女儿的一条性命,只换回对方一个籍籍无名的结丹修士的性命,这笔买卖,在他看来自然是不划算的。 可我却深知,烛墨离暗中培养起来的这支势力固然不弱,但除了烛墨离自己以外,恐怕并无第二个结丹期的修士,就连统领卫鸢,也不过是筑基期罢了。老魔头只怕是因为身陷绝境,又被阵法压制了修为,所以错判了烛墨离手下这群人的真实实力。 可若是他知道,赔上自己宝贝女儿的性命,换回的是烛墨离的性命呢!......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 只见老魔头缓缓抬起双手,口中念念有词,刹那间周身灵力鼓荡而出。他顿时面露痛苦之色,却仍旧咬牙维持着功法的运转,“献祭”二字眼看就要脱口而出。 可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一道尖厉的呼喊声破空而来,“住手!” 我那一直悬在嗓子眼儿的心脏猛的一抽搐,是妖女的声音!可她不是被烛墨离困在移魂阵的阵眼之中吗?怎么会到得了这里! 就见老魔头瞬间散去了功法,抬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片刻之后,脸上忽然露出狂喜之色。 再看烛墨离,却连表面的风轻云淡都再也维持不住,惊怒之下隐隐闪过一丝前所未有的慌乱。 一时之间,我只觉得如坠冰窟,从头到脚俱是刺骨的寒意。 “你是怎么出来的?”烛墨离对着我身后之人质问。 “很失望对不对?”身后传来哀怨的女声,不是妖女又是谁!“你以为你收走了我手中的令牌,又将我困在阵法之中,我便只能坐以待毙了是吗?......哈哈哈,我的好师兄!那你看看这是什么?” 我没办法转头,但却能将烛墨离的表情一丝不落的看在眼中,只见他十分严肃的蹙起眉头,惊疑的目光迅速从我脸上一扫而过,然后沉声质问:“你从哪里得来的?” 他为何这样看我?难不成妖女手上那东西和我有关?! 妖女娇媚的声音软软地从身后传来,“师兄,这块令牌,可是你这位心上人亲手送给我的呢!呵呵呵......怎么样,你还要牺牲自己救她吗?” 第一百二十九章 金光又现 令牌?烛墨离给我的那块令牌,直到我被他抓住施了定身咒之前,分明都还好好的在我怀中揣着啊!何时跑到她的手里去了?再说,我这块令牌也没有进入此地的权限才对啊! 我疑惑的看向烛墨离,可惜哪怕一个眼神的交流他都没有给我。看起来,他似乎已经恢复了平静淡然,只沉吟了片刻,旋即对着我身后问道:“你待如何?” “师兄!你说要在碧落谷为我修建全天下最好的院子;你说待我们成功飞升成神之后,便与我回到此地隐居;你说你从未爱过姬甯兰,一切都是为了她身上的飞升契机;你说只要夺了她的命数,就会即刻取了她的性命......你说的这一切,都是骗我的吗?”妖女的声音极其哀怨,似乎除了烛墨离的答案之外,其他的一切都不被她放在心上,哪怕是她亲爹的性命。 而我,说不清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我希望他否认,哪怕是权宜之计,我也不愿相信他对其他女人说过这样的话!可我又希望他承认,深怕此时此刻惹恼了妖女,引出什么无法收拾的乱子来。 可惜他似乎并无顾虑,毫不犹豫的一口否认了,“我从未说过,这一切都是你自以为是的想法。”他的神情疏离而又冷漠,仿佛面对一个陌生人。 “可你从未否认过!”她似乎还不死心,“你一向不都是这样的吗,不管我说什么,只要你不摇头,就算是默认了啊!” 妖女的声音卑微之中带着惶恐,似乎眼前的男人便是她活着的唯一信仰。他一笑,她便在天堂,他一怒,她便下地狱。 一个人,为什么要因为另一个人,让自己活得那么卑微?难道,这才是真正的爱吗? 若是烛墨离骗了我,我会不会也像她这般,自欺欺人,放下全部的尊严、卑微的乞求他的怜悯? 若我选择拂袖而去、再不相见,是不是说明我还不够爱他? “你看,你又不说话了。你又默认了,对不对?你心中还是有我的,对不对?”妖女的声音带着颤音,也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害怕,“师兄!你......可曾爱过我?” 她贵为离火教大小姐,却在他面前卑微到了尘埃里。而他,对她却无一丝怜惜。 “从未!”他残忍的熄灭了她最后一丝侥幸。 “哈哈哈!......”妖女压抑的情绪终于爆发了,只听一阵歇斯底里的狂笑之后,她忽然高声喊道:“姬甯兰,纳命来!” 我只感觉背心一股寒意,像是被毒蛇盯上一般。 烛墨离毫不犹豫的出手,轻而易举的将她制住,抬手就是两道咒语朝她打去。 就在咒语快要落到她身上的时候,忽然一道金光自我手腕之上朝她电射而出,替她将咒语和烛墨离的攻击尽数挡了下来。 此时此刻,她正被那道金光护着,毫发无损的站在原地。 这金光!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是从我手腕上发出去的呢?!我手腕上,只有那支青筠送的翡翠镯子啊! 第一百三十章 献祭 “我在镯子上加了一个防御阵法,能自动防御金丹期修士的全力一击!” 所以那道金光,该不会就是青筠口中的那个防御阵法吧?难不成那阵法出了什么问题,认错了应该保护的人?...... 我疑惑的朝着腕上的镯子看去,似乎为了印证我的猜想,那镯子应声而碎。 这…… 关键时刻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乌龙,我只觉得天意弄人、欲哭无泪。 妖女有了金光的保护,顿时毫无顾忌的对着老魔头大声呼喊起来:“爹!你快启动摄魂烙印,取了姬甯兰的狗命!女儿心灰意冷,不愿苟活,只求拉着他们一起下地狱!姬甯兰不死,女儿死不瞑目,爹!!!” “爹”字还没喊完,金光骤然一灭。 说时迟那时快,烛墨离瞬间出手。只见他一手掐住妖女的脖子,一手捏着传送符往她眉心一按,妖女的身形顿时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老魔头发动了摄魂烙印...... 灵魂的疼痛并未传来。 在我眼前,天地间的一切仿佛都消失了,只余烛墨离一人。只见他周身灵力鼓荡之下,口中晦涩的咒语骤停,紧接着,令我不寒而栗的那两个字从他口中坚定说出:“献.祭!” 比摄魂烙印更加剧烈的疼痛猛然在我灵魂之上绽开,瞬间冲破了束缚着我的咒语。 “不要!”我目眦欲裂,用尽全力飞身朝他扑去。 似乎是听到了我的呼喊,他转头看向我。四目相对的一刹那,只见他满是痛楚的脸上忽然露出一抹宽慰的笑。 怎么办!我要怎么做才能救他! 烛墨离,我不准你死,你休想就这样丢下我!一道灵光在我脑海之中闪现,我毫不犹豫的将隐藏在灵台之中的五色石祭出,化作氤氲雾气朝他包裹而去。 周遭的一切顿时寂静下来。 我呆呆的看着眼前的情景,一时也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他的献祭到底完成没有,不知道移魂阵到底启动没有,不知道老魔头的摄魂烙印到底发动没有,更不知道自己身上的烙印到底解除没有。 “烛墨离?烛墨离!”隔着五色石的屏障,我焦急的呼唤他,可他却毫无反应,我只觉得心如刀绞,眼泪立时便泉涌而出。“烛墨离!我早就警告过你的,你为什么还要一意孤行!你若不立刻醒来,我绝不原谅你!烛墨离!” “夫人,烛战天一行人该当如何处置,还请夫人示下!”卫鸢不知何时来到我身边,低声询问道。 “卫鸢?!”我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抓过他的衣袖,“你不是仙医后人吗?你快救救他啊!” “属下救不了主上,”他不着痕迹的避开我的抓扯,沉稳的抱拳行礼,“还请夫人节哀!” “你......”我茫然看向他,不明白这位“誓死追随主上”的卫大人,此刻为何还能如此淡然,“你的意思是,他,没救了?” “不!”他连忙否认,“属下的意思是,主上在布下此局之时,便已有所安排。属下恬为仙医后人,手中掌握着仙医族的镇族之宝——招魂幡。此幡可以温养人族魂魄,人死之后只要及时将其魂魄收入招魂幡之中,便可以不散不灭。” 第一百三十一章 招魂幡的秘密 “你的意思是,你已将他的魂魄,收入招魂幡中了?”我心中一动,若真如此,哪怕只剩一缕毫无意识的残魂,也总算还有一丝复活的希望。 “不!”他又连忙否认,“原本主上的确是这样安排的,可是......” “可是什么?!”我努力地克制着自己即将崩溃的情绪,生怕冲动之下一掌拍飞了他。但紧接着他的下一句话,却又让我瞬间激动起来。 “可是主上的魂魄并未离体,他还活着!” “你确定?”我生怕自己空欢喜一场,“你是怎么知道的?” “回夫人,仙医一族天生对魂魄敏感,修炼到一定的程度便可施展本族特有的法术——视魂。方才属下已经施展‘视魂术’细细查看过了,主上的魂魄坚实凝炼,并无一丝离体的迹象。”他总算是说了一句让我安心的话。 不过,他也只能看出这么多了,至于烛墨离为何能够魂魄不散,为何不能醒过来,何时才能醒过来,他也是一无所知。 “那,‘移魂阵’......是否也未及启动?”我抱着一丝侥幸。 “不!”他再一次否定了我的猜测,“方才属下也一并查看了夫人的魂魄,发现‘摄魂烙印’已然解除,所以......‘移魂阵’定然是顺利启动了的。” 我大惊失色,“那,那阵中的五万村民呢?” “这......‘移魂阵’一旦启动,阵中之人尽皆魂魄离体而亡......”这一回,不待我反应过来,他便紧接着出言宽慰道:“不过夫人,属下已经及时将这五万人的魂魄收入‘招魂幡’中了,相信他们将来定有恢复神志、重塑肉身的那一日。” 这消息,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我想了想,还是觉得不放心,“你那招魂幡,能装得下五万魂魄吗?” “夫人放心,莫说区区五万魂魄,就算是五十万、五百万,此幡也是装得下的。别的不说,轩辕国当初死在大长老手上的五万兵士,魂魄也都被我收在‘招魂幡’中。”他说得自信满满、底气十足。 “此话当真?!”我顿觉心潮澎湃。烛墨离未死,十万百姓的魂魄也尚在,是不是说明,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 “你在此稍候,我去去便回。”我匆匆吩咐了他一句,摸出怀中的令牌便要离开。如今在这凡界之中,有谁会比女娲娘娘的见识更广博、办法更多呢! “夫人!烛战天一行还在锁灵阵里呢!”身后传来卫鸢的呼喊声。 “你自己看着办!”我在传送启动的瞬间堪堪回了他一句,也不知他听清没有。可我此时哪里还能顾得上那许多,一踏入碧落谷,便直奔聚灵阵而去。 在灵液池中盘膝坐下,我强自镇定下来,试着用意念与先祖沟通。好在不过数息之后,先祖的接引便传了过来。 “先祖!”我只恨自己身为魂魄状态,无法直接飞扑到她脚下。 “兰儿?”她的声音平静温和、一如既往,“月余不见,你竟已经结成金丹了,可见机缘不浅。” 第一百三十二章 仙医族(上) “先祖!”我也顾不得寒暄了,直愣愣的对着她跪了下去,“兰儿求先祖救烛墨离的性命!”我一边哭喊,一边虔诚地磕头。 “烛墨离?”她娥眉微蹙,一手掐诀,沉默了片刻,忽然冷冷说道:“没想到我才沉睡月余,他居然就在我的空间里搞出这么大的事情来!哼,好一个烛墨离,竟敢如此草菅人命,我不出手整治了他已是万幸,你竟还来求我救他?” “先祖!烛墨离他并非草菅人命,那些村民虽然肉身尽毁,但魂魄未灭,全都养在仙医族的‘招魂幡’之中,兰儿日后定会竭尽全力将他们一一复活,只求先祖救烛墨离一命!”我执着的磕着头,只可惜身为魂魄,头磕得再用力也没办法发出一点儿响声来,听着未免缺少些诚意,磕了半晌也没听见她有什么动静。 我将心一横,“先祖!他之所以会这么做都是因为我!我愿一命抵一命,一死以赎其罪,只求先祖帮我......” “唉......”她幽幽叹了一口气,“你先起来吧!” 我不知她到底作何打算,也不敢站起来,只抬头看着她,老老实实的等着她的下文,心想若是她仍不肯出手相救,我便只能长跪不起了。 她也不勉强,转而问起了“招魂幡”的事情。“他们之中,可是有仙医族的后人?” 我连忙点头。“此人名叫卫鸢。此次死于移魂阵的五万村民,和之前死于炼制‘摄魂烙印’引子的五万将士,他们的魂魄全都被他收入了招魂幡之中。所以,他们真的没有滥杀无辜的想法,真的只是为了救我才不得不出此下策的!” “卫鸢,招魂幡......”她微微颔首,“若真是如此,他们此番误打误撞之下,说不定反倒为我造出来的这些凡人们、也为他们自己寻到了一线生机。” 我不明所以的看着她,只觉得脑子又不够用了,“您的意思是,您愿意救烛墨离吗?” 她既没肯定,也不否认,而是同我说起了仙医族的过往。 天地初开,五行之力衍化五族之时,人族便是源于五行之木。五行之中,金主炼器,水主法术,火主攻击,土主防御,而木,则是主恢复。正是因为五行之木毫无攻击之力,在秩序混乱、实力为尊的上古时期,人族才会如此积弱。那个时候的人族,除了信奉和追随大巫师之外,另一个地位超然的大家族,便是仙医一族了,只不过那个时候,他们叫做——巫医。 巫医一脉天生与魂魄亲近,他们原本只是借助自己的这一天赋,替受伤的人族医治,以及替战死的人族招魂。直到女娲创造出人族修炼功法,巫医一族才改称仙医,开始踏上了修炼之路。在这个过程中,他们渐渐将修炼功法与自身天赋相结合,将亲近魂魄的天赋发展成了可以直接看见生灵魂魄的法术——视魂。 只不过,因为“视魂”一术非巫医血脉不能施展,且此术并无任何攻击之力,故而一直声名不显罢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仙医族(下) 但对于巫医来说,此术的意义却十分巨大。当生灵的魂魄真真切切的展现在他们眼前之后,他们便开始致力于一件事情,那就是炼制出一件能够温养灵魂的法宝,替那些尚未成仙便身死道消的人族养魂,助他们有朝一日能够重聚肉身,再入仙班。 她目露惆怅,缓缓回忆着当年的往事,“只可惜,直到五族大战人族惜败之时,法宝仍旧没能炼制成功。巫医一族以“卫”为姓,世代以守卫大巫师为己任。我父亲战死之后,他们便一同殉死了。我一直以为,仙医一脉已经断绝,没想到啊!他们不但尚有一脉留存,还将温养灵魂的法宝炼制成功了!” 听完整个来龙去脉,我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明白了她所说的“凡人的一线生机”指的是什么。 要知道,所谓“凡人”,都是她抔土造人而来,其实就是徒有其表的人形傀儡,是既上不得天界,亦入不了轮回的,一旦身死,便是神形俱灭!可若是他们的魂魄能得招魂幡温养,将来再有机会借助招魂幡上到天界去,说不定还真有机会恢复神志、重聚肉身、一步成仙! 我只觉得心中豪情万丈,恨不得立刻找到办法,将普天之下所有的百姓,全都变成真真正正的人族! 可惜这股豪情只持续了一瞬间,便又化作了百转愁肠。 “可烛墨离又该怎么办呢?”要知道,若不是五色石替他隔绝了天罚的感应,他只怕早已化作一缕青烟了。 “他的生机亦在于此。若是死于移魂的五万凡人能够复生,他身上的天罚自会解除。”她绕了一大圈,总算回到了我所关心的问题上。 我也总算是听懂了她的意思。只有我才能救烛墨离,而想要救烛墨离,必须先救活招魂幡中的凡人,但要救活招魂幡中的凡人,恐怕只能去天界想办法了。 既然唯有此路可走,我索性多了解一些情况,免得上到天界之后两眼一抹黑,平白耽误时间。“先祖,天界之中可有助魂魄凝聚肉身的办法?” 她欣慰的笑着点了点头,似乎对于我的上道十分满意。“正常情况下,未曾修炼成仙的凡人,不论在天界还是在凡界身死,其魂魄都会重入轮回。只有修炼成仙之人,因为其魂魄凝练成元婴,可以不受肉身束缚,在其意外身死之后,方能魂魄不散、重聚肉身。” 凝练元婴?这条路只怕是不行的。就算是我身兼大巫师和龙族血脉,这些年来又是灵丹又是灵液的堆砌着,到如今也不过堪堪结丹而已,距离元婴少说都还有百年呢,更何况这些只剩下魂魄的凡人呢? “当然,你若只是复活他们,倒也不必那么困难。待你成功封神之后,只需如我当年一般,替他们做好肉身,然后以法力将他们的灵魂融入其中即可。” 嗯,这倒是个好办法,反正我总是要走成仙封神这条路的,不过是在封神之后顺手为之而已,听起来的确没有多么困难。 第一百三十四章 混元珠 “只不过......”她忽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只不过什么?”我下意识的反问。 “只不过如此一来,你也会如我一般引来天罚,永生永世坐困于五色石之中了。”她一盆冷水浇下,我只觉得心中拔凉拔凉的。 原来竟真的被我说准了,这不正是一命换一命吗?他为了救我引来天罚,我再为了替他解除天罚,给自己引来天罚...... “还有其他的办法吗?” 她点点头,“有,但是很难。” 我连忙抱拳,“愿闻其详!”在我想来,反正最简单的办法,也需要成仙、封神了,再难又能难到哪里去呢?若是能够两个人都活着,岂不是最好吗! 这一回,她说得斩钉截铁、毫不犹豫:“那便是,找到木之本源,助魂魄自动凝聚肉身,自行复活!人族本就源自五行之木,如此一来......非但你无需触犯天道,且一旦他们复活,便是身具灵根、真真正正的人族!” 她的语气带着几分鼓动的意味,我知道,这才是她最希望我选择的路。 虽然她说得轻描淡写,但我知道此事远非如此简单,否则当年,她大可以直接依照此法,创造出真正的人族,何必冒着触犯天道的风险,反而只做出些没有灵根的人形傀儡来? 稍作思索之后,我便想到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如何才能找到木之本源呢?” “找到灵珠与魔珠,将它们重新融合成混元珠,只要借助混元珠之力,便能重聚五行本源。”她仍旧轻描淡写的,但我已经开始头大了。 灵珠,不是早已遗失数千年,不知所踪了吗?连天界诸神都苦寻无果,我又能去哪里找呢?还有魔珠,那是什么?完全没有听说过啊! 似乎看出我心中的疑惑,也可能是担心我太过绝望,总之她紧接着便向我透露了一个非同小可的消息:“灵珠之事你无需忧虑,待你成神之日再来找我,我自会将找到灵珠的线索交给你。” 我被她的话惊得目瞪口呆。听她的口气,分明是对灵珠的线索十分有把握,简直像是唾手可得一般。“先祖,既然您有灵珠的线索,当年为何不先将灵珠寻得呢?”只要灵珠在手,她便能够从人族之中,轻而易举的培养出新的神啊! “我明白你的意思。”她十分慈爱的说道:“可惜当年的我刚刚经历了多番打击,又受了幕后之人的蒙蔽,一心怀疑天帝他意欲图谋灵珠、断绝人族,故而一门心思只想着如何将灵珠的秘密永远的掩藏起来。再说......”说到此处,她忽然顿住了,似乎在心中权衡了一番,再开口时,已经转移了话题:“你现在修为尚浅,知道太多也是无益,还是先设法上到天界,早日站稳脚跟、结成元婴,替自己谋一个神位回来再说吧。” 我深知先祖此话在理,如今我连天界的门朝哪边开都还不知道呢,想得再多,也无非是给自己徒增烦恼罢了。可道理归道理,感情归感情。身在局中,独自肩负着烛墨离和十万百姓的性命,我只恨自己知道得太少,不能立即定下一个最为周详的计划来,又哪能安心就此离开呢? 第一百三十五章 魔珠的下落 于是,我也只能故作不懂,死皮赖脸的继续提问。“先祖,灵珠暂且不论,可魔珠又是何物呢?为何竟能与灵珠融合?” 好在先祖她老人家和善,并不以为忤,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兰儿,眼下你只需知道,魔珠同灵珠原本就为一体,是在天地混沌未开之时便诞生的一颗混元珠。后来,是五族共祖——始龙烛九阴将其分开的。 他是一位十分正直且睿智的神,当天地初开之后,他发现混元珠一边建立天地秩序,却又一边破坏它,一边繁衍五族生灵,却又一边毁灭他们。他疑惑之下,便苦苦寻找根源,最终发现混元珠之中,同时存在着清灵正气和污浊邪气。灵气主导创造,邪气主导毁灭,两相对立、相持不下。为了早日建立天地秩序,保护五族繁衍,他这才设法将灵气与邪气分离开来,灵气凝聚成灵珠,邪气凝聚成魔珠。他将魔珠封印,只留下灵珠继续传承,这才有了后来的天界繁盛和五族兴旺。” “那您可是知道魔珠被封印在何处?”我继续刨根问底。若是灵珠和魔珠的线索都有了,那融合混元珠或许也并不是不能完成的任务呢? 可惜,我心里的这点小火星儿,还没点燃就被现实无情地捏熄了。“魔珠早已不在封印之中了。”她深深的叹了口气,面露哀思,“当年五族大战之时,我父亲将其取出,又在其中设下诅咒,意欲借此控制始龙。没想到,始龙却毅然选择了带着魔珠一起毁灭,就此身化万物、重归天地了......” “什么?一起毁灭了?那我还去哪里寻它啊?!”我顿时一脸的苦闷。 “所有的人都以为魔珠被彻底毁灭了,曾经,我也一直这样认为。”只见她的嘴角自嘲的勾了勾,“可是当我陷入五色石封印之后,有一日,我尝试着通过灵珠的线索感应灵珠的具体方位,却意外的感应到了——魔珠。” “难不成,是当年始龙死的时候,并没有成功将魔珠毁灭?”我猜测道。 “不,当年魔珠的确毁灭在众目睽睽之下,可我后来又多番尝试,虽然对魔珠的感应始终不确切,但它的的确确是存在的。这些年来我苦思冥想,觉得只有一个可能性,那就是——魔珠重聚了!”虽然她嘴上说着可能,但她的神色语气分明十分的笃定。“当年始龙身化凡界万物,魔珠或许也只是被分散到了万物之中而已。它原本就是邪气凝聚而成,如今借助邪气重聚,也不是不可能的。” 通过灵珠还能感应到魔珠?也是,它俩原本就为一体,这就像一对双生子一样,互相之间多多少少总会有些感应的。这样说来,只要我能找到其中一个,便能通过感应找到另外一个了? 我一时激动,不假思索的冲口问道:“先祖,那您可是知道灵珠的具体方位了?”问完才反应过来,如此事关重大的问题,岂是如今的我可以窥探的? 第一百三十六章 青筠的去向 果不其然,她立刻变得严肃起来,十分郑重的警告道:“兰儿!方才我同你说的这些已是机密,即便上到天界,你也绝对不能同任何人提起,否则稍有不慎,轻则断送了自己的性命,重则还会搭上人族的传承和整个凡界!你可记住了?” 我连忙点头,再也不敢多问。于是她挥手之间,我的魂魄再次附体,仍旧保持着盘膝坐在灵液池中的姿势,而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我只觉得心中无限惆怅。今日将尽,而明日,不知又有何事在等着我呢?就连先祖也只能帮我这么多了,看来一切,只有等我上到天界之后再说了! 只是在飞升之前,我还有一件必须要做的事情。 青筠以筑基期的实力,生生受了烛墨离一掌,如今生死不知。虽然以他结丹期的肉身强度,哪怕灵力暂时跌落,想来应该也不至于如此轻易便丢了性命,但我总得寻到他才能安心。 可惜,当我连夜赶回他受伤跌落的地方时,却只找到地面上一个深深的坑洞,哪里还有青筠的影子! 我原本还以为他只是受伤之后,在附近寻了一个隐蔽的地方疗伤去了,可没想到的是,整整一夜的时间,任凭我如何探寻,几乎将方圆500里的地方都翻了个遍,却始终没能找到他一丝一毫的踪迹。他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也好,这至少说明他受伤不重。可既然如此,他却为何不来找我呢?难不成他是想等十五日过后,实力完全恢复了再来? 思来想去,我也只能想到这个解释了。 反正如今十万凡人的魂魄都养在招魂幡之中,烛墨离也有五色石屏障的保护,而我一旦飞升天界,想来也不是那么随意可以回来的,定然要先将凡界的一切安排妥当了才行。这样想着,我索性便将飞升之日定在了十五日之后。 回到琉璃谷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 卫鸢一群人见到我,个个都跟见到亲娘似的,毕恭毕敬的快步迎了上来。我抬眼一看,烛墨离连同五色石屏障都没在谷中了,反倒老魔头一行居然还困在锁灵阵里,正三三两两的围坐着休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在踏青游玩呢。 “烛墨离呢?” “夫人请放心,我等已经将主上妥善安置。”答话的正是卫鸢。 也是,虽说烛墨离被困在屏障之中不能出来,但也不能让他一直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杵着啊!的确应该找个安全的地方将他安顿下来才是。何况又是卫鸢亲自安排的,想来定然十分妥帖。我这才略微安下心来,朝着锁灵阵的方向指了指,“卫大人准备将他们怎么办?” “不敢当夫人这般称呼,夫人直接叫我卫鸢即可。”他一开口,还是这句话。 我一脑门儿的黑线,一个称呼而已,实在不明白他为何会如此执着。“好吧,卫鸢,你准备如何处置他们?” 这回他总算满意了,干干脆脆的一抱拳:“属下还请夫人示下!” ......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世事无常 搞了半天,一直在等我回来处理吗? 可我如今对眼下的局面也是一知半解,哪里能有什么示下?下意识的就想推脱,“烛墨离之前可曾说过该如何处理他们吗?” “主上说,若是他真的进了招魂幡,日后一切,全都听您的吩咐。”说完,一群人居然齐刷刷的跪了下去,“属下愿听夫人差遣!” 好吧,看来这一回真得靠自己了...... 我连忙将他们叫起,然后又将卫鸢偷偷拽到一边,仔仔细细打听了一番,总算是问出了一些眉目来。 虽然之前先祖也同我提起过移魂阵,但因为我从未想过要用它,所以并未细问,以至于对此阵法始终一知半解。如今听卫鸢说起,才知道移魂阵在吸收了足够的魂魄之力后,便会以此为引,将摄魂烙印转移到阵眼之中去。此时阵眼之中须得有一个能够承载烙印之人,否则烙印转移便会失败。 可我的烙印分明是成功解除了,所以...... “所以现在摄魂烙印其实是转移到了烛墨音的身上?”我猜测道。 卫鸢点头肯定了我的猜测,我不由得感叹了一番世事无常...... “可是,她当时明明已经逃出移魂阵了啊?怎么可能在一瞬间回到阵眼上去呢?”若我当时没有看错,应该是烛墨离按在她眉心的那枚传送符起的作用,可是又不太确定。 果然,卫鸢又一次肯定了我的猜测。“事关夫人生死,主上自是留下了后手的。主上特意炼制了一枚传送符,能瞬间将人传送至阵眼处。况且......即使真被烛墨音逃走,我们之中也会有人立即顶上,总之绝不会让移魂阵失败的。” 我忍不住眼圈一红。 烛墨离,我何德何能,竟能让你这般对我呢...... 你放心,哪怕一命换一命,我也定会救你!我深深吸了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酸涩,继续问道:“那你可知,她到底是如何从移魂阵中逃出来的?” “这也是属下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照理说,主上已经封了她的功法,又将她层层封印在阵眼之中,莫说是她,就算是烛战天亲至,只怕也没办法破开封印救她出来。更何况,她手中那枚可以自由进出各谷的令牌,究竟是从何而来呢?”说完,他居然定定的看向我。 “难不成你真信了她的话,认为那令牌是我给她的?”我连忙伸手掏出怀中的令牌,“你看,我的令牌一直都在我自己身上啊!” 他连忙摆手否认,“属下并非怀疑夫人,只是烛墨音手中的那枚令牌,确是夫人还未嫁给主上之前,主上便给了夫人的。夫人不妨再仔细回忆一下。” 嫁给他之前?当初他叫我逃进古神居所暂避的时候,的确还曾经给过我一枚令牌,难道是它...... 可是那枚令牌,早在假的古神居所内就遗失了啊。那个时候,我同妖女还未碰过面呢!再说那地方如此诡异神秘,除了我和青筠误打误撞进去过一回,只怕不会再有第三人进去了。总不可能是被青筠捡到了,他再给了妖女吧?...... 第一百三十八章 斩草除根? 我连忙摇了摇头,抛开这些不着边际的念头,“他的确给过我一枚令牌,当时我并不知道它的重要性,故而不慎将其弄丢了。或许是阴差阳错之下,恰好落到了妖女手上吧。” 对于我的说辞,他显然是不信的。别说是他,连我自己都不相信,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可事实摆在眼前,我也实在是想不出更好的解释了,只能先转移话题,“如今烛墨音身上的摄魂烙印,掌握在谁的手里呢?” “还在烛战天的手中。” “什么?那可真是太便宜他们了!”我忿忿不平,老魔头怎么可能用摄魂烙印折磨妖女呢,至于将来,只要在他快死的时候,自愿献祭解除了烙印就好了。 谁知卫鸢却一副奇怪的表情,“夫人,摄魂烙印一旦通过移魂阵转移到阵眼之人身上,便会被激活,承载烙印之人,无时无刻不被烙印折磨,至死方休。” 我惊得合不拢嘴,“你的意思是说,从昨天下午到现在,烛墨音一直在被摄魂烙印折磨?” “正是!”他倒是不慌不忙。 可我却没办法坐视不理,毕竟事实证明,一切都是老魔头和一众长老所为,与妖女无关。“你怎么不早说!”我说着,又往锁灵阵的方向瞧了瞧,只见他们仍旧三三两两的休息着,似乎对外界毫无知觉。“这事儿老魔头知道吗?他为何如此淡定?” “他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不相信烛墨音会在阵眼上而已。昨日您离开之后,他还一直发疯一样的嚷着要见烛墨音,后来是我嫌他太吵,往阵里扔了一枚醉仙符。”他像是在说一件顽皮的恶作剧一般,居然还腼腆的挠了挠头。 “将他带出来,随我去见烛墨音!”我匆匆作了指示。见他没动静,我又推了推他的手臂,示意他赶紧行动。 可惜他仍旧原地站着,一脸的不情不愿,“夫人,若是让他见到了烛墨音,以他对女儿的疼爱程度,只怕下一刻他便会献祭而亡了!” 这倒是!可是...... “卫鸢啊,烛战天他毕竟犯下了滔天之罪,百死难恕。即使他不献祭,我也不能饶过他的性命啊!”我循循善诱的开解道。真没想到,烛墨离的属下里边,居然会有如此心地善良之人,面对着自己的杀父仇人,还能慈悲为怀,替他的性命担忧! 然而...... “饶他性命?”他冷哼一声,“我只是担心他就这样死了,岂不是太便宜他了!像他这样的老魔头,就该废去一身功力,砍断手脚封入罐中,让他痛苦哀嚎百日,然后再刨出来,将他千刀万剐!” ...... “那个,卫鸢,还是带他去见烛墨音吧......”说完,我便径直朝着锁灵阵走去。 他还不死心,在我身后喊道:“夫人,她可是主上名义上的夫人!若您就这样放过她,日后她定然会报复您的!不如我们先当着老魔头的面杀了她,然后再取了老魔头的性命,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第一百三十九章 烛战天之死 “卫鸢!”我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难道就因为她也喜欢烛墨离,我们就要取她性命吗?若是我们这样做了,那同烛战天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他怔了怔,略有些无奈,“夫人,烛墨音并非善类,属下只是怕您日后后悔......” “唉,走吧。”我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日后的事情日后再说,如今只能先管好眼下吧!” 他没有继续反对,而是默默地用锁灵绳将老魔头捆了个扎实,这才开始替他解除醉仙符。我瞧着他将手中的老魔头扔来摔去,动作十分粗鲁,想必他心中憋着一股不小的怨气,只是碍于烛墨离之前的命令,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服从于我。 也是,从前他们跟着烛墨离密谋起事,无非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手刃仇人。若是烛墨离无恙,依着他那个杀伐果断的性子,只怕都不用他们说,他自己便会想出各种各样让人不寒而栗的酷刑,对着老魔头等人一个个的轮流招呼过去。 我心中顿时涌起一丝愧疚,暗自盘算着是不是应该将剩下的一众老怪物交给他们自行处置,毕竟这些人也都是当年四处买凶杀人的侩子手。 刚想到这里,老魔头便幽幽醒转过来。他略一回神之后,便又开始大吼大叫起来,翻来覆去的,无非是骂烛墨离是个以怨报德的白眼狼,骂我是个妖言惑众的红颜祸水,再就是吵着要见烛墨音。 “别喊了,这就带你去见烛墨音!”我揉了揉胀痛的脑仁儿,心想早知如此,便该将他拖到烛墨音面前了再唤醒。 好在他只是状若疯癫,其实心中清醒得很。见我答应带他去见他女儿,立刻便安静下来,只半信半疑的看着我:“你能这么好心?” 拜托!事到如今我还有骗他的必要吗! 不料我正欲开口,一旁的卫鸢却早已恭候多时了,顿时一记重拳狠狠砸到他的脸上,直砸得他七窍流血,惨不忍睹。“爱见不见,哪来这么多废话!” 我缩了缩脖子,假装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淡定的前面带路...... 也许是被卫鸢那一拳给镇住了,老魔头一路上都很老实,一言不发的跟着。 我也一言不发的跟着,换了卫鸢在前面带路。没办法,谁叫沧浪谷我也没去过呢! 走了约莫一柱香的时间,就在我准备出声询问他是否迷路了的时候,他忽然停下了脚步,回头闷闷的说了一句:“前头便是移魂阵了。” 老魔头一听说,立刻不管不顾的往前头跑去。我同卫鸢对视了一眼,竟不约而同的选择了留在原地。我留下来,是不想看他献祭救人的惨烈场面,至于卫鸢为何不去落井下石,我也没想明白。总之不一会儿,便听见前头传来老魔头声嘶力竭的呼喊声。 紧接着,便是剧烈的灵力波动。 “烛战天献祭了。”卫鸢淡淡地说。 我张了张嘴,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心中莫名有些沉闷。 第一百四十章 追思 直到前头彻底安静下来,我才扭头问道:“烛墨音身上的烙印解除之后,她是不是就能自己从移魂阵里出来了?” “只是免除了烙印折磨而已,若是没人救她,她仍旧出不来。”他冷冰冰的回应了一句,显然还在生气。 “那就劳烦卫鸢你将她放了吧。”我只觉得十分疲累,一刻也不愿在这儿多待,更不想同他多起争执,索性紧接着问了一句:“烛墨离在哪儿,我去看看他”,算是礼貌的表达了一下我想要结束这一场并不愉快的对话的意思。 待我走出几步,忽然听到他在身后追问:“那剩下的那些长老怎么办?一并放了吗?”听他的口气,分明是在赌气。 我脚下顿了顿,并未回头。“剩下的......你们自己看着办吧。”那些人全都死有余辜,况且也没有牵连到任何无辜之人,我索性顺水推舟,将处置权交给了他们。 “遵命!”他答应得中气十足,听起来总算恢复了几分精神。 我不由得在心里替一众长老们默哀了片刻。老魔头,你能走得如此痛快,还得感谢你的女儿啊...... 烛墨离被卫鸢安置在出云谷的一座院子里。 当我走进屋内的时候,便看见他独自一人静静的躺在床上,像是熟睡了一般。 先祖说,他之所以未能醒来,是因为他尚未成仙,还是肉体凡胎,故而被五色石自动封印起来了,以此护住他的生机,否则,他便真的会像我从前担忧的那般,被活活饿死了。 这样看起来,五色石倒是十分的聪慧了,也不知它这么多万年来,是不是已经自行开了灵智。我坐在他的床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胡乱想着。 “烛墨离,我很快就要去天界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快修炼成神,然后回凡界来救你的!只是......成神之路漫漫,我也不知需要多久,也许百年,也许千年......”我隔着五色石的屏障,用手细细描绘着他的五官,回想起从前相处的点点滴滴,只觉得脑海中满满都是他对我的好。 他答应帮我救青筠时心痛的样子,他亲手将我和青筠送走时忧伤的样子,他掀开我的盖头时又震惊又欢喜的样子,他让我留在他的身边时霸道独断的样子,他说他爱我时温柔专注的样子,还有他在危急关头毅然舍身救我的样子...... “烛墨离,我好后悔,为什么我们一起经历这些的时候,我总是在怀疑你、疏远你呢?烛墨离,我真的好想你......” “烛墨离,你知道吗,我真的很害怕!我怕我去了天界之后,日日想你却见不到你;我怕我一不小心死在天界,再也无法见到你;我怕我不能成功封神,没有能力救活你.......” “烛墨离,我就要独自一人去天界了。若你醒着,一定不会答应让我孤身前往吧?呵呵,可惜呢,你现在睡着了,就算你再反对,也没办法阻止我了呢......” “烛墨离,天界之上有我不得不去做的事情,那是我的宿命。我原本还担心,待我封神归来之日,你已经入了轮回。现在好了,你可以一直等着我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前尘往事 一连三日,我几乎足不出户,就这样痴痴的守在他的床前,将我对他的思念,和我接下来的计划,一点一点慢慢的讲给他听。我明知道,他如今五识封闭,根本一个字也听不见,但只有这样,我才能让自己烦躁焦虑的心平静下来。 三日之后,我终于主动走出了房门。 一出门便瞧见卫鸢守在门口,怔怔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卫鸢!”我招呼他过来,“外头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嗯,都处理妥当了,夫人请放心。”他恭敬的抱拳行礼,神态语气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想来这几天下来,他心中积郁已久的恨意已经宣泄得差不多了。 我点点头,“那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属下只想救回主上,至于要如何做,属下也不知,还请夫人指点。”他说得既诚恳又坚定。 我瞧着他认真的模样,不知为何,一口闷气又憋到了胸口,“你既不知道怎么救活他,怎么当初非但不阻止他,还敢跟着他一起胡闹呢?还搭上那么多无辜百姓的性命!” “夫人,不是我们不劝,实在是劝不住啊!”他无比委屈的申辩道:“您不知道!您就是主上的眼珠子、心尖子、命根子,您哪怕少根头发,主上都心疼得跟什么似的......” 他这一通乱七八糟的说辞来得措手不及,我顿时红了脸,故作生气的瞪了他一眼,“别跟我东拉西扯的,说重点!” 他悻悻地挠了挠头,“您刚嫁进来那会儿,有一回被摄魂烙印所伤,差点灵台破碎。主上他疯了似的,竟然拼着断送修炼根基,用他自己的本源灵力生生替您将灵台修补好了。直到他跌跌撞撞进了出云谷,我才得知此事。我问他为何不让我去替您医治,他只轻描淡写的说了句‘一时情急忘记了’。夫人,我可是仙医啊,我最擅长的就是修补灵魂!主上他一向冷静睿智,何时这般感情用事过?那个时候我们便知道,您只怕是主上的软肋了。” 原来如此...... 当初我只听了妖女的只言片语,虽然得知是他替我治疗了伤势,但一来并不知道他为了救我竟然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二来,那时我一心误会他是为了飞升契机才出手救我的,故而从未领过他的情,更未深究过个中细节。 如今再回想起来,其实早有迹象。比如当初我刚醒来的时候,他用师傅得身份来看我,一副十分虚弱的模样,还骗我说是因为练功太急造成的。 这个傻瓜,干嘛要这么拼命...... 我感动愧疚得不能自已,可卫鸢却似乎打定了主意,要将心里的苦水全部一吐为快。他的语气渐渐变得幽怨起来,“主上当时原本就过度消耗本源灵力,伤到了根基,急需安养,谁知却为了您,又生生的受了一回天罚,伤上加伤,足足养了好几个月,还搭上了我家祖传的无数天材地宝,这才勉强痊愈......” “等等!”我疑惑地打断了他的话,“你方才说什么天罚?什么为了我?” 第一百四十二章 出发 “您不知道?”他十分意外,“他怕烛战天他们再对您动手,第二日就当着他们的面,亲自出手夺舍了一个天赋绝佳的弟子,他们亲眼看见夺舍之后传承就此断绝,这才熄了想要夺舍您获得飞升契机的心思。而那名弟子因为刚入教派不久,只修炼了粗浅的功法,并未学习任何法术,跟您当初的情况差不多,所以主上夺舍了他之后,便引下了天罚......” “我......我真的不知道......这是我第一次听说......”我只觉得鼻子酸酸的,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姬甯兰,你这个笨蛋究竟是有多后知后觉,竟然时至今日,才终于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拼凑完整! 烛墨离,你到底还为我做了多少事,受了多少苦?我曾说过要和你一起面对的,为什么你却从不让我知道呢! “卫鸢!替我看好他!你放心,我定会救他的!”我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平静,但心中却是无可撼动的坚定。 烛墨离,你一定要等我回来!我一定会回来的! ...... 十五日转瞬即逝。青筠始终没有现身,但我却不能再等下去了。入夜之前,我特意前去拜别了先祖,然后便独自一人连夜上了路。 借着夜色的掩护,我将浑身灵力尽数使出,朝着灵台之中感应到的不周山的方向飞掠而去。 这一次,一切顺利。 当我抵达目的地的时候,便愈发清晰的感应到,飞升通道就在我正上方的高空中了。当然,源自血脉之中的另一个飞升契机的感应也一直都在,不过却被我直接忽略掉了。当初青筠曾经戏称,要将两个地方都看看,还特意叫我将第二个飞升契机详细地给他写了下来。如今我也只能感慨岁月无常,一个人再无那份闲情逸致,另一个人更是踪迹全无。 最后一次回头遥望凡界的山河,将所有的一切深深印刻在脑海中,我毫不犹豫的转身,直奔两界通道而去。 听先祖说,过去凡界之人飞升天界,先是需要登顶不周山,然后再经由山顶之上巨鳌驮着的升仙台穿过两界通道,方能上到天界去。可如今不周山早已倒塌,想要上去天界,唯一的办法便是依靠自己的法力飞上去。 我听先祖讲述的时候,并不觉得靠自己飞上去会有多困难,毕竟先祖当年就是自己飞下来的,还顺手毁了不周山,斩了驮台的巨鳌。可是真的轮到自己的时候,方知其中艰辛。 刚开始还不觉得如何,可越到高处,压迫感就越强。待得两界通道在望的时候,压迫感已经实质化了。每往上飞升一寸,落在我身上的压力便成倍增加,如同一块块如山的秤砣不断压下,似乎下一秒就要将秤杆压断。 我只觉得周身的骨骼都像是要被挤压得碎裂开来一般,深入骨髓的疼痛一阵一阵的袭来,我的意识渐渐模糊,只凭着灵台之中一丝意念苦苦支撑着,如同风中明灭不定的烛火。若非五色石散发出的柔和光芒替我抵挡了一部分的压力,我真怀疑自己会在半空之中直接被挤压成一块肉饼。 第一百四十三章 飞升天界 当我终于挣扎到两界通道的边缘,被五色石包裹而入的时候,周身的压力忽然之间消散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无比温暖熨帖的舒畅,犹如风尘仆仆的路人终于泡入温暖的热水之中,将连日的疲倦彻底释放出来。又仿佛一滴雨水落入江河,融入得没有一丝阻滞。 沉浸其中,不知凡几。 当我再次意识回归的时候,方才发现因为飞升带来的伤势已经尽数痊愈了。而如今在我的周围,全是一片云遮雾绕的景象,如梦似幻、美不胜收。 这里,便是天界了吗? 按照先祖所说,通过两界通道之后,往前走不了多远,便能看见一道长长的登天梯,直达南天门外,到时候,我将会面临第一个难题,那就是如何隐藏身份混入南天门去。 我一边琢磨着办法,一边忐忑不安的往前走着,不多时便瞧见了传说中的登天梯。想来因为天界凡界隔绝已久的缘故,此地并无天兵值守,甚至连一丝人烟都看不见,十分的荒凉。好在因为阵法护持的缘故,倒是没有显出一丝颓败之色来。 我站在登天梯脚下,正踌躇着该不该直接登上去,忽然从身后传来一声男子的轻笑。 有人?! 我惊得差点跳起来,连忙回头看去。奇怪的是,身后竟空无一人。 “是谁在笑?”我壮着胆子质问了一声,却因为心虚的缘故,到底还是将音量压到了最低,怎么听怎么有一种贼喊捉贼的感觉。 “你是哪个宫中的小宫娥?怎地如此贪玩,居然敢一个人跑到此处来?”一个轻快的男声反问道。 我转着圈看了四周一遍又一遍,却始终没见人影。 不过听他的语气,似乎并未怀疑我的来历,反倒将我误认成了一个小宫娥。也是,两界隔绝已久,我一个小小的金丹期修士,任谁也不会相信我是从凡界穿过封印上来的吧! 这人能这么快发现我,难不成,他是负责值守登天梯的守卫?呵呵,一个宫娥,一个守卫,谁也不比谁高贵。 这样想着,我胆子也大了些,干脆故作生气的叉着腰激将道:“哼!我一时贪玩误闯此地没错,可你擅离职守放我进来也是事实。既然大家都犯了错,我自会替你守口如瓶,你又何必要为难区区在下!” 又是一阵轻快的笑声,接着,一个人影在我面前渐渐清晰起来,竟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青筠?!”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怎么也到这儿来了?” 那人一头雾水的看着我,“小姑娘,你是不是认错人了?”说着,居然直接凑到我的跟前来,眉开眼笑的问道:“青筠是谁?是你的相好吗?你可知道天庭的规矩啊?你可是与人私相授受了?没关系没关系,你只管放心大胆的告诉我,我保证绝不告诉别人!” 我被他的一连串问题砸得头晕脑胀,一时也没了思路,只觉得他的眉眼样貌,分明处处都同青筠一模一样,可他的语气性格,偏偏又跟青筠大相径庭,似乎的确不似同一个人,实在是古怪得很。 第一百四十四章 应幻辰 “你,你真的不是青筠?”我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这天底下竟会有长相如此相似之人,“你是不是最近受过什么伤,有没有可能伤到了脑子,忘记了从前的事情?” 他又是一连串的笑。 有那么好笑吗?好吧,也许他真的不是青筠...... 片刻之后,他讪讪地止住了笑,得意洋洋的自我介绍道:“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正是飞羽宫——应幻辰!” “原来是飞羽宫的应守卫,幸会幸会!”见他自报家门,我连忙拱手还礼,“我是,那个......玉清宫的......” 我正犯愁着,不知该如何才能不引人怀疑地给自己圆个身份出来,不想他倒是误打误撞地替我解了燃眉之急。 只听他咋咋呼呼地打断了我,“哦哦!我知道了!你是这一届参加学宫遴选的小仙娥吧?你是玉清宫的人举荐的?难怪你会独自一人在此处游荡,是不是长这么大第一次来天庭,找不到南天门啊?你家中的长辈也真是的,居然放心让你一个小姑娘独自前来参选!” 他这一段话,透露的信息对我来说无疑是相当的重要了。 首先,似乎天庭之内有一个教授什么技能的“学宫”,并且还会定期对外招收弟子,并且,还正好被我给赶上了;其次,去学宫参选的人,在天庭之内貌似必须有人举荐,而玉清宫的人定然是有举荐资格的;并且,天界似乎十分的辽阔,在天界中生活的人,居然有一些从未来过天庭。若是我能以天界偏远居民的身份通过遴选,混进天庭学宫之中做个弟子,那岂不是最难的第一步轻松搞定? 我立时对眼前这位自称应幻辰的侍卫感激涕零,一定是先祖保佑,让我一上天界,就遇到这么一个心无城府的话痨! 我连忙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测,顺带着吹捧了他一番,“应侍卫果然是目光如炬、料事如神啊!不瞒您说,在下小兰,正是受了玉清宫中之人的举荐,不远万里前来参加学宫遴选的。我长这么大,也的确是第一次出远门儿,一时不察走迷了路,这才误闯此地!嘿嘿!” 他对我的吹捧显然十分受用。亲切的将我一把搂了过去,勾肩搭背的裹挟着我往登天梯上走去,一边走还不忘一边吹嘘:“小兰是吧?小兰妹妹,哥哥我看你年龄不大,眼光倒是不错!不如这样啊,你管我叫声哥哥,从今往后,只要在天庭的地界,报上我的名号,便无人敢欺负你。你意下如何啊?”说着又是一串呵呵呵的轻笑。 我本就初来乍到,正是忐忑不安之际,难得碰上他这样一个自来熟的热络性子,心中着实反感不起来,再加上他长得与青筠如此相似,总让我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索性便依了他的建议,脆生生地叫了一声“应......大哥!” 他笑得十分开怀,我也只好陪着他一起傻笑。好在这样的尴尬并未持续多久,只见他伸手往前一指,“瞧瞧,那就是南天门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混进南天门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抬眼远眺,霭霭云雾之中,一座巍峨壮观的门楼隐隐可见。虽然看不真切,但庄严厚重的压迫感已经扑面而来。 我毫不掩饰心中的震惊和赞叹,“哇!真不愧是天庭啊!只远远看到南天门的一角,都已经让人情不自禁的心生仰望了!”反正我如今的身份只是一个来自偏远地区、第一次踏上天庭的土包子,本色出演恰到好处。 果然,听了我的感叹,他立马又得意起来,“小兰妹妹,南天门只是进入天庭的第一道大门而已。在天庭之内,比它雄伟壮观的宫殿楼宇,那是各式各样、数不胜数,保准叫你目不暇接、大开眼界!”那神情,那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天庭是他家的。 “嗯嗯!”我十分给面子的换上一副心驰神往的表情,“应大哥,你一定对天庭十分熟悉吧?不如待会儿你带我四处逛逛?” “没问题,包在哥哥我身上!”他十分爽快的应承下来。我顿时心情大好,任由他勾肩搭背地一起往南天门行去。 眼看就要走到跟前了,他忽然朝我伸出一只大手来,“小兰妹妹,把你的对牌拿出来吧。” 对牌?那是什么东西,通行令一类的吗?我假意在身上摸来摸去的翻找,其实心里已经紧张得要死了。听都没听说过的玩意儿,这叫我去哪儿找啊! “怎么了?”见我摸来摸去就是拿不出来,他就算神经再大条如今也发现异常了,“你该不会......把对牌都弄丢了吧?” “对呀!呵呵......”我故作淡定,“奇怪了,明明今日早一些的时候还在呢!” “真丢啦?”他的表情颇有些为难,不过随后便拍了拍胸脯,“没事没事,有哥哥在呢啊,哥哥带你进去!” 这人......也太实诚了吧! 人家这般掏心掏肺的与我结交,反倒叫我不好意思了,“应大哥,你擅自带我进去,万一被人发现了,你会不会受罚啊?” “受罚?哼,放心吧我的好妹妹,在天庭的地界上,敢罚我飞羽宫应幻辰的人,只怕还没出生呢!”说完,不由分说的拽着我就往里头走去。 大哥,我可不是在激将你啊,我是真心替你担心来着!我一边在心中哀嚎着,一边硬着头皮被他拽着往前走,在离南天门还有不足百步的时候,只见门前的守卫已经朝着我们的方向看过来了。 完了完了!我下意识的伸手捂住眼睛。 谁知这一捂,居然走了近百步都没听见有人上前阻拦盘问。什么情况?我疑惑地从指缝中偷偷看出去,正好瞧见一众守卫参差不齐的拱手行礼,然后......放行! 就这样?这天庭的守卫未免也太过松散随意了吧?! “他们怎么不查验我的对牌呀?”我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好奇心。 “因为他们认识我啊!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吗,在天庭的地界,你只管报我的名字,便能够横行霸道、为所欲为了,啊哈哈哈!”他笑得十分张狂,但我怎么听怎么觉得他是在掩饰自己的心虚。 第一百四十六章 学宫 但是,管他呢,总之我已经成功混进天庭了! “应大哥,咋们接下来去哪儿?”我虚心的征求他的意见。 他想了想,“既然你的举荐人在玉清宫,不如我先送你去玉清宫找她?学宫遴选就在近日了,万万大意不得。反正来日方长,待你通过遴选入了学宫,咋们再四处游玩不迟啊?” 我诧异的瞧了他一眼,没想到这人看起来如此不靠谱,倒是挺分得清轻重缓急的。 我点点头,“也好,那你能跟我说说‘学宫遴选’的事儿吗?” “没问题呀!”他笑眯眯的领着我往玉清宫走去,边走边说:“话说当年五族大战之后,龙族至宝灵珠遗失,以至于天界人才凋零,众神后继无人,天帝这才开设了‘学宫’,每隔十年,便会广收五族之中天赋绝佳的仙神后代,倾天庭之力进行培养,用以补充天庭实力。其中最优秀的弟子,还有机会获得‘聚灵珠’的传承,大大增加修炼成神的几率!” “修炼成神?!”我不由自主的心跳加速。 如此说来,只要我通过学宫遴选,不但从此在天界有了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还能助我修炼,增加我成神的可能性?这简直就像是为我量身定制的一般!真是天助我也! 学宫,我进定了! “原来你竟是冲着成神来的?”他突然一声怪叫,吓得我心肝一紧,还以为自己一时失言露了馅儿。正兀自忐忑之时,忽然一条沉重的手臂压上我的肩膀,“好!有理想!有志气!有抱负!不愧是我应幻辰的好妹妹!” 我一抬头,就看见他那副嬉皮笑脸的欠揍模样...... 我没好气的一把将他的手臂掀开,“难道成神真有那么困难?” “你以为呢!”他像批评孩子似的点了点我的脑袋,“学宫中的弟子,放眼整个天界那也是最拔尖儿的好苗子了,再加上聚灵珠和各种灵丹妙药的辅助,每百年也不能保证能出一个新神!” “什么?居然这么困难?”可我听先祖说,从前人族掌握着灵珠的时候,千年之间就培养起了一支可以同四族联军抗衡的天兵呢!据说当年人族最巅峰的时期,族中光是天神的数量都超过千人啊!难不成聚灵珠同灵珠相比,虽然只有一字之差,功效却是天壤之别? 聚灵珠,聚灵阵,灵液池......也不知其中是否有什么关联? “怎么?这么轻易就气馁啦?”他又用手指戳了戳我的手臂,好心安慰起我来,“好妹妹,你天赋绝佳,小小年纪就修成了金丹,在你们人族定然是不世天才吧?我瞧着学宫中那些个人族弟子,没有一个能赶得上你的,你若进了学宫,定然稳坐人族弟子的第一把交椅!再说......” “再说什么?”我满怀希冀的望向他。 “再说,你不是还有我这个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好哥哥吗!哈哈哈!放心放心,哥哥我一定会帮你的!啊哈哈哈!” “......” 第一百六十七章 魔族 “烛龙借助灵珠之力,将魔珠封印在鬼界内,又在两界相交之处布下了一个巨大的空间结界,用以分隔天界与鬼界,防止邪气侵蚀灵气。而这个结界,便是凡界的前身......” “五族大战期间,魔珠惊现,烛龙为了守护天界太平,毅然选择了与魔珠同归于尽。当时,所有人都以为魔珠已灭......” 他絮絮叨叨说了半天,我倒是没有多么的惊讶,除了凡界本为结界这个消息之外,其他的我都从先祖那里听说过,大同小异罢了。我只是被他跳跃的思维和东拉西扯的话题绕得有些晕头转向,不知道他一会儿混元珠、一会儿五族生灵、一会儿又是凡界由来的说了这许多,到底为了表达个什么中心思想。但是,当我听他说到“魔珠”的时候,心还是不由自主的漏掉半拍,难不成,天庭也知道了魔珠重聚的消息? 果不其然,他在稍作停顿之后,扔出了一个重磅消息,“今日我才从师尊那里听说,原来魔珠并未彻底毁灭,它不但在鬼界重聚了,还创造出了一个全新的种族——魔族!” “什么?魔族?!”我的心脏不由自主的一阵乱跳,总觉得莫名的心慌。 “对,魔族!”他十分郑重的重复了一遍,“他们因魔珠而生,自称魔族,称鬼界为魔界;他们掌控着魔珠,不断释放出邪气,那邪气能够贯穿凡界,直达天界;师尊说,他们的目标,很有可能就是天庭!他们或许是一个,会给天界带来灭顶之灾的新种族!” “你的意思是说,烛龙创造出凡界的目的,原本是为了阻隔魔界的,但是如今有了魔族,他们依靠魔珠之力,居然突破了凡界的阻隔,直接往天界杀上来了?”我理了理他说的那些话之间的关联,但仍旧觉得困惑不已,“可是,天界诸神一千多年以来,连下到凡界都不能,为何鬼界魔族却可以轻而易举的上到天界来呢?” “废话,若是我们手里有灵珠,自然也不会受制于什么结界、封印之类的。”说完,他重重的叹了口气,“唉,若是我们手里有灵珠,天帝和师尊他们,应该也不会如此这般的苦恼了!” “那,他们是如何穿过凡界的?凡界是否有何损伤啊?”比起天庭的燃眉之急,我还是更关心凡界和人族的安危。 他显然是个心中藏不住话的,方才还焦躁惊惧得很,如今倾诉完毕,立刻恢复了平日那副不正经的做派,又有了调侃我的闲情逸致,“你们人族可真是齐心啊!除了龙族之外,其他四族都有族人在凡界生存,怎么不见其他几族的神仙们如此紧张呀?” 我着急上火的一巴掌朝他胳膊拍过去,“哎呀,唇亡齿寒不是!你就快说吧!” 他故作吃痛的怪叫了一声,这才嬉皮笑脸的说道:“放心放心,凡界十分安全。魔族只是从凡界借道通过而已。不过嘛......” 第一百六十八章 战场 “不过什么?” “不过,他们显然是冲着咋们天界来的,我劝你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的好啊!” 我无奈的丢给他一记白眼。“那你可知,如今天庭准备如何应对呢?” “嗯,我听师尊的意思,似乎天帝在十年前就发现了此事,他们几个老神仙这十年来一直在打造一个空间法宝,希望借此封堵上到天界的魔族。”他倒是知道不少内幕消息。 可是我却越听越糊涂,“空间法宝?结界都挡不住,空间法宝能管用吗?” “当然......不管用!哈哈哈!” “......”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他伸手捏了捏我的脸,被我干脆利落的一掌拍开,“据说这是天帝同魔君达成的协议。因为魔君此次前来,似乎只是为了同天庭谈判,为魔界争取一些利益的,他们都清楚,如今双方势均力敌,贸然开战很有可能两败俱伤,这个结果谁也承受不起。但是,那位魔君既然不远万里气势汹汹的来了,自然想要漂漂亮亮的打上几个回合,从而逼迫天庭答应他的条件,而天帝也想应战,借此探查对方的实力,二人一拍即合,然后就弄出了这么个独立的空间来,作为双方指定的战场。这个空间法宝的名字叫做——战场!” “听你如此说来,天界的局势应该并无大碍啊?”按照我的理解,无非是双方在友好协商的基础上,各自派出兵力,在战场上进行点到为止的切磋,看看哪一边获胜的场次比较多罢了,这样的切磋,学宫里常有,没有什么好稀奇的。 “我的好妹妹,你是不是傻!”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那是战场,不是擂台!所谓战场,那是真刀真枪,拿命去填的!况且,一旦天界在战场上全面失利,你以为魔族还会遵守不全面开战的约定吗?只怕下一刻便会举大军进犯天庭了!” “这么严重?那我们该当如何呢?”我渐渐意识到,这次恐怕真的大事不妙了。 “眼下最紧要的,你先放弃参加学宫内门的遴选!” “啊?此话怎讲啊?这个时候,我难道不应该尽快进入内门,增加实力以求自保吗?” “你懂什么!”他毫不犹豫的否定了我,“我听师尊说,魔族来犯和战场的消息,不日便要在天界公诸于众了,这就说明大战在即!一旦开战,学宫内门便是天庭最主要的战力来源,你若此时去了内门,哪里还有什么时间修炼,只怕直接就将你送去战场了!” 我恍然大悟的点点头。本来我对天界也无甚归属感,只是为了能够尽快封神,好回凡界去救人罢了,自然不会为了天界的生死存亡,白白断送自己的小命。可若是不进内门,我又靠什么去封神呢? 许是见我犹豫不决,他又补了一句,“并且我还听说,本次内门遴选的地点,会直接放在战场上,只有从战场活下来,并且成功击杀了魔族士兵的人,才能进入内门。” 第一百六十九章 黄帝的隐情 “好吧,我放弃......” 还是先保住小命要紧,至于封神,再想想其他办法吧。 一整日,我都被魔族的消息扰得心神不宁,到了半夜里,我便偷偷溜出学宫,找太子打探消息去了。 可惜,太子知道的消息并不比应幻辰多多少。只不过,因为知道我的底细,所以他告诉我的消息更有针对性一些。譬如说,魔族邪气的源头就是凡界的“云麓山”! 云麓山!当初我从血脉之中感应到的第二个飞升契机就在那里,难不成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联系?我第一次后悔当初飞升之前,没有听青筠的建议,先去云麓山看看。 “你想现在回凡界?不行!”他斩钉截铁的否定了我的想法,毫无商量的余地,“如今天庭大敌当前,守卫不知道比从前森严了多少,没人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穿过结界!他们一旦发现有人试图穿越两界通道,只怕轻则命丧当场,重则被当做间谍抓起来,到时候你身上所有的秘密,一个都瞒不住!” “可是,女娲娘娘被困之地就在云麓山附近,难道你就不担心吗?”我试着做最后的努力,说服他帮我下界。 但他显然不为所动,“魔族的目标直指天庭,他们不过是从凡界借道通过而已,对凡人秋毫无犯。虽然我亦担心母亲,但形势显然还未糟糕到必须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下界的地步,两害相权取其轻,这么简单的道理,你应该懂得的。” 我承认他的话有理,可是魔族发源于云麓山,我血脉之中的飞升感应也在云麓山,只怕此事没有那么简单。更何况,魔族被发现至今,刚好十年,而十年前,也恰好是我飞升天界的日子,这一切难道真的只是巧合吗? “你若实在不放心,不如我叫姬轩辕前来问问?他曾在凡界盘桓多年,或许知道一些云麓山的消息。”他想到一个办法。 我立刻点头认同。 姬轩辕来得很快。我如太子所说,躲在隐身结界之中,仔仔细细的打量着眼前这位年轻人,我姬家正儿八经的祖宗,只觉得同从前在宫中见过的画像的确有七八分的相似,只是更加年轻一些。 “轩辕,你在凡界多年,可曾听说过‘云麓山’?” “父亲为何有此一问?” “昨日你也听说了吧,有关魔族之事?依你之见,一个新的种族,如何能在区区十年之间发展到如此规模?” “这......孩儿不知。” “魔族发源于一个叫做‘云麓山’的地方,当年你在凡界的时候,可曾去过那里?是否发现过什么端倪?” “孩儿的确去过......不过......” “不过什么?难不成你真有什么发现?” 我连忙竖起耳朵认真听着,不想这位老祖宗二话不说,噗通一声就在我面前跪了下去,嘴里还高喊着“请父亲恕罪!” 我惊得差点跳起来。 有隐情?我疑惑的抬头看向太子,只见他脸上的神情比我更加疑惑。也是,原本只是为了叫我放心,走走形式随口一问,谁能想到还真歪打正着的诈出些消息来。 第一百七十章 圈套 “你把话说清楚!”太子气势陡然一变,我虽然躲在隐身结界之内,却也能清晰的感受到周遭仿佛凝固的空气。 而对面的这位姬家祖宗就愈发的惶恐了。 “父亲,当年孩儿在凡界之时,曾经潜入云麓山中探查,发现此山中空,内有暗河,河中阴气聚集不散,温养着许许多多的五族生灵之魂魄。孩儿沉心观察许久后发现,生灵死后,魂魄都会到此汇聚,经河中阴气温养凝实而成鬼,方可再入轮回。 孩儿多番尝试之后发现,若是将活着的生灵放入此河之中,因为魂魄被禁锢在肉身之中,无法再入轮回,反而可以长期存活下去,所以......” “所以你就真的将活着的生灵放进去了?”太子难以置信的追问道。 “父亲!当初凡界修炼之风盛行,那些修炼之人自诩为仙人,他们不尊皇族,不从法度,却又成日里掺和凡人的权力之争,搅得凡界乌烟瘴气,不得安宁。父亲命孩儿下界,本就是为了重建凡界秩序的,孩儿便将他们全都投入了阴河之中......” “你!......你!......”太子“你”了半天,一句话也没说出来,显然被他儿子的胆大妄为给吓得不轻。 “父亲!孩儿之所以这样做,也是为了给人族留下一线希望啊!孩儿想着,若是将来人族还有重返天界的那一日,总不能就这样赤手空拳的来吧?” “所以你就敢不计后果的将他们全都关进阴河里?以至于今日为天界招来如此大患?我就说嘛,区区十年的时间,怎么可能凭空冒出来一个如此强大的魔族!原来,竟是你这个逆子养出来的!” “孩儿一时不察、闯下大祸,还请父亲责罚!” “当初对我只字不提,如今又何必来请我责罚?此事若被父帝知晓,只怕立时便要将你挫骨扬灰,哪里轮得到我来责罚你!”太子越说越是生气,一道灵力朝他挥去,直打得他七窍流血,惨不忍睹。 “说,你还瞒着我做了什么?” “咳咳......回父亲,孩儿担心凡界的修仙势力还有漏网之鱼,于是在回天界之前,特意在云麓山内设下了阵法,此阵法需要我的直系后人之鲜血方能开启。阵法一旦开启,便可将进入其中之人全部困入阴河之中。” “哼,用你直系后人的性命做饵,你可真是舍得!”太子说这话的时候,似乎余光偷偷往我的方向瞄了一眼。 “我的直系后人,须得修习仙术小有所成之后,方能感应到此地。若是没有修炼之人找上他们,他们自然不会受此影响。” 我顿时气结。好你个老祖宗!居然如此算计我们这些后人!难怪我一结丹成功,就总感觉到云麓山中有飞升契机,原来竟是自家祖宗设下的圈套! 黄帝啊黄帝,您老人家可真是个狠角色!就为了杜绝凡界出现修炼仙术的漏网之鱼,自己都要回天界了,还要利用自家后人的血脉,布下如此陷阱。 第一百七十一章 富贵险中求 他老人家先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白日飞升,造成给自家子孙后代留下了飞升契机的假象,成功吸引了修炼之人的注意力,然后又在子孙后代的血脉之中隐藏了一个假的飞升契机,且需得要修炼至结丹期方可有所感应,这样一来,但凡能够感应到此地的后人,必然是同修炼之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的,他们好不容易得到飞升的消息,自然是倾巢而出、前往探寻,如此一来,便会一脚踏入他布下的圈套之中,永世被困阴河之中...... 我在心中暗自庆幸,全靠当初遇到了女娲娘娘,给我指明了飞升之路啊!如若不然,我只怕真有可能带着烛墨离他们去云麓山,然后大家一起变成不死不活的阴魂。 到底是亲生的父子,太子终究没有狠下心来将我家祖宗交给天帝,只再三叮嘱他切莫说与第三个人知道,在他离开之后,又依样画葫芦的叮嘱了我一遍,这件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临走之前,他还不忘提醒道:“兰儿,百日之后的内门遴选,你可要好好准备了!” 内门遴选?我可是已经决定放弃了呢!“少典伯伯,这一次的内门遴选,是不是要去战场?” 他笑呵呵的问:“怎么,怕了?” 我如实的点头。 “那你可知此次内门遴选通过之后,将会获得什么?” 我如实的摇头。 “获得使用聚灵珠的资格!” 我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翻白眼的冲动,“从前通过了内门遴选,也能获得这个资格啊!” “不,这一次,天庭将会永久开启聚灵珠!” “永久开启?”我难以置信的重复了一遍。 “对,永久开启,直到战场结束的那一日!” 这下换我垂涎三尺了。 要知道,过去聚灵珠每开启百日便会关闭千日,说是法宝需要温养。这个理由本也说的通,就好像凡界的渔夫捕鱼,也会有个休渔期的。不过聚灵珠的温养之日显然过长,这么多年下来,也不知道积累了多少存货。 看来这一回,天庭为了在战场上获胜,打算要破釜沉舟了! 俗话说得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入内门焉能成神!从来富贵险中求,学宫内门,我进定了! “少典伯伯放心,我一定会通过内门遴选的!” ...... 十日之后,天帝将魔族之祸公诸于众,天界一片哗然。 紧接着便是确定参加内门遴选的弟子名单,以及首批进入战场的天兵人选。再接着,一通鸡飞狗跳的排兵布阵之后,战场正式开启! 我这厢大话倒是放出去了,内门遴选的资格我也争取到了,可真到了要上战场的时候,我才觉得双腿发颤得厉害,直想往地上坐。 “瞧你那怂样儿!”应幻辰不屑的拍了拍我的肩膀,“既然那么害怕,当初干嘛还执意要参加!不如听我的,早早放弃算了,反正天塌下来也有高个子顶着。” 我没有吭声。他这人就是这样,明明默默的做了许多好事,却偏偏毁在一张嘴上。 第一百七十二章 进入战场 就好比这回上战场,他明明不在名单上,却因为我执意要参加遴选,他才主动申请做了我们此行的领队,就为了要在我身边照看我。 他的一番好意,我十分领情,所以即使他嘴欠一点,我也忍了。不过青儿却是不能。 她硬生生的挤到了我和应幻辰中间,像一只护犊子的母鸡一般将他同我隔开,握起我的手安慰道:“兰儿别怕,咱们三人同进同退,必定不会有事的!” 她说的三人指的是我、她还有夔白。 我反手握住她的手,只觉得她的手心里全是冷汗,显然她心里远不似外表这般冷静。 “嗯,我们都不会有事的!” 前来开启战场入口的,正是太子少典,只见他左手握着一枚巨大的阵法符纹,右手掐诀,口中正默念着咒语。看来,他便是战场的拥有者了。 随着灵力源源不断的注入,半空之中渐渐出现了一个虚幻的大门,抬眼望去,只觉得大门之内空间扭曲,神秘异常。 “战场之门已经开启,祝诸位旗开得胜!” 太子一声号令,一众天兵天将毫不迟疑的鱼贯而入。我们一行四人也紧随其后,迈入了大门之内。 首批进入战场的有三千多人,其中大部分都是天兵,共有三千人,被分成了三十个百人队。天兵的实力,大约等同于人族筑基期的水平;比天兵高一级的是天将,共有三十人,每人率领一个百人天兵队,其实力大约等同于人族结丹期的水平;更高一级的是天帅,共三人,每人统领十名天将、一千天兵,大约等同于人族元婴期的水平;最高级别的是天神,仅一人,负责统领全局。 别看天神只有一个,但人家可是神,是真正拥有神位的!放眼整个天庭,都是凤毛麟角的强大存在。不过听说此战不允许天神级别的人参战,故而此人也只是坐镇而已; 最后就是我们一行四人了,领队应幻辰外加我们三个弟子,换算成战力,差不多相当于一个天帅带着三个天将。 战场内黄沙漫天、荒芜凄凉,天地间仿佛只有寒风呼啸之声,给此地更添了几分萧索。 “其他人呢?”我下意识的往青儿身边挪了挪。 “进入战场之后,会以小队为单位随机传送。我们原本就是四人一队啊......”应幻辰漫不经心的解释道。 “什么?你怎么不早说?!”青儿那火爆脾气,眼看着就要冲上去同他拼命,还好夔白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拉住。 “早说又有何用?难不成我堂堂应龙世子,还要自降身份去跟那些小天兵们组队?”应幻辰嘴贱的毛病又犯了。 “青儿,应兄说得有理!”夔白这位和事佬连忙出声附和,“以咱们四人的实力,不管加入哪一队,那都不合适啊!再说了,人家是正面硬抗,咱们是背后偷袭,俗话说得好,道不同不相为谋......” “闭嘴吧你,啰嗦!”青儿毫不留情的将他打断。 “......” 第一百七十三章 魔兵 三日之后。 “到底天庭为什么要将战场做得这么大啊?咱们找了这么久,连个鬼影子都没见到!” 我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 “青儿,千万别放松警惕,这里是战场,可不是擂台,谁也不知道魔族会在何时何地出现!”夔白不愧是老成持重的大哥。 “就是,魔族长什么样子有什么神通,咱们谁也不知道,说不定人家早就暗中盯上咱们了呢!”应幻辰还在不合时宜的开玩笑。 我被他这话吓得背脊发凉,“应大哥,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你怎么知道我是在开玩笑?”他忽然神情严肃起来,“我明明是在......吓唬她呢!哈哈哈!” “幼稚!” “无聊!” “闭嘴!” “嘘!”他忽然打出噤声的手势。 “你又要干嘛?”青儿不耐烦的白了他一眼。 “前头有动静,朝我们这边儿来了!”他忽然认真起来,可惜换来的全是怀疑。“哎呀真的,没骗你们!” 又过了片刻,我终于也听到了远处杂乱的脚步声,而夔白和青儿应该也听到了,只见众人的神色渐渐都变得凝重起来。 “好像人不多,要不然直接杀上去?”青儿跃跃欲试。 我无语的瞥了她一眼。这姑娘要是生在凡界,说不定就得走那落草为寇的路子。 “连来人是敌是友都不知道,就喊打喊杀的,你是不是傻?”应幻辰贱贱的挑衅。 这一回,青儿倒是没再同他抬杠。也不知是觉得他言之有理,还是一时紧张忘记了。依然是主心骨夔白一槌定音,“先隐身!” 隐身对于实力比自己弱的人来说,那是相当管用的,但一旦对方实力强过自己,那就不好说了。好在对面跑来的这群人,实力都很弱,放眼望去,约莫三四十个,竟全是筑基期的。 “都是魔兵,一个魔王都没有,看样子是打了败仗正在逃窜。咋们上么?”夔白传音问道。 我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这群魔兵,细论起来那可都是人族啊!虽说如今受了魔珠影响,坠入了魔道,但那也是因为我姬家祖宗的一念之差给害的,难不成我还真能为了成神,再害人家一回,让人家连魔都做不成? 可惜不待我细想,青儿已经一马当先的冲了出去,夔白自然紧随其后。 “好妹妹,你不是哭着喊着要上战场么?怎么,真见着魔族,吓得迈不开腿啦?”应幻辰倒是没跟着冲出去,而是留在我身边,笑着揶揄道。 “我......我只是看他们长得都和人族一模一样......”又不能出卖自家祖宗,我只能做这般解释。 “切,若是看长相,咋们其他四族也能和人族一模一样啊!”他显然不信,不过倒也没有深究。只怕是神经大条的他,只当我在为自己的害怕找借口了。“你不杀人也行,好歹冲出去做做样子,等他们将这波人都干掉了,你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咋们就只管找到出口回天庭就行!” 第一百七十四章 强敌 “好吧......”眼下也只能这样了。我不情不愿的走了出去。 眼前这群魔兵虽说吃了败仗正在逃窜,但显然实战经验十分丰富,一发现强敌来袭,立马熟练的聚拢结阵,几十个人联手之下,倒也勉强和青儿夔白两人斗了个不相上下。 “安兰,快来帮忙!”见我走出来,两人异口同声的招呼道。 唉!我默默叹口气,运起灵力加入了战斗。 有了我的加入,双方的平衡立刻被打破了,几息之后,对面的阵法已经变得岌岌可危,那三四十个魔兵的脸上,也渐渐露出了绝望之色。 “嘭”的一声巨响,阵法轰然倒塌,几个阵眼上的魔兵立即便被弹飞开来,生死不知。我吓得立刻收了灵力。 没了阵法的保护,剩下的魔兵就犹如一群毫无抵抗之力的绵羊,只能抱头鼠窜。夔白和青儿哪会放过如此大好的时机,饿虎扑羊一般的飞扑上去。 我下意识的跟着飞扑了上去,全力出手阻拦,尽量帮他们争取逃命的时间。 “安兰,你疯啦!”青儿惊怒交加,夔白也是难以置信。 “我没有!可他们已经输了,我们也杀了他们这么多人了,我们的任务早就已经完成了,何必再多造杀孽?” “你醒醒吧,这儿是战场,他们是魔兵!你若不杀他们,将来死的可就是我们的天兵!” 我摇摇头,仍旧固执的挡在那里。 “交给你啦!”夔白忽然沉声喊道,然后同青儿一左一右,绕开我继续追击上去。我正要阻拦,忽然一股强大的灵力从天而降,将我紧紧束缚在原地,丝毫也动弹不得。 “应幻辰!你放开我!” 相识十年,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他出招,没想到他的功力竟是如此高深莫测,显然早已进入了元婴之境。 “放放,我马上就放!你再忍忍啊!”他一脸尴尬的绕到我的面前,“女魃那丫头难得说对一回。这里可是战场!就算你下不了杀手,那至少也不能阻碍他们吧!” “你......”我一时语塞。 他们说的都对,因为他们不是人族。可我,却是人族的守护者啊! ...... 应幻辰将我放开的时候,对面的魔族逃的逃,死的死,已经所剩无几了。我奋力追上青儿,却终究晚了一步,没能从她手中救下最后一个魔兵。 就在她手起刀落的那一瞬间,只听得一声怒喊自身后传来,“无耻天兵,纳命来!” 这声音?...... 我疑惑的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穿魔族战袍的黑影极速飞扑而来。 “小心,看样子至少是个魔王!”夔白折返回来,挡在青儿和我身前。 魔族的兵将也按照实力,分为魔兵、魔王、大魔王和魔神,等同于天庭的天兵、天将、天帅和天神。 黑影转瞬即至,犹如一柄狠狠插入地面的利剑般,笔直的站在了我们面前。虽然只有一人,但气势之强,胜过千军万马。 黑影的相貌在我眼中逐渐放大,我整个人都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也不知是惊是惧还是怒。 第一百七十五章 再遇卫鸢 来人竟是——卫鸢! 卫鸢!你忘了你答应过我的话了吗!你不好好在凡界守着烛墨离,跑到魔界去做什么?还居然领了魔界的官职! 若不是顾忌夔白他们在场,我真想现在就冲上去好好问问他,烛墨离如今是否安好,他是否忘了当初“誓死追随”烛墨离的诺言! 我一眼就认出了他,可他却并未看到我,而是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夔白身上,显然他认为夔白是我们一行人中领头的那一个,刚一落地,便指着他破口大骂:“好卑鄙的天族,居然在随机传送上做手脚,以多欺少围攻我们!” 我和青儿对视一眼,都不明白他这话什么意思。 夔白显然也不明白,不过都被人家指着鼻子骂了,心情自然好不了,心情不好了,语气也就愈加生硬,“魔族,分明是你们入侵天界,挑起争端,有什么资格说别人!” “哼,强词夺理!既然你们毁约在先,就休怪我以大欺小收拾你们!看招!”卫鸢还是那个火爆性子,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 这一动手我才发现,卫鸢的功力竟已高深到如此境界,夔白和青儿联手之下,竟然都不是他的一招之敌。 “魔神!!!”身后传来应幻辰的惊呼。 我的心猛的揪紧。 卫鸢他,竟然已经是魔神了?!虽然我不清楚魔神在魔界的地位如何,但那可是等同于天神的实力啊!这等实力即便放眼整个天界,又有几人能够与之抗衡? 难道他就是为了这个,才会背叛烛墨离,自甘入魔的? 眼看着他一式杀招朝着夔白和青儿攻去,我再也顾不得隐藏身份,运起灵力朝他飞扑过去。我知道自己早已不是他的对手,但只要能够拖延上片刻,待应幻辰接应上来,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他自然早就感应到我的攻击,迎着我就是一掌。不过,当他看清来人是我的时候,脸色明显一变,连忙又将已经挥出的灵力强行收了回去,只见他闷哼一声,似乎受了内伤。 我自然也收起了灵力,落在他的面前同他对峙着,将夔白和青儿挡在身后。 趁着这个间隙,应幻辰也迎了上来,同夔白、青儿汇合一处。 “安兰,回来!”应幻辰在背后叫我。 “安......兰?”卫鸢一声冷笑,“呵呵,好名字!既然你要舍命救人,那我便成全了你的情义,放了他们。一命换三命,这笔买卖是你赚了!” 说着,他一只大手朝我抓过来。 顿时,我只觉得整个人如同陷入泥沼之中,拼尽全力也无法挣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的手离我越来越近。 “吼!”震耳欲聋的龙吟之声响起,旋即一条通体暗红色的巨龙身影出现在我的眼前,靠着龙身的强壮硬生生拦下了卫鸢的一掌。 鲜血瞬间从龙鳞之下喷薄而出。 “应大哥!”我脱困而出,就要再次冲上去。 “快走!”他一边竭力拖住卫鸢,一边焦急的朝我呼喊,“带她走!” 第一百七十六章 逃离战场 “吼!”又是一声龙吟,夔白也终于现出了真身,巨大的龙尾将我一卷,带着青儿飞奔离去。 我没办法回头,连挣扎也无济于事,纵使心中有千般疑问,也只能在夔白的裹挟下快速远离战场,只听见身后远远传来卫鸢震怒的呼喊:“你果然是龙族!” ...... 一日之后,我们三人终于找到了战场的出口,在我执意坚持之下,又等了约莫半日,总算等来了一身是血、狼狈不堪的应幻辰。 “没想到咋们如此点背,竟然遇到个魔神!以我元婴期的实力加上巨龙真身,也只能勉强从他手上逃得一条性命!”他显然深受打击,一出了战场,便开始忿忿不平的念叨,“都说魔神天神在战场上不能出手,他居然敢第一次开战便公然违约,真当我天界无人嘛!哼!看来所谓魔族,全都是些言而无信的小人!” 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听他说起自己的功力等级。元婴期,相当于天帅的实力,这样的实力放在天界也算是凤毛麟角了。说实话,像他这样吊儿郎当的一个人,能修炼至元婴期的确大大出乎我的意料。要知道,修炼一途最大的天堑便是元婴,只要元婴结成,距离天神也就只差一些灵力的积累和一个神位了。 至于他为何没有成神,八成也正是因为他自己这不着调儿的性格,让天庭宁缺毋滥,迟迟不敢委以重任赐下神位吧。 “应大哥,人没事就好!谢谢你冒死救我!”我真心实意的向他道谢。 “干嘛说得这么严重,随手为之罢了,我若没有保命的把握,又岂会随意会出手救人!哥哥我的命金贵着呢!”他满不在乎的挥挥手,脸上还是那副欠揍的表情,“瞧瞧,这都是小伤而已,小伤!” 这一回,一向同他争锋相对的青儿,居然没有出言相讥,看来她也总算是认同了我的话。若是换做从前,她少说也会嘲讽一句“明明被人打得半死了,还要打肿脸充胖子”之类的。 将应幻辰送回飞羽宫,夔白和青儿就先离开了。 我又陪他聊了几句,正欲告辞,他忽然神秘兮兮的问道:“兰儿,前两日遇到的那个魔神,他好像认识你?” “怎么可能!”我心中一惊,连忙矢口否认,“我从未见过魔族的人啊!” “我也觉得不可能,”他面露疑惑之色,“可你们离开的时候,我分明听到他喊了一句‘你果然是龙族’,还一个劲儿的想要挣脱我去抓你,像是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可我是人族啊,也许他说的不是我呢?......” “难不成他喊的是夔白那小子?也不对啊,他俩先前还过了一招,那人也没有表示出任何异常来,反倒是见到你之后,居然连已经使出的招式都收了回去。” 我心中暗自叫苦。这么大大咧咧的一个人,怎么这个时候忽然就心细如发了! “或许是他一时眼花认错人了?”我只能装傻到底。 第一百七十七章 应幻辰的师傅 他显然是不信的,可惜也找不出其他更合理的解释,只能作罢。直到我一只脚迈出了大门,他还在那儿不厌其烦的叮嘱:“总之以后要多加小心,最好不要再去战场了。我瞧着那魔族小贼就是对你不怀好意!千万记住了啊!” 我鸡啄米似的不停点头答应着,好不容易才离开了他的视线范围。 刚绕到大厅前头,迎面便碰上一个人。 来人是一个略显干瘦的中年人,气度沉稳,不苟言笑,一副公正不阿的严肃形象。见到我之后,他倒是没有多少惊讶,平淡开口问道:“来找辰儿的?” 我木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辰儿”只怕就是应幻辰。 “是的。”我连忙点头,“请问您是......?” 其实能如此自然的叫他做“辰儿”,又在他受伤之后第一时间赶过来看望的,其身份已经呼之欲出了。 “我是他的师傅,相柳。” 天哪,真的是他!龙族四大龙王之一,与天地同生,龙族的现任族长——相柳!这位不知道活了多少万年的老神仙,今日居然被我见到了! 我连忙行礼,“玉清宫安兰见过相柳大人!” “免礼,我听辰儿说起过你。辰儿他一向无法无天惯了,若是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你只管来找我替你做主便是!”他的语气并不生硬,甚至算得上有些和蔼,可那与生俱来的强大气场,还是震慑得我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没有没有,是他在战场上舍命救了我,我是特地送他回来的!” “哦,那就好!日后若是他又犯浑了,你也只管来找我!”他隐隐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继而又对着我强调了一遍。 应幻辰啊应幻辰,你到底是有多不靠谱,居然连累一个活了几万年的老神仙,还要过得如此胆战心惊啊! 我一时心软,忍不住出言安慰道:“不会的不会的,应大哥他是个好人,平日里也十分照顾我,相柳大人请放心!” 他听了我这话,先是满脸的不可思议,继而一张老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一边点头一边“好啊好啊”的说个不停。我瞧着他那原本就不大的眼睛都笑得眯成了一条缝,直到走出老远,还能听到他老怀快慰的笑声。 就至于这么高兴么?看来这几千年来,相柳大人过得的确是十分不易啊! 我摇摇头,径自回了学宫。 应幻辰的伤养得很慢,都一个月了还下不来床;学宫内门遴选的结果却来得很快,我和夔白、青儿三人都顺利进入了内门。 同时传来的还有另一个消息,相柳大人居然又一次鼓起勇气,托人为应幻辰说媒了。据说这一回,他竟厚着脸皮请了天帝陛下亲自保媒。 青儿对此事十分的不看好,用她的话说,应幻辰虽然人不怎么靠谱,可毕竟身份地位摆在那里,不可能随便找个人凑合的,但是身份地位配得上的,又有谁肯把自家女儿嫁给这么个劣迹斑斑的花花公子? 第一百七十八章 议亲(上) “不是说有天帝陛下保媒么?”我有些不解。从前在皇宫的时候,哪位皇亲贵戚若能求得我父皇亲自保媒,那可是无比光宗耀祖之事。 “切,说的好听,我看八成是相柳大人怕人家不乐意,不得不搬出天帝来强人所难罢了。”青儿对此嗤之以鼻。 “除非......”她忽然对着我露出一个贱兮兮的笑容。 “你想说什么?......”我被她笑得浑身不自在。 “除非相柳大人托天帝保的那个媒,是你!哈哈哈!” “无聊......”我恶狠狠的剜了她一眼,恨不能一把火烧掉她的鸟尾巴。 她却似乎来了精神,越说越是得意: “哎哎,我说错了吗?” “天界女子这么多,他为何独独对你多加照拂?” “他那么自私的一个人,居然会舍命救你!” “难道你没看出来他喜欢你吗?” “你别告诉我你对他一点儿意思都没有啊?” “......” “闭嘴吧你!......”我随手抄起一颗蟠桃塞进她的嘴里,“这么多好吃的都堵不住你那张鸟嘴!” 她呜呜着将蟠桃囫囵吞下,正噎得满脸通红之际,夔白忽然跨门而入。 “安兰!你怎么还有闲心在这儿玩闹,快去拾掇拾掇,天帝陛下召你去凌霄殿呢!” “天帝召我?所为何事啊?”我心中一惊,第一反应是难不成我的身世露馅了? “你还不知道?相柳大人请了天帝陛下保媒,要将你嫁给应幻辰!眼下只怕聘礼都已下到玉清宫去了!”他见我只顾原地发呆,又伸手推了推我,“快去啊!” “夔白,这么大的事儿,可不兴开玩笑啊!”青儿总算解决了那颗蟠桃,舞着拳头威胁他。 “我的姑奶奶,我怎么敢拿这种事情开玩笑!”他急得直跳脚,“传召的宫娥马上就要到了,我死活赶在她们前头来传信儿的。” 我和青儿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是满满的难以置信。 “兰儿,我可真不知道,我就是随口那么一说......” “你......” 不待我开口,只见一众宫娥鱼贯而入,果然是得了天帝口谕,前来传我去凌霄殿听旨的。 “兰儿,怎么办啊?”青儿这下是真的急了。 我反倒淡定下来,牛不喝水总不能强按头吧?何况我如今好歹也是学宫内门弟子了,天界正值用人之际,总不至于为了一桩婚事大开杀戒。想通了这一茬,我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青儿,认识你这么久,今日才知道你根本不是什么青鸟啊!” “那我是什么?”她一脸迷茫。 “乌鸦!” “......” 来天庭十年了,这还是我头一回上凌霄宝殿。 凌霄宝殿同凡界皇宫的大殿大同小异,只是气势更为恢宏,再加上四周仙气萦绕,给人一种如临梦境的错觉。 宝殿之中高高在上的坐着一人。不用想也知道,正是我那位先祖娘娘心心念念的夫君,当今天帝——伏羲。 一番叩拜之后,天帝开始给众人赐座。 我居然也得了一个座,虽然敬陪末位,但就我如今的身份而言,已经是十分高的规格了。而端坐首位的,不是相柳大人又是谁。 第一百七十九章 议亲(下) 见我朝他看过去,他居然还对着我露出一个会心的微笑......我连忙尴尬的收回目光,心中暗暗叫苦。天帝如此重视,这桩婚事只怕很难推脱啊! 稍坐了片刻之后,另外两人也被传召上了大殿,正是我名义上的大伯和伯母,小莺姑姑夫妻二人。 这样一来,该到的人都到齐了,唯独差一个应幻辰,这也正常,谁叫他伤得连地都下不了呢? 天帝陛下也不再寒暄,直奔主题的说道:“小莺,辰儿你是知道的,论出身,他是应龙的独子,相柳的爱徒;论能力,他当得上我龙族第二代的首席;论人品,他在战场上舍身救了你家侄女,已经能够说明一切。这几千年来,还从未有哪个仙子入得了他的眼,以至于独身至今。如今他既倾心于你家侄女安兰,还特地求了师傅相柳来托我保媒,不知你意下如何啊?” 虽说是在给我说媒,但天帝却至始至终都没看我一眼,只是一个劲儿地问小莺的意见。看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天界亦是如此啊!也是,凡界的规矩秩序都是黄帝一手建起来的,他从小长在天庭,自然是全部照搬最为省心。 小莺姑姑没有立刻答话,而是先迅速的看了我一眼,我连忙不着痕迹的摇摇头,她这才心领神会的收回目光。 “回陛下,兰儿身为人族,又出身低微,实在当不起如此抬举,还请陛下替应龙世子另寻良配。”明明是拒绝的话,却被她说得不卑不亢、理直气壮。 我不由得暗自称奇,没想到姑姑一介宫娥出身,面对天帝竟然还能如此淡然。 更令我惊奇的是,陛下似乎对姑姑的意见十分重视,见她不允,他居然只是耐着性子好言相劝,丝毫没有勉强之意。 几个来回之后,姑姑始终坚持不允,天帝言语之中似乎也有了退意。这下子相柳大人坐不住了,只见他从座位上一蹦而起,连规矩都顾不上了,抢着说道:“我说天帝啊,此事说到底也是人家小儿女自己的事情,要不然你问问安兰自己的意思啊?” 说着,又扭过头来劝我,“安兰,辰儿对你可是一片痴心啊,他早说过,只问真心,不在意什么出身种族的,你大可不必有所顾虑!再说,他为了救你而受伤,你不是还时常去飞羽宫陪他的嘛!” 这......相柳大人为了替应幻辰娶个媳妇,可真是挖空心思、不遗余力啊!听他这番话说的,简直是面面俱到,将我所有能找的理由都堵死了。 出身低?人家说了,不在乎!不喜欢?不存在的,你都经常去陪人家了!姑姑不同意?这是你自己的事,你自己做主就好!还有你别忘了,人家可是为了救你,连命都可以不要的! 堂堂龙族族长,居然为了自己徒弟的婚事如此厚起脸皮低三下四的周旋,着实令人动容。若不是事关自己,我都忍不住想要替他说项说项了。 第一百八十章 婉拒 可惜偏偏事关自己啊,所以这事儿那是万万不能的! 好在看天帝的态度应该是不会强人所难的,只要他不追究,那我至少性命无碍吧? 不论如何,眼下这种情况,我也只能横下心来打死不从,“相柳大人误会了,安兰关心应大哥,是拿他当亲兄长一般的敬爱。如今天界强敌压境,目之所及,人人都在全力备战,安兰自然不能例外。安兰刚入学宫内门,如今只想尽快修炼成神,替天界太平略尽绵薄之力,还忘陛下、相柳大人成全!” 呵呵,你会拿话堵我,我也能以彼之道还使彼身啊! 果然,一上升到之战的高度,就算是相柳大人也不好再说什么了。敷衍了事的勉励了我几句之后,此事暂时搁置、战后再议。 对于这个结果,我还是基本满意的。战后是个什么情况还不知道呢,很有可能还没等到战后,我就已经成神离开了。 不过小莺姑姑却显然不这么想。“兰儿,如此一来,天庭之中人人都会将你视作应幻辰的未婚妻,将来谁还敢同你议亲?” “没人议亲不是更好,反正我也不打算同天界的人成亲。”我凑到她耳边说了句悄悄话,“因为我在凡界早已成过亲啦!” 这个插曲过后,我终于得以见到传说中的聚灵珠。 同聚灵阵相比,聚灵珠内的空间就宽阔许多了,效果更是天差地别。虽然都叫“聚灵”,但聚灵阵只是通过阵法,将天地间的灵气汇聚提纯,以供修炼之人更好的吸收利用,而聚灵珠却是直接将最纯净的灵力灌注入体,主动引导体内金丹向元婴转化。 这就好比做学问。一个是将你扔到书堆里头让你自学,不论周围的书籍再多再精妙,最终还得靠你自己够聪明、够上进,才有可能学出个名堂来;另一个则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将答案告诉你,只要你能依样画葫芦的学到个七八分,就算你出师。 前者固然学得扎实,但绝大多数人都熬不到学出头来的那一日,就阳寿耗尽转世投胎去了;后者虽然学得肤浅,但胜在一个“快”字,只要能在有生之年熬到元婴化形的那一日,再得天庭赏识赐下神位,从此以后便是真正的神,手握无尽的寿元,自然会有大把的时间回过头去慢慢夯实基础。 当然,同真正的灵珠比起来,这些都是浮云。听小莺姑姑说,真正的灵珠传承,那是能够根据你的天赋特质,直接给你创造出一个最适合你的元婴的。等于是连模仿都不用了,直接将学问刻在你的脑海里,你想忘记都不行。 不过,人族先天不足、肉体孱弱,经不起灵珠的折腾。听说很早很早以前,也有人族尝试过接受灵珠传承,但是无一例外,全都爆体而亡了。所以即使人族拿到灵珠,也只能当成聚灵珠来用。 所以对于人族来说,聚灵珠着实是个天大的好东西。我甚至怀疑当初替天庭造出聚灵珠的,就是人族的神仙。 第一百八十一章 结成元婴 只可惜,维持聚灵珠的运转耗费实在太大,就连天庭也承受不起,所以哪怕是在神仙最为紧缺的近千余年里,它也一直都是开得少、停得多,自学为主,模仿为辅,能省则省。若非这回魔界大军压境,逼得天庭不得不背水一战,将数万年的存货一股脑儿的用了出来,这样天大的机缘也不会正巧落到我的头上。 正是怀着这样一颗虔诚的感恩之心,我在聚灵珠内郑重其事的开始了我有生以来时间最长的一次闭关。 也不知过了多少年,直到我体内的金丹终于完完全全的转化成了一个迷你版的我自己,开始盘坐在丹田之内自主修炼之后,我才再次睁开眼睛。 元婴期,成功了! 我兴高采烈的走出了聚灵珠,盘算着以我同少典伯伯的这层关系,他能否亲自替我向天庭求得一个神位,好叫我早日成神。 “安兰,你可算是出来了!”一个人影从远处极速飞奔而来,挡在我的跟前。 “青儿!好久不见!”刚一出关就见到老朋友,我十分愉快的同她打招呼,“我瞧你速度又变快了,是不是也结成元婴啦?” “哎哟我的姑奶奶,天庭为了你的事儿都快打起来了,你还有闲心在这儿跟我开玩笑!”她毫不犹豫的拽着我就要往外走。 刚走了几步,她却又忽然停了下来,转过头来不可思议的看着我,眼睛瞪的比铜铃还大,“你刚才说什么?你,你结成元婴了?!” 哈哈,你个呆鸟儿可总算问到点子上了!我得意洋洋的冲她点点头。 “当真?你闭关还不足五十年,这么快就结成元婴了?”她的神情全无惊喜,反而是浓浓的忧虑,“此事生死攸关,你可千万不能同我开玩笑啊!” 我被她说得莫名其妙。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就生死攸关了呢?” “你先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结成元婴了?” “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干嘛!” “那就好,那就好!此事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尽管嘴上说着可以转圜,但她的神情却完全没有一丝轻松。 “快说!到底怎么了?”我忽然有一种大事不妙之感。 “走,先去找夔白商量对策!”她拉起我继续往外走,路上顺便将我闭关期间发生的事情言简意赅的说了个大概。 原来在我闭关之后不久,战场的第二战就开打了。由于第一战的时候双方都有违规,我方是在传送门上动了手脚,将三千天兵传送到了一处,打了魔兵一个措手不及,对方则是魔神直接出手,冲进天兵阵中杀了一个来回。结果两边都是死伤惨重,谁也没有讨到好,所以这第二回合,双方都憋着一口气,不约而同的派出了最强阵容。 最后,天界惜败,一万天兵竟然没能逃回来几个,不过魔族死伤也不小,双方都无力再战,只能议和。谁知魔族提出的议和条件过于苛刻,双方始终没能谈妥,于是我闭关的这几十年里,两边就一直边打边谈。 第一百八十二章 是你吗? 魔族仗着手里有魔珠,铁了心要跟天界打持久战,天界自知消耗不起,渐渐的,就有一部分神仙开始主张答应魔族的议和条件了。 青儿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哀怨的说:“就在前几日,天界在战场上又吃了败仗,如今天庭之中议和的声音愈演愈烈,连天帝都快要招架不住了!” “到底魔族提的议和条件是什么?” “三个条件。一是两界互通,魔族可以自由出入天界,天界所有的法宝、仙境、修炼资源都要对魔族开放......” “那魔界也对天界开放吗?” “开放是开放,可你敢去吗?” “也是......那还有呢?” “还有就是,从今往后魔君与天帝共治三界,共建五族三界的规则秩序!” “这恐怕行不通,都说一山不容二虎,神仙也不例外。第三个条件是啥?” “第三是......”她忽然顿了顿,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的看向我,“让天庭将你交出去,任凭他们处置......” “我?!”我难以置信的指着自己的鼻子,“你没搞错吧?魔界要我一个人族小仙干嘛?” “可不是吗,我们至今都没搞懂他们的意图。更加奇怪的是,天帝陛下竟然宁可开战,也拒不同意第三个条件,将你交出去!”她神神秘秘的凑到我跟前,“安兰,你同我说句实话,你身上可是有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我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胡乱将她一把推开,“你可别胡说,我一个人族小仙,能有什么秘密!” 但其实,我心里早已惊涛骇浪。 自从上一次在战场见到卫鸢,感受到他对我毫不掩饰的敌意和那句“你果然是龙族”之后,我就隐隐猜到在我离开凡界之后,定然发生了什么大事。我甚至也猜到,他说不定会再入战场寻我。何况即便他不来,待我成神之后,第一件事情也定然会去找他。 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魔族竟会不惜一切代价逼天界交出我!这绝非一个卫鸢能够办到的,哪怕他已经贵为魔神! 但是,假如他从未违背诺言呢?假如他仍然一如既往的追随烛墨离呢? 我的心难以抑制的狂跳起来。 烛墨离,是你吗? ...... 见到夔白之后,大家免不了又是一阵长吁短叹。 令我意外的是,应幻辰也在。说起来,当日婉拒了同他的亲事之后,这还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一时之间难免有些尴尬。 当然,尴尬的只有我。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厚脸皮,非但毫不避讳,还偏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兰儿,当年我托师傅向你提亲,你若爽爽快快的应允了,如今哪里还有这等麻烦事!” 我一时没转过弯儿来,只觉得他这话听起来哪里怪怪的,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好在青儿及时跳出来替我解了围,“哎!我说应幻辰,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魔族要不要安兰,跟她嫁不嫁给你有什么关系?” 是啊!我就说有哪里奇怪嘛!魔族只是逼天庭交出我,又没说要娶我,可不是跟我嫁人与否没有关系吗! 第一百八十三章 再入凌霄殿 当然,这只是一般而言。倘若真的如我猜测,找天庭要人的是烛墨离,那我嫁人与否,可就关系大大的了!但此事如此隐秘,别说应幻辰,就连小莺姑姑都是不知道的啊! 我疑惑地瞄了应幻辰一眼,他也正巧朝我看过来,还是那副没心没肺的傻样子,大大咧咧的将青儿往旁边一推,“怎么没关系!若是咋俩成了亲,以我师傅那护犊子的性子,说什么也得护着你不是?只要天帝同我师傅都铁了心护你,其他人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嗯,这么说倒也没错!我稍加琢磨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旋即将心里那丝疑惑抛诸脑后。“所以相柳大人气我拒了婚事,如今正一力主张将我交出去?” “一力主张倒也不至于......”他总算露出些许尴尬的神情来,“没有反对倒是真的。” “噗!”我竟被他的表情给逗乐了。 这下子,一贯稳重的夔白终于看不下去了,“安兰!事到如今你怎么还有心思同他一起胡闹!难道你真的准备坐以待毙,等着天庭将你交出去吗?” “没错!”我收敛了笑意,郑重的表达了自己的想法,“若是天庭肯允诺我一个神位,待我融合神位、顺利化神的那日,便自愿去魔界。” “什么?!”三个人异口同声的惊呼。 “噗!”我忍不住又笑了。 眼前这三个人的表情如出一辙,都像是半夜见鬼了一般。相识这么多年,我还从未见他们如此和谐默契过! “安兰,你是不是想成神想疯啦?就算你真的成功化神,你以为就凭你区区一个新神,孤身一人深入魔界,还能活着回来?!” “放心吧,我好着呢!只是以我一人之身,换天界万年太平,这笔买卖怎么看都是划算的,天帝陛下即使再不愿意,又能拖延几时?既然横竖都是躲不过的,与其毫无尊严的被人绑了送出去,还不如替自己换个神位回来,然后风风光光的自己走出去。再说了,魔界只说让天庭交出我,又没说一定要杀了我啊!” 说不定人家真的是要娶我呢?我在心里美滋滋的偷偷补充了一句。 “......” 天庭的传召宫娥来得很快,也不知道暗地里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这也正常,毕竟事关众神的切身利益,就算不能公然违抗天命将我抓了给魔族送去,至少也要把人给看牢了吧! 说起来,倒是天帝的反应令我十分意外。他同我非亲非故的,上回在凌霄殿议亲的时候,甚至都没有多看我一眼,真不明白这一回他为何会顶着这么大的压力将我保下来。 难不成是少典伯伯同他说了什么? 我一边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一边跟着宫娥往凌霄殿走去。 这一回,各路神仙们倒是来得十分齐整。见我到了,全都齐刷刷的朝我看过来。 我心情不错,所以懒得同他们一般见识,规规矩矩的行完礼之后,便一言不发的站在大殿中间听候发落。 第一百八十四章 天帝的态度 周遭顿时议论四起。 “啧啧,瞧瞧这份气度,这份淡然,实在是万中无一啊!” “如此年纪轻轻就能结成元婴,最难得的是不骄不躁、临危不乱!真乃人中龙凤啊!” “如此天纵奇才,却要拱手送给魔族,可惜,可惜啊!” “......” 这些老神仙们一个个的,心里只怕恨不得立马将我绑了送走,面上却要做出一副一心为公、道貌岸然的样子,真是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就在我憋笑快要憋出内伤的时候,天帝发话了。 “安兰,魔界指名道姓让天庭将你交出去,此事你可有耳闻?” “略有耳闻。”我惜字如金,决定将一个天纵奇才的淡然高冷表演到底。 “既然如此,那你作何打算?” 我正要开口,他又立马补充道:“你放心,你若不愿去魔界,谁也不会勉强你。想我堂堂天庭,再不济也不至于沦落到要靠牺牲一个弱女子苟延残喘的地步!不论你作何选择,天庭诸神都会全力支持你!” 话音刚落,就有几个长得五大三粗的神仙齐刷刷的应声而出。我晃眼一看,嚯!全都是些掌兵的神将!看他们那虎视眈眈的模样,仿佛谁要是敢说一个不字,下一秒就要人头落地似的。 我诧异的看了天帝一眼。 他这话摆明了就是在警告那些主张议和的神仙们:身为一个神仙,就要有神仙的风骨,要么堂堂正正的活,要么光明磊落的死。谁要是敢牺牲一个弱女子去换活命的机会,那他就不配当神仙,瞧见我手下的这些神将没有?那可不是吃素的! 他这是要死保我到底了! 可是先前听夔白的意思,在我闭关的这几十年里,带头叫嚣着要将我交出去的人,正是当年在学宫遴选擂台上被我一把火烧焦了的大鹏鸟他爹。那可是战神啊!统领天庭所有天兵天将的存在! 越是战时,战神的地位越是超然。更何况这些个神将都是他的手下,过去几十年里也大多跟着他一起向天庭施压,要求将我交出去的。这会儿怎么突然反水了? 我迅速在人群中搜索了一圈,果然并未见到战神的身影! 兵变夺权? 看来过去的种种只怕都是天帝有意示弱,其实一切早已尽在他的掌握之中了! 若真如此,那对于周围这些自认为胜券在握、说不定已经开始盘算起将来共治之后该如何为自己争得一席之地的老神仙们来说,真是晴天霹雳无疑了。 感受到殿上愈发紧张凝重的气氛,我深感无奈。 天知道我是有多想去魔界啊,但偏偏我又不能表现出来,以免引人怀疑。我原本是打算等天庭提出此事之后,我先假意抗拒一番,待大殿之上吵作一团,我再装出一副大义凛然、慷慨就义的样子,顺势提出神位的要求作为交换,合情合理、顺理成章。 谁承想天帝他老人家一上来,二话不说就将所有反对的声音强势弹压了,如此一来,反倒是将我的思路给打乱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我的应对 一番复杂的心理斗争之后,眼看着殿上诸神全都眼巴巴的等着我开口,显然再如何拖延下去,也不会有人跳出来反对了,我只能主动开口: “天帝陛下,安兰深受天庭栽培之恩,才能在短短五十年成功结成元婴,这份恩典,安兰铭记于心!如今天界强敌来袭,安兰自当全力抗敌、万死不辞!”说着,我又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恳请陛下赐我神位,安兰虽天资愚钝,但也定当竭尽全力、尽快化神。魔界既然那么想要我,那便待我成神之后,与他们战场上见真章!” 我这一番话说得光明磊落、荡气回肠,且面面俱到、一箭四雕,连我自己都忍不住拍案叫绝! 其一,我是主动开口要了神位,但那是为了尽快提升实力,好与魔族一战啊!可不是为了一己私利; 其二,我是没有同意天庭将我交给魔族,但不是因为贪生怕死啊!他们若是真想要我,只管到战场上来抓!如此一来,那些一心求和的老神仙们自然又看到了一丝希望; 其三,我也没有拂了天帝的一番好意啊!相反我还表现得十分领情,准备全力抗敌、报效天庭呢!所以,天帝对于这个回答应该也是满意的; 其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一旦消息传到魔族,待我去了战场,卫鸢定会前来相见,如此一来,我便有大把的机会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好好问个清楚了! 果然不出所料,我此话一出,大殿之上的气氛又渐渐活络起来,四周赞叹之声再起,同之前相比,听上去倒是多了几分真心实意。 天帝也不是优柔寡断之人,很快便有了决议,“你小小年纪便能修成元婴,足见天资之聪慧;面临强敌能够不惧生死,足见心性之坚毅;受人恩惠知道涌泉相报,足见品性之端正。如此赤胆忠心,正是天庭渴求之人才!你既有此志向,天庭又何惜一个神位!” 这一回,四周附和之声四起,欢声笑语、一片祥和。 天帝略加思索,便继续开口说道:“你既身为人族,五行属木,眼下正好有一个木属性的神位空缺——花神,便赐给你如何?” 我连忙磕头谢恩。 只要是个神位就行,我不挑的。 此事议定之后,我便心满意足的回了学宫,只等天庭择日正式赐下神位了。 命运这个东西,往往就是这么奇怪。 上回来凌霄殿是为了给我议亲,明明大喜的事情却弄得不欢而散;这回来凌霄殿是为了要我性命,明明大悲的事情却反而皆大欢喜。 若说还有谁对这个结果不甚满意的,那便当属小莺姑姑了。 “你这孩子,怎么敢在大殿之上,就这样冒冒失失的答应去战场!太子殿下早已同陛下说开了,陛下挂念娘娘,那是决计不会任由那些贪生怕死的老神仙们将你交出去的!” 原来如此!我就说嘛,陛下为何突然对我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第一百八十六章 神位到手 看来先祖所料不错,当年她同天帝之间,十有八九是受人蒙蔽、产生了误会。 “呵呵,天帝陛下如此护我,我总不能真的不管不问,只顾自己躲清净吧!”知道她也是因为关心我,我只好赔着笑脸安慰。 她却显然没有这么容易糊弄过去。 “我看你就是为了早日成神,所以才如此冒险行事的!我早同你说过,只要你结成元婴,太子殿下一定会设法为你求来一个神位的!如今可好,你是不去也得去了!你若真在战场上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该如何向娘娘交代!” “瞧您说的!我马上都要成神啦,哪有那么容易三长两短!”我只能继续糊弄。 “成神怎么了,神也需要时间积累,也分三六九等,你一个新晋的花神,还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啦?” “......” 看来此事对她打击甚大,不论我如何好言相劝,她始终无法释怀,一直絮絮叨叨的埋怨我太过冒失。 最后还是她的丈夫替我解了围。 “好啦,小莺!兰儿这么大了,她难道还不知道轻重吗?你可别忘了,她是要在天庭建立一支属于咋们人族的势力的!有什么办法比领兵打仗来得更快、更名正言顺呢?你自己不懂,就别跟着瞎掺和了,啊!” 这...... 好理由,好借口啊!一句话就将小莺姑姑堵回去了!我这位大伯平日里不吭声不出气的,我还以为他天性木讷,没想到原来是深藏不露啊! 我顿时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原来如此!”小莺姑姑脸上终于露出释怀的神情。 “嗯嗯!”我激动得连连点头。 “那你怎么早点不说,害我白白担心!” “这不是事关重大么,我同谁都没说。” “嗯,谨慎些是应该的!” “嗯嗯!”我又笑。 她忽然调转矛头,“兰儿谁都没说,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大伯显然毫无防备,老老实实的交代道:“是太子殿下告诉我的。太子殿下在大殿上一听到兰儿提出上战场的要求,立马就猜到了她的意图。殿下还叫我暗中联络人族将领,随时准备投入兰儿的阵营呢!” “......” 几日之后,花神神位如约而至。 我翻来覆去的看着手中那枚玲珑剔透的花神印,一时之间感慨万千。 从前在皇宫里头过得无忧无虑,一心只想早日学好仙术,好在父王和国师跟前显摆一番;后来阴差阳错嫁给烛墨离,又一心只想早日学好仙术,好帮他实现飞升天界的夙愿;再后来,他为了救我命悬一线,我还是只能早日学好仙术,好将他从天罚底下救出来...... 只可惜,命运似乎总在与我捉迷藏。 筑基成功之后,我却早已没了在父王国师跟前显摆的心思;结丹成功之后,我却只能孤身一人飞升天界;如今终于化神了,他却可能早已不惧天罚了...... 可就算如此,我也必须要努力前行不是吗? 天庭一切阴谋的幕后黑手还未找到,那么多无辜死去的凡人还未复活,凡界千千万万的百姓还没有变成真正的人族,先祖还未能脱困而出,而烛墨离眼下究竟如何也未可知...... 第一百八十七章 成神 “烛墨离,我真的很害怕!你一定要等我!” 我不再彷徨,坚决地将花神印收入体内,缓缓朝着元婴所在融合而去...... 不想整整三年之后,我才终于彻底融合了花神神位。 这三年里,一边是天庭盼着我早日成功封神,一边是魔界等着我早日出关应战,两边居然十分默契的双双退出了战场,天界也因此迎来了一小段难得的休战期。 当然,休战只是表象,明里暗里的各种整兵备战却比往常任何一个时候更加激烈。 “没想到融合一个神位而已,居然用了整整三年!”我撅着嘴抱怨着,差点儿就要怀疑是自己的天赋退化了。 全靠青儿适时帮我重建了信心,“你可真能得瑟!人家融合一个神位,少则十年,多则数百年的都有呢!” 当然也少不了应幻辰这个喜欢凑热闹的,“兰儿,快让我们开开眼,看看花神都有些什么技能呀?” “技能?”我有些无语。应幻辰这人,怎么特别擅长哪壶不开提哪壶呢?花神技能自然是有的,但是拿不出手啊!我总不能给他们一人变一朵花出来吧! 刚好起来的心情瞬间又不好了! “嗨,花神能有什么技能,种花而已,不看也罢!”我打了个马虎眼,将此事就此揭过。 说起来,花神这个神位专管三界花卉。如今我满脑子里都是三界现有的各种花卉图谱,叫我这个只爱吃果子不爱赏花的人着实为难得紧。 唉,还是战神神位好啊!可以召唤战神斧,进可攻退可守,不论实用性还是观赏性,都比个小花瓶要强大太多了! 我忽然觉得当初接受花神这个神位,还是过于草率了,也不知道用过之后还能不能换货?...... 然而,更加令我没有想到的是,成神之后,居然还要办公! 我前脚刚融合了花神印,后脚就有各处地仙找上门来。有说他们那里需要布花的,有说需要培育新的品种的,还有单纯过来认门的。 地仙们一个个都喜气洋洋的,见到我如同见到亲娘一般。“从前花卉果实无人管理,我等只能任其生长,有许多开了灵智的花果无人照看,全都白白落地入土了,甚是可惜!如今好啦!总算盼到花神娘娘您啦!” “果实也归我管么?”我眼前一亮。 “呵呵,娘娘说笑了!花果本是一家,无花哪来果?自然都归娘娘您管的!”一个杵着拐的老地仙十分和蔼的回答道。 我的心情忽然就畅快了。 “那你们方才说的,开了灵智的花果,又是何意啊?” “花神娘娘有所不知,凡是花果必有灵智,只是大多数情况下都懵懂未开罢了。可是以三界之大,总会有那么些花花果果的遇上了天大的机缘,一不小心就开了灵智、开始自主修炼起来的。似这些个花儿果儿,若是修炼的时日长了,有的便可结出灵体,可以脱离根须四处游荡,他们被天庭称之为‘精灵’!” 第一百八十八章 精灵 “这些游荡在三界的精灵,因为灵力精纯却又不通法术,故而十分的脆弱,不是随着灵力流逝而消散,便是落入各路鬼怪手里,被他们当做提升功力的丹药给吃掉啦!” “什么?还有这种事?!”我愤怒的拍案而起! 也许是做了花神的缘故,我就听不得自己手下的花朵精、果子精们受欺负,连忙遣了几个地仙往天界各处收编花果精灵去了。至于凡界和魔界的精灵,因为地仙们都去不了,只能暂时搁置。 “收编回来的精灵,就先全部安置在百花殿吧。我会尽快创出一套适合他们修炼的功法,助他们继续修炼下去,你们切记将她们照看好了,说不定百年千年之后,天界便会出现许许多多的花朵仙、果子仙了呢?”我不由得憧憬起自己被一群可爱的花花果果簇拥着嬉戏玩耍的场面来。 百花殿是天庭赐下花神之位的时候,一同赐给我的一处宫殿。在天界,凡是有神位的神仙都是不能住在天庭里头的,他们都会在天庭赐给自己的私有领地内自行修建宫殿居住。我的百花殿也是这样来的。 只可惜宫殿落成之日,我尚不知果子也归我管,故而片面的给宫殿取名为“百花殿”了。唉,早知如此,当初就该直接叫它“花果殿”的,岂不两全其美? 安排好精灵一事之后,为躲清闲,我便匆匆禀明天帝陛下,准备再入战场去了。 “战场好不容易才安静了三年。据我所知,这三年里天庭大把的资源砸下去,倒也培养出不少新的天兵天将来,总算是弥补了三年前战场上的损失。” 噢?这倒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要知道,天兵天将不比凡人士兵,可不是拉个壮丁过来随便操练操练、拿起武器就能上阵杀敌的。每一名天兵天将,不但需要上佳的天赋和大量的资源堆砌,更需要经过长期的修炼和灵力积累,绝非三年五载便能有所成效的。 “少典伯伯,三年时间一晃而过,天庭究竟是用了什么办法,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培养起来一万多天兵天将?” “呵呵,能有什么办法,复用人族呗!”他笑得十分开心,“说起来,人族也算是因祸得福了。自从当年母后擅自下凡、被人硬扣了一个反叛天庭的罪名之后,人族将领在天庭就愈发式微了,到后来,天兵天将之中几乎再难看到人族的身影。要知道,人族本就是五族之中灵智最高、修炼最快的种族,再加上聚灵珠对人族的助力最大,所以这千余年来,天界自然积累下为数众多的、功力高深的人族仙兵。” “所以新增的这万余天兵天将,全都是被天庭征召而来的人族?”我恍然大悟,难怪天庭能在短短三年里,就将如此巨大的兵力损失给弥补起来了。 “安兰啊,哦不对,现在是花神娘娘了!”我那位便宜大伯笑得同太子如出一辙,“你可不知道,绝大部分前来应征的人族,都是冲着你来的!” 第一百八十九章 战场重启 “冲着我?为何啊?”我不明所以。 我虽说勉强也算是个神,但只是个侍花弄草的柔弱小神而已,尽管听太子伯伯说,花神也是个难得的上等神位,但在我想来,那无非是因为管着的花花草草什么的分布太广的缘故,这才显得重要罢了,若论起打仗对敌,怎么也比不得战神雷神他们吧! “兰儿,你也无须妄自菲薄。你年纪轻轻已是花神之尊,此等成就放眼三界五族,都是绝无仅有的!更何况,若不是因为你不惧生死、甘愿以身赴险挽救天界,向诸神力证了人族的勇敢和忠诚,天庭又怎么敢轻易复用人族?”少典伯伯满脸的欣慰之色,“真不愧是母亲选中的传人,人族的守护神!” 我那位大伯也不甘示弱,“花神娘娘,你可不知道,你当日在凌霄殿上那番掷地有声的战书,早已传遍了整个天界,被多少神仙们争相传颂呢!自从五族大战之后,人族还从未像今日这般,被天界四族交口称赞和真心接纳过!” “......” 我的天!我究竟做了些什么啊?我不过是为自己既想成神救人、又想名正言顺去魔界找烛墨离,绞尽脑汁想出了一个借口而已啊...... 我以为大伯的话中多少有些夸大其词的成分在里头。直到我在点将台上看到台下乌泱泱一大群天兵天将,齐刷刷的跪地高呼“花神娘娘”的时候,才知道他还算是低调的了。 天庭原先的四族天兵本就死伤惨重,再加上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出头之日,大批的人族兵将源源不断的应征而来,还都指名道姓的非要投在我的名下,再加上天帝和太子明里暗里的各种支持,以至于我这个新晋的花神,反倒成了如今整个天庭掌兵最多、实力最强的天神,一时之间风头无两。 我可真是骑虎难下了! 俗话说得好,权利越大责任越大。如今我头顶天帝宠臣的光环、肩负整个天界的存亡、背后还牵动着上万人族将士的荣誉,就连平常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得小心谨慎、反复斟酌,哪里还有机会孤身一人深入战场去会卫鸢? “天帝陛下,我只想以一己之力,同魔族好好较量一番罢了。我根本不懂带兵、更不会打仗啊!”直到临行之前,我还在愁眉苦脸的推辞。 天帝大手一挥,十分豪爽的给了我一颗自以为是的定心丸。“好啦花神!你的心思我都明白。你只管放心大胆的施展,有我坐镇天庭,我看谁敢在背后乱嚼舌根,说你假公济私、借着战事培养自己的势力!” 我一愣。 感情天帝也以为我此举是为了扶植人族势力?并且他还以为我再三推辞是为了避嫌而故意做的这番姿态? “......” 我晋升花神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魔族,战场在沉寂了三年之后,终于再次重启。 眼下我正坐在伏魔殿的首座上,认认真真地听着一众天帅排兵布阵,推演战局。虽然听得云里雾里、似懂非懂,但至少态度是合格的——庄重、严肃。 第一百九十章 战事胶着 伏魔殿是天庭专门为抗击魔族的天兵天将建造的一处议事大殿,紧挨着战场的入口。五十多年前我第一次进入战场的时候,此处还只是一个孤零零的小厅,如今已经扩建得十分宽敞齐备了,外有连天神都难以攻破的防御阵法护持,内有为各级将领配备的独立房间和聚灵阵,甚至还有专供天兵们驻扎休息的场所。 我自然分得了其中最好的一个房间,听说此间这还是从前战神居住过的。 战神到底住没住过我不知道,但自打我来了战场之后,便一直住在这里,简直可以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比凡界那些个大家闺秀还要老实! 为什么? 因为以大伯为首的人族天帅们不同意啊! 用他们的话说,魔族阴险狡诈、诡异莫测,我又是他们的主要目标,若是贸然外出,万一中了魔族的圈套将我抓了起来,那他们该如何向天帝交代?堂堂天庭的脸面要往哪里搁?而他们这群好不容易才聚集起来的人族将士们,又该何去何从?反正我来了战场就不算违反誓言,至于剩下的,只管交给他们便好! 可我岂能甘心? 我正琢磨着如何才能避开众人耳目偷偷溜出去,顺利找到卫鸢并问明情况,然后再神不知鬼不觉的溜回来,忽然听到有人叫我,“花神娘娘,您意下如何?” 什么如何?战术吗? 我环顾一圈,发现所有人都在眼巴巴的等着我拿主意呢! 这个,我自然是不懂的。不过好在这也不是头一回了,我早已能够做到应对自如。想都不想,一句“安泰天帅意下如何?”便将锅甩到了大伯头上。 别看大伯老实木讷、少言寡语,但是对于排兵布阵却是十分精通,尤其擅长防守。再加上在座的天帅和天将们,大多都随他一起参加过五族之战,自然对他十分的信服。 果不其然,大伯三言两语便定下了计策。 虽然知道不可能,但我还是习惯性的加上一句,“那这次就由我亲自领兵前往吧!” 众将也是习惯性的回我一句“万万不可!”,然后依次退出大殿。 ...... 就在这样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指导思想之下,我这一支天兵倒也着实成功牵制住了魔族的主力,为其他四族天兵的偷袭、迂回之类的战术制造了不少的机会。 可战事越是胶着,我的心里就越是焦灼。 虽然迄今为止,人族天兵的伤亡并不算多,魔族也未传来死伤惨重的消息,但不论哪边,每死一人那可都是人族啊! 到底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止战? 不行,不能再拖下去了!我一定要设法见上卫鸢一面,将整件事情问个清楚! 思索再三,我决定还是先从我那位大伯身上入手。 一来,他对我知根知底,我大不了将烛墨离的事情原原本本说给他听,这也并无不可;二来,以他在军中的威望和地位,可以轻而易举的将我隐藏在天兵之中混出去,或者将卫鸢带进来;三来,他还能替我隐瞒真实目的,找个光明正大的理由调动兵力满战场的寻找卫鸢。 第一百九十一章 找帮手 计定之后,我便将大伯请了前来,开始说项。 “大伯,你说依着如今两界的实力,此战再拖下去对哪方比较有利?” “这......虽说眼下有了人族加入,天界的势力略占上风,但毕竟魔族手中握着魔珠啊,若是天界不能一鼓作气尽灭魔族,一旦被他们撑过这一阵子,胜负便难料了......” “既然此时便是最好的时机,依你之见,天庭为何迟迟没有下令,让我们与魔族全面开战呢?” “这......兰儿,既然你问起,那便恕我直言了。没有灵珠,天庭的兵力是消耗一点少一点,依我愚见,既然少典太子已经将幕后黑手之事禀明了天帝,内忧不除,天帝又怎会不留余地,将手中的兵力全都消耗在战场上?” “嗯,大伯此话甚是在理!可照这么说,速战速决也是死,避战拖延也是死,难道天界就真的无路可走了吗?难道我们就这样坐以待毙?” “唉......事到如今,恐怕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兰儿你别忘了,如今咱们麾下的天兵可都是人族啊!若是天庭真的决定与魔族决一死战,只怕顶在前头送命的第一个便是咱们!” “大伯误会了!我是决计不肯让人族将士白白送死的!我只是担心,当初魔族因为我放出话去,成神之后便会同他们在战场一决高下,这才选择了休战。如今我已经成神,却迟迟避而不战,万一激怒了他们,将来若是天界战败,再想同他们议和,只怕再无可能了。” “兰儿,我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可如今咱们人族的生死荣辱全都系于你一人之身,我又怎敢让你去冒这个风险!” “大伯你瞧,咱们说来说去,一直都在原地打转......倘若我说,我们或有机会打破这个必死之局呢?你可愿一试?” “哦?兰儿有何妙计?愿闻其详!” 我心中一喜,看来鱼儿已经上钩,该收网了! “让我和魔族面谈!”绕了一大圈,我可算是把这句话给说出来了。 “不可!魔族凶残狡诈,你若同他们见了面,只怕便是有去无回!” “大伯你忘了,魔族对我志在必得。既然如此,我们大可以我为饵,挑选一个万全的地点同他们见面。他们若是不敢来,此事就此作罢;他们若是来了,我便可以借机问出他们举兵来犯的真实意图,或许兵不血刃便能化解危局了呢?” “可是,若咱们问不出他们的意图,或是即使问出来了,却依然无法化解呢?” “呵呵,大伯你是关心则乱了。若是谈崩了,反正地方是咱们选的,咱们只管全身而退,接下来还是该怎么抗敌就怎么抗敌,又有什么损失呢?” “话是不错,只是......”他显然心动了,不过或许是因为此事太过紧要,来不得一点闪失,故而仍旧迟疑不决。 我决定再添一把柴。 “大伯,倘若我说,所谓的魔族,也许只是人族的一个分支呢?” 第一百九十二章 赴约 “你说什么?!”他大惊失色。 我对他的反应十分满意,也顾不得那许多了,只管继续添柴,将火烧大烧旺。 “倘若我说,魔族功伐天界的目的,或许只是为了带领人族重回天界,帮人族在天界争回本就属于我们的一席之地呢?” 他目瞪口呆的看着我,惊得说不出话来;而我却越说越来劲儿,活像一根唯恐天下不乱的搅屎棍。 “倘若我说,魔族的最高统治者——魔君,或许便是我在凡界的夫君,所以魔界才会不惜一切代价,逼天界交出我呢?” 这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好,你说吧,需要我怎么做?” 我不由得喜上眉梢。搞定! 未免他反悔,我连忙趁热打铁,拉着他商议起具体的计划来。 最终我们议定,先由他出马,以刺探敌情为由,暗中派出天兵探查魔族的兵力分布,以及率领各支魔兵的将领等级,以确定卫鸢的所在,毕竟天庭派到战场的天神级将领,算上我也就两个,魔族想来也多不了;确定目标之后,再派出可信之人,用我仿制的女娲空间令牌暗中与他取得联系,告知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以我对卫鸢的了解,只要确定联系他的人是我,他就一定会来! 唯一的变数,也许就是见面地点的选择实在太过任性,因为拗不过大伯的执念,我不得不同意将地点安排在了伏魔殿里面...... 卫鸢,你可敢前来一见?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事实证明,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卫鸢想找到我的心情,远比我想找到他来得更加迫切。听大伯派出的联络人回报,卫鸢见到那枚令牌之后,二话不说便应承了下来。 接到回报之后,大伯便开始了忙碌的准备工作。譬如如何进出、如何保密、如何布防、如何增加阵法等等...... 而我,只管坐等那一天的到来。 准备那么多干什么呢?反正即使谈崩了,我也不可能将卫鸢抓起来,他更不可能将我从伏魔殿中抓走,只要将进出路线安排妥当便可。 对于我的不以为意,大伯十分的不认同,“凡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还是小心一些的好!” “......” 等到约定的那一日,我才终于有些紧张起来。 “兰儿,我们的人已经跟对方接应上了,稍后便到,你是现在过去,还是晾他一会儿?” 我被他逗乐了。还晾他一会儿呢!没想到大伯如此老实的一个人,居然还会动心眼儿。 “现在过去吧。故人见面而已,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我站起身,径直往约定地点走去。 没等多久,便见两道黑影一闪而入。 大伯大惊之下,连忙飞身挡在我的身前。 我绕过他的背影往前头看了看,发现原来黑影身后还跟着两个自己人。大伯应该也是看到了他们,这才将周身鼓荡的灵力又缓缓收了回去。 只见那两人隐晦的对着大伯点了点头,然后便转身退出了房间。 第一百九十三章 误会(上) 再看那两个黑影,其中一人面对着我长身而立,显然是两人之中领头的,而另一人则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看样子像是护卫。两人似乎都戴了什么可以隐藏相貌气息的法宝,虽然站得离我很近,却完全无法凭相貌或者气息确定来人是不是卫鸢。 直到领头的那人撤去了法宝保护...... “卫鸢!真的是你!”虽然早有所料,但真的面对面了,仍旧觉得难以置信。 “呵,还真是你!我还以为你要躲藏到底呢!”他的语气很是不屑。 从前在凡界的时候,他还从未如此这般同我说过话。我疑惑之余,愈发肯定了之前的猜测,在我离开之后,定然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我这厢是疑惑,大伯那里却是出离愤怒。只见他猛的一拍桌子,对着黑影怒斥道:“哼,花神娘娘甘冒风险、千方百计邀你前来相见,可万万担不起‘躲藏’二字!你若不愿相谈,大可自行离去,休要在此大放厥词!” “安泰天帅!您先出去吧,我想和他单独聊聊!”我连忙出声,试图将他支开。 他看看我,又看看卫鸢,满脸戒备,全然没有一丝要走的意思。 我开始晓之以理,“您不走远,就在门口守着,顺便也能替我望望风不是?你放心,若是有事,我立即叫您!” 他还是不动,“花神放心,望风的人早已安排妥当。” “天帅,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一切以大局为重!”我只能使出杀手锏,特意重重的强调了“大局”二字。 所谓大局,于他而言无非是人族的未来罢了。 果然,他嘴角抽了抽,总算不情不愿的离开了。 我长舒了一口气,这才将目光转移到卫鸢身上。 “坐吧!”我指了指面前的椅子,“卫鸢,时间有限,我就不同你客套了。我千方百计与你见这一面,就是想知道在我离开凡界的这些年里,究竟发生了何事?你为何会入了魔界成了魔神?烛墨离如今又在哪里?” 我将憋在心中多年的疑问一口气问了出来。 他却还是那副不屑一顾的臭脸。“姬甯兰,哦,瞧我这记性,我该称呼你安兰,还是花神娘娘呢?” “卫鸢!你一定要跟我这样阴阳怪气的说话吗!”我觉得自己的耐性快要被他消磨光了,眼下心里正有一股无名的怒火在一窜一窜的往外冒。“安兰是我在天界隐藏身份所用的化名,花神是我为了救烛墨离,想方设法争取到的神位!你究竟对我有什么误会?” “误会?!”他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一般,火气一下子窜得比我还高,“好,那我便同你好好说道说道!” “当年主上为了救你差点死在天罚之下,你却忘恩负义、过河拆桥,刚一解除了摄魂烙印,便迫不及待的溜之大吉,这是误会?” “你明知道我们千辛万苦、没日没夜的修炼,就是为了有朝一日重返天界,你手握飞升契机,却抛下我们独自飞升,这是误会?” 第一百九十四章 误会(下) “还有,你明明身为龙族后人,却假扮人族,处心积虑接近我们、骗取我们的信任,一步步将我们引入你早就设下的圈套之中,企图将我们一网打尽,这是误会?” “你靠着出卖人族获得天庭的器重,短短几十年便爬上了花神的位子,如今见我们死灰复燃、前来寻仇了,你自知大事不妙,便假意参战博取名声,实则一直躲避拖延,将一个伏魔殿防备得有如铁桶一般,这也是误会?” “如今你眼看着自己避无可避、死到临头了,这才不得不遣了手下主动联络我,你说说,这次又是耍的什么花招?又待说是什么误会?” 我被他的一番质问,说得是瞠目结舌、晕头转向,张了几次嘴,愣是没能说出一句话来。前头两条我自认还可以解释清楚,但后头那些,我实在是连听都没听明白...... 老半天,我才憋出一句“你这都是从哪儿听来的啊......”。 “怎么,无话可说了?没想到我竟知道得如此清楚吧!”他居然没看出我的无奈,还在那里自说自话。 这呆子! “卫鸢你给我听好了!烛墨离能舍命救我,我亦能舍命救他!我飞升天界,正是为了寻找救他的办法!至于你说的‘独自一人不告而别’,那是因为天界与凡界隔绝已久,且天庭之中远非你们想象的那么太平!我既不能如实相告,又不愿带上你们一起冒险,更怕你们一意孤行将我强行留下,只能先行离开!更何况,我曾给你留下书信,让你安心留下好生照看烛墨离,我找到破解之法即刻便回,难道你没看到?” “哼,你少拿这些借口来蒙骗我,当初我都找遍了,并无任何书信!” “......”我顿觉泄气。 奇怪了,我当初分明留了书信的啊!被风吹走了?丫鬟误拿了?小鸟衔去筑巢了? 我只能再找其他证据。 “好!那我们就事论事!你说我身为龙族后人,假扮人族欺骗你们?你有何证据?你可别忘了,当初烛墨离亲自替我测过灵根,结果可是木属性的!即便是在天庭,我的人族出身那也是人尽皆知的!” “哼,你的背后既是天庭,自然有千百种方法可以瞒天过海!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凡界姬氏皇族一脉,统统都是龙族后裔,都拥有土属性的灵根,为何单单你是例外?皇家一向对血脉极为重视,你可别告诉我,你不是皇帝亲生的!” 我...... 这可真是,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啊! “那是因为,我的血脉发生了异变,觉醒了人族大巫师的血脉......”这话一出口,连我自己都觉得毫无说服之力。 他连话都懒得再说,只冷笑着看我。 “好吧,那你说说,我是如何处心积虑接近你们、骗取你们的信任的?我又将你们引入了什么圈套?你别忘了,当初主动找上门来收我为徒的人可是烛墨离!更何况,我既已飞升天界,再将你们一网打尽,对我又有什么好处?” 第一百九十五章 坦言真相 “哼,你又何必装傻充愣!你的先祖白日飞升,早已将我们的目光吸引到姬氏皇族身上,你出生之时又搞出那么大的动静,不就是为了引我们上门吗?至于圈套......” 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往事,目光忽然变得危险而又阴狠,“你利用烛墨音对你的仇恨,引她发现假的飞升契机,欢欢喜喜的前来告密;你算准了我们会倾巢出动,所以早早便在那处假的飞升之地布下必死之局,只待我们触发了阵法,便再难逃出生天。至于对你的好处......呵呵,还用我说吗?在那阴森恐怖的必死之地中,关押着历朝历代、成千上万的人族修仙者!你们天庭几次三番派下天神,不就是为了将我们这些修仙者斩草除根、以绝后患吗!” 我越听越是觉得耳熟,“等等!你说的那处必死之地,可是在云麓山?” “妖女,果然是你!”他忽然出手抓住了我的手腕,厉声质问道:“如今证据确凿,你还待如何抵赖?” 此时此刻,我心中的震惊可想而知! 有关云麓山的事情,连我都是上到天界之后,方才从黄帝他老人家口中听说的。当初我尚在凡界的时候,可是连看都没去看过一眼,更是不知里面有什么陷阱杀局啊! 更何况听他的意思,还是烛墨音将他们带去的!天知道,自从琉璃谷一事之后,我甚至都没有见过她,她究竟是从哪里得知云麓山的秘密的? 当年,我唯独只同一个人提起过云麓山的种种疑点...... 青筠,难道是你? 来不及细想,我只能将眼前的局面先应付过去。 尽管都是神,但若论战力高低,我自认不是他的对手。不过此处乃是伏魔殿,若是真的动起手来,我自然也不惧他。 但我仍然对他抱以期望,不愿引来旁人,只低声呵斥道:“卫鸢,你放手!我先将我所知道的原原本本告诉你,你再下定论不迟!” 他不为所动,“你又打算耍什么花招?” 我叹了口气,认真的看着他,“卫鸢,其实你心中亦存有疑问,否则那日在战场初次遇见的时候,你便不会对我手下留情,今日也不会冒险前来赴约,不是吗?如今正是你探知真相最好的时机,难道你真要白白错过、连一点机会都不留给自己吗?就算你不信我,难道,你就那么信不过烛墨离的眼光吗?” “哼!”他重重地将我的手摔开,“你若再敢耍什么花样,我定倾尽全族之力,同你天界不死不休!” 我苦笑了一下。 你的全族,还不都是我守护之人族;而我,又哪能代表天界呢! “云麓山中,的确有天界之人设下的阵法,此事我亦是在飞升天界之后方才知晓的。并且那人之所以会设下阵法,不但对人族全无恶意,反而全是一番好意......” 我遂将当初从自家祖宗口中听到的事情经过,包括云麓山乃鬼界入口的真相,黄帝在那里设下阵法的经过,以及他之所以选择将人族修仙之人困入阴河的目的,全都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第一百九十六章 放弃 “整件事情就是这样,我并不清楚烛墨音为何会得知云麓山中的秘密,并且还能触发黄帝留下的阵法。据我所知,除非黄帝血脉后人,否则无人可以进入其中。” 我言尽于此。 该说的都说了,信与不信,全在他的一念之间。 他对我的态度似乎略有缓和,言语之间的敌意也不似方才那般坚决,但他的话却如同腊月里的一盆冰水,迎头将我浇了个透心凉。 “难道不是你有意在烛墨音面前暴露飞升契机,利用她来引我们上钩的?那她手中为何会有你的血?正是那滴血,触发了云麓山中的阵法,将我等卷入阴河的!” “你如何确定那滴血是我的?” “我身为仙医族,自有鉴别之法。那滴精血之中沾染了你的魂魄气息,这便是最好的证明,人人皆是如此,绝无可能出错!” “......” 事到如今,我真不知还能如何说服他相信我,眼看时间所剩不多了,只能先将烛墨离的下落问清楚。 “卫鸢,我已经将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了,烛墨音的事我的确不知,但我可以发下本命誓言,我今日所言句句属实!信与不信,你自行决定。我只问你一句话,烛墨离如今何在?你是不是将他也带入魔界了?” 谁知,我越是在意,他却越是有意避而不答,反倒又将话题扯了回去,“你觉得我会将主上的消息透露给一个来历不明、不知是敌是友的人吗?” “卫鸢!你究竟如何才肯信我!”我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若是错过了这次机会,那便真的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打听到烛墨离的下落了。 他淡定从容的给出了解决方案:“很简单,叛出天庭,跟我去魔界!只要你肯,我们便信你!” “这不可能!”我毫不犹豫的否定了他的提议。“你也看到了,如今在我麾下聚集了近万天兵天将,他们的生死荣辱全都系于我一人身上,我怎能弃他们于不顾!他们同你们一样,全部都是人族的士兵啊!” “这有何难!你大可带上他们一起去魔界!”他说得天经地义,仿佛带上近万天兵天将叛出天界,就如同带上一件随身物品一样简单轻巧。 我正欲再说,忽然听到大伯在门外发出的信号。 时间到了,他必须马上离开,否则一旦行踪暴露,只怕就此被困天庭,即使凭着我与太子的交情,也绝无可能保住他的性命了。 这下换我一把扯住他的手腕,“卫鸢!烛墨离是不是被你带去了魔界?他是不是成功从天罚底下脱身了?他是不是也入了魔道成了魔神,乃至于是——魔君!” 我死死盯着他的眼睛,企图从中看出一丝情绪波动来。 可惜事与愿违。 呵呵,我怎么忘了,他可是烛墨离最信任的属下,深得烛墨离的真传呢! 门外的催促愈发急促起来,再由不得我继续拖延了。绝望之余,我只能无奈松手。“你走吧,替我告诉烛墨离,我姬甯兰今生今世,从未做过对不起他的事情,若他还愿信我,便设法前来同我相见,我等着他......” 第一百九十七章 偷龙转凤 “还有,不要再做无谓的牺牲了。如今每打一战,死的都是人族!” 简单几句话,却仿佛已经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我浑浑噩噩的往门口走去,准备开门放他们离开。 然而,就在我的手将要触碰到门的那一瞬间,异变骤起! 跟随卫鸢而来的那个黑影,那个从进门开始始终一言不发的低着头,低调得仿若透明之人,竟突然对我出手了! 而我堂堂一个天神,哪怕面对卫鸢也自信能有一拼之力,却轻而易举的被他擒住,弱小得如同一只刚出生的小鸡仔。 “卫......”我刚欲出言质问卫鸢,忽然一道黑色灵力自我的天灵盖涌入。这道灵力甚是诡异,竟能避开我体内的灵力封堵,径自侵入灵台,一瞬间便夺取了我对身体的控制权。 这是......魔道功法! 一股深深的恐惧自心底升起。 看样子,我只怕是着了魔族的道、在劫难逃了!也怪我,一心只想着我不会害他们,同理,他们也不会害我,不过是有些误会而已,说开了便好,故而全然未对他们设防。 果然,毫无反抗之力的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卫鸢将他自己戴着的那枚能够隐藏相貌气息的法宝替我戴上,然后,他竟在我面前施展起化形术来,将自己变成了我的模样! 若是此时我还不知道他们作何打算,那真的死了都活该了! 呵,好一招偷龙转凤啊! 只是我竟不知,魔族如此人才济济,除了卫鸢之外,居然还有另一个功力比他深厚数倍、且隐藏极深从未露面的魔神! 当他们一切布置妥当之后,假扮成我的卫鸢便堂而皇之的打开了门,学着我的神情语气对着门外的安泰天帅吩咐了一句“送他们出去”,然后便先行离开了...... 大伯全然不疑有他,只审视的看了我们一眼,便前头带路了。另一个黑影一迈步,我也不受控制的抬脚跟随。 大伯果然将一切都安排得十分妥当,我们跟着他一通七拐八绕之后,十分顺利的走出了伏魔殿。在同他别过的时候,我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想要挣脱魔族功法的控制,哪怕只得片刻、让我可以做出一个动作或者丢出一个眼神也好! 可惜终究事与愿违! 一离开大伯的视线,身旁的黑影便带起我朝着魔族的地盘飞掠而去。 “大伯,是我啊!安兰!!!”我在心底声嘶力竭的呼喊,拼命想要调动起体内的灵力,夺回对身体的控制权。 终于,在我锲而不舍的努力之下,体内那道诡异的黑色灵力开始有了一丝松动的迹象,对我身体的控制力也肉眼可见的减弱下来。 然而,就在我以为自己快要成功脱困的时候,一只大手忽然摁上我的脑袋,主动将那道灵力抽离了出去,同时拿走的,还有卫鸢给我戴上的那枚法宝。 依旧是那个黑影。 “你到底是谁?为何不守约定、将我抓来此处?”我假意质问,实则出其不意的伸手朝他身上的法宝抓去。 第一百九十八章 终于找到你 既然自己不是他的对手,眼下逃跑是绝无可能了,倒不如趁他不备,先看清他的真面目,将来若有机会,也好告诉大伯他们小心提防! 然而事实证明,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浮云。 我分明并未见他如何动作,可偏偏自己伸到半空的手却被他精确的单手握住、拦了下来。 我整个人如遭雷击,呆在原地! “烛墨离......” 我喃喃唤道。 尽管隐去了容貌、气息,改变了声音、功法,但当他的手握住我的一瞬间,我还是那么清晰的感觉到了他、认定了是他! 可他,分明知道我认出了他,却仍旧松开手,作势要走。 “烛墨离,不要走!”我来不及思考,只知道本能地扑进他的怀里,用尽全力抱住他的腰,将他留下来。 只有我知道,这个外表冷若冰霜的人,却有着这世上最最温暖的怀抱,还有哪怕入了魔道也不曾改变的、阳光般清新的味道。 太好了,你没事! 太好了,我终于找到你了! ...... 我缓缓抬起手,再次朝着他身上那枚法宝伸去。 这一回,他并未阻拦。 当法宝取下的那一刹那,那张早已深深刻入我的脑海和骨血、千百次午夜梦回萦绕心间挥散不去的英俊容颜,一别数十年,终于又再出现在我眼前,触手可及! 我的眼泪再也压抑不住,夺眶而出! “真的是你!” 我再次埋首在他怀中,声嘶力竭的大哭起来。 早已记不清了,有多少年没有这样哭过了?歇斯底里而又畅快淋漓,不用顾忌任何人,只管宣泄自己的情绪,如同一个被宠坏的孩子。 哭过之后,我的心情终于彻底平静下来。 等我哭够了,才听见他清浅的低语声从我头顶传来,“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我又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这个傻瓜,从前在凡界的时候,每次教我招式,都会握住我的手,带着我一起练。他手心的温度和力量,哪里有一片薄薄的茧,哪里有一道伤口,我都一清二楚,又怎么可能认不出? 正欲回答,他却忽然又补充了一句,“我为何,认不得你?” “什么?”我一时没有明白他的意思,迷迷糊糊的从他怀中抬起头来。 “我说,你究竟是谁?” 同样的容貌,同样的声音,却是截然不同的语气,生冷得不带一丝温度,同我记忆中魂牵梦萦的那个人逐渐分离开来。 我心里一惊,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远远离开他的怀抱。 失去了他的温度,我仿佛被人从温暖的房间忽然扔进了冰天雪地一般,彻骨的寒冷沿着四肢百骸不断地向外蔓延。 “烛墨离,你不知道我是谁?” “不,我知道......但我不记得你了!” 他的回答犹如一记重锤,将我仅存的那一丝侥幸砸得粉碎,连同我微弱颤抖的声音一同消散在冰冷的魔界之中。 “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姬甯兰啊!” “我知道,我亦知道我们早已合离。可你......”他不知想起了什么,剑眉微微蹙起,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第一百九十九章 阶下囚 “烛墨离!你若真的忘了,那便让我告诉你!” “你曾经收我为徒,引我踏上修仙之路!” “你曾经为了护我安乐一生,不惜暴露底牌也要送我离开!” “你曾经为了替我疗伤,冒着根基尽毁的风险,生生承受了天罚!” “你曾经手把手的教我功法,陪我外出历练,只为让我拥有自保之力!” “你曾经为了替我解除摄魂烙印,偷偷布下移魂阵,差点身死道消!” “......” 我越说越是激动,而他的眉心也越蹙越紧。 直到他一声厉喝将我打断:“住口!这些事情不用你来告诉我!你如今只是我魔界的阶下囚,我劝你收起你的那些小心思,老老实实地呆在这里!” 说完,他竟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开!与此同时,周遭本就微弱的光线全部消失了,我只能在黑暗中,朝着他离去的方向慌乱地摸索着追去。 “嘭”的一声,我迎头撞上一块坚硬冰冷的墙,那仿佛可以侵蚀我体内灵力的诡异功法再次出现,犹如附骨之疽,痛入骨髓却又挥之不去。 是魔族封印! “烛墨离!你回来!” “烛墨离!” 只可惜这一回,任凭我再如何的呼喊,回应我的也只有无尽的死寂和黑暗。 我心如死灰,跌坐在地上,任凭体内诡异的灵力不断侵蚀我的五脏六腑。心那么痛,痛得快要死掉了,哪里还顾得上其它。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自己体内的灵力被动的将入侵的黑色灵力消磨殆尽,我才幽幽醒转过来,发现自己好似一摊烂泥一般躺在地上,周身的衣服早已被汗湿了,黏糊糊的贴在身上。 怎么会这样!他究竟是怎么了! 是因为不愿意信我,所以才故意说来骗我的吗?还是说,他真的将我忘记了,将我们共同经历的那些快乐的或是痛苦的回忆,彻彻底底的忘记了? 四周仍旧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和令人孤独到崩溃的死寂。但对于如今的我来说,又何尝不是一个逃避现实的好地方? 我觉得自己可笑极了。 想尽一切办法获得神位,刚一成神就满心欢喜的找上门来,自信满满的认为自己拥有了推开那扇门同他在一起的能力,却结果发现,他早已不在那扇门的另一边等我了。 而我,数十年来只一心想着如何才能推开那扇门,自私的将那么多无辜的人绑架到了我的船上,拉着他们同我一起沉没海底。 我又算得上人族的哪门子守护者! 守护者? 想到这个词,我的脑海中一瞬间闪现过无数的面庞。 安泰大伯殷切的期望,小莺姑姑浓浓的关怀,少典太子竭尽全力的护持,先祖在我做出决定的那一刻露出的欣慰笑容,还有无数张熟悉或不熟悉的、认识或不认识的人族脸上那如出一辙的坚毅神情...... 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因为相信我,相信我带给他们的希望和未来,才会毅然选择站在我的身后,同我一道前行的! 第二百章 如梦初醒 而我,倘若没有烛墨离,倘若不是为了救他,平心而论,我真的还会选择踏上这条荆棘密布的成神之路吗? 我不知道...... 但我能够确定的是,我不愿眼睁睁看着凡界人族彻底失去成神的机会,世世代代挣扎在百年阳寿之下;我不愿眼睁睁看着天界人族,生生世世被人打上贪婪狡诈的标签,永无出头之日;我更不愿眼睁睁看着那些人族傀儡们,在阳寿断绝之后只能魂飞魄散,连再入轮回都做不到! 我猛地从地上惊起! 是啊,姬甯兰,你真的太自私了!你明明已经走了这么远,明明已经拥有了改变这一切的能力和机会,却怎么只顾着自己伤春悲秋,而将千千万万对你寄予厚望、甚至生死相随的族人弃之不顾呢?! 我如梦初醒。 是了,就算最后我还是无法带领他们延续生命、找回人族昔日的光荣和地位,但至少,我可以选择挡在他们身前,先他们而死! 就算不为烛墨离,我亦无悔! 深深的呼出一口浊气,我努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眼前似乎又积聚了重重迷雾,我是应该好好想一想应对之策了。 最好的办法,毫无疑问是逃出去!只要能逃回伏魔殿,一切将重回原点。 我挣扎着站起身,摸索着往前走了几步。很快,指尖便触碰到了那面诡异冰冷的墙,一丝熟悉的黑色灵力毫无阻滞的顺着我的指尖钻入体内。 我如临大敌一般,连忙将手收回,聚精会神的运起灵力抵抗。 令我始料不及的是,这一丝细小孱弱的黑色灵力,在我体内灵力的全力反扑之下,就如同掉入水中的灯芯,“呲”的一溜烟便消失无踪了。 就这样? 我难以置信的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颇有一种雷声大雨点小、有劲儿无处使的憋闷感。 难不成困住我的这面墙上,黑色灵力分布不均衡?若真是如此,方才那丝灵力如此微弱,是不是说明这个位置最易攻破? 我索性运起灵力,朝着方才指尖触碰的那一点全力攻去...... “轰”的一声巨响,我被猛的向后弹出,重重的砸向地上,恰如儿时用弹弓打鸟儿玩的时候,那枚被弹弓激射而出的小石子儿。 然而,更悲剧的还在后面...... 一道不知比先前强大多少倍的黑色灵力,顺着我方才出招的掌心涌入,朝着我的五脏六腑蜂拥而上。 我连盘膝而坐都顾不上了,慌忙调动起全部的灵力,苦苦支撑。 约莫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在不知道喷出了多少口鲜血之后,我才总算是将侵入的灵力再次消磨殆尽。 好不容易捂干的衣服,再一次被冷汗湿透了。 什么分布不均衡!分明是威力越大、反弹越大好不好! 小心翼翼的继续摸索了几次,我的猜测得到了充分的印证。这面墙壁反弹回来的力度和释放出来的黑色灵力强度,完全同我出招的威力成正比。 同时我还探知到,困住我的这面墙合围而成的面积,约莫有凌霄宝殿那么大! 第二百零一章 有人在吗? “当我是什么,怪兽么!”我忿忿不平的抱怨了一句,全当说给自己听了。 眼看着逃脱无门,我也只能退而求其次,再想其他办法。 其实如今回过头来仔细想想,我觉得烛墨离应该不像是在骗我。否则,他也不会在我刚刚认出他来、主动上前抱住他的时候,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放任我那一通嚎啕大哭了。 难道他真的受了魔界的影响,失忆了? 可是为何卫鸢却能不受任何影响呢?并且看烛墨离的样子,也不像是将所有的过往都忘记了,至少卫鸢他该是记得的吧? 那是因为五色石封印的影响?还是灵台受到了什么冲击?又或者,他在魔界接触了什么卫鸢未曾接触到的东西? 胡乱猜测了半天,脑子里仍旧一团乱麻,理不清头绪。 既逃不掉,又想不通,心里还时时忧虑着大伯那边一旦发现我失踪了,他是既不能公然奏报,又得设法寻找,还要尽量保密,拖延一时算一时......我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愈发的难以平静! “来人!我要见烛墨离!有人在吗!”我扯开嗓门大喊大叫起来。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倘若一直独自一人被困此地,任凭我再多的疑问也无人作答,再好的计策也无从施展。不论如何,不论是谁,至少要先喊个人出来! 没想到,还真被我给喊来了...... “哟,我当这是谁呢,竟然如此不顾形象的在这儿大呼小叫!原来竟是咱们轩辕国的九歌公主,哦不,是先~公主,姬甯兰啊!” 这几十年如一日的娇滴滴的声音,总是带着一种令人恶寒到想要打人的魔力,就这样毫无预兆的传入我的耳中。 紧接着,便是四周蓦然亮起的久违的光。 因为在黑暗之中待得太久的缘故,这突如其来的光亮晃得我睁不开眼睛,我下意识的抬手遮挡。 “哎呀呀,真是风水轮流转呢!曾经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如今怎么沦为阶下囚啦?”那刺耳的声音笑得十分张狂,“啧啧啧,怎么还如此狼狈呢?若是夫君不说,我还真的认不出来是你呢!” 我缓缓放下遮挡光线的手臂,努力挺直了身体,迎着刺目的光线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四周困住我的弧形墙壁。那墙壁竟是透明的,一丝丝黑色灵力在其中来回游走。而墙壁之外,还有一张熟悉的娇艳容颜。 “烛墨音,原来你还活着!” 许久未曾开口说话,我的声音低沉而又沙哑。嗓子干得冒烟,每说一个字,都会带来砂砾摩擦般的刺痛。但这并不代表我可以对她的讽刺无动于衷。 “既然知道风水轮流转,我劝你还是替自己多积点儿口德,以免将来轮到自己的时候后悔!” 听我这样说,她立刻换了一幅模样。这一回,是她最为擅长的,梨花带雨、楚楚可怜,不知道的,只怕还以为她才是那个沦为阶下囚的可怜人儿。 “瞧你说的!我只是想替夫君,来看望看望你这位故友罢了。” 第二百零二章 转机 尽管心中滔天骇浪、撕心裂肺,但最后的尊严支撑着我,强行摆出一副生硬的送客姿态,冷冰冰的吐出两个字来,“不必!” 然后转过身去,留给她一个骄傲的背影。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不敢再继续面对她,生怕一个不小心,被她识破我高傲面具之下的软弱;我更不敢问她,生怕听到她说出我最害怕的话,将我彻底推进绝望的深渊。 当然,我也不敢奢望她会知难而退、就此离开。好不容易才逮住一个可以肆意践踏我的机会,她又怎会轻易放过? 只听她语气惆怅的叹道:“真没想到啊!一别数十年,一切都未曾改变呢。我还是师兄的妻子,而你,还是只能手持一封合离书,同师兄他渐行渐远。” 没听见没听见!我默念咒语,强行将她的话从脑海之中摒除。 不可能的!烛墨离他就算真的忘记了我,难道会连杀父灭族之仇也都忘记了吗?就算没有我,我也不信他会同她在一起! 见我没有反应,她又继续说道:“唉,你也还是一点儿都没有变呢!还是这般倔犟,宁可自己吃苦受罪,也不愿放低姿态求饶。若是你肯好好跪下求求我,或许我可以考虑考虑,放你离开呢?” 哼,你会这么好心?我冷笑一声,根本懒得搭理她。 “姬甯兰,难道你真的宁愿死在这儿,也不愿求我放你离开吗?”她竟莫名其妙的有些急了,连声音都不由得提高了些许。 她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真的想放我走? 这下我倒真是觉得奇怪了,但表面上仍旧不动声色,只一动不动的背对着她。我倒要看看,她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果然,我并未等太久,她就主动妥协了,“好啦好啦!我同你开玩笑的。你放过我一次,我也定然设法救你一次,你等着!” 说完,竟然扭头走了。 玩真的? 我更加疑惑了,完全不明白她到底在想些什么。若说她是因为我曾经饶过她的性命,所以前来报恩来了,那我是打死也不相信的。 她一走,四周再次恢复了黑暗。 算了,想不通那就不想了。既然烛墨离放心将我一个人关在此处,以他的性格,自然是对此地的防御有十足把握的。就算烛墨音真的想救我出去,能不能得手都还不一定呢! 可是,眼下我又该如何是好呢?难道真的只能坐以待毙了吗? 好在事情很快就有了转机。 继烛墨音之后,我很快便迎来了第二个访客。 卫鸢回来了! 尽管再次见到他,我的心情并不那么美好,毕竟他回来了,那就说明我被魔族掳走的消息已经传到安泰耳中了,若是我不能立即回去,将来的局势会如何发展,谁都无法预料。但我更加清楚,他恐怕是我能否逃出生天,唯一的希望了! 我平静的同他对视了片刻,“既然我已经被你们掳了来,如今你总能同我说句实话了吧?魔界的魔君,是不是烛墨离?” 第二百零三章 嫁人? 他似乎对我略有歉意,态度缓和了许多,并未否认我的猜测,而是反问道:“你见过他了?” 果然!我就知道,除了他,又有谁能使唤得了卫鸢? “嗯,他忘记我了!”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淡,不带一丝感情,只客观陈述这个事实。“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仍旧没有否认,只是始终不愿意告诉我更多有关烛墨离的事情。 “你就别问了。”他顿了顿,“只管安心出嫁便是!” “出嫁?!”我顿时慌了神,“你们要将我嫁人?你们休想!我死也不会出嫁的!卫鸢,烛墨离他到底在哪儿?我要见他!” “等你出嫁了,自然能够见到他。” “什么意思?”我又被他说懵了。 他颇有耐心的重复了一遍:“我说,待你出嫁那日,自然可以见到你想见的人,你的夫君,烛墨离!” “烛墨离要娶我?!” 有那么一瞬间,我居然特别特别没有骨气的想要放声大笑!烛墨离,他要娶我! 不行不行,姬甯兰,你给我冷静下来! 我在心里拼命的默念起清心咒,再加上无数个净心符不要钱似的砸下来之后,总算是勉强恢复了理智。然后略作思考,便猜到了这恐怕又是他们的阴谋。 其实但凡还有一点儿脑子的人就都能猜得到。毫无疑问,烛墨离是真的忘记我了,既然如此,那他娶我又怎会是出于真心。 只不过,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卫鸢,你们将计就计将我抓来魔界,又自作主张将我嫁给魔君,究竟有什么目的?” “嘿嘿,你猜到了?”他居然破天荒的对我露出了久违的腼腆笑容,“我们知道你同安泰的关系。不过魔君大婚会昭告三界,到那个时候,纵使安泰他再有通天彻地之能,也不可能瞒天过海了!” “你们想拿我来逼安泰反叛?!” 我总算明白了! 他们的目标从来都不是我,而是真正执掌着近万天兵的安泰!而我,不过是他们计谋之中的一枚棋子罢了! “你们疯了!若是安泰真的来降,那他手下的近万天兵又该如何?你们为了一己私利,真的要置那么多人族的性命于不顾吗!” “君上说了,他们若是追随安泰一起来降,我们魔界自当一视同仁、妥善安置!”他说得轻描淡写、理直气壮。 “废话!烛墨离他知不知道,那近万名人族天兵,大部分都有家人亲眷在天界!他们又怎么可能只顾自己活命呢!” 我肺都要气炸了,他却依旧不为所动。 “君上还说了,若是他们不愿追随安泰来降,那便是不义!似此等不义之人,死了就死了,没有什么好可惜的!” 我彻底惊呆了! 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烛墨离吗?如此的残忍、冷酷,视人命如草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不是一向以带领人族重返天界为目标的吗?难道凡界的人族是人族,天界的人族就不是了? 第二百零四章 计上心来 “卫鸢,若是你们只想带领人族重返天界,那今时今日,你们早已拥有与天界谈判的筹码了呀!你们若是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告诉我,我可以从中斡旋,帮你们去向天帝游说啊!为什么一定要打个你死我活呢!” “你去游说?呵呵,一旦让你回到天界,只怕下一刻便会调转枪头前来招安了吧?你敢说上次你在伏魔殿约见我们,不是为了替天庭招安来的?” “我......” 我只想大家心平气和的找出一个解决方案来,从此以后三界都能和平相处而已啊!若是这样算是招安,那我真的无话可说。 “卫鸢你别忘了,我是人族,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人族的利益!” “可是在我看来,你和龙族要好得很嘛!当日在战场的时候,拼死救你的,可是两条巨龙!你别以为我不知道,红龙和青龙,那可都是四大龙王的后人,是天庭无可争议的掌权者!” 我愣了老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我为了通过内门遴选,第一次上战场那会儿的事儿。而红龙和青龙,说的自然是应幻辰和夔白...... 我算是彻底明白了,同他讲道理,根本行不通! 看来还得将目标放在烛墨离身上才行,就算他失忆了,恐怕也比卫鸢好沟通! 好在卫鸢也不是全无弱点的,他的死穴恰恰正是烛墨离! 我灵机一动,计上心来。 “卫鸢,你们打的什么算盘我们暂且不论,但你今天必须告诉我,烛墨离他在魔界究竟经历了什么?为什么可以离开五色石封印而不惧天罚了?为什么会丢失掉一部分的记忆?你要知道,魔界是天下间所有污浊邪恶之气聚集之地,更何况如今还有魔珠在,更加祸福难料。你就不怕他真的被魔气侵入,长此以往,给他带来什么不可逆转的伤害?” 哼哼!你不是只忠于烛墨离吗?你不是只在意他的安危吗?如今牵涉到他的生死,我看你还能一直淡定下去? 果不其然,他很快便动摇了! “真有这么严重?” “嗯,只怕比我们想象的更加严重!”我继续威胁他,“你想想,人的记忆都在灵台之中。都已经伤到灵台了,还会是小事吗?” “可我多次查探过,君上的灵台十分稳固,灵魂亦然,并无任何受伤的迹象啊!” 我暗骂一句,晕,怎么就忘了眼前这人乃是仙医族的后人! 然而事已至此,我只能硬着头皮忽悠到底。 “连你都无法探查出来,难道还不能说明此事异常吗?卫鸢啊卫鸢!你平日里处处小心谨慎,怎地这回却如此粗心!” 他彻底变了脸色,老老实实的交代道:“其实我也不清楚为何。当年我们只想着,既然我们都要飞升天界了,自然不能将君上他独自留在凡界,再说上了天界之后,说不定就能找出破解天罚的办法,兄弟几个一商量,索性就决定将君上带着一起走。” 第二百零五章 魔珠融合 “然后,等我们发现中计了的时候,已经全都掉入阴河之中了。所有人都走散了,我只能一边垂死挣扎,一边四下寻找君上的下落。过了没多久,就见一颗通体散发着血色光芒的诡异珠子缓缓飘至阴河之上,然后又朝着阴河中的一个人缓缓飘去。” “那个人就是烛墨离?而那枚珠子,便是魔珠?”我不假思索的冲口而出。 “正是!”他似乎回忆起了什么,面露恐惧之色,“那枚魔珠轻而易举的攻破了君上的封印,然后直接融入他的体内,消失不见了......” 我忽然涌起一股浓浓的不安。 “然后呢?” “然后,我正担心天罚会不会降临,君上他,就忽然醒了过来!在他睁眼的那一刹那,我好像看到一道血色红光自他眼中一闪而没,十分的诡异!” “再然后呢?”我焦急催促道。 “再然后,君上就彻底苏醒过来,变得与平时无异了,那道红光也再未在他眼中出现过。我一度怀疑那只是我一时眼花,看错了。直到后来,他不断展露出各种各样的反常的表现,譬如一力坚称自己为魔族,从那之后再也无惧阴河,功力也一路飙升,短短时间便达到了魔神之境,并且性格也比从前冷酷了许多,仿佛再多的人命在他眼中都不值一提......” 他忽然顿了顿,“还有就是,当我同他说起你的时候,他竟然全无记忆!” 原来如此,真是魔珠搞的鬼! “那魔珠现在何在?” “应该尚在......尚在君上体内......可我多番探查,竟然都无法找到它的具体位置。” “卫鸢!你可知烛墨离他究竟有多危险!”我气急败坏的大声呵斥道。这一回,我全然不是在故意吓唬他,我是真的已经被他所言吓得魂飞魄散了。 当年的五族共祖,始龙烛九阴,正是死在魔珠之下啊! 他显然也被我突如其来的惊呼声给吓得够呛。哆哆嗦嗦的问道:“不知魔珠这东西,究竟有何危险?在我想来,这东西不就像皇帝的玉玺一般,谁得到了谁就是皇帝?” “你这个......”我憋了半天,终究没有想到合适的词来骂他。白痴?猪头?蠢材?那真是太高估他了! 我耐着性子将魔珠的由来同他普及了一遍。 “似魔珠这等天地孕育的至宝,威力之巨大,就连当年的烛龙都只能借助灵珠之力将其封印。后来他被人算计误打误撞融合了魔珠,也只能趁着神志尚存之际,拉着魔珠一同自爆而亡!” “你以为是烛墨离融合了魔珠?你错了,是魔珠在融合烛墨离!一旦他的灵台被魔珠完全霸占,他就会彻底丧失自我,变成一个毫无感情、只知杀戮的机器!到那个时候,别说是拯救人族了,整个三界五族,只怕都再无一处可供安身之地了!” 这下子他终于彻底慌了神。 “那我们该如何是好?” 我深深的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先平静下来。 第二百零六章 烛墨离的寝宫 事已至此,再多抱怨指责都于事无补,眼下最为重要的,还是要先想出应对之策。更何况,不知者不罪,这件事情原本也不能怪他。 “你也不必过于惊慌。若我所料不错,想来那魔珠刚刚重聚,应该尚在虚弱之时,否则烛墨离也不可能坚持到今日。况且他尚且保留着大部分的记忆......对了,你可曾试过帮他找回丢失的记忆?” “试过!”他连忙点头,“可每当我说得多了,君上便会头痛欲裂,陷入疯魔。后来我便再也不敢提及了。” “头痛欲裂,陷入疯魔?”我忽然想起,在他刚刚将我掳到魔界的时候,我也同样跟他提起过我们之间的往事。那个时候他的反应的确有些反常,离去得那般匆忙,像是在刻意掩饰什么。 “卫鸢,若你信得过我,便带我去见他。我发誓,我一定会设法找出破解之道的!”我说得信誓旦旦、斩钉截铁。 至于如何破解,在我想来,既然对手是魔珠,那也只能去找灵珠了。只是,灵珠一事牵扯太多,我还不能告诉他。 他稍作考虑之后,便点头应下了。 “你先在此稍作等待,我这就去向君上奏明此事,求他放你出来!”话音刚落便不见了人影。 他这一走,四周又再次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只剩下我痛苦的嚎叫声,久久回荡在这空旷寂静的囚牢之中,显得那么的悠远而又凄凉。 “喂!能不能不灭灯啊!” ...... 好在这一回,他没有再让我失望,而是很快就给我带来了好消息。 “跟我走吧,君上同意见你了!”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摸出一块血红色的令牌,在我跟前的透明墙壁上轻飘飘的一比划,只见那墙壁之中来回游走着的黑色灵力,就像遇到了什么可怕的怪物一般,纷纷朝着周围四散逃开了。 我手忙脚乱的从地上爬起来,小心翼翼的穿过那个窄窄的开口,迫不及待的跟着他逃离了这个可怕的牢笼。 令我意想不到的是,此地距离烛墨离的寝宫并不远。更准确的来说,此地其实根本就在他的寝宫之内,是他寝宫地下的一处暗牢。 再换句话说,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原来一直就生活在我的头顶上。 得知这个真相之后,我心中愈发的不爽了。 烛墨音,她又凭什么可以进来! 偏偏有的人,就是那么经不起惦记。我心里才刚刚闪过她一个念头,下一刻她便阴魂不散的出现在了我的面前,还好死不死的拦了卫鸢的去路。 “我说卫护法,您带着一个脏兮兮的阶下囚,就这样堂而皇之的去见君上?你瞧瞧她,臭烘烘的,也不知道多少日未曾沐浴了。你也不怕污了君上的眼,重重的责罚于你!” 她一边说,还一边抬手捂住自己的鼻子,满脸都是嫌弃。 呵呵,别的不说,若论起装腔作势来,她若自认第二,只怕真还没人敢认第一。 只可惜,她偏偏遇上的是卫鸢,而且还是一个心急如焚、狂躁不安的卫鸢...... 第二百零七章 演戏 “哼,我只怕君上宁愿闻这臭味儿一整天,也不愿闻到一丝你身上那股让人作呕的狐媚味儿!起开!”只见他大手一挥,她整个人便重重的向后飞了出去,摔了个四脚朝天。 哈哈哈,这可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自己上赶着作死,可怨不得别人! 我心中对卫鸢那份快要消耗殆尽的好感,瞬间又满到快要溢出来了! 只不过,爽归爽,该说的话我还得说。 “卫鸢,我如今这身打扮,的确不适合见人。不如就让她替我找件衣服换过之后,再随你去见烛墨离可好?” “这......”他别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我不露痕迹的冲他点了点头。 他顺利的接收到了我的暗示。 “也好,那我就在此处等你。别让君上久等!” “有劳卫护法!”我也学着烛墨音的叫法。 刚巧她也从地上爬了起来,重新走回我们身边。这一回她倒是偃旗息鼓、再也不敢作妖了。听到卫鸢的话,只淡淡的对我说道:“随我来吧!” 暂时辞别了卫鸢,我老老实实的跟着她走进一处闺房打扮的屋子里。看她轻车熟路的模样,此处应该就是她自己的房间了。 “离烛墨离的屋子挺远呢,好像根本不在一个方向嘛。”我不由得有些窃喜。 然后便见她一通摸索之后,给我递过来一套大红色的裙装。 “你就暂时先穿这套吧。” 我为难的看着那鲜艳到浮夸的红色,只觉得无论如何也没有勇气将它穿到自己的身上。 “有没有浅色一点儿的?” “没有,我向来不穿浅色的。”她答得漫不经心,可见心思全然不在此处。 “姬甯兰,你可想好了吗?你若是想逃走,眼下便是最好的机会!我已经替你打点妥当了,只要你点个头,我保证能将你毫发无损的送出去!” 呵呵,方才看她不管不顾的冲出来拦住卫鸢的去路,我就知道她要说这件事儿!若说上次我还心存疑惑,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那么在见过卫鸢之后,我便全都了然于心了。 “烛墨音,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决定留下来!” “什么?留下来?你疯了吗!那个牢笼有多可怕,你应该比我更加清楚。难道你真的打算今生今世都被困在里面,至死方休吗?” 她表演得倒是可圈可点、十分卖力。只可惜,她太过低估我的智商了。 “烛墨音,上次你对我说的话,有一句我觉得说得很对......” “哪一句?”她愣头愣脑的看着我。 “你说,一别数十年,一切都未曾改变!” “所以呢?” “所以,我决定留下来。就算烛墨离忘记了我,他也一定会重新爱上我的!因为,一切都不会改变,不是吗?”我笑着将这句话回敬给她。 “他已经入魔了,你就不怕他杀了你?”她不甘心的吓唬我。 “在见到你之前,也许我会害怕,但是在见过你之后,我便再不害怕了。因为,害怕我留在他身边的那个人,分明是你啊!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怂恿我离开,不正是担心这个吗?” 第二百零八章 口舌之利 “姬甯兰!我好心帮你,你休要不知好歹!”她被我点破了心思,恼羞成怒的指着我大声怒骂! 然而,她越是生气,我的心情便越好。 “烛墨音,你当我是三岁孩子?以你如今在魔界的地位,先不说有没有那个能力帮我逃出去。就算你真的有,只怕我离开魔界之时,便是我魂飞魄散之日!到那个时候,你只需给我栽上一个‘戴罪潜逃’的罪名,谎称是我自己拒不受降、自爆而死的,不但将你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还除掉了我这个眼中钉肉中刺。” “烛墨音,我不杀你已是宽容,你真的觉得我会相信你吗?” 逞完这一通口舌之利后,我十分舒心的拍拍屁股扬长而去。身后不断传来她崩溃的尖叫声,听起来着实让人心旷神怡。 好吧,我承认我是故意的...... 同卫鸢汇合之后,他只略微有些诧异的瞧了我几眼,倒是什么也没说,转身带着我继续去见烛墨离了。 唉,穿成这样,跟个媒婆似的,可怎么见人啊! 他很快在一间正殿门口停下了脚步。 “到了,君上就在里面,你独自进去吧。” 我下意识的反问道:“你不进去?” 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想到里头那人是一个被魔珠控制了部分心神、法力高强又残暴易怒、最关键的是还对我全无印象的魔君。万一他一个不小心又疯魔了,一掌将我拍死,那我可上哪儿说理去! 这会儿他的智商显然又十分在线了,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心虚,“君上只是在试图唤回记忆的时候,偶尔会显得有些狂暴而已,其他时候都是很好的。” “好吧。”我点点头,将信将疑的推门而入。 殿内布置得十分朴实,只简简单单的两排座椅。我四下看了看,并未见到烛墨离的人影。 “有人吗?”我小声问了一句,没人回答。我也不敢乱走乱看,只能老老实实的找了个座椅坐了下来。 等了不多久,忽然一个低沉的嗓音在我耳边响起。 “来了?” 我像一只被人踩了尾巴的猫,顿时从座椅上一跃而起。待我回过神来扭头一看,来人正是烛墨离。 此时此刻,他正嘴角噙着一抹坏笑,饶有兴致的打量着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你不是说,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么?怎地如此怕我?” 我呆呆的看着他。 他笑起来的样子可真好看啊!性感的薄唇微微扬起的弧度,恰到好处的柔化了他原本冰冷生硬的表情,再配上那本就俊美无比的容颜,一如初春的暖阳,消融了积雪,浇灌了花朵,带着洋洋的暖意和沁人心脾的花香,缓缓融入我的心房。 神呐,若这是一个梦,那就请你千万别让我醒过来吧!哦,不对,我自己就是神啊!要怎么样才能让自己一直留在这个梦里不要醒过来呢? “我就这么好看吗?” 他磁性低沉的声音带着丝丝魅惑,将被迷得神魂颠倒的我缓缓拉回现实。 第二百零九章 我相信你 这一看之下可不得了了!他竟不知何时走到我的跟前来了,正单手勾起我的下巴,居高临下的同我对视着!他每说一个字,那独有的温热气息便犹如羽毛一般轻轻扫过我的鼻尖,带起我一层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 我下意识的伸出双手想要将他推开。 谁知,他竟站得那样稳当!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被我混合着灵力的一掌击中,居然还能保持在原地纹丝不动! 可怜我受到自身灵力的反弹,连连后退之下,一个重心不稳,狠狠地往地上摔去。 在我将要摔个四脚朝天的时候,脑海中只来得及闪出一个词——报应。刚刚还在嘲笑烛墨音呢,没想到这么快就轮到我自己了。唉,要不要来得这么快啊! 然而,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未发生。 一只大手抓住我的手腕,猛地将我往回拉了一把。在这股力量的反作用下,我整个人又再次朝着前方原路飞扑回去。 强烈的失重感晃得我头晕眼花,我觉得自己像极了一只被人扯住触须拎在空中来回晃荡的天牛。 小气鬼!既然都拉了我一把了,干嘛不好事做到底,直接将我扶住了?难不成是想看我摔个狗吃屎么? 这样想着,我的心中难免有些哀怨。唉,还不如四脚朝天来得雅观呢! 再下一刻,我却直接扑进了一个坚实的怀抱之中。 他的怀抱一如既往的温暖,带着一股阳光晒过般的清新味道,莫名的让人心中安定。一种恍如隔世的熟悉感如潮水般蜂拥而至,将我彻底淹没。 我毫无招架之力的沦陷在这甜甜的幸福之中,整个人完完全全的放松了。连日的疲倦统统释放出来,让我莫名的有些昏昏欲睡。 直到...... “抱够了吗?” 我一惊,下意识的又要伸手推他。 这一回,他主动伸手抓住我的双臂,将我往后推了一步,稳稳的放在地上。 “站好!” “哦......”我红着脸点点头,不敢看他的表情。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多少波澜。 “我听卫鸢说,你对魔珠一事知之甚多,且颇为担忧?” 是啊!被他一提醒,我这才想起自己还有正事要办。连忙将魔珠的前因后果、烛龙的下场以及我对他如今情况的猜测,都同他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 末了,怕他过于忧虑,我连忙出言安慰道,“你别怕,我一定会想到解决办法的!我可以发下本命誓言,若是......” “不必发誓。”他毫不犹豫的打断了我。 “我相信你!” “为什么?”我下意识的反问道。 他定定的看了我片刻。 “不知道,就是想要相信你。” “可你已经不记得我了......” “是不记得了,但那同我信不信你无关!” 咦,魔君今天心情似乎不错嘛?我这么使小性子的问题,他居然愿意回答!我的心顿时又蠢蠢欲动起来。 “可是,若想尽快找到解决办法,我就必须得跟在你的身边、时刻观察尝试才行。” 第二百一十章 入魔 “这有何难,跟着便是。”他忽然往我面前凑过来,笑得坏坏的。“进餐就寝、沐浴更衣,寸步不离,可好!” 天哪!他他他......他干嘛突然说出这么露骨的话来! 我好歹也是个七八十岁的人了,这要放在凡界,那早已是儿孙满堂的老太太了,不想今日竟被他几句话撩拨得老脸通红、春心荡漾...... 尽管已经羞涩到难以启齿,但我偏偏又不愿结束这场对话。 “可你不是一看到我,就会头痛欲裂么?” “不会,我试过了,只要不去想过去的事就没关系。” “哦......什么时候试的?” “你在地牢里的时候。” “......那你为何不早点将我放出来!” “这不是刚试好吗。” “......” 趁着氛围正好,我决定顺便提一提我那可怜的大伯——安泰,委婉的表达一下我想要尽快赶回天庭去,解了他和近万人族天兵的燃眉之急的迫切愿望。 “我发誓,我一安排妥当,便立刻回来找你,如何?” 谁知他的眉头立刻便蹙了起来,笑容也随即消失了。“此事无需再提,你只管安安心心等着安泰带兵来投便是。” 说完,竟要转身离开。 我哪能就这样放他走,连忙快走几步,拦住他的去路。 “烛墨离,你这样一意孤行,会害死他们的!” “害死他们?”他冷冷笑道,“他们若是宁死不降,那便是我魔界的敌人。我还没有蠢到要对自己的敌人手下留情!” “可是你别忘了,他们也是人族!难道在你心里,只有凡界的人族是人族,天界的人族就不是了吗?”我焦急的抓住他的手臂,企图唤醒他记忆里那份对人族的责任。 然而,事与愿违。 “人族?与我何干?我要的是魔界,我护的是魔族!所有敢同我魔族作对的人,不论是谁,全都该死!” 他的神情忽然变得狰狞而又冷酷,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深深的恐惧瞬间将我席卷。不,他不是烛墨离,他是...... 魔珠! “烛墨离!你醒过来,不要被魔珠蒙蔽了心智!曾经的你,将人族的命运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是魔珠在影响你的判断啊!”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然而,很快便又被滔天的杀意淹没了。 “烛墨离!”我拼命摇晃着他的手臂,企图将他摇醒。他却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狠狠地甩开我的手,夺门而出,再无踪迹。 守在门外的卫鸢见状,只迅速扫了我一眼,来不及说什么,便急急忙忙的朝着烛墨离离开的方向飞身追去。 难不成,他入魔的症状又发作了? 想到这个可能性,我也连忙飞身跟了上去。 尽管烛墨离早已跑得没了影儿,但卫鸢却只顾埋头往前飞,脚下全无一丝停顿,显然对他的去向胸有成竹。 然而越走我心中越是惊讶,这个方向,分明就是之前关我的那个地牢!并且越是深入,我便越是心惊肉跳。这哪里是一个地牢?这分明就是一群地牢!大大小小、星罗棋布,一眼望去直看得人头皮发麻。 第二百一十一章 包裹记忆 “卫鸢,你确定烛墨离在这儿?”我实在忍不住出声询问道。 他一心赶路,根本没心思理我。 不过我已无需他的回答了。因为眼前忽然出现的地牢之中那个正在痛苦的翻滚咆哮之人,不是烛墨离又是谁。 “快开门啊!”我气急败坏的冲着一旁发愣的卫鸢大声吼道。 “不能开门!他已然失去理智了,我们只能等地牢之中的阵法运转起来,将他体内的魔珠之力镇压下去才行。” “等什么等!你没看见他有多难受吗!”我心疼得眼泪哗哗往下掉。“赶紧把门给我打开!烛墨离他不会伤害我!” 也许是被我的吼叫声给吓到了,又或者被我的坚决态度所感动,总之他开始在怀里摸起令牌来。 “我同你一道进去!” 这一回,换成我顾不上理他了。门刚打开一个缝,我便闪身进了地牢,直直冲到烛墨离跟前,一把将他从地上扶起。 “烛墨离,你没事吧!” 他那猩红的瞳孔,在看到我的一瞬间似乎愣了愣,然后,满眼的血色竟开始逐渐褪去,恢复了原本的黝黑深邃,还有一抹清明。 他温柔的抚上我的脸,“兰儿?怎么是你!” “烛墨离,你记起我了?太好了!”我喜极而泣。 然而,他却忽然将我一把推开。 “兰儿,你快走,我坚持不了多久......” 正说着,那诡异的猩红色又开始爬满他的眼珠。他顿时又变得痛苦起来。 “快走!卫鸢,带她走!” “不,我不走!我要陪着你!”我拼命挣开卫鸢的钳制,再次朝他冲了过去。 “快走啊!”他嘶吼着。 “不,我可以帮你!我......对了,我有五色石!” 我灵光一闪,连忙将五色石从灵台之中取出。 五色石擅封印,我若是用它将烛墨离体内的魔珠封印起来...... 来不及细想,我连忙抽出一丝五色石之力,融入我的灵力之中,朝着他的灵台所在灌注而入。为了准确的找出魔珠的位置,我甚至硬生生的分出了自己的一丝神识,附着在上头一同进入了他的灵台。 然而,哪怕我的神识寻遍了他的整个灵台识海,竟然都未能发现魔珠的踪迹! 怎么会这样! 眼看着他越来越痛苦,我也愈发的焦躁起来。 怎么办,怎么办?! ...... 对了!你不是要侵蚀他的记忆吗?我既然找不到你,那便将他的记忆包裹起来,你一日不能破界五色石的封印,就一日无法继续伤害他! 我稍作思考,觉得此法应该可行,便连忙牵引着五色石之力,朝着他识海深处的那团记忆包裹而去。 果不其然,在五色石封印闭合的那一瞬间,烛墨离也终于彻底安静下来,然后,缓缓倒在我的怀中。 “君上他......?”卫鸢急切的凑过来问道,满眼的期待和紧张。 “我亦没能找到魔珠。不过......我已将他的记忆包裹保护起来,以免继续被魔珠侵蚀。” “你的意思是,君上无碍了?” “嗯,暂时应是无碍了,不过具体如何,还得待他醒来才能知晓。” 第二百一十二章 十大护法 将烛墨离安置回房中之后,我又同他了解了一番烛墨离过去魔珠发作时的情景。 “你没来魔界之前,君上发作的次数并不多,有时十年也不见发作一回。但每一回发作,少说都要持续十天到月余,方才能够渐渐平息下来。” 我的鼻头一酸,觉得眼里有什么东西就要满溢出来。 “原来我被关在地牢之时,他一直都在......” 他似乎听出了我言语之中的幽怨,一向忠心护主的他哪有不替主子说项说项的? “您也别怪君上下令关您。他虽然一方面是为了防止您逃跑,但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保护您。当时君上的魔珠发作得太过突然,而我又尚未从天界返回,他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 说到这儿,他忽然长叹了一声,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这才继续开口说道:“有件事情您也许不清楚,魔界看似铁板一块,实则各路势力错综复杂。魔界十大护法,除我之外,其他九位都是过去历朝历代、各大修仙门派的掌门宗主!” “他们被天界之人关在阴河数百年,受尽折磨、生不如死,且他们的亲友、弟子,也大多死在天界之人的剑下,所以,整个魔族中人大多都对天庭怀有不共戴天之仇、切肤蚀骨之恨!您说,君上又怎么能放心将您独自一人留在外面呢?” “更何况......”他黝黑的大脸忽然凑了过来,压低音量神秘兮兮的问我:“您猜魔族大护法是谁?” “是谁?”我懒得动脑子,兴致缺缺的反问道。 其实我是不能理解他为何会如此神秘的。在我想来,既然几大护法都是凡界古人,总不至于是我识得的。 然而令我意外的是,此人我非但识得,还与我颇有几分渊源。 “正是离火教的开山祖师——蚩尤!” “噗!”正在喝水的我,顿时喷了他一脸。 只见他本就黝黑的脸庞,在这一刻显得愈发的黑了。 我手忙脚乱的掐了一个干爽咒扔在他的脸上,拉着他追问道:“有没有搞错,细算起来,烛墨离可是他的不知道多少代徒孙啊!他岂会安于一个护法之位?” “这倒无需多虑,君上原本就对他有救命之恩。更何况在救他之前,还曾与他以及其他几位护法定下过生死契约,而且他们也都发下过本命誓言,要世世代代向君上尽忠的。只不过......若是你一个不小心落到他们的手里,相信我,一定会比被关在地牢之中要可怕一万倍!” 我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觉得心里拔凉拔凉的。 蚩尤是何人!那可是曾经追随太一征战天界,有“人族战神”之美誉的上古天神!若非因为在五族之战中身负重伤、被人打落凡界,又被我姬家先祖、黄帝他老人家狠狠地暗算了一把,将他在凡界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九黎部落给一锅端了,他又哪里会落得如今的境地? 我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对卫鸢的话表示了深刻的认同。 第二百一十三章 烛墨音的帮手 转头往榻上瞧了瞧,烛墨离仍未苏醒,我便又问起了另一个让我如鲠在喉的问题。“当年,你不是将烛墨音给赶走了吗?为何她如今又回来了?” “唉,此事说来话长......”他显得有些难以启齿。 “她当初带着飞升的契机找上门来,一心只想留在君上身边。我虽然不喜她的为人,倒也从未怀疑过她对君上的一片痴心。我只想着,既然您已经溜......那个,不告而别了,君上身边总之是需要一个贴身照顾的人,与其另找旁人,不如就让她来。况且她也表示愿意为奴为婢伺候君上......” 他越说声音越小,脑袋也越埋越低...... “你其实是觊觎人家背后的离火教吧?”我憋着笑揶揄了他一句。 其实我只是随口一猜,并无多少把握,没想到他还真的承认了。 “当时那种情况之下,我不也是别无选择么......咱们这群兄弟,虽说天赋不错,但毕竟修炼时日尚短,人数也不多。若是有离火教的人在前面替我们探路,何乐而不为呢?再说,当年作恶多端的是烛战天他们那帮人,同教中弟子并无多大干系。” 我点头表示认同。 探索飞升之路危险重重,若是多了离火教的人在前面做挡箭牌,他们的确会安全许多。更何况飞升契机是烛墨音带给他们的。单凭她的身份和两家的世仇,任凭她说得如何掏心掏肺、赌咒起誓,都比不得一个现实的保证来得可信。离火教是她最大的倚仗,将它交出来换一个夫人的名头,的确能大大增加彼此的信任。 如果换作我是他,或许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不过...... “我看你对她这位魔后,却是颇为不敬嘛!” 没想到他立马将眼睛一瞪,“谁说她是魔后的?” “她......她倒也没有明说,是我自己猜的......” 他不屑一笑,“哼,就凭她?从前在离火教,仗着离火教大小姐的身份,要死要活的嫁过来,也不过是做个妾罢了,更何况现在?君上肯让她留在魔宫之中,已经是看在我同她有言在先、而她又搭上整个离火教投诚而来的份儿上了。她在魔宫之中,不过是个无名无份的小角色而已......” 我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若是按照卫鸢所言,她在魔界只是一个无名无份又不得魔君宠爱的妃子,为何能够进入烛墨离寝宫之下的地牢之中?为何如此自信能够将魔君亲自看管的重犯救出去?难道她执意怂恿我离开这里,真的只是她的一厢情愿、一意孤行? 不,她一定有帮手! “卫鸢,我怀疑烛墨音暗中投靠了其他的护法......说不定就是她自家的先祖——蚩尤!她想将我骗出去,交到蚩尤的手里!” 没错,一定是这样的,只有这样,一切才能够解释得通! 我的心里瞬间涌起一股浓浓的后怕。还好我没有听信她的,否则,只怕我现在早已落在了蚩尤的手中! “无妨,一个跳梁小丑而已,兴不起什么浪来!”卫鸢对她十分不屑。“哪怕她能勾结上天帝伏羲,都是枉然!” 第二百一十四章 器灵 他忽然站起身来,郑重其事的对着我行了个礼。 “夫人,您无需介怀,只当她透明的便是!” “你叫我什么?”其实我听得十分清楚,只是觉得难以置信。 他习惯性的抬手挠了挠后脑勺,腼腆笑道:“嘿嘿,这不是迟早的事儿么!” 说完,一溜烟儿的跑了。 这个人! 我觉得有些好笑,更多的却是感动。他终于又肯相信我了。 忽然,一个声音从里屋悠悠传来。 “怎么,这就迫不及待想要嫁给我了?” 我惊喜的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烛墨离不知何时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 “你醒了?!何时醒的?”我欢欢喜喜的扑了过去。 “可有哪里不舒服?” 他笑着摇摇头。“醒了有一阵子了。” “什么?那你为何不出个声儿?” 他心情不错,笑着调侃道:“难得有机会见到花神大人因为我吃醋,我怎么忍心打断?” 我瞬间就红了脸。 正欲出言辩解,却听他郑重说道:“我没想到你会介怀,你放心,在我们大婚之前,我一定将这些事情处理妥当,好不好?” 我心里简直比吃了蜜糖还要甜,娇滴滴的“嗯”了一声。我发誓,活了八十年,这真是我发出过的最肉麻的一个音。 忽然,一个念头在我脑海之中越放越大,我整个人都因为激动而难以抑制的颤抖起来。 “烛墨离,你是不是......记起我了?” “没有......”他有些抱歉的看着我。 我的一颗心,又渐渐往谷底坠落下去。 “不过那又如何?”他忽然牵起我的手,覆在他的心口。 “就算无法记起过去,我也可以从现在开始,重新爱上你啊!你愿意相信我吗?” “为什么?......”我傻傻的问。 他是魔君,他的世界里已经完全没有了我的踪迹,对他来说,我只是敌对阵营里一个还有些利用价值的天神而已,他为什么还愿意重新爱上我? “因为这个......” 他珍而重之的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小的东西,递到我的手中。那东西看起来歪歪扭扭的,还带着他的体温。 我接过来一看,竟是一个腰配! 我恍惚记得,那是在我还未及笈之时,在彩环那丫头的怂恿之下,准备做来送给青筠的。后来阴差阳错的,结果就到了他的手里。 我以为他早已将它扔掉了,没想到,哪怕他已经忘记了我,却还是一直随身带着。 我捧着腰配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好丑啊......”我噙着眼泪呢喃道。 “你可不能这么说它,小心它听到了会生气的!” 见我不解,他笑着解释道:“这么多年我一直将它带在身边,时时用灵力滋养,不曾想,竟然被我养出了一个器灵来。喂,小线团儿,出来见见你娘!”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一个小线团儿从那枚腰配里飘飘荡荡的浮现出来。 “它......它怎么......长得跟个毛毛虫似的?” 此言一出,便见那只毛毛虫似的器灵,愤怒的扭着屁股,隔空写下了一排小字。 第二百一十五章 心结 我凑上去一看...... “器灵如物,都怪你将我本体做得太丑!” “它是在跟我说话?”我惊奇的对着烛墨离问道。 “那是自然。器灵便是物件的灵魂,正如花花草草可以长出精灵一样,这世间万物,都有可能养出器灵来。只不过,它如今只是最低等的形态,还未能化出人形、口吐人言罢了!” “哦,原来如此!”拿花花草草来打比方,我立马便明白了。 他继续说道:“虽然我忘了它的来历,但好在它自己还记得,便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我。” 呵呵,还真是一个聪明可爱的好器灵!真不愧是本神亲手所做啊! 我玩心大起,笑眯眯的凑上去问道:“那你同我说说,你是何来历啊?” 又是一行小字浮现出来。 “娘亲嫌弃将我做得丑准备扔掉,被爹爹要过来的!” “......” 我尴尬的笑了笑,“呵呵,它还会开玩笑呢!” 烛墨离似乎并未发现我的尴尬,不以为意道:“你亲手做了它,我亲手将它养出灵智,在它心里,我们自然是它的爹娘。” 那只毛茸茸的小线团儿也凑了过来,在一旁拼命的点头附和。 我又被它逗乐了,觉得它小小糯糯的一团着实可爱,便将它捉到手心里,笑眯眯的捏了捏。 嗯,手感真好,就像捏到面筋做的小泥人儿似的!我顿时有些不舍得撒手了。 “烛墨离,能不能将它送给我啊?” “那可不行,它可从未离开过我。”他不假思索的断然拒绝。 许是见我心情不佳,犹豫了片刻之后,这才勉强说了句:“既然你喜欢......那,便借你几日可好?” “好,一言为定!” 我喜笑颜开的将小线团儿揣进怀中,一脸阴谋得逞的奸笑。 难得我同他之间,还能有如此岁月静好的片刻,我犹豫再三,终究没有再提之战的事情,只怀揣着小线团儿离开了。 我被烛墨离安置在他寝宫旁边的一间屋子里。 屋子里头布置得十分温馨周全,宽敞明亮、应有尽有。 我每日除了修炼之外,便是等着烛墨离回来陪我聊聊天,说说外面的事情,实在无聊了,便将小线团儿扯出来圆圆扁扁的揉搓一顿。 若不是时刻记挂着安泰大伯和人族那近万天兵的安危,其实这样平平淡淡的日子,该是我甘之如饴的。 “在想什么呢?”烛墨离特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两只手臂从身后将我搂进怀中。 我一忍再忍,终究还是不得不提起他不爱听的话。 “近来可有安泰天帅的消息?” 他将我扳过去同他面对面。 “兰儿,我不是说过吗,不要想这些不开心的事情。我们的大婚就在一年之后,你只管开开心心、漂漂亮亮的做我的新娘,其他的事情,全都交给我来处理。好吗?” “对不起,但我真的做不到。每一天,他们都在我的脑海里萦绕着,每一分每一秒,如同梦魇,挥之不去,我觉得自己快要疯掉了!烛墨离,若是他们因我而死,我一辈子都没办法原谅自己!” 第二百零六章 贴身令官 他轻声叹了口气,忽然伸手摸了摸我的头。 这个动作! 我顿时呆住了,脑海之中一片空白,仿佛所有的感官都在那一刻离我而去,整个天地都静止了,只余一丝温温热热的暖意,自他的手心传来,透过我的发,落在我的头顶。 我只觉得鼻子酸酸的,眼泪又不争气的掉下来。 唉,我最近这是怎么了,怎么如此地多愁善感...... 他温柔的将我拥入怀中,“是我不好,忽略了你的感受。” 他这是,让步了吗? 可是,他的声音低沉而又沙哑,听起来似乎同往日并无什么区别;而我的侧脸贴着他的胸膛,能够清晰的听到他那强而有力的心跳声,也似乎并未因我而起任何波澜。 果然,便听他继续说道: “我应该多抽些时间来陪你的,也免得你成日里一个人待着,容易胡思乱想。不如,我给你在魔界封个官职,如何?” “.......” 他等了片刻,许是未能等到我的回答,便干脆扶住我的双肩,将我从他怀中拎了出来,然后,他那张英俊得让人百看不厌的脸,瞬间朝我逼近过来。 “你想做个什么官儿,嗯?护法?参谋?魔神?或者......令官?” 美男计么?若是心中没有装着这么多的烦心事,也许这招真的会管用呢。可惜眼下我全无兴致,只低垂着脑袋轻轻摇了摇,坚定的表示了拒绝。 然而,他显然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这样,我替你选一个。嗯......就做我的贴身令官吧!就从明日开始!” 话音刚落,也不待我反应过来,他忽然埋下头来,对准我的脸蛋狠狠地亲了一口。 “我即刻便令卫鸢给你送令官旗过来。”说完,风风火火的跑了出去。 “喂!......” 我阻拦不及,只勉强看清一个一闪而没的背影。 他说的是个什么官职来着?令官?从名字上看,十有八九是替他拟写召令并向下传达的文官,应该有点儿类似于从前父王朝中的尚书。可是...... “贴身令官又是个什么鬼啊!” 关于这个问题,我很快便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回禀夫人,魔界并无‘贴身令官’一职,这面令旗,是君上命我连夜赶制出来的......”卫鸢手中捧着一面墨绿色的小旗子,摇头晃脑的解释道。 “那具体是个什么职责呢?” “这......君上没说。”他的神情看起来十分为难。 “哦,对了,这可是咱们魔界上上等的官职!” “何出此言啊?”我疑惑不解。 “夫人有所不知。魔界中人的身份高低,全凭这面小旗!等级最高的是暗黑旗,统共只得两面,君上一面,魔后一面。墨绿旗次之,需得对魔界做出巨大贡献者方能得到,如今魔界得到墨绿旗的,您还是头一个呢!就连蚩尤大护法,也只得暗红旗。魔族之内等级森严、严禁内斗,您如今拿着比他还高一等的旗,自然无需再怕他。当然,等您同君上大婚之后,另一面暗黑旗也是您的,嘿嘿!” 第二百零七章 阴河 自从上回我用五色石救了烛墨离之后,卫鸢如今对我倒是十分的随和,不但有问必答,而且往往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旗子这么管用?”我不以为然的接过那面墨绿小旗,拿在手中翻来覆去的把玩了一阵子,并未发现什么特别之处。 “当然了!”他用一种暴殄天物的痛心目光看着我,“魔界的修炼资源,全都是凭各自手中的令旗领取的,在魔界生活的各种权限,也都以此为依据。” 只可惜,听完他的解释,我愈发的不以为然了。 修炼资源?我修的乃是天界功法,根本无需魔界的资源;各种权限?我可从未打算要在魔界生活一辈子。 然而到了第二天,烛墨离果然早早便来了。 “令官大人,准备好了吗?”他笑眯眯的问我。 我两手一摊,“我可什么也没准备......” 我可不是在故意气他。开玩笑,我连要做什么都不知道,有什么好准备的! 他不以为意,反而顺势拉起我的手,引着我原地转了一圈。我被他转得莫名其妙,刚一停下来,便瞧见他正眯着眼睛专注的看着我。 “嗯,这不是准备得挺好么?出发吧!” 语毕,牵起我就走。 “我们去哪儿?”我一头雾水。 “巡视!” “......” 自从我被他硬塞了个官职之后,每日便忙碌起来。 与其说是忙碌,倒不如说是将他的行程原封不动的复制了一份给我。因为跟了他许多日之后,我发现自己需要做的唯一的一件事情,就是跟着他在魔界四处转悠,然后将他的各种命令记下来...... 当然,他有时也会主动询问我的意见。譬如眼下: “兰儿,今天想去哪儿?” “随便想去哪里都可以吗?” “嗯,说来听听,只要能去的地方,我都陪你去。” 于是,我鼓起勇气表达了一下长久以来的愿望。 “我想......去看看凡界!” 他倒是没有一口回绝,反而皱起眉头认认真真地思索了一下。 “我知道有一个地方,虽然不能回到凡界,却可以看到凡界的景致。你想去看看吗?” 我十分爽快的点了点头。 没成想,他却带着我来到了一条蜿蜒的河流尽头。 这条河水看起来十分平静,低调的隐藏在昏暗的光线之中,只有河面上偶尔划过的一丝丝幽光,一笔一划的勾勒着它那神秘的线条。 “好美啊!就像天宫布下的星星一样!”我由衷的赞叹道。 他却显然没有我的这份闲情逸致。 “这是......阴河。” 我被它的大名吓得一哆嗦,老老实实的退到他的身后...... “你干嘛带我来这儿,怪瘆人的!” 他笑得十分奸诈,“是你自己说想看凡界的。阴河可是凡界与魔界的入口,不来这里怎么能看见?” 说着,他忽然大手一挥。 霎那间,成千上万的幽光从河面之下缓缓升起,犹如黑夜森林里成群飞舞的萤火虫,一个个微弱的光点汇聚起来,照亮了大片的河面。 第二百零八章 罢工 我这才发现,阴河的河水,竟是如墨般漆黑的颜色。 诡异死寂的黑和生机盎然的绿,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意境,却在这一刻完美的结合在了一起,呈现出一种极致到令人不敢触碰的美! “这些光,是什么?” “是魂!是凡界每一个死去的生灵之魂!” “它们因何而汇聚?” “每一个魂在转世之前,都带着前世的记忆,哪怕明知逃离无望,它们也想最后回望一眼自己的故乡......我体内的魔珠,能够短暂压制阴河对魂魄的吸扯之力,它们一旦感觉到束缚减弱,便会成群结队的在阴河上方汇聚,共同抵抗阴河的束缚。因为它们知道,当他们升高到超过阴河的源头,便能看到凡界......” 我久久不语。深深的伤感沉甸甸的压在我的心中,烦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差不多了,走吧!”他单臂搂上我的腰,带着我缓缓飞到那座由魂魄汇聚而成的高台之上。 目之所及,我看到了那熟悉的一山一川,一草一木;那繁华的街市,喧嚣的红尘;还有一个个步履匆忙的身影。 “真的是凡界......”我轻声呢喃。 这一遭的所见所闻对我的触动太大,以至于从阴河回来之后,我便怏怏地将自己关在屋里,思考人生。 这世上,有人顺遂、有人坎坷;有人喜乐、有人悲苦;有人处处行善,有人无恶不作;有人短短数十年便勘破一切,有人活了数千年却依旧执迷不悟。 可是为什么,所有的人最后都殊途同归? 我若将他们全都带上天界,究竟又是对是错? ...... 就在我觉得快要被自己给逼疯了的时候,烛墨离终于来了。 “我的令官大人,罢工了好几日,可曾想明白了什么?” 我懵懵懂懂的抬眼看他,恍惚之中,不明白他为何会有此一问。 他挨着我坐了下来,十分自然的伸手搂过我的腰。 “我知你一心守护人族。你曾问我,在我心中,是不是只有凡界之人是人族,天界的人就不是?今日我将这个问题还给你。在你心中,是不是只有凡界和天界之人是人族?魔界的人就不是?” “我没有......” “我再问你,在你心中,是不是只要是人族,不问善恶,都能得到你无条件的庇护和帮助?” “我没有......” “不用急着否认,我给你时间,你可以慢慢的想清楚。” 说着,他伸手摸了摸我的头。 “兰儿,魔界有阴河,那里是所有人族死后的归宿。在那里,有无数人族的魂魄在苦苦挣扎。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是天神,也是魔官,只要你愿意,就可以做许许多多的事情去帮助它们、拯救他们。” 我惊讶的抬头看他。 他嘴角噙着一抹浅笑,正温柔宠溺的看着我。 “烛墨离,为什么?” 你做这么多,难道只是你收买我的计谋吗?还是说,你是真的想要让我宽心?又或者,这才是真实的你,那个一直默默站在我的身边、陪我一起守护人族的你? 第二百零九章 重燃希望 哪怕你已经忘记了我,但你的心,是不是从来不曾离开过? 他面露些许疑惑,一双剑眉微微蹙起,似乎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显然,做出这样的事,说出这样的话,完全不是魔珠的风格。 我伸出手,轻轻抚平他眉心的皱。只要一想到那日他魔珠发作时痛不欲生的模样,我就心有余悸,就算如今有了五色石的保护,我也不确定魔珠能不能将它冲破。 “别想了,我都懂。你放心,我会好好想想你说的话!” 他点点头,笑容简单真实,直达眼底。 从前在凡界的时候,或许是我们之间有太多的阻碍和压力,他很少对我露出这样的笑,也很少将他对我的好表露出来。那个时候的他,总是戴着一层厚厚的面具,小心翼翼的谋划着、防备着,而我,也总是小心翼翼的猜测着他的真心。 如今的他,抛开了过去那些沉重的枷锁,似乎反倒比从前更加随性而为、敢爱敢恨了。也许现在的他还不够爱我,但至少能够让我清晰的感受到他一点一滴的努力,这让我觉得很安心。 又陪我聊了一会儿,他不得不继续去忙他的了。于是,我目送着他离开。 走到门口,他忽然毫无预兆的转过身来。 “安泰那边,你也放心。我不会再拿你去逼他来降了。你是我掳回来的妻子,与任何人无关。” 他终是为了我,让步了! 我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整个人瞬间恢复了活力。 我想,如果我是一株花,那他一定是我的阳光啊! 于是第二日,我一大清早便干劲十足的等在了他的屋外。他推门出来的时候,我立刻对着他扬起一抹十分灿烂的笑。 他似乎完全忘记了我之前那些纠结的、痛苦的、迷惘的状态,只笑着问:“令官大人今日预备做什么?” 我双手叉腰,豪情万丈的说出了我的计划。 “我要将阴河之中的魂魄,统统都捞上岸来!” “......” 四周顿时一片安静,我仿佛听到一只乌鸦从我的头顶缓缓飞过。 就在我以为自己用力过猛,犹豫着要不要先往回收一收的时候,他忽然挑了挑眉,饶有兴致的问了一句:“然后呢?” 我顿时来了兴致。 “然后,我要将他们一一登记造册,将他们在凡界的经历统统记录下来;我还要建一个衙门来评判他们的是非功过,若是好人,便送它再世为人,若是恶人,便让他为牲为畜,若是十恶不赦之人,便......便将它先关入魔宫地牢,赎清罪孽之后,方可转世!” “嗯,想法不错!”他一本正经的肯定了我的想法。 “需要我做什么呢?” 既然魔君都亲自发话了,那我自然不会客套! “好说好说!”我笑眯眯的从怀中拉出一张长长的清单来,上头洋洋洒洒的写满了各种需求,有要人手的,有要法宝的,有要地盘的,还有要权限的...... “看来我们的令官大人,昨夜这是熬了一个通宵啊!” 第二百一十章 忘川 他虽然嘴上打趣着,但手上却是没有丝毫迟疑的将清单接了过去,认认真真的浏览了一遍。然后竟然大笔一挥,准了! “你真同意啦?你可看清楚了,我可是连卫鸢卫护法都要过来了呢!” “嗯!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将他派给你的。” “为什么?” “因为魔界很危险啊!” “可他是你最得力的助手......” “你是我夫人,我的不就是你的,只管拿去用。” “可他是魔喔,我让他来管的,可是鬼!” “挺合适的啊!他一个巫医,天生不就与魂魄亲近么!” 我瞧着一旁一直默默听着我们对话的卫鸢,那黝黑的大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十分精彩。然而,遇上这么坑爹的主子,他终于还是没能忍住。 “君上!属下是和活人的魂魄亲近,又不亲近鬼魂!......” 然而,抗议显然是没用的。当天下午,卫鸢便老老实实的跟着我去了阴河。一起同行的还有烛墨离。只不过在出发之前他便有言在先,一切全听我的吩咐,他只旁观。 “娘娘,咱们先做什么?”他再次毫无预兆的改变了对我的称谓。 “先改名字吧。阴河、鬼界什么的,多难听啊!”我十分嫌弃的撇撇嘴。 “既然此河之上可以回望凡界山川,回望之后便是遗忘......望之,忘之,既是结束,亦是新生,不如便叫它——忘川吧!” “至于界名......虽然如今魔族与鬼魂共用一界,但魔族毕竟是外来者,其实是人族!不如,还是单独划出一块地方专供魂魄转世之用吧!......魂魄之于凡人,视之无形,听之无声,谓之幽冥。此地便叫做——冥界。” 我沉浸在淡淡的忧伤思绪之中,然而,卫鸢已然麻利的命人改名去了。 “别急,要取的名字还多呢!”说着,我又从怀中摸出一枚小石头,递到他的手中。 “这是何物?”他翻来覆去的瞧了瞧,显然对此物一无所知。 我笑着暼了烛墨离一眼。 “呵呵,这是我让你们魔君大人特意给我做的一个好宝贝!任何人,只要是尚未成神之人的魂魄,只需往里头注入一丝魂魄之力,它便能将此魂的前世、今生和来世全都展现出来!你可别小瞧它,它可是我专程用来审判魂魄善恶、推衍其归宿的法宝呢!” 卫鸢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那娘娘打算将它放置在何处?” 我捏了个诀化作一叶扁舟,载着三人顺着忘川河一路逆流而上,边行边找,直到小船驶到了河的源头,才总算找到一处平坦的河滩。 “就放在那里吧,顺便在此处设个渡口,派个船夫值守。凡是到了此处的魂魄,先用法宝判善恶,若是善的,便撑船渡他,若是恶的,便让他自己游过去!” 卫鸢听了吩咐,连忙捧着那石头往河滩去了。 我同烛墨离对视了一眼,笑着跟了过去。 只见那法宝一立到地上,倒是变得硕大了不知道多少倍。我目测着,恐怕足有三个我那么高呢,看起来颇有了几分威仪。 第二百一十一章 三生石 卫鸢又来问我的意思。 “娘娘,这法宝叫做个什么名字?” “这......赶的太急,倒是连名字都还没顾上取呢!” 我扭头朝着烛墨离丢去一个询问的目光。 然而他始终恪守着“旁观者”的职责,又将取名字的权力交还给了我。略加思索之后,我只能勉为其难的开口: “既然此石能够照见魂魄的前世、今生和来世,那便叫它做——三生石吧!” 说完,我又下意识的朝烛墨离看过去。 唉,明明是在正常办公,身边却总是跟着自己的顶头上司,哪怕人家一言不发,自己心中也难免会忐忑不安的呀! “你觉得可好?”我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毕竟这法宝可是人家一手打造的。 他笑而不答,仿佛根本没有听到我的问话,只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瞧。 “你干嘛一直看我?” “因为你脸上有东西!” “什么?”我连忙抬手往自己脸上摸去。“有什么?” “有我的目光啊!” “......” 快一百岁的人了,这是干嘛呢! 我的一张老脸顿时又不争气的红到了耳根...... 我正不知该如何掩饰心中的羞涩,恰好卫鸢一句不解风情的问话,适时将我从尴尬的气氛中解救了出来。 “娘娘!三生石立好了,您是否要亲自给它题上名字?” “啊?好,好!”我想都没想就满口答应了。 没成想,烛墨离这会儿却是不再继续旁观了,抄着手淡淡的问了一句:“你自己怎么不去写?” 我一愣。是啊,干嘛让我写?他自己干嘛不写? “嘿嘿,君上明鉴!属下这不是......害怕么?”他腼腆的挠了挠后脑勺。 “写个名字而已,怕什么?怕字丑?”我一脸茫然。 “娘娘!属下是怕见到自己的三生三世啊!......娘娘您就不一样了,您是天神,三生石也照不到您的!” “......真没出息!起开!” 我径自走到石头跟前,撸起袖子龙飞凤舞的题下“三生石”三个大字。 不想刚一题完字,三生石忽然大放异彩,紧接着几个指甲盖大小的字自动浮现出来。我好奇的凑上前去一看,几个小字正是我的大名——姬甯兰。 “啥意思?是落款么?” “属下也不清楚。”卫鸢一脸茫然的摇摇头。 倒是烛墨离,竟二话不说的抬手便将他自己的名字也题到了三生石上面,紧挨着我的名字。这下子若是放大了看起来,倒有几分像是凡界写的婚书。 “你这又是何意啊?” “没什么,就只是不想看到你孤零零的一个人。” “可那只是个名字而已......” “哪怕只是个名字!” “喂,这可是三生石,要管三生三世的哦!” “便是生生世世都只能陪着你一人,那又何妨?” “......” 他这是怎么了?怎么失忆之后,情话反而张口就来? 而我这又是怎么了?怎么听到如此肉麻的情话都没有脸红,反而只想就这样一直看着他,直到天荒地老呢? 烛墨离,你可知道,我真的好爱你! 你是不是也开始爱上我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送嫁使者 自从领了整顿鬼界的任务之后,我便彻底忙开了。 除了每日例行的去三生石边,帮着卫鸢和几个属下清点忘川之中捞出来的魂魄,登记造册、审判处置之外,还要考虑如何更快更好的接引新的亡魂,如何安排善良的魂魄转世投胎,地下牢狱要如何设置等等,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当然,我也没有白忙活。 随着一项项官职的设立,一个个法宝的打造,一条条命令的颁布,死气沉沉的幽冥界域,也渐渐有了一丝新的气象。 “娘娘,这两位是按照您的意思,从魂魄接引官里头选出来的两个头目,您看给他俩安个什么官职合适呢?” “这......既是专司亡魂接引的,生老病死,凡人谓之无常,此官便叫做‘无常’吧。” “娘娘,这是新呈上来的地牢建造图纸,请您过目。” “十八层?!要不要这么多啊......好吧好吧,就先这么着吧!” “娘娘,冥界新开的府衙造好了,就等您题字赐名呢!” “我不是封了卫鸢为‘阎罗王’,统领冥界事务吗?既是给他立的府衙,那就叫做‘阎罗殿’呗!” “娘娘,您娘家来人了,君上命属下来问,您是否要过去瞧瞧!” “行,我马上就来!......等等,你说什么?我娘家?” 我莫名其妙的从一堆生死簿中抬起头来,“我哪个娘家啊?” 其实我的第一反应是我凡界那可怜的父王和母后。难不成这是阳寿尽了,到冥界这儿报到来了么? “是天庭派来的一个使者。那人说,您一日是天庭的花神,天庭便一日是您的娘家。如今您同魔界帝君大婚在即,您的娘家人理应前来送嫁。” 我连忙将手中写到一半的生死簿交代给判官,急匆匆的往天魔殿赶去。 一进大殿,便瞧见一位仙风道骨的神仙在大殿正中负手而立。 晃眼一看,只觉得那人衣袂飘飘、仙气环绕、神色倨傲、不可一世,同周围冲天的魔气和表情狰狞的魔界十大护法站在一起,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 但其实,谁还不知道谁的那点儿底细...... “应大哥,你怎么来了?” 我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跟前,拉起他的衣袖、扯着他东一圈西一圈的来回打量起来,颇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激动心情。 他见到我自然也是十分的欢喜。然而一欢喜,他便破了功,方才好不容易才营造出来的孤冷清高的谪仙形象瞬间崩塌了。 “哎呀我的好妹妹,哥哥我可算是见着你啦!”他一边十分夸张的干嚎着,一边拉起我的手开始诉苦。 “你可不知道呀!就‘送嫁使者’这个差事,多少人挤破了脑袋想来同我抢!安泰、夔白之流就不说了,就连太子殿下都打算亲自出马!哼!你可是差点儿就做了我媳妇儿的人!就算咱们有缘无分做不成夫妻,那我怎么也得亲眼看着你出嫁不是!” “......” 我连忙甩开他的攥着我手的两只爪子。 第二百一十三章 蚩尤其人 开什么玩笑!根本不用抬头,我都能清晰的感觉到天魔殿主座之上那两道杀人的目光。应幻辰,你这哪里是来送嫁的,我看你根本就是来搅局的吧!这里可不是天庭,不是可以任你胡作非为的地方啊! 果然是心有灵犀,我刚这样想着,烛墨离立马就开口送客了。 “天使远道而来,难免疲累,不如就先暂作休息,大婚典礼之章程容后再议吧!” “......” 完了完了,魔君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这一刻,我竟然十分不厚道的幸灾乐祸起来。 魔君都走了,护法们自然也不会多留,纷纷起身告辞。 说起来,到了魔界这么久,十大护法里头除了卫鸢之外,其他九人我都还是第一次见着真人。也不知是不是烛墨离为了我的人身安全刻意为之的。 不过,当这九人从我眼前逐一走过的时候,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位大名鼎鼎的上古战神——蚩尤! 只见他头戴双角牛头铜盔,身着猛兽铁额甲胄,耳鬓如剑戟,须发如刀枪,壮硕如巨熊,行走如猛虎,那气势、那相貌、那装扮,同我从前在离火教祠堂见过的祖师爷画像一般无二。 在经过我俩身边的时候,他竟然目露凶光、面带冷笑,抬起一条比我的大腿还要粗壮的铁臂,单手成刀,对着我俩比了一个斩首的动作,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应幻辰哪里受得下这样的气,立马就要发作。全靠我眼疾手快,偷偷伸手将他拦了下来。 “这人谁啊?竟如此没有修养、不尊礼数,全然未将你我放在眼中!你可是魔界未来的魔后,他的半个主子!本神我.......我好歹也是天使,是代表天帝、代表兰儿你娘家人的!哼!有种来和本神单挑啊!” 我对于他的抗议直接选择了无视。 眼见着天庭来人了,我的一颗心早就扑到了安泰大伯和那近万人族天兵上头,哪里还顾得上为了这点儿小事同他多费口舌。天帝也真是的,干嘛偏偏挑个最不靠谱的人来! 好不容易捱到所有人都走光了,我连忙将他拉到殿中一处僻静角落。 “别喊了!十个你也不是他的对手。好汉不吃眼前亏不是!”我随口安抚了他一句,然后便直奔正题,“安泰大伯如何了?那一万人族天兵呢?可有受到我的牵连?天庭如今对他们是何态度?” “你瞧瞧你,这么久未见了,也不说先问问我!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来看你的呢!”他继续同我矫情。 我忽然特别想把方才蚩尤的动作,再对他做一遍。 好在他总算是读懂了我的眼神,开始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了。 “放心吧,他如今应该算是无碍了,天帝已经将他放回战场,叫他继续统领一万人族天兵抗魔。我来这儿之前,还特地去伏魔殿瞧过他,一切如常,只是情绪略微有些沮丧罢了。” 还好还好,只要人都在,就是最好的结果了。我大大的松了口气。 第二百一十四章 我是自愿的 不过...... “什么叫做算是?放回又是何意啊?” “就是......你无故失踪之后,安泰受了些许牵连,被天庭召回去关押了几日。不过也没受什么罪,况且如今也早就放出来了,你就安心吧。倒是你!究竟发生了何事?你怎么会忽然跑到魔界来了,还要嫁给他们魔君?” “......” 我纠结了许久,硬是不知该如何回答他这个问题。说我不小心中了魔族的诡计,被他们掳了来被迫出嫁的?这岂不是火上浇油、激化两界矛盾么!说我同他们原本就是旧识,是我主动约他们见面的,嫁给魔君也是我自愿的,他原本就是我的夫君? 呵呵...... “兰儿,你别怕,只管同我实话实说!是不是他们使了什么阴谋诡计将你骗来、强迫你出嫁的?......哼!这群没脸没皮的魔贼!净使得这些下三滥的手段!你放心,我来之前曾得天帝陛下旨意,咱们便是倾尽天庭之力,也定会设法将你救出去!” 许是我这副愁眉苦脸的模样误导了他,以至于他全然确信了自己的猜测,并且越说越是气愤,大有一言不合直接开打的架势,我只能硬着头皮给他个说法,先将他稳住了。 “应大哥,你误会了,没人强迫我,我是自愿嫁给魔君的!” “什么?你......你是不是脑子坏了?还是说,被他们给下了什么蛊迷了心智?” 他显然深受打击,毕竟我曾经那么直接的拒绝过同他的婚事。 “我好好的!我既然同意出嫁,自然有我的理由,你就别问了!你只管知道我是自愿的,并没有任何人胁迫我,便可以了!” 为了避免他刨根问底,我连忙转移起话题来:“对了应大哥,你此次前来,可曾有什么人托你给我带口信来啊?” 他立马又来了精神。“有啊,可多着呢!” 然后,便听他又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堆,但凡往日在天庭同我相熟的人,几乎都说到了。倒还真有个好消息,那便是地仙们从天界各地收罗的第一批花果精灵已经进了花神殿,竟然多达三千多名。如今花神殿可以算得上是天界诸神的宫殿里头,最为热闹的一处了。 “还有最后一个口信......”他忽然抬手设下一个结界,然后神神秘秘的传起音来:“陛下问你,是否有机会接触到魔珠?” “魔珠?尚未见过。怎么了?” 我可没有撒谎。我只是知道魔珠在烛墨离体内而已,的确从未见过啊!就连卫鸢这位巫医都没找着它踪迹呢! “陛下托我转告你,若是有机会,务必将魔珠拿到手,或者设法毁去也行。否则,天庭只怕终是死路一条!” 我诧异的瞧了他一眼。“天帝真是这么说的?” “当然了,难不成还能是我编的?不过要我说,你还是不要冒这个险的好。”他皱了皱眉头,将我好不容易叉开的话题又绕了回去。 “我说你到底是为何要嫁给那魔君啊?” “......” 第二百一十五章 诧异 我之所以觉得诧异,是因为从前在天界的时候,曾经听少典太子提起过天帝的一些往事,是有关他同我的先祖女娲共同的母亲——风华胥的。 在天帝的心里,一直认为风华胥是为了谋夺灵珠才嫁给烛龙,最后又亲手害死了他的。风华胥这个名字,俨然成了横亘在他同女娲之间的一道深深的沟壑,成了他们之间一切猜疑和伤害的根源。 然而如今,他却要为了天界的延续而重蹈覆辙吗?为了让天界众神活下去,所以宁肯让我成为第二个风华胥吗? 既然不能原谅,为何又要重演? 不过,听应幻辰一口一个魔珠的,我倒是忽然想到了一个不错的借口。 “我之所以会嫁给魔君,正是为了魔珠啊!其实我们全都想错了,不是他们借魔珠之力去功伐天界,而是魔珠在借他们之力。魔珠就在魔君体内,它极善隐藏,任何人都无法找到它,但它却在潜移默化的改变魔君的心智,挑起两界战端!所以我才必须要留在魔君的身边,时刻观察魔珠的动向,顺便寻找破解之道。刚好他想娶我,这不正是最好的机会吗?” 这个消息显然将他吓得不轻,但他丝毫未曾怀疑我说的话,只是忽然变得焦虑起来。 “完了完了,若是依你所言,那天界恐怕真的没救了!没有灵珠,天庭之中又有谁能是魔珠的对手!” 我不能告诉他我有五色石,很大概率能够无限期的延长魔珠控制烛墨离的时间,所以只能不痛不痒的说几句口水话,聊表安慰。 “应大哥,你也别多想了,车到山前必有路,总会有办法的!” 他嗟然长叹一声,“唉,真没想到会是这样!难怪都过了一千多年了,天帝仍旧对灵珠念念不忘,总是想尽一切办法四处寻找。要我说,你即便日日跟在他的身边也是无用,还不如设法找找灵珠。你想想,这天底下能治得了魔珠的,除了灵珠以外还能有什么?” 我再次诧异的瞧了他一眼。 虽然他的神色看上去一如往常,但我总觉得今日的他哪里怪怪的。我在天庭的身份,只是一个草根出身的普通人族罢了,哪怕是仗着天赋和运气早早封了神,也不过是个法力低微的新神。连天帝都找不到的灵珠,我靠什么去找? 还是说,他知道我有灵珠的线索? “再怎么说,也比你留在他的身边要好不是?跟着那样一个阴晴不定的人,说不定哪天一个不小心就丢了性命!” 他似乎对我的异样一无所觉,仍旧在那自顾自的絮叨着。 我笑着摇了摇头,甩开心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我这是怎么了,竟会怀疑他这么个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傻龙?呵呵,难不成真是在魔界待久了,被魔气侵蚀了脑子不成? 好不容易迈过了大婚这个话题,我又仔仔细细的问了一遍安泰被关押和释放的始末,这才着人领着他先去安顿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 似曾相识 整件事情同我猜想的差不多,大伯他在发现我失踪之后,定然是想着全力隐瞒,能拖一时算一时的。同时暗地里,也不知道想了多少办法前来营救,直到被天庭得知此事追究下来,他都仍然拒不返回天庭奏报此事,搞得一时之间,人族叛变的传言甚嚣尘上。后来,应该是烛墨离放弃了拿我威胁他,这才有了后来他交出兵符、被关押入狱然后又释放的事情。 再后来,便是魔族公开承认利用魔珠之力掩盖气息、混入伏魔殿掳走了我,且我不日便要与魔君大婚的消息。然后,经过一番龙争虎斗,应幻辰成功杀出重围,当上了送嫁的天使,来到了我的面前...... 唯一令我没有想到的是,我的失踪以及安泰大伯隐瞒不报一事,竟是被自己麾下的一名人族天兵给泄露出来的。照这样看来,我那一万人族天兵里头,只怕早已安插进了魔族的眼线,一切尽在烛墨离的掌控之中了。难怪当日他会自信满满的叫我只管等着安泰来降。 若不是他临时改变了主意,只要再相持一段时间,安泰只怕是真的不得不束手就擒了。毕竟只要魔界一口咬定是安泰暗通魔族、设计将我掳走的,他便是百口莫辩。别忘了,当初从暗中联络卫鸢、约定密谈时间地点,到接引他们进入伏魔殿、再送他们出去,统统都是安泰亲自经手的。烛墨离他们既然早就定下了计策,自然是会留下确凿证据做为要挟他的把柄的。 烛墨离,谢谢你为了我所做的一切,不论是从前,还是如今。 ...... 我一边想着心事一边踱回屋里。刚走到门口,便发现屋门大开着。我愉快的扬了扬嘴角,快步往屋里走去。 “见到故人这么开心?那怎么还舍得回来?”一个声音幽幽的响起,听起来满是哀怨。 “你在吃醋?”我心里乐开了花,面上还得死命憋着笑,差点就要憋出内伤。 这可是烛墨离啊!堂堂魔界帝君,如今怎地变得如此幼稚。 然而,他并不理会我的调笑,还在那自顾自的生气。 “他都同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啊,就是叙叙旧而已,问了一下天庭的情况。” “他是你的未婚夫?同你还有过婚约?” “怎么可能!你别听他瞎说......” “他是不是想带你走?你呢?也想同他一起走吗?” “我都要嫁给你了,怎么可能会走......” “兰儿,应幻辰此人,只怕远非外表看起来那般简单。我担心他对你另有图谋。你自己要多长点心眼儿,对他多加提防,知道吗?” “嗯嗯,知道了......” 说着说着,我忽然呆住了。 眼前这一幕竟如此的似曾相识却又恍如隔世。仿佛一个轮回之后,所有的一切再次重演,我和他,还有一个相同容貌的人,和一纸长辈定下的婚约。 如果说我还是我,烛墨离也还是烛墨离,那东方青筠和应幻辰呢? 难道这一切,全都只是巧合吗? 一股深深的战栗自我的灵魂深处疯狂涌出。 第二百一十七章 孟婆(上) 应幻辰来了魔界之后,便厚着脸皮赖了下来,准备一直住到几个月之后我大婚那日再走。用他的话说:“我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你独自一人从魔界出嫁?就算是凡界再不起眼的家中嫁女儿,也是要从自家出嫁,身边也要有几个娘家人送嫁的。” 我见他执意如此,也是盛情难却,便同意了。平心而论,我其实也是希望能有几个相熟的朋友送我出嫁的。 他虽说是留下来了,但同我见面的机会并不多。我成日里仍然忙于冥界的琐事抽不开身,就连大婚的礼服都顾不上试。 反倒是烛墨离,也不知道是不是闲得无聊了,竟成日里跟在我的屁股后头,饶有兴致的看着我处理那些鬼鬼魂魂的事情,常常一跟就是一整日。 “我说魔君大人,您天天看着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觉得无聊吗?” “谁说我看的是他们,我看的分明是你!而且越看越是喜欢,怎么办呢?” 他如今说起情话来倒是毫不含糊,张嘴就来。可喜的是,我的脸皮也比从前厚了许多,已经可以在他的甜言蜜语下保持正常的思考了。 “我成日里重罚了那么多始乱终弃的负心汉,一个个的都下了抱柱地狱,身抱火柱,惨受炮烙煎烤,你瞧着还能喜欢?” “那说明你爱憎分明、嫉恶如仇,我为何不喜欢?” “呵呵,这还只是冰山一角呢。我这冥界里头,可是设有十殿阎王、十八层地狱、上百种刑罚呢!你想不想全都听一遍啊?”我不怀好意的吓唬他。 他笑了笑,正要开口,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怎么了?” 我同他对视了一眼之后,不约而同的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赶去。 走到忘川河边,便见着一群小鬼差正围在奈何桥头上指指点点的。 我连忙清了清嗓子,高声询问:“发生什么事了?” 小鬼差们见着是我来了,连忙往两边让出了一条路。一个机灵的小鬼差快步迎了上来,简单同我说明了眼前的情况。 原来是一位红颜早逝的姑娘,既过了三生石又渡了忘川河,已经到了这奈何桥头,却为了等她的郎君,死活不肯喝下孟婆汤再次往生。方才那声惨叫,便是几个小鬼差为了不挡后头鬼魂的道,想要强行给她灌下孟婆汤,她抗拒之下发出来的。 “娘娘您看!” 说话间已经走到了奈何桥头,我顺着那小鬼差所指看去,正是一位如花似玉、眼含哀凄的美丽女子。 “你为何不愿往生呢?”我示意小鬼差们将她放开,尽量温和的询问。 看得出来她很紧张,却仍旧执拗的坚持着。 “我要等我的郎君。我临死之前他对我说,很快就会来找我的,叫我一定等他......” 我觉得她可能初来乍到,还不熟悉冥界的规则,我很有必要同她解释清楚。遂开口劝道:“姑娘,你已经死了,即便等到了他,同他手牵手一道往生,也断难再续前缘的!” 第二百一十八章 孟婆(下) 然而...... “我知道,鬼差们都告诉我了。我不求别的,只求能够等到他,再看他一眼!” 唉,都说女子痴情,果然不假,也不知有多少是错付了的。我正欲再劝劝,谁知一直安安静静坐在一旁的孟婆婆忽然发话了。 “你若等来的是个负心汉,却又待如何呢?” 孟婆婆是个苦命人,一辈子积德行善做好事,却偏偏遇人不淑,爱上了一个负心汉,为了他尝尽了世间疾苦,流干了眼泪,过得十分凄凉。她死之后,因执念不散,其魂魄竟挣脱了云麓山的牵引之力,成了一缕游魂。 游魂在凡界游荡了数百年,收集了数不清的痴情怨女流下的泪水。天长日久之后,泪水最终凝聚成了一枚泪滴形状的珠子。任何魂魄,只要饮下泡过这枚珠子的水,便会彻底忘记前世所有的记忆,故而得名“驱忘珠”。 说起来,当初我之所以能造忘川渡和奈何桥,直接免除了魂魄在忘川之中挣扎千年、消磨记忆之苦,也全因为有孟婆的“驱忘珠”代替。否则,让一个个带着前世记忆的魂魄直接转世,那还不得出大乱子吗! 只是,孟婆早已饮下了驱忘珠泡制的忘魂汤,她如今既不通世故,亦不知情感,往日里只安安静静的给每一个往生的魂魄递上一碗汤,从未见她对任何事情上心过。今日难得她主动开了口,我便索性袖手旁观起来。 那女子对于孟婆的问题显然一个字也听不进。 “不可能!邱郎他不会负我的!” “傻姑娘!他若真心追随你共赴黄泉,耽搁了这么些功夫,他早该赶到了,又怎会迟迟不见踪影?” 我点点头,觉得孟婆的分析十分在理。 然而,我怎么觉得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女子始终不肯相信,仍旧执意要等。 然后,便瞧见孟婆站起身来,拉着那女子缓缓走到了奈何桥边,伸手指向忘川河水,“若是我说,不喝忘魂汤便要重回忘川河呢?” “我愿意!”那女子竟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只听孟婆又再说道:“你要知道,再入忘川河,便要承受整整一千年的煎熬折磨,直到河水将你的记忆全部抹去,方能往生!除非......在他的魂魄经过之时,能够听到你的呼唤,并愿意跳入河中与你相聚,你们才能提前解脱。如此,你还愿意吗?” “我愿意!” 话音刚落,那女子竟纵身一跃,从桥上直直跳入了忘川河中。 “唉!又是一个傻女子。”孟婆摇摇头,慢悠悠的踱回了她的驱忘台。围观的鬼差们,也连忙各归各位,熟练地指挥着其它的魂魄排队过桥。 而我却整个人呆在了原地。 “怎么了?”烛墨离从后面轻轻拥住了我。 我这才想起来,他一直都在。 “烛墨离,你说她的那位邱郎,到底会不会来救她?” “你觉得呢?”他反问我。 我摇摇头。孟婆的话已经说得十分明白,但凡还有一丝理智,都能分辨清楚。我只是从情感上不愿接受罢了。 第二百一十九章 黄泉路 “那你说,孟婆这般处置,会不会太过严苛了?错的人明明是那个负心汉,为何受苦的人却是她!” “傻瓜,你明明知道她这样做是对的,否则你又怎会一言不发,任由她做这般处置?既然都已经处置了,你又何苦为难自己呢?” 是啊,其实我又何尝不知道呢?以我如今之力,自然有千百种方法帮她渡过此劫,譬如用三生石带她看清那人的今生,譬如给她随便安个鬼差的官职,甚至可以二话不说,强行用法术给她灌下忘魂汤,助她了无牵挂的转世...... 然而,我不可能永远守在这里啊!一旦我亲手将自己辛苦建立起来的冥界规则打破了,那今后再遇到类似的事情,又叫鬼差们如何处置? 我在他怀中转过身去,将脸紧紧埋在他的胸膛,企图借着他身上那熟悉的气息和炽热的温度,来安抚心中的彷徨和感伤。 “烛墨离,我只是觉得,做人太苦了。哪怕我将他们按善恶做了划分,但是于他们而言,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下一世投入一个富贵殷实之家,再尝一遍凡界七苦罢了。我做的这一切,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他叹了口气,原本搂在我腰间的一只大手抬起,揉了揉我的头。 “傻瓜,至少一切都在一点一点的变好,不是吗?咋们有大把的时间去努力,不管上天入地,总会找到办法的。” “上天入地吗......”我轻声呢喃。 “烛墨离,你能陪我去个地方吗?” “嗯,你想去哪儿?” “冥界的入口——黄泉路。” “好。” 黄泉路是整个冥界,确切的说是整个魔界的禁地。没有他的允许,任何生灵魂魄都不能靠近。因为那里,是通往凡界的最后一道关口。走出黄泉路,便算是进入了凡界。 我很惊讶,他竟然会不问缘由地向我开放此地。 他并未多问,沉默地牵着我一路沿着忘川河逆流而上,过了忘川渡口,又往前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便瞧见一个巨大的关卡,上书“鬼门关”三个大字。 这个关卡还是我亲手设下的,也是我迄今为止,到过的离凡界最近的地方。只不过,守在这里的不是冥界鬼差,而是他亲自派来的魔族守卫,还有他亲手设下的魔珠封印。 有他带路,自然不会有人阻拦,只见他随手撑起一个护罩,包裹着我和他,毫无阻滞的从封印穿过。 我惊讶的看着那个护罩,近乎透明的罩壁之中,无数的黑色灵力来回游弋着,同魔宫地下的那一片地牢如出一辙。 “这是......” 然而,话未出口,我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这世上竟有这样的地方! 没有天空,没有景致,没有四季,没有生机。目之所及,一切都是死气沉沉的灰黄色。只有一条约莫丈许宽的黄色土路,从看不见的远方一直延伸到眼前。在那孤寂的土路上,一批一批的魂魄被绳索捆绑着,在鬼差的催促拉扯之下艰难前行。它们的神情时而麻木,时而痛苦,状若疯癫。 第二百二十章 花种 “他们这是,怎么回事?......” “这些都是刚死之人,他们的魂魄初成,几世的记忆混杂在一起,一时难以适应,故而会显得混乱而又痛苦。只要走过这条黄泉路,绝大多数的魂魄便能将这些记忆归置妥当,恢复正常的神志。” 我茫然的点点头。 是了,这的确是每一个魂魄必经的过程。那么多的记忆一起涌来,别说是普通魂魄,就算是神仙,只怕也会失神、痛苦。 但是,此刻他们还未判善恶,又不能给他们喝下忘魂汤...... 就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他适时揉了揉我的头,略有些埋怨的说道:“你瞧你,又想来看,看过之后又要难受。” 我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只是想要帮帮他们,替他们减轻一些痛苦。烛墨离,我觉得自己好没用,什么也做不了!” “怎么会呢!”他温柔的将我拥入怀中。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再说了,你是我魔界的魔后,是天界的花神,就连冥界的阎罗王都是你亲自任命的,谁敢说你无用?” 花神么?对呀,既是花神,便能管得三界所有的花。此地应该也不例外才是。 “烛墨离,你说我在黄泉路上种一些花,至少让这里看起来不那么死气沉沉的,这样可好?” “好。”他毫不犹豫的点头。 我心中难得的升出一丝发自肺腑的笑意来。这些日子以来,他对我简直算得上是言听计从、有求必应了。 说起来,自打我成了花神,还从未正儿八经的创造过什么花儿。如今三界的各色花草,几乎都是自生自灭的。但不论如何,花神的神通始终在我心中。 我闭目凝神,单手掐诀,一串晦涩的咒语之后,一朵如血般绚烂鲜红的花缓缓自我掌心绽放开来。 我怔怔的盯着眼前的花种出神。 “挺漂亮的花儿,只是可惜怎么没有叶子?”他从一边儿凑上来,瞧着我手中这朵光秃秃的妖艳花朵,随口开了句玩笑,“是不是我们家花神娘娘疏于练习、法术生疏了?” “不,它是有叶子的,只不过......在它枝繁叶茂的时候,便永远也不会开花,而它开花的时候,必在枝叶凋零之后。花开而叶落,花落而叶生,如此轮回往复,却又生生世世,永不得见。你说这花儿,是不是像极了这黄泉路上的芸芸魂魄?他们一入黄泉,便再也无法与今生的爱人相见了,从此以后,只能各自轮回......” 说着说着,我竟又伤感起来。 他无奈的笑了笑,再度将我搂入怀中。 “兰儿,终究人世间的缘起缘灭,聚散离合,不是任何人能够把握的。一苇扁舟终渡不过茫茫沧海。仔细想想,于他们而言,不再相见又何尝不是最好的结果呢?” 我惊讶于他的淡定从容,似乎在这苍茫的尘世里,只他一人参透了其中的玄机,然后方能不惧流年的风雨,不染一丝尘埃,笑看云起云归。 第二百二十一章 彼岸花 接下来的几天,他就这样寸步不离的陪着我,我们一个造花,一个种花,直到这如血如火的艳红开满了整个黄泉路上。 相视一笑,我们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自己内心的缱绻情意。 “这花叫做什么?”他问。 “彼岸有花开,梗残留枯枝,花开叶已凋,花叶永不见,就叫它‘彼岸花’吧。” “好!”他笑着点了点头,却忽然并指成剑,朝着自己的另一只手腕划去。顿时,鲜血喷射而出,溅在脚下那片刚刚种下的彼岸花上。 “你这是做什么!”我心疼地拉住他,想要替他运功止血。 “小伤而已,无妨的!”他笑着抬起手腕,灵力运转之下,那道伤口眨眼之间便消失无踪了。 我这才意识到是自己大惊小怪了,只能嗔怪地将他的手扔开。哼,谁叫我关心则乱呢! “你方才那是做什么呢?” “做个试验罢了。看起来似乎效果不错。你看......”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正巧一群魂魄正从彼岸花旁经过。然后,就见到他们脸上痛苦的神色逐渐消失了,眼神渐渐从迷茫到清明,最终全都恢复了神志。 “太神奇了!你究竟是如何做到的?”我兴奋的拍着他的肩膀,“难不成是因为你的血?” “夫人真是钟灵毓秀、蕙质兰心,一猜即中!”他毫不吝啬对我的恭维之词。 “什么乱七八糟的,魔君大人,我发现您现在的脸皮是越来越厚了呢!” “厚吗?我倒觉得还是太薄了呢!不然怎么会包不住对你的喜欢呢?” “烛墨离!......” “好啦,不逗你了。是因为我的血中融合了魔珠之力,有镇魂之功效。据我猜测,以我之血浇灌而成的花朵,其香气之中说不定也能带有镇魂之效。所以方才就试了试,没想到就成了。” “原来如此!烛墨离,你可真是立了大功一件呢!” “哦?那花神大人预备如何奖赏我呢?” “你想要什么奖赏?” “不如就......亲一下吧!” “哈哈哈,才不要!” 我俩就这样打打闹闹的继续往前走去。一个不留神,我一头撞在了他魁梧的后背上,这才发现他不知为何,忽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不走了?”我揉着脑袋好奇的问。 “前面,便是出口了。”他淡淡的回答道,语气里带着说不出的沉闷。 魔界的出口?原来不知不觉间,我们竟已走了这么远了吗? “烛墨离,你可以陪我回凡界去看看吗?”在心中揣了许久的话,在看到凡界入口的这一刻终于冲口而出。 然而,这么久以来,他却第一次拒绝了我。 “对不起,我不能去,也不能让你去......走吧,我们该回魔宫了。” 我执拗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烛墨离,我真的好想回凡界,我需要找到先祖,问出灵珠的下落,拿它来救你啊!可是偏偏,我又不能将这一切告诉你! 你不让我去,是不是怕我像从前一样,一走了之,从此杳无音信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 无欲无求 “烛墨离,这一次,你可以陪我一起去啊!我发誓,我绝对不会一个人偷偷跑掉的!” “兰儿,我不能去凡界,因为......一入凡界,我便会立刻死在天罚之下!” 这着实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你的天罚还在?那你为何,为何在魔界无碍呢?” “我也不确定,不过我曾经多次尝试,不论在魔界或是天界,都感应不到天罚。我猜测,天罚或许只在凡界存在。我甚至怀疑,天罚恐怕未必真是‘天’罚,而是后天人为创造出来的。” “人为创造的?哪个人能有如此强大的能力?”话音刚落,一个名字便在我脑海之中浮现出来。 “烛九阴?”我俩异口同声,不谋而合。 其实对于烛龙烛九阴这位上古第一龙王,我知道的并不多,且大多是从天庭众人口中道听途说而来的。 一是他将混元珠分成了灵珠和魔珠,并借助灵珠之力封印了魔珠,从而护下了五族生灵的繁衍和传承;二是他强娶了人族大巫师之女风华胥,生下了当今天帝伏羲,结果被风华胥给戴了绿帽子,还生下个女儿,正是我的先祖女娲;三是他当初遭人算计,被自己的妻子亲手融合了鼎盛时期的魔珠,他为灭魔珠毅然选择了同归于尽,身化凡界万物。 另外还有一个与他有关的信息,便是当年的人族大巫师,为了让烛龙的后代世代守护人族,所以在他自己女儿的血脉之中下了诅咒,谁知龙族血脉霸道,直接将后代体内的人族血脉给排除得干干净净,以至于这诅咒反而坑了自己女儿,坑了先祖,如今又坑了我。 不过这些事情终究太过久远,我从前也只是零零散散的听了回来,却从未仔细想过。现在想来,才觉得这些传言放在同一个人身上,的确颇为蹊跷。 他既然为了保护五族生灵,连混元珠都能放弃,为何又会做出强娶之事?既然人都娶了回来,连孩子都生了,为何却连自己戴了这么大一顶绿帽子都不知道?最奇怪的是,既然后来知道了,还被人家亲手送上了绝路,为何还会选择身化凡界万物?他这样做,分明是为了保护凡界,保护他妻子的故土啊! 我有感而发:“你说,像烛九阴这样无父无母、天地孕育的古神,会不会同我们一般,也有七情六欲,也会动真感情?” “古神也是生灵!只要是生灵,又怎会没有七情六欲!” “可若是连古神都做不到断绝七情六欲,又有谁能做到呢?上神们日日修的便是‘无欲无求’之境,难道这一切都是虚妄?” “傻瓜,你为何要去听信天庭里头那些迂腐之言?” “我......可是人人都说,‘无欲无求’之境,是烛龙传承下来的呢......” 他宠溺的摸了摸我的头。 “你以为,‘无欲无求’便是要人断绝七情六欲,从此断情绝爱、了无牵挂吗?” “天庭里头,人人都是这样说的呀,难道不是吗?” 第二百二十三章 烛墨离的道 “天庭里头?呵呵!如今天庭里头那些个自诩无欲无求的老神仙,大多是打着参悟大道的幌子,暗地里做着自私自利的勾当。他们哪里是真的断情绝爱?他们不过是只爱自己罢了!” 我目瞪口呆的听着他说出这一番大逆不道的言论,只觉得对他似乎又有了新的认知。究竟是他本就如此,还是潜移默化之中受了魔珠的影响,才会变成这样的? “烛墨离,我今日才知道,你竟是这样离经叛道的一个人呢!” 他笑着将我揽入怀中。“兰儿,你可知道,真相往往掌握在少数人的手中?” “哦?愿闻其详!” 他若愿意敞开心扉,我自然是乐意洗耳恭听的。 他收敛了笑意,娓娓道来: “在我看来,当初烛九阴留下‘无欲无求’的至高之境,强调的应该是让众生不执、不住于世间虚幻之相。所谓离相、破执、不住于相,并不是叫人漠不关心,或者遇事逃避,恰恰相反,是让人凡事有所为有所不为的去面对。” “真正的‘无欲’,是教人摒弃追求欲望实现的满足感,不为感官欲望所驱使,悟至本心、普度众生,却不执着于一切结果和回报,从而达到一种随心所欲的,觉醒的、自在的状态。达到这种境界的人,他所做的一切事情完全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他人,为了众生。这样的人看似无情,却最是有情,因为在他心中,对一草一木,一蚊一虫都保有同样的关心和爱意,这才是真正的‘无欲无求’之境。” 他的声音和缓而又沉稳,似乎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魔力。 我不由得想起从前在天庭学宫修行的日子。那个时候,我最不爱听老神仙讲授大道,每每听来,只觉得不知所云、昏昏欲睡。还从未有一个人,能将修行的至高境界说得如此透彻易懂的。 仿佛这原本,就是他自己感悟出来的境界! 我不由得感叹道:“烛墨离,没想到你入了魔道,却反而对天界大道感悟得如此深刻。只可惜你与神位无缘......” 话刚出口我就后悔了,暗骂自己说话不过脑子。以他如今的身份,又怎会将天庭的区区神位看在眼里?只怕就连天帝之位,他也一样弃如敝履。 我倒也没有担心他会生气,毕竟他一向知道我有口无心的性子。我只是没有想到,他刚刚才说出这样一番高深莫测的大道来,转眼便又同我开起了玩笑。 “非也非也,我的境界比起烛九阴可是差得远了。最起码我是舍不得为了天下众生舍弃性命的。我这一生,能够看顾好你一人已是不易,天下众生与我又有何干?” 我被他这看似玩世不恭的一句话给逗乐了,忍不住同他抬起杠来。 “哼,我才不信呢!你若真不在意天下众生,为何会将这鬼门关封锁得里三层外三层?你敢说你不是为了保护凡界、保护众生?嗯?你说呀,你说呀!” 第二百二十四章 天罚的真相 “当然不是了!我那不过是为了看住自己的妻子。你不知道,我的那位妻子可是有前科的,一个不留神就会溜走的......” “烛墨离,你说谁有前科呢!” “谁答应了我就是说谁!” “你真幼稚,不理你了.......” 我故作生气的转过身去背对着他,美滋滋的等着他来哄我。 他却忽然从背后将我整个人拥入怀中,一双铁臂紧紧环在我的胸前,仿佛要将我揉碎了融进他的骨血之中一般。 “烛墨离,怎么了?......” 须臾之后,只听见他沙哑开口: “姬甯兰,你记住了,我的世界不允许你的消失,就算结局不能完美,我也绝对不会放手。” 他的话明明那么霸道,听在我的耳中却只觉得既温暖又安心。 “嗯,你放心,我再也不会消失了。” ...... 我没有继续坚持,而是乖乖的跟着他回了魔宫。 回去的路上,我们顺便也将“天罚”的真相分析了个大概。单看烛九阴悲天悯人的风格做派和“无欲无求”的大道境界,他会在临死之前,想到给凡界设下一个“天罚”的规则作为保护,的确不是没有可能的。 至于他是如何做到的...... 当年他身化凡界万物的时候,人人都知道,他的双眼化作日月,四肢五体化作四极五岳,血液化作江河,筋脉化作地理,肌肉化作田土,发髭化作星辰,皮毛化作草木,齿骨化作金石,精髓化作珠玉......看似齐全了,可是却唯独缺少了一样至关重要的东西,那便是,他的大道! 作为天地孕育的上古始祖,潜心修行了数万年之久,他的大道,又怎么可能轻易随着他的肉身羽化而消散于无行?他既然彻底舍弃了生命,舍弃了轮回重生的机会,十有八九,也舍下了他的一身大道,化作了“天罚”代替他继续守护芸芸众生。 可惜就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吧,在他死后不久,天界与凡界就彻底隔绝了,而他亲手设下的“天罚”,凡界的最后一道屏障,却反而险些要了自己女儿的性命。 我无奈的牵起一抹苦笑。 所谓的聚散离合、花开花落、阴晴圆缺、缘起缘灭,各有各的劫数,各有各的宿命,说的便是如此吧! 我决定不再在“天罚”一事上做无谓的纠结。反正再想下去也是无用的,终究他已成魔,大不了永世不再踏入凡界,总不至于是件多么要命的事情。 至于回到凡界寻找灵珠、克制他体内魔珠一事,眼下也有五色石暂时抵挡着,以他如今的情况看来,拖延个几百上千年应该是不成问题的。既然他不放心我独自离开,我们的大婚也就在眼前了,不如暂且放下,待得同他完婚之后,再过上个几百年生儿育女、相夫教子的安稳日子,到那个时候,老夫老妻的,他只怕也就放心让我离开了。 这样想着,我便只管一边操持冥界之事,一边安安心心的盼着同他大婚的那一日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 大婚将至 日子过得飞快,眼看着婚期便在下月了。 魔界上上下下,似乎都对魔君大婚之事十分的重视和期盼。不论站在魔都街道的哪个角落里放眼望去,都能看见家家张灯、户户结彩的盛况,硬是将个阴暗诡秘的魔界,张罗出了几分喜气洋洋、欣欣向荣的景象来。 尽管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对于魔君要娶一位来自天庭的神仙这件事情,终究觉得有些不够圆满,但如今看起来似乎也接受得不错。根据卫鸢所说,这一方面是因为烛墨离明里暗里的替我造了不少声势,另一方面,也是得益于我在冥界的一番折腾。 这倒也不难理解。毕竟魔界中人,曾经都是生活在凡界的人族,哪怕他们如今入了魔道、超脱了轮回,但谁还没有个亲朋好友什么的留在凡界么!能够让这些留在凡界的亲朋好友在将来轮回的时候少受些罪,总也算得上是件好事不是? 我甚至怀疑,当初我之所以会如此积极的投身于建设冥界的事业,这里头是不是也有烛墨离推波助澜、刻意为之的因素? 我一边任由几个小丫头在我身上比比划划的试着嫁衣,一边心思却早就飘到了烛墨离身上, 想到他为了娶我而费的这些心思,大到人心向背,小到问名纳采,处处筹备得妥帖周到,就连从前清一色侍卫随从的魔宫里头,如今都塞满了丫鬟婆子,我便忍不住的暗自窃喜。对了,还有那个碍眼的烛墨音,说起来,也是好久未曾见到了呢! “想什么呢?一脸的傻笑!” 一句轻快的调侃猝不及防的钻进我的耳朵里,顿时将我从想入非非的花痴状态拉回了现实。我扭头往门外看去,正是那位厚着脸皮在魔界赖了数月之久的应幻辰。 对于这位便宜兄长,我始终还是心存感激的。先不说我刚上天界那会儿帮了我许多,甚至还曾救过我的性命,就说这几个月孤身一人寄居在魔界、成日里忙前忙后的替我张罗婚事,同时还要用他那强大的心理素质时刻面对烛墨离的一张冷脸,我已然觉得十分的不易了。 我连忙笑脸相迎。“应大哥,找我有事?” “瞧你这话说的,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吗!”他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啧啧,真不愧是我应幻辰的妹妹!瞧瞧这模样、这身段,再配上这身嫁衣,真要让百花羞得无颜色了!啧啧,真乃三界五族当之无愧的第一美人儿啊!......哼,可惜竟便宜了烛墨离那厮!你说当初你要是......” “应大哥!瞧你忙了大半日了,水都没顾上喝一口吧?”眼看着他又要扯出当年那桩没影的婚约来说事儿,我连忙递上一杯水岔开话题。 唉,这人哪儿哪儿都好,偏偏坏在一张嘴上。哪怕在魔界吃了这么多的苦头,还是丝毫不知收敛。都说虎父无犬子,此话显然有失偏颇。就是不知他那早亡的龙王亲爹若是知道自己的儿子这般德性,会不会气得活过来。 第二百二十六章 魔珠爆发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再好生劝劝他,忽然便瞧见一个侍从慌慌张张的朝我这边儿跑了过来。我定睛一看,发现此人我还认识,正是平日里时常跟随在卫鸢身边的一名亲卫。 那人刚到门口,便被几个守门的丫鬟给拦了下来。我瞧他那副惊慌失措的模样,只怕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连忙起身迎了出去。 在我想来,卫鸢这位阎罗王这个时候遣人来寻我,八成是冥界那边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乱子。 生死簿丢了?魂魄造反了?十八层地狱塌了?......我一边在心里盘算着各种可能性,一边已经情不自禁的开始脑补起各种画面来。 然而,我很快便没了这份闲情逸致。因为事情远比我想象的要严重得多...... “娘娘,大事不好了,君上的魔珠突然爆发了,卫护法已经赶往魔宫地牢,特派属下前来请您......” 我如遭雷击,整个人都懵了。 那一瞬间,仿佛所有的思维、情绪、感觉,统统都离我而去,我的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我要立刻找到他! 我一路跌跌撞撞的跑进魔宫地牢,在那一座座山丘一般连绵不绝的壁障之间穿梭搜寻着。每经过一间空荡荡的囚牢,我的心情就焦躁几分,究竟是谁,究竟为了困住谁,竟要设下如此不计其数的囚牢! 烛墨离,你究竟在哪儿! 此地对灵力压制得十分厉害,我只能一边寻找,一边扯开嗓门大声呼喊。 我觉得自己就像一根孤零零燃烧着的蜡烛,微弱的烛火在阴冷的夜风中明灭不定,却又始终顽强的坚持着。因为害怕,我整个人颤抖得好似筛糠一般,但脚下却一刻也不敢停留,直到濒临崩溃的那一刻,终于听到了卫鸢的回应:“娘娘,在这边!” 第一次,他的声音在我听来如同天籁一般。 当我循着声音找过去的时候,那个让人心痛得永远不愿回忆起来的场景,那个如同梦魇一般无数次将我从睡梦之中惊醒过来的场景,再一次活生生的重现在我眼前。 另一件叫我怒火中烧的事情是,在关着烛墨离的囚牢外头,竟然围满了人! “卫鸢,给我开门!叫他们滚!” 我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一定像个疯子,但我已经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了,若是他们再不离开,我担心自己会直接对他们出手。 “娘娘,君上这回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卫鸢鼓起勇气凑过来,像是还想再说什么,但我哪里等得? “开门!!!”我怒喊道,然后干脆直接动手抢了他怀中的对牌。 当我再次分出一丝神识,牵引着五色石的封印之力进入他的灵台识海之中,发现曾经牢牢包裹着他记忆的那个封印,已然被魔珠侵蚀得千疮百孔了。 来不及思考为什么,我只能先动手修补封印。 好在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再加上只是修补,所以只用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随着封印的再次闭合,烛墨离也终于再次平静下来。 第二百二十七章 事有蹊跷 然而这一回,我的心中却再也无法升起一丝一毫的欣慰。因为,封印的情况十分不乐观。尽管我已经竭尽全力层层加固了,但它却始终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迅速消耗着。照这样下去,只怕一年也坚持不过去。 但一时之间,我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先从他的灵台之中退了出来。 醒转之后我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都已经被汗水浸湿了,手心之中全是冷汗。再看烛墨离,总算完好无损的躺在我的面前。 这个时候,我心中的恐惧、害怕、无助和庆幸,各种情绪方才如梦初醒一般,同时向我侵袭而来,如同潮水一浪高过一浪,狠狠拍打在我的心上。我终于忍不住扑在烛墨离身上嚎啕大哭起来。 卫鸢也不知是如何煎熬着等到我哭声渐弱的时候,这才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的从旁提醒道:“娘娘,不如还是先将君上安顿回屋里吧?” 我这才想起边上还有其他人在,连忙止了哭声从烛墨离身上爬起来。 “扶我起来。”我难得的端了一回魔后的架子。 没办法,实在是腿太软,根本站不起来....... 好不容易将一切安顿下来,我也总算勉强回过点神来。 “说说吧,究竟怎么回事?前几日我才刚刚检查过他灵台中的封印,十分稳固,并无一丝松动的迹象。怎会突然就爆发了?” 卫鸢应该早就猜到我会有此一问,我甚至怀疑他连答案都已经提前在脑海之中预演过许多遍了,故而如今说起来逻辑严密、用词工整,听着十分的清晰流畅。 “属下虽然未曾查看君上灵台之中的封印,但亦觉得此事十分蹊跷。今日卯时,属下原本正在阎罗殿中处理冥界事务,忽然接到魔宫侍卫的传音,说君上忽然陷入了疯魔之中,正在魔宫里头大开杀戒,已经错杀了宫中好些侍卫随从了。” “属下当时就心生疑惑。从前君上每一回魔珠爆发,不论持续时间是长是短、程度是强是弱,总归可以先保持一段时间的清醒,这段时间虽然不算长,但却足够君上从容的避入地牢之中,借由地牢壁障对魔珠的压制作用减轻痛苦,同时也能确保不会伤及旁人。如此这般在魔宫里头直接爆发的,百年以来这还是头一回。” “当属下赶到魔宫的时候,心中的疑惑更甚。君上整个身体周围,都环绕着淡淡的黑色邪气,血红的双眼之中,也不再像往常一样尽是迷茫,反而透着一股嗜血的杀意。君上当时的模样,让人陌生极了,也恐惧极了,仿佛他便是这世间一切邪恶之力的化身,仿佛他便是......魔珠!” “唯一庆幸的是,因为魔珠爆发的缘故,君上的功力也有所下降,属下几人合力之下,这才勉强将他禁锢起来,抬入魔宫地牢,同时遣了一个亲卫前去通知娘娘您......属下护主不力在前,处置不当在后,恳请娘娘重重责罚。” 第二百二十八章 人为之祸? 他说完之后,便低着头等着我发落。我这才弄明白,为何当时会有那么多人围在地牢外头,原来都是这件事情的当事人。 我深深的叹了口气,心中满是无奈。 “卫护法,说什么责罚不责罚的,起来坐吧。若说护主不力,也是怪我将你从他身边要了过来,又将整个冥界都扔给你打理,耽误了你的正事;若说处置不当,那群知情人也是我思虑不周、强行遣散的,若是他们真的将此事传扬了出去,那也该是责罚我才对。” 我越说越是觉得自己才是整件事情的罪魁祸首,实在罪不可恕,只恨不得狠狠扇自己几巴掌解解气。这下子,反倒换成他来安慰我了。 “娘娘无需自责,此事已然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又哪里是妥善处置了区区几个侍卫便能封锁得住的......好在君上已无大碍,待君上醒来之后,一切流言自然不攻而破。” 他这么一说,我便更是自责。 “卫鸢,情况只怕不如你所想的这样乐观......这一回的封印,我估计着顶多也撑不过一年。”我艰难的说出真相。 然而,他并没有如何变色,只是略微皱了皱眉头,闷闷的问了句:“娘娘的意思是,今后每隔一年,您便要替君上加固一次封印?” 我愣了愣,一时没明白他那个挺聪明的脑子,这次怎么会给了他一个如此肤浅的答案。 “我的意思是,恐怕魔珠已经找到了破解封印的办法,随着它的日益壮大,封印对它的阻拦作用只会越来越小,若是一年之内我们无法找到克制魔珠的办法,只怕下一回......魔珠再次冲破封印之日,便是烛墨离彻底沦为魔珠傀儡之时了!” 这下子,他总算被我的话吓得魂飞魄散、语无伦次了。 “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不是少说也能管个几百上千年吗?怎么突然就破解了?” “这也正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那封印分明一直都十分的牢固,按理说不至于如此啊......” “莫非是那魔珠假意隐忍、积蓄力量,待得时机成熟了再忽然发难?”他揣测道。 隐忍?积蓄力量?还忽然发难?嗯,这倒像是他们一贯的风格,当初他们几个可不就是这样灭了离火教的么?问题是,我们现在讨论的可是魔珠啊! “你的猜测......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不过按照过去的种种迹象来看,它应该还不至于拥有如此高深的灵智,否则它为何不从一开始就积蓄力量,然后一击毙命,反而选择一点一点的蚕食烛墨离的记忆,打草惊蛇?再者说,从前魔珠最鼎盛的时候都没能开了灵智,更何况是如今这个刚刚重聚不久的?” 他倒是一个劲儿的点头,十分心悦诚服的模样,也不知道心中到底认同几分。 “依我看来,只怕是......” 我略作犹豫之后,还是将心中猜测如实说了出来。“只怕是有人暗中出手,想借魔珠之力,置烛墨离于死地!” 第二百二十九章 锁灵阵 其实我知道,这句话从我口中说出来并不妥当,甚至可以说是十分的冒险。原本以我天界花神的身份,就是魔界之中唯一的一个外人,再加上魔族之人对天界固有的仇恨,只怕是首当其冲就要怀疑到我头上来。更遑论烛墨离灵台之中的封印还是我亲手设下的,千年之内无碍的结论也是我亲口给出的,而他的亲信卫鸢还是被我给调走的......若是再被有心人扣上一个贼喊捉贼的屎盆子,到那个时候,只怕是三人成虎、众口铄金,我就算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了。 好在眼下只有卫鸢一人,而我从他眼中,并未看到一丝怀疑的神色,倒是叫我心中安定了不少。 “卫鸢,你可知道烛墨音的去向?说起来,有好一阵子没有见过她了。” “君上数月前便吩咐将她遣送出了魔宫,叫她自谋出路去了,未经宣召,她是入不得魔宫的啊!娘娘莫不是怀疑她......?” 进不来吗?也是,即便她能进来,以她那点儿微末的功力,又能做些什么呢?再说她恨的人是我,又怎么会对烛墨离下手。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会怀疑到她头上呢! 可若不是她,那又会是谁呢?蚩尤?或是其他几个护法? “算了,我们在这儿胡乱猜测也是无用的。为今之计,只能等烛墨离醒来之后,详细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再做打算。” 他也没有更好的建议,只能无奈点头。 “哦,对了,你可知道魔宫地下那些大大小小的囚牢,究竟有何来历?为何竟有压制灵力的作用?”我其实也就随口一问,并未对他抱有多大的希望,没想到他还真的知道。 “那片囚牢,大大小小共计九百九十九个,排列起来正是一个完整的锁灵阵!” “锁灵阵?”我觉得此阵的名字十分耳熟,似乎在哪儿听过。 “哦,我想起来了!难不成竟是你们从前在琉璃谷中用来困住烛战天他们的那个阵法?” “娘娘好记性,正是如此!不过当年我们身在凡界,天材地宝十分匮乏,即使穷尽了全部的法宝和灵石,也不过是布下了一个简化的小型锁灵阵罢了,顶多也只能够困住金丹期的修士。但是此处的锁灵阵,却是最为高深莫测的终极阵法,若是真的启动起来,只怕就连君上也奈何不得!” “所以,此阵并未启动?”这倒令我十分意外。一个没有启动的阵法,竟然可以仅仅凭借威压之力,对上神的灵力产生压制,甚至影响到烛墨离体内的魔珠! 他有些汗颜,讪讪的说道:“此阵边缘处有多个囚牢残缺不全,看起来像是很久之前被外力破坏的,我等并无修复之力。况且启动此阵所需的天地灵力,也远非我们可以负担得起的......” 这么夸张?! 当年究竟是何方神圣,宁可耗费如此巨大的财力和精力,也要在此等偏远魔界布下这样一个恐怖的锁灵阵?他又究竟是为了锁住谁? 第二百三十章 梦 我在脑海之中搜肠刮肚的回忆着,总觉得脑海之中不时有灵光闪现而过,却又总也抓不住。 “不如你先去忙吧,我在这儿守着便好。”反正也是没有头绪,我便叫卫鸢先行离开了。魔界和冥界,还有许多事务等着他去处理,他着实不必在此干耗着浪费时间。 “他一醒来,我便立刻着人通知你。” 他恭恭敬敬的行了礼,正欲离开,忽然又转过身来宽慰了我一句:“娘娘也不必为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多费心神,不论它是何来历,又因谁而毁,只要它能够对魔珠起到压制作用,对我们而言也算是个好地方,不是么?......属下告辞!” 他的话犹如闪电一般在我脑海之中闪现,霎那间照亮了那个似有似无的灵感。“烛龙遂将混元珠一分为二,由此诞生了主创造的灵珠和主毁灭的魔珠......烛龙借助灵珠之力,将魔珠封印在鬼界内......五族大战期间,魔珠惊现......” 魔界,正是当初的鬼界。难不成此地的锁灵阵,正是烛龙亲手布下,用以封印魔珠的?后来五族大战开始,魔珠却出现在了人族一方的阵营之中,难不成,卫鸢所说的那个用外力破坏了锁灵阵之人,便是人族之人?会不会正是先祖的父亲,太一? 我觉得我的猜测十有八九是真的。否则即使再高深的锁灵阵,也只能压制修士灵力,又怎会对魔珠之力产生压制? 想通了这件事,我却依旧十分失落。卫鸢说得对,我是何苦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面耗费心神呢?即便真是烛龙布置的阵法,即便真的曾经封印过魔珠,即便真的毁在人族太一手中,这一切与我又有何干?于烛墨离又能有什么帮助呢? 我开始坐在凳子上,盯着烛墨离发呆。 不想这一呆又是数个时辰,直到夜色渐深,烛墨离方才醒转过来。算算昏迷的时间,竟比上回多出了数倍。 我扶着他半躺着靠在床头上,他一言不发,只愣愣的盯着我出神。 我心中一惊,忽然想到一个令我无比惊惧而又绝望的可能: “烛墨离,你不会又将我忘了吧?我们在魔界的事情,你也全都忘了吗?” “傻瓜,怎么会呢!我都记着呢!”他总算回过神来,笑着伸手揉了揉我的头。“我方才只是回忆起了昏迷之前发生的一些事情,让你担心了。” 这句话提醒了我。 “对了,你在昏迷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会这么突然,让你连一点准备的时间都没有?” “我好像是......做了一个梦。” “然后呢?”我追问,不明白他为何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欲言又止。 然而他的答案却令我猝不及防: “然后,就变成这样了......” “什么?!你,你究竟做了个什么梦啊!” “我梦到,你离开我了。”说着,他忽然伸手将我拉进怀中。“我说过的,我的世界不允许你的消失,绝对不允许!记住了吗?” 第二百三十一章 特别的感应? 我从他怀中微微抬起头来与他对视,认认真真的承诺: “嗯,我记住了。” 就这样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仿佛掉落在干柴堆里的火星,轻易便激起了他眼中熊熊的火焰。他忽然一个翻身,将我牢牢压在身下。 就在一瞬间,我的呼吸被夺去!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温润炽热的唇紧紧压迫着我,辗转厮磨寻找出口,我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整个人因为紧张而僵硬到麻木,别说思考,就连心跳都停止了。 渐渐地,他的吻变得越来越温柔,越来越绵长。在他温热掌心的抚慰下,我慢慢放松了下来,伸出手臂环上他的脖颈,彻底沉溺在他的气息之中,越陷越深,难以自拔。 “娘娘,君上是否.......咳!” 突然闯入的声音惊扰了这份旖旎,我从沉醉之中回过神来,第一眼便看到了烛墨离那愤怒得想要杀人的眼神。 不知为何,我竟觉得他黑着脸穿衣服的模样十分的好笑。 等等,他为何要穿衣服? 低头一看,后知后觉的我这才发现,自己的外衣竟不知何时被褪去了,只余一层薄薄的褥衣贴在身上。 这下子,我哪里还顾得上笑他,赶紧从床上坐了起来,摸过外衣就要往身上穿。 他拉住了我的手,“你睡着,我去去就来。” “......” 这种情况下,我怎么可能睡着! “那个,你,你稍等片刻,我还是先,先收拾妥当了,你再将他叫进来,我们还得一起商量商量魔珠的事情。” 我好不容易才将这句话给说完整了。 “好!”他满口应承着,笑得即宠溺又暧昧。 我的脸又变得滚烫滚烫的。 “你先转过身去......” “好.......” 好不容易,我才将一切暧昧的痕迹全都收拾妥当,示意卫鸢可以进来了。 这一回,他倒是变得十分稳重,在门口踌躇了半晌之后,方才抬脚进来。进来之后,眼睛也不敢四处观望了,只专注的盯着自己的脚尖。 烛墨离显然心中对他还憋着气,见他进来了,也不说话。我只能清清嗓子,主动打破眼下这尴尬的气氛。 “卫护法请坐!君上已经醒了,但是对此次魔珠爆发之前的事情却并无多少线索,依我之见,咋们还是先商量出一个应对之策才好。” 我这话显然收效甚佳,好歹卫鸢终于将耷拉着的脑袋给抬了起来。 有件事情,原本我还想着等烛墨离醒来之后先问问他,谁知竟被他突如其来的一个吻给扰乱了思路。眼下正好一并问了: “烛墨离,你仔细感应一下,是否能够感应到什么?” 他莫名其妙的看了我一眼,不过还是依言闭上眼睛开始感应起来。 少顷之后...... “并无什么特别的感应。”他淡淡的说。 “不可能吧?你是不是感应错了?不若你再试试?再仔细一点儿!”我急切的抓住他的手臂,示意他再试试。 他无奈的闭上眼睛,再次开始感应。卫鸢则一脸疑惑的看看我,又看看烛墨离,看起来智商归零的样子。 第二百三十二章 彻夜商谈 我猜他要么是在疑惑我的奇怪行为,要么就是在疑惑他心目中那位无所不能的君上,为何会对一个人如此的百依百顺、言听计从。 又过了少顷,只见烛墨离再度睁开了眼睛,仍旧摇头。 “不应该啊......”我始终想不明白,既不愿死心,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兰儿,你究竟想要我感应什么呢?”他温和的问道。 “我不能说......” “......” 奇怪了,当年先祖分明对我说过,她凭借着灵珠线索,可以感应到魔珠的存在啊!这也是为何我会推测,是太一找到并破坏了烛龙布下的魔珠封印,夺取了魔珠的。因为当年先祖的母亲从烛龙手中骗到灵珠之后,正是交给了她的情人,大巫师的弟子太一。他借由手中的灵珠,感应到魔珠的存在,从而将它取出封印、据为己有,这是完全有可能的。 既然如此,那烛墨离灵台之中也有魔珠,为何却不能感应到灵珠所在呢?难不成是因为魔珠还太虚弱的缘故? 可惜了,若是他自行感应到灵珠的存在,是不是就不算我泄露秘密了?说不定可以在不暴露先祖的情况下,将灵珠找出来,解了魔珠之威胁呢! 唉,看来是我妄想了,眼下只能另想办法。 我只能把对魔珠突然爆发一事的猜想、后续有可能产生的严重后果,以及封印维持时间不超过一年的预测等,简要对他复述了一遍,然后表示希望听听他们、尤其是烛墨离的看法。 ...... 一开始,或许我们谁也没有想到,这一次商谈竟然持续了整整一夜,直到第二日天亮之后方才告一段落。但好在不管如何,终究是讨论出了一个看起来似乎可行的方案。 眼下他们两人正坐在圆桌前,目不转睛的盯着我,只等我发表意见。说实话,这个方案我觉得太过冒险,但事关烛墨离的生死,我知道自己必须早做决断。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我最后一个表了态,结束了这场对话。 卫鸢起身告辞了,屋里又只剩下我们两人。 也许是太过耗神的缘故,我只觉得精疲力尽,只想找个地方赶紧睡上一觉。要知道,分出神识对精力的消耗是十分巨大的,况且从昨日清晨到现在,我的神经一直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一刻也没有休息过。 “就在我这儿睡会吧!”他适时提出了建议。 “你放心,我不碰你。” “好......” 我一头栽倒在他的床上,彻底睡死了过去。 等我睡醒过来的时候,烛墨离并不在屋内。 我一个人四仰八叉的躺在床的中间,身上规规矩矩的盖着一床柔软丝滑的锦被,将我那不太文雅的睡姿严严实实的藏在了被窝里头。这床锦被正是他平日里盖的,上头残留的他的气息,正随着我的呼吸轻轻的萦绕在我的周围。 我又放任自己在他床上赖了一小会儿,这才恋恋不舍的爬了起来。大婚之日就快到了,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呢! 第二百三十三章 侍寝 掀开锦被,发现我的外衣不知何时又被褪了个精光,眼下正叠得整整齐齐的放在床边。更羞人的是,这回居然连鞋子袜子都统统被脱掉了!烛墨离的魔宫里面向来没有丫鬟婆子,他应该也不至于专门去我的寝宫叫人过来替我更衣,所以...... 他居然帮我脱鞋子了! 呜呜,想到堂堂魔君抱着我一双光脚丫子的模样,我就觉得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好不容易穿戴整齐了,脸上似乎也不那么烫了,我这才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大摇大摆的回了自己的寝宫。 刚一进门,便瞧见几个小丫头围在一起,叽叽喳喳说得好不热闹。 “说什么呢!”我用尽可能严厉的语气质问道。因为我怀疑她们在嚼烛墨离的舌根,说他疯魔杀人的事情。 谁知几个丫头一见我回来了,纷纷围上来恭喜。 “娘娘果真深得君上宠爱,还未大婚呢,君上便已将魔后的暗黑旗给赐下来了。奴婢们还是第一回见着暗黑旗长什么样子呢!” 暗黑旗么?他的动作倒真是快呢!我笑着将小旗收入怀中,随口问了一句:“我不在的这两日,可有什么要紧事啊?” “娘娘放心,一切安好!奴婢们只盼着娘娘侍寝回来,好向娘娘讨赏呢!” 我被丫头们的话惊得一口口水卡进嗓子眼儿里,直呛得我眼圈发红,咳嗽连连。 感情她们以为我昨夜一夜未归,是“侍寝”去了!偏偏今日一大早,烛墨离就将暗黑旗给赐了下来......这也难怪丫头们会误会,魔君大人的这个时机把握得也太好了吧! 好哇烛墨离,我看你根本就是故意的! “哦,对了娘娘,昨日下午的时候,应天使来找过您,等了您许久才走,看样子像是有要紧的事情找您呢!”其中一个小丫头忽然回禀道。 应幻辰么? 我轻轻叹了口气。“去请他过来吧,就说我回来了。” 小丫头领了命,急匆匆的办事去了。我索性坐在大厅里头等着。果然没等多一会儿,人便到了。 我一如既往的笑着迎了上去。 “应大哥!听说你昨天等了我好一阵子,所以我今日刚一回来,便连忙着人请你去了。你找我可是有事?” “呵呵,倒也没有什么要紧事。就是前日见你着急忙慌的跑了,当时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后来才听人说,是烛......是魔宫里头出了状况,还死了几个魔卫......我担心你的安危,所以过来看看。如今你既已平安回来了,那我便也放心了。” “我没事,谢谢你!” “瞧你,跟我还这么客气!”说着,他忽然压低了音量,“对了兰儿,烛墨离他,是不是体内的魔珠又爆发了?” 我略微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点了点头。此事终究是纸包不住火,瞒不住的。如今单单对他一人否认也是无用,反而显得生分,像是刻意防着人家一般。 他还是那般咋咋呼呼的性子,见我点头,立刻跳得老高。 第二百三十四章 又是灵珠...... “兰儿,我早就同你说过,这样危险的一个人,实在不是良配。你难道真的铁了心要嫁给他?” 我就知道他会如此说,所以心中早有对策,直接将上回用过的借口翻了出来: “嗯!除此之外我别无选择。为了天界也好,为了人族也罢,我一定要留下来,找到解除他体内魔珠的办法。应大哥,你一定会帮我的,对吗?” “若你执意如此,我自然会帮你的。办法也不是没有,只是......” “只是什么?你有什么办法?”我一把拉住他的手臂,满怀希冀的望着他。 “兰儿,这个办法我也并无多大把握。自从上次听你说起魔珠之事后,我便特地查阅了与此相关的上古典籍,正如我先前所猜测的一样,这世上唯有灵珠才能克制魔珠。根据典籍记载,魔珠最强大的能力之一便是隐匿,唯有灵珠才能逼它现形!我们只有先将它找出来,才能设法将其制服。” 唉,怎么又是灵珠...... 难道我除了溜去凡界找先祖查探灵珠的下落之外,真的再无其他办法了吗? 他似乎完全没有看出我内心的纠结,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兰儿,我都已经打听清楚了,灵珠就在凡界!眼下咋们在魔界,这里有通往凡界唯一的通道,正是寻找灵珠最好的机会!” “可是烛墨离不会同意让我去的!”下意识的话从我口中脱口而出。 他仿佛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盯着我: “咋们找咋们的灵珠,关他什么事?难不成你还想叫上他一道不成?你可别忘了,他是魔界的帝君,他的手上已经有一颗魔珠了。若是灵珠再落入他的手中,只怕便是以三界之大,从此以后也再无天界五族的容身之地了!” 我很想说,烛墨离他不会的。但我知道说了他也不会相信,倒不如说些更实际的,比如说:“若是不告诉他,那我们如何才能进入凡界呢?” “当然是设法溜出去了!” “怎么可能!就算没有魔卫值守,单单一个鬼门关的封印,那也不是咱们两人可以破除的!” “你是不是傻了?你手里不是有暗黑旗吗?” “你是如何得知的?”我连忙伸手摸了摸怀中的小旗子,还好还好,没有丢! 我如释重负的拍了拍胸口。看来这么重要的东西,还得收入灵台之中保存起来,方能确保万无一失啊! 他对我的过激反应十分嗤之以鼻。 “一个破旗子,至于紧张成这样吗?早上魔君赐旗子的时候,摆出那么大的阵仗,整个魔宫都传遍了,你说我是如何得知的!” 好吧,就算暗黑旗可以带我穿过鬼门关,但我是真的不能不告而别、再溜一次了啊! “还是不行,我答应过烛墨离,不会再偷偷溜走了!” “这都已经人命关天了,你还有心思想这些?若是他体内的魔珠彻底失控,到时候,只怕就算你想留在他的身边,他也要亲手将你送入黄泉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 回凡界 “等等,莫不是你真的爱上他了?兰儿,你可是天界的花神啊!你之所以留在魔界,不过是为了盯着他,伺机找出魔珠罢了!......不对啊,你若真是爱上他了,那就更应该去找灵珠、救他性命才是啊!” “哎呀,你别喊了,我都知道!”我被他说得心中烦躁不已。“你容我再想想,就算要走,那也得等到大婚之后吧!” “不,就在大婚当日。那日魔宫之中人来人往、进进出出的,场面必然十分的混乱。只有在那天,我们才有可能找到逃脱的机会!” “话虽如此,可是大婚当日新娘子跑了,会不会太......” “兰儿,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我言尽于此,三界五族的生死存亡,全在你的一念之间。你若决意一试,我便陪你一同去!” 什么?一同去?那怎么行,就算要去那也只能我自己去啊!女娲娘娘的所在地那可是天大的秘密,任何人都不能说的! “应大哥,如今去与不去还是两说。即便真的要去,你也不能同我一道!你毕竟身份特殊,是天庭派来的使者,若是大婚当日你同我一起消失了,只怕到时候天庭那边百口莫辩,无端给天帝陛下招去祸端!再说,你又没有暗黑旗,也无法通过鬼门关的结界啊!” “你这旗子不能带人通过?” “不能,只能通过一个......” “那我从哪里还能再弄到一面呢?” “除了我手里这面之外,就只剩下烛墨离身上那一面了。” “额......我觉得你说得不无道理,我俩一同失踪的确不妥,不然我还是不去了吧。不过,我倒是可以设法替你引开魔卫,助你一臂之力!” 好吧,看来他已然坚信,我定然会选择去凡界的了。 我不得不承认,他果然是了解我的...... 当我做出这个决定之后,原本为了大婚而忙碌的筹备,立刻变成为了开溜而做的各种准备。当然,忙碌的只有应幻辰一个人,用他的话说,既然只能帮我到这里,那就一定要帮彻底了,绝对不需要我费神,到了那天,只管跟着他走就完了。 我索性不再过问此事。 到了大婚那日,对我的打算一无所知的丫鬟们,早早便起来替我梳妆打扮上了。而我明知打扮也是无用,故而兴致不高,只伤感的盯着镜子里自己的样子发呆。 我和烛墨离究竟是怎样的姻缘啊,嫁了他两次,竟然还是没能做成夫妻! 听说当初他在三生石上我的名字旁边刻下他自己的名字之后,此事还传为了一段佳话,叫那些鬼差魔族们十分羡慕,甚至不远万里前来观瞻。如今那块石头俨然变成了魔界之中祈求姻缘的好去处。 唉,不知道今日我逃婚之后,还会不会有人去三生石祈求姻缘了...... “为何叹气啊?”温柔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我没有回头,从镜子里便能看到他那张英俊无双的脸。此时此刻,他正噙着笑意远远的看着我。 第二百三十六章 逃婚(上) “准备好了吗?”他问。 “嗯!”我轻轻点了点头。 “兰儿,你穿嫁衣的样子,真美!” 我眼圈一红,差点没有落下泪来。 烛墨离,对不起,今天不能嫁给你了。等我回来,一定再做你的新娘...... 他像是在回答我心中的话: “你慢慢准备着,我等你!” 我连忙抬起头来看向天空,拼命让眼泪不要掉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当我再次低头看时,镜子里又只剩下了我自己。 “别梳了,已经够好了......”我怏怏的打发走了丫鬟,独自一人数着时辰枯等。 谁知这一等便是一整日。 期间册立封后、奉迎叩拜,一整套大婚流程竟被我一个不落的走了个遍,直至行完合卺礼,被一群丫鬟婆子闹闹哄哄的送进了洞房,仍旧没有等到应幻辰安排来接应我的人。 什么情况?难不成是这中间出了什么意外,来不了了?我心里居然莫名其妙的有些雀跃。 然而很快,雀跃的心情便被深深的失望所取代...... 接应的人来了。 来人是个丫鬟打扮的年轻魔族女子,按着魔宫的规矩向我行了礼,说前殿那边宴会才刚开始,问我是否要先去偏殿看看歌舞,打发打发时间。我正欲拒绝,忽然瞄到她袖口里面一枚玉佩若隐若现,正是应幻辰的随身信物。 尽管心中五味杂陈,但我好歹也是在三界的皇族宫廷一路混迹过来的人,面上的不动声色还是能够保持得住的。 “既然如此,那便去看看吧。” 我只带了一个贴身丫鬟,跟着那女子往偏殿走去。 还未走进偏殿,便远远听得里头吹拉弹唱、欢声笑语,一片歌舞升平的喜庆景象。我这个憋了一整天的心,顿时犹如猫抓一般的蠢蠢欲动起来,下意识的快走了几步。 为了不打扰宾客的兴致,我特意拦了唱名的丫鬟,只带着贴身丫鬟悄么声息的进了偏殿。进去一看,发现殿里清一色的全是女子。 在座的宾客,应该都是魔宫之中各大护法以及大魔王的家眷,虽然我一个都不认识,但她们之间应该早就相熟,眼下正推杯换盏、叽叽喳喳的彼此交谈着,好不热闹;而偏殿正中那群正在婀娜起舞的魔族舞姬们,一个个的也是浓妆艳抹、舞姿妖娆、妩媚撩人。 尽管我已经足够低调了,但毕竟上座的位置只有一个,上头忽然坐了一个身着大婚礼服的人,谁还猜不到我的身份呢?于是乎,殿中歌舞笑闹之声戛然而止,一个个都噤若寒蝉、规规矩矩的跪下行礼。 我端着魔后的架子、拿着腔调面带微笑的将她们叫起,然后便让她们该怎么玩怎么玩,一切照常,只当我是个打发时间的旁观者便好。 她们倒是满口答应着,舞姬们也伴着音乐继续舞动起来,但氛围却同方才明显不同了。尽管也是载歌载舞、觥筹交错的景象,但那些交错的觥筹全都冲着我来了,一时之间,整个大殿之上满是恭维贺喜之词。 第二百三十七章 逃婚(下) 我虽说从前也能喝上几两果子酒,但从来也只将它当做酸酸甜甜的饮品,偶尔喝来解解馋而已。且自从做了花神管了花果之后,那些果子们在我眼中仿佛都成了有生命的活物一般,再拿它们来酿酒总觉得有一种杀生的负罪感,便连果子酒也都多年未曾碰过了。 似这等烈酒,我还从未正儿八经的喝过。 于是酒过三巡之后,我便已经天旋地转、晕晕乎乎的了。 神仙们喝酒,从来讲究的是一个意境,追求的是一种感觉,故而天庭里头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便是不让用灵力法术解酒。我虽然不清楚魔族之中有没有类似的规矩,但眼下我却清楚的知道,我必须得借助一下灵力来作弊解酒了,否则只怕要坏了今夜的大事。 但是,就算要解酒也得找个没人的僻静地方才好。我摇了摇昏沉的脑袋,好不容易替自己找了一个不错的理由,起身告辞了: “行了,我在这儿你们也难以尽兴,那我就先回了,也省得待会儿君上找不着我。” 底下乌泱泱一群人又再次起身行礼。许是她们的恭维之词也快要穷尽了,心中正巴不得我赶紧离席呢,故而并未有人出言挽留,大家都不约而同、高高兴兴的唱着“恭送魔后娘娘”。 从偏殿出来,我连忙运起灵力化解了酒劲儿。再一回头,发现方才守在一边的丫鬟不知何时竟然换人了,换上的正是方才拿着应幻辰玉佩请我来偏殿的那名女子。 不过此时她又换了一身装扮,脸上的妆容也加深了许多,我颇费了些眼神才将她认出来。 “你怎么换衣服了?”我好奇的问。 “回娘娘,奴婢穿的这是舞姬的衣服。奴婢斗胆请娘娘更衣。主人已经将一切打点妥当,娘娘只需混入舞姬的队伍之中,便能出得魔宫了。” 我顿觉疑惑,应幻辰一个天庭派来的送嫁使者,怎会在魔宫之中有什么手下? “你是应幻辰的人?” “娘娘,时间紧迫,您还是赶紧换装吧!” 她并不回答我的问题,只一个劲儿地催促我。 待我换好舞姬的服饰之后,再配上大婚的浓艳妆容,竟然没有丝毫的违和感。 “走吧。” 我跟着她往约定的碰面地点汇合去了。 一路上,任凭我如何想方设法的询问打探,她只恪尽职守地完成她主人交代的任务,其他一律不理,也不回应,叫我十分无奈。 待得我们远远瞧见舞姬队伍之后,只见领头那人快步迎了上来,十分自然的喝斥道:“两个死丫头,去个茅房竟也能耽搁这么久,害得我们这么多人等你们两个!快走,别误了魔宫规定的出宫时辰!”一边说还一边伸手推了我们一把。 呵,演得还挺像! 更奇怪的是,其他舞姬们对我俩这半路加入的陌生人竟然也视若不见,一个个低着头,规规矩矩的跟着领头那人往宫外走去。 我也学着她们的样子,低着头走在队伍中间。 第二百三十八章 应幻辰的帮手 到了魔宫大门,只见那位领头的舞姬从怀中摸出一块牌子,交给魔卫细细查验之后,又清点了人数无误,便要放行。 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忽然远远走来两人,我晃眼看去,走在前头那人竟然同卫鸢有几分相似。 不是吧,怎么会偏偏在这儿碰上了他? 队伍人多,走得不快,我也只能耐着性子跟着大部队缓缓往外移动,丝毫不敢有一丝异常之举。然后,我就从余光之中瞧见那人带着侍卫,从我们队伍旁边斜斜的擦肩而过。 在那一瞬间,我确定那人真是卫鸢! 呼,真险!好在他并未认出我来。 过了这一关,再往前走,便彻底出了魔宫的地界,身边再也见不到来回巡逻的魔卫,取而代之的是往来穿行的魔族百姓的身影。队伍里头,舞姬们也渐渐放松了心神,开始窃窃私语的小声交谈起来,整个队伍的前进速度也明显快了许多。 约莫又走了一柱香的时间,队伍终于在一家瞧着并不起眼的客栈门前停了下来。那位领头的舞姬仔细交代了各种规矩要求之后,便叫大家各自回房休息了。 接头那名女子拉着我上了客栈二楼,来到其中一个房间门口,示意我独自进去。我以为里头那人会是应幻辰,还在疑惑他一个天庭使者,究竟是如何混出魔宫的,然而推门一看,屋子正中的圆桌跟前只坐了一名身穿红裙的女子,竟是烛墨音! “怎么是你?”我简直怀疑自己在做梦。 她对着我露出一个甜甜的笑脸。 “姬甯兰,我早同你说过,总有一日我会助你逃出魔宫的,只可惜你不肯信我,反而相信那个从天庭来的、全无根基的应幻辰。” “是应幻辰找的你?你才是方才那名女子的主人?” “不不不,你错了,是我找的应幻辰!”她竖起食指,对着我左右摆了几下。 “怎么可能!你怎么会知道?” 不怪我会大惊小怪,实在是在我看来,就算应幻辰再多么口无遮拦,但至少也是个分得清轻重之人,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可能跟个素昧谋面之人和盘托出? “呵呵,带你出宫的舞姬们,那可都是我夫君府上的私奴。你说我是如何得知的?”她一边说着这话,还一边伸出自己修长的指甲,翻来覆去的细细欣赏着,那模样真是要多得意有多得意,叫人忍不住想要抓烂她那张狐媚妖冶的脸。 “你的夫君?我竟不知你何时改了嫁了!敢问你夫家是谁啊?” 我说这话其实并没有嘲讽或者鄙视的意思,只是因为实在难以相信她竟然会移情别恋,所以下意识的有此一问。但或许听在她的耳中并非如此,恐怕已经彻底变成了赤裸裸的炫耀。 总之她脸上甜甜的笑容终于绷不住了,气急败坏的叫我休要多管闲事,只需知道是她帮了我便好。 这个应幻辰,难不成是被她拿住了什么把柄不成?但是不论如何,起码也该提前告知我一声吧...... 第二百三十九章 成神归来 “应幻辰人呢?我要见他。” “姬甯兰,你莫不是傻了?他身为送嫁天使,这个时候不在魔宫大殿里守着,难不成还能溜出来不成?” “......” 我总觉得此事有些蹊跷,然而事已至此,开弓没有回头箭,我也只能硬着头皮沿着一条道儿走到黑了。 “既然如此,那接下来你又预备如何?” “你放心,我自会将你安安稳稳送去鬼门关的。” 这话我倒是并未怀疑。眼下我们已经身在魔宫之外,那就等于一百步走出了九十九步,可以说是已经成功了一大半了。想从这儿去那偏僻荒凉的鬼门关,着实不算难事,就算没有她的帮助,我八成也能安然抵达。 眼下唯一需要考虑的,恐怕便是如何避过鬼门关的魔卫了。 她并未多做耽搁,约莫也就一盏茶的功夫,在她收到一条传音之后,便胸有成竹的送我离开了。在我看来,这段时间里头,她十有八九是在专程等待那条传音。 我并不知道那条传音的具体内容,但刚一抵达鬼门关,我便也猜了个大概。因为如此紧要的一个关卡,此时此刻竟然无人值守! “人呢?”我疑惑不解的问道。 “魔卫们都被临时调离了,时间紧迫,还请娘娘即刻通过。”送我那人恭恭敬敬的催促道。 我点点头,从灵台之中取出暗黑旗,一个闪身入了鬼门关。 鬼门关之后,便是黄泉路。黄沙遍地、延绵流潋,却是一条坦途直通凡界。 我运起灵力,直接从黄泉路上空飞略而过,并未引起鬼差和魂魄们的注意。然而,黄泉路上盛开八百里的彼岸花,如火如荼,如血如泣,却是刺得我的眼睛微微有些酸涩。 “魔界,一年之内,我定取了灵珠回来!” 我好似一只飞蛾,向着凡界炙热的光亮,毫不犹豫的飞扑而入。 一阵斗转星移之后,我再次脚踏实地,心中感慨万千。 这天空蓝得如此纯粹,这大地硬得如此坚实,这空气满含花朵的芬芳,这绿叶全是勃勃的生机,这是我出生成长的地方,是烛龙舍命守护的地方,是人族繁衍生息的地方,是我的故土! 凡界,百年之后,我终于回来了! 回望了身后的云麓山一眼,我再不犹豫,找准碧落谷的方向腾云而去。 到了碧落谷的入口,我再次将入谷的令牌拿在手中。这块令牌还是当年烛墨离亲手交给我的,那日他说,他将整个身家性命都交托在我的手里了。 我用手指温柔的摩挲着那面令牌,阵法启动,将我接引入内。我的目的地,便是困守在碧落谷聚灵阵之内的先祖,女娲娘娘。 谷中一切如常。一草一木、一景一物,都是记忆中的样子,仿佛百年的时间不过弹指一瞬,全然不曾给它带来任何的影响。 唯独那池灵液,比之百年之前又扩大了许多。 我按照记忆之中的方法,缓缓走到灵液池的中央,盘膝而坐,凭借灵台之中的五色石与先祖沟通。 第二百四十章 灵珠的秘密 许是成神的缘故,这一回,我终于可以无需她的牵引,自行灵魂出窍,循着她的气息一路寻觅过去。片刻之后,记忆中那块巨大的石头再次出现在我的眼前,还有石头中间那个熟悉的孤单身影。她的容貌并无一丝变化,仍旧如同初见时候那样明艳动人。 她应该是一早便感应到我的归来,故而一直在翘首期盼着,当我到来的时候,她也在第一时间便看见了我。 “兰儿,果真是你!真没想到,短短百年而已,你竟真的成功得封上神了!”她看向我的眼神满是惊喜和希冀。 “先祖!”我难以自持的扑倒在她的脚下,满腹的委屈终是找到了宣泄的出口,肆无忌惮的放声大哭起来。 这些年来,我真的太难了! 她任由我哭了许久,这才缓缓开口: “兰儿,好孩子!这些年来你能走到这一步,一定承受了不少的委屈和压力吧?比起我来,你要勇敢太多了。不论结局如何,我都要替人族谢谢你!” 不愧是先祖啊,说话做事都如此的与众不同!她并未如何劝慰我,而是替人族由衷的感谢了我一番。被她这么一说,我反而觉得有些脸红,不好意思再哭下去了。 真要细论起来,这些年来我心中的纠结和痛苦,又有多少是真真正正、完完全全为了人族的呢?修仙封神一路走来,我又哪里吃了多少的苦受了多少的罪呢?我这么矫情的哭天抢地、要死要活,多半还是为了儿女情长、为了烛墨离罢了。 因为受之有愧,我悻悻的止住了哭声,老老实实的从地上站了起来。 百年之前飞升天界,受了先祖很大的恩惠,同时也带着先祖的嘱托,这次好不容易回来了,自然要先向她交代清楚。 从天庭的局势到天帝的态度,从魔族的崛起到大战,从我得封花神到进入魔界、最后阴差阳错做了魔后,一桩桩一件件,我都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所以你此次前来,是为了探知灵珠的下落,好拿它去救烛墨离?”她十分睿智的一语道破了我的来意。 “正是!此事不仅关系烛墨离一人的性命,更是事关三界五族、芸芸众生之生死。兰儿发誓,得到灵珠之后,一定妥善保管、善加使用,待得此间事了,定然第一时间将其归还原主,绝不私藏。还望先祖成全!” 我诚心诚意的跪拜了下去。 “兰儿,不是我不信你,实则灵珠之所在亦是关系着人族的生死存亡,是万万不能借出的。因为这千余年间,灵珠一直镇压着四个法力滔天却又对人族恨之入骨的上古神兽——朱雀、玄武、青龙和白虎!” “什么?上,上古神兽?”我被她的话吓得魂飞魄散。 要知道,上古四大神兽,那可是五大种族诞生之后没多久,由烛龙亲自主持传承、亲手教导并亲自封神的各族之中最强者! “上古四大神兽,他们当初不是已经死于天界的五族大战了吗?”这还是我上了天界之后方才听到的一个说法。 第二百四十一章 灵珠初现 “不,他们没死!当年我的父亲太一,在五族大战人族战败之后,选择了引爆灵珠,与四大神兽同归于尽,这只是他在走投无路之际,不得已使出的一个障眼法罢了。实际上,他不过是借助灵珠的封印之力,将四大神兽封印在了凡界之中罢了。只可惜他的功力比起烛龙来,实在差的太远了。他这一招瞒天过海,骗得过四族天兵,又如何骗得过烛龙的亲生儿子,我的兄长伏羲?只怕在天庭之中,龙族那几位老神仙,早已识破了这个秘密。否则当年,他们也不会前赴后继的往凡界派出天兵天将,锲而不舍的寻找灵珠下落了。” 每每说起往事,她总是十分的伤感。 对于她的这个分析,我倒是深以为然。毕竟以应幻辰的出身和地位,都能轻而易举的打听到灵珠在凡界的消息,可见这在龙族之中,的确已经算不得是什么秘密了。我只是没有想到,灵珠竟然镇压着四大神兽! “兰儿,你也不必过于失望。我曾经说过,有朝一日你得封上神,我便助你融合灵珠与魔珠,探查木之本源,此话并非妄言。虽然灵珠不能取出,但你若设法将烛墨离引到灵珠所在之地,自然可以就地取用,不是吗?” 我恍然大悟! 真不愧是先祖啊,竟能想出如此变通的办法来。可不是么,不能拿走,我现场用用还不行么?亏我还傻乎乎的一心想着去哪儿才能寻来一个能够代替灵珠镇压四大神兽的法宝! “兰儿明白了,还请先祖告知灵珠所在,兰儿定会设法将烛墨离带去,如此一来,既解了他体内的魔珠威胁,又能够设法融合灵珠与魔珠,探寻木之本源,岂不是一举两得!” 我只觉得拨云见日,心中一片清明。 她欣慰的冲我点点头,抬手一道金光直直朝着我的灵台之中激射而来。 我努力克制着体内灵力想要自行防御的冲动,任凭那道金光毫无阻滞的进入我的灵台之内,最终落在那块正安安静静悬浮在其中的五色石上面。 我正欲出言询问,忽然一丝模糊的感应自五色石中传递出来,渐渐同我的神识联系在了一起。我只觉得神识世界仿佛多出一扇全新的大门,大门洞开,门外便是灵珠之所在。 “怎么会这样......” 灵珠明明是实物,怎会出现在我虚无飘渺的神识之中?我疑惑之下,神识下意识的朝着那扇大门走去。 “如何,你可感应到了?”她的声音柔和的进入我的神识,将我从神游的状态拉回了现实。 在那一瞬间,我发现自己的后背竟全是冷汗。 “先祖,我在自己的识海之中,看到了灵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我心有余悸的问道。只觉得那扇大门出现得既诡异又玄奥,一时之间,我甚至不敢再探自己的识海。 “那便是灵珠的线索。你是不是觉得它有摄人魂魄的作用?”她温和的笑着反问我。 第二百四十二章 再见熟人 “嗯,若不是您及时出言提醒,我只怕是彻底深陷其中、从此迷失神志了......”回想起方才那种感觉,我只觉得一阵后怕。 “呵呵,哪有那般严重。其实灵珠的线索一直隐藏在五色石中,只不过过去你功力太过浅薄,我只得将它暂时同你的神识隔绝起来罢了。如今我已撤开隔绝封印,而你能看到此门,也说明你的身体里的确流淌着大巫师的血脉;至于你的神识会一时为它所惑,不过是因为你修炼时日尚短,根基不稳,所以在灵珠面前会觉得有压迫震慑之感罢了。日后你只需运转灵力护住神识再去观摩,便无此碍了。” 原来竟是自己急于求成,根基不稳造成的。惭愧,真是惭愧啊...... 我讪讪的笑了笑,尴尬的替自己找了个台阶,“呵呵,吓我一跳,我还以为里头隐藏着什么杀招呢......” “傻孩子,此线索是我父亲临死之前留给我的,且非得是大巫师血脉传人方能开启,他又怎会在里头留下什么杀招呢?不如就在此地,有我替你守着,你做好准备再探一次?” 我连忙欢欢喜喜的答应了。 眼下我在凡界算得上是孤身一人了,这里便是我唯一的避风港,她的建议的确正合我的心意。 果然,当我在灵力护持之下再次进入识海,那种整个心神都被摄入其中、整个人完全陷入神游的感觉再未出现,我在自己意识的主导下,小心翼翼的迈过了那扇大门,来到漂浮着的灵珠面前。 我缓缓伸出手来覆盖在灵珠之上,屏气凝神、闭目感应。很快,一个模糊的方位便出现在我的脑海之中。那个地方,竟是——不周山! “不周山!”我惊呼道。 “真没想到,三界五族苦苦找寻了上千年的灵珠,竟然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就在人族飞升之地,不周山。” 她不以为意,轻描淡写的说道:“其实,不论它在哪里,如果没有我父亲留下的灵珠线索,任何人都无法将它找出来。因为,它的本体正是藏身于以它自己之力布下的封印之中。灵珠封印,又岂是区区后天神力可以识破的。” 也难怪她有如此自信,甚至从未想过要在它周围守护。想当初,那颗隐藏在烛墨离灵台之中的魔珠,哪怕是刚刚重聚、最为虚弱之时,我以上神之力、卫鸢以仙医族之天赋,均无法探知它的踪迹,更何况是鼎盛时期的灵珠所布下的封印结界呢! “去吧,做你想做的,只是切记,灵珠之所在事关重大,与此事无关之人,万万不能带入其中,否则灵珠一旦失窃,镇压着四大神兽的封印只怕撑不了多久便会被破开,到那个时候,凡界之中,再无一人可以阻挡它们!我的那两位父亲先后付出生命所守护的凡界,也将付之一炬!” “是,兰儿记住了!” 我向先祖辞行之后,独自一人出了碧落谷。 没走两步,侧里忽然冒出一个人来。 第二百四十三章 种种迹象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拦路人吓了一跳,定睛一看,竟然是那位百年未曾相见的老熟人——东方青筠! 说来也奇怪,当初我初入天庭的时候,乍一见到应幻辰,只觉得他同青筠如出一辙、难分彼此;可如今再看到青筠,却觉得他俩无非是容貌上相似罢了,整个人的气质、神态截然相反,让人一眼便能区分出来。 此时眼前之人,正用一种无比激动、思念、欢喜却又痛苦的眼神定定的看着我。 “青筠哥哥,好久不见了,你还好吗?”我的表情还算镇定,语气却略显平淡。 想起从前的种种迹象,我只觉得眼前之人十分熟悉,却又异常陌生。 最初逃婚的时候,烛墨离明明将一切安排得妥妥当当,但我们最终非但传送失败,还陷入了那个未知的险地;后来也是他将我带入那个诡异的空荡宫殿里,然后又莫名其妙的消失在那神秘珠子的爆炸之中;现在回想起来,当初那枚神秘的珠子,竟和我在神识之海见到的灵珠如此相像! 再后来,他又忽然出现了,非但做了离火教的大长老,还阴差阳错得到了蚩尤的传承,从一介凡人一夕之间便结成了金丹。呵呵,蚩尤传承?若说蚩尤当年真的身死道消,倒是有可能提前留下传承之地,但是,人家分明活得好好的,如今还做了魔界的大护法,那他所谓的传承,又是从何而来? 还有,当初从他身上发出的那道可以短暂保护一个人免疫一切伤害的金光。我分明见到过两次,一次是在神秘珠子爆炸的时候,他将它用来保护我了,还有一次,却是在烛墨离逼着烛战天替我解除噬魂烙印的关键时刻,从他送我的手镯之中发出,保护了烛墨音! 还有,我最初的那块令牌,明明遗失在了神秘险地之中,却为何最后到了烛墨音的手里?当初在琉璃谷逼迫烛战天就范的时候,烛墨音明明被牢牢困死在移魂阵的阵眼之中,却为何在紧要关头忽然破阵而出,扰乱了烛墨离的布置?我血脉之中那个指向云麓山的飞升感应,明明我只告诉了他一人,却为何会经由烛墨音之口传到了卫鸢他们耳中?那滴可以用来激活云麓山陷阱的我的鲜血,又是如何到了烛墨音的手中的?...... 过去我总是念着同他青梅竹马一同长大,他又屡次在关键时刻护我救我,所以宁愿相信一切都是巧合,也从不肯怀疑他。可若是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我还看不清他的真正目的,那我真是傻到没救了。 我们就这样安静的看着彼此,须臾之后,只听他深深的叹了口气,沙哑开口:“兰儿,你终究还是回来了......” “当年我离开之前,曾经在此等了你许多日。我还曾经,去你受伤的地方寻找过,却始终没得找到你的踪迹。那个时候,我真的很担心你......” 我也不知道我为何会说这些,也许因为潜意识中仍旧对他存有一丝侥幸,希望他能对我坦诚一切,或许这样,我还能够找到一个理由去原谅他。 第二百四十四章 就此别过 “兰儿,对不起,叫你担心了。我当时受了很严重的伤,被人救起之后,昏迷了许久才醒转过来,待我回来之后,才得知你已经走了。从那之后,我几乎日日都会来这里等你,没想到,竟真的被我等到了......”他的神色看起来十分伤情。 “是吗?你从谁处得知我走了?你又是否知道我去了哪里?” “这......是我无意之中等到了从碧落谷中出来的人,从他们口中得知的。他们说,你独自一人飞升天界去了。” 呵呵,青筠,你还想要瞒我到何时呢? “没错,我是飞升去了天界,且一去就是百年。这百年时间,你又是如何活下来的?就连容颜都未曾老去?” “兰儿,你这是在怀疑我吗?”他眼中全是伤痛,全然不似在故意演戏。若非是我早已识破他接近我的真相且证据确凿,只怕又要心软上当。 “我能活到现在,只因我因缘际会之下,功法更进一步,修成了元婴!”他说着,竟然真的将自己的元婴化形而出,漂浮在我面前。 要知道,未曾化神的元婴十分脆弱,一个不留神受了伤,便是根基大损,若是再严重些被人拍散了元婴,那便只剩魂飞魄散一途了。 呵呵,他可真敢演啊,为了取信于我,竟然敢将自己的元婴毫无防备的暴露在我面前!如此心机深沉之人,也难怪会让我被他坑骗了如此之久,还依然蒙在鼓里。 “元婴修炼不易,你还是将它收好吧!”我心中说不出的凄苦。“青筠,你可还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吗?” 我心中是真的凄苦,然而他面上神色看起来也并不比我欢喜多少,似乎这么多年来上当受骗、被人当成猴子一样耍弄的人是他。 “兰儿,你既已上到天界,为何又要回来?”他只是反问了一句。 一时间,我的心中失望沮丧,无以复加。看来,他终究是不肯承认的了。 我的语气愈发冷淡下来,再不愿意多看他一眼。“我回来......自有我要做的事情。不若我们就此别过吧,日后若是有缘,自能再见。” 若是后会无期,或许才是我们之间最好的结局吧! 然而他既等了我上百年的时间,又怎会轻易放弃。 “兰儿,你若有事要办,不若让我同你一道吧?我如今结成了元婴,在这凡界之中,也有能力护你周全了!” 同去?呵呵,怎么可能! “不必了,也不是什么要紧事,更无需谁来护我。” 说完,也不待他再做回应,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这一离开,我可算是将成神之后的最快速度给发挥得淋漓尽致了。况且为了保密,我还特地往相反的方向兜了一个大圈子,算起来即便他以元婴之极限紧随其后追来,也早就不知被我甩开了十万八千里,这才找准了不周山的方向飞行过去。 到了不周山脚下,我又再细细感应了一番,确定身后再无人跟随,这才再次激发了灵台之中五色石的灵珠线索,刹那间五色光芒闪耀,将我整个人包裹而入。 第二百四十五章 偷袭 待我的视线再次恢复的时候,发现四周景致早已不同,我心中清楚,自己只怕是在灵珠的牵引之下,已经彻底进入了封印之中。 四面八方俱是虚无,不论朝着哪个方向看去,都看不到边界,也没有一件物什,我的整个人,就犹如悬挂在缥缈星河之中的一颗星,孤零零的全无倚靠。 我努力平复着内心的紧张情绪,略微感应一番之后,便继续迈开步子,朝着灵珠所在的方位慢慢飘了过去。 然而并未行出多远,眼前景致忽然又是一变,四周不知何时忽然充斥了霭霭云雾,就连虚无的空间也全都遮挡了个严实,只余其中一条清明的小径,弯弯曲曲的向前延伸着。 我一边维持着神识之中对灵珠的感应,一边沿着那条小径继续往前行去。在这里边,没有生命、没有声音,就连时间都仿佛停顿了一般。 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眼看着前方的霭霭云雾略微消散了一些,露出了云雾之后的一小块圆形空间。 我举目望去,空间正中悬浮着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正是我一心寻找的灵珠! “灵珠!总算找到你了!” 我欢欢喜喜的走上前去,伸手轻轻摸了摸,那珠子似有灵性一般,随着我的抚摸上下轻轻摇晃着,似乎十分惬意。 “灵珠,你能听懂我说话吗?你是不是开了灵智呀?”我凑近它,轻声问道。 可惜等了半晌也不见它有任何回应。看来,越是来历高深的法宝越是难以开启灵智,此话的确不假。想来也是,似它们这等法宝若是轻易便开了灵智,那岂不是三界五族都唾手可得了?那还有我们这些神仙们什么事啊! 不过,在我眼中始终不能将它视作普通的法宝一般看待,而是继续对它说道: “灵珠,我知道你守在此处,天长日久十分无聊。你是不是也特别想要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呀?不如这样吧,我跟你商量一件事情哈,我的夫君,他是一个很好的人,可惜被魔珠给侵蚀了灵台,危在旦夕。我这就带你返回魔界去见他,拜托你一定要帮他将魔珠逐出体内,助我们将它再次封印起来,好吗?” “你别害怕啊,我这就将你收入灵台之中,这样一来,除了我以外,谁也无法发现你的,好吗?” 我一边说着,一边朝它伸出手去。 就在我的手将要触碰到灵珠的那一刹那,忽然一声尖锐的破空声自我身后响起。在我神识感应之中,竟是一道威力强大的灵力朝着我的背心激射而来。 “锵”的一声碰撞之后,那道灵力被一个忽然出现的身影轻松抵挡下来。 我这才放下假意伸向灵珠的手臂,缓缓转过身来。 越过那道替我拦住灵力攻击的身影,映入眼帘的正是同我自幼一同长大,曾经让我无比信任和依赖的那个人,我青梅竹马的好哥哥,东方青筠! “果然是你!”在那一刻,我心如死灰。 第二百四十六章 露出真面目 他却并未看我,只是冷冷的看着眼前拦住他的那个人,叫出了他的名字。 “卫鸢!你竟然没死!” 倒是卫鸢,在看清眼前之人的容貌之后,许是也差点将他错认成了应幻辰,愣了片刻方才沉声回敬了一句:“你究竟是何人?” “青筠,你同卫鸢从未见过,你为何会认得他?”事到如今,我不信他还能继续演下去。 果然,他也知道事情败露,再无掩饰的必要了。但我见他脸上并无一丝慌乱或是意外,反而状若欣慰的感叹道:“兰儿,看来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总算是长了点脑筋,不再像从前那样,傻乎乎的什么都听我的。” 我听他说着这话,明明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却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酸楚。 “至于卫鸢嘛......”他再次将目光从我身上移开,同时消失的还有方才那丝淡淡的酸楚的感觉。 “你自然没有见过我,不过当初在琉璃谷中,你们的一举一动,那可是随时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呢!我对你虽然算不得多熟悉,但记住你的名字,却是理所当然的。” “琉璃谷?......难不成当初那个偷偷将烛墨音从移魂阵中救出来、破坏了君上全盘布局的人,便是你?!”卫鸢的反应出乎意料的快,竟然在听到琉璃谷三个字的一瞬间,便联想到了这么多。不过这也从侧面反映出,当年这件事情在他心中究竟留下了多深的疑惑和阴影。 “哈哈哈哈......”他笑得十分张狂,那状若疯癫的模样,叫我完全无法与记忆中那个向来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清高公子联系在一起。 难道这么多年来,他竟一直在伪装吗?难道眼前的模样,才是他原本的样子? 我如坠冰窟,源自内心的彻骨寒冷几乎要将我冻成冰块。 “琉璃谷算什么,破坏你们那粗浅的布置又算什么?只要能够得到灵珠,我又何曾将任何人放在眼中!” “所以,一直以来都是你?烛墨离送我们离开的时候,出手破坏传送符,将我带入那个神秘险境的人,谎称自己得到了蚩尤传承、实则为了进入离火教继续监视我欺骗我的人,偷偷拿走烛墨离给我的令牌、却装作对烛墨离的独立空间一无所知的人,都是你!” 他对我的指控全然没有放在心上,漫不经心的点头承认了,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没错,都是我。那处神秘险境,实则是我假意被离火教俘虏之后,无意之中发现的一处秘境。可惜那处秘境入口设了阵法,以我之力竟然无法破开,我当时怀疑那里正是存放灵珠的所在地,故而才会返回都城,将你带过去,试着用你之鲜血破除阵法。” 事情已经过去太久,我早已记不清那些细节了。在心中搜肠刮肚的努力回忆了一番,方才记起似乎当初确有此事。当年在那神秘洞穴里头,我的确是被他割破了手指,往那处拦路的石壁上头滴了一滴鲜血,这才进入了那处空间里面的。 第二百四十七章 真相大白 “我只是没有想到,那处地方竟是有人刻意设下的障眼法!那里,不过是当年蚩尤在世的时候的一处住所罢了,八成是在蚩尤死后,那人瞧着此地荒废了,便顺势做了个假的灵珠放在里头,实则是给寻找灵珠之人留下的一个杀招!” 我心中一阵无语。 我的鲜血才能破开的阵法,假的灵珠布下的必杀圈套,既有这个实力,又有这般兴致的,除了我的那位老祖宗黄帝大人,还能有谁! 不过嘛,这倒着实很像他老人家的风格,回头若是有机会再见他,我可一定要问问清楚,他当年在凡界,究竟还留下了多少类似的圈套! “所以你就干脆谎称自己得到了蚩尤传承,以此为借口堂而皇之进入了离火教,当上了离火教的大长老?” “没错,烛战天那个老傻子,我只略微透露了一点口风,说蚩尤传承中有飞升契机的消息,他便急不可耐的将我请进了离火教。”他冷笑了一声,言语之中对烛战天十分的不屑。 “然后,你就利用从我手中偷去的令牌,利用烛墨音,利用我,破坏了烛墨离好不容易布下的移魂阵?可是你这样做究竟又是为了什么呢?若是摄魂烙印解除失败,一旦我身死,你还去哪儿找你的灵珠?”这正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他既然想从我身上得到灵珠的下落,又为何要设计害我性命? “姬甯兰,我可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你性命!我真正想要害的,是烛墨离!”他的脸上始终挂着笑意,可那笑意在我看来,却比烛墨离最冰冷淡漠的时候更加让人害怕。 “烛墨离那个笨蛋,对你动了真心也就罢了,竟然还将自己的软肋暴露得这样明显,真是叫人想不算计他都不行啊!当我得知他在暗中布置移魂阵的时候,便猜到他会不惜以命换命也要救你,既然如此,我又岂能叫他的一番美意白白浪费了?” “所以你就故意救出了烛墨音,还用令牌将她送到了我们面前,逼得烛墨离不得不选择启动移魂阵,献祭他自己来救我?!东方青筠,你简直是个魔鬼!”我崩溃的冲着他怒喊。 原来这一切,根本不是巧合!是我,都是我害了烛墨离!他当初几次三番的提醒我,叫我提防东方青筠此人,是我自以为是,只以为是两个男人之间无聊的嫉妒,从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没错,我就是魔鬼!只有你这般天真无知的傻丫头,竟然从头到尾都没有怀疑过我分毫,还将云麓山的飞升感应一事告诉了我!实话告诉你,那个时候我其实早已修成了元婴,哪怕是烛墨离那点微末的功力,在我眼中也不值一提,他又怎么可能一击之下将我打成重伤?我不过是借此机会,独自前往云麓山探查了一番罢了。你猜后来怎么着?” 我难以置信的看着他,整个人因为愤怒和恐惧而控制不住的颤抖,连最简单的音符也没办法说出来。 第二百四十八章 初现端倪 这才是东方青筠,是真正的东方青筠啊!我竟然会被这样一个恶魔缠上,被他吸干了鲜血还不自知,还在欢天喜地的认为他是这个世上唯一一个会真心待我的人! 他始终不以为意,自顾自的往下说: “后来,当我到了云麓山之后,发现那里十分的阴森诡异,断然不可能是飞升之地。我虽然无法进入其中,但是我竟然在入口处,感应到了一个熟悉得令我终身难忘的阵法波动,那个阵法,竟然同我在蚩尤居所之外感应到的那个一模一样!这两者显然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也正因如此,我才确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云麓山中,只怕也有那人布下的必杀圈套!” 他说得十分得意,我同卫鸢却听得咬牙切齿。 “所以你就趁我不在,再次利用了烛墨音,以飞升契机为由将他们骗去了云麓山?即使我已经离开了,你也要将他们这群无辜之人赶尽杀绝吗?!” “没错,烛墨音也是个傻的,只要能够跟在烛墨离的身边,哪怕能够让她再见上烛墨离一眼,她真是什么事情都肯做啊!当时,我就这样远远跟在他们一大群人的身后,亲眼看着他们毫无防备的一脚踏入陷阱之中,啊哈哈哈哈.......” “东方青筠,我们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对我们下此毒手?!”卫鸢终于忍无可忍,冲着他怒吼道。 “你们?你们是死是活,我还从未放在眼里。我想要的,不过是烛墨离的性命罢了!你们要怪,就怪自己跟错了主人,无故受了牵连咯!”他对卫鸢的激动反应嗤之以鼻。 卫鸢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刺激,二话不说便扑了上去,同他打作一团。 倒是我经过这么一段时间的心理建设,反而渐渐冷静了下来。再一回想他方才的话,便觉得漏洞百出、十分蹊跷。既然他当年已经是元婴的实力了,那想要取了烛墨离的性命简直易如反掌,为何他不亲自动手,反而一而再再而三的使这些阴谋诡计? 更为令人不解的是,他分明自小就在皇城之中长大,又是谁教的他修炼功法?他的师傅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能够在凡界这么灵力贫瘠的地方,硬生生教出一个元婴期的修士来?他们为何会从一开始便将目标瞄准灵珠而非飞升契机?他们又是如何知道我身上有灵珠线索的?要知道,我也是在进入碧落谷,见过先祖之后,方才开始同灵珠沾上一点边的。 难不成他们竟能未卜先知?还是仅仅凭借我是姬轩辕后人的身世,便推论出我有可能得到灵珠线索?若真如此,难道他们从一开始便知道灵珠被青帝太一隐藏在了凡界?他们的背后,会不会是天庭的人?他们同那个隐身黑暗之中布局了万年、密谋夺取天帝之位的幕后黑手之间,究竟有什么关系?还是说,他们原本就是一伙的? 甚至,有没有可能就连先祖也猜错了,或许那个幕后之人从一开始,图谋的就是灵珠?! 第二百四十九章 交手 “卫鸢,住手!”想通了这一关节,我连忙出声制止了卫鸢同他的无谓打斗。尽管十分不乐意,但他还是一掌逼退对手,一个闪身退出了战圈,站到我的身边。 “东方青筠,你究竟是何人?真正的青筠在哪儿?你把他怎么样了?”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大的一个可能,那就是他们不知用了什么障眼法,将真正的青筠给掉包了。 但我并不愿意相信这个猜测。因为若真是如此,那么除了“夺舍”之外,哪里还有什么完美无缺的办法能够毫无破绽的将一个活生生的人给掉包了?如果他们真的夺舍了青筠,那恐怕如今就连他的灵魂都早已不知轮回到何方去了。 他显然没有料到我会有此猜测,愣了片刻之后,竟然阴恻恻的笑了起来。“真正的青筠?嗯,让我想想啊......,似乎这一世我刚刚复生、尚在襁褓之中的时候,便叫做这个名字了呢!” 听到他这话的时候,我敢说这世上再没有任何一个人心中会比我更觉惊惧。 因为如今的冥界便是我一手建立起来的,三界之中只怕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轮回的大道规则!任何一个魂魄,都绝不可能带着前世的记忆再入轮回,不论在冥界之前还是之后!更何况听他的意思,似乎他在凡界已经轮回过远远不止两世了。 “你究竟是何来历?为何可以带着记忆进入轮回?” “呵呵,这就不劳你费心了!既然你早已识破我的目的,还甘冒风险设下此局、将我引来此地,那不如直接动手吧!”他说着,竟运转起体内灵力,摆出一副进攻的架势。 从一开始就埋在心底的那颗不安的种子,终于在这一刻破土而出、疯狂的滋长起来。 为什么!他分明只有元婴期的修为,没有神位,任何人都无法迈入化神之境,而我和卫鸢二人,即便再如何揠苗助长、根基不稳,总归也是两个化神境的修士啊!为何由始至终,我从他的脸上都看不到一丝慌乱呢? 他既然敢于将一切真相毫无顾忌的说出来,那就说明他根本没有让我们活着出去的打算。可是,就凭他一人? 我的右眼又开始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 不行,不能再等下去了。哪怕心中再无把握,事到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先把正事办了! 我不动神色的对着卫鸢递去一个眼神,然后不由分说的运起灵力朝着对面的东方青筠攻了过去。 这一交手,我便立即确定了他的功力,尽管根基稳固、灵力深厚、功法圆润,但终究没有突破元婴之境,进入化神!既然如此,那我即使打不过他,但将他拖住个一时半刻的,想来该是没有问题! 我定了定心神,专心致志的同他交起手来。 我知道,这场战斗拖延越久,局面便对我越为有利,因为在我身后,卫鸢正在按照最初的计划,凭借他的仙医族神通,借助灵珠之力帮助烛墨离封印魔珠! 第二百五十章 惊变 没错,这便是那日彻夜商谈之后,我们所定下的计划!借助找寻灵珠的契机,主动出击引幕后黑手露出破绽,在封印魔珠的同时,顺藤摸瓜、将隐藏在暗处上万年的那个阴谋,彻底暴露在阳光之下! 一开始,分明一切都在按照计划顺利进行,然而,偏偏在封印魔珠这个生死攸关的关键时刻,那个始终如阴霾一般笼罩在我心头、悄无声息隐藏在暗处的那个人,终于自云雾深处缓缓现出了身形。 尽管我从东方青筠的神情之中,早已猜到他恐怕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另外带了帮手进来,我甚至隐隐能够猜到他的帮手究竟是谁,但当两个如出一辙的面孔真的同时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还是不由自主的觉得心惊肉跳、毛骨悚然。 “真的是你......” “安兰,哦不,姬甯兰,我的好妹妹,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他还是那副大大咧咧的模样,吊儿郎当的同我打了声招呼。 “应.幻.辰!”我一字一顿的叫出他的名字,咬牙切齿、满眼恨意。“你和东方青筠究竟是什么关系?你究竟是如何进入凡界的?你根本无法通过魔界的鬼门关结界才对啊!” 我声嘶力竭的质问着对面的两人,两个我曾经都那么信任、视为知己的人。但其实,早在魔界的时候,我便已经怀疑上应幻辰了,甚至可以说,我怀疑他比怀疑青筠更早!我如今的质问更像是在演戏,很大程度上不过是为了尽量替烛墨离争取时间罢了。 然而,我的心思终究瞒不过他。 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讽:“你若真想知道,不如待我先料理了他们、得到了灵珠和魔珠之后,再与你慢慢叙旧如何?” 说完,只听他对着身旁的东方青筠说了声“动手”,两人便同时朝着我攻了过来。 原来他们,竟然还想同时夺走魔珠!他们究竟想要干什么? 来不及多想,我只能匆匆灵力化剑迎上去。 就在我们三人即将碰撞在一起的一刹那,只见应幻辰忽然一个虚晃避开我的剑招,随后将速度提升到极限,朝着灵珠的方向飞扑过去。 “小心!”我肝胆俱裂的惊呼道。 此时此刻,我哪里还顾得上从另一边攻杀过来的东方青筠!只能一边示警,一边匆忙返身朝着应幻辰追了过去。 然而,东方青筠的速度竟然还在我之上! 当他忽然出现在我的身前,一道灵力朝我打来、阻断了我追击应幻辰的脚步时,我竟没能看清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好在我用余光瞥见,卫鸢及时走出了灵珠的范围,此时正挡在烛墨离的身前,及时拦下了应幻辰。 我紧绷的神经这才稍稍放松了一些。然而与此同时,心中那股不安的感觉却愈发强烈起来。难不成到了此时此刻,他们仍然隐藏了实力? 没成想,我这个念头刚起,那边应幻辰一声怒吼,竟是现出了本体——一条通体暗红色的巨龙。 第二百五十一章 隐藏实力 随之而来的,是他整个人气势的不断攀升,须臾之间,便突破了元婴之境,进入化神! 怎么可能!他分明没有神位,怎么可能达到化神之境?!我一时之间万念俱灰,只恨不得能一个巴掌拍烂自己这张乌鸦嘴! 若是他们二人的修为都只在元婴之境,那么以我和卫鸢这半调子的化神实力,自然能够轻轻松松的与之斗上几个来回,稳稳当当的拖延到烛墨离成功封印魔珠的那一刻,将他们一网打尽。但是如今他们中间已经有一个人拥有了化神的实力,人家那可是修炼了数千年、实打实的天神,又哪里是我们可以抗衡的呢! 更遑论,一旁还有一个也许同样也是化神实力的东方青筠! 然而,他们又哪里会容我在这儿慢慢惆怅?东方青筠低喝一声,继续以元婴之力同我缠斗起来。而另一边,应幻辰和卫鸢也交上了手。 我只能打起精神,一边应战,一边时不时的往卫鸢那边瞄上几眼。 果不其然,堪堪几个回合下来,我这边尚且能够应付,卫鸢那边已经被红龙打得节节败退、险象环生。 我心中愈发焦躁起来。烛墨离,你究竟还需要多久啊!拜托你千万要快一点儿啊! 其实算起来,从应幻辰现身到现在,也不过过去了半盏茶的时间,但就是这短短的半盏茶时间,于我而言,却仿佛漫长到没有尽头! 真是讽刺啊!上一回他俩交手,是应幻辰为了从卫鸢手中救我,而这一回,被救的人没有变,却是救人的和杀人的调了个个儿。 究竟是我太蠢,还是这命运太过弄人? “啊!”一声惨呼声响起,我的心也瞬间坠落谷底。 卫鸢,败了! 我甚至顾不上转头查看一眼他的伤势,只能拼着硬抗东方青筠一掌,返身往烛墨离的方向飞去。灵珠封印一旦启动便不能中断。此时此刻,没了卫鸢的保护,若是真让烛墨离独自对上应幻辰,岂不是毫无招架之力? 好在烛墨离身上,还有一层五色石封印的保护。这层封印是为了助他抵抗凡界天罚,在我出发之前偷偷替他布下的,然而此时此刻,它也正在应幻辰的疯狂攻击之下变得岌岌可危。 “应幻辰,你去死吧!”我疯狂燃烧着周身的灵力,甚至不惜自损根基,像一颗燃烧的陨石一般朝着他轰然撞去。 他总算是被我这不要命的打法给震慑住了,不得已放弃了对烛墨离的攻击,转而迅速向后退去。 其实若是他真的拼着重伤,不,或许都不一定会重伤,便可以接下我方才的攻击。然而很明显,他不敢选择冒险。可是,眼下卫鸢已然重伤,生死不知,烛墨离又尚未从灵珠封印中出来,他们已经占尽优势,却为何仍然如此小心翼翼的保存实力?他究竟是在忌惮谁? 刚想到此处,忽然身后传来一声轰然巨响! 不用看都能猜到,这边我逼退了应幻辰,那边定然是东方青筠对烛墨离出手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 灵珠被夺 深深的无力感瞬间将我湮没殆尽。我只觉得自己已然是左支右拙、应接不暇,却依然没有一丝喘息的余地,看不到一丝希望。 “烛墨离!”我绝望的呼喊。 最后一层保护在烛墨离周遭的五色石的封印,终于不堪重负,在东方青筠的全力一击之下轰然崩塌。他伸出长臂顺手一捞,将灵珠牢牢抓在手中。 “噗!”一口鲜血自我口中喷出,溅落在莹白色的长裙上,看上去那么刺目,好似冬日里绽放的红梅。我只觉得背心仿佛被什么钝物击中,那钝物上面附带的灵力如同灵蛇一般钻入我的体内,肆意破坏着我的五脏六腑、气穴经脉。然而,我却并没有觉得多痛,只觉得整个人如同破败的柳絮一般,打着圈儿的往地上落去。 在那一瞬间,我如释重负的笑了,心中再无一丝恐惧。因为我看见,烛墨离的双眼,睁开了! 紧接着,他的身形一个闪烁出现在我身侧,将我稳稳的接入怀中,轻轻落在地面上。 “兰儿,对不起,我来晚了!”他的声音很沙哑,但抱着我的动作却是那么的轻柔。他看着我的目光之中满是疼惜,然而那微微颤抖着的双手,却暴露了他此刻内心的愤怒和自责。 “你等我!”他将我放下,抬头看向那两人,周身灵力涌动之下,那堪比天帝的威压瞬间喷薄而出,将应幻辰两人的天神之威牢牢压制了下去。 他没事了,他成功将魔珠封印了!我心中最后一丝忐忑也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对面两人显然也看出了这个结果。东方青筠也不知在想什么,只抱着灵珠怔怔出神。倒是应幻辰大惊失色,只见他低声默念了几句急促的咒语之后,忽然表情狰狞的大喝一声:“归.一!” 在那一刹那,一道金光顿时从他体内电射而出,直直罩在烛墨离的身上,与此同时,另一道诡异的红色光芒却是从东方青筠身上发出,毫无阻滞的进入了他的体内。 那道金光我认得,过去我曾经见东方青筠用过多次,正是可以免疫一切伤害、同时禁锢其一切行动的护体神通。他之所以对烛墨离用出此术,想来无非是为了给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逃脱罢了。然而,那道红光又是什么? 不由我细想,下一刻,只见应幻辰一把捞起灵珠,几个瞬移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单看他逃命的时候爆发出来的速度和气势,简直远超天神、直追天帝! 什么情况?东方青筠为何不跑? 我疑惑的朝他看去,只见他仍旧目光呆滞的站在原地,空洞的双眼似乎正望着我的方向,却仿佛失去了神智一般。然而下一刹那,他的身体就这样软软的栽倒在地上,再无一丝生机。 “这......” 我的头脑一团浆糊,完全无法思考。恰好在这一刻,环绕在烛墨离周身的金光消散了,他也重获了自由。 只见他神情凝重,快步走到我的身侧,将我一把从地上拉起,同时一抬手,灵力吸扯之下将昏死在不远处的卫鸢也拽了过来,匆匆催促道:“快回魔界!” 第二百五十三章 逃回魔界 话音刚落,只见他手中一个传送符悄然发动。 “灵珠没了,那个阵眼......”我被他一手搂在怀中,惊慌得语无伦次。 “先用魔珠顶上!”他沉声说道,另一只手一挥之下,一颗散发着黑色幽光的珠子稳稳落在了原本灵珠的位置上。 下一刻,传送符将我们三人笼罩其中,瞬间消失在原地。 “还有东方青筠......”我的声音被传送的漩涡打得七零八落,再也无法分辨。其实我最想问的是:“我们为什么要跑啊?难道不应该乘胜追击,从应幻辰的手中夺回灵珠吗?” 然而,刚一结束传送,我甚至还没来得及辨明此刻究竟身处何地,便恍然明白了烛墨离带着我们逃命的原因。 此时此刻,就在我们头顶上空,越来越多的乌云夹杂着雷霆之力翻滚咆哮着,眼看就要落下来,那其中蕴藏的威力足以毁天灭地。 “天罚!”原来烛墨离的天罚并未解除,他方才是在,演戏...... 这一刻我腾然发现,自己似乎已经被接二连三的意外和打击磨练得处变不惊了,竟然在第一时间便想到了最为正确的应对之策,那便是:祭出五色石封印,然后找准冥界入口,一手拉起一个,不顾一切的逃窜进去。 当我眼前终于再次出现那条黄沙漫天、路边栽满了彼岸花的黄泉路时,紧绷的心神和身体才终于彻底放松下来,然后眼前一黑,彻底晕死过去。 这一昏睡便是足足三日。 当我再次幽幽醒转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烛墨离的床榻上,身上盖着的还是他惯用的那张锦被,周围始终萦绕着淡淡的、熟悉的气息,并且,不用看我也能感觉得到,身上的外衣连同鞋袜再次被扒了个精光,因为只有这样,我才会睡得如此安稳。 身上的伤势不知何时已然痊愈,连同耗损的本源灵力也都一同补了回来,似乎还略有增长。我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只觉得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舒畅无比。 只是,伸出去的手似乎碰到了什么? 我转过头去一看,心脏顿时狂跳了几拍。 我的天哪!竟然是烛墨离!他竟然同我躺在一张床上,睡着了! 也是,既要替我疗伤,又有那么多的事情需要他去处理,他一定是太累了吧。我下意识的放轻了动作,脑袋往他跟前凑了凑,以便将他看得更清楚。 这人究竟是怎么长的,为何可以这般好看呢?这眉眼,这睫毛,这鼻梁,这嘴唇,还有这轮廓,真是没有一处不令人心悸。我好奇的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抚过他的眉,他的鼻梁,最后停留在他的唇上。 他唇上炙热的温度透过我的指尖直直传递到我的心里,让我不由得心跳加速。想起这样性感的唇曾经那样霸道的对我索取过,却又那样缠绵、极尽温柔,我便愈发的呼吸急促、面红耳赤,却偏偏不舍得将眼神移开。 完了完了,我一定是中了邪了,为何脑海中全是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挥都挥不去? 第二百五十四章 我正偷偷犯着花痴,忽然,指尖下面的那张唇动了动:“看够了吗?” 我心中一惊,连忙收回手指,规规矩矩的握了个拳头。紧接着,一双满含笑意的眼睛便闯入了我的视线。 “我就这么好看吗?”他忽然紧贴过来,一只手臂搂上了我的腰,温热的气息喷吐在我的脸上,痒痒麻麻的,叫人心中猫抓一般的躁动。 哼,想当初他刚将我从魔宫地牢里头放出来的时候,也是用这句话来勾引我的! 可惜呀,此一时彼一时,我可不会再像当初那样怕他了。想到此处,我把心一横,搂着他的脖子不顾矜持的主动吻了上去。 然而,吻上去了之后,我才忽然尴尬的发现,我并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啊!从前都是他主动吻我的,那个时候我脑袋一直晕晕乎乎的,只能被动接受,哪里还能留意到什么细节...... 我就这样呆若木鸡的杵在他的唇上,一时之间进退两难。 然后,他的嘴唇忽然牵起一抹弧度来。 笑我? 哼!我又生气又沮丧,向后退开了一点距离,气鼓鼓的说道:“你就不能......” 话未说完,他便紧随而来攫住了我的唇,将我剩下的话统统封在了口中。 他的吻缠绵而又轻柔。 即使隔着衣服,我也能够感受到他掌心炙热的温度。 ..... 第二日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仍旧被他牢牢的圈在臂弯里。我贪图他怀抱的温暖,脑袋往他怀里拱了拱,决定继续赖床。 “醒了?”他揉了揉我的头,轻声问道。 我慵懒的“哼哼”了一声,“你呢?” 他轻笑出声,“嗯,我也醒了。” 我也情不自禁的扬起了嘴角。有他在身边,真好! 他起身之后,又过了一会儿,我终于还是不情不愿的从床上爬了起来。不是我不想继续赖下去,实在是一觉醒来,各种纷繁复杂的念头便接踵而至,扰得人再也无法安下心来。 眼下一切真相大白,幕后黑手终是浮出了水面,再不能隐藏在暗处放冷箭了,烛墨离体内的魔珠也被成功逼了出来,四大神兽仍旧好好的被封印镇压着,天庭也在太子和安泰的暗中筹划下提前做好了应对之策,按理说,我们的计划大体还算是成功的。 然而,只要一想到灵珠被应幻辰给抢了去,我便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唉,终究还是棋差一招,丢了灵珠......”我垂头丧气的哀叹道。 “兰儿,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愧疚的人应该是我。一直以来,我都说着要保护你的话,但是,每每关键时刻,却总是你舍生忘死的保护我。” 第二百五十五章 物归原主 “怎么会呢!你明明替我做了这么多,若是没有你的保护,我早在凡界的时候,就死在烛战天的摄魂烙印下了......” 咦,他方才说他要保护我的话,是...... 我忽然心中一动,“烛墨离,你的记忆彻底恢复了?你记得我了?” 他笑着冲我点点头。 这一刹那,春暖花开! “你真的全都记起来了吗?所有的事情!收我为徒、娶我为妻、献祭救我......” “还有因为吃醋,骗走你亲手做的腰配!”他宠溺的笑着接过我的话。 “哈哈哈,太好了!”我一个跳跃搂住他的脖子,整个人就这样挂在他的身上,望着他傻笑个不停。 我曾经一度以为,被魔珠侵蚀的记忆就如同灵台受损一般,一旦丢失便再也找不回来了呢! “哼,这个魔珠也真是的,你的记忆里头那么多人,它为何偏偏要叫你忘掉我!” “魔珠没有灵智,只有本能。它应该只是本能的想要消除宿主最重要的记忆,然后一步一步的将宿主变成它的傀儡。不过真要是到了那一步,恐怕它真能生出灵智来也不一定!” 我听了他的话,笑得更傻了。满脑子都是他说的我是他“最重要的记忆”这句话。从怀中摸出那枚丑丑的腰配,珍而重之的放在他的手心。“哪,这是你最重要的人亲手送你的第一件东西,我借用了这么久,现在物归原主啦!” 许是感受到烛墨离的气息,小线团儿激动的从腰配里头蹦了出来,用它胖乎乎的小身体在他掌心来回的磨蹭。 我轻轻捏了捏它软软糯糯的小身体,“小线团儿,谢谢你啦!一直陪在烛墨离的身边,让他即使忘记了我,也没有办法逃开我!” 它萌萌的对着我扭了扭它那圆到看不出来的小屁股,我自动将其理解为“不用谢”,于是伸出一根手指逗弄起它来,嘻嘻哈哈玩得不亦乐乎。 他在一旁默默的看了片刻,忽然颇有感触的问道:“你可知道我失忆的时候,为何会一意孤行逼天庭交出你吗?” 我一怔:“不是为了逼安泰来降吗?” “傻瓜,要逼安泰有千百种方法,我干嘛一定非你不可?再说了,就算只能用你来逼他,我也未必一定要娶你为后啊!” 咦,听他这么一说,好像颇有几分道理,但我当时为何就没往这上头想呢? “那你说说,你是为何非我不可呀?” “就因为小线团儿啊,是它让我知道,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若是不能同你在一起,我这一生只怕都再不会安好!” 我瞧他说得十分认真,不似在同我开玩笑,但仅凭一个小器灵就能下如此结论,又叫我觉得有些夸张。纠结了片刻之后,我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不是吧,就算你知道它是我做的,你又成日里将它带在身上,那顶多也只能说明我对你很重要而已。但是这个重要不一定就是情爱啊?也有可能我是你的仇家,你成日里拿着它只是为了提醒自己早日找我报仇呢?” 第二百五十六章 生死相随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我:“所以你将小线团儿带在身边这么久,都从未问过它这个问题吗?亏我还以为你将它从我这里要走,就是为了套它话的!......当初我还纳闷呢,怎么过了那么多日了,你还是一副恹恹的样子,原来你压根儿就没问过它!” 这...... 我讪讪的笑着给自己找台阶下,“嘿嘿,当初我问你为什么愿意重新爱上我,你只说因为它,我也问了它的来历,它说是我做了送给你的,我便没再往下细想......” 说完之后,我觉得仍旧有些尴尬,索性将小线团儿拎起来转移注力意:“那你现在说说,我对烛墨离来说为何如此重要呀?” 它努力的扭了扭脑袋,两行小字凭空浮现...... “你若身陷危急,我必以命相抵;你若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随。” “这是......你对它说的?”我痴痴的问。 “不,”他笑着将我搂入怀中,“这是我对你说的!” 幸福的感动刹那间将我的心填得满满的。以命相抵,生死相随,我并不知道的誓言,他却默默的做到了。 “烛墨离,我爱你!” “姬甯兰,我也爱你!” 我就这样赖在他的怀里,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最终定格成了傻笑。 “你的伤可好了?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的吗?”他无奈的问。 我傻笑着摇了摇头。 不过他这个问题,倒是叫我想起一件事情来。“对了,你说东方青筠他,是不是死了?” 当时我们只顾着逃命,实在没办法查探他的情况,就连带上他都做不到。但是他倒下的那一刹那、空洞的眼神望着我的样子,却深深印在我的脑海里,带着重重的疑惑,挥之不去。 他似乎不愿听我提起这个人,微微蹙了蹙眉头,“我瞧他生机断绝、神识消散,定然是死得彻彻底底的了。” 尽管心中早有预料,尽管对那个人早已失望透顶甚至恨之入骨,但不知为何,这一刻我的心仍旧隐隐作痛。这份连我自己也无法解释的心痛,最终化作了对应幻辰的滔天恨意。 “这个应幻辰着实太狡诈、太可怕了!我至今都想不明白,他究竟是如何混入凡界的?又是如何瞒过我的神识,进入灵珠所在地的?我有五色石的帮助,别说东方青筠了,就连你和卫鸢二人,在我的神识感应之下都无所遁形,他怎么偏偏就逃过了我的感应呢!” 他剑眉紧蹙,看上去显然也是颇为疑惑,“嗯,这也正是我想不通的地方。当日你通过鬼门关离开魔界之后,我曾收到暗报,一开始他分明还好好的留在魔宫里头,后来忽然便没了踪迹。只是那个时候我和卫鸢都去了凡界,鬼门关又有我们布下的天罗地网,在我想来,任凭他手眼通天,也是无法通过的,故而也未太过在意......,此事,终究是我轻敌了。” 唉,连他都不明白,看来此事也只能暂且搁置了。 “那你说,东方青筠和应幻辰究竟是什么关系?他们既然是一伙的,为何应幻辰要在最后关头取了他的性命、独自一人逃走呢?” 第二百五十七章 分身? “我也不甚确定。不过依我猜测,只怕他们两人原本就是——同一个人!换句话说,这世上恐怕并无东方青筠其人,他只不过是应幻辰的一个分身罢了!” “什么?这,这怎么可能,他从小与我一同长大,他有父有母、能说能笑,他分明就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啊......”不论如何我都无法相信,他只是一个分身。 天界的分身法术我并非没有耳闻,甚至我还曾经亲眼见过一个修习了分身之术的神仙。他的那些个分身虽然也是有血有肉、栩栩如生,但根本没有自己的思维和情感,只能按照本体的指令去行动,叫人一眼便能分辨得出来! 更何况,他们一个是龙族,一个是人族…… 他也不强求,只是平静的同我说着他自己的理由:“兰儿,三界之大无奇不有。或许他懂得什么不为人知的秘术或者神通呢?你不妨仔细想想,应幻辰在对他出手的时候,大喊了一句什么?” “他喊的是......归一?” “没错。其实我早已暗中感应过他们二人的魂魄气息,并未发现一丝关联,我后来也问过卫鸢,他探查的结果同我一样,也觉得他们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我之所以会联想到分身上面去,正是因为他喊出的‘归一’二字。” “况且,在东方青筠死后,应幻辰的功力竟然直接突破了化神境。要知道,除非执掌天帝印或者魔君印,否则任何人都只能止步于化神境界,所以很有可能,东方青筠这个分身,就是能够让他在关键时刻功力大增的底牌!” “若真如此,你的另一个疑问也能解释得通了。他们如果本就是一个人,暂时的合二为一,自然就可以轻易瞒过你的神识感应。” 我承认他的分析十分在理,甚至我的理智已经完全接受了他的说法,但不知为何,我从情感上就是不愿承认。 “他们明明那么不一样......”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坚持什么,故而话说了一半,又讪讪的住了口。 “好了,别想这些不开心的了!”他笑着揉了揉我的头,“今日可是你我大婚之后的第一场大典,你要同我一道登上祭台、接受魔界万民朝拜的。总这样愁眉苦脸的可怎么行!” 哈?这又是个什么情况?我觉得自己的脑子又开始不好使了...... “我不是都逃婚了吗?咱们那场大婚还作数?她们还认我这个魔后?” 他挑了挑眉,“怎么?三书六礼、三拜九叩统统完成了,就连暗黑旗都给了你了,你如今还想抵赖不成?” “可是,当日大婚的流程不是还未走完吗?......” “嗯,是差一个入洞房,但我昨夜不是补给你了吗?”他对着我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笑得十分暧昧。“若是不够,我还可以多补几次,如何?” “......” 拜托,我想表达的明明不是这个意思好么?唉,看来我真的是脑子不好使了,竟会觉得他的答非所问,甚合我意! 于是,我就这样晕晕乎乎的跟着他参加大典去了。 第二百五十八章 三足鼎立 这场大典本应在大婚次日举行,是唯一一个允许魔界百姓前来观看的魔宫盛典,其原本的目的是为了将魔君大婚之事昭告三界,普天同庆。然而由于中间出了这么多的事情,以至于拖延到了今日。好在一应礼服、物件都是同大婚所需一道备下的,故而也未显得仓促。 至于昭告“三界”一说,按照如今的局势,我也没指望天界同凡界能够来人参加,只要魔界的人不要跳出来添乱,我便阿弥陀佛了。 然而令我大感意外的是,尽管典礼延后了多日,但是魔族众人上至护法、下至百姓,竟无一人表示出不满或者质疑,整个典礼都进行的十分顺利,好似本就该当如此似的。 更让我意外的是,我竟然在贵宾席上,看见了太子少典! 典礼一结束,我连忙拉了烛墨离打听情况,这才知道,别说百姓了,就连魔宫中的九位护法,连同魔卫、侍从、丫鬟等等,全都以为大婚之后,魔君同魔后找了一个隐秘的地方,过了几日如胶似漆的二人世界...... 难怪他们一个个的看上去都如此淡定!魔族本就不重规矩礼仪,在这些个宫人百姓的心里,指不定正因为帝后恩爱的佳话而倍感欣慰呢! 不用猜,定然是他提前做了安排。我心服口服的切换到下一个话题:“我方才似乎见着少典太子了?” 他仍旧不以为意,“没错,既要昭告三界,天界又怎能不来人呢?” “什么?还真是他?如今天庭内忧外患的,天帝怎么还敢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将唯一的太子派来魔界?” 天庭眼下的局势,还是他亲口告诉我的。说是尽管已经通过安泰、提前将应幻辰的可疑行径告知了天帝,叫他们早做准备,但毕竟只得短短数十日的时间,哪里比得了人家上万年的筹划?故而事发之后,应幻辰手握灵珠、第一时间返回天界,与叛出天庭的相柳等人汇合之后,便直奔他们在天界的地盘而去。 如今以安泰为首的人族天兵,反而成了拥护天帝、拱卫天庭的中坚力量,而那些往日里一边表着忠心、一边排挤人族的其他三族神仙,却有不少因为抵抗不住灵珠传承的诱惑,转而投向了相柳和应幻辰。 就这样,天庭的势力活生生的一分为二。两边虽然剑拔弩张,却也势均力敌,谁也奈何不得谁,只得划出界限对峙起来。说来也巧,双方各自的地盘,正好以战场为界。也就是说,如今的天庭两方、外加魔界的势力,正好以战场为中心,摆出一个倒放的“品”字。 “正因为内忧外患,天帝才更要派太子前来,与我们搞好关系不是?”他笑得十分奸诈。 我略作思索便想通了其中的关节,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那你的意思呢?咋们是不是要帮助天帝夺回灵珠、平定叛乱呀?”我眼巴巴的望着他,眼里心里全是期待。 第二百五十九章 天帝亲临 真要细论起来,天庭算是被咋们给坑了。 可不是么?明明是我们自己失算让应幻辰给逃了,还带走了灵珠,然而却是他们在承担恶果。 但也不是说我们就全无损失,这不是也舍了魔珠么。否则若是以如今魔界的实力,再加上一个被完全驯服了的魔珠,岂不是所向披靡、三界无敌了? 他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呵呵,那就要看天帝的诚意了。走吧,先带你去见一个人。” “见谁?少典太子吗?” “去了你就知道了。” “......” 让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带我去见的人,竟然会是——天帝! 没错,天帝竟然亲临魔界了! 当然,眼下的情况他也是不敢招摇,只伪装成少典太子的一个随从低调的进了魔宫,然后就这样突兀的出现在我眼前。 我膝盖一软就要跪下行礼。 烛墨离从旁边不动神色的拽住了我。我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做了魔界的魔后了,一言一行都代表着魔界,不能再如从前一般,只当他是帝君、是长辈了。 虽然不能叩拜,但该有的礼节却是不能废的。先不说人家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就说他从前在天庭的时候对我的诸多照拂,也足以叫我对他恭恭敬敬了。 更何况他还是先祖的夫君,是我那位不成器的老祖宗的爷爷...... 双方见过礼之后,各自落座。 我瞧着对面那一排熟悉的面孔,有一个算一个,全是我的嫡亲祖先,如今竟然与我同坐一室、平辈相论,不由得生出一股荒诞的感觉。 再瞧烛墨离,他倒是神色自若、处之泰然,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气势竟然丝毫不比天帝弱。 我莫名又觉得心里美滋滋的。 便听得天帝说起了此番乔装来访的目的,竟是对着我说的: “兰儿,我此番前来,便是想请你带我去趟凡界,我想亲自将娲儿接回来。” 哦,原来如此!我感同身受的点头赞同,觉得这真是件天大的好事,正准备大包大揽的应承下来,一旁烛墨离又说话了: “天帝,一千多年都等得,也不急于这一时了。眼下局势危急,咋们不如还是先说正事?” 我一时也没明白他话里藏着什么样的机关,只能尴尬的笑着附和:“正是,正是!” 天帝的脸色明显有些挂不住,但终究没有坚持,转而说起了“正事”。 莫不是烛墨离记恨当初他找天帝要我的时候,天帝没有爽快交出来,故而如今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刻意给他使绊子?我阴暗的揣测着。 他们所谓的正事,无非是如何合作抗敌罢了。在我看来是多简单的一件事情,卫鸢带一支魔兵,安泰带一支天兵,两边一合围,完事! 然而就这么点儿事情,他们硬是生生谈了好几个时辰,还未完全谈妥! 倒不是说战略战术的问题,而是其间牵扯的各种利益得失、勾心斗角,听得叫人云里雾里,昏昏欲睡。 这样的效率,可真是令我焦躁万分。 第二百六十章 盟约 夜里一回魔宫,我便再也憋不住了: “烛墨离,若是天帝真被应幻辰一伙剿灭了,只怕唇亡齿寒,咋们也落不到什么好果子吃的吧?” 他剑眉轻挑,“我知道啊。” “那咋们眼下除了与天帝合作之外,难不成还有其他的选择?” “没有啊。” “那你为何不爽快点儿,让出些利益促成了这次合作?” “那我且问你,他们眼下除了与我们合作之外,难不成还有其他的选择吗?” 我毫不犹豫的摇头。 这不是废话么,难不成他们还能跟相柳和应幻辰合作不成? “那不就结了!” “......” 我再次被他堵得哑口无言。 我说的分明不是这个意思好么?我是想叫他少要些利益,爽爽快快的雪中送炭、帮人家一把啊! “就算如此,那你干嘛连人家想要接回妻子这点儿小小的愿望都要阻挠啊?先祖她一个人在封印里头呆了千年了,多可怜啊!” “傻瓜,他的妻子在我手里,谈判的时候才对我们更有利啊!首先从心理上他就输了。” “......” 好吧烛墨离,我竟不知你是如此腹黑的一个人。 “我不管,我就要去接先祖回来!你若不肯,我便自己去!”我气鼓鼓的转身就要往外走。 他连忙将我拽住,“我的魔后娘娘!眼下咋们同他各自代表着一族乃至一界的利益,可不是论私交的时候。你没瞧见他们有求于我,都还寸步不让呢吗!” 我回头瞥了他一眼,他一脸委屈、眼巴巴的看着我。 哼,你委屈,我还委屈呢! 我把嘴巴一瘪:“烛墨离,洞房花烛夜,我同你说过的话,你都忘了吗?” “没忘啊,你说的哪句......?” “我说,从今往后,我的一切便都交托给你了!” “嗯哪,所以呢?” “所以,我的恩人便是你的恩人,我的祖先便是你的祖先,你就这样对待你的恩人,你的祖先么!” “......” 哼,跟我玩偷换概念?本后也会的! “好了好了,咋们不生气了。我帮,帮还不行么?”他竟败在我的强词夺理之下。 我心里简直乐开了花。然而表面上,我仍旧努力憋着笑: “不行,今夜我要回自己宫里睡,你何时同他们定下盟约,我何时再搬回来!” “......” 第二日,我酣睡到正午方才起身,还未洗漱妥当,便听说魔界同天庭正式结盟了。 “娘娘,您想啥呢,笑得这么开心!”小丫头好奇的问。 “没啥,替我收拾收拾,回魔宫!” “可是,您昨夜才刚回来呀......” 盟约一订,天帝便只剩下接回妻子这一桩心愿了。 我有五色石,是唯一可以沟通先祖的人,所以必须亲自走这一趟。烛墨离不放心我,无奈有天罚拦着,便钦点了一名护法跟着我一同去。反正如今一切都已大白于天下,倒也不用担心泄密了。 其实有天帝同我一道,我的安全是完全无需担忧的,再说卫鸢上回在凡界受了重伤,如今还在榻上养着,其他护法我都不熟,故而我的本心是不愿多此一举的。 第二百六十一章 所谓佳人 怎奈何烛墨离十分坚持,在他看来,护法再如何的同我不熟,终究也是魔族自家人,总比天庭的“外人”来得靠谱。 我拗不过他,只能答应。 于是此次凡界一行,除了我同天帝之外,又多出来一人,便是魔界大护法——蚩尤大人! 说到蚩尤,便不得不提起日前的一个小插曲。 烛墨离在下令清扫魔宫叛徒的时候,顺着烛墨音一路追查下去,居然牵出了她背后的势力,正是出自蚩尤一系。准确来说,一直以来暗中相助烛墨音、间接帮助了应幻辰之人,正是蚩尤家的那位大公子。 此事一出,把个蚩尤吓得魂飞胆丧,连日便进了魔宫,向烛墨离跪地求饶,说他家教不严,愿意替子领罪。 蚩尤那位大公子也是个倒霉的。 当年魔宫初立,他第一次跟随他爹蚩尤进宫参加册封护法的大典。是夜,宫中大摆筵席,他一来二去便喝多了酒,于是随便找了个借口,独自一人往殿外僻静地方走去。 我估摸着,他只怕是同我大婚那日一般,想找个隐蔽地方偷偷解了酒。 谁知他一转身,一个婀娜妖娆、姿色绝美的佳人便闯进了他的眼里、心里。一眼之后,从此魂牵梦绕、再难忘怀。 最初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苦于佳人早已婚配,夫君还是无所不能的魔君大人,故而除了偶尔找个借口进趟魔宫、见上佳人一面,或者替人家跑跑腿办点事儿、博佳人一笑之外,也没敢有什么逾越的举动。 直到有一日,他竟收到佳人的口信,约他见面。 他欢喜得无以复加,毫无防备之下,兴高采烈的便去赴了约。 谁知佳人见了他,竟二话不说扑倒在他怀里,哭得梨花带雨、好生凄凉。 追问之下,才知魔君这个薄情寡义的,竟被一个从天庭掳来的神仙给勾了魂,还要将她这个原配赶出魔宫! 他又是欢喜又是心疼,轻言细语的哄了佳人半日,发誓赌咒一定帮佳人除了那个神仙,佳人这才止了哭声。 他又小心翼翼的试探着说,若是佳人真被魔君扫地出门了,他愿娶她为妻,从此一心一意、白头终老。 他原想着,佳人听了这般轻浮的话,不当场赏他一个耳光便是万幸的了,却没成想佳人不但感动落泪,竟然就此同他共赴了一番云雨。 这一下子,算是彻底将他的魂儿给勾走了,从那之后,他食不知味、睡不安寝,满脑子都是佳人的影子! 再后来,佳人竟真的出了魔宫,投奔他去了。 他碍于佳人曾经是魔君妻妾的身份,再一想到家中那位暴躁易怒的父亲,又哪里敢贸然将她带回家去? 思来想去,只好在外头偷偷置了一处宅子,将佳人暂时安顿下来。 他又怜惜佳人没名没份的跟着他,故而对她愈发的言听计从。 那位佳人,便是烛墨音。 说起来,他也只是个没脑子的多情郎君罢了,哪能想到烛墨音背后,竟牵扯着如此巨大的阴谋呢? 第二百六十二章 戴罪立功 他恐怕更没想到,自己同烛墨音的暗度陈仓,早已暴露在了魔君大人的眼皮子底下。 烛墨离之所以一直由着他们,不过是为了在魔宫之中留下一个放长线、钓大鱼的鱼饵罢了! 这不是,应幻辰这条大鱼就这样上钩了吗? 这中间唯一的一点意外便是,应幻辰竟然在利用完她之后,没有杀人灭口。 不过再一联想到应幻辰和东方青筠的关系,便也可以理解了。毕竟也是老熟人了,从前在凡界的时候,东方青筠也正是利用了烛墨音坑害的卫鸢一行人。 烛墨离对自己人倒是十分的大气,只革了他家大公子的官职,散了他的修为,还叫蚩尤给领回家去了。 他家那位大公子的修为本也算不得多高,总之是对他增加寿元无益的,如今变成凡魔一个,倒也算不得多么难以接受。 蚩尤自己也知道,是烛墨离网开一面了,故而一个劲儿的表忠心,连带着对我这位魔后也不那么排斥了。 这不,为了戴罪立功,便使尽浑身解数,软磨硬泡之下,好不容易争取到了这个护卫我回凡界的机会。 “蚩尤大人,咋们走吧?”面对这尊杀神,我始终小心翼翼的,说话都不敢大声。 “娘娘请!” 他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对我笑得既礼貌又不失尴尬。 我只能硬着头皮走到前头,心中叫苦不迭。 “烛墨离,本娘娘真的要被你给坑死了!” 天帝不愧是手掌天帝印、有大神通的神仙,这回有他带路,我们一行眨眼间便到了先祖的独立空间外头。 “娲儿她,就在这里面吗?”天帝怔怔的问。 我好容易才反应过来,这声“娲儿”叫的是我先祖,女娲娘娘。 我连忙认认真真的回答:“正是。娘娘自下了凡界,几乎都在此地封印着,已经千多年了。” 他没再说话,倒也没有急于进去。在我看来,颇有些“近乡情更怯”的意味。 我只能陪着他在外头等着。 我俩不动,蚩尤更不敢擅动,恭恭敬敬的在一旁站着。 良久之后,只听得他一声长叹,“进去罢!” 我如蒙大赦,连忙摸出令牌开启了入口。 待得进了碧落谷,他依旧不着急,慢悠悠的跟在我的后面,不知道的只怕还以为他老人家是来此郊游踏青的。 只除了脸上的神色,随着他的脚步变得愈发的悲凄。 进了聚灵阵,我还同往常一般,走到灵液池中间盘膝坐下,准备借助五色石沟通先祖。 同时我的心中兀自盘算着,究竟是先问问先祖的意思,还是直接将天帝带进去? 若是先问过先祖的意思,只怕她面皮薄,不肯轻易同他相见;但若是直接将他带进去了,万一先祖心中不喜怪罪起来,又当如何? 然而我很快便认清了一个现实,那便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盘算都是白费心思。 先祖布下的这个只能灵魂进入的神秘阵法,在天帝看似不经意的一掌之下,顿时土崩瓦解,最终归于虚无。 第二百六十三章 重逢 眼前迷雾消散,露出那块封印着先祖的巨石。 我心中一惊,连忙扭头去看天帝。 他仍旧怔怔的望着那块巨石出神,嘴倒是张了几下,但到底没有发出声音来。 反倒是一直安安静静的蚩尤大人,忽然之间便情绪失控了。只见他嗷嗷哭喊着扑了上去,膝盖一弯跪倒在大石头跟前: “大小姐!您受苦啦!” 熟人? 我同天帝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被他这一搅和,先祖总算是愿意露面了。 所谓露面,无非是将大石头变得透明,好叫我们能够看见她罢了。 不过她倒是先安慰了一下嚎啕大哭的蚩尤大人: “没想到当年父亲麾下的十大将领,还有后人活下来。唉,少将军别哭了,先起来罢。” 蚩尤这才擦了眼泪,从地上爬了起来。 我惊讶的瞧了他好几眼。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没想到他爹竟是人族青帝太一麾下的十大将领之一。 如此说来,那他八成也是参加过上古那场五族大战的了!只是不知道期间经历了多少阴差阳错、起伏波折,竟被他挣扎着活到了现在,而且还当上了魔族的大护法,将来还能长长久久的活下去。 也难怪离火教众人,世世代代活在凡界,却对上古那些恩怨纠葛颇为了解,原来这些都是他们家祖师爷的亲身经历! 那边暂时叙完了旧,总算是轮到了人家夫妻两个说话。 然而憋了半晌,天帝也只憋出来几个字: “娲儿......随我回天界去罢!” 我忍不住好奇,瞄了他一眼。 呵呵,这会儿的天帝,哪里还有往日里那种孤傲冷漠?神色之间尽是讨好。 先祖倒是淡定许多:“天界诸事,可都平息了?你同典儿可好?” “都好,都好!”天帝傻愣愣的点头。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只能替他说道:“先祖,咋们的计划还算成功,幕后之人也揪出来了,是相柳和应幻辰。只是,我们终究棋差一招,被他们抢走了灵珠。如今他们仗着灵珠的威势,在天界大肆招兵买马,意欲同天庭分庭抗礼。几族的神仙,为了获得灵珠传承,多有倒戈。不过你放心,天庭尚有人族天兵守卫着,我魔族也会倾力相助的!” 她冲我点点头,即便听到灵珠被夺的消息,她也始终心静如水,看不出一丝波澜。 我十分仗义的继续出言相助:“先祖,天帝陛下时时刻刻都记挂着您。咋们的计划刚刚告一段落,他便不顾天庭局势危急,亲自来这儿接您了......先祖,您就跟陛下一道回天庭吧!” 此言一出,天帝总算有了反应,冲着我憨厚的笑了笑。 先祖幽幽叹息,“我哪里是不愿回去呢?不过是无脸回去罢了!” “不,娲儿,一切都是我的错!有什么话,咋们回家再说,好吗?” 天帝总算缓过那股劲儿来,这句“回家再说”接得恰到好处。我不由得暗暗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果然,先祖立刻便红了眼眶,哽咽的唤了声“夫君”。 第二百六十四章 和好 天帝欢欢喜喜的应了,上前抱起大石头,头也不回的往魔界飞去。 我同蚩尤追他不上,索性也就不追了。 “蚩尤大人,不若陪我去个地方吧。”我忽然提议。 此时云麓山已经在望了,我只是想起了不周山下的那个灵珠所在地,不,如今已经是魔珠所在地了。 终归想去看看东方青筠。若他真的死了,也总要替他收个尸。 蚩尤自然没有异议。 自从听说我是他口中的“大小姐”——女娲的血脉传人之后,他便对我愈加恭敬了。 到了入口处,我只叫他在原地稍后片刻,独自一人入了封印。 这不是我第一次寻他。 上一回,他为了带我离开,挨了烛墨离一掌,生死不知。我也是这样寻他的。可惜后来才知道,一切都是他在演戏。 那个时候,我多想找到他呀! 不像现在,虽然也在找他,却发自内心的期盼着不要找到他! 若是找不到,他或许还活着,可若是找到了,他便真的死了。 正这样想着,我便找到了他。 还是当日离开时的样子,他睁着空洞的眼睛,孤零零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我的脚下顿了顿,一颗心随之沉入谷底。 不知为何,我忽然想起当年还在凡界的时候,他以十枚筑基丹做交换,替我换来了一份合离书,而我,却执意要留在烛墨离的身边。 那个时候他说,下一次,我们都不放弃,好不好? 唉,哪怕一切都是假的...... “东方青筠,你为何又放弃了呢?......” 我将他带出封印之地,寻了个风水不错的地方亲手安葬了,也算是为我们这么多年的恩怨纠葛做了个了断。 然后便带着蚩尤,匆匆赶回了魔界。 刚进了黄泉路,迎头便撞上烛墨离。 “你怎么在这儿?”我笑着问。 一回来便能瞧见他,我心中倒是十分欢喜。 我原以为他会问我去哪儿了,毕竟天帝带着先祖,只怕是回来了好一阵子了。没成想他也只是笑了笑,说了句“回来就好”。 然后也不看蚩尤,拉起我的手径自走了。 在路过三生石的时候,我晃眼一瞧,发现上头第一行,我同烛墨离的名字旁边,赫然多了一对儿,写的正是“伏羲”和“女娲”。 “他们和好啦?”我指了指三生石,笑着问他。 “嗯,如胶似漆,好的不能再好了。”他倒是笑不大出来,闷闷的应了一句。也不知道是不是还在记恨我逼他结盟的事情。 哼,小气! 当天晚上,我在魔宫里头偷偷摆了一桌宴席。 说是宴席,其实也就几个精致的小菜和点心。 神也好,魔也罢,其实都是无需进食的,总之再如何也饿不死。然而不论天界还是魔界,那些个有了神位魔位的大能者们,却偏偏比谁都爱吃吃喝喝。 我从前也是不能理解,如今见得多了,倒是颇有些感同身受了。 大能者们寿元近乎无限,然而正因为如此,大多都孑然一身,日子过得十分寡淡。 第二百六十五章 龙珠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谁也不能保证自己的妻儿老小,乌泱泱一大家子全部都能修成正果、得封上神。 所以在这漫长而又无聊的日子里,吃上几个精致的小菜,喝上几口香醇的美酒,便成了最简单的快乐。 至于今日我摆下的这桌子酒菜,那是为了替天帝和先祖饯行的。 天庭事忙,少典太子早已返回天界去了。他倒是想要留在魔界等着接他母亲呢,无奈形势不允许啊! 也就是天帝,乔装打扮而来,反倒可以多留两日。 不过也正因为是乔装打扮来的,故而也没办法大肆宴请招待他,所以像这样低调的四个人、一桌菜,最是合适。 先祖不放心儿子,连夜就要返回天庭去。她们这一走,只怕未来很长一段日子都没办法见到了。这样想着,我心里便愈发的不舍。 “先祖,您回了天庭之后,也千万要保重身体,同陛下好好的!”我的声音带着哭腔。 唉,也是年纪大了,愈发的伤感离别。 “傻孩子,都做了魔后了,怎么还这么爱哭鼻子。”她倒是没有摆先祖的架子,反而叫我直呼她的名字便好。 这我哪能叫的出口! 不过嘛,总是先祖先祖的叫着,也着实别扭。想了半天,终于还是决定称呼她女娲娘娘。 席间,我特意问起了有关应幻辰的事情。 然而令我略感失望的是,就连天帝都不知道他有分身一事。至于他是如何将分身送下凡界的,就更是不得而知了。 “总之你要小心此人。他同他的师尊、潜龙相柳一样,都是惯会演戏迷惑人心的。”天帝如是说。 这是自然,否则以他之精明,又怎会被人家师徒两个蒙在鼓里上万年。 倒是烛墨离问到了其中关键:“除了执掌一界印玺之外,可否还有什么办法,能够让人的修为突破化神境呢?” 天帝微微蹙眉,半晌之后说了句:“有!” 这个问题,倒是叫他忆起一些往事来。 既然如今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他便索性一并说了。 他的父亲,也就是先天帝烛九阴,曾经同他说过,天地初分的时候,孕育了混元珠,同时还有四条龙,正是夔龙、应龙、烛龙和相柳。 在混元珠还未衍化出五族生灵的时候,四条龙成日里无所事事,便安安心心的围着混元珠呼吸吐纳、提升修为。 时日一长,便先后开了灵智。 烛龙不过是灵智开得最早的那个罢了。 然而,毕竟四龙都是伴随混元珠而生的,全都受过混元珠的点化,体内孕有龙珠。故而即使没有天帝印,四龙凭借龙珠,也能突破化神境的修为。 只不过四龙王当年约定恪守这个秘密,只将龙珠传承给自己选定的继承人,故而五族之中几乎无人知晓。 天帝对此唏嘘不已:“应幻辰是应龙独子,他继承了父亲的龙珠,自然能够突破化神之境。这也是我为何没有多此一举、给他神位的原因。当然,那个时候我也只当他生性顽劣、难当大任罢了......” 第二百六十六章 冥界管理团队 原来如此! 唉,这也只能怪应幻辰太会钻空子。竟然借着没有神位,便一直将自己的修为隐藏在元婴境界上,成日里还总是装出这么一副放荡不羁、游手好闲的浪子形象! 我只顾着感慨,烛墨离却又问上了: “既然如此,不知龙珠的极限又在哪里?” “高于化神之境不假,但也不至于高出太多。顶多也就......介于化神与天帝之间吧。”天帝显然也不太确定,估摸着说了一个范围。 说完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补充道:“哦,对了!我亦听父亲说过,每颗龙珠中,都蕴藏着龙王与生俱来的一个大神通。至于这神通究竟是什么,我就不得而知了......” 我同烛墨离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是无语。 这位烛龙也太能保守秘密了吧,这样重要的事情,对自己的儿子还瞒得死死的。 “应龙的神通,该不会就是分身吧?”我猜测道。 “不清楚。总之应龙在世的时候,我从未曾听说过他有什么分身。”天帝摇头。 问到这里,便也不好再继续了。 其实我私心里十分想打听一下,他同女娲娘娘之间的误会是否彻底解开了,当年黑龙奉命下界、屠杀凡界人族一事,究竟是何因果。 然而想到场合不对,话到嘴边终究还是咽回了肚子里。 算了,总归是人家夫妻之间的事情,人家久别重逢、难得欢喜,我又何必旧事重提、徒惹不快呢? 应幻辰的话题结束之后,我同女娲倒是十分默契的转而说起了一些轻松的话题。 也因为有了我俩的从中调和,烛墨离和天帝这两个执掌一界的大男人,总算和谐共处了一回。谁都没有提起盟约里头那些令人不甚愉快的利益得失,安安稳稳、客客气气的将一顿践行宴给吃完了。 宾主尽欢。 临行之前,天帝还盛情邀请我们有空去天界做客。我也不见外,大包大揽的替烛墨离应下了。 当夜,送走二人之后,我乖乖的跟着烛墨离回了魔宫...... 第二日,我同烛墨离便各自忙开了。 他忙着围攻应幻辰的战事准备,我则仍旧忙冥界的事。 没办法,谁叫卫鸢受伤太重、迟迟下不来床呢。 倒不是说我去顶替了他,亲自做了阎罗王,只不过冥界日渐走上正轨之后,各种规则的监督、鬼差的管理、魂魄的审判等等,杂七杂八的事情也着实牵扯精力。再说即便卫鸢养好了伤之后,我也打算将他还给烛墨离的。毕竟眼下还是与天庭的盟约要紧。 故而如今最紧要的,便是替冥界组建一个管理团队了。 至于管理团队的人选? 呵呵,这还不容易。直接从凡界朝廷里,那些个颇具威望、为人中正的官员、将领里头挑呗。都是惯有管理经验的,拿来就用,也不会走弯路。 挑中了谁,待他阳寿尽了,便着两个鬼差去请来,直接授旗封冥王便是。 选人的方法定了,封号和宫殿也得配齐了才行。再怎么说,这也是可以超脱轮回的好差事,一应福利待遇也得跟得上不是? 第二百六十七章 秦广王蒋 这样一想,我便索性来了个大手笔,一下子开齐了十殿阎王! 分别是: 冥府一殿秦广王,居玄冥宫。 冥府二殿楚江王,居普明宫。 冥府三殿宋帝王,居纣绝宫。 冥府四殿伍官王,居太和宫。 冥府五殿阎罗王,居纠伦官。 冥府六殿卞城王,居明晨宫。 冥府七殿泰山王,居神华宫。 冥府八殿都市王,居碧真宫。 冥府九殿平等王、居七非宫。 冥府十殿轮转王,居肃英宫。 没两日,第一位阎王候选人便来了。 其人名叫蒋子文,说是生前官封秣陵尉,尽心守护一方百姓,后于平乱中殉职。我瞧着他言谈举止倒是灵活,不似寻常的忠义之士那般死脑筋,便点了头。 “娘娘,敢问这位蒋王执掌哪一殿呢?”问话的是一个判官。 判官在冥界里头是专司文书一类的官职,像是十殿阎王的授职文书,便归他们写。 我想了想。 既然要早日从冥界事务中抽身,不如叫他都先管起来罢!于是说道: “他既然来得最早,便就在第一殿吧,往后叫他专司人间生死,统管吉凶。不过眼下冥界人手不够,魂魄审判和区别转世的事情,也由他先兼着,等将来其他同僚到齐了,他便能轻松些。” 判官恭恭敬敬的应下,拟诏去了。 接下来几日,我将冥界的一应事务,与他细细做了交接。然后便直奔魔宫而去。 自打与天庭结盟之后,过去战场里那处伏魔殿,便成了两边将领商谈战事、下达号令的地方。 当然,“伏魔殿”这个名字是万万不能再用的了,于是天庭那边赶在魔兵入驻之前,早早便想了一个颇有诗意的新名字换上,叫做“长秋殿”。 之所以叫长秋殿,原因其实也很浅显了,因为相柳和应幻辰另立山头之后,新起了一宫同天宫对峙,叫做“冬夏宫”。 我最初听到这两个遥相呼应的名字的时候,还同烛墨离打趣,说为何这些个龙王们都喜欢跟季节过不去。烛墨离一向不太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只笑笑了事。 倒是凑巧被蚩尤听见了,这才说出了其中原因。 传说天地初开之时,并无四季更替,当然,那个时候也没有什么日月星辰、天道轮回,就连方位都是没有的。 恰好四龙之中,夔龙灵力温和,应龙灵力暴烈,烛龙灵力绵长,相柳灵力冰寒。随着四龙在混元珠边不断的呼吸吐纳,三界的温度也渐渐随之产生了变化。 相柳修炼的时候,是彻骨的冰寒,轮到夔龙,温度便慢慢回升,到了应龙,又变成难耐的炽热,然后是烛龙,气温再次下降。 周而复始。 后来,天地间渐渐有了生灵。五族生灵感应到气温的变化,此后才有了春夏秋冬的四季称谓。 所以,四季称谓其实也代表着四龙王。 夔龙为春之升龙,应龙为夏之飞龙,烛龙为秋之降龙,相柳为冬之潜龙。 如此说来,相柳和应幻辰的冬夏宫,以及伏羲的长秋殿,便很好理解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 杞人忧天? 我进入魔宫的时候,烛墨离也恰好从外头回来。 “去哪儿了?风尘仆仆的。”我笑着迎了上去。 他自然而然的牵起我的手,拉着我径自往寝宫走去,也不答话。 我从侧面瞧着,他的脸色看上去似乎不算太好。 我猜他怕是有什么机密的消息要同我讲,便也没有再问,跟着他进了屋。 待得我们两人在桌前坐定了,我替他端了一杯茶,这才又问道:“你可是去了战场?那边儿情况如何啊?” “还算好......”他笑道。 我心里却咯噔一下。 怎么了这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瞧着像是在强颜欢笑呢?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担忧的问。 他安慰道:“没事,一切顺利!魔族和天庭的兵力在战场汇合之后,几日时间便往冬夏宫的方向推进了近千里,势如破竹。” “那你是在为了何事忧虑呢?”我追问。 他哑然失笑,习惯性的揉了揉我的头: “怎么,我看起来很忧虑吗?” “嗯!”我重重的点了一下头。 他微微叹了口气,收敛了笑意,“也许只是我杞人忧天罢了!......你有没有觉得,如今的局势似曾相识?” 我想了想,问道:“你是说,当初魔界新立的时候?” “正是!那个时候,我不惜举全族之力攻上天庭,却没有乘胜追击,反而同意了他们的提议,跟他们在战场里头耗了几十年的时间,你可知为何?” “嗯,我也是听说的,不知道对不对。那个时候魔族初立,战力比起当年的天庭来还略有不足,但你们手里掌握着魔珠,能够大大加快魔族战力的提升速度,所以,战事拖延越久,越是对你们有利,你们自然不会急于进攻!” 这还是当初我封了花神上了战场之后,从安泰那里听来的。 他点点头,接着我的话往下说: “没错。我创建魔族、打开天魔两界通道,携魔珠之势一路攻打到了天庭门口,这已经对天庭产生了足够的震慑,只要能借此逼天庭和谈,我的目的便达到了。接下来,我只需要围而不打,时不时的派兵骚扰一下,叫他们日夜生活在魔族的阴影之下,时日一长,自然人心不稳,不战而胜。这样做虽然效率低了些,但却能够确保以最低的伤亡,换取最大的利益,这才是上策。瞧,你不是就这样被我给掳来了吗?” 说到此处,他还故意轻佻的捏了捏我的下巴。 我没来由的一哆嗦。 说事儿就说事儿,扯上我干嘛...... 他愉快的勾起了嘴角,“听明白了吗?” “嗯哪!”我愣愣的点头,目露崇拜。 “真明白了?那你说来听听!”他开始调侃我。 “你是想说,如今的冬夏宫,恰如当年的魔族?”我小声猜测道。 “哟呵,看来我家魔后娘娘的小脑筋,转的还挺快嘛!”他又开始揉我的脑袋。 “那我再问你,若你是应幻辰,面对如今的局势你会如何?” 这个嘛...... 第二百六十九章 捉鸟儿? 这个嘛...... “找个地方躲起来,尽快用灵珠培养一支战力超群的天兵!” 这可是句大实话! 总归我是个惜命的,我若是应幻辰,才不会管什么面子不面子的,我是当真会做这般打算的! 他又笑了。 也不是取笑,我瞧着他的神色,倒像是颇为认同。 然后便听他说道: “也不至于就躲起来,但是既然有灵珠在手,总归得是一个‘拖’字吧?可他们倒好,那么高调的立起一个冬夏宫当靶子不说,竟然还将手里本就不多的兵力分散开来,在我们的进攻路线上层层布防。接连几战下来,他们屡战屡败,死伤惨重,却竟然仍旧没有集中兵力的意思,反而次次都还主动出击、屡败屡战,打得不亦乐乎。” “按理说,应幻辰如此阴险狡诈的一个人,怎会定下这么个战术呢?我瞧着他不像是在打仗,倒像是在......” “倒像是在捉鸟儿?”我忍不住插了一句。 “哦?”他挑了挑眉。 “嗯。从前在凡界的时候,有一回,兄长找来一个簸箕,说是捉只鸟儿给我玩。然后我就见他拿筷子支起簸箕的一头,然后往簸箕底下撒上些米粒儿,又在外围也撒上些。不一会儿,就有鸟儿飞过来,一边吃着米粒儿,一边就走到了簸箕底下。然而被我兄长一拉绳子,盖了个正着。” 这么说着,我又想起小时候那些简单欢乐的小日子,不由得有些想笑。 “你是说,他们拼着牺牲那么多人,就是为了将我们引去冬夏宫,然后设下陷阱将我们一网打尽?”他问。 我观察了一下他的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怒。只好点头称是,然后反问道: “你觉得呢?” “或许吧......”他叹口气,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 “好了,别想这些了。终归战场获胜是好事情。我同伏羲商议着,准备亲征,也好随机应变。你可要随我一道去?” 这还用问么? “去!”我答得斩钉截铁、毫不犹豫。 时隔一年多,我终于再次踏上战场的土地。 一切还是老样子,只除了“伏魔殿”三个字换了两个,成了“长秋殿”。 可惜这次回来只是路过,没办法进去瞧瞧。因为靠着天魔结盟之后的强大实力,如今剿灭冬夏宫的战线早已不在战场了,而是往前推进了许多。 一路无话,只全力赶路。 到了目的地的时候,我第一眼便瞧见了我的那位便宜大伯——安泰。 如今人族在天界的地位空前的高涨,他又统领着天庭全部的兵力,身份地位自然与从前不可同日而语,整个人由内到外,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威压,瞧着十分威风。 他也第一时间瞧见了我。 在这样的情况下重逢,我们一时之间感慨万千,免不得多聊了几句。这一聊,便说到了应幻辰。 一提起这人,他便又是好大一番咒骂: “哼,这可真是个惯会演戏的!在天庭游手好闲了数千年,竟不知他是这样一个阴险狡诈的小人!” 第二百七十章 强攻 “还仗着一副好皮相整日里缠着你!得亏当初你拒了这门亲事,要不然,只怕如今被他们师徒二人论着斤两给卖了,还乐呵呵替他们数钱呢!” “还有相柳那不要脸的老龙,成日里装得一副刚直不阿、一身正气的模样,有事没事还替人族出个头说句话,叫我承了他好大的恩情!” “呸!一丘之貉,上梁不正下梁歪,要我说,他们整个飞羽宫,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 当他说到“整日里缠着我”的时候,我明显感觉到身边的气压陡然一降,一股寒意袭来,我情不自禁的一哆嗦。 然后,我装作毫不知情,只认认真真听安泰大伯叨叨...... 等他好不容易宣泄够了,这才记起我边上还站着魔界的帝君呢。 此时此刻,帝君的脸色已经十分难看了。 “这几日可有什么要事?”他冷冰冰的问道。 这一问之下方才得知,他们日前同叛军在栖霞山口又打了一回。 自打两边开打以来,这还是第一回遇上叛军主力的顽强抵抗,虽然天庭死伤不算多重,但无功而返却也是头一遭。 “栖霞山的叛军,是应幻辰在亲自领兵。”安泰最后补充道。 “应幻辰?”我疑惑的瞧了烛墨离一眼。 他不坐镇冬夏宫,怎么领着天兵主力跑到栖霞山来了? 烛墨离似乎也看出了我的疑惑,出言解释道: “栖霞山是去往冬夏宫的必经之路,也是他们的最后一道关口。失了栖霞山,往后便是一马平川,冬夏宫再无屏障。” 我点点头。然而心里却仍旧不踏实,说不清到底哪里不对。 烛墨离仍旧淡淡的,看不出什么异常来,也不知道他心里究竟是如何想的。但凡有外人在的时候,他的情绪一向收敛得很好。 我想不明白,只好将心中的不安暂且放下。 天帝同我们是前后脚到的,同烛墨离一样,他也带了女娲娘娘一道来。 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天帝的想法是:应幻辰又在玩什么圈套? 待到大帐之中只剩下我们四人之后,我才又询问道: “眼下我们该当如何?” “既然应幻辰和叛军主力全都在此,那也没什么好顾虑的,强攻便是了。反正有你我镇守着,也不怕他翻出什么浪花来!”天帝说得慷慨激昂。 女娲娘娘在一旁附和着点头。 这一幕叫我颇为惋惜。 女娲娘娘从前多有主见、多有威仪的一个人啊!如今却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夫君,不论她夫君说什么都是对的。 那边指望不上,我又扭头去看烛墨离。 谁知,他竟然也点头了! 既然如此,那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同意!” 接下来,便是排兵布阵的事情了。 除了两界的帝君之外,魔界统帅蚩尤、天界统帅安泰,再加上几个将领,一群男人关在大帐里商议起来。 我同女娲在偏帐里头说话。 这下子,总算可以八卦一下了。 “娘娘,你同天帝的误会可是解开了?”我笑着问。 第二百七十一章 捉应幻辰 我以为她会羞涩一笑的。没成想,却是一脸的严肃,说道: “嗯,典儿大婚当日,我被一个小宫娥引去了遣云宫,说是陛下在那里。我去了之后,便听到里头陛下在说派了黑龙下界屠戮人族的事情,还说要趁此机会,叫武德星君下界去找灵珠,说什么断了人族的传承,灵珠自然就藏不住了......” “待我匆匆赶到南天门,准备下界的时候,发现武德星君已经在集结天兵了,我更是不疑有他,只以为这么多年以来,竟一直被他蒙在鼓里。心灰意冷之下,这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然而这回重逢之后我同他问起此事,他却说,典儿大婚期间,他根本从未去过遣云宫!” “我自然是信他的,可当日遣云宫里发生的一切,却也是我亲眼所见......” 我听得心里直发毛: “娘娘,莫非你怀疑......” “应幻辰!” 我俩异口同声。 “可他怎么做到的呢?”我觉得不可思议。 如果只是变成天帝的容貌声音,这个不难。 可是,神仙们认人,更多凭的是魂魄气息。 要知道,五族如今都流行化成人族的模样,有些异族在化形成人的时候,还会从凡界众生里头挑选一个好看的皮相来做参照,所以就算是神仙们撞了脸,那也没什么好稀奇的。 毕竟好看的皮相,挑来挑去也就那么几个不是! 这也是为何过去我从未将应幻辰和东方青筠看作同一个人的主要原因。在天界单凭相貌分辨人,岂不是要乱套? “我怀疑,应幻辰能够模仿、甚至改变一个人的魂魄气息!”女娲冷冷的说。 我只觉得汗毛倒立,惊恐异常! 改变魂魄气息!这就意味着,他可以变成他想要变成的任何一个人!也许哪一天,睡在你身边的那个你最亲密的人,忽然就变成了你的死敌! “难不成,天庭竟有这样的秘术?” “不,没有!”她认真的看着我,“可是你别忘了,他还有龙珠传承的神通!” 是啊,谁也不知道,应龙的龙珠究竟带给他了什么样的神通! 过去我猜测是分身,可如今又多了个幻术...... 我俩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恰好此时,烛墨离和伏羲回来了。看样子应该是战术讨论定了。 到了晚上独处的时候,我又将女娲对应龙神通的推测转述给了烛墨离。 他叹了口气,说道:“眼下无需多想,一切都待明日战事了了,捉住了应幻辰再说吧。” 捉应幻辰?他们竟然打的这个主意! 一夜无话。 到了第二日,战事又起。 这一回,对方显然是背水一战了,打得十分拼命。 然而伏羲和烛墨离,显然也是铁了心,对栖霞山志在必得。 这一相持便是月余。而冬夏宫的叛军,也终于在无休无止的攻击下,渐渐呈现出败落之势。 当我们终于将应幻辰在栖霞山中团团围住的时候,我又终于再次见到了这个令我恨得咬牙切齿的人。 第二百七十二章 单挑 到了这个地步,天兵魔兵的交战已经没有意义了。 天帝亲临,同他在空中相对而立。 这是天界内部的事情,烛墨离并没有插手他们交手的打算,只陪着我站在一旁观战。当然,他心中也是有把握的,应幻辰不是天帝的对手。 “应幻辰!你自幼没了双亲,我怜你孤苦,处处对你照拂有加,却不知你竟包藏了这样的祸心!真是其罪当诛!” 应幻辰的表情看上去有些狰狞,再没了平日里的玩世不恭: “伏羲小儿,你爹烛龙当年害死我的父亲,可惜他死得太早,我没机会手刃仇人!父债子偿,今日,我便亲手取了你的性命,以祭我父亲的在天之灵!” 说着,竟是祭出了灵珠! 一片哗然。 这个应幻辰,究竟是在想什么呢?灵珠是他唯一的倚仗,他怎么非但不好生护着,反而将它带来了栖霞山冒险? 莫不是个假的? 再看烛墨离,倒是没有太过惊讶,只不过眉头锁得更紧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只听天帝朗声说道:“应幻辰!你我同为龙王之后,休要受人挑拨!应龙当年死于意外,并非是被我父帝所害!” “闭嘴!”应幻辰歇斯底里的喊着,“我父亲死时,你都尚未出世,你又知道什么!你那个道貌岸然的亲爹,就因为与我父亲在处置混元珠的问题上意见相左,竟然不惜对我父亲痛下杀手!如若不然,混元珠怎会在他手上一分为二!他又岂能独自霸占灵珠数万年!” 意见相左? 我记得当初还在天庭的时候,第一次听应幻辰同我说起魔族,似乎也曾提到过此事。只不过那个时候,他只是一笔带过,我也并未听进心里去。 那次他说,烛龙和夔龙想要守护五族生灵,而应龙和相柳则只想守护混元珠,认为生灵之于混元珠,如同杂草之于良田,应该及时清理...... 可是后来,他们不是统一了意见吗? 应龙当年,究竟又是怎么死的? 我正暗自思忖着,那边伏羲同应幻辰谁也说服不了谁,早已打作一团。 女娲并未出手,只在一旁全神贯注的看着。因为交手的两人有言在先,不让旁人插手。 说白了就是单挑。 我凑到烛墨离跟前,小声说出心中的诸多疑惑。他只静静的听着,偶尔说上几句,却也只是询问。 对于天庭曾经的秘事,我们终究知之甚少。 再看交手的两人,灵力狂涌交错,正是打得难分难解的时候。 “你说,天帝能打赢吗?”我问。应幻辰带着灵珠,我一时之间又没了底。 “眼下看着,是天帝占着上风,毕竟灵珠对功力的直接加成并没多少,更多在于传承,难以一蹴而就。” 我这才稍稍安心了些。 然而他却紧接着补充道:“不过也不好说。毕竟你我都没融合过灵珠,或许它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神通秘术呢?你没瞧见,应幻辰虽然喊得厉害,但神色自始自终都从容自若得很么?” 第二百七十三章 群体防御 我的心顿时又悬了起来。 可不是么,若是没点儿后手,他又怎敢带着灵珠与我等硬拼? 以他伪装了上万年都不露破绽的心性,难道真的至于因为眼看着就要大仇得报,所以失了分寸、不计后果? 可是,他的后手又是什么呢? 正思忖间,异变骤起! 应幻辰周身忽然亮起金光光芒,整个人气势攀升到顶点,朝着伏羲攻杀过去。 这金光,竟是从前东方青筠多次用起过的,可以免疫一切伤害的防御结界! 应幻辰会这个技能我并不如何意外,毕竟东方青筠很有可能只是他的一个分身。分身都会的技能,本体没有理由不会。 我更意外的是,从前东方青筠用这个结界,只用来保护他人,从未见他用在自己身上过。且被金光笼罩之下的那人是绝对无法动弹的。 然而此时此刻,应幻辰用在自己身上,别人无法伤到他分毫,他却可以丝毫不受干扰的攻击别人!三界之中,竟真的有如此逆天的技能吗?为何从来声名不显呢? 伏羲瞬间陷入被动的境地! 好在似这样的结界,总归都是难以持久的。只要能够拖延到结界消失,他的优势自然也就又回来了。 一时之间,场中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目不转睛的关注着二人的交手。若是伏羲不慎败落,只怕应幻辰下一刻便会被人群起而攻之,总归不会轻易叫他逃离了此地的。 可我心中,却始终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正欲出言提醒,忽然,烛墨离动了! 一道强大的灵力带着无可匹敌的气势陡然打出,却是朝着我身后的方向。 下一刻,我便被他护进怀中。 偷袭? 这两个字刚在我的脑海中蹦出来,四面八方便响起了灵力破空袭来的尖锐声响! “哼,竟是打得这个主意!” 他勾起一抹轻蔑的冷笑,将我拉到身后,双手运起灵力朝着四周猛的推去...... 毁天灭地一般的气息,顿时如同结成了一张大网一般,朝着四周扩散而去,将一道道偷袭而来的灵力尽数阻拦、消磨,最终化为无形。 群体结界防御! 这可是难得的高深功法!要知道,若是按照各类功法的稀少程度和难度排名的话,单体攻击排在最末,群体防御当要排在最前。 更何况他的群体结界防御之中,丝丝黑色灵力来回游走,竟是同魔宫地牢里、壁障之中的灵力如出一辙。那可是能够反弹伤害、震慑神魂的强大功法! 说不得,还是当年烛龙亲手施展的功法呢! 一时之间,战场之上鸦雀无声...... 我从烛墨离身后探出头来,瞧着在场的众人,脸上神情竟是一个比一个精彩。 啥意思呢这是? 难不成见到自己这边儿的人如此厉害,竟欢喜得傻了? “哈哈哈哈哈......” 打破场中寂静的,却是应幻辰张扬的笑声。 “我说伏羲呀,看着自家亲爹的龙珠,落到了一个外人的身上,不知你这个做儿子的心中究竟作何感想呀?” 第二百七十四章 内讧 我心中一咯噔,连忙去看伏羲。 他脸上神情晦暗不明,却并未出言反击,显然也是默认了应幻辰的说法。 这可坏事儿了! 我偷偷拉了拉烛墨离的衣角。他转过头来,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示意我稍安勿躁。 “应幻辰,不要以为随便找个理由,就能破坏得了我魔界与天庭的盟约!如今你已是穷途末路,还是老老实实投降、交出灵珠才是正道!” 我知道,他这话更多是说给伏羲听的。 他是在提醒他,如今魔界与天庭是盟友,谁若是受了应幻辰的挑拨、破坏了结盟关系,便是正中了人家的圈套了。眼下,合力夺回灵珠才是正道! 伏羲身居帝位多年,又怎会听不懂? 只听他朗声说道:“应幻辰,你我之间还未了结,休要攀扯他人!” 说着又要继续交手。 然而,这么好的机会,应幻辰又怎会轻易放过? 他冷冷一笑:“是不是攀扯,你自己心中有数。” 紧接着,一串晦涩的咒语从他口中响起。 伏羲瞬间神色大变,猛然转头朝烛墨离看过来。 我自始自终都一头雾水。 看烛墨离的样子,似乎也没比我强到哪儿去,我俩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然后,一颗土黄色的珠子就这样毫无征兆的自烛墨离的丹田之中浮现而出。 “哈哈哈哈,烛墨离,记住了,这可是召唤龙珠的咒语,你若不能尽快同你体内的龙珠融合,便只能将到手的神通拱手让人了!我送你的这份大礼,你可还满意啊?” 眼看着应幻辰身上的金光暗淡下去,只见他一个闪身脱离了战场,往着冬夏宫的方向逃遁而去。 而身为盟友的天帝伏羲,竟毫不迟疑的朝着龙珠抓来! “住手!”我同女娲一起出声。 然而却是无济于事。 烛墨离离龙珠最近,眨眼将龙珠抢到手中,下一刻便同紧随而来的伏羲交起手来! 待得我同女娲好不容易将他俩拉开,哪里还有应幻辰的影子? 可眼下两人都在气头上,谁还顾得上去追应幻辰?一个执意要拿回龙珠,一个执意不给,眼看着又要打起来,我们只能一人拉一个,先行离开了战场。 一回大帐,我首先便问起了龙珠之事: “他们究竟是如何确定你体内有龙珠的?难不成是因为那个防御结界?” “只怕正是如此。从前我竟从未发现,自己体内有烛龙的龙珠!”他无奈的笑了笑,“这个群体防御的结界神通,我一向也只当是魔珠带给我的什么技能罢了。” “难不成,龙珠同魔珠一样,也能自行重聚?”我猜测道。 “很有可能。只是不知它究竟是何时融入我丹田之内的,又是为何会选择的我。”他显然对此也是一头雾水。 关于这个问题,我深知单凭我们自己,那是抠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的。 我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 “既然龙珠原本就是烛龙之物,如今它重聚了,你又为何不愿交还给伏羲呢?” 第二百七十五章 烛龙精血 为了区区一个龙珠,还是无法与自身融合的龙珠,他为何宁肯破坏盟约也不放手呢?怎么看这也不像是他一贯的风格。 这会儿,他忽然对我神秘兮兮的眨了眨眼: “你想想,应幻辰去过魔界,有烛墨音给他当内应,他能看到魔宫地牢和鬼门关结界并非难事。或许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便已经猜到我身上有烛龙龙珠了!如今他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将此事揭露出来,你猜是为何?” “为了挑拨你们的关系,破坏结盟?”我顺着他的话猜测道。 “这也算是他的目的之一吧。”他笑着揉了揉我的头。我顿时有一种被他当成小孩子哄的感觉。 他很有耐心的继续分析道:“伏羲当了天帝这么多年,我不信他连这么浅显的圈套都看不出来!可他为何还要不惜放走应幻辰、出手抢夺龙珠?” 这...... “我也觉得奇怪呢!”我尴尬的笑了笑。 “所以,他八成是故意的!”他说道。 “你再想想,我们之所以一路踩着他们的脚印追到栖霞山来,又是为了什么?” 我觉得心中有什么灵感正如流星般划过,差一点儿就能抓住! “你们是想,将计就计?你们故意做出失和的样子,叫他们以为自己的阴谋得逞了,放松警惕露出破绽,然后再顺藤摸瓜,找出他们的真实目的?” “聪明!”他忽然搂过我的脖子,在我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我醋醋的取笑:“哼!你们两人可真是,心意相通得很呢!” 到了第二日,伏羲一大早便过来了,身后还跟着女娲。 伏羲脸色臭臭的,也不说话。倒是女娲在中间笑着周旋: “兰儿,伏羲他昨日他猛的得见父亲遗物,一时没能转过这个弯来,如今想通了,特来跟魔君赔礼道歉的。咱们既是同盟,自然应该相互扶持、信任,总不至于真为了这么点事情闹得不愉快。你说呢?” 这个嘛...... 若是昨夜不听烛墨离做的那些分析,今日我自然是接着她的话尽力周旋一二的。可他不是说,伏羲是故意同他闹掰的么?怎么这一大清早的又来说和了? 我一时也没想出个章程来,倒是耽搁了些时间。看在女娲眼中,只怕是觉得我心疼自家夫君,不待见他们。 只听她继续说道:“父帝的龙珠本也没有说过一定要传承给谁。既然魔君得了,那便是他的机缘,我们自然是不会索要的!只不过......若无龙族血脉,只怕魔君空有龙珠,也是无法彻底收归己用的,白白浪费了宝物!” “娘娘此言何意?”我淡淡的问。 倒不是我故作高冷,着实是心中拿不准,眼下究竟是该笑呢,还是该怒...... “兰儿别误会,我们今日前来,是特地送礼来的。”她说着,递上一个玉瓶。 我疑惑的接了。 细看之下,发现玉瓶竟被层层封印保护着,甚是贵重的样子。 “这是何物啊?”我仍旧淡淡的。 “这是我母亲当年留下的遗物——父帝的一滴精血!” 第二百七十六章 龙珠融合 “什么?!”我大惊之下,差点就要将手中玉瓶给扔出去。 烛墨离眼疾手快的将玉瓶稳稳的接了过去。 然后,便看见伏羲一脸肉痛的表情。 “天帝和天后的心意我明白了,这份礼我也收下了。两位放心,魔界同天庭的联盟固若金汤,自然不会因为一点小事而动摇。你们请回吧!” 烛墨离发了话,伏羲夫妻二人自然也不会久留,又再客套了几句便告辞了。 这气氛,真是要多生分有多生分! “啥情况呢?又是装的?”我好奇的问。 他一脸高深莫测:“这一回,恐怕不全是......” 顿了顿,“至少我看伏羲那一脸肉痛的神色,就不像是装的!哈哈哈!” “......” 我忽然觉得自己的道行,着实还是差得太远。 就譬如那戏园子里,有唱戏的,也有听戏的。 唱戏的人,戏本子都在心里,谁唱到哪一段,说得个什么事,下一步该要如何唱下去,一眼就能看得清楚明白。 而听戏的人,光就只能看个热闹,顶多是等戏都唱完了,再一回味儿,才能悟出些门门道道来。 我就好似底下听戏的,而他们仨,都是唱戏的! 就譬如今日他们演的这场戏,我如今细细一回味儿,总算是看出些门道。 应幻辰这一挑拨,意外是足够意外的了,但是也说不上就有多精妙。如果烛墨离和伏羲真的因此闹掰了,甚至就此解除了同盟关系,那只怕传到应幻辰耳朵里,他第一时间便会知道,这俩人在这儿演戏呢! 反倒是伏羲在女娲的规劝下,忍辱负重的保下了联盟,还送出了如此贵重的大礼弥补关系,这才显得真实。 估计应幻辰也没想着借此就能一举破坏联盟,无非是想在我们各自心中,埋下根刺,叫我们随时随地想起来,心里都隔应。 想通了这一层,烛墨离已经大大的表扬了我一番了。 但是再深的,我便也是无能为力了。 譬如说:“应幻辰闹出这么大动静,就为了这点儿效果?雷声大雨点儿小的,他图啥呢?” “好了,别为难自己的脑子了。”他心疼的揉了揉我的头,“还是替我好好护法吧,待我先将这滴烛龙精血吸收了,再融合龙珠。” “人家不过演演戏,你还真要啊?”我难以置信的问。 “呵呵,到了嘴边的肥肉,哪有不吃的道理啊?”他刮了刮我的鼻子,狡黠的说。 然后,便自顾自的盘膝坐下,开始吸收起烛龙精血来。 他应该,不是真的觊觎人家的宝贝吧...... 替他护法的时候,我在心里这样自我安慰着。 烛龙精血十分精纯,吸收起来并用不了多长的时间。 待得精血吸收完毕,烛龙龙珠也顺理成章的融入了他的丹田之内。 在他睁眼的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一条虚幻的龙影,自他眼中一闪而没。 然后,他便端坐在地,一动不动了。 “怎么了?”我紧张的问。 半晌之后,他方才扭头看我,神色有些古怪。 第二百七十七章 守株待兔 “兰儿,我好像,感应到天道了!”他一语惊人。 “什么?哪个天道?”我疑惑。 “就是保护着凡界的天道,我们曾经怀疑是烛龙大道所化的那个!” “那你的天罚?” “解了......” “......” 凡界的天道是烛龙大道所化,如今烛墨离身负烛龙精血,又融合了烛龙龙珠,在天道眼中,只怕他已然是烛龙本尊了。 不管怎么说,解了天罚,总归是个好消息。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攻去冬夏宫吗?”我问。 “不!陪他玩了这么久了,也到了该收网的时候了!”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我只觉得,他坏笑的样子实在迷人,叫人百看不厌! 他搂过我的腰,亲昵的捏了捏我的脸: “走吧,去凡界,魔珠所在地!” “不叫上天帝他们吗?” “不必,他们还要攻取冬夏宫呢!”他一脸胜券在握的模样。 从此地返回魔界,再通过鬼门关入凡界。如此遥远的距离,我竟不知他何时炼制的传送阵,几个呼吸便到了。 如今没了天罚,他进入凡界也再无阻碍。 “烛墨离,你确定应幻辰会来这里?”我在不周山前停下了脚步,疑惑的问。 “放心吧,此处有魔珠,他一定回来的!” 说完,拉着我进了阵法。 我们很快便来到阵眼处,魔珠还好好的在上头放着。 “我们就在这里傻等吗?” “当然不!我们......躲起来等。”他还有心思同我开玩笑。 我翻了个白眼,跟着他隐入云雾中。 当然这期间,我们还接了不少人进来,除了蚩尤留在天界领兵之外,其他九大护法全都进来了,也同我们一般,隐藏在云雾里头。 只除了一个人,便是那好不容易才重伤痊愈的卫鸢。 这会儿,他并未隐藏身形,而是光明正大的盘膝坐在魔珠前头,傻等。 至此算是一切就绪、守株待兔了。 兔子没有让我们失望,两日之后,便一头撞上了等候它多时的树桩子。 应幻辰独自一人,仗着灵珠闯了进来。 “卫鸢?”应幻辰一眼便瞧见了他,“呵呵,到底是魔君的左膀右臂啊,瞧瞧这待遇!人家都在天界领兵呢,单单把你扔在这里守魔珠!” “应幻辰!你不是在天界被君上打得节节败退吗?怎会到得了这里?!”卫鸢是个惯会演戏的,这一脸既惊讶、又愤怒、又带着些许惧意的复杂表情,被他演得活灵活现。 应幻辰自然而然的信了。 “卫鸢,你终归不是我的对手,乖乖交出魔珠,我留你一个全尸!” “应幻辰,你已经手握灵珠,拥有了与天庭抗衡的实力,还图谋魔珠做甚?魔珠之中俱是邪念,于修行无益,于传承无益,于三界五族,更是全无益处!”卫鸢继续演,说得痛心疾首。 “呵呵,三界五族?”应幻辰笑得十分不屑一顾,“五族生灵,不过是喂养混元珠的食物罢了!食物没了还会再生长,有什么好可惜的!” 第二百七十八章 惊悚 我被他的话惊得魂飞魄散。 再看烛墨离,也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呵呵,这倒是少见!我心中顿时觉得平衡了许多。 “你,你这个疯子,究竟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卫鸢还算好的,这么快便回过神来,还能够继续提问。 “我胡言乱语?”他阴恻恻的笑道:“难不成你以为,我步步为营、苦心孤诣上万年,就是为了推翻天庭,自己做天帝?” “难不成,你是想重聚混元珠?可是即便得到了混元珠,对你究竟有什么好处?” 他没再回答,冷冷一笑:“怎么?还想拖延时间?我说卫鸢,你们暗中还埋伏了多少人,统统叫出来吧!如若没有......你便,去死!” 只见他狂暴的灵力刹那奔腾而出,狠狠朝着卫鸢撞去! 卫鸢自知不是他的对手,原本留在此地也不过是想尽量套套他的话,如今眼看着事不可为,自然是飞速后退。 同一时间,另外八位护法也现出身形,结成剑阵朝他包围而去。 他桀桀笑着:“攻击阵法?呵呵,我说烛墨离怎么放心将魔珠留在这儿,原来这才是他的底牌。” 九位魔神实力的护法组成的攻击阵法,绝非简单的九人叠加,配合起来,那是比起魔君来也不逞多让的战力! 然而,他也只是略显惊讶,依旧没有如何慌乱。 “既然如此,那我便领教领教!” 两边霎时又打作一团。 这一回,却是应幻辰落了下风。 即使如此,他一时之间却也不至于落败,反而牵制住了九位护法的全部精力,然后...... 一个身影蓦然出现,直直朝着魔珠飞扑而去。 好在我藏身的位置离着魔珠很近,后发先至,总算没有让人将魔珠抢走。 定睛一看,来人竟是相柳! “姬甯兰?你怎么在这儿?”应幻辰惊呼道。 我瞧着他的神色,总算没有先前那般淡然自若了。 倒不是说多我一个人又能如何,我不是相柳那老龙的对手,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我知道,他自然不会不知道。 他之所以惊讶,无非是觉得因为眼前的形势,第一次偏离了他的计划。 “你不是在天界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烛墨离呢?” 我可不会顾及他的想法,更懒得回答他的问题。此时此刻,我只想将困扰我多时的疑问,跟他问个清楚: “应幻辰,你同东方青筠到底是什么关系?你究竟将他怎样了?” “东方青筠?”他轻挑眉头,笑道:“他不是死了吗?你亲眼所见的呀!怎么,还对自己的旧情人恋恋不忘?” “唉......”一声轻叹,烛墨离也自云雾之中现出了身形,缓缓走到我的身边站定。 “我说应幻辰,事到如今,你还是束手就擒的好!” 这下子,应幻辰脸上再不是惊讶,而是惊悚了! “烛墨离!你怎么敢出现在这里!你的天罚呢?” “天罚?碰巧解除了。说起来,这还要感谢你助我融合了龙珠呢!”说是感谢,他的神色间却全是嘲讽。 第二百七十九章 四大神兽 “你,你融合了龙珠?怎么可能,一个彻头彻尾的人族......还有烛龙龙珠,怎么可以解除天罚?这,怎么可能?”他口中喃喃道,似乎一时之间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烛墨离也不同他废话,冷冷一笑:“原话还给你:若是再无后手,你便......去死!” 魔君之威,远胜方才的攻击阵法,很快便将应幻辰压制得毫无招架之力。而九大护法的攻击阵法,如今对上了相柳,亦是游刃有余、占尽上风。 我反倒成了个旁观的。 几个回合之后,应幻辰走投无路,再次开启了防御金光。 然而下一刻,他却没有逃窜,反而出人意料的转头朝我攻袭过来! 眼下烛墨离虽然无法攻击到他,却时时刻刻提防着,一个腾挪来到我的身边,搂起我的腰轻松闪避开来。 就在我们往一旁避让的时候,他却再次微微偏转了方向,伸手朝着魔珠抓去! 原来,事到如今,他竟还是一门心思想着抢魔珠! 可是,命都要没有了,即便凑齐了灵珠和魔珠,于他而言又有什么意义呢? 再重新追上去显然已然来不及了,此时此刻,魔珠已经被他抓在手中! “应幻辰!你不能拿走魔珠!它是镇压四神兽的封印,若是将他们放了出来,后果不堪设想!”我焦急的呼喊。 “哈哈哈!四神兽?四神兽恨的可是你们人族,是封印了他们数千年的太一,而我,可是解救他们的恩人!”应幻辰狂笑着,一把将魔珠扯出了阵眼。 一时间,地动山摇! “先退出去,封印要倒塌了!”烛墨离对着护法们大喊一声,然后搂起我飞速往外退去! 下一刻,不周山脚的封印彻底坍塌。 四神兽脱困而出,将我们魔界一行人团团围住! 我惊得合不拢嘴,愣愣的仰视着眼前如同四座小山一般魁梧硕大的四个身影! 这可是上古神兽啊!烛龙亲封的四族守护神! 从前我都只在传说里听过,真没想到有朝一日,竟有机会亲眼见到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大神兽同时出现在我眼前! 我心中忽然冒出一个荒诞的念头:祖上太一,能从一介柔弱人族,一步步成长到与烛龙抗衡的地步,还亲手封印了四大神兽,也真是位了不得的人物呢! 再看应幻辰,却对眼前的一切置若罔闻。他正在专心致志的融合灵珠与魔珠呢! 他会成功吗? 当然不可能的,因为,那枚魔珠根本就是假的! 早在我们动身前往天界之前,烛墨离同伏羲二人,便已经逐一沟通了四神兽,说明了原委,取回了魔珠。 后面的一切,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 至于四神兽嘛,其实从始至终,也都藏身在封印里头看戏呢!方才那个地动山摇的封印崩塌,说不得就是这四位的杰作。 然而看在应幻辰的眼里,四神兽却是他最后的希望了。因为融合混元珠失败,他手中那枚假的魔珠已经片片碎裂,掉落了一地! 第二百八十章 落网 只见他恭敬的抱拳说道: “四位前辈,在下应龙嫡子应幻辰,特来此地救你们!而这名女子......”他忽然指向我,“正是太一同那妖女风华胥的后人,还请前辈助我将他们一行擒下!” 他此言说罢,四神兽只是围着,始终也不动手。 “应幻辰!事到如今你还想颠倒黑白?当年挑起五族大战的人,分明是你!”我厉声说道。 烛墨离却不想再浪费时间,冷冷的下令:“拿下!” 九护法的剑阵再次朝着相柳笼罩而去。 “四位前辈!”应幻辰再次喊到:“此女真是太一的后人!前辈们若是不信,自可将她擒下之后,再行验证!” 看到四神兽始终不动,他也是慌了。 事态的发展,终于与他的计划渐行渐远! 然而,更加要命的还在后头。 “请前辈替我坐镇,看我拿下贼子!”烛墨离沉声说道,旋即朝着应幻辰攻去。 四神兽仍旧不动,眼睁睁看着。 到了这一刻,若是应幻辰再看不出点门道来,只怕这数万年都是白活了。 然而,看与不看,懂与不懂,已经无关痛痒...... 接下来的一切便顺理成章了。 他同相柳二人尽数落在下风,终于被魔教的人擒下。两个人俱是心丧若死的悲戚之色。 此时此刻天界之上,伏羲同女娲正领着天兵和魔兵攻打冬夏宫。没了领头的人,平定叛乱可以说是毫无悬念。 真正的战场,自始自终都在这里! 好在总算一切顺利!我心中的一块大石头,也总算是落地了。 “应幻辰,你如今可愿意交代了?你是究竟为何想要灵珠和魔珠?当年挑起伏羲同女娲的误会,引黑龙屠戮凡界,又是不是你在背后搞的鬼?”烛墨离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我只管在一旁竖着耳朵听。 他显然也知道自己死到临头了,忽然仰天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一群白痴!没错,就是我!我岂止是挑拨了伏羲和女娲!从一开始,就是我一步步扶持人族、激化人族与四族的矛盾,刻意引发五族大战的!哦,对了!就连烛九阴那个老顽固,也是死在我的算计之下呢!哈哈哈哈!”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个疯子,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继续问下去。 烛墨离却仍旧思路清晰,句句问在点子上: “你当年才多大?怎么可能扶持得了人族?是不是,他?”他眼睛盯着应幻辰,手指却指向了一旁跪着的相柳。 “哈哈哈哈......”应幻辰却是笑得愈发肆无忌惮。 “他?他不过是被我种下了摄魂烙印、听命于我的一个傀儡罢了!” 摄魂烙印? 尽管早已时过境迁,但猛的听到这几个字,我还是下意识的一哆嗦。 烛墨离似有所觉,拉起我的手,安慰的轻拍了几下。于是我勉强勾起一抹笑意来,扭头去看他。 在我想来,找遍三界五族,只怕再难找出另一个比我更了解摄魂烙印之人了,此时此刻我是十分应该、也打算要问几句话的。 第二百八十一章 神识化婴 我只是担心贸然出声不太妥当。 他就像是能读懂我心中的想法一般,鼓励的冲我点点头。 于是我略微定了定心神,接着他的话问道: “种下摄魂烙印,需要同等魂魄之力为引。天界之中,能够达到与相柳同等魂魄之力的人屈指可数。应幻辰,你如何能够悄无声息的获得?” 他笑得十分诡异:“我的好妹妹,你也说了,是屈指可数,可不是没有!若说同等魂魄之力,那不知......应龙,算不算一个啊?” 我心里一咯噔,被他的话吓得心里直发毛。 “应龙?他可是你的亲生父亲啊!” 若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任凭他先前说得再如何离谱,我也能勉强自己相信了,可是若说他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只为了给相柳种下摄魂烙印...... “应幻辰,你可是遗腹子!在你尚未出世的时候,应龙就已经死啦!” “你说的对!”他点点头,“但是也不对!因为我,就是应龙!” “什......什么?” 好吧,我承认我的脑子已经彻底不好使了! 面对如此诡异的情况,其他人的反应与我也是大同小异,眼中全是惊骇。 他也不在意,只自顾自的继续说道:“你们应该知道吧,四大龙王的龙珠,分别附带着一个与生俱来的神通。而应龙的龙珠神通便叫做——神识.化婴!只要神识不灭,便可以依附在胎儿的灵台之中,借由胎儿的血脉和肉身、由此获得新生!” “所以......你依附在你自己的儿子身上......”我只觉得脑子打结得厉害,舌头打结得更是厉害,竟说不出一句囫囵话来。 “不不不,那可不是我的儿子,那是......”他忽然扭头去看相柳,“那是相柳大人的儿子呢!哈哈哈哈!” 相柳只怕是被他折磨了上万年,早已没了脾气,听他这么说,也只是闷着。 然后便听他得意洋洋的继续说道: “当年,我唆使着那女子勾引了相柳,谁知他是个始乱终弃的,不愿娶她。后来,我探知那女子成功怀上了他的骨肉,于是便将她娶了回来!女人,都是没脑子的!她见我肯收留她,又甜言蜜语的哄着她,便对我死心塌地的了!” “于是,我一边使出神识化婴的神通,将自己的全部神识转移到那婴儿身上,一边设下圈套,引夔龙与我发生争执,叫他误以为是自己失手错杀了我!我再让她装作无意之中撞见,动了胎气伤了胎儿本源,需要龙珠安胎,就这样骗到了夔龙的龙珠!” “我出生之后,那女人自是不能留着的,于是我便将她扮做一副殉情的样子,杀掉灭口了。那个时候,夔龙以为自己错手杀了应龙,自是心灰意冷、不问世事,烛龙忙着追求他的小徒弟,也是顾不上我,我自然而然被抱给了相柳。” “呵呵呵,身为龙王,他略一查探,便能发现我的身上流淌着他的血脉!为了替我遮掩身世,他只能拿出自己的龙珠......” 第二百八十二章 青筠的来历 “而我,手握应龙的魂魄之力,成日在他身边混迹着,轻而易举便找到机会,给他种下了摄魂烙印!” “这就是为什么,我身上同时拥有那么多的神通!那金色的防御结界,正是夔龙的神通——绝对守护!而相柳的神通嘛......便是迷梦幻境,也是个好用得不得了的神通呢!就连女娲都中了招,以为是伏羲要灭了人族、抢夺灵珠,哈哈哈哈!” 我听得头晕目眩,只觉得眼前这人,真是比十八层地狱里关着的恶鬼还要可怕、可恨无数倍!可笑我曾经竟还误以为他只是自幼缺乏父母的陪伴教导、游手好闲了些,本质上还是个好人! “哦,对了!还没说到我自己的龙珠神通呢!”他忽然直直的看向我:“好妹妹,你不是关心你的青筠哥哥吗?” 我身子几不可见的晃了晃,总觉得他要说出什么可怕的事情。 烛墨离不着痕迹的伸手从背后扶住我。感受到他手心的温度,我才略微安下心来。 “东方青筠,不过是我分出的一缕神识,化婴而生的罢了!”他笑得十分冰冷: “当年,女娲偷偷下界,我便分出一缕神识跟着她下去了。哼,我以为她会去取灵珠,然后反攻上天庭来,没想到,她竟是个孬种!非但将灵珠护得死死的,还竟然将天凡两界的通道给堵死了!” “可怜我那神识,既回不得天界,又找不到灵珠线索,只能在凡界游荡着,来来回回的化婴、转世。在我想来,若是但凡能有机会找到灵珠线索的,必然是在她的血脉后人身上,所以我便只盯着姬氏皇族打转。” “上千年啦!我一度以为自己的这缕神识就此没了希望,直到我第一次遇见你!你的灵力本源,竟然是木属性的!好妹妹,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你体内的人族血脉发生了异变,竟然压过了龙族血脉!我一眼便认定,你,就是女娲的传人!” 原来,竟是这样! 所以东方青筠,也和应幻辰一样,一直都是在演戏、在骗我! 我听得心灰意冷,只觉得自己这些日子以来对他的记挂和担忧,是那么的多余而又可笑! “呵呵,所以你才会在得到灵珠之后,将那缕神识收回去!因为对你来说,他,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没错!只有补全神识,我的实力才能恢复到巅峰状态!不过嘛,我本也不想那么早取了他的性命,是他自己找死......”他忽然轻蔑一笑: “谁叫他,竟然真的爱上你了呢?居然还妄图以区区一缕神识,背叛本尊!” 什么?!怎么可能!那日的灵珠,分明还是他替他抢到手的啊! “怎么可能......他分明,一直都在帮你!” “哼,帮我?”他不屑一顾的说道: “从他第一次利用你的血寻找灵珠失败,宁愿放弃自己的肉身也要救你开始,我便知道他有了二心!是他口口声声发誓、救你只是不愿断了灵珠的线索,我这才继续给他机会、助他重塑肉身的!” 第二百八十三章 同归于尽 “谁知到了离火教、再次回到你的身边之后,他就愈发不听我的命令了,成日里不想着如何寻找灵珠,竟做些争风吃醋的无聊事情!他不能自己动手,便想着借他人之手除掉烛墨离,阻断你飞升的宿命,同你在凡界做一对平凡夫妻!” “可惜他忘啦!哪怕他脱离了我上千年,他也终究是我本尊分出的一缕神识,我只需要神识一动,他便立刻生不如死!他不过是仗着自己还有些利用价值,我不舍得轻易取了他的性命罢了!” “哈哈哈哈,终究是天命难违啊!飞升天界、助我得到灵珠,这便是你的宿命,任何人也改变不了!你瞧,阴差阳错的,你不还是上到天界来了吗?” 我愣在原地,一时之间,我竟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 “怎么可能!我上去天界之后,他分明还帮过你,替你将烛墨离他们引去了云麓山!” “他?哼哼!你莫不是忘了,我曾经取过你一滴血?” “啊!”我如梦初醒。“原来你早就同烛墨音联系上了,是你以画符咒为由,取了我的血交给烛墨音的!” 他嘴角始终挂着鄙夷的笑,一副“你终于想到了”的模样。 也不怪他这样笑。我可真是够傻的了! 凡界人族千千万,凭什么他一带我去那荒废的大殿上,便能那么巧遇到烧香拜佛的烛墨音!更何况,从前在凡界的时候,我也从未听说烛墨音是个爱礼佛的。 “说起来,我当时还刻意多取了你些血呢!”他还在一个劲儿地气我,“如若不然,你以为当日在魔界的时候,我是如何进入凡界去的?” 我心中一咯噔,“原来你......!” “没错!”事到如今,他承认得十分爽快,“我就是绕道天界,通过五色石封印光明正大下来的!” 我又气又悔,只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两巴掌。 许是见我还没被气死,他又继续火上浇油: “东方青筠那个呆子,他知道我是要去夺灵珠的,竟死活要跟我一道去,还口口声声说要帮我!哼,他以为我不知道吗?他不过是怕我一旦得手之后,便会杀你灭口罢了。他是想伺机救你性命!你说,他是不是自己找死?哈哈哈哈!” 我终于忍无可忍: “应幻辰!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说着就要冲上去。 烛墨离眼疾手快的拉住了我。 “兰儿,稍安勿躁,先取灵珠!” 然而,应幻辰显然看穿了我们的心思。 只见他将灵珠从丹田之内逼出,疯狂的喊到:“你们这些人懂什么!混元珠才是三界正统!真神终将降临,你们不过是真神的养分罢了!你们全都去死吧!灵珠......爆!” “这个疯子!”烛墨离一声咒骂,烛龙神通——神魂震慑瞬间发动,那游动着黑色灵力的结界一层套一层,铺天盖地的朝着灵珠包裹而去! 四大神兽也在同一时间动了,一道道防御结界不要命的砸过去! 开玩笑,那可是灵珠的爆炸啊! 第二百八十四章 我做到了 开玩笑,那可是灵珠的爆炸啊! 即便是以龙珠神通,也没把握能够拦下多少! 谁都没有料到,应幻辰竟会疯狂到这个地步,宁愿拉着所有人同归于尽,也不肯交出灵珠! 下一刻,烛墨离搂起我的腰,飞身往后退去,同时下达了后撤的号令。 然而...... 应幻辰手中的灵珠只是瞬间的光华绽放,然后便偃旗息鼓了。 就如同从前在凡界的时候,看着兄长们燃放烟花。明明引线也点燃了、人也躲远了、耳朵也捂上了,却偏偏发现是个哑炮。 这下子,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没再后撤,但也不敢靠近。 然后便看到,应幻辰自那五颜六色的层层结界之中,缓缓抬起头来。 他就这样远远的望着我,眼神再无一丝阴鸷,有的只是浓浓的眷恋。 “东方......青筠......” 我蹒跚的向他走去,口中轻轻唤起他的名字。 他便对我勾起一抹温暖的笑来,一如曾经。 “青筠,真的是你!”我朝着那一团结界飞扑过去。 “兰儿,对不起!”他笑着同我道歉。 “不,这不怪你!我都知道了,一切都是应幻辰的诡计!”我拼命的摇头。 “青筠,你等着,我这就叫他们撤去结界!” “不必了,兰儿!”他笑着阻止了我。 “此生还能见你最后一面,我也能含笑九泉了!” “什么?不会的,你不是应幻辰,我们都知道,我们不会为难你的!”我心中莫名有些慌张,不愿听他继续说下去。 然而这一回,他却丝毫没有要顺我的意。 只见他交代后事一般,将身上的宝物一件一件的取出来,摆在面前。 灵珠,以及三枚龙珠。 最后,是一件完好无损的,腰配! “兰儿,灵珠和龙珠,就任凭烛墨离处置了。但这枚腰配,我只想留给你,日后做个念想,可好?”他说得小心翼翼。 我只顾着抹眼泪,说不出话来。 他轻轻一笑: “还好我将它保存在了自己的神识之中,否则只怕是留不住了!” “兰儿,我虽然是应幻辰的一缕神识所化,但我在凡界转世近千年,早已衍化出了自己的神识。我用自己的神识爱着你,与他并不相干,记住了吗?” 我一边掉泪一边点头。 “当日我出手抢夺灵珠,只是为了有机会让自己的神识躲入其中,避过应幻辰的感应。我想着,或许有一日,我还能最后救你一回、最后见你一回!呵呵,我总算是如愿以偿了......” “兰儿,你可还记得我曾说过,若有下次,我们都不放弃吗?我,做到了......” 我哭得稀里哗啦的,说话带着浓浓的鼻音: “青筠,我不想你死,我要如何才能救你?” 他笑得很开心。 “兰儿,有你这句话,便够了。我方才趁他不备,引导着灵珠在他灵台之中爆开,抹去了他的神识。灵珠爆炸,我又如何能够幸免......” “兰儿,若有来世......” 他只说到这里。 “青筠?”我心中一惊。“你没事吧,青筠!” 他笑着摇摇头,闭上了眼睛…… “青筠!” 第二百八十五章 穷极之力的秘密 说来也是奇怪。 从前,有好多次,我都以为他死了。 在神秘宫殿的时候,在他带我逃离独立空间的时候,在他被应幻辰抽走了神识的时候...... 但其实,我从未相信过他真的死了。 反倒这一回,我偏偏心中如此确定,他是真的,离开我了...... 他留下的腰佩,我妥帖的收在灵台里,却很少将它取出来。因为每每见到,我心中便全是愧疚。 他视若珍宝的东西,却是出自我那小丫鬟,彩环之手。 若是早知如此...... 应幻辰自是死了。相柳因为摄魂烙印的缘故,也跟着去了。 伏羲很轻易的扫平了冬夏宫,重新统一了天界。 安泰因为平叛有功的缘故,成了天庭新任的战神,成日里快乐的忙碌着。也因着这个,如今人族在天庭的地位也空前的高涨起来。 倒是从前耀武扬威的其他三族神仙,因为族内多有投向冬夏宫的,虽然天帝念着旧情没有扔了诛仙台,但终究是抬不起头来。 小莺姑姑带着女儿安忆,重新回了女娲娘娘身边伺候。 四神兽回了各自的封地,重操旧业、继续镇守四方。 而我,则仍旧跟着烛墨离住在魔界、做我的魔后娘娘。 青筠在临死之前,拼死保留下了应幻辰的部分记忆。这些记忆里,尘封着上古那段纷繁的恩怨纠葛,更是隐藏着有关混元珠的一个天大的秘密! 我想这个秘密,才是青筠想要留给我、留给三界五族最后的东西...... 在那个记忆里,在应幻辰还是应龙的时候,三界五族还仅仅只是一个雏形。 那个时候,他们四龙交替着守护混元珠,同时借由混元珠之力修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平淡得近乎枯燥。 直到有一日,他无意之中发现,烛龙在利用混元珠占卜,借此窥视天机。 他原想加以阻止的。 天机之于四龙,便如同猛虎之于羊群,与生俱来的恐惧早已深入骨髓。他们只知道,窥视天机乃是重罪,必然会受到天机的反噬! 然而,对于天机的强烈好奇心驱使着他,鬼使神差的偷偷潜伏了下来。 就这样,他发现了混元珠的秘密! 一个有关穷极之力的秘密——真神降临! 原来,在这茫茫天地之间,唯混元珠为主,其他一切皆为仆从。 混元珠衍化出来的一切生灵,皆是喂养混元珠的能量食物!这便是为什么,它一边衍化五族生灵,却又一边将其扼杀的原因。 那是它在,进食! 若无外力干涉,数十上百万年之后,混元珠灵智成熟,便能诞出真神神识。 到那个时候,四龙躯体便会化作真神肉身,而四枚龙珠便是真神的经脉脏腑、灵台丹田。至于龙珠之神通,则是真神与生俱来的神通! 这样的真神,执掌天地、唯我独尊,拥有睥睨一切的穷极之力! 应龙那颗沉寂已久的心,前所未有的激荡起来! 他想要独占混元珠,用自己的神识融入其中,他想要取而代之,成为真神! 然而,烛龙对应龙的窥视毫不知情。作为第一个开了灵智的龙王,他默默的做出了与应龙完全不同的选择。 他不愿眼睁睁看着亲如手足的四龙坐以待毙,也不忍见五族生灵一个个丧生于混元珠之口,他决定要守护他们。 于是,他力排众议,将混元珠一分为二,成了灵珠和魔珠。 灵珠主创造,不断衍化出五族生灵,被他留在了天界。而魔珠主毁灭,不断吞噬五族生灵,则被他封印在了魔界。 至此之后,五族繁衍、生生不息。 夔龙一向支持烛龙,而相柳一开始是反对的。 他本就是冬之潜龙,不喜热闹和生机,觉得只要守着混元珠默默修行便好。但日子久了,他也就慢慢接受了。 唯有应龙! 他怎么甘心眼睁睁放弃成为真神的机会! 于是,他开始筹谋。 他从天机之中得知,天机对烛龙擅自窥视的反噬,将会应在人族身上! 天机反噬,烛龙自然也清楚。所以他一向都以人族肉身孱弱、经不起传承之力为由,刻意疏远人族。 然而他忘了,人族孱弱的只是肉身! 五族之中,人族是唯一一个天生便开了灵智的种族,他的打压带给人族的,不仅是弱小和排挤,还有仇恨和野心! 这一点,应龙看得清清楚楚。 他亦深知烛龙的脾性,自信而又惜才!只要有人能够凭借自己的努力通过他设下的重重考验,他一定会收他为徒弟的,哪怕他是人族! 所以,他暗中鼓动了人族大巫师,叫自己的女儿风华胥,和自己最得意的大弟子太一,双双混入其他四族前去拜师的队伍里头。 风华胥和太一,俱是人族里头惊才绝艳的后辈,硬是凭借着顽强的毅力通过了考验,顺利成为了烛龙的弟子。 也许是宿命,也许是惩罚,总之最后,烛龙爱上了自己的弟子,风华胥。 对人族来说,这是崛起的机会,大巫师自然不可能放弃;而对应龙来说,这是谋夺灵珠和魔珠的机会,他又怎会放弃? 他一边挑唆着太一、激化他对烛龙的误解和仇恨,一边暗中向人族传递灵珠的消息。直到人族最终获得灵珠,成功崛起成为五族之中的最强者! 然而,他的目的还未达到! 他继续引导着太一,通过灵珠感应找到了魔珠,然后,他又利用他对烛龙的仇恨,骗他假借风华胥之手,用魔珠害死了烛龙! 可叹天机算出了烛龙的反噬应在人族上,却没算出隐藏在人族背后那只推手,竟会是他一心想要守护的兄弟! 应龙以为,到了这一步,这世上再也无人可以阻拦他成就真神了! 四枚龙珠他已有其三,只需得到烛龙那枚,再趁着五族大战之机,伺机从人族手里抢下灵珠,他便再无阻碍。 即使魔珠被烛龙毁去,但他坚信,它终有重聚的那一日。 谁知,算无遗策的他终究失算了一回。 风华胥爱上了烛龙! 她为了救烛龙、为了救龙族,在最后关头选择了自尽,逼出了太一手中的灵珠。 人族,败了! 太一临死之前,将灵珠封印到了凡界。 他的计划只能被迫中止。 一晃就是千年。 千年里,任凭他如何寻找,灵珠便如同石沉大海,全无消息! 他知道,若是太一临死之前留下了灵珠的线索,一定会在女娲身上。谁叫她是他唯一的骨血呢?更何况,她的母亲还是风华胥! 于是,他再次将主意打到了女娲身上。 他利用神通布下幻境、挑拨了女娲和伏羲的关系,逼着女娲逃离天界、下了凡界。他以为,只要将她逼上绝路,她便会取出灵珠,带领人族反攻天庭。 他不知道,当年太一封印灵珠的时候,一起被封印的还有四族的守护神兽! 女娲又哪里敢动它分毫? 好在她还有五色石,可以封死两界通道。没有了灵珠和魔珠的天界,除非有她们大巫师一脉的血,否则再无人可以下到凡界来。 天界与凡界,就此隔绝了上千年...... 后来的事情,便是我们都知道的了。 好在如今,一切都过去了。 夔龙的龙珠自是给了夔白,应龙、相柳无后,天帝决定从红龙和白龙族中挑选合适的继承人继承龙珠,至于烛龙的龙珠,烛墨离将它还给了伏羲。 终归是人家父亲的遗物,物归原主,也算是个念想。 然而,灵珠和魔珠却是不知该如何处置。 若是没有青筠留下的应龙记忆,或许我同女娲一早便将它们融合成混元珠,用来抽取木之本源,帮助女娲造出的人族傀儡了。 可如今,却是不敢了。 若是真的被混元珠诞生出了真神神识,那便是五族之末日,谁也不敢冒那个险。 就这样,真神的秘密被伏羲和烛墨离联手隐瞒了下来。除了我们四人之外,再也没有叫第五个人知道。 其实最稳妥的方法,自然是毁去灵珠和魔珠,彻底断了真神诞生的希望。 然而,当年烛龙自爆都没办法做到的事情,我们又哪里做得到呢? 无奈只能走了烛龙当年的老路,将两颗珠子在天界和魔界分别存放镇守,中间仍旧由凡界阻隔开。 于是,灵珠就这样被留在了天界,而烛墨离则带着魔珠回了魔界。 手里有了魔珠,我便成日里关起门来研究上了。倒不是为了别的什么,就是想要阻止人族傀儡的魂魄在离开肉身之后溃散。 没想到,魔珠还真的能够养魂! 在我想来,这恐怕正是灵珠跟魔珠的不同分工。 灵珠诞育生灵,自然是为了给混元珠吸收、提供能量的;当能量被混元珠吸收之后,剩下的魂魄便被魔珠收集、温养,再经过鬼界转世,繁衍出更多的生灵。 如此循环往复,保障混元珠所需。 只不过,在我们人为的干预下,这个循环里头没了混元珠的吸收,那些能量便只能在生灵死后,自行消散于天地了。 再加上卫鸢将仙医族祖传的招魂幡也贡献了出来,用以收集凡界之中人族傀儡死后的魂魄,确保它们能够安全抵达冥界。 第二百八十六章 冥界大公子 所以如今,冥界的轮回就变成了这样的: 首先是黑白无常执掌着招魂幡,在凡界收集那些即将溃散的傀儡魂魄,然后带回冥界,在魔珠的关照下经黄泉、渡忘川、过奈何,经过十殿审判,最后饮下忘魂汤,该入轮回的入轮回,该下地狱的下地狱。 如此这般,虽然不尽如人意,但总算不至于活过一世之后,便魂飞魄散了。 当然,女娲娘娘也没闲着。 人族傀儡不是没有灵根不能修炼吗?那就另辟蹊径呗! 如今她夫君执掌着灵珠,她自然也在灵珠上头打主意。于是她便借着灵珠之中的传承之力,创造出了一种适合凡界人族傀儡修炼的冥想功法来。 这功法只炼神识,不修肉身和灵力。只要是有毅力有慧根的,修上个数十年,待得阳寿尽了,神识却凝而不散,便可受灵珠接引,上到天界去。 说不得还有一些有大智慧、大机缘的,一朝顿悟、立地飞升也是有的。 这些神识飞升到了天界,随便做个肉身往里头一附,也就是了。虽然没有灵力,无法与人正经交手,但仍旧是超脱轮回、寿元无尽的存在。 法力也还是有的,也能用神识衍化出各种攻击手段来。 天帝索性给这类人族建了一个独立的晋升体系,依次叫做:罗汉、菩萨和佛。 当然,三界融洽了,从前的飞升通道自然也就重新开启了。 不周山早已倒塌了,重建不是不行,但是太过劳师动众。于是烛墨离同伏羲商议之后,便将新的飞升通道定在了云麓山。 我便将余下的五色石统统贡献了出来,做成了一个五光十色、崭新的飞仙台,专门接引修炼有成的凡界人族上天界。 因为借了云麓山的宝地,此台便取了名字,叫做云麓台。 说起来,这件事情最大的受益者还是天庭。因为凡界终归还幸存着那么些身具灵根的正经人族,他们却是可以修炼的。 故而消息一出,天庭里头那座近乎荒废了的布道殿顿时门庭若市起来。 许许多多的神仙开始张罗着重开山门,在凡界重塑仙身、广招弟子,好不热闹。 再说云麓台。 因着它是五色石所筑的,自然能够自行漂浮,再不用寻个巨鳌来驮着了,这也算是一大进步。只是可怜了当年那位枉死的巨鳌。 于是我在得了女娲娘娘的传讯之后,便特地去寻了它。 他的魂魄被我找到的时候,正在大海之底,正南方沃焦石下做一只鳖呢,也活了有近千年了,正是阳寿要尽的时候。 我便跟秦广王通融了一下,叫回头给它在冥界留个好些的官职,好歹免了它的轮回,也算是个补偿。 本来也是一句话的事情,说过了,我便也就忘了个干净。 没成想几十年之后,有一日秦广王蒋忽然亲自来了魔宫,说是给我回话来了。 彼时我正怀着孕。 这一胎怀了也有十年了,竟是迟迟不肯生出来,我正是心浮气躁的时候,就连烛墨离同我说话都得小心翼翼、轻言细语的,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毛了我。 其他一干人等,更是有多远躲多远,鲜有主动送上门的。 我一时也没想到他来回个什么话,只是惊讶于他的胆量,便叫彩环将他领了进来。 说起来,彩环那丫头也是我走了关系,叫了个鬼差从忘川里头给捞出来的。 秦广王蒋进来之后,先是恭恭敬敬的行了礼,然后便说,我当日交代的那只大鳖终于死了,他亲自去接了来,如今安排在了第二殿,也做起了冥王,封号楚江王。 许是怀孕的缘故,我那一贯不太好使的脑子如今更是迟钝,竟是半天也没想起大鳖是哪路神仙。 “就是从前驮着飞仙台、被女娲娘娘一不小心给斩杀了那位!”秦广王笑眯眯的提醒。 我这才想起这桩过往来。 “你准备叫他管啥呢?”我好奇的问。 秦广王腼腆一笑: “回娘娘的话,楚江王生前在大海之底、正南方沃焦石下过活,所以属下便想着叫他主掌活大地狱。活大地狱正是在那沃焦石下八百里的地方,说起来,也是他熟悉的地界不是?” 我瞠目结舌的望着他。 差着八百里不说,一个在凡界,一个在冥界呢!怎么就能扯在一起了呢? 他连忙又补充:“娘娘放心,属下分给楚江王掌管的地狱纵横八千里,虽只是一个大地狱,但其下另设了十六小地狱,职权却是不小了!” 原来,他竟是以为我嫌给安排的官职太小了...... 说起来,这位也算是临危受命的了,算是冥界的有功之臣,过去同他交道打得不多,竟没发现他的脑子如此异于常人。 我被他说得脑仁儿疼,又不好将他给否定了,只能挥了挥手,叫他先回,心里想着等回头这胎生出来了,千万得要好好管管冥界的事情。 好在又过了许多年,待冥界大公子终于呱呱坠地了之后,我再腾出手来查看冥界事务,发现那大鳖竟是将个活大地狱管得风生水起、井井有条,这才放下心来。 三界稳定了,日子便就这样安安稳稳的过。 大公子是个贪玩的,打小就喜欢舞刀弄剑,烛墨离也爱教他。这小子天资倒是高得很,想来也是因为我同烛墨离的基因不错。 只是总爱闯祸,成日里上天入地的,也没个能管得住他的人。 上一回是趁着神兽玄武沉睡的时候,用一簇真火烧了人家的胡须;再上一回,是用变形术将少典太子家那位小孙子心爱的灵宠变成了一头壮硕的大野猪;近日里也不知道又迷上了什么,总是厮混在凡界不肯回来。 他爹非但不管教,竟然还给他开了后门,免了凡界里天道对他的束缚....... 好在又过了些年月后,我同烛墨离的第二个孩子也出生了,是个粉嫩的小女娃。我这才总算是找到了些做娘亲的感觉。 “烛墨离,我真想一直这样幸福安乐的过下去!” “会的,兰儿!” “可是,我终究担心真神......” “别怕,我一直都陪着你呢!” (正文完结) 第二百八十七章 番外——风华胥 又是一个深夜,凡界风雨交加,电闪雷鸣。一颗颗流星似倾盆大雨般坠向大地,飞禽走兽尽皆伏地哀鸣,恍如末日。不知所以的人们纷纷跪地磕头,祈求天界太平。 天界,以龙族为首的四族天兵,已是穷弩之末,不断地被人族天兵斩杀,化作流星坠落。谁也不曾料到,明明实力处于五族最末的人族,竟能以一族之天兵,打得四族节节败退、毫无招架之力。 她便在这混战之中,就这样自天边翩然而至。 她肤如凝脂,皓齿明眸,螓首蛾眉,罗衣胜雪,皎皎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回风之流雪,令人一见倾心。 周遭的混战,五族的死伤,震天的喊杀,仿佛一切都入不了她的眼,乱不了她的心。她只专注的望着眼前那高高在上的男子,那个她曾经全心全意相信的人,那个曾经与她倾心相爱海誓山盟的人,那个令她为了爱他而付出一切的人! 如今,却宛如恶魔。 而这一切,都是她自己一手促成的啊...... “太一,你真要亲手断了四族的传承吗?”她带着最后一丝期盼,乞求他。 “小风,他们都是一群欺软怕硬的畜牲,你到底有什么可心软的?难道你忘了当年,他们是如何欺我人族弱小,肆意嘲讽打压的?若不是因为他们欺人太甚,你又何需委屈自己嫁给他,忍辱负重数千年?” “可是太一,人族已经崛起,四族更是被你杀得元气大伤,龙族说,愿意让出天庭和天帝之位,难道你还不满意吗?” “哈哈哈,让出天庭和天帝之位?说得好听,他们若是真心相让,当初又为何要以势相胁,逼着你嫁给那龙王?如今他阖族的性命我抬手可取,天帝之位又何需他来让我?小风,你放心,待我杀了老龙,斩尽四族传承,便立即迎娶你做我名正言顺的妻子,我要让你做这个天地间最尊贵的女人。我要让这世间永远以人族为尊,我要让天下所有的生灵永远跪拜在你我的脚下。” 语毕,杀戮又起。 她再无言,就这样安静的仰视着他。 相识万年,还从未见过他如今日这般的意气风发,肆意张狂。可这一切,却要以四族千万生灵的鲜血和生命为祭啊!究竟是从何时起,他竟变得如此利欲熏心,丧心病狂? 还是说,他至始至终最在乎的,都只是名利和权势,而她,不过是他用来争权夺利,助他登上高位的工具而已? 低下眼睑,隐去眼底最后一丝挣扎,她毅然拿出弑神短剑,插入自己的心口。 若你执意要灭四族,我也只能以死赎罪,只愿你心中还有我,哪怕一点点,一点点就好。她这样想着,眼前的一切渐渐暗去,恍惚中,似乎看到他飞扑而来的身影,听到他歇斯底里的呼唤她的名字。 她无悲无喜,亦无眷恋。 醒来时,她发现自己躺在他宫里的床榻之上,四周空无一人。身前漂浮着一颗珠子,散发着阵阵暖意,治疗着弑神短剑带来的致命伤口。 她嘴角勾出一抹自嘲,原来我所擅长的,一直都只是欺骗而已。她这样想着,却毫不迟疑地挣扎着起身,顾不上尚未痊愈的伤口,牢牢地将那颗珠子握进掌心。 灵珠,我终于找回你了。 她想起千年之前,为了从烛龙体内盗取灵珠,她骗他吃下万年雄黄根,然后亲手破开他的胸膛,生生地将它从他丹田之中挖了出来。 时至今日,她仍旧清楚的记得那个时候,他滚烫的鲜血沾满她的双手,那是他夫君的鲜血,是她孩子父亲的鲜血啊! 那个时候,她拼命的告诉自己,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人族。只要拥有了灵珠,人族就可以崛起,再也不用受尽四族欺凌! 灵珠被夺,他沉睡了千年。而她,却亲手将灵珠交给了太一。 一晃便是千年。 千年里,太一用这枚灵珠,秘密培养出了千千万万法力高强的人族天兵,如今,他们正在无情地屠杀着他苦苦守护的四族。 这一切因我而起,今日便由我来终结吧。她这样想着,速度提升到极致,朝着天庭方向飞去。却没看见身后的黑暗之中,那一道阴冷晦涩的目光。 天庭,天帝寝宫,这里曾是他们的婚房,她与他在这里相守了几千年。可自他沉睡之后,她再也未曾踏足。她靠着他的信任和宠溺重伤了他,夺了他守护数万年的灵珠,让他陷入沉睡,她一直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来到床前,看着眼前匍匐的巨龙,她突然发现,自己心中竟无一丝惧意。原来万年以来,她所惧怕的,从来不是他的龙身,而是他与生俱来的威压。 只希望一切还来得及,她在心中默默祈祷。 她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片刻也不敢耽搁地从怀中取出灵珠,小心翼翼的放在他的心口上,她默念咒语,打出一道道灵力,灵珠霎时光芒大盛,在灵力的压迫下,缓缓融进他的心口。她咬牙维持着灵力的输出,丝毫不敢松懈,直至感受到灵珠与他再度血脉相连。 快醒来吧,龙族之王,三界之主,我的夫君。她在心中急切呼唤。 “吼~!”一声痛苦的龙吟响起,随即,龙身开始剧烈地挣扎翻腾,他好似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又好似在全力的对抗着什么。 不对!她惊得连连后退。 灵珠本是天地灵气汇聚而成,又在他体内温养万八千年,如今灵珠既已归位,他便应该即刻好转才是,为何会如此? “帝君,帝君!”她焦急地呼唤他,却无济于事。只见他越来越痛苦,一缕缕鲜血从龙鳞之下绽出,如同冬雪中怒放的红梅,触目惊心。 良久之后,翻腾才逐渐平息,他意识回归,彻底醒来。 巨大的龙头转动,两颗铜铃般的龙目朝她看来。那龙目之中全无神采,而是一片妖冶地血红,看清她时,他似乎愣了一下,旋即化作人身。 化形牵扯了伤口,再加上体内经脉混乱,血气上涌,他一口鲜血喷出,剑眉紧蹙,英俊的脸上全是痛苦之色。 “帝君,您身上有伤,为何还要化作人身?”她快步上前扶住他,关切地问,语气中,是她自己未曾发觉的欣喜与心疼。 龙身坚韧,自愈力强,且无需法力维持,分明是他眼下最好的选择,他岂会不知。可他只是轻拍她的手背,笑着对她说:“无妨。” 温柔宠溺,一如过往。 她看着他英俊的面容,与太一隐隐有些神似,她只觉得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如同针扎一般的抽疼。 她还记得,刚嫁给他的时候,因为惧怕他巨大的龙身,她把自己独自锁在房中,百日不曾踏出房门一步。他为了哄她开门,便施法化成了人身,装作侍从来敲门。 她甫一开门,便被他吓了一跳,那眉眼,那轮廓,竟与她心中朝思暮想的爱人有七八分的相似。 后来她才知道,是他偷看了她画的像,以为她喜欢如此长相的男子,才比照着化成的人形。从那之后,只要她在身边,他便从不现出原形。 没想到,到如今他还记得,还是不肯吓到她。 “帝君,对不起......”她哽咽着呢喃,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 “没事了,小风,你别哭。”他什么也不问,只紧紧的拥住她,温柔的替她擦干眼泪。可他越是这样,她就越是愧疚,她从他怀中抬起头,痛苦的对他说:“可是帝君,骗你吃下万年雄黄根,盗走你体内的灵珠,给四族带来灭顶之灾的人,是我啊!” 他环住她的双臂僵了僵,却未将她推开。片刻之后,他只是叹了口气,轻声问她:“小风,你就那么爱他吗?” “你说什么?......你,都知道?”她问,满是泪痕的脸上写满惊讶。 他见她呆呆的样子,觉得无奈又好笑,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头,说道:“傻瓜,从我第一眼见到他时,我便什么都知道了。” “那你为何......” 她想问他,既然知道,为何从不为难他?为何仍旧待她那么好?为何还傻傻的吃下她给的雄黄根?那么多的疑惑,可她偏偏如梗在喉,一个字也问不出口。 “小风,我的时间不多了,我们不说他了,好吗?”他如是说,语气风轻云淡,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大惊,紧紧抓住他的手臂:“你说什么?什么叫时间不多了?你,你别担心,我已经将灵珠融入你的体内,你很快就能好的。”她的眼中尽是慌乱,语无伦次。 “小风,我就知道不是你......”他笑得如释重负。 她愣愣的,不明白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再次将她拥入怀中,大手抚摸着她乌黑柔顺的长发,心中只余浓浓的不舍。“别怕,待我走后,你便去寻他,他会代替我好好照顾你的。我已经活了太久太久,如今是我气数已尽,这是天命,与人无尤。” “不会的,不会的。你可是天地间第一个神啊,你还有灵珠呢,你怎么会死。”她惊慌失措地说,紧紧攥住他的手,因为太过用力,指甲嵌进他肉里,他却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 “小风,你听我说。我本就生于天地,如今不过是重回天地而已。只是,小风,对不起,要留你一个人了......小风,你我夫妻数千年,你从未唤过我的名字。如今你可愿唤我一声?” “......帝君,你别说了,”不知为何,他的名字明明已到嘴边,她却又倔强的改了口,连她自己也不明白,她到底还在固执地坚持什么。“你不会有事的,不会的。” “不会的,不会的......”她一遍遍木然的重复着,完全不明白如今这是怎么了。 他也不勉强,只是苦笑了一下,又继续开口说:“小风,你素来爱饮果子酒,我背着你做了不少,都埋在宫外桃林里最大的那株桃树下面,转眼已有千年了,你记得去取,但也别贪杯多饮,你向来酒量不好,饮醉了又要闹出笑话。” 他温柔的笑着,伸手从腰间摸出一颗五彩石头,递到她的手中:“小风,我乃天地所生,如今身归天地,怕是什么也不能留下,唯有这颗石头,是我取五行灵气炼成的,可永存于天地,我觉得寓意甚好,本待留作你芳辰时的贺礼,如今提前送你,愿你永远开心快乐......小风,你一定要好好的。” 话音刚落,他便飘然飞向空中,她拼命想要抓住他,可却只得一片虚无。 “小风,你能来送我,我真的很开心。”他说。 任凭她如何痛哭呼喊,他再也无法回应,她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羽化而去,至死都维持着人的样子。 他的双眼化作日月,四肢五体化作四极五岳,血液化作江河,筋脉化作地理,肌肉化作田土,发髭化作星辰,皮毛化作草木,齿骨化作金石,精髓化作珠玉。 凡界。 顷刻间,乌云散尽,一片清朗,江河流淌,草木葱郁,欣欣向荣。 她终于明白,这是他送给她最后的礼物。 即使离开了,他也想一直守护着她,守护着她深爱的人族。 “九阴!”她终于哭喊出他的名字,歇斯底里,痛彻心扉。 他却再也无法听见。 心那么痛,痛到无法呼吸。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只搁浅的鱼,再也无法活着。 耳边传来青年惊怒的呼喊,斥责她心如蛇蝎,竟然为了一个男人,亲手杀死自己的丈夫,那是羲儿的声音,他和她的儿子。 她的羲儿,曾经那么地敬爱她,依恋她,可自从人族挑起战火,她选择默默认同之后,她的儿子便与她决裂,站到了四族的一边,带领四族对抗人族至今。 是了,他也是他的儿子啊,他的体内,也流淌着龙族王者的鲜血啊! 千年不见,羲儿,你比母亲勇敢坚强多了,不愧是你父王最引以为傲的儿子。她的嘴角终于露出一抹欣慰。 也罢,就这样随九阴去吧,反正这偌大的天地间,再也没有谁需要她,在乎她。 她的灵力疯狂燃烧,一滴鲜血被她逼出体内,她疼得浑身颤抖,却仿佛一无所觉,只怔怔地凝望着眼前这滴血,她的目光那么专注,仿佛又看到他温柔的笑着朝她招手。 这滴血,还是他当初为了助她成神,从自己体内取出的龙之精血。即便是他,也是耗费了万年,才堪堪凝聚出这一滴,却毫不犹豫的赠给了她。 而她,却从未珍惜过。 “九阴,对不起,原谅我的软弱,但这是我能想到的,能为你做的唯一一件事,你会原谅我的,对吗?” 她缓缓抬起玉臂,朱唇轻启:“爆。” 霎那间,风云再变。 凝聚着始龙血脉精华的龙之精血自爆,威力足以毁天灭地。 “小风,你竟要让五族全部的生灵为他殉葬吗?”是太一歇斯底里的怒吼。 她抬眼望去,见他自远处赶来,几个眨眼,便到眼前。 他的手中,赫然拿着一枚灵珠。 眼下那枚灵珠光华大放,压制了始龙精血的自爆。 果然,这一切,果然都是他搞的鬼,真正的灵珠,果然还在他的手里! “我真是个笨蛋啊,”她自嘲地想着,“好在这最后的一次,终于是我赌赢了。” 自始自终,她从未想过要让天地覆灭,五族殉葬,她不过是想用这天下,用人族全族之性命,逼出他的灵珠而已。只要没有了灵珠,胜负仍在两分之间,四族就还有希望。 “对不起,我已经尽力了。”她在心中默念。精血的自爆,灵力的燃烧,让她的容颜迅速衰老,生机流逝,她知道自己再也坚持不住了。 “不要!”他飞身上前,接住自半空中坠落的她的身体,如今的她,白发苍苍,满脸皱纹,气息微弱,他再无回天之力。 “小风!为什么!”他痛苦的对天怒喊。 几千年啊,他卧薪尝胆,忍辱负重,只为了壮大人族的势力,早日将她从那人身边救出来。如今眼看就要成功了,为什么! “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他仿佛又回到了她出嫁的那日,那时的他那么弱小,除了独自躲在角落里痛哭流涕,他什么也做不了。他曾经发誓,终有一日他要强大到掌控一切,再不让自己任人宰割。可如今他才明白,原来有些人和事,是他永远也无法掌控的。 譬如这天意,譬如她。 “太一,若四族败了,答应我,放过羲儿,就看在,我为你生养了娲儿的份上。”她在他怀中乞求着,为了她和那人的孩子。 “我答应你。”他说。 “我要你以人族全族的性命起誓!”她再不相信他分毫。 “好,我以人族全族的性命起誓,若四族败了,我定留羲儿一命。”他心中苦涩,但这是她最后的遗愿,他又怎能拒绝? 可是,小风,你可曾想过,若是人族败了呢? 眼见他的誓言,引动天地感应,化作一枚符记印入他的眉心,她终于长舒口气,抓着他衣襟的手松开,羽化而去,再无痕迹。 只余一枚五彩石头,翩然坠落。 第二百八十八章 番外——女娲(上) 星月皎洁,银河横挂,正是天界夜色最美的时候。 她独坐在玉清宫外的梯级上,双手撑着下巴,望着夜空怔怔地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在唤天后娘娘。许是一个人呆得久了,她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是在唤谁。 直到那个声音在耳边响起,伴着一件暖暖的披风裹住她单薄的身躯,她才明白过来,是了,自己已经与天帝拜了天地成了婚,可不就是天后娘娘了么。 她俯首,看见自己身上穿着鲜红的凤冠霞帔,这红那么刺目,一如母亲当年羽化而去时,被鲜血染红的罗衣。 “小莺,以后还是如从前一般,唤我姑娘吧。”她眉头微蹙,仰头望着那颗最亮的星辰,淡淡地说。 “可是天......大小姐,您已经同天帝陛下完婚,按规矩,天宫中所有的人都得要改口的......不然,不然小莺便唤您女娲娘娘吧,可好?” 是啊,我已与他完婚,他再不是我的兄长,而是我的夫君了。从今往后,天宫中所有的人都会尊称我一声娘娘的。 她在心中默默的叹了口气,说道:“随你吧......我们回去吧。”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便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她在心中告诫自己。 可是,走到宫门口时,她还是却步了。 只因眼前这座宫殿那么熟悉,这儿是她出生和长大的地方,承载了她太多的欢笑和幸福,可是却又那么令人心碎,是她母亲杀死龙王,羽化而去的地方。 曾经,她以为自己同兄长一般,也是龙王的孩子。 那个时候,他们一家四口快快乐乐的在这里生活,那是她生命中最幸福的时光,如今回想起来,恍如一场美梦。 梦醒的那日,她最最敬仰的老师告诉她,他才是她的亲生父亲。她不信,哭着问母亲,母亲什么也没解释,只是点头承认,然后告诉她,从今往后,让她随亲生父亲回到人族去,接受人族的培养,将来倾尽全力守护人族。 从那时起,她才终于明白,为什么兄长修习龙族法术、接受龙族传承都毫无阻滞,而她自己却完全不得要领,还要害得她的龙王父亲,以沉睡为代价,从体内取出灵珠让她观摩尝试,她才得以靠着模仿灵珠吸收和储存灵力的方式,在体内用灵力凝聚金丹,再用金丹接受龙族的传承,这才结成元婴,成功化神。 原来自己体内并无一丝龙族血脉啊。一个彻彻底底的人族,如此脆弱的肉身,又如何能够接受得了龙族的传承呢? 从那之后,她便随生父去了人族的领地,再未回过玉清宫,再未见过她那位同母异父的兄长,那个从小带着她玩耍,变着花样逗她开心的伏羲哥哥。 那时的她何曾想到,有一日再回来时,竟会成了这玉清宫的主人,成了这天庭的天后,成了伏羲哥哥的妻子呢? 她的唇边勾起一抹苦笑,也许这就是命吧。 “怎么站在门口不进去?”耳边突然传来低沉的男声,是她的夫君回来了。 她想要转身面对他的。 可是,听到自身后传来的他清晰可辨的心跳声,她便愈发的胆怯,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心里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从她化神那日开始,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拼命的告诉她,要她守护人族,这是她的责任,她的宿命,可是,却从未有人问过她的意愿。 她不愿违背天条,教人族凝聚金丹之法;她不愿消耗灵珠,让一个又一个的人族接受龙族传承;她不愿从凡界回到天庭,帮助人族天兵攻伐四族......可是,她都不得不去做。 后来,人族败了。 母亲羽化而去,父亲也被四族天兵斩杀,唯有她的宿命还要继续,为从四族天兵手中保下人族传承,她不得不嫁给自己的兄长,那个亲手杀死了自己亲生父亲的仇人。 她踌躇再三,终是没有回头,只轻声应了一句:“嗯,这就进去了。”便抬脚进了屋子。片刻之后,她听到他的脚步声,沉稳均匀,不疾不徐,一步一步的向她走来,像鼓槌般一下一下的敲打在她的心上。 她不敢回头,就这样一动不动的背对他站着,静静地数着他的步子,直到他在她身后站定,伸出双臂圈她入怀。 霎时,他冰冷又霸道的气息铺天盖地的朝她包围而来,她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整个人麻木又僵硬,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无法思考,也无力抗拒。 他将她抱得很紧,双臂如同铁箍一般,牢牢地将她同他的身体锁在一起,好似抱着一件刚刚寻回的珍宝,生怕再弄丢了。 这一刻,好熟悉,似乎许多许多年以前,他也曾如此这般地抱过她。 她还记得,那年她才堪堪百岁,还是个身体孱弱、无法修行的小仙。有一日,她偷听到母亲同天帝哭诉,说若是天帝再不设法助他们的女儿成神,她便只得千年寿命,千年之后,他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母女二人一起羽化而去云云。 她那时其实并没有多害怕,千年寿命在她看来已经很长很长了,她曾听她的人族师傅说起,在凡界居住的人族,寿命不过百年而已。她只是好奇,想知道人的寿命尽了,到底会去往哪里。 所以她便一个人偷偷溜出了南天门,顺着天梯下了凡界。 直到化神之后她才知道,当年的她能成为小仙,拥有千年寿命,只是因为她出生在天界,自幼受天界灵力滋养之故,一旦下了凡界,她也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而已,一样会生老病死,百年而终。 可那时的她并不知情,她就这样漫无目的地在凡界虚耗了许多年,但凡遇到有人家办丧事,她便凑上去看看,却始终一无所获。 直到有一日,天空忽然乌云翻涌,雷电轰鸣,一条金黄色的巨龙自天空极速冲下,落地之时化作一名翩翩少年,正是她的兄长。 她看到他满脸的焦急之色,粗暴地挥开重重人群朝她冲过来,一把将她搂入怀中。那时的她还未长开,身高还不及他的胸口,他就如同今日这般,紧紧地将她箍在胸前,勒得她生疼生疼的,憋得喘不过气来。 不同的是,那个时候的她,还可以理直气壮地叫他放手。不似如今,只能咬牙生受。 “娲儿,从今往后,我们忘掉那些恩怨和仇恨,好好的生活,好吗?”他的声音自她的头顶传来,低沉而温柔,同他周身的冰冷霸道格格不入。 “可你是我兄长。”她鼓起勇气,倔犟的说。 她知道他不爱听她这般说。上一回她当着一众神仙的面说这话的时候,他发了好大的脾气,她还记得他用冰冷的语气对她说:“你不必为你的不愿找借口,若你不嫁,便等着替整个人族收尸。” 她知道此时同他说这个无异于自讨苦吃,可她不得不说。她可以试着忘掉上一代无解的恩怨情仇,可她自幼受人族教养,对血缘看得极重,无论如何也忘不掉他是自己兄长的事实。 这一回,她以为他又会暴怒,可是出乎意料的,他只是苦笑的松开圈着她的手臂,大手揉了揉她的头,说:“娲儿,你还是同小时候一般倔犟。” 她惊讶于他宠溺的语调,不明所以的抬头看他,他笑着拉她坐到桌边,耐心的同她解释:“娲儿,我本就有龙族血脉,自我接受龙族传承那一日起,便已彻底化身为龙,体内再无一丝人族血脉,而你是风华胥同太一所生,所以,如今我俩并无血缘关系,你可明白了?” 她惊得一身冷汗,胡乱地遮掩道:“你,你胡说什么,我怎会,怎会是太一的女儿......”。因为太心虚,一句话说得磕磕巴巴,引得他一阵低低的笑。 “傻姑娘,龙族血脉霸道,你若真是父王的亲生女儿,又怎会肉身孱弱到连传承之力都无法承受的地步?”他笑着反问她。 “所以,你早就知道了?......那父王他......?”她难以置信的问道。 她本是个心里揣不住话的人,身世的秘密如同一道沉重的枷锁般,压在她心底千年之久。她苦苦地守着这个秘密,明明那么思念父王和兄长,却始终躲在人族领地不肯相见,甚至后来干脆隐姓埋名,躲去了凡界之中。她自以为可以瞒天过海,天衣无缝,可如今,那个她最最想要隐瞒的人,却突然告诉她,他早就知晓了。 “便是父王亲口告诉我的。”他直截了当的答道。 所以,这千年来她所做的一切,竟都是一场笑话吗?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父王既然早已知晓她的身世,为何不拆穿她们母女,赶出天庭去?即便为了天帝的尊严和兄长的前途,将此事隐瞒下来,父王也不该一如既往的宠爱母亲和她,甚至为了她能够化神,冒着生命危险取出灵珠助她修炼啊。 “娲儿,你可知道,父王告诉我这件事的时候,是如何说的?”他惆怅的回忆道: “父王说,他多么希望你是他的亲生女儿啊,多么希望真如那个女人所说,你只是血脉发生了异变。可是,他没办法欺骗自己,龙族对亲生血脉自有感应,尤其是父王作为始龙,感应更为强烈,断然不会有错。” “可是,他太爱那个女人了,他隐瞒此事,只是因为害怕,他怕真相大白之后,那个女人便会离开他,他便会永远地失去她。所以,他再三叮嘱我要严守秘密,且不论今后发生什么,都要原谅那个女人,要爱她敬她,而你,更是无辜,让我一定好好照顾你......” “如今想来,父王那时定然已经预料到那个女人与太一的图谋了,他只是不愿防备她,不愿让她失望罢了。” 她知道,他口口声声说的“那个女人”,是她们两人的亲生母亲。她亦知道,他一直怨恨着母亲杀死了龙王。 她唯一不懂的是,他为何愿意原谅那个背叛了他的父帝、同他人所生的女儿? “父帝......”她心乱如麻,泣不成声。 她依稀记得小的时候,她总是“父帝、父帝”的叫着龙王,龙王也总是笑眯眯的答应着。后来她去了人族,便再也没有了。 她自幼在人族长大,所见所闻都是人族如何孱弱,受尽欺凌,挣扎求生;人人都说,她的母亲同父亲青梅竹马,两情相悦,是龙族携天帝之威,强娶的母亲。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对她寄予厚望,因为她是这天地间,第一个靠着自己修炼,成功化神的人族,她是人族的希望,是人族的信仰,是人族的守护神。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母亲很可怜,觉得父亲作为人族的首领,为人族付出了太多太多,这天道如此对他们,未免太不公平。她却从未想过,原来她的龙王父帝,竟也为了母亲和她,付出了那么多,牺牲了那么多,甚至差点断送了龙族和其他三族的传承。 这一切,孰对孰错,又如何能断得清呢? “娲儿!”他再度将她拥入怀中,温柔说道:“答应我,从今往后,我们谁都不再提起过去的事,只用心过好我们的日子,好吗?” 她只觉得心中好累,累得想要睡过去,再不醒来。太多的想法和疑问萦绕在她心头,她的心里一团乱麻,千般心绪不知该如何理清。她想问他为何娶她,想问他是否真心爱她,想问他准备如何处置人族,想问他是否真能放下过往...... 他就这样安安静静的搂着她,并不催促。思虑良久,她终于开口问道:“若我不嫁你,你是否真会灭了人族?” “傻瓜,我既已答应你放过人族,又岂会出尔反尔。可你想过吗?人族如今就剩你一个神了,你不但掌握着人族修炼成神的功法,还是太一唯一的血脉。灵珠是从太一手中消失的,如今四族多少双眼睛盯着你,生怕你找到灵珠,再培养出一批拥有化神实力的天兵来。我若此时放你离开,你又如何能够保住性命?你若死了,人族便更没有生存下去的希望了。” “所以,你娶我也是为了灵珠吗?还是为了监视我?”她苦涩的问道。 “傻瓜,看着我的眼睛。”他将她从怀中拽出来,让她同他面对面坐着,“无论何时你都要记住,我娶你,只有一个原因,那便是,我爱你!” “记住了吗?”见她没有回答,他握着她双臂的手紧了紧,又追问了一声,似乎今夜的谈话,唯有这一句是他在意的。 “嗯。”她终究点了头。他的目光那么真挚,那么热烈,那么温暖,她没办法拒绝。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在寒冬里迷路的小孩,真的太冷太疲倦了,她真的太想要相信他的话,太想要借着他的温暖歇一歇了。 “我相信你。”她说。 他展颜笑了,笑容直达眼底。是有多少年了,再没有见到过他如此真切的笑容,那笑容仿佛一束阳光照进她的世界,驱散了寒冷和阴暗,带来了温暖和生机。 第二百八十九章 番外——女娲(下) 天界无日月,转眼已千年。 她坐在玉清宫的回廊下,微笑着听小莺叽叽喳喳的说着外头筹备太子大婚的盛况。 什么南天门外的夜明珠挂得太高太亮,惹得太阴星君错认了自己挂的月亮啦,什么雷公电母同风伯雨师为了争抢进贺的排名双双打作一团啦,什么月老吃醉了酒,误将主姻缘的红线当做彩绸挂上了琼华宫的屋梁,惹得一众小仙们竞相争抢啦。 她并没有十分认真的在听,只是觉得小丫头自从跟了她以来,难得有这么开怀的时候,实在不忍心打断她,便由着她在一旁东拉西扯的说笑。 但说着说着,小丫头倒是自己顿住了。她疑惑的抬眼看去,只见那丫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不说了?”她笑着问她。 “娘娘,我听侍卫们议论,说昨日黑龙聚集了一群参加过五族大战的老神仙,在大殿上对着陛下口出狂言,说......说......” “他们说什么?”她收了笑意,语气淡淡的问。 “说少典太子有一半的人族血统,又是由您教养长大的,实在,难堪大任......还说,还说您同您母亲一样,也是......也是......” 许是话太难听,小丫头憋得满脸通红,结结巴巴半晌,终究没能说出口。 她愣了愣,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四族一些老神仙主张将人族赶尽杀绝,以绝后患,这事她一直略有耳闻。她也曾同天帝问起此事,可他显然并不愿多说,只让她安心,他自会处理好。 那些老神仙,大多是五族之战的功臣,是他的袍泽兄弟,她原本也不敢指望他会对他们一力打压,更何况,人族还害死了他的父王。他能同如今这般,不仅给人族留下一条生路,还不计前嫌地提拔选用了一些人族神仙,让人族在天庭之中不至于全无话语权,她已经对他心存着十二分的感激了。 至于那些偏激的四族老神仙们说的那些大逆不道之言,他若选择置若罔闻,她便更加无权置喙。 好在她也知晓一些对人族比较友善的老神仙,譬如龙族的新任族长——潜龙相柳。听说这位族长是同始龙一样,也是天生地养的龙王。 他们四位龙王,如今已去其二,剩下的两位里头,当年天帝力保人族的时候,还是他第一个站出来支持的。 既然相柳能当上龙族的族长,想来对人族友好的老神仙应该还是多数吧。再说,自己如今除了相信他、依靠他之外,又能做什么呢? 这般想着,她也只能暗自叹息,面上还得强自欢笑着安慰小莺: “行了,明日便是太子正式加冠,并大婚的好日子,陛下亲自操办,做的如此隆重,五族的神仙也大多是诚心诚意前来进贺的,我们何必理会那些不开心的呢。” 小莺是个没心没肺的单纯丫头,倒是破涕为笑,高高兴兴的答应着退下了。可她却再难安心,隐隐的不安在心底蔓延开来,竟是一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次日一早,她早早地便准备停当,一袭盛装上了凌霄宝殿。她自出嫁以来,因着出身的缘故,未免尴尬,当然也是不想横生枝节、叫天帝难做,故而向来鲜少在一众神仙面前露面。 如今难得登一回大殿,倒是见到几个新鲜面孔。 这一千多年来,她也零零散散地听说了一些消息,譬如说,五族大战之后,众神凋零,天界萧条,没有了灵珠传承的帮助,天庭为了培养新神很是伤神。 好在后来众神齐心协力,终是造出了一件形似灵珠的法宝,听说那法宝能自动汇聚天地灵气,加速五族强者修炼,故而得名聚灵珠。 想来那几个新神,便是靠着聚灵珠培养起来的吧? 可是她亦知道,天庭是不会放弃寻找真正的灵珠的。这千年以来,若不是靠着天帝的庇护,她恐怕早已被四族抓去严刑逼供了。 想到这儿,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心口。 在那里,一枚五色石头静静的躺着。那是她父亲战败身死之前,偷偷交给她的,说是她母亲留给她的遗物,叫她务必小心保管,切不可让旁人知晓。 她所能想到的,保管这颗石头最为隐秘安全的地方,便是她的心口了。所以她毫不犹豫地将它收进心里,千年来从未取出过一次。就连同她最亲密的夫君,她也从未说过。 她不敢让任何人知道,这颗五色石头,不仅是她母亲留下的遗物,也是她父亲留下的、找到灵珠唯一的线索。 是的,她的父亲在五色石头中给她留下遗言,告诉了她一个关于灵珠的天大的秘密。 原来,当年混沌初开之时,与灵珠相伴而生的,还有一颗魔珠。灵珠主创造与传承,魔珠主噬神与毁灭。始龙觉得魔珠过于阴邪,便会同灵珠之力,将魔珠封印在了鬼界之中。 她父亲当年从她母亲风华胥那里得到灵珠之后,无意中听人说起了魔珠的消息。 他只是略作尝试,没想到竟真的通过灵珠,感应到了魔珠的位置! 于是,他便瞒着她,偷偷破除封印取出了魔珠。 后来他渐渐发现,她变了。她不再一心为了他、为了人族的崛起,反而开始处处阻拦他、劝说他放弃唾手可得的胜利,甚至,她用自己的性命,逼他交还灵珠! 可是事已至此,就算他想要退出,也绝无可能了! 于是他将计就计,索性拿出了那枚魔珠,叫她误以为那是灵珠。她根本不知魔珠的存在,自然不疑有他。 于是,他眼睁睁看着她亲手将魔珠融入始龙血脉之中,激发了魔珠的噬神与毁灭之力,逼得始龙不得不趁着理智尚存,选择同魔珠同归于尽。 可是,魔珠毁了,灵珠尚在。 灵珠本是清灵之气所生,善创造而不善毁灭,因此在最后时刻,她的父亲也只能借灵珠之力,将四族的四大神兽连同灵珠本身,一起封印到了凡界之中,再做出灵珠与四大神兽同归于尽的假象,以蒙蔽天界众人。 想到这些,她的心头涌起一阵酸涩。 是啊,这就是她的父亲,到死都在不遗余力地为人族打算。他必是料定自己身死、伏羲继位天帝之后,四族神兽将会是人族存续的最大威胁,所以他才会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做出这样的安排吧。 否则当初单靠一个初登帝位、自顾不暇的年轻天帝,如何能从四大神兽手中保下人族? 可是,单凭他父亲的一点障眼法,只怕是瞒不过那些火眼金睛的老神仙们吧...... 她正兀自想着心事,突然间听到他在耳边低声唤她。 她心里一惊,回过神来,但见太子携两位妃子,正站在她的面前,等着向她敬茶。 “典儿如此重要的日子,我竟还在胡思乱想。”她自责的想着,赶紧接过两位儿媳手中的茶,微笑着一饮而尽。 “怎么了?”她的夫君坐在她身旁,关切的问。 “没什么,只是看到典儿不知不觉间,竟长到了成婚的年纪,一时感慨,想起了一些往事而已。”她笑着答道。 他并未多问,只笑了笑,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这日的盛会,因着龙族新任族长相柳的支持,加上黑龙那群偏激的老神仙一个都没来,没了不和谐的声音,整个仪式进行得很顺利。 仪式之后便是宴席。 按照天庭的规制,太子大婚,宴席要摆足九日。 不过好在,她只需出席首日的宴席,此后便可随意些。他也知道她不愿多见外人,便让她在玉清宫里躲清净。 可躲得几日之后,她终是有些坐不住了,天帝忙着宴席的事,几日未回玉清宫,小莺也成日的溜去大殿看热闹,她想想,自己毕竟是太子的母亲,天界的天后,总不好一直躲着,便打算往大殿去看看。 刚出玉清宫,便见一个面生的小仙蛾从大殿的方向过来。 她本就担心若是天帝不在殿上,自己独自前去,未免尴尬。正巧碰到个小仙蛾,她便拉住她询问陛下可在大殿上。 那小仙蛾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回禀道:“禀天后娘娘,帝君并未在大殿上,今日天未亮时,帝君便去了遣云宫,娘娘不妨先去那儿看看。” 遣云宫?这倒真是出乎她的意料了,他为何会去那么偏远的宫殿呢? 虽然心里疑惑,但她也并未多想,转身便往遣云宫方向行去。到了宫门口,她四顾之下,并未见到天帝的仪仗,正要转身离开,忽听到屋内隐约有人说话。 不知怎地,这几日好不容易压下的不安情绪又出现了。她就这样鬼使神差地走近门边,就听得里面他的声音传来:“黑龙现下如何?” “禀帝君,黑龙昨日夜里下界,如今凡界人族九州已灭其三。” “武德星君那边呢?” “武德星君尚在点兵,因为要避开人族天兵,多耗了些时间,大约辰时便可下界。” “传令给武德,此次下界,善后只是其一,更重要的是,务必要设法找到灵珠。如今我已确认灵珠就在凡界。只有找回灵珠,三界才能真正稳固。” “遵命......可是帝君,娘娘那里......?” “她一向深居简出,只要我们的人不说,她便不会知晓。切记,此事务必瞒住她!” ...... 他这是什么意思?想要背着我偷偷灭了人族吗?可他明明说过,要同人族摒弃前嫌,不会让人族断了传承,他明明下过严令,禁止天界诸神下界,让人族在凡界安心生存,他明明答应过我,不再寻找灵珠,他明明发过誓,说娶我是因为真心爱我...... 她一时惊惧交加,六神无主,她只知道人族如今危在旦夕,黑龙下界已经两个多时辰了,以黑龙的法力和对人族的仇恨,凡界如今必然已成了人间地狱,她眼下唯有尽量赶到那个什么星君和更多的天兵前面下到凡界去,看看是否还有一线生机。 她隐藏起身形赶往南天门,一路上果然见到成群的天兵正在集结。如今卯时未过,南天门尚未开启,天兵也未集结完毕,她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她正想着该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穿过南天门下界去,忽见一个落了单的小天兵,拿着串钥匙悠悠哉哉往南天门走。她索性隐去容貌,直接将其捆了过来,沉声威胁道:“立刻带我下界,否则我即刻要了你的小命!” “上神饶命,饶命啊,小仙乃南天门的掌钥小仙之一,恰好掌着一处小角门的钥匙,那处角门偏僻,可供上神下界之用,还望上神大发慈悲,留小仙一条小命。”那小仙倒是个惜命的,边说边哭,涕泪纵横,看着好不凄惨。 “废话少说,带路!”她心急如焚,全无心思听他废话。 “遵命,遵命,上神这边请。”那小仙不停鞠着躬,恭恭敬敬往前面带路去了。她紧紧跟着,少顷便到了一处荒芜的小角门处,那小仙颤颤巍巍地掏出一把钥匙,施法往门上一碰,那门便应声而开。 她无暇多问多想,抬脚便迈了出去,四顾之下,发现自己竟真的出了天庭。于是她再不耽搁,找准登天梯的方位火速飞去。 天界下凡界唯一的通道便是登天梯,凡界上天界唯一的通道是不周山,两者其实相通,中间接壤处,便是由一只巨大的神鳌驮着的升仙台。 她一路飞行,并未遇到什么阻碍,到得不周山脚时,她略一踌躇,还是咬牙祭出天后印,一身灵力尽数灌注,朝着不周山猛然撞去,只听得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不周山轰然倒塌。那驮着升仙台的神鳌陡然失去支撑,猛一趔趄,惊得从睡梦中醒来,瞧见竟有人敢破坏两界通道,二话不说便朝她杀将过来。 她哪里有心思同这大鳌多做纠缠,一伸手召回天后印,又朝着大鳌猛然祭出。那大鳌沉睡了近万年,如今尚在半梦半醒之间,一抬眼瞧见天后印,大惊之余,唯一的念头便是,难不成自己沉睡这万年里,无意中犯下了什么天条,惹得天庭竟要动用天后印来砸它? 它又惊又惧,一时竟忘了抵抗,被天后印打中要害,倒地而亡了。 其实她毁去不周山,原本只是想要彻底与天界划清界限,再不往来,岂料不周山不仅是凡界飞升的通道,更是支撑凡界的顶梁柱。不周山倒塌,凡界没了支撑,一时间天塌地陷,犹如末日。她只得又折返回来,挥鞭断下神鳌的四足,分四方撑起天地。这样一来一回,又耽误了不少时候,眼看着天界辰时将至,天兵就要下界了。 她便索性从心口取出那块五色石头,朝着之前飞仙台所在之处祭去,如今飞仙台坠落,恰好露出连通两界的一个大窟窿。她一手掐诀,灵力狂涌而出,那五色石头早已认她为主,随她心意而变,最终落在两界相接之处,化作一处坚固无比的封印,彻底将两界隔绝开来。 她再不留恋,朝着黑龙的方位飞身而去。 ...... 当她最终将黑龙斩杀之时,凡界已是一片死寂,人族十不存一。 她独自坐在湖边,呆呆望着湖中倒影。过往的一幕幕在心中走马灯一样的闪过,每个人,每件事,每句话,都像隔着一层薄薄的白纱,终是看不真切。 忽而,她听到典儿在身后唤她母亲,她难以置信的回过头,只见他的儿子同她一般,一脸失魂落魄的站在那里。 “典儿!”她大惊失色的拉住他,问道:“我已封死了下界的通道,你是如何来的?” “母亲,您在说什么?今晨我去南天门等候开门迎宾,忽然听到凡界惊天动地的响动,我怕凡界有什么灾祸,便想先偷偷下来看看,我见升仙台已毁,不周山倒塌,又感受到母亲的气息,便一路寻了过来。母亲,我见凡界处处生机断绝,人族少有幸存,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您说您还封死了下界的通道,这又是为何?” 她看着一脸茫然的儿子,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这一切竟是如此巧合,整件事到底是如何一环扣一环,发展到如今这个境地的? 可她知道现在多说无益,天后与太子在太子大婚期间偷溜下界,还封了两界通道,杀了驼台神鳌,断了天兵下界的计划,等于是公然同天帝作对了。她怎么样都无所谓,但她不能就这样断送了儿子的前程。更何况,她的儿子早已接受了龙族传承,早已没有一丝人族的血脉了,如何能够同她一般困死在这凡界之中? 想到这儿,她拉起儿子便走,口中催促道:“典儿快随我来,我送你返回天界,你下界时间尚短,又行踪隐秘,只要现在赶回去,装作全不知情,必不会引起他人怀疑。若你父帝问起,你只管全部推到我的身上。” “母亲!”他停下脚步,反手拉住她,执拗的说:“您先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否则我绝不返回天界。” 她知道自己儿子的性子,只得无奈道:“好吧,时间紧急,我们边走边说。” 为了节省时间,她只得拣着重点说道:“你父帝,他先派黑龙下界杀戮,又欲再派天兵......善后,典儿,他要灭了人族的传承!” “怎么可能!父帝向来都是向着人族的呀!” “典儿,这一切都是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怎会有错。如今凡界的状况你也看到了,若非得了他的旨意,黑龙如何能够下得了天界,如何敢擅作主张屠杀人族?你若此刻赶回天界,说不定还能遇上被我的封印挡在通道之外的天兵。”她苦涩的说。 “这千年来,五族一向和睦共存,这样不好吗?父帝他为何要这么做?!”他终究不愿相信这一切,他若想要灭了人族,千年之前便是最好的时机,何必要等到如今。可他不知道,他的父帝最想得到的,从来不是人族的性命,而是灵珠啊。 “傻孩子!当初是人族害死了他的父亲和族人,是人族差点覆灭了四族!这样的仇恨,他哪能说忘就忘?更何况,人族当初显露出来的天赋和野心,早已吓破了四族众神的胆,成了他们心中挥之不去的噩梦,人族不除,他们如何能够安心?只怪我自己太傻,竟真的信了他的话,将人族全族的性命都交托到他的手中,才会给人族招来这场灭顶之灾。典儿,母亲无能,如今也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保住人族最后的传承,让凡界从此同天界彻底断绝。” 她只能对他说这么多了。她的典儿终究是要返回天界的,有些事情,他还是不知道的好。更何况,灵珠的线索已经被她化作了隔绝两界的封印,从此再无找回的可能,多说也是无益。 “母亲,典儿愿意留下来,陪母亲一同守护人族。”他年轻的面容满是坚毅。 “典儿,别说傻话了。”她终是寻到一丝慰藉,至少她的儿子是真心向着她,向着人族的。“若你还认我这个母亲,还认人族是你的母族,就速速返回天界去,千万保护好自己,尽力争取四族的支持,若有一日你终能得登帝位,说不定人族还有出头之日。” “可是母亲,典儿舍不得您!”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抓着她的手始终没办法松开。 我的典儿终究太过年轻,从未经历过大风大浪、生离死别啊。她心中不忍,犹豫再三,终于还是从指尖挤出三滴鲜血,一掐诀,化作三枚符咒。 “这三枚破界符中,都融入了我的血,每一枚破界符可使一人往返两界封印一回。你切记要妥善保管,万万不可让旁人知晓,若非生死关头,切莫轻易动用。”她严肃的同他交代着,看着他将三枚破界符收入体内,才微微松了口气,催促道:“好了,快走吧,否则真的来不及了。” 她亲自将他送入封印,眼看着他的身形消失在通道之中,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夺眶而出。 典儿,保重! 帝君,我们从此,参商永离,死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