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步天下》 第1章 跳崖 阴冷的寒风呼啸作阵，周围的枯枝被惊得摇摇晃晃，第一滴晨露落下，掉在地上，没有声响。 在西凉有一处地方人们平日里最不愿去，此时却并不安宁，便是这幻斜山。 “子川！”女子喊道，山顶上的风吹得她头发凌乱，可她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紧紧跟着男子的脚步。 “以柔！”被叫做“之川”的男子也攥着女子的手，不曾松开，“快点儿，要被追上了。” 在他们的身后，是大队的人马，而骑马行在最前面的便是沈国公和林侍郎。难以想象他们两个朝中的文官是怎么样这么追赶出来的，不过他们已经快要追上前面的一对男女了。 虽然相隔甚远，可沈以柔还是看到了那个对着她笑得灿烂的女子，她已经忍让至此，她却还要来害自己！ 那女子眼角带着阴森的笑意，像是在嘲讽沈以柔今时今日的下场，而沈以柔却以为，她更多的是在嘲笑自己的愚蠢，以及自己一直以来的退让。 原本跑得很快的林子川突然停了下来：“前面是悬崖！”他的停下及时地拉住了沈以柔，看见眼前的景象，两人瞬时间慌乱了：“怎么办？”沈以柔停下来望向林子川。 林子川望着眼前的万丈深渊，又看向了远处的人马，马蹄的哒哒声已经近乎在耳边，狠了狠心道：“为今之计，只有一死殉情了，以柔。”林子川转头用温柔的目光看向沈以柔，“以柔，你愿意和我一起吗？” 沈以柔以同样的神情看着林子川，道：“子川，我愿意。” 林子川眼中有着震惊，更多的是惊喜，他突然搂紧了沈以柔道：“以柔，你的深情我今生无以为报，唯有来生了，希望来生我们能够相见，到时候我一定会娶你做我的妻。”他的目光之中已经有了几分诀别之意，只可惜沉浸在惊慌当中的沈以柔没有看见。 那一行人马已经赶到，悬崖边沉静得只有风声，两个人就这样在自己的父亲面前双双跳下了悬崖。 她快速地掉下了悬崖，依稀之间，她好像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她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不知道他是喜是悲，也无从考究他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不过按照他以往的脾性，应该是面无表情的吧。 …… 世界是黑色的，仿佛有什么禁锢着自己，过往的种种都在逐渐消失。冲着她笑着的弟弟，庄严的母后，还有一向不苟言笑却又对她宠溺无比的父皇…… 清落从睡梦中惊醒，却因为浑身的刺痛，起来一半的身子又躺了下去。她是在一个陌生的房间中醒来的，第一感觉便是这床太硬了，紧接着便看到了早已经褪了色窗纱，透着外面昏暗的光。 她的脑袋昏昏沉沉的，无力地躺在床上，依稀之中好像抓住了一些记忆碎片，可却不全，仿佛那些记忆在躲着自己，而自己奋力去抓，只能记得一星半点。 “小姐，您醒了。”跪在床边的丫鬟怯生生地问。 “你是谁？为何要称我为小姐？”她警惕地看向眼前的女子，白白嫩嫩，水灵灵的大眼睛，规规矩矩的穿着，看得出来，是大户人家的丫鬟。可是她的长相，莫说是丫鬟，就说是小姐，她也是信的。 “小姐你不记得奴婢了？”那丫头眼里含着一包眼泪，就要往出流，好在及时压抑住了，不然清落当真不知道要拿这丫鬟怎么办才好。 “我，应该记得你吗？”清落茫然道，任她怎么回忆，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见到过这个丫头。 “小姐果然是从山上摔下来，把头伤着了，不过小姐不要担心，颜鹤公子说了，小姐只是因为头部积了血块，才会暂时失忆的，总有一天，小姐一定能够全部想起来的，到了那时，小姐再想……” “等等，你先告诉我，我是谁？”清落终于发现了不对，这丫头分明是把自己当成了另外一个人，什么从山崖上掉下去，自己一直在皇宫里面呆着，何曾去过什么山崖。 “小姐，您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丫鬟一脸同情地看向清落，刚才忍住的眼泪又流了出来，一边拿出帕子擦着泪水，一边向清落解释道，“小姐是国公府的大小姐——沈以柔。” “小丫头，虽然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到这里的，但是你一定是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家的什么小姐。”清落一面说，一面走向房间的梳妆镜前，想来这张脸是和她家小姐有些相似罢了，“我还是看着和你家的小姐有些……” 后面的话清落没有说出口，因为镜子中映出的人脸，明明确确的不是自己，而且和自己之前的脸没有半分的相似，清落踉跄地跌坐在镜前。 这是怎么回事？ 自己分明是西凉的长公主，怎么成了这什么国公府的大小姐，那自己辛辛苦苦筹谋的一切岂不是全完了。 想来这个丫头还不知道在自己面前的是谁，清落暗自思量，不能打草惊蛇，可自己现在到底在哪，总得要知道，于是出声道：“你叫什么名字？是一直侍奉我的丫鬟吗？”清落一边说话，一边轻轻地按着自己的胳膊，原以为是睡这硬床板硌的，原来是从悬崖上掉下去摔的。 “回小姐，奴婢名叫忆荷，是小姐的贴身丫鬟。”那丫头这才稍微能正常点说话，方才都是一边抽泣一边说的。 “忆荷？这里是国公府，我已经知道了，这是哪国，什么时间？”清落小心问道。 “小姐连这也忘了吗？这是西凉国二百三十一年。” 竟然和自己原来所处的朝代相同，可自己为什么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国公府的大小姐呢？沈国公家二小姐的容貌，三小姐的才华，皆在西凉算得上是有名，唯有这个大小姐，却从来没有听闻过。 忆荷不知道清落心中的疑惑，一心觉得清落的反应有些奇怪，可是又不知道是哪里奇怪。 而清落此时专注于镜中的自己，肤白胜雪，樱桃小口，还是标准的鹅蛋脸，除过身形过于削瘦以外，简直就是个标准的美人坯子。这样标致的美人，自己当公主的时候也没有听说过，不是自己孤陋寡闻的缘故，便是这国公府里面，有什么隐晦之处了。 清落也不着急，既然自己现在已经是这个国公府的大小姐了，且慢慢看看这里面有何不可告人之说。 第2章 颜鹤 不多时，又有一个小丫鬟跑了进来，因着她穿着和忆荷一样的衣服，所以清落猜测，她们两个是一样的品阶。 “小姐，你终于醒过来了，寄兰就知道，小姐不会那么容易就离开寄兰的。”这个寄兰竟然比忆荷的泪水还要多，一见面就哭个没完，原来这沈小姐身边是两个泪包。 “你也是我的贴身丫鬟？”清落直接了当问道。 “回小姐，是。”寄兰瞧着眼前冷眼打量自己的小姐，全然和以前不像了，“小姐果然是失忆了，竟连奴婢也不认识了。” “你既是我的贴身丫鬟，为何方才不见你，这时才来？”清落知道从前的沈以柔是个不受宠的，所以身边丫鬟必然会怠慢，是以对寄兰并没有几分好脸。 “回小姐，方才颜鹤公子叫奴婢去给小姐取药来，因那药房离小姐这里远了些，所以奴婢才没有一直侍奉在小姐身边，请小姐恕罪。” “罢了，今后注意些便是了。”清落揉了揉脑穴处，这个颜鹤是谁，怎么这两个丫头都一直提起他来，他怎么在她这里说话如此好使。 “忆荷，你来为我讲讲，那颜鹤公子是何许人也。” “回小姐，颜鹤公子是府里的贵客，之前国公对小姐颇为冷淡，这府里只有颜鹤公子对小姐能好一些，颜鹤公子是小姐的救星呢！” “救星？”清落冷哼了一声，果然同沈以柔关系不简单。 “可不是，颜鹤公子那可是个宛如谪仙一般的人，也是颇有善心，要不是他，小姐这会儿恐怕已经不在了。” “你是说，是颜鹤将我从山崖下找回来的？”清落问道，“对了，我是怎么掉到山崖下的。” “这个……”两个丫鬟解释一脸难以言说之色。 “你都能下床了，看来是好得差不多了。”清落突然听到了一道好听的男声，她一向以为自己四弟的声音是她听过最好听的，却不想这人的声音有过之而无不及。 清落也不知怎么，立即猜到了此人的身份。 果然是谪仙一般的人，他身形偏瘦，一袭白衣飘飘，让她这个女子看着也能生出几分惭愧来，细长的眉毛，极薄的嘴唇都昭告着他是一个冷情的人。 “只知道你失忆了，没有想到连人也大变了个样，简直就像是直接换了个人。”颜鹤一见清落就惊叹道，冰冷的双目一直盯着清落的脸瞧，就像是上面有什么一般。 清落心惊了一下，好在她常年呆在宫中，见惯了睁眼说瞎话的。对于他的话不予置否，只是反唇道：“既然公子知道以柔失忆了，也就知道以柔记不得与公子之间有个什么交情，倘若公子明白以柔的话，还望公子能注意一二，毕竟以柔还是一个未出阁的小姐。” 颜鹤见她开口便要同自己撇清关系，也不生恼，笑了笑，道：“我此次前来不过是看看姑娘的伤势如何，现在看来，已经是大好了，既然如此，颜鹤便不再叨扰大小姐清修了，告辞。”竟是直接拂袖走了。 清落看他这般利落地走了，这才放心一二，想来这个颜鹤公子不是个什么好惹的主儿。 接下来丫鬟的话就更是证实了她的猜想：“小姐你怎么将颜鹤公子赶走了？” “小姐不知，你身上的伤，都是公子医好的，小姐被从山崖下救回来的时候，国公生气道不准给小姐请大夫，只有颜鹤公子坚持将小姐救了下来。”寄兰言语之间颇有些清落忘恩负义的味道在。 清落不想着中间还有这一层，看来这个公子，还当真是对自己关心得紧。清落之所以不想与他接触，就是因为他这个人看起来太危险。她在宫中呆了数十年，什么样的人都见过，也知道一个人的城府能够有多么深，她见着颜鹤就是觉着他有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哦，是吗？”清落就只是淡淡地问道。 丫鬟一下子就听出来了语气中的敷衍之意，忆荷道：“小姐这样恐怕不太好，小姐的命也是颜鹤公子护下来的，不说别的，小姐今后要想在国公府过得好些，也不能太不给颜鹤公子面子。” “原来这个颜鹤公子这样厉害，既然如此，你们两个又何必再留在我的身边，不如我去求了那颜鹤公子，将你们两个留在他的身边如何？”清落饶有趣味地问道。 两个丫鬟这时也听出来了清落话里的怒意，两人“噗通”的跪在了地上，求饶道：“小姐恕罪，奴婢知错了。” 谁能想到小姐原来那样温和的性子，这失了忆之后却是这样说一不二的人，两个一直在她身边陪伴的丫鬟都吓坏了，不知道她会怎么样。 “怎么跪下了，我可是认真的。”清落更是笑出了声，“我看你们两个更适合待在颜鹤公子身边，照你们的说法，那颜鹤公子应是个好人，知道你们一心追随，也不会拒绝的，想来你们跟了他，也有个好日子过。” 她那无邪的笑容几乎可以用来欺骗任何一个不熟识的人，让人以为她是发自内心的笑，可是她眼中的寒意两人也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 到底她曾是北苏的长公主，那种由内而外的强势与贵气是让她们不自觉就想要向她臣服的。 “求小姐不要赶奴婢走，奴婢跟了小姐，就一生都是小姐的人了，绝不会跟了别人的。”寄兰率先磕了头，向清落道。 清落悠悠地将手中的茶送入口中，闲散地看着两人。 “奴婢也是，奴婢们誓死追随小姐。”接着便是忆荷，跟着跪在了地上，大有表忠心之势，不过清落此番言语，便是为了震慑她们二人，她们既然室沈以柔身边贴身之人，自然应当忠心不二。 清落这才沉下了脸，冷声道：“既然要跟在我身边，就先记着一点，那就是我说的话，不许反驳。你们是我的人，若是有一日向了别人，我是不会让你们好过的！” “奴婢们遵命。”两个丫鬟齐齐磕头，这才算完了事。 第3章 身世 “方才还没有问完，我到底是怎么样成了现在这样的？”清落发威道，这下两人才乖乖地将一切说了出来。 “小姐是和林公子私奔，却被国公大人发现了，被人追赶到山崖边上的，小姐和林公子宁死不屈，双双跳下了悬崖，这才……” 清落暗自思量，这个林公子是沈小姐的心上人，可是国公非要把女儿嫁给王爷，这才逼得沈小姐不顾世俗和林公子私奔了，看来这沈小姐还是个硬骨，却是不知道在这府里面被欺负成什么样了。 清落又看了看周围破旧的布置，半旧不新的窗纱，早已经过了时的布料制成的衣服，还有屋内少之又少的陈设，想来最值钱的，也就是那边桌上的一把短剑了。 “那林公子他？”清落想想，还是得问问那人去了哪里，若是再见到岂不是尴尬。 “小姐放心，林公子没事，只是被他家里赶去了军中，想来这几日是见不到了。”寄兰一边说，一边小心观察着清落的脸色。 岂知清落脸上古水无波，淡淡道：“哦，我知道了。” 不能见到最好，不然清落也不知道要如何了了他们两人之间的这一段感情。 原来那么深爱的一个人，失忆了之后，就可以这般毫不在意，寄兰悄悄在心里感叹道。 清落又怎会看不出她的心思，笑道：“我既然已经忘了以前的事情了，那么从今天开始就是我的重生，你们也要依着现在的我的规矩来伺候，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两人齐声道。 清落自己走向了桌边拿起了那把短剑观看，忆荷小声问道：“小姐还记得这把剑？” “嗯？这把剑有什么来历吗？”清落将剑向前放了放，确实是把不可多得的好剑，她在皇宫里的时候都没有见过这么好的剑。 剑身轻盈纤细，却不因轻巧而显得无力，剑柄上嵌着一颗莹白色的宝石，整把剑除过颜色有些陈旧。清落将剑从剑鞘中拔了出来，瞬时间冷光乍现，看来她没有猜错，清落暗暗点了点头，确实是把好剑。 “回小姐，这把剑乃是小姐的娘留给小姐的，小姐一直都特别宝贝，别人动都不让动一下呢。” “我娘？国公夫人？”清落自问道。 没想到两个丫鬟皆是一脸的惊恐，清落不知道她们这是个什么反应，于是问道：“怎么了？那我娘是？” “回小姐，国公夫人与小姐之间一向冷淡，而小姐的娘已经过世了，不然哪里来的现在的国公夫人。” “原来是这样。”清落点头，“你们两个，都是打小跟在我身边的？” “回小姐，正是。”两人齐声道。 “你们要记着，虽这府里的人知道我失去了记忆，可外面的人却不知，所以事事，你们都得记得告诉我原来的样子，毕竟这府里面这些人，我也全然不识得。” “是。” “好了，替我更衣吧。”清落坦然张开手臂道，两个丫鬟只是哑然了一会儿，便上前替清落换上了一袭衣裙，不过是一般的料子，还早已经过了时，好在还算素雅，清落也就不再嫌弃了。 换好了衣裳，也整理好了妆容之后，清落才道：“好了，现在来告诉我，我在这个府里面是如何受欺负的。” “小姐？你还记得？”寄兰惊讶道。 清落翻了一个白眼，这样明显的事情还需要她有什么记忆，恐怕随便来上一个什么人到这住处一看，也知道她这个国公府的大小姐不受宠了。 忆荷显然也是明白了这一点，所以暗暗拉了一下寄兰的衣袖，向清落解释道：“回小姐，您之前在府里，确实是过得有些，委屈。”忆荷像是有什么犹豫一般，许久才继续道，“小姐虽然是大小姐，可是因为小姐的娘，也就是国公的原配夫人不在了，小姐孤零零的一个人，在府里受了不少的欺负，尤其是……” “你们继续说说，方才说，尤其是谁欺负我欺负得罪厉害呀？”清落将茶杯在手中转了转，终究是放下了，这茶实在是难喝，还不如直接喝清水的好。 “回小姐，是二小姐。”忆荷道。 “二小姐？”清落问道。 “小姐，那二小姐是国公的续弦孟夫人所生，名叫沈以嫣，性情却全然不似这名字，小姐的事情想来就是她向国公揭发的，才会害得小姐这样。”寄兰对沈以嫣的厌恶溢于言表，不说清落这样敏感的的人，连忆荷也拉了拉她的衣角才让她停下了话端。 “原来你对这个二小姐这般厌恶？”清落不定声色道。 “原本那个二小姐也是个样貌极美的人，可是却没有想到她对小姐这样轻视，所以寄兰才看她不惯。”寄兰撅着嘴，一点也不加掩饰地将对二小姐的不喜表现了出来。 清落对于她这样的表现却是不恼反喜，她轻笑了一声，道：“在我这里说了也就说了，在外面可千万不能这样说，就算她再怎么恶毒，也要咬紧牙关，不给他人留下话柄，知道了吗？” “回小姐，寄兰知道了。” 清落察觉到寄兰看自己的目光中有一丝崇拜，这小丫头，清落暗暗在心中摇了摇头。 “继续，给我讲讲这个二小姐都怎么欺负我了。”清落现在既然已经成了沈以柔，就不会这样继续受欺负下去，而且只有熟悉了身边都是什么人，她才能更好的生存下去。 “小姐，这个……”倒不是忆荷不想说，而是这实在是太多了，她还真不知道怎么当着小姐就这么把以前的事情都说出来，“二小姐几乎是三天两头来挑衅的，反正只要是让小姐不顺心了，她就高兴了。” 忆荷这样一说，即便不说具体的事情，清落也已经能够想象的到，定是无事就赖找茬的，莫说是她私奔是犯了大错，恐怕即便她规规矩矩的，她也会没事来给她安个什么罪名来治她的罪。 为什么清落这样熟悉呢？这让她想起了北苏的五公主，也是这样的一个人，后来那个公主怎么样了呢？后来五公主被送去边疆和亲了，嫁给蒙古老可汗，可怜的公主头都磕破了，也没有让皇上收回成命，是哭着被送上了去蒙古的花轿上。 第4章 四妹 清落不觉自己已经陷入了回忆，这时忆荷道：“小姐？” 清落这才从回忆中出来，她不知道这个二小姐会怎么样，只是希望她能够知趣一点，毕竟谋算半世，好不容易换了个身份，她也想能清闲清闲，不要再整日都想的是计谋。 “嗯？”清落随意地摆了摆手，道，“你继续说，那国公应该对我也是不甚喜爱吧。” “确实如此，小姐虽然是沈国公原配夫人的孩子，可国公对小姐却很是冷淡。” “是因为我娘不受宠吗？”清落问道，她见惯了这样的事，母凭子贵，或是女凭母贵，这都是宫里面经常上演的戏码。 “回小姐，这倒不是，国公当年对夫人也是非常宠爱。”忆荷道。 “这可就有趣了。”清落笑道。她在心中想到，这沈以柔怎么说也是个美人，性子虽然软弱些，可也不至于就让国公厌恶至此，怎么就招了嫌呢？ 不过清落也没有忽略忆荷口中的“非常”二字，问道：“你是说，非常宠爱？” “回小姐，没错，只是那时奴婢也还小，知道的也不多，但国公对国公夫人的宠爱那是整个凉城有目共睹的事情。” 提到这里，清落依稀记得，这确实是整个凉城都知道的事情，因为她当时也听说了。沈国公当时为搏夫人一笑，散尽了家财。 说是散尽家财，也是有些夸张，不过确实是为她买了一盏价值连城的琉璃盏，自此，沈国公对自己夫人的爱就传成了苏都的一段佳话。 “那怎么她就死了呢？”清落低声发问。 “回小姐，夫人是难产致死的。”忆荷犹豫了许久，才终于对清落说出了这句话。 清落这才算是明白了，难怪忆荷在那儿犹豫半天，又难怪沈国公对沈以柔这般不喜，难不成是觉得沈以柔害死了自己母亲的命，这样想来也不无道理。 正在清落打算继续问的时候，就听到了一道女声：“大姐，你终于醒了，担心死我了。” 来人着一袭水粉色的长裙，身形纤细，一支金钗端庄地簪在发间，可以看到她长相算得上是清秀，不过也是一脸的喜意。 清落却是先将目光投向身旁的忆荷，像是在询问她，此人是不是那个沈以嫣。看到忆荷摇了摇头后，清落才重新将视线转回去。 忆荷也知道清落不认识人，于是向清落道：“小姐，这是四小姐沈以文。” 清落虽然不认识她，但是看到丫鬟们的反应还有沈以文的表情，便知道她是个平日里与沈以柔亲近的。 没想到还不待她开口，就听到沈以文的哭声：“我的好姐姐，我早听了她们说你会失忆，没有想到连我也不记得了。” “好了，我已经醒来就算是好的了。”清落没有想到这丫头见到她竟然是这样的反应，伸手从袖中掏出帕子为她把脸上的泪痕擦干后才道。 沈以文倒像是知道了自己一直这样哭不好，抽了抽鼻子，道：“大姐，都是我不好，若不是我让二姐知道了你的事情，他们就不会派人去拦截你们俩，也就不会害得你掉入悬崖了。” “是你告诉她们的？”清落问道，心中想的却是，这个沈以柔跟沈以文关系确实好，这样的大事竟然也能告诉她。 “是，大姐，是我对不起你，你打我吧。”沈以文直接跪在了地上流着泪向清落道。 “你快起来，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不怪你。”她害的是沈以柔，又不是自己，就连沈以嫣，只要今后不会惹自己，她也不会怪她。不过这样一个坑姐的妹妹，如果是她的话，还真不敢什么事情都跟她说。 “真的？”沈以文泪眼婆娑地看着她。 “真的。”清落无奈道，她怎么这么短短一会儿就遇到了三个泪包呢？伸手将沈以文拉了起来。 “谢大姐的不怪之恩。”沈以文道，言语间颇有些撒娇的意味在，清落这才意识到，站在自己眼前的女子还不过是个未及笄的小女孩。 她的妹妹清梨公主就是这样一个可爱的人儿，她以前要是惹了自己生气，也是这样讨好般地看着自己的。 方才清落还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一些事情，这会儿却又提及每一个人都能想起来，想来这失忆也是不稳定的。 清落连自己也不觉地就柔和了目光，沈以文不觉，但是忆荷和寄兰都惊讶了，她们都知道，沈以柔从醒来到现在目光一直是冷漠的，这突然的柔和才让她们看到了以前的小姐的影子。 “大姐？”沈以文不知道清落醒来以后的性情，只将她还当做以前的大姐一样，所以只注意到了她的出神，却没有意识到她对自己的态度有多么温柔。 “嗯，我听着呢。”清落应道，她的回答有些漫不经心。 “大姐，你怎么好像变了呢？”沈以文弱弱地问道，她从前的大姐从来没有过那样凌厉的目光，也不会是这样懒散的气质。 “是吗？大姐失忆了，自然也就忘记了原来的性子，所以以后的大姐会有些不一样，你要学着适应。”清落伸手抚向沈以文的头发，她的清梨的发也是这般乌黑亮丽，也常这样伏在自己腿上用这样天真无邪的目光看着自己。 沈以文乖巧地点了点头，道：“看到大姐安然无恙，以文就放心了，以文不能再继续呆在这里了，否则母亲会生气的。” “好。”清落轻轻地点了点头。 沈以文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清落见她彻底离开了才问道：“她是国公夫人的女儿？” 两人听了出来，清落这是疑问自己为什么会和国公夫人的女儿关系这么好，毕竟，按照常理来说，她应该是和那个沈以嫣一样的女子。 “回小姐，这是孟夫人的小女儿，小姐也看到了，四小姐的性子温和可爱的，只是因为她不及二小姐美貌，所以孟夫人对于四小姐也不甚重视。所以相比较来说，她还是跟小姐亲近一些。”忆荷上前解释道。 “不亲近自己的女儿，反倒让她对一个自己不喜的人亲近。”清落低声地说了出来，这国公府里面，关系果然也不简单。 第5章 奇怪 “忆荷呀，给我好好讲讲这个国公府里面的人吧。”清落懒懒地向身后的靠背一倚。这府里的事情还是打听清楚了的好，省得一会又冒出来一个不知道的人，她还得掂量着应付。 “小姐，国公府，一共只有两位夫人，一位孟夫人，她有两个女儿，小姐已经知道了，另一位便是卫夫人，她虽然是老爷的侧室，可是因为生有一子，也颇受重视。” “卫夫人？她只有一个儿子。”清落出声问道。 “小姐果然不是将以前的事情全忘了，卫夫人还有一个女儿，便是府里的三小姐——沈以微。”寄兰笑道。 “没错，只是三小姐的性子着实安静，所以也不常在府里面走动，与小姐，也就没有过多的交情。”忆荷补道。 在清落的印象当中，沈国公也不是一个多看重儿女私情的人，除去对沈以柔的生母胡夫人有过那样的传闻，也没有听说过他为哪个夫人再怎么冲动过了。 “我是不是应该去找找我的父亲，去给他请个安了？”清落问道，她醒来以后这前前后后也见了几个人了，也该去见见她的那个父亲了。 “小姐，是该去个老爷请安了。”寄兰不动声色地纠正清落道。 清落挑了挑眉毛，不置可否，因想着原本也不是个疼爱自己的人，还是不见最好，免得再生事端，可是自己既然有这么大的祸事在身，怎么也应该去请个罪，领个罚，才算完事。 从自己的院子走到国公府的正厅，才让清落意识到自己的住处有多么的偏远，清落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半旧不新的衣服，毫不在意地继续向那边走去。 来了国公的院落，清落才算是舒了一口气，原来国公府倒是不小，只是自己住处小了些而已。 清落原以为凭着国公对沈以柔的不喜，不说是大发雷霆，起码也要骂她一顿，毕竟沈以柔和人私奔，这可是坏沈国公名声的事情。 可谁想她到了之后，沈国公连她看也不看一眼，表情是有些愠怒，却没有说什么，只是淡淡地让她平身。 清落也明白自己如今在这个府里面的地位，于是恭谨道：“女儿前来向父亲认罪，以柔不懂事，做出了有伤风化的事情，女儿向父亲保证，今后绝对不会了。” “如此便好。”果然，国公还是没有分一个眼神给自己，清落想着，这个国公还真是对这个女儿烦得彻底。 却不知为何连怪她也懒得责怪，这也不想是国公的行事风格。可这个时候，上面却突然传了一声熟悉的声音：“大小姐这个衣裳……” 他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沈国公却已经皱眉看向清落，眼中的嫌弃极为明显：“去找你母亲，让她给你再做几身衣服，穿成这样，成什么体统！”他的胡子随着自己说话一动一动的，也有着明显的怒意。 只是那怒意却不想是只给沈以柔发的，他提到孟夫人的时候，也是这般生气的话，也从另一方面说明了，孟夫人其实也没有那么得沈国公的心。 “以柔遵命，以柔告退。”清落见他没有打算罚自己已经是万幸，也顾不得什么别的，便要起身往回走。 清落临走前还回头特意看了一眼，原来国公并非不想看到她，他分明在她转身的时候，目光一直紧盯在自己身上。还有另一道目光，便是来自国公一旁的颜鹤，他也是用一种似乎是满意的目光看着自己，不过因为他的目光一直在自己的身上，所以清落也没有多大的惊讶。 清落离开后并没有直接去孟夫人的院子，不是因为她不想要换新衣服，而是她现在这样直接去，只会给孟夫人一个挤兑自己的机会，所以还是等国公大人将话传到了她那里，她再去。 回到自己的小院落，她才刚走到门口，便看到自己的两个丫鬟神色紧张地站在门口看着自己，清落不免一声笑：“你们怎么站在这里？” “小姐，国公大人可有责怪小姐？”寄兰直接问道。 “不瞒小姐说，国公大人之前是连请安都不让小姐去的，就是因为……” 就是因为不想见到沈以柔，清落在内心将这句话补齐。这样想来，国公对自己的态度还真的是奇怪，不仅没有责怪，还给她做了衣裳。 甚至包括他最后看她的那个眼神，她现在也没有琢磨出来到底是什么意思，那样炽烈，又那样厌恶，根本不像是在看自己的女儿，也不是看自己厌恶的女儿。 清落心中也明白，他不会认出来自己不是她的女儿，因为根据丫鬟的描述，国公之前和沈以柔根本就没有相处过，根本不知道沈以柔的性子，这也是她今天去见沈国公能够毫不胆怯的原因。 “我知道了，我没有事，一会儿带我去孟夫人的房里。”清落随口道。 “孟夫人？”两个丫鬟更是不得了，“小姐去见孟夫人干什么？这也不是请安的时候。” “父亲让我去她那里取几身衣裳。”清落说着，抬起胳膊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这身“破烂”，基本上和个丫鬟的服饰差不多。 “原来是这样，奴婢这就随小姐去取。”忆荷也知道清落的这衣服有多么的不合小姐身份，可是这也没有办法，不管现在国公府是孟夫人主事还是卫夫人，都没有小姐的立足之地，就是因为她们的小姐没有了娘。 “如此，我们这就去吧。”清落点头道，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只是不知道，这个孟夫人一会儿会怎么样为难自己。 国公府果然不如沈以柔居处那样破落，随及不上皇宫中，可这一花一木的布置看得出来，是废了心思的。 自沈国公的居处出来不远，便是花园，奇花异草、珍林茂树长得正好。越过水榭，正是一条小径再过去，便到了孟夫人的住处。 到底是国公夫人所住院落，与她那处破旧院子是全然不同的。停在院外，清落倒是先含笑挑了挑眉毛，明白了什么一般。 向身后的忆荷道：“卫夫人住在哪里？” 忆荷回道：“小姐要去找卫夫人？这可是绕了路了，若是出了正院向右转，过了那个池塘便是西院卫夫人的住处了。” “我知道了。”清落点头，继续向前走去。 第6章 赠衣 室内装扮贵丽奢华，少不得有古董瓷瓶作饰，名人字画为装，一看便是富丽堂皇，孟夫人的父亲前些日子升了迁，原本还算一般出身的孟夫人立即便得了一个大后盾，所以行事也开始张扬起来。 桌案上放置了一个托盘，上面皆是新制的衣服，想来几日是府中做好衣服的日子，加上她的事情，正是为自己准备。 “母亲。”清落不卑不亢叫道。 见那孟夫人懒坐在室内，抬眼便用凌厉的目光盯着清落：“以柔来了，坐吧。” “女儿不敢。”清落见她将自己拉向身边，忙向后退道。 “有什么不敢的呢？你都已经告到了你父亲那里，竟还会怕？”孟夫人嗤笑道，言语间竟没有分毫的客气。 清落心中一阵冷笑，不过是欺负沈以柔胆小怕事罢了，想来以前也没有少受欺负：“母亲言重了，以柔那日去原是请罪的，谁想惹恼了父亲，以柔也知，以柔犯了大错，是以以柔向父亲保证今后一定改正，不再犯，母亲这时候教诲，以柔也铭记在心，定不辜负母亲谆谆教导之意。” “这样便好。”孟夫人得意道，“知道自己错了，便要即使改正，我们由着你也没有什么，这在别人眼里，丢的可是国公府的人。” “如此，便多谢母亲将赠衣了。”清落道。 “什么赠衣？”孟夫人一脸茫然道，她原本以为沈以柔所言是私奔之事，是以借机教训沈以柔。 “自然是母亲为了以柔改错准备的衣裳，父亲已经派人知会过母亲了，母亲方才言语间也已经同意，那以柔便不客气了。”说着便将桌上放衣服的托盘直接拿了起来，“母亲打理家事已经是极为繁忙，若是再受到以柔的打扰，实是罪过，以柔这便离开。” “你……”孟夫人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教训的话已经说出了口，自然不能自己打脸。 “母亲还有什么要教导以柔的吗？”清落无辜地眨了眨眼睛道，“以柔方才醒来，没了记忆，丫鬟说母亲是贤良淑德之人，为照顾以柔操心坏了身子，以柔想着今后母亲还是少担心些为好，省得身子不好，惹得女儿也心疼。” “你去吧。”孟夫人见她这样说，也不好发作，只得放她离开。 “多谢母亲，以柔告退。”清落嘴角勾出一抹笑意，粲然转身。 “来，把这衣服带回去。”清落走出了门才露出了本来的面目，将手中的托盘递到忆荷手上。 寄兰一脸的惊叹：“小姐，这么多衣服，你全都带回来了？夫人没有为难你吗？” “孟夫人乃是我的母亲，怎么会为难我呢。”清落笑了笑道，完全不顾及寄兰那一副见了鬼的表情，自顾地向前面走去。 在她们都没有看到的角落，一抹白色的身影快速消失，就像从来没有出现在这里一般。 两人回到了沈以柔的院落之后，她们开始将这所破旧的院落往干净收拾。 “小姐穿着这衣裳真漂亮。”寄兰赞道。不知道为什么，寄兰总觉得小姐这次被救回来以后竟然比以前更美了，可能是因为失忆所以性情大变的缘故吧，整体的气质也不一样了。 “是吗？”清落转了一个圈，那衣裳是凉郡新出的上乘衣料，花样，刺绣皆是上等，自然与别的不同。清落自然也不是在意这么一点好处，毕竟她以前是公主，也不至于眼皮子浅到这种程度。是以她虽这么一问，可面上却无更多的表情，更多的还是冷意。 “可不是？小姐美艳无双，想来便是所谓那西凉第一美人的清落公主，也是比得的。”忆荷接口道，语气中竟然还带了些骄傲的神情。 她什么时候还多了这样一个称号？清落心中好笑，她常年在宫中呆着，时间久了，连自己是个女子都不觉了，哪里还听得到这样的传闻。不过这个沈以柔确实是长相不俗，身为国公府的大小姐，竟还不如自己庶出的妹妹在国中出名，也便明白了她之前是受到了多少排挤。 两个丫头见小姐但笑不语，也不再做声。虽然清落性子清冷，但是自从她成了沈大小姐之后，这两个丫鬟的话，是比原来多了的。原来的沈以柔也不是严厉，只是性子温和，平时也不太与她们多言，更多的是自己一个人委屈，连带着两个丫鬟也受委屈，所以她们原来是没有什么可高兴的事情的。 “好了，莫要在这里自夸了。”清落道。 “小姐——”忆荷撒娇道。 “小姐醒来之后整个人都比以前厉害了，这样的新衣服从前咱们这儿是不曾有的。”寄兰不知怎么就伤感了起来，突然幽叹了一句。 “这还只是一个开始。“清落低声道，看着手中的茶盏，不知道在想什么。 “嗯？小姐说什么？”丫鬟没有听清，询问道。 “没什么。”清落回过了神，“你可听说过清落公主？”清落试探着问道，她困扰了许久，纵使已经知道了自己成了沈以柔，可她还是想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 “清落公主？”寄兰面上带着一丝疑惑，清落清楚地看到忆荷身子僵了一下。 “忆荷，你知道这清落公主？” “清落公主是西凉大权在握的长公主，忆荷自然知道。”忆荷笑了笑，“只是不知道小姐怎么会突然提到一个重病的公主。” “病重？”清落皱眉道，怎么会是病重。 “小姐有所不知，清落宫中前些日子患了病，说起来，好像就是小姐坠崖的那一天，太医说她一直昏迷不醒。”忆荷解释道，“其实说起来清落公主也是天妒红颜，她那样优秀一个人，却偏偏被疾病缠身，据说已经卧病一年之久了，正好在那天，彻底昏睡过去了。” “原来是这样。”清落点头道，她什么时候疾病缠身了，为什么他自己却没有一点记忆，她一定要什么时候去看看自己的身体，看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什么时候能进宫？” “小姐……”忆荷抬头看了看清落，又低下了头，犹豫道。 清落看见她手中绞着那方帕子，道：“你知道我不喜欢你们吞吞吐吐的。” “按照小姐的身份，宫中若是有了宴会或是别的，小姐自然是有资格去的，只是这些年孟夫人处处压制着小姐，对外一直称小姐体弱，不能见风，所以这么久小姐还一直都没有去过宫里。小姐现在想去，恐怕也……”后面的话不言而喻。 第7章 闹事 “没关系。”清落略微一思索问道，“我记得下月是皇后的千秋，皇后爱热闹，最喜欢请这些官家女子去宫中，国公府应该也不会被落下的吧？” “这是自然，小姐想要干什么？”寄兰疑惑道。 “自然是要去宫里了，既然我本来应该有这个机会，我就不会让她人轻易夺走。”清落笑了笑道，言语之中甚是轻松。 寄兰悄悄觑了一眼忆荷，见她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于是也不再多问，小姐这么说了，她们听候吩咐便是了。 终于有了丫鬟应有的觉悟，清落暗暗点了点头，这两个丫鬟从前跟在沈以柔的身边，或是胆小怕事，或是反应迟钝，唯有方才的反应，才算得上让她满意。 不过清落不着急，这两个丫头也不是蠢笨之材，她的时间还很多，足以将她们调教得很好。 “这匹流云锦面料可真是顺滑细腻，想来原本就是给二小姐准备下的衣服，母亲这次当真是出了血本。”清落手抚在那衣服上，冷不丁道。 这批衣服做工考究，料子、绣工、花样皆是最现下最新的样式，若是给自己做的，怎么可能。想来是孟夫人原本就没有打算给沈以柔这一季的新衣，国公吩咐孟夫人的时候，她唯恐被发现苛待自己，才只好那这批衣服来作数。 “小姐的意思是？”忆荷疑惑道。 “你说，我带回来了这么多上好的衣服，会不会有人生气得不得了呢？”清落笑道。 清落发现的当然不止是这一点，国公大人也没有那么讨厌沈以柔嘛。 “那小姐……” “如果不这样，又怎么有人能够看得见咱们呢。”清落呓语道，像是在对着空气说话，手上却没有放松那批料子，像是爱若珍宝一般。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不知道小姐在说什么。 “沈以柔！”门外传来一声女子的娇喝。 清落嘴角缓慢扬起，两个丫鬟则是忐忑对视，因为她们都知道来人是谁。 “二妹怎么这会儿来了？”清落全然不在意她的失礼，反而是笑脸相迎，让两个丫鬟更是紧张，全然不见前两日的气势的沈以柔。 “我听母亲说，你方才把新制的衣服领走了，特意来看看你。”沈以嫣目光向桌上一凝，眼中的火星都能冒出来，“你分明已经和林子川跳下了悬崖，居然没有摔死。你当真是恬不知耻！做下那般令国公府蒙羞的事情，竟然还敢回来！” “是啊，我命大，摔不死，而且父亲也没有怪我，还特意给我制了这些新衣。”清落目光轻蔑地看向沈以嫣，她言语中的不屑之意激怒了沈以嫣。 “你！若不是那日颜鹤公子好意为你说情，你以为父亲不会怪罪与你，像你这样败坏风声的人，早就应该被赶到庙堂去了。”沈以嫣一把将桌上的衣服掀倒在地，不知道什么时候夹杂在其中的剪刀也“哐当”落地。 她直接抬手就是一巴掌落在清落的脸上，清落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可见沈以嫣用了多大的力气。可清落非但没闹，脸上更是挂上了奇异的笑容，配合脸上的红痕，让人觉得诡异无比。 沈以嫣看得生气，又提手要再打，可清落及时地接住了她的手。 “咯噔”一声，沈以嫣没有想到她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也没有想到沈以柔竟然敢还手：“你竟然敢……嘶！”清落在她说话的时候加大了手上的力气，成功让她痛呼出声。 清落是学过武艺的，虽算不上是精通，可对付一个小丫头还是绰绰有余的：“我怎么不敢，我告诉你，你要是再敢来我这儿撒野，我不会对你客气的。”清落松开了手。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沈以柔竟然敢对本小姐无礼，还不快将她拿下！”沈以嫣见她放开了自己，忙向后退指挥道。 “谁敢！”见到那些沈以嫣身后几个丫鬟正在犹豫着向自己靠近，清落一声落下，“本小姐可是府中的嫡出大小姐，再不济也比她身份贵重，谁敢动本小姐。” 不知道是清落的话的作用，还是她脸上愤怒的表情，吓得那些丫鬟非但没有动手，反而向后退了好几步。 “呵！你算什么身份贵重，不过是个没了娘的贱蹄子！” “啪！”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沈以微的脸立即红肿一片。 “你竟然敢打我！”沈以微尖叫道，“你就不怕我去告诉父亲？” 清落也是一声冷哼，没有说话，用动作回应了她，她又扇了沈以微一巴掌，身后的寄兰和忆荷看傻了眼，其他在场的丫鬟也是，这个时候竟然没有一个人出声。 “你说什么？”清落缓缓道，清冷的眸子落在沈以嫣脸上。 “大姐，以嫣错了，求大姐看在以嫣年纪小不懂事，饶过以嫣这一回吧，以微不敢了。”沈以嫣见自己现在在沈以柔的手里，只好软言相求道。 “这样才算是个妹妹的样子。”清落笑了笑，放开了沈以嫣，她见到清落放开自己，立马慌忙地走了。 “小姐，这样二小姐以后就不会再来生事了吗？”过了好久，寄兰才颤颤问道，以前的沈以柔只有被沈以嫣欺负的分，哪里敢这样反抗。 “不，她会去告状。” “啊？小姐，那该如何是好呀？”她方才见到沈以柔那样淡定自若，以为…… “她会去找父亲，因为这些衣服是父亲给的，她知道只有让父亲知道我对她做的事情，父亲才会对我心生厌恶，以后也不会再帮我了。”清落自信地笑着。 “然后呢？”寄兰问道。 “然后……”清落蹲下身来，拿起了地上的剪刀，手滑向那衣裳，“这么好的衣裳，当真是可惜了。” “是呀，可惜，嗯？”不待寄兰反应，清落已经将那衣服利落地剪碎了，“小姐，你这是干什么？就算是您生气，也不该那自己新衣裳置气呀，好容易得来的。” “寄兰，松开。”这次说话的却不是清落，而是忆荷，显然，她已经明白了清落的意思。 清落抬头赞许地看了忆荷一眼，而后，将剩下的衣裳全部剪碎了。 “忆荷，接下来该干什么？” 忆荷也是浅浅一笑，已然知晓了。 第8章 做主 “父亲，您要为女儿做主呀！”沈以嫣哭着跑到了国公的房里。 “这是怎么了？”国公看向自己的二女儿，脸上的巴掌印红得吓人，梨花带雨的模样更是让人心疼不已。 “还不是……大姐打的。”沈以嫣委屈抽泣道，“女儿方才好心去看大姐，结果大姐非但不领情，还怪女儿，说是女儿抢走了林公子。女儿与林公子的婚事，乃是父亲订下的，于是女儿向大姐解释，谁知大姐不听，就打了女儿两巴掌，还说……” “还说什么？”国公皱眉道。 “还说，若是女儿敢嫁给林公子，绝对不放过女儿。”沈以嫣捏着帕子，悄悄觑着国公的表情道。 “岂有此礼！来人，去将大小姐叫来！”国公生气道，“好了，别哭了，爹为你做主，好不好？” 国公大人难得这样柔声与自己的儿女说话，沈以嫣也受宠若惊，自然是听了话：“女儿听父亲的。” “老爷，奴婢去了大小姐的院子，还没有进门，便被赶了出来，大小姐的丫鬟还说。”丫鬟怯生生地抬头看了国公一眼，“还说只能老爷亲自去。” “这个沈以柔，当真是无法无天了，连最简单的礼法都不懂了，犯了错还这样！”国公拍桌道，“走，我倒要看看，她打了妹妹，还躲在屋里干什么！” “是。”沈以嫣偷笑道，跟着沈国公的脚步，一齐走向沈以柔的院落。 沈国公一路走过，将沈以柔住处的凋零景象看在眼里，虽说现在是秋季，可也不至于一点绿色都没有，院中没有多余的花木，唯一有的只是几竿瘦竹，黄叶枯干。 推开门以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一大堆被剪碎的衣裳，国公此时已经忘记了自己来的原本目的，环顾了一下房间的四周，竟没有一个多余的物件。 一张床，一张桌子，几个板凳，再多的，便是那个梳妆台，这竟然就是他的大女儿的闺房！ “父亲~”沈以嫣委屈撒娇道，她不好直接告诉国公为自己算账，只好将自己受伤的连摆在国公面前。 “老爷，求您救救小姐吧！”忆荷“扑通”一声，跪在了国公脚下，哭道。 “大小姐她怎么了？”国公问道。 忆荷指向室内的床上，方才床上拉了帘子，他看不到里面，这会儿因忆荷的话，疑惑地看向那边，忆荷也体贴地走进撩开了帘子。 “这是？”国公的眉头蹙得更紧了，脸色苍白的沈以柔这会儿正躺在床上，双眸紧闭，额上有一个红色的伤，像是方才撞在了哪里，脸上也是红肿，比之沈以微有过之而无不及。 方才看到室内光景的时候，他已经明白了大概，只是，他怎么敢承认，自己的女儿竟然过着这样的生活，国公将目光移向忆荷。 “二小姐方才来，与小姐发生了争执，小姐就……” “你胡说！分明是沈以柔动手打了我！”沈以嫣这个时候抢口道。 “你闭嘴！”国公怒目瞪向沈以嫣，“她是你的姐姐，你的嫡长姐！什么时候轮到你直呼她的名讳了？忆荷，你说。” “是，老爷，因为老爷给了大小姐这些衣裳，所以二小姐就赶来骂小姐，二小姐有丫鬟傍身，小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将这些衣裳剪成了碎布。小姐不过争持几句，二小姐竟然动起手来，还将小姐推倒撞在了桌角上。”忆荷拿帕子一边擦着泪，一边磕磕绊绊道。 “奴婢原本想要将一切告诉老爷，可是小姐拦着奴婢，说是，二小姐年纪还小，一时不懂事，奴婢们这才不做声。” “父亲，你不要听她说的，她是在骗你的，女儿是被冤枉的。”沈以嫣急道，却见国公没有丝毫要理她的意思。 “你打你大姐的时候，可比对你自己下手狠多了。”国公一字一句道，也用这句话摆明了自己的立场，“来人哪，快去把府里的大夫叫来。” “老爷，寄兰已经去了。” “那就好。”国公这才放心，直接在凳子上坐了下来。 “寄兰，你回来了，大夫呢？”忆荷见到门被推开，直接迎了上去，向她身后张望了一番，却没有看到应该一同回来的大夫。 “我没有请到大夫。”寄兰垂着脑袋沮丧道，分明已经知道会有什么结果，可她还是想要去试一试，被那些大夫嘲讽一顿也就罢了，终究也没有找来人。 “怎么会呢，府里面不是有专门的大夫的吗？” “他们都说横竖咱们大小姐也没有人管，他们还有事情要忙，我求了又求，没有一个人肯过来。”寄兰用哭腔道。 “简直是翻了天了！你，就说说我要他过来，看谁还敢推脱！”国公怒道。 “老爷，奴婢方才没有看到您，老爷恕罪。”寄兰像是才发现国公的存在，忙请安道。 “不必多说了，快去吧。”国公摆了摆手，不欲她再磨蹭。 “是。”寄兰又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老爷……”张大夫急匆匆地赶来了以后，便要向国公磕头认错。 “快去看看大小姐。”国公连他看也不看，直接吩咐道。 “是。”张大夫直接去了清落那边，待探过了脉之后，才回来道，“大小姐脸上的伤只是皮外伤，草民开个方子，不消时日便能痊愈。只是这头上的伤，之前大小姐的头已经受过伤，这次也是撞得不轻，开些活血化瘀的方子，可能要一个月以后，才能大好。” “嗯，告诉国公府的其他大夫们，领了这个月的月钱，你们就都可以走了。”国公听了他的话，方才放心，冷声道。 “老爷……”张大夫忙看向国公。 “怎么？不想走是想留在这里让我打你的板子吗？”国公怒气更甚。 “草民知罪，草民告退。”张大夫忙退了出去。 “步成济，回去重新招几个大夫，要还是这样的，你也就不用干了。” “奴才遵命。”一个身材中等的中年男人应道，他方才一直呆在国公大人身边，从国公第一次生气到之后的大怒，面上的表情没有一丝的波动，似乎这些事情，都与他无关一般。 第9章 换新 “小姐！小姐！”原本还在压抑中的众人，此时被忆荷的声音打破，清落的手指动了动，她知道，沈以柔该醒了。 最先到清落床边的是沈国公，好像是刻意掩饰自己的动作，他最先来到清落床边，却又站在了较远的位置。见清落缓缓睁开了眼睛，双目无神，对室内的一切表示茫然。 在看到沈国公和沈以嫣以后，清落立马解释道：“父亲，女儿不知道那衣裳是母亲拿来给二妹进宫用的，否则女儿决计不会收下的。”因为方才受伤导致的面色苍白，再加上现在语气微弱，怎么听，清落也是在硬撑着。 “你放心，我不会轻饶了你二妹的。”国公面无表情地看了沈以柔一眼，又将目光看向一边。 可沈以柔偏不如他愿般，挣扎着起了身，跪在地上道：“父亲，都是女儿的错，请您一定不要怪罪二妹，入宫是件大事，怠慢不得，女儿不愿因此耽误了二妹。” “难道你就不用吗？”国公转过头来，皱着眉问道，他终于注意到了清落所言的意思。 清落温和一笑：“女儿礼数不全，姿色不佳，那样的宫宴，还是二妹这样的去好，也能给咱们国公府添些光。” “胡说八道！哪里的歪理？你既是国公府嫡出的大小姐，自然有这个资格，再者，你二妹的礼数在哪里，我还真没看出来。”沈国公又瞪了沈以嫣一眼。 “父亲……”沈以柔张口欲说些什么。 “不要推辞，下月皇后的千秋，你和你母亲一起去。”最后一句话落下，方才毫不犹豫地走了。 而沈以嫣在他之后，怒瞪了沈以柔一眼，也急忙跟着离开了。 “小姐果真好计谋。”寄兰高兴地将清落从地上扶起。 “忆荷。”清落拍了两下自己的腿，目光轻蔑地向门外一瞥，“你去看看父亲朝哪个方向去了。”说后半句话的时候，清落的嘴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是。”忆荷跟在方才出去的沈桧的身后，跟到了一半的时候，就回来了。 “小姐，老爷朝孟夫人的院子去了。”忆荷的嘴角这个时候挂上了和清落同样的笑意。 “将这些破烂都扔了吧。” “是。”应了话，忆荷和寄兰便一同将地上的衣服碎絮拾起，虽说碎絮不少，可两个人一同收拾，着实是浪费了些。 清落补充道：“还有这些帘子这类的，也都扔了吧。另外将柜子旁的地方收拾出来，还有……对，外面的花木一会儿再说。” “小姐？”寄兰疑惑道。 “这还不明白吗？”忆荷嘴角已经掩不住笑意，拍了拍寄兰道，“这些都要换新的了，我们只要听小姐的话，照办就是了。” “是。”寄兰应道。 一会儿又欣喜道：“难怪小姐方才将那些衣服剪了眼睛也不眨一下的，原来是早已经有了准备。” “嘘！”清落正要看向寄兰，已经被忆荷抢先一步，只见她向寄兰摇了摇头，“小姐好容易回来，盯着小姐的人可不少，说话万不可这样口无遮拦的。” “我知道了。”寄兰小声应道，在心中责备自己的不争，从来都及不上忆荷这样的谨慎，难怪她更受小姐喜欢一点。 天气已经逐渐变冷，枝叶也越来越少，湿凉的冷风夹杂着桂花的香气访入室内，将原本冷清的房间中添上了几分温馨。 “母亲，听说今天二小姐打了大小姐，还被父亲知道了，父亲竟然，第一次责怪了孟夫人。”沈以微伏在卫夫人身侧，低语道，声音温厚，不张不扬，只声音便叫人觉着是个温顺的姑娘。 “不是跟你说了，要称我为姨娘吗？”卫夫人却没有她这般亲近热切，反倒是先开口指责了自己的女儿一番，“还有，你要叫孟夫人母亲，记住了吗？” “是。”沈以微委屈道。 “你要知道在这个府里面，容不得我们做错，你哥能够养在我的身边，全靠得是卫家的势力，而今卫家已经倒了，我们便更要小心，不能被孟夫人抓到一点错处。”卫夫人这个时候语气方才柔和了一点，“你说大小姐和二小姐起了冲突？” “是，二姐剪碎了大姐的新衣裳，还把大姐打得昏倒了。父亲还专门去……责备了母亲，这可是头一回。” “大小姐这次做了那样的错事，老爷非但没有怪罪于她，反倒是给她了新衣裳。”卫夫人微微一番思忖道，“二小姐虽然脾气不好，可也不至于做这么蠢的事情，看来孟夫人这次是遇上对手了。” “姨娘，那咱们……”沈以微试探着问道。 “既然大小姐经此磨难，还能活着回来，便是她的福分。”卫夫人淡淡道，“灵晴，将我的那串珊瑚珠子给大小姐送去，就说是庆贺大小姐平安归来。” “是。”灵晴领了命，便找出了珊瑚珠子往沈以柔那里送去。 “委屈你了。”卫夫人突然道。 她这一声，倒是让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沈以微下了一跳：”女儿不能去看看大姐吗？” “不能。”卫夫人面色骤然一沉，“你知道孟夫人是个多喜生事端的人，现下大小姐回来，她们之间的斗争便才刚刚开始，你去了，还不知道被她们利用成什么样。” 沈以微见母亲面色凝重，也不敢再提，只是好奇心作祟，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大姐真的这么厉害了吗？”她印象中的大姐一向温和有礼，怎么会是孟夫人的对手。 “她能在刚醒来就看清了局势，能够让你父亲责怪孟夫人，能在二小姐手中全身而退，这番失忆，倒是让她脱胎换骨了。”卫夫人最后解释了一句，便闭上了双目，不欲再多言。 府中人尽皆知，卫夫人一心向佛，所以即便是如今不在佛前，她也仍是虔诚模样。 沈以微见卫夫人已经是开始了闭目养神，自己虽然心中不解，也还是陷入了沉寂。 第10章 玉树 “管家怎么来了？”寄兰开门问道。 “寄兰姑娘，这是老爷吩咐带来大小姐这里的东西，老爷说了，大小姐的住处本就偏远，若是不多添些东西，及更显冷清了。”步成济回答道，一如既往的冷脸。 “管家快些进来吧。”寄兰惊喜地将门拉开，像是已经习惯了步成济的冷脸，所以完全不在意。 “小姐果然料事如神，管家真的送东西来了。”寄兰悄声向清落耳语道。 清落却不甚在意，道：“管家请进里面来。”见到步成济身后带着一队小厮，看来这东西不少。 “老爷说，如今已经是秋季了，各花木的种苗现下也没有，于是个大小姐送了这个来，还望小姐喜欢。”步成济撩开一个一直被遮盖住的物什。 那是一棵宝树，树干叶子皆是翡翠玉石雕刻而成，树上无果，只开了几朵白色的小花，花所用羊脂玉好不算最贵，花心的花蕊便是用珍珠制成，这种珍珠，乃是微粉色，在日光下，晶莹异常。整棵树木，浑然若真，不过清落看着却别有一种熟悉感。 “这是……父亲大寿的时候，宫中赏的。”清落依稀记得，这棵玉树是稀有的宝物，整个西凉也没有几个，沈国公能将这么宝贝的物什送到沈以柔这里，其中的意味自然是不让旁人都小瞧了这个沈大小姐。 “没错，适逢大少爷胜仗归来，皇上便赏了这棵玉树，一直收在仓库中，这才被拿了出来。”步成济解释道。 “烦请管家代我谢过父亲好意。”清落这才明白，国公当真是没有放弃沈以柔这个大女儿。 “好说，这里还有四季衣裳，胭脂水粉，以及这室内所需别的装饰。”那些遮盖一一掀开，皆是宝贝。 “劳父亲费心了。” “老爷这么多年没有关心小姐是有原因的，只要大小姐不怪老爷便好。”原本已经要走的步成济突然说了这一句话，像是犹豫了许久。他一向冷静的面上，有着其他人从未见过的诚恳。 “父亲是女儿的天，以柔怎么敢对父亲心生怨怼。”清落回应道，以前受到冷落的也不是自己，她自然没有多大体会。 清落话说完的时候，步成济已经走出了门，这个管家，还真是有骨气，清落在内心笑笑。 “小姐，好多宝贝。”忆荷见到这么多东西，也是满脸的惊叹，率先将那一沓衣裳拿起，“难怪小姐剪那些衣裳的时候，毫无不舍之情，这些衣裳可更是漂亮。” “这下明白了没有，没有舍不得的东西，只有得不来的物什。”清落伸手摸向那个玉树的花心。 “小姐说的这句话什么意思啊？”寄兰原本还在专心整理东西，这会儿听到清落的话却好奇了起来。 “就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的意思吧。”忆荷一思考道。 “噢。”寄兰一本正经地记下了。 “小姐，这棵玉树果真漂亮，小姐既然这么喜欢，就放在小姐的床边吧？”忆荷见到清落的目光，试探问道。 “嗯。”清落轻轻地点了点头，管家没有说的是，这颗玉树，共有三棵，一棵在她的碧落殿中，一棵给了邻国，剩下的一棵，也就这国公给自己送来的这一棵。 “沈以柔，你出来！”沈以嫣大喊道。 清落挑了挑眉毛，这么快就又回来了：“不可直呼本大小姐的名讳，方才父亲的警告你没有听见，还要我再复述一遍吗？” “沈以柔。”孟夫人的声音传来，没有了方才清落去拜见她时的柔和，带着几分恼怒。 “母亲怎么来了？”清落欠了欠身，没有一丝的意外。 “老爷说你这里缺好些东西，我来看看，到底缺什么？”孟夫人如是说着，目光中却带着审视的冷冽，落在床边的玉树上是，目光定了定，方才转开。 “父亲太过劳心了，还烦劳母亲亲自来这一趟，以柔这里什么都不缺，母亲大可放心。” “放心？你在这里，我怎么可放心呢。”孟夫人一声冷笑，“我此番是来提醒你，下月跟我一起去宫里，记得要好好学规矩，被到时候出了糗，丢的，可是国公府的脸。” “母亲放心，以柔一定好好学习礼仪规矩，不让母亲失望。” “如此，我也可以放心。”孟夫人再看了清落一眼，“大夫说你失忆了，既然将所有东西忘了，那就从头学起。” “是。” 说完话孟夫人便要走，步履匆匆，沈以嫣心中不满：“母亲，怎么就这样走了？” “不走还要如何？她可不是从前任我们拿捏的沈以柔了，今日之事，便知她手段高明，还请了你父亲来作阵。”说着孟夫人便恨恨地戳了沈以嫣的头，“你说说你，怎么就中了她的计呢？” “母亲……”沈以嫣抬头委屈地看向孟夫人，她也没有想到，沈以柔居然会给她来这一招。 “罢了，只要我还在这府中一日……”孟夫人的话没有说完，便看到一个眼熟的身影从身后走过，绕过小路，径直去了沈以柔的院子。 “母亲？”沈以嫣疑问道。 “那个，不是卫云容身边的丫鬟吗？怎么去了沈以柔那儿？”孟夫人的眸色渐渐变深，不知道在想什么。 “虽说卫姨娘在府中避世这么久了，见到沈以柔平安归来，差人来看看也是理所当然。母亲难不成还怕她，那个一点事也担不得，只会躲在自己院子里的人？”沈以嫣看向孟夫人，她这会儿确实在思考，不知道是在权衡卫夫人的本事，还是在想她们之间的关系。 “以嫣，你要记住，莫要小看你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孟夫人拍了拍沈以嫣的肩膀道。 这个女儿是她的骄傲，也是她唯一的希望，沈以嫣有一副美丽的面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若是能够嫁一个好人家，便是给她面上添光彩了。 “卫夫人？”清落看向手中的红珊瑚珠子，颗颗惊艳，一看便知不是凡品，卫夫人当真是用心了，“代我多谢卫姨娘，我改日一定亲自去道谢。” “是，夫人说着珊瑚串子是专门庆贺大小姐平安归来的，这可是三小姐求了好久也没有要到的。”灵晴道。 “是吗？”清落做惊奇状，“卫姨娘当真是大度，这份心意以柔记住了。” “既然礼物已经送到，那奴婢就回去向夫人复命了。” “去吧。”清落将红珠串捏在手中，“烦姑娘请卫姨娘的安。” 丫鬟应下后，便缓缓离开了。 第11章 转赠 “小姐，卫夫人这是？”寄兰看着清落骤冷的表情不解道，分明小姐方才见到灵晴来的时候还是很高兴的，怎么一转眼就变了个样子。 “不过是见到我回来了，高兴罢了。”清落随意道，“去将父亲赏的那棵玉树给卫夫人送去。” “小姐，可是小姐分明很喜欢这棵玉树，为什么要送给卫夫人，送别的不行吗？”寄兰阻拦道，那日看到小姐看玉树的目光，她便知道小姐虽然不说，可是实实在在地喜欢这棵玉树。 “我确实喜欢它，不过若是它能给我创造出更多的价值，我就更喜欢她了。”清落悠悠道。 “还没听明白吗？”忆荷提醒道，“还不快将这玉树送去。” “是。”寄兰领命道，因为这玉树并没有多大，所以她一个人便可轻松拿起，只是因为知道清落喜欢，所以走得步子也格外沉重些。 “小姐，忆荷明白您的意思。”忆荷走上前去，“不过，卫夫人关门避世，恐怕是不会领小姐的情意的。” “她领不领是她的事情，我送不送就是我的事情了。”清落道，“卫姨娘有没有野心，以后就知道了。” “小姐的意思是？”忆荷上前询问道。 “过两日就要进宫了，你也好好准备准备，与我一同前去。”清落懒懒道，并没有要回答忆荷方才问话的意思。 “是。”忆荷领命应道。 不一会儿，寄兰回来，不待清落问，忆荷便先问道：“卫夫人将东西收下了吗？” 寄兰点头道：“收下了。” 清落眼前一亮，这丫头果然不如表面看上去那般呆愣：“你是如何说的？” “回小姐，奴婢不过是提到了一句礼尚往来，况这芝兰玉树，府里面又只有大少爷一个玉树，所以这玉树给卫夫人也是给大少爷，恰是正好。”寄兰本本分分道。 清落嘴角的笑意更是明显：“嗯，很好。”既让她无法拒绝，又句句提醒了卫夫人儿子的地位，让她不得不想着自己的处境。 说着话，清落便站了起来，捻着帕子，一步一步细细地向前走去：“忆荷，我这仪态如何呀？” “小姐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忆荷惊叹道，清落醒来以后，她们只道是清落变了，整体的气质不一样了。这会儿才有些明白，虽然同是一张脸，只是平日里一个动作的差别，便有失之分毫，差之千里的感觉。 “原来老爷从不来看小姐，孟夫人虽不敢明面上对小姐多不好，可却从没有认真教过小姐礼仪，是以小姐堂堂国公府大小姐却很少出去见人。”寄兰眼中几乎是盈着泪水道，“哪知小姐虽是失了记忆，却能将这些礼仪记得，想来若是旁人看了也会惊叹小姐的大家风范。” “好了，平日里见你不多话，怎么拍起马屁来，就这么一车轱辘话出来？”清落轻笑嗔语道，却是不恼。 “小姐，你说这孟夫人平日里也算是嚣张，此次吃了这么大一个亏，还不知道到时候要怎么跟小姐算这笔账呢？”忆荷一时高兴也道。 “哪里是不想算，只是如今她才受了责，自然不好明面上做什么，便是要报复，应也是攒到了下次。”清落微微眯起了眼睛，像是看到了什么可以预料的事情。 “小姐的意思是……”忆荷同样一种在猜想的表情，也是明白了。 “孟夫人会在皇后的千秋宴会上动手。”却是寄兰将这个话说出来的，寄兰的声音一出，两人一齐将目光移向寄兰。 寄兰还不知道两人为何都看向了自己，呆愣了一时，才听得清落道：“她不敢做得太过分，所以只会让我出一些错，然后让别人对我失望。” 从孟夫人方才来的时候所说，清落便知晓她只会在背地里使一些坏，而明面上，她还是自己的继母，是国公府的当家主母。 所以她不会让国公府失了颜面，只会让她这个国公府大小姐犯错。收拾一个没有母亲，没有人帮助的孤女，对她这个嫡母来说易如反掌，完全不必大动什么干戈。 由此可见，上次沈以柔私奔的事情不会是她撺掇的，那便是沈以嫣。 那么沈以嫣为什么要这个急于将一个私奔的帽子扣到自己的头上呢？甚至可以不顾及孟夫人的阻拦，不顾及国公府的面子。 清落还正在思考中，便已经有一个白色的身影进入了自己的视线：“颜鹤公子当真是关心以柔，这才没有几天，便又来看以柔了。” “沈大小姐客气了，你是我救回来的，关心你也是应该的。”颜鹤温和回道，像是没有听出来清落话里的拒绝之意般。 “敢问公子此次前来所为何事？”清落眼中的疏远很明显。 “也没有什么，只是颜鹤正好会医术，又正好与国公私交甚密，还正好与沈大小姐有些交情。”颜鹤说一句便向清落靠近一点，清落频频后退，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颜鹤这才展颜笑道，“所以才受了沈国公所托，来为大小姐检查身体。” 他总是一袭白衣绝尘，给人以仙风道骨的感觉，此时这样一笑，却是失了几分不落俗沉的超然，多了一点痞坏的气质。 清落定了定心神才道：“府中自有大夫，就不劳公子费心了。” “大小姐放心，颜鹤的医术，在整个西凉也是数一数二的，绝不会耽误了大小姐病情的。”颜鹤说着便已经拿起清落的一只胳膊。 清落挣扎，原以为他看着这般瘦弱，她只轻轻用功便可挣扎开来，哪想他武功远高于她，清落几番挣扎，竟直接被他揽在怀中。 两人对视，清落发现他绝美的面容此时已经怔愣，呆呆地望着清落不放。 沉静的檀香入鼻，让人心神皆宁，如他身上的气质一般，这檀香确实无可太挑剔，可总有些寡淡了。正在这时，清落嗅到了这檀香深处的茶香，茶香渺远，檀香沁心，人如君子，当真如此。 “公子看够了没有？”清落冷然出声问道，他身上的味道确实让人沉醉，若非清落自小便受到训练，想也禁不住，清落又道，“既然要检查，那便请公子好好地诊断。” 言语之中，已是提醒颜鹤方才的出格。 颜鹤已然回过了神，道：“大小姐变了。”深黑色的眸子里涌动着清落看不懂地情愫，他极力地压制，清落却看得清楚。 “人如何有不变的？”清落反问道，凤眼向颜鹤面上一瞥，而后将目光转向别处。她看得清楚，却一副全然不懂的样子 “大小姐说的是，只是大小姐从来绝不会这样推开颜鹤的，也不会……”颜鹤的眸色加深，后面的话却没有说出来。 第12章 试探 他的话，让清落慌了神，莫非这沈大小姐从前还和颜鹤又过什么故事？这别人好骗，若是他们二人真的曾经有过一段情，那他难保不会觉得自己变化太大。 “公子忘了，以柔如今已经失了从前的记忆，再不知公子从前与以柔发生过什么了。公子将以柔救回来，以柔感激不尽，为以柔在父亲那里求情，以柔也记在心上。”清落快语道，实则心中已经暗暗慌乱。 她说这些，当然不会为了感谢颜鹤，只是想要告诉他，她如今失了记忆，性情大变乃是正常。若他还要怀疑，那也是他将自己救回来的，自己毫不知情。 颜鹤却是淡然一笑，道：“我知道了。”他这一句话说得极轻，就像是恋人之间的蜜语，可又不带任何的感情，只是轻飘飘拂过你的心间，不落脚。 清落微微失神，很快反应过来，自己这么快便被他带偏：“公子脉把了这么久，可瞧出什么来了？” 颜鹤不语，却伸手摸向清落的脸，清落微微一闪，见他表情严肃，没有任何轻佻之意，这才待在原地，任他将自己的脸细细看了一遍。 他身上的味道越来越让她觉得熟悉，不知道是识得太快，还是怎么，她总觉得那香味有些熟悉。 清落记得，初见到他时，他便一直盯着自己的脸看，清落想着，便觉得他已经认出自己并不是沈以柔，于是试探问道：“公子似乎对以柔的脸很感兴趣？” “大小姐摔下悬崖的时候，碰伤了脸，看大小姐这不知情的样子，想来这伤口恢复的不错。”颜鹤淡淡道，目光在清落的脑后看了一番，“这里伤得最重。” 清落抬头看向颜鹤，他莫非是已经看出了什么。 “所以才没了记忆。”他薄唇轻启，淡然道。 清落没有做声，只要他没有发现便好。她既然莫名其妙的成了沈以柔，就自然会扮演着她的身份保护好自己。 “大小姐恢复得很好，基本上没有什么大碍了。”最后颜鹤才道，他的冷峻面孔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有劳颜鹤公子了。”清落行礼道。 “既然大小姐已经无事，那想必国公大人也能放心了。”颜鹤淡淡道，说着便要离开。 清落听到他的话却微微皱眉：“公子好走。” 颜鹤挑了挑眉，没有再说话，他走的步子与来时一样，不缓不急，仿若自在来去。 “小姐，您怎么了？”忆荷见清落望着颜鹤的背影沉思，便好奇问道。 清落被她打断思路，转头道：“无事，颜鹤公子当真是一手好医术。” “这是自然，颜鹤公子的医术，在这西凉之中若说是第二，那便没有人敢说是第一。”忆荷忙借机说道。 “你好像很喜欢这个颜鹤公子？”清落试探问道。 “小姐，您从前还夸过颜鹤公子的医术，只是如今您却想不起来了。”寄兰叹道，她方才在颜鹤要离开的时候回来，见到这次两人没有像上次一般。 清落见二人皆是如此反应，便故意问道：“是吗？我从前也得过什么大病？” 既然以前的沈以柔还夸过颜鹤，那自然是因为见识了他的医术，沈以柔在这国公府中无人搭理，那他诊治的人，便是沈以柔无疑。清落如此疑问，不仅是想知道沈以柔还患过什么病，更是想知道沈以柔与颜鹤亲近到什么地步了。 “小姐……”忆荷有些慌乱，不想清落如此一问，“小姐已经知道了，从前您在府中没少受到二小姐的欺负，所以自然难免受伤。” 清落见她如此一说，更是起疑：“那我当时受了多重的伤？” 忆荷躲避过清落的目光，清落将视线落在了寄兰身上，寄兰只是有些不忍道：“回小姐，那时候小姐才十二岁，二小姐见小姐生的好看，便……”寄兰看了看清落的脸，“便用刀在小姐脸上划下了一道伤口，好在颜鹤公子来的及时。” “所以，就是那个时候，他医好了我的脸？”清落问道，原来颜鹤那么久以前就呆在国公府了那与沈以柔相识自然是不浅。 寄兰摇了摇头，清落的目光变得锐利，寄兰继续道：“小姐脸上的伤乃是利器划伤，便是医好了，怎么可能不留下疤痕。是颜鹤公子这么多年一直为小姐准备着脸上所敷之药，整整三年，如今小姐脸上光洁如初，当真不易。” 清落放在袖中的手紧紧握紧，她虽不是沈以柔，可也明白脸对于一个女子的重要性，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歹毒的心思，看来今后她不能再小视这个沈以嫣了。 “所以你们才对颜鹤公子格外亲近？” 寄兰看到了清落脸上的情绪变化，忙跪在了地上：“小姐，并非是奴婢心向着颜鹤公子，只是他对小姐的好，小姐忘了，奴婢没有忘，奴婢感激公子对小姐的好。” 寄兰记起了上次她们二人说颜鹤好话时，清落的怒意，所以急忙认错。 清落这个时候却没有生气：“你是说，颜鹤公子一直都对我十分照顾，那我与颜鹤公子……”后面的话，清落没有说出来，却也不言而喻。 “颜鹤公子虽然只比小姐年长几岁，却也是老爷的好友，对待各个小姐就像是妹妹一样，自然是不会有别的。”寄兰叩首道，以为自己终于明白了小姐疏远公子原因。 清落点头道：“你起来吧。” “小姐？”寄兰没有想到小姐又突然之间这么好说话了，站了起来后小心翼翼地看向清落，她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忆荷，去将那羊脂玉簪给颜鹤公子送去。”清落随手一指，正是前些日子国公派人送来的一系列东西中之一。 “小姐这是？”忆荷与寄兰皆是不解。 “你且送去就是。”清落也不解释，只让她即刻送去，到时候，他到底是何意，她就清楚了。 而后却见忆荷低低一笑：“颜鹤公子丰神俊朗，这玉簪他戴着当真是正合适呢！” 清落也没有多做表情，只是因的忆荷的话，脑海里无端的就想起了颜鹤的面容，丰神俊朗？当真是用的贴切，多一份便是柔媚、少一分便是硬朗，颜鹤的面孔，不多不上，恰是正好。 这白色玉簪给他戴在头上，倒果然是正好。 只是清落不觉，她这发呆的模样落到两个丫鬟眼中，就变了意味。不过她们也都默契地没有多嘴。 第13章 嘲笑 次日正是要进宫的日子，她们要一大早便往宫中去，国公府早已经备好了两顶上好的轿子在门口等候。 清落见到孟夫人的时候，还特意叫了一声：“母亲好。” 孟夫人也是随意看了她一眼，轻轻应了一声，便不再睬她。倒是沈以嫣在一旁怕清落看不到她一般，冷眼瞪着清落，清落也不在意。孟夫人这个时候，看了沈以嫣一眼，不须多说话，就见沈以嫣欠身下去：“大姐好。” 清落见她这么乖巧，本还有些惊讶，转念一想，便明白了，于是她也愈加和善起来，温柔地将沈以嫣的手接着扶起：“二妹妹这样客气。” 孟夫人当真是为了沈以嫣此次进宫费尽了心思，早听说前几日特地请了师傅来府里量身裁衣，果然不错。 妃红色蹙金合欢花的长裙，上衣是桃红色缎面花卉对襟袄子，特地采用的苏绣合欢，使得花样活灵活现，这颜色倒也衬得更显了几分娇俏。 沈以嫣行过礼后便恢复了原本的样子，直接将清落的手甩开，也不说话，退到了孟夫人身后。 “嫣儿她和我坐一顶轿子。”孟夫人只是淡淡地向清落一吩咐，便带着沈以嫣走向了前面那顶轿子。 清落嗤笑一声，道：“是。”便走向了后面的轿子。 两顶轿子的规格自是不一样的，按照常理来说，应该是孟夫人独自乘一轿，而沈以嫣和沈以柔乘一轿的。如此一来，倒也正好，不必她两人呆在一顶轿子中，也同时让她们两人不痛快。 是以清落还是有些高兴的，忆荷也是小心翼翼地跟在清落身后。这还是沈以柔第一次去皇宫之中，沈以柔自己不担心，她可不行，这皇家礼仪森严，万一不小心犯了一点错误，那可就是掉脑袋的事。 几人到了皇宫之后，清落轻车熟路地找到了应该属于自己的位置。若是沈以柔，第一次来皇宫之中，又不受人教导，想是来了之后，都不知道如何向人行礼。 清落注意到了忆荷的紧张，还转过头去安抚了一句：“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她知道忆荷在担心什么，原本孟夫人是应该找人教她礼仪规矩的，可孟夫人却装作不知，根本就是想借机让清落出丑。 忆荷看了看小姐身上素净的衣服，再与方才二小姐身上所穿一对比，心底疑惑，小姐不是特意争来了这个机会，为何老爷送来那许多衣服偏偏挑了最素的一套。 她哪里知道，清落此次来皇宫却不是为了争什么好姻缘，或是赏识的，她只是想要偷偷去看一眼自己的身体。 很快几人便到了皇宫之中，清落跟在孟夫人身后，她从小在这里长大，自然是认识路的，只是如今是沈以柔，免不得要装一装。 到了宴会场所之后，已经来了不少的夫人贵女，看看那些所来贵女的年纪，清落便明白此次寿宴并非只是宴会这么简单。 一开始她还好奇，为何这样的宴会，孟夫人没有带沈以文来，原来只是因为她的年纪不够。 ?“原来是国公府的大小姐，无德无才，也不知道是怎么就来了今天这场宴会的。”女子轻蔑道。 她身旁的女子拉了拉她的衣袖道：“李姐姐，别这么说，沈大小姐只是以前不常出来走动，怎么会是无才无德。”那女子看着，便是今日唯一穿着与自己一般素净的人了。 “若非无才无德，又怎么会一直被藏着掖着，今天这场宴会可是要表演节目的，若是一会儿拿不出手，可别说我们笑话了你。”女子更是趾高气昂的。 她是李家的四小姐，清落原本不认识，听那女子这样一劝，便想了起来，原来是宫中常嫔的嫡妹，难怪这样嚣张。 这个时候更有一个女子出来：“她怕什么？沈家大小姐可是敢违背父命，与人私奔的人。”女子上着大红如意纹长袄，下裙是百蝶穿花纹的金丝底边裙，她说话时还伸手抚着自己的鬓边，免不得让清落看清她手上所戴金镶玉雕丝手镯。 方才出言不逊的李四小姐忙笑着道：“林姐姐说的是。” 清落心中嗤笑，林家二小姐，林家大小姐乃是后宫之中受宠的越妃，所以她如此娇贵。 “你笑什么？”那林家二小姐怒目瞪着清落，“自己不知廉耻，还敢到这里来丢人现眼。” “以柔是在笑，林二小姐不知天高地厚。”清落不动声色地道，脸上柔柔的笑容，甚至让人以为她正是在和眼前女子谈笑风生。 “你说什么？”林二小姐横眉，她没有想到沈以柔竟然敢直接这样骂自己。 “以柔的事情，皇上没有怪罪，父亲没有怪罪，母仪天下的皇后更是没有提及，那什么时候轮到了林二小姐来置喙？还是说，是越妃娘娘喜欢越俎代庖，想要越过皇后，来治理我？” 清落几句话说得林二小姐哑口无言，她怎会知道沈以柔突然这样伶牙俐齿，竟然给自己与姐姐扣上了这么大一顶帽子：“你！”她指着清落说不出话来。 清落与皇后相近，知道皇后与越妃是一条线上的人，越妃无子，所以还得听皇后的，若是得罪了皇后，自然没有她的好下场。 是以清落料定，只要这个林二小姐不太蠢的话，定然是不敢与她针锋相对的。 正在清落看着林二小姐脸上精彩的变化的时候，身后有人一把攥住了自己的胳膊，清落条件反射地甩开。 却见沈以嫣一脸恼怒地瞪着自己：“大姐，母亲叫你去那边，便一会儿找不到地方，给我们丢人。”后半句话是沈以嫣咬着牙低声说的。 清落没有回应，只是向自己的座位方向走去，按照她的身份，应该坐在哪里，她心知肚明。 至于沈以嫣居然会好心过来提醒自己，清落回头看了一眼还在瞪着自己的林二小姐，便明白了。 她没有忽视那个方才为自己说话的温柔女子投来的关心的目光，向她点了点头，示意她的好意自己心领了。 第14章 公主 “沈以柔，这里可不是国公府，可以任由你随便撒野！”刚一转身，便听到沈以嫣趾高气昂道，“你可知道，方才那个人是谁？” 清落心中明白，却不接沈以嫣的话：“而没果然懂礼仪，那你可还记得，我是谁？” 沈以嫣一时间被气得面红耳赤，她知道沈以柔这时又在提醒自己嫡庶尊卑：“大姐您既然明白，那就自己走吧！”甩下这一句话之后，竟是直接不打算理沈以柔了。 依照她的想法，沈以柔第一次进宫，自然是连位置也不认识的，母亲也没有特地给楚意之请礼仪嬷嬷，所以她也应该不知道这宫中的礼仪，这会儿她便只等着沈以柔出糗了。 可是沈以嫣哪里知道，如今的沈以柔早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沈以柔了，而是这西凉的公主，一个在宫中生活了十八年的女子。 “小姐，这二小姐分明就是想要您出糗。”忆荷在清落身后不满道。 “那她恐怕是看不到了。”清落轻飘飘扔下一句话后，便转身离开了大殿。 “小姐，这是要去哪里啊？”忆荷急忙跟上，不知道清落为何会突然离开大殿。 清落像是才想起来忆荷还跟着一般，转过身，看向忆荷：“你不必跟着，去回座位上去。”说着便随手一指，依她猜测，她们应该就是那个位置。 “小姐？”忆荷不放心问道。 “要是有人问起来，就说我去如厕了。”清落随口说道，便要离开，反正今日是这些急于表现自己的大家小姐的宴会，她之前也没有出现过，今日即便是不在，应该也没有人会注意的吧。 忆荷在原地犹豫了半晌，这才下定决心了一般，走向了清落所指的那个位置，在座位后面静静地立着。 “怎么就剩你在这儿了，沈以柔呢？”沈以嫣是清楚地看到清落离开了的，“该不会是听说一会儿要表演，所以逃跑了吧？” “一会儿还要表演？”忆荷惊讶道，沈以柔自小没有人照顾，更不要提什么才艺，根本就没有人教过。 “这是当然了。”沈以嫣得意道，西凉城中人尽皆知的，沈以嫣是最擅长跳舞，自然同样有名的，便是沈以柔，不学无术、一窍不通，“她人呢？” “小姐她去茅房了，一会儿便会回来。”这下忆荷倒是不担心清落去哪里了，只担心清落一会儿要是被点到了该怎么办，忆荷脸上更多了担心之色。 “噗嗤！”沈以嫣拿着帕子掩着嘴笑了出来，理所当然觉得沈以柔是为了逃避一会儿的宴会才会悄悄离开，“竟然想出这样的理由，我倒是真小看了我这个大姐。” 而这个时候熟悉的如同自己家里一般的清落，正在往清露殿走着，那里是她原来的宫殿。清落庆幸，即便是已经失去了很多记忆，仍是能将这个皇宫的构造记起来。 她清楚的知道清露殿什么时候看守最薄弱，依照她的那一点点功夫，进去应该是不成什么问题。 她看着门口的几个侍卫离开，然后快步走了进去清露殿中的殿门距离内室友一定的距离，而在这期间，她很有可能会碰到这条路上的丫鬟，所以她要格外的小心。 待她一路小心地进了内室之后，这才松下一口气。可偏偏就是这个时候，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屋内是一片帘子，而门后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木门被推开，原来是香凡。一个平平无奇着粉红色宫装的小宫女，可她锐利的目光又让人觉得她并没有看起来那么普通。 清落极力忍住想要跟香凡说话的冲动，知道香凡的功力远在自己之上，她马虎不得。此时已经是屏住了呼吸，偌大的房间在此时安静不已，她不敢发出呼吸的声音。 见香凡将室内仔细打量了一遍，这才放心离开。 莫非是她方才发现了什么吗？清落提起了警惕之心，特意在她离开了很久才从门后出来。 香凡是清落从民间收回来的，一直在她的身边照顾，也算得上是她最亲近的人。而她身上的武功也是香凡所教，清落几乎是和香凡一起长大。 清落见她彻底离开了之后，这才放心地继续我那个屋里面走去，她已经紧张地在手心攥出了汗来。现在这个房间中只有她们两个人，一个是她，另一个到底是谁呢？ 这房间中的陈设还是她记忆中的那样，室内被画屏遮挡了视线，她只需要稍微往里面一转，便能够看到她的床。 月白色的床纱轻轻落下，将床上的景象遮挡住了，她看不到，那里到底有什么。 清落小心地走向床边，既然她们说公主晕倒了，那她应该是没有反应的。清落走上前去，撩开了帘子，真真切切地看到了那个人。 那分明就是自己！ 和记忆中完全相同的长相，清落心中惊悚，那现在的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清落几乎不能站立在原地，她到底是谁？ 清落颤抖着伸出自己纤细白嫩的玉手，正要抚向床上那个自己。 身后突然门声又一次地响了起来，清落来不及闪躲，那人影已经进来了。或许是因为还处在震惊之中，或许是香凡进来得太快，让清落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你是什么人？”香凡警惕地看向了清落，她已经将手伸到了随身携带的剑柄之上，像是随时都会拔鞘而出。 这就是香凡的警惕之处，在没有确定清落的身份之前，她并没有直接惊动其他人，而是镇定地与清落对峙：“对不起，我是沈国公府的大小姐，这是哪里？” 香凡皱起了眉头，像是在揣度清落所言的真假：“你迷路了？”今日皇后千秋，请了好多大家小姐，香凡自然知晓。 “这是我第一次进宫，我出来如厕，找不到回去的路了。”清落解释道，言语中带着一丝怯意，就像是真的迷了路，有害怕被惩罚一样。 “我带你过去。”香凡的手微微从剑鞘上离开了，目光却没有离开清落身上。 清落在原地犹豫了一下，才跟了上去：“方才床上躺的那个就是清落公主吗？”很快她便怕引起香凡的怀疑，连忙补了一句，“她长得真美。” “是。”哪想到香凡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清落的脸，也就没有看到她目光之中的试探，她简短回道。 清落察觉到了香凡情绪中的低落，想来是因为清落一直卧床不起。 第15章 广平 清落赶到大殿的时候，原本是打算悄悄地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的。却发现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她不解这里方才怎么了，将目光转向忆荷，看到她一脸担忧的表情，也大致明白了。 正要上前说些什么，就被孟夫人先抢了话机：“小女不懂规矩，这才回来，还望皇上皇后见谅。” 不待其他人说什么，便听到方才挑衅自己的那个林二小姐道：“听说沈大小姐是去如厕了，对吗？”言语中带着对清落的轻视。今日前来贺皇后的千秋，清落却提前离开，未来得及迎接皇后，她故意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说，为的就是羞辱清落。 清落心中明白，于是应道：“皇上、皇后恕罪，臣女方才见到花园中的梅花开得正好，又听闻皇后娘娘喜爱梅花，于是便折了这红梅来献与皇后娘娘。只有梅花吹不尽，依然新白抱新红。臣女祝皇后娘娘容颜永驻，万代千秋。” 这一番话下来，宴席上之人皆是惊讶，只因从前沈以柔从来没有来过，她们便以为沈以柔是形容丑陋、不敢见人。哪里想到沈以柔这样美貌，便又猜测沈以柔是不识礼仪、无才无德。可方才沈以柔上来的这番规矩，竟是没有错的，加上这一番话，更是让人震惊。 “好！”皇上突然赞道，脸上也是喜悦之色，“赏。”这一句话完便看向身边的小太监，意思很明显。 “沈家大小姐果真是心思别致。”皇后这时候才赞扬道，“本宫倒是好奇，你是从哪里知道，本宫喜欢梅花的呢？” 她的语气和蔼，可清落却从中嗅出一丝不一样的气味。皇后喜爱牡丹，这是凉城人尽皆知的事情，可是这梅花，却是因为皇后宠着清落公主，才亲自命人种下的。 “臣女方才去折梅花时，正好遇到了清落公主身边的大宫女香凡，正是香凡姑娘所言。”清落微微扣头道，低下头的一瞬间，却小心地看向了香凡。 皇后将目光移向了香凡，像是为了确认她所言的真假，香凡原本只是带着清落进来，哪想到还要她来证明，于是上前行礼道：“回皇后娘娘，沈大小姐所言没错。” 香凡说完了话却是以同样的目光看向而来清落，她方才只是给清落带了路，她却自己好像走错了一般，走到了梅林那边，还折了一枝梅花，如今想来，原来这个女子并非那样简单。 “如此，沈大小姐有心了。”皇后再一次看向清落，目光中也带着几分赞赏。 “沈大小姐心思确实是旁人所不能及，既然你这么记挂着皇后娘娘的生日，想来想要献给娘娘的节目，也必定是让我们惊叹的了？”林二小姐见到清落竟然能够将这样一个谎话说得大言不惭，自然心中更是恼火，她就不信，清落那个自小没有人管的孤女，还能准备什么节目。 “这是自然，只是臣女愚笨，便是练了半年，也仍是献丑了。”清落毫不畏惧地接话道，她也没有想到，竟然会被人逼着表演节目。 皇上一脸期待地看着清落，而皇后则是一种高深莫测的目光盯着清落。孟夫人这个时候用着与皇后相同的目光看着清落，大庭广众之下，她自然不敢直接表现出自己的情绪。 沈以嫣就不同了，她那刚才刚刚跳过舞了，看沈以柔这个样子，竟然也是要跳舞，就凭她，也想要与她相比？ “臣女斗胆想要问一下，乐师可会广平调？”清落看向一旁的乐师，乐师被她这个问题难倒在了原地。 皇上听到她提广平调则是眼前一亮，而后便是黯淡。广平调原本也不是一首简单的曲子，那是清落公主所创，专门为自己的广平舞所奏。 可是自从清落公主昏倒以来，就没有人再奏这首曲子了，这会儿乐师也是手足无措，他哪里想到，清落会真好挑这一首。 “启禀皇上，臣女会奏。”这个时候一个温柔且坚定的声音响起，原来便是一开始帮助清落解围的那个女子。 “六妹？”林二小姐不满地瞪向那个女子，清落这才知道，原来她竟也是林家的小姐，想来是庶出，所以她才不曾人得的。 那女子却全然不在意她二姐的目光，向清落一点头，示意可以开始。清落这才准备好了动作，这是她醒来以后第一次跳舞，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 广平舞不是简单的舞，因为她会武功，所以舞中许多动作都是高难度的，没有武功根本跳不出来。可是沈以柔不会武功，她只能将那些原本豪爽的舞姿改为柔媚。 广平调的前奏响起，便是那种大气磅礴的感觉，原本她应该一个飞身旋转的，可她不能，所以只能够捻着袖子在地上舞着相似的动作。旁人见过广平舞的，自然是一脸的不屑，因为这一个开始，便没有了清落公主的潇洒之感。 女子很聪明，意识到了清落做不出来那样的舞姿，于是很快就将曲调也与原来的改了些。两人配合地很默契，原本洒脱的阳刚之舞调变成了现在的舞。 最后一个音调落下，并不很长的衣摆在她的脚下绕成了圆圈。她也成功地将皇上眼中一开始的失望转变为惊叹。 “臣女不能将清落公主的仙姿展现出来，献丑了。”清落与那林家六小姐一同跪下，皇上却像是还没有从方才的一场表演中回味过来。 不等皇上回应，皇后便忙将两人叫了起来：“快起来吧，沈家大小姐果然不同凡响，只是可惜公主她……不然她一定愿意交以柔这样的朋友。”她目光亲切地看向沈以柔，就像是看到了清落一般。 “皇后娘娘言重了，臣女怎么敢……”清落方要谦虚，便被皇上的话打断，之间他惊喜地望着清落与林家六小姐。 “皇后没有言重，这便是送给皇后最好的表演了。”皇上这已经算是给了她们极高的赞赏，可是还不算完，“说吧，你要什么赏赐，朕都可以满足你。” 第16章 赏赐 “回皇上，臣女方才的一番表演，全仰仗林姐姐的一首曲子，若说奖赏，车女实在是不敢越了林姐姐。”清落这一番话让众人皆以为她要拒绝了皇上的上次，可谁知她话音一转，“可是皇上既已经问了臣女，臣女便不得不向皇上求一个恩典。” “说吧。”皇上原本已经要为她的这一番故作谦让生气，谁知道她竟是这样懂规矩，既没有忘记了林家小姐，也没有扫了皇上的兴致。 “臣女请求皇上，能够赐给林姐姐一个好姻缘。”清落躬身道，她林家六小姐到底是庶出，方才为自己说了一番话，这回去还免不得受人挤兑欺负，可若是她能够为她求一个恩典，回去了以后，林家人也不敢怠慢了她。 “哦？”皇上似是惊奇，清落这一番争辩，最终还是为别人求了恩典，而且还是求姻缘，“你为何不为自己求一份恩典呢？这想要好的姻缘不是每个女子都心心念念的事情吗？” “回皇上，臣女年纪尚小，还不着急。”清落继续躬身道，她不过是如今没有什么真正想要的。若说真的想要恩典，她倒是想要告诉皇上，她想要叫他父皇，皇上也不会同意呀。 “那你觉得，朕赐给林家小姐一个什么样的姻缘是好的？”皇上继续用探究的目光看着清落。 “皇上您方才也说了，女儿家都想要个好姻缘，而这最好的姻缘不过是与自己的心上人在一处。”清落不紧不慢道，“这好姻缘自然是得皇上您说了算。”她最后仍是没有直接将话说明白，到底林家小姐是个女儿家，当众说了出来自然不好。 这会儿已经有人觉得清落得寸进尺，皇上愿意赐婚已经是大不易，可清落却还在与皇上讨价还价。 而皇上这会儿却将目光移向林家六小姐，之间她娇羞着向宴席对面瞥了一眼而后才低下头，皇上哪里不明白，于是道：“丞相这后院之中，可是一个女子也没有，不知道凉城又多少女子都想着他呢，朕将你指给他如何？” 林家六小姐却是大骇，忙抬头瞪大了眼睛看向皇上，只见皇上这会儿正微笑着看向两人，一副认真的样子。 清落却明白，皇上是绝对不可能将这二人放在一起的。丞相的身份，不是林家一个庶女就可以高攀得上的。还有一点便是，清梨公主已经倾慕丞相许久，皇上又怎么可能将自己的良婿让人呢？ “皇上就不要吓林姐姐了？”清落见皇上这会儿的表情便已经明白皇上这是故意的吓唬人，下意识出声道，语气之中有些撒娇的意味。却忘记了自己如今已经不是他的女儿，而是一个初次与他见面的朝臣之女。 身后响起了吸气的声音，皇后的目光也再一次落在了清落身上，皇上似乎是愣了一愣，而后才道：“礼部侍郎的儿子赵文看着是个好姻缘，你觉得呢？” 林六小姐心中一喜，忙叩首道：“臣女多谢皇上赐婚。”原本以她的身份，想要和赵文在一起是不可能的，奈何两人相爱，有了皇上的赐婚，这下谁也说不了什么了。 “臣女谢皇上恩典。”清落也叩首道，她也意识到了自己方才的出格，可眼下也只能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样子。 “朕也会给你找一个好姻缘的。”皇上突然出声道，这让原本已经要走到自己位子的清落脚下一软，险些跌倒在地。不过好在她还能够撑得住，故作镇定地回到了原本属于自己的座位。 虽然皇上和皇后这边是没有怪她，可孟夫人就不一样了：“以柔，这才道宫中来，怎么可以乱跑呢？这好在皇上没有怪罪，要是皇上生了气，你这丢的可是咱们国公府的脸。” “母亲教训的是，以柔知错。”清落也不与她反驳乖乖地认了错，孟夫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你记住了便是，今后不可再做出这般逾矩的事情。”孟夫人口中看似是为清落着想，可眼睛深处的精光也让清落看得清楚，她这不过是顾及这国公府在外的面子。 “小姐，你终于回来了，让忆荷好生担心。”忆荷悄悄向孟夫人那边瞥了一眼才小声问道，“小姐什么时候学会的跳舞，奴婢竟然不知道？” “前些日子无意看到便学会了。”清落不愿在这个问题上深究，目光向门口看去，方才与她一同过来的香凡这会儿正要离开。 就在这个档口，皇上却突然叫住了香凡，像是很犹豫，却又不忍的样子：“香凡，清落她……” 这会儿清落才明白了皇上的心情，心口突然有些刺痛，他这是担心她，却又不敢听到她的消息，想来是怕又一次听到让他失望的答案。 “回皇上，公主她还是没有醒过来。”香凡不知怎么，竟下意识的往清落那边看了一眼，这目光甚至让她觉得香凡已经认出了她来。 “下去吧。”皇上垂眸摆手道，席间觥筹交错，他却瞬时觉得索然无味了起来。 就在那一瞬间，清落甚至想直接冲上去告诉皇上，她就是清落，就是皇上心心念念的那个女儿。可是她不能，因为没有人会相信，她现在顶着的是沈以柔的脸。 清落回到自己的座位之后，这才安静地坐在了那里，只是周围向她打量来的目光不少。 除过一些闲杂人等，清落首先注意到的便是皇上与皇后，这二人是用着同样探究的目光看着自己，这也让清落怀疑自己方才选的那支舞是不是选错了。 不过今天的这趟进宫，而已让她确认了一点，那便是清落公主的身体还在，至于为何自己却成了沈以柔，这点她便不得而知了。而且，眼下看来，国公府里面应该还有她要处理的麻烦。 离开皇宫的时候，林六小姐特意走到清落身旁向她道谢：“多谢沈妹妹今日助我，否则我今日当真不知道回去改如何是好了。” “林姐姐客气。”清落疏离道，“今日原是皇上赏赐林姐姐，与以柔无任何关系。”说完这句话之后，清落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留下林六小姐一个人在原地纳闷，分明是帮着自己说了话的人这会儿却又忙着与自己撇清关系。 第17章 书房 “忆荷，你在想什么呢？”清落见忆荷一人在那里发愣，不由得出声问道。 “小姐，忆荷是在担心，今日小姐出了这样大的风头，回去二小姐又不知道要怎么记恨小姐了呢。”忆荷皱着眉头道，巴掌大的小脸上布满了担忧。 清落听了她的话，目光定定地向前面望了望，孟夫人与沈以嫣早已经坐上了前面的轿子走了，她知道，今天这件事情不会完的：“你放心。” 孟夫人顾忌着沈国公府的颜面，所以还是不愿意让沈以柔出糗的，至于沈以嫣，那个女子本来就没有几分心机，却偏偏要上赶着做恶人，自然是不足为虑。 今日来皇宫总算是见到了她自己的身体，可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她变成沈以柔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根本不记得，唯一能记起的，就是自己睡着了。清落思绪杂乱，找不到一个合理的原因来解释这件事情，只好暂且放下，想想自己该如何在国公府生活下去。 很快就回到了府中，清落前脚刚落地，后脚皇上的赏赐就来了。 皇上果然是对清落的表演印象深刻，赏赐的东西皆是一些女儿家的东西，赤金珠环九转玲珑镯、串珠水晶耳坠、灵芝竹节纹玉簪等等。这些东西兵引不起清落的什么注意，她在意的，只是这其中一个白玉响铃簪。 忆荷见她拿着那个簪子已经有了些泪意，竟不敢说话。这白玉响铃簪乃是皇上在清落十六岁及笄礼时送给清落的，她一直放在自己的首饰盒中未曾取出。 皇上这一举动，让清落知道，他还没有忘记自己这个女儿，他虽不知道她就是清落，可却会因为一样的舞姿而起了父皇的慈爱之心。 “忆荷，将这个簪子收到我的匣子中去。”清落很快平复了自己的心情，用冷静的声音道。 “是。”忆荷见清落情绪不对，也不敢多问，忙将那些赏赐都拿走了。 “小姐，那孟夫人那边？”忆荷将东西收好了之后回来问道。 “我想，有了这些赏赐，她便是想说什么，也没法说了吧？”清落的眉毛得意地一挑，像是战胜了的将军一般，昂首转过了身，“府中的书房在哪里？” “小姐要去看书？”忆荷惊讶道，沈以柔自小没有人教导，说起来读书，至多只是识得几个字，要说读书自然是做不到的。 “有什么问题吗？”清落转头问道。 “也不是，只是……”忆荷犹豫道。 而一旁寄兰却全然不知害怕，直接快语道：“小姐虽从前不识得字，如今要看会儿书也不失为打发时间的好方法。” 清落听到寄兰的话这才明白，原来的沈以柔根本就没有读过几本书，更不要说是去书房了：“原来不懂，所以才要学。” 清落简洁回答道，多说多错，她与从前的沈以柔大不相同，难免会惹人怀疑。 “忆荷，这就带我去吧。”清落点了忆荷的名字，寄兰在原地面色已经有些不好看了。 从前的沈以柔便是偏宠忆荷一点，也不至于事事表现得这样明显，可自从沈以柔醒来之后，对忆荷好像更是格外地不同了。这让从小就陪在沈以柔身边的寄兰不免吃味。不过她明白自己到底不过是一个婢女，所以很快就将自己的表情收敛住了。 而聪慧的忆荷哪里看不明白：“小姐才刚回来，奴婢去小厨房为小姐准备些吃的，一会儿小姐回来，就可直接用膳了。” “好。”清落点头，看向站在后面的寄兰，意思不言而喻。 国公府的书房离清落的院落不近，她们走了好远的路，才到了这里，清落敏锐地注意到，这书房是在沈国公住处的右边的，如果她没有记错，那也是离卫夫人住处近的地方。 “寄兰，这书房为何和一般的地方不同？”清落出声问道，说是与一般不同不过是清落的猜测。 岂料她的猜测果然没错，只听寄兰回答道：“回小姐，这书房原应在左边那里的，只是卫夫人她喜读书，国公便将这书房放在了右边。” “原来是这样。”清落点头。 国公府的书房并不算小，几乎赶上了她所住的院落，清落整整转了两圈也没有找到自己想要找的书。却发现这国公府的书房当真是管理得用心，上知天文地理，下至异闻杂录，应有尽有，也都分类整齐，每一排每一列都是刻意分好了的。 清落从前在皇宫的时候，常去文渊阁中找书，无意中瞧见过一本书名为《奇经异术》，里面记载了一样噬魂之术。清落当时只觉得荒唐，不想如今自己竟开始怀疑了。 不过清落并没有放弃，眼光一闪，在书架的最底下，压着一本已经落满了灰尘的书籍。清落忙弯下身去，将那本书抽了出来。 将书封页的灰尘拍了拍，清落这才发现，这哪里是一本旧书，分明就是崭新的没有人看过的书籍。 这本书朴素无华，面上只用极小的字写了“奇经异术”四个大字，没有着书者的名字，里面更是记载了各种奇异的事情。 清落快速地翻动着书页，找寻着自己曾经看过的噬魂之术，正当她翻到的时候，另一边传出了寄兰的声音：“颜鹤公子？”她的声音带着一点吃惊，像是突然看见了颜鹤的出现一般。 清落警惕地抬起头，正要向那边看去，颜鹤已经闪身过来，不待她将书收回去，就已经暴露在了颜鹤的面前。 “噬魂之术，觅得载体人身，将魂魄注入，原魂尽死，新魂即生。记忆、习惯皆还。此术大忌，不可转还。” 清落抬头忐忑地看向颜鹤，他漆黑的眸子里面并没有什么感情色彩，只是那重叠如云的深处，所暗涌的情绪，是清落所惧怕的，至清至冷，如墨如雪便是如此了。 只见他浅浅一笑，将清落的所有思绪全部打消：“从没在这儿见过沈大小姐，今日乃是头一回，不知大小姐对什么书感兴趣？” 清落见他并未怀疑自己手中的书籍，于是顺着他的话道：“以柔一皆女子，不过是寻来一些奇书解解闷子罢了，不想这儿竟没有几本话本子。” 她解释自己解闷子，便是在向他暗示，她不过是找找闲书，这本书出现在她的手上也不过是巧合。 “原来如此，大小姐要找话本子，正好在下那里有许多，不如劳请大小姐走一趟，去颜鹤的院子里取些回去？”颜鹤像是知道清落会这么说一般，直接接道。 “这……不太好吧？”清落推辞道。她说看话本子，不过是为了不让他有所怀疑，她便是以往在皇宫中爱看，也不会想要去他那里取。 “自然不会，大小姐可能不知道，您想要的书，这里没有，外面的话，国公大人也不会允许买这些闲书的。”颜鹤继续气定神闲道。 “那就多谢颜鹤公子了。”清落勉强道。 第18章 话本 旁人的院落，如沈以柔是没有名字的，而孟夫人卫夫人也不过一个东院一个西院。 颜鹤的住处在西院的还要里面，却并不比正室那边差多少，正面一个大大的匾额，上面用流金大字刻着“听雪阁”三个字，清落在心中感叹，这个颜鹤公子到底是何来历，竟得沈国公礼遇至此。 可惜清落问过的所有人，皆不知晓颜鹤的来历，她们只知道，颜鹤公子以来便被所有人称为颜鹤公子，便是国公大人也是如此。她们也只知道，颜鹤公子是国公府的贵客，仅此而已。 推门进去，竟是与朱门贵室全然不同的感觉，清落不觉已经皱起了眉毛，颜鹤哪里不知，苦笑道：“那个匾额乃是沈国公所赠。” 清落这才明白，沈国公为了彰显对于颜鹤公子的看重，所以便是里面由着他的心意布置，匾额却马虎不得。 如今已经是秋季，像她的院子中，现下已经是一片颓败之感，可他这里却并不同，只因这听雪阁中最多的植物便是竹子，常年不变的绿色。 除过推开门青翠的竹林之外，最吸引清落的，便是那阶下的一方汉白玉台，下放四个石凳，白色的石凳与林间的翠绿形成了对比，使人看着清新悦目。上放置一盘玉棋，清落看得清楚，那是一局未下完的棋。都说颜鹤公子与国公大人关系甚好，没有想到已经是棋友了。 清落不觉看向身旁的颜鹤，此时正是一袭白衣胜雪，眉目如画。可若是细看，便觉他目光幽深，如一口深幽的古水。 清落前一秒还在疑惑自己为何一直以来对这样一个人物讳莫如深，这才意识到，就是以为他的眼睛，他的目光总有一种洞察人心的感觉。 颜鹤却是全然不知道清落的想法一般，自顾地走向了里面：“劳烦大小姐等候。” 竹影摇晃之间，清落望见他的背影，他步履稳健，衣摆随着他走动的动作在竹枝后若隐若现。 “多谢颜鹤公子。”清落得了话本子，向颜鹤行礼道。按理来说，他既是沈以柔父亲的贵客，那便是她的长辈之类，所以她行礼也是应该的。 “不必客气。”颜鹤淡淡道，向后一转，“大小姐可愿与颜鹤下上一盘？” “不必了，以柔棋艺不精，就不在公子面前献丑了。”清落谦虚道，其实是在心里想着，沈以柔连字都不识几个，这棋恐怕也是不会下的。若是她这会儿应下了，可不就是暴露了，更不要说，下棋是最容易看出人心迹的。 “那颜鹤也不强留大小姐。”颜鹤继续客气道。 清落也不留恋，只留下一句：“这里下雪的时候一定很美吧。” 若逢雪时，雪花簌簌落下，静铺在石阶之上将原本的颜色盖住，唯有竹叶遮不住，即便落上，仍可透露出不屈与寒冬的绿意。 这是她由衷地对听雪居的赞叹，她不曾见过后院，只觉得便是这前面已经足够有意境。 “小姐怎么自己抱着这些书回来了？”忆荷远远的看到清落回来，忙从她手上接下，“这些是？” “这些都是颜鹤公子赠我的书籍。”清落回答道，目光落在手中的书上，皆是纸质的，也算是颜鹤有心了。 她方才在书房转的时候，里面有竹简的，有锦帛的，唯有这纸质的，最是轻便好拿。 想到这里，清落心思一动：“寄兰呢？” “寄兰回来的早些，也不知道干什么了，早早的赶了回来，竟让小姐一人拿着这些回来。”忆荷道。 “好了，你出去吧，我看会儿书。”清落吩咐道，桌上饭菜已经准备好了。清落直接坐在了桌前道。 “是。”忆荷回答后退下。 “出来吧。”清落低声道。 屋内的纱帘动了动，寄兰小心翼翼的从里面走了出来，清落倒是没有多少表情问道：“你可与忆荷说了？” “回小姐，说了。”寄兰怯怯道，目光闪烁着看向清落。 “当真说了？”清落提高了声音，原本看着饭桌的目光直接盯向了寄兰，清楚地看到她浑身一颤。 “小姐，奴婢错了。”寄兰立即跪倒在地，“寄兰没有告诉忆荷，求小姐原谅奴婢这一次，奴婢今后不会了。” “你果然生了私心。”清落目光幽深道，“起来吧，那本《奇经异术》呢？” “在这里。”寄兰将那本书从怀中拿了出来，递给清落。 清落结果书，看向寄兰已经梨花带雨的小脸道：“既然你知道自己错了，就罚你今晚不许吃饭，你，可有异议？” “奴婢没有异议，多谢小姐宽恕奴婢。”寄兰小声道，她原本生的几分可怜相，又生性胆小，这样一哭，清落竟看着有几分心疼。 “好了，下去吧。”清落摆了摆手，将寄兰打发了出去。 这小丫头，好容易帮自己办了一件事情，就生了排挤她人之心，当真是没有心眼儿，还需调教。 清落将那本书拿开，重新翻到今日翻到的那一页噬魂之术的注解。 “此术大忌，不可转还。”这八个字萦绕在她的心间，如若真的是噬魂之术，那皇宫里面那个人就是沈以柔。她为什么会昏睡在那里，还有这大忌，到底是什么意思？自己莫名失去的记忆，就是这“忌”的惩罚吗？ 门声响起，清落下意识地将书本塞进了自己的袖中，这才抬头看向门口：“怎么了？” “没事。”忆荷愣了一下方才回答道，“不过是看寄兰方才哭着跑出去了，以为这儿发生什么事情了？”她想到自己方才数落寄兰的话，一时间觉得自己有些过分。 “是她犯了些错误，我不过罚她今晚不吃饭罢了。”清落不在意道，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了筷子就开始用膳。 忆荷见清落已经开始吃饭，就不再立着，走了出去。清落放在袖中的手紧了紧，将那本书攥在手中，一边夹菜，一边思考。 如果不可转还，那她就只能是沈以柔了，那皇宫中那个昏睡着的沈以柔该怎么办？ 第19章 刺杀 夜幕拉下，清落将从颜鹤那里拿来的话本子翻开，兴致勃勃地看了起来。说起来她也不算瞎编，原来她在皇宫里无聊，就时常看些民间的话本子，那些东西皇宫里当然是没有的，都是戏明成给她找来的。 第一本，将门女子与相门小姐，两人自小就定下了亲事，自是郎才女貌、两小无猜。只奈何将军变了心意，恋上了另一女子，且还为了那个女子对这将门小姐百般折磨。 第二本，大家小姐与江湖盗贼的故事，盗贼与小姐是在晚上见到的，盗贼以为小姐睡着了，却不知道，她正躺在床上默默流泪。两人在了一起，却因为身份的原因没有在一起。故事的最后，小姐为了追寻盗贼离开了家中，却不想，早已经被她父亲发现，两人没有在一起。 第三本，是一个狐狸精与书生的故事，狐狸精原本是来吸书生的精元的，却没有想到书生不仅不被她的美色所迷，反而在她变成狐狸之后对她细心照顾。狐狸精记住了书生的好，便一直来到书生身边陪伴，看着他读书，看着他功成名就，然后娶了别的女子。 …… 清落只是粗略的翻了翻，竟没有一对是有好结果的，正逢忆荷进来添灯，见她犹豫道：“小姐，这会儿已经是深夜了。” “嗯，我一会就去睡了。”清落应道，伸手又翻了一本，这本倒是普通，一般的大家小姐与青梅竹马的故事， “还有什么事情吗？”清落抬头，见忆荷还在原地。 “寄兰她……”忆荷迟疑道，知道了清落的脾气之后，她们都不敢再明目张胆地求情，只怕清落一生气适得其反了。 “嗯。”清落只落下一个字，却让忆荷心生了欢喜。清落看着高兴地跑出去的忆荷，摇了摇头，继续看自己的话本子了。 一个是相府小姐，一个是大家公子，原应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偏偏这还是个悲剧。最后大家公子竟亲手杀死了这个相府小姐，仅仅是因为移情别恋。 若他不杀死这个与他有着婚约的女子，他就不能娶那个他心仪的女子了。清落只觉得荒谬，自古以来，痴男怨女常说，却不见有哪个男子真的能为一个女子做到什么地步，倒是多是女子情深。 时候不早了，清落将那话本子合上，放到一旁，起身行至窗前，外面已是漆黑一片，想来是个阴天的缘故，所以外面的月亮隐隐约约躲在乌云之后，看不清楚。 她才开窗一会儿，便觉得凉意袭人，立即又将窗户合上了，又弯身从梳妆台处取出这天白日里皇上赏的白玉响铃簪这才上了床。 而另一边忆荷端着晚饭去了外间的寄兰房中，扣了两下门，就见到了只穿着中衣的寄兰出来了。 “你这是做什么？”寄兰见到忆荷手中拿的东西之后，将那东西推回忆荷怀中道。 “你晚上没有吃饭，这会儿想来也不好受，我给你留饭了。”忆荷好言道，将那饭放到了桌上，两人一同走进了屋子。 “不行，这是小姐对我的惩罚，我不能背着小姐偷偷吃饭。”寄兰倔强道，她不过是一时嫉妒心作祟，小姐的惩罚已经是极轻的了，她不能再这样。 “这是小姐允了的。”忆荷无奈道，“小姐也知道你晚饭没有吃，这会儿定会饿得睡不着，这才让我拿了这饭过来。” “真的？”寄兰惊喜道，她一直以为小姐不关心她，可没有想到小姐竟然还会记挂着她。 “嗯。”忆荷笑着点了点头，寄兰便开始快速地将那些饭往嘴里面送。 一边吃一边抬头看了忆荷一眼，忆荷正浅笑着看着她，寄兰心中顿时便生了羞愧之心。她与忆荷自小陪在小姐身边，两人原本应该相互照顾，一起伺候好小姐，她却生了异心，当真是该死。 而忆荷还不知道她到底为何而来，就在这儿关心她，这样想着寄兰心中更是惭愧。 夜，静悄悄的。 清落躺在床上，抱着那支簪子合上了眼睛。 不过一会儿，推门的声音响起。躺在床上的清落挑了挑眉头，竟这么心急，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只作没有听到的熟睡状。 清落练过武功，自然耳力极好，她几乎都能听得出来那人此时正轻步向她走来，可能是以为清落已经睡着，所以那人并没有刻意压低的自己的步子。 而就在那人站到了自己的床边，清落正待那人出手之际，门声又响了。清落看不见，只能靠耳力听着，只觉是个比前一个身形更为灵敏的人。 似乎是两人互相看到了彼此，竟不待清落醒来，已经厮打在了一起。清落猜想此时没有人能够注意到自己，这才睁开了眼睛。 确实是两个黑衣人在厮打，二人武功都不低，出招与收招都是极快，清落看不清他们的脸，只觉得其中一人看着动作更为轻巧，另一人手中拿着刀的已经逐渐落了下风。 清落暗暗在心中思忖，为何会同时来两个人。不等她想出来结果，一人已经快速逃离了房间。 而另一人大气也不喘一口，又向清落这边走来，清落忙闭上了眼睛。那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清落只在心中祈祷…… 正当那人再次走到了床边时，外面的门声响起了：“大小姐，大小姐？”步成济的声音中透露着疑惑。 清落装作熟睡的样子，翻了个身子，那黑衣人见清落又要醒，忙从窗口逃了出去。清落看着那人消失的背影，这才快速起身跳下了床，将灯点亮。 而后才走到门口将门打开：“让管家久等了。”清落略带歉意道。 “不知大小姐这么晚叫我过来有什么事情吗？”步成济低头问道。 “今天白天皇上赏赐了我一些东西。”清落说着从袖中掏出一个烟瓶递向步成济，“其中有个烟瓶，我觉得给父亲用着正好，还劳烦管家给父亲带过去。” 步成济这才抬头看向清落，她的头发稍微乱了一点，可衣服却整齐如白日所穿，当然，清落方才根本就没有脱衣服：“这？” 清落明白他为何不解，于是出声解释道：“父亲好茶，且时常咳嗽，这里面我特意放了浸过药草的茶叶，所以没有苦味儿，只会是淡淡的茶香。” 管家接过清落递来的东西深深地看了一眼，“小姐还有别的吩咐吗？” “没了，管家早点回去睡觉吧。”清落温和一笑，管家这才离开。 第20章 暗示 管家刚刚离开，忆荷就来到了清落的房中，见清落此时正端坐在房间内：“小姐？” “嗯，你来了。”清落点头，今晚的事情忆荷是知道的，管家也是她请来的。 “那人已经走了，小姐为何还在担心？”忆荷不解，明明她的猜测都是正确的，也没有任何的危险，为何她还在蹙着眉头。 “方才那人来了之后在我的床前停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在看什么，而且他分明是来刺杀我的，却并没有带兵器。”清落自己回忆着，她口中所言，自然是后面留在房间中的那一个，”若非他停下了好一会儿，或许我的命已经不在了。” 清落这句话当然是只当自己没有武功的说法，不到紧要关头，她是万万不能让人知晓她会武功的。沈以柔身子柔弱，莫说是武功，便是平日里多走两步，都会累着。 “小姐是如何算到让管家什么时候来的？”忆荷好奇，清落能猜到有人来刺杀自己已经很是出人意料，可竟能准确地知晓那刺客来的时间，这更让忆荷惊叹。 “我以往是什么时辰睡的？”清落瞥了忆荷一眼。 清落想了想回答道：“小姐是戌时入睡的。” “今晚是什么时辰熄灯的？”清落又问道。 忆荷不知清落这话是何意思，只算着方才的时间：“今晚……小姐看这些话本子看了好长时间，忆荷离开小姐房间的时候，已是子时了。” “那咱们府中的丫鬟仆从都是什么时候起来呢？”清落继续问道，嘴角挂上了笑意。 “老爷一早上要去上朝，各院的夫人小姐要早起，所以丫鬟仆从一般都是五更天的时候就要起来忙碌了。”忆荷解释道，突然惊喜道，“原来是这样，小姐果然聪慧。” 清落睡得晚，连带着这院里的其它丫鬟也睡得晚，那刺客定然不敢在她清醒的时候轻举妄动唯恐引起了旁人注意。三更天的时候，有一次打更，这个时候刺客也是不敢轻举妄动的，这样算来，就唯有方才那个时辰，还刺客敢出现的了。 “好了，你赶紧回去睡会儿觉吧，一会儿就该起床了。”清落笑道，今天晚上的睡意算是没有了。 “小姐料事如神，可也不能整夜的不睡觉，小姐还是赶紧回去睡会儿吧，忆荷也回房了。”忆荷行礼道，说完便退出了房间。 只是她到底仅仅是料事如神，还是一箭双雕、或是三雕，现在的忆荷自然还不明白。 忆荷离开了以后，清落这才将门关上，今晚的事端这才算是了了。清落将放在袖中的那支白玉响铃簪拿到手中。 她现在想要在府中生存下去，就一定得要靠着一个人，唯一一个依靠，便是沈国公。从前在宫中她能手握重权，也是因为皇上偏宠着她这个长女。 如今沈国公对沈以柔的态度古怪，清落还摸不清楚到底是何缘故不敢轻举妄动，但她也只能赌一把。 次日早起，清落便忙去了花园中闲转，正巧遇到了沈以嫣，当然，也不是刚巧遇到。 清落特意赶了一个大早去花园中，就是为了“偶遇”沈以嫣，然后告诉她，她还活得正好。 此时正是沈以嫣与另一个相貌平平的鹅蛋脸女子一同站在花园之中，清落虽不认识，也已经猜到了那女子的身份。 走近去问好道：“这便是，三妹妹？” 女子没有想到清落会一过来就与自己打招呼，吃了一惊，向沈以嫣那边看了一看，这才羞涩回道：“正是呢，大姐。” 一会儿又觉得自己的话说得太过简单，接着浅笑道：“听说大姐没了记忆，竟然还记得以微？” “是没有了记忆，可你是我的三妹，我又怎么会忘记呢？”清落话是如此说着，目光却看向了沈以嫣，她刻意将“忘记”二字压重了音，目光中泛着寒意，“更不必说，我已经回府了这么多天，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都记在心里，不过是一天的事情，我又怎么会忘记呢？” 沈以嫣注意到她的目光之后浑身一颤，她怎么会知道昨天晚上的人就是她派的？ 沈以嫣在心中告诉自己要淡定，绝对不能因为她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就乱了阵脚，于是一脸不甘地看着清落，满脸不情愿地叫了一声：“大姐。” 清落也笑吟吟地承了这一声：“嗯。”又转头看向沈以微，“秋叶凋零，这花园之中，也没有什么可看的，妹妹们说呢？” 沈以微怯怯地站在沈以嫣身后，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转，却不敢答话，这才听到沈以嫣回道：“大姐莫不是忘了这花园之中的长春花？” 沈以嫣见她笑着转了话题，以为清落方才那句话当真是胡乱一言，于是更嚣张了起来。 原本昨天晚上的事情失败她就已经够生气的了，没有想到今早被母亲发现之后还将她好一顿数落。什么时候她沈以柔竟然也成了母亲忌惮的人了，沈以嫣心中不满，方才才在这里借着长春花将沈以柔暗损几句。 清落不知她为何会突然笑得如此得意，有些不解：“这长春花又如何？” 清落看向院中，秋季之时万物凋零，唯有长春花正值盛开翠蔓红花，看着最为艳丽。 沈以微见她不解，又见沈以嫣只顾着在一旁得意，便小声解释道：“大姐莫不是忘记了林公子从前说过什么了？” “林公子？”清落皱眉，微微回头，看向忆荷。从前沈以柔和林子川的事情，她自然是一概不知的。 忆荷附耳道：“小姐忘记了，从前林公子最喜的便是这软香红，小姐为了讨林公子喜欢，身上的饰品、花样，件件不离软香红。” 原来是这样，清落恍然：“这软香红开得不错。”她只淡淡地赞道。 “是啊，只是可惜大姐喜欢，却种不活它，还险些被它害了性命。”沈以嫣笑着从枝头折下一枝花，“软香红虽好，可是对于大姐来说，却是有剧毒。” 她的笑容如同淬了毒药一般，只想着如何将清落刺痛，可却不知，她没有对林子川的记忆，更没有对林子川的爱意，只是觉得这其中有什么蹊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以嫣的话一出口，沈以微与忆荷便同时惊讶地看向她，所以清落断定，她话中的意思绝对不简单。 第21章 蹊跷 清落几乎是跑回自己的院中，她一路着急，留下一脸得意的沈以嫣继和茫然的沈以微在原地，而忆荷只能跟着她小跑回来。 却见清落进门之后直接便将门关上，忆荷只得在门口等候。清落醒来之后，对什么事情都没有太大的反应，却不想此次会受到沈以嫣话的刺激，这让忆荷觉得惊讶。 清落忙将那几本从颜鹤那里拿来的书翻开，书页唰唰的响起，一个故事又一个故事地看了下去。 这才注意到其中的端倪，这些故事拼接起来，多像沈以柔与林子川的故事。他们二人相恋，却因为沈以柔与他人有了婚约而私奔，可在面临死亡的那一刻，林子川逃避了。 可是这和清落所听到的故事并不一样，这样想来，这个故事还有一层意思…… 清落将忆荷叫了进来，压低了声音问道：“忆荷，我对林公子的感情如何？” “小姐？”忆荷不知道为何她会突然想起林子川的事情，一时间不敢回答，只抬头看向清落。 “我是说，在与他私奔之前。”清落强调道，表情严肃地看着忆荷。 “小姐，与林公子乃是青梅竹马，感情自然是旁人比不得的。小姐……自小就喜欢林公子，只是可惜，林公子一直对小姐不理不睬。可能是小姐一直以来的诚心感动了林公子吧，林公子突然就接受了小姐，可是小姐是有了婚约的。”忆荷的话端突然停了下来，惴惴地看向清落。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是和煜王有婚约的，是吗？”清落回忆道，将那话本子放在桌上。 在所有皇子之中，她与这个煜王关系最差，不为别的，只是他看着便不是一个没有野心的人。皇上已经立了皇后的儿子为太子，而她又与皇后关系最好，自然与这个煜王是处不来的。 “没错，这桩婚事是在小姐小时候就定下了的，小姐是嫡长女，身份自然不同，老爷自然不愿小姐嫁的低了。因为这件事情，小姐还特意去见了这么多年都没有见过的老爷，回来之后，小姐哭得很伤心。然后，就有了跳崖的事情。”忆荷沮丧道。 清落将忆荷的话听在耳里，一边用手指扣着那厚厚一摞的话本子。 忆荷不知清落是何意思，只能静静地低头立着，回忆着方才发生的事情，以为是沈以嫣的话激怒了清落，于是解释道：“小姐，从前咱们院中也是种有软香红的，只是在小姐私奔之后，便不知怎么一夜凋零了，之后便再没有生长出来过。” 只见她手突然停了下来，身子微微向前一倾，平静吩咐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依照忆荷的说法，沈以柔一直都对林子川情深似海，林子川突如其来的转变一定是另有玄机，这样一想，沈以嫣方才的得意就不无道理了。 想来这个林子川真正心仪之人乃是沈以嫣吧。 那他与沈以柔跳崖的事情就颇有蹊跷了，如果是真的，那沈以柔是不是被害死的？她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情？ 忆荷离开不久，清落又将忆荷喊了进来，道：“颜鹤公子的这些话本子我也看得差不多了，你跟我一同去将这些还了吧。” “是。”忆荷应声走到桌前，将那些话本子抱了起来就跟在清落的身后走向了听雪阁。 清落到了听雪阁的时候，颜鹤正在石阶下躺着，手中捧着一册书简。清落远远见他，衣冠胜雪、墨发如泼，斜躺的姿势一点也不影响他的优雅。 风吹叶动，他衣袂飞扬，却并未因此受到打扰。就像是他早已经知道了清落要来，特意在那里等着她一般。 这是……色诱？清落心中慢慢浮现出了颜鹤对着她搔首弄姿的画面，实在是令人难以接受，清落抖了抖浑身的鸡皮疙瘩，然后将自己从想象中拉了回来。 即便眼前是这样美丽的一幅意境图，可清落仍是可以毫不犹豫地将其打破：“颜鹤公子。”清落行礼道，一边心中提醒自己现在是沈家的大小姐。 颜鹤微微歪头：“大小姐来了。”语调平缓，从容不迫地起身，几片黄叶从他身上落下，翩翩飘落到青石板路上，正在清落的足下。 “多谢公子慷慨，将这些话本子借给以柔，以柔看完了这就还回来了。”清落目光向后微微一转，示意那些在忆荷手中的话本子。 颜鹤顺着她的目光目光看了忆荷一眼，忆荷便抱着书送回了房间里面。 “不过公子这话本子里的故事，却让以柔看得眼熟。”清落别有意味道，一边说话一边靠近颜鹤。 颜鹤只是敛眸含笑看着清落，不露一丝痕迹。 清落索性直接道：“你明知道我已经将从前的事情忘记了，为什么还要提醒我这些？”她原本以为他会笑得更加开心，或者面色至少会凝重一点，可是都没有，他表情几乎没有分毫的变化。 “我什么都没有说，是你自己发现的，不是吗？”颜鹤笑着回答道，也不在意清落将两人的距离拉到了一个令人感到压力的距离。 当然，他们两人谁也没有感受到压力。 清落这才向后退了两步，正巧将方才从颜鹤衣裳之上飘落下来的木叶踩在脚底下，发出细微的声音，她灿然一笑：“那倒当真是难为公子，特意为以柔寻来了这些书籍。” “你有知道的权利。”颜鹤一句话落下，将手中的书简一合，放往一旁的石桌上，动作之轻，竟没有发出声音来。 “你就这么确认我会相信，林公子他可是我喜欢了十几年的人。”清落试探问道。 “可大小姐还是将他忘记了不是吗？”颜鹤依旧从容，他的没有句问话都压在清落的心口，因为他说的一句错也没有。 “我会将这些事情查清楚的。”清落拂袖离开，走得洒脱。 留下颜鹤在原地浅笑：“若公主需要帮助，颜鹤一定鼎力相助。” 清落听到他的话脚步一顿，脚步生风，走得更快了。 第22章 大哥 既然沈以柔是被人害死的，那又是谁使用了那噬魂之术，将她与沈以柔互换的呢？倘若这个故事是真的，那皇宫中的那个清落公主是不是就没有几日活的了？ 这些问题都困扰着清落，她如今没有了从前的身份，做沈以柔得万分的小心，可也有着与自己从前完全不同的生活。 沈国公不看重这个嫡出的大小姐，孟夫人对于沈以柔万分忌惮，沈以嫣又对沈以柔是各种的欺负，这些清落都可以当做没有发生。 可若沈以柔真的是被林子川害死的，她就不得不以沈以柔的身份为她讨回一个公道了。算起来她已经回来了又一个月之久了，她那个许久未见的大哥也应该到了回府的时候了吧。 没有几天，清落便见到了这个国公府唯一的少爷沈杭儒，国公说的是给大公子接风，对于清落来说却是再认真地将这府上各人再仔细地瞧上一遍的机会。 因为是家宴，所以便少了几分规矩与客气，沈国公坐在最中间，一左一右分别是孟夫人与卫夫人，往下便是沈以嫣与清落，沈以文坐在沈以嫣的下座，而沈以微便到了清落的身旁。 清落第一次见到这个沈以柔的大哥，也是沈国公唯一的宝贝儿子，卫夫人生得貌美如花，连带着沈杭儒都是俊美异常，礼数也周到齐全。 沈杭儒倒是出乎清落的意料，凉城没有关于沈大少爷的传闻，府中却不少。清落以为他不过是与沈以柔天壤之别的府中大少，却不想他在宴席间多番目光照顾。 清落在用完了膳食之后便早早地离开了，只一次饭也让她看到了沈国公对孟夫人的尊重。清落想着沈以柔这个母亲节当真是不好对付。清流分明看得清楚她对沈以柔的厌恶，可她又掩饰得很好，即便是国公完全忽略沈以柔的时候，她都能夸一夸沈以柔以提升她在饭桌上的存在感。 清落知道，自己这个不受宠的女儿是不能轻易撼动她主母的地位，所以想要在国公府活下去，她就得给自己找到一个稳定的靠山。上次给国公的烟瓶，他既然没有退回来，那就证明她还是有希望的。 回到了房中，清落才微微放松一点的心情又被一声叫声揪紧：“以柔？” 这声音听着像是…… 沈杭儒。 清落眉心拧紧了，很快又将面上的倦怠之意去了个干净，微微弯上了唇角，得体地转过身去：“大哥？” 方才在饭桌上还言谈自若的沈杭儒这会儿却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般，犹豫地看着清落。 清落心里不知道与这个大哥关系如何，也不敢贸然多说，只问了一句：“大哥有什么事情要说吗？” 沈杭儒这才道：“你与林子川的事情大哥都已经知道了。” 清落心中暗暗明朗，原来是因为这件事情，不过看他才刚回来就来关心沈以柔，想来与沈以柔关系算得上是熟络。 “大哥，是以柔一时糊涂，今后这样的事情，以柔不会再犯了。”清面上带着悔意道。 “以柔，从前我不在府中，也不知道这几年以来你过得到底好不好，只是今后我回来了，就不会让别人再欺负你的。”苏杭儒这时才走近清落，他温如静水的眸子，就那样安静地凝视着清落，若非清落知晓沈以柔是他的妹妹，她都要以为苏杭儒喜欢上她了呢。 清落向后退了两步，面上略微僵硬，应是笑了笑：“多谢大哥关系，以柔会照顾好自己的。”她不知道沈以柔是如何与沈杭儒相处的，只是要她和一个对自己这样情真意切的人说这些体己话，她有些接受不了。 沈杭儒见清落的闪躲，微微一愣，这才温和一笑：“我忘记了，你已经不记得我了。” 晚风吹过，他身后的青丝扬起，屋内的灯火映在他的脸上，微白的脸上泛着红光，低下的睫毛刚好遮住了他的眼瞳。不知怎么，清落就在那充满柔情的脸上看到了苦涩之意。 不禁出声安慰道：“大哥，以柔虽然现在将大哥忘记了，可今后大哥还一直在府中不是？” “以柔说的有理。”沈杭儒点头，立即被这句话安慰到了，他随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不过……林子川他……” 清落抬头，看向苏杭儒的脸，他的眉头揪在一起，很是担心：“他怎么了？”她方才怀疑林子川的事情，现在能够多听一点关于林子川的事情对于她了解真相都是有利的。 “他不是良配，你与他的事情，最好还是你自己想一想为好。”沈杭儒迟疑了片刻才继续道，“他不久也要回来了。” 清落想着，林子川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品，这些日子她已经有了一些耳闻，只是这样一个人，怎么会引得沈以柔对他那样，这让清落好奇，觉得林子川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个人。 所以这次他回来，清落一定会找他了解清楚从前的事情的。 “大哥放心吧，以柔明白。”清落垂眸道，与人私奔这种事情当然不会发生在她的身上，为了一个男子，就放弃了自己女儿家的声誉与家族的名声，这不是她能够做出来的事情。 “那就好。”沈杭儒点头，“时候也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 “好，大哥慢走。”两人在门口也说了不少的话了，清落看着衣衫单薄的沈杭儒，想要关心却又说不出话来。 最后也只是看着他的身影逐渐远去。 清落生在皇家，对于兄弟姐妹之间的情感本来就感知甚少，更不必说她还是长公主，从来没有一个人站在兄长的角度对自己这样关心。即便是她有庄王这样关心她的弟弟，还有亲生妹妹清梨公主乖巧可爱，她也甚少对两人表示自己的关。 清落停在了门口，静静地看着沈杭儒走远，忆荷从身后走了过来，婉言劝阻道：“小姐，外头凉。” “大哥他很关心我。”清落身形动也不动，只张口没有情绪道。 “这是自然了，大少爷对小姐的感情，那只怕是只有三小姐可以一比了。”忆荷夸张道。 清落扯唇笑了笑，没有再多话，便走近了房间内。 忆荷不解清落为何心情突然低落，只将门合上，好挡住外面吹进来的寒风。清落身子弱不顾及，她们这些做丫鬟的可不行。 第23章 夜闻 清落一回了房间后觉得心情异常烦闷，脱了外衣躺在床上也是久久不能入眠，她强迫着自己入睡，却只将自己逼出了一身冷汗。 秋天的夜凉，又没有到烧炭火的时候，所以屋子里面并不会特别暖和，她翻来覆去，终于被门外的笛声引走，没有在房间呆一会儿便披了件外衫出去了。 广平调是用琴弹出来的，可这会儿听着像是广平调却又不是，只是因为那人用的是笛子，否则也不会传到自己这里吧。其实广平调在外广为流传，只是能够真正奏出其中意味的却又没有几人，这才是这音律最吸引自己的原因。 刚推开门，便觉凉风往衣襟里面钻，可这却不使得她寒冷，反而是觉得异常地清爽。夜里幽静，除了那一点点敲击在自己心弦之上的音符之外，她几乎能够听得到自己的脚步声。她习惯于使自己保持清醒，这会儿，她是清醒的，也是迷糊的。 清醒，是因为只穿单衫吹着冷风，怎么可能还会迷糊！ 而迷糊是因为，她一时脚下没有管住，竟走到了听雪阁门口。 银白的月光洒落在她脚下，远处有乐曲所引，笛声悠扬，萦绕着人的思绪一般，等到清落意识到时，已经晚了。 听雪阁门声一响，那吹笛人已然悠悠地走了出来，见到她人，就像是早有预料一般：“大小姐。” 他这样理所当然没有一丝疑惑的表情就让清落很是懊恼了，可他竟是一笑接着道：“大小姐要进来坐坐吗？” 清落一直对颜鹤心有顾忌，但此时既然自己已经被他吸引过来，也就没有什么理由让她再离开的了，于是她点了点头。 “颜鹤公子这么晚了还不歇息吗？”清落平静出声问道。 院内房间的灯已经熄了，石桌上却点亮了一盏灯，想来他已经在外面呆了许久。 清落又看向颜鹤，他的长发束起，一支玉簪固定，清落原先只是想着，那个羊脂玉簪瞧着，与他正好相配，却不想会这样惊人。 他喜穿白色，夜里月光清幽，正与颜鹤的形象相符。白衣胜雪玉颜色，回眸一笑天下倾。用来形容他，当真是一点都不差。 清落有些失神，她一向不是个会为美色所迷的人，可颜鹤是她见过最有这种感觉的人。 “夜里清寒，大小姐也睡不着？”颜鹤用一句话回答了清落的问题，还顺带问了她。 清落回过神来：“是。” 颜鹤目光向里面转了一下，停顿片刻才道：“大小姐从前与颜鹤下过棋的，可如今却忘了。”言语之中，竟有几分可惜之意。 清落却是听得心惊，这也就是说，他已经开始怀疑她了吗？他的话比西风还要让她清醒，这人哪里是方才她眼中的那个玉公子，分明还是一个她应该避之不及的人。 “以柔确实是想不起来了。”清落无法，只能以失忆为由推说。 谁想颜鹤却不在意，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情绪当中，清落分明见他眼角划过去的是失落之色。莫非，沈以柔从前真的与颜鹤有过什么？ 清落知道，颜鹤从前好像是对沈以柔有些照顾，却不知道两人之间的感情到底进展到了哪一步。 清落可以坦然地去面对沈国公、苏杭儒，甚至说是曾经与沈以柔相处多年的林子川，却不敢真的与颜鹤多交谈，只是因为他看着太深了，是那种她看不懂的深。她甚至只能一点一点的试探他，而不敢贸然有任何举动，因为面对他，她稍有不慎都会打草惊蛇。 “是啊，大小姐都忘了。”他这句话的失落之意更是明显，更像是一句喟叹，飘散在风中。 他此时的表情让人很想要上前关怀两句，可她的理智却又提醒着她，要对颜鹤保持警惕。 最终，她还是输给了自己的情绪：“敢问颜鹤公子，以柔从前与颜鹤公子当真很要好吗？” 颜鹤听到她的话之后，挑了挑眉，惊讶地看着她，似乎是想不到她为何会直接问出这句话来。 清落话刚说出口便后悔了，从来没有人说过从前沈以柔与颜鹤关系有多要好，这一切都是她自己凭空猜测。 颜鹤像是看出了她的思绪，又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只听他幽幽地说了一句：“大小姐的棋艺，是我教的呢。” 都已经到了教棋这一步了！ 一个在府中不受重视的嫡出大小姐和一个府中的贵客，明明知道大小姐已经有了婚约，却仍是对她百般照顾，两人还曾经多次在一起下棋。 清落心中惊讶，却又不敢表现出来，只是露出了一点抱歉之色：“对不起，我全都忘记了。” 沈以柔的这些关系，还是等她什么时候能够找到将两人还回来的方法再说吧。 “没事，大小姐的记忆以后会好的。”颜鹤安慰一笑。 清落却知道，自己是永远不可能拥有沈以柔的那些记忆的，至多只是将沈以柔找回来了：“借公子吉言。” 清落目光下落，方才她是被笛声引过来的，可到了听雪阁的门口却没有听到声音，她想要问他，却又不敢，只怕他再生怀疑。 可颜鹤像是注意到了她的心思，将手中玉笛一动：“广平调中意味深长，清落公主是个心思玲珑的人。” “是吗？”清落装傻道，“我只觉得好听。” “是。”颜鹤认真地点了点头，“清落公主位高权重，拥有着旁人不能及的的权力，定然也承受了旁人不能承受的孤寒，这广平调中有她的志向，也有她的落寞。” 清落几乎从他的眼中看到了坚定，他说的不错，竟活像一个特别了解她的人。可随即又觉得可笑，她分明就不认得这个人，又何来什么坚定认真呢。 她心中好笑，却又不能直接说出来，只能默默地点一点头：“时候也不早了，颜鹤公子早点休息吧。” “大小姐也是。”颜鹤丝毫没有挽留道，就像是方才将她引过来的人不是他一般。 第24章 发怒 清落没有呆一会儿离开了听雪阁，从颜鹤这里她是探听不出来什么的。至少，即便是颜鹤告诉了她答案，她也不敢相信。 清落想着，在颜鹤这里问不出来的事情，沈以嫣那里却不会太难。这个女子一心只想着要气自己的姐姐，只要她稍加暗示，就不信沈以嫣不会透露什么。 这样想着，清落也便回了自己的房中。 不知怎么，出去时候她是觉得胸口气闷，回来了之后，气倒是不闷了，反倒是更加的不顺了。 清落想着，可能是醒来之后的事情太多，她最近又刚知道了这么多事情，有些接受不了，或者是沈以柔的身子接受不了，才会变成现在这样。于是她昏昏沉沉地就睡了过去，身体沉重，却怎么也醒不过来了。 一片黑暗之间，似乎有个声音在喊着她，她听得熟悉，那是她的父皇的声音，她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睛，却实在睁不开，只有几束白光刺进她的眼中。 他喊着她落儿、落儿…… 她正要伸手，向那白茫茫的一片走去，便听到了另一个声音，女子声音尖锐，听着竟有些像沈以文的声音：不！你不是清落！你是沈以柔，不是我的姐姐！ “小姐？”忆荷站在床边侍候，看着清落头上出的越来越多的汗，小声叫道，她手中拿着一方面巾，正待要将清落头上的汗珠擦干。 清落猛地起身，眼前的人不是她熟悉的香凡，却是那个证明了她不是清落的忆荷，目光立即从迷茫变得阴冷，一把打翻了忆荷手中的木盆与面巾：“滚！滚出去！”她几乎声嘶力竭地喊骂出声。 “奴婢遵命！”忆荷忙将地上的木盆捡起，一边心有余悸地揣摩着清落的表情，一边快步退了出去。清落却像是没有回过神一般，坐在床上发愣，枕巾已经全湿透了，可见她梦中流了多少汗水。 不过一会儿，寄兰便重新端了热水进来，小心翼翼地走到清落跟前：“小姐魇着了？” “嗯。”清落微微点头，脸上冰霜未融，只顺手接过寄兰手中的面巾将额上的汗珠擦干，“忆荷呢？” “在门口候着呢。”寄兰向门口示意道，又担心地看向清落，小姐虽然醒来之后严厉冷淡了些，却从没有像今早这样发过怒。 清落点了点头，这才起身下床。她前脚光换好了衣裳，整理好了妆容，后脚就听见外面丫鬟的声音。 清落没有想到，她会这么懂得自己的心思，不等她去找沈以嫣，沈以嫣就自己找上门来了。不觉一笑，莲步移去：“二妹怎么一大早便来了？” 沈以嫣怎么看怎么觉得沈以柔有些不对劲，从前她见着自己都是躲着的，今天倒好，不说面无表情，反倒是笑脸相迎：“我才看到，大姐院中的软香红竟枯了。” 清落心中好笑，原来又是来嘲讽自己的：“是，也不知怎么偏偏这几日就枯了，这已经深秋了，想要再栽上花木也是不现实了。”清落话是这么说，心中想的却是如何逼得沈以嫣将之前的真相告诉自己。 “这可就可惜了，大哥昨日回来，想来要不了几天，林大哥也就要回来了，不知道到时候大姐要如何解释这儿没了的软香红呢？”沈以嫣好好说话的时候还是很漂亮的，只是不知道是得了几次教训变聪明了还是怎么，说话也不似清落初见她时那样跋扈了。 “这软香红看得厌了，也得换上一换，二妹说呢？”清落刻意用嫌弃的目光向院外瞥了一眼，道。 “大姐这话是什么意思？”沈以嫣没有想到她竟能够这么快就放弃林子川，而且还没有一点伤心之色，这让原本还有些得意的沈以嫣有些无措。 “林家少爷风流倜傥，我又自小与他相伴，自然有一些感情，只是我到底是有了婚约的人，如今年岁也不小了，自然也该有些规矩了。”清落懒懒道，一边说一边用手整理着自己手上的一只玉镯。 这是皇上为沈以柔与煜王定亲是所赠，意义非凡，清落觑了一眼沈以嫣的表情，知道她是认得了。 沈以嫣的脸色变得难看，可却仍是没有到恼怒的地步，清落便觉得，还得再加上一把火，于是接着道：“林少爷他对我情深似海，可以与我厮守一世，我却不能这样。” 沈以嫣原先还以为沈以柔是想开了这些事情，哪想她竟还不知道真相，仍以为林子川是真的钟情与她，便笑出了声：“大姐原来还被蒙在鼓里呀！” 她说着便得意地走近了清落几步：“大姐当初为了讨好林大哥，是多么的卑躬屈膝，可林大哥仍是连大姐你看也不看，大姐你当真以为他爱你吗？” “大姐不要以为一次两次的惹得别人注意了，你便从此翻身了！”沈以嫣这句话便是她这么久以来的心生，她要提醒沈以柔，也提醒自己，沈以柔永远都只能是那个不受宠、没有存在感的一个，她便是生得花容月貌也没有用，她永远也争不过自己！ 清落知道她为何说这句话，却不理会，因为这就是她想要的。这会儿让她分神的是沈以嫣身上的香味，她这儿一向不熏香，适才沈以嫣离得近了些，她便觉得香气冲鼻，不觉向后退了几步质问道：“他若不爱我，又怎么会愿意与我私奔，又怎么会愿意与我生死相随？” 清落这句话是眼中含着泪水喊出来的，像是一个突然失去了爱的女人一个无助的呐喊。 就是这样的她，才会更容易激起沈以嫣心中的那份骄傲。 果然沈以嫣嘴角一弯，快声道：“那当然是因为……”她突然表情一变，话也顿住了，似是后悔自己一时嘴快。 “因为什么？”清落紧紧地盯着沈以嫣，她眼角的泪痕还没有干，睁大了红红的眼睛看着沈以嫣，让她向后退了一步。 “因为什么，你等他回来，自己问他吧。”沈以嫣不屑地凑近清落，轻蔑地看了她一眼，而后便快步离开了。她原以为沈以柔醒来之后变了，比从前厉害了，却不想她还是和以前一般痴傻。 想到这里，她便又白了沈以柔的院落一眼，她沈以柔是嫡出又怎么样，还不是没有了娘，她所拥有的现在都在她的手中。想到这里，沈以柔攥紧了拳头，回去了。 而她没有看到的是，在她离开以后，原本一脸哀怨的清落这个时候眸子里满是冷光，全然没有方才小女子的样子。她眼中的泪水还在，却早已经没有了方才的感觉。 她现在可以确定，沈以柔跳崖的事情，真的不是简单的私奔那样简单，这件事情具体是怎么回事，沈以柔她不敢说，却不会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第25章 梦魇 沈以嫣离开以后，清落这才开始整理自己的思绪，从前的事情，她记不大清了，父皇对她的好她却是记得的，那梦里为何又会出现沈以文，她从来不记得自己从前跟国公府的哪个人有过什么交集。 清落正用胳膊撑着自己的头思索着，便听见身后有脚步声，转头过去，忆荷端着茶盏而来：“小姐，喝口茶润润嗓子。” “嗯。”清落接过忆荷手中的茶，送进口中，“你想要说什么？”或许是梦中费了心神，清落虽然现在没了刚醒来那样虚弱，可面上却有一些苍白。不过她没有说的是，她的头也有些疼。 “小姐，忆荷不敢！”忆荷慌忙跪地，向清落摇头道。 “没事，你说吧，咱们自小一同长大，不必这样生分的。”清落挥手道，她知道自她醒来对待两个丫鬟一直都没有亲切，反而是教训了不只一次两次，所以她们现在跟她说话都是战战兢兢的。 “小姐，忆荷知道小姐醒来之后便将从前的事情皆忘了，小姐行径也与从前大不相同，奴婢们看在眼中，却不敢相劝。只是站在与小姐一同长大的情分上，想要与小姐说上一句，小姐做什么事情都要顾全自己。”忆荷垂泪道。 “你这话……”清落心中思索，忆荷突然说这话是为何，她与从前有所不同是因为她已经不是从前的沈以柔了，这丫头却又提及顾全自己，这是…… “我方才睡着的时候是不是说了什么？”清落想着，唯有这种可能，才让她会突然说这种话。她方才虽然对她乏了脾气，可忆荷并不是分不清事情的人她能够明白那只是因为她入梦太深。 “小姐？”忆荷抬头看向清落，目光中的颜色让清落明白，自己猜的不错。 “我说了什么？”清落心中思忖，自己方才梦到了父皇，不会说了什么让忆荷怀疑自己身份的话了吧。 “小姐一直喊着四小姐的名字，还说什么不要害我。”忆荷回忆着方才她进屋时候的景象，“小姐，忆荷无意听到，请小姐恕罪。” “怎么会是……四妹？”清落想起记忆中沈以文那清澈的眸子，她为何会喊四妹的名字呢？ “小姐，奴婢实在是不知道，小姐从前与四小姐关系最为要好，四小姐也愿意帮着小姐，只望小姐不要胡乱猜想，与四小姐生了嫌隙。”忆荷还在地上跪着，目光诚恳地看着清落。 “你先起来吧，地上凉。”清落扫了她一眼道，自她醒来便注意到忆荷是个心思缜密的可用之人，忆荷现在恐怕是以为她坏了和沈以文的关系。 “小姐？”忆荷抬头看向清落，她仍不松口想要听到清落的一个答案。 “四妹她，还小。”清落一句话算是让忆荷放了心。她还小，所以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她还小，所以即便做了，清落也不会责怪她。清落的意思当然是前一种，她不会因为年纪而对做了错事的人有宽恕的。 忆荷这才站起了身子，立在了清落身后：“小姐，早上大少爷来过了，不过忆荷说了小姐还没有醒，大少爷便又离开了，说改日再来拜访。” “改日？”清落挑了挑眉毛，不说要等她，她便是早起之后再去一趟大哥那里拜访也是应该的，可他却说了改日。 “小姐，是卫夫人那儿的丫鬟将大少爷请走了。”忆荷小声道。 “果然。”清落点头，卫夫人是个胆小怕事……不，是个不惹事的人，知道她醒来之后惹了大夫人不顺眼，自然不会敢直接让她的宝贝儿子接近她的。 “小姐，也不知怎么，从前卫夫人对小姐也是有照顾过的，现如今却是看也不看了。”寄兰在一旁道。 “她不是还派人送过一串珊瑚手串来嘛，我瞧着也是个上品。”清落懒懒道，毫不在意寄兰的抱怨，相反倒是将卫夫人看得真切。 她心中哪里不知，从前的沈以柔根本不敢反抗，只能任由孟夫人欺负，卫夫人平日里不说话，自然私下帮衬一点。不过是个小姐，将来嫁了出去，便不是任他人拿捏的了。 可现在不一样了，这个一直被欺负的大小姐一旦学会了反抗，而且还犯了私奔这样的大错，原本的好婚事都不知还在不在，更就不知最后是何结果了。 “那不是表面的功夫。”寄兰噘嘴道。 “能为你做表面功夫便已经很好了，寄兰，你要记得，在这个世界上，谁都没有义务必须要对你好。”清落严肃地看着寄兰。 寄兰颤颤地点了点头，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小姐这话是特意说给自己的。之前发生的事情她自然没有忘记，想着小姐可能是想要她改掉自己这点，于是心中默默认同，想着自己今后样像忆荷看起，帮着小姐。 “这个道理忆荷懂，所以我不与她多说，寄兰，你明白吗？”清落将手中的茶放下，这茶也比从前不知道好了多少，这哪里的人果然都是登高踩低的，没一点不同。不过这茶可不是看着她高，想来全是大哥的功劳。 “寄兰明白了。”寄兰点头道，说是明白了，眼圈却霎时红了。忆荷悄悄在一旁握住了她的手，她感激地回以一笑，清落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不做声。 原本清落是以为自己真的成为了沈以柔，为了在这个府中生活下去，她才需要四处寻找靠山，可是现在只要她能够找到沈以柔，或许她便可以回到皇宫中。所以在卫夫人那里，也就不必再去了。她是何态度，清落自然也就不甚在意了。 清落用手撑着头，说了这么一会儿话，她竟有些累了。 两个丫鬟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才劝慰道：“小姐还是回床上歇会儿吧，昨晚睡得晚了些，现在难免累到。”一边寄兰将床铺拉好，好供她能舒服地躺着。 清落勉强撑起头，看了忆荷一眼，她此时正关切地看着自己：“好。”而后才重新躺回了床上。 第26章 麻烦 只是清落没有想到，她这次对沈以嫣的试探却给她带来了一个小麻烦。 次日早上，清落是被外面吵嚷的声音吵醒的，紧接着便是寄兰急匆匆的脚步声音：“小姐，小姐，不好了！” 清落昨晚睡得是这么久以来最好的一次，一夜无梦，夜里也没有醒来的迹象，睡得很沉。 “怎么了？”她想要醒来的时候似乎很是困难，眼睛几乎都睁不开，眼皮沉重地合在一起，可在寄兰的声音传到她的耳朵中之后，立马便清醒了。 “小姐，二小姐她带着老爷来了！”寄兰急忙道。 清落皱眉，听着外面下人议论的声音便知道没有什么好事发生，她向寄兰身后一看：“忆荷呢？” “回小姐，忆荷怕老爷惩罚小姐，去请大少爷了。”寄兰解释道，“咱们院中突然多了软香红，这时候外面已经围了一堆下人了。” “软香红？”清落微微明白了一点，这花据说是沈以柔为了林子川栽下的，从前没人发现也就罢了，如今沈以柔与林子川的事情惹得城中议论纷纷。她却又在林子川快要回来之际，重新将软香红栽在院中，这不是更要惹得外面的流言蜚语了，“你先替我梳妆。” “是啊，现在老爷还没有赶来，可是孟夫人身边的李嬷嬷已经在外面了。小姐快想个法子吧！”寄兰急道，一边将清落的妆奁盒子打开，一边急着汇报。 “这……只能随机应变了。”事情发生在她未曾料到之际，现在她们已经找了人在外面守着，想要销毁证据也是不可能的了，只能一会儿见了沈国公再说了。 清落收拾好了自己之后，便与寄兰去了院中，那一片荒地现在确实是种上了长春花，还红得娇艳。 竟有人连夜在她这院中悄悄种下了这么多花，她却全然不知。清落想到昨天晚上睡得香甜，想来竟是因为这个，再一想昨日里沈以嫣身上那诡异的香味，也是明白了，她中了计。 清落慢步走至院中，门口还有几个丫鬟在张望，因为皆是国公府里的丫鬟，便是猜到了什么，却也不敢光明正大地说出来，只是他们的目光早已经透露了他们的想法。 “李婆婆来得早。”清落问好道。 李婆婆倒是不客气，只向清落点了点头：“大小姐起得晚，却不知道你这里的事情已经闹得满府皆知了。” “怎么不见母亲？”清落也不在意，像是没有看见那多出来的花一般，只顾着寻找孟夫人。 李婆婆没有想到清落这样狡猾，见到这样的场景竟一点也不慌乱，眼珠一转，圆滑道：“夫人以为，只是外面这些小蹄子的谣传，叫老奴来将她们皆撵走，不想，老奴却真的在这儿看到了软香红。” “原来是这样。”清落目光向外一转，方才被李婆婆手指的那些丫鬟皆散了，既然事情已经传出去了，她们也就没有了继续呆下去的必要。 两人静静地立在院中，随后便见到沈国公气急败坏地走了进来，沈以嫣得意地跟在身后：“父亲你看看，女儿说的没有错吧。” 沈国公看到院中果然是软香红动了大气：“你这个孽障！” 清落看向沈国公：“女儿见过父亲。”像是不知道眼前发生的事情一般，温婉行礼。 可是她的从容落在沈国公眼中便是另一种感觉了，他甚至觉得清落这是故意挑衅：“跪下！”怒火一点也没有被平息，反而是更恼火了。 清落识趣地跪在了地上，寄兰也跟着跪在清落身后。知晓此次是别人算计了她，可也是昨日她疏忽了，才未能及时反应过来，国公已经被请来了，她也只好想想事后如何补救了。 只听清落坚定地声音道：“女儿不知自己错在了哪里？”不等沈国公继续生气，便接着道，“不过父命难违，女儿遵从父亲的话。” “好啊你，到现在你还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是吗？”沈国公的脸已经因为激动颤抖开了，看得出来气得不轻，“这软香红为何会出现在你这儿？” 清落低头不答，没有证据的事情，她不会说这并非她所栽，因为不会有人相信。 不过沈国公也并没有想要她的回答，一脸通信继续道：“你与林家那小子的事情，还嫌闹得不够大是吗？上次你私自出走，看在颜鹤公子为你求情的分上，我不对你大加责罚，但今天，我非得要让你好好涨涨教训！” “父亲这一番话，着实说得以柔糊涂。”清落抬头柔声道，“从前女儿做过一次错事，今后便再也不会犯了。只是这花，软香红何辜？女儿何辜？竟会只因被栽下就有了错，爱梅之人何其至多，若都要因此得了错处，那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父亲，大姐这分明是在狡辩，女儿亲耳听见大姐说放不下林大哥的。”沈以嫣见沈国公被清落的话说动，忙在一旁怂恿。 沈国公不过片刻动容，随后便道：“来人呐！上家法！” 还不待清落反应，寄兰便扑向沈国公脚下：“老爷，小姐身体何其娇弱，家法重责，小姐怎么能够承受得住？老爷，这软香红小姐确实不知情，定是有人刻意陷害小姐，想要污了小姐的清誉啊！” 李婆婆在一旁道：“寄兰这话说得便不对了，大小姐与林公子的事情，可是早就闹得城中人尽皆知了。” “还不动手？”沈国公心烦地一挥手，便要离开这里。 “老爷，不可以啊！”寄兰继续哭道，“老爷家法一动，小姐的声誉便再也无法挽回啊！” 这件事情有过是一回事，有过而且被家法重责了，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今后的沈以柔不仅在府中抬不起头，便是在整个西凉都抬不起头来。 可便是寄兰在一旁将头也磕破了，也没有换得沈国公回头看清落一眼。 清落转头看向一旁拼命为自己求情的寄兰：“停下。” “小姐？”寄兰不解，小姐为何到了这个时候还没有一丝惧意，要知道被家法处罚可是大事。 “不准再求情了。”清落严肃地看向寄兰，目光又有意无意地落在了她已经流出血的额上。 寄兰虽然担心，可也懂得听话，乖乖地跪在了一旁，默默流着眼泪盯着清落。 清落此时却是算着，自己的身子恢复的差不多了，现在便是挨上一顿打，以自己有武力傍身，约莫是不成问题的。 第27章 求情 哪成想，这个时候却见到门口正往快步小跑来的大少爷沈杭儒，清落见到他来的时候，已经被两个婆子按在地上了，忙向他摇头。沈杭儒的身后正站着沈以微和忆荷，忆荷一见清落被压到地上，立即跑到了跟前。 谁知道沈杭儒只是向清落点了点头，便走向沈国公，沈国公见到儿子向自己这边走来，哪里不知其中意思，直接道：“你要是想要为她求情的话，就免了吧。” “父亲，儿子不是为大妹妹求情的，儿子是来认错的。”沈杭儒说着，便将衣襟向后一抛，直接跪在了地上，也挡住了沈国公想要离开的步子。 “你这是何意？”沈国公被挡住了路，只得严肃看向自己这个儿子。 他一向珍重这个儿子，不仅仅因为他是他唯一的一个儿子，还因为沈杭儒在他看来，堪当大任。 “这软香红乃是儿子连夜命人栽在大妹妹院子里的，大妹妹她并不知情。”沈杭儒一脸无畏道。 只是他这番解释未免牵强得很，引得国公怀疑：“你没事往她这里栽长春花做什么？”国公带着审视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儿子。 “父亲，儿子看着软香红开得美丽，与大妹妹正好相衬，又想到嫡母当年风采，自然是一时糊涂，便将这花栽了来，想要逗大妹妹一笑，看一眼当年盛景，却不想，被他人先看到了。”沈杭儒说这话的时候，看了一眼李婆子，话语中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说花便说花，提她做什么？”沈国公眉峰间的“川”字又显，“她是你大妹妹，不是你嫡母。”后一句话几乎是压低了声音用不可听见的声音说的。 “是，儿子知道了。”沈杭儒低头，目光有些黯然道。 清落一开始只以为沈杭儒是个公正的哥哥，对沈以柔也不过是看着可怜才关照了一些，却没有想到今日这样的事情，他竟能够直接担到自己身上。且不说卫夫人那一关过不过得了，但是一个李婆子站在这儿，便表明了这是大夫人管着的事儿，大少爷若是管了，那便是与孟夫人作对。 原来沈杭儒这么疼爱沈以柔，清落心中感叹，只是可惜，如今自己这个性子，定然会让他为沈以柔操不少的心。 正待沈杭儒要接着说话，便看见门口一个白色身影进来，白得清落有些恍惚。 “颜鹤公子怎么来了？”沈国公笑颜迎接，直接走到了门口，看得出来两人的亲密。 “原想着来找沈国公下一盘棋的，却不想听闻国公动了大气，颜鹤这才来看看，不知道可有冒犯国公处理家事了？”颜鹤客气道，分明是干预了这件事情，却一副与自己全然无关的样子。 “哪里哪里！”沈国公笑道，与颜鹤公子之间有着说不出的熟稔之感，“不过是小女犯了一点儿错，惹得公子笑话了。” 颜鹤听了沈国公的话，却不看向清落，反而是看向一旁更加惹眼的软香红：“国公一向觉得我那儿冷清，我瞧着这花而看得煞是好看，不知大小姐可愿，将这花送与在下？”说是问沈以柔，他的目光却看向了沈国公。 “既然公子喜欢，我这就叫人给公子送过去。”沈国公道，说着便要指挥小厮动作起来。 却听得颜鹤又看向正在地上跪着的清落：“大小姐说呢？” “公子想要，以柔自然愿意。”清落柔声道。 “如此甚好，国公，你若再不来我的听雪阁，茶可就要凉了。”颜鹤一转身，抿唇看向沈国公。 沈国公看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清落，又看一眼跪在自己面前的沈杭儒：“都散了吧。”眉目之间的怒气顷刻便消散了，而后与颜鹤离开了。 不知怎么，清落突然抬起了头，看向正在与沈国公一同往外走的那抹白色身影，就在这个时候，颜鹤却转过了头，目光交集的瞬间，颜鹤眉眼弯下，似笑而又非笑，而清落则是面无表情。 “你还当真是好运，今日有颜鹤公子帮你，我倒要看看，下一次还有谁会帮你！”沈以嫣此时不甘心道。 她说完了话，正要转身离开，却见清落被两个丫鬟扶起，慢慢地走向了沈以嫣，沈以嫣吓得向后退了两步：“你……你要干什么？父亲可还没有走远，李婆子，李婆子！”她瞧着清落冰冷的表情实在有些瘆人，不自觉的就喊出了声。 谁知道清落却突然粲然一笑：“今天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心里清楚，至于以后，要小心的是谁，就不一定了。” 清落声音不大，可眼中的冷光已经足以震慑得住沈以嫣了，就连她身后的李婆子都被吓得一颤，这个大小姐怎么和以前不一样了呢？ “李婆子，我们走。”沈以嫣拉着李婆子连忙走掉了。 看着沈以嫣慌张逃走的样子，清落心中更是好笑，这个小丫头一直给自己找各种各样的麻烦，却不得不说，在很多时候她都是帮到了自己。当然，她自己还没有意识到，这是更令清落好笑的一点，所以她的警告，当然也只是吓吓那个小丫头。 她方才的表情，自然自然也没有逃过沈杭儒的视线，他以为清落被吓到了，走到她的身旁安慰道：“父亲他，只是一时生气，你不要计较。” 他对沈以柔是不是一时的生气，清落心中清楚，她不是沈以柔，不会将沈国公当做父亲看，自然也不会难过计较。 于是清落微微勾了一下唇角，以示自己明白：“大哥今日的舍身相救，不值得。” 清落与沈杭儒都明白，只是这点小事，当不得“舍身相救”这四个大字，所以清落所言，是沈杭儒为了帮沈依柔违背卫夫人，违背大夫人的事。 沈杭儒一愣，没有想到清落会这么快看破这件事情：“值不值得，只有自己知道。” 清落微微失神，总觉得这句话似曾相识，却又想不到是在哪里听过，只好无奈一笑。 “只是你这院子也太过危险，要不要我帮你找来一个高手看着，你也好安心。”沈杭儒询问道，他知道有多少人都盯着清落这里，所以他不能放任她出于危险之中。 “多谢大哥，不必了。”清落一笑，拒绝了沈杭儒的提议，她现在本来就已经够惹人注目的了，若是再找人保护自己，未免更招仇恨。 第28章 移花 忆荷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一段时间，这才转向了站在沈杭儒身后插不上话的沈以微，向清落道：“小姐，这次多亏了三小姐相助，否则奴婢是请不来大少爷的。” 清落顺着她的视线向沈以微看去，沈以微的表现更是让清落惊讶，她并不觉得沈以微与沈以柔有任何的交情可言：“多谢三妹此次相助。” “大姐客气了，从前诸多事情，以微无能，不能帮到大姐，可二姐她此次太过分，以微不敢、也不能袖手旁观。”沈以微向清落这边看去。 沈以柔再怎么不受宠，也是个嫡出，而她沈以微是这个府上唯一一个庶出小姐，平日里受的冷眼本来就不少，更不要说卫家失势，今后卫夫人自己在府中都要小心翼翼，更谈不上护着沈以微了。 “还是要多谢你。”清落向沈以微点了点头，示意这份情她领到了。 “秋来天凉，你方才在地上跪的时辰也不短，我那儿有药，一会儿派人给你拿来，好在是没有受罚。”沈杭儒又关切道。 “多谢大哥。”清落低头道，今日沈杭儒的举动，算是让清落明白了沈杭儒对沈以柔的好，也知道他对于自己在沈国公府翻身是个重要的人物。 “你也回去歇会儿。”沈杭儒说着，便将目光落在了清落身后的忆荷身上，“好好照顾好大小姐，一会儿我派人将药拿来了，仔细着她腿上的伤。” “奴婢遵命。”忆荷屈身道。 “如此，以微便也告退了。”沈以微跟在沈杭儒的身后快步离开了，不过终究她步子小些，没有多久被沈杭儒远远地甩在身后了。她也不着急，迈着稳定的步伐默默跟在沈杭儒身后，向西院那边走去。 “忆荷今日莽撞，请小姐恕罪！”忆荷待到两人离开以后，这才跪倒了地上。 “你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清落见忆荷能够这么快的意识到自己的错，也不予置否，就着院中石凳坐下。她出来得有些匆忙，所以难免衣衫单薄，坐在石凳上的时候还是有些凉意。 “忆荷不该擅作主张，将大少爷请来。”忆荷很快便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也没有任何的怨言。 “为何大哥请不得呢？”清落继续问道。 “这……”忆荷这下到当真是不知道了，她一带沈杭儒来，见到清落向这边摇头，便知道自己做了一件错事，却不知道错在何处。这整个国公府愿意帮沈以柔又能说得上话的，就只有颜鹤公子和大少爷了，颜鹤在清落这儿不受待见，这点忆荷看在眼里，所以特意没有去。 “你很聪明。”清落毫不犹豫夸赞道，“这么短的时间内，你立即便判断出了谁是可求之人，所以你没有错。” 忆荷诧异地抬头看向清落：“小姐？”那她为何…… “我不愿意大哥来，不过是不想要他趟这摊浑水罢了。”清落摇了摇头，示意不再愿意解释下去。 沈杭儒他是个清澈的人，和沈以文一样，不应该出现在这种争斗之中。 “可是从前都是大少爷照顾小姐的呀？”寄兰听了清落的话，一时没有管住自己的嘴，又问了一句，话刚说出口便收到了忆荷的一记目光。 “可我今后若还这样依靠着的他的话，就会连累到他。”清落扔下最后一句话，这才转身向屋内走去。 她也不知道为何，分明只见了沈杭儒几面，就觉得他是个对沈以柔好的人，也知道他是个正人君子。 不多时，外面传来了声音，清落透过窗向外看，便见到步成济带着小厮往这里来了。 清落起了身：“步管家这么快就带着人来了？” 步成济向清落屈了下身子：“回大小姐，颜鹤公子说了，他想要早点看到这花。”解释完之后，便带着小厮将那些软香红连根挖了出去。 这软香红连夜被人栽了过来，这会儿又这么快的就被挖出来，想来也是活不了多久了。他们心中都明白，却无一人揭破，当然清落也知道，颜鹤想要的，当然不是这花。 单看他听雪阁那寡淡的外院布置，便知晓这长春花决计不会是他所喜爱之物。清落这样想着，便也不将院中那些人放在视线当中，回了房中。外面的声音仍在继续，清落却心思不定。 “小姐，步管家他……”寄兰犹豫着向楚意之道。 “嗯？”清落听到寄兰提到步成济，忙转过了头，却见到寄兰只是一脸的疑惑。 “小姐似乎对步管家的事情格外关注。”寄兰咽了一口口水，补充道。实在不是她有什么，只是她爱说错话，却又偏偏话多，现在便是说一句话也要再三思考的样子。 “步管家他格外寡言少语了些，我不记得从前的事情，自然对他好奇些。”清落解释道，话中意思明显。 只听寄兰也是一脸迷茫地向她道：“步管家是一直跟在老爷身边的人，老爷放心得过，确实是少话了些，这也可能就是老爷喜欢他的原因吧。” “那管家他从前对我的态度如何？”清落继续问道，这才是她最想要知道的，这府中的每一个人，都可能对她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管家他铁面无私，连孟夫人的脸也不看，所以国公府中他只听老爷的话，至于老爷对小姐……”后面的话不用说下去，清落也已经明白了，因为沈国公都没有想过要理这个女儿，管家自然是更不会管了。 “我知道了。”清落点头，她越发的想念父皇了，可她知道，她现在还不能回去。 “小姐，管家将花移走之后，这院中便又空荡荡的了。”寄兰撅着嘴道，虽然说软香红有着别的意思，可最起码是个景致，早起出来小姐瞧着也舒心，现在就只剩下一片荒地了。 “那能有什么法子，现在已经是秋季了，还有什么花能够种活的？”清落笑道。 “小姐说的也是。”寄兰点了头道，仿佛院中不种花是委屈了她一般。 第29章 上药 清落回房中之后，便坐在床畔将裤腿提了上来，她早上出去时候穿得少，再那样一跪，难免腿上已经有了淤青。再向上看，竟还有些划破了的伤，白嫩的肌肤上已经凝固了一块血迹，红黑色的血块在腿上异常明显。 正是这个时候，门口传来了声响，清落想起方才大哥说要找下人来送药，于是放下了裤腿：“进来吧。” 外面安静了一会儿，这才传来了脚步声音。清落见身后长时间没有传来声音，便转过头去。 不过清落没有想到的是，来人竟不是沈杭儒，反而是和沈国公一同离开了的颜鹤。 “颜鹤公子。”清落起身下床，福了福身子，这才疑惑地看向颜鹤。 颜鹤却像是没有看到她眼中的疑惑一般，径自地走了进来：“方才那两个丫鬟下手不轻。”说着便看向清落的腿，意思很明显。 清落：“……” 颜鹤倒是理所当然道：“你摔下悬崖的时候，你身上的伤也是我瞧的。” 这是什么意思？这意思是她的身上他都已经看光了吗？ 虽说这是沈以柔的身子，可毕竟现在是她在用，这样一想，清落便红了脸颊。 颜鹤见清落这模样，更是挑了挑眉毛，总算是见到了一次她真实的表情。不过他并没有多大的反应，只是将清落重新扶回了床上。 不等清落反应过来，她腿上已经是一片清凉，颜鹤已经将她的裤子重新掀上去了，清落没有忽略，他才见到清落腿上伤时脸迅速沉了下来：“伤得这么重，还敢逞强？” 皇上对清落这个长公主从来都没有当做女儿培养，她自小文武皆修，早就习惯了浑身带伤，这点小擦伤，对于她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所以清落小声道：“不过一点小伤，不……嘶！”清落话还没有说完，颜鹤便将那白色的药末撒在了她的腿上，原本并没有多么痛的清落一下子被疼得吸了一口冷气。 颜鹤动作顿了顿，之后嘴角勾出一抹笑意，不算明显，却刚好够清落看得清楚。 这分明就是在嘲讽她！ 清落不甘，咬着后牙根，愣是不让自己再发出一声声响来，不过可能是方才已经痛过，再继续上药的时候已经没有了方才的痛楚。 “你这药当真不是拿来害我的？”清落冷不丁的出声，正好颜鹤手下的动作已经进行完了，将白瓷瓶用瓶塞塞住，放到了床边的案几之上。 他听到清落这句话时，脸上没有任何反应，不过却慢悠悠地转了身，一步一步向清落走去，清落此时正坐在床上，见他这番动作突然有些害怕，忙将身子向后缩了缩。 清落自知武功敌不过他，也不必反抗，距离近到清落几乎能够听到他的心跳声之时，他却停下了步子：“罢了。” “这药你记得每日要换上一次，虽然疼，可是不会留疤的。”颜鹤这句话时背对着清落的，所以她看不到他是何表情。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清落还处在恍惚之际，寄兰便已经走了进来，见清落正在发呆，疑惑地看向门外，这是有什么吗？ “嗯？”清落被寄兰叫回了神，一时恍惚竟被人带走了思绪。 “小姐，这是大少爷送来的药。”寄兰手中拿着一个藏蓝色瓶子，大小与颜鹤拿来的那个无大差别。 “嗯，放在那儿吧。”清落抬了抬下巴，向案几上示意。 寄兰顺着她示意的方向看去，却见到已经有一个白瓷瓶放在那里了，于是笑道：“奴婢还担心小姐不愿意上药，没有想到小姐已经自己备好了，只是不知道这大少爷特意嘱咐的药会不会更好用些呢？” 寄兰一边说着，一边将那瓶子放在了一旁：“小姐，可要寄兰帮你上药？” “不必了。”清落看向那两个瓶子，心思不定道，”我已经上过药了。” “那就好，今日的事儿小姐千万莫要放在心上。”寄兰一边说，一边看向外面，清落将窗户关了，所以也看不到那一片令人心烦的荒地，“老爷他，只是担心小姐走了错路。” “嗯。”清落点头。 她原以为自己在国公府可以比在皇宫时候轻松一些，却没有想到国公府里面的争斗远没有她想象的少。 她静坐在床上，几乎能够闻到那药味儿从膝处一点一点散发出来，竟有着一种莫名的香味。她的房中从来不熏香，从前是因为没有，现在是因为她不喜欢。 这样想着，清落便快速地起身下床：“忆荷。” 忆荷从门外走了进来，因为清落不喜欢她们两个时常立在身侧，所以多时她们都是在侧间守着，既能及时听见清落的吩咐，也能够不惹得她心烦。 “小姐，怎么了？”见清落跳下床来，忆荷忙快步走进房间。 “去打一盆清水进来。”清落从容吩咐道。 忆荷即便是心有疑问，也没有多问，只应了一声，便出去打水了。 她端着水进来的时候，清落已经坐在凳子上等她了，见有了清水，清落从怀中掏出帕子来沾了水，便将膝上的药往下擦。 忆荷见了慌忙阻止：“小姐万万不可呀，小姐腿上有伤，如何见得了水！” “我悬崖都跳得，一点水有何畏惧。”清落不理忆荷的阻拦，将那些药擦了个干净。 原本只是轻伤的腿，现在看着更是可怖，蹭破了皮的地方红肿一片，竟像是受了重伤一般。 忆荷痛惜地看着清落地腿部：“小姐这又是何苦，这样会留下疤痕的。” 我就是要留疤！清落心中这样想着，却没有说出来，只是平静地将裤腿放了下去，而后再悠悠地坐回了床上，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忆荷看向案几，上面正放着两瓶药：“小姐，大少爷送来的药也不用吗？” 清落看了忆荷一脸，白净的脸上写满了担心，清露这才看向桌上放着的那两瓶药，摇了摇头：“对了，院中的软香罗被移走了，你想办法去弄一些软香罗的花来，不要被他人发现了。” “小姐？”忆荷不解，分明知道这样做会被老爷责罚，却还是要找软香红，“小姐便是对林公子念念不忘，也不可如此大胆啊！”忆荷直接跪到了地上。 “你且去办便是。”清落也不解释，只是望着那两瓶药道。瓷瓶在光的映照之下发出光泽，看得出来，这药皆不普通，只是她不能用。 第30章 外出 清落早起，便闻到了房间中的香味，虽说有了之前沈以嫣来闹的事情，她这里的膳食已经改善了很多，可是却不曾像今天这样丰盛。 “今天是什么日子？”清落闻着香味问道，直接坐到了桌前。 “小姐，这都是大少爷早上专门盯着厨房做出来的。”寄兰见到这些也高兴，说着话都是喜滋滋的。 到底是府中唯一的男子，说话就是不一样，清落暗暗在心中感叹，却没有说出来。 “大哥他对我当真是好。”清落轻声感叹一句，这才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却又听得寄兰道：“那可不是，这府中对小姐最好的，就属大少爷了。” 大少爷对沈以柔的关心，清落昨晚已经听忆荷说过了，所以再听寄兰提起，便没有多大的反应，只平淡地“嗯”了一声，作为回应。 可她此时淡淡的表情却让寄兰想多了，慌忙又解释道：“小姐莫要伤心，老爷他其实也不是不关心小姐，只是……” 清落知道，她以为清落想到了这府中最应该对她好的人却没有对她好，这会让清落伤心：“寄兰，你不用解释，父亲他有他的考量。”清落胡乱说了一句，只是为了堵住寄兰的嘴。 寄兰却惊奇地看着清落，小声喃语：“小姐果然失忆之后，整个人都变了。” 清落明白，她们整日在沈以柔身边，自然能够看得到她的变化，所以并没有多大反应，正欲出言，却听得门口传来一声：“什么变了？” 正是沈杭儒走了进来，他名字儒雅，人亦是如此，眉目之间的书卷之气让清落觉得他不像是个在沙场上打仗的，倒像是个书生。每次见他站在门口，日光正好渡在他衣衫之上，撒上金光，她便是如此想着的。沈家大少爷，在城中颇负盛名，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只除了……庶出，别无缺点。 清落浅浅一笑：“寄兰正说呢，大哥此次回来，比以前俊朗了不少。”将寄兰方才所言混了过去。 沈杭儒听到这个话，也是眉尾弯了弯，露出了温暖的笑意：“你先吃饭，吃完饭我带你出去玩。” “出去？”清落下意识的出声问道，而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了，她自从来到这国公府后，确实还没有出去过。 “嗯。”苏杭儒点了点头。 清落见他确认之后，这才继续低头吃饭，她原本以为沈以柔只是一个没有人疼爱也没有人关心的可怜女子，却没有想到，其实还是有很多人都关心她的。 只是清落没有想到的是，卫夫人那样一个避世的人，居然会任由自己的儿子去关心一个非自己所生，还是个不受宠的小姐。 清落心思全放在这些上面，即便是苏杭儒特意为她安排的饭菜她也没有注意到，只是快速地吃完了饭，便与沈杭儒出去了。 沈杭儒带清落来的地方是一个茶坊，里面环境雅致，却并不让人觉得压抑，两人品着茶，听着曲儿也是很悠闲。 只听沈杭儒却突然道：“你果然是将从前的事情都忘记了。” “大哥这话是何意思？”清落不动声色地将茶杯放下，看向沈杭儒。 沈杭儒笑着道：“从前每次我带你来这里，你都会很开心的，你说，你喜欢听曲儿，因为他们总是咿咿呀呀便能够将人这一生演绎结束。” 可现实中却有太多不能改变。 他看得出来，清落虽然也是在听曲儿，却没有真的将那曲子听进心里。 因为清落以为，那曲儿不过是旁人编的一个完满的故事来骗人罢了，她不要别人编造，她要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即便她现在是沈以柔，她也不会真的就成了她的。 “戏子无奈，我们也是如此，从前年纪小还觉得很好，长大后便不愿再受到这样的蒙骗了。”清落淡淡道，目光却直直地看向苏杭儒。 沈杭儒似乎犹豫了一下，才接着道：“你说的是，长大了也好，长大了便有了保护自己的能力了。” “那大哥觉得，以柔能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呢？”清落见他犹豫了之后，便又转开了话题，知道他是不愿意接着她的话往下说了。 “以柔，大哥会尽力保护你的。”沈杭儒见她倔强得非得要问出一个答案来，便更不愿告诉她。 “可是这还不够。”清落直接紧紧盯着沈杭儒。她承认，她看出了苏杭儒对沈以柔这个妹妹的关爱并非是假，也正是利用这一点，她可以肆无忌惮地在他这里问出一点东西来。 两人就这样僵持在原地，谁都不肯让一步。 就在这个时候，台上的曲儿突然唱至：“我本有心与你长相厮守，奈何郎君深情杂糅，留我独奏，等回头——” 这一句戏词似乎是刺激到了沈杭儒，他松了口，道：“以柔，其实只要你不愿，告诉父亲，他会答应你的。” 这话是何意思？ 沈国公连她这个女儿看都不愿意多看一眼，若非她是个嫡出，恐怕现在的处境只会更惨。 “父亲他怎么会答应我，更何况那人还是王爷？”清落问道。 “他会的。”沈杭儒肯定道，却没有继续给清落解释的意思。 清落知道，自己再坚持下去也问不出来什么了，只好适时地放弃，至少她还知道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于是她松口道：“既然这儿也没有什么意思，咱们还是回去吧？” “好。”沈杭儒点头，不是他不愿意告诉沈以柔这些事情，只是他不想她怀着仇恨去过以后的生活，她原本可以过得轻松，若是知道了以后，她会有多痛苦，他不能够想象。 两人离开茶坊的时候，方才那个曲子正好唱完，清落原以为这些戏曲皆是些圆满结局，却不想自己今日就正巧撞到了这一次，是悲剧结尾的。 一对看似情深意切的情侣，不顾世俗伦理坚持在一起了，女子抛下了自己的家族，最后换来的是男子慢慢变了的心，她日日呼唤，却没有等回来她的丈夫。 这个结局似乎是刺激到了沈杭儒，他内心担忧，沈以柔会有这样的结局，所以目光中带着清落无法理解的纠结与困扰。 第31章 烟瓶 即便是没有得到苏杭儒的答案，清落心中也已经暗暗确定了一些，沈以柔私奔的事情，一定是有沈以柔很看重的人的参与。只是这个人到底是谁，清落现在还不确定，不过也快了，因为林子川不久之后也要回来了。 苏杭儒看出了清落的心不在焉，回了府中也没有多在她院中呆，只安慰了她几句便离开了。 清落原本她以为自己成了沈以柔，所以在国公府步步谋划，现在知道了沈以柔跳崖时候的事情，这让她不得不查下去。因为只有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才能够确认她到底是不是被人用了这噬魂之术。 苏杭儒回来，清落能够明显地感觉到自己院里受到了多大的照顾，不只是膳食，就连她后院中都已经栽上了花木。经过昨日的事情，想来是他怕清落看着院中那片荒地心中不舒服，所以在他们两人出去的这段时间里，花木就已经种好了。 只因此事，寄兰已经不知道在清落面前念了多少句大少爷的好了，清落听得心烦，便将她扔到一边不理，只忙自己的。 寄兰见清落不再理会自己，便识趣地转变了话题：“小姐，你既然要给老爷，为什么不直接将这里面到底是什么告诉步管家便是了，自己这样每次辛苦动手，岂不是很累？” “就是要自己动手，才会累。”清落知道寄兰不明白自己其中意思，便抬头看向忆荷，“忆荷，你说呢？” 忆荷见清落点到自己，微微抬头：“只有小姐自己累到了，老爷才会知道，小姐为老爷费了多少心里。” “原来是这样。”寄兰点头，暗恼自己的愚钝。 其实还有一个问题她没有问出口，便是老爷从来都不关心小姐，即便是小姐受到了欺负，老爷也只是说了孟夫人几句。从前的大小姐虽然没有说过怨，却从不与老爷亲近，更不要说为他做这样细微的事情了。 不过寄兰想着，小姐到底是老爷的女儿，记得关心也是应该的，只是这样一想，她就更加心疼自家小姐了。 而这个时候忙碌着的清落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一个丫鬟所同情了。 “忆荷，那软香红弄来了没有？”清落一边忙着手下鼻烟壶的事情，一边看向忆荷。 “回……小姐，弄是弄来了，可是要保密……”忆荷带着怯意看向清落，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去。 “你遇见颜鹤公子了？”清落一语猜中，也没有多大的意外。 “回小姐，是。”忆荷点头，知道自己犯了错误。 “那花呢？”清落继续问道。 “啊？小姐不怪忆荷？奴婢没有敢收。”忆荷诧异道，她原想着，清落便是不责罚她，总也会骂她的，却什么都没有说。 清落倒是难得的没有任何恼意或者不满：“那就再取来吧。” “可颜鹤公子当时说那些花死了，是要拿去扔了的。这会儿想是已经没有。”忆荷继续道。 “颜鹤公子还说了什么话？”清落将手中的烟瓶放下，认真地看向忆荷，眼中却带着一点笑意。 “颜鹤公子还说了好多奇怪的话，他听到奴婢在找软香红的时候一点都不惊讶，却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他说小姐是个对自己狠心的人。”忆荷回想着，觑了一眼清落的表情才敢继续道，“还说小姐浪费了他的好药。” “好了，我知道了，你去吧。”清落吩咐道。 忆荷一愣，却反映不过来：“小姐？”见清落不回她，她只好回到道，“奴婢遵命。” 一旁的寄兰早就按捺不住了：“小姐为何还要找软香红回来，小姐明明知道这东西要是老爷知道，一定会重罚小姐的。” “他不会重罚的，你放心吧。”清落看了寄兰一眼，方才道。 寄兰不理解，又想到方才寄兰说到关于药的事情：“原来那药是颜鹤公子送来的，那想必药效一定极好，颜鹤公子待小姐还和从前一样呢。” 寄兰的话让清落心中打鼓，和从前一样。她记得她刚到国公府的时候，两个丫鬟就说过，颜鹤公子对沈以柔多番照顾，果然是照顾得周到。 不多时，忆荷便喜冲冲地跑了进来：“小姐说的果真不错，颜鹤公子这些花皆放着呢。难怪他那时说我还会去找他的。” “这花为何都没有了枝叶呀？”寄兰看向那些花朵，都只剩下了光秃秃的红色，不说是枝干，连片绿色的叶子也没有。 “因为枝干没有用。”清落倒是笑着接过了那些软香红，轻嗅了一番，馥郁芬芳，是她想要的。 “小姐这是何意？”寄兰不解道。 “将这些花放在外面晾着吧，切记不可见着水。”清落吩咐道，将花重新递了回去，便开始研究自己的烟瓶。 “小姐这是要？”这次是忆荷提问，她们现在是越来越看不懂沈以柔了。 “过两日又要去给父亲送烟壶里面的药材了，这次我亲自去。”清落笑着，手中握着那个烟瓶，笑得灿烂。 忆荷与寄兰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知道这应该也是清落的什么计划吧。 只是她们实在想不出来，为何颜鹤公子会将这一切都知晓，而且小姐分明那样讨厌公子，这次却这样接受了公子的帮助。 忆荷开了门，正逢一阵风进来，席卷着清香的风灌了进来，忆荷忙将门关了上去。 “忆荷真是小心，小姐如今最好还是不要见风的好。”寄兰笑道，“只是大少爷送来的这花美得别致，香味也是很独特。” “确实。”清落点头道，“从前也没有闻到过这种香味，你可问了大哥这是何花？” “回小姐，大少爷只说了这花是他托人寻来的，只是没有提到名字。瞧大少爷的意思，像是很久以前便打算给小姐带回来了，只是回来的正好。”寄兰笑道。 “正是呢。”赶上忆荷回来，“大少爷关怀小姐，这府中也没有谁能及得上大少爷对小姐关心了。” 清落点头，将那花香味记在脑中。 第32章 送物 清落将软香红处理好了之后，带着新的烟瓶去了正房，步成济在这里看到她的时候，也是微微惊讶了一会儿。不过步成济还是步成济，常年冷着脸的步成济，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原本沈国公虽然被颜鹤公子带走了，却并没有消掉对沈以柔的气，即便是沈杭儒为她解释，可沈国公又岂会分不出真假。他当时放弃了责罚清落，不过是看在颜鹤公子的面子上，可那软香红还是出现在了院中，沈国公的怒气也已经生了。 所以她现在来，只会惹得沈国公一阵怒骂。不过即便是明知道这样，他也没有多说，只是问了一句：“大小姐来找老爷有事情吗？” “我来给父亲送这个。”清落将手中的烟瓶摇了一摇，烟瓶上面精致的图案落入步成济眼瞳，见他目光一紧，果然没有出清落的预料。 “大小姐怎么知道老爷喜欢这个？”步成济目光中带着一种复杂的颜色，清落几乎可以看得到他微微颤抖的手指在袖中攥得生紧。 清落仍是不动声色道：“父亲喜欢的东西，女儿又怎么可能会忘记。”清落只说了这一句，便已经迈开腿要往里走。 步成济不知怎么，竟愣在了原地，没有说一句话，清落也不理会，她来这里原本也只是为了见沈国公。 她才推开门，便听到了一阵咳嗽声，沈国公上了年纪，这咳疾是年轻时候就染下的，清落倒不是观察的细致，只是无意中听说过，至于是听了谁说，她已经忘了。 好在她在宫中时候，南妃曾经得过与沈国公相似的病症，所以她知道药方，至于这茶香，乃是清落从颜鹤那里得来的信息。 之前她闻到颜鹤身上除过檀香，还有一种淡淡似有若无的茶香，却有时没有，清落便知道这是从沈国公哪里沾染来的。而她之前送的那些药材被用完的时间也告诉清落，她这个烟瓶是送得成功的。 听见沈国公连声咳嗽，清落便忙加紧了步子，只寻着他的方向去，一只手端起了桌上的茶水，另一只手便轻拍向了他的背部。 沈国公像是没有意识到会突然有人进来，不过他现在咳嗽得脸通红，也已经顾不得谁来了，顺手接过了茶水，便细口饮了下去。过了一会儿才缓了过来，不过不等清落掏出帕子，便被突然推向了一边。 他像是条件反射一般将清落推远了，清落始料未及，转过头去看向他的脸，只见他眼中闪过一刹那的厌恶。 清落有些茫然，她原以为沈国公不过是对沈以柔这个女儿疏于照顾，才会让她被人欺负，却没有想到他方才厌恶的那个表情那样真切。 清落不知道，自己这个迷茫的神情落在沈国公眼中，便大有不同了，沈国公眼中的愧疚转瞬即逝，清落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没了。 “你怎么来了？”沈国公只将手中的茶水放回了桌上，自己掏出了一块面帕将嘴角擦了擦，目光停留在他方才正在进行的画上面。 沈以柔从小到大，只到他这里来过三次。第一次是沈以柔的母亲抱着她来的，那个时候她还没有意识；第二次，便是上次沈以柔来求他退婚的那一次，两人也是闹得不欢而散；第三次便是今天，可沈国公总是觉得，他这个女儿有些不一样了。 清落目光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是一幅山水画，已经有了轮廓却还没有完成，依稀可以看得出来险峻的山峰，下方是几条流水，不知怎么，画中左边空着一些地方让她觉得奇怪。 不过她并没有将全部的心思都放在这幅画上：“女儿知道父亲烟瓶中的药材已经用完了，这才特意送来。” “这些事情让下人做便是了，你不必亲自跑一趟。”国公顺口接道，却不见清落将烟瓶递过来。之前她的那个烟瓶确实对他起了很大的作用，这才用了几天，他就已经离不开了。 “主要是这次的药材女儿特意用了另外一样药材，可以更加有效地抑制父亲的咳嗽，不仅是让父亲嗓子舒服一些，还能缓解疲劳，定神安眠。”清落不紧不慢地解释道。 “哦？”沈国公疑问了一句，“竟有这样神奇。” 清落忙跪了下去：“女儿斗胆，有一件事情瞒了父亲，还请父亲恕罪。” 国公皱起了眉头，他并没有立即让清落起来，迟疑了一会儿才问道：“何事？” “之前女儿给父亲的那个烟瓶中的药材并不完整，只是因为那药方女儿还并未制得妥善，还差一味药材，直到今日这才找到，从前未向父亲说明白，还请父亲恕罪。”清落没有起来，仍坚持跪在地上。 “原来是这样，你快先起来。”国公听了清落的话，心中这才稍有宽慰，原来即便是他从未关心过沈以柔，她竟还这样想着他。 国公便伸手要扶清落起来，才刚触碰到清落的胳膊，便听到她吸了一口冷气，又装作无事地样子站了起来。她正要从袖中将那烟瓶取出来，却被国公拦住了。 国公这会儿才看向她的胳膊：“你这胳膊是怎么了？” “女儿无事，惹得父亲担忧，当真是女儿的罪过。”清落说着没事，却很快地滑落了一滴眼泪下去。 眼泪是女人最好的武器，在陌生男人面前尚且如此，在自己的亲生父亲面前，清落就不相信，沈以柔这样一个我见犹怜的美人儿强忍着泪水的模样，沈国公会不心疼。 果然，国公也不管清落的躲藏便将她的胳膊拿了起来，不消撩袖子，便看得到她纤细的手心满是红痕，便是那日罚跪时候留下的。 院中的地上并不算光滑，总有几粒小石子在，她的手便是被这些石子陷入留下的伤，看得出来当时手心中定然满是鲜血。 清落见这伤口落入沈国公眼中，也不说话，只默默地向后退了两步。她今日穿得素净，胜雪的白衣裳，衣摆随着她向后的动作飘动了一下。 扎眼的红色在白衣的衬托下极为明显，国公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正想要开口问这是怎么回事，却见女儿咬着唇，一副不愿意说的模样，便什么都明白了。 “步成济！”沈国公喊道，“去将邢大夫请来，要快。”吩咐完之后，国公便转过身来让清落坐下，清落不甘，几番推让不过，这才将将坐在了椅子上。 第33章 伤口 步成济在门口惊讶了片刻，却仍是快步地去请了大夫过来。这段时间奇怪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他身为府中的管家，多操一点心也是应该的。 这个时候的清落，只是平静地坐在椅子上，除过紧皱的眉头以外，当真看不出来她现在腿已经开始向外渗血。 邢大夫才到府里来了不久，便听说了他能够进府，全是因为大小姐，这会儿来看的第一个病人也是大小姐，心中以为大小姐异常娇宠，外面的传闻皆是胡言。 直到进了房之后才明白，流言非假。 清落手上的伤倒是小事，不过上些药过几日也就好了，可腿上的伤口分明已经生了脓，红色的血与白色的脓水混在了一起，在外看只有血，可实际上里面已经溃烂的样子，他却没有听到任何风声来送药。 堂堂国公府的大小姐，莫名其妙的怎么会受这样的伤呢？再说沈国公，远远的坐在一旁，连女儿看也不看，更是让人心寒。 邢大夫将这些看在眼中不做声响，他只是一名大夫：“回老爷，大小姐这是前些日子受的伤，没有养好，所以伤口发炎了才会这样，想是……” “想是什么？”沈国公冷着声音问道，他原本位高权重，这样一说话便更是气势压人，吓得邢大夫身上出了一层冷汗。 “想是……”邢大夫看了清落一眼，见她倒是淡定自若地坐在那里，“想是没有及时上药，又伤得不轻，才会成了现在这样。” 沈国公心思不定地看向清落，清落就要低下身子跪去，却被步成济快步拦住了：“大小姐现在腿上有伤，万万不可再跪了。” 清落没有看清他是何时到了这边来的，分明他方才还在沈国公的身后，清落看向沈国公，见他点了点头，这才重新坐下：“回父亲，女儿原以为不过是小伤，哪里想到会这样。” “我这就为大小姐写个方子，大小姐的伤须得要内服外敷才可痊愈。”邢大夫说着，便将早放在一旁的药箱打开，站在一旁写起了方子。 清落不甘心，从袖中掏出那个烟瓶出来，递向沈国公那边：“这便是以柔为父亲做的新方子，里面多加了一味——刺花。” 沈国公目光略有松动，看到那烟瓶上的图案，手已经在看不见的地方攥紧了。 “刺花？那不就是长春花。”邢大夫快口道，话刚一出口，便知自己说错了话，不过也只好硬着头皮说了下去，“不过这放在烟瓶之中却只有芳香这一种作用。” 他虽没有听说大小姐受了伤，却知道那日国公因为大小姐院中种了软香红动气，这软香红是长春花中最艳丽的一种，原来这竟是全是为了沈国公。 步成济怀疑地看了一眼那烟瓶，再看向邢大夫，清落心中明白：“那就劳烦大夫看一下这烟瓶。”她笑得温和，在邢大夫看来，却已是有些可怜了。 邢大夫接过那烟瓶，先是被上面的画所惊艳，而后才闻了闻，目光一变，又仔细一闻，精神大振，吃惊地看着清落：“这……这药材是大小姐所制？” 清落见他吃惊，也没有过多的反应，只淡淡地点了点头。 “如何？”沈国公不想他竟有如此反应，一时好奇发问。 “回老爷，我失礼了。”邢大夫这才反应过来了一般，而后仍是兴奋道，“不过实在是因为这药方太过难得，我行迹江湖这许多年，却没有找到可以真正制止咳嗽的药，这药不仅做到了，而且还完善之至。” “大夫谬赞了，这药原先是缺了一味刺花，如今才算是真的制好了。”清落谦虚一笑。 “顺气，解渴，芳香……嗯？”邢大夫一边闻着一边疑问地看向清落道，“这里面没有刺花的芳香之气？” “正是呢，只因……”清落看了神情复杂的沈国公一眼，“只因为父亲他不爱这样艳丽的芳香，所以我在其中加了茶的清雅香，去了刺花的芳香。” “大小姐精通医理，刑逸克佩服。”刑大夫向清落行礼道。 清落听了这个名字微微惊讶了两秒，而后笑道：“这个方子也不过是我无意听说的，不足受大夫这么大的礼，邢大夫快快请起。” 邢大夫倒是起来了，却仍是没有改变看清落的目光，清落却向他微微使了一个眼色，邢大夫一愣，继而反应过来，双手捧着那烟瓶向沈国公道：“老爷，这烟瓶中的药材是上好的药材，请老爷一定收下。”像是明白了两人之间关系一般，他这样说道。 他却不知，国公知道那药材的惊讶远不及那烟瓶上的图案更让他惊讶。 “这刺花枝干上皆是刺，想来大小姐没有少费力气。”像是无意一般，他补上了这一句话。 国公到底是什么也没有说，见那烟瓶受了：“先给大小姐开药，这些日子每日去她的院落请一次脉，要确认到她身子大好。” “是。”邢大夫应道。 他快速地为清落开好了药，而后也将方子写好，恭敬地递到了清落面前：“还请大小姐过目，大小姐若是觉得有什么想要更改的，请大小姐尽管说。” 清落心中好笑，邢逸克也算是江湖名医了，这会儿却只因为一个药方便对自己这般恭敬，当真让她不知如何。 这药方确实是她在原方子上改进而来的，她却不愿意让别人知道太多，只好说自己听来的，不想这邢大夫如此执着。 清落看了方子，确实是对她伤口有益的药，于是点头：“大夫费心了。” 邢大夫与清落相继离开了正房，待他们皆离开以后，国公将手中的烟瓶拿起来，对着外面的光照，晶莹剔透的烟瓶泛出美丽的光泽：“你说，她知道了吗？” “老爷这样用心地瞒着，她应该是……不知道的吧。”步成济犹豫着道。 “那你说，我应不应该让她知道呢？”沈国公继续问道，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表情已经没有了温度。 “老爷犹豫了吗？”步成济同样冰冷，却只是问了一句话。 沈国公听到他的话时，拿着烟瓶的手抖了抖，而后慢悠悠地放了下来，才道：“没有。” 第34章 收账 却说清落回了自己的院子之后，并没有将邢大夫的药拿出来，只是放在了一旁。 倒是打开了一个藏蓝色的瓷瓶，将里面的药小心为自己敷上，如今她的目的已经达到，这伤疤也就没有必要再留着了。 虽然是寒露天冷，可清落却觉得屋内需要通气，所以这窗户白天里都是不关的。日光照进，那白色的瓷瓶孤零零地立在桌上，影子拉得老长，像是一个垂暮的老人，独对夕阳。 腿上的伤处理完了之后，便是手心的伤了，颜鹤送来的软香红皆是去了刺的，所以这伤绝不是软香红带来的。 “小姐又是何苦，真的将自己弄成这个样子。”忆荷在一旁心疼道。 清落不予置否：“父亲他能够坐到国公这个位置，靠得可不仅仅是祖宗的功勋，他不爱管这些后院杂事，不代表他便不懂。这伤如果不是真的，他一眼便会识出，我也便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小姐……”忆荷感慨地叫了她一声。 实在是因为沈以柔要在这个府中活下去太难了，她没有母亲，这就少了一个极大的靠山，又不得沈国公的喜欢，若非是有人照顾，根本不可能活到这么大。 清落安慰性地一笑，及时地制止住了寄兰就要掉出来的眼泪：“不过如今却大不相同了，父亲会一直记得，他有这么一个一直关心着他的女儿的。” “小姐说的是。”寄兰连忙点头道，将清落放下来的瓷瓶放到一边去。 “小姐为何不用邢大夫开的方子呢？”忆荷却是眼尖地看见了清落扔向一旁的药，清落一回来便将那药扔向了一旁，只涂了这瓷瓶中的药。 “大少爷送来的药，自然好用，哪里还需要再用一次邢大夫开的药呢。”寄兰理所当然道，一边说着，一边将邢大夫的药拿了起来，“小姐，这药该如何处理？” 清落看了忆荷一眼，方才道：“扔了吧。”那目光仿佛是在说，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情，你怎么就没有想明白呢？ 忆荷这才醒悟：“是忆荷愚钝了。”小姐腿上的上并非真的如她表现出来的那样，邢大夫开的药自然没有用，至于这大少爷送来的药，也才是清落真正需要的。 “忆荷，你知道，你就是我身边的一双眼睛。”清落突然转过头认真地看向忆荷。 “小姐……”忆荷说不出话来，只呆愣愣地看向清落，没有想到她竟这样信任自己。 “这不是一件好事情，因为从今往后你需要更加小心，更加的谨慎，你明白吗，忆荷？”清落表情严肃地看着忆荷，自她醒来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便是忆荷，她也不负她的期望，在很多事情上都做得很好，可是这还不够。 “忆荷明白。”忆荷思考片刻之后才答道。 清落从悬崖摔下来以后就像那个变了个人一般，她隐约感觉清落要做什么，可没有得到她的准话，又不敢胡乱猜测，只能应下。 门口有丫鬟进来报，大少爷来了。 清落这才收敛了脸上严肃的表情，看向寄兰，示意她快速将那药拿走，寄兰受到清落的示意，将那一包药提在手中，走到门口时，正好遇到了沈杭儒：“大少爷。”寄兰规矩地行礼。 “嗯。”沈杭儒冲寄兰点了点头，便头也不回地走近了房间中去。 “大哥怎么这个时候来了？”清落笑着起身问道，早在听到丫鬟禀报的时候，她就已经将自己的衣裳拉好，看不出来方才正在抹药的痕迹。 “我听闻你去了平喜堂那边，听说还请了邢大夫过去，你是生了什么病了吗？怎么脸色看着这样苍白？”沈杭儒虽神色如常，可语速明显比往常快了一些。 “是我给父亲做了个烟瓶，正好父亲便叫邢大夫来看了看，说是不错呢。”清落咧嘴一笑，将手藏在袖中。 沈杭儒哪里不明白其中的意思：“难为你了。”他平淡的一句话，带着深深的喟叹。 “为父亲解忧，以柔不难为。”清落眨了眨眼睛道，“大哥此次前来，不只有这一件事情要说吧？” 沈杭儒亲昵地点了点清落的鼻子：“机灵了不少，确实还有另外一件事情。”他的袖子随着动作抬起，在空中形成了一个好看的弧度，而沈杭儒下半身没有动，只是站在原地儒雅一笑。 这样一个动作，亲昵而不会越了规矩。 清落却愣在了原地，如果她是沈以柔的话，她便会在脑中回想起，小的时候，沈杭儒也是这样带着笑将她的阴霾赶走，然后轻轻地点了一下她的鼻子的。 可是清落不是，她只觉得沈杭儒的目光温柔到她想要陷进去，他温柔的目光就宛若一泉净水，清澈、幽深而且引人。清落内心突然无比地厌弃自己，这是别人的哥哥，而她现在顶着沈以柔的身份，贪恋着这份大哥的温暖。 清落很快地回过神来：“有什么事情？” 沈杭儒恢复了神情，见清落发愣，以为是他离开这么多年，以柔对他生疏了，不免失落：“我这几天才刚回府，父亲命我去看看那几家铺子，我想要你跟我一起去。” “这怎么可以？”清落想也不想便反驳道，且不说她腿上的伤能够瞒沈杭儒多久，便是沈国公那里，首先便是不允的。 “这有何不可？”沈杭儒反问道，“你是国公府的嫡出大小姐，若论起来，这府中唯一有资格去的便是你了。” “可是父亲他……“并非清落不想去，只是她的腿恐怕不能支撑得住。 “父亲那里我已经说过了，他已经允了。”沈杭儒将清落最后一点拒绝的机会都抹杀了，而后才想刚刚想起来一般补充道，“对了，这几日我才刚回府，所以暂且先不去，等再过上几天去，可以吗？” 他的话生生的清落想要拒绝的话堵在嘴里，再过几天，她的腿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了：“好。”清落爽快应下。 第35章 闲言 沈杭儒送来的果然是好药，不过几天，清落腿上的伤口便已经结痂了，手上的伤就更是不必说，早就已经恢复如常了。 赶上出去看铺子的那一天，她已经行走无碍了。 西凉是允许官员们私下里开一些铺子的，不过都得在册记载，让皇上心中有数，正因为有这样一项规定，也便潜在地规定了，官职越大，可以有的铺子自然就越多。官职如沈国公这样，自然是不必说，便是不需朝廷的俸禄，只靠着自己铺子便足以家用。 沈国公平日里忙着朝廷诸事，铺子的事情自然是交给了孟夫人打理，如今沈杭儒回来，沈国公自然也有让他学着掌管之意。 “大哥为何非要我来？”清落发问道，她知道沈杭儒为了让她一同前来，定然在国公面前没少磨嘴皮子，可她到底只是一个女儿家，这国公府的事务轮不到她这里。 “只是想着你整日闷在府中无聊，找个由头将你带出来罢了。”沈杭儒像是没有料到清落会想这么多一半，语气微微惊讶，像是在说，还能有什么理由呢。 “大哥果然明白我。”清落见他这样回答，也是咧嘴一笑。整日闷在府中，她也确实是无聊，而且此番来了这里，也算是一定程度上承认了她这个嫡长女的身份。 清落不知道大哥到底是如何想的，只是知道，都是为了她好便是了。 沈家的铺子不少，其中以绣坊和首饰铺为主，所以他们今天来收的，便是这两种铺子的账本。 每个铺子都有掌柜的管理，最终的账目都是报到管家和孟夫人那里，两人共同监督。步管家刚正不阿，只忠于国公一人，孟夫人又是打理府中内务的，两人共同处理，这样正好能够形成了一个平衡。 只是此番沈杭儒回来，便是将这个平衡打翻了，国公有意培养沈杭儒，孟夫人那边自然是不愿的。这些年来，孟夫人一直无所出，整个府中唯有沈杭儒一个少爷，她便将沈杭儒视若己出，这样，与卫夫人之间也算得上是和平相处。 可是当这个少爷已经开始准备继承家业的时候，孟夫人就不得不小心着了，因为这终归不是她的儿子。 这些年来，孟夫人看似置身事外，可她却不是真的那样宽宏大量。沈杭儒或许不知道，可沈以柔这个落魄的大小姐却能够将人看得清楚。 可卫夫人却仍是那般躲避模样，这让清落看得不清楚。她一开始便有了拉拢卫夫人之心，却遭到了她的拒绝，如今府中形势已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她却仍是每日抄她的经、念她的佛，像是与这些事情皆不相关一般。 不过如今沈杭儒的出现让清落改变了一点自己的想法，她不愿意将自己那些城府、那些心思暴露在他的面前，因为他太过无暇。也因为他是那个唯一照顾沈以柔的大哥，沈以柔在沈杭儒眼中就是那种柔弱善良的女子，那她就继续保持着他眼中的那个妹妹的形象。 沈杭儒哪里知道，清落脑中想了这么多，只是少见她这般装扮，觉得不同以往的爽利。 清落为了方便出门，虽不是男装，也穿得简单了些，头上并无多余的首饰，只用一支玉簪将青丝束起，身穿着雪白色锦衣罩烟青色纱衣的长裙，只有领口绣一朵小花，大方而不失美丽。 两人此时正坐在马车之中，西凉外面有集市，现在正是外面热闹的时候，清落几乎可以听得见车帘外的人声，她从前一直呆在皇宫之中，很少出来，也不曾见过外面的百姓生活百态，于是好奇地将帘子向旁边一撩，将头探了出去。 有老人拿着一大束冰糖葫芦转悠，书生在街边摆着自己的书画售卖，茶馆里依稀传出来说书人沙哑的声音，还有人捧着一碗茶坐在街边闲聊。 不巧的是，清落听得那人口中的称呼越来越熟悉，突然意识到是在说自己。 “你说这说来也奇怪，从来没有听说过这国公府的大小姐有何过人之处，这一传出来，竟是私奔这样的大事。”一人捧着茶惊叹道。 旁边一人嗤笑：“刘兄是近几日才出门不成？这事情都传了多少天了，你竟现在才知道。” “你们两个当真是胆子大，这国公府的事情也是咱们能够议论的。”旁边一人努力压低了声音劝阻道。 “这有何说不得的，整个凉城都已经知道了，我只是好奇，这沈国公那样一个人，这件事情竟对沈大小姐没有任何的惩罚？” “刘兄这话猜的有理，不过人家国公自家的事情，到底怎么了，咱们如何得知。” “我好奇的却是，那国公夫人当年多么倾国倾城的一个人，是如何生下这样一个女儿的……” 后面的话清落还来不及听见，便被沈杭儒快速地将帘子拉上了，因为动作太快，帘子拉下来的时候发出了巨大的声音。像是怕那些话刺激到清落一般，他紧接着便安慰道：“这些外人说的话，你莫要当真。” 清落点头，不语。她并非是真的沈以柔，不会因为这些话而有所触动，更何况，她原本就不是个会在意这些闲言碎语的人。 “我娘她是倾城之色？”清落突然出声问道。 沈杭儒方才的安慰没有得到回应，还有些忐忑，又听得她这样一个问题，更是担心：“是。” 清落却没有沈杭儒想象的那般反应，记得从前每次提到这些，她总是忍不住落下眼泪，如今当真是长大了。 沈杭儒回神一想，才记起沈以柔已经没有了记忆，他总是忘了这件事情，所以总觉得她会和从前一样，实际上她连从前的那个自己到底是什么样都已经记不得了。 而清落想的却是沈以柔的容貌，她的母亲定然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这样一个佳人，也难怪着沈国公念念不忘，而且恨着自己的女儿。 清落找不到别的原因，暂且只能将国公讨厌沈以柔算在这上面。 第36章 收账 两人下了马车之后，清落便不再继续纠结这些事情，沈杭儒先下去，站在一旁将清落扶了下来，清落也不拒绝，承了他的风度。 这几日的相处，让清落明白，沈杭儒是个周到有礼的人，不管什么时候，他都能够照顾得到清落，当然这期间也让她看到了沈杭儒对于沈以柔的爱护。 “这些铺子咱们都要去吗？”清落见轿子眼前这个看起来不大不小的铺子，突然意识到，这些铺子若是真的一家一家收账，那他们恐怕得要走上几个月才能彻底算完。 “当然不是，今天来的只是城中的一些铺子，至于别处的，还得我过两日再去。”沈杭儒转过头对清落一笑，“怕你累到，所以就只带你来了城中的。” 清落点头，她明白自己只是一个女儿家，沈杭儒能够说服国公答应她来已经是极大的不易了，想要再出城，那定然是难上加难。沈杭儒体谅沈以柔的心情，所以不愿对她说实话，清落也知道。 进了铺子，老板见到沈杭儒便立即两眼放光：“大少爷来了！大少爷快里面请，昨日管家已经吩咐过了大少爷今早要来，小人已经等候多时了。”只见一个肥头大耳、穿着华贵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 他目光谄媚地看向沈杭儒，而后才看向身后的清落：“这是……二小姐？”说着他看了一眼沈杭儒的表情，而后否认道，“不，是三小姐吧？三小姐出落得越发漂亮了，小人都差点认不出了。”他看向清落，目光虽不及看沈杭儒热切，可也带着几分奉承之意。 “这是大小姐。”沈杭儒表情倒是没有几分变化，只是一贯温和的笑意没有了。 他身后的小厮倒是着急了：“大小姐不过是不常出来罢了，你就不认识了吗？”只听得他声音清脆，倒是引得清落惊讶了一番。 她转过头看向沈杭儒，见他不说话，也不好劝阻，只能站在一旁看着。方才在路上的时候，她还没有注意到这个不说话的少年，这会儿却突然这样疾言厉色，倒是让清落刮目相看。 “原来是大小姐，难怪小人看着面生些。”钱掌柜的目光明显不及方才，眼睛一转，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盯着清落看不对，又连忙移开了自己的目光。 “此次是国公大人特意请大小姐与我家少爷一同来的，大小姐这是第一次来，却也不是最后一次，你可记住了？”那少年接着道，白净的脸上满是威严的颜色。 钱掌柜忙回话道：“小人知道了，大小姐、大少爷，里面请。”钱掌柜一边走，一边换了一张脸一般，“想是大小姐一直呆在闺中，不大出门，所以小人方才不认得，多有得罪，还请大小姐恕罪。“ 清落也不管他是吃惊于自己的容貌，还是惊讶于自己的到来，都当做不见道：“是啊，我一向不喜出门，钱掌柜没有见过我，自然不认识。” 钱掌柜不过是看在沈杭儒的面上随口一说，为她结解围罢了，毕竟城中人皆知沈以柔之前出的丑事，哪里想到，清落就这样大大方方地应了下来，没有一点脸红。 钱掌柜迟缓地点了点头，西凉民风奔放，不过大家女子出来的都少一些，像方才见到清落，他也认不出是谁，只能自己判断，却没有想到，国公会让一直冷淡的大小姐出来。 沈杭儒却不给他想这些的机会，听到清落那样回答，更是爽快一笑：“既然钱掌柜等我们也等了这么久，想来账本也已经准备好了，那就都拿出来吧。” “啊？好……好。”钱掌柜虽然连声称好，行动上却没有快起来，相反是目光闪烁，像是瞒着什么一般。 清落将这些看在眼中，默不作言，虽然看似她是和沈杭儒一起来收账的，她却像个没事人一样。 城中的铺子也不少，不只有钱掌柜那一个样子他们忙完一天下来也只收齐了一半，原本沈杭儒想要带清落找个地方歇息一会儿，但他表情却犹豫了一会儿，随后带着清落去了一家酒楼。 两人去了三楼的房间，不，是三人，还有一直跟在沈杭儒身后的少年。 清落这个时候将注意力全放在了那个少年身上，他看着年纪不大，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长得异常白净清秀。 几人吃饭的时候，沈杭儒突然出声道：“你要是再攥，我这衣服可就要破了。”安静的房间中响起了沈杭儒带着笑意的声音，温和而不失磁性。 身后的少年不说话，只委屈地看了一眼清落，又看向沈杭儒。 沈杭儒这才看向清落道：“他脸皮薄，你要是再看下去，他恐怕就要找个地缝钻下去了。” 清落这才道：“我只是没有想到，方才一路上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原以为是个和其他人一般的，却没有想到……” 清落刻意停了停道：“没有想到，这么可爱。” 清落看着那少年，脸上明显地一点一点变红了，她在宫中生活这么多年，不要说丫鬟、侍卫，便是皇子、公主，也都是自小都谨小慎微的，所以一个个的从小都养成了一个老成的模样，鲜少见到像他这样心思单纯的。 少年似乎是被清落说得恼了，脸上涨红未曾消退，只是将脸转向一边。 “大哥哪里寻来的这样可爱的少年，赶明儿我也找一个。”清落刻意大声道，见到那少年连耳朵都红了。 沈杭儒也是看了一眼少年：“修宁是我在外面寻回来的，别看现在害羞，他也是跟着我上过沙场的人了。” “是吗？”清落带着惊异的目光看向修宁，像是不相信一般张大了嘴巴。 修宁像是不满清落对他的小看：“修宁虽然年纪尚小，可武功却不低，少爷说了，只要修宁将来一定能够建功立业的。” “好。”清落无奈地点了点头，这孩子年纪不大，脾气倒是不小，紧跟着小声嘟囔了一句，”也不知道大哥怎么惯出你这个性子。” 第37章 遇刺 一会儿，门口传来了门声，也打断了清落对修宁的调侃。 修宁逃一般的，快步走到门口开了门：“少爷是真的关心大小姐。”冷不丁的冒出了这一句，让清落与沈杭儒同时愣在了原地。 不过很快尴尬就被化解了，只听沈杭儒看着端上来的菜道：“这些都是你从前最喜欢的菜，只是不知道过了这些年，你的胃口有没有变化。” “多谢大哥。”清落只顾着吃饭，不再多看沈杭儒一眼。 沈以柔原先喜欢什么菜清落不知道，不过现在的这些菜她不喜欢便是了。虽然不喜，要吃下去她还是可以的，只是有些无味罢了。 突然清落意识到了一件事情般，抬起了头，看向还站在他们身旁的小二：“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回姑娘，小人还留在这里，自然是因为……还有正事要做。”那小二说着已经是面露凶色，紧接着便拔刀而出。 不待清落有任何动作，沈杭儒已经一把剑挡在了清落面前：“修宁，保护好大小姐！” 他直接飞身而起与小二搏斗开来，刺客不只小二一人，在里面发出声响以后，门口立即冲出来一群人，手中皆持着刀剑，显然是有谋划而来的。 清落被修宁护在身后，看得真切，沈杭儒果然是上阵打过仗的人，武功不凡，让清落惊讶的是，修宁的武功看着也不弱，最起码，应该不在沈杭儒之下。只是清落武功不及他们，所以分辨不出来到底谁的武功高些。 对方到底人多，沈杭儒很快便已经支撑不住了，眼见着那些人打了过来，却听沈杭儒道：“修宁！带大小姐离开！” 清落看得出来，这些人是想要了他们的命的，她不能留沈杭儒一人在这里：“大哥，我不走！”她虽然武功不及这二人，对付这些人还是勉强可以的，可她一旦出了手，也就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这是个两难的选项，可沈杭儒这会儿却一心地想要她离开…… “修宁！”沈杭儒又一次喊道，言语中已经是有了着急之意，清落想了想自己的功夫，又看了看眼前这些武功高强的杀手，心中方做了决定。 然后颈一痛，她便已经失去了意识。 等到清落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回到了自己的院中，她慌张地从床上起来：“大哥呢？” “少爷他……”修宁无法回答，他接到少爷的命令便是，将大小姐带回来，守在她的身边，别让人伤害到了她，至于他，生死未卜。 “你怎么能这样，怎么能将大哥抛下？”清落看到他闪烁的目光，心下已如明镜一般，只是仍不敢相信，她方才有了一个哥哥，不，那是唯一一个关心沈以柔的哥哥，竟然就在她眼前被人杀了。 “少爷他担心你，担心你所以才要让我先将你带回来，少爷他不能看着你也死在那里！”修宁面上亦是悲痛之色，他眼睛通红，几乎已经要哭出来了。 清落这才注意到，这个少年，这个方才她还笑害羞的少年，现在脸上已经满是血迹，他的衣服不知道破了几处，鲜血凝在碎布之上，混在一起成了鲜红色，还没有来得及换。方才那些人那么多，修宁想要带着一个昏倒了的她回来，想来也费了不少的力气。 可是她现在顾不得这些了：“不行，我不能让他为了我而死，我要去找他。”清落直接跳下了床，直接向外面跑去。 “小姐，修宁一路被追杀回来，已经负伤累累，小姐这会儿要是出去再遇到那些人，要修宁如何和大少爷交代，小姐要奴婢们如何自处啊！”忆荷忙跪在了清落面前。 寄兰也在一旁道：“小姐现在出去分明就是送死，寄兰不愿意刚失去了一次小姐，这次又要面临这种担心，求小姐留下吧。” 清落看着两个丫鬟纷纷跪在地上，再看修宁眼中也是不愿之色，她仍是快速地跑了出去。 两个丫鬟跪在原地并未打动清落，她迅速拉开了门向外跑去，哪知直接便撞到了一堵肉墙，清落也不看是谁，直冲冲地便要往外走。 身后却传来了熟悉地声音：“大小姐这这是着急去哪里？”颜鹤悠悠问道，他不着急，却向清落面前一走，直直地挡在了清落面前。 “你这是干什么？”清落皱眉，语气中已然有了不耐烦。 “不干什么，只是从没有见过大小姐这样着急的样子。” 颜鹤慢悠悠地看着清落，像是在端详她的脸庞，可清落确实一脸的着急：“公子若是无事，以柔便先离开了。“清落欠了欠身子，便要离开。 “看来大少爷想要颜鹤传给大小姐的话大小姐是听不到了，那颜鹤就先回去了。”颜鹤故意放大了声音，“大少爷”三个字清晰地落入清落耳中。 清落此时心中正着急，自然听不出来他语气中的调侃之意：“大哥，他说什么，大哥他现在在哪？” “大小姐这态度当真让人寒心。”颜鹤知道清落着急，也不再说别的，“他现在正在听雪阁中，受了重伤。” “那大哥他说……”清落犹豫道，沈杭儒自己定然受了重伤，却还惦记着沈以柔，这份情却让她承了，清落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只觉得不怎么好过。 她一贯冷漠，对于即便是亲人也是算计得下去的，突然收到这样一份真挚的兄妹之情，让她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大少爷他让颜鹤来给大小姐报个平安。”颜鹤简单答道。 “以柔想要去看看大哥，不知可否？”清落问道，既然已经去了颜鹤那里，那想来定是伤得不轻。 “当然可以。”颜鹤快速答道。 “修宁也要去。”少年从房内跑了出来，听到两人的对话他便已经几乎喜极而泣了，方才他真的以为少爷他会被那些人害死。 清落与修宁一起看向颜鹤，颜鹤看也不看修宁，只点了点头，然后吵着自己的院子信步走去。 第38章 重伤 沈杭儒住的是听雪阁的客房，里面与清落相像的并无差别。 与一般房间无异，进门右手边便是书桌，案上置一净瓶，却没有放花。左边是床，沈杭儒正躺在上面。 他果然伤得不轻，因为一回来就换了衣裳，所以清落看不出来他伤在了哪里，只觉得他面色异常苍白。 颜鹤带清落来了之后便合上门走了，房间中也就只剩下沈杭儒和清落还有修宁了。 清落走到沈杭儒的床边：“大哥。”见他身子藏在被中，只留下外面的胳膊告诉清落他只穿了黑色的中衣，即便是嘴唇已经发白、面色无光，他却并不在意般尽量地表现出轻松的模样。 沈杭儒想要轻松一点回应，却奈何没有做到，艰难地抬头将清落上下打量了一遍，方道：“你无事便好。” 清落微微停住了脚，想要将沈杭儒扶起来，却发现他目光大骇，额上已经是冷汗涔涔，忙止住了手，将幽深的眸子落在他玄色的衣衫上。 她记忆以来，沈杭儒从来不喜穿深色的衣裳，颜鹤公子也是，而现在换上这衣裳就不由的让清落起疑了。那些杀手冰冷的刀锋在清落脑中一闪而过，心下生了寒意。 “大哥受了重伤。”清落肯定道，没有沈杭儒想象的脆弱，反而是镇定，“大哥不必刻意相瞒，即便是你不说，颜鹤公子也会如实告诉以柔的。” 沈杭儒眸子垂下，方才刻意装出来的精神模样瞬间卸下，一时间就像没有了阳光的枝叶，蔫了下来。那被深色遮挡的地方，不知浸出了多少血液。 “少爷！”修宁听到之后忙跑到了沈杭儒的身旁，想要伸手碰他，却又不敢真的碰到，最终只好跪在一旁担心地看着沈杭儒。 “此次我们出行，莫名地冒出来这么多杀手，一定是有人特意安排的，大哥放心，我一定将这些人查清楚。”清落目光骤然一冷道。 原本她以为这些人是来找她的，可是再一想，如今她是沈以柔，对沈以柔有恨意的也就只有国公府里的人了。 “我已经派人去查了，你莫要为这些事情操心。国公府树大招风，引人记恨也是有的，只是连累了你，无辜担了一场惊吓。”沈杭儒这话说得轻松，清落却不以为然。 在这个国公府中，除了一个被忽视的沈以柔，旁人看起来当真相处和谐的典范，可孟夫人对沈杭儒这个庶子到底如何想的，谁也不知道。 “既然大哥受了伤，那今日的那些帐就由以柔来替大哥做了，可好？”清落这句话说得出奇柔和，让人看出了从前沈以柔的模样，可是，从前的沈以柔从来都不会说这样的话。 沈杭儒目光迟疑了一下，才应道：“辛苦你了。” “为大哥分忧，以柔不辛苦。”清落回答道，紧接着看了看沈杭儒几乎不能动的身子，“大哥这两日都要留在听雪阁养伤了吗？” “恐怕是得多麻烦颜鹤公子几日了。”沈杭儒回答道。 他这句话让清落心中起了怀疑：“大哥莫非还没有告诉父亲？”他受了这样重的伤，国公迟早都要知道的，可他竟然瞒着。 “只说是染了病，近两日不能出门，父亲他平日里忙，也不会多想的。”沈杭儒勉强向清落笑了笑，他又何尝不知道瞒不住。 清落原本应该要问上一句，大哥为何要瞒？可是答案她分明已经知道了，这句话也就问不出来了。 “修宁。”清落看向一旁的修宁，少年眼睛通红，硬是没有掉出来一滴眼泪。 “大小姐？”修宁疑问地看向清落。 “好好照顾大哥。”清落简单吩咐一句，而后看向沈杭儒，“大哥安心养伤吧，别的事情交给我就行了。” 修宁似乎是有些惊讶：“大小姐要离开了吗？”他不能理解，分明是沈杭儒为了救她才受的如此重的伤，她现在一滴眼泪也没有掉，只是看了一眼便又转身要走。 “嗯。”清落点头，目光沉静到让修宁害怕，不知道为何，他突然觉得她这样的反应是正常的，即便大小姐已经与从前大不相同。 沈杭儒却是没有意外的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推开门，才见颜鹤立在院中，黄昏夕阳正落在他肩头，清落慢慢走近他：“多谢颜鹤公子此番出手相救。” 颜鹤转过头来，沉静的眸子里映出清落的脸：“大小姐说的哪一番？” 清落微微诧异，不知他是何意思，却听颜鹤继续道：“如果是在酒楼的事情，不过是颜鹤恰巧遇到，人也不是颜鹤出手救的，是醒迟救的，若是疗伤的事情，颜鹤住在国公府这么久，早已经习惯了。” “还是要多谢颜鹤公子。”清落欠了欠身子，向颜鹤道。 他出手相救也不是一次了，哪一次都是谢。 “我记得，我跟你说过不用说谢的。”颜鹤目光中有着一种复杂地情愫，他忽的看清落的目光变得深沉，却很快地就掩藏了下去。 “以柔不记得从前的事情了，颜鹤公子最好也还是忘了为好。”清落不知他为何突然这种神情，只能如此回应。 颜鹤却又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面色平静地看向院中不做声。 “以柔先告辞了。”清落又行了礼，就要转身离开。 却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叹息，清落步子没有迟疑，她分明听见他叹息之后用极小的声音说了一句：“有些事情，便是你忘记了，我也不会。” 清落转过头去看向颜鹤，却见他面无表情地立在那里，目光不知看向何处，就像是自己从来没有说过那句话一般。若非她耳力好，听得真切，当真要以为自己方才只是幻听了。 她好像突然明白自己为何对颜鹤如此抵抗，他将自己对沈以柔的感情强加在她的身上，可她并不是沈以柔，面对他的深情，她只能用疏离冷漠回应。 而最让清落奇怪的，就是颜鹤的深情了，她总觉得，他是个没有感情的人。也或许，没有感情的人是她呢。 第39章 西院 “小姐此次出去当真是危险，为何还要将这账本之事揽在自己身上？”忆荷不解道。 “因为这账本不能交给大哥来处理。”清落简单回答道。 沈家这么多年的账本一直都由孟夫人掌管，诸如钱掌柜之类不会少，若将这些账本真真实实地交给沈杭儒，他定然也会如实告诉国公，倒时候，到底是谁倒霉，那就不一定了。 至少如今在明面上，孟夫人还是他的母亲。 她原本还一直在担忧要如何从沈杭儒手中将这账本拿过来，现在倒是给了她一个机会。在没有能力将一个人彻底扳倒的时候，最好的做法就是纵容她。 夜色方浓，便听得寄兰进来传话：“小姐，灵晴来了。” 清落挑了挑眉毛：“请灵晴进来。” “奴婢见过大小姐。”灵晴垂首行礼道。 清落看向灵晴，模样小巧玲珑，看着别有一种清秀之感，当她静静地立在人群中的时候，你几乎注意不到她，可若是注意到了，就再也移不开眼了。 “灵晴姑娘玲珑剔透，难怪卫姨娘喜欢。”清落冷不丁冒出来一句话，让灵晴略微哑然，她不知道清露为何突然这样说道。 她是从卫府跟过来的，一直在卫夫人身边伺候，卫夫人看重她也是自然的：“大小姐，卫夫人有事想要请大小姐一叙。” 清落没有说话，只做虚弱状斜躺在一旁椅背上，看了忆荷一眼，便听得忆荷道：“卫夫人有所不知，大小姐今日陪大少爷收账，身体颇为疲劳，在加上……”忆荷眼波一转，生生顿住了话端，“小姐实在是没有力气再出这个院子了。 清落低低点了点头，这才略带委屈与心有余悸道：“按理说，以柔醒来以后应该早早的到姨娘那里请安的，可是以柔实在是无能无力，没了记忆，又听说卫姨娘性子喜静，不爱走动，早早的将那玉树送过去赔礼，这才罢了。” 清落这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生生让灵晴寻不出个错来。 灵晴迟疑了一会儿才道：“夫人正是知道小姐此番外出受了委屈，才特意让奴婢来请小姐的。” 清落却是在灵晴看不到的地方，嘴角一咧，然后才放下帕子重新委屈道：“外面凶险，以柔便是这国公府的大小姐也没有办法，姨娘她又能怎么办呢？” “大小姐容禀，在这府中，大小姐的处境和夫人是所差无几的，所以对于大小姐的遭受，夫人感同身受，包括小姐在外所受到的惊吓。”灵晴见清落仍没有动容之意，又补充道，“夫人也是担心大小姐，毕竟，这受惊吓的事情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谁能保证，不会有下一次呢？” 灵晴说话的时候，面无表情，可她语气却意外地让人信服，这让清落觉得，方才对她的判断没有错。 清落将身子略微直了起来：“灵晴姑娘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照你说来，我是应该去见见姨娘。” “小姐。”见她有要站起来的趋势，忆荷忙站在清落的身边将她扶了起来。 西院距离清落的院子算是远的，所以她们走了好远的路才到。 清落从未来过这里，只觉的里面清雅异常，与她曾去过的孟夫人处的富贵华丽截然相反，瞬间就明白了为何很多年来，卫夫人即便是家族没落，也仍没有失去沈国公的关心。 推门进去，映目是一池净水，里面有枯荷零落。这样的景象在万物凋零的秋末时节最为常见，可放在这里却像是一样别致的景色。枯荷斜倚在水中，与朱门相对的，是居处清雅。 池塘中间有修缮好的小桥，越过小桥，这才到了内里。 清落见灵晴走得方向不对，轻声问了一句：“灵晴姑娘这是要去哪里？” 灵晴这才意识到自己忘记解释，转头向清落笑着道：“夫人这会儿不在前面，在佛堂呢。” 清落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卫夫人喜欢礼佛，她记得太后也是。只是可惜，太后并不是怎么喜欢她，所以她并没有对佛法有多少了解。 “卫姨娘。”清落推门进来的时候，卫夫人正跪在佛前，闭目念经。 清落喊了一声没有得到回应之后，便静静地立在她身后等着，灵晴将她带过来之后也便合门去了外面候着。 良久，卫夫人才转过头来：“大小姐来了。” 这是清落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看着卫夫人，她长相格外恬淡，所以清落方才看着灵晴的时候，总觉得是受到了卫夫人的影响。出身书香世家，也是名门闺秀，自然一举一动也不俗。 “卫姨娘。”清落欠了欠身子道。 卫夫人手上还攥着那串佛珠，得到清落的话之后并没有立即回答，反倒是将她细细打量了一遍：“府中流传说大小姐醒来之后变了，我原先不信的，如今见了才知，果然不同了。” “如何不同？”清落知道自己性子与沈以柔大不相同，却不想每个人见了她都意识到变化。 “大小姐虽然忘记了些事情，却看着比以前更剔透了。”卫夫人淡淡一笑道，她与清落说话客气至极，既不过分亲近，也不刻意疏远。 这样的相处方式在清落看来就是聪明的：“那姨娘觉得，这不同是好，还是不好？”她不由得想要听听她的看法。 卫夫人却是看破的模样：“福兮，祸兮，全看造化。” 清落不欲继续往下说，随后道：“卫姨娘找以柔来，就是为了说这些玄之又玄的话？” “当然不是。”卫夫人否认得爽快，“杭儒他受伤了。”她澄明的目光直视着清落，示意今天白天的事情她都已经知道了。 “姨娘消息当真灵通。”今天刚发生的事情，国公那里沈杭儒都瞒着，更不必说是卫夫人这里，可即便是这样也仍没有瞒得住。 “大小姐说笑了，自己的儿子，哪有不关心的呢？”卫夫人没有以为清落这句话中隐含的不敬之意而生气，反而是友善一笑。 第40章 假账 卫夫人语罢，便将佛珠放下，门口的灵晴像是已经知晓她要出来一般，不等她发话，便提前将门打开了。 卫夫人也是向灵晴点了点头，而后向身后一看，见清落跟着自己，这才继续向前走。 两人来到了另一间屋子，瞧着像是卫夫人的房间，右边案上设一面大铜镜，左边对应着挂着一幅《烟雨山色》图，瑞兽口中静静吐着乌沉香，熏袭这一旁月光纱的帐子。 卫夫人自顾坐在了软塌之上，而后向清落道：“你也坐吧。” “是以柔多想了。”清落坐在了她下首的凳子之上，浅浅一笑，“不过姨娘似是误会了，以柔并不想要争什么，以柔只想要好好的在这个府中活下去。” “今日杭儒受伤了，大小姐也见到了，大小姐以为，那人会轻易放过你们吗？”卫夫人有些不敢相信，从沈以柔醒来后，她做了那么多事情，如今却说自己什么都不想要争。 “劳姨娘担心了，以柔自有打算。”清落想着，只凭着自己想要在这个府中活下去，应该也是可以办到的。 “你以为她会放过你吗？”卫夫人像是听到了一句极为可笑的话，“只要你还活着，就是扎在她心中的一根刺，她迟早要将你杀了，才会安心。” “你这话是何意？”清落目光紧盯这卫夫人，她看得清楚，她说方才那句话时候，眼中带着前所未有的情绪。 “夫人她对你的恨意，并不比对杭儒的少。”卫夫人只说了这一句话，便不欲再多言了。 “那又怎么？”清落见她不愿多说，也不再打听，“她恨我，却不见得杀得了我。” “大小姐说话当真自信，可你真的就不拿杭儒的性命当一回事了吗？”卫夫人这话虽是质问，却问得温和，所以让清落听起来，她只是一句简单的询问。 “大哥他光明磊落，所以今日的事情，还请姨娘不要告诉他。”清落起身道，“至于姨娘所言，以柔会考虑的。” 清落知道，原先她百般拉拢卫夫人她却不回应，是因为她不确定一个一直受欺负的大小姐值不值得她赌，可现在刺杀的事情一出，她就不得不冷静对应了。 “好，我等你的消息。”卫夫人也起身道。 “那以柔告辞了。”清落欠了欠身子，便离开了。 她方回了自己的院子，就听得寄兰在一旁道：“小姐，卫夫人她可有为难你？” “为难？”清落回想方才的卫夫人，跟自己说话是句句客气，哪里有为难只说，又一想她所提之事，于是点了点头，“是有些为难。” “卫夫人怎么为难小姐了？虽说大少爷是为了救小姐受的伤，可这也并非是小姐所愿啊！小姐可有受罚？”说着寄兰便将清露前前后后看了两遍，“卫夫人一向为人和善，不想竟会因此事迁怒小姐。不过小姐也不能怪卫夫人，毕竟大少爷他也伤得那样中，卫夫人她伤心也是应该的。” “噗嗤！”清落还未说话，身后的忆荷先是笑了出来，连带着清落也有些忍俊不禁。 “忆荷你笑什么？”寄兰向忆荷一瞥，有重新看向清落，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清落受了罚的痕迹。 “笑你只顾着关心小姐，怎么都魔怔了？”忆荷打趣寄兰道。 “我这还不是担心小姐，小姐没有被罚便是好的。此番大少爷受伤，府中自然不会安宁，小姐还是小心些为好。”寄兰道。 清落径自坐在了书桌前：“自打我醒来，就注定不会太平了。”音量之小，近乎呓语。 待寄兰要出声询问，却听得忆荷道：“小姐现在要看那些账本吗？”见清落已经准备查看，她将一盏烛台移过去，“夜里熬着伤身子，忆荷去给小姐准备煮点汤来？” “煮点茶就好。”清落轻声应道，顺手将书案上一本账本拿了下来，这些都是她从沈杭儒那里要了过来的。 既然不想要将这些告诉国公，她自然得费点功夫，帮着孟夫人将这账目改一改。 “小姐，若是直接将这账本给了老爷会如何呢？”寄兰不懂，便是将这账本拿去给了老爷，又管她们什么事情。 “老爷对孟夫人的感情如何？”清落一边拿起毛笔，一边看向寄兰。 “孟夫人虽然进门的晚了些，可也算是将老爷的心收住了。再加上孟家势力逐渐变大，老爷与孟夫人之间更是相敬如宾，便是卫夫人也比不过了。” “正是如此，要是这个时候将账本拿了过去，父亲会不会相信倒是其次，首先孟夫人那里，我们就先得罪了。”清落解释一句，而后便不再看寄兰，而是专心地翻开账本仔细观看。 “可是孟夫人从来也没有对小姐好过……”寄兰小声嘟囔道。 “寄兰！”忆荷从外面进来，正好听到寄兰这句话，叫她忍不住去看了一眼清落的表情。 寄兰撅了噘嘴，到底是不再继续说了，站到清落身旁安心地帮她磨墨：“小姐，这么厚的一摞账本，小姐得要做到什么时候啊？” “做到大哥伤好了为止。”清落淡淡答道。 “啊？”寄兰惊讶道，“可是大少爷伤得不轻，这至少也得小半月才能出行吧。” “正是要如此。”清落继续道。 “那小姐何必熬夜点灯在这儿看，不如放着明日再做，这会儿先歇下如何？”寄兰提议道，实在是她见清落这些日子忙得辛苦。 也不知为何，明明受了伤，明明又受了惊吓，却总像没事儿人一般，还要帮着别人忙碌着。 “我想要看看，这些年的这些账目上，孟夫人都动了多少。”清落转过头看了一眼已经合上的窗户，低声回应。 夜间越来越冷，她这儿窗户也不常开了，再过两日，想来就要在屋子中烧上炭火了，清落看向抬头看向忆荷：“也快到霜降了吧？” “回小姐，再有不到一个月便是了。”忆荷回答道。西凉天气本就潮湿寒冷，所以冷的也早些。 第41章 交账 去承风居看过沈杭儒过后，清落这才回来。这些日子有颜鹤为他医治，加上一直静休，伤口也好得快一些，沈杭儒已经能够下床走路了。 清落做的账目也拿给沈杭儒看过了，出乎意料的满意，于是趁着沈杭儒对自己的赞赏之际，清落特意跟沈杭儒讨了一份活儿，便是由她将账本送到国公那里去。一开始清落提的时候，沈杭儒是不同意的，可在清落百般说辞之下，他最终还是同意了。 她给沈杭儒看的账目当然并不是真实的，全是她这些日子重新做出的新帐。 常在宫中见皇后管理六宫，这些账目的事情，她自然也耳濡目染，会上一些。 这些日子多来了几趟，清落也见了几次沈以微，她一如既往的话少，看着竟比沈以柔胆子还要小上几分，却总是羞涩地向清落友好一笑。 今日过来也不例外，只是不知为何，清落总觉得沈以微和沈杭儒说话时候带着一点惧意，与平日里见自己的之意不大相同，不过清落却没有怎么在意这两兄妹之间的关心。 “小姐真的要替少爷去送这账簿？”寄兰一边将那些账本整理作一摞，一边向清落问道。 “嗯。”清落微微点头，将目光定在了另一堆书册上，看向忆荷。 忆荷见清落的目光，点了点头，将其拿到了另一边，放进了匣子之中，又用锁锁上放进了柜子的最底下，这才放心。 清落带着账目来到庆荣堂的时候，国公正在看书，清落的软履小心踩着地面，国公并未听见清落的脚步声。 等到他看到清落的时候，清落已经将那些账目放在了国公的桌上，正在向他浅笑。 相比清落的好态度，国公却是冷下了脸：“你怎么来了？” “回父亲，这些是那日女儿与大哥一同收回来的账目，全都做好了，请父亲过目。”清落毕恭毕敬地将那些账目向国公一指，“方才进来的时候，见父亲正在专心看书，以柔不敢打扰。” 沈国公则是将目光落在那一厚摞账本上，狐疑地看向自己女儿：“这些，都是你做的？” “回父亲，正是。”清落垂首答道，“大哥他……”清落嘴唇颤了颤没有说出话来，在不经意间，已经是一滴泪滑下，像是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一般，清落长久的沉默。 室内陷入了安静之中，不过很快，清落便又继续道：“大哥他前些日子身子染了小疾，不能做这些，所以才交给了以柔，还请父亲过目。” “是吗？”沈国公心中仍有疑虑，不过并未说出，只是将那些账目翻看，静静地看了下去。 不过一会儿，他已然睁大了眼睛，但很快又恢复了原本的样子：“你这个做账方法，似乎和从前不同？” “回父亲，从前府中的记账方法以柔也看过了，将所有铺子的同意物品皆记在一起，未免费力且杂乱，如今将每家铺子的账目放在一起，且分类明确，也好看得清楚各家铺子的盈利。”清落不卑不亢道，她用的方法是从皇后那里学来的，她从前对后宫事务也清楚，所以这些铺子的帐对她来说是轻而易举。 “嗯。”国公沉吟一声，不多做评价。 “如此，女儿就先告退了。”清落见他已经将所有账目看完，便要离开。 却听得身后沈国公的一声挽留：“慢着……” “父亲？”清落快速地转过身去，用期待的目光看向沈国公，像是在鼓励他将他想说的话全部说出来一样。 他袖中的烟瓶此时正散发出清幽的茶香，一缕一缕的侵袭着他的神经，再看向沈以柔，她正向自己笑得温婉。不知怎么，国公觉得自己有些恍惚了，他伸手将那烟瓶拿出，上面的宝剑锋利，泛出冷光来，和她的笑容一般。 没错，清落给烟瓶上所绘，正是那把宝剑上的图案，剑的轮廓她只是依稀描出，却没有想到真的被她猜准了一些事情。 清落等待着国公发话，却见他袖口徒然一紧，道：“你走吧。” “女儿告退。”清落又道一句，这才轻步离开。推门出来之时，正见到步成济立在远处，似乎是看了她一眼，又好像是放空了目光，不知道在看什么。 清落只远远向他点了一点头，为得到回应，也自顾离开了。 而门内的沈国公正看着那烟瓶发愣，忽的转了目光，看向地上，干净的地板上一处颜色深得明显，泪渍在地上形成了一个水珠模样，泛着光泽。 国公突然想起来什么一般，对外喊道：“步成济。” “老爷有何吩咐？”步成济目光有些迟疑，看向书案上的那一摞账本，而后才问道。 “你去……”国公后半句话是附着步成济耳朵说的，还特意向门口看了看，确认无人之后，这才继续小声说了下去。 “老爷这是？”步成济不解国公所吩咐的事情，两人此时离得极近，他几乎可以看得清楚国公眉头之间深埋多么深的愁意。 “你且先去。”国公自有打算的模样，将手中的烟瓶放在了桌上，“别的事情，先不用多管。” “那大小姐她……”步成济小心提到，却见国公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淡，步成济连忙止住了话端，“我这就去。” 国公又将那账本翻开，纸页因为翻动发出的的声响引得步成济回过头望了一眼，他细细地看了一遍，吐出一口叹息之声，而后便是连声的咳嗽。 刚出了门不远的步成济听到屋子里面的动静连忙跑了回来，方看向国公时，却听得里面的咳嗽声停了下来，却见他正手中攥着那个烟瓶，大口地吸着气，过了一会儿方才缓过了气来。 步成济看向桌上，原本摆放得整齐的书册皆被推翻在地，包括沈以柔送过来的账本和国公的汗巾皆被扔在地上。步成济只是步子停了停，便继续向外走去。 而屋子里面，是丫鬟急忙跑了进去的声音。 第42章 传令 而这个时候回了房间的清落却没有去的时候那样轻松，她没有想到，国公对于这个女儿的芥蒂如此之深。 她做了这么多的努力，方才那一瞬间，他竟然还只是犹豫了一会儿，仍是让自己走了。 好在，她也在这里呆不了多久了，清落嘴角向上一弯，露出了别有深意的笑容…… 脚踩在枯黄落叶上，发出细微的声响，正看向站在门口等着自己的忆荷。 “小姐，账本送了过去，老爷可有说什么？”忆荷担心地看向清落，她们不懂账本，却知道清落动了账本。 “父亲他没有说什么。”清落低声说了一句，便往回走，又回身问了一句，“今日可是十二了？”瞧这满目的枯黄，也该是入冬的时候。 “没错，小姐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吗？”忆荷问道，这已经是她第三次问自己时间了。 “无事。”清落径自走回了房间，沈以柔母亲的那一把见仍挂在墙上，除过刚醒来的时候她摸过那一把剑，到现在为止，她还没有动过。 不知怎么，现在她却有一种想要将那把剑拿出来的冲动。有了这个念头，清落便伸手将那把剑拿了下来，剑身细长，剑上七尺三分，握在手中分量十足。 “唰”的一声，剑身脱壳而出，锋利的剑锋彰显着冷意，即便放了这么久，剑刃仍然锋利。 “这把剑小姐拿着竟如此般配。”寄兰惊艳道，“都说宝刀配英雄，到了小姐这里，竟是宝剑配美人了。” “小姐可会舞剑？”忆荷在一旁问道，看着清落的目光也是有些惊艳。 “嗯？”清落疑惑地看向忆荷，莫非沈以柔从前还会舞剑不成。 清落自身倒是会，只是这剑好虽好，她用着却不怎么合适，于是清落推脱道：“忘记了。”便将剑又收了回去。 “从前……”寄兰的话方才说了一半，便及时收住了。 “从前如何？”清落随口接道。 寄兰像是懊恼自己说错了话一般：“从前小姐也是会的，只是可惜，见不到小姐舞剑的风姿了。” 清落只抬头看着那一把剑，并未说话，也没有对寄兰的话做回应。她不是沈以柔，不会只有在舞剑的时候才有风姿可言，也不会任人拿捏。 不过一会儿，便有庆荣堂那边的丫鬟过来，说是宫中来了人，请大小姐过去。 “小姐，老爷那边为何会突然请小姐过去，莫不是小姐那帐？”寄兰首先慌了神。 “莫要乱讲。”紧跟着便是忆荷的声音，“小姐……”虽然知道不会出现什么意外，可忆荷还是跟着紧张地看向清落。 “可是皇上有了旨意？”清落笑着看向丫鬟。 “回小姐，是贤妃身边的大宫女来了。”丫鬟一笑，向清落回道，看着方才国公紧张的样子，她也不知道到底是何事。 清落听到这话的时候，面上神色一凝，随后一笑，将脸上方才差点露出的神情掩盖下去：“我这就随你过去。” 贤妃是清落的生母，清落方才刚听到这个称呼的时候还有些恍惚，直到现在才反应了过来。 贤妃名分听着好听，可阖宫皆知她不得皇上宠爱，唯一出息的就是生了清落这个极受皇上宠爱的长公主，这才被封了妃。可即便如此，也没有挽回皇上的心，仅仅是个不受宠的贤妃罢了。 即便是在皇上在清落之后去了她那里一两次，之后也从没有关心过，生下的皇子也被抱到了皇后膝下抚养。 而这个让她封了妃的公主，自小就在皇后的身边，与这个生母并不怎么亲近。当然，也并非是一般意义上的不亲近，是自她懂事以来，就没有见过这位生母，更提及不到感情的事了。 “女儿见过父亲，见过姑姑。”清落礼貌地欠了欠身子，不等国公回应，她便被那宫女扶了起来。 清落看向宫女的同时，那宫女也打量着清落：“大小姐快快轻起，这礼奴婢可是受不得的。” 来人正是贤妃身边的大宫女冷云，她和清落记忆中并没有变化多少。 清落被她扶了起来之后，也并不推辞，看向了国公：“不知父亲找以柔来有何事？” 国公正待要回答，听得冷云亲切地向清落堆满了笑意道：“三日后便是长公主的生辰了，皇上要在宫中大设宴会，我家娘娘听闻大小姐会舞广平，是以特地来，请大小姐进宫。” 清落看了一眼国公，他站在一旁心思不定地看着清落，清落回道：“可，公主不是身子抱恙，皇上还要庆生？” “正是因为公主身子抱恙，皇上才想着要大办一场，好冲冲喜气，让公主早早的醒过来。”冷云期待地看向清落，“大小姐不知道，自公主抱恙以来，我家娘娘便忧心不已，得知大小姐会广平舞，娘娘心中欢喜，所以才遣了奴婢来请。” 清落心中一阵冷笑，面上却是和善无比：“既是娘娘的吩咐，以柔必定照办不误，当日定不会迟到，还请姑姑放心。” “如此，娘娘和皇上一定都会很高兴的。”冷云高兴道。 贤妃再不济，也是四妃之一，想要沈以柔过去，只需要传个命令就好，却派了自己身边的大宫女来，好言相劝，这说明她是真诚地想要沈以柔去。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清落心中才更是好笑。 她从前在宫中的时候，她身边的冷云也从未用这样亲切的态度与她说过一句话。她几乎也从未见过贤妃对她笑过，忧心不已？这话旁人可能会信，可她绝对不会。 “小姐，这长公主深受皇上宠爱，听闻此次生辰，皇上是费了不少银两，凉城已经传遍了呢。”寄兰在清落身边道。 “哦？”往年她过生日，是铺张奢华了些，可也不至于传到百姓口中。 “小姐不知道，皇上此番设宴，专门请了凉城各家女子，说是为公主祈福的，只是可怜了长公主，有这样盛大的一场宴会，却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呢。”寄兰向清落解释道。 清落点头：“原来是这样。” 她原本料到了有今天，没有料到的是，请她进宫的人会是贤妃，没有料到的是，沈以柔竟然到现在还没有醒过来。 第43章 进宫 翌日清晨，清落在忆荷准备好的衣裳之间稍作纠结，最终选择了一套白色撒朱红的长袄，脚下对应着一双绣梅花的鞋履，看着暖和极了。头上更简单，少不得是那支响铃白玉簪。 管家也早早的就给清落备好了轿子，这次出去与上次不同，上次是跟着孟夫人去，此次确实自己前去，她连软轿都比上次好了些。 到了宫中，还是同上次一样的位置，这次却换了不少的人。按照寄兰打探来的消息，此次来的大家闺秀比上次只多不少，却未见到孟夫人收到邀请。 当然上次遇见的林家姐妹还在，不过这次看到清落的时候，表情却是有所收敛。 到底是公主的生辰，皇上再怎么宠爱，礼制上不能越过皇后，可宴会已经是在不能越过皇后的原则上最为隆重的一次庆典，唯一可惜的便是，这次宴会的主角不在。所以此番设宴即便是隆重之至，却也备显冷清。 她在其间也见到了清梨公主，和她记忆当中一样地清楚动人，她来舞了一曲，随后也早早的离开了。 宴会时间不长，只短短几个时辰便结束了，皇上也离开得早，也不知怎么，席间清落见他多番叹息。也见到他几次向自己这边看过来，可每次清落想要向他回以一笑的时候，他便又移开了目光。 这一切皇后看在眼中，也在皇上耳边说了几句什么，皇上又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这才离开。 清落原以为此次只是静静地在这儿坐几个时辰便可以离开了，却没有想到，还没有走到殿门口，便被冷云拦住了路。 “沈大小姐，我家娘娘想要见见小姐。”冷云一如既往的态度极好。 “贤妃娘想要见我？”清落挑了挑眉，她却不怎么先要去见这个生母。 “没错，今日在宴会上没有得见大小姐的舞姿，娘娘想请小姐往闲云宫一叙。”冷云解释道，语气恭敬至极。 正待清落打算回话之时，便见到另有一个宫女走了过来，身上的衣裳比之冷云只有更好，正是皇后身边的宫女浣心，只听她笑语盈盈道：“早知道今日大小姐来了，我家娘娘娘娘早就想要见上一见大小姐，只是奈何上次大小姐离开得早，不知道小姐可否愿意？” 清落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一番，这分明是让她做一个选择，清落心中犹豫，又见一个身影走了过来，正是香凡：“知道两位娘娘皆是因为关心长公主，所以对大小姐颇为喜爱，所以不知道香凡可否代长公主，将大小姐请往碧落宫坐坐？”香凡一贯是个不爱笑的，所以即便是与这二人说话，她也仍是没有笑意。 不过对于清落来说，这比另外两人的话，都要让你她高兴：“既然以柔是因为长公主之故进宫的，碧落宫相邀，以柔自然是不敢相拒。” 清落简单一句话，便将两个宫女同时拒绝了，即便是这样，她们也说不得什么，只好应下。 “香凡姑娘。”清落看向香凡，她正静静地立在自己面前，“咱们走吧？” “嗯。”香凡应了一声，便默默地走在了前面带路。 清落心中冷哼，还真是和从前一样高冷。香凡一向话少，从前有她护着，也没有什么，只是没有想到如今她不在了，她却还是这个倔脾气。 不过清落这会儿也说不得她什么，只能乖乖的跟在香凡身后，毕竟她还要借她的面子去碧落宫看看自己的身子不是？ 即便是她步子已经足够的稳重轻缓，可头上的响铃白玉簪仍是一直发出清脆的声音，凉城男子风行腰间佩玉，玉鸣之声可警醒自己，她这簪子同样如此。 只是她们一路安静，这响声就未免有些惹人烦恼了，清落每走一步，都要偷眼看看香凡，却见她没有任何反应，这才放心。 清落来到了自己的寝殿之中，见房中陈设还时那般陈设，那床纱还是那床纱，躺在其上面的人，还是那人。 虽然清落此番前来，为的便是再见一见床上的自己，可她却不敢擅自行动，只规矩地看向香凡：“不知道姑娘找我过来，有何事情？” 香凡向床上一看，又看向清落，目光之中带着些不易察觉的凄婉：“奴婢只是觉得，大小姐或许与公主有缘，今日皇上设宴，就是为了给公主祈福，却不想真的成了这般光景。” “以柔不过是恰巧会一点点公主所创之舞罢了，算不得缘分。”清落推辞道。 心中想的却是：这种破缘分谁爱要谁要，她若是再不醒来，我就不知道我该如何换回来了。 “可公主从未在外人面前跳过此舞，广平舞盛名虽远，却无几人真的能够知晓得清楚。”香凡忽的目光变得锋利，直盯着清落的眼睛，像是想要从她目光中看出什么一般。 清落却不受其目光威慑，柔柔道：“是以我并不曾学得公主几分仙姿。” “香凡失礼了，还请大小姐恕罪。”香凡向清落欠了欠身子，气势来得快收得也快。 “香凡姑娘客气。”清落忙将她扶了起来，指尖触及她手心时，徒然被一冰，故作惊讶道，“香凡姑娘的手竟如此冰冷。” “老毛病了。”香凡不欲多言的样子，让清落止住了要说的话。这确实是香凡的老毛病，她的手一年四季都冰得厉害，清落为了让她暖和，会早早的在殿中升起炉子。 只是今年…… 清落在房内环视一圈，并未见到任何取暖的工具，难怪方才进来时候，总觉得里面阴冷异常，原来竟是因此。 “大小姐可愿陪公主说说话？”香凡突然提议道，眼中的冰冷被突然的希望遮盖。 清落不解地看向香凡，她心中虽然赞同，却不知道她为何会提出如此想法。不过香凡眼中的希望让她有些愧疚，她若能够直接告诉她，也不至于让她守着一个别人，整日担心。 “奴婢告退。”香凡行礼道，目光却看向了清落身后的寄兰，意思很是明显。 寄兰向清落看去，得到她的点头，这才跟着香凡离开。 第44章 留下 清落见她们都离开，这才走向床边，与上次紧张的心态不同，这次她很是淡然。 揭开帘子，看向床上，那沉静的面孔正是自己，她微微合上了眼睛，就如同刚睡着了一般，仿佛下一刻就要睁开眼睛，可清落这么大的动作也没有让她醒来。清落忍不住伸手，握住露在被子外面的纤纤细手，令她惊讶的是，那手竟比香凡的手还要冰凉。 清落心中生疑，伸手探向女子鼻息。 还好！还有呼吸，可是为何她会变成现在这样呢？莫非是那噬魂之术还有何副作用不成？ 清落心思不定，却也没有办法，一切只能等到沈以柔醒来以后再做定论。 清落拉开门，香凡与寄兰正立在门口，清落目光复杂地看向香凡，香凡却像是看穿了清落的想法一般：“大小姐想要问什么尽管问吧。” 清落这才犹豫着开口道：“公主她为何会一直昏迷不醒？” 香凡抬头看了清落一眼，像是不解她为何会问这个问题一般：“正因为不知道，所以才说是怪病，这些日子，皇上不知道往宫中请了多少名医，可却没有一个能够治得好公主的病。” “可是公主一直这样病着也不是办法……”清落不自觉地将心中的话说出，很快醒悟，这世上最至高无上的皇上都没有办法，她在这里担心又有何道理，随即苦笑一声。 看向香凡是，她已经是一脸的冷漠表情，好像她说的这些都与她无关一般。 清落又向房中望了望，一个身影浮现在她脑海中，白衣翩翩，济世悬壶…… 啊呸！什么悬壶济世，不过万一呢？ 清落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想了想，对香凡道：“时候也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香凡张口欲要说什么，却终究被她压了下去，而后用沉稳的声音道：“奴婢为大小姐带路。” 正走到宫殿门口，便遇到了迎面而来的张德盛，他正堆着笑向这边走来。 香凡迎了上去：“张公公可是有事吩咐？”声音不咸不淡。 “香凡姑娘，正是呢。”张德盛像是没有看到香凡的冷脸一般，仍是满脸的笑意，看向了清落，“奴才叩见大小姐。” “公公快快请起。”清落忙道，“不知公公有何事？” “传皇上口谕，留国公府大小姐在宫中小住几日。”张公公满脸笑意地看着清落，“大小姐，皇上有旨，这些日子大小姐就住在碧落宫里面。” 张公公话音一落，香凡却是震惊地看向了清落，就连寄兰也是紧张得抓紧了清落的衣裳。 “公公可否告知，皇上是何意思？”清落问道，“这旨意来得突然，小女一时不知如何。” “大小姐放心，皇上早已经派了人知会国公了，大小姐就安心地在宫中住着便是，至于这皇上的圣意……又岂是我等可以揣测的。”张公公犹豫着告诉清落。 皇上的意思，只要不明说，他一个下人又怎么敢随意告诉别人，更何况还是国公家的大小姐。 “小女知道了，多谢张公公。”清落欠了欠身子。 待张公公离开以后，清落这才看向寄兰，道：“看来这几天是回不去了。”又对香凡道，“烦请姑娘为以柔找一间可住的屋子。” 碧落宫大得很，想要找一间可住的房子又何其简单，香凡道：“请大小姐随奴婢来。” 语罢，带着清落来到了东边的玉溪阁，指着底下立着的两个丫鬟向清落道：“这是珠儿和翠儿，大小姐有什么吩咐，可以尽管吩咐她们。” “我知道了。”清落点头，这是她宫中的一所侧殿，称不上最好，也不是差的殿。只能说，给国公府大小姐住着，刚好。 “大小姐若是没有别的吩咐，香凡就先出去了。”香凡向清落礼貌地问了一句。 “嗯。”清落点头，“对了。”突然想起来什么一般，叫住了香凡。 “大小姐有何吩咐？”香凡垂首问道。 “这房中有些冷了，可有炭火？” 清落看向香凡的脸，她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毛，而后回答道：“奴婢这就吩咐下去，给小姐这里送些炭火来。” “多谢香凡姑娘。”清落像是这才满意了一般，自语道，“这眼见着也快到冬季了，越来越冷了，还是早早的将炭火烧上好。” 香凡听着清落的话，步子僵了一僵，哪一年的冬天，她好像也听过这句话。只是那个冬天太冷，冷到只能在她梦中想起来。 待她离开之后，清落才坐在了床榻上，想着今天的事情。 “小姐，咱们真的要在这儿呆上几天吗？”寄兰小心问道。 “不然呢？皇上的旨意，我岂能违反？”清落撑着一只胳膊，思索道。 “可奴婢总觉得这皇宫中是非多，规矩多，小姐留下来有些危险。”寄兰小心道，只今天皇后与贤妃同时召见的事情，就让她心中足够担心的。 “危不危险的，走着瞧吧。”清落微微阖了眼皮，斜靠在软塌上，想的却是今日贤妃找她的事情。 皇后要找她，她一点也不意外，可贤妃却突然对自己这个不相干的人这样热切，这让清落觉得不太正常。若非皇后那边同时要请她过去，她是一定会去一趟闲云宫的。 寄兰见小姐没有一点担心的表情，只好乖乖地立在一旁了。 直到晚上，夜幕拉下，清落这才起了心思：“寄兰，若是有什么人来找我，就说我已经睡了，记住了吗？” “小姐要去哪里？”寄兰问道，见清落已经换上了衣裳，她这才疑问道。小姐对这皇宫不熟悉，这大晚上的一个人出去，她实在是不放心。 “我去一趟闲云宫。”清落简单回答，注意力全在自己的衣裳上面了，她突然发现，沈以柔的身形竟和自己差不了多少。 “小姐……”寄兰迟疑地看向小姐，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应下，如今的小姐早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小姐了，她要做的，就只是听小姐的话。 第45章 崴脚 清落趁着晚上人少，一个人走向了闲云宫，通过了门口的通报后，见着了冷云。 她惊讶地望着清落：“大小姐怎么这会儿来了？”又向清落身后看了看，见清落果然是一个人来的时候，更是担忧了。 “劳姑姑担心，以柔白日里在公主的宫殿中，不曾有空过来，这才等了空，便来了。”清落礼貌回道，“只是不知道，贤妃娘娘歇下了没有？” “大小姐快进来。”冷云一面将清落往里边引，一面道，“今日是长公主的生辰，娘娘又怎么会这么早就歇下呢。” 清落听了她的话，心中更是冷然，面上却作不知的样子，只惊叹道：“贤妃娘娘当真是疼爱长公主。” 清落说着便与冷云一同往里面走，闲云宫不小，只是相对偏远了些，晚上宫殿里并没有那么亮，便是冷云扶着清落，她也看不太清楚路。 两人用不快不慢的步子往殿中走，却听得“哎呦”一声，清落跌倒在地，冷云连忙过来扶起。 “大小姐怎么跌倒了？”冷云心中惊惧，这大小姐若是在闲云宫出了一点儿事，贤妃都是责无旁贷的，“来人呐！快去请太医来！” “不可！”清落立即攥住了冷云的手，目光深沉地看向冷云，冷云随即明白，向下吩咐道，“都下去吧。” “大小姐脚可有事？”冷云担心地看向清落，方才那一下摔得可并不轻，她现在又不能请太医。 “无事。”清落勉强扶着冷云走到了殿内，见到贤妃时候，她正坐在榻上，微微阖目。 “臣女沈以柔，参见贤妃娘娘。”清落规矩地跪下行礼，却因为脚下不方便，动作生生有些别扭。 “大小姐起来吧，你这脚……”贤妃微微抬头，看向清落，却被她的动作吸引了注意力。 一旁的冷云忙将清落扶了起来道：“回娘娘，大小姐在来的路上，跌了一跤，脚崴了。” “快去将我那儿的药拿来，给大小姐。”贤妃担心地望着清落，“不想找大小姐来，竟会带来这样的麻烦，实在是……” 贤妃后面的话还未说完，便听得清落善解人意道：“娘娘想要见臣女，是臣女的福气，是臣女自己在来的路上欢喜，不想未曾看清脚下，这才摔了。” “以柔蕙质兰心，难怪招人喜欢呢。”贤妃笑着道，“大小姐坐到我身边来吧。”贤妃指了指自己身旁的位置，向清落道。 “以柔不敢。”清落忙行礼道，她抬头看了一眼贤妃，而后便快速地低下了头，这是她懂事以来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看贤妃。 才发现，她早已经和她记忆中的不同。在她记忆之中，贤妃是个美人儿，是个蛇蝎美人儿。可是现在，这个蛇蝎美人儿已经老了，她的眼底有着深深的疲倦，岁月刻下的细纹在她脸上清晰可见，就连原来待她的狠厉模样也不见了，只剩下祥和。 贤妃罢了一般，任由清落坐在下首的凳子之上，距离自己甚远，远到她看不清她脸上的笑带着几分真意。 清落任由贤妃细细观看着自己，不知她在想着什么，一会儿冷云过来，才将她的目光打断，清落看向冷云：“多谢娘娘赐药，这药以柔还是留着回去自己上吧？”她语气虽是询问，却没有给贤妃拒绝的机会。 “嗯。”贤妃点了点头，向冷云示意，冷云拿着那瓶药递给清落。 清落接过了药，又看向贤妃：“若是贤妃娘娘没有别的事情，以柔就先告退了，皇后那边还说要见以柔呢。” 清落自己也不知，到底为何会说出这句话，或许是因为，她到底心中还是有怨的吧？ 果然，清落见贤妃眼中的光彩黯了黯，不知怎么，就生出了一点快感，笑得更加灿烂，不等贤妃回答便道：“臣女告退。” 清落一瘸一拐地走出了宫殿，听得身后有人吩咐道：“冷云，送大小姐回去。“ 然后身旁便多了一人，冷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大小姐，奴婢送您回去。”说着便搀扶这清落往宫外走去。 两人走在路上，听得冷云道：“大小姐脚崴了，若是要去重华宫，这大晚上的，最好还是找人陪伴着一同去为好。” “嗯。”清落也示意赞同。冷云将她送到了碧落宫门口便离开了，之后的路便是清落自己艰难地走回去的。 刚推开门，便见到寄兰紧张地看着自己：“小姐这是怎么了，怎么出去了一趟脚竟崴了？”她一面扶着清落坐到凳上，一面将门合上。 “我这就去找药去。”寄兰说着，便又要出去，却被清落拉住了，“小姐？” “方才可有人过来？”清落不理会寄兰惊讶地目光，瞬间脚就像恢复了正常一般，行走自如。 寄兰饶是心中惊讶，也不敢多问，只回答道：“只有香凡姑娘来过。” “她可问了什么？”清落接着问道，将手中的药瓶放在桌上。 “只问了小姐可否歇下，我回了她，她便离开了。” “去找香凡姑娘，就说我方才出去走走，却没有想到崴了脚，去找点药回来。”清落像是没有看到寄兰的震惊，自顾说道。 “寄兰遵命。”寄兰忙行了礼，就要出门，却见清落将那瓶药藏在了床边褥子底下，生怕被人发现一般。 清落不想，寄兰这样有本事，不只取回来了药，还取来了人，那正用她沉静的眸子望着自己的，可不就是，香凡。 清落忙道：“劳香凡姑娘费心了，不过是崴了脚，哪用得你亲自过来。” “大小姐既然住在碧落宫中，大小姐的安危就与香凡有关，大小姐脚伤得如何？”香凡说着竟要拿那药上跟前来。 只听清落拒绝道：“姑娘放下药就好，以柔哪敢劳烦姑娘。寄兰这丫头虽然粗苯，但也用得。” 香凡小眉头一皱，终究是放下了药瓶，向清落道：“大小姐若还有什么事吩咐，都可以来找奴婢。”语罢，便离开了。 第46章 抹药 寄兰看着香凡走远，关上了门才对清落小声道：“小姐，那这药？”再看向桌面上时，方才那瓶药已经没了。 “自然是要上的。”清落悠悠道，说着便将药瓶打开，一股浓郁的药味儿散发出来，清落伸手剜了一大块儿抹在自己光洁白皙的脚腕处。 这宫中处处都是眼线，她若不真的做出个样子来，恐怕下一刻就不知道会被谁盯上。 “小姐，贤妃为何要见小姐？”寄兰好奇问道。宫里面的传闻她一个小丫鬟也是听得见几句的，对于贤妃此人更是好奇。 “你问的是，我也想知道她为何要见我。”清落将寄兰的问题重复了一遍，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寄兰。 清落攥了攥手心，那是一只凤血镯，是方才回来的路上冷云塞给她的，说是贤妃娘娘很喜欢她，所以送来这个镯子给她，希望她能够收着。 清落这才算是明白了贤妃对她的喜欢，可是那又怎样，从前她留给清落的那些阴影到现在也抹不掉。她忘不了她看着自己的那双冰冷的眸子，忘不了她轻而易举便将她赶走，忘不了她可以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下那样的狠手。 所以方才她才一时忍不住故意激她，她想要告诉她，从前的清落公主不会选择她，而今的沈以柔一样不会。 不过清落到底是没有去皇后的重华宫，留在碧落宫中睡了一晚。皇上虽然将清落留在了皇宫之中，却并未召见过她，也没有吩咐她做什么事情，所以她现在只需要静静地住在宫中便好。 不过清落没有想到，自己能够再一次在皇宫之中见到清梨公主。 她和自己记忆中一样好看，清落对于她的记忆，只有她与自己关系很好，以及她倾慕那个温丞相多时。 “公主为何会要来见我？”清落不解道。 “清梨公主原本是来看长公主的，听闻小姐是因长公主之故留在宫中，又会广平舞，所以才想要来见见大小姐。”香凡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清落点头，门口处清梨公主已经走了进来，她的样貌和清落记忆中的女子重合，让她觉得自己记得不错。 清梨公主穿着粉红绣金的妆花小袄，裙底是白边印芍药花暗纹，整个人都娇俏可爱。桃腮杏眼，身段窈窕，比之沈以柔有过之而无不及，就连说话也是脆生生的可爱：“沈姐姐好。” “臣女参见清梨公主。”清落忙起来行礼，见到一个从前与自己要好的妹妹却不能相认。 “沈姐姐快快起来，上次母后生辰未曾得见沈姐姐身姿，今日一见，便觉得沈姐姐亲切。”清梨公主忙将清落拉了起来，“只是不曾有幸见到姐姐舞广平时的绝美之姿，实在是遗憾。” 清落向自己的脚看了一眼道：“实在是辜负了公主夸赞，以柔昨晚不小心崴了脚，这会儿像是不能为公主舞一曲了。” “那当真是可惜。”清梨公主遗憾地看向清落，“不过我见到姐姐倍觉得熟悉，姐姐若是不介意，今后就直接叫我清梨？” 清落犹豫地看向清梨公主，这样一来是不合规矩的，只听得清梨公主眼中已经是含了泪水：“皇姐醒时，便是如此称呼我的，只是不知被什么怪病害的，皇姐这么多日不见醒来，母后和我都担心得很。” 她惹人怜见地低声哭泣，泪珠滚滚落下，清落不由得伸手抚向她的脸，却不知为何手有些颤抖。或许是见到清梨公主与自己的记忆有所冲击，她一直觉得自己忘记了一些事情，可见到从前的人时，又都能想得起来。 清梨公主却不知她心中已经想了这么多，直接伸手握住她已然抬起的细手：“既然沈姐姐不愿，那清梨也不敢为难沈姐姐。” 清落收回了自己的手，这还是她醒过来以后的第一次失态，她方才像是失去了意识一般，不自觉便伸出了手，也不自觉得便颤抖。 “其实清梨今日前来还有一事。”清梨重新看向沈以柔，目光比方才严肃许多，她面容清丽，方才流过泪的眼睛愈加清澈，也更动人。 “不知公主还有什么事情？”清落也接话问道，她想到自己还未曾去过皇后那里，一时间竟有些害怕清梨提及此事。 “皇祖母想要见见姐姐。”清梨公主认真地对着清落道，一边说一边看向清落的头发，她比清落低一点，所以看得时候需要稍稍仰起头。 “太后？”清落心中惊讶，她与太后关系向来不睦，是以昨日清落公主生辰，太后也是以染病推脱了，这会儿却想要见一个与自己不喜欢的公主相似的女子，她实在是不能理解。 见清梨点头，这才确定，太后她是不得不见的了，不过清落仍是犹疑了一会儿，为何太后召见她，却是清梨公主前来知会她的呢？ 不过一会儿，她的疑惑便解开了。因为太后身边的嬷嬷过来，见清梨公主在，行了礼便道：“公主方才还在太后宫中，这么快就到了碧落宫来了。” 清梨和清落不同，太后对于清梨这个可爱的公主还是很喜欢的，对于清落，则是因为她过分得了皇上的恩宠，这才引得太后不喜。太后喜欢规矩的人，是以对于清落这种大权独揽的公主，就没有多少好感了。 “我已经告诉沈姐姐了。”清梨欢快答道，“我这会儿与你们一同去。” “公主想要去陪陪太后自然是极好，不过太后这会儿想要和大小姐说说话，公主既然来看长公主，又怎么敢再劳烦公主跑一趟。”嬷嬷是何意思已经很是明显。 清梨公主也是聪明人，旋即反应过来：“那嬷嬷带沈姐姐去吧，我留在这儿陪皇姐。”说着便走回了碧落宫。 “沈大小姐，请随老奴来。”嬷嬷垂眸向清落说了一句话后，便走在了前面。 清落在自己还是公主的时候，便到这寿宁宫没有来几次，太后不喜欢她，连见也不愿意见她，她也便不来了，既然不喜欢，她何必自讨没趣。 第47章 作法 “太后。”苏嬷嬷在太后身旁叫了一声。 太后正端坐在高位上，用胳膊撑着自己的头，听到声音这才睁开眼睛：“可是那丫头来了？”看向阶下，远远的只能望见一个身形。 “回太后，正是。”苏嬷嬷应了一声，便看向阶下的清落，明白太后的心思，于是她对着清落道，“还请沈大小姐走近些。” 清落起身，又往前走了走，太后年岁已高，方才那么远的距离，她自然看不清楚。 却见太后伸手道：“来，到哀家身边来。” 清落又往前走了些，几乎到了太后跟前，太后直接伸手拉住了清落的手，几近浑浊的目光看着清落的脸庞：“当真是个可贵的人儿。” 清落不知道她口中“可贵”二字是何意思，却觉得她看她的目光太过友善，友善到她几乎记不起来她曾经横眉冷对的模样。 却见太后叫着她：“柔儿，柔儿……”那声音不知怎么，听到清落耳中就变成了落儿，她脑中迅速地想起了那天晚上的梦，手心已经控制不住的出了冷汗。 可太后却像是没有发现她的变化一般，细细端详起她的面容来，清落出声问道：“太后有何吩咐？” 太后听到她的话才像是醒悟了一般，松开了拉着她的手，身子向后靠了靠，敛目道：“听闻你父亲将你指给了煜王？” 目光却落在了她精致的面孔上，这般姿色，这般心境，若是给了煜王…… “回太后，正是。”清落向后退了一步，微微低头。 “你不愿意？”太后接着问道，语气只是带着几分疑惑，竟没有别的情绪。 清落没有想到，私奔的事情太后竟然也会知道，晓得太后神通广大，却不想她竟还会关心这种事情。而且即便是知道，也不曾露出生气的表情。 在清落记忆中，太后一向是将规矩、体统看得最为重要的人，这也是她不喜欢她的一个原因，只是不想，她竟会对沈以柔这般宽容。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以柔母亲早早的不在了，自然是听父亲的。”清落低眉答道，模样有着说不出的乖巧，既然太后没有明确地提出私奔那件事情，她也只作不知。 至于这婚约，自然是留给沈以柔处理，她与煜王是姐弟关系，即便是如今成了沈以柔，也不会嫁给他。 “听你父亲的话也好。”太后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话，清落不知她是何意思，只立在那里，不敢答话。 “罢了。”太后阖目，不再看清落一眼，“你去吧。” “臣女告退。”清落行礼道，步履缓慢地离开了寿宁宫。方才来的路上，苏嬷嬷见她行动不便，还问过她可要带着丫鬟前来，她拒绝了，如今只好又跟着苏嬷嬷回去了。 待回到碧落宫的时候，清梨公主早已经离开了，只有寄兰还在巴巴地等着她回来，这些日子，每来一个宫的宫女，寄兰都得要担心一番，已经成为习惯了。 清落自己这些日子见到这些人，也叫她生了疑心，为何她们的态度，都与自己记忆当中的不同。原本分明应该是不喜欢自己的太后，却对自己那样亲切，原本最宠自己的父皇却这么久不曾召见过她。 “清梨公主离开了？”清落随口问道。 她心中对这个妹妹是有想念的，可是碍于身份，她从前不能说，现在也不能说。 “是，见了长公主，哭得可伤心了。”寄兰感叹道，“这两公主关系可真是好，只是可惜了，即便哭得那样惨，长公主仍是没有转醒的趋势。” 她们自小一同长大，关系能不好吗？清落心中笑笑，只希望沈以柔能够早点醒来。 不过清落没有想到的是，自己这个想法，终究是落了空。 下午时候，早上出去的时候，清落还见到阳光明媚，这会儿却四处阴沉，活像是将太阳从空中移走了一般，重重的天就要压下来，让人心口也堵着一块石头，不能呼吸。 碧落宫中来了一群僧人，清落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便叫了一个丫鬟过来询问：“为何今日宫中会来这么多的僧人？” 丫鬟看了看外面，小声向清落道：“听闻是皇上请了大师来为公主作法。” “作法？”清落不解地看向那丫鬟。 “公主得这怪病也有一些时候了，皇上请了各种名医也治不好，此番请大师来作法，算是最后一种法子了吧。”那丫鬟口中也颇有几分叹息之意。 清落从来不信这些，却因为噬魂之术的事情，对这个所谓的作法有了一点兴趣。 于是清落来到了正殿之中，倘若此番作法真的能够将沈以柔唤醒，那么她一定要第一时间陪在她的身边。 门口有人守着，香凡正站在门口，清落走上前去：“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里面大师正在作法，大小姐还是不要进去的好。”香凡弱弱劝阻道，她一向强势，这会儿却并阻拦清落，也并未对清落有任何冷眼。 为何说是弱弱呢？因为香凡虽说的是阻拦的话，却仍是给清落让开了路。 清落推门进去，却见到了让自己意想不到的事情。 在一众光头僧人之间，唯有一个青丝泼墨，白衣胜雪，而此人正站在最中间的位置，面上严肃寡淡。 不知是因为那其他人僧人手中的法杖在动，还是因为房中的窗户未曾关上，他的白衣下摆飘飘，竟生出了仙姿一般，仿若下一秒就要凌云离开。 清落一时间有些恍惚，他似乎是注意到了这边的视线，转过头来，看向清落，目光清冷，竟无一丝感情，就像是不认识她一般，很快又将目光转走，移到了床上。 不知为何，清落总觉得，他在望向床上那人的时候，目光柔和了许多。只可惜那人始终合着眼睛，未曾看见。 到最后，也未曾看见。 清落看着他清俊脸庞，脚底发软，险些跌倒在地。 那人竟是颜鹤！ 她在府中多方打听，无一人知道他身份的颜鹤。 第48章 国师 “那……那人是谁？”清落快步离开了屋子，像是不敢相信一般，抓住了香凡的手便问道，她的牙齿几乎打架，连声音都带了些颤意。 一旁寄兰忙跑到清落跟前，将清落的胳膊扶着：“小姐这是怎么了？” 香凡不知清落为何突然变得如此神情：“什么是谁？”香凡探头向屋内看了看，“大小姐说的是哪一位？” “就是，站在中间作法的那一位。”清落几乎是全凭借着寄兰的搀扶才能站稳的，她一只手抓住香凡的手，那冰冷的触感让她清醒了一些，也更清晰地明白了，自己方才所见皆为真实。 “中间的那一位，是咱们国师大人。”香凡像是不解清落竟会因为此事惊讶，随后想通了一般，补充道，“国师大人云游四方，不常在宫中，连皇上也没有见过几面，难怪大小姐觉得惊讶了。” 他竟是国师！ 清落心中仍是不能平静，他既然会作法，那她的身份，他会不会早已经得知了？不，清落在心中否定自己的答案，他若是早知道，从前就不会用那样的目光看着自己。 清落原本还想着，回去找颜鹤公子来为沈以柔医治，如今他竟是已经来了，清落却更是惴惴不安了。 “小姐，你是怎么了？”寄兰忙将清落从香凡手中扶过来，就要带她回去，清落此时心思全在国师身上，哪里还想得起自己身在何处，又为何在此处，一时间就随着寄兰回去了。 只有香凡犹疑地看向房间中，国师的面孔依旧虔诚，完全没有注意到清落一般，国师甚少出现，可他在皇上心中地位非凡，这也是皇上能够允许他四处游走的原因之一。 只是未曾想到，沈以柔见到国师大人竟会反应如此之大。 直到晚上，见外面没有了声响，清落这才问道：“那些人作法结束了？” 得到寄兰肯定的回答之后，清落这才回到了床上。算是彻底冷静下来了，他为何就不能是国师，这整个西凉国，能够地位高到让沈国公礼遇如此，她还没有见过的人，除了温丞相，也就只剩下一个国师大人了吧。 皇上一直只知道国师大人云游四方，在民间游荡，却不知道他竟一直呆在国公府。 清落突然觉得，自己此番成为沈以柔，得知了许多从前不得而知的事情，也见到了许多自己从前见不到的人，或许，这是一个契机…… 或许是今日太多的冲击对清落来说难以相信，或许是思绪实在繁杂，她沾了枕头，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迷蒙之间，清落总觉得有人在叫自己，待听得真切些了，才晓得原是寄兰，她轻唤了几声未得到回应以后，便合上了门，脚步声逐渐远去。 留清落一个人在房中，她觉得整个身体都很沉重，如同被束缚了一般，动弹不得，费力想要睁开的眼皮也撑不起来。唯有袅袅檀香入鼻，稍稍让她安心一些，可不再与梦中桎梏抵抗。 又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是父皇！他仍旧喊着“落儿。”然后便是嘈杂的声响，听不真切，只觉得有皇后、有清梨，还有贤妃，他们每一个人都在她眼前晃过，她却看不真切，这能依稀从记忆中辨别出来每一个人。 忽的所有人都消失，只剩下了白茫茫一片，就连世界都沉静了下来，唯有那一个身影，在云中雾中，却让她看得真切，白衣翩然，清俊侧脸。 她想要走进些看清楚他，却奈何自己根本动不了，只能任那身影越走越远，自己无能为力。就在她以为自己就要看不清那人的时候，却见他突然回头，直视着清落。原本这个距离，她以为她应该是看不清他的脸的，可事实是他面上的冷笑吓人得真切。 清落心中陡然一惊，甚至已经冒出了冷汗，却见他消失在了雾中，再不见人影。 而后便是远处一个女子，身段柔柔地向她走过来。 她面上带着浅笑，一点一点走近清落，清落看得清楚，那是她自己的脸，清落只立在原地不动，知道这人虽有着自己的脸，却并不是自己。因为她从来不会有那样柔弱的表情，也不会像她那般温柔地笑。 而后便听得她开口：“清落，我要走了。” 出声是自己不熟悉的一道温柔女声，不待清落回答，她便也消失了。清落竭力地想要上前抓住她的手，却终究无济于事，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蓦然睁眼，天已经亮了，她仍躺在玉溪阁的房间之中，清落向外唤道：“寄兰。” “小姐，有何吩咐？”寄兰忙走了进来。 “昨日作完法后，那些人都去了哪里？”清落这才想起来，她只看了一眼，便被寄兰带了回来，又因一时困倦不曾记得询问。 “回小姐，还在宫里呢。”寄兰不知清落为何对那些人如此感兴趣，心中不解，从昨日开始清落就有些不正常，“奴婢去打盆水来，小姐先净过脸后，再去那边可好？” “嗯。”清落点头，从床上起身下来。 “公主当真是福薄，请了国师来也没有用，眼下竟还要被送去寒叶寺。”寄兰一边向外走着，一边小声喃语道。 “慢着，你说什么？”清落听清寄兰的话，忙拦住她要离开的步子。 “小姐昨夜睡得早，还不知道，昨日国师作法之后，长公主仍没有转醒的趋势，国师建议，将长公主带回寒叶寺中，于佛前静养，听大师念经，只盼着公主能够好起来。” “为什么会这样？”清落心中一惊，回想起昨晚的那个梦，惊惧更甚，“快点替我梳妆，我要去见见长公主。” 寄兰见清落着急，一句话也不敢多问，忙出去打盆了水回来。 待清落赶到正殿的时候，见到的已经是大队的人马，中间抬着一顶轿子，奢华之至，前前后后跟着数十名宫女与僧人，而走在最前面的，正是国师大人颜鹤。 第49章 薨了 “不可以！”清落忙追着那浩浩荡荡的队伍跑去，还没跑两步，便被香凡拉住了，她靠近清落以后低声道。 “大小姐做什么？”香凡一边说，斜眼看了一眼旁边的皇上皇后，目光中带着严厉地审视像是在责怪她的失礼。 清落心中顿时清醒过来，差点犯了大错，忙跪下向皇上赔罪道：“臣女有罪，只因关心长公主心切，一直着急，差点冲撞了皇上、皇后娘娘，还请皇上皇后娘娘责罚。” 皇上眼中悲恸明显，清落几乎可以看得出来他已经通红的眼睛，再看皇后，倒是别有意味地看了一眼清落，随后拿起帕子擦了擦眼角，这才道：“罢了，你也是心系长公主。” 皇上在一旁不说话，算是默认了皇后的说法，再向后看，清梨公主就没有皇上皇后二人掩饰得好了，泪水已经是止不住得往下流，梨花带雨的小模样让清落看着心中刺疼。 清落还想要说什么，却被身旁的香凡攥了攥袖子，以示阻止，清落心中虽然着急，却也还不至于继续乱了分寸，站到了一旁。 只见香凡“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皇上和皇后对于这个从前一直陪在长公主身边的大宫女还是很好的，忙问道：“香凡，你这是做什么？” 香凡声音有些颤抖，像是强忍着悲痛道：“回皇上，公主已去，公主对香凡的大恩，香凡无以为报，香凡只求能够陪在一个与公主相像的人身旁，再见一见广平舞的风姿。” “公主已去，哪里还有什么真正的广平舞呢？”皇后反驳道，她虽可以体谅方才的清落，却不能轻易地就放香凡去宫外。 “求皇上成全。”香凡的小身板在地上跪得挺直，就像她的性子一样倔。 皇上被她打动了，移目看向清落，眼中满是疲倦，而后点了点头，甩袖离开，皇后与清梨随后。 “臣女恭送皇上、皇后娘娘、清梨公主。” “奴婢恭送皇上、皇后娘娘、清梨公主。” 留在原地的几人声音同时响起，香凡起身，静如死水的目光看向清落：“大小姐可以回府了。” 清落关心的却不是这件事情：“你方才为何不让我拦住他们？” 香凡目光近乎犀利地看向清落，而后扫向一副听不懂模样的寄兰，再环视了一下周围，这才对清落道：“此处人多眼杂，大小姐还是先回碧落宫吧。” 清落迟疑地点了头，跟着香凡回了宫去。 到了碧落宫以后，香凡并没有直接开口，而是看向了寄兰，寄兰看向清落，见她点了点头，这才有些不喜地离开。 见门彻底关好了以后，清落这才重复了方才的问题：“你为何要拦着我？” “不拦着你，难道要看大小姐在皇上与皇后面前失仪吗？”她这句话说得忒没有礼貌了些，自己却没有意识到，不等清落说话，她又低声补充道，“公主已经薨了。” “什么？”清落瞬时觉得头有些晕，这消息直接冲击了她的大脑，比看到颜鹤时候还要震惊，“怎么会？” “送公主去寒叶只是一个幌子，公主在昨天晚上就已经断气了，之前大小姐已经见过了长公主，相信长公主的身子到底如何，大小姐也清楚。”香凡将清落扶着坐在凳子上面，感受到她手的冰冷之后，还体贴地去看了一下炉子中的炭火。 可清落这会儿在意的并不是这些，若是沈以柔真的死了，她又该如何，以沈以柔的身份活下去吗？ “不，长公主她没有死。”清落突的站了起来，拍桌的声音在房间内尤为明显。 “公主确实没有死。”香凡却像是没有意识到她的失态，而是缓慢地走到清落的身边，为了安抚她一般将她的手放在手心上，两人距离很近，可以清晰地看清对方的丝毫变化。 她用只有她们两人能够听到的声音，在清落耳边说道：“因为你就是公主。”目光落在了清落头上的白玉响铃簪。 清落的睫毛一颤，不等她接着说话，就见香凡退了一步，跪在地上：“香凡愚蠢，到现在才认出公主来，请公主责罚。”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表达她对清落的尊敬。 “起来吧。”清落只淡淡道，早已恢复了一贯的平静。 这就是她们二人从前的相处模式，不说什么贴心的话，却能够明白对方的想法。 “是。”香凡站了起来才道，“公主，为何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也不知，或许是，噬魂大法？”清落自己疑问道，不过还是仔细看了看香凡的脸，她来碧落宫这么久，都没有仔细看过她，“那天晚上的人是你。”她的话音是肯定的。 “这不都是公主早知道的吗？”香凡略微带一点撒娇道，“公主离开的这些日子，香凡当真担心，不想公主回来竟也不跟香凡说。” 反而是用计让她起了疑心，清落第一次进宫的时候，种种行迹引了香凡的怀疑，那天晚上她潜入清落的房间，看到她将那白玉响铃簪，几乎已经确定是她了。再加上这些日子的相处，香凡更是肯定，她就是长公主。 “我若直接跟你说，恐怕要比现在还大费周章吧。”清落不理香凡的抱怨，她性子谨慎，若是清落直接告诉她，她又哪里会信。 “公主说的有理，那公主今后怎么办？要一直顶着沈大小姐的身份活下去吗？”香凡看向清落，她如今没了从前的花容月貌，更没有了从前的身份，还要在国公府中重来。 “她当真已经死了？” “我探过她的气息了，确实已经死了，今日的这场事情，都是皇后安排的。”香凡解释道，“不过是皇上不愿意相信公主已经薨了的事实，不愿意宣布，才用了这样一个方法罢了。” “母后用心了。”清落微微理解，“只是可惜，我不能直接回到父皇身边，告诉他我就是清落。” “公主也是没有办法，皇上他会理解公主的不易的。”香凡安慰道，“不，是大小姐。” 两人相视一笑，在心中已经达成了默契。 第50章 冷淡 清落回到府中的第一件事，不是去国公那里，也不是去孟夫人那里，而是去了卫夫人的西院。 那日她说回来考虑两日，不觉已经过了这么多时候，也应该给卫夫人一个准话了，毕竟，现在的她是沈以柔。 卫夫人惊讶于她到这个时候才过来回答她，不过只要能够得到清落的回应，她还是高兴的。 而清落，只对她提了一个要求，那便是她们所做的一切事情，都不能让沈杭儒知道。卫夫人初听到清落的要求一愣，而后了然地点了点头，她是沈杭儒的生母，她做了什么事情自然也不愿他知晓。 两人很快达成了一致后，清落也并未久留，快速地离开了西院。临出门的时候，步子停了停，卫夫人不解她突然停下来：“大小姐还有什么事情吗？” 清落转头向卫夫人一笑，道：“没有，只是觉得卫姨娘这屋子好看。” 清落将目光向屋内看了一圈，卫夫人的房中一向简单朴素，哪里有什么好看的装饰，若说有，也只是清落之前送过来的一盆玉树最为夺目了。 “我这般年纪了，哪里还在乎什么好不好看，若有那闲心思，也都用在了你大哥的承风居处。”卫夫人将手中帕子一掐，慢悠悠地回清落。 清落点点头，慢慢离开了房中。等到她走得远一些了，卫夫人方才微眯的眼睛才睁得大了一些，凝视着清落远去的背影。 良久，一片安静的房间内传出她的声音：“灵晴，将那个玉树送到杭儒那儿去。” “夫人？”灵晴方才就站在两人旁边，哪里不懂。 “晚上。”卫夫人补充道，这才真正地合了眼睛，拨起手中的佛珠来。而得了命令的灵晴便立在了卫夫人身后，静听着珠子碰撞的声音。 清落前脚刚回到自己的院中，后脚沈杭儒便来了。 “我觉得，父亲好像知道了那日的事情。”沈杭儒迟疑着道，试探性的目光看向清落。 清落的注意力却并不在他身上，只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哦？”就好像国公知道那件事情事理所当然的一般。 沈杭儒自然也注意到了清落的出神，想到林子川的事情，他不由的担心道：“你，可有见过他了？” “还没有。”清落回答，见沈杭儒放心下来的表情，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迟早还是要见他的。” 沈杭儒又快速地皱起了眉头，清落心中好笑，爱妹心切的沈杭儒竟整日里只担心了林子川的事，于是笑道：“不过是将从前的事情了结清楚。” 清落后面四个字是咬着牙根说出来的，她对林子川没有感情，有的也是因她成了沈以柔后对他的不齿。 “你……”沈杭儒迟疑一会儿，到底没有说出话来。 “大哥放心，以柔不会再做傻事的。”清落仰头向沈杭儒笑着道，一如既往地温柔。 沈杭儒勉强点了点头，却没有真的放心。 清落望着沈杭儒离开的背影，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算着时辰，颜鹤应该今日是回不来府里的，她只能等到他回来再去找他了。 却在门口望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向自己这边走过来。清落见沈以嫣身后跟着一个男子，瞧着有些面生，五官也算得上是俊美立体，看着两人熟悉说话的样子，清落已经猜到了此人身份。 沈以嫣远远看见了清落在门口立着，眼睛向男子那边一瞄：“子川哥哥，咱们去那边走走可好？” 林子川目光向这边一看，意识到再往这边走，就要到沈以柔的住处了，有些迟疑：“那边花开得不是正好？” “可嫣儿就是觉得这边的花好看呢？”沈以嫣眨了眨眼睛，撒娇道。 除了被清落识破的做作之外，沈以嫣的姿色自然是没的提，是以林子川很快就妥协了。 看着两人渐渐走近，清落嘴角扯出一抹笑，而后沈以嫣便用得意的目光瞥了一眼清落，像是跟她炫耀一般，想要看到她失落的表情，可是并没有。 清落非但没有伤心，相反是直直地向两人走去，她锐利的目光将沈以嫣从前到后打量了圈，见她瑟缩了一下躲到了林子川的身后，轻声喊了一句“子川哥哥。” 清落顿时便笑了出来，林子川见到清落的时候，面上表情复杂：“以柔。” 只这一声，清落便确认自己的判断没有错：“林少爷？” 清落的称呼让林子川愣了一愣，不理解为何沈以柔突然对自己这般生分，在意识到两人一同看着自己，这才回答道：“好久不见，以柔。” “是好久不见。”清落睫毛缓慢刷下，在眼帘下留一片阴影，沉着冷静的面孔让林子川心中产生了异样的感觉，“自跳崖以后，林少爷便没有来过呢。” 林子川饶是心中好奇她变了许多，也不好这会儿直接发问，只说道：“家父之命，不得不从。” “噢。”清落做了然的模样，却将目光放在他与沈以嫣之间，林子川护着沈以嫣的那只手就像被火光灼烧一般，便是难受也动弹不得。 只听得清落用奇怪的话语，轻笑了一声道：“从前我竟不曾注意，原来林公子与我这二妹，情意这般深厚。” 清落的笑扎进了林子川的心中，他慌忙放下自己的手，向清落解释道：“以柔，你不要多想。”他话方说出口，自己也吃了一惊。 从前的那个沈以柔永远都是唯唯诺诺的样子，他哪里会害怕她吃醋或是别的，甚至他可以说，即便是知道了，他也有把握沈以柔不会想要离开他。 可是现在她目光冰冷到让他不敢确定。 沈以嫣脸上完美无瑕的笑容也开始破裂，她原本是要看沈以柔吃瘪的，哪里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清落也是吃惊，没有想到林子川这性子变得这么快，只冷笑了一声：“不必了，林少爷，以柔告退。”语罢，看也不看沈以嫣一眼，便快步离开了。 第51章 问话 回了房中之后，清落这才向香凡道：“我虽有从前的记忆，却不太真切，甚至我到这儿之前的记忆，我全记不清了。” “怎么会这样？”香凡惊讶道，清落所言噬魂之术，她也见过，从没有想过还会失去记忆。 “不仅如此，还有好多从前的事情，我也忘记了好多，”清落皱眉道，那种来自记忆中缺失的惶恐感，让她有些无措。她习惯于将一切都掌控在手中，即便是又不如意的事情，她也能够变成顺自己心意的事情。 可是记忆让她无能为力，她记不起从前的事情。她能认得人也仅凭的是熟悉感。 “小姐可是也不记得，你昏倒前的那段时间，香凡根本就不在皇宫？”香凡右眼突突的跳了起来，总觉得不安。 “为何？”清落紧张问道，若是她人有意支开香凡，那她一人自然无法应对。 “小姐忘记了，是小姐遣香凡去寒山寺取定神香，说是皇上歇的不好，小姐担心。”香凡回忆着当时的事情。 “原来是这样。”清落点头，她脑中完全没有印象。不过若是因为皇上，倒也是理所当然，那阵子父皇休息不好，眼下乌青，她出于担心，派香凡出去也是理所当然。 “小姐？”香凡早早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见清落的表情，询问道。 “既然如今是沈以柔，就得做点沈以柔该做的事情，不是吗？”清落笑着反问道，“为沈以柔，就是为了自己，不是吗？” “小姐打算将这些人怎么办？”香凡接着问道，香凡知道，今晚会有人要来，她不知道来的会是谁，只知道是清落计划中的人。 “先看看噬魂术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吧。”清落道，然后向门口示意。香凡当下明白，立即前去将门打开。 正在门外犹豫的林子川不想门竟直接开了，一时间有些呆愣，清落起身道：“林公子怎么来了？”语气却不如白天的生冷，带着一点关心的意味。 “以柔，我……”林子川一时紧张，竟开始结巴了。 清落向身后的香凡一看，香凡立即明白，将门合上，而后对着林子川道：“公子先请坐下，奴婢给你泡壶茶来。” 林子川这才开口道：“以柔，那日的事情……”林子川讷讷开口，想要解释却被清落一句话打断。 “林少爷，那日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不是吗？”清落眯着眼睛审视着林子川，这个林子川在她眼中实在就是一个浪荡子弟，而且还是一个没有担当的浪荡子弟，她当真不知道沈以柔看上了他哪里，除了皮相，一无所有。 不等林子川回答，清落便接着道：“不过，以柔还是有几个问题要问少爷，林少爷为何突然愿意与以柔在一起了？以柔一向性子温纯，怎么会突然愿意与少爷私奔了？同样是跳崖，为何林少爷一点事情都没有？” 清落说一句话便逼近林子川一点，见他被自己的目光威慑住一点一点向后退，豆大的汗掉落下来，清落的目光随着那汗水看去，又快速回到林子川脸上，忽的一笑：“忘记告诉林少爷了，以柔醒来以后没了记忆，所以许多事情都不知道，还要大少爷告知，以柔方才，没有吓到大少爷吧？” 清落眯着眼睛，这样能够精准地把握住他每一份表情的变化，见他硬生生地挤出来一个笑：“没、没有。” 正在这个时候，香凡端着茶盏走了进来，清落从她手上接过杯盏，放在林子川跟前的桌上：“林少爷看着有些口渴，喝点茶水润润嗓子，咱们再慢慢说，可好？” 面对突然犀利起来的沈以柔，林子川完全招架不住，连声应好。 “方才的问题，林少爷可想好了？”清落慢悠悠地将茶送到嘴边，细细抿了一口，用帕子擦了擦，这才将杯盏放下。 林子川呆呆地看着清落的动作，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如今的沈以柔比从前更有魅力了，分明还是同一张脸，却变了个人一般，让他不自觉的服软。 不过反应过来清落的问题之后，林子川还是慢了片刻才回答道：“以柔妹妹芳心许出已久，只可惜在下从前不识得，才误了以柔，那日以柔来找我，我也很是惊讶，至于跳崖的事情，在下醒来以后便在家中了。” 清落从他开口的那一瞬间就不指望他能够说真话了，当然，他的反应也印证了清落心中猜想为真。 自从沈以柔死后，清落对于事情的真相已经不感兴趣了，到底沈以柔因谁而死，与她无关，可她现在是沈以柔，就不得不将自己周围的敌人看个清楚。 “原来是这样。”清落点头，将目光再次移至林子川脸上，见他有些不安地看着自己，“时候也不早了。” “是，时候不早了。”林子川忙站起身来道，“只是不知道，以柔的心意……”后面的话，不必林子川说，两人心中都明白了。 清落疲于与这样的人周旋，随口一句：“从前的事情皆是过去，林少爷慢走。”说完便不再愿意多看林子川一眼。 林子川还想要再说什么，却被香凡拦住，林子川说话不得，只好离开了。 “小姐，这林子川有些奇怪。”香凡并不知道原先国公府发生的事情，只觉得这人也太孬了些。 “是呀，凭他的心机，至多不过是个贪酒的好色之徒，又哪里敢做出那样的事情来呢。”清落眼中带着不耐。 “那小姐打算如何处理那两人？”香凡也看得出来，林子川定是与沈以嫣狼狈为奸害死了沈以柔的。 “我想的却是，倘若当真是他们两人联手要害沈以柔，沈以柔又是什么时候用的这噬魂之术呢？”清落低声疑惑道。 跳崖的事情决计不会那样简单，这件事情沈以嫣和林子川都有参与，至于别人，她还不确定。 “要么，是沈以柔提前知道这件事情，不过这不可能，倘若她早就知道，又怎么可能被害死，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还有被人用了这禁术。”香凡理智猜测道。 “你说的不错。”清落沉吟道，而整个朝中，最懂得这种术法的，应该就是颜鹤公子了吧。 颜鹤公子，身是西凉国师，却一直住在国公府，还对沈以柔颇多照顾…… 第52章 棋局 颜鹤回到府中已经是翌日的下午了，清落却没有迟疑半刻，他一回来便去了听雪阁找他。 长阶上的落叶多了一些，即便翠绿如竹叶，也常常会枯黄凋零。 颜鹤像是不记得两人在宫中的相遇一般，长袖将石凳一扫，淡然道：“这还是大小姐醒来后，第一次主动来颜鹤这里呢。”细长的眸子也不看清落，只将石凳给她让出。 “颜鹤公子，或者说，国师大人？”清落走近了些，他的面孔她看得清晰，并无认错的可能。 “颜鹤从未否认过自己是国师。”颜鹤不在意地一笑，算是对清落的疑问的回答，他承认得爽快，当然人有一种清落在胡闹的感觉。 对呀，一直以来都是她对他多加揣测，她对他各种提防，她能够看重沈杭儒，也能够与卫夫人合作，却从来都不敢相信他。 “颜鹤公子将长公主送去了寺庙？”清落大着胆子试探道，她想要知道，他到底知不知道她的身份。她知道自己现在这样问有些唐突，可方才的问题已经昂图过了，或许是他坦诚的脸让她稍稍放松了警惕。 “是，如大小姐所知。”颜鹤简单回答，“大小姐对长公主的事情格外关心？” “毕竟以柔是因为长公主之故被留在碧落宫的，自然更关心些。”清落没有想到他会突然反问自己，只得硬着头皮回答，“所以，长公主她真的再也回不来了吗？”清落抬头看着颜鹤，面色已经淡定，可藏在袖中手早已经被指甲扣出深深的红痕。 颜鹤幽深的眸子动了动，道：“颜鹤还以为……” “公子以为如何？”清落笑着接道。 “没什么。”颜鹤很快又掩饰一般换了一个话题，他的头轻轻探了过来，正停在清落的耳畔，“大小姐可知道真相了？” “什么真相？”他鼻息落在清落的脖颈，酥酥痒痒的感觉让她觉得不适，忙向后缩了两步，佯装镇定道。 “其实大小姐大可以来找颜鹤的，为何非得舍近求远呢？”颜鹤接着问道。 还不是因为你不可信！ 清落心中翻了一个白眼，却不敢真的如此说道：“那敢问公子，这件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 颜鹤目光开始变得缱绻，清落甚至觉得他的目光能化成一滩水，将她融化进去，只见他重新靠近清落的耳畔，清落逐渐睁大了眼睛，重新看向颜鹤。 其实他所说和清落如今所知道的，几乎不差，可她仍怀疑的是，这件事情根本就不是这样简单。 “我凭什么相信你？”清落冷冷问道。 “凭什么？”颜鹤一声冷哼，不知道在嘲笑谁，他突然伸手抓向自己的衣裳，清落心中恐惧，却仍是站在原地。 见他将白色上衣扯下，左边半个肩膀露了出来，清落忙后退捂住自己的眼睛，厉声质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大小姐不是要看凭什么吗？”颜鹤声音突然又变得温和，他拿下清落遮着眼睛的手。 映入眼帘的并非光洁的皮肤，恰恰相反，在左胸口处，是一道暗红色的伤疤，伤口已经结痂，旁边长着粉色的嫩肉。只是那疤痕看着并非像是一般利器所伤，拳头大小的疤痕，生生将胸口陷下去一片。 这样的疤痕，清落从未见过，有些触目惊心，她伸手轻轻碰了一下那疤：“这是……” 或许是深情这种角色让颜鹤来扮演，清落实在有些不适应，所以她震惊的目光就已经暴露了她的真实想法。 颜鹤冷笑一声，道：“大小姐忘记了。”语罢便转身离开。 清落从后面攥住他的手腕，两人肢体接触的那一刹那，同时一颤，清落道：“别走，我相信你。” 颜鹤转过头对上清落的眼睛，两双同样幽深、沉静的眸子对上，一片竹叶落下，正落在两人之间。 “你先将衣服穿好。”方才被他的伤疤吸引，她未曾注意到他的身材，现在却不一样了，她从没有见过颜鹤这样衣冠不整的样子，一时间脸烧得通红。 颜鹤意识到了，随后将自己的衣裳拉好，而后看向清落：“你不问问这伤是从何而来？” “从何而来？”清落觉得这伤看着并非寻常刺伤，只是她实在想不通，他这样的人，又不需要上战场，也不会受到什么人的报复，怎么会有这样一道伤，还是为了沈以柔。 “这伤，是你剜下的。”颜鹤浅笑着，全然不在意般。 清落就不一样了，她看着那瘆人的伤口，被他的淡定自若吓住了，这是沈以柔剜下的？ 不等清落回答，他就没事人一般坐回了石凳上：“大小姐可愿再与颜鹤下上一盘？” 清落登时明白，他这是不愿意再往下聊了，于是坐到了他的对面：“以柔棋艺不精，恐怕会另颜鹤公子失望。”她率先选了黑子，玉棋触手生温，让她觉不到寒意。 “精不精的，唯有博弈过才知道。”颜鹤端坐在她对面，自然是白子。 一个时辰过去，清落惊讶地看向颜鹤，方才博弈的过程中，她清楚地知道，他并无半点让自己的意思，而从他们两个现在的结果来看，她只是堪堪打了个平手。 “大小姐没了从前的拖泥带水，如今是利落干脆、毫不留情，真真是棋艺高超呢。”颜鹤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落下一子，正好堵住了清落的生路。 “公子隐忍、目光长远，以柔才是佩服。”清落眯眼细看，良久，落下一子，方才被他堵住的那一片子又活了过来。 继而，她便注意到了自己的一个失误，只要他抓住了，她必死无疑，清落都在心中为自己捏一把冷汗。 却听得身后有女声传来：“公子，外面天凉，醒迟为公子与大小姐煮了一壶热茶。” 清落向后看去，是个一袭红衣的女子，分明是低眉顺眼的表情，清落却从她眉峰只见看出了带有剑气的硬朗。 “多谢醒迟姑娘。”清落拿起茶杯，多看了她一眼，毕竟这是她在颜鹤这里见过的唯一一个他人，“时候也不早了，以柔告辞。” “那这棋？”颜鹤问道，看向棋盘，向清落一笑，仿若已经明白了清落的意思，“这棋留着，今后再下吧。” 清落点头，看了一眼醒迟，她微微颔首，以示相送之意，清落转身快步走了。 清落离开之后，颜鹤的脸却阴沉了下来，醒迟立即跪地：“大人，醒迟知罪。” 颜鹤没有理会她，只拿起一粒白子，落在棋盘之上，而后又执黑子，将两人未完的棋局结束。 第53章 伤疤 而清落却没有与他下棋时的轻松，那伤疤犹如还在眼前，深红与浅粉色交错，深深地凹陷下去，印在她脑海里一般，他说这是沈以柔剜的。 清落立即问了忆荷与寄兰：“我可与颜鹤公子有过争吵？”清落实在不知如何问出，她直接伤了颜鹤这种话。 “小姐说什么呢？”寄兰率先不解了，“颜鹤公子一直对小姐颇加照顾，小姐感激都来不及，又怎么会与公子发生争吵呢？” “小姐方才去了听雪阁，可是与公子有了什么误会？”忆荷蹙着眉头问道，手指头紧掐着袖子，担心地看向清落。 “那我们之间，可有过什么交情？”清落紧跟着又问道，“比如，他什么时候受过伤？” 忆荷面色更是不好，正待要说话，已经被寄兰抢了先：“颜鹤公子在府中多么寡淡如水的人啊，只是救过小姐几次，受伤就更不可能了。” “好，我知道了。”清落松了一口气般，重新坐回凳子上，“你们出去吧，我一个人静静。” 寄兰与忆荷对视一眼，同时离开了房间。 临走之时，寄兰还看了仍留在原地的香凡，似是暗示她该走了，不过香凡并未理会她，寄兰只好跟着忆荷离开。 两人到了门口，寄兰这才开始抱怨：“那个香凡也太自恃清高了吧，小姐都说了要一个人静静，她却偏偏留在那里不走，好像与我们不同一般。” “她原本就与我们不同。”忆荷柔声劝道，“香凡她是伺候过长公主的人，原先在宫中也是一等的大宫女，身份是比我们高了不少。” 一提起这个，寄兰就更不高兴了，直接白了一眼房间内：“伺候过公主又如何，在小姐身边的时间还没有我们两个多，可小姐却偏偏那样重视她，整天板着个脸，也不知道哪里讨喜了。” 忆荷见寄兰越发口无遮拦，忙伸手捂住她的嘴：“这话在旁人面前，你可万万不敢胡言，她是皇宫里出来的人，小姐都不能将她怎么样，更何况，如今小姐对她的信任不必你我少！” “小姐不能将她怎么样，我为何不能？”寄兰小声念叨道。 “你可千万不要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惹得小姐烦心。”忆荷又劝道。 “好好好，我知道。”寄兰不耐烦地将按在自己手上的忆荷的手拉下，心中越发烦躁了些。 而房间中的清落还不知道，自己对香凡的优待已经惹起寄兰的不满，她只要一闭眼睛就能想起颜鹤左肩上的那一道伤疤。 “小姐大可以借沈以柔这个身份承了他的情，这样今后小姐在国公府的路都要好走很多。”香凡见清落烦心，送上一盏茶后，悠悠道。 “可是……” “可是小姐不忍心，小姐从不是个心慈手软之人，也绝对不会因为占了沈以柔的身子就对她心怀愧疚的。”香凡紧逼道。 “不，不可能……”清落头疼道，若说起对自己的了解，香凡一点也不必自己少。 “小姐也明白，他深不可测，是个不可沾染的人。”香凡接着道，清落一向喜欢她的冷静，总是能够直剖内心，这会儿清落却并不怎么喜欢她的聪明了。 “我明白。”清落目光瞬间冷了下来，眼中仅有的一点情意被她抹杀掉。 “小姐不要忘记了，还有一个麻烦没有解决掉呢。”香凡提醒道。 “不，麻烦不只一个。”清落回答。 她话音刚落，就听到门口传来声音：“四小姐怎么来了？” “这么久没有见到大姐，我甚是思念，所以特地带了这清露来给大姐瞧瞧。”其后是沈以文清脆的声音。 清落向香凡示意一眼，香凡立即走上门前将门打开，不等她行礼，就听得沈以文脆生生道：“香凡姑娘好，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就是大姐从皇宫里带回来的那个大宫女吧？大哥早跟我说了，只可惜我不能昨天就来。” “四小姐说笑了。”香凡看向沈以文怀中，抱着两个小玻璃瓶子，上是银封盖子，看着精巧美丽，香凡忙接过。 “你这带的是何物？”清落看向香凡放置桌上的两个瓶子，看着不像一般物什。 “大姐不知道，前些日子舅父来过，带了这些奇特玩意儿，我特意讨了两个，来给姐姐看看。”沈以文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其实她为何到现在才来，清落心中也清楚，定然是有孟夫人拦着，至于舅父其人想来就是孟夫人的哥哥了。孟家这些年在朝中势力逐渐扩大，孟鸿远已经是通政使司副使了，皇上赏些稀奇物件也不足为奇。 正在这一间隙，香凡飞快地转过头看了清落一眼，清落明白她的意思，回了她一个眼神，就像是在说，你也觉得像吧。 沈以文却注意不到二人的目光交流，只顾着将那清露打开：“这其中有一个我闻着正是大姐的感觉，觉得给大姐再适合不过了。”见她将那银盖摘下，丝丝缕缕的香气溢出，却是不俗。 清落闻着甚是舒心，于是问道：“这是何香？” 沈以文身子摇了摇头，坐在了清落对面的位置：“我也不知，大姐喜欢就好。” “大姐为何去了宫中那么久的时间？”只听沈以文接着问道，水灵灵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清落。 “皇上有命，我只好多留了几日。”清落放下那琉璃瓶，认真地看向沈以文。 “大哥说，是皇上觉得大姐与长公主相像，所以接大姐进宫，以纾解念女之情。”沈以文接着道，“只是可惜长公主的怪病不见好，只得送到了寒山寺中。” “你怎么敢这会儿到我这儿来，若是母亲知道了……”清落突然想起来一般，担心地问道。 “小时候母亲还会管着我，如今骂得多了，也看不住了，加上上次的事情，母亲也不会再为难大姐了。”沈以文眉眼一弯，笑着道。 清落知道，她所言上次的事情，是国公说了孟夫人的事情。 “如此便好。”清落点头。 第54章 清露 在沈以文离开以后，清落这才将另外一个琉璃瓶子打开，与方才的清幽之香全然不同。这个清落的味道是淡淡的那种温柔的向，一点一点侵袭过来，让你置身于那种朦胧的感觉之中，一点点的香甜之感。 与之对比，方才那个清露香味就太过冷冽，太过冰冷了。 清落想着，这或许就是她与沈以柔的不同之处吧。沈以文这小丫头，看着天真懵懂，实际上什么都懂，也知道现在的沈以柔与从前不同了。 “小姐？”香凡见清落陷于沉思之中，出声叫了她一声。 “那丫头如何？”清落问得简单，明白香凡能够懂得她的意思。 果然，见香凡回想着方才沈以文的一举一动，谨慎道：“四小姐和清梨公主一样聪慧。” 清落满意地点了点头，她也如此认为，上次进宫见清梨哭得可怜，只可惜她不能直接告诉她，否则至少也要让清梨与沈以文见上一见。 “只是小姐，这四小姐终归是孟夫人的女儿，今后的来往……”香凡小心提醒道，她来了府中几天，已经将这府中关系了解得清楚，自然也知道孟夫人那边的手段。 “她还小。”清落只回避说了一句，沈以文和她姐姐不同，和她母亲也不同，清落还是很喜欢这个小妹妹的，她聪明但却心底善良，这很难得。 “小姐谨慎便是。”香凡终归只能提醒，具体如何做都得清落来把握，她在这个府中须得步步小心，才不至于被旁人害了。 “香凡，将这一瓶拿走吧。”清落目光落在那一瓶清露上，精致的瓶子，里面有着不同的香味。 “是。”香凡垂眸将那瓶清露拿了出去，走到了院中，在花园的地上，将银盖打开，透明的液体倒了出来，一股浓郁的芳香开始弥漫，久久未散。 香味还未散尽，就见林子川来了。 香凡将琉璃瓶子收进袖中，转身向林子川道：“见过林少爷，这么一大早林少爷怎么来了？”她恍若并未问道这股香味一般，神色淡定地看向林子川。 林子川挑了挑眉，看向花园中，目光有些微妙：“好香的味道！这是什么？” 香凡低头回道：“这是小姐不用了的香料。” 林子川眼中带着笑意：“正好，这是我特意从西域带来的香料，让以柔看看，一定不会让她失望。”林子川拍了拍手中的瓶子，然后高兴地向里面走去。 香凡正要拦他，却见他已经快步地走了进去，香凡眼中露出一抹嘲讽，而后快步地跟了上去。 到了房中，林子川正献宝一般向清落介绍他的那香料，清落用帕子遮着脸，作用心听的模样，却趁机从缝中看了一眼香凡，香凡无奈地看了一眼林子川，清落哪里不明白。 她坐正了身子，向林子川道：“多谢林少爷好意，只是以柔实在不喜欢这些香料的东西，方才少爷也瞧见了，我正让香凡那丫头将香料倒了呢。” “这……”林子川被清落拦住了话端，一时有些尴尬，“可我记得，从前以柔是最喜欢这种的，从前你院中还种着……” “可是现在已经没有了。”清落快速站起身来，犀利的目光直视着林子川，“在我们私奔之后就没有了，不是吗？” 林子川被清落直直地盯着，目光开始有些闪烁：“是，可是……” “没有可是。”清落斩钉截铁道，“以柔以为，自己已经和林少爷说得够清楚了，现在竟还让林少爷有误会，实是以柔之过。” 林子川还想要说什么，清落直接看向香凡：“香凡。”清落重新坐回软塌之上，目光懈怠，不愿意再多看林子川一眼， 林子川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在沈以柔这里遭到这样的对待，手中握紧了拳头，却并未敢直接在清落这里发脾气，终究只是离开了。 清落再看向香凡的时候，她已经了然一般：“小姐虽然觉得沈以柔的死与自己没有关系，还是替她不平。”她这句话没有丝毫的疑问，是肯定地说的。 清落只是将目光落在了林子川临走之前放在桌上的那一盒香料上，并未作答。 香凡了解清落，她可以冷酷无情，也可以对人体贴备至，可那都不是因为她的感情，只是因为她愿意。 所以从表面上看，清落应该是不喜欢像沈以柔这样的人的，因为她太软弱，也太愚蠢，连自己身上的事情都没有能力掌握。可清落却并非如此，她知道，沈以柔还是有很多可取之处，比如她能够让这么多人帮她，也能够让清落来替她解决这些事情。 “你说，是什么原因，能够让一个男人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从原来的不屑一顾，变成现在这样的殷勤备至呢？”清落缓缓地依在一旁，似是有些倦怠了，可眼中的精光却彰显这她此时正在筹谋的心思。 若是寻常丫鬟，这会儿都会靠在清落身边，夸赞她的魅力，可是香凡不同，香凡只是淡淡落下一句：“求不得。” “对。”清落赞同地点头，纤手拍在桌上，发出一声响声，唇角一弯，“就是求不得，求不得可有好多用处。” 再说从清落院中恼羞离开的林子川，出了门之后，重重地在门口的树上落下一拳。 这一举动，看得远处沈以嫣也揪紧了手中的帕子，不过她很快就放开了手掌。一旁的沈以微看得真切，忙拉住沈以嫣道：“二姐莫要生气，想来林少爷他也只是来看看大姐，毕竟自那件事后，他们还未见过。” “是吗？”沈以嫣生气道，心中却不这么想，前两日她可是亲眼看到了林子川被沈以柔迷住了的样子。 如今的沈以柔吃穿上不受拘束，自然比从前更能打扮自己，更不用说，没有了从前畏畏缩缩的模样，简直就像换了一个人，这才是最让沈以嫣害怕的。 沈以嫣正打算转头离开，却见沈以微在身旁叫道：“林少爷，可是方才去看过大姐了？” 第55章 提醒 沈以微这一声，将沈以嫣和林子川两个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在了她的身上。 沈以微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话再这个时候有多么地不合时宜，忙惊慌地看向沈以嫣，见沈以嫣脸已经垮了下来。 沈以微忙结结巴巴解释道：“二姐，对不起，我……” 不等沈以微说完后面的话，就见林子川已经向这边走来，他看了一眼沈以微，而后向沈以嫣道：“以嫣妹妹怎么也到这里来了？”林子川看看周围，这里离沈以嫣的住处很远，所以一般来转自然不可能走到这里。 “子川哥哥，也是来看大姐的吗？”沈以嫣并没有直接回答林子川的话，将目光落在了林子川的手上。 “嗯，只是……”林子川回头看了一眼清落院子的门。 “大姐也真是的，子川哥哥的一片心意，大姐怎么都看不到呢。”沈以嫣这句话刻意大声了一点，正好刺进林子川的心中。 自从那次在这里与林子川一同遇到清落起，林子川就再也没有来找过她了。依照沈以嫣对林子川的了解，他这些日子没有来找自己，定然是跑到清落这里来献殷勤了。 “别这么说，之前的事情，她如今都忘了，对我生分一点也是应该的。”林子川这句话也不知道是在骗自己还是在骗沈以嫣，他强行挤出来的笑意有一点生硬。 “这可真是苦了子川哥哥了。”沈以嫣心中气愤，面上却又不能表现，只好好言好语地跟林子川说着无关紧要的话。 林子川也知道这一点，很快就向沈以嫣道：“出来的时间也有些久了，我就先回去了。” 沈以嫣笑着点头，却在他走了之后瞬间变了脸色，咬牙道：“之前也不知道在我面前一口一个妹妹叫得多亲切，这会儿倒像是转了性一般！” “二姐莫要真动了气，林少爷他心中有你，只是到底现如今在风口浪尖上，林少爷他就算是为了保全二姐，也不得不与二姐保持距离啊。”沈以微忙好言劝道。 “什么保全我，分明就是被沈以柔那狐媚子迷了心窍，不过是被皇上夸了两句，就引得他上赶着来了。”沈以嫣向林子川离开的方向白了一眼，气愤道。 “二姐若是真的这样在乎林少爷，凭二姐的手段，勾一勾手指就能将林少爷的心再拉回来，又何必在这儿抱怨大姐。”沈以微小声道。 “我才不喜欢他呢！”沈以嫣低声怒道。 “那二姐喜欢谁？”沈以微紧跟着便问道。 “我……”沈以嫣憋着一口气儿，没有说出来，“总之，这件事情，我和沈以柔没完！自小就生的狐媚相，和她那个……一模一样！”沈以嫣像是想到了什么，即使止住了自己的话。她喜欢的那个人，不能说出来，也正因此，她才更恨沈以柔。 沈以微像是没有听到沈以嫣在说什么一般，一直低着自己的头，在感受到沈以嫣的目光开始变得不耐的时候，她这才开始附和：“二姐说的对。”目光生像沈以嫣要把她生吞活剥了的样子。 “我还没有将你怎么样，你做出这个样子是什么意思？”沈以嫣看见沈以微那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就来气，忍不住的责骂道。 “都是以微的错，二姐你就不要生气了。”沈以微用她柔软的声音小声向沈以嫣道。 沈以嫣懒得跟沈以微计较，只瞪了她一眼，这才作罢。 沈以微小心翼翼地看向沈以嫣，试探道：“那二姐，咱们还去看大姐吗？” “谁想要去看沈以柔那个狐媚子！我回去了，你别再跟着我了，看着你就心烦！”沈以嫣冲着沈以微吼了一句后快步向反方向走去。 留在沈以微一人站在原地，看着不知道为何突然生气的沈以嫣走远。 待沈以嫣彻底离开以后，沈以微才慢步向前面走去。 而这个时候，方才听到了门口声音的忆荷正在向清落汇报这他们几人发生的事情，清落只是淡淡地听着。忆荷突然被香凡打断了话端，她正不解，余光中看到了门口的人影忙住了嘴。 “三妹怎么来了？”清落笑着，这还是沈以微第一次主动到她这里来。 沈以微犹豫着看向清落，目光有些闪躲，清落起身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到了一旁的凳子上，另一边向忆荷使了个眼色，忆荷便快步出了房间。 “大姐，以微方才在门口见到了林少爷。”沈以微犹豫着道。 “哦？”清落转过头与身后的香凡对视一眼，她没有想到沈以微竟会将事情告诉自己。 果然，沈以微还是那个胆小的沈以微，只见她低头思考了半天，才终于抬起头对清落道：“林少爷还对大姐有情对吗？”她鼓足了勇气问出的这句话，使得她脸憋得通红。 一时间竟让清落有些误会，诧异道：“莫非你？” 沈以微见清落的表情，便知道她想歪了，连忙否认道：“不是不是，大姐多想了。” 清落这才放下心来，语气轻松道：“那你要说的是何事？” 沈以微又一次陷入了纠结状态，沉默许久才终于开口：“总之大姐近日一定要小心便是。” 清落再一次与香凡对视，这才是她们所看到的那个沈以微。 不等清落回答，忆荷已经再一次推门进来，这次进来手上多了一个托盘，上面放着糕点茶水，她周到道：“三小姐好容易才到这儿来一次，这是小姐让奴婢准备给小姐的点心，小姐尝尝可和口味？” 忆荷将托盘中的食物移到了桌上，放着菱粉糕与枫露茶。 沈以微感激地看了清落一眼，退让再三，才伸手拿了一块糕点送入口中，连连感慨香甜可口。 见清落自嘲了一句：“左不过我这里人少，却好运气有两个可用的。” “大姐当真是有福的。”沈以微由衷赞道。 清落扯了扯唇，没有回应。一个不受宠的嫡女，还没有了母亲，受尽了欺负，这如果都能算得上是有福的话，那这世间恐怕皆是有福的人。 沈以微并没有在清落的院中久留，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很快又回去了。 第56章 抱怨 香凡看着沈以微远去，向清落道了一句：“三小姐这性子，倒与大少爷不同。” 卫夫人在府中算是受宠，哥哥又是唯一一个少爷，可她却活得忒小心了点，清落点头。 听得一旁寄兰道：“三小姐是个棉花团的性子，平日里也不见她多说过话的。只有闷头走路的，从不见她停下来与人说过话，不过也没有谁心中怪过她，都知道三小姐胆小。” 忆荷就委婉一些了，她迟疑了一会儿才道：“三小姐性子是弱了些，不及二小姐那样强势。” 清落皆听在耳中，站起了身来，对身旁的香凡低声说了一句：“你陪我出去走走。” 而后便留下两人离开了。 香凡一向话少，这会儿也只是默默地跟在清落身后，一言不发。 两人的背影落在寄兰眼中，又是一个白眼，寄兰就是觉得香凡这个丫鬟来得晚，却又和大小姐亲近，看得她心中不快。 “小姐不带我也就算了，毕竟我脑子也笨、心思也不够玲珑，可为何小姐这几天连你也不带，前几日我看着小姐还挺喜欢忆荷你的，怎么她一来，咱们就都得靠边站了。”寄兰噘着嘴抱怨道。 “你快别再这样说了，小姐从前对你的责罚可是忘记了？”忆荷忙拉住寄兰，生怕她再说出什么不规矩的话来。 “是，我是不如别人灵敏机智，可忆荷你呢？”寄兰看了忆荷一眼，也快步出了房门。 临走前还嘟囔了一句：“在宫中是见她对小姐冷言冷语，也没有觉得她有多聪慧，现在又跟到了府中来。” 寄兰的话让忆荷的脸微微变了颜色，攥着托盘的手一紧。 “哐当”一声，茶杯滚落在地，骨碌碌的停在了椅子下面，忆荷忙伸手将茶杯捡了起来，重新放回托盘上，再将桌上的碟子收拾完，也走出了清落的房间。 而这个时候走在国公府花园的清落、香凡两人对方才的事情还一无所知。 清落来了这么久，也未曾好好将这国公府看上一看，西凉只有两个国公，除过已经不理政事的镇国公外，就唯有沈国公一个位高权重了。 也正因此，国公府里面修葺的格外富丽堂皇，即便是在初冬，花园中也不会是枯黄的凋零之景，远处有新近移回来的花木，看着悦目。 她与香凡一同在这府中走走，就像多年以前两人在皇宫里一样。 清落想着，贤妃这辈子唯一为她做的一件事情就是将香凡带到了她的身边，让她孤独的童年之中有人陪伴。 她们并没有在花园停留太长的时间，因为不过一会儿便见到寄兰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她一见清落就忙道：“小姐，四小姐来了。” “嗯？”清落心中疑惑，她不是早上刚来过的。 “四小姐说，有要事须与小姐当面说。”寄兰瞥了一眼香凡，而后才看向清落。 “好，我这就跟你回去。”清落说着，便跟着寄兰往回走，也正是这个时候，寄兰借机跟在了清落身旁，将原本应该是香凡的位置强占了去。 香凡只是看了她一眼，默默地跟在了清落的另一侧。 而清落这会儿虽然着急回去，这一动作她也看在眼里，深邃的目光向寄兰看去，她得意的目光方触及到清落审视的眼睛后便忙收了回去，一路小心地看着清落的脸。 清落却一路上再没有看过她，这种事情对于香凡来说轻而易举，所以清落也不会代她处理。 等回到了院子，见沈以文早已经坐不住般，在院子中站着，在看到清落的那一瞬间，她又像是得到了安抚一般，沉静了下来。 “到里面说吧。”清落将她往房间内带，清晰地看到沈以文表情变化。 像是怕清落发现，她很快将脸上的失望掩藏起来了。 清落明白，她已经知道了清落的选择，她这是在怀念从前的那个大姐，却又怕她伤心，这个孩子果然是心思玲珑。 “大姐。”沈以文将目光落在清落身后的三个丫鬟身上。 从前她来时，从未介意过有丫鬟在身边，沈以文本身懂事，连带着底下的人都说的是她的好话。 清落目光向身后三人身上一看，三人知趣地退下了。 待门关上以后，沈以文这才认真地看着清落，表情中带着一丝紧张：“大姐，我方才听到二姐说话了。” 清落不以为意，道：“她可是骂我了？”当然，她知道，若真的是沈以嫣骂她了，沈以文也不会这样着急地跑过来。 “大姐~”沈以文也听出了清落的调侃之意，拉着清落的胳膊撒娇道。 话音刚出，她瞬时明白过来，清落这样说不过是为了缓解她紧张的情绪。 沈以文一时间心中泛起了波澜，她原以为，清落将那一瓶原来的清露扔了，便是要做这个全新的她了，这个醒来后的沈以柔，对她冷淡，处理事情也近乎冷漠，这让她有些不敢靠近。 现在她这样开玩笑，竟全是为了照顾她的情绪，这让她觉得大姐虽然没有了记忆，却仍是从前那个大姐。 “我听见大姐和林家少爷说话了。”沈以文压着声音道。 “是吗？”清落看似不在意道。 “嗯。”沈以文重重地点头，没有注意到清落已经有些变冷的目光，靠到清落的耳边，将两人的话一五一十告诉了清落，“我听她们说的时间就是明晚，大姐你可千万小心，别中了他们的计。” 清落目光变得有些微妙，看向沈以文的目光带着疑问：“你这样告诉我，可就是陷你二姐于不义，也是陷你自己于不义。” “二姐她做的事情本来就不义，若我不来告诉大姐，那才是不义。”沈以文不满地抱怨道，“那个林家少爷果然不是个好人，大姐你不要再喜欢她了。” 清落“噗嗤”一声，笑道：“那你说我该喜欢谁？” “好的人就应该是像大哥那样的，光明磊落，还英俊潇洒，上的了沙场、读得了诗文。”沈以文在心中将沈杭儒的形象回想一遍，向清落道，“大姐要是喜欢，就喜欢……颜鹤公子吧。” 第57章 送物 清落脑中突然浮现出颜鹤的身影，想起他的容貌，想起他的白衣，当得上容貌英俊几个字，至于这光明磊落…… 他太神秘了。又是国师，是个，不容亵渎的人。 可清落这会儿想起他，却满脑子都是他深情地望着她的模样，那般笃定，那般情深，若是个别的小姑娘恐怕早将一颗心给了他。 清落伸手，将沈以文的手拉着靠近自己，沈以文的相貌正好聚集了国公与孟夫人的优点，盈盈的大眼睛，樱桃小嘴，标致得让人羡慕。清落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句：“你还小，不知道人心险恶，更遑论什么样的男人值得喜欢这样的话了。” 沈以文却不服，向后退了一步，这才向清落道：“大姐莫不是连以文的年龄也忘记了，以文明年便及笄了，到了嫁人的岁数了，哪里小来？再说颜鹤公子……”沈以文后面一句话刻意迟了一会儿，“大姐方才分明脸已经红了，却还要嘴硬。” 清落身在宫中，公主的成亲年纪比寻常人家的女儿要晚上一些，所以她理所当然地觉得沈以文还是个小姑娘，也理所当然地觉得自己离出嫁还早，哪里想到，沈以柔已经十八了，在寻常人看来，早已经是晚了。 想到她的婚事，清落不自觉的攥紧了沈以文的手，沈以文被清落掐得小脸一皱，忙认错道：“是以文错了，以文不该顶撞大姐，大姐你下手也忒狠了些。”沈以文一边将自己的手从清落手中抽出，一边小声向清落撒娇道。 清落却心不在焉了，沈以文也想起来了自己原本来这里的目的，良久，才道：“二姐她这事是不对，大姐你要怪她的话，也是应该的……”沈以文的话越说越慢，也越说越犹豫，到底，沈以嫣是她的亲姐姐，平日里也对她好。 “你放心，我不会把她怎么样的。”清落笑道，即便是要把她怎么样，也不会是现在。 “那就好。”沈以文仍是没有放松她紧皱的眉头，这几人都是她的家人，现在闹成这样最受伤的就是在中间的沈以文。 沈以文正说要走了，却一听见了院子里面的刀剑之声，沈以文看向清落，清落眼中也是不解，正要向外面问上一声，却见忆荷推门进来，着急道：“小姐，不好了，外面来了一个红衣女子，和香凡打起来了。”语气中听得出来着急，却不见她乱了脚步。 两人忙走了出去，却见院子里面，一红一蓝，一人持剑一人握刀，此时正快速地打斗着。 那个穿着蓝衣服的正是平日里沉默寡言的香凡，沈以文吃惊地看着眼前的景象，没有想到这个清落从皇宫中带回来的宫女竟如此身手不凡。 而穿着妖冶红衣的，是个沈以文从来没有见过的绝色，她只觉得是个美人，两人动作极快，她看不出胜负，只觉得她们皆是高手。 刀剑相碰，发出了“铮铮”的响声，震得人耳膜发疼。两人打得认真，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已经围了多少人，寄兰也躲在后面悄悄地看着两人，她没有想到香凡看着瘦瘦弱弱的竟然还会武功。 “都给我住手！”清落低吼道，她声音不大，却足够让这里的所有人听见。 两人听到清落的声音果然停手，香凡收回了手中的剑，回到清落身边，没有说一句话，只静静地立回了她的身后。 而那个红衣女子收回了手中的刀之后，也来到了清落的面前，恭恭敬敬地行礼，语气却是足够的冰冷：“见过大小姐。”妖艳的红衣并没有遮盖住她的冰冷，沈以文几乎可以看到她眼睛里冒出来的冷光。 沈以文缩了缩身子，小声向清落道：“大姐，这是你这儿的人？”她原先以为，就香凡待人已经是够冰冷的了，再见到此人，更是冷出寒气来。 清落没有回答沈以文的话，而是看向了眼前的女子，道：“你来我这里干什么？”既然她在她这里毫不客气，那她也没有必要对她客气。 眼前的女子，正是那日在听雪阁见到的那个红衣女子醒迟。 醒迟并没有在乎清落对自己的态度，而是从袖中掏出一个东西，向清落递了过去，道：“这是公子要醒迟来送给大小姐的。” 清落只瞥了一眼醒迟的手，并没有及时去接，来送东西竟还如此桀骜，冷冷道：“这是何物？” “醒迟不知。”醒迟低下了头，将东西向前递去。 “多谢颜鹤公子。”清落从她手中接过东西，神情复杂地皱了皱眉头，才道。 “醒迟告退。”醒迟说了一句话，用轻功离开了。 “公子？”沈以文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莫不是颜鹤公子？大姐方才还回避说颜鹤公子不值得，这会儿人竟直接送了东西来。”沈以文揶揄地看着清落。 清落没有回答，只将从醒迟手中接过来的锦囊收回袖中，指着沈以文笑骂了一句：“女儿家家的，整天净想些不知羞的事。” 沈以文见清落没有否定，这才定了定，逐渐收回了脸上的笑意。 “以文现行告退了。”沈以文也知道，这会儿自己该离开了，却还不忘嘱咐道，“大姐万万小心。”目光紧张地看向清落。 “嗯。”清落点头。 清落不知道，在沈以文转过身后，眼中笑意尽失，只剩下了悲伤她是还小，却并非什么都不懂。 待沈以文离开，清落这才看向身边的香凡，道：“跟我进来。” 香凡不语，沉默着跟着清落进了房间。 而同样在清落身旁的忆荷，此时看向了正站在另一边，与自己遥遥相对的寄兰，两人目光相及，同样是担心。清落如今性子凌厉，不知道一会儿会如何对香凡。 一方面寄兰虽然讨厌香凡，却不想她被旁人欺负了去，方才那个醒迟，那般桀骜，便是颜鹤公子那边的人，她也仍是嫌弃。另一方面，香凡到底是宫中出来，伺候过公主的人，清落若是将她怎么样，难保宫中的人不会怪罪。 是以，才有了她们两人这一眼。 第58章 毒计 “没有受伤？”这是清落回到房间后说的第一句话，她将香凡身上看了一遍，两人虽然斗得激烈，却香凡身上并无伤口。 香凡也只摇了摇头与外面二人不同，她知道清落不会怪自己，所以方才在外面也并没有直接向清落解释。 “她武功如何？”清落接着问道。 “不相上下。”香凡简单回答，只这简单四个字，就足以让清落纳罕，因为香凡武功不低，香凡能说出她与自己不相上下的话，那就说明醒迟是个高手，颜鹤身边有着这样一个高手，而且外人还不知道。 香凡一开始知道国师在国公府的时候也是惊讶的，西凉一共有两个国公，除过不理政事的老镇国公以外，就剩下沈国公一人在朝，大权在握，却并不骄奢，所以皇上也是十分信任。西凉一共只有一个国师，虽无大权，却掌握着西凉的国运，皇上也是依仗着国师，不过国师一向凉薄，早已将这些俗事看得透彻，所以皇上对国师也十分信任。 如今这两人竟然还相识，若是皇上知道就不知该怎么想了。 “日后见了她，注意些。”清落目光有些凝重。 “是。” 清落此时将袖中的锦囊拿了出来，是个沉黛色的布料，用手摸着顺滑，只是上面并没有绣任何的东西，清落将抽绳一拉，里面是一个坠子。 并未带挂绳之类的链子，只用一条红绳带着，因为坠子晶莹剔透，里面是一朵花的形状，看着便是个上乘之物，所以并未因为简单的装饰而显得难看。 清落不爱这些女儿家的东西，坠子是好看，她却并不怎么喜欢，不知怎么，她总觉得那坠子里面在动，于是将坠子靠近了耳朵，想要听听里面是什么声音，声音靠近耳朵只是却突然没有了。 目光转向窗户，寒风凛冽，今日竟有人忘记了关窗户。 她走到窗前，将坠子又一次放在自己的耳朵旁边，并且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依稀听到里面是乐曲的声音，眼前一亮。于是重新将坠子放在眼前看了一遍，这才明白，这坠子中间的花，竟是镂空的，而坠子的背面留了几个小孔，便是为了任风吹过的时候，能够发出声响。 香凡也看到了清落惊奇的目光，又一看她手中的坠子，道：“这是梅花，颜鹤公子他很有心呢。”看向清落的目光带着些试探，她陪在清落的身边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清落对哪个男子有过想法。当然，也是因为她没有遇到过能及得上她的人，可这个颜鹤公子，香凡却是不确定了。 “他确是很有心呢。”清落将香凡的话重复了一遍，语气加重了。 “那小姐？”香凡听到清落的声音才稍稍放下了一点心，又重新看向那个坠子，她看得出来，这个坠子很合清落的心意。 “把这个坠子放在我的首饰盒中，这两日出去的时候，记得提醒我带上。”清落轻笑着看向手中的坠子，又重新将它装进了锦囊中，给了香凡，不再多看一眼。 香凡接过了锦囊，重新看了一遍清落，这才将东西拿走。 一边将匣子打开，一边向清落道：“国公府的大小姐可是有婚约的，还是和煜王，小姐待要如何？” 清落嗤笑一声：“煜王是万万嫁不得的，这个林子川也是不能理的。”煜王这个皇弟，对于清落而言，是个阴冷的人，所以她一定会想方设法地把这个婚事退了。 “那颜鹤公子呢？”香凡神色不定地看向清落。 “他是个不可小视的人。”清落眼中的颜鹤，最多的感情竟是如此，她自己心中也有些好笑。 香凡松了一口气般，将清落的梳妆台收拾完了，这才回到清落身边。 不一会儿，忆荷拿着一个小匣子进来，向清落道：“小姐，今日该是给老爷送烟瓶中药材的时候了。” 自清落将那个烟瓶送到国公那里以后，国公虽然并未夸赞过清落，可清落每次送去，他也未曾拒绝，算是离不开了。所以每隔一段时间，清落都会去正房那边送药材，清落未曾将这方子告诉国公，也没有告诉邢大夫，国公也是默认了。 “不必了。”清落将那个匣子接过，放在一旁，然后向忆荷道。 “小姐？”忆荷不解，国公正是因为这个烟瓶对小姐的态度才稍有缓和，为何她现在连烟瓶也不送了。 清落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向忆荷做了手势，示意她靠近自己，忆荷疑惑地看着清落，而后才走到了清落面前，清落抬起手来，半遮着自己的嘴向忆荷小声说着什么。 忆荷目光惊讶，看向清落：“小姐？”她心中明白，一定是又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清落但笑不语，向她微微点了一个头。 忆荷目光尽量克制地向地上看着，可是实在没有忍住看了一眼香凡，见她正静静地立在那里，仿若不知道她们二人正在说话一般，一时间竟不明白香凡于清落而言，到底是不是个可用之人，于是回清落道：“奴婢这就去。”说着便行礼退下了。 在她离开之后，清落才看向香凡，道：“明天晚上，就要真相大白了。” 香凡默默地听着没有回话。 只听清落接着道：“寄兰没有为难你吧？” 在这个院中，一共就四个丫鬟，其中照顾她起居的一直是忆荷和寄兰，算是大丫鬟，香凡一来，就直接成了近身丫鬟，不要说是寄兰，便是底下其他人，想来也对香凡颇有微词，更不必说，香凡还是个不爱说话、冷眼对人的性子。 “没有。”香凡说的没有，也并非是真的没有，只是她能够解决的，就算是没有。 寄兰从前在这个院中积累的威望自然是不必说，她一个新来的，自然少不了被她说几句冷言，当然，香凡对这些早就不在乎了。 “嗯。”清落只点了点头，算是明白了。她早将这里每个人的心思看的清楚，不然也不会直接提到寄兰，而这一问，不过是提醒她一下罢了。 第59章 假意 翌日夜里，清落早早地便熄了灯，静躺在床上，等待着该来的人来。 沈以文告诉她，沈以嫣和林子川图谋着将她引出来，然后假意与清落和好，拿到她的一件信物。一件足以让所有人都知道她与林子川有染的证据。 这样沈以嫣可以得逞，而林子川也能够将清落娶回家中，当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清落咧嘴冷笑，听见门口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香凡在门口道：“小姐已经歇下了，二小姐还是明日再来吧。” 沈以嫣狐疑地向房间看了看，没有见过这么早便睡下了的，于是不信道：“我知道大姐不愿意见我，可以嫣今日是来向大姐道歉的，希望大姐能够见一见以嫣，让以嫣将这些年心中藏着的话统统告诉大姐。” 屋内静悄悄的，隔着门，加之一片黑暗，沈以嫣看不到里面是和样子，只见香凡已经是要送她走的模样：“二小姐，大小姐真的已经歇下了，二小姐要道歉也不急在这一时。” 沈以嫣哪里肯放弃，又不甘心喊道：“大姐，从前皆是以嫣的错，以嫣只求大姐见上一面，以嫣可以将从前的事情说清的，包括大姐跳崖时候的事情。” 屋内终于传来了响声，清落跳下了床，缓慢地走到门前，将门打开，做睡眼惺忪的模样，道：“这夜深露重的，你怎么来了？”细眉微微蹙了起来，显然是对沈以嫣突然到来的不满。 沈以嫣没有想到清落竟真的已经入睡了，只是这会儿她能够给自己开门已经很不容易了，她轻轻合了掌，在手中哈了一口气，已经在空中化成了一团白雾，而后才道：“外面天冷，可否进去说话？” 清落不满地看了她一眼，这才将门拉开，算是同意她的话了。 沈以嫣面上一喜，转身向后面看了看，清落所住的房间是这个院子最中间，所以与正门的方向相对应，这黑漆漆的一片，只能看得见那边在风中冻僵了的花木。 寄兰早早的将房间内的灯点亮了，进了屋，还不待清落将外衫披上，就听得“噗通”一声，沈以嫣已经跪在了地上。 清落忙转过身，要将她扶起来，她却不起，还连向后退了两下。 不等说话，已经是泪流满面，眼中满是愧疚：“大姐，从前的事情皆是以嫣的错，以嫣不该处处针对你，求大姐念在以嫣年纪小不懂事的份上，就饶了以嫣吧。” “你先起来。”清落见她不起，也不再扶她，只坐回了椅子上，这么会儿功夫，她已经将外衫穿好了。 “大姐若是不原谅以嫣，以嫣就一直跪在这里不起来。”沈以嫣话方说出口，就意识到不对了，于是她冷笑了一声，接着道，“我做了那么多错事，又怎么能够求得大姐的原谅呢，只能盼着跪在这里的时候，能将大姐心中对我的怨消除一点罢。” 声音哀婉，泪水两条线一般往下流，清落看她哭得恳切，心中想着，若是从前的沈以柔恐怕就已经被她骗成功了。只可惜她不是沈以柔，不是她的大姐，并不会对她有任何的怜悯之情，也不会看不穿她的这些把戏。 不过清落还是将她扶了起来，一本正经道：“好了，快起来，你是我的二妹，我又怎么会真的怪你呢。” “真的？”沈以嫣含着泪水的眼睛盈盈地充满希望地望着清落，不知怎么，清落突然瞧出了几分动人来。 “嗯。”清落重重地点了下头，肯定了她的问题。 沈以嫣忙站了起来，一把将清落的手握住，道：“大姐，你当真是如此大方，以嫣更无地自容了。” 清落扯了扯唇，尴尬地笑了笑，谁知道你大姐到底有多善良，不然也不会被你欺负得命也没有了，清落心中冷笑，静等她说接下来的话。 “大姐，实际上今日不只是以嫣要来跟你道歉，就连子川哥哥，他也要来。”沈以嫣认真道，一脸天真无害的模样。 “嗯？这大晚上的他来……不太好吧。”清落推辞道。 “大姐，正是因为怕大姐不愿意见他，所以到现在他还在门口候着呢，没有敢进来。”沈以嫣道，门口的寒风，她方才都是体验过了的，也知道在外头站了这么久是个什么滋味儿。 于是清落面露不忍，道：“这大晚上的，天气也冷，若是冻出病来，可如何是好？” “所以，大姐要不要见上一见他？”沈以嫣见清落果然上套，于是面露微笑道。 清落看向身后的香凡，终究是犹豫了，没有说话，香凡也并未多做回应，又听沈以嫣道：“大姐莫要担心，也不是孤男寡女，毕竟以嫣还在这儿呢。” 清落仍是面露迟疑，思考许久，终于点头，道：“寄兰，去将林少爷请进来。” “且慢。”沈以嫣又连忙阻拦。 清落看向沈以嫣，不知她又突然阻拦是何意思。 只听沈以嫣解释道：“大姐才刚醒来，还未梳妆，难道要这个样子见子川哥哥吗？”言语之间带了几分调侃。 清落笑道：“我竟忘了。”看向香凡，香凡已经扶着清落坐向了铜镜前。 见香凡已经拿起了梳子，将清落的长发理顺，沈以嫣借机道：“让我来帮姐姐梳头吧。”然后再一看香凡，示意她可以退下了。 “姐姐头发柔顺，面容恬静，这样的发髻正适合姐姐呢。”沈以嫣梳起发髻来倒是拿手，很快便将清落的头发弄成了一个她之前从未见过的发髻，又簪上了几支玉簪，更是美艳。 方将胭脂点上唇瓣，美艳已经四处绽放开来一般，沈以嫣拿着簪子的手紧了紧，清落从镜子中看得清晰。沈以嫣很快就注意到清落的目光，面色一震，只听清落道：“你也喜欢这支簪子？” 沈以嫣愣了愣，方才答道：“是呀，姐姐这支玉簪，简单却不失美丽，以嫣看着竟一时失了神。”她说着将簪子转了转，发出了清脆的声响，于是笑出了声，“还有响铃声，当真是清脆悦耳。” “既然二妹喜欢，那便送你了。”清落笑着道。 “大姐的东西，以嫣怎么敢要？”沈以嫣忙推辞道。 “这有何不可，我看你方才瞧了她很久，定然是喜欢得紧，还是好好收着吧。”清落笑着将她手拍了拍。 沈以嫣这才将那个簪子收了回去。 第60章 毒计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清落便已经梳妆完毕，这才看向寄兰，寄兰退出了房间。沈以嫣浅笑着与清落对视，在清落看不到的地方露出了浅笑，当然，清落也是。 林子川才见到清落的时候还带着点惊讶，或者说，是惊艳。 他一回来，便被清落冷眼的气势所吸引，并非从前那个只会跟在他身后的唯唯诺诺的女子，而是可以对他有冷眼，可以对他嗤之以鼻的高傲。 林子川是个浪荡子弟，什么女子没有见过，回来见了清落与从前不同，也对自己不屑一顾，以后便铁了心想要将她的心再重新收回来，哪里想到如今的沈以柔早已经与从前不同了。可是他并没有因此感到生气，反而是更来劲儿了，他想要看看，这个曾经爱他爱得那么卑微的女子，如今真的能够忘记了他吗？ 可事实证明是的，她非但忘记了他，还连他见也不愿意多见。他看到，她院中那只为他种下的软香红已经全部被移走，全部换成了别的花。她借着孟夫人手中送出来的清露，也并未见到她用。甚至连他想要见上她一面，她也是不情愿的。 其实他完全没有必要一直来追着她的，城中倾慕他的小姐多了去了，可是他没有想到自己竟全副心思都丢在了她的身上。 所以沈以嫣来找他的时候，他没有拒绝，甚至可以说，沈以嫣的方法是他唯一的机会了。 “让林少爷久等了。”清落客气道，微微弯了一下嘴角笑了一下。 “美丽的总是需要漫长的等待，要是去见想要见到的，等多久也不久。”林子川看着眼前令人惊艳的清落，动情道，他眼睛喜欢细长，眼尾微微上挑，如今如此深情地看着一个女子，未免令人觉得他真心。。 清落心中冷笑一声，想来他在外面就是用这些话骗小姑娘的吧。不过清落并没有直接表现出自己的不屑，反倒是面色和善地向一旁的香凡示意：“天气寒冷，林少爷喝杯茶暖暖身子。” 林子川忙要接过，却不知是他太着急，还是香凡失了手，“哐当”一声，连茶带水一齐掉在了地上，林子川脸色僵硬了一下，就连沈以嫣也是紧张地看向清落。 “该死的奴婢！还不快收拾干净了重新给林少爷泡壶茶来。”清落发了怒，香凡忙将托盘拿来，将桌上的茶盏皆装了进去，一旁的寄兰也不敢闲着，一边怨念地斜了香凡一眼，一边将地上的水渍与碎片打扫干净。 林子川缓和了脸色，道：“莫要跟个丫鬟置气。” “林少爷没有生气就好。”清落也向林子川一笑，面色略微抱歉。 “怎么会？”林子川也笑道。 两人打了个哈哈，气氛瞬间缓和不少，房间此时只剩下她们三人，沈以嫣寻了时机也离开了，只留下了清落和林子川两个人。 清落看得清楚，但也并未多言语。 不过在沈以嫣离开以后，她就转变了话锋，目光立即变得锋利，直瞪向林子川：“为何害我？” “以……以柔，你在胡说什么？”林子川被清落突然而来的凌厉下了一跳，目光开始变得闪躲，也不敢直接看着清落。 清落却不顾他的退缩，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道：“那日私奔，是你一早谋划，是也不是？我原本是回不来的，是也不是？你与沈以嫣，早有一腿，是也不是？你对沈以柔，从未情深，是也不是？”她语气中含着怨念，仿佛她就是沈以柔，就是那个被他害死的沈以柔一般。 她一句话一逼问，将林子川一个大男子逼到了桌角，清落的每一句话都问在他的心里，林子川无法回答：“对不起……” “对不起？”清落此时的目光完全没有柔弱的感觉，慢慢带着刺的质问，“为什么？”她像是突然无力了一般。 “因为你喜欢沈以嫣，你想要娶她，可是我是有婚约的，你完全可以和她在一起不用管我。”清落想到这一层，才觉得不对，“因为她想要我死。”清落的这句话是肯定的，她回想着那日颜鹤在她耳边说的话，她将这些话半真半假地说了出来，就是为了让他林子川承认，他就是负了沈以柔。 “以柔，对不起……”林子川只是不断地重复着这一句话，然后终于抬头看了一眼清落，“我对现在的你是有深情的。” “深情？可笑！”清落面带嘲讽地看着林子川，他们二人现在距离极尽，清落与他说话是几乎是戳着他的胸膛说的，“像你这样的人，是从来也没有懂过‘深情’二字的，你以为的深情是什么？是你现在想要得到我？你风流多情，从来也记不起你身后的那个沈以柔，你现在看见的，不过是你得不到的。你以为如今的沈以柔还会相信你的鬼话吗？沈以柔已经与你跳崖死了，现在的这个沈以柔，与你再无瓜葛。” 清落的“再无瓜葛”四字，掷地有声，听得林子川浑身一震，他原本以为他是因为不服输，想要将沈以柔的心重新拉回来，却不想在她说出这般决绝的话之时，他会那样难过。 他自小便来国公府玩耍，那个时候他才四岁，看着面团一般可爱的沈以柔生了欢喜，可是国公夫人却告诉他沈以柔已经许了人家了，而且那人还是皇子。在那以后，他便时时提醒自己，要与她保持距离，可她却全然不知一般，一心只追着他跑。 是啊，他的那个沈以柔已经被他害死了，如今站在他眼前的这个人多么陌生，多么冷漠，又多么迷人。他发觉自己动心了，可是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门口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不等清落与林子川反应过来，一阵急匆匆的推门声便传了过来。清落转头冷笑着看了林子川一眼，像是在说，这就是你所谓的深情？林子川面露尴尬之色，不能作答。 门终于被推开了，站在最前面的便是孟夫人，身后跟着李婆子，再往后一左一右站着沈以嫣和沈以文。 两人一个得意，另一个则是担心地看着清落。 第61章 搜查 不过让她们惊讶的是，房间之中只有清落一个人，并无其他人。 孟夫人将整个房间看了一圈，道：“给我搜。”身后由李婆子带着的四个丫鬟，一起就要走进屋子。 清落直直地站在中间，冷冷道：“这大晚上的，母亲不打一声招呼来了也就罢了，怎么还打算直接搜我这房子吗？” 孟夫人此时缓和了脸色，道：“有人跟我报你这里私藏了个人，母亲实在是担心你再犯了与上次同样的错事，这才大晚上的就过来了。” “母亲满口的仁义道德，说的可真是让人感动，只是不见，有人会怀疑自己未出阁的女儿的，这是否有些太侮辱女儿了呢？”清落冷眼反问道，直接坐到了一旁，连礼也不见了。 “你这丫头怎的如此蛮横，今日你这屋子，我是一定要搜的。”孟夫人看向身后，声音威严道，“李婆子，还不快去！” “谁敢！”清落一声落下，门口的香凡与忆荷、寄兰两人同时走了进来，香凡一人手持这一把剑，立在众人面前，吓得李婆子动也不敢动了，只挑衅地看向清落。 “以柔，你这是做什么？”孟夫人却不将香凡放在眼中，只看向清落，言辞狠厉道，“你可还记得有我这个母亲？你可还记得国公府的家法？” “母亲眼中又可有以柔这个女儿，又可有顾忌女儿的颜面？”清落好不在意道。 “你！”孟夫人气急，没有想到清落竟真的敢和自己对着干了，向身后吩咐道，“万儿。”一个其貌不扬的女子站了出来。 不等她出手，便听得门口传来了脚步声，孟夫人一时惊讶，没有想到这会儿还会有人过来，于是忙转过了身去看。清落也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不消看，便行了礼：“女儿见过父亲。” “这里好生热闹！”国公看着站着一屋子的人，冷哼了一声道。 身后的管家出声道：“夫人，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孟夫人目光在清落与国公之间犹豫了一会儿，这才决定如实汇报，只听的沈以嫣道：“回父亲，女儿方才见到一个男子进了大姐房中，一时间担心，便看了一眼，发现竟是……林少爷。”沈以嫣看着国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脸色一点点变得难看。 孟夫人也是一副不争的模样，算是默认了沈以嫣的话。 国公却在这个时候看向清落，生气道：“你还有什么好解释？咳咳！”话音刚落，国公的眉毛便拧了拧，“你还敢笑？” 清落看到国公的反应之后，便向忆荷使了一个眼色，忆荷果然明白，于是回到屋子里面，将烟瓶取了过来，小心地递给了国公，国公看着忆荷递过来的烟瓶，又看了清落一眼，这才接下。 然后便听到清落用带着笑意的声音解释道：“女儿是在笑二妹说的话实在是好笑，分明是二妹方才自己说来见我，还与我在这房间中说了好一会儿话，这会儿却不知道从哪里出来，又说自己见到了人影。” “胡说！以嫣她分明是与我一起过来的。”孟夫人轻斥道，经过清落方才一番挑拨，她这会儿已经保持不了自己一贯的仪态了。 “那和母亲一起来之前呢？是和我一起坐在这房间中的，我这里的丫鬟皆可以作证的。”清落自信道。 “你的丫鬟，自然向着你说话。”沈以嫣道。 国公听了两人的话，一时间也分不出来个对错，只道：“我相信你母亲是不会刻意冤枉你的。” “那父亲就是相信女儿在房中偷人了？”清落反讽道，“方才母亲带人过来，说要搜查以柔的房间，以柔为了清誉，誓死不从，不想这会儿父亲原也不相信自己的女儿。”清落眼中带着笑意，没有一点平时的温婉气质，也没有因为被怀疑而不满。 “你不要这么侮辱自己的名声！”国公听不下去她用那样的句子描述自己，言语间已经带了点不耐烦。 “这是怎么了？”门口传来沈杭儒的声音，他是喘着气来的，可想而知来的路上有多么着急。 “你来干什么？”国公看了沈杭儒一眼，眉头皱得更紧了，显然是更加心烦了。 “既然大姐说她这房中没有藏人，那么只需一搜，便可得知，我们所言谁是实话了。”沈以嫣见机道。 国公已经有些心动，只听沈杭儒拒绝道：“这怎么可以！以柔好好一个姑娘，为何要因为这种平白无故的流言，就要被人搜房间，这样一来，大小姐的尊严何在？” 国公一听，心中也是犹豫，面色为难地看向两人，想着谁能退上一步，可见孟夫人是一副秉公处理的样子，清落又是一脸的嘲讽，再看沈以嫣则是满眼的得意。 只听步管家这个时候对着清落道：“大小姐身正不怕影子斜，此番查一次也好自证清誉不是？今后若再有人敢诋毁，老爷一定剥了那人的皮为大小姐做主。”步管家平日里面无表情，此时露出阴阴一笑让在场的人都打了一个寒颤。 “好，倘若我今日没有私自藏人，希望父亲记得这句话。”清落勉强应了下来，香凡也收回了手中的剑、国公点了点头，这才放人进去。 率先拉开了清落床纱和被子，没有人。 然后打开了柜子，也没有人。 最后看了床底下，还是没有人。 几人失望回来，沈以文和沈杭儒都松了一口气，沈以嫣一脸不敢相信：“怎么可能！我分明亲眼看见他进来了的。不可能！”说着便自己走了进去，重新看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人。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沈以嫣一直念叨着这句话在房中找着，突然看见了正对着外面花园的窗户。 “好了，今天的事情……”国公的话才说了一半。 “你们看看这是谁！”沈以嫣得意地将窗户掀开，果然看见了里面躲藏着的林子川，原本他是要翻窗户逃跑的，没有想到孟夫人早在出口处留了人，他根本无法出去。 第62章 搜身 沈杭儒瞪大了眼睛看着此时被带到眼前的这个人，分明就是林子川。而沈以文这个时候也吓坏了，忙跪到国公面前道：“父亲，大姐绝对不可能私藏林少爷在房间中，这一切……” 不等沈以文说完，便被清落打断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清落一脸震惊地指着林子川，“你到底为何会出现在我的院中？” “以文，你快起来，为她求什么情！”沈以嫣想要将沈以文扶起来，可她却固执不愿起来，“如今已经抓到了人，你还想要狡辩吗，大姐？”沈以嫣得意地看着清落。 孟夫人不动声色地立在原地，静看着国公的反应。 国公看着跪在地上为清落求情的沈以文，又看了看一脸高兴的沈以嫣，还有担心的沈杭儒、气定神闲的孟夫人、惊讶的清落，脸已经绿了。 管家见门口进来了一个丫鬟，与她交谈了几句之后，这才转向国公，道：“回老爷，卫夫人说，她那里进了贼，正在四处捉贼呢。” 国公此时正是心烦之际，哪里听得下去这些闲事，招了招手，道：“由她去查吧。” “回老爷，妾身已经来了。”卫夫人慢悠悠地走了进来，看了屋子里的人一圈，才道，“只是没有想到，今日大小姐这儿来了这么多人，上次这么齐恐怕还是老夫人在府里的时候呢。”言语之间完全没有受房中气氛的影响，也没有受到被贼偷了的影响。 她最后的目光并没有看国公，反而是落在了在一旁的沈杭儒身上，停了许久，看得他头低了下去，这才转向国公。 “你查贼，为何会查到这里来呢？”国公强忍着怒气与卫夫人说话。 “老爷，妾身已经将其他几个院落都查过了，确认了贼人应该是跑往这个方向的。”卫夫人不在意国公对自己的态度，说话依旧和顺悦耳，甚至看着他的目光也是温柔至极。 “跑到了这里？”国公自然而然的将目光放在了林子川身上，而后又否定了，再怀疑地看向清落与卫夫人。 “正是。”卫夫人肯定道，并不顾忌他眼中所含的意思。 “那你可丢了什么要紧东西？”孟夫人在这个时候假意关心道，语气不咸不淡，听不出来情绪。 “说来也奇怪，也没有丢什么紧要东西，只是丢了个刻花纹的泣血翡翠簪。”卫夫人浅笑着道，“说来也巧，这个翡翠簪正是二小姐看上的那一支。” “可是你进府时候，我送你的那个？”国公回忆道，他依稀记得她曾经在自己面前提起过，那个簪子她很喜欢。 “正是呢。”卫夫人答道，“也正因为是这样特殊的一支簪子，所以二小姐来要，妾身便没敢给。” “嗯。”国公点了点头。 “姨娘的意思是，这贼人跑到了大姐这里？莫不是，姨娘还要说，这贼人就是咱们林侍郎的二少爷林子川？”沈以嫣听到卫夫人提到从前的时间慌了神，嗤笑着看着卫夫人与清落，像是在说，卫夫人来这里就是为了给沈以柔开脱，“卫姨娘，你要为大姐开脱也找一个好一点的理由啊，林少爷堂堂侍郎大人的儿子，为何要来国公府偷东西？” 国公也将疑惑的目光打在卫夫人身上，卫夫人毫不慌张，道：“妾身也不知这贼人是谁，只是到底还是查上一查为好。” 孟夫人却在这个时候张口，声音威严，带着不可侵犯的贵重道：“妹妹，污蔑朝廷命官的儿子可不是一件小事。”一句话，算是将卫夫人方才的解释抹杀了。 沈以嫣紧跟着道：“姨娘要查大姐这里，想必是不用查了，方才李婆子已经查过了，并无他人。” 卫夫人看了一眼孟夫人，这才转头向国公道：“那，就只剩林少爷一个可疑之人了。” 国公面容复杂地看着林子川，轻斥道：“胡闹，林子川怎么可能是贼人！”言语中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林子川也趁机道：“我堂堂是侍郎家的嫡出少爷，要什么东西没有，偏来你们国公府偷东西。”他从方才到现在一直没有找到一个机会说话，终于见的了空子，却是怀疑自己的话，心中气愤不过。 “既然林少爷坦荡荡，又为何不敢让人搜上一搜呢？”清落此时冷着眸子瞥了一眼林子川，目光毒辣，林子川无意中注意到她的目光，头皮有些发麻。 林子川这才点头：“好，男子汉大丈夫，怎么会做这种鸡鸣狗盗之事……好了，搜吧搜吧。”他这个词方一用出来，就意识到自己今天晚上是偷偷来找清落的，莫名的就失了几分理直气壮。 卫夫人将目光转向国公，得到他的首肯之后，这才看向林子川，道：“得罪了，林少爷。”说着向身后的灵晴示意，灵晴这才上前将他身上搜了一遍。 正搜至胸膛之时，灵晴的手停了下来，众人的目光也都紧张了起来。 沈以嫣更是直接骂出了声：“该死的贱婢，装神弄鬼，还不赶紧搜查！”声音响亮，在安静的房间中显得异常明显。灵晴冷不丁转过头看了沈以嫣一眼，沈以嫣缩了缩，没有敢再说话。 而后便见她从林子川怀中取出来一支簪子，正是卫夫人描述的那一支。 “这，怎么可能！”林子川惊讶地看着灵晴手中的簪子。 灵晴则是举着簪子跪在了国公面前，低声道：“回禀老爷，这正是夫人丢的那一支簪子，请老爷过目。” 国公看了林子川一眼，不再说话，将那支簪子接过，确认，果然是自己当年选的那一支。卫夫人进府的早，她算是一心喜欢着年轻时候的国公，一心要嫁给他的，所以哪怕那个时候的国公已经有了正妻，她哪怕做妾也愿意嫁进来。 后来的国公也并没有让卫夫人失望，他虽然宠爱正妻，对她这个妾室也是照顾有加，这让卫夫人觉得，她为了他所牺牲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第63章 家法 国公将那一支簪子看了又看，这才重新将它插在卫夫人头发间，道：“二十四年前的簪子，你戴着依旧。”他沧桑的眼中流露出了一点怀缅之色，那个时候的卫夫人确实是宠辱不惊，若水一般的性子。 “谢老爷夸赞。”卫夫人宠荣不惊地欠了欠身子道，“只是如今这人已然寻见，却还要再查上一查。” “嗯？”国公疑问道。 “既然他跑到了大小姐这里来，难保大小姐没有丢什么东西，还是查一查为好。”卫夫人不动声色道。 如今证据确凿，没有人可以再为林子川脱罪，卫夫人提出搜查一事，这里也没有人可以反对。 “好。”国公看向清落道，“你看看这儿可有丢了什么东西？” 清落向身后的几个丫鬟一示意，她们这才开始在清落的首饰盒处查看，翻找许久之后，几人这才回来向国公禀报：“老爷，小姐也少了一支簪子。” “也少了一支簪子？”国公怀疑地看向林子川。 “正是，小姐少的是亲赐的白玉响铃簪。”香凡在一旁解释道。 这句话也让在场的人皆是一震，皇上亲赐的东西弄丢了可是大罪，方才在林子川的身上却没有找到。 “林子川，以柔的白玉响铃簪呢？”国公看向林子川，这般大的罪名，国公府自然不敢担着，应尽快找了回来。 “我不知道什么白玉响铃簪，这个簪子是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林子川没有想到短短一会儿时间，自己身上的罪名就多了这么多。 “原本我是想要把你今日的事情告诉你父亲林侍郎的，可既然你这样执迷不悟，我也只能带你去见皇上了。”国公义正言辞道，他不能让整个国公府因为一个林子川就遭了秧。 “真的不是我，我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以柔，以柔告诉国公，告诉你父亲，我没有偷东西。”林子川用祈求的目光看着清落，只是可惜清落并未看他。 反而是看向了国公，向他柔声道：“想来，林少爷这是还有同伙吧？” 清落话音一落，众人又重新看向林子川，只等着他说话，他向沈以嫣的方向看了看，一眼不发，清落接着道：“林少爷不说也没有关系，既然你不愿意亲口揭穿，那就查查这儿有谁身上有那支簪子，不就行了，你说呢，父亲？”清落镇定的目光与国公对视。 沈以嫣攥紧了袖中的簪子，不敢让其动一下，厉声道：“你说丢就丢了，谁知道今天丢了东西这场事情不是你们合起伙来胡说的，只是为了给你和林子川打掩护。” “今日事发突然，母亲与二妹一同进来我尚且不知，更何况卫姨娘，她又如何未卜先知，来说自己丢了东西呢？便是她能够未卜先知，又怎么样将簪子放在林少爷的怀中？”清落逻辑清晰地质问道，说得沈以嫣没有话回。 可清落还没有问完：“二妹如此着急，可是在害怕什么？” “当然没有。”沈以嫣快速矢口否认。 “既然如此，灵晴。”卫夫人见她答应了便道，“这里除了老爷和夫人，其他人皆要搜上一搜，就从二小姐开始吧。” “大胆，谁敢动我！”沈以嫣见灵晴已经向自己走了过来，忙尖声道，“父亲，以嫣可是府中的二小姐，怎么能任由一个下人搜身。”她泪眼模糊地看着国公。 孟夫人此时微微眯着眼睛，一言不发。 国公也冷着脸，不予搭话，只听得沈杭儒这个时候道：“你方才要搜你大姐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 只这一句话，便足以让沈以嫣失去了反驳之力。 灵晴用同样的方法将沈以嫣的浑身上下也搜了一遍，搜至袖子时候，她紧紧地握着手，灵晴将她胳膊一握，道：“二小姐，拿出来吧。” 沈以嫣紧握着不肯放手，灵晴的力气到底比她大，生生的将她手掌掰开，将里面的白玉响铃簪拿了出来，簪子方一动，就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正是清落丢的那一支，不，应该是清落送给沈以嫣的那一支。 沈以嫣见国公看着她的目光已经变了，拿着那个簪子慌忙解释：“父亲，这并非是女儿偷的，这是大姐她亲手送给我的。” “二妹说话着实可笑了些，怎么就忘记了自己方才说过什么了呢？”清落带着笑意看向沈以嫣，“方才我记错了说见过二妹之时，二妹可是立即否认，并且说你这么久都没有见过我，那么这个簪子，我又如何送给你呢？” 沈以嫣这时才明白，方才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不重要，清落与卫夫人今日要做的，就是让她中计，她却无法说清楚自己身上的冤屈，只能无力解释道：“这簪子并非是以嫣偷的，是大姐她送我的。” “这簪子当然不是二妹偷的，这分明是林少爷送你的。”清落面无表情道，“林少爷对二妹当真是好，知道二妹看上了卫夫人的簪子，就特意去偷来送给你，知道二妹你看上了我这支簪子，又跑了过来，可二妹你却误会了呢。” “其实二妹要是喜欢，可以直接说的，我们自然不会吝啬一支簪子，只是可惜……”清落将目光定在沈以嫣手中的簪子上，“这支簪子，是皇上御赐，大姐是在不敢送给你呢。”清落最后一句话是咬着牙说出来的，沈以嫣将那支簪子攥得生紧，清落用了力气才从她手中夺回来。 这一场闹剧终于落下了帷幕，国公气得嘴角哆嗦，指着孟夫人道：“这，这就是你给我教出来的好女儿！” “老爷，以嫣她还小……”孟夫人忙解释。 “她已经十六了，还小吗？”国公并没有因为她的解释消火，反而是烧得更盛了，“步成济，传家法！” “老爷，她是你的女儿啊！”孟夫人跪地道，“因为此事传了家法，今后以嫣还有何立足之地。” “没有听见我的命令吗？”国公吼道，“传家法！” “是。”步成济忙应下，带了两个婆子过来，两人手中皆拿着托盘而来，一人托盘上是一条鞭子，另一个是算盘。沈家的老祖宗辈是商人起步的，所以家法中有跪算盘一说。 第64章 鞭笞 也正因为沈家家法严苛，所以轻易不往出请，再加之沈家这一代儿女少，没有那种大逆不道的，除过清落那次，还没有人真正见过家法的威力。 两个婆子是侍候在国公身边的，算是府中的老人了，所以这样家法的事情一般是交给她们的。沈家家法严厉，两个婆子虽然年纪大了，力气上却不减当年。 她们将沈以嫣带到了院子中间，扔了一个算盘在地上，令沈以嫣跪在上面，原本她还想要反抗，可两个婆子根本不给她机会，连一句客气话也不说，便直接将她着跪在算盘上面。女儿家身子原本就娇贵，细皮嫩肉的，哪里受得了这种苦楚，所以方跪在算盘上，沈以嫣便疼得出了冷汗。外面冷风呼啸，吹在她单薄的身躯上，让人觉得她有些可怜。 两个婆子却不会这么想，她们一人立在旁边，另一个人手握着那条鞭子，狠狠地抽在沈以嫣的身上，鞭子凌空发出声响，“啪”的一声打在她的背上，立即听到沈以嫣的尖叫声。 她自小娇生惯养的，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眼泪立即就掉了下来，孟夫人看着立即就转了头，强忍着不让自己再看。她知道到了这个地步再怎么求饶都没有用了，只能忍着。 不过不等她想这么多，第二鞭就又落了下去，两个婆子不会因为这个人是谁而心慈手软。 国公看向林子川，道：“这件事情虽然不会告诉皇上，但我还是会与你父亲说个明白，他得要给我们国公府一个交代了。”说着向步成济示意，让他将林子川带回去。 国公说话之际，门外还能传来沈以嫣的因为疼痛的尖叫声音，林子川才刚被送走，一个身影就快速地跑到了院子中间，护住了沈以嫣。 沈以嫣因为方才的鞭打，外衫已经显现了一道道血痕，沈以文清泪顺着脸颊滑下，就着那些血痕紧紧地将沈以文抱住。两个婆子听了一会儿，不见沈以文离开，就直接打在了沈以文身上。 “你过来干什么，回去！”沈以嫣见沈以文出来，忙冲她吼道，伸手想要将沈以文推开，可沈以文紧紧地将他的腰抱着，再怎么责罚也不离开，沈以嫣原本还未落泪，这会儿却突然觉得身上火辣辣的疼，忽的泪珠滚落了下来。 沈以文不说话，便是那鞭子抽在她身上疼得她一哆嗦，也仍然忍着一言不发，沈以嫣的话她也不大，只静静地受着罚。 清落与国公同时皱起了眉毛，门口的婆子突然停了下来，向国公报道：“回禀老爷，已经打了八十鞭了。” “够了，带她回去，不要再发生类似的事情了。”国公的后一句话是看着孟夫人说的。 “妾身明白。”孟夫人低头道，国公虽然并未出言责怪自己，不过是为了给自己留点面子罢了，今日这场闹剧，伤害最大的，其实是她，思及此处，孟夫人攥紧了手掌。 卫夫人此时出声：“老爷，既然这人已经查出来了，妾身就先回去了。”说话之际看了沈杭儒一眼，不见他有所回应也作了罢。 国公点头，看着她头上簪子的红色移不开眼，道：“我与你一同回去。” 卫夫人浅浅一笑，道：“那妾身与老爷一同回西院。”两人一同离开，留下了孟夫人在原地咬牙。 两个婆子得了令自然也离开了，清落看着孟夫人瞪着自己，只冷笑着走到了院中，看着沈以嫣，笑得瘆人。 沈以嫣刚跪在算盘上那么久，早已经站不起来，即便是被人扶着也是屈着腿的，她此时看着清落，问道：“你还想要干什么？” “我就是想来提醒你一声，让你莫要忘了。”清落说着靠近她的耳边，“我没有失忆，我什么都记得，你是如何欺负我的，你又是如何设计我与林子川跳崖的，我都记得。 沈以嫣听了她的话开始惊慌，指着她道：“果然，你一直都在骗人，你根本就没有忘，你什么都记得！” 一旁的沈以文看着不忍，想要劝她，不等她开口，便听得沈以嫣道：“现在你也要向着她了是吗？你也要帮着她害我是吗？她根本就没有失忆，她什么都记得，她骗了所有人，以文，你还要帮她吗？” 沈以文默不作答，孟夫人此时从里面走了出来，道：“我们走。”语气没有波澜，看着清落的目光中也不知道是带着什么色彩，清落想，应该是恨意吧。 沈以文也回头看了清落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最后跟在孟夫人身后离开了。 清落回过头，方才还拥挤的房间里，现在就只剩下了沈杭儒一个人，他就静静地站在那里，站在灯火深处。他可以为她求情，为她申辩，也可以在事情过后来质问她。 清落以为他会问她原委，实际上并没有。 沈杭儒对清落说了一句她这一生都能记得的话：“委屈你了。” 他说的真切、诚恳，说得清落就真的觉得自己受了委屈一样。 清落听了他的话，只静静地靠了过去，沈杭儒也依着她，将她揽进怀中，这个怀抱让她觉得安心。 不过清落又很快就从沈杭儒的话中抽离出来了，她冷静向沈杭儒道：“时候不早了，大哥也该回去了。” 沈杭儒微微低下了头，没有说话，也能够胸腔发音，“嗯”了一声，腿却没有动，良久，他才道：“你要小心照顾好自己。” “好。”清落回道，经历方才一遭，她已经没有心思再与沈杭儒多说话了。 沈杭儒离开以后，清落才取出一张纸对忆荷道：“明日你将这张纸给邢大夫送过去。” “小姐这是？”忆荷疑惑地看向清落，今日未给老爷送烟瓶中的药材，她已经明白了，也知道了其中好处，这会儿却又要将方子送给他人。 “你给他他自然会明白。”清落浅笑道，这可是他在她这儿求了许久未得的方子，这次给了他，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奴婢遵命。” 第65章 姐妹 回了东院之后，孟夫人脸上的大方自若才不复存在。她并未直接变脸，可房中气压已经低得不行，李婆子站在孟夫人身旁一言不发。 下面跪着的是沈以嫣，她方才在花青院中被施以家法，两条腿早已经不能支撑住自己的身体，却仍是跪在地上。紧后面站着正在担心地看着她的沈以文。 “这次又是怎么回事？”孟夫人冷冷出声，言语之中没有分毫对沈以嫣的关心，反倒是冷漠。 “沈以柔太狡猾了，我未曾想过会上了她的套。”沈以嫣简单解释道。 “这次事情分明不是那般容易败露，卫氏为何突然来了，她的簪子又为何会出现在林子川身上，还有你……”孟夫人回想着方才在沈以柔房中发生的一切，这才意识到这个女子的可怕之处，她将每一步都算得准确。 从一开始，她故意让沈以嫣不承认自己见过她，到她给国公送烟瓶，分明都是早有预谋。 孟夫人今天晚上的事情特意没有让国公知道，就是怕他来了以后会坏事，却没有想到他还是来了，而且是在没有任何人去禀报这边的事情的情况下。 “可是她为何会知道，为何会一早就打算得如此精准？”孟夫人自语道。没有想到沈以柔会如此命硬，这么多年，还是让她给活了下来。 沈以嫣跪得久了点，双腿实在支撑不住，正要倒向一边，被身后的沈以文忙扶住了。 沈以嫣回头看了一眼她的妹妹，年纪轻轻已经看得出是个美人模样了，她回孟夫人道：“女儿也……不知。” 孟夫人见她面色已经发白，挥了挥手，道：“回房休息去吧。来人，给二小姐、三小姐那里送些药去。” 沈以文这才扶着沈以嫣离开了。两人离开了房间，孟夫人的火却并没有消除。 “夫人，老奴早就说了，那大小姐是个妖精，是个与先夫人一样的妖精，夫人你仁慈，还饶她一命，如今那妖精真的成精了。”李婆子煽风点火道。 “什么先夫人，她不过就是一个老爷不要了的女子罢了。”孟夫人听及“先夫人”三字，眸中冷光尽现，吓得李婆子忙改了话。 “是，是席氏。”李婆子战战兢兢道。 “那丫头往日里软弱，我瞧着老爷也不待见她，便懒得理她，没有想到这会儿倒是变得精明了。”孟夫人按着自己的脑穴微微阖目，语音刚落下，便想起来沈以嫣，在她面前竟半点不如，心中更是恼火，越按越觉得头疼了。 又叹了一声道：“早先嫣儿派人去过她房中，却不想被一个蒙面人救了，这件事儿到现在我也未曾想通。那小贱人孤身一人，除了卫氏那傻儿子在意些，还会有谁帮她。说到这儿我也有些不解，平心而论，卫氏那孩子也是个好的，怎么就是……” 不长眼！ 李婆子跟在孟夫人身边多年，哪里不知道孟夫人此时的心思，跟着啐了一口：“也不知是随了谁的不长眼！” 未想到孟夫人听见这句话脸色更加阴沉了，连放在头上的手也甩了下来。 李婆子见机忙帮着孟夫人按着头，道：“其实夫人要想不再被她碍眼，也着实简单，到底不过是一个女儿家，还是一个到了年龄的女儿家，寻个由头嫁出去也就是了。” 孟夫人听到她的话立即坐起了身子，道：“那小蹄子是老爷给定了亲事的，还给了煜王。”依着国公府的地位，若是要嫁到王府中也是不难的，只是她到底是续弦，身份差些，想要给沈以嫣配现在已经有了封号的王爷就不好说了。 “说是有亲事，可这么多年了，那小蹄子的名声也不好，煜王要不要还另说。眼下，可不有个现成的人选吗？”李婆子看着孟夫人，露出了奸诈的笑意。 孟夫人还反应了一会儿，这才指着李婆子笑骂：“你这老妖婆，这些年越发坏了。” 李婆子行了个礼，也笑着道：“夫人教得好。” 两人注意既定，李婆子也不必再为孟夫人的头疼症操心了。 孟夫人看着外面的目光也开始变得毒辣，这些年她安逸了许久，终于冒出来一个兔子，想要向她挑衅，她又怎么可能置之不理。 不过清落到底是兔子，还是猛虎，到现在还不得而论。 却说另一边沈以文送着沈以嫣回到房间以后，将她扶着躺在床上，而后才跪地，向沈以嫣道歉道：“二姐，今日的事情，是我告诉大姐的，二姐若要责罚，以文甘愿受之。” “真的什么责罚都愿意受吗？”沈以嫣端着模样道。 “是。”沈以文点了点头。 “若我要你杀了沈以柔呢？”身旁的丫鬟一面帮着她上药，一面被她的话惊道，不过沈以嫣连动也没有动一下，冷冷地盯着沈以文。 “嗯？二姐你……”沈以文抬起头来，震惊地看着沈以嫣，“那是我们的大姐啊！” “好了，也就你还将她当做是大姐。”沈以嫣向身旁丫鬟看了一眼，丫鬟会意，忙将沈以文扶了起来，“我若是怪你，方才也不会在母亲面前替你隐瞒，你这背上的伤也不轻，在这儿上了药再走吧。”沈以嫣目光向案上的药示意。 “二姐为何非得盯着大姐不放？”沈以文这才起身来，接过那瓶药，目光倔强地看着沈以嫣。 提起沈以柔，沈以嫣眼中淬了毒一般狠辣，不过在目光触及沈以文只是，很快就变得和善：“你还小，你什么都不懂。” “以文已经长大了，二姐还要瞒着我吗？”沈以文看着她眼前的沈以嫣，她分明可以对自己这么温柔，分明可以与大姐和平相处，却偏偏处处招惹。 “因为我不能输，不能输给她你知道吗？以文，自小她就生的好看，所有人都围着她转，当然，后来这些荣耀都是我的，她只不过是一个不懂规矩、没有见识的丫头罢了。”沈以嫣眼含着泪水道，目光中的倔强，让沈以文有些看不懂。 沈以文想说，现在的大姐分明不是那样的，可她不能说，因为她知道，说了以后沈以文只会更加生气，也只会更加地憎恨沈以柔。 第66章 又送 国公走了以后，步管家又重新回来了一次，给清落的院子中又添了四名丫鬟。临走前只与清落说，今后若是有事，可以去找他。 寄兰高兴得不得了，原先她们院子中是少了几个丫鬟的，这样一来，生生的比别处多了两个丫鬟，不加上香凡就是多了三个。 相反忆荷就没有那么高兴了，听她叹了一句：“也不知道是不是忠心来侍候的呢。”如今的沈以柔与从前不同，这真个府中的人现在皆盯着大小姐这儿看着呢，她们也不得不谨慎行事，深怕一不小心，就给小姐惹来了祸端。 清落瞧了一眼阶下立着的四个低眉顺眼的小丫鬟，挥了挥手，全让忆荷带走了。忠心也要看到底忠心的是谁。 正在清落打算回房休息的时候，听得门口传来了声响，清落向香凡一看，见她将门打开，而后一言不发地立在了后面。 清落好奇，是谁能够让清落这般沉默，于是看向门口，正是醒迟。 “见过大小姐。”醒迟也不看香凡，径直走到清落跟前，低头行礼道。 “嗯。”清落点头，算是免了她的行礼。 醒迟也站起来道：“这是公子送给的小姐的东西。”语罢，又要转身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才重新将香凡看了一眼。 两双同样冷漠的眸子对上，像是霜雪抚冰般的沉寂，两人也不必再多说什么话。 他送来的是个木盒，长条形状，掂着有几分分量。清落只将其拿起，纠结了一会儿，这才打开，未曾想他会在这会儿来送东西。清落将那木盒打开，里面竟是一张纸条，上面书着：“梅花雪，梨花月。”六字。 清落未曾想过他会有如此肉麻之举，忙将纸条重新放回木盒当中，却见那纸背面，是一点红色。不知为何，她突然就想起了他胸口上的伤疤。这几样东西同时重叠在眼前，最后脑中浮现的，只剩下他望着她的深情模样。 那道新伤，分明是近几个月才留下的。 清落将木盒放下，与上次的锦囊同在一处放置。 香凡见清落神情恍惚，将方才开了的窗户合上才道：“小姐？” “嗯？”清落回过神来，“许是到了冬季了，近日总是格外容易困倦。”清落不再坐着，起了身才道。 “小姐若是乏了，便早些睡吧。”香凡扶着她到了床边，“近日劳心劳神的，小姐还是早睡为好。”其实清落在国公府中的睡眠想必在皇宫中的时候，已经好转很多了。论起劳心劳力，在这里远远比不上在皇宫之中。 次日一早，邢大夫便来了。 忆荷原先惊讶他来得早，再一见清落早已经料到了的模样，也不再疑惑，忙将邢逸克请了进来。 邢逸克进来的时候，清落正坐在椅子上，身旁放着上次剩下的那个烟瓶。她将那烟瓶送到鼻前，只觉得清逸无比，难怪国公喜欢。 “大小姐。”邢逸克早就想要知道这烟瓶到底是如何做的，可之前清落推脱，他不得而知，心中早已经好奇得不得了。 “邢大夫来了。”清落懒懒看了邢大夫一眼，而后便将目光移在自己的烟瓶之上，竟未理他。 邢逸克见清落没有理会他的意思，只好寻了个由头道：“想着大小姐之前身子一直不大好，所以今日来给大小姐请个平安脉。”邢逸克试探地看向清落。 清落微微颔首，以示同意。 给清落请脉，原本是他情急之下想出来的托词，却不想探了清落的脉之后，他却真的瞪大了眼睛，而后才恢复正常道：“大小姐身子恢复的极好，竟是比从前还要好些了。” “邢大夫到府中这些日子，可还适应？”清落却说着不相干的话题。 “有老爷照顾，自然适应。”邢大夫苦笑一声，无奈道。 “邢大夫似是有难言之隐？”清落挑了挑眉问道。 “大小姐给的方子，邢某昨晚研究百遍，也未得到其中奥义，像是邢某学识短浅，未及大小姐博学，所以特来请大小姐指点。”邢逸克谦卑道。 清落早听说了邢逸克从前在江湖之上便是个药痴，什么神丹秘药他都要拿出来研究一二，虽不知道他为何如今甘愿呆在国公府，可清落想，这个本性应该是不会变的。如今看来，果然不错。 “邢大夫注意到了那刺花？”清落笑道。 邢大夫没有想到清落一眼便知道他问题出在何处，惊讶地看向清落，随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忙低头道：“正是。” “不怪大夫，这医书上也未曾说过，有刺花焚烧入药之举。”清落慢悠悠道，眼睛紧盯着邢大夫，她在赌，赌他聪明到明白她的意思，赌他不会告诉他人。 “如此说来，那刺花岂不是……”邢大夫前后一番思索，记起了清落说出刺花是在何时，这才明白清落所言何意，忙跪在了地上，“小人不过是一个初入国公府的大夫，做不得什么，请大小姐饶命。”他虽是诚惶诚恐地跪在了地上，眼中却并未有应有的恐惧。 “邢大夫见多识广，本事大得很呢，你可不要妄自菲薄。”清落这句话说得极缓、极重，听得邢大夫心头出了几分颤意。 “小人不敢。”邢逸克又一个头磕在地上，对清落所言装聋作哑。 “大夫不敢，那便也罢了。”清落放松了语气道，“原想着请大夫找几样药回来，只因我在这院中，实在管束得紧，不得自在出去，既然大夫不愿意，那清落便只好每日看看书来解闷儿了。” 邢大夫一听她的话，这才放心下来，有了之前烟瓶的事情，清落对于药理的了解有多深，邢大夫也明白，于是忙应道：“大小姐想要用药，尽管来取。” “那就多谢大夫了。”清落慢声道，行至书桌前，拿出拿起笔，不客气地在纸上开始书写。 邢大夫看着清落满意的表情，原本想要问她是否在用安神一类的香，却又想到，从未见她这里熏香，只觉得她的医术，便是自己调一些香料来恢复身子，也是应该的。于是作罢，行了礼告退了。 第67章 发怒 邢大夫在离开了清落的院子以后，立即便去了国公的正房。当然，清落的推测并没有错，他并非是给国公告状的，而是将最新的烟瓶给国公送过去。 国公听见门声的时候，还未反应过来，只看着手中的书卷，并未抬头，只沉声说了一句：“那几个丫鬟可还懂事？” 邢逸克立即知道国公所言是谁，忙道：“老爷，是我来给老爷送药来了。” 国公抬头看向眼前，邢逸克正好对上国公的眼睛，那双深沉的眸子当中，隐藏着邢逸克看不懂的情绪，他行走江湖多年，医过心狠手辣的江湖魔头，也救过善良无辜的山野村人，却并没有见过这样一双眸子，看不懂这眼中藏着的是什么。 那像是，失望，却好像又不是。 “放下吧。”国公点了点头，目光定在了他手中的药材上。 邢逸克方想要离开，又听得国公问道：“可给大小姐请过平安脉了？” 邢逸克一时心中纳闷，只因他之前从未吩咐过要去给大小姐请脉的事情，还因为国公看着并非是会关心大小姐的人。 “嗯？”国公将视线移到了他的脸上，像是因为没有得到答复而有些不满。 “大小姐昨晚受了惊吓，又在外面吹了那么久的冷风，身子可有受损？”身旁的婆子代替他道。 “回老爷，请过了，大小姐一切正常。从前的旧伤，如今也都痊愈了，身子也渐好转。”邢逸克忙回答道。 “嗯。”国公又答一声，这才重新将视线移回了书上，不再看邢逸克一眼。 邢逸克自知自己不该再呆下去，这才行了礼离开。他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门内传来一声响声，像是瓶子掉到了地上的声音，碎得清脆。邢逸克更觉这些人每个都难以理解，便忙回了自己那里。他原本想要将此事告诉清落，又恐她知晓以后会伤心，索性不说了。 而房间内，摔了烟瓶的国公反倒是一脸的冷静，一旁的婆子丫鬟们早已经跪在了地上，他却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椅子前，坐了下去。那婆子悄悄看了一眼国公的面色，这才悄悄起身，出了房间。 国公自己身子如何，他自己不清楚，可管家比他清楚得多。只是都困在一个“执”字，不肯出来。 此时在自己房间中的清落，对国公那里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她给国公送烟瓶，一方面是为了取悦国公，让他知道他还有这样一个女儿在默默关心着他，而另一方面，就是为了让他能够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 现如今这个烟瓶的最后一个作用就要发挥了，她给邢大夫的方子，与她之前所用不同，这一次，是能够彻底地将国公的咳疾治好。从今往后，国公也不需要再用得上这个烟瓶了。 正当她想着的时候，便看到门口步管家来了。清落心中微微惊讶，忙走到跟前，道：“管家这会儿怎么来了？” “大小姐还说呢，老爷咳嗽得厉害，奴才实在瞧不下去了，这才来问大小姐要药啊。”步成济着急道。 清落心中虽然惊讶，却仍是回房间取了烟瓶出来，递给管家道：“管家，这便是了，不过我已经将这其中的药的制法告诉邢大夫了，今后由他给父亲送药，想必父亲身子也无恙了。” “这……”步成济为难地看着眼前的药，又看看清落。 “管家？”清落重新问道。 “不如大小姐与奴才一同去那边吧，若是有个别的事情，大小姐也好看看。”步管家为难道。 清落点头，跟着步成济往正房那边去了。想着她分明早将这方子给了邢大夫，邢大夫定然会一早将这药做出来研究的，依照她的猜测，邢大夫今天一早就应该将药送到了国公那里，而现在管家所言……才是她真正想要得到的作用。 清落眉目飞扬，原本担心的面容上，不禁露出了一点笑意。 她还未踏进房门，便听见里面国公的咳嗽声音了，看样子是坚持了许久，才使得这般严重的。原先治疗国公的咳嗽也是有别的药的，只是到底治标不治本，有了烟瓶以后，国公便彻底不用原先的药了，哪里想到今日会突然如此严重。 清落轻轻迈进房间，国公像是听见了她的脚步声，只抬头看了她一眼，而后便又重新将目光抓了回去，清落忙上前，将烟瓶放在他鼻前，烟瓶似乎是缓解了国公的暴躁脾气，他的脸色看着也好多了。 国公这会儿犹如一只困兽一般，也不知是是咳嗽得厉害了，还是方才看书看得久了，眼中的血丝红得吓人，他原本就目光炯劲，这会儿抬头看人的时候还带着试探，就更像是一只猛兽。 国公闻了一会儿，这才恢复正常。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意识到这次的烟瓶已经变了，只见他面色狐疑地看了一眼那烟瓶之后，便再不看了，也不理会清落一人手持着烟瓶的尴尬。 清落自己也早已经习惯了国公对自己的冷漠，于是将烟瓶放下，行了个礼，就要告退。 却被国公叫住，道：“你母亲可有给你请礼仪姑姑？” 不等清落回答便接着道：“罢了，不管请与不请，过两日玉姑姑回来教你规矩，你虚心跟着学便是。” 清落心中想要知道为何，突然给她请礼仪姑姑，却也终究没有问出声来，只是应下了，便离开了。 到门口的时候，管家才道：“大小姐与煜王的婚期将至，大小姐千万认真学习，煜王这两日也有可能会来到府里，届时大小姐莫要慌乱。”管家说这话时，面上的表情异常冷漠。 不过清落还是惊讶，她一向觉得管家冷漠，除了国公的事情上些心以外，旁人都是得不到他一个好脸的，未曾想他竟会这样劝自己。 清落道乖巧回应道：“以柔记下了。”而后管家停住脚步，清落自己前面走了，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听到了身后一声长长的叹息声 第68章 中毒 清落回到房间之时，便见到寄兰早早的在门口立着，一旁站着忆荷与香凡。 “今儿个这是怎么了，一个个在门口巴巴的望着我回来呢？”清落看见她们站得整齐，不觉打趣道。 “小姐是要早早的回来才好呢，今儿寄兰一早便说要给小姐尝尝她的新糕点，我们盼了这么一早上，才终于等到了呢。”忆荷也高兴道。 寄兰委屈道：“只是不小心做多了些，这不来跟小姐求个赏赐，将那些多余的拿给咱们院的丫鬟们，也好让她们都尝尝。” “嗯。”清落点了个头，才走进房中。 她这里有专门做饭的丫鬟，也没的必须要寄兰做糕点的要求，所以只有清落偶尔想吃了，她才会特意去做，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一大早便做了这些糕点回来。 清落看着桌上早已经摆放好了的糕点，看着是好看，拿了一个送入口中，也确实好吃。往日的糖糕之中只是加糖、她这里面却像是加了香料一般，不知好吃，还清香沁人，当然清落知道，这中间所放定然不是香料。 于是向寄兰道：“你放了花瓣在里面？” “小姐果然好福气，我一共就放了两个，偏偏小姐就尝到了。”寄兰喜悦一笑，道。 “就属你最会说话，讨我开心。”清落看了寄兰一眼，这才将剩下的半个糕点吃完，微微一寻思道，“今日小厨房中早没有了藕粉，你上哪儿弄来的这些食材？” 忆荷袖中的手微微攥紧，随后寄兰将她的手握住道：“府里没有，我们就不能从外面弄些回来吗？” 看着她吃完，几个丫鬟才收拾着东西离开房间。 下午时候，清落才刚打开房门，心中便隐隐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很快她知道了自己不安的来源，等到她刚站起身来打算去耳房看看的时候，正是前两日国公才派过来的那个丫鬟着急忙慌地跑了过来，瞧见是清落在，忙跪在了地上：“大小姐，不好了！” 清落心中一惊，直接提着那个丫鬟强迫她站了起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香凡人呢？” 那丫鬟为料到清落会有如此大的反应，忙道：“香凡姐姐她，中了毒了！” “怎么会这样？”清落一把将丫鬟放下，丫鬟被她吓得腿都软了，直接跌坐在地上，眼泪哗哗地往外流。 “奴婢也不知道，忆荷姐姐说是请大夫来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那丫鬟一边抽泣，一边向清落道。 清落也再听不进去她的话，只问了一句：“她现在在哪里？”便已经匆匆地往外跑了。 “在耳房里面！”小丫鬟冲着清落的背影喊道，随后便跟着清落的身影去了耳房。 清落几乎是跑着去的，到了耳房之后果真见香凡已经面色发白地躺在了床上，清落忙赶到跟前去，想要拉起她的手听一听脉。 香凡早已经没有意识，所以意识不到清落来了，自然也不知道她此时心中有多么紧张。 不过一会儿，邢大夫便也来了，他原本是带着清落想要的药材来的，却不想走到房中也未见一个人，正好方才那个给清落穿消息的丫鬟看见，带着他一同来了耳房。 清落看到邢大夫的时候好像抓住了希望一般，忙让他给香凡探脉。 邢逸克未想到会遇到这种事情，忙放下了自己的药箱，去看香凡。 香凡虽如今在国公府中，可到底还是皇宫中的大宫女出身，身份是旁人比不得的，若是无缘无故的就在国公府中死了，那国公也是有责任的。 但当他真的将香凡的脉搏一听之后，又看了看她的眼睛，这才迟疑道：“香凡姑娘这是中了情花之毒了。” “曼陀罗？”清落微微一思索便道，“你可有带甘草？” “有。”邢逸克果断应道，将自己的药箱打开，其中各类药物尽有，其中以甘草为多，清落来不及细想，取了出来便往香凡的口中塞。 邢逸克见清落着急，也不阻拦，甘草可解百毒，便是她这样塞，即便是救不活，也不会有什么坏处，一面将药箱中的几味药取了出来。香凡直接成了这样，可见中毒不轻，这一般的解药又怎么能行。 邢逸克将药配好以后，才拿到香凡的床边上，原本打算给香凡服下，却见清落直接自己接过，亲手送入她的口中。 香凡面上的苍白并未有所好转，只是气息逐渐强了些，而后清落便看到她手指动了动，嘴唇微微起开，清落这才放下了心来。 却紧接着听到床上传来微弱的声音：“公……公……公主……公主……”她几乎没有力气，所以这声“公主”是用气息喊出来的。 清落见她已经悠悠转醒，便将她扶了起来，听到她的话后，清落的目光立即紧张地看向了邢大夫那边。 只听得邢大夫道：“香凡姑娘到底是出自长公主身边的人，即便到了这个时候，仍是心心念念着长公主。”中了曼陀罗的毒以后，几乎都会神志不清，可她这样神志不清之时，口中叫的还是旧主的，还是邢大夫第一次见。 不过邢大夫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所言不合时宜，忙转移话题道：“香凡姑娘身子底子很好，即便是这样强的毒药，也能够这么快的恢复，要是别人，恐怕早当场毙命了。” 清落松了一口气，将香凡的手攥在手中：“你怎么样了？” 香凡没有多少力气，向清落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已经无碍了，而后重新睡了回去，清落确认她只是睡了过去之后，这才放心。 转过头向邢大夫道：“大夫可看见忆荷了？” “没有。”邢大夫一番思考道，“早上大小姐要的药材我才找来，哪想大小姐这儿竟有人中了毒。” “是啊，我也未曾想过，邢大夫随身带了那么多的甘草。”清落点点头，状似无意道。 甘草，补脾益气、清热解毒、祛痰止咳、缓急止痛，调和诸药，算起来也是大夫应有的常用药，可她却从未见过有人随身可以带那样多的甘草。 邢大夫苦笑一声，将个清落找来的药材都拿出来以后，将自己的药箱合上，道：“医者之心罢了。” “她已经无恙了是吗？”清落最后问了一句。 “是，不过大小姐还是查查为好，曼陀罗并不像是会无故吃多了的东西。”邢大夫到底还是没有忍心，提醒道。 第69章 训话 邢大夫离开以后，清落这才冷下了脸来，方才那个向她禀报的丫鬟正跪在下面。 “她为何会突然中毒，今天中午都发生了什么事情？”清落的脸阴沉得可怕，她早已经镇定了下来，可丫鬟看着她的脸还能想起来她方才听到香凡中毒时的那副可怕的模样。 “回……回大小姐，今日用过午饭以后，香凡姐姐便回了房间，奴婢也是在外面听见她发出痛苦的声音这才进来的，原以为只是吃坏了肚子，却见忆荷姐姐忙跑了出去，奴婢这才着了急。等到再看向香凡姐姐的时候，她已经动弹不得了，口中还一直喊着公主。”丫鬟小心觑着清落的表情道。 清落缓和了脸色，当然，也并没有缓和多少，但语气是放柔和了些：“我记得你是叫雪儿是吧？” “是。”丫鬟见清落脸色有所缓解，这才稍微放松了一点。 “你再仔细想想，在这之间你还看到了什么？香凡她吃了什么，或者是动了什么？”虽说清落心中已经有数了，却仍是想要再多问出一些信息来。 “香凡借机也没吃什么特别的东西呀，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今日就吃的是寄兰姐姐做的糕点……”雪儿的表情陡然一惊，看向清落，而后便慌忙跪下，“奴婢绝无诬陷寄兰姐姐的意思，只是今日香凡姐姐就吃了这些，再没别的了。” 一个是清落从前的贴身丫鬟，一个是近日里清落的得力跟班，雪儿实在是不敢再多言，生怕再乱讲一句话，她今后的日子，便会更难过。 清落回想起今日寄兰的异样，心中更加笃定，便吩咐道：“你去将小厨房的如善叫来。” “今日是寄兰在你那里做的糕点？”清落看向眼前的这个丫鬟，她掌管着清落院中的小厨房，她却从未见过她，看着是个沉默寡言的。 “回大小姐，正是。”如善并没有因为突然被清落叫来而慌乱，回答她的话音也格外的稳重。 “小厨房今日已经没有藕粉了，那桂花更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了？”清落再次问道。 如善依旧淡定回答：“早前寄兰姑娘就说要做糕点，只苦于没有食材，所以这些缺的，都是寄兰姑娘此番自己带过来的。” 忆荷进来的时候，正是清落审问如善之时，清落见到她进来只点了个头，示意她免礼，而后才重新看向如善：“你是说，近些日子，就是有寄兰一个可以的人出入了小厨房？” 如善抬头看向清落，回答道：“正是。” “好了，你下去吧。”清落挥了挥手道。 “你回来了。”清落这才将目光放到忆荷的身上，她这个时候才从香凡的榻上站起身来，走到一旁。 “嗯。”忆荷回答。 “这儿发生的事情都知道了吧？”清落手中帕子攥得生紧，活像要将帕子撕开一般，说话也强忍着怒气。 “是。”忆荷再点头道，趁机偷眼望向床上，见香凡脸上仍旧惨白，却已经有了生机，这才松了一口气般，眉心舒缓。 “给我彻查，最近到底还有谁动了香凡的饮食。”清落语气平淡道，话中的情绪却并不平淡。 “不用查了，都是奴婢干的。”寄兰此时从外面走了进来，大义凛然道。 忆荷在看到寄兰主动站出来的时候，便是一脸的担心，为何非得要在清落的气头上站出来。不过不管她怎样向寄兰摇头，她已经视若不见。 “回小姐，是奴婢一时鬼迷心窍，想要害香凡，小姐也无须再查了，正是奴婢专门给香凡的糕点中放了曼陀罗花。”寄兰目光中没有胆怯。 “为何？”清落没有意外，问道。 “嫉妒。”寄兰也坦然道，不等清落问下去，她就接着道，“就是因为嫉妒她一来就能够得到小姐的欢心，嫉妒她分明是后来的，可小姐却更相信她，嫉妒她什么事情都没有做，小姐却总是偏向她。寄兰知道，香凡她是从皇宫中出来的，与我们不一样，即便是小姐也不能对她有过多苛责，可小姐对香凡的却远远胜过了奴婢与忆荷，奴婢就是觉得不平。” “凭什么？”清落嗤笑了一声，让忆荷与寄兰同时一愣，就算是清落不会安慰寄兰，可这个反应也让她们琢磨不透，“凭什么你来得早，我就得要对你信任百般？凭什么，你可以因为一时嫉妒就害死她，凭什么，你说呢？” “害死？”寄兰惊讶于听到这个词，“奴婢只是放了一些曼陀罗，并未想着要害死她。” 清落并未因为她的回答缓和语气，反而是冷着声音道：“那曼陀罗花有毒，大量服用可致人死亡，你会不知道？” “大量？可奴婢只放了一点，想着要教训她出出气，让她产生幻觉，出一点丑，谁知……”寄兰这才重新看到床上那个她一进来就不愿意多看的人，此时正面上苍白，“奴婢没有想过要害死她，没有！”说着她就要冲到床边想要将香凡从床上拉起来，但被清落拦住了。 “你还想要干什么？”清落一把将寄兰甩回了地上，眼看着她惊讶地目光，并未做理会。 “寄兰没有，没有想要害死她……”寄兰突然委屈，看着床上躺着的那个人，心中泛起了害怕的情绪，她不知道，不知道原来曼陀罗吃多了会死人，她只以为那是个会让人产生幻觉的东西。 清落面色冷漠，看了一眼寄兰，道：“她没死，不过你这次也要受到应有的惩罚。” “寄兰明白了。”寄兰方才哭得凄厉，活像个被人抛弃的怨妇一般，这会儿却若有所思，愣愣地跪在地上。 “上次罚你的事情，你是没有记住，那么这次就按照府中的规矩来，拖出去，打四十鞭，要所有人都看到，也要你自己永远记着自己所犯的错。你，可有异议？”清落看向寄兰的眼睛，似乎是因为隐忍，这会儿红得吓人。 只因清落的惩罚实在是太轻了，这样的严重的事情，按照府中规矩，是可以直接将寄兰赶出去的，若是按照皇宫那边，便是直接将她打死，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清落对寄兰，到底仁慈。 “奴婢一定谨记小姐的责罚，绝不再犯。”寄兰认错道。 第70章 示众 对寄兰的惩罚虽轻，却一点也没有削减旁人以为此事对清落的改观。清落原先身边没有旁人，因着寄兰与忆荷是一同长大的，所以格外亲近，别说是寄兰，就是寻常丫鬟犯了错事，沈以柔也是能忍则忍，哪里会这般大张旗鼓地整顿。 寄兰以为清落发了惩罚，便就此完了，正要起身退出，就听得清落用严肃的语气道：“在我这里，来的时间先后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办事的能力，若你也能做得如香凡一样，我也同样重视你。” 寄兰还未点头，就听清落接着道：“忆荷，这次的刑罚由你来执行。”清落目光一转，放在忆荷身上。 忆荷看了一眼寄兰，点了点头，寄兰一脸的无畏，想起上次对她的惩罚，清落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想明白。 床上的香凡重新醒了过来，这次不同于方才的迷糊，已经是精神好转很多了，香凡醒来以后，并未着急问是谁害的自己，也没有问自己现在如何，只道：“香凡方才可说了些什么？” 她已经知道自己所中是曼陀罗的毒，会产生幻觉，她梦中，好像看见了清落，是公主的装扮，华贵大方，站在高台之上。她只担心，自己一时失去了控制会说出什么对清落不利的话出来。 “没有，旁人听到了只以为你是怀念旧主，不会多想的。”清落安慰道。 香凡送了一口气，重新躺回床上，其实她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全凭着多年练功夫积累下来的抵抗能力撑着自己能够正常说话。 “辛苦你了。”清落突然道，声音在安静的房间中回响，她知道自己这句话她简单，远远及不上香凡所为她做的。 “为公主效力，香凡心甘情愿。”香凡目光坚定看向清落，若非是清落，她大可以呆在皇宫中，守着碧落宫，熬着日子出宫，可她是她的公主，她认了就不会改变的公主。 “你好好歇歇吧。”清落将香凡的手放在自己的手中，香凡的手常年冰冷，这屋子里烧着炭火，她的手仍是冰得吓人，清落帮她掖好了被角后，这才推门出来。 院子里面，忆荷正在鞭打寄兰，远处有几个小丫鬟在悄悄看着，寄兰默默忍受着责罚，一言不发，清落看着那些人，也未说一句话。 在众人面前，忆荷并不敢为了帮寄兰而减轻刑罚，所以寄兰自然吃了不轻的鞭子。 一旁围观的丫鬟，有人看到了清落，知道她如今的厉害，也不敢在寄兰周围围着，正要散开，只听清落道：“都不准走，在这儿好好看看，什么是自作主张，不知好歹的下场，今日是寄兰，以后是你们谁，那就不一定了。”她声音冷冷地，直渗进每个人的心里去。 她此番特地让忆荷在院子中间执行鞭刑，就是为了警示众人。 门口修宁正好进来，还未看见清落，只看到那些人将寄兰压在中间，忙上前要拦：“这是大小姐的贴身丫鬟，你们干什么呢！” 忆荷趁机停了下来，转身向修宁道：“这正是大小姐的命令。”修宁这才松开了手，不再阻拦，看向身后，正是清落，她冷漠地看着寄兰受罚，一言不发。 “大小姐，寄兰这是犯了什么错？”修宁没有想到有一天沈以柔会对手下的丫鬟施如此重的刑罚。 “性子善妒，谋害他人。”清落简单道。 修宁这才没有了对寄兰的怜悯，这样的错，清落如此惩罚已经算是轻的了：“原来是这样。” “你怎么来了，可是大哥那里有什么事情？”清落发问道，看向修宁的身后，并未见到沈杭儒的身影。 “大少爷没有什么事情，只是……”修宁迟疑了一会儿这才抬起头来，“只是听闻前两日大小姐这儿发生了些事情，特来问问。”他声音较平日里笑了许多，耳根子也红了起来。 清落上次便觉这个少年有意思，这下便更觉得他可爱，道：“怎么了？” “大小姐当真对林少爷无意？”修宁抬头期待地看向清落。 “无意。”清落点头承认道，紧接着一句话便让修宁还未绽开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我可是订过了亲事的人。”清落这句话说得理直气壮，心中却明白那人是她嫁不得的。 “原来是这样。”修宁点了点头，才道，“大小姐如今能够学会保护自己，少爷他也就能够放心了。” “嗯。”清落又看了寄兰一眼，忆荷走上前来，向清落道，“小姐，四十鞭已经打完，寄兰她，晕过去了。” “送她回房间吧。”清落用平淡的声音道，忆荷领了命正要离开，又听清落道，“我房里有药。” 忆荷正要离开的身影停了停，转过头来感激地看着清落道：“多谢小姐。”她再看向寄兰的时候眼中还含着泪水。 “大小姐仍是不忍心。”修宁在清落身后叹道，若是方才觉得清落又一点变化，这会儿见了她的作为，便又觉得她还是心软了些。 “不忍心吗？”清落笑了一声，不多做解释。 她方走了两步，这才想起修宁一般，回过身来，道：“大哥可去过二妹那里了？” “没有。”修宁摇头，她看得出来清落与沈以嫣的关系不好，眼神中是毫不掩饰的对沈以嫣的厌恶。得他如此反应清落并不意外，之前在外面她一听修宁张口说话，便知他是个明事理的，像沈以嫣那种嚣张跋扈的，他自然不怎么喜欢。 只是沈杭儒他…… “我去四妹房中，你可要一同去看看？”清落回头客气问道。 修宁明白，清落这样并非是在问自己，只是想要他以沈杭儒的名义去看望沈以文，寄兰被打四十鞭尚且晕倒了，她身体娇贵，还不知道伤得有多重呢。 于是修宁答道：“正好大少爷也吩咐我什么时候去看看四小姐，他近些日子实在为脱开身来，府中公务繁多，修宁正好与大小姐一同前去。” “如此，甚好。”清落满意地点了点头。 第71章 看望 因为清落的住处偏远，所以要去沈以文那边，还要再往东边走些，沈以文的院子与沈以嫣的住处相近，是清落必须得要经过的。不过因着这次家法将她罚得不轻，所以清落并未在途中遇见她。 来到沈以文院子的时候，沈以文还在床上趴着，看来那晚确实是吃了不少的鞭子。 修宁先上前行礼道：“大少爷这两日忙碌，未能来看四小姐，所以特遣了修宁代大少爷来看看四小姐。” “多谢大哥，原也不是什么重伤。”沈以文向修宁一笑，却并未从床上起来。 清落见她藏在被子当中，当即给修宁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先出去，这才出声问道：“伤得可严重？让我看看。” “大姐？”沈以文惊讶地望着清落，未想到有一天她会这样关心自己。 清落一边上前，一边从袖中将原先准备好的药取了出来，道：“可上过药了？”清落原想着她定然已上过药了，所以已经弯腰欲将药放在沈以文的床边。 在一边立着的丫鬟正要回答，就听得沈以文抢话道：“没，还没有。”语罢，便先自己尴尬一笑，一旁的两个丫鬟也跟着偷笑。 沈以文的伤皆是在背上，所以想要上药就得将上衣脱下来，清落向她床边一坐，道：“将衣裳脱下来吧。” 沈以文转头惊讶地看向清落，不过动作还是利落，立即起身将外衫脱下，她方才笑得无邪，让人难以想象她背后早已经是红痕遍处。那两个婆子下手不轻，她细皮嫩肉的自然然免不了留下红痕。 清落轻轻地将药倒在她的身上，一边道：“这药是特地寻来的，比一般的药膏效果要好，而且，也可以和其他的药一同涂抹。”她语气平淡，听不出来什么情绪。 沈以文听到清落说可以重复涂抹的时候，面上立即烧红，原来大姐早知道她在说谎了。 “嘶!” “还知道疼？”清落轻笑了一声，“知道疼当时往鞭子下冲得那样快。”清落虽是如此说，手下动作却刻意放轻了。 “那是二姐啊，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罚的。”沈以文理所当然道，随后皱紧了眉头，不再多发出一声叫。 沈以文自小受尽宠爱，身上还从未有过伤口，如今留下这些伤痕，还皆是为了沈以嫣，清落道：“女儿家背后留疤会很丑的。” 沈以文像是在细细考虑自己这疤来的值不值一般，而后回答道：“既已经得了，后悔也没有用，再说了，以文当时要是没有冲出来，现在才会后悔。” 清落一笑，点了点她的头道：“放心，不会留疤的。” 上完了药，这才轻轻地将沈以文的衣裳给她穿上，道了一句：“你好好养着，今后就上这个药。”便将那小瓶子放在一旁的案上。 清落正待转身离开，却觉得袖口沉沉的往下坠，听见后面沈以文甜美的声音：“长姐陪陪以文。”声音带着朦胧的刚睡醒一般的童音，如猫儿一般挠人心。 转过头去，她正身子藏在被子里面，只露出脸在外面，湿漉漉的眼瞳里面满是期待，清落顿了顿，还未说话，就听得沈以文接着道：“大姐自醒来以后，便对以文生分许多，今日大姐能够来看以文，以文心中，很是欢喜。” 清落重新坐回了沈以文的身边，沈以文满意地弯起了嘴唇，大大地吸了一口气，而后道：“这个清露，果然适合大姐。”言语之间，竟是满足之意。 清落知道，她那来那两个清露，便是小心翼翼地想要她一个答案，可她没有想到，一向温柔的大姐，选择了那个清冷的香味，也正是她最害怕的那一种结果。她害怕，害怕大姐开始对她冷漠，害怕大姐开始对这个家没有感情。 她想要得到什么答案呢？ 她知道从前那个温柔软弱的沈以柔受尽欺负，也知道现在这个沈以柔胸有城府，她不愿大姐受到伤害，也不愿意与大姐真的生分，所以这样，才是正好。 沈以文沉吟一会儿道：“以文知道，二姐做了很多对不起大姐的事情，大姐若要怪她也是应该的。只是大姐，她到底是咱们的姐妹。”沈以文斟酌半天才道，她不愿意自己的两个姐姐势不两立，自然要从中说和。 “嗯。”清落只点了个头，若论对沈以嫣，她并没有对妹妹的怜爱之意，也没有沈以柔感同身受的恨意，所以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 她如今是是沈以柔，她得要在这个府中活下去，就不得不多为自己考虑，她不是一个被动的人，不会等到别人打了自己才会还手。有些人，注定是恶犬，得不到教训便该不会变成忠狗，但是这个道理，清落是不会告诉沈以文的。 清落在房中留了许久，修宁也在门口候了许久。 见到清落来的时候，他有些迟疑道：“四小姐伤得不轻吧？” “确是不轻。”清落出来以后，便沉默了许多，在路上走得时候也失神了几次。 “四小姐可是为二小姐责怪大小姐了，大小姐千万莫要动气，四小姐她心底善良，如今二小姐伤得那样重，她要是以为是您造成的，那也无可厚非。更何况四小姐那还是个小孩子一般的人，不懂这些事情，她心中定然也是矛盾的，既想着大小姐的好，也想着二小姐的好。四小姐她……大小姐，大小姐？”修宁一抬头清落早已经快步走远了，“大小姐你怎么走了呀？”说着便小跑着跟上了清落。 清落听见他委屈的声音忍俊不禁，道：“她没有责怪我。” 她这一句话让修宁愣在了原地，他挠着脑袋念叨着：“没有责怪，没有责怪……嘿嘿，大小姐，修宁方才什么都没有说啊。”他竟然差点挑拨了大小姐和四小姐的关系，若是大少爷知道，又得将他一顿说教。 清落哪里理他，自顾前面走了。 第72章 谈话 清落并非是因为沈以文责怪自己而沉默，相反是因为沈以文关心自己而沉默。此次事情是沈以文提前告诉她，她才能够给沈以嫣一个还击的，沈以嫣是沈以文的亲姐姐，虽说同样是姐妹，可同一个母亲到底是关系不同的。 修宁虽然平日里如同小孩子一般，可这会儿去不敢再打扰清落，两人一同到了沈杭儒的承风居门口，修宁才忽然道：“大小姐怎么到这里来了？” 清落笑了笑，道：“你这会儿才意识到，是不是有些太晚了。” 语罢，不等修宁反应便迈步进去，沈杭儒作为国公府唯一一个少爷，住处自然是马虎不得。进门可见的奇草仙藤，看着似乎生得愈发结实了些，青翠欲滴，在这冬季里还看得到，也更是可爱。脚踩着青石子路，清落算着时候，径自往书房那边走去，羊肠小路的边生了些青苔，无意中踩到，格外湿软些。 走到门前，见书房门为关上，像是没有猜错，便推门进去了。屋内光线正好，窗下的案上设着笔砚，一旁是个大书架，满满累着各类书籍。再向一旁看去，沈杭儒正抱着书坐在另一边细看。 “你来了，坐吧。”沈杭儒看到清落过来也不惊讶，向身旁的一个椅子看去，示意她坐下。 “大哥好兴致。”清落也不客气，直接坐在了他身旁。知晓沈杭儒这会儿看得并非什么经书典籍，所以清落也可随意与他搭话。 “哪里好兴致，不过是等着你来，又无事可做罢了。”沈杭儒却是挑明了道。 “大哥想要以柔过来，却又不让修宁说，可委实为难了修宁那孩子。”清落也不在意她直接挑明，沈杭儒的意思很是明显，只是想要她来坐这儿聊上一聊，既如此，她也乐得轻松。 沈杭儒却抓到了她话的一句重点，眉头聚在了一起，又很快恢复道：“修宁不过比你小两岁。” “大哥将他教的好，到现在也如同个孩子一般。” 沈杭儒听她如此说道，也不再纠结，点了点头，便将书本放下，这才认真地看向清落，道：“以柔就没有什么话想要跟大哥说的吗？” 清落想了想前几日发生的事情，果断坦白道：“以柔已经知道了当初的真相。” “什么真相？”沈杭儒疑惑道。 “以柔那时私奔是为人所害，被骗了，不过今后以柔不会那样愚蠢了。”清落手心攥紧道，她不能让如今的自己再置身险境，也不能不能再纵容那些人任性妄为。她不是沈以柔，不会任人欺负，也不会将这些隐患都视若无睹，她会一点一点解决了，然后走上她想要到的那个地方。 沈杭儒接着问道：“那以柔打算如何做？” “以柔打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清落轻巧说出一句话，却让沈杭儒重新担忧了起来，她这一句话听似简单，却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沈杭儒想要劝她，却又不知道从何劝起，只道：“那些做了坏事的人都会有报应的。” 清落知道，沈杭儒光明磊落，不愿意自己的妹妹受伤沾染上一点污秽，不愿意她做这样的事情，可清落原本也不是那样天真的人，她未曾主动出手，只是因为她懒得理会，可她若当真计较起来，也决计不会轻饶了谁。 “大哥的意思是要以柔等待报应，等待天来惩罚那些做了坏事的人，对吗？”清落这会儿脸色未变依旧的平淡。 “对。”沈杭儒觉得她的脸色有些奇怪，迟疑地点了点头。 “不，她们伤害了我，我就是她们的报应。”清落浅笑着说出口，眼中泛出了嗜血的光芒，残忍而且坚定。让沈杭儒一惊，他那个柔弱的妹妹竟变成了这样一个人，他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罢了。”沈杭儒叹了一声。 不知为何，清落觉得他眉心间已经染上了愁意，她的决绝，似乎在无意中伤害了很多的人，可是她不是沈以柔，她不会心疼，也不会因此赶到困扰，只会觉得，有些麻烦。 没错，有些麻烦。 清落起身欲要离开，知道沈杭儒现在已经对自己这个妹妹失望了，她也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了。 “记得要保护好自己。” 清落走到门口的时候听见他的声音，没有情绪，没有波折，只是平淡的一句话一般，可她听得心中波澜万千，最终仍是一句话都没有说，离开了。 沈杭儒得要多心疼自己的大妹妹，才会为了她将自己心中的原则都不顾，清落不知道，她只知道沈杭儒真的是一个好哥哥。 门口，修宁见到清落出来，忙探着头道：“大小姐，少爷他可有说过什么了？” “没有。”清落甩了一眼修宁便快步离开了，没有半点想要与他多说话的意思。 “我又说错什么话了吗？”修宁晃着脑袋道，“好像也没有呀，莫非是少爷与大小姐聊的不愉快，也不应该啊。”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清落早已经走远了，自己又留在原地思考。 清落回了自己房中，香凡已经起身了，看着精神已然恢复，清落道：“可恢复好了，若还有……” “小姐，香凡无事，曼陀罗的毒，解了也就好了。”香凡阻拦了清落的好意。 “忆荷可有来看过你？”清落接着问道。 “看过了。”香凡回答道，“忆荷是个很周全的人。”这是香凡第一次对清落身边的其他人做评价，也算是极高的评价了。 “她确实周全。”清落点头，毕竟香凡还未来的时候一直都是忆荷在她身边做事，清落没有香凡寄兰如何，不是因为香凡会对她有芥蒂，而是因为她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清落像是真的要给寄兰一个教训一般，在惩罚了她以后再也没有去看过她，对寄兰的态度也冷了许多，就连忆荷这些日子也是怏怏的样子。香凡醒来以后就如同此事未曾发生过一般，见人依旧是不说话，见到寄兰也是与从前一般冷漠，当然，香凡也并未专门去看过寄兰。 第73章 红梅 一月过后，清落再次看到沈以嫣，是在国公府的花园处。前日里才下了雪，所以花园中的景致格外美些，也难免府中小姐们出来转转。 沈以嫣穿着绣刻丝瑞草云锦广袖衣，下摆的边纹是特地请了绣娘做的暗绣，此时站在雪地里，格外好看。左手边的沈以微略微逊色些，穿得素净，是古烟纹波的白色衣裙，她平淡无奇的五官在此时竟有了几分精致之感。与沈以嫣站在一起一个鲜艳明媚，一个淡然素丽，对比明显，却各有各的美处。 而右手边的沈以文虽然也像是打扮过了的，相比较另两个人就逊色许多，不过她头戴着一顶小帽，笑脸在雪地里冻得红扑扑的，格外可爱惹人怜些。 清落未曾想要与沈以嫣又见面，转身正要离开，却被沈以文叫住：“大姐今日也出来了。”沈以文撒娇一般，直接走向了清落身旁将手塞进她的手心里。 不等清落回答，沈以文便将自己的手从清落手中抽开，道：“大姐的手怎的如此冰凉，可是穿得少了，忆荷在身旁也不知道提醒一二，大姐身子娇弱，若是冻坏了可怎么办。”说着便将清落的手放在自己手里捂着。 清落身后跟着香凡、忆荷二人，听了沈以文的话，香凡上前道：“出来前是给小姐带了手炉的，只是小姐不愿带着，这才一直在香凡这里。”说着便将手炉递给沈以文。 沈以文将手炉塞进清落手中，眯眼一笑道：“香凡姑娘倒是仔细，留在大姐身边也让人放心了。”赞赏地看向香凡，“原先只有忆荷、寄兰，两人，以文还唯恐她们伺候不来呢。” “属你牙尖嘴利，将我这房中丫鬟的心通通收买了去。”清落笑着看先沈以文，她身旁的两个丫鬟也皆笑着看向沈以文。 远处两人见到沈以文过来行了礼，自然也不得不到跟前来，先是沈以嫣行礼道：“大姐。”她虽不情愿，还记着上次被罚的仇，却不得不向长幼嫡庶服软。 紧跟着才是沈以微行礼道：“大姐好兴致，也赶在今儿出来了。”嘴角微微抿着，想要笑又不敢笑得太过分一般。 “园中雪景好看，可不能叫你们独瞧了去。”清落虽是与沈以微说着话，眼睛看着的却是沈以文。 “我们要去一会儿要去母亲那里请安，大姐可一同前去？” 原先的沈以柔存在感不高，所以孟夫人这边的请安都是免了的，像是她也不愿意再多见一次沈以柔。清落来了这里以后，也承了原先的好处，反正她也不愿多看孟夫人。 所以沈以文问出这个话的时候，清落想也不想的便拒绝了。 一旁的沈以嫣却松了一口气般，脸平日里对清落没有的好脸色都少见的出来了，笑着对清落道：“既如此，那咱们就先走了。”说着便一拉沈以文，就要离开。 清落也并未在意几人，将目光向后边一转，发觉园中红梅开了，美得惊艳，先想着给房间内折上两枝，也将沉闷的冬天添点好颜色。 沈以文看了一眼清落，点了点头，这才离开。 而身后的沈以微则是转过头与清落说了一句：“今日煜王会来。”这才离开。 “煜王？”清落站在原地纳闷，什么时候煜王来了，竟会惹得沈以嫣如此紧张，莫非沈以嫣从前对林子川的情感，不过是吊着他玩的，沈以嫣真正喜欢的是煜王。 难怪沈以嫣将沈以柔视同眼中钉、肉中刺。 “煜王于她而言，倒是个好归宿。”清落自顾念叨了一句，便要往回走。 清落虽然与煜王不怎么相熟，却是了解他的性子的，是个话少的。自小没有了母妃，所以性子格外冷傲些，在朝堂之上也颇受大臣们喜欢，是个栋梁之才，当然，只要他没有什么非分之想的话。唯一的缺点，就是此人太过阴沉，总觉得城府极深。 一旁的忆荷向清落提醒道：“小姐这话且不可乱讲，小姐与煜王是有婚约在的。”在忆荷眼中，能够嫁给煜王已经算是沈以柔的好归宿了，毕竟将来不是皇后也至少是个王妃，身份低不到哪里去。 清落一面向前走去，冬季的花园当中，绿色最为常见，不想国公府里也特栽了红梅，她将手炉重新放回香凡手中，上前将一红梅折下，一面向忆荷道：“我的亲事是什么时候？” “回小姐，明年六月十八。”忆荷小心地跟在清落身后，深怕她一不小心跌倒，雪天路滑，这梅树一旁也并非平坦的路。 “六月十八，这样快？”清落一声轻笑，又伸手重新折下一枝梅花，树枝“咔嚓”断开的声音清楚，如同她的笑声一般。 忆荷一时间琢磨不透清落的意思，便抬眼看向跟在清落另一边的香凡，见她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这才重新将目光放在清落身上。 忆荷道：“不快了，小姐年岁不小了，实在是……” “实在是无人做主才拖到了现在是吗？”清落也不在意忆荷的担心，将两枝红梅捧在怀中，向自己的院子走去。 按着她原先的身份、年纪，她便是过两年再成亲也没有人敢说什么，可如今是沈以柔却不行。 “是。”忆荷迟疑着答道，她也不知道，原本是定了亲事的，却没有一个人提起，国公经过了林子川那事，也不害怕沈以柔再跑了，加之孟夫人淡漠，这亲事更没有人注意。 走在前面的清落并未接她的话，只道：“回去寻个净瓶，就把它放在靠窗的那个案上，还有一个……”清落盯着手上的红梅，想着沈杭儒的书房实在单调了些，现在下了雪，像是只剩下了绿色，“就给大哥拿去。” “是。”忆荷应道，却并未真的自己去。 这一个月以来，清落刻意冷落寄兰，她看在眼中，又怎会置之不理，所以便将这个差事交给了寄兰来做。 清落看到是寄兰在打理这红梅的时候，并不惊讶，将寄兰这些日子的态度看在眼中，也不做声，只看着她如何改变。 第74章 鸠意 清落虽是没有打算出去，却不想中午时候，便被国公叫去了正房之中。 清落想了想，连衣裳也没有换便去了，她早上穿得厚些，这会儿也是一件简单的绣花袄子，不惹眼的月白色，素净异常，头上也无过多的发饰。 “女儿见过父亲。”清落行礼道，规矩地微微抬头看向国公。 国公看着她穿的衣裳，微微皱起了眉头，不过他并没有直接表示出来，甚至在今日与清落说话之时格外的亲厚。 有了清落之前在皇宫里面的一舞，西凉对沈以柔的印象改观不少，可有流传许久的谣言，沈以柔本人到底如何，就没有人得知了。 清落低着头微微抬眼，瞧见了自己许久没有见到的煜王，与自己印象中的并无差别，俊眉星目，神采飞扬，远远的便被他身上的阴郁气质冷到。 国公只与清落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便让她退下了，想是要清落看上一眼煜王，或者是，让煜王看上一眼清落，毕竟，国公会这样为自己着想，清落是不相信的。 其实清落心中明白，她完全不必如此费神，因为煜王喜欢的，决计不是她这种清冷的性格，相比较来说，还是沈以嫣那样活泼的性子，会更惹得他怜爱一点。清落哪里想到，她看得透人心，却算不清感情。 晚上，国公准备了晚宴招待煜王，几个女儿自然也在列，清落推脱身子不适，想要逃过，不想国公直接派了步管家亲自来接，清落没有办法，只得重新梳妆好了去正房。 她是嫡女，位置自然在其他人之上，远远与煜王坐了个正对面。她也不多往那边看，只将目光向下看去，见着沈以嫣的目光全落在煜王身上，这才明白，她当真是看上了煜王。按理来说，煜王贵为皇子，面容也生得俊朗，被女子喜欢也是正常的事情，所以清落对此事并没与多惊讶。 因为她中午去了国公房中的时候，注意到了煜王对自己打量的目光，他目光中的嫌弃，清落也略微觉察到了，清落心中好笑，这正是她想要的结果。 孟夫人看着也对煜王格外满意，向国公建议道：“既然今日为煜王在府中设宴，那单看这些舞姬歌姬有何意思，老爷你可是有四个貌美如花的女儿呢。” 孟夫人与卫夫人一左一右坐在国公身边，卫夫人闻言自然也看向了国公。 国公迟疑了一会儿，才道：“好，既然这个建议是夫人提的，那便依着夫人就是。” “不过既是夫人你提出了建议，那便由卫夫人想想这具体的安排吧。”国公将目光落在了卫夫人的身上，卫夫人点了点头。 孟夫人见国公已经答应，原本心中高兴，不想却被卫夫人得了安排，心中不满，看向卫夫人，等待着她安排。 卫夫人心中又哪里不知道孟夫人是如何想的，柔声对国公道：“既然今日四个小姐都到了，那不如就让她们每人表演一个吧，老爷忙于朝政，也可以借着今日宴会，多些对孩子们的了解。”卫夫人这话说得隐晦，可国公听得明白，国公一向对儿女们不大关心，和女儿们尤其不怎么亲近所以这会儿卫夫人如此说，国公自然不会拒绝。 果然，只见国公点了点头，同意了卫夫人的提议。 卫夫人站起了身，看向清落道：“既然如此，那便由大小姐开始吧。” 清落不愿意在这里跳舞，又因卫夫人已经提出，只道：“以柔今日身子实在不舒服，无法表演，还请恕罪。”清落站起身来，向国公与煜王的方向行礼道。 煜王面色复杂地看向清落，他记得这个国公府的大小姐会跳广平舞，在外传言却是无德无能的女子；这会儿国公看着对这个女儿爱护的紧，外头却传言大小姐不受宠爱；她分明是这般清冷的性子，外头却传言她软弱，这会儿想要看一看她的身姿，却又被推脱了，煜王心中有些奇怪。 国公注意到煜王有些不悦，于是对孟夫人道：“我前两日才见以嫣在练霓裳羽衣舞，不知道到了今日练得怎么样了？” 他既如此说，煜王也不好揪着不放，只看了清落一眼，见她刻意闪躲着目光，煜王心中好奇，却将目光看先沈以嫣，道：“全凭国公安排。” 国公看向卫夫人，示意她来安排，底下沈以嫣听到这话早已经站了出来，惴惴不安地瞥了煜王一眼，又很快地将头底下，羞红了脸道：“以嫣去换衣裳，一会儿就过来。” 煜王见她这副小女儿姿态，也是笑了笑，他一向冷峻，这一笑，惹得沈以嫣更是娇羞，迈着小碎步离了房中。 一会儿的功夫，沈以嫣便重新回来了，与方才所穿衣裳不同，她换上了一袭长裙，裙子是白色的，顺滑曳至地上，衣摆长却不显得沉重，反而有些飘逸之感，下摆坠着晶莹的宝石，随着她走动发出耀眼的光泽。与白裙形成对比的是红色的披帛，飘摇着在胳膊之间，宛若轻盈地跟着她一般。 沈以嫣眉心点着一个花儿形状的美人记，她原本就生得美丽，这会让如此一打扮，更是妖冶动人，就连一垂眸都宛若仙人一般。 煜王见到她如此美丽，心中更是惊讶，比之方才看小女孩儿的心态，这会儿更多了对她的惊艳。当然，煜王随后想到的，便是看一看他定了亲事的女子是如何反应的。 与煜王猜测的完全相反，清落非但没有看沈以嫣一眼，反而是视若无人地在吃着面前的饭，一边一身旁的丫鬟说着什么，这更是让他有些好奇。 而所有人都未曾注意到的沈以微，这个时候眼中满含着悲伤，她知道，自己没有沈以嫣那般动人的姿色，也没有沈以柔的出身，她什么都没有，所以现在也是最受人忽视的一个。 卫夫人担心地向下座看去，知道女儿这会儿心中不好受，只是不能做什么，她不能在大庭广众下将沈以微的心思暴露出来。 第75章 拒绝 当沈以嫣真正开始跳舞的时候，才是开始让众人惊讶的时候。 就连孟夫人见到自己女儿如此美艳的时候也在震惊，她一直只知道沈以嫣为了煜王在苦练霓裳舞，却不知道她竟下了如此的狠心。原先的沈以嫣跳舞也美，只是没有这般动人心魄的美感，从舞遍的前奏开始响起，她的第一个动作开始，沈以嫣整个人的感觉也变了，好像她就是那人一般。 这《霓裳羽衣曲》繁音急节，乐音铿锵，速度从散板到慢板再逐渐加快到急拍，结束时转慢，沈以嫣不仅全部做到了，而且震撼到了所有人。 舞罢，煜王率先鼓掌道：“天阙沉沉夜未央，碧云仙曲舞霓裳。二小姐舞姿，当真叫人记忆深刻！” 众人也从沈以嫣的舞姿中回神过来，皆赞叹不止，沈以嫣回了座位，听得沈以文神情复杂道：“二姐为了这一舞，当真是费了不少心力。” “以文。”沈以嫣听出了沈以文语气中的责备之意，她此时全心全意都在煜王身上，自然不会对沈以文的反应有多在意，因此只是低低叫了她一声。 沈以文这个时候却不满意了，担心地看了一眼清落，见她并没有因为沈以嫣的霓裳舞生气以后，便死死地盯着煜王，生怕他有一点变心的迹象。 煜王也注意到了沈以文的目光，一笑置之。 沈以文看向清落之时，她正转头与香凡道：“她这舞可练了不少时候呢。” “是啊，只是可惜二小姐虽然喜欢煜王，却并不了解煜王。”香凡补充道。 “香凡，你看看沈以微。”清落目光却没有落在沈以嫣身上，而是在一旁紧张地攥着自己手的沈以微。 “三小姐也喜欢煜王呢。”香凡只一眼，便确定了沈以微的想法。 “这下可真是巧了。”清落笑得意味深长。 而后便是沈以微，她今日打扮本来就清丽，这个时候表演的也是弹琴伴唱，吟唱的，是自己作的诗，本也是极好的，只是有了沈以嫣在前，她的表演就不显得有多么惊艳了。 沈以微明显地脸色不怎么好，在沈以微回到座位以后，场上陷入了久久的平静当中，宴会上沉寂下来，煜王有些惊异地挑了挑眉，国公面色有些不好看。孟夫人与卫夫人一同看向沈以文，原本应该是轮到她了的。 “以文？”孟夫人轻声叫了沈以文一声。 沈以文这才走到房间中间，神情自若道：“回父亲，以文并未提前准备表演，也不会在这等场合下表演，女儿家的才艺原本应当是在夫婿面前展示。既然煜王已经与大姐有了婚约，那以文万万不敢卖弄。” 沈以文这一番话，不仅将方才表演过了的沈以嫣和沈以微一顿排场，更是让孟夫人脸色难看起来。 “以文，还有客人在呢，你在乱讲什么？”孟夫人脸青一阵白一阵的，终于压制住了自己的怒火，用温和的语气道。 “母亲，以文没有乱讲。”以文坚定地站在中间，看了一眼清落，“倘若今日大姐她表演了也就罢了，大姐身子有恙，我等又怎么能趋炎卖弄？”沈以文声音清脆，落在安静的房间中异常明显。 “以文你……” 孟夫人正欲出言责备，便被国公拦了下来，道：“以文小小年纪，便有如此见解，好，退下吧。”说着挥了挥手，示意歌舞重新上来。 “多谢父亲。”沈以文行了个礼，这才退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目光也不看沈以嫣与沈以微二人。 清落看着眼前繁杂的歌舞，对着忆荷耳语几句，便带着香凡离开了。 因为是专门准备的晚宴，所以清落并不敢走远，屋子里面暖烘烘的，一出门，一阵凉风袭来，倒是清爽。 “四小姐她……”香凡看着清落道。 “她很好。”清落接着香凡的话道，她没有想到孟夫人那样狠辣的人，居然也能够教出沈以文这样的女儿来。 “只是……”香凡犹豫着道。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是想说，煜王看她的眼神不太对是吗？”清落笑着问出口。 “正是。”香凡点头。 “你放心，以文她不会喜欢上煜王的，她也不会想要与煜王在一起。”沈以文的聪慧美丽，这些人看在眼中，只是沈以文到底年岁还小，没有人提及，相比较沈以嫣来说，这四个女儿，对于煜王来说，最好的选择便是沈以文了。 “那小姐的亲事该当如何？” “想要阻挠沈以柔和煜王的人可不少，随便寻个由头便可取消了，怕什么。”清落轻笑道。 只要你不愿意，父亲一定会答应你的。 沈杭儒的话回响在清落耳边，国公真的能够忍受自己的女儿取消亲事吗？ 正在这个时候，身后响起了一道男声：“大小姐如此不待见本王，连共处一室也不愿意吗？” 清落转头，知道是煜王出来了，柔声道：“实在是以柔今日身子不爽利，原本是来不了的，王爷既在，以柔才勉强来了，这会儿出来透个气，王爷不会怪罪吧？”清落恐他会提到方才推脱表演之事，故意将自己身子的问题先讲出来，也堵住了煜王接下来要说的话。 “当然不会，是本王误会了大小姐。”煜王眼中精光一现，而后消失，他很快又想起来什么一般，面容惆怅着，“城中关于大小姐的传言可是不少，本王早有耳闻。” “旁人胡说罢了，半真半假，王爷也信。”清落不知道他说的是沈以柔从前的传言，还是如今的传言，也都一概否定了。 煜王张口欲接着问些什么，只听清落一阵急促地咳嗽，她用帕子捂着口，身旁的香凡一见清落咳嗽便着了急，忙看了一眼煜王，这才将轻抚着清落的背。 “大小姐可要请大夫来？”煜王忙道。 “不必了。”清落用帕子掩着口道，“以柔实在身子不适，先行告退了。”说着便连忙转身，抓着香凡的手离开了。 清落的步子走得很急，走了很远才将掩着口的帕子放下，煜王似乎看到了她白洁的帕子变成了红色，他目光开始变得幽深。 第76章 雪竹 煜王好像突然想明白了，为何外面传言国公对沈以柔不甚关心，这个时候却又对她百般亲近。 若是沈以柔的生母还在，且并未与母家闹得那般不好，沈以柔对他而言，是一个极好的选择，可如今的沈以柔只是一个孤女，还无半分用处，他要的不是这样的王妃。所以国公府中众人，于他而言，最合适的人是沈以文，可是沈以文年纪太小，国公也不会允许。 他原先还想着如何与沈以柔取消婚约，如今看来，沈以柔已经有了一个好理由给自己了。 重新回到了大殿内，见国公并未对清落的离开有过多反应，两位夫人，也皆将心思放在自己女儿的身上，没有人注意。只有沈以文听说了清落离开，忙向国公推说自己身子不适，也离开了。沈杭儒见着两个妹妹相继离开，也没有了再呆下去的必要，也跟着告退了。 而清落走到了自己的院子里面，这才松开了香凡。 两人相视一笑，并不仅仅是因为骗过了煜王，还因为清落小时候也曾经有过这样的经历，不过那会儿骗的是贤妃罢了。 “小姐这是在煜王心中埋下了一颗种子。”香凡笑着道。 “没错。”清落点头。 见到香凡难得一笑，知道她也是想到了从前的事情，两人难得换了一个地方还能够找到从前的开心，外头还是一样的冷，雪还未停，这会儿两人一笑，哈出的白雾消散在寒风当中。 听到门口声音的寄兰推门出来，道：“小姐回来了，快到屋子里暖和暖和，外头冷。”语罢，还看一眼香凡，向她示好。 香凡也淡淡地点了点头，跟着清落回到了房间里。 正此时，门口传来了沈以文的嬉笑声音：“大姐惯会偷懒的，一刻也不多呆，就回来了。” 清落闻言一笑，道：“你也是。” 她转过身去，见着沈以文手中拿着一枝梅花，她出来的时候，罩了一件红羽纱面白狐皮里的大氅，这个时候手中拿着红梅，倒是极为和谐，看着清落一笑道：“大姐这里头暖和，我也来躲躲。”半句不提方才在殿内发生的事情。 她看向清落的屋内，窗边已经放了一枝红梅，大冬天里，与外面的白色映衬，倒是好看的紧。沈以文笑着道：“原大姐早折了来。” 正是这个时候，沈杭儒从外面走了进来，道：“外头雪大，还是这儿暖和。” “大哥来的正好，”沈以文向沈杭儒那边一靠，将红梅举在沈杭儒面前道，“大哥看着如何？” “很好。”沈杭儒道。 “我也觉得正好，只是大姐已经有了一个了，这一个就得大哥重寻个玉瓶来了，大哥你说呢？” “好。”沈杭儒宠溺一笑，“属你偏心你大姐，也不见给我们旁人送一两株来。” “大姐喜欢红梅，旁人不喜，送去了也没了意思。”沈以文一边说，一边宝贝地将红梅护在怀中，生怕别人碰坏了一般。 “好，我这就给你找瓶子去。”沈杭儒无奈笑道。 “我与大哥同去。”沈以文跟着沈杭儒，一同去了沈杭儒的承风居，“大姐可愿与我们同去？” “这外头风大，你大姐她好容易回来暖和一会儿，还是让她在这儿等着，我们去便好了。” “大哥还说以文偏心大姐，分明是大哥最心疼大姐。”沈以文将沈杭儒一白，快速地走到了雪中，转了一个圈，重新面对着房中，“也不见大哥担心担心四妹。” “当心跌倒。”沈杭儒说着便跟了上去，留着清落在房间中笑出了声。 两人前脚刚离开了房间，后脚醒迟就来了。她好一阵子不来，清落差点就将她给忘记了。 醒迟来她的院子从未走过大门，从来都是用轻功飞过来的，有了第一次的见面，香凡也不拦她，任由她飞进来。 “这是公子送给大小姐的东西。”还是与之前一样的话，可这次醒迟却不如以往一般冷淡，她目光看向清落，似乎是想要说什么，可最终没有说出口，待清落将锦盒接住，便又飞身离开了。 天气寒冷，就连锦盒也是如此，清落捏着手中的锦盒，冷气几乎要渗近自己的骨子里面。 清落将锦盒打开，这次里面的东西更是不同寻常，清落看着锦盒一笑，又重新看向外面。香凡走近清落身旁，看到里面的东西，只有两片竹叶，上面带着雪，雪还未化。 清落这才明白为何这锦盒如此冰冷了，将锦盒合上便道：“将我的披风拿出来罢。” “是。”寄兰应了声，便去找清落的披风了。 “小姐要去听雪阁？”香凡却在这个时候拦住了清落。 “外面正是银装素裹，这时候去听雪阁，不是正好？”清落笑着看向门外，雪花翩然落下。 “小姐！” “香凡，你有事瞒着我？”清落脸上的笑意渐渐消散，看着香凡的目光开始变得凌厉，她少用这样的目光看香凡，只因她觉得此事事关重大。 “是。”香凡点头。 两人这会儿皆是沉着声音说话，所以一旁的寄兰听不到。 “公主昏迷的那日，也就是公主变成沈大小姐的那日，国师大人进过宫。”香凡沉重道。她一早并未多想，可如今看到国师呆在国公府里，还数次来给清落送一些表露心迹的东西，她便不由得担心了。 为何不早不晚，偏生是那一日？ 清落原本并未生病，在宫中过得好好的，正是那日以后，她才晕倒的，也正是那日以后，她才到了这国公府，成为了沈以柔，而宫中那个自己的身体薨了，也是国师作的法。 “好，我知道了。”清落点头，看向寄兰，她已经将清落要的披风寻了出来，清落也毫不犹豫地披在了身上，攥着香凡的手道了一句，“莫要忘了，我到底是如何醒的。” 香凡点了点头，看着清落离开。 原先颜鹤送来的东西，都放在一个地方，那个锦囊，加上两次的锦盒，都放在一处，不过这会儿那个锦囊里面却是空的。 第77章 冰吻 外头雪更大了些，将整个路都铺满了白色，也将远处原来的颜色遮挡。因为满世界都是白色的缘故，这会儿并不黑暗。看得清外头的路，下了雪的天是深蓝色的，所以她并没有受到大雪的阻挠。 清落一人踩着雪出来，来的听雪阁之时，门是半开的，她才到门口，醒迟便将门打开，道：“公子已经等大小姐许久了。”醒迟依旧是一袭红衣，与院中景色形成了色彩鲜明的对比。 清落挑了挑眉，走了进去，眼前的景象比她想象的还要美些。 雪花簌簌落在竹叶之上，青白相映，整个世界充满着冷色调的美感，她并未看见颜鹤，踏着雪走近。瞧见那石凳上已然积了一层厚雪，石桌上也是，只是较别处浅些。 清落并未直接进屋子里面去，醒迟看着清落停下来的脚步，也跟着停了下来。她站在颜鹤常在的阶上，伸手抚向石桌厚雪被她压了下去，也不知是融化了还是别的。在冰冷的触感之后，清落感受到了玉棋，不过她并未直接动棋盘，那个手印就留在了石桌之上。 醒迟不知清落此举是何意思，向清落恭敬道：“大小姐，公子在屋内等着大小姐呢。” 清落点头，向屋内走去。屋内并没有颜鹤的身影，她接着向里面走去，这才看见正厅往后再走，原是一片空旷之地，过了那一条路，再往后走，才是颜鹤的居处。不过清落此时去的并非他的居处，在后厅便停了下来，将身上的大氅拿下，上面沾了不少雪，随着她的动作簌簌落下，她将大氅递给了立在身旁的醒迟。 远远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静立着，身形颀长，身上披着雪青色的鹤氅，远远望着，格外寂寥。 “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大小姐回来了。”颜鹤看到清落过来，微微转了下身子。 这一路上都有点灯，所以足够清落看得清楚颜鹤，也看得清楚他的面孔。 清落远远地反驳他道：“这里并非柴门，也并无犬吠，而这归人……”清落一挑眉，未往下说。 颜鹤顺口接道：“朱门之内，也有他人，方才大小姐宴会上听到的可不就是？至于这归人……”颜鹤说着走近清落，目光落在她脖颈之上，“许是故人。”他的脸靠近她的脖子，清落正厅的时候，将大氅拿了下来，这会儿光洁的脖子就露在外面，也能够感受得到，他的呼吸。 清落如今戴着的，便是颜鹤送来的那个坠子，颜鹤目光看到她身上是，幽深的目光中泛起了波澜，最终消失沉寂。颜鹤很快便规矩地走开了，他向里面走着，示意清落跟着自己。 听雪阁的后院，原是白梅，与红梅不同，白梅在雪中恍若不见，却依旧高洁。 清落看得有些恍惚，因着周围皆点着灯，所以映得人眼前白得有些刺目。两人此时坐在后厅内，正好可以看见外头景致，清落笑着道：“原以为颜鹤公子好竹，不想真正爱的是白梅。” 清落不喜白梅，太过清冷，也太过纯洁，所以相比较高洁的白梅，她更爱热烈的红梅。原本生在寒冬就已经够孤寂的了，为何还是白色那样孤独的颜色呢？ “一位故人喜欢罢了。”颜鹤也笑了笑，随口道。语罢，看向清落的衣裳，“大小姐来时未曾撑伞？” “原以为雪不大。”清落看着院子里面这会儿飘落的大雪，悠然道，丝毫没有受到大雪影响一般。 清落向颜鹤笑着道：“既然来了颜鹤公子这里，不带一枝白梅回去，未免有些对自己不起。”说着便已经站起身来，向院子中走去。 颜鹤没有告诉清落的是，这院子内的白梅皆是他亲手栽下的，每一棵都是。这么多年了，终于长得如此之大，也如此之美。他也跟着她走了过去，这后院不小，白梅也不少。 清落在四处看了看之后，便选中了一枝自己喜爱的，白梅高洁，这雪天里白色都混作一谈，她也分不太清，只看了一眼觉得正好，方要折下之时脚底下一划，正跌进颜鹤的怀中。 跌倒的那一瞬间，清落第一反应便是抓住颜鹤的衣襟，也正是这一举动，将颜鹤带着与她一同滑倒在地，成为了她的肉垫。 清落的手劲不小，直接将颜鹤的衣襟都拉了下来，大片白色的肌肤露了出来，清落脖颈上的坠子正好点在他的锁骨处，冰冷的感觉让他立即清醒。他漆黑的眼瞳之中，翻卷着复杂的情绪，似乎是错愕，与喜悦，混杂在一起，将他往日的深沉与高雅都撞碎。 因着原本就是下着雪来的，这会儿雪更大了，所以颜鹤的眉毛上正好落下了一片雪花，并未与他的皮肤直接接触，所以那雪花也未曾化去。清落几乎是下意识的，伸手抚向他的眉峰，将那雪花拂去。 颜鹤也是下意识的，便仰着头亲向清落的嘴唇，同时伸出一只手在清落的脑后。她不知道，因为在雪里的缘故，她的肌肤更显得白嫩，而嘴唇也愈加的红润，看着也更加诱人。 就在两人嘴唇接触的一瞬间，清落触电了一般，一只手将他的胳膊推开，下意识的想要撑起自己的身子，由于动作有些急，正好将颜鹤的衣襟扯开的更大了，颜鹤的伤口已经结了疤，但那深红色仍然刺眼。 也因为清落想要起身，下一秒便将胳膊直接落在了那伤口之上，清落在颜鹤身上都能感受到他一个激灵，但面色的颜鹤依旧是不动如山，只是眉头轻轻聚了一下，然后便恢复正常。清落忙将胳膊移开，就在颜鹤以为她要离开的时候，清落直接低下头，冰冷的嘴唇触到了火热的胸膛。 “疼吗？”清落轻声问，不知是因为天冷，还是她刻意控制着自己的颤音，声音听着分外性感，两人分明是在雪中，这会儿却感受不到一丝的寒冷。 颜鹤眼中的淡然、优雅立即全部被撕碎，冰裂一般，将墨瞳当中的疏离化开，只剩下微妙的表情。 第78章 情动 清落嘴唇离开了他的胸膛，手指摩挲着颜鹤伤疤处，正是这颜色，这疤痕，让她辗转反侧。 颜鹤的目光渐渐变得幽深，她突然这般的主动，颜鹤欲要将清落再拉回自己怀中之时，清落快速地起身，将颜鹤推开，两人站起身来。 因为方才在雪里躺着，所以他的衣衫上沾了雪，墨发上也是，因为起身的动作，他这会儿发丝有些凌乱，他的头上束发的，正是她之前送来的那一支白玉簪。清落伸手，放到了颜鹤的耳后，将那支玉簪取了下来，千娇百媚地道：“这颜鹤公子戴着，风华绝代，可千万不要压坏了。”像是在解释她突然的起身一般。 随着她的动作，墨发随着她的衣袖一同划下，墨色倾泻在夜色当中，朦胧且美丽，若说以往的颜鹤宛若仙人一般，这儿他便是沾惹了尘埃的绝色。 只是可惜清落并未多留恋，她重新伸手将那支白梅摘下，道：“颜鹤公子的这里白梅开得甚好。”她拿着那枝干在颜鹤的肩膀上轻点了一下，这才头也不回地离开。经过正厅之时，醒迟正面容复杂地看着清落，清落将自己的大氅拿下，向她露出一笑，这才离开。 在她转身之后，颜鹤一直望着她的背影，直到她走远不见。 这个时候，醒迟走到了颜鹤身边，她方才被清落支开，这会儿见到颜鹤脸上的笑意有些茫然：“大人，大小姐这是？” 见两人如此相处，她甚至要以为是大小姐恢复了记忆，可清落见到她时的反应又让她不得不承认，她并没有恢复。 颜鹤收回了笑容，将手中的玉簪重新插回头上，将墨发束起，这才拍了拍身上的雪，若无其事地向前庭走去。 那石桌之上，还留着清落方才按下的手印，他顺着那个印迹将自己的手按了上去，然后冷然道：“将这棋子清理了罢。” “是。”这棋子在这儿里摆放了一月有余，终于可以收回去了。 清落才到门口，便见香凡带着手炉在门口等着自己，见她身影，忙赶了上来，把她手中的白梅接过，也并未多问，将手炉塞进清落手中，道：“这样冷的天，小姐当真是不看重自己身子。” “也不是没有受过寒冷，哪里就那般娇弱了。”清落虽是如此说，却仍是将那手炉握住。 两人走回了房间里面，见窗前又多了一个玉瓶，知道是从沈杭儒那边拿过来的，那玉瓶晶莹剔透，上有印花，看着不凡，较她原先那个，不知好看了多少。 清落见香凡将白梅又找了瓶子放着，听得寄兰在耳边道：“小姐方才不在，四小姐放下了花便离开了。” 清落点头，并未多问。 望着香凡的背影，道：“听雪阁里白梅开得好，这枝清丽高雅，只是不知放在房中还能活多久？” “小姐说笑了不是，这话折下来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死了。”寄兰说着，意识到了不对，忙停了下来。 清落面色未改，看着那白梅与红梅，道：“长在树上也是等死，放在这瓶中也是等死，也差不多。” 忆荷笑着在一旁打着圆场，道：“这花到底美艳过。” 清落却像是忘记了这个话题一般，将那瓶子攥在手心当中，冰冷的触感随即到来，她陷入了沉思当中。 “小姐在担心什么？”忆荷见清落神色不对，忙问道。 清落一笑，道：“你看出来了？” “小姐把‘愁’字都写在脸上了，一看便知。”忆荷打趣道。 “你说，煜王他若是不想要娶我，也不想要娶沈以嫣，他会如何做呢？” “小姐的亲事那是皇上与老爷一同说了的，哪里做的更改？”忆荷反问道，只要她还活着，这旨意就不得不进行下去，不管是她还是煜王，都无力反抗。 除非有一方，犯了极大的错误…… 沈以柔私奔之事，皇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非是没有听到谣言，只是给了国公一个面子，这才没有提及，若是沈以柔再犯，连累的就不只是自己的婚事了。 思及此处，清落出声问道：“林少爷回了府里之后可曾再出来？” “他便是想要出来也出来不得了。那日的事情林少爷回去受了林大人的责罚，半月都没有出过门了，据说是将身上都打伤了，也不敢再出来见人了。”忆荷回想着她从外头听来的传言。 清落点头，道：“前些日子邢大夫拿来的药材在哪里？” 忆荷道：“那日邢大夫匆匆放了药便离开了，全在这儿呢。”忆荷一边应着，一边向柜子旁走，那里有一个小木匣子，里面便是上次邢大夫拿来的药。 清落将那个木匣子一瞥，道：“邢大夫当真是用心，还特意拿木匣子装着。” “小姐今日也并未生病，为何要找邢大夫要这药材？”忆荷将木匣子打开，向清落问道。 “近日没有，不代表过两日不会有。这些药材还是备在身边的好。”清落眸中寒光一现，随后归于沉寂。如同一粒细石扔进湖水当中，未见波澜。 忆荷虽然觉得这样的话从一个深门大小姐口中说出来有些莫名其妙，可是想到请落这段日子以来的经历，便觉得她的担心也没有错，于是点头附和。 第79章 荷包 那次来过国公府以后，煜王便再未曾来过，便是来，也不想上次那样兴师动众。 沈以嫣却一直注意着他的动向，早早地绣了荷包藏着，只等着他来了。 煜王见到沈以嫣的荷包之时，心中并未意外，可面上仍是推脱道：“二小姐，此物本王受不得。” “荷包代表着女儿家的心意，无论煜王作何回应，以嫣这荷包总是要送出去的。”沈以嫣害羞着道。 煜王却仍是义正言辞地拒绝：“并非本王刻意不领二小姐的心意，实在是，二小姐也应该知晓，本王与大小姐是有婚约的，如今又怎敢收下二小姐的心意，实在抱歉。” 沈以嫣原以为他会说出不喜欢自己，或者是别的原因让自己死心，可是竟然又是因为沈以柔！她原以为被她抢走的已经够多了的，却不想，连自己想要嫁的男子，也因为她而不得。 沈以嫣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攥住，道：“既然如此，那以嫣也不好强求。” 煜王再向沈以嫣笑了笑，这才转身离开。 沈以嫣在原地将沈以柔记恨得更深了，而在她身后，一个女子正默默地看着她，道：“二姐切莫伤心，毕竟，那是将来要做咱们大姐夫的人，二姐这份心意，他注定是领不了的。” “领不领得了也不是你说了算的，更不是她沈以柔，与人私奔过一次的浪荡女子，煜王竟然一点都不嫌弃她！”沈以嫣想着方才煜王维护沈以柔的态度，心中有些难受。 不行！她不能让沈以柔嫁给煜王。 “那二姐又有什么办法呢？”沈以微无奈叹道，她一向软弱，这会儿也不敢明着劝，只能低声提醒，“二姐又不能叫大姐嫁了别人去。” “若是皇家不要她了，我就不信煜王还会这般拒绝于我。”沈以嫣脑中闪过一个毒辣的念头，将手中的荷包攥得生紧，精致绣出来的两个鸳鸯也因为她的用力过度变了形。 沈以微注意着她的变化，在心中悄悄地笑出了声。 “煜王已经走了，你还留在这儿干什么？”沈以嫣像是意识到什么一般，向身旁的沈以微一瞥，眸中露出了不满之色。 “以微以为二姐心情不好，不想这会儿在这儿惹了二姐不开心，以微这就离开。”沈以微说着便行了个礼走了。 沈以嫣看着沈以微那副卑微的模样就生气，这会让她想起从前的沈以柔，沈以柔也是这般软弱卑微，只是现在变了个人一般，既不听话，也不好解决。 沈以微正要快步离开，沈以文却在这个时候迎面来了，她忙笑着道：“以文。” 却不想沈以文并没有给她好脸色，沈以文冷冷看着她道：“你来找我二姐做什么？” 沈以微没有想到她会突然这样问，微微一笑，道：“自然是来与二姐说说话，四妹你不常与她在一处，二姐她也需要人陪伴的。”沈以微的话暗暗戳了沈以文一下。 沈以嫣这些日子一直都在忙着绣荷包，她不是不知道那是绣给谁的，她劝不了，只能眼不见心为净，所以连到沈以嫣那里说话都很少去了。因想着毕竟是皇上定下了的亲事，即便是沈以嫣再怎么作祟，皇上那儿也是她变不了的，这才放心。 沈以文皱了皱眉头，直接伸手将沈以微的胳膊拉了过来，到自己跟前，将手伸向她袖子中。沈以微被她突然将手拉了过去，慌了神，忙要将手抽回去，却不想沈以文用了大劲儿，她挣脱不得，只得任她将手中的东西取了出来。 “这是什么？”沈以文严厉地看着沈以微，将荷包向地上一扔，“这就是你要来跟二姐说话吗？三姐，你一直来和二姐说话到底是什么目的？你怯懦的外表下又藏着多么大的野心？” 沈以文从来说话都是软糯或是乖巧的，从未这样狠厉过，沈以微被她吓得不轻，忙将沈以文的胳膊拉向自己，道：“以文，我真的没有别的目的，我只是想要见见他，看他一眼，我就心满意足了。” 沈以微说着便流下了两行清泪，她一边哭诉，一边蹲下了身子：“我只是喜欢他，这个荷包确实是给他绣的，可这上面绣的，却不是鸳鸯，不过是两只鹤，我没有想要给他，这荷包绣出来，为的便是圆我心中的念想。” 沈以文原本已经将头转向一边，听她如此说，转过头来看向沈以微手中的荷包，确实是一对仙鹤。 沈以微的话还没有停止，她哭得痛苦，像是要将这些年的委屈都要哭出来一般：“我知道自己没有大姐那样嫡出的身份，二姐那漂亮，也不比你招人喜欢，我也知道，那个人是大姐未来的夫婿，所以我不能……我只能将这份喜欢埋在心中。” 沈以文目光微微动容，这国公府中，四个小姐，只有沈以微是庶出，她不知道原来她活得这样艰难。而这个整日经受这煎熬的人，还是她的姐姐。 “以文，你还小，你不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你不会知道爱上自己姐姐的夫婿会有多么痛苦，可是我不能说，我只能将这份心思藏起来。以文，以文你告诉我。”沈以微说着，拉着沈以文让她面向自己，清楚地看到自己哭得红红的脸，“你告诉我，我错了吗？我将这些心思藏起来，我错了吗？” 沈以文动容地看向沈以微，她从袖中掏出帕子来，将沈以微脸上的泪痕擦干，道：“三姐，你没有错，只要你不干涉大姐的亲事……” 沈以文话还没有说完，便见沈以微将手中的荷包扔了出去，正好掉到了池塘之中，因为里面放了东西的原因，荷包很快就沉了下去，沈以微道：“我不会干涉的，你若是觉得我这样错了，我将它扔了便是。” “三姐……”沈以文将沈以微搂进怀中。 在沈以微看不见的地方，沈以文眼中泛着泪光，而在沈以文看不见的地方，沈以微脸上浮现出了诡异的笑容。 第80章 私会 沈以嫣打定了主意便去找孟夫人，只求她能够给自己一点帮助。 哪知她的计划才说出来，就被孟夫人一口否决，她斥道：“愚蠢！” 沈以嫣没有想到孟夫人会这样全盘否决自己，她一直以为，母亲也是恨极了沈以柔的，虽然她不知道为何，可她以为孟夫人是会支持她的。 “母亲？”沈以嫣抬头倔强地看向孟夫人。 “如此留痕迹的做法，没有百分之百让她无法翻身的机会，不可实施。”孟夫人简单解释道，“那丫头如今狡猾得很，你不可胡乱行事。” “母亲的意思是，女儿永远也及不上沈以柔，是吗？”沈以嫣不满意道。她方才被煜王拒绝了，这会儿又被自己母亲说不如沈以柔，她心中满是怨怼。 “你在乱想什么？”孟夫人斜了沈以嫣一眼，其中嫌弃之意很明显，她怎么会生了这个愚蠢有沉不住气的女儿。 “既然母亲不同意，那女儿不做便是了，女儿这就告退。”沈以嫣行了个礼便退下了。 她自小便想要做到最好，却不想有一个沈以柔处处压她一头，不过好在，沈以柔没有母亲，也不得国公喜爱，可她的母亲却要处处拿她与沈以柔比。她原本以为她已经赢了，可现在她好像又输了。 不，她不能输，不能输给沈以柔！ 正在她内心矛盾之时，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二小姐留步。” “李婆子？”沈以嫣转过身，看向李婆子，不知道母亲身边最信赖的这个婆子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 “夫人她年纪大了，将小姐看得亲厚，才这般说话，小姐莫要生气。”李婆子好言语道。 “我知道。”沈以嫣低声道，反正她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她早已经习惯了。 “老奴是说，夫人她年纪大了，很多时候都要比从前谨慎、小心，或许她年轻时候能做的事情，现在却不敢做了，小姐是夫人的女儿，为夫人分忧的孝心老奴是明白的。”李婆子一连串说了许多，沈以嫣只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小姐明白就好，夫人她真的是老了啊！”李婆子再次感叹道。 沈以嫣觉得莫名其妙，看着李婆子已经远去的身影，不知道她为何会突然与自己说这些话。母亲她年纪大了，谨慎了，很多事情不敢做，所以很多事情还是得她自己来做。 不管李婆子是不是这个意思，沈以嫣已经自己这样理解了。 清落再一次在府中见到林子川的时候，挑了挑眉毛，道：“林少爷伤好了没有？竟还有机会出来？”充满了调侃，也充满了讽刺。 林子川却像是没有看到清落的嘲讽一般，向她道：“清落，那日的事情，是我对你不起，从前的事情，也皆是我的错，我们可不可以重新……” “不可以。”林子川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清落打断，清落还以为他会责怪她那天晚上算计他的事情，如今看来，她是把林子川小看了些。 林子川苦笑了一声，道：“我原应该知道不可以的。” 清落没有功夫听他在这里乱讲这些没用的，转过身道：“据我所知，上次的事情之后，父亲应该是不允许林少爷再来国公府里的，林少爷再这儿走的时候，可千万小心了，莫要一会儿被下人发现了，赶出去就不好了。” 林子川早料到她会对自己有这样的态度，所以听到她这些话时候，也并不意外，他好脾气道：“” 清落临走之前，转过身对林子川道：“倘若你对曾经的沈以柔这般好，她应该会很开心吧。” 林子川不知道如今的清落并不是当初的沈以柔，将她现在的嘲讽听成了感叹。 清落走在回院子的路上，中途一个丫鬟碰到了她，不小心将她撞了一下，不待清落反应，那丫鬟便将一个纸条塞进了她的怀中，随后便跪在地上求饶。 清落眼中眸色一深，道：“没事，你走吧。” 那丫鬟听到清落饶过自己，这才快步离开了。 清落将那纸条打开，里面写着：今夜子时，后花园一见——林子川。清落重新将纸条收回袖中。 回了房中，将那纸条给了忆荷看，问道：“可认得这是谁的笔迹？” 忆荷记起清落早已经没有了从前的记忆，所以不认得也是正常的，这才答道：“回小姐，这正是林少爷的字迹无疑。” “好。”清落点头道。 “小姐要去吗？”忆荷见清落脸上露出别有深意的笑，担心问道。 “去，既然给了我邀请，那一定得去。”清落笑了笑，看向身后的香凡，见香凡点了点头，彻底放心。 忆荷见清落并无半分担心之意，知道她心中已经有了对策，也不再多问。 只说：“奴婢可要找来卫夫人？” 清落听到忆荷这样问，一笑，道：“找，不只要找卫夫人，还要找孟夫人，最好是整个府中的人都来。” “小姐？” “冬季天气干燥，后院那丫鬟值夜不当心，小柴房着了火……”后面的话，清落不必说出来，忆荷已经明白了。 到了晚上的时候，清落早早的来到了，后院有几间空房，无人居住，纸条上所说，正是这里。 清落进去之后，见到林子川一脸惊喜地看着自己，他手上攥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与清落纸条上同样的话，那字迹，当然不是如今的她的。 与林子川脸上的喜悦不同，清落是一脸的严肃，林子川刚想要与清落说一句话，却不想头却开始发晕，身上也开始燥热，清落也是同样的反应。 清落伸手将林子川手上的纸条拿到自己手中，看了一眼，又重新塞回他的手里，再不理林子川。 林子川也意识到了不对劲，他看向清落手中，有着同样地一张纸条，他喘着气问道：“我们是不是被人算计了？”分明是寒冬时节，他这会儿却热得恨不能将身上的衣裳全部脱光。 清落嘴角弯了弯，笑道：“还不算太蠢。” 林子川苦涩一笑，他还以为，她愿意见他了呢。 清落将目光扫向房间中的一个角落，那里静置着一个陈旧的香炉，里面这会儿正往外冒着香气。 不等清落接着反应，头也越来越晕，直接倒了过去。 第81章 迷晕 在迷糊之中的林子川觉得自己浑身热得发烫，他将身上的外衣扯开，也还是热得异常。身上的热流都聚集在了一处，想要找寻一个发泄的出口。 在他身子转动之时，触及到了另一个火热的身体，那人身子同样滚烫。只是隔了一层东西，林子川直接就将那衣裳撕开，女子身体暴露在空气中，两个同样滚烫的身子触碰到一起的瞬间，两人同时发出颤栗，那感觉就好像是炎热夏天里的一阵微风，将两个人都搔得痒痒的。女子忍不住呻吟出声来，这无疑是对男子最好的激励。 他开始疯狂地吮吸女子的身体，从嘴唇开始，勾画着她的唇形，再到她美妙的锁骨，继续往下，他灵巧的舌给了她极大的刺激，像是给他回应一般。 他的头才刚离开她的身子，女子就按捺不住一般，将他重新按回她的身上，两人的身体开始交织在一起，影影绰绰，连绵不绝…… 一场大汗淋漓之后，两人才相拥而眠。耳边是嘈杂的人声，隐约之间好像听见了有人吵闹。 “快来人啊！” “走水了！” “快救火！” 那声音越来越近，她想要睁开眼睛看看，却实在疲惫，无法睁开眼睛，只能听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近。 声音似乎同时停止了，她也想要逐渐清醒，想要醒来，可身上的疼痛感让她有些困乏。 她终于睁开了眼睛，眼前却又一个熟悉又并不熟悉的人——林子川。 沈以嫣忙看向自己，发现自己衣服都已经没有了，两人身上只盖了一方薄被，将赤裸的身体都遮住了。 登时只觉得一记闷雷击下，震得她头脑发晕，以至于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不等沈以嫣有任何反应，就听见门口一声震怒的声音：“不知羞耻的东西！把衣服穿好出来！” 沈以嫣早被眼前的一切吓坏了，忙将林子川拍醒。 林子川迷迷糊糊地醒来，显然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沈以嫣眼中含着泪水质问道，她用被子将自己的身子遮住，唯恐林子川再多看到一点。 林子川没有想到自己就这样被人摆了一道，心中也是疑问，他还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又被沈以嫣这个虐人暗算了，于是语气不好道：“我还想知道我为什么会晕倒了呢。” 沈以嫣想起自己在香料中加的东西，心中一惊，仔细看向自己的身子，上面有红一块青一块暧昧的痕迹。 林子川看到沈以嫣身上的痕迹目光也开始变得复杂。 沈以嫣将林子川一瞪，林子川转过了头，不再看她，等她将衣裳换好，这才将自己的衣服也穿上。 出了门，这才意识到，来的并不仅仅是国公，孟夫人、卫夫人，还有一种丫鬟下人都来了。 沈以嫣才将门打开，就听见国公的吼声：“跪下！” 林子川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也幸免不了，乖乖地跪在了地上，期间国公看了他一眼，他只觉得，自己可能没有命再出国公府了。 “父亲，女儿是冤枉的。”沈以嫣满脸都是泪水，她晚上好整以暇，等着清落上套，却没有想到，自己什么时候会来了这里，更没有想到自己会跟林子川睡在了一起。 “都这样了你敢狡辩！来人哪！拿鞭子来！”国公气得青筋暴起，这样的事情竟然会发生在他的府中，当真是羞耻，极大的羞耻！ “老爷，您且先听听以嫣有何冤屈，她并非那般轻浮的女子！”孟夫人在听到这边出事了的时候，眼皮突突的跳，便觉得不妙。 “是，父亲，女儿确实是被人骗到这里来的。”沈以嫣声泪俱下，想要国公能够看她一眼，她那里知道自己现在脖颈上面，也满是欢爱后的痕迹。 看着她的脸，国公没有直接惩罚她已经是万幸了。 “女儿是被这房间的香味迷晕的，这是有人要害女儿啊！”沈以嫣慌忙之间灵机一动，向国公哭诉道。 “父亲，是大姐，是大姐她要害我！”沈以嫣抱着国公的腿，哭诉道。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要污蔑你大姐？她如何害你，如何将你们二人放到一起去！”国公震怒，没有想到沈以嫣竟会提起沈以柔。 沈以嫣见国公生气，终于冷静下来，一边抽泣一边回想，突然一个激灵向国公哭道：“这府中除了大姐，没有人能够叫林子川过来，林子川他有个纸条，那是大姐的笔迹。” 沈以嫣哭着扑到林子川身上，哭道：“那个纸条在哪里？在哪里啊？你拿出来。”她一面哭，一面在林子川身上上下翻找。 林子川记得这个纸条是个小丫鬟给自己的，他原本以为是沈以柔给自己的，可见了面之后才知道不是，这会儿沈以嫣竟然知道这个纸条的事情。林子川皱着眉头道：“你这个纸条是你写的？” 沈以嫣听见他的话立即便急了眼，吼道：“不是我，是大姐，是沈以柔！”沈以嫣在他怀中将那张纸条掏了出来，向国公递去。 国公并未立即接下，国公原本不相信她的话，这会儿听到她还有证据，一阵惊讶。孟夫人看着跪在地上哭闹的女儿，接过她手中的纸条，递给了国公。 国公皱着眉头，将纸条上的字一看，他哪里认得沈以柔的字，只皱起了眉头道：“将大小姐请来。” “二小姐当真是可笑，若非你自己，旁人还能将你扛来不成。”卫夫人见机鄙夷地看了一眼沈以嫣，言语中的意思很明显，就是在说沈以嫣不检点。 “卫姨娘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就莫要在这里混淆视听了，真相如何，还不一定呢。”孟夫人看了卫夫人一眼，不咸不淡道。方才那字迹她看了，笔迹极其拙劣，沈以柔自小没有教她写字，从笔迹来看，也就是她的。 卫夫人听了孟夫人的话，像是不敢与她争论一般，也乖乖的不再做声。 众人站在一处，只等着清落来了。 第82章 换人 因为已经是深夜时候了，所以清落来的时候面上还是困倦之色，睡眼惺忪地道：“出什么事儿了吗？”声音有些含糊，却能够听得清实在说什么。 听到清落的声音之时，国公愣了片刻，眼底一抹愧色划过，不过很快就变成了喜悦，即便是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在这短短的几秒中，他的情绪变化如此复杂。不等其他人说话，国公先向步管家道：“去取笔墨来。” 步管家看了清落一眼，见她果真一副困倦模样，并未对眼前的事情有任何反应，心中也不定她到底只不是提前知晓，顺着国公的话取来了笔墨。 “写两个字。”国公淡淡道，并未对清落解释任何的话。 清落也不多问，一脸无所谓地看着那纸笔，伸手抓起毛笔，大手一挥，在纸上落下一行字：“内睦者，家道昌。” 笔法硬朗，落笔俊逸，字体清秀，和纸条上的字完全是两种字。 国公看清楚她的写的字之后，表情开始变得复杂，身后孟夫人看到了，也攥起了拳头，无可奈何。 “沈以嫣，你还有什么话好说？”国公嫌弃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儿，之前与林子川私会之事，他请了家法出来，不想竟一点未震慑住她。 沈以嫣将那张纸拿到自己跟前，细细地看了又看，目光一紧，道：“不可能！不可能，这不是沈以柔的字，她根本就……”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及时停下来了，清落顺着她的目光向身后看去，正是孟夫人在紧盯着她。 “她怎么？”国公直逼着她的眼睛道。 “她怎么会写出这样的字来，她分明不应该的。”沈以柔低声喃喃着，重新坐回了地上。 她不能说沈以柔根本就不会写字，写出来也是拙劣如纸条上一般，因为那样就会暴露了孟夫人的所作所为。 清落这个时候却细细地将沈以嫣和林子川看了一遍，像是在思索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般，清落这个时候，走向了柴房里面，充斥着情欲味道的柴房中这会儿还依稀能够闻到一点残香。 众人看着清落自在地走了一圈，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只听见她突然朗声道：“父亲，二妹没有话说，女儿却有话要说。” 国公看着清落镇定自若的脸，问道：“你要说什么？” “二妹虽然平日里骄纵了些，可这等事情……”清落说着，目光在沈以嫣与林子川身上重新转了一圈，“女儿相信，二妹是决计不可能做出来的，二妹若是喜欢林少爷，大可以去求母亲，求父亲，哪里需要在这里做这些偷偷摸摸的事情。女儿方才在里面转了一圈，发现这柴房中味道不对。” 清落话语落下，几个已经是女人的夫人、婆子，都露出了奇怪的表情，想着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不懂。 却听清落接着道：“那房间里面有一股奇怪的香气，女儿觉得诡异，还是请大夫来查看一二才好。” 沈以嫣当然知道那香炉里面是什么，那是她原本要给清落和林子川用的香料，哪里想到，竟祸害到了自己的身上。 不过没有想到清落竟会主动要求检查，这让沈以嫣心中得意，好在这次她事先做了准备，她是想要清落身败名裂的！ 国公迟疑了一会儿，这才看向管家道：“去将邢大夫请来。” 一会儿的时间，邢大夫来了，看到这一府的人全站在一起的景象，暗暗心惊，不过他面上仍是没有变化，进去以后将那香炉中的残灰取了出来，百般自己仔细之后，这才确认道：“回老爷，这香确实有问题。” “哦？”国公面色变了变。 “这香中之物，有……催情的效果，还有使人失去意识、意乱神迷之效。”邢大夫一边觑着国公的脸色，一面低声道。 “胡说！这般污秽之物，怎么会出现在我国公府，给我查，彻查府邸，查出来的一律收了上来，严惩不贷！”国公大动肝火，府中未出阁的姑娘不少，这样的东西，居然会出现，而且还被用在他的女儿身上。 国公一发怒，惊得邢大夫忙跪下在地，他后面的话一出来，孟夫人、卫夫人也都跟着跪在了地上。毕竟后庭之事由孟夫人掌管，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出事的还是她的女儿，这皆与孟夫人脱不了干系。 国公看了一眼孟夫人，并没有立即叫她起来。这些日子国公府里面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他不得不怀疑他这个夫人到底有没有能够将后院管理好的能力了。 而正低着头的孟夫人，感受到国公的目光以后，也开始生了颤意，从前的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国公会这般冷漠地对她。 不过一会儿的时间，便有一个婆子回来复命，道：“启禀老爷，这个匣子是在大小姐床下发现的，因为上着锁，奴婢们打不开，只好拿过来了。” 那婆子一提到大小姐，孟夫人眼前立即亮了起来，而她身旁的卫夫人就正好相反了，不过她并未有什么表情变化，只是不动声色地向清落那边看了一眼，这才接着低头沉默。 清落在看到那个木匣子的时候就变了脸色，上前接过婆子手中的木匣子，向国公一跪，道：“父亲，这里面的东西是以柔千辛万苦寻来的，这儿实在是人多，不好打开……” “大姐藏了香料还想要狡辩不成，这里面装得，到底是什么，大姐不说，谁知道？”沈以嫣见她面露惊慌之色，知道她不敢打开。 因为，这里面有沈以嫣提前藏好的香料。她设计的可不只是使清落和林子川在一起这么简单，她想要沈以柔身败名裂，就还得让她名声臭了。 如果一个女子拿着催情香去见自己喜欢的男子，最后还发生了关系，还被所有人的知道了。那清落一定会受到所有人的耻笑的。即便现在上套了的人是沈以嫣自己，可她还是有办法为自己挣脱，说明自己是被人害的。 想到这里，沈以嫣心中高兴，抬起头对着清落露出了一个笑容。 第83章 匣子 国公也在这个时候重新看向清落，道：“以柔，将匣子打开。” “父亲，这匣子，实在不能打开啊。”清落跪地求道，目光恳切地看着国公。 国公的目光已经有些动容，正欲要说些什么，只听得孟夫人却突然跪在了他面前。 孟夫人见清落执意不愿打开，心中敲定了这就是那个香料，于是道：“妾身早说了以嫣不是那样的孩子，这会儿这匣子若是不打开，以嫣的清白何在？” “都是女儿，孟夫人可不要偏帮了谁，既然是女儿家，自然会有些不好意思那出来的东西，大小姐她不愿意拿也是正常的，如何孟夫人就确认了是大小姐干的，或者说，孟夫人是早已经知道这里面是什么了，才在这个时候如此激动？”卫夫人瞥了一眼孟夫人才道。她的话说得厉害，就好像这会儿孟夫人再要打开匣子，就是怀疑大小姐，若是打开了里面确实有香料，那就是孟夫人提前放好了的。 “都是女儿，我自然那个都帮这会儿要证明不是以柔做的，那就当着大家的面将这个木匣子打开，大家都明白了。”孟夫人也绝对不让一步。 清落见无法推脱，这才上前，慢吞吞地将那个木匣子打开，众人目光全聚在了那木匣子上。 木匣子一经打开，沈以嫣立即面露喜悦，喊道：“女儿说的如何，父亲你看，那就是香料，这就是大姐害女儿的！” 国公也是神色不定地看着清落，道：“以柔，你作何解释？” 清落将众人一扫，其神色皆映入眼底，她淡定道：“请邢大夫检查。” 邢大夫看向国公，见他点头同意以后，这才惊疑不定地接过了娜木匣子，里面确实是香料，他拿起来闻了闻，目光惊讶地看了一眼清落。一旁的人见他目光皆不解其意，有些着急。 国公道：“邢大夫可瞧出什么了？” 邢大夫向国公道：“回老爷，这里面是安神的良香。”邢大夫近乎眉飞色舞道。 “安神？”国公似乎是不明白这个词的意思一般，“没有别的功效？” “当然有了。”邢大夫像是没有看到国公脸上的神情一般，接着说了下去，“这一般的安神药、安神香，皆是强制性地使人进入睡眠，这睡着了以后，做噩梦也仍然会惊醒，可这香就不同了，这药没有别的副作用，还会使人清梦一宿，不会有噩梦的。” “竟有如此效果？”国公挑了挑眉道。 “要不怎么说是神药呢？”邢大夫说着，已经是一脸钦佩地看向清落，“没有想到大小姐竟真的懂得医理，邢某佩服。” 邢逸克这一番话下来，沈以嫣知道自己这是彻底没有了翻盘的希望了，死了心跪在地上，再不说话。 “既然是安神的良香，那你方才为何不打开？”国公这个时候却看向清落，接着问道，目光只比方才更凌厉。 “因为这香是制给父亲的。”清落并未被他的眼神吓到，直视着国公的眼睛道。 国公见到她诚恳的目光，第一反应并不是感动，而是回避，他接过那粒香料，放在自己鼻下闻了闻，确实好闻，不过这会儿他还感受不到什么效果。 只听清落接着道：“父亲每日辛苦，眼下乌青看得女儿心疼。” 国公听闻她的话，目光一定，而后阴沉道：“那你当真是费心。” 他这个时候不再看清落，将目光落在了林子川身上，道：“林子川，你可有话可说？” 林子川看了一眼清落，道：“无话可说。” 国公再看沈以嫣一眼，甩袖离开，众人皆未懂国公意思，折腾了一晚上，所有人都没有睡上好觉，他竟这么简单就放乐林子川，也这么轻易就放过了沈以柔，连打也未打。 直到过几日，林家的聘礼抬到国公府的时候，众人才明白国公的意思。 清落回了自己的院子之后，早已经没有了睡觉的精神，率先叫忆荷将院子中的丫鬟叫了出来，然后盯着其中一个道：“小红，来我这儿多久了？” 那丫鬟怯怯地看了清落一眼，回答道：“回大小姐，已经两月有余。”她正是之前国公特地给清落添过来的丫鬟。 “两个月了啊——”清落沉吟着道，突然一拍桌，声音冰冷，“是两个月时间太短，所以不足将你这条狗养熟吗？” “小姐什么意思？奴婢听不懂。”小红看向清落，一脸无辜，身子却已经控制不住地看是发颤。 “你听不懂？”清落嗤笑着看着她，“忆荷，将搜出来的东西给她看看。” 忆荷拿出一个包袱，里面是各式的金银首饰，直接将包袱摔在小红面前，金银相撞，发出了清脆的声响，可绝不是一个丫鬟应该有的东西。 小红看到忆荷将东西倒出来的时候，立即慌了神，忙跪下求饶道：“小姐，奴婢一时猪油蒙了心，做出了背叛小姐的事情，求大小姐饶命。” “饶命？”清落看了不再看小红一眼，面色不再是方才那般冰冷，就在小红以为她要放过自己的时候，听见清落道，“好啊。” 而紧接着的话足以让她吓昏了了头，“将她带出去，重打二百大板，若是她还活着，那就放她出府，若是死了……”清落这才抬眼看了小红一眼，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里此时什么感情都没有，就连生气的情绪也没有，“就通知她的家人来，将她领走。” “大小姐，奴婢错了，奴婢今后再也不会了，奴婢一时糊涂求大小姐饶命！”那丫鬟心中哪里不明白，二百大板打下去，自己还哪里有活路，便是只剩下一口气，那也是废人一个了。 “还不带下去？”清落没有心思听她求饶，一声令下，还特意补充道，“记得在院中间，让所有人都看看，背叛主子、吃里扒外，是个什么下场。” 她眼中此时泛起的杀意，让在场所有的丫鬟心头都打了一个颤。这才明白，沈以柔早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柔弱女子，她已经变成了从鬼门关回来的索命阎王。 “是。”忆荷应了一声，将小红拉了下去，纵使她这会儿磕破了头求饶，也没有用。 清落早在沈以柔将那迷香放在自己床底下之时，就已经知道了她的计谋，她一直按兵不动，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天，让她彻底没有还击的余地。 给国公的安神香是她早先就问邢大夫要的药材所制，而她并没有原原本本地将沈以嫣的药材换回去，她还加了一样，是临时向邢大夫要来的。那一味药的作用，是催情。 第84章 沉郁 沈以嫣犯了这般不可饶恕的错误，国公已经不愿再管她，只是这桩事情到底要有个解决方法。 从聘礼来看，林家对沈以嫣当真是不薄，可是这又怎么样，她是想要做王妃、甚至是要做皇后的人，现在却只能嫁给一个纨绔子弟。非但搭上了自己的名声，还将自己的前途搭上了。 就连孟夫人这会儿看着沈以嫣也不再愿打击她了，一句话也不说。 而沈以嫣经历了这件事情之后却格外的沉默了，见了人连话也不说，只木头一般，双眼空洞，看人的时候也没有神。 沈以文看着她这个样子不知道哭了多少回，她没有办法去怪清落，因为她知道，清落若是不反击如今变成这个样子的就是她的大姐。可是她也没有办法不难过，从前的沈以嫣即便是坏些，也不会这样呆愣，见人没有反应。 沈以文在她身旁说了许多句话，她却没有回答一句，只愣愣地坐在那里。 外头馆宜沈以嫣的谣言也早已经传了许多，她是如何给林子川下药，如何逼得一个男子娶自己，总之，她的名声是彻底毁了。 凉城再也没有人感叹沈以嫣的容貌了，提起她是只剩下一笑。 沈以文见她不予回应，这才离开。 走到门口之时，正好看见沈以微，她还未说话，便听见沈以微低低的声音道：“我来看看二姐，二姐她……如何了？” “不大好。”沈以文摇了摇头道。 沈以微看向屋子里面，见沈以嫣正端坐在梳妆镜前，一言不发，也不动一下，这才向里面走去。沈以文在门口叹了一口气，这才离开。 而她不知道，就在她刚走了以后，门内的沈以嫣便如同变了一个人一般…… 沈以嫣看着向自己靠近的沈以微，她面上表情这那么的无辜，那样的卑微，她以前从未看见过，为看见她这张笑着的脸底下，是一颗怎么样的心。 “二姐，三妹来看你了。”沈以微还是一贯的表情。 “你来干什么？”沈以嫣这会儿对沈以微并没有好脸色，沈以微总是若无其事地在她身边煽风点火，平日里不明白也就算了，都到了这个地步她又怎么会还看不清沈以微的面目。 “二姐怎么了？”沈以微还是一副不知情的模样。 “若非是你怂恿，我又怎么会这样冲动地行事，又怎么会被许给了林子川那个废物！”沈以嫣手一拍桌子。 “这与以微有什么关系呢？”沈以微怯怯道，“那注意是二姐想的，具体的事情也是二姐做的，二姐便是如今自己着了道，那也怨不得以微。” “你还敢狡辩？”沈以嫣瞪着沈以微。 “二姐冲着以微生气也没有用啊，设计二姐的人是大姐，并非是以微，二姐如今嫁给了林少爷，大姐算是一口气解决了两个烦恼呢。”沈以微低低道。 “滚！”沈以嫣直接将梳妆台上的东西都摔了下去，陶瓷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惊得沈以微忙欠了欠身，落荒而逃了。 沈以嫣再次抬头，看着这满屋自己的东西，虽然珍贵，却没有一件事得自己心的，她想要的，并不是这些，想到这里，沈以嫣便又将是一阵生气。可是事已至此，她已经没有办法。 沈以微从沈以嫣的房间出来之后，便去了清落那里。 清落没有想到，有朝一日，沈以微会主动到自己这里来，只笑着道：“你先坐下，寄兰去准备茶水。” “大姐客气了。”沈以微浅浅一笑，看着清落。 “你才是客气了。”清落看着她无所适从地放在腿上的小手，直接伸过手去，将那双手握在手心里。 沈以微惊讶于清落会对她有这样亲密地动作，抬头惊讶地看向清落：“以微怯懦，从前并未敢多来大姐这里，大姐还能如此对以微，以微感激不尽。” 清落挑了挑眉毛，听她接着道：“实不相瞒，以微今日来大姐这里，就是想要告诉大姐一件事情，二姐她这两日茶不思饭不想，谁叫她也不应，唯有……提及大姐，她满目的恨意，以微不知道二姐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大姐千万小心。” “她恨我也是应当的。”清落倒是没有多大反应。 “大姐竟对二姐如此宽容。”沈以微看向清落，从前沈以嫣可没有少欺负沈以柔，她看着也不是个好惹的主，如今竟能够放心仇怨。 “冤有头债有主，她终归还是我的妹妹不是？”清落反问道。 寄兰端着茶上来，清落端了一盏，送入口中，这才重新看向沈以微。这个三妹虽然与沈杭儒是一母同胞，可两人性格相差却太远。 清落能够理解，一个大家里面，庶女生活得有多卑微。而沈杭儒之所以并未受到影响，一方面因为他的性格，最主要的，还是因为他是这个府中唯一一个少爷。 “大姐仁慈，以微佩服。”沈以微默默地端起那一盏茶，却并未喝，面色不定地看向清落。 这是这个时候，清落关心地向沈以微道：“以微可有心仪之人了？” “原这话应是母亲来说算数，可我想着她整日忙着二妹的事情，应顾不来，卫姨娘也没有说话的分，所以特来问问你，可有心仪的人？”清落知道这个三妹心思多，所以将自己的目的也解释得清楚。 孟夫人到底不是沈以微的生母，哪里会真的为她操心，恨不能她低嫁了一个才好，省得哪天卫夫人再爬到了她的头上去，卫夫人虽被称为夫人，可终归只是姨娘，婚姻大事做不了主。沈以微早到了定亲的时候了，这么大了也没有人张罗，清落自然不免要问她一问。 “没有。”沈以微红着脸低头回答道。 “既这样，那等你有了再说罢。”清落颇为可惜道。 出了清落的院子，沈以微才变了脸色，她手中紧紧攥着的，若是被沈以文看见，定然惊讶，因为那就是上次沈以微当着她面扔了的那个荷包。 沈以微并未将荷包送出，也并没有将荷包扔掉。 第85章 知错 煜王没有想到，这一场姐妹之间的斗争，竟然是沈以嫣落了下风，非但没有再蛮横的机会，还将自己的下半生都给搭了上去。 他真的，对这个三小姐刮目相看了…… 依着煜王的想法，最适合他的，应该是沈以文，可是她还太小了，若是姐姐们都没有着落的话，他没有办法将沈以文娶回来。 可现在，他的想法却变了。这个三小姐，或许还有一用的价值在。 “煜王。”在国公府的假山后面，一个柔弱的声音响起。 “三小姐好手段。”煜王幽深的目光看着眼前这个相貌平平的女子，谁能够想到，面上善良软弱的她，会是这一场纷争的幕后黑手呢。 “煜王谬赞了，为煜王做事，以微便是再怎么用心也不为过。”沈以微微微垂首，这个男人，这个她喜欢的男人，她为了他做什么也愿意。 “嗯？”煜王像是不满意她的回答一般，皱起了眉毛。 “一切事情皆是以微自愿，与王爷无关。”沈以微何其聪明，怎么会不知道他这个时候质疑的原因。 他不过是暗示了一两句，便使得沈以微将自己二姐的婚姻算计进去了。清落只知道，那丫鬟小红是旁人派来了监视她的，却不知道，小红真正的主人是沈以微。 她是听从沈以嫣的命令将那东西放在了清落床下没有错，她也是刻意将自己暴露的，为的，只是让清落防备。 “三小姐知道，本王还与大小姐有婚约。”煜王不动声色推脱道，他知道她的心意，却又不得不提醒她一声，让她心中明白，她的身份，即便是他承认，也会很尴尬。 “以微知道，以微也知道王爷不愿意娶一个没有背景的大小姐。”沈以微说着，一弯饱含着情意的目光对上煜王古水无波的眼睛。 “哦？”煜王挑了挑眉道，她竟能猜出他的心思。 “以微也明白，煜王想要的，是怎么样一个王妃。”沈以微看似懂事道，她当然知道，对于煜王而言，她是远远及不上的。所以她才要百般努力，成为一个对他有用的人，只有这样，让他看到她的能力，她才有机会。 “三小姐的意思是？”煜王原本以为她知道了自己的想法，可若是知道了，她就该明白自己对她是个什么态度。所以这会儿他却看不懂，这个城府极深的女子，是何想法了。 “这个，王爷想要吗？”沈以微将煜王的手拉了过来，在他手心中写下了两个字。 “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煜王动了怒，目光严肃地看向沈以微，全然没有方才的亲近之色了。 “以微当然明白，以微不仅明白，以微还能够成为王爷最大的助力。”沈以微嘴角弯成了一道诡异的弧线，扬着莫名的自信。 也正是她这一反应，让煜王有些好奇了，道：“有点意思。” “以微有意思的时候还没有到，到了时候，王爷再看罢，如何？”沈以微眼波潋滟，看得煜王脸上也带着探究的意思。 他原本有意借沈以嫣的手，将沈以柔除了去，再握住沈以嫣的把柄，成功地将沈家这两个嫡出的女儿断了。可他没有想到，清落会那般聪明，早早的反应过来，脱身了，他更没有想到，这个看似平凡的沈以微竟然会这般毒辣，将自己的两个姐姐算计得相互残杀，自己在一旁坐收渔网之力。 “那本王等着。”他别有意味地笑了笑，可真是有意思了。 煜王离开之后，沈以微才从袖中将那个荷包拿了出来，这是她给煜王绣的，也是要送给煜王的，但却不是现在。 她回了西院，早先灵晴来找过她，说是卫姨娘要见她。 沈以微倒是听话，一进了卫夫人的房间，一句话未说，先跪下了，道：“姨娘。” 卫夫人原本端坐在榻上，沈以微进来之时，她眼也未抬一下，这会儿听了她的声音才道：“可知道自己错了？” “姨娘……”沈以微欲要与卫夫人争辩，正看到卫夫人身旁的灵晴向自己摇头，只好改口低头道，“以微知道错了。” “来。”卫夫人这个时候才睁开了眼睛，向沈以微伸出了手，“到姨娘这里来。” 沈以微激动地看着卫夫人，这些年来，卫夫人与她亲近甚少，她多少次看见大哥躺在母亲怀中都是羡慕，她未曾想过有一天，卫夫人也会用这样亲昵的态度对自己。她一时间觉得眼眶有些湿润，靠近卫夫人怀中，与她想象中的温暖不同，有些清冷、有些生硬。 不过，这已经是卫夫人能够给沈以微最大的亲近了，沈以微心中仍是高兴。 只听头顶的声音传来：“并非你不可以去追逐自己想要的，只是如今，你大姐她还有用，你可明白？” 原来，也不过是为了劝自己放弃。 “以微明白。”沈以微动了动，从卫夫人怀中挣脱了开来，她这时才郑重其事看着卫夫人道：“以微知道，姨娘有自己的打算，以微一定会遵守姨娘的命令，绝不会误了姨娘的事情的。” 卫夫人看了眼站在自己下首，与自己说话极为生分的女儿，合上了眼眸，道：“以微懂事，姨娘心中甚是安慰。” “以微告退了。”沈以微行了个礼，这才离开，这一次，她走得很是决绝，看卫夫人的眼睛里，也再没有依恋。 承认自己的父母不爱自己是一件很难的事情，直面这样残酷而且真实的现实，沈以微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做到了，只是方才她伸出来的手，给了沈以微一种错觉，她以为，只要有那一瞬的温暖，就能够将她从地狱中拉出来。 只是她没有想到，原来那一只手，本来就在地狱里面。 沈以微离开之后，房间中传来一声叹气，卫夫人道：“灵晴，我是不是对她太冷淡了？” “夫人，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小姐，小姐她会明白的。”灵晴从未在卫夫人眼中看到那样茫然的神情，忙解释道。 “但愿如此罢。”卫夫人重新合上了眼睛。 第86章 敌意 而这个时候的清落，对外面所发生的事情还一无所知。 “此番多谢邢大夫了。”清落对邢逸克柔柔一笑，弯下的眼角眉头中藏着说不尽的意味。 “大小姐客气了，在下只是帮大小姐找了些药材，哪里用得上大小姐多谢。”邢大夫忙向清落行礼道。 “这怎么行呢，若非是邢大夫，以柔早已经被人陷害致死了，邢大夫立了大功了。”清落说着将手上一块牌子向邢大夫跟前一推，“邢大夫还是收下吧。” 邢大夫原本并不知道那是何物，正要推脱，待定睛一看，立即呆住，看着清落的眼神也变了，迟疑道：“大……大小姐？” “这东西，邢大夫是收呢，还是收下呢？”清落妩媚一笑，方才的温柔气质全没有了。 “敢问大小姐，此物是……”邢逸克仍是不敢相信，指着牌子的手都有些颤抖。 “大夫放心，绝对是正经来路。” 她话音一落，邢大夫立即便激动了起来，眼睛里几乎要流出泪水来，忙伸手就要去拿，却被清落的手挡住，道：“大人就这么拿走了吗？” “今后小人一定唯大小姐马首是瞻，为大小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邢逸克早知道了清落的目的，从前未曾答应，是因为他不愿意掺和这些王公贵族之间的事情，可是现在，他已经不得不为之了。 “大夫放心，以柔绝不会让你做那些昧了良心的事情的。”清落指甲在那牌子上扣了扣，这才递给邢逸克。 邢大夫接了过去，这才感激道：“多谢大小姐。” 清落没有想到，煜王竟还会来找她。 而且用的还是最通俗的理由，看雪看星星看月亮。 …… “煜王今日怎么有空来国公府？”清落对他露出客气一笑，礼数周到得他无法想象这是一个从小没有管教的丫头。 煜王早已经将沈以柔的身世打听清楚，她自小不受宠爱，大字不识、礼仪不懂，可他瞧着，却完全不是一回事。 “闲着无事，想着带大小姐出去走走。”煜王解释道，他目光落在清落房中的那几束梅花之上，觉得有些奇怪，但却并未说话。 清落闻言一挑眉，道：“以柔还是未出阁的女儿家，这般与王爷出去，恐于礼不合，请恕以柔实在难以奉陪。”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觉得扯，一个敢和男子私奔的人，这会儿正是一同出去，却成了于礼不合了。 “大小姐喜欢梅花？”煜王这才问道，梅花清寒，是个高傲的人。 “没错。”清落闻言向窗边一看，也笑着回应道，“是小妹皆知我喜梅花，所以也折了来，也一道摆在这里了。” 一枝是清寒，两枝便是俗了，这个道理，清落又何尝不懂，更何况她这儿还不只两枝，而是三枝。 “既如此，本王想要带大小姐去的地方正是个有雪、有梅花的地方，大小姐与本王已经有了婚约，便是直接出去，也不会有人敢说什么二话的。”煜王有分寸地向清落解释道。 正在清落想要拒绝的时候，门口一道声音传了来：“大小姐今日还有事情，恐怕是无法与煜王一同前去了。”声音清冷且高傲，从门口传来，却又像是从远方传来一般，空灵而神圣。 煜王闻言站过头去，见到是颜鹤之时，也惊异了半会儿，才道：“一直以为颜鹤在外头云游，不想什么时候竟回来了。”语气之中带着恭敬。 “既是云游，在哪里也都是一样的。”颜鹤答非所问道。 “只是不知道，国师大人什么时候还与大小姐有交情？”煜王却并未轻言放弃，将目光在清落与颜鹤身上打了一个转，而后才问道。 “交情？”颜鹤像是听不懂这个词一般，重复了一边，皱着眉细思了起来，“大小姐身上旧疾未愈，我是来给她看看的，大小姐，请先坐下。”语罢便自顾地坐在了清落跟前。 颜鹤不知，他这一句话，正好与前两日清落在煜王面前撒的谎圆上了，煜王见两人已经没有打算理自己的样子，这才道：“既然如此，那小王就先告退了。” 颜鹤微微点头，未再看煜王一眼。 清落起身面无波澜地行了个礼，待他彻底离开，才向颜鹤道：“许久不见颜鹤公子，竟也开始扯谎了？” “究竟是谎，还是别的，想必大小姐明白。”颜鹤这话说的含糊不清，可清落却真真实实地听明白了。他的耳目是有多少，竟连这样的小事也能够听到，清落不由得心中警惕了起来，颜鹤其人，果真不容小视。 像是为清落解释一般，他道：“那日煜王来府里，我原本也是要去的，不过临时有事，耽搁了。远远的正好看见了大小姐中途逃脱的景象。” “如此，当真是巧。”清落假笑了一声，掩饰自己方才的失态。 颜鹤将目光向里面看，见有两枝红梅的时候，目光顿了顿，道：“大小姐房中装饰简单，冬季了颜色单调，还是摆上红梅好看些。” 清落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道：“红梅是以文那丫头拿来的，以柔倒是觉得，这这两个颜色相互映衬着，格外耀眼些，公子觉得呢？” 颜鹤点头，道：“如大小姐所言。” “大小姐记忆恢复得如何了？”颜鹤突然发问道。 清落目光黯了黯，眼瞳仿若突然失了颜色的宝石一般，道：“还没有。” “大小姐不必可惜，如今可比从前好多了。”颜鹤安慰道。 “真的好了吗？”清落低下了头认真思索了起来，她知道，颜鹤此言的意思，是现在的她早已经过得比从前的沈以柔好多了，可是她的危险还没有解除，她还是每日要担心着被害。 “颜鹤会一直在大小姐身边陪伴的。”颜鹤看着此时突然陷入迷茫的清落，两人隔着桌子对坐，却像是早已经没有了阻碍一般。 颜鹤伸手，将她因为低头而散落下来的头发撩到了身后，清落因为他的动作抬起了头，两人这个时候离得很近，清落忙向后闪了一下，随后才点了点头，是对颜鹤方才所言的回应。 自从那日以后，这是两人第一次见面，可这并不影响他们之间的默契，清落看颜鹤的目光依旧清冷，颜鹤看清落的目光也依旧深情。只是，他眼底的那一抹清冷像是一直冰冻在眼瞳中的千年寒冰，化不了、消不掉。 颜鹤率先一笑，道：“大小姐还是对颜鹤有敌意吗？” “当然没有。”清落果断否定道，看着颜鹤的眼神也变得与从前不同了。 随后，颜鹤便看见了她身上所戴之物，目光变得深邃起来，道：“如此，颜鹤心中甚慰。” 第87章 重病 煜王之所以没有直接向沈以微问清落的身体状况，不过是觉得从她那里得来的消息不准确，可若是府中的大夫那里，那就不一样了。 这样想着，离开了清落房间的煜王并没有立即离开，相反是去见了府中的大夫——邢逸克。 邢逸克在看到煜王的时候吃了一惊，却还不至于乱了分寸，忙跪下行礼道：“拜见煜王殿下，殿下……有何吩咐？”他用疑惑的目光看了一眼煜王，因为他们都能够明白，一个客人，突然来见府中的大夫，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这两日大小姐的身子看着不怎么好，平日里的药可按时送过去了？”煜王皱着眉问道，那漆黑的瞳仁中藏着一抹似见未见的担忧。 他刻意没有明说，想要借此来一套邢大夫的话。 “怎么会？”邢大夫这下眉头皱得更深了。 煜王眼前一亮，听他这话便知道其中有蹊跷。 只听邢大夫接着道：“大小姐的药每日是按时送了过去的，昨日刚请过了脉，越来越严重……”他话端突然一顿，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般，突然变了脸色，向煜王道，“煜王放心，大小姐的身子有小人照顾，一定不会出问题的。” 煜王见他这般反应，心中明白了大概，可仍是不敢确定，手一拍桌子，显然是动了怒气，道：“你来照顾？你来照顾为何大小姐身子一直不见好转？” “这……”邢大夫为难半晌，才想出了原由，向煜王解释道，“大小姐自小身子不大好，所以有个什么小疾便要颇受一番折磨，此次染了风寒也是如此，须得悉心静养，假以时日，才可痊愈。” 煜王眼睛直盯着邢大夫，道：“当真？” “当然了。”邢大夫肯定地点了点头，将手中的药箱一拿，“正好小人一会儿便要去给大小姐请平安脉了，煜王可要一同前去？” “不必了。”煜王忙拒绝道。 他现在可以怀疑，可以问，却不能在清落面前表现出异样，否则他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好进行了。想了想方才颜鹤去了清落那里的事情，他总觉得什么地方有些奇怪，可是一时又无法将这些信息串联起来，只能任由那一瞬间的想法划过、消逝。 煜王想着，便离开了邢大夫的住处，彻底离开了国公府。 而在他离开了以后，已经将药箱拿起来的邢大夫又重新将药箱放下了，面上也不似方才那般诚惶诚恐，也变成了诡异的笑容。 他悠悠地将那药箱打开，从中取出了几样药材，这才离开。 清落正望着那个坠子发愣，便见到邢大夫来了，他并未像平常一样先向清落行礼，反而是带着奇怪的目光看着清落，向她点了点头。 清落目光稍定，像是早已经猜到了一般，并未有任何反应，手中拨弄着颜鹤送给她的那个坠子，在阳光下发着别样的光泽。 “可看出来什么了？”清落问得不明不白，可邢大夫却立即反应了过来一般，道：“回大小姐，小人实在是学识浅薄，只看出了这其中所放之物有安神助眠的作用，别的，没有看出。” “邢大夫若是都学识浅薄，那旁人又怎能敢称得上读过医术呢？”清落笑了笑，将他手中的镯子接过。 清落这句话算是对邢大夫极大的赞赏了，却一点儿也不夸张。她初见邢大夫的时候，便觉得他看着眼熟，后来才意识到，他就是那个江湖神医，只是不知他为何会甘于留在国公府。 所以香凡回到她身边的第一件事，清落便让她查了邢大夫来到国公府之前发生的事情。不过她查的不是“邢逸克”这个名字，而是“一颗星”。一颗星是江湖上有名的神医，游走江湖这么多年，有一个招牌，便是只瞧他瞧得上眼的病人，也就是好人，否则，即便是死在他面前，他也不救。 够绝情，可医术也够绝，所以引得不少人都去找他医难以医治之病。 众人只知道一颗星绝情，却不知道他这人最大的软肋便是他的儿子——邢念。而他进国公府的原因，清落也已经清楚，也是因为这个儿子。 一颗星身负盛名，却桀骜难驯，那些患了难治之症的人想要他看病，却求而不得，只能从他的儿子下手。哪想的，邢念是个比邢逸克还要固执的人，即便是受到了诬告，也坚决不愿意找自己的父亲帮助，最终冤死在了大牢之中。 一颗星从此便消失在了江湖中，清落之前给邢逸克的那个牌子，也就是一个身份，可以证明邢念并没有故意杀人的身份。 清落不知道他为何非得执着于此，可一个人只要有执念，那就由可控制之处。 “这个你还要再看看吗？”清落将那个坠子从手中扔下，只提着那坠子的红绳，掉下的那一瞬间，邢大夫仿若被其中的颜色刺到了一般，微微眯了一下眼睛，这才重新看向那个坠子。 “这……”邢大夫看着那个坠子，“在下实在是无能为力。” “罢了。”清落将坠子收回了手中，扔下一旁的盒子中，又将锦盒的盖子盖上，动作之迅速，只是邢大夫眨了眨眼的功夫。 “不过大小姐要的药材已经找来了。”邢大夫看着清落，将藏在袖中的一包东西取了出来。 清落接过邢大夫手中的纸包，将其打开，将其中每一味药都细细检查了一遍，这才放心道：“好。” “大小姐用此药一定小心。”邢大夫虽然知道清落懂得，却仍是忍不住提醒道。 清落要的这几味药，全是精神类药材，不是安神的，恰恰相反，是使头脑保持清醒的，之前去沈以嫣算计她的那个柴房的时候，她用过一次。不过那次用的量很少，这次就不一样了，倘若用得稍微有差，莫说是失去记忆，就连精神紊乱，变得痴傻，或是直接昏迷，都是有可能的。 “邢大夫放心吧。”清落笑道。 若非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她也不会想到要用这等药来保持自己的清醒的。 第88章 爆发 却说沈以嫣自那日以后，日日消沉在房间里面，孟夫人也从未去看过她。 此日，孟夫人好容易来了一回，还是和沈以文一同来的。 沈以嫣消沉多日，突然看见孟夫人来，觉得眼前的整个世界都泛起了光彩，尤其是孟夫人身上。只是因为她许久不曾看人，远远看着两人一同走进来，视线更是模糊许多。 恍惚着只觉得，只觉得，好像她们两人才应该是真正的母女，而她自己，就像是个多余的一般。 沈以文远远的便看见了沈以嫣眼中流露出失落，忙放下孟夫人的胳膊，小跑着走到了沈以嫣的身边，道：“母亲早想着要来看姐姐了，只可惜近些日子府中杂事繁多，母亲那人，二姐一向知道的，就是在府里事务上认真，二姐可生气？” 沈以文撒娇的语气瞬间抚平了沈以嫣心中的一点刺。是啊，这样好的一个妹妹，莫说是孟夫人，便是她也忍不住多疼爱她一些，更何况沈以文自小便聪明，生得也是美貌，若说这府中几个小姐里沈以嫣与沈以柔的相貌不相上下，那么沈以文便使要比这两个还要略胜一筹的。 “没有。”沈以嫣露出了这么久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沈以文见她笑了出来，也惊讶了许久才反应过来。沈以嫣见她在自己面前小心翼翼的样子，心中更是不忍，对于自己这些日子对沈以文的冷淡愧疚了许多。 不过她的一切想法皆被孟夫人开口的一句话打破了：“既然想明白了，就好好的等着，定下的日子在明年九月，是个好时候。” 沈以嫣的眼睛突然睁大，“噗通”一声跪在了孟夫人面前，哭道：“母亲救我，以嫣不愿意嫁给他，母亲知道我是被人设计的。” 孟夫人垂下的手握紧了拳头，嘴角也不屑抬一抬道：“你也知道你是被暗算了，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当初劝你的时候为何不听？枉我自小教导你，果真是个没出息的，这么简单就被被人算计了。”孟夫人这话说得狠厉，实际并不是对沈以嫣说的，她不过是想起了沈以柔便生气。 想到了她如今怎么除也除不掉的清落，心头便是一种毒辣的火，灼得她心口难受。 之前她是想过了一个类似于沈以嫣此次所用的法子，可却并非她这样不周密，她听了便觉得草率，果断否定了沈以嫣，没有想到她竟然还敢背着她行事。还搭上了沈以嫣自己，还害得孟夫人受了国公的冷眼。 “母亲……”沈以嫣悲痛地看着孟夫人，又将目光转向她身旁的李婆子，方想要张口说些什么。 便见李婆子将孟夫人一拦，好言劝道：“夫人莫要生气，林少爷他虽不及煜王，可也是个官宦世家，虽不比国公府，这聘礼也不差，老奴看着，林侍郎态度还是很好的，二小姐嫁过去也不会差。” 孟夫人听及此言，脸色稍微缓和，重新看了一眼沈以嫣，道：“好好等着出嫁吧。”转眼之际，眼底尽是失望之色，她转头欲要离开。 正在此时，沈以嫣崩溃的声音传了来：“你几时教过我？”她是声嘶力竭地喊出来的，所以声音尖利，惊得所有人同时转过来看她。 “你说什么？”孟夫人震惊地转过头，她没有想到，有一天她的女儿竟然会敢这样大声跟她说话，竟然会敢指责她。 沈以文快速地看了一眼孟夫人的脸色，知道她被触动了权威，忙伸手去拉沈以嫣，示意她停下。 可沈以嫣这会儿已经什么也顾不得了，她像是一个被抛弃的孩子一般，崩溃大喊道：“我说，你什么时候教过我？我小的时候，你忙着处理父亲那些莺莺燕燕，便将我交给乳娘管着，后来乳娘去了，你才不得已将我接到你的身边，可即便是这样，你也不曾多看过我一眼。” “你对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便是要将沈以柔那个小贱人比下去。好！我想着，也许是因为我不够好，才让你这般嫌弃，那我就努力让你看得见我。后来，我真的比她好了，你还是没有看我一眼，因为那个时候你有了以文。” “你心心念念她是个小少爷，每日小心养着身子，深怕被人害了去，哪里想到，这样万般小心生下来的孩子，还是个女儿身。你知道那个时候我有多高兴吗？” “我以为，她是个女儿，你便可以将心思重新放回我的身上了，可是你没有，你还是一样的心疼她。因为她一出生便漂亮、聪明，得了所有人的喜欢，我想要恨她，可是我做不到。”沈以嫣眼泪早已经纵横了一脸，这个时候她早已经没有了理智。 “二姐？”沈以文在她身旁失神轻喊了一声，她从来没有想过，原来她的出生给沈以嫣带来了这么多痛苦，自小沈以嫣便疼着她，她也理所当然地接受着，从未想过原来她的内心回事这样的挣扎。 沈以嫣没有回答沈以文，也不知她有没有听见沈以文的话，但是她攥着沈以文的手紧了些：“我知道我比不上以文，我知道，我甚至现在连沈以柔也比不过，我知道你对我很失望，我知道，我都知道……” 李婆子看了一眼哭得蹲坐在地上的沈以嫣，看了一眼陪在她身边的沈以文，又看向孟夫人：“夫人？” 孟夫人目光变了变，并未受她情绪影响一般，道：“疯疯癫癫的！李婆子，我们走。”说着便快步离开了沈以嫣的院子，连头也未回一下。 “二姐？”沈以文看向沈以嫣的脸，沈以嫣就那样低着头看着地面，泪水嗒嗒地落在石板上。 “哈哈哈哈哈——” 沈以嫣笑得癫狂，她眼中分明还有晶莹的泪珠在闪。 沈以文看着突然笑起来的沈以嫣，心中更是惊慌，想要将沈以嫣扶起来，不想她竟将自己的手一拂，径自回房了。 而跌坐在地的沈以文，却成了另一个沈以嫣，不过她没有笑。 第89章 仇怨 孟夫人回了东院以后，面色才开始变化，诡异的神色开始出现在她的脸上，李婆子立在她的身后不敢上前。 这么多年了，人人都道孟夫人虽然待人严厉、处事精明，可是个公道的仁善之人。他们都不知道，孟夫人再人前收敛了多久才将她脸上的怒意皆化作笑意的。 就像此刻，她笑得诡异，便是李婆子这样一个陪在她身边十几年的人也不敢答话。 “李婆子，是我做错了吗？”她突然问道，语气沉稳，带着说不出来的味道。 “夫人，您当然没有错，只是二小姐她，太过脆弱了。”李婆子心口不一道。 “哼！”孟夫人冷笑一声道，“现在竟连你也开始敷衍我了。” “夫人。”李婆子抬头忐忑看一眼孟夫人，不敢反驳。 “罢了，我如今没有空与你计较，那个小蹄子的事情我还未处理完。”孟夫人一提到清落，目光骤冷，将所有的狠厉都聚集在了一点，若是清落如今在这里，恐怕会被她的目光凌迟。 “夫人要将那小贱人如何？”李婆子抬头试探着看了一眼孟夫人。 “那小蹄子如今也知道与卫氏串通一气了，我可万万不会小瞧了她的。”孟夫人一面想着，手掌扣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夫人？”李婆子像是没有意识到一般，疑惑地看着孟夫人。 “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你还没有看出来吗？”孟夫人勾唇，嘴角露出一个残忍的笑意，这样一笑，依稀可以看得出来年轻时候的美貌，“那个小狐狸精早已经勾搭上了卫氏，或许还不止卫氏，她可真是会收买人心呢。” 孟夫人语气高深莫测，听得李婆子一头雾水。她欲要张口再问，却见孟夫人目光变得狠厉，立即作罢。 而清落此时来了沈以文的院子，还未见到人，便被丫鬟拦了下来，道：“四小姐近日身上不太好，不愿见人，大小姐还是先回去吧。”丫鬟的语气不算好，清落也明白是因为什么。 “她身上可还好，用不用请大夫来给她悄悄？”清落一听她身上不大好，也没有与丫鬟计较的心思。 那丫鬟见清落如此担心沈以文，面上微微动容，道：“小姐已经请过大夫了，等过两日好些了自己会去看大小姐，大小姐莫要担心。” “好。”清落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大姐她走了？”门内沈以文红着眼睛问道。 “回小姐，是，大小姐很是担心小姐。”丫鬟将沈以文的挣扎看在眼中，不由得劝道，“小姐既然也想要见大小姐，又何必这样……” 为难自己。 后一句话丫鬟没有说出来，但沈以文自然明白她话的隐含之意。 “我做不到……”沈以文微不可闻的声音传了出来，“让我静静吧。” “小姐分明已经知道了四小姐是装病的，为何还要这样配合于她？”忆荷问道。 “她这会儿，想必也不好受。”清落叹了一声。 沈以文小小年纪，看得却透彻，她夹在大姐与母亲之间，自然不好过。 “小姐？”香凡眸光动了动，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突然道。 清落看了她一眼，“嗯”了一声。 旁人不知，香凡却是知道的，清落如此偏爱这个小妹妹，不单单是因为她是沈以柔的四妹，还因为她与清梨公主太像。一样的聪明伶俐，一样的可爱。 正在这个时候，沈以微迎面走了过来，脸上满是担忧，见了清落立即行礼道：“大姐来看过以文了？” “嗯，你也是来看她的？”清落抬眸看向眼前的这个三小姐，从来切切诺诺，不敢多言，这些日子她见到沈以微的时候，好像有些多了。 “正是，因为二姐的事情，四妹心情一直不畅快，今日更是闹了起来，想必她定然伤心得很。”沈以微低头念叨。 清落挑眉看着她道：“原是这样。”眼中流露出了惊讶，看向沈以微的目光却满是打探。 “正是。”沈以微点头肯定了她，这才快步离开了。 “这丫头，还是和以前一样怕人。”清落面色变了变，却仍是笑着扔下一句话，便往回走了。 “小姐，这三小姐从前可是和四小姐并无交情。”忆荷在一旁小声提醒道。 三小姐怕生，一向只知道跟在二小姐身后，唯她命是从，不敢反抗，这会儿却说自己要去看四小姐，其中蹊跷颇多。 “许是因为二小姐要走了，又与以文关系好了呢。”清落不在意道。像是对这个三妹极其的信任。 可她又分明知道，之前的事情是有人捣鬼，沈以嫣并不聪明，而孟夫人又太聪明，这当中，一定有一个既能够帮她，又能够将她推下去的人。 而这个人，只能是沈以微了。 她这个三妹妹，当真是一粒蒙尘的明珠呢。 思及此处，清落勾唇一笑，道：“许久未见大哥了，去看看他吧。”想着他对沈以嫣并无多大的感情，应该也不会因为此事受到影响。 只是清落没有想到，来到承风居的时候，正好沈杭儒出去了，她在承风居只见到了修宁一人。 修宁也没有想到，清落会这会儿过来，问道：“大小姐怎么来了？大少爷他去了西院卫夫人那儿，这一时半会儿可能回不来。” “大哥去了卫夫人那里？”清落抬了抬眼皮，今日发生在沈以嫣院子的事情太大，便是孟夫人有意想要瞒着，也瞒不住。 “正是。”修宁看了一眼清落，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清落已经将这一切看穿了。 “好吧，大哥若是回来了，不必跟他说我今日来过。”清落突然一笑。 修宁迟疑地看了一眼清落，道：“修宁知道了。” “小姐为何如此叮嘱修宁？”忆荷皱着眉头回头看了一眼还站在原地的修宁。 “你是想说，他对在我面前应下了，可还是会告诉大哥的，是吗？” “小姐知道。”忆荷眉头突然舒展开来，“小姐就是想要他说出来。” 第90章 嫌隙 清落才回了自己的院子没有多久，便听见丫鬟来报，说是煜王去了四小姐那里。 清落闻言露出了笑意，道：“煜王动作还真是快。” 如此看来，她的猜测并没有错，这个煜王还真是将心思放在了沈以文身上。他想要国公的势力，又要在这一众人小姐身上找一个对自己最有利的，那属沈以文无异。只是可惜…… “以文如何答复？”清落挑眉问道。 “回小姐，四小姐她说身子不舒服，煜王连门也没有进去便被打发走了。”寄兰笑着道，语气中带着几分得意。 “嗯。”清落应了一声，便陷入了思索，不知在想着什么。 “小姐，颜鹤公子送的这个坠子当真是别致，不仅样式好看，就连其中带着的味道，也是腊梅的香气，在这寒冬之中闻起来，别有一番意韵。”寄兰自之前的事情以后，便与清落生分了不少，如今能够与她说上几句话，便是寄兰心中最大的高兴了。 “是么？”清落低声喃语道，几乎不可闻的声音。 “颜鹤公子对小姐这般用心，送个别致的坠子又算什么。”听了寄兰的话后，忆荷忙补充道。 这些日子清落对颜鹤公子的态度变化她看在眼中，自然明白，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今非昔比了。 “原是这样。”寄兰也小声到了一句，眉毛却是蹙了起来，像是在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说的话。 “寄兰。”清落低声喊了一声。 “嗯，小姐？”寄兰小心看着清落的表情，不知自己为何会突然被点了名字。 “我是个赏罚分明的人，你陪在我身边多年，这一点是改不了的，你可明白？”清落这句话说得严肃，黑白分明的眼瞳看着认真。 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听完了这句话后寄兰下意识的便看了一眼香凡，不过目光中并没有得意的颜色，而是小心翼翼。香凡这会儿立在清落身后，一贯的面无表情，像是完全没有听到清落所说的话一般。 寄兰小声回道：“奴婢知道了。” “奴婢只是想着，小姐如今是与煜王有婚约的人了，小姐不在意煜王也便罢了，若是……若是还与他人亲密，奴婢只是担心小姐到时候受苦。”寄兰的心思很单纯，她已经见过了清落从前所遭受的轻视，这样的事情若是再来上一遍，还不知道会受到如何的惩罚。 “好，我知道了。”清落浅笑道。这个笑容与从前的不同，格外的温暖，就好像是要特意给寄兰一个安慰一般。 清落不知道，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起，这个丫鬟下定了决心，这一辈子都要好好的侍奉她这个主子。 等到寄兰与忆荷都出去了，房间中只剩下了清落与香凡两人，清落道：“你真的要留在我身边吗？” “回小姐，从香凡第一次见到公主的那一日起，香凡这一生都注定要跟随公主，即便公主如今是国公府的大小姐，即便公主有朝一日变得更糟，香凡也永远跟随公主，直到香凡死。” 分明的表忠心的话，从香凡口中说出来，却好像并没有别的感情在，甚至她这个时候脸上表情都是冷的，可清落却明白，她说出这些话时候，有多大的忠诚。 “我知道了，你出去吧。”清落也并没有那样高兴，反而是更忧愁了一般。 香凡想要说什么，却又放弃了，最终还是听从清落的命令离开了。 她才出了门，便见到门口站着寄兰，局促不安地在原地跺脚，远处站着忆荷，正远远地看着两人。 香凡将目光收回，放在眼前的这个人身上，然后扭头，准备回房。 就在这个时候，寄兰拉住了香凡的袖子：“香凡。” “有什么事情吗？”香凡嘴唇微抿，看着格外严肃。 “之前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你来了这些日子我都看在眼里，你确实做得比我好。对不起。”寄兰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才说出来的。 “噢。” 香凡的神色依旧冷淡，方才寄兰的不安、局促，皆未被她放在眼中。 “你……这意思是你原谅我了？”寄兰仍是不敢相信地问道，这些日子的相处，她也明白香凡的性子，不指望着她能够给自己一个笑脸，不过她没有直接甩袖离开，就说明她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样讨厌自己。 香凡动也没有动一下，算是默认了她的话。 “那……你也不会怪小姐的是吗？”寄兰按捺住心中的激动，问了一个更让自己担心的事情。 香凡蹙了蹙眉头，像是不解她为何会问出这样一句话来。 “就……就方才……小姐说的那些话，你不会怪小姐的对吗？”寄兰迟疑着道，知道差点害死她的人是自己，可小姐如今非但不怪自己，还说与自己的情意仍在，那香凡算什么？她真的不会生气吗？ 想到这里，寄兰又惴惴不安地看了一眼香凡，生怕她下一秒就拂袖离开了。 香凡像是在思考，良久才展眉说了一句：“怎么可能会怪小姐呢。”然后便离开了。 寄兰听她如此回答，心中也高兴，看向了远处正在担心地看着自己的忆荷，道：“她没有怪我，也没有怪小姐。” “是呀。”忆荷欣慰一笑。 而正是这个时候，从外面进来了一个丫鬟，道：“忆荷姑娘，老爷让我来告诉大小姐一声，下月小年前，宫里面贵妃娘娘办了个宴会，特地来请大小姐也去。” 忆荷与寄兰对视一眼，而后才回道：“晓得了。” “对了，老爷之前一直说给大小姐请的嬷嬷，过两日也要来了，请大小姐做好准备，宫里的嬷嬷都是老人了，大小姐千万小心相处。” “是。”两人又是齐声应道。 “敢问琥珀姑娘，这嬷嬷是哪个宫里出来的？”忆荷心中思忖几遍，仍是问出了口。 “这嬷嬷是以往都会请的嬷嬷，可能来到国公府的，自然是靠了关系的，是曾伺候过元妃的。”琥珀也是迟疑了许久，这才回答道。 “多谢琥珀姑娘提醒。”忆荷笑着回道，将一个物什塞进琥珀手中。 琥珀将手中的东西捏了捏，又重新放回忆荷手中，道：“既是替老爷来给大小姐传话的，哪里用的上姑娘这些。”这才离开了。 第91章 教习 “贵妃娘娘？”清落略微一思索，在脑海中找出了信息。 皇上一直听宠爱这个贵妃的，也是个知进退的聪明人，只是可惜，虽然她年纪轻，也一直没有孩子。 她还记得…… “嘶！”清落一阵头疼，忙伸手按向头上。 “小姐！”香凡反应得最快，忙上前代替清落按着她的头，“小姐这吹了冷风，邢大夫已经给开了方子，却迟迟未曾送药过来，当真是懈怠了！” “怪邢大夫作甚，是我自己不愿喝那又苦又涩的药的。”清落一句话便打断了香凡的抱怨。 这些日子以来，每当她回忆起从前的事情，她的头都会格外的疼，像是要炸裂了一般。 夜里清落做了一个梦。 她的父皇站在的她的面前，而国公就站在她的身边。父皇喊着她：“落儿，到朕身边来。” 而就在她要过去的时候，身边的人拉住了她：“柔儿，你是我的柔儿。” “落儿，父皇想你了。”那边的声音越来越远，她的脑袋也越来越沉重。 恍惚之间，好像有一个白色的身影闪过。 她看不清是谁，或许看清了，她也不认识、不记得是谁…… 清落缓慢睁开眼睛，眼底一片清明，哪里还有梦中的挣扎与无奈。她看了一眼放在案上的坠子，已经晶莹美丽，泛着光泽。只是因为她刚醒来的缘故，看不太真切。 “小姐醒了。”香凡立在清落床边，手中一块沾了水的面巾，轻轻地擦拭着清落额上的汗水，她语气平淡，却透露着关切，“这样寒冷的夜里，小姐竟出了这些汗。” “香凡，叫我公主。”清落低声吩咐道。 香凡手下动作一顿，像是明白了为何一般：“公主，清落公主。”她低声叫道。 清落将刚睡醒时候眼底的防备卸了下去，道：“将邢大夫前些日子给我准备的药拿过来。” 清落早已经在将那药拿到手之后将其做成了香囊，此时香凡将那香囊拿了过来，她便将其凑近自己的鼻子，细细地嗅了一口。心下越发清明，方才那个梦的轮廓也逐渐清晰了起来。 “公主可是记不起来从前的事情了？”香凡见她这样，哪里不明白。 “嗯。”清落点头。 方才在梦的深处，她几乎就要以为自己是沈以柔了，可很快，她便醒了过来。 “公主不必担心，香凡一直陪在公主身边，公主的记忆，香凡也有，香凡的记忆便是公主的记忆。” “香凡，我知道你一心为我。可是我不能……” 不能让你一次次的置身险地，不能让你因为我受伤了。 清落冷下了目光：“不必了，有这个药材在，我的记忆不会再少的。” “是。”香凡见她如此回应，也不做多想，应下了，“小姐，苏嬷嬷来了。” 清落眯着眼睛想了想，道：“就是那个曾经伺候过元妃的？” 元妃姓孟，算是孟夫人的堂姐了。这个苏嬷嬷，定然也不会让自己好过。 这样想着，清落便更没有了睡意，忙起了身，道：“快些替我梳妆吧，这个苏嬷嬷想必也不是个好打发的。” 早些时候，国公说过要找人来教她礼仪规矩，这么久没有动静，她早已经国公忘记了，哪里想到，这前脚刚说要来，后脚便已经到了。 “苏嬷嬷这会儿去了孟夫人那里，一会儿就过来了。”忆荷向清落解释道。 原本这要当王妃的人，便是要教规矩，也应该是王爷的母妃宫中派人来教，只是可惜，煜王他母妃早早的不在了，他也没有另认别的母妃，所以就只好是元妃这个与国公夫人有些关系的妃子派人来了。 至于皇后为何没有派人过来…… 清落的头又开始疼了，她索性不再想这些事情。 等到苏嬷嬷来的时候，她早已经收拾好了。 远远的便迎了上去，向嬷嬷行了个寻常的礼，道：“以柔见过嬷嬷，听闻嬷嬷是宫中的老嬷嬷了，对于规矩礼仪一定是熟记于心，有嬷嬷在，以柔一定能够学好的。” 那嬷嬷还未说话，先听她说了这许多，一时心中纳罕，难怪孟夫人说着丫头与从前不同了，果然还是得小心着些，于是也道：“大小姐折煞老奴了，老奴不过是宫中的一个嬷嬷，哪里用得上大小姐行如此大的礼。” 这一个礼，她虽是受了，却也在心中感叹清落的知礼，哪里有那种从未学过礼仪的粗鄙样子。 “嬷嬷是伺候过元妃娘娘的人，自然与旁人不同，这礼，嬷嬷自然是受的。”清落平淡道，丝毫没有揭破了苏嬷嬷身份的尴尬。 苏嬷嬷倒是惊讶，她这么快就知晓了自己的身份，那自然也会知道她与孟夫人有多亲厚，竟还这样乖巧。是因为她还未曾看清孟夫人的真面目，还是因为她真的天真地以为自己不敢给她使绊子。 苏嬷嬷心中拿捏不准，也不敢轻易行事，只随口应了一声，便道：“今日便从宫中的行礼开始吧。” “是。”清落乖巧地点头。 静静地听苏嬷嬷介绍：“这皇宫之中不同的位分，大小姐见到了都有不同的行礼方式，便是大小姐如今的身份，还有以后的身份，行礼也皆是不同的……” 苏嬷嬷一点点将宫中见到各种人应该行的礼都给她讲了一遍，而这些规矩，清落在皇宫时候早已经学过了，所以自然不必担心，听得也没有多么认真。 苏嬷嬷见她已经有些神游的模样，有些不满，道：“大小姐若是见到了皇后娘娘，应该如何行礼？” 清落挑了挑眉，道：“嬷嬷或许不知道，我之前去过皇宫，也见过皇后娘娘了。”她虽如此说，却仍是行了一个礼。 苏嬷嬷见她并无差错，这才接着无奈道：“那若是见到了各宫妃子呢？” 清落又接着行了一个礼，紧接着还无师自通地将给皇子公主等一堆人的行礼也皆说了。 苏嬷嬷见她虽不认真，却都记着，也不为难，接着道：“既然大小姐已经都知晓了，那么接下来咱们将奉茶的规矩……” 清落见这样轻巧就过关了，一时间有些惊讶。 她知道这是孟夫人那边的人，所以存了心思激她，却不想她竟这样好说话，即便受到了轻慢，也并不在意，甚至还存了想要好好教她的心思。 趁着苏嬷嬷不注意的时候，寄兰还来到清落身旁问过：“小姐，许是这个嬷嬷常年在元妃手下，元妃的处事方式与，与孟夫人格外不同，所以这个苏嬷嬷并没有为难小姐的意思？” 清落挑了挑眉毛，想了想那个能够在短短几年内就生下了皇子，得到了“元”字封号的女子。那个人会是个得饶人处且饶人的吗？ 第92章 赞叹 清落悄悄在心中否定了自己的问题。 虽然现在在小事上并未为难，难说她还有没有大招在后面等着自己，清落不相信，她们特地找苏嬷嬷这个人来给自己教规矩，到最后却什么事情也不做。 不过在这些基础礼仪上，清落没有受到苏嬷嬷的为难，她心中还是很高兴的。所以在之后的日子里，她也格外的配合苏嬷嬷。原本定下的一个月时间的教诲，让她在短短三日便学了大半。 就连苏嬷嬷也从一开始的不屑成了到最后对她的赞叹。 这日，苏嬷嬷正在教清落皇家祭祀与大家祭祖的礼仪，沈杭儒便来了。 “大哥怎么来了？”清落忙起身问道。 “听闻父亲给你请了嬷嬷来教规矩，没有想到这么快就到了，我特来看看。”沈杭儒说着话，目光却移到了苏嬷嬷那里，“苏嬷嬷，以柔顽皮，若是有什么地方冒犯了，嬷嬷一定要告诉杭儒，杭儒一定禀了父亲，好好教导她。” “大小姐很是聪慧，这规矩也学得很快。”苏嬷嬷眼皮也不抬地道。 沈杭儒也不在意，重新转了过来，对着清落道：“听说前两日你曾来找过我，当时我不在，可有什么事情吗？” 清落听他此言，挑了挑眉毛，她是想要修宁告诉沈杭儒没错，却没有想到他会以一个坦诚布公的姿态来告诉自己，于是清落笑道：“就是想要去看看大哥，没有想到大哥不在，想着大哥平日里够忙的了，便不叫修宁告诉大哥，哪里想到这孩子惯会哄人的。” 虽说的是怪罪修宁的话，她语气里面却无半分责怪，沈杭儒笑道：“这边若是有什么事情，尽管来找我。” “知道了。”清落点头。 沈以嫣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他特地来这里，说了这样一番话，就是为了警告苏嬷嬷不要难为自己。 清落自然明白沈杭儒的好意。 所以这会儿对于那天他不在的事情也不再多提，她知道，沈以微是他的亲妹妹，而她，即便是他对自己再好，终究隔了一层关系。 待到沈杭儒离开以后，清落这才接着将那些礼仪学完，苏嬷嬷并没有因为沈杭儒的到来而对她改变多少态度，原本她便已经算是对清落很好了。 “大小姐今日学得不错，这样下去，至多五日，咱们就能将这些规矩学完。”苏嬷嬷留下了一句话离开了。 清落这些日子并没有见到国公，两人自从上次见面以后便再未曾见过，所以此时突然见到他，还让清落有些惊讶：“父亲。”她欠了欠身子。 “这些日子规矩学得如何？”国公问道。 “回父亲，苏嬷嬷教得很是用心，女儿已经学了许多。”清落不知他是何意思，回答道。 “苏嬷嬷将你这些日子的表现说过了。”国公突然道，表情与以往的严肃不同，带着些清落看不懂的温和，“她说你学得很好，她没有费什么心思。所以过两日你母亲要去少华寺，你与她一同去吧。” “只我和母亲？”清落抬头微微疑惑了一下。 “是，还有你大哥。”也正是她这一瞬间的迟疑，让国公变了脸色，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他表情有些不好看。 “你规矩也学得差不多了，就跟着她去吧。”语罢，国公便走了。 “如果我没有记错，从前这样的事情应该是沈以嫣和孟夫人一起去的吧？”清落微微疑惑了一会儿。 “回小姐，不错。这去庙里面是大事情，往年皆是孟夫人带着二小姐去的，四小姐年纪小，所以未曾去过，今年老爷特地来找小姐去，是好事啊。”忆荷眼露喜色。 “谁知道呢。”清落叹了一声。 难怪方才国公脸色那样不好看，想必是想起了沈以嫣的事情。那他又特意来吩咐自己去，这又是何意呢？ “小姐可能不知道，这少华寺原本是只有嫡长子才可以去的，只是因为国公府没有嫡子，这些年才是沈杭儒与沈以嫣一同去的。”忆荷小心解释道。 因为她知道，按理来说，没有了嫡长子，其次应该是沈以柔这个嫡长女，可这些年来，国公一直忽视这个女儿，更不要说孟夫人了。所以此番特地让她去少华寺，就算是对她身份的一个证明吧。 “小姐，还有一件事情。”寄兰抬头迟疑道。 “嗯？”清落抬了抬下巴。 “就是老夫人一直住在少华寺中，此番小姐若是去了，想是会遇上。”寄兰提起老夫人牙齿还打着颤，想必是因为那老夫人是个严苛之人。 “那老夫人不喜欢我？”清落挑眉问道。 她还是公主的时候，太后也不喜欢她，她没有少受到太后的阻挠，自然明白若是老夫人不喜欢她，她会有多么难在这个府中生存，不过还好的是，这个老夫人一直在少华寺中住着，她也见不到。 “不是不喜欢，是……讨厌……”寄兰迟疑了很久，这才说了出来。 忆荷看了一眼寄兰，这才接着向清落道：“老夫人原先便不喜欢夫人，对于小姐的出生也很是不满，甚至……小姐刚出生的时候，还曾被老夫人直接摔在了地上。” “这一举动吓坏了老爷，自那以后，便再没有让小姐见过老夫人。老夫人虽然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回来，可对小姐的敌意想是并没有减弱多少。” “原来是这样。”清落倒没有多么害怕，毕竟并不是自己的亲祖母。她只是好奇，得要有多大的不喜欢，才会将自己的亲孙女直接扔在地上。 而且那个时候，沈以柔还只是个刚出生的孩子。 “老夫人可喜欢孟夫人？”清落突然想起了什么，出声问道。 “相比较夫人来说，算是很喜欢了，而且老夫人对孟夫人格外信任。”忆荷回想着道。 “那她为何住在寺中？”清落想着，若是寻常府中，老夫人也不会想着住在外面。 “这个，奴婢不知道。只是听说，老夫人是在夫人离世后三年离开了府中的，自那以后便再没有回来过。老爷也曾经去请过，老夫人自己坚决不回来，所以也便一直住在了那里。” “这可真是奇了。”清落微微惊讶，完全是一副听别人故事的样子。 原本还担心她有何反应的寄兰与忆荷，这会儿算是放下了心来。 “那这样算来，老夫人并没有与孟夫人相处多久。”清落突然想了起来，这孟夫人进门的时间她是知道的，应该是在沈以柔母亲离世后一年。 “正是，可老夫人却对孟夫人极其信任，还将整个府中事务都交给了孟夫人管理。” “还好她一直在少华寺中住着。”清落感叹道，她若是在府中，自己恐怕是一直都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第101章 道歉 直到清落离开了听雪阁，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 不等她反应过来，便被身后的声音吓了一跳：“大小姐方才舞得精彩。” 平淡如水的声音当中夹杂着赞叹。 清落或许不知，因为方才在沉思当中，所以早已经忘记收敛自己身上的气质。 清瘦的美人，手执一把剑，眉眼间满是冰冷。若非煜王心理承受能力强大，恐怕早已经震惊了。 当然他现在心中确实惊讶，只是面上依旧淡定。 结合煜王口中的话，清落将方才的事情一回想，眼中愈发冰冷。 “你为何会过来？”清落也懒得掩饰，依旧冷着脸问道。 煜王方才看见清落舞剑，便已经明白清落之前吐血的场面是做给自己看的，只是因为她并未直接告诉他，所以他不能询问。 思及此处，煜王竟勾唇一笑：“大小姐与颜鹤公子竟如此熟悉，看来本王听到的不虚。” 清落知道，他既然看到了自己舞剑，那自然也会看到后来她与颜鹤的亲密，这也是她方才冷淡的原因。既然已经被发现，他若是心中不满，也可解除婚约，所以清落也并没有慌乱。 清落绽开了一个比煜王还要灿烂的笑容：“既然王爷已经听过了，也已经看到了，那又何必再多问？”言下之意，便是讲他方才话中隐含的意思默认了。 煜王露出了几分惊奇，像是清落说出了什么他无法想象的话出来，不过他到底还是将自己的情绪收了起来，悠悠道：“上次得知国师大人在国公府，本王很是惊讶，今日原是来拜访他的，无意窥探，竟惹得大小姐生气了，实是本王的罪过了。”他语气温和，给他话也添了几分可信。 当然，清落即便是心中不以为然，也不会直接表现出来，她只是挑了挑眉毛，以示自己的惊讶。 “大小姐过两日便要进宫了，听闻大小姐前两日已经学习了礼仪，今日又见到大小姐的舞剑，本王竟是有些期待了。”他一向没有波澜的目光中竟然有了探究之色。 清落知道，是自己方才的暴露，让他看出了什么：“以柔雕虫小技，怎入得了王爷的眼，实在是……实在是颜鹤公子教得好。”清落提及颜鹤之时，刻意流露出了羞涩的情绪。 煜王看在眼中，却像是没有看到一般，神情自若。 清落也明白，煜王并不如表面上看的那样平静。于是两人很快便分开了。 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清落的一颗心这才放了回来。 方才从听雪阁出来，她因为慌乱而未注意到煜王的存在，所以他将方才的清落反应都看在了眼中。 他方才的话也证明了，他已经知道她是装病的了。不过清落原本便对他没有心思，现在让他明白了，清落也不在意。 这也是她刻意当着煜王的面提起颜鹤的原因，颜鹤是国师煜王想要巴结他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敢跟颜鹤作对。 而且更重要的是，清落原本就不喜欢他，他也嫌弃清落的身份不能够带给他帮助，所以最好是他明白了她的心思，也少了她的麻烦。 清落才走到院子门口，便看到在等着自己的寄兰了。 “小姐，四小姐来了。”寄兰见到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清落挑了挑眉，以文？ 之前她去看过沈以文一次，被她婉拒了，清落也不生气，知道那样的事情若是发生在自己身上，自己也难保不会生气。 寄兰是知道清落上次去看沈以文的事情的，只是清落去了听雪阁这样的事情她也不能坦然对她解释出来，只说清落出去了，再不敢多提。 清落看着小丫鬟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想必是知道她去了听雪阁，却不敢贸然地闯去，只好在门口等着她。 “她怎么来了？”清落一边往回走，一边不动声色地问道。 她以为，沈以文这今后，也不会到她这儿来了。 毕竟，沈以嫣是她自小一同长到大的亲姐姐，如今她让沈以嫣痛苦，沈以文心中想必也不好受。 清落这样想着，脚下的步子却并未减缓。 到了房间里面看到沈以文的时候，她正立在房间中间，眉眼之间爬上了淡淡的哀愁。 “不懂规矩！”清落下意识便皱起了眉毛，冷眼看向在房间中的忆荷和香凡，“怎的不知给以文送茶？” 从方才寄兰的话，清落知道，沈以文已经来了许久，却还站在这里，也没有茶水。 “大姐莫恼，是我不让她们送的。”沈以文忙上前解释道，她眨了眨眼睛，方才清落目光变冷的时候，她下意识的心惊，以为大姐生自己的气了。 如今知道了大姐是为了自己生气以后，沈以文心中感动，她的大姐还是护着她的，即便是她做了错事，伤了大姐的心。 “对不起，大姐。前阵子我因为二姐的事情心情不好，对大姐态度不好。”沈以文道歉的态度很诚恳，黑亮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清落，里面满是真诚的色彩。 清落注意到，沈以文消瘦了不少，想必是因为沈以嫣的事情。 清落听到她的话后愣了愣，没有想过要怪她，就更没有想要她道歉的必要了。 清落嘴唇微抿：“你没有必要道歉。” “大姐？”沈以文不解她的话。 “她是你的亲姐姐，你有权利生气。”清落轻声解释道。 其实沈以文是和清梨公主不同的，她在这个国公府里面受尽宠爱，根本不曾见过肮脏的东西，她聪明，却没有城府。清梨公主不同，她虽然仍旧天真活泼，可见惯了后宫污秽的清梨要比眼前这个女孩子成熟不少。 她看见，沈以文眼中满是失落：“大姐也是以文的姐姐，况且那件事情原本便是二姐对不起大姐，以文不怪大姐，之前是以文做错了，大姐可不可以原谅以文？” “我没有怪过你。”清落也同样认真地看向沈以文。 女孩儿听到了她的话格外激动，笑得开心。 她原本便好看，这些日子瘦了反倒没有从前那种可爱的感觉，更添了些灵动。 “寄兰，给四小姐准备些茶点来。” 听到清落的吩咐，沈以文刚想要阻拦，说自己不饿，可触及到清落的目光之后她立即闭嘴了。 虽然清落没有说出来，可她明白，清落是关心她的。 第102章 白梅 清落知道，煜王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因为过几日的宴会，才是他对她真正的试探。 次日，清落若无其事地去了听雪阁，接替了原本打算给他喂药的醒迟。 颜鹤也没有半点不自在地受了。 清落看着碗中还带着热气的药，又看一眼在自己面前神色淡淡却面色苍白的颜鹤，舀了一勺，道：“公子昨日可见到煜王了？” 昨日说完话她便离开了，还记得煜王说他原本是来找颜鹤的。 “没有。”颜鹤神色未变，靠近她的手，将勺中的药喝干净。 清落皱了皱眉头，没有多说。 “你怕他？”颜鹤不动声色问道，漆黑的眼瞳中看不出情绪。 这句话问完，两人都明白不是那个意思的怕，而是，煜王是清落订了亲事的夫婿。 没有得到清落的回答，颜鹤伸手将她手中的药碗借过，大口咽下：“若是你怕他的话，我可以帮你解决了这门亲事。” 不是他不想帮她，而是她不愿意他掺合她的事情。 颜鹤是国师，只要他随便说一句两人之间的亲事有碍国运，便能将两人的婚事拦下来。 他一直注意着清落的表情，却并未看到她因为自己的话有任何变化。 清落只是直愣愣地看着他，看着他喝完了药，将那药碗放在一旁。看见他嘴角里面还剩下一滴黑色的药汁，黑白对比十分明显，更衬得他脸色苍白了。 不等颜鹤反应过来她目光是何意思，清落便已经靠近了他，在他还没有反应的时候，将他唇角的药汁添了干净。 酥麻的感觉从嘴角一直蔓延到了全身，也带动他嘴唇弯起。 不等他接下来的动作，清落已经回到了原来的位置，舌尖还不自觉地舔了下红唇，像是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动作有多诱人一般。 颜鹤目光幽深，看着她的嘴唇，瞳孔颜色逐渐变得晦涩。不过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又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只听清落慢声道：“我不怕他，我与他的事……”她说着，还看一眼颜鹤的表情，像是在观察他是否生气一般，“我自己可以解决。” 果然，她是不愿意自己掺和她的事情的。 颜鹤目光黯了黯，伸手抚向自己的嘴角，勾了勾唇：“这是什么？” 清落神情变得暧昧，看着颜鹤的嘴之时也带着些别样的色彩：“不是什么。”她启唇平淡道，带着说不出的韵味来。 “不是补偿？”颜鹤反问道。 他话一出来，清落先是一愣，很快反应了过来，他说的是昨天的事情。 清落今天来的时候，两人心照不宣，没有提及昨天的事情。可是这会儿是清落先吻上他的嘴角的，所以他也就顺着提了出来。 清落这确实是对昨天的弥补，可她现在却不能承认，听到颜鹤的问话，她也只是淡淡摇了摇头。 颜鹤也不多问，他一直都并非刨根问底的人，清落知道，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她才敢在他面前这样。 “我忘记了从前的事情，所以你这道伤疤，是如何来的，能够告诉我吗？”清落目光柔和地落在颜鹤的胸口上，没有半点怀疑的意思，有的只是满满的心疼。 “都过去了。”颜鹤平静道，显然是不愿意提及，不过他又温和地笑了笑，补充道，“你忘记了也挺好的。” 清落听了这句话后心中一惊，她不能告诉颜鹤她自己的身份，她也不知道颜鹤和沈以柔到底有过什么，可这句话听着，怎么也觉得两人之间的交情匪浅。 “你不希望我嫁给煜王？”清落抬眼看向颜鹤。 “你说呢？”颜鹤无奈一笑，目光中带着宠溺。他虽不说，可他的目光，他的行动，都表明了他不愿意清落嫁给被人，也不愿意她对别人上心。 “那你，愿意娶我吗？” 她话一出来，颜鹤眼睛立即放大，震惊地看着清落，她这是想要嫁给他。也正是这一会儿的失神，让他失去了最好的回答时机。 清落一眨眼，道：“我只是与你开个玩笑，我并没有那般想。” 颜鹤看着她这瞬间变化的表情，到底是没有说话。 两人之间现在连恋人都算不上，又如何称得上嫁娶呢？ “你若是想，我娶你又何妨？”颜鹤突然道。 他这话说得清落一愣，国师夫人，这个身份可不比王妃简单，她要是想要嫁给他，还得要皇上赐婚的。 清落并没有愣神多久：“以后再说吧。”清落并没有将这句话当真，她方才开玩笑问出来的时候，也看出了颜鹤的迟疑，她并非强人所难的人。 “颜鹤公子为何一直住在国公府？”清落状似无意问道。 “等人。”颜鹤平淡道。 “等谁？”清落心思一动，“该不会，是等我吧？”清落笑得暧昧，眸光中早失了平日里的疏远。 没有想到，颜鹤竟然“嗯”了一声，这让清落心情有些复杂。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呆在国公府里的？”清落问道，不管是她，还是失了忆的沈以柔，都不知道，所以她这样问情有可原。 “八年前。”颜鹤也不多想，果断回答了她。 五年前？清落心思动了动，那会儿的沈以柔才是个十岁的小姑娘吧，清落下意识的笑了笑：“那会儿我还是个小姑娘呢，公子，莫非那会儿便动了心思？” “不是。”颜鹤摇了摇头。 清落想着也不是，虽然沈以柔小时候也长得不赖，可看着颜鹤也不过和自己差不多的年纪，怎么可能那会儿便来到国公府里面守着沈以柔。 未免，未免也太痴了些。 “是你六岁那年动的心思。”颜鹤一本正经道，目光中添了几分真挚在。 清落更是震惊，只听颜鹤目光柔和道：“那会儿你还小，是个冬天，下了雪，你看着远处花园里的白梅，笑得很开心，笑着笑着，又不开心了。分明只是个六岁的小孩子，却像个大人一样，长吁短叹的。” “我问你喜欢雪吗？你说不是，你喜欢白梅，纯洁无瑕。”颜鹤说着，目光又落在清落的胸前，那白梅坠子已经变成了红色。 这才是他送给她白梅坠子的原因。 清落不知为何，心中突然有些泛酸，可能是因为他诉说他这么多年的感情，也可能是因为她总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清落觉得有些心慌，是这具身体里面带了沈以柔的记忆吗？这个外面清冷谪仙一般的人物，也会因为一个女孩动了凡心。而那个女孩的身体，如今还被她站着。 那个女孩，在多年前的一个雪天，对他笑着，说自己喜欢白梅…… “大小姐，你怎么了？”颜鹤立即意识到了清落的不对。 清落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捂着自己的头叫痛了。 “我没事。”清落按了按自己的头部，试图舒缓这突如其来的头疼。 颜鹤看出了她的意思，也不多问，只道：“只是不知为何，你如今却喜欢红梅了，不过也无所谓。”颜鹤说着，将那坠子拿了起来，举到两人面前，“如今是红色的，也很好看。” “公子多大了？”清落转移话题道，她的头疼已经好了很多，不想再听他谈论起从前。 “二十了。”颜鹤抬眼看着她，回答道。 二十了，也就是说，那年他才八岁。 他等了一个女孩整整十二年，最后这个女孩还成了别人。 清落觉得自己头不疼了，胸口却有些闷了。 第103章 梅园 贵妃举行的宴会在如期而至，清落在收到了邀请以后也没有多大在意，这种宴会都是给那些存了心思要表现自己的大家小姐准备的，她已经被指了婚，完全没有心思再凑个热闹。 至于煜王，清落的潜意识里面，总觉得这件事情和他脱不了干系。清落公主已经被送去了寒叶寺，这会儿宫中应该是没有人能够记起她这个一向低调被人忽视的国公府大小姐的，更何况是这个从前就与自己没有几分交情的贵妃娘娘了。 至于清落为何答应了下来，还表现出了几分兴致，几个丫鬟就看不明白了。 清落进宫一向只带一个丫鬟，此次进宫，不必多说，大家都心知肚明，带的一定是香凡。 清落的决定也没有辜负她们的猜测，那日一早，清落便带着香凡去了。 只是之前她不知道的是，此次一同进宫的，还有沈以微和沈以文。 沈以文倒是没有什么，沈以微…… 清落皱了皱眉头，到底是没有说什么。 三个小姐一同进宫，总也不可能坐在一顶轿子中，孟夫人早已经安排妥当，准备了三顶轿子。 最前面的是清落的，其后是沈杭儒的，最后面的不分上下的沈以文和沈以微的，规格稍次一些，不过也是应该的。 此次宴会，并非是专为女子而设，一些王公大臣的家眷也皆在列，贵妃娘娘无子无女，这份用心倒是颇惹得人怀疑。 有风声传出的时候，贵妃只敷衍一笑，道：“本宫无子无女，所以才要看看这些才子佳人们。” 此话一出，却是没有人敢再多提了。唯恐触了贵妃娘娘的逆鳞，惹得她生气了。 若是以往，众人也皆明白，母凭子贵，在后宫之中有一个皇子是多么重要，可是到了这一代，却又有所不同。众人皆知，众皇子中，皇上最宠爱的，乃是贤妃所生的瑾王。可却并非是因为其母妃，皇上宠爱瑾王，却并没有因此而对贤妃多一点宠幸，皇上因的，是清落公主。 虽清落公主只是一个公主，却得了皇上所有的宠爱，皇上因着这个女儿，才对瑾王多了一些耐心，虽未明确立储，可对瑾王已经是依着太子的规制教的。 也因为这一点，后宫众人都心照不宣，便是皇上的心意才是最要紧的。 所以，皇贵妃即便是没有儿子，也并未因此而受到怠慢。 “贵妃娘娘突然举办此次宴会，用心有些难以揣测。”在轿子上坐稳以后，香凡开始皱着眉头小声向清落道。 知道清落是想要来的，只是这到时候的场面，香凡有些难以想象。 “总归是想要去的，她也给了我一个机会不是。”清落语气平淡道。 她大抵猜到了刻意请上她来是为何，之前的煜王，不知道她身体到底如何，也不知道她的底细，此次进宫，应该是想要试探她的吧？ 因为原先皇后的那次宴会，让清落出了风头，城中盛传国公府大小姐美艳无双，举国上下，唯一个已去的清落公主可比。 有当时在场的人，对清落只有惊叹，也有不在场的人，还存了几分怀疑。 毕竟，这么多年以来，国公府大小姐是个无才无德的草包，已经是公认的了。 传了这么多年，突然要转变，到底是有些难的。 所以此次宴会，大部分人的目光竟然都放在了清落身上。 清落到皇宫的时候，不早不晚，她带着两个妹妹去了另一侧，与沈杭儒去的地方不同。 这还是沈以文第一次进宫，清落对她照看得多谢，她走在最前面，带着两人，身后两人也皆是安分的人，紧紧跟着清落不多说话。 偶尔听到沈以文的一句惊叹：“大姐，皇宫里真的这么大！整天住在这里面的话，不知道心情要有多好。”她看着眼前的景象，分明还是冬天，可御花园中却并未有凋零之景，反倒是青树红花，一片生机。 便是一向话少内敛的沈以微在这个时候，也没有忍住与沈以文搭话。 清落笑了一笑，这两人到底还是孩子，因为之前下药的事情，清落心中对沈以微有了地方，又加上她话少，所以基本上清落只是和沈以文说了话。 前面带路的太监听到两个小姐在议论，知道这些将来都是一不小心能够成为主子的人，也不免跟着笑了笑：“小姐说笑了，住在皇宫里面心情怎么可能不好。” 清落嘴角扯了扯，不予置否。 她倒是少在这皇宫中见到真正开心的人。 上至皇上皇后，下至宫女太监，人人有人人的不易，都在为了生存苦苦煎熬。 “那里是种了一园子红梅么？”沈以文惊讶地指着远处道。 “是。”太监这次却没有多么想要搭话，一脸讳莫如深的表情。 “听闻清落公主生前最喜红梅，这一园子的红梅皆是皇后命人种下的。”沈以微平淡的声音传来。 沈以文眼睛中的羡慕色彩立即亮了起来，她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转眼看了一眼清落，没有看出什么反应来，到底是将话咽了咽，知道现在说出来不合适，只道：“清落公主这么得皇后娘娘疼爱啊？”她眨了眨眼睛，其实有些不解。 皇后娘娘是后宫之主，她膝下只有一个清梨公主，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虽早有传闻皇后娘娘偏疼清落公主，可到底只是传闻，如今亲眼见到了，才能够真切地感受道。 知道在皇宫中讨论这些不合适，于是两个小丫头开始了咬耳朵：“清落公主虽并不是皇后娘娘生养的，可清落公主的亲弟弟却是收在皇后膝下的，皇后自然连带着疼爱清落公主，更何况，单单凭着皇上对清落公主的疼爱，有谁敢对清落公主不好呢？” 沈以文从没有听过这些，依稀知道，皇宫之中还有个贤妃，有些想不明白，想要开口再问，便听见自己大姐严肃的声音：“马上就要到了。”言语之中，警告意味明显，沈以文也不敢再多问了。 前面带路的太监闻言，看了清落一眼，他听说过这位大小姐的传言，这会儿见到她这严肃表情，便更觉得这是个厉害的主儿。 第104章 宴席 而他不知道，清落之所以突然这么严肃，不过是想起了让她不怎么高兴的往事罢了。 沈以柔的容貌是比较柔和的美，她性子清冷，目光总是不自觉的有些锋利，所以那句话一出，别说是两个妹妹了，便是带路太监这会儿也不敢多言。 这样一来，几人行走的速度好像也快了不少，很快便到了。 大殿中人还不多，这个贵妃举办宴会也是想法奇特，权臣宠妃一概不请，若是唯一的原则，恐怕就是来的人皆是未有婚配的男女，若非她无子无女，还真要以为她是来给选合适的人选的。 清落到了以后，便注意到有几人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有意无意。 清落也不理会，径自走向了自己的位子之上。 “听闻贵妃原先是请了皇后娘娘的，可皇后娘娘知道这是她主办的，便也没有想着要来，还有……” 后面的话香凡还没有说出来，便被人声给打断了。 香凡皱着眉头，看着远处与嘻嘻哈哈的男子，今日这样正式的场合，他也格外看重，玄色的衣裳穿在身上也一点都不显得老，剑眉朗目，唇红齿白，一笑起来，便如桃花般醉人，这样迷人的长相，却偏偏是个男子。 “小姐……”香凡犹豫着看着清落。 “无事。”清落看了那人一眼，又低下了头去。 这一年的瑾王戏梦辰，十六岁。 清落之前见到清梨公主也没有这个时候内心波动大，毕竟瑾王，才是跟她一个娘胎中出来的亲生弟弟。 不过他们两人容貌像是天生长反了一般，清落的长相是像皇上多一些，看着便是清冷的模样，而瑾王呢，是像贤妃多一些，更柔媚些。可却是一致的好看。 而立在他身旁，与他相谈甚欢的，正是煜王。 贵妃这座位安排得有些特殊，男女是分开的，中间隔着远远的过道，若是坐在后面的，几乎有些看不清楚。 像是注意到了清落的目光一般，瑾王转过头来。也不知道为何，分明对面坐着那样多的人，他却一眼就看到了清落。 而清落分明还是一副淡定地与丫鬟说话的模样，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 煜王也注意到了他的异样，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注意到了清落，他脸色变了变，不过很快又笑道：“六弟看上了哪家姑娘了？” “三哥莫要开这种玩笑。”瑾王神色有些古怪，又看了清落一眼。 “六弟你怕什么，今日贵妃娘娘特地办了这个宴会，为的是什么，咱们都清楚，六弟你要是看上了哪个，可一定要早说，莫要到最后被别人给抢走了。” 煜王这话透着几分奇怪，瑾王也不多想，只道：“三哥可有心仪的？” 煜王突然笑了笑，想起了什么一般：“父皇可是给我订了一门亲事的。” 他这笑来得突兀，瑾王跟着一笑：“不知是哪家姑娘？”他从前没有注意过，自然还不知道。 煜王看了他一眼，直接伸手指过去：“沈国公家的大小姐——沈以柔。” 瑾王眉心跳了跳，不动声色道：“原来她今日也在，难怪三哥今日笑得格外开心呢。”说着便坐向了自己的位置，不再与煜王虚与委蛇。 煜王摸着下巴笑了笑，他方才分明看见，清落已经注意到了他在指她，可她只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便不再理会。 说来也巧，清落的位置正好在煜王对面，她的下座以此是沈以文和沈以微。 清落远远的便看到了沈杭儒，他朝她们投来了安抚的笑容。虽然他明明知道，清落之前已经自己来过了一次，可还是想着，现在有他在是可以保护得住她的。 人差不多要来齐了的时候，贵妃才到。 众人起身行礼，方才坐好，才听见外面又是一声：“清梨公主到——” 清梨公主也不见外，对着贵妃行了礼道：“清梨来晚了，娘娘不会怪罪清梨吧。”她笑意吟吟的，嘴巴向上弯起，脸颊上的梨涡便显现出来了，有种清纯的美丽。 “自然不会，快坐吧。”贵妃也和善地笑了笑，吩咐宫女带清梨公主坐下。 令人惊讶的是，清梨公主走上女眷的首位之时，被拦下了。 一个宫女在清梨公主身旁解释着什么，清梨公主嘴唇扯了扯，脸色有些不好，最终坐在了次位之上，这一幕落在众人眼中，有些微妙。 这才听见贵妃娘娘平静解释道：“今日来的小姐们当真是如花的美貌，本宫不觉的便想起了清落公主的风华，这个位置是给公主留着的，只是长公主如今在寒叶寺，不能得来。” 后面的话，不必说众人也都明白了。 没有想到，长公主纵横十几年，如今人已经去了，还有这么多人挂念着她。 皇上明没有对外宣布长公主已薨，所以长公主便只能算得上是离宫，即便所有人都明白，那个风华无双的公主已经去了，也没人敢提。 而贵妃这番话说得委婉，又夸了在场的女眷，长公主的美貌她们都是知道的，贵妃娘娘能够这样夸赞她们，也着实是给了所有人面子了。 与女眷首位相对应空着的，男子宴席那边的首位同样没有人。 清落挑了挑眉，没有在意方才贵妃说的话，反而是问身边的香凡：“那个位置是给谁留的？” 按理来说，那个位置应该是给瑾王的，清落看了看，他也坐在次位。 “回小姐，是给温丞相留的。” “温丞相？”清落差点忘记了，还有这样一位人物，“怎么，他也要来？” “应该是请了的，看这样子，想必是不会来了。”香凡解释道。 难怪清落好奇，温丞相可以说是皇上最倚重的大臣，做事沉稳，若非提醒，所有人都已经忘记了那个人竟然才只有二十岁。 清落突然笑了一声，引得沈以文也看向她。 沈以文不知道，什么时候大姐还能够笑得这样开心，所以有些好奇，于是出声问道：“大姐，你在笑什么？” “没什么。”清落收敛了笑意。 二十岁的人，活得如同一个老头子一般，却还未婚娶…… 清落知道自己这笑有些莫名其妙，可就是觉得，温丞相那样一个人，看到贵妃将他与这些人一同邀来的帖子时，会不会气得胡子也翘起来。 哦，不，他还年轻，应该没有山羊胡子。 第105章 弟弟 沈以文见清落笑得奇怪，又以为初次来这样的场合有些紧张，这才发问，并没有真的想着要得到清落的答案，只道：“大姐可知道，那位温丞相，是什么人啊？” 一向皇子在首位，就像是女眷这边，即便是空下了一个位子，也是给长公主留下的。 君臣有别，那位丞相，却是一个最高位。 “是一位皇上很看重的大臣。”清落简单道，朝堂上的事情，她不宜说得太多。虽然清落心中明白，那位温丞相，于皇上而言，岂止是看重那样简单。 十二岁便能够站在朝堂之上，舌战诸儒，将所有反对他的人说得无可辩驳。这样宛如天才一般的人物，竟会是皇上特意请回来的。 清落也曾给丞相府递过帖子，只可惜，这位丞相，心高气傲得很，加上深居简出，清落竟一直未曾见得。 一番欢饮歌舞之后，时候也并不早了。 迟迟也未见到那位丞相来。 清落一面专心地看着舞姬的动作，一面留神着斜对面的人。 眼见着煜王就要离开，清落向身边的香凡吩咐道：“你在这里照顾她们两个，我出去一会儿。” 香凡也不担心清落会不认路或是别的，沉默着应了。 其实贵妃与皇后的关系不咸不淡，所以今日虽是煜王与清梨公主都来了，也并不意味着他们之间能够有亲厚。 清落在宫中多年，自然能够看出别人看不到的很多细节。 比如，煜王这会儿离开，分明就是对这场宴会的不耐烦。 果然，清落才出了门，便听见瑾王抱怨的声音：“什么破宴会，不过就是她给自己那个假儿子找王妃的一场戏，还非得请本王过来……” 瑾王声音不大，后面的话清落听得不太清。 “瑾王。”不等他看到自己，清落便已经在他面前行了个礼。 瑾王端详着清落的模样，突然意识到这是自己方才在殿内见到的那个女子，这个人是，煜王指了婚的王妃。 瑾王不自觉便挑了挑眉毛，向身后看了看，没有旁人出来“沈大小姐？” 清落没有逃避他的打量，反而神情自若道：“这里是芳泉宫，瑾王一言一行都得要注意了。” 清落说完了话，也不多看他一眼，转身就要离开。 身后瑾王一把抓住清落的手臂，他从觉得，这个女人说话，一举一动，都有些奇怪：“你是在关心我吗？” 清落转头看过去，他一双桃花眼笑得暧昧，不等清落有任何回答，煜王的声音突然传来：“原来你们来了这里。” 他快步走了出来，站在了清落的身边，目光直视着瑾王，在他的逼视下，瑾王不得已松开了手。 他眼底带着些阴鸷。 清落这会儿将自己置身旁观，看得清楚。在她之前那十几年中，见到的弟弟，从来收拾乖巧听话，虽然有时候有些自己的脾气，可从未见过他这种表情。 她突然有些怀疑，自己从前是否真的对这个弟弟忽视太多。 “三哥也出来了？”瑾王像是无事一般，就站在那里看着他笑着。 “你出来时间久了，恐怕出了事情，所以出来看看。”他说着话，目光却是放在了清落的脸上。 “三哥，六哥，你们二人倒是跑得快！”身后一道活泼的声音传了过来。 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势瞬间消失殆尽。 “沈姐姐。”清梨公主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惊讶，像是不知道为何会在这里突然见到了清落一般。 “公主。”清落无奈一笑，行了个礼。 “你认识她？”瑾王的面色有些古怪。 “当然认识了，之前……之前沈姐姐在宫中住过几日，没有大张旗鼓，难怪六哥你不知道。”清梨公主也不在意他是如何想的，只拉着清落的手解释道。 “没有想到还能够再见到沈姐姐。”她眨了眨自己黝黑晶莹的大眼睛，一直盯着清落看，“沈姐姐还是和从前一样好看。” 清落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手从清梨公主手中抽出：“多谢公主夸赞。”她说着，眼中还带了些歉意，“之前皇后也能曾说过想要渐渐以柔，只是可惜，那次臣女将脚崴了，不曾得见皇后娘娘，心中仍是愧疚。” “这有何事，一会儿宴会散了，我带你去母后的重华宫如何？”清梨公主也知道母后为何要找这个女子。 “这……”清落有些犹豫。 清梨公主心中明白她的迟疑，之前皇后想要见她，是因为她会跳清落公主的舞，神态上也与清落公主有些相似，而现在…… “皇姐去了寒叶寺，母后也一直甚是想念，若是见了沈姐姐，想来母后身子也能好很多。”清梨公主此言一出，便是再不给清落拒绝的余地了。 “贵妃娘娘好容易举办一次宴会，六哥你莫想要逃。”清梨公主冲着瑾王狡黠一笑，攥着他的袖子，便要将他往大殿内拉。 瑾王无奈一向，向煜王说了一声，两人便离开了。 看着那两人之间亲密的举动，清落面上有些复杂。 不过她还是注意到了煜王打量自己的目光，他一向阴险狡诈，清落被他看得有些不安，问道：“你想要干什么？” “这应该是我要问你的吧？”煜王没有想到清落会先问出这一句话，反倒是笑了笑。 她方才故意在清梨公主面前提起皇后，清梨公主心思单纯，或许不会多想，可煜王便不同了。这些日子对清落的观察，让他越发觉得清落是个不简单的人，所以如今清落的一言一行落在他的眼中，都会成为端倪。 “我一个不受宠的国公府大小姐能干什么？”清落白了他一眼，转身就要往大殿内走。 “我方才帮了你，你不应该谢我吗？”煜王阴森的气息靠近清落，这让她有些头大。 “煜王是以柔今后的夫君，还要以柔如何感谢。”清落又看了他一眼。 煜王被她这句大胆的话噎到了，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接口。 他觉得，自从他发现了清落的真面目以后，清落对自己越发的不客气了。 第106章 而煜王不知道，清落这样对他，不过是因为不想要他对自己起了心思。 他最近的种种行为，都让清落觉得有些不安。毕竟在清落眼中，他只是自己的弟弟，一个阴险奸诈的弟弟而已。 事实证明清落的担心果然没有错。 管弦声未停，清落也并没有见到原本自己猜测的要自己舞剑的场面，就好像，贵妃请她们来，就只是为了吃一顿饭。 当然，事实上并不是。清落回了大殿之后并没有多么安宁，宫女上菜倒酒之时，正好撞碎了她这边的一个碟子，而那个碟子正好碎在了她的胳膊上。 动静大到清落无法息事宁人。 贵妃几乎是立即就注意到了她这里，责罚了那个宫女之后，便要请太医来给她看。她表现得很担心清落的样子，几乎是下意识的，清落扯了扯嘴唇，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自己。 煜王虽然对她的身体有了怀疑，却并不敢直接表现出来，他还是想要经过太医的诊断才能安心的。 清落知道，自己胳膊上现在应是青了，不过是碰着了一点，原不碍事，看着贵妃那个着急的模样，她也不阻拦，总归是事实。 “大姐，你可有事？”沈以文离清落近，注意到她这里有异后立即便凑了过来，担心地望着清落。 清落安慰地看着沈以文，摇了摇头。 身旁的香凡用力皱了一下眉毛，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直接便蹲下来攥紧了清落的手。两人都猜出了贵妃此举是何意思，清落也没有多慌乱。 贵妃派了人带清落去了里面的房间，毕竟伤口在胳膊上，在大殿内诊断也不太好。 “太医，沈大小姐可好？”贵妃特意吩咐了给清落把脉。 “回娘娘，沈大小姐一切正常。”太医也不多想，只如实禀报，“这是臣给沈大小姐开的药，这种药膏抹在伤口之上，不会有疼痛之感，用不了几日，大小姐身上的伤便可好。” “多谢太医。”清落心中只有冷笑，不过面上仍是一副礼数周全的模样。 “如此本宫也可放心了。”贵妃舒了一口气。 因着之前在皇宫中，清落对这个贵妃还是有些了解的，不过她如今，也只记得贵妃与煜王是串通一气的，别的她也想不起来。 她一回想从前的事情，便常常会头疼，所以现在如果不是要紧的事情，她都不会多想。 就像现在，只记得她们二人的关系便是了。 清落回到宴会上的时候，已经不早了，清梨公主还特地到她身边问了一问：“沈姐姐没事吧？” “没事，不过是胳膊上青了一块。”清落语气轻松，根本不将方才的事情放在眼中。 “见贵妃娘娘那样紧张，我还以为沈姐姐被烫到，或者是划伤了呢，没有什么大事便好。”清梨公主松了一口气，“那沈姐姐一会儿还去不去母后的重华宫了？” “去。”清落点了点头。 清落目光又转到对面首位，温丞相到底是没有来。 清落心中是有几分可惜的，她想要见识一下，这位温丞相到底是何模样，他在朝堂上的手段，清落早已经见识过了。 他的容貌，外面更是吹捧得不得了，据说是不低于国师大人的容貌，明月清风，如玉似花的一个美男子。 思及此处，清落突然想到，国师大人也尚未婚配，若是他来了，这位置该如何安排？ 清落是这样想的，也便直接问出了声。 香凡露出了奇怪的表情，像是不知道清落何时竟会纠结这样无聊的问题，不过她还是很认真地回答了：“小姐不必由此疑虑，国师大人是不参见这样的宴会的。” “温丞相一般也不会来的。”香凡想了想，又补充道。 其实清落心中早已经知道。 不过这二人的高低，清落心中还当真是不清楚。尤其是那个温丞相，她见也没有见过。 “小姐为何突然对温丞相有了兴趣？”香凡眼皮跳了跳，问清落道。 清落不是一个好奇心旺盛的人，她能够这样问，那一定是那个人是有用的，或者，是清落真正感兴趣的。 “没什么，就是觉得，他或许是个有用的人。”清落沉思道。 温丞相有价值这一点，清落从前就明白了。 不然也不会巴巴的想要见他，可温丞相除了在朝廷上帮皇上办事以外，还真和颜鹤是一样的作风，真像是个修仙的。 清落吩咐了沈以文之后，便跟着清梨公主去了皇后的重华宫。 而大殿上人散尽了以后，唯剩下两人在私语。 “如何？”煜王率先发问。 “并无任何病症，恰恰相反，太医说她脉搏有力，是个身子康健的。”贵妃奇怪地看了一眼煜王，“你待要如何？” 煜王目光变得幽深：“这个大小姐，还果真是不一般。” “你要娶她？” “不是我要娶她，她是父皇指给我的王妃不是吗？”煜王看了贵妃一眼，深邃的眼瞳中藏着的侵占气息格外明显。 “哦？”贵妃目光变得微妙，“那今日你们突然出去，也是因为她？” “我觉得她举止有些怪异。”煜王解释道。 “你真的觉得她能帮得到你吗？”贵妃这个时候目光才变得正经起来，“你要知道，你面对的是皇后那边，瑾王深受皇上喜爱，这一点……” “清落公主不是已经不在了吗？”煜王抬眼看向贵妃。 “可他仍是长公主的弟弟，凭着这一点，皇上还是会看重他的，又有皇后帮衬。” 贵妃在这后宫无子，她知道自己得要早早地找一个依仗，才能够预防万一，虽说她还年轻，可皇上不是。自小没有母妃的煜王，正合她心意。他有野心，有谋略，对自己也有足够的诚意。 “只要公主如今不在，旁人对我们，构不成多大的威胁。”煜王的话中透露着自信。 “你看着办吧。”贵妃这句话算是认同了。 而这会儿跟着清梨公主正往重华宫走的清落，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盯上了。 第107章 再见 上次进宫没有见皇后，是因为当时自己与清落公主相像，已经惹得了很多人的注意，皇上是，清梨公主也是。若是再去见了皇后，恐怕今后这个神似清落公主的名声她就得背上了。 而现在不同，“清落公主”已经被送去了寒叶寺，清落公主这个名声，最起码表面上已经不会引起很多人的忌惮了。 当没有了忌惮，一些人的心思才能够真正地暴露出来。 而清落选择在这个时候去见皇后，也正是因为此。 清梨公主并没有在跟前多呆，只带了清落过去便离开了。 皇后的脸与清落记忆中重合，这是清落醒来以后第二次见到皇后，她仍是一贯的威严与祥和。 清落因着自己的弟弟养在皇后膝下，才与皇后亲近，皇后也对自己格外的好，好到她几乎要以为她是真心的关系自己了。清落目光只在皇后身上停留片刻便低下了头不再多看。 皇后却盯着清落看了许久，才道：“上次宴会，本宫便想要与沈大小姐说一说话，没有想到，一直等到今日，才得以相见。” 清落虽然下意识觉得她的目光奇怪，却也并未表现出来，只行了个礼：“皇后娘娘。” 清落心中明白，沈以柔与自己的长相并无一处相似，一个清冷，一个温柔，之所以会有相像的感觉，不过是因为她的性子。 可是现在，皇后却一直盯着自己的脸看，是在可惜，这副皮囊，与自己原先那张脸不同吗？ 要知道，清落公主身为西凉第一美人，容貌比之已经算是极品的沈以柔来说，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听闻以柔曾经掉落悬崖，没有了从前的记忆？”皇后，目光紧紧盯着清落，生怕将她表情变化错过了。 “是。”清落心中警惕，却仍是柔柔一笑。她第一个问题，便问到了这样让自己心虚的问题。 清落虽不是在皇后膝下长大，可到底也是她照顾了多年，皇后对清落，可以说是很了解了。 皇后眼底划过一丝失望，清落公主话少，笑也少，她从前很少会向这样对着人笑。 “真是奇怪，可有恢复的可能？”皇后虽然心中可惜，不过仍是很快缓和了自己的脸色，接着问道。 “父亲也招了许多大夫看过了，只说是有恢复的可能。”清落抬头道，她总觉着，皇后说这句话的时候，透露着几分古怪。 “好孩子，到本宫身边来。”皇后说着，便向清落伸手。 清落虽然奇怪，也没有迟疑，向前走了两步，将手放在皇后的手心里。 只听皇后絮叨道：“那日在大殿上初见你，本宫便觉得你和清落公主有些相像，又见你会广平舞，更是惊异，虽然……虽然你跳得与她编的广平有些不同，可本宫仍是觉得，就好像看到了清落一般，本宫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她了。” 她说着，竟带了几分泪意，就要将清落往怀中抱。 清落无法，只得顺从。 下一秒，皇后的手落在清落的脖子上。 旁人不知道，皇后自小照顾清落，自然明白，脖颈算是清落的一个敏感处，旁人是碰也碰不得的。便是睡着了，有人碰到她的脖子，清落也会条件反射一般，直接伸手拍过去。 不过现在…… 皇后手已经在清落脖后拍了几下，并未见到清落有任何反应，只是有些僵硬。 “吓到你了吧？”皇后尴尬地直起身子来，“本宫只是太想念清落了。” 没有得到应有的反应，皇后的语气轻松了不少。 清落依旧神色淡淡，还柔声安慰道：“没什么，皇后娘娘一直疼爱公主，现在思念公主，也是应该的。” “我问过清梨，你已经有了婚约了？”皇后现在心情已经平静了许多，说话间也恢复了一开始的疏离客气。 “是。”清落不知道她打的是什么主意，只低声回应。 “实在是可惜，你这样好的孩子，本宫当真想要指给辰儿。”皇后说着，又看一眼清落的脸。 沈以柔生得是一副乖巧惹人怜的模样，能得长辈夸赞也是正常的。 清落只低头默不作声，若说煜王，只不过是她名分上的弟弟，那么瑾王，就是她自小照顾到大的亲弟弟，皇后的这一说法，放在清落耳中，当真是可怕。 不过她也知道，皇后也不过是客气的说法，她有多看重瑾王这个儿子，清落心中明白，恐怕只想要将最好的，对她最有帮助的人指给瑾王。而那个人，决计轮不到自己。 皇后又与清落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这才放她离开。 清落走到殿外之时，才发现清梨公主还在殿外等候。 “公主还在这里？”清落低声询问，再次来到这个地方，又再次看到自己曾经亲近的妹妹，那种记忆往出涌的感觉，让清落觉得有些头疼，心中的感觉更是奇异。 “我喜欢沈姐姐嘛，想到你对宫中的路也不熟，还是我带你出去吧。”清梨公主脸上的阴郁一扫而去，笑嘻嘻地对清落道，晶亮的眼中带着一丝丝期待。 清梨公主也是因为皇后的缘故才与清落亲近的，就连皇上也曾称赞过她们两人真如一母同胞一般。 可实际上，她方才并非不想要留在皇后宫中，只是因为，皇后根本不愿意留她在那里。 从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即便是面对一个仅仅是与清落相像的人，对她的关注也远远比自己要多。 她聪明，也懂事，当然知道自己应该做怎样的选择，可是这不代表她心中不会有不满，不会有怨恨。 “那就劳烦公主了。”即便清落对这条路再熟悉，清梨公主此言一出，她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清落知道，自从公主去世以后，她想要再进宫，再与这些人见面就要难上许多。除非是她成为王妃，不过这于清落而言是不可能的事情，清落也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虽然她现在脸是沈以柔，可她记着自己是清落，她不能够接受一个原本是她皇弟的人成为她的夫婿。 清落觉得，关于自己身上的亲事，应该快些解决了。 第108章 等候 清落到了宫门口的时候，发现还有两顶轿子停着。 抬眼一看，这才明白原是沈杭儒也没有离开。 沈杭儒今日底下穿着月白色锦衣，外头一件银线绣边的白色大氅，站在冬天的风里，看着格外不同。又与身旁深蓝色的轿子颜色有了对比，清落只觉得，他眉间的愁绪有些扎眼。 “大哥。”清落远远地叫了一声。 这样冷的天气，说一句话出来都是白雾，清落难以想象，沈杭儒就是站在这样的冷风中等着自己回来的。 沈杭儒向清落身上看了一遍之后，才点点头：“她们两个先走了，现下我们也可以走了。”丝毫没有介意自己方才在外面站了那么久。 清落后知后觉地想到，沈杭儒并不知道自己之前在皇宫这些纠纷，他方才那样忧心地站在轿子旁等着，就是怕自己会出事， “让大哥担心了，是以柔的不是。”清落果断向沈杭儒解释道，“大哥怎么不在轿子里面等着？” “想要看着你走出来。”才能够放心。 清落不自觉的便走到了沈杭儒跟前，直接伸手将他的手握紧了手中，冷得如同冰块儿一般，清落却没有松开。 分明突然被冷到的人是清落，沈杭儒却打了一个颤，他不自然地笑了一下：“怎么了？” “让大哥这样担心，以柔心里愧疚。”清落从前也未曾想过，有朝一日会有一个哥哥，对自己这样的好。 “外头冷，早点回轿子上吧。”沈杭儒还是担心清落站在外面冷，“皇后没有说你什么吧？” “没有。”清落松开了沈杭儒的手。 沈杭儒脸上担心之色淡了些，扶着清落上了轿子之后，自己才上轿子的。 “小姐。”清落上了轿子以后，香凡才叫了她一声。 “怎么了？”清落看向香凡，一向冷漠的脸上，这会儿竟带着些犹豫。 见清落看向自己，她又很快将犹豫收敛住，迟疑了一会儿道：“方才大少爷挺担心的，三小姐和四小姐也说要留下来，不过大少爷劝她们先回了。” 清落并不意外，反倒是细细地看向香凡：“你要说什么？” “小姐……”香凡迟疑了。 “香凡，你从前是不会这样的。”清落轻叹了一声道。 “公主恕罪。”香凡立即便跪在了地上，这才道，“公主可是有所怀疑了？” 清落抬了抬眼皮看她，这不是很明显吗？若非是有所怀疑，她也不会非得要在国公府里面呆着。有着沈以柔的脸是一方面，她有所怀疑是另一方面。 清落没有说话，便听见香凡接着道：“公主可是对皇后有所怀疑了？”这句话声音极小，清落几乎听不清楚，她又看了一眼香凡。 “香凡只是担心公主。”香凡这句话声音大了一些。 她也知道分寸，从前不问，是因为想要誓死追随公主，现在问了，是因为想要誓死保护公主。 “你不必担心，我心中有数。”清落一时间也有些不愿直说了。 从前皇后对她好，香凡这丫头也是看在眼里的，若是直接跟她说了，清落唯恐她心中会有些难过或者是别的情绪。 “香凡的主子，永远只有公主一个人。” 香凡誓死效忠公主。 后一句话，是香凡在心中补道的。两人相处了这么久，她也大概明白清落不告诉自己的原因了。从前皇后对公主很好，对香凡也是多有照顾，香凡对她是有感激的，可若真的是皇后…… 香凡也一定会站在公主这边的。 “你先起来吧。”清落扶着香凡的胳膊将她拉起来，对于香凡的忠心，清落是从来没有怀疑过的。 她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香凡跟着她经历了不少的事情，心思成熟，办事牢靠，是清落的得力帮手。 “虽然不能确定，但是……”清落眼中划过一丝狠厉，这些年在宫中的生活，早已经将她心中对于他人的信任与温存消磨殆尽了。 在清落眼中，忠于自己的，便是可以留下的，而背叛自己的…… 送了清落离开以后，清梨公主才重新去了皇后宫中，皇后第一句话便是问她：“为何今日会突然带她过来？” “今日贵妃举办宴会，女儿见到了她，想着上次母后想要见见她，所以将她带了过来。”清梨公主简单道。 “见到了她？”皇后一下子便抓住了重点，她也是知道有这次宴会的，自然也知道今日清落也回来，原本过了这些天，她想要见清落的心思已经淡些了。 “我觉得，三哥对她好像还挺维护的。”清梨公主简单地将在殿外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是吗？”皇后眯起了眼睛。 她想起了方才对清落的试探，清落自小没有人管，所以她算是对清落照顾多的，知道清落脖颈上格外敏感，而且是她自己控制不了的敏感，今日她试了一下，并无异样。 想想她又觉得心中好笑，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丫头，竟会让她这样担心。分明已经死了，她还在这里疑神疑鬼的。 这样一想，皇后身边离自己近的宫女道：“那梅园最近花可开了？” “回娘娘，全开了。”身边宫女见她突然问起，立即回答道。 “可要记得，照顾好了。”皇后接着道，目光放远，不知道在看什么。 “是，奴婢明白。”那宫女领了命，又退回了原位。 清梨公主藏在袖中的拳头握得生紧，却愣是不敢展现出分毫。 皇后像是在想什么事情，很快便反应了过来，向清梨公主道：“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安分一点，不要坏了本宫的事。” 清梨公主脸色立即有些难看，勉强道：“是。” “你是本宫的女儿，不要总是这样一幅没出息的样子。”皇后看着她这个模样就有些来气，不高兴道。 “是。”清梨公主接着答道。 心中却是冷笑，她是在提醒自己是她的女儿吗？她却从来没有看出她对自己这个女儿的爱来。 第109章 除夕 清落回到自己院子的时候，看到沈以文正在自己院子门口等着。 沈以文见到她的时候，松了一口气般：“大姐回来便好。”也没有多问的意思，便要离开。 “嗯，我没事，你莫要担心。”清落点头，目送沈以文离开。 知道方才沈杭儒让她先回来的事情，又未听及沈以文提起，更觉得珍贵，知道她也是一直默默关心自己的。 清落回了房间后，另外两个丫鬟也没有多问，只说了卫夫人身边的丫鬟曾来过，说是让清落别忘记了自己应下的事情。 清落心中明白，自己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卫夫人看在眼中，并没有做出任何对她有帮助的事情来。 更重要的是，她还快要嫁人了。 清落嗤笑一声，道：“让她放心，我不会忘记了自己要做的事情的。” 忆荷又提醒道：“小姐，你已经很久没有去老爷那里请过安了。” 从前的沈以柔是不去那边请安的，忆荷也看得出来，沈以柔重新醒来以后，是想要修复与老爷那边的关系的，只是效果甚微。 可即便是没有多大的作用，最起码老爷对这个女儿也比从前在意了些，清落如今又如同从前一般，这让忆荷有些不明白了。 “我知道了。”清落只不在意地应了一声，显然是没有将她的话放在耳里。 清落虽是应了卫夫人的话，却并未真的着手与孟夫人作对，相反是过了一段安稳的日子。 除夕那日，他们皆在正房里面一块儿吃饭。 这是清落在国公府过的第一个年，她还不知道，原来老夫人在除夕这晚也是不回来的。 孟夫人看着国公有些失落的表情，只道：“一早便派人请了。” 孟夫人没有说谎，不只是一早便请了，甚至是已经请了好几次了，可老夫人的回答都是一样的，都没有回来。 清落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原因，能够逼得老夫人连除夕这日都不愿意回来。老夫人看着分明也不是个看破一切，想要堕入空门的人，而且国公的脸上分明满是愧疚。 他们这些小辈的，看着国公的脸色都不敢发话。 唯有卫夫人，能够劝上两句，这个时候，就连孟夫人也说不上话。 清落有些了然，想必这仇怨，是在孟夫人进府之前结下的。 “是我的不对。”国公叹了一声，像是想起来什么一般，看向身旁空下的位置，向身后的婆子道，“没有请颜鹤公子吗？” “请了，公子也说了不来了。”婆子平静道。 倒也没有多大的意外。 颜鹤公子这日虽然仍是在国公府，可却是不与他们一同用膳的，用颜鹤公子的话来说，这是他们一家人欢聚的时候。 所以听到这句话，国公也只是点了个头，以示自己明白了。 他还陷在老夫人不肯回来的事情当中。 清落好奇地将目光移到沈杭儒身上，见他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碗，没有多说的意思，清落又重新低了头，接着看自己碗中的饭。 “老爷莫急，待明日我与老爷一同去将老夫人请回来如何？”卫夫人声音柔和道。 “罢了。”国公焦躁地按了按自己的眉峰，这才将心思放在晚膳之上。 “对了，之前以柔帮忙整理过那几间铺子的账本，我觉得还可以，年后你要是无事的话，就帮着你母亲一块儿管着吧。”国公状似无意道。 可他这句话却在桌上掀起了不小的风波，清落几乎是下意识的便看向了孟夫人，注意到了她脸色不好，这才笑着应道：“女儿知道了。” “你还小，你母亲管着铺子这么些年了，比你懂得多，若是有什么不会的，记着问她，跟着你母亲好好学，知道了吗？” “知道了。”清落应道。 沈杭儒温和一笑，道：“那时看着以柔做的那些账目，我便觉得她是个会管这些的人，还未向父亲提及，父亲却是先发现了。” 面色最淡定地就要属卫夫人了，她还夸了一句：“以柔长大了。” 也不知道为何，国公听了这句话后立即又看了清落一眼，目光有些迷蒙，不知道在想什么，重复了一遍卫夫人的话：“是长大了。” 唯有孟夫人的脸，越来越难看，硬撑着说了一句：“老爷放心，我会好好教以柔的。” “大姐当真是有本事。”沈以文没有多想，只为清落高兴，跟着夸赞道。 清落也笑着应下了。 她目光向另一边转去，沈以嫣从坐在那里开始，一句话也没有说，这些日子，她一直没有见到过她，这会儿甚至觉得她好像与以前不同了些。 沈以微也注意到了沈以嫣的失落，小声道：“二姐今晚都没有吃几口呢。” 说着便夹了一块鱼肉往沈以嫣碗中送去。 沈以嫣很快地端着自己的碗躲过，这让筷子还悬在空中的沈以微有些尴尬，她表情微愣，像是没有想到沈以嫣会反应这么大。 “以嫣！”孟夫人低斥了一句。 当真是越来越不懂规矩了。 沈以嫣被这一声呵斥镇住，默默地将碗放了回来。 沈以文很体贴地将自己的碗拿了起来，对着沈以微道：“三姐怎么知道我正好想要吃鱼肉了。”说着便将她筷子夹的鱼肉接过。 算是解了两人之间的尴尬。 清落从中看出了几分不对，却也没有多想，只埋头吃自己的。 不过很快，众人便明白了原因。还没有吃几口，沈以嫣便跑出了房间，开始干呕。 孟夫人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脸色有些发白。 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国公也冷下了脸，今日原本就不好的心情，算是达到了顶峰，他冷着脸道：“请邢大夫过来。” “唉。”卫夫人叹了一声。 一会儿的时间，邢大夫便来了，听了脉后，沉着声道：“老爷，二小姐她……有……有孕了。”他舌头打了一个颤，脸“喜”字都没有敢说出口。 国公当场震怒，指着沈以嫣：“你！你真是！”到底是甩了袖子，没有说出来。 自上次的事情之后，他们就应该知道有这个可能的，却全都疏忽了。 第110章 认输 这个除夕夜过得并不好，国公震怒，孟夫人也生气，其他几人皆是沉寂。 清落没有吃几口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小姐，这是小厨房那边准备的糕点，我瞧着很好，便拿了过来。”香凡端着一个方盘走进房间道。 清落看着托盘里面的糕点，晶莹剔透，还带着些香味，看着便让人食欲大振。她晚上确实是没有吃上几口，对着那些个人，也确实是没有胃口，清落拿起一块糕点，送入口中。 入口即化，香甜可口。 确实不错。 清落看了那糕点几眼，道：“帮我准备个食盒。” “小姐要去听雪阁？”香凡已经想到了清落要去哪里。 “嗯。”清落点头，她也确实没有猜错。 今天晚上颜鹤还留在国公府，却并没有和他们一起吃饭，清落看到这糕点的同时，便想要带过去和他一块儿吃了。 今天晚上，他们都是没有家人的人。 清落将那些糕点装进了食盒时候，便披了一件披风离开了。 “夜里风大，香凡和小姐一同前去？”香凡不放心问道。 晚上在正房那边发生的事情，香凡也知道，唯恐孟夫人一个按捺不住，便对清落动了手。 清落想了想，也点头同意了。毕竟香凡功夫比自己好上许多，有她陪着，这一路上不必担心安全问题。 清落来到听雪阁的时候，颜鹤正坐在石凳上下棋，只有他一个人，身后立着醒迟。 听到门口的声响，醒迟率先转过了头来，而颜鹤依旧没有反应，紧紧盯着那一盘棋。 清落就站在他的身后，没有多言，看着他与自己厮杀。 颜鹤穿着雪白的衣裳，外头并无大氅一类的，就那样坐在冰冷的石凳之上，脸色也是雪白。他坐得很直，一个人入定了一般，仿若感受不到周围的动静。月光打落在他的脸上，为他渡上一层薄光，清落看着他精致的面庞，几乎要怀疑，下一秒，他就要成仙飞去了。 实际上他已经停了许久，因为棋盘上黑子将白子包围了，眼看着黑子就要胜了，所以颜鹤现在，是在为白子纠结。 许久，颜鹤像是不忍心一般，抬起头来看向清落，问道：“若此时是……大小姐，大小姐会如何？” 清落以为他随口一问，便指着棋盘上道：“这里。” 其实，只要那一个子，便能够由死转生，然后，白子变胜了，而黑子直接全盘皆死。 清落不知，为何黑子要走这样一条不同寻常的方式，像是拖延时间一般，将这个原本就能够赢的局面，发展成了这样，或许是因为颜鹤无聊，想要放白子一条生路吧。 毕竟，清落知道，还自己能够看得出来的，也能够看得出来。 他如此的不愿结束这盘棋，为的就是让黑白子厮杀么？ 清落看得清楚，她指过以后，颜鹤嘴唇微抿，不知道在想什么。 颜鹤将棋子递给清落，清落挑了挑眉，仍是接过了。知道他是想要自己将这一枚棋子落下，虽然不知是为何，清落还是放在了她方才指的那一个位置。他们两人只下过之前那一次棋，之后再没有下过，他们两人也都没有打算再下。 清落问了一句无关紧要的问题：“颜鹤公子换了一盘棋子？” 颜鹤却并不觉得她这句话问得突兀，反倒是眼睛一亮，笑着道：“大小姐认出来了？” “嗯。”清落点头，到底是不同的，棋子捏在手中的触感便不同。 棋局罗落定，颜鹤这才转过身来，看到了香凡手中拿着的食盒，笑了笑：“原来大小姐是怕颜鹤饿死在这听雪阁中，特地给颜鹤送吃的来了。” 清落向香凡看了一眼，香凡将食盒递了过来，两人也没有打算在外面呆着，而是走向了房间内，清落也还击了他的调侃：“以柔以为，颜鹤公子是要羽化成仙的，不须食人间烟火了。” 颜鹤知道她是在说自己坐在石凳之上，也不反驳。 良久，突然闷笑了一声道：“听闻羽化成仙是要看破俗事的，颜鹤恐怕是做不到了。” “还有颜鹤公子看不破的事情吗？”清落下意识便接道。 “有。”颜鹤转头定定地望过来，静视着清落的脸。 让清落怀疑，只要她问出是什么，他会毫不犹豫地说出：“是你。” 清落到底没有敢问，她突然想到，这是她第一次到他的房间中来，与上次看到沈杭儒住的房间不同，这里，就是颜鹤住的房间。 倒也并非简单到什么装饰都没有，至少正常的物品都有，床边的墙上挂着一幅画，画风奇特。 红梅白鹤，背景幽远，那只瘦鹤仰头像是要够到最高的那一朵红梅一般，只是中间仍是有一段距离，正是在那一段缝隙之中，远处画着一个小小的背影，依稀可以分辨得出是个小女孩。奇怪的是，那女孩穿着的，是黑色的裙子，因为只有一个背影，也看不出到底是何意思。 画面诡异的融合在了一起，让清落有些怀疑，这幅画的主角到底是那个小女孩，还是只是这种景色。 清落有些兴趣，问道：“我可以靠近看看吗？” 颜鹤勾唇：“可以。” 清落靠近了看，发觉这红梅是新点上去的，与原先画上的墨迹有所不同。 “这是颜鹤公子自己画的？”清落浅笑，“倒是有几分独特。” “从前做了一个梦，梦醒了以后画的。”颜鹤简单解释道。 清落看到他幽深的眸子，又觉得这不只是一个梦那么简单。 “大小姐喜欢这幅画吗？”颜鹤突然问道。 清落想了想，自己确实喜欢，又不敢点头，觉得颜鹤对这幅画极为珍视，怕他觉得自己有想要的意思。 颜鹤却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一般，似笑非笑地道：“这幅画颜鹤确实十分珍视，若是大小姐想要，得拿东西来换的。” 清落摸了摸鼻子：“我确实很喜欢这幅画，不过既是颜鹤公子心爱之物，我又哪里敢夺？” 第111章 道歉 清落觉得这天晚上的颜鹤说话有些奇怪，她不敢直接回应。 想到今日是除夕夜，又有些了然。 西凉历代的国师，皆是由上一任国师亲自测算选出来的，然后从小培养，而每一任的国师，都有一个相同的身世——孤儿。这或许也是国师看着不近人情，不沾烟火的原因吧。虽然没有明确规定，可历任国师，都是未曾婚配的，至于颜鹤…… 清落想起了之前一时冲动问颜鹤的那句话，知道有些为难他，她也确实不是真的想要嫁。 清落不知道颜鹤到底有没有用过晚膳，不过他多吃了几块糕点，清落也便当做他是没有用过晚膳。 窗外寒光倾泻，清落总觉得过了这晚，他们之间有所不同了，具体是什么不同，清落自己也不明白。 她离开以后，颜鹤让醒迟将那一盘棋也收了起来。 “公子？”醒迟的红衣站在这个时候，才有了些过年的意味。 “以后也不下了。”颜鹤想起了什么，抿嘴一笑。 因为沈以嫣有孕的缘故，原定的九月的婚事提前到了一月，因为办得仓促，所以很多事情都无法安排妥当。 清落没有想到，沈以嫣还会在这种时候来找自己。 沈以嫣憔悴了不少，话也变少了，再见到清落的时候，再没有了从前那股子嚣张跋扈的劲儿。 这也是清落第一次见到她规规矩矩地给自己行礼：“大姐。” 沈以嫣眼下乌青，勉强的笑意当中藏着说不出的疲倦，想必是这些日子为了成亲的事情忙碌。不过清落并未因此对她生了怜悯之心，凭着之前她所做的那些事情，这个惩罚于她而言，已经算是轻的了。 “怎么了？”清落也不苛待沈以嫣，仍是使了眼色，让寄兰给她准备茶水。 清落不相信，她在这个时候来自己这里是为了告别，毕竟她们之间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都没有多少姐妹情分可讲。 “大姐，从前的事情是我的错，我从前因为嫉妒、攀比之心，做了许多的错事，也连累了大姐受苦，这些日子，我也想明白了，过两日就要嫁给林子川了，我也知道是我自作自受。”沈以嫣低声道，“大姐，对不起。” 清落挑了挑眉，像是没有想到她竟然能够幡然悔悟一般。 “大姐，以嫣知道错了，大姐能够原谅以嫣吗？”沈以嫣那双空洞的眼睛看向清落，其实沈以嫣生得是很美丽的，只是如今少了从前的灵动。 分明是有孕了，却比从前看着还要瘦些。 寄兰端着茶进来，请过将一盏茶往她那边一递：“沈以嫣，我不会原谅你的。” 沈以嫣一愣，像是没有反应过来，清落竟然会这样回答她一般。 “沈以嫣，你没有听错，我没有打算原谅你。”清落将茶送入口中，有些涩，又重新放到桌上。 在这个过程当中，沈以嫣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清落，竟有一种楚楚可怜的感觉。 清落慢悠悠地放下茶盏后才道：“你做了那么多错事，现在仅仅凭借一句道歉，就想要我原谅你？” “那大姐想要我怎么做？”沈以嫣紧紧咬着自己的下唇，她现在已经明白自己错了，她想要恕罪。 “你向我道歉，只是想要平复自己内心的愧疚，你想要我的一句原谅，来将你做的那些事情抹平。我不需要你做什么，我只是想要告诉你，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我要你记着，你做的错事，永远都不会真的被抹平。”清落语气平淡道。 她话说完，沈以嫣松了咬紧的牙齿：“已经，晚了吗？” 清落笑了笑，知道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没错，已经晚了。所以以后就不要再做这种事情了。” “以嫣知道了。”沈以嫣心情比来时更沉重了，“打扰大姐了，以嫣回去了。” 清落点头，沈以嫣像是没有听到一般，自顾离开了。 寄兰看着沈以嫣失魂落魄的背影，向清落道：“小姐，二小姐真的和从前不一样了，或许，她这次是真的知道错了呢？” “我又有那句话说她不是真的知道错了呢？”清落反问道。 “那小姐……”还说那样的话来刺激二小姐。 这些日子，沈以嫣过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寄兰看着都觉得可怜，孟夫人不在意她，国公也气她，转眼就又要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了。 “小姐说那些话自有小姐的打算，倒是你，莫不是可怜二小姐了不成？”忆荷笑着道。 “我，她从前那样过分，我才没有可怜她。”寄兰恼羞道。 “小姐大可以不必理会二小姐的。”忆荷想了想，才向清落道。 “她既然已经知错了，那我不表一下态，她岂不是真的要将自己感动了。”清落半玩笑半认真道。 其实她对沈以嫣并没有多少恨意，毕竟她虽然做了不少恶事，却从来都伤害不到她。可她现在毕竟是沈以柔一个原本已经被她害死了的沈以柔，她不会原谅任何人。 当然，如果是她的话，她也不会原谅。 清落自小在皇宫之中，虽然有很多人宠爱她，可是更多的人是嫉妒她，甚至想要害死她的，在面对这些伤害的时候，她早已经在心中告诉过自己了，弱肉强食，全靠自己。 沈以嫣不同，她过两日就要嫁到林府了。这些日子外头已经有了流言，无非是沈以柔从前与林子川私奔的事情，还有沈以嫣为何着急嫁到林府的事情。 外头有诸多猜测，不过到底只是猜测，成不得真的。 也没有敢搬到明面上来说。 “我不会原谅任何一个无缘无故伤害别人的人，错了就是错了，再怎么弥补也回不到从前，明白了吗？”清落这句话说得有些严肃，目光之中带着几分狠厉。 有那么一瞬间，香凡觉得，从前那个公主又回来了。 她在皇宫中，便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刚强锋利，如一把利剑一般，泛着寒光。清落来了国公国公府以后，虽然没有刻意收敛着自己的性子，可到底还是比从前温软了不少。 不过也仅仅是一瞬间，很快清落便阖了目，恹恹地靠在椅背上。 第112章 嫁妆 那次以后，清落再没有见过沈以嫣，她不知道沈以嫣会如何想她说的那些话，也不在乎。 因为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忙。 年后，管家开始带着她熟悉国公府的账目。虽然那日国公说的是孟夫人带她，可国公府的这些账目，是步管家和孟夫人一同管理，也算是其中一个。 其实之前清落帮助沈杭儒整理账目的时候，也发现了蹊跷，不过是没有打草惊蛇罢了。 而现在，国公直接让她开始接触国公府的账目，首先着急的应该就是孟夫人了。 她现在已经知道了，找杀手是杀不了她的。所以孟夫人势必会寻一些更隐晦的招子来对付自己，清落心中明白，所以更添了几分谨慎。 沈家的铺子不少，步管家虽然对她没有好脸色，可该给她讲的也都讲了。 清落不知道为何，国公、步管家，还有老夫人，都对沈以柔不喜欢，她隐隐觉得，与沈以柔的生母有关。只是她无法问出来，就像是当初关于颜鹤的身份，以及沈以柔与林子川之间的事情一样，或许除了当事人，别人口中她是敲不出来话的。 清落想着，这个小小的国公府，藏了不少辛秘，她想要知道，可能还得要慢慢来。 卫夫人或许知道，可清落不想要从她哪里得知，就好像，她一开始不愿意从颜鹤那里知道沈以柔的死因一般。 或许，也不一样。 “管家，城东的胭脂铺，城北的首饰铺，还有典当行……”清落一连说了好几个城中的铺子，皆是她之前收过帐的，“这些铺子的帐，都是谁来管的？” 清落看得清楚，这些铺子名字，她没多说一个，管家脸上的震惊就多添了一分，不过管家到底是在府中多年，很快便将自己的表情收敛，回道：“大小姐，这些铺子皆是孟夫人主管的，我们原是不按这个分的，只是这几家，皆是她主要管的，我也会看账目。” 他这一番解释，清落明白了。 这些铺子是两人一同管的，可是主要的，还是在孟夫人那边。 也难怪。 清落心中这样想着，便接着问道：“那前些日子，二妹妹的嫁妆中，可有这几家？” 沈以嫣这一场婚事虽然来得匆忙，可面子上的事情，孟夫人却马虎不得。不只有铺子，还有地契、珠宝，一样也不曾短了的。 “二小姐的嫁妆中有四家铺子，分别是城东的古董铺和绸缎铺还有两家首饰铺。”管家倒也不意外她会问起这个。 毕竟如今国公已经让她开始学习管理账目，那么府中的账目也少不得有一日会过她的手。 清落听着管家说的那几家铺子，微微眯起了眼睛，孟夫人看着对这个女儿不重视，嫁妆给的是真的丰厚，城东的铺子原本就比其他几个地方的生意好些，孟夫人安排的这几个皆是上次她瞧着赚得多的。而且，这几家里面，没有一家是孟夫人管着帐的。 “如此说来，母亲也未曾亏了二妹妹。”清落低声感叹。 管家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般：“地契只给了两张。” 这样一来，就算是正常的了。孟夫人特意给了这几家铺子，为的不过是给沈以嫣撑个面子。 到底，孟夫人还是她的母亲，还是为她着想的。尤其是沈以嫣那种情况，到了林府更容易不受重视，陪嫁的多一些，也能有些底气。 清落也没有一直纠结在这些问题之上，又问了几个关于铺子的问题，还有以往府内的账目，管家一一答了。 “那次大少爷亲自去，不过是老爷想要让大少爷去铺子里面看看，以后大小姐若要收账，只需派下人去便是了，我会吩咐给他们的。” “好，我知道了。”清落轻声应下，看了一眼管家后，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下次收账，我还是会亲自去的。” 管家眼睛动了动，到底没有说什么。 清落像是没有注意到他对自己的冷淡一般，自若问道：“管家可知，为何父亲会突然提出要我学习这些？” 不等管家回答，清落便接着道：“毕竟，还有几个月，我便要出嫁了。” “奴才不知。”管家平静回道。 “真的不知？”清落静静地看着管家的眼睛。 “或许，是想要大小姐能够在出嫁之后，有点管家的经验。”管家见她黑漆漆的目光盯着自己，大有他不回答她就不移开目光的气势，索性顺着她的话答道。 “是么。”清落自顾开始思考，“我原先觉着父亲是不喜欢我的，毕竟他将我忽视了这么多年，也不差这几个月，不过我想想也是，父亲也未曾对二妹她们，有过几分关心。或许，父亲他只是忙于朝政吧？” 管家眉心带着愠怒，皱得生紧，别人，国公府的任何一个小姐少爷都有资格说这样的话，唯有沈以柔没有。 可她不仅说了，还说得如此理所当然。 “国公是有些忙。”管家这句话是带着气说的。 早年国公荒唐的时候，他是看在眼里的，又心疼又无奈，这些年好些了，一心扑在了朝政上，确实在府中呆的时间不长，可国公对几个孩子的忽视，却不是因为这个。 “管家生气了？”清落眨了眨眼睛，故作不懂道。 “奴才没有。”管家很知趣地向清落道，不满全都写在挺直的脊梁上了。 “我母亲她……”清落试探着开口。 管家眼睛陡然睁大，带着几分惊讶和愤怒，目光触及到清落的脸，更带着几分不甘。 “大小姐若是有不懂的，可以问奴才或是孟夫人，出来的时间久了，奴才去老爷那里看看。”管家行了个礼，不等她说完便直接转身走了。 清落觉着，他是不想要看见自己的。管家在府中这么多年，一直在国公身边照顾，本是不必自称奴的，可他一生气便会如此自称，现在还直接转身走了。 清落看着他转身，舔了舔嘴角，带着点势在必得的自信，她已经确定了，这种种的奇怪，皆是因为沈以柔的亲生母亲，已去的先夫人。 第113章 漏洞 清落见管家离开，也不恼，自顾看着国公府的账目。 这些年国公府的账目很多，开销不少，赚了也不少。这次管家给她拿来的，是城内所有铺子的，堆在书桌上，厚厚的一摞。与上次不同，她还得要细细地看。 之前孟夫人管的那几家铺子出了问题，清落自然明白不是偶然，一定还有别的，所以她看得格外仔细些，找出这些铺子来。 “以柔还在看这些账目呢？”孟夫人的声音传来。 “母亲。”清落放下手中的东西行礼道。 等我心中微微惊讶，却又了然，倒是省了自己特地去东院跑一趟了。 “快快起来。”孟夫人忙扶清落起来，脸上是说不尽的亲切与关心，像是全忘记了，之前对清落的冷漠与陷害一般。 “母亲怎么亲自过来了？”清落也如同什么都不知道一般，亲近道。 孟夫人没有想到，两人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清落还能够这样笑颜面对这自己，心中提了几分警惕，挤出了笑意：“前些日子，老爷原说让我教你这些帐，母亲原想着刚过完年让你歇歇，未曾想你竟这样勤快，先请了管家，带了这些账本来。母亲唯恐你有些不懂，所以特来看看。” “麻烦母亲亲自跑一趟，清落原先不懂得这些，好在有管家在一旁讲解，清落才能明白一二。”清落伸手指了指桌上的账本，又向孟夫人道，“前未曾想过，家里的账本竟有这么多，我这些日子整日里看也未曾明白全。还要劳烦母亲亲自过来，清落心中，实在愧疚。” “像这些账簿都是我和管家一同处理，现在只你一人，自然麻烦些。你又是初次整理这些东西，有些不会也属正常。”孟夫人话中带着几分试探，瞥了一眼桌上的账簿，“不过之前你大哥做的那些账目，我看着还有几分样子。” “大哥自小是父亲竭力培养，自然比清落厉害，若从前不曾学过这些，如今幸得父亲信任，能够在出家嫁人之前学着管些帐，今后便是到了别家也不会生胆怯。”清落明亮大眼睛忽闪了几下，好像在掩饰自己即将掉下来的眼泪，目光中透着几分悲戚，真的如同普通快出嫁的女子一般。 孟夫人登时有些不屑，不过是有几分小聪明的女子，到底也是个目光短浅的。心中又觉得自己从前高看了她，不过是借着几分侥幸，让自己吃了几回安暗亏罢了。 原先国公说，现在账目是沈以柔做出来的，孟夫人心中是有几分怀疑的，现在她说了这些话，孟夫人心中却是有几分不定了。于她而言，沈忆柔到底只是一个大小姐，而沈杭儒却是卫夫人的儿子，是府中唯一一个少爷。这样想来，孟夫人便觉得之前的事情是沈杭儒故意推脱给了沈以柔的，为的便是国公对沈忆柔多看一眼。 孟夫人有多讨厌沈以柔，别人或许不知道可卫夫人心中清楚，想到这里，王夫人心中对卫夫人狠狠记了一笔。 不过她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相反是柔柔的笑了一下，目光中带着几分包容，看向清落，道：“跟我莫要说这种话，以柔将来嫁给了煜王，便是煜王妃了，有的只会是更多的福气，哪里来的胆怯。” 清落听着他的话，便知自己的表现成功骗过了孟夫人，她这才开始说正事：“城中的铺子实在太多也容易扔，这么多天来也未曾看望，我觉得这几本中间有些蹊跷，母亲看看如何？” 孟夫人将目光移向桌子，看向清落指出的的那几处，心中陡然一惊，又看清落清澈的眼睛，觉察出她并未发现，这才稍微放下了心。 只听清落接着道：“先看这几本账簿，分明与别家是同一种商品，却赚得格外多些，而这几家铺子也并非在城东，恰恰相反，是在城北。以柔总觉得，是记错了账。” 清落的意思很明显，若是在成都那样人多繁华的地方，同样的物品赚的价钱多也没有什么，可这是在城北，原本便赚的比城东少之又少的地方。 “你说的没错，这几家的盈利确实较别家多些，是该让管家多重视重视。”孟夫人说得轻缓，好像这样就让清落看不出自己内心的紧张一般。 “既然母亲也如此说，那清落便放心了。”清河将那几本账簿移到了另一边，对着孟夫人一脸信任道，“等明日管家来了，再将这些账本给他看，问问到底是何缘故。” “好，你看得认真，可还发现别的问题了没有？”孟夫人不在意道。 “没有了。”清落害羞一笑。 孟夫人到底与清落相处甚少，不知道她原本的脾性。加之原先沈忆柔给大家留下的懦弱印象，让孟夫人现在确切的相信清落之前的聪慧只是一时投机取巧，并非她原本的本事。 而清落之前的几次露爪，在她看来，不过是无谓的反击罢了。 孟夫人到底心中是对清落有几分怀疑的。正如现在她提出了账本有异，孟夫人却不能直接将自己心思表露出来，说要帮她，只能顺从她的意思。 “若是有什么不会的，尽可以来问我，便是直接来东院找我也是可以的。”孟夫人起身笑道。 “母亲这便要离开了吗？茶水忆荷还未送来。”清落也跟着起身道。 孟夫人来这里时间短得就好像她只是来说了该说的话，别听了该听的话，便急忙离开。可清落知道她为何这样着急离开，她在心中笑了笑，有着诸多把柄的孟夫人好像也并没有多么可怕。 “对了，我来这里原先只是想看看你学的如何，按照你如此用心，母亲便也放心了。”孟夫人又回身看了他一眼，这才不回头的离开了。 若对她这种态度，倒也没有多大反应，很快又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将方才拿出来的那几本账簿，重新攥在了手里。 “小姐，现在要去正房吗？”夫人才刚刚离开，香凡便又回来了。 第114章 隐忍 听到香凡的话，清落只是勾唇笑了笑，道：“去，自然要去。” 再将这些账簿整理出来以后，清落便打算找个机会去一趟东院，只是没有想到孟夫人比他想象中来得还要早，省得她自己跑一趟。 “小姐确实是很久没有去看过老爷了。”香凡语气平静道。 她说这句话，甚至连提醒的语气都没有。因为香凡心中明白，虽然他现在叫的是小姐，可小姐在她心中一直是长公主，是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 即便是她如今在国公府成了国公府的大小姐，可她在他心中的身份是不变的。香凡知道，总有一天，清落会恢复自己的公主身份，而那一天到来的时候，这里的所有人与她而言，不过是和草芥一般的人物。 而这个时候的西院，还和以往一样的安静。 “夫人，孟夫人方才去了大小姐那里。”灵晴在卫夫人耳边道。 “哦？”卫夫人握着佛珠的手一停，目光也跟着顿了下来，看向灵晴，“这么快？” “是。”灵晴低头道，“那我们要做些什么吗？” “不必。”卫夫人的话一出口，灵晴有些愣了。 “不必这么快。”卫夫人补充道。 灵晴听了她的话，这才退到卫夫人身后，正是这个时候，门口传来了声音。 卫夫人向灵晴挥手，示意她出去。 “怎么了？”夫人沉声问道。 自沈以微进门起，她便看出了她的心情不快。 “母亲……”沈以微话刚说出口，便被她凌厉的目光逼了回去，生生改了称呼道，“姨娘。” “嗯。”卫夫人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我这几日瞧见大姐她……”所以围墙清落这些日子与颜鹤之间相交甚密的事情，全告诉了卫夫人，“姨娘，你说大姐她不会……” 不会又整出一场私奔的戏码出来吧？ 这句话沈以微没有敢说，可这正是她想要卫夫人明白的。 “这样吗？”卫夫人目光中透露出几分惊异，她没有想到颜鹤公子这样一个深藏不露又出尘的人，居然会和沈以柔搅在一起，这让他觉得有些奇怪又有些麻烦。 这些事情当然不是沈以微自己发现的，且不说清落每次出行的时候皆是在晚上，她还格外注意自己身后有没有人。 沈以微之所以知道这些事情，却是因为他昨日刚见了煜王。 煜王隐晦透露给了她这些，语气中却并没有嫌弃，相反是带着几分探究。沈以微总觉得这短短的几日，煜王对沈以柔的态度变了不同了。 而这种不同，让她有些心慌。 所以在煜王试探地提出颜鹤公子的时候，她几乎是半撒谎的将两人的关系承认了。可事实上，她也不明白这二人之间到底有何关系，也并不知道颜鹤公子什么时候和清落这样熟悉。 他之所以这样说，只是希望煜王能打消对沈以柔的念头，只要他不愿意娶沈以柔，她便还有进入王府的机会。 沈以微喜欢煜王，她明白煜王的野心，也坚信自己能够帮助到他。 若是从前的沈以柔，沈以微不会有一丝的恐惧，因为从前的那个沈以柔只有长相能够胜过她，而她明白，对于煜王来说，他的王妃最不重要的便是长相。看沈以嫣之前的下场，她便明白。 可现在的沈以柔却让她感觉到恐惧，因为她有不同于以前沈以柔的聪明、冷静，甚至于还有野心。 即便是这样，沈以微还是觉得她配不上煜王，因为她的心里根本没有煜王，这样的沈以柔还能够引起煜王的注意，这让她为煜王不值。 与她而言，她差了一个身份，一个嫁给煜王的身份，而这个身份被沈一柔夺走了。 沈以嫣恨沈以柔，沈以微又何尝不是呢？ 卫夫人并没有对这件事情表现出多大的兴趣，相反，她还因为这件事情有些高兴。 “姨娘，可是把那些帐簿都交给了沈以柔。父亲这样对她，难道不是就是想让她管家的意思吗？可父亲从来都没有对姨娘提起过这件事情，分明是没有将姨娘放在眼里，姨娘……” 沈以微一时激动，这会儿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停住了嘴，看向卫夫人，唯恐她生气了。 可卫夫人一如死水的眼中哪里有半点波澜，好像根本没有听到她方才说的那番话一般。 沈以微松了一口气，正要接着说下去的时候，却见卫夫人张了口。 “她原不过是个大小姐，我再怎么计较也不会同她生气。”卫夫人悠悠道，沉寂的目光之中看不出她的心情。 卫夫人心中确是如此想的他若是真的想和清落计较，一开始也不会与她合谋。她计较的，也不是清落这个人。今日将管家的权力交到清落手中也无妨，卫夫人知道再过几月，她便要出嫁了，而在这之前的几个月中，是沈以柔帮她对付孟夫人的时候。 管家之权最先激怒的不会是卫夫人，而是孟夫人。 “姨娘……”沈以微还想要再说什么。 “以微，娘明白你的心思。可是煜王已经于与沈以柔有了亲事，你再怎么想也是无济于事，母亲如今与她合谋，万事还得要靠着她。 “母亲。”沈以微眼中带着泪光，她听到卫夫人方才自称“娘”了，这么多年以来，她唯一一次自称是她的娘。 “沈以柔她如何，与你无关，你要记着，不要掺合这些事情，可以吗？”卫夫人目光之中终于有了别的色彩，可是沈以微看着心中却不是个滋味。 “答应娘好吗？”卫夫人重复道。 “好，母亲。”沈以微颤着声音道。 沈以微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能够叫她母亲是因为这件事情。 她知道母亲的不容易，一直以来都知道，可正是因为知道，她才更觉得不公平。 自她懂事起，卫夫人便一直在容忍，不止自己在忍，还要教会她跟着她一起忍。 如今府中只有两位夫人，而且卫夫人是进府时间最长的一个，可她并没有因此受到优待。 相反是成全了孟夫人的嚣张霸道。 第115章 问题 在孟夫人离开了自己的院子以后，清落立即便去了国公的正房。 “小姐，这些也要带着吗？” “自然。”清落笑得有些轻松。 那些账簿，是她这些日子以来费尽心思查尽了所有的关系，所有的城内铺子，费了心血才得出来的，怎么可能不尽其用。 清落来到正房的时候，管家还以为她是有关于账目的问题，将她拦在了门外，正要为她解答。 清落客气却不失威严道：“以柔在这账簿中发现了几处问题，不知管家之前可曾知道？”清落的目光是少有的凌厉，看得管家一愣。 “若是管家不知，那么清落便要去问问父亲了？”清落语气虽然听着客气，却带着几分威胁。 不过步成济到底是在国公府里面呆了这么多年的人了，他表情只是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不知大小姐说的是何问题？” 清落也不继续端着架子，示意身后的香凡跟着，几人一同去了房间内。 到了房间之后，清落才将那账簿之中的问题给管家指出，管家这么多年来也一直在管账目，清落说的很多隐晦问题，他一听便知。 尤其是，其中有些账簿中出现的，记账比实际盈利多的问题，看似是简单的记错了，实际上，却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这一点，管家知道，清落却不能这么直接地知道，所以她只是隐晦地说了一点，将管家的思路往那边引。 其实将这些账目整理完之后，清落心中便明白了。 这铺子的账目，说是由孟夫人和管家一同管理，实际上还是主要在孟夫人手中的，管家则是管理府内的账目多一些的。 可一旦账目出了问题，这个责任，却是他们两人一同承担着的。 清落这会儿才在管家脸上看出了意思不同寻常的表情，清落知道，看到这些账目的异样之时，管家心中已经有些慌了，他勤勤恳恳为国公府忙碌了这么多年，这个账目若是说不清楚，便皆有由他来背负了。 毕竟，孟夫人到底是国公府内的人，与管家不同。 “管家看这里。”清落慢悠悠地指道，“这几笔账目差的可不少。” 管家再次出口的时候，声音中已经带了些颤意：“大小姐，奴才能够将这些账目带回去看吗？” “当然可以了。”清落朗声应下，笑得格外灿烂，“这账簿原本便是由管家和母亲一同管理的，管家这会儿要带回去，以柔自然不敢多说什么。” 管家面色稍微缓和了一点，却听清落接着笑道：“不过，管家便是带回去也没有用的。” 管家重新抬头，看向眼前的女子。 沈以柔的温柔面孔，早已经没有了从前的怯懦，也没有了他记忆之中的温柔，这张美丽的面孔上有着的是与从前完全不同的冷静镇定，甚至于还有冷酷。 或许是清落表现得不明显，可这会儿的管家确确实实地感受到了。 原来自己眼前的这个小姐，早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了。 原来，她并不是自己记忆中的那个人。 明明是同样的面孔，却装着不一样的灵魂，管家心中有一丝的动摇，不过很快他便否定了。 毕竟，偏见是一种固执的顽疾，会在人心中扎根驻足。 在管家有些恍惚的时候，便听见那个声音接着道：“因为若是以柔没有猜错的话，这账簿根本就是假的。” 清落笑得残忍，像是要活生生将管家强装镇定的面孔给撕开一般：“不只这个是假的，还有之前管家看到的那些，也全都是假的。” 管家这个时候才在心中明白了，眼前这个人，不是从前的大小姐了，这样犀利、直接，与他印象中完全不同。 “大小姐想要说什么？”管家冷下了脸，直接问道。 他听出了清落的话中有话，若只是要告诉他这些账目的问题，清落不至于跟他说这么多。 “以柔是在劝管家自保啊。”清落笑得无害，目光向身后一瞥，香凡乖巧地走上前来，将其余的基本账簿翻开，沉默着将其中的问题指出，“管家可知道，这些问题若是被发现，那管家是何罪吗？” “身为一府管家，监守自盗，偷账漏账，中饱私囊，辜负老爷信任，辜负国公府声誉，这样一个管家，可还有命？”清落语速不快，带着严厉的逼迫。 “大小姐所说的，奴才不知，奴才只知道，这些事情，奴才没有做过。”管家脸色立即变得严肃紧绷。 “我当然知道你没有做过，可是别人呢？”清落反问道。 “奴才相信，老爷也不会……”管家的话停顿了片刻。 他不能，不能说出后面的话。有谁会相信，国公会信任他胜过自己的结发妻子呢？ 清落抓住了他眼中的迟疑，接着道：“我也知道父亲会相信你，我说的别人，是府中上上下下的，你名声若是不济，何以立威，何以管着这府中？” 清落所言，才是问题的关键，他没有了威严，又如何替国公办事？ “即便是如此，奴才也不会污蔑主人的。”管家固执道。 清落笑了笑，知道他是在向自己表明态度，他也是将孟夫人看做主人的。 “既然如此，那便只有一个办法了。”清落无奈笑道。 “什么？” “带我去见父亲。”清落直视着管家道。 “大小姐要做什么？”管家看着清落道，目光总带着坚定，就好像是她见了国公便会伤害到他一般。 “以柔自有办法。”请落也毫不退让。 “不然，管家还有别的方法能够自证清白吗？”清落反问道。 管家哑口无声，默认了她的请求。 其实原先清落打算这个时候来找国公的时候，已经落定了主意，并没有打算让管家与自己站在同一个战线。清落心中明白，管家对国公是绝对的忠心，便是没了他的命也是可以的，更何况是区区的冤枉。 可清落要让他和自己一同去见国公，就得要她逼他一二了。 第116章 圈套 国公对方才两人之间的事情一无所知，见到清落与管家一同进来，只以为是清落在这些账目的学习上出了问题，他的心中其实并没有几分在意。 除夕那日，突然提起让清落跟着一同管理账目，不过是他一时冲动，被气得失了方寸的话。可毕竟话已经说了出来，自然还是要办到的，又想起清落之前做账目的本事，心中觉得未尝不可一试。 “怎么了？”国公微微抬眼，看了一眼清落又低下了头，仿佛并不愿分给他们几分精力。 清落看了一眼管家。 管家立即明白了清落的意思，也不磨蹭，直接走上前去：“老爷，大小姐这些日子整理账目，发现了一些问题。” “哦？”国公倒是没有先问她发现了什么，反而是先转头看向清落的脸，带着几分探究，随后又将目光移到了清落身边的香凡身上。 清落隐隐觉得他的眼神有些奇怪，却又分不清到底是何处奇怪。 “这是……”国公目光之中带着几分犹豫。 “回父亲，这是之前皇宫中出来的香凡。”清落低头回道，香凡来到这里，国公是知道的，只是一直没有特地来他这里请安，不知为何，国公却偏偏在这个时候问起了她。 “香凡给老爷请安。”香凡也向前了半步，向国公行了个礼。 国公这才明白了过来一般，道：“是清落公主身边的大宫女，香凡姑娘快起来吧。”语气中还带着几分客气。 清落唯恐他再问更多关于香凡的事情，可国公却自顾转了话题：“我记得寄兰也是我派去照顾你的，也未曾见你带她过来过。” 清落心中这才反应了过来，香凡是她首次带着来到国公房里的丫鬟，难怪国公多看了她几眼。 “今日来原是说账簿的事情，所以带了香凡过来。”清落简单地解释道，又将话题拉回到了账簿的问题之上。 国公这才重新看向管家，听着管家将账簿的问题解释了一遍。 “也就是说，账簿出了问题，有人从这中间牟利？”国公眼睛闪了闪，看向管家。 “没错。”管家应道，“奴才办事不力，竟一直未曾发现，请老爷责罚。” “都这个时候了，还说什么责罚的问题？”国公语气中带着一丝愠怒，“我将府中的事务都交给你，可不是让你一有错便出来认罚的。” “老爷……”管家重新看向国公。 却见国公将目光移向清落，道：“既然是以柔发现的，那以柔觉得，在这中间牟利的人，是谁？” 清落心中好笑，管着这账目的一共便是两个人，不是管家便是孟夫人，国公却当着管家的面问自己这个问题。孟夫人是她的母亲，她不能直接怀疑，管家正在自己跟前，她也不能直说。 清落有一瞬间觉得，这个人不应该是自己的父亲，应是仇人才对。 清落只短暂地沉默。 “嗯？”国公逼问道，显然是不想要让她逃过这个问题。 “女儿以为，这账目蹊跷颇多，只凭着一本假的账簿便定谁的错，有些武断了。”清落思忖再三才道。 “哦？”国公眼神中带着几分兴趣，示意她接着往下说。 “女儿以为，这其中事情涉及管家，管家需要回避。”清落看了一眼管家。 管家倒也并未因为她的怀疑而生气，只是目光平静地看向了国公，国公也看了一眼管家，示意他出去，清落也看向香凡，示意她也出去。 很快，房间之中便只剩下了国公与清落两个人。 清落这才接着道:“女儿以为，这账簿虽是假的，背后之人的不良居心却是真的。所以，既然现在我们不确定这假账簿是谁送来的，但是可以用这账簿引来那个背后之人。” “只需要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以柔只是个初次学着管账的小丫头，别人并不会觉得以柔真的能够发现这些，毕竟之前管家那样聪明的人，也未曾发现。” “然后放出消息，说是以柔有几处不懂，需要亲自去其中问题最大的几家查看，而这个时候，那背后之人一定慌乱，慌乱了的话，那人会做什么呢？那人一定会派人，或者是自己去，将铺子里面那本真的账簿取出来，或是毁掉。不管是哪一种，只要那人有所行动，便露出了马脚。” “而这一切的前提是，父亲觉得以柔需要学着一个人处理这些东西，不能有任何人的帮助，任何人也不能插手。” 国公原先还没有多大反应，听到清落这句话的时候，才皱了皱眉头，问道：“你要我装作冷落你，完全不在意你的样子？” 清落挑眉，好像在说“难道你不是这样吗？”的样子，却仍是乖巧地说了一句：“没错，希望父亲能够做到。” 这话说出来实在有些讽刺，所以国公回应她的只有冷笑。 房间之中气氛莫名的沉静了下来，带着一些异样的冷。 不过国公到底还是答应了清落的要求。 清落推门出去的时候，正对上管家沉沉的目光，她知道，管家已经知道了他被自己利用的事实了。可清落无法反驳，就像方才在房间内对上国公的目光一样，一样的好笑。 清落离开以后，管家又走进了房间。 “老爷。”管家走到了国公跟前。 房间中的下人依旧没有回来，这会儿房间之中只有他们两人。 “那账目……”管家还想要再说些什么。 不过被国公阻止了，他沉了一口气道：“不必再多说了，就让她去查吧。” “她长大了。”国公叹了一口气道。 “大小姐她不是她。”管家突然道。 国公听见他这句话的时候，目光直接转了过来，这是他这些年在府中少有的凌厉目光。 只听管家接着道：“这是在方才奴才才明白的，大小姐她虽然与……与先夫人长相极像，可性子却完全不同，奴才觉得……” “你觉得她现在这样的性子是好？”国公打断管家的话道。 “性子过于温和则容易被人拿捏，过于刚强则易折，大小姐她……”这是头一回，管家的话里对沈以柔有着承认。 “她到底不是她。”国公叹了一口气，“罢了。” 第117章 淡化 两人的叹息与改观清落并不知道，即便是她知道了，也只会认为这是应该的。 清落一开始的时候，会稍微有所顾及他们的身份，收敛自己原本的性格，可是慢慢的，她便不再需要做从前的柔弱模样了。有了保护自己的能力以后，就要开始慢慢的展露一些自己光芒。 清落在从国公的书房出来没有多远的小路上，遇到了煜王。 清落没有逃避，冷淡地行了个礼：“以柔见过煜王。” “大小姐好。”煜王向清落身后看了看，勾起了一抹探究的笑容。 “煜王近日到国公府来得格外勤快些。”清落一半是试探一半是提醒道。知道自己出现在这里，煜王心中一定会起了新的兴趣。 哪知道煜王毫不避讳：“毕竟你我二人婚事将近，不存在避嫌二字，所以我才要多来看看你。”煜王说得理所当然。 西凉民风开放，并无男女成亲之前不可见面一说，恰恰相反，在西凉很多地方，还会出现成亲之前，男子在女子家住一段时间的习俗，这也是之所以煜王能够说得理直气壮的原因。 清落听了他的话后微微皱了一下眉毛，清落自己不知，这下意识的小动作，配上她清冷的气质，带着些别样的韵味，看得人心中有些发热。 煜王知道她的心思，也不在这件事情上多提，目光移向了清落的身后，看到了沉默着低头的香凡。 煜王如同见到了亲人一般，向香凡亲热道：“香凡姑娘，能够在这里见到你，着实让本王惊讶。” “奴婢给王爷请安。”香凡低了下身子，面上没有多露出一份表情。 与煜王热情的态度截然相反，这样的对比，让煜王握紧了拳头：“香凡姑娘对长公主忠心一片，听闻她去了寒叶寺，却是未想，香凡姑娘却来了大小姐这里？” 也不知道煜王是知道还是不知道香凡来到国公府时候的事情，他看似说着香凡，目光却看向了清落。 “香凡原是我在宫中见过的，是个稳妥的，王爷也知道，以柔那里从前是缺人的，她瞧着我会跳广平舞，不过是在我身上寻几分慰藉罢了。”清落答得漫不经心。 她这一句回答，算是直接阻挡了煜王的挑拨离间，她在直接地告诉煜王，她与香凡原本便没有几分主仆情分，这会儿在一起，不过是各有所需。 “香凡姑娘手中拿着的这是……”煜王听了清落的话后，再一次转移话题道。 煜王既然看到了香凡，自然不会看不到香凡手中的东西，账簿这种东西，一眼还是能够看得出来的，煜王再次看向清落的时候，目光中已经带着几分惊讶了。 “母亲近日有些劳累，父亲命我助母亲整理这些账目，不过账目实在太过繁杂，这不，出了问题，我正是来找管家的。”清落淡淡道。 “大小姐还未出阁，便已经能够管理这些账目，实在是本事了得。”煜王看着清落的目光之中多了几分欣赏，清落说得情谦虚，可在煜王看来，这便已经是将国公府的管事之权，交到了清落手中。 “煜王谬赞了。”清落无心与他周旋，连说话的时候都带着几分冷意。 煜王再看向清落的时候，见她正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自己。 顿时明白了清落的意思：“本王先去见过国公，一会儿再去大小姐那里。” 煜王话音一落，清落这才行礼离开。 等到走远了，清落看不到，在原地的煜王目光紧紧盯着清落，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 “你和他有过恩怨？”清落确认这会儿煜王听不到她们二人的谈话，这才出声问香凡道。 方才两人说话之时，言语之间迸发出的火花，已经让她难以忽视。 香凡顿了一会儿，看向清落小声道：“并非是奴婢与煜王有过恩怨，是小姐曾经有过，香凡曾经说过，小姐记不起来的东西，香凡来帮小姐记。” 清落如今，已经严重到一回想从前的事情，便会头疼，只有她用着之前从邢大夫哪里要来的药物，才能稍微缓解。所以她现在是能不回忆从前的事情，便尽量不回忆。 除了那些印象深刻到不用回忆也能够想得起来的，生下的那一部分记忆，早已经淡化了。 “煜王没有母妃，在皇宫之中势单力薄，那会儿瑾王还小，皇上对他也还没有那么看重，瑾王便是那个时候找上的小姐。” “我和他合谋了？”清落皱眉问道，煜王这种心思深沉的人，她最是不喜，便是合谋，也只会是一时的利益驱使。 “没有，小姐那个时候连见也不愿意见煜王，所以煜王的心思便这样被冷落了下来。他也找过香凡，想要香凡能够帮他说服小姐，香凡拒绝了。”香凡平静道，语气中听不出来情绪，“可是凭着小姐在皇宫中的地位，煜王即便是被拒绝了，也不敢对小姐有任何的不敬，只是平日里来往少了些罢了。” “原来是这样。”清落恍然。 她一直以为自己与煜王来往甚少，是因为他心思深沉，而自己又有了皇弟，两人道不同不相为谋，也两看生厌，原来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所以他方才说那些话，是因为不知道如今的沈以柔已经是清落公主了，想要拿着从前香凡对清落公主的情意来挑拨两人之间的关系。 毕竟，清落的性子，这些日子煜王已经了解了，她是个眼中揉不得沙子的人。 “小姐好像对于从前的事情，忘记的更多了。”香凡迟疑了很久这才向清落道。 清落听见她的话，注意到她已经觉察到了什么，立即出声问道：“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只是……”香凡想了想才道，“只是觉得，小姐好像忘记的东西越来越多了。” 也不是忘记，只是刚醒来时候能记起来的东西，现在有些已经记不起来了，有些一向，便头疼欲裂。 莫非换了身体之后，这记忆也会逐渐消退不成？ 香凡不知道答案，只是潜意识的提醒清落小心。 第118章 合作 清落和香凡，两人带着疑惑回了房间，却并没有被这个问题困扰多久，毕竟现在对于他们而言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小姐，这些账簿要如何处理？”香凡之前只知道清落已经有了对策，却不知道他的对策是何。 “一些帐簿都放在一起吧，过两日我们还得出去一趟。”我听到香凡的文化，笑了笑道。 这些日子，他一直忙着将那些有问题的帐簿挑出来，其他的账目还没有整理清楚，所以所以现在他要做的便是将其他那些账目做得更好。 对付孟夫人是一方面，而她处理账目又是另外一方面的事情。方才煜王说，她已经开始管理府内事务，实际上并不是府中之事，国公只是将这些账本交给了她，而府内的管事权还握在孟夫人的手中，她不能这样被动的等待着别人的明枪暗箭了。 她按照自己的意愿活，就必须自己掌握主动权，有能力自保，还要有能力保护身边的人。 除了之前被孟夫人特地乱做的那笔假帐簿之外，沈家这些铺子的盈利还是很高的，可以看得出来这些铺子中的很多，经营得当的话，将来可以有很好的发展。 清落整理这些账目，并不单纯是想要把这些账目弄清楚，她想得更多他还想要将这些铺子发展得更好。 有发展前途的，可以接着发，展而那些一直是负收益的，或者将来会是负收益的，基本上就可以提前喊停，以防亏损。 我在一旁早已经注意到了清落的动作，她疑惑地看了几眼清落画出来的几家铺子，中有些好奇，却并没有问出来。 才进屋的寄兰也注意到了一奇怪的举动，她伸出手在底下拉了一下忆荷的手小声问道：“小姐这是在做什么？” 不过她的小声，确实不算小声，香凡算是功力深厚的，隔着很远也能听得到听了，虽然听得不如香凡明显却也够明白，寄兰问的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小姐将这些铺子都圈了出来。”忆荷因为小声的回答着他的话。 “噢。”寄兰还不如一盒那般安静了，他一有疑问便直接问了出来，“小姐前面画的这几家铺子，寄兰尚且能够明白。那几家铺子位于城北生意不怎么好，可这家城南的生意甚好，还有这一家，这倒让寄兰既然不知道小姐是如何画出来的了。” 我只是转头看了寄兰一眼，并未直接回答。 倒是忆荷又小声道：“也只有小姐的考量，我们既然不懂，便只听小姐吩咐便是了，莫要好奇那么多。” 原本以为寄兰会接着问，却没有想到听了忆荷这一句话后，她倒是安静了。就立在一旁，安静地帮清落磨墨，清落需要什么便立即忙着帮忙，却不再多问了。 清落挑了挑眉，看了香凡一眼，两人眼中的意思很明显，没有想到寄兰会成长的这么快，看来之前那件事情，对寄兰的教训效果很是明显。 清落到底是没有做声回答，因为这些只是他她的初步想法，能不能实现，还现在不能定论。 当然清落心中有信心自己能够拿到这个权力，不仅仅是在帮她，也是在帮国公府。 煜王到了院子门口的时候，看到了沈以微，他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头。不过很快便又变了脸色，客气道：“三小姐。 “给王爷请安。”沈以微走到了煜王跟前。 “你怎么在这里？”煜王看了看眼前，再往前再多走几步，便是清落的院子了。 据他所知，沈以微和沈以柔的关系并没有好到平时还互有来往。 “在这里等煜王啊。”沈以微笑了笑，眼睛中带着几分犀利，那双深如渊洞一般的眼睛中，带着不易察觉的爱意。 煜王对她这个回答并不是很满意：“你想要说什么？” “煜王可愿意与以微合作？”沈以微笑得美丽，却带着一点天真。 至少在煜王眼中是这样的。 “你想要本王娶你？”煜王目光逼视着她，我像是是要直接穿透她的内心一般，他说的极其自信，好像已经不用沈以微回答就能够确认了一般。 可沈以微却否定了。 “不是。” “侧妃之位如何？”沈以微明白自己的身份，想要煜王答应娶她是不可能的。 更何况，现在的煜王还对清落动了心思。 心中是有煜王的，别人不说煜王的想法太一眼便能看透，所以她才更不愿煜王和清落在一起。 “你在说什么？”煜王惊讶的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为何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或者说。”沈以微不动声色的靠近她，接着道，“皇后之位？” 她想得很清楚，等到煜王坐上了那个位子之后，她便可以自己决定自己的皇后逝世，而现在的她，只要他的一个承诺。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煜王低斥道。 “我知道，而且我无比清晰的明白自己的心思，还有煜王，的心思。”这话说的极慢，格外的镇定，是要从这一期中透露给他的态度一般。 煜王这会儿倒是不怒反笑了。 “本王凭什么相信你，以柔她得了管事之权的事情你为何没有告诉本王？”煜王冷笑道。 以前这个女子对他的心思他明白，若是纯粹的喜欢他，他都可以接受，毕竟这样的人最好控制。可是她藏有着私心，而且城府极深。 “煜王应该知道，以微爱你。”沈以微目光中带着几分癫狂。 她没有喜欢，而用的是爱。 清落原先打算全心处理那些账目，只是她并没有并没有忙碌多久，因为煜王真的像他所说的那般，去了国公那里之后又回来了。 对于煜王的举止，清落心中还是有些吃惊的，她未曾想过方才那样冷淡的拒绝，加上之前多次的冷漠对待，居然还会想要来到她这里。 而且这些日子煜王对自己的态度，让清落有些心慌，原本若是煜王也觉得他们的亲事是可以取消了的，她也可放心，可最近煜王分明是已经承认了这桩亲事。 清落又想起自己之前拒绝言和帮助自己的事情。他发觉两人之间的亲事应该可以处理了。 第119章 请求 从香凡那里知道了自己从前的事情以后，清落对眼前这个煜王便更多了几分提防了。 从前的她只觉得这个煜王有野心，而且城府极深，而现在清落对他的认知又多了几分，煜王他不仅仅是空有野心，他有谋略，还有，他能够懂得忍耐。 从前她已经直接拒绝了煜王，他还能够与自己如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相处。这也就很容易理解他现在的行为了，即便是被拒绝了，他也毫不气馁。 因为他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这一点眼前的屈辱，或者是别的什么，都无所谓。 而这样的人，一旦得了势后会怎么样呢？清落不敢想象。 “王爷请坐。”清落道。 她不知道这样一个野心勃勃的人，为何会突然想要娶自己，可不管是因为什么，这对清落而言，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情。 “以柔。”煜王却像是完全没有看到清落的疏离一般，亲切道。 清落听到他这一称呼，忙阻止道：“王爷且切莫如此，虽然我与王爷有亲事在，可毕竟还未成亲，王爷这样有失体统。” 两人的亲事是沈以柔母亲还在的时候定下的，算是皇上对于当时沈以柔母亲还有国公的看重，可毕竟现如今先夫人已经不在，只要两个人都不承认，还是有转还的余地的。可现如今煜王的样子，应该算是认了。 “好。”煜王僵硬地笑了笑。 “煜王若是没有什么事情的话，以柔还有事情要忙，王爷方才也看见了，那么多的账簿，都得要处理。着实是忙不过来。”清落话中已经有了赶客之意。 煜王眼中隐隐愠怒，他便是再怎么样，也还是一位王爷，在这里被清落这样折辱，已经有了拂袖的意思。 他想起了方才在门口时候沈以微的态度，这两人刚好相反。 “你疯了？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煜王的心思第一次被这样直接地揭露出来，他到底还是有些不舒服的，所以他下意识的反应，便是去反驳沈以微。因为皇上心仪的继承人，是瑾王。他这么多年一直隐忍不发，看着瑾王风光，也是因为皇上的眼中根本就没有他。 “煜王明白以微在说什么。”沈以微浅笑着，看着煜王的目光中带着爱意，“以微愿意，为了煜王的目标，付出所有，那个时候，煜王会明白，以微对王爷爱得有多深。” “可是……”煜王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出来，便便被沈以微抢话了。 “以微知道，王爷如今想要娶的人是我大姐，以微可以帮助王爷。王妃是她，以微也可以。”沈以微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平静，就像是在说天气一样寻常。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要接受这一事实，她的内心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那日卫夫人劝她放弃，甚至第一次承认自己母亲这个身份，她当时是答应了，可是心里怎么可能放下对煜王的执念，她自懂事开始，便喜欢煜王，喜欢他，对于她而言就像是呼吸一样正常的事情。 在看向眼前，这个心里眼中完全没有自己的女子，煜王心中的不满已经达到了极致，这个女子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大小姐，哪里来的胆量，次次都这样拒绝自己。 “那本王便不打扰了。大小姐要整理这些账簿，确实不容易，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来找本王。”他极力压住心中的怒火，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一句话的。 “以柔倒确实有想要向王爷求助的地方。”清落看了一眼煜王，却并未说话。 “什么？”煜王见她那样拒绝自己，以为她只恨不得自己尽早离开，这会儿听见她又有事找自己，他倒是有些好奇了。 半晌，清落只是低着头未说话。 倒是一旁的寄兰向煜王道：“王爷不知道，小姐近些日子整理账目，发现了几家布匹铺子，对其中的几种布料产生了兴趣，听闻皇宫之中，有西域进宫来的流光锦还有南洋送回来的和玉罗，小姐格外感兴趣。” “这……”煜王面色迟疑道，“这些都是极为珍贵的贡品，宫中的娘娘也不曾有的，本王要拿出来，恐怕有些难。” 清落睁大眼睛看着煜王，一副原来是这样的模样，她颇为失望道：“那不知以柔可否有幸，能够看上一眼？” 看到煜王眼中仍有迟疑，清落补充道：“听闻那流光锦在阳光之下可变色，而那和玉罗触肌升温、冬暖夏凉，以柔从未听说过还有这样神奇的布匹，只盼着能够看上一眼，不知还可？”清落的眼中带着几分失望，有隐含着几分期望。 “可以，下次，寻了机会本王便带你进宫看看。”只是看一眼对于煜王来说并不是难事。而且这还是清落第一次主动有事情求自己，看着她向自己服软的眼神，煜王心中便不自觉的有一点喜悦。 “真的吗？那以柔就多谢王爷了。”清落的眼中满是惊喜，看着煜王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柔和。 “只是今日以柔实在太忙，香凡，替我送送王爷吧。”清落话题转得极快，又不动声色地要将煜王赶走了。 煜王有些无奈，又像是接受了。毕竟，清落好像就是个这么忽冷忽热的性子。 出来的时候，煜王倒是没有为难香凡，毕竟，只是一个失了依仗的奴才。 香凡回到房间的时候，寄兰正疑惑着问清落：“小姐当真对那两批布料感兴趣？” 两个丫鬟都立在清落身旁，疑惑地看着清落。 清落在煜王进来之前，让寄兰说这些话的时候，她们便是疑惑的，只是时间紧迫，没有来得及问罢了。 “不然你以为呢？”清落好笑道。 那两批布料确实宝贝，宝贝到即便是皇后，也没有。 “寄兰总觉得，小姐不是那样……”寄兰突然意识到自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忙住了嘴，“寄兰只是觉得，小姐不会因为几匹布料，就对王爷那样。”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那几匹布料的宝贵。”香凡走了进来，平静道。 寄兰下意识的想要反驳，意识到香凡是在宫中长大的，见识自然比自己要广，于是默默地偃旗息鼓了。 香凡没有在意她的这一番思想活动，只平淡道：“小姐这些日子已经很累了，若是没有事便给小姐倒一杯茶来。” 寄兰应了后便退下了。 她方才想要反驳，只是下意识的觉得香凡说得不对，自那件事情以后，她便知道了小姐对于香凡的看重，也因为心中对香凡怀着一份愧疚，所以对于她的话算得上是唯命是从了。 “还是我来磨墨吧。”香凡又走到了忆荷跟前，“磨了这么长时间，你也累了，歇会儿吧。” 第120章 上套 香凡将两人支了出去以后，倒也没有与清落多说话，竟真的认真开始墨起墨来。 “你就没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清落瞥了香凡一眼道。 “万事小心。”香凡平静道。 清落笑了笑，香凡果然明白她，对于这一点，她没有一丝的意外。 “毕竟今后想要进宫的机会太少了。”香凡补充道。 与清落这边的忙碌相对应的，孟夫人回了房间也没有闲下。 在得知了那些账目有问题被清落发现之后，孟夫人心中便慌了，只是他不能在清落面前表现出来，所以只能回到房间之后再想对策。 “夫人不必过于忧心，不过是个丫头，片子便是看出了一些异样，她又不知到底是何。爷爷不过是一时兴起才让她管理账簿今后这些账目还是夫人的。”李婆子在一旁劝慰道。 “说的也是，可我这心中总有几分烦忧，现在已经发现了，若是将这件事情告诉老爷，那该如何？”虽然孟夫人心中并不觉得清落能够做出什么，并只是一个才刚刚开始管理账目的小丫头，可到底这种事情让老爷知道的话不是一件小事。 “夫人且放宽心，左不过等到那些帐簿再回到夫人手中时，再改一改便是了。”李婆子心中也并不觉得清落真的能够看出那些子里面的蹊跷。 经过李婆子这一番劝导，孟夫人心中倒也宽慰了不少，将这件事情放下了。 直到第二日消息传来，孟夫人才真正的开始慌了。 过几日清落我亲自去那几家铺子对账，只要清落细心些，一定能发现其中的意义，到了那个时候便可谓是证据确凿了。 “你还说她不会发现？”孟夫人斜了李婆子一眼，带着责怪。 “老奴也没有想到，大小姐她竟然会直接拿去给了老爷，这若是真的查了起来那一定会露馅的，可如何是好啊？”李婆子担忧道。 “昨日还劝他，若有不会的可以来问我，今日他便拿着那几本账簿之间去找了老爷，可真是个好女儿。”夫人咬牙道。 她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昨天的想法有多么的愚蠢，眼前的这个沈以柔早已经不是从前的沈以柔了，她不会听着自己的话。就像这次账簿的问题，她知道了以后或许不懂，却会直接拿过去问郭国公，孟夫人若是再坐以待毙的话，一定会被发现的。 “要亲自去一趟那家铺子。”孟夫人思索再三道。 “夫人……”李婆子迟疑着道，却到底没有阻拦，因为她知道这样是最好的方法。 “事不宜迟，李婆子准备一下，我今晚便要去那里。”孟夫人下了决定之后，立即便要准备。 李婆子应了之后便往出走。 “母亲这是要去做什么？”沈以文的声音传来，看着李婆子离开，她眼中带着疑惑。 “不做什么，不过是有几件陈年的东西忘了收拾，叫李婆子去收拾罢了。”孟夫人紧张的神情立即变了，声音柔和了不少，“你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沈以文奇怪的看向她，道：“期末不是忘了，过两日二姐要回来。” “噢。”孟夫人平淡应道。 她确实是忘了，沈以嫣这个女儿是他失败的培养，所以她打心底里是不想见到她的，可那个人毕竟是她的女儿她还得要做出几分样子出来。 “母亲当真忘记了？”沈以文语气也说不出来的别扭，“我是来同母亲商量一下那日的事宜的，二姐她还怀着孩子，随所以那日的吃食也要格外注意。” “好。”孟夫人回答的漫不经心。 “母亲，二姐她，也是你的女儿啊！”沈以文终于没能忍住，抖着声音喊出了口。 “你是说，那样失败的一个人居然会是我的女儿？”孟夫人冷笑着反问道。 孟夫人是一个十分骄傲的人，从小做事便要争取到最好的。却没有想到会嫁到过国公府，生生的比那个人低一头，比他她低一头也便罢了，现在居然那个人的女儿也比自己的女儿强，孟夫人不甘心，她一定要将那个人比过去，即便是那个人已经死了。 “那如果，有朝一日，我也比不上那个人，你是不是也不要认我这个女儿了？”沈以文眼中带着几分冷意，这个人是她的母亲，却这样的冷血。 “当然不会。”孟夫人立即意识到了沈以文的表情变化，“你是母亲的骄傲。” 没错，沈以文是她的骄傲，她聪慧，漂亮，她几乎是完美的。这样的一个女儿，她自然格外在乎些。 “以文，今后莫要再说这些胡话了。”孟夫人严肃道。 “母亲……”沈以文还要再说什么，却被孟夫人拦住了。 “好了，你不必再多说了，你要说的我都知道了，我还有事要忙，你先回去吧。”孟夫人转身道。 沈以文没有办法，只得转身离开了。 当天夜里，孟夫人换好了李婆子提前准备的衣服，便往城内的几家铺子走。 “她已经出去了？”国公看着眼前来向自己禀报的女儿，心情复杂。 “没错。”清落点头，她就知道，孟夫人一定会上当。 空有账簿，孟夫人还可以随意推脱，有机可乘。可若是当场被抓住，那她便再也没有机会反驳了。 “来人啊，去东院……”国公正欲吩咐人去东院检查。 清落立即便他拦住了：“若是母亲只是想要出去走走呢？父亲这大晚上的去查母亲的房，未免不好。” “那你的意思呢？”国公第一次被自己女儿的智慧折服了。 谁还说沈以柔软弱无能了？简直是胡说八道。 “自然是去查我们的账了，母亲去了哪里，以柔无权不过。”清落说得理所当然，甚至还是以往的恭敬样子，可国公却觉得她实际上是冷然的。 清落的意思很明显，她只是在查沈家铺子的账，追究根源，最后查到了谁，与她无关，拿真相说话。所以，孟夫人不在，也与这件事情无关，孟夫人出现在了铺内才和这件事情有关。 “好，那便与你一同走一趟吧。”国公道吧。 第121章 处罚 国公最终还是跟着清落去了城内的铺子出问题的不少，所以清落在孟夫人出门的时候便派了香凡悄悄跟在她身后。 而现在这个时间，他们赶过去正好。 清落不知道孟夫人是如何让那些铺子老板在这个时候见她的，只是现在她们到了以后，便正好撞见了穿着一声黑衣的孟夫人。 清落走在前面，看到她的一瞬间，孟夫人是呆愣的：“你为何会在这里？”比疑惑更多的，是她眼中的愤怒。 “你说呢？”国公这才从清落的身后走了出来，一脸愤怒地看向孟夫人，“我的好夫人？”他还反问了一句，周身的气势几乎要将孟夫人压倒。 若说见到清落的时候她还有几分愤怒，那么见到国公的时候，她便只剩下了慌乱。 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她自然明白发生了什么。她被清落给暗算了！ 当然，也算不得暗算，因为，这些事情原本就是她做的，只不过是被清落揭发出来了罢了。 所以现在看见国公站在这里的时候，孟夫人都没有打算狡辩，只想着如何求得国公的原谅，怎么样能够平息他的怒火。 “老爷……”孟夫人惊魂不定地叫了一声国公，却没有多说出什么话来。 “你还有什么话好说？”国公冷哼一声，问道。 “妾身无话可说。”孟夫人垂首道。 “你枉费了我对你的信任。”国公叹了一声，纵使有天大的怒火，这个人毕竟是自己的发妻，他也没有办法直接将怒火发到她的身上，毕竟他还有愧于她。国公最终只能是气恼地看着孟夫人，无可奈何的样子，“你贪墨了多少？” “老爷……”孟夫人迟疑着看向国公，这些年来，她从这些铺子上得来的银两，还当真不少。 “以柔，你说！”国公也不看孟夫人，径自端坐在了一旁，冷声问道。 “回父亲，这些账目皆与真实账目有所差别，不过以柔在已经在发现这些账簿是假的时候，又来了一次，所以真正的账簿都在以柔手中，这些日子，以柔已经将这笔账重新算了一遍。”清落看着国公的表情，觉得有些不免，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地慢悠悠道，“若是这中间所差皆是母亲所为的话……” 清落又抬眼看了一眼孟夫人，那眼中看着不带一丝情绪，可孟夫人却从中看出了嘲讽之意。 “那应该少说也有三万两银子。”清落平静道。 “而且仅仅这今年这一年。”清落补充道。 这话说了出来以后，不要说是国公，就连只是在一旁静静站着的香凡都带了惊讶。只是一个国公府，便能够靠着这些铺子得到比官员一年的俸禄还要多的银两。 “你！”国公登时气得一个胳膊都抬了起来。 孟夫人也立即服软，知道自己这些年没有少拿那些铺子里的钱，也只好认错道：“老爷，妾身知错了。” 国公这么多年以来，一直以为孟夫人一心持家，却没有想到，这些日子以来，她的做法越来越让自己失望。 孟夫人进府的并不早，她的家世，完全可以嫁一个更好的，不必做国公的续弦，可孟夫人仍是嫁了过来，非但如此，还没有半分怨言。 她贤惠、孝顺，非但将府中管理得很好，就连已经生气不回来的老夫人都对她赞不绝口。国公原先是不愿娶妻的，可既然是她，她又那样好，国公也从心底里接纳了她，可这些日子，孟夫人却再三的犯错。 竟然连私吞沈家铺子的银子这种事情都能够做得出来，他虽说是将这些都交给了管家和孟夫人，可是因着对孟夫人的信任，所以这些事情全部是交给孟夫人手中的。 清落一开始来找他的时候，他心底便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可到底仍是不愿意相信。 若说这个时候，孟夫人满是惊恐，那么国公这会儿才是真的痛苦。他这么多年来，吃穿用度上从没有短过她的，她现在，却为了这些利益，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老爷，薰儿知错了。”孟夫人走到国公的跟前，将他原本高举的手，拉到了自己跟前，声音全然没有了以往说话的强势。 清落看着国公自进门以后的一连串表情变化，又看到孟夫人这般自信的动作，一时间有些担心，国公会轻易的便原谅了孟夫人。 国公到底并没有这么轻易的便原谅了孟夫人。 他眼中的怒气尚未消除，看着孟夫人已经缓和了许多，却仍是生气，清落看着他的神情，心中暗觉不妙，便听得国公道：“你知道错了，可你还是错了，既然错了，就应该要接受惩罚。你做了这样枉顾规矩的事情，既然这帐在你这里管不好，那今后，便交到以柔手中如何？” 孟夫人徒然睁大了眼睛，看向国公，又很快收敛了自己的表情，道：“以柔到底只是个姑娘家，又快要成亲了，将沈家的铺子皆交给她管理未免有些不妥。” “以柔，你觉得如何？”国公没有理孟夫人，直接问清落道，态度带着几分强势。 清落苦笑一声，就在国公以为她要拒绝的时候，清落却道：“女儿最近将这些铺子的账目已经整理清楚，这些铺子当中有几家生意好的，也有几家不适合发展的，以柔想要问父亲的是，父亲当真要将这些铺子交给女儿？” 国公未曾料到她会这样回答，也算是答应了，国公心中一喜，对清落承诺道：“自然，你的能力，父亲是相信的。” “即便是到时候会有人闹事反对，即便是会赔钱？即便是铺子会开不下去？”清落的三个问题倒是将国公给问懵了。 清落的本事，这次做账目他也看出了一点，而且，他还不相信有人能够将原本正常发展的铺子给整得开不下去了。 “嗯。”国公点头，他现在想要的，只是清落答应这件事情。 “那好，既然父亲如此吩咐，以柔不敢不从。”清落低头应道。 孟夫人听到清落“不敢不从”四个字是，嘴角弯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好人可当真全是她做了。 “从今往后，你不要再接触这些铺子，以柔若是有什么不知道的，可以直接去问步管家。”国公冷声吩咐道，“犯了这样大的错误，今后要好好反省。” “妾身知道了。”孟夫人乖乖地行了一个礼。 第122章 包庇 “这么说，老爷真的将那些铺子的管理权交给小姐了？”寄兰欢天喜地地问道。 清落白了寄兰一眼，心想着，你应该说，国公真的为了保孟夫人而将这些铺子都不顾了。 到底还是有个明白的，忆荷担心问道：“所以老爷便只是将孟夫人的管理之权撤销了？再没有别的了吗？” “老爷只是说了让孟夫人回去闭门思过，这些日子，府内事务全权交给管家。对下面的人，也只说是孟夫人这些日子过度劳累，因的小姐账目处理的好才让小姐管这些帐的。”香凡显然也是不满。 一开始国公眼里指责孟夫人甚至让她叫出管账之权的时候，她甚至也以为国公是真的打算处置孟夫人。可听了国公后面的话，她才明白，国公这一番处罚，竟全是为了维护孟夫人。 为了避免声扬出去，坏了孟夫人的名声，他便先行处罚，看似严厉，实则宽松，将清落的嘴堵上，也将所有人的嘴都堵上了。 当然，若只是这样，还不足以让香凡气闷，她不高兴的是，国公的话说了之后，清落的情绪明显的低落了。清落在国公府呆了这么久，若是对国公，对国公府有了感情，那她该如何？ “原来是这样，原以为国公突然对小姐关心了，未曾想到还是这副老模样！”寄兰愤愤道。 这样大的罪责，国公不声不响的便替孟夫人遮掩了。 寄兰话音刚落，便挨了两记眼刀，一刀是忆荷，一刀是香凡。 忆荷还好理解，寄兰没有想到香凡也会看向她。 “小姐不高兴？”香凡小心翼翼地问道。 寄兰又与忆荷对视一眼，不知道香凡为何会如此。 再看向清落，心情却是不怅，还需要问么？ 清落确实认真的回答道：“是有些不高兴。” “这个结果和我预期的不太一样。”清落皱眉补充道。 她不明白是哪里出了差错，让国公就这样偏袒孟夫人。分明国公也是愤怒的，也是生气的，可是后来，却又存了放孟夫人一马的心思。 而且，通过这些日子的试探，她几乎可以确定，国公心中是有沈以柔这个女儿的，可是这一次，他却没有站在自己这一边。 深谙人心的清落，这么多年来第一次遭受到了挫败，在揣摩国公的心思上出了差错，她潜意识觉得和已去的沈以柔生母有关，可是又不知道为何。 得到了清落的答案，香凡心中这才放心，她是很害怕，害怕清落在意这里的一切。因为于她而言，这里不过就像是她们的临时居住点，随时都要离开的。 小姐已经开始对颜鹤上心了，她不能再被任何人分心。 寄兰也注意到了清落的不快，又一看香凡的表情，觉得有些奇怪，只觉得今天晚上可能还发生了什么她们不知道的事情，忙劝道：“总之小姐现在可是府中第一位管着铺子的小姐，小姐这些日子的辛苦不算是白费了。”虽然她看不懂清落画出的那些铺子有何玄妙之处，可她是看着清落费了心血的。 清落按了按头，也没有说什么，便回床上休息了。 几人见清落疲乏，也不敢多说，伺候清落歇下后便都离开了，毕竟现在时候也不早了。 次日一早，清落脸上便没有了昨天那股子郁闷劲儿，妆容收拾完毕后便带着香凡去了西院。 卫夫人的住处，一如清落记忆中的清幽，即便是她刚刚踏进门口，便觉出了与别处不同的感觉。 灵晴提前进门通报：“夫人，大小姐来了。” 卫夫人睁眼，没有想到清落来得这样快，笑了笑，点了下头示意灵晴将清落请进屋内来。 “大小姐来得好早。”卫夫人浅笑着问候道，与世无争的面孔上尽是平静。 “昨天晚上回的晚，今天早上也不敢多睡，若不是怕叨扰姨娘，以柔昨天晚上便来了。”清落也笑着，坐在了卫夫人一旁，早有丫鬟送上香茶。 “稳重自若如大小姐，竟也会有猴急的时候？”卫夫人笑着打量清落道，她面容干净清丽，却并没有因为熬夜而显现出来的精神不济的现象。 “是呀，昨天晚上的事情不知卫姨娘是知道还是不知道，以柔是急坏了。”清落拍着胸，一副着急的样子，眼中也是漾着笑意，两人的关系，好像就这样生生的近了不知道多少。 “昨晚……”卫夫人轻轻皱眉，看向清落，“还发生什么事情了吗？”语气平淡，好像一句平常的问候，并没有探究的意思。 清落勾了勾唇，她说的是“还”这便说明，卫夫人一直注意着外面的动向，昨天晚上的事情，她是知道的。 可是，又因为今天一早没有消息传来，她心中好奇，所以，真正着急的人，是卫夫人。 清落看了看手中的茶，不动声色地抚了抚茶杯上的茶花图案，心中想到，卫夫人今日，应该是起得甚早的。 “姨娘昨晚睡得早，可能不知道后来的事情。”清落直接便从后半段事情讲起，“父亲他宽恕母亲了呢。” 清落看向卫夫人一贯平静的脸，她眼中划过一丝惊讶，不过却没有多意外，就好像，她原本就知道应该是这个结果一般。 不过到底她们两人现在才是盟友，清落也问得好不避讳：“父亲他……很在乎孟夫人吗？” 清落从前只看出了国公对孟夫人的尊敬，她只以为，是因为这些年孟夫人将自己掩饰得足够好，没有被国公发现她的狼子野心。 可昨天晚上，人赃并获，国公还是因为她的一句认错便原谅了她甚至还开始袒护她。 “自己的妻子，怎么会不在乎呢？”卫夫人好笑的回答道。 清落却严肃地回了她：“我说的，不是那种程度的在乎。”清落并不觉得他们两人之间有爱情。 “这么说吧，孟夫人当年是被家人逼着送进国公府的，她原本应该有更好的选择。”而不是当一个续弦，卫夫人这句话没有说出来，但她相信清落能够明白她的意思。 “可她还是待了这么多年。”清落下意识接道。 卫夫人微微一笑，道：“对啊，她还是呆了这么多年，而且是谨守本分，操持国公府的这么多年。” 第123章 茶道 清落几乎是立即便明白了卫夫人的意思，可是她心中仍旧有疑问，若仅仅是凭借着这种愧疚，国公应不至于对孟夫人如此。 “大小姐想要问什么还是直接问吧，毕竟我也很想知道，孟夫人当时说了什么。”卫夫人也不迟疑，直接道。 “我母亲。”清落语气平淡道，说话时候还漫不经心地将目光落在了茶杯内，可只有她自己明白，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她有多紧张，卫夫人知道她问的是哪个母亲的。 卫夫人微微一愣，然后笑了。 清落坐在她的对面，有些懵，心中思考自己有没有什么地方露馅了，面上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只听卫夫人接着道：“等了这么久，大小姐终于还是问出来了。” “姨娘。”清落轻声叫了一声，倒也不为别的，只是觉得，她很想要听到卫夫人会说什么。 “你母亲啊，也是个可怜人。”卫夫人叹息一声道。 “姨娘这话，是何意思？”清落心中不解，又不敢透露太多，只好奇地问道。 “你母亲她嫁到国公府后，也是备受国公宠爱，可以说，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国公这么多年了，也没有忘记过她。”卫夫人语气平静道，但她眼底却不平静。 如今的孟夫人进府的时候，先夫人已经不在了，她只看到了国公对先夫人的怀念，却不如卫夫人，她与先夫人相处过那么长一段时间，是亲眼看着国公对先夫人是如何爱护的。那种关心，是即便她再想要心平气和，也压抑不住的嫉妒。 先夫人在的那一段时间，国公没有再纳过一个妾，足以见情真。 清落也看得清楚卫夫人眼底的情绪，那样一个知道她说的宠爱，便是真的备受国公珍视。 “只是遗憾，先夫人去的早，老爷也有过一段时间的荒唐，可难过了之后，先夫人也便成了这府中不能提的人了。”卫夫人叹了一口气道，她神色复杂，清落看不清楚她眼睛中蕴藏的感情，或许是太多了吧。 “那……我母亲她是如何去的？”清落沉吟片刻道。 卫夫人猛的抬头看向清落，随即道：“说是病死的。” “什么病？”清落紧跟着问道。 “这……我也不清楚。”卫夫人顿了顿道。 “那，她的病与我有无关系？”清落想了想，又问道。 她到底还是有些不懂的，若非是国公因为这件事情责怪沈以柔，否则沈以柔身为他最爱的女人的女儿，他有何理由厌烦她。莫非，是怕自己触景生情？ 虽然有些奇怪，可也不是不可能。 “没有。”这次卫夫人答得果断。 清落皱了皱眉头，又是与自己猜测不同的一件事情，这种脱离自己的掌控的感觉，让清落隐隐有些不舒服，她想着，卫夫人的话也不可全信，出去以后还得要问问别人。 卫夫人却像是知道清落的心思一般，低声劝道：“这些话你在我这儿说说也便罢了，在府中其他人跟前，可千万不要提起，自先夫人去后，她便成了这府中的谨记，早先有丫鬟在闲谈之中提及过先夫人，后来全被打发走了。” 原来竟是这般禁忌，清落听话地点了点头。心中的疑惑未解，她怎么可能不将这件事情搞清楚。不过毕竟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了，府中知道从前事情的下人恐怕不多，她还得要好好找一找。 “所以，昨天晚上孟夫人都跟老爷说了什么？”卫夫人不咸不淡问道。 她好像很在意这个问题，清落眉头紧锁。 “她没有说什么，她只是说，她知道错了。” “哦？”卫夫人有些惊奇，“只是这样？” “嗯。”清落点头，虽然她也很不愿意承认，可事实就是这样，她的一番辛苦，孟夫人一句话便前功尽弃了。 “她原话是如何说的？”卫夫人接着问道，显然，她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清落回想着昨天晚上的事情，道：“她说，我错了，薰儿错了。” 卫夫人脸上第一次出现这么明显的情绪，是笑意，有些得意，她听见清落的话后，立即便笑了出来，道：“原来是这样，原来她也会有这样卑微的时候。孟夫人，孟熏，哈哈哈哈哈！” 卫夫人笑得难以自已，清落却在她眼底看到了心酸。 清落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见卫夫人并没有告诉自己的意思，便起身道：“已经见过姨娘，以柔便先回去了。” 卫夫人点头。 清落还夸了一句：“姨娘这里的茶不错。” 卫夫人目光一黯，眼底有一丝狠厉，清落没有错过。 她只听卫夫人接着道：“这烹茶如人生，我也没有别的事情可做，便用了些心思罢了。以柔也懂得茶道吗？” “略懂。”清落回道。 她见卫夫人朝着她笑了笑，可卫夫人眼底却更暗了。 清落不知这茶道之事又有何蹊跷，也不多留，转身便走了。 清落走了之后，灵晴还站在门口，便听到里面一阵声响，忙跑了进去，见卫夫人将桌上的茶皆拂到了地上，这才发出那样大的声响。 “灵晴，你都听到了吗？”卫夫人笑着，眼中带着眼泪，眼里满是不甘心。 “夫人。”灵晴想要她冷静下来，可她知道，卫夫人这会儿冷静不下来了。 “你听到了吗？原来我和她都一样的可悲！”卫夫人咬牙道，其实她和孟夫人也没有什么不同。 “夫人，您情绪泄露了。”灵晴小声提醒道。 她说的不是现在，而是刚才，在清落面前。她虽然没有亲眼看到，看是见着这会儿的卫夫人，还有什么不明白。卫夫话，她便能够溃不成军。人一向冷静自持，便是孟夫人在她面前嚣张跋扈、各种欺负，她都能够带着笑意，镇定自若。可是现在，沈以柔只要一句 不，不是，击溃她的不是沈以柔。 是先夫人。 “把这些收拾了吧。”卫夫人自顾坐在了一旁，手中重新攥起了佛珠，合上了眼睛，仿佛方才那个发疯的人不是自己一般。 第124章 没死 清落回了房间之后，第一件事，便是问忆荷可还记得自己母亲从前的事情。 “这……”忆荷迟疑地看了一眼清落，“先夫人的事情，老爷不允许任何人提起，小姐还是不要问太多的好。” “我要非得问呢？”清落坐回了椅子上，只是一个眼神，便给了忆荷极大的压力。 忆荷这才怯怯道：“并非奴婢不愿说，奴婢来到这个府的时候，先夫人已经去了，奴婢所知道的，皆是下人们私底下的一些传闻罢了。而且因为老爷禁止下人提及这些话题，几乎没有人敢多谈，只听说，从前有人说过先夫人的事情，直接被杖毙了。” 清落好像明白，卫夫人说的赶出去的什么意思了。 还真不是那么简单。 “那你都知道什么？”清落问道。 忆荷向外面看看，确认没有人在门外，这才向清落小声道：“奴婢知道的不多，只知道老爷在先夫人刚进府的时候，是很宠先夫人的，那会儿先夫人一直没有孩子，老夫人都着急要给老爷纳妾了，可被老爷生生拒绝了。因为这件事情，老爷还和老夫人吵起来了。” “可是，听闻夫人并没有在府中呆多久，生下小姐两年后便去了，老爷悲痛异常，醉了好长一段时间的酒，几乎不沾家。老夫人对这样的老爷极其失望，便张罗着给老爷娶了续弦，这之后老爷才安宁了不少，也就是在孟夫人进府的三月后，老夫人便离府了，再也没有回来过，谁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 “是啊，若是在他一直颓废的那一段时间离开，也还有的解释，在父亲变好了之后，才离开，又会是为了什么呢？”清落低语道。 听着忆荷所言，和卫夫人刚才告诉自己的所差无几，这才放心，只是，这府中关于先夫人的事情也太少了吧。 她现在可以确认，不是沈以柔害死的先夫人，可即便是这样，国公看着自己的情绪做不了假，他为何对沈以柔这样冷淡呢？ “府中还有什么婆子，知道这些事情的，找一个过来。”清落吩咐道。 “小姐……”忆荷有些犹豫。 “小姐，这些事情老爷不愿人议论，若是老爷知道小姐在打听，又该生气了。”寄兰帮腔道。 “对啊，老爷现在好容易对小姐好一些了，小姐还是莫要在关心这些事情了。”忆荷道。 “又？”清落敏锐地抓住了寄兰话中的关键词。 寄兰看了忆荷一眼，艰难地向清落道：“小姐小时候，曾在老爷面前提过一次先夫人，老爷一声生气，直接便将小姐扔了出来，自那以后，便再也没有看过小姐。” 她说得极为不情愿，显然是不想要说出曾经的国公来让清落心寒。 可是清落没有多大反应，只是问道：“看着样子，我怎么觉得父亲他不像是爱母亲，倒像是恨母亲？” 因为恨，所以才不愿意别人在自己面前提起，因为恨，所以连带着看她的女儿都心生厌恶。 国公会因为什么而去恨自己的夫人呢？而且一开始分明是那样的爱，清落目光放远，突然看到了房间中挂着的那一把剑，一个大胆的想法就这样在脑中里浮现出来。 清落从前待的地方是皇宫，又爱看话本子，什么奇闻轶事也听过了，也觉得并不是毫无可能。 这样一想，清落心中几乎是清晰了起来，可是又不敢确定。 “还不快去！”清落加重了语气，看向还在原地站着的忆荷。 忆荷见没有法子劝阻，只好去了。 晚上的时候，忆荷带回来一个人，她的话，也证实了清落心中的想法。 清落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婆子，是在厨房打杂的，虽然不起眼，却也在府中呆了这么多年了。 清落哪里知道，当年那样的事情发生了以后，国公府将知道的人全都打发了，剩下的全是听风传闻的，皆知道的不真切。而眼前这个人不同，她是从那件事情中逃出来的。 好在她不起眼，她的不起眼也救了她。 “先夫人的事情，不知道婆子可知道？”清落开门见山道。 那婆子一双无神的眼睛的当中没有惊讶，方才忆荷只说了大小姐有些话想要问她，她来的路上想了许多，其实也大致猜到了她要问什么。 婆子木然道：“老奴不知。” “不知道？”清落嘴唇勾出一抹残忍的弧度，“婆子，你在国公府呆了这么多年，攒了不少的银两呢，全都给了家中的儿子，儿子也争气，这么多年来寒窗苦读，眼看着，就要去科考了。” 后面的话，清落不必多说，她相信这样一个聪明到能够在当年那件事情中活下来的人，也能够听懂她的意思。 眼前的婆子看着平平无奇，目光沉了沉，说出了一个令所有人都惊讶的消息：“先夫人她，没有死。” “你在胡说什么？”忆荷第一反应便是这人在胡说，可是她又知道，这个婆子没有理由撒谎。 清落心中吃了一惊，面上却无多大的波动，接着问道：“你这话是何意思？难不成，是我父亲撒谎了不成？” “先夫人没有死，却也不在府中了，她和人私奔了。” 清落心中的猜测被确定了。 “和谁？” “老奴不知道。”那婆子一直木着脸，好像这只是一个平常的消息一般。 对于她而言，确实是个平常的消息。 清落几乎能够想到答案，那个人，是那把剑的主人。 “那母亲是进府之前便和那人在一起了还是？”清落问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先夫人对老爷并没有感情，别的老奴不清楚，只是小姐，曾被怀疑过不是老爷亲生。”那婆子说着，还抬头看了一眼清落。 沈以柔长得像先夫人，却和国公不太相像。 “我和母亲长得像？”清落顿了顿，问道。 那婆子迟疑了一会儿道：“从前像，如今不像了。” 从前像，清落立即明白了，先夫人想必是个温柔的性子，而沈以柔从前软弱温和，静默着不说话，看着自然便和先夫人极像了。 第125章 往事 清落将想要知道的事情皆问完了以后，这才向婆子挥了挥手道：“你可以回去了。”语罢又勾了勾唇，“今日的事情，若是被人知道，你知道后果的。” 她让忆荷去找人的时候，忆荷确定了这个人，清落倒没有急着让她将人找来，先是查了她的身世，所以到晚上才将这个人带回来。果然，这个人是个可用的。 如这个婆子所言，国公是一早便喜欢先夫人的，所以特地去先夫人家中求亲，先夫人家中同意了，这个国公格外顺利。卫夫人嫁到了国公府，她温婉贤良，国公更是喜欢她了。 只是不知道为何，老夫人并不喜欢这个勾走了国公的心的女子，老夫人很不待见先夫人，先夫人也无所谓。 先夫人待人温和，却从来不笑。后来他们才知道，先夫人心中另有一个人，她根本就不爱国公，也不愿意留在国公府。即便是国公为她做了那么多，她也不愿意多看国公一眼。对别人还尚且是温和，对国公便是冷漠。可即便是这样，国公还是被这个女子迷得昏三倒四。 与自己的母亲作对，为她一掷千金，国公能够想到的让先夫人开心的法子他都试了一遍，都没有用。 到怀了沈以柔以后，国公心中很是高兴，可是先夫人却连看也不愿再看国公一眼。 由丫鬟传言，说是先夫人一直都在喝避子汤，可是这汤药，被国公偷偷的换了。 后来，先夫人便离开了，她离开得很突然，连一句话也没有给国公留下，只将自己那把一直抱在手中的剑留在了还只有两岁的沈以柔身旁，也不知道是何意思。 “对了。” 婆子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被清落叫住，背都颤了一颤：“小姐还有什么事情要问的吗？” “我母亲她叫什么名字？” “先夫人姓席，名是楚浔。”婆子松了一口气，回答道。 方才，她差点以为大小姐要灭口。她在国公府最底层，很少接触到这些小姐夫人，可是也听闻大小姐坠崖之后就变了的事情。可到底只是传闻，未曾亲眼见过，总觉得不真实。直到见了大小姐之后，她才明白了，果然是换了一个人一般。 “姓席？”清落皱眉，“是那个席家吗？” 整个西凉，最有名的席家也只有那一家，婆子低声道：“是。” 清落觉得还真是巧，她成为沈以柔之前，正要联络席家，现在沈以柔便是席家的外孙女。 不过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先夫人不在这么久，沈以柔在国公府受尽了欺负，席家也没有人来管，也说明，席家对席楚浔这个女儿，没有了在意。 “你去吧。”清落轻声道。 浔？熏？清落好像知道卫夫人在笑什么了，也知道自己失算了什么。 那婆子离开以后，清落便走到窗户跟前，将窗推开，一股风便灌了进来，早春的天气不算暖，却也没有多么冷，清落觉得这风寒得刺骨。 如何让国公，关心一个给自己戴了绿帽的女人生下的，并非自己亲生女儿的人。 清落好像突然就明白了国公之前看自己时的恼火，甚至他根本不愿意看自己的脸，竟是这个原因。 香凡走到了清落跟前，好像将寒风都遮挡了一些，清落觉得好像也没有那么冷。 毕竟，国公虽然恨先夫人，却仍是成全了她。 而且沈以柔很大可能，是国公亲生的，不然当初先夫人也不会那样生气。可是，也只是可能。 清落想到，这些事情，如今府中知道的人出了那个漏网的婆子，就是国公、老夫人，还有卫夫人了。 卫夫人明明知道这些，却没有打算告诉自己。 她到底，还是提防着自己的。清落心想，她不也一样吗？ 清落看向一直站在自己身旁却没有说话的香凡，向她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没有问题。 她是在宫中那样环境下长大的，国公府这里怎么可能困得住她。 清落转身走了回去，走到了那把剑跟前，将其取了下来，拿在手中细细看了起来。 清落记得，自己刚来的时候，目光便落在了这把这个屋子中唯一值钱的剑，那会儿没有多想，只觉得有些奇怪，后来她很少拿起，也没有再仔细看过。 这是一把男子用的剑，看着也不想是官造的，用这把剑的应该是江湖中人。一想到，席家很快答应了国公的求亲，先夫人的私奔，清落便觉得，那人是江湖中人的可能性更大了一些。 清落的手指触及到剑柄上的图案，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她想起了上次，她将同样的图案，刻在了烟瓶之上，国公看到那个图案的时候，几乎是立即便愤怒了，可他最终还是没有拒绝烟瓶。 清落又记起了方才那个婆子说，先夫人临走之前，将这把剑放在了沈以柔的身旁。 原来，先夫人也这样恨这个女儿吗？ 所以沈以柔其实就是国公的女儿，这一点国公应该明白，不然也不会养着沈以柔这么多年。想到这里，清落的心稍微放下了一点。 婆子说，国公荒唐颓废了一段时间，后来终于好了，可是还是没有放弃寻找先夫人，只是一直没有找到。 整整两年，都没有一个消息，后来国公直接对外宣布先夫人去了，可仍是没有放下私底下寻找先夫人的念头。 清落心中了然，若那个人还个江湖中人，两人私奔了，这世界这么大，他们存心要躲，国公自然找不到。 清落知道这是无力回天的事情，她也不想要再想了，将那把剑往桌上一扔。 果然，天底下也有一样不负责任的母亲，贤妃也是将她生下来后便厌弃她，先夫人固然讨厌国公，可是孩子又有什么错，她这样一把剑扔在沈以柔身旁，便让她受尽了十几年的苦。可那孩子还不知道，傻傻地问国公她的母亲在哪里，想来国公那时候生气打沈以柔的那一巴掌，已经让她足够明白自己父母的凉薄了。 第126章 教唆 次日一早，沈以嫣回来了。 和林子川一起。 孟夫人原本因为犯了错正在被禁足，可到底是自己女儿回来了，她还要张罗着管理府内事务，还是出来了。 清落来到正厅的时候，沈以嫣几乎是立即便站了起来，脸红扑扑的，喊了一声：“大姐。” “嗯。”清落点头，又看了一眼她身旁的林子川，觉得有些奇怪，又没有多想，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今天并不是自己的主场，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之后，便静静地听着孟夫人和那两人说话。 虽说国公并没有对孟夫人有相应的惩罚，可她这些日子被禁足，也憔悴了不少，整个人看着都比从前犀利了不少，清落看着她坐在上位与两人说话，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面上还挂着一丝浅笑，像是胜利者的目光一般。 孟夫人自然不会注意不到她的目光，只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跟她说一句话。 整个正厅内，唯有沈以文是真的高兴，她再见到自己的二姐，沈以嫣脸上的表情那样的平静，再没有从前的跋扈，整个人也温柔得不像话，跟以前判若两人。 没有变的是，她对沈以文和从前一样亲近，只是孟夫人就…… 沈以文小心看了一下两人的脸色，孟夫人受了罚，这些日子原本心情便不好，现在又见到了二姐，自然对沈以嫣没有几分好脸色。 也因为此，整个厅内的气氛有些奇怪。 清落也不理会，她知道现在孟夫人心中恨透了自己，可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得意。 原本这里结束，清落想要回到自己的院子，却被沈以嫣叫住了。 清落下意识的回身看了一眼，孟夫人还在原位坐着，连与她多说几句话的意思都没有。清落倒是不知道，她们母女两个关系竟会如此之差，这让她有些哑然。 她一直以为，沈以嫣那个骄纵的性子，是孟夫人纵容出来的。 当然，清落不知道，在沈以嫣一次又一次败给了她的时候，沈以嫣便没有了在孟夫人跟前的那一份宠爱。 沈以嫣这个时候还肚子隆起，林子川就在远处静静地看着他们。 “大姐，上次……”她还迟疑了片刻，脸上带着不好意思的笑容，坠崖事情之后的沈以柔，变得清冷锋利，她这会儿这样直接看着自己，沈以嫣都有些怯意。 她又想起来了大姐之前说的，她不会原谅时候的目光，那黑漆漆的眼睛里面，锋利带着光芒。 片刻，她鼓足勇气：“上次你说的那些话，以嫣明白了。不过，子川他，还欠你一个道歉。” 清落倒是惊讶，她一进来便看出了沈以嫣的变化，却没有想到她竟然会有这样的觉悟，她方欲出言阻止，便被沈以嫣拦住了：“这是我们两人欠大姐的。” 对清落说完话，她便转头向林子川道：“子川。” 两人像是之前说好了的，现在清落知道了他一早便站在那里等着自己是为何了。 “大姐。”林子川道。 他这一个称呼，便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从前的事情，是子川不对，子川和以嫣从前做了很多对大姐不利的事情，我们不奢求大姐能够原谅我们，只想要将对大姐的歉意表达出来。”林子川态度也比从前认真了不少。 从前那轻佻的眼神随意将人一瞥，都能看出他是个放浪的性子，这会儿倒像是收了性子一般。 “你们二人……”清落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两人却同时红了脸。 林子川看着眼前这个明艳动人的女子，她也曾为自己心动过，只是他太蠢了，等到他意识到自己爱上她的时候，她早已经对自己失望了。 他如今看到她，还是会觉得她美丽，只是不会再有妄想了。因为他知道，她早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她了，她是他永远都得不到的人。她值得更好的人。 清落有些惊讶，看着如今的林子川分明是一副收了心的模样，他应该已经知道了沈以嫣利用他，算计他的事情。 想到这里，清落便想起，她从一见到林子川起，便一直在利用他，虽然是他们在打扰自己，可清落知道，她一直都没有将那些事情放在心上。 所以清落看着林子川，浅浅地笑了一下。 她这一笑，另外两人都愣住了。 他们没有想到，经过了从前那样的事情，清落还能够对他们有这样的好脸色，现在的沈以柔不是从前那样温柔软弱的人，他们都明白。 清落确实不是那样善良的人，她能够对他们笑，也只是因为她不在意，而不是她真的能够原谅这两个算计过自己的人。她不在意，也是因为在她心中，他们从来也不是她的对手，算不上。 另外两人很快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不过他们并没有恼怒，因为他们确实不是清落的对手。他们从前手段恶劣，不只是清落，即便是现在的自己，他们也厌恶。 清落以为两人要说的话已经说过了，点了点头，便要离开。 可就在这个时候，她被林子川拦住了。 清落挑了挑眉毛，看向林子川放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林子川很快将手放下了。清落不知道他这样是何意思，用眼神询问他。 沈以嫣显然也没有意识到林子川会突然拉住清落，目光有些疑惑。 “大姐今后要走怎样的路，子川管不着，不过，大姐要小心颜鹤公子。”林子出走到清落跟前，小声道。 清落眼皮挑了挑，道：“为何？” “之前殉情的事情，是他教唆我的，虽然我不知道他是何意思，可听闻他对大姐挺关心的，我怕大姐受了蒙骗，想要提醒大姐一二。”林子川也不停顿，将从前的事情全解释给了清落，“那个地方是他告诉我的，也是他说，只要我带你那里，我能够得到我想要的。” 当初他和沈以柔私奔，不全是因为沈以嫣的意思，还有一部分的原因，是颜鹤。 他不知道这个一直住在国公府的神秘男子是谁，他只知道颜鹤公子还曾多次救过沈以柔，这一次呢？当时糊涂，他答应了。 第127章 试探 沈以嫣回门的时间不对，并没有受到多么好的招待，不过好在她与从前不同了，也没有在乎多少。 清落看得出来，两人确实甜蜜不少。 不过这些都与她无关，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见到他们了？”颜鹤坐在她房间的凳子上，手上捏着一杯茶水，神情惬意，动作自在，好像这原本就是他的房间一般。 “嗯。”清落点头。 她在房间内看了一圈，又看了一眼唯一一个在门口站着的香凡，没有说话。 颜鹤倒也没有注意到她脸色一般，很自然地将另一杯茶送到清落面前，清落嘴角抽了抽，还是接过了。 她随口道：“二妹和林少爷成亲之后，关系好像还很好。” “嗯。”颜鹤淡淡应了一句，显然是对这些事情皆不在意。 “他们还向我道歉了。”清落将茶水送入口中，茶水是温热的，他应该也来了时间不短了，想了想，补充了一句，“即便是我将她害成了那样。” “你哪里害她了？”颜鹤对清落的说法有些不满。 注意到清落的情绪之后，颜鹤才问道：“你内疚了？”显然是有些不信。 在她的眼中，清落强大到能够完全不将这些人看在眼中，她虽然常常装柔弱，可是，在他眼里，她实则是骄傲并且强大的。这么一点事情对于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更不要说是什么内疚了。 果然，只听清落回答道：“没有。” 很快，她又道：“他说他当初不该骗我去幻斜山，说他当时是一时糊涂。” 颜鹤也便淡淡地听着，没有任何反应，是不是平静地“嗯”一声，算是对清落的回应。 “你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清落像是突然意识到一般。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颜鹤这句话虽然没有回答，可也算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清落扯嘴笑了笑，她其实不应该问的，她知道，可是还是没有忍住。 “既然父亲将铺子交给了我，那我自然要好好管理。”清落身子往后背了背，直接将茶杯端了起来，含笑看着颜鹤，却并不轻松。 颜鹤也知道，一时间要管理这么多家铺子，肯定是不会多么好过，不过他也相信，清落能够做到的，所以，他想要问的，并不是这件事情。 “你可知道，煜王对你动了心思？”颜鹤平静问道，灼灼的目光，却昭着着，他此刻并不平静。 只要她想，便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我知道。”清落冷静道，“还是歪心思。” 颜鹤当然知道她能够看出来，他想要的，可不是这个答案。 可惜，清落并不想。 她不想要颜鹤掺和这件事情，即便是他做起来简单，可是只要有心人注意到，后果清落有些难以预计。她不允许不确定的事情发生，所以，她宁可选择另外一种，更曲折，却更安全，更一劳永逸的方法。 “我会处理的。”清落答道。 “好。”颜鹤也不勉强，他伸手抚上她的脸，“若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助的，尽管来找我。” “什么事情？”清落跟着问道，眼中带着一丝调皮的笑。 “比如说，管理铺子的事情。”颜鹤垂了垂眼眸，道。他最想要帮的事情，她不愿意。 “你还会经商？”清落惊讶道。 “嗯，这西凉中有几家大的铺子，老板我都是认识的。”颜鹤没有丝毫炫耀的意思。 “好，我不会客气的。”清落握住他的手腕道。 颜鹤将目光落在她拉住自己的手上，又顺着胳膊上移，很快，目光变得晦涩不明：“坠子呢？” 清落这才反应过来，回道：“今日去见二妹，忘记了，还在首饰盒内放着。你若是想要看，我这就去重新戴上？”说着已经要起身。 她双颊微红，见颜鹤没有阻拦自己的意思。 清落走到了梳妆台跟前，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似乎是特殊设计的，盒子看着别致，她将盒子打开，从里面取出坠子来，对着铜镜戴上，又转过身去看颜鹤。 顿时脸变得通红，他深沉如古水一般的目光，方才就一直跟着她的动作，落在她的身上，半刻未曾离开，目光也热切了不少。 清落羞赧道：“你……” 颜鹤一只手将她拉进自己怀中，终于有了一丝笑意：“我喜欢看你戴着它的样子。” “很美。”他又凑到她耳边道，笑得暧昧。 不知道在说清落，还是在说坠子，或者是两个都说了。 清落红着脸去看他，这时才惊觉，颜鹤眼中的占有欲竟然那样强烈，强烈到，清落怀疑，她现在向后退一步，他便会立即将自己揉进他的怀里。 “好，我以后都戴着，如何？”清落不着痕迹地又看了他一眼，这才起身离开了他。 他目光又恢复如常，好像方才清落看到的皆是幻象一般。可清落知道，她没有看错，他目光热切到清落无法忽视，只是可惜，看的不是她。 他透过了她，好像在看另外一个人，这种痴迷的神情，更让清落难堪。 他在看沈以柔，已经不在了的沈以柔，每当这个时候，清落便要不断的提醒自己，自己不是她，他看得也不是自己，不要再被这种深情的目光俘获了。 所以颜鹤含笑点头的时候，清落只淡淡看了一眼，便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颜鹤注意到了她情绪的低落，想要再靠近时，却被她轻轻躲开了，他轻蹙了一下眉毛，有些茫然，他张口想要解释，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始解释。 他根本不知道她为何突然生气。 所以，两人之前的气氛莫名其妙的便变冷了。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的，清落也避着他的目光。走出来了清落的院子以后，他又后悔了，他不应该离开，至少应该搞清楚她是为什么生气的，这样他才有解释的机会。 “小姐，你和颜鹤公子怎么了？”香凡垂首问道。 “无事。”清落低头，将手中茶盏放下，茶凉了，她也早没有了兴致。 是么？ 虽然清落面上一如既往的没有表情，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可她总觉得小姐现在不开心。 第128章 铺子 接下来的日子里，清落比前些日子更加忙了。 她并没有立即将她原本的计划进行下去，她才刚开始管理，最应该要做的，是树立威信，将原来的烂摊子处理干净，否则，根本没有人听自己的。 国公并没有要求孟夫人将缺的那一部分银子还上来。 呵！还真是宽容呢。 国公想必，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因为这样的小事，去处罚孟夫人。这点银两，缺的是铺子的，是他愿意的。 有了这一次的试探，清落便知道了，这种事情根本不能动到孟夫人，她得来点狠料才行，只是孟夫人这些日子的禁足，实在是太过低调了。 既然她低调，她便要绝对的张扬。 清落这样想着，早上便遣了丫鬟去孟夫人那边申请了轿子来，她要亲自去几家铺子一趟。 清落想了想，又遣了忆荷去沈杭儒那里，问问他可愿同去。 出清落意料的是，沈杭儒拒绝了。 沈杭儒说是他是男子，今后也不会管这些事情的，也不想浪费功夫去学了，还让清落将香凡带上，这样他才可放心。 沈杭儒想的很清楚，这些事情才交到她手中，她自然是要立威的，这样底下的人才能不小看她。他若是去了，那些人只会觉得，是有大少爷在帮衬，而忽略她原本的才干。 她有能力，他也相信她，能够将这些事情处理好。 清落听了忆荷的话，第一反应便是往外走。 “小姐，轿子已经在外面候着了，小姐要去哪里？”寄兰喊道。 “再等我一会儿。”清落沉着脸，往外走去，没有半分犹豫。 清落并没有到承风居，在半道上便遇见了沈杭儒，清落叫道：“大哥。” “嗯，正要去你那里，怎么过来了。”沈杭儒冲着清落温和的笑着。 这条路只有一个终点，便是沈杭儒的承风居，所以他直接便问出了口。 “以柔想要与大哥说之前整理账目的事情。”清落抬眸直视着沈杭儒，目光坦荡。 “不必解释，大哥相信你。”沈杭儒依旧是温柔的笑容，像一阵春风一般，将人的心情拂暖。 他立即明白了她要说什么之前她帮他整理账目的时候，交上去了假账，这样国公那次才没能够发现孟夫人中饱私囊的事情，可是她开始整理账目的时候，却又发现了。这样未免会让人觉得，之前她在刻意藏私，沈杭儒却不会这么想，他知道，这样一来，清落便将孟夫人的仇视全引在了她自己的身上。她是在帮他，他又怎么可能再反咬一口。 “大哥不怀疑以柔是刻意邀功吗？”清落心中是有一瞬间的感动的。 沈杭儒狠狠皱了一下眉头，像是在想她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出来一般，最终，他道：“大哥永远都不会怀疑你的。” “那大哥要和以柔一同前去吗？”清落问道，她的能力，她有办法表现出来，证明出来，他完全不必为自己担心。 “我与你一同前去。”沈杭儒答道。 清落也没有问他为何突然又反悔了，这才腾出空来看向修宁，直接伸出一只手捏住他的脸道：“修宁，这次你可不能再像上次那样为我出头了啊？” 修宁有些娃娃脸，被清落这样一捏，龇牙咧嘴的，便更可爱了。 清落捏的轻，修宁并没有感受到疼，他看了清落一眼，气呼呼道：“知道了，知道了，我只是来保护你的，不会贸然出来，坏你的事的。” 清落有些没懂他话的意思，不过等到他们到了以后，清落便明白了。 沈杭儒和修宁虽然与她一同坐轿子来了铺子，却并未从轿子中出来，连她进铺子的时候，也只有香凡跟着。 清落突然就明白了为何沈杭儒会突然反悔。 上次刺伤的事情，他上了心，生怕清落一个人过来，被人伤了。 清落率先来的，便是上次和沈杭儒来的那一家，这一家的掌柜，是孟夫人的人。 清落走了进去，这次那掌柜格外识相，一眼便认出了清落的身份，说话热切得很：“大小姐，大小姐今日怎么突然来了，给我提前说了，也好提前准备了接待大小姐啊。” “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将给大小姐沏茶？准备好茶点！”掌柜看着最近的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少年，喊道。 “是。”那被掌柜吼的少年没有半分恼火像是已经习惯了，沉稳地答了一声，便去准备吃的了。 清落闻声看了一眼，想了想道：“不必了。” 那少年又应了一声，便往后面去了。 清落却没有在意掌柜的这份热切，态度格外冷淡些：“提前说了，是要掌柜的准备好假账，来递给我么？” “大小姐……”他还欲靠近，清落身后的香凡直接将剑提了出来，冰冷的剑锋露了出来，那掌柜的讪讪后退，“那样糊涂的事情，我已经知错了。” “是么？”清落没有再看他，坐在了一旁，“那便将你准备的账簿拿出来吧。” 那掌柜见清落是个厉害的，不敢再套近乎，吩咐账房将账簿拿了出来。 一会儿，方才那个去准备茶点的少年又出来了，清落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毛，果然都是一样的不听话。 “大小姐请喝茶。”那少年一直低着头，不曾多看清落一眼，说话也格外沉稳。 清落看向他拿过来的托盘，是放了茶水，却未放糕点。 清落勾了勾唇，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有眼色的人，这样一个聪明的人，竟然只是一个打杂的。 清落端起茶杯，看向眼前的少年：“抬起头来，让我看看你。” 那少年听话抬起了头，露出一张端正的脸，为何说端正呢？这张脸长得算不上好看，也不难看，最有特点的，便是那英气的浓眉大眼了。 接受着清落的打量，那少年也没有半分不满，只平静着面孔。 那掌柜狐疑地看了少年几眼，像是不知道为何清落会对他刮目相看一般。 清落只端详了那少年一遍，就将目光移到了手中的账簿上。 第129章 换人 掌柜立在一旁，忐忑地看着清落，她却像是全然没有看到他一般，淡定地一手端着茶，一手翻着账簿，时不时的便皱皱眉头，看得掌柜冷汗都要出来了。 清落这个时候，突然看向门外。 掌柜的跟着看了一眼，什么也没有看到。 便听见清落含着笑意道：“掌柜的，这天儿也不热，怎么出的一身的汗？” “回大小姐，这房间内闷了些，加上下人今日穿得多了些。”那掌柜的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慌张解释道。 清落看了一会儿，便笑了出来。她没有想到，自己前些日子刚查出了假账，这个掌柜便这样大胆，又做了一份假账给你己。 不过她并没有说什么，继续往下看下去，默默在心中将亏了的账目记了下来。 那掌柜见她表情奇怪，却又没有听到她多说什么，心中正忐忑，又见她已经将正本账簿快要看完了。心中冷笑，原来夫人说得不错，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不成气候。 清落看完了整本账簿，轻飘飘地看了一眼站在掌柜身后的那个少年。 那少年似乎注意到了清落的目光，却依旧静静地立着。 清落笑了笑，向他招手：“你过来。” 就在掌柜的以为清落又要细细地看一遍那个少年的时候，只听她将那本账簿扔进少年的手中，似笑非笑道：“看看。” 没有命令，也没有询问，就像是很平常的一句话，让他看看。 结果，那少年当真接过了那账簿看了起来，才看了几页，他便皱起了眉毛。 她果然没有看错人。 清落道：“你知道真的账簿在哪里吗？”完全不顾一旁掌柜的惊愕目光。 少年看了一眼掌柜的，抿着嘴没有说话。 “大小姐说什么呢？这便是真的账簿，小人还能骗大小姐不成？”掌柜的急了，又要靠近，这才香凡的剑直接脱鞘，落在了掌柜的脖颈上。 那掌柜的顿时动也不敢动，颤着声音问道：“大……大小姐，这是要干什么？大小姐还要在这里杀人不成？” 清落扯了扯嘴唇，不欲与他说话。 香凡对着他低声威胁道：“大小姐没有想要你的小命，只是告诉你，安分一点，别乱动。” 那掌柜的不敢多说话，也不敢动了，就静静地站在那里，头上的汗冒得更严重了。 清落转过头，就静静地看着那个少年，等待他的回答。 她没有给他任何的承诺，没有跟他说，只要他说出来就可以怎么样，也没有给他保证，不会让掌柜的今后给他穿小鞋。 清落在赌，赌她看人的眼光。 掌柜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转，生怕下一秒自己便暴露了。 良久，那个少年动了，他走向了账房，拿出来一本账簿出来，掌柜的怒目瞪着他，脖上有剑，又不敢吼出来。 最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少年见那本真正的账簿递给清落。 清落没有看那本账簿，她知道，这是真的。 清落含笑看着掌柜的：“掌柜这次做的帐，可比上次精密多了，若是不仔细看还当真发现不了呢。” 掌柜的当然知道这次的账目做得有多么细，他几乎都以为她看不出来了，不过听了清落的下一句话，他才明白了，即便是这样，他还是小瞧了眼前这个大小姐，她远远比自己看到的厉害多了。 “只这一个月，掌柜的便漏了大约一千两的帐呢。”清落似笑非笑，看着掌柜的脸立即变白了。 “你……你怎么会知道？”掌柜的脸上，只剩下了震惊与惊骇，他甚至怀疑，是有人提前将这件事情告诉了清落。 清落笑了笑，她知道，自己没有算错。 不过，方才她说出数字的时候，特地注意了一下那个少年的脸色，他也是震惊，不过很快就掩藏起来了。 这个人，果然不简单。 下一秒，便听清落言辞狠厉道：“上次你已经做错过一次了，这才还敢再试，真以为我不会罚你么？” 掌柜的脸上一片茫然，他看着眼前这个一脸冰寒的大小姐，他觉得自己都不用反抗，因为根本反抗不过。他知道，他完了。 “既然你这么不会管铺子，那便将这铺子换一个人当吧。”清落的话轻飘飘地传来，却重重地压在掌柜的心口。 “你怎么可以这样？我是这家铺子的掌柜，你怎么能说换就换，离了我，你上哪里找来一个管铺子的掌柜？”掌柜的知道自己不会被轻易放过去，却没有想到清落手段如此直接果断，直接便要将自己赶走。 “你叫什么名字？”清落没理他，眯着眼睛看向眼前的少年。 他出了方才听自己报出数字时的惊讶，整个人表情都没有变一变，好像他们两人在这儿说的话，与他全然无关一般。 “回大小姐，小人韩石。”那少年答道，一脸的无波无澜，不过语气中却带着敬重。 清落对他的态度很满意。 “韩掌柜，你说这样一个枉顾规矩法令的人，是要留着，还是直接赶走呢？”清落直接道，眼神中带着狠厉。 “大小姐，他就是一个打杂的，他怎么可能会管铺子呢？”一旁掌柜的声音传来，确认了清落是真的打算赶自己走，他着急了。 “回大小姐，小人以为，此人还有用处，将从前的账目交接。”韩石答道。 他的意思很明确，就是，将从前的账目算清楚，完成交接，便可以直接赶这个掌柜走了。 “好，那他的工钱便由韩掌柜结了。”清落将两本账簿叠在一起，已经准备起身离开。 “韩石，你不能这样，你忘记了是谁将你带回来，给了你一口饭吃的？”那掌柜的见清落已经同意，忙挣扎着要往韩石跟前走，“你那会儿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你现在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你不能这么忘恩负义！” 掌柜的话并没有勾起韩石的一丝触动，反而是那一双漆黑的眼睛中，带着愠意，分明是被激怒了。 清落没有管里面两人的纠葛，交代完便离开了。 她没有叮嘱韩石不要让她失望，因为她知道他不会的，她看到他的第一眼，便看到了他眼中的野心。她知道他在等一个机会，她不介意给他，毕竟，她也缺一个忠心的人。 第130章 立威 清落出了门，沈杭儒正坐在轿子上关心地看着自己。 方才里面的事情，他都知道了。 她很厉害，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厉害，她根本就不需要自己的保护，就能够将所有的麻烦解决。 “没事了？”沈杭儒笑着问道，他其实心中明白，现在的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爱在他怀里哭的小妹了，她长大了。 “没事了。”清落笑着回答道。 这些铺子的掌柜在私底下都是通气的，现在在这里发生的事情，早就传到了其他铺子那里。 原先国公让大小姐来管理铺子，底下的人是没有抱着几分信心的，毕竟一个未出阁的小丫头，在他们这些老奸巨猾的商人眼中，实在是太嫩了。 可是他们没有想到，这才一开始，钱掌柜便栽了。 原先账目的事情被揭发，国公将这些事情全权交给了大小姐，现在第一个钱掌柜已经直接被赶走了，他们这些人心中自然有忌惮。 孟夫人是有交代过的，清落看得出来，不然淡淡凭一个掌柜，也不会有胆子以身试法，在清落跟前卖弄假账。 她这一招用得很妙，如今孟夫人已经与这些事务撇清了关系，若是清落在管账期间出了问题，那么清落便不仅仅是失职的问题了，她还是在自打脸。偏偏即便这样的事情揭发出来，孟夫人至多也只不过是一个旁观者。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清落根本不需要看那些账簿，便能够将盈利算得清楚。 这当然不是她的功劳，这些事情，皆是清落问过了颜鹤之前告诉过自己的人，将这些家铺子最近的生意，盈利皆了解了清楚，然后根据店铺大小，已经这些年进货多少，推算出来的。 清落检查得严苛，惩罚更是果断，让这些人瞠目结舌，没有想到一个小小丫头，竟有如此大的魄力，又有如此大的手段。 所以后面清落到了铺子里之后，见到的一个比一个恭敬，一个比一个规矩。 她此番来，一是查账，二是看看这些铺子的具体生意。 总之一天下来，像第一家铺子那样处理的也有，却也不多。这些人唯恐清落不放过他们，可清落也不在乎卖他们一个面子，毕竟，适可而止这个道理清落还是懂的。 这些人不知道，更有魄力的事情清落现在还没有做。 就这样，清落接连将城中的铺子皆去看过了，费了多少心思府中的人也都看在眼中。 孟夫人的计谋没有得逞，气得在房间内锤桌摔碗。 “我当初真是小瞧了她，竟给了她这样一个机会！”孟夫人咬着牙，声音里听得出来对清落的愤恨。 “夫人莫急，她不过就是一个小丫头片子……”李婆子的话没有说完便被孟夫人打断了。 “小丫头片子逼得我呆在这里不能出去。”孟夫人横了李婆子一眼，她心中气愤，看着李婆子也便没有几分好脸色。 李婆子也失了自信，小声道：“她是有几分阴谋诡计……” “我自然知道，而且她分明已经知道了我对她没有好脸色，可她前些日子还在我面前装得一派和谐的样子，当真是城府极深。”孟夫人嗤了一声。 “夫人忘记了之前所说的法子？”李婆子问道。 “之前……”孟夫人有些犹豫。 “二小姐那次失败了实在是她露出的破绽太多，可这次，若是夫人亲自动手，那就不一定了。”李婆子眼珠一转道。 “我还要再想想。”孟夫人沉静道，这会儿倒是没有了方才那般气恼。 “这大小姐在府中呆的时间也不剩几天了，夫人若是想要放下这段恩怨自然也是可以的，如今的大小姐也和从前不同了，这煜王也会看重她些……” “砰！” 是孟夫人将杯盏重重摔在桌上的声音，生生将李婆子的话打断了。 “我的以嫣不过嫁了个侍郎的儿子，凭什么！凭什么她就可以当上王妃？”孟夫人眼睛当中满是嫉妒的火焰。 “小姐，大小姐，那是先夫人……”李婆子犹豫片刻，小心道。 她后半句话没有说出来，孟夫人却明白，因为是席氏的孩子，所以身份自然是她比不得。 “哼！”孟夫人冷哼一声，愣是将李婆子吓得定在了原地，不敢再多言半句。 她犹豫着补充了一句好话：“不过四小姐不同，她漂亮聪慧，一定能够嫁一个好人家的。” 这句话原本倒是没有什么，可孟夫人立即便想起，沈以嫣嫁给沈以柔，声名全毁，就是因为清落的算计，她这样一提起来，就将孟夫人好容易压下去的怒火又重新提了起来。 李婆子的惨叫声：“哎呦！夫人，是老奴失言了！” 孟夫人这次是真的动了怒，也绝不手软，滚烫的茶就那样直接顺着杯子的掉落倒了出来，她看也不看李婆子，只冷着脸听她求饶。 分明是一直陪在孟夫人身边的人，一旦失言，也是这样残忍的对待，她连动也不敢多动，只一直磕头认错。 杯子摔开的碎片就在她的手下，可她也不敢喊疼，早已经将手上染得血淋淋一片。 “好了，起来吧，今后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孟夫人冷着脸道。 “老奴知道了。”李婆子重新叩首道。 想了想，孟夫人又道：“现在不是时候。” “啊？”李婆子像是没有想到孟夫人会突然跟自己解释一般，显然没有听懂。 孟夫人这会儿倒像是耐性极好，还解释道：“这会儿她正风光，一定对我是万般小心，我这个时候若是轻举妄动的话，她一定会发现，就像那个账簿，轻易便能给她发现，还能借机立威。” “可是……大小姐还有几个月就要出嫁了。”李婆子提醒道。 “她不会的。”孟夫人自信笑道。 “什么不会？”沈以文闻言一面往房间内走，一面问道。 还不等人回答，沈以文便惊骇地吸了一口冷气：“这……这是怎么了？” 李婆子脚下的地上一堆的瓷杯碎片，还有一小片血迹，与茶水混在一起，便显得更多了，更瘆人了。 孟夫人这才想起来了一般，皱了皱眉头：“找个丫鬟收拾一下，记得去取药。” 这两句话显然都是给李婆子说的，她应了一声，便两只手握在一起离开了。 第131章 隔岸 沈以文原本对李婆子这个心眼坏的老太婆是没有几分好感的，可看着她那样到底是不忍心，仍是小声劝道：“母亲，李婆子年纪也大了，你若要罚她，也不必这样重。” 沈以文只是劝，并没有指望着孟夫人真的能够听得进去她的话，哪里想到，她说了之后，孟夫人竟然认真地点了点头：“好。” 沈以文潜意识觉得孟夫人的反应和往常不太一样，再看她看着自己的目光，便更觉得不对了。 沈以文心中有一个猜想，不敢说出来，笑着转移自己的思路道：“母亲方才说什么不会？” 孟夫人也坦然道：“是李婆子问，以文可有心仪之人，若是有了，也可早早的定下。” “母亲说什么呢。”沈以文红着脸低头道，不知怎么，脑中便浮现出一个白衣身影，目光淡然，仿若隔世。 “母亲也说，你现在还不会有这心思呢。”孟夫人见到她表情有异，却没有在意，笑着接话道。 沈以文觉得她们方才说得一定不是这个，这样和谐的话题，怎么会将茶盏都打翻了呢。不过孟夫人不说，她也不再多问。 “当真没有？”却听孟夫人接着问道。 其实，孟夫人一直都是个比较威严的母亲，所以她这样温和地与沈以文说话还是头一回，沈以文几乎已经确认了，母亲对自己态度的改变是为了什么。 听见她再提一次的时候，沈以文脑子里面又浮现出那个白衣男子与另一个人并立在一起的身影，摇了摇头。 眼底浮现一抹失望。 “过两日皇宫中的春宴，母亲带你去。”孟夫人语气平静，并没有询问沈以文的意思。 “嗯。”沈以文不过短时间的失神，很快便反应了过来，点头应了。 “这次春宴，是皇后娘娘特意举办，为的是给瑾王选妃，瑾王是谁，你可知道，是皇上未明说的后继之人，若是能够将他的注意夺走，今后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身份。你这些日子就不要忙别的事情了，好好练舞，准备着那日献舞，明白了吗？” “女儿知道了。”沈以文答得乖巧。 心中却没有怎么当一回事，瑾王那样的身份，她这样一个算起来是庶女的身份根本配不上，既然配不上，那又怎么敢妄想。她这么果断地答应，不过是从了母亲的心意罢了。 孟夫人在想什么，沈以文怎么可能不知道，孟夫人想要她嫁得比沈以柔好，可是她却没有争的意思。 想了想才问道：“既是春宴，那日大姐一同前去吗？” 孟夫人脸色立即阴沉下来，也不知道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的样子，带着几分嘲讽：“她已经订了亲事的人，那日怎么可能与我们一同去呢。” 她又想起了第一次带沈以柔进宫的时候，她所跳之舞，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甚至还引得皇上对她刮目相看，当时便觉得沈以柔藏得真够深的。所以这种宴会，她能不带沈以柔去，便不带沈以柔去。怎么可能让她再去抢了沈以文的风头呢。 沈以文察觉了母亲话中的敌意，小声劝道：“母亲，铺子的事情确实是你做错了。” 她这样一说，孟夫人更是恼火：“是，所以她便设了圈套暗算于我。” 沈以文一低头，没有敢接话了。 她这几日也听了铺子那边的消息，听说大姐大刀阔斧，初次管理这些铺子竟没有一丝胆怯，她心中还是有几分敬佩的。 “那三姐呢？”沈以文接着问道。 孟夫人的脸色更沉了，可她这次却没有立即回绝，道：“她和我们一齐去。” “好。”沈以文点头，她才刚及笄，比起她来说，沈以微多去去也好。 消息传到沈以微那里的时候，她目光明显地亮了，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原本的黑沉，眼睛中满是小心翼翼的试探：“我也可以去吗？” 沈以微的下人是知道她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也为她高兴，道：“是啊。” “虽然成为瑾王妃很难，可是在场一定还有别的妃嫔王爷，若是能够嫁给一个王爷，将来回了自己的封地，也有王妃之名。”身旁的丫鬟也为沈以微感到高兴，小声道。 “你们先下去吧。”沈以微的贴身丫鬟面上并无波澜，语气也沉沉的，听不出来情绪。 沈以微在其他人离开了房间之后，这才露出自己的真面目，嘲讽一笑道：“大姐去吗？” “应是不去的。”那丫鬟也见惯了沈以微这副人前怯懦人后凶狠的样子，没有半分意外。 “也是，孟氏怎么可能愿意她再去出一次风头呢。”沈以微嘲讽一笑。 “这些日子，孟氏没有半点动静吗？”沈以微接着问道。 “原本今日是生了气的，可她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没有了外面铺子的事情，开始整天管理府内事务了。” “是吗？”沈以微低声道。 “那小姐，咱们要不要给她们添一把火？”丫鬟试探着问道，这种事情从前也不是没有做过。 “不必，隔岸观火便行了。”沈以微浅笑着道。 这两人如今的矛盾根本用不着她再做什么，就足够你死我活了。她现在只需要静静地等待，等着她们两败俱伤就好。 “小姐，今天煜王来府中了。”那小丫鬟试探着看了一眼沈以微，道。 “他来了。”沈以微拧眉道，她实在没有想到，煜王有一天来这里，居然不会来告诉她，毕竟上次，两人也是达成了协议的。 小丫鬟讪讪地低下了头，果然，沈以微根本就不知道：“煜王直接去了大小姐那里。” “小姐要现在去见煜王吗？”丫鬟问道，她知道沈以微喜欢煜王，是真的喜欢的那种，而且还是从小就喜欢。 “不必，你去告诉煜王府的人，说我想起了重要的事情要告诉煜王，是关于沈以柔的。”沈以微浅笑着道，目光怎么看怎么狠毒。 “是。”丫鬟擦了一把汗，胆颤着离开了。 第132章 布匹 煜王确实是来了国公府，也确实是没有多停留。 他往日来的时候，都会很周全地先去国公那里坐一会儿，然后再去找清落，可今日，是谁也没有通知，直接去了清落那里。 清落这两日为了铺子的事情，忙前忙后，根本不记得自己从前问过的事情了，所以在看到煜王来的时候，还有一瞬间的惊讶，不过她最擅长的便是伪装自己，也没有多问。 听了煜王说明来意后，立即眯起眼睛笑了，一副很高兴的模样。 煜王这是第一次见到清落露出那种属于少女的笑容，一时间怎么说呢？ 他还觉得挺灿烂的。 煜王坐了轿子来的，所以进宫的时候，清落便直接上了他的轿子，身边带着香凡。 “看来香凡确实很得大小姐的心。”煜王抬眼看了一眼香凡，向清落道。 他已经问过沈以微香凡在清落这里的地位了，也知道了香凡是怎么样到了国公府的，他没有想到，香凡会只为了一个寄托来到国公府，也没有想到清落会对她这么信任。 在煜王记忆当中，香凡是个和她原主子一样傲气的人，分明是个奴才，却总是端着。可是她对清落公主的忠心，却是毋庸置疑的，也正是因为此，他就更觉得沈以柔奇怪了。 “香凡规矩，话少，是个可用的人。”清落淡淡道，没有对香凡特意的夸赞。 这话落在煜王耳中却变了味道：“大小姐这是觉得本王话多？” “当然不是，今日全凭王爷，以柔才能得见那两件宝物，怎么可能嫌弃王爷。”清落忙好言道。 煜王微微眯起了眼睛，显然对清落这样的态度很是满意，她从前对他太过冷淡了，现在突然用这件事情求自己，也算是对两人关系的一个缓解。 “以柔如今还是想不起来从前的事情么？”煜王问道。 从前沈以柔传言不好，还和人私奔过，这些他都是知道的，当时并没有当一回事，也并没有将这桩亲事当做一回事，是打算找个机会推脱了的。 从去年开始，这些全都转变了，城中开始传国公府的大小姐美若天仙，舞姿倾城，还有人说仅次于清落公主而已。 若是和别人比较，煜王都不会当一回事，可是和清落公主比较的话，他虽然与清落公主不对盘，可他不得不承认，她是他在这世间见过的最美之人。 当然，男子不算美，温丞相和国师除过。 “是啊。”清落做苦恼状。 煜王正欲出言安慰，便听见清落道：“不过忘记了从前也好，正好重新来过。” 煜王便笑了笑：“以柔这样想是好事。” 清落挑眉看了他一眼，他像是没有听懂清落话中意思一般，笑着看向清落。 清落每次被他这样看着的时候，都觉得不舒服，因为他这人原本就阴冷，笑得时候，更像是一条蛇在对你吐着信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冲上啦咬上你一口，着实让人不得不提防。 “国师大人他为何会住在国公府？”煜王看着清落问道，眼中只是简单的好奇。 可清落却知道，他这问题没有这么简单。 “父亲没有告诉王爷吗？”清落淡然反问道。 这句话听着没有什么，却是告诉煜王，她虽然不知道原因，可国师住在这里是光明正大的，不是见不得人的。 煜王也笑着接着问：“那国师他住了多久了？” 清落调皮地眨了眨眼睛道：“王爷忘记了，以柔没有从前的记忆，只知道醒来的时候，国师他便在。” 清落知道他问这些，应该还有别的企图，所以她不愿意告诉他。 “这样啊。”煜王沉吟道。 他觉得清落对他的态度转变了许多，也不知道是因为有事相求，还是别的。 “以柔现在和以前好像变了很多？”煜王试探着问道。 “以柔方才已经说过来，今后要重新来过，自然和以前有些不同。”清落笑着道。 煜王有些语塞，好像他现在问的所有问题她都已经提前找好了对策。 “以柔的记忆还能恢复吗？”煜王无奈道。 “不知道。”清落坦然答道，当时大夫给的诊治结果也是不知道。 两人就这么闲聊了一路。 到了司珍阁的时候，底下的人见到煜王带着一个女子过来，还是带着惊讶的，不过宫中的人最有眼力见，即便是再怎么好奇，也不敢多看。 因为煜王已经提前说过了，所以两人这一程特别顺利。 清落捧着那布匹的时候，眼睛都是放着光的，极其欣喜。煜王看到她这一面，竟然也不排斥，莫名觉得她有些可爱。 这个时候，他才相信了，清落是真的对这两种布感兴趣。 “最近铺子管理得怎么样？”煜王问道。 清落惊讶抬眸，看着煜王：“王爷怎么知道？” “这么大的事情，外面都已经传开了，本王怎么会不知道呢。”煜王笑笑道。 他是从沈以微那里知道的，外头也确实有传言，只是不知道这件事情的因果，只知道国公开始看重沈大小姐了。 “还好。”清落淡淡回答道。 “你若是有人么不懂得，可以尽管来找本王。”在煜王眼中，这个大小姐第一次处理这样的事情，一定会遇到很多问题的，这个时候自己能够帮她的话，也能够促进两人的关系。 “不用了，我能够做好的。”清落态度很好地拒绝了煜王。 “那就好。”煜王也不在意，他以为是清落不愿意在他面前露短。 哪里知道清落管理起来铺子得心应手，甚至还能够进一步发展。 两人走在宫里，路上时不时有丫鬟过来行礼，当然她们只认得煜王，对于清落是不认识的。 “这些人，是你干什么的？”清落的目光被一排排宫女吸引，她们手中皆举着托盘，上面放着各样东西。 “这些啊，是给过两日的春宴准备的。”煜王看了一眼道。 “春宴？”清落疑问道。 “皇后过两日要在宫中举办春宴，你不知道吗？”煜王疑惑地看向清落，随即便明白了，不等清落回答便道，“这场宴会，是要给瑾王选妃的。” “噢。”清落淡淡点头，没有几分兴趣的样子。 第133章 停留 清落再没有多问，煜王也没有多提。 两人正在往前走着，便被一个小太监拦了路，那小太监跪在煜王面前颤颤巍巍的，不敢抬头。 清落看了一眼煜王，默默向后退了一步。 “怎么了？”煜王问了一声，不见回答，这才蹲下身子低头问他。 那小太监附耳对煜王说了什么，煜王这才着了急的模样：“你去吧。” 小太监行了个礼，便又跑了。 不过煜王听了以后，心思倒是有些不定，连两人已经走错了路都没有发现。 又走了许久，清落这才忍不住道：“煜王若是有事便先走吧。”目光中是善解人意的温柔。 “可是……”煜王迟疑了，毕竟是他将清落带进宫中的。 “有香凡在，我不会走丢的，你放心吧。”清落又体贴道。 “好吧，我会吩咐给宫门口的侍卫，一会儿见到了你会放行的。”煜王吩咐一句，便匆忙离开了。 清落看着他离开的方向，挑了挑眉毛，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这样着急。 “小姐何时解决与煜王的婚约？”香凡看着煜王离开，担心地问道。 “解决？”清落挑眉笑问。 香凡知道清落不可能会真的嫁给煜王，不仅仅因为他是清落的弟弟，还因为他这种有野心的人很危险，尤其是他的野心和清落的心思刚好相悖的时候。 “小姐不打算解决吗？”香凡知道，清落一定有办法。 “当然要解决。”清落手细细地捻着袖口，滑腻的布料在手中来回磨蹭，“不过不用我们亲自动手罢了。” 香凡立即明白了清落的意思：“想要阻止这桩亲事的人那么多，小姐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顺水推舟就行了。” “没错。”清落笑着点头。 “小姐，你怎么了?”香凡惊慌着连忙将清落扶着。 “方才进了宫里，便一直觉得头晕，也不知是怎么了。”清落虚弱道，有香凡的支撑，她现在才不至于直接跌倒在地。 “小姐，要不还是先回府吧？”香凡看着清落实在无力，整个人都压在了她的身上，便知道清落不是一般的难受。 今日清落走了这一条路，香凡也知道她为的是什么。 “不必，我可以。”清落扶着她的胳膊，直起了身子，她站起来的很勉强，香凡几乎可以看得到，她脸都变白了许多。 正是这个时候，身后传来了声音：“沈姐姐，你怎么在这里？”清梨公主的声音带着些天真清脆。 清落慌忙转过头去行礼：“拜见清梨公主。” “沈姐姐，真的是你。”清梨眼中带着惊喜，“方才我瞧着远远的便像是沈姐姐，身边的下人非说不是，现在看看，是也不是？” 清落立即便明白了清梨公主的意思，解释道：“今日原是煜王殿下带以柔来的，只是煜王殿下他临时有事，先离开了，所以以柔才一个人在这里。” 清梨公主眼睛转了转，像是没有听懂清落实在刻意跟自己解释一般，问道：“沈姐姐脸色看起来实在不好，莫不是这一路上走得辛苦，要不我给沈姐姐请个太医来看看，沈姐姐去我那里稍停片刻可好？” “多谢公主关心，不过是多走了些路，不必劳烦太医亲自来见。”清落客气道。 “那沈姐姐去我那儿喝一杯茶吧，这儿里宫门口远着呢，一会儿我遣人送沈姐姐回去可好。自上次相见以后，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沈姐姐了，除夕的时候，清梨还想念皇姐，只是可惜……”清梨公主眨着眼睛可怜道。 “那……”清落目光中带着犹豫，“好吧。” 见清落答应了，清梨公主眼睛立即又亮了起来，仿佛点起了星星亮光。 “沈姐姐跟我过来。”清梨公主高兴着往前走。 香凡看了清落一眼，跟在两人身后，去了清梨公主的宫殿。 清梨公主的宫殿与清落公主的宫殿相距不远，在去的路上就能够路过碧落宫，清梨公主在那门口停了许久，清落也只能跟着停留许久。 她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般，看向香凡道：“香凡姑娘，想要进去走走吗？” “公主不在，这里不过是个空壳子罢了，与香凡而言，没有什么要紧。”香凡静静摇头。 “也是。”清梨公主一声叹气，便接着往前面走了。 “皇姐便是不在，这宫中还是留着宫女收拾的，只盼着，有朝一日，皇姐回来的时候，不至于觉得这里荒凉。”清梨公主自顾道。 “公主节哀。”清落平静道。 “是本宫失礼了。”清梨公主收敛住自己的情绪，也不似方才那副天真模样，看着也也带着几分威严的样子。 “公主言重，只是去者已去，何苦为难自己。”清落面无表情，说的话有些残酷。 清梨公主却不再发一言，两人到了清梨公主的宫殿以后，这才重新开始说话：“也不知沈姐姐喜欢什么茶，且尝尝我这个？” 清落笑笑：“公主这里的茶，自然是上好的。” “若是皇姐在这里的话，沈姐姐去尝了皇姐的茶，那才叫好。皇姐性子虽清傲，可我觉得，沈姐姐你能够得到她的青睐。”清梨公主道。 清落听了她的话，倒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应该难过了。 “清梨公主很想念长公主？”清落假意问道。 “这是自然，岂止是我，父皇母后，哪个不想念。”清梨公主幽叹一声道。 “只是可惜长公主，年纪轻轻便害了病。”清落跟着叹了一声道。 清梨公主迟疑着看着清落，带着几分警惕，清落很快解释道：“公主忘记了，之前以柔在皇宫之中住过一段时间，也曾得见长公主。” “要不怎么说是怪病呢。”清梨公主垂下了眼眸，低声道。 “实在是可惜。”清落道。 “听闻沈姐姐与我三哥的亲事将近，三哥对沈姐姐这样好，都将沈姐姐带进宫来了？”清梨公主打量着清落，不再沉浸在自己悲伤的氛围当中。 清落曾经与清梨公主相处过，知道她从来不是表面上看上去的这般简单，她看似活泼天真，实则将所有的事情都看在眼中。 第134章 头疼 “不过是以柔不曾见过世面，王爷他带以柔来多看看罢了。”清落平静道。 “原来是这样，三哥倒是用心了。”清梨公主笑着道。 “对了，过两日的春宴，沈姐姐会来吗？”清梨公主突然想起来了。 “应是不会的。” “这样啊。”清梨公主可惜道，“沈姐姐就当是来见见世面，如何？”她后半句话倒是带着几分调侃。 “这……”清落犹豫道。 其实她一早是打算来的，这便是她的目的，可今日的头疼又让她犹豫了，若是下次再来，还像这般严重，那这皇宫怕是都进不得了。 “沈姐姐若是来了，也好陪我说说话。”清梨公主眼中带着期望，“三哥那日不能带沈姐姐来，那就让清梨带沈姐姐，沈姐姐不用担心别的，只坐在清梨旁边便行了。只当是来与清梨说说话的，可好？” “那好吧。”清落最终还是应下了。 在宴会那样的场合，才最有利于她观察所有人。 只这一次，今后还能否来，全得要看邢大夫的本事了。 “我三哥平日里可不闲，能够带沈姐姐来宫中足以说明三哥对沈姐姐的看重了，那，沈姐姐呢？”清梨公主眼中带着探究的笑意。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以柔自然是听从。”清落答得娇羞，就好像她真的期望嫁给煜王一样。 “没有想到，沈姐姐竟也是个听从世俗规矩的人。” 她这话说得让清落惊讶，道：“原来公主竟不看重这些。” “在我看来，还是与自己心仪之人在一起最好。”清梨公主脸上带着娇羞的红晕，显然是已经有了心仪之人。 清落现在的身份，不能多问，可是她却知道是谁，清梨公主从前最爱在她跟前提起那人——温丞相。 清梨公主对温丞相的感情，可以追溯到很多年以前，她只见过温丞相一面，便被迷住了，从此便一直想要再次见到温丞相，可是温丞相却不是个对男女之事通窍之人，根本没有将这份喜欢放在眼中，也不在乎。 清落那时候，听的最多的便是清梨公主对温丞相的思念了。只是可惜，别人见不到，她就更见不到了，她还不知道那温丞相到底长得什么样子，能够将清梨公主这个眼高于顶的人迷住。 清梨公主用了四个字来形容温丞相——见之忘俗。 清落当时觉得好笑，当场嘲笑清梨公主：“再怎么脱俗，在朝为官便离不了名利二字。” 清梨公主当时只小声反驳道：“大隐隐于朝，皇姐你对温丞相有偏见。” 她一时失笑，竟也没有与清梨公主争论下去。 清落并没有在清梨公主那里停留多久，她的身子已经撑不住了。 因为有香凡在，清落到底是没有让清梨公主的宫女来送自己，在香凡的搀扶之下走了。 刚出了门不久，清落便听到了清梨公主清脆的声音：“温哥哥。” 即便是隔着这么远，她也能听得清楚这语气当中的欢喜。 然后，便是一道男子的声音：“公主。”温和如珠玉一般的声音，仿佛山间清泉一般的清澈，又好像幽林山谷中的沉静。 几乎是下意识的，清落便转头看过去，只是晚了一步，那人已经迈步进去，她只看见了一片月白色衣角。 “小姐。”香凡喊了清落一声，她这才回过神来。 没有想到自己竟会有为美色所迷的一日，而且还是只听到了声音。 清落反应过来以后，这才意识到，这是那个深居简出，除了朝堂和丞相府再见不到他人的温丞相，而他为何会来找清梨公主呢？ 在清落的印象当中，清梨公主一直是单相思，那温丞相，不仅仅是个不争名与利之人，甚至对于女色也没有多大的兴趣。所以清梨公主对他的思慕一直未的到回应，甚至，清梨公主有也只见过温丞相那一次。 是什么时候，开始不一样了呢？ 清落心中好奇，她离开了以后的变化，头疼却让她无从顾及。 她方才从到自己宫殿门口开始，便头疼的厉害，为了避免引得清梨公主请来太医，这才强忍着的，一直到坐在清梨公主殿内的时候，头疼也未曾缓解。 清落已经大约知道了自己这突然来的头疼是为何，只是她还不敢确定。 两人回了府之后，香凡立即便去将邢大夫请了过来。 忆荷与寄兰两人着急，以为她这一进宫中受了伤，清落只说是这路上不小心感染了风寒，并未直言。两人担心是担心，也没敢多问。 “邢大夫，如何？”清落看向正在为自己听脉的邢大夫，他双眉紧蹙，看来，确实是不好治的。 “大小姐将那药拿回来之后，根本就没有节制！”邢大夫有些担心她，所以这会儿语气也有些重。 这些日子以来，他算不上是多喜欢这个大小姐，可她到底是帮了他的，还是个聪明人，他是有几分欣赏的。他这样的江湖中人，从来是凭着自己的兴趣交友，清落算不上他的朋友，可也是他要照顾的病人。 “邢大夫，我身不由己。”清落无奈道。 “哪里是身不由己，这些日子，那些药一点都不能用，我一会儿给大小姐开个方子，定神清心，大小姐这些日子调养一下，以观后效。”邢大夫说着，又不忘警告道，“这药大小姐若是再用下去，是记忆紊乱，还是失魂昏倒，小人就不知道了。” 香凡在身后吓得脸都白了，原来竟这样的严重，清落还总一副不在意的模样。 “知道了知道了，邢大夫你可是越来越啰嗦了。”清落似笑非笑道，显然将邢大夫那点生出来的关心看了个透彻。 “大小姐一定要记住。”邢大夫也没有在意清落的玩笑。 “大夫放心，我会叮嘱小姐的。”香凡在一旁坚定道。 “那便好。”邢大夫一番叮嘱，这才离开。 “小姐……”香凡欲要说些什么，却被清落拦住。 “你放心，我自有分寸。”一双清冷的眼瞳中，哪里有半分担心的色彩。 第135章 提醒 清落不知道，直到她离宫很久以后，煜王才从宫门口出来。 他回去的步子要比来的时候急了很多。 方才与贵妃争论了许久，贵妃不愿意他娶沈以柔这样一个看起来对他帮助不大的女子，在煜王的极力坚持之下，贵妃才勉强同意了她考虑考虑。 其实按照规矩，他的亲事贵妃是无权干涉的，可毕竟现在他们两人是盟友，她也是为了他的今后着想，所以煜王不得不考虑她的意见。 其实最初煜王也觉得沈以文才是最合适的人选，他甚至已经想好了很多种取消他与沈以柔亲事的办法，贵妃自然也是，可是他现在不想要用出来。 他甚至觉得，这个沈以柔会给自己一个惊喜，一个能够冲淡他对她身世失望的惊喜。 回到了王府，煜王才知道，方才沈以微派人来过了。 想到这个心机深沉的女子，煜王眼睛眯了眯，她又关于沈以柔的事情要告诉自己吗？ 真好，他今日未曾送沈以柔回府，一会儿也好去看看她。 这样一想，煜王在府中也没有停留多久便又离开了。 这一次，他先来找的是沈以微。 其实沈以微的长相跟两个姐姐相比实在是太普通了，跟沈以文相比便更是不如，可即便是如此，她却凭着才华之名在凉城出名。 “你知道什么？”煜王没有心思与她说别的话，以来便问道。 他对沈以微这种心思毒辣的女子没有多少兴趣，所以说话的时候也没有多看她几眼，自然也注意不到沈以微为了见他刻意换上的衣裳，已经精心准备的妆容。 在听到煜王见到自己的第一句话之后，沈以微放在袖中的手紧紧握住。 “王爷来得这样着急，先坐下，喝杯茶可好？”沈以微说着，下人便端着茶奉了上来。 煜王下意识的想要拒绝，可是想了想，沉默地应下了。 “王爷上次拒绝了这个，现在可以收下了吧。”沈以微从袖中将那个从前未送出的荷包拿了出来，送到煜王跟前。 沈以微女红很好，主要是因为小时候一个人无事做，便是看书做女红过来的。 煜王接过那个荷包，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收下了。 沈以微又因为他的态度咬紧了牙，可见他到底是收下了，她便没有多说。 煜王重新看向沈以微，好像在说，现在可以说说你知道的事情了吧？ 沈以微也不敢接着推辞，立即道：“大姐与在府中留着的一个男子，颜鹤公子格外相熟，王爷可曾知道？” 其实沈以微叫煜王来，原本只是想要见一见他，根本就没有什么想要告诉他的。 “颜鹤公子？”煜王挑了挑眉，对这个称呼有些意外，之前听过清落叫这个名字，他还以为是两人之间熟稔的昵称，现在想来不是，他想了想，跟沈以微解释道，“那是国师。” 沈以微心中暗暗吃惊，难怪这么久以来她不知道那人的身份，原来竟然是国师。 只是一向居无定所的国师大人竟然一直呆在国公府，这倒让她有些惊讶了。这其中一定有原因，只是这原因与她无关。 不过沈以微心中即便是掀起惊涛骇浪，面上依旧是不动声色，因为煜王的这个解释，原本有些心慌的她现在好像知道了要跟煜王说些什么。 “王爷可还记得，国师的职责是什么？”沈以微别有深意问道。 “自然是观测天象，预知国运，保我西凉王朝千秋万代。”煜王顺口道。 沈以微却是笑了笑：“原来王爷还信这些。” “不应该信吗？”煜王反问道。 他心中确实是不信的，这样问不过是想要看看沈以微有何解说。 “以微以为，咱们这样的人，都是不信命的。”沈以微平静道，目光中带着某种奇异的坚持。 这句话莫名地合他的心意，连带着看沈以微，煜王突然觉得顺眼了许多。 “这是何意？” “因为我们想要的，都是靠自己得来的，不信天，不信命，也不信那虚无缥缈的运。”沈以微道，虽然煜王面上没有几分表情，可她知道，他的想法是与她相同的。 煜王还很小的时候，便有人给他算过命，那卦象上说的是，安邦定坤的将相之材。 煜王心中暗暗不服，皇上却因为这个高兴了许久，甚至还抱了他。 他那个时候还小，知道皇上对各个皇子都很冷淡，唯独宠爱一个长公主，能够将抱他，已经是极为不易的事情了，所以他即便是不满这个卦象，却仍是开心。 是以，听见沈以微此时的话，煜王却是笑了。 他这么多年来也未曾争到那人对他的半分在意，可是长公主却轻易便夺走了，她甚至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笑一笑，皇上便能高兴许久，而且她还不爱笑。 时间久了，煜王便对皇上的父爱没有了兴趣，现在他想要的，只有权力，可以让所有人臣服的权力。 “你说的对，所以呢？” 所以国师大人他有什么问题吗？ “王爷有没有想过，国师他和大姐走得这样近，若是有朝一日，他们两人想要在一起了，只需要国师一句话，大姐便能够取笑与王爷的婚约，到了那个时候，王爷岂不是要经历一次与上次私奔一样的事情。”沈以微方才灵光一现，突然想到了这一点。 “不可能，我朝国师从未有过成亲的。”煜王话一说出来，脑中便浮现出一个画面。 他想起来，他上次在听雪阁见到清落，她为他舞剑，两人笑得很是开心，她甚至还亲口在自己面前承认，她与国师甚是相熟。 甚至，她一直以来都对自己态度冷淡，她根本就不想要嫁给自己。 “王爷你也说了，是从未有过，而不是明令禁止。”沈以微轻飘飘一句话，便打碎了煜王对这件事情的所有幻想。 之前沈以柔和林子川私奔的事情，对他倒是没有多大影响，那会儿他还没有对她上心，可是现在呢？ “不管怎么样，王爷还是提前注意这个隐患的好。”沈以微幽深的目光直看着煜王。 “嗯，多谢你提醒，今后若是有什么事情，也一定要及时通知我。”煜王起身道。 “王爷不必客气，记着咱们之间的约定便是了。” 第136章 沉梦 其实在沈以微说完那个话的时候，煜王在心中默默地将自己与国师衡量了一番，他觉得，自己虽然是个没有权势的皇子，可相比较一个国师来说，地位还是高上许多的。 至少他是有可能成为皇上的，而国师绝无可能。 虽然国师地位尊崇，可也越不过皇上去。 煜王知道清落聪明，所以一定能够想清楚这层关系，可她若是真的贪恋权势，那她会想要和谁在一起呢？一定是瑾王无疑。 若是从前，煜王还可放心。 可是他想到这里，脑中立即想起上次宴会上，他出来的时候，外头只有瑾王和清落，他们两个好像还在说什么话。 煜王的步子加快了不少，来到了清落的院子里。 经过通报，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他才进去。 不过才进门便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味，这种香味与平常所用的香料不同，只觉得那种香气在清幽地往你鼻子里面钻，不需要用力闻，那香味便全进去了，却又不腻。 他注意力立即便被吸引走了：“以柔熏的这是何香，竟如此奇特？” “这不是香。”清落没有想到他会突然来，所以这会儿屋子里面味道实在不算是淡的，“是药。” “药？”煜王眯起了眼睛，心中疑问，清落莫不是还想用上次失败了的那个方法来骗自己。 清落一脸好笑的表情，道：“这是大夫开得定神的药，用了之后可睡得安稳些。” “原是这样。”煜王心放下了大半，“方才有事未能送你回来，我心中实在担心，所以还是想要来看看你才能安心。” “多谢王爷关心，今日能够得见那两样宝物全靠王爷，以柔感激不尽。”清落客气道。 方才用过了邢大夫开的药，她现在精神已经好了许多，头的疼痛感也减弱了。 “以柔与我，不必客气。”煜王希望清落能够与自己亲近一些，希望她能够将自己当做她的夫君看待，可清落却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既然这两日不舒服，那便好好地歇息几天，这两日也莫要劳心了。”煜王知道，这些日子清落为了那些铺子忙前忙后的，虽然惊讶于她的手段，可说几句关心的话他还是会的。 “这个以柔恐怕是做不到了，过两日皇后娘娘举办了春宴，以柔还得要去的。” “春宴？”他知道那是为了给他六弟选妃的，为何她会去？煜王心中疑惑，便少不得多看了清落几眼。 “是啊，王爷也要去吗？”清落看着他的表情，觉得他有话想说，一副不知道这宴会是何目的一般，好奇地问道。 煜王一见她的表情，觉得不像是在作假，于是解释道：“这是给六弟为了选王妃举办的，是谁邀请你去的？” “清梨公主。”清落果断地将清梨公主给卖了，不过她想了想，还是解释了一句，“她说想要和我借着这个机会说说话，我无须登台跳舞，也不必多说什么，只当是陪着她。” “原来是这样。”煜王一副放松了的模样，却在暗暗咬牙。清梨公主是向着瑾王的，她刻意在这个时候将清落邀请进宫，还与她这样熟络，说是没有目的，煜王是不信的。 “那日我要是有什么事情，可以去找你吗？”清落问道。 “当然可以。”煜王求之不得，他不知道清梨公主要搞什么花样，清落若是时时都靠着他的话，自然不必过于担心。 当然，这是煜王还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清落自己设计要去的。 “那以柔提前谢谢王爷了。”清落又起身给煜王行了个礼道。 “不必了。”煜王失笑，她在自己面前总是这样客气疏离。 不过两人最近关系已经改善了许多，这点煜王心中还是欣慰的。 煜王离开以后，香凡这才回到清落跟前劝道：“小姐今日如此疲乏，还是早些睡吧。” “好。” 清落看了书桌一眼，想着还是明日再开始吧，便睡下了。 不知道是不是邢大夫开的安神之药的作用，清落这一晚上，睡得格外的沉。 昏昏沉沉之际，总觉得自己的身子在不停地往下坠，就好像是坠入了深渊一般，她只觉得浑身都疼，尤其是脸最疼。就好像，有万柄刀刃从脸上划过一般，只是她无力反抗，也追寻不到那痛的来源。 到了一处，骤然停住。 清落心中一阵惊慌，而后才安定了下来。 这一次，她站在碧落宫门口，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在梦中她用的是自己的脸。可是来往的宫女太监们没有一个能认识她的。 她想要拦住一个人带她进去，可是那些人都好像看不见她。忽的一阵风拂过，那门自己开了，清落急匆匆便走了进去，她想要看看，她现在是谁。 没有人拦她，也没有人注意到她。那些宫女们像她还在时候那样忙碌，她从宫门口走到寝殿门口，到推门而入，没有一个人理她。 她走到铜镜跟前，跟自己的猜测无差，黛眉朱唇，玉骨冰肌，正是自己原来的脸。过了这么久，也没有分毫改变，就好像是，她一直没有变老，也没有死去一般。 那阵风又来了，拂过她的面孔，清凉而不寒冷。好像随着风来，还带着一种曲调的声音，很小，很远，可她确实听到了，还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只是她实在想不起来在哪里听到过这曲子。 接下来，便是一阵银铃一般的笑声，见那曲声完全遮盖住了。 她隔着窗，远远的可以看见，那个女孩，穿着红裙，坐在石头上，赤足玩水。阳光照在她莹白的脚上，与脚上的水流相撞，发出耀眼的光泽，格外迷人，那女孩也笑得清脆。 她看得一时间有些失神了，便见那女孩转过头来，正是清梨公主。 她好像认出了她，笑得灿烂，她喊道：“沈姐姐。”那张天真无邪的面孔在她眼前划过。 清落有一瞬间的惊慌，紧接着是一片黑暗，她又坠入了黑暗之中。 第137章 天机 那种疼痛感又出现了，只是身上不疼了，只剩下了脸上，如刀刮一般的疼痛，痛到她出了冷汗，想要呻吟出声。 “公主，公主……”一个带有磁性的低沉声音在耳边响起。 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起不来。 那人无奈地叹了一声气，好像还带着些宠溺，又接着唤她：“公主，公主，该起来了。” 她竭尽全力挣扎，终于睁眼，却见眼前的人是颜鹤。 清落看着他愣在了原地，梦中那个声音，可不就是颜鹤吗？ 只是…… 方才那个梦来得奇怪，她有些想不明白。 “你叫我什么？”清落出声，发现自己声音都有些哑了，看了这个梦做得确实有些沉了。 “大小姐。”颜鹤关心地看向清落。 清落却是失神，将目光转向另一边，没有表情，可是香凡知道她的意思，香凡点了点头，确认颜鹤说得没有错。 这下清落彻底没有了方向。 她还想要想想梦中的场景，却见颜鹤向自己靠近，他的气息向自己靠了过来，颜鹤身上有一种清新的气息，不重，却格外让人舒心，清落之前甚至觉得那是仙气，后来见到过颜鹤公子坠落凡尘的模样，便也不那样想了。 她来不及阻拦，便被颜鹤扶着坐了起来。 颜鹤接过了丫鬟手中的湿毛巾，他将枕头垫在清落身后，方便她靠着，然后轻轻将毛巾按在清落头上，将她额上的汗水擦了干净。 清落看到他突然的体贴，又想到他是国师，便笑道：“国师大人伺候人可还习惯？” 调侃着他的熟练。 颜鹤也笑了笑：“没良心。” 是为了你才这样的。 “梦到什么了？”颜鹤随口问道。 “梦到……”清落回想着方才的梦，好像全想不起来了，唯一有印象的，便是颜鹤喊自己“公主”的声音了，她想不起来，又看向外面，反应过来，“什么时辰了？” “已经辰时了，你这一觉睡得够沉的，想来昨天是真的累到了。”颜鹤笑着道，将手中的湿毛巾重新放回托盘上。 清落也笑：“是睡得够沉。” “你知道我昨天进宫了？”清落问道。” 颜鹤只挑了挑眉，好像在说，为为何不能知道。 “嗯。”清落即便是心中有诸多疑虑，现在也不能问出来。 “我去外面等你。”颜鹤也不多言，转身离开了。 “小姐梦到了什么，怎么会睡得这样沉呢？”香凡见颜鹤走了，这次着急道。 颜鹤不知道，她却不是不知道，邢大夫的控制精神的药用多了，清落昨日头疼了一整天，晚上做梦竟然也会这样。方才清落一脸痛苦却醒不过来的样子，全被香凡看在了眼中。 “我也……不知道。”清落晃了晃头，醒来之后好像就没有那种疼痛感了，就连头也不是很疼了，“我忘记了。” “忘记了？”香凡有点不敢相信。 一般来说，人醒来之后忘了梦中的事情是很正常的，可清落才醒来没一会儿，看她的反应也显然是个噩梦，现在却一点儿也记不起来，实在是诡异。又想到清落最近的精神状态实在是不好，香凡也没有再多问。 “嗯。”清落点头，“颜鹤公子为何会这会儿过来？” “公子说是要来看看小姐。”香凡道，“听见小姐魇着了，所以才进来看看的。” 清落点头，一面起身，一面向床边看去。 看到那个放在床边的坠子之时，又看了一眼香凡，明白了她的用意，也不迟疑，梳妆的时候，又将那个坠子戴在了脖子上。 清落静坐在铜镜跟前，忆荷在给她梳头发，她便拿着坠子细细地看着。 停了一会儿，又将那坠子放在鼻子前闻了一闻，这坠子之前带着些淡淡的香味，后来因为被颜鹤的血沾上了，那香味好像也散了些，却仍是有的。 忆荷见到清落动作，笑了笑道：“也不知道颜鹤公子是如何将这个坠子做出来的，竟也不似寻常玉一般。” “颜鹤公子用心了。”清落笑了笑，将那坠子贴身放了回去。 清落彻底收拾好了以后，这才起身去外间见颜鹤，现在想起那个梦，她仍是心有余悸，只是完全记不起那梦中到底出现了什么。那种惶恐，好像是印在心底的。 “怎么这么一早过来了？”清落如常一般跟颜鹤打招呼，将方才那种不安压了下去。 “来看看，听说你昨日进宫了？”颜鹤道。 “嗯，想要看看有什么办法能够解决亲事。”清落坦诚道。 同样的理由，她骗得过煜王，却骗不过一直与她相处的颜鹤。 “有什么办法吗？”颜鹤顺着她的话问道。 “过两日皇后娘娘举办了一场春宴。”清落平淡道，“清梨公主邀请我去了。” “清梨公主？” “嗯，因为之前跳过广平舞的缘故，清梨公主对我还算亲近，想是因为长公主的缘故。”清落解释道，眼中不乏好奇。 “大小姐，一直不曾问过大小姐，是如何习得这广平舞的？”颜鹤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探究，“城中清落公主的广平舞盛传，却未有几个人真的得见，皆言清落公主美艳无双，可实际上，公主她连宫门都未曾出过。” “你要听实话吗？”清落眼中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嗯。”颜鹤看着她沉重的目光，不觉便愣了一刻，而后才应道。 “我也不知道。”清落答道，眼中满是诚恳。 “嗯？”颜鹤不解。 “我说，我也不知道我为何会跳那舞，就好像……就好像是前世跳过一样，分明从未学过，也从未见过，脑子里也没有那舞的步子，可是只要一听到乐曲，就能跟着跳下来。”清落红着脸笑了笑，“说这些我自己都觉得诡异，公子应该是不信的吧。” “我信。”颜鹤目光坚定。 “什么？”清落有些不敢相信。 “大小姐忘记了，颜鹤是国师，原本便是主这些诡秘之事，或许，大小姐与公主有缘吧。”颜鹤安慰道。 “真的吗？”清落有些不敢相信。 “大小姐若是不信，颜鹤也可给大小姐算上一算。”颜鹤笑着道，一向冷漠的目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解冻，变得温和关切。 第138章 方子 清落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颜鹤，他古水一般的眼瞳当中，没有半点波澜，若说有，那也只是担心了。 清落想了想，将手伸了过去，道：“那就麻烦公子了。” 她这下意识的动作，逗得颜鹤失笑。 一旁的香凡也看不下去了，不用颜鹤解释，小声在清落身旁道：“小姐，国师给人算命是不用看手相的。” “哦。” 清落默默地将手收了回来，认真地看向颜鹤，想要看看他是如何算的。 却见颜鹤弯着眉眼，道：“大小姐的生辰八字颜鹤已经知道了，别的也无须大小姐再担心。”颜鹤这样一道，便直接站起了身子。 他扬手在清落面前拂过，然后静静看了清落许久。 这才道：“大小姐这病症确实来的诡异。”颜鹤双眉紧蹙，“大小姐今日可曾感觉到身体有异？” “时常会头晕，别的也就没有了。”清落回想着道。 “大小姐也记不起从前的事情是吗？”颜鹤接着问道。 自她醒来起，便丢失了沈以柔在这府中的记忆，这一点所有人都是知道的，所有看过的大夫也都说了，她的记忆可能永远也想不起来。 清落点了点头，道：“是。” “那大小姐可曾出现过什么奇怪的记忆？”颜鹤对于她什么也想不起来这一点也没有几分怀疑。 “什么是，奇怪的记忆？”清落皱眉问道。 “就是，在你脑海当中的，却好像不是你经历过的事情。或许是断断续续，或许是短暂的一瞬。”颜鹤迟疑了一会儿，才答道。 清落闻言，警惕地看向颜鹤，就连香凡，也带着些疑惑地看着两人，就好像，有一个猜测，却未敢说出来一般。 颜鹤注意到了清落提防的目光，没有恼，只平淡解释道：“大小姐体内有一缕残魂，是别人的，但是这一缕残魂意念强大，可能会借着侵入大小姐体内而对大小姐的记忆造成侵蚀，最终……” “最终怎么样？”清落慌张问道。 “最终霸占这副身体，大小姐或许会时常被那记忆困扰，严重的话，会分不清楚自己是谁。”颜鹤说着抬起了头，幽深的眸子直视着清落，想要从她眼中看到答案一般。 可清落的慌乱只是那一时，现在已经恢复如初，她镇定地扶着椅背，道：“不瞒公子，以柔确实会有一些奇怪的记忆。” 听到她肯定的答案，颜鹤勾唇笑了笑。 那自信的笑容，清落在皇宫看他做法的时候，也曾见过一次。 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不像是个人间的国师，更像是个可以通天的仙人，无论是脸庞，还是目光，都透露着不可侵犯的威严光辉。 他展眉看着清落，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清落顿了顿，才道：“我梦到一片黑暗，我在不停地往下坠落，我听见，你在喊我。” “喊什么？”颜鹤丝毫不意外。 “公主。”清落皱着眉头，终于将这个称呼说了出来。 她身后的香凡脸上的表情可以说是三个人当中最不淡定的了，听到清落的话后，便立即失声问道：“公主？” 清落瞥了一眼香凡，道：“没错，是公主。”然后笑了笑，“我也不知道为何，会做这么奇怪的梦，若是与失去记忆有关，与这些日子的头疼有关的话，以柔该当如何？” 颜鹤皱眉看了香凡一眼，香凡立即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忙低身道：“奴婢失言。” 清落挥了挥手：“知道你对旧主情深，罢了。” 香凡得了令便离开了房间。 “公子？”清落又喊了一声。 她没有忽视，在她说完那句话之后，颜鹤有片刻的失神。 “大小姐，这正是那一缕残魂在作祟。”颜鹤随即反应了过来，补救道，“不过凭着大小姐的描述来看，这一缕残魂的意念并没有颜鹤想的那样强大。” “那以柔该当如何？”清落问道。 “我给大小姐写一个方子，用来定神的，大小姐只管去邢大夫那里拿药，记忆或许寻不回来，可是这头疼是可以缓解的。”颜鹤表情并没有他说得那样轻松。 “好。”清落点头。 两人走到了书桌前，颜鹤提笔，便将那方子写下。 清落只看了一眼，没有多注意，道：“多谢颜鹤公子费心了。” “没关心。”颜鹤淡淡道。 “大小姐既然身子今日不好，还是多休息为好，若是再有异样，可以来找颜鹤。”颜鹤神色如常，清落却觉得他有几分着急。 是因为她的那个梦吗？ 清落点头：“那就不多留颜鹤公子了。” 颜鹤也不迟疑，转身便离开了，不紧不慢的步子，清落却从中看出了焦虑。 “香凡。”清落对外面喊道。 香凡走了进来，不等清落问，便回答道：“小姐，小姐从前与国师大人并不相识，从来没有见过，也从来没有说过话。” “是了。” 清落点头，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与颜鹤相识的，可是梦中她却又实实在在地在叫自己的名字。 看着方才颜鹤的反应，倒像是知道了些什么，应该会跟她变成现在这样有关。 所以方才香凡的惊讶，并不是简单地在做戏，她听到颜鹤竟然称清落为公主的时候，确确实实地震惊。 “小姐，这药可还要去抓？”香凡看了一眼桌上的方子。 “让忆荷去抓来吧。”清落阖目吩咐道，她想要在脑中回忆起方才梦中的场景，却奈何，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小姐真的要用这药吗？”香凡有一点犹豫。 毕竟，最近清落用的药太多了，她头已经很疼了，现在这些药都用着，还不一定怎么样呢。 “这方子和邢大夫开的方子并无区别，所以，无甚大碍。”清落向香凡道。 不过都是一些定神养心，防止她精神混乱的药物罢了。 “我要的东西，做好了没有？”清落看了一眼自己身上，问道。 “回小姐，韩石说那东西太过精细，他特地请了师傅做，再过两日就可以取来。” “好。”清落点头，不再多问什么了。 第139章 进宫 香凡将药抓回来以后，清落并没有用，只是将那药拆了开来，仔细地将里面的每一味药细细查看。 “小姐，这药皆是邢大夫抓的。”香凡解释道。 言下之意，便是这药没有问题。 “这药是他从哪里抓的？”清落平静问道，没有要香凡答的意思。 香凡没有了话说。 这药自然是在府中的药房，可是哪些药材，有没有动过，就没有人能够保证了。 清落将药都看了一遍之后，才扔到了一边，这些药并没有问题，若说是有问题，便是其中定神的药材量较她正常所需要的量上多了些。 不管这些药材有没有问题，她都没有打算用。 “记得一会儿通知下去，将这几家铺子，停止继续运货，在转并入隔壁的这几家。”清落手上拿着一张纸，上面详细地写了那些铺子该如何更改。 也正是这一张纸上的变更，让忆荷与寄兰皆看不懂。 “是。”忆荷应了一声。 “记得先去找韩石，他会帮你的，剩下别的铺子的事情，也跟他一起去。” “知道了。”忆荷拿着那张纸便出去了。 寄兰还在原地担心，清落对着她道：“将这件事情通知下管家，让他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可是……”寄兰犹豫。 “我知道管家不会赞同我这样的做法，可现在这些铺子是由我来管理的，我有这个权力，而且，我也会对自己的行为负责。”清落说得极为自信，“所以，我现在让你过去，只是通知他，并不是征求他的意见，寄兰，你可明白？” “寄兰明白了。”也明白要怎么去说了。 城中铺子多，要将这些事情处理完，少说也得要两三日的时间。她这两日精神实在不好，是不能亲自去了，只好让忆荷去了，忆荷也是个稳妥的，清落相信她能够处理好这些事情。 次日一早，清落还未到府门口，便见到孟夫人带着沈以文出来了，紧跟着的是沈以微。 孟夫人见到她的时候皱了皱眉头，自从那日被算计了以后，孟夫人见到清落也不装慈祥的模样了，甚至可以说是连一个眼神也懒得分给她。 沈以文见到清落也出来了，还很是惊讶：“大姐，你也要和我们一同进宫吗？” “大姐。”沈以微也向清落打了个招呼，“原以为大姐有了亲事，今日是不来的。” 不等清落回答，便见孟夫人白了她一眼道：“今日进宫，我只安排了两顶轿子，你若是想要来的话，恐怕是没有位置的。” “大姐和我在一起便可以了。”沈以文打着圆场道。 清落也不看孟夫人，只向沈以文道：“不必了，我不与你们同路了。” “大姐原来不去吗？”沈以微小声道。 “不是，去。”清落简单回答。 正在这个时候，一顶华丽的轿子在门口停了下来。 这顶轿子与寻常国公府内用的轿子不同，一看便是精心设计成的，宝蓝色华丽绸缎包裹，上面的图案也精美逼真，阳光下反射着光芒，顶上是一颗流光四溢的宝珠，根本不是寻常官员可用的。 之间外面走着的两个丫鬟到了清落跟前，道：“沈大小姐，公主让我们来接您。” 清落原先是打算自己租一顶轿子进宫的，可现在看着，清梨公主果然细心，完全不必她多操心。 那边孟夫人没有想到清落早有人来接，脸都气歪了。 沈以微轻声感叹了一句：“原来大姐早有公主相邀啊。” 不等孟夫人发火，沈以文先道：“三姐，咱们快些上去吧，一会儿到了宫里再与大姐说话。” 沈以微低头应下。 哪里想到，到了宫里，她们根本就见不到清落。 她是直接被送到了清梨公主的宫殿的。 “多谢公主特地派人来接。”清落行礼道。 “沈姐姐快快请起，咱们之间无须这么客气的。”清梨扶着清落站起身子来。 清落从进宫门开始，便被香凡死死盯着，香凡生怕她像上次一样，出现头疼的症状，可奇怪的是，清落今日并无异常反应。想是邢大夫的药起了作用，她昨晚也一宿无梦，睡了个好觉。 清梨公主应该是因为她像清落公主才对自己这么好的，清落也无所谓，正好她现在需要清梨公主的帮助，两人可谓是各有所图了。 所以在清梨公主将她扶起以后，清落也不再推辞，坐下了。 “这会儿她们还在说话，咱们一会儿再去。”清梨公主自在道，然后便拉着清落尝她宫中的糕点。 清梨公主记性很好，准备的全是她从前爱吃的那些糕点。 她也不逼着清落吃完，只要她每样都尝一口，清落也笑着承下了。 记忆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即便是她忘记了自己从前爱吃什么，可这糕点入口的那一瞬间，她便知道了。 “这个是梅花酥酪，这是……”清梨公主顿了顿，“这是皇姐从前最喜的，也是我最爱为她做的。” 也就是说，梅花酥酪，是清梨公主亲手做的。 “以柔怎么敢……” “皇姐不在，沈姐姐与我亲厚，便替她吃了吧。” 清落推辞不过，也吃下了。 见清梨公主期待地看着她，她眉眼含笑称赞了一句好吃。 两人去的可以说是晚了，在场的人几乎到得差不多了，清梨公主来时太监通报：“清梨公主到——沈大小姐到——” 场上还是有人惊讶的，按理来说，今日清落本不在列，可她却和清梨公主一同来了。 “大姐她来了。”沈以微小声道。 沈以文皱了皱眉头，跟着沈以微的目光看过去，想要和清落打个招呼，却见她直接跟着清梨去了前面，和上次一样的座位，前面依旧空着一个，不过这次却没有人好奇了。 “沈姐姐就坐在我身边就行了。”清梨公主小声对清落道。 “那个。”清梨公主以眼神示意，“就是我六哥了，今日便是给他物色王妃的。哦，上次在外面沈姐姐应该见过了的，不知道对我六哥影响如何？”清梨公主目光探究地看向清落。 清落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对面第三个，清落微微颔首，道：“瑾王气宇轩昂，是个难得的良人。” 这是客套的话，清梨公主听得明白。也知道她是有了亲事的人，不能多讨论这种事情，也没有多问她。 而清落心中想的却是，那前面留了两个位置，按理来说，在整个西凉，能够坐在瑾王上首的，一共便只有三个人，其中一个镇国公去了山中归隐，能够来的，也只有温丞相和国师了。 丞相的位置一直给他留着，是因为他一直在凉城，而国师，则是因为他云游四方，这次连他的位置也留着了，想必是颜鹤也会来的。 第140章 仙人 清梨公主注意到清落有些失神，目光往下首看去，指着底下的人道：“那个，是镇国公的孙女，也是镇国公府最宝贝的嫡小姐，赵絮语，母后挺看好她的。” 如今朝中，镇国公虽已经退隐，可他的儿子定山将军仍是大权在握，可谓是掌握了西凉三分之一的兵权，那个赵絮语，便是他的小女儿。 “赵三小姐，长得美貌如花。”清落看了一眼，平淡夸赞道。 那赵絮语穿着一袭红裙，眉心点着花钿，脚着锦鞋，看着便是个金贵娇养的。再看脸上，柳眉大眼，樱桃小嘴，是标准的小家碧玉的长相了。 若是清落还有从前的记忆，她会知道，这个赵三小姐虽然家族权势够得上瑾王的身份，可是本人实在骄纵难管，而且胸无城府，不是个适合母仪天下的人。 是的，母仪天下。 西凉所有人心照不宣的，皇上虽然没有立储，但清落公主的亲生弟弟便是皇上的属意人选。 只是可惜清落现在已经记不起从前的事情，所以，对待这个娇娇女，只如同陌生人一般，淡淡地赞上一句。 听到清落这句话之后，清梨公主笑了笑：“沈姐姐或是不知道这赵三小姐的性子，骄纵蛮横，总之，不是个适合站在我六哥身边的。” “哦。”清落点头，不在意道。 清梨公主见她这副反应，也不再多说。 不过一会儿，便见到一个白衣翩翩的男子进来，殿内突然静了许多，见到那个谪仙一般的人的时候，众人才反应过来，方才太监说的是：“国师大人到——” 这个看着才二十多岁的人男子便是国师！ 众人皆是瞠目结舌状。 颜鹤是昂着头进来的，可却不给人觉得傲气，只觉得他原本就应该是这样，不理凡俗，他面无表情，这让原本便带着仙气没有亲和力的颜鹤更显得突兀。 就好像他是一个误闯了了人间宴会的仙人。 在大殿的一个地方，沈以文一脸惊讶道：“原来颜鹤公子竟然是国师大人，母亲，你知道吗？” 沈以文没有得到回答，看向身旁，自己的母亲也正一脸惊讶地看着那人。 而前两日刚知道了的沈以微就没有那么惊讶了。 颜鹤目光在大殿内扫了一圈，最终准确地落在了清落身上，两人对视，同时笑了笑，隔着空问候。 然后他才走向自己的座位，前面空了两个座位，他没有多一刻迟疑，便直接坐在了第二个上面，也就是说，那第一个，真的留给了温丞相。 不等清落反应过来，便听到众人的吸气声音。 她意识到了什么，转过头看去，正是那总是闻其名却从未见过其人的温丞相。与颜鹤一样的白衣，只是他的白衣不及颜鹤素净，上面用银线绣了仙鹤。分明是普通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却像是有了不一样的韵味。 甚至有人怀疑，国师与丞相是双生兄弟了。可是事实上，两人的相貌大不相同。颜鹤是棱角分明的面庞，只看着五官便觉得这人清冷的长相，而温丞相却相反，他美得惊心动魄，莹白的肌肤在光照底下让人在他跟前大气都不敢出，只怕将他吹化了。 他与颜鹤完全是同样的气质，甚至可以说是，更脱俗些，只是再往上看，便不同了。 温丞相生得一副极美的模样，却不如颜鹤那般清冷，他是带着笑意的，一双勾人的桃花眼温和地笑着，却比别人不笑还冷。 更让人震惊的是，温丞相也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城中虽一直有温丞相相貌英俊之说，可因为少有人见到，所以也常常有人怀疑他是一个老头子，毕竟能够当上当朝最受皇上看重的丞相，又极有威信，怎么想，也不应该是个年轻人。 清落是知道温丞相的年纪的，不过二十四岁，比颜鹤还大了两岁，可现在两人在一起，若说是一样大的，也是有人信的。 他就好像是不小心掉落这里的一般，完全不顾众人的反应，看到在颜鹤座位前面空下来的位置，也直直地走了过去，坐了下来，不礼让半分。动作随意，再搭配着他一进来便直接撑着脑袋靠在椅背上的动作，显得慵懒至极。甚至让人怀疑，他是没有睡觉来的一般。 可是那双漆黑睛却波光潋滟，他勾着唇，眼睛将整个殿内的场景都收入眼底。 清落默默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今天裙上的绣花。 哦，仙鹤。 还是银线绣的。 真巧。 清落笑了一声，便觉得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抬眼看过去，正对上那一弯清泉般清澈的双眸，可她却看得出来，那双眼睛看着清澈至洁，却又玄幽至深。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清落，好像在说，她方才的动作他都已经看到了。 清落对他回以礼貌一笑，然后便转头，不再看他。 清落脑中却响起那日在清梨公主宫殿听到的声音，低沉而悦耳，好像从天际发出，击碎月亮，落入湖心。 她好像突然明白，为何清梨公主只是见了他一面，便能够钟情于他那么多年了。 她转头看向身边。 清梨公主早已经痴痴地望着那边了，只是她到底是公主，要顾着身份，只能偷偷地看上一眼两眼，清落也毫不意外地注意到了，清梨公主此时脸已经红透了。 殿上的人虽然还都在说话，可是却不自觉地将目光移到前面那两人的身上。 或许是气场太像，或许是气质相通，细细对比下这两张完全不相似的脸，在众人眼中却格外相像。 只是两人又实在不同，一个正襟危坐，一个闲散斜靠，一个敛眉冷色，一个眉眼带笑，众人终于明白了。 两人身上的清冷气质是一样的，不管表情如何，他们都有一种生人勿近的气息，或者说是凡人勿近的气息。 众人想要看着两个仙人会不会说话的时候，却发现，这两人虽坐得近，却像是完全不认识一般，甚至连对方看也不看一眼。 第141章 抽签 “原来公主喜欢温丞相？”清落故作不知问道。 “是啊。”清梨公主对于自己的感情一向坦然，这会儿被看出来了也丝毫不掩饰，“温丞相他那样的人，很少会有人不喜欢吧。” “也是。”清落点头应和道。 却未敢再抬头看向对面一眼，她总觉得，那道目光还在。 “只是我不知道今日丞相他竟然也会来，他一向是对这样的事情不感兴趣的，母后每次都会邀请他也是出于礼仪和规矩。今日他这样出现在众人面前，是因为对六哥的重视吗？”清梨公主红着脸，时不时往对面看过去。 毕竟瑾王，是众所周知的，未来会继承大统的人选。 没有等清落接话，便听见太监的声音又一次响起：“皇后娘娘到——” 众人的议论声终于停止了，连清梨公主也安静了下来。 皇后迎着众人的目光走了进来，看到那前面的两个位置都坐上了人的时候，也是一愣，不过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脸上的笑意更甚了。 毕竟，这两个从来不参加任何宴会的人，在皇后的春宴上出席，都算是给了皇后面子了。 众人也将这一点看得透彻。 “都起来吧，不过是寻常宴会，大家尽兴就好，不必过多拘束。”皇后笑着吩咐道。 看到清梨公主身边的女子的时候，定了几秒这才离开。 清落今日会来她是知道的，在一开始的时候她也犹豫过要不要将她请来，后来想了想，还是作罢了，毕竟已经是有了亲事的人了。 可后来清梨公主找到她这里来，说是她要带过来一个人的时候，她也没有反对。 毕竟，皇后心中明白，清梨公主为何会对这个人如此亲近，甚至于连她都不能避免的从这个女子身上看到了那人的影子。 可沈以柔不是凭空出现的，她不可能是她。这一点皇后心中明白，可却带了几分不确定。 说是不必拘束，可到底是皇后设宴，又有几人敢放肆，再加之今日两位大人都来了，众人拘束得不得了，又哪里会敢放松。 皇后像是也意识到了这件事情，对身旁的宫女说了几句话，不一会儿，那宫女便站了出来，说了今日有各家小姐表演节目一说。 皇后并未明说，在宫女说完话后，又道：“正好今日瑾王也在，就由他来抽签，决定出场顺序如何？” 虽是发问但众人早明白皇后意思，哪有敢拂了面子说不同意的。 那宫女见众人皆应下，便令一个小宫女取了抽签所用的盒子，拿到了上座。皇后看了一眼，瑾王则立即起身，走到了皇后跟前，向众人一笑，然后开始抽签。 清梨公主对这一幕并不感兴趣，见到他抽签决定顺序的时候，第一反应便是看向清落，看她专注于眼前的菜时，又有些不甘心道：“六哥抽的签是母后根据来人提前制好了的，若是沈姐姐也想要跳舞的话，也可以趁着现在加的。” “不必了。”清落平淡拒绝道，“今日原不应是以柔来的，以柔既应公主的邀来了，便应该做好一个观众。” “况且。”清落补充道，向斜对面看了看，“况且以柔已是许了人的，现在登台，未免有些失了体统。” “沈姐姐何苦这样果断，原是清梨想着沈姐姐之前跳的广平舞极好，想要见识一二。”清梨公主面色不变，笑得甜甜的。 “只是今日，林家六小姐也未来。”清落看向下座，来的皆是各府夫人带着未出阁的小姐，像林六小姐那样许了人的，还有沈以柔，今日皆不该来的。 “也是，我竟忘记了，广平调也不是一般人能够弹奏出来的。”清梨公主笑了笑，不再说了。 只见高位上，瑾王已经取出一个纸条，清梨公主快速起身，站到瑾王身旁，小声说了几句什么，瑾王笑着点头应下了。 清落看了一眼皇后，皇后分明是不知道的。 然后便见到清梨公主朗声道：“今日母后设宴，将各家小姐请了过来，现在直接上来表演，未免有些突兀，所以今天这第一个节目，由清梨打头阵，以开宴会之乐。” 众人原先见她阻拦了瑾王的动作，还以为是生了什么变故，这会儿又听她如此说，自然是附和的。 底下有人小声议论着：“从前只知长公主舞艺绝伦，从未见过清梨公主登台跳舞呢，今日倒是可以大饱眼福了。” “是啊，这清梨公主虽然不如长公主美艳，可也是娇俏可爱呢。” “到底不是一母所生，长相还是有很大不同的。” “原来这清梨公主竟不是长公主一母同胞的妹妹，我还以为她们皆是皇后所出呢。”一人小声惊呼。 “自然不是，长公主是贤妃所出。” “竟是这样，可我瞧着，皇后待长公主分明像亲生一般，长公主也与清梨公主格外亲近。而且，这宫中也唯有这两位公主，封号如此相像了。” “你说的不错，这其中啊，由来大了。” 清梨公主站在台上笑容不改，只总是有意无意的，往温丞相那边看去。 清落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笑了笑，又看温丞相，也是一脸笑脸地望着清梨公主。 清落想起了那日温丞相出现在了清梨公主的宫殿内，这两人，莫非已经通了情意了。 “小姐你还笑，清梨公主对你百般试探，你还要在这里任她挑拨，清梨公主真是，没有了从前的可爱模样。”香凡小声在清落耳边抱怨道。 “你何苦这样大的仇怨呢，从前她是我妹妹，自然对我言听计从，在我跟前天真可爱。如今我只是一个外人，还是一个和她皇姐极像的外人，她便是心存疑虑，也是应该的，再说，她自小聪明你不是应该明白的吗？”清落抬眼看了一眼香凡，脸上满是闲适的享受，哪里有半分因为被试探的苦恼。 “奴婢知道她聪明，可她如今对小姐却是百般提防。”香凡苦恼道。 香凡这人性子冷，少有人能够入她眼的，清梨公主算是一个，因为她从前与清落极为亲近，而且也聪明懂事。 第142章 善水 “可是清梨公主分明知道，小姐最心疼梅花，觉得梅花做成吃食是糟践了花，她还刻意拿着那梅花做的糕点来试。”香凡不满道，她是冷漠，可是只要事关长公主，她就冷静不了。 “哪有那么矫情。”清落笑了笑，看着盘中的糕点，收敛了笑容，带着些严肃，“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 清落从来是个能屈能伸的人，不会因为这么一点从前的习惯便暴露了自己。不习惯，不喜欢是真的，可是要忍受，能忍受也是她能做的。 “既这样，小姐可要记住了，要离清梨公主远一些，她和从前不一样了。”香凡小声叮嘱道。 “好了，我知道了。”清落道。 “香凡，你怎么和寄兰一样啰嗦了？”清落突然抬眸道。 “小姐……”香凡难得的脸红了，“小姐都知道了？” “咱们那么小一个院子，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清落笑了笑道。 自那次下毒事件后，寄兰知了错，行事比从前小心了许多，因为对香凡有着愧疚，所以平日里对她也是格外关心。就这样，这两人的关系竟是越来越亲近了，从前的那点隔阂也消失不见了。 清落忽的神情严肃起来，道：“不过，你方才差点出了差错。” “小姐，奴婢是长公主的丫鬟，见到有人违背长公主的意愿，自然会生气。”香凡知道清落说的是什么，她方才见到清梨公主的宫女端来梅花糕点的时候，几乎要激动得失了分寸，“小姐放心，香凡以后会注意的。” “嗯。”清落点头，香凡一直在她身边，很少犯错，这些事情她只需提点一句，她便能够明白该怎么样去做的。 清落原以为清梨公主是因为看到了温丞相想要为他表演，这才突然登台的。 等到看了她的舞之后，清落便明白了，并不是。 前奏是管弦奏出，声音来源却并不在殿内，而是从远方传来，幽远清扬，这音一出来，殿内立即安静了。 然后才是殿内的曲调声，乐器优柔华美，有一种大家之风，便见清梨公主甩着水袖出场，她此时穿着一袭粉红色似戏服又不是戏服的衣裳，足尖点地进场，只这样一个出场动作便足以让人惊叹的了。 因为是全然未曾听闻的曲调，所以给人的感觉十分新颖，也十分惊艳，再看清梨公主，盛装出场，哪里有平日里的可爱天真半点，就像是一个仙子一般，灵动美丽。 或许是位置原因，她站得地方只需要稍一转头，便能够看到温丞相的脸。 清落看了一眼，那温丞相连姿势也未变过，懒懒地靠在椅背上，眉眼含笑看着清梨公主，不管清梨公主看不看他，他都是那副表情。 清落甚至怀疑，若是这会儿给他第一个枕头过去，他都能够睡着了。 可他偏偏没有，动作是慵懒，目光也确实并未松散。 清落稍微一移眼，便见到了他身旁的颜鹤，两人态度全然相反，颜鹤一本正经地坐在位置上，却未看大殿上一眼，目光一直集中在一处。 清落对他笑了笑，颜鹤也敛眉温柔含蓄地笑着。 只是清落总觉得他目光有些奇怪，清落知道，自己方才看温丞相的那几眼，被颜鹤看到了，他应该不会因为这样的小事生气的吧？ 清落暗暗在心中向，颜鹤那是神仙一般无欲无求的人，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吃醋的。 这样想着，清落又将心思放在了清梨公主的舞上，她从未见过清梨公主跳这舞，当然，也可能见过，是她忘记了。 香凡适时凑到清落耳边道：“小姐，这舞从前从未见清梨公主跳过。” 经历了今天，香凡对清梨公主都没有从前那般信任了，她看着清梨公主的目光也带着几分怀疑。 清落看向台上的皇后，她眼中有几分惊讶，有几分生气，不过全部被遮盖在了一派和气的笑容当中。清落便明白了，皇后非但没有提前安排这舞，更不知道清梨公主提前准备了舞。 底下观看的人静了几秒，随后便是如潮水一般的夸赞，每个人脸上都是惊叹，没有想到清梨公主能够跳得这么好。 只见清梨公主翩翩走到大殿中间，在皇后面前跪倒：“这舞名为善水曲，是为清梨自创。” 低下众人哗然，这才明白，之所以方才听着曲调从未闻，原是新创的。 相信今日过后，清梨公主的声名，便要在城中传遍了。 “清梨公主果然不错，从前从未当中表演过，还以为是她不会，谁能够想到，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确实，这第一个表演，便如此惊人，真是为原本的第一个上台的担心啊。” “美则美矣，新亦有新，只是中归太小家子气，只能在后庭一舞，上不得台面啊。”不同于其他人的夸赞，出现了一个贬损的声音。 此话一出，竟有不少附和的。 “赵兄如此说来，实在是苛求太过，清梨公主一个宫中女子，上哪里求得大气磅礴之感呢？”那人也是很给清梨公主面子了。 “那同是公主的清落公主，一曲广平调为众人周知，怎的不是大气之调、恢弘之姿？”那男子闻言反笑了一声，带着些肆意狂妄。 质问他的人不说话了。 这会儿殿内虽算不得安静，可他们的话还是有许多人能够听到的。 清梨公主闻言看了过去，那人是镇国公的嫡长孙，在朝堂之上可谓是一窍不通，不喜读书，也不学兵法，独独对琴棋书画这样的东西感兴趣，不知道挨了赵将军多少顿打，也没能管住他的性子。 可他偏偏在风花雪月这样的事情上别有一番造诣，城中有传言，风花雪月不得传，须得赵郎验。可以算得上是对赵家这个纨绔的极大肯定了。 清梨公主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显然是对这个突然站出来针对自己的赵郎很是不满。 “温丞相以为如何？”清梨公主脆声道。 “哦？”温丞相懒懒散散看了清梨公主一眼，笑得无害，“臣以为，言之有理。” 他说的言之有理，并没有直指是哪个人说的言之有理，可众人皆明白，定然是赵郎。 清梨公主也明白，所以脸上更是不好看了。 第143章 比较 “好了。”最终还是皇后出来圆场的，她看向清梨公主的目光带着几分警告，“瑾王，念出你抽到的第一个人。” “好。”瑾王笑了笑，这张纸已经在她手中攥了许久了，“今天第一个上场的是林家二小姐——林佩与。” 众人目光皆落在那个打扮张扬的女子身上，她脸色不怎么好看。 当然，原本抽中第一个就已经不是好事了，结果还有清梨公主的表演在前，到了她这里，即便是一般好也成了不好了。 不过林佩与并不敢直接将自己的不满表现出来，起身的时候，便展开了笑颜。 清落想了想，林家二小姐，便是之前进宫的时候出言讥讽自己的那个女子。 清落并没有多看她几眼，瑾王见她走了出来，出言赞道：“林二小姐今日妆容格外别致些。” 林家二小姐立即羞红了脸，全然没有从前见到之时嚣张跋扈的样子，道：“多谢王爷夸赞。” 清落心中明白，瑾王不过是为了给林家二小姐解围，从而不让她仇恨清梨公主罢了。 清梨公主显然也明白瑾王的这个意图，在回座位的路上，朝他投以一笑。 清落看着回到座位便暗自气恼的清梨公主，默不作声。 可是她不做声，清梨公主却喜欢与她找话，清梨公主此时看着沮丧极了：“沈姐姐，我是不是真的跳得很差劲？” “清梨公主这么厉害，怎么会差劲呢？”清落笑笑道。 清梨公主方才的表现确实很厉害了。赵郎方才的评价，实在是有些苛刻太过了。 “可是方才赵郎说我的舞小家子气。”清梨公主眼皮耷拉着，全没有了方才跳舞时候的灵动。 “须得知，牡丹富贵、青竹君子，一是国色、一是气节，这两种曲子先不是一种类型，如何做的比较？”清落平平道，她对于旁人的评论从来不甚在意，而且主观判断，未免太过偏颇。 “可是，温丞相他也在向着赵郎说话。”清梨公主又小声道。 清落笑了笑，原来她真正在意的点在这里：“温丞相不过说了一句言之有理，公主又怎知，他夸的不是公主？再说了丞相一句言之有理，说的，恐怕是这所有人的说法，都有些道理。” “沈姐姐你真好。”清梨公主突然笑得灿烂，攥住了清落的袖子。 要说对赵郎的话不介意是假的，赵郎这个名号可不是他自封的，那是城中文人雅士对他的尊称，也是对他在这方面成就的认可。 她自然与赵郎没有过节，所以他这样说一定不是为了贬损自己，只是因为，她确实不如清落公主。 清梨公主的心情是很复杂的，在一开始那些人称赞她的时候，她有些得意又有些不甘。 得意是因为，这么多年了，一直活在清落公主的阴影之下，终于有一次能够被别人由衷地赞叹，还是因为她本身。 而不甘，却是为清落公主，她当年受尽那些人的尊崇，这才走了多久，这些人就好像忘记了她当年的盛名一般。 所以，当有个人站出来，提醒所有人，还有一个曾经风光的清落公主，她是任何人也比不过的时候，清梨公主可谓是百感交集。 可是，当丞相说了那句话后，她便只剩下了恼火了。 不过从台上走回座位的这一点短短的距离，已经足够她整理好自己的心情了。 大殿中间，是林二小姐在舞，有清梨公主在前，她的一场舞跳下来，众人看得无味了许多。说差也不算差，只是有了对比，心中也就有了计较。 林二小姐原先是不高兴的，不过她场面上还是过得去的，没有直接摆脸。而皇后却对她大加赞赏：“林家二小姐果然名不虚传，来人哪，赏。” 林二小姐明白，自己今日进宫，表现自己是其次，得到皇后与瑾王的赞许才是首位，所以这会儿得了皇后娘娘的赏，心中更是高兴了，哪里还有方才计较的不满。 而且清梨公主再怎么抢了自己的风头，她还是瑾王的皇妹，是西凉的公主，所以林二小姐也不记恨这件事情了。 有了这样一个开始，后面瑾王也接着抽签，决定第二位第三位的人选。 如果说有什么人能够与方才清梨公主的舞做比较，那一定是沈以文的舞了。 自林家二小姐往后，再登台的皆是不冷不热的，唯独到了沈以文这里，有些不同。 今日这殿上美人儿可以说是很多了，可能够美到清梨公主那种程度的，沈以文算一个。 她原先进来的时候格外低调，所以众人也没有怎么注意，等她换上了舞衣，化上了妆以后，众人皆不淡定了。 沈以文小时候也算是长得可爱讨喜的，这两天越发张开了，今日这样一打扮，莫说是旁人，便是清落坐在那里看着，也觉得她美艳动人。不是那种成熟的妩媚之美，是很端庄的清纯美。 已经有人注意到了，沈以文的气质与清梨公主有些相似，只是她不是公主，所以没有清梨公主那种举手投足的傲气，也正因为如此，更显得她平易近人了不少。 有这样的容貌，举手投足又给人感觉不俗，众人便对清梨公主抱着希望。 便是瑾王这会儿，也留神多看了她几眼，更不必说皇后了，她在后宫多年，这些女子们，只要一个小动作，她都鞥看出来她们的心思来，这个沈以文，她也是挺喜欢的。 虽说她在此之前，心中已经有了人选，可这不耽搁她再细细挑选一遍。 瑾王是自小在她身边长大的，他的正妃是谁，也关乎这他的今后，皇后马虎不得。 众人也一直在留神着皇后和瑾王的一举一动，也知道他们是对沈以文抱有期望的，这会儿都将目光投在了那个殿中间的女子身上。 煜王今日也来了，看到沈以文，说不惊艳是假的，他那个时候在府中看到沈以文的时候，便觉得若是能够与她在一起，对于他也是有很大帮助的。 第144章 点墨 而这个在煜王看来聪明的女子，在众人的期待中跳了一曲清平调。 这舞倒也不是不好，实在是相比较别的舞来说太过清淡素雅了。可沈以文就那样面无波澜的跳完了。 好在她其实舞蹈底子不错，即便是选的舞普通，可在她的容颜与舞技衬托之下，也算是跳得不普通了。 孟夫人听到这曲子的前奏之时，脸都绿了，这些日子她一直叮嘱沈以文要好好准备，像沈以文这样的女子，今日表现好了，被皇后和瑾王看中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是她这样敷衍地选了清平调，孟夫人坐在座位上还得要保持好自己的风度，不能露出生气的迹象。唯一让孟夫人欣慰的是，即便是沈以文选了这样一个平淡的舞，她跳出来的效果还是很好的，毕竟是她培养了多年。 沈以文想得很清楚，她知道她喜欢的那个人不会喜欢她，所以即便是今日跳舞的时候，那人也在台上，她也与清梨公主不同，因为她心中明白，那人不会多看她一眼。既然如此，她又不必趋炎讨好。 不过瑾王她今日也算是见过了，她还不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也不会想着要嫁给他。特知道自己对那个人的心思根本没有放下，可是她没有办法，能拖一日算一日，万一哪一天遇到了自己真正喜欢的人了呢。 所以沈以文虽是用尽了全力去跳今天的这支舞，可到底一开始便给自己了一个放纵的权力，选了一支最不讨喜的舞。 只是沈以文不知道，她这样的刻意看在瑾王眼中，便大有不同了。 在所有人极力表现自己的时候，她选了这样一支舞，便是与所有人不同了，也足以引起瑾王的注意。 皇后似乎是看破了沈以文的计俩，也没有多说，只平淡地夸了几句罢了。 她原本确实对这个沈以文有几分欣赏，沈国公府虽不如镇国公府，可这个沈以文看着比赵絮语乖巧多了，只是见到她全然没有将心思放在瑾王身上的样子，她便失了兴致。 说来也巧，沈国公府今日应皇后娘娘的邀请来了两位小姐，正好抽签便连着了。 紧随沈以文后的，便是沈以微。 皇后知道，这是个庶女，而且还是个没有什么才貌的庶女，打心底里对她没有抱几分希望，众人也皆是如此想着的。 少有几个人在见到沈以微的容貌之后，更失了兴致。 其实沈以微也算不的丑，只是相比较沈以文来说，差的太远，众人这会儿的心思都是一样的，还有人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在清梨公主身边坐着的清落，还是有人能够认出来她是国公府大小姐的。只是对于她为何会坐在那个位置，众人也都心领神会。 却还是不免想着，这国公府几个小姐皆是眉毛，唯一的少爷沈杭儒也是个如玉君子、风度翩翩，怎么就偏偏这一个庶女，生生长得跟门口捡来的一样呢。 沈以微将各路鄙夷不屑的目光收入眼底，不做声响，她换了一身衣裳。 足以让在座之人一惊了。 今日原是争艳之宴，她却换了一身极其素丽却又惹眼的衣裳，是淡蓝色水墨韵味的纱裙，妆容也甚是清净，这样一看，竟像是出水芙蓉一般，尤其是那长长的水袖轻飘飘的，随着风飞舞，给她添了几分仙气。 这会儿众人倒是觉得，这个相貌平平的国公府三小姐，好像有一种叫做气质的东西将他们吸引了。 再看太监抬上来两座空白长画屏，又有宫女奉着笔墨砚台进来，众人一时间觉得有些新奇，也开始好奇，这三小姐要表演什么了。 “国公府三小姐沈以微，为皇后娘娘献上一支点墨舞。” 她翩翩行礼，然后一只手捏着一支毛笔，开始了她的舞蹈，众人心中又是惊讶又是奇怪，这点墨他们是知道的，这要跳舞他们也看出来了，可是将这两者放在一起，他们就有些不明白了。 不过不等他们接着疑惑，便见沈以微轻飘飘地跳了起来，她今日衣服是纱质的，极轻极仙，随着她的动作隐隐绰绰地遮住了她的素面，她一边跳，一边将墨点甩在画屏之上。 众人看着她绝美的舞姿，又看那画屏之上多了几个墨点，一时间好像明白了。 已经有人开始惊叹了：“原来这三小姐并不想我们想的那样平平无奇嘛。” “那是，三小姐虽不及四小姐容貌美丽，可她也算得上是才名远扬，这凉城百姓也都是知道的。” “点墨舞……点墨舞……果然是点墨舞，奇了！”一声惊叹。 沈以微将这些评论皆收入耳底，像是没有听到一般，不骄不躁，将一支点墨舞跳得优美绝伦，众人惊叹不已，目光皆落在了那被薄纱遮住的脸上。 之间那如隔云端的美人儿，将手中笔一甩，最后一点落下，最终毛笔重新落在桌上。 再看那画屏之上，一副水墨山水画，远远的一个身影，看着像是个男子，众人心中惊异，觉得这应该是沈以微向瑾王示好的方法，那身影一定画的是他。 瑾王此时有些郁闷，一个不是为他来的也就罢了，紧跟着这样让人惊艳的舞竟也不是为他，别人看不出来也就罢了，他可是看得清楚，那人分明是他的三哥。 他将目光移向身旁，看了一眼一如既往目光深沉的煜王，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瑾王明白，既然自己能够看出来，煜王他也一定能够看出来。 他不自觉的将目光移向了对面，方才那两人皆是国公府的小姐，那个国公府的大小姐，是她们的大姐，今日是跟着清梨公主来的，这就意味着她不会参与今天的事情。 这分明是为他举办的宴会，可她们一个个都不是为自己来的。 他心底有一点点遗憾，他觉得她给了自己一种熟悉感，他想要靠近她，又不敢靠近她，这种想法极为纠结，他自己也弄不明白。 第145章 推迟 直到沈以微行礼回到座位之后，众人这才反应了过来，原来方才沈以微的舞带给他们的震撼这么大。 众人心中暗暗可惜，这样一个才思敏捷的女子，若是相貌再好一些，即便是个庶女，也能够嫁得好一些，可惜不是。 皇后也从一开始就没有将沈以微纳入考虑的范围内，多疑她方才的表演精彩是精彩，在她看来，却没有什么可取之处。 当然，这些人的想法，沈以微心中都是明白的，她今日这舞，只为了这一人。在从前的十几年当中，她从未敢这样放肆地为一个人跳舞，她一直以来学的都是隐忍、克制。 可是今日，她不愿意再隐忍下去，她要这凉城人都知道，国公府的三小姐不是一个无才无貌的人。 当然，她敢选择在这个时候放飞自我也是有原因的，这些日子清落代替孟夫人掌管铺子，孟夫人恨她还来不及，根本没有功夫、也没有心情来理自己这个登不得台面的庶女。 不可忽视的是，这一场宴会之后，成功地使沈以微在城中名声大振，上门提亲的人数不胜数，不过皆被卫夫人婉言谢绝了。 不过这会儿惊叹是惊叹，这个宴会还是要进行下去的，瑾王又接着抽签，又接连上去了几人，赵絮语坐在位置上指甲都要断了，还是没有等到自己。 她方才看到沈以文跳舞的时候，便紧紧咬住了牙，好在她虽然美貌，却并未选择一个适合出头的舞。等到了沈以微的时候，她才心慌，这人看着平平无奇，却搞出了让众人皆惊叹的花样。 赵絮语知道皇后有心今日让自己表现，还在瑾王面前博得欢心一二。 终于，赵絮语听到到了自己。 她换了一身衣裳便登台了，与平日里张扬的性子不同，她今日却是选择了静心的古琴弹奏。 赵絮语在古琴上的造诣还是很高的，不过今日这样的场合，她弹奏的也是一曲新创的曲子。 曲调大气有之，凄美有之，婉转柔情亦有之。 众人听得动容不已，没有想到，一向嚣张跋扈的赵小姐竟然还能够弹奏出这样的曲子，也很是惊叹了。 瑾王听了之后，也很赏脸地夸赞了几句。 今日这场面，看着皇后与瑾王的态度，众人皆觉得，几乎这人就是赵家的三小姐无疑了。 可谁知道，就在众人以为皇后要宣布的时候，瑾王却凑上去跟皇后说了什么，皇后后来虽然面色不好，却还是应了。 皇后再次开口，就全然不提今日节目一事，态度仁和道：“今日既是春宴，自然不能拘束与殿内，这会儿御花园的花儿也开了，小姐们一同去看看？” 皇后这样一说，在场的夫人皆是明白，这是一场斗艳之宴，所以她们这些人应该是不必去的。 清落也不多想，只跟着清梨公主往那边去了。 她不自觉的抬头看了一眼对面，发现那两人还没有离开的意思，竟然还想着要一同跟去赏花。 清落转身不在多看，便听到清落公主小声道：“原先母后是属意赵絮语的，可是现在没有直接说出来，像是有了更好的人选，又或者是，六哥他看上了今日来的哪位小姐。” 清梨公主这话算是给清落提了一个醒，毕竟今日宴会之上，表现最引人的便是国公府的三小姐和四小姐了。 “我知道了。”清落小声应道， “不过我瞧着，沈姐姐你四妹好似对我六哥并没有那个心思？”清梨公主好奇道，实在是沈以文选得舞太敷衍，她也看了出来。 清落一提起沈以文，表情柔和了不少，道：“她还是个孩子呢。” 言下之意，她根本不懂这些的。 清梨公主也看出了清落对沈以文的维护，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方才柔和的一笑，她便想起了她的皇姐，她从前也会那样维护自己的，只是她从来不苟言笑，即便是护着她，也从来不会在她面前这样柔柔的笑。 清梨公主想，即便是像，到底也不是皇姐。 也不知道为什么，想通了这一点，她对清落不是生疏，反倒是更亲近了。 清落也意识到了清梨公主态度的转变，想到可能是她在心中确定了什么。 一到御花园，这些姑娘们便可以自在地行走，不必再拘束了，沈以文立即便到了清落跟前来，撒娇道：“大姐方才有没有看我？” “还说呢，选那样一支舞，也不知道你是如何想的？”清落伸手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语气颇为无奈，却没有半分责怪。 “旁人不知道，大姐也不知道我？”沈以文娇声道。 她知道她选那样一支舞，母亲一定会生气，可是她不愿意，不愿意在大殿之上去取悦一个她根本就不喜欢的男子。 “好好好，你便是逃过了这一次，那今后总归是要嫁人的。”清落一句话点醒了沈以文。 她即便是逃过了这一次，也还是会有下一次等着自己的。 而且下一次的那个人，还不一定及得上瑾王呢。 清落方才看到了瑾王的目光，分明是对沈以文感兴趣的。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这也正是皇后方才未能确认的原因，从利益角度来看，沈以文并不比赵絮语差多少，所以皇后默认了推迟这一会儿。 只是沈以文终归，现在还是不愿意的。 清梨公主从方才沈以文过来，就默默走到了一旁，但两人之间的对话她还是能够听到的。 这样亲昵的姐妹关系，说清梨公主不羡慕是假的。 只是她的皇姐…… 清梨公主甩了甩头，强迫自己不去向那些事情，她抬眼看过去，温丞相和国师负手而立，两人就站在人最少，当然，也是花最少的地方。 只是这两人也不知道是为何，从宴会到现在，是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一旁的人看着也觉得奇怪，只是也未曾有过国师与丞相不合的传闻，这些人看得一头雾水，索性也只顾自己赏花了。 煜王是看向清落这边的，而瑾王呢，他看着那两个女子正在一起谈笑，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来。 那种感觉，有些熟悉，又让他抗拒。 第146章 春宴 不过片刻的迟疑，他便走到了沈以文跟前，先是向清落点了个头道：“沈大小姐，又见面了。” “见过瑾王。”清落低身行礼道。 “大小姐不必多礼。”瑾王免了清落的礼之后，这才转身向沈以文道，“四小姐今日的舞当真是独特。”眼中不乏赞赏。 沈以文倒是客气疏远：“瑾王谬赞了。” 瑾王像是早已经料到沈以文会是这样的态度，也不恼，只与她闲聊。 清落知他的意思，也不在跟前多停留，便跟着清梨公主去了另一边。 等到清落离开以后，沈以文才抬眸看向瑾王：“我大姐已经走了，王爷应该没有别的话可说了吧？” “四小姐怎么会这么想？”瑾王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怔愣，“本王是向与四小姐闲聊赏花的。” “是么？”沈以文勾唇笑了笑。 分明自从大姐走了以后，瑾王便心不在焉的样子，沈以文不知道他是何时与自己大姐认识的，只觉得他对大姐的感情有些奇怪。 “以文还要陪着三姐，就不打扰王爷赏花了。”沈以文欠了欠身子，便要离开。 刚一转身，便遇到了方才在殿上见过的赵絮语，正朝着瑾王的方向走了过来。赵絮语对着瑾王说了什么，两人相视一笑，然后去了另一边。 沈以文笑笑，也不多想。 在她看来，若是瑾王能与大姐在一起也是好的，只是很可惜大姐已经有了婚约。更何况，她觉得大姐对煜王并无男女之情，这样想着，沈以文抬头看了一眼颜鹤。 春天的御花园百花齐放，各类的奇珍异草皆有，可那人一身白，只是立在那里，就能够吸引走观者全部的目光。 沈以微看着沈以文向自己走了过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却突然转头向另一边看过去，她默默将沈以文此时的表情记在心中，不动声色。 “三姐。”沈以文走到了沈以微跟前，“没有想到三姐竟然自创了一支点墨舞，独特新颖，夺人眼球呢。” “哪里，今日不过是大姐没有上台，若是大姐去了，哪里还有我出风头的地方。”沈以微谦逊一笑道。 沈以文皱了皱眉头，心中觉得这句话有什么地方不对，可还是强迫着自己没有多想。 另一边清落与清梨公主一同赏花，身旁突然来了一个宫女，小声在清梨公主耳边说了什么，清梨公主看向一旁，瑾王身边同样有一个宫女，皆是皇后宫里的。 两人对视，明白了意思，一同皇后宫中去。 清梨公主走了两步，看了看在原地的清落，又看了一眼在周围的其他人，果断牵起了她的手道：“沈姐姐与我一同去，等我一会儿，咱们一块儿回我宫里去。” 这意思是不愿意在这里呆了。 清落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果断地跟着清梨公主去了。 瑾王在看到清落跟着来的时候，目光变得奇怪，路上也多看了她几眼，就连清梨公主也发现了：“六哥你再看沈姐姐就要脸红了。” 瑾王语塞，不再看了。 方才沈以文的意思他明白，可是他知道自己对沈以柔并没有那个意思，他只是对她的感觉很奇怪，她给了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仅此而已。 清落没有跟着进门，在门口候着。 两人才进去，便听见皇后的一声低斥：“你今天是怎么回事！” 沈以文小心翼翼地看了皇后一眼，又向门外瞥了一眼，皇后当即明白，门外这会儿还有别人，随后压低了声音低声道：“你应该知道，今天这场宴会是为了什么，好端端的为何非得突然上台搅和一场？” “母后，女儿不服。”清梨公主小声道。 “嗤！”瑾王听到她这一句话，冷笑了一声。 “六哥你笑什么？”清梨公主恼火道。 皇后也皱着眉看向瑾王。 “笑你跟一个死人计较。”瑾王勾唇道，目光中多了几分不屑。 “她已经不在了，你如今便是比她厉害了又能怎么样。”皇后温声道。 “母后你也说了，她只是不在了，她明明已经死了，父皇还是不愿意承认她死了的事实，皇兄，方才那句话，你敢在父皇面前说吗？”清梨公主气急了，冷声快语道，“她死了，她是死了，可她的阴影一直都在！” 瑾王不说话了，看目光分明是被清梨公主气到了。 “清梨，她是你的皇姐！”皇后在她说话的时候，脸色迅速冷了下来，这句话说得严肃，看得清梨公主一颤。 “你也知道。”她小声说了一句话后，便不敢再多言了。 “还有你。”皇后将目光放在瑾王身上，她方才被清梨公主的话激怒了，所以这会儿即便是极力压着怒火也难挡她的气势，“今日为何临时变卦？” 相比较清梨公主的惧怕，瑾王目光就淡定了许多：“母后切莫着急，儿臣不过是觉得，这个国公府的四小姐比赵家三小姐更合适罢了。” “她心思都不在这个上面，你如何保证娶她回来之后，她能够一心为你？”皇后质疑道。 “女人嘛，嫁都嫁过来了，她还能怎么样。”瑾王懒洋洋道，分明是没有将皇后的这个说法放在眼中。 “你还敢小看女人？”皇后斜了他一眼，瑾王也不敢反驳了。 因为他想起来一个人。 “在母后看来，那个赵家三小姐实在不错，模样、品行，皆是上等，重要的是，她还一心想着你，再加上镇国公府的势力，又是母后的母家，将来一定能够站在你这边的。”皇后静静分析道，“你以为呢？” “母后说得有理。”瑾王顺从道。 他知道，这件事情他一旦反驳，皇后便有无数个理由来回绝他，所以他根本就没有拒绝的余地。 “早这样多好。”皇后这才稍微缓和了一点脸色，“具体的日子，我会和你父皇商议，他重视你，到时候我再跟皇上提一提，这件事情便定下了。只是这日子……恐怕还得一会儿。” “儿臣不着急，全凭母后做主便是。”瑾王躬身道。 “见你如此懂事，母后便放心了。”皇后欣慰道。 第147章 闲聊 皇后将自己要说的事情解决完，这才向清梨公主道：“门外头的，是国公府的那个大小姐？” “回母后，正是。”清梨公主方才只是一时生气，才没有了顾忌，这会儿反应过来，态度又乖巧听话了起来。 “来都来了，叫她进来坐坐吧。”看似是给清梨公主说的，实际上却是直接让宫女将清落请了进来。 清落进来的时候，瑾王与清梨公主皆站在下首，她一个一个行完礼后，静静地站在底下，等待皇后开口。 “是沈家的丫头吧？”皇后一脸笑意道，“来到本宫身边来，让本宫瞧瞧。” “皇后娘娘，臣女正是。”清落小声应了一声，然后慢慢走到了皇后跟前。 皇后近距离看着清落，毫不吝啬夸赞道：“沈家小姐出落得越发漂亮了。” “皇后娘娘谬赞，今日春宴，来的各家小姐，各个美丽动人，尤其是清梨公主，最是倾国倾城。”清落抿嘴浅笑道。 “不仅漂亮，这嘴还甜，若不是已经定下了亲事，本宫真想要将你说给我们瑾王。” 清落听着皇后这些客套话，也只低头害羞一笑，知道她并没有认真地这样想，她也自然不会当真。 “罢了，今日还是你们这些年轻人一块儿玩吧，本宫就不耽搁你们的时间了。”皇后敛眉看了几人一圈，然后转身进去了内室。 留下几人在原地，清梨公主看着清落道：“沈姐姐别怕，咱们这会儿去我宫殿如何？”清梨公主笑着问道。 “好。”清落点头。 她看出了清梨公主方才对自己的维护之意，怕她离开后，御花园中有人因记恨对自己虎视眈眈，所以即便是明知到皇后这里是来挨骂的也还要带上自己，方才见皇后对自己说得话奇怪，又生怕自己多想，在这里安慰自己。 不得不说，清梨公主虽然年纪还小，可却是个会照顾人的。 两人走了一段路之后，清梨公主突然转身，看着瑾王似笑非笑道：“六哥，我要回宫了，你跟在我身后是作甚，不去选你的王妃了？” “反正已经定下了，也没有什么好看的了。还不如去你那里躲个清闲呢。”瑾王也漫不经心地笑着，还看了一眼清落，她一直低着头，即便是这会儿他们两人在说话，她也没有抬头看他一眼的意思。 不知道为何，瑾王突然就觉得有有些气闷。 他想让她注意一下自己，却又明白，自己的王妃已经定下，她也是有了亲事的人，他们之间是不可能的。可是潜意识的反应，谁又能阻拦得住呢？ 清梨公主看他面上并无多大波澜，可却明白他心中这会儿已经有了不满，也没有多说，看了他一眼，便默认了一般，自顾往前走着。 毕竟，她也不喜欢那个赵絮语。 她虽然平日里常与瑾王拌嘴，可两人到底是一同长大，感情是别的公主皇子比不了的，也是皇后这个很少关心他们的人比不了的。 而两人都以为没有注意他们的清落，这个时候却在心中悄悄地想了起来，瑾王不过是去了一趟皇后宫里，这会儿便气闷着不愿意去御花园了，她大约也明白了。 皇后已经给他定下了王妃，就是赵家三小姐，赵絮语。 而这个赵絮语，显然瑾王并不喜欢，凭借着清落贫瘠的记忆，也觉得她这个弟弟喜欢的是沈以文那样的。可是沈以文心思根本就不在他身上，而他，也根本拗不过皇后。 再次回到清梨公主的宫殿以后，她倒是不再像方才那样对清落百般试探了，原先准备的梅花糕点也没有再拿出来。 早已经有宫女准备好了清茗，几人落座，清落看着手中的杯盏，冒出缕缕清香，与方才御花园的热闹欢腾全然不同，好像，这样才应该是她有的生活。 她轻轻的用茶盖将茶叶拨开，然后嗅着茶的香泽。 沈以柔这张脸原本便生得美丽，加上清落与人不同的气质，这会儿隔着雾气，朦朦胧胧的便将两人看得呆了。 等到清落意识到的时候，两人还是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清落微微蹙眉：“怎么了？”声音与从前的清冽不同，软软糯糯，似乎柔和可透着柔和又能够听得出来骨子里面的冷漠疏离一般。 清梨公主率先反应过来：“没怎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以后，她撒娇一般地笑了笑，“沈姐姐，我想要听听你在国公府的事情，可以吗？” 清落抬眼看向她，微微不解。 “沈姐姐许是没有注意过，在之前，城中关于沈姐姐的传闻不少呢，还都不怎么好听，所以在初次见到沈姐姐的时候，我便格外诧异，分明和传闻中是两个人。”清梨公主一边看着清落的神情，生怕她提到这些会惹得清落不高兴一般。 瑾王听到这里的时候，也抬眼看向清落。 那些传言他也是听过的，也好奇清落是个什么样的反应。 “怎么可能没有注意过呢。”清落勾唇轻笑，眼中满是嘲讽。 像是对着两人毫不避讳一般，可清梨公主却明白，这其中一定有很多故事，国公府和后宫没有什么区别。 就在清梨公主已经准备要屏退左右的时候，却听清落简单道：“既是流言，那便做不得数，这些事情多了，也便懒得辩驳了。” 语气中还颇为无奈，不过透过她这目光，清梨公主与瑾王解释明白了，这其中果然不那么简单。 至于为什么她突然性情大变，想来也是被人害得多了，也慢慢的懂得了反击吧。 想到这里，清梨公主对清落更多了几分心疼，她原本是想要问，之前的私奔时间是怎么回事的，看她这样，清梨公主一时间也不舍得问了。 清落也平静地补道：“从前年纪小，如今长大了。也便可以为自己的事情做主了。” 她这一句话，清梨公主听着倒是没有什么，瑾王却突然抬起头看向清落。 或许是那一瞬间眼中的情绪太过复杂，瑾王又很快地遮掩住了，他不知道只那短短的一瞬，清落有没有看到，他的眼中划过一丝懊恼。 第148章 背叛 “清梨，我想要跟沈大小姐单独聊聊。”瑾王少有的严肃的声音发出。 清梨公主下意识的想要问他要跟沈以柔说什么，可触及到他黑沉沉的目光以后，立马住了嘴。 她这个六哥平日里看起来最是懒散轻慢，可若是认起真来，她是不敢多反驳他一句的。 她担心地看了一眼清落，见她也是一脸的局促不安，不知道瑾王突然要与自己说话是个什么意思。 清梨公主最终还是走了，不过没有敢走远，她就站在门口候着。 毕竟，瑾王对沈以柔那种奇怪的态度她看在眼中，生怕他今日受了刺激，一时激动伤了沈以柔。 房间内的人很快就都离开了，只剩下了清落身后站着的香凡，对着这个自己姐姐从前身边的大宫女，瑾王还是没有那么放肆的：“香凡姑娘，你还要留在这里听我和沈大小姐说话吗？” 香凡没有看她，而是看向了清落，见清落点头，她这才不放心地离开，临走前又看了瑾王一眼。 “香凡这丫头，还是和从前一样忠心谨慎。”瑾王笑了笑感慨道。 香凡的忠心他们都是知道的，所以在得知香凡跟了沈以柔去国公府，他是很惊讶的。在他看来，长公主去了，香凡没有跟着寻死已经是罕见，现在还跟着另外一个人去了国公府，还这样忠心，这让他不得不怀疑。 不过在看到清梨公主方才对清落的维护，已经清落这些日子给他的感觉的时候，他好像又有些明白了。 “王爷想要与以柔说什么？”清落小声问道。 “本王……”方才清落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便冲动了，这会儿要问他想要说什么，那样荒谬的话他是问不出来的，“本王瞧着沈大小姐格外亲近，所以想要多了解一下沈大小姐。” 清落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点了点头。 “不知道有没有人说过，沈大小姐和已经……已经不在皇宫当中的长公主很像。”瑾王看着清落的脸，一字一句将自己的问题问出。 “真的很像吗？”清落眼底划过一丝恼意，然后便不自觉地伸手抚向自己的脸，“可是，以柔曾经见过长公主。” 瑾王立即便明白了清落的意思，失笑道：“不是脸，是气质。” “原来是这样。”清落好像是在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怒火，可是现在实在忍不住了，出言嘲讽，“王爷若是说脸，以柔还有几分认同，可若是气质，这可就难以确定了，说句大不敬的，以柔也时时觉得家妹与清梨公主气质相似。” 瑾王像是不理解她的生气从何而来，脸上表情颇为无奈，可人又是他留下的，没办法发火，只能道：“现在好像又不像了，她生气不是这样的。” 不等清落反应，他便接着说了下去，目光之中带着几分缅怀：“她若是生气了，才不会管面前的人是谁，即便是父皇在跟前，也能被她训一顿，还会训得让人无话可说，心悦诚服。” 见着清落脸色又要塌下来，他立即转变了话题，道：“可是，你不是她，为何会说那句话？” “什么？”清落果然被他带走了注意力，疑问道。 “只有真正的长大了，才能够有能力决定自己的事情。”瑾王平静重复道。 “是么？”清落出言嘲讽道，“也不见得有几人不会说这样的话。” 可是她不一样，瑾王在心中呐喊道。 那会儿他还小，明白为何母妃一直对皇姐那般冷落，她那样一个美人，却像是没有心一样，对什么都不上心，甚至于，因为这件事情，皇上也不让他在贤妃身边长大。 他记得那次，母妃比以往的表情都冷，见着皇姐的时候，一句话也没有说，便给了她一巴掌。 皇姐没有哭，他问她为什么的时候，皇姐一句话也没有说。 他抱着皇姐哭，她面无表情地跟他说了这样一句奇怪的话。 他不知道皇姐是如何迅速成长的，他只知道皇姐迅速得到了父皇的宠爱，而且一日比一日更加宠爱，父皇亲自教导皇姐，甚至都不用经过母后。 而他呢，也是借着皇姐的光，被养在了皇后膝下。 “也是。”瑾王跟着笑了笑，“还生气吗？” 清落抬头惊奇地看向瑾王，像是在惊讶他也会在乎她的情绪一般，随后她摇了摇头，无奈一笑。 像是说，生气也没有用，你们都是这样想的。 “以柔原以为，王爷是为了以文来的，原来并不是。”清落平静道。 “是么？”瑾王挑了挑眉毛，沈以文确实是她喜欢的，只是无奈，他没有办法娶她。 做王妃她现在都不愿意，将来若是想要她做侧妃，恐怕更难。 像是看穿了瑾王的想法一般，清落果断拒绝他道：“她是不会给王爷做侧妃的。” “为什么？”瑾王笑了笑，又恢复了往日那种没有正形的时候，“我若想要纳侧妃，你以为有人能够拦住我？” “王爷慎言，皇上在上，皇后娘娘在上，甚至，今后还有王妃在侧，王爷这种话，还是莫要说出来为好。”清落平静垂眸道。 “你威胁本王？”瑾王眼睛眯了眯，危险的目光投射出来，盯着清落的脸，好像只要她一点头，她便会吗，没有了命一般。 “以柔不过是在陈述一个事实罢了。”清落实在是没有与他较劲的心思，她这个弟弟她了解得很，看着玩世不恭，实际上比谁心思都多，也都狠辣。 “你好像很关心她？”瑾王探究的目光落在清落身上。 “她是以柔的妹妹，怎么会不关心。” “即便是有一日她会背叛你？”瑾王跟着反问道。 清落立即抬头看向他，摇头：“不，不会。” “她不会背叛我。”清落平静补充道。 “我原以为沈大小姐是个聪明人，没有想到也是个糊涂蛋。”瑾王毫不顾忌清落，冷声嘲讽道。 清落隐晦地注意到，他情绪有些失控了，好像是动了怒，只是不知道这怒意从何而来。 “怎么？” “这世界上，除了自己，别人都不可信。”瑾王咬着牙道，随后又松了一口气般，“在这儿呆的时间够久的了，本王走了。” 说完话，便不顾清落反应，推门离开了。 第149章 晕倒 清梨公主看着一脸不悦离开的瑾王，倒是关心起清落来：“沈姐姐，我六哥他没有为难你吧？” 清落摇头：“没有。” 脑子里回想的，却是方才瑾王口中说的最后一句话。 “幸好你不是她。” 这句话是个什么意思呢？ 清落不解，摇了摇头，让自己不去多想。 “那就好，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六哥出现那样严肃的表情，还以为他怎么了呢。”清梨公主小声道，她方才是真的被瑾王的表情吓到了，可方才看着他匆匆离去的模样，又和平常无异。让人怀疑方才是出现了幻觉。 “今日宴会基本上也没有什么事情了，沈姐姐不如与我在这儿说会儿话，那御花园的景色也没有什么好瞧的，沈姐姐若是想要看，改日我再陪沈姐姐单独去看便是。”沈以文体贴道。 “多谢公主。”清落抬眼，目光真诚地看向清梨公主。 清梨公主看似在武断地替自己做决定，实际上也只是为了保护自己。 “对了，我六哥方才跟沈姐姐说什么了？”不等清落回答，清梨公主便连忙补充道，“沈姐姐若是不愿意说可以不讲的，清梨只是想要知道六哥方才为何会突然那样生气。” 虽然清梨公主心中早已经有了一个猜测，可她现在还不敢确定。 “也没有什么，不过是，瑾王和公主一样，觉得以柔和一个人很像罢了。”清落简单答道。 清梨公主点了点头，也没有多说什么。 一个正常的人，一直被别人说和另外一个人像，而且那个人还不在了，心中自然是会不舒服的。即便那个人是长公主，曾经，甚至是现在也受尽百姓尊崇的一个人。 清落又在清梨公主的殿中呆了许久，这才离开，走之前还应好了下次要再来宫中陪清梨公主说话。 可清落心中知道，这宫中，自己今后应是尽量不来了。 两人才出了清梨公主的殿门口，香凡便立即走到了清落跟前，不等她说话，便将她扶住了。 清落也不说话，她小时候也不是没有受过疼，可这种头疼欲裂的感受是从来未有过的。 每次这样一疼，那些埋藏在她记忆深处的片段就一幕幕的出现，她疼到无法忍受，也就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不再接着想这些。 那些小时候受到过的虐待，后来受到过的偏宠，父皇将她搂在怀中，郑重地向她承诺，今后不会再有人伤害到她。 还有呢，有皇后一脸慈爱地看着她，下令为她打造出一片梅园，清梨公主坐在她的身旁拉着她的手跟她撒娇，还有，瑾王拿着书卷，忐忑地看着她的目光。 那些记忆，好像顷刻之间都要重回大脑，又好像，大脑里面根本容不下这些记忆，生生的将它们往外面挤。 这样的结果便是，清落的头更疼了。 寒春时节，她出了一头的汗水。她几乎能够感觉得到，自己现在一定是唇色发白，面无血色的。 香凡看着她这样，甚至都想要将她抱起来直接带走了。可是她不能，她们还不能引起其他人的注意，更不能请太医。 所以只能这样硬扛着。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觉得一阵清风拂过，然后一股清新的气味顺着鼻子钻进了身体了，这种气息很快缓解了她的头疼，让她意识能够恢复一点，那些在她脑中争挤的记忆，好像也安分了不少。 然后，便听到一个好听的声音：“需要请太医吗？”清冷磁性，宛如天籁。 倘若不是清落这会儿还有一点意识，她甚至觉得，只要这个声音，就能够将她从地狱拉回来。 “不必。”清落强行让自己保持一点理智，压着痛苦道。 温玉像是没有想到自己的好心帮助会得到这个回答一般，皱了皱眉头，就要离开。 然后，没有走开。 低头一看，一个白嫩纤细的手拉住了自己的衣角，然后用强忍着痛苦，又故作冷静的声音跟自己道：“别走。” 然后，他勾唇笑了。 果真没有离开。 他看了一眼香凡，然后站在了清落的另一侧，没有扶她，却是让她攥着自己衣角的那只手换成了隔着衣裳拉着他的手。 清落也不知道为何，她只见眼前人一袭白衣，勾唇一笑，便觉得自己的三魂七窍都要被勾走了一般。 原来世间真的有这般如玉如仙这人，原来她真的有一天会为色所迷。 不过她拉住他却并不是因此，只是因为，他身上的气息让她觉得舒服，甚至，还觉得安心。 所以在那个气息要离开的时候，她几乎是下意识的便将他拉住，像握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不肯放手。 救命稻草最后认命地将她送到了宫门口，甚至到了那里还没有离开。 香凡看了一眼温丞相，又看了一眼在自己怀中晕倒了的清落，还没有说话，便见到温丞相一把将清落抱起，进了自己的轿子中。 香凡并没有立即跟着上去，而是对原本打算送清落回去的公主的人说了什么，这才跟了上去。 温玉看了一眼她方才说话的人，皱了皱眉头，不等他问，便听见香凡解释道：“奴婢已经跟公主的宫女说了，小姐会坐国公府的马车回府。” “嗯。”温玉点头，没有多少表情。 “今日之事，多谢温丞相了。”香凡向温玉道，虽然她不知道小姐为何会突然拽住温丞相不放，可温丞相没有将清落抛下，便让香凡很感谢了。 毕竟众所周知，温丞相是个不爱多管闲事的人，像这样的事情，更是看都不会看一眼的。 原本已经打算离开又被清落生生拉了回来的温丞相只是淡淡点了个头：“不必。” 香凡以为这算是温丞相对她的回应了，可实际上，温丞相这句话的意思是，不必你来谢，而该谢的人……正在他怀里躺着。 上了马车以后，香凡是打算将清落从温丞相怀中接过来的，可是温丞相拒绝了她，还以一句：“马车颠簸，万一撞着了不好。”为由，让她彻底放弃了自己照顾清落的想法。 第150章 邀约 清落是快到国公府门口的时候醒的。 醒来的时候看到自己在一个陌生男子怀中，几乎是下意识的便将男子推开了。然后，自己坐在了马车的另一边。 没有反应过来的温玉被她推得一个趔趄向后靠去，他倒是没有生气，勾唇笑了笑道：“大小姐恩将仇报啊。” 清落几乎很快就将眼前的场景分析清楚了。 眼前这个面容精致，好看到连女子也自愧不如的人，哪里是陌生人，正是她今天在宴会上所见到的，那个温丞相。 那个在她看来仙气飘飘的人，这会儿正挑着眉，一脸坏笑地看着自己。 瞬间，仙气全无。 剩下的只是痞气了。 清落也记了起来，晕倒之前自己闻到了一股极其清新的味道，那种气息缓解了她的头疼，想必也是温丞相身上的了。 清落将温丞相上下看了一遍，没有发现香囊之类的东西，这才道：“温丞相平日了熏安神类的香？” 其实这种香已经远远不止是安神的作用了，甚至可以说是定神了。 温丞相坦然地点了个头，应了一声算是对清落的回应。 清落这才道：“方才多谢温丞相出手相助。” “沈大小姐不必如此客气。”温丞相抬眼看了她一眼，淡淡的，就好像根本没有将她放在眼中一般。 让清落放下心来的是，温丞相并没有好奇自己方才到底是怎么了，也没有多问多说什么。 不过下一秒，清落便明白自己方才的想法有多么天真了。 “不过既然大小姐要谢，就改日请我喝茶吧。”温丞相还解释道，“听闻大小姐的生母从前最懂茶道，相信大小姐也决计不会差的。” 清落没有想到这人竟会直接提出要求，一时间微愣，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他话的另一个信息给镇住了。 之前和卫夫人闲聊之时，清落无意中夸了她的茶，卫夫人脸色立即变了，原来，竟是因为此。 清落好像突然明白了，之前，她才成了沈以柔的时候，丫鬟们说，国公对先夫人极其宠爱，是怎么个宠爱法了。 不过一会儿的时间，清落便将这其中的关系理了个清楚，也将对温丞相对答如流：“自然，改日以柔若是有机会出来，一定和温丞相喝茶。” 温丞相却是一笑，嘴角只勾了一勾，缓慢地靠近清落，动作极尽温和，也极尽庄重，让清落这个呼吸突然滞住了的人觉得，好像自己若是现在躲开，就是失礼一般。 清落强装着镇定，没有退缩。 果然，丞相在距离清落一个安全距离的时候停了下来，道：“既然大小姐应下了，那便明日吧。明日，我亲自来府上请大小姐，如何？” 西凉民风开放，没有女子不可出门一说，所以他说一起出去吃茶，直接上府上来接也没有什么。 只是…… 方才还果断应下的清落迟疑了片刻，一脸抱歉道：“原本以柔明日是要去看看这两日再城中的铺子如何的，既然温丞相盛情相邀，那以柔一定会去。” 温丞相挑了挑眉毛，像是没有理解清落会这样回应一般，点了点头，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他的轿子很大，两个人对立而坐，中间还能隔着很远的距离。 这会儿两人静坐着，却没有尴尬之感。 温丞相的轿子最终停在了国公府的门口，两人也没有多几句客套，清落便下了轿子离开了。 香凡紧紧跟在清落身后，向温丞相行了一个礼，便跟着清落走了。 两人没有注意到，在她们离开以后，温丞相那平淡无波的眼瞳立即变了，像是一粒石子投入了平静的湖面，荡开了涟漪，掀开了一片帘幕。 他完美无瑕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丝笑意：“沈大小姐吗？” 唇角慢慢勾起，像是一只初醒的老虎，带着势在必得的笑意。 清落走了很久，这才转过身去，看了一眼香凡，香凡注意到了清落的目光，抬起头来，与她对视，然后再低头，清落又转了回去。 不一会儿，清落又转过了头来，问道：“香凡。” “小姐？”香凡疑问道。 “你为何什么都不问？”清落道。 “问什么？”香凡话一说出口便明白了清落的意思，紧跟着道，“小姐方才不是已经问过了吗？温丞相他身上有安神香，能够让小姐头脑舒服许多。” 香凡对于清落身边突然出现的人皆是报以谨慎的态度，即便是颜鹤，到现在香凡对他也是提防着的。 可清落看着，她对这个素未谋面的温丞相却是信任了许多。 清落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至于清落为何要应下温丞相的邀约，香凡也是明白的。 温丞相这个人，太过清冷出世，好像这个世上，唯有朝政和皇上是他放在眼中的一般，旁人的示好，他是看也不看的。 以至于清落从前在想他示好的路上，频频受阻。 现在好容易有了这个机会，即便她现在是沈以柔，也仍然不会错过的。 “不过，清梨公主对小姐的态度实在是奇怪，之前百般试探，后来又各种亲近，奴婢实在是看不透。”香凡见到了院子内，小声在清落耳边道。 “看不透么？”清落低声道，然后笑了。 香凡怎么说也在她身边呆了这久，平日里便稳重，看人也是极准，这会儿却说她看不透一个小丫头。 “你这么快就开始怀疑她了吗？”清落仍是一脸好笑道。 清落记着，原先香凡虽然对谁都淡淡的，可对她这个与清落亲近的妹妹是极好的，虽然两人不常说话，可香凡心底是对她有关心的，也是有一定的信任的。 而现在呢？ “嗯。”香凡点头，有些怀疑道，“奴婢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这样。” 香凡忠心的人自始至终只有清落一个，对旁人好，也只是因为那人是清落所信任的。 还能因为什么呢？ 清落哂笑。 一个遮盖住自己光芒的人，对于她来说定然是威胁，可若是一个与她相似，既可以寄托感情，又不会影响到她，那她自然会对那个人亲厚。 第151章 春梦 “这些事情也无需多想了。”清落淡淡吩咐道，“左右今后也不再进宫了。” “那……小姐与煜王的亲事。”香凡还是担心这个。 “原本不想要靠他的，现在看来，还是国师的话最快。”清落道，“一会儿去听雪阁吧。” “小姐不用请邢大夫来看看吗？”香凡担忧道，“今日小姐头疼得晕了过去，这万一……” “没有万一。”清落截断了香凡后面的话，“有上次邢大夫带来的药，取出来一些便是了，今后不再进宫，这样的症状应是不会有了。” “小姐。”香凡抬头，黑白分明的眼瞳直视着清落。 “没错。”清落点头，“我想要快些将这些事情解决了，然后……” “将孟夫人的事情也解决了。” 清落攥紧了拳头，没有温度的话语，却掷地有声。 “好。”香凡颤着声音应下。 长公主在这里拘束太久，她几乎都要忘记了长公主从前意气风发的模样，可方才，她信誓旦旦地将那句话说出来的时候，眼睛中是带着光的。 有这种如同阳光一般的光亮，无论长公主说什么事情，她都相信，长公主能够做到。 “不过现在时候已经不早了，小姐还是明日再去吧。”香凡到底是不放心清落的身子。 清落也没有拒绝她的建议，毕竟，她今日晕倒以后，身子到现在也没有多少劲儿。 更重要的，“我身上怎么好像沾染了一股香味儿呢。” 清落抬袖闻了闻，果然是，也算不得香，不过是与往日里的自己身上的气味不同些。 “这许是温丞相身上熏的香。”香凡走到清落跟前将那味道闻了闻，确认无疑。 “嗯。”清落点头。 香凡将药带了过来，这药奇特，带着一种诡异的香味，这会儿还往外冒着丝丝白雾，可清落瞧着，那药散发出来的，倒不像是热气，恰恰相反，是冷气。 因为药材的特殊，即便是这会儿煮好了，那气也不是热得，香味扑到人脸上，是冷香的。好像只凭着那香气，便能够将药效皆挥发出来一般。 有了这个味道，方才清落身上沾染的清新气息已经全然消失不见了。 用了药之后，清落才得以安稳地歇息。 夜里睡得很沉，也许是因为白天头疼消耗了大量的精力。春夜里头，房间里不闷，也格外清爽，清落睡得舒心。晚上意外的没有像以往那样做什么奇怪的梦。 因为，她做了个更奇怪的梦。 梦里的她坐在一个黑暗的地方，外头人声喧闹，很快她就明白了为何黑，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将她的头盖掀开。 她睁眼看向周围，是个陌生的地方，而方才在她头上遮着的，是个大红盖头。房间很大，也装扮得格外用心，是一件喜房，在桌上还放着一盅酒，旁边放了两个杯子，杯子极为精致，杯沿上刻了花纹，到处都是喜庆的颜色。 不知是不是刻意，她离铜镜隔着一些距离，却看到了自己此时的模样，一身喜服，头上也戴着她平日里不会戴的首饰，整个人妆容十分艳丽，妖娆却不失自己原本的气质，看着冷艳美丽。 她顺着那只皙白的手看过去，看到了一身喜袍的那人，眉眼清淡，大红的喜袍将他身上的疏离清冷气息冲淡，他精致的五官在灯下看着格外诱人，一张比自己还要美的脸，尤其是那一双若深水的清澈双眸。 深情地望着她，让人想要坠入其中，溺死在那一滩静水中也心甘情愿。 那双眼睛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然后，她看到那精致的五官放大在自己眼前，她能够感受到一只手搭在了自己的腰上，是那只骨节分明，白皙异常的手，不如人脸清冷，隔着衣物传达出热度来。 唇上有覆上了柔软的微凉。 那种感觉，激得她浑身一颤，然后…… 醒了。 香凡有了之前几次的经验，唯恐清落再出现梦魔的情况，所以昨天晚上根本就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守在了清落的房间。这会儿见到清落突然惊坐起来，忙捧着湿毛巾到清落跟前，担心问道：“小姐可是又魇着了？” 忆荷与寄兰昨天也跟着守在房间里面，见着清落醒来也忙到了跟前。 清落头上倒是没有多少汗，不过脸异常的红，见到她们到了跟前，也没有立即反应过来。 很快，她抬眼看了眼前的几人一眼，脸更红了，答道：“没有。”声音有些哑。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有多么诱人，红唇娇艳，双颊若桃瓣粉嫩带羞，青丝凌乱在白皙的肌肤上，因为慌乱醒来而未缓解过来的迷茫眼神。 忆荷见着小姐少有的害羞模样，哪里还不明白，道：“小姐做春梦了？” 清落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几人这才确定，清落是真的做春梦了。 忆荷看着香凡目光复杂的样子，想要告诉她，小姐已经快成亲了，做春梦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可看着她一脸严肃的样子，再见清落也是满脸的不高兴，忆荷到底没有说出口。 香凡不高兴是因为，别人不知道，可是她明白，清落这么多年清心寡欲，从来没有对一个男子起过别样心思，这春梦，也是从未有过的。 而清落不高兴，是因为，她醒来之后才记起来，梦中那个男子是温玉。 而在梦中，她没有一丝抵抗情绪，她甚至可以确定，梦里的那个自己，在温玉掀开盖头的时候，是满心的害羞。看向他的脸的时候，也是满心的欢喜。 这样的春梦，清落还是第一次。 真的是…… 梦中他好像吻上了自己的唇，那种触觉，就好像真实发生过一样。 清落承认，温玉是她见过的最美的男子，或许他的容貌与颜鹤不相上下，可是他的声音，他的手，都无疑是最完美的艺术品一般。 清落甩了甩头发，将脑中关于那个梦的记忆甩开。 一手接过香凡手中的湿毛巾，强行将脸上的潮红褪去。 梦到底是梦，醒来后过一会儿，梦中那种奇异的感觉自然会缓解。 第152章 闹事 早上的事情，因为清落恼火的原因，再没有人敢提起过。 即便是香凡心中也有过疑虑，甚至怀疑清落梦到的那个人是温丞相，也没有敢问出来。 清落原打算早上便去听雪阁的，谁知道颜鹤早上根本就不在听雪阁中。 清落无法，只能回自己院子里等着。她现在需要解决的事情很多，只能一桩桩一件件的来，等见过颜鹤以后，还得要出府，去和温丞相喝茶。 中午，香凡匆忙回来，只跟清落说了一句：“小姐，国师那里恐怕是帮不上忙了。” 清落眼皮一跳，知道一定是今天早上发生了事情，问道：“怎么了？” 香凡忙将打听来的消息告诉了清落，这才明了。今天早上有人给皇上上奏参了国师一本，说是见到了国师住在沈国公府，众人惊讶，国师倒是一脸坦然应下了。 皇上原本还有些怀疑，见到国师坦然的目光后，也不多说了。 正如国师大人自己所说，既是在外，哪里不算是外。 可正是这个时候，又有人提了，原不是国师大人的错，可终归是要避嫌。说来说去，便是要国师离开国公府。 最后，皇上身边的太监朔风不知道在皇上耳边说了什么，皇上思虑许久之后，觉得那个大臣所言有理，还是让国师离开国公府了。 这样一来，国师若是再提国公府的事情，未免就有参与结党，或是私相授受一类的传言了。 清落听完冷哼一声：“这分明是就冲着我来的。” “小姐，这知道国师大人在国公府的唯有煜王了，他一定是猜到了这一点，才会想到要跟皇上提前说了这件事情。那些事情一定不是今天早上说的，一定是之前便说了，皇上才会让朔风去打听。”香凡愤愤道。 旁人不知，可是她们是知道的，朔风是一直跟在皇上身边的太监，可身份却不只是一个太监，而是专门帮皇上调查一些隐晦事情的，当然还有处理一些事情和人的。 这是从前皇上告诉清落的。 “煜王应是看到了小姐与颜鹤公子亲密，心中一定不满，也借着这个机会，让颜鹤公子离开国公府，也减少了与小姐的见面。小姐，要怎么做呢？”忆荷也明白了这一层。 她知道小姐不愿意嫁给煜王，也知道小姐想要和颜鹤公子在一起。 可是她有婚约在身，自己根本就做不了主。 “我还能做什么呢？”清落冷笑，“任他去吧。” “小姐……”忆荷还想要劝清落，被寄兰拉住了，她向忆荷摇了摇头，阻止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清落在听到这个结果的时候，脑中迅速浮现出来了一个人，那是她原本的计划，不过很快又被她否定了，她记了起来，她现在不能再进宫了。 那就，只能先放着了。 “小姐，小姐不好了！那些人在门口闹起来了！”院子里一个丫鬟跑了回来，喊道。 “稳重些！”忆荷低声训道，“在大小姐院子里呆了这么久了，还学不会‘沉着’二字吗？说说，外头怎么了?” 那丫鬟听了训立即跪地道：“奴婢知错了，回小姐，那些铺子的掌柜的闹了起来，在门口聚了一堆，说是要找老爷给他们一个说法呢。奴婢已经瞧见了，想必夫人和老爷那里，应该一会儿也知道了。” “这么快？”清落挑眉笑道，全然没有丫鬟的紧张害怕。 “小……小姐。”那丫鬟抬头看着清落，小姐这么冷静的吗？这些人若是闹到了老爷跟前，不说小姐的管事之权没有了，若是严重了恐怕小姐还会受到老爷的责罚。 “小姐早已经预料到这种情况了？”忆荷也惊讶道。 她那日是看到了清落做的那些决定，她们看着也觉得不理解，可清落还是按照着那计划做了。 只有香凡，即便是这会儿，也依旧淡定。 只问了一句：“小姐，现在去老爷那里？” “嗯。”清落点头。 她没有想到韩石事情办得这样快，短短两天，就皆办妥了，这样快的话，她接下来放在这件事情上的时间，就可以缩减了。 于是，在忆荷和寄兰以及那个小丫鬟的惊讶当中，清落与香凡一同走出了院子。 “你觉不觉得，小姐现在好像什么事情都不跟我们说了？”忆荷突然问道。 “什么？”寄兰还沉浸在惊讶当中，没有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才道，“小姐现在已经不像从前那样任人欺负了，看小姐这个样子，一会儿还不一定是谁吃亏呢，既然小姐这样有把握，咱们就不要瞎操心了，将自己的分内事情做好便是。” “嗯。”忆荷听她这样说，先是一愣，而后欣慰一笑，“寄兰如今总算是长大了。” 她这样直接的夸奖让寄兰红了脸：“小姐都这样厉害了，我跟着小姐，总是要成长的。现在小姐已经能够管理府里的铺子了，说不定今后还能管家呢。” 寄兰也学会了谨慎，所以她这句话的后半句，是附在忆荷耳边说的。 清落到了国公那里的时候，孟夫人也已经去了，国公站在书桌前，而孟夫人站在室中间，两人应该方才已经在说什么了，不过因为这会儿清落进来，两人又停止了话端。 不过孟夫人到底还是没有避讳清落，直接道：“以柔她到底还是个孩子，出现这样的事情也是她一时糊涂，我只怕那些人现在在门口闹，过一会儿就不知道有什么传言出来了。” 清落在心中冷笑，这样的场景，还不知道是不是孟夫人弄出来的呢。 她这言下之意，竟是要帮自己收拾烂摊子了。 国公听了孟夫人的话，抬头看向清落：“你怎么说？” 清落低头：“回父亲，这样的事情是正常的。” 在两人惊讶和不屑的目光当中，清落镇定自若地说了下去。若是她现在说这是个意外，恐怕孟夫人不仅要帮她处理，还要将这管理职权从她手中夺走。 “以柔有解决的方法。”清落说得自信，两人微微一愣。 第153章 信任 两人到底是多年的夫妻，听到清落的话后，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然后同时出现了对清落不信任的眼神。 然后，孟夫人道：“以柔，这人都闹到门口了，你要如何解决？是撤销从前你的安排，还是直接将人赶走？” 或许是因为有国公在这里，所以孟夫人对清落说话很是柔和：“况且，这件事情原本也不是只将眼前的事情解决的问题，你的那些安排，你可知道会让府中的铺子损失多少银两吗？” 孟夫人吸了一口气，像是极有耐心的样子，接着道：“母亲和你父亲都知道你年纪小，不懂事，我们也能够理解，只要……” “母亲说得有理。”清落直接打断孟夫人的话，笑得灿烂道，“母亲也说了，不能只看着眼前的麻烦，自然，也不能只看见眼前的利益，这些安排，在短时间内自然是比不上从前正常的收入，可是再过几个月呢？” 清落明亮的眼中，带着些自负的笑意：“父亲当初将这些铺子交给我，一定是因为信任以柔的能力，而不是想着要将这些铺子放到以柔手中，任以柔糟蹋的，是吧？”她看向国公。 国公看着清落，他眼前这个女儿，对他来说是格外的陌生。他从没有想过，他那个自小怯懦，见了他连一句话也不敢多说的女儿，有一天会成长成现在这样。 她这样的目光，亮得有些耀眼。 也让他不自觉的跟着点了点头。 “既然这样，以柔便斗胆请父亲再给以柔一个机会。”清落得寸进尺道，笑得张扬。 “什么机会？”国公问道。 孟夫人看着完全跟着清落走的国公，心中暗觉有些不妙。 “一个将这些铺子壮大的机会，根据女儿这些天的计算，咱们府的这些铺子，已经走了下坡路，这些年的收益也一直在减少，可以柔，能够做到，不仅让这些收益不减，还能让这些铺子在三月内，收益比从前提高两成。” 管家已经瞪大了眼睛，在国公看向自己确认这些话的真假的时候，还是愣了愣才点了点头。 他知道，清落所说的这些是事实，可是正因为是事实，要想要在原基础上不减反增，而且是增加两成，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若是失败了呢？”孟夫人反问道，“你父亲将这些铺子交给你是因为对你的信任，可若是将这些搞糟了，铺子的收益谁来补，你吗？你真的要辜负你父亲的信任吗？” 清落摇头：“以柔不会辜负父亲的信任，所以，以柔不会失败。” 她对自己的这个方法有八成的把握，虽然不是十成十的稳妥，可这会儿面对孟夫人的刁难，她实在不能露了怯。 因为，她说的没错，自己现在没有银两，虽然知道自己几乎是不会失败，可若是失败了，自己确实是没有办法补。 孟夫人听到清落这样自大的话以后，当即就要嘲讽。 然后便听到卫夫人的轻笑声。 孟夫人看着门口进来的卫夫人，皱了皱眉头：“你笑什么？怎么突然过来了？” “妾身也知道了门口的事情，实在担心，这才过来看看，夫人恕罪。”卫夫人语气柔和，“方才笑出了声，实在是因为大小姐这一番话，实在少年意气，像极了老爷年轻时候。” 清落转头看向卫夫人，一脸不解，小声道：“是么？”好像现在才意识到害羞一般比方才的说话声音小了。 “妾身原先还想着，怎么在大少爷身上看不到老爷年轻时候的意气风发，他像个老僧一般沉稳话少，原来是都到了大小姐这儿了。”卫夫人明贬实褒，虽是说的不好的话，可却又拖了国公下水，国公哪里能不应。 “我年轻的时候，哪里有这样，不相信所有人的质疑，坚信自己一定能够做到？”国公虽然是疑问的，可声音确实笑着的。 “那年黄河水患，皇上将这件事情交给了老爷处理，老爷当时提出的治法妾身记不清了，可妾身记得，老爷当时在朝堂之上遭到了反对，那会儿您的眼睛也是这样亮的，说是一定要证明给他们看，您提的方法是有用的。”卫夫人回忆道，“后来呀，您确实成功了，将那些质疑老爷的人，吓了一大跳呢。” “是啊。”国公也陷入了回忆，“我那会儿也是个倔性子，才初入朝堂，不懂得别的，只知道，皇上交代的事情一定要做好，哪里能想到这些事情会和别人的利益冲突。想要做什么也便做了，想要说什么也便说了，除了皇上的阻止，谁都没有用。” 而孟夫人听着两人的话，脸色却变得不好了。 因为她记得，那会儿她还没有入府。 而那个反对国公的大臣，便是她的父亲。那会儿谁也没有想到有一天她会嫁给国公，不过后来两人也说开了，不会因为那件事情产生矛盾，可到底还是貌合神离，从根本上，是不同的。 “后来呀，那个反对老爷的大臣也被老爷折服了，皇上也夸老爷刚正不阿呢。”卫夫人接着道。 “原来父亲真的有这么年轻气盛的时候。”清落笑道。 “当然了，有了你们以后，老爷慢慢沉稳了，也不会像当年那样直冲猛撞了。” 国公看着眼前卫夫人和清落一唱一和的样子，突然笑了。 他这一笑，在场的人皆不明白国公的意思了。 “我将这些事情交给你，自然是信任你的，也信任你的处理能力。所以，现在不是我打算怎么做，而是你打算怎么做？”国公慢悠悠道。 清落明白了国公的意思。 他这是要自己去解决门口的事情，而且完全信任自己以后要做的事情。 这种类似于从前父皇对自己的信任，让清落心中一暖，不过不是为国公，只是为了自己的父皇。 “多谢父亲信任。”清落一脸激动地向国公道。 她说完话便离开了，留下其余几人在房间内。 第154章 处理 卫夫人看了一眼孟夫人，对国公浅笑道：“老爷如此器重大小姐，大小姐心中一定感激老爷，这铺子的收益，她也一定能够增加的。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妾室就先回去了。” 孟夫人站在原地道：“卫夫人既然来了，不如与我一同等一会儿，看看以柔能不能将那些人赶走，若是不能，咱们也好帮忙如何？” “妾身实在是不懂得这些。”卫夫人为难道，“不过夫人要妾身留在这儿，妾身便等着便是。” “那就等一会儿再走吧。”国公吩咐道，“你，跟去看看，小心那些人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是。”管家应声离开。 留下房间中的三人，国公坐回了书桌前，孟夫人斜了卫夫人一眼，向国公道：“老爷整日里为朝廷上的事情忧心，这么一点儿小事也要拿来烦扰老爷，妾身实在是于心不忍，都是妾身的错。” “这不怪你。”国公听到孟夫人的话立即将她拉到了自己的身边，坐在自己身旁，“这些年来，你在府中的辛苦，我都是看在眼中的。” “可是……”孟夫人还要再说什么，却被国公拦住了。 “就在这儿等着，看看以柔到底能不能将这件事情处理好，好不好？”国公少有的温声。 “好。”孟夫人应下了。 其实她心里是不信清落能够将这些事情办到的，可方才见着她那副信誓旦旦的样子，她又有些担心，万一呢？ 毕竟自从她醒来以后，各种让人意料不到的事情都发生了，在半年前，谁能够想到，这个在府中毫无存在感，甚至可以说是任人欺负的大小姐，会变得这样受国公重视，甚至能将府中的铺子都交给她。 其实说重视也算不上，毕竟国公还是一副不愿意多看大小姐的样子，甚至连将铺子交给她，都像是一时兴起说出来的酒后话。 也正是因为这样，孟夫人才敢大胆地来拆台。 可是她没有想到，卫夫人居然敢直接与自己作对，公然帮着沈以柔说话。 从前她只觉得这两人掀不起什么风浪，现在，却不得不注意了。 孟夫人一面往国公身边坐着，一面偷眼看了一眼卫夫人，她见着国公对自己这样关心，面上一点变化也没有，甚至可以说是温和浅笑着，全然不在意的模样。 而能够做到这样程度的人只有两种，一种是什么都不在乎的，另一种便是城府极深的。 虽然在她进府这么多年里，卫夫人一直谨小慎微，对自己恭恭敬敬的，没有半点逾越之心，可看着她这些日子频繁地帮沈以柔，她也发觉了不对。 若是非得分一个类，她只会将卫夫人看成后一种人。 清落还没有走到门口，便听到了那些人的喧嚷声，清落回眸看了一眼香凡，两人皆明白，这一定不是一场简单的闹事，这些人不仅仅是为自己不平，还是来为难她的。 依照她的计划，根本就没有这么多的掌柜被赶走，也没有这么多家铺子被要求改变。清落放眼看去，果然，那些人中有大部分是生面孔。 见着府门打开，那些人瞬间安静了下来。 想要听听，清落给他们一个什么说法。若是好处不够，他们一定不会罢休的。这些人虽然没有对话，可眼神中都有这个意思。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清落连一个笑脸也没有给他们，她冷眼看着那些人，身后还跟着侍卫：“西凉城中，天子脚下，你们可知道你们这样闹事，还是在国公府门口，我可以直接将你们送去官府吃牢饭的吗？”清落声音不大，却极有威信，将那些人吓得一愣。 清落身后的国公府家丁也顺着她的话，向前走了几步，他们来的任务便是保护大小姐，一面一会儿有什么人冲了上来，出了什么差错就不好了。 管家原本是要来帮清落的，哪想到才到门口便听到她这样强势的一番话，想了想，他便停在了原地。站在清落身后，想要看看她会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那些人面面相觑，终于，有几个胆子大的，想起了他们今日来的目的，扯着嗓子道：“大小姐，咱们今天来都是讨一个说法的！” “对，大小姐得给我们一个说法！”旁边几人附和。 “大小姐，咱们这些年给沈家办事，在国公之下都呆的好好的，怎么就突然要赶我们走了，这事儿您做得不地道啊！要是咱们那些铺子经营得不好，咱们也没话可说，可现在这些铺子分明比那些你留下的赚得还要多，你却不要我们了，甚至要拆了铺子，这是怎么一个道理啊？”那道声音又大了些。 旁边有人跟着道：“大小姐小小年纪，若是不会处理这些事情，咱们也理解，大小姐还是莫要管这些事情了。” “对啊，原先不都是夫人管着的，怎么这会儿将这些铺子都交到了一个小丫头的手中！” “一个小丫头懂得什么做生意，还是好好的呆在府里，静等着嫁人的好！” 香凡站在清落身旁，手紧紧攥住了剑柄，可却没有拔出来。 直到那些人开始嘲讽清落的时候，她这才拔剑，冰冷的剑锋在阳光底下闪着银光，生生将那些人逼退了几步远。 “谁若是敢对大小姐不敬，小心我手上的这把剑！”香凡抿唇冷声道，眼睛中是不符合她年纪的杀气。 原先她没有打算这样恐吓那帮人的，都是一群怂货，之感在嘴上占便宜，总觉得年纪小就什么事情都做不成，觉得别人是女子便不如自己。 愚昧又无知。 管家看到这一幕的时候，皱了皱眉毛，还是有些冲动啊，正要抬脚往外走，却见清落走到了香凡前面。 她没有生气，因为从一出来她的脸便一直是冷的。 不过这会儿，她却笑了。 管家看着清落的表情，不知道为何，突然觉得背后有一点冷。 然后，他再一次的顿住了步子，看向清落。 第155章 官府 清落这一笑，那些人还以为清落是怕了他们，登时底气都足了。还象征性的往前走了两步，想要给清落压力。 只见清落淡淡一笑道：“钱掌柜，如果以柔没有记错的话，当初你是因为做假账才被我赶走的吧？”清落笑得甜甜的，可那看似无邪的笑容里面，带着一丝不屑，好像这个钱掌柜，她根本就不放在眼中一般。 “钱掌柜莫不是忘记了，以柔已经给过你一次机会了，上次没有直接将您送去官府，那是顾念着您曾经多年为沈家办事的情分，可您这三番两次上门挑衅，是特意来提醒以柔，不要顾念这些，是么？”这一番看似客气又暗藏戾气的话清落不紧不慢地说出口。 她每说一句，钱掌柜的脸就白一点。 他确实是走投无路了，不然也不会想到这样一个危险的法子。 这些人其实都是他阻止着带过来的。 大小姐管理铺子之后，原来在利润方面给他们这些人的适当宽容没有了，很多人即便是一年也没有原来半年赚得多了，心中对这个新来管铺子的大小姐自然是有怨气的。 而且，在他们看来，这不过就是个经不起风浪的小丫头，没有必要重视她的。 可他们忘记了一点，便是这个小丫头是国公府的大小姐，是个只用权势便能够压死他们的人。更何况这个小丫头，根本就不是一般的小丫头。一般的小丫头见到这个阵仗早已经吓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可是她呢？非但不怕，还淡定自若地在这里与他说话，那悠闲的态度，就好像他们是她许久未见的长辈一般。 可是她越悠闲，也就恰恰说明了她越胜券在握。 方才清落看他的眼神，只微微一个抬眸，他便觉得，自己这几十年的阅历，还及不上一个小丫头。 那轻飘飘的一个眼神，却让他看到了她眼中的杀伐果断。 钱掌柜心中有些发颤。 不过清落并不子在意他这会儿的反应，接着指着他旁边的人道：“李掌柜也来了啊！李掌柜忘记了，上次在古宝斋里跟我求饶说自己一定好好做事，重新做人的时候了？” 李掌柜被她这一番话说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清落一个一个指下去：“还有王掌柜的，孙老板……” 清落这样一串说下去，看似是好言好语，却没有给这些人留一点儿面子，将这些人中的小一半都指了出来。 “大小姐，你还年轻，说话可是要计较后果的。”这群人当中一个年纪稍大，胡子花白的慢悠悠道，年轻时商人一脸的精明样子都没有了，全化作了如今周身给人的狠辣气场。 他掌管的那家古珍阁直接要改做裁缝铺，他痴迷那些古物多年，管理那样一家铺子是他这余生所想了，可现在他那家铺子开的好好的，却因为这个大小姐的一句话，便要直接改了，他有些难以接受。 他是个商人，重利，可他也一把年纪了，到了现在，只想要将那家古珍阁开下去，算是全了他毕生的一个愿望了。 “你说的没错。”清落点头附和道，竟没有方才嘲讽的目光了。 众人面面相觑。 只听清落接着道：“这一把年纪了做事也是要计较后果的。方才我念的这些，都是我们沈府底下做事的，那么……”清落眼波一转，化成了凌厉，将底下的人看得一颤，“这些剩下的其他人呢？” 他们不敢相信，好像方才在大小姐眼中，看到了杀气。 不过若是香凡知道了他们的想法一定会很想笑，因为，清落方才那个眼神，不过是一个不屑，因为她根本就没有将这些人放在眼中。 清落突然又笑了，转变成了方才的柔和态度：“不知道可是以柔眼拙，没有认出来哪位？” 他们方才在清落能够将他们一一念出来的时候，还很惊讶，这个大小姐记忆力简直惊人。 “既然不是咱们为沈府办事的人，那聚在这里，是聚众闹事，还是蓄意滋事？”清落皱眉问道，“来人呐，将这些人闲杂人等统统送去官府。” 身后的侍卫应声往那些人走去。 清落笑着在一旁提醒道：“都小心着点儿，莫要认错了人，将咱们的掌柜的们给带走了，他们还要留在这里的。” 侍卫们动作利索，很快便将那些人全部压在了一旁。 掌柜的们看到这个场景这才明白，大小姐这是来真的了，他们现在心中悄悄地捏着一把汗。 “大小姐？”那些侍卫向清落问道。 毕竟这么多人直接送去官府，未免有些严重。 “没有听见我方才说吗？”清落严厉道，“这些来路不明的人，公然在国公府门口滋事，送去官府查一查，到底是何人指使。” “是！”侍卫们应下，便压着那些人往官府的方向走了。 那些人这才着了急：“大小姐，我们不是蓄意滋事，下人是受了钱掌柜的指使才来的。” “是啊，大小姐，小人们不过是图着他给的那几两银子。” 钱掌柜听得着了急，破口大骂：“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些刁民，竟然敢污蔑我！” “钱掌柜，明明就是你让我们来的，你要解释清楚救我们啊！钱掌柜！” “污蔑？”清落饶有兴趣地将这两个再重新咬了一遍。 “没错，大小姐，你要相信小人啊，小人决计不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钱掌柜看清落的表情在动摇，立即道。 “嗯。”清落颇为信任地点了点头，“还是交给官府来查，务必还钱掌柜一个清白。” “清白”二字，清落咬得格外重一些。 众人哪里还听不明白她的意思，门前闹事可大可小，可她现在以国公府的名义直接将人送去了官府，这些人会怎么样暂且不论，可这个背后教唆的主谋，一定是完了。 在一众掌柜的中间，他面如死灰。不管今天的事情结果如何，他都再无机会了。 听到这里的时候，管家挑了挑眉毛，依旧不做声响。 第156章 强势 “现在就只剩下掌柜的了，那咱们就来好好聊一下你们要说的事情。”清落冷着声音道，她一收敛笑意，便如一块万年寒冰一般，旁人看着都觉得瘆得慌。 底下的掌柜的们只觉得不妙，又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一时间都梗着脖子，想要听听，清落会给他们一个怎么样的说法。 只听清落温和却不失威严的声音穿了出来：“今日我原本可以直接将你们送去官府的，可是我还是出来了。”她笑了笑，“有些道理你们不懂，我需要教教你们。”语气如同跟三岁的小孩说话一般。 “这些铺子，是沈家的铺子，你们不过是代管，我们沈家出钱，你们出力，咱们合作愉快，可若是你们有一日想要逾越了，那么不好意思，沈家还不缺你这一个掌柜的。”清落意味不明。 可底下的人哪个消息不灵通，都知道钱掌柜直接被替换了的事。 一时间，众人先不担心那一点小利了，不只要想着自己的位置保不保，还要害怕着，今日的事情若是将这个看着便厉害的沈大小姐惹怒了该怎么办。 “所以，即便是我现在要所有的铺子全部关门，那也和你们无关，你们，是来替我做事的，不是来帮我做事的，明白了吗？”清落冷哼一声道。 当真以为她会迫于这些人所谓的人多势众就向他们低头吗？ 众人一颤，随后迟疑地点了点头。 “很好。”清落笑着道，“我自有我的主意，而你们要做的是什么，你们可清楚？” 又是一阵沉默。 “从前你们是怎么做事的我不管，可是现在，我既有了安排，你们要做的便是绝对的服从，而不是质疑。”清落平静道。 众人明白过来了她这句话的意思，便是几日的事情她可以大方地饶恕了他们，可前提是他们的忠心。 “郑老板，你要记得，这铺子是沈家的铺子，不是我的，更不是你的，你可明白？”清落突然聚焦在那个花白胡子的老人身上，他便是方才警告清落的人。 那人听见清落的话后，惊讶地抬头。 他没有想到，清落竟然知道他的目的，知道他来这里的原因。 “知道了。”清落说得虽然是事实，可到底像针一样，狠狠地将他刺了一下，刺得生疼。 “而且郑老板像是没有接到通知，你原先管的那家古珍阁并不是彻底关门，而是换一个地方。”清落笑笑接着道。 “什么？”他惊讶地看向清落，很快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收敛了自己炙热的目光，微微低下了头。 他已经一大把年纪了，若说是要自己开一家铺子也是可以的，可怎么样也做不到那家古珍阁那样的水平。古珍阁是城中第二大古玩铺子，也正因为才此，在接到通知要将古珍阁改为裁缝铺的时候，他几乎不敢相信。 怎么会有人做出这样糊涂的事情？ 所以在钱掌柜来找他的时候，他立即便同意了。 他也想要来讨个说法。 其实方才清落说的那些道理他都懂，他只是不甘心。 所以在听到清落这句话的时候，他有一个想法，一个大胆的想法。那点雀跃的心思，让他不敢说，生怕说出来迎来的又是一场失望。 “原先的古珍阁改为裁缝铺，不过要在城东将这古珍阁重新开起来，还要更大更好。”清落平静道。 郑老板眼睛中立即放出了光芒。 他之前一直便觉得，古珍阁的位置不对，若是换一个地方，一定能够发展得更好。 “所以，需要忙的便是郑老板了，你需要在过两日刚开始的时候，同时照顾两家铺子，而这两家铺子距离还甚远，能做到吗？” “能。”郑老板一把年纪了，这会儿心头却突然涌上一股奇怪的感受。 好像之前欠缺的什么，现在突然填充圆满了。 “只是……大小姐为何要小人管一家裁缝铺呢？”郑老板有一点疑惑，他这大半辈子都用来研究那些古玩文物了，对于裁缝一类，不怎么知晓。 可他经过大小姐这一番点拨，便觉得她是个有远见的，不会做什么糊涂的事情出来。 所以这一番安排一定使用有深意的。 “到时候你便知道了。”清落笑道，她确实是有安排。 管家呈一脸震惊的模样看着府门口，他怎么从来不知道这群老家伙这样好收拾，这样听话。尤其是那个钱掌柜和郑老板，都是出了名的有自己的想法。 将门口的人清理干净以后，清落便转身欲要给国公禀报这个结果，然后便看到了管家还未收回来的表情。 清落淡淡地瞥了一眼，也没有多说，只跟着他走了回去。 在得知清落将那些人都解决了之后，孟夫人满眼都是怒火星子，却要生生地压下去，柔声道：“以柔当真是没有辜负你父亲的信任，做得不错。” 卫夫人目光略微复杂一些，没有想到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她便能将这件事情轻松解决。 虽然她是这几个人中最近距离看到清落城府人，可还是被她的手段折服。 清落没有告诉他们，不过是心里震慑罢了。 国公目光也很是惊讶，看了一眼清落，最终只不在意地夸了一句：“好。”便完了。 这便更让几人觉得，国公想要清落管理铺子真的只是一时兴起了。 他还是懒得多看清落一眼。 可卫夫人看得明白，若是还是从前，她就不会在这里看到清落了。 清落将这件事情禀报完之后，便离开了，卫夫人见事情已毕，也跟着走了。 孟夫人停留了片刻，还是一句话没有多说离开了。 房间中只剩下国公的步管家的时候，国公这才将方才一直放在桌上的视线移到了管家的身上。 不等国公说话，管家便沉着声音道：“大小姐的手段很是强势。” 国公挑了挑眉毛，他这个女儿，好像这些日子给了他太多得见惊讶了。 “她的沉稳冷静，以及那种处事的老道，对人心的揣测，都是小人所远远不及的。” 国公没有说话，但意思很明显，他居然有一天会这样夸沈以柔，还是在贬低自己的前提下。 管家知道国公的想法，解释道：“毕竟，老奴已经明白，她不是那个人。” 第157章 调查 离开了国公那里之后，清落并没有直接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又往府外去了。 “原本今日要与温丞相喝茶的，可现在看来，只能等下一次了。” 寄兰来不及反应清落什么时候竟然和丞相这样熟悉，便注意到，清落现在要离府了。 “小姐什么时候认识温丞相的？”忆荷疑惑道。 “上次进宫的时候，不小心晕倒了，多亏了丞相相助。”清落简单回答道，她正坐在镜前，整理自己的妆容，因为时间紧迫，她想要快点去铺子那里。 “事情不是已经解决了吗？小姐为何还要过去，万一……”寄兰不解道。 她方才虽未亲眼看到，可也知道，大小姐凭借着一己之力将那些人全部劝退了。从今往后，这府中，这整个城中，再也不会有国公府大小姐软弱无能的说法了。 “你以为事情这样就解决了吗？”清落挑眉看向寄兰，见她果然露出一副不解的神情，也不向她多解释，确认好妆容衣服后，便带着香凡离府了。 “若是温丞相的人来了，记得要与他说清楚。”清落不紧不慢叮嘱道。 其实与温丞相一同去喝茶是她之前一直所希望的，可是昨天晚上做了那样一个梦以后，清落便不知怎么对温丞相起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而且，这次见面来得也太突然，清落觉得有些奇怪。 现在趁机取消了也好，总归是见过温丞相的人了。 下次的见面，还是放到下次吧。 其他两人不知，不代表着香凡不明白。清落一向办事讲究稳妥，现下这些人只是一时被威慑住了，若是不安排妥当，今后恐怕只会闹得更凶。 清落去的是韩石如今管理的那家铺子，韩石见到清落亲自来了的时候，眼睛瞪得老大，忙向清落行礼道：“小人见过大小姐。” “今早的事情……” 清落刚起了一个头，便听见韩石认错道：“都是小人处理不当，给大小姐招惹了麻烦，大小姐放心，那些人小人一定处理好，不让大小姐再次忧心。” 在见到清落再次来的时候，韩石便已经猜到了是什么事情，虽然明知道这件事情即便是自己处理的再怎么好，也压不住一个光脚的钱掌柜的。 清落也没有责怪韩石的意思，不过听到他这样说的时候，只点了点头，并没有否认。 “这件事情，一定要在短时间内办妥，我已经请离的那几位掌柜的，我不想要再在城中看到他们，这几日会有官府的人来跟你沟通，你知道应该怎么处理的。” “是。”韩石低头道。 “只是……”韩石犹豫着看向清落。 “只是什么？”清落看向眼前这个年轻人。 在铺子中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她便知道他是个有野心的。 而清落最喜欢的，就是这种有野心的人，这样的人，才能够帮到他。 “只是，大小姐为何还要留下郑老板？”韩石不解，早上的事情他都已经知道了，像郑老板那样肆无忌惮的人，留着根本就是一个威胁。 大小姐非但不打算将他赶走，相反还要给他这么大的铺子。 “因为他有野心。”清落也不意外他的疑问，坦然答道。 “野心？” 因为有野心，所以好控制，即便是他为人狠辣，只要能为我所用，那便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韩石方要点头，向清落示意自己明白了。 便听见她解释道：“因为他的野心对我有帮助，而至于别的我不在乎。” 清落说这句话的时候，说得很是随意，就好像说了一句寻常天气的话而已，可是她眼中，却是韩石这个隐忍多年的人看着都觉得有些瘆人的。 韩石不知道，一个深闺女子是如何拥有这样强大的气势的。 不过，在初次看到她的时候，她那样深沉的目光看过来，给了他一个选择，或天堂或地狱的选择，他被那样的目光所震慑，然后选择了相信她，赌了一把。 最终他赌赢了，换来了现在的生活。 所以他立即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不会因为郑老板的狠辣而忌惮他，因为，她有足够的自信能够完全掌控他，不是郑老板的野心对她产生不拉影响，而是她能够做到，让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好好的为她办事。 “对了上次那件事情办得不错，今后若是还有，我还会来找你的。”清落状似无意道，“那个坠子……” “大小姐放心，小人什么都不知道。”韩石立即低头道。 “嗯。”清落点头，事情都交给他做了，这点儿信任她还是有的，“我这儿有一把剑，我瞧着像是江湖中人所用，我想让你帮我看看，这用剑之人是谁。” 清落说着，向身后示意，香凡将那把沈以柔房间中的剑拿了出来。 原先韩石还在心中觉得，这是件难事，毕竟只凭着一把剑便要在这茫茫人海中找出所用之人来，江湖何其大，找出来便是何其难。 可是在见到那把剑之后，韩石便不这样觉得了。 和久居宫中的清落不同，韩石这样的人自小便在外面，见到形形色色的人多了。一看到这把剑，便知道所用之人不凡，既然不凡，那便好找许多。 “小人一定尽力帮大小姐找到此人。” “不着急，慢慢找。”清落悠悠吩咐道，“不过，若是找到了，一定要将这人的身份信息查个明朗。” “要多详细？”韩石顿了顿问道。 “详细到，他现在在什么地方，身边有什么人，曾经身边都有过什么人，还有，他婚否。”清落似笑非笑道。 “是。”韩石听到最后的时候有些惊讶，一个大家小姐，这莫不是看上了江湖子弟，孽缘啊！ 不过这些不是他能管的，他要做的，只是听从清落的命令，为她办事罢了。 将要办的事情交代完后，清落这才转身离开。 见清落离开，韩石这才对身后喊道：“出来吧。” “这下放心了？”韩石看向那人，正是郑老板。 “嗯。”郑老板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清落那样对他，像他这样谨慎的人，是不会轻易相信的，所以便找到了这个与自己有过几分交情的韩石。 第158章 “既然这样，那便回去吧。”韩石赶客道。 虽然他们两个都是有野心之人，可根本上是不同的，韩石这次帮他，也不过是为了昔日他曾对自己出手相救的情分。 “你真的可以为了帮我，背叛大小姐？”郑老板捏着自己的一小撮胡子，笑得奸诈道。 韩石闻言皱了皱眉毛，显然对“背叛”二字很是不满，他镇定回答道：“不，不会。”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永远不会。” 大小姐是将他从泥沼中拉出来的人，是他的恩人，他怎么会恩将仇报呢。除非大小姐她做出不共戴天的事情，他是不会背叛她的。 “我知道韩掌柜是个重义气的人……”郑老板还想要说什么，被韩石拦住了。 “你以为方才大小姐不知道你在？”韩石反问道。 这下轮到郑老板惊讶了：“什么？” “不过你放心，你应该明白，大小姐没有要跟你计较的意思。”韩石淡淡道，一副不欲与郑老板多说的意思。 方才清落提到坠子的时候，顿了顿，便已经知道了房间内还有其他人的事情，不过她没有说，是给他一个机会。 好在，他握住了那一个机会。 清落这时才走出铺子，站在门口的时候，脚步顿了顿，微微侧身，只能看到里面摆设的东西，看不见人。 “小姐不将那个人揪出来？”香凡问道。 凭着她这样的武功，这样的警觉度，发现屋子内藏了一个人并不难，甚至于在清落之前，她便发现了。 “不必。”清落轻笑，撩起了帘子，坐了进去。 郑老板从铺子里走出来的时候，正看到清落还没有走远的铺子，方才韩石的一番话，让他彻底明白了清落方才话的意思。 他斗不过她的。 处理完铺子的事情，再回到府里，已经是晚上了。 清落回到自己房间后才问道：“今日温丞相手下的人可来了？” “来了。”忆荷回道。 “说了吗？”清落接着问道。 “说了。”忆荷接着道，“不过那个来的人脸色不怎么好。” 清落也明白，自己爽约了，温丞相不高兴也是应该的，所以也没有多少抱怨。 “对了。”清落突然想起来，“颜鹤公子还没有回来吗？” 忆荷摇头，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一旁的寄兰抢了话：“颜鹤公子恐怕是回不来了。” “怎么？”清落知道煜王在私底下操控着那些事情，可是她以为不会对颜鹤产生多大的影响，顶多便是她的事情解决不了了。 “奴婢也不知道，只是皇上好像突然对这事儿忌惮得很，颜鹤公子为了避嫌，今后恐怕连国公府也来不了了。”寄兰道。 忆荷唯恐清落不高兴，忙补充道：“不过颜鹤公子念着小姐的话，以后还是回来的，不过就是没有从前见面方便了便是。” 清落抬眼深深地看了一眼忆荷，垂眸没有说话。 这几个丫头早将她和颜鹤的事情看在眼中了，这会儿她才惊觉，自己身边的丫鬟们除了香凡对颜鹤是提防，其他人早已经对他又恢复了像从前那样的状态了。 所以，这便是之前的沈以柔和颜鹤公子的相处状态吗？ 清落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心中是何滋味，好像是想要见到颜鹤的，又好像是不想要见到他的，这种矛盾的心情，让她变得闷闷的。 这种情绪一直维持到沈杭儒来，见到她心情沉闷，沈杭儒以为是今天的事情让她不痛快，走到跟前才道：“以柔。” “嗯？”清落有些走神，没有意识到他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自己身旁了。 “今天的事情你也已经处理的很好了。”沈杭儒夸赞道，眉眼间依旧是温和的笑意。 清落经常会疑惑，像卫夫人那样城府极深的人，是如何教出这样一个清风明月之人的。 不过很快清落便想明白了，卫夫人除过在后院里那一套以外，到底也是个书香门第的知书达理的女子，平日里修养也好。另一点便是，这国公府唯有沈杭儒一个少爷，没有人来与他争个高低。 所以他便不必触碰那些肮脏的算计。 只需一心为圣贤之道便可。 这样一想来，清落竟有些羡慕。 她想起了自己的弟弟，她即便是后来那样受宠爱，他也不会免于受难，那种难是后宫之人的为难，还有在政务处理上的为难。皇子太多了，他不得不努力成为最好的那一个，才能够让众人没有异议的接受他是未来的太子这一说法。 也正因此，才会沾染太多污浊。 清落走神太久，以至于目光之中的忧愁都减少了许多。 清落重新看向沈杭儒的时候，眼中就带着一种他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大哥。” “怎么了？”沈杭儒低声问道。 “你一定要一直这样下去。”清落低声道。 一定要一直这样干净。 一直这样澄澈。 后面的话，清落是在心里面说的。 沈杭儒还以为她受了委屈，心中难过，这会儿开始撒娇了呢。听见她的话，先是一愣，随即便道：“大哥会一直宠爱你的。” 那一双明亮的眸子当中带着宠溺。 清落也惊讶于自己突如其来的矫情，话一出口便意识到了，很快便转了话题：“大哥怎么这会儿来了？” 她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沈杭儒这会儿来一定是知道了白天的事情，不过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他现在才来，清落心中已经有了猜想。 “知道了白天的事情，怕你委屈，想要来劝劝你。”沈杭儒也不避讳道，“不过现在看来，我们以柔长大了，已经不是从前那个爱哭鼻子的小女孩了。” 已经不是了啊。 清落心中知道，见沈杭儒不说，所以继续问道：“大哥白天已经来过了？” “是啊。”沈杭儒见她已经问了，便不隐瞒如实道，“中午一回府便来了，不过那会儿你不在。” 所以晚上才在她刚一回府的时候便赶来，生怕她真的受了委屈，无处哭诉。 第159章 空阁 清落并没有和沈杭儒多聊，知道今日沈杭儒是来安慰自己的，清落胸口有一种奇怪的情绪在蔓延。 她知道，沈杭儒这个大哥一直以来都对沈以柔很关心。 甚至可以说，是这府中唯一一个关心沈以柔的人，沈以文毕竟太小，做不了什么事情，真正能给沈以柔帮助的，只有沈杭儒。 即便她并不是沈以柔，也对这个一心疼爱自己的大哥触动了。 “大哥。”清落微微动容，“以柔已经长大了。” “大哥知道。”沈杭儒笑得温和，像是全然看不见清落眼中的迟疑一般。 “所以，以柔也会变的。”清落说这句话的时候，面上的表情疏漏了一霎，像是忘记了自己应该做出什么表情一般。 沈杭儒心中隐隐不安，藏在袖中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就开始攥紧了：“嗯。” “所以，大哥还会是以柔的大哥，对吗？”清落笑着道，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大哥不会变，大哥会永远是以柔的大哥的是吗？” 沈杭儒喉咙突然梗了梗，不知道为何，提到“永远”这个词，沈杭儒心中便涌起了深深的谨慎，他知道自己现在不应该答应她，可看到她漆黑的眼瞳，他便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她说她变了。 沈杭儒当然知道，这府中谁也不及他了解沈以柔。他是陪在沈以柔身边最久的人，即便是中途离开过，他也是。 他还记得，当初她才见到自己时一脸的戒备。那时候她已经不记得他了，也变了，变得不像从前那个她了，不像从前那样惹人怜爱，而是引人欣赏了。 他当时已经知道，她失去了从前的记忆。 这样也好，他想着，至少她能够忘记从前的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他这些年一直陪在沈以柔身边，知道她受了多少苦，也知道她有多渴望被人爱。后来，他看着如今的她变得越来越优秀，他也曾经气馁过，为何，她就将他忘记了呢。 不过好在，现在她还是愿意信任他，将他看做自己最信任的，大哥。 沈杭儒嘴角扯出一抹笑意，很淡，透着浅浅的暖意：“嗯。” “大哥对以柔最好了。”清落笑得更加开怀，伸手抱住沈杭儒的胳膊。 像是小时候一样，可是两个人都明白，现在的他们，早已经不是从前的他们了。 沈杭儒温柔，从来不会强迫沈以柔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情，现在也是，他知道清落如今有了自己的想法，他也只会站在她的身后，成为她最坚定的后盾。 沈杭儒虽并没有做什么，可他来的这一次，却好歹让清落放松了一会儿。 无论是在皇宫的时候，还是在国公府以后，都没有人能够这样放下所有身份，放下所有的事情，只是作为一个关心她的人，让她放松一会儿。 她习惯于让自己一直处于应激状态，即便是在面对自己最亲近的人的时候，还是不能放下警惕之心。 “小姐，沈大少爷，他是个好人。”香凡突然沉沉道。 沈杭儒走了，清落看着外面，方才那个温暖的人已经离开了。 “嗯。”清落点头，“去一趟听雪阁吧。” “小姐……” 香凡想说，颜鹤公子不在那里，对上清落黑沉的目光，确实说不出来了。 清落晚上带着香凡和忆荷一同过去的，推开了那扇分明只有几天没有推开，却恍若隔世的门。 石桌静置，上面的棋子早已经不见，清落都不用往里面走。 因为她知道，颜鹤最喜坐在那边的石凳之上，与对弈。 也不对，这只是她的直觉，因为自从她见过一次他与自己对弈之后，两人除过对弈过两次，再没有见过他那里拜访过棋盘了。 可是她觉得，这便是他的消遣。 听雪阁冷清，虽然不至于萧条，可看着也不像是个寻常人住的地方，清落总觉得颜鹤他不怕冷，所以才能即便是寒冬腊月里也坐在那石凳之上，坐在雪里，分明寻常人都冻得要死，可他偏偏若没事人一般，倒真像个仙人。 清落突然想到，颜鹤除了在面对自己的时候，才沾染了一点凡俗的气息，平日里哪里沾半点烟火气息。 香凡看着清落深沉的目光，突然想要出言安慰，可由从心底明白，清落并不是需要安慰的人，她也同样看向清落。 清落明白了香凡的意思，她的目光突然凌厉了起来，并没有方才那样迟疑了。 再看向这个地方的时候，就好像是陌生人一般，脸上没有半分别的色彩。 忆荷原想要接着往里面走的，却被清落拦住了。 “不必了，回去吧。” 清落几乎已经可以确定了，颜鹤是没有回来过的。 他应该，也不会来了。 忆荷有些迟疑，不过在触及到清落的目光以后，她便不敢再劝了。 重生后的沈以柔对于忆荷来说是陌生的，可是这些日子的相处不是假的，她很多时候不及香凡了解清落，像现在这样的情况她还是明白的。 两人跟在清落身后，离开了听雪阁。 而她们没有看到，在他们将门合上的时候，在门后那一抹红色的身影。 身影的主人对着一切抱着嘲讽的态度，嘴角微微上扬，看不出是喜或悲。 清落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个人虽然脱俗得虚无缥缈，可他住在国公府，就好像什么时候她想要找他。他总在。 可现在那人不在了，她连个寻处也没有。 清落不是矫情的人，也不会为了什么别离伤，她只不过，现在脑子里浮现出来的皆是一抹白色的身影。 可白色的身影又不只是他一人，清落很快便被另一人将思路引走，她低声问身后的忆荷：“今日温丞相的人来了，可有解释清楚？” 忆荷愣了一刻，这才道：“解释清楚了。” 清落将她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问道：“怎么了？” 忆荷也没有隐瞒的心思，便道：“原是温丞相的下人进来的，奴婢解释了一遍之后，那下人脸色立即变得不好了，要奴才去门口亲口跟丞相说。” “嗯，然后呢？” 第160章 暗恋 “然后奴婢便出来到了门口。”忆荷说着抬眼看了一眼清落，见她依旧是面无表情，深吸了一口气的，这才接着道，“温丞相原本在轿子里候着小姐的，奴婢将解释又给丞相说了一边，丞相他似乎是轻笑了一声，然后说了句话，便离开了。” 这原本没有什么，只是忆荷记起那人的声音，宛若天籁，这会儿说话都不自觉的慢了一些，低了一些。 好像觉得，有那样美的声音在世间，她这种声音就不应该出现一般。 “笑了？”清落挑眉，“他说了什么？” 忆荷抬头看向清落：“说了句，‘有意思’，便离开了。” “你……”清落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你没有见到他的脸？” “没有，怎么了，小姐？” “没事。”清落只是觉得，若是忆荷见过了他本人，一定会觉得他和颜鹤公子相像的，即便是这两人的脸并没有任何相像之处，可就是有这样一种奇怪的感觉，见过他们两个人的人，都会觉得他们相像。 清落回到院子的时候，这才发现沈以文已经在了。 “大姐。”沈以文似乎是在等着清落，应该来了有一会儿了。 “以文，你怎么过来了？”清落笑着道。 “想来看看大姐啊。”沈以文眨了眨眼睛道。 “这大晚上的，你来看我？”清落一脸的不相信。 沈以文抱着清落的胳膊撒娇道：“那日在宫中原想着要去找大姐的，谁想到大姐提前走了，以文寻人不见，再加上昨日那样的事情，以文实在担心大姐。”沈以文说着，透彻的眼瞳中就要掉出泪来。 不等清落安慰她，她便又笑了，道：“不过大姐非一般人可比拟，这样的事情在大姐面前都不算什么的，好在大姐是没有受到阻拦，不然，以文一定会很愧疚的。” “以文，这不关你的事情。”清落阻拦道。 虽然知道清落管理那些铺子的事情是和孟夫人有着直接的关系，可是她并不知道，为难清落的那些人也是孟夫人暗地里挑唆的。 沈以文这会儿说是难受，却实际上和她什么关系都没有，她只是为她的母亲道歉罢了。 她知道她母亲做了不对的事情，知道这样可能会伤害在她的大姐。 就像从前，她替她的二姐给清落道歉一样。 “大姐，怎么会与以文无关呢？”沈以文脸上有愧疚，有痛苦，有伤心，唯独没有，气恼。 这便是清落对待两边的不同之处。 她现在暂时和卫夫人是盟友，不会出现两人正面冲突的时候，而和孟夫人呢，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了。还有一点便是，沈以文还是个孩子，而沈杭儒已经是个大人了，一个有独立思考能力的大人。 清落这些日子不愿意靠近沈以文，便是这个原因，这个孩子，聪明且善良，可聪明常常就意味着比别人多了一份敏感。她不愿意，让沈以文亲眼看着她最爱的母亲和大姐互相残杀。 而沈以文，已经发现了。 若是真的与她无关的话，清落不会刻意避着她的。 “以文，这些真的与你无关你，你是大姐的好妹妹。”清落将沈以文拉近自己。 再怎么聪明，她到底还是一个孩子啊。 “大姐，以文无法阻止母亲，更没有资格阻止你。以文，只是希望……”她脸上闪过痛苦的挣扎，她还能怎么样呢，哪个手了伤害，她都是会痛苦的，“只是希望你们能够少伤一点。” 沈以文确实聪明，她早已经将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看得透彻，不过她也确实善良，所以才会夹在这中间痛苦。 清落沉默，战役一旦拉开，便是你死我活。 况且，她不会有心放过孟夫人，一个多次要自己命的人，就像是，即便是她有心和解，孟夫人决计不会放过她一样。 沈以文也敏感地注意到了这个问题的沉重，她似是有意缓解气氛：“这么大晚上的，大姐去了哪里？” 清落没有瞒着她的心思：“听雪阁。” 即便是沈以文早就知道了，猛地一听清落这样坦然，她还是愣了一下。 愣了一下的后果便是，她手中的茶杯碰掉了。 很快的苏都，还没有等到茶杯掉落在地，清落便提前一步，将茶杯接住了，里面是热茶，随着动作飞溅出来了几点水滴，茶杯和茶盖扣在一起的清脆声响，快速叫醒了还在恍惚之中的沈以文。 “颜鹤公子那里？”沈以文忙从清落手中接过茶杯。 “嗯。”清落看了一眼沈以文，她可从未如此冒失过。 “以文听说，颜鹤公子，今后便不能在府中呆下去了。”沈以文虽是陈述句，却抬眼期待地看向清落，希望她反驳自己一般。 “是。”清落点头。 那日在宫中见到了以后，沈以文就应该明白了颜鹤的身份，明白了颜鹤的身份，就应该知道，他原是不该在这府中待下去的。 那他曾经费心待了这么久是为什么？ 沈以柔吗？ 清落抿唇想着。 “那，他今后还能去哪里？”沈以文小心翼翼地问道。 “国师大人，闲云野鹤，云游四方，他能去的地方便多了。”清落笑着道，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这样笑的。 “是这样啊。”沈以文垂眸回道，眼神中的情绪复杂到看不清。 那个白衣身影，要彻底消失了吗？ 她还记得，她最初见到他，他一袭白衣，静立在院子中。她一个恍惚，以为是神仙下凡了，听到父亲喊她，这才反应了过来，这个仙人是父亲的朋友。 可沈以文觉得不像，因为他看着父亲的眼睛里没有感情，父亲看着他的眼睛里却有着奉承。 直到他看向自己，问道：“这是，四小姐？” 她激动地点了点头，便听见他接着问道：“那，大小姐呢？” 好像他就是为了大姐而来，好像他从来都是为了大姐一般。 她没有想着要与颜鹤怎么样，甚至没有想要将这一份感情说出来，因为颜鹤在她心中便是个仙人。更何况，她看得清楚，大姐和颜鹤的关系。她只想着，默默地将这份感情埋藏住。 第161章 帮她 有一瞬间，沈以文甚至不想要继续掩饰自己的情绪了，可是她知道不能，眼前的这个人是她的大姐。 即便是她已经有了亲事，沈以文依旧会选择相信她。 所以在得到了清落的答案之后，沈以文即便是心中再怎么样失落还是没有敢表现出来。 至少，她抬头看向握着自己手的清落，大姐还在这里，她相信，只要大姐还在这里，颜鹤公子就不会不回来的。想到这里，她看着清落的目光便更加坚定了。 既然忘不掉，那就爱得久一点，藏得深一点吧。 送走了沈以文以后，清落这才手按着头道：“我怎么觉得，以文今日来得突然呢？” 她暗自纳闷，寄兰像是没有看出她的情绪一般，笑着道：“谁说不是呢，四小姐来得急匆匆的，在这儿等小姐的时候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若不是知道她等的是小姐，奴婢都要以为她等的是情郎了呢。” 清落目光瞬时看了过去。 寄兰吓得脸色苍白，忙跪下：“奴婢失言。” 一旁的忆荷一脸的无奈，就连香凡也隐隐有这个意思。其实平日里的寄兰虽算不得多谨慎，可还是不会乱讲话的，唯独在她们面前，便想起什么说什么了。说到底，还是太过信任她们这些人了。 她们平日里可以玩闹着将这些混过去，可是在清落面前说了，她不能当做没有听到。她得要告诉她们，无论在什么时候，都得要打起十二分的警惕之心。 “这样有辱姑娘家清白的话，这么可以信口胡说。”清落说得平淡，不代表着她就不生气。 不过生气是一方面，方才寄兰的话确实给了她一个猜想，一个来的奇怪的猜想。 “她还是个孩子。”清落轻声道，“起来吧。” 这句话也不知道是在骗自己，还是在骗别人。 若非寄兰方才被训过了，她这会儿一定会小声嘟囔着：“四小姐早已经及笄了，都到了成亲的年纪，哪里还算是小。” 可这会儿她不敢说，这不代表着几人无法从她的表情中看出她心中所想。 “是得要加紧步子了。”清落突然道，她这些日子头疼已经好了很多，她甚至觉得，她的记忆就这样稳定下来了。 清落手中捏着的，是那个颜鹤送她的坠子，即便是在晚上，烛光底下，依旧晶莹剔透，不过因为染了血的缘故，变成了半透明的，倒是更好看了。 清落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别的，这血上并没有腥味，或许是从前的坠子上的香味太过浓厚，所以将血腥味给压了下去。 “小姐，这两日孟夫人那边格外安静，就好像是完全不知道小姐这些日子的做法一般。”忆荷低声道。 “孟夫人聪明了。”清落嗤笑一声。 “不过，我可不能让她接着聪明下去了。”清落意味不明地笑着。 “小姐？”寄兰觉得小姐的笑容有些吓人，颤了颤声音问道。 “孟夫人不愿意出手，那我自然就得要帮她一把了。”清落笑得坦然，就好像，她真的要竭尽心力帮助孟夫人一般。 “小姐，您的亲事该如何？”香凡低声问道，她知道清落原先打算借着颜鹤的话，将这婚约解除掉的，可现在，颜鹤已经做不到了。 而寄兰和忆荷想得便更多了，原先她们只觉得，小姐不愿意嫁给煜王，是因为小姐心中有了颜鹤公子。 可是现在呢，颜鹤公子要走了，小姐竟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她们不知道，对于清落来说，能够去一趟听雪阁已经是极为难得。 明知不可能而为之，最愚蠢，也最诚恳。 从前的清落决计不会做出这样浪费时间且毫无意义的事情，可是方才她还是去了，没有犹豫片刻。 “那就要看那只小狐狸有没有足够的手段拿到自己想要拿到的了。”清落冷冽的声音传了出来。 小狐狸？ 忆荷与寄兰同时疑惑，不过忆荷很快就想明白了。她不蠢，又在国公府待了这么多年，没有什么人的良善是能让她真正相信的，更何况，那只小狐狸还曾自己露过爪。 清落不知道，她口中的那只小狐狸已经和煜王私底下达成了同盟。 不过即便是清落不知道，沈以微也不会愿意她真的嫁给煜王的，明面上的招数不来，暗地里的手段自然也不会少。 而此时，那只小狐狸躺在煜王的怀中。 漆黑的夜，时而随风动的树叶，在夜色里更加动人。 “王爷，轻点儿~”沈以微娇嗔道。 煜王在她耳边低声嘲笑道：“你这儿可不是这样说的。”他笑得暧昧，惹得沈以微更是一阵娇喘。 “你叫得这样大声，是想要将其他人都引来吗？”煜王按住沈以微的嘴唇，黑漆漆一片的花园中，哪里会有人注意到假山后面还有一对野鸳鸯呢。 “王爷，你坏。”沈以微虽是抱怨，语气中却是从未有过的满足，她现在怀中的这个人，是她爱了那么多年的人，而现在，他的眼中只有她一个。 即便是只有这一个晚上，沈以微也甘愿沉沦。 煜王乐在看她沉迷的表情，她微微仰头，两颊酡红，像是醉了。 动情的女子最美，这句话不假。 煜王低头，狠狠咬在沈以微的唇上，发泄什么一般。 早在那天在宴会上见她穿着那样的纱裙，目光清高得看不上任何人的模样，他便想要这样做了。 不过他并没有立即过来，他是一个优秀的猎人，知道给猎物多长的时间才能够将其期待值升到最高，也知道，怎么样做才对自己最有利。即便是当时已经有了欲望，他还是等到了今天才来。 现在她在他的身下，衣服早已经被撕烂，头发也凌乱地黏在被汗水打湿的脸上，即便是很累了，却还要顾及着他，不能够拒绝。 她明明已经和那会儿不一样了，煜王却还是不自觉的想着那天她高昂着头的样子，像极了那个从来不对他低头的人，他想着，身下便更加用力了，将沈以微撞得生疼。 她不自觉的叫出了声。 煜王更加满意的笑了。 第162章 之后的日子里面，孟夫人就像是忘记了被清落抢走了自己原本管理的铺子一般，悠然自得地管理着府中事务。她的禁足早已经解除，照着这个势头发展下去，国公之前对孟夫人那一点点的差影响，恐怕就要消失殆尽了。 虽然清落不知道，那件事情在国公心中到底起了多大的影响，或者是，什么波澜也没有。 毕竟，国公当时的反应是出乎清落的意料的。 他好像很生气，又好像，根本就没有生孟夫人的气。 因为他下意识的反应便是帮孟夫人。 他的反应，让清落明白，她忽视了国公对孟夫人的在意。她原以为，两人至多不过是相敬如宾，若说是国公对卫夫人的喜爱超过孟夫人，清落也是信的。 毕竟，国公好像并没有过多关心孟夫人。 他甚至给卫夫人建造了书阁，而且会对还会与卫夫人一同相处的过去怀念，又给了卫夫人“夫人”这一称号。最重要的是，沈杭儒没有被送到孟夫人膝下抚养，而是由卫夫人照顾。 像国公府这样的大家，最忌讳的与皇宫中一样，便是子嗣的问题。继承人唯有出自正室才可让人放心，即便是正室没有生下儿子，也会抱养府中第一个儿子在膝下抚养，这一点由不得卫夫人。 可国公却将沈杭儒留在了卫夫人那里。 这样看重卫夫人的样子，让清落更觉得奇怪。 在这些日子里，就连一个都忍不住问清落：“小姐，孟夫人好像真的已经不打算与您计较了。” 对此清落只是挑了挑眉毛。 “小姐不是说过要逼孟夫人出手吗？”寄兰紧跟着小声道，言下之意很明显，小姐这些日子只顾着铺子的事情可，根本就没有理会孟夫人的意思，寄兰唯恐她将孟夫人这个隐患给忘记了。 “莫着急，快了。”清落低声道，确实快了。 清落将那些铺子大改，一开始铺子的盈利确实出现了亏损，看到那些结果的时候，管家与孟夫人一同看向清落，想要她给一个答复。 可清落只说懒洋洋道：“不要着急嘛，这才过去了半个月，母亲就这样着急地想要看到变化，怎么可能。便是养一只鸡也要几个月才能开始下蛋的。” 清落这几话说得随意，可孟夫人总觉得她是在嘲讽自己，她忍住要发怒的冲动，咬牙冷笑道：“若是没有变化也便罢了，只是现在有了变化，却不是收益增多，反倒是减少了。以柔，你有心帮助家里，母亲看在眼里，可若是做不到，也不要再逼着自己了，这些日子母亲也看在眼里，你确实是辛苦了。” 这意思便是讽刺清落故意逞能了。 “不劳母亲忧心，也正是这些日子开始管理这些铺子，以柔才明白，原来母亲往日里这么辛苦。好在母亲歇息下了，今后便又以柔来替母亲将这些铺子管理好了，好不让母亲费心。”清落笑得温柔。 若是不知道的，看见了清落这表情，这话语，都觉得清落是实实在在的在为孟夫人操心，想要帮助她。 所以孟夫人即便是听出了清落的嘲讽之意，也不敢多言，只笑着应下了。 国公一开始是狐疑地看了清落一眼，也没有多话。 他一直如以前一样，对这个女儿不想要多看一眼的样子。 旁人或许不知道，可管家心里却明白，国公心中已经对这个女儿改观了。 “既然说好了三个月，那就请母亲和父亲三个月后，再看成效。”清落抬眼看向两人，特意将国公也牵扯进来，是因为她看到了他方才眼中一瞬间的犹豫。 国公突然被清落提到，这才抬眼看过去。 “嗯。”国公点头应道。 这个孩子确实是长大了，不知道为何，她好像和从前不想了。 国公心头涌过一种复杂的情绪，从前看见她的这张与她母亲相似的脸的时候，他都会生气，这个孩子温柔的时候，脸简直和她母亲一模一样。 他气恼。却又好像眷恋着。 现在呢，虽然这张脸没有变，可她却越来越不像那个人了。 他说不出心中对这张脸是更喜欢还是更厌恶了，只是不想再看了吧罢了。 清落已经知道了从前的事情，心中也约莫猜了出来国公为何不想要看自己。毕竟一张像曾经伤害过自己的女人的脸，会勾起他不愉快的回忆吧。 若是别人，清落或许便躲着再也不见他了。 可是国公不行，他是沈以柔的父亲，是她在这个府中唯一的仰仗。 她能够和卫夫人结盟，靠得不仅仅是她多么有本事，而是国公现在对她没有从前那样厌恶了。 这点改变是从给国公送烟瓶开始的，自从清落不再送烟瓶以后，她和国公见面的此时屈指可数。不，也不能算是见面，毕竟国公见到了她也不看她的。 清落将这些日子国公对自己态度的变化归功于她气质的改变，想来，会让国公觉得与从前的沈以柔，或是先夫人有所不同。 这样一想，清落便更加不收敛自己从前的性格了。 张扬、肆意，以及冰冷。 虽然这些都因为她的身份大打折扣，可她的眼神是不变的，那种上位者眼中的自信以及对大局的掌握。 看着都不像是一个寻常闺阁小姐应该有的。 又一次承诺之后，清落离开了。 这一次她没有急匆匆地赶去铺子看情况，经过大半个月的忙碌，她已经不必再每日去看效果了。 这些铺子的转变也都已经步入正轨，她现在只需要静等着，等待这些铺子赚得银两越来越多，然后达到她原本预期的那样便是了。 或许是因为这些日子都忙于奔波铺子的事情，她没有功夫回忆从前的事情，所以思绪已经稳定了许多。 这会儿她回了院子，便见到邢大夫已经在等着了。 “大小姐脉象已经好了许多。”邢大夫一脸欣慰道，“今后只要不再刻意刺激记忆，或者说，轻微的刺激也没有关系了。” 清落扬眉一笑，她这些日子用的药也不是没有效果的。 第163章 冷言 清落再没有做过奇怪的梦。 可是她总会记起她做的最后一个梦，那个梦里面，颜鹤认识她，他喊着她长公主。 不过那会儿，她用的是自己的脸。 到底是再也没有见过颜鹤，清落一直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思念或者是别的情绪，这样的淡然，莫说是忆荷或者寄兰，便是自幼一同长大的香凡，也多看了清落几眼。 可清落对几人的猜疑置之不理，因为，她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个情绪。 想念？应该有的吧，毕竟是一个与自己相处了那么久的人，还对自己颇为照顾，突然走了，谁都会想念的吧。 不舍？应该也是有的吧，毕竟在清落需要他帮助的时候，他却不见了。 至于思念，这个清落真的不知道了。 清落这些日子实在忙碌，没有心思想这些问题，不过在她眼前还摆着一个麻烦，便是与煜王的亲事。 清落看着向自己走过来的煜王，着实有些头疼。 因为上次清落的刻意示弱，煜王已经以为清落要顺从地嫁给他了。这次颜鹤的事情，清落也能够猜到，一定是煜王从中推波助澜。 当然，后来清落才明白，推波助澜的另有其人，而煜王，不过是主使罢了。 “煜王怎么来了？”清落客气道。 这些日子她一直在忙碌，也在等着沈以微的动作，结果沈以微根本就没有动手的打算。 清落不相信沈以微对于自己与煜王将近的亲事没有想法，所以她一直在等，她也不相信，有任何事情能够阻挡沈以微为了煜王而出手破坏他们两人的亲事。 到了那个时候，她要做的，只是将计就计便可以了。 沈以微也确实是这样想的，就算是与煜王达成了协议，她心中自是不愿清落真的与煜王成亲的。不过这份不情愿，她不能够拿到明面上来，她与沈以嫣不同，即便是她早已经有了讨厌清落的想法，她也不会表现出来，只会在背地里借别人的力量去打压那人。 上次下药的事情就是如此。 不过她没有想到的是，那件事情居然让她暴露了。 沈以嫣不是个聪明的，从小到大不知道在她的挑唆下欺负了沈以柔多少回。可是那次事情之后的沈以嫣变了，再没有人帮助沈以微做那个出头的人了。 她便只能将目光放在其他人身上。 “有些日子没有见到你了，想着来看看你。”煜王丝毫不见外道，“这些日子很忙？” 煜王看向清落桌上放置的那些账簿，旁边放着一个算盘，他皱了皱眉头，又很快舒展开来。在一开始的时候，他也觉得清落不可能做得有多好，毕竟不过是一个初次管账的小丫头，而且一开始她大刀阔斧做了那些旁人看来根本就不能理解的事情。到现在为止，还未看到成效。不过看着她如今自信的模样，煜王倒不觉得她真的在胡闹了。 至少，在现在的他看来，清落即便是胡闹，也一定是有道理的胡闹。 煜王还记得，自己最早对沈以柔这个女子的印象便是切切诺诺，也实在是胸无大志，即便是有几分姿色，也被她性子影响得变得面容生厌了，凉城中也一直有她不好的传言。而且，就是这样懦弱的女子一个女子，煜王也不知道她是如何想的，居然还妄图与人私奔。 煜王原先的计划是，有了私奔这件事情之后，他便可以随意什么时候取消亲事了。 之所以一早没有向皇上说明，是为了向众人表现他的情深义重。损失一个沈以柔事小，坏了自己的名声才是大。 后来的结果果然与他估计的无差，沈以柔名声确实因为她的行为败坏了，而他也因为没有立即提出取消婚约的事情而被赞有情有义。当然，整个凉城也不乏有人同情他，嘲笑煜王尚未成亲，便被戴了绿帽，而那戴绿帽的女子，还是城中有名的无才无德的人。 煜王从小到大，受到的嘲弄多了去了，对于这一点小事，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或者对于他来说，只要能达到目的，在达到目的过程中的这些事情，都不重要。 “嗯。”清落点点头。 煜王敏锐地发现清落对他又恢复了那种冷淡的态度，他心中猜想，清落应该是她已经知道了颜鹤的事情是自己做的。当然，如果清落是因为这件事情生气，煜王也没有办法。 他不会给她机会将这桩亲事取消的。 改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从那日他来到王府开始的，他发现记忆中那个软弱的沈以柔好像不见了。 可是即便是如此，他也没有放弃对这桩亲事的看法。他需要的，是一个在府中，在朝廷上都能够帮助到他的人，而沈以柔显然不合适。 再后来，他更加深切地明白了她的不同。 她根本就不想要嫁给自己，为此还装病，而且技术很高超，即便他发现了她是装的，也不能责怪她，毕竟他只是“无意”中看见的，并非她刻意在自己面前说的。 后面的事情便更让煜王吃惊了。 她受到了国公的重视，不是因为她得了重病，而是因为什么他不知道的原因，这让煜王觉得玄妙。她还能够在那次陷害事端中脱身而出，可见城府之深。 这个无才无德的大小姐会跳舞，还是连皇上也为她震惊的那种，她会管理铺子，而且全然没有了从前的性格，现在的她自信，大方，冷漠，他甚至能够感受到她骨子里传达出来的高傲感，连带着他看着她这张脸都动人了不知道多少分。 他甚至觉得，沈以柔连声音都与从前不一样了。 这样一个女子，就应该站在自己的身旁。 即便是她现在还不愿意，可等到成为了他的王妃以后，一定能够帮助到他的。 “本王记得，以柔从前从未管理过铺子之类的，怎么会做的如此娴熟？”煜王抬眼看着清落道，其实他说这句话是有夸清落博她开心的意思，只是这个阴冷的王爷从来没有哄过女孩子，话说出来便带了些质疑的意思。 第164章 激怒 听见了他的话，就连一向规矩的忆荷，也放下手中的茶，抬眼看了他一眼。 煜王心中恼火，还没有明白自己这句话说得错在了哪里。 而明白他意思的清落并没有打算配合他，而是横眉冷言道：“劳煜王多虑了，有颜鹤公子的帮助，以柔自然更加得心应手些。” 清落这个时候提起颜鹤，是有激怒煜王的想法，而且她也并没有乱说，这管理铺子，一开始颜鹤的朋友确实帮到了自己不少。 不然依着自己对外头的了解，怎么可能知道那些物品的价格以及需求。 煜王这时也不愿再对清落多加讨好：“沈以柔，沈大小姐！”煜王冷笑一声道。 这声音将忆荷吓得一阵哆嗦，原先煜王一直好言好语的，差点被她们当做是一个好脾气的了。她几乎都要忘记了，煜王眼底那一片看不清的黑暗。 “怎么了？王爷。”清落却不以为然，挑眉看了煜王一眼，深有挑衅之意。 “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煜王凑近清落低声道，他原本便是个阴冷之人，不过是待人接物之时，刻意将自己身上的气息掩饰了起来，所以才未曾被人发现，这会儿这样森冷的气质冒了出来，吓得忆荷立马就要护到清落身前。 一旁的香凡只是手握紧了几分，并没有到跟前去。 煜王见到忆荷这个下意识的动作，冷笑更甚，看向清落：“怎么？这会儿知道害怕了？” 忆荷转头去看清落，清落只给了她一个眼神，忆荷立即便明白了，退身走到了后面。 清落心中并没有害怕，不过是觉得好笑，伪装了这么久，她还以为这个忍辱负重的煜王有多么了不起，没有想到被自己这么一激，竟卸掉了自己的伪装。 清落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了。 “本王告诉你。”煜王突然凑近一步，用手捏住清落的下颌，力气之大，直接让清落皱眉，香凡登时手便握在了剑上，虽然知道清落这会儿不愿意让她们轻举妄动，可香凡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果然，背对着香凡的煜王看不到，可是清落却看到了，她只摇了摇头便让香凡松开了自己的手。 她困难地看向煜王，用眼神质问他想要干什么。 “不管你是愿意，还是不愿意，你都是本王已经订下了的王妃！现在国师已经没有办法帮你了！你最好现在听话一点，免得将来你嫁过来吃苦头，本王之前让着你，那是本王喜欢你，对你有耐心，可你若是不识好歹，就不要怪本王对你不客气！” “以柔还不知道，原来王爷这样喜欢强扭的瓜。”清落没有丝毫地急促感，甚至这个时候还不忘记调侃一句煜王。 “本来是不愿的。”煜王的手刻意收紧，满意地听到清落吸冷气的声音，这才接着道，“可若是你这颗瓜，本王便强扭了又如何！” 语罢，他将清落的头一甩，清落随着他的动作向后倒去，好在有忆荷及时扶着，才没有让她跌倒。 清落依旧是那副不变的神情，甚至还掺杂了几分冷笑。 煜王原本已经转身离开了，又转过头来，向清落道：“原本本王是不打算管你到底记挂着谁的，可现在本王注意改了，你若是心中有别的人，最好小心守着，不要让本王给发现了！” 其实在他眼中，哪里还有其他的人，不过就是一个国师大人罢了。不过他并不以为国师会为了清落放弃自己的原则，而且也不觉得国师会娶清落。他这样警告，不过是想要让清落安分一点。 煜王一走，忆荷才忙将清落扶到椅子上劝道：“小姐这又是何苦来呢，将煜王激怒至此，小姐这原本白嫩的下巴，都留了红痕了。” “是么？”清落挑眉道。 “回小姐，正是，不过，还是浅了些。”香凡却是没有半分的安心，目光里倒像是只为了给清落确认一个答案一般。 “香凡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方才你不拦着也便罢了，这会儿怎么又说出这样的胡话来了？”忆荷一脸惊讶地看着香凡，忙翻箱倒柜地想要寻出一盒香膏来，将这痕迹给遮住。 清落眼波一挑，悠悠问道：“你说，我是先去见父亲呢？还是先进宫呢？” “小姐？”忆荷有些懵，不过很快她便反应了过来，这样的招数毕竟也不是清落第一次用了，只是进宫的话，她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复杂，“小姐不是说了，今后不再进宫了吗？” “那是从前，现在是非常时期了。”清落笑道。 她自顾解释道：“现在这个时候进宫，到底是有些晚了，若是让人觉得我是有意去的，反倒不好，还是先去父亲那里吧。” 清落虽是这样说着，实际上早已经拿定了主意。 “寄兰，去取脂粉来。”清落淡声吩咐道。 “小姐？”寄兰惊讶地看向清落，有些怀疑自己方才是不是理解错了，小姐分明说的是要让国公看见这伤，可现在又要遮住是为何？ 香凡在一旁冷漠道：“小姐说了，虽是受了煜王的折辱，却不想将这一份屈辱宣扬出去，还不快去取脂粉来，将小姐这淤痕遮住？” “是。”寄兰忙应下，她好像又明白了。 不过临走之前，她又担心地问了一句：“可是，老爷他都不正眼看小姐的，如何发现小姐这遮过之后的淤痕？” “这个，就是我的事情的了。”清落笑道。 要装可怜，要装善良，还要装作自己不愿意伤害到任何人。 这种方法是清落从前决计不会用的，可是现在毕竟是沈以柔，与从前不同，她也不是放不下身段的人。 清落说话的手，正用手捏在自己的脸上，正是方才煜王捏的位置，他原本捏的已经都重的了。清落现在接着捏着，不过是为了将这淤痕加深。 等到忆荷拿着脂粉往清落脸上扑的时候，明显能感觉到这一出的伤痕比方才更加严重了。清落知道如何能将这伤处弄得可怖却又不怎么疼。 “小姐……”这样一弄，就连忆荷看着都有些不忍心了。 第165章 怀疑 国公见到清落来的时候，连头也没有抬，只以为清落是为了铺子一类的账目的事情来的，吩咐了管家去清落跟前，自己端坐在桌前，看着什么。 清落用的也确实是这个借口，见到国公对自己这副态度也早已经习以为常。 不过今天她却觉得，国公好像还对自己带着点不耐烦，清落心中暗自惊醒，却没有很快地离开，就在一旁与管家说话。 也不知是刻意还是怎么样，两人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被国公听到。 过了一会儿，国公放下了手中的书，不再继续看。 清落像是全然没有注意到国公看过来了一般，自若地与管家说话。她虽然在说话，却无意地在用余光注意国公的目光，她能够感觉到，国公只是一开始皱眉看过来一会儿，很短的时间，又转头回去，虽然没有继续看书，也没有继续看他们两人。 两人说着说着，都注意到了国公的不满。 于是，清落加快了语速，很快将要说的事情说完，管家也异常的配合。 清落看着国公已经黑掉了的脸，想了想，问道：“父亲，听说国师大人今后便不会住在府里了是吗？” 清落心中想着，颜鹤那日以后根本就没有回来过，而听雪阁就那样空着，也没有人打扫。 国公听了清落的话之后，脸色更冷了：“你关心这些做什么，我还没让你管府内事务呢！”话中带着几分讥讽。 清落成功闭了嘴。 可清落闭嘴之后，国公好像更不高兴了。 良久，国公才又开口，满脸的不耐烦道：“国师大人已经遣人捎话过来了，以后便不继续在府内住着了。不过若是想要下棋喝茶，还是偶尔可以在一处的。” 这话却让清落安静了许久。 颜鹤都记得让人给国公捎个话，却对自己一句话也没有留下，莫非当真对沈以柔一点眷恋也没有。 或者说，两人这些日子的相处，他眼中的爱意，难道都是假的不成？ 清落不知道，她这二十年来头一回为了感情的事情露出了不一样的神情。 思绪万千，她的手便不自觉的捏上了自己的下巴，触碰到方才的伤处，又很快地放了下来。 国公敏锐地注意到了她这一动作，直接伸手捏了过去，将她的脸转了过来。 清落又一次被人捏了脸，心中是无奈的。不过她还不能露出任何的不悦，只微微皱了下眉毛，将眼泪硬生生地挤了回去。 国公看得一阵心烦：“这是怎么了？”很快地将自己的手甩开。 清落：…… 她怀疑国公根本就没有过跟儿女相处的经验。 其实，国公真的没有。 他这醉生梦死的那几年里，几个孩子还正是需要人照顾陪伴的时候，等到他恢复以后，便要忙着将自己从前的事情解决完毕。 那几年以后，他几乎成了一个没有心的人，莫说是沈以柔这个他一直讨厌的女儿，便是沈杭儒也并没有和国公有多少时间的相处。 “没有什么，不小心碰到了。”清落忙遮掩道。 这样着急地解释，国公一听便知道是她在撒谎，不过却没有问下去。 便是清落身旁的管家，这会儿也明白了。不过未听到国公吩咐，他是不会多管闲事的。 没错，就是闲事。 “既然已经说完了，那就回去吧。”国公转身回到桌前，也不理清落。 清落欠了欠身子，能做的她已经做了，接下来的事情，便只能看她的猜测对与否了。 清落离开以后，国公倒真的没有跟管家多说一句话。 管家就静静地立在一旁，也没有离开，直到国公发现，他眼前的书他已经看不下去了。 “你就没有什么好奇的吗？”国公这一句话说出来以后，立即便后悔了。 管家是最了解他的人，他自然也了解管家，这一句话出来，便将他此时的想法暴露无遗了。 他方才确实已经开始关心清落了，看到她脸上的伤的时候，他几乎忍不住要立即请了大夫过来看看。他的女儿，那是他的女儿，怎么能在脸上留这样深的伤痕呢？ 这是他之前从未有过的情绪，他开始明白，自己已经关心这个女儿了。 明白了这一点以后，国公也不再隐瞒，直接道：“你去查一查，今天谁都去见过她。嗯，尤其是方才。”国公想了想，又强调道。 管家应声而去。 他其实确实是对清落的事情不关心，管家在这府中最关心的，不过是国公一人。 至于大小姐，原先他是因着国公的原因，对大小姐也生着几分厌烦的，可这些日子以来，国公态度的变化他看在眼里，大小姐与那人的不同他也看在眼里，虽说已经不像从前那样讨厌她，却还不没有到要为她说话的地步。 不一会儿，步管家便回来了。 这一次，他不用等国公问了，看了国公一眼道：“今日去了大小姐那里的，是……是煜王。” 国公脸色立即便冷了下来：“煜王？” “没错。”管家一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便猜到了国公会是这个脸色，“而且，据说煜王出院子的时候，是冷着脸的，好像动了怒。” “岂有此礼！”国公气恼道，“是他不顾规矩偷偷去见的以柔，现在又有什么缘故将以柔的脸捏成了那样？还以为我国公府是好欺负的吗？” 西凉的男女子成亲之前是可以私下见面的，可是大家里面的人为了规矩识礼数一些，都不会选择这样做。以往煜王来的时候，都会提前到他这里坐一会儿，那时候他还以为煜王是个有规矩的。 没有想到，不过是快要成亲了，本性便暴露了出来。 “老爷息怒，现在咱们还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大小姐什么也没有说，咱们现在若是贸然猜测，说不准会对大小姐造成什么样的影响。”管家想了想道。 “这还需要我如何想，她脸上那伤痕总不会是自己挠出来的。这两日我还以为她终于长成了呢，如今这么大的事情都不知道吭声，果然是……” 果然是什么？气急败坏的国公没有接着说下去。 正在管家着急得没有办法的时候，门口传来了孟夫人的声音。 管家心下一喜，忙叫人将孟夫人请了进来。 第166章 引子 “你怎么来了？”国公这会儿还在气头上，即便是努力压制自己的脾气，还不不免说话时候带了点儿怒气。 “老爷怎么了，这会儿子生的什么闷气？”孟夫人不解道。 管家在一旁将方才的事情原原本本跟孟夫人说了一遍，孟夫人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管家这才点头，向国公道：“奴才出去了。” 又看了孟夫人一眼，他相信孟夫人一定能够将国公的怒意劝下来的。 也不出管家的意料，他一走，孟夫人立即便对国公道：“不过就是这点事情，老爷竟失了从前沉着冷静的方寸了？”说话间，竟带着几分调侃。 “你不知道，她脸上那伤还是用脂粉遮过了的，这孩子，私底下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都没有敢说出来。亏我还以为她是个厉害的，到底是个深闺小姐，我却忘记了。”国公脸上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愧疚。 说着说着，便不知道自己是在为现在的事情，还是为从前忽略沈以柔的事情愧疚了。 管家一直在国公身边，态度是随着国公一起慢慢改变的，潜移默化下对国公此时的态度没有觉得几分奇怪。 可是孟夫人便不同了，她这还是第一次听到国公这样为清落着想地说话，也是第一次见他对一个儿女愧疚。 这和他从前对沈以柔忽视的态度完全不同，孟夫人咬紧了牙，又一次确认了如今的沈以柔是自己的眼中钉，肉中刺，还是不得不除掉的那一种。 “老爷实在是多想了，以柔和煜王是自小定下的亲事，即便是以柔从前那样，煜王都没有嫌弃过以柔，现在又怎么会对以柔用强呢。”孟夫人放慢了语速，缓缓道，“况且，以柔也不是那种轻易吃亏的人，她是妾身看着长大的，还有谁能比妾身更了解以柔的性子？老爷且放宽心。” 国公经过她的劝道，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说话也不像方才那样生气了：“我也知道，只是有以嫣的事情在前，我不得不小心些，这些孩子呀！”国公叹了一口气，全然沉浸在自己的情绪当中，所以也就没有注意到，孟夫人瞬间冷下的脸色。 “妾室明白，老爷关心孩子。”孟夫人到底还是柔声道，“可是老爷不要忘记了，他们两人的亲事是皇上订下的，金口玉言，虽未下圣旨，可也不是情意能更改的。现在两个孩子是有着亲事的，或许是小打小闹也说不定。” 见国公脸色仍是迟疑，孟夫人接着劝道：“而且妾身可是听说了，这两个孩子平日里关系好的不得了，前几日煜王还带以柔进宫去了。” 原本国公的所有顾虑，皆被孟夫人打消了。 原本你想要为沈以柔出头的心这会儿没有了。 “距离以柔成亲时候不长了，她的嫁妆，妾身已经开始准备了。” “你费心了。”国公想了想，将孟夫人的手握在手中，“这些年府里多亏了你照顾。” “妾身不敢居功，为老爷分忧是妾身的责任。”孟夫人一提起责任的身后，整个人身上都是那种严肃的感觉，国公也跟着点头附和。 而另一边清落回了院子以后，寄兰还在追问：“小姐，咱们国公府虽然在外人看来荣耀，可这些年已经是逐渐式微了，况且比起皇家，肯定不如。像小姐的亲事，便是只有煜王那边可以悔婚的，咱们是万万不能提的。小姐现在告诉了老爷，难道是想要老爷上朝的时候上奏给皇上吗？” “当然不是了。”清落否定得果断。 “奴婢也觉得不是，所以，老爷又不能帮小姐出气，也不能将这亲事取消，对小姐的计划一点儿帮助也没有，小姐何苦跑这一趟？”寄兰追问道。 清落身旁的香凡斜了她一眼。 寄兰忙补充道：“奴婢知道小姐做事自有小姐的用意，奴婢只是想要知道小姐的用意是什么？毕竟奴婢在小姐身边，也想要跟着小姐学得聪明一些。” 清落笑了笑，看着寄兰那诚惶诚恐的样子，正要解释，却被外头跑着进来的忆荷打断了。 “小姐不好了，孟夫人去了老爷那里。”忆荷慌张道，“小姐，这可如何是好？孟夫人若是知道了一定会破坏小姐的计划的。” “我的目的？”清落却丝毫没有受影响，“你听好了，我的目的便是让父亲有个心理准备，这是铺垫，也是一个引子。” “铺垫？引子？”寄兰不解。 “我去的目的，是让父亲知道，我可能曾经被煜王打过。”清落简洁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寄兰明白了。 清落挑了挑眉毛，对于她能够这么快理解显然很惊讶。 而方才着急忙慌跑进来的忆荷也不着急了，而是转了转眼珠道：“所以孟夫人这会儿要是想要破坏小姐的计划，那便是也给她自己留了一个引子。” “聪明。”清落手轻轻扣了一声桌子，眼中是对忆荷的赞许。 忆荷见到自己的猜测被清落肯定，也笑得咧开了嘴。 “不过，你说的没错。”清落又沉思道，“这件事情确实不能只靠着国公府，这还只是做了很小的一步。” 几人见清落陷入了沉思，不敢打扰，都安静地立在旁边。 良久，才听到清落幽幽叹了一声。 都以为是清落在这件事情上遇到了困难，更是不敢出声了。 连一向最喜欢叽叽喳喳的寄兰，都悄悄地立在了一旁，小心看着清落，希望她能够找到一个解决办法。原本她是觉得小姐嫁给煜王挺好的，可经过今日，看到了煜王的暴戾，她便明白了为何小姐从前对这个煜王这般抗拒。 嫁给这样一个阴冷之人，时时都得要担心自己的安全，即便是不被打死，也得忧郁死了。 “父亲方才说，颜鹤遣人捎了话给他，他不会再回来了。”清落幽幽的声音又一次传了出来。 声音不大，像是从远处传来的，甚至让她们怀疑自己是幻听了，可她们都知道，她们没有。 第167章 忠诚 “小姐，颜……国师大人他即便是现在能够回来，也不能再在这件事情上帮你了，那些将他逼走的人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寄兰小声提醒清落道。 清落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目光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又补充了一句：“可是他却没有给我留一句话。” 几人这才敢确定，清落这会儿提起颜鹤，为的并不是解决问题，不过是…… 想他了。 “他还会不会回来见我呢？”清落轻飘飘的话又一次传来。 吓得寄兰忍不住又将周围看了一圈，确认这会儿房间内只有她们三个人这才放心。 这样女子怀春的话，再加上清落这会儿斜撑着身子，目光望向远处的动作，若是放在别的女子身上，只会觉得孟浪或者是愁怨。可在清落做来，就全然没有。 好像她现在做的不过是寻常一个动作。 “他还会不会回来见我呢，忆荷？”清落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却又加上了忆荷的名字。 忆荷突然被点名，吓得浑身一颤，她安慰自己，不过是想多了。小姐这会儿只不过是想念颜鹤公子了，恰巧她在身边，她顺口问一句自己罢了。 她脑子里很快闪过了很多安慰自己的话，却唯独没有想过，清落问的为何不是一向信任的香凡，又或者，是方才与她说话的寄兰。 “小姐……”忆荷怀着侥幸抬头看向清落，想要劝一劝她。 却被她那目光吓得一惊。 她现在眼中哪里有愁绪，又哪里有思念，黑漆的眼瞳中，一片晶亮，看向她的时候，也是锋利无比。即便是常在清落身边伺候，这会儿突然见到这个目光，她也被吓得后面要说的话都忘记了。 忆荷不知道，只是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她手心汗涔涔的湿了一片。 可清落最终是没有多说，好像那会儿的事情，是她发生的一个幻觉一般。 清落不说，香凡也未提过，寄兰更是没有注意到，好像只有她，因为那件事情变得越发沉默寡言。 可清落像是没有注意到她的变化一般，像是忘记了那一件事情，还和从前一样对她。时间久了，忆荷便常常恍惚，那个眼神是她的幻觉吧？是的吧。 那日的事情，国公果然被孟夫人劝住了，并没有做什么，也没有说什么。 他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那日对清落的态度与平日里大为不同，倒也不是刻意改变，只是不知道心里哪里作祟，起了不满之意，非不信自己会关心她一般，连一日的请安也免了，到底是不愿意再见到她。 清落也很无奈。 丫鬟都以为清落会立即找时间进宫，虽然她们也不知道清落进宫能够靠谁，总不能直接告诉皇上，她不喜欢煜王吧。 清落实在是不急，是因为她知道，过两日她便会有机会。 因为过两日，便是清梨公主的生辰。 在清落看来，她一定会请她这个清梨公主现在还算挺喜欢的人的。 铺子这两日的帐到了，收益明显的比前些日子那种跌落谷底的收益不知道翻了几番。这样算下来，也不过是持了平。不过还有两个月，清落相信，她这一次的改变，不出意外的话是成功了的。 就连韩石在这期间见到了清落也不忘夸她几句。 听到这个时候的清落只会挑眉，调侃道：“瞧你这意思，是之前不愿意相信我？” “怎么会呢？”韩石忙笑着道，“小姐的手段，在铺子里初见到的时候，韩石就已经知道了。” 所以他才敢冒着险投靠了清落。 “行了行了，恭维的这些话就不必再多说了。”清落忙摆手道，“我让你找的人，你可找到了？” “还没有。”韩石皱着眉头道。 “还没有？”清落也跟着带着几分疑惑，“这东西有那么难找吗？”清落以为，不过是几日的事情，可没有想到，这么久的功夫，都没有找到那人。 “倒确实有不少人认得那把剑，可皆只是说看着熟识，没有一个人能够说出准确的信息来的，我若再要详问，那些人便连留都不愿意久留便离开了。” 清落听到这儿的时候，表情就变了，扯了扯嘴角道：“韩掌柜，我当初打算扶持你的时候，可没有想到你只有这点儿本事。”没有讥讽，甚至没有带别的情绪，可是，就是说得人讲不出话来，脸还火辣辣的疼。 “我是说过不必着急，可也没有说过是线索摆到面前了，问题还不会解决。”清落接着平淡道，“我不相信，这样明显的问题，韩掌柜的还没有看出来？” 对于这件事情，清落确实没有多大知道的欲望，不过是觉得知道的多一些对她的帮助也便大一些，仅此而已。 “是，小人一定办好。”韩石低头道。 他确实不是没有看出来，这么多人都能认出来，却没有人能说出一个字来，一定是中间有隐情的。他不过是个掌柜的，若是真遇上了什么江湖势力，那是完全没有招架的余地的。 所以现在这样告诉清落，不过是想要求她一个保证罢了，谁知道立即便被看出了心思。 他这会儿觉得羞愧，可清落却觉得并没有什么。因为她自从一开始选择这个人，便知道他的缺点，不利之处，两害相较取其轻的道理，清落自小便明白。他是利己，可利己是商人的通病，这一点，他已经算是好的了。 清落不在意这个人有没有什么会对自己不利的害处，只要她能控制的住，就都不算害处。 而且对于他来说，清落还是不同的。因为清落对他有恩，他便是利己，却不会选择背叛清落，这一点，清落有自信。 清落当时在钱掌柜面前要他做选择的时候，便将这一点想得清楚，她就是要他帮他，还要他的忠诚。 “大小姐，上次的事情……”韩石迟疑着道。 虽然他知道清落当时已经看到了，可他还是欠清落一个解释。 “不必解释。”清落挥挥手道，“我能够理解你这样做的原因。” 他能够结交一个人，自然比得罪一个人好，更何况现在他在为她办事，这样的做法无可厚非。 “多谢大小姐。”清落既然如此说，他若是再多解释下去，倒显得他自己小肚鸡肠心虚了。 “不过这样的事情，以后不能在发生了。”清落又补充道。 “小人知道了。”韩石忙回话道。 他这些日子已经能看得出来，清落这人，有肚量有手段，也有手腕，若不是个女子，一定能够有一番成就。 不过即便她现在是个女子，韩石也仍是不敢小看她的。 第168章 试探 清落原本指望的沈以微一直没有动作，这才让她不得不另辟道路。 不过这样也好，虽然她不怕沈以微暗算，可到底处处要防着人的滋味并不好。 可清落心中不解的是，她不觉得沈以微会放弃煜王。 像沈以微那样的人，可以看的出来，虽然平时沉默寡言，看着木讷内向，可实际上心中的想法极多，又是那种偏执的性子。若是喜欢上一个人的话，不管好不好，一定是认准了死理儿的。 清落之前见识过了沈以微的心思深沉，也在那次下药事件当中见识到了她的阴狠毒辣。清落并不以为，她会轻易地放过沈以柔这个与她并不怎么熟识的大姐。 上次春日宴，清落也见到了她为了取悦煜王特地准备的点墨舞，不得不说，她很懂得自己的优缺点，知道自己相貌比不过别人，所以便用轻纱遮面，朦朦胧胧倒是更激起了人的注意力。 可在这之前，她却从来都不显山露水，即便是常被人嘲笑，也依旧一言不发，这份沉稳，也是常人所少有的。 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清落才更加担心。 所以清落在回府以后，特地去了一趟卫夫人那里，想要试一试这沈以微。 清落来到卫夫人的院落之时，卫夫人还带着有些疑惑，毕竟近日清落的忙碌她是看在眼中的。 “大小姐怎么有空过来？”这话问得别有深意。 清落能在百忙之中过来，一定是有要事相议。 而她们俩人现在能谈的，唯一一件事，便是孟夫人。 在卫夫人看来，清落已经筹备了这么久，也该是时候对孟夫人动手了，可她却一直不急不躁的。卫夫人一直以为自己性子隐忍，却没有想到如今的大小姐却让她刮目相看，她以为她懦弱的时候，她却不声不响地将沈以嫣斗得败落，她以为她张扬的时候，她却乖乖龟缩，一句话都不说。 就像现在，她以为她要行动了，可事实上，清落却好像只是在与她闲聊。 可清落厉害到底于她而言是有利的。 不然她当初作出的选择便是一个错误，一个搭上了自己今后再国公府的生活的错误。 所以卫夫人第一次将自己的想法问出了口：“大小姐今日前来……” 清落听见她终于与平日的清心寡欲不同的语气，挑了挑眉毛：“莫急。” 这两个字像是针一般，将她生生的刺了一下。 什么时候，她竟然开始毫不掩饰的自己的想法了，还被人这样轻易地瞧了出来。卫夫人重新抬眼看向眼前这个不过二十岁的小姑娘，她这些日子的变化很大，甚至超乎了自己意料。 一开始卫夫人只以为这个丫头候着呢关于学会聪明了，可没有想到，竟会这样的聪明，聪明到让她有些害怕。 可清落这会儿像是没有注意到卫夫人的想法一般，自顾低头喝着茶。 一会儿，像是突然想起来了才问道：“对了，怎么没有见到以微？” 卫夫人奇怪地看了清落一眼。 清落好笑道：“我往姨娘这里来了这么多次，从没有见过她，若不是知道姨娘疼她，我还以为她和姨娘不亲呢。” 适当的玩笑，可以拉近两人的距离，尤其是现在这样关系的她们两人。 清落虽是实际上只认识了卫夫人这几个月，可却比从前的沈以柔了解她多了许多。 可这会儿卫夫人却并没有立即回应清落的话，她失了一下神，这才反应过来，向清落笑道：“怎么会呢。” 是啊，怎么会呢？ 在清落来之前，卫夫人刚与沈以微吵了一架，说吵也算不上，毕竟两个人都不是能够吵得起来的人。不过是为了一个煜王，闹得不欢而散罢了。 凭着沈以微庶女的身份，至多只能成为煜王的侧妃，卫夫人不愿意她做出这样的牺牲。她更想要沈以微嫁得第一点，当个正妻，也好少受些苦头。 这沈以微却是个固执的。 想起方才临走之前沈以微的目光，卫夫人觉得这个女儿她其实也是无可奈何的。 灵晴注意到了卫夫人情绪的变化，在一旁端起茶壶添茶道：“大小姐说的是，三小姐若是能有大小姐这样懂事，夫人便能省心了。” 既恭维了清落，又将方才卫夫人的失神归结于母女之间的小矛盾。 清落舒眉点头，心中却觉出了不对劲的地方。 而这个时候的沈以微，却在沈以文的院子里。 从前沈以微跟在沈以嫣的身后，没有少到这边来，不过沈以文的院子便很少进了。 倒不是因为沈以嫣和沈以文关系不好，恰恰是因为太好了。沈以嫣明白，沈以文不愿意见到她在她另外一个姐姐，面前张扬的模样，沈以嫣便不与沈以微到她的院子去。 多么可笑，分明都是姐妹，不过不是同一个母亲，差别却这样明显。 沈以嫣有孟夫人护着，沈以柔便是没有人护，也因着出身不同，足足高了她们一头，只有沈以微，没有依靠，也没有人帮助。 她分明有母亲，可是却因为母亲的卑躬屈膝过着仰人鼻息的生活，若是她不知道也便罢了，可她偏偏知道，还鼓励她这样做。 沈以微一向听卫夫人的话，可不代表她心中不会有想法。 对于这种关系有多痛恨，只有她自己明白。 “三姐？”沈以文惊讶道。 在沈以文眼中，这个三姐一向沉默寡言，别说是来她这里与她说话，便是在路上遇到，说两句话，她也是接不上的。可三姐却一直和二姐在一起。 其实沈以文明白沈以嫣的嚣张，也曾多次劝过，可次次都是以沈以微在中间做和事佬为结局，次数多了，她也便不说了。 心底里还是对这个三姐有关心的。 可是上次荷包的事情，被她看到以后，便有所不同了。 这是她的三姐，怎么样都还是她的三姐，可她心中还是会暗暗提防，毕竟，这个三姐平日里看着是那样的善良，可沉默的外表之下若是藏着一颗可怖的心，那便更让人生怯。 第169章 提醒 所以沈以文脸色很快就冷了下来，沈以微注意到了她的变化，却还是像从前一样热络。 沈以文淡淡问道：“三姐怎么有空过来？” “没有事情，三姐就不能来看你么？”沈以微笑着问道，脸上却因为沈以文的拒绝微微尴尬。 沈以文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她的脸，心中想什么不言而喻。 沈以微脸上立即露出受伤的神情，却没有接着说什么。 沈以文看得心中不忍，虽没有再多解释什么，却吩咐了丫鬟给沈以微准备茶点。这便是没有赶人的意思了，看惯了人脸色的她立即便明白了，这会儿非但不因为沈以文的冷脸生气，反倒是因为她没有直接将自己赶出去而高兴了。 沈以文这时候心情便更加复杂了。 “我当真是没有别的事情，只是想念妹妹了，这才来看看妹妹的。”沈以微看出了沈以文态度的软化，当即道，“妹妹也知道，我在这府中从来也没有个伴，而且她从前虽然……”沈以微说到这里的时候，突然顿了顿，“可到底也是个伴儿。” 房间中陷入一片死寂，沈以文并没有接话，沈以微也没有继续说，不知道是在调整情绪，还是在回忆着什么。 “唉。”沈以微突然叹了一声，“我在这府中，实在是寂寞。” 沈以微虽然没有说明，可沈以文却明白了她的意思。 只听沈以微接着道：“咱们府中人丁单薄，父亲膝下，一共只有咱们几个，二姐是那样，你我二人又不甚亲近，二姐又是……”沈以微说到这里的时候刻意停顿了片刻，这才接着道，“我这心里头，一直便没有个安稳的时候。” 她像是又想起来什么了一般，突然苦笑一声道：“我忘记了，你与我不同。我这种滋味，你不能体会得到。” 沈以文这会儿看着她这个从来沉默寡言的三姐，发现自己一点儿也不了解她。 在见到她露出爪牙以后，沈以文只觉得这个三姐藏得深，是个城府极深的人，却忘记了她受过怎么样的伤害，或许，只是她想多了呢。谁都有犯过错的时候，她的二姐也是，现在与大姐两人也算是和平相处。大姐也犯过错误，现在也没有人会因为那个错误来小看她。 若是平时，沈以文一定上前握住沈以微的手劝慰她了。 可是现在不一样，因为沈以文注意到了她提及到沈以柔的时候刻意的闪躲。 沈以文觉得她刻意隐藏了什么，况且，大姐性子温和，虽然如今变了个人一般，可也不是个坏心肠的人，沈以文并不觉得沈以柔有什么可置喙的地方。 “二姐她性子是跋扈了些，这个以文明白，好在她如今知道悔改，也和林少爷过上了琴瑟和弦的日子，可大姐。”沈以文说着抬眸看向沈以微，见她与自己对视，这才接着道，“大姐她却不是这样的人，大姐她心地善良，待人也很有进退，大姐又如何呢？” 沈以微干笑一声道：“是，是我忘记了以文你与大姐一向交往甚密。” 沈以文以为话说到了这里便算是了了，可却听得沈以微道：“不过以文，你……”沈以微迟疑着道。 “三姐有什么话便请直说，咱们姐妹之间还来不了这套虚的！”沈以文疾言厉色道。 从前沈以嫣为何事事都那样冲动暴躁，少不了这个三姐在她身后出谋划策，沈以文不说，那是因为她们两人都是她的姐姐，可这不代表她便是瞎子、聋子。 沈以文只以为这会儿沈以微是又要挑拨自己与大姐之间的关系。她和沈以嫣不同，能够辨得出来好坏善恶，自然也不会为人当了刀。 沈以微又是难堪一笑道：“四妹难道不觉得，大姐与从前不一样了么？” 沈以文点头，沈以柔醒来后性情大变，若不是她的那张脸，沈以文当真要以为她是另一个人了。 “大姐失去了记忆。”沈以文解释道，不知是在给沈以微解释，还是在说服自己。 “是啊，失去了记忆，不认识我们所有人，也就不记得从前的所有事情。”沈以微笑着道，“可是性子差别也不会这么多啊。四妹不说，可三姐不相信四妹没有发现，大姐她可是比从前聪明了不少。” “三姐到底想说什么？”沈以文皱眉问道。 “没什么，大姐醒来以后便对我生疏了，这倒没有什么，毕竟即便是从前，欺负大姐的人也不是我。我说这话，不过是提醒四妹你，小心着点。”应该说，明着欺负大姐的人不是沈以微，因为那些事情全让沈以嫣给做了。 沈以微说完，就要离开，却被沈以文拉住了袖角。 “三姐，你说这些话什么目的？” “没有什么，都是姐妹，提醒一下你罢了。”沈以微糯糯道，说出的话与她此时的表情大不相符，可却有一种诡异的和谐。 “那三姐恐怕是多虑了。”沈以文松了手，悠悠道，“大姐想来与以文亲厚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大姐虽然忘记了从前的事情，可还是以文的大姐，她对以文，和从前一样。” 沈以文想到了她之前送给清落的清露，她做出了选择，她和从前不一样了，可她还是自己的大姐。 “真的一样么？”沈以微毫不犹豫地揭破沈以文的话。 当然不一样了，如今的沈以柔不再受人欺凌，对于沈以文的帮助也不像从前那样感激涕零了。当然，沈以文在意的不是这个，而是…… 现在的沈以柔有话从来不与她多说，两人虽然还和从前一样亲近，可总像是隔了一层距离一般。 “你可知道，大姐她为何性情大变吗？”沈以微低声问道。 “为什么？”沈以文鬼使神差的便问出了口。 不是她听信了沈以微的话，对沈以柔产生了怀疑，而是她真的想要知道沈以柔到底是怎么了。她的大姐比从前更加冷绝了。 “因为……”沈以微眼波一转，“她是回来复仇的。” 第170章 保证 “这又是编的什么话出来？”沈以文冷着脸低斥道，“三姐当真是魔怔了不成，大姐她何苦来呢？竟要假装作失忆，然后又是什么复仇的鬼话？” “四妹不相信？”沈以微挑眉道。 “四妹仔细想想，自从她醒来以后，母亲她可有过安宁的日子？”沈以微反问道，她倒是不在意沈以文此时对她一脸的厌恶，“先是从前对她百般欺凌的二姐，接下来便是母亲了。她先是将二姐算计的嫁给了林家大少爷，还背负了和她从前一样的耻辱，现在呢？将母亲的管理职权抢走了，下一步她会干什么？应该就是这府中的管家之权了吧？” “这一切都是你的臆断，没有任何根据。况且，大姐她再有几月便要出嫁了，哪里会像你说的那样。”沈以文低声反驳道。 “出嫁？”沈以微轻笑着摇了摇头，“不会的，大姐她一定不会嫁给煜王的。” 沈以文皱着眉看着在自己面前笑得轻松的沈以微。 “大姐她便是嫁给了国师大人，也不会是煜王的。”沈以微道。 沈以文被她口中“国师大人”四个字说得一愣，沈以微也很满意地看着她呆愣了片刻。 沈以文后知后觉道：“国师大人不是不会娶亲的吗？” “从前是不会的，可是现在，谁知道呢。”沈以微笑着道，“现在不娶，或许不是因为不娶，而是因为大姐不想嫁呢。说起来我也觉得奇怪，知道大姐想，完全可以借助国师的力量实现自己想要的，可是她偏偏没有，现在可惜了，国师不会再回来了，这条捷径，大姐是走不了了。” “不过也是，大姐那样有远见的人，怎么可能会依靠别人呢。”沈以微看着沈以文陷入呆愣，接着道。 “还有呢？”沈以文扯唇轻笑道，看着沈以微的表情有些嘲弄。 “什么?”沈以微被她这突然一变的表情吓了一跳，短时间内不知道如何反应了。 在这之前，她猜想过沈以文的很多种反应，或是惊讶，然后相信她，像她想的那样，去对付沈以柔；或是生气，觉得她在胡扯，然后将她赶走；最差的一种情况，沈以文义愤填膺，然后要将她所说的一切，都告诉沈以柔。 可她都不是。 她太过平静了，平静到沈以微第一次觉得，她小瞧了这个四妹。 “你的说辞呀。”沈以文平静地浅笑补充，“你用来说服我去对付大姐的说辞啊。” 见沈以微不说话，沈以文接着道：“我还以为三姐有多大的本事，能够一次又一次的说动二姐听你的话，做你手中的刀，原来，也不过如此。” 沈以文嘴角微弯，她现在已经与沈以微差不多高，说话的时候又站了起来，所以这会儿低着头看沈以微，倒像是俯视的不屑一般。 沈以微在听到她“不过如此”四个字的时候，便已经知道，自己今日的赌博输了。 她输掉了自己在这府中最后一点筹码，输掉了沈以文对自己仅剩的一点信任。 不过即便是在这种心思被看穿的时候，她也不会直接暴露自己，她淡淡然站起身子：“我言尽于此，你信也罢，不信也罢。我只是觉得，不想要在母亲再次遇到了什么事情的时候，看到你哭了。” 说完话，沈以微便快步走了。 沈以文明白，沈以嫣与孟夫人的争吵，她们几人的崩溃，沈以微都看在了眼中。 要是这个时候，沈以文还觉得自己这个三姐柔软善良，那恐怕就是没有脑子了。 一直到走出了沈以文的院子之时，沈以微才露出了恼羞成怒的表情。她没有想到这个四妹竟然心思如此敏捷，她的想法根本瞒不过她的，她还有着与清落相同的耐心。硬是逼着自己将所有的底牌全部扔了下去，然后才告诉自己，她根本就没有打算跟自己站在同一战线。 这种感觉，真是…… 让沈以微恼怒却没有办法。 好在，她还有最后一张底牌，不到关键时候是绝对不会用处来的。 想到这里，沈以微轻笑了一声。 她一定会赢到最后的。 “上次春日宴，以微的表现当真是让我们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啊。”清落笑着对卫夫人道，言下之意便是沈以微并没有那般普通，她或许有更好的出路。 “不过是个庶女，相貌不行，礼仪不行，今后只盼着能嫁一个如林家那样的家世，便算是好的了。”卫夫人不在意道，好像对于方才清落的赞扬并不以为意。 不等清落说话，她便接着道：“以微她和以嫣不同，和你更是不同，我只想着她今后嫁个世家，好不受苦。”卫夫人的眼中，满是平淡。 可清落这会儿却明白，卫夫人这是在对清落下保证。 卫夫人知道，沈以微之前参与那件事情是犯了清落的忌，她心中对沈以微是有着提防的，可是沈以微…… 偏偏她又没有劝阻得动，只好先在清落这里做保证。 “姨娘莫要这样贬低三妹，我瞧着三妹却是不错，姨娘那日未曾见着，几个王爷都被三妹的点墨舞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呢。”清落却不在意道。 卫夫人闻言抬头看向清落，确认她眼中没有讽刺的意味，这才放心，苦笑一声道：“王爷们眼高，不过是给国公府的面子捧个场罢了。” 清落眼中还是不赞同，可卫夫人也不敢再多说了。 卫夫人此时已经看了出来，清落是当真不介意沈以微对煜王的觊觎，可是算计她的事情，卫夫人明白，这件事情没有那么容易就了结的。 正在这个时候，从沈以文那里出来了的沈以微过来了。 她方才与卫夫人闹翻了，可这会儿却是来认错的，阴差阳错的听到了卫夫人对清落说的那一番话之后，沈以微便不满了。 不过到底是在清落跟前，沈以微还是没有敢表现出来的，直走到跟前，欠了欠身子，低声道：“大姐。” “嗯，方才还在奇怪你去了哪里，这会儿便回来了。”清落笑道。 第171章 假意 “大姐这话说得奇怪，咱们姐妹各有各的院子，我怎么好一直赖在姨娘这里呢。”沈以微笑着应道，这一句话，说得倒是寻不出错来。 可毕竟卫夫人是沈以微的亲娘这一点是几人都知道的，这一句话说出来虽然能够避嫌，可又显得格外的生分。 所以这会儿说出来的时候，灵晴先是一愣。 不过卫夫人倒是反应很快：“这以微这会儿也来了，我不及你们孩子能够有许多话说，若是大小姐有什么话想要与她说，大小姐随意。” 这便是将沈以微交到清落手中的意思了。 清落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头。 沈以微像是没有注意到这句话的深意一般，浅笑着看向清落道：“不知道大姐来找以微有什么事情？”一如从前的谦卑。 可清落只看到了笑里藏刀。 这短短的一会儿，便成了自己要害她们一般了，还当真是好笑。 “不过是好奇你为何不在罢了。”清落随口道。 “那方才……”沈以微没有说完，目光在清落和卫夫人之间流转，好像只是寻常闲聊一般。 “方才啊。”清落浅笑着重复，“我在跟姨娘说，上次春日宴之时，三妹的点墨舞当真妙绝，我正想着，什么时候向三妹学学？”清落眼睛晶亮地看着沈以微，好像真的十分想要她教自己一般。 “只要大姐有时间，以微随时都有时间教大姐的。”沈以微答应得很豪爽，像是忘记了自己为了研究出这套舞耗费了多少心血一般。 不过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如今要教给别人，她还没有什么吝啬的。 “那好，这些日子为了铺子的事情，我还太忙，等过几日，闲了下来，我便来向妹妹学这点墨舞。”清落也惊讶于她的大方，不过她也不是真的想要学一个舞。 清落不知道，方才沈以微和卫夫人争吵，正是因为这点墨舞惹起的。 沈以微进门的时候受了气，这会儿趁着清落提及，诚心不想要将这个话题越过一般：“不过大姐一向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的，以微不知，怎么惹得大姐想要学了？” “原先我对这些东西是不大有兴趣的，不过见了三妹的点墨舞便觉得不同，只觉得格外引人，三妹跳起那舞，便如同仙女一般，婷婷袅袅，如烟幻化，仙气萦绕。”清落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 到底是好听的话，谁听了也不会不高兴。 沈以微这会儿也是如此，不过她一向喜怒不形于色，面上倒看不出来什么，更重要的是，她这会儿正怀疑着清落说这些话的目的，她的舞是独特，可清落从来都不注意这些，她并不觉得，她能够独特到让她腾出自己掌管铺子的时间来跟着自己学舞。 沈以微是个谨小慎微的人，也是个利益至上者，在她的眼中，所有的事情，一定要有利益才会去做。就像是喜欢煜王这件事情，从她一开始见到他，便注定了她会为他沉沦，可若煜王不是王爷，根本只是个普通百姓，沈以微即便是再喜欢，也不会想要和他在一起。 她自己是这样，在她眼中的别人，比如清落就也是这样的。 所以正当她在疑惑的时候，便见到清落的脸颊突然绯红。 然后她声音便低了一些，欲盖弥彰一般不想让旁人听到的声音道：“当然，更重要的还是王爷在我跟前赞过这舞。” 沈以微愣神。 这舞吸引了煜王的注意力她是知道的，可他并没有表现得有多么喜欢。 甚至还是过了几天才来找自己的，她一直以为，在他心中，这舞也不过如此。 可现在听到清落亲口说出，煜王曾在她面前赞过她的舞，这种又惊又喜的感觉一下子便涌了上来。随后便是疑惑，煜王怎么会在清落面前称赞自己呢？他们两人的事情清落是不知道的，他还是想要娶清落的，这一点沈以微也知道。 然后沈以微便得到了答案。 只听清落声音低低的，带着与平常的清冷不同的气息，那是一种娇羞的甜甜的嗓音：“他说想要看我跳，话说一定会很美。”清落欲言又止，好像后面的话不能说一般。 如果说方才沈以微还能掩饰得住自己脸上的表情，现在便怎么也压抑不住了。 清落的说话声音很小，可在沈以微听来却格外刺耳。 她不是没有想过清落说这些话是来刺激自己的，可是她明白，煜王现在就是喜欢清落，就是想要娶她，也就是愿意为了她放下身段。 想着自己喜欢的人对另外一个女子屈尊讨好，即便是想着，也很难受啊。 不过沈以微很快便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 毕竟清落不过是一时的得意，即便是她现在得煜王的心又如何，她不过是出身比自己好罢了。煜王已经答应了自己的要求，所以即便是煜王最终娶了清落，她也不会得意很久的。 清落看着沈以微一点一点恢复到平日里的淡定，便觉得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她方才的话一出来，沈以微便泫然若泣，又很快恢复了正常，这很奇怪。 不过让清落满意的是，沈以微果然心中还是有煜王的，不然不会那样在意他的话，可是又是什么原因让沈以微放弃了对付自己呢？ 要么是她还在等一个机会，沈以微是一个谨慎的人，她不会贸然行动。 要么便是她不怕自己嫁给煜王，为什么会不怕呢？这不可能，可她一定是得到了什么保证，不管是什么保证，清落都不以为煜王会娶沈以微的。 毕竟身份不合，沈以微自己心中明白，煜王也明白的。皇上和贵妃那里便更加明白了。 清落已经将沈以微试探过了，接下来的事情也全看她自己的判断了。 于是，清落上前道：“那便如此说好了，我过两日闲了便来学这舞。” “好。”沈以微爽快应下，面上看不出一丝不喜，可心中早已经在滴血。 她面上不能表现出来什么，只能假笑着送清落走。 卫夫人也在原位上静静地看着两人，没有多话。 第172章 娘亲 直到清落彻底离开，房间内的两人这才彻底变脸。 灵晴看着原本一个面淡若水，一个笑靥浅浅，现在全都冷下了脸，房间内的温度瞬间降了下去。灵晴不敢看两人，知道接下来两人一定有话要说，欠了欠身子，出了房间，临走时还将门合上了。 灵晴将门合上的一瞬间，沈以微便直接跪在了地上。 卫夫人还像方才一般，没有动作，手中还捧着一本方才未看完的经书。 时间静静地流淌过去，先生气的人竟然是卫夫人，她将那本经卷往桌上一扔，在原本安静的房间内显得格外响亮。 沈以微这才抬头道：“女儿不会后悔的。” “你……”卫夫人面色复杂地看着沈以微，突然叹了一口气，这才无力道，“你也听到了方才你大姐的话，煜王他心中也有大小姐，你和他……” 是不可能的。 这句话没有说完便被沈以微打断：“谁知道呢？” 也不知道为何，沈以微听不得别人说她和煜王不可能在一起的话，或许是因为那会勾起她内心一直掩饰却无处藏匿的自卑，又或是因为，她怕听得多了，那便成了真。 紧跟着，沈以微又补充了一句：“谁知道大姐说的话是真是假呢。” 这句话也成功地挑起了卫夫人的怒火，她压着声音道：“可他们两人的亲事是真的。” 沈以微没有将自己和煜王约定的事情告诉卫夫人，也没有将两人在一起的事情告诉卫夫人。所以这会儿卫夫人这样的话她无从反驳，只能倔强地说一句：“不会的。” 不会的，她不会让那成真的。 “你要做什么？”卫夫人沉着声音问道。 “不做什么。”沈以微闷闷道。 其实她想要说的不是这些，她想要问，为何在别人面前那样贬低自己，为何要那样轻易地便将她推出去，为什么要相信沈以柔也不相信自己。 可是这些，她都没有说出口。 就像卫夫人，这会儿突然语重心长地叫了一声：“以微。” 沈以微应了一声，不等她说话便道：“以微知道姨娘要说什么，也知道姨娘在担心什么，姨娘放心，你担心的一切，都不会发生的。”沈以微低着声音，却格外坚定。 卫夫人关心的话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来。 她不知道沈以微是不是理解了自己的意思，她不愿意沈以微做妾室，她便是，所以她知道妾室有多么委屈。她是自己的女儿，她怎么会不向着她呢？ 只是卫夫人的话被打断了，她到底没有听到她母亲对她的爱意。 沈以微看着卫夫人目光犹豫，以为她不相信自己，索性行了个礼，然后站起身子走了。 其实卫夫人没有要责罚沈以微的意思，也没有不相信沈以微的意思。 她只是，只是担心沈以微罢了。 清落这些日子稍微闲下来一些，这才想起了还有一位等着自己请喝茶的温丞相。 不得不说，他的声音是自己听过最好听的，他的容貌也是自己见过最美的。 这样一想，清落便想起了颜鹤。 微微一思索，还是没有去见温丞相。或许是在这个时候去见一个与他相似的人会让清落有一种莫名的负罪感吧。 不过清落还没有反应过来，她一个做事情只考虑利弊的人，竟然在这件事情上去在意那莫名其妙的负罪感了。 着实奇怪。 清落自己心里不懂，也没有拿出来给被人说。 这份好容易滋生出来的情绪，就那样被掩藏在了阴雨霉湿地，逐渐消失。 隔着很远的距离，丞相府的正堂里面，上座上一个白衣男子懒懒靠在椅背上，衣摆逶迤在地，没有丝毫萎靡不振的感觉，光线从正对着的门外洒进来，为他周身渡上一层光圈，反倒是更显得几分仙气。不过手中所抱之物，便足足将他的仙气分走。 一直纯白色毛的猫儿，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杂色，眼珠是蓝色的，看向人的时候，带着一种奇怪的狠厉。 温玉就那样躺着抱着那只猫在怀中哄着，猫儿很听话，时不时蹭一下他的衣袂。 正是这个时候，府中一个下人进来，那猫立即抬头看过去。 下人还没有看到温丞相的脸，倒是先被那猫儿盯得心中发毛。分明方才在丞相怀中那样额乖巧，可这会儿看着自己的目光却像是在瞪自己一般。 温丞相轻抚了一下猫儿的毛，这才转过头来看向来人。猫儿经过温玉的顺毛，重新转过了头去，像是傲娇地撇过头一般，不再看来人。 那下人见到温丞相的脸，饶是平日里总是看见，却还是会被惊艳到，实在是太美了。他们私下里一直觉得，温丞相时常不出门，就是因为这张脸。尤其是那一双眼睛，极为透彻漆黑，像是装进了这万象纯真。 可只有熟悉温丞相的人才知道，他可是个半点都不纯真的人。 下人看着温丞相那张清冷的脸，浑身上下头透露着一股子疏离劲儿。分明方才面对着猫的时候还那样的柔和，那样的亲切。 果然，这一人一猫，当真是…… 下人看着温丞相的脸，摇了摇头。 温丞相垂眸，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心情，反正他是在那张脸上什么也没有看出来。 下人离开后，温玉才将怀中的猫儿转过来面向自己。 良久，传来一声好听的声音：“你娘亲她，都不愿意看你呢。” 旁边的流风听得一脸茫然，什么时候容喜有了娘亲了？不过看着温丞相这会儿的脸色，流风还是没有敢问出来，旁人或许看不出来，可他却明白，丞相这会儿心情不大好。 温玉怀中的猫儿却像是感应到了他此时的心情一般，转头凑到温玉跟前，宝石蓝的眼珠转了转，随后舔了舔温玉莹白纤细的手指。过了一会儿，像是觉得只是舔还不够，有用自己的头蹭了蹭。 流风摇了摇头，或许这猫儿只有在面对温丞相的时候才会这么乖巧听话吧，也难为温丞相，每一顿都是亲自喂的，也难怪。 第173章 超额 两个月的时间过去，清落一直不声不响的，直到管家将近些日子铺子里面的账目拿到了国公跟前，管家是个沉稳内敛的人，在大多数情况下，可以算得上是严肃，可是这会儿，眉眼却忍不住的上扬。 国公看着他眉梢皆是喜意，有些好奇，这些年来，已经很少有事情能够触动到管家的情绪了。 除了国公府和国公的事情。 孟夫人正巧也在，她这些日子一直安静呆着，就像想要看看沈以柔在管理铺子方面有什么本事。这会儿看到管家捧着账簿来了，她还有哪里不懂，一定是因为清落之前说的那些话。 其实清落的能力，她已经看到了。在最早她开始查账的时候，不过是有些不甘心，不甘心败在了一个小丫头的手中罢了。 她分明还那么小，而且她自小便注意着一直没有给沈以柔教什么礼仪规矩，琴棋书画也是不必说的，识字算数更是没有教过。 可清落的表现实在是太过出人意料。 旁人只是感叹清落的优秀，感叹她舞技之精妙，感叹她聪慧大方，可只有孟夫人不同，她感叹的，还有清落是如何学会这些的。 国公将沈以柔自小便交到了孟夫人手中，从此便再也为管过。 孟夫人一开始还做足表面功夫，可后来，老夫人离开，国公也从未问起过这个孩子，甚至连见也不用见，所以在沈以柔的教育上，可想而知，孟夫人根本就没有管过她。 孟夫人想着清落那一张脸，顿时觉得她妖孽了起来。 心中产生了许多怀疑。 可是偏偏，这份怀疑她谁都不能说。 因为她不能让国公知道，她曾经那样对待沈以柔，即便是如今的国公并未表现出对清落的看重。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上次沈以嫣反被清落坑了一次，从此搭上了自己的名声以及自己的亲事。她们都以为清落没有学过书法，写字一定是拙劣不堪，可谁能想到她写的一手好字，而且看那落笔，早已经是形成风韵了。 她还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 孟夫人在心中想着，而她不知道，此时的国公听着管家的说法，也是同样的想法。 孟夫人回过神来，见管家还在给国公说着那些铺子经过清落改变之后的现状：“老爷还记得古珍阁吗？还有述古斋。” 国公点头，他当然记得，一个是自己的铺子，另一个嘛，是西凉最大的古董铺子。 当然并没有他应的那样简单，因为述古斋是天下闻名的古董铺子，可不单单是一个铺子这么简单的事情，要想将铺子壮大很容易，要想闻名，却没有那么简单。 “怎么了？”国公问道。 “老爷。”步管家眼中带着异样的色彩，旁的不说，这种色彩国公已经很多年没有在他眼中看到过了。 “这两个月的时间，古珍阁的收益已经赶上了述古斋。”管家眼中放着光芒。 “什么？”不要说是国公了，便是孟夫人这会儿也是惊讶得不得了，古珍阁是万年老二，还是被扔下了很远的万年老二，虽然国公平日里不管这些事情，可孟夫人却是知道，国公是喜欢古董的，对于这家铺子也是格外的重视。 管家淡淡瞥了孟夫人一眼，不去理会她复杂的目光当中都埋藏着怎么样的情绪，而是跟国公解释道：“而且，之前大小姐所说的，收益提高一番，眼见着便要完成了。” “将要？也就是说还没有到？”孟夫人见缝插话道。 管家这次连瞥都没有瞥孟夫人一眼，直接将那本账簿放在了国公跟前，孟夫人离得近，也能够听到。 她在家也是学过这些的，不然也不会直接帮沈府管理铺子，所以这会儿一瞧见那上面的账目，便立即明白了。这才只过了两个月，管家口中的差一点，是真的差一点。也就是说，清落不仅照着她所说的那样达成了目标，而且还超额完成了。 “好！好！好！” 一连三个“好”字，足以证明国公此时的心情。 孟夫人在在一旁转了口风：“以柔当真是厉害，没有想到，小小年纪竟有这般本事，从前那样大动干戈，妾身还担心呢，现在看来是完全不必了。当初郑老板一心要留下，也是源自对古珍阁的爱，现在看来，也是实现了。” 孟夫人的话很体面，听着也觉得正是一个母亲对女儿的称赞。可若是仔细琢磨起来，却又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她在这个时候提起郑老板，就好像清落并没有多大的功劳，这一切全是因为那些老板原本就在努力的缘故。 孟夫人这是打着国公不了解那些掌柜的主意。 可没有想到，国公听到孟夫人提及郑老板的时候，却皱了皱眉头：“郑老板？” “没错。”孟夫人试探着看向国公，“老爷记得他？” 郑老板对古董的热爱，是个熟识他的人都知道。 “嗯。”国公淡淡应了一声，随即看向管家，“他还在？” 国公不只知道他热爱古董，也知道他是个唯利是图、不择手段的人，原本国公应该与他是志同道合之人，都喜爱古董，可是却因为这一点不喜欢他。国公知道清落将那些铺子大整顿了，他原以为，像清落那样大刀阔斧，眼中揉不得沙子，一定是留不下郑老板这种人的。 可谁能想到，他不仅留下了，还受到了清落额外的照顾，将这样重要的一家铺子交给了他。 “没错。”管家点头，当初他也很疑惑，毕竟郑老板那次闹事来了，之前为难清落也绝对没有手软。 “这倒是……”国公露出了思索的表情，想了很久也没有说出来。 管家这会儿却看出了国公的心思，他想起了当时的自己，他问过清落这个问题。毕竟，郑老板算是背叛过人的人，为人也不怎么好，实在是，太过害怕他反咬一口了。 管家对国公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是之前大小姐给老奴说的话。” 第174章 愧疚 事实当然没有那么简单，管家记得当时他问清落的时候，清落立即露出了讥讽的表情。 清冷的声音带着几分嫌弃：“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管家您管理国公府这么多年，这么简单的道理还没有想到？”管家突然就疑惑了，这大小姐怎么越来越放肆了，现在连表面上那点儿尊敬都不给他了吗？ 还有清落那自信得管家不敢直视的神情。 清落说：“况且，我用的，一定是我能够掌控住的人。” 郑老板是，韩石是，甚至国公府的人，也是。 不过这一点是清落在心中想的，管家并不知道。 听到管家的话的时候，国公愣了一下，随后低声喃喃了一遍：“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管家和孟夫人都不知道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国公为何要反复的念叨。 更令两人惊讶的是，国公又说了一句：“原来是这样吗？” 管家这会儿却是有几分明白了，因为在一个多月以前，他们便是在这里质疑清落的能力的。 虽然当时国公一句话都没有说，可他一句话都没有说便证明了他的态度。是他一时高兴想要清落来管理铺子，清落一句话都没有多说便应下了，可又是他在跟着别人怀疑清落。 他活了这么大半辈子，到最后却还没有一个小丫头活得透彻，这样的道理她都懂，可她却没有站在制高点上来责怪自己。 甚至，若不是这会儿管家说出来，他都意识不到自己的错误。 或许，他错的还不只这一点。 现在倒不是国公一人在沉思了，管家也在想。 他因为从前的事情，对这个大小姐充满着敌意，可人家大小姐又有什么错呢？他又想起了自己因为迁怒在大小姐小时候对大小姐的忽视，他身为管家，国公不在府中，有事情国公不知道，可他确实知道的。 可那时候的他，一腔愤懑，哪里会管。 也直到现在大小姐这般厉害的时候，他才意识到了自己当初做错了。 可是一想到从前的事情，管家看着孟夫人的目光便愈发的冷了。 孟夫人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加上方才管家对孟夫人的态度，孟夫人其实并不意外。 若说原来管家对孟夫人还有尊敬，那是因为管家感谢孟夫人这些年帮助国公，给他分忧，管理国公府以及铺子这些大大小小的事情。 可是在发现孟夫人从中牟利的事情以后，管家对孟夫人的看法立即就变了。国公或许可能为了两人之间的夫妻情分或是别的感情而对孟夫人有所宽容，可管家不行，管家的存在便是为国公分忧，处理国公府事务，现在这样一个人利用私权，谋取私利，这是管家眼中容不得的。 所以可以说，自从那件事情之后，管家看孟夫人的目光就已经冷了很多了。 相比较这个孟夫人，他如今倒是觉得大小姐更好一些了。 “以柔她，现在在做什么？”国公问道。 方才知道收益时候有多么喜悦，他现在就有多么愧疚。 他的女儿承受了多少委屈，这些日子她日夜忙碌，可他呢？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问过，甚至，连见到她的时候都那样的不耐烦。 国公又想起来前两日见到的清落脸上的伤痕，她看着锋利，遇到事情却常是不言不语。 她是真的不喜欢说吗？不是，她一定是将这些委屈都默默吞进了肚子了，至少在国公现在的心里，是这样的。 她为什么不跟自己说？还不是他这个父亲做的不称职。 所以，在听到管家这时候的答话的时候，国公便更加的愧疚了。 “大小姐，这会儿应该还在古珍阁吧。”管家平淡道。 国公脸上的愧疚之色愈加明显，他突然又想到了孟夫人方才所言，提到了郑老板。方才他并没有多想，可不代表着这会儿他静下心来不会多想，孟夫人方才话中意思，分明是在暗示着自己，清落她根本就没有做什么。 可是现在清落在干什么，在外面忙碌，而他这个好夫人呢？ 这人一旦起了不满的心思，嫌弃的地方只会越来越多。 国公对比起清落如今的成绩，想起了前不久孟夫人做的错事，顿时便觉得她满身都是错处。 这时看着她送过来的糕点，虽然色泽诱人，香滑可口，可现在看着竟有些无味了。 孟夫人还不知道，她方才便是正在服侍国公用糕点，现在被管家打断了，她手才伸过去，便见国公皱了皱眉头：“你若是喜欢吃便带回去吃吧，我现在还有事。” 孟夫人讶然，因为国公的语气中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烦。 不过孟夫人表情掩饰的很好，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然后问道：“老爷这个时候用糕点，还要去干什么？” “去看看以柔。”国公匆忙起身，只给了管家一个眼神，管家立即，明白，吩咐下去准备轿子。 孟夫人在原地极力克制着自己的表情，不想要将自己内心的恼火暴露出来。 可是事实上是，国公现在急匆匆的想要去看清落，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或者说，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她。 孟夫人方才还劝自己，不过是个小丫头，做不出来什么成绩，可看着那收益，她可以说是很震惊了。可是更让她震惊的是国公此时的态度，自她进府，她便知道，国公不喜欢沈以柔，可是还是不免提防着。 可方才，国公脸上的，分明是关心，是愧疚。 一个男人的愧疚之心，有多么的有用，这一点孟夫人深有体会。 只是，清落只在短短的时间内便赢了她了吗？ 国公方才分明是已经对她没有了耐心，在这个府中，若是国公都对她没有了怜爱，那么她还有什么立足之地？ 管家之权被分走，没有儿子，甚至她还四面楚歌。 原本孟夫人这些日子是没有打算动清落的，可是她实在是太耀眼了，耀眼到她立即便想起了那道她怎么也比不过的月光，耀眼到她恨不得现在就将她除之而后快。 第175章 胭脂 孟夫人回到自己的院子之后，心情一点儿都不好。 李婆子看了出来，又想了想最近与平日里比已经安分了不少的孟夫人的状态，只觉得她现在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 孟夫人经过一路上的心理调整，终于将自己的怒火压下，她不能在这个时候针对清落。 若是从前有国公的信任还好，可是现在呢？ 想起来国公临走之前看自己的眼神…… 不，国公临走之前根本就没有看孟夫人。 不过在那之前他看她的目光已经足够冷淡了。 孟夫人将这些事情在心中一盘算，更觉得自己如今不能够打草惊蛇，她如今不是十几岁意气用事的小姑娘，这么多年了，不是白沉淀的。 这样想着，孟夫人看着桌上自己方才送去国公那里的食盒，他才吃了一口，剩下的又全部被她给带了回来。 孟夫人这会儿还能气定神闲地将食盒打开，拿出一块糕点送入口中。 她吃着吃着，眉头逐渐舒展，这糕点是她特地盯着厨房的人做的，入口即化，清新不腻，与一般人做的糕点是不同的，简直可以和宫中的御厨相比了。 这厨子是她特地寻回来的，如今国公没有吃多少，她自己吃着也不错。 “夫人吃着这糕点消消火，那丫头不懂事，夫人您莫要气到自己了。”李婆子都不必想的，这府中能让孟夫人恼火的，唯有清落一个了。 “谁说我生气了？”孟夫人挑眉讽笑道，“还有，谁说那丫头不懂事了？” 李婆子一脸不解，孟夫人这是怎么了？ 孟夫人从来不在李婆子面前掩饰自己的心情，她回来的时候分明是有气的，可这会儿脸上的笑，又是真的，着实让人觉得奇怪。 孟夫人却像是没有注意到李婆子的疑惑一般，手下骤然收紧：“那丫头如今倒是好得很哪，她说要将那些铺子的收益提高一番，眼看着是要做到了。” 李婆子瞪大了眼睛，这才过了两个月，竟然，竟然真的做到了。 这个大小姐竟然如此厉害，也难怪，难怪一个两个的都不想要放过她呢。 李婆子如是想着，却忘记了收敛自己惊讶的表情。 “你也觉得惊讶是吧？”孟夫人浅笑着问道。 “夫人，您别生气……”李婆子看着孟夫人这淬了毒一般的笑容，突然觉得有些瘆人。 “我没有生气，我为何要生气呢？”孟夫人继续笑着，“我以她为骄傲还来不及呢，既然以柔这么厉害，我这个做母亲的不表示点什么也不好，别的东西她如今一定也不缺，去，将我那收着的流韵的胭脂给以柔送过去，给她道一句恭喜。” 若说方才李婆子还只是惊讶，这会儿便已经张大了嘴巴，不知道如何反应了。 孟夫人居然会送给大小姐东西，还是那盒宝贵的流韵胭脂。 流韵楼是西凉有名的胭脂水粉铺子，这家的东西千金难求，便是宫中的娘娘们也想着法子的想要，孟夫人和那家铺子的老板认识，即便是这样也不过有几盒罢了。莫说是她自己，便是沈以嫣、沈以文她也没有给过的。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孟夫人又拿起一块糕点，睨了李婆子一眼。 李婆子还欲再说什么，可被孟夫人的目光吓退。 李婆子应了去取，孟夫人捏着糕点的手微微颤抖，脸上的表情狠厉且狰狞，她嘴角微微扬起，不像是单纯的生气，还带着一种不甘心。 沈以文来的时候，正好碰见了李婆子捧着盒子回来，流韵楼的东西便是盒子也与别家不同，沈以文一眼便人了出来：“母亲平日里都宝贝得舍不得用，怎么这会儿倒是取出来了？”沈以文问的随意，也没有想到孟夫人是拿出来送人的。 李婆子见孟夫人没有说话，便自行答道：“这是夫人要老奴拿去送给大小姐的。” “给大姐？”沈以文立即惊讶地转头看向孟夫人，目光有些复杂。 “你大姐她此次立了大功，我身为家中主母送给她一个礼物也是应当的。”孟夫人说得平淡，好像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一般。 沈以文疑惑地看向李婆子，李婆子便将事情给沈以文解释了一遍：“总之，大小姐这一番改变非但没有失败，反倒是将铺子的收益提高了一番，古珍阁也将代替原先的述古斋成为了咱们西凉国第一大古董铺子。”李婆子说这些的时候，脸上表情有些古怪，若这会儿问自己的是沈以嫣的话，她大可以一边骂一边说。 可现在问自己的是沈以文，便不同了。沈以文她善良，单纯，更重要的是，她和大小姐关系很好，很关心她。 李婆子说完了以后，沈以文愣了一下，随即一笑道：“是个大功。” 很快又笑得灿烂：“没有想到大姐竟然这么厉害。”全然没有注意到孟夫人讥讽的笑脸。 不过到底是在面对自己的女儿，孟夫人没有再发怒，也没有多说什么。 沈以文看向李婆子：“婆子是这会儿便要送去吗？” “是。”李婆子垂首道。 “正好我一会儿要去大姐那里看她，我捎过去就好。”沈以文笑着从李婆子手中接过东西，随即她像是想起来什么一般，转头看向孟夫人，“大姐这会儿应该不在府中吧？” “对，不在。”孟夫人肯定了沈以文的猜测。 沈以文点头：“那我一会儿再过去。” 沈以文走了之后，李婆子才转头跟孟夫人说道：“四小姐她太善良了。” “嗯？”孟夫人转头看向她，眼里的意思很明显，善良有什么不好吗？ 李婆子：…… 夫人你还记得以前自己说的话吗？ 身在深宅大院，尤其是有可能身在后宫，最忌讳的便是善良，善良最害人。 孟夫人这会儿倒是笑了笑，很柔和：“有时候，适当的善良也是好的吧。” 不得不说，是因为沈以文这个女儿优秀到让她骄傲，所以即便是她的一些小毛病孟夫人也可以接受。除了上次…… 孟夫人目光变得幽深，沈以文不愿意嫁给瑾王。 第176章 看望 其实对于沈以文而言，或者说，对于凉城所有女子而言，瑾王都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而且孟夫人看得出来，瑾王分明对沈以文有意思，实在是可惜了。 孟夫人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如果说，原先孟夫人对沈以文只有五分疼爱的话，在沈以嫣出嫁以后便提到了八分。如今沈以文在她心中格外重要，她不会看着沈以文屈身低嫁的。 至少在她眼中，她上次能够宽容沈以文一次已经是难得，毕竟沈以文还小，可以后，便不会了。 这样想着，孟夫人重新抬头看向沈以文，眼中充满了对她的期许。 沈以文看到了，只当没有看到一般。 她低头看着手中接过来的胭脂盒，这盒子做得极为精巧，图案构思也精妙，便是沈以文，从前也未用过这样好的胭脂。不过她心中没有嫉妒，没有难受，相反，若是母亲能够接受大姐，她们两人能够和平相处，沈以文是高兴的。 孟夫人见沈以文纤指细细摩挲着胭脂盒，整个人还在发呆，只以为她是喜欢这胭脂。 慌忙解释道：“以文若是喜欢，母亲下次再给你拿回来一盒，这一盒，先给你大姐，好不好？” 说最后三个字的时候，是孟夫人从未有过的态度柔和。 孟夫人没有得到沈以文的回答，面色不像方才那样好看，以为沈以文要跟自己使小性子，登时冷下了脸还要再说什么，便见到沈以文扬起头来：“母亲想什么呢？以文不在意这些东西的。” 她是不在意这些胭脂水粉一类的东西的，像是方才出神，让母亲误会了。 她突然抬头一笑，惹得孟夫人一愣，不知道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可见到她这样懂事，孟夫人不免欣慰了些。 沈以文没有在孟夫人这儿呆多久，出了东院她没有回自己那里，而是直接去了清落那里。 去清落院子的路上会经过听雪阁，沈以文不免停了下来，看着那扇紧闭的大门，鬼使神差地便推开了。里面什么都没有，迎面看到的是石桌石凳，虽然与颜鹤公子不甚相熟，可沈以文能够想象的到他坐在那里，白衣胜雪的样子。 沈以文接着往里面走去，青竹翠绿，好像永远也不会褪色一般，可住在这里与青竹相映的人却已经不会再回来了。 看到后院的树的时候，沈以文动作一滞，几棵梅树，这会儿还正是翠绿的时候，树上并没有花。虽然不是秋季，可地上有几片飘零的叶子。 透露出了几分人去院空的寂寥。 清落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还是和国公一起回来的。 沈以文看到国公在的时候一愣，道：“父亲也来了？” “嗯。”国公看到沈以文会在清落这里也是惊讶的，不过他一向没有什么表情，这会儿也是一样，只平淡地应了一声。 沈以文原本也是想要来找清落的，这会儿国公也在这里，她倒是先有了几分不自在。 国公一直以来都对几个儿女不甚关心，沈杭儒还好，毕竟还有朝廷上的事情要国公来教导，时间久了她们这些女儿与国公都有几分生分。 清落却全然没有注意到一般，看向沈以文：“怎么这会儿来了？”语气随意，就像平时只有她们两个人那样。 清落目光看向沈以文，下移，自然也注意到了她手中拿着的东西，也注意到了那盒子的不同之处，挑了挑眉毛。 沈以文看着国公的脸，这遇到的实在有些巧，倒显得有些刻意，她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再看了一眼清落的目光，沈以文还是说了：“这是母亲要送过来的，说是大姐这次为国公府立了功了。”毕竟孟夫人对清落的态度有所软化，沈以文还是不免想要帮她说句好话，“这胭脂母亲向来舍不得用的，我一直垂涎也未曾得呢。” 她没有解释自己只是机缘巧合下来的，知道清落聪明，只需要一向便能怀疑出她突然这个时候来的来意。 可清落一句怀疑的话也没有，只平淡地点了点头：“母亲费心了。” 国公也注意到了，这会儿想起来自己方才对孟夫人太不不算很好，现在想起来，孟夫人好像方才也没有做什么，不过是他一时迁怒，才将她特意来给自己送糕点的好意给辜负了的。 他原本跟清落过来，不过是想要看一下她这里可有缺了什么或是短了什么，唯恐清落瞒着不说，可这会儿看了一遍，也未曾觉得有什么短缺，这才放心了下来，也没有打算多留。 “今日你也累了，早点休息。”国公道，像是又想起来什么一般，补充道，“既然已经做到了现在这样好的一步，便多歇歇。明日，便不要再出去了，好好在房间里歇息。” 那些铺子，没有那么重要。 这一句话，国公没有说出来。 可即便是这样简单的话语，沈以文也觉得很是惊讶了，没有想到她的父亲有一天还会说出这样关心人的话。她一直以为父亲冷情，于他而言只有朝廷上的事情是会上心的。 旁人或许不知道，只觉得国公和孟夫人举案齐眉，可她却明白，这两人之间的感情并没有那样深厚。 她觉得，国公和孟夫人之间，更多时候，是孟夫人放不下国公。 “明天是歇不下来了，明日还得要入宫。”清落低声回答。 国公微愣，不知道什么时候宫中还有活动了。 清落也没有卖关子，当即解释道：“清梨公主生辰，请了女儿过去。” “原来是这样。”国公心中微微惊讶，原来女儿已经和公主关系这样好了，“记得好好休息便是。” “嗯。”清落点头，国公这才匆匆离去。 要干什么呢？去东院看孟夫人。 “大姐真厉害。”国公走了以后，沈以文方才的出神这才恢复了过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清落，满是崇拜。 清落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方才李婆子都已经将那些收益告诉我了，大姐可真厉害，这样的效果，便是管家也做不到的。”沈以文刻意没有提孟夫人。 清落笑了笑，知道她说的是真心话：“嗯。”也知道这个时候自己没有什么需要谦虚的。 第177章 赌气 两人并没有就这个话题聊多久，沈以文不懂得这些，清落也不想要在这一方面多聊。 沈以文并没有继续为孟夫人说好话，反倒是问了一个听起来不可思议的问题。 “我方才来的路上去了听雪阁，那里有些萧索，这才短短两个月。”沈以文嘴角还带着笑，眼神中却满是苦涩，“大姐，你有没有去见过他？” 她这个问题问得几个丫鬟都是一愣，原本在清落身后的几个丫鬟皆定定地看向了沈以文。 可以说，除了清落，其他人都在看着她。 清落倒是自在，并没有因为她的问题有任何的其他反应，只是轻笑了一下，道：“没有。” 若不是沈以文这会儿突然提及，她还没有发现，原来沈以文竞对颜鹤起了心思。 倒也……不奇怪。 沈以文这会儿倒也不在清落面前顾忌：“我知道我和他不可能，所以以文并没有奢求什么。”沈以文黑白分明的眼瞳中写满了真诚，从清落从国公府醒来到现在为止，一直是这样的真诚。 这在国公府是少见的，即便是与她达成联盟的卫夫人，她们两人说话也常满是试探与陷阱。 “但是大姐，他对你，是不一样的。”沈以文迟疑了一会儿，还是说了。 可看着清落根本没有任何的反应，沈以文心中略微失望，不过还是笑了笑道：“不过，大姐你做什么样的决定，以文都支持你。” “嗯。”清落终于答复了她一句，可这回答还不如不回答呢。 莫说是心中有着颜鹤的沈以文了，便是她身后的忆荷和寄兰都觉得清落有些残忍。 若是从前，这会儿忆荷还有的话说，可有了上次的事情以后，忆荷便是听见了这回答心中思绪万千，也仍是一个字不敢多问。 沈以文这次没有在清落这里呆多久，或许是受不了清落的冷淡表情，或许是也没有别的可说了，总之是没有多留。 沈以文离开以后，寄兰好奇地看着清落，到底不敢将心底的疑惑说出。 捧着那盒胭脂问清落：“小姐，这胭脂……” “送去邢大夫那里。”清落语气平淡道。 “啊？”寄兰心中还想着方才的问题，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将胭脂送给一个大男人干什么。 清落像是没有听到一般，并没有理会她，倒是忆荷在一旁解释：“孟夫人那边送来的东西，这突如其来的好意，还是拿去让邢大夫检验一番才好。” “噢。”寄兰点头，冲忆荷感激一笑便转身去了。 这些日子忆荷话少，平日里她和她说话，她都不甚理会，她还以为出什么事情了呢，这会见她又像往常一般，跟自己解释，心才稍稍安下。 寄兰出去了，一个也没有在房间里多留，像是有什么心思一般。 “忆荷？”香凡又叫了一声。 忆荷回过神来看向香凡，她已经叫了自己几遍了：“嗯？” “小姐让你将这些东西收下去。”香凡少有的耐心解释道。 “是。”忆荷欠了欠身，将那些东西皆收了下去。 “对了。”清落突然叫住她，“以文是什么时候来的？” 方才清落出去是和香凡一同出去的，所以香凡也不知道沈以文是什么时候来的。 “小姐此番出去的时间比往常长一些，所以四小姐已经来了有一个时辰了。”忆荷垂首解释道，“奴婢劝了四小姐，四小姐非要在这里等着，所以……” 所以就一直到了现在。 忆荷说着，突然抬头：“小姐怀疑四小姐？”目光中有惊讶，或许是因为从前清落对沈以文的态度太好，也或许是因为沈以文一直都对清落很维护。 “没有。”清落无奈地笑了一声，“你不要瞎想。” “是。”忆荷低头，这才真正地下去了。 等到她们都走了以后，忆荷才问清落：“小姐真的不去见国师大人吗？” “见？”清落轻笑一声，“国师大人岂是我说见就能见的。” 这话说出来不知道是何意味。 其实虽说国师大人行踪不定，可清落若是想要见到他还是很简单的，除非她不想见，不过香凡对颜鹤并没有多少好感，所以这会儿也没有说出来。 “他走了这么久一点消息都没有留下，也没有知会我一声，我为何要去见他？”清落眉尾微挑，语气中带着几分小孩子气的挑衅。 香凡听得一愣，清落已经多久没有这样说过话了，多久没有跟人赌过气了？应该有十多年了吧。 她上一次这样小孩子气一般说话的时候，还是真正的小孩子，那个时候，她还没有这么强大，也没有这么清冷。 旁人都以为清落公主风华绝代，气质冷绝，可只有一直陪在清落身边的香凡明白，她这气质不是天生来的。 或许是恶意受到的多了，便温暖不起来了。 香凡再看向清落的时候，她早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神情，哪里有方才调皮的样子半分，就好像方才不过是香凡的一个幻觉一般。 邢大夫对清落的事情格外上心，清落原以为还得几日才能得到结果，没有想到寄兰回来的时候，便直接带着邢大夫一同过来了。 清落看到邢大夫也来了的时候，却不意外，只问道：“邢大夫怎么急匆匆地过来了？” 虽然她已经知道了是为何，目光落定在邢大夫手中的胭脂上。 “大小姐，这胭脂……是从何而来？”邢大夫紧张地盯着清落的脸问道。 “这呀。”清落却语气轻松，“这是母亲送过来的，怎么了？” “大小姐可用过了？”邢大夫又问道。 “尚未。” “那便好。”邢大夫松了一口气。 清落挑眉看向邢大夫，邢大夫立即明白清落的意思：“回大小姐，这胭脂虽好，可是里面却添了东西，这胭脂若是涂在脸上，会让大小姐神不知鬼不觉的毁容。” 清落抓住了重点：“神不知鬼不觉？” “没错。”邢大夫点头，“这里面的东西并不会当时就有反应，而是要过上三个月，脸部才会慢慢腐烂，到时候……”邢大夫看了一眼清落昳丽的容颜，没有接着说下去。 “三个月？”清落捏了捏下巴，露出有兴趣的笑容，“这时间倒是抓得准。” 三个月后，便距离她和煜王成亲只剩下一个月了。 第178章 生辰 “这胭脂是以文送过来的。”清落平淡叙述道，“你猜，这毒是谁下的呢？” 清落是看着邢大夫的，话却是问香凡的。 邢大夫在底下先皱了皱眉头，不得不说，沈以文在府中人缘还是很好的，从上至下，没有一个不喜欢她的。 当然了，府中的小姐，容貌好，脾气也好，从来不跟下人发脾气，见人总是甜甜一笑，这样的四小姐，又有哪个会说不好？ 香凡也皱起了眉毛，她最先对沈以文有那么一点点的好感，是因为清梨公主的，不过后来也确实觉得沈以文对清落是真心实意的，所以对沈以文的态度和对沈杭儒的差不多。 可是现在，知道清梨公主对清落的态度之后，说不会受影响是假的。 而她此时疑惑的却不是这个问题，而是，清落一开始对沈以文亲近，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她现在想的是，清落会不会因为这个原因，对沈以文迁怒呢？ 清落微微弯起了嘴角：“这可有意思了呢。”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可她这一句话一出来，香凡便明白了，清落并没有怀疑沈以文，她方才的问句，不过是陈述了一个事实。也明白了，清落并没有受到清梨公主的影响对沈以文冷淡，毕竟沈以文对清落这个大姐的爱护不是假。 即便是她这个大姐和她的心爱之人在一起了，还对她那个心爱之人一点责任不负，她还是向着清落的。甚至还跟清落坦白了她的感情，这样好的一个妹妹，却不是清落的亲妹妹。 她的那个亲妹妹，将自己所有的不满都藏了起来，然后平静地看着她死了。 清落对邢大夫道，“将这个留下吧，你可以回去了。” 邢大夫疑惑地看向清落，一是不知道她上一个问题的答案，而是不知道她这个要求的目的。 “还有用。”清落平淡道。 邢大夫也不敢多问，毕竟，这是清落的事情。他要做的，便是保守好秘密，不让这件事情被其他人知道便是了。 “小姐，这胭脂留下了，那……” 清落明白寄兰的想法，她是想要问清落，这件事情要不要告诉国公。 “现在还不是时候。”清落语气没有波澜。 “噢。”寄兰低低应了一声，这个“不是时候”清落已经说了很多次了，她不解，小姐不是一直在等一个机会吗？为何如今机会来了，小姐还是不动手。 若是她问了出来，清落会回答她：“还不够。”可是寄兰没有问，清落也就没有多说。 次日一大早清落便进了宫，不过这才没有用清梨公主亲自派人来接，国公早已经吩咐人给她准备好了马车。 清落心中说不惊讶是假的，不过短短一天时间，清落并不知道在国公书房发生的那些事情，所以不知道国公突然爆发出来的那些愧疚情绪。她只以为，国公不过是看到了她管理铺子做出的成绩，因此对这个女儿刮目相看。 清梨公主的生辰宴和从前的几次宴会并无不同，若说有，那便是人少了一点，地点换在了清梨的宫殿内。 清落这次进宫，并无半点不适，香凡还一直紧紧盯着她，知道清落无奈跟她笑道：“放心吧，我没事了。” 对，没事了，她再来这里的时候，已经不会再头疼了。 清落很平静地来，可清梨公主见到她却并不平静，左一句“沈姐姐”，右一句“沈姐姐”，叫得格外亲切，听得清落身后香凡紧紧皱起了眉头。 清落却不在意，没有疑惑她突然热络的态度，也没有因为这份亲切有任何的不适，好像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一般。也因着她这个态度，清梨公主对她便更亲昵了。 在座的人眼观鼻鼻观心看在眼中，一句话也不多说。 有了这么几次，都知道了清落是清梨公主看重的人，也算是从另一方面承认了她。 清落敏锐地发现，之前出言讥讽她的那位柳家小姐今日并不在，其他有心人也有注意到的，清落在心中感叹清梨公主的细心。 不过一会儿，皇上便进来了，身侧后方，是皇后。 众人起身行礼。 清落感觉有些复杂，她上一次见到父皇是在她初成为沈以柔的时候，那会儿似乎是记忆还尚未稳定，所以并没有现在这样的情绪，如今见到了父皇，从前那些记忆涌出，让她有些难受，眼睛略微干涩。 也正在这个时候，皇上却突然点到了清落：“沈家姑娘也在啊。” 她这句话说得格外亲切，就像是寻常的问候一般。 清落想起来，父皇从前也不叫她的“公主”、“清落”之类的，两人玩闹的时候，他叫的便是“姑娘”，没有了皇家之间天然的生疏。 清落抬头，看向他微微笑了一笑，然后起身行了个礼。 父皇还是像从前一样，只是不知道为何，短短半年多的时间，她却觉得父皇有些苍老了。 不知道，她没有在他身边的时候，父皇有没有好好用膳。 当然会了，清落这个问题一出来便立即自我否定了，因为他是一个专心于政事的好君王，偶尔说自己不吃饭也不过是逗清落罢了，他不会置朝政不顾，也不会置自己地身体于不顾的。 不过他的这一句话，惹得清梨公主向她这边多看了两眼。 皇后也道：“沈家大小姐如今和清梨关系很好呢。” 皇上含笑点了点头，像是很满意她们两人之间关系好一般。 今日到底是为庆祝清梨公主生辰来的，所以皇上皇后都很高兴，觥筹交错，管弦声起，清落注意到了对面有一道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 清落在没有人注意的时候，端起自己面前的杯子，向对面敬去，嘴角扯起，微微一笑，带着些挑衅。 煜王看到清落的目光，黑漆漆的目光沉了又沉，最终也邪邪笑了下，然后同样端起自己的酒杯，举高，然后喝了下去。 两人像是做着无声的争斗一般。 不过清落也只看了他那么一眼，便没有再理他。 第179章 擅离 清落知道这场宴会自己并没有多么重要，所以即便是中间悄悄离席也不会有人注意到。 然而事实上是，因为她是清梨公主带过来的，又有方才皇上皇后的问好，基本上场上所有的目光都聚在她和她身边的清梨公主那里。 清梨公主也一直在注意着清落，与旁人的探究不同，她是生怕清落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这会儿见到清落起身，当即担心地看着她。 “出去透会儿风。”清落低声道。 清梨公主想起来，上次清落便是宴会中途出去透风的，不过这会儿她已经不会再多怀疑清落了，见她几次这样，只以为是不胜酒力，再看清落的面颊确实有些泛红，当下只吩咐香凡扶着清落一点。 清落看了一眼香凡，原本是只打算自己出去的，现下恐怕是不行了。 两人搀扶着出了宫殿，直奔太后那里去。 今日清梨公主的生辰宴会，太后并没有来，或者说，宫中若无大事，太后一般都不会出席。而像这样皇子公主过生辰的事情，即便是她身子健在，也不会来的。 这样想来，清落倒是不觉得太后有多憎恶她了。 毕竟，是一视同仁的不参加，不过对她更狠心些的，连清落见上一面也不愿见，清落也不是个性子软的，所以这些年在宫中，清落总共也没有见过几次太后。 相比较这些皇子皇孙来说，太后最看重的，是先皇打下来的这一片江山，太后是个是非分明，将事事都看得透彻的人，不过是年纪大了，对于宫中这些事情都看在眼中却不愿意多管罢了。若她要真的想要管了，便是皇上也拦不住的。 清落之所以这次敢来找太后，是因为她觉得太后似乎对沈以柔这个人还算喜欢。 更重要的是，清落觉得，太后对于沈以柔与煜王的亲事，也另有看法，不然，也不会上次可以提及，清落总觉得太后是在暗示着她什么，可是清落却无从抓起。 清落站在太后宫殿门口等待着通报的宫女传话回来，她在赌，赌太后会见她。 她今日进宫是个意外，见不到太后是应该的，可若是这会儿太后愿意见她，那么她的计划便成功了大半。 许是初夏，清落站在日头底下却不觉得炎热，不过到底站得时间长了一些便会头晕，也不碍事。 清落觉得，或许是她变成沈以柔的时候多了，这身子也随着时间恢复了许多，和自己从前差不多了。 等了许久，这才等来那宫女的回话，清落如愿进了宫内。 知道太后这些日子病重，人已经是很少见了，这会儿却愿意见自己，清落顿时觉得，胜算又大了许多。 想起方才宴会上煜王得意的神情，清落笑了一声，除了那一次，她还从未任人摆布过。她是不屑于与煜王在这种时候争斗的，煜王如今不知，以后自会明白。 清落不知道，在她进了门之后，在距离太后宫殿不远处，正站着一个玄衣男子，正是她方才心中所想着的煜王，他神色探究，阴森不可测的样子，仿佛周身都冒着冷气。 他眼看着清落带着丫鬟走进了太后宫里，却不知道她到底要干什么，只觉得想起清落方才在殿内对自己挑衅的笑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笑了笑，又将想法在心中摒弃。 太后这么多年以来不理宫中事务，又从来与沈以柔没有过交情，怎么可能突然性情大变，帮她呢？ 煜王在心中嘲笑自己的紧张，这样不可能的事情，竟然也开始担心了。不过这也是因为清落太过狡猾了，自从煜王去过王府见过清落以后，她给自己的印象便与从前完全不同，煜王不得不小心谨慎，只怕有一日栽在了清落手中。 他见清落已经进去，便不再多看，转身便往回走。 才走了没有多少距离，便见瑾王笑眯眯地站在自己身后，桃花眼荡漾一弯：“三哥又偷偷出来了？” “你不也是吗？”煜王挤出一丝笑意。 瑾王和清落公主其实并没有多少多少相似之处，一个清冷绝世，一个笑面桃花，若说像，也就只剩下那一双眼睛了。 两人皆是桃花眼，虽然清落看人的时候冰冷，瑾王却总是笑着，可是他的笑，是一种满不在意的笑，甚至还可以说是带着一种傲慢。 在这个宫中，能被他正眼看的人不多，清落公主是一个，而瑾王不在这个行列。 “宴会喧闹，还是外头清净啊。”瑾王长吸一口气，好像在感受外头的空气一般。 “到底外头有些微风，不至像里面那般闷热。”煜王漫不经心道。 “我方才瞧见，三哥未过门的王妃也来了。”瑾王陈述道，桃花眼中泛起了从前从未有过的兴趣。 “我也瞧见，赵家小姐来了？”煜王挑了挑眉毛道。 上次的春宴，皇后已经决定了赵家小姐为瑾王的正妃，皇上也已经给两人赐了婚，可瑾王心中，到底不痛快。 两人一言一语，说的皆是对方不高兴的事情。 这样静默了一会儿，两人却是同时笑了，大有暂且放下干戈的一死。 正走到御花园草木茂盛的地方，透过层层枝叶，远处传来了声音：“十一皇子，您这是要干什么去？皇子这样，实在是为难奴才了。” “有何为难？”一个男孩的声音传来。 “皇子您莫不是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今日这样的场合哪里轮得到您去啊。” 那奴才说的话让人以为客气，可是语气却极为讽刺。 也就是小孩子听不出来什么，还接着用天真的声音问道：“可是……可是……”那男孩犹豫了半会儿才道，“可是，皇姐生辰，我也想要给皇姐一份心意，这样不对吗？” “皇子，您可太将自己当一回事儿了吧……” 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便听见那奴才惨叫一声，而后是瑾王的厉声呵斥：“什么狗奴才？敢对主子这样不敬！” 那奴才连忙爬起来，抬头一看，满是惊讶：“瑾王？瑾王饶命，瑾王饶命啊！奴才不知道瑾王在此，冲撞了瑾王，还请瑾王恕罪啊！” 第180章 那奴才大着胆子看了瑾王一眼，一向见人含笑的瑾王，这会儿正冷着脸，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 正在那奴才以为自己没有救了的时候，又听见了一声：“这狗奴才竟敢骑到主子头上来，这样的奴才再留下来恐怕是没有什么用了。” 原本以为只是瑾王，他平日里待人和善，如沐春风，应该不至于重罚自己，可现在看到煜王也在，那奴才更是狠命了的往地上磕头，希望两位王爷能够饶了他。 可两人这会儿动了怒，哪里会轻易饶恕，瑾王直接挥了挥手，身后人立即明白，直接走到了那奴才跟前，听见瑾王的声音：“将他带去奴役司。” 虽然他原本便是奴才，可这奴役司却与别处不同，进宫的奴才几年后便可以放出宫去，进了奴役司，便终身不得出去，虽然对外奴役司不过是个又苦又累，专门用来罚犯了错的奴才的地方，可宫中的人都知道，进了那里，便真的是生死有命了。 那奴才听了这个责罚以后，整个人都是一愣，连求饶的话也忘记说了，或许是他知道说了也没有作用。 赶走了那个烦人的奴才以后，两人这才与眼前这个看着不过十来岁的小男孩说话。 瑾王迟疑了一下，问道：“你是？” “臣弟拜见三皇兄，拜见六皇兄。”他先是看了一眼与自己说话的瑾王，又看向站在他身旁的煜王，神色淡定，并无丝毫无措的感觉。 “六弟不常关心宫中的事情，不认识他也是正常，这是咱们的十一弟。”煜王笑着拍着男孩的肩膀道， “十一弟？” 不得不说，瑾王确实不知道这个皇弟，却不是因为他不关心宫中事务，相反，他正是因为太熟悉宫中事务才会觉得奇怪，这个十一弟的存在感实在太低，他之前根本就没有在皇宫之中见过。 “没错。”煜王平淡点头。 并没有细说，说实话，他也不认识这个皇弟，他之所以说是十一弟，不过是听到了方才那个奴才的话罢了。 不过知道了他是十一皇子，关于他的事情，煜王心中还是有几分清楚的。 母亲不过是宫女，也没有因为为皇上生下个皇子被册封，相反是生孩子时候失血过多死掉了。皇上对那个宫女都没有几分印象，更遑论这个十一皇子了。 说是皇子，过得恐怕连个奴才也不如。 看看他的穿戴便知道了，身上不说什么绫罗绸缎，不过是最粗烂的麻布做的衣裳，灰扑扑的看不出什么样子，脚下的草鞋也早已经破了一个洞，脏兮兮的笑脸上，哪里有半分金贵的气质出来。 平日里他们两人针锋相对，可这会儿对待这个皇弟的态度却是格外相似。 瑾王是因为欣赏他身上这几分气度，暗暗感叹不愧是我皇家的子女，而煜王…… “你方才说你要去清梨公主的生辰宴？”瑾王又将他浑身上下打量一遍道。 “是。”十一皇子纵使这会儿外物装饰不及别人，可那黑漆漆的瞳仁当中写满的真诚也格外感人。 瑾王生出了几分逗他的意思，笑着问道：“你可曾见过清梨公主？可知道她愿不愿意见你这脏小孩？可准备好了她的生辰礼物？” 他这一连串的问题出来，瑾王料定了这小孩无法招架，却不想他只是眼珠转了转，很快答道：“臣弟虽未曾见过清梨皇姐，却曾听人说过，清梨公主国色天资，既然国色天子，定然人美心善，臣弟相信清梨姐姐不会忽视臣弟的真心，既然是清梨皇姐的生辰，那臣弟自然准备了礼物给皇姐。” “你这孩子，倒是牙尖嘴利。”瑾王未想到他这样快便答出了自己的问题，便抓住最后一点不放，“那你给你的清梨皇姐准备了什么生辰礼物？” “既然是诚信的来，便一定要准备极具心意的礼物来，臣弟准备的礼物，一定会让清梨皇姐第一个看到。”十一皇子眨眨眼道。 他眼睛漆黑晶亮，像是并未受过皇宫中污浊侵染一般。 瑾王莫名的对这个初次见到的皇弟印象极好，也并未为难于他。 看着煜王一直在一旁发呆，瑾王突然出声道：“你在想什么呢？” 煜王瞥了他一眼，并未理会他，而是对十一皇子道：“你的寝宫在哪里？” “在……”方才还一派天真的十一皇子这会儿却有几分犹豫，不过他想了一会儿，还是说了，“在离阁。” “离阁？”两人惊讶地对视了一眼。 这名字听着好听，实际上不过是从前的奴才的住所，地方不大，而且这么多年也未曾修葺过了。 “你要去看清梨公主穿着这一身儿可不行，跟着我过去换一身衣裳，我们一会儿带你过去。”煜王接着道。 十一皇子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穿着，像是在疑惑，自己这样为何不能去。然后便见瑾王指了指自己身上，又指了指他，十一皇子脸一红，低下了头去。 就这么一眼，煜王便知道他明白了。 直接牵起十一皇子的手道：“走吧。” 十一皇子也不说话，就跟在煜王身后，静静地走着。 过了一会儿，煜王突然转过身来，冷声问道：“你跟来做什么？” “又不是你一个人的皇弟，我就不能关心一下十一弟么？”瑾王挑衅道，紧紧跟着煜王的步子，显然是要跟他一块儿照看十一皇子的。 煜王又低头，用平生以来最温柔，并且不虚伪的声音问道：“我转过身来跟他说话，你怕什么？”他说着，又从胸腔中发出一声闷笑，“是怕我们不要你么？” 十一皇子很快地摇了摇头，随即又迟疑地点了点头。 这股子可爱模样看在煜王眼中，对他更多了几分喜爱。 瑾王这还是第一次看到煜王这般温柔的目光，目光落在两人身上，有些恍惚。 良久，十一皇子才道：“我不用去大殿上的。” “嗯？” “为什么？” 两人同时问出声。 第181章 猫儿 像是被两人同时抬头给吓到了，十一皇子立即低头不语，像是生怕两人打他一般。 煜王好笑道：“为何？” “我去了，会给别人添麻烦的。”十一皇子怯懦道。 “麻烦？”瑾王好笑道，“你是西凉的十一皇子，谁敢觉得你是件麻烦？” 这话一出来，煜王便率先斜了他一眼，到底是从小受着庇护长大的，不知道这宫中欺软怕硬的本质，也不知道，皇宫之中亲情凉薄的现象。 十一皇子没有说话，可他黑白分明的眼睛中分明在说着，会有人觉得他是个麻烦，而且很多，那个人还极有可能就是皇上。 “那你要如何？”煜王跟着问道。 “一会儿人散尽的时候，我在门口等着，给清梨姐姐一份生日礼物便是了。”十一皇子小声说道，生怕两人因为自己的要求而生气。 “好，一会儿我带你去。”煜王应道，继续拉着十一皇子的手往方才要去的方向去。 “皇兄？”十一皇子迟疑道，不知道他现在又将自己带过去是何意思。 “不去便不去了，可你这一身衣裳总要换一换的吧？”煜王道，“那边有十二皇子的衣裳，我去取几套来给你带过去，方才那个太监已经赶走了，今后你那里……”后面的话煜王没有说完，直接看向瑾王。 瑾王明白他的意思：“我会去跟母后说的。” 十一皇子这才放心，两人难得有一件共同关心的事情，路上都很沉默，更没有互相讥讽。 另一边清落见到了太后以后，才知道她病得又多么严重，清落是直接被带到了太后的寝殿里面的。 她进门的时候，太后正斜靠在床上，恹恹无神的样子，身旁的嬷嬷好像在跟她说着什么，太后并未出声，时不时点点头，示意自己听到了。 清落跟在宫女身后进来，那宫女凑到嬷嬷跟前说了句什么，随即便退下了。 那嬷嬷声音稍微大了一点，对着清落恭敬道：“太后请沈大小姐上前来说话。” 清落站在了太后的床边，看向已经呈衰老模样的太后，她还能对清落挤出一个笑容，清落觉得这实在是不容易，她低着头打量着太后，在这之前，她与太后见面的机会很少，也从来没有见过她对自己笑的样子。 清落只记得，她中年时候的样子，意气风发，听闻太后年轻的时候也是个厉害人物，抓住了先皇的心不说，还曾陪先皇一起上过战场，两人曾许下了共看这万里江山的壮志豪言。 现在，在清落面前，并不是那个雷厉风行的皇后娘娘，也不是曾经那个说一不二的太后，只是一个老人，一个垂垂老矣的人罢了。 “若儿……”太后声音沙哑，说出来的话也早已经含糊不清了。 “哀家知道你会来找哀家的。”太后看向清落，细细地盯着她那张脸，笑得别有深意。 清落总觉得她明白了什么。 又赌了一次，她手心攥紧，道：“那太后会答应以柔吗？” 太后看着她，突然就笑了，笑得格外得意：“这还是你第一次这样直接的问我一件事情。” 清落心惊，太后这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还记得那只猫吗？”太后又问道，她虽然声音含糊不清，可这些字一个一个落在清落耳朵里面，却清澈无比。就像是一块一块大石头一般，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在她走到太后床边的时候，太后身边的嬷嬷已经将房间中的所有宫女皆带了出去，所以现在房间中只有她们两个人。 太后像是没有发现她的紧张一般，自顾讲了下去：“那恐怕是你最后的柔情了吧？” “不过还是断了。” “你这孩子从小就是这样，外表冷硬、内心柔软，恐怕便是你父皇，也不知道你喜欢猫吧？”太后又问道，这话带着些得意，就像方才见到清落出现在这里的时候一般。 太后爱猫，这是阖宫皆知的事情，可是清落爱猫，却没有几个人知道。 那还是在她小的时候，她那会儿刚从贤妃的宫殿搬离，刚刚住进碧落宫，那会儿一直有一只猫来她那里，她白天人前从未理会过那只猫，可晚上总是偷偷地给它带去食物，除了香凡，谁都不知道。 直到有一天，太后发现了那只猫，她大大方方地要将那只猫抱走，那会儿清落还未站稳脚跟，也一直不受太后的喜欢。太后对她冷眼，那天特地到她的宫殿里，也只为了一只猫。她知道太后只是为了来找她的事，所以在见到太后的所作所为的时候，连眼睛眨也未眨一下。 太后将那只猫抱在怀中的时候，清落咬着牙一句话也没有说。 知道那只猫冲着她叫了一声，她立即便鼓起了勇气向太后要那只猫，告诉太后，那只猫是她养的。 太后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问她：“你现在连自己能不能养得活都是个问题，你真的觉得它会跟着你？” 那是一只通身灰蓝的纯色猫，眼珠碧绿，茸毛细软，生的是好看些，可清落喜欢它，只是因为它一直以来对自己的陪伴。 后来事情也很简单，太后让那只猫在两人之间选，太后几乎是不犹豫地转身便走，她身旁的宫女手捧着猫食，猫儿看也未看清落一眼，毫不犹豫地跟着太后走了。清落这才明白，她方才听到的那一声猫叫，并非是对她的留恋，而是对新主人的献媚讨好。 清落原本对人性已经绝望，那会儿对动物也没有了多大的信心，彻底成了一个冷心冷肺的人。 她面对皇上、面对皇后，面对那些所谓亲人的时候，再没有了最初纯粹的感觉，再也不可能全心全意地相信一个人。所以也可以说，如今的清落，有太后的几分功劳。 太后走的时候笑得张扬，清落却想起了她小时候遭受的一幕幕的冷对，趋炎附势、捧高踩低，这宫中的人情冷暖，竟连猫儿也学会了几分。 后来那只猫儿没有几天就死了，谁也不知道它是如何死的。 清落也没有掉一滴眼泪。 第182章 用心 太后回忆起那只猫儿的时候，探究的看着清落的脸，想要从她脸上看出一丝异样来。 可清落却一直是那副一成不变的表情，似乎对太后所言一点兴趣也没有，也一点感情波动也没有。若非亲眼所见，清落对那只猫爱若珍宝，太后一定会以为自己的判断出了偏差。 见到清落这般反应，太后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应该伤心了。 “皇祖母跟我说这些做什么？”清落眼皮掀了掀，似漫不经心地与太后对视。 也间接地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没有想到，宫中这些人，父皇、母后，还有清梨，竟然会是太后这个只见过自己寥寥几面的人最先认出自己来。 “你知道我为何能够认出你吗？”太后微微阖了目，脸上一片慈祥。 清落闭了闭眼，脑中从前太后对自己不屑一顾的表情回想出来，和现在这张脸重叠，有一种怪异的感觉。 太后终究也没有解释她到底为何能够认出清落，只道：“见到你的第一面，我就认出了你，清落。”太后说话的时候有些力不从心，便是这几句简单的话，她却要废好大的劲儿才能一口气说完。 “其实，我并没有不喜欢你。”太后固执地看向清落，好像要与她争一口气一般。 若是从前的清落，站在这里一定会觉得奇怪，太后这样的人竟然还会有这样小孩子一般的表情。 见清落一直不说话，太后道：“我知道，你在皇孙当中算是最优秀的了，即便是，即便是瑾王，也远远不及你。” 清落仍是不回应，太后笑了笑，也不知道在笑什么，道：“你来的目的我知道，我会帮你的。” 清落抬头惊讶地看向太后，她原以为，太后知道了她的身份以后，只会直接将自己赶出去，哪里想到她会跟自己说了这么多话，最后还打算帮自己。 “猫儿那件事情……”太后最终喟叹一声，“从大局来看，我做的是对的。” 原本太后还想要告诉清落，任何事情都不能只看表面，感情是最无用的东西，可看她方才毫无波澜的样子，太后觉得这些话早已经不用自己再说了。这些话，在十多年前，清落便明白了。 “我的亲事……”清落迟疑道，并非对太后不信任，实在是解决得太快，还是通过太后之手，她有些心慌。 “你会满意的。”太后促狭一笑。 清落眼中满是惊讶，从未想过有日一日太后会用这种表情对自己开玩笑，她暗暗觉得，太后这个笑有些奇怪。 只是从未和太后打交道的清落，并没有深思太后这个笑，也就没有想到，这个笑，背后藏着太后多么狡黠的心思。 清落一路思绪万千地走了出来，再见到香凡的时候，已经到了太后宫门口了。 “香凡。”清落恍惚地喊了一声。 “小姐？”香凡应道。 见清落这副思绪万千的样子，香凡只以为是清落的意图被太后发现了。 “太后她知道我是谁了。”清落低声道，声音虽小，可在香凡脑中却像是炸了一般，不等她担心，便听见清落的后一句话，“可她说她会帮我。” “你还记得，她曾经是如何对我的吗？”清落目光飘远，表情有些凉薄。 香凡只以为是清落没有了这些记忆，也知道她不会因为这些事情受伤，所以语气平淡地叙述道：“太后她自见到您的第一面便不喜欢您，之后还对您百般为难，甚至，在宴会这些正式场合，一度出现了不能共同出现的现象。最严重的的一次事情，便是您养的那只猫了。” 在太后将那只猫抢走之后，清落就像变了一个人一般，虽然原本也是与人有疏离感，可后来，便更觉得她冰冷吓人了。 那件事情以后，清落再没有去过太后宫中请安，两人少有的几次见面，恐怕也是在皇宫中的路上遇到，清落连看她一眼都懒得看，当然，太后也是如此。 好在太后年纪渐大，从前的强势也慢慢退了下去，不至于让皇上在两人之间为难。 多数时候，都是太后不主动出来的。 两人一旦同时出现，势必是水火不容。 即便是有皇上在中间，也无济于事。 将这些事情回想了一遍以后，香凡疑惑道：“太后怎么会帮您呢？” “或许是，因为身份吧。”清落低声猜测了一句，不再多想。 毕竟从前太后讨厌她，更多的是因为觉得她太过妖孽，太得皇上的心。皇上对着后宫众多皇子都不看重，却独独宠信一个公主，这让太后觉得匪夷所思，在看到皇上对清落的纵容之后，太后更是担心。 所以即便是清落表现得再怎么优秀，再怎么招人疼，太后也从不正眼看她。 房间内，太后阖了眼，脑中浮现出那个清冷的绝色少女的面孔。 即便是方才清落顶着另一张脸出现在自己面前，可她看到的，还是那张脸。或许是这孩子太过耀眼，耀眼到即便是换了一张平庸的面孔。 对，没错，相比较她原本的面容来说就是平庸。 即便是换了一张平庸的面孔，她的鹤立鸡群依旧能够展现得出来。 即便是有太后的阻挡，清落公主依旧发展得飞快，她能够很快地将那些被人熟读几月也背不下来的诗文搞懂，也能够轻松解决皇上在朝政上遇到的困难。 皇上越来越喜欢她，可太后却越来越忧心。 说不喜欢清落是假的，平心而论，像清落那样的女子，要喜欢上她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所以太后在第一次见到这个皇孙女的时候，反应便是骄傲，以及，惊艳。 如果注定是她，那就让自己来帮她成长吧。 有些事情，皇上做不出来，就得要她来，太后这一辈子做了太多次坏人，也从来不差这一次。 她没有奇怪清落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因为她知道，清落会回来的，或是明年，或是后年，或是她看不到了，但她总归会回来的。 等到她回来了，她如今所经历的一切，便都是她的成长。 第183章 对比 清落出了太后的宫中以后便立即又往生辰宴赶，毕竟她此番前来为的是清梨公主的生辰，若只她一个人，还可推说自己迷了路，可现在还带着一个对皇宫极为熟识的香凡，这套说辞便没有什么人会相信了。 清落不想，在门口会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一袭白衣，却不是那种素净的白，反倒有些雍容与出尘在他身上毫不矛盾得展现了出来。那双漆黑的眼瞳，与清落所见过的所有人的都不同，太过澄澈，又太过深邃。让人想要深陷其中，却又觉得是对他的一种亵渎。 他静静地立在宫门口，夏日微热，丝丝凉风在他身旁拂过，带动着衣袂轻荡，见到他的精美面容之后，清落却觉得格外周遭温度都降了许多，或许是那一张寡淡的脸太过清爽，又或许是他清绝的气质让人觉得清心。 “丞相。”清落欠身行礼道。 眼前的温丞相却好像是与她格外熟悉一般，只平淡地点了点头，目光越过清落，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太后的宫殿。 清落看着他复杂的眼神，解释道：“上次爽约实属无奈，还望丞相莫怪。” 温丞像是不在意地点了点头，若当真是无奈，这期间过了这么长的时间，她要与他一同出去，也是很容易的事情，可是她却只字未提，抓到了这其中的漏洞，温丞相却像是没有多想一般，不在意地应了一声。 他转身欲要离去，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一般，对清落随意道：“今日清梨公主生辰，大小姐为了庆贺而来，可却出现在了与清梨公主宫殿相距甚远的这里。”他说着，又抬眼看了一眼太后宫殿的匾额，唇抿成一条线，后面的话他没有接着说，只是道，“方才瑾王和煜王也出来了。” 他虽未明说，可清落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心中一时间狐疑万分，传闻中温丞相是个从不多管闲事的人，怎么会突然这样好心地对待自己。 不过奇怪是奇怪，清落心中也明白，他说的有道理，向温玉点了点头，便要转身朝那边走去，步子突然顿了顿，想了想什么，又转过身来：“不知道明日丞相可有空，以柔想要请丞相在漱沁楼喝茶。” “嗯。”分不清情绪的一个字传了出来。 清落顺着声源看向那人，精致的面孔上没有半分多余的表情，让人不知道他对于这件事情是何态度。 对上清落打量的目光，他清澈的目光似乎是动了动，随即便转过了身，没有再多看清落一眼。 清落待到他转过身去，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竟然看着温丞相的眼睛失神了，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想起那一汪清泉，清落觉得，有一个好的皮相真的是十分重要。 她不是看脸的人，可她却觉得，只要面对那一双清澈的眼瞳，任何人都会情不自禁地对他放下心防，甘愿沉沦。 注意到温丞相的那个转身是为了不让自己尴尬以后，清落对温玉的好感度又一次的提升。 清落回到大殿以后，清梨公主并没有疑问她方才去了哪里，好像在上次之后，清梨公主对她格外信任，也格外喜爱。 她看着清落，笑得羞涩：“沈姐姐，方才温丞相来了。” 清落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看到她娇羞的表情，不免纵容一笑，当真像见到了自家妹妹一般。 清梨公主对她这反应极为受用，之前清落对她太过疏离生分，以至于她一直都觉得她们两人不应该是这样的，现下见清落终于愿意对自己亲近，清梨公主也打开了话匣子：“沈姐姐你知道吗？每次这样的宴会我都会请母后邀请温丞相的，的，即便是她们都劝我，温丞相是不会出席这样的场合的，这么多年了，一直如此。可是我就是不信，我就是想见一见他，直到上次，春日宴的时候，他竟然出现了。我就想着，也许精诚所至之后，真的会有回报吧。” “所以这次我也邀请了他，没有想到他真的来了。沈姐姐，你知道吗？我从很小的时候见过一面温丞相，那个时候我便决定了，我非他不嫁。只是后来，我再想要见到他的时候，却越来越难，就好像，我见到他的那一次只是一个幻觉。沈姐姐，他就像是一个神仙一般，所以我常常觉得，那一次不过是他偶尔的下凡，是我的幻想，可只要见到了他，我的心才会落在实处。” “沈姐姐，你说，我要是去求父皇赐婚，他会不会答应？” 清落听着清梨公主的话，不自觉的便想到了从前清梨公主在自己身旁诉说着自己的这些情绪。 还是这样亲昵的态度，倒是有些像从前和自己的相处模式，好像一样，又有些不太一样。 她记起来，从前的温丞相好像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样子，以至于清梨经常在自己面前念叨，却实际上并没有见过他几次，也导致，清落一直以来都没有见过他。 可这些日子，温丞相在外头出现的次数也确实多了些。 清落看着眼前红着双颊的清梨，又想到之前离开清梨公主宫殿时候听到的声音，将两人联系起来，竟意外的不违和。清落压下心中的想法，并没有问出口。 只低声问道：“你觉得呢？” 清落将两人的身份一想，只觉得希望不大，清梨公主既是公主，便有公主要承担的责任，她可以嫁去邻国，也可以嫁给将军，可唯独这丞相，有些难了。 更遑论那人是至今未曾娶妻的温丞相。 清落脑中又响起那日出现在清梨公主宫中的声音，又想到，这两人若是情投意合了，或许皇上赐婚的可能会大上一些。 “我也不知道。”清梨公主红着脸低头小声道。 清落胸中却突然起了一种奇异的感觉，她无法判断，最终仍是无法压制，于是小声问道：“公主可曾见过国师大人？” “见过。”清梨公主点头。 “同样是惊为天人的仙姿，公主可会觉得国师大人是个可嫁之人？”清落想了想，这句话便脱口而出，她这一句话出来，她身后的香凡先是暗暗心惊。 然后便见清梨公主一脸惊讶的神色，清落心中有些懊恼。 清梨公主惊奇道：“这些日子与沈姐姐相识，我原以为沈姐姐不是个会在意这样事情的人呢。” 清落默了一默，自己也觉得奇怪。 便听得清梨公主笑着道：“我也不知道，国师大人看起来也和温丞相一样的气度不凡，可是他似乎少了一些烟火气息。”这话一出来又忙补救道，“也不是温丞相他就有烟火气，我是觉得，国师他不像是婚娶的人。” 清落在心中暗暗将两人对比一番，只觉得，最大的不同，应该属那一双眼睛了。 怪不得清梨公主说颜鹤少了一些人烟火气，实则不是，是他多了一份冰冷。与温玉的冰冷不同，颜鹤的冰冷不像是对人的，而像是对人世间的。 这话若是清落才初见颜鹤的时候清梨公主说的，清落或许会相信，可见过了他那黑沉沉眼瞳内的波涛涌动，见到了他胸口那道与凡人一般的伤疤，她便没有办法将他想象成一个冷绝的人。 或许是私心里觉得，是对他感情的一种污蔑。 第184章 献礼 清落晃了晃脑袋，不再去想这些无意义又追不到原因的事情。 清梨公主却像是不愿放过清落的样子，她转了转眼珠：“我听闻之前国师大人是住在国公府的，沈姐姐想必那时候便见过国师大人了？”她原本是带着几分打趣问的，可话一问出来，自己也觉得一定是真的了。 这件事情，她是因着煜王的关系才知道的，相比较那个阴沉的煜王，她自然是和见人就笑的瑾王关心更亲近一些。 将这几人的关系捋了捋，清梨公主这才敏锐地发现，清落是和煜王定了亲事的人，国师大人从前在国公府中住过一段时间。而此次他住在那里的事情被皇上知道，是因为煜王。煜王做事一向谨慎小心，这次却不惜得罪国师大人，为的到底是什么？ 这其中的纠葛，清梨公主也猜想出来了三分。 她是个聪明的人，知道大家小姐的感情都由不得自己，当即不等清落回答，便转移话题道：“不过见过也正常，国师大人那样上知天运下晓人理的人，是不会婚娶的。” 这话看似说的随意，可清落却听了出来，她这是委婉地给自己提醒呢。 果然，只听清梨公主下一句便道：“不过说起来，沈姐姐再过几月便是清梨的三嫂了。”她虽是提醒，可目光中却带着几分真诚。 虽然煜王这个三哥与她不甚亲近，可三嫂她却很是喜欢。 想到两人若是成了亲，今后她便能常在宫中见到清落了。 清落也知道她在笑什么，只浅笑着应下了，一句话也没有反驳否认。 在殿中呆的时间并不长，皇上与皇后是最先走的，而后便是温丞相，他来的突然，去的也突然。 皇后对于温丞相今日的到来还是很高兴的，毕竟她早明白清梨公主的心思，若是两人能成，对于她来说只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若非意外，皇上并不会在亲事上胁迫丞相，所以若是清梨想要和温丞相在一起，也全得要靠她自己。 宴会逐渐到了末尾，原出却突然传来乐曲声。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起了好奇之心，清落跟在清落公主的斜后方一同出去，未曾见到前来庆贺之人，却见到一群鸟儿，似是排着队往这边飞过。而那乐曲声，凑近了也才明白，正是这鸟儿所发出的。 哀婉绵长，听着倒像是戏腔一般。 那群鸟儿正停在清梨公主宫殿门口的上方，千百只鸟儿齐鸣，她们并没有见过这种鸟儿，只觉得叫声奇特，而且长得也奇怪，似乎比一般的鸟儿小一点，可最中间那个彩色羽毛的又比寻常的大一些，那只尾巴高高翘起，像一只骄傲的空缺，在最中间翩翩转圈。 最终，那只鸟儿落低，其他的也随之动着，摆出了一个“梨”字，一声长啸后，这才散尽。 就在她们都以为这一曲独特的乐曲要结束的时候，就见那只彩色的鸟儿在阳光下翅膀大张，像是尾调一般，发出了低低的啼叫，虽然声音低调，可它的羽毛却一点儿也不低调，在阳光底下散发着金光。 那鸟儿正对着清梨公主的方向，见清梨公主弯起嘴角笑得灿烂，像是与那一片光芒映衬一般。 那只鸟儿做点头的姿势，最后一个离开。 清梨公主见惯了那些各地珍宝，甚至，在今年因为清落公主不在了，作为唯一一个嫡公主，她受到的瞻仰注目更甚，方才那些来祝贺的人也送了各种宝贝来，可这份礼，却是清梨公主收到最独特的一份、也是最用心的一份了。 看着那群鸟儿散尽，清梨公主出声问道：“不知这礼，是何人所赠？” “这可当真是奇怪，特意送给公主这样独特的一份贺礼，却不见人出来。”清落笑着跟清梨公主感叹，她看出了清梨公主对方才那一曲的喜爱，说起来，她也从未见到这样奇特的表演。 清梨公主心中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呢？她向身后的宫女看了一眼，宫女当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几人立即在周围看了一群圈，并未找到那个疑似献礼之人。 清梨公主顿觉有些索然。 不知道是何人，清梨公主只对着空中道：“多谢。” 随即带着清落转身回去了。 另一边，煜王还在盯着天空中发愣，便听见身边瑾王的声音：“没有想到，没有想到啊！这十一弟果真是别出心裁。” 见煜王依旧是沉默着不说话，他又问道：“你当真要如他的意思，不让他出来？” “嗯。”这才得到煜王的回答，他看着那一片空旷，不知道在想什么。两人都知道，十一皇子已经走了，方才跟着两人去取了衣裳，他倒是一句话也不说，安静得很。 看着他如今献的这礼，便知道他平日里活得是如何艰苦了。正常皇子，有哪个会懂得这驭鸟的方法呢？更不用提他平日里是谁教的书了，恐怕连生活也是问题。 这个人是他们的皇弟，和他们是亲兄弟，可现在却过着和他们截然不同的生活，两人心中没有波动是不可能的。 想到方才煜王的反应，瑾王又笑了，笑得意味不明。 清落与清梨公主又说了几句话后，便离开了。 出了宫殿没有多久，清落便觉得不对劲，猛然转身，看到了身后那个跟着自己的少年。 “你是谁？”清落皱眉问道。 那少年也皱着眉头看她，像是没有想到自己会遭到这样的对待一般。他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清落看着他身上的华服，却觉得与他不怎么相符，毕竟他看着自己的目光虽然疑惑，可更多的，还是瑟缩。 清落认得，这是皇子的衣裳，不过，她却没有印象，眼前这个人是谁。 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一般，她出声问道：“你可是方才那个给清梨公主献礼之人？” 清落也不知道为何，只是直觉，眼前这个少年，应该和方才的那一场献礼有关系。毕竟她潜意识中并不觉得，这个人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这里，是为了自己。 第185章 怜悯 少年看着清落，眸光动了动，随即点头。 清落看着眼前的人，虽然心中奇怪，可还是没有问出来，想了想，这宫中她不知道的皇子只有一个，于是后退一步，欠身行礼道：“臣女拜见十一皇子。” “你认识我？”十一皇子一脸惊喜道。 清落低头不答，只问道：“十一皇子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我知道清梨皇姐今日生辰，所以特来为她献礼的。”十一皇子细密的睫毛往下垂了垂，带着几分失落。 “可当真是巧得很。”清落冷然笑道。 十一皇子抬眸不解，看向清落的脸，她一脸平静地看着十一皇子，并无任何波动，他即便是心中难受，却也仍维持这面上的天真神情。 夏季衣裳单薄，他虽穿得衣裳严实，可架不住一举一动会露出一点来，还有那根本就遮不住的脖子，伤痕一直蔓延到外面，可怖的伤疤在下颌处也深深烙印这。即便是看不到衣裳底下，可只看着外头那些，便觉得惊悚。不知道这个不过半大的孩子遭受了怎么样的折磨。 清落又出声问道：“十一皇子是何目的？” 一片安静，无人回应。 正在这个时候，清落却突然冷下了声音来：“你可知道，我不是一个会有怜悯之心的人？” 十一皇子抬头看她，眼中一片纯洁，可眼底却是疑惑。 清落继续不说话，便见十一皇子颓然道：“我以为，这样能够好接近你一点。”他说话的时候双肩微微下垂了一点，有些认输的意思，看得出是有些失落的。 他以为，这样能够好接近她一点，却没有想到，她是如此冰冷，对于他身上的伤口并无半点多余反应。 按照常理来说，见到弱小者受伤不是应该会同情，会怜悯，然后便不自觉地跟他拉近距离吗？从前就是如此，为什么这一次他失算了呢？这样想着，十一皇子抬头不解地看向清落，想要她给一个解释一般。 可清落却完全不知道他现在的心理活动，相比较方才遮遮掩掩的十一皇子，现在这个在她面前坦诚的少年才更容易得她的信任：“你身上的这些伤……” 不等清落问完，十一皇子便紧张道：“都是真的，我没有骗你。”说完，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清落的表情。 果然见清落轻轻蹙起了眉毛，目光中没有不解，也没有同情。 因为在她看来，这皇宫之中弱肉强食很是正常，眼前这个十一皇子，她没有记错的话，是个宫女生下的孩子，那宫女未曾册封，也没有得皇上的心，对于这个皇子，自然也便没有几个人认识。所以他受到了欺负，也很正常。 “那，你这身衣裳？”清落想了清楚，便明白，这个皇子的处境应该是很困难的，莫说是衣裳，便是吃食都不一定有的，这一身华服，看着便知道不是普通造订的。 “这是方才遇到了两位皇兄，他们送的。”十一皇子似乎是对什么不满意，回忆的时候，小鼻子皱了皱。 “你多大了？”清落看着眼前的十一皇子，看样子已经有十来岁了。 “我已经十三岁了。”十一皇子又是迟钝片刻，像是想通了什么事情一般，再抬头看清落的时候，目光便不及方才那样喜悦了，倒是带着一点清落看不懂的情绪。 “十三了啊。”清落因为他复杂的表情走了神，不自觉的便重复道，等意识到的时候，又重新将眼前的孩子打量一遍，发觉他身量是较一般大的孩子小上一些，加上十分瘦弱，所以她看着便觉得他比从前小些。 “皇子在这里已经耽搁很久了，还是早点回去吧。”清落没有继续和他寒暄的意思，两句话便结束了话题，欠了欠身子，便转身离开。 而十一皇子站在原地，灼灼目光盯着清落的背影，像是在等着什么一般。很快，他便松开了在身侧握得极紧的手，整个人呈颓废状态，垂着脑袋往回走。 不出所料的话，今天回去，便再也不会有人欺压自己了。 虽然即便是以前，那些奴才也未能真的欺负到自己，可到底有那些人在，他受到的约束要多一些。 他一边往回走，一边伸手握住自己的胳膊，夏季衣裳单薄，隔着衣衫也能够感受到那胳膊原先所留下的伤痕肿胀。他像是不知痛一般，将胳膊紧紧握住，直至渗出血来，这才松手。 远处，清落已经走了老远的距离了，这时候才听到身边的香凡道：“十一皇子今日的举动，倒是有些奇怪。” “是啊，从前也像是不存在一样，今日却好像是刻意为了博人关注一般。”清落点头同意道，“父皇若是见到了他，非但不会心疼他，只会觉得厌恶。” “或许也正是因为此，十一皇子方才才特地等到宴会散了才来的。”香凡眼睛突然亮了一下，满怀期待地看向清落。 “你觉得他会是特意给清梨庆贺的吗？”清落反问道。 “庆贺自然是特意的，不过这背后的深意，恐怕也只有十一皇子知道了。” 不等清落说话，便听见香凡道：“小姐记忆真的全部恢复了？”说不高兴是假的，她是亲眼见过清落被从前的记忆折磨得晕过去的样子的，现在看到清落站在皇宫中，正常地回忆起从前的事情，半点疼痛感都没有，香凡不知道有多高兴了。 “嗯。”清落点头。 虽然之前已经告诉过香凡了，可她还是担心，现在倒是彻底证明了。 她非但恢复了所有的记忆，也不会再因为回想起从前的事情而头疼了。 “方才十一皇子的样子，像是想要博得小姐的同情。”香凡平静叙述道，丝毫没有在意方才那人身上的惨状。 无论是她，还是清落，皆是冷血的人，并不会因为他身上有伤，便对他有什么所谓怜悯，所以十一皇子方才算是失算了。即便是他坦诚地将自己的难处说出，清落不能，也不会帮他。 即便是她们两人皆看了出来，那伤像是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又磕碰上的，也有划伤的，还有鞭子的痕迹。 这些，都与她们无关。 第186章 改变 清落突然对香凡道：“我死之前，听到了皇后的声音。”她目光沉沉的，看着只觉得眼前的不是六月骄阳，而是炼狱深渊。 香凡的目光也骤的顿了下来。 “小姐确定了吗？” 良久，听到清落肯定的回答：“嗯。” 香凡良久没有说话，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她所追随的人一直都只有清落一个，所以清落的仇人便是自己的仇人，这一点两人都知道，所以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只是见清落终于弄了清楚，也放心了不少，毕竟之前她莫名其妙地丢了那么多记忆，说不担心是假的。清落作为一个最擅长揣度人心的人，没有了从前的记忆，就每个曾经认识的人的判断便没有了依据，即便是曾经害过她的人站在了她的面前，她也不知道。 这样有多可怕，想想就心惊胆战。 而这样的经历，清落已经有过一次了。 香凡看了一眼清落的脸色：“小姐真的不再见国师大人一面？” “见他作甚？”清落启唇凉薄道，明白香凡的意思，她又补充一句反问道，“难道还要与他将过去的事情将个清楚吗？” 香凡不语，清落不将那人放在心上是最好的。 清落回到府中以后，果然见到管家在院子中等候，清落挑眉走近，问道：“管家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老爷说了，昨日走得匆忙，特地给大小姐送了些东西过来。”管家身子让了让，好让清落看清楚身后那些东西，“大小姐这里如今虽然不缺什么，可到底装饰物少，看着素净些，所以这些东西都是老爷给大小姐添置的。” 清落抬眼看过去，不过是房间内的一应挂件摆设，再添了几样饰品。 让清落在意的却不是这些，而是管家对自己缓和下来的态度，管家已经如此，说明国公那里如今对自己态度定然也是有所软化。清落记起来昨日国公急匆匆地赶到铺子时候的场景，嘴角扯出一抹笑容，这是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女儿的存在了吗？ 实在是可惜，沈以柔已经死了，如今的她，已经是一个和国公府毫无关系、也毫无感情的人了。 清落还是浅笑了回应了管家：“管家费心了。”客气又亲近的语气。 倒是让管家暗暗惊讶了片刻，这些日子的接触，清落的脾气他也算是见过了，有手段，也有度量，还有些距离感，待人太过冰冷。 他都已经做好了清落只点一下头然后一句话也不说的准备了，这会儿见她对自己客气，倒是有些受宠若惊了。 只觉得大小姐好像有时候，有些像从前的样子，有些时候又闪耀动人。 管家一向与府中所有人都保持着距离，也不曾和谁有多亲近，这会儿即便是跟清落说了几句话，也没有再多寒暄的打算，垂眸便离开了。 可即便是这样，寄兰也看出来了：“小姐，我总觉得，管家他最近对小姐的态度好了许多。” “嗯。”清落肯定道，寄兰都发现了的事情，她怎么会发现不了。 今日宴毕，煜王到国公府里来了一趟，不过国公不知道，清落也不知道。 “王爷。”沈以微柔柔地叫道，也只有在遇见煜王的时候，她的柔媚娇羞的一面才能够展现出来，在别人面前，她或是文静沉默，或是毒若蛇蝎，却从不会有这样的一面。 不过今日的煜王显然没有平日里对她有耐心。 他现在脑中反反复复回想的，都是白天清落对他嘲讽的一笑，以及她迈进太后宫中的背影。 在来到国公府之前，太后将他叫去了她的寝殿，说了一些不相干的事情，可煜王总觉得奇怪。太后不问宫中事务这么久了，别说是他，就瑾王和清梨也没有见过几面，可这次却独独召见了他，还说了一些奇怪的话题。这让他原本就已经开始警惕的心更加的不安开来。 所以他才会一出门便立即赶往国公府，与清落已经撕破脸皮，他现在即便是去见清落，也问不出什么来，说不定，还会受到一番羞辱。想想作罢，他记起了沈以微这个盟友，这才来找她的。 煜王定了定心神，薄唇扯出一抹淡淡的笑，轻声却深情地回应：“以微。” 沈以微听到他这声称呼，整个人一愣，随即便贴着他的腰抱了过去，没有说话，只觉得眼眶微热。原本见到他这样着急地赶了过来，她还以为，煜王又是有关于沈以柔的事情要她帮忙，可见他只是深情地叫着自己的名字，沈以微一颗装满了爱慕煜王的心便开始波动。 煜王闷笑了一声，道：“怎么，想我了？” “怎么不想，总也见不到王爷几面。”沈以微看似抱怨，却有些甜蜜，总归现在是见到了的。 煜王原本已经顺着她的胳膊，将沈以微揽在怀中了，这会儿却见她在他怀中推了两下，随后便放开了，煜王原本还有些紧张，下一秒嘴唇上便被覆盖住了两片柔软。 沈以微紧张地吻在他的嘴唇上，便见他似乎是怔愣了片刻，随即反客为主，狠狠地噙住她的唇瓣，带着些诱惑难当的感觉，被自己心爱之人这样撩拨，哪里还会有抵抗力，当即便化作了一滩春水，软在他的怀中。 欢爱过后，煜王将她揽在怀中，温热的气吐在沈以微的耳边：“今日沈以柔去了一趟太后的宫殿。” “嗯？”沈以微还未反应过来，眯着眼睛将头转向他的脸。 “我想要知道，她做了什么，你知道的，你大姐她太狡猾了。”煜王低语道。 “所以，王爷想要以微去试探试探大姐的口风，看看她今日去做了些什么？”沈以微小手在煜王身上打着圈，一面撩拨，一面小声道。 “嗯。”煜王低沉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预想之中的声音却没有听到，半晌，就在周遭安静到煜王要将沈以微扳过来面向自己的时候，沈以微突然应了：“好。” “真的？”煜王不确定道，伸手抓住沈以微继续往下的手。 她回答得实在太慢，让他不得不怀疑，方才她沉默的那半会儿在想什么了。 “真的。”沈以微确定道，煜王按住她的手并没有用几分力气，所以她手腕轻轻一转，便挣开了。 煜王闻言重新将她拉近自己，夜，还很长。 第187章 这个时候的丞相府，不同于往常的黑暗，正是灯火通明。 丞相府虽不至于奢华铺张，可也较一般府邸豪华不少，外头是普通的灯，里面的灯便是有明珠相映的。所以现在即便已经是深夜，可房间中却并没有昏暗多少。 此时的温玉正抱着猫斜靠在椅背上，衣衫宽大却不松散，姿势说不出的慵懒惬意，可又不免让人觉得奇怪，若是真的困乏，大可以上床歇息，毕竟这会儿已经不早了；若是不困，却又实在懒散，好像是剔了骨头一般，弯着身子。让人怀疑，平日里那样严肃刚正的丞相，私底下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可事实便是，温玉不仅懒散的不像样子，深夜里了怀中还抱着一只白猫，他有一下没一下的顺着猫毛，猫儿也如他一般，懒洋洋地躺着，时不时舔一下温玉细嫩的手指，像是在对他的回应一般。 “容喜，明天就要见到你娘亲了，开不开心？”温玉懒懒问道，声音不大，在安静的屋子里面响起来，尾音还有一点上扬，透露出了说话人的好心情。 “喵~” 就在流风以为会继续是一片安静的时候，便听见一声猫叫，不同于平日里细长的声音，倒像是还是奶猫时候的叫声，带着一点说不出的娇嗔意味在。 站在一旁的流风愣了一愣，他不应该以寻常的眼光来看这只猫的，跟在丞相身旁，还能够得丞相宠爱，怎么想也应该是一只聪明的猫。 “大人，该歇息了。”流风咽了一口口水，战战兢兢道。 知道这会儿对于丞相来说已经是极晚了，虽然丞相和往常一样的表情，似笑非笑，也清冷绝人，可他也看得出来，丞相今日心情似乎很好，若是一不小心惹怒了他，那他便没有好果子吃了。 果然，他话音刚落，便见温玉抬眸直视着他。 流风连忙底下了头，一滴汗水从脸颊边划过，即便是跟在丞相身边这么多年了，却仍然是揣测不到他的想法啊。只一个眼神，流风便不能承受，只觉得冷风阵阵。 就在他打算麻溜的滚出去的时候，温玉却突然应了：“嗯。” “啊？”流风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的疑问了一句，抬头看向温玉。 果然，上一秒脸色还不错的温丞相下一秒便沉下了脸：“我要歇息了，你还呆在这里干什么？” “噢，属下这就退下。”流风这次真的麻溜走了。 不过走了两步，他又想起来什么一般。转过头来：“大人，今日太后身边的大宫女叶岚来了，说是太后想要见见您。” “嗯。”依旧是平淡的一声。 流风这才真正退下。 太后已经很久没有召见过人了，她年纪渐大，好像对于朝廷上的事情也不怎么管了，早些年还会对温玉教导几番，可这些年身子渐差，却是谁也不愿见了。 若要算起来，温玉与太后并无多大关系，不过因的温玉是太后故人之子，母亲在生他的时候便已经去了，又自幼丧父，所以才被太后接回来照拂。 说是照拂，倒不如说是相互依仗来的准确，毕竟温玉天生聪颖，这是自小便展现了出来的，莫说是这满朝中的官员，便是皇上，也是比之不及的。 所以，温玉能够有今日这样的地位，一半是靠他自己，另一半便是靠着太后了。 第188章 失踪 次日一早，清落还未起床，便被寄兰叫醒了。 清落并没有告诉她自己今日要出去的事情，所以这会儿见到她这样急匆匆地跑进来还是有些奇怪。 “怎么了？”清落细眉浅蹙，没有几分不耐烦，不过是因为早上刚醒，所以眼神中带着比平日里更加冰冷的疏离。 寄兰也没有注意到，毕竟，相比较清落记忆没有稳定之前，现在这样已经算是很好的了。 之前清落记忆不稳定，夜里睡不安稳，总是会做一些奇怪的梦，醒来以后带着杀意也是有的。 “小姐，忆荷不见了。”寄兰慌张道，她到底这会儿紧张，所以并未注意清落的表情。 在她说完话之后，清落便立即与香凡对视一眼，随即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清落并没有理会寄兰的话，寄兰长时间没有得到清落的发话，便自顾说了下去：“昨天白天就一整天都没有见到她，我原想着是她有事出府或是怎么，可晚上也未回来，昨天夜里晚了，我便没有来向小姐禀报，可是昨天晚上，她是一夜未归。” 寄兰说着眼眶都红了，到底是在一起生活了许多年的，忆荷突然不见了，她说不担心是假的，可昨天晚上去了管家那里才知道，忆荷根本就没有家人。她从前也从未提及过自己的家人，寄兰一直以为是关系不好之类的，可这是第一次知道，忆荷根本就没有家人，没有家人却又一夜未归，到底去了哪里或者是出了什么意外，实在是叫人担心。 “小姐或许不知道，忆荷她根本就没有家人，出了府也没处可去，这要是丢了或者是被人给卖了可如何是好？”寄兰说着眼眶便更红了。 “好了。”清落清冷的声音传来，因为还刚起来，所以声音有些沙哑。 这些日子不再受记忆的折磨，晚上的睡眠也好了不知多少。 寄兰终于听到清落的声音，连忙抬头。 “她出去寻一个朋友了，过两日就回来。”清落语气平淡道。 寄兰面上只是难过，可心中却有些失落，她如今抬了头是能够看得到清落的表情的，清冷的脸上只有着疏离和冷漠，若说她方才的话中带着神情情绪，那应该就是不耐了。 “不过这彻夜未归总是不好。”清落看在还跪在房间中间的寄兰，慢悠悠地补充道，“便去管家那里说一声，让他派人去寻。” 寄兰知道自己和忆荷不过是奴才，不敢奢望清落有多在乎，可看到清落现在这样淡然的反应，未免也有些奇怪，所以下意识的便问出了口：“那小姐呢？” 清落的表情立即有些好笑。 而香凡却在此时冷着一张脸回答道：“小姐自然有小姐要做的事情。”显然是对寄兰方才的话不满。 寄兰也明白了意思，到底在她心中，小姐才是第一位的，看到小姐如今表情不耐，她惴惴地问了一句：“那奴婢要不要去找？” 清落有些冷嘲：“我便是不准，你也得听。” 见寄兰就要为自己解释，清落也不愿多听，只道：“她过两日会回来的，你不必操心。” 话说完之后，又皱了皱眉头，好像是有些嫌弃方才的自己一般。 寄兰不说，可她知道，昨日不见忆荷，寄兰分明是找了一整天，昨日夜里也没有闲下。到底是她这里的丫鬟，丢了也不好，自然要去管家那里报备一下，着急也没有用。 寄兰很快便明白了清落的意思，站在清落身边，为清落梳妆，看着她今日特意装扮的样子，寄兰心中还微微纳罕了一下，昨日才进了宫，小姐也是这样认真对待的，只是不知道今日小姐又要去何处。 清落看着铜镜中寄兰的表情，明白她心中在想什么，随口道：“上次没有能见到丞相，这次总得要补上。” 寄兰点了点头，脑子中却幻想了起来，这西凉关于温丞相的传闻是最多的，丝毫不亚于那个权倾朝野、美艳无方的清落公主，不只是因为他的才智，还因为他的容貌，城中人们最好奇的一件事情，便是那仙姿缥缈的温丞相和冰冷动人的清落公主到底哪个更美了。 虽然这两人一男一女，可却因为同样的优秀而出名，也不妨碍外头的人拿两人做比较。 寄兰看着正在描眉的清落，只觉得自己家小姐也算得上是貌美如花了，现在又与那温丞相相识。不知道两人站在一起是何画面，不过寄兰也明白，清落不会带上自己的，这种外出的时候，小姐自然是带着会武功的香凡安全一些。 谁知道清落梳妆完后，却突然冒出一句：“寄兰，你想一同出去吗？” 她当然想了，自从进了国公府以后，出去的机会当真是少之又少，她是家生子，也没有去外头的由头。小姐从前没有地位，便是能出去也不敢出去，生怕被别人瞧见，给小姐一个陷害。原本不顺的生活，便更加惨了。 是以这会儿清落提出来的时候，寄兰眼巴巴地望着清落：“可以吗？” 清落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天气已经逐渐燥热，进了这里面却像是踏入了另一个世界一般，清凉怡人，没有了外头给人的躁意。说是清落请丞相，这会儿她倒觉得，是丞相请她了。 方才在府中收拾好，正准备去请丞相，谁知他已经到了，是打着不张扬的意思，只叫了身旁的下人来请清落，说是地方他带着清落去。 她原本在宫中，对外面的地方并不熟悉，可这些日子因为铺子的缘故，也多少知道了一些。 这家掷杯楼是西凉有名的茶楼，一般人连进也进不去的，倒也不是因为银两的问题，只是这茶楼里面坐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一般富商，即便是有钱，也进不去。 这家茶馆老板是个奇人，听闻是个貌美如花的女子，只是寻常人不曾得见。 他们进来时候，那小二像是认识温玉一般，连问也未曾多问一句，便直接将两人往二楼上请。 第189章 掷杯 温玉倒是没有半分不适应的样子，倒是很自然地便往里面走了。 清落紧跟在温玉后面，又闻到了上次在他身上闻到的那种味道，不算是香，只是觉得那清新的气味钻进鼻子中，会让人异常的舒服。 “这是竹离白茶，色泽馨香有些竹叶青的感觉，可味道却全然不同，像白茶那般甘甜，如今虽是初夏，可饮这个消暑，温玉以为，是很好的。”温玉将白玉茶盏送到清落跟前。 烟雾袅袅，馨香扑鼻，确实是像，却又不是。 她原先看着，以为是夏季最常品的竹叶青，可闻着又是白茶的香气，倒让她一时间疑惑了，皆是“绿妆素裹“，让她这个原本还懂几分茶的人也有些分不清了。 温玉很快地看出了清落的疑惑，所以温和为她解释道。 两人捧茶对坐，茶香遮盖了温玉身上的气息，清落只觉得有些奇怪，这会儿两人坐着，倒是没有了在大殿上对望的那种他高高在上不食烟火的感觉。 只是这茶她浅抿一口，便觉出不同，再结合方才温玉的解释，她弯起了眉眼：“这掷杯楼的主人果然名不虚传，这茶也格外沁鼻。” “多谢大小姐夸赞。”温玉见她喜欢，表情也柔和了几分。 清落一时间有些惊讶，抬眼看向温玉：“原来这茶楼背后的主人竟是温丞相，倒是想不到温丞相竟会有这样的闲情雅致。”清落出声惊叹道，这是由衷的惊叹，她原以为，丞相那样的人，就应该每日都沉浸在书房当中，忙着那些朝政大事，怎么有空来学习这些，这在他们那些为官的眼中都是不务正业的。 可清落想起来，传闻中这茶楼的主人是一位美人儿，这眼前…… 好吧，温玉确实是一位美人儿。 还是一位胜似天人的美人儿，他目光平静地看着清落，虽然清落方才在夸赞他，可他眼中也无半分得意之色，就好像告诉她这件事情，也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罢了。温玉的眼睛是丹凤眼，可目光又太过清澈，所以即便是一直盯着人看，你也不会觉得他有什么别样的想法，就好像，他只是在看你而已。可这样清澈的目光，加上他的容貌，很容易就能让人陷进去，无法自拔。 平日里冷冰冰的时候也还好，可是现在，他好像卸下了心房一般，让清落觉得有些难以招架。 实际上也不用招架，正在清落失神望着温玉的时候，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钻进了自己的怀中。她低头看去，是一只通体洁白的猫儿，眼睛是宝石蓝色，也是那样深邃的瞳色，格外的引人沉沦。 清落倒是没有惊讶，只是看着呆在自己腿上的猫儿，有些奇怪，不等她抬头问话，便见那猫儿抬起头来，在清落下垂着的手上蹭了蹭，然后看向清落：“喵~” 不等清落说话，对面的温玉便突然“噗嗤”一声，笑了。 这还是清落第一次见到温玉笑，不，是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 之前在大殿上见到他的时候，他虽然嘴角也上扬着，可那种冷漠的笑意不达眼底，更像是一种面具，一种冷漠，现在不同。他笑得灿烂，笑得清落觉得眼前好像有明媚的阳光在照耀，粉红色的花儿开了，世界充满了幸福的光芒。 然后，清落反应过来，自己又一次看着温玉的脸失神了。 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事情，她自控力惊人，对于自己情绪的控制也是格外严格，绝对不会出现失神这样的情况，而且还是两次。 温玉好像注意到了清落看着那只猫儿严肃的神情，他倒是没有多说什么，身后的下人倒是率先跟清落解释开来：“沈大小姐莫怕，它叫容喜，是我们丞相宝贝……呢。”流风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硬生生的将“女儿”两个字咽了下去，若不是因为丞相这两天一直对着容喜念叨“娘亲”，他差点都将那猫儿当成丞相的“爱妾”了。 他这话一出来，便见身旁的温玉一个冷眼过来，面上依旧是淡淡的目光，可眼中的警告之意只有流风接收到了。 他撇了撇嘴，委屈巴巴地解释道：“沈大小姐不知道，这容喜傲娇的很呢，平日里连人正眼看也不看的，这还是流风第一次见到它对一个人这样主动地讨好呢。” 和丞相一样傲娇，这句话流风也生生地止住了没有敢往外说。 “是么？”清落看着眼前的猫儿，确实是生得漂亮，不过她却没有几分喜欢，“它叫容喜？” 纵使是不喜欢，可到底是温丞相的猫儿，她不会直接表示出来，也不会多说什么。 “没错。”这次是温玉答得，他看向猫儿的时候，眼神是柔和了许多。 “容喜……”清落呢喃了一遍，最终夸道，“是大人起的名字么？倒是好听。” “是。”温玉点头回答。 后来，清落才知道这么猫儿名字的含义，也才知道，原来温玉一早便对她别有心思。 不过那都是后话了，如今清落看着眼前的猫儿，那澄澈的眼睛和温玉如出一辙，她没有拒绝猫儿蹭她，也没有主动去动那只猫儿。 温玉却像是要一个明确的答案一般，直接问道：“沈大小姐不喜欢猫儿？” 清落抬眼看他，是很真诚地问，于是她也很真诚地答：“是有些不喜欢。” 怀中的容喜却像是听懂了她的话一般，委屈地喵了一声，细长且微弱，像是跟清落撒娇一般，可就是不离开她，甚至还在她胳膊上蹭了又蹭。 温玉也不为难她，低声道：“容喜，过来。” 怀中的猫儿听到了温玉的话，耳朵动了动，却趴在清落身上不愿意过去，直到温玉又叫了一声，容喜这才慢腾腾地起身，一步一步缓慢地往温玉那边去，它跳到了地上，然后肚皮贴着地面，一点一点往过蹭。 清落身后的寄兰看得欢喜，“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看着那只猫儿便觉得极其可爱，她小心地注意了一下清落的脸色，觉得比平日里都要难看许多，再看香凡，表情也是格外的冷硬，心中生起的玩闹心思也收敛了，敛目屏息站在清落身后，不敢再发出半点声音。 清落正了正表情，看着对面的温丞相道：“上次在皇宫中，多谢大人救命之恩。” 温玉也像是没有意识到气氛突然紧张起来一般，也轻松道：“举手之劳罢了。” 身后的流风也惊呆了，他也不知道大人那次进宫，还做了这样的好事来。他心中想着，大人，不知道是谁曾经说过，不要为不相干的人浪费时间这样的话来。 因为两人的轻松状态，方才的尴尬很快就过去了，要说还有什么不一样的，那就是躺在温玉怀中的容喜有些怏怏的，像是不高兴的样子。 流风偷眼去看容喜，却很快被那猫儿察觉到了，它斜眼过来，蓝色的眼珠带着冰冷的锋利，流风立即便低下了头，不敢再多看容喜一眼。 内心咆哮：丞相！我被一只猫给凶了！丞相！丞相？ 丞相在给沈大小姐讲茶，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流风的这些心思。 第190章 回来 清落和温玉的这一次见面，可以说是相谈甚欢，温玉并没有多少好奇心，没有追问清落为何那日突然晕倒，清落也没有多问他身上的气息是从何而来。 两人就茶谈茶，闭口不提皇宫或者是府中的事务，也正因为这久违的轻感，让两人都愉悦了不少。 清落发现，温丞相好像和她初次见到他时的感觉不一样，那次在宫殿中见到温丞相的时候，清落只觉得他和颜鹤一样的清冷绝尘，他虽然脸上一直挂着浅笑，可没有人觉得他真的平易近人，他虽然目光清澈，可也没有人觉得他好对付。 两人长相完全的不相同，现在看来，气质其实也是不同的。 颜鹤骨子里的冰冷就表现在脸上，那种疏离冷漠，只要看一眼，或者说不用看，都能够感觉得到，可是温玉呢？你以为他好像温和有礼，在你决定靠近他的时候，才发现那种和气不过是一种假象。 不过好在，温丞相似乎对清落还算温和，至少清落在和他说话的过程当中，没有感受到那种冰冷。 回去的路上，倒是寄兰最不淡定，原先她只觉得，在她看来，颜鹤公子便是最有仙气的人了，还那样英俊，尤其是后来知道了颜鹤公子竟然是国师以后，她便更觉得仙了。推算国运，通晓人命，即便不是神仙，也算是半个神仙了。寄兰心中只觉得颜鹤公子便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人了，外头那些说丞相好看的，不过是因为没有见过颜鹤公子的容貌。 可今日见到了温丞相，她才知道自己错了，那个人真的是神仙一般的人。与颜鹤公子分不出高低的那一种，原本还觉得一定不如的寄兰，这会儿却在两人当中犯了难，她终于明白了为何外头那些人对温丞相的传闻那样盛。 不过很快，她便转移了心思，想到与温丞相同样身负盛名的清落公主，传闻中的第一美人到底是何等风采，不过可惜，公主如今已经去了。 这样一想，寄兰又偷偷看了一眼自家小姐，只觉得小姐也是倾城之姿，可方才与丞相的容貌一比较，倒真真是差了一些。有了这样的想法，寄兰心中徒生了一种背叛了自己家小姐的感觉，自己现在心中不服，自家小姐也是仪态万方，气质极佳，尤其是这些日子，她只觉得小姐比之从前更美艳了许多，也不知道是为何。 寄兰悄悄落在了后面，跟香凡道：“香凡，你从前在长公主身旁伺候，长公主长得如何？” 香凡一贯的冷漠，在听到寄兰这句话的时候，只微微抬了一下眼皮，根本没有给她解释的意思，寄兰暗恼，方才怎么忘了，像香凡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去注意容貌这样的事情。跟何况，她从前服侍过长公主，据说也是忠心无二的那一种，如今小姐还在前面，她却开始在这里讨论香凡的旧主容貌几何，实在是有些不像话了。 寄兰垂下了脑袋，不再多问。 清落却在这个时候转过头来：“寄兰，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寄兰在清落跟前也没有什么隐瞒的，直接道：“方才见到了温丞相的天人之姿，便好奇长公主的姿色。”她还以为去过长公主宫殿的清落会跟她说上一两句，哪成想清落也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跟她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她怎么就忘记了，小姐也不是一个爱议论人的人呢？ 回到了府中，寄兰第一件事情便是去寻忆荷，清落说了忆荷会回来的，她相信，可到底还是担心忆荷什么时候能够回来，她到底去做了什么。 得到管家否定的答案以后，寄兰有些失望，却并没有早上那样着急了。 似乎是跟在清落跟前，性子也跟着磨砺了许多，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冒失了。即便是心中担心，也能够一边担心着去忙自己应该做的事情，不会被扰乱了心弦。 香凡并没有受到今日事情的影响，没有好奇丞相为何会对清落那样好，也没有对温玉的容貌表示惊叹，更没有问清落对于温玉的看法。 不过有意见事情影响到了她，那便是她在府中见到了醒迟。 醒迟一如以往穿着一袭红衣，香凡隔着很远便看到了她，她在往听雪阁的方向走，香凡往周围看了看，并没有那个白色身影。 不自觉的便跟到了听雪阁门前，醒迟突然转过头，看向香凡：“你还跟着我做什么？”声音锋利冰冷，带着些疏离。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香凡扯了扯嘴角。 不适应已经知道了她在跟着她吗？ 不是已经知道了她为何跟着她吗？ “跟你无关。”醒迟冷冷道，她的脸是一种冷白的颜色，好像即使在夏天穿着红衣也不觉得热，只让人觉得好像这就应该是夏天的颜色。 “你说着跟我无关，你家主人可不会觉得跟我无关吧？”香凡冷冷反问道。 两人从前一见面就打，今天恐怕是她们说话最多的一次了。只是这次两人都没有动手，却是她们两人最敌对的一次。 香凡的话一出来，醒迟的目光立马就降低了几个度，恨不能将香凡生吞活剥了一般。 香凡也不例外，如果这会儿寄兰见到香凡的目光的话，就会明白，香凡平日里看她的眼神已经算是温柔了。 下一秒，便见醒迟拔剑而起，直往相反面门胸口上刺去，香凡在这种时候也没有放松警惕，很快反应过来，也拔剑向相对。 这一次两人之间的打斗和以往都不同，招招带着杀意，两人心中都有不满，所以在这会儿还带着些情绪的发泄。 可到底是因为势均力敌，两人谁也没有占上上风。 就在这个时候，听雪阁的门开了，一袭白衣的颜鹤走了出来，即便是早上方见了温玉，也不会因为他的美貌而对眼颜鹤的气质有所忽视，与平日里不同的是，他好像加冰冷了，整个人都透露着一种不可侵犯的威严感，周遭温度也格外低。 “醒迟。”他语气平平喊了一句，其中意味却是重的很。 香凡见到颜鹤出来，几乎是下意识的便转了剑锋，向他那边去，醒迟反应很快，当即转变了自己原本剑的方向，只是这一下，“当”的一声，她手中的剑便掉了下来，方才势均力敌的场面瞬间被改变，醒迟胳膊上的衣服很快被划破，“嘶啦”一声，她立即用另外一只手捂住胳膊，脸色有些发白。 不过香凡也没有过分，很快地收回了剑，见到还冲着颜鹤的方向行了一个礼：“奴婢拜见国师大人。”语气平平，可颜鹤却知道她心中不满。 醒迟因为最后那一招伤了胳膊，可因为颜鹤的命令，没有迟疑，乖乖地捡了剑往他身边走去。 颜鹤没有跟香凡多说一句话，没有解释，也没有责怪，只平淡地转身走了。 两人都进去了听雪阁，香凡这才收剑离开。 她方才冲动了，可却并没有真的打算伤到颜鹤，颜鹤不会武功，若是她方才真的想要他的命，即便是醒迟反应过来，也已经来不及了。 香凡没有将这件事情告诉清落，因为她知道，颜鹤转身的那个动作意味着他也不会告诉清落，不会告诉清落他回来了，也不会告诉清落，他又走了。 第191章 圣旨 几天后，就像清落说的那样，忆荷突然就回来了。 清落甚至没有多问忆荷去了哪里，忆荷也没有多说，还像往常一样侍候着清落。 寄兰不一样，她原本就担心忆荷，这会儿见她回来了自然要问的：“忆荷，你去了哪里？这些日子我们一直都很担心你。” 忆荷闻言抬头一愣，没有说话：“很担心？” “是啊，小姐和我都很担心你，我们一直在找你。”寄兰撒了个小谎，并没有将清落连问也没有问一声的事情说出来。 所以忆荷听到她的话之后表情就更加奇怪了，不过她没有问她什么，只支支吾吾道：“我回了老家一趟。” “可是……” 可是管家说你是孤儿啊。 “可是什么？” “没有什么，回来了便好。”寄兰将忆荷的手放在手中，满心的喜悦。 她想着，清落之前便准确地说过，不必担心忆荷，忆荷过两日就会回来的，现在忆荷果然就回来了，清落也没有好奇忆荷去了什么地方，忆荷这会儿被她问到，也是这样不情愿说的意思。 寄兰心中想着，或许是清落吩咐忆荷去做什么事情了，现在不好说出来罢了，还在心中暗暗懊恼自己当时的大惊小怪，难怪那日问的时候，小姐也一副不愿意理会的样子。 之后寄兰便没有多问关于忆荷出府的事情，也帮她去管家那里说了一声，人也是不用找了。 管家也意外的没有生气，寄兰这个时候也一时到了，管家对小姐的态度变了。 要知道，这府中第一性子冷硬的人是谁，那便是管家了，在这府中只只听国公一个人的话，即便是在孟夫人面前，也是没有半分好脸的。 听闻管家是从年轻时候便跟在国公身边帮他处理这些闲杂事务的，那时候的管家性子比现在还要刚强。 当然，如今寄兰也发现了府中另一个和管家性子一样冷硬的人，那便是香凡，也是个只听一个人话的人。她只听清落的话，也只对清落有好脸色。 不过有一点不同，便是忆荷此次回来以后，在清落跟前早不像从前那样自然，时常还用一种犹豫的表情看着清落，时间久了，就连寄兰也看了出来：“忆荷，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要跟小姐说啊？” “啊？”忆荷像是在想什么，没有意识到寄兰会跟自己说话，没有反应过来，“没有。” 寄兰更觉得奇怪了。 三个月的时间已经到了，清落对那些铺子做出的改变受到的成效管家看在眼中，清落也明白，自己早已经达到了当初说出的那个成绩，不过她还是不骄不躁，安安静静地继续为铺子忙碌着。 直到这一天，管家过来，说是国公找清落过去。 清落抬眼看向管家，只觉得这样的成绩是理所当然的，在一个月前都已经看到了成效，还不至于让管家亲自过来请自己，直到看到管家严肃的表情，清落便直到，管家让她过去，绝不单单是为的铺子的事情。 清落也没耽搁，更没有多问，直接便跟在管家身后去了。 半路中，管家没有转头，声音冷淡跟清落道：“方才宫中来人了，是皇上身边的张公公。” 张公公便是清落之前进宫，在皇上身边的公公，也是皇上最信任的那个贴身太监。 清落大致明白了是为什么了。 “多谢管家提醒。”清落和声道，她看得出来，管家这是在帮她，知道她心中紧张这会儿叫她出来，又或者会难过一会儿所听到的圣旨，所以提前跟清落打个预防针。 因为，国公还不知道，这道圣旨，正是清落所求来的。 清落去了以后，果然见国公面色沉沉在那里站着。 正堂之上正站着的，便是张胜德。 清落过去，便听到张公公拉着细长的声音道：“沈国公、沈国公府大小姐沈以柔接旨——” “沈国公府大小姐沈以柔，秉性柔嘉，温正恭良，珩璜有则，礼教夙娴，深得朕心，今册封为思清郡主，入皇家玉牒，县主亲事，由朕亲自赐婚，切记慈心向善，谦虚恭顺，莫负朕的看重之心，钦此。 皇上这道圣旨滴水不漏，直接将清落册封为郡主，入了皇家玉牒，从今往后便如何也不可能嫁入皇家了。虽未明说是将沈以柔与煜王的亲事取消了，可所有人心中却明白皇上就是这个意思。而且最狠的一点是，今后的亲事也不能由国公府自己做主，还要皇上亲自赐婚，也就是说，沈以柔和煜王的亲事虽然取消了，可这桩亲事却容不得外人诟病，不能说沈以柔的不好。毕竟，这话可是皇上金口玉言说的。 清落与国公跪下接旨。 清落一直浅笑着，心中却明白，这招一定是太后想出来的，知道清落之前在宴会上招惹了皇上的注意，皇上还曾经暗示过清落的亲事。皇上失去了清落，一定不想要失去这个有些像自己女儿的人，不能是女儿，是儿媳也好。 太后既然看出了清落的身份，就一定不会允许这样违背人伦的事情出现，所以她劝皇上封沈以柔为郡主，即便是皇上不愿意，可也不会和太后执拗。一般人若是能够得到册封一定是极不容易的，可清落又正好之前跳过广平舞，得皇上的心，又是太后亲自说话，皇上怎么可能不允？ 清落生得迟了些，未曾见到那些年太后的手段，可只看她这件事情，清落便知道了几分。 想到太后之前跟自己说得，她从未厌恶过自己，现在看来倒是有几分可信了。 不然怎么会愿意直接册封自己为郡主，便宜了自己。 国公颤颤着接了旨，知道对着旨意他即便是有疑问也一句话都不能说。 张公公笑得一脸褶子，跟清落道：“恭喜大小姐了。” 旁人看到这旨意或许会轻视清落，只觉得皇家为了跟她解除当年的亲事这才有了此道册封的。可是张公公却不同，他是陪在皇上身边的人，知道这道圣旨是如何来的，也知道皇上如何看重这位沈大小姐。之前在皇宫里皇上将她留下住在碧落宫的时候，张公公便觉得这位大小姐不凡，如今是更觉得她不简单了。 果然，跟长公主沾了点关系的人，都不会太差。 再看眼前的沈大小姐，得了这样一道圣旨，无喜无悲，甚至眼中连一点波澜也没有，看着便知道是个聪明人。 若是一般人，张公公也不会这样的表情，清落也格外识趣，知道向张公公这样的身份，即便是后宫的妃子或是朝中的大臣，也是要讨好的，忙低头道：“多谢张公公，张公公一路奔波辛苦了。” 张公公看着清落只觉得更喜欢了，是个知趣的。 第192章 阴沉 张公公走了以后，国公的脸色才阴沉了下来，他这两日才发现了自己这个大女儿的好，才打算开始重视她，可现在皇上却下了这样一道旨意。 不过不高兴是不高兴，国公没有在清落面前表现出来，毕竟是女儿家，若是因为这件生气觉得羞耻，那便不好了。毕竟成亲之前退婚这件事情，对于谁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情。 国公拿着那道圣旨，半天说不出话来，最终也没有在清落面前提，只道：“三个月的时间已经到了，以柔，你果然没有辜负父亲的期望。”国公一脸满意看着自己的女儿，他忽视了她这么多年，可依旧没有遮掩住她的光芒。 她就像是蒙尘的明珠，早些年来一直被埋没，现如今却大放异彩了。 清落低头回应道：“是，父亲，这些铺子如今发展都已经步入正轨，今后女儿也不必再多管了。” 清落还要再说，却被国公拦住了：“不，这些铺子是你发展起来的，今后自然继续由你来管，父亲才可放心，总不能你将它们壮大起来，我却又收了回来，这怎么可以？” 其实国公原本的想法就是三个月后将铺子重新交到孟夫人手中，毕竟这些日子孟夫人已经?反省自己了，清落也即将出嫁，要准备她出嫁的事宜，自然不能再为府中这些铺子忙碌了。 只是现在，亲事显然是没有了，几月后的成亲也没有了，国公自然不会让清落在这个时候将自己辛辛苦苦改良的铺子交出来的。而且他也看得出来，那些铺子由清落掌管是最好的。 清落闻言也不推辞：“是，女儿一定尽心尽力，将沈家铺子壮大。” 她脸上满是自信的光彩，国公也相信她能够办得到。不过他现在更是担心这个女儿，或许是多年没有过对子女的关照，让他不知道应该从何处安慰清落，只干巴巴道：“今后你便是皇上册封的郡主了，即便不依靠夫家也能活得很好的郡主。”他说的严肃，像是要给清落鼓励一般。 清落点头：“女儿明白。” 清落脸上没有一点难过的神色，也没有开心，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国公稍稍放下了一点心。 回到了自己的院子中，清落才开始露出笑容，太后这一安排实在是太妥当了。 将方才接了圣旨的事情跟丫鬟们一说，香凡也是高兴，寄兰是半喜半忧，不过见清落和香凡都那般高兴，便知道是件喜事了，也跟着高兴了起来。 “孟夫人要是听说了恐怕会气坏了吧。”香凡道，一向冷漠的她，对付一个孟夫人并没有几分得意，还是冷冰冰的样子，好像方才为清落高兴的模样不存在一般。 “是啊，可是还不够。”清落笑着道，她这些日子，费力经营铺子，为的就是这一天。 铺子的收益翻了一番，她的亲事也被取消了，非但不会离开，还会接着管理铺子，想必孟夫人是气得不轻。 国公府的另一边，与清落这边的气氛完全相反，果然如清落预料的那样，孟夫人很生气。 “这是怎么回事？”孟夫人狠狠一拍桌道，“皇上为何会突然下旨封她为郡主？” “老奴也不知道啊。”婆子承了孟夫人的怒气，委屈道，“这前些日子老爷那边的人说了，老爷已经有了在今日将那些铺子重新交由您来掌管的意思了。可是今日这道圣旨一下，老爷非但没有给您，还直接说了，今后都由大小姐来管了。” “你还说！”孟夫人恼火道。 她何尝不气，这些日子忍气吞声不跟清落计较，等的就是今天，可结果，等来了一道圣旨。她原本已经不打算再接着管清落的事情了，只等着她嫁给煜王之后，离开了国公府，大家各自安宁。可如今清落却是不走了，更有这样一番事情，新仇旧恨加起来，孟夫人只觉得清落比那个人更加面容可憎了起来。 孟夫人再房间内快步地来回走，试图想要找出个解决的法子出来。 可偏偏这个时候李婆子说的还都是惹火她的话：“夫人，这亲事恐怕是没有办法了，皇上亲自下的旨意。而且皇上还说了，今后那个小蹄子的亲事由皇上亲自赐婚，也没有了给她随便找一门亲事的法子，她如今可是郡主了，夫人，这可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如何是好！你问我，我问谁去。”孟夫人走得步子更快了，只觉得房间内闷热异常。 她一遍说话，房间内还有两个丫鬟在跟着她扇着扇子，可即便是这样那股子热也依旧没有降下去。 随着她步子越来越，“啪”的一声，一个丫鬟不小心摇扇子的时候碰到了她的胳膊，随即扇子掉在了地上。 这像是一下子便将孟夫人点着了一般，她一巴掌抡了过去，那小丫鬟脸上立即肿胀起来一个红色的巴掌印：“怎么做事的？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 那丫鬟知道孟夫人这会儿不是热，是心头的怒火难消，连一句话也不敢说，更不敢掉眼泪，慌忙跪在地上，磕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外头雾蒙蒙的，乌云黑沉沉的往下压，如同牢笼一般将人锁在这阴沉的天气中。不见雷声，也没有风声，夏日里这样的天气最常见，时不时便是一场阵雨。下了雨倒是能够将夏季的炎热缓和一些，可下雨之前确实闷热难耐，仿佛将整个人都被囚禁在了闷夏当中，感受不到半点阳光，只觉得想要往下坠。 在这种天气里，情绪也同样被憋闷在心中使人更加恼火。 李婆子瞧了一眼外头的天，向孟夫人道：“夫人，这天气阴沉，像是要下雨了，难怪屋里头闷得慌，要不，咱们出去走走？” 孟夫人斜眼看了一眼李婆子，像是在问，你都说了要下雨了，还出去做什么？ 虽然她心中现在确实是想要出门转转，看看花也好，这屋子中实在闷热，恼火的情绪在这样的天气之下更是无处发泄。 “老奴带上伞。”李婆子道。 孟夫人这时脸上的怒火才消散一二，甩着袖子出去了，根本不理会还跪在地上磕头的小丫鬟。 李婆子取了伞，也快步跟了上去，不过走到了那小丫鬟跟前的时候，步子顿了顿，跟她摆了摆手，那丫鬟立即便明白了。李婆子也没有多说，跟着孟夫人的步子，孟夫人走得实在太快，她要小跑才能跟得上。 她们两人走了以后，得到了李婆子暗示的小丫鬟这才站起身来。 原本也不是她的错，是孟夫人迁怒罢了。不过她这会儿额上已经磕出了血来，身旁那个原本跟着她一块摇扇子的丫鬟盯着她的额头，将自己的帕子拿了出来，轻轻在她头上擦拭，生怕弄疼了她。 那丫鬟看到帕子上沾上的血迹，终于痛声哭了出来，她方才差点都以为自己会没有命了。另一个丫鬟安慰地将她抱在怀中，方才她也吓坏了。 这府中人人都道孟夫人和善大方，可只有她们这些在东院内房伺候的人才知道，孟夫人到底是个怎么样性子的人。人前通情达理，人后拿她们这些下人发泄，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可她们谁也不敢说，因为她们都明白，说出来也没有人信，还会受到孟夫人的报复。 第193章 府内 夏季天气闷热，可是像这种即将下雨的天气，外头是比里头要好一些的。 李婆子跟着孟夫人去了花园散心，夏季的花开得格外盛，看着人心情也能放松一些，李婆子能够明显得感觉到孟夫人的心情也已经比方才在房间内好了许多了，怒气也消散了些。 两人没有走几步，便听见了假山后面有丫鬟在小声说话。 “你说这大小姐如今成了郡主，身份地位较从前便不同了，夫人若是见到了大小姐是不是还得要行礼啊？”一个声音稚嫩的女子。 “你瞎说什么呢？夫人是国公夫人，自然是不必行礼的，再说了，只要还在府中，自然先行的是家礼，到了外头才论品阶。”另一个声音成熟一点的说着。 “红袖姐姐，我都听说了，老爷已经彻底将那几家铺子的管理权交给了大小姐，大小姐今后便是咱们这后院中的第一人了，即便是孟夫人见着了也得退让三分的那种。”那个稚嫩女声又一次响起，带着几分欢喜，“红袖姐姐在大小姐的院子里，今后一定是有好日子过的，可千万不要忘记了妹妹。” “那是自然。”那个年长些的丫鬟这回倒是没有否认，应得豪爽。 “现在这算得了什么，大小姐只是刚刚开始管理铺子，就做得如此成功，若是将府内事务交给大小姐来管理，还不知道要如何呢。”那道声音再一次响起，带着几分得意。 “那是自然，如今这府中谁人不知，不怕惹了夫人，只怕碰了大小姐的。” “哈哈哈，说得有理，等到……” 李婆子听到这里的时候就已经忍不住了，做事就要出去，给这两个不知好歹的丫鬟一顿教训。 可衣裳却被孟夫人给扯住了，她微微转头，不知道孟夫人是什么意思。 孟夫人也不解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便将她往一旁拉，两人躲在了一旁的草丛后面。 这个时候便听见一道清脆的女声响起：“你们两个不好好做事，在这里乱嚼什么舌根！”即便是不看，也知道这声音的来源，那个面容温和，气质清冷的女子。 “奴婢错了，求大小姐恕罪。” “奴婢知错，求小姐恕罪。” 两人同时跪下，颤颤道。 清落声音格外冷冽：“知道错了还不回去？” 这一阵脚步声，那个年纪小的很快就离开了。 “红袖。”只听清落平静道。 “小……小姐。”红袖战战兢兢应下，看不到她的脸，也知道她现在一定格外恐惧。 “不是说了，在外头要低调，怎么好在旁人面前炫耀？”清落平淡问道，“方才那个丫鬟，可是东院的？” 听到这里的时候，孟夫人默默攥紧了手，方才那个说要靠着清落院子里的丫鬟的女子，竟然还是自己院中的，实在是太过耻辱了。 她什么时候，竟然还比不过一个小丫头了。 她可是这府中正正经经的主母！ 孟夫人咬得牙都要碎了，可这样也丝毫影响不到里面正在说话的主仆。 “奴婢知道了。”红袖答道，紧接着又不甘心问道，“那小姐会掌管整个国公府吗？” 竟然还妄图取代自己，掌管国公府！红袖这个问题一出来，假山后面一片安静。 “这不是你该问的。”清落平静道，“回去领了罚，今后不准再这样乱讲了。” “是，奴婢遵命。”那个叫红袖的丫鬟应道。 她到底只是一个丫鬟，没有想到清落方才那句话的深意。这不是红袖该问的，清落却没有说，这不是她该想的。红袖没有想到这层意思，不代表孟夫人没有。 “那小姐呢？”红袖又问道。 “我在这儿转转。”清落道。 “奴婢告退。”红袖也离开了。 她离开以后，这才又传来一道声音：“连这小丫鬟都知道小姐的心思了。” “迟早的事情。”清落嗤笑一声，轻飘飘道，这话说得张扬。 简单的几句话便让孟夫人明白了清落话中的意思，孟夫人嘲讽地扯了扯嘴角，就这样还想要跟她争，竟然还这样早的放大话，实在是可笑。 “是啊，今日老爷已经说了，将国公府的账目也交给小姐来看，虽然还未公布可不是快了吗？”香凡的声音又一次传了出来。 这话听得孟夫人一颤，什么时候的事情，她竟然不知道。 假山后面主仆两人笑得张狂，孟夫人却觉得有些冷。 天气方才阴沉沉的，实在闷热，这会儿乌云开始滚动，也起风了，在夏季倒是少见的凉爽了起来。只是夏季的风从来不是和顺的，一来便是狂风猛做，连树枝都被吹得左右摇摆，一点也没有方才闷热的感觉了。 “小姐还是不转了，快下雨了。”香凡道。 “好。” 直到两人离开，孟夫人才从那里出来，李婆子小心地观察着孟夫人的神情，只怕她一个生气直接将自己掐死。 可孟夫人的表情十分平静，半点没有要发怒的意思。经过方才那一遭，她现在内心反倒是格外冷静。 “走吧，回去了。”孟夫人沉着声音道。 李婆子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懂孟夫人，她怎么会到现在都没有半分要生气的迹象，莫不是被气过了头，有些痴傻了不成？ 直到走了一段路之后，李婆子才明白，孟夫人为何这样冷静了。 或者说，她根本就不冷静。 孟夫人根本就没有回东院，而是去了管家那里，对账。 走到半路上的时候，突然下雨了，雨水哗啦啦的往下落，拍打在地上，时不时冒出几声雷鸣，天气更加阴暗了。 李婆子带了伞，及时将伞撑了起来，孟夫人并没有淋到雨。 可即便是这样，管家看到两人还是觉得十分惊讶的，毕竟方才风有些大，孟夫人的头发是有些乱的，加上雨水太过大了，孟夫人的鞋也沾湿了许多。 原本以为是有什么紧要的事情，可一问才知道，孟夫人只是为了对账，管家便更加奇怪了。今日并不是往常对账的日子，孟夫人却这样冒着风雨来了，若不是这些日子府中的账目他刚看过了，还真以为，是账目出了问题。 因为觉得孟夫人行为奇怪，管家也没有几分好脸色：“这样大的雨，孟夫人怎么就突然赶过来了？” “我这两日闲着无事，想要对一对账目。”外头雨声过大，两人说话声音也比平时大上许多，孟夫人的话音刚落，外头便一时一道闷雷声音，听着格外震耳。 管家皱了皱眉头，没有理会她话中的奇怪之处，道：“实在不巧，账簿不在我这里。” “不在？”孟夫人声音陡然大了许多，比方才还要大很多。 “是，不在。”管家心中已经有些不悦，却还是耐心回答道。 “账簿不是在你这里管着，老爷平日里也不看，怎么会不在呢？你将账簿拿去了哪里？”孟夫人维持着自己的大音量。 在管家听来，像是无理取闹一般，他冷冷解释道：“今日老爷说了，送去了大小姐那里。” 孟夫人手下一紧，指甲深深嵌入肉里，没有说话。 外头雨声好像更大了一些，孟夫人往东院走了。 管家看着孟夫人的背影，沉默着转身回去了，实在是奇怪，来得匆匆，去的也莫名。 第194章 下雨 孟夫人方才正在气头上，被清落的话一激便离开了，却不知道，方才那两个站在假山后面的人，却没有真的离开。 她们是望着孟夫人背影走的。 清落微微弯起了嘴角：“这样，才算是真正的将她激怒了。” “小姐，一会儿便要下雨了。”香凡将手中带着的伞撑起，两人慢悠悠地走回了自己的院子。 今早在国公那里的时候，清落早已经料到了孟夫人会知道圣旨的事情。 她当时在国公那里说完话之后是走了，一边往回走还一边跟管家说着：“管家，你也知道，父亲虽然如今继续将铺子交到我的手中，可这账目却不会再出什么差错了，以柔也不必再像从前那样大费精力了。” “是。”管家点头，清落说得这些都没有错。 方才国公那些话不过是给清落一个好听的说辞罢了，事实上，这些铺子步入正轨以后，随便一个会算账的人管着也不会出什么差错。国公将那些铺子继续交给清落，不过是怕清落因为圣旨伤心，给她分分心，让她不要再想那些事情罢了。 “那以柔能不能用这些时间，看一看府中的账簿，来打发一下时间。” 清落的话一说出来，管家便立即狐疑地看向清落，他虽然因为铺子的事情对清落有些改观，可还不至于因为这些事情便一心偏向了清落，这会儿听到她提到这个，更觉得有些奇怪。 “这账簿都是一样的，可东西不一样，以柔以为，这样能够提升一下以柔的账目能力，也好今后更好的管理铺子。管家放心，以柔并别的想法，只是想要看一看罢了。”清落语气平静解释道，好像丝毫不在意管家怀疑的目光。 管家却没有因为她这一番话软化态度冷着脸道：“这些事情不是老奴能够做主的。” 清落也没有因为他这不好的态度而有何异议，转身便又往回走，见管家还站在原地疑惑，清落还好意解释道：“既然管家说了，这件事情要有父亲做主，呢么现在，咱们去问问父亲？” 管家没有说话，却默默跟上了清落的步子。 他并非存心刁难清落，不过是因为，他确实不是个会徇私的人。 国公见到已经离开了的清落又回来，还是一副疑惑的表情，不过在听了清落的话之后，倒也没有异议。 清落将方才跟管家说的话照实又和国公说了一遍，国公听了也明白过来，这铺子里的账簿确实今后也不须废多大等功夫了，清落既然有这个心，国公自然高兴。 “让管家带你过去取，你且先看着，若有不懂，尽管去问管家，今后若是当真学会了，也可帮帮你母亲，让她少劳些心神。” 眼看着清落的亲事无望，还不知道她要在府中呆多久，国公将这些事情交给她，也略微放心了一些。 国公并没有将府中账目都给清落来管的意思，她不过是借机看一下账簿罢了，可这让孟夫人知道了，那便不同了。毕竟清落已经将她管理铺子的权力夺走了，若是再将管家的权力夺走，那么孟夫人就真的像是被架空了一般，空有一个主母的名头了。 孟夫人原本留对清落极为忌惮憎恶，这样一来，她便更加按捺不住自己的报复之心了。 一个曾经都已经想要杀了自己的人了，怎么会在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之后什么都不做，清落相信她，一定不会让她失望的。 清落回了自己的院子没有多久，雨便停下了。 夏季的雨就是这样，来得快去的也快。因为那一场雨，现在空气里头也凉快了不少，将前几日的燥热去了个干净。更没有了闷热的感觉，外头放晴了，房间内也透着一种让人舒心的温度。 沈杭儒就是这个时候来的。 “大哥。”清落亲昵道。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清落与沈杭儒格外熟悉，知道他每日忙碌，可却不忘关心沈以柔这个妹妹，对她颇加照顾。 沈杭儒并没有像以往那样，甚至连个招呼也没有打。 可清落却明白，他这会儿不是生气，而是担心，想必沈杭儒是已经知道了那道圣旨的事情，所以才特地来看清落的。 与旁人对这桩亲事可惜的态度相比较，沈杭儒倒是不怎么看好：“那个煜王阴狠毒辣，你能够摆脱这桩亲事，为你高兴。”沈杭儒露出温和一笑，若非是知道清落根本对煜王没有一丝，他也不会这样说的。 “往后便是郡主了，更要挑一个好的才行。”沈杭儒接着笑。 “嗯。”清落煞有其事般认真点头。 沈杭儒怎么可能像他现在表现出来的那样高兴，即便是他不喜欢煜王，可被退亲这可是大事情，传出去对清落名声不好的大事情。 “你这些日子做出的成绩我已经知道了，以柔很厉害。”沈杭儒继续夸赞道。 分明知道如今的沈以柔不是那般脆弱的人，沈杭儒还是不免想要安慰她，连夸赞都带着夸张了几分。 “嗯。” 清落也是，明知道他实在担心自己，也不揭破，只是一句一句的应着。 最终还是清落道：“大哥，你不必担心，你也知道我不在意煜王，也更不会在意那些谣言的。” 若是清落真的在意那些谣言的话，早就在私奔被救回来以后吊死了。可是清落没有，她根本就像是没有听到外头那些风言风语一般，生生将外头那些流言给返转了过来。 即便是私奔的事情仍然是她身上最大的一个黑点，可外头人最先注意的，还是清落的容貌、才艺。 “那便好。”沈杭儒道，心中松了一口气。 知道她和一般女子不同，也没有想到她能够真的心如止水地面对这些，沈杭儒心中莫名涌起一种自豪，他的妹妹，这样的优秀。 “这是……”沈杭儒看向桌案上的那几本账簿。 “这是从管家那里拿来的，前些日子习惯了忙碌，倒真的闲不下来了，所以借来看一看。”清落没有避讳。 “这样。”沈杭儒点头，心中却暗暗担心，他认出了那是府中开支的账簿，父亲已经将那些都交给了清落，那孟夫人又会如何想？ 沈杭儒根本不敢多想，他原本便对府中这些事情不甚了解，可是上次遇刺，他也不免查到了许多。 清落当时为了保护自己，还将那份两难的差事揽到了自己身上，可是现在呢，她已经开始不顾危险这样对待她自己了。 沈杭儒有些担心，可又知道清落不想让自己知道这些事情。 “你万事小心。”沈杭儒最终道。 没有劝阻她，也没有多言。 可清落立即便明白了沈杭儒的意思，他其实都知道，这些事情他都看在眼中。 清落点了点头。 第195章 离别 两人正在说话之时，便听到外头传来了声音，不待两人反应，便听到一声欢喜的声音：“大姐，我来看你了！” 清落与沈杭儒对视一眼，两人同时露出微笑。 “大哥也在。”沈以文笑得灿烂，没大没小跟清落道，“大姐，以文已经听说了那道圣旨了，恭喜大姐，贺喜大姐！” 她笑得灿烂。 “行了行了，也就你觉得这是件喜事。”沈杭儒宠溺道，直接驳了这个小妹妹的话。 沈以文鼻子一皱，抱怨道：“大哥，这件事情便是你不知了，大姐她不必嫁给煜王，心中定然也是高兴的，这桩犯人的亲事取消了，还另给大姐封了一个郡主的名号，这可不是件大喜事吗？”沈以文笑着道，看得出来她是真心为清落高兴。 “你怎么就知道知道你大姐一定高兴？”沈杭儒虽然也明白清落的心思，可这会儿就是忍不住逗一逗沈以文，这个四妹性子可爱，又素日与人交好，沈杭儒也是很喜欢她的。 “煜王那个人看着便觉得阴森森的，一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人，大姐嫁过去还不知道怎么样呢。”沈以文一双眼睛亮晶晶的，跟清落和沈杭儒分析道。 即便是两人心中也觉得是如此，也不会纵容沈以文这样直接说出来。 “以文。”沈杭儒低声叫她的名字。 沈以文立即便明白了沈杭儒话中的警告之意，也安分了下来。 清落也知道他的意思，沈以文是个聪明的人，她将煜王的性子看得清楚，也将自己的身份和将来的归处看得清楚，这才活得比别人通透。 也不怪沈杭儒喜欢沈以文，她这种性子，就是讨喜。 沈以文听到沈杭儒的话以后立即便低下了头，不敢再多说一句，良久，才道：“不过大姐今后便是郡主了，是要入皇家玉牒的那种，有了这个身份，即便是煜王不甘心也不敢怎么为难大姐的。”说到这里，沈以文便更加为清落高兴了，这样的好事，对清落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 “对了，大姐……”沈以文说着，却没有看清落，反倒是将目光移到了沈杭儒身上，不继续往下说了。 清落和沈杭儒同时将目光移到沈以文身上，想要问问她是个什么意思。 沈以文冲沈杭儒眨了眨眼，道：“大哥你还不明白吗？我这是在暗示你，该到了我与大姐说悄悄话的时候了。”她说这话的时候带着一点撒娇的语气，所以即便是赶人，也让人生不起一点不喜。 谁知沈杭儒这次却没有顺着沈以文的意思来：“可惜了，你们姐妹两人的悄悄话可能还得要说得晚一点。” 清落疑惑地看向沈杭儒，知道他若是没有什么大事情，是不会这样拒绝沈以文的，清落看得出来他对这个四妹有多宠溺。 “其实，我今日来还有另外一件事情要告诉你。”沈杭儒看着清落道，因为沈以文这会儿也在，所以沈杭儒的目光并没有忽视她，“大哥过两日便要离府了。” “大哥？”沈以文率先问出口。 “去浔州，你们也知道，光局限于看书是不行的，还得要真正实践了以后，才知道自己到底有几分本事，皇上的圣旨已下，父亲也很是高兴。”沈杭儒温声道，眉眼间还是和从前一样温和的笑意，分明是夏天，可看到他的笑容好像春天一般温暖，不骄不躁。 “大哥，你吓死以文了！”沈以文娇嗔道，原先听着沈杭儒说要离府，两人都是一惊，现在才知道，原来是派了官职，“这是好事啊。” 沈杭儒第一次开玩笑，将两个妹妹吓得不轻。 其实她们都明白，沈杭儒刻意这样说，让她们少了几分对于离别的悲伤，又多了几分高兴的庆祝。 毕竟送别的气氛实在是太讨喜了。 沈以文将沈杭儒这个心思看得明白，当即笑道：“大哥好生偏心，特地赶来跟大姐说一趟，倘若以文不来，过两日再去承风居的时候，大哥恐怕已经不在了。” 沈以文的话看似抱怨，语气中却没有半分不满，就如同平日里撒娇一般。 顿时将离别的悲情缓和了几分。 “这不是告诉你了吗？”沈杭儒不紧不慢道，“若是每个人那里，大哥都去一趟的话，大哥恐怕还没有离府，就先要累倒在床上了。” 几人笑作一团。 其实沈杭儒不过是习惯罢了，他自小便知道这个大妹妹最容易被欺负，所以也最让他操心，那时候府中没有人管沈以柔，只有他这个大哥在，她的日子才能好过一些。 所以每一次离开的时候，他都会先去跟她打招呼，也跟她身边的人打一声招呼。跟什么重不重要没有关系，只是因为，他离开，对沈以柔的影响是最大的。 “好好好，知道大哥你辛苦，原本是给大姐送来的，看在大哥就要离开，短时间内也回不来的分上，就分你一份吧。”沈以文说着，示意身后的丫鬟将手中的食盒打开。 两人在沈以文进来的时候，便注意到了她身后丫鬟手中带的东西，沈以文没有说，所以两人也便没有问，原来竟是来给清落送糕点的。 看着沈杭儒惊讶的目光，沈以文向两人解释道：“我那儿有一个小丫头做糕点一直不错，我还挺喜欢的，大姐这里有忆荷这样得力的人，我便一直没有拿来卖弄。”沈以文缓慢解释道，“可今日她做的这个可奇特，所以我特意带来给大姐尝尝。” “你倒是对你大姐有心。”沈杭儒温和一笑。 见着沈以文已经将糕点拿了出来，青白色的糕点，在夏季看着，格外的清心降火。 “对大哥你也忧心。”沈以文说着，将糕点递给沈杭儒。 沈杭儒接过，却没有吃，只道：“你们姐妹两个说悄悄话吧，这个糕点我就带走了，回去再吃。” “好。”沈以文点头，没有阻拦。 “对了，这糕点叫什么名字，怎么好像从来没有见过？”沈杭儒将手中的糕点凑近鼻端，只觉得十分好闻。 “这叫沁心凉，是专门为了降火去热做出来的。”沈以文道。 “沁心凉？好名字。”沈杭儒重复了一便夸赞道，只觉得这个名字和糕点极为相符，只听着名字便觉得十分下火，更不必说这清新的味道了。 等到沈杭儒都走出几步了，沈以文才问道：“大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小声音委屈巴巴的。 方才一副闹腾的样子，这会儿知道舍不得了。 沈杭儒心头一暖，看着两人道：“少则三五月，至多一年，会回来的。” “这么久啊。”沈以文眼皮耷拉了下来，带着点儿失落。 沈杭儒正欲安慰几句，便听沈以文道：“不过终归是好事，大哥一定平安归来。” “又不是去打仗，自然会平安归来的。”沈杭儒好笑道。 可是官场如战场，这个到底清落却是懂得。 “平安归来。”她重复着方才沈以文的话，丝毫不觉得傻气。 “嗯。”沈杭儒应道。 果然，她们两人是不需要安慰的。他来之前已经去过卫夫人那里了，她们都是识大体的人，只会劝他没有牵挂，安安心心地去。 沈杭儒转身走了，将清落院子中的景物一一看了一遍，方才在卫夫人那里也是如此。 他不知道，一年后他回来，这府中早变了一个样子。 第196章 赶走 沈杭儒离开以后，沈以文才重新捧出一块糕点，对清落道：“大姐尝尝，这味道是不是格外独特？” 清落接过，尝了一口，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果真不错。” “这是那丫鬟自己想出来的，我一直觉得忆荷的糕点做的极好，她也就这个，可以与忆荷一比了。”沈以文高兴道。 或许是受方才气氛的影响，清落宠溺地点了一下沈以文的额头：“早知道你不是为给我送糕点来的，就是冲着忆荷做的糕点来的。” “大姐。”沈以文嘻嘻一笑，也不反驳。 清落笑着看她一眼，这才对身边的忆荷吩咐道：“给她准备些糕点来。” 忆荷应声下去，清落这才看向沈以文接着道：“今日倒是高兴，从进门开始，嘴都没有合上过。” “那是自然。”沈以文乐道，“以文方才所言不假，大姐今日一定高兴，所以以文也跟着高兴，以文是特地来为大姐庆贺的。”沈以文亲昵地笑着。 “你呀。”清落笑了笑，也没有否定沈以文的说法。 沈以文这会儿笑容倒是收敛了一些，面色微微凝重：“大姐，如今你没有亲事限制了，会和颜鹤公子在一起吗？” “什么？”清落倒是没有想到沈以文会这么问。 清落已经知道沈以文对颜鹤的心思了，只是她还不知道沈以文知道自己和颜鹤的事情知道了多少。 “以文一直以为，大姐与颜鹤公子情投意合，难道不是这样吗？”沈以文眨了眨眼睛道，心中异常苦涩。 两个都是她喜欢的人啊。 “不是。”清落矢口否认，甚至神色都没有多大变化，很是自然，若非真的知情者，恐怕任何一个人看到她这样的表情都会觉得他们两人真的没有什么。 可是沈以文不同，沈以文是见过两人在一起的，也见过他们两人纠缠在一起的目光，她听到清落竟是这样回答之后，只是一愣，随即点了点头：“那便也好。” “怎么也好了呢？”清落饶有兴趣问道。 “毕竟。”沈以文咬了咬下唇，道，“毕竟听闻我朝历代国师并无娶妻的先例，大姐若是当真对颜鹤公子情根深种，想是会有一番苦头吃。” “是啊。”清落没有否认，点头道。 “即便是，我今后的亲事也早已经由不得我做主了，只看皇上的意思了。”清落淡淡道。 沈以文看着清落，眼底又划过一丝心疼，她为了摆脱这桩亲事竟付出了这么多。 其实孟夫人对这桩亲事的态度是不满的，她根本就不希望清落嫁入皇家，可这桩亲事是先夫人在的时候定下的，她没有办法，只想着想法设法的破坏。 可她那里知道，这桩亲事，对于清落而言，就像是一个牢笼一般。 “好了，哪里还用你个小孩儿还心疼我。”清落突然就笑了，看着沈以文的小脸，笑得格外纵容。 “大姐。”沈以文又叫了一声，情绪缓和了过来。 “大姐，听闻皇上还是很喜欢你的，若是你哪一天遇到了喜欢的人，一定要告诉他，或许皇上真的会同意呢？”沈以文趴在清落跟前道。 “好。”清落也陷入了自己的思绪当中，迟了一会儿，应道。 “若是那个人是颜鹤公子呢？”清落调笑着问道。 “那……那想必皇上也会答应的。颜鹤公子那样神仙一般的人，在府中的时候就对大姐那样照顾，将来若是在一起了，一定会对大姐更好的。大姐……” 沈以文还想要继续，清落打断了她的小声音：“好了，我逗你呢。” “不会是他的。”隔了许久，清落又补充道。 “小姐，四小姐，糕点来了。”忆荷的声音传了过来。 沈以文立即笑得眉眼都弯了下来：“忆荷！” 她喊了一声，便朝那刚做出来的糕点伸出手去。 “这孩子。”清落无奈地笑了一声。 沈以文一边吃，一边还不忘记夸赞忆荷：“我才这么几天不来，忆荷的厨艺便又提高了不少，这糕点做的，我那个小丫鬟都自愧不如，忆荷真棒！到底是大姐这边的人，我什么时候才能有个这样的厨娘大丫鬟呢。” 她夸着夸着，倒成了自己的碎碎念了。 清落也从旁边拿了一块，沈以文虽说的夸张，却并不夸大，忆荷的做糕点的手艺确实是不错，她也觉得可以和皇宫中的御厨相比较了。 清落看着沈以文，笑得温柔：“这有什么难事？让忆荷去你那边给你做几日糕点不久行了，到时候你想吃多少有多少，想吃什么便叫她给你做。” 沈以文还没有说话，忆荷率先“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求小姐，不要，不要赶奴婢走啊！” 沈以文见到忆荷这样大的反应，一时间还有些呆愣，下意识便说出了口：“不是只是过去几天吗？怎么就成了不要了？我那里也不是什么地狱深渊。” “对，只是过去几天。”清落顺着沈以文的话道。 地上的忆荷仍是跪着不肯起来。 沈以文不解，对清落道：“大姐，要是将她带去了我那里，那你若是有什么需要该怎么办？况且，她看着，好像不怎么愿意。” 清落勾起了嘴角：“她愿意得很，若是我这里有需要，我再叫她回来便是，你放心地带她回去吧。” 三言两语便将忆荷给推了出去。 忆荷如今才明白，为何清落对她的突然消失不在意，看到她回来了也不理会。原来她早就已经打定了主意，不让她再继续跟着她了。 思及此处，忆荷也不再做无用功，磕了个头道：“奴婢遵命。” 她知道清落说得有需要的时候再叫自己回来，便是清落再也不需要她的意思了。 沈以文一直到离开的时候还是有些奇怪的，她不懂自己只是来为大姐庆贺的，最后却拿着几个糕点，换来了一个做糕点的大活人。 不过总归是大姐的意思，多一个做糕点好的人她还是高兴的，想着便喜滋滋地回去了。 第197章 毒蛇 沈以文没有想到会在门口的时候遇到沈以微，她已经很久没有遇见三姐了。 沈以微见到沈以文身旁站着忆荷的时候，还觉得惊讶，不过她并没有问出来，只道：“四妹也来看大姐？” “今日真是热闹，一个个来看大姐了，也不知道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沈以文说完，便直接走了，根本就不管沈以微到底是什么表情。 站在原地的沈以微确实有些奇怪，不过转念想了想，她就明白了。 上次她跟沈以文说的那一番话，当时她可能并没有觉得什么，可是过了几天，便明白了，沈以微实在挑拨离间。 只是可惜，她并没有成功。 想到这里，沈以微的目光凝了凝，她现在确实不知道，这样的局面，是好事，还是坏事。 前些日子煜王才叫她去打听清落那日去太后那里到底说了什么，这她还没有试探出来，皇上的旨意却先下来了。煜王气得不轻，虽然并没有责怪沈以微，可这些日子到底对她的态度是冷淡了一些。 沈以微也不知道自己是应该高兴还是应该难过，他们两人的亲事取消了，可煜王也对自己不信任了。 毕竟，自己和他合作的筹码便是帮助他和沈以柔在一起，现在两人彻底不可能了。 想了想，沈以微觉得自己还算是赚了的。 她走了进去，清落正坐在椅子上，慢悠悠地吃着点心。 “大姐。”沈以微浅笑着道。 “以微。”清落弯了下嘴角，算是跟沈以微打过招呼了，“作吧，这是忆荷新做的糕点，尝尝？” “大姐将忆荷给四妹了？”沈以微小声问道，脸颊微红，还像从前那个怯生生什么都怕的沈以微一样。 “嗯，以文喜欢她做的糕点，便让她带过去做几天。”清落随意道。 沈以微笑道：“大姐对四妹真好。” “嗯。”清落点头。 也注意到了清落对自己的冷淡，沈以微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大姐，圣旨的事情以微已经听说了，大姐千万莫要难过，皇上也算是全了大姐的面子，还给大姐册封了郡主。” “嗯。”清落接着点头。 沈以微见她这副神色淡淡的样子，又想起自己的猜测，于是接着道：“大姐，其实煜王也是很悲伤很难过的，他听说了这道旨意之后，便一直茶不思饭不想，只想要见到大姐呢。” 这算是沈以微对清落的一个试探，若是她不同意，便说明沈以微的猜想是正确的，若是她同意了，那么就算她为煜王做的一件事情。 “是么？”清落抬了抬眼皮，犀利的目光直直地盯住沈以微。 让原本如意算盘打得叮当响的沈以微愣了一下：“大姐是不想要见煜王吗？” “当然不是。”清落快口否认道。 沈以微很久都没有说话，虽然说这个问题两个选择都对她有利，但她私心里还是希望清落不见煜王的，哪想到她这么快就应下了。 两人不是前不久闹翻了吗？ “怎么了，三妹？”清落浅笑着问道。 “没，煜王若是知道了的话，一定会很高兴的。”沈以微笑道，见了面又怎么样，两人的亲事已经被取消了，今后他们之间也再无可能了。 清落含笑点头，好像真的要见自己情人一般。 沈以微原本是来试探她的，结果什么答案都没有试探出来，反倒是让自己更加奇怪了。 清落果然不是个好对付的。 不过今日对话的结果，她还是会告诉煜王的。 沈以微离开以后，香凡的声音响起：“小姐那样对忆荷，是不是有些……” “你觉得如何？”清落直接问香凡的想法。 “有些轻了。”香凡言简意赅。 “而且若是她日后反水，小姐该当如何？”香凡接着问道。 清落对叛徒的处罚从来不会这样轻，两人都知道，沈以文善良，或许还会因为忆荷从前是清落的人而对她别家照顾，忆荷若是去了她那里，只会比呆在清落这里还要轻松。 “她反水？她拿什么反水？又反到哪里？”清落笑道。 她不担心忆荷今后会反过来对付她，毕竟，她没有什么软肋是暴露在忆荷面前的。 “小姐这是在相信四小姐？”香凡问道。 “不是。”清落否定，“是因为她没有机会。” 且不说沈以文没有对付清落的那个心思，即便是有，身边带着一个忆荷又能帮助她什么呢。 清落也明白香凡说对她处罚轻了的原因，她淡淡道：“她不是叛徒。” 因为她从一开始就不是她的人。 从一开始她便是别人的人，清落也从未将她看做过自己人，不是自己人，又何来的背叛呢？ 香凡明白了清落的解释，可她总觉得这逻辑有些奇怪。 只是因为一贯听从清落的命令，所以未将她这话细想。 “那小姐还要见煜王？”香凡问道。 “毕竟是今后的敌人，还是要多了解为好。”清落道，其实她早已经将煜王这个人了解得差不多了，为什么要见他，不过是为了应付沈以微罢了。 不让她猜错一次，她便真的以为自己通晓人心了。 想到她方才坐在自己跟前，那副怯生生的样子，再一想她在背后出谋划策的样子，便觉得那是一条裹了人皮的毒蛇。 “沈以微和煜王倒是熟悉。”清落轻笑着道，将这两人的关系看得清楚。 若沈以微还是从前单相思的状态，她不会有底气在清落跟前说出煜王想要见自己的话，能这样说，只能证明两人关系一定已经是很亲密了。 而向他们两人这么谨慎的人，能够到这种程度，到底又亲密到了什么程度，清落心中也大致有了想法。 沈以微，既然想要嫁给煜王，那便提前满足了她又如何？ 到时候两人的反应一定会很精彩的。 清落想着，毕竟一直纵容着这样一条毒蛇跟在自己背后实在危险，倒不如早点解决了的好，如果那个解决办法，还能够趁了那条毒蛇的心意的话，不知道她会有多高兴。 第198章 寒心 圣旨的事情，没有几天便在凉城传了个遍。 百姓也觉得这事情奇怪，有人觉得皇上这是对沈家大小姐之前私奔事件的惩罚，可是很快就被人否认掉了，毕竟皇上若真是因为沈以柔的错生气，大可以直接治罪，不必还这般委婉地将沈以柔封为郡主。 更有人觉得，皇上这是对国公府家大小姐的看重，虽然是取消了亲事，可却封了郡主，总管满朝，没有功勋的异姓郡主又有几个呢？ 有人嗤笑，不过是封了个郡主，连封地都没有，算得什么正经郡主，不过是个托词罢了。 总之众说纷纭，各有各的说辞。 被讨论的的主人公清落却很安静，像是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情一般。 清梨公主得到消息的时候也觉得惊讶，不过还是为清落感到高兴，她十分兴奋，是因为，今后清落进宫都不需要她去求皇后了，也不需要派人去接。成为了思清郡主，她便有权力出入皇宫。 不过“思清”这封号，倒是让初听到清落的被册封的消息的时候，愣了好半晌。 当时在跟前的宫女都觉得奇怪，一直觉得生活得幸福的天真可爱的清梨公主，那日竟露出了苦笑，面上两行清泪，看着格外凄惨。 不过哭过以后，她便坦然接受了这个事实。 毕竟不管是皇上，还是自己，不都还想念着清落公主吗？即便他们的感情不同，方法不同，可这结果都是相同的。 煜王见到清落的第一句话便是：“思清郡主？” “煜王。”清落答得不卑不亢，将煜王眼中的嘲弄尽数忽略。 煜王之前便已经不在清落面前装了，所以这会儿看着清落的目光格外狠辣：“思清郡主好手段。” “煜王客气。”清落也乐在和他逞这会儿嘴皮子功夫。 “你想见我，就是为了说这些？”煜王冷笑着道。 “巧了，这正是我要说的话。”清落慢悠悠地坐下，在他面前礼数都没有了。 煜王不怒反笑：“你可知道，即便你如今是郡主，在我面前也是要守礼数的，你这样的不敬，知道会如何治罪吗？” “以柔不知。”清落依旧坐着，动也没有，若说动了的话，便是她还伸手端了一杯茶，慢悠悠道，“以柔只知道，煜王不满皇上旨意，擅闯国公府，掐着国公府大小姐的脖子，想要轻薄她，沈大小姐誓死不从，煜王落得个两空的结果。” “呵。” 煜王还想要再说什么，被清落一句话打断：“煜王可不要忘记了，你现在呆的，是国公府，不是皇宫，更不是你的王府。” “好！好得很！”煜王咬着牙道。 煜王被清落气得火气直飚，可清落依旧淡淡然坐在那里品自己的茶，脑子里想的却是上次和温玉的谈话内容，她也算是半个懂茶道的，可却没有想到温玉竟会那样精通，这同样的茶，和掷杯楼比起来，就是差了许多。 那日她喝得那杯竹离白是用陈年的雪水煮的，这茶烹出来看着差别不大，其中意味、味道，可差的远着呢。 清落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路当中，甚至忘记了给煜王一杯茶，或者说，她原本就是故意的，忽视煜王、轻视煜王。 “这道圣旨是你求来的？”煜王问道，虽然他也觉得太后会帮清落很不可思议，可除了这个也没有别的可能了。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煜王你难道还有办法扭转乾坤吗？”清落悠悠道。 “那你想要嫁给谁？国师？还是瑾王？”煜王咬着牙道，在他眼中，这些皇子能胜过他的，且远远胜过他的，就是瑾王了。 “哦，不对，你已经不能嫁给瑾王了。”煜王扯着嘴角道，笑得放肆，“那就是国师了？可真是可笑，放弃了我，却选择了一个绝对不可能娶你的人。”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娶我？”清落这会儿没有搬出颜鹤气煜王的意思，她只是觉得煜王这会儿的表情太过自信了，就好像知道了什么一般。 “且不论历代国师不娶妻的事情，之前那样简单的一件事情，他都扔下你跑了，你现在和我的亲事解除了，他可有来找过你，或者说，你现在还能不能找到他？”煜王冷笑。 清落垂眸没有说话，煜王以为他说中了她的痛楚，当即继续道：“而且从现在开始，你的亲事也不能自己做主了，身为郡主，最大的作用便是去边关和亲，你说，你的下场是那个已经六十多岁的老可汗，还是那个性情暴虐的部落首领，本王实在是好奇得很。” “不劳王爷费心。”清落冷笑着道。 “本王就看着，你最终是个什么样的下场。”煜王说完话，也不和清落继续浪费时间，转身便离开了。 清落斜眼看着他的背影：“以柔也在看着，王爷最终会娶谁？” 煜王闻言眉心一跳，道：“思清郡主，你可知道你这封号的来历？”不等清落回答，他便接着说了下去，“不知道思清郡主可知，这思清，思的是哪个清？这思清，循的又是哪份私情？” “思清郡主可要小心了，小心某一日那个将你捧到高处的人将你狠狠甩下来。毕竟，那个人结的仇可不少。”煜王冷笑着走了。 清落却浑身一震，向后退了两步。 煜王这个冷眼旁观的人都看得这样清楚，她当真是身在局中了。 煜王不知道，他方才讽刺的那个是清落替身的沈以柔，早已经是清落了，所以他的那些话并不会刺到清落，她真正受伤的是，他最后的那一句话。煜王不知道她是清落，所以说这些话的时候就少了很多顾忌，直接便说了。 清落听者有意，也明白了个大概，虽然原本便已经有了猜想，可现在被一个旁观者正是，却还是有几分心寒。 也只是几分心寒，而不会伤心，清落早已经没有心了。 所以，一向了解清落的香凡在见到清落听完煜王的话后竟然这么大反应的时候，还有些惊讶。 第199章 打算 这些事情根本影响不到清落，她现在最在意的，还是孟夫人那边：“孟夫人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那日的事情之后，清落便派了人观察孟夫人的一举一动，一旦她有动作，清落立即便能够反应过来。 “孟夫人那天直接去了管家那里，想是气坏了，只是这么长时间了，一直没有什么动静。”寄兰道。 她说话无波无澜的，显然还在为清落将忆荷赶走了的事情难过，到底两个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有了感情也是很正常的。 不过她并没有怪清落的决定，即便是迟钝如寄兰，也觉察出了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忆荷失踪了那么几天，又突然回来，小姐也一句话都不问。很显然，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她知道的事情。 清落不说，那便是她不能知道，寄兰这般郁闷，也不过是可惜罢了。 清落明白寄兰的香凡，知道自己当初看人的时候并没有看错，虽然寄兰不及别人反应快，可在有些事情上面，她格外的知分寸，不逾越，这一点就够了。清落不需要她有多聪明，最起码要做的是听话。 一直到三日后，孟夫人那边终于有了动静。 “小姐，孟夫人已经开始动她身边的那个杀手了。”香凡道。 “是明日吗？”清落接着问道。 “没错。” 清落早就知道孟夫人身边养着几个杀手，就在最早她和沈杭儒遇刺的那一次。 沈杭儒当时将事情瞒了下来，可这不代表着清落便没有接着查下去。那些杀手，就是孟夫人派的，这么久以来，清落一直没有对这件事情深究，就是在等一个机会，一个能够一举将孟夫人击败的机会。 明日，清落已经定了的行程，要去古珍阁看看，古珍阁如今已经取代了古宝斋成为西凉第一大古董铺子，郑老板功不可没。现在虽然旁的铺子已经趋于稳定，可是古珍阁不同，古镇恶搞还需要再接着壮大，这是前途无限的。 “好。”清落点头，“她当时一定会想方设法地将你从我身边带走吧？” 清落明白，孟夫人既然已经决定了要下手，就一定会将清落身边的势力打听清楚，不会贸贸然下手的。 想到这里，清落突然记起了上次她对沈杭儒动手的那一次，虽然沈杭儒最后伤得很重，可是还是活着回来了。那次也是孟夫人失算了吗？还是…… “小姐，她不知道小姐也会武功，小姐到时候要将老爷也引来吗？”香凡不知道清落这会儿正在想之前的事情，所以出言相问。 也正是这一句话，将清落突然纠缠出来的心思打断，也不再继续往下想了。 只想着明日的事情。 “嗯。”清落想了想，对香凡附耳小声吩咐了一番。 香凡听了以后，点了点头出去了。 清落这才出了门，还是卫夫人的住处。 两个人达成合作以后，就没有见过几次面，少有的几次见面，都是因为有事情发生。是以这会儿见到清落过来，卫夫人也少有的露出了笑意。 “姨娘。”清落叫道，知道她明白自己的意思，所以也不磨叽，将计划跟卫夫人说了。 “大小姐好谋划，只是这个计划当中好像没有我什么事情？”卫夫人将清落的计划从头听到尾，却没有发现有自己可以帮忙的地方，可清落这会儿又到了自己这里，这让她有些怀疑，清落来找自己的目的。 “卫姨娘要做的可不少。”清落笑得别有意味，“大哥的事情，姨娘知道吗？” 前两日将沈杭儒送走了，沈杭儒作为卫夫人的宝贝儿子，离开了即便是好的，一向在众人面前知书达理的卫夫人也落了几滴眼泪，不过又很快的背过身去，不让众人瞧见。 旁人又何尝不懂，清落也看得真切。 知道卫夫人一心紧着沈杭儒，上次沈杭儒受伤的事情，卫夫人不会不知道，她在这府中看似存在感低，看似没有架子，可实际上，却在暗处将每一个人都观察得真切。 沈杭儒的事情，她怎么可能没有气，那只是沈杭儒那次运气好，若是真的出了意外，沈杭儒真的没有了性命，那她真的是命也没有了。 “什么？”卫夫人故作不知问道。 “姨娘那样在乎大哥，不会连他遇刺的事情也不知道吧？”清落略带嘲讽道，也不是因为卫姨娘不知道，相反是因为她知道，还对自己隐瞒，清落才有些不满，“或者说，姨娘根本就不想要为大哥报仇？” 清落话一出口，卫姨娘的脸色便跟着变化，清落却直接站起了身来：“罢了，姨娘既然没有这个心思，就当以柔没有来找过姨娘。” 清落说着就往门外走去，卫夫人知道，今日一旦让清落出了这个门，清落再帮助自己的可能性，再与自己合作的可能性便为零了。 忙拦住她道：“大小姐莫要着急，那件事情我知道。大小姐要做什么，我一定竭力帮助。” 清落听到了她后一句话，这才停下了步子。 卫夫人这人太过谨慎，即便是两人已经达成了合作，却仍是不会多么信任清落。 清落当初为了得到她的信任，也是借着关心沈杭儒的，可是现在，沈杭儒不在府中，卫夫人这多疑的本性便又暴露出来了。 “姨娘只需要到时候将大哥的事情如实的说出来便是了，大哥如今不在府中，能够为大哥讨一个公道的人便只有姨娘了。”清落转身坐回来原来的位置，冷声道，“至于具体该如何做，我想姨娘应该很清楚？” “嗯。”卫夫人点头。 “还有。”清落见她点头，才开始提第二件事情，“看好沈以微。” 卫夫人听到她这样直白的要求，先是一愣，随即点头：“大小姐的亲事……” “跟她无关。”清落果断道，“不过她应该很高兴吧？” 卫夫人脸色一尬，清落之前还和她说话挺客气的，可现在却分毫不顾及她的面子，说话直接而犀利，虽然卫夫人一向不在意这些，也习惯了，可她这会儿也有些难堪。 不过清落下一句话便立即惹起了她的惊醒：“姨娘说，要是沈以微和沈以嫣发生一样的事情，她会高兴还是会难过呢？毕竟，她还是想要嫁给煜王的，姨娘说，对么？” 卫夫人听到她这句话，整个人都是一愣，她知道了清落的事情之后，便以为是沈以微搞的鬼，别人不了解沈以微的心思，她可是清楚得很。 她不仅了解沈以微的心思，更了解清落的手段。 在将孟夫人解决了之前，沈以微是不能胡闹的。 卫夫人此时心绪复杂，等到她再抬头时，清落已经推门离开了。 第200章 暗杀 次日一早，清落就像说的那样，坐上了轿子去了古珍阁，这些日子，她去古珍阁的时候最少，可也是在古珍阁费的心思最多。 至于她不常去古珍阁的原因，一点是因为古珍阁实在距离国公府太远，另一点便是，在管理古珍阁方面，清落还是比较相信郑老板的，因此她只管改变，具体的如何做好，都由郑老板来，她相信他能够做好。 在看到清落来的事情，郑老板整个人都很高兴的，与之前对清落的态度完全不同，经过这些日子的改变，郑老板对于清落远远不止是刮目相看了。 清落不仅仅是将古珍阁重新经营了起来，更是帮他将自己的愿望实现了，他现在已经生不起半点怀疑清落的心思了。 两人将这些日子古珍阁的发展聊了一些，清落也没有多聊。 不过临走的时候，却在门口看到了韩石。 “大小姐。”这些日子跟在清落身边做事，韩石也见识到了清落的雷厉风行，对于清落的性子也算是有了几分了解，而他此番过来，是有事情要向清落汇报的。 “怎么了？”清落问道，看出了韩石今日有事要说。 “小姐之前要韩石查的事情，已经有结果了。”韩石道。 清落眼皮一跳，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看向门外，原本在轿子一旁等待的香凡已经不见了。 清落垂下了眼眸，对韩石道：“下次我去找你。” 韩石知道清落对这件事情的紧张，现在见到她竟然没有问自己的意思，只觉得清落还有别的事情要忙，当即也不在她身边打扰，离开了。 两人都没有想到，清落口中的“下次”，竟然是那么久以后。 郑老板见到韩石跟清落有话要说也不意外，知道韩石已经是忠臣地跟着清落了，别说是韩石，他也是对清落心悦诚服，这样一个有能力的人，若是个男子，国公府的将来不可限量。他随即又想到沈杭儒也不差，只是到底为清落是个女儿身有些可惜。 清落走到了轿子跟前，没有见到香凡，于是问轿夫：“香凡呢？” 那轿夫仿佛也没有反应过来为何香凡突然就走了，于是道：“回小姐，方才香凡姑娘突然朝着一个方向走了。” 其实说走已经是他的美化了，香凡走得特别着急，几乎像是直接往那人奔去的，飞一般的走了的。 “她看到了什么？”像是感受到了什么，挑了挑眉毛问道，毕竟香凡在人前一直都是冷静自持的，像方才那样慌张离开的事情，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 “只是见到了一个戴着面纱的女子过去了，香凡姑娘看到了她以后好像特别着急。”轿夫接着解释道，一边说，还一边小心注意着清落的脸色。 清落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自己眼前的轿夫，这才注意到，眼前的这几个轿夫都是二十多岁的样子，说话的声音沙哑低沉，透着说不出的阴冷。 “噢。”清落平淡应了一声，往轿子里面走去。 “大小姐还要等香凡姑娘吗？”那轿夫问了一声。 “不等了。”清落还是冷静的声音，可轿夫却从那平静的声音当中听出了几分恼火。 轿夫发现清落生了气，也不敢多话，当即加快了步子往回走，不敢再跟清落提香凡的事情。 古珍阁和国公府相隔甚远，所以需要走很远的距离，清落坐在轿子中，原本还带着几分怒意，现在便皆化作了困意。 等到她掀开帘子再看的时候，已经到了一个她不认识的地方。 “这不是回府的路，来这里做什么？”清落冷着声音问道。 “做什么？”那轿夫冷笑一声。 只见眼前冷光一现，那轿夫突然从袖中掏出一把刀来，直直地朝清落而来，那轿夫看着清落吓得脸都白了的样子，只觉得这样一个大小姐哪里需要夫人费力，还叫了他们两人来。 孟夫人安排了两个人在这轿夫里面，走正街人太多了，所以他们就趁着清落迷糊的时候，将轿子抬到了这里，没有人会看见，也没有人会帮她。 杀手的刀，直冲清落的胸口去，他是想着一刀毙命的，只是没有想到清落反应极快，甚至还从袖中掏出了一把匕首。 杀手一愣，好像明白了为何来之前孟夫人为何那样谨慎。 这个大小姐也不是个没有心机的。 可即便是有防备又怎么样，他们来之前已经知道了，她身上没有功夫，现在能够保护她的那个人也已经被引走了。 第一招落了空，他立即拿着那把刀继续向清落刺去，只觉得方才她能够躲过不过是侥幸。 就在这个时候，却见清落手中的那把匕首也朝着他的面前而去，清落动作敏捷，杀手没有反应过来，身子侧了侧，趁着这个空档，清落身子一个翻转直接从轿子中飞身越过。 他这才明白，清落方才那一招，根本不是为的伤自己，只是想要从轿子中出来。 门口被他们堵住，实在对清落太过不利。她出了轿子，要是想跑，便更加容易了。 不过他们的任务不能失败，当即两人同时围困清落，他们手中各握了一把刀，并不是特别大，为了好藏。清落手中也我这一把匕首，她动作很快，两个杀手很快就意识到这个大小姐也是会武功的，得来的消息不准确，现在也妨碍不了他们完成孟夫人的命令。 两人不再像方才那样掉以轻心，招招带着杀意，逼得清落步步后退。清落这才注意到，两人方才都刻意收敛了身上的杀气，可现在却气势凛然，分明就是以杀人为生的杀手。而这样的两个人一直都跟在孟夫人的身边，到底为她做了多少事情？ 清落以一对二，那两人武功也不低，她有些吃力，很快胳膊便被划伤了，伤口往外渗出血来。 她逐渐落了下风。 就在这个时候，暗处那人突然出现，他是从附近的草丛里面出来的，不知道在那里呆了多久，可现在他一出手，原本在死战的几人都愣住了。 第201章 相救 来人赤手空拳，却像是以手为刃一般，将两人打得节节败退。 香凡赶来的身后，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那人动手干净利落，很快就见到其中一个人趴倒在了地上，他白色的衣衫甚至都没有被血色沾染上，已经白净圣洁。 香凡没有迟疑，当即加入了里面，一剑将倒在地上的那个人解决了，剩下即将被他打死的那个人，被清落拦住了。 “慢着。”清落喊住了温玉，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正掐着那个人的脖子，只要一用力，就像是踩死一只蝼蚁一般，将他捏死。 温玉闻言转头看向清落，手下没有继续，清落因为方才的打斗，头发有些乱，胳膊上也满是血迹，温玉看了一眼手中持剑的香凡，香凡立即明白了温玉的意思，上前用剑抵住那剩下的杀手的脖子。 温玉快步走到清落跟前，眉目清冷，一句话也不收，伸手直接从自己衣摆下面撕下一块布条，因为这一道缺口，将他原本干净整洁的衣裳受到了影响。他方才与那两人打斗的时候，都没有沾染到自己的衣裳，清落隐约觉得，这个人是极在意自己的干净的，不然也不会每次穿白色衣裳也能够一尘不染。 可事实上，温玉就是根本就没有在意这些，他动作简单利落，给清落胳膊上伤得严重的那一处进行了简单包扎。 其实她身上又哪里只有这一道伤口呢，她今日穿得时间素色的衣裳，鲜血已经染遍了她的衣衫，他费力包扎，不过是因为清落胳膊上那道伤口最重，连里面的肉都翻出来了，看着有些可怖。 清落这会儿脸色发白，说话也没有因为疼痛乱掉了气息，带着几分杀意，像是她才是那个杀手一般：“我想你还有话要说是吗？”她目光冰冷，看着那个被剑持住的杀手。 “或者说，你对孟夫人异常的愚忠，为了她自己做的错事，还可以牺牲自己的性命，就像他一样。”清落斜眼看了一眼地上那个已经没有气了的另一个杀手。 配合清落的话，香凡搭在他脖子上的剑又紧了一些，剑刃锋利，逼出一条血丝出来。 那杀手沉默着，清落继续道：“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你这么轻易就死掉的。” 那杀手一愣，随即点了点头，同意了。 清落这才转头看向温玉，道：“多谢大人。” “不必客气。”温玉声音冰冷道，不是受他气质的影响，是这句话说得异常冰冷，带着点怒气的样子。 不过听在清落耳朵里面，依旧是格外好听。 她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没有想到大人还会武功，既有茶道的清雅闲适，又会武功，赤手斗明刀，大人还有什么，是以柔不知道的吗？” 清落这话说得有几分夸张的意思，不过她心中也确实是这样想的，温玉是丞相，在朝政方面的本事自是不必说，可方才那几招，清落看得出来，远在自己之上。 清落是有些惊讶的，温丞相看着不显山露水，只凭着美貌便将人的心绪尽数勾走，却没有想到，看着白嫩纤瘦的温丞相，竟有这样的功夫。 清落第二次判断人错误，第一次是颜鹤，她第一次见到颜鹤的时候，便觉得他有武功，可是后来的事情，一次又一次的给清落证明了，颜鹤根本就不会武功。 她觉得颜鹤有武功，不过是因为那会儿她才刚醒，身子虚弱，加之颜鹤身上的气度，才让她产生了误解。 至于温丞相，也是因为他周身的气质，给人感觉太过文雅，不像是个会舞刀弄剑的人。 一般人听到旁人夸赞，就算是不会表现出高兴，心情也会好一些，可温玉并没有，他反倒是脸色更加难看了，直接扶起了清落：“我送你回去。” “嘶！”清落被他扶着的地方正好有伤，疼得吸了一口冷气。 “还知道疼？”温玉冷嘲道，可手却换了个地方。 清落隐约觉得这句话有些熟悉，不过她经过一场打斗，身上疼得脸色都有些发白，也提不起力气回忆了。 “以柔要回府了。”清落看向扶着自己的温玉，一会儿府中或许会很乱，清落私心里还是不想要温玉看到的。 “嗯。”温玉应了一声，却没有松开清落的意思。 清落沉默了一会儿，没有跟着温玉的步子走，温玉好像突然意识到了清落说那句话的意思，他没有松开清落，反倒是笑着道：“我现在松开了你，你还能自己走回府吗？嗯？”他挑眉看了一眼香凡，意思很明显，香凡还要架着那个杀手，根本就分不出手来管清落。 清落也明白了，当下没有拒绝。 “要我抱你吗？”温玉突然出声问道。 “什么？”清落没有反应过来，抬眼去看温玉，温玉问得一本正经，让人几乎想不到别的不好的事情，只觉得他是因为清落行动不便，不想要走得慢而要抱清落的。 除了，他有些红的耳根。 当然，清落并没有注意到，意识到自己现在根本就没有力气走路，清落点了点头，她和其他女子不同，所以也没有觉得有几分别扭。而且温玉问得格外礼貌，对自己的态度也一直都很规矩，在清落的心中，这个丞相一直都是正人君子的形象。 得到了她的同意，温玉便将她拦腰抱了起来。抱的时候还格外小心，生怕碰到了清落身上的伤口。 清落跟香凡回府的路上，因为有温玉在，也没有多讨论什么。 只是清落一路上都能够感受到温玉身上的那种气息，闻着格外安心。可能是因为两人的距离太近，又可能是温玉身上的气息格外迷人清落不过一会儿便脸上燥热，只觉得自己心跳也快乐了一些。 为了缓解自己这种奇怪的情绪，她找话道：“大人为何会突然出现？” 看似是一个问题，实际上是两个，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和他为什么会救她。 清落觉得温玉和传闻中的形象不大一样，不是说不管闲事？ “路过。”温玉扯了扯嘴角，再简洁不过回答道。 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这样说不好，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散步。” “哦。”清落平淡应道，心中冷笑，大人散步还散得真远啊？ 像是看出了清落在想什么，温玉冷笑着道：“要不是走到了这里，你还有命？” 这话有些讥讽，可两人都知道答案，有命。 因为清落方才有些伤原本是不用受的，凭着她的武功，能够撑到香凡来的，所以那伤，是她主动受的。 这也才是温玉生气的原因。 “为什么故意受伤？”温玉终于将他的疑问问了出来，他要带清落去国公府，为的也就是要看看她要干什么。 心中大致猜到了几分，又觉得不怎么确定。 清落看向他的眼瞳，清澈深黑的瞳孔中满是认真，好像还有几分真诚，清落不自觉便放松了几分警惕，半调笑道：“不受点儿伤，一会儿怎么用苦肉计？” 温玉眉头皱了皱，虽然猜到了是这个答案，可还是觉得有些荒谬。 “一会儿我跟你一起进去。”温玉道。 清落一愣：“这……” 温玉一笑：“你不觉得有一个丞相在看着，不会有人敢徇私吗？” “好吧。”清落知道他说得有道理。 却不免又看了这个人几眼，脸是真的好看，不管是方才他在杀人的时候，脸上冰冷的杀意，清落能够受到震撼，还是现在一脸认真，甚至还有些生气的神情，都是格外的动人。 她只觉得，这个时候的温玉才是真实的，不像是那个仙气渺渺却疏离万分的人。 “大人用的是什么香料？”这话一问出口，清落先是一愣，她好像在温玉面前警惕心有些低了，提防也都放下了。 温玉也是一顿，这才若无其事地答道：“没有香料。” 那怎么会这么好闻呢？这句话清落没有说出口，其实她也知道应该不是一般香料，因为这味道并不像是香。 她闻着这个味道，能够缓解自己的头疼，现在即便是不头疼了，闻着这个味道也觉得能够缓解自己身上的疼痛，一般的香，若是有这个功效，倒也是奇了。 “这是药味。”温玉道。 清落露出原来如此的神情，却没有多问。 可温玉却像是想要告诉她一般，解释道：“我常年精神不振，不能入睡，这药便是助我入睡的。” “没有想到，丞相竟然也会染上这样奇怪的病。”清落听了以后道，实在是觉得他跟自己说的有些多，又一想这个人是救过自己的，也只好应道。 “不奇怪。”温玉生硬道。 “想一个人想的。” 清落觉得今日的温玉和自己说话有些别扭，他看着自己的目光好像在期待着什么，好像希望清落说出什么，可清落实在是没有继续往下问的意思，只平淡点了点头，不再接着说话。 心中却暗暗惊讶，原来丞相也会为相思困。 第202章 对质 清落是直接去了孟夫人那里的，孟夫人看到清落回来的时候，还一脸的惊讶，她没有想到，即便是这样，还是让清落逃了回来。 孟夫人见到清落的时候，脸色都变了，不过她很快就将自己的表情调整好，一副不知情的样子问道：“以柔这是怎么了？” “怎么浑身都是伤呢？”孟夫人假意关心道。 “母亲不知道以柔身上这伤是从何处来的吗？”清落冷笑着问道，因为身上的伤口不轻，所以她说话气息不稳，声音也大不起来。 孟夫人不说话，清落便向身旁看着道：“那么我想，这个人母亲应该不会不知道。” 孟夫人随着清落的目光移到了后面，看见紧跟着进来的香凡，也看到了她用剑胁迫着的人，怎么会不认识，孟夫人瞪得眼睛都直了。 “母亲既然不知道，那不如让他来说说，到底是谁派他来刺杀以柔的？”清落笑着问道。 孟夫人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这才注意到那里还站着一个自己从没有见过的人，可以说是惊为天人，不过她现在没有心思想这些，见清落已经揭破，索性道：“那又怎么样？这次是你运气好逃过了，若是还有下次机会，我一定不会放过你这个小贱蹄子的！”孟夫人咬着牙道。 清落却像是没有听到她侮辱的话一般：“母亲一定很好奇你分明派了两个杀手，为何只剩下一个了吧？”清落悠悠道，“另一个，已经死了呢。” “母亲，你可真看得起以柔，还派了两个杀手来。”清落冷嘲道。 孟夫人一句话都不说，清落却逼着她说：“母亲，是你自己说一下你曾经做过的事情，还是，让他来说呢？” 孟夫人冷着脸看着清落，突然讽刺一笑道：“你不是都已经知道了吗？” 清落还没有说话，便听得孟夫人继续道：“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孟夫人笑着道：“即便是你现在告诉老爷，他会相信你说的话吗？我在这个府中尽心尽力做了这么多年当家主母，我的辛苦，老爷看在眼中，他会相信你一个从小便与他不怎么亲厚的大小姐的话吗？实在是可笑！” “你以为老爷为什么讨厌你，就是因为你的母亲，所为的先夫人，她和背的男人私奔了，这样一顶绿帽子落下来，你以为老爷会喜欢你，你到底是谁的……” 孟夫人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国公的一个耳光打断。 孟夫人一脸惊讶，没有想到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国公就在门外，孟夫人想到自己方才说得那些话，都被国公听到了，根本顾忌补上自己脸上火辣辣的疼，连忙拉住国公的胳膊，解释道：“老爷，老爷，妾身方才不过是一时糊涂，才说了那些糊涂话的。” “一时糊涂？”国公冷哼一声，“你也是一时糊涂才说了那些话的。” “夫人，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以柔她做了什么错事，让你竟然狠下杀手，你这样，得多让老爷寒心呐！” 看到国公身旁的卫夫人以后，孟夫人立即便明白了今日这一遭是怎么回事了。 她猛地转过身去，怒瞪着清落：“你们两个贱人竟然敢暗算于我！” “母亲，这杀手是你派的，怎么能所示暗算呢？”清落冷笑着反问，声音比起方才更小了，清落身旁的温玉趁机扶住了清落，生怕她一会儿因为没有力气而跌倒在地。 国公这才注意到在清落身旁长身玉立的人，一时间有些慌乱，这样的家丑，竟然让别人看见了，这个人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他忙行了礼：“丞相大人，不知道丞相大人怎么过来了？” 温玉皱了皱眉头，一脸的不悦：“方才路上遇到的，便救下了。” 他简单几个字，却说的清楚。 便是方才孟夫人的杀手在杀清落的时候，被温玉看到了，他这才出手相救。 这下便更是证据确凿了。 “你不用再多说了。”国公正要继续，便听见清落咳嗽了两声，立即将目光转了过去。 “不如让这个母亲身边的杀手，说一说，母亲都做了什么事情？”清落视线转了过去，国公几人也跟着转了过去。 那个还被香凡拿剑威胁着的杀手，身上满是伤痕，一点儿也不比清落身上轻。 “是夫人让我杀大小姐的。”那杀手冷冰冰道，就用这样的声调将从前孟夫人要他做的事情说了个遍。 国公这才知道，原来这已经不是孟夫人第一次派人去杀沈以柔了，不过是之前几次都失了手，也明白了他府中的那些小妾都是怎么一个一个莫名消失的。 直到…… “上次大少爷的事情，也是夫人吩咐的，不过可惜，失手了。”那个杀手平淡道。 卫夫人却在这个时候抓了狂：“什么？你说什么！大少爷？杭儒他怎么了？” 没有等杀手回答，卫夫人便接着道：“我说怎么杭儒一回来就招了仇敌，原来竟是夫人你！他性子温和，不愿与你计较，还瞒着我，我只以为他是怕我担心，竟是你！我的儿啊，他怎么那么傻。”在人前一向礼貌温和的卫夫人这时候竟直接哭喊了出来。 可这个时候，不会有人怪她的不懂规矩，甚至国公也在听到这个的时候更加生气了，他扬手又是一巴掌下去：“贱妇！” “什么？”孟夫人被他这一声怒骂吼得失了神，“老爷，薰儿为国公府做了多少事情，薰儿来的时候，府中乱成了那样，即便是那样，薰儿还是坚持嫁了过来，只为了，为了老爷你，老爷你如今却这样骂我？” “老爷，那些小妾，皆是意外，莫说是妾身，即便是先夫人在，她看着也不会高兴，老夫人也因为她们搅得府内不宁离开了。老爷，妾身什么都不懂，妾身只懂得爱您，您要是有一日不在意妾身了，妾身该怎么办？”孟夫人流泪道。 “说得可真是漂亮。”温玉冷然的声音突然传了出来。 几人同时转了过去，孟夫人藏在袖中的手暗暗抓紧，方才不认得，可见了国公行礼，也知道这是权倾一时的丞相，他现在还在这里，可不是个对自己好的兆头。 不等国公或者孟夫人接话，便听到温玉继续道：“一切都是为了爱，那为了爱，是不是我现在拿着这剑划你一下，再说句爱，就可以置国法于不顾，置道德于不顾了？” 国公原本便没有被这话打动，听到了丞相这句话便更知道，今日是一定要给出一个态度了。 第203章 休书 “老爷，如今杭儒不在，可妾身还是得要给杭儒讨一个说法，若是那日杭儒没有活着回来，妾身该当如何，国公府该当如何？”卫夫人哭道，“国公府就杭儒这一个少爷，还差点没有了命，他那样善良，根本就没有给老爷告状的打算，可她还步步紧逼，老爷，你真的要看着杭儒他再一次被人害吗？” 国公当然不想，他转过身对孟夫人道：“当初以柔还小，那个时候我对她忽略太多，是我的不对，可那个时候起，你便待她极为苛刻，我都看在眼中，没有说你，没有怪你，那是因为我自己也做得不对。可现在，我原以为你能改，能够看得到我对她的重视，可是你没有，你越来越过分。” “你以前做得那些错事，我都可以既往不咎。在上次看到你给以柔送去了胭脂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真的悔改了，还很高兴，没有想到，你竟还是这副，蛇蝎心肠。”国公冷着声音道。 孟夫人做的错事实在太多，他根本就不会原谅她。 国公不提这件事情还好，一提起来，便见香凡“噗通”跪在了地上。 “老爷容禀。”香凡眼中的犀利直指孟夫人，“您提到了上次的胭脂，香凡有些话不得不说。” “你说吧。”国公对于这个从宫中来的，从前侍奉过长公主的大宫女还是很客气的。 “夫人之前送来的那盒胭脂，确实宝贵，宝贵到，就连里头的毒药也是宝贝的。”香凡阴狠狠道，“不瞒老爷，自从香凡呆在大小姐身边起，便能够见到孟夫人对小姐的各种欺负，动辄出言侮辱，小姐为了这个府中的安宁，都没有告诉老爷。上次见到了孟夫人送来的胭脂，小姐心中实在是感动，将那胭脂宝贝得舍不得用，直到那日遇到了邢大夫，他看了以后，才知道，孟夫人的心思有多毒。” “若不是当时邢大夫看过，恐怕早已经没有今日这遭了，大小姐早便被孟夫人无声无息的给害死了。” 国公皱着眉头：“什么？” “老爷大可以请来邢大夫一问。”香凡道。 国公看向身侧，管家立即叫了人去请邢大夫，一面又叫了人去将那盒胭脂取来。 “就是这盒胭脂有问题？”国公问道。 其实当日他已经见过，自然认得，只是没有想到孟夫人当真如此毒辣，他记得这盒胭脂当时是沈以文送过去的，记起他那个单纯善良的小女儿，国公只觉得让女儿呆在孟夫人身边都是个祸患。 “回老爷，正是。”邢大夫早知道了会有今日这一遭，心中也不意外，向国公将这毒药又讲了一遍，才道，“当时我给大小姐说了，大小姐还不信，她已经用过一次了，还是小人当时给大小姐配了解药，不然大小姐的脸，现在已经毁了。” 孟夫人气得不轻，当即指着清落的鼻子骂道：“你这是污蔑，污蔑！我从来都没有在里面下过这样的毒！” “我承认，我是因为你锋芒太露，对你有些记恨，可那还不是因为我根本就不确定你是不是老爷的孩子，你这些年，越发和老爷长得不像，我这才有些仇怨，不过是想要帮老爷报仇罢了。”孟夫人被这一桩桩罪砸得有些懵，所以这会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 “你分明就是为了诬陷我，故意激怒于我，所以才设了今天这样一个局，就是为了让老爷厌烦我。” 温玉却在这个时候看向在椅子上坐着的清落，这张脸上沾了血迹，格外动人，因为虚弱，有些发白，也格外惹人怜爱。 国公此时已经十分生气，压着声音道：“你行为不端，身为当家主母，中饱私囊，身为母亲却欲，谋害子女，实在是天理不容。我念及你我的夫妻情分，不将你这些事情上告，可是，你我的夫妻情分，也该进了。”好像这样就能够压抑住自己的怒火一般。 国公说着，走到了书桌前，提笔便写，嘴上道：“今日便赐你休书一封，今后望你改之，再不重犯。” “老爷！”孟夫人哭喊道。 “老爷，夫人她都是为了你啊！”孟夫人身旁的李婆子也跟着向国公求饶道。 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出来，国公立即便觉得，都是因为他，才让孟夫人做了那么多错事，既然孟夫人跟着自己，便会变得这样恶毒，那么不如直接结束他们之间的这一段冤孽吧。 “老爷，老爷你不能这么对我啊！”孟夫人继续哭闹，眼见着国公已经将休书写完了，正拿起玉章要往上盖，孟夫人立即往上扑着，“你不能这么对妾身，不能这么对薰儿啊。” 国公的面色有一瞬间的怜爱，不过很快又冷了下来：“你做了太多错事，我能不将这些事情传出去，已经算是对你仁至义尽，你……你好自为之吧。”国公幽叹一声。 孟夫人摔倒在地，知道这次她是真的让国公寒了心，再无转圜的余地了。 他记得孟夫人初入府的时候不是这个样子的。 她那会儿还是个小姑娘，虽然为人厉害了些，可心底还是善良的，即便是对当时的他，也仍是万般柔情。国公当时还在混账，整日里喝酒嬉闹，好像这样就能够忘掉痛苦一般。她一直在安慰他，即便是他身边女子众多，整日里厮混，今天领回来一个，明天领回来一个，她也从来不会朝着他发脾气。 那时候，她是老夫人为了结束国公的荒唐生活强硬地娶回来的，他那会儿眼中根本就没有她。 可她还是乖巧听话，即便是他对她再差，她也已经不恼，将整个家照顾得很好，他突然就觉得自己从前是有些荒唐。 时间久了，也便不再胡闹了。 那些纳回来的小妾，也莫名的一个一个消失了，有的是失足跌进了井里，有的是突然跟人跑了，还有的怀了身子，却因为摔倒而母子俱亡。 那个时候的他，只以为这是老天爷对他荒唐的惩罚，还没有想到，这些事情竟都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而那个罪魁祸首，就是在自己面前笑得一脸天真，看着十分贤惠的夫人。 从前的事情一一揭破，他对于这个夫人，相处了十几年的夫人不是没有感情的，可一想到自己便是她杀人的帮凶，是她犯错的导火索，他便不能原谅自己，更不能原谅这个一直在自己面前伪装的夫人。 国公手中的玉章落下，这份休书真的便生了效。 “往后你我，再无夫妻情分。”国公冷着声音道，将这十几年的夫妻情意，一一斩断。 第204章 阻挠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传来了一个苍老而威严的声音：“我不准。” 众人齐齐望过去，一个头发全白的老人，身着华服贵重的绫锦在她身上穿着十分和衬，像是原本就该这样贵气一般。一把年纪，却站得直挺，好像格外精神。 国公认得，那是他给老夫人准备的衣裳，可她进了寺庙以后，便不再着华服，也没有再回来过。 这些年他一直都会给老夫人裁制新衣，即便是她没有打算回来，可这么多年，他依旧是坚持了下去。他去寺里看过老夫人，她也不避着他，只是每次也不愿意他多留，也不愿意回来。 时间一久，这么多年都过去了。 老夫人原先乌黑的头发也变得苍白，他也多了几根银丝。 现在老夫人却将那衣裳穿上了，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已经有了要回府的打算了。 国公一僵，将放才的事情皆忘记了，现在满心满眼里只有一个老夫人，自己的老母亲。 手上一松，那一封休书滑落在了桌上。 孟夫人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眼中放着光芒：“母亲，母亲你救救我，老爷他要休了我！” 孟夫人知道现在能够帮她的就只有老夫人了，所以扑着爬着，跪到了老妇人脚下。 老夫人也不看她一眼，更没有和国公说话，反倒是看向了温玉，客气道：“让丞相看笑话了。” 温玉也客气地和老夫人打了招呼。 老夫人前几年便被封了一品夫人，加上她的年纪，见到温玉自然是不必行礼的。 与温玉说完话，老夫人这才看向清落：“瞧这孩子，可怜见的。”老夫人走向清落，离她越来越近，“听说前阵子刚被封了郡主，是个有福气的。” 她走得越近，清落便看到她的脸色愈加冷，清落知道这个老夫人对自己的敌意，随即也便明白了她的意图。 清落想了想，便道：“祖母。”声音中透着虚弱，不等老夫人应下，便晕了过去。 国公见清落晕了过去，着了急，当即大步跨到清落跟前，这时候才看清楚清落身上的伤口。因为是被刀伤的，所以她身上的衣服也破了几处，从伤口处渗出血来，最严重的一处已经包扎上了，可是现在那块白色的布上已经开始变红，可见是收了多么严重的伤。 国公震怒，刚欲骂人，就听见老夫人道：“着什么急，大夫不是在这儿，让大夫瞧瞧。”老夫人看了一眼中间站着的邢大夫。 邢大夫心中暗暗感叹老夫人眼光毒辣，都没有见过自己，却能够一眼认出来自己是大夫。 邢大夫上前给清落把脉，国公就在一旁看着，心中捏了一把汗。清落身上伤的实在太重了，国公看着，便拧身瞪了孟夫人一眼。 还觉得不解气，看着那个还在地上跪着的杀手，直接将自己的剑拔了出来，在那人脖子上狠狠拉过，那杀手头一歪倒下。动作干净利落，就像是做了无数次了一般。 血溅到了孟夫人跟前，就像是给她的警示一样。 孟夫人虽然经常害人，可还未亲眼见到过这样血腥的场面，当即吓得浑身发颤。 老夫人却像是平日里一般，目光淡淡：“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毛躁。来人，收拾了，别污了大家的眼。” 在众人眼前，另一个杀手就这样被解决了。 国公听到了老夫人的训斥，还羞涩一笑，只有在老夫人面前他才像个孩子一般。 一会儿，邢大夫听了脉，道：“大小姐身上伤口太多太重，像是失血过多才晕了过去，小人开个方子，要按照这药方煎药，调理大小姐的身子。” 国公一听，这才略微放心。 然后便听到老夫人道：“那么现在，咱们来解决正事吧。”她走到了书桌前，拿起放下国公掉落在桌沿的休书，哗啦啦便将那纸撕碎了。 国公皱着眉头，目光中带着几分不解，向老夫人解释道：“母亲，您不知道，这女人实在恶毒，她谋害府中的少爷小姐，做了太多的错事了。” 孟夫人听着国公对自己的称呼，心下一凉，连夫人也不叫了，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叫了。 “谋害孩子？这不是你当年做的事情吗？”老夫人冷笑道，“你当年为了一个女人糊涂成那样，自己的孩子也不管不顾，竟生生的让二少爷死了。那孩子还那么小，你难道就不是害吗？” 老夫人的话犀利伤人，说得国公脸色一僵，顿时不好看起来。 这件事情在场的恐怕除了他们，只有管家和卫夫人知道了。 当年国公成日里醉得昏天黑地，根本就分不清楚人，二少爷是他一个小妾生下的。 那晚也不知道怎么了，非得要和二少爷一起睡，小妾不同意，可却拗不过国公，最终只能由得国公将孩子抱去了。 他往自己房间走的路上，失足掉进了湖中，那会儿正是夜里，下人们赶着来救也来不及。最终只将国公救了起来，那个只有六个月大的孩子，只在这世上短短走了一遭，便被他的父亲害了性命。 小妾得知了这个噩耗，当即便服毒随着孩子去了。 老夫人原以为他经过这件事情会醒悟，却没有想到国公醉得更厉害了。他好像是要接着喝酒玩乐麻痹自己一般，整日里都是不清醒的。 怀中搂着女子，一边亲还一边问：“能给我生个儿子吗？” “能生一个我和浔儿的儿子吗？” 这才有了老夫人强行给他娶了孟夫人这件事情。 旁人不知道国公的心思，老夫人却不是不知道。那个女人走之前，怀着一个孩子，国公欢喜了好些日子，一直盼着是个儿子，可没有想到，孩子还没有出生，先夫人却先跟别人跑了。 国公那晚抱着二少爷走了，为的也正是这件事情。他当时，不过是想念先夫人了。 多么可笑，那个女人已经走了，国公却还要为了她折磨自己，也连带着折磨别人。 这也是老夫人厌恶先夫人的一个原因。 那个女人怀着孩子都要跟着别的男子跑了，肚子中的孩子还不知道是谁的。 “孟薰这么多年在你身边对你体贴照顾，又有哪里错了。如今你都能够原谅自己，她只犯了这一次错，你就不能对她多一些宽容，原谅她吗？” 这么多年以来，知道那件事情是国公的心病，所以当年知情的人谁也不敢多提，也没有人敢说起这个只活了几个月的二少爷。 这还是头一次有人在国公面前提起，所以他整个人都有些茫然，怔愣道：“我没有原谅自己。” 这么多年了，还是没有原谅自己她对自己说道。 那些事情都像是他的病，这么多年来，想起一次，遍更加痛一次。他强迫着自己不去想起，可偏生又会梦到，像是对自己的惩罚一般，他曾经头疼到几乎想要撞墙。 可他知道，这些都是他应有的惩罚，他从来没有原谅自己。 “我知道她做的过分，该罚。可是你的那段艰难的日子是她陪你度过的，你可以嫌弃任何人，就是不能嫌弃她。”老夫人缓慢不失威严道，“我不允许你休她，可她确实应该受到教训，你可以打她板子，罚她禁足，甚至可以交由官府，杀了她。” “可是，你不能，不能休她。你，明白了吗？”老夫人目光紧逼国公，看似是在给他选择可实际上，她知道，国公是不会要了孟夫人的命的。 老夫人从某种程度来说，是觉得自己有些亏欠孟夫人的。当年国公那样混账，国公府也那样乱，她还要她嫁进来，孟夫人也没有推辞，更没有嫌弃。 她或许并不怎么喜欢孟夫人，可在国公的夫人、小妾当中，她最喜欢的是孟夫人。 这就够了。 “明白了。” 长时间的安静之后，才听到国公的声音。 这一句话，将今天整日的闹剧画下了句号。 “我不休你，但是你要为自己犯的错负责。”国公冷着声音道，实在是不愿再多看孟夫人一眼，“按照家法，打一百鞭，然后禁足于东院。” “既然你这般阴狠毒辣，我想这府内事务还是交给别人的好，省得你伺机报复。”国公冰冷的声音继续，“以柔之前铺子管理得不错，现在府内的事务先交给管家，等到她身子痊愈后，便交给她管，我不会给你任何的权力。” “最后，你不准再见以文。我这个女儿天真可爱，不能被你带坏了。” “你，可有异意？” 原本孟夫人的心已经彻底凉透了，所以听到他前面的话时，她一点也不意外，甚至都没有任何波动。可在听到不让她见沈以文的时候孟夫人猛地抬起头来，不敢置信地看着国公。 国公知道她有多么在意沈以文的，可他现在却禁止她见她。 “嗯？” 国公继续问道。 孟夫人僵着身子点头，她连一个字音都发不出来了。 “好，领罚去吧。”国公转头，不看孟夫人凄惨的脸。 一看到便会想起她做的事情，也会想起他们最初成亲的时候。 老夫人在听到国公说这些话的时候，一言不发，没有意见。 第205章 打算 那天的事情，最后换来了一句温玉的冷哼。 他冷眼看着国公府那天的闹剧一言不发，最在国公落下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将清落带走了。 像来的时候那样，不过那个时候他们只以为清落与温丞相并无交情，以为温玉不过是顺手救了清落，可现在两人这关系，看着却有些玄妙。 卫夫人一言不发，看不出对这个结果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总体对卫夫人来说还是有好处的，孟夫人不好扳倒这一点她一直都知道，这一次清落这样万全的计划，在卫夫人看来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一次国公没有心软，反倒是老夫人回来了。 国公孝顺，这一点卫夫人一早就知道了，国公当年荒唐，卫夫人也是一直看着的。 也正因为当时荒唐，将老夫人气得不轻，所以国公现在对老夫人不单单是孝顺，更多的还有愧疚，老夫人这么多年没有回府，在国公心中一直是一个痛，所以现在输给了她，卫夫人虽然觉得正常，可到底还是不甘心。 卫夫人想想，手心便不自觉的收紧。 再看看静静躺在床上表情没有任何波动的清落，又很快将自己的思绪藏了起来，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的定性还不如一个小丫头，看清落昨日才面对了刺杀，受了那样重的伤，国公虽然后来为了安慰她给她送了许多东西，可到底孟夫人还在那里，清落却像是没事儿人一样，脸躺在那里的姿势都格外惬意。 “大小姐。”卫夫人不自觉出声道。 到底两人昨日合作过，她现在算是彻底在明面上与孟夫人作对了，昨日那样一番闹剧，最得好处的还是清落。 国公原本对清落的那点芥蒂，消除了个干净，而国公也承诺了要让她今后管理府内事务，这样想来，清落心情好也是应当的。 “嗯？”清落慢悠悠的应道，将卫夫人着急的心情看在眼中，却不多说。 这个结果，对于清落来说，自然是失望的，可是谁能想到老夫人会突然赶回来呢。 老夫人对清落的厌恶，比卫夫人只多不少，清落在寺庙的时候就已经见识过了。她昨日对自己那般客气的说话，也不过是因为有外人在，不想给人留下把柄诟病罢了，也是为了将孟夫人给救了。 老夫人虽然在外头过了这么多年，可府中的这些事情，在她眼中，都不过是她年轻时候玩的把戏了。清落知道她厉害，也知道她如今根本不需要手腕，国公都会听她的，老夫人如今留在府中，只会对她有害无利。 卫夫人将自己的复杂情绪，压下，避重就轻道：“看老夫人这个样子，似乎是要留在府中了。她若是留在府中，对咱们是没有好处的。” 老夫人不喜欢卫夫人，倒也不为别的，只因为她只是个妾，却用了“夫人”这个名号，国公的偏宠看重，老夫人不会多说，可在面对卫夫人的时候还是没有好脸色。 老夫人的等级观念根深蒂固，在她看来，卫夫人即便是性子再怎么温和也不过是一个妾，一个难登大雅之堂的妾，可“卫夫人”这三个字，就是对老夫人观念的一种冲突。 “我知道。”清落轻声道，她伤得不轻，昨日也并非晕倒，只是最后一搏罢了，却没有想到老夫人城府那样深，先是提起了国公的痛处，将他的思绪从当时发生的那些事上抽离出来，还和孟夫人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共情，随后再用柔情的战法，让国公记起这些年来孟夫人的不容易，只是不休妻，却任由他处罚。 国公在这个道行极深的母亲面前，立即便服软了。 “老夫人就是因为那些事情厌恶我的？”清落问道。 之前只以为是因为老夫人讨厌先夫人才对清落百般刁难，原来这中间还有一条人命在。 “是。”卫夫人点头。 “那他也是因为这些事情对孟夫人留有旧情的？”清落在私下里和卫夫人说话的时候，一直不叫孟夫人“母亲”，卫夫人也以为她是念着自己的生母，不愿意称孟夫人，倒也没有觉得有几分奇怪的。 “是。”卫夫人道。 清落突然就弯起嘴唇笑了：“姨娘，你莫要紧张。”清落带着几分轻松道，“现在该担心的又不是我们，你何苦那样怕呢？左右父亲已经对孟夫人失了望，她现在已经什么权力也没有了。父亲现如今身边也没有个别人，就剩下姨娘你一个了，你又深得他心，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她当然明白这些，只是…… “那，老夫人怎么办？”卫夫人紧张地看向清落。 “老夫人？”清落眨了眨眼睛，因为她躺在床上，所以鼻子不能动，这会儿眨眼睛的动作便显得有些僵硬，“她可是我父亲的母亲，我们还要对她做什么吗？”她带着几分调侃看向卫夫人，状似无意，却别有深意。 卫夫人被她看得脸色有些僵硬，她顿了顿，没有说话。 清落有了昨天的事情，才知道，原先国公身边有名分的小妾便有十几个，没有名分的便更多了，可在这些人当中，卫夫人并不是当时身份最高的，还有了一个儿子。 在孟夫人那样的手段之下，唯独卫夫人活了下来，她当时得有多么深的城府，实在是耐人寻味。 再看看这几日在自己面前越发气势低的卫夫人，清落只觉得这个人当真是可怕。不过她从来不怕人城府深，只怕那些自作聪明的蠢人。 “再说了，老夫人那样的人，父亲都得敬着重着，以柔一个小辈，又敢怎么样？能怎么样呢？”不同于方才的嘲讽，清落现在这句话像是玩笑一般，“我不禁不敢将她怎么样，还得要上赶着去讨好她呢。” 卫夫人原本尴尬的脸色有了缓解，不过以为清落这是一句玩笑话，或许是醒来以后的清落给卫夫人印象太过深刻，只觉得她是个冷硬的人，怎么可能会对人用上“讨好”二字呢？实在是太过夸张了。 她更想象不来，清落去卑躬屈膝讨好一个人是个什么样子。 可卫夫人不知道，清落确实去讨好过，太后，不过她没有领情，也不算是讨好，至少是在她面前已经足够低下了身段了。清落也并非没有脾气的人，她做一件事情一定是有自己的目的，太后那里，不过是为了皇上能够好过一点，不过后来她也放弃了和太后能够和好的打算。 卫夫人更不知道，清落后来就真的那样做了。 第206章 道歉 卫夫人还没有离开，便见到另一位稀客。 孟夫人出现在这里让清落和卫夫人都很惊讶，清落倒是没有怎么理她，只瞥了一眼，倒是卫夫人规规矩矩的样子，完全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夫人。”她行礼道，态度不过分亲昵，也不疏远。 孟夫人就和她完全相反了，她连眼皮子也未抬一下，只斜了卫夫人一眼，根本没有理会她的意思。 因为那天的事情太多了，老夫人又是刚刚回府，见不得血腥，所以孟夫人的鞭刑便挪到了三日后，所以这个时候的孟夫人一直忙着交接府内事务，根本就没有心思做其他的事情，还有心思过来，清落实在是觉得自己有些荣幸。 “母亲。”清落扯了扯嘴，根本就没有要理会孟夫人的打算，这一声母亲也叫得讽刺至极。 孟夫人自然也听了出来，不过和对待卫夫人冷淡的态度不同，她和清落说话不知道亲昵了多少倍：“以柔，你怎么样了？”目光关切，若是个不知道的来看见了，甚至还以为清落是她的亲女儿呢。 不过清落就反应淡淡了，已经撕破了脸皮，便没有必要再接着虚与委蛇，她掀了掀眼皮，不耐烦道：“拜母亲所赐，短期内是好不了了。” “是母亲的错。”孟夫人泫然若泣道，“母亲知道因为自己一时糊涂犯了错，才让你现在这样痛苦，这是母亲亲手为你熬的粥。” 她说着便转过身，后面跟着的丫鬟手中捧着一个托盘，孟夫人端起了那一碗粥，自己拿起了勺子，竟作势要给清落喂。 清落看了眼，随即冷笑道：“母亲亲手熬的？” 见孟夫人急切要点头，清落便跟着讽刺道：“还是算了吧，母亲的东西，以柔还当真是不敢碰了。” 孟夫人动作一僵，也没有强迫清落非得要吃。 她将那碗粥放在了桌上，没有脾气般道：“你若是饿了，想吃的话也可以叫下人端给你，不吃的话，母亲也没有什么可说的，毕竟是母亲一时糊涂，对不起你。” 孟夫人并没有在清落这里久留，就在离开的时候，她看着清落的目光也还是柔和的，不过对卫夫人就截然相反了。 见到孟夫人如此，清落反倒是笑了。 现在是为何？在她面前装好人吗？分明两个人已经知道了对方有多么仇恨自己了。清落暗暗在心中比较了一番，约莫明白了她来的目的。 这个时候，便听到了身旁的卫夫人道：“想必是老夫人让她来的。” 清落有些疑惑问道：“可是老夫人不是讨厌我吗？她那样帮着孟夫人，怎么会让她来跟我道歉？” 即便是为了做给国公看，可这也太过了吧，还亲手熬粥给清落，还有那柔和的目光，清落第一次知道，孟夫人原来这样会演戏。 “老夫人虽然讨厌你，可她是一个极重规矩的人，错了就是错了。老夫人想必只是提了一声，她那样了解老夫人，怎么会不知道老夫人希望看到她什么样？这一番戏可不单单是演给老爷看得，还有老夫人，更是给这府中上下几百双眼睛看的。”卫夫人浅笑着道，脸上的笑意不达眼底。 清落轻笑一声道：“依以柔看，是姨娘你了解老夫人吧。” 孟夫人知道了老夫人的想法，可卫夫人将老夫人每一步的打算都看得清楚。 “那又如何？”卫夫人低声道，语气没有带情绪。 清落知道，她的意思，老夫人既然重礼教，就不会多么喜欢她过于得宠的这个妾室，可又碍于沈杭儒这个唯一的孙子，不得不将卫夫人这个名号留着。 卫夫人即便是再怎么了解老夫人，也得不到她的喜爱，因为她的身份。 卫夫人看着那碗粥，脸上一如既往的平淡，道：“不喝？” “不喝。”清落道。 现在有老夫人在府中，她们奈何不了孟夫人，同样的，孟夫人也不敢对清落动手。 清落还要在房间中养伤，现在也没有心思想这些。 她躺在这里不能动弹，温玉除了昨日将她抱回来的时候，留在她身边看了一会儿，便离开了，这短短半天，几乎该来的都来了。就连老夫人也跟着过来看了一眼清落，问了一句她的伤情，便走了，清落想着，其实老夫人是希望她伤得更重的，可毕竟面上不能表现出来。 还有一个，就是现在哭着跑进来的沈以文了。 沈以文看着清落身上的伤处，扑着便跪到了地上，她原本一早便来了，之前以为卫夫人一直在，后来又是孟夫人，所以她一直在院外等到了现在。 是以清落看到沈以文的时候，她的眼睛都是红肿的，因为天气热，所以她脸泛着不正常的红，哭着跟清落道：“大姐。” “先起来。”清落头疼道，知道这件事情若是沈以文知道要有一番折腾。 她从前见到了沈以嫣的手段，只以为是两人之间的仇怨，可这次孟夫人却直接派出了杀手，沈以文心中想必是不好受的。 清落话音一落，一旁的香凡立即上前要将沈以文拉起来，她也觉得这件事情是孟夫人做的，和沈以文无关，可是沈以文将她的手推开了。 “大姐，让以文跪着吧，这样以文能够好受一些。”沈以文哭着道。 那日她还欢欢喜喜的给大姐来送胭脂，可胭脂中竟是下过了毒的，她哭着：“大姐，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因为抽泣，所以沈以文的声音断断续续的。 “我相信你。”清落平静道。 其实她谁也没有信过。 这样说，不过是想要让沈以文好受一点罢了。 “大姐。”沈以文清澈的眼瞳中流出了更多的眼泪，看着清落的目光更是自责，“可是以文还是错了。” 那个差点害死了大姐的毒药，是她亲手送过来的，她的母亲，还派了杀手去刺杀清落。 沈以文是昨天晚上知道这件事情的，她知道了以后第一反应便是去找孟夫人，她竟然真的如此狠辣，这样对清落下手。 可是去了东院之后，才知道，国公已经不让她见孟夫人了。 沈以文也不知道为什么在那样的场景下自己的思绪会那样的清晰，她立即便想到了自己之前送胭脂的时候，国公也看见了，他或许是怀疑了自己，或许是没有，总之最后是觉得沈以文不能被孟夫人带坏了。 “你错了什么。”清落无奈道，“今后这样的事情还会发生，到了那个时候，你要怎么办？” 清落这会儿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安慰沈以文，因为她知道，她和孟夫人之间的恩怨不是简单能了下的，她能够做出这样大的改变，忍气吞声的跟清落说话，就更说明了她心中的不甘心。 “我……”沈以文沉默了。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两个人都是她在意的人，又都不是她能够劝得动的人，她深知自己的无力。 “好了，不要为这些不相干的事情烦扰了。”清落将手伸过去，沈以文立即接住她的手，两人手握在一起，“你要好好的。” “大姐，要怎么样你们才能够，才能不像现在这样？”沈以文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水汪汪的大眼睛这会儿看着格外可怜。 清落目光一顿，道：“不可能的，以文，你很聪明，你明白的，不可能的。” 清落这话完，沈以文闭了闭眼，张口想要说什么，却晕了过去。 第207章 消息 香凡忙将她扶住，一面吩咐人去请了邢大夫过来。 给沈以文听了脉之后，两人这才放心。 “小姐，问过了，四小姐一早便来了，不过一直都在院子外面立着，没有进来。”确认了沈以文的身子状况之后，香凡才对清落道。 “这大热天的，也难为那孩子了。”清落向门外看了一眼，才道。 沈以文暂时被安置在了清落的院子当中，派了人给她煎药。 香凡没有说话，静静地立在清落身旁。 清落看着她思绪复杂的样子：“怎么了？” “小姐，韩石今日来过，不过被挡在门外了。”香凡道。 清落挑眉，便听到香凡继续解释道：“说是找小姐有事情，可他又不敢多说，老爷念着小姐这些日子要养身子，便将他打发回去了，只说是有事情的话，就找管家，可他的那件事情，又不是跟铺子有关的，最后也没有说出什么来。” 清落记起来，昨天韩石便说是有事情要根自己禀报，想来，是那把剑的主人找到了。 “叫他明日来吧。”清落吩咐道，虽然她并不着急知道那件事情，可既然已经查到了，她还是早点解决了为好。 “是。”香凡低头道。 次日一早，韩石便来到了清落这里，见到清落脸色苍白的样子，还是吃了一惊：“大小姐？昨日来的时候，便听到管家说大小姐染了疾，未曾想到竟这般严重。” 那天的事情国公自然会封住所有人的口，不会让外人知道，所以在韩石眼中，只以为清落是染了疾，昨天的事情半点不知。 “无碍。”清落道，“你已经知道了这剑的主人？” “是。”韩石道，因为已经找到了，所以他现在手中正捧着那一把剑，这主人实在是不好打听，所以他过了这么久才找到，“只因那人是个杀人魔头，又是个江湖人士，之前问起，少有人知，几个知道的也不敢答。” “杀人魔头？”清落皱着眉头问道。 “没错，小姐，这剑的主人是原来江湖上有名的木定山庄的主人慕宇，半生好剑，也曾是个有名的侠客，木定山庄不小，在他的带领下走的也是名门正派的道路，深受江湖人士的敬仰。谁知道，就在二十年前，那主人突然发了狂，也不知道是入了魔道还是怎么，开始变得暴戾可怕。” “那两年里，江湖腥风血雨，对这个慕宇闻风丧胆，他也因此，招了不少仇敌。就因为他那些年的暴戾，所以江湖人士对他才不敢多谈的。他当年杀人的时候，用的就是这样一把剑。”韩石道，他当时打听来这些消息的时候也吃了一惊，没有想到这把剑的主人竟这般不一般。 而这样一把剑，却是眼前这个深闺大小姐给自己拿过来的。 现在的韩石已经不会因为这些事情惊讶了。 在他看来，这个沈大小姐实在是厉害，又不能用常人的心思去看她了。 “那后来呢？”清落问道。 韩石听着她平淡的语气，就知道她果然不一般。寻常女子，听到这些事情的时候，早已经吓得不能说话了，可她现在却还平淡自如，就像是听到的是一般故事。 “后来时间久了，他好像就又消停了下来，江湖中也再没有了他的传说，整个木定山庄也皆搬走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你还没有问出来他现如今去了哪里？”清落问道。 “是。时间实在是太过久远了，十七年前他就已经隐退了，江湖中再没有了他的消息，也没有再见过他手中的那一把剑，甚至如今的江湖中，都没有了他。”韩石道。 “所以，你知道了这把剑的主人是谁，他在二十年前的事情，别的就偶读不知道了？”清落又问道。 韩石以为清落是生气了，忙垂首抱拳道：“是小人办事不力，大小姐恕罪。”他抬头看向清落，却见她是在沉思。 良久，清落才回过神来，看到韩石还跪在地上，便顺着他的话道：“你知道便好，下去继续查这个人，要知道他现如今的所有信息，这些年发生了什么，我也要知道，如果能够找到的话，我想要见一见他。” “是。”韩石一愣，随即应道。他知道自己只是个给主子办事的，没有资格关心那么多。所以藏在心中的疑问也没有问出口，“那这把剑？” “这把剑就留在这里吧，左右你已经知道了剑主人是谁了。”清落道，目光落在那把剑身上，它上面的图案那样的锋利，主人曾经应该也是个极为厉害的人，到底是为何走上了这一步路。 清落闭了眼，将这些年的事情在心中理了一遍，二十年前，那应该是先夫人刚嫁到国公府的时间，而十七年前，沈以柔才出生不到一年，没有过几年的时间，慕宇便将自己的木定山庄全部移走，然后和先夫人私奔了。 这两件事情之间会有关系吗？ 若说没有关系，这时间上未免有些太过巧合，可若说有关系，又觉得有些不对。 倘若他真的和先夫人有情，应该不至于变成了那样，先夫人也是名门，不会存在被逼嫁给国公的事情，可若是席家当年为了不让女儿嫁给一个江湖中人，最后逼着她嫁给了国公也不是不可能的，然后慕宇因为不甘心，这才发了疯。 这些事情没有找到慕宇之前，都只能是清落的一个猜测。 她隐约觉得，这其中的事情不简单，所以之前还不紧不慢的，现在却存了心想要找到那个叫慕宇的了。 二十年前的话，那个慕宇应该也有至少四十岁了，那先夫人呢？ 清落闭上眼，那个女人的模样她几乎能够想象出来，不是因为她见过画像，而是看着沈以柔的这张脸，再想想国公见到的神情，她几乎能够将先夫人想象了个六七分。 她应该是个很温柔的人，不会羞涩，身上有着大家闺秀的优雅，待人礼貌谦和，知书达理。清落越想，越觉得这样一个女子与人私奔不怎么可能。 像沈以柔那样的性子，与人私奔也不过是被挑唆算计的。 第208章 伤好 从清落受伤以来，孟夫人格外殷勤，前几日一直是亲自来给清落送粥，后来因为她挨了鞭子，自己不能出来，便是她身边的的李婆子替她来。 有的时候是粥，有的时候是点心，有的时候是首饰，清落一个也没有碰过，首饰便随手赏给了身旁的丫鬟。可孟夫人依旧是坚持不懈，清落也坚持着不收她的东西。 还有一个每日都来的人，便是卫夫人，她好像因为这件事情对清落紧张了许多，生怕清落因为这件事情打击了信心，今后便不能够继续帮她了。所以也每日都来看清落，清落看在眼中，也不多问什么，这其中有几分真意，她心中明白。 毕竟，从她卧床起，就没有见到过沈以微。 和她从前的做法一样，她原本便见效甚微，不大与人说话，这样看来，倒也蛮符合沈以微的性子的，可清落觉得，是卫夫人跟她说了什么。 又过了大半月，清落已经能够活动了，她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去国公那里。 毕竟国公和这些日子也没有少关心她，可能是因为从前从来不会关心儿女，所以国公的关心常常来的生硬，可清落能够明白，已经是不容易的事情。 国公看着清落自己走进来的时候，目光中是惊喜的，清落的身体恢复的还是很快的，国公也很欣慰。 更欣慰的是，他看到清落眼中并没有对自己的责怪：“以柔，身子可大好了？”他眼中有一瞬间的懊恼，“父亲这几日有些忙，所以还没来得及去看你，竟然好得这样快。” “是，多亏了邢大夫费心，每日诊治，才会好得这样快。”清落笑着道，“所以一有好转，以柔便立即来跟父亲说一声，省得父亲操心。”清落活泼地眨了眨眼睛，脸色却有些苍白。 国公看着分明身子还很虚弱，却不忘安慰自己的女儿，一时间心疼得厉害，忙道：“先坐下，虽说是好了，可这样一直站着也累得慌。” “女儿不敢。”清落没有坐下，就静静地立在那里。 国公停顿了许久，才道：“这些日子你母亲的态度父亲也看在眼中，她能够诚心悔改是好的，你不接受也是应该的。所以，你若是心中不高兴，不愿意见她，父亲也不会怪你。” “女儿知道。”清落说着，眼中却滑下两行清泪来，“女儿也不愿这样，女儿也试着在能够和母亲像从前那样相处，可是一看到她，女儿便想起了那日挥在女儿面前的刀子，只觉得眼前到处都是刀刃，害怕的紧，也心慌得紧。” 清落知道，孟夫人已经被罚了禁足，却能够去自己那里，应该是老夫人和国公默许的。两人一个想要孟夫人将自己往日的威严与贤惠找回来，另一个想要自己的夫人和孩子和平相处、全无芥蒂。 所以国公和老夫人不约而同地同意了这一件事情，恐怕孟夫人来见清落之前已经猜到了，所以才明知自己被禁足，还往清落这里来。 “女儿明白，母亲是真的想要改变，女儿也想要接受，可是父亲。”清落重新抬眼看着国公，眼睛红红的。 国公只以为她要说，自己接受不了，那样国公也不会怪她。 可清落却道：“能不能给以柔一些时间？以柔也不想要府中不宁。” 国公听到了清落这句话，便更加心疼了，想要安抚地拍一拍清落，却想起来她身上受了许多处的伤口，而那个伤害她的人，现在还在府中，还是他的夫人，他的眼中便蒙上了一层瘴气。 心中对清落更加疼爱，道：“你不必忍受，这原本就不是你的错，你要是见着她心烦的话，见到她的东西心烦的话，父亲便吩咐下去，今后再不准她去那里见你了，也不准她再送东西过去了。” “父亲。”清落又是感动，又是惊慌，看向国公。 清落从国公的话也听了出来，他根本就没有去看过孟夫人，所以也不知道孟夫人现在也已经卧床不起了。 想必老夫人是知道的，果然如卫夫人所言，老夫人是一个极重规矩的人，她心中对孟夫人的所作所为怎么可能会容忍，可此番她能够护着孟夫人，不过是因为站在孟夫人的对面的，是沈以柔。 她讨厌沈以柔，见到了清落的动作，便不可能袖手旁观。 国公心中难过，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女儿竟过得这样辛苦。 当即就命了人去通知孟夫人，这才放下心来，安抚清落。 清落在国公那里呆了一会儿，才去了另一处地方，老夫人的院落。 清落来了以后才知道，老夫人的住处便是仅次于国公的一处院落，她的住处与国公的相隔甚远，不过地方不小，这么多年了，老夫人一直没有回来，可她的住处却还一直留着。 清落顺着那门进去，看到里头连植株都是茂盛的，根本没有什么人去楼空的荒凉之感，只觉得像是进入一片净土。 因为这里面相比较别的地方格外干净，入目便是绿色，几棵梧桐树，在那里，院中种的也多为绿色，没有红色鲜艳的花朵，连里面也没有。 有一处却和卫夫人院子有些相像，走过一条青石子路后，便能看到一片绿色的湖，湖中开着莲花，与卫夫人那里种的观莲的小荷叶不同，这里的荷叶荷花都是大个的生长着。 清落一时间也分不清楚，眼前的这般景色是符合老夫人住处的风格，还是不符合了。 她从那片湖边上走过，到了老夫人的房中，她正跪坐在禅房当中，虽是放清落进来了，却并没有人理会她。 那个将清落带进来的人，将她带到了房间门口便走了，她看着老夫人跪坐在佛前，只好静静地站在后面，也不说话。 老夫人手中握着佛珠，另一只手敲着木鱼，清亮的声音在安静的禅房当中响了一声又一声。 清落也就静静地站在那里。 “果然是好耐性！”老夫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站起了身来，苍老却又睿智的目光盯着清落。 第209章 奉茶 清落垂着头，没有回应老夫人一语双关的话。 老夫人自顾往一边走去，然后坐在了凳子上，清落站在那里，不跟她说话，就好像在寺庙那次一样。 不过不一样的是，这次老夫人没有让清落跪，约莫是顾忌着清落身上的伤口。 “祖母刚回到府中，以柔之前以为身体抱恙，一直没有机会来给祖母请安，今日身上好些，可以走动，是以特来跟祖母问平安礼，迎祖母回府。”即便是老夫人一直对清落冷着脸色，清落也依旧是不骄不躁的模样。 “你分明知道我不喜欢你，还敢来，你就不怕我想上次在寺庙一样折磨你吗？”老夫人挑了挑眉，也吩咐清落坐下，是以清落只能站在那里。 “折磨？”清落挑眉疑惑道。 “嗯？” “以柔一直以为，那是祖母对以柔的教导。”清落平淡道。 “我倒不知道，你竟然能够在这府中长大，还长成了一个睁眼说瞎话的模样。”老夫人丝毫不掩自己眉目之间的嘲讽。 “祖母是以柔的长辈，祖母有什么责罚，或者有什么责备，都是以柔应该受的。以柔以为，这是祖母对以柔的教导，祖母喜佛理，自然不会以折磨人为乐。”清落说得认真，是以在老夫人看向她的脸，想要看出她有无嘲讽或者心虚的样子，却发现清落目光灼灼，满是真诚。 老夫人活了这一辈子，见了太多的人，一眼就能够看穿一个人的话是真是假，可现在看着清落的眼睛，她却有些分不清。 她离府太早，那会儿沈以柔还只是个刚学会说话的小孩子，模样依稀觉得和她娘有些相像，所以看一眼就不喜，长大后也还是这样。 她虽然这些年一直在府外头，可对府中的动静一向了解，知道这个孩子从小自卑内向，也没有什么出息。却没有想到，她现在见到的，却是另一个样子的沈以柔，她分明聪慧敏捷，手段高明，甚至连她也看不透这个看似安静的女子在想什么。 “这么说，我即便是罚你，你也不怪我？”老夫人冷笑着道。 “祖母要责罚，以柔自然不敢怪罪。”清落低头应话。 正是这个时候，老夫人身边的婆子端来了茶水，正欲侍奉老夫人饮茶，却被老夫人拦住了。 她慢悠悠道：“既然以柔这样孝顺，那便由你来吧。”她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着，看向了坐在自己对面的清落。 那婆子为难地看了一眼清落，亲烹出来的茶烫，像她们这些身娇体贵的大小姐都是不会用手碰的，现在老夫人却让大小姐奉茶，还是刚受过那样严重伤的大小姐，婆子心中率先不忍了。 老夫人原本没有听到清落的回话，以为她是怕了，正欲出言教训，却没有想到，等到她睁眼看过去的时候，清落已经接过了婆子手中的茶，正朝她递过去。 不过在这个时候，清落却看着那茶皱了皱眉头，老夫人见她一脸嫌弃，顿时有些不悦，正要说些什么，便听到清落道：“祖母这茶是云河青茶，茶性过温，祖母刚刚恢复，虽说与原先住的地方相距并不远，可现在正是夏天，这茶饮着恐怕不大好。” 清落虽是说这茶不好，可还是接过了，这一点很讨人喜欢，可是老夫人不同，她这认真的模样，一下子就让老夫人想起了沈以柔的母亲，也就是先夫人。 席楚浔最擅长烹茶，对于茶道也是了解甚深，若是算起来，老夫人当初对这个儿媳是很喜欢的。 席楚浔那样的大家闺秀，又有几个人会不喜欢，她出身名门，但是一个席家，就足够让其他人跑断了腿上门提亲。更何况先夫人自己本身还端庄大方，温柔聪慧，是个难得主母之选。 从前她在府中的时候，便常常给老夫人煮茶，也因为她的手艺，老夫人喝别人烹的茶都是不满的，只觉得再好总是差了些什么。 后来时间久了也便习惯了，习惯了将就，习惯了不去比较。 老夫人从前常说，席楚浔就像是她的一个女儿一般，她只有一个儿子，所以一直遗憾没有一个女儿，对于席楚浔是当真当女儿疼的。 可是发生了后来的事情，老夫人曾经对她有多喜爱，后来对她就有多么憎恶。原来那个一直在自己面前装作柔顺的儿媳，心中竟然悄悄藏了另一个人，原来那个她一直以为端庄的姑娘，骨子里也是那样的放肆。这是老夫人所不能容忍的，尤其是看到国公为了先夫人情根深种之后，她便更加生气了。 只觉得先夫人就像是个狐狸精，将他们这些人都迷得五迷三道的，才会相信了她，最后她还和别人跑了。 所以，现在看见清落低眉的那个表情，老夫人有一瞬间恍惚，都觉得是自己看到了席楚浔，她几乎是下意识的便将茶给掀翻了。 滚烫的热茶还直接洒在了清落的手上，清落的手一抖，却没有松开那个茶座。 所以老夫人看到的便是清落手端着那个茶座的场景，她手都被烫红了，可是却依旧不松手。 老夫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倒是那个婆子意识到了。 虽然知道老夫人在存心为难大小姐，可仍是看不下去出言道：“老夫人，大小姐的手都被烫红了！”说着便转身去取了烫伤膏药来。 老夫人却像是不知道一般，这才回答了那个迟了很久的话，脸上表情有一点嫌弃：“既然你说，我这儿的人烹的茶不好，那我现在应该饮什么茶？” 清落一愣，随即答道：“信阳毛尖，茶性中和，清热下火又不至于太过寒凉，最适合如今的天气了。” “好。”老夫人随口答了一句。 清落无奈一笑，跟方才那个帮自己说话的婆子道：“麻烦婆子，带以柔去一趟厨房。” 婆子看了一眼老夫人，见她没有说话，于是便带着清落过去了。 婆子知道，老夫人不是个性情毒辣的人，她这样为难清落是为什么，婆子也明白，可在婆子眼中，大小姐是无辜的，只是可惜，老夫人想不明白。 她聪明一世，却在这件事情上栽了跟头，婆子知道，是她太过喜欢当初的先夫人了。 方才见到清落的手背烫到的时候，老夫人分明也是有触动的，可就是不肯开口认一句是自己错了，她明白，所以才敢放心地帮清落说话。 清落自然将老夫人的态度看在眼中，她也明白了老夫人的想法，所以才乖乖的过来了，她这样委屈，看在老夫人眼中，只会更觉得她自己在无理取闹。 虽然她现在仍然不会对清落好脸，可等到有朝一日她明白过来的时候，一定会后悔，也一定会对清落更好。 过了很久，清落才烹好了茶过来，原先打碎的茶杯早已经被收拾干净了，现在那里除过一团水渍根本看不出方才的样子。 “祖母请喝茶。”清落道，将那盏茶重新奉上。 香气清淡，颜色清凉，香而不浮，爽而不浊，袅袅茶香腾起，却不让人觉得冲撞，老夫人只闻着茶香，便觉得与她从前喝的那些俗物不同。 她凑近轻抿了一小口，便觉得不俗。 虽然与先夫人烹的茶感觉不同，可是在口感、色泽、香气上，却是不分上下。 老夫人只觉得惊奇，面上却为显露出来。在她看来，即便是她茶烹的好，也不过是和那个女人更加相像了，也更加的惹人厌烦了。 不过她还是有些好奇的，出言问道：“你是从哪里学来的烹茶之术？” 想到先夫人，老夫人的脸色更加不快，方才因为这茶而缓和的脸色又难看了起来。 “以柔看着书上，自己学的。”清落低头道，目光柔和，语气平淡。 “嗯。”老夫人想到了她从前在府中的处境，只觉得这样是正常的。 接下来的时间里，老夫人没有再喝那茶一口，也没有再看清落一眼，只觉得心烦无比。 她还不至于被一杯茶就给收买了。 当即挥了挥手，将那个一直站在自己面前的人赶走。 第210章 梦醒 清落回了自己院子，一见到清落手上的伤，香凡立刻便着了急。 虽然早知道清落今日过去必定不会太平，可看到她手上被烫出的水泡，香凡说不出有多恼火了。 从前孟夫人即便是再怎么讨厌沈以柔也不会在明面上对她做什么，因为她还害怕国公。可是老夫人就不同了，她根本就不必害怕谁。她还一直厌恶沈以柔，如今回来了，自然是会好好折磨一番清落。 实在是委屈。 清落也明白，虽然她有信心能够让老夫人对她回心转意，可这要用的时间太长，也要受太多的伤了。 清落不会选择那一条路的。 香凡很快便将烫伤的药取回来了回来，在看到清落手上的水泡的时候，仍是觉得难过。 清落的手最是细嫩，即便是她从前经过了不少磨练，可她这双手却细嫩白皙，宛若初生。 她本是公主，这双手原本也可以什么都不沾的，可她却偏偏学了那么多，好像从来不满足自己所懂得的一般。 可这双细手神奇，即便是抚过琴，握过剑，这么长时间了，却依旧是这般纤细好看。 可是现在，那双莹白如玉的手，却生生多了这么些水泡，实在是让人难受。 香凡给清落上药，她也不喊疼。 清落愣愣地看着自己手上一处，突然道：“香凡，你看这是不是我的手？” 香凡听得一愣，却还是顺着清落的目光看了过去，清落的左手上，靠近虎口的位置，有一处凹陷，周围皆是水泡，只那一处，凹的有些迥异，有些奇怪。 可她们却明白是因为什么。 清落小的时候，手上那里受过伤，伤口极深，伤疤可怖。皇上宝贝她，心疼清落的细手被伤，给她找了最好的药来，尽可能的不想要给那里留疤。 那药也确实好用，清落到最后伤口痊愈了以后确实是没有留下疤痕。她当时也以为是彻底好了，只觉得神奇。 可后来她才知道，根本就没有那样神奇的药，她手上那一处看着是和别处相同，好像没有受伤没有留疤那样细嫩，可实际上，那一处之后根本就不会结疤，甚至连最简单的流血也不能。 清落只道是那一处的皮肤和旁的地方不同，便也没有当做一回事，所以这件事情也没有别人知道。 想到了那件事情，香凡很快就明白了清落话的意思。 “小姐。”香凡的表情依旧平静，可颤抖的声音却透露着她的不平静。 “所以，这是我自己的身体。”清落肯定道。 她从前有的那些奇怪都有了解释，她刚醒来的时候，浑身无力，身子孱弱，当时只以为是沈以柔的身体，才会那样。后来身体好了以后，她便慢慢恢复了从前的那种体力。 现在想来，竟是因为这原本就是自己的身体。 清落慌忙走到了镜子跟前，细细将自己的脸看了一遍，还是沈以柔的脸，并且没有半点奇怪的痕迹。 清落记起来自己之前看到的那本《奇经异术》，上头记载着关于噬魂术的那些句子： “噬魂之术，觅得载体人身，将魂魄注入，原魂尽死，新魂即生。记忆、习惯皆还。此术大忌，不可转还。” 现在想来，不过是对她的误导罢了。 她记得，当时在那里遇到了颜鹤，醒来后颜鹤也一直在自己身边，照顾自己的身体。 最重要的是，清落在皇宫中见到的那个清落公主，虽然在昏睡，可也确实是自己的模样。 还有那次，清落公主去了，作法送她那具身体去寒叶寺的人，还是颜鹤。 将这些事情全部联系起来，清落大约明白了个大概。 她现在实在太过想见颜鹤了，想要问问清楚，他到底做了什么。 可清落知道，他不会告诉自己。 清落还知道，她现在根本就找不到他。 清落收了这么重的伤，他没有来看过，他身边的人也没有来看过。 清落派人去过国师府，颜鹤不在那里。 上好了药后，清落睡下了。 她现在身上的伤口已经没有前些日子那样疼了，所以晚上也能睡得轻松一些。 夜里没有关窗，凉风习习，清落躺在被窝中也能凉快许多。 她沉沉睡下，身子继续往下坠，这种熟悉的感觉让清落知道，那个久久没有做过的梦，又来了。 以前总会梦到曾经的事情，断断续续的，看不真切。清落以为，她现在记忆全部恢复了以后，便不会再做这些梦了。这么久以来也确实是这样的，只有今天。 或许是因为从前做这样的梦太多，太过熟悉，所以在那种下坠的感觉出现的时候，清落就明白了自己要做什么梦。寒风如刀一般在她脸上刮，她一层层下坠，脸也越来越疼。 梦里面她站在碧落宫门口，然后推门进去，走过自己熟悉的宫殿，像自己从前很多次那样，像那个之前做的梦一样。 那些奴才还是不认识她，她步子加快了一点，快步走到了房间里面，对着铜镜，像之前一样看清楚了自己的脸。 然后，便是那个女孩儿的笑声。 清落直接走了出去，那是清梨公主的背影，这一次清落已经不需要她转过头来就能够认出她来了。 只是，这一次，她并没有转过头。 清落看不见她的脸，只觉得她银铃一般的笑声格外清脆，响彻她的整个梦境。 她突然站起身来朝前面跑去，没有看清落一眼，好像知道她会追上来。 清落也确实追上去了。 清梨公主跑得很快，她出了这间宫殿就往一旁跑去，那是清落的寝殿。 她跑到了前面的房间门口，便停了下来。 没有理会清落，旁若无人地站在门口偷看里面。 这个时候走近的清落看了清楚，她房间的床上躺着的，是她。而静静看着她的人，立在床边，皇后。 和颜鹤。 清落转过身去，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清梨公主，她小心翼翼地躲在门后，生怕被里面的人发现了。 她眼中有震惊，有悲伤，有高兴，还有纠结和犹豫。 清落听不清楚她们在讲什么，只觉得自己突然变成了躺在床上的那个人。 她用力也睁不开眼睛。 只听见耳边有一道声音：“公主公主……” 是颜鹤在唤她。然后有一声猫叫，猫声越来越小，越来越远…… 清落听着颜鹤的唤声，艰难地睁开了眼，看到了那个站在自己面前，一脸冷漠的颜鹤，他一袭白衣，清冷至极。 而她现在所呆的房间，是她见过的颜鹤的房间，她还能看到正对着自己的那面墙上挂着自己曾经见过的那幅奇怪的画。 她的脸格外的疼，身体好像也疼，只是没有脸那样疼。没有了刀割的感觉只是疼。她想要起身，却没有力气。 颜鹤的声音还在继续：“公主，公主……该起来了。” 她手上传来细细麻麻的感觉，像是有什么温软的东西贴了上来。突然只觉得今日受伤的那一处突然一疼，她睁开了眼睛。 第211章 记忆 眼前一片黑暗。 风吹的窗口支呀的响着，清落身上出了一层细细的薄汗，夏夜燥热，方才做的梦更让她心烦意乱。 手上的触感并没有结束。 她手动了动，随即坐起了身来。 在一片漆黑中，看清楚了那个方才在自己手上舔舐的，猫儿。 正是那日在温玉身边见过的那只，难怪这几日夜里她总听到猫叫声音，原以为是谁养的猫儿跑了出来，谁想到竟是它。 猫儿见清落醒来了，不再舔舐她的手指，直接朝清落的怀里去，隔着清落身上的薄被，坐在了清落的腿上。 好像是知道清落不喜欢它，所以它在清落跟前格外小心翼翼，见着她醒来，便立即不敢再碰清落的手指，却还是想要蹭在她身上。 这就使得它目光看着格外可怜。 夜里光线微弱，清落只能接着远处传来的光亮看到一点，它宝石蓝色的眼珠在那一点微弱的光亮之下散发出光亮，看起来楚楚可怜。它虽然在清落的怀中，可是因为清落对它并不亲近，所以它也不敢太过靠近，只能试探着，一点一点凑近清落。 发觉清落并没有将自己赶走的意思，猫儿这才大胆了一些，在清落的胳膊上蹭了一下。 清落刚从梦中醒来，那个奇怪的梦她终于梦到了完整的样子。可能是因为刚醒来，所以那梦境太过模糊。 清落迟疑着看着对自己示好的猫儿，顿了一下，良久，伸出手去，轻轻落在猫儿的头上。它茸毛细软，摸着格外顺滑，猫儿有些意外，并不抗拒清落这样的抚摸。它顺着清落的手，微微合上了眼睛，有些假寐的模样，看着格外舒服。 清落失神着轻抚怀中的猫儿，一边将梦中的所有信息整理起来。 原来之前她并没有将所有的事情都想起来，最至关重要的那个信息，现在她已经通过梦想起来了。梦中的那些事情都是发生过的，在梦醒前的那个唤声，是颜鹤在喊她，那个时候的她，恐怕已经变成了现在这张脸了。 很久没有头疼的清落，这个时候又疼了起来。 那幅在颜鹤房中见过的画重新浮现在她的脑海中。红梅白鹤，一个穿着黑色裙子的女孩背影。 不知怎么，脑子里面突然就浮现出了一幅画面。 和画上有些相似，风格也相似。 不过北京并非是图上的外面，而是在皇宫，那一片梅花林里，一个小女孩穿着华服，黑色为主，上面绣的图案是凤凰，她头发早被固定在了头顶，留下一些放在身后，戴着隆重而华贵的首饰。 原本是面无表情表情的，可就在看见眼前的梅林的时候，将眼中的冷漠掩盖了下去，勉强有一点笑意。 一个与她一般大的男孩走近了她，分明是和她一般大，那眼中的冷色却像那些大人一般，甚至可以说，更加清冷疏离。男孩一袭白衣，恍惚间好像仙人一般，他看着清落，问道：“你喜欢白梅？” 清落原本想说不是，可又觉得这个人实在冷漠，便随口应了一声，转身便走。 年少时候的清落早熟，可即便是再怎么早熟，也会喜欢一个和自己一样冷漠的人。以为知道自己经历过什么，也知道这冷漠的表情底下藏着一颗多么残破的心。 她好像将这些事情都想起来了…… 眼前是一片黑暗，头越来越疼，可是她已经没有力气再抬起手来。 重新落入沉寂中，周遭一片安静，她隐约听见了几声猫叫，越来越远，也越来越急。 猫的声音紧促，一声接着一声，也越来越凄厉。 …… 夜里的丞相府中，温玉房中一方薄被，他青丝散在身边，精致的面孔藏在黑暗当中，那最有神的眼睛此时合上了。 身上传来了轻微的触感。 温玉的眉毛轻皱起，他没有睁眼，顺手将猫儿抱起放在自己的身旁，沙哑的声音道：“去看你娘亲？果然偏心，这几日都不来我这儿了。”带着浓重的鼻音，因为还未醒来，他眼睛也未睁开。 这会儿正是半夜，若是平日里，容喜一般都是静静地睡在温玉身边的。 可是现在猫儿却没有安分下来，它用牙咬着被子的一角，将温玉的胸膛露了出来，它隔着寝衣挠着温玉的胸膛，衣裳被它拉得散乱。 温玉也觉出了不对，很快便做了起来，声音慵懒问道：“今日怎么闹得这样厉害？” 猫儿没有往温玉身上蹭，而是左右在他跟前跳着。 温玉凝视着猫儿半天，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眉心一跳，早没有了睡意。 第212章 疯癫 卯时不到，清落房间便聚集了一堆人。 原因无他，都是来看清落的。 夜里，原本清落房中的很安静，香凡是被猫叫声引过来的。 后来，这些旁的人都是被清落和她房中丫鬟的叫声引来的。 此时，正对着床的地方，正站着国公，稍后面一点的是卫夫人，还有沈以文，沈以微，都在。孟夫人由于伤得太重，不能起来，所以这会儿还在床上躺着，不过李婆子倒是替她来了。 原本便不怎么大的房间瞬间被占满。 床上是正在用一脸警惕看着众人的清落，她脸上还挂着泪，正蹲着坐在角落里。 他们来的时候，清落还只穿着寝衣，身上的衣裳还是方才香凡强行给清落套上的。她那会儿谁都不认识，见人就大闹，形同痴呆一般。 邢大夫这会儿正在给清落诊脉，身旁立着的是一脸沉色的香凡，还有比清落哭得还要惨的寄兰，她无措地站在那里，想要靠近清落，又生怕清落好容易稳定下来的情绪，又因为她的动作而又躁乱开来。 与她们的位置相对，温玉抱着猫，一个人站在床尾，目光冰冷，漆黑的眼瞳泛着复杂的光彩，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过他怀中的猫儿，一直试图想要挣脱开来他的怀抱，好像只有在面对猫儿的时候，他才能够温柔那么一点。 这会儿温玉脸上一贯挂着的笑没有了，也没有了那股子慵懒的样子，就静静地站在那里，却好像被所有人遗弃了一般，透着一种孤独的寂寥感觉。 他知道容喜是来找过清落的，他觉出不对的时候，便立即起床，出来的时候天还是黑的，来到了这里便见到了清落发疯的样子，那会儿国公他们还没有来。 他不懂医术，只叫了下人去请了大夫过来。 没有一会儿，这些人便陆续来了，国公见到他时候很惊讶，不过可能是因为清落的缘故，他并没有多问，便将心思放到了清落身上。 那会儿清落才刚醒来，情绪不稳定，又是摔东西，又是打人的，现在又蹲在那里哭了。 邢大夫眉头紧皱，听了清落的脉之后，只暗道一声不好，然后才跟国公禀报：“老爷，大小姐这是思绪紊乱，陷入疯魔状态了。” “怎么会，怎么会变成这样了呢？”国公震惊地看着那个，前些日子他才觉得聪明的女儿，现在她正蹲在角落，噙着泪水，小心翼翼地望着在场的所有人。 “大小姐之前坠下悬崖，便丢失了从前的记忆，或许是那些记忆太过痛苦，所以大小姐一株不愿想起，可前些日子，那些记忆慢慢出现了，冲击着大小姐的大脑。大小姐一直会被记忆折磨着头疼，夜里做噩梦，今日已经也是如此。” 邢大夫看向地面上，散落着几粒药丸，地上早已经是一盘狼藉，摔碎的杯子、碗，还有被子枕头，现在都在地上。 香凡来的时候，清落还未醒来，她过来看到了清落很痛苦的样子，却没有见到那只一直在叫的猫。她将清落从痛苦的梦境中叫醒来，清落睁眼，只是看了她一眼，停了一瞬，便开始发疯。 将床上的东西全扔了下来，桌上的茶水也不能幸免，香凡强行拦着，她才能安分了一些。 寄兰看到的时候，整个人都吓傻了。 “这些，是小人曾经给小姐调的方子，能够稳定大小姐的记忆，好让她不为那些记忆困扰，不受折磨，可现在……”邢大夫叹了一声道，“不知道大小姐昨天晚上梦到了什么，竟让她一次取出了这么多药出来。这药若是用的过度了，容易造成这样的场景，记忆紊乱，智力低下，行径如同孩童一般，都是有可能的。” 事实当然不是如邢大夫所说的这样，方才香凡已经跟他说过，有些事情不能够让国公知道，所以这些话都是经过香凡更改的，也是按着实情说的，不过改了几分罢了。 “那她还能好吗？”国公颤着声音问道，“邢大夫可有办法？” 温玉站在那里，睫毛颤了颤，他抱着猫，轻抚着猫身，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好像听着邢大夫的话，又好像没有听到。 “若是颜鹤公子现在还在这里，或许还有一点办法，可小人，实在是无能，只能看大小姐自己的造化了。”他可惜地看了一眼清落。 她的身子，即便是没有那药的作用，也迟早会被记忆击垮的，到了那个时候，是否还只是痴颠，或者将这些人尽数记不起来，都是有可能的。 他在这些方面的医术造诣实在不高，原本便是行走江湖的，对外伤更擅长一些，论起这些，他只觉得自己连清落的医术也比不了。虽然清落一直对于自己的医术很是谦虚，可邢大夫知道，只烟瓶那一点，他便比不了。 “颜鹤公子……”国公一脸愁容，若是颜鹤公子还像从前那样，自然是没有问题，可现在颜鹤已经不呆在国公府了，他也不知道去何处寻他。 他看似和颜鹤公子相熟，实际上他也不知道为何国公会莫名和自己那样亲近，他说是喜与自己下棋，可实际上也没有和他对弈过几次，因为他的棋技根本就及不上颜鹤，可他还是常来找自己，甚至还在国公府住下了。 国公没有暴露过颜鹤公子的身份，不代表着他自己不知道颜鹤的身份，这些年以来，颜鹤在国公府一直都是进出随意的。 甚至于，他在皇上面前，也能够做到这样，所以国公知道，他这次离开，并不单单是因为有人将这件事情告诉了皇上。凭着他的能力，若是不想走，谁也留不住他。 就在几人为清落的疯症担心的身后，清落却眨着眼睛看向了那个一直没有表情，甚至都没有看自己几眼的人。 他一句话也没有说过，却站在离自己最近的位置。 清落清澈的眼瞳刚刚流过眼泪，便更显得单纯，因为她的眼中还带着怯意，她看向那边的时候，温玉几乎是立即就反应了过来，抬头与他对视。 清落的眼中有着疑惑，温玉的眼神她看不懂，但她看到了温玉怀中的那只猫儿，猫儿在他怀中动着，想要挣脱，却又挣脱不开，这能在他怀中动着，看着清落的方向。 那双宝石蓝的眼珠和它主人的一般清澈，清落下意识的便伸出了手去，对着那个方向。 温玉一愣手上松了松，猫儿从他手上跑了下来，爬到了清落的跟前。 试探性的舔了舔，见清落没有拒绝，猫儿更加放肆，直接攥紧了清落的怀中，在她手上蹭着：“喵~” 一声绵绵的猫叫声，是在撒娇，温玉听懂了。 他挑了挑眉毛，看着那只猫儿。 清落这一次却没有推开猫儿，她看着那只毛茸茸的小可爱，突然就笑了，身上将它揽住，轻抚猫儿的毛发。 宛如一个天真的孩童，哪里有半分方才害怕的神情。 国公却因为她这个动作，看清楚了清落手上的水泡：“她手上怎么了？” 国公昨日才见到过清落，还在为清落伤势大好而高兴，可是不过一日，清落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实在是…… 第213章 信任 “回老爷，大小姐昨日去给老夫人请安了。”香凡解释道，清落现在根本就不会说，她若是不说的话，国公只会以为是清落今日发疯时烫伤了自己。 国公眉毛皱起，还没有说话，便听见门口传来了老夫人的声音：“怎么了这是？这一大早的都聚在了这里？” 老夫人从门口走了进来，皱着眉头以示不满。 国公方才听了香凡的话，这会儿老夫人对清落又是这个态度，他顿时没有了解释的心思，只平淡道：“以柔病了。” “病了？”老夫人冷笑道，“病了那便找大夫啊，都聚在这里有什么用，大夫怎么说？” 她说着，走近了清落的床，清落看到了她，好像格外敏感，方才稍微放下来的警惕心又重新立起来了。 因为她太过紧张，所以手上动作骤然加紧，猫儿在清落怀中，被一把揪住了猫毛，吓得：“喵”的一声，声音极为响亮，众人忙看向温丞相。 方才他们可是亲眼瞧见了温丞相对这只猫有多么宠爱的。 只见温玉皱起了眉头，脸色凝重，目光也比方才冷了许多。 只是他并没有将清落怀中的猫儿拿走，清落也只是失手抓了那一下，很快便反应了过来，立即将猫儿放开了，猫儿也没有逃走，就静静地呆在清落身边。 清落方才才稳定下来的情绪，这会儿突然失了控制，老夫人早已经听说了这里的事情，原本并没有当真，现在真的看到的时候，还是有些荒谬。 昨天在自己眼前的时候，还蛮正常的，可现在却变成了这个模样。 “她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国公语气还算恭敬，可说出来的话却有些不客气。 老夫人眉心一跳：“她自己要给我烹茶，烫了手，怎么，你现在要为了那个女人的女儿来责怪我？” “儿子不敢，只是……”国公为难地看了老夫人一眼，“只是，她们两个并不是一个人，你不要将浔儿的错都怪在以柔身上。” “可她是那个女人的女儿。”老夫人只说了这一句话，便转身走了。 临走的时候，看了一眼床上那瑟瑟发抖的姑娘，只觉得她的目光像是人畜无害的小动物一般，比那只猫儿还要澄澈几分，若当真是装的，那可真是装得太像了。 清落并没有因为老夫人的离开而缓和自己的情绪，她反倒是疯癫得更厉害了。老夫人刚一离开，清落便出声大笑了起来，笑得凄厉，也不知道到底在笑什么。 国公无言地看了一眼这个女儿，道：“好好给大小姐治病。”国公道。 国公离开了以后，卫夫人这才走到了清落跟前，清落见她靠近，坐在床上连向后退了好多步，那惊恐的表情看着，仿佛根本就不认识卫夫人一般。 卫夫人有些惊讶，然后站在了离床一步远的距离。 因为清落之前发疯将被子扔掉了，所以现在她坐在那里，双手抱着自己的腿，浑身颤抖着，因为蹲在墙角，所以也无法再后退了。 “大小姐，我是姨娘啊，是你的卫姨娘。”卫夫人因为一旁还有个外人在，不敢过多暴露什么，只试探着道。 眼下孟夫人未除，清落却先疯了。 这无疑对卫夫人是不利的。 清落整个人向后一靠，因为发疯，她的动作都显得格外夸张，整个人也是一颤一颤的。 “大小姐。”卫夫人说着想要向清落伸过手去。 却被香凡挡住了。 “抱歉，卫夫人，邢大夫方才说了，大小姐现在不能受到刺激。”香凡面无表情，将卫夫人挡在了距离清落一步之遥的地方。 卫夫人收回了手，见清落害怕自己，只给清落的连个贴身丫鬟嘱咐了几句，也离开了。 香凡这才垂下了手，看向清落，清落方才连香凡都怕，怎么可能愿意和卫夫人说话呢。清落现在很脆弱，她不能够受到这些外界的干扰，尤其是皇宫中的人。 想到这里，香凡的手心紧了紧。 她知道，清落应该是将从前的事情都想起来了，她虽然不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害的清落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的人，一定不会有好下场。 虽然清落现在还是这样，她也一定会跟随着清落的。 沈以微在清落跟前看了一眼，倒是没有说什么，跟在卫夫人身后离开了。 沈以文站在清落床前，想要看她却又由不敢靠得太近，清落方才发疯的样子太过癫狂，就连她一直信任的香凡也碰她不得。沈以文只怕自己靠得太近，又刺激了清落。 “大姐。”她可怜巴巴道。 不知道怎么会这样，一夜之间就成了这样。 清落抬头茫然地看着沈以文，沈以文身后跟着的是忆荷，方才来的时候，她想着忆荷也是从小服侍在清落身边的，应该是也担心清落的，所以便将她也带过来了。 清落那个眼神，看得沈以文心中一颤，她根本就承受不了清落变成了这个样子，眼中的泪立即便流了下来，不待划下，便用手拿着帕子掩着脸跑走了。 清落像是不解她为何突然小跑着走了，还探了探身子，想要看看她怎么走了。 这一切都落在了一直静立在一旁的温玉眼中。 他看着清落那张脸，一双眼睛湿漉漉的，好像是受到了这个世界的伤害一般。 他突然就笑了。 然后走到了清落跟前，清落放在膝上的手骤然收紧，感觉到了危机感。身子左右拧着，已经再退不到后面了，她却从他眼中看到了侵略。 香凡也注意到了温玉一步步靠近的动作，忙伸手便拔剑欲要挡住温丞相，可是手还没有抬起来，就被温玉轻轻一点，弹在她的手腕处，她原本要进行的动作立即便继续不下去，整个胳膊都没有了力气。 温玉连看也不看香凡一眼，所有目光全部落在清落的脸上，然后清落便听到他用他好听的声音道：“真的疯了吗？”他伸手落在清落的脸颊上，清落随着他的动作一颤，可他却极轻极为怜惜地在她脸上碰了一下，好像是安抚一般。 随即便听见他笑了一声，声音不大不小，带着一种让人销魂的魅力在，恍若一个蛊惑人心的妖精：“这样也好，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这乖巧单纯的模样。” 不过听着这会儿清落的耳中，就觉察不到那么多了，只觉得他声音及其好听，如同天籁一般。所以她并没有排斥这个人的靠近，只觉得他长得好看，声音也好听，如同天仙一般，她不自觉的便呆愣着看向他。 温玉轻声嗤笑：“原来没有了记忆也会这样痴呢？” 清落听懂了他的意思，说的是自己看他看得呆了，一时间有些不好意思，她埋头将自己的脸藏了下去，用胳膊捂着。 然后温玉注意到，清落的耳朵红透了。 好像也没有那么严重，温玉想着，刚来的时候，见到清落那般疯狂地砸着东西，见到了人又是哭又是笑的，实在是为她担心得紧。 温玉是这样想，香凡和寄兰就不是了，方才清落对她们有多排斥，她们都是知道的，可现在却在温玉面前这样听话。香凡现在胳膊已经恢复了力气，只是她没有再拦温玉。一是因为她知道自己拦不住，二是因为清落根本就不排斥温玉。 “大哥哥，你也是来看我的吗？”清落清脆的声音突然响起。 她原先因为性子，声音清脆也显得清冷了，可是现在，因为天真，这清脆的声音也带了几分甜意。 温玉被清落问得身子一僵，原本还随意慵懒的姿势，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了，他顿了一会儿，才道：“嗯。” 清落这病症实在是奇怪，她一开始疯癫的时候，也只是乱摔东西，和旁的疯癫不同，她并没有说几句话，说的最多的还是：“滚！”、“离我远点！”、“不要碰我！”这几句话。 所以在听到清落竟然会正常说话的时候，几人便更加惊讶了。 方才邢大夫只是说了，清落会记忆紊乱，会智力低下，会疯疯癫癫，却没有说过，清落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倒真的是像孩童一般了。 “那，方才那些人也都是来看我的吗？”清落接着问道，天真无邪的眼睛当中满是对温玉的信任。 温玉刚要继续“嗯”一声，便听到清落接着道：“他们都好凶。”语气中带着几分抱怨。 温玉：“……” 方才摔东西的是你，骂人的是你，赶人的也是你。 现在你却怪别人凶。 好吧。 温玉到底是没有说话，清落却不把这一茬放在心上，只接着问道：“那大哥哥你还会来看我吗？” “会的。”温玉一本正经道。他原本便是一股子慵懒劲儿，现在认真的模样就像是在骗人一样。 果然，清落下一句便道：“你骗人！”她黑白分明的眼中写满了清楚的抱怨。 果然，虽然痴傻了，可是还是不好骗。 “真的。”温玉又道了一句，又补充道，“大哥哥从来不骗人的。”他提到这个称呼的时候，眉眼肉眼看见的弯了弯，显然是对这个称呼极为满意。 清落一脸怀疑地看着温玉。 “你为什么这么相信我？”温玉迟疑了半会儿，然后问道，耳根有一点红。 清落闻言一本正经地陷入了沉思，好像在思考“信任”两个字是什么意思，随即笑着出声道：“因为大哥哥长得好看。” 香凡：“……” 第一次知道原来公主还是一个看脸的人。 温玉却似乎是对这个称呼不满意，他眼中划过一丝丝失望：“你就没有觉得大哥哥长得有点眼熟？” “是啊！”清落这次回答得很快，“大哥哥长得像我梦里的仙子。” 这次是寄兰笑出了声，她还从来不知道小姐会这样可爱，暗暗看了一眼温丞相黑了的脸色，她原本还为小姐突然变成了这样担心难过，现在看着小姐能够自得其乐，心情也稍微能好那么一点点了。 温玉还想要再说什么，便见到清落竟低头抱起了猫儿，不再和他说话。 她好像很喜欢怀中的猫儿，容喜第一次见到自己娘亲对自己这么亲昵，也高兴得不得了，一个劲儿的用头拱着清落的胳膊。 第214章 失望 方才哭着跑出去的沈以文并没有直接回自己的院子，不过她在刚出了清落院子，便一巴掌向身后人打了过去。 耳光声清脆，忆荷的脸迅速就涨红了起来。 身后的丫鬟皆垂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说，沈以文一向性子可爱，为人和善，从来不曾打过下人，现在显然是动了怒，下手还那样重。只听着这个声音，她们都知道，沈以文这一巴掌不轻。 “你这个忘本的奴才！”沈以文厉声道。 她从未发过脾气，现在动了气竟是这样的吓人，其他人都不敢多看沈以文一眼，皆垂着脑袋，敛声屏气。 她们都知道，忆荷是清落给沈以文的，她们都以为清落有一日还会将忆荷叫回去，可谁想到，忆荷自打被沈以文打过来，大小姐那边便没有个动静。沈以文也疑惑，只当是先将忆荷放在自己这里，她也没有亏待过忆荷。 所以在其他下人眼中，沈以文对忆荷算是相对来说更好的了，可是现在她却直接打了忆荷。 “四小姐。”忆荷忙跪在了地上，也不解释，只目光平静垂着头，承受着沈以文的怒火。 “方才大姐都成了那样，你身为大姐从前器重的人，竟一点动容都没有。”沈以文气恼道，她记得清落还挺看重这个忆荷的，还是自小就跟在清落身边的，“我原先还以为大姐只是将你送过来做糕点，现在看来，定是你从前怠慢主子，是个没有良心的白眼狼，我大姐才不想要将你带回去的。” “你就跪在这里，天黑之前不准回来。”沈以文生气道。 说完话她怒气冲冲便离开了，直接去的便是孟夫人的东院。 孟夫人受了那一百鞭以后，便安安分分地在床上养伤，沈以文一次都没有去看过她，她也见不到。 可是现在生了气，她自然没有想那么多。 直接来到了东院里，到了门口的时候，却被李婆子拦住了，李婆子看到她就好像看到了冤家一般：“四小姐，您怎么过来了？” “我要见母亲。”沈以文道。 原本她是不用跟李婆子说这么多的，只是现在李婆子正直直地挡在了沈以文面前，沈以文没有办法，只得解释道。 “哎呦我的小祖宗啊，您也知道，老爷现在不准您再与夫人见面，这要是让老爷知道了，对夫人不好，对小姐也不好。”李婆子无奈道。 那日送胭脂的是沈以文，孟夫人想也明白国公是个什么意思。她现在最好的便是与沈以文再不见面，至少在老爷回心转意之前应该是这样的，对她和沈以文都好。 沈以文之前也一直遵守着这条惩罚，可现在却不行了。 “四小姐，老奴知道您担心夫人的伤势，您放心有奴才们照顾着不会出什么事情的。只是这面，您还是不要见了吧。”李婆子为难道。 里头的孟夫人好像也听到了门口的声音，她出声问道：“可是以文来了？” 这么些日子孟夫人都没有见到沈以文，孟夫人心中说不想是假的。 只是迫于老爷的命令，没有办法，即便是老夫人现在护得了孟夫人一时，她也还是对孟夫人之前的做法颇有微词的。现在孟夫人只有做出一副虔心悔过的样子，才能够有可能得到两人的原谅，这也最有利于她。 “回夫人，正是呢，四小姐担心夫人的身子想要来看看。”李婆子再外头自顾答道。 却听不见沈以文的一句回话，孟夫人正想要说一句自己没事，便听见沈以文冷着声音质问道：“是不是你做的？” “什么？”李婆子怔愣道。 里面的孟夫人也是同样的反应。 “大姐她突然变得疯癫了，大夫说是因为那药用多了，可是大夫之前分明已经跟大姐说过了，她怎么可能明知故犯。”沈以文用尽量冷静的声音道，她不明白，母亲为什么就非得要跟清落过不去。 良久，房间内才传来声音：“所以你怀疑我？” “不是你还有谁呢？只有你恨大姐入骨，可是现在你被她害成了这样，你却还是每日去看她，你去不了，就让李婆子去，那几日遇到的时候，我分明闻到了你身上的异香味，当时不以为然，可是我今日见到了那药材，和你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沈以文哭着道，她也不愿意相信，相信自己的母亲竟然会做出这样恶毒的事情。 可是孟夫人确实是做了，还做了更恶毒的事情。 若非那日她躲在门后，离孟夫人近，也不会闻到她身上的味道，也就不会这样怀疑了。 那是清落手上跑回府里的第二日，那日孟夫人去看清落了，她比沈以文去的早，所以沈以文便在门口立着，等到孟夫人出来的时候，她刻意躲在了门后，所以没能够和孟夫人打照面。当时她就注意到了孟夫人身上的香味和往常用的香料不太一样，她没有多想。 今日，大夫说的时候，旁人都在看清落，只有她，专门将那一粒药丸捡起来闻了闻，果然是那个味道，一模一样。 孟夫人的房间内长久没有传出来声音，沈以文知道她是认了。 于是在门口喊道：“你为什么，为什么都这样了还不放过大姐，大姐她做错了什么？” 沈以文说着便要推门进去，可们从里面关上了，沈以文根本就推不开门，她用力拍着门，木门被拍得哐当哐当的，门口的李婆子被吓坏了，忙要拉住沈以文，可她一把年纪了，沈以文力气又大，怎么可能拉的住。 “你为什么不见我？”沈以文哭喊道“为什么要这么恶毒？要不是那日，我根本就不知道你竟然做了那么多事情，现在父亲已经给了你惩罚，还不够吗？你为什么就是不放过大姐，你放过你自己，也不放过我呢？” “母亲，你真的好让以文失望。”沈以文的手无力垂下，她现在已经不想要再多说什么了。 房间中是一片安静，对于沈以文的抓狂，孟夫人根本就没有打算理会。 沈以文垂着脑袋走了。 她知道自己无法阻止，所以才更加难受。沈以嫣受到了那样的教训才变成了现在善良的样子，好在，她现在过得很好，沈以文心中才能好受一些。 可是孟夫人呢？她已经被罚了一百鞭了，那对于她那个身体的人意味着什么，沈以文再清楚不过了。只是可惜，孟夫人全然无悔改的意思。 沈以文知道今天自己是被怒火冲上了头脑，才会这样愤怒，方才对忆荷的那一番责罚其实有些重了，她明白自己有一些迁怒。 第215章 相处 清落痴傻以后，国公几乎每日都抽出一些时间去看清落，有时候实在忙了，便是隔一天，让管家看过才放心。 香凡每每在他们走了以后才在心中冷笑，当初自己女儿好好的时候，不知道疼惜，现在成了这样了，才知道关心了，实在是有些讽刺。 不过清落对这一切并没有什么感觉，她只是知道有一个叫做父亲的人每日会来看她。 还有一个叫做温玉的人也会每日来看清落。那个人生得极为好看，他怀中抱着的猫儿也极为好看。 因为清落智力受损，所以让清落掌管府内事务的事情搁置了下来，这份权力到底交给谁，让国公心中着实为难了许久。 孟夫人刚受了罚，可卫夫人他再怎么喜欢，也不过是个妾，怎么论都于理不合。 最终，在国公的犹豫之中，这份差事交给了沈以微。 沈以微，说起来他都觉得惊讶，在他印象当中一直不声不响的一个女儿，甚至内向到在自己面前一个大字也不敢说的女儿，他一直都以为她胆子小，却没有想到她是自荐来的。 国公心中对沈以微的能力是很怀疑的，可是看着沈以微那自信的样子，他有生起了一试的想法，便将事情交给了管家去办。 管家将沈以微考了一番之后，才谨慎地得出了结论，三小姐天资聪颖，应该是可以的，虽然比不过原先的大小姐，可已经是不错的了。 事情这样敲定了，老夫人知道后虽然说了几句，可到底是没有多抱怨，毕竟卫夫人是妾，可三小姐是府中的正经小姐，即便是个庶出，可总比直接让卫夫人掌权要好，那样的话，今后孟夫人如何在府中立足。 老夫人立即应了下来，可随即便将沈以文接到了自己的身边，说是要亲自看看这些年这个嫡孙女养得怎么样。 可实际上，确实将那些账簿，算法都拿到了沈以文跟前，在她看来，这个四小姐一点儿都不差，想是从来没有学过这些事情才会比不过沈以微。 在老夫人看来，这权力可以暂且交到沈以微的手中，可到底比不上让沈以文来管理让她放心。等到她将沈以文教得差不多了，便可以用她将沈以微换下来了。 也就是经历了这些日子的相处，老夫人才知道了沈以文是个多么招人疼的小丫头，从前她不在府中，不常见到这些孙子孙女们，只觉得沈以文看着面善所以更喜欢她些。 可相处以后，才觉得沈以文真真是聪慧可爱，最难得是，沈以文性子良善。是以，老夫人便对沈以文更加的看重了， 几乎是拿出了自己的全部精力去培养沈以文，沈以文原本小时候就被孟夫人珍视，现在老夫人也如此疼她，自然学到的东西，比旁人多得不是一点点。 不过自从沈以微接管国公府以来，管家身上的担子轻了不少，平日里办的几件大事也都做得无可挑剔，国公心里对这个不声不响的三女儿有了很大的改观。 时间一久，他们便明白了，清落的痴傻也不算是太严重的痴傻，出了受到刺激之后会大喊大叫，甚至摔东西打人以外，平时的样子就像是一个小孩一样。 这样也算不得太严重，不过清落痴傻的消息到底瞒不住多久，外头很快便传开了，国公府的大小姐又痴又傻，变成了一个疯子。 有人可惜沈以柔的容貌，有人感叹好在煜王之前与清落解了亲事，还有人在疑问，好好的一个姑娘，之前看着还挺聪慧的样子，是如何被逼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甚至有人猜测，是孟夫人害的。 毕竟，自古以来，后母恶毒的事情也不少，尤其是在沈以柔病了以后，国公府的管家职权都交给了沈以微，众人更觉得这个猜测有道理。 虽然国公府说的是孟夫人也生病了，可是信的人却不多。 原本沈以微开始管家的时候，寄兰还有些担心，之前她已经知道了沈以微的阴暗，知道她心中有着煜王，所以对清落是有仇恨的。生怕她借机克扣清落的东西，可是沈以微并没有，至少在明面上她做得很好。 清落现在如今根本就不懂得那些，只能是香凡和寄兰每日帮着打点。 清落在得知管家大权给了沈以微之后，也只是懵懵懂懂地“嗯”了一声，随即便跟香凡要芙蓉糕，说是自己饿了。也不知道听没有听懂她们说的话。 就在这个时候，便见门口一个长身玉立的白衣男子，怀中抱着一只纯白色的猫儿，唯一和他有些不相符的便是，另一只手上提着的——芙蓉糕。 “大哥哥，你来啦！”清落的语气格外欢快。 “嗯。”温玉含笑点头，眉眼中的清冷瞬间消散，“寒儿今日见到哥哥这样欢喜，可是想念哥哥了？” 这些日子，温玉每日来看清落，香凡和寄兰早已经习惯了。香凡见到清落对温玉不排斥，自己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虽然那个原因只是因为温玉长得好看。 寒儿这个称呼，在温玉初次提到的时候将香凡吓得整个人都颤了一下，外头的人或许不知道，清落公主，长公主的名讳正是戏梦寒。 清落当时也是一脸的茫然：“为什么要叫我寒儿？” 温玉当时慢悠悠地凑近清落的脸，他自己一张清冷的脸面无表情，眉梢中透露出慵懒的风情，然后离清落越来越近，最后停在离清落不到一指的距离，问：“是不是觉得有些热？”他笑得有些促狭。 “嗯。”清落也觉得自己脸上有些热意，不想温玉竟然知道，她抬头惊奇地看着温玉，问道，“哥哥也热吗？” “对，就是因为热，所以叫着这个名字能够凉快一些。”温玉一本正经地调戏了清落一番，然后哄骗她道。 清落似懂非懂地点头，突然好像是想明白了一般，眼睛亮晶晶的仰头问温玉：“那为何大哥哥不叫我‘凉快’呢？” 温玉：“……” 为什么会时常忘记了自己撩的是一个小孩呢？ “大哥哥怎么知道寒儿饿了？”清落嘟着嘴，一脸欢喜地问道，眼中满是盈盈的笑意。 温玉被清落的话一噎，明白了这丫头只是因为饿了。 “那可有想念容喜？”温玉接着问道，她看着清落向猫儿和糕点伸过来的细手，懒懒地斜靠在门边，硬是不让她够到。 “嗯嗯。”清落连忙点头，好像怕她点得吃迟了一点，就会被认为是假的一般。 温玉：“……” 好吧，在清落这里，他还比不上一只猫。 温玉将手中的芙蓉糕递给清落，然后笑悠悠地问道：“那寒儿以为，容喜喜不喜欢寒儿？” “自然是喜欢的。”清落回答得一脸肯定。 也确实，容喜看到别人的时候，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只有在清落面前，是一副乖乖猫的样子，怎么可能不喜欢呢？ 温玉接着问道：“那寒儿知道，容喜为何喜欢寒儿吗？” 清落老老实实地摇头表示不知。 然后便听到温玉一本正经道：“因为寒儿是容喜的娘亲。” “咳咳咳！”清落被温玉的话惊得呛住了。 温玉忙帮清落拍着背，温玉以为自己的话吓到了清落，这些日子虽然经常逗着清落玩，可也从来没有说过这么过的玩笑。因为经常来看清落，所以她可没有少听到温玉自称是容喜的爹。 然后，温玉便听到清落一脸惊恐地问自己：“大哥哥，我是怎么生下一只猫的？”语罢，她还用嫌弃的目光看了一眼还在自己怀中的猫儿。 见到温玉看到了自己的目光，便忙解释道：“大哥哥，我绝对没有嫌弃它长得丑，只是，只是……”清落扭捏了很久，这才问出了口，“我其实是一只猫？” 第216章 熟悉 最终，温玉用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猫儿的身子，它听不懂两人的对话，也不知道，自己一次被温玉嫌弃，竟然是这种原因。 “不是因为你们都是猫儿，而是因为……”温玉的目光闪了闪，带着些诱导的意思，“我是他的爹爹。” 清落眨着眼睛，盯着温玉半天，最后了然道：“原来大哥哥你是猫仙。”随即一脸自己什么都明白了的惊喜样子。 “猫，猫仙？”温玉艰难道。 “对啊，大哥哥你生得这样好看，又是一只猫儿的爹爹，那大哥哥你不是猫仙是什么？”清落天真问道。 清落眨着自己明亮的大眼睛，还用一种求表扬他的表情看着温玉，湿漉漉的眼睛中满是小孩子才有的天真和可爱。对着这样一个孩子，温玉突然觉得自己方才的话有一些禽兽。 他想着，清落小的时候，若是未曾经历过皇宫中那些事情，或许也会是现在这般模样。温玉不知道，即便是很小的时候，清落也不会有现在这样的神情，她自小早熟，在本该懵懂的年纪，也没有人娇宠，于是性格才越发冷漠。 温玉发现，清落即便是如今已经变成了孩童的智商，还是能够轻易地将人噎得说不出话来。 看着清落将那芙蓉糕吃完了以后，温玉这才离开。 香凡将温玉送到了门口，确认两人在这里说话清落听不到，这才严肃向温玉道：“大人，奴婢感谢大人这些日子以来对小姐的照顾，可是像方才那样的玩笑，大人还是少跟小姐开的好。” 温玉不在清落面前的时候，表情异常冰冷，常见他在清落跟前一派和气的样子，这个时候香凡才记起来站在自己眼前的，是那个不好接近，即便是笑着也能够将人冻住，格外疏离的温丞相。 可即便是这样，香凡眼中关心的也只有清落一个人，即便是温玉现在脸色不好，她还是要说下去：“小姐现在是听不懂大人的话，可若是今后好了，想起来这些事情，大人要小姐如何？小姐虽然现在还是个孩童的性子，可她已经是大人了，今后也要嫁人的，大人这样，于礼不合。” 温玉的颜色还是像方才一样淡淡的，甚至懒散的不愿直视人的那一双眼睛现在还带着笑意，不过香凡就是能够感受出来，温玉好像生气了，而且声音清冷：“于礼不合？”他嗤笑一声，“之前你找我来看她的时候，怎么就没有觉得于礼不合呢？”他还是那副懒散的样子，可说出来的话，却犀利得让香凡无法回答。 那个时候，清落刚失去了理智，香凡自然也是担心。 只是没有想到，这么多人当中，清落唯独对温玉不排斥，甚至就是她，清落不敢让她接近，香凡没有办法，只得求温玉来看看清落。原本只是一个希望，没有想过温玉真的会同意，而且还照顾清落照顾得那样用心，除了两人越来越熟悉之后温玉对清落偶尔过分的玩笑， “抱歉，这件事情是奴婢考虑不周，可是大人，我家小姐她……” 后面的话香凡还没有说完便被温玉打断了：“你家小姐她现在不喜欢我吗？” “喜欢。”香凡道，后面的“可是”二字没有能说出来。 “既然这样，那就行了。”语罢，温玉便离开了。 香凡留在原地看着温玉的背影，无话可说。 香凡明白，温玉对清落是很好，清落也很喜欢温玉，可若是这样下去，清落的声誉，清落的将来，又该如何？ 这些事情温玉根本就没有想过，清落自然是不会想的，也只有香凡在中间担心。 只是香凡不知道，温玉何尝没有想过，想过将来，想过她，只是现在不是合适的时机罢了。 香凡看着温玉逐渐走远，她又回到了房间中，清落方才吃了芙蓉糕，现在正一本满足的坐在床角落，这是清落那天醒来以后，最常见的一个姿势，她不再像从前那样站着，或者是静坐着，更多的身后便是双手抱腿，蹲在角落中。 即便是夜里睡觉的时候，也不再是平躺着，而是蜷缩着睡觉，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极度缺乏安全感的状态。 有了这些日子的相处，清落已经稍微能对香凡放下一点戒心了，可是远远不及她在温玉面前的放松。 就像现在，清落看到香凡走了进来，即便是她已经了然，这个人不会害自己，是对自己好的人，面上也没有什么异样，可是她放在腿上的手却不自觉地将衣摆揪紧了，透露出一种紧张的样子。 香凡心中一凉，慢慢走近清落，温声道：“小姐今日觉得如何了？” 清落看着香凡，迟疑了半晌，最终点了点头。 左手紧紧地扣着右手腕上戴着的玉镯，用拇指用力按在镯子上，透露出了清落的紧张。因为过于用力，加之镯子光滑，所以她的拇指一次一次地在镯子上滑过。 原本纤长水葱般的指甲这会儿也早已经被剪掉了，只怕她哪日发疯抓伤了自己。 而在她腿上放着的，是一条坠子，香凡看到那个坠子的时候，目光一顿，随即又若无其事问道：“小姐可喜欢温丞相？” 清落歪着头看向香凡，不知道“温丞相”这三个字指的是谁，香凡一顿，解释道：“就是那个日日来看望小姐的大哥哥。” “嗯。”清落这下明白了，当即欢快地点头，然后少有的和香凡多说了一句话，“那个白衣服的大哥哥，生得好生面善。” 旁人都以为清落是因为温玉的脸好看，才对他格外亲近，虽然觉得奇怪，可也确实如此。 可是清落心中清楚，她就是因为那个大哥哥生得面善，有几分熟悉感，她才格外亲近。就如同她刚醒来的时候说的话，那些人都好凶，他们虽然一个个面色慈祥，可那张虚伪的面皮底下藏着的，却是一刻虚伪的心。 温玉不同，他虽然面冷，看着格外有疏离感，可清落就是觉得他亲近。 而这也是香凡最怕的一点，香凡伸手过去，想要将那条坠子拿过来，却被清落拦住了。 香凡看向清落，问道：“小姐怎么将这一条坠子翻出来了？” 她看向清落的梳妆台处，那里早已经乱成了一团。那些新旧的首饰都被扔在了外面，饶是那支白玉响铃簪也被遗落在桌角上，可清落唯独将这个坠子留在了身边。 还不让香凡碰，实在是奇怪。 香凡问道：“小姐这样喜欢这条坠子，香凡也碰不得吗？” 清落想了想，好像也不是喜欢，她并没有将坠子拿起来，仍是将她放在一边，良久，跟香凡说了两个字：“熟悉。” 她看温玉也熟悉，看到这个坠子也说熟悉，香凡心中的那个猜测几乎就要涌出来了。 清落莫不是因为这些东西，记起了颜鹤，那个坠子，里面有一朵红梅，颜色是用颜鹤的血染的，而温玉，见过他的人都知道，他的气质与颜鹤极为相似。 虽然接触过便知道两人截然不同，可清落就是一眼便觉得温玉面善，也正是在一众首饰中，独独挑出了这条坠子。 寄兰在门口看着正在和清落温声细语说话的香凡，顿时觉得有一些心酸。 清落原先好着的时候，哪里见过香凡温和半分，从来都是冷冰冰的，连话也不肯多说几句，可是现在呢，就是因为清落变成了这样，原本便对她们很是疏离，若是再稍微在清落面前有一点冰冷，清落或许就得吓哭。 不过寄兰不知道这个猜测对不对，因为自打清落痴傻以来，香凡便一直很温柔。 寄兰走到了跟前，将原本的端着的茶盏放下：“香凡你不要着急，小姐她现在，毕竟不知道从前的事情。” 说着便倒好了茶，将方才不好的心情收敛住，温声劝道：“小姐方才刚吃了糕点，现在喝点茶水，润润嗓子。” “好。”清落应得响亮。 然后才送进去一口，便全吐了出来：“不好喝！不好喝！” 香凡这会儿已经出去了，寄兰忙接回茶盏，从袖中取出帕子，将清落喷了一脸的水，擦干净。 有些着急：“小姐，这是小姐从前最喜欢喝的茶水了，怎么现在却说不好喝呢？”心中却暗暗感叹，清落果然是清落，即便是现在这样依旧能分的出茶的好坏。 沈以微当家以后，虽然不曾刻意削减清落的用度，可是却同时将整个府中的用度都削减了，所以现在这茶，自然比不上从前的。 第217章 相信 这些日子时间久了，国公来看清落的也少了。 所以整个院落里面也显得空落落的，没有人来，好像外头都在风生水起的变好，只有清落这里沉寂了下来。 寄兰方才去取茶的时候，便见到那几个丫鬟已经怠慢了下来，原本这茶水清落吃糕点的时候就应该送过来的。 那些丫鬟一个个都是势力眼，看到了清落现在变成这样，哪里还会向从前那样尽心尽力，这茶水还是寄兰没有见到，自己煮出来的。 她将那伙丫鬟大骂了一顿，才赶过来，又看到了香凡在温声哄着清落的场景，心中难免难过。想到若是小姐好的时候，那些丫鬟们又哪里敢这样怠慢。 寄兰这样的性子已经算是好的了，香凡就完全不同了。 她见有寄兰在清落身边，这才有空出来，没有想到刚到了厨房，便听到了几个丫鬟的抱怨声音。 “你说小姐现在成了这个疯癫的样子，咱们可怎么办啊？” “现在四小姐有老夫人宠着，三小姐更是直接掌管了府内事务，咱们小姐可倒好，直接疯了。” “就她现在那疯疯癫癫的样子，还要和茶水，我便是倒一杯白水在里面，再放两片树叶子在里面，恐怕她也分不出来。”那人说的有些得意，“方才寄兰还要我去烧茶，快得了吧，也就她惦记着那疯子还是个主子。” “你，这样做有些过分吧。” “是啊，到底也是小姐，现在便是变得痴傻了，你怎么可以这样懈怠自己的分内事务。” “不过就是个疯子，有什么了不得的，她现在还能过来责罚我不成？”那人讽刺道，“再说了，我又没有真的给她送白水过去，最后寄兰也给她烹了茶过去了。” “话说，现在是三小姐当家，可我记得，三小姐和咱们小姐关系不甚亲近，你说，三小姐会不会借机用咱们出气啊？” “出什么气？小姐再怎么说也是府中的嫡小姐，谁敢？” “可就是因为不敢将小姐怎么样，才会私底下为难咱们。” 方才那个得意洋洋的声音又一次响起：“你说，现在我要是去投奔三小姐，她会不会同意？” “反正小姐已经疯了。” “可是小姐从前对咱们还是挺好的，这样不太好吧。”一个微弱的声音响起。 “就那个疯子……” 那人的话还没有说完，脖颈便被剑抵住了，她战战兢兢地看着冷着脸站在自己面前的香凡，“香，香凡姐姐。” “说什么呢？”香凡冷着声音问道。 旁边的几个人都也发着颤看着香凡，她们都是知道香凡有武功的，所以平日里也不敢惹着香凡，更知道香凡忠心于大小姐，现在被她听到了她们的闲话，生怕香凡一个生气，便用手中的剑又指向了她们。 不过香凡也没有打算听她们回答：“不好好做事？” “奴婢不敢。”几人连忙跪下，向香凡求饶道。 只有被香凡胁迫着的那个人一动也不敢动，香凡的剑又多么锋利她是知道的，只怕稍微一动，那剑便会刺破她的喉咙。 “今后若是再不好好做事，乱嚼舌根便是这个下场，知道了吗？”她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她们却在炎炎夏季中感受到了冷意。 “知道了，奴婢再也不敢了。”几人慌忙应下，只以为下场便是被香凡看到，训斥一顿。 香凡手中的那个丫鬟松了一口气，方才被寄兰骂了一顿，她也还是没有动弹，现在香凡看见了，是她倒霉，下次偷懒的时候不被香凡再看见就是了。 感受到香凡放在自己脖子上的剑松开了，那丫鬟心下一阵轻松，正要感谢香凡。 便见那剑只离开了她的脖子一会儿，便顺着下巴划到了嘴边，剑锋一转，很快的从她口中攥紧，丫鬟疼得尖叫出声，那剑顺势快速进去，而后利落的出来。 和剑刃一块出来的，还有一小块被血染红了的软绵绵的粉红色东西，掉落在了地上。 丫鬟疼得跌坐在了地上。 香凡笑得残忍：“不，你们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吗？” “知……知道了。”几人颤着声音回答道。 垂下的头抑制不住的想要转过去看，却又被那血腥吓住了，久久不能缓过神来。 知道香凡走远了，那几个人才一拧身子，跌坐在了地上，实在是太可怕了。 原以为香凡即便是会武功，可到底是在国公府内，即便是带了一把剑，也不会真的杀人。 可是没有想到，她真的没有杀人，却直接将那人的舌头割了下来，看着她疼得哇哇叫，几人愣是不敢再多管了，慌忙地走了。 差一点，就差一点，香凡割下来的，就是自己的舌头了。 她们心有余悸，从今往后做事情的时候也认真了许多，生怕香凡觉得她们一个不用心，便要了她们的性命。 香凡从来沉默，见到她们认真做事，也没有多说什么。可是底下的人就不这样想了，她们从前只见香凡沉默，听清落的话，这还是第一次见到香凡动怒，实在是可怕。 寄兰在见到丫鬟们变规矩了的时候还有些奇怪，只以为是她们还不算太白眼狼，知道悔改。 直到看到了那个少了舌头，不会说话的丫鬟之后。 寄兰记得，她就是那天没有烧水的那个丫鬟，她看得一脸惊讶，想要问出是怎么回事，可见到其他几个人都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心中顿时明白了。 “怎么这样对她？”她虽然觉得看到这个有些震惊，却也没有觉得香凡过分，那个丫鬟的做法实在可恶，而且她说过以后，她也不知道悔改。 “喜欢乱说话，那就把她的舌头给割了，反正她的舌头也没有用。”她们正在吃饭，听到寄兰的话，她平静回答道，“若是待在院子里，却不好好做事，那命留着也就没有什么意思了？” 其他人听懂了香凡的意思，全都垂下了头，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两人吃完饭，寄兰才偷偷摸摸地将香凡拉到外面，小心翼翼问道：“香凡，那当初你为何留我性命？” 寄兰现在越发觉得自己当初是在是太险了，凭着香凡这个胆子、这个身手，若是想要杀她的话，她的命早都没有了。 香凡想了想，知道了是寄兰曾经给她下毒的事情，道：“因为小姐说要留你性命。” 寄兰一脸的感动，她就知道小姐心中是在乎她的，即便是现在对香凡更器重，那也是因为，因为香凡比自己厉害。 然后寄兰就听到香凡面无表情补充道：“因为小姐知道，要害死我的不是你。” “当然不是，我那只是一个失误。”寄兰小声辩驳道，虽然最后毒量下多了，差点害死了香凡，她脸上泛滥着和“小姐竟然这么相信我”地光泽。 然后便听见香凡一脸嫌弃道：“不是失误，是蠢，被人利用。” 寄兰听到她这样不留情面地嘲笑自己，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可当即又反应了过来：“被人利用？” 她想到了，她是根本就不知道曼陀罗的，会用到正要去捉弄香凡，完全是因为忆荷在自己面前提起，可是她分明只放了一点点，香凡却中了毒。 自从香凡来到清落身边起，忆荷便一直在寄兰耳边念叨香凡的好，让她生了嫉妒的心。现在想来，便是忆荷故意在自己面前说了那些话，故意激自己，而那药，也是她下的。 “是忆荷？”寄兰想了个明白。 香凡点头。 寄兰想起来清落将忆荷送走，这些日子以来对忆荷的疏离，好像都明白了。 可是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她问得有些痛苦，她和忆荷从小在一起长大，她们之间的感情，不必对沈以柔的少，可是却变成了这样。 若非清落聪明，那日她便死了。 寄兰知道这其中一定有她不知道的事情，所以她没有敢多问，她只是向要知道，为什么从小一起长大的人却变成了那样， 香凡看着面色痛苦的寄兰，将原本想说的“你怎么知道，她就是原来的忆荷？”换成了“千万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 寄兰听到这句话一愣，她想到香凡整日里那样冷漠，也不和她们这些人亲近，想必是都看得透彻了，也从来没有相信过别人。 “那你呢？”寄兰鬼使神差问道。 香凡没有想到她会突然问道自己，可还是动了动嘴唇，回答道：“我只相信小姐。” 不管遇到多少个人，经历多少事情，她永远，只追随着清落的脚步，永远是她一个人最忠实的下属。 香凡眼睛一亮：“那我以后也只相信小姐。” 她顿了顿，又加上了一句：“还有你。” 香凡一愣：“嗯？” “我曾经做了那样的错事，你都没有杀我，我感谢你。”寄兰看出了她的疑惑，解释道，“虽然我很不愿意承认，可是你就是比我聪明，比我厉害，所以以后我听小姐的，也听你的。” 她后半句话说得别扭，香凡却像是没有注意到一般，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表示。 第218章 打脸 有了香凡的震慑，清落的院子这些日子都安宁了不少，清落恢复的好了一些，与从前不同了，却更让人担心。 就是，她总是想着往外面跑。 香凡拦不住，寄兰就更加拦不住了。 两人没有办法，只得一直跟着清落。 只是没有想到这一日，却在花园中遇到了沈以微。 如今的沈以微和从前大不相同，见着的人时候已经不会再低着头走路，她现在掌管着府中的管理职权，府内大小见到她只会想着巴结。 所以这会儿，远远的看到清落的时候，沈以微反倒是不走了，故意停在那里，只等着清落过去。 清落喜欢看府中花园中的话，手中攥着一朵鲜红色的花，一面跑一面笑着，笑得格外的灿烂。 身后的丫鬟一直紧紧跟着她，生怕她跑得太快了，将自己摔着了。 这一幕落在了原本正在走着的煜王和沈以微的眼中。 煜王挑着眉毛看了一眼沈以微，显然是在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煜王不是没有听到外面的传言，不过，有了之前的例子，他根本就不再相信外面的那些流言了。所以即便是听说了沈以柔疯了，也没有怎么当一回事。更何况，他也没有听过沈以微说过这一回事。 在他眼中，沈以柔是个极其聪明的人，他能够利用自己进宫，与清梨公主相熟，最后又得到太后的帮助，不得不说，手段极其高明。栽在了清落手中，煜王并不觉得丢人，他对清落，更多的还是欣赏。欣赏她的手段，欣赏她的气魄，能够在自己手上逃过。 丢了那桩亲事，煜王是遗憾的。 所以煜王根本就不相信她会心理承受能力那样差，被人逼疯了。 现在亲眼看见了，才觉得有些惊讶。 沈以微见到煜王的表情，知道他有些怪罪自己的意思，当即笑道：“以为还以为取消了亲事，王爷便对大姐没有兴趣了呢？”一半试探一半调笑地问道。 “虽则现在本王不会娶她，可这样大的事情，你也不告诉我吗？”煜王也笑着问道，目光中透着几分森冷。 “以微知道错了，以微原以为王爷不想要再听到她的事情了。”最终还是沈以微先服了软，声音柔柔道。 “是真的吗？”煜王别有深意地看着远处的清落，她正拿着一朵花往头上戴，样子傻气的不得了，哪里还有从前半分清冷聪慧的样子。 “自然是真的。”沈以微冷笑了一声道。 煜王将沈以微的表情看在眼中，又问了一句：“怎么变成这样的，不是挺聪明的吗？”他下意识觉得，是沈以微做了什么，不过转念一想，清落的城府，应该不至于连一个沈以微都斗不过。 沈以微脸色变了变，面上不显露什么：“一夜醒来就成了这样，好像是之前甩下悬崖的时候留下的旧疾，加上吃错了药，就变成了这样。” “吃错了药？”煜王惊奇道。 就在沈以微都要以为他是想要怀疑自己的时候，却见煜王已经自顾往前面走了：“过去看看。” 沈以微手紧了紧，还是跟了上去。 然后便看到煜王走到了清落跟前，打量着看着清落，问道：“你还记得我吗？” 清落手中的花儿都不要了，直接扔在了地上，然后快步跑到了身后香凡的旁边，伸手紧紧攥住了香凡的袖子，一脸提防地看着煜王，好像很害怕他一般。 煜王却笑得意味深长。 清落胆怯地看着煜王，然后摇了摇头。 香凡冷着脸行礼道：“参见煜王。” 然后便要拉着清落离开。 可是煜王哪里会这么轻易地放清落走，说道：“怎么说也是差点成为夫妻的人，香凡你就这么带她走了，是不是有些没有规矩啊。”他用手摩挲着自己的下巴，一脸探究看着清落。 “既然差了那么一点，那也到底不是，王爷请自重。”香凡冷声道。 语罢，便带清落离开。 刚走了两步，沈以微便过来了：“王爷。”她亲密叫道。 两人比肩站在清落面前，像是故意给清落看的一般。 可谁知道，清落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将方才香凡为了安抚请落放到她手中的花拿在手中左右摇摆。 “大姐不记得王爷了，实在是可惜呀。”沈以微却不放过这个机会。 自从清落痴傻了以后，沈以微只去看过那一次，后来便再也没有去过。清落也不常出来，所以沈以微现在能够在外头看到清落还是很高兴的，尤其是和煜王一起。 沈以微说了这句话后，清落突然一转头，直愣愣地看着沈以微。 沈以微被她直白的目光下了一跳，都忘记了自己原本要说话的，拉着煜王道：“王爷不是一会儿还要进宫吗？一会儿迟了恐怕不好。” “你不是想要我多陪你一会儿吗？”煜王在沈以微耳边小声道。 “可王爷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以微不敢阻拦。”沈以微低着头道，双颊微红，一会儿，又直起身子来，凑到煜王胸前道，“那件事情我会给父亲提的，王爷放心便是。” 煜王又深深看了沈以微一眼，这才离开，他临走的时候，像是想起了什么，又看了清落一眼。 那个时候清落手中正捏着那一朵花，胳膊无力地下垂，好像是觉得有些无趣的样子。 他转身，步履极快地离开。 沈以微一直浅笑着，知道煜王彻底走远了之后，这才变了脸：“大姐，现在不认识以微了吗？” “大，姐？”清落茫然地看着沈以微，不自觉重复道。 “对啊，方才那个人，是原先大姐的夫君呢，只是可惜，你们并没有拜堂成亲过。”沈以微的话说得有些刻薄，看着清落的目光带着一些审视。 “那你要和他拜堂成亲吗？”清落一脸天真问道，脸上有些好奇。 香凡原先是想要带着清落走的，可是在听到清落的话后，这才明白过来，即便是现在的清落，论口才，也不会被别人说过的。 沈以微是喜欢煜王，可是被清落这样明面上说出来，到底难堪。是以，听到清落的话，脸都变了。 “你！”沈以微气得指着清落道。 “你这个疯婆子好可怕，好怕。”清落看着她发怒的模样，立即蜷缩着往香凡身后躲，或许是平日里听到的这个词最多，所以见到沈以微这个样子，清落脑子里面第一反应过来的便是这个称呼。 听到这里的时候，沈以微不怒反笑了：“也不知道谁是疯婆子。”眼中带着讥讽。 “啪！”清落下手稳准狠，身边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只在一个瞬间，她们几乎都以为清落恢复正常了。 可是听到清落说话，她们随即明白，方才不过是她们的幻觉，清落甩了沈以微一巴掌以后，嘴上还哭哭啼啼道：“她骂我！呜呜呜，手好疼！” 原本还打算将沈以微推开带清落走的香凡：“……” “你居然敢打我？”沈以微怒瞪着清落，说不出话来。 清落快速转到香凡的身后，似乎意识到香凡能够保护自己，她将香凡的胳膊攥得生紧，一边躲还一边道：“你来打我呀，你打不到我。嘻嘻嘻！” 沈以微气得脸青一阵白一阵，最终甩袖走了。 第219章 告状 “以微来了。”国公看到沈以微捡来，并没有放下手中的东西，淡声问道。 “父亲。”沈以微也习惯了国公这样的态度，淡然回应道。 国公在看到以微的脸上的时候却愣了一下，问道：“脸上怎么了？” 那是个很明显的巴掌印，红肿了起来，挂在沈以微莹白的脸上格外显眼。 沈以微听到国公的话却有些迟疑，很久了以后才回答道：“方才来的路上，以微见到大姐了，大姐她，好像情绪不太稳定。”然后便垂着头，看着地面不再多说。 国公听到这话却猛的抬起头来，道：“你大姐她生了病，你要体谅她，没事儿别惹她生气，知道吗？” “以微明白。”沈以微有些不甘心，可面上只表现出了委屈，并没有为自己辩驳。 “为父知道你乖巧懂事，不会去主动招惹你大姐的，可是你大姐她现在是病了，还是你最爱的大姐，对吗？” “嗯。”沈以微点头道。 “那就好。”国公欣慰地点头。 沈以微的眼睛深处骤然转成阴沉，她这几日不见国公去看清落，还以为国公对清落淡了些了，加之这些日子以来国公对她格外器重，她还以为，可到底，她还是比不上沈以柔。 可沈以微不知道，国公原本是每日都会去看清落的，对清落那边的动静也格外关心，毕竟她现在痴傻，国公只担心清落一不小心伤了自己。 可是每日去看清落，不见她好转，只看着她病情一直是那个样子，想想自己从前那样乖巧的一个女儿，现在变成了这样，国公每次去看她一次，自己心中就难过一分。时间久了，也不去看了。 只是让管家每日关注着那边的动静，来跟他汇报，现在沈以微一提，国公这才想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去看过清落了。 沈以微不会想到，自己这原本打算告状的话，却让国公记起了要去看望清落。 正在两人各有心思的时候，一个丫鬟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那丫鬟一见沈以微也在，看了一眼沈以微，才朝着国公跪下道：“启禀老爷，大小姐她……” 沈以微现在心中拿不准国公眼中清落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位，可有了方才那几句话，已经大概明白了些。 “以柔怎么了？”国公听到前半句话，便着了急，原本还坐在椅子上的，现在直接站起了身来，作势就要去清落那里，目光紧张地盯着眼前的丫鬟。 丫鬟一见国公这反应，有些茫然，顿时不知道接下来的话是该说还是不该说了。 “说呀！怎么了？”国公吼道。 也不等那丫鬟说话，便要往出走。 那丫鬟硬着头皮快语说完：“大小姐院子中的一个丫鬟突然没有了舌头。” 国公原本很是担心，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瞬间放下了心来，重新坐回了椅子上，问道：“怎么会没有了舌头？”他也带着一点疑惑。 “好像是……被人给割了。”那丫鬟瑟瑟道，这样残忍的事情，她现在说起来自己也觉得有些害怕。原来大小姐从皇宫里带回来的那个丫鬟那样可怕，若不是今日无奈，她当真不敢得罪她。 这样想着，丫鬟又迟疑地看了一眼沈以微，被沈以微的目光震慑，她又转了回来，低下了头。 “被人给割了？谁这么大胆，府里的人也敢动？”国公问道，虽然生气，可是有了方才的担心做铺垫，也显得没有那么生气了。 “是……是大小姐身边的大丫鬟。” “是香凡啊……”国公沉吟道，“大小姐知道吗？” “那个大丫鬟只听大小姐的话，所以大小姐像是知道的。”丫鬟继续道，看不出来国公有一点生清落气的意思，相反还是很担心的样子，她就知道，今日这一趟是不会成功了。 果然，便听得国公道：“那想必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该惩治一下给点教训，虽然有些过，不过也罢了。那个丫鬟可有家眷在，给家里些银子，打发了回去吧。” 丫鬟抬头，一脸惊讶地看着国公。 “省得以柔看见了不高兴。”国公补充道。 底下跪着的丫鬟一脸惊讶。 在国公书桌前站着的沈以微也没有差多少，虽然从前便知道，国公偏爱沈以柔，可也从未偏爱到这种程度，即便是伤了人，也不多说她一句，甚至还帮她解决问题。 沈以微立即便明白国公如今对清落的宠爱有多甚，也明白自己那一巴掌的气是争不回来了，只能靠她自己了。 丫鬟看见沈以微给自己使了一个眼色，立即便行礼说要退下。 却被国公喊住了：“慢着。” “老爷。”丫鬟站着垂首。 “这样的小事什么时候需要来跟我说了，孟夫人身子也好些了，想来是能够处理这些事情的。”他顿了顿，想到了孟夫人与清落之间的恩怨，又道，“如今以微掌管内院事务，找她也是可以的，知道了吗？” “是。”那丫鬟退下。 沈以微才体贴地道：“父亲放心，今后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了。” “嗯，为父一直都很相信你处理事情的能力。”国公道，原先他对这个怯懦的女儿也是不怎么看好的，只是没有想到现在她真的能够做得这样好，让国公惊讶，也让府内其他人惊讶。 沈以微听到国公这句夸赞的时候，却并没有多高兴。 在见到了国公对沈以柔的偏宠以后，很难能够满足于这种敷衍的夸赞。 “父亲是在看西州地势图吗？”沈以微故作不懂问道。 “嗯。”国公点头道，却不着痕迹地将手中的图往后收了收。 倒并非是他怀疑自己的女儿，不过是此为军事机密，加之后院不涉朝政，这一点，国公一直都分得清楚。 “父亲，这是这些日子的账目。”沈以微垂眸道，“虽则府内如今昌盛，可到底也是因为有外头的铺子支撑，若是只靠着一个，到底难些。” “嗯。”国公回应了一声，明白了沈以微的意思。 “今后这些账目给管家看便是了，不必亲自拿过来让我看。或者是去让你母亲看，她管家这么多年，现在也闲下了，让她指点指点你也是好的。” “女儿遵命，一定会做的更好的。”沈以微自信道。 “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有现在的成绩，父亲已经很满意了。”国公道，“好了，你回去吧。” “女儿告退。”沈以微屈身道。 直到沈以微离开，国公的脸色这才变了，叫来了管家：“去查查，以微最近都见了什么人。” 管家应下，国公这才拿起桌上放着的图，重新看了起来。 第220章 夫君 早些年的时候，国公也是上过沙场的，不过现在年纪渐大，便不曾去过了。 如今之所以看着西州的地势图，是因为那边挑起了战乱，边界的乞颜族来犯，对于西凉这样的大国来说，也并不是什么大事情，难的是如今要派谁去。 朝中举荐最多的便是一个年轻的将军，不过皇上心底里对国公更为看重，散朝之后，就跟国公暗示了自己的意思。 热血忠臣，恨不能以身报国，马革裹尸，国公自然是想要去的，可到底他年纪大了，力不从心有心举荐，皇上也明白。 是以，国公现下最忙的事情，便是这个西州的战役了。 没有一会儿，管家便回来了。 “老爷，今日煜王来过府中，还去过三小姐那里。”管家皱着眉头道。 “好，我知道了。”国公挥了挥手，是以管家退下。 心中却想着，沈以微是什么时候开始和煜王有交情的，煜王从前虽然与沈以柔有婚约，可是却不常到府上来，每次来也是规规矩矩的，先到国公这里来行礼。一想到方才沈以微突然暗示自己的话，已经她关心这张图的意思，国公瞬间脸色就不好了。 却说清落直接打了沈以微一巴掌之后，自己的人身自由便放松了许多。 原先寄兰和香凡只怕清落出去的时候受欺负，可现在看上来。 当天，温玉来看清落的时候，清落可怜兮兮地便钻进了温玉的怀中。 温玉怀抱美人，只是表情有些茫然，不知道清落什么时候这么主动了。 直到看到怀中的美人肩膀一颤一颤的，这才反应过来，清落这是受了委屈，哭了。 温玉沉着声音问道：“怎么了？”身上的懒散之气尽散，并没有靠近清落，所以他的脸离清落的耳朵有一段距离，但热气仍然能够传到清落的耳边，他没有注意到，随着他说话，清落的耳朵已经开始红了起来。 “有谁欺负你了？”不等清落回答，温玉便接着问道，声音比方才更加沉一些，原本他声音便好听，是那种清爽带着磁性的声音，现在说话的时候，带着一种难言的低沉，更有一种魅力。 他问这句话的时候，放在清落背后的手已经悄悄握紧了。 “今日。”清落一边委屈地哭着，一边颤着声音道，“有人，有人骂寒儿。”她哭得几乎喘不上气来。 温玉只能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着她，好让她能舒服一点，脸已经阴沉的不像话。 香凡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个场景，清落在温玉怀中哭得惨兮兮的，温玉一脸的阴沉，平日里跟人说话的散漫劲儿也没有了。 “怎么回事？”温玉问道，全然没有了面对清落的时候的温柔样子，眼底只剩下阴冷。 “这……”饶是淡定如香凡，看到这一幕也有些呆愣。 分明方才还跟自己高兴地说她教训了那个骂她的人的清落，现在却委屈巴巴的在温玉怀中诉苦。 香凡：“……” 我也不知道小姐痴傻之后竟然会是这样的。 然后便见到清落抬起头来，眼中满是晶莹的泪光，现在眼睛却格外的亮：“不过我也骂她了。” “我还打她了一巴掌。” “她当时吓得整个人都愣住了。” “我厉不厉害？” “大哥哥？” “大哥哥，你是不是，生气了啊？”长久没有得到回答的清落，终于注意到温玉脸上的表情和平时好像不太一样。 温玉低头，看着脸上小心翼翼的清落，好像生怕他生气了一般。 “没有，我怎么会生寒儿的气呢。”温玉安抚道。 “那你都不表扬寒儿。”清落嘟着嘴撒娇道，哪里还有半分方才委屈的样子，她仰着头看着温玉，目光中满是傲娇。 温玉看着她载满期盼的双眼，突然就道：“怎么表扬啊？”眼睛盯着清落粉嫩的脸，笑得有些痞坏。 清落歪着脑袋丝毫，难道表扬不是口头夸吗？还有什么别的表扬的方法吗？ 温玉看懂了清落眼中的意思，一时间也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清落看着温玉的衣裳，愧疚道：“大哥哥的衣裳，脏了。” 温玉低头看着自己胸膛的那一处，方才清落哭的时候晕染上的，白色的衣裳，上面湿了一处，所以特别清楚能够看到。 “无碍。”温玉随意道。 “大哥哥你真好。”清落抱着他的胳膊撒娇道。 “那就告诉哥哥，那个人为何骂你？”温玉柔声问道，眼底的冰冷清落看不到。 “她说那个人寒儿的夫君，只是寒儿没有和他拜堂成亲，大哥哥，夫君是什么？拜堂成亲可以干什么？”清落好奇问道，又怕温玉嫌她什么都不懂，于是连忙补充道，“不过寒儿知道疯婆子不是好话，所以寒儿知道她在骂寒儿。” “疯婆子？”温玉咬着牙道，尽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不在清落面前表现得太过生气。 然后，清落缩了缩身子，道：“大哥哥，寒儿有些冷。” 温玉尽量收敛自己因为这个词语而产生的怒火，然后道：“夫君就是要跟寒儿过一生的人，拜堂成亲以后，就可以和那个人一起走下去了。” “这样啊。”清落若有所思地点头。 “寒儿想谁成为寒儿的夫君呢？”温玉问道，目光灼灼盯着清落，虽然知道清落现在hia不懂得这些，她就是个孩童心智，可温玉还是不自禁问出了口。 清落垂下脑袋想着这个问题，容喜正在清落的脚下，清落弯着腰将容喜抱在怀中，一下一下抚摸着它的茸毛，容喜这些日子早已经与清落熟识，所以现在呆在清落的怀中格外心安理得，根本没有记起来自己的主人。 清落看着怀中可爱的猫儿，表情专注而宠溺。 温玉不等清落回答便道：“寒儿现在还小，不必着急想这样的问题，今后再想也不迟。” 清落抚摸着容喜的动作顿了一顿，随即望向温玉道：“可是香凡说了，十五岁及笄以后便可以成亲了，寒儿今年已经十九岁了。” 不，你现在才三岁，温玉在心中补充道。 “那是香凡乱讲的。”温玉随口道。 “是吗？”清落看向站得离他们不近的香凡。 香凡平生第一次骗了清落，点了点头。 第221章 计策 清落能够随时出入院落以后，第一件事情便是去国公那里请安。 她站在国公门口的时候，管家都带着惊讶，知道大小姐如今痴傻了，和从前不同些，可是没有想到她会自己过来。他几乎每日都会去看清落，看着从前那个聪明睿智的大小姐，变成现在这个小孩一样的人，说心中不可惜是假的。 好在香凡和寄兰照顾得好，清落没有再发过脾气，现在整个人就孩子一样可爱，也惹不出什么乱子。 “管家叔叔好。”清落欢快叫道。 “大小姐是来看老爷的吗？”管家这个平日里一向严肃的人，也难得挤出来了一丝笑意。 知道从前是自己的执念，这个孩子很好，是因为老爷和他的执念，才让她受了那么多的苦。现在国公已经想通了，当年的事情，都和这个孩子无关，他又哪里会想不通呢？ “是啊。”清落眨了眨眼睛，调皮道，“香凡说我这些日子表现得很乖，可以自己出来了。”眼神中带着得意。 “老爷这几日操劳，还未来得及去看大小姐，若是看到大小姐来了，一定会很高兴的。”管家道。 “真的吗？”清落惊奇道，这几日父亲一直没有来看她，她还以为是父亲不喜欢她了，原来不是这样的。 “当然是真的了，小姐这么可爱，老爷怎么可能不想念。”管家道，现在的大小姐虽然痴傻，可却还是很惹人怜爱的。 “谢谢管家叔叔。”清落嘻嘻一笑，高兴地进去了。 她进房间的时候，果然见到国公正在书桌前忙碌，听到了来人的声音，皱起了眉毛，然后抬头，看到是清落的时候，立即绽开了一个笑脸：“以柔来了。” “嗯。”清落用力点头，道，“我最近很乖哦，是特地来看父亲的，管家叔叔说父亲最近很忙，没有空来看我，我就自己过来了。” 国公笑着点头，这个孩子现在痴傻了，可还是惦记着自己的父亲，再想想自己，那些年就好像是被人下了蛊一般，怎么会那样忽略一个孩子呢。 想想她那个时候应该也是这个天真的神态，只是不会主动来看自己，不是因为不关心，而是因为不敢，她知道她的父亲不喜欢她，见到了她连个好脸都没有，甚至也不正眼看她。 再想起清落好的时候，注意到自己的咳疾，给自己送烟瓶，又帮着他处理沈家的铺子，帮了他那么多，想到这些，国公心中就更加愧疚了。 “父亲这些日子太忙了，没有来得及去看你，过两日就去。”国公笑着道，看到清落的精神状态果然比前些日子好了许多，心稍稍放下了一些。 “父亲在忙什么？”清落往国公书桌上瞥了一眼，国公却没有遮掩，也许是潜意识的觉得清落看不懂。 “地势图。”国公答道。 “父亲是要去打仗吗？”清落天真问道。 “也许会去，可是父亲放心不下以柔，还在犹豫呢。”国公笑着道，“此次战役虽然不难，他们与我们实力相差甚远，只是西州地势有些先要，要拿下来得要废一些时间的。” “以柔会想念父亲的。”清落“唰”一下眼泪就出来了，还根本止不住，最后演变成了哇哇大哭，“这些日子以柔都没有见到父亲几次，父亲这么快就要出去打仗了，打仗那么危险，我不要父亲离开。” “以柔乖。”国公轻轻将清落脸上的泪水擦拭掉，然后安慰道，“父亲还不一定去呢，而且我们以柔这样乖巧，一定不会哭鼻子的，对不对？” 清落吸了吸鼻子，用力点头：“我很乖的，不会哭鼻子的，呜呜呜——” 她用力控制住自己想哭的心情，最后还是没有忍住，越说越难受，又哭了起来。 国公府这些孩子没有一个是小时候在国公身边长大的，国公还从来没有真正地哄过一个孩子，所以清落现在一哭，国公整个人都手足无措了。 “管家，管家！”国公喊道。 管家在外面听到里头的声音，整个人都惊呆了，还以为是大小姐发了脾气，惹得国公生气了，谁知道一推门却看到了清落大哭的景象，还没有等到国公说话，他便劝道：“老爷，大小姐现在还小，您就是再怎么生气，也不能凶她啊。” “我知道。”国公头疼道，“这孩子一听到我要离开就大哭了，成了现在这样，我该，怎么哄她啊？” 管家也从来是个冷硬的人，甚至现在连个夫人都没有，更不要说是孩子了，于是劝道：“老爷，这孩子，还是应该孩子爹来哄得有用，要不，您给大小姐喂个糖葫芦？” 听说小孩子都爱甜甜的东西，给她一串糖葫芦或许能安静一些。 “你去买。”国公道，国公府里怎么可能会有糖葫芦呢。 折腾了半天，清落手中握着两串糖葫芦，终于停止了哭声。 国公总算是消停了下来，然后便见那小魔鬼，一边咬了一口糖葫芦，一边口齿不清道：“我不想要父亲离开。” 国公现在是一句话都不敢接了。 生怕她一会儿又大哭起来。 清落坐在国公的书桌前的椅子上，手上拿着糖葫芦，异常的快活。 然后国公便见到她吃了一半突然停下，用手抹完嘴，直接点在了自己的那张地势图上，慢悠悠道：“咱们西凉在这里，西州地势是险峻一些，他们这里想要攻下，不是很容易，这里地势天险，易守难攻，他们自然是不会出来的。可是父亲要是让人带一小队兵从这里跟他们宣战，然后再让人带一大队兵，从后面，吓他们一下，做出气势恢宏的样子。他们受了吓，肯定不敢继续在瓮中呆，这个时候父亲只要从这一小队兵的侧面进攻，他们必死无疑。” 国公原本要阻止她那只脏乎乎的手的，可是听到清落的声音，又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硬攻时间太久，父亲智取的话，一个月就能拿下。”清落悠闲地晃荡了一下自己的腿，然后舔了一口手中的冰糖葫芦，才继续道，“不过这样的事情，父亲还是不要自己去了，并没有什么意义，父亲年纪也大了，若是派个年轻的将军去，自然更好，更加稳妥。” “父亲只需要向皇上献策就行了，也算是为国家效力了。” 语罢，清落还欢喜地露出了一个笑脸：“这样，父亲就能陪在我身边了。真好！”她自己点头赞道，很为自己想出来的方法高兴。 国公反应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口中的“瓮中”指的是“瓮中捉鳖”的“瓮”。 然后便明白了清落的意思，眼前一亮，随即疑惑问道：“是谁跟以柔这么说的？” 清落看了国公一眼，然后道：“这是我自己想出来的。” 国公话一问出来便有了答案，毕竟这副地势图府中还没有别人看过，清落只是方才看了一眼就想出来了对策，这是何等的聪明。 只是可惜，国公看着还在用力咬下一颗糖葫芦的清落，她好像根本就不在意这些别的事情，想出那个方法也是为了让他留下来别走。 国公心中有些可惜，这样一个好苗子，可惜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第222章 请安 “父亲？”清落看不懂现在国公的表情，只觉得茫然，于是好奇问道。 国公现在也顾及不到那张地图的事情的，安慰道：“以柔很聪明，想出的法子也很厉害。” 清落被父亲夸赞得很是开心，眯着眼睛笑着道：“当然啦。” “以柔这么乖，父亲不会离开以柔的，就照着以柔说的办，如何？”国公笑着问道。 “好。”清落朗声应道。 “父亲，以柔不能再继续打扰父亲了。”清落笑着从国公的椅子上起来，“以柔要去给祖母请安了，还有母亲和姨娘。” 国公的目光顿时变得有些迟钝，他迟疑着道：“要去看，你祖母？” “对啊，以柔好容易可以出来了，一定要给长辈们请安的。”清落一脸认真道。 国公想起来，清落变得痴傻之前便去过老夫人那里请安，手上还烫了几个水泡，虽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国公知道，老夫人不喜欢这个女儿，可以说是很讨厌。 若是原来，国公相信清落不会受到老夫人的影响，可是现在，看着眼前这个心智尚不成熟的女儿，只怕去见了老夫人，老夫人的态度会对清落造成伤害。 “父亲不想要我去吗？”清落不理解道，清落睫毛柔柔的往下垂，看着分外可怜，似乎还带着一点委屈。 “当然不是，这里是以柔的家，以柔想去哪里都可以的。”国公劝道，在这么一个孩子一样的女儿面前，国公实在是没有什么脾气，甚至连大声说话也不敢，生怕吓到了清落。 “那我这就去了。”清落说完，便蹦蹦跳跳着走了。 国公没有办法，只能在清落身后叹了一口气，眼看着她走了。 清落欢快地来到了老夫人院落门口，却连门都没有进去便被挡在了门口。 “大小姐，不好意思，老夫人不想见您。”门口婆子将话说得果决，清落看得一愣。 婆子心中也有些不忍，记起上次老夫人对大小姐的为难，再看看现在的大小姐，婆子心中只觉得老夫人不愿意见大小姐或许与大小姐而言是好的。 不过一会儿，又出来了一个小丫鬟，在婆子耳边说了什么，婆子为难地看了一眼清落，道：“大小姐里面请。” 清落脑袋晃了晃，不知道为何婆子突然转变了话锋，不过只要能进去，她就很高兴了。 “多谢婆婆。”清落道，然后欢天喜地地去了。 婆子在后面看得担心，向身边的丫鬟问道：“可是四小姐求情了。” “是。”那丫鬟点头，“四小姐听说大小姐来了，心里高兴，说得老夫人也高兴，便要大小姐进来。婆子您怎么了？” “没事。”婆子看着清落欢快的背影，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分明原本应该府中这所有小姐中身份最尊贵的，正经的嫡出大小姐，又是席家的外孙女，可偏偏因为母亲的事情，落得现在的下场。 若是没有那些事情，想必老夫人只会比疼爱四小姐更加疼爱大小姐的吧。 只是婆子心中想的这些都不能说出来，她只能在心中遗憾。 清落进了房间以后，便见到一个神情严肃的老人正坐在高位上喝茶，身旁坐着一个美丽可爱的姑娘，两人正在说着什么，那少女似乎是说了什么老人高兴得哈哈大笑，没有了方才的严肃之感。 清落走到了跟前，怯生生道：“给祖母请安。”比方才在国公那里规矩多了，或许是看出了老夫人的严肃，又或许是知道老夫人对自己并不喜欢。 因为她方才在那个漂亮妹妹面前笑得那样开怀，却在见到自己的时候，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好像她是一只惹人嫌弃的老鼠一般。 与老夫人的态度截然相反，沈以文见到清落却很是高兴：“大姐。”她甚至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想要将自己的位置让给清落：“大姐，你来了。”沈以文高兴道。 方才便听见了丫鬟禀报，原本老夫人皱了下眉头，便拒绝了让清落进来的机会，不过沈以文怎么会放过这个见到大姐的机会，在老夫人面前说尽了好话，老夫人这才同意。 想必是不想要姐妹之间关系太差，她知道沈以文性情两良善，所以也不在沈以文面前多说沈以柔什么。 清落一脸疑惑地看着沈以文，良久，才笑着问好道：“漂亮姐姐，你好啊。” 沈以文一愣，单单方才的举动，虽然能看得出来和从前不同，现在这个样子，痴傻得人都不认得，沈以文心下一疼，道：“大姐，我是以文啊，是你的妹妹。” 清落也不多想，别人都说她的称呼是错的，那她改便是了，于是很快改口道：“妹妹你好啊。” 沈以文没有说话。 这会儿，连老夫人看着清落的目光都带着些疑惑了。 她探究地看着眼前的清落，说话举止，都像是个小孩子一般。 老夫人难得没有多说清落什么，就静静坐在那里。 良久，是沈以文先开的口：“大姐先坐吧。”她想了想，没有将自己的位置让出来，而是带着清落坐在了自己的旁边。 她的位置是挨着老夫人的，现在这样坐着，老夫人和清落中间正好隔着一个沈以文。沈以文看出了老夫人不喜欢清落，所以不让清落跟老夫人坐在一起。 清落活泼的时候好动，坐在那里也不安宁，手中的茶杯碰得哐当响，沈以文只怕她一个不小心惹得老夫人生了气。 现在这样坐着，清落好像是紧张得不行，不过老夫人罕见的到现在也没有说清落什么。 不过她皱着眉头，问清落：“你怎么过来了？” 清落手上动作一停，好像不知道老夫人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一般，道：“我来给祖母请安啊。” 老夫人没有跟清落这个看上去小孩子一般的人计较，不过清落很自然地道：“给祖母请过安以后，我还要去给母亲请安呢。香凡说我病了很久，已经很久没有出来见过人了，可是最近我表现好，所以可以出来啦！”清落脸上还带着小孩子独有的欢喜。 得知她生病了的那一天，老夫人只远远看了一眼，当时只觉得她疯得厉害，现在看着，倒是确实好了很多的样子，不过还是能够看得出来不正常。 “你母亲那里就不必去了，她最近身子不好，你去了恐怕只会更不好了。”相比较从前老夫人说话已经很是客气了，可是还是带着伤人的戾气，她说话的时候，也根本不拿正眼看清落，只是斜眼瞥她一下。 清落不懂，身子不好她不是才应该去看吗？ “可是……” “没有可是。”老夫人斩钉截铁道。 “哐当！”清落手中的茶水直接掉在了地上，茶杯摔成了几瓣。 第223章 发怒 老夫仍“砰”的将手中的茶盏放下，脸色顿时阴了下来。 沈以文还不待老夫人说话，便赶在她前面，对左右吩咐道：“大姐她手上一时没有拿稳，快将这儿收拾了，省得祖母看着心烦，大姐也着急。” 立即有丫鬟上前收拾。 “祖母喝一口茶，这个茶是父亲前些日子才带回来的，听说是有些不同的，以文也觉得如此呢。”沈以文看着那丫鬟收拾地上，又在老夫人面前道。 “是不错。”老夫人点了点头，却没有因此缓和了脸色。 她转过头便对清落道：“冒冒失失的，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像个小孩子一样，后面半句话老夫人突然反应了过来没有说下去，只是冷冷地白了清落一眼，“这样没有规矩，实在不成体统！” “祖母，大姐这不是病了吗？”沈以文小声道，“大姐近日来是特地为了给祖母请安的，祖母非要这样严格要求大姐，可不是过分了？” 老夫人没有看沈以文，直接冷冷对着清落道：“明日开始，你到我这里来，在我这儿修身养性。” “是。”清落愣愣地点头。 “祖母——”沈以文还要再说，却没有想到老夫人真的动了怒，目光都是冷冷的，全然没有平日里和她说话的那个温柔劲儿，沈以文被吓退，不敢再多言。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国公来了。 他来的时候步子有些急，在门口才稍微放缓了一些，做出不紧不慢的姿势，可老夫人却看出来了，冷笑道：“怎么？这么担心你的宝贝女儿被我欺负了？” “母亲这是说的什么话，儿子怎么敢怀疑母亲。”国公笑着道，“实在是这丫头顽皮，儿子担心万一她突然犯了病，冲撞了母亲，倒是不好。” “好了，带她回去吧。”老夫人摆了摆手，不欲与国公计较。 从前见过他对先夫人的在乎，也不难理解他现在对于清落的看重。可是理解是理解，不代表着老夫人就同意，在老夫人看来，国公这是时间久了好了伤疤忘了痛，现在已经忘记了曾经先夫人做的错事了。 可是老夫人不一样，她记得那些年国公对先夫人是多么宠爱，也记得先夫人走了以后国公是多么的颓废，所以老夫人绝对不会原谅她。 “儿子是特地来看母亲的，既然母亲不想和以柔说话了，让她回去便是了。”国公道，老夫人房中的丫鬟极有颜色地给国公倒了一杯茶，大有国公便是特地来看老夫人的意思。 “以文告退。”沈以文见势也欠了欠身子，和清落一同走了。 沈以文陪着清落一块儿走，老夫人并不意外，在她眼中，这个她喜欢的孙女儿也是一直护着那个女人的女儿的，老夫人有些疑惑，这丫头哪里有那么好，这一个两个的，都护着她。 沈以文和清落出了老夫人的院子，才道：“大姐千万不要怪祖母，她也就是执念过深了。”即便是明知道清落现在已经成了痴傻的样子，可是沈以文还是不自觉的和清落像从前那样说话。 因为在她心底里，是不愿意相信，清落真的变傻了的。 她的大姐，在她的眼中，聪明美丽，大方优雅，怎么会疯了呢？ 那日去孟夫人那里闹过以后，沈以文回了自己的院子，再也没有去看过孟夫人。孟夫人也没有派人再来看过沈以文，她自己被禁了足，也不被允许去见沈以文，可是还是会派李婆子去看沈以文，这几日是根本没有来。 许是那日说的话让孟夫人伤了心吧。 可是沈以文并不觉得自己过分，她也没有后悔自己说的那些话，看着大姐如今的样子，沈以文实在难以面对自己的母亲。 “嗯。”清落认真地点头，“谢谢漂亮妹妹。” 清落认真的样子很可爱，沈以文笑道：“大姐才漂亮呢。” 沈以文说笑着，随即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不太好：“明日祖母若是为难大姐，大姐千万不要委屈自己，若是不高兴了，记得要哭闹，喊人去请父亲来带大姐走，大姐知道吗？”并非是她将老夫人想得太过狠毒，实在是方才老夫人看清落的眼神太过可怕，那股子厌恶，都要透过眼睛溢出来了。 “知道。” “我瞧着父亲今日很护着大姐的样子，大姐今后若是有什么委屈，也全可以找父亲去为大姐做主。”沈以文接着道，目光格外认真。 “好。”清落继续应道。 “母亲这两日还在养伤，大姐还是不要去了看她了，这两日她身子不好，若是见到了你，只怕会影响你的心情。”沈以文继续念叨着，这些日子跟着老夫人，她也学会了照顾人，如今已经会为清落考虑事情了。 “好。” 沈以文不好意思笑道：“大姐怎么什么都听以文的啊？”从一开始到现在，她说的每一句话，清落都没有反驳，全部都是笑着应好。 “因为妹妹漂亮啊。”清落笑得一派天真，这话也回答得理所当然。 沈以文竟然无言以对。 而房间内的两个人讨论的也是关于清落的事情：“我已经叫她明天开始来我这里了。”老夫人冷着脸道。 “可是，以柔她现在生病了。”国公一脸难以置信，不敢相信面对这那样一个小孩子的沈以柔，老夫人竟然还能生那样大的气。 “就是因为生病了才叫她过来的。” “可是……” “你放心，我不会再罚她的，只是想要过来抄一抄佛经静静心，毕竟，大夫也说了，她这个身体，还不知道那一日才能好呢。”老夫人闭目道，她也并非真的有意为难一个智力低下的孩子，不过是她让她起了好奇罢了。 怎么会就把国公和沈以文迷得五迷三道的，难道还能比她母亲会做戏不成？老夫人在心中冷笑。 “母亲说的是。”国公低头道。 “你是不是，还想着席氏？”老夫人了解国公，她也知道国公前些年对沈以柔的故意忽视，现在再看国公对沈以柔的重视，便明白了他的心思。 第224章 共同 国公原本在想着沈以柔的事情，未曾料到老夫人突然提到席楚浔，整个人都愣了一下。 像是突然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好久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老夫人说：“毕竟当初你们感情那么好，你定然是没有忘过她的，不然，当年也不会那样糊涂。” “她那么好，儿子怎么可能忘得掉。” 这是这么多年以来，国公第一次承认，自己根本就忘不掉先夫人，忘不掉那个怀着孩子便跟着别的男人跑了的女人。 他一直都很喜欢她，记得初见时候她拿着一把剑的潇洒欢脱，也记得第二次见面是她站在父亲身后的端庄大方，她好像几乎没有缺点，善良又美丽，如果有什么缺点的话，那便是她与别人私奔了。 先夫人与人私奔的时候，肚子里面还怀着孩子，也因为她当时那决然的举动，国公确定了那个孩子不是自己的。 后来，他选择用酒来麻痹自己，那些日子过得昏天黑地，每每想起她的时候，他心中涌上更多的是愤怒，还有对沈以柔的迁怒，他没有跟别人说过他有多么想念先夫人，也没有说过，每次想起来她的时候，他心底有多少愤怒。 他那个时候将所有的不满都迁怒给了沈以柔，如今能够珍视这个女儿，也能够直面自己的感情。 不得不说，即便是她背叛了他，他还是放不下她。 “混账！”原以为老夫人是终于能够明白自己了，却没有想到他这才一承认，老夫人立即便变了脸，“还以为你这些年有了些长进，没有想到到竟然还是这样不像话！你忘记了她怎么背叛你的。” “可是儿子总觉得，如果没有那件事情，我们一定会很好的过下去，就像是之前那样，儿子记得，从前母亲也很喜欢浔儿的。”国公这会儿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全然不顾及老夫人的心情，直接将自己的心中所想全部说出来了。 “你这孽障还不住嘴！”老夫人气得浑身发颤，“你这是见我在府中太过安生，想要我再回去庙里是不是？” “儿子不敢。”国公没有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老夫人对于这件事情竟然还是这样在意，慌忙跪在了地上，生怕惹得了老夫人不高兴。 “这件事情，今后不准再提。”老夫人警告道。 “儿子知道了。”国公垂首道。 “你这些年，是不是还在找她？”老夫人突然问道，犀利的目光直视着国公，这是她养大的儿子，即便是这么久没有见，她也还是一眼能够认出来她有没有撒谎。 “没有。”国公目光一顿，眼底一抹黯然闪过，声音微沉。 “那就好，你今日来还有什么事情。”老夫人问道。早看出了国公不仅仅是为了沈以柔来的，不过方才因为席楚浔的事情，两人多说了些。 “母亲之前不是有让以文来掌管府内事务的想法吗？”国公兴致不怎么高，眉头微微蹙起，显然还没有从方才的情绪当中出来，“儿子以为，母亲说得有道理，虽则以文是母亲您带出来的，儿子再放心不过。只是从前以微做得确实不错，若是贸然将她换了，未免有些慌乱人心，也显得草率。不如让她们姐妹一同管理，以观后效如何？” “这样甚好。”老夫人高兴道，现在是两人一同管理，可过些日子，沈以文的聪慧，老夫人看在眼中，并不觉得她会比沈以微那个丫头弱。 国公原本是不会有这样的想法的，只是那日听了沈以微的话，让他心中不得不多想一些。 管家也查出了沈以微这些日子与煜王交往过密，国公一向不参与朝廷中的结党站队，况且如今皇上属意明显，分明心思全在瑾王的身上，别的皇子便是再怎么厉害，也入不了皇上的眼。更何况，瑾王自身也聪明，政务能力强，朝中看好的不是一点半点。 国公是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出现在自己府中的。 得知了沈以微与煜王相交甚密以后，国公便吩咐了管家盯着沈以微点，看看她都做了什么。国公并未想到他们两人早已经搅在了一起，只以为是沈以微这么早的想要靠上煜王。 次日一早，国公上朝的时候，皇上并没有提及这件事情，国公知道，皇上这是还想要与他私底下再谈一谈的。 是以这件事情，上朝的时候并没有人提及，直到，丞相突然站了出来。 众人皆敛声屏气看着上面那个长身玉立的男子，他们都知道，温丞相一向是遇到了紧要的事情才会站出来说话，而且一向说的极有道理，无人能反驳。 这会儿见到他站了出来，已经有不少人在心中回想，近日还有什么要紧事情，值得丞相亲自站出来禀报。 然后便见到温丞相不紧不慢地弯着腰，向皇上道：“对于近日西州之役，臣有话要说。” “哦？”皇上挑眉看着温丞相，他分明记得前几日提起的时候，温丞相根本没有半分感兴趣的样子，“丞相有何看法？” “西州之战近日爆发的紧急，臣以为，此事颇有蹊跷。”温玉道。 身后传来了几声惊讶的声音，温玉淡然自若，一点一点分析道：“西州地处我西凉边境，与吴国距离极尽，平日里也都是相安无事，怎么这会儿西州却成了雄心豹子胆，敢公然与我们西凉作对了呢？”温玉声音沉稳，不慌不张，有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成熟，听着他这样认真分析，很容易就会忘记了他不过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男子。 身后已经有人暗暗惊讶：“原来这件事情竟是别有原因，难怪皇上到现在都没有将人定下来。” 他身旁的人笑笑，不说话。 再过去一人，脸色便不好看了，他总觉得，温丞相这一开口，有什么东西就变得有些奇怪。 他不知道温玉和清落相识，也不知道，国公已经识破了他的想法，所以现在更是猜不透温玉到底要向着谁说话。 第225章 计策 方才那个瞎说的人不懂，只是因为觉得丞相厉害，煜王却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西州的事情本就没有丞相说的那样复杂，西州原本是属于西凉的，后来单独分了出去，与西凉之间也是通商的，在两国正是上面算得上是时有往来，只是这实际的关系却就不怎么好了。 西凉想到自然是将西州重新收回来，而西凉却想要真正的独立出去，成为一个小国。 这个矛盾从西州独立存在开始便出现了。 现在爆发，不是偶然而是必然。 因为心底明白，温丞相说的那些根本就是瞎说，所以现在便更加担心温丞相的目的了。他既然表面上说的是这些，那便一定还有有真正的原因没有说出来。 温丞相是个看起来清冷，实际上性子更冷漠的人，他几乎除了国事，别的什么事情都不在意，若非他在朝为官，他们当真要以为这是一个隐居山林的高人。 可是温玉不是，他刚正不阿，这个在他现在名声传出去之前已经有人明白了，温丞相性子冷淡，不喜欢与人结交，更是软硬不吃。 可是他性子冷淡，不与人结交，却又结交了最具权势的人，一是将温玉养大的太后，二是那个三朝元老，现在已经不在朝廷的镇国公，三则是皇上，皇上将人也识得清楚，温玉这种性子，也得到了皇上的信任，所以才给了他那样大的权力。 “此番西州突然进犯，许有吴国的授意，加之西州地势凶险，臣以为不能草率地派一个将军过去。臣知道皇上属意沈国公，沈国公精通兵法，又擅长战术，去这样的战事原本也是适合的，可是国公现在已经几近五十了，这样重要的战事，交给国公来，实在不妥。”温玉低头道。 “那丞相以为，谁去最为合适呢？”皇上闲适道，眼角还挂着笑意，这副十分信任的样子。 后面听着两人说话的其他大臣，皆习以为然，所以在听到这话的时候，那个原本便自请要去西州的小将军心中十分紧张，不知道温丞相会不会因为他年纪太小，资历过浅，而不选他。 煜王同样捏了一把汗，他也不是想要自己去，这样的话太过明显，所以他是向跟着他的大臣说了举荐他的一个将军的。 “臣以为，孙将军去，再合适不过。”温玉在听到了这个将军的时候，却没有详细地跟皇上解释原因。 而那个想要去西州的小将军，在他提到孙将军的时候，目光黯了黯，眼底有些不甘心。 他提到的孙将军，则是惊讶得头直接抬了起了，与煜王对视一眼。两人眼中是一样的不明白。 孙将军便是煜王原本想要皇上选的那个将军，只是煜王不明白，一直没有交情，甚至都没有说过几句话的温丞相，为何会突然为他说话，他知道，只要温丞相说出口的，皇上一定会同意。 一是因为温丞相的考量一向周到，二是因为皇上对温丞相的信任。 温丞相不常站出来这样启奏，可若是站出来，说的便是旁人无法反驳，皇上也觉得好的主意。 果然只见高位上的皇上点了点头，算是应了温玉的这个提议。 温玉的脸上没有一丝意外，像是早知道了皇上一定会同意一般。 可国公便不同了，他原本今日是想要跟皇上说了自己不去，然后举荐那个小将军的，孙将军的用心他不敢揣测，可是温丞相一向公道，不知道这一次怎么就提了这样一个建议，实在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散朝以后，皇上的勤政殿内，国公将那日清落提的意见说了，皇上原本并没有放在心上，可听了国公说的计策，立即眼前一亮。 “国公，原本朕还以为你并未将这西州之役放在心上，却没有想到，这不过几日的时间，你竟将对策全想出来了，便是你不去，朕也放心了。”皇上欣慰道。 此次去西州的人选，是个让皇上为难的问题， 相比较年轻的那个小将军，皇上宁可选择一个年纪大些，有些惊艳的沈国公，可是沈国公到底年纪大了，朝上很多人都不同意，皇上心中也为难，现在倒是解决了。 “不瞒皇上，这计策是臣家中女儿想出来的，臣实在是自愧不如。”国公低头道，丝毫没有因为这话有半分的惭愧，反倒是有些骄傲，有有些可惜。 这些表情都展现在脸上，让皇上有些好奇，毕竟他这朝中这么多大臣，也没有想出办法来，竟叫一个小丫头想出了办法：“不知道是国公的哪个女儿？” “是臣的大女儿沈以柔。”国公道。 皇上回想了一些，有些印象，前些日子太后亲自过来，要他取消了沈家大小姐和煜王的亲事，当时他还想着这个大小姐是谁，哪里想到，这么快，就又出现了。 皇上还依稀记得，那次宫宴上，沈家大小姐便是那个跳了广平舞的，说话也聪明伶俐，看着都是个不简单的。 他当时只觉得沈以柔不简单，以为是个聪明的女子，却没有想到，会聪明到这种程度。 原本若只是因为跳舞，皇上根本记不起来这个女子，会跳广平舞的人虽则不多，却也不差这一个，能够让皇上一直惦记的，也唯有那一个已经不在了的。 可是当沈以柔这个名字接连的出现在皇上面前的时候，便引起了他的注意。 一开始是跳广平舞，在那么多人面前，说话的姿态，直接让他想到了清落，后来又和清梨公主相熟，皇上是知道的，清梨公主几次将她请进了皇宫，最后便是太后，太后已经不理后宫事务多年，更不要说是朝廷上的事情，可是却那样强硬地要他取消那两人的亲事。 虽说还未下圣旨，可到底是君无戏言，做不得假，可太后立即便想出了解决方法。 这样一个女子，倒是奇了。 “国公的女儿，果然是虎父无犬女，这让我西凉这么多的男儿情何以堪啊。”皇上笑道，说到这里的时候，脸色突然一僵，硬生生是没有说下去。 让我西凉这么多的男儿情何以堪啊！ 这句话多么的熟悉，他的皇女曾经也是那样优秀，若是她现在还在，他也不必在那些本就不争气的儿子当中费力培养。 没错，在皇上的眼中，自己的那些皇子，与清落比起来，便是不争气。 第226章 关心 皇上将之前的事情一一想起，越发觉得奇怪。 这个女子原本应该是国公府的大小姐，前些年那样碌碌无名，为何这些日子却频繁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身为皇上，身边见到的别有用心的人不少，所以难免他会起一些怀疑。 于是皇上试探着道：“国公的大小姐了不得，不如什么时候进宫的时候，让她到朕这里请安，毕竟，她还是入了皇家玉牒的郡主。” “实在并非臣推辞。”国公听到这话，心中先是一惊，面上仍是什么都不显露，慌忙道，“小女前些日子患了疯症，已经是智如孩童一般，见不得人，唯恐来了以后，冲撞了皇上。” “竟是这样？”皇上皱着眉头问道，似乎是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一般，他表情有些奇怪，“可是，方才你说，这法子是你那大女儿想出来的，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也才是小女的奇怪之处，臣也不明白，为何她现在已经智力如孩童一般，为何见到那地图便能相处法子来。”国公自己也想不清楚，只觉得是清落太过聪慧，是以才有那样的本事，能够在即便是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了的情况下，看到图纸的时候，便能够想出对策。 国公对于这个女儿实在是觉得惊奇，好奇她还有什么事情是自己所不知道的。 原以为这些年从未关心过这个女儿，只知道她资质愚钝，性情软弱，可是自打他开始注意到她以后，这个女儿的身上便处处是让自己惊奇的地方，国公不得不说，他还从未见过这样厉害的人。 如果要有谁能够和她相提并论，那一定是，那个人了。 国公也不知道为何自己现在脑子里面第一个浮现出来的是个毫不相关的人。 可他就是想到了。 在国公的出神之际，皇上不无遗憾道：“竟是这样，实在是可惜。”他对于这个结果也是很是惊讶，原本还觉得那个沈以柔备有企图，可是现在看来，并无这个可能，皇上一脸关心的样子道，“不过这也不碍事，皇宫中的名医众多，沈大小姐又一向与清梨相熟，不如让她进宫来，请宫中的太医瞧瞧？” “这……”国公心中也不是没有心动的，皇宫的中的太医比外头的大夫好了太多了，可是沈以柔现如今的状态，他实在是不敢放心让她进宫里面来。 “朕知道你的疑虑，也不为难你，便叫张太医去国公府为大小姐医病便是了。”皇上见到国公脸上的表情，又哪里不明白，一想到方才自己的提议确实有些冒失，那是疯症，在宫中若是闹了起来，实在是不成样子。 “臣多谢皇上。”国公跪地向皇上叩谢。 皇上也察觉出了国公对这个女儿的重视，想到这样厉害的女儿，又怎么可能不会重视呢？再想想自己的那个女儿，皇上不自觉便对国公起了几分恻隐之心，道：“虽则现如今病着，可病好了以后，也可以随时到皇宫中来。” “是。”国公低头应下。 知道沈以柔现在受到了皇上的青睐，如果说方才皇上第一次问的时候，还是有别的意思，现在便是真的只想要帮沈以柔了。 他今日来，原本是要将那计策献给皇上，然后举荐小将军，可是现在，因为温丞相的参与，皇上已经直接将这些事情交给了孙江军。 国公还是有些不放心。 这个孙将军虽则资历合适，可是却是个心术不正之人，有了沈以微来试探他口风的事情，国公几乎已经明白了他们的意图，只是到底在皇上面前，没有证据的事情，他不能乱说。 “皇上，西州的事情……” “这件事情，朕心中有数，你退下吧。”提到这件事情，皇上的脸色也严肃了起来，国公见到皇上这副表情，知道皇上自有决断，后面的话也不必再多说了，便退下了。 国公走到门口的时候，才发现温丞相已经在外面等着，更明白了皇上心中一定是有数的。 他远远看着，那个分明只有二十岁的丞相，穿着黑色官服，一点也不得沉重，只觉得异常飘逸洒脱，倒不像是个为官的。他站在外面，分明外头日头很大，可他却像是处在春季中一般，丝毫不为外面的炎热所影响，就是这个丞相，即便是只有二十岁的年纪，也能够让他们满朝文武信服，得到皇上的器重和信任。 在朝为官的这些人，一向不注意男人的外在，可在遇到温丞相的时候，便是个意外了。 因为他整个人美到了一种让人怀疑他并非凡人的地步。 如果说这西凉还有什么人能够比得上他的话，国公想，恐怕只有那个比他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国师了。 国公路过丞相的时候，对他点了点头，温丞相也回了一礼。 国公知道，这些日子温丞相对沈以柔格外关心，也知道沈以柔对他比其他人都信任，国公并不知道这是为何，可是因为这个，和丞相也能够熟悉了一点。 不得不说，国公并不是没有私心的，若是温丞相当真对沈以柔有意思，国公心中是十分的愿意。 毕竟，之前的亲事被取消了，沈以柔现在又变成了那样，国公心中说不担心是假的。只是，凭借着皇上对丞相的看重，要让他给两人赐婚，恐怕是不容易，这也是国公方才在皇上面前提及沈以柔的原因。 至少，要让皇上知道，沈以柔并没有多差，她现在不过是生病了罢了。 见到温丞相进来，皇上这才笑道：“说说吧，为何在朝堂上的时候故意那样说？” “皇上知臣。”温丞相温和一笑，低头，在皇上面前，原先的那些懒散样子是没有的。 “朕自然知你，所以才会在上朝的时候便听了你的话，可是你得要告诉朕，你有何看法，朕知道，方才上朝的那些话，全都是乱讲的。” “没错。”温丞相点头，眼中也没有半分惧意。 第227章 奇怪 “皇上知道，这没有凭据的事情，臣不敢在上朝的时候乱说的。”温玉眼睛一眯，十足的一副老狐狸的样子。 皇上也并不介意他这样，也笑笑道：“你这是仗着朕信任你，才敢这样胡作非为。”皇上虽然嘴上这样说，可是并不觉得温玉是胡作非为了的，他知道，温玉是在为西凉着想，即便是他选了一个看似并不正确的人。 “皇上惯是这样，分明皇上心中也清楚，那个孙将军和煜王私底下是有联系的。”温玉笑得懒洋洋的，好像极为了皇上的样子。 皇上也并没有否认：“可这不代表着，你就可以不跟朕说你的原因。” “此次去西州，并不算什么大事，可大臣当中，提议孙将军的不在少数，皇上也知道，这是有煜王授意。”温丞相眯着眼睛道，原本眼睛便狭长，这样一眯，便更显得慵懒，“可是皇上分明属意瑾王，这个满朝皆知，为何还会有这么多的煜王的支持者呢？” “温玉！”皇上沉着声音警告道。 “臣知错。”温玉正了正脸色，脸上没有歉意，像是已经习惯了和皇上这样。 “太后前些日子找过你？”皇上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换了一个话题问道。 “是。”温玉目光顿了顿，脸上表情不及方才自然。 可皇上并没有问那日两人说了什么，只道：“太后如今年纪也大了，你自小在她身边长大，若是无事了，也去看看她，知道了吗？” “臣知道。”温玉垂首道。 “你是不是还因为那件事情在怪罪太后？”皇上皱着眉头问道。 温玉小时候在太后身边长着，皇上自然与他交情也不浅，温玉自小便很成熟，与小孩的思想不一样，皇上那会儿和他相处也是将他当做自己一个年级较小的弟弟相处的。 “臣不敢。”温玉低头道，眼中满是诚恳。 “你知道，太后如今也是有些后悔的。”皇上眼中满是哀痛，那些事情，莫说是太后，便是如今的他，也是有些后悔的。 “臣明白，所以不敢责怪太后，臣只是恨自己。”温玉眼中没有悔恨，只有悲痛。 “逝者已矣。”皇上沉默了半晌，这才道，像是在安慰温玉，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 下午时候，宫中的太医前脚刚来，后脚温玉便来看清落了。 在见到温丞相居然出现在国公府的时候，张太医一脸的惊讶。没有想到，传说中私底下与各个大臣皆不结交，也从来性子桀骜的温丞相，居然还会关系国公府的大小姐。 再看到温玉温声哄着清落的时候，张太医更是震惊。 要知道，温丞相虽然姓温，可是性子却是一点儿也不温和。 “寒儿今日有没有听话？”温玉温声问道，生怕声音大了一点会吓到清落一般。 “有！”清落回答得清脆。 “不过……”清落目光犹豫着看向温玉。 “不过什么？”温玉问道。 “不过祖母要我过去陪她。”清落委屈巴巴道。 “清落不喜欢祖母吗？”温玉对国公府的情况并不是很了解，可是清落发病的那一日，他是在的，知道清落手上的水泡是给她的祖母泡茶的时候烫下的，心中对于清落这个祖母也生不出几分好感。 倘若清落说不喜欢的话，那么…… “喜……喜欢吧。”清落迟疑着颤颤巍巍道。 “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哪里来这副扭扭捏捏的样子？”温玉嗤笑道。 “祖母是我的祖母，我自然喜欢她，可是，祖母有一点点凶，我还有一点怕她。”清落低声解释道，楚楚可怜的眼神好像是为了向温玉表现她真的有些害怕一样。 温玉自小没有亲人，并不能立即清落的这种心情，对于他来说，太后就相当于是他的祖母，不过太后对他虽然严厉，可却十分关系，十分爱护，所以温玉并不会为了清落这个问题困扰，也不理解，她现在为何为难。 “寒儿若是不喜欢，那咱们便不去了。”温玉道。 “不行，那是寒儿的祖母，寒儿要去的。”清落虽然有些颤颤的，可小眼神里却透露着坚毅，看得温玉心中有一点波动。 他忽的凑近清落，清落只觉得他的眼睫毛都要挨上自己的了，她眨了眨眼睛，一脸的迷茫：“大哥哥，怎么了？” 温玉的唇角弯了弯，整个人笑得散漫又魅惑。声音酥酥麻麻的，一点一点听进清落的耳朵里，清落的脸都红了，他才慢悠悠道：“那寒儿喜不喜欢哥哥啊？” “当然喜欢了。”清落立即回答道。 语罢还认真地点了点头，像是为了确定自己的说法一般。 温玉站到了一旁，对张太医道：“太医来看看她的情况。” 张太医方才瞧着两人的互动，一直不敢动作，只在一旁观察着清落的举动言行，确认她的问题，实际上他根本就不敢再看，这样的事情，让他知道了，实在是有些为难。 他知道不该说的事情不说的道理，所以一直在努力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可是现在丞相却突然点了他的名。 “是。”张太医默默地走到了清落跟前。 温玉很顺手地便将一方丝帕落在了清落胳膊上，然后由张太医把脉。 他细细听了许久，眉头微微蹙起，这才稍稍淡忘了方才的事情，温玉注意到了张太医的神情，问道：“张太医，是有什么问题吗？” “是。”张太医抬头细细盯着清落的脸，看她的目光，“是有些问题。” 良久，他才转身，知道温玉关心清落的情况，正欲张口，便见温玉挥了挥手，示意他到外面去说。 两人出了门，张太医这才张口道：“思清郡主的脉象确实有些奇怪。”张太医百思不得其解，“她这样的貌相，我还从未见过。” “太医这话是何意思？”温玉脸色有些不好，知道张太医是太医院中在这方面最好的太医，他说的话必定有几分根据。 第228章 喜欢 张太医见温丞相着急，也不敢隐瞒，皆如实地说了：“小的来之前，已经听过国公说过思清郡主的情况了，可是小的瞧着，大小姐的身子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 “嗯？”温玉表情有些严肃，知道清落是一夜之间变成了现在的样子的，他不懂医术，并不知道这其中还有别的什么蹊跷。 “原听说，大小姐是之前脑袋受了刺激，将从前的事情尽忘，可现在看来，却并不是如此。”张太医一脸奇怪道。 “大小姐从前没有了记忆，从脉象来看，并不是头脑有什么地方受损了，反倒是一切正常。而大小姐此番变成了这般模样，也与之前莫名失忆有关。” “莫名？”温玉眉头不动声色地紧了紧，可张大夫却听出了他的质问之意。 “小的惭愧，并非莫名，实在是小的医术并不能辨别之前到底是为何失忆，小的只能够看出之前的失忆并非是摔伤了脑袋，可具体原因，小的并不知道。而这一次，思清郡主想必也是受了之前的影响，加之这才的药物影响，才变成了现在这样。” “奇怪的是，思清郡主如今的状况，比小的预测的要好了须许多。” “好？”温玉继续问道。 “不错，照着思清郡主的脉象来看，若是寻常情况下，她早已经疯症成魔，莫说是像现在这样孩童一般的心智，恐怕是连国公也不识得的，严重的话，现在已经头疼得一命呜呼了。” “可是思清郡主不同，她虽则从脉象上观，已经命入膏肓无可救药，可实际上却身体健康，现在不过是如同孩童心智一般，并不伤害到自己的身体，已经算是极轻的了。” 张太医的医术，温玉是相信的，他现在都说自己看不出来，那更不必说是国公的大夫了，想必还都以为清落是真的因为摔下悬崖留下了旧疾。 温玉思绪放远，想到了那一日在皇宫之中见到清落的场景，她那个时候便是一副头痛欲裂的样子，脸色发白，几乎没有力气站起来，可却在自己要走过的时候，抓住了自己的衣角。 这才有了他将她送回国公府的事情。 若是她当时没有拉住自己，他会不会停下来去帮她呢？ 温玉想了想自己以往的习惯，应该是不会的。 幸而她当时叫住自己，也幸而他当时真的停下了步子去看她。 “张太医，那还有没有办法救她？”温玉听着张太医的口气，便知道是没有办法了，却还是想要问一问。 虽然，在他心底觉得，如今这个可爱的清落更加与人亲近，可他也明白，那个恢复正常的清落，才是最真实最完整的清落。 果然见张太医摇了摇头：“不过小的可以像大人保证，一定不让大小姐的病情恶化。” “好。”温玉点头，“这件事情，简单禀报皇上便是。” 张太医听到温玉的话没有反应过来，目光一顿，随即便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在皇宫中当太医多年，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他还是明白的。 毕竟虽然现在沈大小姐被封了思清郡主，可到底不是真正的皇家人，皇上关心几句已经是极大的恩赐，可若是还要真的将这复杂的事情告诉皇上，未免又太过了。 张太医并不知道自己误解了温玉的意思，温玉也不在意他是否误解，目的能够达到便是了。 回到房间，张太医给清落开了个静心养神的方子，虽然知道对清落的病情并没有多大的作用，可这也是张太医唯一所能够做的事情了。 温玉也没有想到，这一次请太医过来，会给清落带来那么大的伤害。 张太医一走，温玉才发现了清落的不对劲之处，她双手抱着肩膀，就蹲在柜子前面，背靠着柜子，浑身发抖脸色也发白。 就像是她第一次发病的那样。 温玉想要靠近她，却和上次那些其他人一样，被阻拦住了。 这一次，连他也不能靠近她。 清落抬起头来，目光极其冷漠。比她得了疯症之前，还要冷漠，好像完全不认识他一般，她眼中血红，像是哭过一样，可实际上，她眼中一点泪水也没有。 只是看着温玉的目光都带了点恨意。 温玉想要安慰她，却被清落一把将手打下：“你们都觉得我病了是吗？”清落声嘶力竭，莫说是这些从前认识她的人，便是随便一个人看见了，也会觉得她是个疯子。 她眼中的那种癫狂，是即便在上次温玉也没有看到的。 这一次的发病，好像比之前更加严重了。 自打清落染上这个疯症一来，除过那一天，之后一直偶读很乖巧，几乎让人忘记了，她已经疯了，只觉得她是一个孩子。即便是上一次发病的时候，清落对温玉也还是很温柔的。 可现在却不同。 “你们都觉得我有病！”清落猛地站了起来，完全没有了方才抱腿坐在地上的怯懦样子，整个人都呈现一种疯狂状态。 “你觉得我有病！” “没有，没有，我们从来都不会当寒儿有病的。”温玉温声道。 可他的话这一次并没有安慰到清落，清落反倒是更加激动了。 她站起身来，将桌上的茶杯茶壶全摔在了地上，桌子被推到，椅子也是。 温玉唯恐清落伤到了自己，忙向清落身后的香凡示意，却不想，一向提防自己的香凡，却在这个时候给自己示意了另外一个意思。 温玉也不迟疑，毕竟现在清落已经这个样子了。 温玉温和出声安抚道：“寒儿怎么会有病呢？” “寒儿是哥哥最关心的人了。”温玉接着道。 清落听到他这句话的时候，动作顿了一顿，将原本要扔下来的首饰盒放了下来。 温玉见自己说的话有效果，便继续道：“寒儿还记得哥哥上次问寒儿喜不喜欢哥哥吗？” 清落转头看向他，似乎是想要他给一个答案一般。 “哥哥喜欢寒儿。” 这句话说出去以后，不只是清落愣住了，就连香凡也愣住了，同时被震惊到的，还有门口的寄兰。 第229章 发病 “真的吗？”清落一脸天真，眼神中还带着倔强看向了温玉，她手下的动作已经微微放下了，眼中还是红色，不过较方才还能好一些。 因为清落现在的情况，所以两个丫鬟现在都没有去注意温玉话中的暧昧。 毕竟，清落现在还在疯魔当中。 不等温玉回答，清落便转头冷着脸道：“可是你还是找来了大夫，那个太医，分明就是你怀疑寒儿，怀疑寒儿有病！”她登时又恢复了方才的冷漠，眼中满是决绝。 “当然不是了。”温玉笑着道，目光温和。 清落不自觉的便受到了他的感染，心绪也平静了不少。 可随即，又想到，温玉方才分明避着自己跟那个太医说话了，他们避着她，怀疑她有病，怀疑她疯了。 所有人都以为她疯了，只有大哥哥将她当做正常人一样对待，没有想到他竟然也是这样。 清落目光越来越愤怒，手下方才停下来的动作也重新继续，噼里啪啦，房间中的东西碎了个稀巴烂，包括那些宝贵的首饰妆奁。一件一件的散落出来，有的被摔碎，寄兰想要走到清落身边来，被香凡以眼神逼退了。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清落将一件又一件的玉饰摔碎，其中包括颜鹤赠给清落的那一条坠子，不过这坠子并没有虽，不过是掉落在了地上，和颜鹤送给清落的其他东西一起。 温玉看到那跳坠子的时候，目光顿了顿，因为这个动作，清落的手腕也被划伤鲜血涔涔往外滴。 温玉猛然上前，将清落抱住，将她的两只手隔开，避免她再乱摔东西伤了自己。清落还想要挣扎，可是她的力气根本敌不过武力高强的温玉，挣脱不得，手上的力道就慢慢放松了。 温玉在清落的耳边低声道：“哥哥永远不会怀疑寒儿的，寒儿相信吗？”温玉目光深情地看着清落，声音沙哑而低沉，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执拗。清落侧着脸，温玉是对着清落的耳畔说的，所以她看不到温玉此时的表情。 可这不代表着香凡和寄兰看不到，香凡在看到他这种目光的时候，整个人都紧张了。 温玉那种原本以为是脱俗的性子，这两日在清落这里消失殆尽，完全变成了一个温柔哥哥。 清落听到了他的话，目光顿了顿，像是在犹豫着什么，随即抬起头来，眼睛中的血红慢慢消散，一点一点变成正常的颜色：“寒儿相信哥哥。” 温玉这个时候目光又一点一点懒散起来，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哥哥也会一直喜欢寒儿的，寒儿相信吗？” 清落下意识的便跟着点了点头。 香凡在后面，手徒然一松，明白了什么一般，看着温玉的目光也变了。 她逐渐恢复正常，眼神也慢慢变得迷茫，等到清落完全恢复的时候，她已经不知道方才的自己到底怎么了。 “大哥哥，方才寒儿怎么了？”清落问道，好像觉得自己头很疼，手也很疼。 再一看眼前，屋子早已经乱成了一团糟，清落有些惊恐地看向温玉。 然后道：“大哥哥生气了？”话语中带着几分试探，可是已经完全恢复了平日里的语调。 旁边站着的丫鬟也放下了心来，虽然想到方才温玉和清落说的话，再一想清落如今对温玉这样依靠，两人顿时生了一种无力感，只想着，等到小姐恢复了便好了。 “大哥哥不会对寒儿生气的。”温玉好脾气道，脸上尽是温柔。 “大哥哥生气也不能摔这些东西啊！”清落撅着嘴抱怨道，丝毫没有将温玉的回答听进耳朵里面，“这些都是父亲给的，母亲给的，都是好东西呢。”清落委屈巴巴的看着地上已经碎了的首饰。 目光停在了那片竹叶上，只觉得有些熟悉，又好像想不起来，然后…… 然后便见温玉用很快的速度将地上的那坠子捡了起来，顺便挡住了清落的视线。 “是是是，大哥哥今后一定不会乱发脾气的，也不会乱摔这些东西的。”温玉温和道，完全没有一点反驳的意思。 香凡和寄兰看着倒打一耙的自己家小姐，又看看一脸纵容宠溺的温丞相，她们还能怎么办，她们还是出去吧。 可是有人并不让她们如愿。 “麻烦香凡姑娘、寄兰姑娘了，将地上这些垃圾都收拾了吧，不要在这里碍眼了。”温玉带着笑道。 可寄兰一点儿也不觉得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温柔，而且香凡可以确定，他在说到“垃圾”的时候，目光是落在颜鹤送的那些东西上的。 “寒儿说好也不好？”温玉说完，这才转过头来，看向清落，询问她的意见。 清落哪里想到那么多，只觉得这些东西都摔坏了，即便是心中可惜，也没有办法，点了点头，算是应了。 两人将地面收拾的时候，还听到温玉用他那带有磁性的声音慢悠悠地说道：“都收拾干净了，别落下了什么。” …… 这个时候，老夫人那边的婆子却突然过来了。 香凡两人还未将地上收拾干净，就已经被婆子看了个完。她皱着眉头，也没有生气，只是疑惑着道：“这是怎么了，怎么弄得这样乱？” 香凡和寄兰对视一眼，香凡道：“小姐一时不高兴，奴婢马上就时候了。” 其实话一问出来的时候，婆子心中已经想明白了，她倒是没有对清落有什么嫌弃，只觉得这个孩子实在可怜，往日里也都很乖巧，现在这偶尔发了病，想必自己也难受。 在看到清落那可怜巴巴的小眼神以后，便更觉得她委屈了。 温玉：“……” 婆子也毫无意外地看到了温玉，没有想到清落这里会有一个男子，还是这样一个貌似神人的男子，婆子这个时候表情才有点奇怪了，问道：“大人是……”她看出了温玉并非普通人，所以直接便称了大人。 “温玉。”温玉简单解释道，“不知道婆子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第230章 玉佩 听到温玉的名字，婆子先是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很快行礼道：“拜见大人。” 她一直跟在老夫人身边，即便是当年老夫人离府，也一直跟在老夫人身边，虽然没有见过丞相，可也听过丞相的名字，更是知道丞相的传闻。 百闻不如一见，在这个时候竟被印证了透透的。 婆子只觉得那些人说的一点也不如眼前这个人。 看着温和带笑，实则冷漠疏离，好像仙姿缥缈，可实则又是个在朝为官的丞相。 “婆子不必多礼。”温玉并没有在意这些细节，只知道这个婆子他之前并未见过，想来并不是国公那边的人，看着做派，也并非府中少爷小姐身边的人。 婆子此番前来，到底是有自己的任务在的，所以并没有被别的事情多影响，于是道：“老夫人原先说让大小姐每日去她那里，跟着学学书法、参悟佛理，大小姐近日一直没有去，所以老夫人遣老奴过来问一问大小姐。” 温玉闻言皱眉：“老夫人？” 他对知道老夫人是害得清落手上烫出了水泡的人，所以对老夫人并没有几分好感。 这个时候听到是老夫人想要清落过去，下意识的便要阻拦。 谁知道他还没有开口说话，便听到清落先道：“我一会儿就去。” 温玉转眼看了一眼清落，有些不愿意，便听到清落对婆子道：“婆子放心，我会乖乖过去的。” 婆子：…… 怎么莫名有一种负罪感。 其实她也不愿这样的，毕竟她也明白，老夫人对大小姐如今又偏见，所以并不待见大小姐，甚至可以说是，厌恶大小姐。 大小姐如今这副样子，不是更容易被人拿捏，去了老夫人若是要责罚大小姐，那不是随口的事情，老夫人这人虽然信佛，性子却并不软和，只从她因为生老爷的气，这么多年都没有回过府就知道了。所以即便是一直跟在老夫人身边的婆子，也是劝不住她的。 “大小姐若是今日去不得的话，老奴去回禀老夫人也是可以的。”婆子到底于心不忍。 “不必了，我会听祖母的话的。”清落一脸乖巧的样子。 看得几人心中更是觉得心疼。 然后，便听到温玉对婆子道：“今日皇上派了太医给思清郡主诊脉，思清郡主这才去迟了，婆子可记得？” “老奴记得。”婆子无声看了一眼清落，又瞥了一眼温玉。 她也是想要帮清落的。 毕竟婆子心中明白，她是无辜的，还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现在更是变成了这样，像个孩童一般，更惹得人不忍。 温玉并没有阻止清落去看老夫人，因为他并没有，或者说从来没有，将清落当成孩子看待，即便是如今她病了，她有她的想法，只要不伤害到她自己，温玉不会阻拦她。 若是她要伤害她…… 那他就挡在她的前面。 “好。”婆子只是来传个话，说完了便离开了。 婆子走了以后，清落才看向温玉，一脸的疑惑：“大哥哥你拿走寒儿的坠子做什么？”清落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丝毫不记得方才的不高兴的事情了。 温玉闻言，微微抬了抬眼皮，说话不带一点劲儿一般：“这个吗？”他将那个坠子提了起来。 那个坠子晶莹半透，里面是一朵梅花，别人看着或许觉得那是一朵红梅，可他却看出了那里面的红颜色不对劲，过过刀尖上舔血的日子，对这种颜色，这种味道太过熟悉。 即便是坠子里面带着一种异香。 可他还是能够闻到那股味道。 随着他提起坠子的动作，坠子发出轻微的乐声，好听而细微，可房间中安静，两人都听到了。 温玉倒是没有什么，听到声音只是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可清落则是整个人都愣了。 她总觉得，那乐声渺渺，好像藏着什么过往，有什么东西是她忘记了的。 那片竹林，那一袭白衣，那个谪仙一般的人。 她觉得自己心口有些痛，更疼的是头，温玉察觉出了清落的不对劲，快速收手，将那坠子握进手中，慢悠悠道：“这害人的东西，大哥哥帮你收了，以后不必再要了。” “嗯？”清落闻言一愣。 大哥哥为何会突然将自己的东西拿走了。 虽然不知道那个东西对自己意义几何，可她记得，那是那个白衣男子送给自己的，一个和温玉一样神仙一般的白衣男子。 不，他们不像，清落自顾摇头。 “怎么，不愿意给大哥哥吗？”温玉突然温和地笑了，清落见过很多次他笑，可现在却觉得有些冷。 清落心中有些不高兴，原先那个对自己那么温和的大哥哥，也这么容易就生了气，还是因为他想要抢自己的东西。 谁知道温玉并没有生气，反倒是懒洋洋地笑了一声，带着几分调侃：“方才寒儿还说信任大哥哥，现在却连个玉佩都不舍得给了吗？” “不是。”清落只知道自己不想要这个一直以来对自己很好的大哥哥生气，于是果断否认。 “那好。”温玉也不客气，直接将方才那个坠子放进了自己的袖中。 随即又从自己的腰间取下来一枚玉佩，温声笑道：“作为补偿，这个送给寒儿好不好？” 清落看到那枚通身玉白的玉佩的时候，一愣，上面有一些她看不懂的文字和图案，她只觉得好看。犹豫地看了温玉一眼，然后点头，便听见温玉道：“这个东西送给寒儿了，就是寒儿的了，寒儿可以随意处置它。” 清落迷茫地看着温玉，不知道他为何突然跟自己说这些。 “即便是……即便是有一日，寒儿不想要它了，就像这个坠子一样，寒儿也有决定的权力，知道了吗？”温玉含笑道。 清落只觉得他语调温柔，声音好听，根本没有多想，便收下了。 将那枚玉佩放在手中，玉佩触手冰凉，随即生温，是个好看的玩意儿，她将所有的想法都表现在脸上，所以这会儿笑得高兴。 温玉看着她笑，也在一旁跟着笑得温和。 第231章 抄经 可能是知道清落一会儿便要去老夫人那里，温玉今日并没有和清落多说几句，便告诉她早点去老夫人那里。 清落也没有迟疑，她带着香凡一同过去。 临走前，才看向温玉，问道：“大哥哥，你还不回去吗？” 按照以往的习惯，温玉这会儿应该早离开了，可他知道清落要去老夫人那里，却仍然没有要走的迹象。 “大哥哥现在不走。”温玉解释道，“大哥哥等到寒儿回来以后再走。” “好。”清落很爽快的应道，并不想他这样说的原因是什么。 香凡看了温玉一眼，只以为他是担心清落去了老夫人那里受委屈，并不多想他还有什么别的原因，只吩咐寄兰在旁伺候。 毕竟是丞相，还是个照顾了清落这么久的丞相，除了他偶尔对清落说出的那些话意外，香凡还是感激他的。 清落到了老夫人那里的时候，并没有受到阻拦，很通畅地便进去了。 进门的时候，香凡注意到老夫人院落的匾额是“静禅居”三字，倒当真是像个一心向佛之人。 “来了？”老夫人见到清落进来的时候，眼睛也不抬，可已经比从前好了太多了。 最起码没有直接叫清落跪下，或许是因为婆子说了太医过来的事情，所以老夫人并没有问清落为何来迟，也没有怪她来迟了。 “祖母好。”清落脆生生道，应是将想要脱口而出的“老奶奶”三个字忍住了。 之前寄兰跟她说过，这样叫是不对的，应该称呼她为祖母，祖母严厉，清落不敢出错。所以在她面前事事都很小心。 “嗯。”老夫人应了一声，随即道，“跟我过来吧。” 她睨了清落一眼，看着倒是很乖巧的样子，又想到了之前第一次见到清落发疯的时候，她那会儿正癫狂，将房间里弄得一团乱，她也看不太清楚，只记得她当时躲在角落，整个人瑟瑟发抖，好像别人欺负了她一般。 别人倒真的欺负了她，是她，让她手上起了水泡的。 再想起这么多年第一次见清落的时候，是在寺庙的那一次，她出落的落落大方，虽然尽量在遮挡自己的光芒，降低存在感，可老夫人仍是一眼注意到她，不仅仅是因为她那酷似席氏的面容，还有她那出众脱俗的气质，都让老夫人不能忽略她。 老夫人当时便明白了，这些年在国公府里面的委屈，并没有蹉跎沈以柔，反而是将她打磨得更加晶莹剔透了。 可是再看看眼前的清落，虽然还是和从前一般模样，可是她却能够看得出，和从前完全不同了。 不单单是像个孩子一般，她很多下意识的行为，都与常人不同，像是痴傻了一样。 老夫人并不知道清落的病情，她就是痴傻了。 两人来到老夫人院子里面的另一间房间，这一间房与别处不同，像是单独建在这里的，与整个院落的风格不想符合，显得突兀，却又诡异的和谐。 清落想起了在寺庙中老夫人住的地方，也是远离所有人单独的一间房子，并不是为了凸显自己身份，不然她会建一间更好的房子，可是她没有，像是有什么癖好一般。 将自己的院子也建造成了这样。 等到推开门去的时候，她才知道，这里不仅仅外面看着和别处不同，就连里面也完全不同。 房间里面的画作并非是山水或是水墨，而是飞天图，大小占了了整面墙，将整个房间的颜色都衬得不一样些。 迎面看到的那一面墙，上头画着的神女们顾盼生姿，动作婀娜，一看便知道并非一般人能够画出来的。 清落看得震撼，再看整个房间的布置，也觉得并非寻常，左手边是书桌，空处了一大片的地方，书案，放着一堆摆放整齐的白纸，房间里面就连挂饰也是和别处不同的。 老夫人不满意清落这愣在那里的样子，低斥道：“还不快过来，愣在那里做什么？” “是。”清落慌忙跟着老夫人走到了书桌面前。 “看到这本佛经了没有？”老夫人指着桌上一本翻开了一半的佛经道。 “嗯。” “今日就抄它吧，今日你来晚了，便只将前第一部分抄完便是了。”老夫人坐在一旁，饮了一口茶道。 当不像是让清落过来静心的，更像是来惩罚她的。 “怎么？” “没有什么。”清落仰头问道，丝毫没有抱怨的意思，“祖母要我给祖母抄这个吗？”她眼中是一贯的天真。 “是。”老夫人冷声道，随即补充，“不过不是给我抄的，是给你自己抄的。用来静心，清心。” “哦。”清落似懂非懂地点头。 也不做多想，祖母要她抄，那么她抄便是了。 清落也不做多想，直接低下头来开始抄经，她一副茫然的样子，看着那佛经上面细小的字，一笔一划开始抄写，老夫人瞥过来一眼，目光中带着惊讶。 她没有想到即便是现在的清落，还记得如何书字，竟然还能够写得这般端庄秀丽，如果说字如其人的话，清落便太不像了。她的字瞧着，像是仙风道骨的老人，不像是个年轻的姑娘，更不像是个有着孩童心智的姑娘。 老夫人只看了那一眼，便去了别处，并没有盯着清落看，可是她布置下来了任务，清落也偷不了懒，只能嘟着嘴一直抄写。 香凡在一旁看着清落抄写的笔迹，她认得清落的字迹，并不是这种，她也知道，清落会各种字迹，即便是现在，她也挑选了一种老夫人最喜欢的。 老夫人虽然面上不说，可是她眼中的惊讶，香凡是能够看到的。 清落的书法是西凉书法大家教的，怎么可能差，因为自小勤奋，模仿字迹这种事情，清落也早便学会了。 而她现在用的这一种，便是她从前所最不屑的那一种字迹。 也是清落的第二个书法师父的笔迹，倒不是她对这样的字迹有什么偏见，那个时候她只是觉得，这种自己太过清心寡欲，并不适合自己这种深宫之人。 第232章 喝药 这第一卷抄了一部分，清落到了晚上也没有抄完，是以她回到自己院子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香凡没有想到，温玉竟然还在。 清落也是一脸惊讶，原本抄了这么长时间的经文，已经有些乏了，现在看到温玉，整个人又变得欢快了起来：“大哥哥，你还在啊！”脸上有惊讶，可是惊喜更多。 就好像，能够在这里看到他，她就很开心了。 “嗯，大哥哥在等寒儿回来。”夜里风冷，可到底是夏夜，清落的头发有一些散乱，温玉说的话是温柔，可听得清落与她身后的香凡心头皆是一颤，他此时的表情即便是清落，也察觉到了他的不高兴，她小心地忍受着细碎的头发拂到脸上带来的痒意。 清落微微低头，试探地看了一眼温玉，不见他表情有何好感，可头发拂到脸上又实在难受。 就在她忍不住要出手将头发拨到后面的时候，温玉的手突然伸了过来，他直接分明的手指一点点接近清落，然后帮她将发丝拂好，失笑道：“寒儿怎么连这点小事儿都要大哥哥帮忙？” 温玉的声音恢复了一点往日的温度，清落也稍稍放下心来，再看温玉，便见到他眉眼含笑看着自己，笑得一脸宠溺。 随即反应了过来，温玉方才的话是何意思。 他这是在说自己故意将那一撮头发留在那里，不理会，只等着温玉帮她整理，想到了这里，清落的脸蛋一红，看向温玉的目光都变得不好意思起来。 她还以为大哥哥是正人君子，哪里想到他竟然会和自己开这等子玩笑。 清落低头很久，想要抬头看一眼温玉这会儿到底有没有为自己乱讲的话脸红的时候，却发现温玉已经坐回到了房间里的凳子上面。 好整以暇看向清落，哪里还有清落想到的害羞或是后悔的表情，清落第一次发现，原来大哥哥是个没脸没皮的。 温玉并不知道自己在清落的心中从神仙哥哥变成了没脸没皮的，依旧笑得灿烂：“嗯？”他还继续挑逗这清落。 清落不欲理会他这个话题，问道：“大哥哥你不生气了？” “大哥哥为何要生气？”温玉反问道。 温玉忘记了即便是现在的清落也仍然是个呛死人不偿命的性子，她天真道：“寒儿也想要知道，大哥哥为何生气？” 温玉：“……” “寒儿为何回来得这样晚？”温玉沉着声音问道，若只是平日里正常的抄经，怎么可能将人拖到现在才回来，早已经是上床歇息的时间了。 “寒儿去给祖母抄经书了呀。”清落回答得一脸理所当然，甚至还很奇怪温玉竟然会这样问。 “寒儿累吗？”温玉继续问道。 “累呀。”又是那种表情。 温玉的智商在清落心中一点点降低。 “若是寒儿不想去，觉得累了，都可以告诉大哥哥，大哥哥一定不会让寒儿受苦的，知道了吗？”他的目光不同于以往，漆黑而灼热。 看得清落心中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她不知道不过是正常的对话，为何会变成这样，大哥哥的表情好奇怪，她好像胸口扑通扑通的跳，有一点慌张的感觉。 最终胡乱点头，应道：“寒儿知道了。” “寒儿今日忙了一日想必是累了，这是丫鬟方才熬的药，寒儿喝了以后可以睡一个好觉了。”温玉道，那碗药已经是端过来的第三次了，寄兰也没有想到清落会去老夫人那里那么久。 清落闻言立即警惕地看向温玉。 她正常的时候，一脸天真，像个孩童一般。可是一旦受到刺激，便立即不一样了，就像现在，整个人就像一只炸了毛的鸡，目光死死盯着温玉，带着一种诡异的审视。 在这种时候，温玉居然觉得，清落身上从前的那个样子回来了一点。 不过，他也明白，这是不正常的。 温玉像是没有注意到清落的目光一般，自顾走到了桌前，端起一弯药，药汁黑糊糊的，清落看着便不喜，可温玉眉毛也不眨将那碗药通通喝下了。 清落愣了一下，竟然忘记了方才自己的怀疑，只呆呆道：“苦吗？” 那碗药她看着便觉得苦，像温玉那样眼睛也不眨的一口喝下去更是不可能。 清落傻傻地看着那碗见了底的药碗，皱着眉头看向温玉，眼中还带着点崇拜。 温玉心中疑惑，就这样就能让她露出这样的表情，是不是有点太好骗了？ 但是他还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依旧忽略清落的表情，慢悠悠道：“方才等寒儿回来的时候，大哥哥也有些累了，所以这一碗药是给大哥哥的，寒儿不要跟大哥哥抢啊。”尾调轻松而慵懒，看不出因为喝药痛苦的表情，也看不出他方才注意到了清落的表情。 香凡这个时候明白了温玉留下来的目的，清落今天白天那样抗拒太医给她医治，好在有温玉在一旁才不至于让清落一直发病下去。 清落方才看到那碗药的表情让香凡心中一凛，生怕她又像中午那样闹了起来。 想到这里，香凡看着温玉的目光就多了一点不同的颜色。 “寒儿也喝了吧？”温玉淡淡道，没有说这药对清落有多么重要，也没有说清落必须得喝。 就好像，这只是一句寻常问候的话。 “大哥哥都喝了，寒儿自然得喝。”清落不过犹豫片刻，便下了决定，目光认真地看着那碗药，又看了一眼温玉。 像是要做什么重大的决定一般。 就连香凡也以为清落要妥协了，然后便听到清落道：“可是大哥哥不能看着寒儿，寒儿喝药的样子太丑。” “大哥哥喝药的样子不丑？”温玉随口问道。 清落一本正经摇头：“大哥哥是猫仙，自然不丑。” 温玉：“……” 记性不好，这句话倒是记得很牢。 温玉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一片漆黑，他也是时候该回去了。他慢腾腾起身，就在清落以为他要离开的时候，他动作又停了下来：“寒儿若是趁着大哥哥离开了不喝怎么办？” 第231章 清落像是没有意识到他会突然转身一般，原本天真的目光一时间变得有些茫然，是怔愣了一刻，随即反应了过来，道：“大哥哥不相信寒儿吗？”她歪着头，像是平日玩笑话一般，目光还是那样的单纯。 温玉原本已经要转过来的身子停了停，脸上挂着的是一贯对清落温和的笑脸，道：“当然不会了，大哥哥走了，让香凡监督寒儿好不好？” “好！”清落脆生生应道。 漆黑的眼瞳当中满是对这个世界的无知与无畏，看着这双眼睛，谁能够想到，她曾经是位高权重的长公主呢？ 温玉回去的步履走得并不轻松，想必是担心清落的缘故。 不过温玉的担心并没有错，因为在他离开以后，清落果然是没有喝下那碗药。 清落到底是清落，即便是变得痴傻了，也不会因此失去从前的智慧。 知道温玉关心自己，所以清落不会在他面前表现出对那碗药的嫌弃，更不会让香凡知道，她根本就不想喝那碗药，只有放松了他们的警惕心，她才能够有机会逃过那一碗药。 清落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她其实不怕苦的，也不怕被人的误解，知道温玉不会嫌弃她就行了。可她就是下意识的觉得自己不能喝下那碗药。 躺在床上，清落悄悄从被子中探出头来，小心翼翼地看着香凡，香凡无奈地笑了一下，道：“小姐今日累坏了，早些歇息吧。” 清落躺在床上乖巧地点头。 香凡这才转过身去，便听见清落在身后小声叫了一声：“香凡。” 香凡立即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清落，便见清落指头扣着被角，小声问道：“香凡，以前的事情我都记得。” 这话听得香凡浑身一震，猛地抬起头来，直直地看向清落。 可清落还是和平日里一样，目光天真单纯，哪里有半分香凡记忆当中的深沉清冷模样，她小声道：“可是大哥哥的事情我却怎么也记不起，我总觉得，我是见过他的。” 清落用细微的声音将话说完，香凡才知道，自己方才的猜想是错的，清落没有恢复正常，她不过是，关心则乱。方才竟然出现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过的慌张，她嘴角扯出一抹苦笑，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反应了。 “小姐为何觉得，见过丞相大人？”香凡问道。 她知道，清落和温玉并无交情，甚至可以说是从来没有见过。 可是温玉对清落未免太好，这让香凡觉得有些奇怪。 清落如今痴傻，很多事情不能够辨认，这些都得要她来替清落小心看着，不能让奸人得逞。 温玉给人的感觉和颜鹤太过相同了，香凡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才明显到两人的不同，可是清落呢？她对温玉这般亲近，是不是因为，颜鹤给她留下的那种熟悉感？ 这些都是香凡所不敢不能确定的。 “总觉得他像是我幼时的一个玩伴。”清落笑得眉眼乖巧。 香凡心中却涩了一涩，清落自小孤僻，小时候哪里有什么玩伴，看到她现在这样温柔的目光，香凡甚至不敢直接告诉她，只含糊了一声。 不过好在清落也没有在这件事情上多问，她好像只是突然想起来刚才的事情一般，问了这一句话之后，便转头去睡了。 香凡见她已经合上了眼睛，有再多的疑问也不敢多说，只觉清落是痴傻了，才会冒出来这些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记忆，并不当一回事。 香凡离开，原本已经闭了眼睛的清落，睁开了眼睛，漆黑而晶亮的目光落在手上的镯子上，纤嫩的手指一点一点抚摸着镯子的光泽，一派单纯的目光当中，看不出来在想着什么。 温玉回了自己府中，或者说，出了清落的视线，他就不再是那个温柔的大哥哥。 此时的他正懒懒地靠在椅背上，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猫儿，慵懒又有威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手中拿着那个在清落这里带回来的坠子，看了半晌后，忽的就笑了，没有声音，带着些嘲讽。 面前的人看着温玉的表情顿觉有些冷，虽然温玉表情一贯的冷淡慵懒，可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的流风却能够明白他每个表情的意思。 这些日子温玉回来虽然面上没有多大表现，可是心底是愉悦的，只有今天，虽然还是笑着，可目光中透露着冷意，看着人瘆得慌。 “大人……”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叫了出来。 目光却落在了温玉怀中的猫儿身上，那猫儿今日的目光格外凌厉，流风原本想着，自己今日应该也没有带什么特殊气味，也没有乱看什么，这猫儿怎么就发怒了呢？ 再看时，容喜身上的毛已经全部竖了起来，气势汹汹的样子。 流风这才看到那只放在猫儿身上的手，哪里还有平日里的半分温和，将猫儿抓得痛了起来。明白过来的温玉瞬间觉得自己委屈，分明是温玉将它抓疼了，猫儿却不敢向温玉发怒，只瞪着自己。 “喵~”温玉怀中的猫儿温顺地叫了一声，温玉这才意识过来一般，忙松开了手。 动作怎么说都有一点匆忙，与他平日里悠闲自在的贵公子形象不怎么相符，可温玉却淡定得不像话，好像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一般，淡定地坐着，猫儿自然不敢生气，委屈地喵了一声，便乖乖地窝在了温玉怀中。 流风看得有些疑惑，正欲出言相问的时候，便见温玉起手，一块什么物什向自己飞了过来。 几乎是下意识的接住，然后便愣在了原地。 这样宝贝的玉饰，若是摔碎了得多可惜。看温玉那随意的动作，他还以为是个什么劳什子破东西，不想竟是这么宝贝的东西，大人若是不想要，他拿回去卖点钱也是可以的。 不过这些流风也就只敢在心中想想，看着温玉这会儿的表情，他是一句闲话也不敢多说的。 “认出来了？”温玉浅笑着问道，慵懒而随意，尾调微微沙哑，好像平日里和猫儿的低语一般。 流风生生从里面听出了几分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