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妹逆袭记》 第1章 神秘人突降小镇 一九八五年九月四日,位于湖南省的某个小镇。这天正是逢圩的日子,圩上人来人往,附近的乡民们挑着自家的农产品,往集市上一坐,便开始等待买主。 有自家编的罗筐、米筛、斗笠蓑衣,有挑了大米、稻谷、谷糠、大豆、麦子,也有人挑了自家种的一些红薯、土豆及其他青菜,还有人牵了自家的牛、羊,挑了足月的猪崽在写着“家畜家禽”的地方等待买家…… 集市上人来人往,人人脸上挂着笑容,徜徉在如此热闹喧嚣之处,听着耳边人们讨价还价的声音,感受着那份市井的亲切,乐在其中。 “哟,这不是菊花吗,也来赶圩呀?”一名穿着深蓝色卡其布罩衫的中年妇女远远地裂开了嘴,大声冲另一名穿灰色棉衣的妇人招呼道。 “哎哟,你个老货,可有阵子没见着了……” “怎么,想我了呀?还是有啥好事掂记着我呢?” 两个妇人热络地说起了话,这样的场景在圩集上随处可见。前来赶集的都是这附近村子的人,大家都沾着亲带着故,在圩集上遇见熟人成了他们赶集的另一项乐趣,也是那个通讯落后的时代,人们传递讯息的重要途径。 远处,突然来了一辆车,一辆军绿色的解放牌越野车!四个轮子的车,本就不多见,更何况是这穷乡僻壤的小镇上? 注目礼也是会传染的,几乎就在瞬息间,乡民们的注意力便一个个的都被吸引了过来。顺着别人的目光这么一瞧,然后眼睛便再也挪不开了,目不转睛地紧紧盯着那车瞧。 人们开始嘀嘀咕咕地议论起来:“这不会是部队的车吧?前阵子我一表外甥从部队回来,坐的好像就是这种车。哎哟,我那外甥在部队可是当了官的,这这这,会不会又来一大官呀?” “切,哪来那么多大官?”一男青年一边紧盯着那车,一边撇了撇嘴,似不屑地说道。只是那眼底的羡慕和渴望,泄露了几分心思。 男青年这态度,让周围的乡民们不满了,纷纷瞪着他:“那你说,会是什么人?” “这——”男青年语塞,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只听“吱——”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只见那车漂亮地一个漂移,停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紧张地瞪着车门,心中不约而同地猜测着,从车上下来的会是什么人? 万众期待中,车门终于缓缓地打开了,首先出现在大家视野中的是一双擦得油光锃亮的白色皮鞋。紧接着,人们看到了一个仪表堂堂,穿着深灰色西装,外披黑色绒大衣的男人。 “哗——”人群里不时有人倒抽了口气,这身打扮,他们从未曾见过,可就是莫名觉得很好,非常好!到底好在哪里,为什么好,他们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比自己身上穿的破破烂烂的棉衣高贵了不只一个档次。 男人约二十出头,见人首先露出一口大白牙,彬彬有礼地问:“这位大姐,请问镇政府在哪里?” 被问到的那位大姐的脸腾地一下胀得通红,语无伦次了半天,也没说清楚。男人仍是微笑以对,丝毫没有不耐烦。 最后那大姐在其他乡民的帮助下,终于把路给指了出来,男人临走时,很真诚地送了一大包大白兔奶糖给她,大姐红着脸推拒,“就是指个路,哪值当这个?” 男人不由分说地硬塞给了她,说道:“小小心意,给孩子吃,又不是什么精贵东西!”说罢,转身钻进了越野车。 车走了,可人们的视线久久收不回来,天哪,这可是大白兔奶糖,平时买一颗都舍不得呢,这人随手就是一大包,那得多有钱呀! 对男人的身份,大家更加好奇了,一时间众说纷纭,关于这辆汽车,关于这个男人的事,迅速的在整个夏平镇传播开来…… 位于夏平镇东北角的沙禾村,村子很小,一共也就二十几户人家。这里地处偏僻,四面环山,沙禾村就在山脚下的一块盆地里,各家各户的房子挤挤挨挨的,若是再增加人口,建新房的地儿都没有。 这里土地贫瘠,出产甚少,人们的生活挣扎在温饱线以下。 可是,这里却也山高林密,空气清新,泉水清澈甘甜,人民纯朴憨厚,若是放在几十年后,必能成为旅游胜地,只可惜,现在是1985年,中国的旅游业还没有兴旺起来。 此时,天刚蒙蒙亮,在一条被树木遮映的小径上,有两名少女背着竹篓,脚步轻快地向后山走去。 这个时节,田间地头没什么猪草了,家里养了猪的人家,只能往山上去割点野草用来喂猪。 左边的姑娘身高约一米六,外头穿着一件打满了补丁的衣裳,脚上是一双开了胶,露出了大脚拇指的解放鞋。虽然衣着寒酸,但若仔细一瞧,便能发现这姑娘长得十分秀美。标准的鹅蛋脸,远山秀眉,琼鼻娇挺,嘴唇饱满有如花瓣。 这姑娘名叫白萍,是沙禾村村民白丁茂的大女儿,年方十六,小学毕业后为了减轻家里的负责,便缀学在家,帮着父母干些农活。 走在她右手边的姑娘,身量要高一些,她叫白莉,是本村村民白丁远的大闺女。 白莉今年十七了,比白萍还大一岁,同样缀学在家。她长得虽不像白萍那般出色,却也算是眉清目秀的。 村子小,同龄的姑娘就更少了,因此白萍与白莉从小一块长大,形影不离,不管干什么活儿,都必要同行的。 “萍萍,你猜我昨天在圩集上看见什么了?”白莉歪着头,一双眼睛亮星星地盯着白萍。她努力想要绷住自己脸上的表情,可惜那晶亮的眸子和老忍不住想向上扬的嘴唇出卖了她的心。 白萍一眼就看出来了,眼底飞快地滑过一抹笑意,故意不接碴:“快走吧,野牛坡的草都割没了,今天咱还得赶到更远的黄牛坡去呢。” 白莉急了,嘟起嘴埋怨道:“你急什么,猪草在那儿呢,又跑不了!咱还是来说说昨天……”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白萍打断了,“哎呀,我刚才有拿砍刀吗?万一没拿就惨了,黄牛坡那块儿杂草可深了……”白萍边说边侧了侧身子,把自己的背篓伸到白莉面前,“你帮我看看,里头有砍刀吗?” 白莉气得直瞪眼,恨恨地瞪了眼背篓,又瞪了眼白萍:“在呢在呢,我跟你说我昨天……” “哎呀——”白萍又是一声大叫,直叫得白莉气血上涌,一古脑的往头顶上冲,她气急败坏,一声大吼:“又怎么了?还能不能好好听人说话了?” 白萍瞅着她,脸上缓缓绽开狡黠的笑容,拉长着声音,不紧不慢地调侃道:“瞧你急得那样,难道是遇见你的白马王子啦?” 白莉气得直跺脚,伸手就要来挠她:“好你个死丫头,敢消遣我……” 白萍灵活地一个旋身躲过她的魔爪,笑嘻嘻的往前跑,“哈哈,哈哈哈……” “死丫头,你别跑……” 两个少女,一个追,一个跑,一个骂,一个笑,欢快的笑声在寂静的山林间久久回荡,只是此时单纯无忧的少女们,谁也未曾想到,很快她们的生活就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第2章 这事传遍了 打闹了一阵,白萍才终于从善如流地问了声:“你看见什么了?” 白莉昨天憋了一天,今天早上又被白萍一翻戏弄,早就忍不住了,闻言连忙竹筒倒豆子,眉飞色舞地说起了自己昨天在圩集上看到的一幕…… 末了仍感叹不已:“那可是汽车呀,我长这么大也就见过两回,若是给坐上那车,就是立刻死了,也值了!” “啧啧啧——”白萍盯着白莉,一边摇头一边啧啧有声,“我看你不光是想坐上那车,更想嫁给那车上的人吧?”白萍毫不留情,一针见血地戳穿了白莉的幻想。 白莉条件反射地想要反驳,可一见白萍那仿佛看穿一切的目光,顿时气短。在白萍面前,向来是什么也别想藏住的! 想到这里,白莉很光棍,毫不扭捏地直接承认了:“是又怎么样?长得那么好看,又有钱,还彬彬有礼的,谁不喜欢?”说着她瞪大了眼睛直直瞅着白萍,“你别忙着笑话我,依我看哪,你若是见了他,没准儿比我还不如呢!” “嗬——”白萍不屑地白了她一眼,“我才不像你,成天犯花痴!” “你——”白莉气得伸手想打白萍,白萍一扭身子,又跑了。 “讨厌,就知道欺负我!”白莉咬牙切齿地跺了跺脚,明知道追不上她,却还是气极败坏地撵了过去。 打打闹闹的,也没耽误干活,大约六点半两个人便打满了一背篓猪草,匆匆下山。 家里打草、煮猪食,喂鸡鸭猪,及煮一家人的早饭,这些都是白萍的活儿。而白丁茂和赵小兰两口子,则天不亮就上地里干活儿去了。 回到家,白萍麻利地把猪草剁碎,然后开始生火。农村人用的都是土灶,烧的是木柴,白萍先准备好一小堆易燃的木炭,然后划了根火柴,把木炭点着。紧接着把一些比较细小干燥的树枝放上去,见火生起来了,才逐渐加上比较大根的木头。 火生好了,白萍把一口直径足有八十厘米的大铁锅架在了土灶上,然后往锅里倒上洗碗、淘米水,把剁碎的猪草也放进去,又从装谷糠的袋子里舀了两瓢谷糠。 猪食大约要煮上个把小时,白萍手底下动作不停,把一家人换下来的衣服用水桶挑了,去池塘里洗。 池塘里靠近路的这一面,挖了许多台阶,方便大家洗衣服。此时,已经有不少人蹲在台阶处洗了起来。 白萍刚走到塘边,就听见白莉高声招呼:“这边这边,快过来!” 白萍笑了笑,来到白莉身边蹲下。让她惊讶的是,其他洗衣服的人,竟然也都在议论昨天集市上出现的那个“神秘男人”。 “哎,你们说他到底是什么人?来咱们这小地方干什么的?” 这是所有人都存在的疑惑,也是所有人都想知道答案的问题。这会儿有人问出来了,大家便七嘴八舌的议论了起来。 “我看,可能是来寻亲戚的。” “人家问镇政府呢,也许是当官的!” “我看像是来找堂客的……”(堂客是方言,老婆的意思) 这话刚说出来,便遭到了大家集体的鄙视。“你那什么脑子?人家一看就是有钱人,又长得一表人才,哪儿找不到老婆了,非得上咱们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 “可不是嘛,我看你是想嫁闺女想疯了!” 被集体挤兑的春芳婶子一张老脸烧得慌,又羞又臊,一时间也怀疑起来,刚才自己一定是脑子进水了吧,不然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呢? 白萍没把这些人的八卦放在心上,像往常那样洗好衣服,回来的时候猪食刚刚煮好。这一大锅猪食可不轻,她脸都憋红了,才堪堪把锅子端到地上。 然后她换上另一口干净的大铁锅,这口锅是煮全家人饭食的。往铁锅里注入清水,又往灶里添了一把柴。 柴火旺,很快水就开了,白萍把淘好的米倒进铁锅,用长勺搅拌了几下,这是防止米饭粘锅。 趁着这功夫,她把猪食舀进了桶里,先晾一会儿,等凉了再拿去喂猪。 这会儿的功夫,米饭就好了,要煮得米粒半开未开的模样,才正正合适。若是完全未开,米饭就太硬了。若是米粒全开了,又会太烂,失了嚼劲。 她拿出一把竹编的米筛,从锅里把米饭捞起来,倒进蒸笼里。锅里的米粒不能全捞出来,最后还得留少许米,让它在锅里用小火继续煮,熬到米汤浓稠了,把铁锅端下来,这便是粥,一家人的早饭呢。 白萍从坛子里拿出一小把捆好的干白菜,洗好后切了,利落地炒了个下粥菜。 做完这些,猪食晾凉了,她提着猪食桶,往屋后侧的猪圈里走去。她们家养着一头散猪,一头母猪,母猪正怀着猪仔呢,这会儿闻着食物的香味,争先恐后地跑到猪圈边上,冲白萍敖敖地叫唤起来。 两头猪拼了命地把猪头往围栏外面拱,都快挨到白萍身上来了,白萍用手中的勺子轻轻拍赶着它们,利落地把猪食倒进食槽里。 两头猪欢快地吃了起来,吃得残渣四溅,白萍连忙后退几步,险些被溅了一身。 喂好了猪,还要去喂鸡、鸭,还要晾衣服,此时差不多八点了。白玲和白芳还在上学,她们匆匆吃了碗粥,便往学校赶。 白萍正打算晾衣服,才发现已经被两个妹妹不声不响地晾完了,而鸡和鸭也喂好了,白萍会心一笑,算她们有良心! 早上吃过粥,白萍还得挑水,然后一般是跟着父母下地干活儿。不过今天家里的柴不够了,她决定上山打点柴来。 直到十一点左右,白萍看着该做中午饭了,一边以手背擦着额角豆大一颗的汗珠一边挑着一担柴,飞快的往家赶。 可是刚走到院子外边儿,白萍便听到屋里有陌生人的声音,来客人了?白萍心中一沉,这不年不节的,自己家一向没什么客人上门,若是有人来,多半就是来讨债的。 想到这里,她搭在扁担上的手不由自主的紧了紧,突然觉得肩上的担子无端端重了许多。 第3章 终身大事 正思忖间,就听屋里传来一句:“萍丫头今年得有十六了吧?哎哟,想想当年我不正是十六岁那年嫁的人吗?” 十六岁,嫁人?白萍脚步微顿,须臾后,紧走几步推开了院门。 把柴放在院子东北角落,她径直走向堂屋。眸光轻扫,便见家里来了三个客人,其中一个妇人就是她的舅妈凌小玉,也就是刚才说话的人。 另外两个是一男一女,她以前并未见过,男的约四十多岁,衣着十分的整齐,头发也梳得溜光水滑。 那女的三十多岁,竟然还擦了粉描了眉,嘴上涂着鲜艳的口红,看上去十分的漂亮精致。 白萍刚进屋,屋里人的交谈声就是一顿,随即三道视线便齐刷刷的射了过来,特别是那一男一女,目光毫不掩饰,直勾勾的粘在她身上。 白萍微微垂首,秀眉微颦,她勉强叫了声:“舅妈!”便扭过身去,出了堂屋。 屋里,众人目送着少女窈窕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内,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可他们也瞧得真切,那姑娘肤色白晳,并不似普通农村女孩般的腊黄。她个子高挑,虽穿着破旧恋臃肿的棉袄,却仍不难看出身段之窈窕。鹅蛋脸柳叶眉,一双圆圆的眼睛有如墨玉般灵气逼人,真真是一个美人胚子! 那一男一女眼里闪过一抹惊艳,随即暗暗的点头。 当天晚上,一家人刚吃过晚饭,白丁茂看了眼两个小女儿,突然说道:“二妹,满妹,你们俩出去玩会儿。” 白玲瞅了眼窗外,这个时候电灯都还没普及到他们村,人们仍旧靠点着煤油灯照明,外头黑乎乎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她不愿意去,便嘀咕道:“有什么可玩的?” 白芳也不乐意,农历十月底,已经挺冷了,外头又黑灯瞎火的。只是她向来没什么勇气反驳父亲,便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母亲赵小兰。 赵小兰接触到小女儿的目光,却并没有让她们留下,反而哄道:“满妹乖,去隔壁三奶奶家玩会儿。” 白玲今年十四岁,白芳十二岁,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了,见父母这翻态度,便知他们是有事要谈。白玲瞅了眼自家大姐,眸色复杂。 白萍洗碗的动作微顿,她知道,有些事不是你想避就能避得了的,既然如此,索性坦然面对吧! 果然,把两个小女儿支开,白丁茂就开口说道:“今儿你舅妈来了。” 白萍左手握碗,右手抓着丝瓜篓,左手动作利索地转了一圈,右手上的丝瓜篓便将碗中的污迹擦干净了。闻言,她手中动作不停,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白丁茂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思索该如何开口,直到白萍把碗洗好,一个个地倒扣在碗柜里,才重又说道:“你满了十六岁,就算是成年了。今儿你舅妈来,是为了你的终身大事……” 白萍仿若未闻,转身自顾自地来到院子里,从柴火灶台上的那口大铁锅里往桶里舀猪食。白丁茂拧紧了眉,两口子对视一眼,赵小兰走过去一把夺下女儿手中的瓜瓢,低声道:“别干了,好好听你爹说话。” 白萍眉眼低垂,不置可否。白丁茂也追了出来,在女儿面前站定,说道:“你也别害羞,姑娘家都是要嫁人的。这次你舅妈说的人家,条件挺好的,听说是广东那边的小伙呢。广东你知道的吧?那可是咱们国家重点发展的地儿,是个好地方,冬天也不像咱们这那么冷……” 赵小兰也忍不住夸耀起来:“可不是嘛,不光是地方好,那小伙本人也来了,长得那叫一个俊哟,你是没瞧见他穿的那身衣裳,就连你表姑夫的表姐家在县里当领导的儿子也没穿过那等好衣裳呢。更重要的是人家还是开车来的,四个轮子的车!”说到这里赵小兰眉飞色舞起来,好像那人已经成了自己的女婿似的。 “不过是问个路,出手就送了一大包的大白兔奶糖,大白免奶糖你知道的吧?去年过年你表姑不是给过你一颗吗?那可是金贵东西,有钱都没地儿买去的,可是瞧瞧人家,一出手就是那么大一包,足足有两斤重呢……” 一直没什么表情的白萍听到这里,终于抬眸看了自己老妈一眼,这桥段怎么听着耳熟呢? “咳咳……”白丁茂误以为女儿生气,连忙轻咳了两声,白了自己老婆一眼道:“瞧你说的什么话?我白丁茂虽然穷,可我又不卖女儿!” 接着,他把脸转向白萍,好言好语地说道:“萍丫儿,你舅妈说那小伙子自己在广东开了个工厂,这就说明人家有能耐。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姑娘家嫁人就得选个有能耐的男人,这样才能一辈子不为柴米油盐操心。更重要的是,不过是问个路就以一大包糖答谢,这说明什么?说明人家知恩图报,为人大方,这比什么都重要……” 真的是这样吗?白萍面无表情,手下的活计也不停,心里却不可能真的毫无波澜。 见女儿还是不表态,白丁茂和赵小兰两夫妻又巴啦巴啦地劝了一个多小时,白萍只是不吭声。 白丁茂与赵小兰对视一眼,眼底滑过一抹无奈。从小,自家这大闺女就是个有主意的,她不愿意的事儿,谁也别想硬压着她答应。 原本在这个年代,大多数姑娘家的婚姻大事,都是听从父母的安排,可在他们家,没人能做得了白萍的主儿! 闺女不表态,这可咋办呢? 最后赵小兰终于忍不住了,“萍儿,你到底怎么想的呀?愿不愿意的,你倒是给个话儿呀!” 话说到这份上,白萍知道,自己无法继续保持沉默了,她这才终于抬起了头,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自父母脸上扫过,淡淡道:“世上真有这么好的事儿?就算有,凭啥就要落在我头上?” 赵小兰失笑,“怎么就不能有这种好事了?怎么就不能落你头上了?我闺女长得多俊哪,这十里八乡的谁不说你是咱镇上一支花儿……” “人长得好,又有钱,待人接物更是大家得体,这样的人凭啥要上咱们这儿来找对象?”说来说去,白萍就是不相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 第4章 我要亲自相看 赵小兰急得嗓子冒烟,一口气干了一大碗凉白开,大声道:“你这丫头咋就油盐不进呢?平常挺大胆一姑娘,咋今天怕这怕那的?” 白丁茂也很是疑惑,平常自己这大闺女很有主见的,怎么今天畏首畏尾的? 面对父母的疑惑,白萍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她就是有一种直觉,天底下没那么便宜的事儿! 可是她也知道,父母是不见黄河心不死,指望凭着自己毫无根据的怀疑打消他们的念头,那是不可能的。 想到这儿,白萍终于软了态度,说道:“我要亲自相看!” “哎——”赵小兰两手一拍,乐得见眉不见眼,一叠声的保证道:“这个没问题,我这就去找你舅妈安排!” 女儿答应见面,这事就成了一半!这天晚上,赵小兰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凌晨五点,天还没亮呢,她就再也躺不住了,轻手轻脚的起身,乐颠颠的奔自己兄弟家去了。 同样一夜没睡的,还有白萍。母亲的动作再轻,也还是让她察觉到了。她睡在低矮的阁楼上,阁楼有个小小的窗口,她趴在窗口上往下瞧,正巧看到赵小兰掩上院门,大步往村外走去的背影。 赵小兰的步伐迈得很大,步调轻快,仿佛整个人都年轻了几岁,突然之间充满了活力似的。 她的欢喜,是不经掩饰的,光看背影都仿佛能看到她满面的笑容。 有多少年了,白萍没看到父母如此高兴过!白萍神色复杂,愣愣地望着母亲远去的背影,好半响,几不可闻的轻叹了一声。这一刻,她似乎知道该怎么做了。 “姐——” 白萍回头,见大妹白玲醒了,正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她扭身,继续躺进被窝里,“睡吧!” “我睡不着。”白玲说着爬了起来,“姐,爸妈是不是给你找婆家呢?” 穷人家的孩子成熟早,白玲也不例外,虽然姐姐不说,可她还是猜到了。 白萍轻轻阖上眼皮,半响没有回话,直到白玲以为她不会说的时候,她却突然轻声问道:“玲玲,你说如果有个机会,能让家里的日子好过起来,我们是不是应该好好把握这个机会?” 白玲皱起眉毛,想说什么,又感觉虚伪得说不出口,一时间便愣在那里,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白萍也没指望妹妹能说出什么来,一夜没睡,她真的很累了。既然已经做了决定,那就这样吧! 放下了心结,她沉沉的睡去。 赵小兰的娘家就住在镇上的圩集上,原本从沙禾村到夏平圩有十二里路,一般得走一两个小时,可赵小兰心里急呀,楞是一个小时就到了。 这会儿也才六点多钟,冬天的早晨,天仍然黑着呢。 “谁呀,这么一大早的来敲门!”凌小班嘀咕着,不情不愿地去开门。打开大门的那一刻,见自家小姑子额上挂着薄汗,面色红朴朴地站在门外,顿时又惊又喜。 “他姑,咋这么一大早的来了?”虽是这么问,心中却有了猜测。 果然赵小兰的话映证了她的猜测:“萍丫儿同意相看啦!” “哎哟,萍丫儿答应了,那可真是太好了!我就说嘛,萍丫儿又不傻,这么好的事她怎么可能不答应呢!”凌小玉一听赵小兰的话,登时乐开了花儿,忙不迭地打算起来:“我这就去找满花妹子,见面的事儿就包在我身上了!” 说着,她整了整自己的衣裳,拍打着衣襟,激动得一刻也不愿意等,竟是真的立时便要去寻程满花。 她一边收拾自己,一边笑呵呵地嚷道:“我说她姑,只要这婚事成了,你们家可就算是上了岸啦!那彩礼钱,我一定往多了要,保管把你们家的债全还清喽!” 赵小兰也乐呵呵地,很是高兴,能还清外债,这可是他们两口子梦寐以求的事呀!不过,她脸上笑容一顿,有些担忧地问:“这彩礼钱都是有规矩的,咱要的太多,会不会让人看轻了?将来对萍丫也不太好……”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凌小玉打断了,“人家那可是广东人,大老板,人家还在乎这点小钱?”凌小玉兴冲冲地笑道:“再说了,咱家萍丫长得多水灵呀,多要点彩礼那是天经地义!” 两人正说着,屋里赵大树被惊动了,披了件棉袄也跑了出来,沉着脸埋怨妻子和妹妹:“我说你们俩这也太着急了吧?这天还没大亮呢,哪有这么早上门说婚事的?不知道的还当咱家萍丫多上赶着贴上去呢!” 凌小玉恍然大悟,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脑门上,“对对对,咱是女方,咱得端得点儿,不能让人看轻喽!” 今天凌小玉心情好,破天荒地给赵小兰下了碗面条,想了想,又煎了个鸡蛋一块煮了。 看着热腾腾的一大碗鸡蛋面,赵小兰受宠若惊,这可是农村人招待贵客才有的礼数哇!自己家穷,哪回来了大哥家,嫂子都是不冷不热的,今天这可真是破天荒头一回啊! “鸡蛋,面条——”赵大树的小儿子被香味吸引,掀开被子下床来了,双眼冒光地盯着小姑手里的碗。 赵小兰看了看眼巴巴瞅着自己的侄子,又看了看碗里的鸡蛋面条,说道:“小石头醒了呀,姑吃不了这么多,拿个碗来,姑分一半给你!” 若是平时,凌小玉肯定就坡下驴,让儿子分吃了,可今天她是打定了主意要热情款待小姑子的,连忙沉了脸,推了赵磊一把,骂道:“就你馋,这是给你姑做的,你吃稀饭去!” 这年头,除非是逢年过节,或者是来了贵客,否则哪里能吃到什么好的?小石头今年八岁,正是淘气嘴馋的时候,闻言立刻瘪了嘴,大哭起来。 见侄儿哭得伤心,赵小兰是个心软的,自己去拿了个碗要分给他吃。 “他姑,咱可不能惯孩子,你吃你的,别管他,这熊孩子,就是欠揍!”说着她狠狠在小石头胳膊上拧了一把,这死孩子太不懂事了,净给她坏事! 第5章 你可真能装 小石头受疼,哭得更厉害了,眼泪鼻涕全糊在脸上,可怜兮兮的。 赵小兰左右为难,可凌小玉坚持不肯让儿子吃面,她只得没滋没味的把面条给吃了。哄小石头说:“小石头不哭,等你萍姐姐的事定了,姑请你吃好多好吃的!” “哎哟,瞧你姑对你多好呀——”凌小玉露出了舒心的笑容,连忙对儿子说:“小石头快别哭了,往后你姐嫁得好,少不得有你的好处,到时候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没准还能上广东去见世面呢……” 赵磊一知半解的,可到底慢慢被哄住了,抽抽答答地说:“可不许骗人……” 凌小玉笑得见牙不见眼,一叠声地许愿:“不骗人不骗人,大白兔奶糖知道吧?麦乳精知道吧?还有那些水果糖、水果罐头、大肉包子、酱猪蹄儿……” 凌小玉歪着头,掰着手指如数家珍,仿佛眼前已经摆满了各色美食,就等着她任意挑选呢,数完了,最后说了句:“往后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赵小兰的嘴角抽了抽,面色微微下沉。 吃过早饭,凌小玉一直按捺着性子,一直等到九点多钟,这才施施然地去了离夏平圩不远的竹围村。 前后不到一个小时,她便满面笑容地回来了。远远地,还没进家门呢,就嚷嚷开了:“成了成了,让萍丫儿好好收拾收拾,明儿就能相看!” 赵小兰闻言,脸上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赵大树也裂开了嘴。 赵大树有二子一女,女儿最大,已经嫁人了,大儿子也十八岁了,原本计划生育是不允许再生的,没想到结扎时没扎住,楞是又怀上了三胎,这才时隔十年后又生了幺儿赵磊。 凌小玉这回十分大方,笑容满面地主动说道:“萍丫儿也没身能见人的衣裳,这可不行,没得叫人看轻了咱们。你等着,我去找找看,她姐好像还有几件衣裳留在家里呢。” 她一边说一边动作麻利的进屋翻找起来,过了一会儿,果然从柜子底下翻出件半新不旧的蓝底红花棉袄,又找出件藏蓝色的厚布裤子,笑盈盈地拿到外屋,递给赵小兰。 “他姑瞧瞧,萍姐儿穿着可合适?”这两件衣裳是她家闺女订亲那会儿婆家给做的,总共也没穿过几回,还新得很。原本凌小玉是打算留着,等儿子娶媳妇时用的,今儿竟然舍得拿出来,可见是下了极大的决心。 这些,赵小兰心里明镜似的,可她们家穷,女儿的衣服每一件都是补丁摞补丁的,实在是拿不出手。此时接了衣裳,眼眶都红了,就连凌小玉平日的刻薄,也淡忘了几分,一心只念着凌小玉的好了。 她嚅嗫着,激动得语无伦次起来:“这可怎么好,萍丫儿会记着你的好,宁儿娶媳妇时怎么办,我,我们家这情况……” “哎哟,瞧瞧你,说这些干嘛?”凌小玉笑容满面地挽着小姑子的胳膊,轻拍着她的肩:“咱们是一家人,说这些就见外了不是?只要萍丫儿的事能成,宁儿娶媳妇有什么难的?难道说萍丫儿还能眼瞧着自家哥哥不管吗?” “这——”赵小兰心里怪怪的,这话好像没毛病,可又感觉哪里不对…… 赵小兰是吃过午饭后才回家的,白萍一见母亲脸上藏都藏不住的笑容,便知道这事并未有波澜,原本也想扯出个笑模样来的,可那脸就跟僵住了似的,怎么也动不了。 她听母亲絮叨着此行发生的点点滴滴,看着母亲带回来的衣服裤子,心中无喜无悲。 原本以为这只是自己的私事,不成想这事却闹起了轩然大波。 “白萍——”白莉的脸上泛着潮红,气冲冲地奔了过来,气还没喘匀呢,就迫不及待的嚷嚷了起来,“亏我还把你当好姐妹,没想到你在这儿给我插刀子,你可真是对得起我!” 对白莉突如其来的指责,白萍只觉莫名,她微颦了眉,“你在说什么?” “嗬——”白莉冷笑一声,双手叉腰,下巴微仰,直瞪着白萍,尖声道:“你少给我装傻,你藏得可真够深的呀,只有我像个傻瓜似的,还巴巴地讲给你听呢,不成想你原来早就知道了,背地里都找人搭好桥子了,就等着看我的笑话呢?” “……”白萍一头雾水,不解地望着她,这丫发的什么疯?没头没脑的! 白莉继续怒骂:“我现在才知道,自己是天底下最蠢的人,把人当姐妹,却不妨人家暗地里捅刀,呵——”最后这一声冷笑,又尖利又刺耳,她气息不稳,胸膛剧烈起伏着,又伤心又鄙夷地紧盯着白萍。 白萍脸上却并无愧色,毫不畏惧地与她对视。无端端被她责骂,白萍此时也不由得沉了脸,“你把话说清楚!” 白莉一阵气闷,这死丫头,怎么什么时候都能这么冷静呢?刚才这番动作,已经把许多乡邻都吸引过来了。她看了眼周围鬼鬼崇崇,不断抬眼瞅着她们的乡邻,深深地吸了口气,这才算是平静了些许。 “你可真行,都这时候了,还装得一脸无辜!”话仍旧刺耳难听,可到底声音压低了许多。 白萍拧眉:“说重点!” 白莉:…… 气得咬牙,恨恨道:“你还装,我听你妈说,明天你要去和那个人相亲,是不是?” 白萍面无表情:“是又怎样?跟你有关系吗?就因为这事,我就成叛徒了,我就背后捅你刀子了?” “你明知道我的心思,却跟我耍心眼,跑去相看人家,你是何居心?”白莉义正辞严,双目喷火,怒瞪着白萍。 “我怎么就不能去相看了?他现在是你什么人?你们确定关系了?”白萍一连串反问,问得白莉一愣一愣。 正想组织语言反驳,就听白萍继续说道:“你也不过是远远见了人家一眼,心中暗存了些心思,就当他是你的所有物了吗?别人就不能相看他了,他就一定会喜欢上你了?” “你——”她手指着白萍,一口气噎在嗓子眼里,上不来下不去,想反驳来着,却又偏偏无言以对。 “白萍——”最后白莉又伤心又愤怒,狠狠地剜了白萍一眼,把脚用力一跺,飞也似地跑了,“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的!” 第6章 相亲 白萍嘴唇微抿,垂下眸子,一股无力感从心底深处漫延全身。刚才说得挺溜,可心里就真的毫无异样吗?她从没想过要和白莉去争什么,也没真想上赶着去攀那门亲,可家里的情况,父母的期待,yh她别无选择。 若是那个人自己看上了白莉,她是绝不会再掺和其中的,可若一切只是白莉的一厢情愿,那她又有什么错呢?难道因为白莉看上了人家,人家就得非她不娶了? “姐,你别管她,疯疯癫癫的!”白玲见姐姐神情落幕,劝道。 白萍没说话,脸上也看不出什么,只是收衣服的动作粗鲁了几分,重重地把衣服从晾衣杆上扯下来,那力道几乎要把衣服扯破。 白玲看了看大姐,又看了看衣裳,默默的闭上了嘴。 凌小玉和那边约好的时间是第二天上午十点,在镇上唯一一家国营招待所见面。 早上赵小兰就不让白萍干活了,她自己把猪草打了,又喂好牲畜,安排好家里的琐事,大约七点半,便打算领着闺女出门。 她亲自监督,看着闺女穿上了昨天她舅妈拿过来的衣裳,自家闺女本就长得好,穿上新衣裳以后,就更加标致了,她不由得露出满意的笑容。 只是下一秒笑容一窒,闺女脚上穿的这鞋都露出脚趾了,这可不行!她寻思了半响,家里实在没有新鞋,最后看了看自己脚上的这双布鞋,虽然不是新的,但好歹没破,她连忙把自己的鞋脱了下来,递给白萍。 “快换上!” 白萍没动,“我穿这双挺好!” 赵小兰气结:“好什么好呀?赶紧的,换上!”说着便动手来拉扯白萍。 白萍的脚穿35码的鞋,赵小兰是37码的,有些大了,可她到底拗不过母亲的坚持,只得穿了。 末了,赵小兰又让女儿重新梳了头发,将她一头青丝编成两个麻花辫,弯在耳侧,显得清纯又乖巧。她含笑点头,突然想起什么,忙不迭地跑到自己的卧房,一阵翻箱倒柜,出来时手上拿着两朵红色绢花。 “萍儿,把这花戴上,这可是我结婚时的陪嫁,后来一直没舍得戴呢。” 白萍拒绝:“不用——” “什么不用呀,女孩子家的不好太素净!”赵小兰不由分说,把花给女儿戴上了。 白萍满心郁卒,可赵小兰将女儿上下打量了一遍又一遍,感觉非常满意,于是含笑点了点头,“行了,走吧!” 白萍如临大赦,总算是消停了。 不料,母女俩才刚踏出家门,平时这个点儿早就忙着干活去了的乡邻们,突然集体空闲得很,并且一个个都很“巧”地在出村的必经之路上与白萍母女“偶遇”。 “哟,今儿萍丫头打扮得真好看!” “哎哟,小玉呀,钓着了金龟婿,可别忘了我们这些穷乡亲哪!” “回来可要发喜糖的哟——” “什么时候办喜事?小玉呀,这回可是要上岸喽!生了个漂亮闺女,就是顶事儿,一家子都要跟着沾光喽……”说这话的人,那酸味重得三里外都闻得到。(上岸,方言,意思嘛大家结合前言后语自己琢磨,抚嘴偷笑) 白萍垂头不语,只恨不得双脚生风,走得飞快。 赵小兰每每想停下来,跟人家聊上几句,却被女儿的‘飞速’弄得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得紧紧跟上。 快到村头时,白萍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见白莉远远地站在村口那棵大樟树底下。 白莉身上穿着件红底白花的棉袄,脚上蹬着崭新的千层底棉鞋,头发也是梳成两个小辫,但流海弯成了优美的弧度,显然是用当时农村姑娘中间非常流行的筷子烫发法给烫过了。 白萍的目光在白莉的衣裳和头发上轻轻飘过,那衣裳她认识,是白莉准备留着过年时穿的新衣裳。 白萍秀眉微颦,还来不及深思,白莉便瞧见了她!她脸上绽开一抹灿烂的笑容,挥舞着手臂,热情地大喊:“萍萍,快来,快来!” 这模样,就像往常一般无二,仿佛昨天傍晚发生的那一幕,根本不存在似的。 她飞奔过来,热情地挽住了白萍的胳膊,笑得毫无芥蒂:“萍萍,咱俩可是从小一块长大的好姐妹,今天是你的大日子,事关你终身的幸福,我怎么也得帮着你相看相看才行呀,你说是吧?” 白萍正想说话,她却突然放开白萍的胳膊,转而迎上了赵小兰:“婶子,咱约在哪儿见呢?时间来不来得及?” 赵小兰并不知昨天傍晚发生的事情,笑着答道:“十点钟,在国营招待所!” “哦,那咱可得赶紧了,迟到就不好了!”说着一脸焦急的加快了脚步。 白萍:…… 国营招待所在镇上,远远地瞧见“招待所”三个大字的时候,白萍的脚步有一瞬间的僵硬,步伐也慢了下来。 “萍萍你干嘛呢,快走呀!”白莉十分雀跃的催促着,边说边越过白萍,率先向招待所走去。 赵小兰看了眼白莉扭动的腰身,连忙催促女儿:“你快点儿呀,磨蹭什么呢!” 白萍却仿佛没听见似的,仍旧慢腾腾地匀速前进。 白萍进入招待所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一名高大英俊的男子,他站起了身子,上身微微前倾,一双桃花眼含笑望着白莉,眸中似有千言万语。 白莉羞涩地抿唇一笑,而后迈着小碎步在男子右边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凌小玉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幕,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白莉已然入座。凌小玉的脸登时就黑如锅底,她气极败坏地拿眼一扫,这才瞧见不紧不慢出现在门口的外甥女儿。 她腾地一下站起身,冲白萍招手,“萍丫儿,你咋才来呀,快,快过来!”因太过激动,凌小玉的声音便显得尖刻高昂。 她一边招呼着白萍,一边对那男子笑意盈盈地道:“那就是我外甥女儿白萍,她呀,是个矜持乖巧的姑娘,其他都好,就是脸皮儿特别薄!”说着她别有深意地瞥了眼白莉。 第7章 面面俱到也是能耐 白莉面色一僵,很快便遮掩过去。 那男子微微一惊,这才知道误会了,连忙抬眼去打量白萍。只见这姑娘肤色白皙,眉目精致。她缓步而来,略带疏冷,可即便如此,却非但不令人反感,反而惊觉她气质独特。只一眼,便令人移不开眼睛,男子不由得微微怔愣。 凌小玉见状,嘴角弯起一抹得意的弧度。在座的还有男方的引荐人——满花婶子夫妻俩,也就是那天去过白萍家的一男一女。 “哎哟,可算是来了。”满花婶子连忙站了起来,指着白萍对那男子道:“刘涛呀,这就是白萍姑娘,夏平镇的一枝花儿!” 紧接着又指着那男子对白萍介绍道:“白萍姑娘,这就是我那远房侄子,名叫刘涛!” 这就算是给双方互相介绍了,那男子眼眸深遂地望着白萍的眼睛,裂嘴笑道:“你好!”说着还伸出了右手。 白萍看了眼他异常洁白的牙齿,羽睫低垂遮住了眸中情绪,低声道:“你好。”便在一处空位上坐了下来,仿佛没看见刘涛伸出的右手。 气氛有一瞬间的尴尬,刘涛却淡淡一笑,并未在意。 白萍选的这个位置,正在刘涛对面,两个人中间隔着好几个座位。 赵小兰暗暗咬牙,恨铁不成钢地偷瞪了自家闺女一眼,然后讪笑着紧挨着白莉坐下了。 刘涛似乎也不在意,仍然笑容得体,彬彬有礼地征询了大家的意见后,点了八个菜,五个大菜,两个素菜,还有一个汤,凌小玉偷偷瞅了眼上面的价格,暗暗咋舌。 妈呀,就这么一顿饭,没有两百块钱拿不下来!这年头,一个吃国家粮的工人,一个月也就这么些工资吧! 刘涛很擅长应酬,一顿饭的功夫,把所有人都照顾得周周到到,每个人都感觉宾至如归,这也是一门功夫!白萍望向刘涛的目光,便多了抹欣赏。 转眼,见白莉正痴痴地盯着刘涛,白萍眸光微凝,正欲舀汤的手,也几不可见的顿了顿。 谁也没留意到白萍的异常,唯独刘涛看见了。玉米排骨汤正巧放在刘涛面前,坐在对面的白萍就离得比较远,他体贴地拿勺子舀了一大勺排骨玉米汤,动作流畅而轻柔地倒在白萍的碗里,未溅出一滴,也未洒漏一点。 更妙的是,汤里有两块玉米,还有一块带着子骨的排骨以及一块肉多骨头少的排骨。看似随意的一舀,竟把最好的东西都给弄上来了。 “谢谢!”白萍低声道谢,不由得侧头看了他一眼。刘涛回以温文尔雅的笑容,斯文、体贴、大方、周到…… 似乎没什么缺点,挺完美的一个男人! 桌上众人看到两个小年轻的这番互动,俱都露出了会心的笑容,唯有白莉,捏筷子的手指微微泛白。 “萍萍,你这身衣服以前怎么没见你穿过?看起来也不像是新做的呀……”白莉突然歪着头,眨巴着大眼睛,一脸好奇的盯着白萍问道。 凌小玉和赵小兰闻言,身子一僵,凌小玉气得恨不得一脚踹在白莉脸上,可顾忌着外人在场,只得死死忍住了。 白萍深深的看了白莉一眼,没吭声。 其他人也不傻,农村人家里穷,在重要场合借了衣裳穿的比比皆是,这原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不过大家心照不宣罢了,没人会当众说出来。 满花婶子和她丈夫对视一眼,眸中滑过一抹异色。 “大家尝尝这道红烧猪蹄,够不够软烂——”刘涛热情地招呼着大家吃菜,仿佛没听见白莉的话似的。 凌小玉立马反应过来,夸起这满桌的菜色来,这个话题就此揭过。 饭后,一行人出了招待所,白莉突然惊讶地嚷道:“萍萍,你走路怎么一瘸一拐的?”说着她的视线便落在了白萍的脚上,其他人下意识的跟着她的视线走,一时间白萍的脚便成了注目的焦点,她那双明显不合脚的鞋就这样暴露在了众目睽睽之下。 白萍从小早熟,比一般少女更理智、镇定,可此时也不免双颊发烫,双脚不自觉的收拢。 白莉笑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你穿的是婶子的鞋呀,难怪走路那么别扭呢!” 满花婶子两夫妻嘴角不可抑制地向上扯了扯,又极力忍住,他们阅人无数,自然看出了白萍的窘迫,可他们也并未为白萍解围。 凌小玉咬牙切齿地瞪着白莉,终于忍不住骂道:“姑娘家家的大惊小怪什么?人家相看对象,你跟着瞎掺和,要脸不要?” 白莉的眼眶立刻红了,一脸委屈地看着白萍:“对不起萍萍,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嘴笨,不会说话……” 白萍深深的看着白莉,深感自己这十六年都白活了。从小一块长大的闺蜜,直到这一刻才算看清了她的真面目! “时间不早了,家里还有活儿,我们先告辞了!”白萍说着,也不管其他人什么表情,抬腿就走。 她走得很快,脚步很重,每一步都像是用了全身的力气,直把地面跺得“蹬蹬”直响,尘土飞扬。 她胸口堵着一口闷气,随时有可能发展成燎原大火。 走了好几里路,她才感觉胸中的那口郁气消散了些许。闷气一消,感官也变成敏锐了起来,她突然惊觉不对,一个回头,便撞进了一双含笑的深遂桃花眼里。 “你怎么——”不知为何,白萍的面颊轰地一声烧得通红,十六年前头一次觉得不敢正视另一个人的眼睛。 刘涛嘴角上扬,“我不放心,送送你!” 其他人没有追上来,这路上只有自己和刘涛两个人,大家什么心思,白萍已然明了。越是明了,越是浑身都不自在。 “今日那个姑娘说话实在太无礼了,你不要放在心上。日后,我一定让你有穿不尽的新衣新鞋,再也不会像今天这样被人挤兑!”刘涛突然收起了笑容,正色道。 白萍脚步一顿,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他神色肃穆,郑重而真诚,眸中隐含着关切和心疼。 白萍的心突然缩成了一团,眼中有什么酸酸涩涩的东西在酝酿发酵,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来。 第8章 人尽皆知 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刘涛脸上浮起一抹羞郝,之前的镇定自若倾刻间分崩离析,“我,那个,我是说假如你愿意给我机会,愿意和我……”他的脸腾的一下也红了,支支唔唔的说不下去。 这模样,分明就是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嘛,哪里还有之前面面俱到的圆滑世故? “噗——”白萍抿唇轻笑,圆圆的眼睛弯成了两轮月牙儿。添上了笑容的少女,没了疏离,却多了分少女的娇俏。 刘涛眸色渐深,置于身侧的双手紧了紧。 这一笑,让两个青年男女之间的距离一下子就拉近了许多。原本一两个小时的路程,不过眨眼的功夫,竟就走完了。 眼看就要到村外了,白萍心中暗自焦急,若是两个人一块儿回村—— 想想都羞死人了,白萍想让他先走,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正左右为难时,刘涛突然停下了脚步。 “是不是快到你们村了?” 白萍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却撞进他深情的双眸里,连忙垂下眼帘,几不可闻地轻“嗯”了一声。 “那我就先回去了!”刘涛有些不自在地又补了一句:“你一路小心。”说着停在原地,不再向前走。 白萍垂着头,嘴角不听使地向上扬起,她转过身,飞快地向村子里奔去。身后的那道视线,一直停留在她身上,虽未回头,却有如实质般紧紧跟随。 她的心,“怦怦怦”跳得越来越快,几乎忘记了呼吸,直到转过一道弯,确定那人看不见自己,白萍才停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大姐,你回来了——” “呀——”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白萍惊叫起来,白芳也被大姐这反应吓着了,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白萍。 白萍不自在地瞪了妹妹一眼,“你走路没声呀?人吓人吓死人的知不知道?”说着也不去看白芳的表情,径直向家里走去。 留下身后的白芳一脸无辜,嘟着嘴直嘀咕:“我啥时候走路没声了?不是隔老远就开始叫你了吗……” 当天晚上,姐妹三人躺在阁楼的谷柜上(家里没有床,谷柜很大,里面放谷子,外面铺上席子、被子便可当床睡)。 白玲和白芳双眸晶亮地盯着自家大姐,一脸的八卦、好奇。白萍装作没看见,自顾自躺在被窝里。 白玲忍不住了,爬过来挨着白萍躺下,伸出食指戳了戳白萍的背,“姐,你给我们说说呗!” 白萍扭了扭身子,躲开她的手,“说什么说,这么晚了还不睡,明天还上不上学了?” “我说你就别装了,我告诉你,今天你不把所有细节都告诉我,我就不睡了!”白玲的倔脾气上来了,大有死赖到底的架势,边说边扑上来使劲挠白萍的胳肢窝。 “噗——”白萍忍不住笑了,见状,白芳也扑了上来,三个人顿时笑闹成了一团。 她们三姐妹一向很亲,不知秘密为何物。只是这种事,对白萍这个大姑娘来说,到底是怪难为情的,她说得吱吱唔唔,不清不楚的,让白玲大为不满。 “姐,你就说句痛快话,觉得那人咋样?” 那人咋样?白萍眼前情不自禁地浮现起那人深情的桃花眼,他的聪敏,他的善解人意…… “哟哟哟,你不用说,我已经知道了!”白玲手指着姐姐的鼻子,哈哈大笑。 白萍又羞又恼,一个枕头扔了过去:“死丫头,你知道什么了?” 白玲灵活地一个侧身躲了过去,“我知道,你呀,看上人家了,你春心大动了……” “死丫头——”白萍气极,霍地一下爬起来,就去撵她。白芳也跟着闹腾,三个人你追我赶,你骂我笑,闹得像开堂会似的。 住在楼下的白丁茂和赵小兰嘴上骂着:“都要嫁人了,还跟孩子似的。”可那上扬的嘴角,含笑的眸子,泄露了他们真实的心声。 大女儿能找到这么好的女婿,这可真是祖坟上冒青烟了呀!往后的日子,可算是有盼头了…… 想到这儿,夫妻俩情不自禁地乐出了声儿。 几家欢喜几家愁,白萍一家人乐乐呵呵的,白莉则是满心的愤怼。听着白萍一家人玩笑打闹,只觉一颗心似泡在了苦水里一般。“嘶——”她惊呼一声,低头一瞧,竟是太过用力,把一根手指甲给折断了。 这疼,终于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所有的不甘和怨恨纷纷化作热泪,滚滚而下。 两天后,满花婶子两夫妻、凌小玉领着刘涛来到了沙禾村。同行的还有八名壮劳力,他们两个人一组,抬着一副“台花”。“台花”里摆着满满的猪头、鸡鸭鱼肉,新鲜水果,颜色鲜亮的布料及成衣、鞋袜、糖果等等。 一路上,要经过好几个村子,这么大的阵仗,这一路行来,瞬间便闹得人尽皆知。沙禾村白萍即将要嫁给广东有钱人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似的,飞遍了十里八乡。 乡亲们看到那四副台花的礼物,个个啧啧有声,羡慕不已。羡慕之余,也不免叹息,咋这么好的事就落不到自家身上呢?若是再多来几个广东男青年就好了,说不准自家的闺女就有机会了…… 一行人来到白萍家,白丁茂两夫妻热情地把他们迎进了屋,众人一番寒暄,满花婶子便说明了来意。 “按照他们广东的风俗,在定亲之前女方须得前往男方家里,与男方父母见个面,吃顿饭,算是认认人。若是男方家长满意了,才商议定亲、结婚的事宜。” 白丁茂惊讶:“这还不算是订亲?”原本看到他们带了这么多东西过来,已经比定亲礼都隆重好几倍了,没成想竟然还不算是定亲? 满花婶子笑着摇头:“这才哪到哪?不过是刘涛第一次登门,给你们的一点儿见面礼罢了,真要是定亲,哪能如此寒酸呀?” 凌小玉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妈呀,这么多东西还称寒酸,那真到定亲、结婚的时候,得送多少礼呀?她顿时恨不得白萍立刻便去刘涛家,然后赶紧回来定亲、结婚了。 第9章 这还不算定亲? 不同于凌小玉的满心雀跃,白丁茂却皱起了眉毛,“这——” 这时刘涛开口了,“叔叔,您放心,我对阿萍是一百个满意的,我父母肯定也会喜欢阿萍,让她过去见见面,也就是走个过场。” “可是我们家萍丫从来没出过远门,连广东在哪个方向都不知道呢……”白丁茂还是不放心。 “哎呀,我说大兄弟,这你可放一万个心,不是还有刘涛在吗?他还能把你闺女丢了不成?”满花婶子笑呵呵地说道。 “是呀,就算你信不过刘涛,还信不过我们吗?这事呀,我们敢打包票,一准儿没事的!”满花婶子的丈夫也拍着胸脯打保票。 凌小玉也附和道:“满花可是咱本地人,知根知底的,你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这话似乎没毛病,白丁茂就不吭声了。 接下来的谈话就变得非常顺利,刘涛说:“我那工厂挺忙的,已经在这边逗留了好几天,得赶紧回去了。” 说着,他把目光瞟向了白萍,这意思很明显了。 满花婶子就笑着打趣他:“瞧把你急的,这是想早日抱得美人归吧?” 众人闻言,皆哈哈大笑,刘涛脸上赦赦的,深情的眼眸再一次落在了白萍身上。 白萍再也坐不住,拿着空了的热水瓶,匆匆退出了堂屋。刚出来,迎面就瞧见白莉红着眼眶,站在自家院子外头。 自那日相看时,白莉当众给白萍难堪后,两个人就再也没说过一句话。生活在同一个村,难免会经常在山间地头撞见,她们也很有默契的只当看不见对方。 这会儿突然瞧见白莉,白萍微微一怔,随即抿紧了唇。白莉脸上有种偷窃被当场抓住的慌乱,不过这慌乱转瞬即逝,她冷冷的盯了眼白萍,转身离去。 白丁茂相信命理风水,特意请人挑了个黄道吉日,定于十一月初三让白萍与刘涛动身上路。 今日已是十月三十,三天后,就要去广东了。白萍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一颗心一会儿像浸在了蜜里,甜丝丝,飘飘然;一会儿又似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紧紧攥住,让人无法呼吸;一会儿又空落落的找不到着陆点,感觉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 十六岁的白萍,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在这个年纪里她遇到了一个聪敏机灵、风度翩翩、英俊潇洒、多才多金的男人,这个男人完美得简直无可挑剔。 可也正是太过完美,让白萍总感觉身在梦中。三天后,等待她的将会是什么呢?她会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见到一群完全陌生的人,也许以后她还得在那个陌生的地方生活下去,从少女变成少妇,脑子里那些属于少女的浪漫憧憬和幻想,再也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柴米油盐、孩子老人、生活琐事…… 她焦躁起来,重重的翻了个身,她想闭起眼睛,强迫自己睡去,可半个小时后,她沮丧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是了无睡意…… 自从刘涛等人抬着“台花”来过白萍家后,白丁茂的女儿因为长得漂亮被广东来的有钱人一眼相中,从此麻雀变凤凰,一家人也跟着鸡犬升天的事,就在整个夏平镇沸沸扬扬地传开了。 一时间羡慕、嫉妒、恭维、酸溜……各种流言纷至沓来。只要白萍出门,遇见的每一个人,都会停下来,把她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仔仔细细地打量几遍,那眼神,恨不得拥有透视眼,最好是能把她的每一根骨头每一条血脉都看个清楚明白。 然后这些人还会或真心或假意的说着恭喜的话,并询问白萍什么时候出嫁,问那个广东人具体往她们家抬了些什么东西来…… 每每此时,白萍便垂首不语,匆匆逃离。她内心的焦灼感更强烈了,每日每夜煎熬得她身心俱疲。 而白丁茂和赵小兰两口子,一下子就从村里人人看不起的贫困破落户,变成了人人争相巴结讨好的“潜力户”。人们的声声恭维,让这对生活在社会最底层,总是被人漠视的夫妻俩,脸上的笑容就没舍得断过。 为了让女儿不被未来婆家人看轻,赵小兰把刘涛送过来的布,全拿去邻近的罗家湾罗裁缝那儿,给白萍做了一件棉衣,一件罩衫,两条裤子,又自己亲自动手,给她做了两双千层底棉鞋。 这回她可是舍得下本钱了,往常一年也做不了这么些新衣裳。白萍原本想把布匀给父母和妹妹,可赵小兰非常坚持,上回白莉当众让女儿难堪的那些话,真真是刺激到她了,她可不想以后女儿在婆家面前,因为这事儿被垢病。 日子就在这样的鸡飞狗跳中匆匆飞逝,转眼,便到了十一月初二。随着出发的日子越来越近,白萍的失眠症越发严重起来。 晚上十点多,她老觉得胸口堵得厉害,喘不上来气儿。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煎熬着,又怕吵醒了妹妹,最后实在躺不住,只得穿好衣裳打开院门,想去外头吹吹风,醒醒脑。 冬天,农村人睡的都早,到处乌漆抹黑的,好在今晚月牙儿高悬,尚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 白萍漫无目的顺着家门前那条小径走去,经过一户人家门前时,惊动了那家的狗,那是一条大黑狗,它嗖地一下就窜到了白萍面前。 白萍轻呼一声:“黑子,别嚷!” 这狗是丁奎叔家的,丁奎叔和白丁茂关系挺好,两家也常来往,这狗便也认得白萍。许是认出了她的声音,那狗果然没叫,摇着尾巴盯着白萍。 白萍叹了口气,伸出手摸了摸它的脑袋,它乖乖地站着,嘴里发出舒服的呜呜。 连狗都认得人呢,白萍突然就有种想落泪的冲动,这里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亲人朋友,甚至是眼前的这条狗,都是那么的亲切、熟悉。 自己以后真的要远离这一切,去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吗?以后,还能回得来吗? 她怅然若失,鼻子发酸,继续往前走。突然,耳边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白萍一怔,这个点了,还有人也和自己一样没有睡吗? 她凝神细听,顿时如遭雷击,手脚发软。 第10章 惊人内幕(1) “哥,你别管我了,你就让我走吧!”这是白莉的声音,虽然压得很低,说得又快又急,但白萍还是听出来了。 “不行,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掉进火炕。”另一道男声,气极败坏地说道,这是白莉的哥哥白茗的声音。 白萍心中疑惑,惦着脚尖猫腰靠近,藏在一块大石头后边。借着月光,瞧见白莉手上挎着一个布包,而她哥哥白茗正试图拉扯她手中的布包,兄妹俩僵持不下。 “我怎么就是掉进火炕了,我是去干正经事,我会赚好多钱回家,将来一定会成为让所有人都羡慕的人!” “你这是在犯糊涂!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就是看白萍要嫁给有钱人了,你不甘心,你想使坏!你这两天成天往镇上跑,你是不是去找那个男人了?你是不是想学人家私奔?” 听到这里,白萍惊得瞪大了眼珠子,半响回不过神来。 白莉急了,声音里已经泛了哭腔,“我就是去找刘涛怎么了?凭什么就她白萍能嫁广东去,我就不行?要不是她耍心眼子跑到我前头去说亲,这事能轮得到她吗?现在刘涛也喜欢我,只是不好意思跟白萍说,他答应带我去见他爸妈了,哥,我可是你亲妹子,你可不能挡我的道儿哇!” 白萍搭在石头上的手蓦地收紧,一颗心仿佛被钢针狠狠扎中似的。 白茗显然也被惊到了,好半响才说:“你说的是真的?那白萍怎么办,你们可是从小一块长大的好姐妹呀!”口气略带犹豫,已经不像刚开始那样硬气了。 “刘涛是外地人,他说自己在这儿没有根基,怕当场悔婚被白萍家的人为难,所以他让我先去火车站等着他,到时趁着人多,把白萍甩脱……” 后面的话白萍已经听不见了,她耳朵里轰隆隆直响,脑子里乱糟糟的,若不是死死地扒在石头上,险些要站立不稳。 等白萍醒过神来的时候,白莉兄妹俩已经不见了踪影,想来白莉已经出了村子,与她的“情郎”相会了吧? 白萍嘴角浮起一抹嘲讽,扶着石头站起身来,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 一路上静悄悄的,没有半个人影,她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自己想去哪里,能去哪里。一颗心乱糟糟的,一忽儿想起刘涛那双含情的桃花眼,一忽儿又想起白莉的那些话。 刘涛的眼睛多好看啊,被那样的眼睛看着,仿佛你就是他最心爱的人,他的眼里只有你! 可是白莉的话,像一盆冰水狠狠地浇在她心上。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竟是如此的恶毒,人性的自私、善妒、丑恶就这样赤-裸-裸地呈现在她面前,让她措手不及。 失望,对男人的失望,对未来生活的失望,对人性的失望,一古脑儿地涌了上来,呈汹涌之势将她狠狠地淹没。 这种时候她应该哭的,可是却无泪,她就像个阴魂一般,机械地向前走,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直到一阵山风迎面吹来,她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泛着冷意的风终于让她恢复了些许神智,她这才发现自己的双颊冰冷,双手完全冻僵了。 第二天,赵小兰兴高采烈地帮女儿准备好行礼,里头有白萍的换洗衣裳,还有给刘涛父母带的一些土特产。 “萍丫儿,出门在外要多个心眼儿,到了刘家,嘴甜一点儿,机灵点儿……” “路上要小心,外头乱,不比在家里……” 赵小兰和白丁茂声声叮嘱,又是兴奋又是不舍地将女儿送到村口,白萍一声不吭,默默地拿着行礼上路。 到了镇上约好的地方,刘涛已经等在那里了。 “阿萍来了,有没有累着?”刘涛一边关心地询问,一边接过白萍手上的行礼放在车上,一如既往地温柔体贴。 “可惜你们村的路太窄,汽车开不进去,不然我就去接你了——”刘涛为白萍打开副驾驶的车门,示意她上去。 白萍很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很漂亮,总是含着笑,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怎么了?”刘涛似乎被看得不好意思了,率先移开了视线。 白萍笑了笑,“没事!”说着钻上了车。 刘涛发动了汽车,就听白萍问道:“你有汽车,我们为什么还要坐火车?” 刘涛笑道:“太远了,坐汽车不方便。” “那你这车怎么办?总不能留在我们这儿吧?” 刘涛一楞,很快便恢复了常态:“车先放这边,反正咱们过阵子还要回来的嘛!” “哦——”白萍长长地哦了一声,不说话了。 刘涛看了她一眼,笑道:“第一次离家,是不是不习惯?” 白萍笑了笑,没吭声,侧头看向窗外。窗外,树木飞快地往后倒退,那些原本走在前面的人,也眨眼间被汽车甩在了身后。就连那远处重重叠叠的山峦,也倾刻间就被超越…… 这是白萍第一次坐车,这种感受是那样的新奇,可惜她心里装着事儿,没法全心全意地去感受。 刘涛见白萍只顾着看窗外的景物,只当她是第一次坐车太新奇了,嘴角勾践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 渐渐的,车子驶进了县城。县城明显比镇上繁华许多,这里有宽敞干净的街道,有许多骑着自行车的人,这里人身上穿的衣服很少见到补丁,且洗得干净、整洁。 这里还有许多高高的楼房,有百货大厦,有银行,有商铺…… 这些都是在镇上看不到的,白萍还看到了一个写着“批发市场”的地方,只是车速太快,她没法仔细看清楚,转眼就到了火车站。 刘涛去排队买票,买的是十二点四十五分开的车,现在是九点五十六分,还有将近三个小时! “时间还早,在这儿站着多累呀,不如去旅社开个房间休息一会儿吧?”刘涛扫了眼拥挤糟乱的候车室,如此说道。 “不用了,何必花那个钱?” “钱的事你不用担心——”刘涛说着就要来拿白萍的行李,被白萍不动声色地闪开了。 她认真地看着刘涛的眼睛:“真不用,我觉得在这儿挺好的!” 第11章 惊人内幕(2) 刘涛几番劝说,白萍就是不同意,她表情淡然,声音轻柔,看起来温婉无害,可偏偏态度却坚定如初,简直是油盐不进,无论刘涛说什么,她就是两个字:“不用!” “阿萍,你这是不相信我吗?你是我未来的妻子,我怎么会伤害你呢?”最后刘涛很无奈地看着白萍,眼神中透着丝受伤。 白萍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刘涛的桃花眼,她在刘涛的眼里看到自己的倒影,那样清晰! 半响,白萍似乎是妥协了,“我看这车站附近有饭馆,要不咱去饭馆坐会儿吧?” 刘涛还想再说什么,白萍继续说道:“反正我们总是要吃饭的,在那儿坐着休息也是一样的。你虽然有钱,可也不能把钱当水花吧?” 她很认真的,完全是一副为他考虑的模样,刘涛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了,终于点了点头。 两个人出了候车室,来到车站外面的“车站饭馆”。还不到吃饭时间,因此并没有什么客人。大约是受不了老板的漠视,刘涛主动说:“我们先坐儿,十一点再吃饭。” 那老板听说会吃饭,态度立刻好了许多。 两人坐了一会儿,刘涛说:“我去买包烟。” 刘涛没去买烟,反而又回到了候车室。他一出现,立刻便有一名身材瘦小的男青年从人群中钻了出来。刘涛也不与那人搭话,转身便往外走,那瘦小青年不远不近地跟着他。 两个人出了车站,拐进一条小巷子里,“都办妥了?”刘涛压低了声音问道。 “涛哥放心,人都送走了。”说着瘦小青年脸上露出得意的神情,竖起大拇指夸道:“我们涛哥出马,就是不凡!没想到短短几天,竟然钓到十多个妞,而且个个长得不赖,这下咱可是发了……” “胡说什么?”刘涛沉着脸,狠狠瞪着他,“我说过多少次了,别得意忘形!” 瘦小青年很怕刘涛,只一个眼神就吓得噤若寒蝉,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记住,再有下次,老子饶不了你!”刘涛警告道。他仍是那样英俊,只是这一脸的阴狠,哪里还有之前的斯文俊秀? “啪——”突然,巷子那头传来轻微的声响,像是枯枝断裂的声音,刘涛立刻警觉,循声追了过去。 白萍一路悄悄尾随刘涛而来,原本一直藏的很好,直到瘦小青年说出那句话,她所有的侥幸心理,她抱有的最后一丝希翼也轰然倒塌了。 原来,白莉不是故意演戏来气自己的,原来刘涛真的是个骗子!他不仅骗了自己,骗了白莉,还骗了十几名少女!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又要把这些被骗少女弄到哪里去? 白萍脑子里乱糟糟的,一时闪神便踩断了巷子里的一截枯枝,惊动了刘涛。他追来了,怎么办?如果被他发现,自己一个姑娘家能斗得过他们两个大男人吗? “咦,没人——”刘涛与瘦小青年追过整条巷子,也没发现有人,而巷子外头就是人来人往的大街。 “涛哥,没人,可能是听叉了——”瘦小青年一脸讨好地说道,只是话还没说完,“啪——”的一声脸上就被拍了一巴掌。 刘涛冷冷地瞅着他,咬牙怒骂:“蠢货——” 他可不会像瘦猴那样天真侥幸,他纵横江湖多年,为什么能一次次化险为夷?凭的就是他敏锐的预知能力! 他敢肯定,刚才一定有人!下一秒,他脑海中浮现出一张精致秀美的面庞,那个姑娘年纪不大,却有着超乎年龄的成熟冷静。她话不多,可那双圆圆的大眼睛里,却仿佛透着能看透一切的睿智…… 会是她吗?可是自己应该没有破出露绽,一路上,她也没什么异常…… 刘涛此人,生性谨慎且异常的敏锐,他不再浪费时间,匆匆离开巷子。 待两人消失在巷子尽头,白萍才从几块木板搭成的棚子里面闪身出来。原来刚才危及时刻,她知道若是跑,一定会被刘涛抓住,正巧在她身旁有一户人家用土块搭了个小棚子。那棚子不到两平米大,且低矮简陋,里面放着一些煤球。她顾不上脏,闪身躲了进来。 刘涛和瘦猴也看见棚子了,可这棚子实在太小了,他们没想到人竟然藏在这里,才让白萍逃过一劫。 只是刚刚出来的白萍,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一颗心立刻又提了起来。刘涛离开这里,一定会回饭馆,到时找不到白萍,他就会猜到偷听的人是白萍。 白萍偷听到了他的秘密,他怎么可能会放过白萍? 赶紧离开这里,回家?难免不会在路上被他追上,更何况自己的行李还在饭馆里,托老板看着呢。 大冷的天,白萍额角生生泌出层薄汗来,正焦虑时,巷子口一暗。白萍吃惊,急急抬头望去,只见巷口被五名少年堵住了,他们约十六七岁,一个个歪脖耷肩,痞痞地盯着白萍,那视线极尽轻浮,在白萍身上放肆地巡视。 白萍的心一紧,警惕地盯着五人。这些人会是刘涛一伙的吗?他们把巷口堵得严严实实,显然是没法从那儿离开。 白萍回头迅速地扫了一眼,一颗心瞬间浸入了冷水里,原来巷子的另一头,竟然是一堵墙,这是一条死巷! “哟,小妹妹,一个人干嘛呢?是不是在等哥哥们哪?”其中一个脖子上有颗黑痣的人,笑嘻嘻地调戏白萍。 “哈哈哈哈……”其他人边笑,边一步一步向白萍走过去。 “怦怦怦”白萍听见自己的心擂鼓一般,仿佛下一秒就要从嘴里蹦出来似的。 她看着那些人越走越近,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了她的心尖上,这是她第一次进城,第一次遇到这种事。 她心里充满了恐惧,可是她没有哭,因为从小到大的经历告诉她,眼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唯今之计,只能自己想办法,找出路才是正道。 一般人在面临极大的恐惧之时,都喜欢大声尖叫,可白萍有个特性,越是恐惧,越是不动声色。 她的脑筋就转得越快,她的眼睛在四周瞟过,试图寻找出路。 第12章 陷入险境 这条巷子是段斜坡,巷子尽头有一堵墙,墙那一段是位置最高的,可是墙右侧那儿有几米宽的缺口,那儿没有房子。 缺口下边,是一段土坡,目测约有二三十来米高。下面满是垃圾和树木、藤蔓。这下面很脏,跳下去,可能会受伤,但是以她常年在山间地头劳伤的身手来说,是有机会顺利逃脱的。 不跳,会被那几个流氓抓住,等待她的是未知的命运,越是未知,越是让人恐惧! 已知的危险和未知的恐惧相比,白萍更倾向于前者!下一秒,她毫不犹豫地转身撒腿就跑。 身后的五个小混混被突如其来的转变弄了个措手不及,待反应过来这姑娘要干什么后,顿时急了,撒丫子就追。“别跑,停下——” 白萍当然不可能停下,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和小混混们气极败坏的叫嚷声,让她跑得更快了。 五米,三米,三米——白萍面露窃喜,马上就要成功了,她甚至看到了坡面下的一条小径,跳下去的时候她只要尽量贴着坡面滑下去,就能将伤害减到最低。大不了就是擦破点皮——不,冬天穿的多,可能就是擦破点衣服,不一定会受伤! 虽然弄坏了衣裳很心疼,可总比赔上自己的清白和性命强!她深吸了一口气,作势起跳—— 然后那种腾空的感觉并没有出现,她的胳膊一沉,竟然被人牢牢抓住了。抓住她胳膊的手,似铁钳一般,饶是她常年做活,力气不小,竟也丝毫动弹不得。 白萍大惊,那些混混明明离她有段距离,怎么可能抓得住她?她正想抬腿踢过去,匆匆回眸间,却见入目的是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同样是名少年,却不是之前的那几个混混,白萍腿上动作微顿,就被那少年避了开去。 “小丫头,长得这么漂亮,划花了脸就不好了!”少年似笑非笑地说着,松开了白萍的胳膊,他动作粗鲁,力道很大,白萍险些摔倒。 白萍瞪大了眼睛,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少年竟是从那堵墙后面直接跃过来的,那墙得有两米多高吧? 少年却不再看白萍,而是缓缓转身,面向那五个混混。 这少年也就一米七出头,不算很高,可是眉毛如剑,眸似寒刃,一张脸似刀削斧刻般棱角分明。 “你们长本事了,把老子的话当放屁呢?”他声音低沉,眸光凌冽,明明声音慵懒,却楞是让那五人浑身发毛,他们一个个缩着脖子,垂下了头,就像一群做错了事的孩子。 “老老老大,我们就就是开开个玩笑……”脖子上长黑痣的人赔着笑,硬着头皮结结巴巴地解释。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那少年就右手一挥,不耐烦地骂道:“滚蛋,美人是用来疼的,吓坏了怎么办?” 五名混混一听,忙溜儿的往两边靠,中间让出一条道儿来,小心翼翼地看着白萍。 白萍只犹豫了一秒,便大步跑了过去,经过那五人身边时,她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绷得紧紧的,好在什么事也没发生,他们一动不动,并没有再伸手来拉她,也没有伸腿来拌她。 她堵赢了,虽然一眼就能看出那少年和这五个人是认识的,而且言行轻浮,但以那少年的身手,若想要逮住自己,是易如反掌。所以她放弃了继续跳下土坡的计划,决定相信那少年是真的要放自己走。 她跑得很快,一转眼就把那些人远远地甩在了身后。终于又看到了热闹的人群,她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感激这些过客。虽然他们并不一定能帮助她,可他们的存在,莫名的就能让她心安。 路口转角时,她犹豫了片刻,她错过了最佳的时机,没能在刘涛回到餐馆前先回去,刘涛知道她偷听到了秘密,不会放过她的。 所以她不能再回餐馆,更加不能让刘涛找到她!她迅速转身,然后向餐馆的反方向一路狂奔,半个多小时后,她觉得自己已经走得够远了,刘涛应该找不到她了吧? 她思索了片刻,向路旁的一间杂货店走去。这老板是个干瘦的老头,看着忠厚老实的模样。 “大爷,请问您知道派出所在哪儿吗?” 那大爷诧异地上下打量了眼白萍,然后露出和蔼的笑容,“姑娘,你去派出所干什么呀?” 白萍并不想说太多,便礼貌地说道:“有点事,您知道吗?” 那老头笑了,“知道知道,不过那地方可有点偏,离这儿也有点远,我估计呀,就算是告诉你,你也找不着!” 这话让白萍陷入了为难,她确实对这里人生地不熟的,照这老板所说的,自己能不能找得到,还真是个问题! “这样吧,我送你过去!”老板笑咪咪地看着白萍,说道。 突然的转折让白萍又惊又喜,“那您的店怎么办?” 老板摆了摆手,“没事没事,反正这会儿也没什么生意,让我孙女儿帮着看会儿就成了。” “那可太好了,谢谢您!”白萍感激不已,那老板果然叫出来一个小女孩,那女孩长得干瘦苍白,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看上去唯唯喏喏,胆小怯懦。 白萍看了眼她身上的衣裳,不由得拧了拧眉,这大冷的天,孩子竟然穿着单衣,连件棉袄都没有。看这老板的模样,也不像如此贫困呀! 只是这到底是人家的私事,再加上她本就心事重重,便也没有深究。 出了杂货店,老板领着白萍穿街过巷,越走便越偏僻。人迹稀少,房舍破旧、脏乱,白萍的眉头拧得越来越紧,“大爷,还有多远呀?” “不远了,就在前边儿。” 一路上,白萍问了三次,每次老板都说不远了,可白萍心里的疑惑却越来越重。她紧紧地捏了捏袖子,那里面有一把小剪刀,是为了防着刘涛,出门时便藏在袖子里的。 直到走进一条带着斜坡的巷子口,看着那熟悉的景物,白萍的一颗心猛的沉了下去,她的脚步像钉在了地上似的,再也抬不起来了。 就在此时,那老头突然回过头来,疑惑地问:“怎么不走了?” 第13章 又入虎口 白萍心思电转,不动声色答道:“大爷,我走不动了,没想到派出所这么远,要不我还是改天再去吧。” 不成想,那老头脸上的神情瞬间来了个大逆转,一改之前的忠厚老实,露出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来:“小丫头,警惕性挺高呀,难怪能让我们涛哥费神!” 虽然早有怀疑,可这一刻白萍还是震惊得瞪大了眼睛,“你们是一伙的?”虽是疑问句,语气却是肯定的。 老头赞赏地点了点头:“没错,果然是个好苗子!”说着,他右手食指伸进嘴边,吹了个响亮的口哨。 口哨一响,白萍就知道不好,立刻撒腿就跑。只是,她跑的方向,却不是往巷口去,而是钻进了巷子里。 老头顿时就笑了,哈哈,到底是个小丫头,就算再聪明又能如何?还不是自己钻进了死胡同? 就在这时,巷口传来一阵脚步声,三名壮汉应声而来。 “人呢?” 老头笑嘻嘻地指了指巷子里头,三名壮汉一看,顿时明白了,不约而同的嘴角上扬。 这下他们不急了,四个人背着手施施然、闲庭漫步般走了过去,他们笃定,没准那丫头现在正站在那堵墙下面——哭鼻子呢,哈哈! 只是等他们看到巷子尽头的一切时,那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住,之前的闲庭漫步也变成了愤怒的狂奔。 直到他们奔至墙下,然后在那高高的墙上看到有人攀爬过后痕迹,他们才震惊地意识到,那死丫头竟然能爬上这么高的墙?更让人气愤的是,他们竟然把到嘴的鸭子肉给弄飞了? 四个人的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为首的光头低声怒吼:“追,天涯海角也要把那死丫头给我追回来!” “是,海哥!”其他三人连忙应和,然后迅速行动,他们的身手竟然十分灵敏,很容易的就翻过了墙头。 只是墙的另一边,竟然是一座山,这茫茫大山,上哪儿找去?可就算再难,他们也不敢不追,要是让这丫头跑了,他们就全完了! 这其中的厉害关系,让他们不敢偷懒,瞬间分作四组,往不同的方向追去。 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就在他们踏入茫茫大山的时候,巷子尽头那面墙边的豁口处,缓缓露出一个人影来。 这人自然就是白萍了,在老头露出真面目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又得经历一次逃亡了。 可是怎么逃,往哪里逃,这是个问题。若是返身走出巷子,她没有把握能跑得过那些坏人,而事实也证明她幸好没有那么做,否则就真是自己送上门去了。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想到不久前刚刚经历的那一切。这墙的豁口下边就是一道土坡,那里布满了杂草、垃圾,而且十分陡峭,那些人一定想不到自己会从这里逃走。 最最重要的是,那些人见她进了死胡同,会以为她是不熟悉环境,自投罗网,于是他们便会掉以轻心。 于是,她果断地往巷子里头走。果然不出她所料,那些人的自大狂妄,为她赢得了时间,于是她故意在墙头上制造攀爬过的痕迹,然后打算从那土坡滑下去。 只是,那土坡下面布满了垃圾和藤蔓,更要命的是那些藤蔓是有刺的,她根本就寸步难行。没有办法,白萍只能尽量将身子缩小,好在那些小树木和藤蔓够茂盛,刚刚好能够遮挡住她。 再加上墙头上的痕迹,那些人果然以为她翻墙跑了,竟然没有仔细查找这面土坡。 等那些人走远了,她才小心翼翼地爬上来,准备沿原路返回。她拍了拍头发、衣服上沾上的灰尘、枯草,正准备出去,突然头顶传来一声轻笑。 声音很轻,却仿佛一个惊雷炸在了白萍头顶,她全身的毛孔霎那间全都张开了,汗毛倒立。 “谁?”她循声望去,撞见了一双含笑的眸子里——是之前那个少年! “小丫头,挺机灵的嘛!”少年说着,自墙头飞跃而下,落地时右膝呈弓状微屈,动作灵巧洒脱。 他就像是电影上出现的武林高手,他唇角微弯,双眸含笑,却亦正亦邪,教人无法分辨善恶。 白萍满身戒备,“你想怎么样?”虽然之前他让那五名混混放过自己,可他本来就和那些混混是一伙的,现在又一次出现在这儿,是巧合,还是另有内情? 白萍活了十六年,一直生活在简单纯朴的农村,哪知一夕之间,坏人就成堆成串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她心彻底乱了,已经失去了分辨的能力。 少年挑眉,双眸微眯,“丫头,我可是救了你两回呢,这样对你的救命恩人说话,不太好吧?” 他什么时候救过自己两回了?看来这斯也不是什么好人,白萍便不想再与他多作纠缠,当务之急,还是尽快离开这里为妙,谁知道那些人会不会再回过头来抓自己呢? 这么想着,白萍也不吭声,扭头就向巷子外跑。可才跑了没两步,那少年却拦在了面前,似笑非笑地盯着她,“这就走了,有失礼数啊!” 白萍打定了主意不与他纠缠,闻言也不吭声,身子一扭,想绕过他。谁知这家伙身手异常灵敏,她怎么也绕不过去。特别是他那气定神闲的模样,像极了一只戏耍老鼠的猫。 白萍气极,渐渐失了理智,不管不顾地用手肘撞,抬腿踹,拳头、巴掌轮翻上阵,她只想尽快甩开这讨厌的家伙,尽快离开这里。 可她的所有攻击,到了少年面前就仿佛成了孩子的过家家。他每次都仿佛能提前预测到白萍的动作,每次都能轻而易举地破解她的攻击,让她的理智几尽崩溃,怒火中烧。 “你到底想怎么样?你是不是和他们一伙的?”她突然停下动作,咬着牙,死死地瞪着他。 少年露齿一笑,“啧啧,好好的姑娘,非得把自己弄成只青蛙……”边说还边摇着头,一副惋惜的模样。 白萍怒极:“你才是青蛙——” 本以为这嘴仗一时半会结束不了,没成想那少年却突然收起了脸上的邪痞笑容,长臂一伸向白萍抓来。 第14章 与老鼠亲吻 “你——”白萍大惊,想要躲闪已经来不及了,那少年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另一只手死死圈住她的腰。 “唔唔——”白萍又惊又怒,这个混蛋,竟然是个登徒子? “嘘——”那少年神色严肃,压低了声音:“如果不想死,就给我老老实实的。”说着他竟然圈着白萍的腰,就这样将她腾空抱起,一闪身又钻进了白萍刚刚爬上来的土坡里。 白萍停止了挣扎,因为她听到了一连串的脚步声,紧接着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人呢?” “涛哥,刚才老张确实是在这儿发的信号……”瘦猴说着,给身后的两名壮汉使了个眼色,三个人便瞪大了眼睛在巷子里搜寻起来。 白萍被那少年捂着嘴,身子被他压得贴在地面上,身底下是垃圾,周围是带刺的藤蔓,更要命的是,她感觉到有脚步声往两人藏身的地方走了过来,然后停在距离她们头顶不过几米远的地方。 白萍的一颗心瞬间提得老高,现在是白天,就算是有藤蔓遮掩,也难保不会被发现。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白萍只觉得特别缓慢,每一秒都是煎熬。口鼻被少年捂住,两人身子紧紧相贴,白萍长到十六岁,从未曾与异性如此亲密过。一时间别扭、恐惧、担忧、难受通通涌上心头,折磨着她的每一根神经。 好在上头终于传来了瘦猴的声音:“涛哥您看,这墙上有好几道痕迹呢,估计他们是往这儿走了,咱要不要也追过去?” 然后白萍便感觉到站在自己头顶不远处的那人转身,脚步声渐渐远去。 刘涛来到墙前,仔细看了一遍,漫不经心地说:“算了,不过是个小丫头,有阿斌他们在,难道还能翻得了天不成?我们回去等消息吧!” 白萍闻言紧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却不知那刘涛嘴上说着要走,实则却悄悄做了个手势,指向了土坡。 瘦猴得到示意,领着另外两人轻手轻脚地向土坡靠近。一步,两步,三步…… 走得近了,定晴细瞧,瘦猴便看到有一处藤蔓的叶子轻轻晃动了两下,他嘴角缓缓上扬,冲两名同伴做了个手势,三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扑了过去。 只是,他们脸上的笑容凝结在脸上,整张脸上满是诡异的表情。站在路边的刘涛见状,拧起了眉头:“怎么回事?” 瘦猴顿时怪叫一声,连蹿带跳地爬了上来,“呸呸呸——”他一边吐口水,一边使劲拍打自己的双手、衣服、头发,仿佛浑身上下都沾满了极度恶心的东西似的。 刘涛面沉似水,“怎么回事?” 瘦猴一想到刚才所见,顿时恶心得险些吐出来,好半响才忍着恶心把刚才所见说了出来。“耗子,底下好大一窝耗子……”(耗子是方言,指老鼠) “瞧你这点出息,一窝耗子就把你吓成这样?” 瘦猴苦着一张脸,欲哭无泪:“你是不知道,我他妈一下去直接扑耗子身上了,啃了一嘴耗子毛……”说着,他突然“呕——”的一声,这回是真的吐了。 刘涛:…… 难道他猜错了,那丫头真的跳墙逃跑了,而不是躲在这土坡底下? 出了这事,刘涛等人便也离开了巷子。 “喂,你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吧?”白萍怒瞪着那少年,想要挣扎,却完全被他压制。 少年邪魅一笑,“我刚刚才救了你,这样对待救命恩人,不太好吧?” 又来了,白萍真想翻个白眼,“好吧,我谢谢你,可是这跟你握着我的手,有什么关系吗?” 刚才在土坡那儿,白萍原本以为他们已经逃过一劫了,谁知刘涛却玩了出欲擒故纵。好在这少年并未被迷惑,反而在刘涛去墙壁那儿查看的功夫,及时带着白萍离开了藏身之地。 他从小在这一片儿长大,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小的时候顽皮,为了躲避父母的打骂,便和小伙伴们在这片居民们倒垃圾的土坡一角开劈出了一条小径。 小径被他们清理干净,里面没有垃圾,全是被孩子们淌出来的光滑泥土。小径两旁的藤蔓被他们刻意修剪,成了中空的。从上面看去,只能看到一丛丛的藤蔓,若不是非常熟悉的人,哪里能想到这里面竟然还藏着条路呢? 更妙的是,因为地势的关系,泥土又光滑,人只要钻进入口处,就跟玩滑滑梯似的,瞬间就能滑到土坡底下。 没想到一帮熊孩子用来躲避父母跑出去疯玩的秘密小径,今天却派上了大用场。 少年轻车熟路地带着白萍半分钟不到,就从土坡顶端滑到了底部,就算当时刘涛真的找到了小径的入口,一时间也很难再追上他们了。 土坡的底部有一条小路,可以通往外面。白萍看着少年仍死死拽着自己的手,忍无可忍地发作了。 少年却似才想起来一般,看了眼两人双手交握处,一脸惊讶:“哎呀,我还以为自己抓着根木头呢!”说着施施然地收回了自己的爪子。 白萍:…… 白萍冷着脸,使劲拍打着自己的衣服、裤子,刚才弄了一身的泥巴,怎么看怎么别扭。好容易把泥土拍干净了,她开始用力地擦拭起自己的手腕来,这里刚被登徒子握过,她犯恶心。 少年剑眉微挑,唇边噙着抢不辩喜怒的弧度,“小丫头——” “别小丫头小丫头地叫,你也没比我大多少!”白萍没好气地怼他。 少年却像没听见似的,又叫了一声:“小丫头——” 白萍怒目而视,双颊鼓鼓,这人听不懂人话呀? “噗——”少年笑得很欠揍,“也许我该叫你小——青——蛙?” “你——”白萍气极,转身就走,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先是刘涛这个大骗子,全镇的人都被他给骗了。接着是杂货店老板,她怎么也没想到看上去那么忠厚老实的老人家,竟然会是骗子一伙的,还好巧不巧地被她遇上,害得她自投罗网。 现在更是过分,不知怎么又招惹上了这么个无赖,白萍觉得自己回头一定要去庙里好好拜拜! 第15章 我凭什么相信你 她怒气冲冲地往前走,那少年嘻皮笑脸地跟在后边,“小青蛙,你跟我说说呗,你是怎么招惹上这伙人的?” 白萍:…… 面对白萍的不理不睬,他竟丝毫也不生气,“我说你傻不傻,你告诉我,我还能帮你。否则凭你自己,人生地不熟的,没准刚出去就被人抓住了……” 白萍脚步微顿,少年唇角的笑意加深,好整以瑕地望着她。 少女秀眉微颦:“我凭什么相信你?” 少年痞痞地笑:“你还有得选吗?” 白萍:…… 人生地不熟,连派出所在哪儿都不知道,更要命的是刘涛已经买了车票,很快就要远走高飞了,就算她自己能逃得过一劫,那其他被骗的少女呢? 白萍之所以冒着危险,明知道刘涛可能有乍,明知道此行可能遇险,却还是不动声色地跟着刘涛出来了,为什么? 其一,她怀疑白莉兄妹那番话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目的就是搅黄了自己的婚事。 其二,她也考虑过,也许白莉说的是真的,那么这说明什么?说明刘涛是个感情骗子,是花心大少,更重要的是,如果自己不来,就无法拆穿他的真面目。 基于这两点原因,白萍来了,可她万万没有想到,刘涛不仅仅只是花心大少,更是个专业骗子。他的车,他的钱,也许都是靠拐骗少女得来的。 这样一个罪大恶极的混蛋,自己能就这么放过他吗?答案当然是不能了! 白萍不傻,眼前的这个少年似乎是唯一一个能够帮助自己的人了,她不能义气用事。 正思忖间,突然那少年猛地拖起她就跑,白萍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措手不及,“你发什么疯?” 少年边跑边骂:“蠢死你算了,想死你就别跑!” 白萍心中一凛,边跑边转动脑袋,果然,刘涛等人追了过来。 “都怪你,要不是你叽叽歪歪,我们早跑了。” 少年气笑了:“怪我喽?谁让你不知好歹!” “你——”白萍才说了一个字,突然脚下踩到了一块石头,一个踉跄,整个人不由自主的向前跌去。 好在少年一直拉着她的手,及时将她托住,这才避免了与地面的亲密接触。少年挑眉扬唇,“又欠我一次!” 白萍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了,连忙稳住身形,继续往前跑。那少年对县城非常的熟悉,带着白萍穿街过巷,好几次险险地避开了刘涛一伙的追捕。 饶是白萍体力不错,也累得呼呼喘气,心如擂鼓了,“我,我跑不动了——”她的腿重愈千斤,再也站立不稳,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少年却还不肯放过她,毫不犹豫地拖起她,一脸嫌弃地说:“女人就是弱,想死你就别起来!”说着也不管白萍是否能站起来,拽着她就跑。 白萍:…… 白萍家就生了三个女儿,因为没有儿子,从小到大不知听了多少闲话。她最烦听到的就是那些重男轻女的话,女儿怎么就不如男了?她咬了咬牙,不知从哪里又生出一股力气来,随着少年继续奔跑。 不知跑了多久,有好几次,白萍都以为自己下一秒就要死过去了。可少年的那句“女人就是弱”总会阴魂不散地闯进她脑海中,让她又咬着牙坚持了下去。 直到少年拽着她钻进了一户人家,告诉她安全了,她浑身的劲儿一卸,竟直直的倒在了地上,生生累晕了过去。 少年膛目结舌,“喂,小丫头,你醒醒——”只见她面白如纸,汗水如瀑泉涌而出,牙关紧咬,秀眉拧成道川字。 呃,就连晕迷都如此不安吗?他以己度人,真以为她是想偷懒,没想到她却生生累晕了过去。 少年脸上的玩世不恭缓缓下沉,眸光闪烁,胸腔中仿佛多了些什么。 白萍晕迷的时间并不长,手指上传来的剧痛让她很快便恢复了神智。 “哎哟,总算是醒了——”白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少年那张棱角分明的脸。 “我说你也太没用了吧,这就累晕了?你看看我,和你一样跑,屁事都没有,我说你以后……”话没说完,接触到少女冷冽的眼神,他摸了摸鼻子,似笑非笑。 白萍懒得理这个粗暴无礼的家伙,“这是哪儿?”她打量着四周的环境,这显然是一处民居。光线昏暗,房间很小,墙壁上倒是刷得雪白,摆的家具看着也很新、很干净。 她的脑回路逐渐恢复正常,想到刘涛,不等少年回答,紧接着追问:“报警了没?” 少年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自己都快死了,还操心那些?” 白萍霍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少年一把按住了她:“我说你急什么呀,吃点东西再说嘛!” 白萍抿着唇,不把刘涛那事落实好,她怎么可能吃得下东西?她不说话,挣扎着仍是要起来。 少年无奈地叹了口气,按着她肩的手却是丝毫不肯放松:“我已经报警了,你现在就在一名人民警察的家里呆着呢,放心了吧?” 白萍动作一顿,抬起头紧紧盯着他。少年眼露无奈,眼神在房子里溜了一圈道:“瞧瞧,这是我发小家,他爸就在派出所上班……” 正说着,就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跑了进来,边跑边嚷:“老大,我打过电话了,我爸说一会儿就过来……” 少年的话突然嘎然而已,一双眼睛在两人身上来回扫射,眸中八卦之色愈来愈浓,最后他暖昧地笑了:“那个什么,我先出去了哈,两位继续,继续……” 这说的什么鬼?白萍蓦然反应过来,整张脸轰一下烧了起来,突然双手重重往上一顶,气极败坏地跳下了床。 双脚着地的瞬间,一阵酸软酥麻,竟是站都站不稳,她“扑通”一声便面朝下跌了下去—— 一向身手敏捷的赵俊霖竟然被白萍推得身子后仰,咣当一声摔了个平沙落雁式。他还没反应过来呢,一具温软的身子就迎面倒了下来,好巧不巧的摔在了他身上。 突然唇上传来温热、柔腻的触感,赵俊霖的眼睛蓦地睁大,大脑一片空白! 第16章 落网 白萍和赵俊霖两人被请去派出所录完口供,民警让他们回家去等消息。从派出所出来,已经是下午五点多钟了。 白萍径直往外走,一个眼神也没给赵俊霖这厮。这厮却觍着脸皮跟了过去,“丫头,上哪儿去呀?” 白萍目不斜视,出了派出所,继续前行。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准是想回家!女人嘛,遇到危险除了找警察,就是想回家!”赵俊霖自信满满地说,“你们女人呀,就是胆儿小,遇上点指甲盖儿大的事儿就哭哭啼啼的,上个集市买东西也非得三五成群,干活娇滴滴,三五分钟就喊累……” 白萍原本打定主意再也不理这个夺去自己初吻的登徒子了,可听听他都说了些什么?越听,白萍的脸就越黑,到底没忍住,冷冷的瞅着他嘲讽道:“哟,听你这口气,对女人怨气不小呀!我说你是不是出生就被你妈抛弃,小时候常被女同学揍,长大后又被成百上千个女人玩——弄呀?” 最后两个字,是颤着声儿说出来的,白萍望着赵俊霖黑如锅底的脸,那浑身散发出来的寒意,有如实质,让她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 赵俊霖冷冷地看着白萍,双唇紧抿。总是嘻皮笑脸的人突然翻脸,造成的逆差太过巨大,白萍有如芒刺在背,不自在地垂下眸子,真是个小气鬼,不过说他两句,就一脸想杀人的模样!白萍腹诽着,脚步不停,继续向前走。 赵俊霖没有跟来,终于摆脱了那个无赖,白萍松了口气,心中却又有些别扭。她甩了甩头,将这些无关紧要的人、事抛开。如今最重要的,是要想办法回家。 等她赶到汽车站,才知道去从县城到镇上一天也就两班车,上午一趟,下午一趟,她现在已经错过了下午这趟车了。 白萍傻眼了,她的行李还在那餐馆里,估计是被刘涛拿走了。公安同志说他们会处理,可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把行李还给她。她身上有十块钱,是临行前父亲怕她身无分文会被婆家轻看,把全部家底都掏出来,给她充门面的。 白萍捏了捏衣兜,这是家里仅剩的钱了,这钱不能动! 可是她一个姑娘家,又在县城举目无亲,该怎么办呢? 白萍抿了抿唇,在汽车站晃荡了一圈,发现这里有个小小的候车室,里头有一二十张破旧的宽板凳。 时间一点点地逝去,工作人员下班了,整个车站逐渐冷清下来。候车室里也只剩下了白萍,晚上并没有到站的班车,因此晚上这里是没有人的。 有工作人员来清场,看到白萍大声喝斥道:“喂,干什么的,怎么还在这儿?” 白萍赶紧出了候车室,躲在不远处看着,等那工作人员离开后,她又返回候车室,悄悄溜进去把门关上,接着把两张宽板凳移到一块儿,拼成了一个简易的床铺,然后爬了上去。 今天几翻逃亡,她早就已经疲累不堪,全靠着意志才支撑了下来。这会儿一沾板凳,整个人就像滩烂泥,动弹不得了。 她合上眼,不知不觉地沉沉睡去。不知过了多久,白萍被冻醒了。这候车室的窗户玻璃破了,也没有修补,大冬天的,冷风从外头灌了进来,白萍没有被子,直冷得倦缩成一团,牙齿都咯咯打颤。 她想坐起来,脑袋却一阵发晕,肚子也开始抗议起来,今天一整天她只早上出门前吃了顿稀饭,到现在粒米未进。 白萍闭上眼睛缓了缓,挣扎着想要下地,没想到眩晕感更严重了,她身子一晃就跌在了地上。 “唔——”这一下磕着了脑袋,白萍拧紧了眉头,艰难地伸出右手想摸摸伤口,才发现自己的额头滚烫。这是病了? 白萍苦笑,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人在生病的时候,总是特别脆弱的,平时的坚强、勇敢,在这一刻毫无预兆地暴发出来。 从小到大,家里的贫困,吃不饱穿不暖的担忧,在学校被人嘲笑欺负的难堪…… 长大后原本以为可以凭借自己的努力让一家人过得好起来,原本以为刘涛会是自己生命中的转折点,以为自己真的遇到了命中注定的那个人,谁知道这一切不过是场骗局。 就连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也在这场骗局中毫不掩饰地露出了她的爪牙。 然后就连那杂货店老板都是骗子一伙的,白萍真的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人是值得相信的。 对人性的不敢置信和失望,被坏人追赶时的担忧、恐惧一古脑儿地涌了上来。这些天,她一直没有哭,可现在,却有温热的液体自眼角泉涌而出。 她咬着唇,即便是在空无一人的暗室中,也不愿哭出声音。可能是压抑得太久,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鼻涕齐流,嘴里有呜呜咽咽的声音快要抑制不住。白萍将手背塞进嘴里,贝齿咬在手背上,堵住了所有的声音。 此时的白萍并不知道,巨大的危险正在悄悄靠近。 派出所接到白萍报案后,很快就出警抓捕刘涛一伙。他们联系了铁道部,沿途排查刘涛所买的那趟火车,却并没有找到刘涛。 由此,警察判断刘涛并未乘坐那趟火车,他们又根据白萍的口供找到了那个餐馆,餐馆老板说:“先是那个男的离开了,然后那姑娘也紧跟着走了。过了大约半小时吧,那男的又回来了,他很紧张地问我那姑娘上哪儿去了,什么时候走的,然后就行色匆匆地跑了,就连那姑娘的行李都没拿。” 刘涛显然是意识到暴露了,他不会再回餐馆的!在这里没得到什么线索,警察又去了白萍所说的那家杂货店。 警察赶到的时候,那个杂货店老板正收拾东西想跑,见到警察,他惊慌失措撒腿就跑,最终还是被逮住了。 经过审问,警察又马不停蹄地去了城中另几处地点,抓捕其他人,可惜只抓到两个外围人员,主犯刘涛早已不见了踪迹。 从杂货店老板那儿,警察发现他店里那个小女孩根本就不是他的孙女,而是拐骗来的。 此外,他们还得到一条重要线索,夏平镇被拐骗的少女们已经先一步乘坐火车前往广东省韶关某地,这是一起震惊全国的大案,解救任务刻不容缓! 此时的白萍并不知道,就在她昏睡的几个小时里,外头竟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变化,更不知道,危险正步步袭来。 第17章 你怎么在这 候车室里的白萍,正感伤落泪,突然候车室的门“哐当”一声被人推了开来。白萍一惊,连忙抬头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脸,乍见到她,对方蓦然眯起了桃花眼。 白萍猛的一下跳了起来,“你,你怎么在这?” 刘涛勾唇一笑,“见到我很意外?”他一字一句,声音低沉,边说边走向白萍。 白萍只感觉他每一步都似踏在自己的心上一般,情不自禁地步步后退,她刚想张嘴大喊,刘涛便打断了她:“想喊?省省吧,这里一个人也没有!” 白萍的叫声顿时卡在喉咙里,她暗地里捏了捏藏在袖中的小刀,心中稍定,开始说话,试图分散刘涛的注意力。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刘涛不答,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面前的少女,她看上去精神很不好,眼睛肿肿的显然刚刚哭过,与之前漂亮清纯的模样大相径庭。 她看上去有些紧张,却不像别的姑娘一样大惊慌失措大喊大叫,她还两次骗过了自己,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溜走。 “我很好奇,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为什么?”他自认伪装得很好,这不是他第一次行骗了,却是第一次被怀疑,而这个怀疑他的对象竟然还是个刚刚十六岁的农村少女。 只要他肯谈话,就可以多拖延一点时间,多一点时间,自己就多一点获救的希望。虽然这希望很渺茫,但只要有一点机会,她都不想放弃,因此她很愿意配合他,和他说话。 “我也很好奇,你是怎么把其他人骗到手的?你表面上只是和我家议亲不是吗?” 对白萍的答非所问刘涛也不生气,或者说他根本就不在乎,反正这丫头是逃不过自己的手掌心的。“你这么聪明,自己猜!” 白萍:“像勾引白莉一样?” “哈哈,勾引?”刘涛笑了,“准确地说,应该是她们勾引我才对!天上突然掉下个金龟婿,有谁能仍守着清高不争不抢呢?”他嘴角上扬,讥诮地说道,神情语气满是不屑与嘲讽。 “照你这么说,都是她们绺由自取,你就没错吗?难道不是你处心积虑引诱在先吗?” “阿萍——”刘涛盯着她的眼睛,灿然一笑,“想不到我们家阿萍倒是个正气满满的姑娘呢。” 白萍的脸一下就红了,“别乱说话,我跟你没关系。” “怎么就没关系了?你可是我的未婚妻呀!” 白萍很不解:“都到这份上了,你还整这套,有意思吗?” 刘涛突然收起了脸上的戏谑,认真地说:“阿萍,你知道我为什么独独与你在明面上接触,还大张旗鼓地往你们家送东西吗?” 这点白萍也很不解,据猜测,满花婶子夫妻应该也和他们是一伙的,自己和刘涛是经过他们夫妻作媒才接触的,若是自己被拐走,难道他们不怕自己的家人找满花婶子夫妻的麻烦吗? 他大可以利用自己伪装的有钱人身份,到处撩妹,引诱那些无知少女与他私奔,完全没必要和自己过了明路呀。 见到白萍疑惑的眼神,刘涛一双桃花眼里再度溢满了深情:“阿萍,那是因为我喜欢你,我真正的想要你做我的老婆!” 说完,他深情地望着白萍,一双桃花眼紧紧锁住她的眼睛,似想要将她最细微的情绪变化尽收眼底。 白萍神情微动,却很快便被遮掩住,她不以为然地反问:“你认为我会相信一个骗子的话?” 刘涛满意地笑了,“我知道你也是喜欢我的——” “我才——”白萍正想否认,便被刘涛打断了。 他笑得充满自信,“不要急着否认,我阅人无数,你的心动,你的羞涩,你对我的赞赏,我都看得出来。” 白萍膛目结舌,又羞又怒,“你,你,你不要脸——”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白萍心中一喜,难道是有人来救自己了?可是下一秒,当看清站在门外的人是谁,她的心顿时沉入了谷底。 来的是白天在巷子里追捕自己的壮汉,一共有三人,其中长了对扫帚眉的人低声道:“涛哥,都准备好了。” 另一个右脸有道长疤的见到白萍,把眼一瞪,恶狠狠地说:“都是这臭丫头坏了我们的事,涛哥,咱可不能就这么放过她!” 一直没吭声的马脸闻言狞笑着走向白萍:“死丫头,本来想留着你赚大钱,既然你不长眼,今儿就让哥几个先尝尝鲜儿——”说着五指成爪,就向白萍抓来。 白萍大惊,饶是她再早熟也不免被吓得花容失色,她失色惊叫:“你别过来——”边叫边躲。 面对这一幕,刘涛却恍若未闻,好整以瑕地望着马脸和白萍像老鹰捉小鸡似的,来回闹腾。白萍发着烧,头重脚轻,整个人都像踩在棉花上似的,几个回合下来,就彻底不行了。 “怦——”的一声,在躲避马脸的时候,由于头晕眼花被一条凳子绊倒在地,膝盖磕在凳子上,火辣辣地疼。 马脸狞笑着,一把揪住了白萍的衣领,“死丫头,你跑呀,我看你能跑到哪里去。” 说着,他右手捏住白萍的下巴,嘴里“啧啧”有声:“兄弟们瞧瞧,这小妞多靓呀,正好咱有阵子没开荤了,今儿可得好好乐呵乐呵,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其他人也放声大笑,他们肆无忌惮,邪恶狠毒,眼神里尽是淫邪。 白萍的心紧紧地揪成了一团,脑筋急速运转着,表面上却恼怒地瞪着刘涛大骂:“刘涛,你个死骗子,你们不得好死——” 刚刚还说喜欢她,现在就纵容手下来欺负她,简直不是人!白萍恨,恨刘涛的狠毒下作,更恨自己的有眼无珠。 直到此刻,刘涛才缓缓走了过来,一双桃花眼认真地盯着白萍的眼睛:“我喜欢你,这是真的!” “呸——”白萍重重啐了一口,“你可真不要脸,都这时候了还给我整这套,骗三岁小孩呢?” “臭丫头,找死——”刀疤脸把眼一瞪,抬手就往白萍脸上扇去。 第18章 你的喜欢真恶心 眼看这巴掌就要落在少女白净的小脸上,想象中的巴掌声却没有响起。 白萍睁开眼睛,见刀疤的手腕被刘涛牢牢扣住。 刀疤不解:“涛哥,这——” 刘涛却没有解释,缓缓放开他的手腕,眼睛却盯着白萍:“虽然我喜欢你,可你坏了我们的事,让我的兄弟们不爽,这也是真的!我虽然是他们的老大,却也不能做得太过,让兄弟们寒心——” 说着,他似为难地揉了揉眉心,“怎么办呢?” 白萍冷着脸,这混蛋又想玩什么花样?她可不信他真对自己有什么情义,之前耐着性子和他周旋,不过是想拖延时间等待救援,可自从这三人进来后,她突然绝望了。不会有什么救援的,这深更半夜的车站本就不会有什么人来,更何况他们一定使了手段,买通或者弄走了车站守夜工作人员。 正思忖间,只听刘涛又说道:“可如果你成了我的女人,那就不同了,我的兄弟们给他们大嫂面子,自然不会再计较。” 白萍蓦然抬眸,紧盯着刘涛,想从他的神色里看出些什么来。然而刘涛脸上噙着完美的笑容,却教人看不出真正的心思。 她咬了咬唇,放弃了探究刘涛的心思,“如果我不同意呢?” 刘涛摊开双手耸了耸肩:“那我就没办法了。” 白萍冷笑,“听你的意思,我若不答应,你就要把我交给他们去欺负?这算哪门子喜欢?你的喜欢可真够让人恶心的!” 刀疤撸着袖子鬼叫:“涛哥,女人别太惯着,该收拾还得收拾——” 白萍却凌然不惧,眸中滑过一抹绝绝:“想收拾我?下辈子吧——”话音未落她突然抽出袖中的小刀。 谁也没妨她一个小姑娘竟敢动真格的,霎那间四个大男人神色剧变,马脸离白萍最近,怕伤着自己连忙后退,然而下一秒却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敢置信。 白萍并未将小刀刺向他们中的任何一人,却将小刀架在了自己脖子上:“刘涛,拐骗人口和故意杀人哪个重,你应该知道吧?我已经报警了,如果我出事,警察肯定会怀疑到你头上,到时候你可就不只是坐几年牢的事了!” 刘涛一向善于伪装的脸上,也有惊讶闪过,他那双看上去总是深情款款的桃花眼微微眯起,眸中神色莫辩。“你在威胁我?”他一字一句,明明在笑,却满是寒意。 白萍握住小刀的手微微颤抖,像刘涛这种穷凶极恶之人,他会在乎是否背上人命吗?她其实并没什么把握…… 突然,刘涛脸上的笑容潮水般褪去,转眼便已换上满脸的冷酷:“兄弟们,交给你们了——”声音冰冷,毫无感情。 白萍睁大了眼睛,一瞬间几个恶心的男人扑向自己的画面让她肝胆俱裂,“啊——”她尖声嘶吼,用尽了所有力气,将小刀狠狠扎向了自己胸前—— 所有人又是一惊,他们真没想到这姑娘竟然真的敢自残,这大大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有鲜红的血涌了出来,为何自己却感觉不到疼?白萍楞楞地低下头,小刀被一只修长、骨节分明的大手死死握住,鲜血从那只手上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地板上,很快便汇成了一滩…… “涛哥——”刀疤、马脸、扫帚眉异口同声惊呼着,脸上俱是不敢置信的神色,刘涛从小混迹江湖,可是出了名的笑面虎。他表面看着和善其实内里最是冷酷无情,可今天他竟然宁愿自己受伤,也要救下这小姑娘…… 他们的目光情不自禁地移到白萍身上,这个小姑娘有什么特别的吗?不就是个长得不错的村姑吗?这样的姑娘,他们老大以前玩过的还少吗?哪一次不是玩腻了之后再转手卖掉的? 刘涛却仿佛没看到自己手下人的震惊,仿佛受伤的人不是他似的,一双眼睛亮得吓人,紧紧盯着白萍,温柔地笑道:“不愧是我刘涛看上的女人,果然烈性!”这一次,他的笑容不再完美,却多了些温度。 白萍秀眉紧拧,越来越猜不透眼前的这个人了。脚下那滩血迹越来越大,刘涛却仿佛完全看不见似的。 “阿萍,跟我走吧,做我的女人,我会让你过上梦寐以求的生活,让你的家人过上富足的日子。我带你回广州,那儿热闹繁华,有许许多多的大工厂,还有大酒店、娱乐城,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玩什么就玩什么……” 刘涛眸含笑意,淳淳善诱,声音低醇如酒,仿佛能将人溺在其中,无法自拔。 白萍捏着衣角的手指突然一紧,刘涛见状以为她已经意动,嘴角弧度越发上扬了。 就在此时,扫帚眉突然警觉地竖起了耳朵,紧接着奔向门外。其他几人见状互视一眼,神情凝重起来。刀疤和马脸更是刷一下抽出两把手枪来,一脸戒备地盯着门外。 枪?白萍的身子仿佛被定住一般,这些人竟然有枪?这年头,枪支管得多严哪,普通百姓见都没见过,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自己实在太过天真了,还以为他们只是普通的人贩子。白萍紧张地瞥了眼窗外,她很确定刚才自己不是眼花,她真的看到了赵俊霖,这个时候他怎么来了?这些人可是有枪的,刚才扫帚眉一定是发现他了,万一他出事了怎么办? 白萍的脑子里乱成了一团,好在其他人戒备着外面,没人发现她的异常。 正在此时,扫帚眉匆匆跑了回来:“涛哥,警察来了!” “怎么会有警察?”刀疤说着把目光移向了马脸。 马脸登时就急了:“你看我干嘛,我瞧过了后边没有尾巴,鬼知道警察是怎么来的!” 马疤口气很冲,瞪着眼反问:“你负责断后,你不知道?” “我——”马验气得脸红脖子粗,正想骂回去,就听刘涛喝了声:“闭嘴!” 他的脸镇定从容,不见丝毫慌乱,突然倾身靠近白萍—— 第19章 翻脸无情 白萍吓得脸都白了,“你想干——”什么两个字堵在嗓子眼里,就见刘涛已经从她口袋里掏出了一条淡蓝色格纹的手绢。 他动作优雅地把手绢往自己手掌上缠了一圈,然后打了个结,用嘴系紧,不过是眨眼的工夫就处理好了自己的伤口。 他轻描淡写地笑着:“阿萍,愿意跟我走吗?” 白萍咽了口唾沫,很想后退,离他远远的,可却又怕激怒他,正踌躇间,突听外面响起了一阵密集的脚步声。 “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马脸等人紧张起来,白萍却是暗暗松了口气,还好赵俊霖那浑蛋没傻到一个人来,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扫帚眉等人纷纷把希翼的目光望向了刘涛,“涛哥,怎么办?” 刘涛抿着唇,眼望着窗外,似在思量。 白萍知道,如今他们被警察包围,最后为求脱身刘涛一定会拿自己当人质的。此刻,见刘涛等人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白萍眸光一闪,她所在的位置离门不远,只要出了门,外面就是警察…… 说时迟那时快,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抬腿就往外窜—— 不料刘涛狡猾谨慎,状似忽略了白萍,其实心思一直放在她身上。几乎在白萍意念刚起的同时,他就长身一纵,胳膊一伸,揪住了白萍的胳膊。 “浑蛋,你放开我——”这一刻,反正都撕破脸了,白萍也不想再装乖顺,大骂着挣扎起来。她的力气也不小,又是挠又是踹,刘涛脸上顿时多了好几条血痕。 可惜她只有一个人,双拳难敌四手,在她被刘涛抓住的那一刻就已经失去了先机,扫帚眉等人一拥而上,不过眨眼间就将她制服了。 外面的赵俊霖急得几次想要冲进来,却被警察给死死拦住了。“喂,我说你们快进去救她呀,没看见她被抓住了吗?那帮浑蛋没人性的,万一他们恼羞成怒一枪杀了她怎么办……” 吴警官头痛地瞪了眼这个闹腾的少年,拿起扩音器喊话:“你们已经被包围了,不要做无畏的抵抗,赶快放开人质——” 候车室内,刘涛意味深长的瞅着白萍,白萍怒目而视,他不但未动怒,反而笑了,异常温柔地问:“阿萍,愿意跟我走吗?” “……”白萍无语望天,“你以为你走得了吗?” 刘涛笑意不减,竟然很以为然地捏着下巴思考了几秒,然后再度展颜微笑:“那能帮我个忙吗?” 白萍不屑地瞟了他一眼:“少假惺惺的,想拿我威胁警察放你走就直说,当谁不知道呢!”她翻了个白眼,对刘涛极其不屑,这家伙是不是把所有人都当傻子呢?都到这份上了,还有必要这么假惺惺的吗?真真是虚伪至极! 刀疤刚想抬手扇过来,被刘涛冷冽的目光一扫,立刻垂下头,不吭声了。 刘涛脸上的表情依旧温柔:“不愧是我看上的女人,就是聪明!”说着还宠溺地在她的俏鼻上刮了一下,白萍慌忙后退。 刘涛的手却猛地使劲,把她整个人拉进了他的怀里,白萍拼命挣扎,“放开我,你这个伪君子——” 刘涛丝毫不为所动,将她紧紧禁锢在自己胸前,右手不知从哪儿掏出把枪,顶在了白萍太阳穴上,扬声喊道:“外面的人听着,马上退出去,否则我一枪打爆这小妞的脑袋!” 白萍气得肝儿疼,刚才还一脸温柔深情款款呢,转眼就拿枪顶在自己脑门上了,这变脸的速度也未免太快了吧? 外面的赵俊霖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不敢吭声了,仿佛生怕声音大一点,那枪就会走火似的。 警察也不吭声了,过了一会儿吴警察又拿着扩音器叽哩呱啦的说了些劝他们悬崖勒马之类的话。 “砰——”突然一声枪响,所有人的神经俱是一紧,白萍更是吓得面无人色。枪声就在她头顶炸响,她的耳朵嗡嗡作响,鼻间充激着浓浓的火药味儿…… 刘涛朝天开了一枪,冷冷说:“爷没空跟你们玩,赶紧的退出去,否则下一枪落在哪儿,爷可就不知道了!” 吴警官却不想就这么妥协,刘涛可是这起大案的主犯,若是抓住了他自己可就是大功一件啊,到时候他这个行动队队长怎么着也得往上升一升了吧?这么好的机会,他自然是不想轻易放弃。 赵俊霖见吴警察迟迟不下令,急忙催道:“快,快后退吧吴警官,他会杀人,他真的会——”赵俊霖紧张得额角直冒冷汗,声音都打颤了,虽然和那个小姑娘只是萍水相逢,可一想到她可能被人打得脑袋开花,他就打心底里难受。 吴警官被他催得心烦,早知如此,他就不该让这小子跟来了!有这小子在这儿看着,若是那姑娘真出了意外,只怕是不好交待的。这么想着,吴警官真的很想把他给扔出去,可偏偏这小子又是自己儿子的朋友—— 吴警官司烦躁地一把揪下帽子,黑着脸沉吟了片刻,最后只能万般不情愿地命令撤退。 白萍本就又冷又饿,还在发烧,好不容易打起精神来与刘涛等人周旋了一番,这会儿许是被这枪声吓的,许是身体实在支撑这下去了,整个脑子都是晕晕乎乎的。 她只模糊记得自己被刘涛胁持着出了候车室,眼睛能看到很多人影动来动去,可他们是谁,他们在说什么,她却一句也听不见。她的眼皮越来越沉,身子越来越重,若不是被刘涛半搂半抱着,恐怕早就晕倒在地了。 刘涛感觉到了怀中人的异常,他深深看了眼这个聪慧早熟、坚强勇敢的少女,贴在她耳朵边上,一字一句地宣告:“记住,你是我刘涛看上的女人,乖乖地等着我,总有一天我会回来找你的!” 白萍吓得一个激灵,脑子里像过了道电,短暂地恢复了清明。然而下一秒,刘涛蓦地跳上自己那辆汽车,毫不留情地一把将她推了下去。 “啊——”白萍失声尖叫,失重的眩晕,让本就病着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彻底晕了过去。 第20章 钓胃口吧? 白萍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种种诱因让她的感冒异常凶猛,高烧不退让她的脑子一直昏昏沉沉。 傍晚醒来的时候,她看到了自己的父母,见他们忧心忡忡、双目通红的模样,她艰难地挤出个笑容,之后又陷入了半昏迷状态。 直到三天后,她的体温终于完全降了下来,人才算是彻底恢复了清明。赵小兰和白丁茂家里的活儿实在走不开,后来是白玲请了假,在医院照顾白萍。 见姐姐醒了,白玲迫不及待地跟姐姐学舌:“姐,你可算是醒了,你都不知道有个自称叫赵俊霖的人,每天死乞白咧的往病房跑,见天不是送汤就是送饭,他到底是什么人哪?” 白萍一听“赵俊霖”这三个字,脸色立马就沉了下去,等听到送汤送饭时脸色才稍缓,冷哼道:“不相干的人!” “哎,我说你这丫头也太无情了吧,怎么说我也救过你好几回呢。”说曹操曹操到,赵俊霖拎着个饭盒,踏进了病房。 真是阴魂不散!白萍把头一扭,懒得看他。 赵俊霖瞅着白萍的侧脸,笑嘻嘻地凑了过去:“这是还生我气呢?我知道,我不该把你一个人扔街上,我应该把你带回家,这样你也就不会遇上后头的事儿了……” 白萍冷冷地打断了他:“我有什么资格生气呀,你又不是我的谁,我凭什么上你家?”说着她扭头看向白玲:“玲儿,咱跟人家一无亲二无故的,怎么能凭白要人东西呢?你算算账,把钱补给人家。” 说完,她往床上一躺,把被子往头上一蒙,显然是不想理人了。 白玲被自己姐姐的态度给弄糊涂了,原本见这人挺关心她姐,还以为是她姐在县城遇着的另一桩桃花呢。 赵俊霖摸了摸鼻子,把饭盒放下,却没打算走。他笑嘻嘻在又凑了过去,“你还不知道后面发生的事吧,我来给你讲讲——” 白萍:“不用!” “用的,用的——”赵俊霖仿佛完全听不出人家有多讨厌他似的,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我猜你现在最关心的应该是那个刘涛抓没抓住吧?” 白萍:…… 虽然很烦他,可她真的很想知道,便抿着唇,没吭声。可惜赵俊霖下一句话就显些把她气死:“那个刘涛没抓住,警方一路设卡追劫,可一到夏平镇地界,那厮就跟人间蒸发了似的,怎么也找不着了。” 白萍气得直翻白眼,一开始就告诉自己一个最不愿意听到的消息,他这是故意来气自己的吧? 赵俊霖却完全不知道白萍的心思,继续说道:“虽然没能抓到刘涛,不过警方抓住了几个小喽罗,就你们镇上那刘满花夫妻俩也被逮起来了,听说警察赶到的时候,他们正准备溜呢。后来警察一查才知道,原来他们夫妻俩欠了一屁股债,早就悄悄把房子卖了,准备逃到外地去呢。” “难怪他们竟敢在本地干这种事,原来早想跑路了!”白萍和白玲恍然大悟,就说嘛,一个本地人怎么敢帮着外地来的骗子拐骗本地姑娘呢?东窗事发后,他们不怕苦主家属把他们骨头给拆了? “那些被拐骗的姑娘呢,救回来了吗?”虽然很不想和这厮说话,可白萍还是忍不住问道。这次她之所以以身涉险,明知道刘涛可能有问题,还跟着他来到车站,一是怕白莉故意骗她,让她误会刘涛;其次也是想先稳住刘涛,伺机报警救出那些姑娘。 “被拐卖的姑娘们都救了回来,只是——”说到这里,赵俊霖突然不吭声了。 姐妹俩被他这态度弄得心里七上八下的,可等了半响也没见动静,这下不光是白萍,连白玲也忍不住了:“我说你这人,说话怎么说半截呀?” 赵俊霖却裂嘴一笑,眼瞅着躺在病床上的白萍,“我这不是怕你姐不爱听嘛——”尾音拖得长长的,傻子都听得出来,这是故意钓胃口,想要白萍开口求他呢。 白萍暗暗咬牙,深呼吸了好几次想要压下自己的情绪,哪知那厮又不紧不慢地补了一刀:“你姐惨遭欺骗,临了还被人狠狠抛弃,就连自己的好姐妹也要跟她抢男人,啧啧啧,真是可怜见儿的——” “滚——”一个枕头带着呼啸的风声,直直砸在了赵俊霖头上。去她娘的忍耐,去她娘的形象,这一刻白萍只想封住他那张臭嘴。 赵俊霖单手接住枕头,见白萍气得胸脯起伏,杏眼圆瞪,那咬牙切齿的模样恨不得杀了自己,不但不怵,反而裂嘴——笑了。 “哈哈,看到你这么生龙活虎我就放心了!”赵某人很是“欣慰”地大声说道。 “……”白萍气到失语,这厮果然不是正常人!刘涛也不是个正常人,他是恶魔疯子,是变态,是表里不一的伪情圣。 白萍决定,以后一定要离这些非正常人类——远一点! 赵俊霖丝毫不知人家已经把他划为非正常人类了,还在那沾沾自喜呢,你不是不理我吗?现在怎么样,还不是自己主动钻出来了? 深深得意于自己计谋成功的赵某人,终于说道:“就只有你那好姐妹白莉,没救出来,不知道上哪儿去了。” 白萍太过震惊,立刻忘了自己不与非正常人打交道的决定,急急追问:“怎么会没救出来?不是说其他人都找到了吗?” “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 白玲一脸不屑地骂:“就她做的那些事儿,我看她是自己没脸回来了,故意躲起来呢。” 白萍低斥:“玲玲,别瞎说。” 白玲不服气地高声嚷道:“我怎么瞎说了?她自己不要脸,送上门去勾引男人,本以为可以抢了你的福分,飞上枝头做凤凰了,谁知道最后发现这人竟然是个骗子。她这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成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这要放在我身上呀,我非得臊死不可。” 赵俊霖立马竖起了大拇指,冲白玲抛过去一个赞赏的眼神:“玲妹妹说得好,大快人心哪!” 说着他目光瞟向白萍,意有所指地说:“这人哪,就得敢说敢做,老把什么都憋心里,闷不闷得慌呀?明明想骂人来着,为了面子却非得憋着,装好人,这傻不傻呀?我最烦这种人……” 以下省略赵某人对“这种人”的批判五千字。 白玲一向是个暴脾气,说话做事冲动直接,以往在家没少挨骂,没成想第一次听到有人对自己的这种性格大加赞赏,立刻双眼放光,和赵俊霖共同“声讨”起来。 白萍:…… 第21章 流言蜚语 第二天清早,白萍拎着自己的行李(派出所送还给她了),白玲提着大包小包从家里带过来的日常用品,悄悄地溜出了医院。 白玲撅着嘴,满脸的不乐意,“姐,你怎么弄得跟逃跑似的?咱为什么这么一大早就走哇,再多休息一会儿,下午再回去多好呀。再说了,俊霖哥不是说了会送咱们吗……” 白萍蓦然转身,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俊霖哥俊霖哥,叫得可真亲热,人家几句话就把你给收买了是吧?你个没出息的死丫头,到底是他跟你亲,还是我跟你亲?” 白玲被骂得缩着脖子,低声嗫嚅着:“我这是帮理不帮亲,人家又没得罪你,还救过你呢,你怎么不知道好歹呀……” 白萍气得狠瞪了自己妹妹一眼,转身就走,这次走得更急了。 白玲也急了,连忙追了上去:“姐,你等等我,你别生气呀,这才刚好,可别气坏喽……” 刚下汽车,一踏上夏平镇地界的土地,白萍就觉得浑身别扭。 因着刘涛这事,白萍在镇上可算是名人了,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大家都羡慕嫉妒恨,说她要飞上枝头当凤凰了。 可是如今,那个庞大的拐骗集团被戳穿,白萍也从人人羡慕嫉妒恨的主角,变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那些人双臂抱胸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眼神像钢针似的往她身上扎,他们眼里有看笑话的兴奋,有松了口气的平衡感,有鄙夷,也有同情、惋惜…… 这样的目光,让白萍透不过气来。等回到村后,村子里的人气是毫不客气,白萍一家人走过之处,背后的人肯定会围成一团,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更有那些嫉妒心强的,似笑非笑地当面询问:“萍丫儿,你没让那骗子占了便宜吧?听说你住院了,是不是——”说着,目光就往她下身钻,恨不得扒了她的裤子亲自验看一番。 还有人表面上同情,实则更是句句戳人肺管子:“啧啧啧,真真是可怜了,想当初个个都说你要嫁给有钱人,婶子多为你高兴呀。不成想,那竟是个骗子,这下——”那人长叹一声,摇了摇头,“姑娘家家的出了这种事,只怕日后的婚事都难了——” 旁边就有人小声咬耳朵:“听说她被人睡过了,这下可好,从镇花变成破鞋了——”说着捂嘴吃吃的笑,一副小人得意、兴灾乐祸的模样。 “就是,谁愿意娶个破鞋呀,这下我看白丁茂还怎么得瑟!” 流言蜚语铺天盖地,以比当初她要嫁个有钱人那消息更猛烈十倍的态势将白家人淹进了海底。 白丁茂的旱烟抽得更凶了,家里总是弥漫着一股浓裂的烟味儿。赵小兰不敢出门了,成天躲在家里长嘘短叹。 白玲成天和人打架,两天的功夫几乎和学校所有同学都结了仇。一向性子软和的白芳被同学嘲笑、排挤,郁闷得不愿意上学了…… 白萍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到这一步,其他被拐卖的少女也遭受了一些闲言碎语,却远没有她这般难听。 似乎因为她之前的光彩太甚,如今找着机会,那些人嫉妒的反噬越强,他们把所有最恶毒的猜测、最下流无耻的语言都罩在了白萍身上。 似乎不把她踩进泥里,不给她安上最肮脏不堪的帽子,不让她永世不得翻身,他们活着就没有意义了。 白萍整天整夜的失眠,满腔委屈无处诉说,却仍死死压抑着所有的情绪。 直到这一天,白芳脸颊高高肿起,哭着跑回了家,这一幕就像一根导火索,将白萍压抑在心底的愤怒一古脑儿的点燃了起来。 少女脸颊紧绷,面沉如铁,她牵着妹妹的手,如一阵狂风般刮向了学校。姐妹俩到达学校的时候,正值广播操时间,所有老师和学生都站在操场上。 少女抬头挺胸,目光如炬般一一扫过在场众人,她只有十六岁,明明还是个黄毛丫头,可她愤怒的眼睛,挺拔的姿态,却让人看愣了神。 白萍一把抢过校长手中的扩音器,声音朗朗,句句震魂:“我,就是白萍,那个你们从父母、长辈口中听说的,成了破鞋的白萍!” 哪有人自己说自己是破鞋的?这是所有人心中共同的声音,只是被她凌厉的气势所慑,一时间竟是鸦雀无声。 “可是我要告诉你们,我白萍不是破鞋,我清清白白,堂堂正正!我比那些被嫉妒冲昏头脑,恶意揣测中伤别人的人,高尚一百倍!我以身犯险,打破了坏人的计划,致使几名坏人落网,还让警方救出了十几个被拐卖的姑娘,为此,我被坏人拿枪顶在脑门上,这儿——” 白萍高声喊着,手指上了自己的太阳穴:“就是这儿!当时我又饿又冷,还发着高烧,被坏人胁迫却还要强打精神拖延时间,在绝望的时候我甚至想过一死以保清白,我只有十六岁,比你们大不了多少,你们试过那种绝望到连死都不怕的感觉吗?” 白芳和白玲呜呜的哭了起来,许多学生垂下了头。 “我只是个姑娘家,我不是神,我也会恐惧,也会害怕,甚至会犯错。可是我问心无愧,我凭良心做事,我没有伤害过任何人。但是——” 她大声嘶吼着,声音渐渐嘶哑,眼眶渐渐泛红却又强忍泪意,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向人群中扫射过去。 “请你们回去问问你们的父母、长辈、朋友,问问他们为什么要去伤害一个本是受害者的女孩,问问他们这样做的时候,良心会不会痛?问问他们,我白萍是杀了他们的爹娘还是烧了他们的祖坟,让他们这样穷凶极恶的想要用流言这头猛兽将我置于死地?” “还有我的两个妹妹,她们又做错了什么,她们又伤害了你们谁,凭什么要受你们的欺负,被你们孤立、打骂?你们到底凭什么——” 她言词激烈、犀利,神情愤怒中透着丝丝悲切,一连串的反问,让底下的学生惭愧地低下了头,甚至有些人也跟着红了眼眶。 第22章 在沉默中暴发 就连老师,也忍不住动容,心中升起几许愧疚来。他们身为老师,没有及时制止学生的这种行为,是他们的失职! 白萍终于将一直压抑在自己心底的情绪渲泄了出来,把想要说的话大声地讲了出来,她再无遗憾了,不管这些人能不能听得进去,她都已经不在乎了。 正想转身离开,突然背后传来一道尖利的声音,“人嘴两张皮,你把自己说得这么无辜,谁知道事实是怎样的?你有证据吗?” 说话的人约三十出头,长年用一块毛巾包着头发——因为她是个“癞子”。 她就住在学校附近,白萍上学那会儿有次和同学聊天,那同学说这个人她之所以老是包着头发,是因为头上有块巴掌大的癞子,很恶心很恐怖的。 谁知道,她因为这个缺陷,内心的自卑反而让她异常敏锐,她察觉到有人在说自己的闲话,愤恨地回头,看到白萍两人后,破口大骂。仅管白萍什么也没说,可她却把白萍也一块记恨上了。 见到此人,白萍唇泛冷笑,她也是个可怜之人,却把她自己最愤恨的流言转稼到别人身上,从可怜之人变成了施恶之人,何其可悲! “你也会说人嘴两张皮了,那你们说我是破鞋的时候,你们又有什么证据?” “癞子”面色一变,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可她不甘示弱强辩道:“要什么证据?你一个大姑娘家家的躺在医院好几天,这就是证据,证明你被人家搞坏了身子……” 农村妇人说话直白,荤素不忌。底下的学生听了这话,稍微懂点事的都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头。 白萍也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大姑娘,又羞又愤,险些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可是理智告诉她,她不能躲,一旦躲了别人就会信以为其,会觉得她心虚。 她强忍下心中的羞愤,一双杏眼喷火般紧盯着“癞子”,“我住院是因为发烧感冒了,县医院有我的病历,你们谁想看只管来拿。你们不问清楚事非黑白,就一古脑的把脏水往我身上泼,是个什么道理?” “癞子”冷哼一声,不屑地撇了撇嘴,“谁知道你是不是做了个假病历?” 白萍十指紧缩,指甲狠狠戳破了自己的掌心,用尽了全身所有的理智才忍住没有扑上去挠花她的脸。因为白萍知道,一旦自己动手,整件事的性质就变了,到时候自己的名声不但挽救不回来,还会被这泼妇倒打一耙。 白萍冷笑着,大声说道:“我知道,你们不就是嫉妒吗?嫉妒我长得好,嫉妒我可能会嫁个有钱人,当初以为我真能得势的时候,你们就过来套近乎、拉关系,希望能沾点光,所以你们就把自己的嫉妒藏了起来。直到现在,你们看我一无所有了,你们就放任自己的嫉妒和丑恶,肆无忌惮地编排我、伤害我,你们真是太可悲了!是不是只要我成为有钱人,你们就不敢再这样对我了?” “癞子”被白萍说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气极败坏地蹦了起来,大声嚷道:“你少得意,就你这没文化没见识的村姑,除了靠着那张狐媚子的脸,除了依靠男人,你有什么比我们强的?你以为有钱男人真是那么好嫁的,人家不过是玩玩你罢了,你注定就是要做个千人骑万人跨的贱货——” 这话极其下流、恶毒,白芳和白玲气红了脸,愤怒地瞪着她,特别是白玲几次想要冲上去揍她,却被白萍死死拽住了。 白萍紧紧盯着她,满脸嘲讽:“只怕是你自己想做贱货,都没人要吧?你说我没本事,我白萍今天就把话绺在这里,我不用依靠任何人,将来也一定要混出个人样儿来!” “癞子”气得发抖,手拍着大腿,跺着脚破口大骂:“臭不要脸的小贱人,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穷得一身饥荒的背时人家,只怕一辈子也还不清债翻不了身,还好意思说什么混出个人样儿来,我呸——” “吹不吹牛的,现在谁说了都不算。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敢不敢跟我打这个赌?两年内,我们家若是还清了欠债,你待如何?” “癞子”又重重地啐了一口:“我呸,你要能靠自己的本事在两年内还清欠债,老娘给你跪下喊姑奶奶。可你要是说了大话,你不但要给我跪下,还要脱光了衣裳,在所有人面前跳舞!” “呵——”白萍气笑了,真真是个恶毒又下流的妇人啊!“这可不公平,你若是输了,除了下跪,也要脱光了衣裳跳舞!” “癞子”不屑地哼了一声:“赌就赌,老娘还怕你不成?”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两个当事人还都非常认真的样子,校长李明礼坐不住了,连忙上前劝道:“都是乡里乡亲的,何必说得这么绝呢?不如各退一步——”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癞子”打断了,“我看你是被这小骚货迷了心窍,舍不得她光着身子让别人看吧?” “你,简直是泼妇,不知所谓!”李明礼本是一番好意,被这话气得险些没背过去。 李校长是个好老师,对待老师和学生都和蔼可亲,遇到学生家里有困难,还经常组织全校师生前往看望。白萍上学的时候成绩优异,缀学后李校长也找了不少人前去劝说,让她继续上学。只是白萍因为家贫,一方面想帮家里减轻负担,另一方面被老被同学嘲笑她穿破衣服,她伤了心,怎么也不愿意返校了。 “李校长,谢谢您的好意,可是您也看见了,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事儿,还望您作个见证!” 事情发展到这个程度,李明礼只得点了点头。 白萍挺着腰背离去,刘老师凑到李校长面前,不无惋惜地说:“唉,真是可惜了。白萍上学那会儿,语文成绩就特别出色,你看看今天说的这些话,逻辑分明,句句在理,这要是继续上学深造,一定——” “不提了不提了——”李校长摆了摆手,“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但愿她真能混出个名堂吧!” 第23章 气死人不偿命 白萍的那番话迅速通过学生们带到了各村各户,众人反应不一。有些尚存良知的人又羞又臊,讪讪地闭上了嘴;有些平素本就恶毒无良的人,被白萍一席话赤裸裸地揭穿了他们的心肠,恼羞成怒之下,想方设法仍想把那些帽子扣在她头上,可再出去说嘴的时候,附和的人就少了,久而久之他们也甚感无趣,便也不再提起了。 白丁茂与赵小兰夫妻俩经此一事,大起大落,变得更加沉默了,对女儿的婚事也不再心存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这件事看似平息了下去,如风过湖面,波澜过后了无痕迹。然而白萍却没办法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实施伤害的人两嘴唇一碰,轻而易举。可被伤害的人却是痛不欲生,甚至终其一生也无法释怀。 这段日子,她对这个从小养育大自己的地方,对这些往常热情纯朴的乡亲,产生了难以愈合的隔阂。 她开始思考,自己真的要在这样的地方终其一生吗?随着时间的推移,生活的磨难让人心失去原本的纯粹干净,变得和那些长舌妇一样,让愚蠢无知、嫉妒酸溜把花季少女浸染得面目全非? 不,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白萍还年轻,少年无畏,她想要出去闯一闯,去见识见识外面的世界! 走出这片大山,是白萍在这场伤害里得出的唯一结论,也是唯一支撑着她挺过来的信念。 她开始不声不响地悄悄攒钱,只是这年头能赚到钱的机会实在是太少了。有一天,她听人说煤矿上需要买批木头,她连忙和两个妹妹商量,让她们帮着自己干家务活,自己则一头扎进了山里。 近处的山上种的都是油茶树,这种树是不允许砍的,因为它出产油茶,本地百姓把它们看得比命都重要。 矿上需要的是一种杉树,需要走到很远的一片杂树林子里才有。她每天要走上两个多小时山路,然后花上三四小时去寻找到合适的杉树,然后砍树。 最后又要挑着一百多斤重的木头,走上三个多小时,来到煤矿。煤矿收购树木的工作人员每天下午五点就下班了,所以她并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 汗水浸湿了衣裳,她累得头昏眼花,但好在收获不错,这么一趟能赚到五块钱。虽然很辛苦,但对于根本没什么门路能赚到钱的农村人来说,这样的活儿人人打破了脑袋抢着干。 只可惜好景不长,不过才干了三天,煤矿上就宣布不再收购了。 白萍很是惋惜地拿着钱准备离开煤矿,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大喊:“白萍——” 白萍一怔,转身一看,脸上涌起一抹怪异的表情,正想转身躲避,哪知那人执着得很,已经一边高声叫着,一边迎了过来。 “哎呀,这缘份来了是挡也挡不住哇!”赵俊霖哈哈大笑,“我还一直想着去找你呢,没成想在这儿就碰上了,可见咱俩之间真是有缘哪!” 他的大嗓门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白萍很是头痛地瞥了眼赵俊霖,淡淡地嗯了一声,便准备离这家伙远远的。 偏偏某些人一点眼色也没有,仿佛丝毫看不出人家的淡漠,楞是厚着脸皮笑嘻嘻地贴了上来:“你最近怎么样?那个,身体都好了吗?” 哟,问身体好了吗?难道两人很熟?他们是什么关系?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这样的对话,让附近的人纷纷一脸八卦地竖起了耳朵。 白萍额角抽了抽,一边快步往外走,一边狠狠回头瞪了他一眼。 赵俊霖满头雾水,“你这丫头怎么回事,救命恩人问你话呢,好歹你也吱一声儿啊……” 白萍:…… 这人怎么像块牛皮膏药似的?她无奈地压低了声音:“你有事?” 赵俊霖声音洪亮:“没事,就是想你了——” “哟——” “哈哈——” 人群里立刻响起此起彼伏的口哨声、嘻笑声,白萍的脸涨得通红,一双眼睛刀子似的射了过去:“你胡说什么呢?” 赵俊霖裂嘴一笑,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你别生气呀,我的意思是说我想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不必了,我不想听!”白萍说罢,抬腿就走。她走得飞快,简直像在逃命一般。 可偏偏那人打定了主意,脸皮又奇厚无比,竟然紧跟不放。“我说你别走那么快行不行?我真有好事要给你说。” 白萍怎么也甩不掉他,气得心肝儿疼,突然一下刹住了脚步,双手叉腰怒目而视:“你到底想干嘛?” 赵俊霖不防她突然停下,一个没收住脚,“砰——”一声撞在白萍身上。 白萍哪里经得住他这一撞,两个人叠罗汉似的,一起摔了下去。 这回白萍在下,赵俊霖在上,虽然隔着厚厚的衣裳,白萍的脸也烧成了酱紫色。 赵俊霖赶紧手忙脚乱地爬了起来,一连声的解释:“那个,这个,我,你,我不是故意的,谁让你跑那么快,又突然停下来,我这刹不住脚嘛,你说是不是,我可不是登徒子,我——” 白萍气得一咕噜坐了起来,杏眼圆睁:“你的意思,这都怪我喽?是我活该对吧?” 赵俊霖老实在在地点了点头,竖起了大拇指:“就是嘛,勇于承认自己错误的同志就是好同志!” 白萍:…… 白萍气得浑身乱颤,她自诩情商不低,忍耐力超群,十六年来一直维持着冷静理智的形象,可她发现,只要一碰上赵俊霖,她的忍耐力瞬间为零,所谓形象更是毁得一塌糊涂。 赵俊霖裂嘴笑了,“嘿嘿,开个玩笑嘛,你这个人就是这样,太认真了,这样不好,容易显得死板,看上去就跟三十岁的老女人似的——” “你——”白萍捂着自己的心口,她悲愤地发现,总算知道周瑜是怎么死的了! 见她真气得不轻,赵俊霖很是无赖,决定不跟一个爱生气的小姑娘计较了,自己是个大男人,就放低点姿态哄哄她吧,于是他说道:“我这人不太会说话,你别介意,其实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跟你解释清楚……” 第24章 广州,去不去? 白萍咬牙切齿地一挥手:“不必,后会无期!” 说着她愤愤地起身,迈腿就要走,刚走两步,又蓦然回头,狠狠地瞪了眼赵俊霖:“别再跟着我!” 赵俊霖刚想跟上去,闻言脚步一顿,贼兮兮地笑了:“别这样嘛,我是真有事,你听了一准儿高兴。” 白萍仿佛没听见似的,停步没有丝毫停顿。现在她对这个人,完全是多看一眼都会长针眼的程度,她根本就不信这厮能有什么正经事儿! 见状,赵俊霖摸了摸鼻子,他就爱看这小丫头片子生气的模样,她一生气就褪去了那分早熟的冷静,一生气脸上的表情就丰富起来,看着特别有趣! 不过他也不傻,真逗得太过火,把人彻底惹毛了就不妙了!这么想着,赵俊霖用尽了力气,双手呈喇叭状放在嘴边大吼一声:“广州,你去不去?” 白萍脚步一顿,险些左脚拌右脚又摔一跤,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她紧张地抬头四顾,发现周围没人,这才又蹬蹬蹬跑回了赵俊霖身边。 “说什么广州?你要去?”白萍说完自己先愣了一下,她怎么就又跑回来了呢?不是打定主意再不理这家伙了吗? 赵俊霖得意地整了整衣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怎么样,我就知道你会感兴趣!” 白萍把眼一瞪:“不说是吧?”说着作势又要走。 赵俊霖不敢拿乔了,赶紧说道:“据内部可靠消息,广州遍地是机会,工资高得要命,去年去广州的人全都发啦,大把大把往家邮钱呀,那家伙——” “这还用你说?这算哪门子的内部可靠消息?你逗我玩儿呢?”白萍气得又要走。 赵俊霖急忙拉住她:“你别急呀,我说你一小姑娘家家的,怎么就那么爱急眼儿呢?我跟你说,我在广州有熟人——” 白萍将信将疑地瞅着他,“真有熟人?靠谱吗?” 赵俊霖拍着胸脯保证:“当然靠谱,必需靠谱嘛!那可是我发小,他姨夫在广州某部队,是个军官。我发小都去广州好几个月了,写信叫我也去呢。” 白萍:“你给我说说广州的情况,都有些什么样的工作机会?工资大概有多少?像咱这样年纪的,又没什么工作经验,学历也不高,人家能要吗?” 赵俊霖:“这都不是事儿,咱可是有熟人的,工作的事儿我发小说了,包在他身上!” 白萍的嘴角情不自禁地越翘越高,“真的?” “哎哟,你可算是笑了,自从咱们认识到现在,我就从来没见过你露过笑模样!”赵俊霖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兴奋地叫道,一双眼睛亮得吓人,紧紧盯着白萍。 白萍:…… “去了那边,咱得带钱吧?你有吗?” 赵俊霖满不在乎,“有车票钱就行,我发小在呢,还能不管我吃喝呀!” 白萍撇了撇嘴:“靠人不如靠己,你不能什么都指望你发小!有钱在手心不慌,咱去之前,一定得攒够本钱!” 见她说得坚决,赵俊霖只得默认了,沉思了一会儿,突然叫道:“哎呀,咱运气好哇,刚才我一朋友说他叔叔要请人挑脚呢,给的工钱还不错,就是怪累的……” 白萍的眼睛立马就亮了,急切地说道:“太好了,累点不怕,有钱挣就行!”说着她认真地瞅着赵俊霖,“你朋友还挺多呀!” 赵俊霖立马眉飞色舞,一脸得意地嚷嚷:“那是,你也不看看我是谁?” 白萍:…… 赵俊霖这朋友的叔叔是乐园县某单位采购科的头儿,他们那块儿没有煤矿。现在天气冷了,单位决定给职工发点福利,买些煤炭回去让大家烧着取暖。 煤矿在山里,大马路还没修通,由于交通不便,只能请人工“挑脚”。脚夫需要把煤从煤矿挑到码头去,挑一趟大约有十来里路,一百斤煤能拿到一块钱。 这可是别人想都想不到的好机会,不过人家急着走,本来是想请些壮年男丁去挑的,不过看在赵俊霖的面儿上,同意让白萍也去。 从煤矿到码头要经过沙禾村,白萍挑着一担煤经过村子的时候拐了个道,把自己的父母也给叫上了。 眼下农活少,农村的壮劳力们都愁着有劲没处使呢,白丁茂和赵小兰一听有这种好事,笑得嘴都合不拢,忙不迭地挑起罗筐就走。 “哎——等等我!”白玲和白芳也追了出来,“我们也去!” 白萍看着两个妹妹激动得双颊发红的小模样,忍俊不禁,“家里得留个人看家,芳丫还是别去了。” 白芳一听这话,肩都耷拉下来了,垂头丧气地把罗筐一扔,堵气跑了。 “呵呵——”一家四口齐声失笑,然后头也不回地快步往外走。 白丁茂和赵小兰一次能挑一百五十斤,一趟就是一块五毛钱;白萍挑一百斤,一趟拿一块钱,白玲挑八十斤,也拿到了八毛。 想到即将到手的钱,他们只觉得沉重的担子也不再沉重了,个个脸上笑呵呵、脚下生风地往前走。 只有赵俊霖,扁担刚架上肩膀就开始吡牙咧嘴,没走几句就左肩挪右肩,右肩挪左肩。十分钟后一屁股坐在地上,伸长着舌头呼呼直喘气,还丝毫没感觉不好意思地直嚷嚷:“不行了不行了,我走不动了——” 他这怂样,成功地换来了所有脚夫的一致鄙夷!白丁茂更是一脸严肃地小声叮嘱女儿:“萍丫儿,这种人一看就靠不住,你以后可得离他远点儿!” 白萍深深觉得自己老爹睿智,与自己心意相通。她瞥了眼被他们远远甩在身后的某人,毫不客气地说:“他除了一张嘴,也没别的本事了,您放心,就是您不说我也肯定离他远远儿的!” 躺在地上歇息的赵俊霖远远瞧见父女俩交头接耳的模样,居然十分敏锐地觉得他们在嫌弃自己。我赵俊霖竟然被人给嫌弃了?他咬了咬牙,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了起来,一步三晃地继续上路。 第25章 能不能借宿一晚 这一路上,赵俊霖觉得自己遭老罪了,好几次都恨不得扔掉这该死的担子,可一看到白家人鄙夷的眼神,又跟打了鸡血似的,咬着牙坚持了下去。 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等把担子卸下来,发现那肩上磨破了好大一块皮,血水和衣服紧紧粘在一块,一动就钻心地疼。 赵俊霖小心翼翼地抬头四顾,然后绝望地发现,除了他自己,其他人虽然也累得直喘气,可谁也没受伤,反而卸下担子就又马不停蹄地往回跑了。 人比人气死人哇!赵俊霖正满心伤感,就见白萍的目光瞅了过来,他立马立正站好,裂开嘴笑:“那个,你们先走,我去解个手——” 白萍意味深长的笑了,心情很好地大步向前走,突然觉得之前在赵俊霖那受的鸟气瞬间一扫而空了。 后来,果然不出白萍所料,赵俊霖挑了一趟之后就偷偷溜走了,直到大家完成任务,也没再见到他。 这一天下来,白家四人一共挑了五趟,整整挣了二十四块钱。 “要是每天都有这种好事,该多好哇!”白玲不无惋惜地说道。 白萍笑骂她:“你就知足吧,还每天都有呢,就今天这机会,都是好不容易才得来的!” 白玲皱了皱鼻子,笑嘻嘻地走开了。 大家拿了钱,笑呵呵地回家,个个都红光满面的,虽然身体很疲累,心底却是跟吃了蜜似的。 直到这时,赵俊霖才觍着脸过来了,“叔叔阿姨,今儿挣得不少吧?我哥们儿说了,过几天还有一次机会,到时候你们还来!” 伸手不打笑脸人,又是因着人家才能找着这工作的机会,白丁茂虽然心里对这小伙子挺瞧不上,却也不好做得太过。这以想着,便淡淡地笑道:“那敢情好,谢谢你啊!” 谁知赵俊霖这厮给他三分颜色便要开染坊,“那个,我家在县城呢,离这儿挺远的,您看现在也挺晚的了,我也没地儿去,能不能去你们家借宿一晚——” 此言一出,不只是白丁茂,就连赵小兰和白萍、白玲姐妹俩都齐齐变色,一家四口异口同声地大叫:“不行——” 赵俊霖吓了一跳,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我我我就住一晚,真的——” “别说一晚了,半晚也不行!”白玲跳了出来,义正辞严地大声说道。 “不是,怎么就不行了,这上回你们在县城医院,我可是一天三顿地给你们送吃送喝呀,小丫头,咱做人不能太绝情——” 白玲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只是仍旧梗着脖子嚷:“说了不行就是不行——” “这我就不能理解了,你们反应这么大,莫不是家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白丁茂:…… 赵小兰:…… 白玲:…… 赵俊霖也没想到,自己就是随口一说,白家的人怎么就都做出一副欲言又止,苦涩憋屈的模样来呢?他眼珠一转,指着自己的鼻子:“莫非,我说对了?” 白萍意味莫名瞥了他一眼,淡淡道:“跟上!” “哎,好嘞!”赵俊霖立刻笑得见牙不见眼,屁颠屁颠地帮着白萍挑罗筐去了。 白丁茂和赵小兰急得拽着女儿直嘀咕:“萍丫儿,你可不能犯糊涂哇,这阵子你是什么样的名声,你也是知道的,这才刚刚消停几天哪,你说你要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往家领了个男人回去,以后咱家还要不要见人了?” 白萍无奈地瞥了眼前方兴高采烈的某人,“你们说的我都懂,可是天都黑了,你让他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城里人到哪里落脚去?再说了,咱身正不怕影子斜,我行得端坐得正,随他们说去!” 白丁茂和赵小兰还想再劝,白萍却加快脚步,追上了赵俊霖,“要挑就好好挑,别东摇西晃的,弄烂了怎么办?” 夫妻俩满肚子的话憋在心里,直愁得火烧火燎的。 白丁茂没得法子可想,最后打定了决定,要采用拖字决。 他放慢脚步,每一步都像是怕踩着路上的蚂蚁似的。白萍走着走着,只觉得父母越拉越远,忍不住高声叫道:“爹,妈,你们快点儿呀,磨蹭什么呢?” 白丁茂没好气地骂:“喊什么喊,我们累一天了,走不动了,还不许我们走慢点儿呀?” 白萍一愣,转而明白过来,不禁有些哭笑不得。赵俊霖倒也不在乎,他本就是从小生活在县城,从没做过什么体力活儿,逍遥闲散惯了。今天挑了一担煤,又走了这许多路,巴不得走慢一点儿呢。 一行人回到村子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多钟了,这个点儿了,果然如白丁茂所想的那样,大家基本上都睡了。 白芳做好了饭菜,一直等着呢,可实在太困了,便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听着动静,连忙起身开门,见到赵俊霖心中惊讶,直拿眼神去瞅姐姐。 白玲连忙挽着妹妹的手,两个小丫头嘀嘀咕咕地不知道说什么去了。 赵俊霖累了一天,其实也没什么心思闹腾,安安静静地跟在白家人身后。进门后,他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匆匆扒了几口饭,洗了个澡,倒头便睡。 他很乖觉,一眼就看出白家并没有多余的床铺,竟然在堂屋的宽板凳上就睡着了。不到一分钟,还发出了微微的鼾声。 白萍见他蜷缩着身子,一个大男人在宽不足六十厘米,长不过一米五的板凳上,竟然也睡得十分香甜,不由得弯了弯眼睛。 恰巧白丁茂从里屋出来,见到女儿的表情,怒骂:“看什么看,看什么看?赶紧回自己屋睡觉去,一个大姑娘家家的,也不知道避点儿嫌!” 白萍:…… 第二天天还没亮,白丁茂就毫不留情地跑到堂屋,“喂——小子,起来了!” 赵俊霖睡得正香,不知梦到了什么,还裂嘴乐呢。 这下可把白丁茂气坏了,把嘴凑近了他的耳朵,一声大吼:“起床啦——” “啦”字还没说出口,只听“砰——”的一声,白丁茂就被人一拳揍飞了。偏偏始作俑者还兀自嘀咕:“滚开——”然后揉了揉耳朵,继续睡。 白丁茂被一拳打到地上,手指着赵俊霖,半响都说不出一个字来。白萍母女几个闻讯赶来,见状也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 赵小兰连忙把自己丈夫给扶了起来,劝道:“别跟个小辈生气,他也不是故意的——” 就这样,因为赵俊霖太过能睡,雷打不醒,让白丁茂试图在天不亮之前悄悄把他送走的计划彻底流产了。 第26章 你这是投机取巧 白家人一整个上午,大声说话、摔锅打碗、撵鸡揍狗,各种躁声制造了个遍,却楞是没把人家吵醒一下。 赵俊霖这一觉一直睡到下午一点多,还是闻着饭菜的香味儿,这才醒的。 他伸了个懒腰,然后直奔饭桌,双目放光地盯着菜碗,毫不客套地拿了个碗就吃上了。 他吃饭很快,大口大口地往下吞,从来不嚼,在白家人还没从震惊中省过神来的时候,人家已经连干三大碗了。 然后他满足地放下碗筷,摸了摸肚子,露出了舒心的笑容。 白丁茂的手,情不自禁地抖动起来,沉着脸咬着牙把闺女拽到了院子里:“萍丫儿啊,你再跟爹保证一遍,这个姓赵的永远不可能做我女婿,是吧?” 白萍抚额,看着老爹忧心忡忡就要昏倒的模样,很有孝心地郑重保证:“您放心,就算是全世界男人全死光了,我也不会嫁给他,这下放心了吧?” 白丁茂满脸的沉重终于舒散了几分,重重地点着头道:“行,你可得记着今天这话!” 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被列为头号拒绝往来对象了,吃饱喝足的赵某人还没心没肺地跟白玲白芳吹牛呢:“我们县城有个卖臭豆腐的,那豆腐——啧啧,闻着臭吃着香,保准叫你吃了一回想二回,吃了二回想三回,永远也吃不腻……” 他说话表情生动夸张,永远都是一副嘻皮笑脸,活力满满的模样,白芳白玲两个小丫头听着很是动心。 “贵不贵?在哪儿呢?” “钱都不是事儿,只要你们喜欢,包在我身上!”赵俊霖拍着胸脯,豪爽极了。 白萍走过去,瞪了他一眼:“别带坏我妹妹,时间不早了,你该走了吧?” 赵俊霖立马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这不还早着呢吗?我再呆一会儿呗——” 白萍懒得听他废话,“镇上去县城的汽车只有两趟,早上那趟你是赶不上了,下午这趟是四点钟,你若是也赶不上,今晚就等着睡树林子吧。” 赵俊霖还想再说什么,白萍毫不留情地斩断他所有奢望:“这次,我绝不留情!” 赵俊霖:…… 最后赵俊霖还是走了,可他大白天的从白家出去,他昨晚在白家过夜的事一会儿就会闹得人尽皆知。 白丁茂等人深深地叹了口气,很是不想面对接下来的一切。不用想也知道,那些以八卦为主业的农村妇女们,又有得忙了。 谁知等到了晚上,村子里也没传来什么流言。白丁茂忍不住出门打听消息,回来后一脸的诡异。 赵小兰忍不住问:“怎么样?” 白丁茂冷哼了一声:“那小子可真是满嘴跑火车,竟然说自己是城里来的大老板,这次是特意来咱们村考察来了,在外头和人家聊得那叫一个火热呀,最后还承诺,过几天让全村的壮劳力都去挑脚,你说说他,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虽说对赵俊霖很是不屑,可到底打消了大家对自己家的怀疑,也没传出什么不好的流言,白家人大大的松了口气。 又过了两天,赵俊霖果然大摇大摆地进村了,这次他可没在白萍家吃过一顿饭,也没再睡白萍家的宽板凳,而是全程由村子里的人热情款待,就等着伺候好了这个大金主,明天带上他们挣钱去呢。 这让白丁茂又是不屑,又是别扭。 第三天,赵俊霖果然领着村里所有壮劳力浩浩荡荡地往煤矿走了,临行前才装作不经地“顺带”上白萍家的人:“你们也来吧,上次挑得挺卖力,我很满意!” 白家人的嘴角齐抽,白丁茂臭着脸冷哼一声跟了上去,白芳和白玲捂着嘴儿偷笑。 大家到了煤矿,一人挑着一担煤走了,赵俊霖却没走,他不知何时竟然和煤矿上的人混熟了,称兄道弟起来,还从人家那儿寻了把躺椅,舒舒服服地躺着睡觉呢。 见着白萍的时候,还得意地挤眉弄眼的,那模样仿佛在说:瞧瞧,我厉害吧? 白萍很不想助长他的得意,可又实在好奇,最终还是决定尊从本心:“你是怎么把这差事弄到自己手上来的?” 一说起这个,赵俊霖立马来了精神,“当然是凭我赵某人的人格魅力喽!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既充分展现了我的才华,又让他看到了我高贵的品格,终于让他答应回去享着清福,把这事完全交给了我!”说着,他不无得意地挑了挑眉。 白萍意味深长地瞅着他:“这事,你好处不少吧?” 赵俊霖也不隐瞒,裂嘴一笑,伸出了五根手指。 “五块?” 赵俊霖露出个‘你傻啊’的表情,重重地把那五根手指晃了晃,“再猜!” 白萍睁大了眼睛:“五十?” “答对了——”赵俊霖裂嘴笑,露出整齐洁白的八颗牙齿。 “你吹牛吧?你啥也不干就拿五十,我们一家人辛辛苦苦一整天还不到你的一半,这也太不公平了吧?” “这有什么不公平?”赵俊霖一本正经地说:“你们挣的是体力钱,我挣的是脑力钱,都是各凭本事嘛!” 白萍:“你这叫投机取巧,这要在前几年都得把你抓起来。” 赵俊霖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这不是改革开放了嘛!”想了想又郑重其事地叮嘱白萍:“别说出去啊!” 白萍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赵俊霖跟在屁股后面不放心地再三叮嘱:“你到是吱个声儿啊,听见了没有?” “什么,你要去广州?”白丁茂手中的筷子从手中掉落,发出“咣当——”一声响。 赵小兰瞪大了眼睛,一副见鬼的样子瞅着自己闺女,“萍丫呀,妈知道自从出了刘涛那死骗子的事以后,你心里不好受。妈也知道广州是个好地方,可你从来没出过门,你连广州在哪儿都不知道,你怎么去呀?” 白萍咽下嘴里的饭菜,“我就是告诉你们一声。”说罢,继续扒饭。 “这——”瞧这丫头的模样,是打定主意了!都说知女莫若母,白萍打小就主意正,平时看着不声不响的,可一旦做了决定,那就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的! 第27章 出大事儿了 赵小兰手足无措地抬眼望向自己的丈夫,白丁茂拧紧了眉头,嘴唇蠕动着,却没能吐出半个字。 赵小兰急了:“闺女,妈不该见钱眼开,不该听你舅妈的话,险些把你给推进了火坑里,可你也不能破罐子破摔呀——” 白萍放下筷子,看着母亲,正色道:“妈,我不是破罐子破摔,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广州是个好地方,国家也鼓励年轻人去那里搞建设。我才十六岁,难道就要一辈子死守在这片大山里,终老一生吗?” “可是你在那边谁也不认识,到了那儿你怎么落脚?能不能找到工作?万一没地方落脚又找不到工作,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可怎么活呀?” “车到山前必有路!”她不能说跟赵俊霖一块儿去,若是说了,他们只会更加反对自己出去。 “你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赵小兰忧心忡忡,苦口婆心地劝。 白萍却始终不为所动,“也许在那里,我会吃很多苦,遇到许多磨难,但是我相信路是人走出来的,怕吃苦,连试都不敢试,就只能永远困死在这片山里,然后羡慕着别人的成功,仰望着别人的高度,终其一生碌碌无为。我们家没儿子,别人看扁了咱们家永远也还不完欠债,看扁了你们要老无所依。可我就是要让他们看看,女儿不比男儿差,我虽然是个闺女,可我将来也能让爹妈享福,甚至比他们有儿子的人家更幸福!” 一句话,听得赵小兰和白丁茂红了眼眶,一家人相对无言,心中却再也无法平静。 见女儿出门去了,白丁茂冲妻子使了个眼色:“这丫头是打定了主意要跑哇!” 赵小兰深以为然:“是呀,这孩子是不会听咱劝的,这可怎么办呀?” 白丁茂用筷子把沾在牙缝上的菜叶剔出来,下定了决定:“反正现在活儿也少,咱们两轮流看着她。她想出去得有钱,还得有身份证,这两样东西,咱也得看紧了!” 赵小兰连连点头:“就这么办!” 虽然女儿的一番话让他们非常感动,可他们还是不同意白萍出去。经过刘涛这事,他们更加意识到外头的危险,女儿虽然聪明,可到底年纪还小。梦碎后,他们不再奢望其他,只想一家人平平安安地生活在一起,就足够了。因此,他们是怎么也不会同意女儿出去冒险的。 为了保险起见,赵小兰特意拿出贴身藏着的钥匙,打开家里唯一的一口樟木柜子,从柜子最底下翻出一只一尺见方的小木头匣子。 小匣子同样上了锁,赵小兰打开锁,抽出盖子,里头放着家里最重要的东西。有前些年剩下的几张粮票、布票等,有户口本以及其他各类证件,她翻了一下,找到了白萍的身份证。 然后继续翻到了匣子最底下,找到一块小小的红布。这红布卷了许多层,里头装着最最重要的东西——钱! 这钱有一分两分的,有一毛两毛的,也有一元两元的,家里从前是没有余钱的,这些钱大多数是上两回全家人去挑脚挣来的。 她手指有点干,数不开,便沾了点口水,仔细数了三遍,一共是四十九块五角六分,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赵小兰满意地把钱和身份证照原样放好,这才放心地重又锁上匣子和柜子。 这天晚上,夫妻俩信誓旦旦的决定,从明天开始,轮流守着东西,看着闺女,决不让她走出他们的视线半步。 不曾想,第二天早上,夫妻俩一觉醒来竟然找不着大闺女了。这下可把他们给急坏了,正想去找,就见二闺女不慌不忙地走了过来,说道:“我大姐上山打猪草去了,我看见她去的。” 赵小兰有些不放心,可闺女上山里打猪草,谁知道她去了哪片山?这茫茫大山,上哪儿找去? 她转念一起,连忙去看那柜子,见上面的锁锁得好好的,钥匙就挂在自己脖子上,一直贴身戴着呢。 见状,她心下稍安,做起活计来。 直到快九点钟,她从外头回来,仍然不见大闺女的身影,顿时心里又紧张起来:“玲丫儿,你姐呢?” 喊了三声没听到二女儿回答,她这才想起,今儿是星期一,孩子上学去了。不知怎么的,她心里突然慌得厉害,着急忙慌的把家里里外外找了个遍,也没见着大闺女儿。 她心里不好的预感越来越甚,虽说看着柜子锁得好好的,可为了让自己心安,她还是掏出钥匙打开了柜子。 当翻遍了匣子也找不着白萍的身份证,就连那些钱也只剩下一块多零钱时,赵小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失声痛哭:“妈呀,出大事儿了呀——” 此时的白萍,已经坐上了镇上赶往县里的班车,奔赴自己的远大前程去了。 她把这两次挑脚的四十八块钱拿走了,再加上自己之前卖木头的十五块,一共有六十三块钱。这些钱她只留了十块用来买车票和零用,其他的都紧紧的缝在自己贴身的衣服口袋里。 她的行李很简单,就是一个小小的包袱,里头装着一套换洗的衣裳,一双鞋,其他的就再也没有了。 到了县里的汽车站,赵俊霖已经等着了,一见她出来,便兴冲冲地迎了上来。吓得白萍赶紧杏眼一瞪,拼命给他使眼色。 赵俊霖不耐烦地瞥了白萍一眼,脚步一拐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白萍拎着行李,和他保持十米以上的距离,远远地跟着。直到走到无人处,赵俊霖停下脚步,等着白萍与他并肩而行,埋怨道:“瞧你那小气样,和我一块儿走很丢你的人吗?” 白萍瞪了他一眼:“你知道个屁,那车上下来的都是我们镇上的人,他们可都认识我,要是让他们看见你来接我,我敢保证不出两个小时,全镇的人都得传我跟着男人私奔了!” “哈哈——”赵俊霖哈哈大笑,“私奔?这词儿我喜欢!” 白萍白了他一眼,“有病!” 第28章 老子说不许就是不许 白萍原本以为自己的行李就够简单的了,没成想人家赵俊霖比她更绝,手上连个包袱都没有。 白萍左瞧右瞧,忍不住问:“你的东西呢?” 赵俊霖一脸茫然:“什么东西?” 白萍没好气的指了指自己的包袱,赵俊霖这才恍然大悟:“噢——你说的是行李呀,我一个大男人需要带什么行李呀?到了那边,再买就是了嘛!” 白萍觉得自己牙疼,“你很有钱吗?” 赵俊霖一脸得瑟:“我没钱没关系,我哥们儿有哇!” “请问你今年几岁?”白萍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嘲讽他。 不料人家根本没听出来,“我今年十八,比你大两岁!”还非常得意的模样。 白萍深深觉得和这样的人聊天,降低了自己的智商,遂闭紧了嘴巴不肯再开口。 到了火车站,赵俊霖已经先买好了车票,非常不巧,和上次刘涛买的是同一趟火车。这其实也正常,因为从县城到广州原本一天也就只有三趟火车,一趟在凌晨,一趟在中午,还有一趟在晚上。 捏着车票,白萍的手指紧了紧,那天的一切她总是刻意的不去想起,可这会儿记忆却仿佛开了闸的洪水,呼啸着汹涌奔来。 赵俊霖这人,有时候看起来情商超低,可有时候却诡异的极会察言观色,这会儿也不知是不是福至心灵了,竟然就从白萍的面色上,看出异样来了。 不过他也不去说那些毫无营养的话,比如“别再想那些了,都过去了”云云,而是找了个话题,转移白萍的注意力。 “去我家玩会儿吧?反正还有好几个小时呢。” 白萍闻言一怔,思绪果然被拉了回来,她迟疑道:“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反正我家也没人!”说着他瞅了眼白萍,毫不在乎地笑道:“你不用惊讶,也不用怕我为难,我这人从不藏着掖着。” 白萍面色讪讪,紧接着就听他语气平静地说道:“我爸在我十一岁那年就去世了,后来我妈改嫁了,她走的时候把我弟弟带走了,留下我一个人。我就在我爸留下的房子里,一个人过了七年。” 他这口气就仿佛在说别人的事一样,可白萍听着,莫名的就鼻子发酸,没想到成天笑嘻嘻没个正形的赵俊霖,竟有如此的身世。一个十一岁的孩子,他是怎么一个人度过整整七年的? “你,那你——”好半响,白萍才挤出了这么两个字,有很多话想对他说,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他,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不料,赵俊霖满不在乎地裂嘴笑了起来:“你这人呀,就是心思太重,喜欢想太多!我这人,光明磊落,事无不可对人言。你不就想问我是怎么活过来的吗?想问我妈回来看过我没有,想问我家还有没有亲戚,为什么让我一个人过活——” 说着,他眼望前方,突然跳起来摘下了树上的一片叶子,继续说道:“其实我真的无所谓,我过得很好,一个人自由自在的,没人在我耳边唠叨,没人管着不让我干这不让我干那,我的兄弟们都羡慕死我了,哈哈——” 赵俊霖一个人笑了一会儿,突然兴致勃勃地说:“咱不去我家了,我请你去吃臭豆腐,我跟你说那家的臭豆腐真的特别特别好吃……” 白萍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刚才他看似笑得很开心,却总让人感觉这笑太过夸张,太过刻意,他嘴上说着不在乎,其实心里还是在意的吧?不过她什么也没说。 后来赵俊霖到底没再提起过他妈和他家的亲戚,只是兴高采烈地带着白萍去吃东西。 臭豆腐真的很好吃,这是白萍第一次吃到这种小吃,果然是风味独特。 上火车的那一刻,白萍突然有了种“出门在外”的自觉。这是她第一次坐火车,以前她从没想过,原来坐火车竟是这个样子的。 他们起先在候车室等着,白萍好奇地东张西望,后来不知怎么回事,那些人突然拎着大包小包就像疯了似的往前冲。 这架势吓得白萍霍地站了起来,正想问赵俊霖发生了什么事,谁知赵俊霖也一脸紧张,拉起她的手撒丫子就跑。 白萍吓得脸都白了:“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她一边跟着跑一边紧盯着四周,所有人都在奔跑,脸上表情非常紧张,他们争分夺秒,一刻也不肯停下来。 赵俊霖这厮平时话挺多,关键时刻却突然哑了火,两个人一路狂奔,然后来到了铁轨边上,白萍后来才知道这地方叫“月台”。 刚刚站定,就听到“呜——”一声长鸣,“况且况且况且——”一列冒着烟的火车缓缓驶了过来。 车还没停稳呢,那些人就跟着火车跑了起来。白萍不知所措,“他们这是要干嘛?” 赵俊霖根本没空答话,早就瞅着那些车窗,见有一节车厢人稍微少点儿,那车窗也开着,二话不说拉起白萍就往那儿钻。 赵俊霖身手敏捷,一路上过五关斩六将,经过重重人墙,终于来到车窗前。此时火车堪堪停住,赵俊霖突然扔开了白萍的手。 白萍看着自己被放开的双手,突然觉得心上空了一块,整个人都懵了。 她急切地在人群里搜寻着赵俊霖的身影,刚七看到赵俊霖双腿一蹬往上一跳,竟然扳住了车窗,紧接着一个引体向上,屁股就坐在了窗沿上,整个过程不超过五秒。 他回过头来,冲白萍伸出了右手:“快点,我拉你上来!” 白萍松了口气,原来这家伙不是要抛下自己,而是要爬窗。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放着车门不走,非要爬窗,不过眼下不是寻根究底的时候。 白萍正准备把手给他,突然瞥见坐在窗边的一个男人一把狠狠推在赵俊背上。 “小心——”白萍的心都快蹦出来了,失声尖叫。赵俊霖被那人推得一个俯冲险些就从车上栽下来,在白萍的尖叫声中他反应奇快,右手蓦地收回,一把扳住了窗沿。 第29章 打架 他刚刚稳住身形,突然又放开了双手,吓得白萍险些又要惊叫,就见他竟然一个空中转体,从面向白萍变成了面向那男人,他双手再次紧紧扳住窗沿,一个引体向上,又一次坐上了窗沿。 白萍连忙挤开人群,钻到了窗下。 赵俊霖怒指那男子:“干嘛呢?” 那男子瞪起眼睛,凶神恶煞:“滚别处去,这儿不许上!” “哈——”赵俊霖冷冷地盯着他:“这车是你家的,你说不许上就不许上啊?” 那男子毫不示弱,把胸一挺:“老子说不许就是不许,你再爬上来,看老子摔不死你!” 这男人见赵俊霖年纪轻,以为他出门在外不敢惹事,不成想赵俊霖突然一拳就砸了过去:“想摔死我,老子先揍死你!” “砰——”这一拳打在男人鼻梁上,鼻血顿时就涌了出来。人群中一片惊呼声,白萍心急如焚,这家伙怎么刚出门就惹上事了,万一人家有同伙,那赵俊霖一个人不是得吃亏吗? “我操你妈——”那男人大吼一声,抬脚就狠狠地踹了过去。 赵俊霖身子一侧,躲开了这一脚,可他原本就扳在窗台上,这这一侧身确实躲开了男子的攻击,却导致身形有些不稳。 那男子显然也是常惹事儿的主,打架很有经验,准确地抓住他这点漏洞。只见他突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随手抡起桌上一个热水瓶就冲赵俊霖的手上砸了过去。 热水瓶灌满了水的,这倾尽了全力的一砸,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四周的人群发出牙酸的“嘶嘶”声,这得有多疼啊,不会断了吧? 赵俊霖被砸中的手再也无力扳住窗台,身子便往下摔去,说时迟那时快,白萍一个箭步上前,死死捉住了他的两条腿。他的腿落在白萍肩膀上,终于稳住了身形。 赵俊霖大吼一声,“找死——”竟然借着白萍的肩膀用力一蹬,整个人腾空而起,一下就再次扳住了窗台,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一个空中三百六十度转体,利落地跳进了火车。 他双眸赤红,浑身煞气,像一头猛虎一般扑向那男子—— 白萍只知道赵俊霖在车上打架,却看不到具体的情形,急得团团乱转。她想从车门挤进去,可是她发现门边早就挤满了人,任她怎么挤怎么求,就是寸步难行。 正在此时,车上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人群中更是响起了阵阵惊呼,白萍心急如焚。她瞅了眼赵俊霖刚翻上去的车窗,咬了咬牙,后退几步然后突然加速奔跑、起跳,想要扒上那车窗。 奈何她个子娇小,竟然没扒上去。白萍憋着气,又试了几次,许是她的坚持不懈打动了车上的一名男乘客,他悄没声的冲白萍伸出了手。 白萍微怔,然后感激地冲他笑了笑,虽说让陌生男人拉着手上去有些别扭,可事急从权,她伸出手被那男乘客拉了上去。 爬上车窗后,白萍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只见车厢里一片狼籍,战场已经从窗台边移到了车厢中央,赵俊霖骑在那男子身上,正边骂边揍呢:“跟你小爷横是不是,还让不让我上来了?还要不要摔死我了?叫你满嘴喷粪,老子都不知道我娘在哪儿,你上哪儿操她去……” 这家伙说一句就揍一拳,那男子唉唉地只是求饶,话都说不清了…… 白萍大惊失色,连忙跳下窗台,“别打了,你快起来——” 人太多了,白萍还没挤到赵俊霖身边,就听车厢那头传来了威严的呼喝声:“干什么干什么,不许打架——” “乘警来了——”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大声都循声望向车厢那头。 有乘警艰难地穿过人墙,匆匆赶来,这才制止了这场打斗。 赵俊霖被乘警强行拉开,众人这才发现,那男子两只眼睛成了熊猫眼,鼻子、嘴巴不停地往外流血,右脸肿得老高…… 白萍原本以为赵俊霖与那名男子都会被乘警带走,谁知道乘警们只是“严肃”地教育几句,便走了。 那男子满身的伤,不甘地怒瞪丰赵俊霖,赵俊霖更狠,双眼一瞪,拳头一捏,吓得那男子忙不迭地转身落荒而逃。 这一幕看得白萍久久回不过神来,外面的世界真乱呀!如果今天输的是赵俊霖,那么夹着尾巴逃跑的就会是他们了吧? 火车缓缓启动,有些没挤上车、也没爬上车窗的人,竟然就这样被遗落在站台。他们恼怒地跟着火车奔跑,不甘心地叫着、喊着,却只能望着火车渐行渐远…… 一节小小的车厢,本是三人座的座位,挤了四五个人,过道里站得插只脚下去都为难,更恐怖的是就连行李架和座位底下都有人弯曲着身体挤了进去。白萍的眉头紧紧拧着,一刻也没法松下来。 许是见识到了赵俊霖的凶狠,仅管车上如此拥挤,可他们俩的周围却奇异地留有些许空隙。 那男子原本是有个座位的,也不知是抢了谁的座。他现在走了,赵俊霖拉着白萍走了过去,毫不客气地坐下。见白萍还呆呆地站着,不由奇怪地瞅了她一眼:“坐呀!” 白萍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四周,那些人接触到她的目光,纷纷像触电般躲了开去。 得,这是被人当瘟神了呢!这种感觉,对白萍来说,绝对是生平仅有! 白萍心里有些别扭,总感觉自己是抢了别人的座儿,可她扭不过赵俊霖,只得和他挨挨挤挤地坐了下去。 虽然隔着厚厚的衣服,可两个人挨得这么近,近到都能闻到对方身上的气味。赵俊霖闭上眼睛休息,可他呼出的气体却喷在了白萍的脸颊上,又痒又别扭。 我的呼吸会不会也打在他脸上?白萍这样想着,顿时连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这样的拥挤和这样的别扭,让时间格外的难熬。白萍睡不着,也不敢睡,她怕遭贼。 火车每停靠一站,白萍就要见识一回上下车的混乱。车下的人拼命的往车上挤,车门进不去就扒窗,甚至有坐在车窗边的人为了防止别人上来,故意把车窗关上,有那彪扞的人竟然拿起石头砸车窗,吓得那窗边的人魂都快没了,赶紧着急忙慌地把车窗打开。 第30章 广州啊,我来了 白萍现在成了坐在车上的人,她能理解车上人的心理,太拥挤了,谁都想松快些,谁也不想再上人。 可白萍曾经也是站在车下,努力想上车的人,她更理解那种想要上来,又上不来的焦虑和绝望。 大家都是为了生活,疲于奔命,互相包容吧! 火车慢慢悠悠的,十几个小时后才到广州。这一路白萍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就算是坐,也挤得浑身骨头都快碎了。那些没有座的人,只怕更是痛苦不堪吧? 这十几个小时,在车上就吃了点自己带来的干粮,她们不敢喝水,不敢去上厕所,就算是想站起来伸个懒腰,活动活动筋骨,也是绝无可能的。 车终于到站的那一刻,白萍感觉终于获得了新生。她在赵俊霖的带领下,拎着小小的包袱随着人流挤下火车,往火车站外走。 直到这个时候,才终于可以伸直身躯,她生平第一次知道,原来可以伸直身躯,也是一种幸福! 每个人的脸上,在车厢里时的那种痛苦煎熬的表情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轻松、愉快的表情,他们的眼里都涌上了希望的光芒。 这巨大的反差,一度让白萍怀疑自己见到的可是同一拔人? 看着他们脸上的希望之光,白萍的心情也雀跃起来,广州啊,我来了!在这里,我会有什么样的际遇,会有什么样的改变呢? “别傻乐了,赶紧出去,我发小在出站口等着我们呢。” “噢——”白萍不好意思地收敛起胡思乱想,随着赵俊霖往前走。 只是,两个人到了出站口,东张西望地也没找到赵俊霖所说的那位“发小”。到是有许多人蜂拥而至,问他们:“住不住宿?”“吃不吃饭?”“坐不坐车?” 两个人被问得心烦意乱,拒绝一拔又来一拔,实在是不胜其烦。 “也许他有事,要晚点来,我们先去问下车站有没有茅厕,我都快憋死了!”赵俊霖双腿别扭地夹紧,一脸急色。 白萍忙不迭点头,她也快憋死了! 两个人人生地不熟的,找了好久也没找到厕所,好不容易看见一个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站在那儿,赵俊霖连忙跑过去问:“请问厕所在哪儿?” “呢港咩也啊?”(你说什么)那工作人员一脸不耐烦地问。 赵俊霖一楞,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好放慢语速,又用蹩脚的普通话把问题重复了一遍。 谁知道那人竟似完全听不懂,嘴里叽喱咕噜的大声说着什么,表情忿忿。看得赵俊霖和白萍目瞪口呆,这咋没问出路,还把人给惹急了呢? 两个人没有办法,只好谢过那人,继续自己去找。 此时已经是凌晨一点,他们费了老大劲儿才算是找着了厕所,解决了“方便”问题。这里的茅厕和家乡的茅厕相差太远,让两人很是惊奇了一阵。 等再回到出站口后,两人又等了半个多小时,还是没见着赵俊霖的发小——赵金德。 “你没记错地方吧?”白萍忍不住问道。 赵俊霖拧紧了眉:“没记错呀——”说着他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一封信,指出其中的一行递到白萍面前,“你看,这上面写着呢。” 白萍凑上去一瞧,果然是写着在出站口接他们。 “那,车次和到达日期、时间会不会弄错?” 赵俊霖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会错不会错,写得清清楚楚的。再说了我们坐这趟车,还是他告诉我的呢。他说他白天要上班,只有晚上才有空来接我们。而这趟车是唯一晚上到达的,所以让我们坐这趟车的。” 白萍拧紧了眉头:“这就奇怪了,怎么还不见人来?” 赵俊霖烦躁地扒了扒头发,他也不知道啊。 这出站口风很大,又是凌晨时分,一天里最冷的时刻,两个人冻得脸颊、鼻尖全红了,手脚也麻木起来。 赵俊霖瞅了眼白萍,“要不你找个小旅馆住下,我在这儿等着!” 白萍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不用。” “可是你在这儿怪冷的——” “这外头乱着呢,你没看那画本里写的,有些旅馆都是黑店!”白萍把“黑店”二字咬得很重,赵俊霖就不吭声了,让白萍一个人去住旅馆,更让人不放心哪! 两个人这一等,直等到了凌晨三点,又饿又困又冻,赵俊霖一咬牙,“不等了,咱回车站候车室去,至少那儿暖和点儿。” 白萍也实在熬不住了,闻言点了点头。候车室果然要暖和许多,更可贵的是这里有热水,白萍看到别人在接热水喝,兴冲冲地跑回来问赵俊霖:“你带了水瓶吗?我们也去接点儿热水喝,暖和暖和。” 赵俊霖一脸懊恼:“早知道就把我那水壶带上了—……” “没有呀——”白萍有些失望,佯佯地坐下了。 赵俊霖瞅了她一眼,又抬头朝四周打量了一番,突然大步走了。白萍惊讶:“哎,你干什么去?” 然后就见赵俊霖在一个穿着军装的小伙子面前停住了脚步,满脸笑容的不知道说了什么,还伸手指了指白萍的方向。 紧接着,那小伙子就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到了白萍,还冲白萍友好地点了点头,然后把自己手中的军用水壶递给了赵俊霖。 赵俊霖裂嘴笑了,弯腰道了谢,兴冲冲地奔回白萍身边,举起水壶要递给白萍,白萍正想来接,他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又缩回了手,然后乐呵呵地冲到了锅炉那儿。 白萍远远地看见他接了水,然后笑容满面地回来,就像一个得到了糖果的小孩似的,不由得噗吡一声笑了,这家伙真是个活宝! “给你,喝吧!”赵俊霖把水壶递给白萍,一脸期待地看着她。白萍正想接过水壶,他突然又紧张地叫道:“水烫,记得吹凉了再喝!” 白萍白了他一眼:“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话说得毫不客气,嘴角却悄悄地上扬。 热水下肚,顿时趋散了寒凉,喝到胃里,身体暖暖的。 第31章 人生处处有意外 看着白萍露出舒心的笑容,赵俊霖裂开嘴笑了,“你知道我是怎么借到这水壶的吗?” 白萍也很好奇,遂问:“怎么借到的?” “嘿嘿——”他不无得意地笑了起来:“我跟他说你是我老婆,怀孕了想喝热水,他就——” “什么?”白萍白皙的面庞霎那间胀成了紫红色,手指着赵俊霖,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你,你胡说什么呢?” 赵俊霖一脸不解:“这有什么关系?不说得可怜点,人家怎么会愿意把自己的水壶借给我们?不过是权益之计嘛,你也太小气了……” 白萍:…… 怎么到头来还成自己小气了?白萍把水壶重重扔到赵俊霖身上,气得背过身子,再也不想理他。 赵俊霖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装模作样的长叹一声:“唉——女人就是麻烦!”语气是无可奈何的,眼里却溢满了笑意,他就爱惹她生气,嘿嘿! 喝完了水,赵俊霖把水壶拿到锅炉房冲洗,弯腰倒水的时候一不小心,口袋里的一封信掉进了水槽里,滚烫的开水瞬间把信封给打湿了。 “哎哟——”赵俊霖连忙伸手去捡,捡起来一看,顿时有些傻眼,只见信封上写有赵金德地址的地方湿得最厉害,上面的字全花了。 赵俊霖想了想,小心翼翼地把信擦干,仍旧装进口袋里。他洗好水壶,又接上满满的一壶水,然后把水壶还给了那位军人。 回来的时候,他发现白萍靠在座椅上睡着了。她长长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投下浓浓的阴影,脸上有些憔悴,许是睡得不太舒服,眉毛微微拧着。 他的心突然软了下来,轻手轻脚地在她旁边坐下,小心翼翼地伸出胳膊环住她的肩,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这样她就能睡得舒服些了。 白萍实在太累了,对这一切毫无察觉。 第二天早上六点多,车站里的动静惊醒了白萍,发现自己竟然躺在赵俊霖怀里,整个人埋在他的胸前,白萍像触电似的,蓦然坐直了身子。 这一下,把赵俊霖也给惊醒了,他茫然地环顾四周,最后懵懂的目光停留在白萍身上,“怎么了?” `似醒未醒的声音,慵懒低沉,一张刀削斧刻般棱角分明的脸,也因为尚未睡醒而透着几分稚气,白萍的脸蓦地燃起了火烧云。 她慌乱地移开目光,生气地指责他:“还睡呢,你是猪啊?还不赶紧起来找找你那发小,今天若是再找不到他,咱们怎么办?” 赵俊霖被她怒气冲冲的一骂,顿时完全清醒了,他有些发愁:“怎么找啊?” 白萍:“有时候真不知道该说你傻还是精,他写给你的信上有寄信地址的吧?你看看——” 赵俊霖一拍脑门,裂嘴一笑:“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 说着他正准备拿出信封,然后突然想到什么,整个人愣在那里。 “怎么了?”白萍狐疑地瞅着他,“你不会告诉我,信不见了吧?” 赵俊霖小心翼翼地觑着白萍的脸色,小小声地说:“信倒是还在,就是——” 白萍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有鬼,俏脸一沉紧盯着赵俊霖:“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赶紧说——” 赵俊霖讪笑,“你别生气嘛,你这态度让我很忐忑呀,咱有什么好好说——” 白萍气得冒烟,直接把眼一瞪,厉声喝道:“再废话,信不信我撕了你?” 这回赵俊霖很爽快,似乎知道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反正躲不过去了,只好如实招来:“信封被打湿了,字全花了。” 白萍咬了咬牙,一字一句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应该重新审视你的智商!” “说什么呢?”这句话可踩着赵俊霖的痛脚了,他激动地跳了起来,大声而急切地为自己辩驳:“怎么就是我智商有问题了?我那叫马有失蹄,纯属意外懂不懂?我跟你说,我可是很聪明的,从七岁起,老子就打遍县城无敌手,十岁那年,我——” 白萍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重重地扭过头去:“没空听你废话——” 赵俊霖:…… 两个人静静坐了片刻,生气归生气,办法还得想啊!白萍只好憋着气又问:“这地址你以前见过,难道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赵俊霖很努力地想了一下,嘴里念念有词“广东省广州市三——三什么里——”他歪着头想了半天,突然眼前一亮:“是三元里——”然后裂开嘴冲白萍笑,一副求表扬的样子。 白萍面无表情:“然后呢?” “然后?”赵俊霖摸着脑袋,冥思苦想了好半天,最后小心翼翼地瞅着白萍的脸色,吞吞吐吐地说:“那时我一心想着反正他会来接咱们,也就没怎么用心记,我其实平时记性挺好的,真的——” “……”白萍翻了个白眼,她觉得自己竟然相信这样一个不靠谱的人的话,还跟着他一块儿出门,把一切都交给他来处理,这本身就是一件错得离谱的事儿! “哎——你翻什么白眼儿?这能怪我吗?我怎么知道会发生这种事,这一切都是巧合……” 白萍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两个人坐了一会儿,决定去三元里找找。 从火车站出来,他们问了很多人,也得出了经验,一般中老年人很少有会说普通话的,于是他们便专挑年轻些的人问路。 一路跌跌撞撞,总算是找到了三元里。可是三元里地界也大,这茫茫人海,到哪里找去?两个人整整找了一天,也没个头绪,反而是又饿又累。 “我走不动了,歇会儿吧。”白萍说着,毫无形象地坐在路边的一块石头上。 赵俊霖没石头可坐,也不管地上脏不脏,直接坐在了地上。两个人相对无言,心情低落且焦臊。 过了一会儿,白萍建议道:“这么找下去也不是办法,咱还是先找工作吧?”赵俊霖不太愿意:“我发小说工作包他身上——” 白萍走了一整天路,又饿又累本就心情不好,闻言语气也冲了起来:“我发现你个大男人怎么什么都想着依靠别人呢?我早跟你说过,靠山山会倒靠海海会干,人什么时候都得靠自己。你发小那儿有再好的工作,也得找得到他才行呀,咱们两难道就这样傻乎乎地满世界乱找,然后坐吃山空吗?” 第32章 出门方知世道难 赵俊霖一下也火了,腾地一下站起来,“你就知道怨我,如果不是你要喝水,我能把信封打湿吗?不打湿信封能把字整没了吗?现在到好,都是我没用,都是我的错了是吧?” “本来就是你的错,你办事不牢靠,如果多点心眼把地址记住,怎么会出这种事?”白萍愤愤不平:“听你的口气你是怪我要喝水喽?我就活该被渴死、冷死是吧?” 赵俊霖被堵得说不出话,又不愿意认输,梗着脖子嚷嚷:“我就愿意坐吃山空怎么了,我就愿意满世界乱找怎么了?我乐意!” 白萍更加火大:“好,您乐意您接着找,我不伺候了!”说着她爬了起来,拎起自己的包袱就走。 赵俊霖气得额角青筋直跳,冲她背影一声大吼:“你上哪儿去?” 白萍头也不回,大声嚷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散伙!我找我的工作,你找你的发小,咱两不耽误!” “好,这可是你说的,散伙就散伙——”赵俊霖蓦地转身,大步向另一个方向走了。 两个少年男女,到底还是孩子心性,竟然因为点小事互相埋怨,各奔东西了。 白萍带着满身的火气,不停地向前走,不知过了多久,才慢慢平静下来,理智也逐渐回笼。 转身看了看,身后全是陌生的街景、陌生的人,却唯独不见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浑蛋——”白萍骂着,突然委屈起来,眼里有什么酸酸涩涩的东西想要涌出来。 平时最会嘻皮笑脸,死缠烂打,一到了关键时候,就都变了。“赵俊霖你个大浑蛋——”白萍又骂了一声,竟然真的任由自己一个人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走了,他就是个天底下最大的坏蛋! 白萍用力地吸了吸鼻子,骂过赵俊霖后又在心里骂自己:白萍你就这点出息?以前不是打算自己一个人出来吗?怎么现在和他一块儿出来了,你就依赖上了!你刚刚还说他依赖心重呢,怎么现在自己也这样了? 她用力地擦了擦眼睛,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我是白萍,我来广州是挣钱的,我要让一家人都还清债务过上好日子,我不能哭,更不能怕! 这样的心理暗示显然十分有效,念叨着念叨着,她心里对陌生环境的恐惧感,对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孤寂感,都成功地被洗去了。她又重新恢复成了那个勇敢而坚强的白萍。 接下来,要怎么办?白萍思忖了一阵,觉得还是得先找工作,可工作去哪儿找呢? 这一整天虽然一直在走路,到最后还没能找到赵俊霖的发小,但也不算是毫无收获的。她记忆力好,又一心一意想要熟悉环境,因此一双眼睛东瞧西看的,如今也算是把这附近的环境摸了个八九成熟。 她记得之前有看到过一间小工厂,那工厂门上贴着张招工启示。只时当时他们一门心思找人,也没细瞧。她循着记忆,准确地找到了工厂,细细瞧着那招工启示上的内容。 看完,白萍的心沉了下去,上面要求“熟手”,还说:“本地户口优先”。这两个要求她都不具备!白萍依依不舍地告别了这间工厂,继续往记忆中的其他工厂走去。 接下来她看了不少招工启示,无一例外的都有上面的那两点要求,白萍心里已经不仅仅是失望,而是如坠冰窖了。 眼看着天就要黑了,白萍满心沮丧,真是出门方知家中好,出门方知世道难啊! “小妹妹——小妹妹——”一个二十出头,身材瘦削,皮肤白皙的女人从街边的一间门面里走了出来,冲白萍招了招手,“你过来——” 白萍见她笑得亲切,虽然素不相识但也不好不理人家,便一边慢慢走过去一边问:“大姐,您叫我?” “是呀,我想问问,你是不是在找工作呀?我看你在这附近都绕好几圈儿了!”那少妇裂开嘴笑,露出一口四环素牙,与清秀的外貌极不相称。 这女人长得不是顶漂亮的,但却有一股天生强大的亲和力,令人见之心喜,愿意靠近她。 她的普通话也不标准,有很浓的湖南口音,乍然在这异地他乡听到家乡的口音,更让白萍倍感亲切,不由得脱口问道:“大姐是哪里人?” “我呀,湖南人,我一看你这模样就知道你也是湖南的,怎么样?我没猜错吧?”说着妇女爽朗地笑了起来,非常热情和善的模样。 “没错,我也是湖南的,咱俩是老乡呀!”在自己家乡时,乡邻之间总有些龌龊,可一旦到了异地他乡,再见家乡人,那感觉就完全不同了。 白萍又惊又喜,一下子就放下了警惕,感觉面前的这妇人亲切极了。 “我是维阳市的,你呢?” 白萍笑得眉眼弯弯,一脸惊喜,“我也是呢——” 说着,两个人用上了家乡话,又是一番询问,发现她们的家乡竟然相隔很近,在同一个市里相邻的两个县。 女人名叫李金玉,今年二十五岁,来到广州有一年多了。“你瞧——”李金玉说着,指向了自己身后的那间店面,“这是我亲戚开的,专门帮那些找不到工作的老乡们介绍工作。” “呀,还有这种地方?”白萍惊奇地瞅过去,只见那门面上横着一块牌匾,上书“职业介绍所”。 “来来来,我领你进去看看。”李金玉热情地挽着白萍的胳膊,将她往店里领。 这店面不大,看着也就二三十平米的样子,里头摆了一张办公桌,还有几把椅子。 李金玉领着白萍把职介所里里外外参观了一遍,然后说道:“现如今的工作不好找,不是要求熟手就是要求本地户口,我看你也在这附近晃好几圈了,应该也发现了吧?” 白萍点了点头,李金玉继续说道:“咱们外地人千里迢迢地跑到广州来,为的是什么?还不就是想赚点钱回家,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嘛!可是这本地人呀,看不起咱们外地人,把咱们跟防贼似的,如果没有信得过的人介绍、担保,他们是不会要的。” 第33章 职业介绍所 “原来是这样,我说怎么都要求本地户口呢。”白萍恍然大悟。 李金玉笑道:“不过没关系,我亲戚在这块儿很熟,认识很多老板,我们这职介所,就是专门帮助那些初来乍到,找不到工作的老乡的。你既然到了我门前,就是跟我有缘,可要比别的老乡少走许多弯路哦——” 她笑望着白萍,一脸“你遇到我算你幸运”的表情。白萍笑了笑,没说话。 接着,李金玉从那办公桌抽屉里拿出一张表格来,让白萍填写。 白萍虽然只有小学文化,但填张表格还是没问题的,不一会儿就写好了。李金玉看了看,赞道:“字写得真好,和你的人一样漂亮!” 白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谦虚了两句。 接着李金玉一脸神秘地从另一个上了锁的抽屉里拿出几张纸来,一手拍打着那几张纸,压低了声音凑近白萍的耳朵说道:“妹子,这可是好东西呀!” 白萍好奇地凑过去看,李金玉一脸紧张地看了看四周,见没有人才说:“小心点儿,这可是我们这压箱底的好活儿,工钱高,活儿还轻松。我们是老乡,我又和你投缘,这才舍得拿出来,一般人,我可不舍得给哟——”说着她笑呵呵地冲白萍递了个眼神,眼中满是得意。 白萍淡笑不语,接过那几张纸仔细看了起来。第一张上面写着金濠大酒店招聘服务员,包吃包住,底薪1000加提成。 1000?白萍把那几个零一连数了三遍仍不敢相信,她使劲眨了眨眼睛,以为自己眼花了。 李金玉见状,得意之色更是毫不掩饰了,“怎么样,吓着了吧?这么高的工资,放到我们老家,那可是全家人一年也赚不到的数儿呀!” “这什么工作呀,怎么工资这样高?” “说起来也轻松,就是给客人端个茶递个水,点个菜什么的,很简单的。” 白萍颦了颦眉,李金玉说的轻松,可世上真的会有这么好的事儿吗?若是真有,那必是人人抢破了脑袋吧? 李金玉瞅着白萍的脸色,一双眼睛灵活地转动了几圈,有些迟疑地说:“不过妹子,这工作机会是有,不过人家能不能要你,那还不一定呢。只不过你有了我们这层关系,会比外面那些人机会更大罢了。” 白萍惊讶:“这么说你们这也不是一定能成功,还得看招聘方要不要?” 李金玉一副”你真没见识“的表情瞅了白萍一眼:“这是自然,人家还要面试的。” 白萍的脸微微发烫,瞬间感觉自己真是个土老冒呢,啥也不懂。其实李姐说的什么面试,她根本不知道是要干啥,不过她没问,心里估摸着应该是当面试试吧? 接着白萍又去翻第二张,这上面写着“蓝月亮娱乐城”也是招服务员,包吃包住,工资一千二加提成。 妈呀!白萍迫不及等地去翻第三张,这回是招啤酒妹,工资也是一千加提成。 “李姐,这啤酒妹是干什么的?” “啤酒妹就是推销啤酒的嘛,帮着人家卖酒!” “噢——”白萍觉得这种工作她可能做不来,便又去翻最后一张。 最后一张写着石棉瓦厂招工人,包吃包住,要求能吃苦耐劳的,工资多劳多得。 白萍的眼睛一下就亮了,兴高采烈地望着李金玉:“李姐,这个靠谱,我最能吃苦了!” 李金玉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你感兴趣啊?不过这个工资可没有前面三个高……” “没关系,多劳多得嘛,只要我努力干活,不偷懒,一定少不了。” 李金玉深深地看了眼白萍,眸中神情高深莫测,白萍不解:“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呵——”李金玉突然笑了,又恢复了之前的热情亲切,她边笑边摇头,“没什么,你自己满意就行。” 白萍满心欢喜,为终于能找到自己合适的工作而雀跃不已:“李姐,那我什么时候去面试?” 李金玉却沉默了,一脸为难的模样,白萍忙问:“李姐怎么了,是有什么问题吗?” 李金玉这才说道:“妹子,咱这租门面,四处跑腿联系工作也需要花费,这个——”她不再继续说了,眼神闪烁着不去看白萍。 白萍一怔,立刻就明白了,“是要收钱吗?要多少?” 李金玉立马笑了,亲热地一掌拍在白萍肩上:“哎哟——妹子可真真是又漂亮又聪明呀,一点就透。” 白萍:…… 李金玉也不等白萍说什么,继续说道:“你放心,咱收费绝对公平合理。” “多少?”白萍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 李金玉又不说话了,半响才伸出了食指。 这是多少?一块,十块还是更多?白萍也懒得猜,直接问:“您就直说吧。” “一百!” “一百?”白萍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敢置信。 李金玉脸上的笑容敛了下去,淡淡道:“你别觉得多,等你将来拿到了工资,你就会觉得这钱花得值了。凭你自己,把腿走断了,也是找不到工作的。” 白萍咬了咬唇,沉默了。她统共也没有这么多钱呀!再说了这么大笔钱拿出去,万一—— 正思忖间,李金玉又说道:“我们是老乡,我不会骗你的,看在我们是老乡的份儿上,我跟我亲戚说说,这钱可以等面试成功后再给。” 白萍认真地看了眼李金玉,这人可真会察言观色,自己心里想什么,她总能猜到。 人心,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琢磨的东西。曾经白萍以为人都是单纯而善良的,世间是美好阳光的。可自从出了刘涛的事,再加上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她再也不敢如此天真了。 眼前的这个人,看上去热情而亲切,还和自己是老乡,可是她真的如表面看上去的这么简单吗? 白萍心中思绪电转,面上却一派平静,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可是我没这么多钱呢。” 李金玉仔细打量了白萍一眼,见这姑娘穿着确实寒酸,手上拎着的行李更是少得可怜,可见家里十分贫穷。这样的人,要让她拿出一百块来,肯定困难。 她思忖了片刻,突然一声长叹:“唉——大姐也是吃过苦的,大姐都懂,谁叫咱们是老乡呢,我又这么喜欢你。这样吧,我再跟我那亲戚说说,你可以先交五十元定金,剩下的等发了第一个月工资再补上,你看怎么样?” 白萍微怔,正待开口,这时门外远远的走进来一个人。这人大踏步走来,老远就冲李金玉嚷嚷开了:“人给我找着没有?老子等着用呢!” 第34章 蓝总 说话间,这人已到了店里,白萍抬眼望去,见这人三十出头,身材高大壮硕,肚子滚圆如球。眉心正中一颗花生大的痦子,使容貌凭添了几分凶煞之气,令人见之生怯。 白萍只看了一眼便垂下眼帘,却错过了那男子眼中的惊艳。 “哎哟蓝总——”李金玉满脸堆笑连忙迎了过去,“怎么敢劳您亲自过来,您有什么吩咐打个电话,我们立马过去……” 蓝亮看都没看李金玉,一双倒三角眼却灼灼射向了白萍,李金玉立马闭上了嘴,身子微微后侧,把白萍身边的位置让了出来。 蓝亮顺势站在了李金玉之前的位置上,离白萍只有一尺距离,“小姑娘,来找工作的?” 白萍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看了蓝亮一眼,微微点头,“嗯。” 这态度可是太冷淡了!看得李金玉冷汗直往外冒,一个劲的朝白萍使眼色。 白萍眉头微颦,这个人的目光太具侵略性,让她很别扭。 “哈哈,小姑娘不用紧张,我是蓝月亮娱乐城的老板,我叫蓝亮,你可以叫我蓝总。”蓝亮裂着嘴笑,可惜这一笑,非得没能显得亲切些,反而更加渗人了。 白萍小脸紧绷,并不畏惧却也不答话,显然是没把蓝亮太当回事。场面顿时尴尬起来,这可把李金玉急坏了,恨不能拉着她,耳提面命一番才好。 蓝亮盯着白萍也不说话了,脸上表情看不出喜怒,李金玉大急,再也忍不住陪着笑脸道:“蓝总,她年纪小不懂事,您可千万别——” 话还没说完,就被蓝亮打断了,“哈哈——”他突然仰头大笑,冲白萍点头道:“好,不光长得漂亮,还是个有主意的,是个好苗子!” 李金玉闻言先是一愣,继而一脸惊喜地碰了碰白萍的胳膊:“妹子,你可是交上好运,撞见贵人啦,还不快谢谢蓝总!” 白萍不悦地把自己的胳膊挪开了些,心中着实很不以为然,自己为什么要谢谢他?在白萍看来,这人和自己根本就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人,因此自己也没必要怕他,更不需要点头哈腰地奉承他。 蓝亮笑眯眯地看着白萍:“小姑娘,愿意去我那儿上班吗?” 白萍淡淡地笑着,礼貌而疏离:“不好意思,我想我不太适合您那儿的工作。”说着她面向李金玉:“李姐,您先忙,我老乡也在这附近,我和他商量商量,明天再来找你。” 说罢,她冲李金玉点了点头,看上去无比从容自若地走了出去。只有白萍自己知道,她的后背肌肉紧绷得发僵呢。 李金玉目瞪口呆地望着白萍远去的背影,天哪,这丫头竟敢当面拒绝蓝亮? 蓝亮脸上的笑容兀地消失,笼上了一层阴沉沉的乌云。 李金玉看得心肝儿一颤,连忙小心翼翼地问:“蓝总,这小丫头没见过世面,不知道深浅,要不要我找人调教调教她?” 蓝亮蓦地收回视线,紧盯着李金玉,直盯着她冷汗直冒,心中打鼓,却偏偏猜不透他的心意。 就在李金玉胡思乱想的时候,蓝亮突然笑了,笑得意味深长,高深莫测。李金玉一愣,就见蓝亮冲她招了招手。 她连忙凑了过去,蓝亮低声说了句什么,她越听眼睛睁得越大,最后狗腿地冲蓝亮竖起了大拇指:“还是蓝总高明!” 蓝亮不屑冷笑:“嘁,这还用说?”说着,他抬腿就走,转眼就上了路边的一辆车,扬长而去。 白萍从职介所出来,已经是傍晚六点多了,她的肚子饿得咕咕叫,看到街边有卖叉烧包的,便走过去。 “老板,给我一个叉烧包——”想了想,又道:“要两个吧。”万一“那浑蛋”回来了,也得吃嘛。 这包子一毛钱一个,个头挺大的。不过常年做农活的人食量也大,一个包子下肚也就吃了个五分饱。 白萍看了看手中的另一个包子,咽了咽唾沫,重新把包子用纸包好,放进了包袱里。 她快步向前走,一双眼睛东张西望地在人群中搜寻,却再也没能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失望地垂下头,心中懊恼不已,后来她想到赵俊霖曾提议住旅馆,他会不会去旅馆了呢? 这念头一起,白萍坐不住了,连忙跑到附近的旅馆打听,可她几问遍了所有旅馆,却仍是没能得到赵俊霖的消息。 她沮丧极了,正想转身离开,那老板开口叫住了她:“小妹妹,住下吧。天黑了,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的。” 白萍脚步一顿,老板说的有道理,昨天晚上好歹还有个伴,今天只有她一个人了,哪里还敢在外面游荡?再说,她走了一天的路,身子也实在吃不消了。 于是,她点了点头,花了一块八毛钱开了间房。这是白萍第一次住旅馆,大通铺,里面有八个床位,是那种上下层的木头架子床。 白萍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住了四位,刚好把下铺都占了。空间狭小,气味也并不好闻,不过出门在外,也只能凑和了。 那种单间,环境要好许多,可却要五块八一晚呢,她可舍不得。 虽然环境不怎么样,好在这旅馆里有浴室,她在火车上呆一天,又在外面走了一天,身上不知出了多少汗,粘粘乎乎的着实难受,便想着洗个澡。 这时才发现她没有水桶,也没有毛巾等物。反正这些东西以后也总是要用的,她便又去旅馆不远的便利店买了一个水桶、一条毛巾、一块肥皂、一支牙刷、一支牙膏和一个口杯。 仅管都是挑的最便宜的,可还是花去了她两块钱。 车票、吃东西、住宿再加上买这些日用品,白萍一共花了将近十块钱。她一边洗澡一边盘算着,这钱可真不经用啊,这才出来一天呢,就用了这么多钱,若是再不工作,很快她就要手头空空了。 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找到工作!白萍确定了目标,洗好澡出来。她就换了里头贴身穿的衣服,外面的棉袄棉裤只有这么一套,便没有换。 她把剩下的钱仍旧放在贴身的裤子口袋里,然后爬上床,闭上了眼睛。 明明身体非常疲累,可脑子却异常的活跃,丝毫也没有要入睡的迹象。一会儿想起家里,自己就这么走了,爹妈一定很生气吧? 一会儿又想起赵俊霖,也不知道他如今在哪里,有没有找到他发小? 一会儿又想起李金玉,她看上去那么亲切热情,可她对待那个蓝总的态度,实在太谄媚了,而且她太精明了,仿佛会读心似的,自己真的可以信任她吗? 如果明天不去找她,那工作怎么办?如果去找她,万一她是骗子怎么办? 这些念头,此起彼伏地在她的脑子里打架,让她怎么也睡不踏实。 第35章 石棉瓦厂 同样睡不踏实的还有赵俊霖,当时一堵气和白萍分开了,不久他就后悔了,决定去找白萍。 只是天意弄人,他见白萍往东走了,便朝着东边一直追了下去,哪知道白萍却是往东走了一段后便回头,去找他们曾经见过的那个工厂招聘启事了。 两个人就这样错过,越走越远。 不但没找到自己的发小,还把白萍给弄丢了,赵俊霖躺在城市的另一个旅馆房间里,彻夜难眠。 第二天早上,白萍把原本留给赵俊霖吃的那个叉烧包吃了,然后退了房,往昨天没走过的地方走去。 她想再试试,看能不能找到工作。可是现实总是很残酷的,她不会按照你想要的那样发展,白萍最后的挣扎也显得那样的徒劳。 白萍的心里,仿佛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让她去找李金玉,另一个让她再坚持一下,也许功夫不负有心人,迟早会找到工作的。 至于那个蓝月亮娱乐城,也许是那个男人太过凶神恶煞,一看就不像好人;也许是工资太高更让人觉得不真实;也许是对那种场所全然的陌生,让她心里没底儿,总之白萍是根本不予考虑的。 又是一天过去了,仍然一无所获,白萍咬了咬牙,终于还是来到了职业介绍所。 李金玉一见她,就露出热情的笑容,“妹子,考虑好了?” 白萍点了点头,“李姐,我想先去那个石棉瓦厂看看,行吗?” 李金玉正巴不得她去看呢,闻言忙道:“行啊,去厂里看看,你心里也踏实。”说罢便收拾了一下,领着白萍出门了。 一路上白萍紧紧抱着自己的行李,眼睛不时的左看右看,争取把走过的每一条路都熟记于心,从哪里上公交车,从哪里下车,路上经过些什么地方,任何一点小细节都不肯放过。 这是她第一次坐公交车,心中满是好奇、紧张,还有些许局促,不过她掩饰得很好,不肯让自己丢脸。 石棉瓦厂在广州市花都镇一个偏僻的地方,从广州坐车过去都要一个多小时。说是厂子,其实就是用石棉瓦简单地搭了一排棚子,其中几个棚子给工人住,有一个用来做饭、吃饭,还有一个用来办公。 这样的棚子成本低,冬天冷风钻进来冻死个人,夏天太阳一照热死个人。不过白萍是第一次见到用石棉瓦搭建的棚子,还并不知其中奥妙,只感觉这房子和老家的土砖屋子不同,怪新奇的。 李金玉领着白萍进了正中间的那个棚子,这里面东西挺杂乱的,只是正中间有张办公桌,办公桌后坐着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正低着头在纸上写着什么。 “吕老板,下午好呀!”李金玉笑眯眯地冲那男人打招呼,男人抬起头来,这才看见她们。 他皮肤黝黑,一双眼睛透着精光,牙齿微微突出,很普通的长相。他锐利的目光从李金玉身上一扫而过,继而停驻在白萍身上,将她上上下下好一番打量,才开口道:“这是——”他微微拧眉,以眼神询问李金玉。 李金玉忙笑道:“这是我给你们介绍的工人呀!” 吕老板闻言脸色立马就变了,沉着脸道:“你这胡闹嘛,我们这只招男工。” 李金玉忙赔笑脸,上前几步凑近了吕老板,低声道:“吕老板,帮帮忙嘛,现在工作不好找,我这老乡又是第一次出门,你叫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可怎么办嘛?” 吕老板仍是沉着脸:“那也不行,这里的活她一个姑娘家怎么干得了?” 白萍习惯了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就喜欢把环境观察清楚,见李金玉和吕老板低声说话,她闲着也是闲着,一双眼睛就往办公室里溜。 突然,她的目光被办公桌上摊开的一张纸吸引住了,她视力好,待看清楚上面所写的内容,白萍的嘴角抑制不住的直往上扬。 只是还没等她乐呵够呢,就听见吕老板那句话。 李金玉瞥了眼白萍,满脸为难的模样,意思是:不是我不给你介绍工作,实在是人家不愿意要你啊! 白萍知道自己这是被人给嫌弃了,但她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放弃?就在看清那纸上内容的一刻,她已经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一定要留在这里工作了。 她咬了咬唇,目光勇敢地迎视吕老板,说道:“吕老板,我虽然是个姑娘家,可从小在家里什么活儿都能干,请您给我个机会吧!” 吕老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这活儿和你家的活儿可不一样,我这还忙着呢,你们赶紧走吧。” 李金玉忙赔着笑道:“不好意思打扰了。”说着就想动手去拉白萍。 哪知白萍突然转身就跑,李金玉嘴角上扬,心道:到底是个小丫头,被人拒绝就闹情绪了。 “哎,你干什么?”一声惊呼将吕老板和李金玉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工人干活的地方。 两人齐齐望去,只见那个看上去单薄稚嫩的小姑娘,竟然身子半蹲,双手搭在了一个涵管上。 吕颂贤一惊,连声高呼:“住手住手,可别摔坏了——” 话音未落,只见那小姑娘双手一使劲,下一秒那水泥铸就的,足有一百多斤的涵管就被她举在了半空。 吕颂贤鼓着眼珠子,到嘴的话就这样卡在了嗓子眼里。在场的工人也个个瞪大了眼睛,悄悄在心里竖起了大拇指。 “哎哟,真看不出来。” “可不是,瞧她那小身板还没这涵管重吧?” 员工们悄悄议论着,看白萍的眼神里满是好奇和敬佩。 白萍只感觉自己的腰都快要折断了,双腿险些就要打颤,只是表面上却仍是一派镇定,慢慢地把涵管放在了地上。 她一边走向吕老板一边暗地里调整呼吸,等站到吕老板面前的时候,白萍已经是一派从容了。 “吕老板,我既不怕苦也不怕累,肯定不会给您拖后腿的,请您收下我吧!”白萍恳切地望着吕颂贤,少女圆圆的大眼睛里满是渴望和坚定,如黑葡萄般的眼珠清澈得如同泉水,能清晰的照出对方的倒影。 第36章 莫名的敌意 “老板,收下她吧。”不知是谁带头起了哄,其他工人也跟着叫嚷了起来:“收下吧,收下吧……” 这么漂亮的妹子,若是能成了工友,就算是光看着,干活儿也带劲啊! 吕颂贤定定地瞧着白萍,既不说行,也不说不行,似乎正在考量。 李金玉心里暗暗着急,这件似乎超出了她的预料,她可真没想到这丫头敢来这招哇!想到蓝总的交待,李金玉连忙说道:“吕老板,如果让您为难,那我就过意不去了。如果实在为难,那就——” 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吕颂贤掷地有声地说:“行,留下吧!” 李金玉一怔,傻眼了。 白萍一张鹅蛋脸上绽放起灿烂的笑容,眉眼弯弯的连声道谢:“谢谢吕老板,谢谢,谢谢——” 人群里就有人不乐意了,高声调侃:“光谢吕老板,不谢我们呀?” “哈哈,哈哈——”其他工友纷纷大笑,白萍也不扭捏,落落大方地冲着他们鞠了一躬,脆声道:“谢谢各位大哥!” 这些人都是外地来讨生活的农民工,原本只是想调侃调侃白萍,如今见人家正儿八经地向他们道谢,他们反而不自在起来,一个个摸着后脑勺傻笑。 白萍看着这些纯朴憨厚的工友们,不知道为何,来时的那种种担忧霎时就抛到了一边。这地方很简陋,很偏僻,可她却在见到的第一眼,就奇异的喜欢上了这里。 “吕老板,我什么时候开始上工?今晚能在这住下吗?” 吕颂贤瞅了她一眼,“你的行李呢?” 白萍乐呵呵地把自己手上的水桶举过头顶,她唯一的行李都在她手上拎着的水桶里放着呢。 吕颂贤嘴角抽了抽,却也没说什么,扭头冲里头喊了一声:“阿青,过来!” “哎,来了!”一名二十来岁,身材丰满的女子走了过来,她刚才一直在后头看着呢。 “带她去安排一下——”吕颂贤指着白萍,对张青说道,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让她住你那儿。” 张青一愣,脸上看不出喜怒,淡淡地斜睨着白萍:“过来吧——”说着她小腰一扭,径直向前走去。 白萍正想跟上去,李金玉连忙拉住了她的胳膊,把她扯到没人的地方,压低了声音说:“妹子,你真决定在这儿干了?这里的环境你也看见了,很简陋,而且很辛苦的,我真怕你——” 白萍脸上仍旧带着找到工作的喜悦感,闻言不以为然地说:“没事的,我不怕苦,只要能挣到钱就行。” 李金玉:“我听说这儿的工资很低的,你还是再考虑考虑吧。” 白萍却笑得更灿烂了,不但没有打消在这里工作的念头,反而坚定地说:“谢谢李姐关心,不过我已经决定了。” “这——”李金玉说不出话来,她知道人家这是打定主意了,无论她再说什么,也没用了。 “好吧,既然你决定了,那我也不说什么了。”最后李金玉无奈地说道,“把那介绍费给我吧!” “啊,不好意思我忘了——”白萍拍了拍自己的头,突然飞奔而去:“李姐你等等,我一会儿就送过来。” 白萍被李金玉拦住说话,张青也没等她,而是径直走到了自己所住的棚子里,就算是完成了任务。 幸亏白萍多留了个心眼儿,一边和李金玉说话一边留意着张青的动向,这才没找不着地儿。 等白萍飞奔至张青进去的棚子里时,张青正在整理东西。 这棚子处于整排棚子的最后一间,约十五平米左右,里边摆放着一张床,一个柜子,一把小竹椅。 见白萍来了,张青也没吭声,手里动作不停,把自己的东西迅速归整在一起。白萍不傻,虽然张青什么也不说,她却能感受到张青身上散发出来的敌意。 白萍抿了抿唇,不知道这敌意从何而来。不过这是别人的事,她只管做好自己的事就行! 这么想着,白萍主动问道:“需要我帮忙吗?” 张青淡淡地说了声:“不用。” “那,这里只有一张床,咱们怎么睡?” 张青停下手中动作,不满地瞥了眼白萍:“一张床怎么睡?那边仓库里还有一张床,自己搬过来。” 白萍嗯了一声,却没急着往她所说的仓库走,而是关上了门,背对着张青把外衣掀起来。她的钱都缝在里裤口袋里了,需要把线拆了才能拿出来。 她包袱里有一把剪刀,是她带着防身的,这会儿派上了用场。她把线拆开,取出钱。她一共带出来六十三块钱,车票及买这两天的花费用去了十元,如今还剩下五十三块。 她把钱都取出来,留下三块,把那五十递给了李金玉。李金玉面色不愉:“还差五十,你一发工资可就得给我!” “放心吧,忘不了!”白萍笑呵呵地说道。 李金玉:…… 等李金玉满脸菜色地一个人踏上回广州的路程,白萍连忙去仓库找床,仓库里的东西又脏又乱,找床的时候白萍就顺便把东西归整了一下,最后在最里头的角落里找到一张断了一条腿的木板床。 这床很单薄,大约一米二宽,白萍瞧了瞧床腿上的断裂处,寻思着找截木板,用钉子钉上,应该还可以用。 这么想着,她在仓库里找了块合适的木板,又找人借了几根钉子,自己就把床给修好了。 床上落满了灰,若是自己一个人弄回去,少不得会弄脏衣服。白萍便又去找人借了块抹布,把床仔细擦干净,然后准备挪回棚子里去。 正巧一名工友经过,热情地走了进来说道:“你一个人多费劲呀,我帮你抬过去吧。” 白萍裂嘴一笑,大大方方地接受了:“谢谢大哥。”人家肯帮忙,也是人家的一种示好,若是拒绝了,不但苦了自己,还驳了人家的面子。以后自己要在这里工作、生活,得和工友们打好关系才行。 “妹子,你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呀?” 两个人一边抬床,一边寒暄,也算是彼此有了初步的认识。这名工友是江西人,名叫余得顺,二十出头的年纪,开口之前先带笑,很是热情爽朗。 第37章 试探 说话间,到了棚子里,余得顺帮着白萍把床放下。白萍发现,张青已经把她的东西都归整到了左边,右边的空间空着,显然是留给自己的。 这个张青,虽然对我有莫名的敌意,但为人也不算太差!白萍暗忖着,把自己的床靠右边的墙边放下了。 余得顺打量了眼这棚子,热心地告诉白萍:“我们那儿还多了一个柜子,我去给你扛过来。” 说着,他也不等白萍说话,就蹬蹬蹬跑了出去。没过一会儿,果然扛了个柜子过来。这是个木头柜子,有一米来高,八十厘米宽,虽然不大,但放点衣服、日用品什么的也尽够了。 白萍连声道谢,不成想余得顺那么热情的一个人,竟然别扭起来,“不用,不用谢,嘿嘿,嘿嘿——” 张青白了余得顺一眼,斜着眼睛尖声道:“哟,咱们这有名的热心肠余大侠竟然害起臊来了?” 一句话逗得余得顺的脸直红到了脖子根,连忙一溜烟儿地逃走了。 白萍把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放进柜子里,里头还有大把的余地呢。她东西不多,很快就置放好了。只是床上光溜溜的,没有席子,也没有被子呀! 白萍看了看天色,估摸着得是晚上七点多了,在他们老家,这会儿是肯定没有店铺开门了,看来今晚只能忍忍了。 她累一天了,爬到床上想歇会儿。她的床正对着张青的床,抬眼一瞧,就被印入眼帘的一卷钱给惊着了。 可能是平时卷起来藏着,所以那钱是呈卷筒状的,最上面的是一张二十元的,里头看的不是很清楚,但这么一卷钱最少不会少于一百块。 一百块呀,白萍快乐地笑了起来,刚到吕颂贤办公室的时候,她就在办公室上看到了一张“十一月出粮表”,那上面有十几个名字,名字后面写着一串数字,再后面则是歪七扭八的签名。 白萍虽然不懂“出粮”是什么意思,可她结合整张表格马上就联想到,这是一张工资报表。那些数字有四百多,有五百多,还有六百多…… 这是什么概念?这些人一个月的工资比自己全家人累死累活干一年还要多呀! 白萍全身的热血都沸腾了起来,当即下定决心要留在这里工作。 哈哈,她笑得越发欢快起来,以后自己也能领这么多工资啦! 此时的白萍,根本不曾想到,张青正躲在窗后,紧紧的盯着她呢。待见了白萍满面的笑容,张青不屑地撇了撇嘴,一百多块钱呢,就不信你这土老帽不动心! 只要你敢拿,哼哼——张青嘴角上扬,也笑了。 没过一会儿,白萍果然走过去把掉在床边的那卷钱捡了起来。 哈哈,张青眸中精光迸射,这个不要脸的臭丫头,一试就被本姑娘给试出来了吧? 张青一脸兴奋地就要往屋里冲,突然耳边响起了白萍的声音:“张青,你在笑什么呢?” 张青身子一僵,不自在地整了整衣服,口气很冲地说了句:“你管我笑什么?” 白萍就敛了笑容,面无表情地把手上的东西递了过去,“你看看,这是不是你掉的?” 张青一怔,看着自己故意丢下的这卷钱,半天回不过神来。 白萍把钱往她手里一塞,转身又回了屋,心里嘀咕着:这个张青真是个怪人。 白萍在屋里躺了一会儿,突然张青进来了。 她满脸笑容,仿佛之前那个冷淡、充满着敌意的人不是她似的,整个人都像换了个人一样:“白萍——,你是叫白萍吧?” 都说反常必为妖,白萍愣愣地点了点头,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叫张青,是吕老板的秘书。我看你比我小,以后就叫我青青姐吧。”说着还亲热的来挽白萍的手。 白萍身子微僵,刚想把自己的手移开,哪知张青动作奇快,一把就给抱住了。她笑道:“你初来乍到的,还有好多东西得添置吧?离这儿不远的地方,有个夜市,我带你去逛逛。”说着,也不等白萍同意,拽起她就往外跑。 白萍几不可见的拧了拧眉,“不用了,我想休息了。” “去吧去吧,不管怎么说,你被子总要买吧?广东的冬天虽然比我们家乡暖和,可不盖被子也是不行的啦。” “真不用,我穿着棉袄呢——” 两个人呈拔河状,一个往外拉,一个往里拽,竟然都是异常执着。 僵持不下,张青突然停下动作,眼瞅着白萍,一脸指控:“你不会是防着我,怕我把你拐去卖了吧?” 白萍被人说中心思,哪怕是她再少年老成,脸上也不免泄露了几分异色,一时间便面色讪讪的。 “哈哈,你还真是这么想的呀?”张青指着白萍,笑得前仰后合,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 白萍:…… 这姑娘一来就对自己有敌意,突然之间态度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逆转,是个人都会怀疑的好吗?如今被她这么直白地捅了出来,白萍反而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了。 不管怎么样,日后都是工友,要好好相处的。白萍也不愿意一来,就得罪人,大不了自己多留个心眼儿,见机行事吧。 这么想着,白萍就跟着她走了。 “两位美女去哪儿呢,捎上我呗!”一名二十多岁的男青年笑嘻嘻地拦在两人前面。这人长得五官俊俏,身材挺拔,皮肤也比厂里其他男工友更白些。 “滚一边儿去,我还不知道你那花花肠子?”张青斜睨着他,毫不客气地骂道。 这男人叫廖伟,平日里就爱和张青抬杠斗嘴,他不但不生气,反而越发来劲地高声嚷嚷起来:“你怎么知道我的肠子是花的?你看过呀?” 张青冷哼一声,饶有兴味地回嘴:“我不但知道你的肠子是花的,我还知道你的心肝儿是黑的,你的胆儿是肥的!” 廖伟哈哈大笑,竖起了大拇指:“不愧是我的青儿妹妹,这么了解我,背地里一定没少琢磨我吧?” “我呸——”张青不屑地嗔了他一眼,“谁是你的青儿妹妹?谁琢磨你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我张青想要什么男人,一个眼色使过去,那还不得从厂前排到厂后?我还琢磨你,切——” “哈哈,好好好,不是你琢磨我,是我琢磨你行了吗?你说你那小嘴儿咋就这么厚实呢?还水嘟嘟的,一看就让人心肝儿直颤——”廖伟说着,把手抚上了胸口,一副陶醉状。 白萍拧起了眉头,张青扑过去就要挠他。廖伟一边笑一边躲,“哎呀呀,打是亲呀骂是爱,青儿妹妹多打几下,我喜欢——” 张青气得一巴掌呼了过去—— 第38章 打情骂俏 这一巴掌,可是抡圆了胳膊打过去的,看得白萍心惊胆战,这要是打实了,两人会不会翻脸呀? 然而下一秒,廖伟突然一把捉住了张青的手腕,笑嘻嘻地抓着张青的小手在自己脸上摸了摸,一脸享受状地怪叫:“哎哟,青妹妹的手真嫩呀——” 白萍瞪圆了眼睛,这这这,这不是耍流氓吗?然而更让她惊讶的还在后头,只见张青顺势重重的在廖伟脸上摸了一把,仿佛扳回一成似地说道:“哼哼,你的脸皮可真厚呀!”说罢得意地冲廖伟挑了挑眉。 这下廖伟更来劲了,两人你来我想,你一言我一句,闹得好不开怀。张青面上虽然总是一副鄙夷、不屑的模样,可眼睛里的笑意就从没褪过。 白萍突然觉得也许这地方也并不是那么好,这都是些什么人哪?未来自己就要和这样人一起工作,一块生活吗?想想,白萍就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太轻浮,太肉麻,太恶心了! 白萍这个初出茅庐的农村小姑娘,受不了了! 从石棉瓦厂刚出来,走了大约一百多米,就拐入了一条马路。马路上稀稀落落的有好几拨打工仔、打工妹走过。 沿着马路又走了大约五六百米,渐渐热闹起来。这里有许多地摊,有卖衣服鞋袜的,有卖小吃的,也有卖针头线脑、日常用品的。 大晚上的,就像老家赶集一样热闹,这种体验对白萍来说,还是头一次。她渐渐地被吸引住,不去管身后仍然在打情骂俏的张青、廖伟两人,一双眼睛东张西望的到处看起来。 很快白萍的目光就被一个卖床上用品的摊子吸引住了,“老乡,这棉被怎么卖?” 摊主操着瞥脚的普通话,报了个数字,可惜乡音实在太重了,白萍问了好几遍也楞是没听懂。那人也急了,不耐烦地伸出手指比了个手势。他两手食指交叉,白萍一怔,有些不敢置信,“十块?” 那人马上点头,高兴地说:“对啦!” 白萍可笑不出来,蹙了蹙眉,指着另一床薄很多的被子又问:“这个呢?” 那人干脆不说话了,直接伸出了三根手指。 白萍抿了抿嘴,一双眼睛在摊子上来回搜寻,好半响才在角落里找到一床不太厚,被面还有点脏的被子。 见白萍的眼神落在那被子上,摊主很有眼力见地把那被子抽了出来,“呢个系旧嘅,你要嘅话就畀以门算啦。”(这个是旧的,你要的话就给两块算啦。) 白萍连猜带蒙,以为他说是一块钱,心中一喜,连忙指着另一床草席问价:“多少钱?” “压门!”(一块) 白萍不知道广东话里一读成压,二反而读成以,闻言就犯了嘀咕:这席子怎么比被子还贵呀? “老板,便宜点吧,这两样一共两块钱怎么样?” 哪知道就这样简单的一句话,摊子老板听不懂了,一着急嘴里蹦出来的词儿就又快又急,白萍更感觉云里雾里,完全鸡同鸭讲。 双方左猜右猜,猜得那摊子老板越来越不耐烦了,说话就像在吼一样。“呢讲乜呀——” 白萍也开始抓狂,伸出了两个手指:“两块,两块行不行?” “系以门啦——”老板疯狂点头。 白萍心中一喜,连忙掏出两块钱递过去,然后抱起被子和席子。 哪知那老板立马瞪大了眼睛,死死拦着东西,不许白萍拿走,还把头摇得嘴拨浪鼓似的:“唔系以门,系桑母门啦——”(不是两块,是三块啦) 白萍想死的心都有了,“到底是一块还是三块啊?” 老板急吼吼地嚷嚷:“呢个系以门,果个系压门,你才畀以门,唔够啦——”(这个是两块,那个是一块,你才给两块钱,不够啦) 白萍一个头十个大,彻底疯了,到底是多少嘛? “噗——哈哈哈——”刚刚过来的张青笑得花枝乱颤,“哎哟,可笑死我了。” 白萍一见张青和廖伟,简直就像溺水的人抓到了木板,都顾不上人家嘲笑自己的事了,一把拉住张青的胳膊急道:“张青你快来帮帮我,这老板到底在说什么呀?” 张青笑得前仰后合,像个醉鬼似的差点瘫到地上去,白萍:…… 最后还是廖伟强忍住了笑,把老板的意思解释给白萍听,白萍这才知道误会了。她一共只有三块钱,如果全买了被子,那可就一分不剩了。 本来想再讲讲价的,可那老板黑着脸,半分也不容情,白萍无奈,只能掏钱买下来了。 这下可好,口袋里空空如也了!白萍的兴致一下就降至冰点,无精打采起来。 不过张青兴致很高,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还拉着两人跑到了街边的一个服装店。 服装店里的衣服比地摊上的更高档,更漂亮,但价格也更吓人。张青拿起一件粉红色连帽薄棉衣在身上比划了起来。这件衣服在腰那儿有根抽绳,可以调节大小。 “怎么样,好看吗?” 白萍和廖伟还没说话呢,张青就笑眯眯地冲老板叫了声:“多少钱?我要了!” 那老板显然也没见过这样的顾客,眉开眼笑地说:“一百八。” 张青眉头也没皱一下,掏钱,拿衣服,走人。一系列动作爽快干脆而利落。看得白萍一愣一愣的,半天没回过神来。 感觉这张青不像是打工妹,倒像是地主家的小姐! 从服装店出来,白萍说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张青抬起手腕,露出一块女式手表来,她瞅了一眼手表,满不在乎地说:“还早呢,难得今晚不用加班,再玩会儿。” 廖伟也不同意回厂,说道:“现在回去多可惜呀,我请你们吃夜宵。” 廖伟提到吃东西,白萍下意识摸了摸肚子,她今天晚上还滴米未进,虽然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可她没钱,又与这两人都不熟…… 正犹豫间,张青一把抱住白萍的胳膊,拖起她就走:“好啦,别磨磨叽叽的——” 白萍被张青强拖着,被他们带到了一个夜宵摊子上。张青和廖伟很是豪爽,似乎也对这里很熟,一口气点了点了一大堆菜。 点完了菜,张青和廖伟对视一眼,眸中有旁人不懂的默契和深意滑过,可惜从没见过这阵势的白萍真的被惊着了,竟是并未发觉。 第39章 陷阱 打工仔打工妹多半舍不得吃什么菜,最多吃个炒粉、炒饭之类的,摊主见这两人一下点了这么多菜,可高兴坏了,乐呵呵地就忙开了。 厨房那儿热火朝天的忙上了,不一会儿食物的香气就随风钻进了鼻孔,白萍觉得更饿了。 很快,食物上桌,白萍还是有点拘谨,张青笑骂她:“瞧你那点出息,今天这顿姐请你,赶紧吃吧!”说着她自己夹起一个鸡腿,津津有味地啃起来。 廖伟则双眼放光地盯着那盘炭烤生耗,笑嘻嘻地说:“这可是好东西,广东佬们可喜欢呢!” 张青嘴里塞着鸡腿,还不忘偷空含糊不清地问:“有什么好的?” 廖伟神秘兮兮地冲张青挑了挑眉,一脸暧昧地说:“据说这东西可是女人的美容院,男人的加油站呢。” 张青嗔了他一眼,似嗔似喜地骂他:“死相——” 廖伟嘿嘿笑起来,很是得意。 两人说的话,就像打哑谜似的,什么是美容院,什么是加油站?白萍觉得反正也听不懂,就不去想了。眼前的食物实在太过诱惑,白萍终究没忍住,拿起筷子从一大盘炒粉里扒出一碗来,大块朵颐起来。 这炒河粉可真好吃,筋道、爽滑,炒的又香,里面还放了鸡蛋和瘦肉,她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等一大桌子好东西都吃得七七八八了,张青突然捂着肚子,一脸痛苦地说:“哎哟,我要去方便一下——”说着弓着身子就跑了。 “嘿,都撑出屎来了,哈哈——”廖伟指着张青的背影,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白萍:…… 这到底有什么好笑的? 过了一会儿,白萍和廖伟都吃好了,桌上的盘盘碗碗也都空了,张青却仍没有回来。 廖伟坐不住了,站起身来边走边说:“我去看看她,是不是掉茅坑去了,你在这儿等着——” “好的。”白萍应了一声,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等待。蓦地,她眼角余光察觉点异样,连忙抬眸望去,廖伟的目光似触电般收回,脚步突然加快向前跑去。 白萍起先并不在意,可仔细一想,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刚才廖伟的眼神里,似乎带着丝同情? 同情?难道他们要使什么坏招?白萍站起身就想去追,那摊子老板见他们一桌人就剩下这么一个小丫头了,如今这个小丫头也要走,顿时就急了,三步并作两步拦在白萍面前:“姑娘,结了账再走!” 白萍急了:“我没钱——” 摊子老板一听没钱,把脸一沉,把眼一瞪,凶神恶煞地盯着白萍:“小丫头,没钱你吃什么饭哪?我告诉你,今儿不给钱,你就别想走!” 白萍眼睁睁地看着廖伟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内,自己却被摊子老板拦着,一步也没法追。不由急得大声叫了起来:“廖伟——张青——你们回来——” 少女焦急、无助、绝望的声音传出去老远,传到了躲在转角处的廖伟、张青耳朵里。 廖伟拿眼睛瞥了眼张青,见张青双眸含笑,抿着嘴角偷乐,忍不住问道:“我们真的走掉?刚才那一桌可不少钱呢,那小丫头看着就挺寒酸,只怕——” 张青笑脸一收,把眼一瞪,凌厉地盯着廖伟:“怎么地,你心疼啊?” 廖伟连忙赔笑:“哪能呢,我最心疼的就是你,你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我这不是一直配合着你吗?” 张青这才伸出食指往廖伟的脑门上戳了下,满意地笑了。 张青听着那头传来的喧闹声越来越大,想象着那小丫头急得一脑门汗,被摊老板逼着给钱的模样,不由得越笑越大声。 “哈哈,哈哈哈哈——”她捂着自己的肚子,笑得肠子疼。 廖伟心疼地看着她:“你快别笑了,刚吃饱呢,容易伤身……” 两人肉麻了一阵,张青突然回过神来,侧耳细听了一阵,叫道:“咦,怎么没动静了?难道她也跑了?” “跑就跑了吧——”廖伟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瞅着她的神色道:“你还真想让她被人打一顿啊?” “滚蛋!”张青突然沉下了脸,重重踹了廖伟一脚。 廖伟连忙赔礼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说了,不说了还不行吗?你别生气了……” 张青冷哼一声,拧眉思忖片刻,突然小心翼翼地往外走,她想去看看外头发生了什么。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才刚刚探出头来,就撞进了一双燃烧着怒焰的眼睛里。 张青一怔,只见白萍死死地盯住自己,一双漂亮的杏眼里仿佛有一把火,直直烧进了她的心里似的。 而在白萍的左边,摊子老板也是阴沉着脸,一脸不善地瞪着自己。更让张青难堪的是,厂里的几个工友站在白萍身后,一个个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瞅着自己。 张青想说出什么,嘴角抽了抽,却突然发不出声音来。 “张青,方便完了?”白萍冷冷地问。 “啊,那个方,方便完了。”张青听见自己略微颤抖的声音如此说道,“那个时间不早了,咱走吧。” “行啊,走之前把账给人家老板结一下,刚才一共是五十八块钱。我就吃了碗炒河粉,一大盆是两块钱,我吃了一小半,就算一半的钱吧。”说着白萍把一块钱递给了摊老板。 那摊老板接下白萍的钱,然后不屑地斜睨着张青:“五十七块,拿来吧!” 张青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突然大声冲廖伟叫嚷:“廖伟,你是死人哪,给钱啊——” 然后又冲那些工友讪讪地笑:“这家伙闹的,我还以为廖伟给钱了,你们说说这廖伟请我们两个姑娘家吃东西,钱也不付就跑了……” 廖伟也傻眼了,一边掏钱一边委屈地为自己辩解:“我那不是急着找你,怕你出事嘛,一着急就给忘了。”说着他掏出钱递给老板:“喏,拿着,你急什么嘛,少不了你的,我们又不是吃霸王餐的人……” 张青瞅着白萍:“今天说了请你吃的,那一块钱收回去吧,不用你给。” 廖伟很聪明,连忙又掏出一块钱想要塞到白萍手里,却见白萍身子一侧避了开去,“不用了,我和你们也不熟,怎么好要你们请客的。” 说罢,她转过身,大步往来路走去。 第40章 小人与贵人 余得顺连忙追了过去,低声安慰她:“你别难过了,张青是什么人,我们大家都知道。她呀——” 说着,他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便话音一转,说道:“以后你就知道了。” 白萍点了点头,真诚地向余得顺道谢:“谢谢你,刚才如果不是你,我就要被那老板抓起来了。还有欠你的一块钱,等我一发工资立马还你!” 余得顺一听白萍道谢,又不自在起来,“不,不不用,不用急……” 白萍看着他,抿了抿嘴,“对了,你们怎么会知道张青和廖伟就躲在附近?” 余得顺笑道:“今天厂里难得不用加班,我和工友们也出来走走,正巧看见张青鬼鬼崇崇地跑到那边转角的小巷子里。咱们相处时间久了,都知道她是个什么德性,我一看她那样就知道,准是又憋着什么坏。” 余得顺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果然,往前没走几步就听到有人在争吵,还听到了你的叫声,我就跑过去了——” 白萍微笑,当时她被摊老板拉住不让走,五十八块钱,打死她她也没这么多钱呀!当时的白萍,真真是又愤怒又无助,那一瞬间,她想到了许多事。 为什么初来乍到的,张青和廖伟就要如此陷害自己?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呢?这么多钱,如果张青死不承认,自己上哪儿弄钱去?如果拿不出钱,摊老板会怎么对付自己?是送警察局,还是把自己死死打一顿?又或者遇到个黑心的,直接把自己卖了抵债,以前戏文上常这样唱的…… 然而,余得顺出现了,他身边还跟着好几位工友,可她眼里却仿佛只看到了他一人。 明明两个人今天才刚刚认识,可一见到他,她却莫名的打心底里觉得安心。 后来,他果然仗义直言,向摊老板解释清楚,还领着大家成功地堵住了张青…… 晚上躺在床上,白萍的嘴角微微上扬。完全陌生的环境,周围全是陌生的人,刚来第一天就遇到了小人,然而也遇到了自己的贵人,白萍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期待。 也许以后不会一帆风顺,但她不惧! 自明日起就要开始的全新生活,让白萍的脑细胞特别的活跃,仅管身体很累,头脑却异常的清醒。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了无睡意,又想起了赵俊霖,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可找到他发小了? “翻来翻去的吵啥?还让不让人睡了?”张青突然从床上蹦起来,大声吼了起来。 白萍翻了个白眼,懒得理她。又睁着眼睛熬了一会儿,终于身体的疲累还是战胜了精神的亢奋,她渐渐有了睡意。 “小丫头——”房里响起张青压低了声音的叫声,白萍迷迷糊糊地听见了,却懒得理她,是以并未吭声。 谁知张青的床上却传来蟋蟋索索的声音,白萍的那点睡意嗖的一下全跑光了。她拧紧了眉头,这个张青,莫不是又想玩什么花样? 她屏声静气,等待着张青的下一步动作,过了一会儿张青下床向白萍的床前走来。 然后白萍感觉到她向自己靠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难道她想掐死自己?自己和她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呀,不至于吧?正胡思乱想间,张青又压低了声音叫了声:“小丫头?” 白萍仍旧不动,张青突然松了口气,冷哼一声嘀咕道:“哼,死丫头,这么晚才睡着!” 然后白萍听见张青轻到几不可闻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房门发出一声非常轻微的声响。又过了一会儿,白萍才睁开眼睛,屋里已经没了张青的身影。 现在得有十一、二点了吧?这大半夜的,张青去干什么了?想到她刚才几次小心翼翼的试探,白萍心头一跳,这女人不会又想设个什么毒计来陷害自己吧?老话说的好,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白萍悄没声儿地从床上起来,跟了出去。 今晚没有月光,外头伸手不见五指,刚打开门,一股风裹挟着寒意迎面袭来,整个厂区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响。白萍抬眼四顾,没能找到张青的身影,她会去哪里呢? 白找过配料仓库,找过车间和厕所,又挨个听了下其他员工住的棚子,都没发现异常。夜晚实在太冷了,白萍正准备回房睡觉的时候,经过吕老板的办公室,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 白萍停下脚步,凝神细听,却又什么都听不到了。难道是自己听错了?白萍冷得受不了,心想还是回去算了。 谁知才刚刚抬起右脚,突然耳边传来“嗯——”的一声闷哼。这次的声音非常清晰,白萍能够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这声音娇媚入骨,似痛苦又似快乐,仿佛压抑在灵魂深处,挣扎着想要释放,白萍只觉全身的汗毛根根竖立,一张俏脸飞满了红霞。 她落荒而逃,匆匆回到自己的房间,一颗心跳得有如擂鼓。 大约半小时后张青回来了,她似是累极,钻进被窝不过几分钟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第二天,一夜没睡好的白萍是被厂里的喧闹声吵醒的,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过了五秒才想起自己身在何方。 不好,今天可是自己第一天上工呀!白萍着急忙荒地爬起来,套上自己的棉衣棉裤,就往外面走。临走前瞥了眼张青的床上,张青睡得香甜,丝毫没有要醒的意思。 白萍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叫醒张青?张青虽然很坏,但是她也是打工妹,上班迟到会被扣工钱的吧? 算了,反正同一个棚子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自己叫她一声又不吃亏。于是白萍好心的喊了一声:“张青,起床了,上班了——” 张青翻了个身,继续睡。 白萍又叫:“再不起来该迟到了——” 谁知张青愤怒地一个枕头就砸了过来,“滚——”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哪,白萍气得嘴直抽抽,袖子一甩,大步跨出门去。这一刻,她觉得自己真是蠢到家了,充什么好人哪?人家根本就不稀罕!白萍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多管人家的闲事了! 第41章 第一天上工 其他工友都起来了,挤在厂里唯一的水笼头前刷牙洗脸。一帮大老爷们互相调侃打闹着,一见白萍,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扫射了过来。 白萍红了脸,手脚不知往哪里摆,垂下头飞快地跑去厕所。“哈哈——”身后传来一群汉子的哄笑声,白萍跑得更快了,简直恨不得找叱咤借对风火轮踩上。 等跑到厕所,发现这里也有人,不但里面有人,就连外面也有好几个人排着队呢。 看到这一群大老爷们,白萍傻眼了,这才知道这厂里可不分什么男女厕,所有人都用这一个厕所。自己要和一群大老爷们用同一个厕所?这,这也太那什么了吧? 见到白萍,这些人又笑了,“小姑娘,要上茅厕呀?”一个瘦小的男人笑嘻嘻地瞅着白萍,故意怪声怪调的说话。 “哈哈——”其他人又是一阵大笑,任哪个姑娘被一群大男人围着哄笑、打趣也得浑身别扭,白萍尴尬地垂着头,扭身就跑。 她实在没地儿去了,只得回到自己的房间,直到那些人洗漱完毕,她才能去上厕所,刷牙洗脸。 等忙完这一切,她去了食堂。打饭的那个窗口前排着队呢,等轮到白萍的时候,已经只剩下盆底的一点稀饭和一个被粥打湿的小馒头了。 打饭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名叫张大全,他的左腿残疾,走路一瘸一拐的,干不了重活,只能在厨房做做饭。 张大全见到白萍,一脸的兴灾乐祸,“偷懒了吧?现在只剩下这点东西了,饿死活该!” 白萍绷紧了下巴,这人嘴可真毒! 她拿着自己的早餐走到一边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在心里琢磨,刚才明明看到食堂那台子下面用碗装了一碗很稠的粥,还有好几个馒头,那是留给谁的? 匆匆吃完,白萍才发现其他人早走没影了。她心里一慌,自己该去哪里,该做什么呢?正着急的时候,余得顺匆匆跑了出来,远远地就冲她招手:“白萍——快过来!” 白萍连忙奔了过去,余得顺也不停留,一边往车间走一边说:“快别磨蹭了,大家都开工啦!” 白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知道了。” “这是班长!”余得顺把白萍领到一个男人面前,只留这四个字就跑了,他也得工作去呢。 这男人名叫欧阳志军,他是广东人,约二十五六岁,身材并不高大,却很结实,平素老是冷着一张脸,令人望之生畏。他算是吕颂贤的亲信,代为管理工人及一些琐事,虽然也和工人一样干活,但每个月可以额外得到一百块钱补助。 “班长,我要干些什么?”白萍微笑着,礼貌地问道。 欧阳志军淡淡地瞅了她一眼,半响才说:“这是石棉瓦车间,咱们厂里一共就生产两样东西,一个是石棉瓦,另一个就是涵管。” 白萍抬眼望去,这生产车间是用铁棚搭建起来的,面积约有千把个平方。左边堆放着一排排叠得比人还高的灰色物体,这些东西约有六十厘米宽,一两米长,每一块厚约几毫米,整体呈波浪形。 这大概就是他所说的石棉瓦了!在车间的右边则是一张张模型台,模型台侧面竖立着一个巨大的橡胶桶,而台子前面则站着一个工人,已经热火朝天地干起活来了。 欧阳志军在一张空着的台子面前站定,也不吭声,只是面无表情地拿了个像水桶大小的橡胶桶,迈步向外面走去。 “班长,咱这是去干什么呀?需要我做什么吗?” 欧阳志军仿佛没听见似的,一声不吭。白萍讪讪地住了嘴,只得跟在后面。 欧阳志军走到车间后面的一个小些的棚子里,这里摆放着许多大机器,欧阳志军在其中一台大型机器上飞快地按动了几下,立刻就有灰色的泥浆流了出来。白萍也看出来了,指望这个人好声好气地教自己是不可能了,她只能扭着脖子尽量把他的动作记在心里。 很快接满了一桶,欧阳志军提起泥浆又回到了车间的台子前。紧接着他拿出一张塑料膜,均匀地铺在模型上,然后又从台子底下拿出一个铁制的大勺状物体,从橡胶桶里舀起泥浆,往模型里倒泥浆。 这还没完,只见他从一旁的筐子里取出一些白色的晶状体物品(后来才知这叫玻璃丝)均匀地铺在泥浆上。 他又往玻璃丝上倒了一层水泥浆,然后拿出个烫板把泥浆表面烫平,最后把垫地最底下的塑料膜整好,这一张就算是做完了。他动作流畅,如行云流水,好看又轻松的模样。 做了一张,他就撂了手,把位置让出来,眼瞅着白萍,这是让白萍自己做呢。 白萍深吸一口气,学着欧阳志军的模样,先铺塑料膜,然后倒泥浆。只是用铁勺从桶里舀起泥浆时,她手指微微有些颤抖,少许泥浆漏了出来,洒在了模具边上。 欧阳志军冷哼一声,虽没说话,却给人十成十的压力。白萍更紧张了,取玻璃丝的时候,手刚接触到玻璃丝,就感觉很痒。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会这么痒? 白萍看了眼欧阳志军,见他手上戴着手套,可他却没给白萍发手套,更没有提醒她。 见白萍的目光盯着自己的手套,欧阳志军面无表情地冷冷瞅着她:“大家都不用!” 白萍撇了撇嘴,心想“既然大家都不用,你自己又要用?”谁知就是这么一走神,突然手上传来剧痛。 “嘶——”白萍疼得拧紧了眉毛,手指被玻璃丝划破,涌出了鲜红的血。 她赶紧捏住自己的手指,不知该如何是好,便抬眼望向欧阳志军。 欧阳志军却冷冷地瞅着她:“看我干嘛?” 白萍气结,倔强的一声不吭,继续默默的工作。 生手上阵,一连做了几张都有瑕疵,白萍不愿让这个讨厌的冷血怪物欧阳志军看笑话,憋着一股气,不断地总结经验教训。 直到第四张的时候,才好不容易做出一张合格的成品。白萍松了口气,刚想继续接着做,却发现泥浆没了。 她连忙提着桶去配料车间提泥浆,可是她鼓捣了许久也没能把泥浆弄出来。难道是自己哪里操作错误了? 第42章 身累心甜 正思忖间,余得顺领了玻璃丝出来,见状裂嘴笑了:“没泥浆了吧?” 白萍点了点头:“是呀,不知道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 余得顺上前查看了一下,摇了摇头道:“不是哪里做错了,而是没泥浆了。看见每个人身旁那个大橡胶桶了吗?那就是装泥浆用的,以后早点打,多打点儿倒进去。” 白萍傻眼了,“那现在怎么办?” 余得顺同情地瞅着她摇了摇头:“还能怎么办,只能等下一批泥浆出来了。” 白萍:“要等多久?” 余得顺:“不一定,也许今天都没了,也许下午就有。” 白萍:…… 这么说自己来这里的第一天,可能一分钱也挣不到了? 一股浓浓的失望迎面袭来,白萍叹了口气,算了,反正自己也还不是很熟练,去看看别的工友怎么操作吧。 就这样,白萍跟着余得顺回到生产车间,站在他身边,看他干活。 余得顺可不像欧阳志军那个面瘫变态男似的,他一边动作麻利地干活,一边和白萍讲起厂里的事情。 “在咱们这儿上班,起床第一件事你猜是什么?” 白萍摇了摇头,“是什么?” “嘿,抢泥浆啊!”他把一块做好已经冷却型的石棉瓦扛到成品堆上去,继续道:“不管是做石棉瓦还是做涵管,水泥浆都是必需要用的原材料。咱这有时候水泥会供应不上,那就得停工,停工就没工钱,咱跑这么远出来打工是为什么?还不就是为了钱嘛。” 白萍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只听余得顺又说道:“不过这种情况不是经常有,但是最重要的一点,有时泥浆房那边忙不过来,往往供应不上大家的速度。于是大家就想抢先多打点泥浆,这样不用停下来等泥浆了。这也是为了多做点瓦,多挣点钱……” 白萍恍然大悟,感激地说道:“原来是这样,真要多谢你了!” 余得顺原本说得挺好,谁知白萍一道谢,他反而不好意思起来,扭扭捏捏地说不出话了。 白萍抿着嘴偷笑,这人可真有意思! 后来余得顺似乎越来越紧张,干活儿都不利落了,白萍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只得离开车间,去外面转转。 车间的墙壁上有个挂钟,显示着时间是上午十点多。白萍走出车间,经过餐厅的时候,脚步微顿。 只见张青悠闲地坐在餐厅里,面前是一碗稠稠的粥,还有一碟子咸菜。粥已经喝了半碗,她左手拿着一个馒头,右手上还捏着两个,吃口粥,又吃两口馒头,惬意得很。 似是感受到了什么,张青突然抬起头来,见到白萍后先是一怔,而后脸上绽开一抹别具深意的笑容,眼瞅着白萍,张开她那张大嘴,“啊呜——”一口重重地咬在馒头上,然后凶神恶煞地咀嚼起来,嘴里还发出一连串“吧唧吧唧”的声音。 这模样,非常的凶残,仿佛咬的不是馒头,而是白萍的肉似的。这模样,又非常的眩耀,那吧唧嘴的声音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听到似的。 白萍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既没有羡慕,也没有嫉妒,这让张青咀嚼的动作突然就没了劲头,她重重地把碗搁在桌子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怎么了青青,是不好吃吗?你想吃什么告诉我,我明天给你单做?”厨房的老头张大全听到声音,连忙奔了出来,一脸讨好地说道。 张青愤愤地咬着牙骂道:“明天我要吃红烧狐狸肉!” 张大全傻眼了,这狐狸肉上哪儿弄去呀? 一上午时间很快就过去,中午饭吃的是水煮白菜和水煮白萝卜团子,没有一点滋味,没有一点荤腥,不过对于这群从农村来的农民工来说,也并不敢挑剔。必竟在家里,吃不饱的时候也是有的。 下午可能再到一批泥浆,但具体是几点到,就不得而知了。大家伙吃过饭都没敢去休息,马不停蹄地跑到配料房等着。 直到两点多钟,不知是谁喊了声:“来了——”霎那间,所有人呼拉拉地就往那机器底下钻。 白萍初来乍到的,可她没有可以矜持的命,为了多挣钱,只得和大家一样拼命地去挤、去抢。在利益面前,这些男人可不会怜香惜玉的,有好几次白萍都差点被人挤出队伍。 莫名的,她就想起赵俊霖来,坐火车的时候他那么拼命地翻窗户,就是为了帮她开路,好让她成功上车,为此他还险些被人推下火车,还和别人打了一架…… “哎,发什么愣呢,赶紧的——”余得顺见白萍突然眼神空洞地盯着前方,着急忙慌地推了她一下。 白萍连忙回神,不好意思地朝余得顺笑了笑,又一次全力以赴地加入抢泥浆大战中。 抢到一桶,提着提达几十斤的泥浆飞奔回生产车间,“哗啦”一声倒在属于自己的大橡胶桶里,然后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再次回到配料房,加入又一轮抢夺大战中…… 如此反复几次,这场战争终于还是结束了,白萍好险不险地终于把自己的大橡胶桶灌满,然后又抢到一小桶泥浆,和余得顺一前一后地往车间走。 有了上午的经验,这次总算是没再做出废品了,一开始动作还比较慢,后来熟练了就越来越快,竟一点也不比那些老员工慢了。 下午六点吃过晚饭,饭后加班到十点多,这一天下班白萍累得腰都不像是自己的了,还有两只胳膊,抬都抬不起来,动一动就钻心地疼。 尤其是两只手,被玻璃丝扎伤、侵蚀,又红又肿,还奇痒无比。 这一切,简直就如地狱酷刑,仍而这一天,白萍一共做出八十九块石棉瓦,按照每块两毛钱的工价,能得十七块八毛钱呢。这还是因为上午耽搁了,否则一天二十多块钱,不在话下。 一天二十,一个月三十天,那得有多少? 白萍躺在被窝里,虽然累得一动都不想动了,双手更是痛痒难耐,可她心里却甜滋滋的,仿佛看到了美好的明天在前方招手。 第43章 把他丢出去 此时距离白萍和赵俊霖分开,已经三天了。这三天里白萍经历了很多,而赵俊霖更是水深火热。 两个人置气分开,赵俊霖曾回头去找过白萍,可惜茫茫人海,怎么可能找得到?发小失踪,就连白萍也走了,赵俊霖茫然地站在街头,放眼望去满目生涩。 这不是自己的家乡,这是千里之外的广州,街上人来人往的,却没有一个认识的人。他该何去何从? 赵俊霖始终相信自己的朋友不会骗自己,他觉得赵金德一定是被什么事儿给耽搁了,这才没有如约来接自己。虽然他不知道赵金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他不愿意放弃。 还有一点就是,白萍走了,也许她会再来火车站找自己。退一万步说,就算她不来找自己,可万一她在广州混不下去的话,那不还得坐火车回家吗? 所以他又一次回到了火车站,守株待兔,这是个傻办法,可在这个信息并不发达的年代,却是他能想到的唯一办法。 他也不住店,饿了就去买个馒头、烧饼吃,渴了就去车站打水喝,晚上直接往候车室的长椅上一躺,就算是混过了一天了。 这样的日子,他过了五天。住在火车站唯一的坏处就是洗澡不方便,他好些天没洗澡了,头发乱糟糟的,下巴上还长出了一圈青青的胡茬,整个人看上去落魄无依,就像个流浪汉似的。 这天晚上,赵俊霖睡得正香呢,三个身穿制服的男人走了过来,他们是车站的工作人员。 其中最年轻的那个男人,名叫许富贵,大声地冲赵俊霖嚷嚷:“喂,起来了!” “呼——呼——” 嘿,自己竟然被人无现了?许富贵双手叉腰一声大喝:“赶紧起来,这不是你睡觉的地儿!” “呼——呼——” “他妈的,给老子装睡是吧?”许富贵这回是真怒了,毫不客气地一脚就踹了过去。 赵俊霖的身子被踹得从椅子上滚了下去,砰一声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嗯——”他迷迷糊糊地闷哼了一声。 许富贵心想,这样还叫不醒你?谁知左等右等,这家伙翻了个身,竟然又睡着了。许富贵气得直咬牙,正想再踹几脚,被他的同事吴解放给拦住了。 “你这个人怎么回事,把我们车站当家呀?”吴解放一边说一边用脚轻踢着赵俊霖。 赵俊霖睡得正香呢,却被人一再吵扰,不免有些烦躁起来,他往旁边挪了挪身子,嘴里嘟啷着:“别吵,滚一边去。”说着,又睡了。 “这——”三个人面面相觑,气得嘴角直抽抽。 “妈的,老子活了三十多年,今天可算是长见识了,还有人这么能睡的?” “算了算了,等他醒了再赶他走吧。”说这话的是这里面最年长,约四十出头的人,名叫万洪。 “不行,万一他是装的呢?我看,他既然装着睡得这么死,被人抬去丢了也不知道,咱们干脆把他扔出去得了。”许富贵说道。 万洪迟疑道:“这不好吧,万一在外面出了意外——” 话还没说完就被许富贵和吴解放给打断了,“一个大男人能出什么意外?” “可这是不合规矩的——” 万洪还想再说什么,就听许富贵不耐烦地嚷嚷道:“洪哥你就是太磨叽了,他一个外地人,能把我们怎么滴?” 说罢,他和吴解放俩人,一个抬头,一个抬脚,就把赵俊霖给抬出车站,扔在了车站外的广场上。 深夜的广场,北风呼啸着打在赵俊霖身上,更雪上加霜的是,天空竟然飘起了罕见的冬雨。那雨丝慢慢地浸透了棉衣,钻进了身体里…… 赵俊霖是被冻醒的,他缓缓睁开眼睛,然后被眼前的景物惊呆了,“我不是在候车室吗?怎么到了这里?” 他疑惑着,想从地上爬起来,身子却一个踉跄,险些裁倒在地。他挣扎着稳住身形,发现自己的头非常沉重,仿佛脑袋里头被填进了一块石头似的。 他轻轻甩了甩头,试图将这种沉重感甩掉,紧接着他又发现自己的衣服裤子都湿了,然后鼻子一痒,“阿嘁阿嘁阿嘁”一连打了三个喷嚏。 他摇摇晃晃的向前走,试图躲避那些冰冷的雨丝。 疾病来势汹汹,很快他就不只是打喷嚏,流鼻涕,还开始发起烧来。高烧让他的脑子昏昏沉沉的,感知力也迅速降低。 他凭着记忆想再次走进候车室,可是似乎有什么人在推搡他,有几个声音不停地在耳边大声说着什么,他勉强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穿着制服的年轻人。 年轻人一张脸夸张地放大,他的嘴开开合合地在叫嚷着什么,可惜赵俊霖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他感觉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身子越来越重,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嘿,我看这小子就是故意的,他压根就没把我们放在眼里!”许富贵重重地踢了这个“流浪汉”一脚,气呼呼地说道。 “不像吧,我看他似乎有些不对劲儿——”万洪犹豫着说道。 “我说洪哥——”许富贵不耐烦地瞥了眼万洪,“你怎么回事啊?这小子他就是装的,你这都看不出来?” 万洪被他怼得说不出话来,许富贵招呼着吴解放,“吴哥,咱再把这小子扔出去,这次扔远点儿,免得他又回来。” 万洪看着他们把那小伙子抬出去,摇了摇头,唯余一声长叹,“唉——”也不知道这小伙子,会不会真的出事? 白萍在石棉瓦厂渐渐熟悉起来,活儿干的也是越来越利索。只是做石棉瓦的那种玻璃丝,非常伤皮肤,一开始只是双手又痒又痛,很快便漫延至全身的皮肤。 红肿、瘙痒、溃烂、脱皮,她痛苦不堪,可是她见其他工友的皮肤虽然也有不适的症状,却远没有自己这么严重。 她便拼命忍着,不敢告诉别人,她怕一旦被别人知道了,老板便会将她辞退。她如今身无分文,一旦被辞退很可能就得露宿街头。 第44章 会不会是传染病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经过这段时间的了解,目前石棉瓦的生产制作算是新兴行业,利润非常可观,因此这厂里的工资待遇远比周边其他工厂要高得多,她舍不得丢掉这份工作。 她总是在心里祈祷着,会好的,只要习惯了、适应了,就一定会好的!抱着这种信念,她一日日地坚持了下来。 白萍溃烂的皮肤是从手指、手掌开始,沿着手腕、手臂向全身发展的。冬天穿的衣服多,再加上她是女孩子,男工友们也不可能紧盯着她瞧,是以谁也没发现。 直到第七天,她的皮肤不但没能好转,反而越发严重了。白萍忧心忡忡,既担心自己的身体,又担心会被辞退。不料怕什么来什么,这一情况偏偏被张青给发现了。 “我说白萍,你是不是得了什么传染病?我说你的心怎么那么毒啊?你是想把病传给我们全厂的人呀?你想害死我们大家呀?”张青故意跑到车间,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声地嚷嚷道。 工友们闻言,纷纷看了过来。 白萍也被她骂懵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地连忙解释道:“不是,不是的,我这不是传染病,我没想传染给大家——” “哼,都这样了,你还想狡辩?”张青双手叉腰,怒目圆睁,一脸鄙夷地说。 “哎呀,你看她那手,真的都烂了——” “就是呀,怎么会这样?不会真的是有什么病吧?” “可能是被玻璃丝弄的,我们刚来的时候,不是也全身都痒吗?” “可我们也没烂成这样啊,没准她真的有病——” 大家议论纷纷,纷纷拿异样的眼神瞅着白萍。 余得顺也赶了过来,仔细瞧了瞧白萍的手说道:“这不是传染病,是过敏!” 张青一脸怀疑地反驳道:“过敏会这么严重吗?我说余得顺,你可不能因为私心偏帮了她,让她把我们大家都给害了。” 余得顺肯定地点着头道:“这真的是过敏,我以前见过!-之所以这么严重,应该是她一直没有治疗,这才会越拖越严重的。” 余得顺和老爹是个赤脚医生,这点许多工友都知道。 见他说得如此肯定,工友们的神色就缓和了许多,只要不是传染病,不会危害到他们就行。 张青见状假惺惺地说:“哟,过敏啊?那也够麻烦的,在咱们这厂里上班,天天都得接触这些东西,你要天天过敏的话,这可咋整?” 白萍的脸,瞬间白了,紧张地看向余得顺,余得顺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虽然很不想承认,可张青说的确实有道理啊! 白萍一见余得顺的脸色便什么都明白了,可她真的不想就这样放弃,这是她到广州后找到的第一份工作,而且干的也挺开心,虽然累点脏点,可工资也高哇。失去了这份工作,她要到哪里再找一份工作呢? 这件事很快闹到了吕颂贤那里。 “吕老板,求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想去医院看看,听听医生怎么说。也许我这病能治好呢?” 吕老板瞥了眼白萍,见她目露恳求,大大的眼睛里尽是不舍。不由得想起她这几天在厂里的表现,虽然是个姑娘家,可干起活儿来丝毫不比男人差,甚至比男人更细心仔细,做出来的石棉瓦品质更高,报废率更低…… 吕老板没有立刻拒绝,张青眸色微动,一脸同情地说道:“白萍呀,你看看你,现在才十六岁,生得又这么漂亮,要是因为这工作把自己的容貌给毁了,那多可惜呀。我劝你呀,还是别干了,你年轻,工作很好找的,出去随便找个工作就好了嘛……” 很多工友都赞同地点了点头,纷纷劝道:“是呀,毁了容就不好了。” 白萍却坚定地摇了摇头:“如果真的治不好,真的一直会过敏,我也不敢勉强,让吕老板为难的。我只是想去瞧瞧大夫,兴许能治好呢?” 说着她再一次将目光望向了吕颂贤:“吕老板,我只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不要立刻开除我,行吗?” 这话情真意切,大家都是人,谁还没尝过人生的酸甜苦辣?他们也知道外头的工作不好找,一时间都低下了头,不再劝说。 张青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瞅了眼白萍,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吕老板沉吟了片刻,终于说道:“好吧,你给你支五十块钱工资,让你去医院看看。可若是真的治不好,那你只能离开我们工厂了!” “太好了,谢谢,谢谢吕老板!”白萍惊喜万分,脸上绽开一抹甜美的笑容,不断地向吕老板道谢。 吕颂贤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便吩咐张青:“给她支钱。” 张青深深地剐了白萍一眼,眸中神色复杂难辩,却也没再多说,转身去了办公室,不一会儿便拿出五十块钱,交给了白萍。 时间不早了,大家都各自回去休息,余得顺担忧地问:“明天我请假陪你去吧?” 白萍摇了摇头,“不用的,厂里现在赶货赶得紧,我已经缺勤了,你再请假,吕老板一定不肯批的。” “可是,你——” “没事,我之前从火车站过来的时候,看到那附近就有一个大医院,那块儿我都转熟了,我自己过去就行了。” 余得顺又劝了一会儿,见白萍态度坚决,便只得叮嘱她处处小心,然后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第二天一早,白萍在厂里吃过早饭,便前往花都汽车站,乘车去广州。这趟车她上次来的时候和李金玉坐过,凭着记忆力一路走来,好在没有出错。 顺利地到达医院,挂号、排队、找诊室等等,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才算是见着了医生。医生听了她的叙述,先是看了下她手上的皮肤,然后让她去化验。 又是排队交钱,排队等待做化验,然后等待出结果,这么一折腾就到了中午十一点多了,她紧赶慢赶的好不容易才赶在医生下班前拿到了化验结果。 化验单她也看不懂,心中忐忑地走进医生办公室,自己这病严重吗?能治好吗?这结果可是关乎到她能不能继续留在石棉瓦厂呢! 第45章 医院的人好凶啊 等进了医生办公室,白萍忐忑不安地把检查结果递给医生。医生接过来一看,淡淡地说:“就是过敏”。 白萍正想问:能治吗?只是没等她问出口,那医生提笔刷刷刷就开好了药方,“去拿药吧。”说着就着急忙慌地收拾东西准备下班了。 白萍见状急了,忙问:“我这病能治好吗?以后还能在石棉瓦厂上班吗?” 医生毫不客气地白了她一眼:“能不能上班是你的事儿,我只管治病。” 白萍一怔,过了五六秒钟才反应过来,她努力克服掉对医生态度恶劣的不适感,厚着脸皮追上去问:“医生,这病能治好吗?” 那医生不耐烦地停下脚步,大声喝斥道:“不过就是个皮肤这敏,你当你得的是绝症啊?我就奇了怪了,这年头还有人盼着自己得病的,神经!”说罢,气冲冲地走了。 有别的医生、病人听着动静,纷纷看了过来,白萍被躁得脸上白一阵红一阵的。 她心里暗暗琢磨:虽然医生还是没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可听她的意思似乎这只是个小病,那是不是代表自己很快就会好的? 这么一想,被医生粗暴对待的恶劣心情又缓解了几分,白萍连忙去交钱、拿药。交钱的时候那医生说:“伍毛八分钱。” 白萍以为自己听错了,脱口而出:“多少钱?” 这医生把眼一瞪:“你聋啊?伍毛八分钱,快点,别人还等着呢。” 白萍连忙手忙脚乱地把钱递了过去,末了还收获了那医生的白眼一枚。 白萍在心底叹了口气,这医院的人可真凶啊! 不过,她原本以为自己的病很严重,还一直担心这五十块钱全给花没了呢,如今在医院连挂号加检查、开药,竟然只花了不到三块钱,不可谓不是意外之喜了。 医生开的药一共有两种,一种内服的,一种外用的,她躲进医院的厕所,迫不及待地把药吃了,又把那外用的药膏抹在皮肤上,然后双手合十,嘴里念叨:“观音菩萨,如来佛祖,齐天大圣,过往的各路神灵,请一定保护小女子赶快好起来……” 念叨了一会儿,她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动作一顿,在厕所里干这事,会不会亵渎神灵?妈呀,她激灵灵打了个冷战,麻溜儿地逃出了厕所。 既然出来了,手头又有钱,白萍想给家里写封信。自己出来也十来天了,家里人一定急坏了吧? 这么想着,她便去买了一刀信纸,又买了信封、邮票,直接在邮政局的柜台上就写起信来了。 她速度很快,把信纸装进信封,贴上邮票,然后扔进邮筒里,开开心心地往火车站走。 和赵俊霖分开也有八九天了,不知道那家伙现在怎么样了?虽然她觉得能在火车站碰见他的机会微乎其微,可这是他们来到广州后唯一停留过的地方,也是两个人唯一都熟悉的地方,除了这里,她真的不知道还能上哪儿去找他了。 再回过头来说赵俊霖,三天前,他在半夜里被许富贵、吴解放抬出候车室,扔到了外面的一条巷子里。 他本就发起了高烧,又被冻了一夜,若不是他本身底子好,若不是遇见了石仙菊,没准他就得死在这巷子里。 石仙菊今年二十岁,是广州本地人,她家就住在这巷子里,早上刚刚打开门,便被倒在她家门前的小伙子给吓得尖叫了起来。 惊吓过后,她壮着胆子打量这小伙,见他脸色潮红,剑眉深锁,双眸紧闭,显然是病了。石仙菊刚刚卫校毕业,在医院当实习护士。职业习惯使然,她咬着唇犹豫了一会儿,便决定把这人弄到自己家里去。 石仙菊母亲早丧,家里只余她与父亲相依为命。石幕渔听见女儿在门口大喊,连忙赶了出来,待见到自家门前倒了个人,便皱起了眉头:“呢个系乜人?”(这是什么人) “老豆,咪讲了,救人要紧,快把人抬进去吧。”(老爸,别说了) “呢唔太好吧,呢个——” “哎呀,老豆,你咪再讲了——”白仙菊边说边动手去搬赵俊霖。 石幕渔还在犹豫,不想把这陌生人弄回自己家,可他又拗不过女儿,只得帮着女儿把这小伙子抬进了家里。 石仙菊作为一名护士,自然懂得一些简单的医理。她先用酒精给赵俊霖物理降温,然后叮嘱石幕渔看顾着赵俊霖,自己跑到上班的医院,拿了些退烧、消炎、治感冒的药回来,然后又去了医院,直到晚上才回来。 等石仙菊晚上下班回来的时候,赵俊霖已经醒了,虽然仍是没什么精神,但好歹不再昏迷了,烧也是从40.5度退到了39度。 两人四目相对,赵俊霖展颜一笑,感激地说道:“你就是石小姐吧?谢谢你救了我,等我好了,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之前赵俊霖昏迷着,石仙菊也没仔细看,如今他醒了,她才第一次看清楚他。 只见他双目灼灼地看着自己,展颜一笑,仿佛让人置身于阳光灿烂的夏天。 石仙菊的脸突然就红了,眼睛躲闪着不敢正视他的眼睛,她一句话也未说,转身夺门而出。 赵俊霖:…… 自己是哪句话说错了,怎么救命恩人扭头就跑了呢? 赵俊霖这病,来势汹汹,可越是急性发作的病,好起来也是越快。在石仙菊的精心照料下,不过三天功夫,就差不多完全康复了。 “石叔,您看我已经好了,我想出去走走。”赵俊霖赔着笑容请求。 “不行,我女儿说了,你还不能出去。”石幕渔毫不留情地摇头,坚定地拒绝了赵俊霖的请求。 “我在床上都躺三天了,再躺下去就该发霉了,石叔你就行行好,让我去吧。” “不行——” “石叔,我——”赵俊霖试图发挥他的三寸不烂之舌,说服石幕渔。 只是没想到石幕渔此人竟是异常的固执,始终不为所动。他冷哼一声,斜睨着赵俊霖,眸中神色莫辩。 第46章 擦肩而过 赵俊霖没招了,急得又是抓耳又是挠腮的,最后不知怎么的脑中灵光一闪,大胆猜测道:“石叔,您和阿菊帮我治疗,救了我一命,可我呢这几天一直在您这白吃白住的,这心里一直过意不去,你们的大恩大德,我赵俊霖都记在心里,绝不敢忘。” 说着他从自己贴身的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大团结递了过去:“您看这些算作我的医药费和伙食费,够了吗?” 石幕渔眼睛一亮,连忙伸手一把将钱抓住,只可惜还来不及数,就被人截胡了。 石仙菊刚从外面回来,就见到了这一幕,她不高兴地一把抢下了钱,“老豆,你做乜呀?” 石幕渔一见他宝贝女儿立马就怂了,陪笑道:“我跟他闹着玩呢,哪能真要他的钱?” 石仙菊要把钱给赵俊霖,赵俊霖不肯要,“这是应该的嘛,我哪能白吃白喝呀——” “不会让你白吃白喝——”石仙菊说着硬把钱塞进了他手里,“等你以后挣到钱了,再一起给我,到时候我一分钱也不会少收你的。” 赵俊霖裂开嘴笑,把钱收了起来,“那行,谢谢你哈!” 赵俊霖再次提出想去火车站,石仙菊没有拒绝,只是嘱咐他:“你身体还比较虚弱,别走太远!” 石幕渔眼珠转了转,连忙说道:“我跟你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嘛。” 赵俊霖没有拒绝,连忙跳下了床,抬腿就往外走。 赵俊霖心心念念的事,就是自己都好几天没去火车站了,万一错过了什么怎么办?万一就在这段时间白萍或赵金德来找自己却找不到自己怎么办?这些念头每天都在他脑海里折磨着他,让他寝食难安。 如今总算可以如愿,怎能不叫他激动难捺?赵俊霖带着石幕渔匆匆地往火车站赶—— 同一时刻,白萍仔仔细细地把火车站的每一个角落都找了一遍,却没能发现赵俊霖的身影。她不禁摇头苦笑,果然是自己太傻了,他怎么可能还在这里呢? 他是个大男人,在外面又比自己更加混得开,没准也早就找到了他的发小,或者找到了工作,过得好着呢。 白萍嘲讽着自己,摇摇头,从火车站出站口这边出来,准备去乘坐汽车回花都。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与此同时,赵俊霖却从火车站的进站口走了过去,两人近在咫尺,却又越行越远,原本只差一点就可以重逢的,却再一次擦肩而过…… “同志,这几天有没有看到一个操湖南口音的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来车站找过人?”赵俊霖问卖售票员,问清洁工,问在车站遇到的每一个人,可惜得到的都是一句冷漠的“不知道”。 放弃吧,没用的!他心里有个声音冒出来,这样劝说着他。 可是,他心里却还有另一个声音,一遍又一遍地跳出来反驳:万一下一个人就能知道了呢? 于是,赵俊霖带着这种不甘心,一次又一次地对自己说:再问最后一个吧!就最后一个了! 上天总是眷顾坚持不懈的人,不知道在多少个“最后”之后,终于有人说出了不一样的答案。 “你说的小姑娘是不是挺漂亮的,大眼睛,白皮肤,眉心还有颗小小的痣?”这人操着一口粤语,赵俊霖听不懂,茫然地望向石幕渔。 石幕渔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翻译了一遍,赵俊霖闻言大喜。 原本已经是最后的挣扎了,没想到事情突然就有了转机。赵俊霖兴奋地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她,您见到她了吗?她是不是来找过我了?” 那人听了石幕渔的翻译,白了赵俊霖一眼,“一下子问这么多,叫我先答哪一个?我记得你,好多天以前,你们俩个一块儿下火车,还跟我问过路呢。” 赵俊霖一怔,仔细打量一番,恍然大悟,“哦,是您呀,可真巧了。那姑娘什么时候来过?”原来这人就是他和白萍刚到火车站那天,到处找厕所时遇到的工作人员,当时他操着一口广东话,谁也听不懂彼此的话,让赵俊霖和白萍很是郁闷了一阵呢。 “那个小姑娘刚才还从这儿经过呢,现在往出站口走啦——” “什么?”赵俊霖一惊一乍,一阵风似地就冲了出去,连声谢谢都忘了说。 “切,真没礼貌!”这工作人员不满地骂道。 “喂,你慢点儿,你还没好呢——”石幕渔气呼呼地叫嚷着,追了上去,这小子要是跑了,自家付出的医药费和伙食费找谁要去? 赵俊霖对这一切,都置若惘闻,他很急,急得满心满眼只想快点找到白萍,他就怕一个眨眼,白萍就又一次从他的生命中消失了。 他一路狂奔,一边跑一边快速地过滤着周围的每一个身影,试图从茫茫人海中找到自己熟悉的那一个。 可是一直到他跑出了出站口,却依然没能找到白萍。眼前是一条十字路口,四通八达的,白萍会走哪条路呢? 赵俊霖很茫然,也很慌乱,他只能不停地奔跑,先是正前方,跑了一阵发现没有。他马不停蹄地又返回十字路口,转身转左边狂奔…… 路上有很多人,赵俊霖的眼睛一眨都不敢眨,可直到他把四个方向都跑了个遍,却仍然是一无所获。 他大病初愈的身体终于承受不住,重重地跌在地上。可是他感觉不到疼,只是胸口那里,闷得难受,堵得厉害。 “我说你这个臭小子,你是不要命了啊……”石幕渔气喘吁吁地追上来,气极败坏地责备他。 赵俊霖呈大字型瘫倒在地上,目光空洞地望着天空。 “你这样可不行,地上凉着呢——”石幕渔一边说一边把他拉了起来:“阿菊才刚给你治好,你是又想把自己弄病吗?” 赵俊霖充耳不闻,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每咳一声都仿佛要把肺给咳出来似的。 再没有什么,比给了希望,却又让人失望来的更痛苦了,赵俊霖痛苦地闭上眼睛,懊恼、悔恨、失之交臂的失落感,一古脑地将他淹没。 第47章 美人计 白萍浑然不知自己刚刚竟然与赵俊霖擦肩而过了,回到工厂后,余得顺连忙跑过来问她:“怎么样?” 白萍张了张嘴,不知如何开口,这一犹豫,余得顺便误会了,“是不是不能在这上班了?那什么,你也别太难受,咱再找别的工作就行了……” 白萍这才知道他是误会了,连忙摆摆手道:“不是的,医生没有明说以后还会不会过敏,不过他说我这问题不大,开的药也挺便宜,我估计很快就能好。” 余得顺闻言,这才露出了笑脸,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说道:“那可太好了——” 正说着,张青从办公室里探出头来,阴阳怪气地上下打量着白萍,“哟,某些人的心上人回来了——” “瞎,瞎说啥呢?”余得顺红着脸,下意识的看了白萍一眼。 白萍淡淡瞥了张青一眼,面无表情地绕过她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你——”张青指着白萍的背影,气得直喘气,那个死丫头,刚才眼里是不屑吧?她竟然敢用不屑的眼神看自己?她凭什么呀她? 可惜,她想找白萍撕扯一番,白萍却没给她这机会。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白萍早已经走远了。 白萍决定趁大家还在上工,先去洗个澡。这厂里厕所、浴室都是公用的,平时老被一群大老爷们霸占着,她一个姑娘家的实在不好和一群汉子挤,已经好几天没能好好洗个澡了。 如今趁着这功夫,她跑到冲凉房,慢条斯理,仔仔细细地洗了个澡,然后顺便把头发也洗了。总算是把自己收拾得清清爽爽,干干净净了!白萍的心情也跟着阳光了起来,嘴里哼着小曲,面带微笑地从冲凉房出来。 不成想她才刚出来,竟迎面碰上了吕老板。 白萍先是一愣,然后微笑着打招呼:“吕老板!” 她以前老把头发编成两条麻花辫垂在耳侧,显得老实乖巧,却也土气、青涩。 她的五官倒是秀美精致,只是年纪不大,再怎么早熟也总显得青涩稚嫩了些,缺少了些成熟女性的魅力。 可如今,才刚刚洗过头发,长至腰际的秀发披散在肩头,随着走路的动作荡起柔美的弧度,为她整个人添上了几分女性的柔媚态。 再加上脸上挂着的恬静笑容,竟是温婉动人得很。 这一幕,如同一束光,咻地一下照进了吕颂贤的心里。 没想到只是一个发型的改变,就能产生这么大的视觉冲击,若是再换身时髦些的衣服,稍微打扮打扮…… 白萍并未察觉到什么,顺便解释了一下自己的病情,然后问:“吕老板,我明天可以继续上班吗?” 是是吕颂贤却只是盯着她,不置一词,目光中有些她看不懂的内容。白萍有些不安,垂下头低声道:“吕老板,我相信我的病会好的,您就让我明天继续上班吧?” 吕颂贤这才回过神来,他望着白萍,突然笑了。“阿萍,你真那么想留在我们厂?” 白萍毫不犹豫地重重点头:“嗯,我想留下来。” “好,我可以让你留下!”吕颂贤的态度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逆转,他眸中含笑,语调柔和,从前的高高在上和冷漠淡然,完全被和蔼亲切取代。 白萍大喜过望,“真的吗?太好了,谢谢吕老板!” 她漂亮的杏眼弯成了月牙的形状,整张脸因为笑容而明媚灿烂起来,仿佛春天的阳光,那么温暖,那么让人眷恋。 吕颂贤久久无法收回视线,直到白萍蹦蹦跳跳地跑远了,仍双眸含笑地遥望着她的背影。 这一幕,落在张青的眼里,她的双手不自觉地死死捏紧。 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白萍发现张青又悄悄地溜了出去。想到前几天自己在办公室外听到的声响,白萍仍忍不住脸红,“呸——”她在心里暗暗啐了一口,真是个不要脸的女人。 白萍翻了个身,继续睡。大约睡了一个多小时,她又醒了,是被尿意憋醒的。她睡得迷迷糊糊,胡乱套上棉衣棉裤就往外走。 凭着记忆,她穿过宿舍棚,走过食堂,然后经过办公室—— “嗯——啊——好舒服——啊——” 一阵柔媚入骨的声音猝不及防地冲进耳朵里,白萍残存的睡意“咻”地一下飞进了九宵云外,一张俏脸以肉眼可见了的速度迅速染上了红霞。 这次的叫声比上次更大,更露骨!虽然白萍只是个姑娘家,可以前在老家的时候,那些农村妇女坐在一起,没事就爱说些荤段子,她被迫也听了不少,虽然每次都会害羞地跑开,可到底不可能对这种事一无所知的。 本想快步离开,突然张青的一句话,让白萍脚步一僵,“贤哥,我爱死你了——” 白萍惊讶地张大了眼睛,贤哥,厂里除了吕老板,可没哪个男人的名字里有个贤字,难道这里面的男人竟是吕老板? 正猜测着,里头传来的声音就证实了她的猜测,“骚货,老子*死你——” 这是吕颂贤的声音,白萍的眼珠差点瞪出来,原本她还以为里面的男人会是廖伟呢,毕竟张青和廖伟在一起的时候,说话那么露骨,更重要的是她看廖伟的眼神,明显是和别人不一样。而和吕老板之间,反倒显得疏远许多。在人前,他们从不亲密地交谈,永远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里头的两人又是一阵激烈的折腾,白萍回过神来,火烧屁股似的,赶紧逃走了。 待风停雨歇,张青却不像往常那样,立即离开,而是腻在吕颂贤身上,一双玉臂紧紧缠住他的腰。 吕颂贤抚摸着她丰满的胸围,哑声道:“你个小妖精,今天可是格外热情呀!” “贤哥——”张青双眸含情地望着他,娇声说道:“你好几天没来找人家了,人家这不是想你了嘛。难道你不喜欢我热情?” “喜欢是喜欢,不过——”吕颂贤似笑非笑地瞅着她,“你想要什么,尽管说!” “讨厌——”张青不依地嘟起了嘴,小手在吕颂贤胸口作势轻拍了两下,“说什么呢,好像人家就只是想要你的钱一样!” 第48章 不再消沉 吕颂贤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嘴里却道:“这么说,是我误会你了,你是真的喜欢我喽?” “那当然啦,人家都是你的人了,你怎么还怀疑人家呀!”张青佯怒道,作势要起身。 吕颂贤的手轻轻一带,张青惊呼一声,重又跌进他的怀抱。 张青年轻,虽然算不上顶漂亮,可身上有股青春的气息,身段更是妖娆,再加之热情迎合,在床第之间有种异样的魅力。 吕颂贤年纪不小了,早就过了寻找爱情的年纪,他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望着张青起起伏伏的雪白胸脯,他眸色渐深,突然一把将她按在身上—— “哎呀——”张青低声惊呼,下一秒嘴唇就被堵住,只能发出“依依呀呀”的轻吟。女人的眼里燃起一抹志得意满,只要他还没有厌倦自己的身体,她的地位就稳如泰山! 白萍,呵——张青不屑地冷笑,不过是个黄毛丫头罢了,以为凭着有几分姿色,便能和自己抢男人? 这一夜,张青使尽浑身解数,与吕颂贤厮混到了凌晨四点多钟,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房间。 白萍起床后发现自己的皮肤过敏已经好了一些,虽然没有完全康复,可这也是个良好的开始,说明从医院拿来的药起效了! 因着这个,白萍的心情很好,吃过早饭后仍旧回到了生产车间。 厂里是不配发手套的,白萍估摸着自己皮肤过敏跟不戴手套也有一定的关系,便自己从广州买了些手套,为了能留在这里赚钱,手套的钱是省不得的! 现在她吸取教训,上班之前很认真地把手套戴上了,而且一旦发现手套有破损,就立马换新的。 戴上手套,刚开始不习惯,动作便要慢上一些,白萍只能努力地去适应。 别的工友发现她戴手套,很是不以为然,甚至调侃她“女娃娃就是娇气!”白萍也不争辩什么,只是一笑置之。 广州市,石幕渔家。 原本一直躺在床上不肯动弹的赵俊霖突然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然后动作利索地穿上鞋子,“蹬蹬蹬”一阵风似的就往外跑。 石幕渔正在做饭,见状连忙高声大喊:“喂,上哪儿去?” 赵俊霖头也不回,转眼间便消失在石幕渔的视野里。 石幕渔连忙冲出去产追了几步,却发现那小子连影儿都不见了。他气极败坏地跑回来,暗暗决心这次一定得好好和女儿谈谈了。 正盘算着呢,石仙菊下班回来了,一进家门到处瞅了一遍,惊讶地问她老豆:“老豆,阿霖呢?” 石幕渔瞥了眼自己女儿,没好气地说:“你老豆这么大的人在这儿,没见你问一声,一回家就找那混小子?他是你什么人哪?” 石仙菊一怔,呐呐道:“老豆您说什么呢,我,我就是觉得奇怪嘛,以前我哪次回家,他不是躺在床上挺尸?” “你也知道他天天躺床上挺尸呀?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石幕渔愤愤地把菜碗往桌子上一扔,“咱们跟他一无亲二无邻的,你救了他给他治好了病,咱们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吧?你说那小子,整天愁眉苦脑,一副万念俱灰的模样躺咱们家白吃白喝的,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石仙菊连忙捧住菜碗,“老豆,您小心点,别打了碗!” 石幕渔把眼一瞪,更加生气了,“现在谁跟你说碗的事了?一只碗就算是打烂了能有几个钱?你养个闲人在家里,又要花多少钱?这个账不用我再跟你算了吧?” 石仙菊无奈地看着自己老豆,“他只是心情不好,过几天就好了嘛。” “好什么好呀,你了解他吗?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吗?我看他连份工作都没有,又无家可归,说不定是什么来历呢,你可不能再犯糊涂了……” 石仙菊张了张嘴,想为赵俊霖再辩解几句,却突然发现竟无言以对。 此时的赵俊霖,在火车站里又找了一圈,虽然得到的答案仍旧不是他想要的,可他已经不再那样难以接受了。 消沉了几天,他也想通了,上次虽然没能找到白萍,可至少有了她的消息,知道她还在广州,知道她还会来找自己,这就已经是很大的进展了。 只要她还在广州,赵俊霖相信,只要自己永不放弃,一日复一日地去找,迟早有一天会找到的。这样的想法,极大的鼓舞了赵俊霖的信心,他觉得他更加不能离开火车站了,因为没准哪一天,白萍就会再来呢! 于是赵俊霖在火车站售票大厅的角落里寻了个地儿,坐了下来,打算进行长期斗争。 “没票了?我这都排半天的队了,从早上到下午,现在你跟我说没票?那我怎么办?”突然一道愤怒的男声传入耳中,赵俊霖抬眼望去,说话的是一名穿着西装,脚蹬皮鞋的男人,头发梳得油光水滑。 “你怎么办是你的事,冲我凶什么凶?不买赶紧滚开——”售票员比他更凶,眼睛一瞪,毫不客气地赶人了。 这年头吃国家粮的都是祖宗,一个个耻高气扬惯了的,平头百姓哪个敢得罪? 那男子也是气急了,这才抱怨了一句,现在被售票员一骂,想到自己以后还要买票的,怕人家故意报复,只得忍气吞声的退了出来。 “唉——”男子垂头丧气的往售票厅外面走,一脸焦急地嘀咕:“这可怎么办哪?” 赵俊霖看他的焦急不似作伪,忍不住叫住了他:“喂,哥们,你这是要上哪儿呀?挺急的呀?” 那男子被售票员怼得也是满肚子怨气,正愁没地儿发泄呢,见有人问起这事,就竹筒倒豆子,打开了话匣子。 “小兄弟你是不知道哇,如今这火车票是越来越难买了,我今天天不亮就来排队了,你瞧瞧现在——”说着他伸出手腕,把自己的手表凑到赵俊霖面前,手指着手表道;“这都下午两点了,我这票还没买到呢。” 说着他气愤地冲售票员啐了一口,“他妈的拽个屁呀拽,就会欺负我们这些老百姓。” 赵俊霖被他逗乐了,随口问道:“你买什么票这么难呀?我看别人也没像你这样的。” 第49章 自己给自己找事儿 男子一听更生气了,愤愤不平地嚷道:“还不是我们老板矫情,非得坐卧铺,这广州到南宁的硬座倒是有,可却没有一趟车还有卧铺票,你说这愁不愁人?” “后天上午九点,老板在南宁有个重要会议,今天晚上必须上车,要是再买不到票,恐怕我这工作也要保不住了——” 说着,他愁眉紧锁,双手抱头,一屁股蹲在地上,一个大男人竟然红了眼眶。他也是敢闯的人,一个人从家乡出来打工,好不容易才混到今天这个地位,十里八乡的哪个不羡慕他家?可这工作要是保不住了的话,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回家见父老乡亲哪? 赵俊霖见他这凄惨的模样,忍不住安慰他道:“你先别急,天无绝人之路,也许会有奇迹出现呢?” 男子头也不抬,非常悲观:“奇迹?不会有奇迹的,你别安慰我了,我知道这次我彻底完了……” “你这就不对了,不管做什么事,不到最后一步咱都不能认输。我告诉你啊,我常在火车站呆着,我知道,有些人买了票又临时改变主意的,说不准你就能碰到这种好事……” “真的?”那人蓦地抬起头来,满脸希翼地望着赵俊霖。 赵俊霖张了张嘴,有点骑虎难下,只得硬着头皮道:“真的!” “哎呀,要真是这样,那可太好了。”男子高兴地说道,随即又皱起了眉,担忧道:“可是我都出来这么久了,老板肯定找我呢,我马上就得回公司,就算有人要退票,我也不知道啊!万一来迟了,又让人给买走了咋办?” 赵俊霖最是热心仗义的,连忙把胸脯一拍:“交给我吧,我给你留意着。” “兄弟——”男子感动地握住赵俊霖的手,“那可太谢谢你了——” 赵俊霖连忙把手抽回来,“两个大男人,这也太别扭了。” 男子脸上讪讪的,裂嘴笑了笑,赵俊霖连忙挥手赶人:“行了你走吧,赶紧忙你的去,小心去晚了你老板又骂你。” 男子闻言,脸上神色一紧,连忙又说了几声拜托之类的话,便匆匆走了。 退票这事,原本就少有,还得有人退卧铺票,那机率还不就跟中奖似的啊? 赵俊霖摸了摸脑袋,当初说话时上嘴唇碰下嘴唇,轻飘飘的就把大话撂下了,可如今人走了,他开始犯愁了。 为了不让自己失信于人,这下赵俊霖可有事儿干了,一整个下午就专盯着退票窗口呢,只要一有人过去,他就连忙跟上去,打听人家是要退到哪里的票。 如此,不知道受了多少白眼,被多少人怀疑为不安好心,赵俊霖却浑不在意,一心一意只想完成任务,圆了自己撂下的话。 这不,退票窗口那儿又过去了一个中年妇女,赵俊霖三步并作两步,嗖地一声就窜了过去,腆着脸叫:“大姐,您这是要退票啊?” 那中年妇女穿着时髦,脸上还涂脂抹粉的,先是用眼白上下打量了赵俊霖一眼,见这小伙子长得帅气、精神,神色略微有些和缓。 “是呀,怎么了?”她说着,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赵俊霖,似笑非笑。 赵俊霖裂嘴笑道:“没怎么,我见您衣着不凡,一看就是有品位的。” “咯咯——”女人掩着嘴笑,“你这小家伙,还挺会说话的。” “不不不,我都是实话实说,您这是要退到哪里的票啊?” 女人心里高兴,嘴里的话也就多了起来,“到南宁的,我老公在那儿工作,原本我是想过去看看他,可谁知家里有点事走不开,只得又来退票了。” 赵俊霖一听到南宁的,连忙压下心底的喜悦,装作不经意地问:“看您这么有气质,家里肯定有钱,一定不会买硬座票吧?” “哈哈——”女人得意地笑了起来,“小弟弟你可真聪明,我买的是卧铺票!”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赵俊霖心里乐得都想跳来了,只是表面上还得死死忍住。一脸深有感触地说:“退票可麻烦了,这些售票员态度还不好。” 那女人闻言,也想起过往受过的气,脸色不由沉了下来,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那些没素质的小蹄子,以为吃上了国家粮就高人一等,成天横眉竖目的,真真是讨厌,若非实在无奈,我才懒得搭理他们!” 赵俊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面部表情,趁机说道:“我有个朋友正好要买去南宁的火车票,不如你退给我,省得去受那些售票员的气。” 女人闻言大喜,转而不知想到了什么,又迟疑起来。 赵俊霖察言观色,连忙说道:“您放心,钱我照给,不会让您吃亏的。”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钱来,有五六十块,是他全部的家当了。 女人见到钱,脸色彻底放松下来,“我这票是二十一块九毛钱。” 赵俊霖瞅了眼那票,确实是二十一块九毛,便数了二十二块钱给她,女人似笑非笑地说:“你看,我这可没有一毛钱零的呀——” 赵俊霖挥了挥手,“算了,不用找。” 女人满意地笑了,收下钱,把票给了赵俊霖。 赵俊霖把火车票小心仔细地收进贴身衣服口袋里,得意地等待着那男人来拿票。 这一等,直等到晚上七点多,也不见那男人的身影。他不是挺着急吗?不是后天早上九点前必须到南宁吗?不是今天晚上必须要上车吗?这票可是今天晚上十点二十九分开出的,若是他不回来了,那自己这钱不就打水漂了吗? 赵俊霖的心,由得意变成了忐忑,不时的伸长脖子往外边看,原本悠闲的时光也变得缓慢而煎熬起来。 “赵俊霖——”石幕渔突然冲了进来,这三个字喊得仿佛平地一声大吼,炸得整个售票厅都为之一震。 赵俊霖诧异地站了起来:“石叔,你怎么来了?” 石幕渔怒目而视:“我要是不来,你是不是打算再也不回去了?” 他和闺女都找这小子老半天了,跑得腿都险些断掉,最后想起他对火车站的‘独特’感情,这才终于找到了他。石幕渔憋了一肚子的火,真恨不得冲上去把这小子好好教训一顿。 第50章 大姐来信了 赵俊霖裂嘴笑了笑:“怎么会呢?我不回去,能上哪儿呀?” “少废话——”石幕渔怒喝,“跟我回去!” 赵俊霖摇了摇头,语调柔和,态度却十分坚决:“您别管我了,我还有事儿!” 石幕渔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手指着赵俊霖的鼻子,气极败坏地嚷嚷:“你走不走?” 赵俊霖很无奈,却仍耐着性子说道:“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您先回去吧!” “你,你这个不知好歹的臭小子,老子以后再也不管你了!”石幕渔咬牙切齿地扔下这句话,怒气冲冲地跑出了售票厅。 赵俊霖苦笑着摇头,然后把裤带系紧,压下腹中的饥饿感,目光坚定地继续蹲守。他要等那个男人回来,等不到他,绝不离开! 他就是个倔脾气,认定的事儿,就会一条道走到黑,八头牛也拉不回来。 沙禾村 “爸,妈,爸,妈——”白玲一边跑一边喊,人未进门,声音先至。 赵小兰正在洗碗,闻言没好气地冲女儿骂道:“嚷嚷什么呀嚷嚷,成天疯疯颠颠的,嚷得全村都听见了……” 自从大女儿不声不响地跑了,她的心就如同身处冰山油锅之中,一会儿冰寒得彻骨,一会儿火旺得冲天。 白玲对此意见很大,今天却破天荒地没有发火,她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兴冲冲地扬了扬手中的一封信。“妈,我姐来信啦——” “什么?”赵小兰激动地扭过身子,伸长胳膊一把将那信夺了过来,“萍丫儿来信了,她说什么了,她在哪儿呢,好不好——” 她语速很快,手忙脚乱的想去把信纸从信封里拿出来。 白玲急得直跳脚:“哎呀,您手上全是洗碗水,把信封都弄湿啦——” 赵小兰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把信封小心翼翼地放在桌子上,然后把手在衣服上擦干。 “玲丫儿,你把信念给妈听听——” “呵呵——”白玲乐了,“您现在才想起自己不识字呀?就您刚才抢信那速度,不知道的还以为您老高文化了呢。” “死丫头,消遣你妈是不是?”赵小兰一巴掌拍在白玲脑袋上,急得直冒火。 “哎哟——”白玲不高兴地嘟起了嘴,“你就会偏心大姐——” 赵小兰把眼一瞪,作势又要来打:“让你念信,跟我偏不偏心有啥关系?我看你这死丫头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眼看着巴掌又要落下了,白玲气呼呼地把信纸抽了出来,咬牙切齿地开始念信。 “尊敬的爸爸、妈妈,亲爱的大妹、满妹,见信好!我已经顺利到达广州,并且找到了工作,一切安好,请匆挂念。天凉了,地里的活儿差不多收尾了吧?请爸爸妈妈注意身体,不要太过劳累。还有玲玲和芳芳,你们要好好学习,有空多帮妈做点家务活!白萍,一九八五年十一月十六号。” 赵小兰眨了眨眼,“这就完了?” 白玲把手一摊:“完了!” “这也没说找到的是什么工作,工资有多少呀!”赵小兰眼巴巴地瞅着白玲:“是不是看漏了,你再仔细看看?” 白玲快气死了,“你把我当白痴啊,这都能看漏?” 赵小兰:…… 正在这时,白丁茂从外边回来了,赵小兰连忙把大女儿来信的事说了一遍,白丁茂沉思了片刻,当机立断地吩咐白玲:“玲丫儿,赶紧回信,问问她找的是什么工作,辛不辛苦,在外面习不习惯,吃的咋样,住的咋样,有没有被人欺负……” 白丁茂还没说完,赵小兰突然捂着脸,“呜——”的一声哭开了。孩子是妈身上掉下来的肉哇,女儿长这么大第一次离开家门,在外边儿人生地不熟的,听着孩子爸的一连串问题,她心里的担忧就蹭蹭地往上涨。 看着妻子哭得伤心,白丁茂心里酸得厉害,怔怔地望着南方的天空,半天没有言语。 白玲咬了咬唇,当初姐姐要走,是她帮着打的掩护,当时只是一心想要帮着姐姐离开家,去外面闯出一片天空来。 可如今见到父母如此担忧、难受,她的眼眶也渐渐地红了。 正当一家人伤感的时候,白芳蹦蹦跳跳地从外面回来,兴高彩烈地把一张单子举到了父亲面前:“爹,我姐汇钱回来了。” “什么?”白丁茂瞪大了眼睛,连忙抢过单子来看,这是一张邮政局的汇款单,上面清清楚楚写着收款人:白丁茂。 金额不多,只有三十五块,可女儿才出去几天哪,咋就能汇钱回来了呢? 全家人的心情,顿时亦喜亦忧,心里冒出各种各样的猜测来…… 赵俊霖在火车站的售票大厅一直等到晚上八点五十三分,才终于见到那个匆匆赶来的男人。男人的模样,相比起中午来说,更加狼狈、焦虑。他头上包着纱布,其中一条腿还一瘸一拐的。 一见到赵俊霖,他眼露惊喜,隔着老远就嚷嚷道:“哎呀兄弟,没想到你这么讲信用,还一直在这儿等着我呢?”他原本以为过了这么久,人家与自己又不过是萍水相逢,肯定早就走了。 赵俊霖也很是欢喜,心中的大石头轰然落地,连忙站起来:“你可算是来了!” 男人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在路上出了点意外,这不刚从医院出来呢。” 赵俊霖点了点头,“看出来了!” “那票——”男人带着期待,又有些不敢指望,心情十分的矛盾,不由苦笑道:“弄不到了吧?” 赵俊霖得瑟地裂开了嘴,“你怎么知道弄不到?” 这语气,这表情,莫非——男人惊喜地瞪大了眼睛,“兄弟,莫非你弄到了?” 赵俊霖得意地把头一扬:“这必须的嘛,我是谁呀?”说着掀开自己的外衣,从内衣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把票拿了出来。 男子双手接过,手指微微颤抖,待看清楚那张票时,竟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是语无伦次地一个劲道谢。 一旦完成了任务,赵俊霖就觉得自己没必要再忍耐下去,大刺刺地说:“这票上的金额你也看见了,赶紧把钱给我吧,我得回去了。” 第51章 吃白饭的? 男子这才从激动中回过神来,一连声地说:“好好好,我这就把钱给你。”说着他颤抖着手指拿出三张大团结,郑重地放在了赵俊霖手上。 赵俊霖瞅了瞅钱,去翻自己的口袋,打算找钱。谁知那男子一把握住了他的手,“兄弟,别找了。” 赵俊霖不解:“那怎么行,我这——” “兄弟,别说了。今天要不是你,我们老板就去不成南宁了,去不成南宁就得耽搁开会,耽搁开会就可能失去那笔大生意,这损失简直没法估量。你说你为了帮我买票,在这整整蹲守了七八个小时,就冲你这份义气,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了。” “我真不能要,我没想过要赚你的钱——”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可这点钱是我的心意,你要是不收,我这心里就过意不去,我就得吃不好睡不香,你愿意我这样吗?” 赵俊霖动了动嘴唇,突然笑了,冲男人竖起了大拇指:“行啊兄弟,这口才我也是服了!” 男人也裂嘴笑,“你也是好样的!我就在这附近的万元集团上班,名叫郑军,有事尽管来找我!”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互相留下联系方式,便分开了。赵俊霖急着回石仙菊家吃饭,而郑军则急着去通知老板来坐车。 不成想,老板见郑军挂着伤还千方百计地帮他搞到了卧铺票,不但当着全公司员工的面郑重表扬了郑军一番,还当众奖励了他一个五十块的大红包。 五十块呀,这要是农村,得卖几百斤大米才能换得回来呢! 不但如此,老板从此以后更加信任、看重郑军了。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赵俊霖拖着疲惫、饥饿的身体回到石家,却见石幕渔大马金刀地坐在门口,一见自己就神色不善地伸出手中的扫把。 赵俊霖怔了怔,“石叔,您这是干嘛呀?” “哼,别叫得这么亲热,谁是你叔?”石幕渔冷冷地说道:“我跟你一无亲二无邻,还是保持点距离为好。” 赵俊霖失笑,态度很诚恳地道歉:“您还在生我气呢?下午那事确实是我不对,我现在又饿又累,您先让我进去——” 说着他就想往里进,谁知石幕渔一扫帚就抽了过来,“干什么干什么,你给我站住!” 赵俊霖的好脾气一下就被这扫帚给打没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石幕渔冷笑着吐了口唾沫,“我们父女俩辛辛苦苦地救了你,又是出钱又是出力的,可你倒好,把我们这当什么地方了?天天的吃白食就算了,还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一句“吃白食”让赵俊霖的脸瞬间有如风雨欲来,“石叔,我赵俊霖没什么文化,可我绝不是不懂感恩的人。”说着他掏出二十块钱,塞进了石幕渔的手里,“这钱算是我这些的花费!” 石幕渔立马把钱收进了口袋里,石仙菊躲在窗户后头,咬了咬嘴唇,脚步挪了挪,却最终又缩了回去。 “石叔,感谢你们父女俩救了我、收留我——”赵俊霖努力地压抑着自己激动的情绪,说道:“我一直住这也不方便,老打扰你们我也过意不去,我以后就不住这儿,后会有期。” 说着他转身就要走,反正也没什么行李,连收拾行李都省了。 石幕渔冷哼了一声,没说话。屋子里的石仙菊却坐不住了,她一阵风似地钻了出来,大声叫喊:“阿霖,你等等——” 赵俊霖停住脚步,却未转身。石仙菊三步并作两步拦在他面前,“现在都这么晚了,你人生地不熟的,又还没找到工作,你要到哪里落脚呀?” 赵俊霖毫不在乎地笑了,“不用担心我,我相信天无绝人之路,总能找到地方落脚的。” 石仙菊被噎住,想了想继续劝道:“阿霖,我老豆说话过份了点,可他没有坏心。他也是担心你,怕你饿着,怕你在外面出点什么事,所以才这么生气的,希望你别放在心上。” 说着她使劲向石幕渔使眼色,都说知女莫若父,石幕渔对女儿的心思早就有所猜测了,如今见女儿如此急切地想要挽留赵俊霖,顿时就什么都明白了。 老婆早逝,女儿从小跟着自己吃了很多的苦,石幕渔虽然觉得赵俊霖是个外地人,靠不住,可还是不想让女儿不开心。 略一思索,他便也缓和了态度,为自己的行为找到了说词:“阿霖,我刚才是一时气急了,你可千万别跟石叔计较呀。这么晚了,你要是因为这事跑了出去,再出点什么事,你叫我和阿菊可怎么活呀?那还不得一辈子生活在悔恨当中……” 父女俩轮番上阵,说得情真意切,赵俊霖从小没了妈,缺乏亲人的关爱,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求着自己不要走,因此他沉默了。 最终,赵俊霖还是留在了石家,双方约定,他每个月交十块钱房租,二十块钱伙食费,就以石家的租客身份,正式住了下来。 一个人躺在床上,赵俊霖琢磨着白天在火车站的事儿,然后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第二天,他一大早就又到了火车站,这次却不是坐在角落里瞎等,而是一双眼睛犹如饿狼般,在人群里搜寻。 售票窗口那儿排起了长长的队伍,赵俊霖在找,找那些衣着光鲜,看上去很不耐烦还频频看表的人。这样的人一定很赶时间,而且有一定的经济能力。 在火车站的这段日子,也不完全是毫无收获的,至少他看到了许多事,也明白了许多关于火车票的弯弯道儿。 他发现,像郑军这样买不到票而焦急万分的事,并非只此一例。他从郑军的事上受到了启发,反正自己每天都要泡在车站等赵金德和白萍,与其这般浪费光阴,何不干点正经事呢? 于是,他瞅准了目标,便展开了行动。 可惜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操作起来却并不那么容易。他都盯一上午了,平时常能看到因为买不到票而着急的人,如今自己想做这门生意了,竟是一个也遇不上了。 偶然遇到一个,不是怕他是骗子,就是舍不得出那点辛苦费。 第52章 一毛钱逼死英雄汉 不过赵俊霖此人,一旦认准的事,哪怕没有半点成效,他也是不会轻易打退堂鼓的。 赵俊霖继续徘徊在售票大厅,突然门口进来了一个年轻男人。这男人打扮新潮,气质矜贵,一看就是有钱人。 年轻人一进来,瞅了眼那长长的队伍,眉头就皱了起来。他伸手捂住鼻子,眼中的嫌弃之色毫不掩饰。 “兄弟,买票呢?”赵俊霖满脸笑容地凑了过来。 那男人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下赵俊霖,见他笑得真诚友好,却并不刻意讨好谄媚,而且眼神清明,并无谄媚之恶态,便轻轻嗯了一声。 这是个良好的开始,起码人家没表示出厌恶自己!赵俊霖在心里给自己加油鼓劲,继续闲聊:“这队排的,每个窗口前都排好几列,每一列都排到了大厅外,这猴年马月能排到呀?” 年轻人闻言眉头拧得更深了,他抬腕看了看手表,不耐之色更重了。也许大家都是同龄人,也许是赵俊霖天生有种容易让人信任的气质,他颇为认同地点着头道:“可不是嘛,真不知道现在买票怎么这么多人,这车站也是,不知道多开几个窗口呀?我还急着有事呢!” 赵俊霖闻言就乐了,这话说得,正合他意呀!这年轻人一看就是有钱的主,也没吃过什么苦,让他挤在一堆人里排队,站在那里几个小时,对他来说简直就无异于受刑呢。 这样一来,他趁机提出自己的计划,成功率绝对不低呀! 果然,赵俊霖刚把意图告诉他,年轻人立马就答应了,“行啊,辛苦费不是问题,主要我有事,不能一直在这排队。我想买明天上午去武昌的卧铺票,最好是下铺。” “好咧,交给我一准错不了!”赵俊霖拍着胸脯,自信满满地保证道,“不过兄弟,亲兄弟明算账,你给我交五块钱押金,这不为过吧?” 年轻人有些不乐意:“你不放心我,我还不放心你呢。万一你跑了我上哪儿找你去?” 赵俊霖忙说:“我可以领你去我住的地方看看,你放心,我天天在这火车站呆着,跑不了。” 年轻人想了想,认真打量了番赵俊霖,然后挥了挥手说:“算了算了,我就信你一回,我也不去你家里看了。你什么时候把票买好了,给我送到这个地址去。”说着他从身上掏出一张印刷好的小卡片,递给了赵俊霖。 赵俊霖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着区振华,职务是某机关办事员,还有工作地址,以及单位的电话。 原来是铁饭碗,估计还是个官二代,难怪大方的很。赵俊霖瞅着卡片,不由心中暗暗点头,这东西好哇,以后自己要做起这门生意,弄个卡片可就方便多了。 区振华给了钱,就走了,赵俊霖则赶紧去排队。老实说,这队排的是真痛苦,候车厅里挤满了人,整个大厅里都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汗臭味儿。一连站了三个多小时,才算是轮到了赵俊霖。 “给我买一张明天上午去南昌的卧铺票!”售票员小姐姐们可不能得罪,赵俊霖堆着满脸的笑容,又补充了一句:“给我选下铺,谢谢靓女!” “就你麻烦——”售票员不耐烦了,“谁有空给你选?” “我这是给别人买的,他腿不太好爬不上去,麻烦你了,谢谢啊靓女,谢谢谢谢……”赵俊霖说谎不打草稿,嘴里的好话不要钱似地往外冒。 伸手不打笑脸人,那售票员抬眸瞟了他一眼,见这小伙子长得帅气,态度便好了许多,“六十八块五。” 哎哟,这可真贵!赵俊霖肉疼地把自己所有的钱都拿出来,他自己剩下的钱,再加上昨天帮吴军买票赚到的、今天区振华预付的押金,一共也才六十八块四毛钱。 赵俊霖脸上的表情就扭曲了起来,小心翼翼地瞅着售票员:“那个靓女姐姐,我这还差一毛钱——” 谁知售票员一听钱不够,立马就翻了脸,“胡闹嘛,钱不带够你买什么票?赶紧走走走,我这忙着呢。” “别呀,就差一毛钱,麻烦你帮帮忙,我一会儿就给你送来。”赵俊霖连忙求情。 可惜售票员完全不为所动,一个劲的轰他走。 赵俊霖急了:“我这六十多块都给了,这一毛钱我还能差你的吗?我真的会送来的,求求你帮帮忙吧,你看我这都排半天的队了——” 这事一闹,就耽搁了点时间,后面排队的人不乐意了:“没钱赶紧走吧,我们还等着买票呢。” “就是,这人咋这样呀,太自私了——” “喂小伙子,赶紧走,别耽误我们时间——” 所有人都在起哄,而售票员冷漠地看着他,不带丝毫感情,自己一下就成了众矢之的!赵俊霖心里五味杂陈,什么叫世态炎凉?什么叫一文钱逼死英雄汉?这就是! 一般的人被所有人联合起来往外轰,还不得臊得赶紧走人哪!赵俊霖没有,他知道若是现在走了,等弄到钱再回来,还能买得到票吗?这万一买不到,那不就是失信于人了吗? 赵俊霖顶着压力,好声好气地继续跟售票员商量:“您看这样行不行,我现在去拿钱,您把票给我留着,行不?” 谁知就是这样的请求那售票员也冷漠地拒绝了,“这票我可留不了。” 赵俊霖额角的青筋一根根地直跳,这一刻,所有的忍耐,所有的耐心,所有的理智都他妈见鬼去吧!他脸上的笑容潮水般褪去,把脸一沉眼一瞪,满身的煞气有如实质般充盈周身,“靓女,做人做事,还是留一线的好!” 普普通通的话,慢条斯理的说出来,显得很文明,他明明没有大声咆哮,却莫名的令那售票员心头一跳。 他活了十八年,虽然从小没了妈,也常有熊孩子想欺负他,可他楞是用自己的一身铜皮铁骨,硬生生的打出了自己的尊严。 人不欺我,我不欺人,人若欺我,我必还击!这是赵俊霖一惯的行事风格,可惜很多人都不懂,看着他满脸的笑容,就觉得这人好说话,不把他放在眼里,从而忽略了他的攻击性。 如今他突然收起了和善的一面,释放出骨子里的霸气,那售票员下意识地抬起头,视线撞见少年幽深的眸子里,一股危险的气息“咻”地一下,通过眼睛钻进了她的心底。 第53章 怒怼张青 她抿了抿嘴,说出的话就硬不起来了:“我不是为难你,只是这这不合规矩。” 正在此时,一个中年男人从售票窗口里面的小门那儿钻了出来,冲售票员笑道:“我说小王啊,不就一毛钱嘛,谁出门在外的还不遇上点难事?这一毛钱,我帮他给了!” 这人四五十岁左右,两鬓斑白,身形瘦削,却精神奕奕,虽然只是穿着件普通的黑色大衣,放在人群里毫不显眼,就仿佛邻家大叔般一点架子也没有。可那周身的气度,和充满智慧的眼睛,却又显得那样的与众不同。 小王见到此人,彻底没脾气了,好声好气地给赵俊霖出了票。 赵俊霖看着那中年男人,认真地向他道谢:“谢谢,这钱我一会儿就给您送来。”这男人他以前也在车站里见过,应该是车站的某个领导。 那男人却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小事小事,不用放在心上。”说罢便转身,离开了售票工作室。 赵俊霖买好票后,立马就按着区振华名片上所写的地址,把票给他送去了。 区振华的单位离火车站不算近,赵俊霖一路问了好些人,花了一个多钟头才算是找到了地方。 到单位的时候,赵俊霖发现单位有人守着门呢,不让进。正犯愁,区振华刚巧下班了。 赵俊霖松了口气,连忙迎上去。区振华见到火车票,很是高兴,“不错啊,你还真给我买来了。”他也是个讲信用的人,当即按照约定的把票钱、还有十元辛苦费付给了赵俊霖。 赵俊霖笑着拿出五元钱退给他:“你忘记减押金了。” 区振华恍然大悟,笑望着赵俊霖道:“你倒不贪心!” 赵俊霖裂嘴,露出八颗整洁白的牙齿,掷地有声地说:“该我挣的,我不会少要,不该我的,我也不多要,这是原则!” “哈哈——”区振华伸出右手拍了拍赵俊霖的肩膀:“你不错,很合我的胃口,以后再买票,我就交给你了。” 赵俊霖也挺喜欢区振华这小伙子,他没架子,不会像大部分吃国家粮的人一样眼睛长在头顶上。 两人又说了几句,然后各自离开单位门口。赵俊霖回到火车站的时候,已经快到晚上七点了。 赵俊霖是个坚持原则的人,他说过一会儿给人家送钱,就必然会做到。于是顾不上回去吃饭,他就在火车站找了起来。他问了几个工作人员,打听到那人名叫宋康博,竟然是车站的副站长。 赵俊霖急着想把钱给人家,可惜人家已经下班了,他只得回去,暗暗琢磨着明天一定把钱给人家。他就是这样,欠着人家的,哪怕只是一毛钱,他也浑身不自在。 白萍的过敏现象,在用过药之后好了很多,皮肤溃烂处也都结痂了。 这天气,越发的冷了,她的被子太单薄,晚上常常被冻醒,却也只能硬生生的忍着。 这天她照常起床洗漱,却惊奇地发现,大家伙儿眼角眉梢里都透着股喜气。 难道一夜之间,竟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吗?白萍疑惑极了,很快余得顺就为她解答了疑惑。 “你还不知道吧,今天是十二月一号,厂里发工资的日子!” 白萍恍然大悟,也跟着高兴了起来:“发工资呀,那敢情好!” “嘁——”张青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嘲讽地瞥着白萍:“你高兴个什么劲?有你的工资吗,就跟着人瞎乐?呵呵,笑死个人了——” 她斜睨着余得顺,眼神在余得顺和白萍身上来回打转:“还是说某些人以为别人发了工资,自己也能跟着沾点儿光?” “张青,你说什么呢?”余得顺涨红了脸,不安地看了眼白萍。 白萍狠狠眯起了眼睛,大声怼了回去:“不要把所有人都想得和你自己一样!” “你说什么?”张青瞪大了眼睛,厂里谁敢用这样的语气和自己说话?凭什么白萍这个初来乍到的死丫头,敢拿这事来怼自己? 她气得咬牙,扑上去就要撕扯白萍。白萍做惯了粗活,力气大得很,一把就将她推了开去,“我白萍行事堂堂正正,做人清清白白,不要把你的肮脏思想套在我头上!”说罢她丢给张青一个鄙夷的眼神,扬长而去。 白萍自小生在农村长在农村,思想不可避免的有些传统。自从知道了张青的秘密,她打心眼里就瞧不起张青。 这年头,若是哪个未婚的姑娘敢跟男人多说两句话都要被长舌妇们传得风风雨雨。若是被摸了下小手,亲了个小嘴儿,就要被骂破鞋,被骂不检点的。 可是这个张青,明明是个姑娘家,却和男人躲在办公室里干这种事,这,这简直是胆大包天,不知廉耻! 白萍是个恩怨分明的人,张青自己做了丑事,还处处针对自己,现在更是想把这些脏水往自己头上泼。这犯了白萍的忌讳,触碰到了她的底限。 她是个十六岁的姑娘,因为长得漂亮,不知受了多少流言之苦,就在不久前,家乡的那些人还把她传得那样不堪。若她真的做了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她也就不敢多说了,可事实是,她清清白白,什么也没干哪! 她最不能忍受的,便是有人朝自己头上泼脏水,于是她瞬间暴发了,一直以来的隐忍在底线被侵犯的时候,全部抛到了九宵云外。 白萍眼里这鄙夷,落在张青眼里,就仿佛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了她的心上。 从前,厂里的人都心知肚明,却从不点破,她便自欺欺人的以为,自己做得隐秘,别人不会发现。 想不到,白萍这死丫头,这才来了几天,竟然就—— 张青的脸色很难看,一阵青一阵白的,双手微微颤抖,眼里还有寒光闪过。 上午八点,正式开始发工资,吕老板骑着辆摩托车,过来了。车后座上还有一个妇女,只见她四十出头,肤色腊黄,身材矮胖,穿着朴素大众,一眼看去与普通的农村妇女无二。 然而一见此人,工友们的眼神便怪异起来,还不时的拿眼偷瞧张青。 第54章 老板娘驾到 张青面色微沉,但很快就恢复了常态,她走上前去,笑盈盈地弯腰向吕老板夫妻俩问好;“吕老板好,老板娘好!” 吕老板的老婆名叫彭珍珠,平常不大来厂里,只有每月发工资的时候才会过来一趟,顺便查查厂里的账目。 老板娘平易近人,很是喜欢这个聪明爽朗的姑娘,连连点头道:“阿青,你好!最近还好吗?看着瘦了些,有空多去我家里,我给你煲汤喝!” 张青笑得甜美,一脸感激地说:“还是阿珠姐姐疼我,我以后一定常去。” “那就这么说定了,你可一定要来呀!”彭珍珠正说着,便听见吕老板不耐烦的喝斥了起来:“磨蹭什么呢?赶紧的!” 彭珍珠对张青歉意地笑了笑,便赶紧跳下摩托,拎着手上的公文包,紧随着丈夫进了办公室。 张青脸上的笑容,蓦然如潮水般褪去,一个人站在那里,下颌紧绷。 不一会儿,办公室里就响起了老板娘的声音:“欧阳志军!” 大家一听这声音就知道,这是挨个叫人进去,发工资了!工友们顿时没了看八卦的心思,一门心思只惦记着自己该发多少钱了。 白萍是不用去的,因为厂里要押两个月工资,她得等到元月份才有工资领。不过她不嫉妒,只是有些羡慕。 按照厂里的惯例,发工资这天是不开工的,领到工资的工友们都兴高采烈地往外面走。他们要去添置一些日常生活用品,也要把剩下的钱汇到家里去,这几乎是每一个打工仔、打工妹发工资后最为重要的一件事。 “白萍,我们要去街上逛逛,你去吗?”余得顺徘徊了好几趟,才终于鼓起勇气来邀白萍。 白萍淡淡地笑着摇头:“我不去了,你们去吧。” 余得顺犹豫了一会儿,说道:“你是不是没钱?我可以借给你——”他早就发现了,白萍的衣服穿来穿去也就是那么一身,被子更是单薄得要命。 白萍继续摇头:“我没什么要买的,用不着钱,好意心领了,谢谢!”她拒绝得礼貌而疏离,余得顺心知这是张青今天那句话让她心里起了疙瘩。 虽然相处才短短半个月,可余得顺知道,白萍是个外柔内刚的姑娘,自尊心特别强,还倔强要强,她现在是断断不肯再接受自己的帮助了。 无法,余得顺只得垂头丧气地离开。 厂里的人都出去了,整个厂子只剩下白萍一人。她上次去医院的时候,顺便买了本书,是高尔基的《在人间》。她从小热爱学习,即便是缀学在家,也还是一逮着机会就看书,对她来说看书,是她的精神食粮,不可或缺的! 正看得津津有味,耳边突然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起先白萍没有在意,还以为是哪个工友回来了。 只是,那脚步声竟然在她的棚子外头停了下来,许久没有动静。那人似乎就是停在她门外,既不走开,也不敲门。 白萍心中一紧,视线从书本上移开,望向了门口。 门是简单的木板门,虽然从里面扣上了暗扣,可用力一推就能推开。一瞬间,她脑子闪过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 须臾,她悄悄地从床上下来,披上棉衣,正准备穿棉裤的时候突然传来了轻轻的叩门声。 “阿萍,在吗?” 是吕老板的声音,白萍咬了咬唇,犹豫了几秒才开口说话:“吕老板,有事吗?”她尽量让自己平静,声音却仍然有些紧绷。 吕颂贤的声音便是轻松自然:“我看大家都出去了,你怎么一个人呆在厂里呀?” 白萍眼珠转了转,连忙说道:“大部分人都出去了,不过也不只我一个人在呀。” 吕颂贤沉默了几秒,才又问道:“还有谁在?” “余得顺在呢,他去前面的便利店买烟了,一会儿就回来。”白萍说着,又问:“您还有什么事吗?我躺在被窝呢,懒得动弹了,您别见怪哈。” 吕颂贤的声音听不出什么变化,若无其事地说道:“我没什么事,就是问问你生活上有没有什么困难,若是需要钱,尽管和我说!” “谢谢老板关心,我没什么困难。” 吕颂贤嗯了一声,门外再次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脚步声渐渐远去,白萍悄悄松了口气。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了,她总感觉这两天吕老板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是以她才故意说余得顺马上就会回来,不愿意单独面对吕老板。 正思忖间,突然门口又传来了响动,白萍刚放下去的心,瞬间高高提起,连忙一脸警惕地盯向门板。 “大白天的锁什么门呀?有病吧你!”张青极不耐烦的声音传了进来,她边喊边用力地拍门,仿佛这门跟她有仇似的。 这态度很令人讨厌,不过白萍却真正的松了口气,跑过去把门打开了。 张青神色不善地剜了白萍一眼,突然大发脾气:“我说你是不是傻啊?今天全厂放假,中午你想上哪儿吃饭去?” 白萍微怔,的确没想到过这个问题,她还以为厨房不放假呢,必竟这么多工人都要吃饭的呀。 “赶紧的起来,跟我走!”张青没好气的冲白萍怒吼。她平时就算很讨厌白萍,处处针地白萍,可那也都是在背地里,明面上最多冷嘲热讽一番,像今天这样暴怒地大喊大叫,还真是破天荒头一遭。 白萍想不通她为何态度大变,只疑惑道:“去哪里?” “去吃饭啊——”张青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仿佛多和白萍说一个字都是降低她智商似的。 白萍想到了刚来厂里的第一天,张青和廖伟说请自己吃饭,结果却是场精心策划的骗局。现在她会那么好心带自己去吃饭? 张青仿佛看透了白萍的怀疑,怒极反笑:“哈,你这是在怀疑我?” 白萍没说话,张青彻底气疯了,把手上的东西一下摔在地上,“好,好,好,当我枉做小人。不过我可告诉过你,今天老板娘请所有员工吃饭,去不去随你,不去拉倒!”说罢,她怒气冲冲地换了件刚买的新衣服,踩着重重的步伐出去了。 第55章 又是陷阱 白萍凝眉思索,难道她突然反常是因为看到老板和老板娘夫妻恩爱,所以吃醋了?这很有可能的,必竟她自己不过是个见不得光的小三,见到原配,自然会心里别扭。 老板娘请吃饭,虽然之前没听说过,但张青这种态度说出来,反而比她赔着笑脸说出来,更有可信度。 这么一想,白萍便没再怀疑,她也没什么可换的衣服,稍微整理了一下头发,便跟了上去。 张青与白萍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出了厂子,两人之间相隔五米左右,谁都没吭声,仿佛两个陌生人似的。 白萍留意到张青带自己走的方向,并不是上次去的夜市,而是与夜市相反的方向。这条路两边商铺酒楼林立,走了大约半个小时,两人来到了一处写着“春城酒楼”的地方。 这酒楼很是豪华,“春城酒楼”四个大字金光闪闪的,门口还矗立着一对石狮。张青熟门熟路地径直走了进去,对六在门口的一位身穿旗袍、高挑美丽的姿客说了句粤语,那姿客面带笑容,做了个请的手势,在前头带路。 张青看上去对这里很熟,白萍以为是老板娘常请大家到这里吃饭的缘固,因此并未多想。 直到她们在姿客的带领下,推开了一间包厢的门,见到斜倚在沙发上的吕颂贤,白萍才暗道不好。 她迅速地扫了眼包厢,里面只有吕颂贤一人,白萍脚步一顿,“老板娘呢,大家伙呢?” 张青伸手重重地推了白萍一把,白萍身子一个踉跄,便往前栽去。白萍又急又怒,只听“砰——”的一声,她连忙回头去看,却见张青竟把包厢的门给关上了。 “你——”白萍怒视张青,却见张青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她的笑容十分甜美,很容易让人心生欢喜,可此时此刻,这样的笑容落在白萍眼里,却仿如毒蛇吐信,令人毛骨悚然。 这张青也太能演了,不去当演员简直可惜呀! 白萍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脏撞击胸腔发出的“怦怦”声。怎么办?这一刻,有些不好的猜测似乎都化为了现实,她要如何脱身? 赵俊霖一连蹲守了三天,打听了无数次,才终于成功堵住了副站长宋康博。 宋康博眉头紧拧,面无表情地看着赵俊霖,“听说你这几天一直在找我?” 赵俊霖连忙从口袋里把准备好的一毛钱掏了出来,“我说过要还钱的,就一定会做到。” “呵——”宋康博微微一怔,继而失笑,“你找我就为了这件儿啊?” 赵俊霖一本正经地点头道:“这不仅仅是一毛钱的事,而是关乎我的尊严和原则的大事!” 宋康博笑了,伸手接下了赵俊霖递过来的一毛钱,“好,现在你不欠我的了。” 赵俊霖却非常认真地说:“不,我还欠您一个人情!也许您觉得一毛钱只是小钱,可对我来说,它不仅仅是一毛钱,还是您的大仁大义。在危难之中,您伸出了援手,给予了我帮助,这份恩情,小子他日定当相报!” 宋康博诧异地挑了挑眉,嘴角缓缓上扬,眼中洋溢着明亮的笑意,这小伙子有点意思!他这才仔细打量起眼前的小伙子来,突然觉得这小伙子有点眼熟,可想了半响又没想起到底为何眼熟,只得放弃了。 “哈哈哈,你能知恩图报,就是个好孩子!咱们也算是有缘,以后有什么难事,只管找我!”宋康博拍着赵俊霖的肩膀,笑意盈盈地说道。 不成想赵俊霖一脸惊喜:“真的?” 宋康博点了点头:“如假包换!” 赵俊霖伸手挠了挠后脑勺,裂开嘴冲宋康博笑,一脸的不好意思。 宋康博不禁失笑,自己不过是客套两句,这小家伙还真想找自己帮忙呀? “您能不能把所有列车时刻、价格,做个表给我?” 宋康博闻言,松了口气,“这个好办,咱们车站里有,不过是员工内部使用,没有对民众公开罢了。” 赵俊霖乐坏了,双手一把握住宋康博的右手,一个劲地道谢:“谢谢谢谢,真是太感谢您了……” 宋康博好奇地问:“你要这个干什么?” 赵俊霖笑容微敛,神秘兮兮地说:“这个嘛,您以后就知道了。” 宋康博失笑,却也没有追问。 由此,赵俊霖代购车票的业务,就算是正正式式、轰轰烈烈地开展起来了。 有了宋康博提供的车次时刻价格表,他能对广州发往各地的火车做到心中有数。如此一来,再有人委托他买票,就不会再因为不了解情况而出现意外了。 欣喜于自己事业终有着落的赵俊霖,丝毫不知白萍此刻,正面临着怎样的危机。 “你怕什么呀,吕老板又不会吃了你!”张青掩着嘴娇笑,施施然地往白萍身后一站。 白萍还未开口,吕颂贤已经站起身,向门口走了过来。“阿萍,肚子饿了吧?快过来坐——” 吕老板在前,张青在后,白萍深感绝望,怎么办?要不要拼死一搏?白萍在心中衡量着以一对二的可行性,最后否定了以武力抵抗的想法。 这大白天的,难道他们还真敢把自己如何么?难道他们真的不怕犯法吗?白萍努力的用这个念头支撑起自己的信心,强自镇定地走到了桌子旁边,她选择了离吕老板最远的座位。 对此,吕颂贤和张青都置若罔闻。 吕颂贤看着白萍,笑眯眯地说:“阿萍最近可是瘦了,小脸都尖了,这都是我这个当老板的错,没照顾好你呀!” 白萍别扭地移开视线,吕颂贤继续说道:“今天既然出来了,就好好补补,你爱吃什么,就点什么!” 说着,把一张菜单推到了白萍面前,白萍低头一看,妈呀,这些菜贵的吓死人,光是一盘清菜,就够一家人吃一天的钱了。 白萍把菜单又推了过去:“我是打工的,您是老板,我付出劳动,您付我工资,这就两清了,真不用破费。” 吕颂贤和张青劝了几次,白萍就是不肯点菜,最后张青笑道:“阿萍也太客气了,既然这样,我就作主,帮你点了。” 说着,她无比熟稔地娓娓道来:“龙虾来六斤,再来个阿一鲍鱼,清蒸东星斑,咸蛋蒸肉饼,佛手排骨,文昌鸡,还有生菜!” 服务员是个年龄不大的小姑娘,闻言睁大了眼睛:“请问还有人来吗?”这菜点的也太多了,三个人能吃得完吗? 第56章 引诱 张青斜睨着服务员,下巴微抬,以一种轻蔑嘲讽的口吻道:“小姑娘,上菜就行!” 服务员被鄙视了,一下羞红了脸,垂下头恭敬地退了出去。 张青这派头,白萍觉得她比老板娘更像老板娘! 等待上菜的间隙,吕颂贤一直在询问白萍,诸如:在这里呆得习不习惯,饭菜口味如何,住的舒不舒服,还问她家里有什么人,可有什么困难,如果有困难一定要跟他说,他都会尽量帮忙解决。 其实厂里的饭菜难吃得要命,份量还少得可怜,住的更不用说了,棚子房,又冷又透风,更要命的是还得和男员工用同一个厕所和冲凉房。 不过白萍一概不提,只是淡淡地嗯一声,说:“挺好”“都好”“没困难”,她才不会相信,吕老板是真的关心员工,想要为员工解决问题呢。若是他真有此心,这些问题还用等到今天都没解决吗? 由于白萍的过于敷衍,这样的对话很快就继续不下去了,吕颂贤冲张青使了个眼色,张青会意,连忙笑着说道:“咱们吕老板最是体贴、关爱员工的。去年春天,我刚从家乡来到广州,路费都是找人借的。家里弟弟妹妹上学交不起学费,老师成天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几次威胁说再不交钱,就让他们退学。当时我爸妈急得实在没办法,只好给我写信。可我那时才刚来广州,工资都没发呢,我也犯愁呀。后来,吕老板知道了,他二话不说,就给我预支了三百块钱工资,有了这三百块钱,我不但把弟弟妹妹的学费交了,还给家里每人买了一套衣服……” 张青说着,将感激的目光递向吕颂贤,继续说道:“原本想着,我出来打工了家里的日子就能好过起来了,可不曾想没多久我爸干活时从山上摔了下来,医生说是脑内出血,必须动手术,否则命就保不住了。可是动手术得好几千块钱呢,这么大一笔钱可上哪儿筹去呀?当时我们全家都急坏了,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 张青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吕老板抽出一张纸巾递过去,她接过纸巾擦了擦眼角,“后来多亏了吕老板,若不是他出钱把我爸送去市里的医院治疗,我爸说不定早就没了……” “这都是小事,还提它干什么?”吕颂贤淡淡地笑着,话是对张青说的,眼神却一直瞅着白萍的反应。 只可惜,白萍的反应让他有些失望,只见她眼帘低垂,毫无触动,既没有同情,也没有羡慕向往之类的神色。 张青显然也发现了她的听众,完全没跟着她的思路走,见吕颂贤又使了个眼色过来,她眸色微沉,置于桌下的双手紧紧捏住桌布,将桌面捏得皱成了一团。 不过她很快便冷静下来,面色如常,看不出什么异样来。张青沉吟了片刻,不动声色地把双手放在了桌面上,摆弄着自己手腕上那个小儿手指粗的金镯子。 她的手,因为不用干什么活,固而保养得很好。十指纤细柔软,白皙娇嫩,与白萍被玻璃丝和水泥浆侵蚀伤害后的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女孩子都是爱美的,白萍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变化,她盯着张青的手看了几秒,然后抿着唇,垂下了头。 张青心中一喜,把金镯子从自己手上撸了下来,亲呢地抓起白萍的手,就要把镯子往她手上套:“阿萍,这镯子是现在最流行的款式,而且是实心的呢,你看看喜不喜欢——” 白萍连忙把手缩到了身后,淡淡道:“不用,我上班可不像你那么轻闲,戴不住的。” 张青一怔,很快又展开了笑颜,“阿萍,你是不是嫌弃我这手镯是戴过的呀?” “哈哈——”吕颂贤笑着摇头,“阿青你可太不讲究了,怎么能把自己用过的东西再送给阿萍戴呢?” 张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事确实是我欠考虑了,阿萍,你可别生我气呀!”说着她姐俩好地来搂白萍的肩膀,白萍却借着拿水杯的动作避开了。 张青心里气得直咬牙,表面上却还得继续跟白萍装亲近,“阿萍,今天好不容易不上班,等会儿吃过饭,可别急着回去,咱们好好逛逛去,也让吕老板出点血——” 说着她俏皮地瞅着吕颂贤:“吕老板,你说像白萍这么勤快肯干的好员工,是不是该奖励一下呀?” 吕颂贤伸出右手食指,隔空冲张青点了点,仿佛十分无奈地笑道:“没大没小的,调侃起我来了!不过——”他话音一转,把视线落在了白萍身上,“阿萍的确是我所见过的最能吃苦的姑娘,就冲这个,今天你想要什么尽管说,我吕颂贤绝无二话!” “吕老板就是爽快!”张青冲吕颂贤竖了个大拇指,然后拍着手看向白萍:“阿萍,还愣着做什么,赶快谢谢吕老板呀!” 白萍却只腼腆地笑着,说:“都说无功不受禄,吕老板不用破费。” “嘿,我说你这丫头——”张青一脸的怒其不争,悄悄地凑近白萍的耳朵,压低声音说:“这机会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吕老板给买的东西,不要白不要啊!”说着她暗示性地摸了摸自己的大金镯子和手表。 白萍的目光在张青身上扫了一圈,只见她上身穿着一件鹅黄色的羊呢大衣,脚上蹬着双圆头白色羊皮高跟鞋,鞋擦的很亮,走起路来一扭一扭的,显得整个人都特别淑女、优雅。 就连头发,也是烫过的,非常精致的小波浪卷发,打上了极富光泽度与香味的发胶,显得又洋气又精致。其他姑娘的头发与她一比,立刻显得毛毛糙糙、粗野俗气起来。 再加上全套的沉甸甸的黄金首饰,从耳环、项链到手镯,再加上手表…… 她的打扮的真的很时髦,将原本七分的姿色,硬是装扮出了十分的容颜。 大金镯子模样很漂亮,还是实心的,摸在手上沉甸甸的,肯定值不少钱。还有那手表,在这年头也不是人人都戴得起的。 东西都是好东西,更何况还是白给的,听着的确让人动心! 第57章 天生命苦 可是,世上真的有白吃的午餐吗? 若是白萍未曾无意间听到张青和吕颂贤的秘密,或许她还真会相信吕颂贤就是一个关爱员工的好老板,他大方豪爽,热情善良,救人于危难之中,还出手闹绰,随手就送女员工那么昂贵的礼物…… 可是,白萍偏偏知道了他们二人的龌龊,她又不傻,难道还看不出来,今天这就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目的就是为了引诱自己上勾吗? 当明白这一点后,白萍在心中连连冷笑,有一瞬间她甚至有种想要掀桌而起的冲动,她想愤怒地质问张青一声:张青,你对吕颂贤有半分感情吗?若是有,你怎么有忍受做他的帮凶,和他一起捕猎别的姑娘?若是没有,你怎么能忍受和自己不爱的男人,做那么亲密的事?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原本张青见白萍打量自己,以为自己即将大功告成,可后来白萍那死丫头的眼神就越来越不对了,那眼里的不屑和嘲讽,简直就是毫不掩饰。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丫头不是应该露出羡慕嫉妒的眼神,然后含羞带怯,半推半就地接受吕老板的好意吗?更有甚者,大胆点的姑娘,就好比张青自己,当初可是毫不矜持地当场就答应了…… 正当张青疑惑不解的时候,就听白萍淡淡地说道:“谢谢你们的好意,不过我这人天生就是个苦命,不是靠自己的双手赚来的,我怕自己无福消受。” 吕颂贤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去,眼神不善地盯着白萍。 张青则是彻底愣住了,她没想到白萍会拒绝,紧接着她又想,这丫头是在玩欲擒故纵吗? 恰在此时,服务员来上菜了,这些都是地道的粤菜,还有不少海鲜,价格不菲,看得也很有食欲。 白萍却站了起来,不卑不亢地说;“谢谢吕老板好意,不过我已经吃过了,您二位慢用,我还有点事,先走一步!”说罢也不等那两人反应过来,紧随着服务员的脚步,踏出了包厢。 “白萍——”张青双目圆睁,气极败坏地大叫着,想要起身去追,却被吕颂贤拉住了。他望着白萍离去的背影,眸中深遂难测。 “贤哥,这——”张青猜测着他的心思,小心翼翼地觑着他的神色,试探地说:“这白萍真是不知好歹——” “不提她!”吕颂贤举起筷子,夹了只大大的鲍鱼,面无表情地说。 吕颂贤这模样,分明是生气了!张青暗暗思忖道,嘴角却不可抑制的想要上扬,她连忙垂下头,掩下了自己的表情。 原本吕颂贤突然暗示她,找机会把白萍约出来,她是震惊而愤怒的。 可是她是个聪明人,知道男人喜欢什么样的女人。于是她强压下自己心中的嫉妒,表现得善解人意,不但帮着吕老板把白萍骗了出来,还处处顺着吕老板的意,在白萍面前说吕老板的好话,企图勾起白萍的虚荣心,顺利的成为吕老板的下一个猎物。 等吕老板得到了她,过了那阵新鲜劲儿,自己再使点手段,不怕吕老板不重新回到自己身边,到时候吕老板就会知道,只有自己才是最宽容大度,最适合留在他身边的女人。 只是没想到,白萍那丫头竟然干脆利落、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想到自己当初面对这些诱惑时的表现,张青的好胃口突然又消失了,甚至心底里升起一股烦躁,一股想要毁灭一切的戾气。 哼,没想到那个土里土气的臭丫头,手段竟然如此高明,自己才不会相信她真的淡薄名利,不羡钱财呢。这丫头之所以拒绝吕老板,一定是欲擒故纵,把自己吊起来卖呢! 白萍出了饭店,一个人走在路上,满目陌生的街景,迎面一股凉风袭来,仿佛自肌肤钻进了心底。白萍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心中一片荒凉。 这一刻,她突然很想家,想念爸爸妈妈,想念两个妹妹。 自己只是想好好打工,挣到钱还债,怎么就这样难呢?刚才直接拒绝了吕老板,连饭都没吃就跑了出来,这下算是把吕老板给得罪了吧? 他会不会开除自己?如果没了这份工作,自己现在身无分文的,又能上哪儿去呢?一连串的问题,困扰在白萍心里,让她心情非常的低落。 回到厂里的时候,工友们陆陆续续都回来了。迎面碰上了余得顺,“你还没吃饭吧?赶紧去厨房打饭吧,剩的菜可不多了!” 白萍这才知道,原来厂里食堂是做了饭的。她谢过余得顺,来到厨房后,张大全却横眉竖目地不愿起身:“这个点才来打饭,我不用休息了?” 白萍心情本就低落,却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我有事出去了下,麻烦张师傅给我打一下吧,辛苦您了!” 谁知张大全死活不肯起身,反而说话越来越难听:“你大小姐啊,老子就是不给你打,饿死你活该……” 白萍知道,张大全是张青的老乡,而且是她介绍入厂的。她今天在张青在憋了一肚子火,这会儿也懒得客气了,自己走进后厨,拿起勺子就要自己打饭。 “哎——你干什么?我说你个姑娘家家的,咋这么不知道羞啊?”张大全大声喝斥着跑过来夺白萍的勺子:“这厨房是你能进的吗?你给我滚出去!” 白萍冷笑一声:“我怎么就不知道羞了?我再不知道羞,有某些人不知羞吗?你凭什不给我打饭?”说着她死死握紧勺把,说什么也不松手。 张大全要夺勺,白萍死握着勺不肯松手,一时间两人僵持不下。其他工友听到动静,纷纷走了过来,他们指指点点的,议论纷纷,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白萍说一句话。 “砰——”的一声,张大全一脚踢在装菜的铝盆上,盆翻了,菜洒了一地。地是土泥巴地,上面还有不少灰尘和泥砂,这下是彻底没法吃了。 白萍的目光从地上的汤水,缓缓移到周围的工友身上,工友们一接触到白萍的目光,就纷纷垂下了头。他们都不敢得罪张大全,不仅是因为张大全能决定他们饿不饿肚子,更因为张大全是张青的老乡。 相对而言,白萍这个毫无根基的小丫头,就可有可无的多了。 第58章 打架 白萍冲进了自己的房间,把自己锁在棚子里,静静地躺在床上发呆。她的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涌过许多念头,这一瞬间,她仿佛明白了许多,又仿佛什么也没明白,一颗心涩、苦、酸、辣,却独独没有甜。 然而让白萍没有想到的是,这件事原来还只是个开端。 第二天一早,张青就扭着小腰,把一张通知扔到了欧阳志军手里,吩咐道:“去,贴到广告栏。” 欧阳志军展开通知一看,万年不变的冷脸上也起了丝情绪起伏,深深地看了张青一眼。 张青双臂抱胸,挑了挑眉。 欧阳志军便敛了目光,把那张纸贴到了广告栏。那广告栏一直就是个摆设,这会儿突然被贴上了东西,就有工人好奇地奔过去看。 “哎呀,白萍你快来看呀!” 白萍心中一个咯噔,她早料到张青会整自己了,只是不知道她这次又出什么妖娥子,便走了过去。 白萍来到广告栏前,抬头望去,只见那上面写道:“兹有员工白萍,不遵守厂规,擅自自己打饭,还打骂厨房工作人员,把菜盆打翻,此行为特别恶劣,给厨房工作带来了极大的困扰。按照厂规,白萍记大过一次,罚款五十元,以敬效尤。” 呵,白萍气极反笑,这简直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颠倒黑白嘛!五十元?这可是好几天的工资呢!白萍用力把手套一扔,蹬蹬蹬地就往办公室奔去。 张青好整以瑕地坐在自己的办公椅上,正小口小口地吃着张大全单独为她煮的皮蛋瘦肉粥。 白萍冲进办公室,凌厉的目光在张青面前的那碗皮肉瘦肉粥上瞟过,怒道:“说我违反厂规,我倒想问问,所谓厂规在哪里?怎么自我进厂以来,就从来也没见过呢?” 张青突然把面前的粥碗往外一推,拿起一本账簿“啪-”的一声拍在桌上,冷冷地盯着白萍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跑到我面前来撒野?” 说着她不屑地扬唇一笑:“你没看见,那是你蠢,怪得了谁?” “哈——”白萍怒极反笑,“不公之于众,算哪门子的厂规?我看是你张青为我量身定做的厂规吧?” 张青嚣张地一扬头,以鼻孔瞧人:“就算是,那又怎样?” “张青,我真没想到,你的无耻卑鄙已经到了如此地步。”白萍不敢置信地摇了摇头,“你自己自甘堕落也就算了,如今竟然还充当走狗,帮着自己的奸夫逼迫她人吗?” “你给我闭嘴——”张青腾一下站了起来,留着尖长指甲的手伸到了白萍眉间,她满面狰狞,像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声音尖利刺耳。 “我偏要说——”白萍一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干了这么多天,一下子被罚掉五十块,就气得双目赤红,不管不顾地说道:“你以为自己做的那些肮脏事没人知道吗?我告诉你,全厂的人都知道了,你以为自己真的是老板娘了吗?错,你不过就是一个玩物,一个破鞋,一个让所有人唾弃的贱人。为了所谓的物质享受,你出卖自己的灵魂,出卖自己的身体,我真为你感到可悲!” “啊——”张青被气得失去理智,疯了似的一下推倒了桌子。沉重的办公桌整个向白萍身上砸来,若不是她反应快,连忙退后了几步,就得砸在她身上。 “气得想杀人吗?你不过是听了几句话就受不了了?可你有没有想过,我做错了什么?你凭什么处处针对我,你凭什么想把我拉下那塘浑水?你凭什么颠倒黑白,罚我五十块?” “你闭嘴——”张青气得蹦出来,冲白萍的脸就挠了下去,“你懂个屁,你胡说八道,你才是玩物,你才是破鞋,你才是贱人……” 她叫得声嘶力竭,双手不断地又抓又挠,劈头盖脸向白萍攻击。她平时装的优雅端庄,这会儿泼辣的本性就全暴露出来了。 白萍也不是吃素的,她早就猜到了,自己拒绝了吕老板,他们一定不会放过自己的。既然如此,那自己忍耐个屁啊? 于是,两个人迅速在撕扯在了一起,拽头发,用指甲抓、挠,用手指掐…… 两个人难分输赢,打得难解分。 “住手——成什么样子?”突然,一声暴喝在耳旁炸响,紧接着办公室里涌进来许多人,白萍感觉自己的胳膊被一双有力的手死死拽着,行动便受到了限制。 张青目露凶光,趁机用爪子往白萍脸上狠狠挠了过去—— “嘶——”白萍疼得倒吸了口凉气,整个右脸火辣辣的疼了起来。张青真狠呐,这一下用尽了所有力气,白萍自眼角到右耳根,划出了一条长长的伤口。伤口处血肉翻飞,血珠瞬间涌了出来…… 白萍愤怒地瞪向拽着自己胳膊的人,廖伟讪讪地松开手,退到了后头。 吕老板面色阴沉地走过来,目光凌厉地扫过张青和白萍。只见张青头发凌乱,嘴角肿胀,脖子处也有道划痕,不过都是轻伤。 而白萍就惨了,不但一头秀发被扯散了,更是多了道触目惊心的伤口。 这么深的伤口,恐怕很难不留疤了!吕颂贤瞳孔微缩,再望向张青的目光中,就多了些深沉。 “欧阳志军,带白萍去卫生站!其他人,全部出去开工!” 老板发话了,工友们只得回了车间,而欧阳志军则面无表情地走到白萍面前,冷冷道:“跟我来。” 白萍的伤口仍在流血,血水汇成一条,顺着下巴滴落,她知道自己的伤必需尽快处理,现在不是堵气的时候,也不是讨要公道的时候,便不声不响地跟着欧阳志军出去了。 待所有人都离开,办公室里只剩下吕颂贤和张青两人。 吕颂贤意味深长地盯着张青,不知道在想什么,半天都没开口。 这让张青渐渐不安起来,她眼珠转了转,挤出了几滴眼泪,委屈地哭诉道:“贤哥,这个白萍真是太会装了,看着不声不响的,打起架来可狠了,我的头发都不知道被她揪掉了多少,现在整个头皮都痛呢。” 第59章 群殴 “是吗?”吕颂贤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张青,你今天真是令我大开眼界啊!” 张青心中咯噔一下,故意装傻:“我知道,今天被白萍气狠,竟然和她打起架来,把自己的形象全给毁了。” “哼——”吕颂贤冷笑一声,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他心里在想什么,就没人知道了。 这样的吕颂贤,让张青非常忐忑,正想靠上去撒撒娇,吕颂贤却大步向外面走去。 从厂里到卫生站,大约有半个多小时的路程,白萍原本以为,像欧阳志军这种永远面瘫、冷心冷肺的人是不会开口了,不料他却破开荒地说话了。 “你今天,太冲动了!”欧阳志军目视前方,面无表情地说道。 白萍愣了一会儿,冷笑道:“是吗?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忍气吞声,任人捏扁搓圆吗?” 欧阳志军终于看了白萍一眼,眼神里有种很奇怪的意味,白萍不懂。 两个人继续沉默,直到快到卫生站的时候,欧阳志军才突然又说:“为什么?” 白萍不解,“什么为什么?” 欧阳志军却闭上了嘴,卫生站已在眼前,两个人走进去,谈话中止。 护士给白萍清洗了下伤口,用的是双氧水,伤口被药水一泡,顿时钻心地疼。 白萍死死掀住自己的裤子,却始终不肯喊声疼。 欧阳志军的眼神飞快地在白萍紧拽的十指上扫过,眸中多了丝情绪。 “伤口不要沾水,记得按时消毒,估计会留疤,别吃辛辣刺激食品,特别是海鲜不能吃……”护士对这个坚强的少女很有好感,好心地叮嘱了许多。 白萍谢过护士,离开了卫生站。 没想到,在半路上欧阳志军又问了声:“为什么?” 这次不等白萍发问,便接着继续说:“你拒绝了吕老板,为什么?” 白萍惊讶地看着他,“你知道?” 欧阳志军没解释,只是突然自嘲似地说;“不过,不管你是因为什么拒绝,但很快,你就会成为张青那样的女人。” 白萍不服地冷哼一声,大声反驳道:“别拿我和那种女人比较,我永远也不会是她!”说罢,她怒气冲冲地加快步伐,再也没回头看过一眼。欧阳志军,凭什么看扁人? 也因此,她错过了欧阳志军那张冰山脸上,一闪而逝的笑意。 工友们都在猜测,这次白萍是彻底把张青得罪了,张青可不是个善碴儿,白萍这下可要惨了。 余得顺担忧地想,白萍今天怎么这样冲动呢,这可不像她呀!接着他又想,张青肯定不会放过白萍,说不定马上就会开除她,这可怎么办呢?白萍多珍惜这工作呀! 就连白萍自己,也做好了被赶走的打算。 可直到这天晚上下班的时候,也没有一点动静。 张青整天都缩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晚上白萍下班的时候,她已经躺在自己的床上,睡着了。 于是,人们又猜测,第二天会有风暴,可第二天从早上等到了晚上下班,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工友们私底下议论纷纷,白萍自己倒是不动声色。反正她都想好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大不了就是离开这里,再另外找工作嘛! 直到第三天,处理结果才算是出来了,然而这结果,却让所有的人都大跌眼镜。吕老板亲自宣布了:“关于白萍违反厂规一事,纯属误会,不予处罚。关于张青和白萍在厂里打架的事,影响恶劣,两人各罚打扫车间一个月。另:张青故意伤人,赔偿五十元医药费给白萍。” 张青得到消息后,表现得非常平静,只是躲在办公室以后,足足撕掉了三本便签纸,如果把这些便签纸拼起来,就会发现上面写满了:白萍去死,白萍贱人……等字迹。 而当事人之一的白萍,也没有欢欣鼓舞,只是非常的疑惑,不知吕老板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厂里工人对白萍的态度一下子就变了,以前他们怕得罪张青,是因为他们知道张青是老板的情人,而且她性子又狠辣,若是得罪了她,铁定没自己的好果子吃。 可如今吕老板这态度,分明是偏帮了白萍,再一看白萍清秀的面庞,他们就明白,吕老板这是看上白萍了。 余得顺心情很郁闷,偏偏有些人犯贱,喜欢往枪口上撞。这天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廖伟就笑嘻嘻地撞了下余得顺的肩膀:“喂,愁眉苦脸的,干啥呢?” 余得顺没理他,继续扒饭。 廖伟却突然笑了,“是为了白萍吧?我说你一个打工仔,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但凡是长得有几分姿色的女人,能轮得到你吗?” 说着廖伟笑得越发不屑了,“就你那样的,给人家提鞋都不配,也好意思惦记人家?瞧你那个殷勤哟,像条狗似的跟在人家屁股后面摇尾乞怜的,我看着都替你臊得慌。现在怎么样?人家攀上高枝了吧……” “你说够了没有?”余得顺蓦地扔了筷子,怒气冲冲地瞪着廖伟。他平时总是见人先带三分笑,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即便生起气来也毫无威慑力。 廖伟满眼嘲讽,嚣张地梗着脖子:“我说说怎么了?谁规定不让人说话了?你谁呀……” 话音未落,只听“啪——”的一声,廖伟脸上便挨了一记响亮的耳光。廖伟不敢置信地捂着自己的脸,“你敢打我——” “我”字未落音,他一记黑虎掏心就打了过去。 余得顺平时没脾气,这回却跟吃了火药似的,两人你来我往,食堂里的桌子、椅子‘哐哐当当’的倒了一片。 工友里边有余得顺的老乡,也有廖伟的老乡,起先各自的老乡帮着劝架,后来劝着劝着,人群里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我操,你他妈拉偏架——” “妈的,揍他——”一句拉偏架,让大伙儿群情激愤,劝架的人一个个的撸着袖子,也加入了战场。 很快,食堂里便一片狼籍,一场混战就这样轰轰烈烈地拉开了序幕。 第60章 我只是失望了 白萍正在冲凉房洗澡,就听到食堂里骂骂咧咧的声音,连忙匆匆穿上衣服跑了出来。 与此同时,吕老板和张青也得到消息,匆匆赶了过来。 吕老板的脸色,比上次张青和白萍打架时,更加的阴沉,简直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欧阳志军,你来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他不问打架的当事人,却问欧阳志军,摆明了是想正面了解事情的真相,而不是偏听偏信某一方的言辞。 欧阳志军自两帮人马打架起,就一直不动如山地继续吃着自己的饭呢。这会儿见吕老板问到了自己头上,便面无表情地说:“廖伟挑衅余得顺,嘴贱!余得顺先动手,不理智!” 这番话言简意骸却切中要害,白萍不由得看了他一眼,没想到这个平时看着闷不吭声,和谁都不亲近的大冰山,说话还挺中肯。 吕老板对欧阳志军是十分信任的,闻言什么也不再问,大手一挥就作出了处罚:“廖伟、余得顺负主要责任,各罚款十元,其他人记警告一次,如有再犯,严惩不怠!” 廖伟很是不服,叫嚷道:“是他先动的手!” 吕老板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不服?不服就给老子滚!” “这——”廖伟愤愤地闭上嘴,心中很是不忿。 白萍瞥了他一眼,目光凉馊馊的,她永远也不会忘记,廖伟拉偏架,导致自己半毁容的事。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手上传来纱布粗糙的触觉,这张脸,以后就要顶着一条恐惧的疤痕过一辈子了吗? 呵,白萍自嘲地笑着,这样也好,变丑了,就不招人惦记了,也许以后就能过上平静的生活了吧? 工友们早已散去,白萍一个人静静地待了好半响,才举步向余得顺所住的棚子走去。 开门的是余得顺的老乡,见是白萍,他老乡不悦地撇了撇嘴。若不是这个女人,今天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原本以为她只是个单纯天真的小姑娘,没想到也和张青是一路货色,因此他对白萍很是不屑。 这是白萍第一次进到男工友的宿舍,看到这里的情况,白萍才知道,相比起他们,自己的棚子算是不错的了。 男员工四个人住一个棚子,睡的是上下两层的铁架子床,屋里散发着一股怪臭味,东西挤得满满当当,连下脚的地儿都没有。 余得顺睡在外侧的下铺,见到白萍,他先是一怔,然后从床上坐了起来,“你,你咋来了?” 余得顺右眼角下有一块淤青,嘴角也破了,头发乱七八糟的,身上的衣服撕扯得皱皱巴巴,还掉了两颗扣子。 白萍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可事到临头,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好半响才挤出一句:“衣服,我给你补补——” 余得顺态度有些冷淡,“不用,我自己会补。” 其他室友总是有意无意地把目光往白萍身上扫,白萍站立难安,“那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说完,她转身要走,刚到门口,余得顺突然叫道:“等等——” 白萍不解地停下脚步,以目光询问他。 余得顺下床穿鞋,也走了出来。看这架势,显然是有话要说。白萍默默的跟在他身后,两个人来到了厂子外面的马路上,不远处有一棵高大茂盛的榕树。 “我知道你有话想问我,问吧!”白萍首先打破了沉默。 余得顺平时看着笑呵呵的很好脾气的模样,但其实很有原则,是个眼里不揉砂子的人。他有句话在心里憋了一天,不吐不快。 这会儿白萍主动问起了,他更是没有不说的理由,遂道:“他们说的是真的吗?你——吕老板看上你了?” 白萍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他看不看上我,是他的事。我只是个农村来的打工妹,唯一想做的就是通过自己的劳动赚取工资,养活自己和家人,其他的与我何干?” 余得顺的神色激动起来,“你的意思是说,你没有接受他,对不对?” 白萍很肯定地点头,“对,我没有接受,以后也不会接受,所以你可以去告诉那些工友,我永远也不会是第二个张青,让他们不用忌讳我,不用怕得罪我,不用怕我会报复谁。” 顿了顿,她最后说道:“另外,谢谢你自我进厂以来对我的帮助和照顾。” 她的语气很冷淡,随着这些词句自嘴里倾泄而出,心中对于余得顺的愧疚似乎也如水一般,流走了。 她原本不屑解释的,只是看在余得顺从自己一进厂就帮助自己的份上,才破天荒地说出这番话。 现在,话说清楚了,她不欠谁了。在一堆不了解自己,不信任自己的人面前,白萍觉得自己真的没必要理会太多。 余得顺原本欣喜若狂,可仔细回味一下,顿时惊觉不对,“你,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不——”白萍答得干脆利落,然后在心里补充道:我只是失望了。 余得顺不解地看着她,白萍淡然一笑:“不早了,明天还得开工呢。”说着率先向来路返回。 余得顺有些摸不清头脑,只是隐隐约约有种似乎失去什么的错觉。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赵俊霖在火车站蹲守了几天,一天也就赚个五块、十块的。虽然说比在家乡好多了,可他仍觉得应该还有更大的发展空间。 于是他不仅仅是等着有人答应让他代购再去买票,而是事先打听好哪些车次的票难买,一口气买好几张,然后再进行兜售。 这一招果然成效甚佳,有些不太信任代购的,有些稍微有点动心却仍想自己排排队试试看的,在看见票摆在眼前的那一刻,这些动摇的人,一瞬间就被诱惑了。 每卖出一张票,赵俊霖都会根据票面金额,以及发车时间的远近而调整“辛苦费”,从一元到十几元不等。 如此一来,他一天光景好的时候能赚五六十块,偶尔不太走运,也能赚个二三十块,这可比一般打工仔强太多了! 他健谈,和谁都能聊上几句,因此很了解广州这片的工资待遇,一般打工仔月工资也就三四百,甚至二三百的都很多。 赵俊霖非常的得意,浑然不知自己的这种行为在后世被称作“黄牛”,是被国家所不允许的。 第61章 自作聪明的女人 日子好过起来,赵俊霖就又动起歪脑筋来了。这天,他竟然从外面推回来一辆崭新的永久牌自行车。现在虽然比前几年好了许多,但自行车仍然是人们的主要交通工具,这要是放在农村,能够拥有一辆自行车,仍是要让许多羡慕的。 石仙菊一见这车,立马瞪大了眼睛,一副怒其不争的模样:“你你你,你怎么不学好?” 就连石幕渔也重新摆上了一张臭脸,“你胆子可太大了——” 赵俊霖一脸莫名,“你们干嘛呢?我好不容易攒够钱买辆自行车,你们不说给我放挂鞭炮好好庆祝一下,也不能拿这副见鬼的模样对待我吧?” 石仙菊一怔:“买的?” 石幕渔眉头紧锁,上下打量着赵俊霖,似在心里琢磨着他这话的可信度。 事情到了这份上,赵俊霖就知道他们是误会了,无奈地拍了拍自行车座:“不是买的还能是偷的啊?票还在我兜里揣着呢!” 石仙菊一个箭步冲过去,准确无误地把手插进了他的衣服口袋里。赵俊霖失笑,竖起了大拇指:“这准头也是没谁了!” 石仙菊迫不及待地打开摸出来的一张纸,仔细看过内容后,脸上绽放出又兴奋又激动的光芒:“看不出来,你小子深藏不露呀!” 赵俊霖就是个给点阳光就能灿烂的人,完全不知道谦虚为何物,闻言把头发一甩,把头一扬,无比得瑟地说:“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 “哈哈——”石仙菊裂着嘴哈哈大笑,边笑边去捶赵俊霖。 赵俊霖边躲边笑,两个人脸上都是既激动又雀跃的表情。 石幕渔见状就明白,这小子是真的自己买了辆自行车。想当初(其实也就十天前)这小子还管自己借过钱呢,没想到这才几天哪?人家竟然就买上自行车了! 石幕渔又羡慕又泛酸,第一次开始正视起赵俊霖的职业问题来了,莫非这小子干的事,真的很赚钱? “老豆,你赶紧去做几个拿手菜,今天咱们好好庆祝庆祝!”石仙菊高兴地说道。 “好咧——”石幕渔答应着,进了厨房。 三个人很是兴高采烈地吃了顿饭,饭后石仙菊说:“让我坐坐你的车呗?送我去上班,行吗?” 原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不成想赵俊霖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 石仙菊立刻拉下了脸,撅着嘴怒目而视:“为什么不行?你恩将仇报,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赵俊霖一听她提这碴就头疼,这是他人生中最大的败笔,从此生命中就多了个让他永远还不清的债! “别,别,别啊,我不是不愿意,只是我今天真有事儿。”赵俊霖赶紧陪笑脸,“改天,咱改天一定送你,行了吧?” 石仙菊斜着眼睛看他,不依不挠:“不行,我就要今天。” 赵俊霖头疼地看着她,突然不说话了。 石仙菊转了转眼睛,偷偷去觑他的神色,却见他长叹一声:“唉——”然后一脸郁闷地进了屋。“我回屋歇会儿!” 石仙菊心里有些不安,咬了咬唇,进厨房洗碗。 这边爷俩正忙着收拾,那边赵俊霖瞅着没人在院子里,悄没声儿地溜出房,背起自己的自行车,一溜烟儿地就跑了。 石仙菊正巧洗完碗出来,看见了他的背影,顿时气得直跳脚,边追边喊:“赵俊霖,你给我回来——” 赵俊霖跨上自行车,用力往前一蹬,边骑边回头冲石仙菊笑:“我晚上再回来——” “你,你个浑蛋,有本事你别回来——”石仙菊追得气喘吁吁,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越走越远,最后,她停了下来,捂着胸口怒骂。 骂了一阵,赵俊霖完全没影儿了,她才愤愤地住了嘴,心中不禁疑惑,他到底干什么去了? 赵俊霖骑着自行车,一条街一条巷,挨家挨户地找人呢。他心里一直没放弃过寻找赵金德和白萍,他觉得这样被动地在火车站等他们来,实在太慢了,还不各自己主动出击呢。 于是他就一直筹划着买自行车,钱一攒够就迫不及待地买了,他一刻也不愿意再耽搁,只想尽快找到那两个人。 赵俊霖每走一个地方,就在一张纸上做个标记,这样就能做到不错漏任何一个地方,也不走重复的路。 然后他还会对遇到的每个人留下自己的住址,陪着笑脸请求人家,如果见到这两个人,一定要让他们去这个地址找自己。 再说说白萍这边,廖伟与余得顺打架事件过后又过了几天,吕老板终于半夜里又来找张青了。 两人躲在办公室里,激情过后,吕颂贤有些疲惫,靠在办公椅上闭目养神,张青蹲在办公椅旁,小鸟依人的抱着吕老板的胳膊不愿意离开,“每回一完事你就让我走,今天我想和你好好说说话,成吗?” 吕颂贤没睁眼,淡淡问:“你想说什么?” 张青娇笑道:“自从余得顺为了白萍,跟廖伟打了一架后,厂里的人都传开了,说是白萍和余得顺好上了呢——”说着她不动声色地去瞅吕颂贤的脸色。 吕颂贤仍旧没睁眼,只是嘴角微勾:“胡说,白萍看不上余得顺的。” 张青一怔,“这可不见得,他们平时关系可好呢,还经常下班后一块儿出去约会——” 吕颂贤蓦地睁开了眼睛,目光凌厉地注视着张青,张青心中一突,只当是他吃醋了,不禁又是欢喜又是心酸,连忙添油加醋地说:“不仅如此,白萍还经常上余得顺宿舍找他,两个人十一、二点了还出去约会,一去就是一两个小时,谁知道都干了些什么——” “住口——”吕颂贤低喝道,望向张青的目光冰寒彻骨,“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聪明?” 张青懵了,忐忑道:“贤哥,我——”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吕颂贤说道:“她就找过余得顺一次,也只和余得顺单独出去过一次,不过待了十几分钟便回来了。” 张青震惊地张大了嘴,晚上他除了偶而来找自己外,从不来工厂的,他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吕颂贤冷冷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我最讨厌——自作聪明的女人!”说罢,他蓦然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第62章 提拔 张青没有想到,自己挑拨、抹黑不成,反而惹怒了吕颂贤,颓然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心中又慌又乱。她了解吕颂贤,他不轻易动怒,可一旦动怒,便不会轻易消气的。 怎么办?张青六神无主,平时自栩智谋过人,这会儿也只感觉脑子不够用了。 第二天,厂里又一次轰动了起来,因为吕颂贤竟然宣布,要新增设一名仓库管理员的职务,工资是每月六百,包吃包住,每个星期还额外有一天假。 哇——这工作又轻松又干净,工资更是直比张青,比起一帮累死累活做石棉瓦和涵管的壮劳力都不少呢。 正当工友们群情激动,想着毛遂自荐或是把自己的老乡介绍进来时,吕颂贤的第二条通知下来了:因白萍工作认真负责,特提拔其为仓库管理员,即日起生效。 …… 这下大家都不说话了,纷纷把目光投向了白萍,眼神里有羡慕,有嫉妒,有鄙夷…… 张青努力维持着笑脸,第一个向白萍道贺:“阿萍,恭喜你!”笑盈盈的模样,看着让人舒心,只是垂眸之际不经意中流露出了刺骨的寒意。 白萍先是错愕,后是不敢置信,原本以为自己拒绝了吕老板,又得罪了张青,用不了多久就会被赶走的,可谁知吕老板不但没开除自己,反而提拔了自己。 仓库管理员啊,从此以后就不用再忍受高强度的体力劳动,双手不会继续粗糙,皮肤不会再过敏,只要每天坐在办公室里,轻轻松松就能拿到和从前一样多的工资…… 白萍从来没想过,这种好事能落到自己头上。她半天才回过神来,可脸上却没有丝毫喜气,吕老板,我觉得自己文化程度太低,无法胜任这份工作。” 吕颂贤严肃地看着她,说道:“你不要谦虚,虽然只有小学文化,但已经比我们这里大多数人强了。更重要的是,你字迹清透工整,会算数,性格沉静认真又仔细。其实,仓库管理员没你想的那么难,只要把数字记清楚,就一切ok!” 白萍还想再说,吕颂贤把手一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说罢,他转身回了办公室。 人群里有一瞬间的沉寂,直到欧阳志军冷冷地大声喝斥:“不用干活了?” 工友们这才慢吞吞地回到了工作岗位,这一天,所有人都有些心不在焉,士气前所未有的低迷。 面对工友们似有若无的异样目光,白萍有如芒刺在背。 欧阳志军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收拾东西,去仓库!” 白萍恍若未闻,仍旧手下不停地忙碌着,把泥浆注入模型。 欧阳志军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白萍,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收拾东西,去仓库!” “不去,我就在这儿干!”白萍头也不抬。 “白萍,人有骨气是好事,可别跟自己较劲!” 白萍蓦地扔掉铁勺,杏眼圆睁地望着欧阳志军,嘲讽道:“你这是来当说客吗?想不到一向高冷,不食人间烟火的欧阳班长,竟然也走下了神坛么?” 欧阳志军薄唇紧抿,眸中有怒意涌现:“你已经气极败坏到见人就咬的地步吗?” 白萍语塞,只听欧阳志军沉冷的声音再度响起:“过钢易折,望你三思而行!”说罢,他转身就走。 白萍疑惑地望着他的背影,想不到他会对自己说这么一番话,他真的是吕颂贤的说客吗? 接受吕颂贤的提拔,不仅其他员工会把自己和张青划为同一类人,吕颂贤也会认为自己默认了成为他的情人吧? 到时候,他提出更过份的要求时,自己该怎么办?就像他那天和张青唱双簧时所说的那样,成为他的情人,不但能有轻松而高收入的工作,还能得到各种各样的享受,精美的饰品,漂亮的衣服,大把的钱财…… 可是—— 白萍心里很乱,她才十六岁,从小到大也没见过这种事,没有人能教她如何面对这种情况。心如乱麻,渐渐的甚至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呼——白萍仰头,长长的吐了口气,似乎这样就能把心里的郁结之气尽数排出体外。 谁能告诉我,该怎么办? 在成长的道路上,总是会遇到这样或那样的突发状况,也会遇到许多的十字路口,该如何抉择,没有人能毫不犹豫。 只是,幸运的人选择了正确的道路,而不幸的人选择了错误的道路,人生从此变得不同。 赵俊霖看着桌上的菜,一个盐水鸡,一道清蒸鲈鱼,水煮青菜,还有一锅牛腩番茄汤,顿时双眼冒光。 “哎哟,今天是什么好日子,石叔您怎么整了这么大一桌好菜?”平时他们三个的伙食,都是以素为主的,广东人做菜又非常的寡淡,让赵俊霖常常感叹吃不惯、吃不饱。 石幕渔一脸的和蔼可亲,笑眯眯地问:“尝尝,喜不喜欢?” 赵俊霖连忙伸筷子夹了一块盐水鸡,鸡肉刚入口,咀嚼的动作就变得急切了起来。“嗯,好吃——”赵俊霖鼓着腮帮子,竖起了大拇指,然后就是一顿狼吞虎咽。 石幕渔笑眯眯地说:“阿霖哪,想当初你躺在我们家门前,烧得那是人事不知呀,你是不知道你当时的脸色有多难看,我多怕你救不回来呀……” 赵俊霖举起的筷子便顿了下来,哭笑不得地看着石幕渔:“石叔,您有事就直说。”他算是明白了,敢情这饭不是白吃的。 石幕渔拍了拍赵俊霖的肩膀,竖起大拇指:“聪明,爽快,我喜欢!来来来,叔敬你一杯!” 两个人喝了杯酒,石幕渔这才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我看你生意挺赚钱的?要不叔也跟着你一块儿干呗?” 赵俊霖微怔,还没说话呢,石幕渔就急了,“你不会是不愿意吧?我说阿霖呀,做人得知道感恩,要不是我和阿菊,你早就没命了,还上哪儿挣这么多钱去呀,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赵俊霖笑道:“行,石叔想做,咱就一块儿做。”话头微顿,又道:“说起来,我还一直没什么机会好好报答石叔和阿菊姐的救命之恩呢,这次可算是找着机会了!” 石幕渔满意地笑了,两个人你来我往,推杯换盏,吃得很是热闹。 当天下午,石幕渔就随着赵俊霖一块儿去了火车站,起先让石幕渔去拉客户,兜售车票。可不知是因他长得尖嘴猴腮不讨喜,还是不太会说话,得到的总是人家怀疑的眼神,外加冷冷的一声拒绝。 几次下来,石幕渔生气地把票一扔,一屁股坐在地上,“太没尊严了,我不干了!” “哎哟石叔,这可都是钱呢,可不能扔!”赵俊霖连忙从地上把车票捡起来,见石幕渔又是生气,又是羞恼,他也犯了难。 第63章 我要辞职 思忖片刻,赵俊霖提议道:“要不您去排队买票?我来负责卖票!” 石幕渔一听,眼睛就亮了,连忙点头道:“这个好,就这么办!” “今天还有这么多票没卖完呢,咱今天不买票了,您就先回去歇着吧。” 石幕渔却嘿嘿笑着,不肯走,赵俊霖无法,只得让他跟着。 有些人的长相,谈吐、气质,天生就容易获得别人的信任,赵俊霖就属于这种人,这也算是他的一种天赋了吧。再加上他很会看人,总能精准地找到合适的销售对象,因此这工作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只见他在人群里东瞧西看的,不一会儿瞄准了目标,上去跟人家闲聊几句,打个哈哈,也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来,可这事就给谈成了。 这一幕,看得石幕渔是既羡慕又嫉妒,偏偏还毫无办法,只得愤愤地在心里暗骂:这小子走什么狗屎运了? 等到所有票都卖完了,石幕渔连忙跑过来,嘿嘿笑道:“今天赚了多少钱?咱俩五五开吧?” 赵俊霖有一瞬间的僵硬,很快便笑道:“一共是七十八块——”说着数了三十九块递给石幕渔。 按理说,这门生意是赵俊霖先做起来的,石幕渔算是跟着他学,再加上今天这票,买、卖可都是赵俊霖干的,石幕渔张口就要五五分,可谓是狮子大开口了。 不过,谁叫自己欠了人家的人情呢?赵俊霖很想得开,就当交个朋友嘛,反正他也不是那种自己吃独食的人。 不过此时的赵俊霖怎么也没有想到,人的贪欲是无穷无尽的,有些人心里是没有一杆称的,你退一步,他只会进两步。面对你的退让和宽容大度,他不会感激,而只会认为你软弱好欺,从而越来越得寸进尺!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当前的赵俊霖和石幕渔都非常高兴。赵俊霖想着,现在有两个人了,工作计划应该改变一下,于是两个人决定,从第二天开始,石幕渔专门负责排队买票,而赵俊霖就负负售票,分工合作。 只是这种看似合理的分工,真的能顺利实施下去吗? 白萍的纠结和迷茫,在突然接到家乡的来信后,全部不翼而飞了。 信是白丁茂口述,白玲执笔的,信中除了询问她的工作和生活外,白丁茂还絮絮叨叨地讲了一堆大道理。其中有一句话,让白萍所有的迷茫和纠结尽数瓦解。 “萍儿啊,咱不管走到哪里,始终都要记住三点:一、不干违法的事儿;二、不干违背道德的事儿;三、不干作贱自己的事儿!” 看完这句话,白萍突然就不再迷茫了,然后她想起自己的迷茫,顿时羞愧不已。 一个人应该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不能干的事儿千万不能干,否则一旦走错了路,就没有后悔药了。 所谓有舍才有得,就算再舍不得这份工作,现在也到了该说再见的时候了。这一刻,白萍心中作出了决定! 她来到了吕颂贤的办公室,坚定而轻松地告诉他:“吕老板,我要辞职。” 吕颂贤震惊地看着她,好半响才恢复如常,“为什么?你就那么怕我?” 白萍不吭声,吕颂贤突然笑了,“哈哈,我看你好像误会了——”他一双精明的眼睛紧盯着白萍,眸中有掩饰不住的笑意,“没错,我曾经是很喜欢你。” 白萍微微吃惊,没想到他竟这么轻易的就承认了。 吕颂贤继续说道:“这些年,生活过得越来越好,往我身边贴的女人确实不少。我承认,我和张青是有些不正当的男女关系,但那也是建立在你情我愿的前提下。” 说着,他微微一笑:“你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老实说一开始我确实有些生气,但我更敬佩你的勇敢和坚贞!而我吕某人也不是什么卑鄙无耻之徒,老实说我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还不至于堕落到不择手段地去逼迫一个年轻女孩的地步!所以,你可以放心,以后就当那件事从没有发生过,你好好上你的班,我不会强人所难!” 说着,他一脸好笑的表情望着白萍,“你不会是真把我想成不择手段逼迫女员工的淫邪之徒了吧?” 白萍的脸刷的一下红到了耳根,她真的没想到,一向高高在上的吕老板,竟然会平易近人的和自己解释这么多。更加没有想到,吕颂贤竟然如此直白! 他坦坦荡荡地承认了自己曾经对白萍的心思,承认了自己和张青的关系,他没有为自己的行为狡辩,更没有做无谓的遮掩。 如果他试图美化曾发生过的事,白萍必然不会相信,是铁定会辞职离开的。可是他突然承认了,还说他不会逼迫她,白萍反而犹豫了,变得不确定起来。 “我想知道,一定还有其他人比我更适合这个职位,您为什么把这个职位让给我?” 吕老板失笑:“你这是还不放心啊——” 白萍红了脸,眼神却没有丝毫退缩,她必须完全确定这件事正当的、公平的,而不是带有其他目的的。 “其实你的文化程度确实不高,我是完全可以找到比你更有文化的人来干这工作的。但是为什么选择你,还得感谢你自己!” 白萍不解在问:“我自己?” “对——”吕颂贤点了点头:“因为你的拒绝,让我看到你的勇敢和坚强,你能坚持自己的原则,在诱惑面前毫不动摇,那么我就有信心,你将来也不会因为利益的诱惑而失去原则,做出违害工厂利益的事情。” 白萍不好意思地再度红了脸,她脑子很乱,但谁不喜欢被夸奖?她真的没有想到,吕老板竟然不但不生自己的气,反而能如此信任自己。 她沉思片刻,真的找不到再去怀疑的理由了,便抬起头看着吕老板,郑重地道谢:“谢谢老板,我一定会踏踏实实工作的!” 吕颂贤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那就好,记住,别辜负我对你的信任,好好干!” 第64章 越界 “嗯!”白萍重重地点头,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一双美丽的杏眼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和向往。她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给吕老板把好库存关,不浪费一点原材料,不使一块成品损坏、流失。 白萍打定了主意好好工作,然后就来到了仓库,这里堆积着许许多多的东西,有生产石棉瓦和涵管的原材料,也有成品石棉瓦。 如今仓库进门的地方,清理出了一块空地,里面摆放着一张办公桌,就算是白萍工作的地方了。 她每天的工作就是:原材料进货的时候,登记一下;有工人来领原材料的时候,登记一下;成品出货的时候,登记一下,开个单…… 简单,轻松,但里头的门道也不少,可以钻的空子更是多不胜数。一个好的仓库管理员,能最大化地帮老板节省材料,而一个心思不正的仓库管理员,不但会使材料的浪费,还可以私底下与进货商勾结,中饱私囊! 摸清了里头的门道后,白萍对吕老板的那番说词,更加坚定不疑了。她心里毫不矜持地暗暗得意,自己是断然不会干那些事的,吕老板选择自己来做这份工作,真是太有眼光了! 想着这些,她脸上便露出了甜蜜的笑容,对未来的工作充满了激情。 对此,工友们背地里议论纷纷,无非是猜测着白萍也臣服在吕老板的牛仔裤下,做了人人唾弃的小三。 余得顺的老乡还安慰余得顺说:“这种女人,咱不稀罕,等赚到了钱回到老家,那里水灵又纯洁的姑娘一抓一大把,还怕找不到好媳妇?” 余得顺很是消沉了一阵,双颊迅速地凹陷了下去。白萍对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却没有再出面解释什么。对于相信自己的人,无须解释,对于不相信自己的人,解释干嘛? 吕颂贤表现得与平常一般无二,除非工作需要,从不单独来找白萍。聊工作的时候,也会绅士地保持礼貌的距离,让白萍渐渐地放下了心防,甚至因为自己之前对人家的误会心生愧疚,反而生了几分亲近之意。 白萍这几天过得不错,赵俊霖却整天愁眉紧锁。原因在于,石幕渔买票的时候,总是自作主张,结果就导致买到的票都不是紧缺票,别人自己也能买到,何必多花钱从你这儿买? 这样一来,饶是赵俊霖嘴巴能说出朵花儿来,票也卖不出去了。这票砸在手里,不仅仅是赚不到钱的问题,反而还要亏本的。 起先赵俊霖想着,石幕渔没有经验,犯错也是在所难免的,便好声好气地传授他经验,谁知石幕渔面上接受,心里却很不以为然。 连续几天,他们都在亏本,这天石幕渔又自作主张,买了好几张普通硬坐票。赵俊霖一看,就拧紧了眉头,忍不住说道:“石叔,我不是跟您说过了,这票不好卖,我们应该买点卧铺票……” 谁知他话还没说完,石羡鱼就很不高兴地反驳道:“我活了一把年纪,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用不着你来教训我。” 赵俊霖气结,“这怎么是教训呢?我只是想把我的经验告诉您,毕竟是我先干这份工作的嘛……” 谁知这天石幕渔一听,反而更加生气了:“我说你是不是不乐意我和你一块儿干哪?什么叫你先干的这份工作?我后干的我怎么了?我就得处处不如你,处处被你摆布是吗?你这个小伙子,懂不懂什么叫尊敬老人啊?” 赵俊霖气得嘴直抽抽,“我怎么摆布您了?咱能不能理智一点看待问题?咱用事实说话行不行?现在的事实就是,咱一直在亏本,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呀,咱们得找找原因,想个办法解决嘛!” 赵俊霖努力的想要让石幕渔认识到问题所在,石幕渔却一脸怀疑地瞅着他,阴阳怪气地问:“怎么你单干的时候挣钱,我和你一块干了,就反而赔本了呢?” 赵俊霖本是个浑不吝的混混,不过他一向讲义气,重情义,为着石家的救命之恩,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让。 这会儿听了石幕渔的话,他脸色一沉声音也大了起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是在怀疑我吗?” 石幕渔撇了撇嘴,没有否认,反而大声地叫了起来:“你凶什么凶,凶什么凶?” 赵俊霖一口气憋在肚子里,许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好,既然你不信任我,也不认同我的作法,咱就各干各的。”赵俊霖是彻底怒了。 石幕渔转了转眼珠,从鼻子里冷哼一声:“哼,各干各的就各干各的,谁怕谁呀?” 就这样,两个人不欢而散。 “白萍,你什么意思——”随着一声暴喝,“砰”的一声,一个水桶被张青踢得飞了起来,然后重重的砸在墙壁上。 这是个塑料桶,被这么一砸,顿时就破了,里头滚出来几件湿漉漉的衣服。 白萍刚把洗完衣服,准备去晾的时候发现忘带衣架子了,这才随手把桶放在了门口,想着去自己柜子里找几个衣架子出来。 谁知才刚转身的功夫,自己的桶就被人一脚踢飞了,刚洗好的衣服也掉到了地板上,全都弄脏了。 白萍跑过来,看着地上的一片狼籍,不由拧紧了眉毛,紧盯着张青:“你什么意思?” 张青怒瞪着白萍,高声叫嚷道:“你说我是什么意思?这房间一人用一半,你凭什么把你的东西放到我的地盘上来?” 白萍扫了眼自己刚才放水桶的地方,确实稍微偏向了张青那边一点。可同住一间房,以前也没说不可越界呀,张青这根本就是借题发挥! 白萍抿紧了唇,视线在房中一扫,最后停留在窗边的一张小桌子上,那张小桌子有一半都摆到了白萍这边。白萍冷笑一声,大步向窗边走去。 张青循着白萍的视线也看向了窗边,待看到那张桌子时,她脸色一紧,尖声叫了起来:“你敢——” 白萍双手搭在那桌子上,回头冷冷地瞥了眼张青,然后当着她的面用力往前一推——张青放在窗边的一张小桌子瞬间被推翻在地。 第65章 一次打怕她 这桌子上放着镜子,梳子,还有张青擦脸、洗头、洗澡的各种瓶瓶罐罐。一阵“哗啦啦——”的响声过后,所有东西都摔到了地上,镜子碎了,有好几瓶玻璃瓶装的东西也碎了…… “啊——”张青气得眼都红了,伸着爪子疯了似的向白萍冲来。 白萍冷冷地盯着她,自己的脸到现在都还没好,这一切都是拜这个张青所赐。她早做好了还击的准备,张青一冲过来就被她准确地抓住了手腕,然后用力一个过肩摔,“砰——”的一声,张青被摔在地上,疼得脸部一阵扭曲,“啊啊——”惨叫起来。 “怎么,还想把我这边脸也挠毁容”?白萍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她:“你以为我还会再让着你吗?上次是你的奸夫拉偏架,故意抓住我的手,否则你觉得你能得逞吗?” 张青抚着快断掉的腰,不屑地“呸“了一声,骂道:“黑心肝的贱蹄子,敢往我头上泼脏水,小心小鬼割了你的舌头!” 虽然她极力表现出一种不屑一顾的口气,可她却忽略了,她自己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这就是心虚。 白萍原本只有三分猜测,这一下顿时就有了七分把握,闻言冷笑道:“别装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张青不敢置信地瞅着白萍,见白萍语气肯定,仿佛已然知晓了一切,顿时脸色变得一片霎白,嘴上却仍不肯承认:“你你胡说,你这是污蔑……” “是吗?那——你怕什么?” “我——”张青正想说自己不怕,便见白萍弯腰捡起了自己的衣服,临出门前回过头来,别有深意地望着她说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若再敢欺负我,我白萍也不是泥捏的!” 从小,就因为他们家只生了三个女儿,没有生儿子,村里那帮混小子经常欺负她们三姐妹,骂他们家是“绝户头”。 白萍身为姐姐,早就学会了一个道理,对于欺负你的人,你一次次地气得跳脚,找他拼命是没有用的。要想彻底解决这种人,就得抓住重点一举还击,一次就把他打怕了,他便再也不敢欺负你了。 张青怔怔地望着白萍的背影,第一次对这个看上去不显山不露水的姑娘,生出种恐惧心理。如果自己再惹她,她一定会把自己和廖伟的事告诉吕老板的吧,到时候…… 想到那种后果,她激灵灵打了个冷战。随即又忍不住猜测,那死丫头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呢?若说自己平时爱和廖伟开玩笑的事,全厂上下就没有一个人不知道的,可大家谁也没把自己两人联系在一起呀,怎么那死丫头就知道了呢? 张青百思不得其解…… “嘿,赵振霖——”这天赵振霖正在兜售自己的车票,突然售票厅门口走来一人,远远的就冲他挥起手来。 赵振霖定晴一看,裂嘴笑了,连忙迎了过去,“这不是郑军大哥吗?”走得近了,赵振霖仔细打量了郑军一眼,“几日不见,越发精神了呀!这是碰上啥好事儿了吧?” 郑军嘿嘿直乐,“兄弟这眼睛真毒!”说着他掏出一张名片,递了过去。 赵俊霖接过来一看,发现名片上郑军的职务以前是“秘书”,现在是“特助”,其他的都没什么变化。 虽然他不明白“特助”到底是干什么的,不过瞧郑军这喜上眉梢的模样,那一准儿是比秘书更大的官儿了。 “这是升官了吧?恭喜恭喜!” 郑军摆了摆手,“不算什么官,不过是老板信任,”说着还装模作样的长叹了一声:“唉——以后只怕更忙了!” 赵俊霖可是从小混江湖的人,一看他这神色就知道,他心里得意着呢。“呵呵——”赵俊霖指着郑军,“老兄你不老实呀——” 郑军哈哈大笑起来,“好好好,实话告诉你,以后我就从老板身边可有可无的秘书,变成了他的特别助理了。你知道什么是特别助理吗?” 说着不等赵俊霖答话,接着说道:“我就给你打个比方,这特别助理嘛,就相当于古代的丞相——” “哎哟,那可真值得庆祝呀!”赵俊霖看他高兴的模样,也不由地为他高兴起来。大家都是打工仔,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般惺惺相惜的感觉。 “说起来,这还得多谢你!若不是你帮我买到车票,我们老板也不会提拔我。”郑军感激地看着赵俊霖,他能感受到赵俊霖的善意,这个小伙子是真的在为自己高兴呢。 赵俊霖却摇了摇头说:“还是得谢你自己,若不是你认真负责,自己受伤了还惦记着完成任务,也就不会让老板另眼相看了。” 本来他加薪升职后,是很想好好庆祝一番的,可是亲戚朋友一个都不在身边,那些同事表面上说着恭喜的话,实则心里恨不得狠狠踩他一脚,值此人生最为得意之时,竟然连一个可以庆祝的人都找不到,这让郑军的喜悦大打折扣。 可是此时,赵俊霖这个萍水相逢的小伙子,竟然真心真意的为自己高兴,让郑军的心里滑过一股暖流。 更难能可贵的是,赵俊霖没有把这种功劳理所当然地揽到自己头上,反而说出了上面这翻话,郑军越发觉得他是个值得深交的朋友。 “兄弟,晚上有空吗?哥哥请你喝杯酒咋样?”再开口,郑军的语气就变了,多了些许亲呢,少了些生疏客套。 赵俊霖在广州也是举目无亲,又最是爱交朋友,哪有不应的道理?当即爽快地应了:“好咧,咱可先说好,不醉不归!” 郑军高兴极了,接着两人约好了时间地点,便笑逐颜开地告辞。 快出火车站时,郑军一拍额头,哎哟,怎么光顾着高兴,把买车票这么重要的事儿给忘了? 他一边嘲笑着自己,一边返回售票大厅。正巧赵俊霖手上就有他需要的车票,给钱的时候,赵俊霖不肯要辛苦费,郑军却收起笑容,脸红脖子粗地说:“是不是看不起哥?你赚这点钱也不容易,再说了这是你的营生,你要不收钱,我以后还好意思上你这儿来拿票吗?” 赵俊霖见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只得把钱收了,只是比别人少收了点儿。 第66章 我们和好吧 晚上,两个人到了约定好的饭店,酒过三巡,两个人都有些醉了。郑军就说起自己的家乡,自己的亲人来,说得眼泪汪汪的:“我们家离广州远,我自从出来就再也没回去过,为什么?舍不得那点儿路费呀!” 赵俊霖苦笑:“你还有亲人可思念,可我呢?我他妈就是孤家寡人一个!” 郑军端起酒杯:“唉,为了两个流落他乡的游子,干杯!” 赵俊霖也举杯,两人一仰脖,干了。 “兄弟,我还真没想到,你竟然是个孤儿——” 郑军的话还没说完,赵俊霖就摆着手打断了他:“喝酒喝酒,不提这些破事儿了——” 郑军只好打住了这个话题,两人又喝了几杯,不知怎么就说到了白萍和赵金德的身上。“我得找着他们呀,他们是我在广州唯一的牵挂,无论如何我都得找着他们,我找,我得找……” 赵俊霖语无论次,郑军却听进了心里,“是得找,不然你这辈子都不会安生了……” 男人的友谊就是这样简单,一句话投了机,一块儿喝了顿酒就能成为朋友。更何况赵俊霖和郑军还有彼此欣赏、敬佩的情分在。 郑军如今成了老板的特助,经常跟着老板在外面谈生意,认识的老板也特别多。他就装作不经意地向认识的人透露,买火车票可以找某某人,办事稳妥,收费合理,比自己辛辛苦苦排队买票,强多了…… 于是,赵俊霖如虎添翼,生意更加好了起来。 不过几家欢喜几家愁,这让石幕渔心里很不是滋味。两个人各干各的之后,他也不敢再乱买票了,生怕的赔的都是自己的钱。 可因为他没有眼光,总也摸不准别人需要些什么票,还是赚不到什么钱。他不去反思自己,却把怨气都出在了赵俊霖的身上。 做饭的时候赵俊霖不爱吃什么,他就做什么。碗不洗,卫生不搞,说赵俊霖不能吃白饭,也得劳动。 这下赵俊霖可受罪了,他本就吃不惯广东菜,这会儿再顿顿吃自己不爱吃的食材,他哪里还受得了?不过几天,整个人就瘦了一大圈。 这些天,厂里的人惊讶地发现,张青对白萍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逆转。从前除非是当着吕老板的面,否则其他时候,张青见着白萍时都是一副冷嘲热讽、尖酸挑刺的模样。 可这些天,她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见着白萍时不但不再挑刺,还会讨好地笑。 这不,她手上拿着五十块钱和一瓶药,来到了白萍面前。她低垂着眉眼,一副羞愧不已的模样说:“白萍,以前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把你的脸给划花了。这些天,我心里一直很过意不去——” 说着她把手上的钱和药双手捧到白萍面前,“这是赔偿给你的医药费,这药呢是我特地托人从医院弄来的,听说对疤痕特别有效,只要坚持擦,再大的疤痕也能去掉……” 白萍面无表情地接过她手上的钱,药却没动。她把钱随手收进自己口袋,转身就要出去。 “白萍,你能不能听我说几句心里话?”张青却突然叫住了她,一脸的哀切。 白萍回过头来,“我和你有什么可说的?” 张青的眼眶一下就红了,含着泪悲伤地说:“对不起,我知道以前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的。咱们都是乡下来的,厂里就咱们两个姑娘家,我真的不该和你作对。可是——我,我也是迫不得已呀……” 说着她竟抽抽嗒嗒地哭了起来,白萍身形一顿,停下了脚步。 张青见状大喜,连忙亲热地去挽白萍的胳膊,却被白萍避开了,她绷着脸,淡淡地斜睨着张青:“有话就说,别拉拉扯扯,我不习惯!” 张青连忙惊喜地点头,身子后退了一步:“好好好,只要你肯听我说,我不动手,不动手——” 两个人又回到了房间,张青看着白萍,苦笑道:“我知道,你很看不起我。” 白萍面无表情地听着,没有否认。 张青的眼泪一下就又涌了出来:“这世上有谁是天生下贱的呀,谁愿意出卖自己呢?其实我也是个穷苦人家的孩子,从小就过够了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我真的是过怕了。” 白萍冷冷地哼了一声,“再苦再穷,也不能成为你自甘堕落的借口。” 张青脸上讪讪的,半响说不出话来,只是眼泪流得更凶了。良久,她长叹一声:“上次在饭店,我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吕老板真的在我家最危难的时候,帮了我很多,我是真的很感激他,所以才会——”她似乎说不下去,只以语气点明了自己的未尽之语。 白萍明白她的意思,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见她神色并不像撒谎,也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若她说的是真的,那么在那种情况下对吕老板心生感激,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 不过,感激归感激,若不是抵挡不住金钱的诱惑,也不至于就沦落为吕老板的情人。最多,好好工作,用自己的工资把吕老板的钱还给他…… 呵,白萍摇了摇头,自己真可笑,竟然在这里以己度人起来了?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她不是张青,无法代替张青去选择,同样的张青不是白萍,也无法代替白萍去选择。 张青现在说得再好听,也无法抹去她曾经威逼利诱,想拉白萍下水的行为。 后来张青又说了很多,眼泪汪汪的,几度哽咽,很是感人。最后她可怜兮兮地看着白萍问:“你能不能原谅我?我们和好吧,别再争锋相对了!” 白萍望着她,嘲讽道:“从来就不是我要针对你吧?” 张青连忙改口:“对对对,以前都是我的错,是我嫉妒你长得比我漂亮,怕你抢走贤哥,才干了那么多糊涂事,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你就原谅我吧?” 白萍定定地瞧着她,却没给她肯定的答案:“我原不原谅你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真的都想通了吗?”说罢,白萍起身,出了棚子。 留下张青望着她的背影,许久未动。 第67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转眼,时间就走到了12月30号,因为第二天是元旦节,吕老板决定提前给大家发工资。因为要押两个月工资,这回白萍能领到十月份那半个月的工资,一共是三百一十六块八毛钱。 她皮肤过敏那会儿预支了五十块工资,因此还剩下二百六十六块八毛钱。 接过彭珍珠亲手递过来的钱,白萍脸上露出了欢喜的笑容。这是她第一次领工资,更是她第一次拥有这么多钱! 元月一号,全厂放假。张青邀请白萍一块上广州玩,却被白萍拒绝了。虽然这段时间张青一直向她示好,不过白萍虽然不再和她发生过什么激烈冲突,却也始终关系淡淡的,既不过分亲近,也不过分针对。 拒绝了张青后,白萍却自己一个人去了广州。职业介绍所那里,说好了发工资后把剩下的介绍费拿给李金玉的,白萍不能食言。 李金玉乍然见到白萍,又惊又喜,连忙迎了过来,热情地笑道:“哎哟,老乡来了,我正说这两天抽个空去石棉瓦厂看看你呢,这不,一直没抽出空儿来,你最近过得可好?” 自己找到的这份工作,虽然经历了许多坎坷,做石棉瓦时也很辛苦,但白萍仍然是十分感激李金玉的,两个人寒暄了一阵。 白萍便拿出钱来,递给了李金玉,李金玉却嗔怪地说:“瞧把你给急的,咱们可是一个地方出来的,我还能不放心你呀?” 一边说着一边却也伸手把钱接了过去,还仔细数了数,最后见数目没错,才笑着收了起来。关切地问:“那厂辛苦吧?你还受得住?” 白萍笑着点头:“是不轻松!” 李金玉就笑了,正想说:那就别干了,姐给你介绍个轻松的活儿。 哪知她话还没说出口,就听白萍又说道:“不过现在老板给我换了个岗位,一点也不辛苦了。” 李金玉心中一惊,忙问:“是什么岗位?” 白萍对这个帮自己介绍工作的老乡如今是很有好感的,闻言也不疑有他,便坦言相告了。 李金玉的脸色,越听越沉,到最后已经是有如乌云罩顶了。白萍不解地问:“李姐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李金玉回过神来,忙说道:“那倒不是,只是这外面的人心思复杂着呢,你可得当心了,小心有诈。” 这话若是以前听到,白萍定会深以为然,不过自从吕老板说过那番话后,这段时间在白萍面前一直谨守老板和员工的身份规矩,从不越雷池半步,白萍便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道:“我晓得的,谢谢李姐。” 李金玉原本还想再挑拨几句,这会儿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 寒暄了一阵,白萍告辞离去,李金玉忧心忡忡。蓝亮蓝老板起初想着让她介绍最辛苦的工作给白萍,让白萍自己不堪忍受,最后自己乖乖去她的蓝月亮娱乐城工作。 于是李金玉这才把白萍带去了石棉瓦厂,刚开始蓝老板还来问过白萍的情况,后来就有好长一段时间不再提起了。 李金玉暗暗祈祷,蓝老板可是大忙人,最好他忙着忙着,把白萍给忘了,否则他要是较起真来,自己可如何交差呢? 谁知李金玉才刚刚祈祷过,不到十分钟,蓝亮竟然就亲自过来了。一见他,李金玉的双腿就有些发软,“蓝总,您怎么有空大驾光临呀?”她小心翼翼地瞅着蓝亮的神色,猜测着他的来意。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蓝亮冷哼一声,就问起罪来了:“那个小姑娘怎么样了?我那最近忙得要命,你也知道干我们这行的不好招工,尤其是年轻漂亮的更是难找,你想让我的娱乐城关门大吉吗?” 李金玉一听,连忙赔不是:“对不起,对不起,我怎么敢哪?我这也着急着呢,只是那小姑娘现在得了老板的青眼,给她换了工资高又轻省的活儿,她哪里还愿意辞工呀?” 哪知蓝亮一听就瞪起了眼睛:“我不管,无论你用什么方法,都得把人给我弄来,否则以后我们蓝月亮娱乐城的生意,你就别想再做了!” “哎呀蓝总,您别生气呀——”李金玉急了,这蓝月亮娱乐城可是条肥鱼,介绍一个人进去能得好几百块钱介绍费呢。 蓝亮却不耐烦听她求饶,恶狠狠地威胁了她一通,就走了。 这可怎么办呀?李金玉给愁坏了,她眼珠不停地转动着,心思动得飞快…… “老板,你们这真的可以帮人介绍工作吗?”正思忖间,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响了起来,李金玉正烦着呢,闻言没好气地边说边抬起头:“没长眼睛啊,职业介绍所不是介绍工作的还能是干什么的?” 李金玉的声音,在看清来人的脸后,立马从不耐烦变成了轻柔。只见这姑娘十七、八岁,身量修长,足有一米七二。那大长腿、小蛮腰,格外醒目。再仔细看脸盘,虽然不算很惊艳,却也眉清目秀,特别是那一双眼睛,灵活而略带媚态,特别勾魂。 只是——李金玉皱了皱眉,这姑娘身上的衣服土了点儿,不过只要再妆饰一番,换上时髦漂亮的衣裳,可不就是最适合去娱乐城上班的人了吗? 这姑娘虽然比白萍差了点儿,可也算有几分姿色了…… 李金玉心里盘算了起来,脸上便立刻堆满了笑容,热情地迎了过去:“姑娘,找工作呢?” 那姑娘点了点头,李金玉连忙说道:“你想找什么样的工作?以前都干过些什么?” “这,您还是说说,您这都有些什么工作可供选择吧。”那姑娘迟疑了一下,不答反问。 李金玉心里就有些打鼓,瞧这姑娘说话的模样,不像是刚出农村,没见过世面的呀,这样的人恐怕不好应付吧? 李金玉心中有了顾虑,就一边把自己准备好的职位资料拿给姑娘看,一边观看着姑娘的神色。 这姑娘可不像白萍,只一眼,眼神就粘在那些高工资上就下不来了。 哎哟,这下可把李金玉给乐坏了,连忙把当初忽悠白萍的那套搬了出来,并且特意把蓝月亮娱乐城夸到了天边上。 第68章 继续盯住 “姑娘,可不是我吹呀,你要能进这里边工作,不但是你自己以后穿金戴银,就连你的家人也都要跟着你飞黄腾达呀。这可真真是打着灯笼也没处找的好工作,这工作轻易便宜不了外人。也是你运气好,那老板前脚刚走,你就来了……” “那老板,是刚走出去,眉心有颗大痣的男人?” 李金玉一怔,继而得意地夸了起来:“对对对,就是他,蓝总可是大老板,那势力大的呀,在整个广州都是排得上号的……” “好,我就去蓝月亮!”姑娘毫不犹豫地拍板定音。 李金玉笑得嘴都合不拢了,“好好好,妹子爽快!我这就带你过去——” 事不宜迟,李金玉立刻就带着这名自称“周莉”的姑娘,来到了蓝月亮娱乐城。周莉见到豪华气派的娱乐城时,眼底那些向往和狂喜,一丝不落地落在李金玉眼中。 李金玉意味深长的笑了,这样的姑娘才是最适合留在这里工作的人,比白萍那个死心眼的丫头适合多了! 蓝亮对于李金玉另外找了个人来替代白萍,心中很是不忿,沉着脸,重重地冷哼了一声。不过在周莉温柔大方地端上了一杯茶后,他立刻就改变了主意。 这姑娘眼里有能勾人的魂的媚劲儿,最重要的是还很会察言观看,胆子又大,这样的人简直就是天生为他们这地方而生的。 “不过,周莉这样的虽然能得客人的欢心,但却还不算极品。想要拢络住高端客户,还得靠白萍那样的姑娘。”等支走了周莉,蓝亮如此对李金玉说道。 李金玉十分不解,“我看周莉这丫头虚荣心很强,她不用我们费劲,自己就会拼命去讨好客人,不是比白萍那种清高固执的丫头更为适合吗?再说了,白萍又不会讨好客人,这万一得罪了客人岂不更糟?” 蓝亮不屑地瞥了眼李金玉:“你懂什么?”说罢,他挥了挥手,“行了,你走吧,下回碰着好的,记着给我送来,还有白萍那儿,你继续盯住。” 说着把一叠钞票甩在了李金玉面前,都是十元面额的,足足好几十张呢,李金玉笑得嘴都合不拢了,一边道谢一边蹲下身子,把钱一张张地捡了起来。 白萍从李金玉这儿离开后,径直去了邮政局,她这次发了工资二百六十六块八毛钱,再加上张青赔偿的五十元医药费,只用了十多块,还剩下三十八块钱,总共就是三佰零肆块八毛钱。 白萍只给自己留下了六十四块八毛钱,剩余的两百肆拾块全部邮寄回了家里。 在填写汇单的那一刻,白萍激动的手指都微微有些颤抖,她终于靠自己的双手赚到钱,她终于可以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了! 她既骄傲又自豪,心中对未来充满了无尽的憧憬。 从邮政局出来,她就奔着从工友那儿打听来的批发市场而去。听说那里的东西便宜,而且货物齐全,从那儿买东西,可以省不少钱呢! 白萍踩着欢快的步伐,一路找了过去,到地方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这里离三元里很近。三元里呀,赵俊霖会不会已经找到了他的朋友,然后就留在这三元里的某个地方呢? 心里存了这样的猜测,白萍的心思就止不住地活跃了起来,一边逛街买东西,一边留意着遇到的每一个人,侥幸地想着,也许下一秒,那个熟悉的身影就会突然跳出来,大喊一声:“嘿,我在这儿呢!” “姑娘,买件衣服吧,瞧这棉衣样式新颖又摩登,比你身上的那件可好看多了。”一个小贩手上抖着一件棉衣,向白萍兜售。 白萍抬眼望去,这是一件深蓝色连帽收腰的棉衣,只一眼,白萍就喜欢上了。她伸出手,细细摸了下,手感柔软舒适,不由得更满意了几分。 “多少钱?” “一百八!” 白萍微愣,然后放下衣服抬脚就走,小贩见状急了:“嘿,别走啊,价钱还可以再商量嘛。” “你这太贵了,我不要。” 小贩咬了咬牙,一脸肉疼地说:“我看这衣服是真适合你,也是最后一件了,我就亏本甩了,九十行了吧?” 白萍仍旧摇头,依依不舍地看了眼衣服,抬脚又要走。 “我说你别走啊,六十,六十行不?” 白萍惊呆了,从一百八到六十,这个跨度有点儿大啊!这小贩是不是胡乱喊价呢?他的底价到底是多少? 白萍试探性地伸出了三根手指,“我就这么多,再贵就买不起了。” 小贩一脸的愤怒,“我这可是最新款的棉衣,棉衣啊,你就出这么个价,你这小姑娘也太狠了吧?” 白萍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我都说了不要嘛——”说着抬腿又要走。 谁知那小贩又一次叫住了她:“好吧,三十就三十。”说着麻利地把衣服打包用塑料袋装了起来,递到了白萍面前。 白萍还没反应过来,衣服就已经被塞到自己手上了。她有些傻眼,直到掏了钱,走出老远,才后知后觉地把衣服拿出来反复地检查。 这面料看上去也不错呀,特别是这款式,确实挺新颖的,虽然说做工什么的比不上张青在店里买的那些,可这个价钱真的是超值了呀! 呵呵,白萍乐出了声儿,看来自己来批发市场果然是来对了,这里的东西确实便宜! 白萍乐滋滋地又去看被子,她之前买的那被子太单薄了,晚上实在冷得厉害,因此她想再买一床薄点的,两床加在一起,一块儿盖。 有了买衣服的经验,这次白萍还价就还得狠了,人家讨价六十的,她还价十块,老板不同意,她拔腿就走,这一招真的好用,那些老板往往都会在最后关头叫住她。 她兴致脖脖地把整个市场都逛了个遍,发现这里不但有衣服、鞋袜、被褥、日常用品等,还有电器类、自行车、钟表玉石首饰等等,应有尽有。 正逛得高兴,突然“哎哎哎——”一连串惊呼蓦然响起,只见斜前方的坡道上冲出来一辆自行车。 第69章 耍流氓啊 自行车正在走下坡路,行驶速度很快,车龙头就跟喝醉了酒似的呈s形扭来扭去。骑车的人一边大声惊呼一边紧张地摁住自己的车龙头,一串串惊呼声响彻四野。 白萍刚好从转角处出来,手上又提着衣服、被子等大件物品,见状连忙往路边让。谁知她往左,那车也往左,她往右,那车也往右,她拿着这么多东西,行动到底有些不灵活,一人一车“哗”的一声就撞到了一起。 “哎哟——” “哎哟——” 两个人同时惊呼,伴随着一声自行车着地的剧烈碰撞声,连人带车都摔在了地上。 “姑娘,你没事吧?”骑自行车的人匆匆把自己的车扶正停在路边,连忙跑到了白萍身边。 白萍摇了摇头,她身上倒是没受伤,只是手上的东西掉到了地上。白萍捡起自己的东西,发现地面上不知是谁弄了些水,尘土被水打湿后就变成了泥浆,全蹭在衣服、被子上了。 好好的新衣服新被子,就这么被划脏了!白萍的眉头不自觉地拧了起来,心疼极了。 她连忙一下一下快速地拍打着衣服、被子上的脏东西,试图挽救。 男子见状,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哈,我这车刚买来的,还不太习惯,东西没破吧?要不我赔你……” 这年头自行车是稀罕物,这人的车还是崭新的,一般人把车看得可重要了,摔一下就得心疼死。不过这人第一时间却不是心疼他的车,反而问自己摔伤了没有,倒是个挺厚道的人。 白萍对这人挺有好感,便抬起头微笑道:“不用了,东西没破只是弄脏了,我回去洗洗就行!”说罢,她拿起东西,准备离开。 那男子却很是过意不去,推着自行车跟在她身侧,一个劲地说:“这我怎么过意的去呀,我这有一罐麦乳精,听说吃了对身体好,给你尝尝——”说着他就把挂在自己自行车头上的一个网兜递了过去。 白萍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真没事——” 怎奈男子十分坚持,甚至沉着脸说:“你不拿,我这心里就忐忑不安,总感觉欠着你什么似的……” 白萍顿时哭笑不得,怎么还有上赶着非要人收东西的人呢? 男子见状,裂嘴就笑了,连忙把东西塞在了白萍手上。 “好吧,谢谢你,再见!”白萍只得接了东西。 “不用谢,这是应该的嘛,再见!”男子浑身轻松地跨上自行车,正准备走,突然又回过头来,高声喊道:“姑娘,你是哪里人?” 白萍不解地回头看了他一眼,“湖南人。” 谁知男子一听,竟然兴奋地嚷了起来:“是湖南维阳人吗?” 白萍疑惑极了,他兴奋什么?听他的口音可不像是湖南人啊!不知怎的,白萍突然想起了刘涛,再联系到男子主动送东西的事儿,一张脸就拉了下来。 男子看着姑娘由晴转阴的脸,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姑娘你叫什么呀?” 白萍的脸更冷了,把麦乳精往地上一扔,撒腿就跑—— “哎姑娘,姑娘,你别跑啊——”男子呆呆地看着姑娘奔逃而去的背影,懵了。谁能告诉他,刚才发生了什么? 男子捡起麦乳精,摇着头上了车,不一会儿来到了火车站。他往售票厅打眼一瞧,便瞧见了熟悉的身影,“赵俊霖——” 赵俊霖今天很开心,因为过节,车票比平时更加紧俏,虽然他早有先见之明,比平时多买了三倍的票,可没想到还是一转眼就卖了个精光。 正想再去排队买票时,就听见有人叫自己,回头一瞧,脸上便露出了笑容:“郑大助理来啦——” 原来这男子赫然就是郑军! 郑军找赵俊霖是托他买票的,三言两语谈妥了正事,郑军正要告辞,赵俊霖突然叫住了他。 “你这裤子怎么回事?” 郑军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膝盖处蹭脏了一块,很是郁闷地说:“别说了,今天点儿背,自行车刹车失灵,然后骑车和一姑娘撞了。” 赵俊霖不以为然地取笑他:“老大一爷们,这就值得你郁闷成这样了?” 郑军好没气地怼他:“你懂什么?老子不光是摔了,还被人当流氓了!” 赵俊霖似笑非笑地瞅着郑军,将他从头看到了脚,那脸上的暧昧和调侃,明晃晃的刺人眼。 气得郑军更加郁闷了:“我说你那是什么眼神呀?老子搞成这样,还不都是为了你——” “哎,打住,打住哈——”赵俊霖打断了他的话,“你准是见人家姑娘长得漂亮,动了歪心思,结果被人当成了流氓。这你可别扯到我身上来,我担当不起!” “哎哟,我真是日了狗了——”郑军一巴掌呼了过去,却被赵俊霖灵活地躲了过去,气得郑军脸红脖子粗:“要不是你小子跟我说要找你两个老乡,我能去问人家叫什么吗?我不问东问西的,人家能把我当流氓吗?” 一听这话,赵俊霖脸上的玩笑意味顿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严肃,“到底怎么回事,你仔细说说!” 郑军便把前因后果仔细地告诉了他,听完郑军的话,赵俊霖陷入了沉思,和自己相似的口音,看年龄也对得上,那个姑娘会是白萍吗?他连忙问:“你详细跟我描述一下那姑娘的长相。” 郑军回忆了一下,说道:“姑娘长得挺漂亮,鹅蛋脸,杏眼,鼻子不大不小刚刚好,鼻梁不高不低很好看,嘴唇嘛——” 赵俊霖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会不会形容了还?” 郑军有些郝然,“反正就是长得不错,身高一米六五左右吧,不胖不瘦的,不过——” 赵俊霖心中直跳,这身高和白萍倒是差不多,长得漂亮这也对得上,只是刚刚有了一丝猜测,郑军的“不过”二字又让他绷紧了神经。 “不过什么?” 郑军一脸可惜地摇了摇头:“那姑娘脸上有道很长的疤,看着有些吓人。” 听到这里,赵俊霖有些失望,“白萍脸上可没有疤!” 郑军看了眼赵俊霖,却欲言又止,赵俊霖见状,说道:“有话就说!” 第70章 一波三折的相逢 郑军挣扎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决定说出来:“我看那姑娘脸上的疤像是刚弄上去不久的——” 这样的转折,让赵俊霖一颗心顿时又提了起来,他拧紧了剑眉,思忖片刻后问郑军:“你仔细想想,她身上还有什么特征?” 郑军犯了难,挠着头陷入了回忆。赵俊霖也没闲着,努力地回想着白萍有什么异于常人的特征,突然他眼前一亮,急道:“眉心,你仔细想想,她眉毛——” “哎呀,想起来了,她眉毛里边有颗痣——”赵俊霖的话还没说完,郑军就大声地叫了起来。 “什么?”赵俊霖激动地拽住了郑军的胳膊,急切地追问:“是哪边眉毛?” “左边眉毛。”郑军非常肯定地说,“因为我以前看过一本书,书上说眉毛里长痣的人命好,所以我印象非常深刻。” “她在哪儿?往哪儿走了?” “嗷——”郑军一脸痛苦地叫了起来:“我的胳膊,要断了,断了——” 赵俊霖却仿若未闻,双手仍紧紧掐着郑军的胳膊,一个劲地追问:“快说啊,你们在哪儿碰上的?” 郑军吡牙裂嘴,“你快松开,不松开我怎么说……” 赵俊霖:“快说,快说——” 郑军:…… 这他妈简直就是个神经病啊!郑军疼得受不了,只能咬牙切齿地把地点告诉了他,“在批发市场——”话音未落,赵俊霖嗖地一声就冲了出去。 郑军抚着自己被掐得快断掉的胳膊,冲他的背影大喊:“你现在去也没用——”眼见着赵俊霖很快跑出了售票大厅,郑军已经无力吐槽了。 这小子怎么一碰上那姑娘的事,就跟疯了似的? 疯了似的赵俊霖将自行车踩得飞起,一路上险些撞到两道墙壁,三位行人,四个摊位…… 惊险又鸡飞狗跳地一路飞驰,总算是到了批发市场。 然而结局是显而易见的,白萍怎么可能还留在这里?赵俊霖把整个批发市场找了个遍,也没能找到自己想找的人,只得垂头丧气地推着单车出来了。 不过赵俊霖的失意只持续了几分钟,然后他突然一脚踢飞路上的小石头,恶狠狠地仰头望天,冲着天空大叫:“老——子——总——会——找——到——的,一——定——会——的——” 大喊过后,感觉浑身都轻松了,赵俊霖裂嘴一笑,雄纠纠气昂昂,再次斗志满满地出发了。 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两点,刚才的一路飞驰和寻找,消耗了他不少体力,刚才还不觉得,这会儿心思放下来,就感觉饥饿难耐。 赵俊霖觉得今天这样的时刻,自己应该放纵一次,去外面吃顿好的,以慰藉自己受伤的心灵。 白萍并没有回花都,从批发市场出来后她又在三元里晃荡了一圈,当然这种晃荡和赵俊霖一样,是毫无结果的。 她早就料到会是这样,因此也算不上多失望。经过一个菜市场的时候,她被市场里飘来的香味吸引住了。那是一种食物的香味,认真说起来,其实这种味道算不上香,反而有些臭。 然而这种臭,落在喜爱它的人眼里,却变成了勾人馋虫的香。臭豆腐?白萍蓦然想起临来广州之前,赵俊霖眉飞色舞、回味悠长地说:臭豆腐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味的小吃! 那是白萍第一次吃臭豆腐,可是只一口,就立刻爱上了那种独特的味道。 呵,白萍嘴角微扬,突然产生了一种放纵一次的想法。自己还没吃中午饭,本就饥饿,又刚刚发了工资,那就奖励自己一次,去吃个臭豆腐吧! 循着香味,白萍找到了卖臭豆腐的摊子。非常简单的摊子,只有一张桌子,几张凳子,一个做食物的柜台。 这个点了,一个顾客都没有,唯一的桌子上也空着,白萍走过去坐了下来。老板连忙热情地招待:“靓女,吃点什么?” 白萍谨慎地询问了价格,得知臭豆腐一碗是五毛钱,一碗有十块豆腐,便要了一碗。 “要不要辣?” “要,多放点蒜子和辣椒!”白萍答道。自从到了广州,她就再也没吃过辣椒了,厂里的饭菜永远都是寡淡无味的。一想到辣子的滋味,她的唾液分泌量便急剧增加…… 正静静等待着,突然一道声音响了起来:“老板,来碗臭豆腐!” 这声音好熟啊……白萍震惊地猛然抬起头—— 赵俊霖也是被臭豆腐的香味吸引过来的,没想到在这异地他乡,竟然也能闻到湖南特有的臭豆腐的香味。他循香而来,刚从自行车上下来,就见一个姑娘飞奔了过来。 “赵俊霖——” 赵俊霖楞楞地盯着笑颜如花的女孩,三秒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我了个去,这不是白萍嘛! 幸福来得太突然,赵俊霖把自行车一扔,冲过去一把抱住白萍,激动地转起了圈圈,“哈哈哈,可算是找到你了,可算是找到了——” 白萍的脸腾一下就红了,连忙伸手去拍他:“你放开我,快放开——” “不放,死也不放!”赵俊霖斩钉截铁地嚷道。 周围有人听到动静,纷纷望了过来,白萍又羞又怒,急得都快哭了,轻拍变成了重捶:“死混蛋,再不放开别怪我不客气——” 这声音里咬牙切齿的意味太浓郁了,赵俊霖这才笑呵呵地放开白萍,一脸认真地端详着她。 当目光触及到白萍脸上那道长长的伤疤时,赵俊霖的瞳孔猛地一缩,脸上霎时布满了风暴:“这是怎么回事?” 白萍下意识地摸了下自己的疤痕,垂下了眼帘,“坐下说话吧!”说着径直向那唯一一张小桌子走去。 赵俊霖气鼓鼓地过去坐下,沉声问:“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我给你出气去!”说罢撸着袖子,一副恨不得将“那人”千刀万剐的模样。 白萍有些哭笑不得,更多的却是温暖。自从来到广州,她是否受伤、是否受人欺负,是否吃得惯、穿得暖,辛不辛苦…… 从没有一个人真正的关心过这些,这一切她都只有自己一个人默默地承受。 然而现在她和赵俊霖重逢了,她空落落的心,突然就被填满了。在这个满目陌生的广州,她终于不再是孤身一人! 此时的白萍早就忘了,她曾经是多么嫌弃人家,多么想和人家划清界线了。 第71章 叙别后 “没人欺负我,我就是自己不小心弄伤了。”白萍故作轻松地说道,见赵俊霖似有些不信,连忙又问:“说说你吧,你现在在哪里?在干什么呢?” 正说着,老板端了两碗臭豆腐过来。两个饥肠辘辘的年轻人,注意力立刻被香喷喷的美食吸引住了。 赵俊霖夹起一块臭豆腐,却不是放进自己嘴里,而是送到了白萍面前:“尝尝——” 白萍嗔了他一眼,不肯张嘴去接,“我自己有!” 赵俊霖裂嘴一笑,一连从自己碗里夹了好几块臭豆腐放进了白萍碗里,“你看看你,比在家还瘦,赶紧多吃点儿!” 白萍不肯要,“你是男人,你才应该多吃点儿——” “我不饿,我早就吃过饭了,看到有卖臭豆腐的才想着来尝尝味儿,你吃吧——” 两个人你让来,我让去,最后白萍还是没拗过赵俊霖,只得低头把赵俊霖夹到自己碗里的臭豆腐给吃了。 这臭豆腐真的很好吃,比在县城时吃过的还要美味。赵俊霖大声问那老板:“老板,你是长沙人吗?” 那老板笑道:“是咧,你们也是湖南的吧?是湖南哪里的?” “我们是维阳的,我就说嘛,这么好吃的臭豆腐只有长沙人才能做得出来!”赵俊霖边吃边抽空说话,还竖起了大拇指。 那老板高兴之余又有些伤感:“我这摊也是刚支起来不久,这边湖南人少,本地人好多都没听说过臭豆腐,一闻这个味道就直摇头,真是愁死个人,再这样下去,我都准备改行了。” “别啊——”好不容易遇到家乡的美食,人家却说要改行,赵俊霖顿时就急了,“老哥你相信我,好东西总会有人欣赏的,只要你坚持做,总有一天大家会知道臭豆腐的好来,到时候只怕你忙都忙不过来,门前排起好长好长的队咧——” “呵呵——”老板被他逗乐了,“但愿如此,借你吉言吧!” 说着老板看了看存货,把剩下的十来块臭豆腐煮一煮,也送给了他们:“反正这个点了,也没什么人会来吃,就送你们吧。难得遇上老乡,你们又这么喜欢我的臭豆腐!” 赵俊霖大大方方地就接了:“谢谢老哥,你可千万要坚持下去哈!” “噗——”白萍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个赵俊霖原来还是个吃货呀! 自己被人取笑了,赵俊霖一点不好意思的表情都没有,反而裂嘴笑得更欢了:“快吃呀,你吃这么慢,小心我一个忍不住全给吃了。” 白萍摸了摸肚子,“我饱了。” 不料刚刚还声称要全部吃光的某人一听,立马不干了。只见他毫不客气地端起碗,一古脑的把碗里大半部分臭豆腐全拨在了白萍碗里。 “这么点儿就说饱了?怨不得这么瘦,都瘦脱型了,看上去老了好多呢——”说着他煞有其事地紧盯着白萍的脸,不放过她肌肤上的任何一条纹理,然后“啧啧”两声。 “瞧你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姐呢,老了,真老了!”说着,还无比肯定地点了点头。 女人最受不了的就是有人说她老,哪怕她还只有十六岁!白萍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重新拾起筷子,恶狠狠地戳在一块豆腐上,然后一口吞了下去。边吃还边挑衅似地剐了赵俊霖一眼。 赵俊霖嘿嘿一笑,也夹了块豆腐丢进嘴里,眼里却滑过一抹得逞的奸笑。 不一会儿两人就都吃完了,重又谈起了分别后各自的生活。 赵俊霖眉飞色舞地说:“你走后,我就干上了倒卖火车票的买票,这买卖轻松,赚的还多,看见我那自行车没?我自己买的!”说着无比自豪地盯着白萍,一副求表扬的模样。 “我还交了几个好朋友,租了个房子住,一日三餐都有人做,我什么也不用管,日子过得自在着呢……” “你不知道在火车站可有趣了,每天就随便那么遛一圈儿,大把的钞票就到手了——” 他眉开眼笑的,只说好的一面,却把自己被人扔出车站,差点发烧丢命的事,只字不提。 因为少一毛钱被人当众羞辱,逼得差点儿揍人;倒卖车票时遇到的白眼、刁难也刻意忽略。 白萍也一样,她只说:“我们分开后,我就去找工作,刚好遇到个老乡,她说可以给我介绍工作,我就跟她去了花都,现在在一家石棉瓦厂工作。” 赵俊霖问:“石棉瓦是什么?你在那干什么工作?辛不辛苦,吃的住的都习惯吗?” 白萍轻描淡写地说:“石棉瓦是一种新型的建筑材料,我在仓库,管出货物出入仓的,每天就是登记一下,不用自己干体力活,很轻省。工资也不错,吃的住的都挺好。” 赵俊霖有些不信:“真的?那和工友都合得来吗?” 白萍就插科打诨,佯怒道:“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到处讨人嫌,不合群的人呗?” 赵俊霖连忙陪笑:“哪能啊,我就随口这么一问嘛!” 两个人闲话家长,叙说别后情景,不知不觉两个小时过去了。 白萍看着天色不早了,担心错过末班车,只得开口道:“时间不早了,我还得坐车回花都——” 赵俊霖一怔,仿佛完全没做好准备,离别竟已经临近了。几秒后他才回过神来,说道:“花都也不是很远嘛,骑自行车两个小时就到了,你还费那钱坐车干嘛?我送你呗!” “不好吧,这样你太辛苦了——” 白萍正想拒绝,赵俊霖不由分说,冲过去把自行车推到白萍面前,示意她上去:“快点上来,我送你——” 白萍:…… 白萍把新买来的衣服披在身上,被子则被赵俊霖用绳子绑起来,吊在了车龙头下面,每当腿蹬到高处的时候被子总是会打到赵俊霖的腿。 可赵俊霖怎么也不愿意让白萍自己抱着棉被,非说自己不碍事,被棉被蹭得还挺舒服。 听得白萍哭笑不得,嘴角不自觉地越翘越高,最后只得由着他。 城里的路非常平坦,坐在自行车上并不怎么颠簸。 第72章 了解敌情 今晚有点风,但穿着棉衣并不算冷。那风也不像老家似的,刮在脸上生疼生疼,这里的风柔和多了,迎面吹来,反而有种清爽怡人的感觉。 这风,仿佛自肌肤钻进了心里,吹散了长期以来盘踞在心中的孤寂、忐忑,和紧绷。 白萍眉眼弯弯,一脸享受地坐在后面。赵俊霖汗流浃背、卖力地在前面蹬着自行车…… 相聚的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转眼两个小时就过去了。快到厂里的时候,白萍对赵俊霖说:“我就在这儿下车吧。” 赵俊霖却看了看四周:“这里也没有你说的石棉瓦厂呀!” 白萍一脸尴尬,“没多远了,你回去还得两个多小时呢,赶紧回去吧。” 赵俊霖却一脸的坚持:“不行,我必须亲眼看着你安全地回到厂里,否则我是不会走的!” 白萍急躁地扯了扯辫子,一脸无奈:“真不用,我们厂就在前边,你看——”说着她把地方指给赵俊霖看。 赵俊霖一看,乐了:“这很近了嘛,干嘛在这停车,我直接送你过去不是更好?”说罢,他的腿用力一蹬,就奔着目的地去了。 白萍张了张嘴,好几次想说出自己的顾虑,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最终只能闭上了嘴。 不一会儿两人就到了厂门口,白萍紧张地抬眼往厂里张望,见门口正好没人,不由得心中微微松了口气! “那个,时间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白萍压低了声音,急忙催促道。 赵俊霖却苦着脸:“我渴了——” 白萍焦躁地瞅了眼厂里,又瞅了眼赵俊霖,见他在这冬天里,额头上竟见了汗,要说渴,那也正常。 白萍想了想,便把他拉到了角落里:“你在这儿等着,我去给你打水——” 赵俊霖失笑:“我进去喝就行了,你跑来跑去的,多累啊。” “我不累——” 不料话还没说完,赵俊霖就一脸委屈地瞅着白萍:“你是不是嫌我给你丢人了?” “啊?”白萍微怔,赵俊霖突然抿紧了唇,推着自行车就走:“你进去吧,我走了——” “哎,你——”白萍无力地喊了一声,人家跟没听见似的。那背影,怎一个沧桑了得!白萍的心就像突然被什么给捏住了似的,憋得喘不上气来,一句话脱口而出:“不是要喝水吗?我带你进去,行了吧?” 下一秒,赵俊霖蓦地回过头来,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真的?”说着咻一下就冲回来了。 他也不等白萍来领,直接就进去了,还边走边东张西望,仿佛前来考察的上级领导。 “这些都是你们厂做的?”他指着地上放着的涵管和石棉瓦,“好家伙,我可听人家说做这些可辛苦了——” 说着他上下打量着白萍:“你真没干苦力?” 白萍有些心虚地别开目光,“你哪这么多话呀,要喝水就赶紧来,你当这是公园呢?” 赵俊霖眼神深遂了起来,一双眼睛跟雷达似的,继续探测白萍的生活环境,不过是几分钟的路程,他已经把一切都摸得七七八八了。 白萍想让赵俊霖赶紧喝完水,然后人不知鬼不觉地让他赶紧撤,谁知事与愿违,赵俊霖这家伙就跟进了自己家一样,丝毫没把自己当外人,那大刺刺的模样,只差没满世界嚷嚷:我赵某人大驾光临啦! 这个时间,厂里的工友基本上都回来了,白萍突然领了个人回来,而这个人还是个年轻帅气的小伙子,这事一下就在厂里炸开了锅。 不过因为都是男人,他们没有大呼小叫,也没有交头接耳,而是纷纷将猜测、警惕、忌惮的目光射向了赵俊霖。 赵俊霖仿佛对人家眼里的敌意浑然未觉,热情地对遇见的每一个人都挥手打招呼:“老乡好——” “老乡吃饭没——” “老乡——” 直到余得顺出现,赵俊霖热情的寒暄声突然嘎然而止。 余得顺目光复杂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少年,这人身量不算很高,但长得很结实,特别是那一脸痞相,一看就不好惹。他的眼神有种超越年龄的深沉,仿佛能看透一切,又仿佛一切都不放在眼里…… 他年纪看着不大,脸上还老挂着笑容,可一眼瞧去就能让人心生忌惮,不敢胡乱在他面前放肆。 越看,余得顺的心就越往下沉,吕老板的事还不知究竟,如今又凭空冒出来一个…… 余得顺在打量赵俊霖,同样的,赵俊霖也在打量余得顺。他能感受到这个人看向自己时眼中隐约包含的敌意,这和其他工友的眼神是不一样的。 不过只看了一眼,他就移开了视线,不是怕了余得顺,而是觉得这个人根本构不成威胁。“白萍一定不会喜欢这种男人的!”赵俊霖笃定地想着。 作为被围观的对象,赵俊霖同志能保持镇定、从容,可白萍却无法淡定了。她只感觉自己的脸越来越烫,如果不赶紧把赵俊霖弄走,她的脸一定会红成猴子屁股的。 于是她麻溜地打了水给赵俊霖喝过,就催着他赶紧走:“快走吧,天都黑了,等会儿你怎么回去?” 赵俊霖咕噜咕噜地喝了一大杯水,满足地放下水杯,语不惊人死不休:“回不去就不回了,我在这住下呗——” “嘭——”白萍手中的水瓶差点儿掉到地上,连忙手忙脚乱地去接,好不容易险之又险地接住了,白萍望着赵俊霖,无语凝咽。 她想到还在家乡的时候,那天赵俊霖也是各种厚着脸皮不愿意回去,非要赖在她们在家过夜—— 难道历史又要重演?这可怎么办哪?白萍真的快急哭了—— “哈哈——”赵俊霖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一边用手指拭着眼角的泪,一边说:“哎哟,你可太有趣了,我不过是开个玩笑嘛,看把你给吓的,哈哈,哎哟——” 白萍:…… “呼——”总算是把这尊大神给送走了。 白萍刚想松一口气,就有工友要笑不笑,满脸暖昧地过来问了:“白萍,刚才那个人是谁呀?” 白萍老老实实地解释:“我老乡!” “老乡?”那人怪叫一声,挤眉弄眼的抬高了声音嚷嚷:“我看是老相——好——吧,哈哈——” “哈哈——”其他人也纷纷大笑,“老相好,老相好——” 第73章 不拿自己当外人 白萍满头黑线,没想到男人也如此八卦!虽说同事两个多月了,可她到底年纪小,没谈过恋爱,还是很不习惯和这些男工友开这种玩笑。 白萍低着头,一溜烟地回到了自己屋里。 身后仍然传来大家的哄笑:“哎哟,害羞了——哈哈哈——” 躺在自己的床上,白萍将那些打趣声通通关在门外。这一夜,是她自来到广州之后,睡得最踏实、最安心的一夜! 白萍安心地睡了,赵俊霖却失眠了。今天他虽然只是粗略地看了眼白萍工作、生活的环境,这还没能细瞧呢,就已经暴露出许多问题了…… 想着自己发现的问题,赵俊霖睡不着了,他望着天花板,心思越飘越远…… 第二天下午白萍正在吃晚饭,突然听到厂门口有个熟悉的大嗓门在那喊:“白萍,白萍——” 白萍整个人都惊呆了,端着饭盒就奔了出去,到门口一看,只见赵俊霖坐在自行车上,笑得一脸阳光灿烂。 “你,你怎么又来了?”白萍瞪大了眼睛,一副见了鬼似的表情。 赵俊霖兴高采裂地指着绑在车后座上的一大袋东西,说道:“这是我给你买的新衣服、新鞋子,还有一些吃的,不知道你爱吃什么,我就每样都买了点儿!” 说着他挑了挑眉,一副求表情地模样问:“是不是很惊喜,有没有很感动?” 看着那一大堆的东西,白萍的嘴角动了动,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此刻的心情真是言语无法形容。 赵俊霖哈哈大笑:“我就知道你一准会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哈哈,我果然没猜错!” 白萍的额角抽了抽,拧着秀气的小眉毛,心情太复杂直接失语了。 赵俊霖手脚麻利地把自行车上的那一袋东西卸下来,然后往肩上一甩,很是自来熟地抬腿就往厂里走。走了两步还不忘回头催白萍:“快点儿呀,愣着干嘛——” 白萍忍了半天,这会儿终于忍不住拉了拉他的衣摆:“厂里不允许外人进去的——” 谁知她话还没说完,赵俊霖就满不在乎地说:“你呀,就是太老实了!” 白萍满头雾水:“这跟我老不老实有什么关系?咱们是外地来的打工妹,当然得遵守厂规厂纪了——” 赵俊霖看着白萍,似乎是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很是无可奈何地说:“唉——以后你就明白了,赶紧长大吧!” 白萍:…… 她感觉自己的智商被他嫌弃了,可她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赵俊霖的高调到来,自然又一次引起了全厂轰动。感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探究、猜测的目光,白萍只觉得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反倒是赵俊霖,仍旧从容自若,仿佛走在自家的庭院一般自在,还不时的冲工友们点头微笑,甚至拿出一包烟,见人就发:“兄弟抽根烟——” “来来来,别客气呀,抽一根——” 工友们一瞧手中的“中华”牌香烟,个个都暗自咋舌,纷纷猜测:这可是中华香烟啊,这人是干什么的,咋这么大方呢? 都说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短,大部分工友看赵俊霖的目光顿时就和善了许多,甚至还和他聊了起来。 赵俊霖满脸堆笑:“以后我们家白萍还靠各位多多照应——” “一定的一定的,不过,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呀?” 赵俊霖神秘地勾唇一笑,此处无声胜有声。 “噢——我明白了!”那工友便一脸暖昧地冲白萍挤了挤眼睛:“白萍,瞒得可够紧的呀!” 白萍一头雾水:“我瞒什么了?” “嘿嘿,你就别再否认了——”工友继续调侃。 赵俊霖笑着又给那人递了根烟:“兄弟,别问了。女孩子嘛,脸皮薄!” 那人仰头大笑:“哈哈哈,我懂,我懂——” 唯一没懂的人只有白萍,她疑惑地看着赵俊霖:“你们在说什么?” 赵俊霖却答非所问:“快去你宿舍,这东西沉死个人,我的手都快断了。”说着一脸不堪其重的模样,大步向里面走去。 刚才非要提着东西见人就打招呼,见人就发烟、寒暄的人到底是谁啊?白萍满脸无奈地追了上去:“你不能进我宿舍——” 赵俊霖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我的天哪,这都什么年代了,你还当自己是古代养在深闺的大小姐么?” “不是那么回事,我自己有手,我自己拿进去——” 白萍说着伸手想拉他,不料他突然加快脚步,边跑边说:“这还剩几步路呀,不用那么麻烦——” 说着两人已经到了房门口,正在此时,门从里面开了。张青站在门口,上下打量着赵俊霖:“白萍,这是谁呀?” 张青昨天晚上很晚才回厂,是以并未见过赵俊霖。 还不等白萍回答,赵俊霖已经笑容满面地说话了:“哎哟,这位美女姐姐和我们家白萍住一块儿呀?” 张青点了点头,一会儿看看赵俊霖,一会儿看看白萍,满脸都是八卦。 白萍不自在地干咳了两声:“咳咳,那个——这是我老乡!” 赵俊霖从袋子里掏出一包牛肉干递了过去,“给,以后多照顾我们家白萍哈!” 张青意味深长地瞅了眼白萍,然后似笑非笑地看着赵俊霖,拉长了声音说:“哟,你这是专程来收买我吗?” 谁知赵俊霖一点也没不好意思,非常爽快地就承认了:“没错,我就是来收买你的!” 张青挑了挑眉,饶有兴味地瞅着赵俊霖。 赵俊霖却只是笑笑,然后进了屋,把给白萍的东西一样一样地从袋子里拿了出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件棕色带毛领的短款皮夹克,皮夹克里头有一层绒,在南方的冬天穿,正合适。 紧接着是一件黑色牛仔裤,裤子臀部这里比较宽松,裤腿这里却是收紧的,正是八十年代流行的款式。 然后是一双白色的小皮鞋,圆头,是方跟的,跟高大约五厘米。 “这衣服和裤子,看看喜不喜欢?还有这鞋子,我特地挑了现在最流行的款式,小高跟,又时髦又不会太累——”虽然是询问,语气却是无法掩饰的得意。 第74章 被成功带偏 白萍还没说什么,张青却是忍不住赞叹起来:“看不出来呀,你还有点眼光。这可都是时下最流行的款式呢,白萍穿上,一准儿好看!” 赵俊霖一脸期待的看着白萍,却见白萍拧紧了眉毛,不由担心地问:“怎么了,不喜欢吗?” 白萍的手指在衣服上轻轻摩梭,迟疑着问:“这些东西不便宜吧,你——” “嘿——”赵俊霖闻言,狠狠松了口气,“你管它多少钱干嘛,你只要告诉我,你喜不喜欢就行!” 白萍不答,只倔强地问:“到底多少钱?” 赵俊霖也不答,偏要问:“你喜欢吗?” 白萍急了:“我问你多少钱?” 赵俊霖也急了:“你咋这么别扭,说一声喜欢还是讨厌,这是有多难?” 白萍:…… 两人这就杠上了,都坚持着自己的坚持,谁也不肯让步,谁也不肯妥协。 一旁的张青看看白萍,又看看赵俊霖,眼里突然涌起一丝羡慕嫉妒又掺杂着些许失落的情绪。 “好啦,我也是服了你们俩,这点小事也能吵起来?”张青掩去自己的情绪,一脸好笑地望着他们俩,“瞧白萍那模样,摸着衣服都舍不得放手了,这能是不喜欢吗?” 白萍抚摸衣服的手一顿,然后触电般缩回,藏到了身后。不过已经迟了,这无疑是从侧面回答了赵俊霖的问题,肯定了她对这衣服的喜爱。 这下赵俊霖终于圆满了,裂嘴笑着继续从口袋里往外掏东西:“这是我买的一些吃的,我看你脸色都黄了,肯定是没吃好。这里有麦乳精、罐头、饼干、还有些牛肉干,你每天都吃一点儿,别舍不得吃,吃完了我再给你买——” 这一大堆零食,掏出来后直接把白萍那个小柜面给摆了个满满当当。白萍震惊地瞪大了眼睛:“这,这又得多少钱?” 赵俊霖非常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我说你这小姑娘,开口闭口钱钱钱,你俗不俗啊?小小年纪,别把自己整得跟黄脸婆似的,行不行?” 白萍被人骂了,可心里却奇迹般的没有生气,反而脸上有点作烧,情不自禁地想:我真的很俗吗?真的像黄脸婆似的吗? 成功被赵俊霖带偏的白萍,好半响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咦,我怎么还是不知道这些东西到底花了多少钱? 而赵俊霖非常聪明的趁着白萍愣神的功夫,一溜烟跑了。 蹬着自己的单车,乘着夜色行驶在回广州的路上,赵俊霖眉眼弯弯,虽然一下子就几乎花掉了他这些日子赚的所有钱,可他心里舒坦。 赵俊霖舒坦了,白萍却失眠了。她仔细地看过衣服鞋子了,面料好、做工精细、款式时髦新颖,这可不是地摊货能有的品质啊! 想到自己刚到石棉瓦厂那天,张青逛过的服装店,那些衣服随随便便一件就是一、两百呢。再加上那些吃的,数量又多,价格又贵,这—— 白萍在心里默算了笔账,这些东西加起来没有七八百块钱拿不下来的! 七八百块呀,就算是在石棉瓦厂,累死累活一个月也赚不到这么多呢。那家伙,怎么就不知道心疼钱呢? 哎哟,一想到这个,她的心就火烧火燎几欲抓狂,有种想要把赵俊霖按住,狠揍一场的冲动。 “怎么,还在心疼钱呀?”张青从外面进来,施施然斜倚在门口,调侃道。 白萍这段时间虽然和张青算是和平共处了,但仍然不亲近,平日里也是各过各的,基本不交流。 白萍淡淡瞥了她一眼,没吭声。张青却没有像往常一样识趣地走开,反而缓缓走了过来,“我看呀,那小伙子说的没错,你不像是个小姑娘,骨子里就是个精打细算的已婚妇女!” 白萍微怔,声音蓦地拔高了几度:“我怎么就像已婚妇女了?” “呵——”张青摆了摆手,笑道:“你别生气呀,我不是说你长得像妇女,只是说你这性格,又谨慎又小心,顾忌的东西还超级多,对钱也是精打细算,恨不得一分掰成两半花。你满世界看看去,哪个小姑娘像你这么活着?只有那些被生活折磨得失去了颜色的已婚妇女,才会满脑子只想着市侩的柴米油盐……” 白萍动了动嘴唇,然后沉默了。她从小就家境贫寒,作为长女,更是从小把照顾妹妹、帮助父母分忧当作己任,她从小就过惯了苦日子,早就习惯了节俭的生活,习惯性地想把一分钱掰成两瓣儿花…… 原来自己真的不像少女,而更像妇人吗?白萍陷入了深思。 白萍现在上班非常的轻松,没事的时候她就坐在办公桌前看书,起初是有些偷偷摸摸的,后来被吕老板撞见了。 当时白萍很是忐忑不安,自己上班时间开小差,还当众被老板抓住,这—— 不过吕老板不但没有指责她,反而还夸了她:“阿萍很上进呀,这是好事,年轻人嘛,就应该多学点东西。” 从那以后白萍就很是感激吕老板,工作起来更卖力了。工作之余,她仍然会看书,心里却少了那种偷偷摸摸的忐忑感,自在轻松多了。 昨天放假,她在广州闲逛的时候,发现了一家非常大的图书馆,最重要的是图书馆的书可以借回来看,这可比买书便宜多了! 白萍大喜,连忙办了张借书卡,借了一本鲁迅先生的《朝花夕拾》。这会儿她如饥似渴地看着书,先是囫囵吞枣地快速浏览一遍。 然后再逐字逐句地认真读第二遍,见到有不认识的字就去查字典,然后把这字的读音和意思牢牢印在脑海里。 看到以前没见过的词汇,她也会努力搞懂意思,然后摘抄在自己的小本子上。 那些写得精妙的句子,她更是一句也不肯放过,摘抄在另一个专门用来记录语句的小本子上了。 就这还不算完,她还会第三遍、第四遍地读,每看一次,都会产生不一样的领悟。有对词字用法的领悟,也有对生活哲学、人情世故的领悟…… 时光飞逝,转眼又到了上班的时间。她最近真的过得惬意,张青不与她闹了,工作也轻闲了。有时候她甚至会想,如果人生一直这样平凡、顺遂地过下去,该多好啊! 然而人生,真的能够一直按照你想要的那样发展下去吗? 第75章 你喜欢她吗 这天晚上,白萍刚刚排队打完饭,才吃了一口,就听见外头有人在大声叫自己的名字。 一听见这个声音,白萍扒饭的动作一顿,连忙从食堂跑了出来。 “你怎么又来了?”白萍很是无奈。 天气越发的冷了,寒风把赵俊霖的脸刮得通红,整个人都仿佛在冒着凉气。赵俊霖却仿若未觉,一见到白萍就裂开嘴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当然是来看你呀,你这么傻,没我看着,让人欺负了怎么办?” 白萍翻了个白眼,“最爱欺负我的人就是你!” “嘿嘿——”赵俊霖笑得颇为得意,“我愿意欺负你,你应该感到荣幸才对。换作别人,想让我欺负,还得看本大爷的心情!” 白萍对这个人的厚脸皮已经无力吐槽了。 赵俊霖从自行车后座上取出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袋子,白萍疑惑地问:“这是什么呀?” 赵俊霖神秘地挑眉:“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说着他不慌不忙地把袋子上面的绳子解开,露出一个小小的纸箱来。 然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折叠的小刀,“刺啦——”一声划开了纸箱上的封胶。 “什么东西呀,藏得这么严实?” 赵俊霖仍旧不说话,慢慢地打开纸箱,里面是一个圆形,直径约十几厘米,高约二十厘米的金属物件。 白萍左看右看,也没看出这到底是什么,不由得将疑惑的目光望向了赵俊霖。 赵俊霖得意地笑了,献宝似的捧着这东西:“没见过吧?”说着他把这圆形物件顶部扭了几下,直到这盖子被扭开,露出里面冒着热气和香味的食物,白萍才恍然大悟。 “这,是保温饭盒吗?” 赵俊霖变戏法似的又拿出一双筷子来,递到白萍手里:“我特意跑去卖臭豆腐的老乡那儿,让他给你做了碗咱湖南地道的干豆角炒回锅肉,你尝尝,好不好吃?” 他双眸晶亮地瞅着白萍,眼中的期待不加掩饰。白萍不是很感性的人,可鼻头却了有些发酸,“你大老远过来,就为了给我送饭哪?” “怎么样,是不是很感动?”赵俊霖痞痞的笑,“要不要以身相许哪?” 白萍白了他一眼,刚升起的那点情绪一下就缩了回去。 “你也没吃吧?一块儿吃——” 赵俊霖一向不是个矫情的人,也不推辞,就揭开保温饭盒的第二层,这第二层放的是米饭。米饭颗颗晶莹香软,比食堂里粗糙发黄的饭可好太多了。 赵俊霖把保温盒里的饭塞到白萍手里,然后一把抢过白萍手里的饭碗,抡起筷子就要扒饭。 白萍急忙阻止:“哎——那是我吃过的——” 赵俊霖毫无心理障碍地扒了一口米饭,边吃边说:“这有什么关系,你赶紧吃,不然该凉了——” 那筷子可是沾着自己的口水呢!!! 白萍瞪着眼睛,半响说不出话来,可人家赵俊霖倒好,吃得那叫一个香。他扒饭又快又大口,就这愣神的功夫已经吃下小半碗了。 白萍也顾不上震惊了,连忙夹起一把干豆角炒回锅肉放进他碗里,“吃菜呀,别光扒米饭!” 赵俊霖鼓着腮帮子冲白萍笑,然后低头继续奋战。 一顿饭,两人都没什么言语,只有筷子碰着碗的声音,以及赵俊霖大口吃饭时发出的津津有味的咀嚼声。 “哇——”放下筷子,赵俊霖摸了摸肚子,发出满足的叹息声,“好久没吃得这么饱了,还是家乡口味最好吃呀!” 白萍知道他租住在一户本地人家里,闻言笑道:“你时间自由,完全可以自己做饭嘛!” “自己做饭?”赵俊霖一个劲地摇头:“不行不行,我哪会做饭呀!” 说着他突然别有深意地瞅着白萍:“要是有个人能为我做饭,就好了!” 白萍收拾东西的手一顿,抬眸瞅着他,似笑非笑地调侃他:“我听说现在有钱人都流行请保姆,你也请一个呗,赵大老板!” “嘿嘿——”赵俊霖大言不惭地拍着胸脯:“你不用挤兑我,我赵俊霖天生就是个当大老板的命,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你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白萍的脸突然就红了,嗔道:“你当不当老板,关我什么事!”说着把饭盒往他身上一推,“我走了,还得加班呢!” 赵俊霖望着白萍落荒而逃的背影,深遂的眸中燃起一抹势在必得。嗨,小丫头,我赵俊霖看上的人,还能逃得出我的五指山咩? 回去的路上,天空一片黑暗,还下起了大雨。赵俊霖冒着雨踩着自行车回家,身上衣服全湿了,冷得直打颤,可心里却似有一团火在烧般,热血沸腾。 回到石家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多了,他停好自行车便拿了套干净的衣服,准备洗个热水澡,谁知却被石仙菊给拦住了。 “阿霖,你上哪儿去了?”黑暗中,石仙菊的声音透着股凉意。 赵俊霖一怔,笑道:“有事去了!”说着就想绕过她进去洗澡。 石仙菊却再一次拦住了他,定定地瞅着他问:“是不是又找你那老乡去了?” 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赵俊霖见她猜到了,便不隐瞒:“没错。” 石仙菊咬了咬唇,“她长得很漂亮吗?” 赵俊霖歪着头想了一下,情不自禁地弯起了嘴角:“嗯,很漂亮。” 石仙菊的牙齿深深地陷进了唇中,甚至尝到了血液的腥咸味儿,她声音发涩:“你喜欢她吗?” “呵——”赵俊霖毫不犹豫地点头:“没错。” “那,她喜欢你吗?” “阿菊——”赵俊霖拖长了声音,痞痞地说:“你管的也太多了吧?”说着他强行绕过石仙菊,跑进了冲凉房。 石仙菊只觉得一颗心仿佛被人扔进了冰水里,整个人都情不自禁地颤抖了起来。她早有预感的,当初,他那么疯狂那么执拗地要找那个女孩,她就觉得他和那个女孩之间一定不简单。 果不其然,如今他找到了,于是他立刻就变了,他不再一门心思地在火车站倒票,反而见天的往外跑,还去买了那么多的东西…… 第76章 你就那么急着嫁给我 等赵俊霖再出来的时候,石仙菊已经恢复了平静,她笑意盈盈地说:“你们外地人在这里生活,一定很不习惯吧?工厂里的伙食都很差的,叫你那老乡有空过来吃顿饭,也改善改善伙食。” 赵俊霖一听,眼睛就亮了,他正有这个打算呢。 接下来的日子,赵俊霖每天都会在傍晚要吃晚饭的时候准时来到石棉瓦厂。每次来的时候,都必然要给白萍带上一道地道的湖南美食。 白萍实在忍不住了:“你到底一天赚多少钱呀?” 赵俊霖边吃东西边问:“问这干嘛?反正够用!” “就算是够用,也不能这么挥霍呀。咱们是出来打工挣钱的,可不是来享福的,你这一天天的买这买那,得浪费多少钱呀?” 赵俊霖就停下筷子,意味深长地瞅着白萍笑:“你这是关心我?” 白萍剜了他一眼:“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我是怕你将来找我要饭钱。” 赵俊霖痞痞地盯着白萍的眼睛:“口是心非!” 白萍气结,缓了口气又劝道:“做人得有长远的规划,不能只图眼前快活。不管到什么时候,身边都得有点儿积蓄才行,你把钱都花光了,以后万一遇上点急事、难事可怎么办?退一万步讲,就算你一帆风顺,可将来总得结婚生子吧?到时候没有钱,你怎么结婚,拿什么养孩子?” “哈哈——”不成想,被劝的对象压根不当一回事,反而哈哈大笑,“白萍,你就那么急着嫁给我呀,这都考虑到结婚生子的问题上去了?” 白萍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又羞又恼:“你胡说什么,谁想嫁给你了?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懒得理你!” 气得白萍扭身就跑,赵俊霖急忙叫住了她:“哎哎哎,别走啊——” 看他那样,仿佛是有正经事儿,白萍便停住脚步,回头看了过去。 只见赵俊霖裂嘴一笑,满脸的痞气:“放心,我是不会让自己的女人孩子受苦的!” 白萍气得直咬牙,这次再无犹豫一溜烟地跑回了厂里,身后传来赵俊霖得意的大笑声。 其他工友吃完饭,早就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加班了,白萍径直来到仓库,刚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便有一道阴影投在了桌前。 她抬头一看,连忙问道:“余得顺,是要领玻璃丝吗?” 余得顺定定地瞧着眼前的少女,她虽然没笑,可脸上仍有未褪尽的红润,眼角眉梢染满了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喜色,这是打心底里高兴吧? 进厂两个多月了,以往她脸上总是挂着礼貌、温和的笑容,可那笑是不达眼底的,是防备而疏离的。 可是自从那个男人出现之后,这一切都变了。原来她笑起来,竟是如此明艳动人! 余得顺心思激荡,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那个人,是不是在追你?” 白萍一怔,脸上刚褪去的红霞霎那间又飞了回来,“怎么你们男人也这么八卦?”说着,她不自在地别开了视线。 余得顺心中一窒,她虽然没承认,却也没有否认…… 自打白萍第一次来到石棉瓦厂,他见到她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漂亮能干的小姑娘。 可是还没等他展开攻势,关于白萍和吕老板有了首尾的传闻便在厂里沸沸扬扬地传开了,那时他心里又是愤怒又是酸涩。 可是后来,吕老板仍旧和张青偷偷摸摸的约会,反倒是白萍,仍旧老老实实地工作、生活,没有半点出格的迹象。 原本以为,这一切都是误会,正当他准备重振旗鼓,大胆追求自己的爱情的时候,一个不速之客却突然从天而降。 那小子来到厂里的第一天,余得顺就知道他是来者不善。他给每个人都热情地打招呼,给每个人发烟,请吃东西,大家只当他是为人热忱,可余得顺知道,这小子一开始就是冲着白萍来的。 他讨好大家,无非就是为了他追求白萍时能够少一些障碍而已。否则的话,凭什么他能天天上厂里来,而厂里的人却睁只眼闭只眼? 真真是好手段啊!余得顺又是愤恨又是嫉妒,这股情绪在心里憋了好几天,今天终于鼓起勇气来找白萍,却被她脸上掩饰不住的喜色打击得失魂落魄。 他突然明白了,老乡说得对,这个白萍,注定不会是他的!余得顺怅然地走出了仓库。 余得顺走了,白萍并没有多想,坐下来整理单据的时候,仓库里又来人了。 这次来的是吕老板,他一如既往的严肃,先在仓库里慢悠悠地走了一圈,然后突然问道:“最近你老乡来的挺勤呀!” 白萍微微一怔,心中有些忐忑,连忙解释道:“那个,他就是来给我送点吃的,一会儿功夫就走了,不会耽误上班的。” “怎么,你吃不习惯食堂的饭菜?”吕颂贤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白萍笑了笑,没吭声。食堂的东西一直很难吃,难道吕老板会不知道吗?可人家是老板,自己只是个打工妹,白萍还没傻到什么都往外说的地步。 吕颂贤见状,蹙了蹙眉:“有话就直说,搞得我跟剥削工人的资产阶级似的!”说着也不等白萍说话,他又接着说道:“这样吧,以后你跟着张青一块儿吃,让张大全给你们两个姑娘单独开小灶。至于你那个老乡,以后还是要顾忌点影响,少来为好。” 白萍最怕的就是这个,一开始不想让赵俊霖来厂里,就是怕厂里的人有意见,必竟赵俊霖不是厂里的人,老是往厂里跑,这事放在哪里说,都是不占理的。 现在当面被吕老板说穿,白萍羞愧地垂下了头,低声道:“我会跟他说的,至于开小灶的事,就不用了。” 吕颂贤却很坚持:“我们厂虽然规模不大,可也要往正规里走。在那些大工厂,干部和办公室人员都是和员工分开来吃的,所以你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 白萍还真是怕人家说闲话来着,如今吕老板这么一说,她便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 第77章 我看谁敢动 这天晚上,赵俊霖再来的时候,赫然发现原本并无保安的厂子,突然多了名保安。 这保安是本地人,长得枯干瘦小,年纪得有五十往上了,端着身架子,操着一口白话脸色不善的把他拦在了门外。 “%%¥……—*(*—” 赵俊霖一个字也没听懂,只能打着手势努力的解释:“我找白萍,白萍知道吗?她在这上班的——” 老头冷着脸,毫不客气地推掇着赵俊霖:“躝屍趌路,死捞仔咪喺呢惹事——”(滚蛋,死捞仔别在这惹事) 其他话没听懂,死捞仔三个字倒是听懂了,赵俊霖瞳孔猛地一缩,脸就沉了下去。他最恨本地人把外地人说成“捞仔捞妹”,这是对外地人的一种岐视和侮辱! 偏偏那老头还大力地推了他一下,推得他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这一下彻底惹火赵俊霖了,他原就不是个好脾气,被欺负了是绝对不知道忍字怎么写的。 “老头,你推什么推?”赵俊霖怒了,把眼一瞪笑容一收,那浑身的戾气就泄了出来。 老头见惯了外地打工仔们对待本地人那种惯性的卑微,在外地人面前本地人永远是有种高人一等的优越感,所以他们从来不用收敛自己,想骂就骂,想打就打。哪知这个小伙子竟然敢拿眼瞪自己? 老头感到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衅,梗着脖子就往赵俊霖衣领上抓。 想揪我衣领?赵俊霖心中冷笑,脚步一错闪过老头的手,然后双手一弯一绕就搭在了老头两只胳膊上。 他力气大,又年轻,老头顿时动弹不得,气得哇哇大叫:“我叼你老母——”(操你老妈) 这可是白话里最常骂人的话,赵俊霖也听懂了,顿时怒不可遏,搭在老头胳膊上的手蓦地收紧。 “啊——”老头疼得大叫,整张脸扭成了一团,却仍不忘骂人:“死衰仔,冚家铲——”(全家死光) “还有力气骂人?”赵俊霖眉目冷峻,双手又紧了几分。 “啊啊——”老头叫得更大声了。 “不要——”白萍听见动静,匆匆赶来,远远的就见到赵俊霖反剪着看门老头的胳膊,脸色阴沉,煞气遍布。而那老头则扭曲着老脸,看上去痛苦不堪。 有很多工友都闻讯而来,就连吕颂贤都从办公室里踱了出来,沉着脸怒喝:“这是在干什么?” 见老板来了,工友们连忙跑过去,有的劝,有的直接动手,想把赵俊霖和那老头分开。 赵俊霖却不为所动,一把甩开试图拉扯自己的工友,冷冷地盯着那老头:“还骂不骂了?” 老头仗着来了人,知道自己吃不了亏,咬着牙恶狠狠地瞪着他,再度破口大骂:“《%%…………—**” “呵——”赵俊霖凌厉的眼风扫向工友们,“我们外地人在你们眼里就这么贱呢?你们这也就是沾了国家政策的光,否则你们上我们那打工去,你们也成了外地人。” 这话一出口,拉他的工友手上的劲就缓了下来,看似在用力,其实不然。 “你这样对待一个老年人,这就是你的德行教养吗?”吕颂贤突然开口,冷冷的盯着赵俊霖。 工友们明显的挣扎起来:不管怎么说,人家的年纪都能当他爷爷了,这样对待一个老人,确实不应该呀…… “你就是老板吧?”赵俊霖毫不畏惧地看着吕颂贤,“就算是老年人,也不能毫无理由的骂人、打人吧?老人得有个老人的样,才能让人尊他敬他,不是吗?” 吕颂贤目光越发的冷冽,“厂里有厂里的规矩,非本厂员工,不得随意入内。” 赵俊霖痞痞地咧了咧嘴:“我今天也没去厂里呀,不是在门口呆着吗?还是说国家哪条法律规定了,厂门口都属于你们厂私人领地,不让人呆了?” 吕颂贤气得太阳穴直突突,老头还一个劲地在那呻吟呢,他突然冲工人大发脾气:“一个个全死了咩?” 哪个打工仔不怕老板?工友们一听,连忙跑过去拉赵俊霖。 赵俊霖把脸一沉,把眼一瞪,浑身戾气尽数释放出来:“我看谁敢动我!” 他从小就是个混混,这会儿气势大甚,工友们竟然被他唬住,不太敢强行动手。 吕颂贤气得双眼几欲喷火,白萍心里也快急死了,赵俊霖看似占了上风,可是若真的得罪了吕颂贤,只怕会要吃亏的。这么想着,她连忙跑了过去,低声劝他:“赵俊霖,你快放开吧!” 她一脸焦虑,秀气的眉毛紧紧拧着,圆圆的杏眼里满是担忧,赵俊霖抿了抿唇,冷哼一声,放开了老头。 “哎哟——”老头捂着自己生疼生疼的胳膊,恶狠狠地盯着赵俊霖,仿佛随时要冲上去撕下他一块肉来。 “还愣着干什么,不用上班了?”吕颂贤突然一声大吼,工友们齐齐一颤,默不吭声地就往车间走。 白萍还想和赵俊霖说两句话,谁知吕颂贤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你,过来。” 白萍看了赵俊霖一眼,压低了声音叮嘱他:“你先回去吧,下次——” 话还没说完,吕颂贤不耐烦地扭过头来大骂:“班还上不上了?” 白萍无奈地闭上嘴,默默进去了。 赵俊霖目送着白萍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内,他的双手紧紧攥成拳头,脸上的冷意越发凛冽。 白萍刚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吕颂贤就进来了。 他要说什么呢?白萍有些忐忑地站了起来,“吕老板——” 吕颂贤挥手打断了她的话,“年底了,厂里接了个大单,所有人都要加班加点才行。你这里工作清闲,做完自己的事以后也要到生产车间帮忙!” 白萍被这个消息惊得几秒后才回过神来,愣愣地点头道:“噢,好的。” 吕颂贤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你皮肤过敏,抗得住吗?” 白萍连忙说道:“没事的,现在全好了。您放心,我作为厂里的一份子,肯定会好好干活,不会偷懒的。” 吕颂贤点了点头,大步走了出去。 白萍思忖片刻,把自己手头的工作完成后,就来到了石棉瓦生产车间,她原来就干过这些活,虽然有阵子没干了,倒也不至于生疏。 第78章 跟我走 厂里忙不过来,自己又实在清闲,帮忙就帮忙吧,不过她自己没觉得有什么,工友们可是炸开了锅。 一个工友悄悄地走过来,压低了声音问:“白萍,吕老板是不是生你的气,把你贬下来了?” 白萍一怔,“不是,我只是来帮忙的,最近厂里不是很忙吗?” “你傻吧?再忙也不可能让你下来干活呀。”老乡瞪了她一眼,神秘兮兮地又问:“那吕老板有说,给你加多少钱吗?” 白萍懵懵懂懂地问:“还能加钱吗?老板没说呀!” “哎哟,你可真是傻——”老乡警惕地在车间里扫了一眼,没见着老板的身影,这才压低了声音道:“你是刚出来,还不懂行情。像你这样的情况,完全可以找他要额外的加班费!” 白萍歪着头想了想,然后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继续干活。老乡见她不开窍,摇头叹息着走了,边走还边嘀咕:“真是个傻丫头!” 白萍失笑,若是自己还想在这干下去,就不能把老板太得罪狠了。刚刚赵俊霖的事,老板心里指不定怎么生气呢,这会儿自己就巴巴地去问加工资,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钱固然重要,但是也不能光顾着眼前的利益! 这么闹了一声,原本以为赵俊霖会知难而退,至少短期内不会再来了。谁知第二天,他又准时准点的出现了。 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一道大铁门,赵俊霖的眼睛狠狠眯了起来。守门的老头站在铁门后面,冲着他冷冷地吡牙。 赵俊霖知道,这老头是不会给自己开门的。他挑衅地挑了挑眉,双腿下蹲,气沉丹田,双手合拢在嘴边冲厂里大声喊了起来;“白——萍——,白——萍——” 老头气得胡子乱颤,恶狠狠地拿起根铁棍伸出铁门想打赵俊霖,赵俊霖却利落地跳了三步,一下就脱离了老头铁棍的攻击范围。 老头打不到他,只好气极败坏,上窜下跳地骂:“%……—*)(…………—%” 反正也听不懂,赵俊霖听当是有狗在吠,挑衅似的喊得更大声了:“白——萍——,白——萍——” 白萍急匆匆地从车间跑出来,“别喊了,还怕人家不知道呢?” 见着白萍,赵俊霖就收起了满脸的狂痞,笑着冲她招手:“快来,我今天给你炖了只鸡,可香了!”说着邀功似的拎起手听保温饭盒,冲白萍晃了晃。 看门的老头冷冷地哼了一声,一双眼睛瞪得跟铜玲似的盯着二人。 旁边有人虎视眈眈,白萍很是为难,有许多话也说不出口了,只得说道:“赵俊霖,你以后别给我送饭了,等我有空了,我再——” 赵俊霖脸上的笑容霎那间如潮水般褪去,一双眼睛紧盯着白萍,冷声道:“怎么了,连你也嫌我给你惹麻烦了?” 白萍很是无奈,“我不是那意思,只是我是个打工妹,拿人钱财看人脸色,老和厂里对着干终究是不好……” “呵——”赵俊霖冷笑起来,“你还说不是?你分明就是怕我给你惹事,害你丢了这份工作!不就是打个工嘛,有什么了不起的?咱到哪里打工不是打?凭什么偏就得搁这儿呆着?” “你怎么还生气了?现在不方便,我以后再跟你解释好不好?” 赵俊霖死死盯着白萍:“你出来,现在就跟我走!” 白萍懵了:“去哪儿呀?” “辞职,不干了。我就不信,离了这个厂,咱就活不下去!”赵俊霖斩钉截铁地说道。 白萍哭笑不得:“辞职哪是说辞就辞的呀,你别闹了行不行——” “我闹?”赵俊霖剑眉倒竖,激动地指着自己的鼻子,“在你眼里,我就是在瞎胡闹是吗?” 白萍整个人都乱了,“我不是那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赵俊霖像只竖起了所有刺的刺猬,逼迫着白萍:“你就说一句,跟不跟我走?” 白萍快疯了,她还在试图跟赵俊霖解释:“哪有这样的?就算是不干了也得走正规程序辞职,你当这是咱们家乡呢?就算是在家乡,你也不能什么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吧?” “嘭——”只听一声巨响,白萍不敢置信地望着地板上那个被摔破了的保温盒,里头的鸡汤洒了出来,浓香四溢。 白萍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开始抽疼了起来,这得多少钱呀,就这么给摔了? 赵俊霖摔了自己手上的保温盒,双眼充血地瞪着白萍,大声质问:“走不走?” 白萍也火了,硬梆梆地大叫:“不——走!” 赵俊霖气得一脚踹在铁门上,铁门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他愤怒冲冲地指着白萍:“好,你不走,我走!” 说罢,转身跨上单车,恨恨地一脚蹬了出去。 白萍气得胸脯剧烈地起伏着,话都说不出来。这脾气也太大了,一言不合就让自己跟他走,一点理智都没有!还动不动就摔东西,简直不可理喻! 白萍气呼呼地回了车间,又是愤怒又是委屈。难道她愿意像孙子似的活着吗?可是在广州找工作多难呀,家里欠着那一屁股的债,她有可以任性的资格吗? 赵俊霖倒好,他孤家寡人一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不但不体谅自己的难处,反而冲自己摔东西…… 白萍的眼眶开始泛红,越想越生气。 赵俊霖一路上把单车踩得快飞起来了,好似那车轮子跟他有仇似的,每踩一下都带着股狠劲儿。 以前每次回去都是带着雀跃、兴奋的心情,这次却是愤怒、郁闷得几欲抓狂。 “啊啊啊——”他一边不要命似地踩单车,一边仰头呐喊,整个人好像疯魔一般。 “哎哟,这深更半夜的,莫不是来了个疯子?”沿途有人撞见他,心里直泛嘀咕。 “神经病,咱可得离他远点儿——”人们纷纷闪避。 盛怒之中的赵俊霖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被人给当成神经病,避之唯恐不及了。蹬了两个小时的单车,被冷风这么一吹,心中的郁气散去不少,人也终于恢复了些许理性。 他黑着脸回到石家。 第79章 挑拨离间 “哎,你这是怎么了?”石仙菊见状,连忙跟了过去,却只听房门“砰”的一声巨响,差点没撞到她的鼻子。 “神经病,发什么疯嘛?”石仙菊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嘟囔着走开了。 赵俊霖躺在自己床上,眼睛死死瞪着天花板。这一夜,他辗转反侧,彻夜未眠。 第二天,石棉瓦厂看大门的老头一直虎视眈眈地盯着大门,随时准备好,只要那小子再敢来,就一定要狠狠给他个教训。 哪知这一等,从早上一直等到了晚上七点,那小子连个鬼影子都没出现。“哼,算你识相,若是再敢出现,老子打断你的腿——”老头得意地骂着,慢悠悠地去了厕所。 老头刚走,一个人影突然从厂门附近那棵大榕树上跳了下来,猫着腰蹭地一下溜到了厂门口。 “死老头,居然上了锁!”赵俊霖看着那把大锁,痞痞地笑了。只见他先退后十几米,然后起跑——跳跃—— 一米多高的铁栅栏门对他来说就跟玩儿似的,下一秒人已经出现在了厂子里。 “嘿嘿,想拦我?下辈子吧——”赵俊霖得意地撇了撇嘴,径直往厂里走。这里的地形他早就摸熟了,他先到了白萍的宿舍,发现她没回来,估计她在加班,又绕过生产车间,来到了仓库。 谁知到了仓库外面往里一瞅,里面一个人也没有。 这就怪了,白萍不在宿舍,也不在工作岗位上,她会去哪儿呢?正思忖间,突然身后传来脚步声。 赵俊霖连忙猫下身子,他所在的地方是一片空地,空地上长着些草,还栽了几棵树,不远处堆满了水泥做的涵管。 赵俊霖躲在一个涵管后面,往外瞧。只见有一个人从车间走了出来,径直向他的方向走了过来。 妈蛋,自己这么小心竟然还被发现了?正当赵俊霖暗叫倒霉,思索着应对之策的时候,那人却在他不远处的一棵树下站定,拉开裤子拉链,“哗啦啦——” 原来是在小便!赵俊霖松了口气,恰在这时那人方便完了,转过脸来,赵俊霖一看,哟认识的! 他轻手轻脚地绕过涵管,轻轻拍了拍那人的肩膀:“老乡——” “谁?”那人吓得差点儿叫起来,赵俊霖连忙做了个“嘘——”的手势,那人这会儿也看清了赵俊霖,眉头微蹙问:“你怎么又来了?” 赵俊霖讨好地笑:“你知道白萍在哪儿吗?能不能帮我把她叫出来,我有事找她。” 那人的眉头拧得更紧了,张了张嘴,看了眼赵俊霖,又闭上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赵俊霖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地敛去,也拧起了眉头:“怎么了?” 那人看着赵俊霖,眼中渐渐流露出同情来,赵俊霖心中咯噔一下,紧紧地缩了起来,急急追问道:“到底怎么了?” “唉——”那人被逼急了,长叹一声,然后似下了极大的决心一般,说道:“我看你这人不错,不忍心你被蒙在鼓里。” 赵俊霖的心紧紧缩成了一团,隐隐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只听那人继续说道:“白萍和吕老板出去了。” 轰的一声,仿佛一声炸雷在耳畔突然炸响,赵俊霖的眼睛迸发出暴烈的凶光,死死盯着那人:“去干什么了?” 那人无比同情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他们经常晚上一块儿出去。” 赵俊霖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石棉瓦厂的了,那句“他们经常晚上一块儿出去”不断地在耳边回响。 他看人的眼光毒得很。第一眼见到吕颂贤,就知道这个人对白萍怀着不同寻常的心思。 之前一直没请保安,这会儿突然来了一个;之前没装铁门,这会儿突然就装上了,这不明摆着是针对自己,不想让自己来看白萍吗? 昨天白萍竟然让他先走,那一刻他只当她是被老板吓住,不敢违反厂规。他气她看不清人家的险恶用心,气她太过老实胆小,可他从来没想过,白萍会有别的心思。 在他的印象中,白萍单纯、善良、坚强、勇敢,她美好得就像清晨的朝露,美丽清新,让人忍不住想要小心翼翼地守护着,生怕她被太阳一晒就化了,生怕她被人一口给吞了…… 可是这一刻,他的脑子彻底乱了。他从小混迹于江湖,见过太多引诱,也见过太多被物质诱惑得失去本性的人。 外面的诱惑太多了,白萍真的能经受得住种种诱惑,保持本心吗? 赵俊霖又悲又怒,越想越不敢想,烦躁郁闷得几欲吐血。 几番痛苦折磨,他骑着自行车一路狂奔到了郑军的宿舍。 “走,陪我喝酒去!” 郑军小心翼翼地瞥了眼赵俊霖的脸色,然后毫不犹豫地拍着他的肩膀:“没问题,我知道有个好地方,咱不醉不归!” 郑军很够哥们,也很聪明。他见赵俊霖的脸色前所未有的沉重,就像一只充满了气的汽球,随时都有爆裂的可能。 这个时候的男人,是需要发泄的!于是他把赵俊霖带到了一家饭馆。男人和女人不同,心情不好的时候大醉一场,第二天又是好汉一条! 赵俊霖也不说话,只是一杯接着一杯地往嘴里灌酒,郑军起先还由着他喝,后来见他足足喝了一斤多白的,又喝了十几瓶啤的,还是没有要停下来的趋势,忍不住夺下了他的杯子。 “别喝了,跟哥说说,发生什么事了?” “呵呵——”赵俊霖想要大醉一场,却发现自己越喝越清醒。“妈的,想醉都这么难——”他腾的一下站起来,用力把手中的酒瓶摔在了地上。 “咣——”的一声,酒瓶子的碎片四散飞溅,饭馆里的人纷纷投来了愤怒的目光。 郑军怎么也没想到一直闷头喝酒的人,突然就发起酒疯来了,不由得满头黑线,只能冲着别人点头赔笑:“对不住对不住,他喝醉了,喝醉了——” 还没说完,只听“哗——啦——”,赵俊霖双手在桌面上一扫,满桌子的盘子、碗、酒瓶全被扫到了地上。 饭馆老板这回忍不住了,沉着脸就奔了过来:“怎么回事?” 第80章 撒酒疯 郑军连忙说:“对不住,对不住,我们赔,一定赔——” 那老板的脸色这才由阴转晴,正想说话,突然“呕——”的一声,赵俊霖弓着腰吐了起来。 “呕呕呕——”随着不断的呕吐声,他不但把刚吃下去的饭菜、酒水全吐了出来,最后就连胆汁都吐出来了,一股难闻的酸腐味儿顿时在整个饭店里弥漫开来。 隔壁桌坐着五个壮汉,个个膀大腰圆,凶神恶煞的。其中一个脖子后方纹了只豹头的大汉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手指着赵俊霖就骂开了:“他妈的个逼,不会喝趁早滚蛋——” 刚刚还吐得像条死鱼似的赵俊霖神奇般的听到有人在骂自己,腾的一下就从地上站了起来,“他妈的,谁骂老子?” “嘿,小兔嵬子,在谁面前称老子呢?”那大汉登时怒了,一个箭步就冲了过来,横眉怒目的瞪着赵俊霖,其他大汉也纷纷站了起来,气势汹汹地看了过来。 郑军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连忙拉了拉赵俊霖的衣摆:“别闹了,咱走吧——” 赵俊霖却仿若未闻,反倒掷地有声地大声喊叫:“我没闹,谁他妈都别想欺负老子——” “他妈的,这小子挺横哪——”纹豹头的大汉气得额角直抽抽。 “揍他丫的——”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四个大汉齐齐提拳,闪电般冲了过来。 郑军吓得脸都白了,一个劲地解释:“各位兄弟多包涵,我这朋友喝醉了,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可惜没有一个人听他的解释,眼看赵俊霖就要吃亏,郑军看了看那五人巨人般的身高体重,再看看自己和赵俊霖—— 这差距不是一般的大呀,以二对五,能有胜算吗?一起到要和这些人打架,他的腿肚子就不自觉地打颤…… 他在逃跑自保和兄弟义气之间,狠狠地挣扎了起来。 而那边,纹豹头的男子一拳打向了赵俊霖的面门,而不远处的四条大汉也不约而同的冲了过来…… 赵俊霖非但不惧,反而还露出个兴奋难耐的笑容来,嘴里大吼一声:“来得好——”说着纹豹头的男子那一拳已到了眼前,他灵活地一侧身躲了过去。 紧接着,他的手奇快无比地一托一推,还没看清是怎么出手的,那纹豹头的男子的手腕已经被他捏住了。 “啊啊啊——”纹豹头的男子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声,才刚照面,一个回合就被赵俊霖把手腕给弄脱臼了。 “痛快,好久没这么痛快过了,谁还要来?”赵俊霖一边把纹豹头的男子狠狠推倒在地,一边凌厉地盯着其他四名大汉,张狂地大叫。 这模样,简直欠揍!郑军急得捂住了脸,这丫的纯粹就是找死的节奏哇! 果然,“妈的,兄弟们给我上——”那四个大汉成功被他刺激得红着眼睛,嗷嗷叫着如饿虎一般扑了上去—— 赵俊霖瞳孔一缩,戾气霎时倾泄而出,嘴角浮起一抹冷笑。只见他不慌不忙地扭了扭手腕和脖子,正好冲在最前面的一条大汉已到了眼前,那大汉的拳头带着风声狠狠地击来—— 哎呀,这下可糟了,赵俊霖就算再厉害,也是双拳难敌四手呀!郑军从小就是乖孩子,这辈子也没跟人打过架,可是——难道就这样放任不管了? 郑军的犹豫在看到赵俊霖一脚踹倒一名壮汉,却无瑕顾及另一个大汉的攻击,生生被踢中后腰的时候,彻底烟消云散了,妈的,死就死了! “呀——”郑军大吼一声,捏着拳头迎上了其中一个大汉。 郑军虽然不大会打架,但多个人,总能为赵俊霖赢得些时间。 两个体型中等的青年,对上五个体型彪壮的大汉,看似完全处于弱势,却因为赵俊霖的灵巧敏捷,堪堪处于不败之地。 他看着并不高大,可是肌肉很有暴发力,动作又敏捷,只见赵俊霖左一个勾拳,右一个直拳,动作快准狠,只要被他打中,必然重伤。 很快,壮汉们就个个都挂了彩。一向无有敌有的大汉们心中一震,彼此对视了一眼。然后缓缓后退—— 郑军又惊又喜,他可没有赵俊霖的好身手,刚才被人打中几拳,现在还火烧火燎地疼呢。只是还没等他高兴够,就听赵俊霖嚣张的声音响了起来:“怎么着,这就怂了?” 赵俊霖勾了勾手指,轻蔑地瞅着他们,“来呀,谁跑谁是孙子——” 哎哟我的娘咧!郑军险些被他气死,这家伙今天是疯了吧? 这两个人一个喝醉了撒酒疯,一个满心郁闷,谁也没发现那些大汉已经悄悄地形成了合围之势。他们也被赵俊霖气得青筋暴起,合围一旦完成,突然“呀——”的大吼一声,齐齐向赵俊霖和郑军冲了过去。 “我去——”郑军只来得及喊出这两个字,立刻被一名大汉一脚踹倒在地。 其余四名大汉从四面八方一拥而上,动作整齐地高高跃起,试图将赵俊霖压在身下。 赵俊霖瞳孔微缩,本能的急速后退,可还是被其中一名大汉扑住了。他毫不犹豫地一个翻身,反将那大汉压在身下,正要提拳砸下,其他三人却又一次捏着拳头围了过来。 赵俊霖眼冒凶光,狠狠盯着身下的大汉。大汉心中一凛,有种不好的预感。 很快,他的预感就变成了事实,成为了他此生永远的恶梦。 赵俊霖这货根本就是个疯子,压着身下的大汉左一拳右一拳往死里揍,眼睛肿了,鼻子流鼻血了,牙松了,嘴里的血水顺着嘴角流进了脖子里,不过眨眼功夫,这大汉就失去了抵抗能力。 其他三人看得目眦欲裂,拳头跟下雨似的落在赵俊霖身上,试图解救自己的朋友。 可是他们谁也没想到,这货完全不为所动,那一拳一拳砸在他身上,他却仿佛毫无所觉似的,仍旧一个劲的往死里揍自己的朋友。 妈的,这样揍下去,人就废了!他们急了,看着赵俊霖猩红着眸子疯狂揍人的样,他们也怕了,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怪胎哇!他妈的,根本就不按常理出牌啊! 第81章 男人的友谊 他们打得热火朝天,饭店里的桌椅餐具可算是遭了殃,被打砸压倒一大片,饭店老板急得报了警。 “警察来了——”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正在打架的人全懵了。赵俊霖灵活地钻出包围圈,拉起郑军的手就跑,等郑军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人已经跑到了店外。 而店内的几个壮汉这时才回过神来,刚想效仿赵俊霖逃跑,就有警察从门口奔了进来,被堵了个正着。 纹豹头的壮汉见自己跑不掉了,又见自己的兄弟们个个都挂了彩,狼狈不堪,登时气得直咬牙,大声喊道:“还有两个人往那边跑了,你们不能只抓我们——” 那些警察一见这五条大汉鼻青脸肿、满头鲜血的模样,心里就是一紧,这是什么人打的?也太他妈狠了吧? 身后有警察在穷追不舍,赵俊霖拉着郑军一路狂奔,郑军累得呼呼直喘,“不,不行了,我,我跑不动了——” 赵俊霖:“想被抓住,你就留下——” 郑军激灵灵打了个寒颤,瞬间就又有了力量,拖着沉重的步伐,继续跑。 “呼——”不知过了多久,那些警察才算是放弃了追逐,赵俊霖和郑军两人呈大字型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哈哈——”赵俊霖突然笑了,笑声里满是酣畅淋漓,之前堵在心里的郁气,打了一架后竟然奇迹般地消失不见了。 “痛快——”赵俊霖大吼一声,又咧着嘴,哈哈大笑起来,不料牵动了脸上的伤,笑容便变得有些狰狞。 郑军看了赵俊霖一眼,只见他嘴角破了,一侧脸颊也肿了,整个人看上去要多可笑就有多可笑。便有气无力地骂:“神经病啊,打架还痛快?你就是个不要命的疯子,你那叫打架吗?你那根本就是玩儿命。你那叫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我说你懂不懂什么叫防守啊?” “这你就不懂了,怕受伤还打个屁架啊,打架就得不怕死,看谁狠过谁!打架就是要狠,谁狠谁就能赢……” 郑军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打断了他:“得了吧,我才没功夫听你的打架经,老子今天脑子进水了才陪着你疯,下回,下回你再发疯,看我理不理你?” “嘿嘿,是吗?”赵俊霖怀疑地瞅着郑军。 郑军气结,随即又失笑,“呵呵——” “哈哈——” 两个男人相视而笑,男人之间的友谊很简单,也很纯粹。一起喝过酒,一起打过架,就成了一辈子的生死之交。 他们从不把感激的话放在嘴上,这份感情却坚不可摧。 “哎哟,你轻一点儿——”赵俊霖眦牙裂嘴地冲郑军嚷嚷。 郑军没好气地瞪着他:“现在知道疼了?疼死你活该!”说着他更大力地往赵俊霖身上按了下去,立刻成功的得到一声惨叫。 这一架,赵俊霖不知挨了多少拳打脚踢,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没有一块好肉。好在他肌肉结实,从小打架练就了一身铜皮铁骨,抗揍得好,受的都只是些皮外伤。 这会儿两个人去药店买了瓶跌打酒,正互相抹呢。 自从赵俊霖气呼呼地离开之后,白萍心里一直很不得劲儿。 第一次见到赵俊霖的时候,他带着满身的痞气,虽然从那几个小混混手中救了她,可是她觉得这个人能当小混混的老大,肯定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故而她总想远离他。 紧接着差点被刘涛绑架,赵俊霖又一次救了她,她心里是感激的,只是当时受了太多流言蜚语,让她竖起了心墙,不想和任何雄性生物靠的太近。 直到在煤矿再见他,他问她想不想来广州,那时她早就存了自己一个人去广州拼搏的念头,只是还在攒路费。那一刻,她无疑是又惊又喜的。 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子,从未出过远门,却要一个人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说不怵,那是不可能的。 于是,当他也露出同样想法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即将出去一个新天地,准备大干一场的白萍,心中的激动瞬间掩盖住了从前的顾忌。 两个人一块上了火车,在火车上的所见所闻,让她对外面的世界更增添了一层恐惧。她第一次意识到外面的混乱和无处不在的危险。 她不禁后怕,若是没有赵俊霖,若是只有她一个人出门,恐怕她就连火车都上不去。 到了广州,人生地不熟,语言不通,原本说要来接的人没有出现,他们两个人之间还发生了分歧。一时堵气分开后,她才发现,身边没了赵俊霖,她心里那份安定感也跟着没了。 她强压下心中的惶恐,努力的找工作,然后辛辛苦苦地上班。 皮肤过敏,全身皮肤溃烂的时候,她心里是恐慌的,也是悲凉的,那种忐忑不安时时刻刻地折磨着她。可是这一切,她都只能一个人默默地承受,因为她知道,没有一个人是真正关心她的,也没有一个人可以给她依靠。 无数个痛苦煎熬的时刻,她总会想起赵俊霖,想起他在火车上为她安排好一切,用拳头为她挣出的一小方天地。 那时,车上再纷乱,再躁动,她的心也是安定的,因为有他在,她莫名的心安。 在臭豆腐摊再次相遇的时候,是她来到广州后最开心的时刻。那一刻,就仿佛寒冬逝去,见到了初春的第一缕阳光。 她雀跃着,激动着,霎那间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欢欣鼓舞着。 再然后,他每天一来一回花四五个小时给她送饭,他特意找湖南老乡给她炒了湖南口味的饭菜,那是她来到广州后第一次体会到一种名为“幸福”的感觉。 久违的家乡口味,久违的家乡人,在异地他乡能够有这样的一个人陪着你一起吃饭,这看似平淡无奇,却让人踏实、温暖,永生难忘。 和赵俊霖在一起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他会关心你,会逗你笑,会让你意犹味尽,舍不得离开。他总是挂着灿烂的笑容,仿佛一切困难痛苦到了他面前,就都一值一提似的。他身上有一种特别的魅力,能让人忘记烦恼,让人充满信心,让人心生安定。 第82章 别有用心的劝导 可是今天,她突然意识到,其实自己并不是那么了解赵俊霖。他发起火来,简直就跟换了个人似的。特别是砸保温饭盒那一下,那“砰——”的一声巨响,仿佛砸在了白萍心尖尖上,砸醒了她的天真。 她突然意识到,赵俊霖的性格有种巨大的缺陷,这样的缺陷也许现在看来问题并不算太大,必竟他不是经常发火的。可是—— 白萍拧起了眉头,心里涌起股浓浓的担忧,这担忧具体是什么,她说不上来,可心里就仿佛悬了把刀,时刻提着,不敢放下来。 白萍一边担忧着赵俊霖性格上的缺陷,一边感叹着两人性格上的巨大差异,一边禁不住愧疚,虽然她不认为自己做错了,可是赵俊霖受了委屈,而且这委屈还是因自己而起的。 白萍想着,下次见面,一定要好好的、心平气和的和他解释清楚。 然而,一连三天,赵俊霖再也没有出现过。白萍这几天都是吃小灶,伙食比刚来的时候改善了不止一星半点。每天都能有肉,炒的口味也精细许多,可她还是觉得食之无味。 她经常侧耳凝听,经常觉得有人在厂门口叫她,可是等她跑过去一看,却什么也没有。 赵俊霖真的生气了吧?他不会再来了吧?这样的猜测总是令白萍寝食难安,好在厂里天天加班,白萍除了自己的本职工作,还得去车间帮忙,很快就没什么时间胡思乱想了。 赵俊霖打架的事不可能瞒得过同住一个屋檐下的石家父女,见到他一身是伤地回来,石仙菊大惊失色,追问不休。 赵俊霖本来不想说,可架不住石仙菊那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执着劲儿呀。再加上他心里实在是苦闷,左思右想也弄不明白,白萍为什么要拒绝自己,为什么还要继续在那个厂里打工。 他琢磨着,石仙菊也是女人,也许她比较能理解白萍的想法?于是他思索再三,把这事的来龙去脉告诉了石仙菊,最后问道:“你说说,她为什么要这样呀?” 石仙菊听完,神色异常的严肃,她认真地看着赵俊霖,问他:“这还用问吗?你觉得是为了她好,劝她离开,可没准儿她反倒觉得你碍了她的事儿呢。” 赵俊霖一听,脸就沉了下去:“你这是什么意思?” 石仙菊一脸同情地看着赵俊霖,说道:“连你都能看出来,那老色鬼看上了她,而她身为一个女人,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呢?她明知道那老色鬼对她有意思,却还愿意留在那儿,这意思,已经不言而喻了吧?” “可是——她以前不是这样的——”赵俊霖的心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紧紧揪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还记得自己第一次送她回厂的时候,她就百般找借口,不想让自己进入厂里,不想让厂里的人看见自己。 后来自己天天去给她送饭,她每次都表现得小心翼翼,怕这怕那的,一吃饭就着急忙慌的要往厂里赶,一刻也不肯多留。 这都是为什么?以前他只当她是害羞,还故意厚着脸皮逗她,可现在听石仙菊这么一说,顿时觉得这一切似乎有了新的诠释。 见赵俊霖脸色铁青地抿紧了唇,明显是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石仙菊得意地勾了勾唇,而后一脸关切地说:“你也别再难过了,这世界上的人知人知面不知心。也许你以前觉得她挺好,可是人都是会变的,在家乡的时候她自然是单纯的,可到了这里之后,她见到了全新的世界,想法怎么可能一直保持不变呢?” 是呀,人怎么可能一直不变呢?听了石仙菊的话,赵俊霖陷入了沉思。广州是个繁华都市,远非家乡可比,白萍真的会被诱惑,失去自我吗? 因了这样的猜测,赵俊霖整个人都变得阴郁起来,他从前觉得白萍好,一是她长得漂亮,二是她面对刘涛一伙人时展露出来的机智和勇敢,让他刮目相看。有了这层好感,再加上一同前来广州建立起来的这份特殊的依赖感,他总是习惯性地想要去保护她,照顾她,无形中把她当成了“自己”的人。 然而,现在却发现,这一切都是自己一厢情愿,你把别人当“自己人”,可别人未必把你当“自己人”。这样的发现,强烈地冲击到了赵俊霖的内心,他整个人都凌乱了,矛盾了,糊涂了…… 浑浑噩噩地过了几天,石仙菊一直不辞辛苦地照顾着赵俊霖,不时的“开导”他一番。 这一天,赵俊霖脑海里突然产生了一个执念,他觉得这一切都是因为钱,若不是因为想多挣点钱,白萍至于那么舍不得那份工作吗?若不是因为穷,她也就不会受到引诱…… 如果自己也有钱,有很多很多的钱,白萍还会拒绝自己吗? 有了这个想法,赵俊霖就狠狠地憋着一股劲儿,打算大干一场。原本他对自己一天能挣个几十块钱挺满意的,可现在这几十块钱已经完全满足不了他的雄心。他得多挣钱,挣很多很多钱!他要让白萍看看,自己不会永远是个穷小子的! 有了这个宏伟的目标,赵俊霖就忙碌了起来。他觉得自己不能再坐等客户上门,而是要主动寻找客户,要让所有能够消费得起,并且有需求的人,都知道自己,都来找自己买票。 第二天一大早,脸上仍旧顶着伤的赵俊霖骑着自行车就出发了。他去找了几家印刷厂,比价之后,选择了最实惠的一家,一口气印了一千张卡片。 紧接着,他又去买了一个bp机,这东西可是新鲜玩意儿,有了它以后别人找自己就不用非得上火车站找,只要用电话拨打传呼台,自己收到信息后,再用附近的公用电话打过去,就能联系上了。 这样一来,以后有熟客找自己买票,可就方便多了! 这东西老贵了,一台数字机一百八,入网费还得再交一百,可赵俊霖楞是眉头都没皱一下。 第83章 奋发图强 先是买自行车,然后给白萍买衣服、鞋子、营养品,保温盒、天天送饭,现在又是印名片又是买bp机,赵俊霖发现自己这段时间赚的钱还没捂热呢,就一分不剩了。 不过赵俊霖很乐观,有付出才会有回报嘛!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如何让更多的人主动找自己买票,这才是最重要的! 赵俊霖拧着眉头想了一夜,终于得出了一个方案。于是他骑着自行车,神采飞扬的去找了郑军和区振华。 郑军自不必说,两人现在可是生死兄弟呢,一听了赵俊霖的想法,他立刻就拍着胸脯保证:“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不光是我们厂,我还认识好多大老板呢,他们有钱,只想要舒服、方便,才不会在乎多出这几块钱呢。” 赵俊霖重重地拍了下郑军的肩膀:“好兄弟,够义气!” 郑军吡牙裂嘴:“少废话,老子现在浑身都疼呢。”幸好他的伤都不在脸上,否则叫他可怎么见人呀? 赵俊霖裂开嘴笑:“过阵子等我发财了,咱一块儿好好搓一顿,行了吧?” “哟,事还没开始做呢,就想着发财了?”郑军挑了挑眉,一副不信的模样。 赵俊霖自信满满地把头一甩:“我赵俊霖想做的事,能有做不成的吗?你就给我瞧好了吧!” 郑军很是嫌弃地开始赶人:“滚滚滚,我就不爱看你这得瑟样儿!” 从郑军这儿出来,赵俊霖又去拜访了区振华。区振华十分乐于助人,虽然和赵振霖的关系比不上郑军,但也时常介绍单位的同事来赵振霖这儿买票。 赵俊霖在他面前说话就含蓄多了:“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住址和bp呼机号。”说着他双手执名片,递到了区振华面前。 区振华接过来一看,顿时乐了:“哟嗬,还真弄得有模有样呢!” 赵俊霖笑道:“以后找我,不用大老远跑过去了,直接呼我,我买了票再给你送来。” 真没想到,这才多长时间没见呀?这个农村来的大男孩竟然就印上名片,用上传呼机了,这就算是对本地人来说,也是少之又少呢! 区振华再看赵俊霖的目光里,除了最初的好感,就又多了几分钦佩。 告别了区振华,回到火车站,排队买票,然后是兜售。逮着有空的时候,他就去附近的工厂、企事业单位,挨家挨户地上门拜访、递名片。 有的人不屑一顾,有的人客气礼貌地收下,有的人持怀疑态度,也有的人好奇地猜测,还有专给人买票的业务?怎么以前听都没听说过呀! 不管是什么态度,总之赵俊霖成功的让他们了解到了自己的业务范围,就算是当时没有成效,在往后他们发现自己很难买到车票的时候,不经意地就想起了那个上门来递名片的大男孩来。 这都是后话,暂且不停。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转眼就到了一九八六年元月二十号,农历十二月二十四日。早上,吕颂贤特意给全厂员工开了个简短的会议,其实就是一两句话的事儿:“今天是小年,晚上就不加班了,咱们就在食堂里,自己置办几桌好菜,好酒好肉地吃上一顿,大家热热闹闹的也过个小年!” “哦——哦——”工友们欢呼着,用力鼓起掌来,“老板威武——” “老板大方——” “老板万岁——” 他们一个个兴奋得脸都红了,有酒喝,有肉吃,还能不加班,对这帮天天累得像狗的打工仔来说,再没什么比这些更实惠的了。 白萍也在笑,心思却飘远了。今天就是小年了呀,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样?收到自己的信和钱了吗?过小年他们有没有去割肉吃呢? 还有赵俊霖,他一个人在广州,身边没有亲人,他会不会很孤单?此时的白萍,哪里知道赵俊霖的那番心思,还当他仍旧在生自己的气呢。 此时的沙禾村,由于一场大雪导致交通中断,就连信件也到的迟了许多。原本信件都是送到学校,由各村读书的孩子再带回村里的。可是现在放寒假了,件就得送到村里去,这样一来速度就更慢了。 白萍元月一号给家里写的信、邮的钱,直到小年这一天,才堪堪送到村长家里。 村长白丁云一看那汇票,连忙兴冲冲地给送了过来,还没到白丁茂家呢,老远就忍不住喊了起来:“丁茂兄弟,快来瞧瞧,你家大丫来信啦,这还有一张汇票呢!” 大冷的天,村民们也没啥活干,都窝在家里鲜少出门。一听见这动静,一个个的立马走出了家门,“哎哟,大丫汇多少钱回来了?” 白玲正在院子里喂鸡呢,听见声音连忙跑了出去,远远地看见附近几户人家有人闻讯赶了出来,她眉头就拧了起来。 看见这些老娘们满脸八卦的模样就烦!白玲连忙一个箭步冲了出去,可惜到底还是迟了,刚伸出手去接村长手里的汇票,就被人抢先了一步。 春花婶子一把抢过村长手里的汇票,笑眯眯地嚷嚷:“我来看看——” 白玲落后一步,气得干瞪眼,“婶子,我自己识字,就不麻烦您了——”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春花婶子“哎哟——”一声,一双死鱼眼睛越瞪越大,仿佛长在那汇票上似的。 其他人见状,连忙冲了过去,“怎么了怎么了,我看看,我看看——” “你别挤呀,让我看看——” 几个大老娘们挤来挤去的,倒把正主儿白玲给挤到了外边儿。那张薄薄的汇票在几个老娘们手里抢来抢来,看得白玲心尖儿都快滴血了,“你们悠着点儿,可别撕破了——” “是呀,撕烂了可就兑不到钱了——”白丁云也很着急,可他一个大男人,总不好去和一帮娘们抢吧?不由得心里暗暗后悔,早知道就不喊这一嗓子了,真是嘴贱! 可惜他们俩的话,那些妇女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哎哟——” “哎哟——” 每一个看到汇票的人,最后都瞪着眼珠子,失口惊呼,然后就一副见了鬼的样子,又是怀疑又是羡慕嫉妒恨地瞅着白玲。 第84章 汇票惹事 “爸,妈,芳芳,咱大姐来信啦!”白玲扬着信,奔回屋里。 白丁茂、赵小兰和白芳闻白玲心里这个气呀,把牙一咬,奋力一钻,总算是挤进了人群,好不容易成功拿到那张汇票,就听春花婶子充满怀疑、鄙夷的声音说道:“你家大丫这才去了多久呀,咋就寄回来那么多钱呢?” 白玲一怔,连忙展开那张汇票去瞧,登时也被上面大大的贰佰肆拾元惊得张大了嘴。 “大丫到底在干什么呀,咋这么短时间就挣下这么多钱呀?” 白玲刚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就听到这么一句满含怀疑、意有所指的话。她的脾气可不像白萍那么能忍,当即就怒视着春花婶子,一张小嘴连珠炮似地轰开了:“婶子说什么呢?你管我姐在干什么,总之不会是什么下三滥的行当,更不会干抢人男人的事就对了!” 这春花婶子正是白莉的亲妈,她女儿白莉抢了白萍的相亲对象,原想飞上枝头当凤凰,不成想遇到的是个骗子,这下鸡飞蛋打,至今还下落不明呢。 这事成了村里的一大笑料,比白萍那事还让人不齿,若说白萍是被骗了还情有可原,白莉这可就是上赶着犯贱呢。 王春花气得浑身乱颤,指着白玲咬牙切齿地骂:“贱蹄子怎么说话呢?” 白玲丝毫不怵,把胸一挺怒瞪着她:“贱蹄子说谁呢?” “你——”王春花见其他人都一副看笑话的模样看着自己,顿时红了眼眶,恨恨地跺着脚跑了。 “呸——”白玲冲她的背影吐了口口水,骂道:“自己屁股上还有屎呢,就要攀扯别人?当全世界的女人都像她闺女似的不要脸呢?” 白玲对那个背叛自己姐姐的白莉,怨气很大,她眼里不揉砂子,最恨这种背叛朋友的小人了。 其他人纷纷捂嘴偷笑,注意力暂时被白莉这事吸引住了。白玲趁机紧紧捏着信和汇票,飞也似的冲回了家。 言,一脸激动地迎了出来,他们刚才都在地窖里清理东西呢,是以并没听到外头的喧闹。 “快看看,你大姐信上说啥了?她过得好不好,吃得饱吗?穿得暖不暖,有没有人欺负她……” 白玲哭笑不得地瞟了眼自己母亲,“您别急呀,我读给你听嘛——” “好好好,——”赵小兰激动地手足无措,“你快念,快念——” 很快一家人排排站好,紧张又激动地等待着白玲读信。白玲清了清嗓子,一字一句地读了起来。 “爸爸、妈妈、大妹、二妹:见信好! 大妹的信已收到,知道家里一切顺利,我也就放心了。我在这边的一家石棉瓦厂上班,厂里有二三十个员工,工资还挺高的,一个月基本能拿五六百块,甚至更高的工资。因为要押两个月的工资,所以我这回只发了半个月工资。 这里工作挺轻松,伙食也很好,工友们很和善,所以你们不用担心我。我会好好工作,多寄点钱回家,争取在明年夏收前,把家里欠的债都还清。 女儿能挣钱了,你们就别太辛苦了,该歇的时候多歇歇,别再为钱发愁。 就快过年了,我这次汇了二百四十块钱回去,你们别舍不得用。我这次出来打工时间还短,就不回家过年了,你们要好好的。 每个人都做一身新衣服穿,杀年猪的时候别都卖了,多留几斤肉自己吃。 大妹和二妹都是长身体的时候,平时家里母鸡下的蛋就别卖了,多给她们补补。 还有大妹二妹,你们要好好学习,若是缺了什么就跟姐说,姐给你们买。 好了,别的不再多说,你们要保重身体! 白萍亲笔,1986年1月1日。” 信念完了,白家人却一片沉默,谁也没吭声。 好半响,年龄最小的白芳才小小声地问:“这石棉瓦厂是什么厂?干什么的?” 其他三人齐齐摇头,赵小兰说:“下次写信问问你姐。” “哎哟——”白玲眉开眼笑地嚷了起来;“可不得了咧,原本以为姐寄两百肆就已经够吓人的了,没想到这才不过是半个月的工资哦。天啦——” 白玲一脸惊叹,激动地在屋里转起了圈圈:“一个月五六百呢,我们家一年到头也赚不到这么多呢……” “呵呵——”赵小兰、白丁茂、白芳闻言,都开心地笑了起来,一家人脸上洋溢着幸福、喜悦的笑容。 苦了大半辈子的赵小兰和白丁茂突然觉得,人生还是有盼头的,也许我们家万年欠账户的帽子,真的有一天可以摘掉呢…… 白玲和白芳则憧憬着,今年过年,总算可以做身新衣服了吧?还得让妈买一斤水果糖,以前只有羡慕别人的份,今年终于可以扬眉吐气啦…… 不过很可惜,白家人美好的愿望还没来得及实现,就夭折了。 一家人正在这儿乐呢,外边就有人来了:“丁茂兄弟?在不?” 来人一边喊一边就自己进来了,原来是同村的白丁山,他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就说了:“听说你家大丫头汇钱来了?” 白丁茂还没反应过来,刚点了下头,白丁山就高兴地说:“哎哟,这可真是巧了,今年我们家老大处了个对象,这不该送年礼了,可钱还没着落呢。丁茂兄弟,你借我那钱也好几年了吧?若是以往,哥哥知道你家困难,我也就不张嘴了,可是现在,呵呵——” 他没往下说,可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以前白丁茂家穷得响丁当,根本没能力还债,可现在不同了,白萍汇钱来了,那就该还债了。 白丁茂连忙点头:“对对对,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的事嘛,我等会儿就去邮局取钱,下午就给你送去。” 白丁山立马笑了:“那敢情好!” 这刚送走白丁山,同村的枝发爷爷又来了。 “丁茂啊,大伯老了,没啥能力了,儿子生了好几个,可孝顺的是一个也没有。这眼瞅着快过年了,老头子连块肉都割不起呀……” 说词大同小异,也是找白丁茂还钱来的。 第85章 逼债 白丁茂擦了擦额角的汗,陪着笑脸说:“好的,我一准儿还,欠您六十对吧?下午我取了钱就给您送去。” 枝发爷爷也满意地走了,白玲撅着嘴抱怨:“钱还没到手呢,就少一半了。” 赵小兰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死丫头说什么呢?咱欠人家的钱,人家上门要债那不是理所应当的呀?” 白玲委屈地说:“理是这个理,我这不是心疼吗?” 赵小兰还欲再说,门外又来人了。 这次来的是白丁茂的大哥白丁喜,这两兄弟脾气一向不对付,两家很少来往。白丁喜冷着脸往板凳上一坐,就说话了:“听说萍丫汇钱来了?” 说着也不等白丁茂夫妻俩开口,就又说道:“娘归西那阵,你说家里穷,办丧事的钱不够,还是我代出去的。现在你家有钱了,该把这钱还给我了吧?” 白丁茂一怔,说道:“当初你是比我多出了一百块钱,可你不是说因为我出的钱少,所以把娘留下的一对金耳环、一对银镯子,还有几个戒指,以及娘屋里的家具、农具都给你了吗?” 白丁喜把眼一瞪:“怎么着,你不讲理啊?” 白丁茂急了:“我怎么不讲理了?当初那些东西可不只一百块吧,可因为我当时确实拿不出钱,你说给你,我也是二话没说就同意了。你现在怎么还问我要钱?” 白丁喜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激动地指着白丁茂的鼻子:“你这是颠倒黑白,胡说八道哇!我只说你出的钱少,所以东西归我,可我没说你少出的钱就不用补上了吧?娘都死了多少年了,那些东西顶多也就算是这些年的利息,可不是本金哪……” “利息?”白丁茂气得脸红脖子粗,“你还是我大哥吗?” 白丁喜一脸你太不懂事的表情:“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你也太不知足了,我能把钱借给你就算不错了,你还想不用出利息?” 赵小兰和白玲气得半死,就连一向温柔文静的白芳也忍不住说道:“大伯,我们借了那么多家的钱,从来没听说过要给利息,再说了就算是利息可不用那么多钱吧?奶奶留下的首饰可值老多钱了——” 白丁喜把眼一瞪:“子不教父之过,丁茂你自己愚昧,教出来的女儿也蠢,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我刚才不是说了吗?亲兄弟还明算账呢……” 白丁茂一家人都气坏了,各说各有理,双方僵持不下。 白丁喜见状,耍起赖来,只见他往地上一趟:“好,你不还钱,老子就不走了!” 白丁茂气得红了眼睛:“你敢耍无赖——”说着他捏着拳头冲了上去…… 白丁茂还没碰着他呢,白丁喜一咕噜爬了起来,满村子地乱窜:“白丁茂打人了,欠债不还呀,没天理呀——” 村子里的人闻讯,全都赶来了。 兄弟俩一个追,一个逃,一个红着眼睛要揍人,一个跟杀猪似的嚎叫,整个一鸡飞狗跳。 出了这种事,村里人不能不管哪,村长叫了几个人把白丁茂拦住了,悄悄给他做思想工作: “丁茂呀,你大哥是什么样的人,我们村谁不知道哇?跟这样的人计较,你就是自己找气受,还没得地方说理去。算了吧,就当破财消灾了……” “是呀,都说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你跟一小人较什么劲啊。”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劝着,一直到下午两点多钟,还在僵持不下。 为着这事他们一家人都还饿着肚子呢,好好的小年,就这样给破坏了。可是一直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呀! “行,这一百块钱我就当打发叫花子了,从今往后我跟你白丁喜一刀两断,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再也不是兄弟!”白丁茂沉默许久后,突然掷地有声地说道。 白丁喜不屑地撇了撇嘴,“一刀两断就一刀两断,你当谁稀罕呢?别以为萍丫能挣钱了,你就能翘尾巴了。丫头片子能顶什么用?迟早是要嫁出去的,到时候在外面被人拐跑了,我看你上哪儿哭去。” “那是我家的事,用不着你管。”白丁茂气冲冲地要去取钱,只想尽快还了钱,从此和这个卑鄙无耻的白丁喜划清界线。 赵小兰连忙追了上去:“你连早饭都没吃呢,等会儿一来一去的还得走两三小时的路,不吃东西怎么顶得住?” 不料,白丁茂还没说话呢,白丁喜奔了过来:“吃什么吃,赶紧的还钱。” 气得白丁茂险些栽倒,撒丫子就往村外走,一刻也不想和这个人有什么牵扯了。 白丁喜连忙跟了上去,白丁茂停下脚步怒目而视:“跟着我干嘛?滚!”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管我?”白丁喜理直气壮地梗着脖子叫嚷:“再说了,万一你跑了怎么办?” “你——”白丁茂气到极致,已经失语了。 其他人听见这话,也是目瞪口呆,这个白丁喜简直刷新了奇葩的下限。 白丁茂一路气呼呼地来到镇上的邮政局,好在这年头存取钱的人不多,一会儿就办完了。整个过程中,白丁喜跟盯犯人似的,全程盯梢。一取到钱,白丁茂就把十张大团结甩在了他脸上:“滚,从此以后,我没你这大哥!” 白丁喜忙着捡钱,一时没顾得上还嘴。白丁茂大步往回走,以为终于摆脱掉这个守财奴大哥了,可以松口气了。谁知刚到村口,就见白丁业站在那儿翘首以望呢。 见白丁茂回来了,白丁业面无表情地堵在他前面:“听说你家发了,欠我的四十块钱也该还了吧?” 白丁业是白莉的父亲,自从出了白莉勾引刘涛,并与刘涛私奔的事之后,她们一家人就不大与白萍家来往了。 白丁茂见了他,也没啥好脸色,这会儿听说他也是来要钱的,气得头顶都快冒烟了。今天这是什么鬼日子,一个个全都落井下石来了! 不过欠债还钱本就是天经地义的,虽然不喜他们一个个迫不及待地上门逼债,没有一点人情味,不过白丁茂也不是那等赖账的人,也只能冷着脸从口袋里数了四张大团结:“两清了!” 白丁业冷笑一声:“我今天怎么听有人说什么利息?” 第86章 年底聚餐 白丁茂一听就气不打一处来,“你也要利息?” 白丁业理直气壮地说:“人家要得,我咋就要不得?” “好好好,你要多少利息?”白丁茂受的打击太多,已经快不能思考了,黑着脸气呼呼地问。 “我这钱都给你一年多了,少说也得二十块吧?” 白丁茂瞪大了眼睛:“你咋不去抢呢?你是放高利贷呀?” “这怎么是抢呢,想当初你们家粮食都没得吃了,你可怜巴巴地上我们家借钱,说要去买粮食,我这可是救了你们一家呢,不然你们早饿死了……” 白丁业还在“得巴得巴”地说,白丁茂只觉得气血上涌,再多听一个字都有爆血管的可能。他愤愤地抽出两张大团结,“这回够了吧?” 白丁业连忙把钱揣进口袋里,得了便宜还卖乖:“这也就是我,换了别人贰拾肯定不够——” 气得白丁茂一声大喝:“能不能了了?”说着大有不能了就要把钱抢回来的架式。 白丁业立刻不吭声了,拿着钱哼着歌儿,得意洋洋地走了。 白丁茂黑着脸,回到家就开始翻箱子,从箱底把家里仅剩的30块钱拿出来,一声不吭地就往外跑。 赵小兰急了,“你这是干什么?钱没取出来还是怎么的,咋还从家拿钱呢?” 白丁茂一个字也不想多说,整个人就像只随时可能爆炸的炮竹,一头扎进了村里,把枝发爷爷和白丁山的钱一口气都给还了。 白丁喜100,白丁业本钱加利息一共是60,枝发爷爷60,白丁山50,一共还了270块。 白萍这次寄回来240,加上上次寄回来的35,刚刚凑够,这下别说好好过个年了,家里彻底被掏空,一分不剩了。 白家一瞬间就被打回了原形,得知真相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沉默了,尤其是白玲和白芳,沮丧得红了眼眶,趴在自己的床上蒙着被子,狠狠地哭了一场。 而此时的白萍,还以为家里总算能过个好年了,浑然不知老家发生的一切。 晚上不加班,六点钟下班后,大家都早早的去洗了澡,然后等着吃大餐。因为要吃得丰盛,怕张大全一个人忙不过来,吕颂贤特意让他老婆彭珍珠,带着四个孩子来帮忙。 这是白萍第一次见到吕老板的四个孩子,清一色的全是女孩,最大的十五六岁了,最小的才五六岁。孩子们长得像母亲,都是矮胖身材,黑皮肤塌鼻子。不过孩子们性格都挺好,并不骄纵,干起活来也是有模有样的。 晚上七点,准时开饭了。食堂里特意支起了四张大圆桌,员工加上吕老板一家,各自就坐。 吕老板端着一杯酒站了起来,笑容满面地说:“各位工友们辛苦了!咱们厂成立也快两年了,从最初的三四个人,到十来个,再到现在的三十个,这两年以来感谢各位的辛苦工作,正是因为有了你们的辛苦劳动,我们厂才能越来越好,越来越壮大,我敬你们一杯——” 说着他举起酒杯,工友们激动地笑着,也跟着站了起来,大家热热闹闹地喝了这杯酒。白萍是第一次喝啤酒,入口感觉像家里喂猪的潲水,不由得吐了吐舌头。 妈呀,原来酒是这滋味呀,可真难喝,真搞不懂怎么大家都那么爱喝它! 白萍的小动作其他人没有注意到,吕颂贤却瞧了个正着,不由得抿了抿唇,眼神深遂了几分。 喝了第一杯酒,吕颂贤继续充满激情地演讲,从建厂以来的艰辛,自己一步一步克服各种困难,到现在厂子终于步入正轨,初具规模,讲得声情并茂,与平时冷漠疏离的模样大相径庭。 忆过往昔,吕颂贤最后抛出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明年厂子决定再度扩建,还需要招十名员工,大家有亲戚朋友想要来的,提前跟我报备……” 话还没说完,员工们就按捺不住了,“吕老板,我有个表哥要来——” “我有个表弟——” “我也有人——” 工友们争先恐后地大声嚷嚷,唯恐说得迟了、声音小了,就没这机会了。 白萍激动地转了一圈脑筋,突然想到了一个人,连忙也跟着叫了起来:“吕老板,我也有亲戚想来——” 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了:“白萍你就算了吧,你才来咱厂多久呀?论资排辈也轮不到你!” 说话的是余得顺的老乡,其他人一听,纷纷附和:“是呀是呀,我们可都是老员工了——” 所有人都这么说,似乎论资排辈才是介绍亲戚进厂的唯一资格,白萍满头黑线,失望地垂下了头。 “呵呵——”吕颂贤心情很好的样子,说道:“白萍的资历确实浅了点,不过没关系,这次不行,还有下次嘛。我们厂子不断扩大,明年下半年,还会有机会的。” “真的?”白萍惊喜地抬起头,一脸期待地望着吕老板,心中盘算着,要是这样可就太好了,到时可以把姑姑家的大表哥叫来…… 吕颂贤肯定地点了点头,接着又说了几句勉励大家的话,大餐正式开始了。 一开始吃东西,便没空再说话了,整个食堂唯有大家狼吞虎咽的声音。 这次吕老板可是下了血本,每桌一整只盐水鸡,一盘卤猪脚,一盘梅菜扣肉,再加上鱼饼、酿青椒、蜜汁叉烧、白灼虾、水煮青菜,八个菜份量足足的,都是平时难得吃到的大菜呀! 大老爷们毫不客气,一只鸡眨眼的功夫就被大家你撕条鸡腿,我撕个鸡胸,瞬间四分五裂。白萍到底是女孩子,不好意思那么凶残,最后捡了个没人要的鸡翅。鸡翅肉少,全是骨头,大家都不爱吃,不过白萍吃着,倒是味道挺好的。 一顿大餐,不到二十分钟就吃完了,大家抹了抹全是油的嘴,满足地叹息。菜的份量太足了,就算是白萍不好意思争抢,也吃了个肚儿圆。 张青和吕老板一家人坐在一起,边吃边不时的和彭珍珠及几个孩子说话,她会说白话,一桌人吃得其乐融融,相比起其他几桌,可就斯文太多了。 “哈哈哈——”不知道张青说了句什么,彭珍珠开怀大笑,孩子们也都笑意盈盈地望着张青。 第87章 金豆子 看着这样的彭珍珠,白萍忍不住寻思,若是有一天真相浮出水面,彭珍珠想起自己曾对张青的喜爱和亲近,该是怎样的挠心挠肺呢? “想什么呢?”不知何时欧阳志军竟然来到了白萍身边,白萍抬眸一瞅,才发现工友们基本上都吃好了,但因为吕老板一家还在吃,他们也不好先离席,便三五成群地闲聊起来。 欧阳志军原本坐在白萍对面,中间隔着好几个人,这会儿却坐到了她左侧。 “没什么。”白萍当然不可能说自己在同情彭珍珠了。 欧阳志军却认真地看着白萍,意味深长地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说道:“别太天真,别管闲事!” 白萍一窒,“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欧阳志军不答,不声不响地走开了。白萍满头雾水,这都什么跟什么呀?真是个怪人! 由于春运的到来,也由于赵俊霖广发名片推广自己的业务,最近他可是忙得四脚朝天。就连以前生意一直不太好的石慕渔也赚得合不拢嘴。 赵俊霖每天凌晨三点就起床去排队,一直排到上午九点多,才算是买到了票。这个时候国家还没有限制每人购票数量,而且每天只售当天的车票,他一口气买了好几趟车的票,总数量加起来得有几十、上百张。 他自己的钱早花光了,买票的钱都是找郑军借的。 买好票之后,他就开始在人群里兜售,由于需要买票的人特别多,又只售当天出发的车票,很多人排半天票也很难抢到一张。 这样一来,赵俊霖的生意就火爆了,用不了多久那些票就销售一空。 这天,他刚把票卖完,准备再去排队买票的时候,突然眼角余光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金豆子——”他激动地大声叫喊。 这里躁声太大了,那人却并没能听到他的声音。赵俊霖三步并作两步,硬生生在人群里扒出一条路来,追了上去。 “金豆子——金豆子——”他一边追一边喊,一声比一声大,几乎是在嘶吼了。人群被这恐怖的吼声惊住,还以为发生了不得的大事,纷纷自动避开,反倒给赵俊霖清出了一条道儿来。 这下可顺利了,他三两步就追上了那人,用力一拍那人的肩膀,冲着他的耳朵又是一声大吼:“金豆子——” 那人似乎受到了惊吓,猛地回过头来,眼中的恐惧和戒备在看清赵俊霖的时候,突然就愣住了—— 赵俊霖愤怒地重重给了他一拳:“你他妈的搞什么鬼?说好的在车站接我,你人呢?老子都在这火车站等你两个月了!” 赵俊霖越说越气,重重地又给了他一脚:“你什么意思呀?刚才我那么大声地叫你,你咋还越走越快呢?你聋了么?” 原来这人就是赵俊霖一直在寻找的发小——赵金德,绰号金豆子。 赵金德被赵俊霖打了一拳,又踢了一脚,一双眼睛渐渐泛红,转瞬间竟流下两行热泪来。 赵俊霖懵了,以往他们之间非常随意,你打我一拳,我给你一脚,再正常不过的,怎么今天还哭上了? “哎,你——” 赵俊霖话还没说完,赵金德突然冲上来,一把抱住他,“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赵俊霖彻底石化了…… 两个大男人,搂搂抱抱在一起,其中一个还嚎淘大哭,这太让人暇思了,售票厅的所有人,视线嗖嗖地直往二人身上转。 赵俊霖脸皮再厚也受不了这种打量呀,“我了个去,你别哭了,咱有话好好说,行不?” 赵金德不说话,继续惊天动地地哭,哭得肝肠寸断,哭得天地变色,且丝毫没有要收场的打算。 周围好奇的目光更多了,饶是赵俊霖这个脸皮如城墙的家伙也扛不住了,一脸尴尬的站在那儿,一双手简直不知道该往哪儿搁。 直到许久之后,赵金德平静下来,赵俊霖才算是知道了前因后果。 原来赵金德在一个工地上做小工,就在赵俊霖前来广州的前两天,工地上发生了事故,赵金德从高处摔下,断了两根肋骨,右腿骨折,当场晕迷。 出了事后一开始工地包工头还交了点医药费,后来就不管了。他在这工地上也没个亲人、老乡什么的,到最后花光了自己的所有积蓄,骨折和外伤都好了,只是因为摔到脑子,导致耳朵有些不太灵敏。 出院后他几次找工地包工头讨说法,一开始包工头哄着他说资金周转不开,等一有钱就把钱给他。 后来找的次数多了,包工头就不耐烦了,直接让保安轰人,还把他打了一顿。最后他心灰意冷,加上又快过年了,这才借了点路费,准备回家。 听他说完,赵俊霖气得立刻就要去找那包工头算账。赵金德却无精打采地说:“别去了,没用的,咱们是外地人,在这里一没钱,二没人,斗不过人家。” “那就这么算了?你不是有个姨夫在部队吗?” 赵金德苦笑:“不算了还能怎么样?我姨夫虽然在部队,可国家对军人管理得严格着呢,一个搞不好就可能连累他。” “卧槽——”赵俊霖气得爆了句粗口,激动地拉起赵金德就走:“走走走,你带我去,老子偏就不信那个邪!” “不要了,没用的——” 赵俊霖生气地瞪着赵金德:“你现在怎么变成这副怂样了?从前意气风发,天不怕地不怕的金豆子哪儿去了?你他妈这样,简直就跟个娘们儿似的!” 赵俊霖满脸戾气,赵金德怔怔地看着他,额头青筋一下一下地跳动了起来。 到底是年轻人,他们在家乡的时候也是横扫一片的人物,如今到了广州,怎么就让人欺负成这样了? 被赵俊霖一激,赵金德也发了狠,“妈的,老子跟他们拼了!” 赵俊霖满意地点了点头:“男子汉大丈夫就是要流血流汗不流泪!走,咱找他们去!” 两人每人身上插着一把砍骨刀,一把水果刀,雄纠纠气昂昂地来到了赵金德所说的工地,远远瞧见工地大门的时候,见地上有一小堆砖块,又一人拿了块砖。 然后霸气全开,杀气腾腾地冲进了工地—— 第88章 发红包啦 可是到了之后他们傻眼了,这工地已经完工了,所有工人都撤走了,包工头也早就从甲方手中结清工钱,跑了! 准备大杀四方的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懵了。 由于赵金德只知道包工头是本地人,却不知道人家具体家住何方,根本就没地儿找去。 这场战争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两人灰头土脸的回到了石家。 “你一分钱也没挣到,回家也没脸,还不如跟着我倒票。现在正是生意最好的时候,我保管你比在工地挣的多的多!”赵俊霖对赵金德说。 赵金德毫不犹豫地答应:“行,从今往后,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哪怕是上刀山下油锅,我也跟着你!” 赵俊霖重重地和他击了一掌:“好兄弟!” 为了给赵金德接风,两个人去饭馆,好好吃喝了一番。 从此,他们两个人一个排队买票,一个兜售,合作默契,大大提高了效率。每天的纯利润基本上都能达到四五百块,就算是平分之后,每人也有两百多。这可比工地上累死累活的强多了! 赵金德说自己是后来的,不能和赵俊霖五五分账,赵俊霖不耐烦地骂道:“磨磨叽叽什么呀?还是不是爷们了?” 赵金德不吭声了,心里却想着,反正现在还没分钱,我不跟你吵,等以后分钱了,再说不迟。 转眼,就到了元月二十三号,农历十二月二十七日,离过年可没几天了,厂里就算再忙,也得给工人放年假了。 年假从二十四号正式开始,为了让大家过一个好年,吕老板特意在放假的前一天把十一月份的薪水给大家结了。 “出粮啦,大家快过嚟排队先!”彭珍珠背着个大包,笑眯眯地来了。 工友们早盼着呢,连忙笑逐颜开地跑去排队。这次不光有工资,还有红包呢。 吕颂贤站在彭珍珠右侧,彭珍珠每发一个人的工资,吕颂贤就递过去一个用红纸封好的红包。 “谢谢老板!” “谢谢老板!” 道谢声不绝于耳,每个人脸上都是红光满面,喜气洋洋的。 轮到白萍的时候,彭珍珠先示意她在出粮表上签名,她找到写着“白萍”的那一栏,“695”看到这三个数字,白萍的嘴角无法抑制地上扬。十一月份她还没有调到仓库,拿的是计件工资。 这一刻,再苦再累,都值得了! 她赶紧签上自己的名字,彭珍珠把一叠数好的钱递了过来。白萍接过来一看,竟然还有几张百元钞票。 这可是她第一次见到百元钞票呢,白萍脸上绽放起甜甜的笑容,眼角眉梢中皆是幸福和满足。 站在一旁的吕颂贤见状,嘴角微微上扬,眼中涌起了浓浓的喜悦。只是这些情绪一闪而逝,没被任何人察觉到。 该发红包了,吕颂贤不动声色地从最底下抽了个红包出来,照例客气地说了句:“辛苦了!” 这句话他对每个员工都会说,白萍也像所有员工一样,真诚地笑着说了句:“谢谢老板!” 拿着工资和红包退出办公室,一个工友连忙凑上来问:“你的红包是多少?给我看看呗——” 白萍连忙把红包藏在了身后:“大家都是一样的,有什么好看的?”说着就向自己的宿舍走去。 身后传来工友的嘀咕声:“真小气,看都不让看。” 白萍微微一笑,没搭理他。按耐住激动的心情,白萍把自己的工资钱数了一遍又一遍,确定数目没错,这才小心翼翼地收进了自己贴身的衣兜里。 最后,她把目光放在了红包上,吕老板会给大家包多少红包呢?等拆开红包一看,白萍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两张百元大钞,一张五十的,三张拾块的,捌张壹块的,所有的钱都是崭新的,看着都舍不得用。 288呀,这也太多了吧,都快赶上半个月工资了!呵呵,白萍笑眯了眼,吕老板可真大方!她原还以为最多几十块钱呢。 正在此时,张青推门进来了,白萍连忙扯过桌上的一本书,盖在了红包上。 张青笑眯眯地看着白萍:“白萍,我马上就要走了,临走前,请你吃个饭呗?” 白萍淡淡地说:“不用了。” 张青叹了口气,无奈地说:“你这人呀,就是太客气了!” 说着她眼珠一转,紧盯着白萍问:“你的红包呢?发了多少?” 白萍不动声色地说:“你的是多少?我想大家都是一样的吧。” 张青心思微动,试探着说道:“这也不一定,我的是——两百多,你呢?” 白萍不防张青耍炸,只以为了真的所有人都是一样多,便说道:“我也是,我就说了大家都一样的嘛,你们一个个的非得问!” “哦,呵呵——”张青笑了两声,讪讪地走开。转过身后,笑容顿时消失了,换上了一脸的复杂。其实她问过大家了,工友们都是一百零八块,就连张青自己也不过就是多了六十块,她刚才故意往多了说,就是想试探白萍。 没想到白萍竟然真的发了两百多,这意味着什么? 难道真的是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吗?张青真的搞不懂吕老板心里在想什么了,若说他对白萍死心了,他又故意设计不许白萍与她老乡多来往,还让白萍和自己一起吃小灶。 可若说他对白萍还存着心思吧,这么久了又不见他有什么其他动作,平时除了工作,从来不会特意去见白萍,也不多说什么话。 这与她印象中的吕颂贤,简直像是两个人! 她摇了摇头,怎么也想不通。转眼,她又想到白萍那丫头知道了自己与廖伟的事,虽然自己最近一直讨好着她,可她却始终不肯与自己亲近。 张青不由得捏紧了掌心,那丫头现在不说,却难保以后永远不说,万一这事被吕颂贤知道了…… 她生生打了个寒颤,不敢再想下去。 这样不行,一定要想个办法!张青眸中闪过几抹阴狠。 其他工友都回家过年了,全厂竟然只有白萍一个人不回家过年。吕老板很善解人意地说:“你愿意在厂里住着你就住,不用有心理负担。张大全也回去过年了,没人做饭,你可以上我家吃饭去。” 第89章 被调戏 白萍当然不可能去老板家吃饭了,光想想都浑身别扭,于是她连忙谢绝了吕老板。 “好吧——”吕颂贤也没有强求,说道:“那你可以自己买点菜在食堂做。” 这个可以有!白萍高兴地向吕老板道了谢,开始计划起自己的春节假期来。 厂里的春节假期一共有十八天,从农历十二月二十八日到正月十五,正月十六开始上班。 这么长的时间,不做点什么的话,岂不是浪费了大好时光?可是该做什么呢? 白萍一边盘算着春节该做点什么,一边动身去广州。现在才上午十一点钟,她想去找赵俊霖,和他把话说清楚。 自从上次两人争吵几句,他负气离开之后,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了,这半个月里他一次也没再出现过。 虽然觉得他有些无理取闹,脾气也大得可怕,可白萍还是不想失去这个在广州唯一给过自己温暖的朋友。 她知道赵俊霖在火车站倒票,径直来到了火车站。一到这里,便吓了一跳,不仅是车站内,就连车站外的广场上也是人山人海,差点儿连下脚的地儿都没有了。 好不容易才穿越人山人海来到售票厅,这里临时又加了好几个售票窗口,却还是每个窗口前都排起了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长队。 长队从售票厅都排到外面去了,白萍一个一个地找,费了半天劲儿,找了一大圈也没看见赵俊霖的身影。 她不由得拧紧了眉头,那家伙不会出什么事吧? 有了这个猜测,她顿时就急了,想赶紧跑到赵俊霖曾告诉过她的住处去看看。可是这里的人实在太多了,想要穿过人墙,简直阻碍重重。 白萍心急如焚,一咬牙放下满身的矜持,一边用双手扒拉着人群,一边低声恳求:“对不起,麻烦让一让,对不起,麻烦让一让——” 等候总是能让人心情变得浮躁,你急,我们还更急呢!白萍的行为立刻就引来了一些人的不满。 “你有病吧,推我干啥?”一个三十来岁的妇女,怒气冲冲地骂着,还重重推了白萍一下。 白萍猝不及防,身子便被推得向后倒去,后边站着好几个人呢,紧挨着白萍的是个二十几岁的男青年。 男青年嘻嘻笑着抱住了白萍:“哎哟,美人儿投怀送抱来啦!” 白萍的脸蹭一下就红了,正想挣扎着离开,谁知男青年用力一推,白萍惊叫一声,身不由己的扑在了另一个男人身上。 那男人显然和这男青年是一伙的,痞痞地调戏白萍:“哎哟姑娘,这可太热情啦!” 男青年笑道:“你不要?不要还我!” “还你就还你——”男人捉住白萍的肩膀用力一推,她还没回过神来,就已经又一次跌进了男青年的怀抱。 男青年哈哈大笑,白萍又羞又怒,“你放开我——”说着用力的挣扎起来。 男青年却根本不听她的,反而双手死死抱住她,不撒手了。 周围的人都怕惹麻烦,一个个冷眼旁观。竟然在光天哗日、众目睽睽之下被人调戏羞辱,白萍羞愤得几欲落泪。 白萍骨子里也有一股狠劲儿,她死死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来,逮准机会扑在男青年手背上,狠狠地咬了下去。 “啊——”这一口咬得很深,立刻有血腥味在嘴里漫延,男青年大声惨叫。 他的同伴也变了脸色,收起嬉笑,凶神恶煞地举起了巴掌:“臭婊子找死——” 眼看着这巴掌就要落在白萍脸上,突然人群里传来一声暴喝:“住手——” 紧接着,有人粗暴地扒开人群,大步奔了过来,调戏白萍的两人还没回过神来,那人一脚就踹了过去。 “你——”男青年只来得及喊出一个“你”字,捏起的拳头还没提起,就再一次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赵俊霖神色冷峻,满身戾气,有如出笼猛虎,出手快、狠、准,左一拳右一脚,打得二人哀哀惨叫,却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周围的人都吓傻了,白萍一开始也沉浸在又惊又喜中,直到眼角瞥见有警察赶来,才连忙拉住了赵俊霖。 “快走,公安来了!” 赵俊霖看了眼白萍,见她小脸惨白,显然是吓得不轻,忍不住又恨恨地在二人身上踢了几脚,这才拉着白萍,一溜烟地跑出了人群。 临近春节,每天都会发生很多斗殴、抢劫、扒窃等大大小小的案件,警察精力有限,见人跑了,也就没再追了。 赵俊霖拉着白萍跑过两条街,来到一处幽静的巷子里,这才停下了脚步。 两人相顾无言,似乎有许多话想说,却又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赵俊霖神色复杂地望着眼前这个漂亮、清纯的姑娘,心里闪过许多念头。曾经他气过、怨过也失望过,他暗暗下定决定以后再也不管她的事,还发誓一定要混出个人样儿来,好让白萍后悔。 可是见到她的这一刻,他所有的决心倾刻间化为乌有。远远的,他就见到白萍在人群中寻找的身影,看到她脸上失望的神情,看到她沉思,然后一脸着急地匆匆向外走,那一刻他内心是欣喜的,这丫头还不算绝情,终于主动来找自己了。 她被那两个男人调戏的时候,他瞳孔猛地一缩,立刻就想飞奔过来。可是脑海中的一个念头使鬼神差的让他停下了脚步,他说不清那是种什么样的念头,在见到她倔强地忍着泪水,狠狠一口咬在那男人手上的时候,所有的小心思瞬间土崩瓦解。 她是那样的倔强,不哭不闹不求饶;她的羞愤是那样的真实不加掩饰,任何一个最强的演员也不可能做到如此自然,这样的姑娘真的会是被利欲引诱,失去自我的人吗? 眼看着那人的巴掌就要扇在她的小脸上,那一刻他心底的愤怒连他自己都始料未及,他不顾一切地冲过去,只想狠狠往死里揍那帮龟孙,只想好好的把她藏在身后,护在怀里。 此刻白萍欲言又止地望着自己,赵俊霖在心里叹了口气,伸手一拉,将白萍按在了自己的怀里。 第90章 傻丫头 “傻丫头,到哪儿都不让人省心!”他一手轻搭着她的肩膀,一手轻抚着她的头发,语气里无奈中掺着些许心疼。 他的怀抱温暖而宽厚,身上有股清新的肥皂香味儿。白萍鼻子泛酸,眼眶泛红,竟然委屈的哭了,“你,你还,还说我,这,这能怨我吗,还不都,都是你的错——” 她抽泣着,话都说不清,心里又委屈又难受,却奇异的没有对他的怀抱产生反感。 “好啦,别哭了,我们白萍可是最坚强勇敢的小姑娘,才不会动不动就哭鼻子呢——”赵俊霖的声音从所未有的轻柔,收敛起了平日的滑头,也没了生气时的暴虐,让人听着心里暖暖的,竟有种奇异的安抚功效。 白萍慢慢地平静下来,有些不好意思地从他怀里抬起头,后退了一步。 赵俊霖有些失望地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然后挑了挑眉,又恢复成了那副不正经的痞样。“白大小姐怎么有空来找我了?你们老板终于舍得放你出来了吗?” 虽然现在的他,已经觉得白萍应该不是那种随便的女人,可此时此刻说出来的话,还是酸得要命。 白萍并不知道自己曾被人怀疑与老板有了首尾,只当是上次自己让他先回去,他还在生气呢。便解释道:“这段时间厂里天天加班到晚上十一点钟,我也一直没时间出来。今天过来,就是想跟你解释一下,我从来没觉得你让我丢脸,只是我们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做打工妹不要有打工妹的样子,遵守厂规是应尽的本份,惹怒了老板总是没什么好果子吃的……” “加班到十一点?不就是管理仓库吗,有必要加这么晚?”赵俊霖挑了挑眉,语带试探地问。 白萍浑然不觉这其中的深意,一脸认真地说:“老板说车间太忙了,让我做完自己的事以后就到车间去帮忙。” 赵俊霖微微一怔,不动声色地看了眼白萍的手,顿时皱起了眉头。她的手上全是粗糙的茧子,而且布满了细小的伤痕,这绝不是一个仓库管理员应有的手! 他的心瞬间就打起鼓来,强自镇定又问道:“每天都在车间帮忙吗?有时候也要出去应酬的吧?” 白萍一脸不解地望着他:“出去应酬?我就是一打工妹,有什么必要去应酬?当然是每天呆在工厂,不是在仓库工作就是在车间干活嘛。”说着她奇怪地瞅着他:“你今天说话怪怪的——” 赵俊霖眸中迅速滑过一抹暗沉,然后嗤之以鼻地说:“好了不说这些,你就是太老实了,一个仓库管理员又要做自己的工作,还要去车间帮忙,哪里有这样的道理?你就是胆儿小,人家看你好欺负,就使劲的欺负你。有道是东家不做做西家,离了石棉瓦厂你就找不着工作了?” 白萍无奈地瞟了他一眼:“你当在广州找工作就跟玩儿似的呢?这里招工不是要本地户口就是要有经验,再要不就得有熟人介绍,这几样我哪样有?当初要不是去了老乡的职介所,没准我就得流落街头,还不定怎么样了呢!” 赵俊霖想起当初自己和白萍置气,一气之下丢下了白萍一个人的事。那个时候她初来乍到,一个熟人也没有,一定很彷徨无助吧? 自己当初丢下白萍一个人,现在又听信谗言,误会了白萍,简直就是个混蛋!他在心里狠狠骂着自己,不过嘴上是不会承认的。 他想了想突然眼前一亮,说道:“就算工作真的不好找,你可以来找我嘛。我跟你说,我在这儿倒票很赚钱的,你可以跟着我一块儿干!” 赵俊霖越说越兴奋,越说越觉得有理,双眸灼灼地看着白萍:“就这么决定了,不许再回石棉瓦厂了!” 白萍目瞪口呆地望着他,怎么一句话的功夫,自己的未来就被人家给决定了? “可是,我要是来了,不就抢了你的生意,分薄了你的利润吗?” “你平时在厂里不出门,你是不知道现在的形势。越来越多的人往广东跑,现在来打工的人比起我们那时候,又多了不知道多少倍。车站为了缓解运输压力,你知道他们派出了什么车吗?” 白萍疑惑:“什么车?” “闷罐车,知道什么是闷罐车吗?” 白萍摇头,赵俊霖激动起来:“所谓的闷罐车,就是以前用来运猪、运货的车,里面根本就没有座位,就连窗户都只有廖廖几个,更别说什么厕所之类的了。我去看过一眼,为了能塞下所有人,人们全都是站着的,靠人挤人来维持平稳。那里头空气不流通,那臭味能熏死个人,身体素质不好的人,回去都得大病一场。可是为了来广州打工,为了回家过年,你不坐又能怎么样呢?” 白萍再一次目瞪口呆,当初自己来广州的时候,坐的绿皮火车上人挤人已经觉得够痛苦了,没想到还有更离谱的!闷罐车?她简直无法想象人呆在那样散发着恶臭又不通风的车上,会是什么样子。 赵俊霖见白萍陷入了沉思,最后总结道:“我就是想告诉你,现在倒票这个市场的潜力是巨大的,你那些担心完全都是多余的。” 白萍还是有些犹豫,赵俊霖连忙又说:“我敢保证,你在这赚的肯定比在石棉瓦厂多,一个月不会低于一千块。” “一千块?”白萍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以前就听赵俊霖说过很赚钱,但她真没想到能赚这么多钱。 赵俊霖见状,得意地笑了:“没想到吧?嘿嘿——” 白萍垂下头沉思,心里矛盾极了。赵俊霖的话虽然听起来很不错,可她总觉得这倒票不太像是正途,听起来很像前些年严厉打击的“投机倒把”。 投机取巧的事在后世很普遍,可在八十年代,被那些老旧思想和政策教育过的人们,大多数都是循规导规的,不敢越雷池半步。 白萍从小受这些教育的影响,觉得哪怕少赚一点儿,也要赚得心安理得才是最好的! 第91章 闲着就是浪费生命 不过赵俊霖这人,从小没有父母,一个人在市井中混迹着长大,道德礼教极为淡簿,他对白萍的话完全不以为然:“你说的那什么都是虚的,对你,我只有一个词形容——胆小!” 白萍被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被赵俊霖强拖着往火车站走。“走走走,现在正是春运的关键时期,趁着这机会赶紧赚钱去——” 白萍身不由己地被他拖着走,迟疑道:“刚刚才打过架,你就敢去火车站呀?” 赵俊霖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掷地有声地扔下两个字:“胆小!” 白萍:…… 被他左一个胆小右一个胆小地嚷嚷,她都要忍不住开始怀疑起自己来了。 见白萍神色还是不自然,赵俊霖叹了口气解释道;“火车站那么多人,谁还认得谁呀?别干了点坏事,就以为全世界都记住你了,咱们就像这尘海中的一粒砂子,没人那么在乎你!” 这话听着有理,可白萍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 来不及细想,人已经被拉到了火车站。赵俊霖说:“不用你干什么,在这儿感受下氛围就行。” 白萍却摇了摇头:“不行,对我来说闲着就是浪费生命,要不我去排队买票吧?” 现在的票难买,简直到了一票难求的地步,赵俊霖想了想便同意了:“行,你先去排队。”然后又告诉她应该买什么样的票,就连车次都说清楚了。 白萍初来乍到自己什么也不懂,自然什么都听他的,点头道:“行,我记住了。”说着便迈腿去排队了。 赵俊霖心情很好的在人群里寻找目标,兜售自己的车票。 结果没得几分钟票就卖完了,手里没票,这生意还怎么做?他去看了下赵金德,赵金德排了七个多小时的队,这会儿很快就要轮到他了。 这算是个好消息,不至于断票太久! 赵金德排了这么久的队,整个人都是蔫的,见了赵俊霖立刻眼前一亮:“老大,帮我排下队,我要上厕所。” “行,你赶紧去吧。上完厕所去买点儿吃的,要够三个人吃的!” 赵金德一怔,“干嘛要三个人吃的?还有谁呀?是房东吗?他现在收了咱的伙食费又不给咱们做饭就够过分了,咱还得买给他吃呀?” 赵俊霖也不解释,只是笑着捶了他一拳:“少他妈废话,赶紧去!” 赵金德不情不愿地去了,到一点左右,提了几个饭盒过来。此时赵俊霖刚刚买好票,把车票往自己口袋里一放,说道:“你先吃,把饭盒给我。” 说着接过赵金德手里的饭盒,就往另一个排队的窗口走去。赵金德见状,就真的以为他是给石幕渔送饭去了,气呼呼地找了个角落蹲下,自顾自吃饭去了。 赵俊霖来到白萍身边,把饭盒递给她:“你先吃饭,吃过饭再来排队。” 白萍看了一眼便了然地说:“你也还没吃吧,你先吃,我不饿。” 赵俊霖也不多话,只是伸手一拉,强行把白萍拉出队伍,自己挤了进去。 白萍无奈,只得自己先吃饭了。这饭滋味并不怎么样,一看就是大锅菜,不过菜色还行,有叉烧,有水煮青菜,还有西红柿炒蛋,份量也很足。 白萍一向挑剔,肚子又实在很饿了,虽然车站里人挤人的气味很难闻,还是吃得津津有味。 白萍吃得很快,吃过饭再来换赵俊霖的时候,赵俊霖没有再推辞,很痛快地自己吃饭去了。 饭后,他又马不停蹄地在人群里兜售车票,而赵金德自然是继续排队去了。 就这样,三个人忙忙碌碌的,一直到晚上七点多了,赵俊霖手头的票又卖完了,才跑过来看白萍。 前面还有两个人就该轮到白萍了,赵俊霖高兴地说:“我去有点事,一会儿回来,你就按我给你的纸条买票。” 白萍答应一声,赵俊霖就去另一头看赵金德。赵金德排的这一队,前面还有二十几个人呢。和赵金德说了两句话,赵俊霖正想去外面买饭吃,临走前鬼使神差地又看了眼白萍,下一秒他俊脸一沉,匆匆跑了过去。 白萍是第一次干这事,她也不懂这里边的道道,张嘴老老实实地说:“同志,给我买六十张票。” 售票员闻言抬眼瞅了她一眼,脸一拉就骂上了:“神经病吧你!” 一句话给白萍骂懵了,赵俊霖说按着他写的买票,那就证明这是可行的,怎么售票员却骂自己呢? 正当白萍愣神的时候,售票员不耐烦地赶人了:“滚滚滚,别在这儿捣乱——” “同志,我——”白萍还想说什么,突然赵俊霖冲了过来,一把将白萍拨拉到一旁,自己占据了窗口的位置。 赔着笑脸说:“靓女姐姐,这是我老乡,她不懂事,您别生气哈。”说着他不动声色地使了个眼色:“靓女姐姐,下班了别急着走哦,找你有事儿!” 他在这火车站混了这么久,车站的人都认识他了,售票员也不是第一次从他手上得到好处,闻言脸色就缓了些,只是仍装模作样的说:“这数量也太吓人了,最多给你五十张。” “五十就五十吧——”赵俊霖冲白萍摊开手掌,白萍微愣,然后赶紧把他之前给自己的那张纸递了过去。 赵俊霖接过来,递给了售票员,很善解人意地说:“我也知道你的难处,你就当帮帮忙,我赵俊霖不是那种恩将仇报的人!” 售票员满意地笑了,一边在电脑上操作一边说:“就你会说!” “嘿嘿——”赵俊霖笑嘻嘻的继续恭维:“我发现你真的越来越年轻漂亮了——” 那售票员娇羞地瞥了他一眼,笑得合不拢嘴,十分麻利地给他出了票、结了钱。 离开售票窗口,赵俊霖得意地给白萍上课:“瞧见没,别畏畏缩缩的,要学会变通,嘴甜点儿,胆大点儿,什么都是湿湿碎啦!”(湿湿碎在广东话里就是小意思啦) 白萍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没吭声,心里却在想,要让我也这样对着人家陪笑脸,我能做到吗?看来倒票这事还是不适合自己…… 赵俊霖只以为她还在为刚才的事难受,便劝道;“也没太放在心上,你是第一次嘛,碰上这种事很正常,以后就不会了。” 第92章 不知羞耻? 吃过饭,八点多了,赵俊霖把白萍带到了石家。 石仙菊刚刚下班,正在做饭,打算给她老豆送饭,见赵俊霖带了个女孩子过来,脸色便沉了下去:“阿霖,这是——” 赵俊霖开心地介绍道:“这是我老乡,叫白萍。”然后对白萍说:“这是我的房东石叔的女儿石仙菊,她是名护士。” 白萍礼貌地微笑着打招呼:“您好。” 石仙菊打量着白萍,目光像刀子似的,淡淡地“嗯”了一声,然后目光一转,不屑地斜睨着白萍道:“原来你就是白萍呀——” 这话说得那叫一个意味深长,语气里的鄙夷和不屑是个人都听得出来。 起先白萍只当是因为自己和人家不熟,所以人家才有些冷淡,可听了这话,眉头也颦了起来:“怎么,你听说过我?” “呵,听过,当然听过——”石仙菊阴阳怪气地说道:“听说你和你们老——” 老板两个字还没说完,赵俊霖眼明手快地一把拉住了她的袖子,一个劲地给她使眼色,“那个,阿菊姐,我老乡没地儿住,你这不是还有一间书房吗?让我老乡住几天呗?” 石仙菊冷着脸瞪了赵俊霖一眼,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不行。” 赵俊霖懵了:“怎么不行,我给钱,不白住!” “我说不行就不行,你有钱了不起啊?”石仙菊口气很冲,怒气冲冲地说:“我家可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的,我把房子租给你,可没说允许你带外人来住,更何况还是个不知羞耻的女人,我是断然不会同意的。” 赵俊霖又是挤眉又是弄眼,甚至想要捂住石仙菊的嘴,却仍然没能阻止她说出了上面这番话来。 不知羞耻的女人?白萍虽然习惯隐忍,可也不是那没脾气的泥人儿,闻言立刻瞪圆了眼睛,厉声质问道:“你说话要负责任,什么叫阿猫阿狗,什么叫不知羞耻的女人?我不是非要住这可的,但也绝不允许你无缘无故地往我头上泼脏水!” “你都和自己的老——”石仙菊本来想说“你都和自己的老板勾搭上了,还装什么装?”不过话没说完,就被赵俊霖强行捂住了嘴。 “阿菊——”他断喝一声,脸色铁青,满身戾气,眼神像要吃人似的瞪着石仙菊。 石仙菊一见到赵俊霖把白萍带过来,就猜到他们和好了。可是这不是她想要看到的,于是她想借机,用一个心直口快的名头把赵俊霖曾怀疑白萍的事说出来,让他们再度产生矛盾。 只是此时见赵俊霖这副模样,她心中一跳,吓得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了。 白萍的目光在赵俊霖和石仙菊身上打了个转,转身就走。 “白萍,我——你别生气呀,我这——”赵俊霖急急推开石仙菊,连忙追了过去。 白萍却恍若未闻,脚步一阵快似一阵,头也不回地跑。 “白萍——白萍——”赵俊霖紧追不舍,一直在后面叫,两个人一追一跑,走过了好几条街。 突然,白萍停下脚步,扭过身来,一双杏眼圆瞪死死地盯着他的脸:“你追上来,是打算给我一个解释吗?” 她不傻,刚才石仙菊的一番表演,再加上赵俊霖的焦急掩饰,她如何能不去猜测? 赵俊霖神色复杂地看着白萍,两股思绪拉扯了许久,才垂头丧气地叹了口气。“白萍,我知道之前的事,是我错了。” 白萍冷冷地盯着他,不接碴。 赵俊霖知道,这回是瞒不住了,于是他吱吱唔唔,颠三倒四的把自己去石棉瓦厂找白萍,结果没能找到白萍,却碰上一个工友的事说了出来。 最后他小心翼翼地觑着白萍的脸色,忐忑地说:“我知道这事是我的错,我不应该相信别人,反而去怀疑你,现在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就别再生气了,行不?” 白萍看着他,突然笑了,“在你心里,我白萍就是那种抵挡不住物质诱惑,为了一点钱就可以出卖自己的人呗?” 她的声音毫无起伏,就仿佛在说别人的事似的。可赵俊霖却听出了平静背后的一丝荒凉,他张了张嘴,想要去解释,却发现没有一个字眼能够抹去她受到的伤害。 因为怀疑就是怀疑,无论用多少字词去解释,仍然无法抹去自己曾经对她的不信任。 白萍自嘲一笑:“其实也没什么,你又不是我的谁,凭什么要相信我?”说罢,她嘴角噙着淡漠的笑意,再度转身。 赵俊霖双手不自觉地收紧,一颗心紧紧地缩成了一团。遥望着她的背影,见她愈行愈远,眼看就要消失在自己的视线,赵俊霖突然冲了过去,拦在了白萍身前。 “白萍,我知道我的怀疑伤害了你,这是我的错。但是人与人的信任是建立在互相了解的基础上,通过一件件事情不断累积起来,而不是凭空产生的。我们认识的时间毕竟不长,你不能要求我盲目地信任你……” 白萍挑眉,“这么说,我不应该怪你喽?” 赵俊霖咧着嘴笑,厚着脸皮说:“严格来说,这确实不是我的错,怪只怪我们认识的时间太短,不足以让我全面、正确地认识你这个人,嘿嘿——”说罢,他碘着脸笑,一副讨好的模样,“谁让你平时有什么事都爱藏在心里呢,你什么也不跟人家说,人家怎么了解你嘛?” 白萍原本是满腹的失望和委屈,这会儿却不免失笑,“所以说来说去,这都是我的错喽?你真该改名叫赵强辩!” 赵俊霖丝毫不以为忤,笑道:“这名字不错,拥有辩才也是一种才能嘛,我这人别的本事没有,就是会说话!你别以为说话容易,要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其实很难的!” 白萍点了点头,没有反驳。这家伙是真的很会找理由给自己开脱啊,而且找的还似模似样,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见白萍未曾生气,赵俊霖笑嘻嘻地说:“我们回去吧,我给你找个地方住。” 白萍却淡淡地说:“不用了,我要回厂里住。” 第93章 死皮赖脸 说着她头也不回地走了,赵俊霖懵了,不是不生气了吗,怎么还是要走?他烦躁地扒了扒头发,这丫头还是在生气呀! 赵俊霖此人,缠功绝对是一流,他一路跟在白萍身后,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得那叫一个滔滔不绝。 白萍面无表情地听着,不置可否,始终不肯跟他回去。 赵俊霖没招了,这该说的都说了,咋这丫头还是无动无衷呢?赵俊霖对自己的口才一向很自信,没想到才刚刚夸下海口,转眼就被一个小丫头给难住了。 眼看着都快出市区了,白萍半点停下脚步的意思也没有。这再往前走,可就到郊区了,这丫头莫不是想靠双腿走回花都去? 赵俊霖被这一猜测惊呆了,着急忙慌地拉住了白萍:“这个点儿哪还有车去花都呀,你生我的气,也别跟自己过不去嘛——” 白萍不说话,脚步越发快了,赵俊霖急得团团转,“我错了行不行?叫你姑奶奶行不行?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呀?” 白萍总算是瞅了他一眼,凉凉地问:“我让你做什么,你就会做吗?” 赵俊霖大喜,有要求就代表有转机呀!他忙不迭地点头道:“没错,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绝无二话!” 白萍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温柔地说:“离我远一点!”说罢,她俏脸一沉,大步向前走去。 赵俊霖:…… 赵俊霖的惊讶只持续了三秒钟,就果断地再次跟了上去。他转了转眼珠,突然满怀激情地说:“我有一个想法,你听听靠不靠谱?” 白萍:…… 早料到白萍不会理自己了,赵俊霖也不以为意,自话自说地继续说道:“咱们外地人来这里打工,因为语言不通很多时候都不方便,甚至闹出了许多笑话……” 白萍本不欲理他,可听着听着,脑海里就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自己刚到石棉瓦厂那天,被张青和廖伟带到夜市,和卖被子的摊主因为语言不通而闹出的笑话来。 这样的事儿,可不是什么美妙的体验!更有甚者,许多本地人对待说白话的人和说普通话的人,那态度是截然不同的。 赵俊霖偷偷觑着白萍的脸色,见她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来,眸中滑过一抹得逞的奸笑。 这个办法果然有效,白萍成功被自己的话吸引了!赵俊霖决定趁热打铁,继续说道:“你说,要是能有人教我们说白话,该有多好呀?” 白萍颦眉凝思,上哪儿找愿意教人说白话的去呀? 正思忖间,就听赵俊霖又自言自语地说:“本地人也要生活,哪有空教咱们呢?若是给钱的话,费用又太高了,不划算。” 白萍在心里默默地点头,这个一向没正形的家伙,看来也不傻嘛! “有了——”赵俊霖突然一脸惊喜地叫了起来:“我们可以请一个懂白话的人编一本册子,把白话和普通话放在一起做个对比,这样一来,只要买本册子,就能对照着学习了!” 白萍忍了一路,一直没回头看他,这会儿却忍不住望了过去,这家伙主意还真不少,这想法或许真的可行呢…… 白萍有了回应,这就是好的开始!立刻被鼓舞到的赵俊霖同学,忍不住又得瑟了起来,眉飞色舞地说:“我真是太聪明了,我们请人编个册子吧,然后去印刷出来卖,这样不但帮到了和我们一样的打工仔、打工妹,还能赚点零花钱……” “哈哈——”赵俊霖得意地仰天大笑:“我简直就是个天才!” 白萍忍就住白了他一眼,啐道:“呸,别仗着有几分小聪明,就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小心风大闪了舌头!” “嘿嘿——”赵俊霖不怒反笑,一脸讨好地凑近了白萍:“这想法虽然挺好,不过要实施起来还是有一定难度的。不如我们和金豆子,还有我一个朋友一块儿坐下来聊聊,咱们好好的制定一个详细的章程,你觉得怎么样?” 白萍思忖片刻,说道:“嗯,行吧。”话刚出口她就愣住了,自己怎么答应了,这不是代表还要继续跟他牵扯不清吗?这家伙会不会以为自己就此原谅了他,又开始翘尾巴了? 哪知她的顾虑转眼间就成了真,只见赵俊霖这厮一副喜出望外的模样,双眸亮晶晶地盯着白萍:“你原谅我了?真是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不仅长得漂亮,还心地善良,为人宽厚,温柔体贴……” “停——”白萍受不了地大声喊停,她现在才发现自己中计了,可惜已经太迟。 她的这场脾气,转眼间败得一塌糊涂,这场冷战,就这样又一次以赵俊霖的胜出而告终。 恼羞成怒的白萍铁青着脸叫嚷:“我还是要回厂!” 赵俊霖毫不犹豫地拒绝:“不行,太远了,再说厂里的人都回去过年了,你一个人回去有啥意思嘛?” “借你自行车给我——”白萍话说到一半,愣住了,这才想起自己不会骑单车。 赵俊霖想了想,眼前一亮:“有了,我有个好哥们,就是上次在批发市场骑车撞了你的那个,他们厂也要放假了,肯定有许多空房间,不如——” 他话还没说完,白萍就摇头:“不行,不要麻烦人家。”她满脸的抵触情绪,让赵俊霖心头一窒,准是刚才石仙菊的那些话,伤到她的自尊了,所以她不愿意再去求人,看人脸色。 “那就住旅社——” “那得多贵啊,我还是回厂里吧——” “不行,就住旅社!”赵俊霖掷地有声地说道,不容白萍拒绝,就拉着她去找旅社。 白萍几番挣扎,奈何根本悍动不了人家分毫,只能半推半就地被带到了旅社门口。 白萍想住大通铺,赵俊霖说不安全,硬是开了个单人间。“十八块?这也太贵了吧?” 听到价格白萍又打了退堂鼓,赵俊霖却二话不说就把钱给交了。 白萍无语,心疼得直抽抽。两个人来到房间,房间不大,环境倒是不错,一张一米二的小床摆在中间,竟然还有单独的洗浴室。 赵俊霖仔细观察了一遍,见那窗户与隔壁的窗户相隔不足一米,而且窗户很容易就能被打开,立刻皱起了眉头。“老板,换一间!” 第94章 你这是要干什么 “这间挺好的呀,你看这采光,还有这卫生,这——” 老板还在喋喋不休,赵俊霖有些不耐烦地说:“再好也没有安全重要。”说着指了指窗户。 老板也是个人精,一看那窗户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连忙把他们俩带到了另外一间。也是个小单间,但是位于五楼,窗户也是独立的,赵俊霖看了看,应该没人能爬得进来,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白萍,我先走了,你早点休息,一定要注意安全,把门窗都关好。” 白萍却拉住了他,“等等——” 赵俊霖挑着眉,痞痞地笑:“是不是舍不得我走?” 白萍白了他一眼,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把钱,“上次你给我买的衣服和零食得花好几百吧?我现在钱也不太够,先还三百给你吧——” “白萍——”赵俊霖黑着脸,生气地说:“你是看不起我吗?” 白萍愣了,“这怎么是看不起你,那么贵的东西,我怎么能白要你的呢?” “以后不许再提还钱的事,否则我跟你急!”赵俊霖怒气冲冲地扔下这句话,蹬蹬蹬地跑走了。 白萍:…… 还他钱他还生气了,世界上还有这种人?白萍把钱收了起来,心里嘀咕:得,不要白不要! 赵俊霖回到火车站,把赵金德换了下来,让他回去睡觉,自己则继续排队。一直到晚上十一点多钟,才算是又买了几十张票。 回到屋里他倒头就睡,凌晨三点,才睡了不足四个小时的赵金德便起床,又跑去排队了。 赵俊霖七点起床,然后买了早餐送到白萍所住的旅社。白萍上班时早起,已经形成了习惯,虽然不用上班也早早的醒了。 “我给你买了炸酱面,我们家乡可没这东西,你尝尝看——”赵俊霖说着,一脸期待的看着白萍。 白萍本不想理他,可不知为何,见到他晶亮期待的眼神,竟鬼使神差地拿起筷子尝了下,然后情不自禁地点头道:“嗯,挺好吃的。” 赵俊霖闻言便咧着嘴笑了,自己也拿起另一份炸酱面,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两个人很快吃完面,一起去了火车站,开始又一轮忙碌、劳累的倒票生活。 下午的时候,郑军过来了,他是来坐火车回乡探亲的。赵俊霖早就把他的票给买好了,郑军要给钱,赵俊霖死活不要,还说:“你再谈钱,老子就没你这个兄弟!” 郑军捶了他一拳:“好,不谈了!”说着把钱又揣进了自己兜里。 正想走的时候,赵俊霖把他拉住了:“跟你打听个事,你知道咱这附近哪里有房子出租吗?” 郑军想了想,说道:“还真有,就我们老板一个亲戚,也在厂里上班,他家今年住新房了,原来的旧瓦房正想租出去呢。” 赵俊霖一听就乐了:“那敢情好。” 郑军暖昧地挤了挤眼睛:“是不是把你那小老乡拐到手了,带着人家同居呢?”这种现象在广州并不稀奇,许多小年轻出来打工后自由恋爱,然后就住一块儿去了。 赵俊霖嘿嘿坏笑,“我要想和谁同居,那还用拐的吗?哥这么魅力无穷,分分钟就把人吊上钩了——” 正说着,白萍正巧买完票过来了,疑惑地问:“什么分分钟就上钩,你要去钓鱼吗?” “咳——”赵俊霖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剧烈地咳嗽起来。 “哈哈哈——”郑军差点笑死,用挪揶的目光看着赵俊霖,然后在赵俊霖威胁的眼神里,强行把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赵俊霖好半天才算是理顺了气,小心翼翼地瞅着白萍:“你怎么过来了,票都买好了?” “嗯。”白萍说着,把手中的一叠票递了过去。 赵俊霖连忙接过票,推着郑军往前走,走远了还小声警告他:“不许瞎说,懂没?” 郑军憋着笑,指着他调侃:“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小子早被人家吃得死死的了,还分分钟上钩呢,我看你是分分钟要上吊!” “你——”赵俊霖作势要打,正巧火车进站了,郑军抬腿就跑了进去。 赵俊霖并不是真的生气,望着郑军的背影无声失笑,正想转身回去,下一秒突然不要命似地追了过去,边追边喊:“你到是把地址给我留下呀,地址——” 下午,赵俊霖都不用怎么费劲推销,需要票的人就主动找上门来了,因为离过年的日子越来越近,他们也着急回家呢。 手头稍微宽松点的人,就不愿意在这苦哈哈地等着,倒宁愿多出几块钱从赵俊霖手上买票。 白萍买到的几十张票,赵俊霖没用一个小时就卖完了。这次他没有去替换排队的两个人,而是一个人骑着单车出了火车站,径直来到了郑军所在的公司。 郑军所说的那个人是老板的亲戚,春节放假,外地的员工都要回去过年,所以他就被委托守厂。 赵俊霖在门卫室找到了他,这是一名四十来岁的男子,长得枯干瘦小,皮肤很黑,不过倒没有大部分广州人的傲慢,一听说是郑军介绍来的,态度挺好的接待了他。 “我那个房子在三元里那边,有一个院子,三间正房,还有厨房、厕所,很方便的啦。” 赵俊霖边听边点了点头:“能不能现在带我过去看看?” 那人很爽快地答应了,两人便来到三元里的一条巷子里。 这里是一片老旧住宅区,全都是土砖瓦房。老实说这房子真的很破旧,但是格局挺好,有院子、有水井、房间里还有简单的家具,做饭、洗澡什么的都很方便,最重要的是还有三间房。赵俊霖盘算着,正好自己和金豆子、白萍一人一间,再好不过了。 “怎么租?” “每个月六十五,交一押三,水电不包,不能损坏我的房子,要干净整洁,不能用我的房子干坏事……” 六十五块不算贵,赵俊霖当即交了260块钱,拿到了钥匙。 然后他就兴冲冲地奔到了石家,他当初可是两手空空来的广州,虽然后来给自己买了身换洗衣服和牙刷口杯、毛巾,但东西还是少得可怜。 而赵金德在这住了几天,所有的东西还一直放在自己的蓝白红塑料口袋里呢。 这口袋很大,赵俊霖把自己的东西往里面一塞,提着就走出了住了两个多月的房间。 正好石仙菊今天在家,见状不解地迎了上来:“阿霖,你这是干什么?” 昨天她一时冲动,当着赵俊霖的面说了那些难听的话,虽然成功的打击到了那个讨厌的女孩子,但肯定也会让赵俊霖不高兴。事后,她非常的后悔,暗恼自己太过冲动。 原想等他有空再好好和他解释一下的,不成想他竟然收拾起东西要走,他这是要干什么?从此彻底和自己决裂了吗?石仙菊的心,慌乱极了。 第95章 你选一个 赵俊霖淡淡地瞥了眼石仙菊,说道:“阿菊姐,我仔细想过了,以后我两个老乡都得跟着我干,我们势必是要住在一起的。这么多人,你这住不下,这是第一点,第二点,平时石叔要去倒票,你也要上班,做这么多人的饭可不容易,若是还要你们给我们做饭的话,就太辛苦你们了。” 石仙菊努力的想挤出个笑脸来,可扯了扯脸皮,那笑比哭还难看:“阿霖,你是不是还生我的气呢?昨天的事都是我不好,可我也是因为在医院受了气,心情不好才会口不择言的,你——” 赵俊霖笑了,眸中却多了丝疏离:“我不会生你的气,你可是我的恩人呢。这件事就这样吧,以后我有空会来看你的,若是你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能帮的我一定不会推辞。” 说着他把东西放在单车后座上,用一根绳子绑紧。 石仙菊张了张嘴,双手死死攥紧,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因为她不傻,赵俊霖的态度很坚决,这件事没在回旋的余地了!与其这个时候再说什么惹他不快,彻底得罪了他,还不如暂且让他离开。 她努力扬起笑容,说道:“好吧,那你有空常来玩儿。” 赵俊霖点了点头,跨上自行车,脚用力一蹬,就上路了。其实他还多交了几个月的房租和一个月的生活费,石仙菊没提这事,他也没打算再要。 在他最落魄的时候,石仙菊救了他,收留了他,他真的很感激。可是他不是傻子,石幕渔是什么人,他清楚的很。 他毫不藏私地教他倒票,平时给生活费也很大方,远远超出了他实际能吃的数目,这一切,都是他在用自己的方式报恩。 原本他想着,只要石家做的不是太过份,他就忍下去,多给他们点好处。可是石仙菊竟然当面给白萍难堪,这让他无法接受,他不傻,平时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可是现在石仙菊竟然因为自己的小心思,故意挑拨自己和白萍的关系,这就无法容忍了。 再加上,他说的其实也是实情,这地方不够住,而且石家不接受赵金德和白萍。但是赵金德和白萍要跟着自己倒票,就必须有个地方住,所以重找住所,是势在必行的事情。 晚上八点多,白萍仍旧是最早收工的那个人。原本她还以为又要住旅馆,谁知赵俊霖却把她带到了三元里的这处老房子里。 “以后,这就是我们的新居了,怎么样,还行吧?” 白萍愣了三秒,才抬眼去打量这房子,不过她太累了,匆匆看了一眼就去冲凉,然后睡下了。 赵俊霖没能得到夸奖,很是失落,晚上十点多赵金德回来的时候,也是吃了一惊,不过他比白萍还累,连一眼都懒得看,进了房间倒床上就睡着了。 这让赵俊霖特别郁闷,难道他这么快就帮他们搬好了新家,不值得他们惊讶赞叹一番吗? 腊月二十八、二十九,直到大年三十下午,火车站那庞大的人群才算是疏散完毕。自从春运以来,赵俊霖已经半个多月没能睡过一次饱觉了。就算是后来才加入的赵俊霖和白萍,也是严重睡眠不足,排队排到他们怀疑人生。 最搞笑的就是,一块干了四天,赵金德和白萍楞是没碰过面。 当赵俊霖卖完手中的票,领着白萍来到赵金德面前的时候,赵金德一脸的不敢置信。 白萍微微一笑:“你好,我是白萍。早就听过你的大名,今天总算是见着着!”她听赵俊霖说了赵金德的事,知道他耳朵不太好使,特意将声音调到最大。 “哎哟我的天哪——”赵金德大叫一声,一副见了鬼的模样,连忙伸出双手来与白萍握手:“老乡你好,你好你好——” 还没握到小手,中间突然横插进一只大手来,成功拦截住了赵金德。赵俊霖皮笑肉不笑地说:“最近大家都辛苦了,今天是大年三十,怎么着也得好好吃一顿吧?” 白萍说:“我看那厨房里有灶有锅,只要再买点碗筷和食材,就可以自己做了——” 话还没说完,赵俊霖和赵金德齐声反对:“太麻烦了,这得什么时候才能吃得上饭呀?我现在累得只想立刻躺床上,睡他个三天三夜!” “可是明天就是大年初一了,饭馆不会营业吧?就连商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开门,我们到时候要喝西北风吗?” 两个男人这才想到这碴,齐齐拍了下脑门,一脸郁闷的哀叹。 “我的天哪,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商店开门呢。”赵金德着急地说。 赵俊霖看了下自己的bp机,“已经两点钟了,赶紧去找找看吧。” 就这样,三个人拖着疲惫的身躯,奔走在广州的大街小巷。这年头,大年三十基本上没有商家营业了,他们找了一圈,还在营业的饭馆那是一家也没有。好在菜市场还有唯一一个摊位没收摊,上面的菜都不新鲜了,数量也不多。 两个大男人不愿意再跑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大手一挥把摊子上所有的东西全给扫了。看得白萍眼睛都快瞪出来了,这俩二货,都不还价的吗?就这堆菜,比别人至少买贵十块钱!可是买都买了,又是这个节骨眼上,白萍就算再肉疼,也不能说什么了。 “有了菜,可是没有碗筷呀,米、油也没买到。” 赵俊霖闻言,眼睛在菜市场的那排门面上扫了一眼,然后跟菜贩打听:“您知道哪里能买到碗筷、米油吗?” 菜贩很感激他们扫光了自己所有菜,能让自己早点回家过年,因此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们这菜市场的门面,一般都是又做生意又住人,那个店铺就是卖碗筷的,老板就住在店里呢。”菜贩指着其中一间门面说道,然后眼睛向左边一扫,指着不远处的另一间门面说:“那是粮油店——” 赵俊霖连忙笑眯眯地向菜贩道谢,然后冲过去,“嘭嘭嘭——”开始敲门。 “边个啊?”门里传来一个粗嘎的男声,语气很是不耐烦。 赵金德心里有些打鼓,小声道:“要不算了吧,人家估计正在过年,都歇业了,咱在这敲门不太好吧?” 赵俊霖凉凉地看了他一眼:“要不就惹人嫌,要不就喝西北风,你选一个?” 第96章 吵什么鬼 赵金德不说话了,摸了摸鼻子默默地帮着敲门。 “哒哒哒——”里面传来脚步声,不一会儿门从里面打开,探出一颗圆圆的脑袋来。 脑袋向上仰,露出一张横眉竖目的脸,这人怒气冲冲地把眼一瞪,就骂开了:“吵归西,有乜事啊?天塌落嚟了咩?”(吵死了,有什么事啊,天塌下来了吗) 赵俊霖脸上挂着礼貌的笑容说:“不好意思打扰了,我们想买点碗筷——” 听说是来买东西的,老板脸色稍缓,拧着眉嘟啷:“咁夜才来,早做咩呀?” 白萍听不懂,但看他这样应该是在抱怨自己等人这么晚才来买东西,打扰到他了,便微笑着说道:“我们之前有事耽搁了,打扰到您实在不好意思。” 那人瞅了白萍一眼,脸色又好了几分,把身子一侧,说了句:“入嚟啦”。(进来啦) 几个人进了店,这店里不仅有碗、盘、筷子,还有一些厨房的用品。白萍想了下,租的那房子里虽然有一口铁锅,有个小炭炉,还有一些煤炭,不过要想做饭,光靠这些可不够。 在老板明显想赶紧打发他们的眼神逼迫下,白萍也没时间细挑,匆匆选了六个饭碗、六个盛菜的菜碗,一把筷子,一张切菜用的玷板,一把菜刀,以及两个小脸盆,用来洗菜和洗碗。 最后她想了想,又买了个汤锅、一柄长把铁勺以及一个捞饭用的爪篱,这些东西都是煮饭、蒸饭必不可少的。(那年头还没有电饭煲,都是捞米饭) “选好了没有,选好赶紧走,我也要准备过节了。”这会儿老板的态度好了许多,竟然开始说普通话了,赵俊霖等三人怨念地看了他一眼,心里直嘀咕:会说普通话,干啥要对我们说白话,这不是欺负我们听不懂么? 结了账,赶紧的在老板赶人的目光中离开,他们又如法炮制敲开了卖粮油那老板的门。 不过几分钟的功夫,他们就提着一包二十斤的米,一桶菜籽油,两扎挂面,二十个鸡蛋以及盐、酱、胡椒粉等调味品离开了。 还算不错,东西基本上买齐了,还没等白萍松了口气,赵金德突然说:“没有肉啊,过个年怎么能没肉呢?” 赵俊霖想了想说道:“我以前看到过一家很大的商场,离这儿比较远,我去碰碰运气。” “我和你一块儿去吧。” 赵俊霖摇头:“你们俩先把东西拿回去,把饭做上,我一个人去就行。”就着雷厉风行的踩着自行车走了。 白萍和赵金德就只是早上吃了点东西,这会儿早就已经是饥肠辘辘了。回到出租房,赵金德把新买来的用具洗一洗,白萍则开始生火煮面。 原本看到屋子角落里有些煤球,他们也没细瞧,理所当然的以为可以用。谁知道真到了要用的时候才发现,这些煤全都受潮了,白萍用了半个多小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算是把火给生了起来。 不过是煮个面条,因为火势太小,虽然一直在扇风却始终烧不旺,最后磕磕绊绊的用了半个小时,才算是把面煮好了。 因为火太小,煮出来的面条太烂,一点滋味都没有。不过他们实在太饿了,还是狼吞虎咽的把面给吃了。 正在这时,赵俊霖回来了,一脸的眉飞色舞:“早知道我们直接去那边好了,那里什么都有,而且要到晚上五点才关门。” “这么说,你买到肉了?” 赵俊霖得意地挤了挤眼睛,拍拍自行车后座上那一大袋东西:“可不只是肉哦——” “哈哈,还有什么好东西?”赵金德高兴地走过去,把东西卸下来,迫不及待地去看。 “哇——”这一看,赵金德立刻惊叹起来:“老大真是厉害!” 赵俊霖不但买回一大块肉,还有两条鱼,一只鸡,一只墨鱼,一捆海带,一捆紫菜,以及好些白萍认不出来的晒干的海鲜。 “这可终于可以过个好年了!”赵金德笑眯眯地把东西赶紧拿到厨房去。 白萍看了眼挂在自行车龙头上的那个用绳子绑起来的东西,疑惑地问:“这是什么?” 赵俊霖笑道:“这是煤油炉子,还有一桶煤油,用这个煮饭,据说比用煤炭方便很多,我就给买回来了。” 白萍看了眼那东西,看上去不是很大,而且造型很奇怪,担忧道:“这东西怎么用呀?” “放心,我早就问过卖炉子的人了,用起来很简单的。” 白萍闻言,顿时大喜过望,急切地摆弄起炉子来:“真是及时雨呀,你可算是做了件好事,屋里的煤炭都潮了,根本烧不起来。” 赵俊霖也没想到自己的无心之举,竟然让白萍这么高兴,看着她笑得眉眼弯弯的模样,嘴角的笑容越扩越大。 赵俊霖饿得前胸贴后背,一边大口吃着桌上的那碗面,一边指导着白萍如何使用煤油炉。等面吃完,白萍已经把煤油炉子给点着了。 “真的很简单呢。”她笑眯眯地看着明亮的火焰,连忙去把铝锅拿来,倒上些水进去。 水一会儿就开了,她把淘好的米倒进去,用长柄大铁勺搅动了几下,防止米粒粘锅。 三个人围在炉子旁边,眼中都是新奇。很快锅中的大米就涨大,米粒变成将开未开的模样,白萍便用爪篱把米饭捞起来,架在锅边滤干水份,然后倒进一个蒸笼里。 锅里还留了少许米粒,白萍把火弄小点,继续熬粥。 “白萍,你去歇会儿吧,”赵俊霖说疲乏:“咱们不急着吃晚饭,大家先睡一觉,起来再弄晚饭。” 大家也确实累了,这样的安排很合理。白萍看了看火上的粥,还差了点火候,便道;“行,你们先睡,我熬完了粥再去休息。” 赵俊霖一把拎起她的胳膊:“不用你,金豆子看着就行了。”说着毫不客气地冲赵金德大声吩咐:“听见了没?赶紧的看着火,别把粥给熬糊了!” 赵金德:…… 什么是见色忘友,今儿可算是见识了! 第97章 你现在是想吵架? 白萍:“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金豆子最喜欢熬粥了!”赵俊霖斩钉截铁的说道,然后冲赵金德使了个眼色,高声问道:“是吧,金豆子?” 赵金德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冲白萍笑意盈盈地说:“你不用操心了,放心大胆地休息去吧。” “那就辛苦你了。”白萍也确实累了,见状不再多言,转身去了自己的房间。 白萍一走,赵金德立刻作势要去扑赵俊霖,赵俊霖嘿嘿一笑,一阵风似地冲进了自己的房间,砰一声关上了门。 留下赵金德暗嗟嗟地吡牙:“见色忘友的王八羔子……”骂着骂着,突然“噗吡”一声又笑了。 头一沾着枕头,立刻就睡着了。这一觉一直睡到晚上八点多,白萍睁开眼时,发现那两个男人房门紧闭,毫无动静,就知道他们还没睡醒。 她先看了下所有食材,然后拿出肉,切成大块,又切了几颗蒜子。把炉子点着,架铁锅,放油,然后放蒜子炒香,下入肉块,加料酒、盐、酱油翻炒。等炒出油来,出锅,用菜碗盛好。 紧接着她在铝锅中放水,加入隔板,将之前捞出来的米饭倒在隔板上,中间用勺子扒出一个窝,将装肉的菜碗外面抹干净,放进了米饭中间,盖上盖子,把饭和肉一块儿蒸。 然后她利落地杀了一条鱼,切了半只鸡,又洗了个萝卜,以及姜、蒜、芹菜等配料…… 正忙着呢,赵俊霖揉着眼睛出来了,见白萍已经忙上了,整个人就清醒了,凑了过来说:“你怎么也不叫我?” 白萍笑道:“你还不了解自己呀,睡起觉来,除非你自己醒来,否则谁能叫得醒你?” 赵俊霖嘿嘿笑着揉了揉头发,“有什么要我做的吗?” “你看下饭蒸熟了没有。”白萍一边切菜,一边说。 赵俊霖揭开锅盖,深嗅了一口,赞道:“哇,还是我们老家的蒸肉最香,可惜没有香芋,也没有干豆角和盐菜,不然放一点进去,那滋味更绝!” “什么味道,好香啊——”赵金德闻着香味,睡眼惺忪地靠在房门上。 赵俊霖笑道:“瞧你那馋样,要没有这肉香味儿,你是不是得一觉睡到明天早上?” 赵金德一听说有肉,瞌睡虫全跑光了,双眼亮晶晶地冲了过来。 饭和肉都蒸熟了,两个男人很自觉地把铝锅端走,把碗筷摆上,坐等开饭。 白萍那边菜都切好了,架上铁锅就准备炒菜。赵俊霖突然说:“累不累,要不我来炒吧?” 白萍瞥了他一眼:“你会吗?” 赵俊霖嘿嘿一笑,很光棍地说:“不会。” 白萍:…… 谁知赵金德突然起哄,指着赵俊霖控诉道:“白萍,你可别信他,这家伙专门信口开河,嘴里没一句实话。他从小就领着我们吃各种好东西,说他不会做饭,那简直就是——” 话还没说完,嘴突然被赵俊霖死死捂住了,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 白萍一边往锅里放油,一边“愤怒”地瞪着赵俊霖:“不用掩饰了,我可算是明白了,你丫明明自己会做饭,想偷懒就想偷懒吧,偏偏还装模作样的来骗我。你知道你这行为叫什么?” 赵俊霖不好意思地笑:“叫什么?” “虚伪!”白萍掷地有声地扔下这两个字,立刻赢得了赵金德的大力赞同。 “对对对,他就是虚伪,又想当裱子,又想立牌坊——哎哟——” 话还没说完,就被赵俊霖狠狠一巴掌拍在了脑门上,赵金德捂着脑门,走到白萍面前求安慰:“你看,他就知道欺负我!” “呵呵,哈哈——”白萍憋不住,最先破功。 她这一笑,耍宝的赵俊霖和赵金德也跟着笑了。 三个人说说笑笑地,一会儿菜就做好了。一共四道菜,一个蒸五花肉,一个红烧鱼,一道干辣椒爆炒鸡丁,还有一道清炒白萝卜丝。 “哇,闻着就很香,一定很好吃!”赵金德目光晶亮地望着桌上的菜,猴急地伸长了筷子。 “啪——”赵俊霖一巴掌拍在他手背上,“急什么,这可是年夜饭,咱们虽然是在异地他乡,可还是应该讲究点儿嘛。” 赵金德不悦地瞪了他一眼:“你又想干嘛?” 赵俊霖得意地笑了,变戏法似的突然变出一瓶红葡萄酒,“喝点酒,助助兴嘛!” 白萍本来不想喝的,可架不住那两人一个劲地劝,只得抿了一小口,喝过之后觉得虽然没什么好喝的,但也不至于难以入口。三人便你一杯,我一杯地喝上了。 这酒刚入口时没觉得什么,其实挺有后劲的,过了一会儿,白萍的双颊就一片酡红了。 到底年纪小恢复能力强,再加上赵俊霖买来的那个药膏,祛疤的效果非常好,当初被张青挠出来的那条印子已经淡了许多,不仔细看的话都看不太出来了。 她皮肤本就白皙,再加上冬天不见阳光,最近又吃得好,肌肤便更加白嫩了。如今双颊再添上这么一抹红,越发显得娇嫩可人。少女精致的五官,在灯光下泛出种朦胧的美感,两个大男孩竟有些看呆了。 好在白萍脑子昏昏沉沉的,没大在意。赵俊霖却突然站了起来,“白萍,我带你回趟石棉瓦厂吧,把你的东西搬过来。”看着这样美好的少女,他觉得自己必须尽快让她脱离石棉瓦厂,这样才能真正放心! 白萍却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不用了,我明天就回去了。” 赵俊霖立刻瞪大了眼睛:“不是都说好了吗?你还回去干啥?” 白萍一脸莫名地看着他:“接下来这几天,不是没什么人坐车吗?既然不倒票了,我在这儿干嘛?” “不是跟你说了,以后跟着我倒票,不回那什么破厂了吗?”赵俊霖喝了几杯酒,整个人就跟只打了鸡血的公鸡似的,激动得脸红脖子粗的,声音也越来越粗。 白萍拧了拧眉:“你现在是想吵架?” “我——” 眼看着赵俊霖有失控的趋势,赵金德连忙拉住他,小小声地附在他耳旁劝道:“大过年的吵什么呀,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嘛。” 第98章 你满三岁了吗 然后又回过头来劝白萍:“以后还回不回厂咱先不说,只是你一个人回到厂里冷冷清清的有什么意思?还不如跟我们一块儿过年,大家热热闹闹、开开心心的多好啊,你说是不是?” 白萍看了眼阴沉着脸,仿佛想吃人似的赵俊霖,心里顿时烦躁起来。赵俊霖太容易激动了,一说到石棉瓦厂的事就完全失去了理智,这不是一个好现象。 大过年的,她不愿意再过多争执,便点了点头,说道:“好吧,不过我还是得回厂里——” 眼看着赵俊霖又激动起来,白萍无奈地说道:“我的换洗衣服还在那儿呢,这都几天没换衣服了,我整个人都馊了!” “嘿嘿——”赵俊霖一秒阴转晴,笑道:“我现在就带你去拿!” 这场风波看似转眼就风平浪静了,可事实上根本矛盾一直存在,就像个不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炸,将人伤得体无完肤。 白萍和赵俊霖骑着自行车到达厂里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多了。守门的老头那张脸比锅底还黑,起先骂骂咧咧的不肯开门,白萍说了许多软话都无动于衷。 最后赵俊霖生气了,上前一脚踹在门上,单手指着老头一字一句道:“我就问你一句话,开还是不开?” 看着被踹得哐当作响的铁栅栏门,守门的老头心肝儿一颤,骂人的话明显小声了许多。 赵俊霖又是一脚踹了过去,狠狠地瞪着老头说:“哪条法律规定了不让进?她是不是你们厂的员工,她的东西应不应该让她拿出来?你他妈再罗嗦,可别说我欺负老人——” 老头仍旧黑着脸,可到底还是不情不愿地把门打开了。 白萍微微颦眉,莫非真诚善良真的很无用,粗暴狠戾才是王道?可是她从小到大就总被教育说逢人要有礼貌,说话前先要带三分笑,要以诚信待人,要真善美…… 可是真的是这样的吗?白萍回想起自己最近遇到的每一件事,先是那个人贩子刘涛,和自己一块长大的白莉,乡邻们恶毒而刻薄的流言,然后来到广州后,在火车上险些将赵俊霖推下火车的男人,还有第一次见面就要陷害自己的张青和廖伟…… 白萍不由得开始反思,难道自己以前所受的教育都是错的吗? 白萍来到自己的房间,把自己的衣服用个大塑料袋子装好,又把赵俊霖以前送给自己的营养品也带上,便出了厂门。 赵俊霖看见那些营养品,震惊又生气地问:“你一直没吃?” “吃了,不过还没吃完。”白萍很无奈,这家伙喝了点酒之后仿佛整个人都进入了好战模式,一点就着,虽然往往是一片好心,可也着实让人受不了。 赵俊霖仔细一瞧,确实开过封了,这才罢了。 一路无话,到出租屋时已经是十二点多了,洗完澡睡觉,大年初一,三个人都起晚了。 新年要穿新衣,白萍把赵俊霖买的那身衣服鞋子给换上了。出来的时候先遇到了赵金德,白萍笑盈盈地给他拜年:“新年快乐,恭喜发财!” 赵金德却一脸见鬼似的盯着白萍,夸张地耍宝:“哎哟,这是哪来的大美女啊?” 赵俊霖正背对着二人站在窗前,闻言半侧着身子探过头来,一双深遂狭长的凤眸紧盯着少女,眸中似有星光坠入。 白萍被他们看得羞红了脸,手足无措地钻进了厨房。 赵俊霖缓缓勾起嘴角,灿烂的笑容爬满了整张俊脸,突然激情四溢地大声说道:“新年新气象,我有种预感,今年咱们一定能红红火火,越过越好!” 他的自信和乐观极具感染力,白萍和赵金德闻言不由得嘴角上扬,心中憧憬着未来,对未来充满了信心。 吃面寓意着“发”,在他们老家一直都有初一早上吃面条的习俗。白萍来到厨房,见到那一锅面条,不由惊讶地问:“咦,是谁煮的面?” 赵俊霖得意洋洋地走了过来,指着自己的鼻子邀功:“除了我赵某人,还有谁能煮出这么色香味俱全的绝世好面条来?” 白萍对他的厚脸皮已经习以为常了,闻言毫不客气地冲他翻了个白眼,“煮好了就该盛出来,放在锅里久了容易沾上铁锅的铁味儿……” 她边说边拿出三个盛菜的那种大碗,把面条盛到碗里。 赵俊霖很不服气地说:“你怎么就看不到我一大早起来给你们煮面这件大事,却非盯着没把面盛出来这种小事不放呢?这算不算是因小失大?” 白萍憋着笑,不搭碴,埋头夹了一筷子面条,吸溜一声,大口吃了起来。赵俊霖很不甘心地盯着白萍吃面,“好吃吗?” 白萍还是不吭声,赵俊霖站立不安地从她左手边跑到了她右手边,殷切地问:“是不是很好吃?我不但煎了荷包蛋,还放了肉丝和白菜,一定又香又好吃吧?” 白萍吸溜吸溜地吃面,眼帘都没抬一下。 赵金德憋着笑也走了进来,端起另一碗,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赵俊霖在白萍那儿得不到表扬,只好退而选取其次,跑到赵金德面前:“金豆子,你说句公道话,我的手艺咋样?” 赵金德也不吭声,气得赵俊霖一把夺了他的筷子:“臭没良心的,不说话就不许吃!” “哎,我说你这是差别待遇呀,你咋不敢夺白萍的筷子呢?”赵金德满脸委屈地说道。 白萍一碗面已经吃完,适时地抬起了头,似笑非笑地盯着他:“我说赵俊霖,你今年满三岁了吗?” “噗——”赵金德一口面汤喷了出来,喷得赵俊霖满脸都是。 看着狼狈不堪的赵俊霖,赵金德和白萍两人捂着肚子,笑得东倒西歪。“哈哈,哈哈哈——” 赵俊霖:…… 三个人闹闹腾腾地吃完了面,赵俊霖从兜里掏出一把钱来,说道:“这几天赚的钱,一直没时间数,现在把它分了吧!” 赵金德看着那一大把钱,惊呆了:“这得多少钱呀?咱这些天,赚了这么多吗?” 赵俊霖得意地咧着嘴笑:“我也不知道有多少,数数吧。” 第99章 你怎么来了 结果这一数,赵金德和白萍的嘴巴是半天都没合拢。从腊月二十四到大年三十短短七天时间,去除本金足足赚了一千肆百八十六块钱。 见二人惊掉下巴的模样,赵俊霖得意地把头发一甩,学着广东人的腔调:“湿湿碎啦,你们俩没来之前,你知道我从腊月初一到腊月二十三,一共赚了多少钱吗?” “多少?”赵金德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瞪着眼睛追问。 “哈哈——”赵俊霖眉飞色舞地伸出两根手指,“两千多!” “碰——”赵金德一个没站稳,直接磕在了桌子上。 就连白萍也是震惊不已,普通工厂每天加班到十一二点,一个月也就200-400左右,原本以为石棉瓦厂每月六百多算是工资够高的,没想到赵俊霖倒票的生意竟然月入几千,这,这完全就是暴利呀! 如愿以偿地在白萍眼中见到惊羡的神色,赵俊霖眸中滑过一抹奸计得逞的笑意,说道:“羡慕吧?我早说过,跟我干,有出路!这不比你们低三下四的给人家打工强的多吗?” “哈哈,老大说得没错,以后我就跟着你干了,你撵都撵不走!”赵金德激动地拍着自己的胸脯,信誓旦旦地说。 白萍也在笑,却不够兴奋,也看不出有多激动,顶多也就是有些惊讶。赵俊霖有些失望,不过很快便振作起来,只是继续让她看到这一行的前景,他就不信,这丫头会不动心! 赵俊霖要把这钱平分成三份,白萍和赵金德都不同意。赵金德觉得自己一没出本钱,二没出多少力,这门生意里该买什么票,以及最重要的卖票,都是靠的赵俊霖,赵俊霖理应要多分。 白萍就更不用说了,她不喜欢欠别人的人情,赵俊霖买的那些衣服和吃的,给钱他不收,那自己帮他排几天队,自然也不能收钱了。 三个人你一言我语,吵得不可开交,最后赵俊霖把脸一沉,眼睛一瞪,气鼓鼓地说:“咱们也算是个小团队吧?以后我就是队长,所有的一切我说了算,让你们收着,你们就收着,哪这么多废话?” “你这也太霸道了——”赵金德还没说完,赵俊霖就凶神恶煞地瞪了过来,吓得他赶紧噤声。 “这样吧——”一直没大吭声的白萍突然严肃地说道:“各人让一步,赵金德拿多少我不管,我只干了四天,最多拿俩百——” 赵俊霖正要反对,就见白萍沉下了脸,倔强地说:“你要再反对,我现在就走,绝不再留!” 她的眼神太坚定了,这是下定了决心,真的说到做到的! 赵俊霖只得闭上了嘴,赵金德见状,也有样学样,说道:“老大,以后要平分还是要怎样的我们先不说,反正这次我不能要那么多。咱兄弟一场,可以不计较钱多钱少,但老话说得好,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你非塞给我那么多钱,我心里别扭!” “你别扭个屁呀别扭——”赵俊霖把眼一瞪,“你也想造反是不?” 赵金德认真地说:“我说的都是心理话,兄弟朋友都应该建立在平等的基础上,你这样明摆着照顾我,让我觉得自己低你一等。” 说着他夸张地作控诉状:“你想用这点钱买我的尊严,门都没有!” “呵——”白萍竖起了大拇指,没想到这个在她第一印象里就不靠谱的赵金德,还挺会说话的嘛! 最后的最后,赵俊霖一个人拿大头,赵金德拿了三百,白萍拿了两百。 仅管如此,这钱捏在手里,还是觉得真心烫手!白萍不但没有多高兴,反而心事重重,总琢磨着应该怎么把这人情还回来呢? 这年头一没电视二没手机,三个年轻人闲着无聊,赵俊霖提议说:“要不我们出去玩儿吧,就这么呆着多没劲哪!” 赵金德和白萍自然举双手赞成,正准备动身的时候,石仙菊竟然找来了。 赵俊霖一脸见鬼的模样盯着石仙菊,惊问:“你怎么来了?”说着他有些担忧地看了白萍一眼。 石仙菊却拱着手,笑眯眯地说:“新年好,我来给你们拜年的呀!” 这大年初一的,人家拜年了,他们自然不好傻楞着。 一番寒暄后,石仙菊突然说:“你们是不是要出门?” “出去走走。” “那挺好,我也去,我对这儿熟。”石仙菊兴奋地说道:“这附近有座白云山,风景十分优美,离这儿也不是很远,我们去白云山吧?” 赵俊霖沉吟着,不动声色地瞟了眼白萍。 石仙菊很聪明,见状连忙亲切地来挽白萍的胳膊:“你叫白萍是吧,你长得真漂亮!我叫石仙菊,上次是我心情不好,不该说那些话,我向你道歉!” 说着她又看向赵金德,一脸羞愧地说道:“我也要向你道歉,你住在我那的时候,我时常给你脸色瞧,那都是我心情不好胡乱撒气,还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她这番作态,又是赵俊霖的恩人,大家都不好再说什么,于是四个人决定骑自行车出发。 赵俊霖和石仙菊各有一辆自行车,两男两女出行,自然是两个男孩一人带一个女孩了。石仙菊悄悄凑近赵俊霖,小声道:“阿霖,我和你老乡不熟,让他带我怪别扭的,我能不能坐你的车?” 赵俊霖还没答话,石仙菊就一脸羞涩地大声对白萍说:“阿萍,我能坐阿霖的车吗?” 她这口气,仿佛在征求白萍同意似的,顿时把白萍躁得尴尬不已:“你想坐就坐,大家都是朋友嘛!” 石仙菊立马笑了,甜甜地说:“阿萍真好!” 可是赵俊霖整个人都不好了,白萍那话什么意思?就是说大家都是朋友,自己和她并没什么特别关系喽? 石仙菊斯文优雅地侧身上了赵俊霖的单车后座,一双柔荑亲密自然地搭在他腰身两侧。 赵俊霖的车在前面,赵金德的车在后面,白萍见到这一幕,不自觉地蹩了蹩眉。 石仙菊突然回过头来,冲白萍嫣然一笑:“阿萍,你可得抱紧喽,否则很容易摔跤呢!” 抱紧?赵俊霖斜着眼睛往后瞅,石仙菊连忙伸长脖子温柔地笑道:“你放心,现在抱紧了,不会摔了。”好巧不巧的,完全挡住了赵俊霖的视线。 第100章 疯了吧你 能放心才有鬼咧!赵俊霖暗暗咬牙,又往另一边探头去看,石仙菊伸长脖子也换了个方向,还责备他说:“骑车要专心看路,不可以左顾右盼哦!” 虽然两辆车隔着二十多米的距离,赵金德还是眼尖的把石仙菊的小动作看了个正着。他在石家住的那几天,这女人当着赵俊霖的面就对他和颜悦色的,背着赵俊霖就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真是个虚伪至极的女人!赵金德厌恶的瞪了眼石仙菊的背影,突然眼珠一转,狡黠地笑了。 “白萍,坐稳了!”他低声说着,突然双腿发力,拼命地蹬着自行车踏板。车速一下就提高了很多,转眼间便超越了赵俊霖的车。 他一边蹬车轮,一边冲石仙菊挑了挑眉。 石仙菊手一紧,捏得赵俊霖剑眉紧拧,他心中正烦躁着呢,一门心思的想着白萍是如何“抱紧”金豆子的,已经快被自己想象的画面给逼疯了。 猛的一下被石仙菊捏疼了,他的爆脾气瞬间发作,大声斥责道:“疯了吧你——”说着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阿菊怎么把手搭在我腰上呢?我又不是她男朋友,白萍看到该多伤心哪! 这下他更生气了,突然“吱——”地一声踩了刹车,单脚着地转过身去,剑眉倒竖地盯着石仙菊:“男女有别你懂不懂,赶紧的把手放开。” 赵金德也停下了车,和白萍一起看了过去。只见石仙菊的脸腾地一下胀得通红,委委屈屈地看着赵俊霖,轻声道:“我那不是害怕嘛——” 谁知道赵俊霖这厮一点也不为所动,生气地嚷道:“这不上坡也不下坡的,有什么可怕的,再说了,就算是怕,你不会抓住后座吗?” 他烦躁地回头去看白萍,突然眼前一亮,手指着白萍大声道:“你看白萍,她就是抓后座的,多守本份,多矜持呀,这才是一个姑娘家应有的样子嘛!”他又不傻,这会儿全明白了,这个石仙菊竟然故意想让自己误会白萍抱了金豆子,实在是太可恶了。 赵俊霖就是这样,没有触犯到他的底线前,他可以什么都不在乎,可一旦这个人触犯了他的底线,他从此就会把这个人打入黑名单,永世没有翻身的可能。 石仙菊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和白,羞愤得几欲死去。 赵金德一脸看好戏的模样,白萍无奈,只得站出来打圆场:“好了,快点走吧,时间不早了。” 赵俊霖神色莫名的瞥了石仙菊一眼,若不是怕扫了白萍的兴,以他的性子早把石仙菊扔这儿了。 一行人继续前行,就像石仙菊说的那样,白云山真心不远,骑自行车也就半个多小时就到了。 这里景色的确不错,山上有许多以鲜花、草木修剪成的图形或文字,让白萍大感新奇。以往在家乡也常见到花草树木,却从不知它们竟然还可以被修成那样有趣的模样。 “我们拍个照吧——”石仙菊指着某处,兴奋地说道,就这一么一会的功夫,她仿佛已经完全忘记之前的窘迫了。 循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那里有一个人胸前用绳子挂着个照相机,身前竖着一块牌子,上书:“照相五元”。 这年头照相可是很稀奇的事,大家都是年轻人,一下就来了兴趣。 那照相的人见来了几个年轻人,也是笑呵呵地招揽生意。一张相片五块钱,这可不便宜,白萍就打算只站在一丛黄色的花树后照了一张留作纪念就行了,谁知她刚站好,赵俊霖突然窜了过来,正在此时,照相师傅“卡嚓”一声按下了快门。 “你干嘛呀,突然跑出来?” 赵俊霖不以为意地说:“照个相嘛,一个人照是五块钱,两个人照也是五块钱,这样多省呀!” 这话没毛病,可是白萍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只是赵俊霖是不会给她思考的时间的,他立刻就又对照相师傅使了个眼色,那师傅就悄悄地摆好了架势。 “赵——”白萍终于想明白问题出在哪儿了,两个人照相这不是省钱的事,而是名声的事儿啊!自己和他一不是兄妹,二不是夫妻,凭啥一想照相呀,这要是让熟人看见了,得怎么说自己呀? 白萍正想“严肃认真”地和他说说这个问题,赵俊霖突然手指前方喊了声:“看——” 白萍条件反射地往前看去,赵俊霖趁着这个机会把右手飞快地搭在了白萍肩膀上,白萍还没反应过来,只听耳边“卡嚓”一声,那照相师傅又一次按下了快门。 这会儿就算再迟钝也知道自己被耍了,白萍又羞又怒,扭身就去捶他:“你混蛋,干嘛呢你——” “嘿嘿——”赵俊霖耍赖地笑着,“瞧你那小气样儿,不就合个影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一旁的石仙菊突然笑盈盈地走了过来:“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光你们照有什么意思,阿霖,我们俩也来两张吧?” “呃——”赵俊霖被自己给坑了,瞬间说不出话来。 “噗——”白萍忍俊不禁,噗地一声笑了,她就喜欢看这家伙吃蹩的模样! 可是转眼白萍就笑不出来了,只见石仙菊亲呢地挽着赵俊霖的胳膊,冲着镜头露出甜甜的笑容,目光还似有似无地瞥向自己。 白萍一阵气结,赵俊霖皱了皱眉,忽而灵机一动打断了照相师傅拍照,冲赵金德大声喊道:“金豆子、白萍快过来——” 赵金德、白萍、石仙菊都愣住了,不知道他想干嘛,就见他裂嘴一笑,解释道:“人多才热闹嘛,大家一起来!” 赵金德做了个恍然大悟的表情,笑嘻嘻地跑了过去。没跑两步,回头见白萍还傻愣在那里,一把扯起她的袖子就往赵俊霖那儿跑:“愣着干嘛,快走呀!” 石仙菊和笑容顿时僵硬得险些维持不住,而赵俊霖和赵金德、白萍三人却是笑得各有深意。 接下来,几个人又去游玩了几个景点,一路上欢声笑语,只有石仙菊焉焉地提不起兴致,也许是刚才拍照时赵俊霖区别对待太过明显,伤了她的“自尊”。 她不再出妖蛾子,大家都乐在自在,这一整天,玩得非常开心。 年初二。 “老大,你说我爸妈这会儿在干什么呢?”赵金德突然怅然地说道。 第101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老大,你说我爸妈这会儿在干什么呢?”赵金德突然怅然地说道。 赵俊霖瞥了他一眼,见他心事重重的模样,不由笑道:“想家了就回去呗,你现在口袋里好歹也有几百块钱,虽然不多,但也不至于没法见人嘛!” “可是,今天都初二了!”赵金德仍有些纠结,一般人家都会在年三十晚上之前赶回家,总觉得回家过年,超过年三十还没到家的话,那就不算是一个完整的年。 赵俊霖没好气地瞅了他一眼:“瞧你那没出息的劲儿,初二回也比不回的强,赶紧的走吧!” 说罢,利落地拖着赵金德就去了火车站。这个时候基本上没什么人坐火车了,车票好买得很。 直到把车票拿在手上,赵金德还是云里雾里一般,老大这也太雷厉风行了吧? 低头一看时间,赵金德一声怪叫:“哎哟我的妈呀,还有一个多小时就开车了。”这时间也太赶了吧? 赵俊霖不以为然:“想走就走,洒脱我有!一个大男人,哪这么多婆婆妈妈的事儿?” 赵金德也没空跟他斗嘴,着急忙慌地回去收拾行李。好在三元里离火车站很近,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 白萍刚刚做好饭,见他们两回来了,正想叫他们吃饭呢,就见赵金德一阵风似的扎进了自己的房间。 “这是怎么了?”白萍看着施施然走在后头的赵俊霖,问道。 赵俊霖得意地笑:“他要回家,三点二十的车。” 白萍一怔,“回家?”虽然不知道赵金德为什么突然说回家,可是提到回家,却突然勾起了白萍的心思。 以往每一年过年,一家人都热热闹闹地围坐在一起,虽然家里穷,没有新衣服穿,也没有大鱼大肉吃,可是只要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听妈妈讲“古”,听爸爸说他年轻时候的事,讲孩子们小时候的事,那种幸福感,是用金钱都买不到的。 之前说不回家过年,是为了省钱,可是现在她突然后悔了。 今年虽然自己寄回去几百块钱,可人却没回去,爸爸妈妈和两个妹妹会不会觉得少了点什么? 自己在广州,虽然身边有赵俊霖和赵金德这两个老乡陪伴,可她还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赵俊霖见白萍喃喃地说着“回家”,然后就陷入了沉思,心中突然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 然而还没等他有所行动,就见白萍一脸坚定地说:“我也要回去!” “噗——”赵俊霖被自己的口水给呛着了,痛苦地咳嗽起来,“咳,咳咳,你不是,不是说不,咳咳,不回去吗,咳——” “我现在改变主意了。”白萍丝毫没有不好意思,反而笑得一脸明媚。 白萍说走就走,简单的收拾了几件衣服,把钱都放在内衣口袋里装好,便出了房间。 赵俊霖懊恼得恨不得拍自己几巴掌,本以为把金豆子支走了,自己就可以和白萍二人世界,谁知道白萍却因此萌发了回家的念头,这简直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哇! 看着赵金德和白萍一人一个包袱,满面笑容地模样,他心塞得咬牙切齿:“我也去!” “什么?” “什么?” 不管身后那两人惊讶的模样,赵俊霖以闪电般的速度回屋带了身换洗衣服,就冲了出来:“行了,走吧!” 赵金德了然地瞥了眼赵俊霖,然后仰头哈哈大笑,甚至冲他吹了声口哨,换来赵俊霖一个威胁的眼神。 三个人走到门口,白萍才想起自己刚做好的饭菜,不禁一阵肉疼,“浪费了多可惜呀,再说了我们总得吃饭吧?” 赵俊霖掏出自己的bp机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两点四十五,还来得及!”说着一手拿着袋子一手就去桌上拿碗,飞快地扒起饭来。 赵金德和白萍见状,也连忙效仿,三个人虎吞虎咽,终于在两点五十分吃完了。 白萍想去洗碗,被赵俊霖死死拽住:“回来再洗!” “不行,还得好多天呢,到时肯定发霉了!”白萍还想往前冲,赵俊霖用力往后拽,拖起她就走。 白萍挣扎着不肯走,用手死死扳住门沿:“要发霉的,我动作快,耽误不了多久——” 赵俊霖瞅着她不说话了,白萍还以为他被自己说动,还没来得及高兴呢,突然身子腾空而起。“啊——”白萍又羞又怒,气得使劲捶他:“你浑蛋,你放我下来——” 赵俊霖抱着白萍,大步往外走,仿佛挨打的那个人不是他似的,十分淡定地吩咐赵金德:“锁门!” 赵金德被这一幕惊得一愣一愣的,哎呀,老大不愧是老大,整个就一霸气侧漏哇! 白萍气得要和赵俊霖决裂,赵俊霖轻飘飘地说了句:“现在可两点五十三分了,等会儿还要买票,你确定现在要跟我闹?” 白萍咬着牙瞪了他一眼,飞也似地往火车站冲。 三个人跑得气喘吁吁,三点零五分时一阵风似的冲进了售票大厅,隔着老远就一声大吼:“买票——” 这一声大吼犹如石破天惊,炸得售票厅的人个个心头一震,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呢。 买完售,已经三点十五分了,三个人拿着票又是一阵狂奔,三点二十分,他们冲进站台的时候,火车刚刚缓缓启动。 “完了,火车开了!”赵金德一脸沮丧地哀嚎,这下买的票要打水漂了。 赵俊霖将包袱甩到背上,一手拉起赵金德,一手牵起白萍,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追了上去。 赵金德满脸惊骸,老大这是要干啥?可惜他根本说不出话来了,只能被动的被拉着跑。 好在这年头的火车速度不是很快,特别是刚启动的时候更是缓慢,还真被他们追上了,然后只见赵俊霖松开两个同伴,然后一个飞跃,双手就稳稳地攀住了车窗窗沿。 下一秒,他一个引体向上,已经从车窗钻进了火车,白萍对这一招早就见识过了,可是扒火车,这可是人生头一遭哇! 不知怎的,白萍不担不怕,反而生起一股异样的兴奋来,她学着赵俊霖的模样,一跃,一扒—— 很可惜跳得不够高,双手抓空了—— 啊——白萍惊叫失声,身体失重的感觉让白萍的心脏都差点儿不会跳了。 第102章 跳车 本以为自己会摔得很惨,突然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了她。 “别怕,我拉你上来。” 是赵俊霖!白萍的眼睛弯成了一道月牙,一张小脸因激动兴奋而微微泛红,她自己使力,在赵俊霖的帮助下,终于成功扒上了火车。 白萍都上去了,赵金德自然不会认怂,如愿以偿地在后面一节车厢的窗子上扒了上来。 三个人在火车里成功会师,相视而笑,心里涌动着莫名的激情,就连一向乖乖女的白萍,也很享受这种做坏事后的刺激感。 然而很快,一个乘警就满脸严肃地站在了他们面前,对着他们一顿训:“这样扒车窗是很危险的,你们知不知道?……”吧啦吧啦,足足训了十多分钟。 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当着乘警的面十分爽快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等乘警一走,三人立刻哈哈大笑。(扒车有风险,切匆模仿哦,现在的车速想扒车那就是嫌命长啊!) 起先三个人聊了一会儿,后来就慢慢的有了睡意。因为是大年初二,车上大部分座位都是空着的,一人占一整排座位完全不是问题。于是三个人一人占了一排座位,慢慢睡着了。 晚上十点左右火车靠站了,白萍醒过来一听,已经到了邻市,下一站就是东洲县了呢。家乡近在咫尺,白萍腾的一下坐了起来,再也没了睡意。 离沙禾村约七八里的地方,有一个煤矿工区,铁路正好要经过那个工区。 更重要的是,为了方便那里的煤炭运输,那工区是有一个小车站的。只是那个小车站只停靠货运列车,载人列车是不会停靠的。 不过——一个大胆的念头突然在脑海中浮现出来,白萍的眼睛越来越亮,那个小车站虽然不能上人,但经过车站的时候列车都会减速,只要自己掌握好时间,从车窗上跳下去,再走上七八里地,今天晚上就能到家了呢。 若是坐车到县城的火车站再下车,今晚只能在县城住一晚,明天中午才能到家。 哈,归心似箭的白萍心情很好地笑了。 正在此时,对面的赵俊霖也醒了,刚睁开眼睛就看见了白萍的笑容,不由问道:“什么事这么开心?” 白萍连忙把自己的计划,小声地告诉了他。赵俊霖听罢,目瞪口呆地望着白萍,我是不是做错了?我竟然把白萍给带坏了?这丫头现在完全是扒车窗扒上瘾了吧?她居然都想跳车了? “不行,太危险了!你老老实实地坐到县城,在我家住一晚,明天我送你回家。”赵俊霖黑着脸反对。 白萍却说:“我一刻也不想再等了,只想马上回到家里,见到亲人。” “可是——” “哎呀,没什么危险的啦,到时候车速很慢,再说了这车也不是很高,小时候我们爬山上树的,比这还高的地方都跳过,不都啥事没有吗?” 赵俊霖:…… 好像很有道理,竟让他无法反驳啊…… 可即使是如此,赵俊霖还是坚持不许她跳车,于是两个人各持己见,僵持不下。 最后的最后,只好各退一步。赵俊霖坚持要和白萍一起跳车,然后把她安全地送到家。 白萍不想大半夜的带个男人回家,惹来一堆闲话,便不同意让他送。 赵俊霖思忖了片刻,说道:“大半夜的一个姑娘家走夜路,你不怕呀?” 白萍面色微变,却还是坚持说:“我不怕,我不用你送。” 赵俊霖无奈又抓狂,“好吧,我就送你到村外,不进你们村,行了吧?” 白萍还是不同意,“那你总不能露宿街头吧?” “我没事,我有一朋友,就住在你们隔壁村,我可以去投奔他。” 白萍疑惑:“真的?怎么没听你说过?” 赵俊霖斩钉截铁地说:“比真金还真!你不知道的事儿多了去了!” 如此白萍便再也没了反对的理由,两人终于达成了一致。 激动的时刻终于来临了,白萍兴奋得双颊发红,车子一减速就拉开车窗要往下跳,却被赵俊霖一把拉住了。 “等等,我先跳!”说着他纵身一跃,轻盈地单膝脆地,姿势说不出的潇洒。 白萍暗暗赞叹,只见赵俊霖刚刚落地,就随着火车奔跑了起来,边跑边喊:“往我身上跳,我接着你——” 白萍兴奋得双颊发红,临了还是有点紧张,听了赵俊霖的话却心中一暖,感觉莫名的心安。她瞅准时机跳了下去,赵俊霖果然稳稳地接住了她,她毫发无损。 “怎么样,有没有受伤?”赵俊霖连忙询问。 白萍摇了摇头,突然瞥见,赵俊霖的裤子膝盖部位被磨破了。 见白萍盯着自己的膝盖瞧,赵俊霖不在意地说:“你没事就好,我的腿没受伤,裤子破了没关系,再买新的就好了。” 身下是他温热结实的胸膛,这温热猛地一下冲散了白萍的寒凉,心里突然就酸酸涩涩的,一双美丽的杏眸深深地望着赵俊霖…… “咳,还不起来,你想压着我到什么时候?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重的,我发现你真的是长胖了……” 赵俊霖吊儿郎当的声音响起,白萍所有的旖旎霎那间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有恼怒。她一咕噜从他身上爬起来,一张俏脸烧得滚烫。 赵俊霖坏心眼的憋着笑,他就是故意的,偶尔逗一逗这丫头,才能在她脸上看到一丝属于这个年龄的鲜活。他就爱看她羞红着脸,又羞又怒的模样! 冬天的深夜,四周万簌俱寂,夜色深浓,漆黑一片。湖南的冬天可不像广州,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的雪,因着这雪勉强能瞅得见路,可一脚踩下去就陷进了雪里,两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得异常艰难。 可白萍却一点儿也没觉得辛苦,满心满眼的只有即将见到亲人的雀跃。 “呀——”一个不慎,白萍滑了一脚,好在赵俊霖眼明手快地及时拉住了她。 “小心点儿,傻乎乎的——”赵俊霖一脸嫌弃,不耐烦地说:“算了算了,还是我拉着你吧,省得你再摔倒。” 说着大手又紧了两分,便不由分说的将白萍的小手紧紧攥在手心里。 第103章 触电 他的手温暖干燥,不像农村男孩子那般粗糙,反而异常柔滑。白萍触电一般,脑海里一片空白。 赵俊霖一向脸皮厚,爱玩笑,可牵着白萍的手后,脸上却浮起一抹怪异的神情。 两个人都沉默,机械地往前走,过了好一会儿,白萍突然清醒过来,又羞又怒地使劲往回抽自己的手,“你放开我,男女有别懂不懂?”这要是让人看见了,自己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赵俊霖却皱起了眉头,一脸嫌弃地说:“你当我愿意呀,就你这大粗手,求我牵我都不愿意……” 白萍:…… 很好,这家伙总是有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 “不愿意牵就别牵,谁求你了?”白萍气呼呼地用力甩手,赵俊霖却握得更紧了,还没好气地说:“别闹,一会儿再摔着!” 白萍气极:“摔死也不关你的事!” 这丫头生起气来就像只炸毛的兔子!赵俊霖眸中的笑意都快憋不住了,可惜黑暗中白萍根本就看不见,还在一个劲地挣扎。 赵俊霖非但不松手,反而一个用力,将白萍的身体转了个圈儿,用一条胳膊圈住了她的腰,一本正经地说:“万一真出了事,我怎么向白叔交代?你别闹了,乖乖的跟我走吧。” 白萍估摸着他的脚所在的方向,提脚就要狠狠踩下去,哪知那家伙仿佛会预知一般,轻轻松松的就躲了过去。 白萍不服气,咬着牙想用手肘撞他,却被他紧紧夹住:“你确定要继续跟我闹?不想回家了吧?” 一提回家二字,白萍立马就偃旗息鼓了,气呼呼地在心里盘算着:本姑娘暂且不与你计较,等日后再收拾你! “你把手放开——”这个是原则,虽然不想再和他吵下去,但对于原则白萍是一定要坚持的。 冬天的夜晚天寒地冻的,很快白萍的鼻尖、手背便被冻得一片通红。 赵俊霖对白萍的话充耳不闻,他看了看白萍通红的鼻尖,再感受着被自己牵扯住的那只小手,简直冷得像冰一样! 赵俊霖不自觉地拧紧了眉毛,都被自己火炉般的大手温暖好一会儿了,怎么还热乎不起来呢? 想了想,他蓦地放开了手。 白萍心中微喜,这家伙终于肯放开自己了?只是抬眼一瞧,白萍顿时脸色大变,连忙紧张地后退三步,一脸警惕地盯着他:“你想干嘛?” 赵俊霖眼角余光瞥了白萍一眼,一边解自己的棉衣扣子,一边嘴角高挑,邪邪地笑:“你说我想干嘛?” 白萍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紧张地咽了口唾沫:“那个,我快到家了,就不劳烦你送了,再见——”说着她转身撒腿就跑,窜得比兔子还快。 “哈哈——”赵俊霖一边狂笑,一边迈腿追了上去,“现在才想逃,晚了——” “小娘子,美人儿——”赵俊霖故意怪叫着,张开双臂紧追不舍,“美人儿别怕,俺胡汉三来鸟——” “噗——”他这样耍宝,倒把白萍给逗笑了,脚步微顿。 下一秒,一件还带着体温的棉衣便披在了她的肩上。白萍仰头望着他,有片刻的怔忡。 赵俊霖收起脸上的玩笑,正色道:“披上吧,别着凉了。” 脱去了平时嘻嘻哈哈不正经的玩笑样,刀雕斧刻般轮廓分明的脸在月色下竟奇迹般的柔和起来,他的眼神温柔缱绻,认真地望着白萍的眼睛,白萍的脸不争气地布遍了红霞,连忙垂下头不敢再看他。 以往两个人相处,总是像朋友般自然的时候居多,像这样羞涩暖昧的时刻,还是第一次!赵俊霖看着少女羞红的脸,心中一动,眼眸深遂如海,有股异样的情愫在其中疯狂地涌动…… 机械地往前走了老半天,谁也没去想,其实他们带着包裹,里面有棉衣的,白萍完全没必要穿赵俊霖的衣服。 只是,两个晕晕乎乎的人,谁也没能想起来。他的衣服上有股特殊的体味,淡淡的很好闻。衣服上残留着他的体温,披在身上暖暖的,就仿佛被他火热的胸膛紧紧拥住一般,火炉似的烫人…… 白萍脑子里涌起了各种乱七八糟的暇思,直到来到村口那条叉道上,才算是恢复了神智。天哪,简直太奇怪了,自己居然晕头晕脑的走了这么远? 白萍触电般将赵俊霖披在自己身上的衣服取下来,一把扔向他怀里。“那个,我已经到家了,你可以走了。” 赵俊霖正沉浸在绮丽的暇思中沉醉不知归路,突然被一件棉衣砸懵了,这会儿听到白萍的话,一张脸就拉了下来,可怜兮兮地瞅着她说:“你看,这天寒地冻、乌漆抹黑的,你忍心让我一个人走啊?” 白萍赶紧移开视线,不去看他,就怕自己一看就又中了他的圈套,心软的失去了原则。 见白萍不理自己,赵俊霖一脸失望地叹了口气:“叹——都说女人最是心狠,今儿可算是见识了——” 他故意将尾音拖得很长,叫人听了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得,我这被卸磨杀驴的可怜人还是别在这儿碍人眼了,早点找棵树挡挡风吧——”他一边摇着头叹气,一边缓缓转过身去。 白萍知道他惯是会用计,闻言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问道:“你不是有朋友在隔壁村吗?找什么树呀?” 赵俊霖回过头来,委委屈屈地望着白萍:“我那不是怕你一个人走夜路不安全,故意这么说的么?” “你——”白萍恼怒地瞪着他,正想骂他又骗人,他却先一步为自己辩解起来:“我要不这么说,你能让我送你吗?我要不送你,万一你出事了怎么办,遇到坏人怎么办?” 一连串的怎么办,问得白萍脑壳疼,说来说去人家都是为了自己。而自己却还在这里担心惹来流言,要把人家赶到天寒地冻的野外去,这,似乎怎么也说不通呀! 见白萍怔怔地垂着头,似有所动,赵俊霖连忙压下自己不断上扬的嘴角,趁热打铁道:“算了,你也不用为难。反正我就是个没人疼没人要的孤儿,早就习惯了——” 第104章 这就是亲情 白萍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这话一下就勾起了她的同情心,母爱泛滥之下脱口而出道:“你跟我一块儿回去吧,反正我名声也就那样了——” 说完,她在心里深深的叹了口气,自己还是又上了他的当!可为何心底却不曾真正生气,明知是坑,自己还甘之如怡地往下跳呢? “这是谁呀,大半夜的来敲门!”白丁茂一家早就睡下了,大半夜的却突然被一阵敲门声惊醒,换谁都得不耐烦。 这天可真冷呀,这么冷的天只想裹着被子好好躺在床上。从温暖的床上掀开被子,让寒风瞬间带走全身的温度,这是件需要莫大勇气的事儿。 “爸,是我!” “这是——”白丁茂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我好像听见大丫头的声音了,我这不是在作梦吧?” 赵小兰腾的一下就坐了起来,失声大叫:“大丫,是大丫回来了!” “哎哟——”白丁茂哪里还记得天有多冷呀,掀开被子利落无比地翻身下床,迈腿走的时候却忘了床前有个踏板,一脚踩空摔了个狗啃泥。 赵小兰也跟着下床,听见“砰——”的一声响,连忙问:“当家的,你怎么了?” “没事没事——”白丁茂利落地爬起来,头也不回地就往外冲。 天黑,家里又还没拉电灯,走得急了就容易磕着碰着,一路上叮叮当当地,撞到一条凳子,一个碗柜,一道门槛—— 赵小兰跟在后边听着这动静,心惊胆颤地叫:“你别急呀,倒是慢着点儿啊——” 白丁茂充耳不闻,仿佛磕着碰着的人不是他似的,激动地打开院门一瞧,就见门外站着一个婷婷玉立的少女,不是自己闺女还能是谁? “咳咳——”白丁茂连忙收起满脸的激动,面无表情地说:“你这丫头咋半夜回来叫?” 白萍还没来得及说话,白丁茂就被身后的赵小兰一把推到了一边,双手紧紧握着闺女的手,眼泪就下来了,“萍儿啊——” “哒哒哒哒——”住在阁楼上的白玲和白芳也听见动静,连棉衣都没披就冲了下来,把木楼板踩得哒哒得直响,人还没到呢喊声先至:“大姐,大姐——” 看着一家人兴奋激动的模样,白萍突然觉得在外面再苦再累都是值得的。她笑了,鼻子却酸涩无比。 隐在阴影处的赵俊霖看着这一家人围在一起,又叫又跳的高兴模样,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悸动,这就是所谓的亲情吗? 从小,母亲抛弃他们父子远走他乡,父亲从此一蹶不振,整天不是喝酒就是不回家,他从不知道,一家人之间竟可以如此亲密,见到亲人竟能如此高兴。 他突然很想融入其中,去感受被人需要、被人喜爱的滋味,若是自己也有了家,会是如何呢? “嗨,大家新年好啊!”赵俊霖缓缓从树阴下走了出来,笑嘻嘻的向白家人问好。 白家人望着他,齐齐呆窒,五秒后突然集体暴走,八只眼睛刷的一下射向了白萍,异口同声地质问:“你们一直在一起?” 那表情,那眼神,混杂着不敢置信、焦急、悲伤与失望,仿佛天都塌下来了似的。 白萍暗叫糟糕,急急解释道:“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你们是不是一块去的广州?”四个人又是异口同声。 白萍一个头三个大,“我们是一块去的广州,可是——” 不等她说完,白丁茂一脸悲愤地指着白萍,仿佛下一秒就要崩溃了似的:“你,你——我打死你个死丫头——” 说着他扭动着脖子左看右看,见院子里有个长扫把,飞一般冲了过去,操起扫把就冲白萍打了过来。 白萍急了,“爸,我们真的没什么——” “没什么,都一块私奔了还说没什么,我说你怎么一下寄那么多钱回来呢,原来你真的是不学好哇,我白丁茂造了什么孽哟,竟生了你这么个没脸没皮的东西——” 白丁茂咬牙切齿,边骂边打,白萍躲了几下,听着父亲的话也火了,“我怎么就没脸没皮了,我寄回来的钱都是用自己的双手辛辛苦苦赚回来的,我行得端立得正——” 她倔脾气上来了,又是委屈又是伤心,所幸干脆不躲了,“你打吧,打死我算了!” 白丁茂就是气狠了,拿着扫把做个样子,其实没真想打女儿来着。这会儿见女儿竟敢跟自己对着干,那火蹭的一下就上来了。这一生气,手下力度就没了控制,扫把带着风声,呼呼地冲白萍头上砸了下去—— “不要——” 赵小兰惊呼,正想拉住丈夫,就见一道身影闪电般窜了过去,“啪——” 这扫把是用竹枝扎来的,足有近两米长,最宽的地方有一米多,这一扫把拍下来,赵俊霖裸露在外的手背、脖子和头上,便火辣辣的疼了起来。 这一扫把打在了护住白萍的赵俊霖身上,所有人都傻眼了。 白丁茂冷哼一声扔了扫把:“哼,别以为你挡了这一下,我就会同意你们俩的事,想做我白家的女婿,门儿都没有!” “爸——”白萍看着赵俊霖迅速红肿起来的皮肤,急得眼泪都出来了,“你这是在干啥嘛!”尾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赵小兰见女儿哭了,立马心疼地走上去,用力拍了丈夫一下:“闺女才刚回来,你这是要干嘛?大半夜的闹这么大动静,你是怕别人不知道还是咋的?” 听了这话,所有人都不说话了,大家都想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这事一旦传开,白萍就别想要什么名声了。 一行人默默的进了屋,刚关上门,白家人立刻同仇敌忾地怒视着赵俊霖,打算来个三堂会审。 白玲的眉毛紧紧拧在一起,双目圆瞪怒视着赵俊霖,气势汹汹地质问:“你是怎么欺骗我姐的,快点如实招来!”原本很霸气的一句质问,因为压低了声音,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赵俊霖灿然一笑,大爷似的走到堂屋的宽板凳前,把自己的行李一扔,潇洒地往板凳上一坐。“哎呀,还是屋里暖和,这一路可把我们给冻惨了,特别是白萍,那手冰得哟——” 话还没说完,就见刚才还气势汹汹的白家众人,转眼间丢下赵俊霖,一窝蜂似的涌到了白萍面前。 第105章 羡慕嫉妒恨吧 “大丫儿,冻着了没有?鞋子湿了没?赶紧的脱下来,妈给你烤干。”赵小兰摸摸女儿的手,又动动脚,着急的不得了。 白丁茂着急忙慌地冲二女儿吩咐:“赶紧打盆热水给你姐洗把脸,烫个脚噻!” “哎,好咧!”白玲连忙答应一声,蹬蹬蹬地跑进了里屋。 白萍满头黑线,“我没事,你们不用忙了,这大半夜的——” “什么叫没事呀,年轻时候不注意,等老了有你好受的!”赵小兰强行按住白萍,硬是给她脱了鞋子,用手碰了一下,立刻心疼地直咧咧:“瞧这脚冰的哟,疼不疼?”说着,好几也不顾脏,一把握住白萍冰凉的脚板,以自己的体温帮她捂脚。 白萍走了这一路,脚上肯定很脏,这还当着赵俊霖的面呢,一时间又羞涩又别扭,“妈,不用这样——” 可惜她的抗议直接被无视了。 白芳想了想,说道:“姐,你一定饿了吧?我去给你下碗米线!” 白萍连忙叫住她:“别去,我在车上吃过东西了。”农村冬天都烧煤球,大半夜的炉门都关着呢,要重新打开炉门等火烧起来,起码得半个小时以上,太麻烦了。 白芳却一脸了然地瞅着白萍,一本正经地说:“你就别骗我们了,你肯定没吃!”说罢,一溜烟地钻进了灶间。 “呵——”白萍看着妹妹的背影失笑,这丫头长大了呢! 就这会儿功夫,白玲已经提了一桶热水走了过来,“姐,洗洗吧。”说着她麻利地从桶中倒了些水在脸盆里。 然后白萍被母亲拉到了脸盆架子前面,洗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脸。刚转身,白玲已经把剩下的热水倒在脚盆里。 于是白萍又被母亲硬按着坐在凳子前泡脚,一路行来,脚又冷又累,泡在温暖的热水里,白萍不由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赵俊霖似笑非笑地瞅着白萍,冲她竖起了大拇指。白萍把头一仰,眉头一挑,回以得意的笑容,本姑娘的家人就是这么有爱,你羡慕嫉妒恨吧? 赵俊霖莞尔一笑,眸中是不易察觉的宠溺。 泡了半小时,水渐渐凉了,正好白芳从灶间出来,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米线,笑意盈盈地招呼着:“大姐,吃米线!” 这种米线是湖南人自家用大米做成的,晒干后不易变质,而且又劲道又好吃,家里来了客人或有什么重要的日子,才舍得拿出来吃。 米线里放了红红的辣椒粉,上面还卧着个荷包蛋,好久没吃到家乡的米线了,白萍的馋虫立刻被勾了出来。 白芳恰到好处的递上一双筷子,白萍接过来,有滋有味地吃了起来。 白丁茂、赵小兰、白玲、白芳四个人,八只眼睛,笑眯眯地看着白萍吃。见她吃得津津有味,四个人眼里齐齐涌起种满足感来。 赵俊霖全程被白家人无视,他斜倚着墙壁坐在宽板凳上,嘴角噙着抹笑意,不但不生气,反而一副与有荣蔫的感觉。 因为这个被家人宠爱、关心着的女人,是白萍啊! 吃过米线,白萍的困意就上来了,白丁茂等人见她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只得将心中所有疑惑和焦虑都压了下去,让她上阁楼睡觉。 至于赵俊霖,人家根本不把自己当外人,直接在宽板凳上一躺,就呼呼睡着了。冬天的夜晚,不盖被子那不得冷死个人?白萍等所有人都睡着后,蓦地睁开眼睛,悄悄下楼把自己的被子盖在了赵俊霖身上,然后回到阁楼,钻进了两个妹妹的被窝。 她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事实上却是人尽皆知。赵俊霖在白萍下楼的那一刻,就悄悄勾起了嘴角。 而白丁茂和赵小兰则是一脸的凝重,闺女挺心疼那小子呀,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白玲和白芳好奇地想,这就是所谓的谈恋爱吗?大姐是不是很快就要嫁人,成了别人的老婆,再也不只是她们的大姐了? 第二天早上,白家人高高兴兴地吃早饭,没有一个人叫赵俊霖吃饭,不过人家也丝毫没把自己当外人,笑嘻嘻地自己拿了个碗,就吃了起来。 气得白丁茂眼珠子都快瞪出来,怎奈被瞪的人毫无自觉,他只得气呼呼地把碗往桌子上一扔,沉声道:“昨天辛苦你送我们家大丫回来,你的家人一定也等着你过年,你就先回去吧。” 这是直接下逐客令了呢,赵俊霖咧嘴一笑:“白叔,我家就我一个人,不着急回去。” 这小子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白丁茂只当他是在胡说,气道:“臭小子别给我装傻,赶紧滚回自己家去,没得带累了我们家大丫的名声。” 这话可就难听了,白萍忍不住替赵俊霖难受,说道:“爸,我和他真的只是普通朋友关系,我们一块去打工,这事纯属巧合。再说了,外面人生地不熟的,有个认识的人在身边,相互照应不是件挺好的事吗?若不是他,我能不能顺利到达广州还不一定呢!” 以往白萍写信回来,总是简单的一句“我很好”就给打发了,从来不谈细节,这会儿听她主动说起广州的事,白玲和白芳忍不住好奇地问:“姐,你给我们讲讲呗,广州是什么样?工厂是什么样的?” 白丁茂自己也挺好奇,冷哼一声不吭声了,表面严肃,其实暗地里早就伸长了耳朵等着听呢。 白萍瞥了赵俊霖一眼,捡着些有趣的见闻讲给家人听。一时间,大家听得津津有味,倒把对赵俊霖的讨伐丢到了九宵云外。 赵俊霖笑望着这一切,冲白萍挑了挑眉,白萍瞟了他一眼,转过身去。她现在还没原谅这混蛋呢,她可算是想明白了,这家伙就是步步为营,一步一步地给自己挖坑,终于如愿以偿地跟着自己回了家。 赵俊霖嘿嘿一笑,毫不在意。 一家人从早上讲到中午,直讲得白萍口干舌躁,声音发哑才算是作罢。中午的菜很简单,一个干豆角炒鸡蛋,一个清炒白菜,一个家常豆腐,一个清炒白萝卜丝。 第106章 私奔呀? 菜里一点儿肉都没有,白萍就纳闷了,把母亲拉到一边悄悄地说:“妈,这大过年的,你就算是对人家赵俊霖有意见,也不能一点儿肉星都没有啊,这要传出去,说我们白家就拿这些东西待客,人家得怎么看我们呀?” 赵小兰看着女儿,欲言又止,白萍见状连忙追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赵小兰叹了口气,这才把小年那天收到女儿汇来的钱,还没捂热呢,当天就被追债的讨走了的事告诉了白萍。 白萍听后,嘴角紧抿,许久后长叹一声说道:“没事,咱们有钱了,本来就应该还债的,只是我没想到他们要的这么急,一分也没给你们留下。” 说着她从自己贴身的衣兜里掏出一大把票子来,笑道:“妈您看——” “哎哟——”赵小兰的眼睛都直了,“这么大一把,这得有多少钱呀?”她还看见了很大一张的钞票,这种钞票她以前见都没见过。 这一声太过激动,声音拔高了好几度,立刻把其余几人吸引了过来。大家望着那一大把钱,个个惊讶得张大了嘴。 白萍把钱送到母亲手里,赵小兰指着那种比大团结要宽大的纸币,问:“这是什么钱,咋特别大呢?” “这是一百元的钱,听说是国家新出的大额钞票,以前没有的。” “哎哟,一百块呀——”白家人的眼睛就像揉进了星星一般,晶亮晶亮的。赵小兰颤颤巍巍地把钱数了一遍,不敢置信地又数了一遍,还是不敢相信。 旁边一直紧盯着她数钱的白玲和白芳忍不住,异口同声地叫了起来:“别再数了,是一千一百块钱!” “呵呵,咋这么多呢?”赵小兰笑得合不拢嘴,“外头的钱那么好赚呀?” 白萍笑道:“这是我十一月份的工资,加上年底红包,还有从赵俊霖那儿赚的外快,平时可没有这么多。” 前面两样很好理解,第三样就很难理解了,什么叫从赵俊霖那儿赚的外快呀? 看着家人疑惑的目光,白萍正想解释,突然院门被推开,有脚步声往院子里走来了。 赵小兰还没反应过来,白玲已经着急忙慌地低声叫了起来:“快把钱收起来,快!” 上次钱没捂热就全被人要走了,这事让她郁闷了很久。赵小兰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赶紧手忙脚乱的把钱揣进兜里。 而白丁茂,刚一把捂住了赵俊霖的嘴,硬拖着他就想往里屋走。这家伙必须藏起来,等天黑了再悄悄送走,否则让人看见了,自己家就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可谁知赵俊霖一点儿也不配合,这家伙看着任白丁茂拖着拽着,半点也不反抗,实则暗地里使出了千斤坠的窍门,白丁茂费了老鼻子力气,也没能拖着他挪动几步。 正当白丁茂急得冷汗直冒的时候,那人已经进了屋。 “哎哟,大丫回来了?”村里枝发爷爷的儿媳妇李小妹笑呵呵地走了进来,刚进门,一双眼睛就在白萍和赵俊霖身上转悠。 “这位是?”她眼瞅着赵俊霖,整张脸都写满了见到八卦的兴奋雀跃。 赵小兰沉着脸刚要说话,就听李小妹突然一拍脑门叫了起来:“哎呀,这不是赵兄弟吗?去年还领着我们大家去煤矿挑脚呢!” 白丁茂的脸沉得能滴出水来,赵小兰也是面如菜色,只听李小妹一拍大腿又叫了起来:“哎哟,原来大丫离家,就是跟赵兄弟走了呀,呵呵——”说着,她一脸暖昧地看看白萍,又看看赵俊霖,捂着嘴直乐。 白家人一时间没想好说辞,全都愣在那里,偏偏赵俊霖这厮,还咧着嘴笑道:“嫂子这是,有何贵干哪?” 没有否认,还像主人似的问人家来干嘛,这不就等于是间接的承认了嘛!李小妹顿时笑得更得意了,连自己来干嘛的也给忘了,一溜烟地走了。 她一走,赵小兰就跌坐在凳子上:“完了,完了,她一定去村里广播去了……” 白丁茂怒瞪着赵俊霖:“你现在就去跟大家解释清楚——” 赵俊霖很无辜地眨了眨眼睛,“白叔,我去解释什么呀?事实上,白萍就是和我一块走的嘛!” “你——”白丁茂气结,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白萍双眸微眯,不辩喜怒地盯着赵俊霖:“你到底想干什么呀?” 赵俊霖却只是满含深意地瞅着她,笑而不答。 白萍:…… 不到一小时,几乎村里所有人都来了,他们听说白萍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男人,而这个人男人就是当初来村子里领着大家去煤矿挑脚的那个人。这个消息就像是水入了油锅,瞬间使整个村子都沸腾了。 “哎哟,难怪刚出去就大把大把地往家拿钱呢。” “还是生女儿好,享福咧!” “屁,那也得长得像人家白萍这么漂亮的才行,像你家闺女似的,就是个赔钱货!” 听着村里的风言风语,一辈子最要脸面的白丁茂勃然大怒,差点儿想一头撞死。 白丁茂大马金刀地往堂屋那么一坐,黑着脸怒气腾腾地质问白萍:“丫头,你是要这小子,还是要你爸?” 白萍懵了,“爸,咋说得那么严重呢——” “还不严重?这都上升到你跟人私奔的程度啦!你爸这张老脸算是丢尽啦!”白丁茂气极败坏地大吼。 白萍说不出话来,赵小兰也是一脸的愁云惨雾,就连白玲和白芳都变得忧心忡忡。让家人担心难受,这真不是她的初衷,可是赵俊霖对自己是有恩的,两人还有一块在广州吃过苦的情谊在,若不是念及此,她也不会对他一再心软,甚至违反原则…… 将白萍的为难看在眼里,赵俊霖唇畔浮起一抹自嘲的笑容,突然转身向外走去。 白家众人见状,心中顿时松了口气。只有白萍,竟觉得他看似洒脱的背影有那么几分孤寂。 他没有家,也没有家人,他一定很寂寞、很孤独吧?白萍想到在广州时,他天天不辞辛苦地骑几个小时的单车给自己送吃的,这份情谊,几人能有? 唉——白萍无奈地叹了口气,她也是对自己没辙了,明明她对待其他人并不是这样容易心软的,为何偏偏在面对赵俊霖的时候,所有的理智就都会烟消云散呢? 第107章 捧高踩低 明知道这样不好,可白萍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心,大步追了上去。“赵俊霖——” 赵俊霖停下了脚步,然后缓缓转过身来,冲白萍嫣然一笑,露出八颗明晃晃的牙齿:“我没事,县城里还有好些朋友呢,既然回来了,怎么着也该去看看他们!你回吧,等出了节,再一块儿回广州!” 说罢,他潇洒地摆了摆手,大步向村外走去。 白萍望着他的背影,好半响都没动一下…… 该去给各位亲戚拜年了,原本正月还钱不吉利,一般没有人会在正月还债的。但是白萍不想再遇上被追债的糟心事儿,和家里人商量了一下,决定趁着拜年的时候,索幸把舅舅和姑姑家的钱先还了。 大年初四,白丁茂领着白萍三姐妹到了舅舅赵大树家。一进门白萍三姐妹就赶紧给舅舅舅妈拜年:“舅舅,舅妈新年好!” 赵大舅赶紧站了起来,迎上前来,笑眯眯地说:“新年好,大丫回来了?” 凌小玉仍旧坐在板凳上没起身,不冷不热地说了句:“来啦!”连茶水点心都不准备。 赵大舅有些尴尬地冲老婆使了个眼色,凌小玉才不情不愿地起了身,假模假式地说:“我给你们倒杯茶吧。” 凌小玉向来是捧高踩低的,上次她极力想要促成白萍与刘涛的亲事,就是想借机攀上门富贵亲戚,好跟着沾光。谁成想那事黄了,凌小玉悔得肠子都青了,为自己搭进去的旧衣服和鸡蛋,心疼得直抽抽。 白萍知道这个舅妈是什么德性,便淡淡地说:“不用了,我们不渴。” 凌小玉就真的不倒了,重又一屁股坐了下来。白玲气得撅着嘴,一个劲的冲姐姐使眼色,她是一秒钟也不想多待了。 白丁茂也知道自己家不受待见,黑着脸对大舅哥说:“前些年在你们这借了三百块钱,我今天带来了。”说着从自己口袋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三百块钱递了过去。 赵大树吃了一惊:“哟,这是大丫打工挣的钱?” 赵大树还没伸手接钱,凌小玉突然风一般冲了过来,刷一下就把钱给截走了。淡漠的脸上也重新挂上了灿烂的笑容:“哟,大丫这是在外头发财啦?” 白玲最烦她舅妈这样,闻言冷冷道:“发什么财呀,这都是我大姐省吃俭用,好不容易才挣来的。” 凌小玉也无瑕顾及白玲话中的不敬,笑眯眯地瞅着白萍问:“你到底干的是什么活儿呀,工资高不高?” 白萍被她拉着,足足盘问了一个多小时,才终于把她给打发了。“舅妈,我们还要去姑姑家,就不住了。” 一听说他们要走,凌小玉热情地挽着白萍的胳膊说:“别呀,明天再去姑姑家嘛,今天在这儿吃饭,你们都好些年没在我这儿吃过一顿饭了,回回都说要赶着去姑姑家,今天说什么我也不让你们走了……” 白玲不屑地撇了撇嘴,心道:以往哪一年我们不是被你挤兑走的?这会儿倒来献殷勤了。 白萍才不愿意在舅妈这儿吃饭呢,一行人好说歹说,才算是摆脱了凌小玉。 白萍的小姑叫白静妹,是白丁茂的妹妹,家住在离镇上不远的柳家坪。小姑也是个苦命的,爷爷去的早,奶奶是个没主见的,家里都是大伯说了算。 为了巴结别人,大伯硬是作主把自己年仅十五岁的亲妹子嫁给了一个老光棍,只因为那老光棍的表兄弟在镇上当了个小领导。 那老光棍不仅年纪比姑姑大十多岁,长得还很丑,脑子也不太灵活,这家里家外的全靠姑姑一个人操持。好在小姑非常能干,生的两个儿子也很懂事,一家人的日子才勉强过得去。 见亲哥哥领着几个侄女来了,白静妹连忙热情地迎了出来,两个表哥也憨厚地笑着,又是装盘,又是倒水的。(装盘是方言,就是把花生瓜子和过年炸的圆子等用一个托盘装起来,家里有人来拜年,装盘是必须要有的) 盘里除了花生瓜子,还有一小把水果糖,这在八十年代可是很是个新鲜物呀。特别是姑姑自己炸的红暑圆子、红暑丝和烫皮、圆耙,看着就让人流口水…… 看着这一大盘子都装不下的好吃的,白萍不由得感叹:姑姑可真是一点也不吝啬,估计是把家里所有存货都搬出来了呢。 来到姑姑家,才算是有了那种上亲戚家拜年的亲切、热闹气氛。以往每一年,她们都是上姑姑家吃年饭的,这会儿已近中午,白静妹没等寒暄上两句,就忙不迭地跑到灶间做饭去了。 姑父虽然长得丑,人也木讷,好在还算听姑姑的话,家里家外的活儿从不偷懒,他不会说话,打了个招呼后就进了灶间,帮着媳妇干活去了。 外面便留下两个表哥来招待白萍等人,大表哥柳光明,今年十八岁,二表哥柳前进,今年十六岁。好在他们的外貌没有遗传到父亲的丑陋,反倒长得有些像二舅白丁茂,都是端正清秀的大小伙子。 柳光明瞅着白萍,担心地问:“你咋比在家还瘦呢?外面是不是很辛苦?能吃得习惯吗?我听说那边的菜都是用水煮的,还很清淡……” 这才是亲戚间应有的对话啊!白萍感慨不已,心中更觉温暖,表兄妹几个热热闹闹地聊了起来。 孩子们聊得热闹,白丁茂便进了灶间,掏出五百块钱递给妹妹。白静妹一惊,马上就猜到是侄女儿打工挣的,便笑道:“急什么呀,先紧着别人家的还,我家的以后再说嘛!” 不愧是亲妹子呀,这话听着就是舒心!白丁茂心中高兴,笑道:“我听说你打算养母猪下崽子卖,我看这个主意不错。我知道你家也很紧,哥暂时没有能力帮到你,但总不能拖你的后腿吧!” 白静妹却不肯接:“我知道你们家欠的债不少,你先把供销社的钱还了吧,那可是要付利息的。养母猪的事,我自己再想办法——” 两兄妹正推辞着,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哟,这是争什么呢?” 一听见这个声音,白丁茂便冷哼了一声,把钱往妹妹手里一塞便黑着脸转身出了灶间。 第108章 白眼狼哇 “大哥来了——”白静妹也听说了两个哥哥之间的事儿,有些尴尬。 白丁喜却浑然不在意弟弟的态度,反而紧盯着白静妹手里的不放:“这是那个背时鬼还你的?” 白静妹无奈地瞥了大哥一眼,说道:“大哥,您怎么能这么说二哥呢?” “嗨,你管我怎么说他,他怎么这么有钱了?” 白静妹不想跟他讨论这个,连忙把钱收了起来,说道:“大哥出去喝茶吃圆子,我这菜马上就炒好了。” 白丁喜冷哼一声,不高兴地背着手走了出去,心里却琢磨开了。 堂屋,因为白丁喜以及他一双儿女的到来,气氛非常的尴尬。兄弟俩不和,两家的孩子也互相看不顺眼,这可急坏了柳家兄弟,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好在很快白静妹就在灶间大声叫:“准备吃饭了,前进,光明,快进来端菜!” 这下子可算是把兄弟俩给解救了出来,连忙一溜烟地跑进了灶间。 小姑做了一大桌子菜,有猪肉,有鸡有鱼,还有腊肠等等。其实她家的日子也不太好过,但娘家人来了,她恨不得把所有自己都舍不得吃的好东西都搬出来。 这年头的人,谁家都不富裕,往往是一年到头也难得吃几次肉。大家便有了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一碗肉是从初一端上桌,一直待客待到出节的。做客的人都很讲规矩,吃饭专挑素菜吃,那几碗肉基本上就是个摆设,就算再馋也得忍住,否则就会被人说嘴的。 可是这也得是一般讲规矩的客人,碰上白丁喜这一家子,这条不成文的规矩立刻就成了狗屁。 白玲嫌弃地翻了个白眼,真看不上这三个人饿死鬼投胎似的吃相! 白丁茂一家吃得很斯文,白丁喜一家吃得很凶残,小姑看着也着急,连忙往白萍几姐妹碗里夹肉:“吃,别客气呀,到姑姑家来就跟自己家似的,可不许客套——” 不成想白丁喜的女儿白云不乐意了,撅着嘴说:“小姑你啥意思呀,咋就给她们夹,不给我夹呢?” 白静妹一脸尴尬,又不好说自己的侄女。白玲却再也忍不住了,呛道:“你还用得着人劝呀?没人劝都跟饿死鬼投胎似的呢。” 白云一听不干了,抬手就要抽白玲:“死丫头,怎么跟姐姐说话呢——” 白萍一把捏住了她的手腕,冷冷道:“大过年的,丢人别丢到柳家坪来!” 娘家人来拜年,却大打出手,这事要传出去,非得让人笑话死小姑不可。 柳静妹好劝歹劝,总算是把白云给劝住了。 因了白丁喜一家人的到来,一顿饭吃得没滋没味,所有温馨热闹的气氛被破坏殆尽。白萍等人也没心思再待下去,刚吃完饭就辞别姑姑,回了家。 接下来几天,白萍每天都被赶着去拜年,像什么小姨家、姨奶奶家、姑奶奶、舅姥爷,三大姑八大姨的,没得一点空闲。 听各家亲戚你一言我一语地打听工作上的事,然后再关心一下她感情上的事,最后给一大堆的劝诫和叮嘱,弄得她身心俱疲。 大年初八,终于把该走的亲戚走完了,可以好好休息了。不料这天去地里摘葱的时候,大伯白丁喜突然出现,把她给截住了。 他笑得很是和蔼可亲,让白萍微微眯起了眼睛,反常即为妖啊,他想干嘛? 白丁喜先扯了一大堆废话,什么白萍小时候他还抱过她啦,给她买过糖啦等等诸如此类的事情。 白萍不耐烦地打断了他:“大伯,您要有事就直说,要没事,我就先走了。” “你这孩子咋这么心急呢?”白丁喜搓了搓手,说道:“你们厂工资挺高的吧?把你哥和你姐也带去呗,都是一家人,有了发财的门路,可得想着点儿自家人。” 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哪!“我们厂现在不招人。” 白丁喜脸上的笑容一凝,立马拉下了脸:“做人可不能太薄情呀,你小时候大伯那么疼你,你现在自己好了,可不能不想着点亲人哪,做人得有良心——” 白萍气极反笑:“大伯,以前的事咱就不说了,你对我们家怎么样,人尽皆知。进厂这事呢,我也没骗你,确实不招人,您爱信不信吧。” 说罢,白萍转身就走,白丁喜气得跳脚,愤愤地追着她骂:“白眼狼哇,没良心的死丫头片子哇,无情无义啊,就你这种人,你也得意不了多久,我家白军和白云就算没有你,也一样能混出个名堂来,迟早比你强一百倍,哼,得意什么呀你……” 白萍气得脸色铁青,蓦地转过身来冷声道:“既然如此,你来找我干嘛?” 白丁喜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气得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最后愤愤地扔下一句:“早知你这么不顾情义,老子才不会来找你。”说罢,怒气冲冲地走了。 大年初九,白玲和白芳突然手拉着手走了过来,一看她们这样,白萍就知道是有事儿。 果然,两人有些羞涩,又无比向往地说:“大姐,我们想去逛县城。” 两个小姑娘不轻易提要求,既然提出来了就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且渴望已久的了。白萍想也没想便欣然应允了。 本来想叫上白丁茂和赵小兰一块儿去的,可是年还没过完,家里随时可能会来客人,他们是无法脱身的,白萍只得和两个妹妹上路了。 一路上,白玲和白芳都非常雀跃,这还是她们俩第一次离开夏平镇呢。所见所闻,都是那样的新奇、有趣,她们兴致勃勃地看着,笑着,让白萍的心里也都是满足感。再没有什么,比能够带给家人幸福快乐,更让人有成就感的了。 县城一多半商铺都已经恢复了营业,白萍领着两个妹妹逛遍了县城所有街道(一共也就三条),在供销社时看到有冬天的衣服打折处理,这可是可遇不可求的事儿呀! 白萍连忙冲过去,和一堆大妈们抢夺资源,白玲见状也加入了抢夺阵列,姐妹二人经过一翻冲杀之后,成功的为白丁茂抢到一件深灰色棉衣,为赵小兰抢到一件蓝底碎花的棉袄。 第109章 毛衣 这些处理的衣服质量没问题,只是现在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开展,衣服款式也变得多种多样了,这些衣服都是几年前的款式,现在的人一般都看不上。 不过白丁茂他们在乡下穿,只要暖和舒服就行,至于款式流不流行的他们根本就不在乎。两件棉衣,平时买起码六七十块,可这会儿才花了三十,一件才合十五块,简直太划算了! 姐妹三人笑呵呵地继续逛,白玲突然盯着一件浅紫色带帽的棉衣挪不动脚了,白萍循着她的视线望去,价都没问就对售货员说:“同志,麻烦把那件衣服给我。” 白玲连忙去接姐姐,“不要了,这个铁定很贵!” 那售货员看了一眼姐妹三个,除了大点的姑娘穿得稍微好点,其他两个都是补丁打补丁的衣服穿着,一脸的寒酸相,便鼻孔朝天地说了句:“这衣服四十八。” 那眼神在说,这衣服贵着呢,买不起就赶紧走。 不料,白萍却没有丝毫犹豫地说:“我就要这件。”说着她想了一下,扭过头来问白芳:“芳芳你看看,有喜欢的吗?姐也给你买一件。” 白芳惊讶地指着自己的鼻子,“我也可能买吗?”她从小到大都是穿两个姐姐的旧衣服,从来没买过一件新衣服,怨不得一听说买衣服,便如此惊讶了。 白萍重重地点了点头:“等姐赚了钱把欠供销社的债都还清,再也不让你穿旧衣服了!” 白芳又惊又喜,一双眼睛急切地在货架上搜寻了起来,不一会儿她指着一件粉红色的收腰棉袄,说道:“我喜欢那个——” 售货员凉凉地说:“五十八。”她冷眼瞧着,那姑娘说话跟喝白开水似的,买这买那的,可别到时候付不起钱。 她一心等着看笑话,态度便不冷不热的。 白萍早就见惯了铁饭碗们冷淡的态度,是以并不在意,给小妹选好衣服,她又看见货柜上有毛线,不由得眼前一亮。 赵俊霖那家伙虽然这次非要跟着自己回家,闹得一家人都不痛快,还惹出了那么多流言,但人家帮过自己这是不争的事实,而且他给自己送的那些衣服、吃的又不肯收钱,白萍总觉得欠了他的。 赵俊霖在穿着上非常的随意,大约是从来没有人管过他的缘故。白萍琢磨着给他织件毛衣,广州的天气不是很冷,贴身一件秋衣,中间一件毛衣,外面再穿个薄棉衣就足够了。若是开了春,天气再热点儿,直接脱了棉衣,就穿个毛衣也挺合适…… 这么一想,白萍的嘴角就止不住地上扬,跑过去指着那些毛线问:“毛线怎么卖?” 售货员不耐烦地说:“那批毛线是尾货,每种颜色都只有一二两了,处理价八毛钱一两。” 一件成年男性的毛衣大约需要一斤六两到两斤毛线,女性的大约一斤二三两就够了。这样的话一件男性的毛衣一共也就十五六块钱,女性的才十来块钱,简直太划算了! 白萍双眼放光地说:“这里一共有多少?我都要了!” 售货员奇怪地看了眼白萍,撇了撇嘴道:“这里一共有五斤六两,一共二十八块钱。” 白萍爽快地把钱掏了出来,在售货员不敢置信的眼神里,拿着东西扬长而去。 接下来的几天,白萍根本就不出门了,成天躲在家里织毛衣,而白丁茂和赵小兰夫妻俩则忙着接待一波又一波的乡亲们。 原来,白家又还了好几百块钱债务的消息不知怎么传了出去,这白家的闺女才出去四个月,竟然帮家里还了一千把块钱的债,这事一下就成了十里八乡最大的新闻。 这下子,白萍再一次成了议论的焦点,有人说她一个小丫头片子,凭什么能挣这么多钱?一准儿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 也有人说,她这是傍上了大款,挣这种不要脸的钱,没什么可羡慕的。 然而人就是这样,惯会当面一套背面一套,他们刚刚说完白萍的坏话,转眼就提着礼物来到了白萍家,目的只有一个:求白萍把他们家的儿子、女儿带出去。 这些人,白萍才懒得招呼他们,因此只躲在家里织毛衣,所有的应酬都扔给了父母。 她的速度很快,手也巧,自己琢磨着把不同颜色的毛线交织成不同的纹路,织出来之后竟是异常的好看。两天的功夫,给白丁茂织的毛衣就成功了。这是一件黑色间杂着姜黄色纹路的毛衣,十路黑线,然后织两路黄色的线,呈波浪状,很是好看。 又过两天,给母亲的毛衣也织好了,织的是元宝针,以浅绿色线为主,加入些许深绿的线,看着也很是别致。 赵小兰和白丁茂当即就把毛衣给穿上了,心里那叫一个美哇! 本来还想给两个妹妹也一人织一件,可她马上要动身去广州,实在没有时间了,只能把这活儿交给了母亲。 正月十六就要上班了,赵俊霖给买了正月十四的火车票,然后悄悄联系了白萍,三个人决定还是一块儿回广州。 赵小兰早在正月十三就开始抹眼泪了,这会儿拉着闺女的手怎么都舍不得放开,白玲和白芳也格外的沉默,一家人依依惜别,一直送到了村口。 “别送了,你们回去吧!”白萍红着眼眶,第n次如此劝说道,早知道是这样,就该像上次一样悄悄地走,也好过像现在这样难舍难离。 让白萍始料未及的是,白丁茂严肃地对赵小兰说:“你们先回去,我送大丫到火车站。” 白萍一怔,连忙推辞:“不用了爸,这多麻烦呀——” 白丁茂瞅了白萍一眼,神态透露着不可动摇的坚持,一把夺过白萍手里拎着的包袱,大步走在了前头。 白萍:…… 白萍很无奈,只得匆匆和母亲、妹妹挥手告别,然后追了上去。 一路上,白丁茂脸色沉重地不停叮嘱:“不许再和那小子来往,一定要坚持原则,女孩子要自尊自爱,不能随随便便……” 白萍满头黑线,想了无数个主意试图支开父亲,可惜都被警惕的白丁茂给识破了。 白萍暗暗着急,眼看火车站已经在眼前了,自己和赵俊霖、赵金德早就约好了在车站碰面的,要是被父亲见到,会不会当场发飚呀? 第110章 犯贱啊 白萍一路忐忑不安,白丁茂突然问:“还愣着干啥,快去买票呀?” “啊,哦,那个呀——”白萍抹了把汗,吱唔道:“票早买好了——” 白丁茂一脸怀疑:“你什么时候来买的票?莫不是那小子买的?” “哪能呀——”白萍讪笑,“我前几天不是来过县城嘛!” 的确有这么回事,白丁茂便半信半疑地说:“几点的车?快把票拿出来看看!” “啊——”白萍傻眼了,票是买好了,可却在赵俊霖手里呀,这一时之间让自己上哪儿变出张车票来? 人一着急就喜欢东张西望,结果这一望还真被她看到了救星,远远的有一个卖茶水和鸡蛋的小贩,正冲自己悄悄招手呢。 白萍很肯定自己从没见过这个人,但——赵俊霖对这儿熟呀!她连忙往小贩周围扫视过去,果然在不远处的一根大柱子后边,见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赵俊霖将头探出柱子外,冲白萍眨了眨眼睛,然后得意地咧着嘴笑。白萍莞尔一笑,装作不经意地说:“爸,我有点儿渴了,您在这儿守着行李,我去买杯水喝。” 白丁茂不疑有他,虽然有些心疼茶钱,不过闺女要喝,他自然不会反对。 白萍好不容易脱离了父亲的监控,来到了小贩面前,小贩悄悄把一张纸塞到了她手里,轻声道:“我们老大说,在候车厅等你。” “老大?”白萍诧异地看了眼这小贩,小贩露齿一笑:“还认得我吗?” 白萍迟疑不定地打量着他,确实有些面熟,当视线扫过他脖子上时,她突然想了起来:“原来是你呀?这算是改邪归正了么?” 这人竟然是当初被刘涛追得躲进那条巷子时,遇到的五个小混混之一,他脖子上的一颗大黑痣非常显眼。 小贩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然后一脸认真地说:“我们几个平时就是爱闹着玩,但我们从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真的!”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就算是我们想做,老大也不能答应呀,呵呵!” 白萍挑眉:“赵俊霖还有这么大本事?” “我们老大本事可大着呢!”小贩满脸骄傲地说,“从小到大,我谁也不服,就服他!你是不知道,我们老大——” “呵呵——”白萍现在可没心思讨论这个问题,敷衍地干笑了一声,便低下头瞥了一眼那张纸,见竟是一张车票,心里的大石终于落了地,低声道:“谢谢,时间有限,我得先走了。” 小贩意犹未尽地住了口,显然非常的遗憾,然后给白萍倒了一杯茶,又拿了几个鸡蛋:“喝茶吧。” 白萍还真有些渴了,便接过来一口气喝了,一边掏钱一边问:“多少钱?” 哪知他把脸一扳,很不高兴地说:“你可是我们未来大嫂,说什么钱不钱的,这是看不起我呢?” 白萍顿时闹了个大红脸:“什么未来大嫂,你可不能瞎说——” “丫头,好了没?”身后突然传来白丁茂的声音,白萍连忙把车票藏进了口袋里。 “好了,爸,您也喝一杯吧?” 小贩见状,连忙机灵的倒了一杯茶,双手捧着恭敬地递了过去:“大叔您喝茶。” 白丁茂本来舍不得喝,见这小贩十分恭喜讨喜,不由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小伙子有礼貌,比赵俊霖那小子强多了——” 白萍满脸黑线,怎么老爸就那么不喜欢赵俊霖呢?这两人是不是天生犯冲呀? 小贩一听,顿时不乐意了,“大叔,您这话——” 哎哟,这是要穿帮呀!吓得白萍一边冲小贩使眼色,一边拉着自家老爸就走:“快走吧,车快进站了!” 白丁茂一听,顿时就急了:“那还等什么,赶紧走吧。” 两个人风风火火地来到候车厅外边,工作人员把白丁茂拦在了外边:“送行的人不能进去。” 白萍奇怪地看了眼工作人员,以前可没这规矩呀…… 白丁茂从来没坐过火车,并不懂规矩,闻言只得依依不舍地又叮嘱了女儿几句,然后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白萍蓦然鼻子发酸,“爸——”她大叫着,又出了检票口,把那几个鸡蛋硬塞在父亲手里,“您带着路上吃吧。” 白丁茂却说什么敢不肯要:“你这孩子,鸡蛋家里都有,你在路上坐那么长时间的车呢,给我干什么?赶紧进去吧,可别赶不上车呢!” 说着连哄带推的把白萍推了进去。 “哎哟,总算是把这尊大神给请走了!”赵俊霖得意的声音蓦然响起,白萍抬头一瞧,就见赵俊霖和赵金德正站在不远处望着自己呢。 这家伙脸上那是什么表情?白萍有些不高兴:“怎么说话呢,那是我亲爸!” 赵俊霖作了个不敢恭维的表情,把白萍气得半死,家人再不好,那也容不得别人来说三道四,更何况白萍从没觉得自己的家人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一路上,因为这事,白萍没给过赵俊霖一个正眼。 赵俊霖又是震惊又是疑惑,这丫头也太护短了吧? 赵俊霖的心情顿时复杂起来,这说明人家从没把自己当家人!这说明她家人远比自己重要! 一路上两人憋着劲儿,把个赵金德弄得差点喊救命。 过了个年,火车上的人简直比几个月前他们刚去广州时更加多了。水深火热地熬了几个小时,到达广州时是正月十四晚上七点多。 时间太晚,没有班车去花都了,白萍只得暂时住在赵俊霖的出租屋里。 第二天,白萍说要回厂里,赵俊霖又爆发了。 “你怎么还想着那破厂呢?我就不明白了,那破厂到底有什么好的,就这么让你念念不忘?” 白萍本来还跟他好好解释:“那厂也没什么不好呀,再说我现在工作挺轻松的,工资也不少——” 话还没说完,赵俊霖就瞪着一双眼睛,大声地嚷嚷:“跟着我自己做自己的主不行,非得跟去给人家打工,我看你就是犯贱!” 闻言白萍瞬间就就火了:“我就是爱去,怎么了?你是我什么人呀,处处都想管着我?” 第111章 为什么骗老子 赵俊霖不敢置信地指着自己的鼻子,气得脸红脖子粗,“好好好,我多管闲事,我比你更犯贱。”说着他生气地挥着手:“滚滚滚,今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赵俊霖要是再管你,我就不姓赵!” 白萍也气得浑身发抖,冲进房间拎起自己的行李就走。 赵金德一脸为难地看看自己的发小,又瞅瞅白萍的背影,“我说你们——” “闭嘴!”赵俊霖一声暴喝,声如炸雷,脸上更是涌动着狂躁的戾气,顿时把赵金德吓得一个激灵,不敢吭声了。 白萍这丫头胆儿可真大呀,赵俊霖这么凶,只要他一发火,大老爷们都要抖三抖,白萍怎么就老敢跟他吵架呢? 正月十五下午三点多,余得顺及其老乡余得水刚从老家回来。这次回家过年,家里给余得水说了个对象,想起自己那未来的媳妇,他这心里就热乎乎的。 “十八的姑娘一朵花一朵花,眉毛弯弯眼睛大眼睛大——”余得水乐呵呵地哼着歌,刚到出站口,就迎面碰见了一个人。 一见这人,他眼中立刻滑过一抹惊慌,然后迅速低下了头。一旁的余得顺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了?” “啊,没,没什么,快点儿走吧,这地方乱得很!”余得水这么一说,余得顺便点了点头,两个人加快了脚步。 只是才没走多远,突然一个人窜了出来,似笑非笑地拦在了他们面前。 只见这人一米七出头的身高,脸若刀削般立体俊朗,一双狭长的凤眼微微上挑,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虽是在笑,那笑却不达眼底,反而给人一种极度危险的压迫感。 这不是白萍的老乡吗?余得顺皱起了眉头,朝他身后瞧了瞧,却没见着白萍。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余得顺沉着脸:“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俊霖却看都没看他一眼,反而紧紧盯着余得水,一字一句地问:“为什么骗老子?” 余得水躲躲闪闪地不敢直视他的目光,狡辩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赵俊霖痞痞地笑了,不紧不慢地扭动着手腕,一双眼睛轻蔑地盯着余得水,“我再问一次,谁指使你挑拨离间的?” 他声音很轻,却给人极强的压迫感,余得水不自觉地瞟了眼余得顺,然后梗着脖子大声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根本听不懂。” “听不懂是吗?”赵俊霖双眼眯起,一拳就砸了过去:“这下听得懂了吧?” 他竟然说打就打,余得水全然没能料到,就被他一拳打中了鼻子,顿时鼻血直流。 “你别欺人太甚——”余得顺跳了起来,连忙护在了余得水身前,愤怒地指控道:“我们和白萍是工友,给她面子才没有和你一般见识,你可别得寸进尺——” 话还没说完,赵俊霖一脚就踹了过来,“老子就得寸进尺了怎么着吧?” “妈的——”余得顺也怒了,把行李一扔,就扑了过去,与赵俊霖扭打在一起。余得水见状,也顾不得自己的鼻子了,冲过去也加入了打斗。 原本以为以二敌一,自己是稳赢不输的,不料没几个回合,二人就被赵俊霖打得毫无招架之力。没想到这家伙看着并不高大,可力气却大得很,最重要的是,这家伙仿佛不知疼,不怕死,他若想打你的眼睛,哪怕顶着受你一拳的风险,也非要打到你的眼睛不可。 这是什么人哪,他妈的简直就是个疯子!余得水和余得顺被这样悍不畏死的赵俊霖震住了,一个人一旦从心理上开始畏惧对方,打起架来就必然会输的! 余得水两人节节败退,一开始还能还击两下,到最后就只有挨打的份了。“噗噗——啪——”拳脚打在皮肉上的声音像鼓点似的响了起来,余得水和余得顺鼻青肿脸,躺在地上直喘气。 “别,别打了,饶了我们吧,求你了——”余得水死死地护着自己的头,喘着气求饶。 赵俊霖心里早就憋着一肚子的气呢,若不是这家伙故意跟自己说白萍和吕老板天天晚上单独出去的话,自己怎么会误会白萍?虽然白萍表面上原谅了自己,可这事一定在她心里留下了阴影,所以她才会拒绝自己,非要回到那该死的厂里上班! 一想到这些,赵俊霖就气不打一处来,鄙夷地斜睨着地上的二人冷哼道:“哼,这么两下就求饶了?说人坏话,坏人名声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会有今日?”说着他又是一脚踢了过去,踢得余得水一声痛呼。 周围渐渐地聚集了不少人,赵俊霖从小打过的架不计其数,他原本是不在意这些的,可想到白萍说自己的那些话,生生地又把伸出去的拳头给忍住了。 “下次再敢胡说八道,别怪小爷拳脚无眼!”赵俊霖啐了他们一口,转身欲走。 余得顺死死盯着他的背影,愤恨得脸孔扭曲,突然他大声喊道:“赵俊霖——” 赵俊霖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余得顺眸中皆是仇恨与恶毒,一字一句地说:“总有一天,你会为今天的一切付出代价!” 赵俊霖嗤笑,毫不在意地撇了撇嘴:“行,老子等着!” 打架的人走了,围观的人也慢慢散了,然而人群里的某个人在听到“赵俊霖”三个字后,却浑身一振,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她的目光在少年凌厉锋锐的脸庞上流连,像,真像啊!她嘴里喃喃地念叨着,嘴唇剧烈的颤抖了起来,她似乎想开口喊,想迈腿追上去,可这一切激动的情绪变化不过片刻就被理智制服,最终她什么也没做,反倒迅速垂头掩下了自己的情绪,然后匆匆离去。 此时的赵俊霖怎么也没想到,打架这件看似简单的事情,会给他的人生带来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工友们陆续抵达工厂,正月十六厂里开工。一大早,吕老板领着一众员工,在厂里的佛龛前摆上“三牲”及供奉的供果,然后大家虔诚地拜了佛,讲了一番祝词,最后把三支香恭敬地插在香炉里。 吕颂贤抬起头来,对员工们说了一番勉励的话语,最后发开工红包。 开工红包一般不会发很多钱,不过就是图个吉利,白萍打开看了下,是一块八毛八分钱。 大家领了红包,便笑呵呵地去车间开工。白萍也向自己的工作岗位走去,只是才刚来到仓库,竟迎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第112章 吕老板的心思 “吕老板——”白萍才刚喊了一声,吕颂贤就严肃地摆了摆手制止了她,问道:“你过年不是不回家吗?怎么没待在工厂?” 白萍微怔,连忙答道:“我原本是不打算回去的,可是后来觉得过年不回家,心里始终有些别扭,就改变主意,回家过年去了。” 闻言,吕颂贤严肃的面孔出现了丝笑意,说道:“你是我的员工,虽然是放假期间,但你说过会住在厂里,我身为老板就有义务保证你的安全。我过来,就是想了解一下情况,既然你是回家去了,我便放心了!” 白萍笑了笑,“谢谢吕老板关心。” 话说完了,按照惯例吕颂贤就该离开了。然而这次,他却慢悠悠地在仓库里转起了圈圈。 吕老板一边慢慢地踱步,一边查看着仓库里的物品,身为仓库管理员的白萍自然不能懈怠,只能错后两步跟在了后头。 吕老板看了下原材料,越看越满意,不住地点头夸赞道:“自从你成了仓库管理员,这仓库里边的东西摆放得是整整齐齐、一目了然,一点杂乱的感觉都没有!” 吕老板笑着点头,肯定地说:“不错不错,我请你来管理仓库果然是请对了。” 自己的工作得到了肯定,白萍开心极了,有些不好意思地谦虚道:“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又聊了几句工作上的事,吕老板停止了转悠,却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在办公桌前的一张塑料凳子上坐了下来。 “你也坐吧——”说着他示意白萍在她原本的椅子上坐下,如此两人便呈面对面的态势,中间只隔着一张办公桌。 这明显是有话要说呢,白萍有些疑惑地坐下了,准备洗耳恭听。 不料吕颂贤却不说话,一双眼睛含着笑,高深莫测地看着她。 被一个男人这样盯着看,白萍有些局促,屁股下的椅子也仿佛变成了针毡。 许是看出了白萍的不适,吕颂贤终于说话了,他以一种关怀的口吻,问起了白萍的家庭,还问她家里可有什么困难,需不需要他帮忙之类的。 白萍一律回答“很好,没有困难,不需要帮忙!” 很明显的是不愿意多谈,吕颂贤便不再问了,转而说道:“你上次说想介绍亲戚来厂里,现在你那亲戚还想来吗?” 年前论资排辈,老员工几乎人人都在年后带了老乡过来,让白萍羡慕不已。姑姑家的两个表哥都闲在家里,白白浪费了两个大好青年,她一直想要把两个表哥带出来呢。 现在老板再提这事,是不是厂里又可以进人了?白萍满怀期待地问:“想来呀,是不是现在要添人了?” 这丫头,终于不再是一脸的平淡无波了!吕颂贤嘴角含笑,说道:“本来并不是非添人不可的,不过阿萍这么能干,想必你介绍的人也一样差不了,我身为老板,破个例添个把人还是不成问题的!” 白萍一怔,蹙起了眉头:“这样,会不会让您为难?如果为难的话,其实我可以等下一批的!” 吕颂贤连忙摇头:“不为难不为难,你不用有心理负担,写信让你亲戚过来吧。” “真的呀,那可太谢谢您了!”白萍脸上绽起一抹大大的笑容,激动地开始着手准备写信。 吕颂贤眼眸深遂地望着她,心里有些惊讶,这个姑娘还真是与众不同,第一反应不是忘乎所以,竟然是担心自己为难? 想到他让张青把这丫头骗到酒店那一次,自己和张青威逼利诱,这丫头面对种种诱惑毫不动色,反而机灵地寻着机会一溜烟地跑了。 那一刻他其实是生气的,但生气过后,他又觉得有趣。他自认见识过几种各样的女人,可那一刻却有些看不懂白萍这个小丫头了。她是成府太深,以退为进,还是真的淡薄如斯,对金钱利益完全不屑一顾? 于是,他又观察了她一阵。他没有紧逼着让她马上答应做自己的女人,而是再也不提此事。他想看看,一旦自己对她冷落下来,她会不会失望,会不会主动对自己投怀送抱。 然而他失望了,这丫头不但没有失望,反而满腔热情地干起活来,从她的眼角眉梢,从她虽疲累却仍轻快神态里,他看出来了,这丫头是真的乐在其中。 竟然有人对送到眼前的捷径不屑一顾,反而选择苦哈哈的靠自己的双手挣钱?这让吕颂贤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然而接下来,当白萍全身皮肤过敏、溃烂的事暴露之后,他深深的震惊了。这样的痛苦,她是怎么熬过来的?更不可思议的是,她并不是没得选择呀,只要她向自己低头,愿意做自己的情人,她马上就可以摆脱这样的痛苦,过上悠闲富足的生活。 可是她为什么不愿意呢?吕颂贤对自己的外表是有自信的,虽然长得不是很帅,但绝对不差,甚至比年轻小伙子更多了些成熟的魅力。难道她就这么讨厌自己吗? 他百思不得其解,越发产生了想要征服她的想法,只是他改变了策略。 他先提拔她,却又不过份亲近她,以解除她的戒心,让她慢慢接受自己。 果然,他的策略很有效,这丫头慢慢变得不再排斥自己了,不再自己一靠近她,就竖起满身的刺了,这是个好现象! 原本他对自己的策略充满了信心,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却在关键时候冒出个程咬金来。白萍的那个老乡,那个外乡来的打工仔,竟然敢和自己抢女人? 他不动声色地请了保安,装了大门,不料那小子竟那般厚脸皮,重重关卡也拦不住他。吕颂贤无法,只得把白萍安排去车间帮忙,白萍忙起来了,就没时间再见那小子了。 过年的时候,他特意给她封了大红包,她在自己这里得到的越多,过的越好,就越无法离开自己。就算她将来离了自己,她也会受不了。 过年的时候白萍说不回家,天知道他心里有多高兴,他做了一连串的安排,想要趁着假期多给她一些关怀,顺利地把她拿下。 哪里知道,才刚放假这丫头就失踪了,偶尔回来一次,竟还是和那小子一道来的,更过份的是,他们拿了东西就又一次失踪了。 这让吕颂贤一整个年都没过好,一想到这件事就窝火。 不过白萍说自己回家过年了,他相信她说的是实话,因为她从来不说谎。 这总算是让吕颂贤心里的怒火消退了几分,不过—— 想到那个打工仔,吕颂贤在心里冷冷地笑,他最好就此消失,否则,自己一定不会轻易饶过他! 第113章 倒票遇变故 白萍全然不知吕老板的心思,欢天喜地地准备给自己的表哥写信。而仓库外面的窗户底下,有一人将两人的对话听在耳里,暗暗地咬起了牙。 这还不算,就连仓库另一头,正准备进去领材料的余得顺刚推开门,就见到了“亲密”地交谈着的白萍和吕老板。 白萍笑颜如花,激动地望着吕老板,这一幕深深地刺痛了余得顺的心,他从未见白萍笑得如此高兴过。 她脸上总是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疏离而礼貌,笑意从不达眼底。原来她并非不会真正的笑,只是没遇上那个能让她笑的人! 呵,余得顺想到赵俊霖,再想到自己,不禁气愤难平。爱幕虚荣也就算了,竟然还勾三搭四,这算什么? 这天赵俊霖和赵金德像往常一样来到火车站倒票,不成想好不容易排到了队,却被告之没票。 这怎么可能呢?赵俊霖早就和这些售票员混熟了,平时见面都会笑着打趣几声,闲聊几句,可今天却一个个都摆起了扑克脸。 赵俊霖又是赔笑容,又是给好处的,可她们就是不松口:“没票就是没票,你不用多说了,下一个!” 说着冲赵俊霖后边那个人招了招手,那人赶紧挤开赵俊霖,说了声:“给我买一张去武汉的票。” 那售票员麻溜地给他出了票,看得赵俊霖额角直抽,这分明就是有票呀,为什么不卖给自己? 深知这其中必有缘故,赵俊霖也没和售票员吵,便退了出来。 排在另一队的赵金德也遇上了同样的问题,两个人垂头丧气地蹲在火车站外的广场上,一边抽烟一边寻思,这到底是怎么了?昨天不还都是好好的吗? 两个人想了半天,没一点头绪,最后赵俊霖把烟头一丢,蓦地站起身来:“咱找宋副站长去!” 他刚来时曾因买票少了一毛钱被售票员各种奚落,在最无助的时候是宋副站长为他垫付了一毛钱。当时他还不知道宋副站长的身份,只是觉得人家帮了自己,自己一定要知恩图报,硬是堵了人家好几天,才终于把这一毛钱还给了人家。 只是打那以后,两个人竟然熟稔起来,宋副站长还挺喜欢他的,遇上不违反原则的问题,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去折腾。 赵俊霖思来想去,如今能帮到自己的,只有这位宋副站长了!他说干就干,当即就去了宋副站长的办公室。 只是没想到他们竟然扑了个空,赔着笑容问了工作人员,才得知宋副站长身体不适,这几天请假在家呢。 “这可怎么办呀?”赵金德六神无主。 赵俊霖思忖片刻,复又抬起头来,眼神坚定地说:“跟我走!”说着,转身离开了宋副站长的办公室。 赵金德连忙追了过去,“老大,咱去哪儿呀?” 赵俊霖却紧抿着唇,一言不发。两人蹬着自行车,一路向前…… 这天早上,石棉瓦厂的工人们惊喜地发现,早餐竟然从馒头稀粥换成了米线,这可真是破天荒头一遭哇!稀粥不顶饱,米线就不同了,不仅好吃,还很抗饿呢! “哟,今天太阳可是打西边出来了!”工友们一个个兴高采烈地排着队打米线,然后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轮到白萍的时候,张大全冷着脸,从鼻孔里“哼”了一声。白萍面无表情地等着,反正张大全就算对自己有再大的意见,也不敢克扣自己的伙食。 张大全慢慢腾腾、不情不愿地执起一双长筷,夹了一把米线扔进白萍饭盒里,然后抡起那柄大勺舀了一勺汤,正准备倒进白萍饭盒时,突然手一抖,那汤就洒了出来,一大半都洒在了白萍衣袖上。 紧接着不知怎么的,那勺子突然脱手,重重地掉进了汤盆里,只声“哗啦——”一声,顿时溅起了高高的浪花。 白萍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的衣服上就被溅满了汤汁。 白萍有些傻眼,张大全也楞住了,面对众人探究的眼神,张大全梗着脖子叫嚷:“看什么看?没听说过马有失蹄人有失手哇?” 最后张大全给白萍重新打了双份的米线,算是变相的道歉吧。白萍也懒得跟他较真,自己进屋去换衣服了。 她从老家来时穿了件棉袄,后来发工资时又买了一件,原本有两件换洗的,可另外一件洗了还没干,这会儿仅剩的这件也弄脏了…… 白萍只得把目光瞟向了赵俊霖买来的那套衣服上,她不舍地抚摸着衣服、裤子,目光留连徘徊,这套衣服对她来说意义重大,她也只在大年初一那天穿过一次,没成想现在—— 看来连老天也觉得我太抠,想让我穿新衣服呢!白萍闷声失笑,然后小心翼翼地把衣服换上。 白萍整了整衣服,低头瞧了眼自己的旧棉裤,皮夹克配自己原来的旧棉裤,怎么看怎么别扭。白萍咬了咬唇,既然都穿了,索幸一整套都穿上吧! 这么想着,她就把裤子和小皮鞋都给换上了。 想要去仓库,得先经过石棉瓦生产车间,白萍才刚跨进车间,便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眼神。 “咻——”不知是谁吹响了口哨,有人带头了,其他人就也跟着起哄,一个个停下手里的活儿,笑眯眯地盯着白萍调侃。 “哎哟,这是哪里来的摩登女郎呀?” “哈哈,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呀,咱们白萍这么一打扮,简直就跟那电视里的明星似的……” “哈哈,还是做姑娘好,有人疼——”疼字尾音上扬,回味悠长,让人无限暇想,立刻又招来一阵哄笑。 白萍的脸都快红到耳后根了,连忙垂着头,快步穿过车间,奔向了自己的工作岗位。 身后,余得顺目光复杂地瞅着她的背影,并未加入人们的哄笑之中。他老乡见了,安慰道:“别难过,这种女人就不是咱们的菜。” 余得顺勉强笑了笑,眸中有意味不明的光迅速滑过。 来到自己的办公桌前,白萍刚想坐下,突然想到了什么,拿出一块小抹布,仔仔细细地把桌子、椅子擦拭干净,这才小心翼翼地坐下。 她先把手头的工作处理了一下,然后看暂时没事了,便从办公桌里掏出那本《朝花夕拾》看了起来。刚过完年,厂里的订单不是很多,这几天她便没有去车间帮忙。 刚看了没几分钟,突然传来一阵急促、沉重的脚步声。白萍疑惑地抬起头,就见吕老板的老婆彭珍珠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 第114章 狐狸精 彭珍珠除了发工资,平时是从来不到厂里来的。今天她不但来了,还是带着满腔怒火来的,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她连忙站了起来打招呼:“老——” “老板娘”三个字还没说完,只见彭珍珠重重地“呸”了一声,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愤怒地瞪着白萍。 只见小姑娘皮肤白皙水嫩,一双漂亮的杏眼清澈晶亮,鼻子小巧挺俏,那张小嘴儿更是花瓣似的娇艳欲滴,真真是个狐媚子! 再见她的穿着,皮夹克+牛仔裤+小皮鞋,这么一穿,和以前见她时朴素土气的打扮简直判若两人!这身行头她一个打工妹怎么可能买得起?不用问,这一准是自家那个不要脸的负心汉给她置办的! 这念头一起,她便恨得牙痒痒,紧接着视线一转,便瞧见了桌上摊开放着的那本书。小娼妇,上班时间竟然还有空看书? 她怒气腾腾地冲过去,一把将书抓了过来,“嘭——”一声就给扔出了几米开外。 白萍懵了,“老板娘,您这是干嘛呢——” 话还没说完,只听“啪——”的一声脆响,白萍的左脸便挨了彭珍珠一巴掌。 白萍捂着自己火烧火辣的脸,震惊地望着彭珍珠。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彭珍珠大声质问:“你呢个狐狸精,点解要勾引我老公?”(你这个狐狸精,为什么要勾引我老公) 白萍满头雾水,“老板娘你在说什么?你为什么打我?” “还喺呢度装无辜,老阿妈先打死你再讲——”彭珍珠更生气了,提起拳头就奔白萍冲了过来。(还在这里装无辜,老娘先打死你再说) 白萍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躲闪。她人瘦小灵活,彭珍珠矮胖身材,自然追不上她。打不着人,这让彭珍珠更加气愤了。 她哇哇乱叫着,瞅见仓库里有一根一米多长的钢管,顿时操起钢管就往白萍身上打。 “啊——”白萍眼见那钢管向自己的头上砸来,下意识的抬起手臂去挡,只得“嘭——”的一声,下一秒白萍便感觉自己整条手臂都木了。 彭珍珠见一击得中,嘴角浮起一抹笑容,她抡起钢管,劈头盖脸地继续向白萍打了下去—— 白萍东躲西窜,可仓库里到处堆放着东西,空间实在有限,彭珍珠的动作又快,她连接又被打中了好几下。 白萍一直隐忍,可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呢,彭珍珠如此不依不饶,白萍也火了,她瞅准了时机一把拽住了钢管,愤怒地质问:“虽然你是老板娘,可也不能无故打人吧?你还讲不讲道理了?” 彭珍珠同样也是火冒三丈,她能听懂普通话,自己却不太会说。自己想骂一个人,可那个人根本听不懂自己的话,这让彭珍珠很是郁闷,于是她用蹩脚的普通话掺杂着白话,恶狠狠地骂了起来。 “你还有脸跟我讲道理?勾引人家老公阵,点冇想过自己有多下贱?像你呢种贱人,就该拉去浸猪笼。我哋广东就系因为嚟了你哋呢些唔好脸嘅外地人,把我哋呢都弄脏作弄臭作……” (你还有脸跟我讲道理?勾引人家老公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自己有多下贱?像你这种贱人,就该拉去浸猪笼。我们广东就是因为来了你们这些不要脸的外地人,把我们这都弄脏了弄臭了) 这话,白萍终于懂了个大概,顿时气得瞪大了眼睛:“你在说什么?我什么时候勾引你老公了?” 彭珍珠狠狠地啐了一口:“我呸——”她一边用力往回拽钢管,一边继续骂:“我就知你呢种人系唔会承认嘅,你唔承认也冇用,今日我一定要打死你呢个唔好脸嘅骚货——” (我就知道你这种人是不会承认的,你不承认也没用,今天我一定要打死你这个不要脸的骚货) 生平第一次碰上这种事,白萍又羞又急,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突然眼角余光似乎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那身影似发现了白萍的目光,一晃就不见了。 正当白萍闪神的功夫,手中的力道就弱了几分。改革开放前,家里还没有发迹,彭珍珠也是做惯了农活的,力气非常大,趁此机会用力一抽,那钢管就被她抽了出去。 白萍一惊,心知不好,正想闪避,却发现已经退到了一个死角里面。想要从死角里出来,已经不可能了,彭珍珠高高举着钢管,咬牙切齿地狠狠砸了下去—— “啊——”白萍惊叫一声,慌乱地闭上了眼睛,这次只怕是躲不过去了—— “咣——”一声剧烈的碰撞声蓦然响起,白萍猛地睁开眼睛,就见另外一根钢管死死架住了彭珍珠手中的钢管,两根钢管呈“十”字型,架在白萍的头顶。 彭珍珠气得头顶冒烟,恶狠狠地瞪向胆敢与自己“作对”的人,“你敢帮这个狐狸精?” 而钢管的另一头,欧阳志军面无表情地盯着彭珍珠:“老板娘,把人打伤了总归不好!” “我管她好不好,老娘恨不得打死这个臭婊子!”彭珍珠瞪大了眼睛,声音拔高了好几度。 欧阳志军抿着唇,凉凉道:“或许这中间有什么误会。” “哈——”彭珍珠尖叫起来:“能有什么误会?人家把什么都跟我说了,就是这个小狐狸精勾引了我们家阿贤!”说着她面露愤恨,双眼几乎冒火。 欧阳志军那张面瘫脸几不可察地出现了一丝情绪变化,“谁,说了什么?” 彭珍珠立刻警惕起来,审视地看着欧阳志军,突然冷笑起来:“你竟如此维护这贱人,莫不是也被她迷住了?” 说着,她斜睨着白萍,眼里尽是不屑、鄙夷,“狐狸精就是狐狸精,勾三搭四的本事真真了得呀!” 彭珍珠和欧阳志军的对话一直是说白话,白萍一句也没听懂,可见到彭珍珠这表情,也大概猜到她没有好话的。 彭珍珠眼里的鄙夷深深刺激到了白萍,居然被人当成勾引男人的小三,这种往常她最不屑的名头,竟然就这样落在了她自己的头上! 第115章 是谁给你的胆子 这让白萍难以接受,一种前所未有的屈辱感从心底升起,瞬间涌向了四肢百骸,最后化为泪水从眼角流出。 不料白萍的泪,却再一次激怒了彭珍珠。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少女,是个男人见了都会心生爱怜吧? 这念头一起,她心中的憋屈、愤怒、怨恨一古脑地迸发了出来,狠狠骂道:“贱人,老娘最恨你这副下作嘴脸——”说着她蓦地扔掉钢管,伸着爪子就冲白萍挠了过去。 白萍泪眼朦胧中突见一张狰狞大脸猛扑过来,不禁也是又惊又怒。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呢,白萍的脾气一下就上来了,此时此刻,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死也要维护自己的尊严! 执念一旦产生,白萍瞬间丢掉了所有的隐忍和眼泪,竟与彭珍珠撕打了起来。 “嘶——”悄悄躲在窗户外面偷看的工友们倒吸了口凉气,这个白萍也太大胆了,竟然敢打老板娘?这可是能掌握打工仔、打工妹命运的女王般的人物呀! 欧阳志军见状,面沉如铁,一个箭步冲过去阻挡。霎时间,三个人你追我赶,乱成一团。 嘶吼声,尖叫声,怒骂声此起彼伏—— 直到吕颂贤大步流星地赶来,才结束了这场混乱。 两个人都是披头散发,一身狼狈。白萍眼角青了一块,彭珍珠脸上没什么,身上却被白萍踢了好几下,衣服裤子上多了好几个脚印。 就连劝架的欧阳志军,也是一脸的狼狈,衣服领口下边被彭珍珠撕扯得裂开了一道口子。 吕颂贤的脸色,比上次白萍和张青打架时更加难看。彭珍珠平时也有些怵他,可她此时乘着盛怒,竟不管不顾地当场闹开了。 只见她手指着白萍,眼睛死死盯着吕颂贤,大声质问:“你说,你是不是和这个狐狸精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 吕颂贤黑着脸怒吼:“你发什么疯,给我滚回去!” 彭珍珠被这一声大吼震得身子微颤,可却仍红着眼眶不肯离去,“我要你说,你有没有背叛我——” 话是彭珍珠问的,可这话却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所有人都在等着吕颂贤的回答,就连白萍也在暗暗祈祷:快说吧,说了就能证明我的清白! 然而,吕颂贤气得青筋直跳,却仍在大声指责老婆:“你他妈别在这丢人现眼,赶紧给老子滚回去!” “我就要知道真相,你是不是不敢承认?”彭珍珠嘶声大喊起来,声音里的愤怒已经逐渐被绝望取代。 吕颂贤始终没有正面回答,只是一再指责老婆胡闹,并喝斥让她回去。 “哎呀,看来我们的猜测是真的,白萍真的和吕老板有一腿。” “不会吧,她那个老乡好像跟她关系不一般呀——” “嘁,这你就不懂了,吕老板能娶她吗?陪着吕老板,赚足了钱,将来再嫁给老乡,回老家过好日子嘛……?” “噢——”其他人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 工友们窃窃私语,仿佛一万只蜜蜂在耳边嗡嗡乱响,虽然听不清内容,可也敏锐地察觉到不是好话,白萍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吕老板,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否认的话不是很容易说出口吗?虽然否认了,别人不一定会相信,可这至少也是一种态度呀。现在他不吭声,大家就一定会当作是默认的。 那自己怎么办?此时此刻的白萍,仿佛一只误闯入迷雾森林的小鹿,茫然、惊恐、惶惑齐齐涌上心头…… 就在吕颂贤喝斥、催赶着自己的妻子即将离开的时候,突然身后传来一道清脆却坚定的声音:“等等——” 以为好戏即将散场的人们,纷纷惊讶地望向发声之人。 白萍肃穆冷峻地挺立在那儿,一双眼睛有如秋水般沉静而清凉。她本就生得好看,今天这么一打扮更是褪去了满身的乡土气息,显得青春而时髦。 虽然和彭珍珠撕打了一番,头发有些凌乱,衣衫上也被扯出了印痕,再加上眼角那道淤青,非但未能折损她的容颜,反而使她看上去多了丝野性难驯,给人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感觉。 她腰背挺得直直的,眼神里透着倔强,一步一步地走向吕颂贤夫妇,目光直直地盯着吕颂贤的眼睛:“吕老板,今天的事,就这样完了吗?” 彭珍珠气得立刻跳了起来:“小贱人,老娘还没找你算账,你倒不依不挠了?”说着她又想去撕打白萍。 “够了,我虽然是个打工妹,可我也是有尊严的,请你不要再口吐恶言!”白萍厉声大喝,凌厉目光直指彭珍珠:“不管你信还是不信,我和吕老板清清白白,只是老板和员工的关系。” 彭珍珠的动作一顿,惊疑不定地瞅着白萍,只见少女眸光清正,眼神里有愤怒、有委屈,却唯独没有心虚。 是她演技太好,还是自己真的误会了?念头刚起,彭珍珠连忙在心里摇头,自己怎么可能弄错?看她这衣服,上班时间的悠闲,若不是自己家这个负心汉特殊照料,她怎么可能拥有这一切? “你也配跟我谈尊严?不过是个外地人罢了,我呸!”彭珍珠重重的冲白萍啐了一口,鄙夷地斜睨着她。 彭珍珠这话一出口,其他工友的脸色齐齐变了,他们也是外地人啊! 白萍气愤地睁大了眼睛:“外地人怎么了?外地人就没有尊严了?我们是外地人,来广东打工而已,又不是来做奴隶!” “外地人没一个好东西,心肝儿全是黑的,偷扒拐骗无恶不作,最坏的就是你们这些外地人,把我们好好的地方都给弄得乌烟瘴气……” 这下,工人们的脸色都不好看了,吕颂贤重重推了她一把,低喝道:“你给老子闭嘴!” 彭珍珠不服气地继续嚷嚷:“我哪儿说错了?” 白萍气得浑身发抖,目光直视着吕颂贤:“吕老板——” 不料她话还没说出口,吕颂贤便警告意味十足的瞪了她一眼,沉声道:“白萍,别得寸进尺。你不过是个打工妹,竟然也敢跟我老婆动手,是谁给你的胆子?” 第116章 跪下道歉 白萍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是她先——” “够了,闭嘴!”吕颂贤面色阴沉,紧盯着白萍,冷酷地说:“我不想再听你的理由,或许是我太过宽容,让你们一个个都丢了规矩。从现在开始,你继续回生产车间工作!” “什么?”白萍以为自己听错了,彭珍珠终于露出了笑容,不管怎么样,夫妻就是夫妻,对于丈夫这样的态度,她很满意! 然而光是这样,还不足够!她嘴角泛着恶毒的冷笑,对吕颂贤说道:“阿贤,我要这贱人跪下来向我道歉!” 此言一出,四周俱静,所有人都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就连吕颂贤也皱起了眉头,“别闹,有事回家再说。” 彭珍珠却一脸倔强地盯着自己的丈夫,不依不饶地用自己蹩脚的普通话说:“她不过是个下贱的打工妹,我可是你老婆啊,今天我就问你一句,是帮她还是帮我?” 吕颂贤能够发迹,最初可是靠了她娘家的助力,她就是要让那个贱人明白,自己的地位是无人可以动摇的! 吕颂贤铁青着脸,将目光移向了白萍。白萍俏脸紧绷,脸色发白,她明白了吕老板的意思,他想让自己息事宁人,想让自己低头。 可是,我没有错啊,我一没勾引老板,二没先动手打人,我只是自卫啊,我为什么要跪下认错? 白萍年纪不大,却自有自己的原则和坚持,她倔强地看着彭珍珠,“我不跪,我没错!” 欧阳志军担忧地望着她,神色复杂。 其他工友有看好戏的,有兴灾乐祸的,但大部分都有些同情白萍。莫说白萍和吕老板的事还只是处于捕风捉影之中,就算是确有其事,那也是一个巴掌拍不响,不能全怪她一个人。 现在她不但被彭珍珠打了,还被要求下跪认错,下跪啊,这也太污辱人了! “不跪?老娘就打到你跪!”彭珍珠怒目圆瞪,说着又一次冲向了白萍。 白萍置于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杏眼微眯,随时准备反击。 不过彭珍珠没能如愿冲到白萍身边,就被吕颂贤和欧阳志军拦住了,彭珍珠不甘心地大声叫嚷,一会儿骂白萍和欧阳志军,一会儿又骂自己的丈夫,骂着骂着竟然涕泪齐流,哭诉起自己的委屈来。 “老娘跟着你吃苦受罪,辛辛苦苦给你生了五个女儿,现在日子刚刚好过了点,你就开始找小三,你对得起我吗?你这个陈世美……” 吕颂贤的脸越来越黑,白萍看着这样失控痛苦的彭珍珠,心底的怨气莫名其妙的一点点消褪了下去,说到底彭珍珠也是受害者,不管是哪个女人,丈夫出轨找情人,都会痛不欲生的吧? 只是自己也是无辜的啊,谁又来怜悯自己呢? 白萍在心里叹了口气,突然只听“啪——”的一声脆响,整个脸颊迅速肿胀了起来。 原来彭珍珠竟趁着所有人不注意的时候,突然发难,打了白萍一巴掌。 白萍呆呆地抚着自己的脸,郁闷得想爆粗口,他妈的,连自己的情敌是谁都搞不清楚,就在这像疯狗一样乱咬人,自己竟然还同情这样的人,这也是有病啊! 白萍满腔愤火,正想反击,突然眼角余光瞥见一张苍白如纸的脸。 张青躲在人群最后边,躲躲闪闪地,一接触到白萍的目光,便想逃跑。白萍哪里容得她跑,当即眼露威胁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今天自己所遭受的一切,可都是替她挡灾呀!而她这个正主却像没事人一样,完完整整地躲在人后看热闹,天底下有这么好的事吗? 张青读懂了白萍眼里的威胁,若是她不管不顾,那丫头很有可能会把真相说出来,到时候彭珍珠能饶得了自己吗?想到白萍刚刚遭受的一切,张青激灵灵打了个寒战,想了想,只好硬着头皮站了出来。 彭珍珠一向很喜欢张青,一见到张青竟然像见到了亲人似的,开始委屈地哭诉了起来。 张青一副姐妹好的虚伪嘴脸,昧着良心安慰着彭珍珠,“阿珠姐别难过了,贱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您看她不是被打的像孙子一样了吗?就连老板也是站在您这边的,这说明他心里还是有您的,只是一时被狐狸精迷了眼,日后自然还是会回到您身边的,您就放心好了……” 看到这一幕,白萍觉得讽刺极了,这世界,都他妈疯了! 最后,彭珍珠在张青和吕颂贤的劝说下,带着胜利的笑容走了,工友们指指点,议论纷纷,唯有白萍,变成了最大的笑话。 她无冤无故地泼了满身的脏水,不但没能为自己讨回公道,反而连轻松的工作也给丢了。 原来外地人在本地人的眼里,就是那种形象吗?原来因为自己是打工妹,所以自己就连尊严都不配有? 原来这世上的人都是两面三刀、谎话连篇的,表面上姐妹情深,暗地里可能正在撬你的墙脚…… 彭珍珠,张青,还有那个原本以为还不错的吕老板,这三个人今天的所作所作,让她的心湖仿佛台风骤起,掀起了惊涛骇浪。 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什么是善,什么是恶?这一瞬间她又惊又怒又羞又气,整颗心乱成了一锅粥。 白萍的脑子很乱,可还没等她理清思绪,欧阳志军来了。 他仍旧面无表情,声音里也听不出什么情绪:“跟我走!” 白萍抬起头望着他,眼神里有一丝迷茫,好半响才反应过来:“去哪儿?石棉瓦车间吗?” 欧阳志军点了点头,白萍露出抹讽刺的笑容,没做仓库管理员之前,她从来没奢望过能够得到这份工作。可是吕颂贤却坚持要把这份工作交给她,还说并非是有别的想法,而是纯粹觉得白萍最适合这份工作。 白萍想到自己由此对吕颂贤的感激,并发誓要尽心尽责地做好这份工作来报答老板,不禁笑出了声。哈哈,这实在太搞笑了—— 笑着笑着,眼里似乎有什么酸酸涩涩的东西汹涌奔腾着想往外冲,白萍仰起头,拼命地瞪大眼睛,不让那些液体流出眼眶。 第117章 残酷的事实 欧阳志军缓缓移开了视线,置于身后的双手微微握紧,薄唇紧抿着。 “对不起,我身体不舒服,请一天假。”白萍死死压抑着自己的委屈和难过,匆匆丢下这句话,便狼狈地逃回了自己的宿舍。 身后,欧阳志军望着少女强忍悲伤匆匆逃离的背影,眸色深深。 宿舍里没有人,白萍一头扑进自己的被子里,压抑的伤悲倾刻间决堤,将她淹没。泪水无声地滑落,滴进了枕头里,喉咙里有呜呜咽咽的声音即将逸出,白萍把手背塞进嘴里。 牙齿咬进了肉里,疼痛感终于成功的让呜咽声消失了。可心底里的悲伤,一旦打开了缺口,就怎么也堵不上了…… 眼泪大颗大颗地落在枕头上,片刻就弄湿了枕巾。 蓦然房门被吱呀一声推开,白萍身子一僵,扯起被子胡乱抹了把脸,悲伤的开关,瞬间就被关上了,她是不会被人看到自己的软弱的! 张青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咬着唇瞅着白萍,迟疑地问;“你,还好吗?” 白萍一把推开被子,坐了起来,目光紧盯着张青:“你觉得呢?” 张青目光游离,期期艾艾地说不出话来。 白萍冷笑一声:“我被当众辱骂、撕打,还被捋了工作,这可都是替别人背了黑锅呢。”别人二字,她咬得特别重。 张青身子一颤,不自在地说:“今天你受委屈了,吕老板让我告诉你,他今天这么做,也是为了保护你——” “呵——”白萍失笑,“这太可笑了吧?我真的不明白,你和吕颂贤这样处心积虑地把我拉进这趟浑水,到底是为了什么呀?我白萍不过就是个农村出来的打工妹,我碍着你们谁了,你们要这样陷害我?” 张青震惊地抬起了头,“白萍,你不会是怀疑,今天这事是我告的密吧?” 白萍冷笑:“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张青急了,“我不知道是谁,但那个人肯定不是我!我自己屁股上都有屎,怎么敢拿这种事捅到老板娘面前去呢?” “可是全厂上下,就你和彭珍珠关系最近。”其他人,根本连和她说话,都说不上。只有张青,每次彭珍珠过来都和她有说有笑,非常熟稔的模样,甚至还常常邀请张青上他们家去吃饭。 张青张着嘴,哑口无言,只是反复地强调:“不是我做的,我张青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可我敢作敢当,若是我做的,叫我天打雷劈!” 白萍的眉毛拧成了一团,她审视着张青的表情,张青似乎非常急切,而且眼神清澈,看似不像说谎。 可是在厂里唯一与自己有过节的人,只有张青!而且张青与彭珍珠最为熟悉,她在彭珍珠面前胡说八道,最便利。 若不是张青,还会是谁呢?她现在已经不知道该去相信什么,怀疑什么了,只感觉身边的一切都很荒谬,都很虚假,很残酷…… 离火车站不远的一条街道旁有座大院子,这院子是车站职工的家属住宅区。住宅区门口有守卫,见到赵俊霖和赵金德便把他们给拦了下来,“你们找谁?” “我们找宋副站长,麻烦您行个方便!”赵俊霖说着,递了包烟过去。 那守卫瞥了一眼赵俊霖,却不伸手接烟,只问:“你们找宋副站长有什么事?” 赵金德连忙说:“我们是想请——” 话没说完就被赵俊霖接过了话头:“我们是宋副站长老家的亲戚。” 赵金德诧异地瞥了眼赵俊霖,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说谎,但却很聪明的没有吭声。 那守卫上下打量着赵俊霖,问:“那你说说,宋副站长是哪里人?” “湖北武汉人——”赵俊霖用蹩脚的湖北口音说道。 守卫脸色稍霁,又问:“他家里有些什么人?” 赵俊霖只是偶然听说宋副站长是湖北武汉人,可他家有些什么人,他哪里知道呀?不过这个时候可不能认怂,赵俊霖只能瞎猜:“有他和他老婆——” 守卫凉凉地瞅着他:“然后呢?” “然后——”赵俊霖咬了咬牙,不管了,但愿能瞎猫碰上死耗子吧:“还有一儿一女——” 他边说边瞅着守卫的神色,没想到守卫点了点头,并未提出置疑。妈呀,居然被自己给蒙对了,赵俊霖刚松了口气,就听那守卫说道:“宋副站长前两天就出门去了——” “啊?”赵俊霖和赵金德的脸垮了下来,“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守卫摇了摇头:“我这哪知道呀!” 赵俊霖怎么也没想到,一番折腾就换来这么个结果,两个人垂头丧气地离开门卫室,推着自行车往外走。 “现在怎么办?咱这生意不做了?”赵金德郁闷极了,会不会是自己太过背时,竟然把霉运传给了老大? 赵俊霖没吭声,拧着眉头在思索着什么,两个人走了十多分钟,赵俊霖突然“吱——”地一声刹住了车。 “金豆子,你还记不记得那守卫说宋副站长出门去了的时候,他是什么表情?” 赵金德微愣,一边回忆一边说:“这,能是什么表情,就是平常的表情啊……” 赵俊霖却兴奋地说:“不,他在撒谎!他盘问我的时候一直盯着我的眼睛,可他说那句话的时候眼神却像左瞟,根本不敢和我对视。” 赵金德想了想,“好像真是这样,可这又代表什么?也许是巧合吧——” 赵俊霖却越说越激动,把车调了个头,边踩单车边说:“绝不是巧合,咱再回去看看!” 很快两人又一次来到了家属楼小区那儿,这一次他们改变了策略,赵金德跑过去缠着那守卫,问东问西的,还故意用身体挡住了守卫的视线。 然后赵俊霖趁机一溜烟地钻了进去,到了小区里边,就好办多了,居民们可没有守卫那么难缠。 赵俊霖随便找了个人,就把宋副站长家的住址给问了出来。 第六幢二楼206房,赵俊霖一边念叨着打听来的地址,一边来到了第六幢楼楼下。刚想上楼,突然迎面从楼上下来一个女人。 这女人看上去也就三十多岁,生得婀娜美艳,富贵优雅。那精致的妆容,得体而时髦的穿着,无一不彰显着“养尊处优”四个字。 两人一照面,顿时双双愣住,呆若木鸡。 第118章 你没资格这么叫我 赵俊霖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狠狠眯起,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额角的青筋肉眼可见地鼓动着。 那女人脸上迅速闪过一抹慌乱,只是很快便又镇定了下来,连忙垂下头,夺路而逃。 她竟然装作不认识自己?呵——赵俊霖冷笑出来,所有的激动霎时如被一盆冷水兜头浇灭。 “站住——” 他的声音冷冽如箭,那女人下意识地浑身一颤。 赵俊霖一步一步走了过去,最后在距离女人不足一米的距离停下,眸含嘲讽地说道:“陈桂妹,原来你没死啊!” 陈桂妹三个字就如同一条诅咒,瞬间让女人脸上的优雅荡然无存,她眸中迅速闪过愤恨、懊恼和不堪,最后一切归于平静。 她优雅地抬起头,美丽的大眼睛认真地瞅着赵俊霖,然后眼里涌起了激动和惊喜:“你是——你是霖儿?” “呵——”赵俊霖冷笑,“这会儿才认出我来呀?” 陈桂妹温柔地注视着赵俊霖,仿佛看不够他似的:“霖儿,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聊聊如何?” 这个虚伪无情的女人,他本应该掉头就走的,可不知为何,一接触到她那双温柔的眼睛,他就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小区,经过守卫室的时候,那门卫很是惊讶地迎了上来,一脸讨好地说:“哟,杨姐,这还真是你们家亲戚呀!” 杨姐?赵俊霖颦眉,冷冷地看了眼陈桂妹。 陈桂妹尴尬地笑了笑,加快脚步,匆匆离开了。 在陈桂妹的带领下,两人来到一个偏僻的公园,因为不是假日,又是大白天的,公园里几乎没什么人。 两人在凉亭坐下,赵俊霖挑着眉,戏谑地瞅着陈桂妹,“我是该叫你陈桂妹呢,还是杨某某呢?” 陈桂妹无奈地看着赵俊霖,一脸愧疚地说:“霖儿,我知道——” “住口,你没资格这么叫我!”赵俊霖突然发怒,恨恨地瞪着她。 “我知道你这些年一定受了很多苦,是妈对不起你——” “我妈早死了!”赵俊霖嘲讽地说:“在我面前收起你这一套吧,我老子被你玩了一辈子,他儿子可没那么蠢!” 陈桂妹突然眼眶泛红,悲伤地瞅着赵俊霖:“我知道你恨我,可是你怎么能把妈妈想得如此不堪呢?是不是他们在你面前说了什么,让你对妈妈产生了这么大的误会?” 一见到这女人的眼泪,赵俊霖就满脸烦躁:“你少胡说八道,谁说你坏话了?我只知道,你抛弃了我和我爸,这点你不能否认吧?” 陈桂妹瞪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罢信地看着赵俊霖,激动地站了起来:“不,不是这样的霖儿,妈妈怎么会舍得抛弃你呢?” 说着她突然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热泪至指缝间溢出,很快打湿了手掌。“呜呜呜,不是这样的,呜呜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们一定会在你面前编排我,歪曲事实的呜呜……” “孩子是妈妈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哇,我十月怀胎,生你的时候差点没能挺过来,我怎么可能会抛弃你呢?呜呜,我是没办法才会和你爸离婚的,我本来想带着你一起生活,可是他们不许呀,他们连见都不许我见你,去一次打一次,我实在是怕了呀,呜呜……” 陈桂妹一边哭,一边诉,眼泪不要钱似的拼命往外涌。她哭得这么厉害,说得这么情真意切,赵俊霖抿紧了唇,眸中有了些许动摇。 只是仍旧质问道:“你说谎,你走的时候我已经六七岁了,我清楚地记得,你一次也没去找过我。” “霖儿,他们故意不许我见你,还威胁我说要打断我的腿,我每次去看你,都只能偷偷地躲在角落里,远远地看你一眼……” “是吗?”赵俊霖喃喃低语,与其说在问陈桂妹,倒不如说是在问自己,应该相信这个女人吗? 父母离婚的时候他还只有六七岁,记忆中对母亲的唯一印象就是她绝然离去的背影,他清楚地记得,小小的自己追着母亲不停地哭喊:“妈妈别走,妈妈别走——” 可是这个女人一次也没有回头,走得毫不迟疑。 那时他还天真地以为只要自己乖,妈妈总有一天会回来的。于是他乖乖地等啊等,等过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小的时候,奶奶总是在耳边不断地骂这个女人,说她贪慕虚荣、抛夫弃子,说她无情无义、虚伪做作。 他那时不懂这些词语是什么意思,被小朋友欺负的时候,他们骂他是有娘生没娘疼的坏孩子,他就很不服气地和人打架,他很想大声地说:我不是没娘疼的孩子,我妈会回来找我的! 可是日子一天天过去,她还是一次也没有出现过。 自从母亲走后,父亲再也没有露过笑容,日日与酒为舞。再后来,到他八岁的时候奶奶去世了,父亲便越发颓废,日日喝得酩酊大醉,他跟着父亲生活,经常是饥一餐饱一餐的。 等到他十一岁的时候,父亲终于因为喝酒太多,酒精中毒住进了医院。弥留之际,父亲拉着他的手,流下了眼泪,父亲说:“霖儿,你要记住爸爸的话,千万别轻易结婚,就算结婚也要找个平凡朴通,善良贤惠的。找老婆千万别找太漂亮的,她们就不是过日子的人,你一定要记住哇——”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父亲哭,也是最后一次见到父亲,从此那句话便成了遗言。他当时不懂那话的意思,可却牢牢地把这句话记在了心里。 奶奶和父亲相继去世后,他成了孤儿,无依无靠,孤独凄苦。每个黑暗的夜晚,每次被人欺负的时候,每次挨饿受冻的时候,他总是会忍不住期盼,期盼自己的母亲从天而降,将自己从水深火热中解救出来,可是—— 她还是一次也没出现过,他从满怀期待,到麻木,到失望,最后到绝望。对亲情的渴望变成了痛苦,这种痛在一次次失望后不断累积,变成了深深的恨。 赵俊霖突然笑了,“你说你怕被打,那奶奶和我爸去世以后,谁还会打你?” 第119章 什么才是真相 陈桂妹一怔,顿时哭得更凶了:“你也知道,你爸爱喝酒,喝醉了就打我,有好几次我差点生生的被他给打死,我真的是被他打怕了,连在县里都不敢再呆,只能远走他乡。我太害怕了,离开后一次也不敢回去了。” 说着陈桂妹抹着眼睛,问:“他们是什么时候走的?” 赵俊霖嘴角浮起一抹嘲笑:“奶奶是75年走的,我爸是78年,你不会想告诉我,你不知道吧?” 陈桂妹瞪大了眼睛,一脸无辜:“天哪,那时候你才那么点大,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呀?我的霖儿呀——”她大声哭了起来,一副愧疚心痛到无法接受的模样。 “我真的是不知道呀霖儿,若是我早知道他们不在了,我怎么能忍心把你一个人孤零零地丢在那里?我可怜的霖儿,你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呀?妈妈只要一想到这些,心都要痛死了呀——”说着她用力地捶着自己的胸脯,眼泪鼻涕齐流,身子摇摇欲坠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崩溃跌倒似的。 赵俊霖冷冷地看着她,看似不动声色,实则心里掀起了惊涛骸浪,莫非,她真的毫不知情吗? 陈桂妹说了很多悔不当初的话,最后还一再表示要补偿儿子,掏出自己的钱包,很大方地把钱包里所有的钱都塞到了赵俊霖手里。 “霖儿,钱不多,你不要嫌弃,就当是妈妈的一点心意。” 这钱少说也有几百块,赵俊霖抽出了自己的手,心烦气躁地嚷嚷:“我不要你的钱。” 陈桂妹一听,顿时又哭了:“霖儿,你这是还在怪我吗?” 赵俊霖蓦地站起身,飞也似地逃走了。 他的心很乱,恨了这么多年的人,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还说自己不是有意遗弃他的,而是逼不得已。 他忍不住想相信,因为相信了这番说辞,就说明他不是被妈妈遗弃的孩子,说明妈妈是爱他的。 每一个孩子,都希望得到父母的爱,越是得不到,便越会渴望,逐渐成为一种执念。 可是他又很矛盾,一旦相信了,那么他这十几年的恨,不是彻底成了笑话么? 到底什么才是真相?到底应该信谁?种种猜测和矛盾的心理,让他几欲捉狂。 白萍把自己进厂以来的点点滴滴都捋了一遍,虽然很舍不得这里的高工资,却还是决定辞职不干了。 工作再好,可人心坏了,这便不再是个值得驻留的好环境。在这样的环境下工作、生活,只会使人压抑、痛苦。 赚钱固然重要,可一个健康、阳光、积极的环境,对人的影响更加重要。 看着面前的辞职信,吕颂贤拧紧了眉毛:“白萍,我希望你不要意气用事!” 白萍淡淡地说:“我考虑的很清楚了。” 闻言,吕颂贤瞬间面沉如水,耐着性子把好话说尽了,白萍却打定了主意非辞不可,到最后,他也失去了耐心。 吕颂贤勃然大怒,冷冷地把信丢到白萍身上,大吼了一声:“滚!” 呵,变脸变得可真快!白萍心底冷笑,面上仍一派平静:“吕老板,我的工资什么时候结给我?” “白萍——”吕颂贤脸色铁青,咬牙切齿地盯着白萍:“张青没和你说吗?我那么做,是在保护你——” “保护我?”白萍本来想忍的,可事到临头却发现忍不了,“如果你真的为我好,为什么不当着大家的面解释清楚?为什么把这个黑锅让我来背?我是个女孩子,女孩子的名声有多重要,你不知道吗?” 吕颂贤烦躁地摆了摆手,不愿意再谈:“你先出去——” 白萍却不肯走:“您批了我的辞职申请,我马上出去。” 吕颂贤气极,抓起桌上的一个水杯狠狠砸在了地上。 水杯发出“砰”的一声巨响,瞬间四分五裂,里头的水溅的到处都是,白萍眉头微颦,却仍执着地望着吕颂贤,不肯有丝毫退让。 吕颂贤气得胸脯急剧起伏,本欲发火,却突然不知想到了什么,意味不明地瞥了白萍一眼,说道:“你先出去,这件事我稍后给你答复,行了吧?” 话说到这份上,暂时是不会有结果的了,白萍无奈,只得退了出去。 辞职无果,白萍只得又回到了生产车间,她仓库管理员的工作,则暂时由张青兼任。 白萍一边工作,一边暗暗思忖,幸亏给表哥写的信还没有寄出去,否则可就要闹乌龙了。现在自己都即将面临失业,真把表哥叫来了,可怎么安置他呢? 由于订单不多,晚上不用加班,白萍也没去吃小灶了,在食堂打了饭后,就找了个角落蹲下来,正准备吃,门外突然又一次传来了熟悉的喊叫声。 “白萍——白萍——” 赵俊霖?白萍的嘴角情不自禁地微微上扬,自从上次两人吵了一架后,这些天一直没再联系过,如今他来了,是不是代表他终于想通了? 然而下一秒白萍又笑不出来了,他想通了,而自己却面临被迫辞职,还辞不掉的尴尬局面,早知道就听赵俊霖的,早点走人多好啊,也许就不会闹成现在这样了! 这家伙知道了实情后,会不会狠狠地笑话自己?想到他时常露出的得意笑容,那得瑟的模样真真是叫人恨得牙痒痒! 这么一想,白萍就无精打采起来,心里忐忑地想着,一定不能让他知道实情,否则那家伙还不知道会怎么得瑟呢,自己这辈子也别想在他面前抬起头来了! 来到厂外,只见少年坐在自行车上,单脚点地,目光深遂的望着自己。白萍心中一惊,今天的赵俊霖好生奇怪,脸上没了笑容,一双眼睛满是红血丝,眼窝深陷,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黯淡的气息。 “怎么了?” 赵俊霖没说话,只是深深的看着白萍,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白萍微微颦眉:“你——” “上车!”赵俊霖突然开口,脸上带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 白萍没再吭声,默默地跳上了单车后座。 第120章 残酷的真相 一路上,两人谁也没说话,直到半个多小时后,赵俊霖才在路边的一个小山坡下停了下来。 他一屁股坐在草地上,掏出一根烟点燃,不一会儿便吐出了一个烟圈儿。 一根抽完,他马上又点燃了第二根,然后是第三根,第四根—— 直到他要接着抽第五根的时候,白萍才出声打断了他:“你叫我出来,就是让我看你抽烟吗?” 赵俊霖不吭声,仿佛没听见似的。 因为彭珍珠的事,白萍心情也憋屈得很,见状也没了耐心,转身就要走:“既然你没事,恕不奉陪!” “等等——”赵俊霖终于开口了,白萍回过头来,望着他。 他抬起头,脸上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白萍,都说越漂亮的女人越恶毒,是这样吗?” 这话没头没脑的,白萍蹙紧了眉头:“是善是恶,跟长相无关,凡事都没有绝对的。” “呵——”他极短促地笑了一声,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将浓白色的烟雾尽数吸入肺腑。 这样吸烟,他不怕被呛死?白萍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今天的赵俊霖太反常了,整个人仿佛都被一股低气压笼罩着,又仿佛一只浑身是刺的刺猬,尖锐而孤寂。 “你怎么了?” 赵俊霖裂着嘴笑,却摇了摇头。他的笑容很空,毫无内容的那种,让白萍的心不由得疼了一下。 他肯定发生了什么事,而且这事还不小!只是他不肯说,白萍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唯有默默地陪在他身边。 不知过了多久,赵俊霖突然再次开口:“你爱他们吗?” 白萍一怔,“谁?” “你的家人。” 想到家人,白萍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容:“谁能不爱自己的家人呢?他们是我们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也是最爱我们的人,他们可以无条件地包容我们的一切过错和缺点。无论我们身在何方,家都是我们永远的牵挂。无论我们在外经受多大的风雨,家永远是我们的港湾……” 说着说着,白萍想到赵俊霖是个孤儿,连忙道歉:“对不起,我忘了你——” 赵俊霖突然笑了,这一次他的笑容不再毫无温度,然后他很认真地说:“其实我很羡慕你,看得出来,你的家人都很爱你。在你们家的时候,看着你们一家人相亲相爱,彼此关心,互相照顾,虽然没说过一个爱字,可那浓浓的感情却是真实存在的。” 白萍笑道:“你不用羡慕我,虽然你的亲人都不在了,但他们肯定也是爱你的。” 赵俊霖闻言,脸上的笑容却如潮水般褪去,冷冷道:“不懂就别瞎说!” 白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 这谈话是没办法再继续下去了,白萍索幸闭了嘴,赵俊霖也没再吭声。两个人静默无言地坐了许久,久到白萍以为他打算在这过夜了,他却突然站了起来,一声不吭地往回走。 赵俊霖此人,从来不会认怂,纵使生活给他再多磨难和痛苦,他也能像小强一样,迅速复原。 第二天,赵俊霖就从痛苦纠结中走了出来,决定把陈桂妹的事抛到脑后,继续弄清楚不让倒票的原因。 原本他把希望寄托在宋副站长身上,不料去找宋副站长的计划却因突然出现的陈桂妹而暂时搁浅。 陈桂妹很可能和宋副站长住在同一栋楼,这一发现让赵俊霖打消了再去找宋副站长的计划。他再也不想见到那个女人了。 这件事情,不可能无缘无故突然出现,背后一定有什么自己所不知道的缘由,要弄清楚这其中的缘由,只能另辟蹊径! “老大,怎么找呀?” 赵俊霖自信满满地说:“山人自有妙计!” “哟老大,怎么突然像换了个人似的,莫不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好事?”赵金德一脸暖昧地挑了挑眉。 赵俊霖抬手给了他脑袋一下:“少他妈废话!” 骂完,他雄纠纠气昴昴地大步向火车站里走去。看着又一次恢复了活力的赵俊霖,赵金德裂着嘴直乐,这才是我的老大嘛! 此时正值火车站早班工作人员下班的时间,赵俊霖领着赵金德悄悄地堵在了火车站外不远处的一条巷子里。 不一会儿,巷子那头就响起了自行车轮摩擦地面的声音,一个三十来岁身材微微有些发福的妇女骑着自行车走了过来。 待到近前,赵俊霖伸出手,笑眯眯地拦在了路中间:“许姐,回家呢?” 原来这人正是火车站的其中一名售票员,许姐一见到赵俊霖,脸上的表情就有些古怪。 赵俊霖也不多说废话,直接把一百块钱塞了过去。许姐一向爱贪小便宜,见到钱,立马就眉开眼笑了。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是具体原因我也不懂,只是宋副站长突然提出,说你们的行为会扰乱社会秩序,让我们谁也不许再卖票给你们。” “宋副站长?”赵俊霖不敢置信地追问了一声。他千算万算,独独没有算到竟然是宋副站长的主意。 这个自己视为恩人,自己觉得正直善良的人,竟然是背后的黑手。如果真的是为了怕扰乱社会秩序,为什么石幕渔照样可以买到票?还有今年刚出现的另外几个票贩子,不一样干得风生水起吗? 什么扰乱社会秩序呀,纯属放屁!这就是一场专门针对自己的阳谋! 可是自己并没有得罪过宋副站长,甚至一直对他礼遇有加,他也表现得非常欣赏自己,那么他为什么要故意针对自己呢? 赵俊霖心里突然产生了一个念头,浑身戾气暴涨,一双眼珠子霎那间猩红猩红的。 赵金德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问:“老大,你你想干啥?” 赵俊霖却没说话,黑着脸风一吹跑了,赵金德赶紧去追,却没追上。 这天陈桂妹去买菜的时候,刚出小区大门,就被人堵住了。看着眼前横眉竖目的少年,她的心肝儿直颤。 忐忑不安地跟在少年身后,她一路上低垂着头,把脖子上系着的围巾不动声色地松开,裹住了半张脸。 走在前头的赵俊霖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一切,眼神越发冷冽。 第121章 来吧,解脱吧 再一次来到那个公园,陈桂妹满脸“慈爱”地问:“霖儿,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你这两天身体还好吧?钱还够用吗?” 赵俊霖挑了挑眉,痞痞地说:“怎么,儿子想见妈,没事就不能来了?” 陈桂妹脸色一僵,连忙说道:“哪里的事,你想见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赵俊霖笑了,凉凉地问:“是吗?” “当,当然了,你这孩子怎么还是不相信妈妈呢?”陈桂妹有些委屈地说。 “既然这样,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最近不知道怎么得罪了个奸诈小人,把我在火车站倒票的差事给破坏了。” 说这话时,他一直紧盯着陈桂妹的神色,她长长的睫毛低垂,掩下了眼中的情绪。温柔地说:“三百六十五行,行行出状元。这事不成了,咱就再找其他事嘛,你可千万别难受。” 赵俊霖便继续说道:“如今我没了赚钱的营生,手头有点紧,您是我亲妈,借我点钱花呗?” 陈桂妹仍旧没有正视赵俊霖的目光,隔了好一会儿才说:“你要多少?我没有工作,平时从生活费里省了点儿私房钱,不知道你够不够用?” 呵,生活费里省出来的私房钱,一句话就把自己的处境说得可怜兮兮的,一般人都不好意思再找她要钱了吧? “我听说你们家宋副站长身体不适,现在好了吗?”赵俊霖突然转换了话题,目光灼灼地盯着陈桂妹,眸中满含深意。 陈桂妹身子一僵,平时再擅于伪装,这会儿也露出了几分惊惧:“啊,那个——”她心里惊疑不定,一会儿想也许这小子是诈自己的,一会儿又想也许他什么都知道了…… 这样的两股思绪在脑海里交缠,让她的脸可笑的扭曲起来。 她不需要回答,赵俊霖已经得到了答案。果然和自己猜测的一样,陈桂妹现在的丈夫就是宋副站长,而自己突然被针对的事,十有八九和眼前这个女人有关。 亲生母亲呵,是什么样的黑心烂肝能够让一个母亲如此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 赵俊霖突然大声笑了起来,笑得形似疯癫,笑得眼泪齐飞,笑得捂着肚子蹲到了地上,笑得拿手疯狂地捶打着地面。 地面上有许多小石头,很快石头上就染上了鲜红的血迹,而少年却仿佛全然不知疼痛一般,仍旧疯狂地大笑着。 陈桂妹连忙后退三步,眼神里满是厌恶和恐惧,恰在此时,她以前不会抬起头来的赵俊霖突然抬起了头。 两个人的目光不期而遇,陈桂妹来不及收起自己眼里的情绪,顿时傻在那里,又尴尬又慌乱。 呵,原来她真的很讨厌自己!赵俊霖嘴角仍挂着笑,双眸盯着这个美丽优雅的女人,一步一步地倒退。 “霖儿,我——”陈桂妹又挂上了满脸的心疼,试图解释。 “闭嘴!”赵俊霖愤怒地大吼着,双目赤红死死地盯着陈桂妹。 他眼里的杀意,让陈桂妹浑身发抖,就在她以为他下一刻就要把自己撕碎的时候,他却蓦然转身,飞奔而去。 他可以不惧任何人的欺负,他可以不屑任何人的欺骗,可他无法接受这个欺骗他,坑害他的人,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为什么?我赵俊霖就这样惹人嫌么?小的时候这个女人抛夫弃子远走他乡,留给他们父子一生的痛苦。 一个孩子,被亲生母亲抛弃还不够,如今还要赶尽杀绝吗? 刚才那一刻,他脑子里有一个疯狂的声音在不断地叫器:“杀了她,杀了她,杀了这个恶毒虚伪的女人,为父亲和自己报仇!” 可是他还是下不了手,他恨,恨这个女人,更恨自己的软弱! 他跑得很快,一直不停地跑,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跑了多久,他的脑子里充斥了太多太多东西,多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崩溃,就要暴炸,唯有不停地奔跑,用身体尽致的痛苦才能让他忘记思考,忘记伤痛。 “砰——”一声闷响,一名少年轰然倒地,失去了知觉。 讽刺的是,就连老天爷都喜欢落井下石。天空被乌云遮挡了日光,大团大团的乌云剧烈地翻滚着,仿佛云层中有一只看不见的怪兽,即将破云而出。 “轰隆隆——”一声惊雷突然在天空炸响,闪电紧随而至,让人胆战心惊。 “哗啦啦——”大雨倾盆而下,打在屋顶上噼噼啪啪地响。 “哇——”有孩子被这诡异的天象吓得哇哇大哭,大人连忙带着自己的孩子匆匆忙忙跑进屋里。街道上、田野间的水眨眼间就汇聚成了一条条小河…… 少年躺在地面上,满心荒凉。雷声轰隆,闪电由远及近蓦到了眼前,少年却突然笑了,来吧!既然没有人爱我,我的出生我的存在就连父母都不期盼,就让一切彻底解脱吧! 他微笑着闭上了眼睛,等待着疼痛后的解脱。可那闪电却一下劈在了他身旁的一棵树上,他的微笑变成了苦笑,连老天也不让我痛快么? 下一秒,轰的一声闷雷,又一道闪电直直劈在了少年身上,少年瞬间像条被电的鱼,浑身颤抖痉挛起来。 很快,少年便昏了地去,人事不知地躺在地面上,任由雨水拍打着身体,仿佛只是一具尸体般,一动不动。 白萍正在上班,赵金德火急火燎地找了过来,却被守门的老头拦在了门外。“站住,不许进!” 赵金德连忙陪着笑脸,一脸焦急地恳求道:“老伯,麻烦您行个方便,帮我去叫一下白萍吧,我找她有急事。” 哼,又是找白萍的,真是个招花惹草的贱人!守门老头不屑地斜睨着赵金德,毫不客气地拿着根铁棍,用力往他抓着门的手上打去:“滚滚滚,不然老子打死你。” “哎——”吓得赵金德赶紧缩回了手,往后退了好几步,可即使如此,还是被老头的铁棒擦伤了一根手指。 手指火辣辣的疼,赵金德却没心思去理会,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老伯,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找她,拜托您帮帮忙吧……” 那老头却充耳不闻,嘴角挂着一丝冷笑,得意地望着他。 赵金德失望地闭紧了嘴,从这老头的眼里,看到了兴灾乐祸,看到了铁石心肠,老头不会帮自己的!既然如此,自己何必再自取其辱呢? 赵金德伸长着脖子望着厂门里面,在门口焦急地走来走去。 第122章 老大不见了 白萍这会儿在车间上班,根本就听不到外面的声音。 等到她下班的时候,已经是六点多钟了。看见厂门外拼命上窜下跳,冲自己挥手的赵金德,白萍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哟白萍,咋又换了一个?” “美女就是美女,魅力不小啊!” 工友们嘻嘻哈哈地调笑起来,白萍充耳不闻,径直奔到了厂外。 “总算是找到你了——”赵金德一见到白萍就急急地迎了上来。 “你怎么来了?赵俊霖呢?” 赵金德满脸焦急地说道;“老大不见了——” “怎么回事——”白萍有些不解,不太明白他所谓的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赵金德焦急地说:“我也不太清楚,老大这两天神神秘秘的,还经常一个人发呆,心情很不好的样子,可是问他什么事,他又不肯说。今天上早,他心情突然变好了,领着我去找一个售票员,打听是谁在背地里捣鬼。售票中说是宋副站长,然后他整个人都不对劲了,一个人疯了似的跑了,我撵都撵不上。我原本以为他一会儿就会回来,可是都这会儿,他也没回来,我扩他的呼机,扩了二十几次,他也没回复……” 白萍的脸色越听越沉重,这太不寻常了!想到昨天他突然来找自己,想到他一反常态的模样,以及他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白萍能肯定赵俊霖一定是遇上了大事儿! “他会不会去找那个宋副站长算账了?” 赵金德摇头道:“宋副站长这几天没上班,他家的小区那儿我也问过了,老大没去过呀。” 白萍也没了主意,“走,我们先上别的地方找找再说!” 白萍说着,正想离开,突然一道威严的声音蓦然响起:“白萍,你去哪儿?” 白萍回过头,见吕老板铁青着脸紧盯着自己,“我去有事儿。” 白萍扔下这句就想走,不料吕老板又一次叫住了她,这次声音更大了:“上班时间,怎能随意离开?” 白萍一脸莫名:“不是下班了吗?” “今晚要加班!” 明明最近订单很少,每天都不加班的,吕老板这分明就是故意为难自己!“那我请假,我有急事!” 吕老板冷冷地说:“不能请假!” 白萍:…… “喂,你这人怎么不讲理呀,人家有急事请假都不行,哪条法律规定的呀?”赵金德不忿地争辩。 白萍扯了扯他的衣角,平静而坚绝地看着吕老板说道:“对不起,我一定要请假。”说罢,转身就走。 吕老板气得青筋直跳,大声吼道:“旷工一天扣三天工资!” 白萍冷笑,“随便!” 望着少女绝然的背影,吕颂贤又是震惊又是恼怒,看来是自己对她太过仁慈了,竟让她开始忘了天高地厚! 浑然不管吕老板的脸色有多难受,白萍一心只记挂着赵俊霖的安危,走得干脆而利落。 白萍和赵金德商量着先从他所认识的人找起,也许他是找某个朋友去了呢?哪知到了郑军这儿,郑军也说没见过赵俊霖。 郑军得知赵俊霖失踪,二话不说就主动加入了寻人行列。 然后他们三人找遍了赵俊霖认识的所有人,却都没有他的消息。 最后,为了节省时间,大家决定分头行动,每人划分一片区域,以住处为中心,向四周辐射,一条街一条街地找。 白萍找了很久,一双脚板磨出了好几个水泡,眼看就要到城郊了,天也黑了。还要继续找吗? 白萍只思索了一秒,便果断地继续前行,昨天他就把自己带到了郊外寂静无人的小山坡上,也许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往郊外跑呢? 初春的夜晚,昏黄的路灯投射在马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只偶尔有一辆汽车飞快地驶过。白萍焦急地东张西望,仔细地搜巡着马路附近的农田、山岗、以及偶尔会出现的一两座民房。 赵俊霖,你快点出现吧!你到底去了哪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此时的白萍无比后悔,昨天就不该依着他的性子,就该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也许知道了他身上发生的事,今天这一幕也就不会出现了。 “呼——”突然一辆黑色轿车裹挟着风声擦着白萍的身子开了过去,吓得白萍尖叫一声,重重地跌倒在地。 “哈哈哈哈——”车上传来一阵嚣张的大笑声,还有陌生男子调笑、得意的说笑声。 这些人太可恶了,竟然开着车来捉弄人!白萍气得柳眉倒竖,捂着自己的胳膊站了起来,目光紧紧盯着远去的车子。 这车是什么牌子,她不懂,但是她记下了车牌号码。她也不知道这么做有什么用,也许只是想知道,是什么人如此恶劣吧。 这种事,遇上了也只能自认倒霉,好在自己没受什么大伤,只是刮蹭的那一下导致胳膊一点儿疼。 正准备继续前行,突然前头一阵刺目的灯光直直地向她的眼睛射来,白萍的眼睛都睁不开了,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等她挣扎着再次睁开眼睛时,吓得心肝儿一颤,只见刚才那辆车去而复返,嗖地一声向自己撞了过来。 白萍绷着脸,忙不迭地不住后退,可那车根本就是故意的,她退到哪儿就跟到哪儿,白萍眼角余光瞥见马路旁边有一条小水沟,连忙果断地纵身一跳,跃过了水沟。 “切——”车上的一名男青年嘲讽地看着开车的同伴,“你技术不行啦,连个小妞都吓不住啊!” “他妈的,有本事你去开!”司机不甘心地盯着白萍,又恼又怒。 车后座上,一个女人紧盯着狼狈不堪的白萍,眼里闪烁着阴狠的光芒,娇柔地说道:“车子自然不能在田里行走,可人也不行吗?” 司机和副驾驶上的男青年一听,顿时茅塞顿开,邪恶地笑了。 “妈的,以为离开马路,老子就奈何不得她了,这回你们就等着看小爷的本事吧!”那司机说着,把车停下,气势汹汹地打开车门,跳了下去。 第123章 一起下地狱吧 男青年见状,也嘻嘻哈哈的跳下了车,与司机一起邪笑着冲白萍走了过去。 车上的女人却没有下来,而是躲在车上,笑得恶毒而阴险。白萍,好久不见啊!我送你的这份大礼,你可还喜欢? 白萍迟疑不定地看着,车上下来的两个人满身邪气,一看就来者不善。 白萍不再迟疑,撒腿就跑。 “哈哈,跑了?”司机与男青年对视而笑,眼里满是兴奋,“追吗?” 男青年摩拳擦掌:“这不废话吗?”说罢嘿嘿笑着,追了上去。 只是这个猎物却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弱。白萍平时在山野间跑惯了,而男青年显然出身富贵,论速度差了白萍好大一截。 男青年和司机呈合围之势妄图包抄白萍,可白萍也不傻,忽左忽右地专挑难走狭窄的田坝跑。 水沟旁的田间小路又窄又滑,男青年追了一了,突然一脚踩空,整个人滑进了水田里,鞋、裤子都沾满了泥。 “妈的——”男青年心疼不已经看着自己的鞋和裤子,气极败坏地冲身后的司机大吼:“上车追!” 司机闻言,连忙又跑进车里,开着车在马路上沿着白萍所走的方向追去。 白萍见状,边跑边盘算。她原本是沿着马路右侧的水沟田坝跑,可人家开车了,继续这么跑就纯属找死了,因为人家的汽车很快就能超越她,轻轻松松的拦截住她。 想通了关节处,白萍突然改变了方向,不再沿着马路跑,而是横向跨过水沟田坝,在连片的水田田梗间奔跑跳跃。 这样汽车的追逐就完全失去了意义,男青年满心不甘地追了一段,可是湿滑的田梗让他连翻摔了好几跤,最后只能愤愤不平的咒骂着,停下了脚步。 车里的那个女人看着这一切,一张俏脸上满是阴霾,咬着牙在心里怒骂:没出息的东西,连个丫头片子都追不上! 不过白萍,既然老天安排我们再次重逢,那你就陪着我一起下地狱吧! 白萍一路奔跑,直跑得气喘吁吁心如擂鼓,双腿沉重得每一次提起都用尽了所有的意志力。 白萍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直到身后再也见不到那些人,才惊疑不定地停下脚步。 “呼,呼——”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呈大字型倒在地上,整个人仿佛虚脱一般。 直到气息慢慢平复,白萍睁开眼睛打量四周,这里已经不再是田梗了,而是一座小山包,山上没什么树,只有些许杂草和低矮的灌木。 天空漆黑一片,只有天上的一弯月牙投下朦胧的光芒。四周诡异的寂静,静得只能听见自己慌乱而急剧的心跳声。 躺在荒郊野外,这和遇上坏人一样令人恐惧,白萍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决定离开。 山路并不好走,突然她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整个人突然失重,无法控制地向下栽去。 “啊——”她情不自禁地惊叫一声,虽然及时的用手掌撑住了地面,可两只手掌却火辣辣地疼起来。 不用看也知道,一定是擦破皮了!她无奈地叹了口气,真是人倒起霉来,喝凉水都塞牙! 刚才到底是什么东西绊了自己一下,那种感觉很奇怪,似乎不是石头。白萍蹲着身子,探过头去—— 就在此时,两只白森森的眼珠蓦然出现在面前,白萍吓得尖叫一声,双手慌乱的挥拳攻击—— “嗯——”一声闷哼蓦然响起,有一团黑影缓缓从地面升起,依稀是个人影模样。 嘎?这个是人的声音?白萍停止慌乱的攻击,瞪大着一双眼睛费劲地打量着那团黑影,待看清楚之后,顿时又惊又喜:“赵俊霖,是你吗?” 赵俊霖睁开迷茫的眸子,眼神毫无焦距地看着白萍。 白萍心里咯噔一下,伸出手掌在他眼前不断地挥舞:“看得到我吗?你怎么了——” 赵俊霖不吭声,眼睛渐渐有了焦距,却一脸的茫然。 白萍心焦,“你不会是不认得我了吧?” 赵俊霖仍旧盯着她,不言不语,白萍惊疑不定地望着他,忍不住提起了心,他不会脑子傻掉了吧? 两人大眼瞪小眼,足足过了五分钟,他的眼神才恢复了清明。 “白萍?”他声音沙哑,仿佛金属磨擦过地面一般刺耳难听。 少女满是担忧的脸上突然绽放出一抹灿烂的笑容,惊喜地上前捉住了他的手:“太好了,你还记得我……” “嘶——”赵俊霖皱起了眉头,被捉住的双手下意识往回一缩—— “怎么了?”白萍连忙松开他的手,凑近去瞧。怎么有股怪味儿?白萍耸了耸鼻子,赵俊霖身上似乎有股猪肉被烧焦的味道。 “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你快告诉我呀!”白萍又急又怕,一迭声地追问。 “你很担心吗?”赵俊霖凉凉地瞅着白萍,幽幽地问:“你是我什么人?为何在意?我发生了什么事,是否受伤,与你有关吗?” 这家伙今天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平常他总是一副嘻嘻哈哈的模样,脸皮厚如城墙,这会儿却阴阳怪气的! 白萍拧起了眉头,这样的赵俊霖让她很不习惯。她能肯定,他受伤了,可是夜黑风高,她什么也看不清,无法察看他的伤势,问他,他却又阴阳怪气地不正面回答。 “赵金德和郑军也在到处找你,我们回去吧!” 赵俊霖却又一次躺了下去,仿佛被找的那个人跟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似的。 白萍又说道:“你能走吗?要是能走,咱们赶紧下山吧。要是不能走——”白萍思索着自己背他下山的可能性,然后果断否定了,便道:“我去山下找找人,看能不能带你下去——” 话还没说完,赵俊霖就冷冷地打断了:“你走吧,我不用你管!” “……” 白萍张了张嘴,气得胸脯一起一伏的,若不是看他受伤的份上,就冲他这不知好歹的模样,就该把这家伙扔下不管了! 隔了一会儿,白萍忍着气,好声好气地继续劝道:“咱别闹了行不行?有什么事你说出来嘛,大家一起想办法解决——” 不料赵俊霖却腾的一下坐了起来,梗着脖子冲白萍大吼:“解决个屁啊解决,这事解决不了!” 第124章 老子灭了他 白萍为了找他,累得半死先不说,还遇上流氓,差点被欺负。慌不择路的闯进这片山坡,更是又惧又怕,原以为找到了赵俊霖,总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可谁知赵俊霖却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说话阴阳怪气的,现在更是过份,竟然还冲自己大声地吼? 白萍所有的委屈在这一刻全面爆发,也大声地吼了起来:“我欠你的啊?找了你一整天不说,还差点被流氓给欺负了,我没指望你感激我,可也没犯贱到非要在这受你的气!” 白萍气呼呼地站了起来,拍打着身上的泥土,“不用我管是吧?好,我也不在这讨人嫌了,我走行了吧?”说着气呼呼地迈腿就要下山。 她用尽了所有力气大声嘶吼,眼眶不争气地酸涩起来,只是才刚跑了几步,身后一道影子咻地一声窜到了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赵俊霖紧盯着她问:“被流氓欺负?怎么回事?” “我是你的什么人啊?我发生什么事,跟你有什么关系?”白萍愤愤地反问,把他之前的作派学了个十成十,这就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赵俊霖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翻腾的心绪,“好吧,是我不好,不该冲你发脾气。现在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白萍见他态度好转,激动的心情也平复了几分,便咬了咬唇,倔强地说:“你先告诉我,你发生了什么事!” 赵俊霖不耐烦地又一次提高了声音:“你快告诉我?是不是姓吕的那浑蛋又打你主意了?” “你别扯没用的,你先说!” “我就知道,那老小子一直对你图谋不轨,老子这就去灭了他!”说着赵俊霖就杀气腾腾地往山下冲。 白萍又气又急,转身追了过去:“你丫的就是个疯子,谁跟你说是吕颂贤欺负我了?” “那你说,到底是谁?”赵俊霖的声音嘶哑拉扯,还用尽了力气大吼大叫,让人听着胆颤心惊,生怕下一秒他的喉咙就要破了。 白萍无奈,她算是看出来了,每一次和这家伙倔,自己总是倔不过他,一如自己以前和父母倔,父母总是倔不过自己一样,这是遇着克星了呀! 白萍一时也说不清楚这是种什么样的感受,反正她现在是感觉毫无办法了,只能把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就刚才在山下的马路上遇见的,两个男的开着车撵我——” 赵俊霖额角青筋直跳,虽然白萍一句话的事,可他却能想象到那种场面。这大晚上的,白萍一个弱女子突然被两个男人追着跑,她心里得多慌乱,多害怕呀? 他一双眼睛紧盯着白萍,急切地打量着她。 “我没事,我往马路旁的水田里跑了,他们追不上我。” 闻言,他的一颗心才算是稍稍安定。 “以前见过他们吗?” “没有——”白萍很肯定的摇头,“估计是喝醉了,看我孤身一人,临时起意的吧。” 赵俊霖却仍不肯罢休,反而冷哼一声,杀气腾腾地往山下走,暗嗟嗟地要找那两个混蛋算账。 他被自己的亲生母亲迫害、欺骗,觉得自己活在世上,就是一个耻辱。他本是心如死寂,万念俱灰。 自己身上竟然流着那样狠毒绝情的女人的血,这让他开始痛恨起自己来,当爆雨来袭,一道闪电击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他甚至感觉无比的轻松。 劈吧,劈死小爷,小爷就解脱了,把这具肮脏的肉体还给那个女人,从此自己与她便再无瓜葛。 被闪电劈中的那一刻,全身不由自主的痉挛起来,他最后的念头是:自己死了,在这个会有一个人为自己伤心难过吗? 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但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迷迷糊糊中仿佛听到了白萍的声音,我这是在做梦吗? 当睁开眼睛看到那张曾无数次出现在梦中的小脸时,他用了许久的时间才让自己相信,原来我还没死! 这一刻,他心里并没有欣喜,只有无尽的愤恨,为什么这样都死不了?该死的贼老天究竟想要折磨老子到什么时候? 他像一只浑身是刺的刺猬,尖酸刻薄,谁也不想理。 可是当听到白萍差点被人欺负的时候,巨大的愤怒却奇迹般地让一心求死的人心里燃起了涛天怒焰,他一心只想着把那些欺负白萍的人揍得脑袋开花,一时倒把自己的伤心事给抛在了脑后。 “喂你走慢一点——”一路上赵俊霖几乎是在飞奔下山,直追得白萍苦不堪言,已经是第n次出言提醒了。 每次赵俊霖都会放慢脚步,可片刻后又会忍不住,脚步越走越快…… 到了山脚下,一心想着找人拼命的赵俊霖却郁闷得几要吐血,那两混蛋早走了,哪里还有半点影子! “妈的——”赵俊霖一腔怒火无处发泄,重重地踹了脚路旁的一棵小树,那小儿拳头粗的树竟被他一脚从中间踹断了。 赵俊霖郁闷地问:“你可还记得那人的长相,还有他们的车是什么样子的?” 白萍目瞪口呆地看着断树,忙不迭地摇头:“没看清。”看他这模样,若是把那些人的车牌号告诉了他,他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去找那些人拼命的…… 想到那种后果,白萍哪里还敢告诉他? “……”赵俊霖愤愤不平,却也无可奈何。两个人沿着马路往城里走。 一路上他越走越慢,白萍只当他也和自己一样,甚是疲累,便不以为意,哪知刚到城里,赵俊霖便蓦然倒地,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晕了过去。 白萍又惊又急,好在前方十几米远的地方便有一家医院,她本来又饿又累,几乎要瘫倒在地了,可这会儿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抱起赵俊霖,飞奔进了医院。 “医生,医生——” 有值晚班的医生、护士听到白萍的呼救声,连忙赶了过来,一个男医生大手一挥,说道:“快送急救室——” 接下来发生的事白萍记得不是很清楚了,一切都就身处梦中,又如酒至半酣,恍恍惚惚中似乎赵俊霖被推进了抢救室,有医生护士催着她去交医药费。 从赵俊霖伟岸的身躯轰然倒地的那一刻起,白萍就开始无法思考了。她的脑子里乱糟糟的,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地推着中,整个人如一只螺陀一般不停地转…… 第125章 生死边缘 把身上所有的人钱都交了出去,才刚回到抢救室门外,就见急救室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个个神色慌张,匆匆忙忙地进进出出。 这一幕,让白萍的心蓦地提了起来,就在此时,一名护士跑过来,欲言又止地拿出一张纸让她签字…… 白萍手忙脚乱地展开那张纸定晴一看,顿时手脚冰凉,一颗心紧紧地揪成了一团。“病危通知书——”白萍不敢置信地盯着护士,失声惊呼:“怎么会这样,不会的,他刚才还好好的,他一直和我说话,还一路从郊外走回了城里,是不是搞错了呀医生……” 护士同情地看着她,安慰道:“你先别激动,现在不是说一定救不回来,只是有病危的这种可能性。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把通知书签了,然后再去交两千块钱,有了钱我们才能实施更进一步的抢救……” 白萍的脑子里嗡嗡直响,慌乱而颤抖地把病危通知书签了字,一个劲地恳求:“我马上交钱,求求你们一定要救救他,一定要救救他,他还那么年轻呀……” “好了好了,你也控制下自己的情绪,我们会尽力的!”护士说着又转身跑进了抢救室,白萍想跟过去看看,可门“砰”的一声在她面前关上了,再也推不开。 白萍没有办法,只能退了回来。她已经把身上所有的钱都交给医院了,现在是身无分文。医生所说的两千块医药费怎么办?她的脑子里蓦地想起郑军和赵金德,连忙火急火燎地跑去给郑军打传呼电话。 忙完这一切,她又一次跑到了抢救室门口,大门仍旧紧闭着,仿佛将自己与赵俊霖隔在了两个世界里,没有丝毫他的消息。 不知道他醒了没有?可有脱离危险?她心急如焚,却没有一个人能够告诉她答案。哪怕像之前那样,被他们赶着忙这忙那的,也好过这样无能为力的等待。 所有的胡思乱想终究是没有答案的,因为抢救室的门再也没开过,她一个人坐在医院长廓的椅子上,望着抢救室紧闭的大门,泪水再也忍不住了,大颗大颗的砸在了地面上。 自己实在是太蠢了,应该再坚持一点,坚持到赵俊霖和盘托出一切,这样她就能早一点知道他受伤了,如果不是走了这么长时间的路,他的病是不是就不会如此严重了? 白萍懊恼地捶着自己的头,无声地痛哭,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害怕失去。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赵俊霖对于自己有多重要。 他不仅仅是她的同乡,也不仅仅是朋友,原来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在她的生命里留下了不可取代的痕迹。 只可惜,她一直没有发现,直到现在,他躺在抢救室里生死未卜,她才恍然大悟。 他取得一点成绩就一副天下无敌的张狂模样,他犯了错就厚着脸皮逗人开心的模样,他无赖的笑,他生气时恐怖的眼神,打架时凶狠的模样一一在她脑海里浮现。 “赵俊霖,你一定要撑下去!”她是那样的无能为力,无力到只能不停地祈祷着,“若老天爷非要收取点什么,我愿用自己十年寿命换他活过来!” 话刚出口,她自己都吓了一跳,自己竟然为他折寿? 这样的震惊只持续了一秒,她的全部心思便又沉浸到了对他的担忧中。 等待的时间里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不知过了多久,郑军和赵金德着急忙慌地冲了进来,一见着白萍就焦急地问:“人呢?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萍连忙抬起头,见她双眼通红的模样,郑军和赵金德皆大吃一惊,话到了嘴边突然不敢问了,就怕得到的是什么他们不愿面对的答案。 赵金德说了声:“我去交钱!”便匆匆跑了,郑军也跟了上去。 赵金德身上的钱不够,郑军毫不犹豫地从自己身上掏出了五百块钱。赵金德感激地说:“谢谢郑大哥,等我们一有钱,我一准把钱还你!” 郑军摆了摆手,不耐烦地说:“别磨磨叽叽的,现在最重要的是把阿霖治好!” 凌晨四点多钟,抢救室的门终于打开了,这场历时五个多小时的手术终于结束了。 医生一出来,一直等在门前的白萍三人便围了过去,“医生,怎么样了?” “如果24小时内能够醒来,问题就不大。” “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24小时内没能醒过来呢?” 医生意味深长的瞥了他们一眼,领着一帮医务人员大步离去,留下白萍等三人,震惊地愣在原地。 好半响他们才算是回过神来,却面面相觑,一个字也不敢说。 这一天,赵俊霖被推进了重症监护室,家属无法陪同。 三个人情绪都很低落,站在重症监护室门外,谁也没吭声。赵金德强打起精神说道:“你们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就行了!” 白萍首先反对:“不,你们回去,我留下。” 郑军却说:“你们俩都找一整天了,肯定又饿又累,还是我留下吧。” 三个人谁也不肯走,僵持不下,最后白萍严肃地说道:“赵俊霖住院,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出院,也许会是一场持久战。所以咱们得流值班,否则他还没好,我们便要先垮了。你们听我的,先回去休息,明天上午阿德哥过来接替我,晚上我再过来替你。至于郑大哥,你公司挺忙的,专心上班就行。” 她说的很有道理,大家下意识的都不去想,若是赵俊霖没醒过来,会怎么样。他们只能不停地对自己说,赵俊霖会醒过来的,他们现在得保存体力,以便等他醒后,更好的照顾他。 本来郑军还想说自己也可以帮着照顾赵俊霖,却被白萍和赵金德拒绝了。其实郑军身为老板的助理,每天要跟着老板东奔西跑,老板是一刻也离不开他的。今天白天请假出来,老板已经有些不高兴了,因此郑军便在白萍和赵金德的劝说下回去上班了。 第126章 闹笑话 这一晚,白萍一直在重症监护室门外的长椅上坐了一夜,其间有值班的护士经过,劝她道:“你回去吧,在这里也没用。” 确实,她又不能进去,光守在外头其实帮不上什么忙。可白萍还是摇了摇头,她不想走,总想着万一赵俊霖醒了,身边一个熟悉的人都没有,他心里该难受的吧? 坐在长椅上又冷又不舒服,可她还是舍不得离开。只是她实在太累了,后半夜终于抗不住迷迷糊糊睡着了。 她睡得很不安稳,耳边老是觉得听到了赵俊霖叫自己的声音。因为这个,她惊醒了好几次。每次醒来都发现,一切不过是自己的幻觉。 第二天早上,赵金德很早就过来了替换白萍。白萍昏昏沉沉地回到出租屋,吃了碗面条倒头就睡。 中午,她醒过来,简单做了饭菜,自己吃过后带了一份给赵金德。到了医院,白萍满怀期待地问:“醒了吗?” 赵金德摇了摇头。 吃过东西,赵金德催白萍回去休息,白萍拒绝了,她回去也是睡不踏实,老是担心着赵俊霖,还不如在这里守着,有什么消息也好第一时间知道。 到了三点多钟,一名护士匆匆跑了出来,眉开眼笑地说:“赵俊霖家属,病人醒了。” 一直盼着他醒,可此时此刻白萍和赵金德却仿佛傻了似的,呆愣愣地望着护士。护士不禁失笑:“傻了?还不快去看看他!” “妈呀——”赵金德这才大叫一声,撒丫子就往病房跑。只是白萍比他更快,第一时间冲进了病房。 进入重症病房,赵俊霖正挣扎着要下床,手腕上吊着的药水瓶被他扯得左摇右晃的,吓得白萍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别动别动,把针头弄偏了怎么办?” 赵俊霖却坚持要下床,嘴里还不停地嚷嚷:“我没事,我得去找那两龟孙子算账,我要去找他们——” 赵金德和白萍又气又急,连忙一边一个紧紧地抱住他的胳膊,“我的老大哎,您能不能消停点儿?咱要找谁都行,可那也得等你好了吧?” 哪知赵俊霖突然大叫一声,力气大得吓人,赵金德和白萍两个人都没能摁住他。他腾的一下甩开两人,站了起来,然后—— 身子突然向地上倒去,吓得白萍的心都险些停止了跳动,手忙脚乱地冲过去接住赵俊霖的身子,白萍的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了下来。 惊慌失措地大喊起来:“医生,医生,救命啊——” 医护人员匆匆地跑了过来,又是掀眼皮,又是做检查,片刻后医生责备地瞟了白萍一眼:“瞎嚷嚷什么,他没事,只要醒了就是好事,他身体还很虚弱,让他好好休息吧。” 白萍不放心地问:“真的没事吗?可他突然一下就又晕过去了——”这一刻,她想到了回光返照四个字,立刻被自己这想法给吓懵了。 医生不悦地说:“他没事,我快被你吓得有事了!” 说罢,就冷哼一声大步走出了病房,边走边吩咐身边的实习医生:“给他转普通病房。” 看这架势,赵俊霖是真的没事了?悬了一天一夜的心总算是落到了实处,白萍情不自禁地咧着嘴乐了,就连自己刚闹的这个大笑话,也没能影响她的好心情。 等到了傍晚时分,郑军也来了,听说赵俊霖曾醒来过,也是狠狠松了口气。既然赵俊霖脱离了危险,大家便不再愁眉苦脸的,病房的气氛终于又恢复了正常。 白萍为了庆祝赵俊霖醒来,特意炒了几个好菜,一是庆祝,二也是给劳累的大家补补营养。 提起的心骤然放松,大家都挺高兴,再加上看到这丰盛的晚餐,三个人就在病房内热热闹闹地边吃东西边说话。 “好吃吗?” 不知道谁问了一句,赵金德和郑军异口同声地称赞:“好吃,太好吃了——” 说完,二人一怔,刚才是谁在说话? 赵俊霖坐在病床上,目光凉凉地瞅着三人:“吃得挺好哇!” 这是——三人连忙回头。 “老大——” “赵俊霖——” “阿霖——” 白萍三人异口同声地惊呼,一窝蜂似地冲到了病床边,“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难受?” “要不要叫医生?” “你饿不饿?” 三个人一人一句,围着赵俊霖不停地打量,眼中都是关切和惊喜。 赵俊霖眼眶涩涩的,却故作埋怨地说:“光顾着自己吃,把我这个病人扔在一边不管,有你们这么当朋友的吗?” 郑军笑着点了点他的额头:“还有精力贫嘴,看来是没事儿了!” 赵金德也是笑和不拢嘴:“老大你终于醒了,都快把我给吓死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兄弟以后跟谁混去呀?” 赵俊霖哭笑不得:“我这是该欣慰还是该骂你没用啊?” 三个男人嘻嘻哈哈,白萍端着碗粥走了过来:“饿了吧?我问过医生了,你只能吃流食,所以给你熬了点粥!” 赵金德立刻暖昧地挤眉弄眼:“这可是白萍亲自熬的哦。”亲自二字,咬得特别重。 白萍的脸一下就红了,羞恼地瞪了他一眼,把碗往他手上一塞:“你来喂他,我去洗个手。”说着就跑了出去。 “哈哈,不好意思了!”郑军和赵金德坏心眼地哈哈大笑。 然后赵金德就噼喱啪啦地把这两天发生的事告诉了赵俊霖,重点突出白萍是如何不辞辛苦地照顾他,甚至在他晕过去后吓得哭喊“救命”的事,也一字不差地说了,若是白萍在这儿,非得挠他不可。 讲到白萍闹的这一笑话,赵金德和郑军笑得前仰后合,赵俊霖却没有笑。他眼眸深遂地望着白萍离去的方向,刚才他见到白萍头发凌乱,眼窝深陷,脸色也不好,很显然是没有休息好。 自己和白萍非亲非故,不过是一块儿出来打工而已,她却能为自己做到这一步,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比那个女人好了不知多少倍。 想到那个女人,他眸中寒光顿现。 原本他心如死灰,可是看着白萍和自己的两个兄弟为自己忙前忙后的模样,在自己快要死的时候,他们谁都没有放弃自己,反而又是出钱又是出力。 赵俊霖嘴角微扬,心里暖暖的,就算没有亲情,就算被自己的亲生母亲抛弃陷害,可他还有这些关心他的朋友,不是吗? 第127章 滚出去 赵俊霖这家伙恢复能力惊人,自从醒来后,便一天天好转起来。期间郑军经常来看他,赵金德和白萍更是日夜轮流地守着他、照顾他。 后来他出院了,白萍便回到了石棉瓦厂,只是才刚踏进厂里,就被告知,因为她这几天无故旷工,按厂里的规矩算是自动离职。 听到这个消息,白萍震惊得好半响说不出话来。自动离职的意思,就是放弃工资,自己走人了? 厂里可是押了两个月工资,再加上过年后这十多天,可是两个半月的工资,足足一两千块呢! 工友们同情的看着她,全都沉默了。他们也是打工的,设身处地想一想,如果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该有多心痛呢? 不过就算是再心痛又能有什么办法呢,打工的,怎么跟老板斗? 有几个关系还不错的工友都劝白萍自认倒霉,可白萍就是咽不下这口气。那可是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钱,本来自己身为仓库管理员去车间帮忙就算是额外加班了,没问他要加班费已经是仁至义尽,现在竟然让自己空着手走人? 白萍越想越不甘心,这事,必须找吕颂贤给个说法!她也是初生牛犊不畏虎,径直就往吕颂贤办公室走去。 白萍推开办公室门的时候,吕颂贤正和张青说着什么,见了白萍,便拉下了脸,继续和张青说着话,丝毫没有要理会白萍的意思。 张青眼里飞快地滑过一抹笑意,配合着吕颂贤,把白萍晾在那儿。 贸然打断别人的谈话是不礼貌的,白萍等了一会儿,想等他们把话说完。可等着等着,她便瞧出不对来,人家这是故意不理睬自己呢,这算是下马威吗? 她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再也不想等待,直接上前一步来到了吕颂贤办公室前方一米远的位置,目光不卑不亢地直视着吕颂贤:“吕老板,我听说厂里说我自离了,这是怎么回事?” 吕颂贤这才打眼瞅了白萍一眼,慢腾腾的冲张青挥了挥手。张青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优雅地离开了办公室。 “白萍,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呢?”吕颂贤不回答白萍的问题,反而如此问道。 白萍微怔:“您这是什么意思?” “呵——”吕颂贤冷冷地笑了,“我曾经的确很欣赏你,可是现在你让我非常的失望!” 白萍不屑地撇了撇嘴,心道:你让我更失望,还以为你是个公正坦荡的好人呢,没想到却是如此的卑鄙无耻! 吕颂贤继续说道:“没有人会无冤无故地对另一个人好,所有的好都是建立在相应的目的上的。你接受了我的好意,就该付出对应的报答,而不是一边从我这儿得好处,一边和那个小混混纠缠不清。” 白萍气得涨红了脸:“我得到你什么好处了?我挣的工资,都是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可没白拿你一分钱。” “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吕颂贤又一次说出了这句话,冷冷道:“仓库管理员可不是非你莫属,有的是条件比你更好,学历比你更高的人想做。还有开小灶,为什么全厂只有张青和你可以开小灶,难道你不明白么?” “这——”白萍震惊地瞪大了眼睛,“我当初拒绝过的,可是你说——” “好了——”吕颂贤不高兴地打断了她的话,“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了?我说什么你就听什么了?那我让你做我的情人,你怎么不答应呢?你这典型的就是又想拿好处,又想不付出,这可不道德啊。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白萍目瞪口呆,她这会儿总算是全都明白了,这个吕颂贤根本对自己别有所图,以前提拔自己当仓库管理员的时候说什么都是为了工作,没有丝毫别的意思,那都是撒谎! 现在因为赵俊霖的出现,再加上他老婆知道了白萍的存在,他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再得到白萍了,于是便露出了本来面目。 白萍的心思飞快地运转,很快把这一切理清楚,“所以,你现在这是在报复我?” 吕颂贤露出了恶魔般的笑容:“没错,我就是要让你一分钱也拿不到!让你尝尝愚弄我吕某人的下场!” 他竟然毫不忌讳地承认了,这是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吃定了自己拿他无可奈何吧? 白萍气得肝儿疼,“你这是违法的,我走可以,但你凭什么不给我工资?” 吕颂贤冷冷地笑:“违法又怎样?你能奈我何?你觉得人家是帮你还是帮我?” “你——” “好了,以前挺聪明的小姑娘,现在看来你也不过如此嘛!”吕颂贤不屑地斜睨着白萍,“你现在只有两条路,第一是一无所有的从这儿滚蛋,第二就是像张青一样,做我的情人,该如何选择,你自己看着办吧!” 白萍气得鼻子都快歪了,大声反驳道:“想让我做你的情人,绝不可能!” 闻言,吕颂贤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指着门口大吼一声;“给老子滚,想要钱,下辈子吧!” 白萍气得浑身发抖,“你凭什么不给我结工资?我根本就没有旷工,我是有跟欧阳主管请过假的!” 吕颂贤却丝毫不给她争辩的机会,大吼一声:“滚——”面目狰狞有如恶鬼,与平日里判若两人。 守门的老头来了,凶狠地拿铁棍恐吓着白萍:“赶紧滚,不然打断你的腿!” 白萍急了,大声叫道;“我不走,不给我结工资,我是不会走的。” “来人——”吕颂贤冲门外大声呼喝:“把这疯女人给我扔出去!” 这会儿还没上工呢,大家刚刚吃过早餐,工友们都听见了。有些人眼露为难之色,有些人眼露兴奋之色,很快,廖伟、张大全、余得顺、余得水便走了过来。 看着向自己走来的余得顺,白萍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他,他就算不是自己的朋友,可两人关系一向不错,也从来不是敌人吧?廖伟和张大全等人会做吕颂贤的帮凶走狗,她一点儿也不意外,可是余得顺怎么会…… 第128章 狼狈不堪 余得顺淡定地看着白萍,热情爽朗的脸上出现了一丝阴狠,“白萍,放聪明点儿,自己走还是被我们扔出去,你该知道怎么选吧?” 他的声音很冷酷,仿佛面对的不是昔日的工友,而是阶级敌人一般。 白萍摇了摇头,太可怕了,一个古道热肠,从自己一进厂就一直帮助着自己的人,怎么会变成这样?吕颂贤是这样,余得顺也是这样,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人是可以值得相信的吗?难道就因为自己没有按照他们的心意去做他们情人、女朋友,自己便有罪了吗? 她的摇头落在廖伟等人眼里,就成了拒绝自己出去的意思,于是他们毫不客气地上前,一只只魔爪纷纷向白萍伸了过去……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白萍奋起反抗,可她怎么可能是五个男人的对手?只听“砰——”的一声,白萍以四脚朝天的姿势,狼狈地摔在了地上。 紧接着工厂的铁门“当”的一声重重的关上,白萍就这样被毫不留情地扔到了厂门外。 屁股摔得好疼!白萍挣扎着坐了起来,愤怒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工友们沉默地看着这一切,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句公道话。一接触到白萍的目光,他们就下意识地垂下了头,不敢与她对视。 余得顺的目光很淡漠,仔细一看就会发现,在这种淡漠中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痛快之色。 廖伟和张大全以及那门卫更不用说,兴灾乐祸都写到脸上去了。 张青见白萍的目光望了过来,立刻扬起了一抹灿烂的笑容,得意地挑了挑眉。 再然后——白萍看到了欧阳志军,他的脸仍旧面瘫,没什么表情,眼里却涌动着些许波澜,微不可见的冲白萍摇了摇头。 他这是什么意思?劝自己别再讨要工资了吗?对欧阳志军,白萍的感觉很复杂。他总是一副淡漠的模样,可他却又屡次的帮助过自己,白萍看不懂他,却也挺感激他。 吕颂贤抱着胸,冷冷地望着这一切,他今天扮演了一个十分凶恶的坏人,其实还是想逼着白萍认清事实,让她明白有钱有势的重要性,让她明白跟着自己和选择那个臭小子,会有怎样两种截然不同的待遇。 只是他失望了,白萍不但丝毫没有反省,反而目光里充满了愤恨和鄙夷,这让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就在这时,欧阳志军走了过来:“吕老板,她的行李是不是该还给她?” 话还没说完,吕颂贤凌厉的视线就射了过来,目光中满是不悦。 欧阳志军敛了眸子,眨眼间复又抬眸,认真地看着吕颂贤道:“咱们做事总不好做得太绝,凡事还是留一线的好,您说呢?” 被自己的下属说到这个份上,吕颂贤就算心中再不愿,也不好意思多说什么。若他非要执意扣下白萍的行李,大家会怎么看他?虽然那些外地打工仔不过是蝼蚁一般的低贱之人,可自己身为老板,他还是非常在意自己在人前的形象的。 迫于这个原因,吕颂贤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白萍感激地看着欧阳志军,只是还隔着铁门呢,这种时候也不方便说话,她便什么也没说。 欧阳志军亲自去白萍所住的棚子,把她的东西归整到一处。其实她的东西真的很少,除了水桶、毛巾这些日常用品,也就两套衣服,前后不到五分钟时间便收拾好了。 他沉默地把这些东西交到了白萍手里,白萍愣愣地看着他,没想到最后帮自己的,竟然是这个外表冷酷、不苟言笑的男人。 “谢谢——”白萍干涩地道谢,千言万语终是化作最简单的两个字。 欧阳志军没说什么,转身要走的时候,却突然轻飘飘地说了几个字。 闻言,白萍浑身一振,心潮翻涌激荡起来…… 揉了揉被那几个男人拽疼的胳膊、腿,白萍拿着自己简单的行李,离开了这个工作了半年的工厂。 被赶出来,她茫然地思索,何处可供容身?赵俊霖的脸几乎立刻就出现在了脑海里,想到赵俊霖,她孤寂惶惑的心突然奇迹般地安定了下来,似乎有他在,就什么也不用怕了。 白萍不禁自嘲一笑,原来自己早就把赵俊霖当成唯一的依靠了呢! 虽然以这样的方式离开工厂是憋屈了一点,可福祸相依,总算能离开这里了,这也未偿不是件好事,毕竟如果继续呆在这里的话,自己一定会恶心死的! 这么安慰着自己,白萍沉重的步伐蓦地轻松起来。回到赵俊霖位于三元里的出租屋时,看着笑盈盈出现在门口,手里提着行李的白萍,赵俊霖和赵金德皆是满眼讶色。 白萍笑了笑:“我不在那厂干了,暂住你们这儿,欢迎吗?” “哎哟,欢迎欢迎,必须得欢迎嘛!”赵金德一脸兴奋地笑了,还拿肩膀顶了一下旁边的赵俊霖,似是在催他赶紧表态,也是在向他祝贺。 这段时间赵金德也看出来了,白萍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姑娘,而且对赵俊霖也并非无意,自己的好兄弟能够收获一段美好的爱情,他打心眼里为兄弟高兴! 赵金德的热情让白萍的笑容更深了几分,一双漂亮的杏眼紧紧看着赵俊霖。赵俊霖脸上有惊却无喜,半天也没吭声。 白萍脸上的笑容渐渐僵硬,一颗心蓦地沉了下去。 赵金德急了,又用肩膀重重顶了赵俊霖一下,一个劲的给他使眼色,就差揪着他的耳朵大吼了:你傻了咩?小心到手的媳妇又给跑喽! 赵俊霖却仍未吭声,一双眼睛深沉如海地盯着白萍,看不出任何情绪。 都到了这份上,他还是不表态,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人家根本就不欢迎自己的到来! 难堪,前所未有的难堪!即便是被厂里的人扔出厂外,她也没觉得如此难堪过!原来一切都是自己自以为是,自作多情! 眼眶里凝聚起了一股雾气,不想留在这儿让自己更加狼狈,白萍霍地转身,抬腿便走。 第129章 到底答应不答应? “你干什么呀?”赵金德恨铁不成钢地拽了下赵俊霖,“快追呀你——”他这会儿完全不知道自己这个从小一块长大的发小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了,这家伙莫不是上次真被那雷电给劈坏脑子了吧? 正当赵金德急得六神无主,差点把赵俊霖有病这点当作理由来挽留白萍的时候,身旁的赵俊霖突然一阵风似地刮跑了。 “为什么?”赵俊霖眨眼就拦在了白萍面前,眼眸深遂地盯着她的眼睛,如此问道。 “走开!”白萍又委屈又难堪,低着头就要绕过他离开这儿,赵俊霖却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为什么?” 白萍一个字都懒得说,只想尽快离开,身子便往右挪,想要绕过他。谁知赵俊霖却是和她扛上了,她往右他也往右,她往左他也往左,如此几个回合,白萍是彻底怒了。 她蓦地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圆溜溜地瞪着赵俊霖,大吼:“你有病啊,你是我什么啊,我为什么辞工关你屁事啊——” 她吼得竭斯底里,嗓子眼都快喊哑了,赵俊霖却缓缓地勾起了唇,一双精致的凤眼也是微微上扬,仿佛星子落入了眸中,霎那间流光溢彩,晶亮璀璨。 “阿萍,我喜欢你!”他突然轻声说道,声音温柔,神情认真。 “什么?”白萍微张着嘴,半天回不过神来。 见状,赵俊霖深深地盯着白萍的眼睛,认真地一字一句地又重复了一遍:“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吧!”女朋友这个词是他在一部香港电影上学到了,很时髦,也很浪漫,这个词用在白萍身上,突然让他心里涌起一股幸福的感觉。 白萍的脸一下就红了,她局促地垂下眼帘,说道:“你,你又胡说什么?”这家伙突然不再嘻皮笑脸,突然变得深情款款起来,真的让人很不习惯啊。 赵俊霖无奈地微微眯起了眼睛,心里思忖着要不要学电影上的来个法式热吻?虽然他也不知道法式热吻到底是什么,不过看电影上面,男女主角拥在一起,嘴唇碰嘴唇的模样—— 这么想着,他的视线就情不自禁地往下移,最终停留在少女红润饱满的双唇上。白萍的唇形很好看,就像两瓣玫瑰花瓣似的…… “怦怦怦——”心跳越来越快,赵俊霖的擂鼓一般跳得飞快,仿佛下一秒就要从胸腔蹦出来似的。他一双精致的凤眼目光灼灼地盯着心爱的少女,喉结情不自禁地滑动了几下。 白萍等了半天,不见赵俊霖有什么动静,忍不住悄悄抬起眼帘望去,这一望顿时心如鹿撞,连忙慌乱地抓紧了自己的衣角。 他看着自己,那样的认真而专注,仿佛她就是他的全世界,他的眼里只有她。他的视线也幽深如墨,他的眼里仿佛成了两个漩涡,只一眼就险些让她沉沦进去,无法自拔。 白萍的脸红成了苹果,就连耳朵都染上了绯色。白萍也说不上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一时间又慌乱又羞涩,有种想逃的冲动。 可是,大约男人到了这个时候,都变成了天生的猎手。猎手的敏锐让赵俊霖察觉到了白萍的心思,他先发制人,双手搭上了白萍的双肩,强迫她看着自己。 “阿萍,也许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已经无法自拔地喜欢上了你。但因为心里有结,我一直不太愿意面对自己的感情,所以我总是假装自己和你只是普通朋友关系。可是到了现在,我才发现自己这想法有多天真。感情是不受人主观意识控制的,我喜欢你,这点我无法改变,也无法掩藏。特别是这段时间以来的相处,让我更加了解你,我越了解你,就越喜欢你,我生病时你的不离不弃,你的温柔善良,你的宽容大度,还有你面对种种诱惑却能坚持自己的本心,拒绝堕落的品格,更让我敬佩……” 赵俊霖说了很多,声音深情而温柔,可惜白萍心跳如擂鼓,慌乱而紧张,听看得见他的嘴唇一张一合,却根本不知道他都说了些什么。 最后,赵俊霖结束了自己的深情叙述,认真地问:“阿萍,你喜欢我吗?” 白萍呆呆地望着他,半响没吭声。 赵俊霖这个一向脸皮很厚的家伙也难得的心情紧张了一下,连忙追问:“阿萍,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我发誓,以后会让你过上幸福的日子,一辈子只爱你一个人,不管发生什么事,都绝不会抛弃你,我——” 这会儿白萍总算是回过神来了,刚回过神就听到他说什么“抛弃”,不由得满头黑线,“你这是说什么呢?” 赵俊霖懵了,以为白萍还是不相信自己,正想解释,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重重的干咳:“那个老大,咱有话好好说行不行,白萍可是跟咱们共过患难的,你再生气,也不能动女孩子动粗呀——” 赵俊霖缓缓回头,只见赵金德一脸纠结,为难的要死的表情,幽怨地看着自己。顿时气得七窍生烟:“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对她动粗了?”这丫是不是缺心眼呀,这个时候跑来搅局?这个时候,赵俊霖想杀了他的心都有了。 刚才赵俊霖背对着他,赵金德只看见赵俊霖双手搭在白萍肩膀上,而白萍一副震惊的模样,便下意识地以为两人发生了争吵,然后以自家老大那火爆的性格,就忍不住动手了,所以才会说了那么一句。 可这会儿,他也看出事情不对来了,再一看老大恨不得杀了自己的眼神,赵金德顿时吓得魂不附体。“呵呵呵——”赵金德笑得比哭还难看,“那个我出去有点事——”扔下这一句,他蓦地跳了起来,连滚带爬地逃出了院子。 赵俊霖冷哼一声,算这小子识相,回头再找他算账。这么想着,他还来不及庆幸自己终于可以和白萍二人世界了,就见白萍猛地用力挣脱了他的双手,飞快地边说边跑:“金豆子,等等我——” 赵俊霖瞬间傻眼了,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也追了过去:“你倒是给个准话,到底答应不答应啊——” 第130章 小丫头,学坏了 赵俊霖追着白萍想要个准话,可白萍到最后也没能让他如愿。不过赵俊霖这人是不会轻易放弃的,反倒是眼珠一转,笑嘻嘻地说:“我知道女孩子都脸皮薄不好意思直说,反正这事我就当你默认了。” 这下换白萍开始着急了,撵着赵俊霖身后不停地追:“胡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默认了,赵俊霖你站住,咱把话说清楚——” 赵俊霖飞快地跑,嘴里一直重复:“你就是默认了,你就是我女朋友了——” 白萍气得要命,两人一个追一个跑,转眼间形势就彻底逆转了过来。 这一幕,看得赵金德一愣一愣的,好半响,他突然乐了,“这两人,还真是天生的一对啊!” 后来白萍跑不动了,声音也喊哑了,蹲在地上手指着赵俊霖,话也说不出来了。 赵俊霖却嘻嘻笑着,得意地把手拢在嘴边成喇叭状,大声地宣布:“我要去请郑军大哥来喝酒,庆祝咱们正式开始拍拖!” 闻言,白萍的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了,可惜被瞪的某人丝毫也没有自觉,竟然真的跑去打电话了。 没过多久,郑军竟然真的来了,还带来了好几样菜一瓶酒,开心地说:“我早就觉得你们俩很般配了,现在终于在一起了,这也算是修成正果,水到渠成的事,我先在这儿恭喜你们了!” 赵俊霖笑嘻嘻地接过酒菜,变戏法似的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包糖果来,发给郑军和赵金德,还说:“这是我们俩的拖糖,你们多吃点儿!” 郑军和赵金德笑得见牙不见眼,毫不客气地一人抓了一大把:“既然是拖糖,那我们可不会客气。” 三个人喜气洋洋的,唯独身为女主角的白萍还云里雾里,明明自己被赶出工厂,只是前来投奔赵俊霖这个老乡皆朋友的,那家伙还一脸严肃地不欢迎自己进屋,可事情最后怎么就发展到这一步了呢?她到现在也没捋明白…… “阿萍,吃块烧鹅吧,这皮又香又脆,可好吃了!” “阿萍,这五花肉也不错,多吃点儿,你太瘦了!” “嗯,这个卤牛肉好吃,阿萍多吃点儿!” 一顿饭,就只见赵俊霖不停地往白萍碗里夹菜了,那狗腿劲儿,直看得郑军和赵金德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白萍望着自己面前堆得小山状的饭碗,都不敢去瞧郑军和赵金德的眼神了,不用看她也知道,那两人肯定都快笑疯了! 直到晚上躺在床上,白萍望着黑乎乎的天花板,才开始静下心来思考。今天一整天都被赵俊霖牵着鼻子走了,自己真的就这样,成了他的‘女朋友’吗? 在农村,是没有所谓的“女朋友”一说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到了年纪自然就有媒人上门,为男女青年们牵线搭桥。大家找对象,都是奔着结婚去的。 女朋友这个词应该也就是对象的意思吧?那自己以后是不是就要和赵俊霖在一起一辈子了吗? 想到这里,她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然后她就愣住了。自己在高兴呢,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其实也是喜欢他的呢? 白萍的思绪慢慢地飘回到了过去,从两人第一次在县城相遇,到煤矿挑脚,然后他死皮赖脸的要去自己家里住,再到自己跟着他来到广州…… 虽然不过半年多的时间,可是两人在一起却经历了许多事情。这期间有快乐,也有惊险;有相互帮助、扶持的情谊,也有意见不合的争吵不快。 记忆飘回到赵俊霖被雷电击中后在医院抢救的时候,白萍惊讶地发现,这段记忆竟然成了自己有生以来最无助、最害怕的时刻。她想起了自己曾发下的誓言,“若他能醒,自己愿折寿十年。” 为什么会发下这种誓言?白萍突然就明白了,其实自己也早就喜欢上赵俊霖了吧,只是一直不愿意承认。也许是因为赵俊霖偶尔的冲动易怒,也许是因为他嘻皮笑脸的没个正形,也许是因为家人对他的不赞同,让自己一直不想去面对这份感情。 呵,白萍不禁失笑,原来人真的可以“自欺欺人”呢。 赵俊霖有句话说得很对,“感情是不受人主观意识控制的”,当你真正的喜欢上一个人,就算你再不愿意,再想反抗,也无济天事,因为你就算能遮住自己的眼,蒙住自己的耳,也终究是骗不了自己的心。 白萍无声地笑了,认清了自己的心,这种感觉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糟! 她带着甜蜜的笑意,即将入睡,可就在这时,窗户外响起了轻轻的敲击声:“阿萍,阿萍——” 白萍的睡意瞬间跑了个精光,一个翻身坐了起来:“谁?” “是我——”赵俊霖停止了敲击窗棂,压低了声音说道:“你把窗户打开,我有话和你说。” 白萍在黑暗中翻了个白眼,起身下床,来到窗户边推开窗户。“这大半夜的,有什么不能明天说?” 她没有开灯,可是城市里路灯照射下,窗边也并不太黑。赵俊霖双手撑在窗沿上,把头枕在双臂中,一双眼睛紧紧盯着白萍。 “我睡不着,你还欠我一个答案!” 白萍有些懵,“什么答案?” “你到底答不答应做我女朋友?” “噗——”白萍失笑,“你就为了问这个呀?” 赵俊霖很认真地说:“这很好笑吗?我是很严肃的!” 白萍收起了脸上的笑意,也很认真地看着他,严肃地说:“我不能答应。” “……”赵俊霖一向能说会道,这会儿却突然哑巴了,他千算万算,也没算到白萍竟然会说“我不能答应”。 “噗——”白萍再也忍不住,突然笑出声来,虽然她很努力的想要捂着自己的嘴,却仍然被赵俊霖识破了。 “噢,你捉弄我——”赵俊霖恍然大悟,伸手就去扯白萍的袖子。 白萍连忙后退一步,笑得险些喘不过气来,“哈哈,谁让你老是欺负我!” 赵俊霖被窗户挡着没能抓住白萍,却也不生气,笑盈盈地望着少女如花的笑颜,心里满满的都是甜蜜。“小丫头,学坏了!” 第131章 我答应你 白萍把头一昂:“跟你学的!” “嘿嘿——”赵俊霖得意地笑,“这说明你不但喜欢我,而且还很崇拜我!” 白萍一脸嫌弃地瞅着他:“能不能别得瑟?” 两人又斗了几句嘴,赵俊霖突然问:“你这算是答应我了吧?” 白萍满头黑线,自己这意思还不够明显吗?这家伙几次三番地问,就非得逼着自己亲口说出来,难道他不知道女孩子天生脸皮薄,会不好意思的吗? 面对心爱的姑娘幽怨的眼神,赵俊霖却异常的坚持:“我就想听你亲口说出来!” 白萍很是不解,却是被他搞得实在无奈,只得飞快地说道:“我答应你,可是光我答应还不行人,我父母那边你负责搞掂!” 终于得到了肯定的答案,赵俊霖脸上立刻绽放起灿烂的笑容,连连点头道:“好好好,只要你答应做我女朋友,其他的事你都不用担心,都交给我!” 白萍抿着嘴笑,赵俊霖眉角眼梢全是喜色,两人四目相对,愉悦、激动、柔情缓缓在空中流动。 片刻后,白萍羞涩地垂下了头,却听赵俊霖声音沙哑地说:“阿萍,今天是二月初八,也是我们正式拍拖的第一天,我会永远永远记得这一天!” “嗯。”白萍羞涩地点了点头,他的目光太深情,灼得她心慌意乱。 “那,在这么重大的日子里,我们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才不会浪费这样的良辰美景?” 白萍的脸瞬间烧得发烫,又羞又气地瞪了他一眼:“胡说什么呢你!” 赵俊霖一愣,然后想到了什么,比城墙还厚的脸皮竟然难得的出现了丝羞郝,他咽了咽口水,喉结上下滑动着,看得白萍呼吸一窒,几乎要喘不上气来。 “那个,我我不是那意思,我,我就是想牵下你的手——” 赵俊霖结结巴巴地说着,缓缓抬起右手,伸进了窗户里。白萍的心“怦怦怦”地跳得飞快,突然“砰——”的一声关上了窗户,急促地骂道:“睡你的觉去吧。” 说着,她慌乱地大步跑到自己的床上,用棉被把整个头都裹了起来。 本来马上就要成功了,没想到最后关头白萍突然来这招,吓得赵俊霖赶紧往回撤。也幸亏他反应快,不然右手非受伤不起。 正当赵俊霖又是失望又是委屈的时候,只听屋里突然又传来白萍的声音:“你,你没受伤吧?” 赵俊霖立刻笑了,什么失望,什么委屈瞬间抛到了九宵云外,“我没事——”这三个字刚说完,他就懊恼地想抽自己一嘴巴。赵俊霖你是不是傻啊,这个时候应该说受伤了嘛,这样白萍一定会出来看自己,然后就可以—— 赵俊霖还在yy,并积极思考着怎么把话圆回来,就听白萍说:“那你去睡吧,我也要睡了。” 赵俊霖张了张嘴,好半天才带着满身的悔恨回了房间。 回到房间躺在床上,他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睁着一双晶亮的眼睛,一会儿傻笑,一会儿骂自己,一会儿又拧起了眉…… 白萍也没好到哪里去,一整夜几乎没合过眼。 第二天早上醒来,两人毫无意外的,一人顶了双熊猫眼。因为这事,两人都异常尴尬,还被赵金德笑话了好久,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如今赵俊霖和赵金德不再倒票了,而白萍也离职了,三个人都闲在家里无所事事。 原本以他的性子,是不可能就这样放弃倒票的活儿的,可他却再也没提起过去火车站的事。 因为他明白,那个女人无非就是怕自己的存在,会被她现在的丈夫发现,从而影响到她的家庭,所以才千方百计的想要把自己赶走。 这真的是一个恶毒而狠心的女人!可她到底生了自己,赵俊霖不会真的去找她报仇,可那一记雷电,也把他对她的生育之恩劈成了灰烬,“从此我赵俊霖再也不欠那女人任何东西!” 赵俊霖这样告诉自己,他不欠那女人的,也不想再见到那女人。所以他不会再去火车站倒票。 赵俊霖不提倒票的事,赵金德和白萍自然也不会提,一时之间,他们以前最为熟悉的火车站,竟然成了他们的禁忌。 赵俊霖不再倒票了,可倒票的人却越来越多,并且还形成了一个行业,有了一个特定的称谓“黄牛党”,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总在家里呆着,也不是个事儿,白萍便提出要去找工作。 没想到赵俊霖却不答应,拍着胸脯说:“找什么工作呀,给人打工,看人脸色,我赵俊霖的女人能受这委屈吗?” 白萍又是好笑又是羞恼,嗔道:“我是公主还是大小姐呀?我一农村姑娘,要特长没特长,要学历没学历,不打工能干什么?” “你也太看不起自己了,一个人首先得从心底深处把自己当个人物,才能真正混成个人物!你一开始就把自己定位为打工妹,那你这辈子永远就只能是个打工妹!” 白萍点了点头:“说得有道理——” 赵俊霖得意地笑了,可白萍话音一转说道:“不过,目前咱们有资金吗?有赚钱的门路吗?” 赵俊霖梗着脖子,自信满满地嚷嚷:“你怎么就知道没资金,没门路了?这些事都是爷们的该想的,你就好生呆在家里,等着享福就行!” “嘿,你这是说什么呢?我现在可还没嫁给你呢!” 赵俊霖却一脸奇怪地看着白萍,“我又没说要娶你!” 白萍的脸刷的一下胀得通红,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这话说得,好像自己在逼婚似的,而人家压根儿没想过要娶自己,这丢人可丢大发了! “如此正好,我也没想过要嫁给你。”白萍也梗着脖子,郑重其事地宣布:“既然不是夫妻,说什么享福呀,我享谁的福呀?我白萍有手有脚的,要钱自己挣,犯不着靠男人!你赵俊霖再有钱,那也是你的事,跟我没关系!” 她语气很冲,赵俊霖蓦地眯起了眼睛,身上戾气越来越重。白萍毫不示弱地瞪着他,看什么看,本姑娘怕你不成? 赵金德傻眼了,刚才还好好的,怎么没说两句就吵起来了?他看看自己发小,又瞅瞅白萍,不知道该劝哪一个。 第132章 女人心海底针 “呵——”赵俊霖突然笑了,冲白萍郑重其事地鞠了一躬:“好吧,是我错了,你是我最爱的人,只是我还不想这么早结婚……” 白萍更加气恼了:“我又没逼着你娶我,瞧你这话说的,好像我白萍嫁不出去,死乞白赖求你娶我似的!” 说着白萍怒气冲冲地就往外走,她真的很生气,也很失望。在这个时代,青年男女对待感情是非常认真的,一旦确定恋爱关系,就意味着将来会结为夫妻的。不以结婚为目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 她没想到,赵俊霖竟然只是想和自己谈恋爱,丝毫没想过结婚的事。 这让她有些无法接受,八十年代的人,就算是定亲又被退掉,都要被人指指点点,更何况是两个人自由恋爱了,最后却要分手,这简直…… 赵俊霖却完全想不明白,白萍为什么要生气。就连他一向屡试不爽的嘻皮笑脸大法也不管用了,他使尽了浑身解数,白萍还是没露出笑脸,反而怒气冲冲地出门去了。 赵俊霖要去追,却被赵金德给拦住了:“老大,嫂子正在气头上,你这会儿还纠缠不休,她只会更生气。” 赵俊霖自诩聪明,却在男女情事上懵懂无知,闻言拧着眉头,停下了脚步,望着白萍远去的背影,呆愣了半响,而后长叹一声:“我总算是明白了。” 赵金德好奇地问:“明白什么了?” “电影里的一句话。” “什么话?” “女人心海底针!” 赵金德摸了摸脑袋:“这话是什么意思?” 赵俊霖扭头瞅了他一眼,一副“你是白痴么”的表情,看得赵金德满心烦躁:“你那是什么表情?” 赵俊霖捏起拳头,把眼一瞪:“小子想造反?” 吓得赵金德连忙赔笑:“不敢,不敢,呵呵,呵呵呵——” 白萍堵气离开了出租屋,漫无目的向前走。走了一会儿,发现诺大的城市竟然没有自己可以去的地方。 “唉——”白萍叹了口气,心里暗暗决定,一定要找份工作,有了工作自己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才算是有了那么一丁点的立足之处。否则,自己就更如浮萍一般了。 不过在找工作之前,白萍决定去石棉瓦厂,把自己的工资要回来。 来到石棉瓦厂,守门的老头凶神恶煞地拦着不让她进去,“你已经不是厂里的员工了,不许进!” 白萍跟他讲道理:“我工资还没结呢,结了工资就走。” “结个屁呀结,滚!”老头毫不客气地骂道,白萍一口憋在胸口,气得险些吐血。 她知道,这老头是不会让自己进去了!此时正是上班时间,他不开门自己也拿他没办法,只能等到下班后,大门打开了,再想办法。 想通了关节所在,白萍也就懒得继续跟他废话,默默的退到了厂外的一棵大树下等着。 那老头以为白萍被自己赶走了,老脸上露出了得意的讥笑。 白萍等了一个多小时,便到了下班的时间,员工们下班后肯定要出门活动,一群人呼啦啦地出了厂。 乍一见到白萍,工友们脸上的笑容微凝,有些平日里和她关系还不错的,本想上前打招呼,可见到一旁虎视眈眈的看门老头,又怕和白萍亲近得罪了老板,连忙尴尬无措地低着头,逃也似地跑了。 余得顺和他老乡目不斜视地继续走,廖伟则是嘲讽地看着白萍,阴阳怪气地拖长着声音嚷嚷:“哟,大美人儿怎么有空大驾光临呀!” 白萍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屑。 廖伟一愣,这丫头那是什么眼神?这样的眼神让他浑身都不舒服,恨不得冲上去打碎这丫头眼里的不屑,“哼,拽什么拽,还不是像死狗一样被拖出去?你男人不是很厉害吗?怎么不叫他来给你撑腰——” 白萍唇角一挑,冷笑一声:“呵,捡人家玩剩下的破鞋,你倒是玩得挺得意呀?” 这话可是说得很难听了,张青是吕老板的情妇,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可是张青和廖伟的奸情却是根本见不得光的,厂里大概也就白萍知道。 一听这话,廖伟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张了张嘴想要骂白萍,可又投鼠忌器不敢开口。那憋屈的模样,着实精彩! 白萍冷冷地勾唇,不屑地将目光移开,她今天可不是来找这个千年绿毛龟的。不一会儿,张青就出现在了视线之内。 张青乍一见白萍,立刻就想缩回去,不料白萍却大声地喊了起来:“张青——” 张青头皮发麻,她有种预感,这丫头来找自己铁定没好事儿!她真的就不明白了,这丫头看着年纪不大,怎么鬼心眼就那么多呢?自她进厂以来,自己一点儿便宜也没能占到,反而是处处被她掣肘。 不过,就算心中再不愿意,张青也不敢不理白萍,只好僵着脸叫了声:“哟,白萍来了啊——” 白萍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我找你有事,咱是在这儿说还是找个地方说?” 一听这话,张青脸上的笑容都快维持不下去了,笑得比哭还难看,“咱走,走走呗——” 两个人一前一后离开了厂子,来到一处比较偏僻的小路上,白萍懒得跟这厂里任何人磨叽了,直接说明了自己的意思:“帮我拿到工资。” 张青一脸为难,仿佛天都要塌下来了:“白萍,你这不是在为难我吗,我哪有这本事呀,吕老板——” 白萍根本不听她的辩解,斩钉截铁地说:“你会有办法的!” 张青:“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是真的没办法呀。不给你结工资这事,是老板娘的意思,本来她还想找人打你一顿,然后把你的名声搞臭,让你再也不能留在广州的,全靠我在她面前替你说好话,她才改变主意,只是让你离开工厂就算了……” 白萍似笑非笑地盯着她:“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喽?” 张青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真的没有办法了——” “哼——”白萍冷哼一声,“那就没办法了,看来我只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我白萍一向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谁让我不痛快,她也别想痛快!” 第133章 背后主谋 张青的脸一下就白了,着急忙慌地一把抱住了白萍的手臂:“白萍,你可真是误会我了呀,老板娘那事真不是我说的!” 白萍一把甩开她的手,冷声道:“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吗?” 张青急得团团乱转,“我要怎么说你才能信我呀,我发誓,我发誓行不行?”说着她举高了右手,仰头看天:“我张青发誓,若是我去老板娘面前搬弄是非陷害白萍,让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张青眼中都是急切,却没有心虚,难道真的不是她?可若不是她的话,还能是谁呢?白萍心中疑窦顿生。 张青见状,便知道白萍已经动摇了,连忙讨好地说道:“我知道陷害你的人是谁!”说罢,她得意地挑了挑眉,一副神秘的模样。 “谁?” “呵呵——”张青未语先笑,“这个人你绝对想不到,我一开始也没想到,直到彭珍珠亲口告诉我,我才知道是他。要说这人呀,可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哪,平时看着跟你关系好的,到头来反而会在背后害你,像我这样平时跟你小打小闹的,反而坦坦荡荡……” 她越说越得意,还摇头晃脑起来,直到接触到白萍不耐烦的眼神,这才干咳了一声,很干脆地说:“余得顺!” 白萍身形微僵,“余得顺?” “对,就是他!”张青得意地说:“你没想到吧?” 白萍脸上的惊讶只持续了一秒,便恢复了平静,上次余得顺“积极响应”吕老板的号召,毫不留情地把自己扔出厂外去的时候,其实她已经有所警觉了。只是此刻听到张青的答案,仍然免不了心中难受。 世间最讽刺的事,莫过于你把人当朋友,而人家却早已经背地里对你下手了。 见自己成功的转移了白萍的注意力,张青暗地里松了口气,偷瞥着白萍的脸色说道:“那个,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白萍却没能如她所愿,一脸平静地说:“这件事就算如你所说是余得顺陷害的我,可你难道就没有推波助澜吗?” 张青身子微僵,连忙又要指天发誓,被白萍毫不留情地打断了:“行了,废话不用多说,我白萍虽然不是绝顶聪明,可也不笨。彭珍珠来的那天早上,厨房突然把馒头换成了米线,你老乡张大全突然失手溅了我一身的汤,害得我不得不去换衣服,这一切,你不会说都是巧合吧?” 就因为自己换了身新衣服,彭珍珠看到那套衣服后可是恨得咬牙切齿,越发以为自己是吕颂贤的情人呢。 “这,这真的是巧合啊,我——”张青还想狡辩,可接触到白萍犀利的眼神后,只得默默地闭上了嘴,脸上露出讪讪的笑容来,“那个,我老乡是不太很喜欢你,可那是他个人行为,不是我指使的——” “哼——”白萍冷哼一声,没再抓住这件事不放,反而话头一转,说道:“到底谁是谁非,我已经不在乎了,现在唯一要紧的事,就是拿回我的工资。” 张青心里咯噔一下,就听白萍继续说道:“帮我拿到工资!” 张青一脸为难:“这,这真的太难了,我没这本事啊——” 白萍微微一笑,“这钱可不是小数目,而且是我辛辛苦苦赚来的,我是绝对不会就这么放弃的。你要是不愿意帮忙,那我只能去找彭珍珠好好谈谈了,只是不知道到时你这个抢了她的丈夫还和她姐妹相称的小三儿会不会落个比我现在更惨的下场,那我就管不着了。” 张青顿时说不出话来了,白萍这个死丫头这是赖上自己了呀! “明天这个时候我还在这儿等你!”白萍说罢,转身大步离去。 那天被扔出厂外后,欧阳志军跟她说了一句话,她这才知道设计把自己赶出厂,还不给自己结工资这恶毒的主意,是张青给彭珍珠出的。 原来,张青偶然发现余得顺偷偷向彭珍珠“举报”的事,她心里便有了一整套的计划。先是让自己的老乡弄脏白萍的衣服,彭珍珠看到白萍的新衣服后果然勃然大怒,立刻就相信了余得顺的话。 接下来,所有事情的发展都按照她所预想的那样走了下去,白萍被打,还惹恼了吕颂贤。只是光是这样还不够,她看出来,吕颂贤还是没有死心,他还想逼着白萍回头,答应做他的情人。 于是张青决定再施一计,她找到彭珍珠,名义上是劝彭珍珠和丈夫重归于好,其实言辞之间却把过错都推到了白萍身上。 她对彭珍珠说:“老板其实很爱你,也很爱孩子们的,只是那个白萍太不要脸了,总是主动勾引老板,珠姐也知道,这男人哪里经得住诱惑呀?” 彭珍珠一听,顿时对白萍恨得牙痒痒的,张青见机连忙再次献计,说道:“像她这种女人,还不是仗着自己那张脸?若是没了那张脸,她还有什么可嚣张的!” 彭珍珠是个脑子简单的家庭妇女,闻言立刻对张青感恩戴德,还暗地里找来自己的几个亲戚,准备把白萍捉住打一顿,然后毁了她的容。 然而彭珍珠怎么也想不到,张青转过身就把这事告诉了吕颂贤,还一脸担忧地说:“贤哥,真要出了事,会不会连累你呀?我本来不应该告诉你的,可我实在是太担心你了——” 吕颂贤闻言大怒,心里对自己的妻子更加鄙夷不屑,反而对张青另眼相看,觉得张青善解人意,做事有分寸。 吕颂贤不想事情变得无法收拾,再加上白萍死也不肯就范,也有些心灰意冷,便冷酷地把白萍赶了出来,并听从了张青的建议,不给她发工资,想以此来消除自己老婆的怨气。 张青扳倒了白萍,还挑拨了吕颂贤和彭珍珠夫妻间的关系,真真是一箭三雕呀! 只可惜,她自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可这一切却都落在了不声不响的欧阳志军眼里。 欧阳志军没有把所有细节和盘托出,只是提醒白萍,在白萍被扔出厂的时候,说了一句:“张青是主谋!” 白萍心头一震,她早就知道张青不是个好东西,可这女人太会演戏了,自己竟然差一点儿相信了她! 白萍虽然不了解所有的细节,可出猜到自己遭遇的这一切都是拜张青所赐。既然如此,你不仁我不义,白萍也不是泥捏的,这才想到了利用吕颂贤与张青的关系,威胁张青帮自己拿到工资的主意。 不过,光是这样,会不会太便宜那个女人了? 白萍还在纠结要不要等拿到工资后再把真相告诉彭珍珠,而张青却又生了一条毒计。 第134章 说好的原则呢 上次被白萍拿着自己和廖伟的事威胁自己,这回白萍又拿自己和吕老板的事威胁自己,张青觉得,这个白萍一日不除,自己是再也过不了安生日子了。 于是她找到了廖伟,廖伟此人,最擅长花言巧语,长得也算帅气。张青是真的存了先在吕老板这儿大赚一笔,然后回老家和廖伟好好过日子的心思。 廖伟扮演的是为了爱,不顾一切的痴情男子。他一直说自己知道,张青跟着吕老板是迫不得已的,自己不会看不起她,而且他能够理解张青的难处,愿意等到她心甘情愿地离开吕老板的那一天。 张青诡计多端,最擅说谎,却奇迹般地相信了廖伟的甜言蜜语,一边笼络着吕老板,一边偷偷和廖伟来往。 廖伟听了张青的叙述,也觉得白萍会是他们幸福生活上的一道巨大障碍,毫不犹豫地决定帮助自己的“爱人”,铲除这一障碍。 两个人商量了一番如何对付白萍后,廖伟拉着张青,依依不舍地望着她。张青心中一荡,嘟起自己丰厚的红唇凑了过去,两个人瞬间犹如干柴遇见烈火,滚作一团,激烈的燃烧起来。 年轻的身体,剧烈的碰撞,奏响了一曲旖旎的乐章。 只是激情中的两人,谁也没注意到,不远处潜伏着的一道身影。 白萍从石棉瓦厂离开后,想来想去,自己实在是没有地方落脚,只得憋着一肚子闷气,又回到了赵俊霖的出租屋。 她刚走到出租屋外,远远的便见赵俊霖正斜倚在墙外,不停地张望着。一见她出现,连忙笑嘻嘻地迎了过去:“阿萍,你上哪儿去了?可把我担心死了。” 白萍仿若未闻,目不斜视地绕过他,继续往里面走。 赵俊霖觍着脸,亦步亦趋地跟在白萍身侧:“饿了吧?我今天亲自下厨,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小炒肉哦!” 白萍绷着脸,推开院门走了进去,仍不理他。 赵俊霖眼珠一转,大声说道:“我今天切肉的时候,发现那肉上面有好多一砣一砣的硬结——” 他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偷瞅白萍的神色,见白萍眼里果然有了变化,连忙提高了声音,兴奋地说:“那可是好东西呀,等会儿你们一定要多吃一点。” 白萍动了动嘴巴,想说什么,又生生的忍住了。 赵俊霖见状连忙又加了一把火:“那东西虽说看着恶心,但我听说吃起来里面一砣粉,很好吃的,金豆子,一会儿可得多吃点儿。” 赵金德一脸懵逼,“我怎么听说那东西是病猪身上才长的,不能吃的。” “胡说,我以前不知道吃过多少呢,不也没事吗?我一块也没舍得扔,全炒熟了。你相信我,一会儿可劲地吃,味道可好了呢。” 赵金德半信半疑,“噢,那我等会儿试下。” 听到这里,白萍再也忍不住了,“金豆子你别听他胡说,那东西怎么能吃呢?” 赵俊霖眸中飞快地滑过一抹得逞的笑意,然后立刻收敛起笑意,一脸惊讶地跑到白萍面前问:“真的不能吃吗?那不是猪肉里面的吗?应该也是一种特别的肉吧?” 白萍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见过每头猪身上都长那玩意呀?还特别的肉,我看你是特别的蠢!” 虽然被骂了,可赵俊霖一点儿也不生气,反而继续谦虚地“讨教”。然后两个人巴啦巴啦,越说越远,从猪说到了疾病,最后甚至扯到了花儿为什么那样红…… 直到很久以后白萍才后知后觉,自己怎么和这家伙说话了?说好的再也不理他呢?说好的冷战呢?说好的原则呢? 第二天,白萍来到与张青约好的地点,两人约好的时间是六点,可直到六点半,张青才姗姗来迟。 她一边气喘吁吁地跑,一边隔着老远就冲白萍道歉:“对不住对不住,厂里临时有事儿,我这紧赶慢赶的还是迟了——” 白萍也懒得跟她废话,直接伸出了手:“钱呢?” “带来了带来了——”张青一边说着一边忙不迭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递了过去:“这是你两个多月的工资,一共是一千九百三十六块。” 白萍打开看了一下,然后转身就走。她纠结了一夜,觉得张青固然可恨,可为了这样的人去做告密的小人之举,有些跌身价。都说恶人自有恶人磨,她相信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像张青这种人,迟早会有报应的!既然如此,还是不要脏了自己的手为好! 不过白萍打算就此放过张青,张青却没打算就这样放过白萍。她扭扭捏捏地拦在白萍面前,期期艾艾地说:“白萍,咱们好歹也相识一场,这次虽然我不是有心,但到底你也是因我而受累。你的委屈我都知道,我心里也很愧疚——” 白萍似笑非笑地盯着她:“你很愧疚?”白萍挑了挑眉,嘲讽地说:“是想给我什么补偿吗?” 张青被噎,讪笑道:“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 白萍笑了:“很抱歉,我就是那种人。白送的东西,不要白不要啊——” 说着白萍再一次伸出了手:“拿来吧!” 张青的笑容僵硬得比哭还难看,“你看这次帮你要回工资,我已经是费老大劲儿了,做人得知恩图报是吧,咱——” 白萍不禁被气笑,这女人是不是以为自己不去戳破她,便真当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呢? “知恩图报?你还真以我的恩人自居了?麻烦你摸摸自己的脸,还在不在。” 白萍满脸的嘲讽,言辞间仿佛知晓了一切,让张青的心猛地一个咯噔,难道这丫头已经知道了自己背后使的那些手段?这样的怀疑只持续了几秒,就被张青否定了,不可能的,自己做的那样高明,这蠢丫头怎么可能知道呢! 这样想着,张青正想继续为自己狡辩,不料白萍已经彻底被她的不知廉耻给激怒了。本来还想着放她一马,让她帮自己拿到工资就算了,谁知这丫的竟然还厚着脸皮在自己这里邀功,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既然如此,也就别怪自己不客气了!白萍伸出手在张青面前勾了勾手指:“你不是要赔偿我吗?拿来吧!” 第135章 反常即为妖 张青急了,“我——” “行了,你不用再说了。”不待她说什么,白萍就打断了她:“我知道就算是我不想要,你也不会答应的,所以咱谁都别废话,赶紧的把东西拿来吧。” 她的表情似笑非笑,眸中满是嘲讽,张青看出来了,这丫头这是铁定了心要自己的东西了,如果不拿出点什么来,她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张青眼珠一转,现在自己的目的就是要拖住她,不如先舍弃一点财物取得她的信任,然后等事成之后再把东西拿回来。反正横竖也不吃亏,就先让这死丫头高兴一会儿吧。 想通了,张青就装作肉疼的说:“我身上也没带什么钱,只有这金镯子还算拿得出手,就把这镯子送给你吧。” 说着,张青缓缓地褪下了自己手腕上戴着的金手镯。白萍瞳孔微缩,这手镯可是实心的,足足有三十多克,按照现在的金价每克40多元,起码能值一千二三百块呢。 原本以为张青最多给点现金,几十或一百块就了不得了,哪成想她竟然直接褪下了自己的手镯,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反常即为妖,白萍当时就产生了怀疑,这张青不会是又想玩什么阴谋诡计吧?有了这层怀疑,白萍便试探道:“你这手镯可是一对的,给我一只不太好吧?这以后你一只,我一只地戴着,怎么想怎么别扭。” 张青咬了咬牙,干脆利落地把另一只也褪了下来:“给,这下行了吧?” 白萍不但没有放下心来,反而心中的疑虑更深了,脑子里飞快地盘算开来,这家伙绝对有问题!她想怎么做呢?先把东西给自己,然后再说自己偷了她的金镯子吗? 如果是这样,那这东西就不能收。 正当白萍思忖的时候,张青又说道:“你看,我够有诚意了吧?我是真的觉得很对不起你,想要补偿你的。其实我这人心眼不坏,做小三也是迫不得已。说心里话,我其实还挺喜欢你的性格,若不是你对我误会太深,我真的很想交你这个朋友呢。” 白萍却丝毫不信,突然说道:“你写个纸条,就说这些东西是你自愿送给我的。” 张青一怔,无奈地说:“行,写就写。可是我没带纸和笔啊。” 白萍掏出纸笔递了过去,张青不说话了,接过来磨磨蹭蹭地把纸条写好了。 “本人张青自愿将一对金手镯赠予白萍,以字为证,绝不后悔。这样写可以吗?”张青把纸条上的内容念了一遍,询问白萍。 白萍目光灼灼地盯着张青,越发迷惑了。张青却一脸认真地说:“我是很有诚意的,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时间不早了,你也饿了吧?咱们相识一场也算是缘份,我请你吃饭吧?” 说着张青就亲热地去拉白萍的胳膊。 白萍拧紧了眉头,甩开了她的手。“你请的饭,我可不敢去吃!”说着,她转身,就要离开。 这下张青急了,一个箭步冲上去,死死拖住白萍:“别呀,你这人也太无情了,我都这么有诚意了,你怎么还是一点情面都不讲呢。” 白萍一边试图挣脱她,一边冷冷地说:“我和你从此就是陌生人,你可别跟我讲什么情面不情面的。” 两个人拉扯了一阵,张青突然主动松开了白萍,大声道:“好吧我承认,我把金镯子给你,是有目的的。” 她承认了,白萍反而放心些了。 只是张青却扭扭捏捏的不肯说出自己的目的是什么,反而左拉右扯罗嗦了一大堆,最后白萍不耐烦地打断了她:“有话直说,有屁快放!” 张青讪讪地笑,无奈地说:“你现在说话的口气,和你那老乡是越来越像了。” 白萍一怔,顿时就像吃苹果吃出半条虫一样,浑身都别扭起来了。自己和赵俊霖越来越像?自己怎么会像那个无赖呢? 张青见状心喜,连忙说道:“其实我是想求你,别把我和廖伟的事告诉吕老板,还有我和吕老板的事也别告诉珠姐。” 原来是这样!若是这个原因倒也说得过去!“本姑娘本来也没想过真拿这事出去嚷嚷,谁让你自己犯贱,撞我枪口上来的?”白萍说着,又想走。 谁知张青又冲上来拉住了她:“你真的不会说?” “你可一定要说话算话呀。” “我其实也很可怜的,我是逼不得已的,你——” 虽然白萍一再表示不会声张,可张青拉着白萍东拉西扯地,就是不放她走。被她这么一耽搁,眼看着天都黑了,白萍没有手表,也估摸着时间应该也不早了,自己还得赶末班车呢! 想到这一点,白萍便冷着脸一把挥开她,匆匆向马路上走去。 望着白萍的背影,张青嘴角扬起一抹得逞的弧度,死丫头,诈走我的金手镯?一会儿我让你带本带利的给老娘吐出来! 就在这时,廖伟悄悄地从一丛茂密的灌木中溜了出来。一见廖伟,张青便点了点头,吩咐道:“快去吧,那丫头肯定赶不上末班车了。这大晚上的,她只能在镇上找个旅馆住下来,你可别跟丢了,先摸清楚她的去处,再实施第二步计划。” 廖伟嘻嘻一笑,自信满满地说:“放心,保证丢不了。”说着,便向着白萍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被人跟踪了,白萍来到一个路口,以往从花都到广州,可以在这儿等车。 由于没有手表不知道具体时间,白萍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着一辆班车经过。平时,花都到广州的班车很多的,最多一盏茶功夫就能看到一辆,可这次起码过了半个小时,连一辆车也没见着。 难道已经过了末班车时间?正巧这时,有一个人骑着自行车经过,手腕上正好戴着个手表,白萍连忙迎了过去,礼貌地询问:“您好,请问现在几点了?” 那人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说道:“八点过三分了。” 白萍傻眼了,末班车是七点半,现在都八点过三分了,哪里还会有车呀! 第136章 危机 没有车,可怎么回去呢?白萍心里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之前就对张青有所怀疑,只是毫无头绪,这会儿突然有个什么念头一闪而过,难道张青和自己东拉西扯的,目的就是想让自己错过末班车? 那么她一定还准备了其他的诡计,在等着自己呢!白萍警惕起来,一边思忖着对策。 这年头也没什么出租车,人们的交通工具除了班车,就是自行车和火车,可惜这两样目前都不具备。 现在赶紧去买一辆自行车,连夜回广州?可想到前两天在郊区遇见的两名男子,白萍立刻否定了这一方式。女孩子家家的,单独走夜路,实在是太危险了! 唯今之计,似乎只能是返回镇上,先找个旅馆住下了。 跟在后边的廖伟见白萍果然如自己所料的那般,往镇上去了,嘴角浮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小娘们,这可是你自寻死路,怨不得廖爷啊! 广州三元里某处出租屋内,赵俊霖和赵金德从外面回来,却怎么也找不着白萍,起先还以为她是出去买东西去了,直到晚上八点,白萍还没回来,这下两人着急了。 现在倒票的活儿没法干了,赵俊霖被雷电劈中之后受伤住院,不但花光了所有积蓄,还欠下了债务。原本赵俊霖对欠债也不太放在心上,可白萍那丫头老寻思着要出门赚钱,这让赵俊霖觉得自己的男性尊严受到了轻视。 于是,他决定要赚钱,不但要赚钱,还要赚很多钱,多到让白萍那丫头再也不用为钱发愁,这样她才会安安心心地呆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不再成天一门心思的想着赚钱的事儿了。 这两天,赵俊霖和赵金德一直在寻找赚钱的方法。过年那会儿,赵俊霖曾提出印刷普通话与广州话对照的小册子,用来帮助外地打工仔、打工妹学习广州话的思路。 现在两人决定付诸行动了,因此今天一整天,他们一直在为这件事而奔波,一时竟然没能顾得上白萍,也不知道白萍都在忙乎些什么。直到此刻白萍不见了,他们才开始着急起来。 “她行李都在,不像是生气走掉了。”赵金德说。 赵俊霖白了他一眼:“我们家白萍是那种为一点小事就离家出走的人吗?” 赵金德没好气地说:“那你还担心个球啊?” “我们家阿萍这么善良,长得又这么漂亮,这广州这么乱,万一遇上个骗子,被拐跑了怎么办?” 赵金德被气笑了,这家伙可真不要脸! 哪知他这一笑可算是捅了马蜂窝了,赵俊霖把眼一瞪就要撸袖子:“你笑什么?难道我说错了?我们家白萍不善良?不漂亮?” “唉别别别,你们家白萍最善良,最漂亮,你说的一点儿都没错,行了吧?” 赵金德赶紧赔不是,赵俊霖这才作罢。 两个人又贫了一会儿嘴,赵俊霖不放心地说:“不行,我得出去找找,再等下去,非得把我逼疯不可!” 赵金德无奈地站了起来,嘴里嘀咕道:“行,我陪你一块儿找。我发现我这段时间,就光忙着找你们俩了,我说你们能不能省点儿心,一会儿这个丢了,一会儿那个又——” 话还没说完,就收到了赵俊霖恶狠狠的眼神,吓得他赶紧闭上了嘴巴。 正在此时,赵俊霖的扩机响了。他拿出来一看,顿时又惊又怒,如离弦之箭一般,向门外飞奔而去。 赵金德见状,连忙追了过去,“发生什么事了,你等等我呀——” 廖伟跟踪白萍至一家名为“顺顺发旅社”的地方,眼看着白萍办理了入住手续,进了房间,便赶紧用公用电话给张青发传呼。 不一会儿,张青就领着两名陌生男子赶了过来。 “人就在三零二房间,二位大哥,那丫头身上还有从我这儿拿走的一千多块钱和一对金手镯,您看——” 张青的话还没说完,其中一名眉梢有疤的男子便不耐烦地瞪了她一眼:“少磨叽,该给你的,一分不会少!” 张青被瞪得一肚子火气,却也不敢发作。一旁的廖伟连忙陪着笑脸打圆场:“好咧,海哥办事,兄弟放心。那我们俩就在这儿等着您的好消息了!” “哼!”男子冷哼一声,对他们挥了挥手:“你们走吧。” “哎,好咧。”廖伟连忙答应一声,拉着张青离开了。 “你看你那怂样——”张青气呼呼地冲廖伟发作,她自从跟了吕颂贤就没哪个敢给她脸子瞧,今天竟然被那男人给瞪了一眼,她想想就来气。 廖伟连忙捂住了她的嘴,左右瞅了又瞅,确定那两个人没有听见,这才压低了声音道:“我的姑奶奶,他们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咱跟谁较劲也别跟他们呀!” 张青想起那两人浑身杀气的模样,也吓得一个激灵,不敢再骂了。直到走远了,才忍不住问廖伟:“这两人靠得住吗?我可是搭进去一对金手镯呢!” 廖伟连忙安慰她:“这个你放心,他再凶恶,可到底是我老乡,总是要给几分面子的。再说了,干他们这行的,就是需要像我们这样能给他们提供‘货源’的人,所以他们不会坑咱们的。” 说起这个,张青嘴角就忍不住上扬,白萍啊白萍,你可别怨我,可怪就怪你自己命不好吧。 而此时的白萍,躲在旅社里,一颗心扑通扑通地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原来,她走了没多远,就发现身后有人鬼鬼崇崇地跟着自己。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走到一个店铺外面的时候,她不动声色地装作系鞋带的模样蹲下身子,从店铺的玻璃那儿便发现了跟踪自己的廖伟。 白萍心里又惊又怕,好在她一向冷静沉着,强忍着心中的惊惧,思忖着对策。天色越来越晚,街上的行人也越来越少,继续游荡在外面可能更加危险。于是她决定去旅馆,只是在旅馆前台办理手续的时候,她用旅馆的电话偷偷拔打了赵俊霖扩机的电台。 然后她进了房间,为了安全,她特意订了个单人间,一进门就把房间从里面反锁,又把房里能挪动的所有东西都挪到门边,把房门牢牢堵住。 做完这一切,她才长吐了一口气,瘫坐在床上。直到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的双手掌心上早已被汗水浸湿了。 第137章 警察? 廖伟既然跟踪自己,就一定会有下一步的动作。白萍根本就没办法静下心来呆着,便悄悄地移到窗边,挑起窗帘的一角,往下面看去。 窗户底下有一排大树,树木非常高大,树冠刚巧正是三楼的高度。这也是白萍之所以选择这间房的原因,这窗户也许在关键时候,能作为自己的一条退路。只要打开窗子,就能跳到树上,然后溜下树,就能到达大街。 当然,这是条生路,可也要防止歹徒从这里爬到自己的房间来。因此,白萍决定紧盯窗下,一有风吹草动,便能掌握先机。 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往窗外这么一看,便险些惊得魂飞魄散。 闪电般地蹲下身子,躲在窗下,白萍捂着自己的胸口,张着嘴大声的喘气。“呼——呼——呼——”寂静的夜里,只有她剧烈的呼吸声充斥着整个空间。 白萍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胳膊,脑子里一片混乱。 那个眉梢有疤的男人,化成灰她也认得。他怎么会在这里?原本以为只是一件单纯的报复事件,白萍设想过张青可能会有的计划,顶多也就觉得他们会陷害自己偷窍,或者找人来抢夺自己的钱财,可她万万没想到,张青找来的竟然是一个令警方都头疼不已的犯罪团伙! 怎么办?白萍使劲地咽了口唾沫,记忆疯狂地开启,她仿佛又回到了去年秋天,被刘涛的手下追逐,在汽车站候车室突然与刘涛等人相遇,被他们挟持的事犹如放电影一般,一古脑地冲向了脑海…… 赵俊霖,你在哪里呀?看到我给你的传呼了吗?白萍紧紧咬住下唇,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强烈的渴望那个嘻皮笑脸的家伙出现在自己面前。 这一刻,他所有的不好,都已经不再重要了,只要他出现,只要他在她身边就好…… 正当白萍忐忑不安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这门从里头是看不见外面的,白萍惊疑不定地盯着那门,来的会是谁呢?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个女人的声音:“白小姐,您歇下了吗?我是旅社的服务员——” 白萍咬着唇没吭声,那女人继续说道:“白天住这间房的客人找来了,说是遗失了东西在里面,请您打开门让我们查看一下。” 该不该相信她?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吗?白萍死死拧着衣角,起身悄悄走到了门边。 “砰砰砰——”敲门声重了起来,一道粗嘎的男声毫不客气地响起:“开门开门,我们是警察,鬼鬼崇崇的躲在屋里干什么?” 警察?白萍顿时陷入了挣扎,该不该相信他们呢? 正当白萍不知该如何选择的时候,那自称警察的人又大声嚷嚷了起来:“你这人怎么回事,再不开门我们可要撞门了!” 他声音很大,语气中透着一股高高在上的狂妄,很符合警察的普遍形象。若是坏人,他们怎么敢如此大张旗鼓呢? 这么一想,白萍就连忙答应一声,把堵在门口的东西挪开,把门打开了。 门口站着两名身穿制服,十分威严的男子,为首之人上下打量着白萍,脸色不善地问:“你在里头干嘛呢,这么半天也不开门!” 白萍连忙解释道:“我已经睡下了,穿衣服耽搁了点时间。” “哼——”那人冷哼一声,“我看是做贼心虚吧!”说着他毫不客气地一把推开白萍,迈进了屋里。 两名警察进了屋就开始不停地找东西,而服务员站在后头,冲白萍抱歉地说:“前面的旅客报案了,说是在我们这丢了东西,打扰您了。” 白萍还没说话,找东西的警察就又出来了,满脸怀疑地盯着白萍说:“东西没找着,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白萍一怔,“我又没偷东西,为什么抓我?” 这人也不说话,上来就拧住了白萍两条胳膊,白萍急了,不停地挣扎,一边挣扎一边嚷嚷:“凭什么抓我,我没偷东西。” 可惜这人的手如同钢钳一般,任她怎么挣扎,也是徒劳,一个照面,就被人反剪了双手。 另一名一直没说话的警察利落地给白萍套上了手铐,冷冷道:“有没有偷东西,你自己说了不算,老老实实的跟我们去派出所,配合我们调查,否则有你好受的!” 说着,另一名警察飞快地往白萍嘴里塞了条毛巾,然后两个人押着白萍就往楼下走。 这一切从开门到结束,最多不超过两分钟,那服务员也吓傻了,目瞪口呆地看着白萍被押走。 “唔唔唔——”白萍一路上不停地挣扎,她觉得有些不对劲,警察办案怎么如此不讲道理?更不可思议的事,警察为什么会把自己的嘴巴堵住?这场面,怎么看都像是电视里演的绑架呀! 可惜,这年头的人都怕警察,一听说是警察办案,个个都缩在屋子里不敢出门。两个警察一左一右架着白萍,长腿如飞,转眼间就出了旅社,上了停在外边的一辆汽车。 “唔唔唔——”白萍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 赵俊霖收到传呼后,连忙骑着自行车去找郑军。一见面,什么话都来不及说,就急吼吼地大喊:“快,把你们公司的车借给我!” 郑军公司一共有两辆车,一辆小轿车,是他们老板的座驾。另一辆则是大货车,专门给厂里拉货的。 闻言,郑军也是懵了,“出什么事了?你要车干啥呀?” 赵俊霖跑得满头大汗,拉着郑军就跑:“来不及解释了,你快帮我弄辆车,人命关天哪!” 一听人命关天,郑军的脸也沉了下去,连忙带着赵俊霖去找给老板开车的司机小刘。 小刘就住在公司宿舍,今天老板正巧没有出门,他也就在宿舍休息了。 一听说要借车,小刘就不乐意了:“郑助理,这老板的车我可不敢乱开出去,万一出点啥事,谁负得起这个责任啊!” 白萍有危险,赵俊霖都快急死了,闻言他身上的土匪习性瞬间就发作了。冲上去一把揪住小刘的衣领,瞪着眼睛怒吼:“你他妈开还是不开?” 第138章 人命关天的大事 小刘哪见过这阵仗啊,顿时吓得腿直哆嗦,一个字也不敢说了。 郑军连忙上前来掰赵俊霖的手:“别激动别激动嘛——”然后又对小刘说:“小刘啊,老板要怪罪起来,全是我一个人的责任,你就当帮哥一个忙,我们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啊!” 小刘心里虽然老大不乐意,可一要卖郑军面子,二也怕赵俊霖真揍他,只好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一行四人,开着车直奔花都镇而去。 “快点快点,再快点——”赵俊霖双目圆睁盯着路面,不停地催促小刘。 小刘心里郁闷得要死,却也是敢怒不敢言,只能麻着胆子把车速一提再提。就这样,原本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愣是四十多分钟就开到了。 只是等他们赶到白萍所说的那家旅社时,却还是迟了。 “那个小姑娘被警察带走了。”女服务员战战兢兢地说。 “走多久了?往哪儿走了?” “刚刚才走,往西边走的。” “上车,追!”赵俊霖说着,人已经一阵风似地刮回了车上。 郑军和赵金德连忙跟了上来,车子向西追了过去。之前,赵金德已经把他们知道的情况告诉了郑军,郑军见赵俊霖绷着脸,浑身煞气的模样,忍不住劝道:“既然是被警察带走的,至少暂时没有什么危险,你也别太着急了。若是有什么误会,等调查清楚了就会放人的。” 赵俊霖却沉着脸,满脸严肃地说:“我总感觉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郑军觉得赵俊霖有些小题大做,不过也不好反驳他,便没说什么。 他们的车速很快,可是追了十多分钟也没见着警车。这时几个人里唯一熟悉路线的小刘突然说道:“我想起来了,花都镇派出所应该是在东边呀——” 闻言,赵俊霖等三人皆是大惊,按理说警察抓了人应该会送到派出所,可那个服务员却说警车往西边走了。是服务员说谎,还是事有蹊跷? 赵俊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非常可怕,仿佛一只猛虎,随时准备择人而噬。他猛地闭上了眼睛,不过一秒复又睁开,快速地说道:“金豆子、军哥,你们回旅社查清楚,我和小刘继续往西追!” 他在心里分析过了,服务员说谎的可能性很低,他的直觉告诉他,带走白萍的人恐怕并不是什么警察。有人敢冒充警察,这件事太不可思议了,一般人都不敢往这上面想,可是赵俊霖就是有种强烈的直觉。 他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若真的是有人冒充警察带走了白萍,那么这件事的性质便立刻上升到了一个可怕的高度,白萍的处境将十分危险。 郑军也不傻,瞬间明白了赵俊霖的意思,和赵金德匆匆下了车。他们很幸运,在路边拦了一会儿,便有一辆货车愿意载他们一程。他们俩坐着货车来到旅社,风一般冲了进去。 那服务员看着气势汹汹的二人,眼泪都快下来了:“大哥,我真没说谎,那两个警察带着那姑娘上车后,就是往西边走的,我们老板坐在柜台后面,看得真真的!” 郑军又问了老板几句,那老板见他们神色沉重,也意识到这件事不简单了,便把自己所看到的,如实讲了出来。其实老板见的事儿也多,当时见白萍被堵住了嘴,他心里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只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也没就往深处想。 听了老板的叙述,郑军和赵金德面沉如水,也是心急如焚。 “军哥,现在怎么办?”赵金德年纪还小,社会经验毕竟没有郑军多,他早已经吓得六神无主了。 郑军想了想,说道:“咱去派出所问问!” 两人付了一大笔押金,从旅社老板这儿借了辆自行车,风驰电辙般赶到了派出所。起先派出所的警察爱搭不理的,直到郑军咬咬牙,掏出一张工农兵塞过去,这才答应帮他们查查。 这一查就是好几分钟,郑军和赵金德急得团团转,却也毫无办法。 好在几分钟后,那警察过来了,说道:“今天我们没有同事去旅社会出过警。” 这句话,如晴天霹雳,轰得郑军和赵金德险些栽倒。虽然心里早有怀疑,可到底还是抱着一丝侥幸的,这会儿就连这最后的一丝侥幸也彻底破灭了。 看来是真的有人冒充警察带走了白萍!这个事件的性质一下子就上升到了另一个高度。 郑军嘴巴子利索地把前因后果一说,那警察也是大惊失色,竟然有人敢冒充警察行凶?这下他也不敢大意,连忙详细作了笔录,然后跑去向自己的领导汇报。 郑军和赵金德则被警察连哄带骗的轰了出去:“回去等消息吧,这事我们会调查的。” 他们在派出所没有熟人,就算再不甘心也没有办法,只能先离开。 郑军找了部公用电话,给赵俊霖发了条传呼,把事情简单地告诉了他。 而此时的赵俊霖,还和小刘满大街地找呢。看了眼郑军的传呼信息,他心里最后的那丝侥幸也“啪”地一声断掉了。 白萍真的被绑架了,虽然早有猜测,可真的证实了,还是难以接受。绑架白萍的是什么人?他们是图财还是其他?若只是图财倒还好说,怕就怕—— 只要想到白萍可能会有的遭遇,他整个人都要炸了,根本没法思考。 赵俊霖下颌紧绷,突然深深的闭上了眼睛,他赶紧扯断心中的猜测,不敢继续想下去。白萍的安危全系在自己身上,现在自己不能乱! 费了所有力气,才让自己尽可能的冷静下来,赵俊霖复又睁开了眼睛,双目如电般射向窗外。 他不能错过任何一点线索! 突然,一道熟悉的身影在眼前一晃而过,赵俊霖连忙大叫:“停车,停车——” 小刘不明所以,手忙脚乱地踩钱刹车,车还没停稳,赵俊霖已经像道闪电一般,射了出去。 他眼力好,记忆更好,刚才在车上虽然只是一闪而过,可他敢肯定,自己一定不会认错的。 第139章 肝胆生寒 那个人就是石棉瓦厂的廖伟! 曾经为了了解“敌情”,他观察过石棉瓦厂的每一个人,也把他们之间的关系摸得一清二楚。这个廖伟,一直帮着张青,处处为难白萍,白萍的失踪,会不会和他们有关系? 廖伟把白萍的住处告诉那伙人之后,本来是要离开的。可他实在太好奇了,海哥他们会怎么对付白萍那个死丫头呢? 因着这份好奇心的驱使,他悄悄地躲在旅社楼下,然后目睹了白萍被带走的全过程。他怎么也没有想过,海哥他们竟然会这样理直气壮的把那丫头带走,这简直太霸气了,与他之前猜想的偷偷摸摸、半夜下迷香等手段来比,简直牛的不要不要的! 嘿嘿,想不到拐个人竟然这么容易,若是自己也能摸清海哥他们的全部套路,那以后自己是不是就可以像海哥他们一样单独干了?到时候自己赚的钱肯定会是现在的几倍,甚至几十倍。 到那个时候,张青那娘们还敢对自己大呼小叫的吗? 存了这样的心思,廖伟提前藏在扮成警察那两人的车下,然后随着车来到了一个废弃的厂房里。 他躲在车下,等那两个假警察把白萍带走后,看看四下无人,这才小心翼翼地爬了出来。 他出来一看,才发现这是一个废弃的工厂,十分的荒凉偏僻,平时根本不会有人来。他心里暗暗地寻思:妈的,看来要干这买卖,除了能拐到姑娘,能找到下家之外,还得有一个完美的藏身之处呀! 他小心翼翼地在工厂里探查,谁知不小心踩到块石头,顿时发出“叭嗒”一声。妈呀,廖伟吓得魂飞魄散,生怕被那些人听到,从而丢了自己的小命,于是他也顾不得继续探查下去,一溜烟地跑了。 他一路跑出工厂,又穿过了好长一段没人的小路,这才又一次回到大路上。 哪知他刚回到大路上,还来不及松一口气,一个满身杀气的少年便如离弦之箭似的,飞一般扑了过来。 妈呀,这不是白萍那小老乡吗?廖伟吓得扭头就跑,不过很快就被赵俊霖追上,一脚踹飞出去五六米远,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赵俊霖大步踏过去,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粗暴地将其提了起来:“说,白萍在哪儿?” 廖伟被衣领勒得险些喘不过气来:“咳,你说什么,咳咳,我,我不知道啊,咳——” 赵俊霖却根本不信,一身杀气有如实质一般放射开来,只见他双目圆瞪,凶狠得犹如猛虎一般。廖伟瞬间肝胆生寒,一股凉意从头冷到了脚。 “说还是不说?”赵俊霖一字一句,边说边收紧了五指。 廖伟的脸瞬间胀得通红,一股窒息的感觉让廖伟瞬间吓得尿了裤子,“我说,我说,咳咳,我说——” 赵俊霖这才将五指微微松开了一些,沉声问:“在哪?” “在一个废弃工厂——” 赵俊霖没有急着去找白萍,而是继续审问廖伟:“绑架白萍的是什么人?对方有多少人?有什么武器?” 廖伟早就被吓破了胆,对赵俊霖提出来的问题,知无不言,一古脑儿的全招了。 “他们是一个专门贩卖人口的组织,规矩很严,生意做得很大,据我所知的应该有十几个人,具体的就不知道了。武器的话,刀具棍棒之类的,不排除有枪。” 得知这是一个庞大的犯罪集团,而且还可能有枪,赵俊霖却丝毫惧怕的想法都没有。他满心满脑的是如何尽快地把白萍救出来,却丝毫没有考虑过,自己可能会面对的危险。 正好车里有绳子,赵俊霖把廖伟结结实实地绑了塞进车里,然后让司机小刘把廖伟送到派出所报案。 一听说要把自己送派出所,廖伟连忙求饶:“不要呀,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求求你放我走吧——” 赵俊霖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你害了我的女人,还想让我放了你?你应该庆幸我现在没功夫收拾你,否则就不只是送派出所那么简单的事了。” 廖伟还在求饶,赵俊霖直接塞住了他的嘴。 “你,你要一个人去呀?”小刘有些怕赵俊霖,起初也有些讨厌他,觉得他嚣张无礼。可此时看着他凌然不惧的模样,竟然是打算只身闯龙潭虎穴了,心里莫名的又涌起一股敬意来。 赵俊霖没有回答他,只是说道:“快去吧。” 小刘见状,纠结了两秒钟,便开车飞驰而去。虽然赵俊霖的行为让人崇敬,可那何尝不是送死呢? 小刘走了,赵俊霖观察了一下四周,然后冲进一家刀具店,买了两把菜刀分别插在两侧腰后。正想离开,瞥见角落里似乎有斧头,他大步走过去,拿起斧头在手上掂了掂,立刻掏钱又买了一把斧头。 他把斧头用报纸包好,扛在肩上,看上去就像是扛着一捆东西似的,并不惹人注目了,这才向廖伟所说的那家废弃工厂走去。 他目光如电,一路上既警觉又敏捷,片刻来到工厂,发现这里面的建筑已经拆了一半,只有一幢两层楼的建筑保存完好。 而外面空地上,都长满了一个高的荒草,这倒为他隐蔽身形提供了天然的有利条件。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幢两层楼建筑,离那幢楼还有一百米左右的时候,突然从那里面走出来两个人。 一见有人,赵俊霖迅速躲进了荒草之中,趴在地上,眼睛透过荒草的间隙向外望去。 “海哥,你说老大到底是怎么想的?那小妞会被送到哪里去?” “老大的心思也是你能猜的?”被称海哥的人略带警告地说道:“只管做好自己的事便好,其他的少打听!” “哎,海哥教训得是,教训得是——”那人赶紧点头哈腰地奉承起来,“海哥不愧是老大身边的红人,就是比我们这些人活泛!” 两人说着,渐渐远去,赵俊霖望着那个“海哥”的背影,心里涌起了惊天骸浪般的震惊。那个人不是刘涛的手下吗?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那个老大又是谁,会是刘涛吗? 第140章 杀了他 还有他们嘴里的“小妞”会不会就是白萍? 妈的,赵俊霖恨恨地啐了一口,早知道刘涛这厮还在这为祸人间,当初在县城的时候就该一枪把他给毙了! 赵俊霖一路上警惕地避开岗哨,终于找到了一个类似仓库的地方。这里面光线昏暗,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混合着霉味、大小便味的难闻气味。 这里面关押着二十几个女性,每个人都神情萎靡,目光呆窒。她们集中地坐在地板上,而在不远处,东西南北四个角落,每个角落里都站着一个身材高大、满身戾气的大汉。 一次性抓了这么多人,可见这是个有组织有纪律的犯罪团伙,而不是一般的小混混小打小闹。赵俊霖目光沉了沉,仔细找了又找,却没有发现白萍的身影。 他怕打草惊蛇,悄悄地猫着腰离开这里,又去附近的其他建筑里找。 每找一处,就又失望一次,因为这里面都没有他要找的人。眼看着就剩下最后一所房子没去看过了,赵俊霖死死地抿着唇,下颌紧绷,步伐沉重地向那房子走去。 他刚在墙角藏好,就听见屋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刘涛,你为什么总是阴魂不散?” 是白萍的声音,赵俊霖浑身的血液轰地一下全涌上了头顶,所有的理智在这一刻轰然瓦解。 只见他迈开长腿三两步冲到门前,抬起腿“砰——”的一声就把那门给踹开了。 屋里有三个人,白萍,刘涛,以及一名光头大汉。 此时,三人皆回过神,震惊地望着门口。“刘涛——”赵俊霖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赶紧把白萍放了!” 刘涛嘴角噙着似有若无的笑容,手指在白萍的脸蛋上轻挑地抚弄着,冲赵俊霖挑衅地扬了扬蛋。 这一幕,刺激得赵俊霖的眼睛都红了,“放开你的脏手——”他大叫一声冲了过去。 “不要过来——”白萍焦急地冲赵俊霖大喊:“他们人多势众,你快走!” 可惜,此时此刻的赵俊霖根本就听不进去,他只恨不得把这个一再伤害白萍的恶棍劈成渣渣! 不过,他还没有冲到刘涛面前,就被那光头大汉能拦了下来。大汉手持尖刀,狠戾地刺了过去。 赵俊霖侧身避过这一刀,紧接着“刷”地一下从两肋下抽出两把菜刀,与大汉斗在了一处。 两人你来我往,险象环生,一片刀光剑影中,白萍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里了。她又着急又愤怒,可却被刘涛牢牢绑在椅子上,动弹不得,只能一边挣扎一边大叫:“赵俊霖,你快走呀——” “呵,没想到,你现在竟然和这小子好上了?” 白萍狠狠瞪着刘涛,厉声骂道:“我和谁好是我的事,像你这种坏事做尽的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呵——”刘涛在笑,可眼底却一片阴冷,在白萍脸上抚弄的手指一变,死死地捏住了她的下颌,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警告你,别惹我生气,否则不管我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你和你的奸夫都一定会死在我前面!” 白萍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被捏碎了,顿时疼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死死地瞪着他。 打斗中的赵俊霖见到这一幕,顿时气得咬牙切齿,一边与光头大汉缠斗一边扬声大叫:“姓刘的,放开你的脏手!你要敢伤害她,老子让你不得好死——” 刘涛冷哼了一声:“哼,死到临头还嘴硬——” 说着,他慢条斯理地掏出一部“大哥大”,拨通了一个号码,轻飘飘地对电话那边的人说了一句话:“叫上所有弟兄,狩猎!” 白萍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刘涛身边的人个个身手不弱,这个光头已经和赵俊霖斗了个旗鼓相当。现在他又再叫人来了,赵俊霖可怎么应付得了? 想到这里,白萍又一挣扎着叫了起来:“赵俊霖你理智一点行不行,他们人太多了,你先逃出去,有机会再救我。你——” 话还没说完,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刘涛一巴掌把白萍的头打得歪向了一边,嘴角瞬间溢出了血丝。 见到这一幕,赵俊霖更是目眦欲裂,气得就想冲上去救白萍。可光头大汉紧缠着他不放,他一时心浮气躁,一个不小心就被那光头大汉钻了个空子,一刀狠的刀擦伤了手臂,温热的血,一滴一滴地顺着手背淌了下来。 “阿霖——”白萍的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就连称呼都不知不觉地变了。 刘涛冷冷地瞥了眼白萍,眸底的冷意更甚,“杀了他!” 光头大汉闻言,攻势越发凌厉狠毒。 白萍的心紧紧揪成一团,大声哭喊着:“阿霖,我求你了,你快走吧,我不要你救我了——” 赵俊霖却充耳不闻,突然扔掉菜刀,一把抽出了背上斜背着的那把斧头,大叫一声疯狂地向光头大汉砍了过去。 那大汉的刀,如何能敌得过斧头?他的刀短,而斧头的把却比较长,近身作战的时候便很吃亏。 他不但伤不到赵俊霖,反而被赵俊霖凌厉的攻势逼得只能狼狈躲避。 眼看着赵俊霖占了上风,可是还来不及高兴,耳畔就传来了阵阵杂乱的脚步声。 一定是刘涛的其他爪牙过来了!白萍急得嘶声大喊:“阿霖你冷静一点行不行,你这样不但救不了我,连你自己也要死在这里。算我求你了,你快走吧,出去后有机会再来救我——” 赵俊霖面沉似水,他同样也很清楚,一旦自己被包围,就算再能打,也不可能是这伙犯罪份子的对手。一旦自己倒下了,到时候谁还能来救白萍呢? 可是就这样把白萍一个人留在这个狼窝里,他又如何能够放心得下呢?就在赵俊霖分神犹豫的时候,那人瞅着一个破绽,挥刀猛地朝赵俊霖的腹部刺了过来。 赵俊霖猛地回过神来,连忙伸手去挡,只听“叮”的一声,那刀刚好刺在斧头上,险险的避开了这一招。 赵俊霖不敢再大意,连忙打起精神应战。他知道自己毕需作出决断了,他复杂地望了眼白萍,眼神里有眷恋,有不舍,还有愧疚和担忧。 第141章 我这是摊上大事了 白萍看懂了他的眼神,努力地绽放出一抹甜美的笑容:“快走吧——” 赵俊霖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夺眶而出,他一斧头逼开光头大汉,飞一般冲出了门外。 光头大汉连忙追了出去,其他爪牙也正好赶到,十几个人手持武器,也凶神恶煞地追了出去…… 白萍狠狠地闭上眼睛,一颗心仍然未能放松。他,能逃得掉吗? “还在担心他?我看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刘涛紧盯着白萍的脸,她一边脸颊高高肿起,嘴唇被鲜血染红,凭添了一把野性美。 刘涛的眼神渐渐变了,变得深邃,仿佛一个黑洞般,让人恐惧。白萍浑身一震,不安地盯着他:“你想干什么?” “你说呢?”刘涛的声音很轻,仿佛情人间的呢喃低语,可说出的话却让人冷到了骨子里。“我曾经告诉过你,你是我认定的女人,我还说我会再回来找你的,可是你呢?你竟然和别人好上了,还当着我的面,表演了一番情深义重?” “……”白萍张了张嘴,想要反驳他,可又觉得和这样一个穷凶极恶的人讲道理太过愚蠢,便把话又咽了下去。 “怎么,不屑和我说话?”刘涛的声音蓦地沉了下去,仿佛正在酝酿一场风暴。 白萍立刻察觉到了危险,不行,不能太过激怒他! 白萍的脑子里飞快地思考着对策,摇了摇头说道:“我很疼——” 见白萍服软了,刘涛的眼里飞快过滑过一抹笑意,“你害怕了?” 白萍一怔,刘涛这种人喜怒无常实在太难琢磨了。 “哈哈——”他突然凑近了白萍的脸,一手掐住她的脖子,“你说,我是先奸后杀呢,还是先杀后奸呢?” 他的表情非常认真,一点也不像是开玩笑,白萍不由自主地浑身颤抖了起来…… 赵俊霖一路狂奔,可身后那些人紧追不舍,他受了伤,失血之后整个人都有些打飘,虽然奋力奔跑,可还是被追上了。 赵俊霖只好拿起武器战斗,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他们深知一旦被这个人跑掉,那等待着他们的就是灭顶之灾。 所以,他们招招致命,步步紧逼。“嗯——”赵俊霖闷哼一声,右手被刀划伤了,他一脚把伤了自己的那个人踹飞出去,转过身继续飞奔。 可是后面的人转眼间又追了上来,赵俊霖且战且退,受伤的两条手越来越无力,突然他后背又被刺了一刀。他痛得踉跄了几步,却死死咬着牙又站住了身形,他不断地告诉自己,我不能倒,我要是倒下了谁来救白萍? 他奋力地反击,不断地向前奔跑。 好不容易才离开那个废弃工厂,只要离开这里去到大街上,这些人行事应该会有所顾忌,行人看到有打斗一定会报警,到时候白萍就有救了! 这样的想法,瞬间振奋了他的心神,他打起精神来,继续狂奔。 “噗——”身后飞来一块石头,狠狠地砸中了他的脑袋,他顾不得疼,眉也没皱一下就继续跑。 一路上,他不知被刘涛的爪牙追上过多少次,可每次他都凶悍地挥舞着斧头逼退了他们。 他浑身多处受伤,失血过多让他的行动越来越迟缓,可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一个劲地告诉自己要逃,逃出去,找人来救白萍! 到最后,赵俊霖已经记不清楚自己是怎么跑出来的了,他一路跌跌撞撞地往前跑,头越来越沉。直到迷迷糊糊地听到警车的鸣笛声,他下意识地往那个方向迎过去。 他拼命地大叫:“在废弃工厂,救白萍,快——”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然后他仿佛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自己的名字。 他努力地睁开被血糊住的眼睛,便见到了赵金德那张熟悉的脸。“快救白萍,快去——”他大声地叫着叫着,突然一头栽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白萍本来以为自己今天是在劫难逃了,关键时刻,刘涛的手下慌慌张张地跑了回来:“老大,那小子跑了,警察很快就会过来,咱们快跑吧?” 刘涛再也没了戏弄白萍的心情,他狠狠地眯起了眼睛,咬牙切齿地说道:“赵俊霖,老子记下了!” 赵俊霖跑了,太好了!白萍还来不及高兴,就见刘涛突然掏出一刀锋利的小刀,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你是不是正暗自高兴呢?”刘涛说着,手上的力道又重了三分,白萍疼得闷哼一声,却只是冷冷地瞅着他,未曾开口求饶。 见状,刘涛突然笑了:“好,不愧是我看上的女人。这次老子先走了,把你的贞操好好留着,将来有一天,老子一定要亲自检验。若是让我知道你让别的男人睡了,老子杀光你们全家!” 他明明在笑,可说出来的话却让白萍后颈发凉,他这是什么意思? 撂下那句话,刘涛便带着自己的手下匆匆逃离了。 白萍仍然被绑在椅子上,刘涛没有杀她,也没有强暴她,可她的心却异常的沉重。她突然觉得,自己摊上大事儿了!刘涛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神经病呀?他怎么就认定自己了呢?他到底看上自己什么了,自己改行不行? 警察赶到的时候,这废弃厂房里除了被拐来的这些女人,就只剩下那些破房子了。刘涛和他的手下,一个没剩,全跑了。 不过解救了这么多被拐卖的妇女,赵俊霖和郑军等人也是功不可没。 白萍是在医院见到赵俊霖的,他头上被石头砸了个洞,两条手臂各有一道五六厘米长的刀伤,后背上的刀伤最为严重,深可见骨。 他失血过多,虽然已经醒了过来,可却十分虚弱,已经到了连说话都费劲的地步。 看着这样的赵俊霖,白萍偷偷地跑了出去,躲在卫生间里放声大哭。 才刚出院不久,赵俊霖又住院了,这下就连医生护士都认识他们了,还调侃他是“受伤专业户”。赵俊霖嘻嘻哈哈地和大家说笑,安慰白萍说:“没事,我好着呢,不信你看——” 刚想摆个大力士的造型,突然牵动了伤口,顿时疼得他直抽气。 第142章 这叫情调 白萍又是好笑又是生气,嗔道:“病人就有个病人的样行不行?躺下好好休息,逞什么能呀!” 赵俊霖老老实实地挨骂,一个劲地裂着嘴傻笑,和刚才简直判若两人,惹得医生护士都哈哈大笑起来。 白萍买了许多补气血的药材,专门向一位擅长调补的护士学习药膳,每天都变着花样的给赵俊霖煲汤。赵俊霖年轻,身体底子好,再加上他那变态的逆天体质,没几天就好得差不多了。 赵俊霖闹着要出院,白萍征求了医生的意见后,确定他真的可以出院了,这才给他办了出院手续。 出院后的第一件事,赵俊霖就在出租屋摆了一桌酒,请了郑军、司机小刘来喝酒,感谢他们在这件事上的鼎力相助。 几个人热热闹闹地喝,一直到下半夜才散去。 第二天,白萍气得不理他,他嘻皮笑脸地给白萍赔不是:“我知道你是关心我,可是我那不是高兴吗?” “高兴就非得喝酒啊?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才刚刚好,医生都说了不让喝酒的,你——”白萍快被他气死了,一点都不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 赵俊霖裂着嘴笑,一个劲地赔不是:“好好好,下不为例,下不为例行不行?” 事后,赵金德问他:“老大,你不是挺威风吗?怎么在白萍面前那么没出息?” 赵俊霖斜睨着他,不屑地说道:“你懂什么?我们那叫情调,情调懂不懂?再说了,白萍生我的气,也是因为关心我—— 正说着,他突然不耐烦地摆着手道:“哎呀算了不跟你说了,像你这种没有女朋友的人,说了也不懂!” 赵金德一脸郁闷,没女朋友怎么了?你有女朋友,你有女朋友还成天被人管东管西的,我没女朋友,我逍遥自在! 这天赵俊霖眉开眼笑,献宝似地把一本小册子捧到了白萍面前。册子封面上印着“教你学白话”几个大字,右侧还印着一男一女两个穿着仆素的青年。 小册子宽约5厘米,高约十厘米,只有巴掌大,一共也就几十页纸。里面印刷着的都是日常生活中常用的一些词汇,比如:爸爸,妈妈,买菜,做饭,你我他等等。一行普通话,一行白话,还有一行用拼音标注出了白话的读音。 白萍快速地翻看了一下,然后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厉害呀,还真被你给干成了!”白萍赞赏地瞅着赵俊霖,好奇地问:“你是什么时候做的,我怎么都没发现?” 赵俊霖受到心爱之人的赞赏,得瑟得恨不能尾巴翘到天上去,把头发一甩得瑟地说:“男人都是事儿做成了才会说的!” 看着他耍宝,白萍不禁失笑,“少废话啦,快说!” 赵俊霖便眉飞色舞地开始讲述自己的“丰功伟绩”。 原来,他受伤住院期间躺在病床上非常无聊,那时候就开始琢磨着这事了。正好郑军那个同事,也就是三元里出租屋的房东老板林守业是本地人。 趁着有一次林守业和郑军一块儿过来看望他,他就提了一下自己的计划。没想到这一计划瞬间得到了林守业和郑军的支持,林守业懂白话,而且他可是高中毕业,本身的文化素养也挺高,更难得的是在广东人里,他算是普通话非常标准的人了。 其实赵俊霖早就觉得他是最佳人选,盘算着想要拉他入伙了,这会儿见他很感兴趣,便趁机提出由他来进行白话与普通话的对照翻译工作。 而赵俊霖则联系好印刷厂,谈好价格,定好封面等等。 几个人效率很高,不过是半个月不到,就把初稿给印出来了。 “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厉害?”赵俊霖一副求表扬的模样,换来了白萍一个大大的白眼。 白萍仔细翻看了一下内容,就提出了一些自己的建议:“这里面都是一些词语,我觉得还应该增加一些常用的句子。比如:你在哪里工作,你吃过饭了吗,我要去市场买菜等等……” 赵俊霖闻言,双眼一亮,连忙竖起了大拇指:“对对对,说得太好了,还是我老婆厉害,一下就找出了关键问题——” 白萍双颊爆红,伸手就要去捶他:“胡说什么呢,谁是你老婆——” “嘿嘿——”赵俊霖一边坏笑一边躲闪,“别不好意思嘛,迟早的事儿——” 正闹着,赵金德从外边回来了,奇怪地问:“什么迟早的事儿?你们要干嘛——” 赵俊霖张嘴就要说,羞得白萍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杏眼一瞪满是威胁地看着他。 赵俊霖嘻嘻一笑,飞快地在白萍掌心啄了一下,吓得白萍尖叫一声,忙不迭地放下了捂着他嘴的手,跺着脚又羞又怒地跑掉了。 “哈哈哈哈——”赵俊霖仰天长笑,和自家小女人打打闹闹,真是其乐无穷呀,所有的烦恼都忘记了。 不过,啧啧啧,那触感真是—— 想到那一瞬间的触感,赵俊霖一双漂亮的凤眸微微眯起,幽深如墨。 这天,赵俊霖召集了所有参与制作小册子的股东们前来“开会”。 他拿出一本小册子,乐滋滋地跟大家炫耀:“漂亮吧?精致吧?实用吧?” 白萍、林守业、赵金德等人瞧了一下,小册子经过一番修改和增加内容,最后大约有一百多页,终于有了点儿“书”的模样。 更重要的是纸张上乘,印刷清晰,封面也是彩色的,果然是很精致漂亮。 得到大家的肯定,赵俊霖眉飞色舞地说:“这么好的书,我看定价怎么着也得五块吧!” 不料白萍闻言,却是毫不客气地给他泼了盆冷水:“书店里一本好几百页纸的新书定价也不过3-5块。” 赵俊霖不爱看书,白萍倒是常往图书馆里,因此对她的话他是深信不疑的。闻言赵俊霖略微沉吟,便道:“那就定三块五,大家觉得怎么样?” 林守业说:“我没意见。” 赵金德说:“我听老大的。” 白萍:…… 最后价格就按照赵俊霖说的,定在了三块五。 既然书定稿了,接下来就要开始大批量印刷了。“印刷厂那边我问过了,印的越多,价钱越便宜。一次最少一百册,价格是每本一块钱,若是一次印一千册价格就是九毛,一万册的话只要八毛就行。” 第143章 死要面子活受罪 “一万册?这也太多了,万一卖不掉怎么办?”白萍首先反对。 “乌鸦嘴——”赵俊霖把眼一瞪一巴掌就冲白萍头上拍了下来。 白萍杏眼一瞪,他连忙生生的把拍改为抚,一脸讨好地说:“我对这书很有信心,销量问题大家不用担心,包在我身上!”就着还很有信心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看他这么有把握的模样,赵金德和林守业两个什么都不懂的人立刻就动心了。林守业说:“那就印一万册,足足节省了三分之一的印刷费呢。” 赵金德也说:“就是啊,省了就等于是赚了嘛。” 好吧,三比一,白萍只得闭嘴。 一万册就得八千块钱呢,林守业说:“既然是四个人共同的生意,本钱就该平均分摊,每人两千。” 闻言,赵金德的脸就沉了下来,直拿眼去瞅赵俊霖。 赵俊霖不动声色地说:“是这个理,那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赵金德张了张嘴,却在赵俊霖的眼神示意下,欲言又止地闭上了嘴。 林守业没留意他们的小动作,说了声:“我还有事,先走了。”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可白萍却是察觉到了他们的不对劲,待林守业走后便问道:“你们俩搞什么鬼,你们有这么多本钱吗?” 赵俊霖却摇着头笑道:“这你就不用操心了,你呀,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只管等着分钱就行了!” 刚说完,不等白萍吭声,他又摸着肚子说道:“对了,今天晚上我们吃点什么?肚子好饿了!” 这是故意岔开话题呢,他越是如此,白萍反而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你们是不是没钱了?”他们有多少钱白萍是知道的,之前倒票是赚了些钱,可他们花钱大手大脚的,再加上赵俊霖住院花了不少,只怕现在根本没有多余的钱吧? 赵俊霖却仿佛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似的,夸张地瞪大了眼睛望着白萍,大声反驳:“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没钱,我可是赵俊霖呢,谁没钱我也不能没钱。” 说着他对赵金德道:“金豆子,今晚我们俩做饭吧,正好想吃你的拿手好菜——青椒炒荷包蛋了。”说着,就拉着赵金德要进厨房。 这两男人,自从自己来了之后一次厨房也没进过,这会儿竟然说要去做菜? “大声嚷嚷代表心虚,转移话题,更说明你有问题——”白萍斜着眼睛瞪他:“能不能少点废话?说一声没钱你会掉块肉啊?” 赵俊霖仍旧梗着脖子嚷道:“我真的有钱,不信你问金豆子!” 突然被点名的赵金德尴尬地干笑一声,吱吱唔唔道:“啊,那个有,有钱,呵呵,呵呵呵——” 白萍白了赵俊霖一眼,转身跑进了自己房间。上次从张青那儿要来的工资,她藏在床板底下了,仔细地数出两千块,然后又把从张青那儿弄来的那对金手镯拿在手上便跑出房间,递给了赵俊霖:“给,拿着吧。” 赵俊霖是知道的,这傻丫头可是把自己全副身家都拿出来了!他眼中一热,面上却一副受了天大屈辱的模样,刷的一下把双手背到了身后:“不要,拿女人的钱,我赵俊霖成什么人了?” “嘿,没想到你这人还挺大男子主义啊。” 赵俊霖皱紧了眉毛:“大男子主义是什么意思,你从哪儿学的这些乱七八糟的话?”这女朋友太爱学习也有坏处,常说些他听不懂的话,这严重降低了他身为男子汉的威严。 白萍怒了,“什么叫乱七八糟的话?这叫知识,你呀,就是不爱学习,缺乏知识文化……” 一见白萍生气,赵俊霖就咧着嘴笑了,一副狗腿的模样说:“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最厉害了,有这么个爱学习的老婆,我是真荣幸啊!” 白萍想绷着脸继续训他几句,可一见他那耍宝的模样,忍不住“噗呲”一声笑出声来。 白萍一笑,赵俊霖就知道她不再生气了,仍旧坚持自己的观点,不肯拿白萍的钱。白萍拗不过他,只得作罢。 事后赵金德问赵俊霖:“老大,咱们明明一分钱都没有了,你干嘛还死要面子活受罪?” 赵俊霖白了他一眼,一副你没得救了的表情,看得赵金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个劲地追着赵俊霖问。 赵俊霖被他烦得没办法了,才说道:“你傻啊,我要是拿了她的钱,以后一辈子都得矮她一头。这男人啊,可千万不能让女人看不起你,你得让她们崇拜你,否则,有你好受的!” 赵金德似懂非懂地摸着脑袋,越听越糊涂。 赵俊霖大摇其头:“啧啧啧,你也就是命好遇见了我,有我罩着你,否则就你这智商,跑出去分分钟被人家给玩死!” 赵金德:…… 一句话说得他都开始怀疑人生了,自己真的有这么蠢吗? 拒绝了白萍的帮助后,赵金德和赵俊霖却犯了愁。 早在生病住院时赵俊霖所有的钱就都花光了,赵金德也是身无分文。至于郑军,他们原本就欠着人家几百块钱没还呢,哪好意思再上门借? 赵金德愁得饭都吃不下,好几次拿幽怨的小眼神偷偷瞅自家老大。赵俊霖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浑不在意地宽慰他:“放心,在我在,洒洒水啦!” 两天过去了,这天下午赵俊霖说要一个人出去一趟,赵金德想跟着,也被他借故支开了。 白萍狐疑地望着他的背影,好奇地猜测:这家伙莫非是想到办法弄钱了? 自从赵俊霖拒绝了白萍的帮助后,白萍就一直在等着看他如何收场,这会儿见他神神秘秘地出门,自然是好奇心泛滥了。 有了这一猜测,她便悄悄地尾随着赵俊霖身后,一路穿街过巷,赵俊霖突然越走越快,白萍连忙加快速度。 正巧这里有一个十字路口,人流量密集得很,赵俊霖人群里左突右闪的,一会儿就失去了踪影。 白萍找了一圈没找着人,“难道被他发现了?那家伙到底在搞什么鬼?”带着这样的疑惑,白萍无奈地回到了出租屋。 而不远处的一个店铺里,赵俊霖隔着玻璃橱窗望着白萍转身离去的背影,长出了一口气,然后勾唇笑了笑,大步向另一条路走去。 第144章 出师不利 赵俊霖这一去,直到第二天凌晨两点多才回到出租屋。本想悄悄地溜进去,可刚进堂屋,就被一个声音惊得险些栽倒。 “哟,赵老大回来了!”白萍轻飘飘地说道,声音里满是压抑的怒气。 赵俊霖捂着胸口直叫唤:“哎哟,你可吓死我了——” “哼——”白萍冷哼一声,一双眼睛紧盯着他,满脸怒气。 赵俊霖连忙赔笑,一个劲地哄白萍开心,可白萍问他干什么去了,他却顾左右而言他,就是怎么也不愿意开口说实话,最后气得白萍不理他,一个人生闷气去了。 赵俊霖挠了挠头,也回了自己的房间,倒头就睡下了。 这下白萍更生气了,自己等了他一夜,生了一夜的气,可他倒好,没事人似的? 第二天,赵俊霖就兴致勃勃地招呼着赵金德,准备一起去印刷厂。听这意思,是有本钱了?这太不正常了! 白萍没忍住,黑着脸质问他:“钱是哪儿来的?” 赵俊霖嘻皮笑脸,还是不说实话,气得白萍就要走,赵俊霖无奈地拉着白萍不让她走,只好说道:“反正我没偷没抢没骗人,你就别打破砂锅问到底了行不?” 白萍说不出话来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既然他不是偷来的抢来的,那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追究这钱的来源呢? 就算他们结了婚成了夫妻,人家也有保持自我的权力,更何况现在他们俩还只是男女朋友! 这么想着,白萍虽然仍是满腹疑问,却也不好再去追问了,只是她心里始终都留下了一个疙瘩。 有了钱,很快第一批小册子就印刷出来了,赵俊霖和赵金德又马不停蹄地去跑市场。 只是他们信心满满去,却垂头丧气的回来了。原来,几乎所有书店老板都拒绝了他的这本小册子,原因无一例外:你这不合法! 这小册子属于私人印制,根本就无法公开发售。这与赵俊霖的预期完全不符合,当初他们只是觉得这小册子能够帮助到打工仔打工妹们,销量应该不愁,可谁也没想到法律法规上面去。 这下所有人都傻眼了,林守业更是嘴巴长得能挂油壶,在这件事里面他可是又出钱又出力啊,这要是赔了,不但所有的努力全都白费,就连本钱都要不回来了。 “阿霖,当初你可是拍着胸脯保证过,一定有得赚的!”林守业黑着脸,质问赵俊霖。 赵俊霖拧着眉头没说话,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林守业见状更加生气了,提高了声音冲他嚷嚷道:“当初我就说少印一点,也不至于赔这么多了,是你非要说印得越多就越便宜,现在这满屋子的书,堆着当厕纸咩?” 他越说越生气,腾的一个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手指着赵俊霖:“这事你得给我一个说法,我不能白白吃亏——” 赵金德忍不住辩解道:“当初你不也答应了吗?怎么现在一有事就全怨老大了?” “你们三个,我只有一个,你们都答应了,我能怎么样?” “嘿,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好像是我们强迫你答应似的……” 赵金德和林守业越说越激动,眼看着两个人就要吵起来似的。赵俊霖突然抬起了头,大喝一声:“闭嘴!” 他不生气的时候嘻皮笑脸,一但沉下脸的时候却怪吓人的。赵金德和林守业皆是一惊,然后怔怔地望着他,一个字也不敢多说。 就在众人以为赵俊霖要发火的时候,他却突然裂嘴笑了。这一笑,瞬间把所有威严、气势破坏殆尽,林守业嘀咕道:“你这是玩的哪出啊?”不过到底赵俊霖刚才的气势把他给震住了,他也不敢说太难听的话。 赵俊霖笑道:“你们不用担心,山人自有妙计,到时候一样能赚钱。” 大家忙问是什么妙计,他却只是摸着下巴,笑得神秘兮兮地说了一句:“到时自见分晓。” 说着他瞅了林守业一眼,又道:“你要是担心亏本,现在退出也行,不过我现在没钱,等把书卖出去以后你的五百块本钱我一分不少你的,另外再给你两百块辛苦费。不过——” 赵俊霖微微一笑:“如果以后我们赚了大钱,可也就没你的份儿了。” 林守业惊疑不定地看着他,思忖了片刻道:“算了,我再信你一次。”他本来是真的存了逼他们退回自己的本钱,和他们散伙的想法。可是赵俊霖主动提出来了,他突然就觉得也许这小子真的有办法,能赚到大钱呢?自己这个时候退出,万一他们将来赚了钱,自己不是亏大了?反正他们只是外地人,将来就算是生意不赚钱,自己也可以逼着他们把本钱吐出来,不怕他们耍花样。这样一想,他便改变了主意。 闻言赵俊霖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白萍敛下了眸子,这个林守业,一出点问题就把所有责任都推到赵俊霖身上,和这样的人合作,只怕将来还会惹出麻烦来。 这天晚上赵俊霖又要带着赵金德出门,白萍把他们拦下了:“大晚上的出去干嘛?” “还能干嘛,当然是赚钱喽!” “你想到办法了?” “这是自然,不过——”赵俊霖神秘兮兮地笑:“别问我想到的是什么办法,问了我也不会告诉你!” 白萍怒道:“说好的四个人合伙,你老不让我参与进去,这算是怎么回事?” 赵俊霖笑了笑,说道:“你操这些心干嘛,好好在家歇着就行了。” 白萍的眉头都快拧到一块去了,这几天积了一肚子的气,这会儿全部爆发了出来:“你是不是觉得我答应做你女朋友了,从此我就没有自主权,什么都得听你的了?” “你这说什么嘛,我就是想让你享福!” 白萍无力吐槽:“我不想和你吵,现在就问你一句,我去外面找工作,或者跟着你们一起把小册子的事儿落实好,你选一个!” 赵俊霖:“我就奇了怪了,哪有人放着清闲不要,非要自己给自己找事的?” 第145章 另辟蹊径 白萍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压下自己心底雄雄的怒火,一双眼睛紧盯着他,眸中全是坚持。 赵俊霖无奈,虽然很不理解白萍的坚持,但两个人才刚刚谈恋爱,他也不想太惹恼白萍,于是只得让步:“好吧,找工作的事你别着急,我让郑军在他们公司给你找,行吗?” 白萍微怔,继而大喜:“那就这么说定了,你可不许又耍花样!”前两天她要去找工作,这家伙又是装肚子疼,又是装腿疼,总之就是各种无赖,不让自己去。 赵俊霖看着自己女朋友开心的笑容,心底软成了一滩糖水,宠溺地揉了揉白萍的头发,柔声道:“好啦,真是个傻丫头,有福不享,非要吃苦!” 白萍黑了脸:“说了你也不懂,懒得跟你说。” “呵呵——”赵俊霖低笑,手上快速地又揉了几下。 气得白萍要去揪他的肉:“讨厌,把人家辫子都弄散了——” 被两人忘到脑后的赵金德一副受不了的模样,打趣道:“哎哟哟,真受不了你们俩——” 这话成功惹来两位男女主角的巴掌,“啪——”“啪——”赵金德的肩膀同时被两人拍中,惹得他夸张地惊呼:“哎哟,谋杀啦——” 三个人顿时笑作一团。 三人笑闹了一会儿,赵俊霖和赵金德迈步离开出租屋,赵金德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不让白萍和我们一块做生意,反而让她去进厂?你以前不是一直不想让她进厂,受人家的气吗?” 赵俊霖笑了笑,“那个厂怎么能和郑大哥的厂相比呢?有郑大哥在,厂里没人敢欺负白萍。可是跟着我们做生意就不一样了……”说到这里,赵俊霖神色微暗。 赵金德想到这几天他们四处碰壁,所受的那些气,瞬间也明白了赵俊霖的顾忌。原来,他是怕白萍跟着他们看人脸色,受人冷眼呢! 明白了这些,赵金德在心里失笑,这样为女朋友着想,舍不得女朋友受一丁点委屈的男人,真的是自家那个没心没肺的老大吗? 赵俊霖和赵金德来到夜市,这里的夜晚热闹非凡,整条街两侧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小摊。有给人理发的,有卖男女服装的,有卖鞋子、卖皮具的,还有卖日用品的,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不过赵俊霖却径直走过,不作丝毫停留,赵金德好奇地问:“老大,咱来这干什么呀?”原本以为他是来买东西,可看他这模样又不太像。 赵俊霖却是但笑不语,突然盯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小贩,眼睛泛出了精光。 这眼神也太吓人了,就像老鹰盯上只耗子似的!赵金德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老大这是想干啥? 赵俊霖若是知道他这想法,非得赏他几个爆栗不可! 赵俊霖大步向那小贩走了过去,小贩热情地招呼:“老乡,买书还是买磁带?” 赵金德仔经一瞧摊子上的货物,这才发现原来是个卖盗版书籍、磁带的。 赵俊霖也没拐弯抹角,直接掏出那本《教你说白话》递向小贩,说道:“兄弟,你看看我这书——” 那小贩狐疑地接过书,翻了几页,微微有些惊讶。赵俊霖连忙趁机说道:“现在出来打工的人越来越多了,因为听不懂白话,而本地人又大多半都不会说普通话,在工作和生活中带来了很多不便。” 那小贩一边翻书,一边点头:“你说得没错,就拿我来说吧,在这摆摊虽然来逛的都是打工仔打工妹居多,可也经常有本地人来买东西,有时候常常因为语言不通发生争执。还有买菜的时候,那些卖菜的本地大妈大爷,根本不会说普通话,每次买菜都跟吵架似的,别提多难受了。” 赵俊霖一听,顿时感觉这事有门,连忙竖起了大拇指说道:“兄弟真有眼光!这书我们这可是独一份儿,你要是进来卖,一准儿很畅销。” 小贩笑了笑,问:“多少钱?” “这书你可以卖五块钱一本,至于进货价,一次进十本的话,是三块钱一本,一次进五十本,两块五,一次进一百本,只要两块。 一听这价格那小贩就沉默了一会,然后说:“我们摆摊的都是小本生意,我进十本试试看吧,价格你再优惠点儿。” 赵俊霖很爽快地说:“好吧,这次就破个例给你两块五,不过你可得给我保密,不能跟别人说。” 那小贩一听,连忙就答应了。接下来小贩付了钱,赵俊霖又把自己的bp机号码留给他,以方便下一次补货。 这次旗开得胜,虽然只有十本,可赵俊霖和赵金德也是非常的兴奋,总算是开了个好头不是? 两人拿着钱离开,继续寻找下一家。然而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像第一个小贩这样好说话,他们一晚上跑了好几个夜市,找了十几个卖书籍类的小贩,只有三个人当场订了书,一共也只卖出去三十本。 他们可是一印就是一万本呢,这三十本简直连个零头都不够。赵金德又有些丧气起来,“老大,这可怎么办呀?咱那一万本,啥时候能卖完呀?” 赵俊霖没吭声,两个人回到出租屋后,面对白萍询问的眼神,赵俊霖笑得云淡风轻,大咧咧地说:“今天卖出去不少,还有些人明天也要订,你就好好的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白萍闻言,见他们去的时候提的那个编织袋里确实小了一大半,便也高兴地笑了。 赵俊霖瞅着女孩的笑脸,也弯了眼睛,柔声问:“你在家都干啥了?别总捧着书看,适当的也要休息一下。” 白萍喜欢看书,平常没事的时候就捧着本书,津津有味地读,往往一读就忘了时间。不过今天她还真没躲在家里看书,不过她只是笑了笑,没吭声。 其实今天她收到了家里的来信,说是供销社那边不知从哪儿听说了白家还债的消息,便也派了社员上门来催债。 白家一共欠供销社一千块钱,还有开春就要下稻种,要买农药化肥,样样都要钱呢。 白萍从石棉瓦厂结的工资有一千七百多,她便寄了一千五百块钱回家,只留了两百多块钱自己用。 虽然说再进郑军所在的那个厂也要押两个月的工资,但是省着点儿用,两百多块钱应该够用两个多月的了。 第146章 不许摸 几个人闲聊了几句,赵俊霖跑得身上汗津津的很不舒服,便想回房去拿衣服,洗个澡。不料却在自己的床上发现了一件毛衣,这毛衣是浅蓝色的,织的是平针,胸前还用白色的线织了一个羊头。羊角、羊眼睛部分还有头部轮廓线条则用的是黑色线。 这毛衣可真好看,特别是那羊头,看着活灵活现的!赵俊霖略一思忖,便情不自禁地笑弯了眼睛,拿起毛衣兴冲冲地奔出了房间。 坐在餐桌旁的白萍见他这模样,顿时有些不自在。可惜赵俊霖不会给她逃开的机会,只见他双眸晶亮地盯着白萍,笑得跟个傻子似的:“这是你给我买的吗?” 白萍不自在地看了眼旁边的赵金德,把头一扭:“不是。” 赵俊霖却不信,眉眼弯弯地说:“你就承认了吧,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赵金德也窜了过来,憋着笑,视线在白萍和毛衣上来回地看。 白萍见躲不过去了,没好气地瞪了眼赵俊霖:“不是买的,是织的。” “哇,你自己织的?这也太厉害了吧?”赵金德和赵俊霖同时惊呼,特别是赵俊霖手指抚摸着毛衣上的纹路,来回地摩梭,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 白萍不由得弯了弯嘴角,心里既高兴,又害羞。 赵金德也伸手想摸一下,却被赵俊霖毫不留情地打了下手背。赵俊霖连忙把毛衣藏到自己背后:“这是我们家阿萍给我织的!” 赵金德气结:“摸一下又不会少块肉!” 赵俊霖理直气壮地说:“不许摸,我警告你啊,这毛衣你以后不许碰,要是让我知道你偷偷拿我的毛衣,小心我打断你的手!” 气得赵金德七窍冒烟,手指着赵俊霖怒气冲冲地嚷嚷:“小气鬼,我没你这样的老大!” 赵俊霖却浑不在意,仍旧一边盯着自己的毛衣,一边傻笑。 白萍感觉丢人快丢到家了,嗔道:“犯什么傻呀,你到是试试,看合不合身呀!” 赵俊霖这才恍然大悟,连忙脱下了自己的外套,就在他要动手脱秋衣的时候,白萍惊叫一声连忙背过身去:“你讨厌,回房去换啦!” “嘿嘿——”被女朋友骂了,赵俊霖却觉得乐在其中,不愧是自己看上的女人,连害羞的样子都这么可爱! 赵俊霖不但不回房换,反而还故意大声地嚷嚷:“迟早要看的嘛,有什么可害羞的。我现在要脱了,我真的要脱了哦,你确定不看吗?一会儿可别后悔哦——” 气得白萍啐了他一口,捂着脸跑进了房间。 “哈哈哈——”身后传来赵俊霖得意的大笑声。 白萍刚进房间,就听赵俊霖的声音传了过来:“哎呀,刚刚合适呢,不大不小,还很舒服!” “喂,你们俩干嘛呢,快过来看呀?” 不过可惜,这次赵金德和白萍都故意躲在房里,让他也体会了一把郁闷的感觉。 现在是三月底,穿件毛衣,再穿个夹衣刚好合适,赵俊霖当即就把这毛衣穿上,不肯脱了。 白萍躲在房间里,虽然没出去看,可听着赵俊霖在那里嘀嘀咕咕的声音,也忍不住捂着嘴儿笑了。前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她把在老家供销社买的毛线给忘了,想着要给赵俊霖织的毛衣,也一直没有织。 这几天终于闲了下来,她便悄悄地躲在房间里织,今天终于织好了。见他如此喜欢,如此雀跃,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古时候的女人都喜欢给自己的男人做衣服。原来,那竟会是如此的满足,如此的有成就感呢。 本来赵俊霖想让白萍再多玩几天的,可白萍一天不挣钱就觉得浑身别扭,根本就呆不住。 于是第二天,赵俊霖被白萍的夺魂连环碎碎念弄得实在没有办法,只得带着白萍去了郑军的工厂。 白萍还是第一次来厂里,站在厂外隔着一道铁门,看到里面一幢幢崭新漂亮的楼房,心里涌起了一股激动。 门卫室里端坐着两名身穿制服的保安,神色不善地走了出来,盯着他们质问道:“干什么的?” 这两人长得膀大腰圆,满身煞气,令人望之生畏。一般的打工仔见到他们,无一不是噤若寒蝉,瑟瑟缩缩的不敢抬头,可眼前这少年男女却丝毫惧怕的神色也没有,让两个保安很是不悦。 他们居高临下的审视着二人,正想来个下马威,就见那少年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们一眼,虽是在笑,眸中却满是冷意和警告。 “我找郑军。” 一听他们竟是来找老板身边的红人郑特助的,再加上赵俊霖的态度很能唬人,这两名保安的态度瞬间就好了许多:“你们是郑特助的什么人?” “我们是他的朋友,你跟他说赵俊霖找他,他会知道的。” 赵俊霖态度不亢不卑,两名保安立刻相信了他的话,其中一人连忙跑进厂里找郑军。 都说朝中有人好办事,没过多久郑军就过来了,待听明白了赵俊霖的意思,当即笑道:“没问题,这事包在我身上。” 闻言,白萍大大地松了口气,连忙问道:“那我什么时候可以来上班?” 郑军想了想说:“我明天要跟老板出差,不如趁着现在有空,先带你去办理入职手续。” 于是一行三人进了厂,边走郑军边给他们介绍厂里的一些基本情况。 郑军所在的公司其实是一家制鞋厂,老板是香港人,公司规模不算最大,但也不小了。一共有员工六百多人,分为设计部、裁断、针车、成型、仓库等好几个部门。 石棉瓦厂条件非常的简陋,那些住房甚至都比不上家乡的土砖房,虽然来到广州半年多,可也感觉没什么新奇的。 可是这鞋厂就不一样了,清一色的新房子,一共八幢楼房整齐地排列着,前面的三幢是车产车间和仓库,每幢三层楼。 西侧一幢也是三层楼,是餐厅。 东侧一幢竟然是休闲室,里面有个小型的阅读室,还有个舞厅。 而后面还有一排房子,一共三幢,是员工的宿舍楼,每幢有六层楼。 看着这么大,这么气派的厂区,白萍满心雀跃,自己以后就要在这里工作、生活了吗? 第147章 初到制衣厂 郑军领着他们走马观花似地逛了一圈,然后准备前往第三幢大楼,人事部便设立在这上面。只是他们才刚来到楼下,突然有一个人匆匆地跑了过来,跟郑军说:“郑特助,老板找你。” 闻言,郑军看了眼赵俊霖和白萍,似有些为难,白萍连忙说道:“郑大哥你有事就先去忙,我们反正没事,可以等等。” 赵俊霖也道:“忙你的去吧!” 郑军有些歉意地说:“那你们先在这等着,我忙完了再来找你们。”说完便匆匆地跟着那个人离开了。 郑军一走,赵俊霖和白萍就在这里转悠了一圈,每幢大楼下都有花坛,里边种了灌木、花草。正看着呢,一队人浩浩荡荡的从大门那走了过来。 领队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男青年,这人端着一张脸,双眉微微拧起,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在男青年身后,二三十名年轻姑娘整整齐齐地排成两列,亦步亦驱地跟在后面。几十个人,除了走路的脚步声,便再也没有其他声音了。 白萍和赵俊霖对视了一眼,心中不约而同地想道:“这架势,严肃得就跟去参加葬礼似的!” 转眼这一行人就到了楼下,那男青年转身冷冷地扔下两个字:“等着!”便快速地上了楼梯。 这人一走,那些姑娘顿时就跟放出笼的鸟儿似的,叽叽喳喳地说起话来。她们看上去都很年轻,十五六岁到二十岁左右。 其中有几个人注意到白萍和赵俊霖,便好奇地望了过来,似是在心中猜测着他们的身份。 白萍觉得也许这些人以后就会成为自己的工友,便礼貌地对望过来的人回以微笑。 其中有个长了张苹果脸的姑娘也冲白萍甜甜地笑了,还调皮地眨了眨眼睛,让白萍忍俊不禁。 而其他两个姑娘却是非常冷淡,面无表情地瞥了眼白萍,就扭过头去。 就这会儿功夫,那个上了楼的男青年又下来了,姑娘们顿时噤了声,仿佛集体被封住了嘴巴似的。 和男青年一块下来的,还有一名年轻女子,长得高挑苗条,只是薄嘴唇高颧骨,显得有几分刻薄。 女子双手背在身后,皱着眉头,税利的视线在那些姑娘们身上逐个扫过。目光威严,让姑娘们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一声也不敢吭。 “把身份证都拿出来。” 姑娘们闻言,连忙手忙脚乱地去翻自己的口袋,有几个因为紧张而显得动作笨拙的人,当初就被那女子给拎了出去:“你,你,还有你,拿个东西都不利索,我们厂不需要废物!” 被当众指责,那几个姑娘先是一怔,然后眼眶瞬间就红了,有个姑娘愤怒地看着女子,想要说什么,却被她旁边另一个女孩子给拉住了。那姑娘没再吭声,垂头丧气的和其他两个姑娘被赶出了队伍。 然后那女子走到队伍最前面的女孩面前,一边仔细看她的身份证,一边审视着她的面容。看到第三个的时候,女子突然把身份证往那女孩脸上扔了过去,那女孩被砸懵了,呆呆了望着她。 其他人也是吓了一跳,全部不知所措的看着。 女子冷冷骂道:“滚出去,拿别人的身份证来进厂,当我瞎了吗?” 被骂的姑娘也是红了眼眶,连忙解释道:“这真的是我的身份证,以前太瘦,现在长胖了些——” 不料她话还没说完,那女子就不耐烦地对身后的男青年喝道:“站着干嘛,死人哪?” 那男青年连忙黑着脸,把被骂的姑娘推掇着离开了队伍:“走走走,别给我惹麻烦!” 白萍看到,那姑娘哭了,眼里又是屈辱又是无奈。 最后这近三十人,只有十几个被留下来,那女子对留下来的人大声宣布:“接下来,你们还要经过最后一关考验,那就是技术。你们可都自称是熟手,到时候一试就知道你们有没有说谎了。趁现在还没到那一步,有撒谎的自己给我站出来,别等到了里面再被轰出来,到时大家都不好看!” 姑娘们咬着唇没说话,其中有几个紧张地捏紧了拳头。那女子训完话,就把这些人都给带走了。 白萍不由担心起来:“这里好严格,我可不是熟手呀,会不会也被赶出来?” 正在此时郑军终于回来了,听到白萍的话,不由笑道:“你可是我未来弟妹,不要谁也不能不要你呀!把心放到肚子里吧,郑哥一准给你安排个轻闲的活儿。” 闻言,白萍和赵俊霖忍不住笑了。 郑军说去办理入职,赵俊霖跟上去不太方便,他便继续留在楼下等。 白萍跟着郑军上楼,上了二楼有一条长长的走廊,往左走第三间房门前站着刚才上楼来的姑娘们。 这房里有些白萍根本不认识的机器,有姑娘坐在机器前,显然是在测试所谓的“技术”。 而郑军一出现,那个薄嘴唇高颧骨的女人便满面笑容地迎了上来:“郑特助,您怎么有空过来呀?” 这变化也太大了吧?白萍惊讶不已,这女人面对郑军和面对那些姑娘们可完全是两副面孔呢。 郑军见了她却没了见到白萍和赵俊霖时的亲切,也是端着架子,淡淡地嗯了一声:“小许呀,这是我朋友,你看有什么合适的职位给安排一下。” 小许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下白萍,讨好地对郑军说道:“车间的工作太辛苦了,既然是您的朋友,我看就安排到布料仓库吧。” 郑军脸上这才露出了一丝笑容,赞赏地看着小许道:“嗯不错,你办事我放心,就依你安排吧。” 小许连忙笑道:“感谢郑特助的信任,我一定继续努力!” 白萍没想到自己这么容易就找到了一份轻省的工作,这一切都是托了郑军的福,果然是朝中有人好办事呀! 出了人事部,赵俊霖非要请郑军去吃饭喝酒,说是要感谢他帮忙。郑军笑道:“咱俩谁跟谁呀,你还给我整这些虚的。明天我得跟老板出差,可没空跟你瞎闹。” “哈哈,好兄弟——”赵俊霖轻轻捶了郑军一拳,兄弟间的情谊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148章 这就叫智商 白萍满心欢喜,早早的就歇下了,准备以最好的状态迎接全新的工作。 而赵俊霖和赵金德却出了门,又去了更远的夜市。 这一次赵俊霖不再主动找人推销,而是先去街上找了几个人,如此这般吩咐了几句。那些人闻言先是惊讶、怀疑,而后见赵俊霖拿出钱来,这才眉开眼笑地接了钱,照他的吩咐行事。 夜市上摆摊卖书籍、音像制品的小贩迎来了一个客人,客人别的都不要,张嘴就问:“老板,你这有教人说白话的书吗?” 小贩一愣,摇了摇头:“没有,不过我这有其他的书,你可以看一下——” 不料人家一听没这种书,转身就走了,小贩有些失望地继续守着自己的摊儿。 隔了一会儿,又有顾客上门了,结果又是问同样的问题。小贩很郁闷地摇头,表示没有。那顾客就嘟啷道:“我老乡在别的地方看到过,我们好多工友都想买呢。” 送走了这个客人,过了一阵,又有人来问:“有教人学白话的书吗?” 小贩一脸郁闷,心中已经开始暗暗琢磨,不知道哪里能进到这种书呢? 躲在暗处观察的赵俊霖勾唇一笑,时机到了! 最后赵俊霖和赵金德一现身,才刚问了句:“老板,我们这有教人说白话的书,你要吗?”本来他还想说:“这书现在卖得可火了——” 不过还没等他说完,那老板就双眼冒光地说:“在哪儿呢?多少钱?” 接下来的交易非常顺利,这小贩一口气买了五十本。 交书,收钱,走人! 后来他们用同一招,几乎每个小贩都订了书,这一晚上他们共卖出去三百多本。 晚上回到出租屋,两人一边数钱,一边兴奋地盘算着明天的计划。赵金德忍不住竖起了大的拇指,一脸崇拜地看着赵俊霖:“牛哇!老大你是怎么想到这一招的?” 赵俊霖得瑟地把头发一甩:“这就叫智商!” “哈哈——”两人笑得那叫一个灿烂。 第二天,白萍高高兴兴的去报到,没想到这次见面,那个人事专员小许对自己的态度却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逆转。 昨天当着郑军的面,她可是笑得亲切热情得很,还说要给自己安排到原材料仓库去上班。可是今天,小许看到白萍却只是不冷不热地瞥了一眼,连个笑模样都没有,就吩咐身边的那个男青年小张道:“带她去车间报到。” 小张还是那副苦大仇深的模样,瞥了眼白萍道:“跟我来。”便径直向外面走去。 白萍跟着小张下了楼,又来到另一幢楼。一进去,白萍就被眼前巨大的空间震慑住了。这车间足有两个篮球场那么大,里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白萍根本就不认识的机器。每部机器前面都有工人在忙忙碌碌地干活。 巨大的空间里,竟然只闻机器运转的声音,连一丝人声都听不到,白萍不由暗自咋舌,她们都不说话的吗? 穿过车间,小张把白萍领到了车间尽头的一排房子那儿,然后进了其中一间办公室。小张扔下两个字:“呆着。”也不管白萍听没听清楚,就转身出去了。 白萍起先还以为他要办什么事,让自己在这儿等他,便老老实实地站在那里等着。这间办公室里摆放了四张办公桌,里头的人来来往往的,不停地谈论着工作上的事情,大家都很忙碌,没有一个人理睬白萍,更没有人询问她为什么站在这里,是不是有什么事。 白萍等啊等,半个小时后开始着急了,伸长了脖子不停地向外张望,可哪里有小张的影子呢? 又等了半个小时,白萍越来越不安,正想出去寻找小张的时候,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子急吼吼地冲了进来,用挑剔的目光上下打量着白萍,没好气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白萍连忙答道:“我叫白萍。” 女孩一听顿时就狠狠剜了她一眼,骂道:“你有病啊,在这呆着干啥?” 白萍被骂懵了,不是小张让自己在这等着的吗? 不过女孩根本不给白萍辩解的机会,怒气冲冲地低喝了一声:“跟我来。”便大步流星地往车间走去。 白萍来不及吭声,只得硬着头发跟在她身后。 最后女孩在写着针c组的地方停了下来,指着一台机器不耐烦地说:“好好看,好好学。”说完就跑开了。 那机器前面坐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肤色白皙,眼睛很大很水灵,可惜看人的眼神却很冷。见到白萍,她先是冷冷地撩起眼皮上下打量了白萍一眼,然后便绷着脸,双手如挽花一般不停地在机器上操作着,看得白萍眼花缭乱的。 从没见过的机器,她根本就不知道这是要干什么,也没个人给她讲解一下,白萍完全是一头雾水。就这样看了十几分钟,她才隐约明白这应该是一台缝纫机,不过和在家乡见过的缝纫机并不一样。 这女孩速度很快,手一拉,脚一踩,那针头就“突突突”地扎在桌上的布料上,留下一行整齐细密的针脚。 白萍看得大为惊奇,不由得想道:若是我也会踩这机器,该多好呀。 女孩不时的动一下针头上的线头,白萍猜她应该是在换线,有时候她还会打开针头下面的那个盖子,鼓捣些什么,白萍想要看清楚,记下来。可惜她的速度太快了,白萍根本就看不清。 又过了半个小时,白萍觉得光是这样看,是学不会踩这机器的,要想学会,就得动手练习才行。于是她开始打量四周,不远处的几台机器上,也有人站在身后学习,在白萍的左上方,一道熟悉的身影跃入眼帘。 咦,这不是昨天在人事楼下面看到的那个苹果脸女孩吗?当时她还冲自己笑呢,没想到她也被分配在这里工作。 也许是感受到了白萍的注视,苹果脸女孩突然回过头来,见到白萍后双眼立刻弯成了两轮月芽儿,还悄悄地冲白萍眨了眨眼。 第149章 陷害 这调皮可爱的模样,仿佛让这车间里沉闷窒息的空气都散去了几分,白萍不禁也嘴角微扬。两个无聊的姑娘只因一个眼神,就接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互生了好感。 又过了一会儿,苹果脸姑娘跟着学那“师傅”突然站了起来,低声说了句什么,然后苹果脸姑娘就一脸兴奋地笑着,坐到了旁边的一台机器前面。 那“师傅”找了块边角小布料给她,她高兴地接过布料,然后自己在机器上练习起来。 白萍见状,心底也升起了一股渴望,跃跃欲试起来,便对她身边这位“师傅”说道:“老乡,能不能让我也试试?” 谁知那“师傅”却突然生气了,怒气冲冲地瞪着白萍,呛道:“试什么试,你会吗?” 白萍死死压抑着自己的脾气,好声好气地说:“不试不就永远学不会么?” “你这是什么态度,刚来就敢和我顶嘴,你这样的徒弟我带不了,滚滚滚,你爱找谁找谁去。”那“师傅”突然发飚,用力推了白萍一把。 白萍毫无防备,被她推得一个趔趄,身子向身后的一台机器上撞去。那机器都是金属的,这一下要撞着了,肯定会受伤的。 人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下意识的会去挣扎,白萍也来不及思考双手下意识的往家中挥舞着想抓住什么,以防止自己跌下去。 她确实抓住了什么东西,身体也终于稳住了没再往下倒,然而还没等她挣扎着站好,耳畔就响起了一道惊恐的尖叫:“啊——我的布料——” 这声音尖锐刺耳,害得听到的人浑身发麻,纷纷停下手中的工作,看了过来。 尖叫的是原本应该教白萍踩平车的“师傅”,只见她手指着白萍的鼻子,手指抖啊抖啊抖,一副不敢置信又震惊愤怒的模样:“你是来上班的还是来造反的?你竟然故意弄坏我的布料,你知道这些布料值多少钱吗?”说着她冷笑一声,兴灾乐祸地说:“卖了你也赔不起,这下你倒霉了,等着赔钱吧!” 说完,她雄纠纠气昂昂地大步向车间另一头走去。很快,就有一名三十来岁的男子同她一起走了过来。 这人一出现,原本叽叽喳喳议论纷纷的工友们就闭紧了嘴巴,一个个又认真地埋头工作起来。 这男人双手背在身后,先是扫了眼那块被撕扯裂开的布料,然后又瞅了眼白萍,便操着口音浓重的广普问道:“系呢把布料弄坏了?” 白萍没想到自己才刚来上班就捅出了这么大的篓子,连忙解释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是她——” 话还没说完,那“师傅”田小菊便横眉怒目地指责道:“犯了错就想着往别人身上推,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啊?” 这可真是倒打一耙!白萍能看出来,这女人很讨厌自己,别的“师傅”都不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徒弟,可她却处处为难自己,这绝对不正常!虽然猜不出原因,可白萍也不是怕事的人,当即便也冷了脸反驳道:“到底谁不要脸?若不是你推我,我怎么会失手把布料扯坏?” “好了——”那男人也就是针c组的组长鲍一博,他沉着脸冷冷地说:“错了就是错了,找一万个理由也还是错了。我最烦你们这种没素质的人,做错了事不会反省自己,只会给自己找借口!你才刚来就弄坏了这么贵重的布料,要是真进了厂,那还得了?” 说着他大声喊道:“唐小刚,把这女人带走!”说着他冷哼一声,低声道:“哼,人事部怎么办事的,招的人越来越不像话了。” 说罢,他抬腿就走。 田小菊冷冷地看了眼白萍,然后耻高气扬地回到自己的机器前,眉开眼笑的干起了活来。 那个苹果脸女孩早就想抬头来看了,只是被她的“师傅”压着,不许她说话,这会儿见那组长走了,便忍不住抬起头来,一脸同情地看着白萍。 这一刻,白萍的心里转过许多念头,有委屈,有愤怒,还有想要争辩抗议的想法,可最后这些想法都被她压了下去。这件事透着浓厚的不正常气息,自己初来乍到不可能得罪什么人,那么这件事可能另有原因。 想通了这一点,她便选择平静地面对这一切。收到苹果脸女孩同情的目光,她便笑了笑,换来苹果脸女孩惊讶的眼神。 唐小刚是这针c组的班长,来到白萍面前,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说道:“跟我来吧。” 白萍平静地点了点头,她不吵不闹也不哭,让唐小刚很是诧异,对白萍的好感顿时上升了好几度。 等两人走到无人处,唐小刚突然压低声音道:“你是郑特助介绍进来的?” 白萍轻轻嗯了一声,他便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见确实没人,才又低声道:“今天这事,是针对他的。” 白萍只是微微抬了抬眉毛,“哦”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唐小刚不由好奇:“你怎么好像一点也不意外?” 这人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跟自己说这番话,但要么是为了卖郑军面子,要么就是真的心善,忍不住提醒自己,不管是哪一种,他都不是自己的敌人。 白萍便笑了一下,说道:“我早猜到了,不过还是要谢谢你告诉我!” 唐小刚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也裂嘴笑了,这姑娘可真聪明! 一路上,他又低声叮嘱了几句,然后两个人来到了人事部。 唐小刚对人事部的专员许晴说道:“我们老大说她不适合在我们那工作。”这话避重就轻,既没有为白萍说句公道话,也给白萍留了面子,没把她说得那么堪。只一句白萍就明白,这人是两头都不肯得罪。 许晴闻言,挥了挥手道:“我知道了。” 等唐小刚一走,许晴便一脸为难地看着白萍,说道:“你完全不懂技术,可因为是郑特助介绍来的,我给他面子才破例招你进厂,可是现在你自己把事搞成这样,真的让我很为难。” 第150章 当的不咋滴 白萍闻言,在心里冷笑了一下,这女人可真是墙头草啊。昨天说好的轻松工作没有给自己安排,反而让自己去了生产车间,这中间肯定是有位高权重的人给她“打过招呼”了。 那人的职位可能比郑军还要大,所以她瞬间就转过头去听了那人的安排,把自己的工作给换了。但是呢,郑军到底是老板身边的人,她也不好太过得罪,所以这会儿就开始在自己面前装腔作势了。这是既当了婊子又要立牌坊啊! 白萍生平最恨的就是这种人,当即似笑非笑地说:“今天我郑大哥不在,你也不用为难,等他回来了,自然会给我一个说法。” 许晴本来是想借着这件事情,把白萍踢出厂去,这样一来,自己在“那位”面前,也算是完美交差了。 可这会儿听到白萍这么一说,想起郑军在老板面前说话的份量,顿时又多了几分顾忌。郑特助很得老板的信任,自己若是把他给得罪死了,他以后给自己穿起小鞋来,可不是自己能招架得住的。 于是许晴思忖了片刻后,便对白萍和颜悦色地说:“我知道这件事让你受委屈了,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咱们都是打工的,哪能不受点气呀?就拿我自己来说吧,也是两头为难。” 诉了一会儿苦,见白萍没什么共呜,她才讪讪地闭上了嘴,说道:“那这样,你先回去,明天郑特助就会回来了,你上班的事咱们到时候再说,你看怎么样?” 目前也只能如此了,白萍点了点头,便离开了工厂。 路上,她心情很郁闷,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了很远很远,直到下午才回到出租屋。 见她回来,赵俊霖眼里滑过一抹惊讶,不过很快就消失不见了,他也没问她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回来,只是笑嘻嘻地对她说起了自己昨天晚上的“丰功伟绩”。 “哎哟,昨天晚上你是没看见,那些个小贩都不用我们说,一个个的争着抢着要买我们的书,那叫一个火爆呀,我们背过去的书都根本不够卖……” 赵金德也崇拜地说:“我们家老大可真聪明,找死我也想不到,原来生意还可以这样做……” 他们不问,让白萍心里好受多了,她是真的很怕他们会问自己为什么没去上班,她一点儿也不想提起那些憋屈的事儿。 听着他们两人兴致勃勃的谈论起昨天晚上的事,白萍郁闷的心情总算是渐渐放松了。 白萍心里满满的都是感动,赵俊霖这家伙虽然时常不正经,可关键时候,还是挺有眼力见的嘛! 晚上躺在床上,她暗暗的给自己打气: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自己一定不会就这么放弃,就这么灰溜溜地被人赶出来的! 赵俊霖当着白萍的面没有细问,可却从她的神色间看出了问题,当天晚上便去找了郑军。 赵俊霖似笑非笑地看着郑军,说道:“军哥,我把我媳妇送到你们厂,就是看中了你不会让她受委屈。可这才第一天呢,就有人欺负她了,看来你这特助当的不咋滴呀!” 郑军一愣,兄弟媳妇刚到自己厂里上班就被人给欺负了,这可是硬生生的打脸呀!郑军回到工厂,第一时间就是找到自己的亲信,调查此事。结果这一查,得知真相后郑军也是恨得牙痒痒。 “我知道是谁在背地里捣鬼了,这事你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 赵俊霖点了点头,没吭声,心里却很是憋闷。原来自己的傻丫头差点被人推倒受伤,还被人陷害,被赶了出来。她受尽了委屈,回家却一个字也不对自己说。 想到这里,赵俊霖又是愤恨,又是心疼。他现在是无比后悔,还以为在郑军的工厂里,以郑军的身份能护着她不受欺负,哪知道却发生了这种事! 他想来想去,觉得还是自己太没用了,不能给白萍足够好的生活。若非如此,她也不会执意上班,也就不会受这些罪了。 当天晚上,赵俊霖把所有的不愉快,全部化为了奋斗的动力,一口气拿下了十三个小贩的订单,光这一天的销售量就达到了四百九十本。 若换作从前,他必然要得意地炫耀一番,然而今天他却仍觉得有些不够。 赵金德不解地问:“老大,咱这销售量已经很好了,你怎么反而不开心了呢?” 赵俊霖淡淡地说:“广州市区的夜市咱们已经跑了一半,等跑完整个市区,以后销量很难再提高了。” “以目前的情况咱们保守估计,整个广州市区起码能吞下两千多本,如果小贩们销售得好,下个月咱再卖两千多本,这利润已经相当吓人了!” 赵俊霖苦笑道:“咱们现在能一下卖出去这么多,纯属投机取巧,若是小贩们的书卖不出去,下个月就不会再有订单,不只是下个月,也许下下个月,再下下个月都没有订单。” 赵金德愣了,“那咱们印的一万本书,啥时候能卖完呀?” “这也正是我所担心的。”赵俊霖若有所思地说着,陷入了沉思,看来还得再想想办法,不能坐以待毙呀! 第二天白萍再次来到工厂以后,郑军亲自等在了厂门口迎接,跳过人事部,径直把她带到了仓库。 立刻就有一个管理模样的男人迎了过来,笑盈盈地说:“哟,郑特助呀,这是什么风把您这大忙人给吹来了?” 郑军笑了笑,跟这人很熟的样子,说道:“这是我朋友,听说你们这缺一个发料员,你看我这朋友怎么样?” “您带来的人,自然是没问题了。”那人很爽快地就答应了。 郑军和他又寒暄了几句,便对白萍说:“那你先上班,我有事就先走了。”他的事可多着呢,这也是为了给白萍撑场子让人不敢再欺负她,这才挤了时间特意亲自带她进来。 白萍感激地冲他笑了笑,说道:“郑大哥你先去忙吧,谢谢你。” 郑军笑了笑:“你跟我用不着客气。”说着便大步出去了。 第151章 完了,铁定要生气了 这原材料仓库的主管名中魏敏德,三十来岁的年纪,是山东人,身上有股北方汉子的爽利劲儿。 “你叫白萍是吧?我们这原材料仓库的活说难不难,说轻松可也绝对轻松不了……” 魏敏德很详细地给白萍介绍起了仓库管理员的职责和任务,“首先有布料进来,咱们得检验质量,只有质量合格了才能接收。这个你刚来,肯定弄不懂,所以你就先跟着小袁学习。” 说着他扬声叫了声:“小袁——” 立刻便有一个年轻小伙子跑了过来,“魏主管,您找我?”小伙子长得很精神,一边说话一边好奇地打量着白萍,友好的冲她微笑。 “这是新来的同事,你以后就负责教她辨认布料和检验布料,要好好教!” 主管亲自发话了,不袁连忙答应了下来,然后领着白萍进了一间小小的办公室。 “我叫袁新民,你叫什么?”小袁很开朗,一笑就露了八颗洁白的牙齿。 白萍微笑着作了自我介绍,两人便开始工作了。 小袁教得很仔细,白萍学的也很认真,不知不觉一上午就这样过去了。除了学到很多布料方面的知识,白萍还了解了公司的一些事情,比如食堂一个月扣伙食费十五块,住宿费五块,如果选择不在厂里吃住,厂里还会有生活费和住宿费补助。不过因为在外面吃住不方便,所以员工们基本上都是在厂里吃住的。 很快就到了午饭时间,小袁问:“你带饭盒了吗?” 白萍连忙把自己一直拎着的一个袋子打开,取出了里面的一个铝制饭盒和一个勺子。 见状小袁笑道:“带了就好,咱们吃饭去吧。” 因为厂里人数太多,食堂容纳不下,所以吃饭是分两批的,几个部门轮流去吃饭。 仓库排在第一批,几百人从不同部门、不同车间鱼贯而出,往食堂涌去,场面很是壮观。 到了食堂,发现这里空间同样巨大,一眼望去全是乌泱泱的人头。 装饭的容器竟然是一米多高的大锈钢桶,盛菜的都是直径差不多一米的大铁盆,用来打菜的大铁勺手柄都有一米长,最让人别扭的是用来搅拌饭菜的竟然是大铁锹,也就是工地上用来铲沙子泥巴的那种大铁锹。 白萍久久地瞪着那大铁锹,说不出一句话来,虽然知道这铁锹肯定是洗干净了的,可心里还是觉得怪别扭的。 由于人数众多,一共有开设了十个窗口同时打饭菜。即使是如此,每一个窗口前面都排起了二十多米的大长龙。 员工们挤挤攘攘的,足足等了十来分钟后才算是轮到了白萍和袁新野。 到了近前,白萍发现,一共有三个菜,打菜的师傅共有四人,一个打饭,另三个人每人打一样菜。只见员工把自己的饭盒伸过去,师傅们挥舞着大铁勺,飞快地打了一勺饭,然后“叭”的一声扣在饭盒里。紧接着第二个人,“叭”的一声扣半勺菜进去,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 准头好的时候还好说,可由于速度太快,粗鲁地往碗里一扣,饭菜就会掉到碗外头来,或者弄到工友们的手上去,不过也没人敢说什么。 一个水煮白菜,一个白萝卜煮肉片,一个炖土豆块,这些菜比石棉瓦厂的份量多一点,但味道也是不敢恭维。大锅菜没有油星不说,还煮得稀烂,让人毫无食欲。特别是广东人的口味非常的清淡,连盐都舍不得多放,让白萍这个湘妹子着实不太习惯。 白萍勉强吃了一些,袁新民倒是大口大口地吃得津津有味。吃完饭,车间的工人就要一般都会立刻返回工作岗位上班了,而仓库的人可以休息半小时。 白萍跟在袁新民身后出了食堂,袁新民说:“反正还有半小时,咱们去厂区走走吧。” “好啊。”反正在仓库呆了一上午,空气质量差的很,早就头昏脑胀了。 刚走了没多远,突然从后面跑过来两个人,看样子和袁新野挺熟的,一上来就搂着袁新民的脖子调侃道:“小袁,这是哪里来的靓妹呀?” “是我们仓库新来的同事。”袁新野笑了笑,解释道。 “同事?同事你咋对人家那么好,是不是对人家有意思呀?”那人挤眉弄眼,一脸暖昧的调侃道。 闻言,袁新野立刻红了脸,一把推开那人嗔道:“胡说什么呢,滚你!” 白萍也有些不好意思,正想解释,那工友突然伸手推了她一把,她身子一歪就撞到了袁新野身上。 白萍和袁新野连忙触电般分开,那两人却是得意的哈哈大笑,“哟,都贴一块去了,还说没什么——” 白萍又羞又恼,正待发作,突然耳旁响起了一声大喝:“白萍——” 白萍身子一僵,顿时涌起一股不好的感觉来。从食堂到仓库,要从厂门口经过,此时白萍和袁新民等人正巧路过厂门口,白萍和一个男孩子亲密同行,还倒向人家怀里的一幕就这样落到了赵俊霖的眼里。 因为昨天白萍在厂里受了委屈,赵俊霖一整个上午都心神不宁,担心得不得了,这才想着趁中午吃饭的时间来看看她,谁知刚到这里,就看到了这一幕。 看着赵俊霖黑沉着的脸,以及那双几欲喷火的眼睛,白萍心里咯噔一下,完蛋了,赵俊霖这家伙那么爱吃醋,铁定要生气了! 顾不上和袁新民解释,白萍连忙跑到了厂门口。 “你怎么来了?” 赵俊霖愤怒地盯着白萍,冷哼一声阴阳怪气地说:“哼,我不来怎么知道,我女朋友刚来厂里第一天,就这么受欢迎呢?” 白萍无奈地看着他:“刚才就是个误会,袁大哥是——” 白萍话还没说完,赵俊霖就提高了声音:“袁大哥?叫得可真亲热啊——” 白萍:…… “你别胡思乱想行不行,我们就是同事关系……” “同事关系,这同事多了,怎么没见别人对你这么好?” “我——”白萍语塞,心里也烦躁起来,干脆闭上嘴不吭声了。明明自己和袁新民什么事都没有,怎么还就说不清了呢? 第152章 是不是心虚了 谁知她的沉默,反而让赵俊霖更加生气,瞬间觉得自己猜对了,白萍不吭声就代表默认了。他妒火中烧,声音越来越大:“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心虚了?” 两个人在厂门口的这番争吵,已经引来了很多人的围观。工友们都指指点点的,袁新民也是一脸的尴尬,白萍又羞又怒,也渐渐失去了耐心,冷声道:“你到底想怎么样?能不能别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赵俊霖死死地盯着白萍,眸中燃起了涛天巨焰,腹中有一股怒气越积越多,堵得他浑身难受,要是不做点什么,他肯定得活活气死。 他想打人,这样的念头强烈地冲击着他的大脑。他突然一个箭步窜上了铁门,吓得围观的工友们发出阵阵惊呼声。 门卫室的保安认识他们俩,知道是郑特助的朋友,一时也不知是该阻止好,还是不阻止好。就在他们犹豫的瞬间,赵俊霖已经跃过铁栅栏门,黑着脸冲愣在那里的袁新民冲了过去。 白萍吓得心脏险些停止跳动,连忙转身追了过去,可还是迟了,等她赶过去的时候,赵俊霖已经一拳把袁新民打倒在地。 正当赵俊霖挥起拳头又要再次落下的时候,白萍飞扑过去,死死地架住了他的手:“你到底要干什么?你能不能理智一点,能不能别给我丢人?” “我给你丢人?你这是在嫌弃我了吗?”赵俊霖死死盯着白萍,眸中怒焰更甚。 工友们都在窃窃私语,自己肯定已经成了全厂的笑话!而袁新民,人家好心好意地教自己,却无缘无故地被揍了,白萍又羞又怒,可却还是耐着性子道:“你先回去吧,有事回去再说——” 哪知赵俊霖根本不领情,反而一脸不敢置信地瞪着白萍,“好,好,好——”他自嘲地笑了,“天下女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说罢,他不屑地瞥了眼白萍,转身大步跑了出去。 白萍气得双颊通红,一腔愤怒无处发泄,直把自己气得浑身发抖。 “白萍,这人是谁呀?”袁新民挣扎着站了起来,一开口说话就扯到嘴角,顿时疼得呲牙裂嘴的。 白萍见他的嘴角被打破,渗出了红色的血丝,心里又羞又愧,“他是我男朋友。” 袁新民有些惊讶,不过很快便恢复了正常,本来见白萍年龄不大,确实没想到她会有男朋友。不过转念一想,这年头农村女孩子,结婚都很早的,出来打工的人在老家订了亲,也很正常。 “你男朋友大概是误会了,我——”袁新民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都怨我,要是我早点阻止那两个老乡的胡闹,就不会让你男朋友误会了。” 他这么一说,白萍顿时更加愧疚了:“他打了你,你不但不怪他,反而还向我道歉,其实应该是我要向你道歉才对。你的伤,要去卫生院看下吗?” 袁新民连忙摇头:“不用不用,就是破了点皮,两天就好了。” 袁新民不但没有责怪他们,反而还劝白萍说:“你回去好好和他解释清楚吧,要是因为我影响了你们两的感情,那我可就罪过了。” 白萍看着袁新民,再一想到赵俊霖,顿时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要是赵俊霖也像人家袁新民这样懂事就好了! 赵俊霖的性格存在缺陷,冲动易怒,又爱打架,这点在去年冬天,他在石棉瓦厂门前摔保温盒的时候,她就看出来了。 可是他的好,她也忘不了。他被雷劈了之后刚刚醒过来,一听说自己被人欺负了,就不管不顾地要去给自己报仇。自己被刘涛的人贩子集团绑架之后,他更是不顾自身的安危,千方百计地去救自己,为此还挨了好几刀…… 白萍不是不爱赵俊霖了,只是她也实在为他性格上的缺陷头痛不已。这次,他不仅让自己成了全厂的笑话,还让善良大度的袁新民无辜受累,实在太过份了! 下午上班时,白萍就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关于赵俊霖的好与坏,不停地在脑子里纠缠。 “白萍,白萍——”袁新民叫了好几声,白萍才回过神来。 “不好意思,有什么事吗?” 袁新民笑了笑:“也没什么,不过刚才助理拿来一张表,需要你填一下。” 白萍接过表格看了一下,发现是一张关于新进员工的食宿登记表。顿时又陷入了两难,按理说自己和赵俊霖只是男女朋友关系,一直住在一起难免会被人诟病。之前住在他那儿,也不过是权宜之计,她早就打算等自己找到了工作就搬出来的。 可难就难在,现在自己刚刚和赵俊霖吵了架,这个时候搬出来,会不会让他多想,从而加深两人之间的误会? 一想到这些问题,白萍就头大如斗,盯着那张纸老半天,还是难以决断。 袁新民似是看出了什么,想了想说道:“这事也不急,我帮你拖一天,你明天再给我吧。” 白萍连忙谢过袁新民,因着中午那事,两人总觉得别扭,说话都感觉别别扭扭的,偶尔眼神交错,也会立马触电般缩回去。 晚上下班时已经是九点钟了,这还是因为在仓库上班,若是在车间,晚上得加班到十一点钟。 白萍没有自行车,要走半个多小时的夜路,才能到出租屋。若是照赵俊霖平时的性格,一定会来接她下班的。 可是白萍来到厂门口后,却没有见到他的身影。她心里有些失望,虽说两人刚吵过架,他闹情绪不来接自己这也算是在情理之中,可她还是觉得有些委屈。 晚上街上静悄悄的,一个人走夜路,心里总感觉疹得慌。白萍突然想,再住出租屋,确实很不方便呢! 一路上战战兢兢,好不容易回到出租屋,刚进院子白萍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仔细一听,屋里竟然传来了女人的嘻笑声。 白萍的心一下就沉了下去,紧走几步推开门—— 石仙菊与赵俊霖围坐在餐桌上吃夜宵,桌面上摆放着好几个碗盘。 “来,吃个蟹黄包吧,是我亲手做的——”石仙菊说着,夹起一个蟹黄包亲昵地送到了赵俊霖的嘴边,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足二十厘米。 第153章 他变心了 白萍推开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屋里只有赵俊霖和石仙菊两人,赵金德不知去了哪里。 听到推门声,石仙菊和赵俊霖同时扭头望过来,三个人六目相对,白萍愣在那里,脑子里乱哄哄的,不知是该退还是该进。 赵俊霖阴沉着脸移开了目光,仿佛没看见白萍似的,一口咬住石仙菊递过来的蟹黄包,津津有味地嚼了起来,边吃还边夸了句:“嗯,手艺不错!” 石仙菊不屑地瞥了眼白萍,挑了挑眉,扬唇笑了。 白萍只感觉全身的血液轰的一声炸开了,手脚都有些控制不住地抖了起来。 屋里的两人自顾自地说笑着,只有她一个人傻傻地站在门口,仿佛被全世界遗弃了似的。难堪,愤怒,一古脑地涌入心田,白萍绷着脸,竭尽所能地挺直了背脊,大步向自己的卧室走去。 她来到床前,把前阵子买的一口皮箱拖了出来,然后把衣柜里的衣服和几本书胡乱地塞了进去。还有牙刷、毛巾、水桶等东西放在浴室,她懒得再去拿了,提起箱子就出了卧室。 经过餐厅的时候,她目不斜视地径直走向大门,头仰得高高的。 赵俊霖先是一愣,然后突然铁青着脸腾的一下就挡在了白萍面前,沉声怒喝道:“你干什么?” 白萍绷着脸,冷冷道:“你管我干什么,让开!”说着就要推开他,谁知他却跟座山似的,纹丝不动。 白萍气结,愤愤地绕过赵俊霖,直奔大门。 “站住!”赵俊霖大喝一声,上前就要来拉扯她。 白萍却突然发飚,竭斯底地的大叫:“你闭嘴,你凭什么对着我大吼大叫?你别以为我白萍脾气好,就可以任你为所欲为!赵俊霖我告诉你,我白萍也不是泥捏的!” 说罢,她怒气冲冲地抬腿跑出了大门。她不想跟个泼妇一样去跟人打架,因为她觉得那样会降低自己的格调。 赵俊霖追到门口,只看到白萍飞奔而去的背影,“啊——”他怒吼一声,一拳砸在围墙上,那围墙发出“砰”的一声巨响,上面的砖头哗啦啦地往下掉…… 白萍听到身后的动静,身形一顿,就在这时,石仙菊连忙收起眼底的得意之色,一脸急切地跑过去,执起赵俊霖的手故意大声地嚷嚷:“哎呀,你受伤了,疼不疼呀?你怎么这么傻呀,看着让人心疼死了……” 那娇媚入骨的声音,白萍似乎都能想象到两亲密互动的模样来,刚刚有所停顿的脚步,反而变得更快了。 赵俊霖喘着粗气,双拳死死地捏着拳头,突然一把挥开了石仙菊,力道大得险些把石仙菊摔倒在地。 石仙菊正想撒娇,可一见赵俊霖的脸色,顿时吓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只见他双目猩红地瞪着白萍离去的方向,鼻孔一张一颌地喘着粗气,仿佛一只满身戾气的狼,随身准备择人而噬。 “那个,我,时间不早了,我我先回去了——”石仙菊虽然喜欢赵俊霖,可这个模样的赵俊霖还是让她莫名恐惧,丢下这一句,她便一溜烟地跑了。 白萍越想越生气,自己和袁新民什么事也没有,他凭什么发那么大的火,还跑进厂里来打人。就因为他的鲁莽,害自己成了全厂的笑话,还被保安训了半天,受尽了白眼。 这也就算了,可最最不能容忍的是,自己才刚去上班,他一转眼就又和那个石仙菊搅到一块去了,两人一块吃宵夜,还那么亲密地喂食…… 一想到那个画面,白萍就气得浑身发抖。 起先她全副心神都沉浸在愤怒中,可走着走着,一阵冷风吹来,顿时人就清醒了很多。这一清醒不打紧,从愤怒中惊醒过来后,看着寂静无人的街道,她便害怕起来。 浑蛋!白萍红着眼眶在心里怒骂了一声,若是以前看到自己生气走掉,他一定会嘻皮笑脸地追上来,可这次他却完全无动于衷,大晚上的,竟然就这样让自己一个人走掉! 白萍越想越伤心,越想越觉得赵俊霖变心了。 等她担惊受怕地回到厂里,却发现自己还没有填写食宿表格,根本就没分配宿舍。 此时,正好是车间员工下班的时间,大家都有地方去,只有她无处可去。 白萍咬着下唇,形单影只地在宿舍楼下徘徊,难道今晚要在这吹一夜冷风了吗? 也许是天无绝人之路,就在白萍几乎要绝望的时候,仓库的课长魏敏德偶然从宿舍楼下经过,见白萍拿着行李一个人走来走去的,便上前询问道:“你怎么不进宿舍去?” 白萍又惊又喜,又有些难为情,吱吱唔唔道:“那个,我忘了填表格,还没安排宿舍呢。” 魏敏德一脸好笑的瞥了她一眼,说了句:“跟我来吧。” 闻言,白萍大喜,连忙跟了上去。 魏敏德把白萍领到女员工宿舍楼的一楼,在楼梯边的一间小房子里跟一个女人聊了几句,然后那人便笑呵呵地说:“没事,包在我身上了。” 这个女人便是女员工宿舍楼的管理人员,很快她就帮白萍安排了宿舍。 白萍连连向舍管和魏敏德道谢,若不是他们帮忙,她今晚真要无家可归了。 魏敏德摆了摆手,说道:“行了,赶紧上去吧,明天还得上班呢。”说着,便转身离开了。 宿舍楼一共有六层,白萍被分到了502房,这房间约有二十多平米大,房屋两边各摆了三张铁架子上下铺,中间只隔着一道一米左右的通道。 这房里一共能住十二个人,下铺都被老员工占据了,新来的人只能睡上铺。这房里唯一一张没有睡人的床铺位于进门左边最里面的一个上铺,标号12。 只是这里虽然没有睡人,却也摆满了东西。见状,白萍左右看了看,宿舍里有六个人在,便扬声叫道:“这是谁的东西,麻烦把东西搬走。” 白萍提着这么多行李过来,只要不是瞎子谁都知道这是新来的员工,按理说有人来住了,若是谁放的东西,就该主动拿下来。 可白萍喊了三声,也没有一个人理她。 第154章 变故横生 时间已经是很晚了,白萍还要早点收拾好,明天还要上班呢。既然没人理睬,白萍只能自己动手,把床上的东西都搬到了床下,放在屋里的那个角落里。 正搬着,原本躺在三号床铺的一个女人突然跳了起来,怒气冲冲地跑过来:“干啥呢干啥呢,你动我东西干啥,想做小偷啊——” 白萍额角青筋直跳:“嘴巴放干净点儿,各人的东西放在自己床铺上,你把东西放在我这儿就是你的不对。再说了,刚才我不是问过了吗?你自己躺着不动,反倒来怪我了?” “这床铺一直没人住,我怎么就不能放了?” “之前没人住,你放东西也没人说你,可是现在有人住了,你不应该主动把东西搬下来吗?你故意躺在那里不动,自己存的什么心思,以为别人都是傻子,都不知道吗?” 那女人被白萍堵得说不出话来,又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小心思,便肆意的谩骂起来:“你个死丫头片子,小小年纪就不学好,将来不得好死你——” “你——”白萍心里都快气死了,自己这是倒了几辈子的血霉呀,怎么到哪儿都能遇上这种极品? 眼看两人就要吵起来,宿舍的门在这时候被人从外面推开了。进来的姑娘一瞧见白萍,立刻露出了甜甜的笑容:“你也被分到这宿舍来啦——” 这姑娘正是之前见过的苹果脸女孩,她手上提着一个水桶,桶里还有些衣服,显然是刚去冲凉了。 有些人只需要一眼,就能确定她将会是自己的朋友,白萍和苹果脸女孩蒋小芹就属于此类。 见到她,白萍忘了生气,两个姑娘互相作了自我介绍,然后就亲亲热热的说起话来。蒋小芹是河南人,与白萍同岁,月份上比白萍大了两个月。 她性格开朗活泼,一边帮着白萍收拾床铺,一边悄悄地告诉白萍:“那个人是针a组的,叫杨三玉,最喜欢欺负新来的,这宿舍里没有一个人喜欢她。你别理她就完了,犯不着跟这种人生气。” 白萍点了点头,跟她这种小人计较,只会让自己生气。再说了,自己初来乍到的,也不宜四处竖敌。 也许是因为同龄的关系,白萍和蒋小芹很是投缘,很快就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每周一上午九点,是厂里中高层干部大会的时间。这天的会议,厂里的行政部经理符义南投下了一枚重磅炸弹:“前天在我厂大门口,发生了一起厂外人员入厂殴打我厂员工的恶劣事件——” 吕总沉下了脸说:“保全部门怎么做事的,怎么会放外面的人员进来?” 保全部门的老大连忙说道:“孟总,这事我们部门确实有责任,我已经给当天值班的两个保安记过处分了。不过这事也不能全怪他们,毕竟那个人是我们厂一个新进员工的男朋友,而且那个人是突然之间跃过铁栅栏门冲进去的,他们也是阻止不及——” 孟总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说道:“错就是错,哪来这么多理由?” 保全部门的老大被噎得一脸憋屈,忿忿地瞥了眼郑军。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郑军知道自己是无法置身事外了,便说道:“其实这只是一件小事,那个员工和男朋友产生了点误会,这属于他们之间的一点小矛盾,没有符经理说的那么严重吧——” 话还没说完,符义南便打断了他:“郑特助,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吧?这怎么能是一点小矛盾呢?有厂外的人闯进厂里打人,这是对我们厂的一种挑衅,这种行为严重损害了我们厂在员工心中的形象,如果以后人人效仿,那我们——” 他越说越严重,洋洋洒洒地列举了十几种“巨大的危害”,仿佛这事不严肃处理,厂子都要因此倒闭了似的。 符义南说了一大堆,最后总结道:“鉴于以上种种,我建议严肃处理这名员工,不能让这样的害群之马再继续留在我们厂里了。” 这原本只是一件小事,符义南却特意大张旗鼓地拿到周一的早会上来说,还抓住这放…… 孟总也不傻,心里顿时便明白了,这事恐怕没那么简单。不过他是老总,最重要的就是学会平衡各个下属的情绪和权力。因此,他便扫了眼底下一群干部的神色,奖似漫不经心地问:“你们怎么看哪?” 底下坐着的这些管理人员,一个个缩着脖子,全都不吭声了。见状,孟总便拧紧了眉头。 此时的郑军心里,也是翻江倒海一般。这个符义南一直与自己作对,现在他在早会上提出这事,分明就是想要给自己扣一顶识人不清,办事不力的帽子。 孟总还不知道白萍是自己介绍进厂的,若是任由事情继续这样发展下去,自己一定讨不着好。目前这种情况,还不如自己主动承认…… 可惜就在郑军想要开口承认的时候,符义南却意味深长地瞅着郑军,然后一脸为难地对孟总说:“本来这种事是不应该惊扰孟总的,可因为这个人是郑特助介绍进来的,所以人事部也很是为难。” 孟总闻言,目光严厉地瞥了眼郑军,神色已然非常不悦了。郑军是自己的特助,他犯了错,连带着自己这个总经理面上也无光。 此时郑军再去承认,就已经失了先机,便只能脸色难看地默认了。 然后符义南又说了一堆意有所指的话,像什么“我们的干部不能滥用自己手中的权力”,“推荐员工入厂,要对这名员工的行为负连带责任”等等。 他的目的,简直是昭然若揭了。 稍微懂点内幕的人都知道,自从厂里放出风声,有可能要再建一个分厂之后,这符经理与郑特助就成了最有可能担任分厂厂长职务热门人选。 自那以后,符经理就时常与郑特助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他们俩不和之事由来已久,符经理只怕是要借着这件事,狠狠攀咬住郑特助不放了。 第155章 绝处逢生 其实这件事说白了,就是符经理与郑特助之间的战争,波及到了白萍身上,白萍在这件事里,不过是炮灰而已。 孟总很生气,郑军身为自己的特助,不但没为自己争光,还让自己也跟着抹了黑! 于是孟总脸色难看地宣布道:“郑军识人不清,记大过一次,下不为例。” 符义南勾了勾唇,随即又掩下笑意,说道:“那个员工,才刚进厂就惹来这种乱子,可见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留着这样的人,怕是要对我们厂的名声有碍了。” 郑军气得牙痒痒,这符义南也太过份了,都处罚了自己还不算,竟是连白萍这个小小的新进员工也不放过吗? 孟总瞥了眼符义南,“依你的意思,要怎么处理?” 符义南微微一笑,却不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把问题抛给了人事部:“许晴,按照厂规,这种情况该怎么处理?” 许晴眼里的挣扎只有一秒钟,很快便有了选择,便顺着符义南的话说道:“这种人自然是要开除的了。”她这显然是选择了站在符义南那一边了。 郑军又急又怒,却也无可奈何,他自己现在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哪里还敢开口为白萍求情呢? 只是如果白萍就这样被赶出去,自己连个朋友都护不住,这特助当的也太没面子了吧? 正当大家以为此事就要尘埃落定的时候,一直没吭声的原材料主管魏敏德突然站了出来,说道:“现在我们厂里订单量日益增加,急需各方面的人才。而白萍是我所见过的最有天分的,最精明好学的员工,虽然才上了三天班,可已经把我们培训的内容全部掌握了。这样一个好苗子,就因为这点小事被开除了,不得不说是我们厂的一大损失——” 魏敏德一直是个没什么存在感的人,也是个老好人,从来是谁都不得罪的,可这会儿却突然为一个新员工说话,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 符义南也是微微惊讶,不过很快就不屑地撇了撇嘴角,不过是个没什么存在感的仓库主管,说话能有多少份量? 正当他以为孟总不会采纳魏敏德的意见时,孟总铁青的脸色却缓和了许多,还问道:“那个员工,真有这么好?” 魏敏德肯定地点了点头:“是的总经理,她不但聪明,还不怕苦不怕累,在吃饭的空隙时间里,还抓紧时间看书学习,是个积极向上,勤奋好学的姑娘。” 孟总年轻的时候,很是遭过大罪的,他也算是从底层一步一步爬起来的人,因此对积极向上的人非常欣赏。魏敏德这一句话,就让他眼意掠过一抹笑意。 一直紧密关注着孟总神色变化的符义南顿时就急了,连忙说道:“一个人再有能力,若是德行有亏,也难成大器,更何况她还只是个新人……” “符经理,她只是个小员工而已,若是哪里惹您不快了,我让她当面向您道个歉可好?” 魏敏德这话听着轻飘飘的,可却又仿佛意有所指,此话一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郑军也是个聪明人,连忙打蛇随棍上,状似不经意地说:“要说白萍呢,长得漂亮,性格又好,一般不会与人结怨的,若是她真有什么得罪之处,还要请符经理海涵啊。” 一听说白萍“长得漂亮”,大家顿时就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就连孟总也是不赞同地瞥了眼符义南。 符义南在厂里的名声可不算好,贪花好色这一点更是众所周知。 符义南顿时就慌了,张嘴想要为自己辩驳,可人家又没有明说。可不辩驳吧,他们又分明是意有所指,孟总一定会觉得自己是贪图人家的美色,却求而不得,因此对人家怀恨在心,趁机打击报复…… 符义南额头上的冷汗瞬间就涌了出来,恨不得把那个该死的魏敏德和郑军痛揍一顿。 “我们厂正是用人之际,既然是个好苗子,我就再给她一次机会——” 魏敏德和郑军闻言,立刻面露喜色,只是孟总却话头一转,又道:“不过——我倒是挺好奇,她到底是有多优秀,竟然让魏课长如此看重。” 魏敏德微怔,正待开口,就听孟总继续道:“一个星期后,我要亲自考考她。” 一语惊起千层浪,所有干部都面面相觑,孟总这是唱的哪一出啊?总经理亲自考一个新进员工,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儿呀! 而郑军却是喜忧参半,虽然孟总没明说,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若是白萍通过了考验还好说,可若是她通不过,那铁定是会被赶出去的,到时候就连魏敏德也会跟着吃挂落…… 符义南又是震惊又是愤怒,心里把魏敏德也给记恨上了,更是思绪翻飞,琢磨着怎么对付那个新来的小菜鸟了。 哼,想要通过考验,那也得看看我符义南答应不答应!符经理眼里掠过一抹戾气。 会议结束后,郑军就着急忙慌地跑到仓库去找白萍,把今天早会上的事告诉了她。白萍怎么也没想到,这件事竟然会把郑军牵扯进来,更想不到的是,魏课长竟然会站出来为自己说话。 她一脸愧疚地对郑军说:“对不起郑大哥,给你惹麻烦了——” 话没说完郑军就挥了挥手打断了她:“别这么说,其实这事就是符义南借题发挥,想要趁机扳倒我,你不用放在心上。” 虽然郑军是这么说,可白萍却不能真的当自己和赵俊霖全无责任,“虽然这事有符经理借题发挥的原因在里头,可起因却是因我和赵俊霖的矛盾引起的。你好心把我介绍进来,我却在这里拖你的后腿……” 郑军把赵俊霖当兄弟,赵俊霜犯了错,身为兄弟的郑军虽然不好指责他什么,可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的。 这会儿听了白萍的话,那点不舒服顿时也烟消云散了。不禁在心里感叹,白萍真的是个聪明懂事,又懂得感恩的好姑娘啊!阿霖若是错失了这么好的姑娘,实在是太可惜了! 郑军觉得自己有必要做点什么了。 第156章 她要分手吗 于是他便说道:“阿霖的性格是冲动了些,可他对你的感情,相信你也是知道的。正因为太过在乎,他才会失了分寸。你们可别因为这点小事,影响了彼此的感情!” 他也听说了这两人吵架的事,还知道白萍搬进了厂里,在他心里早已经把白萍当成了赵俊霖未来媳妇看待了,自然不希望他们俩真的闹掰。 白萍苦笑了一下,没有吭声,显然是不想多谈此事,郑军便也不好再劝下去,只说道:“我还有事先走了,你好好准备应对孟总的考试才是最重要的,其他事不要多想。” 白萍点了点头:“放心吧郑大哥,我一定会努力的。” 郑军走了没一会儿,魏敏德也来了,白萍有些不好意思,更多的却是感激,刚想说些感谢他的话,他却微笑着打断了她。 “行了,其他的都不再多说,你只需要好好学习就够了。” 白萍郑重地点了点头,在心里暗暗发誓:我一定不会再拖你们的后腿!我一定不会让关心我的人失望! 谁也不知道孟总会考白萍什么,所以应付起来也就格外的为难。白萍连个大致的方向都没有,可是有一点她却是明白的,那就是不管要考什么,自己多学习,扩大学习范畴总是没错的。 有了这个目标,她首先去请教仓库里所有的老员工,这些老员工一方面是给魏敏德面子,另一方面也确实看白萍谦虚好学,对她很有好感,没有一个人为难她,把她想要问的问题也都毫无隐瞒地告诉了她。 有了老员工给的信息,再加上自己这些天的见闻,白萍用了半天时间终于是把仓库的所有工作流程和注意事项了解清楚了。 紧接着第二步,也是原材料仓库最为重要的一点——检验布匹。检验布匹,首先你得知道这是什么布,然后还得知道每种不同的布有什么特性,应该如何去检验。 这方面的知识,这几天袁新民教了许多,白萍便把袁新民教给自己的知识条理分明地整理成册,然后拿给袁新民去看,是否还有什么遗漏。 袁新民看过之后,大为惊奇:“行啊白萍,你这记得可够详细的,我这个师傅这么快就得下岗啦?” “呵呵——”白萍不禁失笑,“这都是你教的好,你永远都是我的师傅!” “嘿嘿,”袁新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你这声师傅叫得我怪不好意思的——”他的年纪也就比白萍大个三四岁而已。 两个人调侃了几句,袁新民又道:“不过检验布匹,光知道理论知识可不行,最重要的还是得实际操作。” 说起这个,白萍早就琢磨过了,可这两天仓库没有新的布料进仓,自己如何实际操作呢? 袁新民想了想,悄悄的给白萍出了个主意,白萍听后,迟疑道:“这个,不太好吧?” “那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白萍:…… 白萍离开两天了,赵俊霖自白萍离开后,就再也没起过床,整天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也不说话。 这下可把赵金德给急坏了,起先是苦口婆心的劝,后来都快急得哭起来了。可赵俊霖完全不为所动,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赵金德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去找郑军,郑军闻言也是大吃一惊,他是真的没想到,那么肆意张扬,那么狂妄自负的赵俊霖,竟然只是因为和女朋友吵架,就闹成了这样! 想到白萍正在准备考试的事,不想让她分心,郑军便带着赵金德风风火火地赶到了出租屋。 已经饿得头昏眼花,虚弱不已的赵俊霖听到有人进来了,挣扎着扭过头看向了门口,可看清了门口站着的人后,又失望地闭上了眼睛。 看着眼窝深陷,瘦了一大圈的赵俊霖,郑军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阿霖,你这是干什么呀?” 赵俊霖不吭声,郑军恨铁不成钢地骂了起来:“你看看你这像什么样子?一个大男人因为这点事儿就要死要活的,我要是女人,我也不会喜欢你!” “男子汉大丈夫,应该顶天立地,能为女人撑起一片天来。可你看看你这样子,女人跟着你能有安全感吗?能放心把自己的后半辈子交到你手里吗?” 郑军劝了一大堆话,可赵俊霖还是仿若未闻。 郑军想了想,莫非自己劝错了方向?这么想着,他又解释道:“白萍和那个袁新民,只是正常的同事关系,真的是你误会了……” 赵俊霖突然轻声问:“她是不是真要和我分手?” 郑军一愣,刚想说没有,可一想起白萍的态度,却又有些拿捏不准了,就这么犹豫了两妙钟,赵俊霖却突然睁开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郑军:“她真要和我分手!”他说的是肯定句,仿佛已从郑军的犹豫中看到了答案。 郑军急了,连忙摇头道:“没有,她没说要分手!” “你说得没错,男子汉大丈夫,躺在这里装可怜是没用的,我会用实力征服她!” 赵俊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郑军和赵金德都有些懵,这家伙的思维模式,跳跃得真可快啊!不过他这话说的也没错,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动不动就要死要活的呢? “你——”郑军迟疑地捉摸着他的心思,想说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赵俊霖突然扭头叫赵金德:“金豆子,我要吃饭。” “啊,噢,好,好好好——”赵金德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后连忙跑出去给他倒了一大杯水,又盛了一大碗饭。 赵俊霖接过水,“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干了,然后接过那碗饭,大口大口地扒了起来。 吃饱喝足,身上也有了些力气,他就像没事人似的笑了笑,说道:“好了,谢谢兄弟们关心,我赵俊霖没这么脆弱,从今往后,又是一条好汉!”说着还裂着嘴,嘻嘻哈哈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这模样,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嘻皮笑脸,没心没肺!赵金德看自家老大又重新振作起来了,很是高兴,可郑军总感觉有哪里不对…… 第157章 心结难解 紧接着,赵俊霖就元气满满地和赵金德商议起下一步的售书计划:“等今天晚上,我们跑完剩下的最后两个夜市,明天就向周边的乡镇推进,我们要扩大区域,将来还要把业务做到东莞、中山等地去……” 赵俊霖讲得眉飞色舞,赵金德也听得一脸激动:“哎呀,不愧是我老大,这么快就雨过天晴了,还想到扩大业务的方法,牛!” 这一切看着都很正常,郑军原本想说的话也就没有了开口的机会。将来的某一天,他不禁为自己今天的决定,而悔不当初。早知道会发生那些事,他就应该和赵俊霖解释清楚,把厂里发生的事都告诉他。可惜,这个世上,从来就没有“如果”! 这天晚上,白萍下班后匆匆洗了个澡,就又捧着一本书,聚精会神地看了起来。 仓库下班时间要比车间早,等车间的人全部下班,一大波人同时涌到冲凉房,每天都是一番你抢我夺的场面。 所以白萍洗过澡后就守在其中一间冲凉房前面,帮蒋小芹占着位置。不过这么明显的占位,是会被人挤兑死的,所以临近车间下班的时间,白萍就拿着水桶跑到冲凉房,拉上门帘子。这样别人就以为这间有人,就不会再进来了。 女生宿舍每一层楼都有一个冲凉房,每个冲凉房有十个冲凉位,每个冲凉位之间用门帘隔开。虽然听起来冲凉位不少,可每层楼都住了五六十个人,这点冲凉位就显得不够用了。 “白萍——”蒋小芹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我来啦!” “这儿,这儿——”白萍连忙挑开帘子,大声叫她。 “谢谢啦!”蒋小芹甜甜地笑着,钻了进去。 白萍笑了笑,准备转身回宿舍。 杨三玉正和五六个人一起在其中一道帘子前面排着队呢,见到蒋小芹比自己来的晚,却能比自己先进冲凉房,顿时气得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白萍目不斜视地从她面前走过,一个眼神也没给过她。蒋小芹想了想,突然堆着满脸的笑,讨好地对白萍说:“靓女,能不能也给我占个位呀?” 白萍似笑非笑地瞅着她,轻飘飘地回了句:“你谁呀?” 说罢,白萍扬长而去。求着你的时候就一脸的笑,不求你的时候就故意为难你,这样一个满肚子坏水的人,自己才懒得帮她呢! 见状,杨三玉虽然恨得咬牙切齿,可却也毫无办法。 孟总给的考试期限是七天,很快三天过去了,白萍自觉已经把所有理论知识都熟记于心了,越发认识到实践的重要性。 想来想去,也只能按照袁新民给出的主意,去找魏敏德帮忙了。 魏敏德一见到白萍,还没等她开口,便笑道:“你可算是来了!” 白萍有些诧异,迟疑地问道:“您——在等我?” 魏敏德笑了笑没回答,只是从自己的办公桌里掏出一个布卷来。等摊开后,白萍发现那里竟然有十几种布料,当下流行、时兴的面料全都齐活了。 “这是——”白萍激动地看着魏敏德,“您什么都知道了!”这话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魏敏德点了点头,“闲话不说多了,抓紧时间吧。”说着,他就把布料推到了白萍面前。 “谢谢您!”白萍克制着自己内心的激动,有些手忙脚乱地把布料完全摊开,每块布料形状都不太完美,有的是正方形,有的是长方形,大小也都不一样,可见这都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收集过来的。 魏课长为了帮助自己,可真是煞费苦心了! 一开始白萍有些慌乱,有种不知从哪里着手的感觉。可是看着魏课长鼓励的眼神,她的心就渐渐地平静了下来,捡起最上面的一块的确良布,脑子里回响起从袁新民那儿学来的理论知识,心里顿时就有谱儿了。 按照记忆里的步骤,她一步一步从容不迫地进行着,中间没有出过一丝差错。 待所有布料全部检测完毕,魏课长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又跟她讲了很多布料在检测过程中可能出现的问题。 他身为主管,经验更加丰富,懂得的也更加多,有些知识就连袁新民都不知道,白萍如饥似渴地学习着,魏敏德也越讲越投入,以至于连午饭都错过了。 这些天白萍全副身心地投入到了迎接考试当中,蒋小芹说她就没见过像白萍这么拼的人。白萍只是苦笑一声,不想解释。 其实她之所以这么拼,一方面是因为要为自己,也为郑军,以及信任、帮助过自己的魏敏德争一口气;另一方面却也是想借着忙碌,忘记赵俊霖的“背叛”带给她的伤害。 只是这原因,说不出口,即使是最好的朋友,她也选择了沉默。有些苦,只能自己一个人捱,没有人能帮得到你! 而此时被视为“背叛”的赵俊霖,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只要一躺在床上,他就会想起白萍,想起她绝决地离去的背影。那背影不知怎的,与陈桂妹离开时的背影重叠在了一起,让他几乎快要疯了。 只要一闭上眼睛,他就会陷入恶梦之中,陈桂妹抛夫弃子,陷害自己的一幕幕,挥之不去,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梦中。 更为可怕的是,梦中陈桂妹的脸,突然变成了白萍,每当这个时候,赵俊霖就会从梦中惊醒,吓出一身的冷汗。 次数多了,赵俊霖甚至已经分不清,梦中抛夫弃子的人是陈桂妹,还是白萍了。 从此,他便开始害怕入睡,于是便迷上了酗酒。他一打一打地喝啤酒,喝完了吐,吐完了继续喝,直到醉到不省人事,才会消停下来。 不过短短几天,他再一次迅速暴瘦,整个人都脱了形。 赵金德看在眼里,急在心里。郑军来的那天,老大不是明明像没事人一样了吗?他不是说了要振作起来,还说要和自己一起把事业发展到东莞、中山去吗? 他劝也劝不动,只能默默地陪在赵俊霖身边,为他收拾烂摊子,卖书的生意,算是彻底丢到一边去了。 原本他以为,老大迟早会好起来的,可没想到随着时间的推移,赵俊霖却是越来越消沉了。赵金德这才警惕起来,左思右想后,他决定去找白萍,只有白萍才能让老大重新振作起来。 第158章 不会是想临阵脱逃吧 因为受到赵俊霖打人事件的影响,工厂规矩更加严格了,根本不许任何厂外人员进入。就连员工进入,都要看厂牌。 赵金德来找白萍,发现进不去,只能在厂门口等着,他心想白萍总会出来的吧? 可他却不知,白萍因为忙于考试的事,每天忙得昏天黑地,就连吃饭的空闲时间,都要抓紧时间学习。她根本就没有时间到厂门口来。 赵金德等了两个多小时,等不到白萍。他给郑军打电话,郑军却又一次跟着老板出差了。 他见不到白萍,又担心留在出租屋内的赵俊霖出事,只好失望地回去了。 赵金德回到出租屋时,赵俊霖正瞪着天花板,仰躺在床上。 “老大,你醒了?”赵金德连忙跑了过去,关心地问道:“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赵俊霖却不回答,仍旧看着天花板,轻飘飘地说:“你去找她了?” 赵金德一怔,连忙说道:“啊,没,找谁啊……” 可惜他的掩饰太过笨拙,赵俊霖根本不信,他自嘲地笑了,不再吭声。 赵金德还以为他相信了自己的话,便跑进厨房做饭去了。 赵俊霖躺在床上,缓缓闭上了眼睛。她还是没来,看来她是真的不要自己了…… 往事一幕幕浮上心头,初见时的惊艳,她的机智勇敢让他心里从此留下了一个人的影子。 后来在煤矿相遇,她害怕被村里的人知道他的存在,他却坏心眼地想要捉弄她,偏偏住进了她的家里。 她与家人相亲相爱,关系融洽,她们一家人的相处看似平淡,却温暖得让他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 看出了她的不甘平淡,他说了句“去广州”,原本只是试探,想不到她却立刻答应了。那一刻,他心里是震惊的,在这个年代,姑娘们都胆小怯懦,哪一个敢孤身前往外地打工呢?可她却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看得出来,就算是没有自己,她很可能也是做好了一个人去广州的打算。 后来在广州,石棉瓦厂的老板以利益诱惑,以权势逼迫她做他的情人,她明明那么舍不得那份工作,却还是毅然绝然地离开了工厂。这说明她是个有原则的人,在这个世界上能够坚持自己的原则的人,实在是太少了,女人,更是万里难寻其一。 再后来,自己被闪电击中,受伤濒死,她不离不弃地在自己身边照顾,又出钱又出力。这说明她是个善良的人,不会像大多数世人一样只会锦上添花,她却能够雪中送炭,这点更为可贵。 这样的女人,叫他如何能够不爱呢?她看着温婉柔弱,内心却阳光而坚韧。而他,看着嘻嘻哈哈没个正形,心里却灰暗而恐惧,他害怕被人抛弃,害怕一个人独处,害怕没有人关心他爱护他…… 她就像是一轮温暖的太阳,照耀在他内心深处那些被掩藏起来的黑暗和孤独上,让他无法自拔。 他知道自己应该相信她的,像她那样的人怎么会轻而易举地背叛他们的感情呢? 可是他就是忍不住要去怀疑,他总是想起陈桂妹,这让他既痛苦又无助。 那天白萍回来时,看到自己和石仙菊在一起,她显然是误会了。当时他还在沾沾自喜,会吃醋,说明她还是很在乎他的…… 可是她却一句质问也没有,直接提着行李就走了,那一刻他心里的失望和愤怒铺天盖地般席卷了他所有的理智,他暴怒得想要毁掉一切。 这暴怒把他自己都吓着了,他一向冲动易怒,动不动就会和人打架,总是习惯用拳头解决问题。可是当有一天,这怒火要发作的对象变成了自己深爱的女人,他突然害怕了。 要是他控制不住,伤了她怎么办? 活了十九年,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也从来没觉得自己打人有什么不对,可那一刻,他突然感到一阵恐惧。 这些天,他开始反思,自己这么爱打人,真的对吗? 这些天,他的思绪一直很混乱,各种各样灰暗的情绪不停地冲击着他的心,他开始怀疑一切,包括自己。 他已经不知道什么才是值得相信的,什么又是虚伪的;什么是对的,什么又是错的…… 七天的期限终于是结束了,孟总和郑军出差刚刚回来,符经理迫不及待地就重新提起考试的话题。 孟总太忙了,符经理不提都快忘了那件事,这会儿听他一说,便道:“好,正巧我现在有空,让她过来吧。” 符经理眸中滑过一抹喜色,连忙屁颠屁颠地跑去传话。 白萍考试的事,他为什么这么积极?郑军顿生疑虑,连忙也跟了过去,就怕他在中间使什么坏。 符经理见郑军也跟了过来,阴阳怪气地笑道:“哟,郑大红人对这位朋友还真是关心呀!”关心二字,他咬得尤其重。 郑军也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我的朋友,我自然关心了。倒是符经理,这么忙前忙后的,可就真让不解了!” 符经理被噎,冷哼一声,没再说话。 白萍今天刚好来了月事,肚子一阵一阵地坠疼,直疼得她脸色苍白,腰都直不起来。 郑军来到仓库,看到白萍这副模样,登时心里就咯噔了一下,“你这是怎么了?还能参加考试吗?” 符经理一听,就阴阳怪气地说:“哟,我看她挺好的嘛,怎么就不能参加考试了?” 郑军愤怒地瞪了他一眼,“人都这样了,这还叫挺好的?你是眼瞎啊,还是心盲啊?” “我说郑军,你怎么说话呢?”符义南生气地叫嚷了起来,他早就想揍郑军一顿了,只是一直没找着机会,可这次不一样,郑军这小子首先口吐恶言,那就正好给了自己一个动手的机会。这个时候揍了他,他还不敢出去说半个字,否则首先触犯厂规的就是他了,哈哈…… 可惜他盘算的挺好,郑军也不傻,哪里会给他这样的机会?只见他身子一扭,大步向不远处的魏敏德走了过去。 符义南刚捏起拳头,一拳打了个空—— 郑军和魏敏德打了声招呼,说道:“白萍这样子能好好考试吗?我看,要不还是改天吧——” 郑军的担忧,魏敏德也明白,一旦白萍考试失利,到时候郑军和自己都要吃挂落。 正当两人为难的时候,符义南冲了过来,不怀好意地说:“你们不会是想临阵脱逃吧?” 第159章 带病应试 “你——” “我怎么了我?难道我有说错吗?”符义南瞪着眼睛,把郑军的话堵了回去。 白萍也连忙跑了过来,强忍着一阵阵的腹痛,说道:“郑大哥,魏课长,我还可以坚持的。孟总都说了时间就定在今天,若是我们提出改期,总是不太好的。” 何止是不好啊,简直是太不好了!孟总也一定会觉得他们心中有鬼,不敢应战的! 这一点大家都明白,魏敏德和郑军便也不再多言,一行人向孟总的办公室走去。 这是白萍第一次来到总经理办公室,这办公室很大,摆着一套漂亮豪华的真皮沙发,沙发上已经坐着几个人了,白萍虽然不认识,但看样子应该是厂里的一些部门主管。 在办公室最里侧,摆放着一张宽大的办公桌,办公桌后坐着一名四十左右的男子,白萍听到郑军对着那男子恭敬地叫了声:“孟总。” 便也跟着叫了声:“孟总!” 孟总的模样和她想象中不太一样,不同于一般财大气粗的老板,孟总身上有一股儒雅的气质,看上去更像学者,而不是生意人。 孟承乾抬眼瞅了眼这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心里涌上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怪不得符义南非要针对她! 这么漂亮清纯的小姑娘,别说是符义南那个大色鬼了,就算是一般男人,大概也很容易心动吧! 若是知道孟总的这个想法,符义南非吐血不可,虽然他很好色,也祸害过不少厂里的女工,可他今天也是第一次见到白萍,根本不存在求而不得,报复她之说。 不过符义南这也算是多行不义必自毙吧,谁让他臭名远扬呢? “你就是白萍?”孟承乾看着白萍,微笑着问道。 白萍原本很有些紧张,但也许是孟总看上去非常的平易近人,让她心中的紧张忐忑减少了许多。闻言,她连忙答道:“是的,我就是白萍。” 孟承乾点了点头,说道:“大家都忙,闲话不多说,现在就开始吧。” 郑军有些紧张地看了眼白萍,虽然白萍表面上一直维持着礼貌的微笑,可那不自觉颦眉的模样,让郑军知道,她只是在努力的克制着自己的不舒适。 她的身体真的没有大碍吗?不会在考试的时候突然病倒吧?郑军忧心忡忡,然后怀疑地看了眼符义南,会不会是这老小子在玩什么花招? 符义南又一次躺枪,很是不解地悄悄瞪了眼郑军,看老子干啥? 这边两人在这里“眉目传情”,那边孟总已经开始出第一道题了:“亚麻布有什么特性?” 这问题一提出来,在场的人纷纷变了脸色,有冷漠看戏的,也有事不关己的,只有郑军和魏敏德眼露凝重之色,担忧地看着白萍。 亚麻布可是现在刚刚兴起来的布料,还没有广泛的应用到服装中去,仅仅只是处于小面积的尝试阶段。 对于它的特性,好多业内的人都不是很了解。孟总一开始就提出这么刁钻的问题,白萍能答得上来吗? 相比起郑军和魏敏德的担忧,白萍却丝毫不知这其中的凶险,镇定自若地回答道:“亚麻具有拉力强、柔软、细度好、吸水散水快、膨胀率大等特点。” 一听到她的回答,有人眼露失望,有人微微点头,郑军和魏敏德也松了口气。 孟总面色不变,继续问道:“如何检测一匹布是否合格?” “首先是抽样,然后从屡犯的疵点、全幅宽度疵点、布匹宽度、色差评定、卷长度、接合部分、弓纬、歪斜、布匹气味、手感等方面综合评分。” 接着孟总又问了几个关于布料方面的问题,白萍都回答得很好。 “不错——”孟总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扬声冲外面叫道:“李秘书,把东西拿过来!” 立刻就有一名二十出头的美女抱着一叠东西走了过来,放在了办公桌旁边的一个架子上。 美女放下东西便转身出去了,孟总看着白萍,没说话,只是用手指了下那些东西。 白萍不明就里,只得走上前去,打开那些东西一看,里面有一块亚麻布料,还有一些常用的检验工具,这是让自己现场操作检验布匹吗? 郑军和魏敏德刚刚放下的心,又一次提了起来。特别是魏敏德,看着那些检验工具,差点忍不住开口提醒白萍,可想到这是在考试,只好又死死的闭上了嘴,心里却是为白萍捏了一把汗。 白萍在工具堆里找了又找,微微颦起了眉,这里面缺少了一些工具。 在这个年代检验布料是否退色,一般有三种方式。 第一种是湿洗色牢度:布料剪一小块(不小于10x10cm),放入沸水中,加入一些洗衣粉或洗洁精,浸泡15-30分钟,然后搅动布料和水,看水中是否有严重的染色。 第二种是干擦色牢度:布料剪一小块,然后另外拿一块白色的棉布,将需要检验的布料在白色棉布上用力反复摩擦100次左右,看白色不上是否有明显染色。 第三种是日晒色牢度:这个需要最长时间,如果是自然光的话,还受天气影响。变通的做法是放在50w石英射灯下,距离30cm左右照射至布面略有发热,保持10-15分钟,然后取下,将发热的地方搓揉一下,看是否发热的地方比周围的颜色会变浅。 可是这堆工具里边,却连一件检测颜色牢固性的东西都没有,白萍又比照了一下自己记忆中的知识,开口说道:“不好意思孟总,这里面还缺少一些东西。” 闻言,孟总立刻沉下了脸,有些不悦地说道:“你看清楚了没有?李秘书怎么可能会漏掉东西?” 符义南也不怀好意地说道:“小姑娘,不懂就别瞎说哦。” 若是一般新员工遇到这种问题,可能会觉得是自己记错了。可是白萍非常肯定,魏课长让自己实践操作的时候,确实是需要用到那些工具的,而且魏课长还特意说过,亚麻布料容易掉色,检测颜色牢固度的时候一定要非常仔细。 想到这里,白萍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看也没看符义南一眼,坚定地说:“亚麻布容易掉色,可是这些工具里边一样检测是否掉色的东西都没有。” 第160章 升职惹出的事儿 “哈哈——”孟总突然笑了,原本故意板着的脸也满是赞赏,突然再一次冲门口叫了一声:“李秘书——” 那美女秘书瞬间就推开了办公室的门,款款而来。她手上赫然托着一块白布的棉布。来的这么快,显然是早就准备好了,白萍略一思忖便明白了,原来这是孟总的又一个考验!若是自己刚才胆怯了,犹豫了,那就真被孟总给唬住了! 事情进行到这一步,那些围观的干部脸上的神色都变了几变,没想到这个小姑娘真的有些本事。先不说检验布匹的专业知识,光是那份自信和坚定从容,就够特别的了! 孟总微笑着说道:“由于时间和场地的关系,你就用最简单的方式吧。” 白萍点了点头,推开那块亚麻布料,刚想开始,突然下腹一阵剧痛。白萍死死咬住下唇,双手紧紧抓着铁架子边缘,试图以其他地方的疼痛转移腹部传来的剧烈疼痛感。 “怎么回事?大家都等着呢!”见白萍盯着布料,却没有下一步动作,符义南连忙大声地指责了起来:“你若是不会弄,就早说,我们的孟总的时间可是非常宝贵的。” 白萍深吸了一口气,刚想抬腿靠近铁架子前,就感觉一股像尿一样多的血“哗”的一下涌了出来。顿时吓得她花容失色,这年头的月事带,可就是一层布,这么大的月经量一下涌出来,被子立刻就被打湿了。 白萍的脸一下就红到了脖子根上,虽然自己今天穿的是黑色裤子,应该看不出血迹来。可是裤子湿了,若有人仔细去瞧,一定会发现的…… 白萍又是难堪又是担忧,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郑军是有媳妇的人了,此刻见到白萍如此反常,再联想到她之前苍白的面容,和不自学的捂肚子的动作,顿时就什么都明白了。 他略一思忖,便有了主意,他今天正好穿了一件中长款的加棉呢子大衣,他把大衣脱下来,微笑着走到了白萍身后,一边把大衣给她披上,一边向孟总解释道:“白萍今天刚好有些不舒服,大约是着凉了——” 白萍今天穿的是一件短款的厚外套,可郑军这长大衣长度能到她的膝盖呢,这下再也不用担心会出丑了。 再加上身上一暖和,肚子也没那么难受了。白萍冲郑军感激地笑了笑,然后又恢复了镇定,从容不迫地一步一步操作起来。 等她做完最后一步,孟总带头鼓起了掌:“不错不错,小小年纪就从容镇定,果然是可塑之材,魏课长所言非虚呀!” 老总都带头鼓掌了,底下那些主管们自然是纷纷附和,“真是个好苗子啊。” “是呀是呀,老魏果然是有眼光啊!” 顿时一片叫好之声,再也没有人说郑军没眼光,招了个祸害进厂了。 白萍却眼前一黑,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郑军连忙跑过去扶住她,担心地问:“你没事吧?” 白萍的脸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额头上布满了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想不到这次的月事来势如此汹涌,就在刚才又是一阵如水般的红潮。短时间内失血太多,再加上这段时间吃不习惯,睡眠又少,还要备战考试,让白萍的身体异常虚弱。 白萍挣扎着站好,轻轻摇了摇头。 符义南鼻孔都差点气歪了,暗嗟嗟地在心里骂道:装腔作势。 孟总微微有些惊讶,然后对郑军挥了挥手道:“带她下去好好休息,今天就不用上班了。” “谢谢孟总。”郑军连忙道谢,虚扶着白萍退出了总经理办公室。 白萍回到宿舍,洗了个热水澡,便沉沉睡去,她最近实在是太累了! 直到下午四点多钟,白萍才被一阵腹痛惊醒。扭头一瞧,床头边的凳子上放着一个饭盒,下面压着一张字纸。 字纸是蒋小芹写的,“白萍,我帮你打了午饭,见你睡得香就不吵醒你了。你醒后记得用热水烫一下再吃哦,可别吃凉的。” 看完字条,白萍唇角微扬,有人关心的感觉,真好! 肚子还是很痛,摸上去冰凉一片,白萍挣扎着起身,想拿热水瓶去打壶热水来,却发现里面已经灌满了热水。白萍会心一笑,肯定是蒋小芹打的热水! 她先喝了一杯热水,暖水下肚,腹部终于舒服了一些。然后她又倒了些热水到饭盒里,搅拌几下,就往嘴里送。 这样的饭没滋没味的,不过在外打工,没有地方可以热饭,只能这样了。勉强吃了几口,腹中的饥饿感减轻了些许,白萍实在吃不下去了,只得将饭盒放下。 第二天,魏敏德就满脸喜气地对白萍说:“恭喜你,你这下可算是因祸得福了!” 白萍一脸懵懂,“魏课长,什么因祸得福呀?” 魏敏德抖了抖手上拿着的一张纸,“你自己看吧!” 白萍接过来,展开一看,顿时露出不敢置信的模样。“这,这是真的吗?” 魏敏德笑了笑,“白纸黑字,上面还有孟总的亲笔签名,你还有什么好不信的?” “可是——”白萍担忧地颦起了眉头,“我还只是一个新人,现在就升我做班长,会不会太好?” “别想这么多了——”魏敏德边说边向外面走去,“好好干就行!” 白萍愣愣地看着魏敏德离开,直到他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视线范围内,还是有些不敢置信。进厂以来,她遭遇的变故太大了,一会儿说安排到仓库,一会儿又被送到车间,一会儿说要被开除,一会儿又说要参加考核,而这一次更离谱,一个刚进厂不到十天的人,竟然一下就升到了班长? 要知道,袁新民因为各方面都很优秀,也是在这厂里干了一年多才从普通员工,提到了班长一职的。 好半响,白萍才收回视线,刚转过头,就见到袁新民神色复杂地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 见白萍看了过来,袁新民挤了个笑脸,说道:“恭喜你啊,你可真是全厂升职最快的员工了。” 白萍笑了笑,正想说点什么,袁新民却突然转身,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白萍一怔,眸中掠过一抹沉重。 第161章 白萍病了 自从白萍的升职令签下来后,在仓库工作的老员工对白萍的态度,一下子就全变了。原本大家都很喜欢这个勤奋努力的姑娘,见到白萍后,总是会热情地和她打招呼。可现在,白萍主动和他们说话,他们不是装看不见,就是淡淡地敷衍两句,然后立刻找借口走开。 现在的仓库,再也没有那种融洽、和谐的氛围了。这一整天,白萍在仓库里第一次有了度日如年的感觉,她的心情,也是又一次经历了场大起大落。 倒是蒋小芹知道白萍升为班长后,很是高兴地说:“行啊你,不愧是我蒋小芹的好姐妹!这么高兴的事儿,你可得请客哦!” 闻言,白萍低落的心情总算是好了一些,笑道:“没问题,等放假了,我请你吃我们湖南长沙顶顶有名的臭豆腐。” “臭豆腐?”蒋小芹一脸嫌弃地瞪着白萍:“你也太小气了吧,请我吃豆腐也就算了,还是臭掉的豆腐?” “呵呵——”白萍失笑,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便道:“说再多你也不明白,等吃到嘴里,你就明白了。” “是吗?”蒋小芹一脸不太相信的表情,却也没有再逼问。 这天,郑军中午吃过饭,发现自己的烟抽完了,便准备去厂外的便利店买包烟。刚刚走到厂门口,便有一个激动地大声叫了起来:“郑哥,郑哥——” 郑军定晴一看,不由笑了:“金豆子呀,你咋有空过来了?”说着他瞅了瞅直赵金德身后,奇怪地问:“阿霖咋没和你一起来呀?” 赵金德嘴唇动了动,看了下四周人来人往的,便又闭上了嘴。 郑军见状便知是这里耳目太多,不方便说话,遂说道:”跟我来吧。” 两人来到一个僻静处,赵金德这才把赵俊霖天天酗酒的事说了出来,听完他的话,郑军便拧起了眉头。 赵金德六神无主地问:“郑哥,这可怎么办呀?老大上次被雷劈,医生就说了以后得好好保养,可他现在却这样作贱自己——” 郑军拧眉思忖了片刻,突然睛前一亮,得意地说道:“我有办法了!” 赵金德闻言也是喜上眉梢,连声问:“什么办法?” 郑军神秘兮兮地对赵金德招了招手,附在他耳旁低声说起了什么…… 赵俊霖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两点多钟了,由于宿醉,他头痛欲裂,整个人晕晕乎乎的,嗓子眼里更是干得快冒烟了。 “金豆子,金豆子——”他叫了好几声,也没听见赵金德回应,不由嘀咕道:“跑哪儿去了……” 正当他踉跄着想要站起来的时候,赵金德着急忙慌地从外面跑了进来,“老大你醒了——”说着他就动手来扶赵俊霖。 赵俊霖瞥了他一眼,随口问了句:“你上哪儿去了?” 赵金德一边扶着他坐起来,给他倒了一杯水,一边说道:“我刚才去制衣厂找郑大哥了,你猜我听说什么了?” 赵俊霖一听制衣厂三个字,身形微顿,嘴里却说道:“大男人怎么跟娘们似的,成天闲吃萝卜淡操心。” 赵金德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心里暗嗟嗟地想,等你以后和白萍亲亲我我的时候,就不会说我闭吃萝卜淡操心了! 不过不管怎么样,目的还没有达到,就算老大不问,他也还是要说的:“郑大哥说白萍病了——” 他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偷偷打量赵俊霖的神色,果然赵俊霖一听说白萍病了,神色便僵了一下。 这事有门啊!赵金德连忙掩下自己的激动心情,装作不经意地说:“我还听说,她脸色白得跟鬼似的,站都站不稳,还险些晕了过去——” 话还没说完,一直做冷漠状的赵俊霖突然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赵金德懵了,心说哥你也太急了吧,就算你现在过去,人家也在上班啊! 转念一想,赵金德又坏坏地笑了,哈哈,叫你装冷漠,这下装不下去了吧? 赵俊霖骑着单车,一路跌跌撞撞地赶到了制衣厂,却发现这里大门紧闭,守卫较之上回来时,更加的严格了。 今天正巧又是上次那两个保安值班,一见到赵俊霖登时气就不打一处来。上次就是因为这小子,害自己被记了一个大过,一个大记可是要扣六十块钱的,六十块钱拿回老家去,一家人能吃一星期都不止呢! 因此,这两保安目光森然地盯着赵俊霖,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赵俊霖一看这样就知道,今天自己是别想混进去了。 刚才听到白萍生病的消息,脑子一热就不管不顾地过来了,可这会儿真的到了门口,他第一次产生了一种类似近乡情怯的感觉。 白萍见到自己,会不会更生气?会不会反而真的提出分手,彻底与自己断了来往? 她为什么会生病?是因为被自己气的,还是在厂里吃不好睡不好,又或者是工作太辛苦给累的? 她的病要不要紧?那个傻丫头总是喜欢硬抗,什么都藏在心里,即使是生病,也不会请假休息。一想到她忍着病痛,坚持上班的模样,赵俊霖胸口就闷得难受。 “喂,你怎么还不走?”两个保安一脸警惕地盯着赵俊霖,眉头皱得能夹死几只蚊子。若不是上次见识过了这小子的身手,他们早把人远远扔出去了,哪用得着费心费力地防备着他? 赵俊霖被这两人给逗乐了,正好傻站在厂门口也不是他的风格,便蹬着自行车绕着厂区外的围墙转起了圈圈。 见赵俊霖终于走了,其中一个保安小丁重重地吐了口口水,说道:“呸,他妈的,走算是走了。” 另一个保安老王不屑地撇了撇嘴说道:“切,看着精精明明的,其实也就是个愣头青。” 小丁不解地问:“这话怎么说?” 老王露出一脸猥琐的笑容,神秘地说:“你还不知道呢?我听说呀,这小子的女朋友刚刚被升为班长啦。” 小丁一脸惊讶:“哎哟,我都进厂三个月了,也没升职,咋还比不上人家一个新来的呢?” 第162章 误会更深 老王瞪了他一眼,暧昧地挤了挤眼睛:“你傻啊,你是女的吗?你长得有人家漂亮吗?你想想啊,刚进厂没几天的新员工,若不是受到了特殊照顾,凭啥就能升职呀?” 老王把特殊照顾四个字咬得尤其重,小丁先是一怔,而后恍然大悟:“噢——你是说那女的利用美色——” 话还没说完,老王连忙瞪了他一眼,“大声嚷嚷什么呀,不想活了……” 然后两个保安脸上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边说边走进了保安室里。 而转角处,刚刚收到郑军发来的传呼而返加厂门口的赵俊霖,脸色铁青地坐在自行车上,额角青筋直跳。 脑子里不停地回响起两个保安的话,白萍升职了,而升职的原因似乎并不光明正大! 因为自己的亲生母亲抛夫弃子,他对女人缺乏信心,甚至觉得女人都是懦弱自私,薄情寡义的。直到白萍的出现,一步一步地打破了他的心防,让他改变了一些对女人的看法。 可是,做朋友的时候还好说,一旦成了男女朋友,他自己都没有发觉,他对白萍的要求突然就严厉了起来。她不过是和男同事说笑了两句,他竟就失去理智,冲进厂里打人,完全没有考虑过后果。 这些天,他反思过自己,开始认识到自己太过冲动,也想过也许自己是误会了她。听到白萍受伤的消息,他仍然心急如焚,这是因为爱情,心中的爱意让他情不自禁地关心着她。 可是心结一旦产生,并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打开的,在内心深处,他仍然无法全心全意地信任她。尤其是现在又听到了这些传言,都主空穴来风未必无因,白萍在石棉瓦厂的时候就和老板传说了桃色谣言,现在到了这里,又是如此,这一切真的都只是巧合吗? 赵俊霖嘲讽地笑了,赵俊霖啊赵俊霖, 白萍刚刚下班,饭也没吃,郑军突然过来了,说道:“今天别在厂里吃了,我知道附近有一个口味很棒的店子,咱出去吃吧。” 白萍连忙摆手,说道:“不用了,去外面吃多浪费呀。” 郑军却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就走:“赚钱不就是用来花的嘛,再说了,你不是不舒服吗,出去吃点好的,补一补。” 白萍还是不肯去,抓住门框不肯松手:“真的不用了郑大哥,我已经好了。” “哎呀,你这人怎么这么固执呀,那就当是你升职了,请我吃顿庆功饭,这总行了吧?” 郑军这么说了,白萍就不好再推辞了,自己能进到这厂里来,还能升职,这都得感谢郑大哥的帮忙啊。 “好吧——” 一听白萍答应了,郑军刚裂开嘴准备笑,紧接着就听见这丫头又说了句:“不过我想再叫上两个人。” 郑军满头黑线,今天叫白萍出去,是想让她和赵俊霖单独相处,好化解他们之间的误会,这叫一堆的人出去了,算是怎么回事呀? 正当郑军还在想理由推掉的时候,白萍已经兴冲冲地跑出去了。“哎,白萍——” 郑军刚喊了一声,就看见白萍已经找到魏敏德,显然是在说吃饭的事了。 哎哟,这事办的!郑军抚额,却也毫无办法了,这下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于是最后,白萍叫上魏敏德、袁新民和蒋小芹,一块儿去吃饭。袁新民原本有些不想去,可见魏课长去了,便也答应了下来。 一行五个人出了厂门,郑军就探头探脑地搜索着赵俊霖的身影。 “郑大哥,你看什么呢?”白萍察觉了异样,也东张西望地看了起来。 郑军一怔,连忙说道:“没看什么——”为了掩饰自己,郑军便领着他们往自己常去的一家餐馆走去。 一路上,郑军时不时的左看一下,右瞧一下,白萍没注意,蒋小芹却睁着一双大眼睛,好奇的瞧着他。 一直看不到赵俊霖的身影,郑军懊恼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那模样,活像一只吃不到香蕉的猴儿,惹得蒋小芹“噗呲”一声笑出了声儿。 来到一家名为“聚福来”的餐馆,白萍也不懂怎么点菜,便把菜单推给了郑军。郑军非常爽利地指着菜单,对服务员说:“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再加个这个汤……”两句话的功夫就把菜给点好了。 郑军长年纪轻轻的就成了孟总身边的红人,再加上长得一表人材,说话又风趣幽默,在厂里暗恋他的姑娘不知凡几。,蒋小芹抿着嘴甜甜地笑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不停地偷瞧着郑军。 席间,白萍举杯郑重地向魏敏德和袁新民敬酒:“我能够顺利通过孟总的考核,全靠你们的帮助和指导——” 魏敏德连忙站了起来,笑道:“都说师父领进门,修行靠各人,最主要还是你自己够努力呀。” 白萍笑道:“您太谦虚了,没有您的悉心指导,我上哪儿学去呀?” “哈哈——”魏敏德开心地笑了,冲白萍竖起了大拇指:“好,是个懂得感恩的好姑娘!”说着,举起酒杯与白萍碰了一下。 白萍连忙一口喝干杯中的酒,紧接着又倒了一杯,看着袁新民说道:“还有班长,谢谢你帮我,毫不藏私地把什么都教给我,太多的话我也不会说,先干为敬吧!” 袁新民对白萍升班长的事心里是有些别扭的,可见白萍这么诚恳地道谢,说明这姑娘也是个懂得感恩的人,便也不好意思继续端着了。忙端起面前的酒与白萍碰了一下,说了两句客套话。 不料,就这么简单的事情,落在门外的那双眼睛里,便通通变了味儿。 赵金德跟赵俊霖说郑军找他有事,让他在工厂门口等着。赵俊霖原本没打算过去的,他现在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可是郑军是自己的兄弟,而且一直对自己多有照顾,不给他这个面子的话,实在说不过去。 在赵金德的不断劝说下,他这才慢慢腾腾地过来了。 可是还没走到厂门口,就听见路边的一间小饭馆里传出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白萍,她怎么在这儿?他有些奇怪地走到饭馆门口,便瞧见白萍笑意盈盈地给两个男人敬酒的一幕。 第163章 下下签 她笑得真甜,看上去容光焕发的。可惜她的笑容却不是给自己的!赵俊霖顿时觉得意兴阑珊,转身默默地离开了。 这一桌人,唯一一个看见赵俊霖的,只有刚巧面对餐馆门口的郑军了。见赵俊霖神情阴郁地转身离开,郑军微微叹了口气,看来今天自己的撮合计划,是彻底失败了! 转眼到了四月十五号,制衣厂发工资的日子是每个月的十五号,一般发工资的第二天全厂放假一天。 虽然因为要押工资,所以白萍和蒋小芹还没有工资领,不过能够放假,还是挺值得高兴的。 蒋小芹兴冲冲地跑来找白萍,说是白云山上的一个庙里有庙会,要去那里游玩。 “庙会呀?”白萍没有看热闹的心情,不过却觉得自己最近真是诸事不顺,去拜拜菩萨也挺好的,于是便答应了。 两人天还没亮就起床了,到达那座“普宁寺”时也不过七点左右。原本以为来的已经够早的了,想不到这里早已经是人山人海,接踵摩肩了。 蒋小芹拉着白萍的手,不断地往人群里钻,可人实在太多了,到最后她们完全就是被动地随着人潮而移动。 突然,蒋小芹眼冒精光地指着一个算命卜卦的摊子,兴奋地嚷道:“白萍,我们去求个卦吧?” 不等白萍回答,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拖着白萍往那摊子前移动了。白萍莞尔一笑,打趣她道:“我看某些人是心有所求吧?” 蒋小芹微怔,脸上难得的露出了些许羞涩,胡乱嚷道:“胡说什么嘛,求个卦有什么可奇怪的——” “呵呵——”白萍又不是瞎子,这丫头对郑军的有好感的事,长了眼睛的人都瞧得见,不过她既然不承认,白萍也不再逼她了。 两人好不容易挤到摊子前,奇怪的是这明明是佛家的寺庙,可这算卦之人却身穿道袍,头扎道髻,竟然是个道士! 更奇怪的是这道士一身道袍皱皱巴巴的,长得也很磕碜,一点仙风道骨的气派都没有。也许正因为如此,在其他地方都人满为患的情况下,这道士的摊子前竟然是一个人也没有。 白萍和蒋一芹一过来,这道士就猛地睁开了眼睛。他扫帚眉,蒜头鼻,血盆大嘴,一双眼睛亮得吓人,紧紧地盯着两个姑娘,裂着嘴一笑—— “妈呀——”蒋小芹没忍住,吓得倒退一步,这也太吓人了!早知道是这样,自己才不会过来呢。 这么想着,蒋小芹就生了退意。只是她正想悄悄退走,那道士却不给她这机会。 “小姑娘,我观你满面春色,这是红鸾星动了呀!” 只一句话,蒋小芹就停下了脚步,半信半疑地瞅着道士。 道士微微一笑,可惜半点得道高人的风范都没有,反而更显猥琐,“小姑娘,求个卦吧,不灵不要钱。” “真的?”一听说不要钱,蒋小芹心里的那点害怕就彻底烟消云散了。 那道士不再说话,而是拿起面前的两片卦圭(又名神笞),递到了蒋小芹面前。这是两片用木头做的半月形物什,蒋小芹将信将疑,又带着种压抑不住的激动,接过卦圭。 这神笞,凸面为阳平面为阴,求签之前要心中默问神佛是否允许求签,然后同时抛起两个神笞。如果是一阴一阳的“吉笞”,就可以抽签;如果是双阳的“笑笞”或双阴的“怒笞”,都要重新再抛。抽签之后需要再祈祷一遍,再抛,直到抛出“吉笞”,证明抽到的这只签是正确的签,才能拿去解卦。 道士简单说了一下规则,蒋小芹便双手合十,闭着眼睛在心里默问神佛是否允许自己求签,然后将两片卦圭抛在地上。 落地之后,是一阴一阳,蒋小芹松了口气。那道士便又将一个竹筒递了过来,竹筒里装着许多写有文字的竹片,蒋小芹接过来,同样双手合十,双眼微闭跪在神佛前面,然后在心里向菩萨默念自己所求的事,最后双手不断地上下抛动竹筒。 随着竹筒里的竹签发出“哗哗哗”的声响,不一会儿有一只签便“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蒋小芹有些兴奋地捡起地上的竹签,只见上面写着“下吉签,第152号”。 看到这行字,蒋小芹的心立刻咯噔一下,她以前看家里的长辈抽过签,下吉签其实就是下等签的意思,是很不好的…… 道士瞟了一眼,高深莫测地说:“看来姑娘所求之事并不顺利,所谓缘来却是缘灭,孽缘无须留念。莫执着,莫妄动,退一步海阔天空……” “您这说的什么呀?”蒋小芹听得满头雾水,忍不住打断了老道士的话。 老道士摇了摇头,却不再说话了。而是把神笞递到了白萍面前,示意她求卦。 白萍犹豫了一下,照着蒋小芹走过的程序也做了一遍。 她的签上面写着:“下下签,第364号”。 道士捡起竹签,看了眼上面的内容,又看了眼白萍,突然重重地叹了口气,“唉——” 这一声长叹把蒋小芹和白萍都给整懵了,“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呀?” 那老道士却不说话,只是冲她们摆了摆手:“老道士错了,不该叫你们过来,你们走吧,这卦也不用你们给钱了。” “这——”两个姑娘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先前非叫她们来求卦,现在钱也不收,话也不说明白,就让她们走,这老道士脑子有毛病吧? 蒋小芹鼻子都快鼻歪了,拉着白萍就走,“别理他,就是个疯道士!” 白萍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却又说不上来是为什么。 身后,那道士看着两个姑娘的背影,脸上露出一丝怜悯,突然大声说了句:“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白萍脚步一顿,回过头看了一眼,这话是对自己说的吗? 那道士认真地强调道:“记住喽!顺其自然,踏实稳重,才能雨过天晴!” 不管这道士如何奇怪,人家说的这些话明显是在勉励自己,白萍还是压下心中的焦虑冲老道士点了点头,以示感谢。 第164章 偶遇 从道士那儿离开后,蒋小芹拉着心事重重的白萍离开,安慰她道:“算命这种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并不一定准的。我就不信我们俩的命真的能有那么差,再说了,那道士看上去神神叨叨的,十有八九是个骗子。” 白萍勉强笑了笑,因为这事也没什么心情继续逛了,两人便向山下走去。 两人走了没多久,蒋小芹突然说肚子疼要上厕所。白萍四处看了看,这附近人挺多,厕所却是没有,蒋小芹想了想说道:“我看那庙后边有茅房,你先在这儿等我,我一会儿就回来。” 白萍道:“我和你一起上去吧。” 蒋小芹却摇了摇头,“不用了,爬上爬下怪辛苦的,你就在这儿等着吧。” 白萍想了想,便点头同意了,她见这不远处便有一个十几米高的八角亭,便道:“我去那八角亭等你。” 蒋小芹点头,然后转身上山,而白萍则向那八角亭走去。 一个人等着也是无聊,白萍索性便往八角亭上面爬,一直爬到顶层才停下来。也许是因为人们都赶去了寺庙,这亭子里竟是一个人也没有。 这样也好,清静! 白萍凭杆眺望,果然是站得高看得远,白云山的一众风景一览无遗。 看着那些熟悉的地方,想起过年那会儿,自己和赵俊霖、赵金德以及石仙菊一起游玩的情景,明明不过才两个多月,可尽仿佛恍如隔世。 石仙菊从没掩饰过她对赵俊霖的心思,她总是想尽了办法破坏自己在赵俊霖心中的形象,然后不断地去亲近赵俊霖。 这次自己会不会是被嫉妒冲昏了头脑,正中了人家的诡计了?白萍心里突然涌起了这样的想法,转而又自嘲地摇了摇头。 都说一个巴掌拍不响,别看赵俊霖有时候在石仙菊面前说话一点都不客气,可不管石仙菊做了什么,他也没有真的不理睬她,不是吗?如果赵俊霖真的对她没有丝毫情谊,怎么会容忍她那些拙劣的表演呢? 如果赵俊霖真的爱自己,他为什么让自己大晚上的一个人回厂里,为什么没有像往常那样死皮赖脸的哄自己,为什么这么多天一次也没出现过? 现在的赵俊霖,是不是已经和石仙菊在一起了? 一想到这些,白萍的心就一阵烦乱,正想下去的时候,突然听见一阵脚步声自下面的楼梯处传了过来。伴随着脚步声的,还有两个人争执的声音。 “你竟然背着我,以我的名义胡乱签署文件,你知不知道,这事要是传出去,我这工作都有可能保不住!”这是一个男人愤怒的声音,听声音应该是刚刚进入亭中,只是因为声音太大,白萍还是能听得见。 紧接着一道柔软、可怜的女人声音响了起来:“博康,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你原谅我吧……” “哼,你现在知道错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陷害我?”男人说着加快了脚步向上面走来。 女人也加快了脚步,高跟鞋发出细碎而急促的声音,带着哭腔说道:“你是我的丈夫,你就是我的天啊,我怎么会想害你呢……” “你没想害我?这事一但被人发现,我轻则被夺了职,重则被开除,你还说你没想害我?”男人的声音依旧很愤怒。 “不是的,真的不是这样的——” 女人还想解释,男人突然打断了她的话,“那你到是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呀?那个赵俊霖只不过是个外地人——”说到这里男人的声音一顿,“说起来他好像也是湖南的,你们,你们是不是以前就认识?” 赵俊霖?白萍心中猛地一跳,起先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直到听那男人说什么“湖南”的,才拧起了眉头,天下哪有这么多巧合,莫非他们说的就是自己认识的“赵俊霖”? 正在此时,两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眼看着就要走到自己这一层了,白萍下意识地往粗大的柱子后挪了挪。 紧接着,楼梯口首先露出一个男人的身影,只见他年纪约摸在五十左右,两鬓斑白,身形瘦削,满脸怒容。 一个长得非常漂亮,打扮时髦优雅的女人也走了上来,她双眸泪光迷离地想去拽那男人的袖子,却被男人一把挥开了。 见状,她的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康博,湖南的人那么多,你不能光凭这个就说我认识他吧?那件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听一起打麻将的张太太说,国家马上就要制裁他们倒票的行为了,可是你当时你回了老家,我生怕你这动作慢了一步就会被上面的领导责备,所以才铤尔走险,以你的名义下了命令……” 听到这里,白萍不由得陷入了沉思。赵俊霖一直没有正面解释过,为什么突然放弃倒票那么赚钱的生意。可是赵金德倒是偶然提起过,好像是因为火车站的某位领导下了命令,突然不许车站售票员卖票给他们了。 她不认为车站的人,所以并没有问赵金德,那位下了命令不许卖票给他们的领导是谁。可她怎么也没想到,今天竟然会在这里无意中听到这二人的谈话。 原来那位领导就是这个男人,原来他之所以会下这个的命令,竟是他的妻子越俎代庖的结果! 可是原因,真的如那女人所说的那样,只是怕自己的丈夫被上级责备吗?白萍总感觉有些怪异,那女人虽然哭得楚楚动人,也正因为太过楚楚动人,反而让人觉得刻意的成份太过明显。 这男人正是火车站的副站长宋康博以及他的妻子,化名徐恬的陈桂妹!只是此时的白萍,还不知道这两人的真实身份。 宋康博年轻的时候很是吃她这一套,甚至为了她不惜背叛了自己的家庭。可是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若还是对自己的枕边人一无所知的话,那这男人未必也太愚蠢了。 而宋康博并不蠢! 妻子的话漏洞百出,是个有脑子的都不会相信,宋康博自然也是怀疑的,只是他却没有把这些怀疑说出口,而是盯着她的眼睛,眼神里带着些许探究。 陈桂妹被丈夫的眼神盯得后颈发凉,她低垂着头,看似内疚后悔,实则是转动着眼珠在想对策。 突然,她眼角余光瞥见一道人影,连忙惊呼:“有人——” 第165章 一刀两断 宋康博闻言,一双锐利的眼睛在四周一扫,便看见了白萍。他眼神里闪过一抹慌张,脸色霎那间变得铁青,匆匆地往下面走。 陈桂妹连忙跟了上去,两人这次一句话也没有再说,转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显然,他们是怕被人看到他们的模样,然后顺着他们的话摸到他们的老底,暴露出那些他们不想暴露的事情。 可惜,白萍早已将他们的模样,尽收眼底了。 这件事背后,可能还有内情,白萍略微思忖了片刻,便悄悄跟了上去。 只是才刚下了八角亭,正准备往那二人离去的叉路口去追,蒋小芹就回来了。 “白萍——”蒋小芹一边大声地喊她,一边奇怪地问:“你干嘛呢,鬼鬼崇崇的?” 远远地,白萍似乎看到那个女人回头看了一眼,好了,这下不用跟了,人家已经发现了!白萍在心里叹息一声,无奈地瞥了眼蒋小芹。 蒋小芹一脸莫名,还傻乎乎地问呢:“干什么呀,你那是什么眼神?” 白萍哭笑不得,说了声“走吧!”便向山下的路走去。 蒋小芹嘀咕了两句,也跟了上去。 好不容易放回假,白萍和蒋小芹都不想就这么回厂里去。二人先结伴去了邮局,把给家里的信寄了出去,然后便打算去逛街。 这天气是一天比一天热了,两个姑娘去了批发市场,一人买了两套春衫。往回走的时候路过三元里,白萍下意识的望了眼出租屋的方向,然后便面色古怪地顿了脚步。 蒋小芹奇怪地问:“怎么了?” 白萍连忙摇了摇头,突然加快了脚步,逃也似地往前跑。本来从批发市场到厂里有一条更近的路可以走,可她却鬼使神差地来到了这里,这真的是太可怕了! 她低着头,一路飞奔,也许是走得太快又没注意看路,迎面就和一个人撞在了一起。 那人手里提着许多东西,这一撞全掉地上了,白萍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她一边道歉,一边忙不迭地蹲下身子帮人家捡东西,突然头顶传来一道惊喜的声音:“白萍——” 白萍捡东西的动作一顿,缓缓抬头,赵金德那张又惊又喜的脸顿时映入了眼帘。 白萍微微一笑:“好巧啊,你这是——”说着她看了看地上的东西,猜测道:“去扔垃圾吗?” 赵金德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你可算是回来了,我去厂里找了你几次,也没见着你。你是不知道呀,我们老大——” 话还没说完,突然瞥见白萍的面色瞬间难看了起来,他以为是白萍不想提起赵俊霖,连忙改口道:“走,咱们上屋里说话去。” 白萍却拒绝了,“不了,我还有事先走了——”说罢,白萍抬腿就走。 赵金德愣住了,刚才她的笑容怎么感觉那么僵硬呢?明明刚开始的时候还不是这样的呀! 他不解地挠了挠头,然后蹲下身子准备把地上的东西收拾起来,收着收着他手一顿,然后一拍脑门,“哎哟赵金德,笨死你算了,白萍一准是误会了,这下可糟了——” 原来,他所说的这些“垃圾”里头,有白萍遗留在出租屋里的牙刷和口杯。原本这些东西,一直好好地放着,可谁知道前几天屋里突然进了老鼠,把这些东西全弄到地上去了,都弄脏了。 这被老鼠爬过的牙刷和口杯,还怎么用呀?于是他就全部收拾出来,准备扔掉了。 这原本也没什么,可是白萍不知道呀,她一准是以为她人刚走,自己和赵俊霖就忙着扔她的东西,摆明了是不欢迎她再回来了! 哎哟,赵金德懊恼得恨不得甩自己几个大耳刮子。 他忧心忡忡地回到出租屋,赵俊霖正坐在餐桌前发呆,自从白萍走后,他做的最多的事,除了喝酒就是发呆了! 看到老大这个模样,赵金德张了张嘴,到了嘴边的话又不敢往外说了。老大要是知道自己犯下的错,会不会气得揍自己一顿呀? 可是隐瞒不说的话,让白萍对老大的误会越来越深了怎么办? 赵金德很矛盾,一脸的纠结。 “怎么了?”赵俊霖从发呆中惊醒,漫不经心地问他。 赵金德下意识地摇头:“没事——”刚说完,自己就愣住了,妈蛋,这嘴咋这么快呢? 就在他仍陷在是讲实话还是隐瞒不报的纠结中时,赵俊霖突然认真地说道:“最近咱的生意都耽搁了,从今天晚上开始,咱们跑跑附近的乡镇吧。” “啊?”赵金德先惊后喜,老大终于重新振作起来了!他整个心思瞬间就被这事给吸引住了,把刚才的纠结一下就忘得精光。 两个人开始讨论起下一步的工作计划来。 而离开之后的白萍,一颗心仿佛坠入了谷底,用了十二万分的自制力,才克制住自己,没有当场在赵金德面前失态。 可一旦离开,她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瞬间红了眼眶。蒋小芹吓了一跳,连声问:“你这是咋了?” “呜呜——”白萍不吭声,突然扑倒在蒋小芹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 蒋小芹一脸震惊,白萍看着多坚强呀,原来她也会流眼泪呢! 呸呸呸,自己这是什么想法呀,人家白萍也是人,是人就当然会流眼泪了!蒋小芹在心里狠狠骂了自己几句,连忙笨拙地去安慰白萍,并且在心里恶狠狠地想:肯定是刚才在路上撞见的那臭小子欺负白萍了,否则白萍不可能会哭得如此伤心! 那小子一看就不像个好东西,可别让自己再遇上他,否则——哼哼!蒋小芹在心里冷哼了两声。 完全不知道好友误会了的白萍,哭过一场后,反而使心里的那些憋屈和郁闷都消散了许多。 这一夜,她翻来覆去无法成眠,最后在快天亮的时候终于做了一个决定。赵俊霖,如果彻底一刀两断就是你想要的,那么我成全你! 这天,白萍正在上班,郑军突然找了过来,拉着白萍说起了悄悄话。“白萍啊,你和阿霖难道就打算这么一直冷战下去吗?事情总是要解决的,有误会就要及时解释清楚,老这么拖着可不行呀……” 郑军昨天晚上一夜没睡,准备了一肚子的话要拿来劝白萍,可惜他刚拉开长篇大论、苦口婆心的架势,可才刚刚开了个头,就被白萍打断了。 第166章 我们分手 “郑大哥说得对,这件事我会尽快处理的。” 白萍答得干脆利落,完全出乎郑军的意料之外。郑军张着嘴,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又给吞了下去,好半响才干笑了两声:“啊,噢,那个好,挺好的,这样我就放心了。你们好好的把事情说清楚,把误会解开了,就雨过天晴了” 白萍勉强笑了笑没说话,神色却是黯淡了下去。 郑军并不知白萍心中所想,只以为她真的想通了,心里也很为自己的兄弟高兴。为了让他们尽早解开误会,他还特地去跟魏敏德说好话拉关系,让白萍晚上别加班了。 只是白萍突然被自己的上司通知晚上不用加班的时候,反倒有些迟疑了。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呢?最近因为自己升了班长,仓库的同事都对自己有很大的意见。现在自己又在这个节骨眼上搞特殊,大家会不会更加心理不平衡呢? 可是转念一想,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就该早点讲清楚,也许如此一来,彼此都能早点解脱。 见白萍听说不用加班后,不但没有眼露惊喜,反而一脸沉思状,魏敏德忍不住调侃道:“嘿,还有人不愿意休息呢?” 白萍这才从深思中醒过神来,笑道:“没有的事,寻孓谢谢魏课长了!” 吃过晚饭,白萍就一个人往出租屋走去。一路上,她脑子里不停地想着,该怎么和赵俊霖提分手的事呢?她设计了一百种方式,却没有任何一种能够满意的。 来到出租屋外,白萍发现出租屋大门紧闭,被一把大锁从外面锁住了。 “这是出去了?”白萍喃喃自语,心里也不知是该松了口气,还是该失望。 她转过身,刚准备离开,谁知突然撞见了一双深遂的眼睛里。白萍心头一窒,他的眼神还是那么的具有侵略性,被他凝视时总让人忍不住脸红心跳。 察觉到自己异常的反应,白萍狠狠摇了摇头,胡思乱想什么呢?不是已经决定要分手了吗?她连忙拉回了自己的思绪,轻垂下眼睑。 赵俊霖就这样望着那个分别了十多天的女孩,她看上去瘦了一圈,脸色也似乎不太好,更重要的是,见到自己后,她不但没有像往常那样露出甜美的笑容,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反而多了些疏离,这样的发现,让赵俊霖受不了。 然而她接下来说出来的话,让他更加无法接受。她说:“赵俊霖,我们分手吧!” 一瞬间,他如遭雷击,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不是早就料到了吗?为何这一刻真的来临时,还是这样难以接受? 白萍来之前想了很多种分手的方式,想要既不伤害他,又能明确地表达自己的意思。可面对他的时候,她发现他瘦了很多,胡碴也许久没刮了,一双眼睛深深的陷进眼窝里,霎那间,她的鼻子就一阵阵地发酸,原本想问他为什么把自己弄成这样的,可张开嘴,吐出来的话却变成了“我们分手吧”。 说完这句话后,她自己也楞住了,等了老半响,他也没有什么反应,她突然就一阵烦躁,抬腿就走。 她有一种直觉:不能再看他了! 至于原因,她没想过,也不愿意去想。 就这样吧,也许很久以后的某一天,他们再想起彼此时还不至于全是不好的记忆,也许有一天他们再次相遇,还能够相视一笑,也许有一天他拥有了自己心爱的女人,那时—— 白萍想象着那样的场景,突然眼眶一热,一行热泪瞬间夺眶而出。 她死死地压抑着自己,不让身后的人看出端倪,她越走越快,仿佛在急切地逃离着什么。 突然,身后响起了一个急促的脚步声,不等她反应过来,一道温热的身体已经紧紧地从背后抱住了她。赵俊霖低沉嘶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阿萍,别离开我!” 白萍身子一僵,而后突然觉得受了天大的委屈,眼泪流得更凶了。 而身后的赵俊霖将头深深埋进白萍的颈侧,一行热泪顺着她的脖颈,滑进了她的衣领。 白萍身躯一震,他哭了,他竟然哭了…… 震惊地张着嘴,白萍竟然被这一发现惊得忘记了继续悲伤,眼泪也瞬间止住了。 越俊霖抱得很紧,紧到让白萍感觉有些呼吸困难,却也让她感受到,他是真的很害怕失去她。 两个年轻人,在这一刻思绪万千。 本来应该推开他的,可她抬起胳膊,手指触及他的肩背时,却不由自主地停住了。 “呵——”白萍在心里自嘲地笑了,自己还真是死倔啊,明明就是余情未了,却偏要说什么分手,这下自己打自己嘴巴了吧? 虽然白萍什么也没说,可她没有及时推开他,她的神色,她无意间流露出来的肢体动作无一不在向赵俊霖展示她的情意。 赵俊霖敏锐地感受到了这一切,缓缓抬起头,双手握住她的双肩,让她正视自己。 二人四目相对,彼此的眼里都有泪,眼中都有情,那是他们对彼此情意最有力的诠释。 “噗——” “呵——” 二人突然不约而同的笑了,心中的所有烦恼、纠结、矛盾、心酸、难受,在这一笑中烟消云散。 长达十几天,悬在他们心头的乌云,沉重的压抑感,瞬间被失而复得的爱情治愈。 这就是爱情伟大的魔力,它掌控着你所有的情绪浮动,它可以让你生,让你死,让你一秒天堂,一秒地狱。 当你真正爱一个人的时候,就算理智再如何明确地告诉你,他有多少的缺点和不足,你仍然跨不过自己心里的那面墙,那是一面充满了爱意,将自己的爱人保护得点滴不透的墙。 你无法骗过自己的心,更无法将爱情收放自如。 赵俊霖伸出手指,轻轻的为白萍拭去脸上的泪痕。目光胶着中,爱情的化学反应让空气中也泛起了丝丝暧昧的气息。 他们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彼此,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就在二人沉醉其中,险些吻在一起的时候,突然传来一声重重的干咳声。 第167章 秋后算账 “咳咳——”一个老头眼露责备地瞪着他们,用听不太懂的话骂了一句:“真系唔知丑……” 白萍的脸轰的一下红到了耳朵尖,触电般推开了赵俊霖。赵俊霖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怀抱,很是无奈地瞅了眼那老头。 那老头却鼓起起来,嘴里叽喱咕噜地骂着什么,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赵俊霖很郁闷,老子抱抱自己女朋友关你什么事,怎么你倒像是我非礼了你闺女似的? 照他以往的脾气必然要上前回敬两句的,可看着羞涩奔走的白萍,只得按下自己的脾气,跟了上去。 小的时候,父亲常常将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一呆就是老半天。出来后,就会把自己喝得酩酊大醉。小小的他总是怀疑那屋子里可能有什么妖魔鬼怪,蛊惑着自己的父亲消沉颓废。 于是,为了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他悄悄地趴在屋外的窗户边,把窗户纸捅破往里瞧。他看见父亲拿着一张照片,轻轻地摩挲着,眼里有怀念、有痛苦、有各种各样复杂得让他看不懂的情绪。 这照片上有什么?为什么会让父亲如此沉沦? 等父亲出去喝酒的时候,他悄悄潜进屋里,找到了那张照片,才知道父亲看的人,竟然是那个抛弃了他们父子的女人。 他非常不解,父亲不是最恨那个女人,再也不愿意提起她的吗?甚至每次自己无意中提起的时候,他都会大发雷霆,可为什么他却自己躲在屋里,悄悄地思念那个女人? 那个时候的赵俊霖还不懂得爱情,也不能理解父亲对待那个背叛了自己、抛弃了自己的女人那复杂的感情,而这一刻,他似乎有了些许感悟。 付出去的感情,不是想收就能收得回来的! 白萍说要回厂里,赵俊霖开始耍无赖:“时间还早呢,你忍心就这么扔下我一个人回去呀?” 白萍哭笑不得,这家伙刚才还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现在两人和好了,立刻就本性毕露了。 被赵俊霖半哄半骗地拉进出租屋,两人靠坐在一起说着悄悄话。 赵俊霖酸溜溜地问:“你可真有本事,到哪里都能交到好朋友。” “好”字他咬得特别重,白萍一听就知道他指的是袁新民,这家伙还在吃醋呢!白萍不禁觉得又好笑又好气,却也耐着性子解释道:“我们就是同事而已,在厂里有郑大哥的面子在,除了那个符经理的人之外,谁不给郑大哥几分面子呀?我在那里上班,得到点特殊照顾,这再正常不过了!” 听白萍这么说,赵俊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现在想来自己当时确实太过冲动了。 白萍盯着他,仰着头双手抱胸,气势汹汹地质问:“你还有脸说我,你和那个石仙菊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当着我的面眉来眼去,完全把我当空气,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赵俊霖连忙赔笑,解释道:“什么眉来眼去呀,我和她都好久没联系了,她突然来看我们,说心情不好要请我吃夜宵,后来她就走了,我再也没和她联系过,真的!”为了增加可信度,赵俊霖连忙举起右手,作出发誓状。 白萍冷哼一声,“那你们把我的东西扔出去,又算是怎么一回事儿?” 赵俊霖立马就笑了,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样,“提起这事,那说起来话就长了——” 原来白萍那牙刷和口杯许久没用,他们也没怎么注意到,直到有一天赵金德追着一只老鼠,要除四害的时候,竟然在那老鼠洞口发现了被老鼠拖到这里的牙刷。 这样的发现顿时让赵金德浑身发毛,立刻捡起牙刷连带着把口杯也一块儿给扔了,谁知道那口杯是不是也被老鼠给光顾过了?不仅如此,他还把洗漱间那些东西一口气扔了个干净,好好搞了次卫生才算作罢。 白萍听完,也是一阵恶寒,想到自己的牙刷被老鼠各种“光顾”的模样,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两人聊着聊着,误会解开了,心里的疙瘩也消失了,这一聊就聊到十点多钟,白萍开始着急了,“十一点就不让进了!” 赵俊霖这时候才露出他的狐狸尾巴,理直气壮地说:“不让进就算了,这里不是有房间吗,还怕没地方给你住怎么的?” 白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指着他瞪起了眼睛:“噢,我算是明白了,你就是故意的!” 赵俊霖很光棍地裂着嘴笑,也不否认。 白萍却沉默了,按理说住在出租屋肯定是方便很多的,最起码有自己独立的空间,冲凉、洗衣服、早上起来洗漱都不需要跟别人抢占位置。 只是自己和赵俊霖虽说是在谈恋爱,可到底还不是真正的夫妻,老是同住一个屋檐下,就算两人之间没发生什么,别人只怕也会用异样的眼光看待吧? 想到刚才那老头鄙夷、愤恨的眼神,仿佛自己做了多么天理不容的事一样,白萍心里就一阵咯应。 见白萍沉默了,赵俊霖连忙说起了种种住在出租屋的好处,还说:“你在食堂吃的也不好吧?我以后每天给你做饭,我做饭的手艺你是知道的,你们食堂那些大锅饭根本没得比!” 说着他继续吓唬白萍:“你看看你最近都瘦了,脸色也难看了,再这么下去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就要跟那三四十岁的妇女一样了……” “去你的——”白萍好没气的捶了他一下,他却嘻嘻笑着趁机握住了白萍的手,然后拧了拧眉道:“你瞧,手也粗了,都起茧子了——” 白萍死劲往回抽自己的手,怒道:“你就编吧,我的手以前也没好过——”她以前在石棉瓦厂的时候,因为水泥和玻璃丝的伤害,她的手又粗又皱,别提多难看了。反倒是现在在服装厂上班,虽然工资没有以前高了,但工作强度也没那么大了。 赵俊霖却不肯松手,反而捧着白萍的手凑近了自己的脸,轻轻落下了一吻。白萍浑身一颤,别扭地挣扎,自己的手那么难看,怎么可以…… 第168章 一粒老鼠屎 赵俊霖却说:“我不嫌弃你,将来我一定赚很多很多的钱,让你过上好日子,到那时肯定能把手养得又白又嫩!” 这样的想法,赵俊霖很早以前就有过了,只是一直没有说出来。这会儿也是一时冲动说出了口,没想到白萍先是一怔,而后突然眼眶就红了。 虽然白萍连忙扭过头去,不让赵俊霖看到她的脸,可赵俊霖还是吓了一大跳,连忙双手捧着白萍的脸,把她的脸扳向自己,担忧地问:“怎么了,我哪里说错了吗?” 白萍被他脸上的焦急弄得怪不好意思的,羞涩地笑了笑,轻声道:“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要让我过上好日子。” 因为家境贫困,她作为家中长女从小就早熟,她总是想方设法地让家里的日子越过越好,却从来没有想过还有一个人可供依靠。而今天,突然有一个人说要赚很多钱,仅仅是为了让她过上好日子。 白萍从来就不是个感性的人,可这会儿却被深深的触动到了心中的那根弦,原来自己也是可以找个肩膀依靠的吗? 赵俊霖微怔,而后心里突然疼了起来,自己的傻丫头哟,小小年纪却给自己身上背负了太多重担!她柔弱的双肩,挑起了整个家的重担呀! 虽然他不太能够理解白萍为什么如此与众不同,为什么要把原本属于她父母的责任主动扛在自己身上,可他却也因此而更欣赏她。 这样一样善良,重情重义的女孩,自己怎么会怀疑她轻易地背叛感情,出卖自己呢?赵俊霖又一次深深的自责,自己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白萍和陈桂妹是不一样的!他在心里这样总结道,同时暗暗告诫自己,以后可不许再犯浑了! 因着这种愧疚,也因为失去过更懂珍惜,他越发觉得怎么爱她都不够了,多想紧紧地拥她入怀,多想自己再出息一点,能够让她放心地依靠呀! 一时感动的结果就是,和赵俊霖粘粘乎乎的,白萍终于成功地错过了回厂的时间。赵俊霖得意地咧着嘴笑,坏坏地挑了挑眉,仿佛在说这下总得留下了吧? 白萍咬牙切齿地冲他挥了挥拳头,惹得他哈哈大笑。 两人闹了一会儿,白萍奇怪地问:“怎么金豆子还没回来?他干嘛去了?” 赵俊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白萍,看得白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他是什么意思,他却是笑而不语。 后来被白萍逼得急了,他才起身慢腾腾地打开门,冲院子外面喊了一声:“进来吧!” 然后院子外立刻响起了赵金德的声音:“来啦!” 白萍整个人都不好了,这是什么意思?赵金德一直躲在院子外面,他明明回来了为什么不进屋?他是不是觉得自己和赵俊霖躲在屋里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 哎哟,这么一想,白萍的脸瞬间变成了紫红色,又羞又怒给闹的。 “嗨,白萍——”赵金德走了进来,满脸调侃地冲白萍挤了挤眉。 白萍“啊——”的大叫一声,冲进自己的房间,砰地一声关上了门,她没脸见人了。 身后,赵俊霖和赵金德对视一眼,然后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笑声,“哈哈,哈哈哈——” “啊——讨厌——”白萍气得直捶床板,整个人扑在床上,恨不得有条缝让自己钻进去。 第二天一早,赵俊霖天不亮就起床给白萍做了碗鸡蛋瘦肉面,然后用自行车驼着她去了制衣厂。 刚到仓库门口就见蒋小芹在仓库门前快速地走来走去,一副焦急的模样。 白萍连忙迎了上去,“小芹,你怎么在这儿?” 蒋小芹抬头看到白萍,立刻瞪着眼睛劈头盖脸就骂上了:“你这人怎么回事呀,有没有一点责任心了,知不知道我会担心你呀,出去一晚上连个信儿都没有,你知道我一晚上都没睡着,你——” 看着气得俏脸通红的蒋小芹,白萍连忙上前挽住她的胳膊,一个劲地赔笑:“对不起对不起嘛,我倒是想通知你来着,可是我那不是赶不回来嘛……” 蒋小芹气呼呼地又骂了几句,白萍始终赔着笑脸一个劲地道歉,到最后她也就不好意思再生气了,转而狐疑地问:“你昨天晚上到底干嘛去了?” 白萍脸上掠过一抹不自然,立刻就被紧盯着她的蒋小芹捕捉到了,“噢——”她手指着白萍,笑得一脸促狭:“是不是会情郎去了?还不快点从实招来——” 白萍连忙闪避:“瞎嚷嚷什么呀——” 见白萍不承认,蒋小芹自然是不肯依的,两个人你追我赶的打闹了一会儿,上班铃声就响了,她们赶紧往各自的工作车间走去。 来到仓库,白萍礼貌地向见到的同事打招呼,却发现那些一个个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她有些疑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她的疑惑没有持续太久,大约十点多钟,魏敏德开完每周一厂里的例会回到仓库,便把白萍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自此,白萍才知道,原来自己昨天没加班的事被符义南捅到了孟总那儿。符义南不但给郑军和魏敏德戴了个“循私舞弊,违反厂规”的帽子,还提出:“自从白萍到了仓库后,让整个仓库工作人员士气低迷,工作中带着个人情绪,根本没法好好工作,再让她留在仓库,只怕是会成为一锅汤中的老鼠屎……” 白萍没有身临其境,不过可以想象得到,在会议上符义南必定是与郑军进行了一番激烈厮杀的。 “魏课长,最后的结果是什么?”白萍平静地问。 魏敏德看着她,欲言又止。 白萍心中一紧,而后微微一笑,“您说吧,我有心理准备了。” 魏敏德这才说道:“你倒是镇定!”说着他无奈地摊开了双手:“败了,这次符义南抓住你搞特殊没加班的事不放,再加上我们仓库几个员工竟然联名写请愿书,要求让你离开仓库,所以——” 联名请愿书?白萍心中凉馊馊的,苦笑问:“我又要被开除了吗?” 第169章 再回针c组 又一次回到针c组,蒋小芹见到白萍,惊讶得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不过上班时间,是不允许员工聊天的,她不敢过来找白萍,可心里又非常想来找白萍,顿时急得跟猫抓似的。正想冒险一试,鲍一博不知从哪“那倒没有,不过要把你调到针c组去,职位嘛,自然只是普通员工。” 白萍沉默了片刻,笑道:“还算好,只是换个工作。” 正说着,郑军也过来了,气呼呼地把手上拿着的一把样品狠狠一摔,说道:“好什么好,那个符义南,老子最近忍得他够多了,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呢,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搞针对,老子这次说什么也不能放过他……” 骂完了,郑军又说道:“白萍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你继续留在仓库上班的——” 白萍摇了摇头,认真地说道:“郑大哥,算了吧,其实去车间上班也没什么不好,到哪里都是工作。”她不希望郑军为了自己,再去得罪人。 郑军还要再说,白萍微笑着说:“我真的挺想去车间的,现在仓库的工作我都熟悉了,若是能去车间上班,没准我还能没会做衣服呢,这可是门手艺!这要是在我们老家,跟师傅学裁缝,可是得交学费的呢,现在我不但不用交学费,还能学到手艺,真是再好也没有的事儿了!” 她都这么说了,郑军也不好再说什么。 里走了出来,阴沉着脸站在她身后,阴渗渗地叫了声:“蒋小芹——” 蒋小芹吓得惊跳起来,连忙落荒而逃。鲍一博瞅着她的背影,冷哼了一声,然后将冰冷的视线转向了白萍。 白萍早就从郑军那儿知道了,这个鲍一博是符义南的老乡,更是他的亲信,自己来了这里工作,铁定是不会轻易过关的。 不过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便不惊不惧地回望着鲍一博。 鲍一博足足望了白萍十秒钟,可惜一直没能从眼前这女孩眼里看到畏惧和闪躲,他终于忍不住冷哼了一声,率先开口道:“来了我们针c组,就要守规矩。我可是眼里不揉砂子,看不得那些仗势欺人,偷奸耍滑的勾当,如果让我知道有人敢背着我耍花招,可别怪我不客气……” 鲍一博口沫横飞地训着话,白萍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听着。她知道,这人是想给自己来一个下马威,可惜他的如意算盘要打错了,白萍压根就把他当空气了! 鲍一博足足训了半个多小时,白萍忍不住开始琢磨,这家伙的嗓子不会干的吗?直到四十多分钟后,他才意犹未尽地闭上了嘴,把针c组的班长叫了过来,让他给白萍安排工作。 班长名叫鲍乐博,是鲍一博的堂弟,他鄙夷地打量了白萍一眼,然后一脸不耐烦地冲白萍挥了挥手,像赶蚊子似的说:“去尾部。” 白萍没有动,而是问了声:“去干什么?” “我说你这人有病吧——”鲍乐博瞪着眼睛,一脸不耐烦地指着白萍,“让你去就去。” 白萍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却不依不挠地说:“尾部在哪里?尾部有些什么工作要做?具体安排我做哪一项工作,你这什么都没说,就这么把我给打发了?你这干部当得不称职啊,新员工进来了,安排个工作都这么敷衍,这要是给上面领导知道了……” 鲍乐博瞬间收起了满脸的不耐烦,眼中露出一丝惊讶,终于给了白萍一个正眼。“不知道就别乱说话,其他员工我都这么安排的,他们怎么还干得好好的?自己蠢还怪别人!” 话虽然还是很难听,可语气已经好了一些,说完后还冲后面喊了一声:“康美菊——” 话音刚落,便有一个四十来岁的妇女噔噔噔小跑了过来,一脸讨好地冲鲍乐博笑:“班长,您找我?” “把她带去剪线头——”鲍乐博正眼都没瞧她一眼,没好气的嚷嚷道。 “哎,好咧!”康美菊答应一声,笑得眼角全是褶子。等一转身,面对白萍的时候,她满脸的笑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挑剔。 白萍也不在意,反正知道自己到了针c组那些人肯定会针对自己,不让自己有好日子过,那么她也就不怕得罪这里的人了。这样也好,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干什么干什么,终于不用憋着了。 来到尾部,康美菊突然毫无预兆地捡起塑料筐里的一件衣服就向白萍扔了过去。白萍连忙伸手来接,不成想康美菊这只是假动作,等白萍伸手去接时才真正扔出了手中的衣服,白萍反应不及,一个黑影当头罩下,那衣服就扔在了她头上。 见白萍中招,康美菊得意地“哈哈”大笑,她的声音又粗又大,整个车间都能够听到 白萍平静地从头上取下衣服,面无表情地看着康美菊,康美菊得意的笑容一窒,冷哼一声拿起面前的小剪刀,“咔嚓咔嚓”地剪起了线头,每剪一刀都特别用力,每剪一刀都要特意看一眼白萍,再配合起脸上那咬牙的动作,仿佛被剪的不是线头,而是白萍的肉似的。 “呵——”白萍摇头轻笑,此乃真小人也!不过对这样的她,她虽然厌恶,却并不畏惧。如果一个人把自己所有的恶都让人一眼就能看穿,这样的人反而不足为惧了。 整个上午,蒋小芹不知道抬头张望了多少次,偏偏每一次都能被神出鬼没、走路没声的鲍一博当场逮住。 “蒋小芹——” “蒋小芹——” “蒋小芹——” 一整个上午,车间第n次响起了鲍一博满含警告的低喝声。 蒋小芹烦躁地扒了扒头发,暗地里翻了个天大的白眼,在心里把鲍一博的祖宗十八代挨个问候了一遍。 白萍莞尔失笑,蒋小芹这活宝,绝对是上天派来拯救自己的开心果!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下班铃声刚响,蒋小芹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窜到了白萍面前,一把拽住白萍的胳膊,压低了声音问:“你不是在仓库吗,怎么上这儿来了?” 白萍在蒋小芹面前没什么好隐瞒的,便低声说了下事情的经过,听完后,蒋小芹一脸义愤填膺地说:“我早看出来这鲍一博不是个好东西了,你还不知道吧,他——” 正当蒋小芹口沫横飞地准备描述鲍一博和种种恶行时,身后突然传来鲍一博阴沉沉的声音:“我怎么了?” 第170章 脸变的可真快 蒋小芹身子一僵,脖子一缩,头也不回就给跑了,跑得那叫一个干脆利落啊,跟离弦的箭似的! 白萍目瞪口呆地望着她的背影,这丫头以前是短跑冠军吧?惊叹之后,白萍好笑地摇了摇头,眼角余光突然瞥见鲍一博嘴角那似有若无的笑意。 呃,自己眼花了吧?这恶心阴险男怎么可能会笑?白萍再仔细一看,那笑意已经不复存在了。白萍在心中笑自己,果然是眼花了! 来到食堂,蒋小芹连忙迎了过来,把其中一盒饭递给了白萍:“我已经帮你打好了!”她的一个老乡在食堂工作,每次来打饭都能“走走后门”,白萍沾她的光,也能省去排队等待的时间。 “妈的,那个阴险的家伙到底是人还是鬼啊,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总是神出鬼没的——”蒋小芹一边嘟着嘴抱怨,一边警惕地东张西望。可怜的娃,已经被鲍一博吓出心理阴影来了。 剪线头这工作非常的简单,也非常的无聊,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一般的车间都会安排那些没什么培养价值,又什么技术活都不会做的年纪较大的员工来剪线头,比如康美菊这样的。 按理说白萍这样年轻,即使是不懂技术,也可以培训她去学踩平车,或者做中查,大烫等技术工种,比如蒋小芹就属于此例。 不过白萍本身就是个特殊的存在,符义南那伙人自然不会让她有机会去学技术工种了。 这样的工作干了三天,白萍就觉得无聊透顶了,剪线头枯燥乏味,关键是工资还低得要命,每天上十六七个小时的班,一个月下来竟然只有二百多块钱工资。 这样的工资,连石棉瓦厂的三分之一都没有!对于一个拿惯了高工资的人来说,突然减少三分之二的收入,换谁都受不了!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白萍又不是受虐狂,之所以明知道人家针对自己,却仍旧留在这个制衣厂,不过就是想学会技术,然后再跳槽到别的制衣厂去。 去别的工厂,自己没有熟人,若是再没有一门技术,哪间厂会要?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转眼半个多月过去了,白萍觉得自己现在简直在浪费青春,浪费生命。在有限的生命里,应该最大限度的创造自己的价值,而不是在这里继续蹉跎! 白萍开始思考,如果不能学到技术,自己还有必要留在这厂里吗? 自从与白萍和好后,赵俊霖终于又恢复了斗志,这些天和赵金德跑遍了附近乡镇的所有夜市,又一次成功的销售出去两千多本书。 至此,他们第一批印刷的一万册书,已经卖出去五千多本了。 这天,赵俊霖把所有出钱、出力的人都叫到一起,说是要开一个会。 林守业一进门,先是用挑剔地眼光打量了一番自己的房子,最后见保持得还不错,基本上和原来没什么差别,便往客厅的椅子上一瘫,双脚高高翘起,架在了餐桌上。 不耐烦地说道:“找我来有什么事?我可是很忙的,一天到晚的不得空,等会儿我还要去吃酒呢——” 赵俊霖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然后不紧不慢地说:“本来是想把这个月赚到的钱给大家分一下的,既然林大哥有事要忙,那就——” 话还没说完,林守业咻地一下收起了自己架在餐桌的双腿,双眼冒光地盯着赵俊霖一个劲地催促:“不急不急,你刚才是不是说要分钱?我们赚钱了吗?赚了多少?那些书全卖出去了没——” 他一连串的问题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赵金德调侃道:“您这脸变的可真快呀!” 林守业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嘿嘿笑了两声。 赵俊霖见他态度还算不错,便也不再逗他,把最后的销售情况娓娓道来:“这一个月我们总共卖出去五千一百三十本书,其中以三块钱每本的价格销售出去的有两千二百三十本,以两块五每本的价格销售出去的有一千五百本,以两块钱每本的价格销售出去的有四百本——” 话还没说完,林守业就叫了起来:“怎么还卖这么多价格?当初咱们不是说好了定三块五一本吗?” 白萍解释道:“林组长,三块五一本那是零售价,现在说的这个价格是给小贩们的进货价。”因为林守业也在制衣厂工作,白萍便以他在厂里的职位称呼他了。 “噢——”林守业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不过紧接着又皱起了眉毛,很是不高兴地说:“那进货价也应该统一呀,为什么搞出三种价格?” “一次进货十本,是给三块钱每本;一次进货五十本是两块五;一次进货一百本是两块,之所以订三个价格,也是为了让小贩多进书,算是一种销售策略。” 这销售策略,赵俊霖、赵金德、白萍都觉得没什么问题,可林守业还是满脸的不高兴,“我觉得不用搞这么多花样,就定三块钱一本,赚得多不说,咱们也好算账。” “呵——”赵俊霖锐利的视线瞥过他的脸,冷笑道:“我算是听明白了,你这是不信任我们呀!” 赵金德也冷下了脸,愤怒地瞪着林守业。销售方面一直是他和赵俊霖在跑的,这其中的艰辛,受到的白眼、冷落,只有他们俩人最清楚。如果不是老大头脑灵活,想出那些办法,他们可能连一本书也卖不出去。 辛辛苦苦地干了一个月,现在不但落不着好,反而还是要被怀疑?赵金德心里又委屈又愤怒。 林守业见自己的心思被赵俊霖说破了,索性直接承认了:“没错,你们都是老乡,销售也一直是你们在跑,这里面到底有多少书卖三块,多少书卖两块,还不是你们说了算?到时候你们明明卖了三块却跟我说是两块,你们倒好了,我就成了冤大头了……” “你——”赵金德气结,手指着林守业,恨不得冲去撕了他的嘴。 赵俊霖也是气红了眼,撸着袖子就要干架,“他妈的,趁早散伙得了——” 第171章 小人之心 白萍大惊,连忙拦在了赵俊霖面前,“大家别激动,有话好好说嘛——” “就这王八蛋这样胡乱冤枉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赵俊霖气得额角青筋直跳,瞪着眼睛的模样充满了戾气,吓得林守业连忙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手指着赵俊霖,结结巴巴地叫嚷:“你还想打人?我说的不对吗?你想打我,我也不是吃素的,只要我一声大喊,这附近住着的可都是我们本地人——” 闻言,不仅是赵俊霖想揍人,就连赵金德也捏起了拳头冲了上去。 林守业一边大叫一边也操起了身前的椅子。 眼看,事情就要一发不可收拾,白萍急得大喊了一声:“住——手——” 这一声大吼声若洪钟,白萍用力了全身所有力气喊出来的,虽然有损形象,可好在三个男人都愣住了,暂时忘了打架的事。 “打架就能解决问题了吗?你们都是小孩子吗?我们当初一起干这事的时候,是奔着什么去的人,你们都忘了吗?” 白萍俏脸紧绷,严肃地看着他们,一时间竟然把这三人给震住了。 接着,她继续说道:“林组长,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什么?” “白萍——” 白萍话还没说完,赵金德和赵俊霖就同时大叫,一脸不敢置信地瞪着白萍。 白萍给了他们一个稍安匆躁的眼神,继续看着林守业说道:“你提出的事情,并不是毫无道理的……” 林守业见白萍支持他,理解他,手上的椅子不自觉地落到了地上,脸上也露出了高兴的笑容:“是吧,你也觉得我说得没错吧?” 白萍肯定地点了点头,说道:“我记得当初找你来做翻译的时候,赵俊霖有和你约定过,你只管做翻译工作,其他的事都由他们负责,是不是?” 林守业轻轻“嗯”了一声,“是有这么回事,那又怎么样?” 白萍笑了笑:“我们是一个团体,应该彼此信任,当初既然对彼此的分工有过明确的约定,我们就应该信任他们,把销售这块完全交给他们,否则大家互不信任,到最后什么事情都做不成的。” 林守业不吭声了,低下头似乎在思考,白萍继续说道:“照赵俊霖刚才所说的,这一个月咱们一共赚了壹万壹仟贰佰肆拾块钱,除去本钱,也还剩下叁仟贰佰肆拾块,更何况咱们还有四千多本书在这呢,这利润如此巨大,如果因为彼此不信任让这生意干不下去了,这可是我们所有人的一大损失呀——” 一听这话,林守业哪里还舍得退出呀。 一时间三个男人都沉默了,见他们终于平静了下来,白萍继续劝道;“都说和气生财,老祖宗这句话真真是一点儿错都没有。” 林守业忽然笑了,说道:“刚才是我太冲动了,在这里给二位兄弟赔个不是。” 他突然道歉,让赵俊霖和赵金德都有些意外。只听林守业话头一转,又道:“这段时间辛苦二位了,你们整天出去跑,很辛苦的吧?” 赵俊霖狐疑地瞅了他一眼,这家伙怎么突然关心起自己来了?他有这么好心? 果然,林守业下一句话就把赵俊霖气了个半死,只听他说:“我有一个侄儿,刚刚初中毕业,不想继续上学了,现在也没个工作,既然你们这么辛苦,不如让他也跟在你们身边,帮着分担一下?” 这话一说出口,赵俊霖和赵金德以及白萍,三个对视一下,都明白了他的心思。这还是不放心,怕赵俊霖和赵金德合伙吞钱,想要安插一下自己人充当耳目呢。 赵俊霖心里说不出来的憋屈,瞬间就想散伙,可白萍却警告性地瞪了他一眼,对林守业说道:“行,这没问题。” 见白萍答应了,林守业激动地上前要与白萍握手,却被赵俊霖冷着脸瞪了一眼,吓得他赶紧缩回了自己的爪子。讪讪笑道:“那个我,我就是那什么,呵呵,呵呵呵-” 这一点谈妥了,接下来就该说分钱的事了。林守业的意思是,本钱是四个人平摊的,分钱也应该平均分成四份。 白萍却提出了异议,说道:“我和林组长只出了本钱,其他的一应事务都是赵俊霖和赵金德在处理,按理说应该给他们俩开一份工资才对。” 林守业有些不乐意,这样一来自己就得少分许多钱呢!可是人家确实出力甚多,自己也无从反驳呀? 不过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那我翻译了这本书,是不是也应该拿份工资呀?” 赵俊霖一听就乐了:“照这么说白萍也应该拿份工资,我们弄这本书的点子是我想出来的,具体怎么排版,要印什么内容,以及封面等等都是白萍的主意。在这本书成书之前的准备工作中,白萍也同样付出了很多的心血……” 林守业不吭声了,却撇了撇嘴,明显是不太服气。 白萍见状笑道:“这样吧,赵俊霖和赵金德出力最多,他们一人拿四百块工资,我和林组长出力较少,一人拿一百块工资,大家觉得怎么样?” “一百块?这也太少了吧?”林守业立刻不高兴地嚷嚷了起来。 赵俊霖讥笑一声,把手一挥道:“你和白萍一人两百,行了吧?” 林守业想了想,不吭声了,其实严格说起来,自己不过辛苦了几天时间,能拿两百,已经是赚了。 最后,赵俊霖和赵金德每人分了两千玖百一拾块,而白萍和林守业则是每人分了两千柒百一拾块。 钱拿到手上,林守业顿时乐得找不着北了,先前的不愉快也瞬间被抛到了脑后。 等林守业走后,赵俊霖趁机劝道:“你看,这才一个月的时间,不但回了本,还尽赚柒百壹拾块,比你在厂里上班可强多了!” 白萍笑呵呵地抚摩着手里的那一沓钱,心里满足得快要溢出来了,这下家里欠供销社的钱可算是能还了。 见状,赵俊霖连忙趁热打铁,说道:“不如你在工厂那事就别干了,辛辛苦苦一个月,也就那么几百块钱,还要受人家的气,看人家的脸色,何必呢?” “这——”白萍沉默了,赵俊霖的话听起来有些道理,工厂的工资太少了,又学不到什么东西,若是跟着赵俊霖一块跑销售,去开发市场,也许赚的会更多呢? 因为不敢冒险,也从来没想过自己可以做生意,白萍一直给自己的定位就是“打工”,把自己局限在了“打工”的范畴里。现在想来,也许是自己太过迂腐了吧? 第172章 我没有母亲 不过,仅管有些心动,白萍却没有立刻答应下来,她还想再考虑考虑。 之后的几天,赵俊霖感觉周边乡镇能够开发的市场基本上都开发完了,便计划把目标扩大到东莞、中山等地。特别是东莞,近年来发展的非常迅速,打工者云集,应该会有很大的市场空间。 于是这天,赵俊霖便与赵金德准备去长途汽车站,坐车去东莞。 只是两人刚走出出租屋,却被人拦住了。来人一共有六个,一字排开挡在两人身前,一副来者不善的架势。 为首之人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的男青年,他长得五官俊朗,身材高挑。身穿白衬衫配西装,看上去文质彬彬的模样。只是一开口,说出的话却与他的形象大相径庭。 只见他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赵俊霖,目光中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和不屑:“你就是杨恬那个贱人的野种?” 赵俊霖的神色立刻冷了下来,冷冷道:“说话放尊重点儿,老子不是野种,也不认识什么杨恬!” “哈——”青年一副愤怒的表情,怒瞪着赵俊霖:“你不认识她?你竟然跟我说你不认识自己的亲生母亲,你们母子俩还真是一样,天生的骗子!” 赵俊霖微微一怔,右手不由得握紧了拳头,这个人说的杨恬,八成便是陈桂妹了。想到这里,他的神色更冷了三分,“我没有母亲!”说着,赵俊霖抬腿就要走。 青年身后的一个胖子突然冲了出来,抬腿就踹了过去:“他妈的,当我们白痴呢!” 赵俊霖往旁边一闪,双手闪电般抓住了那胖子的腿,那胖子的一脚踢空,还被赵俊霖抓住,顿时气得脸都憋红了。他用力一挣,想要挣脱开来,赵俊霖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突然松手—— “砰——”那胖子用力过猛,站立不稳,摔在了地上。 其他人见状,纷纷脸露怒容,怒吼着冲了上来。 赵金德连忙护在赵俊霖身后,二人背靠着背,相互防守。 很快,双方就打成了一团。那带头的青年显然不太擅长打架,刚冲上来就在混乱中被打掉了眼镜,没有了眼镜视线受阻,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啪——”的一声就被赵俊霖一掌拍在了脸颊上,登时直打得他眼冒金星,昏头转向。 这个战斗力刚上场就彻底废了,他只能退到圈外,一边揉头一边叫骂:“你这个野种,你们母子俩没有一个好东西,骗子,全是他妈的骗子。我爸被那个贱女人害得瘫在了床上,她还卷走了我们家所有的钱财,今天你要不把那女人交出来,我就报警把你抓去,让你母债子偿……” 赵俊霖突然暴怒,竟然抓起其中一个人的手臂就一个过肩摔把那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砰——”的一声闷响,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他们都只是普通人,不过是仗着人多才敢找赵俊霖打架,这会儿见赵俊霖勇猛异常,顿时就心生怯意了。 一瞬间,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停了手,愣愣地看着赵俊霖。 赵俊霖盯着那眼镜青年,见他的面容与宋康博有几分相似,便冷声道:“姓宋的,我最后再说一遍,我没有母亲,也不知道那女人去了哪里。你要想追回你家的钱,为你爸妈报仇,就去找该找的人,要是再敢在这跟我胡搅蛮缠,我赵某人可不是善碴子!” 他满身煞气,那神情仿佛一头雪狼般冷酷喋血,宋钰心肝儿一抖,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出话来。 那胖子警惕地看着赵俊霖,然后慢慢挪到宋钰面前,低声道:“我们先走吧!” 宋钰看了下自己带来的几个人,个个都是眼露惧色,顿时一阵气闷。可再不甘也没办法,只好脸色铁青地走了。 见这些人灰溜溜地败走,赵金德笑嘻嘻地说:“老大就是老大,威风!” 赵俊霖没有像往常那样得意的炫耀,虽然打赢了,可心里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而宋钰离开后,心里却更加坚信杨恬与赵俊霖母子是狼狈为奸,串通好的来骗自己家的钱财。“我不一定不会就这么算了,找不到老的,我就找小的,赵俊霖,你给我等着!”他在心里愤怒地呐喊道。 这么想着,他又记起刚才打斗时看到那两人带着的那一大麻袋东西,趁着他们混战时,他悄悄地看过了,那是一袋子书,叫什么“教你学白话”,难道他们在做这生意? 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赵金德见赵俊霖脸色不好,便提议道:“要不知道咱不去东莞了?” 赵俊霖微怔,却摇了摇头说道:“不,咱们该干嘛还干嘛,哪能被几个软脚虾影响了正事!” 赵金德刚想笑话他,瞧你那脸色,不就是被人家给影响了心情吗?还非得嘴硬…… 不过看到赵俊霖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沉重气息,他又默默的把这话吞进了肚子里。 两人到了汽车站,顺利地乘车到了东莞虎门。这里发展的很快,两人人生地不熟的来到这里,不可能一两天就能把事儿给办完了,因此一到地方,就先租在旅社租了间房。 从旅社老板那儿得知这附近就有好几个夜市,不过现在时间还早,他们便自己先在附近转悠起来。 一边转悠赵金德一边惊叹:“天哪,这边真的好多工厂哇!” 看着周围一幢又一幢正在兴建的工厂,赵俊霖也是变得兴致高昂起来,“这么多工厂,这得需要多少人呀?往后我们农村来这里打工,是不是就容易多了?” 赵金德指着他坏笑:“哈哈,老大,我看你说话的口气越来越像白萍了。” 白萍时常就爱念叨,咋我们农村人上广州来打工就那么难找工作呢?没有熟人介绍,没有工作经验根本就没人甩你,什么时候门槛能不那么高就好了! 赵俊霖一个爆粟敲了过去:“什么白萍,要叫嫂子!” 赵金德怪叫一声,一边躲一边嚷嚷:“哎哟喂,见色忘友啊见色忘友——” “哈哈——”赵俊霖仰头大笑,赵俊霖想到自己的傻姑娘,唇角不自觉地上扬。像她吗?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转了大半天,对这附近总算是有了一个大概的认识,晚上夜市开始的时候,他们就过去了。这边的夜市和广州也差不多,只是这边的房子看着要破旧些,街道拥护脏乱一些。 两人正在夜市里寻找目标,突然赵俊霖眼角余光似乎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他猛地扭头去看,顿时瞳孔一缩,抬腿就往那边跑。 第173章 太会演戏 “老大,老大你去哪儿?”跟在身旁的赵金德连忙也追了上去。 赵俊霖才刚跑出几步,前面那道身影似乎感觉到了异样,回头一看,突然尖叫一声扭头就跑。 可是她一个养尊处优的女人,怎么可能跑得过赵俊霖这个年轻小伙子?不过片刻功夫就被赵俊霖堵住了。 “你跑什么?”赵俊霖紧盯着眼前的女人,她的穿着打扮完全变了,褪去了之前的优雅高贵,穿上了质量款式都非常普通土气的衣裳,看上去就像是刚进城打工的农村妇女。 陈桂妹眼神闪躲根本不敢与他对视,刚才的一通乱跑引来了夜市里众人的关注,她眼珠一转突然大声喊了起来:“救命啊,救命啊,抢劫啦——” 这年头的人都很有正义感,一听说抢劫了,又见喊叫的是一个弱女子,而她面前站着两个“凶神恶煞”的年轻男人,瞬间就相信了陈桂妹的说辞。顿时,他们看向赵俊霖的眼神就透着怀疑和厌恶了。 看着向自己围拢过来的路人,赵俊霖和赵金德面色微变。赵金德不知道这女人是谁,也不知道她与老大有什么恩怨,只得解释道;“我们不是抢劫的——” 可惜,这解释太过苍白,没有人会相信。 赵俊霖气得面色铁青,愤怒地骂了起来:“你卑鄙,无耻!” 陈桂妹却不搭腔,而是作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嚷嚷起来:“我不认识你们,你们为什么要追我。虽然我只是一个弱女子,孤身一人来到这里打工,可我相信世界上是有好人的,这些好人不会让你这样的坏人得逞……” “对对对,大姐,你别担心,我们会保护你的。” “就是,当众抢劫,你他妈胆儿够肥的,信不信我们报警抓你?” “报什么警呀,像这种社会渣子,直接打死算了……” 这些路人,什么情况都不了解,就被陈桂妹三言两语挑拨得忘乎所以了。 就在赵俊霖和赵金德被众人团团围住的时候,陈桂妹悄然溜走。 好不容易才从众人的包围圈中脱身出来,却哪里还有陈桂妹的影子? “砰——”赵俊霖气得一拳打在墙上,指关节处瞬间鲜血直流。 赵金德连忙跑了过去,劝道:“老大你再怎么生气也不能作贱自己呀!对了,刚才那女人到底是谁呀?他妈的也太会演戏了!” 赵俊霖眸中寒光迸射,“陈桂妹——”这三个字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蹦了出来。 赵金德顿时就愣住了,“陈桂妹?那不是你妈的名字吗?” 赵俊霖凶狠的目光扫射过去,吓得赵金德连忙捂嘴:“那个,口误,口误——”老大对他亲妈的恨,那可是有目共睹的。小的时候,谁敢在他面前提起那个女人,他一准得跟人干架。 就算是长大后,他也绝对是只字不提的。 过了好久,见赵俊霖没那么生气了,赵金德才小心翼翼地说道:“这事,你怎么看?” 赵俊霖瞥了他一眼:“还能怎么看?那男的说的估计都是真的。” “那这事可就麻烦了,陈桂妹跑了,他们找不到人就只能找你,把满身的火气往你身上撒。必竟陈桂妹到底是你——”亲妈二字到了嘴边,又被他死死咽了下去,没敢说出口。 提起这个,赵俊霖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情绪又是一阵暴动,自己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啊! 这下被陈桂妹这么一搅和,他们是彻底没心情去卖书了。他们的任务目标也从寻找市场,变成了寻找陈桂妹。 可惜,他们一连找了好几天,车站、旅社等地都找遍了,也没见到陈桂妹的影子。 赵俊霖一口气憋在胸口,吐不出又下不去,气得一直吃不下睡不着。再这样下去,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吃不消呀!赵金德犯起了难,心想也许回到广州,让白萍好好劝劝他,也许还能好点儿。 于是赵金德便说道:“老大,这么找下去也不是办法,也许那女人早就离开了呢?” 赵俊霖紧绷着脸,剑眉拧成了麻花状,抿着嘴不吭声。 “我们出来这么多天了,也不知道白——嫂子一个人住在出租屋会不会害怕?那些人找不到我们,会不会去找嫂子呀?” 闻言,赵俊霖瞬间瞪大了眼睛,该死,他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回广州!”赵俊霖火急火燎地扔下这三个字,便一阵风似地奔向了车站。 “这就跑了?咱的行李还在旅社呢——”赵金德急得大叫,追着赵俊霖屁股后面跑。 等两个人风尘仆仆地赶回广州,刚好是晚上六七点钟。出租屋里没人,但是所有物品摆放都和平时没什么两样,赵俊霖又直接奔向了工厂。 现在白萍在车间上班,每天晚上都要加班到十一点钟,等待的时间特别的难熬,赵俊霖等在工厂门前,一路来一路去地踱着步,吓得那两个值班的保安全身神经都绷得紧紧的。 “那小子怎么又来了?他到底想干嘛呀?是不是又要闹事?” “谁知道呀,咱要不要请示一下队长?这要是真闹出事来了,咱们也跟着倒霉!” 两个保安嘀嘀咕咕地商量了一番,最后真把他们队长给叫出来了。说来也巧,保安队长接到两个属下的内线电话时,正巧郑军也在他们办公室。那队长就把这事给郑军说了,郑军闻言,哭笑不得地说:“不用担心,这事交给我吧。” 说罢,郑军就出了办公室,来到了厂门口。 一见郑军,赵俊霖连忙迎了上来,劈头就问:“我们家白萍没事儿吧?” 郑军板着脸,没好气地说:“我这么大个人站在你面前,也没见你问问我有没有事!” “滚你,白萍在哪儿呢?” 郑军气得吹胡子瞪子,“得得得,我算是知道了,你丫的就是一白眼狼!” “呵呵——”赵俊霖这会儿也不着急了,郑军能这么气这神闲地调侃自己,那白萍肯定好好的。 两兄弟说了一会儿话,郑军询问赵俊霖此行有什么收获,赵俊霖便把遇见陈桂妹的事跟他说了。本来他是不愿意多提自己私事的,可现在自己被扯牵进了诈骗钱财的案子里,就不宜再做隐瞒了。 郑军听完后,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得拍了拍赵俊霖的肩膀,以示安慰。摊上这样的亲妈,也真的是让人无语了。 第174章 出事了 既然白萍没什么事,赵俊霖就先回出租屋了,打算等白萍下班的时候,再来接她。 白萍听郑军说赵俊霖回来了,自然是非常高兴,一整个晚上都是归心似箭,晚上十一点钟,下班铃声刚响就飞一般奔到了厂门外。 哪知左看右看,也没见到赵俊霖的身影。这是怎么回事?以往只要赵俊霖在家,早晚都是要接送自己的,这次更是分别了好几天,他没道理不来接自己呀! 白萍一个人行色匆匆地赶到出租屋,见出租屋的大门没锁,还以为他们在屋里。可是等她跑进屋里一看,却是半个人影也无。 这是怎么回事?如果他们出门了,肯定会锁大门的,现在这种情况—— 莫非是他们走的很匆忙? 白萍心里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在出租屋里怎么也呆不下去了。她想去找他们,可时间太晚了,想了又想,她只能去公用电话给赵俊霖打传呼电话。 可是传呼电话打过去了,赵俊霖那边却迟迟没有回应。深夜的街头,一个人也没有,白萍形单影只地站在电话亭里,冻得瑟瑟发抖。 直到一个醉汉摇摇晃晃地跑到白萍面前,企图借酒装疯,白萍吓得魂飞魄散,这才离开了电话亭,回到出租屋。 这是煎熬的一夜,第二天早上白萍顶着两个黑眼圈出了门。她决定去左右邻居那儿问问,看看他们知不知道赵俊霖去哪儿了。虽然她觉得邻居们知道的可能性很低,但还是决定试试。 谁知原本没抱多大希望的事情,却真的让她得到了赵俊霖的消息。“那两个小伙子被警察带走啦——”邻居是位来自湖北的打工仔,两夫妻租住在赵俊霖隔壁。 白萍一听,整个人都懵了,赵俊霖怎么会被警察带走?“大姐,你知道他们是去了哪个派出所吗?”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白萍谢过这夫妻俩,抬腿往外走。她寻思着,管这一片的应该就是这最近的一个派出所,便循着记忆中的路线走了过去。 她走得很急,步子迈得又大又快,完全把上班的事抛到了九宵云外。 事实证明,她的推断很正确,赵俊霖和赵金德果然是被带到了这个派出所。 “什么,走私?”白萍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民警,“公安同志,是不是搞错了,他们没有走私呀——” 白萍话还没说完就被那公安白了一眼,“你说没走私就没走私,你谁啊?” 白萍被噎住,想了想问道:“请问他们这种情况一般会怎么处理?” “哼哼——”那人冷笑着说道:“要么交罚金,要么坐牢。” “要交多少罚金?” “一万块!” 冷冰冰的三个字,让白萍好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一万块呀,这可上哪儿弄这么多钱呀! 那警察见白萍怔怔的不说话,想来也是个没钱的穷鬼,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走走走,我这忙着呢。” “公安同志,我——”白萍还想求求情,看能不能少罚一点儿,可那警察毫不客气地推着她就往外撵,“少废话,都跟你似的纠缠不休,我还要不要做事了?” “公安同志,求您让我见见他们吧——”白萍话还没说完,就被那人一把推得向后跄踉几步,右腿咯在一张椅子上,疼得她拧紧了眉头。 一瘸一拐地离开派出所,白萍边走边寻思对策。现在连赵俊霖和赵金德的面都见不着,也无法和他们商量,只能是自己拿主意救人了。 这卖书的生意是四个人合伙的,林守业也是其中的一份子,他又是本地人,说不定能想到什么办法。 心中有了主意,白萍便马不停蹄地赶回工厂,去找林守业。 林守业在制衣厂是工务课组长,这会儿正在上班呢。白萍回到工厂后先去找鲍一博请假,然后再去找林守业想办法。 哪知鲍一博一听说白萍要请假,当即便沉了脸,“请假?请什么假?你是病得下不了床,还是死了爹妈?我们厂可不需要偷懒耍滑不守规矩的员工,今天这假,我不准!” 这丫的说话也太难听了,白萍气得肝疼,可在这个厂里,规矩又多又严,若是自己得不到直属上司的同意,那就别想请到假了。若是没有他在请假条上签字,自己不来上班的话就要算旷工,旷工一天可是要扣三天工资的,一个月累计旷工三天,就算自离,一分钱工资也没有了。 现在赵俊霖的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处理好,这可怎么办哪? 没有办法,白萍只能低三下四的和他说好话,可鲍一博今天特别凶恶,一直冷嘲热讽的,半点情面也不留。 白萍急得都快哭了,茫然抬头,就见符义南符经理嘴角挂着得意的笑容,站在转弯的一根柱子后面。 白萍一怔,似乎有些明白了,又似乎没明白。她脑子里乱糟糟的,可是有一条却记得很清楚,绝对不会在仇人面前掉眼泪! 这个从自己一进厂就各种针对自己的符义南来了,她就算是死也不会在这样的人面前掉眼泪! 大不了就是旷工嘛,自己宁死也不会屈服在他的淫威之下!白萍狠狠地瞪了符义南一眼,转身就跑出了车间。 身后,鲍一博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望着白萍的背影大喊:“白萍,你给我站住——” 白萍甩都没甩她,转眼间就跑得没影了。 符义南缓缓踱了过来,得意地笑道:“别喊了,让她去吧,最好是三天!” 鲍一博了然,符经理是想让她自离!白萍已经在厂里干了快一个月了,若是就这么离职,不就白干了吗?他脸上不露声色,眼神却多了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白萍离开车间后,来到了工务课。 “林组长,赵俊霖和赵金德被抓了——” “什么?”林守业怪叫一声,也没问清楚是什么事,就埋怨了起来:“他们是不是闯祸了,现在被抓了起来,那书怎么办?我找的那个亲戚还没过来呢……” 白萍气得沉了脸,说道:“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把他们弄出来,卖书的事以后再说。” “弄出来?你去弄呀,找我干嘛?”林守业看着白萍,很是疑惑地问,仿佛这事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似的。 第175章 翻脸不认人 白萍顿时气得都说不出话来了,好半响才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下心情说道:“警察说我们的书没有走正规程序,是私自印刷的,这也算是一种走私行为……” 林守业立刻拧紧了眉毛,“走私?”这可是很重的罪名,要是在十年前,可是会判得很重的! 他眼珠转得飞快,突然说道:“当初我就说了这事干不得,你们非要去干,现在好了,出事了吧?” 白萍忍了半天,这会儿实在是忍不了了,“林组长,我怎么不记得你这么说过?我只记得分钱的时候,你很开心的嘛!你别忘了,这生意是我们四个人合伙做的,你不能出了点事就把自己择得干干净净吧?” 林守业恼羞成怒,双眼瞪着白萍,一副要吃人的模样:“我说你个小丫头片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哦,这事我只是负责翻译了一下,上次的钱,你只是你们给我做翻译的工资,你有什么证据说我和你们合伙做生意?” “……”白萍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当初他们合伙做生意,确实没有写过什么书面上的协议。只能说,这人无耻起来,真真是天下无敌! 本来想着找他找找办法的,谁知办法没想到,还让自己受了一肚子的气。白萍气呼呼地离开工务课,在厂门口遇见了郑军。 她现在举目无亲,就连赵俊霖和赵金德都被关起来了,现在唯一能求助的人就只剩下郑军了。 郑军听完白萍的话,也是拧着眉陷入了沉默中。 见郑军不吭声,白萍一阵失望,这事确实麻烦,人家郑军已经帮了他们很多了,没道理非得一直帮着他们。“算了,这事我还是自己想办法吧。”说着转身就要出厂。 “哎——”郑军连忙把她叫住,说道:“你先别急呀,我去跟老板请个假,一会儿陪你再去趟派出所。” 说罢,郑军飞也似地跑回了厂里,不久,便骑着辆自行车出来了。 白萍跳上后座,两个踩着自行车再一次来到了派出所。 还是上次那个警察,远远地瞧见白萍进来,就把脸撇向了一边,明显是不想理睬白萍。 白萍咬了咬唇,为难地看着郑军,郑军给了她一个稍安匆躁的眼神,从自己裤兜里掏出一个折叠着的信封,不动声色地塞了过去。 那人仍旧正襟危坐,眼神却不自觉地往自己口袋里的信封瞥了过去,感受着那种厚度,猜测着里面的数目,脸色顿时好看了许多。 郑军趁机忙问:“公安同志,我们想见见赵俊霖和赵金德,还请您帮帮忙……” “见一下也没什么,不过要快,我只能给你们一刻钟!” 郑军满脸堆笑,连连道谢:“好的好的,谢谢您谢谢!” 白萍看着前后判若两人的警察,心里又是厌恶又是感慨,这个操蛋的社会啊,看来自己要学的还很多呀! 总算是见到了赵俊霖和赵金德,他们俩神色有些倦怠,不过好在没有挨打。 “现在怎么办?”时间不多,白萍在确定他们没有大碍后就直接提出了关键性的问题。 闻言,赵俊霖有些抱歉地看着白萍,这傻丫头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一向梳得光滑漂亮的头发都有些许凌乱了,可见是一直在担心着自己。 自己身为男人,总是叫嚷着要保护她,要让她过好日子,可是却老是惹她生气,让她担心! “咳咳——”郑军打断了这对有情人“深情”的对视,“咱们只有十五分钟,还是赶紧说正事儿吧,你们要看,回家想怎么看都行!” 一句话说得白萍羞红了俏脸。 其实赵俊霖和赵金德早就从警察那儿得知,只要交一万块钱罚金,就可以把他们放出去了。不过一听这个数目,赵俊霖暴脾气一上来,直接就给拒绝了。 也是因为这样,那些警察才会连家属探视这种本应正常的事,都要来为难他们。 赵俊霖很光棍地说:“这么多钱,咱凭什么便宜了他们?不交,看他们能把我们关到什么时候!” 赵金德想出去,可又拿不出这么多钱来,便一心一意听老大的。 白萍气道:“胡说什么呢,他们可是警察,我们小老百姓拿什么跟人家斗?钱没了可以再赚,可人没了一切都白搭。” 这话说得赵俊霖和赵金德心里暖暖的,只是他们哪来这么多钱呀?上次分红的钱,他们俩加起来也就四五千而已。 见他们不吭声,白萍也猜到他们是没钱,便说道:“这生意是我们四个人的,没道理出了事就让你们俩个扛,这钱我们大家一起想办法凑。” 她本来把林守业的事跟他们说,可又怕让他们心里更难受,便忍下了。 不过她不说,不代表赵俊霖不知道,“你那钱不是寄回家了吗?再说了就林守业那样的人,你能指望他再把吃进嘴里的钱吐出来?” 他一句话切中要害,白萍噎住,结结巴巴地说:“我那还有钱,林守业那里我和郑军哥再去找找他……” “算了,别去自取其辱了。”赵俊霖断然拒绝,林守业可不是个善碴,白萍这么温柔单纯的女孩子,去了也讨不着好,反而还有可能被林守业羞辱、欺负,他可舍不得自己的女人受委屈。 几个人商量来商量去,赵俊霖还是执意不肯花钱解决,“我犯的又不是什么大罪,他们爱关多久关多久吧,我就不信没有王法了。” 白萍很是无奈,还想再劝,可时间到了,只得依依不舍地离开派出所。 郑军还有事先回厂里了,白萍回到出租屋,从自己卧室的床底下角落里找出一个用塑料袋、旧报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包裹。 打开包裹,里面躺着两个金手镯,这是当初张青想坑害白萍,却被白萍反坑回来的那对金手镯。 这两年,金价上涨很快,这么一对镯子,应该能卖个两三千块吧? 白萍打定了主意,便拿着手镯去了当铺。谁知一连跑了好几家当铺,出的价格却都低得吓人,原本能值两三千块的东西,他们竟然出价一千都不到。 急等用钱,当铺却昧着良心拼命的压价,这可怎么办哪? 第176章 变卖手镯 就这么贱卖了,能卖多少算多少?白萍也劝自己放弃算了,可心里却怎么都不甘心,过不去自己那道坎儿。 冥思苦想了好久,突然眼前一亮,径直又跑到了市场。她以前去买菜的时候,看见市场有一家金银铺子,专门给人打金银首饰的,那铺子看起来很不显眼,门脸也小的可怜。而且还不知道他们那里收不收东西,但白萍还是想去碰碰运气。 到了店里的时候,这家店的老板不在,老板娘三十多岁,手里抱着个两三岁的孩子,听白萍说明了来意,便道:“你拿出来给我看看。” 白萍把包裹手镯的手帕打开,一对金灿灿、做工精致的镯子顿时呈现在阳光下。 那老板娘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捧起来,仔细端详。她的手指修长而匀称,非常漂亮,她对待手镯的态度,也非常的谨慎,认真中透着一股爱惜,只这两样就让白萍对她好感倍增。 如果她出的价格和那些当铺差不多,那自己也宁愿把手镯卖给她!白萍心里默默地这么想着。 “这手镯做工精致,成色也好。现在的金店里的金价每克是五十五块,我给你四十八块,怎么样?” 一听这个价格,白萍又惊又喜,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见白萍有些愣神,那老板娘笑道:“你是不是去过当铺了?他们吃人不吐骨头,可我却是本着良心做正经生意的。” 看来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好人的,不全都是林守业和那警察那样的无耻之徒! 白萍露出了这两天以来第一个笑容,真诚地向老板娘道谢:“谢谢您!”不只是谢谢她肯以最公正的价格收购自己的金手镯,更是谢谢她的正直善良拯救了自己即将崩溃的世界观。 这对手镯一共有63.25克,卖了3036元,这笔钱再加上赵金德和赵俊霖手上的钱,一共有八千多了。 离一万只差一千多,想想办法,也不是不可能凑到这笔钱!这下,白萍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下了一半儿! 暂时见不到赵俊霖,而且工厂旷工三天会算自离,第二天白萍只得又回到了工厂。到厂里一问,鲍一博果然是给她算的旷工,这一下,三天的工资没了,这个月的全勤奖也没了! 白萍心里一阵气闷,虽然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可到了知道真相的时候,还是堵得慌。 昨天白萍一天没来上班,蒋小芹担心了一整天,这会儿见白萍回来了,瞅着鲍家兄弟不在的空档,偷偷摸摸地溜了过来。 “喂,你昨天怎么没来上班?” 白萍苦笑一声,简单解释说自己有事,请假没获批准,出勤表上鲍一博给打了旷工。 听完,蒋小芹就愤愤不平地骂了起来:“那个姓鲍的,简直不是个东西,人家有事都不让请假,说话还那么难听。这样的男人我估计他这辈子也就是打光棍的命了,若是哪个姑娘不开眼的嫁给了他,一准儿给气死……” “咳咳——”白萍突然压低了声音干咳了两声,还直冲她挤眉弄眼。蒋小芹不解地问:“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白萍绝倒,突然拿起面前的一件衣服,大声说道:“这衣服没问题,你车的非常平整,不用担心了。” 蒋小芹更加疑惑了,“你干嘛呀,谁跟你说衣服的事了,我说的是鲍一博——” 白萍简直想捂脸了,这丫的难道就一直没发现站在她身后,沉着脸盯着她们俩的鲍一博吗?鲍一博脸上的神色非常难看,简直可以用山雨欲来风满楼来形容了,完了完了,这下蒋小芹也要被自己连累,要吃挂落了。 然而白萍担忧的事情并没有出现,鲍一博竟然一言不发,转身走掉了,没有喝斥蒋小芹,也没有借故找她的碴的。这太奇怪了,一点也不像鲍一博的风格呀! 而这件事的正主儿蒋小芹姑娘,一点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等她从白萍那儿知道鲍一博刚才一直站在她身后,并且极有可能把她说的话全听去了之后,她竟然只是稍微楞了一下,然后就毫不在乎地说:“怕什么,听见就听见了,他有什么可怕的?” 白萍一脸震惊:“他不可怕吗?” 蒋小芹一脸奇怪:“他可怕吗?” 白萍:…… 白萍陷入了沉思,仔细想起来,这个鲍一博对蒋小芹似乎真的与众不同啊。蒋小芹犯了错,他就算会指正,语气也比较温和。有一次蒋小芹没吃早餐,低血糖差点晕倒,他还着急忙慌地跑到厂外给她买了早餐…… 在工厂上了一天班,郑军又给那个警察塞了好处费,终于打听到赵俊霖被抓的内幕了。 原来,他们是被人举报的,而举报他们的那个人就是前几天和赵俊霖打过架的那个眼镜青年,也就是宋康博的儿子宋钰! 那天打架的时候,宋钰见到赵俊霖擒在手上的那一大袋子书,然后就去调查了一下,很快就把他们的底细摸了个一清二楚。 宋钰对赵俊霖母子恨得咬牙切齿,觉得他们就是一伙的,一起来坑害自己家的。现在得知赵俊霖出售的这个书根本没有任何正规手续和资质,立马就想到了利用这一点来报复他们。 “这次赵俊霖可真是被他那个亲妈坑得不浅呀!”最后,郑军感叹道。 白萍忙问:“这话是怎么说的?” 郑军一脸惊讶:“关于赵俊霖亲妈的事,你还不知道?” 白萍茫然地摇头,郑军顿时恨不得拍自己一巴掌,叫你多嘴! 白萍立刻明白了,赵俊霖有事瞒着自己,而且只瞒了自己一个人!她的脸立刻沉了下去,“郑大哥,到底是怎么回事?” 郑军一脸的为难,吱吱唔唔道:“呵呵那个,这事还是等赵俊霖出来以后,让他亲自和你说吧。” 白萍没有继续追问,心里却憋了一肚子火,可惜这些火气却无处发泄,因为正主还在派出所拘留着呢。 闻军瞥着白萍的脸色,知道她心里不痛快,便转移话题道:“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凑够钱把他们先弄出来。” 第177章 阴魂不散 白萍也知道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闻言便说道:“我这已经凑了八千六百块,还差一千四!” 郑军的钱刚在不久前邮回老家去了,这会儿身上也就一百多块钱,闻言有些别扭地捏了捏自己的衣兜。 见状,白萍便知道他是没钱,否则以他的性子,不用自己开口,他都会把钱拿出来的。于是,她故作轻松地说道:“没事,船到桥头自然直,我再想想办法!” 郑军点了点头,两个人都沉默了,各种在脑海里绞尽脑汁地盘算着,什么人能够借他们一笔钱,好度过眼前的难关…… 只是借钱哪有这么容易的?这年头出来打工的人发了工资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赶紧把钱寄回家,谁手上也没有余钱。更何况这不是几十一百,而是一两千块呀! 白萍就更不用说了,她在这广州也没什么熟人,要借都不知道找谁借去。 就这样,两个人奔波忙碌了两天,也没借到什么钱。 白萍深深感受到一文钱难死英雄汉的悲怆,这可真是应了那句话:有钱不是万能的,没钱却是万万不能的。 随着赵俊霖和赵金德在里面关的时间越来越长,白萍的心也越来越焦躁。这几天没能进去看他们,也不知道他们在那里过得好不好? 其实不用问,她也能想象到,牢房里能有什么好的?肯定是吃不好,睡不好,搞不好还会被欺负。 一想到这些,白萍的心就紧紧地揪成一团,一个人躲起来默默地流泪。她好恨,恨自己无能,恨自己势单力孤,恨自己无能为力。 这天,蒋小芹见她整天郁郁寡欢,吃不下睡不香的,便在中午下班后拖着她去了厂门口。那里有一家新开的摊子,卖一些价格低廉、口味却还不错的快餐。蒋小芹已经观望了好几天了,每次闻着那摊子上散发出来的香味儿,她就忍不住咽口水。 可是家里穷,她赚的每一分钱都尽可能的省下来,给家里邮回去,所以一直没舍得来吃。 但是现在为了哄白萍开心,她硬是拉着白萍过来了,说要请她吃顿好的,调节一下她的心情。 白萍又无奈又感动,说道:“不用花这冤枉钱,我没事的——” 话没说完,就被蒋小芹打断了:“你就别装了,什么叫你没事了?我看你现在是大大的有事,非常的有事!” 说着,她斩钉截铁地打断了白萍,拖着她来到摊子面前,给白萍点了一份“香干炒肉”,她自己则是点了一份清炒藕节。 老板是一对年轻夫妻,丈夫炒菜,夫妻手脚麻利招呼客人,抹桌子收拾碗筷等。两人配合默契,见了顾客过来,都是笑意盈盈地招待,看上去喜气洋洋的。 白萍不禁一阵羡慕,情不自禁地又想起了赵俊霖,也不知道他在里怎么样了…… 见白萍发呆,蒋小芹顿时就嚷了起来:“你看你看,你又来了,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怎么老把自己弄得像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婆似的呢——” 白萍省过神来,无奈地苦笑,她也不想啊,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 “你呀,凡事放宽心,像我一样,整天乐呵呵的,活得多自在呀……” 蒋小芹不知道事情的原委,只以为白萍又是和男朋友吵架了这才心情不好,正劝着呢,突然身后传来一个低沉冷冽的声音:“像你这样,傻乐呵吗?” 蒋小芹扭过头去,猛地瞪大了眼睛,小嘴张成了“o”型,满脸见鬼的神情,结结巴巴地指着鲍一博:“你你你,你怎么在这儿?” 鲍一博没回答,径直拉开一张凳子坐了上去。 蒋小芹突然一脸恍然大悟地表情大叫起来:“噢,我知道了,你跟踪我们?我说你是不是有闲得慌啊,上班时间紧盯着我们不放也就算了,这都下班了你还不放过我们?” 蒋小芹一脸愤怒,恨不能在鲍一博身上瞪出两个窟窿来。 白萍连忙拉了拉她的衣摆,虽然这个鲍一博是很可恶,但是他好歹也是个组长,自己因为郑军的原因被他一直针对,已经过得很是痛苦了,但蒋小芹不同啊,白萍可不希望她再因为出言不逊给她自己找麻烦! 哪知鲍一博丝毫也没有生气的表示,反而气定神闲地冲老板叫了一声:“红烧肉,红烧鸡块,红烧鱼。” 那老板一愣,忙裂着嘴笑了:“哎好咧!”这年头舍得吃肉的还是少,一般的打工仔打工妹就算偶尔来吃一回,也多是像蒋小芹一样点个素一点的菜。可这位倒好,一个人一口气点了三个菜,还全是肉菜! 蒋小芹闻言,也是把眼睛又瞪大了几分,愤愤不平地冷哼一声:“哼,小心撑死你。” 鲍一博这时终于转过脸来,目光灼灼地盯着蒋小芹:“你在关心我?” 蒋小芹气得一下就蹦了起来,指着自己的鼻子夸张地大叫:“我?我会关心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啊!” 鲍一博微微一笑:“放心吧,撑不死!” “我放心什么呀放心——”蒋小芹气得小脸都涨红了,“不对,我不放心,呸,也不对,我才不关心你……” 越解释,越说不清,蒋小芹急切的模样,就像只上窜下跳的愤怒小白兔。鲍一博脸上面无表情,可眼中却溢满了笑意。 鲍一博的态度好诡异啊,白萍心里那股奇怪的感觉更盛了!她赶紧拉着蒋小芹坐了下来,不动声色地小声吐出两个字:“冷静!” 蒋小芹大概也意识到自己斗不过人家,愤愤不平地坐在凳子上,从筷筒里拿起一双筷子,一边死死盯着鲍一博,一边撅着嘴用筷子一下一下地戳着桌面。那神情,那模样,仿佛她戳的不是桌子,而是鲍一博的肉似的。 白萍又是着急又是好笑,鲍一博却好整以瑕地瞧着蒋小芹,仿佛被记恨的那个人不是他自己似的。 不一会儿,菜就上桌了。那喷香的红烧肉勾得蒋小芹直咽口水,顿时觉得自己面前的青菜寡淡无味起来,一双大大的眼睛时不时地往肉上瞟。 鲍一博伸长筷子夹了块肉放进嘴里嚼了两下,然后一副津津有味的模样,还特意发出叭唧嘴的声音。 第178章 不会是要去卖血吧 蒋小芹又是愤恨,又是羡慕,一直拿筷子戳饭的动作更加凶猛了。原本是想让白萍改换下心情的,现在却变成了给自己添堵,蒋小芹深深的觉得,自己出门前应该看黄历! 逗得也差不多了,鲍一博眸中含笑,故作为难地说:“哎,不小心点多了,吃不下了——” 蒋小芹正竖着耳朵听呢,闻言立刻骂道:“撑死你——” 鲍一博仿佛没听见似的,继续说道:“不如你们俩帮我吃一点吧!” 白萍看了鲍一博一眼,鲍一博的所有注意力却都放在蒋小芹身上,他紧盯着蒋小芹的脸色,那专注的模样,让白萍突然想起赵俊霖看自己时的眼神。鲍一博喜欢蒋小芹,这一刻白萍终于知道自己以前的那种怪异感来源何处了。 蒋小芹起初还想装硬气,表现得对那些鱼啊肉的一屑不顾。可惜没过几秒就装不下去了,她不光自己吃,还边吃边往白萍碗里夹菜,“吃,多吃点儿,瞧你最近瘦的!” 白萍望着碗里的肉,一脸纠结,我是吃呢还是不吃呢?鲍一博可是自己的敌人,吃了他的东西,他会不会借此机会,把自己小白兔一样纯洁的好朋友蒋小芹给拐跑了? 正当白萍犹豫的时候,郑军突然来了。 “哟,你们吃饭呢?”郑军的眼神在眼前的三个人身上溜了一圈,又扫过桌上那几盘菜,笑道:“这挺丰盛呀!” 蒋小芹一见到郑军,那大大咧咧的模样瞬间就给收了起来,非常羞涩地望了郑军一眼,然后小小声地说道:“郑大哥来了,你还没吃饭吧,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一块儿吃吧?” 郑军还没说话,鲍一博的脸色已经冷了下来,不冷不热地说道:“人家郑特助忙着呢,哪能跟咱们一起吃饭呀!” 郑军本来只是路过,可听了鲍一博的话,就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这家伙的心思,身为男人的郑军怎么可能不知道呢?他越不想让自己留下,自己就越要留下。 不过郑军还没说话呢,蒋小芹已经眼睛一瞪就嚷嚷开了:“你这人怎么说话呢,人家郑大哥虽然官比你的大,可人家也是人呀,是人就得吃饭呀。” 她凶巴巴地咋呼了一顿,突然想起郑军就在身边,连忙又低压了声音,温柔地对郑军甜甜一笑:“郑大哥,你说是吧?” 郑军竖起了大拇指,“还是小芹妹妹说话中听!” 得了夸奖,蒋小芹一双大眼睛顿时弯成了两轮月牙儿,连忙跑到另外一桌,搬了把凳子过来:“郑大哥,快坐!” 看着蒋小芹对郑军那殷勤的模样,鲍一博的脸瞬间一片铁青。 “郑大哥,你尝尝这肉,可好吃了——” “郑大哥,这鱼也不错,你多吃点儿——” “郑大哥——” “啪——”鲍一博终于忍不住了,把筷子重重地把桌子上一拍,腾的一下站了起来,臭着脸道:“饱了!”他这是气饱了,那个死丫头对着自己就永远是横眉冷对,一看见这郑军就立马温柔体贴,简直就是过份! 郑军和白萍没吭声,蒋小芹突然叫住了他:“哎,你等等——” 鲍一博心中一喜,以后蒋小芹要挽留他,谁知那丫头一本正经地说:“把账先结一下,那些肉菜可都是你点的。” 鲍一博张口结舌,气得险些一头栽倒,怒气冲冲地扔下钱就跑了。 蒋小芹一副不可理喻的表情看着他的背影,“这个人可真是莫名其妙,发什么神经嘛,难道我说错了吗?” 郑军和白萍忍了半天,心里早笑翻了,这会儿终于憋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前头的鲍一博听见了,更加郁闷得吐血。 这天下午上班上到三点钟,白萍突然说要请三小时的假,晚上吃过晚饭再过来加班。鲍一博双眼探究似地望着白萍,“去干什么?” “有事。” “有事?”鲍一博冷笑道:“不会是要去卖血吧?” 白萍心中一震,他怎么会知道自己要去卖血? 仿佛看出了白萍心中的疑惑,鲍一博道:“今天中午在外面吃饭的时候,你听到隔壁那桌说起卖血的事,我就从你的表情上看出了你的心思。” 这家伙观察力真是惊人!白萍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鲍一博继续说道:“你这段时间总是心不在焉,估计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吧?不过,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原因急需用钱,都不应该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白萍有些惊讶地看着鲍一博,这家伙今天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平时哪次见到自己不是冷嘲热讽就是冷若冰霜,甚至是苛薄严厉,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虽然还是冷着脸,可是说出的话却透着一股温情。 察觉到白萍惊讶的眼神,鲍一博有些不自在的扭过头,仍下一句话就走了。 “你要实在想去,你就去,我不拦着你。” 白萍好久才反应过来,这算是准假了?这家伙今天吃错什么药了,竟然如此好说话? 不过不管是因为什么让鲍一博性情大变,反正结果是自己想要的就行。白萍兴匆匆地离开工厂。 她中午在外面吃饭的时候,无意间听到隔壁桌的人说黑市高价收购血浆,价钱还不低,不由得动了心思。她琢磨着,眼下急需用钱,自己也实在没什么办法能筹到钱了,唯有卖血这一条路可走。 至于说伤身体,自己年轻,卖一次血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恢复过来。 白萍几经询问、打听,才终于找到黑市上收购血浆的地方。这是一间黑乎乎的小房子,在这房子的巷子口就已经有人在探头探脑地放风了,见白萍说要卖血,就把她领到了那间小房子里。 屋子里挤着十几个人,一打听原来都是等待卖血的人。因为那负责抽血的人有事去了,所以大家只能在这儿先等着。 白萍又是新奇,又是紧张,一双手紧紧抓着衣角,把衣角拧得皱皱巴巴的。 旁边等待卖血的人里头有一个瘦巴巴的青年,主动上来搭讪:“小妹妹,你也是来卖血的?” 白萍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警惕地看了他一眼,轻嗯了一声。 第179章 放心,我不是坏人 这人也不生气,笑道:“你放心,我不是坏人。我也是来卖血的,像咱们这样的人都是遇到了困难,趟不过去了才来到这儿,都是苦命人啊!” 听他说话倒是挺实在,白萍微微一笑,说道:“可不是嘛,都不容易。” 那人也笑了,问道:“你喝盐水了吗?” 白萍茫然地摇了摇头,这人好生奇怪,没事喝盐水干嘛? “哎呀,这可不行,咱样来卖血,都得先喝一大碗淡盐水,不然等会儿抽血的时候,你身体会受不住的。” 白萍狐疑地看着这青年,没吭声。 青年急了,说道:“我是看你年纪小,好心提醒你一下,你要不信,那就算了。” 白萍咬着唇思忖了片刻,看这人的样子倒不像是说谎,自己什么也不懂,也许人家说的是真的呢?那自己不喝淡盐水的话,不就吃亏了吗? 白萍内心挣扎了片刻,便起身离开小屋,不远处有一个便利店,她找老板要了一点盐,兑了一大碗温水喝下,直撑得肚子里全是水了,这才作罢。 把碗还给老板,白萍由衷地向老板道谢:“谢谢您。” 那老板六七十岁的模样,头发都快掉光了,而且满脸的褶子,背也弯了,看着有些吓人。不过心地是极好的,他操着一口地道的广州话,说道:“唔使客气,你哋呢些打工妹也系造孽,屋企嘅亲人要系知你哋卖血,唔知要有几难过。”(不用客气,你们这些打工妹也是造孽,家里的亲人要是知道你们卖血,不知道要有多难过) 说着,还一脸不忍地叹了口气。如今白萍跟着“跟我学白话”那书上学习,已经能听懂一大半广州话了。 闻言,无奈地冲老板笑了笑,不知该说些什么了。不过,这老板一见自己来要盐就能知道自己是要卖血的,可见那青年没有骗自己,这里来卖血的人应该都这么干。 告别便利店老板,白萍回到那间小屋,特意找到那个青年向他道谢。青年见白萍相信了他,很是高兴,说道:“我就说不会骗你嘛。”说着他开始作自我介绍:“我叫许大春,是湖南怀化人,你呢?” “哎哟,老乡呀,我是湖南维阳人。” 都是来自湖南的老乡,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就拉近了,高高兴兴地聊了起来。 从聊天中白萍得知,许大春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卖血了。他怀揣着梦想只身一人前来广州闯荡,哪知到了这里后人生地不熟的,又没有工作经验,两个多月了也没能找到一份工作。 把从家乡带来的那点钱花完后,他住过桥洞,饿过肚子,有时候两天也没能吃上一顿饭。实在活不下去了,听人说可以卖血,他就来了。 今天,这是第三次了。 怪不得他看上去那么瘦弱!白萍想到自己,看来自己还算是幸运的,来到广州后很快就通过中介找到了工作。 不过,就算是这样,她也能理解那种找不到工作的焦虑感。 “我们工厂又要招工了,我到时候帮你留意一下,看能不能介绍你进去。”白萍思忖了片刻,如此说道。 闻言,许大春大喜过望,一个劲地向白萍道谢,倒把白萍弄得很不好意思,“我也是个普通的员工,能不能进还不一定呢。” “不管能不能进,你肯帮我去争取,我就感激不尽了!”许大春差点都要给白萍磕头了,这次卖了血以后,也许他的身体就要撑不住了。等待他的只有两条路,一条是灰溜溜地回老家,一条是客死异乡,无论是哪一条,对他来说都是绝境。 他这么客气,弄得白萍挺不自在的,正在这时,那抽血的大夫来了。抽血的时候速度很快,十几个有,半个小时就抽完了。 白萍看着那大针管插进自己的血管里,然后鲜红的血液顺着管子流进了一个看不出材料的袋子里,抽着抽着,就感觉自己的半条手臂都开始发凉了。 “这是失血过多造成的,你别怕,抽完以后在这儿歇一会儿——”许大春比白萍先抽完血,斜靠在椅子上,面色苍白地说道。 看他的样子,说话都有气无力了,白萍心里大为不忍,可自己现在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实在是有心无力呀。 一共抽了600毫升血,抽完后在这小屋里休息了好一会儿才离开,虽然头有点晕,不过白萍是第一次抽血,倒不是很严重。可许大春就不同了,走路时腿都在打晃,看着就让人揪心。 白萍去便利店给他买了点吃的,吃过东西后他才算是好了一些。 许大春要给钱,被白萍拒绝了。这次卖血,因为她抽的多,所以一共得了四百多块钱,虽然还是凑不够一万,但这数目已经相当可观了。 告别了许大春,白萍回到厂里时,正好是六点,能够赶得上厂里的晚饭。晚上加班的时候,她的脸色仍旧非常苍白,导致蒋小芹一直追问她下午干什么去了。 白萍自然不可能告诉她真相,只得胡乱编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意料之外的是,鲍一博竟然过来了,临时给白萍调了个工作岗位,“组上现在严重缺车工,你这么年轻,别想在这里剪线头躲清闲。” 说着就把白萍叫到了蒋小芹身后的一台平车那儿,亲自示范踩针车,让白萍跟着学。他虽然看上去冷冷的,可教的很认真,也很仔细。末了,他率先离开,让白萍自己练习。 等他一走,蒋小芹就一脸惊讶地回过头来,压低了声音撇了撇嘴道:“他今天吃错药啦?” 白萍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他是吃药了。”他吃的是迷魂药,最后这一句,她没说出来。她现在很矛盾,鲍一博这个人太深沉,她看不透。但是她知道,鲍一博现在对自己的好,不过是做给蒋小芹看的。 单纯的蒋小芹显然还没有明白他的心思,自己要把这层窗户纸捅破吗?这样对蒋小芹是好还是坏? 没有想清楚之前,白萍觉得自己还是暂时不要说的好。 这一晚上,因为调换工作的事,白萍能够坐着工作,而且没有工作任务,干慢干快都不打紧,真的让她轻松了不少。 可是,那一万块钱,还差一千呢,要到哪里能再弄到钱呢?白萍一筹莫展。 第180章 又生变故 第二天,郑军兴冲冲地过来,告诉白萍说事情解决了。 白萍一脸震惊:“这,你怎么解决的?” 郑军笑了笑,说道:“我跟老板预支了两个月工资。” “这,工资还能预支?” “别人不行,不过我到底是孟总的特助,这点面子还是有的嘛。”郑军笑了笑,高兴地说道。 白萍也笑眯了眼,连声向郑军道谢:“郑大哥,太谢谢你了。”这下好了,凑够了一万块钱,终于可以把赵俊霖和赵金德救出来了! 郑军立马沉下了脸,不高兴地说:“跟我还客气啥?再这样,我可不高兴了!” “呵呵——”白萍也深知郑军的为人,连忙打住话题,不敢再言谢了。郑军对他们的恩情,他们却是一辈子也忘不了的,只希望有朝一日,他们能够报答一二吧。 这一晚,白萍高兴得得床上翻来滚去,直到后半夜才睡着。迷迷糊糊中她看到赵俊霖回来了,这家伙一见面就紧紧地抱住自己,害得自己又羞又气,挥着拳头一顿捶。赵俊霖边躲边笑:“哎哟谋杀亲夫了,救命啊——”他四处乱窜,惹得郑军等人也跟着笑得前仰后合。 这家伙就是有本事把人逗笑,只要有他在,再冷清的地方也立马变得热闹欢腾起来。 “哈哈——”白萍不由得笑出了声,突然耳边传来蒋小芹的声音:“白萍白萍,你笑什么呀?” 白萍被推醒,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宿舍的床上,眼前除了蒋小芹,哪里还有什么人呀?原来刚才的一切,不过是自己南柯一梦! “该不会是做什么春梦了吧?”蒋小芹坏笑,一脸暖昧地冲白萍挑了挑眉。 白萍失笑,面对她的调侃,心情仍旧很好。今天郑军就会带着钱去派出所,没准中午的时候他们还能赶得上回来吃饭呢。 这么一想,白萍突然冲到了阳台上,把蒋小芹惊得什么似的,连忙大喊:“你干什么去?” “吵什么吵,神经病!”蒋小芹话音刚落,杨三玉就气热汹汹地骂了起来。 蒋小芹撇了撇嘴,走到阳台上去找白萍。 白萍正观察着天色,此时天还未大亮,应该就是五点多钟的样子,太好了,时间应该来得及! “什么,你要去买菜?”蒋小芹惊讶地看着白萍问。 白萍点了点头,看蒋小芹一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便说道:“你再睡一会儿吧,我自己去就行。” 十一点下班,洗漱过后躺到床上怎么着也得十二点了,才睡五个多小时肯定是不够睡。这会儿蒋小芹也有点睁不开眼,不过看了看外面灰暗的天空,她还是很讲义气地说:“我陪你去,我姐们长这么漂亮,万一碰上哪个登徒子了可怎么办?” 一句话说得白萍哭笑不得,不过最后白萍还是没让她一起去,反正菜市场离工厂不远,走路十分钟都不用。 她开开心心地去买了很多赵俊霖和赵金德爱吃的菜,看看时间还早,她就把菜送到出租屋,一一清洗、切好,只等中午下班回来炒一下就行了。 做完这一切准备工作,时间刚好七点,她匆匆赶到工厂,吃完早餐,上班。 然而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就当白萍兴冲冲地等待着赵俊霖回家的时候,事情又出了变故。 郑军带着钱来到派出所,直接找到了之前收过他红包的那位警察,那人见他们有了钱,也是眉开眼笑的。 “这就对了,把罚金交了,你好我好大家好,他们俩天天蹲在我们这儿,也不是个事儿啊!” 郑军笑了笑,问:“那我现在可以把他们带回去了吧?” “可以可以,我马上就找我们领导签字,你等会儿。”这人收了好处,自然愿意帮着他们跑腿,说着,便拿着一张单子,离开了。 郑军满心以为自己很快就能见到赵俊霖和赵金德了,没想到那警察去了许久也没有回来,渐渐的,他心里开始不安起来。 正想去找找人,那人就回来了。他面色很难看,眼神怪异地瞅了郑军一眼,张了张嘴,却又闭上了。 郑军满头雾水,“这是咋了?我朋友呢?” 他不说话,只是冷淡地说:“他们被控告欺诈、谋财害命,走不了了。” 郑军瞬间就懵了,“咋又扯上欺诈和谋财害命了?不是说交了一万块罚金就能放出来吗?你们可是人民警察,不能这么办事吧?” 闻言,那人瞬间不高兴了,腾地一下站起来大声喝斥道:“话可别乱说,一码归一码,那一万块钱是罚走私的罚金,跟欺诈这事没关系。” 郑军彻底傻了,听这意思,这一万块钱没了,而且人还出不来?自己和白萍全白忙活了,这是鸡飞蛋打的节奏啊? 他又惊又怒,可在场的几个警察都神色不善地盯了过来,他知道自己现在不能冲动,若是彻底得罪了他们,更加吃不了兜着走。到时想要救赵俊霖和赵金德,恐怕就更加难了。 纵使心里有再多不甘,有更多愤怒,郑军也只能打落了牙齿往肚里咽,忍气吞声地赔着笑脸。“公安同志,我不是冲您发火,只是这事太出乎意料了,换谁都受不了啊。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怎么我朋友又控告欺诈和害命了?控告他的人是谁?” 那人见郑军服了软,态度也好了一点,虽然仍旧冷淡,却还是回答了他的话:“也没什么不能说的,那人叫宋钰。” 郑军说了很多软和话,才终于弄明白事情的始末。原来宋钰的父亲被徐恬和一个男人一块从楼梯上推了下去,后来导致宋康博昏迷不醒。再后来,虽然救醒了,可却瘫痪了,弄了个半身不遂。 更过分的是徐恬不但对自己的丈夫不闻不问,反而趁着他们家混乱的时候郑走所有的财产,一走了之了。 宋钰两兄妹也是后来才知道,自己父亲昏迷入院,是被徐恬给害的。现在他们怀疑与徐恬合谋一块害他们家的那个男人,就是赵俊霖,所以一纸讼纸,把赵俊霖给告了。 看来那个宋钰是摆明了赖上赵俊霖了。这样一来,事情就很麻烦。走私还可以通过罚钱来解决,可是欺诈、谋财害命就是刑事案件了,除非得查清楚整个案子,证明赵俊霖确实与此事无关,否则赵俊霖是别想出来了。 郑军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思忖良久后,他只能退而求其次,问道:“公安同志,那个宋钰既然是告赵俊霖欺诈,那赵金德可以放出来了吧?” “赵金德也有可能是同伙,我们还要再调查一下。” 郑军简直想骂娘了,最后却也只能憋了满肚子的气回去了。 第181章 沉重一击 中午下班后,白萍和蒋小芹一块儿来到出租屋,热火朝天地忙碌开了。 两人有说有笑的,就算是干活,也觉得快乐无比。 就在菜即将做好的时候,郑军来了。 一见他的神色,白萍心里就咯噔了一下,目光往他身后一顿搜索,“赵俊霖呢?金豆子呢,他们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话是这样问,白萍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果然郑军一开口,就证实了她的猜测。 “他们暂时还出不来——”郑军嗓子发涩,心里也一阵苦涩。 白萍静静地望着他,说不出话来。 郑军只得把事情的经过讲述了一遍,白萍没说话,解掉身上的围裙,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屋里。 蒋小芹完全不知道赵俊霖被抓的事,直到这会儿才听了个一知半解,瞬间震惊得嘴巴张得张塞下一个鸭蛋。见白萍失魂落魄地往屋里走,她连忙追上去,想劝劝白萍。 谁知白萍“砰”地一声关上房门,阻隔了她的脚步。 蒋小芹不知所措地望向郑军,郑军面色凝重,缓缓摇了摇头。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打扰她的好,就让她好好静静吧。 白萍把自己扔在床上,用被子蒙着头,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心底一片冰凉。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老天要如此对待自己?明明那么努力地想要好好生活下去,可上天为什么非要安排一次又一次的困难险阻来难为自己呢? 还有赵俊霖,他又犯了什么错?他为什么要摊上那样的一个妈?那个傻瓜从来不肯在别人面前提起自己的亲生母亲,总是装作一副兴高采烈,没脸没皮的模样。别人以为他没心没肺,永远不知愁滋味,却不知他心底竟是最苦最痛的。 一想到那个阳光般灿烂的少年竟然默默地背负着这一切,白萍的心就揪成一团,又疼又难受。 半个小时后,白萍擦干眼泪,重新梳洗一番,踏出了房间。 刚推开门,蒋小芹和郑军担忧的目光就望了过来。白萍淡淡一笑,平静地说道:“我没事,你们不用担心我。我们还是好好想想,该怎么把赵俊霖和赵金德救出来吧。” 她像个没事人一样,仿佛刚才的悲痛,刚才的泪水都与她无关一般。她怎么能这么快就走出阴霾,重振旗鼓?她不会是被刺激得精神失常了吧? “你,你真的没事?”蒋小芹有些担忧地问。 白萍摇了摇头,她给自己的悲伤设定了时限,时间一到她就告诉自己走出悲伤,学会坚强面对。因为她没有靠山,没有背景,她只是一个来自农村的打工妹,一切都必须靠自己。 如果这个时候她倒下了,赵俊霖怎么办?所以,她没有放纵自己的资格。 “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尽快把他们救出来。”白萍认真地说道。 郑军和蒋小芹点了点头,白萍继续说道:“这件事,最关键的就是徐恬,只要找到她,就能证明赵俊霖的清白。” 郑军点着头道:“是这么个理儿,但她早就逃了,我们上哪儿找她去呢?” 这个问题也是最让白萍头疼的地方,他们对徐恬完全不了解,根本连猜都猜不到她可能会去哪里。 郑军却犹豫着说道:“赵俊霖被抓之前,在东莞看见她了。” 白萍惊讶地看着郑军,郑军连忙把赵俊霖曾告诉过他的事说给了白萍听。 白萍气闷不已,感情这家伙就只喜欢什么事都瞒着自己一个人? 郑军连忙解释道:“他没告诉你,可能是怕你担心。” 白萍就算再生气,也只能忍下去,必竟正主又不在身边,就算是想揍他,也揍不了不是? “哼——”白萍重重地哼了一声,然后决定先把这事放一边,等那家伙出来后,再跟他算账。 “要不,我们去东莞找她?”蒋小芹提议道。 “当时赵俊霖他们就在那附近找了好几天,可是连她的影子都没见着。而且现在又过了这么多天,她继续留在东莞的可能性非常低。” 闻言,蒋小芹和白萍都是一阵失望。 几个人商量了一阵,却一点头绪也没有。白萍又一次开始痛恨起自己的见识浅薄来,好想好想像神话故事里的人物一样,瞬间变得强大起来呀!若是自己有千里眼顺风耳,或者拥有料事如神的神通,那该有多好呀! 然而这注定只是白日做梦,这是个现实的世界,哪来的那么多神话? 回到工厂,白萍没有继续请假,她现在没有请假的资格,因为所有的钱都送进了派出所,若是不去上班,她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又过了两天,郑军告诉白萍说,他通过关系,终于可以再见赵俊霖一面了。 白萍连忙打起精神,她迫切地想要见到赵俊霖,她有很多的话想要对他说。为了见赵俊霖,就算再舍不得丢掉工资,她也只能请假。 这次她运气不太好,去找鲍一博批请假条的时候,刚好符义南也在。白萍犹豫了一下,本想退出去,可符义南已经发现她了,沉着脸叫道:“鬼鬼崇崇干什么?” 白萍只能进去了,一看她要请假,鲍一博还没说话,符义南已经嚷嚷了起来:“你这个员工是怎么回事?三天两头的请假旷工,你要是不想干了,趁早给我滚蛋!” 白萍憋着气没吭声,心里叹息了一声,看来只能又旷工了,赵俊霖那里,她是必须要去的。 不料鲍一博突然说道:“最多给你两小时,快去快回。” 白萍一愣,顿时喜出望外。 符义南却阴沉着脸,不满地看着鲍一博,鲍一博挥了挥手,让白萍出去,然后微微一笑道:“让她请吧,请假请得多了,你说孟总会怎么想?” 符义南瞬间由阴转晴,向鲍一博竖起了大拇指:“还是你小子高明!”最近有传言说孟总对这个白萍非常有欣赏,甚至有意等新厂建成后,把她调到新厂去管理仓库。虽然这传言并没有得到证实,可也着实让符义南郁闷得不行。 现在,能让那死丫头自己作死,自己何乐而不为呢? 第182章 患难见真情 符义南的小算盘打得噼啪作响,鲍一博眼里却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小丫头,我能帮你的就这么多了,你好自为之吧。 他自己从一开始就被打上了符义南同党的标签,从最底层的员工,升到班长、组长,这一切都离不开符义南的提拔。如今要想继续在这厂里混下去,除了继续依靠着符义南这棵大树,他别无选择。 所以符义南让他为难白萍,他就为难白萍,他心里并没有什么内疚感。然而,那丫头的一些行为,却让他心里突然愧疚起来。 这丫头竟然去卖血了!虽然那丫头瞒得紧,连蒋小芹和郑军都不知道,可他却是猜到了。 为了救别人,以自己的健康为代价,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傻的人呢?他很不解,可心里也油然生起一股敬佩之情。 他开始思考,自己帮着符义南处处为难一个在生存之路上艰难爬行的小姑娘,这真的对吗? 匆匆来到派出所,郑军知道白萍有很多话想对赵俊霖说,便很识趣的把空间留给了他们。 白萍在来之时,脑子里打了许久的腹稿,她有千言万语想要对他说,可是真正见到他的这一刻,她的嘴却像被塞进了一团棉花似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紧紧地盯着他,他又瘦了,简直可以用皮包骨头来形容。下巴和嘴唇周围的胡碴太长,头发也又脏又乱,整个人像个流浪汉似的。 她的鼻子一酸,眼眶就红了。可她不愿意让他看见自己掉眼泪,那样的话,他心里一定会更难受的。 她赶紧装作系鞋带蹲下身子,狠狠抹了把脸,把泪痕拭去。 深呼吸几次后,她终于强行恢复了镇定,站起身来微笑着说:“我给你带了点红烧肉,你最爱吃的!” 赵俊霖却没有去看饭盒里的红烧肉,而是紧紧地盯着眼前的少女。 “你瘦了,还面色苍白,怎么我才离开几天,你就害相思病啦?”他故作轻松地调侃她,“果然,我赵某人的魅力就是大呀,哈哈——” 白萍哭笑不得的看着他,刚才的心酸难受,被他这一打岔瞬间烟消云散。“你呀,都到了这地方,还是这么贫!” 虽是责怪的话,却有一股嗔怒的风情,赵俊霖裂着嘴笑。这么一掺和,气氛顿时就轻松了许多,两人聊了几句彼此的近况,然后白萍本来想问他母亲的事,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既然他以前不告诉自己,一定有他的理由,那么自己还是不提为好。此时的白萍,浑然忘了前两天,还心心念念想着要好好质问他一番的事了呢。 心思已定,白萍便问:“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赵俊霖笑了笑,满不在乎地说:“打算个屁呀,在这里有吃有住,不用干活也饿不死,比在外头强多了。他们爱关,就让他们关呗,反正他们也不可能关老子一辈子!” 白萍以前是真的觉得赵俊霖对什么都浑不在意,可自从知道了他母亲的事以后,再仔细观察他的神情,就看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掩饰。 他说的,不是真心话! 也是,有谁愿意坐牢呢?只是他大概不愿意连累朋友,连累自己,所以才强颜欢笑吧? 想明白了这些,白萍也不再多言,只是心里默默作了决定,不管怎么样,自己一定要想办法,尽快把他们俩救出来! 赵俊霖叮嘱了一大堆,让白萍不用为他的事担心,说他一向运气好,一定会化险为夷的。还说让白萍好好吃饭,别不舍得钱,等他出去了,一定赚好多好多的钱给她。 说着,又问上次那一万块,她是怎么凑出来的。白萍没提自己卖血的事,只说是郑军预支了工资。不过赵俊霖精得跟猴似的,立马说:“就算是预支工资,也不可能预支那么多吧?” 白萍知道自己瞒不过去,只得把卖了镯子的事说了。赵俊霖听完后,一言不发地盯着白萍,许久没有说一个字。 白萍赶紧安慰他道:“那镯子本来就是不义之财,再说了还是张青戴过的,我看着实在咯应,现在卖掉了正好,省得我心里老有个疙瘩。” 赵俊霖突然伸出手,隔着铁栅栏一把握住了白萍的手。他的力气很大,握得白萍微微发疼。他紧盯着她,眼里仿佛涌动着一股漩涡。 白萍故意调侃道:“你不会被我感动得热泪盈眶了吧?我跟你说,这钱可不白给你,等你将来赚了得,你得双倍还给我的。” “呵——”赵俊霖被她逗笑了,眼底的情绪渐渐褪去,“不错,这么快就会学而致用了,不愧是我赵俊霖的徒弟。” 白萍怪叫,“我什么时候成你徒弟了?我警告你啊,别想占我便宜!” 赵俊霖哈哈大笑,这么一闹,两个明明满怀心事的青年男女,却在彼此的隐忍和幽默中化解了满身的沉重,这也算是苦中作乐吧! 白萍走后,赵俊霖回到看守室,一屁股坐在地上,呆呆地盯着墙壁。 他全身仿佛都笼罩着一种特别奇怪的氛围里,这样的赵俊霖让赵金德感觉陌生又担心。“你怎么了?” 赵俊霖没回答,过了许久,就在赵金德以为他不会再回答的时候,他突然一下从地上跳了起来,捏着两只拳头恶狠狠地宣布:“我要找到她——” “什么?”赵金德被他头没脑的话弄得满头雾水。 赵俊霖突然激动地在小小的斗室里,走来走去,一边走一边大声宣布:“那个贱女人,她害了我爸,现在又来害我,这一次,我一定不会再心软!既然老天爷总是帮着坏人,那么老子就要自己来当一回主宰,老子要让那女人明白,作恶的人一定会受到报应……” 他越说越大声,越说越激动,仿佛在说得赵金德听,又仿佛是在说给他自己听。也不知道他是在宣布自己的心声,还是发泄自己心中的矛盾,或者他只是在给自己打气,不断地告诉自己这是对的。 出手对付自己的亲生母亲,这该需要多大的决心和勇气! 曾经他虽然口口声声说自己恨那女人,可到底还是一直顾念着母子之情,从未真的对她做过什么。就算是知道她设计自己丢掉了那份赚钱的生意,他选择的仍是远离,而非报复。 就算知道她之所以陷害自己,只是为了想留在那个男人身边,他心里叫嚣的全是自己被抛弃的感受,他一个人发疯似地跑出去,他被雷劈中险些死掉,他仍然没想过要报复她。 可是现在,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看着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还有自己的好朋友,为了自己而奔波忙碌,被自己牵连得身陷囫囵,他觉得自己再也不能忍了。 就算不为自己,他也该为自己身边这些无辜受累的人着想。 第183章 人在做天在看 白萍跟着蒋小芹学踩针车,她很努力,也很认真,因此学得很快。她现在已经能车出直线,做一些容易的工序了。 蒋小芹知道她心情不好,便故意大声地夸赞她:“我们家白萍就是聪明,这才几天呀,就已经做得像模像样了。” 白萍知道她的用意,淡淡地笑了一下。 谁知田小菊听见了,立刻不屑地说道:“切,有什么了不起的,谁不是学几天就能车了?” 田小菊一惯喜欢欺负新来的员工,白萍刚来这里的第一天,就被她各种刁难,还诬陷白萍弄破了布料,害白萍被鲍一博狠训了一顿。 或许刚刚来厂里的时候,作为新员工的蒋小芹和白萍会怕她,可现在她们俩也在这厂里一两个月了,早就摸清楚了这厂里的情况,才不会被田小菊吓住呢。 蒋小芹毫不客气地反驳道:“我怎么听说有的人,来厂里半个多月了也没学会,还差点被赶出去呢?” 田小菊被戳中痛脚,立刻张牙舞爪地想去挠蒋小芹。白萍腾的一下站起来,挡在了她面前,厉声喝道:“你想干嘛?在车间打架可是要记大过的。” 田小菊怔在原地,咬着牙瞪向蒋小芹:“贱丫头,你给老子等着瞧!” “哈,真是笑死我了,我是贱丫头,你不贱?你还自称老子,老子是什么意思你知道吗?” 田小菊正想反驳,鲍一博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冷冷地喝了一声:“干什么——” 田小菊浑身一抖,连忙扭过头去。一瞬间她就收起了满身的刺,一脸委屈地说:“组长您可算是来了,这个蒋小芹她竟然在背后说您的坏话,我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这才反驳了她两句,谁知她就说要打我——” 蒋小芹和白萍目瞪口呆,这人颠倒是非黑白,随口就编瞎话的本事可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啊。 蒋小芹愤愤地骂:“你胡说,你卑鄙,无耻!” 田小菊立刻向鲍一博告状:“组长你看,当着您的面她都敢这么骂人。”言下之意就是指蒋小芹当着鲍一博的面都这么嚣张,那背着他时,就不难想象有多恶劣了。 这想象空间,可就大了。 蒋小芹气得瞪圆了眼睛,指着田小菊的鼻子就要骂:“你——” 白萍连忙拉住了她,给她使了个眼色,这个时候继续破口大骂,不是正中那女人的奸计吗? 蒋小芹的性格一向冲动,有什么说什么,从来不会藏着掖着。这样的人不会耍阴谋诡计,却也容易被有心人利用,从而吃亏。 不过她也不笨,见白萍冲自己使眼色,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便愤愤地冷哼一声,闭了嘴。 白萍淡淡地瞥了眼田小菊,说道:“人在做天在看,别把所有人都当傻子,小心聪明反被聪明误。” 然后她看着鲍一博,似笑非笑地说:“组长,看来有人在怀疑您的智商呢。” 这可是明晃晃的挑拨离间了,田小菊的脸色霎那间变得惨白,急急像鲍一博解释:“组长,我不是,我没有,你别听这死丫头胡说——” 鲍一博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如果有些人觉得自己太闲,我不介意再多给她安排点儿工作!” 闻言,田小菊吓得赶紧求饶:“组长,我不闲,我很忙的,忙得不得了——”说着田小菊着急忙慌地跑回了自己的工作岗位,为了表示“她真的很忙”,还从发料员那里抱了一大堆的布过去。 “噗——哈哈哈哈——”蒋小芹指着田小菊的背影,险些笑岔了气儿。白萍平时看着不声不响的,关键时候简直太厉害了! 看着蒋小芹明媚的笑脸,鲍一博冷淡的面容中露出丝丝笑意。 唯有田小菊又是憋屈又是不甘,暗地里恨得牙痒痒。 因为赵俊霖和赵金德长期不在家,白萍也担心出租屋的安全问题,这天便特意抽空去出租屋看看。 只是刚走到出租屋附近,便远远地看到有一个男人趴在大门上,探头探脑地往屋里看。难道真的被小偷给掂记上了?白萍连忙猫着身子躲在了一个转角处。 那男人戴着副眼镜,看上去挺斯文的模样,他趴在门缝上看了一阵,大概是看不出什么,便半耳朵贴在上面,又仔细听了一阵。 过了一会儿,他脸上显露出失望的神情,嘴里重重啐了一口,抬脚就走。 白萍心中一动,看这人的模样,莫不就是带着人来这里堵过赵俊霖的宋钰? 眼看那人越走越快,白萍不假思索地扬声就叫:“宋钰——” 宋钰一怔,连忙转过身来。看着眼前向自己走来的女子,他不由得拧紧了眉毛。他虽然不认识白萍,可之前也调查过赵俊霖,知道赵俊霖有个女朋友。 想到这里,他冷哼一声,不屑地说道:“你就是姓赵那小子的姘头?” 白萍的目光瞬间变冷了几度,“看你穿得跟个知识份子似的,说出来的话可不像是个有素质的人!” 宋钰原本以为白萍就是个乡下来的村姑,大字不识一个的那种,没想到才刚一照面就被人家给损了,而且是骂人不带脏字的那种。 他脸色微变,想到自己刚才偷窥的行径,肯定被这丫头看见了,便没好气地说:“懒得跟你这种人说话。”说着,他扭身就要走。 好不容易碰到宋钰,白萍怎么可能就这么让他走了呢?见他要走,白萍连忙紧走几步拦住他的去路,说道:“你既然来了,何必急着要走?” “怎么,你还想留我作客呀?”宋钰冷笑着嘲讽道。 白萍恍若未闻,只是说道:“想必你也很想尽快抓住罪魁祸首吧?”说着不待宋钰反驳,便继续说道:“赵俊霖他们被抓了,这里现在没人住,若是我猜得没错的话,你到这里来,是想看看徐恬会不会来这儿吧?” 心思被一个小丫头揭穿,宋钰有些意外,第一次开始用正眼瞧这个村姑。他紧盯着白萍,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白萍也不管他到底想什么,继续说道:“不管你信不信,我只告诉你一个事实,赵俊霖从小就被徐恬抛弃,这么多年来从未曾联系过,甚至赵俊霖都不知道徐恬在广州。因此他对徐恬所做的事一无所知,更不可能和徐恬合伙骗你们家的钱。” 第184章 宋钰就是榆木脑袋 宋钰不信,愤愤地说道:“我还以为你是个聪明人,谁知道却是在这里自作聪明!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说他不知道那贱女人在广州?就在前不久,还有人看到过他们三番四次地偷偷见面呢。甚至有一次,那小子设计骗过保安,还摸到我们家楼下去了。” 这些事,白萍以前不知道,现在虽然从郑军和赵俊霖嘴里听说了一些,但并不清楚细节。因此她没有办法反驳宋钰,只是说道:“以前赵俊霖在火车站倒票,你知道是谁让他不得不离开火车站的吗?” 宋钰冷哼一声:“这关我什么事?你是不是想诬陷我爸?” 白萍摇了摇头,“这事是你爸做的,但也不是你爸做的。”现在白萍已经想明白了,那次自己和蒋小芹去庙会,在路上碰到的那一男一女,应该就是宋康博和徐恬了。 宋钰不耐烦地拧起了眉:“你这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是不是想拖延时间,然后等你的同伙来了,一起加害于我?”说着他警惕地四下打量,身体不自觉地呈弓步,仿佛随时准备逃跑似的。 闻言,白萍有些哭笑不得,这人可真是想象力丰富! “在你心里,除了你自己,其他人是不是都是坏人?” 宋钰一怔,冷哼一声,竟然理直气壮地说:“人心险恶,特别是徐恬母子更是恶毒狡诈至极,我小心谨慎些又有什么错?” 原本他妈死的时候,他们兄妹俩年纪还小,徐恬对他们嘘寒问暖,温柔体贴,他是真的把徐恬当亲妈一样对待的。 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十几年,被自己视为亲妈的女人,竟然转眼间就翻脸不认人,不但和一个男人私通,被他爸发现后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还把他爸从楼梯上推了下去,导致他爸又气又急之下瘫痪在床。 那一对狗男女不但弃他爸于不顾,还把他们家的所有钱财一扫而空,连粮食也没给他们父子三人留一口。 他现在再也不敢相信任何人了。 听了宋钰的话,白萍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其实你们家和赵俊霖一样,都是受害者——” 话还没说完,宋钰就激动地反驳道:“别把我们家的人和那小子相提并论,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白萍:…… “你对他的误解太深了……”本来白萍还想为赵俊霖解释几句,可宋钰一听她提这个就险些暴走,害得白萍只好闭嘴不提了。 她今天是希望让宋钰与他们合作,一起找出徐恬,若是现在就把宋钰惹毛了,这事也就根本没得谈了。 白萍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思路,继续劝说宋钰:“我知道你现在一定非常希望能够早点找到徐恬对不对?你报警抓赵俊霖,也是为了逼徐恬现身,不是吗?” 又一次被这小丫头说中心事,宋钰眸光沉沉地瞅着白萍,不吭声。 “像徐恬那种抛夫弃子,自私自利的女人,你觉得她会为了一个十几年没见过面,早就被她抛弃了的儿子自投罗网吗?” 宋钰动了动嘴唇,刚想反驳,白萍便说道:“你是不是想说,她有没有抛弃赵俊霖,不能听我一面之词?” 宋钰不吭声,面色有些难看,总是被人看透自己的心事,这感觉着实不爽,可同时,却也让他对眼前这女孩多了几分忌惮。 “关于这件事的真实性,你可以去调查。在徐恬的家乡,知道这件事的人应该有很多。另外,徐恬冒用你爸的名义,让火车站的人不准卖票给赵俊霖,逼着赵俊霖不得不离开火车站,这事火车站的工作人员都知道,你随便一问就能问到。试问,如果一个女人真的爱自己的孩子,她不是应该想方设想的帮助自己的孩子吗?然而徐恬不但不帮,反而还设计陷害,只是为了副走赵俊霖。” 宋钰的眼里终于出现了一丝惊讶,不过转眼间又被怀疑所取代:“谁知道这是不是他们母子一起演的好戏?” 白萍一室,想了想又说道:“徐恬在你家呆了十几年,虽然她自私自利、虚伪狡诈,可她不是一直和你们相安无事吗?她为什么突然放着好好的富裕生活不过,却非要卷款潜逃呢?你们家有多少存款?她离开了你们家,会比在你们家时过得更好吗?” 宋钰眼里出现了一缕深思,自己家的条件一直很好,父亲是铁饭碗,而且在单位职务还不低,徐恬在自己家的这十几年,不用干农活,不用受气,不用为钱发愁,过的一直都是优越富裕的生活。但是家里平时花销挺大的,虽然吃穿不愁,可除了一些金银首饰和几件古董,现金应该不多。她一个女人在外面飘泊流浪,这些钱又能用得了多久呢? 见宋钰的神色终于是有了松动,白萍赶紧趁热打铁:“其实徐恬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而选择了卷款逃走,应该是被你父亲发现了赵俊霖的存在有关。” 说着白萍便把自己偶然间遇见宋康博和徐恬的事告诉了宋钰,最后说道:“这些都是我亲眼所见,你要不信的话,可以去问你父亲。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你不能不相信你自己的父亲吧?” 白萍以为就要胜利在望了,谁知宋钰突然愤怒起来:“那个贱女人,想要谋害我爸,他中风躺在床上,动不了,也说不了话,我怎么问?” 白萍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之前只听宋钰口口声声说他父亲被徐恬害得病倒了,却不知道竟然如此严重。 良久,白萍叹了口气,“赵俊霖曾说过,以前刚到广州时,宋副站长还曾给过他很多帮助,他一直说宋副站长是个好人,没想到——”害了宋家的人是赵俊霖的亲生母亲,虽然这不是赵俊霖的错,可赵俊霖心里到底还是有些愧疚的。 宋钰显然并不领情,冷哼一声道:“你不用再说了,就是说出朵花儿来,我也不会就此罢手的。” 白萍很无奈,怎么说来说去,这个宋钰就是榆木脑袋,不开窍呢?劝了半天,眼看有了点成效,却又突然回到冰点,白萍再好的耐心,也要被磨没了。 第185章 金德出狱 她的脸色也冷了下来:“枉你读过那么多书,却还不如我一个乡下打工妹明白事理。你好好想想,如果赵俊霖真的和徐恬是一伙的,那他为什么不跑?为什么还留在这里等着你来抓?” 宋钰道:“那是他自作聪明,以为我不知道他们的关系。” 这家伙找起歪理来,可真是条理分明啊,白萍又气又急,“你到底是智商有问题还是心态有问题?是不是把罪过全推到赵俊霖身上来,你心里就能好过一些?你如果真的想为自己的父母报仇,为什么不去抓徐恬,为什么偏要死咬着赵俊霖不放?是当他好欺负,还是你——” 宋钰的脸色一下就变了,白萍的脑子里电光火石间突然闪过一个大胆的猜测,脱口而出道:“我看你远没有自己嘴上说的那么恨徐恬吧?你们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你对她有感情了,舍不得真把她怎么样,可是你一口气又出不来,所以就死咬着无辜的赵俊霖不放?” 白萍每说一句,宋钰的脸色就白一分,他眼神躲闪,根本不敢与白萍对视。由此,白萍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这结果,简直让人想骂娘啊,原来在这件事里,赵俊霖不过是个倒霉的出气筒啊! 白萍越想越生气,激动地指着宋钰的鼻子,大声质问:“你明知故犯,把一个无辜的青年牵连进来,你有没有想过他从小被自己的亲生母亲抛弃,他从小到大受过多少苦?你有没有想过你们有多自私?你这种行径,又与徐恬有什么区别?” 宋钰突然抬起头来,竭斯底里地冲白萍吼了起来:“你胡说,你胡说,我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说着,他突然一把推开白萍,向巷子外面狂奔而去。 白萍愤愤地望着他的背影,等他完全消失在视线之内,白萍的眼泪刷的一下流了下来。赵俊霖,那个从小受尽了苦难的少年,那个从小学会强颜欢笑的少年,那个明明自己心中苦涩却总想着给周围的人带来欢笑的少年,这一切际遇都太不公平了,老天不公,不公啊…… 白萍的心疼得揪成一团,为自己心爱的人不值。 而与此同时,赵俊霖也在想办法,他不愿意再连累朋友,因此决定自救。他想来想去,唯一能证明自己清白的,只有那个罪魁祸首——化名徐恬的陈桂妹了。 只有找到她,自己才能洗刷冤屈。 只是,自己现在身陷牢狱,该如何才能找到陈桂妹呢? 他脑子一向聪明,冥思苦想了半天,很快就想出了一个好主意,只是—— 他的眉头不自觉地拧了起来,自己现在出不去,这个计划需要等待时机,也需要有别人配合才行。 想通了这些,他叹了口气,知道这事急不来,便暂且放下了。 只是想到白萍,他的心又揪了起来,那个傻丫头一定不肯听自己的话,一定还会继续为自己的事奔波忙碌,她还会不好好吃饭,不好好睡觉…… 越想他的眉头拧得越紧,不行,自己不亲自去盯着那丫头,无论如何都放心不下! 这么一想,他顿时对自己的处境深恶痛绝起来,第一次意识到了自由的重要性。被关在这里,想干什么都干不了…… 就在白萍等人水深火热的时候,这天事情突然有了转机。 这天,看守所的人突然过来了,“赵金德,你准备一下,明天就可以走了。” 赵金德震惊地看着那人,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我们可以走了?这是真的吗?哈哈,老大,我们终于可以出去了,哈哈哈——”赵金德高兴地抱住了赵俊霖,笑得跟个傻子似的。 赵俊霖也很高兴,可是他却是听清楚了,人家说的是赵金德,没说自己! “出去以后帮我好好照顾白萍!”赵俊霖突然说道。 赵金德一怔,“啥?你不和我一块儿出去?”这个时候他才突然反应过来,刚才好像似乎仿佛那公安确实只说了自己的名字。 这下他可急了,“公安同志,那他呢?为什么他不是和我一起出去?” 那人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经过调查,我们排除了你的嫌疑,管好自己吧,别的事少操心。”说罢,那人转身就走了。 赵金德还想追上去,被赵俊霖拦住了。 赵金德愤愤地一脚踹在墙壁上,“妈的,你不走,我也不走了。” 赵俊霖失笑,故意调侃他:“得了吧你,又不是美女,我可不稀罕你在这陪我!” 赵金德气结:“老大——” “好了,你先别激动,其实要真说起来,这事算是一个好的开始。虽然我暂时出不去,可你出去了,既可以帮我照顾好白萍,又能帮我打听陈桂妹的下落,这不是挺好吗?” 闻言,赵金德脸上紧绷的神情总算是松懈了下来,赵俊霖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身上的担子很重啊!” “可是我走了,你一个人在这里不是更苦闷了吗——”赵金德深知失去自由的滋味,两个人在的时候还能聊聊天,现在自己走了,老大一个人在这里,这日子可怎么过呀? 赵俊霖满不在乎地说:“得了吧你,离了你,地球还不转了?少他妈婆婆妈妈的,赶紧的给我滚!” 赵金德被释放的消息,对于最近愁云惨雾的白萍等人来说,无疑是一道冲破阴霾的金光,瞬间就让他们心里涌起了一股希望。 赵金德已经被释放了,赵俊霖是不是也很快就会洗清嫌疑,得到自由了呢? 这天一早,郑军、白萍便特意请假赶到看守所,去迎接赵金德。 赵金德在里面呆了十多天,再次重见天日,二十岁的大小伙子竟然激动得红了眼眶。嘴里不停地呢喃着:“出来了,出来了——” 忽然,他张开双手,像疯了似的仰天大吼了一声:“老子出来了——哈哈,哈哈哈——”笑着笑着,他突然捂住脸,哭了起来。 见到这一幕,白萍的眼眶也是又酸又涩,赵金德这是真情流露,可见呆在那里面,好好的人都得给关疯了。 现在赵金德出来了,可赵俊霖呢?他还要在里面关多久?想到这里,她越发心疼难受了。 第186章 寻找陈桂妹 赵金德发泄过后,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老大还在里面呢,我却——” 白萍摇了摇头打断他:“你不用觉得抱歉,现在你出来了,我们又多了一份力量去救他,我们一定会把他救出来的,是不是?” 闻言,郑军和赵金德都重重地点了点头。 三个人离开看守所,回到出租屋,白萍提前准备了家乡地道的稀饭和南瓜饼,赵金德大口大口地吃完了,最后一抹嘴说:“还是家乡的口味好吃啊!” 白萍的眼眶又热了,她想问:里面的饭菜是不是很难吃?她想说,赵俊霖可怎么办呀? 可话到了嘴边,到底又强行咽了回去,今天是赵金德出来的大好日子,自己不应该触他的霉头。 白萍强颜欢笑地陪着赵金德吃完早饭,问道:“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赵金德有些茫然,然后陷入了沉思。原本,他一切都是听从赵俊霖的指挥,从小到大,赵俊霖都是他的主心骨。可是现在这主心骨突然不在身边了,他一时之间还真的是很不习惯。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太过依赖老大了!以前都是老大照顾自己,现在自己出来了,应该要换自己来帮助老大了。 正想着这些,郑军突然说:“现在卖书的事肯定是干不了,大家把所有的钱都交给了派出所,你出来后恐怕连生活都成了困难,当务之急还是先找个工作吧?” 白萍也正有此次,闻言便点了点头,谁知赵金德却一口拒绝了。 “老大在我出来之前跟我说过,要想救他,最重要的就是先找到陈桂妹。我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找陈桂妹,其他的以后再说。” “这么说也没错,可是——”郑军想说,他们几个现在都穷得要命,身上几乎一毛钱都没有了,这吃穿住行的钱从哪里来? 赵金德说道:“这个你们不用担心,我姨妈就在广州附近,我先找她借点儿。等我们老大出来了,我相信凭借老大的本事,我们一定很快就可以把钱赚回来的。” 听他这么说,郑军和白萍便没有再继续劝他了。现在要去找陈桂妹,他们两个都要上班,确实很不方便。有了赵金德全力去找,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安顿好赵金德,白萍和郑军便匆匆地赶回了工厂。 现在有了赵金德专职负责寻找陈桂妹,白萍和郑军的心理压力也骤然减轻了许多,终于可以全心全意地工作了。 白萍悟性强,学习也很认真,这段时间车出来的线条又直又漂亮,比干了几年的老员工都不差什么了。 关键是,她的速度还快,无论是穿线、踩车位、过布,都是又熟练又利落。 这天,厂里突然宣布改革。生产车间的员工薪资,以前是按基本工资+岗位津贴+全勤奖来计算的,而现在却变成了按计件工资+全勤奖来计算。 这样一来,大家的工资是高是低,就全跟自己干活的速度以及工种挂上了钩。工种有难的,有容易的,难的自然是工价要高些,容易的工价就要低些。 一得知这个消息,车间霎那间就炸开了锅,原本对班、组长惟命是从的员工们突然放肆了起来。大家议论纷纷,每个人都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 白萍发现这两天走到哪里都能听到大家窃窃私语的声音,不过那新政策暂时还没有开始实施,她也没太放在心上。 这天,白萍下班后,琢磨着家里有阵子没来信了,便去宿舍管理员那儿问。厂里员工们的信,都是寄到宿舍管理员那儿,由自己定期去拿的。 到的时候,发现有好几个人都在拿信呢。同宿舍的杨三玉也在,她看见白萍后,先是狠狠翻了个白眼,然后重重地往白萍身前吐了口口水“呸——” 白萍懒得理这种小人,目不斜视地去拿信。 “白萍是吧?在这儿呢!”宿舍管理员查了下记录,然后把一封件递给了白萍。 “谢谢。”白萍道过谢,发现这信是老家寄来的,可却不是妹妹的笔迹。仔细一看,才恍然大悟,只是心里有些奇怪,以往家里有信来都是由妹妹代笔,这次怎么老爸亲自操刀了? 刚撕开信封,还来不及看信的内容,就发现杨三玉探头探脑地惦着脚尖靠了过来。 白萍心里一阵厌烦,把信纸又塞进信封,随手装进衣服口袋里,大步工厂外走去。 杨三玉气愤地对着白萍的背影,又是一口痰吐在了地上:“我呸,有什么了不起的!” “三玉,那人是谁呀?”和杨三玉一块的一个女人满脸八卦地问道。 杨三玉没好气地骂道:“我们宿舍的,就是个狐狸精,勾三搭四的,听说刚进厂就让男人为她打架呢。” “哎哟,是她呀,这事我一早就听你说过了,只是今天才见着真人。你别说,长得还挺漂亮的,难怪——” 那人话还没说完,杨三玉就愤愤地打断了她:“漂亮什么呀,那还不是仗着年轻,想当年,我年轻的时候那也是顶顶有名的一枝花儿,上我们家求亲的人那是从门口排到了村口……” 白萍并不知道杨三玉还在说自己的坏话,不过就算是知道,她也不会在意。 今天厂里难得的不用加班,她想去出租屋看看赵金德,也不知道他最近有没有什么进展?那个陈桂妹,有消息了吗? 到达出租屋的时候,赵金德不在。一推开门,白萍立刻皱紧了眉头,这屋里好大的霉味儿啊! 然后她在屋里转了一圈,顿时就有些哭笑不得了。如今赵俊霖不在,赵金德一个大男孩在这住着,家里的卫生简直是一塌糊涂。碗堆在桌子上没洗,都已经发霉了,地没扫,地上全是垃圾,衣服袜子堆得床上、椅子上到处都是…… 白萍摇了摇头,平时没看出来这赵金德还真是个邋遢鬼啊。算了,赵金德应该是一直忙着出去找陈桂妹的线索,没顾得上家里。反正自己来都来了,就帮帮他吧。 第187章 哎哟,完了! 这么想着,白萍就挽起袖子干开了。扫地,擦桌子,洗碗,把该洗的衣服也给他洗了,正收尾的时候赵金德回来了。 见白萍在给自己搞卫生,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哎呀,怎么能让你给我做这些呢,这要是让老大知道了,还不得骂得我狗血淋头啊?” “呵呵——”白萍笑了笑,调侃他:“我干点活倒没什么,不过你呀,以后还是注意点儿吧,小心把姑娘们都吓跑了,娶不上媳妇!” 两人又说笑了几句,白萍就问起了正事儿,“有进展了吗?” 赵金德脸上的笑容瞬间潮水般褪去,沮丧地摇了摇头。 说不失望是骗人的,不过白萍还是强打起精神,笑着安慰他:“不用着急,总会找到的。” 赵金德苦笑着,仍旧是情绪低落。 白萍心里就琢磨着,“陈桂妹那边暂时没法突破,不如试试从宋钰这边着手?要是能够说服宋钰撤销控诉,那赵俊霖是不是就能没事儿了呢?” 有了这个念头,白萍心想反正自己今天不用加班,不如抓紧这点时间去找宋钰。于是她便问赵金德:“你知道宋钰住哪儿吗?” 赵金德脱口而出:“在**职工大院*幢*房。” 说完了才反应过来,问白萍:“你问这个干嘛?” 白萍笑了笑没回答,只说道:“好了,我先走了。”便走了。 赵金德满脸狐疑地摇了摇头,然后往椅子上一座,顿时感觉椅子上有什么东西,拿出来一看,却发现是一封信。 “湖南省维阳市东洲县夏平镇沙禾村?”赵金德念了遍寄信地址,“看来应该是白萍落下的,这信是她家写来的吧?” 正想追出去还给白萍,可那信纸突然从信封里掉了出来,好巧不巧的被他看到了其中“对象”两个字。 赵金德顿时就犯嘀咕了:“对象?谁要找对象?难道是白萍把老大的事跟她家说了?”这么一想,他的好奇心就完全被勾起来了。可是擅自查看别人的信件,这是不道德的行为! 赵金德在心里挣扎了三秒:开还是不开? 三秒过后,他就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信纸给打开了。 看完信的内容后,赵金德顿时大惊失色,哎哟,完了! 离开出租屋,白萍来到了*铁路职工家属大院,也许看她是个姑娘家,没什么威胁性,保安只是稍微问了句找谁,便放她进去了。 白萍一路找到了*幢,想上楼的时候却犹豫了。自己一个姑娘家,大晚上的来一个男人家里,这合适吗? 正在这时,有人过来了。白萍怕被人发现,连忙躲到了附近的花坛里面。 紧接着,一个中年妇女推着一辆轮椅走了过来,轮椅上坐着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他的嘴歪向了一边,神情呆窒,可这长相,白萍还是认了出来。这不就是自己去寺庙那回碰到的那人吗?宋康博,原来他真的瘫痪了。 就在白萍寻思的时候,那中年妇女不耐烦地拿条毛巾,用力地往老人脸上抹了一把,一边抹一边骂骂咧咧:“死老头,又流口水,就会给我找事做。还有你那两个儿女,这么晚了还不来接老娘的班,存心想累死老娘么,一家子的周扒皮,没一个好人——” “唔,唔唔——”轮椅上的老人可能是听懂了,艰难地扭着头想要说什么,可惜说不出来。 这下可把那中年妇女给忍火了,她瞅了瞅四周无人,伸手狠狠地在老人的大腿上掐了一把,“死老头,你还想骂我?老娘今天不但要骂你,我还打你怎么了?反正你儿子女儿也不知道——” 那妇女一边说一边重重地在老人的大上,胳膊内侧,腰上掐了好多下,直掐得那老人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呜咽声,听起来既心酸,又可怜。 白萍再也忍不住了,从花坛里嗖地一下就奔了过去,“你这人怎么回事,竟然虐待一个瘫痪了的老人?” 那妇女见了白萍,先是大吃一惊,然后狐疑地打量着她,“你是谁?你不是我们家属院的人,你怎么进来的?” 白萍怒道:“你别管我是谁,总之你这么虐待老人,就是不对。” 那妇女有些心虚,又怕白萍大声嚷嚷出来会让人听见,连忙凶狠地冲白萍嚷嚷:“你是哪来的野丫头,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家的事用不着你管!”说着,她匆匆推着轮椅就想进楼。 恰在此时,宋钰从外面走了过来。他阴沉着脸,满脸不悦地瞪着白萍:“你来干什么?我们家不欢迎你!”说着他一个箭步挡在了自己父亲的身前,警惕地瞪着白萍。 那妇女一见宋钰,顿时吓得腿直打颤,可听到他如此问白萍,连忙瞪着一双死鱼眼,一脸看戏的模样。 她心里不由得暗自庆幸,幸好这小子没见着刚才那一幕! “宋钰,我看你应该警惕的人不是我,而应该是她吧——”白萍有些无奈地说道。 那妇女闻言,顿时就急了,“你这个野丫头,胡说八道什么呢,再敢瞎说,小心我撕了你的嘴!” 白萍不理她,只是紧盯着宋钰:“这人是你请的保姆还是你家的亲戚?” 宋钰有些疑惑地看了眼妇女,然后冷声道:“这关你什么事?” 白萍对这个人的印象简直是一改再改了,看上去那么有学问的一个人,怎么到了关键时候却蠢笨如猪呢?比我们家赵俊霖差远了—— 咳,意识到自己的思绪走歪了,白萍赶紧拉回思绪,“这自然是不关我的事,不过却关你的事,关你爸的事。” 那妇女眼看着白萍就要说出真相了,顿时急得红了眼睛,竟然咬着牙一拳就冲白萍的脸上砸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电光火石间白萍连忙将头一摆,险险地避过了那一拳,身子后退三步怒瞪着那妇女道:“你这是打算杀人灭口哇?” 事情发展到这份上,若是宋钰还是无所察觉,那可就真是愚蠢了。见状,他疑惑的视线在妇女和白萍身上不断游移,最后狐疑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第188章 赵金德的小心思 “宋先生,什么事也没有——” “你爸被虐待了——” 妇女与白萍同时出声,说出的话却迥然不同。宋钰闻言大惊,那妇女尖叫一声;“你敢胡说——”说着就要去挠白萍。 “住手——”宋钰暴怒地大喝一声,沉着脸紧盯着那妇女:“康嫂,她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她胡说的宋先生,你可不能相信一个野丫头的话呀——” 白萍最见不得这种做了坏事还不敢承认的人了,闻言立刻冷声道:“我有没有胡说,只需掀开你爸的衣服看看他身上有没有伤痕,不就真相大白了吗” 康嫂见看着自己的事迹败露了,吓得瑟瑟发抖,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不停地求饶:“我错了宋先生,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宋钰手指着她,气得浑身颤抖,“这么说,你真虐待我爸了?你——” 他和妹妹白天都要上班,所以才花大价钱请了一个看护,目的就是为了更好地照顾自己的父亲,可谁曾想,这个看护竟然背地里虐待他…… “你,你滚,现在就给我滚——”宋钰气得脸色铁青,一叠声地冲那妇女怒吼,那妇女吓得一溜烟地跑了。 宋钰的脸色非常难看,转身推起轮椅就往楼梯里走去。 白萍张了张嘴,自己今天的目的还没达到呢,就这么让他走了?可是叫住他的话,也似乎不太好,他看上去也没心情和自己讨论陈桂妹的事儿了。 可是不叫的话,赵俊霖怎么办?自己也不是每天都有时间出来呀! 一瞬间,白萍的心思打了几个转,最终还是厚着脸皮叫了一声:“宋钰——” 宋钰没有回头,只是冷冷地扔下一句:“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白萍被噎,看着宋钰的背影,心里说不出的失望和无奈。 真没想到今天会碰上这种事,害得自己的计划又一次泡汤了。 白萍从宋钰这儿离开后才发现自己的信不见了,她仔细寻思了一遍,觉得应该是搞卫生的时候掉在出租屋了,便急匆匆地回到出租屋。 “金豆子,你看见我的信了吗?” 赵金德脸色古怪地瞥了白萍一眼,然后垂下眼帘摇了摇头。 白萍不疑有它,又里里外外找了一遍,可是都没找着自己的那封信,不禁嘀咕道:“难道掉在路上了?” 说着她匆匆忙忙的转身就走。 赵金德脸色复杂地看着她的背影,插在裤袋里的手指捏了捏那封信,一颗心纠成了一团。 “白萍——” 他突然一声大叫,吓得白萍以为他出什么事了,连忙回头来看:“怎么了?” 赵金德表情复杂,似乎在犹豫什么,好半响才手足无措地说:“那个,没什么,这么晚了你也别找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白萍笑了笑:“我当是什么事呢,这个你不用担心,广州就是这点好,虽然是晚上可路上还是挺亮的。家里寄来的信,丢了心里总感觉怪怪的。” 说着,她转身又要走。 赵金德有些急了,说道:“我送你吧。” 白萍想了想,没拒绝。 两人一路走,白萍一直低着头在路上探寻,赵金德越来越不安,突然劝道:“这信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家里人的信嘛,说来说去也就那么话——” 白萍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今天怎么怪怪的?” 赵金德吓得一颗心都缩了一下,大声道:“没没有啊,哪里怪,哪里怪了,呵呵,呵呵呵——” 白萍眼里的疑惑更深了:“你这样,更加奇怪!” 赵金德连忙打着哈哈走到前头去了:“哎呀,你跟着老大学坏了,就会欺负我。” 白萍的心思一下就被这话带歪了,“什么叫我跟着你老大学坏了?他又不是我师傅!” 赵金德捏信封的手指又紧了几分,肠子绕了九曲十八个弯,自己这样做会不会不太好呀?到底要不要把信还给白萍呢? 他一直在纠结,白萍对我这么好,我不能欺骗她!最后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想把信还给白萍,刚张开嘴叫了声:“白萍——” 同一时间,白萍也停下了脚步,面对赵金德笑了笑:“已经到制衣厂了,看来这信是找不到了,你也别送了,先回去吧!” 赵金德楞楞地抬头看了一圈,这才发现,制衣厂已经到了。 白萍转身进了工厂,脸上有些失望,却也不至于很难过。不过就是一封信嘛,又不是什么生死筱关的大事! 见状,赵金德正要掏信封的动作就停顿在那里,没吭声了。 这天晚上,因为纠结着一个问题,所以赵金德一夜都没睡好。第二天一早就心事重重地去了看守所。(现在赵俊霖已经被转移到看守所去了) 见着赵俊霖,赵金德一脸的欲言又止。赵俊霖便奇怪地问:“怎么了?是不是还没找着那女人?这不急,你先摸清楚情况,然后再实施我的计划,到时候一定能找到那女人的……” 赵金德却摇了摇头道:“不是这么回事儿,是,是——” 说到这里,他又不吭声了,这下可把赵俊霖给急坏了,“到底怎么回事儿,你倒是说呀——” 最后实在被逼得急了,赵金德才脱口而出:“老大你快想想办法吧,我嫂子也许很快就不是我嫂子啦!” 赵俊霖先是有些懵,后来才反应过来,脸色顿时沉了下去:“你说的是白萍?这是什么意思?” 赵金德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昨天白萍过来了,落下一封信,被我给捡着了——”说着他从口供里掏出一封信来,本来想给赵俊霖的,可是隔着玻璃他也塞不进去呀,便展开那信,一字一句地念了起来。 “大丫儿,见信好,你在那边过得怎么样——” 才念了一句,赵俊霖就不耐烦地打断了他:“哪这么多废话,说重点!” “你别急嘛,被你这一打断,我又得重新念——”赵金德埋怨地说道。 赵俊霖把眼一瞪,吓得他立刻投降:“好好好,这就念,这就念——” 赵金德一边在信纸上找到写有重要内容的那一段,一边在心里嘀咕:真没耐心! 第189章 该找对象了 “你今年已经十七周岁,虚龄十八了,这个岁数该找对象啦。自从出了刘涛那个该死的拐子的事之后,外头对你就有些不太好听的谣言,本来我和你妈正为你的终身大事着急呢,没想到你姨姑婆家的表侄女的大外甥家的儿子一次偶然见到你的照片,一眼就相中了你,已经托人上我们家来过来。我和你妈见了他们一家子,看上去都是挺好的人,关键是他们家儿子多,愿意让这小儿子上我们家来倒插门。原本啊,我们家穷,欠着一身的债,我也没敢想招个上门女婿的事儿,可现在不同了,咱家的条件好起来了,这要是能招个上门女婿,把咱家的香火继承下去,我也终于是可以扬眉吐气了,萍儿啊,你——” “够了——”赵俊霖打断了赵金德的话,下面的内容没什么必要再听下去了。 赵金德小心翼翼地瞅着赵俊霖的神色,笨拙地劝道:“老大,你也别急着上火,这事不还没成吗?” 赵俊霖笑了笑,说道:“你说得对,这只是他爸妈的意思,而且并没有成事。我相信白萍,她不会背叛我们的感情。” 听他这么一说,赵金德顿时就放心了不少,笑道:“你这样想就对了,我看白萍对你,那可真是没得说。” 赵俊霖把眼一瞪:“什么白萍,以后要叫嫂子!” 赵金德连忙裂着嘴乐了,“对对对,叫嫂子,叫嫂子。” 不过虽然话是这么说,赵俊霖心里却还是着急了。倒不是担心白萍现在就变心,而是觉得自己被困在这里,什么也不能做,媳妇长这么漂亮,性格又这么好,这外头还不知道有多头野狼在惦记着呢,自己不亲自出去看着,怎么能放心呢? 有了这个想法,赵俊霖顿时就觉得这看守所成了一个真正的大牢笼,恨不得立刻除之而后快了。 “金豆子,你过来——”赵俊霖警惕地往四周瞧了瞧,然后神色严肃地对赵金德说起了他的计划。他现在真的有危机感了,他决定提前进行自己的计划,他已经迫切的想要出去了。 赵金德听完赵俊霖的计划,连忙领命而去。 而赵俊霖回到自己的监室后,呆呆地望着四面墙壁发呆。 人一旦产生了某种心思,就很难再控制住它了。比如现在的赵俊霖,一旦觉得看守所是个令人喘不过气来的牢笼,他竟然产生了从这里逃出去的想法。 他甚至开始设想,应该从哪里逃出去,选择什么样的路径,什么样的时机,需要什么样的条件等等…… 他的脑子转得飞快,种种设想一一在脑子里浮现。这是非常危险的,如果成功,就会背上畏罪潜逃的罪名,如果失败,面对他的也是更加严重的惩罚…… 这天晚上下班后,白萍刚刚冲过凉出来,突然一个工友跑到宿舍大声叫嚷了起来:“白萍,你听听,楼下是不是有人在叫你?” 白萍凝神一听,还真的听到有一个人在下面大声地喊叫,依稀叫的就是‘白萍’两个字,这么晚了,谁在叫自己? 突然,她心里咯噔一下,会不会是赵俊霖又出什么事了?这个念头一起,立刻吓得她脸色煞白。白萍连忙对着下面大声应道:“哎——等等——” 一边应,她一边“噔噔噔”地飞奔下楼,由于走得太急,光线又暗,路上还险些滑倒。 一路跌跌撞撞的,终于到了楼下,刚才喊叫的是一个男工友,不过白萍并不认识。那人狐疑地看着白萍问:“你就是白萍?” 白萍也狐疑地看着他:“你找我?” 那人摇了摇头:“厂门口有个男的找你——” 男的?是不是赵金德来了?白萍一听就急了,火急火燎地就往厂门口飞奔。 一边跑她一边着急,赵俊霖不会真的又出什么事了? 等她跑到厂门口,便焦急地寻找着赵金德的身影,不过赵金德没找着,倒看到了个瘦骨嶙峋的男人。 那男人一见白萍,连忙脸露惊喜地迎了过来:“老乡,我可算是找着你了!” 一句话说得白萍满面愧疚,“许大春,对不起呀,最近我太忙了,竟把你这事给忘了。”白萍又是愧疚又是懊恼,人家许大春都饿得瘦成了皮包骨,自己答应给人家介绍工作的,结果一转身就把人家给忘了,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许大春笑了笑,说道:“我们原本也只是萍水相逢,你愿意帮我,我已经感激不尽了,你不欠我的,所以也没必要说对不起。” “话不能这么说,我答应了你,现在却没有兑现,那就是我的错。”白萍是个勇于承认自己错误的人,错就是错,对就是对,没什么可掩饰的。 许大春听后却掩不住的失望:“这么说,工作的事没指望了?唉——”他重重地叹了口气,“看来,我就没这个命,只能回老家了。” 白萍见他误会了,连忙摆着手道:“不不不,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她感觉一时也解释不清楚,反而白让许大春担心了,便说道:“你等着,我现在就去找人,他应该可以给你安排工作。” 说着她扭身就跑,飞一般赶回了厂里。 身后,许大春一脸的惊讶,这姑娘可真热心哪,真是个好人!他心里顿时又升起了一股希望,蹲在墙角,继续等待起来。 白萍直接跑到了林守业那儿,林守业是本地人,又在厂里担任了工务课组长,介绍个人进厂还是有这个能力的。 本来她还可以找郑军,但她又担心由郑军介绍进厂的人会像自己一样受到符义南一伙人的各种刁难,便想到了林守业。 虽然林守业是个只认利益,毫无道义的人,而且在赵俊霖和赵金德被抓这事上,更是冷漠得让人恨得牙痒痒,但说到底,他也只是自私自利,却没有主动害人的心思。 对白萍等人,他心里还是有些愧疚和不安的,白萍就是瞅准了这一点,才来找他帮忙。不过对于他是否肯帮忙,其实白萍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第190章 我有工作了? 林守业在听完白萍的请求后,先是不自觉地拧起了白萍,半响没有吭声。 白萍心里有些失望,正想转身离开,再找郑军试试。就在此时,林守业终于开口说话了:“正好我们工务课还需要一个人,明天就让他来报到吧。” 白萍闻言又惊又喜,工务课的活相对其他部门来说还算是比较轻松的,而且还能学到技术,比如修机器、修线路等等。 白萍虽然算准了要利用林守业的愧疚心理,但也没想到他这么爽快,还给了个这么好的职位。便在心里暗暗说道:既然如此,本姑娘就不计较你的自私自利了! 向林守业道了谢,白萍飞奔到厂门口,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等在门外的许大春。 他听后,许久都没什么表情,也没说一个字,害得白萍心里开始忐忑:“怎么了?你是觉得这工作不适合你?还是说害怕自己做不来?” 许大春愣愣地抬起头望着白萍:“老乡,这就可以了?我真的能得到一份工作了?” “呵——”白萍不禁失笑,“原来你担心的是这个呀!这当然是真的啦,明天你就可以来报到啦!” 许大春这才高兴地大喊一声:“我有工作了,我终于有工作了,哈哈——”他笑着笑着,突然双手掩面呜呜地哭了起来。 那心酸的声音惹得白萍心里也是一阵酸楚,打工仔打工妹的辛酸,若非亲身体会,有谁能够明白呢? 不过只是一个工作,得之就能让人自信满满,觉得人生有望;而失之却能让人丧失自信,惶惶不可终日。(题外话,当然这是在八九十年代,现在的工作相对来说要好找很多。不过仍然有些朋友暂时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心里那种焦虑,真不是一般的难受!) 哭过之后,许大春一再地对白萍表示感谢,弄得白萍浑身都不自在,匆匆把他打发走,便逃也似地回到了自己的宿舍。 “白萍,你上哪儿去了?刚才是谁找你呀?”蒋小芹抱着被子挤进了白萍的小床上,轻声问道。 “我一个老乡,”白萍答道,然后看了蒋小芹一眼,奇怪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这丫头今天怎么有些反常啊?感觉心事沉沉的样子。 蒋小芹一向是有什么说什么的,可这回却没吭声,这让白萍心里更加不解了。 不过她不愿意说,白萍觉得自己作为朋友,还是不要强人所难的好,因此便没有继续追问。 哪知过了一会儿,蒋小芹突然在白萍胳膊上拧了一把,疼得白萍:“嘶——”地倒抽一口凉气,“你疯啦,干嘛拧我?” 蒋小芹气闷地说:“你这人也太无趣了,干嘛不问我?” 白萍一怔,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不禁有些哭笑不得:“我不问你,你就拧我啊?” “哎呀,讨厌——”蒋小芹突然一把抢过被子紧紧地捂在自己头上,脚还一个劲地扑腾。 这声响立刻把邻床的几个人吵响了,特别是下床的那位,头上像地震了似的,几个不约而同的叫了起来:“干什么呢,你们不睡,那我们还要睡呢!” 蒋小芹自知理亏,不敢吭声了。白萍连忙道歉:“对不住对不住,你们睡,你们睡——” 安抚好了舍友们,白萍轻轻挨着蒋小芹躺下来,凑近她的耳朵轻声问:“你现在跟我说说,到底怎么了?” 这会儿蒋小芹也不使小性子了,沉默了一会儿后轻声问:“最近郑大哥,怎么不来了?” “噗——”白萍刚要笑,蒋小芹的魔爪又伸了过来,吓得白萍赶紧求饶:“好好好,我不笑你,不笑你。这姑娘大了开始思春也是很正常的事嘛——” 蒋小芹气得去挠白萍的痒痒肉,两人顿时笑作一团,吵得同宿舍几个又是一声大吼:“还能不能让人好好睡觉了?” “对不起,对不起——”这回道歉的是蒋小芹,两个人躲在被子里捂着嘴,吃吃的笑。这么一闹,反倒把蒋小芹的羞涩劲儿给闹没了。 过了一会儿,等周围安静下来了,她便又问了一句:“你说,郑大哥心里是怎么想的?” 白萍想了想,郑军看上去挺欣赏蒋小芹的,待她也非常的亲切。但要说郑军对蒋小芹有那种男女之情的话,似乎又还缺少了点儿什么。 一时间白萍也有些拿不准,便说道:“这个大概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了!” 蒋小芹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难道要自己一个姑娘家去问他吗? 蒋小芹陷入了纠结之中,一方面被相思折磨得寝食难安,一方面又患得患失,忐忑不安。 而同样纠结苦恼的还有赵俊霖,自从赵金德把那封信的事告诉他之后,他整个心态就完全变了。明明不停地告诉自己,白萍是爱自己的,她不是那种见异思迁的人。 可心里的担忧还是像虫子似的,不停地往外涌,挠得他的心又痒又难受。这种痒,痒在心底,挠不了,捉不住,灭不掉,折磨得赵俊霖整个人都快要疯了。 至于赵金德,得到赵俊霖的吩咐后则是提前开始实施他们的“计划”。可是要实施这个计划,需要大笔的资金和人脉,如果老大在还好说,他似乎走到哪里都能迅速与人打成一片,而且鬼点子重出不穷的,一定会想办法搞到资金。可这事落到了自己手上,顿时就成了千斤的重担,他竟然有了一种无处着力的感觉。 另外,宋钰在把看护虐待自己父亲的事告诉妹妹后,兄妹两人也是陷入了深深的内疚自责和为难中。 看护不可靠,可他们兄妹俩都是捧的“铁饭碗”,工作轻易丢不得,又不可能长期请假在家照顾父亲,这可怎么办呢? 两人商量了一阵,还是没能想出个恰当的好办法来。不由得心里对陈桂妹更加怨恨起来:“都怪那女人,这一切都是她害的!” 躺在床上,宋钰脑海里浮现起晚上在楼下发生的一幕幕。那个农村来的丫头其实还是挺有正义感的,如果不是她告诉自己,这事自己还被蒙在鼓里呢,那父亲还要多受多少罪呀? 第191章 权色交易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全是恶感和防备的时候,不管她做什么,说什么,他都会下意识地拒绝。即使她说的是正确的,他也会完全听不进去。 可是一旦他开始对这个人改观,情况立马就变了,此时的宋钰就是如此。 现在再想起白萍的那些话,他突然觉得,其实这丫头说的也不是毫无道理,也许自己真的应该去查一下事实的真相,而不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一味地把帽子扣到赵俊霖头上。 思索了一阵,他突然想起一人来,那是他的同学,如今正好在维阳市公安局工作。于是,宋钰连夜给自己的这位同学打了一个电话…… 制衣厂 厂里薪资结构调整后,大家的心态完全就变了,个个削尖了脑袋想做赚钱的工序。这不,厂里几个老员工为了竞争车前襟花边这道工序,就生了许多意见。 这道工序工价是这款衣服所有工序里边最高的,但同样技术难度也是最大的。鲍一博综合考虑之后决定让钟新花来做。这个钟新花是厂里最老的一批员工了,而且为人大方热情,对待新员工也肯教,不藏私。 当初蒋小芹刚进厂,就是分配在她名下,由她带出来的。 对于鲍一博的这个决定,其他人虽然羡慕却也没什么可说的,必竟这条生产线,大部分都是她带出来的徒弟。 可田小菊不服气了,她虽然比钟新花晚半年才进厂,可她自认为自己技术非常过硬,并不比钟新花差什么。 平时她十分的巴结鲍一博,行事也很有看眼色,可这次鲍一博却把这么好的肥差交给了别人,这让她对鲍一博又失望,又愤怒。 她思量了一番,决定从鲍一博的弟弟鲍尔博身上下手。于是这天下班后,她就咬了咬牙,拎着一瓶双沟老曲,一罐麦乳精和几个罐头去了鲍尔博的宿舍。 鲍尔博一见她这模样,顿时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说道:“我哥那人可不好说话,我要是去找他说这事,没准还得被他训一顿。就为了你这点东西,那也太不值当了。” 鲍尔博表面上是拒绝,其实话里行间的意思,是嫌给的礼太少了。田小菊气得在心里把鲍尔博祖宗十八代都骂遍了,脸上却只能堆着讨好的笑容,强摁住心疼,说道:“我知道班长为难,我现在手头实在是紧,等发了工资,再请你吃饭?” 鲍尔博似笑非笑地瞅着她,“吃饭?我突然想起一个词儿来,叫秀色可餐。”说着暖昧地挑了挑眉。 田小菊微微一怔,心里顿时又惊又喜,连忙娇嗔了一声:“哎哟,死鬼,竟敢戏弄你田姐。”她已经不是什么黄花闺女了,丈夫在东莞的一间工厂打工,她自己一个人在广州也怪寂寞的。这鲍尔博不担年纪比自己还小两岁,而且还是个班长,这要是能搭上他,岂不是里外都受益么? 鲍尔博是个血气方刚的未婚男青年,不过少年时候他就对男女之事有了认识。工厂里的女工很多,他常常利用职务的便利,占点便宜。 可现在,他已经不再满足于只是口头上占占便宜了。其他人他不敢招惹,不过这个田小菊嘛,一看就不是个正经女人,玩了也就玩了呗。 见田小菊突然露出媚态,鲍尔博就知道,这事儿成了! 没过两天,鲍尔博就找了个借口,把车前襟花边这道工序交给了田小菊。一时间员工们议论纷纷,特别是跟钟新花交好的员工以及她带出来的那些徒弟,心里很是为她不平。 钟新花也觉得自己很委屈,工作情绪低落,一上午就犯了好几回错,导致整条线的工作都受到了影响。 鲍一博找到了自己的堂弟,脸色有些不好看:“你怎么回事?为什么不经我批准,擅自调整员工的工序?” 鲍尔博笑道:“哥,这才多大点事儿呀,你看那个钟新花,仗着自己是老油条了,工作越来越不认真。就拿今天来说吧,你说她都出多少回错了?这样的人,就是要适当地打压一下她,让她摆正自己的位置!” 鲍一博想了想,也觉得钟新花身为老员工,犯这种低级错误实在不应该,便没再吭声了。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就因为自己的一念之差,没有及时纠正堂弟的行为,竟然在厂里掀起了一场巨大的风波来。 就在钟新花与田小菊调换工序之后的第三天,关于鲍尔博和田小菊有私情的事突然在厂里传开了。霎那间关于鲍尔博玩忽职守,为了这私情竟然把组上人人都想要的好工序交给自己的姘头田小菊做的传言越传越凶,不知怎么的竟然还激起了民愤。 一时间所有员工的心思都活动了起来,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得到的工序是不好的,别人得到的都比自己好,那别人一定是和干部有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交易。 这下子,他们对厂里,对厂里的干部们完全失去了信任。他们觉得这些干部都是有私心的,觉得自己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 这件事情,在短短的一天时间内,迅速发酵,员工们竟然产生了消极殆工的情绪。 起初,各班组长用他们一惯对待员工的态度,盛气凌人地喝斥道:“反了天了你们,赶紧给老子滚去做事,完不成任务的通通给老子滚蛋!” “再敢拖拖拉拉的,就给你们算旷工,一天扣三天工资,三天就算自离,到时候一分钱都拿不到,我看你们还拽什么拽!” 平时他们经常拿这话来压迫员工,甚至动不动就是拿‘蠢猪,神经病,有病’等等带有侮辱意味的字眼去骂员工。 员工们往常都忍着,可这次却突然炸了油锅。他们平时是不敢跟厂里斗,厂里的干部也是想骂就骂,想罚就罚。可这并不代表他们就愿意被骂,愿意被压迫,忍,不过是没有办法的时候不得不忍,可这并不代表他们心里没有怨恨。 有那性格拧的,当下就爆发了,跟干部还嘴的,对骂的,甚至动手的,一个,两个,三个,越来越多…… 第192章 最后的机会 员工们把平时所受的气,积累下来的怨恨一次性全部爆发了出来。那些干部的打压行为不但没有取得成效,反而激起了所有员工的反抗情绪,特别是那些男员工,更是激烈。 先是语言冲突,紧接着就变成了肢体冲突,现场一片混乱,竟然由罢工变成了暴动…… 他嗓子都喊哑了,也没什么成效,大家都打红了眼,有几个平时最喜欢骂员工的小干部直接被揍成了猪头。 最后出动了大批保安,连孟总都亲自出来了,才算是勉强压下了这次暴动。 这样的变化,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有很多人都受了伤,厂里的声誉也是严重受损,孟总震怒,几大股东齐聚会议室,要求彻查此事。 紧接着,全厂干部又齐聚会议室,开厂内会议。 白萍和蒋小芹这两个入厂不久的小菜鸟是满头雾水,根本还没搞清楚原委呢,事情就已经发展到无法收拾的地步了。 厂里的高层震惊了,完全没想到一向很听话的农村人也是有脾气的。孟总责令郑军查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还表示要“严惩原凶”。 其实这事没什么好查的,郑军很容易就查到了鲍尔博身上。然而符义南却说:“其实这事吧,鲍尔博就是个小小的班长,他能有多大能量,掀起一场这么大的风波?说来说去,这事就是这制度的问题。” 郑军当时脸色就沉了下去,这制度改革是他一手促成的。也是他前阵子随孟总出差香港考察归来后,总结出的关于提高工人绩效的最有效办法。 当时符义南及其党羽就持反对意见,是孟总因为亲眼见识过香港那边取得的成绩后,力排众议,这才由郑军主导此事,开始在厂里试行新制度的。 一旦这个新制度试行成功,那么郑军担任分厂厂长一职,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听了符义南的话,顿时就有很多人都附和起来:“是呀,我就说了这新制度行不通的,你看看,现在员工们果然闹起来了吧?” 霎那间,对新制度的质疑声因为这次罢工事件,因为符义南的一句话,重新沸沸扬扬地闹了起来。 孟总的脸色很不好看,虽然他是总经理,可也非常为难。 见孟总一直不表态,符义南又说道:“孟总,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尽快平息这次的罢工事件,让员工们尽快恢复正常的上班秩序。我们的订单很多,任务很紧,多耽误一天损失可就上五位数了呀……” 符义南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其他人也是继续附和:“是呀是呀,符经理说的没错,孟总要三思啊。” 孟总深深看了眼郑军,眼里写满了无奈。为了平息事态,他只好宣布推行新制度的计划暂时搁浅。 郑军心里顿时又苦又涩,真的就这么放弃了吗? 这新制度是自己一手弄起来的,其中花费了多少精力和心血就不多说了,更重要的是,如果这件事不能马上扭转乾坤,那自己就彻底地输了!从此以后别说在厂里威信全无,就是在孟总面前,恐怕也要失去信任了。 所以,郑军告诉自己不能就这么认输,不到最后一刻,他坚决不能放弃! “孟总,每一项新的制度推出后总是会引起一些人的反弹,不可能是完全风平浪静的。这次的罢工事件,我会尽快解决,请您再给我最后一次机会!” 符义南便阴阳怪气地说:“郑特助,你没听到孟总都都暂时搁浅了吗?你是听不到呢,还是在置疑孟总的决定?” 郑军凌厉的视线扫过符义南,冷哼一声道:“这件事背后肯定没那么简单,符经理不想让我继续查下去,是不是心虚了呀?” “哎你这人怎么说话的呢——”符义南立刻激动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手指着郑军,就要发飙。 “行了,这是会议室,不是比武场,你们要吵架下班吵去!”孟总突然生气了,腾的一下站了起来,铁青着脸的模样甚是吓人,符义南顿时不敢吭声了。 “孟总,您也看到了,香港那边的工厂就是靠着这套方案,不担让员工工作积极性大大加强,还能提升了百分之二十的效率,如果我们就这么放弃了,那岂不是太可惜了吗?” 郑军还是不死心,继续劝道。他是孟总的特助,平时跟孟总接触的比较多,虽然孟总看着很生气,但其实只是做做样子,意在震慑属下而已,所以他就大着胆子,继续说了起来。 接下来,郑军在会议上也是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声情并茂地把这套方案的好处重申了一遍,这番话成功的勾起了孟总的欲望。百分之二十的效率啊,这样一来,自己的工厂一年又能多赚百分之二十年,谁会赚钱少啊? 最后虽然符义南等人还想从中作梗,不过孟总还是发话了:“三天内,彻底解决罢工事件,并且想出一套让所有员工都能接受的方法,否则新方案就此停止,不得再提。” 三天,时间太短了!可是郑军只能咬着牙点了点头,因为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还有一点,平时我们有些干部对待员工的态度,是否有些欠妥?”郑军的这句话在舌尖上来来回回的打了几个转,最终还是咽了回去。这话一说出来,自己恐怕就要把厂里上上下下所有干部都给得罪了(因为所有干部,不管大小,对待下属全都是张嘴就骂),到时候推行新制度遇到的阻力也就会更大了。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是暂且不提吧,待日后再一步一步地改善。 郑军马不停蹄地赶到罢工的车间,对闹情绪的员工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虽然我现在成为了孟总的特助,但我也和你们一样,都是来自农村的打工仔。我知道你们出来打工不容易,大家都想赚钱……” 足足讲了两个多小时,讲得口水都干了,员工们的情绪才算是有所缓和。他们也不是真想和厂里闹翻,他们只是想维护自己最后的尊严和仅剩的利益。 第193章 平息风波 郑军继续说道:“我敢保证,如果这套方案实施下去,不管你是做什么工种,做哪道工序,只要你勤快地做,努力地干,拿到的工资一定会比之前多。” 听说拿到的工资比以前还多,员工们的脸上顿时出现了些许笑意。告别亲人,离家千里到这广州来打工,为什么的是什么呀?还不就是想多赚几个钱,养活一家人吗? 眼看着情况正在向越来越好的方向发展,突然人群中一个声音提出了质疑:“你拿什么保证?不会是哄我们的吧?” 这话一出,员工们顿时又满面疑虑起来,这郑特助也不是老板啊,他说的话能算数吗?再说了,这空口无凭的事儿,到时候厂里不承认了怎么办? 一时间质疑声越来越多,场面重新又闹腾了起来,纷纷说不能相信他之类的。 看着郑军在人群里左右为难的模样,白萍心里又是焦急又是无奈。她自己只是一个新进不久的员工,说话一点份量也没有,就算她说了,人家就会信吗? 郑大哥总是无私地帮助自己和赵俊霖,可是现在他有了事,自己却无能为力,这种感觉…… 白萍咬了咬唇,目光无意识地在人群里扫过,刚巧与一个人四目相对。那个人的眼神,仿佛是得意,又仿佛兴灾乐祸,总之怎么看怎么不正常。 “小芹,你看那个人,你认识吗?”白萍悄悄地与蒋小芹咬耳朵,蒋小芹的性格活泼开朗,人缘很好,认识的人也多。不像白萍,她除了忙工作,下班时间就是为赵俊霖的事奔波,因此厂里好多人她都不认识。 蒋小芹顺着白萍的视线看了过去,便撇了撇嘴,不屑地说道:“认识,针d组的邹永盛嘛,那小子干活一般般,嘴皮子倒是挺溜,成天就爱在领导面前拍马屁!” 白萍只是心里感觉这人有些怪异,可却没什么证据,当下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郑军最后还是暂时压下了这次罢工事件,因为他灵机一动,想到了对策。他说:“我知道大家害怕新的薪资会损害你们的利益,但是我要告诉你们,对于鲍尔博这种公私不分的干部,我们公司是坚决不会姑息的。请大家一定要相信厂里,相信孟总,我们对大家都是一视同仁的……” 听到这话,大家的注意力就转移到了如何处理鲍尔博和田小菊的问题上来了。纷纷问道:“那厂里会怎么处理他?” 郑军见成功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悄悄地抹了一把汗,说道:“厂里已经决定,给予鲍尔博和田小菊开除出厂,永不录用的处罚。” 人群里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太好了,当干部的也被开除了,看来厂里是真的不会完全包疵干部。” “干部也和咱们一样,也没厉害到哪里去……” 听着大家朴实,甚至有些用词不当的话语,郑军笑了笑也没去在意,紧接着又说了一些义正辞严的话来安抚大家,待员工们情绪有所缓和,便又一次保证说:“大家要相信公司,相信孟总,绝对不会亏待大家的,新的制度方案一旦实施,不但不会损害你们的利益,反而会增长你们的工资……” 话还没说完,人群里又是一声反驳:“切,谁信哪!” 这次,白萍迅速地锁定了发声之人,正是刚才表情怪异的邹永盛!她心里隐隐有了猜测,莫非这人是受人指使,故意在这里和郑军唱反调的? 想到这里,她立刻大声说道:“我们相信郑特助,因为他和我们一样也是来自农村的打工仔,而且他为人谦和,从来不骂人,还经常帮助有困难的员工——” 白萍说的都是事实,蒋小芹也很聪明,立刻附和着白萍说道:“就是就是,都到这时候了,咱们不相信郑特助还能怎么样?真的想丢掉这份工作吗?” 员工们一听,顿时就陷入了沉思,白萍趁机说道:“是呀,现在郑特助既然承诺了会帮我们解决这个问题,那我们何不给他一次机会呢?这同时,也是给我们自己一个机会。必竟现在工作难找,真的出厂了,以后能不能找到合适的工作还很难说呢。” 这下,大家彻底不吭声了,白萍说的都是事实啊! 郑军冲白萍和蒋小芹投去感激的一瞥,又说了一些鼓励安慰的话,员工的情绪总算是彻底平息了下去,一个个的全都回到了工作岗位上。 这场风波总算是暂时平息了,但是其根本原因并没有解决。白萍想到邹永盛的异常,心里总有些担心,正在想要不要去告诉郑军的时候,郑军正好过来了。 因为白萍和蒋小芹身处最基层,鲍尔博又是她们这条线上的班长,郑军首先便想到找她们来了解情况。 白萍也不再犹豫,连忙把自己看到的告诉了他。郑军听后,思忖了片刻,便道:“只怕这个邹永盛是被人收买,故意给我使绊子的。”其实他心里早有猜测,只是还没有证据,所以不敢贸然说出来。 “这个先放到一边,你们知不知道,这个田小菊和鲍尔博到底是什么时候搅和到一块儿去的?” “据我所知,这个田小菊和鲍尔博是最近才搅和到一起去的。至于他们的丑事最先是由谁传出来的,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嗯,那行,有什么情况随时告诉我。”郑军怀疑这事跟符义南有关,可是鲍一博和鲍尔博不都是符义南的人吗?这件事一爆出来,鲍尔博立刻被开除了,如果这事真是符义南做的,那这不是自断臂膀吗?连自己的人都护不住,以后谁还敢跟着他? 因此,郑军又有些吃不准了。 白萍沉吟了片刻后,说道:“郑大哥是怀疑这事跟符经理有关?” 郑军见她猜到了,也就不再隐瞒,而是颇为赞赏地点了点头,笑道:“瞧瞧白萍,就是聪明!赵俊霖能有你做女朋友,可真是上辈子烧高香了!” 白萍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羞涩地笑了笑,说道:“咱们一步一步来吧,只要先查清楚鲍尔博和田小菊那丑事是谁先说出来的,咱们顺藤摸瓜,总会抓住幕后黑手的。” 第194章 调查真相 “据我所知,这个田小菊和鲍尔博是最近才搅和到一起去的。至于他们的丑事最先是由谁传出来的,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嗯,那行,有什么情况随时告诉我。”郑军怀疑这事跟符义南有关,可是鲍一博和鲍尔博不都是符义南的人吗?这件事一爆出来,鲍尔博立刻被开除了,如果这事真是符义南做的,那这不是自断臂膀吗?连自己的人都护不住,以后谁还敢跟着他? 因此,郑军又有些吃不准了。 白萍沉吟了片刻后,说道:“郑大哥是怀疑这事跟符经理有关?” 郑军见她猜到了,也就不再隐瞒,而是颇为赞赏地点了点头,笑道:“瞧瞧白萍,就是聪明!赵俊霖能有你做女朋友,可真是上辈子烧高香了!” 白萍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羞涩地笑了笑,说道:“咱们一步一步来吧,只要先查清楚鲍尔博和田小菊那丑事是谁先说出来的,咱们顺藤摸瓜,总会抓住幕后黑手的。” 蒋小芹好不容易才又见到心上人,在那边装了半天的温柔贤淑了,这会儿终于忍不住跳出来找存在感了,大声嚷道:“交给我交给我,打探消息什么的,我最在行了!” 郑军瞥了她一眼,没说话。这姑娘可爱是可爱,却总是咋咋呼呼的,她不会打草惊蛇吧? 蒋小芹一向粗线条,可面对心上人时,那心眼儿自动就纤细了起来。“郑大哥,你这是嫌弃我吗?” 郑军有些哭笑不得,连忙摆手道:“不敢不敢。” 不过他这话显然不足以安慰蒋小芹脆弱的神经了,她扁着嘴有些委屈却又十分执拗地问:“你说赵俊霖有白萍做女朋友是种福气,那我呢?” 这话问得有些突兀,郑军一时间有些傻眼,原想打着哈哈叉过话去,不料蒋小芹却非常的执拗:“你说呀!” 白萍知道蒋小芹的心事,她也希望好朋友能够早点弄清郑军的心思,如果郑军对小芹有意那自然是皆大欢喜,如果无意也早点说清楚,免得小芹越陷越深。 因此,白萍便没有吭声。 郑军一看两人这模样,再加上他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略一思忖便明白了。原来这姑娘喜欢自己,可是—— 他顿时就有些哭笑不得了,思忖片刻后说道:“你也是个好姑娘,将来谁找了你做老婆肯定也是种福气。哈哈——”说着他装作很开心的模样大笑道:“我发现我郑某人运气就是好,遇见的都是女中豪杰——” 蒋小芹闻言,立刻喜上眉梢,哪知郑军的下一句却立刻把她在一瞬间打下了地狱。只听郑军笑着说:“就拿我老婆来说吧,那也是个顶顶好的女人呢。这几年我在外面打拼,她就在家帮着我孝敬我爹娘,照顾孩子,家里家外都是一把好手,十里八乡,谁不夸我有福气呀!” “咣当——”蒋小芹手里的饭盒不知不觉地掉到了地上,她呆呆地望着郑军,满脸的不敢置信。 白萍心里也是万分震惊,她从来不知道,郑军竟然有老婆了,听这意思连孩子都有了。 郑军强迫自己不去看那姑娘眼底的心碎,讪笑道:“那个,我还有事,先走了。”说着,便逃也似地跑了。 “怎么会这样?”蒋小芹像失了魂似的,嘴里一直嘀咕着这句话。 “小芹,我——”白萍正想安慰她两句,哪知蒋小芹突然像疯了似的,一把甩开了白萍的手,冲着她大喊:“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也存心看我的笑话吗?” “不是的,不是的小芹,我怎么会想看你笑话呢,我——” 白萍急急的想要解释,可蒋小芹却不听,哭着跑了。 白萍望着她的背影,深深的叹了口气,心里也是既愧疚又难受,都怪自己,怎么不早点搞清楚呢?如果蒋小芹一开始就知道郑军是有妇之夫,就不会泥足深陷了。 蒋小芹是自己来到广州之后,第一个同性别的朋友,现在却搞成这样…… 白萍心里充满了挫败感,同时也有些委屈。蒋小芹怎么能那么想自己呢? 蒋小芹一个人大哭了一场,然后红着眼睛回到了宿舍。见到白萍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低声道:“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说你。” 白萍故意撅着嘴不高兴地说:“一句对不起就算了?你伤到我的心了,我脆弱的小心肝啊——”说着她还夸张地捂着自己的心口位置,一脸心痛状。 “噗——”蒋小芹瞬间就被逗笑了,作势要来打她:“讨厌,你还欺负人家——” 白萍连忙灵活地躲开,两个人打闹了一会儿,蒋小芹也暂时忘记了那些难堪和失落。 第二天,白萍原本以为蒋小芹不会再帮郑军查探消息,不料蒋小芹却已然悄悄地展开了行动。 白萍不由得暗暗对她竖起了大拇指:厉害啊我的姐,还说我情商高,你这情高都能堪称“绝”了吧? 蒋小芹性格活泼开朗,又长了一张讨喜的苹果脸,一向是亲和力爆表,在厂里人缘自然很好。经过一天的打探,她心里就有底了。 不过她没有去找郑军,而是把自己打探到的结果告诉了白萍。白萍知道,她现在暂时还不想见郑军,这也是人之常情吧,不过白萍也相信,只要给她点时间,她一定能够打开心结的。 白萍找到郑军,告诉他:“根据小芹打听来的消息,这事最开始是鲍尔博的室友邹永明传出来的。他向自己的几个老乡抱怨,鲍尔博老是带田小菊去宿舍鬼混,弄得自己都不敢回宿舍。后来他的几个老乡又向自己车间的工友说起这事,慢慢的就传开了。” 由于鲍尔博是基层干部,因此他的宿舍是两个人同住的。这个邹永明也是一个干部,是针d组的班长。 郑军听后沉吟了片刻,呢喃道:“邹永明这人我知道,这事听起来似乎也很正常……” 白萍突然说道:“他姓邹,那他和邹永盛是什么关系?” 郑军诧异地看了眼白萍,一拍脑门道:“哎呀,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这两人的名字很像,说不定他们之间就有关系呢。” 第195章 落入陷阱 郑军说着,匆匆地走了。这一查才知道,原来这个邹永明和邹永盛是一个村的,两人之间的关系非常的好,邹永明什么事都会跟邹永盛说。知道了这层关系,郑军顿时就感觉这个邹永盛可能没有表面看去的那么简单,便着重又查了一下他。 谁知这一查,竟然查出邹永盛的表姐正和符义南的表弟谈恋爱呢。 七拐八弯的,最终还是和符义南扯上关系了!不过光是扯上关系还不够,还得找到证据!郑军一边让自己的亲信继续去查符义南与邹永盛之间的事儿,一边修改了一下新方案,把之前不够完善的地方得新修订了一下。 不过修订好之后,他没有急着拿出来,因为他这次要做到万无一失。一天没把符义南抓住,他就一天不能掉以轻心。否则,自己提出再多、再好的计划,也会被符义南从中破坏掉的。 工厂这边战斗正酣,赵金德那边却是想破了脑袋去筹钱。他把姨妈家,自己老家的那帮朋友们全借遍了,一共也才借到三百多块,这点钱够干点什么的呀? 弄不到钱,老大的计划就实施不了,计划实施不了就找不到陈桂妹,找不到陈桂妹老大就没法洗脱嫌疑…… 这阵子,真是把赵金德的头发都愁白了。 这天,他一个人边走边想心事,不知不觉地走错了路,等他发觉的时候,一抬头只见满目陌生,顿时就给他整懵了。 正想往回走,突然一个穿着时髦的男人热情地冲了过来,一脸神秘地问他:“兄弟,想不想发财?” 赵金德狐疑地看了那人一眼,正想离开,谁知那人却说了一句;“这可是无本的买卖,博一博单车变摩托,难道你就不想一夜暴富吗?” 无本买卖?一夜暴富?赵金德抬起的右腿缓缓又落了回来,他现在最缺的就是钱了!真的有这么好的事吗? 正犹豫着,那男人已经一把拖起他往里面走了,边走还边热情地介绍说:“这里是男人的天堂,包你来了一次永远也忘不了,跟我去看看吧——” 赵金德还想说什么,那人却没给他机会,径直把他推到了一间小小的门脸里。这门脸在外面看着挺小,可是进去之后却发现,竟然把左右两边和后面一排房子全都打通了,空间异常的宽阔。 这里边很热闹,有很多人围着一张张的桌子,激动得脸红脖子粗地在大叫:“小,小小——‘ “哈哈,我赢了,我发财了——” “妈的,就差一点,差一点发财的就是老子了——” 各种各样的声音,霎那间涌入赵金德的耳朵里。他又是好奇,又是迷茫,还带着几丝忐忑和向往,被男子带到了其中一张桌子前面。 那男子简单的给他介绍了一下规则,便说道:“来来来,试试手气吧。” 赵金德的手动了动,却又有些害怕,男子见状就笑了:“咱们相识也是有缘,这一把输了算我的,赢了算你的,这总行吧?” “不,不用——”赵金德正想拒绝,那人已经拿了张五块的钞票,帮他下注了。 很快,开奖了,那男子眉开眼笑地说:“哎哟,我就说嘛,新手就是运气好。”说着,把桌上的一把钞票推到了赵金德面前,“拿着吧,这都是你赢的。” 赵金德傻眼了,“这,我什么都没干,这就能赢钱?” “可不是嘛,你以为有多难?我不是说了嘛,运气好的话,一夜暴富不过是分分钟的事。” 赵金德看着自己面前的这堆钱,不用数,只一眼就能知道,这起码有五六十块,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就赚五六十块?这也太好赚了吧? 巨大的利益诱惑,让他瞬间丧失了警惕心,在男子的“指导”下,一把一把地继续赌了起来…… 直到第二天凌晨,赵金德才一脚轻一脚重地离开这个地下赌场。他的每一个口供里全部装满了钱,他的嘴一直就没合拢过,他从来不知道赌博竟然是这么好玩的事! 太好了,这下老大需要的经费,总算是凑齐了! 这天,鲍尔博和田小菊在厂里保安的“护送”下,拎着自己的行李,灰溜溜地被赶出了厂里。回过头,望着熟悉的工厂,鲍尔博满脸的不甘与愤恨。 前来送行的,只有他的堂哥鲍一博。鲍一博对自己堂弟惹上这种事,也是又羞又怒。可不管怎么说,两人始终是亲戚,自己也狠不下心真的不管他。 “事到如今,多的也不说了,你们有什么打算?”鲍一博看着面前的两人,问道。 鲍尔博下意识地将目光转向了田小菊,他刚开始确实是想占占田小菊的便宜,可是两人一旦产生了亲密关系,他心里的感觉就变了。 哪知田小菊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骂道:“没用的东西,要不是你,老娘能被人赶出来?从今以后,你走你的独木桥,我过我的阳关道,咱井水不犯河水,别再出现在我面前我!” 说完,她就像背后有鬼在追似的,麻溜地跑了。她没敢跟自己的丈夫说实话,只说这厂里有人看自己不顺眼,把自己给开除了。现在,她自然是赶紧去东莞,投奔自己的老公了。 望着田小菊绝然而去的背影,鲍尔博失望地垂下了头,眼睛红红的,心里一片酸涩。 鲍一博冷哼一声,没好气地说道:“眼睛放亮点儿,别什么香的臭的都往怀里搂。就这种女人,也值得你掉眼泪?” 说着,他想到了蒋小芹,那丫头年纪不大,看着咋咋呼呼的,可却很讲义气。就拿这次罢工的事来说,她可是没少出力呢。一个人对朋友都能如此尽心尽力,那如果她成了自己的老婆,还能不对自己好吗? 蒋小芹和郑军的事,他已经知道了。就连他,也是才刚知道郑军有老婆的事,这样一来,自己的竞争对手就完全构不成威胁了,那么…… 鲍尔博见自己堂哥竟然盯着地板,半天没吭声,忍不住叫了起来:“哥,哥,你干嘛呢?” 第196章 上钩了 鲍一博这才回过神来,不苟言笑的脸上迅速滑过一抹笑意。气得鲍尔博大叫了起来:“哥,你可太过份了,我都这样了,你还笑得出来?” 鲍一博连忙摆上一张严肃脸,“行了吧你,我还得去上班呢,你赶紧走,以后别再干这丢人的事儿了!“ 说着,他一脸嫌弃地瞥了眼自己的堂弟,转身向厂里走去。这家伙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也不知道蒋小芹会不会因此觉得自己也是个好色的人,哎呀,想想都愁人…… 看着自己堂哥那不加掩饰的嫌弃,鲍尔博顿时觉得又想哭了。 此时,刚好是下班时间,鲍一博才刚回到厂里,迎面就碰上了蒋小芹,只是蒋小芹正蹲在花丛前,呆呆地望着灌木上盛开的花朵,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样的蒋小芹,浑身透着一股孤寂和落寞,让人莫名心疼。 这丫头这些天在人前还和以前一样,有说有笑的,可是只有鲍一博才知道,身边没有人的时候,她就会一个人静静地发呆。 看来,郑军那事还是给她心里留下了阴影啊。 鲍一博情不自禁地走了过去,在她身旁蹲下来,“蒋——”正想找她谈谈心,开导开导她,谁知蒋小芹突然受惊,“啊——”的一声尖叫了一声,然后她想站起来,可两腿不听使唤,“砰——”的一声摔在了那丛花木上。 这一切发生在眨眼间,鲍一博目瞪口呆地看着摔倒后迅速爬起来的蒋小芹。只见她双手叉腰,怒目圆瞪地盯着自己:“你有病啊,走路没声的啊,人吓人吓死人的知不知道啊?” 鲍一博被骂得微微蹙眉,然后突然笑了,真好,又看到如此有活动的蒋小芹了! 蒋小芹一愣,拧着眉愤愤地骂了句:“神经病,被骂了还笑得出来!”说完,她愤愤地离开这里,向前走去。 鲍一博贪婪地望着她的背影,虽然很想再和她多独处一会儿,可他知道,若是自己这个时候敢追上去,那丫头一准儿会骂自己一个狗血喷头,她才不会管自己是不是她的“上级”呢! 赵金德从赌场出来后,摸着自己被塞得满满的衣兜,乐得一个人在路上又叫又跳的。“哈哈,我赢钱了,我终于靠自己的本事赚到钱了,我终于可以帮到老大了!” 他兴高采烈地走了,却没看到身后那赌场门口,有两个人正望着他的背影冷笑。 “哈哈,这傻小子上钩了,老大,我敢打赌,他明晚一准儿还会来!”其中把赵金德拖到赌场的那人得意地说道。 被称为“老大”的人,看上去二十四五岁的模样,长得白净斯文,英俊帅气,一双眼睛却有种超越年龄的深沉。 他没吭声,一手摩挲着自己光滑的下巴,嘴角噙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 赵金德连觉都没顾得上去睡,就满心激动地跑去联系报社,然后在好几家颇具影响力的广东本土报纸上刊登了一条消息。 这其实是一篇报道,不过内容完全是赵俊霖杜撰出来的。报道的内容是讲一个来自湖南省维阳市的赵姓青年,来到广州后屡遇奇缘,无意中在一个建筑工地里挖出了一尊价值高昂的古代玉器,从此突发横财的故事。 从这报道里对这位”赵姓青年“的描述,外人看不出什么,可陈桂妹一定会猜到,这里面说的就是自己的儿子赵俊霖。 赵俊霖知道,陈桂妹此人虚伪贪婪,厚颜无耻,她虽然从宋家卷走了一些钱财,可宋家的钱财终究有限,而且她一人孤身在外,迟早会坐吃山空的。 到了那个时候,当她得知自己的亲生儿子发了大财,怎么可能不心动呢?她一定会回来找赵俊霖,继续扮演慈母,以期从赵俊霖这儿得到些好处的。 这就是赵俊霖的全部计划,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看陈桂妹什么时候上钩了! 办好了老大交代给自己的“任务”,赵金德顿时就像卸下了千斤重担似的,浑身舒泰地进入了梦乡。 到了晚上,赵金德一觉醒来,感觉肚子有些饿。正想出去吃饭,一摸口袋才想起,自己把所有的钱全用在登报纸上了,这会儿是口袋空空,一文钱也没有了。 这可怎么办哪?赵金德又想起了昨天的那个赌场,那地方来钱可真快呀! 不知不觉地,他又一次来到了地下赌场。昨天拖他进门的那青年人还在,一见到他就热情地迎了上来:“兄弟,昨天手气不错吧?” 赵金德笑了笑,没说话。 “怎么着,趁着手气旺,再玩几把?”那人一边说,一边将手搭在赵金德肩膀上,拉着他往里面走。 这天,赵金德的运气仍然很好,几乎是赢四五把,才会输一把。 领他进门那人,赌场的人都叫他“阿毛”,向他建议道:“手气这么好,再多放点儿。” 郑军有些犹豫,阿毛又说:“怕什么,反正这些钱都是赢的。” 赵金德一想也是,反正自己也没出本钱,大不了就是把赢的再输掉嘛。这么一想,他就把赌注加大了,从最初的五块,到十块,二十块…… 他的运气仍然很旺,赌注越大,赢的就越多,好多人都一脸羡慕地望着他,还有些人跑到他这桌,跟着他一起放,说是要沾沾他的喜气。 赵金德从小到大,点儿一直挺背,从来没遇上过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可在这里面,他仿佛一下就被幸运女神点中了似的,押什么开什么,完全就是人生逆袭啊…… 这样从所未有的体验,让赵金德一下就沉迷了下去。 远在湖南的一个小山村 白丁茂现在是无债一身轻,大闺女出息了,他打心眼里高兴。身上的担子轻了,他就开始琢磨起别的来。 有些沾亲带故的人劝他:“你可得多长个心眼儿呀,都说女生外相,这么漂亮的闺女一个人在外边,万一被人拐跑了怎么办?” “到时候给你找个歪瓜裂枣,或者找个外地的怎么办?” 这些话,让他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想尽快在本地给女儿找个对象的念头也是越来越强烈了。 第197章 鲍一博的心思 这天,他一边锄地一边问媳妇:“孩子他妈,你说我那信也寄出去一二十天了,萍丫儿该收到了吧?咋这么久也没个回信呢?” 这事赵小兰也犯嘀咕呢,“按理说该收到了,可是也说不准……” 白丁茂没好气地打断媳妇:“这不废话吗?说了跟没说一个样儿!” 赵小兰讪讪地笑了笑,说道:“要不再写一封信过去问问?” 白丁茂听了,立刻说:“好,就这么办!”说着,他活儿也不干了,扔下锄头就往家里赶。 惹得赵小兰在身后指着他的背影骂:“几十岁的人了,白白活了这么些年,一点都耐不住性子!” 符义南做事非常谨慎,郑军查了几天,明明心里知道这事就是符义南在背后主使的,可就是找不到证据。 调查一下就陷入了僵局,郑军愁得头发都快白了。无奈之下,又找到了白萍,想听听她的意见。虽然白萍年纪不大,又是个姑娘家,可他就是觉得,这姑娘有大智慧,找她,一准儿错不了。 白萍略微沉吟了片刻,还真给他出了个好主意:“我看我们组长鲍一博也是个聪明人,他本来是符义南那边的人,可符义南却拿他弟弟开了刀,虽然咱们没证据,可难道他心里就没有一点怀疑吗?” “哎呀,果然来找你,是来对了!”郑军一拍巴掌,兴奋地说道:“不需要证据,只要他们之间生了嫌隙,那鲍一博也能成为扳倒符义南的突破口!” “谢谢你白萍,我先忙去了。”郑军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着急忙慌地走了。 蒋小芹本来是约了白萍的,可远远的看到她和郑军在一起,便没有走过来。此时见郑军走了,她才咬了咬唇,缓缓走到白萍身后。 “白萍,我们走吧。” 白萍回头见是蒋小芹,也猜到她是躲着郑军呢。不过这种事,自己虽然身为她的朋友,却也不宜多言的,是以白萍点了点头,随蒋小芹一起回了宿舍。 不过白萍没问,蒋小芹却还是忍不住先说了。“你说,他真的有老婆了吗?会不会是因为不喜欢我,故意编来骗我的?”她这些天一直在琢磨这个问题,有时候就连她自己也分不清,她自己到底是希望他真的结婚了,还是希望他没有结婚。 白萍想了想,摇了摇头道:“我看不会,郑大哥是不会瞎说的。”虽然这话可能会让蒋小芹失望,可她还是要说实话。 人有的时候会自欺欺人,给她一点希望,她就会无限的去放大这点希望。这个时候蒋小芹需要的不是短暂的安慰,而是干脆利落的一刀。虽然残忍,虽然会痛,可却好过拖泥带水,越陷越深。 蒋小芹果然很失望,她深深地望了白萍一眼,然后叹了口气:“唉,白萍,你的性格实在不怎么会讨人喜欢呀,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和你做了好朋友!” 白萍有些哭笑不得,佯怒道:“我是不会说好听的话,也不会一味地顺着你,可我对待朋友全凭自己的真心和良心。你这丫头走了狗屎运才会遇上我的好不啦?竟然还敢在这里嫌东嫌西?” “哈哈——”蒋小芹被她逗笑了,“羞不羞呀你,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打嘴仗,倒把蒋小芹满腔的郁闷给打散了。 郑军从白萍这儿离开后,很快就找到了鲍一博。鲍一博一见到他,便一脸了然地说:“你是来劝我帮你的吗?” 郑军有些惊讶,“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的意图,那么你自然也已经知道符义南利用你弟弟的事了?” 鲍一博嘴角勾起一抹冷冷的弧度,“你走吧,我不会帮你来对付符经理。” 郑军的惊讶更甚了,“他都这么对你了,你还死心踏地地护着他?” “他曾对我有知遇之恩,如今他算计我弟弟,就算是我用弟弟的前程还了他的恩情。从此以后,我对他不亏不欠了。但是我也不会帮你去对付他。” “真没看出来,厂里鼎鼎有名的冷面阎王竟然还是个以德报怨的人。” “不是以德报怨,我只是不愿意让自己的心沾染上肮脏的算计。” 郑军:…… 郑军有些无言以对,只好失望地走了。 白萍知道这事后,却有些不以为然,笑了笑说道:“郑大哥,这事交给我吧。” 郑军有些诧异:“你?你想怎么做?你有主意了?” 白萍笑而不语:“到时你就知道了。” 见她这么有信心,郑军也不再问了,笑道:“那行,这事就拜托你了。”说完转身正要想,突然想起一事,又回过头来说道:“对了,咱们也好久没去看阿霖了,正好明天厂里发工资,后天放假,要不要去看看他?” 白萍早就有这打算了,连忙说道:“行,到时咱一块儿去。” 两人说好了这事,便各忙各的。 上班的时候,白萍是没有时间,也不方便和鲍一博说这些事的,只能等到下班的时候。 厂里干部和员工是分两个食堂吃饭的,蒋小芹发现今天白萍吃饭的速度特别快,匆匆吃完就往外跑,然后紧盯着干部餐厅的出口不放。 蒋小芹奇怪地问:“你干嘛呢?”往常的情况,不是应该吃完饭后去厂区的林木下走走,或者干脆回到车间继续工作吗? 白萍看都没看她一眼,摆了摆手:“你先走吧,我有点儿事!” 蒋小芹却不愿意走,非要缠着问是什么事,就在这时候一道熟悉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干部餐厅的门口,白萍赶紧迎了上去。 这一幕,瞬间惹得蒋小芹怪叫连连:“天哪,你不会是变心了吧?你不会是看上那个大坏蛋了吧?我跟你说呀,你这样可是不行的……” 白萍哭笑不得,一记一阳指戳在她额头上,“胡说什么呢,我找他有正事。” 来人正是鲍一博,见到白萍和蒋小芹主动来找自己,他颇觉意外,这两个丫头虽然是自己线上的员工,可平时看到自己总是跟避瘟神似的,有多远走多远,今天竟然主动向自己走了过来,还真是难得呀! “找我有事?” 第198章 不用考虑了 白萍点了点头,蒋小芹则是撇了撇嘴,一脸的不耐烦,却又不肯离开。 白萍有些无奈,自己接下来跟鲍一博所说的话,鲍一博可能会不想让蒋小芹知道呢。 于是这个恶人,只能由她来当了,“小芹,你先回去吧。” 蒋小芹一听白萍竟然要赶自己走,顿时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白萍。 见白萍一脸认真,蒋小芹鼓起了腮帮子,重重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然后气呼呼地跑了。 “呵——” “噗——” 白萍与鲍一博忍俊不禁,同时笑出了声儿。 两个人别别扭扭地走到无人处,白萍才开口说道:“鲍组长,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知道你以前是符经理的人,可是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相信你从这次的事情上也看得出来了。他那人在必要的时候,谁都可以牺牲,你真的还要继续为他卖命吗?” 鲍一博淡淡地瞥了眼白萍:“你和那丫头在一起久了,也沾染上了她的口无遮拦啊。我不为任何人卖命,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 如果是换作别人,说出那么冠冕堂皇、义正辞严的话,她还会相信。可白萍在鲍一博手底下工作了两个月,对他的性格、为人处事不说十分了解,可起码也知道八分。 鲍一博可不仅仅是表面上冷酷,他是从内到外的冷酷。这个人很理智,很冷静,永远知道什么是应该做的,什么是对自己有利的。 他对谁都不会付出自己的真心,他听符义南的话,不过是因为符义南可以让他在厂里混得更好(比如他从一个员工,一路提升到组长,这都是靠着符义南的提携)。 现在符义南利用了他的堂弟,他心里不可能对符义南没有一点怨怪。不过因为那个人只是他的堂弟而已,他不会因为这点怨怪去得罪符义南。 现在符义南和郑军的斗争正是白热化的时候,谁知道最后上位的会是谁呢?鲍一博吃不准这一点,所以他现在选择作壁上观,谁也不得罪。 呵,他倒是下得一手好棋,可惜,等到符义南和郑军之间胜负已分时,他再来作选择,便为时已晚了! 白萍看透了这一点,也不和他拐弯抹角,直接点明了他的心思:“作壁上观,看似谁也不得罪,其实却是两边都会得罪。因为谁也不会再去信任这样的人,也不会再把他纳为自己一方的人,所以最后注定得不偿失。” 闻言,鲍一博的眼中迅速掠过一抹震惊,这丫头竟然看穿了自己的心思?她是试探,还是真的…… 正当他惊疑不定的时候,白萍微微一笑,彻底打消了他心中的猜疑。“这不是试探,而是奉劝。我相信你是个聪明人,郑特助的实力你也看到了,最重要的是他为人重情重义,绝不会像符经理一样搞阴谋诡计,连自己身边的人也不放过。你觉得是跟在一条阴险的蛇身边安全,还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身边安全?” 鲍一博不吭声,可白萍知道,他把自己的话听进心里去了。她不急着让他马上答应帮郑军,只要他肯去思考,相信以他的智慧,迟早会想明白的。 “鲍组长,你好好考虑一下,我先走了——” 白萍说完,就想离开,不料鲍一博却叫住了她,“不用考虑了!” 白萍回过头来,只见他面无表情,一双眼睛古井无波,看不出情绪来。她微微拧起了眉头,一时间猜不透他的心思。 “哈哈——”鲍一博发出低沉的笑声,“原来你也有看不透的时候!”说罢,他抬腿便走。 这才正常嘛,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怎么可能什么都看得透?如果真是那样,岂不是太过可怕了? 白萍满头黑线,这家伙竟然也会玩冷幽默?不过,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答应还是不答应啊? 可惜鲍一博根本不给她发问的机会,转眼间便没影了。 中午吃饭只有一个小时,现在时间到了,上班铃声响了起来,白萍也来不及多想,连忙小跑着回到了车间。 六月十五号,是厂里发工资的日子。白萍进制衣厂也有两个月了,由于厂里押一个半月的工资,所以她这次可以领到四月份的工资。不过四月份她只上了半个多月的班,扣除伙食费和住宿费以及厂服等等,才发了一百零三十六块钱。 这跟石棉瓦厂比起来可是差远了!不过,相对来说,石棉瓦厂都是重体力活,对女孩子来说,还是很吃力的。而且那些水泥、玻璃丝还会腐蚀、伤害皮肤,在那里上班整天都是脏兮兮的,这一点,制衣厂就要好很多了。 领了工资,晚上不用加班,蒋小芹拉着白萍去逛夜市。 现在是夏天了,由于前阵子为救赵俊霖把钱都祸害光了,白萍一件衣服也没买过,穿的一直就是厂里发的两件厂服。 女孩子嘛,天生都爱美,再加上准备去看望自己的心上人,自然更要打扮一番了。不过为了省钱,白萍也没敢买贵的,就在地摊上买了一件白色短袖的确良衬衫,一件黑色西装裤,总共才花了十块钱。 然后她又给赵俊霖买了一身衣裤,虽然他现在在看守所,不过等他出来后,总是要有自己的衣服穿的。 白萍琢磨着,赵俊霖在看守所呆了这么久,一定很馋家乡的口味。于是第二天一大早,她就去菜市场买了一些赵俊霖爱吃的菜,然后来到了出租屋。 奇怪的是,赵金德竟然不在出租屋里,这么一大清早的,他能去哪儿? 白萍在厨房里把菜择好,洗净,然后切菜、炒菜,忙得不亦乐乎,心里全是即将见到心上人的喜悦。分开了这么久,她真是越来越想念他了。 菜刚炒好,赵金德回来了,见到白萍后惊喜地笑了:“哎哟,这是放假了?” 白萍抬头瞅了他一眼,只见他黑眼圈很深,一副疲乏的模样,便有些奇怪地问:“你上哪儿去了?这是一夜未睡呢?” 赵金德笑了笑没回答,只道:“哎呀,这菜闻着真香,我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第199章 相聚总是短暂 白萍也没有多想,便招呼着他坐在桌前吃饭。当然了,赵俊霖的那份,她早就用饭盒装好了。 赵金德夹了一筷子农家小炒肉,嘴里啧啧有声:“嗯,真好吃——”以前三个人一起住时,白萍做饭,后来白萍走了老大做饭,他们俩手艺都挺好,唯独赵金德自己没那个当大厨的天分,明明看着和他们是一样的做法,可做出来的东西那味道就是差出很大一截来。 他这段时间,可是过够了吃不好的苦。 白萍笑道:“慢点吃,小心噎着——” 话还没落音,赵金德就真的被噎住了,痛苦地抻着脖子,用力地往下咽。 “哈哈——”白萍忍不住笑了,边笑边去给他倒水。 正时这时,郑军也来了。白萍连忙给他也添了双筷子,赵金德听说他们要去看老大,连忙表示自己也要去。 于是三个人吃过早饭,便提着白萍给赵俊霖做的饭菜,赵金德买的好酒,以及郑军买的一本书,直奔看守所而去。 到了看守所,带来的东西都要先经过严格的检查,而且不能三个人同时见赵俊霖,只能一个一个地见面。 郑军和赵金德知道白萍一定有很多话要对赵俊霖说,便让她第一个去见他。 白萍也没有推辞,率先坐到了玻璃窗前。 不一会儿,赵俊霖就在狱警的陪同下走了出来。他看上去又瘦了,整个人都瘦脱了形,一瞬间白萍的眼眶就红了,怕赵俊霖看到会难受,她连忙垂下头飞快地擦了擦眼角。 赵俊霖在另一头坐下,两人隔着玻璃四目相对。赵俊霖近乎贪婪地打量着自己心爱的女孩,只见她也瘦了,脸色还有些苍白,嘴唇也没什么血色,不由担忧地拧起了眉头。 “是不是厂里伙食不好?还是工作太辛苦了?” 白萍赶紧摇了摇头,“你不用担心我,我一切都好,倒是你,在这里面一定吃不好睡不好吧?” 赵俊霖也摇了摇头,“没有,这里面的伙食比你想象的要好,你也知道我这个人,胃口一向不错,到哪儿都不会吃不习惯的。” 若真是如此,为什么瘦成这样呢?白萍明白他说的不是实话,却也没有拆穿他。 赵俊霖很想问白萍,她家里给她找的那门亲事,她是怎么看的。可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白萍知道赵俊霖在看守所会无聊,便挑着自己生活中遇到的趣事讲给他听。 不知不觉,时间就到了,狱警提醒的时候,他们同时惊了一跳,不约而同地在心里叹息:时间过得可真快呀! 短暂的见见,等待他们的又是长久的分离。 白萍笑呵呵地说:“没事,我下次再来看你。” 赵俊霖也笑着说:“好,我等你,你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 可是一转身,白萍的眼泪就哗哗地往下流,赵俊霖形销骨立的模样不停地在她脑海里闪现,那样憔悴,那样孤独。他以前总爱张狂地放声大笑,那双眼睛充满着霸道和凌厉,可现在他的眼里却出现了无法掩藏的恐惧。 他再也不是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了!这样的认知更让白萍心痛不已,如果可以,她宁愿他还是以前那个张狂霸道的少年,虽然脾气暴躁,却活得肆意而飞扬。 赵金德见到赵俊霖的时候也没有说自己赌博的事,只是说自己想办法筹到了钱,已经按照计划去报纸上登了消息,不过暂时还没有动静。 赵俊霖想了想,说道:“那女人知道我们的住处,她要是来了找不到我,就会去出租屋打听我们的消息。你要和附近的邻居吹吹牛,把这事做得跟真的一样,否则很容易就会露馅的。” 赵金德点了点头,两人又说了几句,便把位置让给了郑军。 赵俊霖再一次郑重地向郑军道谢,自己出了这事后,郑军奔波忙碌,又出钱又出力的,自己欠他的实在太多了。 郑军却不许他说谢谢,还说兄弟间不讲究这个。然后他把自己带来的那本书送给了赵俊霖,说:“你在这里面肯定很无聊,那就看看书吧,既能学知识又能打发时间。” 赵俊霖接了过来,见封面上写着《教你学做人》,他忍不住就笑了:“郑大哥,你这是暗示我不会做人呗?” 郑军也笑了,摆着手道:“非也非也,你呀是个聪明人,也重情重义,但是作为哥哥,我还是得说句大实话,你在某些方面确实有些欠缺,比如说白萍和袁新民那事,你自己一钻牛角尖,可把白萍给坑苦了。你知道她那段时间承受了多少流言蜚语吗?还有厂里因为这事差点开除她,后来孟总好不容易才被说动,答应给她一次机会。为了顺利通过考核,她没日没夜地学习,考核那天肚子痛,痛得脸色煞白煞白的,可她硬是咬着牙挺了过来……” 这些事,白萍从来没有讲过,赵俊霖也是第一次听说。他又是难过又是心疼,恨不得把曾经那个混账的自己狠狠地揍一顿。 郑军见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有些担心地问:“阿霖,哥说话比较直,你不会是生气了吧?” 赵俊霖连忙摇头,说道:“怎么会呢,我知道哥是为了我好,不是真心相待的朋友,谁会跟我说这些呢?” “呵呵——”郑军裂着嘴笑了,“那我就放心了,这书你就好好看看吧,里头有很多人生哲理,我觉得说得挺对的。” 赵俊霖郑重地点头,这书他一定会认真去看的。他只有小学文化,读的书少,而且从小身边就没有父母教导,小小年纪就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学会的都是那一套江湖习气。 直到来到广州,他见识到的人和事更多了,也意识到自己有所欠缺,对社会、对世界的认识太过狭窄、片面。 特别是刚才听郑军说的那番话,他自己也觉得自己行事太过偏激、冲动了。以前是一个人还无所谓,总觉得自己反正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就算是打架时被人打死了,也没个人会伤心。 可现在不同了,他有了心爱的姑娘,以后还会有自己的家庭和孩子…… 想到这些,他莫名的心里一阵欢喜,突然很期待那样的日子。老婆孩子热炕头,似乎也挺好的。 思绪越飘越远,连郑军什么时候走了,他都没发觉…… 第200章 上门女婿 从看守所回来,白萍的情绪还是很低落。 白萍心情不太好,想着家里也应该回信过来了,便去舍管处看看是否有自己的信件。 结果这一看,还真有。 家,永远是游子们唯一的牵挂,是你心无所依时唯一的港湾。白萍看着信封上熟悉的字迹,脸上终于露出了今天第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 她迫不及待地撕开信封,奇怪的是这里面竟然有两封信,其中一封是白丁茂亲自写的,而另一封则是白玲写的。 白萍先打开了父亲的那封信,在信里,他问道:“上次跟你说的那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爸知道你是姑娘家面皮簿,可你也不能就这么不声不响的呀,不管同意不同意,咱总得给人家一个答复吧?那孩子我看了,觉得挺好的,又老实又忠厚,将来到了我们家,一定会对我和你妈好,更会对你好。 萍儿呀,你也知道,咱们家没有男孩,这十几年来在村里受了多少冤枉气咱就不多说了。原本家里穷,我和你妈也怕你们三姐妹留在家里会受罪,所以我们也不敢提招上门女婿的事儿。可是现在不同了,咱家的债还清了,你也出息了。我和你妈就琢磨着,咱招个上门女婿,把这门香火继承下去,这样就是将来到了地下见着你爷爷奶奶,我也算是有个交代了。” 看完信,白萍震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这阵子一直很忙也没给家里写信,因此家里还不知道她把上一封信弄丢的事。不过,虽然没见到过上一封信,可从这封信里也能猜得出来,原来家里要给自己介绍对象,而且还是上门女婿的那种。 这下,白萍可懵了。自己有男朋友了,怎么给家里招上门女婿呀? 紧接着,她又拆开了第二封信,这封信是白玲悄悄塞进来的,她在信里写道:“大姐,那男的我见过了,大家都夸他老实忠厚,还说他长得清秀好看。可我怎么就老觉得他就是根木头呢?最要命的是还跟个姑娘家似的,动不动就害羞。那次来我们家,别人问一句,他就答一句,声音小得跟蚊子似的。你要是不问他什么,他就搓着手坐在那里,盯着地板发呆,绝对不会主动和你说一个字。你说这样的男人,你将来要是嫁给他,那还不得闷死呀?所以,为了你的幸福着想,我觉得还是很有必要把这些情况告诉你的,免得你上当受骗。 另外,我想求你件事,你能不能帮我劝劝爸妈,别让我再读书了。你也知道我从小就不是读书那块料,看到书本我就想睡觉,让我坐在教室里上课,简直就跟坐牢似的。大姐,我想和你一样出去打工,赚很多钱回来,你都不知道每次看你大把大把地往家寄钱,我这心里别提有多羡慕了。广州是什么样的呀?我好想去走走,看看呀,那种大城市一定很热闹很好玩吧?我听说那里有很多车,还有很多高楼大厦,那里的衣服都漂亮都不得了,就像你过年时穿的那身一样,那皮夹克,我们这见都没见过,你都不知道我的同学看见你之后,都好羡慕我有个姐姐在外面打工呢……” 看完妹妹的信,白萍有些哭笑不得,这孩子竟然觉得打工很好玩,很羡慕向往? 笑过之后,白萍又不禁开始思考,自己一味的报喜不报忧,是不是反而让妹妹们产生了一种错觉? 白玲竟然觉得打工很好玩,连书都不想再读了,一门心思的想着来广州找自己,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她自己在外面打工才知道,打工妹的不容易。想家的时候只能偷偷地躲着哭,吃的不习惯,也只能把那些像猪食一样的大锅菜拼命地往下咽。被厂里的干部辱骂的时候,只能默默地忍受,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 每天上班十七八个小时,累得眼睛都睁不开,整个人就像是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一样,轮翻地转。 在这里,打工妹们没有尊严,没有自由,能得到的仅有那微薄的薪水。 自己还算是比较幸运的,在石棉瓦厂虽然碰上了个色狼老板,但到底没吃什么亏。在制衣厂里虽然有符义南使坏,但也有郑军和魏敏德等人一直帮助着自己。 可是其他的打工妹呢?白萍在厂里听到的、见到的,那些悲惨的遭遇太多太多了…… 想到这里,她提起笔开始给家里人写回信。她同样写了两封回信,一封是给爸爸妈妈的,在信里明确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说自己年纪还小不急着谈婚姻大事。另一封信是写给两个妹妹的,在信里她把打工妹的辛苦和艰难都描述给妹妹听,然后劝她们好好上学,以后考大学考中专,争取吃上“国家粮”,给父母争光。 信寄出去后,白萍看了下时间,还只是下午三四点,她想趁着还有时间再去找找宋钰。她现在唯一能帮赵俊霖做的,就是说服宋钰撤销控诉了,别的她也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虽然宋钰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不过不到最后时刻,她还是不想放弃。 来到铁咱职工家属大院,才刚到大门口正巧见到宋钰推着轮椅从里面出来。 白萍也没想到在这儿就能遇见他们,连忙迎了过去。 宋钰见到白萍,先是一怔,而后竟然牵起嘴角笑了笑。白萍心中的惊诧更甚了,要知道以前宋钰每回见到自己,不是横眉就是竖目的,何曾有过这么友好的时候呀! “你好,宋副站长好些了吗?”白萍礼貌地问候着,眼神转向了坐在轮椅上的宋康博,他显然听到了白萍的话,转动着眼珠看了过来,眼神似乎比以前灵活多了。 “哎哟,看这样子可比上次好多了。”白萍高兴地说道。 “毫,毫——”宋康博竟然开口说话了,虽然说话时嘴巴歪向了一边,而且吐字也不太清晰,但总算是一种进步呀。 宋钰高兴地说道:“是呀,我爸现在好多了。”然后他话头一转,对白萍说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边走边说?” 第201章 突如其来的转机 他肯跟自己谈,白萍当然是求之不得了!便赶紧说道:“不介意,不介意,我来给你推车吧。” 宋钰也没有拒绝,便把推车的位置让给了白萍。两个人缓缓走出家属大院门口,来到了一个公园里。 一路上白萍都在琢磨着该怎么说服宋钰,这会儿见四下无人,便说道:“最近我们一直在试图寻找陈桂妹,也就是徐恬——” “找到了吗?” 白萍有些赫然地摇了摇头:“没有,我们掌握的线索太少了,根本不知道她有什么熟人,也不知道她的习性,这样大海捞针地找,实在太难了。” 宋钰突然笑了:“你不用说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让我帮你一起找吧?” 被戳穿了心思,白萍也不恼,笑道:“准确地说,是互相帮助。我们想找她,是为了帮赵俊霖洗脱嫌疑。而你呢?难道你不想找到她吗?” 宋钰笑了笑,“你这姑娘真有意思。” 白萍认真地看着他:“我知道你还不信任我们,可是我们想要找到元凶的目标是一致的,请你认真考虑一下,抛下成见,和我们一起找吧?你们必竟和她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对她总该有些了解的吧?” 宋钰点了点头,“其实你今天不来找我,我也准备去找你了。我已经调查过了,赵俊霖真的是被那女人抛弃了,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去看望过他,更加没有管过他的死活。还有我爸的单位,我也去问过了,那女人竟然冒充我爸的名义让他们故意为难赵俊霖,目的就是为了赶走他。她应该是怕赵俊霖的身份被我爸知道,所以才先下手为强。这样的女人——” 说到最后,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心里对徐恬的不屑和鄙视已经不知用什么语言去形容了,对赵俊霖也升起了一股愧疚和怜悯,那也是个可怜人啊! 白萍心里涌起一阵狂喜,有些不敢置信地颤抖着声音问道:“这么说,你愿意相信我们了?你愿意去撤销控诉了?” 宋钰很用力地点了点头,虽然赵俊霖是那女人的亲生儿子,可他其实也是个可怜人,他被那双女人抛弃,而自己一家被那女人欺骗,他们算同是天涯沦落人吧。 “呵——”这一刻白萍笑了,可是笑着笑着眼里就有液体涌了出来。她一会儿哭,一会儿又笑,像个傻子似的,被这突然砸到头上的幸运给砸懵了。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他没事了,他终于可以重获自由了——”白萍有些失态地呢喃着,想象着赵俊霖得知这一消息后的狂喜,心里的喜悦都快把她给淹没了。原本以为这将是遥遥无期的艰苦奋斗,谁知道不过是转眼之间,事情竟然就得到了完美的解决,这一切来的太突然,太让人意外了。 原来幸福如此简单,只要他开心就好! 看着喜极而泣的少女,宋钰满眼复杂。他调查赵俊霖的同时,也调查了白萍。这姑娘,重情重义,真是世间少有的奇女子啊! 为了男朋友舍弃了全部财产不说,为了筹钱甚至还悄悄跑去卖血。自己对她恶语相向,可她为了帮助自己的男朋友,也一直在忍耐,还不断地想方设法地来说服自己…… 白萍高兴了一会儿,连忙催促道:“现在还早,我们现在就过去吧?早一天把这事办好,阿霖也好早一天出来呀!”她现在一刻也不想等,只想尽快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赵俊霖,只想马上把他救出来。 宋钰有些好笑地看着她:“你也太心急了,今天是星期天,人家单位上的人都休息了,谁给你办这事啊?” “啊?”白萍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把这事给忘了。” 她平时总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这会儿倒难得的露出了点少女的娇俏,宋钰不由自主的也跟着笑了,声音也更柔和了几分:“没关系,明天早上我去单位请个假,一定把这事给办好。” 闻言,白萍高兴地笑了,笑容灿烂得宛如冬阳,那双圆圆的杏眼里洒满了星辰般璀璨的光芒,让人移不开视线。 “嗯,太好了,谢谢你!”白萍笑着向宋钰道谢,宋钰呆呆地看着她的笑容,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俊脸不由微微一热。 他连忙转过身从白萍手里抢过轮椅道:“行了,这事就这么说定了,你等我好消息吧。” “好的。”白萍问他要了电话号码,还把自己工厂的地址告诉了他,然后心花怒放地回去了。 幸福来的太突然了,前一刻她还在为这事担心忧愁呢,没想到一转眼,事情竟然就出现了这么大的转机。 真是人生处处是惊喜呀!白萍傻傻地笑着,脚步都仿佛轻盈了起来,走几步忍不住又蹦了起来,原地跳了一个圈,然后发出银铃般的笑声,蹦蹦跳跳地往前跑。 身后,宋钰看着少女离去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地缓缓勾起,原来她也不如此俏皮的时候! 白萍迫不及待地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赵金德和郑军,赵金德得知后愣了好半天,才突然蹦了起来,像个疯子一样又蹦又跳地大喊:“噢噢噢,老大得救了,老大要出来了,哈哈哈,老大没事了——” “噗——”白萍掩着嘴笑了,原来会发疯的不仅仅是自己,看到金豆子的反应,她总算是找到同类了! 相对于这两人的疯狂和失态,郑军就正常多了。他突然间精神大振,意气风发地大声宣布:“我决定,等阿霖出来的那一天,我们要给他准备一车的柚子叶洗洗霉运,然后还要请他去最好的桑拿中心,仔仔细细地洗个澡,换上崭新干净的衣裳鞋子,让他干干净净重新做人;最后咱们四个要去最好的酒楼,喝他个一醉方休!” 这番话,被他说得那叫一个煽动人心,听得白萍和赵金德那是热血沸腾啊,恨不得那样的时刻立马来临。两人一致竖起了大拇指,赵金德语无伦次地说:“对对对,就这么干,就这么干!” 第202章 脸皮真厚啊 回到宿舍,蒋小芹狐疑地问白萍:“不过就是和男朋友见了一面,瞧瞧你这满脸的春色,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发生点什么了呢。”她挤眉弄眼的,语气暧昧,意有所指,白萍瞥了她一眼,哼着歌去冲凉。 蒋小芹怪叫一声跟了上去:“哟哟哟,瞧这小媚眼儿抛的,快点老实交待,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白萍心情很好地笑了,把赵俊霖马上就要放出来的好消息告诉了她。 蒋小芹听后也很为白萍高兴,兴奋得又叫又跳的:“太好了,这下你就不用老是愁眉苦脸的了。你都不知道你最近的脸色,苦大仇深的,整得就跟人家欠着你二五八万一样。” 白萍满脸黑线:“有这么夸张吗?” 蒋小芹很肯定地重重点了点头:“没夸张,你就是这样的!” 白萍:…… 都说好事成双,第二天上班的时候,郑军那儿也有好消息传来,原来白萍找鲍一博谈话后,他当时虽然卖了个关子,没有明确表明自己的态度,但其实心里已经下定决心,要帮助郑军扳倒符义南了。 所以这两天,他就整理了很多符义南以前利用职务之便,收受贿赂,中饱私囊的事儿。比如:贪图某员工美色,对人家威逼利诱的事啦;还有某个根本没有当干部的能力,却因为他收受了人家的好处,破格提拔的事;还有很多员工因为不堪忍受他的调戏,愤而辞职,他却诸多借口不给人家批辞职信,害得人家只能自离等等。 “光是这些,只能说明他人品有问题,最多让董事会的人觉得他私德有亏,却无法将他彻底扳倒呀。”郑军看着资料,问道:“那小子最贪财好色,我可听说他私底下收受那些批发商的回扣,若是能找到这方面的证据,董事会一定容不下他!” 可惜这些事符义南做得很隐秘,鲍一博虽然曾经是他的人,可这些事他也从来没让鲍一博参与过。 郑军虽然有些失望,但也释然了,笑道:“没关系,虽然无法给符义南致命一击,不过有了这些资料,起码能让他消停一段时间。正好趁着这段时间,我赶紧把新方案推行下去。” 郑军和符义南的争斗以前还只是在台下,两个人暗潮涌动,不过自从白萍进厂以及罢工事件之后,他们的争斗就已经摆上了明面,所以郑军也没什么好拐弯抹角的了,他决定直接发难,打符义南一个措手不及。 于是,周一全厂干部会议上,郑军就把这些资料当众公布了出来,并且总结道:“所谓一粒老鼠屎打烂一锅汤,符经理的所作所为看似是个人作风问题,可是我认为这个问题非常严重,因为它已经不仅仅是影响到符经理的个人形象,而是影响到了公司的整体形象。首先,让外面的人知道了,该怎么评价我们厂?他们会不会觉得我们厂里有这样的干部,那其他干部也都是这样的?甚至总经理、董事,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很难不让人产生这方面的联想啊。 其次,他让那些根本没有能力担任干部职务的人成为了干部,这大大地损害了厂里的利益。销售部的业绩一直提不上去,这是什么原因?我认为这就是因为符经理任人唯利,不思为厂里引进人才,反而把职位推到无能的人身上,他这根本就是玩忽职守……” 符义南的脸色瞬间就变了,连忙狡辩道:“孟总,他这是血口喷人,我怎么会做那些事呢,您一定要相信我呀孟总……” 郑军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说道:“我这可不是信口开河,全部都是有证据的,到了现在你还想睁着眼睛说瞎话吗?” 孟总翻阅着眼前的资料,一桩桩一件件,写得清楚明白,上面还有证人的证词以及红手印。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符义南,仿佛不经意般地问:“符经理,你既然说郑特助是血口喷人,那么需要我帮你找证人对质吗?” 轻飘飘的一句话,配合着税利嘲讽的眼神,符义南满口狡辩的话语顿时噎在了嗓子眼儿里。完了,孟总这明显是相信了郑军的话,他不信任自己了! 铁证如山啊,不仅是孟总相信了,在座的其他人也都相信了,符义南意识到自己是彻底栽了。他也是个聪明人,立刻调整策略。 只见他突然“扑通”一声跪在了孟总面前,这一跪,在场的人俱是一惊,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心中不约而同地惊呼:这符义南可真豁得出去,大小也是个经理呀,这当着众人的面就跪下了? 符义南不但跪下了,还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上了:“孟总,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迷失了自己,一时糊涂犯下了大错。还记得我刚来公司的时候,那时公司还只是个小作坊,所有员工加老板一共也就八个人。我永远都记得,您那个时候就鼓励我们说,好好干,将来我一定不会亏待你们的。我从一个小小的基层员工,一步一步地打拼,看着公司从八个人,到八十个人,然后慢慢发展到今天这样的规模……” 符义南这看着是在道歉,其实是在忆往昔,他故意说起刚刚建厂时的事,意在让孟总想起自己曾经跟着孟总一路打拼的功绩来,从而宽恕自己。 郑军恨得牙痒痒,这个符义南,真是不要脸! 可惜,孟总是个念旧的人,想起自己这制衣厂从小小的缝纫店发展到如今这样的规模,这符经理就算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这么一想,他就心软了,最后只是把符义南降为销售部组长,撤了他经理的职务而已。 郑军早就料到,光凭这些事是不可能把符义南赶出公司的,所以也没再说什么,只要他不再来捣乱就行了。 只是让郑军意外的是,孟总在散会后单独把他留了下来,笑盈盈地说:“郑特助,这次的事我要给你记上一功,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分厂的厂长一职,我今天就可以给你承诺了。” 第203章 储备干部 郑军闻言大喜,连忙向孟总道谢,孟总却摆了摆手说道:“你别光顾着谢我,你最该谢谢的人是那个叫白萍的小丫头!” 郑军一怔,迟疑不定地望着孟总,“这——” “哈哈——”孟总仰头大笑,“这厂里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孟总竟然什么都知道,这太可怕了!郑军吓得出了一脑门的冷汗,然后在心里暗暗庆幸,幸好自己没做什么坏事,否则—— 想想那后果,他又是一阵后怕。 孟总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笑道:“我这个人念旧,但并不代表我糊涂。符经理是我一手带出来的人,他的那些事我早就知道了,只是一直想给他个机会,让他自己醒悟,谁知道他却越来越过份,实在是让我失望!” 郑军突然明白了,原来孟总也早就想对符义南动手了,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符义南必竟是元老级的人物,若是没有充足的证据就动他的话,一定会让人说自己忘恩负义,苛待功臣的。 所以这次白萍劝动了鲍一博搜集来这些资料,也算是间接帮了孟总的忙。既然是这样的话,郑军心中一动,脑子里迅速地产生了一个想法。 “孟总,白萍那丫头也是倒霉,就因为是我介绍进厂的,所以一进来就被符经理各种针对。本来吧,她在仓库干的好好的,还被您破格提拔为班长,可是最后也被符经理找着点小错给贬到了针c组……” 他一边说一边瞅着孟总的神色,见他并没有生气,便继续说道:“其实那丫头真是个挺有能力的人,就拿这次的事来说吧,若不是她,我还真拿不到这些证据,这个您也是知道的——” 话还没说完,孟总就似笑非笑地瞅着他,说道:“你想干嘛?有话就直说!” 郑军连忙说道:“我听说为了给分厂培养一批干部,厂里决定抽调一些有能力的年轻人做为储备干部,以白萍的能力,完全没有问题呀。” 孟总手指着郑军的脑门,哈哈大笑:“你呀,你呀——”边笑,孟总边走出了会议室。 郑军起先不解,想了一会儿便恍然大悟。自己真是关心则乱呀,孟总一开始就说让自己谢白萍,那不就说明,孟总一早就有了提拔白萍的想法吗?可笑自己还在这里察言观色,迂回委婉,难怪孟总要笑话自己了。 想到这里,郑军又是高兴,又是羞愧,最后只能苦笑着出走出了会议室,赶紧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白萍。 “什么,要让我去当储备干部?”白萍惊喜地瞪大了眼睛,又有些担心地问:“当干部是不是都得很凶才行呀,我这样的能行吗?”她不想去凶员工,也不想像其他干部那样动不动就辱骂员工。可是她又担心自己太好说话了,员工会不服管教。 当员工时只需要把活干好就行,可当干部就完全不一样了。不仅要自己样样都会干,还得会管人。 郑军调侃道:“你瞧瞧,这就考虑起当干部的职责来了,还在这儿假惺惺地问我能不能行呢?你别管能不能行,你就告诉我,你想不想干?” 白萍一怔,而后抿着嘴笑了,可不是嘛,她第一时间就把自己代入到了干部的角色中去了,却还问出那种话,难怪郑大哥要笑话自己。 “好吧,我实话实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想当干部的员工也不是好员工,我想当干部,想当一个能为厂里创造效果,能让员工开心赚到钱的好干部。” 白萍这话说得意气风发,整个人宛若得到了新生一般。她现在真的是满心满眼的幸福,自己可以成为储备干部了,赵俊霖也马上就要放出来了。昨天寄信的时候还因为他在看守所,不敢把和他相恋的事告诉家里,现在她也有胆气说了。 她觉得自己的生活,终于要拨开云雾见月明了! 只是白萍的这种好心情并没能维持太久,晚上吃饭的时候,她见宋钰还没有消息传来,便忍不住去公用电话亭给他打了一个电话。 接电话的正是宋钰本人,只是他的声音听起来情绪很低落,而且说话也吱吱唔唔的。白萍心里顿时就咯噔一下,急忙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又生了什么变故?” 宋钰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对不起,那事办砸了。” 白萍一下就急了,声音也大了起来,几乎是对着话筒在咆哮:“怎么会办砸了呢?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钰握话筒的手指蓦地收紧,他可以想象得到白萍那不敢置信,失望又愤怒的心情。正因为如此,他更加觉得舌头有千斤重,一直在脑子里酝酿着的那句话,更加说不出口了。 他越不说,白萍就越着急,一颗心七上八下的,瞬间就闪过各种各样的猜测,每一种猜测都让她快要崩溃了。 见白萍急成这样,宋钰也吓坏了,一个哆嗦,终于是把答案说了出来:“派出所的人说这案子已经到了检察院,我就又去了检察院。检察院说这案子已经立案了,只要一天不抓住徐恬,不把案子彻底调查清楚,赵俊霖就不能释放。” 听到这句话,白萍的身子再也站不稳,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手中的话筒也掉了,话筒拖着长长的线,垂在空中,一下一下地晃。 白萍嘴里不停地呢喃着:不可能的,怎么会这样呢,我一定是在作梦…… 她心里乱极了,先前有多开心,现在就有多失望。再没有什么,比给了人希望,又让这希望破灭更残忍的了。 “喂,喂——”宋钰在电话那头听不到女孩的声音,着急的大声叫了起来,然而回应他的只有话筒里‘嘟嘟嘟’的声音。 宋钰挂掉电话,长叹了口气,别说是白萍了,就连他自己也怎么都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原本以为只要自己这个原告撤诉,赵俊霖就没事了,可…… 想来想去,他突然发现,这件事似乎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简单。白萍她们是农村来的不懂法律,可宋钰是懂的。当初他怀着一腔愤恨,为了出口气跑去派出所告赵俊霖,按理说自己当时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赵俊霖与此事有关,可派出所却立刻就把赵俊霖给抓了。 这是不合理的!为什么会这样呢? 宋钰陷入了沉思,大概一刻钟后,他突然跳起来,急匆匆地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喂,帮我查件事……” 第204章 狗屁规矩 郑军,赵金德,白萍三个人坐在出租屋的客厅里,沉默,死一般的寂静。 三个人都面无血色,满脸的沮丧和失望。 好半响,赵金德突然跳了起来,疯了似的大吼大叫:“为什么会这样,这都他妈的什么狗屁规矩。不是都不告了吗,为什么还不能放人?” 他心里憋着一股火,想杀人的火! 白萍整个人就像被抽光了力气似的,面无表情地坐着。要说难过,要说失望,没有人比她更甚了。 郑军看了点白萍,冲赵金德使了个眼色。 赵金德这才留意到白萍的状态,他是第一次看到白萍如此了无生气的模样,以前不管遇到再大的坎儿,受再大的委屈,她也没像现在这样颓丧过。仿佛成了个没有灵魂的布娃娃,那么绝望,那么无力。 赵金德满腔的愤怒突然就仿佛被水浇灭了似的,有些担忧地望着白萍。 郑军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劝道:“你们也别生气,更别绝望,虽然这条路走不通了,可咱们不是还有另外一条路走吗?只要找到陈桂妹,赵俊霖还是能够洗脱嫌疑的。我们原本走的不就是这条路?那个宋钰撤诉,本来就是意外之喜,现在检察机关说不能撤诉,那对咱们也没什么损失呀,咱就当根本没有这回事行不行?咱就当这都是梦一场行不行?” 郑军说的很有道理,白萍在理智上也非常认同,可是在感情上,她真的接受不了。从小到大,她的生活里似乎永远都不缺乏苦难,而那些快乐和幸福,永远都只是昙花一现。每当她以为生活就在变得越来越好的时候,上天就会立刻给她安排一场灾难,一场意外,让她的快乐和幸福荡然无存。 我做错什么了?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老天爷啊,你到底还准备了多少苦难在等着我?如果你要惩罚我,那就冲我一个人来,为什么还要连累我身边的人? 白萍的思绪很混乱,竟然钻了牛角尖,越想越觉得生无可恋。 面对这种情况,郑军和赵金德也是满脸无奈。 郑军寻思着,自己是个大男人,有很多话不好对白萍说,可是看到白萍这种状态,又实在放心不下。想来想去,他只能去找蒋小芹了。 自从知道这姑娘喜欢自己,而且自己也当场拒绝了之后,为了避免尴尬,他一直是尽量不见蒋小芹的,可是这次为了白萍,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 蒋小芹也没想到郑军竟然会主动来找自己,最开始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心里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可是见了面,才发现人家根本就不是专程来找自己的,只是为了白萍才不得已而为之。说不失落,是骗人的,这可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啊! 付出的感情,哪有这么容易能收得回来的? 不过听到白萍身上发生的事,她也是又震惊又心疼,那丫头可真是太不幸了! “你放心,白萍是我的好朋友,我会多开导开导她的。”蒋小芹说完这句话,利落地转身离开。该结束了,再难忘也要去忘记,因为这个男人不是属于自己的! 接下来的几天,蒋小芹一直陪着白萍,经常讲一些自己小时候的趣事逗她开心。郑军也时常从外面买回来一些湖南特产,送给白萍。 赵金德最近很是发了笔横财,虽然这两天没有再赢钱了,可之前赢的还剩了不少。他也很大方,以赵俊霖的名义给白萍买了三朵头花,两套漂亮衣服,一双凉鞋。 感受到朋友们的关心和担忧,白萍才慢慢从阴影里走出来。 这段时间少了符义南的“小动作”,再加上郑军对新制度的完善和改进,新制度实施的非常顺利。短短一个星期,每条生产线上的产量就超过了以往产量的百分之三十。 新制度初步取得了成功,孟总对郑军越发器重、欣赏。 再加上国家政策开放之后,民众的需要量与日俱增,厂里的订单也是越积越多。股东们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建立分厂的事已经刻不容缓了。 于是,经过一系列的准备工作以及几次的股东会议之后,这天,厂里正式宣布抽调一批员工成为储备干部,并开始向外大量招工。这就意识着建立分厂的事,已经正式提上日程了。 而分厂的厂长一职,也落实下来了,不出所料,正是近日立了大功的郑军。 这消息一经散布,员工们顿时沸腾了起来,个个都托关系找熟人,希望把自己的亲朋好友介绍到厂里来上班。 白萍和蒋小芹自然也不例外,白萍首先想到的是自己姑姑家的两个表哥,而蒋小芹则是想把她的兄嫂介绍进来。 大家争相讨好干部,而干部们则争相讨好郑军,一时间郑军成了全工厂里炙手可热的风云人物。 得偿所愿的人自然是笑呵呵地给家乡写信、拍电报,而没能如愿的多半是曾经跟随符义南的死党,这会儿郑军得了势,他们顿时捶足顿胸、悔不当初,甚至开始怨恨起符义南的‘无用’来。 当然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单说白萍得到这一消息后,立刻便往老家又寄了一封信。 她现在已经调整好自己的心态,虽然无奈却也只能接受赵俊霖暂时还不能出来的这一事实了。她想过了,赵金德的任务是继续寻找陈桂妹,而自己的任务是要努力赚钱,这样将来赵俊霖出来后才不至于缺钱花。 想通了之后,她工作起来就更努力了。储备干部脱离了生产线,成立了一个储备干部组,所有人员由郑军亲自带领。 虽然储备干部们仍旧在生产线上学习、工作,但已经不再受制于生产线上的干部了。更重要的是,他们只要通过考核,就能成为真正的干部,到时候薪资、享受的福利待遇等都和做员工时截然不同了。 一时间,白萍她们成了所有员工都羡慕向往的所在。蒋小芹嘴上虽然没说什么,可是心里还是很失落的。 第205章 因祸得福 其实她技术水平也不差,只是进厂时间不长,也没有平台给她展现自己的能力。 而白萍,算是因祸得福吧,因为符义南的刻意为难,她通过了孟总的考核,在孟总那儿留下了深刻的良好印象。然后在帮助郑军平息罢工、查找符义南‘罪证’的时候,又再一次让孟总刮目相看。因为这些,她才有了这次提为储备干部的机会。 然而,事实虽然是如此,那些没能如愿的人却开始酸言酸语起来。 这天,白萍去冲凉了,蒋小芹先冲好回到了宿舍,杨三玉就一副亲热的模样跑到蒋小芹面前:“小芹回来啦!” 往常,杨三玉和白萍、蒋小芹都相看两厌,一般没什么交集,她今天如此反常,让蒋小芹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面对蒋小芹的冷淡,杨三玉却完全不在意,继续跟她套近乎:“我听说白萍被提拔为储备干部了?你和她玩得那么好,她就没想着帮你也提拔上去?” 蒋小芹白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她也才刚提拔上去,这事也不是她说了算吧,你不懂就别瞎说。” “以她和郑特助的关系,那还不是小菜一碟呀?”杨三玉故意咬重了“关系”二字,落在别人耳朵里,顿时感觉无比暖昧。 蒋小芹紧紧地盯着杨三玉,突然悖然大怒,指着她的鼻子就骂开了:“好哇,我算是看出来,你今天就是故意挑拔离间来了!我告诉你杨三玉,就你肚子里那点儿货,少他妈在本姑娘面前臭显摆,我蒋小芹的脑袋可没长在你脖子上,趁早给我滚蛋!” 白萍刚刚从冲凉房回到宿舍,刚走到走廊就听到了蒋小芹这番宣言,不由得“噗呲”一声笑出了声儿,缓步走进宿舍,扬声嘲讽道:“哟,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杨三玉你这么古道热肠,这么关心我们小芹呢?” 蒋小芹重重地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不屑地瞟了杨三玉一眼,骂道:“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杨三玉本来想借机挑拨一下蒋小芹和白萍的关系,没想到却被蒋小芹一顿臭骂,还被这两个人联系起来冷嘲热讽,顿时气得脸都青了。只得指着蒋小芹,愤愤地扔下一句话就跑了:“你就傻吧,分不清好赖人,将来有你后悔的!” 蒋小芹还要追上去和她理论,却被白萍拉住了:“这种人犯不着和她较真!” 蒋小芹这才冲着杨三玉的背影做了个鬼脸,暂时作罢。 之前白萍没想那么多,可是被杨三玉这么一说,她倒是产生了一个想法。其实蒋小芹非常聪明,而且敢说敢做,性子泼辣大胆,很有成为干部的潜质啊。 只是因为她进厂时间不久,所以这次才没有被选上。 白萍把自己的想法和蒋小芹一说,蒋小芹一脸夸张地瞪着白萍:“你还真以为我会上杨三玉的当啊?放心吧,我不会嫉妒你,更不会怨恨你,这样总行了吧?你可别再胡思乱想了,行不行?” 白萍莞尔失笑,摇着头道:“我是真的觉得你有那个能力,这次因为建立新工厂才有这样大量提干的机会,失去这次机会以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空缺呢。咱们出来打工图的什么呀?还不就图多赚点钱,多学点东西嘛,有了机会,为什么不好努力抓住呢?” 被白萍这么一说,蒋小芹也开始动心了,只是还有些迟疑,“可是名单都公布了,你再去找郑特助说,会不会让人说闲话呀?” 白萍无所谓地笑了笑:“你看看我,厂里说我闲话的人还少吗?咱们活咱们的,他们说他们的,反正又不少块肉,自己做到问心无愧就行了。再说了,这储备干部最后还得经过考核这一关呢,只有考核通过了才能成为真正的干部,到时候你用自己的实力告诉他们,让他们自己打自己的脸!” “呵呵——”蒋小芹被白萍给逗笑了,“我可发现了,你现在呀是越来越有当干部的威风了。瞧这话说的,大道理一堆一堆的,简直比那些班组长还要能说。” 白萍伸手要挠她:“好呀,我好心劝你,你却来打趣我——” 蒋小芹一边笑一边躲,两个姑娘闹成了一团。 笑过闹过,蒋小芹却还是没有点头答应。白萍很是不解,仔细琢磨过后突然恍然大悟:“你是担心到时候去了新厂,和郑特助抬头不见低头见,彼此尴尬?” 蒋小芹满头黑线,有些不好意思地埋怨:“你知道就行了,不用非说出来!” “噗——”白萍被她给逗笑了。这回换成蒋小芹追着白萍打了—— 后来白萍又给蒋小芹进行了一次“洗脑”,她说:“你不能被这点小事打败,逃避说明你还没能走出这段感情,你可是蒋小芹啊,天不怕地不怕,泼辣大胆的蒋小芹,你还能真被这点小事吓住不成?” “越是因为有了那件事,你越是要表现得毫不在意,没准郑大哥还会对你刮目相看呢。不是有句话说,做不成夫妻还能做朋友嘛……” 蒋小芹没说话,不过第二天早上醒来后,她对白萍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想通了,我已经失去了自己的爱情,那就必须收获属于我的事业!” “这就对了,不愧是我姐们!”白萍高兴地和蒋小芹击了一掌,然后当天就去找了郑军。 郑军其实也挺欣赏蒋小芹的,不过提拔储干的名单是由各部门主管交上去,最后由孟总审批的。这会儿见白萍提起这事,沉吟了片刻,便一口答应了下来:“没问题,我身为新厂的厂长,亲自挑选好苗子这点权力还是有的,这事包在我身上了。” “那谢谢郑大哥了,我敢保证,你将来一定会感谢自己的这个决定,将来蒋小芹一定会成为你的得力干将的!” 见白萍说得这么有把握,郑军笑了笑,没大在意,只当她们是因为关系好,所以才为蒋小芹说好话。不过将来的某一天,再次想起白萍的这句话,他不由得深深佩服起这姑娘来。小小年纪,这眼力可够毒的啊! 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第206章 失踪了 湖南省维阳市某村 白丁茂终于收到了女儿的回信,可没想到女儿却在信里断然拒绝了这门婚事。在白丁茂的心里,这门婚事简直就是百里挑一,完美无瑕啊,女儿为什么要拒绝呢? 夫妻俩左思右想,最后白丁茂咬牙切齿地说:“一定是那个赵俊霖,我早就看出来了,那小子对咱家大丫早就存了心思了。我看,大丫一个人跑出去打工,就是被他给撺缀的。” 赵小兰也觉得自己的丈夫说得有道理,附和道:“上次那小子跟着大丫一块儿上咱们家过年,我就看出来他们之间不一般。” 白丁茂把眼一瞪:“看出来了那你还不把大丫留下,还让她回广州?” 赵小兰怒道:“大丫什么性格你不知道啊,她非要走,我留得住吗?” 白丁茂顿时不吭声了,两夫妻琢磨、讨论了两天,白丁茂突然作了一个决定:他要上广州,当面找女儿问个清楚明白! 他说干就干,招呼也没打一声,就循着信封上写的地址,找了过去。 等赵小兰发现丈夫不见时,他已经坐上了前往广州的火车了。 赵小兰可愁坏了,丈夫这是第一次出远门啊,也不知道大城市是什么模样,不知道他能不能找得到女儿。她前思后想,总觉得不放心,连忙跑到镇上的邮局,给白萍发了封电报。 这封电报很快就到了白萍手上,看到电报内容的那一刻她整个人都是懵的。 老爸来了,老爸来了…… 他这是来逼婚的吗?白萍瞬间感觉一个头两个大了。 可是她的这种担忧,很快就被另一种担忧取代了。按照老妈电报里所说的,老爸是昨天早上就离开家了,按时间来算,他应该昨天晚上就能到达广州了,可是这都第二天的下午了,老爸在哪儿呢? 随着时间的流逝,白萍心里的焦虑是与时俱增。这外面的世界太乱了,骗子、拐子、扒手多不胜数。老爸一辈子呆在农村,心思单纯,万一要是出了点事可怎么办? 白萍跑到厂门口,跟保安说了不少好话,说如果有人来找自己,一定要通知自己。 可是她又等了一天,往门卫室跑了好几趟,还是没有老爸的消息。这下白萍再也呆不住了,赶紧又往家里发了封电报。 赵小兰接到女儿发来的电报,也是急得火烧眉毛。可这年头,通讯不便,除了干着急,真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了。 恰在此时,白静妹也接到了侄女写来的信,说是要介绍她的两个儿子去制衣厂打工。白静妹一家四口顿时就高兴坏了,她忙不迭地给儿子们收拾行李,然后想着这事多亏了侄女帮忙,怎么着也要去和白丁茂打声招呼。也顺便问问,他们有没有什么东西要捎给白萍的。 等白静妹满心欢喜地赶到兄弟家时,才听说白丁茂一个人去广州找白萍,却失去了联系的事。 白静妹也慌了,赵小兰更是急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姑嫂两个商量了一阵,最后白静妹说:“咱现在干着急也没用,这样的,反正我家两小子要去广州,让他们沿路问问,看能不能找到点什么消息。” 赵小兰闻言,连忙说道:“现在也只能这样了,那还请两个外甥多费心,一路上找找他们舅舅。” “瞧你,这还不都是应该的嘛。行了,你也别着急,我这就走了!”白静妹说着,急匆匆的就要走。 赵小兰突然叫住了她:“等等,给大丫儿带点东西吧,她爱吃家里的刮皮,还有干菜……” “行,你赶紧准备。” 赵小兰急匆匆地装了些红薯刮皮,干豆角,干茄子、干笋等干菜,让白静妹带走。 白静妹火急火燎地赶到家里,就把事儿给他们说了,然后催促着他们上路,嘱咐他们路上多留意,多打听。 柳光明和柳前进哥俩儿一听说舅舅丢了,也是面色凝重,到了火车站,他们就找附近的商家和车站的工作人员打听,四天前有没有一个这模样的男人来过。 问了很久,也没有一点儿消息。就在哥俩就快绝望的时候,有个卖茶水鸡蛋的少年走了过来,问:“你们要找的人姓白?是不是沙禾村的?” 柳光明一听,忙不迭地点头:“是呀是呀,小兄弟你是不是见过他?” 这少年裂嘴笑了,说道:“知道,他是白萍的父亲对不对?” “哎呀,原来你认识白萍呀,她是我表妹,我们现在找的就是她父亲。”柳光明和柳前进突然觉得有希望了,连忙问道:“你什么时候见过他,他往哪儿去了?” 这少年正是赵俊霖的一个小兄弟,年后他们去广州,白丁茂来送白萍,那会儿他们是见过面的。少年每天在这车站里卖茶水鸡蛋,眼睛可精着呢,虽然白丁茂不认识他,可他认得白丁茂呀。 “四天前,我看到他坐了中午去广州的那趟火车了。” 柳光明和柳前进连忙向少年道谢,少年笑了笑没吭声,心里却嘀咕了句:谢什么呀,那可是我未来嫂子的亲爸。 既然确定白丁茂真的上了去广州的火车,那么他们再在县城火车站找,就没有意义了。因此,柳光明和柳前进也买了中午的那趟火车去广州。 上车之后,他们在车上钻来钻去的,遇见个乘务员就问,四天前这车上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起先有几个乘务员都是很冷漠地说了声:“不知道。”就不理他们了。直到第四个乘务员,这人比较热心一些,说道:“四天前不是我们这些人上班呀,所以你问也没用,我们不知道的。” 柳前进大惊:“这不是同一趟车吗?怎么会不是你们上班呢?” 那人笑了笑,解释道:“我们上两天班,然后再休息两天。虽然是同一班车,可却不是同一班工作人员了。” 柳光明和柳前进这下是彻底傻眼了。 看来在火车上,他们是不可能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了。 广州市,白萍越来越坐不住了,她决定请假出去寻找。虽然这种寻找可能是大海捞针,毫无意义,可是她无法说服自己继续坐在这里,什么也不做。 她骑着自行车去火车站,去广州的大街小巷,用最笨的办法做着看似白痴的寻找。 第207章 大城市真危险 这是白丁茂第一次来到广州,出来之后才知道外面的世界根本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简单。 先是坐火车,由于不熟悉一路上都要经过多少站,要经过哪些站,迷迷糊糊的时候他搞错了站,竟然在韶关就下了车。 下车后他才发现自己下错了站,可是火车已经开走了。 他欲哭无泪,只得又去买票。这一耽搁,他就饿了。于是他走出火车站,打算去买点吃的。 刚走出火车站,就有好多人热情地迎了上来,一个劲地追着他问:“老乡吃饭吗?” “老乡坐车吗?” “老乡打尖吗?” 七八个人呼拉拉地一下围了过来,白丁茂以为自己遭到抢劫的了,吓得他拔腿就跑。 直到跑出去老远,他才捂着胸口一屁股蹲在了地上。哎呀,这外面可太危险了,光天化日的就敢打劫呀! 早就听别人家,火车站附近是最乱的。他一路走,一路找饭馆,总感觉看到的每一家店都像是黑店。这么挑挑选选的,他感觉越来越饿了,这时看到路边有个卖油饼的。他心想,我不进店,就不怕人家坑我了。 于是他在那摊子上买了几个油饼,狼吞虎咽地吃了。下一趟去广州的车,要一个小时之后,他现在也不急着回车站,便在附近转悠了起来。 转着转着,他就看见一个老大爷站在路边哭。那老大爷看上去六七十岁了,满头银丝,老实巴交的模样,哭得很是伤心。 白丁茂见状就走上去问他怎么了,那老大爷边哭边说,自己老伴走得早,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的把三个儿子拉扯大。谁知道到老了,三个儿子却谁也不肯给他养老。没办法,他只能出去以乞讨为生,这不,想起自己的遭遇,就忍不住哭了起来。 听完,白丁茂顿时火冒三丈,义愤填膺地把老人的三个儿子骂了一顿,然后问:“他们这也太不像话了,就没人管得了他们?” 老人抹着眼泪说:“算了,这算是我们的家务事,村干部说管不了,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我又不能真去告他们,只能自己出来讨饭了。” 白丁茂叹了口气,这事人家自己都不追究了,他一个外人就更不能怎么样了。想到这里,他安慰了老人几句,然后从自己口袋里掏出十块钱,递给了老人:“买点东西吃吧。” 老人感激地一再向他道谢,他摆了摆手,大步地离开了。十块钱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算是他对老人的一点儿心意吧,他也没想着图人家的感激。 哪知他一时的善心之举,落到了不远处的一个女人眼里。那女人瞬间就明白了,这是个冤大头哇!像这种善良有同情心的人,最好骗了! 于是这女人匆匆忙忙地一阵奔跑,刚巧跑到白丁茂面前,然后“咚”的一声摔倒在地,假装晕了过去。 白丁茂吓了一跳,连忙跑过去扶起那女人:“大妹子,大妹子,你怎么了?你没事儿吧?” 女人好半响才“虚弱”地睁开眼睛,一双美丽的凤眼泛起了泪花,楚楚可怜地望着白丁茂。 白丁茂一怔,连忙问:“大妹子,你这是怎么了?”他的口音有很浓重的乡音,那女人一脸惊讶地家乡话问:“大哥,你是维阳人?” 在这异地他乡突然听到乡音,白丁茂又惊又喜,心里的防备也瞬间消失了。 两人用家乡话聊了起来,交谈中得知这女人被丈夫抛弃,身无分文的被赶了出来。白丁茂很同情她的遭遇,再加上这女人身体十分“虚弱”,不能行走,白丁茂无法拒绝她的请求,决定把她送回住处。 哪知他跟着这女人刚来到一个出租屋,才刚进门就被人堵屋里了。来人是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进门后二话不说,上来就揍。 白丁茂一脸懵逼,被揍得鼻青脸肿,鼻血横流,然后那男人拿刀架着他的脖子,说白丁茂给他戴了绿帽子。 白丁茂吓坏了,这才知道自己上了当,中了计,可惜为时已晚。他身上所有的钱都被搜刮干净不说,就连带来的换洗衣服也被拿走了。 白丁茂身无分文,还被暴揍了一顿,然后被这个所谓的“老乡”和她的“丈夫”扔出了家门。 身无分文,就连买好的火车票都让那两人给搜刮走了,白丁茂欲哭无泪地走在大街上,脑子里一片空白。 没有钱,没法买票,没钱吃饭,他成了一个流浪汉。他心急如焚,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家。 柳前进、柳光明兄弟俩坐着火车到了广州,由于他们来之前给白萍拍过电报,白萍提前来到火车站接他们。 表兄妹三人见面还挺顺利,但因为出了白丁茂这事,他们也没什么心情叙旧,径直来到了出租屋。 柳前进这才把在县城火车站打听来的消息告诉了白萍。 “这么说,我爸确实已经来了广州,可是他到底遇上了什么事儿?为什么这么多天还没有消息呢?” 柳前进他们也是第一次出远门,完全属于两眼一抹黑的。倒是赵金德思忖片刻后说道:“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儿,我第一次坐火车的时候,根本就不知道火车走到哪儿了,每到一个站的时候就要去问别人。你们看看,有没有可能是这样,白叔叔第一次出远门,他搞不清楚情况,一时紧张下错了站?” 这话一出口,白萍和柳前进、柳光明俱是恍然大悟。“我们可真是当局者迷,光顾着担心了,竟然把这事儿给忘了。” 白萍也连忙点头道:“对对对,还真有可能是这样,咱要不顺着沿途的这几个站去找找?” 其他自然是举双手赞成,不过在前去寻找的人选上产生了争议。柳前进的意思是由他们两兄弟去找,而赵金德的意思是由他自己去找,白萍呢则是想自己亲自前去,她的理由是:“厂里新招的员工马上就要进厂,去晚了万一名额让人家给顶了可怎么办?再说了,现在出事的是我爸,我这个亲生女儿不出面,反而让你们出去奔波,这怎么也说不过去吧?” 第208章 靠乞丐养活 柳前进说:“有什么说不过去的呀?你一个姑娘家的,而且你还要上班,当然是我们去找比较方便。至于进厂,要实在进不了,那大不了就再找别的工作,实在找不着咱就回家,反正我们不能再让你去冒险了,这世道多乱哪,你一个姑娘家的,再让你出了啥事,我们还活不活了?” 一句话,说得白萍的眼眶都红了,到底还是骨肉至亲哪,自己在广州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罪,可她都告诉自己不能软弱,因为她没有人可以依靠,她只能靠自己。 可是她到底是个姑娘家,心里怎么可能没有软弱的时候?她也希望有个人可以保护自己,关心自己。自从赵俊霖久狱后,她常常一个人在梦里被那些黑暗和恐惧压抑得喘不过气来,可是第二天早上,她仍旧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负重前行。 看到表妹如此动容,柳光明和柳前进也是鼻子发酸,白萍的性格他们了解,她在外面一定受了很多苦,不然她不会这样的! 最后赵金德说由他和柳家兄弟三个人一起去找,让白萍踏实在厂里呆着。 白萍还想再说什么,就被赵金德打断了:“你别再说了,这事就这么决定了。老大不在,我是他的兄弟,他一直嘱咐我要照顾好你,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之前为了老大的事,你已经请假好几回了,再请假让厂里的人怎么说你?再说了,现在你刚升为储备干部,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呢,在这个时候,你更加不能落人话柄!” 柳家兄弟也纷纷劝说白萍,三比一,白萍无奈只能同意了。 赵金德和柳家兄弟沿着那趟火车行走的路线,一站一站地找。他们去火车站问工作人员,问附近的店家,有没有见过这么一个人,他们在茫茫人海里焦急地寻找着。 白丁茂整整饿了两天,他身无分文,可是又不好意思去要饭,更加不知道该找什么人求助。他好面子,感觉张不开嘴。 直到第三天的傍晚,他终于受不了了,奄奄一息地倒在了火车站前面的广场上。 有很多人围拢了过来,大家对着他指指点点,却没有一个人上前来关心地问一句怎么了。 白丁茂,这个四十多岁的汉子鼻子酸了,嘴里抑制不住的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 就在他满心荒凉,绝望透顶的时候,一个老大爷蹒跚着走了过来,“哎哟,怎么是你呀,你这是怎么了?” 白丁茂睁开眼睛,惊讶地发现这正是自己昨天帮助过的老大爷。他想坐起来,可由于饿得太久,身体太过虚弱,一阵眩晕袭来…… 老大爷连忙颤颤巍巍地扶住他,把一个包子递了过来:“吃吧,这是我要来的,你别嫌脏。” 白丁茂哪还会嫌脏呀,狼开虎咽地几口就把包子给吃了。 吃过包子,总算感觉好一点了。 “谢谢大叔,我——”白丁茂哽咽着说不出话来,没想到自己竟然沦落为去吃一个老大爷要回来的包子的地步。 老大爷摆了摆手:“不用谢,你前天不是也帮助我了吗?你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白丁茂便把自己的遭遇跟老大爷说了,老大爷跟着他一起长吁短叹,狠狠地咒骂那两个可恶的骗子。可是除此之外,他们也没有什么办法了。老大爷自己也没钱呀! 最后,老大爷给白丁茂指点迷津,“你和我一块儿要钱吧,也许找到一个好心人,能要到一点儿钱。” 要钱?白丁茂心里有些不愿意,也有些担心:“我这有手有脚的,又还年轻,上哪儿要钱去呀?人家会不会说我是骗子?” 老大爷鼓励他说:“没事儿,你先试试看嘛,不然除了这个办法,你还能怎么着啊?” 白丁茂想来想去,最后无奈之下只能放下面子,放下自尊跟着老大爷去要钱。他心想只要有了钱,他可以买张车票去广州,只要找到女儿就好了。 然而,他在火车站前面的广场上坐了一上午,也没个人正眼瞧瞧他。偶尔有个停下来的,看了一他一眼就撇了撇嘴说:“切,年纪轻轻的就出来要饭,肯定是骗子。” 一整天下来,钱没要到一分,闲话倒是听了一箩筐。白丁茂躁得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老大爷看着他,摇着头叹了口气,把一个馒头递了过来说:“吃吧。” 自己有手有脚的竟然要靠一个要饭老大爷来养活,白丁茂心里更加难受了。可是一文钱逼死英雄汉哪,这饿肚子的罪谁能受得了? 吃过馒头,老大爷难受地说:“都怪我这把老骨头不经用,你给我的那十块钱你刚转身就被我买了药用掉了,不然的话怎么着也够你一张车票钱了。” 白丁茂赶紧摆手道:“大步您可别这么说,那钱我给您了,就是您的。再说了我这两天一直靠您的馒头活着呢,咱谁也别说客气话了。” “孩子,你是个好人哪。给,大爷今天运气好,除了买馒头的钱,还剩下五毛钱,你先拿着,迟早会给你攒够一张车票钱的。” 白丁茂不肯要,老大爷执意要给,两个人推来让去的就跟打架似的。 最后白丁茂也没接老大爷的钱,他实在是没那个脸呀! 第二天,也就是他从家里出来的第四天,这一天柳家兄弟和赵金德沿途一站一站地找,这天终于找到了韶关站。 而白丁茂却在又一次被人说成“骗子”后,终于彻底暴发了。 他不愿意再去当乞丐了,也不会装可怜让人家同情自己,他想了很多,最后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找个活儿干。 于是他离开了火车站,想去市里碰碰运气。 再说柳家兄弟和赵金德,来到韶关站后也是先问车站的工作人员有没有见过这么一个人,然后向周边的商家打听,就这么问着问着,足足用了一天的时间,却也没得到啥有用的线索。 赵金德说:“兴许不在这里,咱们继续往下一站找吧。” 柳家兄弟有些失望,却也没什么办法,三个人只好决定离开。 第209章 柳暗花明 然而让人意外的是,就在这时,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大爷突然跑了过来,满脸兴奋地问他们:“我听人说,你们在找一个四十多岁的湖南男人?” 赵金德有些狐疑地打量着老大爷,一看就知道这是位以乞讨为生的老人,便点了点头:“大爷,您见过吗?” “哎呀,见过见过,这两天他一直和我在一起呢。” 闻言,柳家兄弟大喜过望,连忙追问舅舅的下落。 老大爷拍着巴掌笑道:“哎哟,这下可好了,你们是不知道啊,你们舅舅可遭大罪了——”老大爷吧啦吧啦,把白丁茂的遭遇一古脑儿地告诉了赵金德等人。 听完后,柳家兄弟心疼得不得了,那可是自己的亲舅舅啊,该死的骗子,真是不得好死! 赵金德必竟是外人,比较冷智,连忙追问道:“大爷,那现在他人在哪儿呢?” 闻言,柳家兄弟也是从心疼中回过神来,一脸期待的看着老大爷。 不料老大爷却露出了一脸为难的神色:“这个,他走了!” 三人大惊,齐声问道:“他往哪儿走了?” “他说不想当乞丐,要自己去找工作。” “他什么时候走的?” “今天早上。” “后来一直没回来过吗?” 老大爷摇了摇头,“是呀,走了就没再回来过。” 闻言,三人一阵失望,原本以为马上就要找到人了,结果又失去消息了。不过也不算太坏,总算是知道他就在韶关了,寻找的范围一下就缩小了许多。 三个人谢过老大爷,然后商量着去市里找。可是这一找,就是整整两天,白丁茂是没有一点消息。 大家都有些失望,刚刚才感觉有了希望,一下又陷入了僵局,接下来该怎么办? 再回过头来说白丁茂,他离开老大爷之后就去市区找工作,可是这年头工作不好找啊,他没有任何的工作经验,年龄也有些大了,一整天白丁茂是到处碰壁。 下午天快擦黑的时候中,他饿得实在受不了了,恰巧见到一处工地上飘来一阵饭菜的香味。他忍不住循着香味进了工地,看到十几个工人正围在一处简易搭建起来的棚子里吃饭。 他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紧盯着人家吃饭,却又不好意思走上前去。 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好人的,虽然大部分都冷漠,但总算好人还没有绝迹。有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无意中瞥见了白丁茂,见他一脸馋相,满身狼狈,浑身还脏兮兮的,便知道他是个流浪汉。 不过他不像一般的流浪汉那样,会上前乞讨,他明明很想吃,可又强忍着不上前去要。这反而让这男人对他生了几分好感,男人琢磨着:这是个忠厚老实的人啊! 男人就主动走了过来:“大哥,你这是怎么弄的?” 白丁茂有些不好意思,又非常的激动。这可是这些天以来除了老大爷以外,第一个主动对他表示关心的人呀。 他知道现在也不是打肿脸充胖子的时候,便把自己的遭遇告诉了这男人。其他人也渐渐靠了过来,大家听了白丁茂的话,都非常的同情他。 男人说:“你一定是饿了,吃点东西吧。”说着,他往四下里看了看,工地上做饭都是有定额的,每人一份,再加上在工地干活的人都很能吃,这根本就没有多余的饭呀。 男人瞅了瞅,好不容易找着个空碗,然后从自己碗里拨了一小半过去,递到白丁茂面前道:“我刚才扒过几口,你别嫌弃。” 白丁茂感动得泪花儿都出来了,哪里还会嫌弃呀,连忙手忙脚乱地把碗接过来,一个劲地向人家道谢。 他实在饿得狠了,大口大口地就往嘴里扒饭,其他人见状,有两个心善的也从自己碗里拨了些饭菜给他,总算是让他吃了五天以来,第一顿饱饭了。 吃过饭,白丁茂再一次激动地向大家道谢,最开始给他饭的男人名叫廖四柱,问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白丁茂说:“我想找份工作,只要管吃管住,工钱多少都没问题,只要能让我攒够车票钱就成。” 这要求可够低的,廖四柱热心地说:“你要是打算长期干,我不一定能帮得上忙,不过你只打算赚张车票钱,那我倒是能找我们工头给你说说,让你打个临工啥的。” “哎哟,大兄弟,真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了——”白丁茂激动地一把握住廖四柱的手,不住地晃动着,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廖四柱笑了笑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咱都是外地人,来到这异地他乡不容易啊。你等着,我这就找工头去。” 不一会儿,廖四柱就笑盈盈地过来了,说道:“工头答应了,一天给你五块钱,包吃包住。”说到工钱的时候他有些不好意思,这工地的活多累呀,一般一个小工一天的工资怎么着也要二三十块的,可这工头才给人家五块钱,明显就是欺负人嘛。 不过眼下没有别的办法,白丁茂一点也不介意,连忙又一次谢过廖四柱,便被他领着去了窝棚。 总算是有了个安身之处,白丁茂终于睡了这些天以来的第一个好觉。 第二天一早,他就跟着大家一块上工,工地上分大工和小工,大工就是砌砖,小工就是挑砖块、和水泥等等。 这都是体力活,不一会儿就汗流浃背的。不过好在白丁茂在家里干惯了农活,倒是也还能吃得消。 晚上收工后,已经天黑了。原本想着去找老大爷,告诉他自己找到了工作,也好让老大爷安心。可他干了一天的活儿,累得实在走不动了,便一头睡了过去。此时的白丁茂哪里知道,自己的两个外甥正满韶关地找自己呢,若是早知道,他就算是再累也一定会去老大爷那儿,这样也就不至于让大家多找一天,多担心一天了。 白丁茂在工地上干了两天,拿到了十块钱工资,这些钱已经够买韶关到广州的火车票了,于是他辞别工地上的工友们,前往火车站前广场上去找老大爷。 第210章 阴差阳错 老大爷还在老地方乞讨,一见到白丁茂就激动地站了起来:“哎哟,你可算是来了,有三个年轻人正到处找你呢。” 白丁茂一怔,连忙问那三人有什么特征,老大爷急道:“你别管这些了,我可是听说他们找不到你,已经决定离开了,你赶紧去火车站追呀——” 原本白丁茂还想好好和老大爷道个别,这个时候也顾不得这些了,连忙火急火燎地往火车站里冲。 白丁茂一路狂奔,径直往火车站里面冲,过进站口的时候也没停下。工作人员一看,嗬,有人硬闯,这来得了? 霎那间,几个工作人员又叫又嚷,全追了过去:“站住,站住——” 白丁茂一心只记得要追上来找自己的亲人,却把要买票、过安检这事儿给忘了。等他懵懵懂懂地反应过来,已经快冲到候车室了。 一帮工作追上白丁茂,一把扯住他的衣摆,指着他的鼻子就骂了起来:“你什么人哪,你想干什么呀,是不是心怀不轨?” 那个年代的人,动不动就爱上纲上线。这一番质问可把白丁茂可吓坏了,这要是前几天,这顶帽子扣下来,自己非得牢里呆着不可。他连忙摇着头道:“没有没有,我就是着急,我要坐车,不是我要找人——” “你到底是坐车还是找人?前言不搭后语的,我看你就是有问题!”那人说着,拽着他就要往下面走,“走走走,跟我们上保卫科去一趟!” 一听说要去保卫科,白丁茂吓得脸都白了,他又急又怕,心想老子怎么这么倒霉呀…… 正当一群人拉拉扯扯的时候,原本已经买了车票准备走的赵金德和柳家兄弟三人听到动静,好奇地望了过来。 这一看,柳前进就是一声惊呼:“哎呀,是舅舅——” 柳光明和赵金德也看见了,三个人激动的蹦了起来,撒腿就往那边冲。边冲边喊:“舅舅,舅舅——” 原本工作人员正拽着白丁茂,要把他带去保卫科,这会儿见有三个年轻人跑了过来,这一愣神的功夫就被他们追上了。 “哎呀舅舅可算是找着你了,我们这一顿好找呀,您这到底上哪儿去了?”柳光明一把挤开工作人员,握住白丁茂的手,嘴里就跟机关枪似的一番询问。 柳前进也不甘落后,挤了进来说:“是呀,舅妈还有我妈,表妹她们都快吓坏了,还以为你出啥事儿了呢。” 白丁茂见到自己两个亲外甥,也是悲从中来,想到自己这几天的遭遇,眼眶立刻就红了。只见他颤抖着嘴唇,好多字眼儿到了嘴边最后又咽下去,最后变成了一句话:“外面的世界,乱哪!” 这是他这几天以来,心里最深的感慨,道出了无尽的沧桑、无奈和焦虑。 虽然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可配上那沧桑的语气,愣是把几个大小伙子都给听得红了眼眶。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禅,只缘未到伤心处啊,这都是真情流露! 工作人员一看,哟,这一家子咋一块儿哭上了? 白丁茂有些不好意思了,自己好歹是个长辈啊,怎么能当着晚辈的面儿哭呢?他赶紧咽下眼泪,一边擦眼睛一边掩饰地说:“这风可真大,迷了眼,迷了眼……” “噗——”有个工作人员没忍住,一下笑出了声儿,躁得白丁茂险些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后来经过一番了解,工作人员也知道白丁茂不是什么坏人,只是因为太心急才闯了检票口,便教育几句,把他给放了。 离火车开车还有一段时间,他们赶紧给白丁茂补了一张车票,然后坐上了前往广州的火车。 路上,白丁茂瞅着赵金德问:“这位是?” 赵金德犹豫了两秒,才用家乡话答道:“我是白萍的朋友,咱们都是老乡。” 白丁茂对所有出现在自己女儿身边的雄性生物都保持着高度的警惕,一听说是白萍的朋友,脸色登时就不太好了。“朋友就朋友,你支支吾吾的干啥?” 赵金德一脸懵逼,心想我那还不是在想,要不要管她叫嫂子吗?不过这话他可是不敢说出来的,便赔着笑道:“我这人耳朵不太好使,您老多包涵。” 白丁茂狐疑地看着他,显然是不信。赵金德没有办法,只得把自己曾在工地上出事,后来工头还不给赔医药费的事告诉了他。 没想到,原本横挑眉毛竖挑眼的白丁茂听了这段经历后,顿时想到了自己这几天的经历,瞬间对赵金德产生了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 不但不再用言语刺他了,反而好生安慰了他一番。 赵金德暗地里抹了把汗,心里开始为自己的老兄弟赵俊霖默哀了。老大呀,你就自求多福吧,这老丈人可不好糊弄啊! 白萍得到消息,说自己老爸找到了,现在就在出租屋等着呢。她心里有太多的焦虑和疑问,不等下班就请了一小时假,匆匆忙忙地赶到了出租屋。 进门时,白丁茂刚刚冲了个澡出来,父女俩四目相对,本以为会感慨万千,眼泪汪汪的抱在一起,谁知道不过几秒钟,双方就都收敛起自己的情绪,平平淡淡地打了声招呼。 白萍说:“爸,你来了!” 白丁茂说:“啊,来了!” 一旁站着的赵金德满脸惊讶:这样冷静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冷淡的人,真的是那个急得差点崩溃的白萍吗? 不过柳家兄弟倒是早就见惯了自家舅舅和表妹把什么心事都藏在心里的本事,是以并未太过惊讶。 父女俩坐了下来,白萍才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丁茂脸上飞上地闪过一抹赫然,然后端着架子,一脸不在乎地说:“也没什么,就是在韶关先下了车,然后遇上了仙人跳把钱给骗光了,然后我就在工地上找了份小工,刚好赚到路费,就遇着他们了。” 他讲得很是云淡风轻,故意把自己的那些心酸、焦虑以及沦落到讨钱都讨不到的这段经历掩去不说,听起来平淡无奇。 可白萍是谁呀?仔细一想,再找柳家兄弟一问,便把什么都弄清楚了。听到自己的父亲竟然沦落为乞丐,不但没讨着钱,还被人各种奚落,她的心就疼得紧紧揪成了一团。 不过,她能理解父亲的心思,一个做父亲的不想在女儿面前失去自己的威严,所以她这个做女儿的便也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白萍说要去买菜,给父亲和两个表哥接风,赵金德说什么也不让白萍掏钱,两个人争执不下,最后赵金德悄悄说了句:“我这是代替我们老大,给他未来老丈人和大舅子尽心呢,所以这钱,必须得我出!” 第211章 老爸驾到 白萍羞得红了脸,却也没有反对。 这天中午,白萍把郑军和蒋小芹也叫来了,七个人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饭。白丁茂听说郑军是白萍的上司,还帮了她很多忙,对郑军那是谢了又谢,一口一个“您”地尊称着,直羞得郑军满面通红,手足无措起来。 还是白萍实在看不下去了,说道:“爸,您用不着这么客气,我和郑大哥私底下也是很好的朋友,您就把他当后辈行了。” 白丁茂一听这话,看郑军的眼神顿时就不一样了,心里寻思着,看这青年长得一表人才,年纪轻轻就当上了领导,莫非白萍是为了他,才不愿意答应家里的那门婚事? 这下,白丁茂的心思就活了,眼冒精光地问郑军:“小郑哪,你是哪里人?家里都有些什么人?谈没谈对象呀?” 郑军一愣,哭笑不得的瞅了眼白萍,白萍躁得俏脸通红,赵金德更搞笑,一口饭全喷出来了。 “爸,郑大哥孩子都两三岁了,您好好吃饭吧——” 一听这话,白丁茂便知道是自己误会了,讪笑两声,然后又看向了蒋小芹。 “哎哟,这姑娘长得富态,瞧这面相,一看就是有福气的。” 蒋小芹满头黑线,白大叔这是在说自己长得胖吗?顿时蒋小芹整个人都不好了,自己不就是脸圆了点儿嘛,哪里就“富态”了? 白萍见自己老爸讨好人家不成,反让人家误会了,又见蒋小芹一脸郁闷的表情,顿时在心里快笑抽了。 一顿饭,因为白丁茂增添了许多笑料,却也吃得是有滋有味。 柳家兄弟因为之前去找白丁茂耽误了两天,所以下午就得跟白萍一块儿去厂里报到了。 他们的资料白萍早就交上去了,因此办手续没出什么乱子,一切都很顺利。 他们一走,出租屋里就只剩下赵金德和白丁茂了。白丁茂这趟来广州主要就是想看看,自己闺女有没有和赵俊霖那小子搅和在一起。于是他便自以为“高明”地开始向赵金德打听起来。 “我们家白萍在这广州还有别的好朋友没呀?” 赵金德早就听说过,白家长辈很是不希望白萍和自家老大走得太近的事。他心里早就防备着呢,这会儿一听白丁茂这话顿时就明白了他的意图。 不过这到底是他老大未来的老丈人,若是说了谎话以后怕他秋后算账,可是说了实话,又会暴露老大和白萍的恋情,老大现在还在牢里蹲着呢,这个时候让白家人知道了他们相恋的事,那不摆明了得玩儿完么? 于是他想了想,很委婉地说:“她的朋友您不是都知道了吗?” 白丁茂很自然的就把这话理解为:她的朋友自己都见过了。他心想,既然白萍把她的朋友都请来吃饭了,可唯独没请那个赵俊霖,而且自己在这里也没见过那小子,自己闺女应该是没和他有什么来往才对。 这么一想,他顿时就放心了,笑呵呵地盘算着,等见着女儿,一定要好好问问她,为什么不答应家里给她安排的婚事? 可惜,中午时因为人太多,父女俩无法单独交谈。到了晚上,白萍又要加班,下班后已经是十一点了,白丁茂一直没有机会和女儿好好说句话。 放在心里的那个疑问也憋了好几天了,这天实在憋不住了,硬缠着赵金德带自己去白萍所在的工厂,他要亲自去找白萍。 其实白萍早就知道老爸想说什么了,她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不想听老爸逼自己处对象。 赵金德自然是知晓的,于是一个理由接着一个理由地往下编,这一拖就是三天。 这天,白丁茂彻底生气了,“你不带我去是不是?老子自己找,我就不信我还能把自己给弄丢了!”说着他抬腿就要往外走。 这下赵金德急了,连忙把他拦下来,“您瞧您,咋还急了呢?我也没说不带您去呀,这不是一直忙么?” 赵金德感觉自己实在拖不下去了,只得给厂里打了个电话,由郑军转告白萍,让她下班后抽空回趟出租屋。 白萍深吸一口气,终于还是踏进了出租屋的门,有些事不是你想躲就能躲得过的! 白丁茂一见到女儿的面,立马就发难了:“你说说,你把你爹一个人扔在这儿不管,这是哪门子道理?” 白萍连忙赔笑:“我那不是上班嘛,厂里天天加班,要出来一趟真的是很不容易。” “好——”白丁茂压着火气,“我暂且相信你,那我再问你,我信里给你说的那门婚事,你到底为什么不答应?” 白萍把自己想好的理由摆了出来:“我还小,这么早结婚干什么呀?现在国家有法律规定了,不让早婚!” 白丁茂瞪着眼睛问:“你少唬弄我了,国家还管你什么时候结婚?再说了,现在定下来,晚两年结婚也可以的嘛!” 白萍一个头两个大,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白丁茂狐疑地盯着女儿,问道:“你是不是也学别人,自己乱搞对象了?” 白萍登时蹦了起来:“爸,您说话注意一点儿行不行?什么叫乱搞对象呀,现在这叫自由恋爱!” “自由恋爱?”白丁茂笑得一脸奸诈:“你这是承认自己在外头有人了?” 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别扭呀? 在外偷听的赵金德险些一口水把自己呛死,白萍则是满头黑线,很无力地与道:“爸,麻烦您说话注意点儿行不行?” 白丁茂冷冷地“哼”了一声,“你少给我东扯西扯,你给我一句老实话,是不是在外头搞什么自由恋爱了?” 白萍:…… 白萍死不承认,白丁茂怎么也不肯相信,父女俩谁也说服不了谁,吵得不可开交。 最后白丁茂大吼一声:“今天你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我就作主答应那桩婚事了。” 白萍哑口无言,心里都快纠结死了。 赵金德暗暗心急,完了,老大再不出来,好好的媳妇就要变成别人的了! 最后白萍和白丁茂父女俩不欢而散,而赵金德也是忐忑不安。 第212章 我有对象了 赵金德想了一夜,然后一个人悄悄地跑去找赵俊霖了,老大可是早就交待过了,凡是与白萍有关的事,不管是什么事都必须随时汇报。 现在白萍被逼婚,他当然应该立刻马上去告诉老大喽! 于是,赵金德见了赵俊霖,就这般如此,如此这般地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赵俊霖。 赵俊霖听完后,两条眉毛差点拧成了一股麻花,心中的危机感越发沉重了。 他能够想象得到,白萍面对亲生父母的逼迫,那左右为难的样子。想到这些,他就很心疼,也很自责、内疚。 都是自己的错,得不到她父母的认同不说,现在还被关在这看守所里,失去了自由。进过监狱的人,走到哪儿都会被人指指点点,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白萍哪里还敢对自己的父母坦白呢? 他越发的厌恶起自己的这个身份来,越发觉得这个牢笼让人窒息,让人喘不过气来。他觉得,自己应该马上离开这里,然后好好生活,好好赚钱,亲自找到白萍的父母,向他们请求,请求他们把女儿嫁给自己。 前阵子想要越狱的想法,再一次浮上了脑海。自己失去了自由,在这里面光着急,却什么也做不了,真真是窝囊至极! 赵金德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这个小报告打得,会惹出这么大的事儿来。 赵俊霖不声不响的计划开了,经过这阵子的观察,他早就摸清了看守所里的一切,包括那些狱警的习性! 他像一匹蓄势待发的狼,只要一有机会,就会毫不犹豫地行动。 而此时的白萍,还浑然不知自己的爱人已经作出了赵狱这样危险的计划,她正在头大地思考着,该怎么打发走自己的父亲。 父女俩对峙了两天,白丁茂炸毛了,不停地冲赵金德嚷嚷着:“你叫她过来,她再躲着不见老子,老子就真把婚事给她定下了。” 赵金德实在顶不住了,只好去找白萍。这话传到白萍耳朵里,白萍是又好笑又好气。老爸嘴上说得很凶,其实心里还是很在乎自己的想法的。 否则他就不会在这里叫嚷威胁,而是直接回老家,把这事定下来了。 想明白了父亲的一片爱护之心,白萍经过这几天时间也想清楚了,自己和赵俊霖的事,不可能瞒他们一辈子,迟说早说都是要说,何必遮遮掩掩的呢? 只是想到赵俊霖现在还在牢里,白萍顿时又一个头几个大了,最害怕的就是老爸追问赵俊霖的下落。 蒋小芹知道后给她出主意,说道:“你傻呀,你就说你是找了个男朋友,但是你男朋友现在不在广州就好了嘛。” 白萍有些不放心:“这样,真的可以吗?” “那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白萍:…… 好像真的没有! 于是,就这样,白萍硬着头皮又一次来到了出租屋,直接坦白了:“我有对象了。” 白丁茂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问道:“是谁?” 白萍赔着笑,一个劲地打哈哈:“那个您问这么多干嘛呀,等时机成熟了,我自然会告诉你们的嘛。” “我呸——”白丁茂这会儿突然变身大侦探,一副什么都明白的模样说道:“你就别给我装了,你说,是不是赵俊霖那小子?” 白萍这人有个毛病,不大会说谎,她下意识的犹豫了两秒,就被熟知她性子的白丁茂给看出来了。 这下,白丁茂可气坏了,“你还真和那小子好上了?过年那会儿我嘱咐你的话,合着都白说了?” 事到如今,白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干脆就闭上嘴,不吭声了。 “那小子到底有什么好的,怎么就让你这么执迷不悟呢?你打小就懂事,这次却偏偏要惹我和你妈生气,这都是那小子的错,他在哪儿?叫他滚出来……” 白丁茂气得面色铁青,一直叫嚷着要叫赵俊霖出来,白萍不吭声,让他骂。 赵金德却听不下去了,忍不住辩解道:“白叔,我想你可能是对他有什么误会,其实我们老大他是个挺好的人——” 话还没说完,白丁茂就瞪大了眼睛盯着赵金德:“老大?你和他是一伙儿的?” 赵金德摸了摸嘴巴,心道:糟了,说漏嘴了! “好哇,原来你们都是一伙的,那小子是不是知道我要来,故意躲起来不敢见我的?大丫儿啊,你可睁开眼看清楚吧,一个大男人连这点担当都没有,你还指望他将来能给你幸福吗?” “他就是个小混混,你看过电视没有?那些混混没有一个好东西,你跟着他不会有好下场的……” “他如果真有心和你在一起,他怎么会不敢出来见我呢?他不见我就是不尊重我,不尊重我就是不尊重你……” 白丁茂又惊又怒,苦口婆心地劝,白萍听得耳朵都起茧了,很想站起来大声吼回去,可对方是自己的亲爹呀!想到这一层,白萍只能满脸无奈地又坐了回去。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从门外响起:“白叔叔,您误会了,我只是有些事耽搁了。没有及时来见您是我的错,还请海涵!” 随着“海涵”二字落音,门口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只见赵俊霖笑盈盈地望着白丁茂,彬彬有礼地合手向白丁茂拱了拱手。 赵金德和白萍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眼珠子都快瞪出来。赵金德更是激动得两步冲了过去,大叫道:“老大,你怎么出来了?是不是——” 赵俊霖赶紧打断了他:“我再不出来,白叔叔对我的误会不就更深了吗?生意再忙那也没有来见白叔叔这件事重要嘛!” 他边说边冲赵金德使眼色,赵金德先是一愣,然后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连忙顺着他的话说:“是呀是呀,那你那边的事儿都搞掂了?”他特意强调了“搞掂”两个字,白丁茂不明白,白萍和赵俊霖却是心里有数。 白萍紧紧地盯着赵俊霖,一脸的紧张。 赵俊霖冲他们微微一笑,云淡风轻地说:“那是自然。” 白萍顿时就乐了,她以为事情有了转机,赵俊霖无罪释放了。正想冲过去,近距离好好问问,白丁茂就黑着脸挡在了她和赵俊霖之间。 第213章 静静相拥 “干啥呢干啥呢?还有没有点姑娘家的样儿了?” 白萍讪讪地摸了摸鼻子,退了回去。 赵俊霖眼里滑过一抹失望,很快便满面笑容地对白丁茂说:“我听说白叔叔这一路经历了很多事情,您一路辛苦了……” 白丁茂冷哼一声,根本就不搭理他,可没想到的是,赵俊霖这人脸皮奇厚,他总有办法让不想搭理他的人不得不搭理他。 半个小时后,赵俊霖自来熟地安慰了白丁茂半个小时,直说得白丁茂双目微红,动容不已。 最后赵俊霖再添了一把火,说道:“这么说,这次您之所以能够安然无恙,都是托了那位老大爷和工地那位热心人的福啊,咱知恩就得图报,要不我陪您过去,咱专程好好感谢一下人家?” 闻言,白丁茂的防线终于彻底崩溃了,这些天他其实一直都在琢磨着解决好了女儿的婚姻大事,他就再回一趟韶关,他得好好谢谢那些曾经帮助过他的好心人,只是他没想到,这些话竟然从这个自己一直看不起的青年人嘴里说了出来。 他激动地问:“你也觉得我应该去感谢人家?” 赵俊霖一脸的严肃:“那必须的呀,滴水之恩当涌泉以报,这一直是我赵俊霖的人生准则呀。” “哎哟,没想到你看着一脸坏相,心地还挺好的嘛!”白丁茂高兴地拍着赵俊霖的肩膀,如此说道。 赵俊霖一脸苦涩,重重地叹了口气:“唉,从小没爹没娘的也没念过多少书,有做得不对的地方还请白叔叔多加指点,我一定改——” 白丁茂一听这话,顿时就愣住了,然后开始刨根问底,待得知赵俊霖的身世后,就开始同情心泛滥了,对赵俊霖的态度立刻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这一幕,看得赵金德偷偷竖起了大拇指,心里一个大写的“服”字。 而白萍的心情,那就相当复杂了。自己的男人很聪明,这很值得骄傲;可自己的老爸被人家三言两语耍得团团转,这就很忧伤了…… 赵俊霖忽悠得正得意呢,突然感受到一股异样的视线,循着视线望去,就见到白萍一脸意味深长,似笑非笑的瞅着自己,不知怎么的,他突然后颈一凉,顿时不敢再嚣张了。 “啊,呵呵那个白叔啊,咱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我就陪你去韶关,钱的事您不用担心,有我在呢,保证让您体体面面的。” 白丁茂心想,我闺女肯定会给我拿钱。不过听着赵俊霖这话,他还是觉得挺舒心,这小伙子会做人哪,为人大方又懂得知恩图报,看来自己之前对他可能是存有误会,他其实也不像表面上看着那么坏嘛…… 等彻底忽悠住了白丁茂,白萍瞥了眼赵俊霖,然后不动声色地说:“我明天还得上班呢,我先回去了。” 白丁茂这会儿才想起自己来广州的目的来,顿时有些傻眼,怎么聊得一高兴,就把这事儿给忘了?自己不是来调查闺女是不是真和赵俊霖在一块的吗?自己得知他们在一块儿之后不是应该大发雷霆,然后严令他们立刻分手的吗? 怎么变成了和那小子相谈甚欢,把手言和了呢? 还没等他想明白,赵俊霖连忙给赵金德使了个眼力,赵金德会意,连忙对白丁茂说:“白叔啊,我听说您种田可有一手呢,您给我说说您的经验呗……” 白丁茂一听到自己生平最得意之事,立马连自己姓什么都不记得了,兴致勃勃地和赵金德聊了起来。 赵俊霖暗地里冲赵金德竖起了大拇指,然后悄悄溜了出来,不一会儿就见到了停在院外等着自己的白萍。 这会儿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巷子很深,光线也很暗,行人更是稀少。赵俊霖终于抑制不住满心的激动,一把抱住了自己心爱的姑娘:“阿萍,我好想你——” 白萍却毫不留情地一把推开了他,咬牙切齿地说:“姓赵的,耍我爸,耍得挺带劲哪?” 赵俊霖赶紧赔笑:“嘿嘿,哪里哪里,我那不都是为了给你解围吗?” “哼——”白萍冷哼一声,道:“我发现你挺了解,很会利用他的弱点呀,以前做过不少工作吧?” 赵俊霖笑得一脸狗腿相,只差摇尾巴了,“我这也是没有办法,你爸妈一直都不喜欢我,可谁让我看上了他们的闺女呢?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哟,感情您这是在打仗呢?” 赵俊霖嘻皮笑脸的凑了过去,“分开这么久,你就不想我呀?我可想你了,每天晚上想你想得都睡不着觉——” 白萍的脸一下就红了,嗔道:“讨厌,我跟你说正经的,你少给我打岔——” 赵俊霖趁机一把抱住白萍,“让我亲亲——” 白萍又羞又愤,压低了声音怒骂:“你疯了,我爸还在屋里呢?” “怕什么,我就静静地抱抱你,他不会知道。” 被他紧紧地拥入怀中,白萍的脸热得都给烫熟鸡蛋了,本来想坚持原则拒绝到底,可不知怎么的闻着他身上特有的味道,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她的心就突然软成了一团水。 两个人静静地拥抱着彼此,这失而复得的快乐和激动渐渐地占据了整片心扉。 “阿霖——”白萍轻轻地叫道,似在叫他,又似在呢喃自语,“我好开心!” 赵俊霖的双臂蓦地收紧,将头埋在了她的脖子里。嗅着她的体香,他突然有一种热泪盈眶的冲动。他的傻姑娘,终于重新回到了他的怀抱,这一辈子,他再也不会放手! 过了一会儿,赵俊霖才一脸意犹未尽的放开了白萍。不过嘴里的情话那是像黄河之水滔滔不绝呀,直灌得白萍忘乎所以,神魂颠倒了。 直到赵俊霖把白萍送回厂里,自己一个人躺在床上之后,白萍才震惊地发现:妈呀,我怎么把最重要的事儿给忘了?我怎么没问他怎么会突然从看所守出来了呢? 白萍悔得肠子都青了,简直就是捶足顿胸呀,“美色误人,美色误人呀!” 第214章 未来老丈人怎么哄 第二天,赵俊霖和赵金德决定陪着白丁茂一块儿去韶关。来之前赵金德悄悄地拉着赵俊霖,避开无人的时候将一大把钞票塞进了他手里。 赵俊霖打开一看,惊讶地问:“你哪儿来这么多钱?” 赵金德得意地笑了笑,说道:“这你就别管了,拿着钱充充大款,好好把你未来老丈人哄住才是正经。” 赵俊霖满心狐疑,正待追问时眼角余光瞥见白丁茂过来了,只得打住了话头。 上火车之前,赵俊霖又是买水果罐头,又是买麦乳精,还按照白丁茂所描述的,给老大爷买了身崭新的衣裳。 白丁茂在出门之前,白萍也给了他一些钱,不过因为白萍手上的钱实在有限,因此数目并不太多。赵俊霖花起钱来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心疼,每次白丁茂说要给钱的时候,他就大手一挥:“您跟我客气什么呀,这才多少钱呀,我哪能要您的钱?” 这话听得白丁茂暗暗咋舌,心想这小子这是发了呀?几十块几十块的花出去,还说“才多少钱?” 他一方面觉得这人太不会过日子,一方面想到这些东西拿出去自己倍儿有面子,又暗暗高兴,就这样,怀着复杂的心情,他们终于见着了老大爷。 老大爷见到白丁茂,自然是又高兴又激动了,一个劲地说:“哎哟,你咋还专程跑过来了?这多不好意思啊,我不过就是给了你几个包子馒头,啥忙也没帮上你,那你一开始还给了我十块钱呢,这弄得我多不好意思呀……” 老大爷说着说着,就抹上眼泪了,“好人,你是个好人哪,一直惦记着我这个老不死的,比亲生儿子还亲哪……” 老大爷苦了一辈子,见惯了世态炎凉,这会儿真的是被白丁茂感到得语无伦次了。 白丁茂连忙紧紧握住老人的手说:“您老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伸出了手,要不是您给的那包子馒头,我早饿死了,这个恩情我白丁茂一辈子也不会忘记。”说着他把给老人买的水果罐头、麦乳精和衣服拿了出来。 老大爷连忙推辞:“东西拿走,你人来了我这心里就比什么都暖和了,你也不容易,我不能要你的东西……” 白丁茂坚持要给,老大爷眼含泪花说什么也不肯接受。 关键时候,赵俊霖站出来说道:“老人家,这些东西是我们这些做晚辈的一点心意,您要是不收,那就是看不起我们了,那我们可不高兴了!” 老大爷听了这话,这才没有继续推辞,只是一个劲地说:“这怎么好意思,让你们破费了……” “这有什么破费的,他有钱,揣在兜里他难受,您老啊,不要白不要!”白丁茂似笑非笑地看着赵俊霖说道。 赵俊霖裂着嘴笑,看着白丁茂道:“只要您高兴,花再多钱我都不在乎!” “哼——”白丁茂冷哼一声,还是觉得这家伙太败家,不过这话听在耳朵里咋就这么舒坦呢? 白丁茂觉得这恩情是自己欠下的,那就该自己出钱。现在赵俊霖抢着出钱了,那就是不把钱当钱,不会过日子,将来女儿要是嫁给他,他在其他地方也像这么乱花钱,那女儿不得跟着他吃苦啊? 可他转念一想,这家伙这是在讨好自己呢,这么一想,他心里又觉得无比舒坦。不过他还是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心,赵俊霖付出去的钱,自己将来一定要还给他! 赵俊霖是不知道白丁茂这番复杂的心理活动,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忍不住腹诽:我花钱还花出错来了? 和老大爷聊了一阵,他们辞别老大爷,又去了建筑工地。 白丁茂买了鞭炮,赵金德挑着一担的水果、零食、糖果等等,三个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放了挂鞭炮再说。 “噼喱啪啦”的鞭炮声一响起,很多人都好奇地赶过来看热闹。“咦,那这不是白丁茂吗?他咋又来了?” “瞧这阵仗可不小哇,还挑着东西呢……” 白丁茂从没有像今天这样扬眉吐气过,他红光满面地走上前去,大声地说道:“我白丁茂回来了!今天,我是特意来感谢工地上的兄弟们曾经赏我一口饭吃,还收留我在这儿打零工赚路费。我白丁茂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你们的恩情我永远都记在心里……”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脸上又是兴奋又是激动,他们真的没有想到,不过是顺手给了人家一点饭吃,人家竟然还专程上门来道谢来了。 “哎哟,你可太讲究了!” “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哪!” 工友们议论纷纷,柱也过来了,这个耿直的汉子被这阵仗弄得有些手足无措:“咋还专程来一趟呀,还买这么多东西,不值当,我也没帮上你多大的忙啊……” 白丁茂一脸感激地握住了他的手,认真地说道:“也许对你来说只是顺道的事,可对我来说却是救我于水火之中的大恩哪。我今天特意来一趟,我就是要告诉所有人,也告诉我自己,好人没有错,我们都应该感激曾经帮助过我们的人,而不是恩将仇报。我不能让天底下的好人寒心哪!” 大家都知道白丁茂曾经好心送一个女人回家,却反而被她陷害,还被抢光了全部钱财。 柱说道:“好兄弟,我明白你的心思。今天,你的一番心意我们都了解了,来来来,今天咱们好好整一桌,千言万语都在酒里了,咱不醉不归……” 赵俊霖和赵金德听到白丁茂那一席话,也不禁为之动容。起初以为他只是虚荣心理作崇,在这里丢了脸面,现在找到女儿,身上有钱了想来找回脸面。可听到这番话才知道自己误会了,赵俊霖和赵金德很是惭愧。 原来,白丁茂看着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乡下汉子,可其实心里却藏着这么深的心思呢。他竟然是以自己的实际行动,才向做了好事的人证明:做好事是对的,并不是所有人都会恩将仇报。 他还要告诉所有接受过别人帮助的人:被帮助了,就该被郑重地感谢那些帮助过自己的人,不能让好人寒了心。 这想法,这做法,也许很多年轻人都会说他迂腐,说他傻,可他真的傻吗?他这是大智若愚啊! 第215章 报恩之旅 热热闹闹地和大家吃了顿饭,白丁茂总算是了却了一桩心愿,不过心里却还是有些遗憾。 虽然他没说,可赵俊霖略一琢磨也就明白了,问道:“您是不是还惦记着没能抓住那两个坏人呢?” 白丁茂也没有隐瞒,点了点头说道:“坏人没有被抓起来,还不知道会去坑害多少人呢,只要一想到这个,我就浑身都不舒坦。” 这个可就有点难了,像他们那种人打一枪换个地儿,肯定早就不在当初那地方了。不过为了让白丁茂心里好受一些,赵金德和赵俊霖还是陪着他去了一趟当初白丁茂被“坑”的地方。 这是一片低矮破旧的出租屋,里面光线昏暗,被隔成很多间小小的屋子,出租给那些来韶关打工的外地人。 拥挤、脏乱、噪杂,是这里给人最深的印象。 赵俊霖随着白丁茂来到其中一间出租屋前,不出所料,这屋子大门紧闭,找到房东一问,那两人在这住了两天就已经搬走了。 白丁茂有些失望,可却也没有别的办法,一行人正准备向房东告辞,突然赵俊霖身子一扭,向蹲在墙角玩一个小孩奔了过去。 这小孩手上拿着一把卡片在玩,赵俊霖蹲下身子,一把从孩子手上把卡片夺了下来,那小孩一愣,然后扁着嘴大哭了起来。 房东的脸立马就黑了,赵金德一脸尴尬地向房东道歉:“那个,我朋友爱逗小孩,呵呵,您别介意哈……” 白丁茂则是跑过去责备道:“你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孩抢玩具?” 赵俊霖却死死地盯着手上的那张“卡片”,双眼几乎要冒出火来。那捏着卡片的手指头捏得太紧,指关节都泛白了。 白丁茂察觉到他的异样,往那“卡片”上一瞅,顿时“哎呀——”惊叫了起来:“这不就是那女骗子的相片嘛——” 赵俊霖猛地回过神来,紧盯着白丁茂追问:“你说什么,这就是那个女骗子?” 白丁茂被他盯得浑身直冒寒气,不由自主地退后一步,点了点头:“没错,化成灰我也认得。” 赵金德也跑了过来,看到那相片,不由惊呼:“妈呀,这不是你妈——” 他意识到自己嘴快,连忙捂住了嘴,可白丁茂还是听见了,立刻变了脸色,紧盯着赵俊霖追问:“什么意思,这女人是你妈?” 赵俊霖的脸色很难看,虽然很不想承认,却仍然不得不点头,“她是把我生出来的人。” 白丁茂立马就炸了,“你妈是骗子?那个男人是不是你爸?你不是说你从小就没有父母了吗?”白丁茂感觉自己受到了愚弄,刚刚对赵俊霖升起的一点好感也瞬间化为乌有。 可惜,赵俊霖和赵金德根本没有多余的心力去管他怎么想,两个人面色凝重地冲到房东老板面前,开始逼问陈桂妹的下落。 房东老板本来想发火,可是见这两个年轻人一副要杀人的模样,只好把火气压回了肚子里,郁闷地说:“我怎么知道她去哪儿了?她一共也就在我这儿住了三天,走的时候根本没跟我打招呼。更过分的是这三天里她天天和不同的陌生人吵架,起初我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现在想来她肯定是天天都坑害不同的人,把人家骗到这里来抢钱。我真是倒了血霉了,竟然把房子租给这样的人!” 赵俊霖见这房东不像是在说谎,只好转而问那相片是从哪里来的。 房东说自己不知道,赵俊霖只好去哄那个还在哭的小家伙,他掏了掏口袋,发现之前买给工地上的糖果还有剩下几颗,便以糖果哄那孩子。 那孩子见有东西吃,才说了实话。原来这相片是那女人还住在这儿的时候,有一次这孩子和几个小伙伴玩躲猫猫,见门没关严,就进去了。后来他在屋里的地板上发现了这张相片,那年头照相还是个稀罕玩意儿,孩子觉得好玩就把相片收了起来。 此时,赵金德是既兴奋,又紧张,他们找了陈桂妹那么久,没想到她竟然跑到了韶关,还和一个男人一起干起了仙人跳的勾当。 “老大,咱们怎么办?要报警,还是自己找?” 赵俊霖的心情很复杂,眸光几番闪烁,最后说了句:“自己找吧,也许她还在韶关呢。” 看着两人这一番行动,白丁茂有些懵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会儿,赵俊霖才算是控制住了自己翻腾复杂的心情,他想向白丁茂解释清楚,可又发现很多事情可能会越解释越糟糕,一时左右为难。 白丁茂见他不吭声,越发觉得自己的推测是正确的,难怪自己第一眼见到这小子,就觉得他不像好人,原来这还是有家学渊源的呀! 一瞬间,白丁茂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起来。 而广州市,白萍和郑军正在上班呢,突然警察来了。听说有警察来厂里找自己,他们俩都有些懵。 白萍满腹疑惑地跟着警察来到一间办公室,那警察的第一句话就像个晴天霹雳差点把她给震晕了。 “赵俊霖越狱了,你知道吗?” 天哪,原来赵俊霖不是交了好运被无罪释放,而是自己越狱的?好半响,白萍才反应过来,连忙摇了摇头道:“我,我不知道呀,他怎么会越狱呢?” “你不用紧张,我们也只是来了解一下情况,如果他来找你,请你一定要及时通知我们。你要知道,包疵收容逃犯,可是犯法的!” 警察又问了几句,便离开了。 白萍的脑子完全被这一消息给震晕了,她头重脚轻地离开了那间办公室,简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车间的。 不一会儿郑军就神色匆匆地赶了过来,拉着白萍到僻静处,问她:“昨天他是不是回来过?” 郑军昨天跟老板出差去了广州周边的几个地区考察,为分厂选址的事忙碌去了,是以并未见到过赵俊霖,他是刚听了警察的询问,才知道赵俊霖竟然越狱了。 白萍非常信任郑军,是以并未隐瞒,郑军听后拧紧了眉头,“这小子胆儿可太肥了!” 第216章 被通缉 白萍焦急地问:“郑大哥,现在可怎么办呀?昨天他回过出租屋,虽然是晚上回去的,可也不敢保证不会让人看见,万一警察调查出来了,那——” 郑军也是拧紧了眉头,思索了片刻后说道:“我估计警察应该没查到这个,不然他们就不会这么客气地找我们谈话了。一旦被他们掌握证据,只怕会直接把我们带到派出所问话了。” 白萍想了想,觉得郑军说得有道理,可心里还是没法放松下来。“我估计警察不会相信我们的说辞,他们肯定会监视我们,到时候只要阿霖一露面,就会被抓走的。真要是被抓,他可就是罪加一等了!” 郑军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很有道理,我们必须防备公安设埋伏。事到如今错都已经犯下了,现在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赶紧悄悄地通知他们,让他们别再回广州了。” 可是怎么通知呢? 赵俊霖以前有个bp机,被抓了之后那bp机便被收缴了。想来想去,唯今之计只能是派个人去韶关,希望能在他们回到广州之前找到他们了。 郑军和白萍都被警察盯上了,他们俩去的话肯定不合适。想来想去,白萍想到了两个表哥身上。 他们才刚到广州,警方应该还不知道他们的这层关系。 白萍刚把这个想法提出来,便获得了郑军的赞同,“这个主意好,咱们就这么办。” 郑军说着,便去找柳家兄弟商量这事,柳家兄弟直到这个时候才知道自己的表妹竟然的节个刚刚越狱出来的人当男朋友,他们即惊又怒,半天也没吭声。 郑军完全没想到,这兄弟俩会不配合,顿时就有些傻眼了。过了好一阵,才明白症结所在:“我知道你们觉得阿霖配不上白萍,我也知道白萍是个好姑娘,可是阿霖绝对不是你们想象中的坏人,他是被冤枉的!” 听郑军这么说,柳家兄弟的脸色终于好了一点,可还是不太乐意去韶关。 正当郑军左右为难的时候,白萍突然来了。原来她也是在郑军走后,才突然想到,也许自己的两个表哥会对赵俊霖有所误会,所以这才匆匆赶了过来。 柳家兄弟见到表妹,瞥了郑军一眼,然后一脸的欲言又止。郑军是个聪明人,立刻就想到他们是有话要说,自己不方便在场,便说道:“我还有些工作要做,你们先聊着。” 等郑军一走,柳光明就看着白萍说道:“萍丫,你从小就是个有主意的,可这事,你办得太不理智了吧?都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你找谁不好,偏偏找个坐过牢的?” 柳前进也说:“这婚姻大事,你可得睁大眼睛看清楚呀,坐过牢的能是什么好人?” 白萍有些无奈,她知道自己不把话说清楚,两个表哥这道坎是过不去了。于是便简单地把赵俊霖的遭遇说了一遍,最后道:“他是被冤枉的,他真的不是什么坏人,甚至为了救我,还差点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闻言,柳家兄弟有些不信,“你这话是怎么说的?” 白萍在广州的遭遇从来没有对家里人说过半个字,可这会儿也不得不说了。直到她把被刘涛的人贩子集团抓去,赵俊霖冒着生命危险前去救自己的事说了出来,柳家兄弟才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好半响,柳光明才动容地说:“萍丫,没想到你在广州吃了这么多苦!” 白萍苦笑了一下,“也许老天爷就是见不得我过好日子吧,总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都习惯了。” 她一脸无所谓的模样,可柳家兄弟心里却是又酸又涩,这样的表妹,太让人心疼了! “好吧,既然他曾经救过你,那这次我们一定会帮他的。”柳前进道:“我是哥哥,让我去吧。” 柳前进的性格稳重细心,白萍自然没有异议,三个人又商量了一阵,郑军就立刻给柳前进办了请假手续。 白萍往柳前进手里塞钱,说:“出门在外,多带点钱在身上,不过你可一定要藏好了!” 柳前进连忙拒绝:“不用,我有钱。” 白萍还要再说,柳前进就打断了她说道:“你别跟哥客气了,我知道你把钱都给舅舅了,自己身上肯定也不剩几个钱了,这钱你留着应急用。” 白萍无言以对,她身上真的没什么钱了,刚才给表哥的二十块,已经是她全部的财产了。 事不宜迟,柳前进立马买了火车票去韶关,他先是在站前广场那儿见到了老大爷。老大爷告诉他,白丁茂等人来过,不过已经去工地去了。 于是柳前进又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工地,工地上的人说:“他们已经走了,至于去哪儿,我们就不清楚了。” 这下柳前进懵了,一筹莫展。 最后他想了想,只得回到火车站,又问老大爷,有没有看见什么回广州。 老大爷说:“没有,他们要走的话,应该会过来跟我说一声儿。” 柳前进谢过老大爷,决定在火车站守株待兔。 可是这一等,直到第二天中午,也没见他们回来。柳前进的心里是越来越焦距,一会儿猜测:他们会不会是不坐火车,改坐汽车回广州了? 一会儿又猜测:会不会是出什么事儿了? 他心里七上八下的,越来越忐忑不安了。一方面为找不到人焦虑,一方面又担心着广州那边,不知道那边是什么情况,公安有没有再去找白萍的麻烦? 万一他们找别的路回了广州,自己却傻傻地等在这里,让他们一头撞上公安的大网,那自己这一趟不就白来了吗? 种种想法搅得他脑子都快炸了,最后他决定,先回广州再说。 再说白丁茂和赵俊霖、赵金德三人,白丁茂现在对赵俊霖是一点好感都没有了。不过赵俊霖说要找到那女人,他就冷笑一声,心说:不管你小子知不知道那女人在外面做的坏事,既然你说要找,我就让你找,我倒要看看,最后你怎么收场。 于是,三个人各怀心思,就在韶关满世界地找了起来。 第217章 一切努力都白费 可惜他们找了两天,却一点儿线索也没得到。白丁茂就觉得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说什么找人呀,那都是做样子给自己看的! 于是白丁茂就不愿意再和他们一道儿走了,非要自己先回广州。赵俊霖好不容易才得到陈桂妹的线索,自然不甘心就这样放弃。他也知道白丁茂的心思,一天不抓住陈桂妹,白丁茂是一天不会相信自己了。 所以,他没有阻止白丁茂,只是很诚恳地对白丁茂说:“叔叔,请你相信我真的不是坏人,我对阿萍是真心的,我不敢说以后我能让她过上多好的日子,可我敢保证,只要有我赵俊霖一口吃的,就绝不会饿着她。” 白丁茂冷哼一声,说道:“行了,这两天一共花了你一百六十五块钱,这是六十五块,剩下的那一百,等我家大丫发了工资立马就还你!” 说着,白丁茂态度很冷硬地把钱塞到了赵俊霖手里,赵俊霖不肯接,说道:“那些东西是我自己要买的,怎么能要您的钱呢——” “无亲无故的我凭什么花你的钱?”白丁茂说着把钱扔进赵俊霖怀里,就扭过身子大步地走了。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赵俊霖长长地叹了口气,心里又是沮丧又是难受。 “老大,你也别太难受了,白叔现在就是对你有误会——”赵俊霖搜肠刮肚地想词来安慰赵俊霖,可实在想不出别的来了。 赵俊霖苦笑一声,说道:“算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找到那女人,我们走吧!” 赵金德惊讶地望着赵俊霖,“老大,我发现你从那儿出来后,变了好多!” 赵俊霖一怔,喃喃道:“是吗?” 赵金德很肯定地点了点头:“当然是真的了,要是换作以前,有人对你这个态度,你还不得发彪啊?可你今天竟然只是叹了口气,冷静理智得和以前判若两人啊。” 赵俊霖苦笑了一下,人总是要学会长大的,以前的他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觉得反正没人疼没人爱,就算是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所以他任性妄为,一不高兴挥起拳头就打。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有了心爱的女人,他已经给白萍和身边的朋友带来了太多太多的麻烦,他有什么资格让关心自己的人总是担惊受怕呢? 不过这些话,他没有说出来,只是带着赵金德继续去寻找陈桂妹。 柳前进一脸焦急地赶回厂里,着急忙慌地去问白萍:“他们回来了吗?” 白萍一听这话顿时也急了,“没有呀,你没找到他们?” 柳前进一听他们没回来,顿时就更着急了,连忙安慰白萍道:“你别急,我再去火车站和汽车站看看——”说着也不等白萍回答,就急匆匆地走了。 白萍紧拧着眉毛,心里七上八下的。她感觉做什么都不得劲儿,整个人就像丢了魂似的。光在这里等着,这滋味太难熬了! 白萍左思右想,还是决定请假,自己亲自出去找人。不然,再继续让她在这儿等着,她非得被自己逼疯不可! 然而,她刚走出厂门,就见自己的父亲站在厂门口等着呢。白萍喜出望外,连忙跑了过去,“爸,您回来了?” 白丁茂看着自己的闺女,胸中气血翻滚,扬起巴掌“啪”的一声,白萍的左脸颊迅速红肿了起来。 白萍捂着自己火辣辣的脸颊,不敢置信地望着父亲,“爸,你干嘛打我?” “我为什么打你?你还好意思问我为什么打你?”白丁茂气得不停地颤抖,瞪着眼睛又举起了手掌。 眼看着又是一巴掌要拍下来,蹲在角落里的柳前进突然冲了过来一把抱住了白丁茂:“舅舅,你别打,这在厂门口呢,那么多人看着,表妹好歹还是个储备干部,你让她以后怎么见人哪?” 白丁茂看了下四周,这会儿虽然不是下班时间,可几个保安都是好奇地望了过来。他黑着脸放下了巴掌,怒道:“你出来之前,我是千叮呤万嘱咐,让你别和姓赵的那小子牵扯在一起。可你呢?我说的话你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哇,转眼就忘得干干净净……” 白萍看了眼柳前进,柳前进目光躲闪,一脸赫然,白萍就明白了,准是表哥把赵俊霖的老底都揭给老爸知道了。 最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可事到如今,除了面对,白萍也没有任何办法了。 “爸,你对赵俊霖有很多的误会——” 白萍的话还没说完,白丁茂就勃然大怒:“误会?我不管什么误会不误会的,我只知道他们一家都是骗子,有一个干仙人跳的亲妈,他能是什么好东西?你是不是猪油蒙了心了,怎么就看不清好赖人呢?” 白萍被这话说懵了,“爸,您在说什么呀?” 白丁茂看她这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看看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敢跟人家处对象,赶明儿把你卖了,你还替人家数钱呢!这世界上凡是嘴巴说得好听的,多半都是一肚子坏水的人,我看姓赵的那小子就是这种人……” 白丁茂说话越来越难听,白萍的火气也被点燃了,忍不住反驳道:“我看您这就是偏见!世界上有那种佛口蛇心的人,也有那种明明心里不坏,可表面上总爱装凶逞恶的人,您老说自己看人有多准多厉害,怎么就看不清赵俊霖的真心呢?” “什么?”白丁茂瞪大了眼睛指着自己的鼻子,“你这是在说你老爸我吹牛,说我其实一点儿也不会看人喽?” 白萍沉着脸,没吭声。 这落在白丁茂眼里就成了明晃晃的默认,自己的女儿竟然质疑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能力,白丁茂一腔怒火是越烧越旺,一双拳头捏得嘎嘎响,恨不得去骂天。 想来想去,他觉得这一切都是赵俊霖的错,准是这小子花言巧语把自己的女儿给迷惑了。那小子坏啊,就连刚去韶关的时候,自己都险些被他给骗了,差点就以为他真是个好人了。 想到这里,白丁茂越发觉得自己必须要阻止他们继续来往,必须把女儿从泥潭中解救出来。 第218章 马上给我辞职 “我算是看出来了,你这是鬼迷了心窍啊——”白丁茂急得脸红脖子粗,他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女儿的下半辈子一定会毁在赵俊霖这个“骗子”手里。 “你现在马上辞职,马上跟我回家!” 白萍简直无语了,“爸,你能不能讲点道理啊,我好不容易才能成为储备干部,你现在叫我辞职回家?” 柳前进也连忙劝道:“舅舅,您先别激动,咱有话慢慢说行不行?” 白丁茂的态度却很冷硬:“这事没得商量,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总之,我是再也不会让你有机会和姓赵的那小子纠缠不清了。” 白丁茂的性格很执拗,一旦认定了要这么做,就非得这么做不可。看着父亲一脸认真的表情,白萍知道他这是动真格的了。 现在她的头已经不是一个头两个大了,而是一个头十个大! 白萍想了想,决定采取拖延政策,便说道:“辞职哪有说辞就辞的,还得提前一个月写申请,得厂里领导批准才行的。” 白丁茂狐疑地看着白萍:“你少唬弄我,欺负我没进过厂啊?” 白萍无奈地说道:“你可以自己去问问哪,在外面打工可不比在家里,你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 白丁茂见她不像在说谎,心里便信了几分,说道:“那你现在就写申请,这一个月我就在这陪着你,不许你再见姓赵的那小子。” 然后他想到了什么,又说道:“那房子是他们租的吧?你另外给我找个地方住,我不能再住他们那儿了。” 白萍说:“我没钱了,这个月总共才发了一百多,给了您一百,我现在哪还有钱?” 白丁茂瞪着眼睛,愤愤地嚷道:“那我就睡大马路上!” 白萍:…… 白萍气得胸脯不停地起伏,这人要不讲道理起来,真的让人很捉狂啊! 柳前进这时候悔得肠子都快青了,早知道舅舅会有这么激烈的反应,他说什么也不该把赵俊霖赵狱的事儿告诉舅舅啊。 现在眼看着父女俩人越闹越僵,连忙出来打圆场:“舅舅,您该饿了吧?咱去吃点东西——” “我不吃,饿死算了!”白丁茂瞥了眼闺女,赌起气来。 柳前进连忙给表妹使了个眼色,然后半强迫半哄劝地架着白丁茂走了:“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饭那不是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吗?您看看萍丫,现在比在老家的时候还瘦,真真是一阵风都能给她吹跑了……” 白丁茂瞅了眼闺女,心里顿时就惊了一下,这不说没注意,现在听外甥这么一说,他才惊觉,这丫头咋瘦成这样了呢? 因为这个,他便暂时没有再闹,而是别别扭扭地说:“一块儿来吧,真要饿死了你妈还不得找我算账啊。”说着,他便迈腿向菜市菜走去。 白萍心情很沉重,可见到父亲那别扭的模样不禁又觉得好笑。 白丁茂买了块肉,然后用自己从老家带来的干菜,做了几样地道的湖南家乡菜。让柳家兄弟和白萍一块儿去出租屋吃饭。 白萍一个劲地夹干菜吃,白丁茂忍了半天,终于忍不住一筷子拍在桌子上,黑着脸怒吼:“吃块肉会死啊?我不让你吃还是怎么的呀?让你跟我回家,你还呕上气了是不是?” 白萍仿佛没听见一样,这回连干菜也不吃了,光扒干饭。 白丁茂气得干瞪眼,柳家兄弟连忙劝慰。 吃过饭,白萍就回厂里去了。 这几天,她虽然仍在针c组上班,可挂的职务已经是储备干部了,直接归郑军领导。在生产线上的工作也变了,作为一名储备干部,她需要将整条线上的所有工序全部学会、熟练并融会贯通。 特别是一些技术工种,像针车、中查、尾查、大烫等,更是重中之中。 下午郑军召集所有储备干部开了个会,说道:“现在我们的新厂已经完成选址了,厂房都是现成的,只要机器设备运到,马上就可以开工。你们的时间不多了,多则两个月,少则一个月,就要自己挑起大梁来了。所以,在这段时间里,你们必须加紧学习,用心学习。作为干部,如果你们自己都不能熟练地掌握技术,又怎么能去教员工,要求员工呢?” 大家一听只有一两个月的时间了,顿时都有些傻眼。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掌握所有技术,这也太难了吧? 一时间,大家议论纷纷,个个都着急了起来。 “大家静一静——”郑军大声道:“时间紧任务重,你们只有更加用心,争分夺秒地去学习才能通过最终的考核,才能在将来的实际工作中不出纰漏……” 听了郑军的话,大家顿时都紧张了起来。白萍和蒋小芹也不例外,这里很多储备干部都是老员工提拔起来的,唯独她们两个进厂时间最短。老员工在厂里呆的时间久了,一般来说掌握的技术工种也要多一些,这方面她们本来就占了优势。 现在时间这么紧,她们真的是要争分夺秒才行了。 原本作为储备干部,有一个小时的吃饭时间,吃过饭之后还可以休息一会儿。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刚刚吃过饭就又马不停蹄地回到了工作岗位。 晚上每天都加班到十一点钟,冲凉、洗衣服再加上排队的时间,每天最早也要十二点才能上床睡觉。 白萍在这里忙得鸡飞狗跳,被撇在出租屋里的白丁茂误以为女儿是故意把自己晾在一边,觉得这是女儿的一种无言的抗议,这下白丁茂可气坏了,那火气是越积越深,越积越多。 这天他终于忍不住爆发了,直接冲到了制衣厂。不过在门口他就被保安给拦住了,怒气冲冲的白丁茂直接隔着大铁门就叫嚷开了:“白萍,白萍你给老子出来——” 很好,这下白萍又出名了。等她接到消息急匆匆地赶出来,就见自己的父亲黑沉着一张脸,双目圆睁地瞪着自己。 白萍忙得焦头烂额,这会儿也不禁有些生气了,“爸,这是上班的地方,您怎么能这么大喊大叫的呢,影响多不好呀!” 第219章 鸡飞狗跳 白丁茂被保安拦着不让进,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的气,这会儿见女儿还一脸不耐烦,更加是火冒三丈了。 “我大喊大叫怎么了?我还要进去亲自找你们领导问问,凭什么不让我进去……” 白萍再好的耐心也要被磨光了,大吼道:“你到底想干什么呀——” “你个死丫头,你还敢冲我吼?”白丁茂气得挥着巴掌就要来打,白萍自然不会傻乎乎地站着挨打,连忙扭过身子就跑。 “你给我站住——” 父女俩一个跑,一个追,闹得是鸡飞狗跳。 白丁茂打不到白萍,气得更加火冒三丈,口不择言地骂道:“你咋这么不要脸呢,嫁不出去了还是怎么的,非得找那么个小混混,老子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你还有脸跑,你给我站住,老子非要打死你不可——” 白萍突然就停下来了,她不敢置信地望着自己的父亲,所有的情绪瞬间被点燃了。 “我不要脸?我给你丢人了?你现在追着我到处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我,就不给我丢人了?我辛辛苦苦地跑出来打工,都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替家里还债,让你们过上好日子吗?现在你说我给你丢人了,好啊,我就站在这儿,你打,你打死我好了——” 白萍声嘶力竭地大喊着,整个人完全失控了。望着这样的女儿,白丁茂突然心里咯噔了一下,举起的巴掌怎么也落不下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郑军闻讯赶出来,“哎呀白叔叔,这是怎么了闹得这么大?父女两个有什么不能好好说嘛……” 郑军劝住了白丁茂,白萍则是一言未发,黑着脸回到了厂里。 她心里很烦,一直联系不上赵俊霖,她一方要担心赵俊霖会被抓住,一方面要竭尽全力地工作,现在就连老爸都要来捣乱。 她真的觉得心力交瘁了,为什么连最亲的人也不能理解自己呢?她就是想好好地爱一个人,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好好地挣出一个前程来,怎么就那么难呢? 想着想着,眼泪不由自主地滑落了下来。这样的情绪怎么继续工作?白萍回到了车间尽头那间小小的办公室,那是专为储备干部准备的。 大家都出去干活了,办公室里一个人也没有,正适合自己整理情绪。白萍这段时间以来,内心的情绪一直很压抑,她现在只想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 哭自己的命苦,哭自己的委屈,哭自己无人理解的悲哀…… 突然电话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白萍不想接,可那电话响了一次又一次,仿佛没人接听誓不罢休似的。 这是谁呀!白萍抬起泪眼迷离的眼睛,用力抹了把眼泪,然后深吸一口气拿起了话筒:“喂,你好——” “白萍,是你吗?” 话筒中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白萍抓着话筒的手不由得紧了紧,不敢置信地叫了声:“阿霖?” 赵俊霖微微一笑,“是我,你最近还好吗?我很想你!” 白萍的眼泪刷的一下就下来了,“你,你胆子太大了你,现在公安正到处找你呢,你——”白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不要命了呀你——” 听到白萍哭了,赵俊霖心里也很不好受,连忙安慰她道:“你不用为我担心,我现在已经发现了那女人的踪迹,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找到她了。到时候我就算是戴罪立功,而且我本来就不是她的同伙,相信公安不会为难我的。” 白萍连忙止了哭声,急问:“真的?” “嗯——”赵俊霖故意用一种轻松愉快的口吻说道:“你就放心吧,我很快就会没事的。” “那可太好了!”白萍成功地被这个消息安慰到了。 然后赵俊霖又问了几句白萍的近况,白萍没有把父亲逼近自己辞职的事告诉他,只是说工作比较忙。 赵俊霖说了几句让她注意休息之类的话,然后就挂了电话。 放下话筒,白萍用力擦干净脸上的泪痕,生活中总算是出现了一点阳光,只要赵俊霖能成功洗脱嫌弃,父亲就会知道自己误会了他,到时候也就不会再逼着自己和他分手了。 相较于白萍的满心欢喜,赵俊霖两道漂亮的剑眉却是越拧越紧。他反复回想着白萍刚刚接通电话时的声音,最后确定了一件事。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不是在听到自己的声音之后才哭的,而是一开始就哭过了。 她为什么哭?谁欺负她了? 赵俊霖怎么也放心不下,立刻又给郑军的办公室打了一个电话。他不敢打郑军的bp机,因为怕公安会监听。 他运气不错,郑军这会儿正好在办公室。 他也没心思废话,直接就问:“白萍怎么了?” 郑军一怔,有些为难地吱唔了两声,哪知赵俊霖根本就不信,说道:“你不用瞒我,我都知道了,只是我想听听细节。” 郑军真的以为他都知道了,不疑有他,便把白丁茂逼着白萍辞职回家的事告诉了赵俊霖。 赵俊霖听完后,沉默了很久,才压抑着怒气道:“请你不要批准。” 郑军忙道:“这个你放心,就是你不说我也不会批的。白萍是多好的苗子呀,我还指望着她到了分厂后给我挑大梁呢。” 挂断电话,赵俊霖浑身仿佛一道被乌云笼罩着的闪电一般,压抑、危险、沉重。 赵金德忙不解地问:“老大,怎么了?” 赵俊霖没吭声,好半响才突然说道:“我们不能再这样荒盲目地找下去了,必须再出一记重拳。” 赵金德忙问:“你想到办法了?” “你身上还有多少钱?” 赵金德最近很是赢了些钱,不过这几天在外面找人,花费也挺大的,现在身上还剩下八百多块。 他毫无保留地把钱都掏了出来,赵俊霖有些诧异:“你哪来这么多钱?” 赵金德笑道:“你管这么多干嘛,反而不是偷的也不是抢的。” 赵俊霖心理负担太重了,心里乱糟糟的,便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追究。“行吧,这钱算哥借你的,将来一准儿还你。” 第220章 故技重施 赵金德立刻不高兴了:“还什么还呀,我以前花你的钱时,你给我记过数吗?” 所谓患难见真情,赵俊霖感动地拍了拍赵金德的肩膀,大恩不言谢,一切尽在不言中。 两个人去了韶关当地的一家挺有影响力的报纸,经过一番打探,然后悄悄地埋伏在报社外面。 很快下班时间到了,报社的工作人员陆续走了出来。 赵俊霖盯着其中一个四十出头,头部全秃的男人,冲赵金德使了个眼色。 赵金德会意,连忙跟了过去。 那人正给自行车开锁,赵金德就走了过去。 原来这人正是报社的一个编辑,赵俊霖想故技重施,利用报纸发布虚假信息,钓陈桂妹上钩。 那编辑听到赵金德的请求,立刻便嘲讽道:“你当报社是你家开的?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叫我们发布消息?” 赵金德也没有生气,而是把事先准备好的一个两百元的红包塞了过去。在八十年代,这可是一笔巨款啊。 那编辑立刻就改变了态度,问道:“你想登什么消息?” 赵金德把赵俊霖事先写好的一则消息,递了过去。 那编辑看完,眉毛紧紧拧成了一团,为难道:“这消息是真的吗?要是假的,将来追究起来,是会影响我的前途的……” 赵金德二话不说又塞了一百块钱过去,“您帮帮忙,想想办法!” 编辑捏着钱,咬了咬牙道:“行,明天你就能在报纸上看到它。” 果然,这编辑说话算话,第二天的报纸上就登了这样一条消息:湖南省维阳市夏平镇一位姓赵的年轻人,无意中在一个工地挖到一尊唐朝时期的佛像,从此发了大财。现在这位幸运儿来到了韶关,喜欢上了这里的风土人情,决定在此置办家产,定居下来。最重要的是这位幸运儿意欲寻觅一位志趣相投、端庄清秀的姑娘共伴此生。然后末尾处还写了地址,有意者可上门面谈。 其实这个计划风险非常的大,因为现在公安正到处找赵俊霖,一旦这则消息被警方看到,说不定就会联想到赵俊霖身上。一旦真的如此,那赵俊霖随时有可能被抓。 赵俊霖自然是想到了自己所要面对的风险,可是他却还是决定要这样做。其原因有两点: 第一,他得知了白萍的处境后,非常迫切地想要尽快解决掉自己身上的那层‘嫌疑’,而这种方法是唯一可以尽快钓出陈桂妹的途径。 第二,所谓兵行险招,他就是在赌,赌公安就算看到这则消息,也想不到自己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敢上报纸。 所以,他说服了赵金德,和他一起实行这项计划。 这消息一登出来,立刻在当地掀起了一场巨大的风浪。大家纷纷猜测了起来,有人说这肯定是骗子,也有人面上不屑一顾,心里却暗暗动了心思。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陈桂妹会不会看到这个消息?如果看到了,又会不会上钩? 白丁茂虽然是暂时被劝了回去,可心底的怒火却是越燃越旺。他觉得女儿变了,变得不听自己的话,变得分不清是非黑白,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那个姓赵的小子。 他现在是越想越觉得恐惧,他觉得自己身为父亲,在这个时候一定要坚持原则,把自己的女儿从火坑里拉出来。 白萍那样嘶声大吼的模样,是他从所未见过的。白萍的突然暴发,让白丁茂心里敲响了警钟。 他意识,也许自己应该换种方式了,再这么一味地逼迫,只会让女儿越发钻进牛角尖里。 于是,这一晚,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了一夜,终于做了个决定。 第二天,柳前进和柳光明兄弟俩利用中午吃饭的时间来出租屋看望舅舅,也是想着劝劝舅舅,别老让表妹难堪,别把她逼得太紧了。 不料,他们还没开口呢,白丁茂就一脸平静地说:“晚上让萍丫儿过来一趟。” 柳前进和柳光明对视了一眼,柳光明有些担心地说:“舅舅,您不会是又要打她吧?其实表妹也不容易,她在广州可遭老大罪了——” “那个舅舅,打骂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我觉得您还是跟她好好说说吧。”柳前进连忙打断了弟弟的话,还冲他使了个眼色。 柳光明有些不好意思,差点就说漏嘴了,表妹可是一再叮嘱过,她在广州的那些遭遇造成不能让舅舅、舅妈知道的。 白丁茂听了两个外甥的话,淡淡地说;“放心,我不会再打她。你们让她过来吧,我跟她好好谈谈。” 见舅舅这么说,柳前进和柳光明虽然很惊讶,但也很为白萍高兴,事情总算是出现了转机,看舅舅这样子,像是消气了呢! 到底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就算是再失望再不想见,白萍也不可能真的把他一个人扔在出租屋,从此不闻不问了。 所以,听两个表哥说老爸有话要对自己说,白萍在晚上的时候还是抽空去了一趟。 此时,出租屋里只有父女两个人,白丁茂见到白萍,既没有打骂,也没有动怒,而是心平气和地说了声:“坐下吧,我炒了两个好菜,都是你爱吃的。” 白萍:“我在厂里吃过了。” “怎么,还在生爸的气,连我做的饭都不吃了?” 白萍无言以对,实际行动是最好的证明,她拿起碗筷,又吃了一顿。 白丁茂看着女儿扒饭的模样,心里不禁开始心疼起来,两个外甥都说了,厂里的伙食就跟猪食似的,难吃得要命,难怪这丫头出来打工后,比在家里还瘦了。 “萍丫儿,我知道这几天,我的态度很不好,你一定还在心里怪爸爸,是不是?” 白萍扒饭的动作一顿,然后也没吭声,便继续吃饭。 白丁茂也不介意,继续好言好语地说道:“其实爸爸打了你之后也很后悔,我知道你从小到大一直都是个好孩子,小小年纪就知道为家里着想,赚的钱全部都交给了家里,一分钱也没乱花过。” 第221章 上门女婿 白丁茂说到这里叹了口气,继续道:“是我这个当爹的没用,让你们三姐妹从小就跟着我们吃苦。你的学习成绩在全校都是数一数二的,可却因为家里穷,楞是让你缀了学,这件事一直是爸心里最大的遗憾。爸知道,你心里其实是很想重返校园的,我也知道你常常一个人躲起来悄悄地哭,可是除了痛恨自己的无能,我还能怎么办呢?生活的重担就像一座大山一样压下来,我——” 说着说着,白丁茂哽咽了起来,好一阵都没办法再开口说话。 听着父亲的话,白萍也想起了过去。记得刚缀学那会儿,她每天晚上做梦都会梦到自己还在上学。可梦里,她不是在上学的路上迷了路,就是在去考场的路上双腿怎么也迈不开,每一次,她都会被梦惊醒,然后一个人默默地流泪。 她是那么的渴望学习,然而事实却又是那么的让人无奈。 为了帮家里减轻负担,为了让两个妹妹能继续上学,她自己主动提出缀学,并且从未在任何人面前流露过自己仍想继续上学的想法。 她以为家里人都不知道自己的心思,没想到原来父亲什么都知道,看着四十多岁就两鬓斑白的父亲,这个一辈子被生活的重担压弯了腰的汉子,此刻却哽咽得说不出话来,白萍心里也是一阵难受。 便安慰道:“这些事都过去了,虽然只有小学文化,但已经比很多没进过学堂门的好很多了。我们家三个女娃,可您从来没因为我们是女娃就嫌弃我们,家里但凡有口好的,您和我妈也会省着给我们三姐妹吃。那个时候好多人都劝您把玲儿、芳儿送出去,可您说虽然她们都是女娃,可她们都是我的亲生骨肉,在我心里她们比千金还重,就算是饿死,也不会把孩子扔掉的。您的这句话,我永远都记得,永远不会忘记——” 想着往事,想到曾经别人说让爸妈把她们这些“没用”的女娃扔出去的时候,她心里有多害怕呀,小小的她总是忐忑不安,一有陌生人来家里就胆战心惊,生怕自己真的会被卖掉。可是不管有多穷,有多苦,爸妈倒债台高筑,过得紧巴又卑微,可还是没有舍弃掉她们三姐妹。 想到父母去借钱时,曾受过的那些气,想到自己曾经的恐惧和忐忑,白萍的眼泪也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 见女儿流眼泪,白丁茂连忙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反劝起她来:“好了,这些事都过去了,以后咱家会越来越好的。” 白萍也连忙擦了擦眼泪,强挤出一丝笑容道:“是啊,会越来越好的。” 过了一会儿,白丁茂继续说道:“萍丫儿,你是老大,家里曾经受过的那些白眼和闲言碎语,你是最清楚的。他们都说我们家是绝户头,说你们将来嫁了出去,就不会管我们了。而且我和你妈就连死了都不能葬祖山上,因为我们这没有儿子!” “爸,这都是老思想,我和玲儿、芳儿虽然是女娃,可将来我们一样会养您的,至于说不让葬祖山,这更是没有道理的,我们是村里的人,凭啥不给葬祖山哪?” “你说的太轻巧了——”白丁茂摆了摆手道:“我知道你们姐妹三个都是孝顺的好孩子,可将来你们要是嫁了出去,不管是干什么就都得看婆家人的脸色了。你要养我们,可你丈夫你公婆不愿意,天天和你吵,你能怎么办?真要是因为我和你妈惹得你们姐妹三个没好日子过,我们还不如死了算了,省得拖累你们!” “爸——”白萍想反驳,可白丁茂打断了她的话。 “你先别急着反驳我,你现在是还不知道这世上的人心有多善变。也许刚开始处对象的时候,他会什么都顺着你,依着你。可是等将来你真成了他们家的人了,然后再生了几个孩子,自己家的负担越来越重,上有老下有小,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时候,他还会什么都依着你吗?到时候闹起来,别人也会说是你没有道理,因为咱中国几千年的历史,都是儿子养爹娘,没听说过要嫁出去的女儿养爹娘的!” 白萍张了张嘴,可是却说不出话来。父亲说的都是事实啊,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不公平! 见女儿不说话了,白丁茂又道:“所以,现在我和你妈想找个上门女婿,一是可以继承我们白家的香火,二是我和你妈老了之后,也能有个依靠,你能理解吗?” 白萍还是说不出话来,现在的农村人,凡是没有儿子的人家,都会选择让女儿招上门女婿的,几乎没有例外。 “你是老大,要招上门女婿,这担子是不是得落在你头上?” 白萍忍不住说道:“爸,我能理解您的心情,可是就算要招上门女婿,也不一定非要我吧?虽然我是老大,可也没规定说就一定要老大才行呀!” “是没规定,可你们三姐妹,玲儿冲动易怒,芳儿太柔软胆小,她们俩哪一个能镇得住上门女婿?哪一个能撑得起一个家门?作为女儿嫁出去,她们完全没有问题,可作为儿子留在家里,她们却是根本没有那个能力的。而你就不同了,你从小坚强勇敢,性子外柔内刚,比我这个当爸的都更有魄力,你才是最适合的人选啊。” 白萍心里又苦又涩,张了张嘴,“爸,我——” “萍丫儿,她们两个若是招了上门女婿,若是招了个厉害的,怕压不住丈夫,若是招了个老实的,又会让村里人欺负,你忍心看着两个妹妹将来吃苦受罪吗?” 白萍又哭了,“那您就忍心拆散我和赵俊霖吗?他真的不是你想象中的坏人,你怎么就是不肯相信我呢?” “唉——”白丁茂长叹了一声,“我知道,我这样的安排对你来说是不公平的,嫁出去的女儿永远都比留在家里招婿的女儿要过得轻松一些,可,可手心手背都是肉啊,我只能选择最适合的那个人,只能委屈你了。” 第222章 我该怎么办 白萍的泪夺眶而出,掩面大哭了起来,她心里好痛,好委屈,好无奈,为什么这一切都要降临在她头上?难道就因为她坚强勇敢,所以上天就打算一次又一次地将这些苦难降临在她头上?就因为她是打不死的小强吗? 这太欺负人了!太欺负人了! “这不公平,不公平——”白萍抽泣着喃喃自语,赵俊霖你在哪儿呀?她的心乱极了,好想有个人能听她倾诉,给她安慰。可是关键时候,赵俊霖又在哪里呢? 看着女儿哭成了泪人,白丁茂心里也是针扎一样的疼,他转过身后,用力地擦了擦眼,然后狠下心来,说道:“我相信你是个懂事的孩子,我现在不逼你,我给你两天时间考虑清楚,你若实在不愿意,我二话不说抬腿就走,等将来有一天,我和你妈老的干不动的时候,就一根绳子吊死在山里,了无牵挂了!” “你还说不逼我,你这分明就是要逼死我,呜呜——”白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心中一片绝望。 赵俊霖,我该怎么办? 赵俊霖和赵金德在报纸上发布消息的同时,住进了韶关最豪华的酒店,装起了有钱人。他们要在这时在,等鱼上钩。 只是没等来陈桂妹,倒是等来了许多前来相亲的姑娘们。赵俊霖必竟是有案底在身的人,因此便躲在里面不出来,全程由赵金德应付。 赵金德装得挺像那么一回事的,见着人家姑娘先是好一阵打量,然后装模作样地记下人家的姓名年龄、生辰八字等信息,最后说:“回去等消息吧!” 原本只是为得已而为之,不成想他们越是表现得这么大牌,那些人反而越发相信他们是真正的有钱人。 这事迅速发酵,闹得是满城风雨。 这天,一个光头男人从外面回到破旧的出租屋,一屁股坐在床上,然后瞅着那个正在梳妆打扮的女人,不屑地冷哼了一声:“切,描什么描呀,一把年纪了,再描也成不了十八岁。” 女人冷冷看了他一眼:“老娘要是十八岁,能跟着你?” “嘿嘿——”那男人突然笑了,“这倒也是,还是年轻好啊,你若真是十八岁,说不定以你的模样,还真能飞上枝头当凤凰呢。” 女人一听顿时来了兴趣,“这话是怎么说的?” 男人立刻眉飞色舞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报纸,掸着报纸道:“你看看,这里有个土老鳖暴发户,正满世界征婚呢,只说有几百万的身家!” “几百万?”女人顿时双眼冒光,一把抢过报纸,仔细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她握着报纸的双手情不自禁地颤抖了起来,因为太过激动,张大着嘴想要喊,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那男人见状,嘲讽道:“你激动个什么劲?人家可是才二十来岁,怎么也轮不到你!” “儿,儿子,儿子——”女人突然蹦了起来,疯了似的大叫了起来,“哈哈,是他,肯定是他,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走了狗屎运了……” 她一边笑,一边在屋子里转圈圈,欣喜若狂的模样让那男子好半响才反应过来。 “你是说,这上面走了狗屎运的小子是你儿子?亲儿子?” 这女人正是陈桂妹,她得意地瞥了眼男人,没有回答,心思却转开了。 这两个人狼狈为奸,一起搭档骗钱也有段时间了,见她这个模样,男人顿时就明白了,不由得冷笑一声,阴森森地说道:“怎么,才刚知道儿子发了财,就不把老子放在眼里了?” 女人一怔,眼里飞快地滑过一抹不屑,不过脸上还是迅速绽放出一个妩媚的笑容,柔声道:“怎么会呢,我只是在想,那小子心里不定怎么恨我呢,就算是发了财,也不见得会给我什么好处。” 男人似笑非笑地盯着女人道:“少他妈废话,你是我的女人,你儿子自然就是我儿子,别的你不用多想,只管好好收拾收拾去找咱儿子就成。”男人眼神犀利,满是威胁之意。 女人知道这个时候还不能彻底和这家伙翻脸,便温柔地说道:“你放心,只要能弄到钱,我肯定不会忘了你的。” 男人笑了笑,心里冷冷地想着:谅你也不敢耍什么花招,若是敢骗老子,老子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女人也在笑,想的却是:若不是实在没办法,老娘会看得上你个死光头?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现在我儿子有钱了,老娘还会怕你不成? 两个人各怀心思,表面上却还是一团和气,商量起了如何去见他们的“儿子”的具体细节。 这天,当赵金德在酒店见到陈桂妹的时候,差点儿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激动地大喊出来。不过最后,他的面部肌肉几番挣扎之后,终于还是被理智控制住了,装作不认识她似地嘲讽道:“哟,这位大婶,您对自己也太自信了吧?我们老大可才二十岁,他要找的是老婆,不是老妈!” 陈桂妹见自己儿子连小弟都有了,而且还住在这么高档的酒店里,越发相信他这是真的发了。她盛气凌人地瞟了眼赵金德,从鼻子里冷冷地哼了一声,道:“瞎了你的狗眼,我就是他妈,亲妈!” 赵金德立刻摆出一副惊讶的样子:“这亲戚可不能乱认啊,我可从来没听我们老大说过他有个妈。” 陈桂妹气结,恼羞成怒地尖叫道:“少他妈废话,赶紧让赵俊霖来见我!” 赵金德见她说出了自己老大的名字,装作吃了一惊的样子,然后犹犹豫豫地说:“你先等等,我这就去找我们老大。” 陈桂妹得意地笑了笑。其实在东莞时,他们是远远地见过一面的,只是当时陈桂妹光顾逃跑了,根本没记住赵金德的脸。 过了一会儿,赵俊霖果然出来了。见到陈桂妹,他一张俊脸瞬间黑成了锅底,冷冷道:“你来干什么?” 陈桂妹见到赵俊霖,脸上的倨傲和盛气凌人瞬间变成了温柔。只见她满含深情地望着赵俊霖,露出一种想亲近又怕被拒绝的表情:“霖儿——” 第223章 颠倒黑白 “闭嘴,别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我他妈犯恶心!”赵俊霖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她。 “我知道你还在怪妈妈,妈妈不怨你,怨只怨世事弄人,才会让你对我的误会越来越深。” 赵俊霖冷哼一声,掉头就要走。陈桂妹连忙追了上去,一把抱住他的胳膊,一双精致美丽的大眼中已盈满了泪光:“霖儿,不管怎么说,我都是你的亲生母亲呀,十月怀胎的艰辛先不说,你身上也流淌着我的血液。咱们可是血浓于水的亲人呀,你能不能听妈妈好好跟你解释清楚,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赵俊霖愤怒地挥开她的手:“解释?上次在东莞碰见你的时候,你怎么不解释?那会儿,你可是跑得比兔子还快,还说我是抢劫的,天底下有你这么当妈的吗?” 陈桂妹的眼泪顿时流得更凶了,一个劲地向赵俊霖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妈妈不好,是妈妈错了。可那时候,我是真的很害怕,我是怕连累你,所以才不敢和你相认呀!” 赵俊霖露出疑惑的表情,陈桂妹连忙继续说道:“宋康博知道了我和你的关系,他大发雷霆,说我竟然有了这么大的儿子,还说我骗了他,把我赶出了家门。他那个儿子更是恶毒,竟然去公安局告我,说我骗他们家的钱,天地良心啊,我在他们家十几年做牛做马,伺候他们一家四口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可他们却全然不顾往日情分,要把我往死里整。为了不连累你,我只能到处流浪,不和你相认,也是怕增加你的负担……” “你说的都是真的?”赵俊霖没有再那么生气了,脸上的表情有些高深莫测,陈桂妹只当他是被自己说动了,连忙趁热打铁又哭诉道:“生你的时候,我伤了身子,从此以后再也不能生育了。也正是因为这样,当年你奶奶嫌弃我,你爸爸打我,我受不了才会跑出来。嫁到宋家后,因为自己没有孩子,我就把宋康博的两个孩子当亲生的一样看待,哪里知道不是亲生到底还是养不熟,到头来他们一家人却把我赶出家门,不顾我的死活,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哇——” 说着,她掩面大哭了起来。 赵俊霖脸上滑过一抹嘲讽,这个女人可真会颠倒黑白啊!生不了孩子是因为生自己的时候伤了身子,她这么说就是想骗取自己的愧疚心理,另一方面也把自己抛夫弃子的行径合理化。呵,她怎么这么会编呢? 赵俊霖眸中冷意更深了。 这边赵俊霖耐着性子拖住陈桂妹,另一边,赵金德早得了赵俊霖的暗示跑出酒店去报警了。 只是他刚走到酒店门口,就见有一个留着光头、满脸横肉的男人躲在酒店的花木后面警惕地来回巡视。 赵金德立刻想到了白丁茂的话,猜到这就是陈桂妹的那个同伙。此人在这里,分明是留有后手,并未完全相信赵俊霖,或者他们相信了赵俊霖真的发财了,却动起了别的心思,比如说把钱弄走? 赵金德脑门上的汗立刻就涌下来了,如果自己贸然跑去报警,会不会打草惊蛇?这个时候也没办法联系上赵俊霖,赵金德思忖了片刻,见正巧有个之前来征婚的女孩走进了酒店。 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装作十分熟稔地迎了过去,大声对那女孩说道:“哎哟,这不是许小姐吗?” 那女孩有些羞涩地笑了笑,也认出了赵金德,轻声道:“赵先生,好巧啊。” 赵金德有些想笑,明明是不死心想来打探消息,却非要装偶遇。不过她的到来,正好帮了自己的大忙! 赵金德也没拆穿她,说道:“我要去我们老大买些日常用品,许小姐不介意的话,不如同行?” 在女孩看不见的角度,那个光头男人果然从赵金德一出现就紧盯了过来,一脸的警惕。赵金德立刻便明白了,原来他们早就调查、打听过自己和赵俊霖了。 越是如此,他越不能大意。于是他装作很急色的模样,笑眯眯地望着女孩,牛逼哄哄地说:“我们老大和我关系特别铁。”言下之意就是姑娘你想嫁给我们老大,就先讨好讨好我吧! 听到这里,那光头男人露出一脸了然的神情,猥琐地笑了。 女孩想了想,就点了点头,随赵金德一块走出了酒店。 见那光头男人没有跟过来,赵金德才松了口气,出了酒店没多久,他便找了个借口把那女孩甩掉,匆匆向派出所走去。 他找到民警,说自己要报案。 不曾想,那民警竟然爱搭不理的,瞥了他一眼,才懒洋洋地说:“丢东西了,还是杀人放火了?” 赵金德一愣,赶紧摇头道:“都不是,我是——” 话还没说完,那人竟然嘲讽道:“既没丢东西,也没杀人放火你瞎折腾什么?我告诉你,我们的警力是非常宝贵的,不是给你们这些捞仔浪费的,一点鸡毛蒜皮的事儿就说要报案,小心我告你防碍公务!” 赵金德越听越火大,可这时候也不是发火的时候啊,只得按下性子好声好气地跟他解释:“同志,我——” 哪知这人听了同志二字,瞪着眼睛就骂上了:“乱喊什么呢,谁跟你是同志啊?死乡巴佬——” 乡巴佬这三个字是用白话说的,他大概以为赵金德听不懂,但其实赵金德学习过那本小册子,又在广州呆了这么久,就算不能流利地说白话,听懂还是没问题的。 顿时气得赵金德险些没当场掀桌子,这他妈的狗腿子也太坏了! 这一生气,他也就不管不顾了,也不特意用讨好的口气说话了,大声吼了一句:“我发现了广州警方一直在寻找的犯罪嫌疑人徐恬,你们是不是不管了?” 他人刚想瞪着眼睛骂赵金德,后知后觉地听到徐恬两个字觉得很耳熟,这时他旁边另一名民警附在他耳旁说了句什么,他才突然恍然大悟。 “你说的是真的?我警告你,报假案可是犯法的!” 他奶奶的,若不是这事儿事关重大,赵金德真想扭头就走,这帮狗腿子真他妈太不是东西了! 第224章 请君入瓮 最后好不容易忍气吞声的把细节说清楚了,那警察说他们会处理,就把赵金德往外撵。 赵金德离开了派出所,越想越觉得不放心。这帮饭桶,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出警?万一让他们给耽搁了,被陈桂妹溜了,老大可怎么办? 这么一起,赵金德火急火燎地急忙又往酒店赶。 他回到酒店的时候,陈桂妹还拉着赵俊霖在表演“母子情深”呢,可惜赵俊霖一直表现得不太感冒,但也不能太过绝情。为了拖住她,赵俊霖一直是耐着性子在看她表演。 这会儿见赵金德回来了,身后却不见警察,赵俊霖立刻意识到,可能事情出了什么变故。 赵金德装作若无其事地说:“老大,饿了吧?我给你们买了个西瓜!”说着他抱起西瓜就去卫生间洗,不动声色地给赵俊霖使了个眼色。 赵俊霖说道:“你会切西瓜吗?别跟上回似的,切得跟狗啃的一样!还是我来吧——”说着他也进了卫生间。 陈桂妹非常警惕,连忙伸长了脖子去看,不过正好客厅和卫生间之间有个死角,她看不到卫生间里的情况。 赵金德连忙把警察的态度跟赵俊霖说了一遍,赵俊霖沉吟了几秒,说道:“看来他们是靠不住的,咱们还是得靠自己。最好是把她弄到广州去,那里的警察接了宋钰的报案,一定会管这事的。” “这,怎么弄呀?她会乖乖听你的吗?再说了,你自己都是逃出来的,这要是回了广州还不是自投罗网?到时候别没把她抓住,反倒是把你自己给坑进去了!” 赵俊霖怕时间太长引起陈桂妹的怀疑,便没再吭声,刷刷几刀切好西瓜端了出来。 见他们出来了,陈桂妹就装作不经意地问:“哟,你们躲起来说什么悄悄话呢?是不是说我的坏话呀?” 赵俊霖很不耐烦地瞪了她一眼:“就说你坏话怎么了?你以为全世界的人都跟你们女人一样八卦呀!” 被赵俊霖凶了,陈桂妹反而放心了,因为这才是赵俊霖对她应有态度。他要是一下变得对自己亲近尊敬起来,那才是有鬼呢。 陈桂妹又套了一阵近乎,然后就起身告辞,说明天再来看赵俊霖。 赵俊霖冷冷地哼了一声,没说话。 本来他们是打算报警,让警察当场抓住陈桂妹的,可现在警察没有来,情况发生了变化,他们只有调整计划,徐徐图之了。 陈桂妹走后,赵俊霖换了身衣服,悄悄地跟了上去。 赵俊霖和赵金德悄悄地跟踪着陈桂妹,看见她和那个光头男人会合,然后一起来到了一个简陋低矮的出租屋。 路上,他们绕了好几个圈子,也很警惕,不过赵俊霖跟踪功夫了得,并未被发现。 知道了他们的住处,赵俊霖决定自己守在外面,让赵金德再去一趟派出所,必竟如果真要把陈桂妹弄到广州去,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赵金德匆匆来到派出所,哪知还没说话呢就被那公安骂了个狗血喷头:“你不是说她在酒店吗?人呢?我跟你说报假案,我随时都可以拘留你的!” 赵金德没好气地说:“她长着腿着,人家不会走啊?” “嘿,你这是什么态度——”那人一拍桌子就想发火。 赵金德冷冷地说了句:“你们到底还想不想抓人了?你们要不想抓人,我直接联系广州的公安,你们要是想抓人,就别给我摆出一副二五八万的臭德性!” 那人一怔,没想到之前还挺怂的人,这会儿竟然这么硬气起来了。他虽然很生气,可也知道轻重,如果这人跑到广州去跟那边的公安说自己接到报案不出警,上面一定会怪罪下来的。 于是,他冷哼一声,通知了上面的领导。这一次,他们的速度还算快,很快就派出一辆警车带着赵金德一块儿往出租屋赶。 车上一共有四个警察,赶到出租屋的时候,远远地就见到赵俊霖正在外面焦急地张望呢。见到警车过来,他连忙招了招手。 其中一个警察指了指那道门,以目光询问赵俊霖:是这儿吗? 赵俊霖点了点头,正想再说点什么,那人突然冲过去一脚踹开了门—— 陈桂妹和那个光头男人正作着他们的春秋大梦呢,光头男人威胁陈桂妹把钱骗到手就交给自己,而陈桂妹则计划着弄到钱就一个人远走高飞。只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等待他们的不是大把大把的钱,而是公安的抓捕。 出租屋简陋的门一脚就被踹开了,里面的场面有些不堪入目,那光头男人和陈桂妹正在床上做活塞运动呢。 门突然被撞开,那一男一女吓得尖叫起来,手忙脚乱地往身上披衣服。 赵俊霖的脸都气绿了,虽然很不想承认里面那不要脸的女人是自己的母亲,可自己是她生的,这却是不争的事实,现在她这副丑态暴露于众目葵葵之下,真真是让他无颜以对。 赵金德给他老大面子,也不好意思盯着去瞧,于是把头扭了过去。 那四个警察,都是年轻小伙子,显然是没想到是这么个情况,顿时也羞红了脸。好不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冲上去按住了那个男人。那男人想反抗,不过双拳难敌四手,很快就被制服了。 但是陈桂妹必竟是个女人,还是个光着身子的女人。她捂着脸,哭得凄凄惨惨,“你们能不能先出去,让我把衣服穿上?” 那四个警察对视一眼,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冷声道:“快点,别耍花样!” 说着一行人把那男人押了出去。 赵俊霖总觉得有些不太放心,这女人可不是一般的女人,她可狡猾着呢。这么想着,他就回头望了一眼,正巧望见那女人白花花的胸脯,吓得他一个激灵,连忙回过头来,逃也似地冲了出去。 有两个警察把男人押上警车,另两个就和赵金德、赵俊霖一块儿守在门口。过了一会儿,里面还是没有动静,赵俊霖有些不放心地敲了敲门:“好了没有?” 第225章 金禅脱壳 里头没人应答,赵俊霖的心一下就提了起来,又大声问了一遍:“说话,不然我们冲进去了!” 还是没人应答,赵俊霖大叫一声:“不好!”率先推开门冲了进去,然后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屋里哪还有陈桂妹的影子呀! 几个警察也冲了进来,大叫着:“人呢?” 最后一查找,才发现这出租屋窗户上的铁栅栏竟然是被动过手脚的,表面上看着有铁栅栏,可其实那铁栅栏早就被锯断了,只要轻轻拿下来,就能从窗户上跳出去。 赵俊霖一言不发,翻过窗子就去追,赵金德紧随其后,这时候那两个警察才算是回过神来,也跟着追了出去。 可惜这一片出租屋非常的杂乱、四通八达,到最后陈桂妹还是顺利逃脱了。 赵俊霖和赵金德气得半死,没想到机关算尽,到最后却功亏一篑。 一行人沮丧地蹲在地上,累得呼呼直喘。这时,那几个警察对视一眼,悄悄地挪到一块儿,商量起了什么。 他们的声音很低,赵俊霖根本就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不过他们是不时地拿眼神瞟向自己,赵俊霖不由得拧紧了眉头,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不一会儿,那几个警察就站了起来,笑道:“算了,我们先回所里吧,你们俩也跟我们走一趟。” 赵俊霖警惕地问:“我们只是报警的人,现在应该没我们什么事了吧?” 那人态度很好,仍旧保持着微笑说道:“你们放心,就是例行问几句放在,作个口供。” 这可与之前他们眼睛长在头顶上的态度判若两人啊!所谓反常即为妖,赵俊霖和赵金德对视一眼,突然撒腿就跑。 “站住——” “快追,绝对不能让那小子跑了。” 几个警察大叫着追了过去,一边追其中一个警察还一边低声催促自己的同事:“兄弟们快啊,这小子要跑了,我们麻烦就大了——” 赵俊霖眸色沉沉,蓦地明白了。他们这是弄丢了陈桂妹,怕被上面责罚,于是就想把自己这个“可能是共犯”的人抓上去顶包。 真真是好计谋啊,自己无能让犯人跑了,现在反而来抓自己这个帮助他们的人!赵俊霖目光冰冷,跑得更快了…… “呼——呼——”赵金德一屁股坐在地上,“老,老大,我,我跑不动了,呼——” 赵俊霖也一屁股坐在他身边,往身后看了看,“那群草包应该不会追过来了,歇,歇会儿吧!” 两个人大口大口地喘气,累得腿肚子都打起颤儿来了。 休息了一阵,赵金德问:“老大,现在我们怎么办?” 现在陈桂妹跑了,警方又要抓自己,赵俊霖可谓是四面楚歌! 见赵俊霖没吭声,赵金德突然说道:“要不咱走吧,走得远远的,咱重新开始!” “逃?”赵俊霖喃喃低语,“一旦逃了,我身上就永远都背着逃犯的名声,一辈子也别想洗清了。” 闻言,赵金德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赵俊霖道:“这事你别掺和了,该干嘛干嘛去。” 赵金德立马蹦了起来,生气道:“老大你说什么呢?咱从小就说过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嘛,我怎么可能扔下你不管呢。” 赵俊霖笑了笑,轻捶了他一拳:“好兄弟,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但是现在把你搅和进来完全没有意义。再说了,白萍现在被她爸逼着和我分手,还要把她嫁给别人。把她一个人丢在广州,我实在放心不下,你帮我好好照顾她!” 这个理由,赵金德没法拒绝,于是便问道:“那你呢?” “我还是得去找陈桂妹,这辈子,一天不把她抓住,我赵某人一天不会安生!”赵俊霖坚定地说道。 “嗯——”赵金德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 两人也没再回酒店了,怕被公安设伏。赵俊霖本来想送赵金德去火车站坐车,可赵金德说怕被盯上,赵俊霖只得一个人悄悄地在韶关市转悠,看能不能找到点陈桂妹的线索。 这一转,就转到了长途汽车站,他心中一动,陈桂妹会不会坐汽车跑了? 正思忖间,之前在火车站广场前乞讨的老大爷突然急匆匆地奔了过来,激动地叫道:“哎哟小伙子,见着你可真是太好了,那女人,快,快追呀——” 赵俊霖连忙扶住老大爷,紧张地问:“是不是我给你看过相片的那女人?你看见她了?她往哪儿走了?” 老大爷一个劲地点头:“就是她,她往汽车站里走了,就在刚刚——” 赵俊霖也没来得及谢过老大爷,撒腿就往汽车站里狂奔而去。 汽车站里的人很多,乌泱泱一大片,赵俊霖焦急地在人群里张望、寻找。突然视线里出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陈桂妹!赵俊霖咬着牙,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陈桂妹很狡猾也很警觉,瞬间发现了赵俊霖,她吓得脸都白了,连忙蹿上了一辆汽车。 车站里人太多了,赵俊霖拨开人群,紧赶慢赶,却还是迟了一步。眼睁睁地看着陈桂妹上了汽车,眼睁睁地看着汽车在自己面前发动,赵俊霖目眦欲裂,凶悍地冲了过去,追着汽车跑。 很快车上的人就发现有个年轻人疯了似地追着汽车在跑,纷纷言论了起来:“这小伙子是不是没赶上车啊?” 甚至有些人好心地叫道:“司机,有人没赶上车,看他怪着急的,你等等他呗——” 司机犹豫了一下,正想把车停下。陈桂妹可急坏了,连忙装作一副可怜的模样,低声对司机说道:“这位先生,求你救救我吧,我是被拐卖的妇女,好不容易才逃出来,求你千万别停车,别让他们再把我抓回去——” 她哭得梨花带泪,楚楚可怜,那司机停车的动作一顿,然后一脚油门,快速地将车驶出了汽车站。 人的双腿如何跑得过四个轮子的汽车呢?赵俊霖看着渐渐远去的汽车,又气又急,真想一拳把那车打趴下! 不过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他连忙问四周的人:“这车是开往哪里的?” 周围有好心人连忙告诉他:“这是去广州的车,小伙子别着急,十分钟后还有一趟车也是去广州,你坐那趟吧!” 第226章 又想玩这招 赵俊霖急得团团转,可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买了下一趟车的票,回到广州。 一路上,他焦躁不安地猜测着:万一那女人中途下车了怎么办?一路上要经过这么多地方,现在的赵俊霖只能祈祷那女人会一直坐到目的地。尽管他知道这种可能性几乎为零,但是他想赌一赌,赌那女人的心思,赌她自作聪明地以为,自己会到其他站点去等她。 上车之前,赵俊霖给郑军打了个电话,把情况跟他说了。郑军连忙请假,带着柳家兄弟一起,去了广州长途汽车总站,如果陈桂妹真的来了这里,就能将她抓个正着。 计算着时间,三个人焦急地等待着,每次有汽车进站,都伸长了脖子去看。 等待,总是让人焦灼的,也是难熬的。 一次次满怀期待地去刚进站的车上搜寻,然后一次次地失望而归,三个人已经紧张到有些麻木了。 突然,又有一辆车进站,柳光明探头一看,正是韶关到广州的。他连忙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其他两人见状也是赶紧跟上。 车才刚刚停稳,他们早已等在了车下,由于还有许多等着要上这趟车的旅客也跟了过来,所以他们的行为显得并不突兀。 车门缓缓开启,车上面的乘客纷纷涌了下来,柳光明眼尖地看到一个漂亮的中年女人,顿时在心里大叫:“是她,一定是她!” 他虽然没有见过陈桂妹,可赵俊霖在打给郑军的电话里对陈桂妹的外貌有过很详细的描述。 其他两人也是同一时间看到了,三个人疯了似的扑了过去—— 陈桂妹见状立刻会过意来,连忙大喊:“救命啊,抢劫啊——” “又想玩这招?”郑军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然后看向周围那些惊疑不定的群众,说道:“大家千万别被这女人给骗了,她是警方通缉的嫌疑犯,不信大家报警,我们去警察局!” 听郑军说得有鼻有眼的,大家顿时不吭声了。 “不是的,我不是什么嫌疑犯,他们是坏人,求求大家救救我——”陈桂妹又想故技重施,不过郑军早得了赵俊霖的嘱咐,知道她异常的狡猾。 是以,他不慌不忙地说:“到底谁才是坏了,咱们到了派出所自然见分晓!”说着他还大声地向群众喊话:“哪位兄弟帮我找下车站的保安过来,这女人真的是个通缉犯!” 这下大家都相信郑军,不再相信陈桂妹了,最后车站驻守的保安听着动静赶了过来,一查资料发现陈桂妹果然是个嫌疑犯,立刻把她送到了派出所。 郑军和柳家兄弟三个人从派出所出来,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容,陈桂妹被捕了,这下赵俊霖总算是能洗脱嫌疑了吧? 此时赵俊霖所乘坐的那辆车也终于进站了,在车站一打听,就听说有一个中年女人被三个男青年扭送到派出所去了。 赵俊霖顿时大喜,总算是把那女人给抓住了! 他思忖了片刻,没有去派出所,而是回到了出租屋。 白丁茂的事必须尽快妥善处理好,他不能再让自己心爱的女人左右为难了。 现在虽然把陈桂妹抓住了,可自己赵狱是事实,万一公安要紧抓着这点不放,怎么办? 所以他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浪费,他必须趁着现在还有自由的时候,把该做的事做完。 来到出租屋,白丁茂正坐在餐桌旁摘菜,一见到赵俊霖进来,腾的一下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就连手上拿着的菜也掉在了地上。 白丁茂张了张嘴,本来想怒喝一声:“你来干嘛?”可转念一想,这本来就是人家的地方,倒显得自己鸠占鹊巢了。这么一想,他就越发郁闷起来了。 赵俊霖裂着嘴笑了笑,很自来熟地叫:“白叔,摘菜呢!” 白丁茂黑着脸又坐了下来,没搭理他。 赵俊霖也不以为意,谁让自己看上了人家的闺女呢?这未来老丈人摆点谱,那这当女婿的还不得受着啊? 抱着这样“伟大”的忍耐精神,赵俊霖也不管白丁茂的态度有多冷淡,仍旧堆着满脸的笑道:“您在广州还习惯吗?我们整天东奔西走的也没空陪着您到处转转,等明天有空了,带您出去好好看看……” 话还没说完,就见白丁茂黑着脸说道:“你还敢到处转转?你可别忘了自己的身份,走在路上不怕被抓啊?哼,我可不敢跟你出门,万一被当作同伙给抓了,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正在这时,郑军和柳家兄弟走了进来,还在门口就兴高采烈地嚷嚷了起来:“哎呀,这下可好了,终于把那女人抓住了,你总算是能洗清冤屈了!” 赵俊霖连忙迎了过去,有些紧张地问:“公安怎么说?” 郑军明白他的意思,笑了笑说道:“你太也着急了,这人还没审呢,哪有这么快就能还你清白?你等着吧,我估计用不了多久,你这事就能了了!” “你们在说什么,什么就能了了?”白丁茂满头雾水地问道,他对赵俊霖的事只知道个一星半点,完全不清楚其中的内情。 经过这事,柳家兄弟也开始相信赵俊霖真的是清白的了,要不然他干嘛费尽千辛万苦地去抓那女人呢? 因此听了舅舅的问话,柳光明连忙解释道:“舅舅,赵俊霖是被冤枉的,那女人虽然是他亲妈,可从小就抛弃了他。在广州偶然相遇后,更是设计陷害他,赵俊霖根本就没有和那女人合谋骗钱,这一切都是误会。” 白丁茂狐疑地看着赵俊霖,还是有些不信。 柳前进也赶紧说道:“是呀,如果他是那女人的同谋,怎么会费尽心思地去抓那女人呢?这次能够抓到那女人,赵俊霖可是费老大的劲了。” 白丁茂惊呼:“他竟然去抓自己的亲生母亲?”语气里仿佛十分的不敢置信,仿佛赵俊霖此举简单就是不孝至极! 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不吭声了,不约而同地想:这是重点吗?这位的脑回路怎么和一般人都不同呀? 第227章 眼见不一定为实 赵俊霖的脸色也是沉了下去,却没有吭声。他不愿意为自己辩解,不愿意到处去诉说那女人是多么恶毒,多么无情,因为那必竟是他的亲生母亲。 郑军一脸的尴尬,摸了摸鼻子说道:“白叔,这事吧,它有内情,一时半会儿的说不清楚……” 白丁茂冷哼一声:“一个人连自己的父母都可以绝情至此,你还能指望他会善待别人吗?总之,我今天就把我的态度摆在这里,我是坚决不会同意萍丫儿和你好的,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郑军还想再说什么,白丁茂猛地一挥手打断了他:“你不用再说了,我知道你们都是朋友,自然是要帮着他的。这我不怪你,可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到的事实!” “眼睛看到的就是事实吗?”白萍突然出现在门口,缓缓走了进来,“爸,您的想法太过偏激了。您为什么不查清楚那个身为母亲的女人都做了些什么,就这样对赵俊霖横加指责,您对他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白丁茂张嘴想要反驳,白萍已经激动地大声嚷了起来:“您对他的偏见太深了,根本就没有了解清楚事情的全部真相,只凭自己知道的一点消息就妄下定论,这样真的对吗?” 白丁茂气得脸色铁青,沉声道:“好,那你倒是说说,所谓的全部真相到底是什么?我倒要看看,你们能编出朵什么花儿来!” “好,那我就把一切都告诉你,你听完之后自己判断。”白萍是看清了事实,如果不把一切和盘托出,父亲对赵俊霖的误解就会越来越深,那么自己和赵俊霖就会永无宁日。 所以她现在下定了决心,就算父亲知道真相后可能会难过,会担心,她也顾不得了。 “去年秋天在县城的时候,你们只知道我发现了刘涛这个人贩子的真面目,却不知道我经历的那些惊心动魄。在险些被刘涛那伙人抓住的时候,是赵俊霖帮着我躲过了一劫。后来在汽车站偶遇刘涛等人,是赵俊霖不放心我,半夜跑去看我,才发现了那些人的行踪,也是他带着警察及时赶到,这才赶跑了刘涛等人,否则我就会被刘涛带走,你这辈子再也看不到你的女儿了——” 白丁茂张着嘴,一脸的不敢置信,这些内情,这些凶险,以前女儿从来没有说过。她生病住院,也只是说自己感冒发高烧,别的一句话也没有多说。 白萍继续说道:“至于我要来广州打工的事,其实我自己早就计划好了要离开家乡,到广州来闯荡一番。那个时候流言满天飞,你真的觉得我心里不难受吗?我只是不想说出来,让你们也跟着更难受罢了。会遇到赵俊霖,然后和他一起来广州,这完全是个意外,也是巧合。现在想来,也多亏了这个意外和巧合,外面的世界远非我们在家里想象的那样单纯,这一点,相信您现在应该深有体会了吧?” 想到自己这一路的遭遇,白丁茂不吭声了。 “如果不是和他一起来的话,也许我连火车都上不来,也许遇到坏人出了事也不一定,不过这些就不多说了。您还不知道吧?后来我又遇到刘涛那伙人的,还被他们给绑架了。他要把我和其他十几个女孩子一起卖到东南亚去,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 他自然是听说过,被卖去那里的人都会沦为玩物,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白丁茂脸色发白,他真的从来不知道原来白萍又遇到了刘涛,还—— 他忍不住激动地问:“后来怎么样?”他的声音都开始颤抖了起来,一颗心紧紧地揪成了一团。 “后来,郑大哥、赵金德和阿霖一起到处找我,阿霖率先找到了我被关押的地方。当时刘涛有十几个手下,每一个都拿着一尺多的砍刀,可是赵俊霖为了救我,他没有选择逃命,他勇敢地和那些人博斗,说我不走他也不走。后来我好不容易才劝动他先离开,带警察来救我,可他还是被砍了好几刀,背上、胳膊上、头上,每一刀都深可见骨,还差点因为失血过多而丧命。但是明明流了那么多血,受了那么重的伤,可他一直坚持着,直到见到救援的那一刻才倒了下去,这其中的凶险和艰辛我就不多说了,您仔细想一下,应该也能够想象得到。” 白丁茂仔细一想,虽然这些话听着没什么,可若是仔细一想,一个人单枪匹马,面对十几个手持利刃的匪徒却还能勇敢地选择战斗,这本身得具有多大的勇气呀!然后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还能坚持着不倒下去,就是为了找到救援,救出白萍啊。那是怎样的毅力,才能让他一直坚持下去的? 见父亲陷入了沉思,白萍也知道他是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不由得心中微微松了口气,继续说道:“您不是一直说咱们做人,一定要知恩图报吗?赵俊霖救了我两回,您老是对他冷嘲热讽的,这不太合适吧?” 白丁茂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了。他这辈子,最注重的就是知恩图报四个了,不管是受了谁的恩惠,他都会想办法报答人家。以前家里穷,老是要去借钱,欠人家的人情,这让他心里异常的难受,心里总觉得低人一等似的。 所以现在有能力了,若是遇上需要帮助的人,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他都会伸出援助之手。 人家赵俊霖两次救了自己女儿的命,可自己却——这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在这件事情上,我相信萍丫儿不会骗我,既然你救过她,你就是我们全家的恩人。我白丁茂感谢你,将来你遇上难处,我上刀山下油锅绝对没有二话!”白丁茂很认真地看着赵俊霖说道。 赵俊霖心里有些发涩,他虽然在感谢自己,却说得很明白,他会报答自己,可却仍然没有提答应自己与白萍的处对象的事。 不过他也不怕,只要白丁茂肯放下对自己的偏见,相信迟早有一天,他会接受自己的。 第228章 绝不负你 “白叔您太客气了,白萍是我心爱的人,对我来说救她就是救我自己,这是我自愿的,不需要您来报答,我也绝不会携恩索报。” 赵俊霖的意思也很清楚,他救白萍是因为白萍是他心爱的人,他不需要白丁茂报答,也不会因为对白萍有恩就非要白萍以身相许。 白萍说道:“爸,我和赵俊霖处对象,是因为我们彼此相爱,他可以为了我豁出命去,我也可以为了他舍弃一切,我们之间不存在什么谁对谁有恩,谁要报答谁之类。” 赵俊霖震惊地看着白萍,在他的印象里白萍一直是个内敛稳重的女孩,还有些传统女孩的羞涩和矜持。可今天她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她说她可以为了自己舍弃一切,而事实上一直以来她也确实是这样做的。自己住院时她不辞辛苦地照顾,自己被抓后她那么舍不得乱花一分钱的人竟然把所有的家当都掏了出来,甚至连那对手镯都让她当了,连眼都没眨一下,她真的为了自己付出了她所拥有的一切呀! 赵俊霖从小孤苦无依,这会儿不禁感动得红了眼眶,这样美丽善良,这样对自己不离不弃的女孩,教自己如何不爱到骨子里,如何敢辜负呢? “阿萍,有你这句话,此生我赵俊霖就算是死,也绝不会负你!” 两个有情人四目相对,眸中皆是对彼此浓浓的爱意,和对感情坚定不移的执着。在一次又一次的磨难中,反而让他们更加认清了彼此的性情,更加肯定了这份感情。 郑军和柳家兄弟看了,都禁不住动容,这一路走来,他们真的是太不容易了! 白丁茂的心也不是铁打的,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可是他也没有被这种感动冲昏头脑,忘记心底最深的执念。 “好吧,就算我相信你不是个坏人,也相信你对我们家萍丫是有真感情,可是我们家就生了三个闺女,我要给萍丫招上门女婿,你能同意吗?” 闻言,赵俊霖怔了一下,但凡是有血性的男人都不愿意做上门女婿的。因为一旦成为上门女婿就会受到乡亲们的嘲讽,一辈子都招不起头来。 白萍也有些紧张地看着赵俊霖,她爱他,可是她也不可能完全不顾父母的意愿,让他们伤心失望啊。 “白叔,您也知道我父亲已就去世了,将来等我和白萍结了婚,我一定把您和白婶当亲生父母看待,给你们养老送终,行吗?” “你这意思,是不同意做上门女婿?”白丁茂的脸色又沉了下去。 赵俊霖连忙解释道:“我知道您的顾虑,就是怕老无所依,但是我以人格担保,这辈子只要有我赵俊霖一口吃的,就绝不饿着你们——” “不,你错了。”白丁茂打断了他,“这仅仅只是其中一方面,最重要的是我想要我们白家能留个后,把香火继承下去。” 赵俊霖有些为难,一个大男人改名换姓嫁到女方家里,不但是对尊严的一种挑战,也会让自己的姓氏无人继承。必竟他父亲早逝,而且连兄弟姐妹都没有。奶奶临走的时候,还一个劲地叮嘱他,说他父亲是三代单传,这辈子不幸找了陈桂妹这么个狼心狗肺女人,膝下仍旧只有他一个孩子。奶奶还说让他长大后,一定要找个老实可靠的媳妇,多为赵家开枝散叶,别断了赵家的香火…… 见赵俊霖不吭声,白丁茂就看着白萍冷声道:“这可不是我没给你们机会,是人家自己不愿意,这下你不能再怨爸爸了吧?” 赵俊霖一听就急了,“白叔,咱们再商量商量——”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屋内众人忙起身来到院子里,顿时都吓了一跳。 只见小院已经被包围了,几个身穿公安制服的人缓缓走了过来:“我们是广州市**派出所的,赵俊霖,你涉嫌与人合谋诈骗,还私自赵狱,现在跟我们走一趟吧!” “公安同志,那个主犯不是已经抓到了吗?赵俊霖他是被冤枉的——”郑军急了,连忙大声为赵俊霖呜冤。 那人面无表情地说:“我们只管抓人,是冤枉还是有罪都要看法院怎么判。” 说着他大手一挥,身后一帮公安呼拉拉涌了过来,直奔赵俊霖而去。 赵俊霖面色沉沉,却没有反抗,因为他知道一旦自己反抗或者再次逃脱了,在场的众人可能都会受到牵连。 “阿霖——”白萍担忧地望着赵俊霖,又着急又无奈,不是抓到陈桂妹了吗?怎么阿霖还是要被抓走呢? “阿萍不用担心,现在罪魁祸首已经被捕了,我相信很快公安就会查清楚案子,还我清白的。”赵俊霖微笑着安慰着白萍,那轻松的模样仿佛自己只是去哪里做客似的。 “走吧!”那公安冷声催促,赵俊霖却道:“公安同志,能让我再说一句话吗?” 那人看了眼赵俊霖,又看了眼院子里的众人,思忖片刻后便答应了,只是仍旧叮嘱道:“别耍花样!” 赵俊霖看着白丁茂,请求道:“白叔,您也看到了我又要失去自由了,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出来,但是我想请求您给我一个机会,不要在我什么也做不了的时候逼迫阿萍订亲,好吗?” 白丁茂想了想,说道:“我可以暂时不让她辞职,也不会马上逼她订亲,但是我也不会答应你和她处对象的事。” “爸——”白萍急切地喊出了声。 白丁茂摆了摆手制止了她,继续说道:“但是我可以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还清债务,把身上的帽子去掉,恢复清白之身,并且愿意做我们白家的上门女婿,我就可以考虑让你和我闺女结婚,否则少一条都免谈!” 赵俊霖张嘴还想说什么,那公安不耐烦地打断了他:“行了,赶紧走!”说着,那些警察就推掇着赵俊霖走出了院子。 赵俊霖被带走了,出租屋里的人却只能干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好半响,柳前进才安慰白萍道:“萍丫儿,你别太担心了,他应该不会有事的,我们要相信公安,相信法律和国家!” 第229章 什么人哪 白萍苦笑了一下,现在除了相信那些所谓的公安外,她还能怎么样? 白丁茂见女儿心情很低落,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把到嘴的话忍了下去。在这个时候,自己还是不要再逼她了吧。 陈桂妹被捕之后,对自己的罪行一概不认,反而哭诉说宋家的人忘恩负义,故意找借口把她赶出去。 不过她的抵赖注定是无用的,因为宋钰早就料到她会这样说,因此早就把她卷走所有家财、冒用身份骗婚等一桩桩一件件事情的证据都交给警察了。 等警察一摆出证据,她先是一怔,然后哭道:“他们也太狠心了,我在宋家任劳任怨,伺候他们父女三个十几年,难道家里的钱就没有我的份吗?我们可是打过结婚证的,我拿家里一点钱用有什么错,怎么就说是骗钱了?” 她抹着眼泪继续哭诉道:“至于说骗婚,谁说宋康博不知道我之前结过婚的?我早就告诉他了,只是他认为没有必要让其他人知道,所以才隐瞒不说的,这怎么也能怨我?” “再说了,这些事都是家庭纠纷,你们凭什么把我抓起来?你们这是滥用职权——” 此时宋钰得到消息,刚刚赶到派出所,走到门外就听到徐恬的这番“精彩”表演,不由气得脸色铁青。 “你这女人真是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你是不是觉得我爸说不了话,没法出来作证了,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了是吗?” 宋钰激动地冲了进去,里头正在作笔录的警察立刻皱起了眉毛,正要喝斥他,与宋钰一块来的那男人连忙给那警察使了个眼色,拉着他说了几句悄悄话,然后那警察就不吭声了。 “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小混蛋,老娘在你们宋家任劳任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是你们呢?说赶我走就赶我走,现在竟然还想来诬陷我?” 宋钰气得浑身颤抖,自己可真是瞎了眼啊,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竟然不知道这女人如此会演戏! “家庭纠纷?我们诬陷你?废话我也不跟你多说了,到底谁是谁非,咱们用证据说话!”宋钰扔下这句话,便气冲冲地出了审讯室。 与他同来的那个人是他的同学,名叫徐鹏,在公安局上班,家里也颇有背景。宋钰在徐鹏的陪同下,径直来到了所长办公室,然后把自己这段时间搜集到的证据拿了出来。 那所长姓邹,五十左右的年纪,长得肥头大耳红光满面的。邹所长打开文件袋看了一下,脸上就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很好,有了这些证据,她插翅也难飞了,起码蓄意伤人这一条她就逃不过去。” 宋钰懂法律,蓄意伤人顶多判她几年有期徒刑,很快就能被放出来,可自己的父亲下半辈子可能就要一直在轮椅上度过了,这实在太不公平了! 想到这里,他心里仍旧是气愤难平,问道:“我怀疑我母亲的死也跟这女人有关,可是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我手上没什么证据,邹所长,能否请你们帮忙重查我母亲的死因?” “这——”邹所长有此为难地说:“时间过去太久了,要查起来难度很大——” 宋钰知道人家这是嫌麻烦,连忙拿眼睛瞟了下徐鹏。徐鹏会意,冲邹所长笑道:“邹叔叔,宋钰是我最好的朋友,这件事也关系重大,还希望您一定要帮帮忙啊!” 闻言,邹所长思忖了片刻,才说道:“好吧,我尽量,但是你们也要有心理准备,这件事必竟过去太久了,能查到证据的可能性非常低。” “我明白了,谢谢邹所长,一切就拜托您了!”宋钰连忙站起身,郑重地向邹所长弯腰致谢。 赵俊霖被带走的次日,警察突然再次上门,冷冰冰地说请白丁茂去一趟派出所。白丁茂顿时心里就跟十五只桶打水似的,七上八下起来。 心里不由得猜测着,难道是因为赵俊霖的事,把自己也给连累了?那警察会不会去找自己的女儿和外甥呀? 不过,他跟着警察到了派出所之后,那些警察只是问他:“你在韶关时,是否曾被一男一女骗过钱财?” 白丁茂一听不是说赵俊霖的事,连忙打起精神把自己如何遇到那女人,又如何被她花言巧语欺骗,好心地送她回家,不料却被她和那光头男人反咬一口,还把自己身上所有的钱财都给抢走的事说了出来。 末了,他满怀期待地问:“公安同志,现在那两个坏人都被抓住了,我的钱是不是能要回来了?” 那警察却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说道:“你去认一下人。” 白丁茂喏喏地跟着警察来到一间屋子里面,这屋里有一面墙,墙上装着玻璃。而在墙的另一边有一个女人坐在凳子上,白丁茂一见这女人就激动地大叫了起来:“就是她就是她,化成灰我也认得,就是她骗了我的钱。” 那警察淡淡地点了点头,然后过了一会儿,那屋里的女人被带走了,没过多久又来了个光头男人。 “这就是那个女人的同伙!”白丁茂很肯定地指着那男人说道。 然后白丁茂被带到了之前问口供的地方,那些警察让他在纸上签名,按手印。他都一一照做了,最后忍不住又问:“公安同志,我的钱——” 哪知话还没说完,就被冷冷地打断了:“好了你回去吧!” “同志,那我的钱——”白丁茂有些急了,怎么人都抓住了,还不提把钱还给他的事呢? 这次那警察直接转身走了,白丁茂望着人家冰冷的背影,气得险些没背过去,这都什么人哪! 不过他也没有办法,只能郁闷地回去了。 从派出所出来,宋钰往白萍所在的制衣厂打了个电话,然后约白萍晚上在出租屋见面。 对于宋钰突然来找自己,白萍也是很意外,不过她还是立刻答应了,因为她在广州没有人脉,对赵俊霖的案子什么情况都没法弄清楚,现在她正需要宋钰来为自己解惑。 第230章 有人整他 宋钰也没有转弯抹角,直接把自己了解到的一些情况告诉了白萍:“那女人起先拒不认罪,不过我已经找到目击证人,证人亲眼看到她和一个男人和我爸发生争执,然后把我爸推下楼梯。有了这个有力的证据,相信她一定会被判入狱的。” 白萍闻言大喜,激动地问道:“有目击证人?那是不是就可以证明,这件事和赵俊霖没有关系了?” 宋钰的眼神躲闪着白萍的目光,颇有些不自在,白萍见状心里顿时涌起股不好的预感。 “怎么了?还有其他情况吗?” “对不起,我的证人说当时那男的戴着帽子,穿的也很严实,时间又是发生在晚上,他看得不是很清楚,所以没有办法证实那个人究竟是不是赵俊霖。” 白萍心里刚刚升起的一丝欣喜瞬间便荡然无存,赵俊霖这运气也太好了吧?她简直已经无言以对了。 见白萍失望又难过的样子,宋钰也是满心的愧疚:“这事都怨我,没有调查清楚就把他给告了,现在真是骑虎难下。不过你放心,我现在是完全相信这件事与他无关了,否则他也不会千辛万苦地把那女人抓住,是吧?” 白萍苦笑了一下,有时候真的很想大声骂他一顿,可是骂了他就能解决问题吗?就能把赵俊霖放出来吗? 既然骂他没用,那还不如问点有用的,“我们原本想的非常简单,还以为只要把那女人抓住,就能还赵俊霖清白了,可是现在看来似乎并没有这么简单?” 白萍不骂他,也没埋怨过他,宋钰心里反而更加愧疚了,这随便搁在另一个人身上,不说冲上来给自己扇几个巴掌,最起码一顿臭骂是少不了的,哪里会有人能像白萍一样,这么理智、善良呢? 这么想着,他越发想要弥补了,于是他想了想便说道:“这件事确实非常蹊跷,按理说我撤销控诉的话一般检察机关都不会再较真了,可他们却怎么也不肯放了赵俊霖,这是疑点之一。其次嘛,我那证人之前可没跟我说他没看清那男人的模样,可现在到了派出所,他的话就完全变了,说自己把那女人看得真真的,可对他男人却完全没印象,你就这不奇怪吗?再说了那光头男人和身高体形都和赵俊霖完全不一样,就算看不清,这么大的差距也看不出来?”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白萍瞬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整个神色都变了。 “恐怕是有人在背后整他!” “有人在整他?”白萍气道:“他在这里也没和人结下仇怨呀,谁会在这种事情上来坑他?而且还能买通你的证人,甚至是买通法院和派出所的人?” 说着白萍怀疑的目光就移到了宋钰身上,若说赵俊霖唯一得罪的人大概就只有他们宋家了…… 宋钰顿时就急了,忙道:“不是我,肯定不是我,我若是想要害他,还范得着跟你说这些吗?” 白萍的怀疑只存在两秒钟便被自己能否决了,宋钰说得对,若那个害赵俊霖的人是他,他根本没必要多此一举。 “那么,害他的人会是谁呢?”白萍喃喃自语着,陷入了沉思。 “你放心,这事儿我一定会给你查出来!” 宋钰的这句话,白萍也没怎么在意,只当他是在说客气话。 两个人又说了几句,宋钰便告辞离开了。 白丁茂望着这个青年人离开的背影,听到了他和女儿的对话,心里对赵俊霖的怀疑彻底消除了。原来赵俊霖真的是冤枉的,自己真的错怪了他! 认识到这一点,他不禁有些羞愧,人家好歹救过自己的女儿,可自己却对人家冷言冷语不说,还非逼着女儿和人家分手。 不过感激是感激,羞愧是羞愧,对于女儿要找这样的一个人做男朋友,他仍然是满腹的不放心。这小伙子麻烦缠身啊,女儿跟着他,能有好日子过吗? 正当白丁茂纠结不已的时候,赵小兰从老家拍了电报过来,说:“有急事,速回!” 一听说家里有急事,白丁茂赶紧收拾东西,准备回老家了。临走之前,他一个劲地嘱咐白萍:“别舍不得钱,多给自己买点好的补补,现在家里的债也还清了,以后自己有钱就存着,不用一分一厘都往家里寄。工作也别太辛苦,钱是挣不完的,多顾着点儿自己的工作……” 父女俩之前闹得厉害,现在要走了突然又生出无限的离愁来,白萍含着泪送别父亲,也一个劲地嘱咐他:“干活别太辛苦,现在我不在家了,就别承包队里的地种了。车上要小心,这次一定看准了站点再下车,车上别搭理陌生人,小心上当受骗……” 父女俩总有说不完的话,直到火车要开了,才算作罢。 又过了两天,赵俊霖那边还是没有丝毫消息传来,白萍渐渐有些坐不住了。原本以为赵俊霖只是配合调查,抓到了主谋后应该很快就能把他给放了,谁知道这么多天过去了,派出所却是一丁点要放人的意思也没有。 白萍去问派出所可有什么消息,人家却根本不搭理她。无奈,她只能去找宋钰了。 宋钰告诉她说徐恬竟然说赵俊霖就是她的同伙,这一切事情都是赵俊霖策划的,而她不过是配合实施罢了。 这下子,赵俊霖不但不能洗清身上的冤屈,反而成了主谋,越陷越深了。 白萍一下子就急了,忙问:“你不是说有人在背后要害他吗?这次的事会不会也是那人干的?” 宋钰摇了摇头道:“应该不是,我看徐恬是恨赵俊霖把她给抓了,故意栽脏嫁祸呢。” “她栽脏嫁祸,怎么她说什么那些警察就信什么呀?难道光凭她片面之词就能给赵俊霖定罪吗?我虽然读书少不懂法律,可这个道理还是懂的,这到哪里也说不通吧?” 宋钰也拧紧了眉毛,这样想来,这事也确实有蹊跷,警察不应该这样办事啊! 第231章 知识的重要性 思忖了片刻,他连忙安慰白萍道:“你先别急,我再去打听打听,一有消息就告诉你。” 除此之外,也别无他法了,白萍只能点了点头,道:“那就拜托你了。” “喂,老同学,上次我托你查的事,查的怎么样了?”宋钰刚回去就给自己的同学徐鹏打电话。 徐鹏在公安局上班,家里也颇有些背景,可这几天过去了,他也没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这背后,总感觉有股神秘的力量在遮掩着一切,不让他知晓内情。 听了徐鹏的话,宋钰的神色越发凝重起来,到底是什么人要陷害赵俊霖呢?这人连徐鹏都查不到,可见其势力有多强大了,赵俊霖怎么会惹上这样的人物? 宋钰觉得头疼起来,这下自己可怎么跟那丫头交待呢? 想到白萍失望的模样,宋钰硬着头皮继续磨徐鹏:“老同学,这次你可一定要帮帮我呀,一定要查出这背后的人是谁,还赵俊霖清白才行。” 徐鹏不禁有些诧异:“你可不是那种爱管闲事的人呀,怎么这次这么上心?再说了,他可是你仇人的儿子,你怎么反倒这么帮着他?” 宋钰有些语塞,脑子里瞬间想起了那个小姑娘倔强清秀的面庞,连忙打哈哈道:“哎呀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之所以入狱都是因我而起的,那现在既然知道人家是无辜的,我怎么能坐视不理呢?” 徐鹏怀疑地说:“是吗?你有这么善良吗?” 宋钰佯怒:“我很坏吗?” “哈哈——”徐鹏放声大笑起来,笑了一阵才终于说道:“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再去查一查。” “那多谢了,改天请你喝酒……” 两人又贫了几句,遂挂断了电话。 白萍又一次深刻地体会到无知的无力感,她来自农村,文化程度不高,根本就不懂法律,也不知道该怎么帮助赵俊霖。 这天厂里没加班,她拉着蒋小芹跑到了图书馆,直奔法律类书籍所在的区域。 蒋小芹一脸不解地问:“就咱们就种村姑,你看这些书有什么用?将来也不能靠这个吃饭呀!” 白萍笑了笑,道:“虽然不能靠这个吃饭,可多懂点知识总是好的。” 蒋小芹也知道,白萍为了赵俊霖的事很是心烦,便也不管她了,只默默陪着她,看她挑选。 挑好了书,白萍也没心思继续逛了,着急忙慌地赶回宿舍,如饥似渴地看起书来。 白天,白萍要努力地学习生产线上的各个工序,还要学习如何管理员工,一直到晚上十一点才能下班。她根本没什么时间学习,便只能利用吃饭后的半小时,等待冲凉房的时间,以及别人睡觉后的时间来学习。 本来下班时间就晚,冲凉、洗衣服之后已经十二点了。舍友们都进入了梦乡,可白萍却一个人来到走廊上,就着楼下的路灯投射出来的微弱光芒,来看书学习。 如此几天,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了,她白天的时候开始打磕睡,精神不济。有一次踩平车的时候,一个不留神那针就扎进了手指里,十指连心啊,疼得她紧拧着眉毛,差点流出泪来。 蒋小芹这几天看着她这么拼命,早就想说她了,这会儿终于忍不住要爆发了。她冲过来直接把白萍拽到了办公室。由于车间工人经常会受伤,所以厂里给每个车间都配备了医药箱,例如碘酒、绷带纱布等,都是有配备的。 蒋小芹黑着脸,一边给白萍清洗伤口,一边骂道:“你还要不要命了?真当自己是铁打的身子熬不坏还是怎么滴?你再这样下去,迟早会出事!” 白萍不甚在意地笑了笑,看到她这笑容蒋小芹更生气了,“你还笑?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么傻的女人?那个赵俊霖再好,你也不能为了他连自己的日子都不过了吧?我觉得你爸说的没错,就他这样的,脾气不好就先不说了,现在还惹了一身的麻烦,谁嫁给他谁都得跟着受罪。你们不就是谈了几天恋爱吗?犯得着为了他倾家荡产,连命都不要吗?” 白萍渐渐收了笑容,很认真地看着蒋小芹的眼睛说道:“道理我都懂,可是感情不是金钱可以衡量的,如果每个人都只考虑自己的利益,那这个世界上还有真情在吗?所谓的患难与共,不就成了一句空谈吗?虽然现在很辛苦,可是我心甘情愿!” 蒋小芹顿时怒了,“你心甘情愿是吧?行,我不说你了,你多高尚啊,就我是枉做小人!” 白萍深吸了口气,方才平复自己的心情,说道:“我没说你是小人,你不明白我和赵俊霖的感情,虽然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还不长,可他为了我可以连命都豁出去,我现在尽点自己的心力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蒋小芹说不出话来了,这丫头太重情重义了,让人欣赏、喜爱,却又忍不住为她心疼。她叹了口气,说道:“那你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白萍笑了笑,眼神坚定地说:“我从小就受惯了苦,我相信只要自己肯努力,总有一天乌云都会散去,总有一天我会迎来灿烂的阳光。” “呵——”蒋小芹不禁失笑,对白萍竖起了大拇指:“行行行,你伟大,你坚强,你是大拇指!” 很快包扎好伤口,白萍没有请假休息,而是继续回到了工作岗位。 学习,果然是有用的!白萍看了一段时间法律方面的书籍,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原来打官司可以请律师的! 连这么简单的事情自己都想不到,真是无知啊!白萍一边感叹一边寻思着要去哪里找律师,可是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再次向宋钰求助。 宋钰一听白萍说想请律师来打官司,脸上便显出一丝为难来,白萍忙问:“怎么了?是不是不能请律师?” 宋钰赶紧摇头道:“不是的,的确可以请律师来打官司,那样的话对赵俊霖的案子会有很大的帮助,只是——”他顿了顿,“只是这费用太高了!” 还有一句话他没有说出口,这请律师哪是平民百姓请得起的呀,否则他早就建议他们请律师了。 第232章 请律师? “那得要多少钱?” “我估计最少得几千,具体的话还是得先咨询律师事务所。” 几千块?这个数字就像一盆冰水哗的一下淋了下来,把白萍刚刚升起的一丝雀跃浇了个透心凉。 现在她身上就只有几块钱,一个月工资就算不吃不喝不给家里寄钱,也就才两三百块,上哪儿弄几千块钱呀? 辞别了宋钰,白萍失魂落魄地往厂里走。钱啊,怎么就永远这么缺呢! 正走着,突然一个人窜出来,拦在了白萍身前。“哟,这不是小老乡吗?好久不见了呀!” 白萍定晴一瞧,才发现这就是当初介绍自己进了石棉瓦厂的老乡,什么名字。 对这个人,白萍曾经很感激她,必竟如果没有她的话自己也进不了石棉瓦厂,很可能因为找不到工作落得和许大春一样的境地。 不过后来感觉这个人太现实太功利,便没有再有往来了。 此刻再见,人家热情地打招呼了,白萍自然也不好意思不理人家,便勉强笑了笑招了声招呼。 **一双精明的眼晴在白萍脸上转了一圈,便问道:“我看你这脸色可不太好,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儿呀?” 白萍笑了笑,“哪有呀,李姐还在干职介所?生意挺好的吧?” 见白萍转移话题,她更加确定这丫头是碰上事儿了。刚才远远地她就瞧见白萍了,这丫头那一脸失落郁闷的表情,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 只要她不开心,或者遇上了难题,那自己可就有机会了。蓝总可是出过高价让自己把这丫头弄到蓝月亮娱乐城去上班的。只是这丫头油盐不进的,自己一直没找着机会,这会儿好不容易又遇上了,她哪里会这么轻易放弃这个大好机会? 不过见白萍不肯说,她也很聪明地没有继续问,而是热情的把白萍拉进了自己的小门店里,又是端茶又是倒水,笑呵呵的模样别提多热情了。 白萍盛情难却,只能在她的小门店里坐了下来。两个人闲聊了几句,李就一边瞅着白萍的神色一边试探地问:“你现在没有石棉瓦厂干了,又上哪儿去了呀?” 白萍如实回答:“在一个制衣厂。” “噢制衣厂呀,那种地方工资不高,上班时间还特别长。难怪你,又瘦脸色又难看,这样可不行,年纪轻轻的姑娘家,熬坏了身子可怎么办,家里的爹娘要是看见了,还不得心疼死呀?” 这话真是说到白萍心坎里了,她想起父亲临走前那担忧的模样,不由得长叹了口气,“这也没办法,像我们这种没什么学历的外地打工妹,也只能这样了!” 李见状大喜,哎哟,可真是天助我也呀,原来这丫头心里对自己的工作也不太满意呢。 这么想着,她就一脸心疼地说:“你呀就是个死脑筋,早听我的劝去蓝月亮工作多好呀?工作又轻松,工资又高,每个月随随便便一两千块就到手了,别人想进都进不了,偏偏你总是不屑一顾。” 以前听到这么高的工资,白萍考虑的是那种地方会不会是不正经的场所?可这次也不知道怎么了,听到一两千块一个月,她的心思突然就动了一下。 这点细微的差别虽然不太明显,可还是被李捕捉到了,见状她更是心中窃喜不已,连忙趁热打铁地游说:“哎呀,你说你到底是怕什么嘛?就前阵子我还介绍了一个老乡去蓝月亮上班,人家都干了好几个月了,什么事都没有。你要是不信哪,改天我叫那地第乡出来,你们自己聊聊,你问问她那地方到底怎么样,行不?” “老乡?” “是呀,说起来也是巧了,那姑娘也是县的呢。” 白萍沉思着,虽然还是没有表态,可心里已经开始动摇了。也许是自己想太多了吧?既然人家能公开的在广州这样的大地方做生意,应该不会太离谱吧? 见状,李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嘴角,态度就冷淡了下来:“算了,你既然不想去,我也懒得费那个心了。我是看你是老乡,又合了我的眼缘,才想着把好事儿留给你的。” 白萍有些不好意思,人家也没对自己做过什么过分的事,自己老是疑神疑鬼的,确实有些说不过去了。 再说了,自己现在也确实是急需要用钱,如果那蓝月亮并非什么不正经的场所,那自己去那里工作不是很好吗? 这么一想,白萍就道:“李姐,我考虑一下,过几天答复你行吗?” 李娟强忍着要上扬的嘴角,不咸不淡地说:“过几天呀?时间太长可不行,那地方也很难进的,你要是不去我就介绍给别人了。” 白萍想了想,最终和李娟约定了三天,三天后她来李娟的小门脸,到时候李娟把那位已经在蓝月亮工作的老乡也叫出来,大家聊一聊,到时候白萍再作决定。 辞别李娟,回到制衣厂,白萍心潮涌动。平心而论,制衣厂的工作自己费了那么大的劲才保住,现在还当上了储备干部,现在就这样半途而废的话,想想都怪可惜的。 可是这里工资太低了,而自己又急需用钱…… 白萍心里很乱,很迷茫…… 人生,在遇到十字路口的时候,总是难免会迷茫,会希望有个人告诉自己该如何选择,仍然这注定只是奢望。没有人能知道以后事态将如何发展,也没有人能替另一个人作出选择。 选对了,从此一帆风顺,选错了,也只能自认倒霉。 翻来覆去想了一夜,还是没有答案,白萍忍不住把自己的心思跟蒋小芹说了。没想到蒋小芹一听就立刻双眼放光地说:“哇噻,一两千块呀,咱在制衣厂半年就抵人家一个月,这么好的工作凭什么不去呀?你是不是傻啊?” 白萍翻了个白眼,“你才傻呢,工资这么高,万一那地方不正经怎么办?我们是女孩子,要洁身自爱,不能一见到钱就往上扑!” 蒋小芹一怔,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地说:“呃那个,我刚才没想到这层。” 白萍:…… 好吧,自己就不应该来问她,问了也是白问。 第233章 重逢 转眼三天时间就过去了,白萍依约来到李娟的职业介绍所,还在门外就见里头坐着一位时髦的漂亮女郎。 她虽然是背对着白萍的,可那头乌黑顺直的长发,以及身上穿的粉红色无袖掐腰及膝连衣裙,第一眼便让人觉得惊艳。 特别是那裙子,好洋气,好漂亮啊。不管是面料还是做工,都是顶极的,一看就价值不菲。 李娟见白萍进来,连忙迎了上来:“哟,阿萍来了,快进来吧——”说着她就拖着白萍的胳膊,把她往桌子那儿带。 这时候,坐在桌旁的时髦女郎缓缓转过头来,当二人四目相对时,不约而同的惊呼出声: “怎么是你?” “怎么是你?” 李娟一脸惊讶:“你们认识?” 白萍没有吭声,望着眼前这张熟悉而陌生的脸,心情复杂难言。 原来这个女郎竟然是白莉,那个和自己从小一块长大,亲如姐妹,最后却算计自己抢走刘涛,结果自食恶果的白莉。 白莉也望着白萍,微微一笑:“你变了!” “你也变了。”白莉的变化更大,简直可以说是判若两人。想起两人小时候的亲密无间,想起白莉的算计,白萍心情非常复杂。 白莉也是神色复杂,两人静默了一阵,白莉突然叹了口气,说道:“你还恨我吗?” 恨吗?也许曾经恨过,只是在得知刘涛是个人贩子,白莉被警察解救后就消失不见了后,白萍的那些恨便淡却了。 “谈不上恨。”她淡淡地说道。 “呵——”白莉笑了,然后优雅地撩了撩头发,简单的一个动作便将女性的魅力发挥到极致,显得风情万种。“你还是这么实诚!” 白萍也笑了笑,“看来你在外面混得不错,蓝月亮娱乐城吗?” 白莉点了点头,很认真地说:“我很感谢李姐,也感谢蓝月亮,如果不是遇到李姐介绍我介了蓝月亮,我现在还不知道会沦落到什么地步。” 白萍没吭声,白莉继续说道:“听李姐说你也想来,却又有所顾虑是吗?” 白萍仍旧没吭声,却也没否认。 “哈哈——”白莉突然大笑了起来,“你呀你,还跟在老家的时候一样,说好听点叫谨慎,说难听点儿那就叫胆小。你该不会把蓝月亮当洪水猛兽了吧?” 她这一笑,优雅不再,却反而有点记忆中爽朗泼辣的味道。白萍也笑了:“蓝月亮能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把你改造成现在的模样,我开始相信它是真的很厉害了。” 李娟闻言连忙插了一嘴进来,“是呀是呀,蓝月亮可是全广州最大、最豪华的娱乐场,多少大老板都以能成为蓝月亮的vip会员为荣呢!” 白萍不懂vip是什么,不过想来应该是很特殊的存在吧。她笑了笑,仍旧没吭声。 李娟不了解她,白莉却非常了解,她虽然说蓝月亮厉害,脸上还挂着笑,可无形中却透着一股拒绝的意味,而且这股拒绝的意味显然在见到自己之后更加浓重了。 “看来你还是在恨我,在防备我,怕我害你吗?”白莉收了笑容,有些伤心又有些愤怒地问。 白萍还没说话,李娟就满脸不赞同地说道:“阿萍,你这样可就不对了,怎么老把人想得那么坏呢?我们是好心帮你呀!” “不好意思李姐,谢谢您的好心,可惜我这个人天生命苦,太好的地方,太好的事,注定与我这样的人无缘了。”说罢,她站起身,转身就走。 李娟整个人都呆住了,完全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白莉的脸蓦地沉了下去,这丫头对自己的戒备心太重了,看来自己出现真是走了一着臭棋啊! 她眼珠转了几圈,突然大声喝道:“站住——” 白萍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白莉像一阵风似地刮到了白萍面前,她眼冒怒焰,脸色铁青,哪里还有一点点优雅的气质?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怕了我,怕我再害你吗?是不是人只要犯了一次错,就永远都没有再改过自新的机会了?白萍你摸着良心想一想,除了刘涛那件事,从小到大,我什么时候对不起你过?你就因为这件事,就一棍子把我拍死,永远把我当成仇人了吗?” 她喊得声嘶力竭,漂亮的眼里满含泪水,倔强而悲伤。 人的情感是种很奇怪的东西,看着这样的白莉,白萍突然说不出话来了。 “我知道,刘涛那件事是我错了,我猪油蒙了心,一时鬼迷心窍了。可是我不是已经受到报应了吗?老天都惩罚过我的,你还不能原谅我吗?” 后来白莉又拉着白萍谈了许久,从小时候的点点滴滴,到她被警察解救后,觉得无颜面对白萍,所以一个人远走他乡。 她说自己刚到广州的时候找不到工作,吃了许多的苦,就在几乎绝望的时候遇到了李姐,然后进入蓝月亮。 在她的叙述中,蓝月亮成了她的救星,不但让她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还让她从一个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的村姑,蜕变成如今风光无限的时髦女郎。 她还说,蓝月亮虽然是娱乐城,但里面很干净,很守规矩,并不会强迫服务员去做不正经的交易。她们平常的工作也就是端茶倒水,打扫一下卫生,仅此而已。 渐渐的,白萍的心防就慢慢卸下了,听起来真的很不错啊,关键是自己现在的确很需要钱。 最后,白莉说:“你什么时候有空,可以去看我。你去不去蓝月亮上班都没关系,但是我不想失去你这个好姐妹,希望我们还能像从前一样!” 白萍没有拒绝,却也没有立刻答应。也许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吧,小时候和白莉没有利益冲突的时候,因为村里同龄的姑娘少,她们只能和彼此玩儿。所以那时候她们之间可以亲密无间,好到穿一条裤子。 可是渐渐长大了,白莉爱慕虚荣,争强好胜的性子就渐渐显露出来了。其实这一点白萍早就看出来了,只是她不想去指责自己的好姐妹,所以一直不愿意深想。 直到出了刘涛的事儿之后,她才突然惊醒。这样的朋友,真的还值得自己用心去对待吗?这样的人做出那样的事,真的只是一时糊涂吗? 感情一旦出现了裂缝,就如破镜再难重圆。 第234章 去还是不去 回到工厂,刚好郑军给所有储备干部开了个会,是关于督促大家的工作进程,也是征询一下大家的意见,看在工作和生活中有什么困难没有。 会后,白萍单独留了下来,她有话想对郑军说。 郑军会意,笑道:“怎么了?我看你满腹心事的模样!” 白萍也没有拐弯抹角,问道:“郑大哥,你知道蓝月亮娱乐城吗?” “蓝月亮娱乐城呀,我和孟总去里面玩过几次,很豪华、很高档啊!” 白萍有些诧异,忙问:“你们去玩过?那里面都有些什么呀?” 郑军笑了笑,眉飞色舞地说道:“一条龙服务,吃饭、住宿、棋牌、桌球、喝酒唱歌跳舞,泡脚按摩……总之吃喝玩乐,什么都有。” 说到这里,他有些奇怪地问白萍:“怎么突然问这个?” 白萍笑了笑说道:“没什么,我先上班去啦!”说着便走了。 刚才听到郑军的话,她心里那丝担忧也放下了大半。郑大哥都去那里玩过,以他的人品,里头应该不是什么不正经的地方。 若是郑军知道白萍的心理,非得后悔死不可,只是世上的事就是如此,机缘巧合,自有缘法。 不是光学会谨慎就行的,它还有天意! 很快,白萍就下定决心,向郑军提交了辞职申请。 郑军看到白萍的辞职申请,眼珠子都差点儿瞪出来了,“这,我这是在作梦吧?” “不,这是真的。” 郑军非常不解,急忙问道:“你能告诉我理由吗?” 白萍也没有多说,因为潜意识里还是怕说自己去娱乐城上班,会让别人岐视,于是便隐瞒了下来,只是说:“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一个老乡介绍我去别的地方上班,那边工资会高很多。这段时间多谢你的照顾,我感激不尽,但是你也知道现在赵俊霖那边需要很多钱,我——” 余下的话,她没有说出口,郑军却是明白了。对于白萍这样的理由,他无从反驳。出来打工是为了什么?还不就是为了多赚钱嘛,现在有了更好的去处,换谁都会心动。 不过他还是有些担心,便问:“那个老乡靠得住?” “是我同村的,前两天偶然遇到了。” “噢,那应该没问题了,那行吧,你既然有更好的去处我也就不阻拦了,不过你这个时候走了,我真的觉得挺遗憾。”郑军觉得同村的人应该比较信得过,便痛快地给她签了辞呈。 白萍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可算是辜负了郑军的一番心血呀。郑军看出她的意思,哈哈笑道:“你也不太不好意思,你有个更好的工作,我比谁都高兴。” 两人又说了几句客套话,白萍带着签好字的辞呈离开。 本来厂里辞职的话都需要提前一个月申请的,不过因为有郑军在,白萍算是走了回后门,刚好三天后就是六月三十号,她便辞职到了月底。 至于赵俊霖的案子,警方一直没给出明确的答复,只是说还要搜集证据。这案子就这样一天天的拖了下去。 家属探视也是有规定的,不能你想什么时候去看就能看,所以基本上白萍一个月只能去看他一次。 好在赵俊霖的心态还比较好,白萍也是给他又买了几本书,让他打发时间。 转眼,六月三十号到了,白萍去办理了辞职手续,然后去结自己的工资。没想到财务却左推右拖,白萍没办法只能又去找郑军。 郑军亲自出马,和厂里的“财神爷”说了一堆好话,白萍又给那财务买了两包烟,才算是顺利地结到了工资。 六月份的工资,加上被押的一个半月,一共是两个半月工资,七百多块。 拿上简单的行李,白萍离开了制衣厂。蒋小芹依依不舍地去送她,还一个劲地叮嘱:“有什么事一定记得回来找我,没什么事也记得回来看我,一个人在那种地方多种几个心眼儿,赚了钱好生打扮打扮,多吃点东西,省的一阵风把你给刮跑了……” 两个姑娘从第一次见面,就彼此心生好感,在厂里的这几个月以来相伴相知,感情犹如亲姐妹一般,现在乍然分离,自然是有许多不舍的。 白萍重重地点头,拥抱了蒋小芹:“我会的,你也一样,不许把我给忘了。” 两个人依依惜别,白萍提着简单的行李走在路上,准备去李娟的职介所,然后由李娟带领着来到了蓝月亮娱乐城。 突然鼻间闻到一股臭豆腐的香味,这熟悉的味道瞬间勾起了她的回忆。赵俊霖带着她在县城吃臭豆腐的情景,两人在广州失散后又在臭豆腐摊前重逢的情景,历历在目。 吃碗臭豆腐,就当是为自己的新工作庆祝吧!白萍情不自禁地向那摊子走去。 不一会儿,一碗又香又辣的臭豆腐就端了上来,白萍食指大动,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正吃着,隔壁桌的两个年轻男人边吃边聊了起来,其中一个人眉飞色舞地说:“你猜我昨天上哪儿去了?” “上哪儿了?” 那人得意地说:“老板领着我上蓝月亮娱乐城啦,那地方,啧啧——” 说着他一脸的回味无穷,引得另一个男子好奇地追问,然后他便附在那人耳畔低声说起了什么。 白萍本来没留意这两人说了些什么,不过突然听到“蓝月亮”几个字,不由得看了那两人一眼。 只见那两人突然露出一脸猥琐的笑容,“哈哈,是不是真的呀?” “怎么不是真的了?有钱人怎么玩都行,只要有钱,那些小妞跟着出去过夜都行,哎哟,那些小妞长得那叫一个骚啊……” “是吗?你再给我仔细说说——” 白萍收回目光,不想再看到那两个猥琐的男人了,可她的一颗心却是彻底沉了下去。 她再也没了吃臭豆腐的心思,思忖片刻后便改变路线,先回到了出租屋。赵金德正巧在屋里,见到白萍拿着行李过来了,惊讶地问:“你这是怎么了?” 白萍也没多解释,只是问道:“你听说过蓝月亮娱乐城吗?” 赵金德一听这地方,立刻就皱起了眉头,“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第235章 我不辞工了 “你别管我为什么问了,你就说你到底知不知道吧?” “那地方可不是正经人呆的地方,很乱很——”赵金德想说很脏,可是当着白萍的面说那些脏事儿,他又觉得怪别扭的,便舌头一转说道:“反正不是什么干净地方。” 他在赌场混的这段时间,可没早听别人议论那里面的事儿。虽然自己没去过,可听的还真不少。 这下白萍的心是彻底沉下去了,再也没有了一丝侥幸。 她果断放弃了去蓝月亮上班,也不想再见到李娟和白莉,便急匆匆地赶回了工厂。 “郑大哥,我不辞工了,能帮我把辞职信拿回来吗?” 郑军目瞪口呆地望着白萍,“这是怎么了?” 白萍神色有些黯然,勉强笑了笑道:“我老乡介绍的那工作不靠谱。” 闻言,郑军便知道这是出了变故了,不过白萍显然不想细说,他便也没有再问,而是着急忙慌地去找人。 走了一圈,最后得到的结果是辞职手续都办完了,白萍想当这事没发生过一样是不可能了。不过因为她表现挺好,再加上郑军求情,厂里决定破格给她一次机会,她算是重新进厂,不过仍旧给她保留了储备干部的资格。 “能有这样的结果已经很好了,谢谢郑大哥,我又给你添麻烦了!”白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郑军笑了笑,“没事,你赶紧把行李安顿好,下午赶紧上班去。” 得知白萍又回来了,蒋小芹又惊又喜,一个劲地缠着白萍,“你这丫头搞什么鬼呢?这么快就变卦,这可不像你的风格!” 白萍苦笑一声,打死也不肯说。 两人正闹着,三玉阴阳怪气地说道:“哎哟,这不是白萍吗?我们还以为你找到什么好工作了呢,咋又回来了?” 车间里有些与白萍不太对付的人也满脸嘲讽地笑话她:“你这是玩过家家呢?也就是你,有郑特助那么个大靠山在,才能说来就来,就走就走。白萍呀,以后你可得多罩着我一点儿呀!” 诸如此类的冷嘲热讽,白萍一概装作没听见,只专心努力地工作。 满心以为终于成功将白萍骗进蓝月亮娱乐城的李娟和白莉二人,左等右等却怎么也等不到白萍,李娟不由得急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路上有事耽搁了?” 白莉眸中滑过一抹阴冷的恨意,“那个死丫头一定是察觉到什么了,她不会来了!” 闻言,李娟顿时气得七窍生烟,像个泼妇一样破口大骂起来:“我呸,什么东西,真当自己是贞洁烈女啊?就像我们要把她卖了似的,蓝月亮这么好的地方,别人想进还进不了呢,真是气死老娘了。像她这种人,活该穷酸一辈子……” 白莉双手抱胸,表情平淡,一双眼睛却不停地有精光闪过,片刻后,她仿佛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性感的弧度。 白萍,你想当贞洁烈女吗?我就偏偏要破了你的贞洁,把你拉到泥潭深沼! 最近赵金德很是愁眉不展,因为他的好运气似乎都用光了,现在是逢赌必输,很快就把刚开始赢的钱都输光了。 他垂头丧气的正准备离开赌场,专门在赌场“放数”的阿强把手搭在他的肩上,关切地问:“怎么了,今天这么早就走?” 赵金德苦笑一声,“都输光了,不走能怎么办?” “嗨,我当是什么事儿呢,没钱不要紧啊,你忘了哥是干什么的了?”阿强说着从自己身上掏出一打钞票塞进了赵金德怀里:“去,把输的都赢回来!” 赵金德在赌场混了这段日子,自然是知道阿强的本事。很多人输了钱都会从阿强手上借钱,不过借一百要还一百二,而且还款时间不能超过一星期,否则就要连本带利番倍还款了。 赵金德有些犹豫,又有些心动,最终架不住心底的侥幸,还是接下了这些钱。他想着,我拿这些钱去赌,如果运气好的话,一会儿就给把钱都赢回来。 赵金德高高兴兴地拿着钱回到了赌桌旁,却没有留意到阿强眼底那得意的笑容。 起先赵金德很谨慎,只敢一点一点地赌,不过自从借钱后他好像真的转运了,接连赢了好几把,最后真的把输掉的钱又赢了回来。 散场的时候,他把欠阿强的钱连本带利都给还了,阿强笑着说:“我说的没错吧?你要是走掉了,钱就真输了。只要还在赌,总能再赢回来!” 赵金德深以为然,连连点头,两人勾肩搭背地走出赌场,阿强还热情地请赵金德去吃夜宵…… 这天宋钰突然跑来找白萍,告诉她说:“我找到一位律师,没准儿她肯低价为你们打官司呢。” 白萍连忙问那个律师的情况,宋钰说道:“她是我一个同学的表姑,在业内是非常有名的。听说她不但专业水平过硬,而且还曾经免费帮助一个外地打工仔打过一场官司,可见她是个正义的人,并不像其他律师那样只认钱。” 闻言,白萍心里也是立刻升起了一股希望,连忙激动地说道:“太好了,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都不能放弃。宋大哥,请你带我去找她,好吗?” 宋钰连忙摆手:“你不用这么客气,赵俊霖这事说到底也是我惹出来的,我有义务要帮助你们,把他救出来。” 然后白萍连忙去请了假,和宋钰两人匆匆离开了工厂。 宋钰所说的这位律师名叫吕太英,本来在法院工作,不过去年刚刚辞职下海,自己开了间律师事务所。 宋钰和白萍来到“太英律师事务所”,却被告之吕律师出去了。 白萍有些着急,必竟她请假很不方便,出来一趟更是困难重重。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她只能耐住性子等待。 谁知这一等,直接等到人家律师事务所的人都下班了,吕律师还是没有回来。 宋钰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今天是我考虑不周了,要不我们先回去,改天等我和吕律师约好时间,再叫你来?” 白萍想了想,心里颇是不甘心,便道:“咱们都等了两个多小时了,刚才那个人不是说吕律师晚上经常来加班吗?咱们再等等,好吗?” 第236章 白来一趟? 宋钰想了想,便点头答应了。 两人又等了一会儿,事务所里的员工们都陆陆续续地走了,最后一个清洁工模样的人出来,说他们要锁门了。 白萍和宋钰只好走到外面来,谁知就在清洁工锁门的时候,一道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等一下等一下,我还在呢!” 清洁工惊讶地叫道:“吕律师,您没走呀?” 吕律师?白萍惊喜地看了眼宋钰,莫非就是自己要找的那位吕律师?前台文员不是说她出去了吗? 不一会儿,一个穿着白衬衫黑色西裤,剪着短发的女子就从里面走了出来,边走边埋怨说:“你们怎么回事,也不检查清楚就锁门,若不是我发现得及时,不就要被锁在这里过夜了?” 清洁工脸上讪讪的,解释道:“对不住对不住,我听小张说您下午出去办事了,我看其他人都走后才准备锁门的,没想到您还在里面。” 吕太英皱了皱眉,“这个小张做事总是马马虎虎的,我出门办事早就回来了,她也没看见。” 听到这里,白萍总算是知道了,原来自己白等了几个小时,原来那个前台搞错了。不过幸好自己没有提前离开! 这么想着,宋钰和白萍连忙迎了上去,“吕律师,您好!” 吕太英这才注意到外面还站着一男一女,狐疑地打量着他们问:“你们是?” 宋钰连忙说道:“我是吕洁的同学,我叫宋钰。我旁边的这位叫白萍,之前我跟吕洁说过了,想请您帮忙打个官司,她就是委托人。” 白萍也连忙礼貌地微笑着说道:“吕律师,我自己对这些事一窍不通,还请您多帮帮忙!” “噢,你就是宋钰呀,我听吕洁跟我说过。行,你们进来谈吧!”吕律师说着,就把他们领进了律师事务所。 来到办公室,落座之后,吕律师说道:“你们现在是想咨询,还是要打官司?” 白萍一脸茫然,这是啥意思? 宋钰略微沉吟片刻,便说道:“是这样的,我这位朋友是农村来的,我们对法律这块也不太懂。我先把事情给您说说,您再帮我们看一下,要怎么办吧?” 吕律师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宋钰就把赵俊霖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吕律师,听完后,吕太英沉吟良久,面色冷峻。 吕律师不吭声,白萍便不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不由有些紧张地说:“吕律师,赵俊霖真的是冤枉的,他从小就被亲生母亲抛弃,十几年一次也没联系过,直到来到广州才偶然碰到,他是不可能会和那女人合谋的——” 话还没说完,吕律师摆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到底真相如何,不是光凭你一面之词就可以判断的。” 白萍微怔,这吕律师看起来不假辞色,说话也不好听,很不好相处的样子,她真的会帮助自己吗? “不过,身为律师我虽然不会一味地听从当事人的片面之词,但也不会随随便便给一个人定罪。这件事,到底真相如何,我会去调查的。” 闻言,白萍先是一喜,而后又有些担忧,必竟警察都查了这么久,却一直没有定案,吕太英不过是个律师,她能查得清楚吗? 吕律师眼神犀利,目光往白萍脸上一扫便看出了她的心思,说道:“我能不能查清,这不是你应该担心的事,你现在应该担心的是能不能出得起钱。只要你出得起钱,我接下这个案子后,自然会把一切查清,然后帮你们打赢这场官司。” 闻言,白萍顿时又忧又喜,喜的是吕律师看起来很自信,还说一定能赢官司,这可算是让她吃了颗定心丸。忧的是,吕律师一开口就提钱,这可跟宋钰之前说的不一样呀。 这么想着,白萍不由自主的把目光投向了宋钰。宋钰也是会意,连忙说道:“吕律师,他们都是农村来的,本身就没什么钱,您看在价格上能不能——” 话还没说完,吕律师就似笑非笑地说:“价格是有统一标准的,我们开门做生意,可不是开善堂的。” 闻言,宋钰脸色有些难看,他之前在白萍面前信誓旦旦地说这个吕律师是好人,肯帮人,可转眼就被打了脸,这让他心情很是郁闷。 看来这事是办不好了,他正准备带着白萍告辞,就见白萍开口说道:“吕律师,请问一共需要多少钱?” 宋钰微微有些惊讶,却也没吭声。 吕太英淡淡地说:“你这个案子不算很复杂,别的律师事务所一般收两千,我收你一千五。” 其实不能免费打官司白萍也是很失望,不过天底下本就没有免费的午餐,所以她也想通了,花钱就花钱吧。花了钱不用欠人情,自己也心安理得。 这次她结了七百多块工资,她把钱都掏了出来,“吕律师,这是我所有的钱了,一共才七百八十五块,能不能这样,剩下的钱我每个月发工资还您,行吗?” 吕太英瞅了眼那些钱,又瞅了眼白萍,沉吟不语。 “我知道这些钱是太少了,但是这真的是我全部的钱了,来之前我听宋钰说您是这个行业内少有的正义之士,我男朋友真的是冤枉的,只要您能帮我救出他,剩下的钱我一定会还的,我可以给您打个借条……”说着她就着急忙慌的去找纸笔,真的要去写借条。 吕太英还是没表态,宋钰越想越生气,走过去一把拉住白萍:“走,吕律师咱们高攀不起,我给你另想办法——” “呵——”吕太英突然笑了,目光灼灼地盯着宋钰:“看来我是让你失望了呀!” 宋钰绷着脸,不吭声,心里把吕洁骂了一千八百遍,还好意思跟自己吹,说她姑姑如何善良正义,这下丢人了吧?看自己回去后饶得了她! 白萍挣开宋钰的手,低声说道:“宋大哥,这没什么好生气的,人家帮咱们是情分,不帮咱们是本分。她还是你同学的姑姑,可别因为这事影响了你们之间的感情。” 宋钰有些诧异地看着白萍,白萍却转过身,冲吕律师微微一笑,笑容礼貌中却有着一丝不容掩饰的苦涩:“打扰了,我们就先告辞了!” 说着,她就准备离开,谁知刚转过身,背后就传来吕太英的声音:“等等——” 第237章 意外收获 宋钰心气不顺,没好气地说:“吕大律师还有何请教?” 这口气可谓是很冲了,吕太英却也没有生气,只将目光望向白萍:“小姑娘,你可真让我刮目相看啊。”一个农村来的,学历又不高,竟然能说出“帮咱们是情分,不帮咱们是本分”这样的话来,着实是不简单啊。 这世界上,有几个人能如此豁达通透呢?她在律师这一行混了这么多年,见的人和事太多太多了。就算是你帮了人家,可结果皆大欢喜的时候人家说一声谢谢,结果差强人意的时候人家却反而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你身上来。 这种事她见得太多了,也心寒了。 可是这个小姑娘年纪虽小,却是个真正的明白人,这一下就激起了她的好感。 白萍有些不解,“吕律师这是什么意思?” “呵呵——”吕太英笑了,“如果我说七百块帮你打这场官司,你愿意吗?” “什么?”白萍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迟疑不定地望着吕律师,“您这,不会是在开玩笑吧?” 宋钰也是满脸呆窒,似乎是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从来不开玩笑!”吕太英说道:“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打官司没有人可以保证绝对会赢,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如果你说的话属实,那个赵俊霖确实是冤枉的话,我会尽最大的努力去帮你们打赢这场官司。反之,如果你们撒谎,那不好意思,我不会去帮一个坏人,你们的钱我也不会再退。” “这——”白萍有些迟疑,照吕律师的说法,本来自己是有绝对信心的,因为赵俊霖真的没有犯罪。但是人嘴两张皮,万一她到时候打不赢官司,却反过来说是赵俊霖确实犯罪了,那自己怎么办? 吕太英似乎看出了白萍的顾虑,却只静静地瞧着她,不吭声。 她的嘴角微微上扬,眸中沉静深遂。她虽然四十多岁了,可眼神却清明依旧,给人一种坦荡的感觉。 白萍的迟疑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便决定相信吕律师。虽然与她素昧平生,可从她的眼神里,白萍觉得她不是个坏人,所以她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 “好,吕律师,我相信您!” 闻言,吕太英的眼里笑意深浓,“小姑娘,有眼光!” 一旁的宋钰目瞪口呆,这两个女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眨眼的功夫就把这么重要的事儿给谈妥了?原本以为自己被骗了,准备一走之知的,谁知道转眼之间事情就发生了截然相反的转变,这可真是人生处处是惊喜啊! 接下来,吕太英又问了白萍一些细节,把她的话很认真地作了记录,最后说道:“行了,你们先回去吧,有消息我会通知你们。” 白萍看时间也不早了,因为自己的到来害得人家连饭都没吃,很是过意不去,便提出要请吕律师吃饭。 吕律师似笑非笑地瞅了眼她的口袋,白萍尴尬地笑了笑,自己刚给了七百块律师费,现在就剩下几十块钱了,这点钱请人家吃饭,确实有些上不了台面啊…… 不过吕律师的眼神里丝毫没有鄙夷的神色,更多的倒像是朋友之间的调侃。 第二天,吕律师就去看守所见了赵俊霖。 突然有一个根本不认识的人来看自己,赵俊霖有些懵,“你是?” 赵俊霖在打量吕太英,吕太英也同样在打量赵俊霖。这小伙子一看就戾气很重,就像一匹“狼”似的,给人非常深重的压迫感。一般人见到他,多半会觉得这是个不好相处,令人畏惧的人。 不过吕律师目光税利,阅人无数,能看到常人所不能看到的东西。不过是一个对视,她便明白,眼前这小伙子看似浑身是刺,其实不过是想要保护自己罢了。 于是她微微一笑,职业而礼貌地说:“白萍你知道吧?” 赵俊霖点了点头,吕律师继续说道:“我是个律师,姓吕名太英,是白萍请我来帮你打官司的。” “什么?”赵俊霖激动地站了起来,浓眉紧锁,不但没有狂喜,反而满脸的担忧。 “怎么了?有律师帮你打官司不是更好吗?这样一来,你就可以尽快地恢复自由身了!” 赵俊霖想说白萍哪里有钱请律师?可又不好意思说出口,说没钱什么的,感觉怪没面儿的! “呵呵——”吕太英可是个人精,一眼就看透了他的心思,越发对这双小情人有了好感。“你的疑问我不能回答你,不过她托我带来一封信,也许看了信之后,你就会明白了。” 赵俊霖一听说有信,眼里立刻涣发出炙热的神采,满脸期待地望着吕律师,那眼神仿佛在催促:快点,快点拿出来啊! 吕律师又笑了,缓缓将信抽出,由警务人员检查后递给了赵俊霖。 赵俊霖接过信,迫不及待地看了起来。信中,白萍怕赵俊霖担心,便说自己从厂里预支了两个月的工资,吕律师破例以非常低的价格答应帮他们打官司,然后还在信中鼓励赵俊霖,让他安心地配合吕律师,早点重获自由等等。 看完白萍的信,赵俊霖才算是知道了来龙去脉,不过这傻丫头会不会又是为了不让自己担心,故意骗自己呢? “吕律师,我能问下您的律师费是多少吗?” 吕太英本来以为这小子看完信应该欣喜若狂了,可没想到他却仍然沉着脸,拧着眉,还问自己的律师费是多少钱。不过她是个聪明人,很快就明白了事情的症结所在,好整以瑕地问:“你在担心什么?” 赵俊霖不说话,只定定地望着吕律师。 吕律师微怔,这家伙的目光真的很具压迫感啊,就算是自己阅人无数见多识广,都有点顶不住呢。 吕律师失笑,“好了,时间有限,我也不逗你了。本来同行们的律师费要两千左右,不过我一般收一千五,但是看那丫头挺合眼缘,所以收了她七百,这下你放心了?” 闻言,赵俊霖才算是松了口气,脸上凝重之色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笑意,“吕律师真有识人之德,佩服,佩服!” 第238章 考核 吕律师更加好笑了,“就因为我说你女朋友合我眼缘,你就开始恭维我了?” 赵俊霖一本正经地说:“我女朋友本来就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你喜欢她就证明你有眼光,而且还说明你是个聪明人。如此一来,把这案子交给你,我也就放心了!” 吕律师:…… 这人真是不知谦虚为何物啊,有这么明晃晃夸自己女朋友的吗? 不过时间真的不多了,吕律师也就不再与他废话,转而说起了案子的事情。 赵俊霖也是毫不保留,把自己所知道的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 听了赵俊霖的话,吕律师发现基本上和白萍所说的相吻合,心里对他们的信任又多了一分。 离开看所守后,吕律师马不停蹄地让自己公司的人去查资料,热火朝天地忙开了…… 很快就到了储备干部们第一次考核的时间了,厂里对这次考核非常的重视,也很慎重。考核共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笔试,第二阶段是实际操作,第三阶段则是实践管理。 第一阶段笔试是最简单的,所有储备干部在会议室,每人发一份试卷。试卷的内容是关于制衣行业的一些基本常识。 笔试的结果第二天就公布了,“大家考得都不错——” 负责监考的郑军笑呵呵地宣布成绩,然后话音一转又说道:“不过王倩要注意了,试卷上错别字一大堆,若是计较这个,你铁定是不合格。不过考虑到你必竟是老员工,就再给你一次机会,以后除了专业水平,也要注重一下文化水平的培养。” “哈哈——” 大家纷纷大笑了起来,王倩的脸立刻涨成了猪肝色,她小学只读到二年级,有很多字都不会读、不会写,文化水平成了她的硬伤。这会儿被当众点出来,还引得大家轰堂大笑,直叫她羞得险些想钻进地缝里去。 偏偏就在这时,郑军继续说道:“在这里我还要特意表扬一个人,那就是白萍!她以满分的成绩赢得了第一名……” “哇,满分呀,太厉害了——” 大家交头接耳,对白萍羡慕不已。这巨大的反差落在白倩眼里,越发衬得她蠢笨不堪,成了一个大笑话了。 她难受地咬着唇,望向白萍的眼神里满是怨恨。 紧接着,第二阶段的考试开始了。这里考的是实际操作,要求储备干部们将生产线上的每一道工序都能够熟练地操作一遍。 “白萍,你可千万别紧张,虽然你和蒋小芹是所有人里面资历最浅的,待会儿考试的时候一定不如我们这些老员工熟练,不过你们放心,我们是不会笑话你们的……” 说话的人正是王倩,她是由一个老员工提拔起来的,可以说对车间里的各种工序都非常熟悉,这也是她最大的优势。 白萍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蒋小芹正想发作回去,就被白萍拉住了。白萍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淡淡说道:“多谢你关心了,不过要做好一件事,可不光是做的时间够长就行的,我们相信自己一定能做好,就不劳你费心了。” 王倩见没能打击到白萍,冷哼了一声道:“光嘴上功夫厉害有什么用,还是得拿真本事说话。” 蒋小芹也看出来了,这丫就是故意在打击自己和白萍的自信心,便也笑道:“我们对自己有信心,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就知道了。倒是你,以后可别再写错别字了,不然以后小心底下的员工笑话你。” “你——”王倩被踩住痛脚,气得脸色铁青,正想冲上来和蒋小芹撕扯,郑军领着几个课长、主任赶了过来。 “好了,大家都静一静,现在第二阶段的考核正式开始。” 王倩狠狠地瞪了眼白萍和蒋小芹,佯佯地缩回了爪子。 由于人数众多,而可供测试的机器设备却有限,因此便需要分批次进行考核。 王倩及其他四人被分在了第一批,她一门心思想要在自己的强项上表现一番,因此格外的细致小心。 几位主考官当场就对这四人的表现进行评分,“王倩92分,表现不错,不愧是老员工,继续努力!”郑军一向是赏罚分明的,做的不好的他会直接说,做的好的也绝不会吝啬夸奖。 王倩听在耳里,喜在心头,只是眼角瞅见站在人群里围观的白萍后,她突然眼珠一转,想出了一条诡计。 第二批,轮到白萍和另外三个人了。原本机器是自由选择的,可王倩却热情地拉着白萍的手,把她往自己用过的那台机器那儿拉:“来来来,祝你再得第一,顺顺利利的!” 反常即为妖啊,白萍狐疑地看着王倩,拒绝道:“我还是更喜欢那边那台机器——” 可王倩却不肯松手,胡搅蛮缠起来。等白萍摆脱掉王倩一看,其他三人早就顺势把其他三台机器给占了。 这下是不用也得用了!白萍心里有些不安,总觉得这王倩没安好心,可眼下也没办法了,只能忐忑地坐了下来。 考核的内容是做出一件完整的衣服来,从裁剪、缝纫、烫衫等全部要自己一个人完成。 白萍虽然来到厂里的时间不是很久,但她勤奋好学,悟性也高,因此对这些流程倒也不怵。 裁剪的时候非常顺利,她特意仔细检查了布料,没发现什么问题,裁剪完成之后便是缝合。可是那台平车踩着踩着突然跳针了。 白萍心中一跳,莫非王倩在这儿挖了个坑等着自己?她狐疑地望了过去,正巧见到王倩得意的笑容。 见白萍望了过来,王倩先是一怔,而后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 白萍压下心中的愤怒,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这个时候她不能乱,只能见招拆招了。 出现跳针,这属于机器故障,但是很多老员工和干部对于这种非常简单的机器故障都是会修的。如果这个时候白萍去向机修师傅求助,那考官一定会觉得她业务不是很熟练。 怎么办? 第239章 害人害己 蒋小芹和郑军见到这种情况,也是暗暗为白萍捏了一把汗。 好在白萍没有乱了阵脚,她咬唇思忖了片刻,努力地回忆着以前碰到这种情况时,机修师傅是怎么做的。她小心地按着记忆中见到的步骤操作,没想到还真把这个问题给解决了。 白萍松了口气,继续工作。接下来的考核过程中,她非常的谨慎仔细,总算是没再出什么毛病,顺利地通过了考核。 蒋小芹在第三批考核人员名单里面,她虽然来的时间也不长,有一两个工序显得不是那么熟练、快捷,但好在也没出什么问题。 最后所有人都考核完毕,郑军公布第二阶段考核结果:“首先,我要恭喜各位,全员通过了第二阶段的考核。” 闻言,所有储备干部都松了口气。 “我很欣慰,这说明大家都非常的努力,非常的用功,对业务流程都能非常熟练地操作。”郑军面带微笑地说道:“在这里去还要着得表扬一下白萍和蒋小芹,她们俩来厂里的时间并不长,起初我们有很多干部和员工都并不看好她们,甚至是质疑我的决定。但是今天看来,我的眼光还是很不错的嘛——” 说到这里,郑军笑了,他这一笑大家也跟着大笑了起来,气氛一下变得轻松活泼起来。郑军的口气看似是自得,其实却是借这个机会敲打“某”些人。 以前那些觉得白萍和蒋小芹没资格成为储备干部的人,那些说郑军“偏心”的人,这会儿都乖乖地闭上了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了。 郑军眸光扫了一圈,对这番话起到的作用非常满意,然后似笑非笑地瞅着王倩说道:“尤其是白萍,遇到机器故障不慌不乱,从容自若,而且还能自己维修简单的机器故障,这可谓是非常非常不容易了……” 顿时,王倩就像吞了只苍蝇似的,又是气愤又是恶心。然后她就开始琢磨郑军那个眼神,怎么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呢? 郑特助是不是发现什么了?她越想越不安,惶惶不可终日。 郑军也没再管她,继续说道:“第三阶段的考核,也是最为重要的一次考核。如果说先两个阶段的考核内容大家都可以通过勤奋努力去学习的话,那第第三阶段的考核需要的就不仅仅是勤奋就能学会的了。它要求我们具备管理才能,而管理才能不是一天两天能学得会的,也不是一两句话说得清的……” 听到这话,大家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心里不由得开始担心。 “第三阶段的考核从明天开始,为期一周。你们就在之前实习的生产线上正式实行班、组长的职责。原生产线的老班、组长们则不再参与任何管理。也就是说,从明天开始,你们要独立自主地带领一条线,大家有信心吗?” 这下大家彻底炸锅了,你一言我一语地哀嚎了起来: “啊,不会吧,这也太恐怖了,直接就让我们带线呀?” “就是啊,这,这也太快了,太突然了——” 大家议论纷纷,大部分人心里都有些没底。不过也有少数几次没有吭声,蒋小芹则完全不在乎,反而隐隐有些激动的神色。 白萍面无表情,仿佛听到的不过是今天天气好不好这样的平常话而已。 郑军将大家的反应看在眼里,眸中溢出了笑意,“好了,大家各自准备去吧,散会。” 说罢,他就大步走了,留下一群人继续在那里各种担心。 白萍仔细回忆了一下这几个月在生产车间看到过的各种问题,然后将一名基层干部在带线过程中可能会遇到的各种问题一一罗列出来。 列完之后她不禁大吃一惊,平时看着线上干部工作倒也不觉得,可这一列出来才发现,问题竟然是又多又杂。 她整整用了三张信纸,才把这些问题写完。 然后看着这些问题,白萍一边回想以往别人是怎么处理的,一边也结合自己的思维,把解决方案罗列了出来。 正忙着,蒋小芹从外边回来了,瞅见白萍写的东西后,震惊得眼珠子都差点儿瞪出来了。“我滴个娘哎,你也太牛了吧?平时看着你不声不响的,怎么就能发现那么多问题呢?”这些问题,不仔细去观察的话根本发现不了。 白萍笑了笑,也不藏私:“这些问题你也看一下吧,也许会对你有帮助。必竟咱们做到心中有数,真出现这些问题时就不至于太过慌乱了。” 蒋小芹也不客气,直接说道:“行,我一定会认真看看的。不过在这里,我也得向你传授一些我的经验和心得。” 白萍好整以瑕地望着她,笑道:“那我就洗耳恭听了!” “这当干部啊,最重要的就是要恩威并施。你知道什么叫恩威并施吗?”蒋小芹眉飞色舞地,也不等白萍答话,就又继续说道:“其实说白了,就是给一棒子,再给个甜枣。你得让员工怕你,敬你,但是也不能一味地对他们用高压政策,那样一个不好,很容易搞得官逼民反。咱们在适当的时候,就得再给他们点甜头,让他们看到希望,得到赞美,这样他们才会心甘情愿地听你的话。” “嗬——”白萍挑起了眉头,一脸的惊讶:“没想到咱们蒋大靓女除了长得漂亮以外,还有一颗惠质兰心呀。” 蒋小芹得意地扬了扬头:“不是我吹,关于这当干部的学问,我肚子里存货还多着呢,保管你听了之后受益匪浅。” 白萍立刻竖起了大拇指,“佩服佩服,不过我很好奇,你这些门道,都是打哪儿学来的呀?” 蒋小芹神秘地笑了笑,似乎想要隐瞒,可又忍不住想拿出来炫耀。她自己在那儿纠结了一番,然后像是豁出去了似的说道:“嘿呀算了,告诉你也无妨,不过你可得给我保密喔!” 白萍故意逗她:“我这人最怕保守秘密了,万一守不住你还得埋怨我,所以你还是别告诉我了。” “哎,你——”这下轮到蒋小芹傻眼了,怎么自己想说了,竟然还有人不愿意听的? 第240章 如她所愿 可是话到了嘴边,她现在是不吐不快呀,这要是不让她说出来,她非得憋死不可!蒋小芹一脸痛苦,愤怒地去拧白萍胳膊上的肉:“坏丫头你——” 白萍边躲边笑,“到底谁坏呀,人家不愿意听都不行呀?您这也太霸道了吧,比过去那些娇横霸道的公主还过份……” 两个人闹了一阵,白萍才故意装作“委屈”地说:“算了算了,我就勉为其难地听听吧。” 蒋小芹这才笑了,神秘兮兮地将嘴附到白萍耳朵旁说道:“我爸是村支书,在我们那片儿,老有面儿了,谁提起他都得竖起大拇指,叫一声蒋大哥呢。” “哎呀,原来是支书家的千金,幸会幸会!”白萍故意捏着嗓子调侃她。 蒋小芹狠狠地瞪了白萍一眼:“讨厌,再闹我不理你了。” “呵呵——”白萍笑道:“好好好,我不笑话你了。看得出来你对你爸很是崇拜,这说明你爸肯定很有本事。那现在就请蒋大小姐把从你爸那儿学到的本事,传授给区区在下呗?” “死丫头——”蒋小芹忍不住大笑起来,作势又要来掐白萍,两个姑娘顿时又闹作了一团。 吕律师不愧是专业的律师,不过短短三天,就已经把一切都调查清楚了,当她把自己调查来的资料呈现在白萍面前的时候,白萍险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吕律师,您真是太神了,这么快就找到了另一个目击证人!” 吕律师微笑着没说话,白萍问:“那现在有了证人,是不是赵俊霖很快就可以放出来了?” 吕律师摇了摇头,“你想得太简单了,只怕在这个案子的背后有人故意在捣鬼,之前宋钰找到的那个目击证的,就是被人收买,才故意说看不清把宋康博推下楼梯的男人模样。我在调查的过程中也发现,赵俊霖这个案子有人动过手脚,所以才会导致一个原本很简单的案子拖了这么久。” 其实她还没有完全说实话,事实上警方也就是欺负白萍她们是乡下人不懂法律。像赵俊霖这个案子,警方根本没有掌握任何关于赵俊霖犯案的证据,他们是无权把赵俊霖收监、关押的。也就是说,赵俊霖坐的这几个月的牢,坐的就是冤狱! 不过为免节外生枝,也是忌讳那背后捣乱的那股势力,吕律师选择了隐瞒。 白萍早就听宋钰说过可能这案子背后是有人在捣鬼,不过一直查不到证据,便只能作罢。这会儿听吕律师也这么说,不由得问道:“这到底会是谁要故意针对他?” 吕律师再次摇头:“我劝你不要再管这个,以免惹祸上身。反正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把他弄出来,这就行了。” 闻言,白萍思忖了片刻,虽然很不解,也有些不甘心,可再想想自己和赵俊霖在这广州城无根无势的,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既然吕律师不肯说,她便也没有再继续追问,就像吕律师说的那样,只要赵俊霖给平安地出来,那就行了! 接着,吕律师告诉白萍赵俊霖的案子和陈桂妹的案子都安排在一个星期之后开庭。 白萍连忙谢过吕律师,然后暗暗盘算着一个星期后正好是储备干部第三阶段考核的日子,等考核结束后,一定要去法院旁听。 原本赵俊霖的案子取得了重大进展,这是件非常值得高兴的大好事儿,可赵金德最近却越来越笑不出来了。 因为他现在已经债台高筑了。他每天都憋着劲儿想去把输的都赢回来,可每次却都是越输越惨,越陷越深。 起先赌场里放数的人还笑呵呵地把钱借给他,可随着输的钱越来越多,那些人的脸色也是越来越难看了。 赵金德都快愁死了…… 一个星期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在急切期待的人眼里,它就变得更加的难熬、缓慢。 不过尽管难熬,这一天还是到来了。 储备干部们第三阶段的考试已经结束,这期间每个储备所带的生产线都或多或少的出现了一些问题。 这并不奇怪,生产线上本来就是每天都会有不同的问题出现,但是如何解决,并且能在第一时间完美地解决问题,才是考验之所在。 这也是最能体现一个储备干部是否具备管理才能的关键之所在。 之前两阶段未能淘汰一人,可这次却一下淘汰了六个,几乎是所有干部的二分之一。 王倩赫然就在被淘汰之列,因为她所带领的生产线出现了重大的生产事故——在生产其中一款服装的时候,因为安排不当,导致员工产生了强烈的不满情绪,甚至有几个员工还大打出手,造成了非常恶劣的影响。 而她这个干部,却一点办法都没有,那些员工根本就不买她的账。最后还是之前的老干部和上面的主任、课长站出来,才平息了这场风波。 被淘汰的储备干部是无法被分配到新厂上任的,只能继续留在总厂学习,或者严重的会直接重新做回员工。 王倩大哭了一场,然后把所有的愤恨都放在了白萍身上。到处宣扬,说白萍和郑军有“特殊”关系,自己这次所犯的错本来不足以被淘汰的,可就因为自己得罪了白萍,所以被她公报私仇,给涮了。 有和白萍交好的干部员工愤愤不平地把听来的消息传到了白萍耳朵里,白萍就笑了。这人还真是无耻啊,自己没招她没惹她,她却处处跟自己作对,陷害不成又来散播谣言,真当自己是泥捏的了? 她虽然不愿意与人为恶,可对那种黑心烂肝、永远不知悔改的人也没必要一味的忍让。她不是说自己公报私仇吗?行啊,那就如她所愿吧! 于是白萍去找了郑军,把这些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末了笑道:“郑大哥,我要是不做点什么,岂不是对不起人家费尽心力给我编排的这罪名了?” 郑军挑了挑眉,有些意外地问:“这么说你来找我,是打算反击了?这可不像你一向的行事风格呀!” 白萍点了点头,“我不主动害人,可也不能傻站着任人往身上泼脏水。” “哈哈——”郑军指着白萍仰头大笑,“你现在可真是越来越像赵俊霖了!” 白萍一怔,这种话不是第一次听到了,难道自己真的受了赵俊霖的影响,被他潜移默化了吗?不过她转念一想,便又释怀了,像就像吧,也没什么不好! 第241章 反咬一口 次日,就是赵俊霖的案子第一次公开庭审的日子。 郑军、赵金德、白萍、蒋小芹四人早早的就来到了法院。本来白萍不让蒋小芹来的,可她说这是白萍人生中非常重要的时刻,她一定要凑凑热闹,白萍便只能随她去了。 在法院,他们一行人碰上了宋钰和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几个人打了个招呼,才知道原来这姑娘就是宋钰的妹妹。 寒暄了几句,大家各自就坐。又过了一会儿,很多穿着制服的法官走了进来。 这次首先审理的是陈桂妹和那光头男人诈骗的案子。 起先陈桂妹和那光头男人怎么也不肯承认自己的罪行,直到检方律师把证据一一摆出来,他们才不吭声了。 看着陈桂妹吃蹩的模样,大家只觉得大快人心。 很快,赵俊霖也被传唤到庭了。白萍远远地看见自己的爱人,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一双眼睛紧紧地跟随着他的移动。 赵俊霖也看见了旁听席上的白萍等人,他冲白萍微微一笑,仿佛在告诉她别担心。 白萍不由自主的也跟着笑了,看着他镇定的笑容,总是能让她焦躁的情绪在瞬间就被抚平。 赵俊霖在被告席上站定,检方律师询问他,是否认识陈桂妹,问他和陈桂妹是什么关系。 赵俊霖很不想承认那女人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可是在法庭上又不能说谎,只能臭着脸道:“认识,她是我血缘上的母亲。” 闻言,陈桂妹阴狠地瞪了眼赵俊霖,眸中满是恨意,她知道自己已经栽了,可是她就算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想到这里,她突然高声喊叫了起来:“霖儿,你怎么能如此冷漠?我是你妈呀,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你不是说只要我帮你弄到钱,你就会原谅我,一辈子孝敬我的吗?”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听她这意思,她之所以骗钱都是受了赵俊霖的指使呀! 白萍等人气得半死,这女人也太无耻了! 赵俊霖额角青筋直跳,失控地大骂了起来:“闭嘴,你这个贱人——” “肃静,被告赵俊霖,请注意你的态度!”法官见他当庭辱骂自己的母亲,很是不悦地大声警告道。 吕律师也是在心里暗暗摇头,赵俊霖太冲动了,庭审才刚开始就中了陈桂妹的诡计,被她激怒。现在法官对赵俊霖的印象一定差到了极点,如果不想办法扭转的话,这将会对他非常不利呀! 赵俊霖真的很愤怒,这个女人抛夫弃子,没有尽过一点为人妻为人母的责任,现在却还来诬陷自己的亲生儿子,自己真的是她生出来的吗?赵俊霖胸中的怒焰越烧越旺,眼看就要不受控制了。 好在,在这关键时刻,他突然看见了白萍担忧的眼神,两人四目相对,白萍微微摇了摇头,用嘴唇说道:“冷静!” 看到这个坚强善良,对自己不离不弃的女孩,赵俊霖满腔的怒火奇迹般地平息了下去。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吐气,再深吸一口气,再慢慢吐出…… 如此重复几次,情绪竟然真的慢慢平静了下来。赵俊霖的嘴角微微上扬,这个用来平复心情的小妙招还是白萍教给他的呢。她说:“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容易冲动。冲动是魔鬼,会做出很多让自己事后追悔莫及的事,所以你必需得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 她的语气,她的表情,生动而可爱,此刻想来还让他有种言犹在耳的感觉。 赵俊霖冷静下来了,然后他用一种沉痛的语气说道:“法官大人,各种检察官,我能讲个故事吗?” 法官不悦道:“我们这是法庭,不是茶楼!” 吕律师很聪明,她立刻猜到了赵俊霖的意图,于是连忙站了起来向法官求情:“法官大人,我当事人所讲的这个故事是与本案息息相关的,并不是题外话。” 法官想了想,说道:“好吧,不过我只给你十分钟时间。” 赵俊霖谢过法官,然后将自己从小到大经历过的种种娓娓道来:“我出生在湖南一个小县城里,我的父亲是一名工人,他是所有人眼里老实憨厚的一个男人,过着朴实平淡却幸福的生活。可是自从他娶了一个漂亮得让所有人都羡慕的老婆开始,他的命运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将陈桂妹如何抛夫弃子,给他们父子俩带来的伤害,他童年时的阴影,小小年纪就被迫一个人艰难生存的事一一道来。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一丝悲伤,让听众不知不觉中就被带入了这个故事里。 最后,他悲痛地望着陈桂妹,问道:“我真的是你亲生的吗?不是说虎毒不食子吗?可为什么,十几年来你对我不闻不问,刚一重逢就设计陷害,想把我赶走。你骗婚之事东窗事发,我被人误会是你的同伙,你不但不为我澄清,却反而将一切罪过都推到我身上,我真的是你的儿子吗?” 听到这番话,大家心里的天平早就开始向赵俊霖倾斜了,不约而同的将谴责的目光望向了陈桂妹,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狠心的母亲呢? 陈桂妹脸上迅速的闪过一抹慌乱,大家的目光像刀子一样,让她坐立难安。可是她不但没有悔过,反而恼羞成怒地大骂道:“这都是你一面之词,你有什么证据?” 吕律师在心里冷笑了一声,然后将自己调查到的资料从文件袋里拿了出来:“法官大人,各种陪审员,我这里有份调查资料,上面是赵俊霖家乡那些认识他们一家人的邻居、亲朋的证词,以及签字和手印,请大家过目。” 说着她把资料首先送到了法官手上,法官看过后脸就沉了下去,把资料又传给了几位陪审员。 陈桂妹心里暗道不好,那臭女人竟然跑去那个小县城调查了,这下自己的谎言可就要被戳破了…… 她眼珠滴溜溜直转,还想为自己辩解,吕律师却没有给她这样的机会。吕律师大声地说道:“我这里还有一份证词,以及一位证人,可以证明我的当事人确实并非陈桂妹的同谋。” 第242章 真面目 这位就是吕律师曾与白萍提及过的,那个亲眼看到过陈桂妹和光头男人把宋康博推下楼梯的证人。 紧接着吕律师还证明了,宋康博出事的时候,赵俊霖有不在场的证据——他当时正在夜市上推销自己的那本书呢,很多人都可以证明。 证人一上庭,陈桂妹就暗道:完了。因为她根本拿不出可以证明赵俊霖与此事有关的证据,而吕律师手里却有证据,表明赵俊霖与此事无关。 她知道自己攀咬赵俊霖的计划彻底失败了,这个恶毒的女人见大势已去,到了这个时候,都没有半丝悔改之意,竟然当庭开始撒泼了。 她突然像个疯子似的指着赵俊霖的鼻子骂了起来:“没错,老娘就是故意的,我就是要让你这个贱种不得好死。你和你那个没用的爹一样,生来就只会防碍我。我长得这么漂亮,纡尊降贵嫁给一个小小的工人,还不是图他以后能上进,能升迁?可是他呢?没有一点上进心不说,窝窝囊囊的就是个废物。我陈桂妹是什么人?怎么可能把自己的下半辈子浪费在这种男人身上?我为自己谋出路,我想嫁得更好一些,这有错吗?本来我都把你们这对贱种给忘了,可谁知道你那个没用的爹死了,他留下的贱种儿子还要跑到广州来,打乱我好不容易得到的富足生活。如果你永远不出现,就不会有后面发生的一切了,我在宋家过的好好的,根本不会和他们翻脸,也不用出去行骗,这一切都是你这个贱种的错……” 这个女人简直是不可理喻,法庭上的人都皱紧了眉头,望向赵俊霖的目光里充满了同情。白萍有些担忧地望着赵俊霖,真怕他会承受不了。 那个女人还在污言秽语地骂,白萍忍无可忍,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大声道:“请问你知道无耻两个字怎么写吗?” 白萍是用尽了所有力气喊出来的,这一声石破天惊,现场先是陷入了短暂的寂静,然后“哈哈,哈哈哈——”所有的人哄堂大笑,纷纷鄙夷地望向了陈桂妹。 陈桂妹气得双目充血,瞪着白萍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来说老娘——” 赵俊霖冷冷地打断了她:“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善良,最重情重义的姑娘,永远也不会像某些人一样自私自利,抛夫弃子!” 陈桂妹又想来骂赵俊霖,法官用力敲了一下桌子,沉声大喝:“肃静——” 陈桂妹还想撒泼,法官严肃地说道:“请被告人注意自己的言行,否则我就要以扰乱法庭秩序之名让你‘冷静’了。” 陈桂妹这才不敢吭声了,只是狠狠地瞪了白萍一眼。白萍挺着胸,毫不示弱地回瞪了回去,这种女人,真没必要跟她客气。如果这不是在法庭上,自己这么好的性子都忍不住想揍她! 这个案子没什么疑问了,真相大白!最后赵俊霖被判无罪,当庭释放。而陈桂妹和那个光头男人则是以诈骗、谋杀的罪名,分别被判了十年。 没想到,宣判的时候,那男人一听谋杀顿时就不干了,瞪着眼睛慌乱地大声嚷嚷道:“法官大人,宋康博不是没死吗?怎么就成谋杀了呢?再说了,我真没想杀宋康博,是这女人逼我推的他呀。你不能把我判这么重呀,要判也是她的主谋,我不过是……” 话没说完,陈桂妹就跳了起来,疯狂地开始骂这男人:“妈的,提起裤子就不认人,要不是你垂涎我的美色,非要和我勾搭在一起,能被宋康博撞见吗?” 大家伙一听,好嘛,原来这两个人是勾搭成奸被宋康博当场抓住,这才想要杀人灭口的啊,其实根本就不关赵俊霖的事儿! 宋钰兄妹俩气得浑身发抖,“好你个陈桂妹,这十几年在我们家好吃好喝地供着你,竟然还给我爸戴绿帽子?” 那男人也是个人才,闻言竟然得意地说:“切,这只能说明你们宋家人蠢啊,十几年了硬是没人发现端倪,哈哈——” 宋钰气得要冲过去揍他,却被庭警给拦住了。而宋钰的妹妹则是脸色苍白,颤抖着大声质问了一句:“十三年前,你是不是曾在广州市人民医院当过护工?” 光头男子闻言,脸上立刻闪过一抹慌乱,下意识地扭过头去,不敢看她。 宋钰也是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妹妹道:“阿佩,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十三年前,宋佩还只有六岁,当时他们的母亲生病,经常去广州市人民医院看病、住院。也是从那时候起,他们家为了照顾母亲,请了一个保姆。这个保姆,就是当时化名为徐恬的陈桂妹。 后来,他们的母亲病情突然恶化,没过多久就去世了。而奇怪的是,他的妹妹宋佩也在同一时间摔到了头,失去了一部分记忆。这件事,大家一直以为是家里时运不济,可自从陈桂妹的真面目曝光后,宋钰总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 宋佩颤抖着嘴唇,突然流下了两行热泪,手指着光头男子道:“我想起来了,这个人当时就在医院当护工,有一天我放学后去医院看妈妈,却见到他和陈桂妹偷偷地在说话——” 宋钰紧张地追问道:“他们说什么了?” 宋佩的身子抖动得更厉害了,好半响才失声痛哭了起来:“他们在商量要害死妈妈,然后他们发现了我,他们追了过来,啊——” 宋佩突然失控地尖叫了起来,手捂着头,浑身发抖。 宋钰连忙抱住自己的妹妹,又是愤怒,又是担忧,整个法庭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而陈桂妹和那个男人则是满脸的惊恐。 由于案情出现了真的疑点,法庭宣布陈桂妹和那男人的案子择日再审。 宋钰忙着把妹妹送去医院,白萍等人本来想过去帮忙,却被宋钰拒绝了。 “吕律师,您真的是太了不起了,这次若不是有您,赵俊霖只怕还不知道要坐多久的冤狱呢。”白萍由衷地向吕律师道谢。 第243章 后面还有 赵俊霖也是说了许多感激的话,吕律师笑了笑,说道:“你不用谢我,要谢就谢你的女朋友吧。她是个难得的好姑娘,还望你以后莫要辜负了她。” “这是自然!”赵俊霖笑着说道,然后一双丹凤眼深情地凝视着白萍。 白萍被他看得俏脸一红,娇嗔地瞪了他一眼,惹得郑军、赵金德和蒋小芹等人纷纷大笑。 早在许久之前,郑军和赵金德就曾说过,等赵俊霖出狱的那一天,他们一定要请大家去广州市最豪华的酒店来个不醉不归。 不过白萍觉得庆祝嘛,意思到了就行,也不非得要最贵最豪华的地方,最后就近选了个挺不错的餐馆,大家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 就连平时从没喝过酒的白萍,这次也举起了杯,“郑大哥,这第一杯我要敬你,若不是你一直以来的帮助,我还真是六神无主,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郑军笑了,故意暖昧地调侃道:“哟,我帮的是赵俊霖,怎么反倒是你来给我敬酒呀?” 一句话闹得白萍顿时红了脸,好在赵俊霖连忙跳出来为她解围,只见他毫不扭捏地大声宣布道:“白萍迟早是我老婆,以后我的就是她的,她的就是我的,我们俩不分彼此,我可警告你们啊,不许欺负我老婆!” “哎哟,这就是你对待恩人的态度?”郑军故意阴阳怪气地叫道。 “哈哈——”大家全都大笑了起来,白萍红着脸扯了扯赵俊霖的衣服。 赵俊霖回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给自己倒满了一杯酒,郑重其事地走到郑军面前:“郑大哥,大恩不言谢,别的不多说,全在酒里了!”说罢他一扬脖咕噜咕噜就把那满满一杯酒给干了。 他突然这么认真,搞得郑军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连忙也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一口气干了。“好兄弟,别说什么谢不谢的,我相信若是他日落难的换成了我,你也不会袖手旁观!” 接下来,赵俊霖又给赵金德和蒋小芹敬酒,吓得赵金德连忙站了起来:“老大,我是最没用的,你出了事我也没帮上什么大忙,你要是这么郑重其事地谢我,我可要找个马桶躲起来了!” “哈哈——”大家又是一阵大笑。 倒是蒋小芹,一个姑娘家的毫不扭捏,赵俊霖才刚举杯还没说话呢,她倒先开口了:“你不用谢我,我是个小女子什么忙也没帮上。不过白萍为你付出了多少,我可是都看在眼里的。身为她的好姐妹,我蒋小芹在这里郑重地警告你,如果日后你敢欺负她,我蒋小芹第一个不饶你!” 赵俊霖哈哈大笑:“好好好,我们家阿萍有你这样的好姐妹,我真替她高兴。这一杯酒,干了!” 蒋小芹笑盈盈地端起酒杯就干了,又泼辣又豪爽。 最后,赵俊霖回到了白萍身边,他深情地凝视着她,说道:“阿萍,这辈子我赵俊霖能认识你已经是三生有幸了。能追到你做我的女朋友,更是不知烧了几辈子的高香才求来的福份。你对我的好,我赵俊霖永生不忘。他日,若我有负于你,就让我天打雷霹,不得好死——” 白萍连忙捂住他的嘴,嗔道:“胡说什么呢。” “哈哈,阿萍心疼了——”蒋小芹这一叫嚷,大家顿时又是一阵大笑,直笑得白萍羞红了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赵俊霖却是一把搂过白萍的肩膀,毫不忌讳地说:“咱们俩情深义重,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来,这一杯酒,我敬你!” 说罢他竟是一连干了三杯。 这可是白酒,一杯一两,赵俊霖这一下子就喝下去六两,白萍又是心疼又是感动,连忙小声劝道:“你还空着肚子呢,哪有这么喝酒的?” 赵俊霖却浑不在意地说:“好阿萍,今天你就由着我吧,难得这么高兴,我一定要喝痛快喽!” 郑军等人也起哄:“就是,就是,今天一定要一醉方休!” 白萍寡不敌众,最后只能败下阵来。这些人都跟疯了似的,完全就是把酒当开水在喝。特别是赵俊霖,每次别人起哄让白萍喝酒的时候,他就一把抢过去干了,还说:“我家阿萍身子弱,我来给她喝。” 白萍确实不胜酒力,没喝两杯双颊就红得像个苹果了,大家都是玩得这么好的朋友,自然也不会为难她,故意灌她酒了,因此倒也没人挑赵俊霖的毛病。 到最后,一行人除了白萍外,全部喝醉了。 这样是没法回到厂里去的,白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一帮醉鬼弄回了出租屋。 郑军和赵金德一块躺在赵金德床上,立刻呼呼大睡,而蒋小芹也是在白萍之前的那间房里睡着了。 白萍给她脱了鞋,看她脸上有些汗水,便又打了盆水给她擦了个脸。末了,想到赵俊霖也是满身的汗,便重新打了盆水,拿着毛巾去了赵俊霖的房间。 进门就见他斜躺在床上,上半身在床上,下半身则吊在床沿,鞋也没脱。 白萍摇了摇头,走过去动作轻柔地帮他把鞋脱了,然后把他的双腿抬起,放到了床上。 最后她又拧了毛巾,想要给他擦脸,谁知手才刚碰到他,他蓦地睁开了眼睛。许是因为喝了很多酒,他的眼里全是红血丝,看上去就像头凶猛的野兽。 白萍骇了一跳,“你醒了?” “呵呵——”赵俊霖突然笑了,嘴里呢喃着:“老婆——”一把抓住白萍的手,用力一拉—— 白萍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突然就向赵俊霖倒了过去。 夏天的衣裳本就穿得少,白萍能感觉到身下赵俊霖那硬胀的肌肉,以及浑身散发出的热量。 他浑身上下都弥漫着浓郁的酒味,奇怪的是她却并不觉得难闻。这股酒味混合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体味,竟奇异地结合成了一股独特的香味。 白萍脑子里突然蹦出了三个字:男人味,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男人味? 呸呸呸,胡思乱想什么呢,白萍红着脸手忙脚乱地把赵俊霖推开,狼狈地逃出了他的卧室。 第244章 服装生意 出狱后该干什么,这成了赵俊霖目前急需考虑的问题。 不过他只考虑了一天,然后去各街道、夜市逛了一圈儿,心里就有谱儿了。 “摆一个卖服装的摊子?”白萍想了想,表态道:“这主意不错,我看人家那些摆摊的生意都挺好。” 赵俊霖裂着嘴笑了,双眼放光地盯着白萍:“是吧,你也觉得挺好吧?” 终于又得新在他脸上看到了焕发着生机与阳光的笑容,白萍也跟着心情大好。“不过,该去哪里进货,该进些什么货才好卖,这些你都考虑过吗?” 赵俊霖贼兮兮地笑道:“那必需的嘛,就你男人这口才,打听个进货渠道,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啊!” “你——”白萍娇羞地捶了他一下,“有点正经行不行?” 赵俊霖趁热捉住白萍的手,痞痞地笑:“不是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嘛,你喜欢我像根木头似的呀?” 白萍在脑子里想象了一下赵俊霖木木呆呆的模样,然后“噗呲——”一声,笑了。 两个人闹了一会儿,才又重回正题。 进货也是需要本钱的,白萍本来想说帮他想想办法,赵俊霖却死活也不肯要。白萍现在算是看透他的性格了,便也不再强求了。 赵俊霖拍了封电报给自己在家乡时的“兄弟”,因此他平时就很爱帮助别人,因此那些兄弟一听说他要借钱,第二天立马就给他汇过来了。 好几个人,零零总总加起来一共也才借到三百多块。不过钱多有钱多的做法,钱少有钱少的做法,赵俊霖拉着赵金德就来到了东莞虎门镇。 上次他到这儿来过,发现这里全都是制衣厂,那个时候心里就隐隐约约地动过心思,只是后来发生了太多的事,便把这事儿给耽搁了。 在镇上某一片区域,早上天还没亮的时候有个早市,里面都是一些售卖服装类的地摊。不过这些地摊不零售,只批发。 这里的衣服一般都来自于一些小型的服装加工厂,或者是工厂里的尾单、有点瑕疵的货物。 两人也没急着进货,而是先在里面走了一圈。赵金德撇了撇嘴,皱着眉头嘀咕道:“老大,这衣服质量可挺差呀,你瞧这线头都没剪,看着乱糟糟的!” 赵俊霖自然也看到了,不过虽然这里面的衣服品质都不高,但是价格便宜呀。如果他们又不是开服装店,而是准备摆地摊。 去地摊上买衣服的一般都是打工妹打工仔,他们才不管质量好不好,只要价格够便宜,那就行! 赵俊霖把道理一说,赵金德便笑了,竖起了大拇指道:“还是老大想得远!” 由于是第一次进货,赵俊霖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好卖,什么样的不好卖。于是便依着自己的喜好和眼光把男人、女人的衣服都进了一些。 现在是夏天,这里面的衣服一件的价格也就在一块到两块之间,赵俊霖一口气进了两百块钱的货,一百多件衣服说起来很多,但因为是夏款,也就是一天提了一个大塑料袋的事。 进好货,两人搭汽车又回到了广州,下午四点多到的,晚上六点赵俊霖就迫不及待地跑夜市上去了。 赵俊霖选择的这个夜市附近有好几个上千工人的大工厂,他琢磨着人流量应该挺大的,为了成功打响第一炮,落个开门红,他就把地点选在了这里。 刚把摊位摆好,还没等站定呢,一个大叔就气势汹汹地奔了过来,大声嚷道:“干啥呢干啥呢?赶紧给老子滚开,眼瞎啊?” 赵金德瞬间就怒了,指着那人的鼻子瞪大了眼睛更大声地骂了回去:“会不会说人话,让谁滚呢?凭什么呀?” 赵俊霖则是冷着脸,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人。 那人显然是刚刚跑过来的,之前也没看清楚,这会儿见面前的两个青年似乎都不太好惹,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声音也小了几分:“这是我的地方,我天天在这儿摆摊,你们总得分个先来后到吧?” 赵金德冷哼一声:“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呀?你有什么证据?” 那人闻言顿时就急了,这个位置可是整个夜市的入口处,是最最好的地方,他自然不甘心被别人占了去。于是他也不再害怕了,梗着脖子就嚷嚷了起来:“你们想耍横是不是?我告诉你们,我好多老乡都在这条街呢!” 赵金德呲笑一声,正想说:我怕你啊? 不料,赵俊霖却出声打断了他。只见赵俊霖将目光转向周围的其他摊贩,“各位大哥,这地方真是他的?” 那些人没料到他会突然发问,本来有些不想惹事,可这会儿也没办法不吭声了,只得点了点头。 见状,赵俊霖竟然直接蹲下身子,开始收拾东西。 赵金德一脸懵逼,这就认怂了?这可不是老大一向的作风呀!“老大,这——” 赵俊霖笑了笑,对那男人说:“这位大哥,大家都是从千里之外,到这广州来讨生活的。凡事好好商量,有话咱好好说。我赵某人也不是不讲道理的,既然这地方是你先占了,那我也不跟你抢。不过——” 他话音一转,收了笑容,“若是有人想仗势欺人,我赵某人也不是个怂蛋!”这话掷地有声,看似礼貌却暗含威势,那男人脸色便有些讪讪的,也意识到自己刚才态度是恶劣了些。 赵俊霖带着赵金德又换了个地方,哪知刚刚摆好,又有人来了。这次是个大嫂,只见她眼泪汪汪地望着赵俊霖,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模样,急得直搓手掌。 赵俊霖在心底叹了口气,这事儿整的,仿佛自己成了欺凌妇孺的恶霸似的。 “大嫂,这地方是你的呀?” 那妇人忙不迭地点头,声音小的跟蚊子似的,“是,是的,我,我——” 看她这样,赵俊霖就头皮发麻,赶紧走吧,他可受不了被人指责欺负女人。 于是就这样,换来换去的,最后两人楞是来到了街尾,一个又黑又脏的地方。看着这环境,赵金德直皱眉:“老大,我怎么感觉你像变了个人似的?你还是我的老大么?” 赵俊霖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少废话,赶紧支摊,夜市马上就要开始了。” 第245章 开门大吉 说着他就手脚麻利地忙活了起来,他先把地面清理了一下,然后把之前买了一块花布铺上去,再从编织袋里把每款衣服取出一件,摊开放在上面摆好。 赵金德还是不太乐意,“这要是照你以前的性子,早动手揍人了,咱也不会流落到这步田地。就这样的地方,咱的衣服能卖得出去吗?” 赵俊霖突然停下手头的动作,认真地看着赵金德道:“金豆子,咱俩从小一块儿长大的,我也不瞒着你。自从这次被拘留后,我想通了很多事情。以前我是一个人,是生是死都不会拖累谁。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我有了白萍,我必须对她负责,我必须让她过上幸福的日子。” 赵金德一怔,他还没有所爱的人,不太能理解赵俊霖的想法。不过白萍对赵俊霖的付出,他是看在眼里的。所以赵俊霖说要给白萍幸福,他也觉得是理所应当。 “行,你是老大,你说怎么着就怎么着。” 这下赵金德也没有心理包袱了,和赵俊霖两个人麻利地把摊子摆好,准备开始营业。 晚上六点多钟,人还很少,基本上整条街上也就那么十几二十个人在逛。 不过赵俊霖不在乎,就算只有一个人,他也不会放弃招揽生意。既然位置偏僻不打眼,那他就靠自己的“嗓子”把顾客吸引过来。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这里有最时尚的款式,这里有最低廉的价格,包你买得满意买得放心。” “过来看一看,过来瞧一瞧,十块钱两件,十块钱两件啦——” 这年头做生意的人都还不懂得主动吸引顾客,因此赵俊霖这招一出,立刻便把大家都吸引了过来。 人们三三两两地向他们的摊位靠近,赵金德看在眼里,喜在心里,连连夸自己老大有本事。 “真的十块钱两件吗?所有衣服都是十块钱两件?”有人蹲下身子,开始在摊子上挑挑拣拣地翻看了起来。 赵俊霖连忙热情地招呼道:“这位大姐,一看您就是有眼光的,您看的这件衣服可是现在最流行的款式,香港那边的人可爱穿啦。我们这里所有的衣服都是十块钱两件,您随便挑随便选!” 那女人被赵俊霖夸得抿着嘴儿笑了,她看中的是一件白色小碎花的衬衫,这衬衫最有特色的是领口有一圈花边,看着特别漂亮。 现在听赵俊霖说自己有眼光,当下就更加动心了,于是她很爽快地又挑了一件裤子。 赵俊霖笑容满面地把她挑中的衣服裤子包好,爽快地说:“您是我们第一位顾客,今天我给您打个折,收您八块得了!” 那女人闻言,顿时又惊又喜,“哎哟那可太感谢了,你这小伙子不但会说话,人还特实在。” 赵俊霖趁机说道:“您不用谢我,只要多介绍些工友、老乡们来我这光顾,我就感激不尽啦!” “行行行,一定一定!”那女人笑呵呵地走了。 这时,其他几个顾客说道:“小伙子,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赵俊霖顿时露出一脸为难的表情,然后很是肉疼地说:“行,今天是我们第一天来做生意,我感谢各位的捧场,只要有看中的,一律给你们两件八元。” 那些人一听,顿时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就算本来不是很想买的,也不由自主的去挑了两件。 原本以为被赶到这个角落,可能会遭遇冷落,没想到自己老大三言两语,瞬间就博了个开门红,赵金德心里对自家老大的敬仰之情简直就像黄河之水滔滔不绝了。 赵俊霖长得帅,嘴巴又会说,一下子就博得了众大女性顾客的好感。她们不仅给自己买,还给自己家男人买,一时间赵俊霖的生意竟然异常的火爆。 白萍早就听说他们今天会来这里摆摊,下班后就和蒋小芹特意抽空过来了一趟。这个时候有十点左右了,正是夜市最忙碌,人流量最大的时候。 白萍来到这里,就见到赵俊霖被一大群女人包围着的画面。只见他笑容满面的,一会儿给这个人讲价格,一会儿夸另外一个人有眼光,一会儿又说某个人挑的款式只仅最后一件了,想要的赶紧下手,不然一会儿就没了…… 而赵金德则是专门负责收钱,顺便盯着这些人,别让她们悄没声儿地顺手牵羊了。 蒋小芹碰了碰白萍的胳膊,一脸暖昧地问:“喂,你家男人很吃香啊,你不担心么?” 白萍洒然一笑,“这样也担心,那干脆关在家里别见人了!” 说罢她便笑嘻嘻地走了过去,大声喊道:“老板,有什么适合我的衣服,给推荐一下呗!” 蒋小芹暗暗竖起了大拇指:“厉害了我的姐!” 赵俊霖正忙着呢,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抬头一看就见自己心爱的女人正笑眯眯地瞅着自己,满脸调侃的模样。 真好啊,又看见这丫头脸上露出了轻松自如的笑容!赵俊霖也是瞬间心情大好,便也装作不认识,似模似样地从摊子后面那个编织袋里翻出了一件粉红色的连衣裙,大声说道:“我看这位姑娘肤白貌美,气质出众,真如芙蓉出世,牡丹盛放一般光彩夺目。这条裙子虽然看着简单,但唯有姑娘这般超凡脱俗的模样才能穿出它的精髓来,姑娘何不一试?” 周围正在选衣服的人,甚至是路过摊子的人闻言,都忍不住望了过来。白萍调侃不成,反被调戏,登时羞红了脸,娇俏地瞪了他一眼。 赵俊霖却丝毫不以为意,反而笑嘻嘻地把裙子塞到了白萍手上:“瞧瞧,喜不喜欢?” “天哪,你脸皮能不能不这么厚?”蒋小芹一脸受不了的瞪着赵俊霖,“哪有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么夸自己的女朋友?” 大家一听,原来这两人是男女朋友啊,便都善意地笑了起来。甚至有两个大姐还打趣道:“哎哟,姑娘你可有福气了,找个这么会说话的男朋友,平时一定很多乐子吧?” 白萍抿着嘴笑了,佯怒道:“大家可别被他骗了,他也就剩一张嘴了,巨贫!” 第246章 送饭 “哎呀可别这么说,我们家那口子就像根木头似的,十棍子都打不出一个屁来,真真是闷死个人咧—……” 这人说话夸张,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玩笑了一阵,大家也各自买了衣服离开。好不容易空闲下来,赵俊霖连忙把那件连衣裙又拿了出来,“你试试吧,这是我专门为你挑的。” 刚才人太多,又被打趣,白萍也没仔细看。这会儿细细一瞧,这裙子的做工和面料明显和摊子上其他衣服不一样。不裙子裁剪简单,线条流畅,特别是腰部收得特别好,穿上一准儿好看。 白萍正暗中欢喜,手上的裙子突然被蒋小芹一把抢了过去:“我瞧瞧——” 不过蒋小芹刚抢到手,还没等定晴去瞧呢,转眼就被赵俊霖拿走了。 蒋小芹怒目而视:“你干嘛?” 赵俊霖却看也没看她,反而一脸认真地对白萍说:“阿萍,你这交的都是什么朋友啊,知道的是个女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来的野小子。瞧这动作粗鲁得,把裙子扯坏了咋办?” “噗——”白萍和赵金德没憋住,一下笑出了声儿来。 蒋小芹气得怒目圆睁,双手叉腰:“你哪知眼睛看见我粗鲁了?像你这么小气的男人我也今天也算是开了眼界了!不过就是摸了下你女朋友的裙子嘛,犯得着这么护着吗?” 然后她又狠狠地瞪了眼白萍,“你还笑,你还是不是我好姐妹了?有了男人就忘了朋友是吧?” 白萍连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一脸无辜地瞅了眼赵俊霖,仿佛在说:看吧,战火烧到我身上了! 赵俊霖裂着嘴就笑了,然后用一种哄小孩子的语气,非常无奈地说:“哎算了,为了不让我们家阿萍为难,我也送你一件吧,省得你再说我小气!” 说着他就又从摊子后面的那个大袋子里扒拉出一件裙子,递给了蒋小芹。 蒋小芹本来气呼呼地不想要,说道:“哼,谁稀罕——” 不过在看清那裙子的模样后,到嘴的话立马就变了:“算了,本姑娘大人大量,就暂且不与你计较了,哼!” 说着她一把抢过那条裙子,喜滋滋地端祥了起来。这是一件白底小碎花的连衣裙,虽然看着不像白萍那样那么洋气,不过却很喜庆,她很是喜欢。 赵俊霖嘿嘿坏笑,“收了我的东西就要为我办事,以后不许在我们阿萍面前说我坏话,知不知道?” 蒋小芹做了个鬼脸,大声道:“我就不,只要你敢欺负阿萍,我一定不会放过你!”说着还做了个挠人的动作,那动作活脱脱就像是一只凶猛的小花猫。 “哈哈——”赵俊霖、赵金德忍不住都笑了起来,特别是赵金德突然心里一动,觉得这妹子真是可爱啊…… 于是接下来,白萍拉着赵俊霖问他一些生意上的事,而赵金德就一改平常的冷淡,拉着蒋小芹问东问西地聊了起来。 不过没有多久,本来白萍还想帮着赵俊霖再摆会儿摊,可蒋小芹越来越呆不住了,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试试这件裙子。 赵俊霖也劝道:“你们回去吧,明天还要上班呢,早点儿休息!” 本来他还想让赵金德送她们回去的,不过被白萍拒绝了。“让金豆子留下来帮你,你一个人会忙不过来的。再说我们有两个人,工厂离这儿又近,一点儿也没有。” 赵俊霖见说不动白萍,只能让她们自己回去了。 这天晚上,赵俊霖和赵金德一直到凌晨一点多钟才收摊。两人累得眼都睁不开了,回到家倒头就睡。 中午,白萍下班正准备去食堂吃饭,不过因为车间去食堂要经过厂门口,走到厂门口的时候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大声地叫自己的名字。 “阿萍,阿萍,这边——”赵俊霖脸上扬着灿烂的笑容,一边挥手一边叫道。 白萍和蒋小芹形影不离的,这会儿便一起走了过去。 “你怎么来了?” 赵俊霖扬了扬自己手上的饭盒,“我给你送饭!”说着他麻利地打开饭盒,“瞧瞧,喜欢吗?” 这饭盒是三层的,最上面一层是菜,里面的素炒藕片,青椒炒肉,清蒸鲈鱼。中间那层是米饭,颗颗白亮晶莹,看着就很好吃。最底下一层竟然还有汤,是排骨海带汤。 白萍立刻不赞同地瞅了他一眼:“干嘛这么浪费,这么多菜得多少钱呀!” 赵俊霖笑道:“你男人不说有天大的本事,可喂饱你还是绰绰有余的。你别担心钱的事儿,只管放心大胆地吃!” 蒋小芹闻着喷香的饭菜香味儿,顿时就挪不动步子了,一脸羡慕地说:“还是有男朋友好哇!” 白萍闻言,调侃道:“你也赶紧找一个噻!” 蒋小芹挥拳作势要捶她,赵俊霖连忙制止:“哎哎哎,别动手动脚的,我们家阿萍身子弱,经不起你这野女人一拳头!” 蒋小芹气得呲牙裂嘴:“我哪里像野女人?你再敢说一个试试!” 白萍连忙充当和事佬,“还要不要吃饭了?呆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蒋小芹的注意力立马被美食吸引住了,恶狠狠地瞪了赵俊霖一眼:“哼,懒得理你!”说着就动手去拿饭盒,要把保温盒里的饭菜往自己饭盒里扒拉。 见状,赵俊霖拧着眉毛一脸惊讶:“哎,我说你也太不客气了吧?我有叫你吃吗?” 蒋小芹一愣,这才想起人家确实没叫自己。顿时她又羞又怒,小脚一跺,委委屈屈地冲白萍喊了起来:“阿萍,你男人欺负我!” 白萍满头黑线,“得了吃你的吧,别理他!”说着娇嗔地瞪了赵俊霖一眼,赵俊霖嘻嘻一笑。 “算了算了,碰上你这种厚脸皮我也是没办法了,不过我可丑话说在前头,你不许吃得比我家阿萍多——” 正说着,蒋小芹故意跟他作对似的,把肉片、排骨死命地往自己饭盒里扒拉,还一边扒拉一边挑衅地斜瞅着赵俊霖。 赵俊霖这下是真急了:“我说你这人,你都吃了,我们家白萍吃什么呀,你你你松手——” 第247章 油嘴滑舌 赵俊霖要抢,蒋小芹死皮赖脸地摁住饭盒不肯松手,两个人闹作一团。白萍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默默地端起饭盒蹲到一边,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哎哟,我算是怕了你了,这么不要脸的女人你也是独一份儿了。你今天少吃点,给白萍多留一点儿,明天我再多做点,行不行?” 他现在是真有点拿这丫头没辙了,只求她“嘴下留情”,别把白萍的那份儿全给吃光了。 好不容易从蒋小芹手里又抢回一些排骨,赵俊霖屁颠屁颠地送到白萍面前:“来来来,我听说广东人可会吃了,他们说这排内炖海带可以补钙补蛋白质啥的,反正具体的我也不明白,总之你多吃一点就对了!” 白萍心里暖暖的,又有些哭笑不得,“你把我当猪养啊?” 赵俊霖理所当然地说:“你怎么会是猪呢?就算是,那也是我心里那只用黄金珍珠宝贝打造的无价猪!” 白萍抿着嘴笑,“油嘴滑舌!” 赵俊霖裂着嘴笑,“哄老婆开心,是每个好男人最基本的义务!” “哟,现在说话越来越有水平了,连最基本的义务都会说了?你可越来越让我刮目相看了呀!”白萍有些惊讶地说道,以前这家伙就是个小混混,虽然在自己面前收敛着不敢说脏话,可用词却也稍显粗俗大众,可现在他竟然能说出这种话来,着实让她不得不惊讶。 赵俊霖笑了笑没说话,他在看守所时,失去自由,又思念、担忧白萍,那样的煎熬险些没把他逼疯。不过好在他及时把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书本上面去了,通过看书,不但学会了很多东西,改变了自己的一些看法,也终于熬过了那段焦灼的日子。 不过这些事,他不想再提了,怕白萍听了难过。 “阿萍,你别住宿舍了,出租屋那边一直给你留着屋呢。咱自己的地方,怎么着也比住宿舍舒服吧?” 白萍沉吟了半响,却还是摇了摇头:“不用了,我现在都习惯了。” 赵俊霖听得出来,这是白萍找的借口,便道:“你就别敷衍我了,我都听郑大哥说过了,宿舍里冲个凉都要等半天,晒个衣服全挤在一起,还不能高声说句话,别提多不自在了,这样的地方,怎么能习惯嘛?” 白萍突然放下筷子,意味深长地瞅着他。 赵俊霖被瞅得一脸迷茫,“怎么了?” “你还记得我爸跟你说过的话吗?” 赵俊霖一怔,然后垮着脸哀嚎一声:“不会吧?”当初白丁茂可是说过,自己不但要洗清嫌疑,还要还清债务,才会考虑自己和白萍谈恋爱的事。 简而言之,自己现在还没得到老丈人认可呢! 思忖了片刻,赵俊霖心思一转,劝道:“咱们就像从前一样,只是住在一个房子里,又不是叫你跟我睡一张床,你怕什么?” 白萍的脸腾一下就红了,娇嗔道:“胡说什么呢,讨厌!”说着把饭盒往他怀里一塞,抬腿就跑了。 “哎,我——”赵俊霖一脸郁闷地望着自己女朋友的背影越跑越远,只得垂头丧气地住了嘴。 “哈哈,想骗我们阿萍,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以后一定会多劝劝阿萍,让她小心别中了你的计!”蒋小芹双手叉腰,一脸得意地斜睨着赵俊霖。 赵俊霖立刻收起脸上的沮丧,痞痞地斜睨着蒋小芹:“我发现你这人有点缺心眼儿啊,知道什么叫吃人嘴短吗?” 蒋小芹毫不示弱冷冷地瞅着他:“我发现你这人有点傻啊,知道女朋友身边的朋友不能得罪吗?” 赵俊霖:…… 晚上吃饭的时候,赵俊霖仍旧送了饭过来,这次非常自觉的多做了一份。见状,蒋小芹笑眯眯地瞅了他一眼,赞道:“不错,总算是学聪明了。” 赵俊霖翻了个白眼,“还请蒋小姐以后替小生多多美白!” 蒋小芹冷哼一声,抱着饭盒大快朵颐去了。 白萍却有些心疼地说:“你不用老给我们送饭,你晚上摆摊够辛苦的了!” 赵俊霖一边给白萍把菜饭摆好,一边说:“没事,正好送完饭,我就去出摊,耽误不了。” 说着,他突然眉飞色舞,神秘兮兮地凑近白萍的耳朵说:“你猜,我们昨天赚了多少?” 白萍想了想,昨天生意挺好的,应该能赚个二三十块吧? 谁知赵俊霖听后不屑地撇了撇嘴,“再猜!” 白萍一脸惊讶,“莫非有上百块?这不太可能吧?” 赵俊霖得意地说:“昨晚净赚八十六块,是不是很厉害?” 白萍张着嘴,饭都忘了吃,“你说真的?” “这还能骗你?”赵俊霖开心地说:“我看你这厂里的事别做了,跟着我去出摊,咱一个月赚的比在厂里几个月挣的都要多。” 白萍就笑了,“你这话,让我想起以前了。” 赵俊霖一脸迷茫,“什么?” 白萍狡黠地眨了眨眼,学着赵俊霖的口吻道:“倒票可赚钱了,你也来吧!卖书比你打工强多了,你辞工吧!” 听她这么一说,赵俊霖登时忍俊不禁,伸出食指在她的鼻梁处轻刮了一下:“调皮!” “呵呵——”白萍皱了皱鼻子,笑了。 赵俊霖望着爱人如花的笑颜,也开心地笑了。两个有情人四目相对,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已经消失了,整个世界里,他们眼中唯有彼此。 蒋小芹偶然抬头看到了这一幕,不禁有些羡慕。要是自己也有一个真心相爱的恋人,那该有多好啊!可惜—— 她想到郑军,明媚的小脸顿时黯淡了下来。 这天晚上,赵俊霖和赵金德摆摊时,生意仍然非常的好,不过比起头一天还是差了一些。 原因是他们摊上好看的衣服裤子都卖完了,剩下的就有些走不动了。 赵俊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当即决定第二天一早就去东莞进货。 只睡了两三个小时,天不没亮赵俊霖就搭上了去东莞的公共汽车。这次他没让赵金德一起去,第一是因为要留下赵金德给白萍送饭,其次呢也是为了节省一个人的路费。 第248章 革命般的友谊 他的这一决定立刻换来了赵金德的大呼小叫:“天哪,地呀,你竟然开始省钱了?你竟然知道省钱两个字了?” 赵俊霖给了他一记爆粟,然后乐呵呵地上路了。 已经来过一次了,这次更加驾轻就熟,对于进货的款式也比第一次有了些经验。他估摸着顾客的年龄和职业,挑了些款式,而不再是依着自己的喜好去选择了。 这一次他除了进货,还在周边地方转了转,想全面了解一下市场。这一转,还真被他发现了新的商机。 不过掂了掂自己兜里少得可怜的钞票,赵俊霖只能暂时把这想法按了下来。 这边赵俊霖在东莞忙得热火朝天,那边赵金德在广州,终于可以借着送饭的机会亲近一下那位“可爱”的小妞了。 于是蒋小芹突然发现,以前吃饭时总被小心翼翼捧成公主的白萍今天“失宠”了,而一向被奚落的自己,突然成了“重要人物”。 赵金德又殷勤又能说会道,直把蒋小芹哄得心花怒放,娇笑连连,还一个劲地说:“你怎么会和赵俊霖那种人成为兄弟呢?你的性格可比他好多了!” 赵金德为了讨好美好,毫不犹豫地把自己老大给卖了:“他那人就那样,你别跟他计较。你是不知道,他以前更坏,动不动就揍人,揍得人家哭爹喊娘的,他还非要让人家跪下来给他认错,然后装模作样的给人家训一顿……” “真的呀,他怎么这么不要脸啊,打了人还说是人家的错?”蒋小芹兴致过勃勃地凑了过去,仿佛找到了知音。 白萍似笑非笑地瞥了赵金德一眼,赵金德立马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讪讪地笑着。 然而让白萍始料未及的是,就因为一块儿吐槽赵俊霖的“不是”,蒋小芹竟然对赵金德迅速产生了热烈的好感,还建立起了革命般的友谊。 不一会儿功夫,这两人就已经恍若认识许久的好朋友。 正在这时,鲍一博缓缓走了过来,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赵金德,脸上冰冷一片。 也许是他的视线太具压迫性,赵金德和蒋小芹终于从热聊中省过神来,双双扭过头,回望了过去。 蒋小芹一向很讨厌鲍一博,现在因为升为储备干部,她不再归鲍一博管了,就更加不假辞色了。只见她撇了撇嘴,满脸不悦地瞅着鲍一博,不阴不阳地说:“哟,鲍大组长大驾光临,有何指教啊?” 鲍一博眸中迅速滑过一抹失落,却还是问道:“这位是?” 赵金德一眼就看出来了,这家伙对蒋小芹有意思!所谓情敌见面分外眼红,赵金德立刻也冷下了脸,不甘示弱地道:“赵金德,你是?” 鲍一博伸出了右手:“针c组组长鲍一博。” 赵金德也伸出了右手,两个男人的手一握到一处,就各自暗暗用力,这是较上劲儿了。 蒋小芹还浑然不知,白萍却是看出来了。好嘛,自己可算是赶上了这出二男争一女的好戏喽! 虽然两人很快就松开了手,可白萍能看得出来,鲍一博是动了真怒了。这个人心思深沉,白萍隐隐有些担心。 这天晚上赵俊霖就回来了,由于太着急想见女朋友一面,刚回到广州,连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就急吼吼地跑了过来。 正巧看见鲍一博离开的背影,赵俊霖的脸就黑了,“那人是谁呀?” 白萍也算是对他有所了解了,一听他这臭臭的语气就知道,这家伙误会鲍一博是冲自己来的了。 于是她有些啼笑皆非地解释道:“我以前的组长——”说着她拉低了声音,“也是你兄弟的情敌。” 闻言,刚才还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模样,赵俊霖转瞬间就变身恶趣味的观众一枚,笑得不怀好意地瞥了赵金德一眼,然后兴灾乐祸地挑了挑眉。 气得赵金德抬脚就踹,“让你得瑟——” “哈哈哈——”蒋小芹一见赵俊霖被打,立刻乐得直拍巴掌,边拍还边吆喝:“打得好,打得妙,打得呱呱叫!” 赵俊霖把眼睛一瞪:“我说你这女人脸皮可太厚了啊,我请你吃一顿两顿的也就算了,你这天天赖在我这儿白吃白喝的,这算是怎么回事儿啊?我养我女朋友是天经地义,可没那个义务去养你啊!” 蒋小芹脸上的笑容一敛,又羞又气地大吼:“谁白吃白喝了,我会给你钱的。” 赵俊霖冷哼一声,伸出了右手:“钱呢?” 蒋小芹的脸立马就红了,结结巴巴地说:“等发了工资我就给你,小气鬼!” 赵俊霖哈哈大笑:“哎哟,这可真是笑死个人了,没钱你还敢这么大声啊?”说着他连忙给赵金德使了个眼色。 赵金德立刻会意,跑出来充好人:“老大,你这么说就不对了。人家阿芹肯吃你的饭那是给你面子,你应该感动无上光荣才对,怎么能追着人家要钱呢。” 赵俊霖把眼一瞪,佯怒道:“我还感动,还光荣?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了,敢情那花的不是你的钱,你不心疼啊,有本事你自己请她吃啊。” 赵金德一拍胸脯,大声道:“我请就我请,好像谁都跟你似的,小气鬼!” 赵俊霖作出一副吃惊的模样,不吭声了。 见他“吃蹩”,蒋小芹顿时乐得笑眯了眼,下巴一扬神气地说:“哼,看到了吧?你不想给我吃,有的是人想请我吃。” 然后她一脸感激地看着赵金德说道:“食堂的饭菜那就不是人吃的,我实在吃不下了。以后你做饭时多做点儿,我在你那儿搭伙怎么样?你放心,我不白吃,我肯定给钱。” 赵金德连忙“义正辞严”地说:“你尽管来吃,你这么漂亮的姑娘能吃得了多少钱呀?提钱那都太俗了,哥能要你的钱吗?” “哎哟——”蒋小芹顿时心花怒放,“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 被称“好人”的赵金德摸着耳边嘿嘿地笑了,赵俊霖和白萍也笑了,只不过每个人的笑容背后都有着不同的意味。 第249章 试探 赵俊霖冲赵金德挑了挑眉,仿佛在问:你老大我丑化自己帮你泡妞,你有什么表示? 赵金德悄悄地做了个ok的手势,意思是:欧啦,老大的大恩大德,兄弟都记下啦! 而白萍而是在想,身为局外人的自己,把这两男人的套路是看得一清二楚,她现在才发现这两混蛋实在是太狡猾了。不知道身为局中人时的自己,是不是也曾被他们这样坑过呢?还有蒋小芹是自己的好姐妹,自己要去提醒她吗? 这么想着,白萍就意味深长地瞥了赵俊霖一眼。 赵俊霖正得意呢,突然被自己女朋友这么一瞅,顿时有股后颈发凉的感觉,妈呀,这是怎么了? 他赶紧讨好地笑着,说道:“时间不早了,你们赶紧回去上班吧,可别迟到了。” 白萍本来还想找他“说道说道”,不过看时间确实不早了,便冷哼一声,扭身往厂里走。 路上,白萍瞅着快乐的蒋小芹,心里都快纠结死了。到底要不要提醒她呢? 按理说,身为好姐妹,自己是应该提醒她的。可是,赵金德也是自己的朋友啊,而且为人还挺仗义的,相比起鲍一博来说,赵金德显然更加适合蒋小芹。 不过自己不说的话,将来蒋小芹知道自己和赵金德、赵俊霖联合起来设计她,会不会生气呀? 必竟感情还是应该你情我愿的…… 哎呀,白萍一个头三个大,最后只能决定暂时不理了,蒋小芹最终会选择谁,就看他们三个人的造化吧。 自从赵俊霖出狱后,就拉着赵金德一块儿摆地摊,因此赵金德已经有阵子没去过赌场了。 这天晚上他和赵俊霖两人正准备去夜市,在路上突然迎面碰见一个人,赵金德赶紧低下头,神情很不自然。 赵俊霖立刻敏锐地察觉到了,正想询问,那迎面而来的两个青年男子已经走了过来。 “哟,阿德,怎么见了哥哥招呼都不打了?” “人家这是发财了,眼里哪还能看得见咱们呀!” 那两人阴阳怪气的,赵俊霖不禁拧起了眉头。 赵金德见躲不过去,只得赔着笑脸叫道:“贤哥,光哥——” 那个穿黑色印花衬衫的男子冷哼一声,一把揪住赵金德的后领—— 赵俊霖一个箭步上前,右手搭在男子手上,然后一扭一推,男子的手就不由自主的松开了赵金德的后领。 这一招耍得利落而流畅,男子根本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占了下风。 这男子名叫光哥,他上下打量着赵俊霖,心想这小子有点能耐! 赵俊霖也看着光哥,脸上不亢不卑,眼神却税利如鹰,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光哥立刻心生忌惮,一时没再吭声。 赵金德怕双方再起冲突,连忙眼带恳求地望着贤哥:“贤哥,改天兄弟请您喝酒行吗?我今天真有事儿!” 贤哥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走了。 等这两人离开,赵俊霖立刻沉着脸问道:“你怎么回事,这两人是谁?” 赵金德支支唔唔道:“没什么事,就是认识,不熟——” 赵俊霖压根儿不信,“你现在是不是连对我也没句真话了?” 赵金德一脸为难,“老大,你就别问了,行吗?” 赵俊霖盯着赵金德好半响都没吭声,赵金德有事瞒着自己,这是可以肯定的。他今太反常了,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不过即使是猜到了赵金德有事瞒着自己,赵俊霖最终还是没有继续逼问他。金豆子是大人了,如果他不想让自己知道,一定有他的理由! 两人继续出摊,这件事谁也没有再提起。 这夜市上原本也有人卖衣服,不过他们的价格要贵一些,自从赵俊霖来了之后,生意便一落千丈。 这天,一个中年妇女笑嘻嘻地跑到他们摊子前面,开始跟他们套近乎。 “小兄弟,你们是哪里人啊?” 赵俊霖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人也是在这夜市里卖衣服的。他早就料到,随着自己的生意持续火爆,原先卖衣服的那些人肯定会坐不住的。 不过他也不戳穿,只不动声色地说:“我们是湖南人,大姐这口音像是湖北的?” 那女人连忙竖起了大拇指,满脸堆笑:“哎呀你可真神了,这都能听出来呀?我就是湖北的!” 赵俊霖笑了笑,没吭声。 见人家不搭话碴,女人只得又找了个话题:“我看那天来的两个小姑娘长得可真俊咧,是你们俩的对象不?” 赵金德正在追求蒋小芹呢,一听这话登时乐得见牙不见眼,“大姐这眼光也挺不错啊。” 那女人见有人搭碴了,连忙把聊天对象从赵俊霖换成了赵金德。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聊得可热络着呢。 赵俊霖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们一眼,继续把衣服从编织袋里掏出来,在摊子上摆放整齐。 果然不出所料,那女人闲聊了一会儿,以为自己成功的降低了这两个毛头小子的戒备心,便切入了正题:“你们这衣服怪好看的,是在哪里进的货呀?” 赵金德也不傻,一听这话顿时就警惕了起来,“您猜!” “这咋个猜嘛——”女人埋怨地瞅着赵金德,“这才多大个事儿,你还要保密啊?” 赵金德笑了笑,不说话了。 见状,那女人不由有些失望,只得猜道:“是在白马那边批的?” 赵金德但笑不语,借着帮赵俊霖整理衣服,避过了这个话碴儿。那女人明白,这下是套不出话来了。 她气得脸色铁青,立马拉下脸愤愤不平地走了,走之前还特意扭过头来,恶狠狠地冲赵金德吐了口痰。 赵金德满头黑线,这都什么人哪,若不是老大说做生意要以为和贵,他真想一脚踹过去。 “哈哈——”赵俊霖没心没肺地笑了。 赵金德郁闷极了,“很好笑吗?” 赵俊霖正接回了句:“当然好笑,就是好笑!” “你——”赵金德气得手指直哆嗦,“你兄弟被人欺负了,你还笑,有没有一点做老大的觉悟?” “老大的觉悟?”赵俊霖笑得更开心了,直到把赵金德气得要去找那女人麻烦,赵俊霖才收了笑容,一本正经地告诫道:“这回长记性了吧?下次碰上这样的人,从一开始就别搭理她!” 第250章 巧设计 不过,有些人一旦开始眼热之后,就不是“不理”能够解决的了。 那女人回去之后跟自己男人一商量,觉得既然从他们嘴里打探不到消息,那就要换种方法了。 几天过去了,赵俊霖进来的货又卖得差不多了。收摊时赵金德就说:“老大,你明天早上再去进趟货吧,顺便问问他们,不好卖的款式能不能还给他们?” 赵俊霖点了点头,道:“好咧。”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些天一直在密切关注着他们一举一动的那个女人,听了二人的对话,顿时狂喜不已。 哎哟,可算是找着机会了! 原来他们夫妻俩早就想好了,要趁着赵俊霖下次进货的时候悄悄跟去,把赵俊霖的进货渠道摸熟,然后他们也可以进到又便宜又好看的衣服了,这夜市里的服装生意再也不是赵俊霖一家独大了…… 于是,听说赵俊霖第二天一早要去进货,那女人的丈夫天刚蒙蒙亮就悄悄等在了赵俊霖所住的出租屋外面。 可惜他等啊等,一直等到上午八点钟,还是没见到有人从屋子里出来。他不禁犯了嘀咕:莫非这屋子还有另外一个出口? 然后他围着这房子转了好几圈,也没找到有后门。于是他心想,大概是那小子偷懒,去得迟吧。 于是,他又继续等待。这时附近的人陆续起床、上班,为了不让人家看出异样来,每当有人经过的时候,男人都要佯装若无其事。 可是经过的人太多了,他心时不由叫苦不迭,装模作样也是很耗费精力的好吧? 好不容易熬到了九点多钟,上班、上学潮渐渐散去了,可男人的肚子又饿得咕咕直叫了起来。 哎哟,男人捂着自己的肚子,想去买点吃的,又怕一离开把人给跟丢了,只得痛苦地干耗着。内心不断地在离开与继续蹲守之间纠结、煎熬,度日如年…… “哈哈——”躲在屋里刚刚美美睡了一觉的赵金德见到这一幕,忍不住坏坏地笑了。心里不禁对自家老大,越发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老大真是太厉害了,早就料到这对夫妻不怀好意,所以特意提前半小时,凌晨四点多钟就出门去了。这男人不知道,还一直在这傻傻地等呢! 赵金德觉得自己是个厚道人,因此在见到那男人一脸痛苦地蹲在地上,险些崩溃的时候,他非常“善良”地走出了院子,装作偶遇一般大叫了一声:“嘿,你怎么在这儿?” 那男人正处在崩溃的边缘,突闻了耳畔一声大吼,顿时吓得跳了起来,嘴里连连惊呼:“哎哟哟哟哟哟——” 赵金德笑得不怀好意:“咋的,你也搬到我们这片住来了?” 那男人连惊带吓,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话了,一边活见鬼似的盯着赵金德一边屁滚尿流地跑了。 “哈哈,哈哈哈——”赵金德捂着肚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晚上等赵俊霖从东莞回来,赵金德活灵活现地把这事学给他听,兄弟俩人又是一番大笑。 “我看他们下次还敢作妖!” “那可不一定,有些人就属于不到黄河不死心的类型,咱们以后还是多留个心眼儿吧。” 赵金德闻言,点了点头,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老大,跟你商量个事儿呗!” 赵俊霖失笑:“有事就说呗,咱哥俩谁跟谁呀?” 赵金德裂着嘴笑了笑,说道:“前阵子你在看守所的时候,我不是借了点钱登广告吗?我想——” 赵俊霖闻言,连忙一拍额头:“哎哟,你瞧我这记性,你还真给忘了。人家催着还钱了是吧?” 赵金德表情有些纠结,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赵俊霖就把小账本拿了出来,“咱们摆摊有十六天了,除去进货的本钱、车费,以及咱们的吃喝等开支,净利润是——”他边说边算数,不一会儿结果就出来了,“咱一共赚了一千三百六十八块五毛钱。” 说着,赵俊霖也不禁喜形于色,白萍进厂打工一个月也就三四百块钱,就算是以前倒卖火车票,一个月也就赚个千把月,没想到现在摆个地摊,半个多月竟然就能赚到一千三百多块,这可真是意想不到呀。 不过相对于赵俊霖的激动和兴奋,赵金德的表现就显得冷淡多了。 赵俊霖太高兴了,也没注意到他的反常,就问他:“你一共借了多少钱?” 赵金德没有正面回答,只说道:“你给我一千三吧,我先还着。” 赵俊霖觉得有些奇怪,不过也没说什么,就把钱都给了他。 晚上摆摊的时候,看着还没到人流量最大的时候,赵金德说要去还钱,赵俊霖也没阻止他,就让他去了。 赵金德径直来到了那个地下赌场,刚进来光哥就皮笑肉不笑地迎了过来:“哟,德哥来了,稀客,稀客呀!” 另一个放数的贤哥冷哼了一声,恶狠狠地说道:“我还以为你小子躲起来,不敢见人了呢。” 赵金德想起自己刚来堵场时那热情的模样,再对照今天的阴阳怪气,顿时心里一阵气闷。 “我今天是来还钱的。” “哟——”贤哥夸张地叫了起来,“看来真的是发财啦,难怪这么久不露面呢。” 光哥也夸张地笑着,冷冷地瞅着赵金德。 赵金德拧了拧眉,这样的贤哥和光哥,简直与之前判若两人,让他心里很不舒服。他现在只想尽快把钱还清,然后和这些人划清界限。 “这里是一千三百块,你数数!”赵金德把钱递给光哥,说道。 光哥抬起眼皮,阴阳怪气地捏起手指,往手上沾了点口水,一张一张,慢慢地数了起来。然后嘻笑道:“哟,一千三呢,最近在哪里发财呀?” 赵金德搪塞了两句,然后就想走,谁知贤哥却把他给拦住了,“剩下的钱,你打算什么时候还哪?” “等我有一钱,第一时间就还给你们。” 贤哥冷笑一声,嘲讽道:“等你有钱?万一你一辈子都是个穷鬼,那就一辈子不用还我们钱了?” 第251章 逼债 赵金德气得脸色铁青,“贤哥,当初我借钱的时候您可说过,不会催着我还钱的。” “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贤哥冷冷地说道,“我们这是开赌场,又不是开善堂,个个都像你这样,明明自己有钱却不还债,我们这日子还怎么过?” 这些人变脸可真是变得快啊,赵金德可算是见识到了。他暗暗气闷,可却也没有办法,思忖了片刻后说道:“你现在逼死我也没用,我手头确实没钱了。这样,你给我半个月,半个月后我再还一千块怎么样?” 贤哥正想说话,光哥就给他使了个眼色,然后对赵金德说道:“阿德,哥哥们也不是非催着你还钱,主要是最近手头确实有点儿紧,你人呢又许久不来了,你贤哥就有些多心了,他这人说话就这样,你别见怪哈。” 赵金德听光哥这么说,脸色也稍微好了点儿,说道:“我人虽然没来,可是我赵金德绝对不会欠账不还的。只是我现在一下子真的拿不出这么多钱,还请光哥容我些日子。” 光哥笑了笑,突然又变得很好说话的样子,拍着赵金德的肩膀说:“阿德兄弟的为人,我是信得过的。不过,你输掉这么多钱,真甘心就这么算了?” 赵金德无可奈何地说:“不算了,还能怎么着啊?越想扳本输的越多。” 他刚开始赢了不少钱,不过那些钱都用在帮赵俊霖登消息以及去韶关时花掉了,前前后后大约花掉了两千多。 只可惜好景不长,他后来就开始走下坡路,把现金输完后原本打算戒赌了,可光哥和贤哥却总是劝着自己借钱翻本。 然后他架不住诱惑,借钱之后竟然真的把输掉的钱又赢了回来。这一下就越发不可收拾了,他越陷越深,钱也越借越多,从最开始的五十,到一百两百,后来更是五百上千地借。 到目前为止,他一共欠下了贤哥和光哥三千六百五十块钱。 有时候他会在想,如果自己不想着扳本,一早就收手不赌了,是不是也就不会越输越多了? 光哥听了赵金德的话,不以为然地笑道:“你傻啊,你只要还在赌,迟早有一天会把钱赢回来。可你一旦戒赌了,输掉的钱就永远也赢不回来了。你真甘心拿自己辛辛苦苦赚来的钱还赌债呀?” 听光哥这么一说,赵金德总感觉哪里不对,可隐隐约约又觉得有些道理。自己和老大这么辛苦才赚到这些钱,一下就全扔进去,自己一分也没落着,这他妈也太憋屈了! 见赵金德有些意动,光哥连忙搂着他的肩膀把他往赌桌那边拽,“来吧来吧,试试手气——” 赵金德还有些犹豫,“光哥,我我还有事儿呢——” 可惜光哥根本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径直把他拉到赌桌上,往他面前拍了张一百元的钞票,对荷官说道:“来,发牌!这把输了算我的,赢了算阿德兄弟的!” “光哥,这怎么好意思呢,我真的不玩了——” 赵金德话还没说完,那荷官已经开始发牌了,一轮发下来,揭开牌一看,光哥顿时兴奋地大叫起来:“嘿,赢了,这下一百变两百,这钱来得快呀,可比你上班快多了吧?” 赵金德本来不想赌了,可见到赢了钱,顿时又觉得辛辛苦苦摆摊,真的没有赌博来钱快呀。 这么想着,他就又忍不住坐了下来,一把,两把—— 起先,他心里在想,等赢够了一千块就收手!可等赢到一千的时候,他就忍不住想,若是能赢两三千,一次性把欠的钱都给还清了多好啊? 于是他继续赌,可是赌着赌着,原本赢的钱就又输了进去。他便又想,只要把刚才输的赢回来就好…… 就这样,他越输越多,眼都输红了,理智也渐渐丧失了,只知道不停地下注,借钱,下注—— 赵俊霖一个人在地摊那儿忙得焦头烂额,可却始终不见赵金德回来。 最近,他早就察觉到赵金德有点儿奇怪,可却一直没往深处想。如今,他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莫不是金豆子惹什么祸事了? 这天晚上,直到凌晨两点多钟,赵金德才头重脚轻、垂头丧气地回到出租屋。 一进屋,就见赵俊霖坐在客厅的凳子上,神情凝重地望着自己。 他心中一跳,有些心虚地别开了视线。 “上哪儿去了?”赵俊霖面沉如水,声音里满是压迫感。 赵金德越发不敢抬头了,吱唔道:“碰上个朋友,一起聊了聊。”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你在广州还有什么朋友?改天叫出来,大家一块儿坐坐呗!” 赵俊霖的神情明显是不信,赵金德知道老大这是彻底怀疑自己了,这次不说实话,怕是搪塞不过去了。 可是想到今天晚上的一切,尤其是最后的“结果”,他又感觉心被压了千斤重担,怎么也说不出口。 “老大,你能不能别问了?”赵金德痛苦地说道,情绪险些崩溃。 赵俊霖闻言,不由得大吃一惊。从小到大,金豆子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过。 一时间种种猜测在赵俊霖的脑海里闪现,最后他软了语气,轻声道:“咱们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好兄弟,你若是遇到什么难处,尽管告诉我,哥不会不管你!” “呜呜——”赵金德突然蹲在地上,手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这—— 赵俊霖傻眼了,他突然意识到出事了,出大事了,否则金豆子不会这样的! 等赵金德发泄了一番之后,赵俊霖再耐心引导,最后他终于把一切和盘托出了。 “老大,我现在算是明白了,我这是掉进人家的陷阱里了。他们就是千方百计地拉着我去赌,害得我越陷越深。这次,他们知道我有了戒赌的心思,就想着趁这最后的机会,从把我榨干,所以我才会输得这么惨……” 赵俊霖也是神情冷峻,赵金德心眼儿直,不喜欢想那些弯弯道道的事儿,可赵俊霖却是早就听出来了,这伙人就是故意的,他们和赌场都是一伙的。 “你现在一共欠了多少钱?”赵俊霖思忖再三,沉声问道。 一想到所欠的数目,赵金德忍不住又哭了,心里也是一阵绝望。 第252章 新厂 赵俊霖沉声喝道:“闭嘴,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天塌下来还有个高的顶着呢,不就是输了点钱嘛,犯得着哭哭啼啼的吗?” 赵金德被骂得脸上作烧,一咬牙终于是说了出来:“一万三千八百多块。” “什么?”听到这个数字,赵俊霖也是狠狠吃了一惊,一万多呀,就算是自己和赵金德一个月能赚两三千,这也要多半年才能还清呢。 不过,为了安慰赵金德他还是故作轻松地说道:“没事,哥和你一块儿还,咱总能还清的。” “这还不止,他们说了,今天借的钱和以前不一样了,一万块钱一个月要付五千块利息。”说着说着,赵金德的眼眶又红了,一屁股坐在地上,真觉得这日子没法过了。 “他们就是些骗子,以前借钱都不用给利息的,可今天硬拉着我去赌,输了又给我借,输了又给我借,我眼都赌红了,不知不觉地就欠了这么多钱。到最后散场的时候,他们才说这钱要还那么高的利息……” 赵金德想起那些人前后截然不同的嘴脸,便气得咬牙切齿,“这就是个坑,专门挖好了等着我去跳呢——” 赵金德说的这些,赵俊霖自然也是明白的。他胸中烧起了一股熊熊怒火,那些人简直欺人太甚! “哥,这可咋办哪?他们还说如果不能按时还钱,就要把我打残了,我这辈子算是没指望了……”赵金德胡乱地扒着自己的头发,愁得一下老了十岁。 赵俊霖眸光闪烁,兄弟俩合计了半天,最后决定暂不理睬他们,到时候再见招拆招。 这要换作是从前,赵俊霖一准儿会带着人打上门去,直打得那帮不怀好意的家伙抱头鼠窜,屁滚尿流。 可是必竟这广州是人家的地盘,自己两人势单力薄,不比在家乡时还有一大帮的兄弟可以帮衬,也只能先忍了这口气了。 虽然已经有了决定,可赵金德还是忧心忡忡,忐忑不安。至此,这件事便成了他的一块心病。 这段时间,新工厂已经建设完毕,白萍和蒋小芹接到通知,所有通过考核的储备干部以及核准调至新厂的员工,分批次于三天内全部要搬到新的厂区。 新厂区位于广州市郊,距离老厂区约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储备干部们是第一批前往新厂区的,厂里特意包下了大巴车,大家乘着车一起前往。 到达新厂区后,郑军召开了一次简短的干部会议,主要是向大家介绍一下厂区的情况,然后临时给大家安排了任务,以求尽快把员工安顿下来。 散会后,白萍和蒋小芹经过一番忙乱,总算是把自己的东西安顿好了。到了新厂区后她们的身份就从储备干部变成了“干部”,因此福利待遇也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现在她们不用和十几个人挤一间宿舍了,干部宿舍是一间房住两个人,而且还有独立的卫生间、阳台。 白萍和蒋小芹本就是玩得很好的朋友,自然被分配到了同一间宿舍。 她们把行李放下,把宿舍打扫了一下,床铺和柜子都仔细地擦干净,然后两人并排躺在床上,望着窗明几净,宽大明亮的宿舍,嘿嘿傻笑。 “妈呀,这也太幸福了,以后冲凉终于不用再和一大群人抢冲凉房了。”蒋小芹笑得眉眼弯弯,一脸的满足。 白萍也是憧憬道:“我们到了这边,听说也可以吃干部餐,总算不用吃那些像猪食一样的大锅饭了!” 蒋小芹一脸惊讶:“你家那位不是每天送饭吗?你还要吃食堂?” 白萍伸出手指戳了下她的额头:“你傻啊,这地方那么偏僻,他要是来送饭,骑单车起码要一两个小时,还不得累死?” 闻言,蒋小芹有些失望地嘀咕道:“唉,我还是觉得你家男人做的饭菜最好吃。” “呵——”白萍失笑,“我看你是不用花钱的最好吃吧!” 蒋小芹把头一仰脖子一梗:“是啊,不用花钱的,不吃白不吃,怎么了?” 白萍立刻做投降状:“得咧,您是土匪您最大!” 蒋小芹伸手就来挠白萍,两个人闹作了一团。 安顿好行李后,差不多就到吃中午饭的时间了,白萍和蒋小芹正准备去食堂,哪知赵俊霖又来了。 望着他满头大汗,却露着八颗白牙笑得一脸灿烂的模样,白萍张着嘴好半天都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赵俊霖把饭盒在白萍眼前摆了摆,调笑道:“嘿嘿嘿,回神了,是不是见到我太惊讶太感动,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白萍笑着白了他一眼,嗔道:“德性!” “嘿嘿嘿——”赵俊霖很是乐在其中,笑着道:“快吃吧,我今天炸了你最爱吃的酿豆腐——” “酿豆腐?”白萍惊讶极了,“你还会做这个呀?”说着她就迫不及待地动手去开饭盒,果然最上面一层躺着几个婴儿拳头大小的酿豆腐,炸得金黄酥脆,一看就很好吃。 白萍立刻笑弯了眼睛,也不等拿筷子,直接上手抓了一下放进嘴里咬了一口,“嗯,真香,真好吃——” 说着她咀嚼的动作越来越快,一口接着一口,转眼间一个酿豆腐就被吃下了肚。 赵俊霖笑眯眯地望着自己的女朋友,看着她吃得开心,瞬间觉得所有的辛苦都烟消云散了。 女孩子开心地吃着,满脸幸福,而男人深情地看着,满脸的宠溺。这一幕落在蒋小芹眼里,突然眼睛就酸了,什么时候自己才能拥有这样真心相爱的恋人呢? 白萍吃第二个的时候才想起蒋小芹还没吃,连忙招呼道:“小芹快吃,这是我们家乡特有的小吃,很美味哦——” 蒋小芹接过酿豆腐,轻咬了一口,果然很好吃。她是个生性开朗乐观的姑娘,刚才的惆怅瞬间就被美食赶跑了。 两个姑娘吃得津津有味,赵俊霖满足感爆棚,一边笑眯眯地望着,一边抬眼看了下周围的环境。心里琢磨着,两姑娘站在厂门口吃,实在是太委屈了,要是能在厂里找个地方,让她们坐下来慢慢吃,那该有多好呀…… 第253章 心乱 正想着,郑军也出来了,他早就接到赵俊霖的电话,说让他到厂门口来拿东西吃了。 见郑军过来,白萍鼓着腮帮子道:“郑大哥来了,我们可没等你,先吃喽!” 郑军笑着摆了摆手:“咱都这么熟了,讲这些客套干啥?” 说着,他也不等人招呼,自己就凑上来了。赵俊霖笑嘻嘻地把给他带的那份食物拿了出来,挤了挤眼睛说道:“你一个大厂长,就在这厂门口吃呀?” 郑军可是个聪明人,一听他这口气就明白了他的心思,“你想给自己女朋友找个好地方就直说嘛,犯得着跟我耍这些小心眼儿吗?” 赵俊霖也不否认,很光棍地承认了:“现在这分厂可是你说了算,我身为你兄弟,白萍身为你弟妹,总不能再像在总厂时那么憋屈吧?” 郑军笑了笑,“得咧,今天我就假公济私一回,你们跟我一块儿走吧。” 郑军把一行人带到了食堂,然后径直上了二楼。二楼是干部餐厅,里面有一间单独隔出来的小房间,是厂长专用的。里头有一张桌子,几把椅子。 这下可舒服多了,不用站在厂门口被过往的员工“参观”,还能坐着从容不迫地享受美食,赵俊霖表示很满意,从此他就厚着脸皮,次次都往这里面钻了,当然这是后话。 只是,面对郑军的时候,蒋小芹还是有些不太自然,原本嗓门最大的,这会儿也沉默了,匆匆吃了点,便率先离开了。 望着她的背影,白萍唯有叹息,只希望她尽快走出郑军的阴影里吧。 赵俊霖则是冲郑军挑了挑眉,然后凑近郑军的耳朵低语:“这么漂亮的姑娘,你就一点都不动心?” 郑军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这天底下好姑娘多了去了,个个都要动心,那我这心成什么样儿了?” 说着,他故意大声对白萍说:“这人哪,对感情得负责任,不能见一个爱一个。照阿霖这么说,是个好姑娘就得喜欢,那弟妹你以后可得当心喽!” 赵俊霖顿时就急了,连忙给郑军使眼色,可惜郑军存了心在让他难堪,这会儿心里正偷着乐呢。 赵俊霖急忙给白萍赔笑:“萍儿,我——” 话还没说完,就见白萍笑呵呵地说道:“郑大哥这话说得在理——” 赵俊霖一颗心都提了起来,完了完了,女朋友误会了,正想解释,只听白萍又道:“不过嘛,我相信阿霖不是个花心的人。” 郑军一愣,然后竖起了大拇指:“行,你们夫妻同心,我认输!” 赵俊霖则是又惊又喜,得瑟地说道:“那是,也不看看我们阿萍是谁,那可是我看中的女人!” 吃过饭,赵俊霖拉着白萍说悄悄话,“在这边都习惯吗?有没有人欺负你?” 白萍嗔道:“在你眼里我就那么弱,成天被人欺负呀?” 赵俊霖裂着嘴笑,“我这就是担心你嘛。” 白萍想了想,说道:“你以后还是别给我送饭了。” 赵俊霖立刻拉下了脸,一言不发地望着白萍,漂亮的丹凤眼里尽是控诉,仿佛一只被抛弃的小狗似的。 白萍有些哭笑不得,“这新厂区离你三元里太远了,你这一天来回就得折腾四趟,光耗费在路上的时间就得六七个小时,你晚上又要出摊……” 话还没说完,赵俊霖的眼睛就弯成了一道月牙,“我就知道我的阿萍最会体贴心疼人了。不过你放心,我身体好,火力壮,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这点运动量对我来说,就跟毛毛雨似的。” “不行,你这么辛苦来给我送饭,这饭再好吃,我心里也别扭。你以后不用送了,现在我们吃的是干部餐,比员工餐好多了。” 赵俊霖见白萍沉了脸,也不与她争辩,表面上答应的好好的,结果到了晚上还是照送不误,气得白萍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这天下午,白萍和蒋小芹以及一众干部先把厂区参观了一下。这厂区不比总厂,总面积要小很多,也就一幢三层的楼房用作车间,然后一幢六层的楼房是为宿舍。另外在车间左侧有一幢餐厅。 整个厂区最多能容纳下六条生产线,二三百个工人。 不过小厂也有小厂的好处,不像大厂那样复杂。 郑军任厂长,底下就是仓库主管、针车部主管。针车部除了主管课长之外,底下就是各组组长、班长、收发领料员等基层干部。目前因为刚刚建厂,针车部门暂时开设三条线。 由于白萍和蒋小芹来制衣厂的时间较短,所以便成了一名班长,同属于针a组。 针a组组长是由总厂的一名班长提升起来的,名叫蒋燕玲,是一个三十来岁的泼辣女子,行事风风火火的。 第三天,员工们就陆续乘坐大巴到达厂里了,白萍等干部负责安排员工入住宿舍,然后带着大家打扫卫生,清点、调试机器。 这工作说起来简单,其实非常的复杂繁锁。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原本针b组的组长突然被调回总厂了,取而代之的竟然变成了鲍一博。 看着嘴角噙着微笑缓缓向自己走来的鲍一博,蒋小芹惊讶地张大了嘴,脱口惊呼道:“你怎么来了?” 鲍一博挑了挑眉:“不欢迎吗?” 蒋小芹一怔,撇了撇嘴道:“你来不来,关我什么事。”说着她就要去忙别的事情。 鲍一博一个闪身挡在了蒋小芹面前,一双眼眸深深地望着她,突然沉声道:“你就这么讨厌我?” 蒋小芹又是一怔,她以前是很讨厌鲍一博,因为这家伙老是欺负、针对白萍,而且在车间工作的时候,对底下的员工也非常的严厉、苛刻。 不过后来鲍一博帮助郑军扳倒了符义南,也算是“改邪归正”了,但可能是最初的印象太过深刻,蒋小芹还是不太喜欢他。 蒋小芹对鲍一博此人,一直是不太感冒的,每次见面,不是刻意无视就是冷嘲热讽。不过面对蒋小芹恶劣的态度,鲍一博一向都是一笑置之的。 可这会儿,她却第一次在鲍一博冷酷的外表下,看到了一丝受伤,这让她心里突然怪异起来,那些难听的话也不由自主的咽了回去。 鲍一博紧紧地盯着蒋小芹,眸中神色变幻,让人猜不透他心中所想。这眼神凌厉、复杂,似伤感,似势在必得的霸道,又似乎还夹杂着些许深情。 蒋小芹突然觉得透不过气来,只能用大声嚷嚷来掩饰自己的慌乱,“干嘛啦,不用上班了?”说着她“气呼呼”地扭过身子,向别处跑去。 望着她狼狈逃跑的背影,鲍一博眸中越发深遂了。 第254章 新的点子 分厂选了一个良辰吉日,然后举办了盛大的开工庆典,便正式投入了生产,白萍和郑军等人也是开始了紧张的工作。 同样,赵俊霖和赵金德也没有闲着。这天,他们租了辆大卡车,直奔东莞那些服装厂而去。 当服装厂的人听说这两个年轻人要买自己厂的这些“垃圾”,这些人是又惊又疑,“你们要这些碎布干什么?” 赵俊霖笑了笑,说道:“你们不用担心,也不用管我们是买来干什么的,反正这些东西原本分文不值,现在有人送钱给你们,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那些人一听也是这个理,便都答应了,赵俊霖一边跑了十几家工厂,以每斤五分钱的价格收购了足足一万多斤碎布。 同时他还和这些工厂签订了合同,以后他们的碎布只能卖给自己,并且半年内不能涨价。 赵金德忍不住有些担心了,“老大,咱买这么多破布条,真的能卖得出去吗?万一人家不要怎么办?” 赵俊霖却很有信心地说:“放心吧,一定能卖出去的。再说了,一万斤也才五百块,就算卖不出去咱也承受得起。” 听老大这么一说,赵金德虽然心里还是有些没底,却也没再说什么了。 两人拉着这一万多斤碎布,回到了广州。 赵俊霖胸中似有一团火在烧,这团火是创业的激情,是对美好未来的向往,他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甚至来不及休息,便立刻马不停蹄地来到了一家生产橡胶大底的工厂。 他们想见厂长,可惜保安根本不让他们进,赵俊霖也不恼,直接塞了几包好烟进去,还自信满满地说:“几位兄弟,你们让我进去,将来不仅是我,就连你们厂长都要感谢你们今天这个英明的决定!” 那几个保安被他满脸的自信和气势震慑住了,半信半疑地跑去报信。不一会儿,就把他们放了进去。 跟随着其中一个保安,来到厂长办公室,这厂长是个四十多岁的广东汉子,长相很具有广东人的特色。此时,他沉着脸,不悦地瞥了眼赵俊霖,“你们是什么人,找我有什么事?” 赵俊霖脸上挂着礼貌却不卑微的笑容,落落大方地说道:“方厂长您好,我姓赵,叫赵俊霖,今天过来,是给您省钱来了。” 方厂长有些怀疑,从鼻子里冷哼一声,没说话。 赵俊霖也不以为意,直接说明了自己的来意:“据我了解,您的工厂每个月都会采购大量的棉布用来擦拭大底,是不是?” 闻言,方厂长立刻警惕了起来,“你是什么人,到底想干什么?” 赵俊霖微微一笑:“您不必紧张,我没有恶意的。我只是个生意人,想要来和您谈一笔生意。” 方厂长绷着脸,紧盯着赵俊霖,却没有吭声。 赵俊霖作了个手势,赵金德连忙递过来一个小袋子,里面装着的就是他们从东莞采购来的碎布条。这些碎布条有大有小,小的不过两个手指宽,大的却有巴掌大。赵俊霖掏出布条,恭敬地递到了方厂长面前,继续说道:“您看看这些布条!” 方厂长起先并不在意,可很快他仿佛就想到了什么,脸上漫不经心的表情瞬间就变了。他紧紧地盯着那布条,眸中若有所思。 见状,赵俊霖微微一笑,心里便知方厂长这是想到关键之处,明白这布条的大用处了。 方厂长也是个聪明人,思忖了片刻便道:“二位稍等,我去去便回。”说着他便匆匆出了门。 赵金德一头雾水,“老大,他这是什么意思,到底要还是不要啊?就这么把我晾在这儿,也不说清楚!” 赵俊霖老神在在地笑了笑,安慰他道:“安啦,咱们一定会成功的!” 原来,他们的服装摊生意虽然很好,但赵俊霖已经不满足于仅仅只是摆摊了。他去东莞进货的时候,无意间发现那些服装厂裁剪服装后会剩下很多边角料,就这样成捆成捆的丢掉,实在是太浪费了。 打那时候起,他心里就一直琢磨着能不能把这些东西废物利用。经过这两个月的走访和打听,他终于摸清了市场需求。他发现广州的很多厂,都在花高价购买布料,比如塑料模具厂,他们会买布料擦拭机;橡胶大底厂刚生产出来的大底是很毛糙的,他们会买布料沾着天拿水擦拭鞋底,这样能让毛糙的大底变得光滑漂亮…… 这可是重大发现啊,赵俊霖找到了商机,便毫不犹豫地展开了行动,这才有了去东莞大量购买碎布的这一幕。 两个人没等多久,方厂长就匆匆奔了进来。这一次,他脸上的表情松懈了许多,虽然极力压制,可赵俊霖还是捕捉到他眼里那抹不易察觉的惊喜。 见状,赵俊霖就知道,方老板已经试验过了,这些碎布同样适合他们使用,而成本将比他们之前购买的棉布大大降低。 果然,方厂长在自己的老板椅上坐定之后,就问道:“你们这些碎布,打算怎么卖?” 赵俊霖笑了笑,伸出了五根手指。方老板有些惊疑不定,拧着眉犹豫了片刻才道:“五毛钱一斤?这太贵了吧?” 赵金贵目瞪口呆,正想插嘴,就被赵俊霖制止了,只见他从容地说道:“方厂长,您之前购买的棉布,就算是最劣等的,怕也至少要合到一块以上吧?现在能直接便宜一半,一年下来得节省多少钱呀?您是个聪明人,相信您会算这笔账的!” “哈哈——”方厂长突然笑了。 见状,赵金德也是跟着笑了,瞧这模样有戏呀,看来这生意是八九不离十了。 不过方厂长却也没有立刻答应购买,而是说道:“你这些布都是碎布,用起来起来没有之前的棉布顺手,价格方面再往下压一压吧!” 赵俊霖笑着摇了摇头,斩钉截铁地说:“我报给您的已经是最低价了。”傻子都看出来,这方厂长早动心了,这个时候还能给他减价就是真傻了。 果然,那方厂长纠结了一会儿,就答应了,“好吧,你们有多少?” 第255章 女人的小脾气 很快,双方就商谈好了,方厂长一口气定了一千斤碎布。 从这家橡胶鞋厂出来,赵金德兴奋地算起了账:“这一单咱就把所有本钱都弄回来了,这要是把一万斤全卖出去,咱可就发了!” 这一瞬间,被追债弄得焦躁烦闷的心,也突然雨过天晴了。他感觉生活重新有了盼头,还清债务终于不再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了。 赵俊霖眸中也是洒满了晶亮璀璨的光芒,钱是个好东西啊,有了钱就可以帮赵金德还清债务,自己欠郑军的钱也能还上了。最重要的是,白萍为了救自己,不但花光所有积蓄,就连那对金镯都给当了,这一切,无时无刻都压在他的心头,让他犹如鱼刺在喉,芒刺在背。 他迫切地想要赚到很多钱,这样就能让自己心爱的女人过上无忧无虑的好日子了! 想象着美好的未来,两个年轻人脸上的笑容都快满溢出来了。 看到了希望,赵金德和赵俊霖都跟打了鸡血似的,立刻又赶往了第二家工厂…… 这天,白萍和蒋小芹照例来到郑军的厂长餐室等着赵俊霖送饭来。让人意外的是,一连消失了好几天的赵金德竟然也来了。 蒋小芹见到赵金德,先是一怔,然后突然冷了脸,装作没看见似的扭过头去了。 赵金德正想凑上来献殷勤,见状有些尴尬地停下了脚步。他有些不解,以前两人不都好好的吗?怎么才几天不见,这丫头说翻脸就翻脸了呢? 赵俊霖正在兴致勃勃地跟自己的女朋友讲述自己“伟大的事业”,白萍也听得津津有味,是已两人都没察觉到赵金德和蒋小芹的怪异。 蒋小芹瞥了眼这“你侬我侬”的一对,再看不远处像根木头似的杵在那里的赵金德,顿时心里一阵烦躁,端着碗就往外走。 这下赵金德更懵了,望着蒋小芹的背影弱弱地呢喃了一声:“干嘛去呀,饭也不吃了?” 可惜,人家蒋小芹一个眼神也没给过他。 赵金德想了想,终于还是迈步跟了出去。 赵俊霖和白萍说了好一会儿话,白萍听说他又找到了新的赚钱路子,也很是为他高兴。 赵俊霖见餐室里没人了,一把握住女朋友的小手,笑嘻嘻地说:“阿萍,我是不是很厉害?” 白萍又羞又急,连忙把手往回缩:“你干嘛呀,这么多人呢——” 正说着,抬头一瞧,这才发现蒋小芹和赵金德都不见了,不由奇怪地问道:“咦,他们人呢?” 赵俊霖浑不在意地说:“别管他们了,兴许他们也想出去想想呢。”然后他又双目放光地问了一遍:“你说我是不是很聪明,很厉害?” 小手被他的大手紧紧握着,白萍只觉肌肤滚烫,心中既羞涩,又有丝甜甜的感觉。再被他这么认真地盯着问,白萍的心跳都漏了半拍,只得慌乱地应了声:“你最厉害,行了吧?” “嘿嘿——”赵俊霖立刻露出得逞的奸笑,趁机提要求:“那我这么厉害,你是不是应该奖励我一下?” 白萍下意识地问:“怎么奖励?” 赵俊霖得意地把脸凑了过去:“亲我一下。” 白萍的脸一下就红了,伸手就去推他:“胡说什么呢,走开啦——” 赵俊霖不但不走开,握着白萍小手的大手反而用力一带,就把白萍带进了自己怀里,“咱们都认识这么久了,亲一下有什么关系嘛,反正你迟早是我的人——” 白萍被他弄得哭笑不得,一边把他往外推一边骂:“你脸皮太厚了,快走开,不然我生气了——” “好啊,你不亲我,那我就挠你痒痒——”赵俊霖说着,就伸手去挠她,痒得白萍边躲边忍不住笑。 “哈哈,你,哈讨厌啦,哈哈——” 两个人正闹着,餐室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了,郑军站在门口,一脸的暖昧。“哎哟,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啊?” 白萍羞得俏脸通红,连忙一把推开赵俊霖,一溜烟逃了出去。 “哈哈——”赵俊霖望着自家小女人狼狈的背影,很没良心地笑了。 赵金德追着蒋小芹出了餐室,正想问她是怎么回事,就见之前那个老是对蒋小芹虎视眈眈的“家伙”也过来了。 这个人自然就是鲍一博了,蒋小芹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一见到鲍一博竟鬼使神差的主动迎了上去。“你吃过了吗?一起呀?” 鲍一博略带深意地瞥了眼不远处的赵金德,点了点头答应了。 赵金德望着俩人远去的背影,皱着眉头,停下了脚步。 回去的路上,赵俊霖就发现赵金德有些郁郁不乐的,几番追问下来,赵金德才把蒋小芹反常的举动说了出来,“老大,你说她是不是很讨厌我呀?” 谁知道赵俊霖非但不同情他的遭遇,反而哈哈大笑了起来,直笑得赵金德满头雾水,“老大,兄弟我都这样了,你还有心情笑哇?” 赵俊霖眼瞅着赵金德,嘴里啧啧有声地摇了摇头,“啧啧啧,我说你还真是蠢啊,这么明显的事都看不出来?” 赵金德一脸懵逼,连忙追问是什么事,可惜赵俊霖却卖起了关子,怎么也不肯告诉他。最后急得赵金德说了一箩筐好话,许诺了一大堆好处,赵俊霖才算是大发慈悲地开了口。 “这很明显,那丫头是生你气了。谁让你前段时间,突然消失呢?” 赵金德因为被追债的事,感觉自己前途无望,很害怕不能给自己的女人良好的生活环境,也怕心爱的女人会跟着自己吃苦,因此很是心灰意冷,确实是有挺长一段时间没来给两个姑娘送过饭了。 “不就是没来送饭吗?至于这么生气?” 赵俊霖见他还是没明白关键之所在,不由得翻了个白眼:“我说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女孩子会因为你不来看她而生气,这代表什么,你不知道吗?就算没谈过恋爱,也该看过话本,看过电影吧?” 赵金德拧着眉思忖了片刻,突然眼前一亮,兴奋地嚷了起来:“我明白了,这是不是说明她心里有我了,所以才会生气的,对不对?” 第256章 你不能带她走 赵俊霖摆出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样,摸着自己的下巴,老神在在地说了一句:“儒子可教也!” “哈哈——”赵金德一扫这衫的阴霾,兴奋地哈哈大笑起来,“太好了,看来这事有戏啊!” 谁知道这个时候赵俊霖又给他泼了盆冷水,“你也别高兴得太早了,女人是很计仇的,你现在明显是得罪了她。再加上旁边还有个鲍一博在虎视眈眈,他现在又主动调到这分厂工作,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你可要引起重视呀!” 赵金德一听,立刻哭丧了脸,“老大,这可怎么办呀?” 不料,一向爱给他出谋划策的赵俊霖,这次却没有给他出主意,反而语重心长地说道:“一个男人,特别是即将成家立业的男人,不能什么都依靠别人了,必竟别人不能永远帮你作决定。作为好兄弟,我不得不劝你,以后凡事要多动脑筋,你以后不再是一个人了,而是要挑起家庭的重担,为自己的女人、孩子创造一片无忧无虑的天空,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听赵俊霖的话,赵金德目瞪口呆,半响都没说一个字。他的心里充满了震惊,从前没心没肺,一向是自己吃饱全家不饿的老大,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完全变了一个人,而这一切都是因为白萍的出现。 难道爱情的魔力真的这么大,可以让人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吗? 对于未来,赵金德其实并没有思考太多,他只是单纯的觉得蒋小芹是个很可爱的姑娘,跟她在一起挺舒服,挺惬意的。 至于以后,他真的从未曾想过。 意识到这一点,他心里突然咯噔一下,自己对蒋小芹的感情真的是爱情吗?为什么这种感情和老大对白萍的感情完全不同呢? 或许,是自己误会了,其实自己只是欣赏蒋小芹,喜欢和她呆在一起,而并非爱上了她? 赵金德陷入了混乱的纠结之中,之后的几天,他心里一直很乱,没理清自己的思绪之前,总觉得不好贸然再去打扰蒋小芹。 于是蒋小芹就发现,那个没良心的赵金德,竟然又一次失踪,这让她心里又气又急,不由得在心里忐忑不安地猜测,难道是自己故意当着他的面亲近鲍一博,让他生气了,退缩了? 意识到这一点,蒋小芹突然面色一面,重重地:“呸”了一口,“本姑娘才不在乎那家伙是不是生气,他是自己什么人呀?他生不生气与自己有何相干哪? 蒋小芹愤愤地跺着脚,狠狠把赵金德甩出了自己的脑海。 转眼就到了九月十八号,也是农历的八月十五中秋节,厂里放假一天。 一大早,赵俊霖就骑着自行车过来接白萍。蒋小芹一把拽住白萍的胳膊,撅着嘴瞪着赵俊霖:“你不能带她走,今天是中秋节,我可不想一个人过!” 赵俊霖气得吹胡子瞪子:“我说你这丫头也太不懂事了吧,老子好不容易找着个机会想来个浪漫的约会,你居然来给我找碴?” 蒋小芹把眼一瞪:“她是你女朋友,可也是我的好朋友,凭什么就非得陪着你呀?” 赵俊霖气得一下就从自行车上跃了下来,瞪着眼冷着脸就骂开了:“合着我这些天的饭菜都喂了白眼狼了?关键时刻给我使绊子,你丫是嫌命长还是怎么滴?赶紧给我闪开!” 赵俊霖真黑着脸的时候还是挺吓人的,蒋小芹不由打了个冷战,然后只好把目标转移到白萍身上。她可怜兮兮地望着白萍:“阿萍,你不会见色忘友,丢下我一个人的是不是?” 白萍温柔地笑了笑,然后伸出一只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乖,我当然不会见色忘友啦——” 闻言,蒋小芹大喜,连忙冲赵俊霖挑衅地挺了挺胸。 赵俊霖却是急了:“阿萍,我可是盼星星盼月亮,一直盼着你放假呢,你不能只要朋友不要男朋友吧?” 白萍嫣然一笑,然后抚摸蒋小芹头发的手掌蓦地向下拨开蒋小芹缠在自己身上的爪子,“虽然我不会见色忘友,但我相信你也不会忍心棒打鸳鸯吧?破坏人家约会是会遭天谴的,我这都是为了你好!” “哈哈——”赵俊霖立刻得意地笑了起来,蒋小芹一脸的不敢置信,直到白萍跳上赵俊霖的自行车后座,冲她挥了挥手,她才反应过来。 “啊——见色忘友,见色忘友——”蒋小芹气极败坏地冲那两人的背景大吼了起来,简直是捶足顿胸。 “哈哈哈——”赵俊霖一边踩自行车,一边春风得意地笑,“阿萍你真是越来越坏了——” 白萍用力在他腰间拧了一把,咬着牙道:“你还好意思说,我这都是为了谁呀?”虽然知道赵金德会“另有安排”,可蒋小芹那丫头这会儿还不定怎么骂自己呢。 虽然很疼,但赵俊霖却感觉甜得不要不要的,一边笑一边道:“不过,你的坏,我喜欢!” “噗——”白萍想起蒋小芹气得跳脚的模样,一下没憋住,也笑了。 蒋小芹原本以为自己要孤孤单单地一个人过节了,心里说不寂寞是不可能的。只是她心里其实也明白,人家男女朋友趁着放假去约会也很正常,所以她也没什么好生气的,只是心里总感觉怪怪的。 一股从所未有的寂廖感从心底升起,蒋小芹红润的苹果脸都变得黯然失色了。 就当她准备回宿舍时,一辆自行车“吱——”的一声停在了她的面前。 赵金德今天穿着粗挑细选来的白色衬衣,黑色西装裤,脚上穿着擦得锃亮的皮鞋,就连头发也用摩丝梳得一丝不苟,整个人看上去容光焕发,简直像换了个人似的。 蒋小芹张着嘴,惊讶地指着赵金德,“你这是——” 赵金德被她看得有些紧张,掩饰性地干咳了几声,“咳咳,那个——听说你们今天放假,我载你去逛逛呗?” 在最寂寞最需要有人陪的时候,有个人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这会儿蒋小芹也忘了自己还在“生气”的事了,正想答应的时候,突然从后面跑过来一个人。 第257章 两男争一女的把戏 来人正是鲍一博,“小芹,有人给了我两张电影票,一块儿去看吧?” 说着,鲍一博扬了扬手中的电影票,微微一笑:“李连杰主演的《南北少林》,特别火的哦!” 蒋小芹立马双眼放光:“哇,南北少林呀?我早就想看了!” 赵金德见状,暗道不好,鲍一博这小子明显是要跟自己抢女人的节奏哇! 男人都是好斗的,赵金德全身所有的好战因子瞬间就被激了出来,他连忙冲了过去:“我听说那种电影院环境都很差的,好不容易放天假,怎么能继续在那种地方呆着呢?环境差不说,异味还大,小芹啊,我觉得你应该趁这个机会好好去逛逛街,买买东西……” 蒋小芹一怔,然后不由自主的开始琢磨,现在天气慢慢有些凉了,下次放假可能就得一个月以后,的确很应该趁着这个机会去买一些秋天穿的衣服、鞋子之类的东西…… 见蒋小芹意动了,赵金德脸露窃喜,正想趁热打铁的时候,鲍一博竟然也冲了上来,一把拽住了蒋小芹的胳膊。 “小芹,走路小心点儿,刚才那辆车差点儿撞到你。” 赵金德气得咬牙切齿,“你哪只眼睛看到那辆车快撞到她了?起码一米以上的距离好吗?” 鲍一博根本不理他,径直对蒋小芹说道:“我们快走吧,电影就快开始了,再晚就来不及了。” 说着他拽着蒋小芹就走。 这是要被载胡哇!赵金德当然不能忍了,当下他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拽起蒋小芹另一只手就往另外一个方向拉。 “小芹,那电影下午还有一场,我们先去逛街,完了我再请你看电影。” 鲍一博冷冷地瞥了眼赵金德,毫不相让:“先看电影,看完我再陪你逛街——” 两个男人一个向左一个向右,拽得蒋小芹完全懵了,这是神马情况啊? 此时的白萍正坐在赵俊霖的自行车后座上,开开心心地兜风呢。 进入秋季,终于褪去了盛夏的躁热。微风轻拂于面,带着丝丝凉爽,舒服而惬意。白萍的手不自觉地搭在了爱人的腰侧,微眯着眼睛道:“在我们湖南,现在都该穿秋衣了吧?” 赵俊霖点了点头:“是啊,这广州的天气就这点好,冬天也不太冷。” “是啊,不过很可惜,也看不见下雪了。以前每年冬天下雪的时候,我们拿着五六米长的竹杆,去屋檐下敲冰棱,去树叶子上揭冰块,滑雪,打雪仗……说来也奇怪,明明那么冷,冻得手脚、脸蛋都红了,却一点儿也不怕,还玩得那么开心!” 白萍的声音里满是怀念,赵俊霖心中一动,问道:“想家了?” 白萍深吸了一口气,轻“嗯”了一声,“算起来,我们来广州也快一年了!” “是呀,时间过得可真快!” 两个人心中,不约而同的想起了这一年来经历的种种,虽然才一年,却感觉像过了五年似的。 看看现在的彼此,再联想起曾经的模样,才蓦然惊觉,原来他们都发生了好大的变化。 白萍身上褪去了少女的青涩,变得更加坚强、从容。模样也长得更开了,经过这段时间赵俊霖的精心调养,她的肤色变得白皙红润了,身上长了些肉,身段也渐渐玲珑,更有女人味了。 而赵俊霖,那个冲动易怒,老是摆出一副玩世不恭模样的大男孩,现在一改从前的暴躁和棱角,变得沉着内敛,身上的气势却更强盛了,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积极向上、热血沸腾的自信气息。 两人都没有说话,良久后突然齐齐笑出了声儿。 他们没有问对方在笑什么,因为无声胜有声,再没有谁能比他们更了解彼此的了。 笑着笑着,白萍突然鼻子发酸,看着前面这个男人,劲瘦却结实宽阔的肩背,她情不自禁地将头贴了过去。 这一年来,他吃了很多苦,被自己的亲生母亲陷害,被雷辟,被黑社会拿刀砍,还无辜入狱…… 这一刻,白萍默默的在心里祈祷:老天爷,各位路过的神灵,你们行行好,别再折磨他了,他这一生,虽然小小年纪,可却吃过太多的苦,受了太多的罪了…… 白萍一向是含蓄内敛的,从小所受的教育更是让她谨守男女之间的距离,从不敢跨越半步。可这一次,她却主动做出如此亲呢的动作,这不禁让赵俊霖又惊又喜。 他没有说话,生怕一开口,就会破坏掉这难能可贵的亲呢时光…… 时间啊,你走慢一点,别让这美好的时光,过得太快了! 然而路总有尽头,时光它也不管你愿不愿意,终究是要继续向前溜走的! 赵俊霖把白萍带到了电影院,正想往里面走的时候,突然看见一个女孩挽着自己男朋友的手,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而那个男生,则是边走边喂东西给自己的女朋友吃:“这可是最时髦的饮料,你快尝尝好不好喝?” 最时髦的饮料,这是什么玩意?赵俊霖顿时就留了神,仔细盯着那男孩子手里的东西看个不停。 那男孩还以为他在偷看人家女朋友,气得狠狠瞪了他一眼,他却不以为意,反而笑着迎了上去:“兄弟,你这饮料在哪里买的?” 那男孩一怔,才知道自己是误会了,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就在那边——”说着,他指出手指了一个方向。 赵俊霖连忙谢过人家,然后对白萍说道:“你在这儿等我,我一会儿就回来!” “哎,你别去了,电影快开场了——”白萍大声叫他,想要阻止他。 赵俊霖却充耳不闻,快步跑过去,不一会儿就抱了两罐易拉罐包装的饮料,还买了一桶爆米花,一网兜龙眼,几节甘蔗。 望着这么多吃的,白萍有些傻眼,不禁埋怨道:“你买这么多干啥,太浪费了……” 赵俊霖咧嘴笑道:“难得带你出来玩,不就图个开心吗?再说我现在能赚钱,这些都是小意思啦!” “能赚钱也不能浪费呀,你——”白萍正想趁机教育他几句,让他学会节俭节约,突然见他原本洋溢着笑容的脸渐渐垮了下去,一副失望的模样。 第258章 甜蜜约会 白萍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意识到自己没有考虑到他的感受。两个人遭逢大难后,自己又一直忙着上班,根本没时间好好关心一下他。 他每天不辞辛苦地给自己送饭,包括现在买这么多吃的,也是想让自己开心呀,可自己不但不理解他的苦心,还教训他,难怪他要失望了。 白萍满心愧疚,“对不起,我,其实我还是挺开心的,谢谢你!”说着她想到之前看到的那对情侣,女生亲呢地挽着男友的胳膊,还露出那么甜美的笑容,她男朋友一定会觉得很开心,很幸福吧? 虽然大庭广众下做出这么亲呢的动作有些羞人,可—— 白萍用五秒钟说服自己,克服了内心的羞怯,冲赵俊霖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然后伸手的挽住他的左手,“我们快进去吧,电影快开始了。” 由于太过羞涩,她垂下头去,不敢看旁人的目光。也因此,她错过了赵俊霖眼里那抹得逞的笑容。 白萍躁得走路都有点同手脚了,正想放开,赵俊霖突然用力夹住了她的手:“里边黑,你拉紧我!” 白萍试着想把手抽出来,可却被夹得紧紧的,怎么也抽不动。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家伙是故意的吧? 她瞪着眼,正想发作,一抬头就见到赵俊霖洋溢着幸福和甜蜜的笑容,不由得心中一动,抗拒的动作也是不知不觉地停了下来。 两人就这样一路走进播映厅,然后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白萍心想,这时候应该松开手了吧,可赵俊霖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装作若无其事的顺着两人坐下的动作,就把她的小手握进了掌心。 白萍有些哭笑不得,心中又是甜蜜,又是羞涩,还有丝想要捉弄人的调皮劲儿。想了想,她故意说道:“我想吃东西了!” 赵俊霖一怔,只好依依不舍地松开了女朋友的手,把自己买的那些东西拿了过来。 “阿萍,来尝尝这个饮料吧,这叫健力宝,现在卖得可火了呢!”赵俊霖说着就把一罐健力宝打开,递到了白萍面前,然后满含期待的望着她。 白萍尝了一口,刚入口有些呛人,不过甜甜的,凉凉的,还挺有意思的。她也不想让他失望,便笑着赞了句:“嗯,不错,挺好喝的,你也尝尝!” 白萍的意思是叫他再开另外一罐,哪知道他毫不客气地把脸凑了过来,就着白萍的手就喝了一口,喝完还回味无穷地“啧啧”有声,“嗯——果然好喝!” 白萍目瞪口呆,好半天才指着他道:“这是我喝过的!” 赵俊霖咧嘴一笑,浑不在意地说:“没事,我不嫌弃你!” 白萍:…… 他们买的票是最近刚刚上映的一部电影《僵尸先生2》,这是一部香港恐怖电影,却也略带喜剧色彩。 两人边吃东西边看,白萍不断被赵俊霖喂食,嘴巴几乎都没停过。惹得旁边的女孩子羡慕得不得了,一个劲地朝自己的男朋友抱怨:“你看看人家!” 赵俊霖闻言,得意地笑了,凑近白萍的耳边,轻声道:“看看,人家都羡慕你呢!” 白萍斜睨着他,嗔道:“死相!” 惹得赵俊霖哈哈大笑,吓得白萍连忙阻止他:“小心吵到别人!” 正闹着,电影屏幕上突然出现僵尸咬人的画面,电影院里顿时一片惊呼声,有很多女孩子都下意识的躲进了男朋友的怀抱。 这一幕,看得赵俊霖又是惊讶又是羡慕,他回味着女朋友小手的细腻温柔,眼珠一转,趁机一把握住白萍的小手,一本正经地安慰道:“别怕,别怕,我在呢!” 白萍哪里不知道他的小心思,故意说道:“放心,我不怕!”说着就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望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掌,赵俊霖郁闷得想撞墙,自己这女朋友,怎么就不按牌理出牌呢? 不过他是不会这么轻易认输的,他脑筋一转,便计上心来。只见他眼睛盯着电影屏幕,大手却一把握住白萍的小手,嘴里还惊呼着:“啊,好可怕——” 白萍一脸震惊:“你干嘛?” 赵俊霖一脸无辜:“我怕!” 白萍:…… 相比起赵俊霖和白萍的甜蜜约会,赵金德、鲍一博和蒋小芹就尴尬了。三个人一起约会,这都叫什么事儿呀?赵金德一脸郁闷地跟着那两个人一起进了电影院,可在检票口的时候却被拦了下来,因为他——没买票! 这个时候哪还有票卖呀?赵金德急得一脑门汗,鲍一博却推着蒋小芹就往里面走:“快点快点,就要开始了,看电影没看到开头,整场电影都会黯然失色的!” 蒋小芹有些犹豫,可那场电影的吸引力太大了,再加上鲍一博的催促,她匆匆扔下一句:“赵金德我们先进去了哦——”便钻了进去。 气得赵金德瞪着他们的背影一阵咬牙切齿,输人不输阵,第一回合就认输的话自己岂不是太怂了? 赵金德决定了,无论如何他也要去看这场电影,绝对不能放那两个人“单独相处”! 于是,他先是到处去买票,可惜跑了一圈也没买到。最后他把牙一咬,直接把钱掏出来给了那个检票员:“兄弟,你就让我进去吧。” 那人一脸的为难:“你就算进去了也没位置坐呀,里头都坐满了!” 赵金德连忙表态:“没关系,只要让我进去就行,我不坐,就站最后的过道里,保证不会给你添麻烦!” 那人想了想,便同意了,赵金德连忙一溜小跑地进了放映厅。 他之前瞟见过鲍一博的电影票,知道他们坐在第六排第十五、十六号座位。他自然不可能真的找个角落蹲着,而是大摇大摆的来到了鲍一博和蒋小芹身旁。 “兄弟,挤挤呗?”赵金德笑得一脸奸诈。 鲍一博则是一脸的郁闷,冷冷地拒绝道:“挤不了!” 由于电影已经开始放映了,赵金德忤在那儿就挡住了后面那些人的视线,顿时引起了大家的不满。 “喂,赶紧坐下,别挡着——” “就是啊,快坐下——” 第259章 电灯炮必须甩掉 赵金德一下成了众矢之的,他可怜兮兮地望着蒋小芹:“小芹,我真的很想看这个电影——” 蒋小芹为难地看了看赵金德,又瞅了眼鲍一博,只见鲍一博冷着脸抱着胸,完全没有要帮忙的意思。她叹了口气,有些为难地说:“要不你和我挤一挤——” “什么?”鲍一博立刻睁大了眼睛,这位子这么窄,两个人挤一块,那小子岂不是把便宜都占完了? 尽管心里恨得牙痒痒,鲍一博却只能“主动让位”,没好气地一把将赵金德拉了过来:“赶紧坐下吧,还想害我们也跟着挨骂咩?” 赵金德被拉得一个趔殂险些摔倒,不过嘴角却是挂着抹得逞的笑容,大咧咧地坐下了,直挤得鲍一博缩腰弓背,脸黑如墨。 这一场电影,被赵金德这么一搅和,可谓是看得份外“煎熬”,哪里还有什么约会的浪漫气息呀! 好不容易看完了电影,一行三人刚出电影院,赵金德突然眼尖地指着一个方向,惊喜地大叫:“老大——” 蒋小芹循声望去,就见白萍拿着一根甘蔗,津津有味地吃着,而赵俊霖那厮正笑咪咪地给女朋友接吐出来的甘蔗渣呢。 哎哟喂,可真他娘的辣眼睛,这么低三下四的事儿,人家楞是干出了一种骄傲感来,蒋小芹也是由衷的感到佩服啊! “白——萍——”蒋小芹气呼呼地就冲了过去,指着白萍的鼻子,劈头盖脸地就骂上了:“见色忘友的臭女人!” 她突然窜出来吓了白萍一跳,这一分神就被嘴里的甘蔗汁给呛着了。 白萍痛苦地咳嗽了起来,看得赵俊霖心疼得要命,黑着脸大声训斥道:“一天到晚咋咋呼呼,看把人给呛的!” 赵俊霖以前经常和蒋小芹开玩笑,虽然也常骂她、训她,可那都是玩笑。但是这一次不一样了,他是真的很生气。 这样生气的赵俊霖,蒋小芹还是第一次见面,不由得又惊又愧又委屈,扁着小嘴,眼眶一下就红了。 “咳咳,她又不是故意的,咳,你干嘛呢?”白萍白了赵俊霖一眼,连忙安慰蒋小芹道:“他就这臭脾气,你别跟他计较!” 蒋小芹也没有真的生气,只是突然被凶,有些难受。她摇了摇头,没吭声,心里却有些羡慕白萍。赵俊霖这家伙虽然脾气不好,可他到白萍可真好呀! 赵俊霖没管蒋小芹的心情,一脸心疼地给白萍拍背:“怎么样,还难受吗?” 赵金德见蒋小芹红了眼眶,顿时也觉得很心疼,不由冲赵俊霖埋怨道:“老大,对女孩子要绅士一点儿!” 赵俊霖边给白萍拍背,边意味深长地瞅着蒋小芹说道:“那也分是谁,是个女的我就得让着她呀?不过,如果那个人是我弟媳妇,那又另当别论了!” 蒋小芹狠狠瞪了他一眼,白萍也在他胳膊上拧了一把,低声警告道:“你还说?” 女朋友生气了,赵俊霖立马毫无原则地赔礼道歉:“我错了,我错了,你别生气嘛!” 一行人闹了一会儿,赵俊霖给赵金德使了个眼色,赵金德这才恍然大悟,连忙一溜烟地跑了。 鲍一博见状,眸中滑过一抹深遂,正想迈步跟上去,赵俊霖突然叫住了他:“鲍组长是吧?听说你以前是白萍和蒋小芹的上司,没少‘照顾’她们呀!” 照顾两个字他咬得特别重,傻子都听得出里头饱含的深意。其实以前鲍一博帮着何经理欺负白萍的事儿,他早就知道了,可为什么现在这个时候旧事重提呢? 蒋小芹和白萍没想明白,鲍一博却是懂了,这家伙这是摆明了要帮着自己兄弟追蒋小芹,故意在这给自己使绊子呢。 可惜就算是他看破了,也拿赵俊霖没办法,赵俊霖此人,狡猾如狐脸皮又厚,牢牢牵制住了鲍一博,让赵金德成功的完成了任务。 赵金德去买了很多吃的,然后献宝似的捧到蒋小芹面前:“小芹,你肚子饿了吧?我买了些吃的,看看喜不喜欢?” 蒋小芹本来就是个吃货,再加上被赵俊霖刺激了一通,正羡慕白萍有人关心呢,这会儿见赵金德捧着这么多好吃的过来了,顿时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还扬眉吐气地瞥了赵俊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哼,本姑娘也是有人关心的! 赵俊霖笑了笑,没吭声。 因着这些吃食,蒋小芹对赵金德的态度瞬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逆转,把之前他突然消失带来的闷气,全都忘了。 本来蒋小芹想和白萍一块去逛街,不过却被赵俊霖毫不留情地拒绝了:“懂点事成么?那么愿意当大灯泡啊?” 那嫌弃的模样,气得蒋小芹愤愤地转身就走。 鲍一博和赵金德自然是赶紧跟了上去,白萍埋怨道:“你说话就不能委婉点儿吗?” 赵俊霖浑不在意地说:“那丫头皮实,抗打击能力强着呢。” 白萍翻了个白眼:“合着,就因为人家抗打击能力强,你就非得打击人家?” 赵俊霖振振有词:“我不打击她,她就得缠着我们,难道你想身边跟着一帮电灯泡?再说了,他们那边,明显会有情况发生,跟咱们在一起,多不方便哪!”说着,赵俊霖还暧昧的眨了瞅眼。 白萍想了想,就不吭声了,这场两男追一女的戏码,本身就很复杂了,若是再掺杂了自己和赵俊霖进去,岂不更复杂? 蒋小芹离开后,鲍一博和赵金德两人彻底杠上了,轮番地对蒋小芹献殷勤,弄得蒋小芹一个头两个大,今儿这是怎么了? 为了化解尴尬,蒋小芹不耐烦地赶这两个男人:“你们别跟着我了,我自己去逛逛!” 无奈这两个男人根本不听她的,异口同声地说:“你一个人去逛多危险呀,还是我陪着你吧。” 蒋小芹气结,“本姑娘不认识你们俩的时候,不也好好的活到了现在?” 可惜她的抗议直接被各怀鬼胎的两个男人无视了,他们又不傻,万一自己走了,“对手”却趁机接近蒋小芹,那不亏大了? 第260章 针锋相对 于是乎,两人仍旧紧追不舍,一左一右,这个说要带蒋小芹去游乐场,那个说要带她去逛街买东西。 蒋小芹不胜其烦,气冲冲地就往前面跑,不料这下又闯祸了。 原来,她竟无意中走进了一家卖金器的店铺,霎那间,两个男人之间的矛盾轰的一声,瞬间转化为了熊熊战火。 鲍一博已经失去了耐心了,他决定速战速决,于是他直接冲过去买了个金戒指,大庭广众之下当场向蒋小芹表白:“小芹,自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起,就深深的被你吸引了,我爱你,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此言一出,全场震惊,特别是蒋小芹和赵金德,怎么也没想到,一向高冷面瘫的鲍一博会突然画风大变,当众说出这种话来。 感受到四周传来的各种异样目光,蒋小芹的脸越来越红,一颗心也紧紧地揪了起来。她震惊地瞪着鲍一博,鲍一博神情认真,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蒋小芹,眼中全是毫不掩饰的情意。 赵金德大惊失色,这个鲍一博太阴险了,竟然来这一招,他这是彻底豁出去了呀!赵金德觉得自己不能忍了,必需要立刻还击! 于是,他跑到柜台买了一个比鲍一博那个大了一倍的戒指,刷的一下也冲到了蒋小芹面前,深情款款地注视着她说:“小芹,你的乐观积极就像一颗太阳一样温暖着我孤寂无依的心,你的笑容就像阳光一样明媚灿烂让我永生难忘。小芹,我爱你,你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永远陪伴在你身边吗?” 好嘛,人家鲍一博还只是求爱,他这直接上升到求婚了!鲍一博的脸色立刻就沉了下去,冷声道:“先来后到,你懂不懂规矩?” 赵金德冷冷瞥了他一眼:“在爱情的世界里没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只有爱与不爱!” 鲍一博冷哼一声,怒道:“你凭什么认为小蒋会喜欢你这种不务正业的家伙?” 他这话说得很不客气,而赵金德也毫不相让,“我自己做生意,怎么能说是不务正业?倒是某些人,年纪一大把,都快能当小芹的爹了。这把年纪还是单身,不是骗子就是有问题!” 闻言,蒋小芹就用有些疑惑的目光瞅了眼鲍一博。是呀,这鲍一博都快二三十岁了吧?长得不差,人也聪明,可怎么就还没结婚呢?在这个普遍早婚的年代,这可太不正常了。 见到蒋小芹的目光,鲍一博眸中迅速滑过一抹阴霾,不过很快便恢复了镇定。朗声说道:“对待感情,我是绝对认真、宁缺匆滥的。我可不像某些男人,随便哪个女人都能当老婆。我活了这么多年,小芹是唯一能让我动心的女孩。” 谁不想当唯一?蒋小芹听到这句话,心里也是又甜蜜又骄傲,一张苹果脸上甚至露出了藏都藏不住的笑意。 这笑意落在赵金德眼里,瞬间让他危机感爆棚。这情况不妙呀,没想到鲍一博竟然变得如此口齿伶俐,一句话就把蒋小芹哄得心花怒放了。 不行,自己不能就这么认输,否则未来老婆马上就要被别人抢走了。一想到那个后果,赵金德整个人都不好了。 “小芹,一个人的人品和性格不能光看他是怎么说的,还得看他是怎么做的——” 赵金德话还没说完,鲍一博就怒了,“你什么意思,是说我表里不一喽?” 赵金德冷笑一声:“我只是在提醒小芹,她那么单纯可爱,很容易被不怀好意的人骗的。” “你——”鲍一博怒发冲冠,赵金德也毫不相让,两个男人剑拔弩张,眼看就要吵起来。 突然,蒋小芹一声大吼:“都给我闭嘴!” 这一声石破天惊,所有人都愣住了。蒋小芹紧拧着眉头,眼睛瞪着鲍一博和赵金德,突然转身就走。 “小芹——” “小芹——” 鲍一博和赵金德异口同声焦急地呼唤她的名字,刚想追过去,蒋小芹突然蓦地回头,大声叫道:“站住,谁也不许过来!” 说罢,她突然撕丫子跑了出去。 鲍一博和赵金德都有些懵,彼此对视了一眼,然后双双冷哼一声,撇开了视线。 蒋小芹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鲍一博成熟稳重,聪明帅气,虽然一开始因为白萍的事让她对他的印象很不好,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也开始对他改观了,特别是他今天关于宁缺匆滥的那一席话,真的很让她感动。 而赵金德,和自己年龄相仿,两个人比较有共同话题。之前这家伙天天和赵俊霖一块来送饭的时候,每次两人都能聊得很开心。她甚至都有些习惯了他的存在,习惯了每天吃饭的时候见到他。 可是有一天,他突然失踪了,招呼也不打一声就消失了,这让蒋小芹非常的生气。所以当他再一次出现的时候,她就装作两人不熟的样子,对他爱搭不理的,甚至还故意在他面前和鲍一博亲密地说话。 她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对鲍一博和赵金德是什么心思,可这两个人突然买了戒指在大庭广众之下向她求爱,她真的接受不了。 这都什么事啊,之前没有任何一个人流露出想追自己的意思,现在突然就说要追自己,还一下来了俩? 蒋小芹头大如斗,于是选择了逃避。 “什么,你要成立服装批发中心?”赵金德震惊地望着自己的老大,“那得要多少钱呀?” “我初步算了一下,做服装批发生意光是店面租金最起码要五六千块,然后就是进货,最起码也得三四万,再加上请人,办证等零碎的花销……” 赵俊霖话还没说完,赵金德就打断了他,“老大,咱哪来这么多钱?” 虽然最近卖碎布和摆摊是赚了些钱,可相比起搞服装批发中心所需要的钱来说,简直连个零头都不够。 赵俊霖却突然问道:“你还记得东子的舅舅是干啥的不?” “东子?”赵金德当然知道了,东子大名叫徐振东,可是和他们从小一块玩到大的好哥们,“老大,这事跟东子舅舅有关?” 第261章 敢不敢赌一把 赵俊霖点了点头,道:“他舅舅不是在信用社上班吗?前些天东子告诉我一个消息,咱老家那边有新政策下来,贷款政策放松了,咱们可以……” 话还没说完,赵金德就震惊地瞪大了眼睛:“老大,你要贷款?” 这年头的人思想还是比较保守的,一般是有多少花多少,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去银行贷款的。因为一旦贷款了,就成了欠账户,心里的压力简直比山还大。 这做生意本身就是有风险的,若是拿自己的本钱去做,最多也就是赔掉自己的本钱。可若是贷款去做生意,万一这生意赔了,欠下的银行的巨额贷款可怎么办?或许因为这事,一辈子都完了,永无翻身之日呀! 赵俊霖却浑不在意地点了点头,“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只要拿到这笔贷款,咱们就能把服装批发店给弄起来,到时候赚到的利润,将会是现在的十倍,甚至几十倍!”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谁敢保证,咱一定就能赚到钱?万一——”下面的话,赵金德没说出来,可赵俊霖也听明白他的意思了。 赵俊霖沉吟了片刻,说道:“咱们还这么年轻,年轻人就应该有一股闯劲儿嘛。你前段时间远着蒋小芹,不就是因为自己身上欠着赌债,对未来失去了信心,怕连累她吗?难道你不想大赚一笔,把欠债还清,然后和自己心爱的女人过上和和美美的好日子?” 赵金德心中一动,还是自己老大最了解自己的心思呀。前段时间远着蒋小芹,确实是怕连累了她,可是没想到反而让蒋小芹对自己心生误解,让鲍一博那家伙趁虚而入。 蒋小芹是他第一次喜欢的女孩,鲍一博的出现让他感受到了巨大的危机,他真的不想错过她。 可是贷款搞服装批发店,赚了自然是皆大欢喜,可若是输了,那—— 见赵金德拧着眉陷入了深思,赵俊霖微微叹了口气。这是第一次,赵金德在经过自己劝解后,仍然犹豫不决。 不过他也能理解,便没有催促他,只是说道:“没事,你好好想想吧,咱们还有一个星期的时间可以考虑,一个星期后就必须给东子答复了,人家也不能把这么珍贵的名额一直给咱们留着不是?” 赵金德心事重重地点了点头,思绪却渐渐飘散了出去…… 然而就在赵俊霖雄心勃勃地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赌场催债的人却再一次上门了。这次他们竟然直接找到了两人摆摊的地方,气势汹汹地把他们的客人全部赶跑了。 领头的自然还是光哥和贤哥,在他们身后,跟着五六个染头头发、纹着纹身的混混。 “贤哥,光哥,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咱们不是说好了吗,现在还没到还款的日子呢!”赵金德看着被赶跑的顾客,心疼得直抽抽,刚才好几个顾客都准备掏钱了。 光哥冷笑了一声:“之前我们是看你可怜,这才特意宽限你的。可是现在你看看,你们的生意做得可是红火得很呀,明明有钱却不早点还给我们,这可说不过去吧?” 赵金德有些憋屈,却也无话可说,必竟自己是真的欠了人家的钱,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的事儿。 见赵金德不吭声了,光哥冲身后的几个小混混使了个眼色,那些人立刻邪笑着走向摊位,伸手就把摊子上的衣服裤子翻得乱七八糟。 甚至还故意把手上的油渍、脏污抹到衣服上,用力撕扯破坏服装等等…… 赵金德大急,冲上前去阻拦那些人:“你们干什么,快住手——” 可惜他刚冲过去,那些人却毫不客气,一把用力地推在赵金德身上,把他推得向后面摔了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赵俊霖就要重重地摔在地上,一直没吭声的赵俊霖突然飞快地闪身来到赵金德身后,一把扶住了他。 赵俊霖冷冷地环顾一周,那冷冽的目光缓缓扫过,明明他只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外地人,可那些混混们却不约而同的停止了动作。 贤哥双眼微眯,心道:这小子不简单,身上的气势很强,只是一个眼神就能让人心生怯意,难怪“上头”特意关照要小心行事了。 “光哥是吧?”赵俊霖直接把目光对准了光哥。 好小子,只一眼就分辨出自己才是这群里人的主事人,果然不简单!光哥心中如此想着,脸上展露出他的招牌笑容,看起来很好说话似的,说道:“不错,这是我们和阿德之间的事,与你无关,我劝你还是少管闲事的好。” 他这话,意在离间,可惜赵俊霖根本不是那种只顾自己不管朋友的人,他朗声说道:“他是我哥们,他的事就是我的事。他欠你们多少钱?” 光哥挑了挑眉,“你这是要为他扛喽?” 赵俊霖嘴角微勾,没吭声,只定定地望着他,显然是默认了。 光哥咧嘴笑了,把手一伸,冲贤哥道:“账本拿来!” 贤哥邪邪地笑着,从身上掏出一本小册子递给了光哥。 光哥看了一眼,然后装作一脸惊讶地说:“哎哟,这数目可不小呀。”说着,他拿眼光瞅着赵俊霖,认真观察他的神色变化。 可惜他再一次失望了,赵俊霖根本不为所动。 他顿感无趣,只得说道:“本金一万三千八百块,一个月的利息是五千块,连本带利一共是一万八千八百块钱!” “借条拿来!”赵俊霖不动声色地盯着光哥,伸出了右手。 光哥一愣,然后立马阴沉了脸,眼盯着赵俊霖,一字一句从牙缝里蹦出一行字来:“小子,我这是找碴,想赖账啊!” 他们在赌场借钱,从来都不写借条的,但即使如此,也从来没有人敢赖账。因为在赌场,他们就是绝对的霸主,没人敢多一句废话,更从来没人在还钱的时候问他们要借条的。 赵俊霖笑了笑,对他的威胁浑不在意,意有所指地说道:“我兄弟是怎么进的赌场,又是怎么陷进去的,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各位心里都清楚得很。今天我也就把话撂这儿了,该还的我们一分不少,可不该还的,我们一分也不会出。” 第262章 你们确定要在这儿动手 “他妈的巴子,你小子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哇——”贤哥狠狠地把手上抓着的几件衣服扔在地上,撸着袖子就要动手。 其他几个混混也是瞬间变脸,凶神恶煞地围了过去,眼看着一场混战就要打响。 赵金德有些担忧地看了眼赵俊霖,这些混混势力很大,得罪不起呀,老大今天怎么这么冲动? 赵俊霖却突然笑了,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街道,“你们确定要在这儿动手?”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就见到一队警察正在巡逻。这些混混虽然无恶不作,可也不愿意和警察正面冲突的。 光哥皮笑肉不笑地盯着赵俊霖道:“小子,你可知道得罪了我们,会有什么下场?” 赵俊霖没有回答,而是说道:“赌场的事赌场解决,光哥敢不敢跟我打个赌?” “哈——”几个小混混哈哈狂笑,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你小子脑子进屎了吧,竟然敢和我们光哥打赌?” 赵俊霖即不生气,也不羞恼,就那么定定地望着光哥,仿佛在他眼里,那些混混不过是些叫嚣的狗,他根本不屑理睬。 见状,那些混混更是气得咬牙切齿,冲上来就要用拳脚招呼赵俊霖。 赵俊霖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和赵金德两兄弟背靠着背互相防守,瞬间就和那几个混混缠斗在了一起。 赵俊霖天生神力,而且从小打到大,战斗经验丰富,这几个小混混其实并没有多大的本事,虽然仗着人多欺负他们人少,可没一会儿就落了下风。 光的眼睛狠狠地眯了起来,心中暗自思忖,难怪“上头”一再叮嘱不能轻举妄动,一定要引君入瓮后一击即中。 现在看来,“上头”果然不是无的放矢,这小子确实难缠。 今天自己想要拿下他们,确实是冒进了些。这么想着,他突然改变了主意,大声叫道:“住手!” 那几个混混被赵俊霖揍得鼻青脸肿,听到自家老大的喝止声,连忙退了回来,一脸忌惮地盯着赵俊霖。 赵俊霖微微一笑,从容不迫地望着光哥。 光哥也笑了,不过笑里有多少虚假的成分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小兄弟好身手,我这人天生就敬佩有本事的人,今天我就枉开一面,给你个机会,不知你想怎么赌?” 赵金德有些诧异,光哥会有这么好说话?赌场的人都很阴险的,他们会不会又像陷害自己一样,准备了什么陷阱?想到这里,他担忧地碰了碰赵俊霖的胳膊,给他使了个眼色。 赵俊霖回了他一个稍安匆躁的眼神,然后对光哥说道:“听我兄弟说,光哥曾经劝过他,赌场输的钱就要从赌场再赢回来,哪有拿自己辛辛苦苦赚来的钱还赌债的道理?你还说,只要还在赌场混,那就不算是输,因为未到最后一天,谁也不知道之前输掉的钱是不是会全部再赢回来——” 赵俊霖似笑非笑地把这些话原原本本地复述出来,并不是啰嗦,而是别的深意。必竟,光哥等人就是用这些话,诱骗着赵金德陷进去了。 光哥的脸上有些不自然,一旁的贤哥等混混有些憋不住了,怒道:“臭小子哪来这么多废话,你到底想怎么样?” 赵俊霖用嘲讽的眼神瞥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老子都说得这么明白了,还听不懂,你丫是不是傻啊?” “你——”贤哥气得跳脚,冲上来又想动手,却被光哥拦住了。 光哥望着赵俊霖,笑了,“好,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去赌场,咱们痛痛快快地赌一场。” 不料,赵俊霖却又摇了摇头,“我这人很迷信的,今天的日子不好,出门易遇小人,触霉头。等明天,我去庙里烧柱香,戒斋沐浴后再去,一定能鸿运当头,把我兄弟输掉的钱全部赢回来!” “妈的,算他妈麻烦——”贤哥气呼呼地骂了起来。 光哥想了想,说了声:“很好!”便转身离开了。 等这一行人消失在视线之内,赵金德才一脸担忧地说道:“老大,你怎么能答应去赌博呢?我现在算是看明白了,他们会出老千,根本不是运气好不好的事儿,反正去了就是个输……” “这件事总是要解决的,你放心,我心里有数!”赵俊霖看起来信心满满,可赵金德还是忧心忡忡。 “老大,这是我一个人的事,我不想把你也牵扯进来。” “你这是什么话,你当初去赌,还不是想弄点钱帮我登广告吗?说起来,罪魁祸首就是我,怎么能说是你一个人的事?”赵俊霖拍了拍赵金德的肩膀,认真地说道:“我知道,因为欠着这笔赌债,你心里一直有道坎,甚至还因为这事对未来失去了信心,所以这事我一定会帮你解决掉的。” “可是——”赵金德还想再说,却被赵俊霖打断了。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你只要信我就行!” 赵金德:…… 两人把被那群混混扔得到处都是的衣服一件一件地捡了回来,然后也没心思继续摆的摊了,便回到了出租屋。 这一夜,在赵金德的忐忑不安中迎来了黎明。他一夜没睡,快天亮的时候反而是支撑不住,渐渐陷入了沉睡。 只是等他一觉醒来,却突然被出现在面前后颗大脑袋吓得跳了起来,“啊——” 赵金德吓得惊叫一声,从床上滚了下去,然后惊疑不定地瞪着眼前的那个人,“你,我,做梦了?” 随即他揉了揉眼睛,小声嘀咕道:妈的,果然是在遇到困难的时候就特别想兄弟啊! “哈哈——”这脑袋的主人突然大笑了起来,紧接房门被人一把推开,霎那间涌进来五六个青年来。 “金豆子,你丫还没睡醒呢?” “这怂货准是被那帮广东佬给吓破胆了,哈哈——” “哈哈哈——”众人一阵哄笑,赵金德愣了半响,突然一下蹦了起来,“我的天哪,真是你们呀?活的?” 东子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你丫会不会说话呢,咒我们啊?” “嘿嘿嘿——”赵金德捂着自己的后脑勺上,一个劲地傻笑。 第263章 将计就计 原来,昨天晚上赵俊霖就打电话通知了东子,让他带着一帮兄弟连夜赶过来。 东子一听说老大需要帮忙,连具体情况都没问,像打了鸡血似的召集了几个还在县城混着的兄弟,连夜坐了火车就赶了过来。 赵金德望着兄弟们熟悉的笑脸,激动得语无论次:“妈的,这下老子可踏实了,妈了个巴子的,搞老子……” 兄弟们一下来了六个,再加上自己和老大一共就有八个人,总算不再是形单影只,就连说话都没底气了。 赵金德心里的忐忑和担忧,也是一下子消失了,雄心勃勃地打算去赌场,和那些人好好“掰扯掰扯”。 兄弟们久未见面,现在好不容易齐聚一堂,自然是要好生庆祝一番了。中午,赵俊霖请他们去馆子里好好搓了一顿,哥几个好不热闹。 到了晚上,赵俊霖让大家都揣上武器,然后埋伏在赌场外面,而他自己和赵金德,则是缓缓走进了赌场。 光哥和贤哥早就摆开阵势等着了,见二人进来了,光哥皮笑肉不笑地说了声:“好胆量!” 赵俊霖笑了笑,目光在场内扫视一圈,这地下赌场的规模并不大,也就几张赌桌,大约有三四十个赌徒,工作人员也就十来个而已。 见到他们进来,那些工作人员个个目露凶光,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赵俊霖洒然一笑,朗声道:“各位兄弟别紧张,我今天就是来玩两把。” 此言一出,混混个个脸色难看,这话说的,仿佛自己怕了这两小子似的,怎么听怎么别扭! 废话不多说,光哥问赵俊霖想赌什么,赵俊霖指着某中一张斗牛的桌子,说道:“就玩那个吧。” 他们这种小赌场,也没有筹码,就是直接拿现金赌。赵俊霖看了一局,然后找个位置坐了下来。 他仿佛全然不会赌钱,一开始就赌得很大,结果把把都输,眼看着带来的四千块钱就快见底了,直急得赵金德额头上冷汗直冒,这可是他们的全部家当了呀! 贤哥等人露出了轻蔑的笑容,看来这小子也就是会吹牛而已,其实肚子里没货! 不过,光哥的神情紧绷,一双眼睛始终紧盯着赵俊霖,仍未有丝毫放松。 赵俊霖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钱,深深的叹了口气:“唉,看来今天运气不太好,换个位置吧。” 这在赌场中是完全允许的,光哥等人没吭声,赵俊霖走到自己右手边第三个人那儿,低声跟他商量,“兄弟,换个座儿呗?” 这个人也是大背时鬼,输的比赵俊霖还狠呢,闻言也没拒绝,直接起身把位置让了出来。 赵俊霖慢条斯理地坐下,然后把所有的钱全部押了上去,“最后一把,赌了!” 贤哥笑了,冲发牌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个会意,正要发牌,赵俊霖突然说道:“等等,这一把我要自己发牌。” 这在大赌场是不允许的,不过小赌场里,有人输得狠了,要求发牌,也是可以的,贤哥刚想拒绝,赵俊霖就似笑非笑地说:“刚才我看别的桌上也有人这么干,不会到我这儿就不行了吧?” 贤哥的话顿时被堵在嗓子眼里,说不出来了。 赵俊霖接过扑克,发了一轮牌,这一把他是九点,赢了! 赵金德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太好了,总算看到转机了。 第二把,仍旧是荷官发牌,不过赵俊霖自从换了位置后仿佛运气真的好了起来,连赢了三把,一下就把之前输掉的钱又赢了回来。 赵俊霖数着钱,自言自语道:“翻本了,要不今天就到这儿?” 贤哥这帮人可是打定了主意要让赵俊霖也栽在这儿的,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放他走?闻言,便故意激将道:“这胆子小的,干脆变成个娘儿们算了,还赌什么钱呀!” 赵金德愤怒地瞪了他一眼,“你说什么呢?” 赵俊霖似乎也有些生气了,冷哼一声道:“靠,赌就赌,老子才不会怕呢!” 说着,他便又坐了下来,似乎为了显示自己的“大胆”,他还故意大声地说:“我要当庄家,要赌就赌大的!” 当庄家,一个人的点数和桌上所有人来赌,这确实很大啊!赵金德心里的石头刚刚落地,这会儿又高高提起来了。 贤哥等人则是纷纷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臭小子,狂吧,等会儿有你哭的时候!贤哥又给荷官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收网”。 那荷官暗暗点头,发牌的时候就故意换赵俊霖的牌。 可开出来的之后,他不由得大惊失色,又是九点?这怎么可能?荷官拧紧了眉头,百思不得得解。 赵俊霖却是哈哈大笑,“哈哈,看来我真是转运了,运气来的时候,挡都挡不住哇。”说着,他毫不客气地把桌上所有的钱全部扒拉到自己面前,那笑容大得,八颗大白牙都直晃眼。 贤哥气得半死,狠狠瞪了那荷官一眼,荷官一脸憋屈。 接下来,明明荷官每一把都会换牌,可赵俊霖每一把的点数都很大,贤哥意识到赵俊霖可能也会出千,可任凭他怎么观察,却丝毫找不到赵俊霖出千的证据。 于是,他们只能气得内伤,然后眼睁睁看着赵俊霖把桌上的钱全赢了过去,粗略估计一下,起码也得两三万。 “妈的,这小子邪了,不玩了!” 其中一个赌徒愤愤地把牌一扔,起身就走。其他人见状,也是生气地站了起来,一个人全跑了。 这赌场开了这么久,这种情况可还是头一次遇见。光哥知道,这小子是真有两下子,看来想拿下他,不来硬的是不行了! 光哥冲贤哥使了个眼色,贤哥会意,立刻撸起袖子,凶神恶煞地冲到了赵俊霖面前:“妈的,你小子耍诈!”说着,他一拳就向赵俊霖的面门打了过去,而赌场里的其他混混,也是纷纷围了过来。 赵俊霖不慌不忙地挡住了贤哥的拳头,冷笑道:“说我耍诈,你们有什么证据?之前我输了那么多钱,你们怎么不说我耍诈,现在不过是赢了一点,就出来说三道四,你们不会是只能见人输钱,不能见人赢钱吧?难道你们这赌场就是这么做生意的?这样一来,以后谁还敢到你们这儿来玩?” 第264章 要合伙吗 他的声音很大,其他桌上的赌徒瞬间跟着起哄,纷纷议论了起来。 他一句话竟然引来这么大的反应,这让光哥也有些始料未及,他的脸色很难看,眼中的杀意一闪即逝。 看到光哥眼中的杀意,贤哥大叫一声,一群小混混就冲去,对着赵俊霖和赵金德一阵拳脚脚踢。 赵金德因为死死地抱着那些钱,身上很快就挨了好几下,他挣扎着把一根手指伸进嘴里,然后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 说时迟那时快,口哨声刚刚停歇,赌场的门就被人撞开了,六个手持武器的青年冲了进来,气势汹汹地叫嚷:“谁敢欺负我大哥,当咱们没人呢?” 光哥一愣,没想到这两个外地人竟然还有这么多帮手,这大大地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更重要的,这些人手里还有武器,自己这个赌场里,现在也就十来个人,打起来毫无胜算! 他气得脸色铁青,贤哥等人也是惊疑未定,暂且停下了攻击。 赵俊霖慢条斯理地掸了掸自己被弄脏的衣服,从容不迫地笑了笑:“兄弟们别误会,光哥就是跟我们开了个玩笑而已。”说着,他眼望光哥,笑得人畜无害:“光哥,你说是吧?” 光哥气得险些吐血,却毫无办法,如果当众和他们打,一是没有胜算,二是会让其他赌徒看了笑话,所以他只能忍! 深吸了一口气,光哥强压下心中的郁气,说道:“我们赌场是守规矩的,不过你们也得守规矩才行吧?既然你们现在有钱了,那阿德欠我们的钱,是不是也该还了?” 赵俊霖笑道:“我这个人,别人敬我一尺,我敬别人一丈。既然光哥讲规矩,那我自然也不会含糊。钱我可以还,不过我要你开个收据,并且注明赵金德和你们赌场的一切债务全部还清,日后不能再骚扰我们。” “妈的——”贤哥一听就怒了,跳起来想骂人。 赵俊霖一个凌厉的眼神扫过去,他立马脖子一缩,不敢吭声了。 光哥冷着脸道:“我们赌场借钱、收钱,从不写字条。” 赵俊霖丝毫不肯让步,当即道:“照这么说,谁有证据说我兄弟欠了你们的钱?既然光哥觉得为难,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说着,他抬腿就要走,这下可把光哥等人急坏了,今天已经是栽了,若那笔钱再收不回来,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虽然很不情愿,可最后光哥还是只能憋屈地按照赵俊霖要求的,写了张收据,还按上了自己的手印。 赵俊霖拿着收据,笑得嚣张极了,然后带着兄弟们,抱着剩下的钱,扬长而去。 一行人回到出租屋,把钱数了数,给赵金德还债后,竟然还剩下了九千六百多块,这对于正缺钱的他们来说,可真是一场及时雨呀。 曾经在县城火车站当小贩的余红兵兴奋地说道:“老大,这钱来得可真快呀,以后啥都不干,天天上赌场混着就成了,还摆什么摊呀,哈哈——” 赵俊霖却是不赞同地瞪了他一眼:“你当赌场的钱那么好赚呢?没点本事的人进去了,那就是给人家送钱!” 说到这里,赵金德是心有余悸:“老大说得没错,我就是因为刚开始赢了钱,这才陷进去的。最后被他们坑得欠了一屁股债,这利滚利的光是利息一个月就得五千,若不是老大帮我把这事摆平,我这辈子都完了!” “说得也是——”余红兵刚刚兴起的念头瞬间就被打散了。 东子突然问道:“老大,你到底有什么绝招?我可不信你是运气好!” 赵俊霖高深莫测地笑了笑,却怎么也不肯把自己赢钱的秘决说出来。其实他心里还有一个秘密,当初做那“跟我学白话”的小册子时,本钱不够,他就是悄悄钻进了一家地下赌场,从那儿赢回了本钱。 不过这件事,他对任何人都没有透露过,因为不是每个人都能有那么好的自制力,明明有这个赢钱的技巧,却不去走赌徒这条路的。 他现在不告诉自己的这帮兄弟们,也是为了大家好,不希望兄弟们走上这条不归路,必竟赌博可不是什么好事儿,一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 东子大名叫李东,他已经跟他舅舅说好了,把贷款的机会留给赵俊霖。赵俊霖闻言大喜,兴高采烈地看着一众兄弟,问道:“兄弟们,这门生意,你们怎么看?有兴趣的话咱们一起合伙?” 赵金德等人面面相觑,本来赵俊霖的生意一直都有赵金德的一份,按理说他也应该继续和赵俊霖把服装批发的生意做下去,可是他终还是觉得风险太大了,因此便低下了头,没吭声。 赵俊霖心中有些失望,不过这种事是强求不来的,便将目光投向了其他人。 东子笑了笑,说道:“老大,我这个人你是知道的,从来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口袋里从来没有余粮,要做生意,我可没本钱哪。” 余红兵说道:“我也是两手空空的人,出人出力我没有二话,要钱一分没有!” 其他人也纷纷表示自己没有本钱,一连声地说:“反正你是老大,我们跟着你干就行了,你要赚了钱,给我们发点工资,要是不赚钱,我们就当是帮你的忙了。” 话还没说完,赵俊霖就笑着拍了他一下,“少触我霉头,我这生意稳赚不赔的,你们呀,就等着后悔吧!” 虽然大家都不愿意合伙,可赵俊霖也没有退缩,他对于自己认准的事儿,是一定不会放弃的,因此便决定以自己个人的名义贷款。 这笔钱大约还要一个星期才能下来,赵俊霖现在也没闲着,第二天就领着一帮兄弟到处找门面。 门面不难找,因为他之前就留意过的,很快就在三元里那个批发市场里租了相连的三间门面,每个月房租一千五百块,付三押一。赵俊霖手上现在还有从赌场赢回来的九千多块钱,付了房租和押金后还剩下三千多块。 第265章 兴师问罪 门面租好了,赵俊霖马不停蹄地又领着兄弟们找装修队。可是找来找去,发现这城里装修队少得可怜,好不容易找着一家,人家还忙得不可开胶,根本没空搭理他们。 这可怎么办?赵俊霖想了一夜,第二天就精神亦亦地骑着自行车在大街小巷上转悠了起来。 他在看,哪些店面装修得能让人一眼就记住喽,哪些店面装修得让人有想要走进去的欲望,然后把这些店的特点一一记在心里,又厚着脸皮去那些装修不错的店铺和老板搭讪,忙活了两天后,心里终于有了谱。 以往赵俊霖每天都会准时给白萍送饭,风雨无阻,而且每天都会趁着吃饭的时间和白萍好好聊聊天,两人都很珍惜这短暂的相聚时光。 可是这几天,赵俊霖却总是行色匆匆的,刚把饭送到白萍手上,就着急忙慌地走了,这让白萍心里很是纳闷。 这天更是离谱,赵俊霖直接失踪了,给白萍送饭的人换来了赵金德。 白萍忍不住问了:“他呢?” 赵金德神秘兮兮地笑了笑,说道:“老大忙着呢。” 白萍问他在忙什么,赵金德却怎么也不肯说。蒋小芹故意挤兑道:“莫不是找着新欢了吧?” 赵金德一脸无奈:“姑奶奶,您能不这样吗?这老大和我未来嫂子要是因为你这话产生误解,甚至是分手了,你得多大罪过呀?” 蒋小芹把眼一瞪:“你少给我扣帽子!” 赵金德连忙一脸讨好地去安抚她,赔着笑脸说了不少好话,蒋小芹才算是由阴转晴了。 自从中秋节那晚,两人同时表白把蒋小芹给吓跑了之后,赵金德这段时间可真是绞尽了脑汁。天天送饭是风雨无阻,外卖各色蒋小芹爱吃的零食、水果,还搜肠刮肚地找来各种她爱听的爱情故事,讲给她听…… 可恨的是鲍一博也没闲着,仗着自己近水楼台,每天有事没事的尽往蒋小芹身边凑。这让每天只能趁着送饭才能见到佳人的赵金德,很是忧心忡忡,就怕一不留神,让那小子骗走了佳人芳心。 白萍从赵金德那儿问不出自己想要的答案,很是气闷。不过她略一思忖,便有了主意。 吃过饭以后,蒋小芹要回车间,白萍却说还有事,跟着赵金德一块儿出去了。 “金豆子,你看你最近送了小芹不少东西,那些东西她虽然也喜欢,可却不足以让她感动。” 赵金德一怔,连忙追问:“那你知道送什么能让她感动吗?” 白萍露齿一笑,“那你能告诉我赵俊霖在搞什么鬼吗?” 赵金德为难地摸了摸脑袋,老大一再叮嘱过,那事暂时不能让白萍知道,可是自己又确实很想来个重大的突破,一举俘获蒋小芹的真心,哎呀,怎么办好呢? 白萍也不催他,轻飘飘地说了句:“时间不等人哪,这鲍组长家里有钱,自己又有个好工作,关键是人家还近水楼台,整天缠着小芹,某些人再不加把劲,煮熟的鸭子可就要飞喽!” 赵金德浑身一震,迫不及待地嚷道:“老大把老家的兄弟们都找来了,他要搞服装批发中心。”好嘛,瞬间就把老大给出卖了。 白萍微微一怔,随即震惊地瞪大了眼睛:“服装批发中心?他可真敢想哇!” “那个未来嫂子,现在能告诉我了吗?”赵金德笑得很狗腿。 白萍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出卖兄弟,出卖的很痛快啊?” 赵金德立刻苦了脸:“嫂子,你——” 白萍抬手制止了他:“可别这么叫我!” “那,那我——”赵金德搓着手,又焦急又忐忑的模样。 白萍心中好笑,也不再逗他了,“小芹的哥哥也进我们厂了,这消息我是告诉你了,至于怎么做,就是你的事了。”说罢,白萍大步离去。 赵金德愣了半响,然后兴奋地蹦起三尺高,“哈哈,太好了,讨好了未来大舅哥,还怕娶不着老婆吗?” 他脑子里当即浮现出一系列讨好未来大舅哥的点子,然后兴高采烈地准备实施去了。 这天晚上,赵俊霖正跟自己的兄弟们讲解自己对装修的想法和要求,突然见兄弟们齐齐一脸惊叹地望向自己身后,不由狐疑地转过身去。 霎那间,自己女朋友白萍俏丽的身影映入眼帘,只是女朋友眼神有些冷啊?赵俊霖何其聪明哪,瞬间就明白,自己被金豆子给出卖了。 他连忙站起身来,向白萍迎了过去,“阿萍你怎么来了?我正想说等会儿去看你,顺便把我伟大的计划跟你一五一十地报备一下呢。” 白萍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轻飘飘地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是吗?” “嘿嘿,那可不,你是我未来媳妇啊。” 看着老大这狗腿的模样,其他兄弟们纷纷表示不忍直视,嘻笑着调侃他们。 赵俊霖把眼一瞪,严肃认真地嚷道:“每个成功的男人都是怕老婆的男人,你们哪,学着点吧!” 本来白萍是带着兴师问罪的目的来了,可见到他这耍宝的样子也绷不住了。 赵俊霖很会看眼色,见状就知道白萍不再生气了,连忙把自己的兄弟一一介绍给白萍:“这是东子,大名叫李东,那个你上次见过了,叫余红兵,还有穿灰色衬衫的叫周小军,看上去傻乎乎的叫熊彬,瘦得跟麻杆儿似的叫熊有才,他们俩是堂兄弟,角落里呆的那个叫赵勇峰,跟我一个村的。” 白萍一一微笑,算是打招呼,而这帮人就热情多了,一口一个“嫂子”的叫着,直叫得白萍羞红了脸,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嫂子可真漂亮,我们老大就是有眼光!” “那必需的嘛,要不怎么能当老大呢?” “嫂子,你家还有没有妹妹,给哥几个介绍介绍呗——” 一群人围着白萍打趣,最后被赵俊霖毫不客气地赶走了。 待其他人散去,赵俊霖这才收敛了脸上的玩笑,一本正经地说道:“阿萍,我本来是想等弄好后,给你一个惊喜的。不过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正好,我有些事情想跟你一起商量商量。” 第266章 福祸相依 接着,他就把白萍带到了自己租的门面里,看着三间宽敞明亮的店面,白萍震惊得张大了嘴:“这得多少钱呀?你哪儿来的钱?” 赵俊霖原本不想让白萍知道自己贷款的事,怕她担心,正想寻个借口搪塞过去,白萍便提前警告道:“不许撒谎!” 赵俊霖脸上闪过抹无奈的神情,只得把贷款的事说了,至于赌场的事,则被他瞒了下来。 “好几万呢——”白萍听后,沉吟了片刻,虽然心里很是担心,可到底也没多说什么。因为她相信他,更因为她不想打击他的自信心。 心中思绪翻飞,最后化为了一句叮嘱:“好吧,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我先祝你马到成功,生意兴隆。不过你要记住,凡事三思而行,谨慎为好。” 赵俊霖咧着嘴露出个大大的笑容,忘情地一把抱住了白萍:“我就知道,我们家白萍最通情达理了!”一下欠这么多钱,就连男人都不见得有这种魄力,更何况是女人?这事要落在一般女人身上,还不得哭着喊着不许干哪? 可自己的女朋友,却能相信自己,理解自己,还有什么比这,更幸福的呢? 装修时找不到合适的装修队,赵俊霖就干脆自己干。自己买了材料把墙刷得雪白,然后他又去订做了一个非常醒目的大牌匾。 然后照着他去大街上转悠时借鉴到的经验,比如货物如何盛设等等,做了一些柜子、展示架等等…… 最重要的,当然是进货了。赵俊霖一边指挥兄弟们装修,一边还要天天去跑市场,做调研。天天不是东莞,就是中山、深圳等地,力求能进到最物美价廉的商品。 这些事说来简单,做起来却很是耗费心神,而且非常的琐碎。可即便是如此辛苦的情况下,他仍然坚持每天给白萍送饭。 害得白萍又是感动,又是无奈,几乎每次见到他都会忍不住劝他别再来了,要不就是劝他赶紧走,多休息。 赵俊霖每次都笑呵呵地应承下来,可转眼间又是这番做派,白萍真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赵俊霖的“霖萍服装批发中心”也正式开张了。 开张这天,白萍和郑军、蒋小芹都特地请了假,一早就赶过来帮忙。 来到店铺,只见这里张灯结彩,大大的牌匾既美观又醒目。三间门面被打通了,主体色调是那种暖暖的橙色,每一个柜台、每一面墙都被灯光照得非常明亮,整个店铺看起来是既然温暖又宽敞明亮,让人一看就很想走进去瞧瞧。 “霖萍服装批发中心——”蒋小芹喃喃地念着牌匾上的店铺名,然后一脸羡慕地瞅着白萍;“你家男人真是把你爱到骨子里了。” 白萍也没想到,他竟然会以两个人的名字命名这间店铺,心里也是既惊讶又欢喜。 郑军则是看着店里面的装修,不住点头赞赏:“真厉害呀,谁能想到他是第一次开店哪?这装修弄得,比专业人士都不差呢。最主要的是,一间店铺能让人第一眼就有想进去的欲望,这就已经是成功了一半。” 说着,郑军老神在在地看着白萍说道:“我要先恭喜你了,你家男人这生意一准差不了!” 白萍听着别人夸赵俊霖,顿时比夸自己还要开心,眉眼弯弯地笑着,眼里心里满是幸福和骄傲。 正说着话,赵俊霖得到消息匆匆地迎了出来,他今天特地穿了身正装,白衬衫配黑色西装裤,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皮鞋擦得油光发亮,整个人焕然一新,神采亦亦的。 “哎哟,这可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哪,瞧瞧这身打扮,整个人都不一样了。”郑军走上前去,笑呵呵地打趣他。 赵俊霖脸皮一向很厚,毫不客气地说:“我赵某人就算不是潘安再世,那也是帅过刘德华,靓过梁朝伟——” “切——”他的那帮兄弟首先很不给面子的唱起了反调,惹得一众人哈哈大笑。 正嘻笑着,不成想就有顾客上门了,这让赵俊霖等人也是喜出望外。 有客上门了,大家也就停止嘻闹,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原本,白萍还有些担心赵俊霖的那些兄弟之前都是些没干过什么正经事的混混,怕他们啥都不会干,给赵俊霖拖后腿。 可是观察了一会儿,她就惊讶地发现,这些人嘴皮子都很利索,忽悠起顾客来那是一套一套的,仿佛完全得到了赵俊霖的‘真传’。 最重要的是,他们都很敬业,负责销售的、负责收钱的、负责登记顾客联络方式的、还有负责配送货的,大家各司其职,配合无间,效率出奇的高。 蒋小芹的目光时不时地围着赵金德转,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工作的样子。没想到他工作的时候,和平时嘻皮笑脸的模样完全不一样。 他很认真,和顾客说话的时候会微笑着看着对方的眼睛,说话既幽默风趣,动作又爽利干练。蒋小芹觉得自己发出一了一个全新的赵金德,她的心,没由来的狂跳了起来,她仿佛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怦怦怦,仿佛下一秒就要从胸口蹦出来似的…… 后来顾客越来越多,他们渐渐忙不过来了,白萍便主动过去帮忙收钱。而蒋小芹也是凑到了赵金德身边,给他打下手。 就连郑军这位大厂长都没闲着,竟然主动跑去招揽顾客了。 而赵俊霖总揽全局,哪里有需要帮忙的他就赶紧过去帮忙,哪里有问题需要解决,他第一时间帮忙解决…… 第一天,“霖萍服装批发中心”就迎来了开门红,一整天下班,大家累得腿肚子都在打颤,可心里却兴奋激动得像打了鸡血似的。 然而,他们谁也没有想到,树大招风,他们生意的红火已经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而其中最为愤恨的,就是曾千方百计想把白萍诱入蓝月亮的白莉。 白莉自从进了蓝月亮之后,凭借着几分聪明劲,以及靓丽的长相,在蓝月亮很是吃得开。 就连蓝老板也对她另眼相待,时常让她作陪。那段时间她一心只想着在蓝月亮站稳脚跟,赚更多的钱,直到有一天,她陪两个富家公子出去玩,在郊外碰到了白萍。 她发现,原本以为继续呆在乡下的白萍,竟然也来到了广州,而且还变得比在老家时更加漂亮。 而她自己呢?虽然外表看上去光鲜亮丽,可实际上,她不过是男人的一个玩物而已。高兴的时候搂着亲两口,不高兴的被骂婊子,被甩耳光,甚至在“那个”的时候极尽羞辱之能事,做她们这行的,根本就没有尊严。 凭什么自己沦落到这个地步,而白萍却可以过得越来越好? 嫉妒充斥着她的脑海,她略施小计就让那两个富家子下车去追赶白萍,原本以为白萍很容易会落入他们的魔掌,尝一尝生不如死的滋味,可没想到那个丫头这么狡猾,竟然被她给逃脱了。 当时她又恨又怒,却也没有办法。 然而苍天有眼,她无意中和李娟聊天的时候才得知,原来白萍的工作也是李娟给介绍的,更重要的是蓝老板早就看上了白萍,只是后来白萍去了石棉瓦厂,蓝老板久而久之也就淡忘了她。 白莉狂喜,这可是天赐良机呀,自己力量有限,可若是拉上蓝老板,那丫头还能像上一次那样全身而退吗? 于是,她开始有意无意地在蓝老板面前吹枕头风,让蓝老板重又想起了白萍,并且更加对她势在必得。 这个时候,她趁机献计,打算联合李娟一起把白萍诱骗到蓝月亮来,只要白萍进了蓝月亮,到时候搓圆捏扁,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可惜白萍竟然又一次骗了自己,让自己空欢喜一场。想到这点,白莉就恨得咬牙切齿。 不过,她是不会这么轻易放弃的,她一边利用蓝老板的势力,死咬住赵俊霖不放,一边让蓝老板手下的马仔光哥和贤哥去引诱赵金德染上赌博的恶习。 她是知道赌博的危害的,有多少赌徒从此家破人亡,失去人性? 然而,她又一次失望了,那个赵俊霖不但被放出来了,还帮着自己的兄弟赵金德从赌场坑走了一大笔钱。 这可真是奇耻大辱啊,因为这事,蓝老板悖然大怒,狠狠训斥了白莉一顿。白莉又恨又气,恨赵俊霖狡猾,气光哥和贤哥是群废物,事没办好不说,还连累了自己。 不过,她是不会轻易认输的,后来白莉使尽了手段,好不容易才使得蓝老板重又信任她,并把搞掂白萍的这一任务全权交给她去办。 白莉暗暗发誓,这一次,自己一定要让白萍声败名裂。她不是有个很爱她的男人吗?白莉恶毒的笑了,心里有了一个更加阴狠的计划。 而白萍和赵俊霖等人还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被一条毒蛇给盯上了。白莉会怎么对付他们呢?白萍和赵俊霖将会迎来怎样的磨难,他们还能像以前那样,击破重重阻碍吗? 第267章 这只是开始 赵俊霖眸中寒光顿现,原来那个女人是通过这种手段嫁给有钱人的,原来她搭上了这条线所以才抛弃他们父子的。 这样不堪,这样恶毒的女人,竟然是自己的母亲,自己身上竟然流着这样肮脏的血液。赵俊霖生平第一次,产生了落荒而逃的冲动,只丢下一句:“我不认识她。”便扶起赵金德走了。 身后,眼镜青年愤怒地盯着他的背影,恨恨地骂道:“呸,那个贱人害了我们全家,我一定不会放过她。这个贱种肯定和她是一伙的,我要叫他们付出代价!” “宋钰,先别管那小子了,快来看看阿勇吧!”那胖子等赵俊霖一走,便着急忙慌地嚷道。 闻言,这六个人连忙一窝蜂地涌向了人事不知的阿勇身边。 阿勇鼻青脸肿地躺在地上,五官全都变形了,若不是知道这就是阿勇,他们一定不敢认。此时,他躺在地上,没有一点知觉,无论大家怎么喊,也没有一点反应。 胖子哭丧着脸惊呼一声:“不会是,不会是死了吧?” 其他人的脸色瞬间难看至极,现场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中。 赵金德头上被石头磕了个口子,流了不少血,此时赵俊霖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给他裹在头上,抱着他大步地往医院走。 “老,老大——”赵金德失血过多,虚弱地睁开了眼睛,担忧地说道:“那人不会真,真死了吧,这可怎么,怎么办呀——” “你别说话,放心吧,那小子死不了。老子下手是有分寸的,虽然揍得他妈都认不出他,可打的都不是致命的地方。” 赵金德闻言,才放心地重新又闭上了眼睛。 到了医院,医生给赵金德处理伤口,头上缝了七针,然后对赵俊霖说:“病人失血过多,需要补血——” 赵俊霖忙问:“怎么补?” “一种是开补气血的药回去吃,慢慢补,一种是输血,输血更快更好,不过费用也更贵——” 医生的话还没说完,赵俊霖就打断了他:“那就输血,该输多少输多少,不用担心钱的事。” 医生没好气地说:“你当这血是那么好输的?如果不是他失血实在太多,靠吃药补充效果太慢,你再有钱,我们血库也没血给你输!” 赵俊霖摸了摸鼻子,没有与医生争辩,说道:“那麻烦你先给他输血,然后再开点补血的药回去吃。” 这次医生没再呛他,点了点头,说了句:“去交钱。”便走了。 等赵俊霖把钱交好,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护士拿来血袋,给赵金德挂上。 中午赵俊霖去饭馆给他定了许多补气血的食物,一个劲地让赵金德多吃点儿,赵金德吃得直皱眉:“老大,我真的吃不下了——” 赵俊霖:“怎么就吃不下了?我跟你说你流了好多血,得多吃一点才能补回来。快吃,都吃光了才行——” 正说着,病房门口突然闯进来几个身穿警服的人,凶巴巴地质问:“谁是赵俊霖?” 赵金德心中一跳,紧张地看着赵俊霖,完了,出事了! 下午白萍正上班呢,突然郑军沉着脸,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蒋小芹惊喜地望着郑军,远远地就喊了起来:“郑特助,你怎么来了?” 郑军瞥了她一眼,没吭声,径直向前走去,蒋小芹的笑容僵在脸上,看着郑军径直走到白萍面前,不由得撅起了嘴。 白萍惊讶地看着郑军,“郑大哥,你这是——” “别说了,快跟我走。”郑军脸色凝重,白萍心里顿时涌起不好的预感来,连忙把剪刀放下,就准备跟郑军走。 鲍一博突然走了过来,阴阳怪气地瞅着郑军道:“郑特助这是什么意思?现在可是上班时间,你要带走我的员工,最起码也要跟我打声招呼吧?” 郑军耐着性子解释了一句:“我找她有急,麻烦你帮她请半天假,明天我补个请假条给你。” 鲍一博却道:“不好意思,现在赶货赶得急,任何人都不能请假。” 郑军拧起了眉头,冷冷看了他一眼,拉起白萍就走。妈蛋,给他脸了这是,竟然敢当众为难自己?我郑军可不是吓大的! 身后,鲍一博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转身就向销售部走去。 白萍也没心情管鲍一博了,走到无人处时就忍不住问郑军:“郑大哥,发生什么事了?” 郑军没吭声,领着白萍出了厂,骑着自行车飞快地往前蹬时,才说道:“赵俊霖出事了——” 白萍心中一紧,连忙问:“他怎么了?” “他打伤了人,然后就被警察带走了。听赵金德说那人当时就晕过去了,一直没见醒过来,很可能——”底下的话他没有说出口,可白萍却听明白了。 赵俊霖这回真的摊上大事了,如果那个人死了,他可就成了杀人犯了。 白萍瞬间有种四肢发软的感觉,险些站立不稳,惊呼道:“怎么会这样?” 郑军摇了摇头,神色凝重地说:“具体的原因,我也不太清楚,等到了派出所,见到赵俊霖再说吧。” 白萍的心又慌又乱,人生中第一次遇上这种事,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两人风风火火地赶到派出所,却没能见到赵俊霖,倒是赵金德头上缠着纱布走了出来。刚才警察把他也带到了派出所,却没有和他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地追问他一些问题。 见到赵金德受伤,白萍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冲上去就迫不及待地问了起来:“你受伤了?伤得重不重?赵俊霖是不是也受伤了,他人呢?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郑军忙劝道:“你先别急,咱们慢慢说。” 白萍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连忙上前扶着赵金德,走出了派出所。 几个人站在派出所外面一条没什么人的巷子里,赵金德把事情简单地告诉了他们:“有个人说老大的亲生母亲和一个男人把他爸从楼梯上推了下来,害得他爸病倒,还可能害死了他妈,骗走了他们家所有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