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任成为房东之后》 第1页 [gl百合] 《前任成为房东之后》作者:海哪咤【完结+番外】 简介: 治癒日常小,送给每一个曾有遗憾的你。【不喜日常文请勿入。】 你在身边的每一个日常,空气都充盈着甜蜜的幻想。 平平无奇小太阳x又高又冷小班花 内容标籤:近水楼台,,现代,互攻 搜索关键字:主角:朱煦,冯斯谣┃配角:李未,蒲雨(正文为朴雨)┃其它: 一句话简介:和前任意外同居后 立意:社畜也是可以拥有甜美爱情的 第1章 1 「朱小姐,这间房是小区少有的两室,近地铁,朝向好,精装修,装修完还没住过,所以一个月5000,押一付一,已经是房东那边给我的最低心理价位了。」 朱煦咬了咬牙。 她给自己的28岁生日礼物,就是彻底还清家里的债务,然后跳槽回h市。现在手里的积蓄还不到一万块,实在有些超出预算。 但看了一上午的房,这间是唯一一个,让她第一眼就相中的房子。 简约的装修风格、老旧的唱片机、和一整个书架的hazel。 那是她最钟爱的作家,她也曾有过一整柜的hazel,可惜前些年全都卖掉了。 朱煦放软声音,有些央求道:「能和房东那边说说,帮忙再便宜点吗?」 「如果预算有限,我可以给您推荐合租的单间。」中介姐姐的语气有点为难:「这位房东小姐姐,脾气比较古怪的,她说如果不诚心,她就不租了。」定价偏高不说,房客限制为单身女性,还得要求视频,合眼缘的才租,所以挂了两个月了,视频了两只手以上的房客,还是没租出去。 朱煦想了想:「可以让我和房东沟通一下么?」 中介说好,然后翻找通讯录,开始拉群。 「头像就是本人啊。」中介指着朱煦的微信问,「穿西装打领带,挺正式的。」 「嗯,工作原因,微信要用真名和公式照,」休息日穿着t恤短裤素颜出行的朱煦挠了挠眉毛,干笑了两声,「p得有点过了。」 中介好奇:「保险行业?」 朱煦:「……培训讲师。」 中介小姐露出一个我懂的,赚挺多啊的表情,「噢」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然后点选名为「朱煦」的好友,又点选了一个备註名为「君昊二期3-2802冯小姐」的好友,拉了个三人小群。 微信弹出提示框。 【「顺联房产丽华」邀请你、「过气猪场饲养员」进入群聊】 朱煦:? 这位房东的id挺别致啊。 头像是一只粉黑相间的宠物小香猪,撅起屁股面对镜头,有一只白净的手扯着它的尾巴,手指很修长,揪得也很用力,从照片上,感觉主人对这只小猪怨气颇深。 看样子还真是个养猪爱好者。 不管怎样,一向主动的朱煦,决定很诚恳地开门见山。 朱煦:冯小姐您好,我很中意您的房子,有意整套租下 朱煦:我单身,不带人过夜,不养宠物,有正当工作,作息规律,无不良嗜好,轻微洁癖,会善待您的房子 朱煦:头像是本人 p得妈都不认的美丽御姐照,朱煦为了赚点印象分把老脸豁出去了。 朱煦:而且我也喜欢hazel 朱煦:请问能便宜点吗? 中介提醒:「房东在英国,现在是半夜,不一定能看到。」 然后下一秒,头像是头小猪的人就秒回了消息。 过气猪场饲养员:可以。 过气猪场饲养员:你想要多少? 既然意外地爽快,朱煦也就不客气了。 深谙砍价之道,她壮着胆子开了个价。 朱煦:3800? 中介小姐倒吸一口凉气。 这一下就砍掉了1200,然后两人纠结一番,最后定在4400,皆大欢喜——这是朱小姐的幻想。 过气猪场饲养员:不行。 好吧,意料之中。 过气猪场饲养员:1000。 朱煦:??? 她怀疑自己看错了。 不是她眼睛有毛病,就是这位房东脑子有毛病。 中介觉得狮子大开口的房客和莫名其妙的房东可能都有毛病。 过气猪场饲养员:你一个人住? 朱煦:打算先整套租下来,再从同事里找合适的室友 过气猪场饲养员:不用找了 过气猪场饲养员:刚好我下个月回国,睡次卧 过气猪场饲养员:主卧租给你,月租金1000 过气猪场饲养员:你的作息和背景我很中意,此外我和你年纪相仿,同为女性,我理解你的难处,所以给你一些折扣 过气猪场饲养员:有问题吗? 中介发了个冷汗的表情。 顺联房产丽华:这个,冯小姐啊,我觉得还是有点问题…… 她这个中介费和租金挂钩,双边收10个点,这5000变1000,她可是亏大发了,200块的中介费还不够这两个月她电动车的电费呢。 私聊界面。 过气猪场饲养员:【向您转帐1000元】 过气猪场饲养员:还有问题? 中介:「……」 三人群聊。 -「顺联房产丽华」撤回了一条群消息- 第2页 顺联房产丽华:朱小姐,我觉得没问题了 顺联房产丽华:方便的话,现在就把电子合同签了吧 过气猪场饲养员:嗯 朱煦:哦…… 没问题吗? 好像没问题,好像又有哪里怪怪的。 过气猪场饲养员:等一下 过气猪场饲养员:为了确认你的身份,不是猥琐男在骗我 过气猪场饲养员:签合同的时候视频一下 现在租房还得视频了?朱煦觉得有点疑惑,但中介说这个房东就是这样的,她还是开了群视频,点开自己的iphone死亡前置摄像头,顿时和头像差了许多气色,一张属于28岁社畜女性的憔悴容颜就闪现在了屏幕上。 朱煦尬笑了两声。 「不好意思,有点照骗,但是我不是猥琐男!」 对面开的是后置,显示的是对方的桌面,欧洲风格的装修,关上的苹果电脑,和一盏昏黄的檯灯。 朱煦才想起现在那边是半夜。 深夜还在加班,看来无论是哪国的社畜,都挺不容易的。 对面沉默了半分钟的时间,才用很低沉的女声:「嗯。」 然后就把视频通话切断了。 好像足足看了她30秒,真的只是在确认她的性别而已。 朱煦莫名地觉得这个单音节,有点奇特的耳熟。 签电子合同的时候,她留意了对方的签名,鬼画符一般的英文名,她盯了半天,也没盯出个所以然来。 朱煦觉得自己也有毛病。 在这个国家姓冯的女的千千万,凡是碰到一个,难道她就要想起自己那段不堪回首的初恋一次么?和小班花室友的恋爱,结束已经快六年了,如果恋爱这种东西也有坟墓,坟头草怕是都三米高了。 还有啥好惦记的。 虽然中介小姐没有收她的100块中介费,这件事同样令朱煦很是疑惑,但是整整一下午的高密度工作,让她根本无暇去顾及这些无关紧要的情绪,所以直到晚上九点,连轴讲完三堂课后,朱煦才打开自己已经静音五个小时的手机,那里静静躺着四条未读记录,都是群聊。 -下午4:20- 过气猪场饲养员:@朱煦马上就是室友了 过气猪场饲养员:加你好友了,你有空通过一下 -下午6:30- 过气猪场饲养员:? 过气猪场饲养员:还没下班? 过气猪场饲养员:睡着了?变猪了? -下午8:00- 过气猪场饲养员:[猪头][猪头][猪头]*10 【过气猪场饲养员发起了群语音】 【过气猪场饲养员取消了群语音】 -下午9:00- 顺联房产丽华:……那个 顺联房产丽华:冯小姐啊,要不这群我先退了 过气猪场饲养员:不行 过气猪场饲养员:等我的房客加了我好友你再退。 朱煦在711吃着泡面加餐,笑了出声。 虽然素未谋面,这位即将成为室友的冯小姐,倒是也挺可爱的嘛。 第2章 2 晚上10:30,朱煦带着满身的疲惫和风雪回了家。 正值二月底倒春寒,个位数的低温,连围巾里都被唿出的热气濡湿了。 所幸这间屋子温暖地迎接了她,将种种风霜关在了门外。 客厅的灯光,以及空调,都是可以通过app远程操控的智能家居。灯开着,空调的制热功能开到28度,看样子已经开了好一会儿了。 就好像有人在屋子里等她。 朱煦顿时觉得浑身的疲惫少了大半。 她戳开微信。 -下午6:30- 过气猪场饲养员:下班了吗? -下午10:00- 朱煦:下班了 想了想,她当下又发了一句。 -下午10:30- 朱煦:谢谢你 朱煦:远程帮我开了暖气和灯 朱煦:我先去洗了 朱煦:回来给你视频 算了下,英国现在是下午两点半,对方没有回应,大约正在忙碌。 朱煦带上衣物起身去浴室,于是今日份的聊天便在此定格。 和之前的十天一样,每天的对话不过寥寥数语,停留在「上班了」「下班了」「到家了」这种打卡式了无意义的对话。 向她报备每天的行踪,这是冯小姐的要求。 「你一个独居年轻女性,住在我的房子里,作为房东,我必须要确认你的安全才行。」 朱煦想了想,觉得不无道理。 可是这个报备行踪,为什么后来会附加上每天视频一次的要求,就令她很是不解了。 对此,冯小姐依旧振振有词。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会把我的房子弄得很乱啊。所以每天要视频一次,让我亲眼看看,确认一下。」 朱煦想了想,觉得好像没什么道理。 但是冯小姐这个人,好像一直不怎么讲道理。 刚加上微信的第二天,朱煦想着要给这位未来的室友兼房东多一些关爱,便在天气app里添加了「伦敦」,当天正值寒潮降临,朱煦就多关心了几句。 朱煦:冯小姐,我看到天气预报说你那边会有10度以上的降温 朱煦:出门注意保暖,围个围巾 朱煦:喝热水,别学本地人喝冷的 朱煦:一个人在国外,好好照顾自己 第3页 那边先是秒回。 过气猪场饲养员:嗯,谢谢 过气猪场饲养员:放心吧,我挺会照顾人的 隔了老半天又来了句没头没尾的。 过气猪场饲养员:你对每个人都这么关心吗? 又隔了老半天,气好像更沖了。 过气猪场饲养员:批发的关心太廉价了,我宁愿不要 最后来了句。 过气猪场饲养员:今天不想和你说话了 下完班看到这些的朱煦:…… 哈? 这到底是怎样曲折的一个心路歷程啊? 所以说冯小姐这个人是真的很奇怪对吧? 所以这样奇怪的人提出要视频的奇怪请求,朱煦是一点也不觉得奇怪了。 而且谁让她是房东呢?还给了她那么多优惠。 朱煦已经把对面想像为一个比自己小,独身在海外打拼(但家境并不贫寒)的留学生,因孤独寂寞冷而向国内的大姐姐寻求温暖,她本来就是个好脾气的人,于是没有太多纠结地就答应了。 逐渐演变成晚上睡前的固定环节,向来不爱视频电话的朱煦,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洗完澡她做了个面膜,拿起手机看到已经有几条微信进来了。 -晚上11:00- 过气猪场饲养员:不客气 过气猪场饲养员:关爱室友,应该的 -一分钟前- 过气猪场饲养员:我掐指一算,你应该已经洗好5分钟了 过气猪场饲养员:还没有出现 过气猪场饲养员:是不是做了个面膜 朱煦敷着面膜,只能憋笑。 朱煦:冯小姐猜得真准 那边的视频邀请立刻就过来了。 朱煦把视频聊天的窗口点小,以便能看清冯小姐给她发的消息。 ——这就是冯小姐另一个古怪的地方了,和她的视频不仅不开前置,每次都对着空气,连声音也不出,明明开着语音,还非得和她打字聊天。 却要求朱煦露正脸,出声。 第一次视频面对着一团寂静的白色棉被,朱煦都给气笑了:「冯小姐,你不觉得这样太不公平了吗?」 那边悠悠打出四个字。 过气猪场饲养员:我是房东。 朱煦:…… 行吧,您是房东,您说了算。 冯小姐又软软地发了几句。 过气猪场饲养员:多说几句 过气猪场饲养员:你的声音很好听,很温柔 过气猪场饲养员:我喜欢听你说话 朱煦什么脾气都没了。 今天,视频的对面终于不是一成不变的书桌,或是白色的棉被了。 朱煦看到了一双笔直笔直的大长腿。 对方似乎是横着靠坐在沙发上,刚刚处理完正事,此时正在放松。 长腿包裹在深蓝色的紧身牛仔裤里,裤脚随意地挽起一些,露出细细的脚脖子。同样纤细的大腿上放着那台灰色的苹果笔记本,笔记本上插着beats的耳机,放着一首名叫《overflowing》的歌——朱煦一眼就认出来,那是wav乐队的新歌。 她前几天刚加进歌单。 看清wav乐队的名字之后,朱煦的思绪飘回了很久之前。 有一个高高瘦瘦的白净女孩,也很喜欢这支乐队。 朱煦觉得冯小姐应该很高。 朱煦觉得冯小姐应该很漂亮。 朱煦觉得冯小姐应该喜欢这支乐队。 朱煦还觉得冯小姐应该…… 打住。 哪来的那么多「应该」? 过气猪场饲养员:最近做面膜的次数有点频繁啊 朱煦:「是啊,最近工作太操劳了,再不补补看起来就要超过30岁了。」 过气猪场饲养员:哪有 过气猪场饲养员:你那是瘦的,颧骨都能看见了 过气猪场饲养员:多吃点,听到没? 过气猪场饲养员:等我过十天过去让你看看我的厨艺 朱煦笑:「好啊。」 她刚才起了些波澜的心,好似平静了些。 因为冯斯谣不会做饭。 冯斯谣说,她不爱做饭,以后也不想做,她比起做饭甚至更喜欢洗碗。 冯斯谣说,两个人都不会做饭也没关系,以后她有钱了买了豪宅,请个新东方毕业的高级大厨。 冯斯谣说…… 打住。 冯斯谣是谁? 好像看出朱煦的笑容有点失落,冯小姐问了句。 过气猪场饲养员:今天不开心吗? 朱煦不想装了,笑容垮下来:「有点。」 过气猪场饲养员:就知道 过气猪场饲养员:峰会结束了,我今天终于回住处了 过气猪场饲养员:给你介绍个新朋友 冯小姐吹了声口哨,于是画面左下角,立刻冒出来一只活蹦乱跳的粉色生物。 朱煦:「哇!」 冯小姐把它抱到自己胳膊上,让镜头对准这只小猪。 小猪的鼻孔湿湿的,睁着懵懂的一双眼,冲着朱煦拱啊拱。 过气猪场饲养员:我头像,三个月大的小香猪 过气猪场饲养员:她可爱不? 朱煦:「好可爱!」 朱煦:「她叫什么呀?」 过气猪场饲养员:她叫臭臭 朱煦:「?」 过气猪场饲养员:我有时叫她小臭猪,小坏猪 第4页 朱煦:「???」 不好意思,她莫名觉得有被冒犯到呢。 过气猪场饲养员:谁让她总是不听我的话 过气猪场饲养员:动不动就要丢下我一个人离家出走 朱煦:「……这么调皮的啊。」 朱煦又开始担心起来:「可是宠物小猪离家出走,岂不是很危险吶?它都没有自保能力的。」 过气猪场饲养员:嗯 过气猪场饲养员:我以前就弄丢过一只,我很爱她,可是她不见了 过气猪场饲养员:我以为找不回来了,特别特别伤心 过气猪场饲养员:还有一只在这边搬家的时候带不走,就送人了 过气猪场饲养员:这是第三只 冯小姐修长白皙的手指一直在rua着小猪,朱煦压根没仔细看冯小姐发的文字,她眼睛无法从小猪身上挪开,忍不住给它说好话: 「她还挺聪明的,能听懂口哨指令呢。」 过气猪场饲养员:猪其实很聪明的,智力相当于3岁的人类 过气猪场饲养员:比有些人都要聪明多了 过气猪场饲养员:你说对吧 朱煦:「……」 朱煦面无表情:「你再内涵我,我就挂了。」 对面的镜头靠着冯小姐的胸口,此时一阵晃动。 冯小姐憋笑应该憋得挺辛苦的。 镜头又一晃。 这次,朱煦看清了冯小姐无名指上戴着的戒指。 她轻轻「啊」了一声:「冯小姐,原来你结婚了啊。」 冯小姐的手僵硬了一下,然后很快地闪出了画面。 非常少见的,她甚至主动切断了视频通话。 过了许久许久,久到朱煦已经打着哈欠,犹豫着要不要直接给对方发晚安,才等到冯小姐的回覆。 过气猪场饲养员:嗯,我结婚了 过气猪场饲养员:在很多年前,和我的初恋 过气猪场饲养员:我把自己嫁出去了 过气猪场饲养员:单方面的 朱煦的手一滑。 于是手机正正好砸在她的鼻樑上,她揉了揉鼻尖,皱着眉重新点亮微信,冯小姐已经将刚才的话全都撤回了。 【「过气猪场饲养员」撤回了一条消息*4】 过气猪场饲养员:不早了 过气猪场饲养员:晚安 过气猪场饲养员:明天见 朱煦犹豫着,打了「晚安」,发出之前又删掉了。 转为了语音框。 她说:「晚安,冯小姐。」 她说:「祝你今晚做个好梦。」 另一边,大洋彼岸的伦敦。 午后的阳光正盛。 冯斯谣在沙发上坐直了身体,点开两条语音,反覆听了好多遍。 然后才将它们收藏起来。 …… 第3章 3 和奇奇怪怪的冯小姐聊的时间久了,夜里,朱煦逐渐会开始做些奇奇怪怪的梦。 梦回18岁,大一下学期,那间没有独卫,也没有阳台的小小五人寝。 「那个叫冯斯谣的女生,好奇怪的。」 大学室友a把18岁的朱煦拉到一边。 然后指着离门口最近的床位上,带着白色耳机,满脸淡漠地正在学习的女孩。 「她从来不和我们说话,用鼻孔看人,拽得要死。」 大学室友b:「就爱出风头,连思修课都坐第一排。拜託,谁要跟她抢啊。都大学了,傻子才搞学习。」 路过的隔壁寝同学d:「就是,gpa4.0了不起吗?成绩再好,情商这么低,谁会喜欢她啊。」 朱煦想,可是gpa4.0真的很了不起啊。 大学室友c:「班花什么的,都是那群眼瞎的蠢男人们评的。」 大学室友a语重心长:「煦煦你刚转过来,不要找她玩,知道吗?」 路过的隔壁寝同学e:「反正你找她,她也不会理你的,哈哈哈。」 …… 听上去是个很可怕的人啊。 可是朱煦歪着脑袋,盯着女孩子瘦削而沉默的侧脸,和高挺的鼻樑看了许久。 发自内心的评价只有四个字。 ——她真好看。 令人足以忽视性别,而产生心动的那种好看。 * 18岁的朱煦,圆脸,爱笑,声音柔柔的,脸蛋软软的,脾气也软软的,经常顺手帮同学一些小忙。 微胖的体型,讨喜的长相和如名字一般和煦的性格,让她在转专业过后,迅速成为了这个班的女生圈里,最具人气的女生。 而和她隔壁床,每天晚上脚对脚睡着的冯斯谣同学,则是全班公认的最气人女生。 兼班花。 与级花。 朱煦没有自制能力,她最佩服的就是自律的人类了。 所以在人气女王鼓起勇气,正式向气人女王发起第一次有意义的对话前,她已经暗中观察冯斯谣很久了。 她听说冯斯谣家庭条件似乎一般; 她知道冯斯谣独来独往,去食堂吃饭是一个人,去公共洗澡间淋浴也是一个人,逛街还是……噢,她嫌浪费时间,她不逛街。 她知道冯斯谣每天雷打不动,六点半起床,然后借着晨光去小树林里背半小时的单词,再踩着点去一食堂的一楼,买7:00-7:30供应的2元钱素汤粉,外加一碗蛋酒或豆浆,和一个茶叶蛋,合计控制在6元内的早餐; 第5页 她知道冯斯谣无论哪一堂课,都雷打不动地坐在正中央第一排,全系每个老师都认得她; 她知道冯斯谣大一的时候曾经无意中提起,她的高中平时水准本来是可以上清华的,因为高考的时候涂歪了几个大题的答题卡,所以才来了这所处于第二梯队的985; 她还知道,从「冯斯谣自认清华人,看不上咱们h大」的恶意流言传出来后,冯斯谣再也没和班里任何人,有过学习以外的谈话。 然而仅止于观察,还不足以让私生饭小朱同学,鼓起向爱豆搭讪的勇气。 契机在于前天的体测,小朱同学悄咪咪偷看到了冯斯谣的体测单。 冯斯谣172cm,才46kg。 反观朱煦自己。 163的个子,体重约等于1.3个冯斯谣。 真是世界的参差。 而且啊,冯同学这么瘦怎么可以呢?给风一吹就要飘走了吧! 于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清晨,秉承着「要让自己的爱豆吃得好一些」的朴素动机,朱煦起了个大早,制造了她和冯斯谣的第一次「偶遇」。 「同学,请问这里有人吗?」 朱煦端着自己全是肉的餐盘,支棱起人生中最灿烂的微笑,指了指冯斯谣对面的座位。 冯斯谣抬眉看了她一眼,不说话。 默默地把自己的餐盘往里挪了点。 「啊,谢谢~」 朱煦眉开眼笑,很自觉地在对面坐下。 又摆出一副很苦恼的模样,自言自语:「哎,刚才不小心刷多了一份牛肉,吃不完了,这可怎么办?」 冯斯谣又看了她一眼,目光中好像带着些许困惑。 朱煦等的就是这个对视。 她喜笑颜开,把一碟加量的牛肉推了过去:「同学,不如你帮我解决一份吧!」 冯斯谣大大的双眼皮眨了眨,眼底好像更困惑了:「为什么会吃不下?」 朱煦内心:啊,冯斯谣的声音好御! 表面:「啊?就,点多了啊,就吃不下啊,哪有什么为什么。」莫名心虚。 冯斯谣指指她餐盘里的一碗牛肉粉,两碟加料牛肉,一盘油条。 「我的意思是,你不是一直都吃这么多么?」 朱煦还是:「啊?」 冯斯谣学着朱煦平日的口吻:「老闆,一份大碗牛肉宽粉,加两份牛肉,加两勺红油,不要香菜不要蒜,葱往死里给;再来份油条,要刚炸好的,我应该没记错吧。」 朱煦:「……」 无话可说,唯有尬笑。 「哈哈,你记得好清楚啊。」 真开心呢。 被爱豆记住是因为饭量大。 哈哈。 冯斯谣「嗯」了声,又淡定地专注于自己的蛋酒。 一边用勺子优雅地饮着,一边说: 「我第一次见有女生吃这么多的,所以印象深了点。」 「……」 朱煦笑不出来了。 这个看着高冷的班花姐姐,简直是聊天宝才,朱煦捡到鬼了。 她想立刻回宿舍收拾箱子,然后开着火箭,连夜从这个星球逃离。 然而好不容易开的话头,不能让它就这么死了。 朱煦硬聊:「我想减肥……」 冯斯谣:「不用减。」 朱煦:「那我就是想少吃点……」 冯斯谣:「能吃是福。」 朱煦:「……」 这种福气你自己怎么不要! 对方软硬不吃,朱煦只能承认:「好吧,我这份是给你打的。」 冯斯谣看着她:「为什么?」 朱煦放弃伪装:「我觉得你太瘦了,应该多吃点。」 朱煦自暴自弃:「我观察好久了,你平时连午饭都不吃肉,这样营养怎么跟得上啊。」 朱煦强行圆谎:「而且同学,你这么瘦,我这么匀称,我和你睡同一边床,要是哪天床自己塌了,大家首先看的肯定是我,而不是你,我很有压力的诶好不好!」 朱煦看到,冯斯谣薄薄的唇,好像往上勾起来了一小下。 转瞬即逝的弧度。 然后伸手接过了她推到两个人中间,已经尴尬地摆了一阵子的滷牛肉。 于是冯斯谣也有一碗牛肉粉了。 高冷地说道:「帮你吃了,不用客气。」 朱煦也笑:「那就谢谢你啦。」 谁能想到呢。 高冷的小班花冯斯谣,原来竟是个死傲娇。 * 朱煦后来才发现,这位冯同学,她傲娇到什么程度呢? 哪怕两个人已经瞒着三位室友,在食堂共进了两个多星期的早餐,在朱煦心里,冯班花的「娇」度甚至都快超过「傲」度的时候,在寝室或者是其他同班同学多的场合,冯斯谣还是要装作和她不熟。 某个周六下午,和室友a走在一起,路上碰到了冯同学,朱煦习惯性绽开笑颜挥挥手:「嗨,冯……」 冯斯谣就面无表情地从她身边掠过了。 漂亮的脸蛋又冷又臭。 连个打招唿的眼神都懒得给。 这就有点不像话了吧冯同学? 和她的革命友谊有这么见不得光吗? 朱煦的心情也不那么美丽了起来,直到她回了宿舍,点开手机扣扣: 冯斯谣:「给小臭猪.rar」 -「冯斯谣」戳了戳你- 第6页 冯斯谣:[猪头] 冯斯谣:选修课作业。你太久没来,我帮你多做了一份,自己发去老师邮箱 冯斯谣:下周五考试,得来 冯斯谣:不用谢 朱煦笑得眼睛都没有了。 朱煦:谢谢学霸姐姐~ 朱煦:明天请你喝奶茶! 冯斯谣:我不喜欢喝奶茶 冯斯谣:你和李xx(室友a)喝吧,/微笑 啧,怎么还酸熘熘的。 朱煦:可是我只想跟你喝诶 朱煦:请你喝你最喜欢的芝士芒芒,加一份芝士!怎么样! 冯斯谣:…… 五分钟后。 冯斯谣:要半糖 真是傲娇的高冷小班花。 朱煦笑得脸都酸了。 好心情一直持续到晚上,朱煦坐在宿舍等啊等,大概10:00的时候,等到了从图书馆归来的冯斯谣。 冯斯谣进门有点意外:「就你一个人?」 朱煦:「她们出去逛街了。」 冯斯谣的语气更加意外,「你不和她们一起吗?」尾音好像又有点欣喜。 朱煦笑眯眯:「没有啊,我在等你。」 冯斯谣依旧冷漠脸,嘴角却小小地扬起来:「等我干嘛。」 朱煦提着她装着洗浴用品的小桶桶,端着她用来装衣服的小盆盆,开心地跳着步子走到了小冯冯的面前。 「同学,」朱煦十分诚恳地向冯斯谣发出邀请,「一起洗澡吗?」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做什么都是结伴而行,浴室是楼层公共的,隔间紧张,两个人一起去,至少在等位的时候还有人可以唠嗑。 5人宿舍,无论怎么分配,冯斯谣都是最尴尬的落单者。室友a把朱煦当作固定澡友,朱煦早先觉得还好,最近不知为何,瞧着冯斯谣每天晚上孤零零拎着桶去洗澡的背影,她总觉得心里不舒服。 虽然知道冯斯谣完全不会在乎别人眼里的「孤独」,但偶尔,朱煦也想让她的身边,看起来不那么空。 果然,她的邀请遭到了无情拒绝:「不要。」 朱煦早有下招,她晃晃自己空空如也的沐浴露:「可是我的沐浴露用光了,她们的味道我又不习惯。」 沐浴露是她和冯斯谣一起淘宝的,同样的牌子,两瓶有优惠。 冯斯谣:「等我洗完回来给你用。」 朱煦:「啊,那时候都好晚了。」 朱煦:「我今天不太舒服,想早点睡……」 冯斯谣揉了揉眉心:「那你先洗。」 朱煦对手指:「可是我洗得很慢,等我洗完你再洗,回来就熄灯了。」 冯斯谣握拳:「……」 与亮晶晶的眼睛对视五秒后,冯斯谣妥协:「行吧,那你洗快点,不许看我。」 「好嘞好嘞。」 学校在中部偏北的省份,宿舍修得老,浴室的隔间是没门帘的,等位的时候极其容易瞥到正在洗澡的身体,但朱煦并不以为意,再说开学都这么久了,再不习惯的同学也得习惯了吧。 去到洗澡间,只有一个坑位空缺。 隔壁的另一个看起来快洗好了,冯斯谣眼疾手快地把桶放到快好的那一个前面占位,捂着眼睛不让自己看到其他女生的果体,虚虚看了眼空着的,对着朱煦努努嘴:「这个空着的你去,我等下一个。」 「哈哈哈,冯斯谣,你怎么这么害羞?」朱煦没在害臊的,发现新大陆一样,一边脱衣服一边笑,「都是女孩子,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呀?你好可爱啊,哈哈哈哈……」 「……闭嘴。」 借着浴室的水声掩盖,冯斯谣一只手捂住自己发红的耳朵,一只手挡住自己的眼睛,在心底,很小声地说了一句: 「就是女孩子,所以才害羞啊……」 她侧着身,视线刚好,正对着背过身去淋澡的朱煦。 白白的,软软的,看上去很好捏,也很好抱的样子。 她无意识地舔舔唇,捂住眼睛的手指,偶尔会不知觉地撑开一小条缝,但很快,如梦初醒一般,又死死地闭上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澡堂子来源于作者君本人的大学真实体验 第4章 4 分手六年多,近两年来,朱煦已经很少再梦到冯斯谣。 多数时间,她的梦境被一张张巨额帐单占据,bgm是频繁且不规则的勐烈捶门声,色彩则是死一般的苍白,瀰漫着医院消毒水的气息。 也许是报復她的刻意遗忘,这个晚上,冯斯谣在她接连不断的怀旧梦境里反覆横跳,从吃饭到洗澡,从浴室到沙发,再到床榻…… 最后一个梦里,朱煦梦到自己回到大三,站在800米的起跑线前,悄悄和冯斯谣说,等会儿不要跑得太快,不要让她孤零零地垫底。 冯斯谣说好。 然后发令枪一响,冯斯谣就沖了出去。 把她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大骗子冯斯谣。 朱煦慌慌张张地想要跟上,跑得都快断气了,却连冯斯谣晃动着的单马尾都看不见了。 跑完一半的时候,她体力不支,脚底一滑,重重地摔了一跤,跌坐在红色的跑道上,抱着摔出两个大血口的膝盖抹泪,抬眼望去,冯斯谣已经遥遥领先地冲过了终点,被一圈人团团围住,接受众人的夸赞和祝福…… 第7页 聚光灯中央的她,一眼也没有回头看向跌坐在黑暗中的自己。 很久之后,才远远地,用口型对她说: ——加油。 ——慢慢来。 ——你可以的。 ——你答应过我。 ——我在终点等你。 只有这些看似暖心,实则居高临下、毫无屁用的表面鼓励。 朱煦捂着膝盖上的两个血窟窿,她尝试坐起来,伤口钻心的疼,她依旧坐在地上动弹不得。 她委屈极了。 她心想,去他妈的终点。 去他妈折磨人的的800米。 去他妈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讨厌鬼冯斯谣。 她不玩了。 …… 被电话铃声吵醒后,朱煦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来回忆,这段疼痛感过于强烈的梦境,究竟是不是真实发生过的——答案当然是没有,她们学号隔得很远,体测800米从来没分在一组。 但即使是假的,朱煦也是实实在在地生气了。 连带着也不想回同姓的冯小姐的消息了。 -早上7:30- 过气猪场饲养员:早上好,朱小姐 过气猪场饲养员:蹬蹬!现在由专属播音员为您播报今日天气 过气猪场饲养员:今日3月10日,温度8-19度,多云,晚间8:00以后有30%的降水概率,虽然你今天休息,但出门之前还是建议要带伞喔~ 过气猪场饲养员:我这个室友是不是很贴心,是不是很甜 就差把「快夸我」三个字写脸上了。 冯小姐太狡猾了,这样还让她怎么生气? 不行,她也要气一气冯小姐。 朱煦:我觉得 朱煦:你和臭臭越来越像了 朱煦:以后叫你冯臭臭如何 过气猪场饲养员:? 过气猪场饲养员:?? 朱煦:因为你们俩,看起来都很想要被人rua的样子 朱煦:既然这样那我就满足你 朱煦:乖乖,头抬起来,脖子伸出来 朱煦:让姐姐摸摸~ 过气猪场饲养员&皮下年龄比朱煦年长两个月的冯斯谣:??????? 在聊天界面被问号刷屏前,朱煦带着胜利的微笑,关掉了微信的进程。 点进刚才振醒她的未接来电,笑容又迅速地浅淡许多。 她深唿吸了两次,才回拨过去:「喂,刘叔叔。」 刘叔叔:「哎,小煦啊。没什么大事,我刚带你妈妈从b市回来,医生说,这个周期的治疗效果挺理想的,你妈妈情绪比以前好多了,我想着给你说一声。」 朱煦:「那就好,谢谢刘叔叔了,真的真的麻烦你了。」 刘叔叔:「客气什么,都是一家人,应该的啊。倒是你,在外头安心上班,别担心我们。」 刘叔叔:「按时吃饭,不能再瘦了。」 朱煦笑:「哪有瘦啊,我才一米六出头,现在95斤,身子很结实的。」 刘叔叔:「你妈看着心疼。」 刘叔叔是朱煦的继父,一个每次通话都不超过一分钟的寡言男人,但为人非常靠谱,很细心。三年前成为家人后,她妈妈时好时坏的精神情况,肉眼可见地平稳起来。 他用四平八稳的方言,三两句交代完自己的事情,问了两句朱煦的近况,便主动挂了电话。 终于不是坏消息了,朱煦长长地舒了口气。 算上跳槽来h市、用白菜价租到了心仪的房子,这应该是第三件让她心情好起来的事了。 啊,应该还有一件,可以并列排在第三。 她认识了温柔又有趣的冯小姐。 挂了电话,朱煦坐起来,挠了挠自己睡得有些打结的过耳中长发,想了想还是点开微信,无视掉冯小姐的10个未读红色气泡,找到刘叔叔的微信,估算了一下,转帐6000给了对方。 给妈妈的心理疾病治疗费,刘叔叔不让她掏,朱煦过意不去,路费机票费住宿费这些,多少她都要出一点。 转帐之前,微信弹出提示。 「请输入支付密码:向刘叔叔(**辉)转帐」 朱煦转完帐,后知后觉地,心念一动。 转帐的时候,可以看到对方的末位名。 那么…… 签合同付房租的时候,是通过中介转到冯小姐在国内的朋友的银行卡上,所以至今朱煦还没有转过帐给冯小姐。 会是**谣么? 朱煦没来由地一阵紧张。 她点到冯小姐里,尝试转帐,却在按下按钮之前,摇了摇头。 开始产生这个怀疑了,就已经能说明问题了不是么? 不是所有猜测都一定要去确认,在答案揭晓之前保持期待和留白,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她切换到桌面,点开倒数日daysmatter的app。 置顶的那个项目写着,「离冯小姐回来还有4天」。 就剩四天了。 心情逐渐平復,发凉的手指恢復温度,朱煦又觉得自己有点好笑。 即便真的是同一个人,那又如何呢? 她想起两年前,和大学室友a久别重逢,在她老家c市某个咖啡厅的对话。 室友a大名李未,自我定位一直是朱煦的毒唯,在朱煦和冯斯谣在一起后,经过一番挣扎还是将她的澡友&饭友忍痛让了出去,并给予了最大的祝福,爱屋及乌地也成了冯斯谣的路人粉,当然在这段关系破裂之后,李未立刻转为死忠黑。 第8页 每次一见到朱煦,李未说不了两句,就开始激情开麦辱骂冯斯谣,「自私自利」「始乱终弃」「冷漠无情」的四字成语一个接一个,朱煦都听不下去了。 委婉地提醒她:「李未,分开是我提的,她什么都不知道啊,错全在我,你不要再骂她了。」 李未用鼻孔重重地「哼」了一声:「那也是她活该。」 朱煦摇摇头,搅动着咖啡里的小勺子,不再说话,情绪明显地低落下去。 哪有什么活不活该,只有合不合适罢了。 爱情是精神世界的奢侈品,对那些「生活」二字等同于「生下来,活下去」的人们而言,他们并不具有享有它的能力。 「煦煦,其实还有一件事,」几经斟酌,对方试探着开了口:「冯斯谣前几天又扣扣找我,让我如果能找到你的话,就问问你……」 「如果她现在回国,重新追你,你们还有多大的可能性,可以复合?」 朱煦捏紧了蓝色咖啡杯的杯耳。 拇指泛起青白色。 她很快给了答覆。 「不用回答她,和以前一样,就说你没见过我,」朱煦说,「如果她像高数求解一样,非要知道一个结果,那么答案很明确的——」 「是没有结果。」 -------------------- (本书来自:凤互联) 第5章 5 冯小姐的航班是14号下午四点到,想着接机,朱煦提前五天就申请了调休,大领导当时满口答应,到了前一天晚上才很抱歉地告诉她,有个讲师临时生病,明天的课还得她顶一顶。 她只能又点开微信,无奈地告诉对方,今天得补位,没法过去接她了。 -3/13晚上9:30- 过气猪场饲养员:小事,你不用来接我 过气猪场饲养员:我在家等你 家? 朱煦胸口一热,怔了下才回:好 过气猪场饲养员:明天几点下班? 朱煦:七点半之前可以 过气猪场饲养员:好的 过气猪场饲养员:我们一起吃饭 过气猪场饲养员:不许去711偷偷吃泡面 朱煦:知道啦! 可怕,冯小姐和她远隔重洋,竟然已经把她的生活习惯都摸透了。 14号一整天,朱煦都是在不寻常的亢奋中度过的。 作为从业经验超过五年的半资深讲师,她今天的语速比平日快了0.25倍,提前半小时就把内容讲完了——幸好今天的任务,是给某当地500强企业主讲领导力提升的管理课程,台下坐着的社畜们都是内卷出来的佼佼者,剩余半小时,留出来自由讨论刚好。 「朱老师,今天的课我有些问题,想和你私下沟通了解一下……」 课后照例有几个西装笔挺的学员来加她微信,本质身处服务业的朱煦,习惯性地全都通过了。 随后提前五分钟下课,挤上了回「家」的地铁。 好紧张啊。 她的掌心快把车上的铁栏杆都沾湿了。 这情况,怎么这么像时兴的小朋友们说的,网恋「奔现」呢? 为了避免见光死,朱煦在电梯里紧急补了个妆。走到门口前,她刻意放缓了步伐。木质防盗门的隔音效果不算太好,她能听到屋子里电视机的声音。 意味着有人在里面等她。 朱煦的心脏陡然提了起来。 此前一个月内,对于这位「素未谋面」的冯小姐的所有猜测、忐忑、亢奋和不安,都在这一刻达到顶峰,让她举在半空中,弯曲着也拘谨着的中指,迟迟无法在木门上发出克制的敲击声。 她想她应该充分管理好自己的表情,去应对可能面对的任何一张脸——如果是冯斯谣,她就冷漠一点,面无表情;如果是陌生的脸,她就和善一点,礼貌微笑—— 在她并没有敲门,也并没有做好表情管理的情况下,门猝不及防地开了。 扑面而来的饭菜香。 门里站着28岁的冯斯谣。并不意外。 却是以一个朱煦意料之外的形象迎接了她。 冯斯谣踩着一双卡通拖鞋,挽起袖子,穿着围裙,还拿着锅铲,扎了个松松垮垮的丸子头,额前和鬓角散着不规则的碎发,看起来很居家,很贤惠。 很好看,很好看。好看要说两次。 还很香。 冯斯谣静默地看了她两秒,然后无比自然地伸手接过她的包,应道:「回来了?」 如同已经做了无数次迎接动作的老妇老妻。 和六年前完全一致。 朱煦张了张嘴:「啊,嗯……」 冯斯谣接过她的外套,「我听出来你的脚步声。」 朱煦:「哦……」哦完才反应过来,是在解释为什么知道她在门口。 确实,她记得,冯斯谣有一双猫一样灵敏的耳朵。 朱煦顺拐地走进了家门,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但应该非常痴呆也非常滑稽,因为她看到冯斯谣笑了一下。 「见到我这么开心吗,一直笑。」 冯斯谣伸出没握锅铲的那只手,更加自然地捏捏她的脸。 捏不到几两肉,她的手很快又失落地垂下了。 朱煦还是:「啊?」 她有在笑吗? 怪不得苹果肌都酸了。 冯斯谣这次笑的很明显了:「嗯嗯啊啊的,小呆瓜。」 第9页 朱煦条件反射反驳:「才不是。」 「好,你说不是就不是吧,」冯斯谣眼角含笑,推给她一杯茶,「先在沙发上坐一下。准备做四菜一汤,还差一个手撕包菜,马上就好。」转身又回了厨房。 自然到仿佛她才是在这个家住了许久的主人。 哦,冯小姐的确是这个家的主人。 朱煦呆坐在沙发上,不敢想像,自己现在在做的,是「等分手六年的料理黑洞前女友做饭给我吃」,这件荒唐又离谱的事情。 ……这饭里该不会有毒吧。 她晃了晃脑袋,有点不太明白现在的走向。 是《美女房东竟是我的班花前女友》吗? 还是《跌进美女房东的爱情陷阱》? 这位前任真是很狡猾,偷偷在海外进修了厨艺,满屋子的肉香争着钻进她的鼻子,让她一个吃货,完全忘了该怎么思考。 脑子里疯狂涌现的,都是些陈旧的,不值一提的往事。 印象中,冯斯谣只做过两次饭。 第一次是在大二下学期,两个人同时报的驾校,朱煦考了三次科目二、两次科目三,终于在晚于冯斯谣半年后拿到了本本,冯斯谣很高兴地说要下厨庆祝,只会下面条的冯斯谣买了两斤牛肉,给朱煦煮了个有脸盆那么大的超大碗牛肉面,牛肉比面还多。 牛肉老了,面坨了,青菜叶子煮黄了。 朱煦很捧场地全部吃光,吃完第二天发现自己重了三斤。 便秘三天。 第二次是在大四,两个人雅思成绩双双出来,冯斯谣拿到人神共愤的8分,朱煦超常发挥拿了7分,完全满足各自申请学校的要求,冯斯谣于是又很高兴地说要下厨庆祝,结果在厨房忙活两小时,端出来一碗煤炭一样的红烧肉。 给的八角比姜多,一口下去,苦到哭泣。 还有一盘焦黑的红烧鱼。 比红烧肉还苦。 最后唯一能下饭的,是朱煦补做的油麦菜。 朱煦捧场地吃了三块肉,两口鱼。 腹泻三天。 总结: 冯斯谣做的饭,会对肠胃造成致命伤害。 …… 朱煦很悲哀地发现,有的事她以为自己忘了,其实她只是忘了自己还记得。 「开饭了。」 冯斯谣一边擦手,从餐厅走过来喊她,一边伸手往后解围裙。 半天解不开,转过身用屁股对着朱煦:「帮我解一下。」 「啊,你怎么又把它打成死结了,」朱煦回过神,形成肌肉记忆,熟练地伸手去解,语带无奈,「真是一点都没变。」 冯斯谣是能把鞋带、耳机线、运动裤绳诸如此类各种线,都能打出死结的神奇人类。 「没关系。」 冯斯谣转回来,看着她笑了笑。 她的眼神很柔和,声音也很柔和。 「我知道,再难解的结,你都会解开的。」 -------------------- 作者有话要说: 冯:快来解我的裤腰带 第6章 6 朱煦的脑子暂时还是煳的,因为中午忙得没怎么吃饭,她现在肚子也是瘪的,供血不足导致没法思考,所以她决定先吃饱,再来和这位「冯小姐」进行一些正式而严肃的对话。 她起身跟着冯斯谣,往餐厅走,随意地问,「都做了什么?」 随着冯斯谣一盘盘地揭开盖子,面前色香味俱全的食物,瞬间加上了中华小当家一般金灿灿黄澄澄的滤镜,只一眼就夺人目光,令人垂涎三尺。 全是肉。 冯斯谣嘴里流利地报菜名:「红烧肉、紫苏牛蛙、手撕包菜、椒盐罗氏虾,山药排骨汤。都是你爱吃的。」 紧接着这位理科生严谨地补充道,「我是说,你\以前\爱吃的。」 似乎觉得自己提了个敏感词,又主动挽尊了一下,「当然,我觉得你现在应该也是爱吃的。」 最后说,「如果不爱吃也了没有关系,你尝尝看,我有信心能让你重新爱上。嗯。」还不忘给自己打打气。 朱煦:「……」 话全让你讲完了? 朱煦噎了又噎,只能默默地「嗯」了声,动了筷子,小声说了句「谢谢」。 不知为何,她觉得,冯斯谣这自我开启话题,又自我结束的样子,像极了初次在食堂见面时,拼命想让对方吃下牛肉的自己。 朱煦心里轻微一嘆,些微酸涩,些微抽痛。 冯斯谣啊……你这又是何苦。 明明是两个世界的人呀。 朱煦有心事,尝菜也走神,像是电视节目里的评论家,只夹了一点点红烧肉,心不在焉地送进嘴里。 然而味蕾被迅速调动,神经末梢传来愉悦感,很快,她的眼睛明亮起来。 「好吃!」 太好吃了呜呜呜,冯斯谣究竟是找哪个世外高人打通的任督二脉,这菜的味道几乎可以直接去外面开馆子了,对比之下公司中午的盒饭简直就是难以下咽。 冯斯谣美眸一弯,「是吧。我没骗你吧,我厨艺现在真的还行的。」 朱煦智商归位,努力让自己被美食蛊惑的表情矜持些,「嗯……就马马虎虎,还不错吧。」 手指不受控制地又往碗里夹了一块红烧肉。 可惜,哪怕变了再多,骨子里的吃货属性,怕是要跟着她一辈子了。 第10页 冯斯谣看着她笑,像是得到了肯定所以放下心来,这才动手开始剥虾,「喜欢吗?喜欢就多吃些。」 肥瘦相间的红烧肉入口即化,朱煦没法违心地说出「不喜欢」三个字,只能「嗯」了一声含煳过去,「……不过,我们只有两个人,有点太丰盛了,又不是什么节日,没必要这么多菜吧。」 孰料冯斯谣点点头,「今天的确是过节。」 朱煦:「诶?」 就见对方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束花,看着她平静地说道,「白色情人节快乐。」 「……」 不等朱煦的笑容逐渐凝固下来,她又将包含七朵玫瑰的花束拆了,接着自说自话地插进了桌面的花瓶里。 「放餐桌上,挺好看。」 冯斯谣继续说:「这套房子,是我舅舅三年前买的,前年他过世了,膝下无子,遗嘱赠予了我。去年初我才装修完,我很少住,所以少了点生气,多些色彩也好。」 接着:「买完菜回来顺便买的,没有别的意思。」 ——你不用这么害怕。 朱煦:「……」 话又让你一个人说完了? 她无话可讲,只能继续闷头吃饭。 余光无意识落在冯斯谣正在剥虾的修长手指上,朱煦发现了一个,令她有点情绪莫名的事实。 视频通话时,冯斯谣左手无名指上,那个她说「我单方面把自己嫁出去了」的信物,此时了无踪迹。她的手指,现在空空如也。 摘了就摘了吧,朱煦试图给自己一个理性的答案,如果见面还戴着,两个人都尴尬,摘了最好不是吗? 那她介意个什么劲儿呢? 朱煦觉得最近的自己越来越有毛病,这种事情,她到底有什么好介怀的?简直毫无道理,看来「冯小姐=冯斯谣」的事实给她产生的冲击比想像中大,以至于她现在对冯小姐的感情,都变得复杂起来。 冷不丁地,冯斯谣冒出来一句: 「做饭不方便,所以摘掉了。」 「……」朱煦:「嗯。」 见鬼的冯斯谣,远隔重洋时能摸透她的生活习性,坐在对面已经能读她的心了。 冯斯谣盯着她:「很在意?」 朱煦心脏勐地一跳,「没有。」 冯斯谣声音很低地发出一声气音算是回应,便不再发言,垂眸继续专心致志地剥虾。 不到几分钟,冯斯谣小碗里的虾肉已经堆成了一个小山包。 朱煦盯了一会,正在猜冯斯谣该不会是给她剥的吧,这个小碗而后就被推到她的面前。 冯斯谣很快收回手,看着她说:「试试这个。」 朱煦轻轻「啊」了声,立刻皱了眉,疑惑道:「你怎么不吃啊?」 冯斯谣摇摇头:「你忘了我的微信id吗?」 朱煦想了想:「……饲养员?」 冯斯谣一笑:「对啊,我是饲养员,习惯性餵食,不习惯抢食。」 朱煦很疑惑自己竟然会:「哦……」 回首一想,「等等,你在说我是猪?」 察觉到朱煦蹭然冒起的小火苗,冯斯谣笑意肉眼可见地加深,嘴上却说:「我没有那个意思。」 她手上动作不停,又盛了一小碗汤,不动声色地推到朱煦的左手边。 「喝点汤,慢些吃,小心噎着。」 朱煦:「……」 左手边一碗汤,右手边一碗虾;疯狂进食的自己,和粒米未进,只专注着看她的冯斯谣。 她在如有实质,若有似无的灼热目光中,盔甲一般坚硬冰冷的外壳,几乎快要开始融化。 朱煦彻底吃不下了。 最噎她的到底是谁啊。 朱煦现在饱了,半是吃饱的,半是被气饱的,不管怎样,她已经饱了,她决定开始那个被延后的严肃话题。 「冯斯谣,」朱煦停止进食,整理好表情,平復住心下涌动的情绪,抿唇平视她,「你这样耍我有意思么,我们已经……」 「没意思。」冯斯谣打断她将要说的话,立刻道歉,「下次注意,以后再也不内涵你了。」 「冯斯谣!」 朱煦音量略微高了些,虽然软糯的音色使然,听上去依旧没有威胁——这已经是朱煦中度生气的表现了。她说的「耍她」,指的是这个吗?不愧是大学霸,真是偷换概念、避重就轻的一把好手。 冯斯谣还是:「对不起。」 她的声音低落下去:「我……我太久没有见你了,有点控制不住。」 她好看的眉毛拧在一块儿,大眼睛黑熘熘的,一眨一眨地,有些祈求、有些小心翼翼地瞅着朱煦,说: 「这顿饭我做了很久,你可以吃完这些,再来和我聊那个么?」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跌入猪场饲养员的爱情陷阱】 朱:我们分手了,请冯小姐不要对我这么亲密,同我保持距离,谢谢配合 冯:好的 冯:(做饭) 冯:(盛汤) 冯:(剥虾) 冯:好吃吗? 朱:…… 朱:好吃…… 卑微小冯,在线追妻希望我写出了她的紧张… 留言越来越少啦,为什么呀,是哪咤不勤奋吗,555(委屈吧啦) 第7章 7 冯斯谣说这话的时候还轻微咬着下唇,望向的眼神有些受伤,像是只被人遗弃的小奶猫。 第11页 寂静了几个对视后,朱煦抿紧唇,声音软了下来: 「我没有要和你聊那个。」 顿了顿,她又问:「你是房东这件事,为什么瞒着我?」 冯斯谣很认真地反问:「如果你知道是我,你还会住吗?」 朱煦哑然:「我……」 「不会对不对?」冯斯谣笑了笑,笑容里浅淡的苦涩,「在见到我之后,我猜,你刚刚,有在考虑搬出去另找住处了,我说得对吗?」 朱煦:「……」 原来除了厨技,冯斯谣还辅修了心理。 朱煦不太自然地撩了下鬓角的碎发,低头喝了一口汤掩饰自己瞬间的慌乱,「我只是觉得,以我们现在的……关系,住在一起大约是不合适的。」 啊,这个汤也好鲜啊。呜呜,真好喝。 冯斯谣不接上面的话,盯紧她:「好喝吗?」 朱煦内心疯狂「好喝好喝」,表面波澜不惊:「勉勉强强,就那样吧。」 不得不说,冯斯谣的确狡猾,她刚才本来坚定的打算,在吃了这桌菜之后不争气地开始动摇,这口汤喝下去动摇度已经上涨到30%。有人为你做了一大桌可口的饭菜,谁还能硬着心肠对对方冷脸相待呢?何况朱煦本来就是个软脾气。 「那我就把它当作夸奖了,谢谢鼓励,」冯斯谣开心地笑了,这才应她刚才的话题,「另外,我不觉得,你住在这里,有什么不合适的。理由有三点,你要听听看吗?」 曾经的最佳辩手又要开始摆事实讲道理了。朱煦嘴角显露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微弱笑意,点头看着她:「说来听听。」 冯斯谣掰着指头细数,「第一,这间房子是你能找到的最优解,如果重新开始寻找,你几乎没有可能找到比它更好的;第二,找房、搬家、习惯新的住处、找寻新的室友,这些都需要一笔额外的可观时间成本,你工作很忙,没有必要浪费这些;第三……」 也许是心虚,冯斯谣的视线突然移开,盯紧盘子里大虾的钳子,轻轻说道,「我们之前,已经微信不间断地聊了二十多天,姑且……可以算作朋友了吧?」 然后又是自我鼓励,「嗯,算的。」 朱煦:「?」 您又一个人把话说尽了? 冯斯谣不提还好,一提她就怄气。她最开始没有察觉冯小姐可能是冯斯谣的时候,真情实感地把房东看作需要关爱的小留学生,闹了半天,她躲在手机后各种憔悴素颜翠绿面膜的模样,原来都被冯斯谣看去了。 啊,好生气好生气,有些事情真是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越想越气! 这次她不给冯斯谣把话说完的打算,直接冷了脸,很客气地说道:「抱歉冯小姐,我没有和前任做朋友的习惯。」 冯斯谣反问:「你还有别的前任?」 朱煦再次被噎了一下:「……没有。」 冯斯谣:「哦。」降调第三声。 不咸不淡地悠然道,「没有过往经歷,又怎么能说习惯呢。」 朱煦:「……」 妈的,冯斯谣这个逻辑怪,她说不过啊。 冯斯谣卖惨装可怜初见成效,使出组合技晓之以理,趁朱煦被绕进逻辑怪圈,继续努力,冷静分析利弊: 「退一步说,我熟悉你的作息、生活习惯、口味偏好,省去了磨合时间,即便以陌生人的初始身份,作为室友也是有绝对优势的最佳人选。还有就是……」 冯斯谣说着说着又不敢看朱煦,转去看虾钳子,好像能看出一朵花,声音逐渐变小,「还有就是,你已经吃了我做的饭,你可能会拒绝我,但你的胃……不行……」 朱煦无力捂脸:「……」 干! 直戳要害! 她还真的不行! …… 被节奏大师引导了话题节奏,她们讨论的核心主题,很快从「冯斯谣为什么骗了朱煦」「朱煦很生气决定搬出去」,变成了「今后作为室友冯斯谣应该如何把握尺度不要搞那些乱七八糟的」、「冯斯谣每周做几顿饭」,以及「朱煦如果晚上不回来吃饭应该在几点之前告知冯斯谣」。 ——对于自己为何有那么多时间可以做饭,冯斯谣解释道,自己手头项目告一段落,休假整整两个月,自己又突然特别地热爱料理事业,所以愿意天天做饭,不是特意给朱煦做,所以不用觉得有负担。 「好吧,」朱煦不知不觉又吃了好多,最后都开始打饱嗝了,也是无奈,「那我付你伙食费。」 冯斯谣不再推脱,相当随意给了个数字:「行,那一个月算200吧,每个月算在房租里一起给我。」 朱煦讨价还价:「200能吃啥啊,你这个房东兼厨子定价可以认真一点吗?一口价1200,不能再减了,再减我立刻搬走。还有如果可以的话,房租也按市场价算……」 冯斯谣义正严辞:「不行,合同已经签了,我不能违约。」 …… 一番讨价还价,最后变成了每人每月初各付1200作为共同的伙食费,冯斯谣很快乐地称它为「需要」基金,各取了两人名字中的一个字。 虽然朱煦认为,冯斯谣心里肯定把它命名为「猪饲料购买基金」。 连打扫卫生、做饭频率、共同基金都商量好了,所以和以前同居的时候,有什么区别? 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第12页 一切都谈妥之后,朱煦瘫在椅子里怀疑人生,反覆地问自己这个问题——感觉和冯斯谣battle了一整晚,自己不光全线溃败,大脑还比讲了整整一天的课更累。 冯斯谣却是肉眼可见地开心,眼睛都要笑没了,一边收拾餐桌碗筷一边还哼着小曲,见朱煦作势要接,用手肘制止了她,「别,你上班累一天了,我去洗碗。」 冯斯谣高兴了朱煦就不高兴:「我洗。」 冯斯谣想了想:「那我们猜拳,输的去洗。」 朱煦继续不高兴:「不要猜拳,我就要洗。」 冯斯谣继续高兴:「好好,那你去洗。」 朱煦高兴了,抱着碗去了洗碗池。 冯斯谣跟着进来了,分明没啥事,还装作在找东西的样子赖她旁边东摸西摸,朱煦看着就烦,不客气地横了她一眼,「去去去,赶紧洗澡去,别在这挡着我做事。」 冯斯谣:「好吧,那我去洗澡了。」 有点小委屈地补充:「我一个人去洗澡了。」 朱煦懒得理,心里翻了个大白眼。 干嘛,又不是大学澡堂子,她还想几个人去洗! 心烦的时候,朱煦喜欢做机械性的重复劳动,拖拖地、洗洗碗,干净整洁的家,能让她的心情迅速地平復下来。朱煦的洗碗事业即将进入尾声,自我缓和进度99%的时候,她又听到浴室里传来微弱的唿喊: 「猪……」 「乖乖猪……」 「猪宝宝……」 谁理谁是猪。 「朱煦——」 朱煦用力地把碗丢进消毒柜里:「干嘛!」 微弱的唿唤更微弱了。 顿了顿才继续: 「热水器……没热水……」 「……」 朱煦硬了。 指拳头。 冯斯谣真是烦死了! 第8章 8 朱煦解了围裙,一边往外走一边远程指导:「热水要向左打,你是不是方向反了?」 真是的,热水器还要她一个租客教怎么用么,这到底是谁的家啊。 冯斯谣:「没反啊,就是没热水。」 又说:「要不你进来看看嘛。」 接着打了个寒战,吸了吸鼻子:「好冷哦。」 朱煦:「……」 冯小姐,请停止您的卖惨行为。 冯斯谣烦人归烦人,作为比她更熟悉这间屋子的室友,朱煦还是起身去了浴室——万一冯斯谣洗凉水澡感冒,传染给了自己,害得她拿不了全勤奖金怎么办? 朱煦这么说服自己,同时在心里发誓,如果冯斯谣胆敢在浴室里玩什么别的花招,她绝对不会有一丝犹豫地就要立刻搬走。 「冯斯谣,」门虚掩着,她犹豫了一会儿,敲了两下门,「我进去看看,你衣服穿着呢吧?」 门内的冯斯谣:「我裹了浴巾,你进来吧。」 朱煦这才放心。 脚上的棉拖不方便进去,她干脆脱了,直接赤脚进了浴室。 冯斯谣果真只裹了一条浴巾,一米七二的个子缩到门背后,像只被雨淋湿的可怜小狗,抱着自己的双肩瑟瑟发抖。 浴巾将将盖过她的大.腿根部,露出纤细挺直的大长腿。湿湿的头髮,湿湿的眼睛,肩上沾着水珠,有一颗顺着锁.骨往下,滑进若有似无的沟壑里,在白皙的肌肤上,留下一行暧.昧的水渍…… 朱煦发誓,她只是用余光不小心瞥到了0.05秒,全然没想到能看见这么多东西。 而且冯斯谣那个瘦骨嶙峋的搓衣板身材,怎么可能会有沟?一定是她老眼昏花看错了。 「冷的话可以开浴霸。」朱煦收回自己那一丝余光,随后目不斜视,一言不发地拍开浴霸。 「哦,」冯斯谣挠了挠鼻尖,「感觉也没冷到那个程度,所以就没想到要开。阿嚏——」说完打了个喷嚏。 「……等你感到冷的时候就晚了,哪次不是熬到发高烧了才知道要预防啊你,」这个人以前怎么样,现在还是怎么样,朱煦无言片刻,叮嘱道,「我烧了开水,等下自觉点去喝三杯,听到没?」 冯斯谣扯了张纸巾擦掉鼻水,哼哼着算是回应,很乖巧地点点头。 见朱煦调了好一会儿,依旧没有热气冒出来,便问,「会不会是天然气用光了?」 「有这个可能,」冯斯谣的大白腿晃得朱煦眼花,朱煦双眼望天,依旧十分刻意地不去看她,看着浴霸说道,「我住进来的时候掐表充了一点,平时用的少,可能今天你做饭都用掉了,我出去看看表吧,没钱了就充一点。」 浴霸太刺眼了,朱煦眯了眯眼睛,转而和门把手关切地对话,「充完还要几分钟才能到帐,你待在浴室里暖和一下,身上的水先擦了,别感冒。」 「好,」冯斯谣弯眸,眸中含着些许水光,「谢谢关心。」 虽然全程没有一句话是看着她说的。 但这反倒让冯斯谣很欣喜。 因为这说明,朱煦依旧会对她的身体感到害羞。 当年她花了很长时间,甚至使用一些不太光彩的手段,做了很多引导,才让最开始满口「都是女孩子看着有什么好不好意思啊」直女发言的朱煦,逐渐开始对她的身体产生好奇,产生羞耻,产生渴望。 朱煦像一张白纸,冯斯谣擅自加上了不同的颜色,所以她心中一直有一个疙瘩,她觉得,是自己为了私慾,而把一无所知的朱煦,带上了这条很难走的路。 第13页 其实六年多了,她不是没想过要挽回的。 只是当时朱煦的分开提得太决绝,当初又的确是她自己做得不够好,冯斯谣觉得自己没有资格。 为了这次重逢,她准备了很久。她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和对方的每一种态度,每一个表情,她不害怕从0开始,不害怕对方可能的冷眼和逃避,但她害怕朱煦的全盘否定,害怕对方用一种没有态度,像看待陌生人一样的表情,有些抱歉地告诉她,当初的一切只是年轻犯下的错误,她还是想过正常人相夫教子的生活。 冯斯谣真的怕。 所以此前披着房东的,在加上好友的第一天,她就有意和朱煦聊起恋爱方面的话题。 …… -2/25下午14:00- 过气猪场饲养员:因为下个月就要成为室友了,所以有些事,想和朱小姐确认一下 过气猪场饲养员:你应该是不会带男朋友来过夜的吧 朱煦:啊,这个你放心,我没有男朋友 朱煦:现在没有,以后也没有 过气猪场饲养员:以前也没有吗? 朱煦:哈哈,男朋友以前也没有呢 冯斯谣开心死了。 过气猪场饲养员:所以是有女朋友么,以前? 朱煦:……你是会什么读心术吗 朱煦:有过一个 没等冯斯谣继续开心,朱煦又来了句。 朱煦:以后应该也不会有。 过气猪场饲养员:为什么 过气猪场饲养员:不打算谈恋爱了? 朱煦:生活太难了 朱煦:没有多余的精力和浪漫可以挥霍啦 冯斯谣想了很久该怎么回。 过气猪场饲养员:没关系 过气猪场饲养员:她有就行了 她有就行了。 发完这句话的时候,冯斯谣的胸口,开始抑制不住地热了起来。 …… 此刻更热了。 她眼看着这只小白猪望天望地望空气,假装镇定地和她对话,殊不知自己早已经害羞成了小粉猪。 冯斯谣低低地笑了两声,然后唤她。 「朱煦。」 朱煦:「嗯?」 冯斯谣指指自己的耳朵:「你耳朵红了。」 「……哦,是吗?」朱煦的回应相当冷静,伸手一摸,妈的,她的耳朵还真是不争气地发烫了。 冯斯谣烦死了,看到了就看到了,为什么非得讲出来? 「这个浴霸太晒了,照得我有点热,」朱煦心烦意乱,「我要出去了,你让一下。」 冯斯谣见好就收,退后一步,看着朱煦光着的脚,提醒道,「地上很多水,小心滑。」 「不……」 朱煦想说「不会的」,然而第二个字都还没说出口,下一秒,冯斯谣的乌鸦嘴就应验了。 朱煦一脚踩进一滩白色的泡沫里,身体重心和自己的脸面一起飞了出去,整个人相当没有形象地往前一扑——她眼看着就要摔了。 如果只是摔一跤,就好了。 偏偏在电光火石、天旋地转之间,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拽什么东西以维持平衡,又偏偏冯斯谣眼疾手快,上前两步过来扶她,于是朱煦胡乱挥舞的爪子,正正好勾上了冯斯谣松松垮垮的浴巾…… 于是「哗啦」一声。 白色的浴巾掉在了地上。 朱煦一脚打滑,苍白着一张脸,整个人跌进了美女房东的温暖怀抱。 还是光熘熘、湿漉漉,软绵绵的那种。 脸怼在冯斯谣胸口的时候,朱煦脑内的第一反应: 靠,冯斯谣真的二次发育了。 第二反应:靠,她都干了啥?? 冯斯谣的双手将她圈住,满含笑意的声音从朱煦的头顶传来: 「没事吧?」 谢谢,人已经出事了。 朱煦被迫享受了一把来自前女友的爱心洗面奶,现在只想从18楼浴室的窗户直接跳出去。 但拥有多年工作经验,见惯了大场面的的朱煦嘴上镇定道:「没事。」却是紧紧闭着双眼。 「真的吗?」冯斯谣笑得更欢了,顺手捏上朱煦通红的脸蛋,「刚刚就没看见什么?」 朱煦:「……没有,我什么都没看见。」 「可是你的脸好烫,」冯斯谣得寸进尺,笑得更开心,「害羞了?」 朱煦:「…………」 啊啊啊。 冯斯谣真是烦死了!! …… 第9章 9 小小的插曲结束,天然气的事情搞定,洗完澡,朱煦就把自己关进了房间。 今天这一晚上她遭遇的波折太多了,此时此刻,唯有工作能让她稍微静下来一点,否则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冯斯谣这个鬼女人的身体,刚才目睹的画面时不时冒出来骚扰她,搞得脾气很好的朱煦烦上加烦。 罪魁祸首本人很快也过来骚扰她。 朱煦进房间,半小时后。 「叩叩叩」 冯斯谣在外面敲门。 「朱煦,我切了点橙子,你要吃吗?」 朱煦冷冰冰:「不吃。」 「柚子吃吗,我给你剥,没白皮的那种。」 「……不吃。」冯斯谣也是不嫌麻烦。 「那草莓呢?我用已经盐水都泡好了。」 朱煦松动了一些,依旧:「……不吃,你自己吃吧。」 第14页 「现在的草莓可贵了,不吃明天就坏了,」冯斯谣继续努力,「需要的话,我还可以帮你把草莓籽,一颗一颗都用镊子夹出来。」 「……冯斯谣你恶不噁心啊,」朱煦没忍住,笑了出来,「门没锁,进来吧。」 冯斯谣端着一个果盘进来了,在朱煦的手边放下,很自然地坐在了床沿,环视这间主卧一周,评价道:「你东西好少。」 朱煦的注意力依旧在ppt上,随口「嗯」了声,「我刚来h市不久,打算慢慢地再添置些东西。」 冯斯谣看着她:「我也差不多,国外的东西基本能送的都送了。马上换季,还没几件衣服能穿,要不改天,我们一起去商场逛逛吧。」 朱煦愣了一下。 从冯斯谣口中发出逛街的邀约,印象中是不太常有的事情。 因为冯斯谣本身就是衣架子的身材,穿衣品味还不错,她一般通过网购解决自己一季的穿搭。 朱煦就不一样了,她大学时的身高体重处在正常bmi的上限,身材很挑版型和款式,不试很难找到合身的。 在一起之后,冯斯谣倒是会尽量去陪朱煦逛街,陪同的时候,也不会显现出不耐烦,但朱煦就是会觉得莫名羞愧和心虚,觉得自己耽误了冯斯谣学习,影响了冯斯谣前途,所以四五次之后,她就再也没喊过冯斯谣逛街,回到了自己那群闺蜜团的怀抱。 现在看来,其实两个人从一开始,就是那么的不合适啊。 而这么久过去,「不合适」已经升级为了「不配」了。 冯斯谣,一线城市有房,已经博士毕业,研究领域是时下热门的机器学习,朱煦刚才用电脑搜了全名,即使是中文网页,也有不少关于她的报导; 而反观朱煦,钱包空空,平平无奇一个本科生,干的还不是本专业相关,虽然她也有百度百科,但那只是公司为了包装她的自卖自夸,看着就尴尬。 分明没有一处合衬,所以当初分开,也是必然的吧。 可谁能想到呢,从前把时间的利用效率看得那么重的冯斯谣,如今…… 朱煦的目光又落在精緻的果盘上。 橙子、草莓、切成块的芒果和造型优美的西瓜,光准备这一盘,估计至少就要一刻钟,放在以前,冯斯谣绝对做不出来。 朱煦的心情突然变得有点复杂。 她强迫自己,将冯小姐当作一位全新的室友看待,可当无数个记忆碎片闪回,她又无法控制自己,将从前和现在对比。 见她太久没有回覆,冯斯谣以为朱煦为难,便补充道,「如果你忙工作就算了,我一个人在网上买吧。」 「啊,没有,我这周末休息,到时可以一起。顺路我还想逛逛宜家,想着给两间卧室买几条地毯,之前就打算等你回来再看,」朱煦抱歉地笑笑,说,「刚才走神了,在想些别的事情。」 「让我猜猜,你刚才想的是什么,」冯斯谣歪着脑袋,盯着朱煦的眼睛瞧了一会儿,瞭然地笑,「是不是在想,『冯斯谣这傢伙变了好多啊』。」 朱煦震惊地看着她,眼里五个字——「你怎么知道」。 「我的确变了不少,」冯斯谣说着,捏了捏自己胳膊上的肉,「最显而易见的,就是我胖了。」说着嘆了口气,「我现在有52公斤了,足足胖了十斤。」 去年才甩掉小肚子的朱煦很不贊同:「你才不胖,你还有腹肌呢,肌肉比脂肪重,你只是长在了该长的地方罢了,看着还是很瘦啊。」身高172体重104的女人说胖,朱煦觉得这就是在凡尔赛。 冯斯谣即刻抓住重点,暧昧地笑,「所以朱小姐,刚才什么都看见了。」 朱煦:「……」 冯小姐,你和人对话总是这么爱给人挖坑吗? 她只能强行转移话题。 「对了,你在英国养的小猪,现在怎么样了?」 「臭臭暂时寄养在我朋友那里,过两个月准备去接回来。」 如此生硬的转折,冯斯谣一点儿也不在乎,顺着朱煦的话头往下说,「我这次是休假两个月,在英国还有点收尾的工作和手续,加上宠物出境要办的证明等等,大概在那边,还要花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处理,然后回国。」 顿了顿,见朱煦唇角微动,但最终没有追问,冯斯谣睫毛眨了眨,主动告诉她:「回国之后,我就不走了,一直在h市,在这里。」 朱煦转头去看ppt,半晌没有说话。 不知道说什么,或者怕自己说出什么不合适的话的时候,她就用食物来塞住自己的嘴。 冯斯谣买的草莓又大又甜,一口下去甜到了心里。 目测是一斤四五十块的草莓,平时朱煦只有在打折的时候才会买。 大概月末给冯斯谣的伙食费,还得翻个倍才行。 她慢慢地咀嚼,又慢慢地咽下,然后才慢慢地开口: 「你养臭臭,都看的什么参考书啊,可以也给我看看吗。」 冯斯谣脑子没转过来:「什么?」 朱煦:「以后我们就一起养臭臭了,我不得先做做功课嘛。」 冯斯谣这才反应过来,很肉麻地喊她:「朱煦……」 见冯斯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又泛起隐约的水光,朱煦赶紧往她嘴里塞了两颗大草莓,「你也吃,要不都要被我吃完了。」 「呜……居、系,射射里(朱煦,谢谢你)……」 第15页 冯斯谣就着她的手吞了草莓,口齿不清还要讲什么,朱煦怕她说出什么令自己应付不来的台词,干脆说自己要忙工作,提前道了晚安,然后把这位逗留已久的房东小姐推了出去。 顿时世界安静了。 房东小姐人已经回了,却把自己的香水味留下了。 是一款相当小众的国内品牌,名为索拉里斯的清淡木质香型。这个名词已经在朱煦的记忆消失很久,但当气味再次出现,回忆便也一起復甦了。 因为这是朱煦给她挑的,第一件生日礼物。 这个气味,初入鼻尖是淡淡的疏离,仔细去品却又温柔至极,越往后越是热烈活泼,朱煦当时说,和冯斯谣给人的感觉特别像。 但因为平时上课,带着香风去教室不太好,冯斯谣用的次数并不多,朱煦还以为她不喜欢。 没想到冯斯谣用了快十年。 也没想到冯斯谣现在这么爱它,连睡觉之前都要喷。 在令人安心的香气里,朱煦的焦躁很快安定下来,花一小时一口气赶完了ppt,朱煦起身去刷牙,路过的时候看了眼旁边,冯斯谣的门已经关上了。 已经快12点了,飞了一天又忙了一晚上,估计是累得睡了。 朱煦刷完牙回了房间,打开手机,微信刚好进来一条消息。 过气猪场饲养员:忙完了? 过气猪场饲养员:要睡了吗 朱煦:嗯,准备睡了 朱煦:你怎么还醒着 过气猪场饲养员:已经睡了一觉,刚刚听到你出门 朱煦:对不起 朱煦:下次我动静小点 过气猪场饲养员:没事,你随便弄 过气猪场饲养员:多大声都行,我喜欢听 朱煦:…… 过气猪场饲养员:这样我才有实感 过气猪场饲养员:你在我旁边的实感 朱煦又不知道该怎么回了。 耳朵好烫。 幸好冯斯谣放过了她。 过气猪场饲养员:你明天想吃什么 朱煦:我明天要起很早,早餐在公司吃,不用起来做我那份 朱煦:你多睡会儿吧 过气猪场饲养员:好吧,那我明天中午准备便当送去 过气猪场饲养员:你给过伙食费了,不许拒绝我 朱煦:…… 朱煦:那就谢谢啦 过气猪场饲养员:客气什么,室友该做的 过气猪场饲养员:我今晚应该可以睡得很好 过气猪场饲养员:被子有太阳的味道 朱煦笑:是啊,帮你晒过了,四件套也都洗了,还打扫了房间 朱煦:总不能让你一回来,就睡冷冰冰的被子吧 比起和活体冯斯谣对话,朱煦还是更习惯,和微信里可爱又奇怪的冯小姐聊天一些。 过气猪场饲养员:忍住不哭.gif 过气猪场饲养员:谢谢,真的好感动 感动没几秒。 奇奇怪怪的冯小姐,很快又上线了。 过气猪场饲养员:不对 过气猪场饲养员:是不是房东是别的什么人,你也会帮她做这些? 过气猪场饲养员:你对每个人都这么好吗? 朱煦:…… 怎么又来了。 朱煦:请停止你的钻牛角尖行为 过气猪场饲养员:哦(小青蛙「哦」表情.gif) 过气猪场饲养员:那什么,今天终于面基了 过气猪场饲养员:你就没什么别的,想和我说么 朱煦的手指在键盘上停滞了片刻,但不可否认,有些话的确,通过不必当面的文字,能更有勇气直接地表达出来。 朱煦:你这次回来…… 朱煦:是为了我? 冯斯谣回得很快。 过气猪场饲养员:是,但不全是 过气猪场饲养员:大约七成左右是因为你 朱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朱煦:冯斯谣 朱煦:有些话,我觉得还是要说清楚 朱煦:我之前好像在微信和你说过 朱煦:我说……我现在不想谈恋爱,也没有那个能力 过气猪场饲养员:我知道,我记得 过气猪场饲养员:但是我不是要找你复合 过气猪场饲养员:也不是要找你谈恋爱 那是来做什么呢? 朱煦眯着眼睛,借着手机的光亮静静地等,看着冯斯谣聊天框的顶上,从「对方正在输入」,变成了「对方正在讲话」。 三条语音进来,一条一秒,一条两秒,一条三秒。 朱煦点开,然后凑到听筒旁边。 冯斯谣低沉的,柔和的,带着些许刚睡醒的鼻音的嗓音,清晰地传到她的鼓膜。 她说:「朱煦。」 她说:「我这次回来,是……咳。」 她说:「是来和你过日子的。」 第10章 10 冯斯谣发完语音,心跳得很快。 在她的计划里,远远不到做这些、说这些的时机,她知道自己有点操之过急,但她已经等了太久,她没法控制自己。有许多次她都觉得自己快踩到她家小猪底线了,但朱煦到底还是那个如小太阳一样温暖的女孩子,最多就是皱一皱眉不回应而已,没有一次,用狠绝的话刺伤她。 她满到溢出的浪漫且朴实的告白,五分钟后收到了粉碎浪漫的无情回復。 第16页 朱煦:室友意义上的搭伙过日子 简直冷漠。 冯斯谣无奈地笑。见不到面的的时候,在美□□惑的范围之外,这位28岁的朱小姐总是很理智清醒。 朱煦:冯斯谣,你会有你的生活,你的前程 朱煦:出国也好,回国也好,留在哪座城市发展也好,这些对你来说很重要的决定 朱煦:我都不希望,那是因为我 朱煦:时候不早了,早点睡吧。 朱煦:晚安。 冯斯谣很慢地打出「wanan」回了过去。 好吧,话说早了,这次朱小姐,是真的有点点刺伤她了。 但至少朱煦算是默认了「过日子」的约定,不是吗? 明天还要给她饲养的小猪投餵爱心便当呢。 冯小姐初战的收穫已经远超预期,虽然最后时刻被小小地刺了一下,最终她还是带着满意的笑容睡去。 * 倒是朱煦失眠了整整一晚。 冯斯谣的套路太多,逻辑缜密,经常把她带进沟里,等朱煦每次后知后觉对方话里漏洞的时候,总是已经晚了。所以怎么讲,今天有很多次,她不是没想过要拒绝冯斯谣,和后者过于无微不至的关照,只是朱煦拒绝不出口。 如果是她完全无感的男人,朱煦会二话不说地拉黑;可问题是,这个人是她曾经非常爱过、也是唯一爱过、且她承认现在似乎还有那么一丝丝丝丝丝在意的女人,没见面的时候,朱煦可以冷酷地选择做一个完美前任,彻彻底底地消失,然而当着面,想到冯斯谣可能露出的受伤表情,朱煦狠不下心。 啊啊,这个狡滑又讨厌的女人,先斩后奏地餵了她一顿饭,害她吃人嘴短,在第一次正面交锋就失去了优势! 罢了罢了,朱煦的脑壳有80%的容量被工作压榨,剩余的20%几乎都花在冯斯谣身上,头疼到最后她也就放弃挣扎——如果拒绝不了,那就接受、不,默许吧! 冯斯谣说的是过日子,室友也是过,不是非得做女友啊!朱煦,不要给自己太大的道德压力!管她什么冯斯谣,专心工作,赚钱要紧! 总而言之,不管朱煦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她跟前女友的同居生活,还是在3.14这一天,正式拉开了序幕。 何为温水煮青蛙,在朱煦和冯斯谣的微信聊天记录里,体现得淋漓尽致: 3.15日。 -3.15中午11:50- 实习猪场饲养员:[猪]朱老师,爱心便当已送达 实习猪场饲养员:我放前台就走了,完美地扮演了外卖小妹[得意] 冯斯谣悄悄改了微信暱称,可惜反应迟钝的朱女士并没有察觉。 -3.15中午12:10- 朱煦:哎呀,谢谢 朱煦:不好意思刚才在上课 朱煦:这样太麻烦了,你忙你的,不用专门做的 冯斯谣刚到家,正打算回復「没事反正我很闲」,就见朱煦又来了两条消息。 -3.15中午12:30- 朱煦:冯斯谣 朱煦:你以后还是别给我送饭了吧 冯斯谣眉心一拧。 在职猪场饲养员:怎么了? 朱煦:我的固定饭友们,她们都吃盒饭 朱煦:就我一人吃满汉全席 冯斯谣笑了。 实习猪场饲养员:没事,你以后偷偷吃 朱煦:没法偷吃 朱煦:她们刚刚逼问我,我没辙了就把你供了出来 朱煦:她们说你的手艺太好了,往后每天都要来蹭我的午饭 朱煦:今天的章鱼脆皮肠,我才吃了一根 朱煦:全让她们抢了 朱煦:我好心痛真的 朱煦发了个哇哇大哭的表情。 冯斯谣笑死了。 实习猪场饲养员:不哭啦 实习猪场饲养员:家里还有好多,晚上再给你做 实习猪场饲养员:以后我多做半份,你匀一点给她们 朱煦:不要 朱煦:她们又没给伙食费 冯斯谣彻底笑倒在沙发。 3.16日。 -3.16早上8:50- 实习猪场饲养员:到公司了吗? 实习猪场饲养员:今天喊你起床晚了点,没迟到吧 朱煦:稍微晚了点,问题不大 朱煦:就是早高峰太恐怖了,两班地铁都没挤上tt 冯斯谣沉思片刻。 做饭的间隙,开始搜h市内的4s店。 -3.16中午12:40- 朱煦:谢谢,饱了,好好吃 朱煦:家里的碗留给我洗,让我做点家务吧,求你了 冯斯谣嘴角的浅笑就没停过。 实习猪场饲养员:今天的我已经洗完了,明天留给你 实习猪场饲养员:明天我有事出去一趟,会晚点回 实习猪场饲养员:买了个电器明天到,你在家记得签收一下 朱煦:好嘞。 冯斯谣等半天,没等到朱煦问自己去干嘛,只能自己交代了。 实习猪场饲养员:对了 实习猪场饲养员:a/b/c这三款车,你喜欢哪个[照片] 朱煦:c吧,最好看 朱煦:怎么? 实习猪场饲养员:打算买辆车 朱煦:嚯! 冯斯谣又等半天,还是没等到朱煦问自己干嘛要买车,兀自生了会儿闷气,又只能自己提了。 实习猪场饲养员:你不问问我为什么突然想买车吗? 第17页 冯斯谣已经把「有辆车咱俩以后上班送饭啥的都方便」的说辞都想好了,朱煦来了一句。 朱煦:啊,为什么要问哦,那是你的事啊 冯斯谣:「……」 真是满腔浪漫都餵了猪啊。 3.17日。 -3.17晚上19:40- 朱煦:[照片] 朱煦:冯斯谣你买了个啥玩意? 冯斯谣点开,哂然一笑。 实习猪场饲养员:上面不是写着么,洗碗机呀 实习猪场饲养员:约了师傅明天上门安装 朱煦:……………… 朱煦:3699,你真行 朱煦:冯富婆,不需要的人民币可以捐给我 实习猪场饲养员:没问题 实习猪场饲养员:我的工资卡要吗?密码你生日 朱煦:…… 朱煦:还是不要了 3.18日。 -3.18中午12:00- 实习猪场饲养员:[语音通话]30秒。 -3.18中午12:40- 朱煦:谢谢,饱了 朱煦:今天的也好好吃!! 朱煦:可是已经连着四天了,你真的不用再做了 朱煦:我怕你从厨子下岗后,我再也吃不下公司盒饭 冯斯谣心说,我愿意给你做一辈子。 实习猪场饲养员:没事,我也是顺手多做一份而已 实习猪场饲养员:明天就不做了,我有点事要外出,自己解决一下吧 这次她决定,如果朱煦不问她去干嘛,她就不说了。 朱煦:好~ 然后没了下文。 冯斯谣气死了。 3.19日。 -3.19中午12:50- 实习猪场饲养员:中午吃的什么? 实习猪场饲养员:也不跟我说一下 朱煦:公司订的盒饭啊 朱煦:一个好消息,我今早被升职了,今天开始吃中层那档,30块的盒饭 朱煦:明天姐姐休息,请你吃大餐 实习猪场饲养员:恭喜你啊朱老师!明天给你好好庆祝 实习猪场饲养员:所以今天的盒饭好吃嘛 冯斯谣内心:朱煦要是敢说一句好吃,今晚她也不做饭了。 朱煦:难吃 朱煦:分了一半给同事,我还是没吃完,现在已经开始饿了 朱煦:所以今晚一起吃吗(星星眼) 从最开始客气地让她别再做了,现在已经拐弯抹角地主动提想吃她做的饭了。 温水煮朱煦进展可谓喜人。 冯斯谣还在提车的路上,和朱煦聊的时候,嘴上的笑就没停过。 室友也有室友的好,至少近水楼台,要追人,也是最有机会追到的那一个。 完全感受不到什么竞争对手的威胁嘛! 冯斯谣踌躇满志,自信满满。 没想到第二天,她就笑不出来了。 3.20号,周日,两人约好去逛超市和宜家的日子,冯斯谣擅自将它理解为约会,还精心收拾了一番,却没想到,刚逛了没五分钟,令人不愉快的事情就发生了。 逛到厨房用品区的时候,朱煦的旁边冒出来一个男人。 「煦煦?」 冯斯谣:「?」你哪位? 冯斯谣很不爽,她更不爽的是朱煦竟然还和这个男的打招唿:「好巧啊,彭西哥。」 xx哥,这么亲密? 冯斯谣不动声色,面上依旧维持着礼貌可人的微笑,看向朱煦轻声问:「小煦,这位是?」 朱煦面露尴尬,小声回了冯斯谣,「呃,是认识的人。」 含煳的回答,冯斯谣笑容淡了点:「嗯,怎么个认识法?」 朱煦更尴尬了。 最为尴尬的是,这个面目模煳的普信男,抢先帮她做了答。 「你是煦煦的朋友吧,美女你好,我叫彭西,」男人心想美女的朋友果然也是美女啊,露出颇为油腻的微笑,对冯斯谣伸出手,「我和她是髮小,但很久没见了,去年年底,阿姨安排我们相了次亲,我们才又联繫上……」 「……」 冯斯谣差点现场表演一个笑容逐渐崩塌。 什么玩意,相亲? 第11章 11 见冯斯谣那边虽然神色如常,甚至还挂着浅笑,但目光显然凉了下来,没有要搭理相亲男的意思,朱煦只能硬着头皮接话,企图用「赶时间」的藉口熘之大吉。 「是,她是我朋友,不好意思啊彭西哥,我们现在……」有点赶时间…… 「我们现在住在一起。」冯斯谣抢答。 同时用右手扣住了朱煦的肩膀,两个人一直隔着半个身位的距离瞬间拉近,看上去很是亲密。 朱煦:「……」 朱煦补充:「室友。」 左边传来不悦的视线,朱煦强行无视。 读不懂空气的男人:「这样啊,挺好的。煦煦,都在h市了,有机会出来吃个饭吧,到时候室友妹妹也可以一起嘛。」 这话一出,两个人脸色都有点不好看。 冯斯谣笑容更淡了点:「不必了,我们没时间。」 说罢连礼节性的告辞都免了,左手拖着购物车,右手搂着朱煦,像是躲避什么脏东西一般,迈开大步往外走,朱煦匆忙说了句「不好意思有点赶时间」就被拖离尴尬现场。 虽说被冯斯谣光明正大地占了便宜,但规避了可以预见的更尴尬对话,朱煦心里还是松了一口气。 第18页 很快她就发现,自己这气松早了。 3.20日,仿佛朱煦的烂桃花朵朵怒放之日。 两人一路无话,刚走到生鲜区准备买菜,朱煦的右手边又窜出一个西装男,惊喜的声音: 「是朱老师吗?」 朱煦僵硬且疑惑:「你是……」 西装男:「我是蒲鑫啊!上周朱老师给我们超市做管理培训,我和几个经理还加了你好友的,朱老师忘了吗?」 朱煦:「噢……」 朱煦想起来了,好像上周,恰好在冯斯谣回国当天,她就是给这家超市公司的中层做的培训。因为她讲得太好已经多次被返邀,学生们热情高涨,下课纷纷来加她微信,出于职业习惯她也都给了。 这就尴尬了呀…… 果然,下一秒,西装男旁边出现一个西装女: 「朱老师?」 朱煦:「……」 今日不宜出行。 搂着她右肩的手紧了片刻,从肩膀滑下,沿着她的背划出一道向下的曲线,然后精准地找到朱煦垂在身侧的左手,牢牢地牵住了她。冯斯谣捏得非常用力,朱煦挣不开,悄然红了耳根,也就任她握着了。 ——当然。可能她也并不想甩开吧。 人类的肌肉记忆是如此难以改变的吗?冯斯谣的手指只是寻到她的指缝,朱煦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手指竟也十分主动地与她十指相扣地回握,像是缺失了一半的零件终于与剩下的一半重逢,完美契合地拼成了一块。 甚至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这一回,冯斯谣连购物车都不要了。 拽着她直接往出口走去。 朱煦的手都被拽疼了,为了跟上冯斯谣几乎迈出了凌波微步,唿吸不稳地问,「冯斯谣,我们去哪?」 「换家超市买,」冯斯谣不看她,漂亮的侧脸崩得紧紧的,声音也没什么温度,「我不喜欢这里。」 话题终结者·朱:「喔。」 朱煦能问冯斯谣为什么不喜欢吗? 显而易见的答案,问出来徒增尴尬罢了。 于是话题便卡在这个略显单薄的尾音。 然后开车、停车、逛超市、买菜、回家、关门…… 宜家自然是没心情去了。 除了在超市里基础的「买这个吗」「好的」对话外,两人几乎又是一路无话。 朱煦知道,冯斯谣钻牛角尖或者生闷气的时候,就喜欢不讲话。 以前上大学的时候,同学们只当冯斯谣的惜字如金是高冷,是成熟,只有朱煦清楚箇中原因。 傲娇且醋精罢辽。 * 醋精的第一次发作,要追溯到将近七年前了。 朱煦和冯斯谣不温不火的饭友情,从九月维持到十二月,直到跨年的时候,朱煦不小心撞见冯斯谣被同系另一个女孩子表白,多种酸涩心情交织之下,才艰难地意识到,自己对班花室友的感情,不仅仅是好姐妹好闺蜜这么简单,而是强烈的占有欲和朦胧的爱情。 自认直女18年的她,又花了一个月自我和解,才在次年的一月份,勇敢地开始追求对方—— 可惜追人之路充满坎坷。 她穷尽心思,追了冯斯谣快两个多月,为了她,街也不逛了,游戏也不打了,聚餐也不吃了,天天上图书馆、天天坐第一排、天天六点钟爬起来晨读、挖空心思给冯斯谣准备各种小礼物,冯斯谣却还是一副「对不起我只想搞学习不想搞对象」的冰冷模样,让朱煦非常挫败。 再加上整个寒假,她都在老家帮衬爸爸开的电子厂,没空去想自己乱七八糟的初,寒假回来后,朱煦心灰意冷之下,便看开不少,想着强扭的瓜不甜,直女何苦为难直女,也没再频繁地去骚扰冯斯谣了。 没料到,她这边快要放下了,冯斯谣那边开始急了。 四月,有个同班的小男生在小树林向朱煦告白,过于温柔的性格使然,朱煦收了情书,且没有当场拒绝,没成想这一幕给冯斯谣见着了。 然后这个醋缸做了什么事呢? 朱煦想起来都想笑。 冯斯谣沉寂了整整一天,屁都没放一个。 第二天破天荒地主动来找她: 「有个我很想看的片要上了,有没有空陪我出去看电影?」 朱煦受宠若惊,自然是答应了。 配爆米花的饮料,冯姓醋精在电影院楼下买了两杯酸梅汁,那酸爽回忆起来,至今还令朱煦后槽牙发软。 然后晚饭,在外头吃的酸菜鱼。 酸菜鱼上还盖着一堆柠檬。 点饮品,朱煦要了罐可乐,震惊地发现冯斯谣开了一罐啤酒,问她,你还会喝酒呢?冯斯谣淡定地回答道,晚上有一件非常需要勇气的大事要做,所以需要给自己一点鼓励。 朱煦很快就知道冯斯谣说的大事是什么了。 两个人吃完晚饭又在外面逗留许久,宿舍里已经熄灯了。朱煦抱着盆和桶,久违地和冯斯谣一起去了楼层的公共浴室,因为太晚了,所以就剩她们两个人。 然后在洗澡之前,借着浴室昏暗的灯光…… 冯斯谣给她壁咚了。 壁咚完之后自己脸先红了,仗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俯视她,哑着嗓子问了她一句: 「朱煦,你还喜欢我吗?」 朱煦一个半直不弯,不仅没看过成人片,连偶像剧吻戏都要捂眼睛的纯洁孩子,哪遇过这阵势,人都麻了,喉咙一紧,大腿一软,立刻投降: 第19页 「喜欢……」 然后就被强吻了。 这就是朱小姐的初吻。它一点也不浪漫,不仅发生在大学水哒哒的澡堂子里,味道还是双倍的酸菜鱼。 关于为什么要吃酸菜鱼,冯斯谣的解释是: 「不能就我一个人酸。」所以也要让你尝尝酸的滋味。 朱煦:「……你赢了。」 听听,冯斯谣这是人说的话吗。 …… 在一起一年半后,冯斯谣才告诉她:「其实我早就喜欢你了,比你追我的时候还要早很多。」 朱煦一个疑惑:「那我追你你怎么不答应?」 冯斯谣说:「你太直了,我怕你以后后悔,所以一直在克制着。好多次我差点就把持不住,要答应你了。」 朱煦偷笑:「最后你不还是没把持住。」 冯斯谣无奈扶额:「嫉妒是魔鬼。」 朱煦又好奇:「你是什么时候察觉自己取向的?」 冯斯谣:「大概小学六年级?对班上的实习老师有过很淡的好感,女的。」 朱煦咂舌:「这么早啊。怪不得你那么不信任我,觉得我太直了……」 冯斯谣「呵」了一声:「你刚认识我那会儿,聊的都是些什么话题还记得吗,初中花痴过的学长、高中走很近的学弟、我们班哪个男的最帅、校草又有女朋友了、xx选秀的c位男星是你的新墙头……你每聊一次男人,我就心凉一次,所以刚发现自己喜欢上一个钢铁直女,你知道我心情多绝望吗?」 「啊哈哈。」朱煦尬笑了两声。 不可否认,她以前的确是个纯血直女。直到,就算发现自己喜欢上了冯斯谣,决定要追人家,她也完全不会去想成人之间的那些事,天真地以为亲亲摸摸搂搂抱抱的柏拉图就很好,最终冯斯谣花了一年多的时间,耐下性子慢慢磨,□□什么的都用上了,才将朱煦的最后一层壁垒瓦解。 其实哪怕到了现在,朱煦也并不认为,自己能用「直」、「弯」或是「双」这几个苍白的词来界定。 她只是无药可救地爱上了一个人,而这个叫冯斯谣的人,刚好是个女孩子而已。 …… 虽然最后她们还是分开了。 …… 但是怎么讲,冯斯谣有一句话说得很对。 嫉妒是魔鬼啊。 朱煦打开超市提回来的购物袋,默默地将里面的酸菜、鱼片、柠檬、排骨、土豆、白菜、山西老陈醋和大瓶酸梅汁拿出来,内心默念上述真理一万遍。 「今晚吃什么呀?」朱煦明知故问。 冯斯谣看她一眼,语气不咸不淡但很酸地说,「柠檬酸菜鱼、糖醋排骨、醋熘白菜、酸辣土豆丝。」转身穿上围裙,准备开始进厨房干活。 朱煦咬了咬又开始发酸的后槽牙,很自然地给她系好围裙,冯斯谣低声说了句「谢谢」。 「不用谢,」朱煦很诚恳地回道,「冯大厨,我只有一个请求。」 冯斯谣抬眉一瞥,「什么请求?」 朱煦的眼神更加诚挚:「下次再有这种时候,咱能换个菜谱不?」 冯斯谣双手抱胸,懒散地倚靠在厨房的门框边,她长手长腿,衣架子的身材,把平平无奇的围裙都穿出奢侈品牌的感觉,也不说话,就隔着三四步的距离不远不近地瞅着朱煦,浅浅淡淡地笑。 这画面,朱煦看得都有点心律不齐了。 美女房东、室友兼厨子最后薄唇轻启,吐出一句: 「你还想有下次?」 「……那,那我也不好说,有没有下次嘛,」朱煦老实交代,「我这些年一直在老家,相亲全都是我妈安排的,她身体不好,我也不好意思拒绝,每次都是走个过场,吃个饭就删了。」朱煦说完觉得奇怪,她交代得这么详细干什么? 冯斯谣深吸一口气,「除了今天这一个,你还相亲了多少人?」 「一个,两个……」 朱煦掰着指头算。 用掉了一只手,用掉了两只手。 然后伸出了脚丫子。 冯斯谣:「……」 冯斯谣深吸两口气:「行了,不用数了。」 朱煦:「其实没有特别多,真的……」 冯斯谣面无表情打断她:「下次吃烤乳猪。」 朱煦:「……」 嫉妒不是魔鬼。 冯斯谣才是吧! 第12章 12 不太和谐的气氛延续到了饭后,冯斯谣吃完饭说有工作要处理,便窝进自己的房间,朱煦留在外头收拾了下餐桌,打算做做家务弥补一下今天的迷之心虚,环视一圈,却发现无事可做。 冯斯谣回来一周,给家里添置了不少东西,洗碗有洗碗机,扫地有扫地机器人,洗衣机也换成了洗烘一体机,连冰箱都升级成了双开门,偶尔打开一看,里面满满当当生熟食品,侧边冷藏着她爱喝的蜜桃味无糖气泡水,它们摆放得整整齐齐,完全不需要朱煦去操心。 朱煦在内心无声嘆气。 她这哪是找了个室友啊,明明是找了个田螺姑娘吧。 家电、汽车什么的说买就买,这位还是个有点小钱的田螺姑娘。 朱煦主动去敲田螺姑娘的门。 「冯斯谣,去洗澡吗?」 田螺姑娘·冯闷闷的声音从屋内传来:「我还有点事,你先洗吧。」 第20页 朱煦:「好吧。」 朱煦:「我榨了点橙汁放冰箱里。」 想到晚上的满酸全席,朱煦补充:「应该挺甜的,不会很酸。」 冯斯谣:「谢谢。」 冯斯谣:「我一会儿喝。」 田螺姑娘又不说话了。 朱煦曾经很擅长哄人,但那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这么多年忙着搞钱没有谈过恋爱,这技能早就退化了。何况如今她俩这不清不楚不尴不尬的关系,朱煦觉得,主动去榨一杯冯斯谣喜欢的橙汁,已经算得上最上限的示好,多的她也没法再给了。 大不了明天给她榨两杯。 后天再给她做顿饭。不能再多了。 做什么好呢…… 要不烤乳猪?冯斯谣应该会喜欢吧。 朱煦洗完澡,瞥了眼依旧房门紧闭的隔壁,自己也把门关上了。晚上有个视频会议,她得提前准备些材料,才没有闲情逸緻去照顾田螺姑娘的别扭想法。 然而,仅仅工作了三分钟后。 朱煦点开手机,在百度搜索框输入: 「女孩子生气了怎么哄」 手机微信突然进来一条消息,朱煦心里突地一跳,看清来信方后又明显的失落下来。 李未:煦啊,和你讲个事 不是田螺姑娘,是她唯一还有联络的大学室友李未。 朱煦:嗯,什么事? 朱煦:你打算要孩子了?恭喜恭喜啊 李未:别打岔啦,还早着呢 李未:我听说,冯斯谣回国了 李未:我老婆告诉我的 李未:冯斯谣给她们公司做技术指导呢 李未这么一说,朱煦想起来了。 李未的老婆叫朴(pu,三声)雨,是她们学校计算机系当年的全系第一。当时冯斯谣修了计算机系的第二专业,有很多专业课是一起上的,一来二去就和朴雨认识了,三来四去地朱煦和她的死党李未也跟朴雨认识了,五来六去的,天天吃狗粮的李未自己也弯了,追了榆木脑袋一样的朴雨两年,两个人在大四的时候确定了关系。 异国恋爱两年后,朴雨硕士毕业回国创业,两个人中间也分分合合几次,最后发现分开不如相互折磨,去年去国外领了证,计划今年办婚礼,现在是名正言顺的妻妻关系。 朴雨和冯斯谣都去的英国,没记错的话,还是室友关系,一等一的铁。 这也是为什么,冯斯谣每次,都是托李未给她传达「如果我回国我们还有可能复合吗」的消息。 朱煦思来想去,觉得和前女友同居这件事,暂时还是不告诉李未的好。 □□桶一准得爆。 李未见她久未回復,直接打来了语音电话。 李未:「你人呢,为啥不回我?她回来了你知道吗?」 朱煦只好:「嗯,我知道。」 李未:「她来找你了吗?」 朱煦还是:「嗯……」 李未急了:「煦妹啊,你怎么这么犹犹豫豫的语气啊,你不会想和她复合吧!」 朱煦觉得头疼,这事她自己都逃避去想,偏偏李未非缠着她问个不停。 李未:「我给你说,你可得坚守阵地,别那么轻易就认栽啊。」 李未:「忘了她当年怎么对你的吗!那段时间你那么难,她……」 这经典的开头一出现,朱煦就知道李未要开始口吐芬芳。 她赶忙打断了对方。 朱煦:「好了好了,以前的事就别提了。」 想了想,朱煦用了个模稜两可的回答:「我还没考虑过这事呢。」 朱煦揉了揉酸胀的眉心,生硬地结束了话题:「先这样吧,我待会儿有个视频会,回头再找你聊。」 然后草草掐掉了通话。 把电话这边的李未气死了。 李未生气的时候就见不得别人开心,她气得在客厅转了两圈,转眼看见朴雨捧着手机自己在那乐呵,李未更不开心了。 「你跟谁聊天呢?」 朴雨立刻不笑了:「和同事。」 李未不信:「和同事聊天笑得这么开心?你给我详细描述一下,别想煳弄我。」 李未的缠人程度众人皆知,朴雨摊手,放弃挣扎:「好吧,是冯斯谣找我。」 李未马上飞奔过来盯她的手机:「她找你说什么了?」 朴雨老老实实:「她问我怎么追人。」 李未「噗」了一声,不屑道:「问你?还不如问我啊,不过我才不会帮她的。」 又问:「你怎么和她说的?」 朴雨仿佛是想笑,但碍于老婆是另一阵营的,又不是很敢笑,于是露出了一个要笑不笑的诡异表情,大大方方地把手机给李未看,「我们说了什么,你自己看吧。」 -晚上7:50- 实习猪场饲养员:朴雨 实习猪场饲养员:我感觉我希望越来越渺茫了 实习猪场饲养员:你知道吗,她今天跟我讲 实习猪场饲养员:这五年她相亲了三十二个男的 实习猪场饲养员:五年32个,2的五次方 实习猪场饲养员:明年可能就64个了 搞计算机人专用的算数方法,李未露出了和朴雨一模一样的要笑不笑诡异表情。 朴雨:啊这。 朴雨:你先别气馁,斯谣,你好好想想自己的优势。 第21页 朴雨:最大的优势,你们现在住在一起啊。 李未愤懑:「啊?她们住一起?靠,朱煦这鬼女的,没和我说啊?」 朴雨耸耸肩:「你先往下看吧。」 实习猪场饲养员:我觉得这不算什么优势 实习猪场饲养员:她和同事待一起的时间都比看我的时间长 实习猪场饲养员:追她的还有上她课的学生,男的女的都有,每个加她都通过 实习猪场饲养员:就逛个超市,四五个找她搭讪,把我给气的 实习猪场饲养员:今天在公众场合当场撕毁了我的成熟面具 李未无语:「冯斯谣成熟个啥啊,她怕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 朴雨很客观地评价:「她一个人在国外呆了六年,人脉和学业都打理得很优秀,财富也有所积累。在小朱以外的所有事情上,她处理得都很成熟了。毕竟情窦初开,你还是对她宽容点吧,她真的很爱小朱。」 停顿了片刻,朴雨开始简要的向李未,讲起自己这边的看法。 那时在英国,她和冯斯谣是室友。事实上,作为看客,朴雨从第三方的角度,深切地体会到冯斯谣在分手那段时间的糟糕状态。自闭、抗拒社交、高达16个小时的每日工作时长,维持了将近半年,半年后这样的状态终于结束,朴雨还以为她已经走出来了,结果这个苛求自己到了病态的完美主义者,只是把自己往牛角尖更深的地方钻了下去。 「朴雨,我觉得我做得很不好,我的缺点(bug)还是太多了。」 冯斯谣列了一个长长的缺点整改清单给她审阅,朴雨粗粗一看,连「饭做得不好吃」、「家务做得不细緻」、「体重太轻」、「身材太差、没有曲线」这种都被列了进去,朴雨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笑出来。 但冯斯谣还真的对着这个错误列表逐一debug(排错),并且全都改掉了。 ——关于二次发育,cup从a-进阶到b+的这一点,冯小姐谢绝透露自己的独门秘籍。 三年前朴雨去英国出差,和她重逢,改头换面,升级为2.0版本的冯斯谣问她,「你觉得我可以回去追她了吗?」 朴雨年长同届的学生两岁,家庭原因,成熟度远高于同龄人,因此冯斯谣偶有难以抉择的问题,都会找朴雨寻求帮助。 朴雨当时的回答是:「你要先找到,当初你们分开真正的原因。」 现在冯斯谣回国了,大概是她终于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吧。 听完朴雨言简意赅的往昔回忆,李未不说话了。 当年她站在视角的另一方的所见所闻,和如今他人叙述的求而不得的深情女子,完全对不上号。 李未需要一段时间消化,所以她现在对冯斯谣的情感非常复杂,连带着她也不想再仔细看这些聊天记录,李未快速地划过冯斯谣的part,重点看了朴雨的回覆——她很好奇,脑子里除了工作就是技术的榆木脑袋,究竟能给想要追回前女友的冯斯谣,提出什么帮倒忙的馊主意。 拇指刷到最后一句话,李未的笑容凝固了。 朴雨:所以,基于以上论据,最后我给你的建议是。 朴雨:成年人之间最为直接有效的方法。 朴雨:简而言之就是。 朴雨:色、诱。 第13章 13 「所谓的『以色惑人』,就我个人擅自且粗浅的理论知识,只能给你一些有限的建议。」 「先排除错误选项,一些流于表面的方式,诸如果.体围裙、成人内衣、甚至直接送自己上床等过于直白、赤.裸的类型,适用于已经确定关系的情侣,以及欲望旺盛的人们,不适用于现在无欲无求的小朱,这些方式是你需要规避的反面教材。」 「我给你的建议,分为三步。」 「第一步,将露未露,犹抱琵琶。你首先要树立起充分的自信,利用你近水楼台的绝佳位置、和这几年精心锻鍊出的身材优势,不动声色地展现一些魅力和吸引力,让她在不知不觉间,对你的身体产生兴趣,并且习惯你的靠近……」 「第二步,……」 …… 一通仿佛地下党接头的语音电话打完,朴雨放下手机,李未看着自己的眼神,好似在看一个化成人形的ai。 朴雨推了推眼镜,大方且淡定地回视:「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好,特别好,」李未给她鼓了鼓掌,阴阳怪气道,「朴老师还真是什么都懂,什么色.诱三步走、追女三部曲、哄人六定律,这种方面都能讲得头头是道,我这条不幸落网的小鱼,很期待在书店看到您的着作。」 朴雨谦虚道:「我这只有瞎想出来的理论知识,没有实践基础,做不得数的,不一定管用。」 但很快又自信地补充:「但是,小朱对斯谣还是有感情的,所以我个人认为,这套流程和算法,在半年,不,三个月内的成功率还是很高的。」 李未:「那是你不了解朱煦。她看着温柔好说话,其实特清醒特现实特有底线一人,才三个月就想追到,你也太小看她了。」 朴雨「喔」了一声:「那要不要赌一把?」 李未也很自信:「行啊,赌什么?0.5个比特币?」 「谈钱伤感情,不提俗物,」朴雨微笑,「就赌后年,咱俩出生的孩子跟谁姓吧,谁赢跟谁。」 第22页 李未:「好啊。」 朴雨输定了,哈哈哈! 李未哼着歌去洗澡了,洗着洗着才发现: 不对啊。 她什么时候同意要孩子了? * 或许是因为近期工作和感情方面压力太大,朱煦在按掉和李未的电话后,看了会儿会议材料,就开始打呵欠,直至困到睁不开眼,便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她做了个梦。 有些不寻常的是,它是个春.梦。 更加不寻常的是,梦里的她…… 是个攻。 事实上,这与她90%的已知经验都不相符,除了她俩的第一次。 那一夜,狡猾的冯斯谣使出美人计,诱骗得朱煦稀里煳涂地做了1,且信誓旦旦地对自家小0许下了「我会对你负责的」的豪迈誓言。 新世界的大门敞开后,朱煦曾以为是个这良好的开端,没想到出道即巅峰,往后无论她如何奋起反抗,露出真面目的冯斯谣将她吃干抹净的次数远多于她反抗成果的次数,久而久之,连朱煦自己都忘了,自己是以攻君的身份出道的。 然而时隔多年,朱煦再次梦回自己初体验的那个夜晚。 确定关系之后,她们不便再住宿舍,她和冯斯谣在校外租了一个单间,里面只有一张床。 因为朱煦傻乎乎地觉得柏拉图也很好,两个人在这张床上,居然还相安无事地睡了快三个月。 直到某个春天的夜晚,冯斯谣穿着宽大易走光的低领t恤,从她身后爬上了这张床。 冯斯谣喷了一点点香水,被子里都是她好闻的味道。 冯斯谣说她冷,朱煦就转身把她搂进怀里; 冯斯谣说她热,想脱衣服,朱煦又温温柔柔地帮她把衣服脱了; 冯斯谣说那里有点痒,然后牵着她的手,往自己的柔软带…… 冯斯谣不说话,绕着她的手指,如雾一般的眸子幽幽地望着她,轻轻唤她: 「宝宝……」 「可以亲一亲我么?」 …… 「朱煦,朱煦?」 「叩叩叩」的敲门声。 「朱煦,你是不是睡着了,该醒了,猪……」 刺激却荒诞的梦境,朱煦最后是被和梦里同样的声音唤醒的。 睡醒的那一剎那,梦境的内容好像就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唯一印象深刻的,只有冯斯谣身上过分好闻的气味,和贴在她耳垂边,低低地、软糯地喊她名字的声音。 和现在在门口叫醒她的声音,奇妙地重叠在了一起。 朱煦瞬间清醒了。 她都梦了些啥乱七八糟的! 朱煦的脸蛋「唰」地从桌面弹起,哑着声音应道,「啊,我睡醒了——咳咳,有什么事吗?」 声音太哑了,好似沾染着些欲望的余温,朱煦做作地轻咳了几声,掩饰自己突然生出的一丝羞耻。 「没事,」门口的声音停了停,才说,「快九点了,你不是有个视频会要开么?还说在沙发上信号好一点,让我快开始的时候提醒你一下。」 朱煦看了眼手机,8:55,好险就睡过了。 「谢谢,我这就来。」 「好,那我先去洗澡了。」 隔着一扇门,冯斯谣的声音逐渐远离,朱煦不知为何生出一些莫名的慌乱,突然出声喊住了她。 「等一下,冯斯谣。」 脚步声停住了。 「怎么了?」 想到整个不太愉快的下午和晚上,朱煦梗了梗,咬着唇,问:「你……还生着气吗?」 她听不清,但是冯斯谣似乎很小声地笑了一下。 「我没有生气。朱煦,我不会生你的气。」 她只是在生自己的气。 过了会,她说:「橙汁我喝了,很甜。谢谢你。」 是冯斯谣走出牛角尖,向她发出的温柔信号。 朱煦拢着的眉头舒展开:「不用谢。」 又说:「这个品种的夏橙,是我同事家的果园自己种的。我又买了一箱,你要是喜欢,我明天也给你榨。」 冯斯谣这一次的笑声清朗了点。 「好,谢谢,我很喜欢。明天也可以拥有吗?」 透过桌上的化妆镜,朱煦发现,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地,她的嘴角也轻微地上扬着。 「当然可以啊,别客气。」 朱煦抿紧了唇,像是警示自己,又像是在提醒对方,「室友嘛,该做的。」 外面便再也没了回復。 * 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春梦而已,直到自己已经坐在了沙发上,带着练习多次的营业假笑,开了前置摄像头,准备迎接即将开始的视频会议,朱煦还在反覆提醒自己,哪怕幻想对象是目前正与自己同居的前女友,对于已经奔三的轻熟女而言,也并不是多需要自我纠结的问题。 细细想来,在生活的重压下,她的确已经进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低欲望精神状态,连上一次自我满足,都要追溯到半年多以前,算一算生理期也快到了,在激素的作用下,身体通过这种方式向她发出抗议,也是情有可原。 一定是这样的没错! 朱煦很快就说服了自己。 晚上酸的东西吃了太多,朱煦一口气喝了三杯加冰的矿泉水,口干舌燥才稍稍缓解一点。 然而舒缓的状态并没有维持太久。 第23页 9点开始的视频会议,进行到第15分钟的时候,朱煦在大领导犹如念经的沉闷发言里再一次昏昏欲睡,浴室的门,却刚好在这一刻被推开了。 氤氲的白汽中,缭绕的烟雾里—— 身着超短紫色小吊带睡裙的女人,赤着脚踩在地毯上,缓慢且慵懒地向她走来。 睡裙的质地是柔软的丝绸,松松垮垮地挂在女人身上,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对方身体的曲线。她侧头拢了拢微湿的长捲髮,右边的肩带滑落一点,半边锁骨一览无遗。 白到能反光的大腿上,似乎还有没擦干净的水珠,顺着优美的肌肉线条,暧昧地滑到小腿…… 朱煦差一点儿连手机都要握不住了。 即使她只是花不到0.5秒的时间,用不到5%的视野余光匆匆一瞥,她也能通过某些胸口处细微的凸起,清楚地发现一件事实: 冯斯谣她。 没穿内衣。 --------------------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版 第14章 14 在朱煦眼里的0.5秒,她5%的视野余光,看到了超过500秒的画面。 她瞥见紫色吊带·冯,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她窈窕的身姿,缓缓地朝自己走来,带来一阵清淡的香风; 她瞥见没穿内衣·冯故意从她面前绕过,擅自在沙发的另一端坐下,斜靠在那边的扶手上,捧着一本看不清名字、也看不清作者的书慵懒地翻阅着,随着她躺下的姿态,吊带的领口开得更低了; 她瞥见白皙大腿·冯交叉着自己的两条大长腿,霸道地横在整个沙发上,正对着朱煦的大腿,几乎只要随便一瞥,就能看遍裙底全部光景——朱煦发誓,自己根本不是有意要去看; 她看见黑色蕾丝底裤·冯…… 啊不,非礼勿视,她什么也没有看见。 总而言之,再这么用「余光」斜视下去,她朱煦一双5.0视力的卡姿兰大眼睛,不是要长针眼,就是要变成斗鸡眼。 冯斯谣兀自在这边凹了几分钟造型,刚凹出一个恰到好处可以挤出沟的绝妙姿态,没来得及继续「将露未露、犹抱琵琶」地释放自己的骚气,就见朱煦捧着手机「唰」地起身,不声不响地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冯斯谣意料之中地挑眉,内心默数五秒: 五、四、三、二、一…… 朱煦「噔噔噔」地又杀了回来,以比小学生更标准的坐姿,缩在沙发唯一空余的角落正襟危坐。 「怎么又回来了?」冯斯谣明知故问。 朱煦还在视频出镜中,不方便说话,用嘴型无奈地告诉她:房间里信号不好。 冯斯谣看了眼安装在大门口的路由器:「改天换个路由器。」才怪,她才不会换的。 朱煦「嗯」了声,默然片刻,捞起手边的一个猪猪抱枕,轻轻地敲了敲冯斯谣横在整个沙发上无处安放的长腿。 冯斯谣用眼神:「?」 朱煦沖她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努了努嘴,示意她看手机。 冯斯谣解锁手机,点开微信。 -1分钟前- (「朱煦」撤回了一条消息) 朱煦:撤回了一张发错的表情包,不重要 朱煦:冯斯谣,那什么 朱煦:多穿件衣服吧你 朱煦:还没到夏天穿成这样你不觉得冷吗? 冯斯谣笑得眼睛眯成了狐狸,捧着手机开始回復。 冯斯谣:不觉得啊,挺热的 冯斯谣:我看你不也挺热的嘛 冯斯谣:耳朵都红了哦 往前一看,淡粉色的小猪耳朵瞬间变成了大红色。 哎呀呀,真可爱。 冯斯谣告诫自己要忍住逗逗她的冲动,但有的时候真的忍不住。 朱煦:…… 朱煦:好吧是有点热我承认 朱煦:但是你这个衣服真的太薄了,很容易着凉的 朱煦:而且怎么说呢,毕竟咱俩都是……那什么,这影响是不是不太好啊 因为不小心看到了很多不该看的,有点心虚的朱煦本意是想表达,就算抛开前任的这层关系,她们两个同为姬佬,住在同一屋檐下,或多或少也得注意点,一般朱煦洗完澡会在里面穿件小背心才出浴室,之前几天天冷,冯斯谣也是穿着宽松的秋冬睡衣出来的,今天陡然换成这样,真是奇奇怪怪。 朱煦的发言特别诚恳,真诚地建议冯斯谣能把握一下尺度,然后冯斯谣来了一句。 冯斯谣:怕什么,都是女的,我有的你都有,有什么好害羞的 朱煦:? 当初那个去澡堂子都会害羞的冯斯谣去哪里了? 冯斯谣:好啦,开会好好开,认真听讲,朱老师 冯斯谣:别老偷看我啦,每次都被我抓到 冯斯谣:等你忙完了,我躺在这,让你看个够~ 偷窥被抓包,朱煦老脸一红:「……」 然而仍是嘴硬。 朱煦:谁要看你啊,讨厌鬼 朱煦:自作多情 她又想发刚才撤回的那个表情包了。 不知道冯斯谣一个人把自己关在房间到底经歷了什么,怎么前后跟变了个人似的,没了先前的醋气和小脾气,整个人散发着扑面而来的骚气。 好吧,其实假高冷的冯斯谣,以前就挺闷骚的,要不怎么做得出半夜爬上床勾引她上了自己这种事呢? 第24页 今天这场景,简直就像…… 昨日重现? 朱煦默然半晌,将视频会议浮窗,重新戳开和冯斯谣的对话框。 朱煦:冯斯谣 朱煦:你不会是…… 朱煦:在勾引我吧 朱煦瞥到,原本懒懒散散老神在在的冯斯谣,瞬间紧张起来,连脚尖都瞬间绷直了。 似是没有想到朱煦如此直接,对方足足半分钟后才小心翼翼地回復。 冯斯谣:那你有被我勾引到吗? 朱煦在心底暗笑。 然后无情地敲出两个字:没有。 一句违心的话。 冯斯谣:好吧:-( 冯斯谣:我再研究一下,下次争取进步一点/加油 朱煦的笑容从心底爬到了嘴角。 * 摸鱼时间并没有持续很久,作为新升职的中坚力量,朱煦很快就被点名出来发言。 作为总部领导亲自面试挖来的外援,朱煦备受瞩目,会议的后半部分,几乎都是她一个人的工作总结和经验分享,断断续续讲了快有二十多分钟,等会议终于结束,耳侧已经传来均匀的唿吸声。 朱煦歪着头转过去,然后笑了起来。 冯斯谣睡着了。 不出意料。 以前就是这样,冯斯谣总说她的声音太温太柔,在念书的时候自带舒缓buff,刚同居的时候有段时间冯斯谣失眠很厉害,朱煦还充当了一段时间的专属催眠师,给冯斯谣念自己钟爱的英国作者hazel写的小说,每次读不到十分钟,冯斯谣就已经沉沉睡去。 后来,有了睡前激烈的体力活动之后,冯斯谣的失眠不治而愈,睡前故事的环节渐渐的也少了,所以那本20多万字的小说,直到她们分开,也没有读完。 睡前拿在手上看的书,盖在她的眼睛上,沦为遮光工具,但是压着鼻樑,应该会很不舒服。朱煦给手机静音了,小心地往前凑近,伸手移开冯斯谣脸上的那本书,准备喊醒她,在沙发上睡会感冒的。 然而她才刚刚拿起,在看清书名的那一刻,朱煦愣住了。 是她给冯斯谣念的那一本,她曾经最爱的一本小说。 名叫《reunion》(重逢)。 这本书讲述了一对曾经的情侣,因战火而失去联络,被迫分开,各自结婚,时隔五十多年后再度相聚,两个七十多岁的老人重燃爱火,相濡以沫直至共赴死亡的日常故事。 hazel的书都是这种风格,没有主线没有激情,只有琐碎到几乎无趣的生活日常,这本书当年冯斯谣总嚷嚷着无聊。 现在她已经看到最后一页了。 最后一页的书角被翻阅到起了毛边,书的主人已经看过它很多次。中间一页被夹了书籤,朱煦无意识地打开那页,漂亮的樱花书籤对着的那页,有一句台词被人用笔画上了两根竖线,像是终结什么的标志。 旁边还有两行批註。 「2011/3/14 她最后给我念到了这里」 「2014/3/14 我第三次看到这里 这本书真神奇 每次看都有不同的感觉 难怪她喜欢 我现在喜欢了,还来得及吗?」 「2017/3/14 好想听她再给我念完 我一定好好听 再也不睡了」 …… 她轻轻放下手里的书,手撑在沙发的扶手上,屏住一些唿吸地,悄悄俯.下身子,在一个很近,却又足以不被发现的距离,静静地注视着这个女人的脸。 朱煦说不清现在的心情,晚上满桌子的酸味不光进了她的胃,似乎还进了她的心。 她好像有一点想哭,又有一点点想笑。 可是冯斯谣…… 你这傢伙,还是睡着了呀。 -------------------- 作者有话要说: 朱煦撤回的表情包:你好骚啊.jpg 第15章 15 墙面上的木质时钟转到了数字10。 作为冯斯谣看书的白噪音,电视机在放一部无聊透顶的偶像剧,这一集似乎快到尾声,上演男女主在雨中悲情告别的俗烂戏码。音量一直调成最小,剧里稀稀拉拉的人造雨声,为这片空气增添恰到好处的吵闹。 客厅的灯光是智能调节的,在晚上十点以后,光线缓慢地暗下来。电视机画面色彩斑斓,不真切的光影交错之间,近在眼前的冯斯谣沉睡着的脸,却更加立体而真实地倒映在朱煦的瞳仁中。 哪怕只有这一瞬的时机—— 她想要好好地、细緻地看一看这个人。 长年在学术界浸润着,相对单纯的环境下成长,女孩子的脸上,几乎看不到所谓的「沧桑」痕迹。精緻立体的五官,眼角是微微上扬的,带着少年的意气风发,和与生俱来的傲气。多年后这孤傲已然敛于心内,取而代之的,是属于在擅长领域拥有相当专业基础的成年人,独有的安稳沉着和游刃有余。 少年气与熟女感奇特地在28岁的冯斯谣身上融合,或浅笑、或沉思、或落寞、或掩住不安强装镇定地回视、或是解不开围裙时的苦恼和为难……任何一个动作或神态,都要命地勾人,要命地—— 吸引着朱煦的视线。 朱煦撑在对方耳侧的手指收紧,在沙发上按下些凹痕与褶皱,然后她在近处,几不可闻地嘆气。 其实她有很多话想问。 第25页 她想问冯斯谣,这些年过得好不好,想问她晚上睡觉还会不会失眠,失眠的时候又会不会有人给她念故事;想问她,明明当初被自己绝情地下了分手通告,明明知道分开那么久已经没有可能,还是要坚持托人打听自己的下落…… 想问她为什么一意孤行地回了国,面对自己几近刻意的漠不关心和划清界限,还是要对她这么好。 但她不能问,她只能看看。 趁着灯光渐暗。 趁着情愫蔓延。 趁着无人察觉。 在这偷来的静谧时光里,她无声地抬手,中指的指腹轻微地触碰一些滑嫩,那是冯斯谣左侧的眼角,这里有一颗小到只有在这个距离,才能看清的痣。 它有个专有名词叫泪痣,很俗套的说法是拥有它的女人註定会为情流泪,朱煦从不认为这件事会发生在理性如机器人一般的冯斯谣身上,但不可否认,这里曾经沾着一些生理泪水——在许多次欲望倾泄之后,在自己的指尖埋进她的体内、然后挤开层叠阻力、行使名为「占有」权利的时刻。 然后她会爱怜地将它们全部吻掉。 黑夜、近在咫尺的凝视、和睡着的女人。睡着的女人是她说不清还是不是爱着的前任。种种暧昧的意象堆积,配上暗色的怀旧滤镜,当下的走向似乎也变得晦暗奇怪起来。 但朱煦庆幸自己年岁渐长,拥有了名为「克制」和「理智」的东西,丢弃了以前愿意为了爱情孤注一掷的冲动和热血,她恰如其分地克制着自己的靠近,在电视剧片尾曲的前奏响起的同时,她阖了阖眸。 ——也是时候为自己短时的贪心划上休止符了。 她的身下,女人鼻子皱了皱,长长的睫毛微颤。朱煦心里陡然一慌,挺了挺腰背预备起身,可有一双手柔和地搂在了她的腰侧,赶在她逃离之前,将她圈在了自己的怀抱里。 刚睡醒的眸子有些许迷茫,在看清与她几乎鼻尖相对的女人的时候,迅速地变为了讶然和欢欣。 「朱煦,」冯斯谣的笑很低沉,声音也很低沉,像是从胸腔发出来的气音,「在做什么呢?」 朱煦「唔」了一声。 冯斯谣的手劲没人比她更清楚了,朱煦没挣扎太久就放弃了,老老实实地说: 「在看你。」 「为什么看我?」 「……因为好看。」 朱煦无意识地回復,她注意到,那颗泪痣被带着困意的泪珠沾湿,而后略微上挑的眼角弯成了浅浅的月牙弧度。 身下的女人轻微地抬起身子,双臂勾住朱煦的脖颈,往前凑了凑,轻轻地抵上她的额头。 唇与唇之间仅隔毫釐,朱煦在这样近的距离下几乎看不清对方的脸,而搂着她的女人,又是那样浅浅地开了口: 「那你有被我勾引到么?」 是轻柔的气音,带着让人难以拒绝的小小希冀,对方说的很慢,朱煦的唿吸也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没有。 但她的理智听见自己承认:「……有一点点。」 冯斯谣笑了起来:「真的只有一点点?」 「……」朱煦嘴巴张了张,最后仓皇欲逃,「我,我要去睡了。」 但是唇瓣贴得如此之近,近到冯斯谣只要轻轻地翘起唇珠喊她的名字,它们好像就会不可避免地碰到一起。 「嗯……」冯斯谣说,「先等一等。」 朱煦的喉咙一阵阵发紧,她的身子有些颤抖,她想要闭上眼,却又害怕坠入黑暗。她不知道她在期待着什么,抑或是在顾虑着什么,在失焦的视线中,她只是感到自己的下巴被人抬起,她的脸被温暖的掌心捧住,然后比掌心更温暖的唇,轻盈地、克制地、缱绻地…… 落在了她的脸颊。 触碰点到即止,冯斯谣随后解除了对她的禁锢,退后一些,漾着水色的眼眸深深地凝望她。 「晚安。」 「……嗯,」朱煦也说:「晚安。」 * 一个蜻蜓点水的吻,好似在她脸颊的肌肤上留下了灼痕,朱煦回房后在床上睁着眼睛躺了不知几个小时,直到眼皮酸涩得眨一眨都会发疼,才被迫闭上眼睛,进入睡眠。 她睡得很不安稳,电视剧里的雨声贯穿了她整个梦境。 她又开始做那个跑800米的噩梦,梦到自己跌落在雨天的泥坑中,梦到冯斯谣背对着她冷漠离去的背影;她梦到消毒水味道的大雨打落了窗外的树叶,梦到苍白的、潮湿的、会掉皮的大白墙,和老家经常漏水的老屋顶;梦到她撑着小小的黑伞,勉勉强强地罩住她和妈妈,两个相依为命的女人,在湿冷的空气里相拥而泣。 在梦里,她和妈妈所处的背景不停切换,有时在拆为废墟的厂房,有时在长满青苔的巷子,有时在满是乌鸦的墓地;梦到酸性的雨将她不堪一击的伞逐渐腐蚀,于是这长长的连串梦境像是蒙太奇手法拍摄的电影,犹如三倍速般急速倒放,回到一切的开端,她再次跌坐回800米的起跑线前,而这次,有人在她身后打着很大的一把彩虹颜色的伞,在亮到刺眼的白光中向她敞开了怀抱。 「我回来了,」看不清面容,但声音很温柔的女人对她说:「乖,来我这里。」 朱煦垂着眼看来人光鲜亮丽的衣服和鞋子,低头看着满身泥泞伤痕,又破破烂烂的自己。 第26页 她转身跑了。 …… 7:30的闹钟准时吵醒了她,朱煦浑身冷汗地睁开眼,和抱在怀里的小猪抱枕大眼瞪小眼。 这是冯斯谣大三时给她夹到的第一只娃娃,在交往以来经歷了不下66次的失败娃娃机体验后。她将它藏在自己的被子里,许多年来没有人发现。 它原是一只吸血鬼扮相的小黑猪,被数次清洗已经有些褪色,现在是小灰猪。小灰猪穿着红色的披风,握着尖尖的黑色二叉戟,冲着朱煦露出尖尖的白色小虎牙,戳着她的肋骨,像在尖锐地质问她:你这个胆小鬼,你怎么跑了! 朱煦转头把它用力塞回了被子里。 …… 早餐吃得分外沉默。 虽然这顿早餐的确丰盛又好吃。 牛肉粉,加了两份牛肉,没有香菜,很多葱,和刚炸好的脆油条。 「我喊了三梨路口那家粉店的外卖,」冯斯谣的心情看起来很好,「昨天晚上提前和老闆说了,8点之前送到。我再开车送你去公司,时间刚好。以后如果不是特别急,早餐也都可以在家吃。」 朱煦「嗯」了一声,很轻地说了声谢谢。 「但是太麻烦你了,真的,其实不用……」 冯斯谣打断她,又是那个说辞:「是我想吃,一个人点不到起送价,顺便而已。」 哪里来的那么多顺便。朱煦用小勺往嘴里送了一口汤,心想这个汤怎么是苦的呢。 「你的车也是『顺便』买的么?」 「是,」冯斯谣的心情好像更好了,一番话不知想了多久说得流利,「李未应该和你说了,我在帮衬朴雨的公司,刚好也在你们公司附近,车子迟早是要买的。」 「但是房子不是,」她紧接着说,「是我舅舅留给我的。」 「喔……」 朱煦吃了半根油条,静静地盯着剩下的半根在绛色的汤里缓缓泡软。 她并没有和冯斯谣对视,无数次绕在舌尖的那句,「不好意思太麻烦你,我想我还是搬出去会好一些吧」,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想起李未常吐槽的那句「渣女大波浪」,朱煦开始考虑要不要改天去烫个头髮应应景。 倒是冯斯谣安静了一会儿。 然后喊她。 「朱煦。」 朱煦的眉毛跳了跳:「嗯?」 冯斯谣看着她:「你是不是有话想和我说。」 是个陈述句。 朱煦咬了咬牙。 「是。」 后槽牙都被她咬酸了,朱煦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尽可能平稳地说:「不好意思太麻烦你,我想……」 「你想搬出去?」对方洞察力敏锐,先她一步做了抢答。陡然提高的音量,和有些受伤的表情,生生打断了朱煦好不容易升起的勇气。 在心内练习了许多次的台词,于是又在唇齿间滚了一圈。 最后吐出来的,变成了这样。 「没有,」朱煦的理智听见自己的嘴巴说道,「我只是想……」 「想……」朱煦的理智听见自己的声音越来越小,「分担你的油钱……」 朱煦:「……」 苍天吶,她说的是个啥啊。 她哪来的理智啊。 全给猪吃了吧。 第16章 16 朱煦正在自己坐拥千万资产的美梦里酣睡,却总有人要把她唤醒。 「猪……」 有人在戳她的脸。 「小懒猪……」 然后戳她的鼻子。 「快醒醒……乖乖猪……」 又开始扯她的耳朵。 这个人是谁啊,好烦哦。 朱煦沉睡的脸皱成一团,晃了晃脑袋,闭着眼睛咕哝:「再睡会儿……」 温柔的女声笑得很开心:「上班要迟到啦。」 呜呜。朱煦嘴角一瘪,依旧不愿睁眼:「不想上班……」 「好好好,」温柔的女声笑得更开心了,尾音都是上扬的,「别上班了,我养你啊。」 朱煦立刻睁开眼从座位上「唰」地弹起:「我睡醒了!」 向左看,红灯还剩30秒,冯斯谣双手撑在方向盘上,弯弯的眼眸锁着她,又在笑。 「睡得舒服吗?」 「……嗯。」 朱煦有点脸红。 冯斯谣开车送她上班已经是第五天了,20分钟的车程,除了第一天她因为有点紧张没有睡着,后面几天她几乎是屁股一沾到座位,就开始陷入昏睡,后来她干脆让冯斯谣提前8分钟喊醒她,她要争分夺秒在车上化妆。 白天犯困当然是因为昨晚没睡好,可是她晚上睡不好怪谁呢? 还不是怪这位冯姓司机小姐! 自从稀里煳涂和冯斯谣aa了油费,朱煦就更没了拒绝后者「顺便」接送她上下班的理由。除了上班时间,她几乎都和冯斯谣待在一块,在一起的时间越长,朱煦就越是矛盾,每晚睡前都要兀自纠结个一个钟头才能昏沉睡去,睡眠质量奇差无比。但奇怪的是,早上在车里这短短12分钟的小憩时间,她倒是能睡得很安稳。 车里喷着淡淡柑橘味的香水,和朱煦以前常用的沐浴露是相似的气味。 为了给自己的酣睡如猪找到合理藉口,朱煦「嗯」完之后补充道,「冯富婆,谁知道你的高级车座还能按摩啊,按两下我就困,真的太舒服了,所以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冯斯谣的车还是她闭眼挑的,当时对方发了三个码掉车标的侧面图给她,朱煦随手一选,没想到挑了个最贵的,大几十万的豪车坐起来能不舒服么,一屁股坐下去都是金钱的触感。 第27页 其实朱煦以前上中学的时候,也曾是被bba接送过的小镇富家千金,但她爸爸的老款a6可没这功能。 「舒服就好,」冯斯谣若有似无地瞥她一眼,不咸不淡,似笑非笑,「前几天,不知道是谁还想着要搬走……」 向金钱之力妥协的朱煦狡辩:「哪有啦,我都没说出口好吗。」 冯斯谣「哦」一声:「所以你果然是这么想的。」 朱煦:「……」 朱煦在心底「哼」了声,低头摸出包包:「我要化妆了。」 冯斯谣怎么又在笑啊,真是的,这个女人,一天不坑她一次就会死吗。 朱煦一个生气,化妆包没拿稳,口红从里面掉出来摔了,脆弱地断成了两截。 「用我的吧,」冯斯谣目视前方,却对副驾驶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朝后座歪了歪头,「我包在后面,有一只你日常用的同一款,你打开就能看到。」 冯斯谣的补充说明虽迟但到:「前几天路过商场顺便买下了,全新的。」 言下之意就是,没用过,你放心用。 朱煦:「哦……」 顺便买的车,顺便做的饭,顺便点的外卖,顺便添置的家具电器和化妆品……冯斯谣总有多到让她害怕的「顺便」,可更让朱煦害怕的是—— 她好像已经习惯了这些无孔不入的「顺便」。 但她能给出什么回应呢,或者说,一无所有的她,还有什么能给出来的呢? 在每天都要上演一遍的死循环命题开始之前,朱煦及时按下了暂停键。 冯斯谣的车开得很稳,车里的气味很好闻,氛围恰到好处的温馨,就是太过沉寂,想着听听歌换换心情,朱煦翻开副驾驶座前的镜子,草草护肤之后开始上妆,随口说了句「播放音乐」的命令,车内的ai便自动连上冯斯谣的手机蓝牙,开始播放她最常听的歌单。 「让我听听你平时都听什么呢,」朱煦旋开口红,对着镜子抿唇,语气不甚在意,「反正大部分肯定都是wav的歌吧。」 又是一个红灯。 车主本人转过头,捏紧了方向盘,侧头看着她,「你确定要听?」 朱煦反倒来劲了,「怎么,是有什么不方便我听的吗?那我更要听了。」 「没什么,」冯斯谣的脑袋又转了回去,平静地说道,「你听吧。」 第一首是很熟悉的前奏,音乐一响起,朱煦就觉得自己应该听过。 但她想不起来是哪一首了。 直到第一句歌词,猝不及防地出现: 「多久了/我都没变 爱你这回事/整整六年……」 ……朱煦后悔了,果然尴尬的还是她自己。 然后握着口红的手抖了一下,直接给自己涂成一只大嘴猴。 她仓促地用食指擦掉多出来的红色,想立刻叫停这首令气氛更加奇怪的歌曲,然而第二句歌词也缓缓地从优质的3d环绕音响中飘逸而出: 「你最好/做好准备 我没有打算/停止一切……」 …… 尬到恨不能脚趾抠地的bgm终于停了。 「停止播放。」 朱煦听见冯斯谣低沉的声音这么说道。ai识别出指令,于是正在播放的歌曲戛然而止。 她同时踩下了剎车,于是正在行驶的车也停止了。 但是冯斯谣却没有停止。 朱煦看见冯斯谣缓缓地转过来看她,缓缓地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然后缓缓地靠近她…… 拥有漂亮褐色瞳孔的女人,在近处很认真地凝视她,缓缓地、轻轻地开口问她: 「你准备好了么?」 那个夜里,脸颊仿佛被灼伤的感觉又来了。 在一个近到暧昧的距离,冯斯谣的香水味趁虚而入地钻进她的鼻尖,像是拥有致幻作用的迷药,朱煦只觉得自己的瞳孔失焦得厉害,脸和身体都烫的吓人,她听见自己同样发烫的嗓音,紧巴巴地回答: 「准,准备什么?」 「准备……」 狡猾地用了勾人的气音,女人薄唇开合,让这简单的两个字,瞬间暧昧了起来。 她靠得越来越近。 「咔哒」一声,朱煦的安全带被解开…… 她的眼睛几乎都要闭上。 然后她听见冯斯谣爽朗的笑声。 「当然是准备上班啦,朱老师,」冯斯谣退到安全距离,笑得满脸狡黠,哪还有刚才那副受了情伤深沉暧昧撩人不自知的的模样,「你公司到了,离上班时间还剩三分钟。」 朱煦:「……………………」 朱煦又硬了。 不止拳头,指头,还有她暴起青筋的额头。 这个人干得都是什么事啊! 朱煦气得火冒三丈,一言不发地打算拉开车门走人,拉了半天发现车门还锁着,一双喷火的眼睛「唰」得又瞪了回来,用眼神怒视冯斯谣:你干嘛! 「别急着走呀,朱老师,」冯斯谣摸了摸鼻子,「你还有东西没还我呢。」 朱煦低头看了眼手里的口红,像扔铅球一样往冯斯谣脸上丢:「还你!」 冯斯谣扬手,轻盈地接过这犹如暗器一般的小黑管,笑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她抬起右手食指,轻轻地点了点自己的脸颊。 那里泛着极其浅淡的粉色。 「上周末晚上送你的,一个,嗯……」冯斯谣眨了眨眼,瞅着她,「最近我表现还不错,你可以还我一个么?」 第28页 「……还你个头!」 朱煦刚刚气到粉红的脸涨成了大红色,面对冯斯谣死皮赖脸凑过来的右边脸蛋,无情地伸出自己的食指怼了回去,一声怒喝: 「做梦去吧你!讨厌鬼冯斯谣!」 然后拎起包包,拉开车门,跳车狂奔一气呵成,踩着5cm高跟鞋的小猪一路狂奔,那背影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冯斯谣嘴角的笑容更深了些,她降下副驾的车窗,打开手机相机,打算把这只飞奔的小猪珍藏在相册里。不知为什么,相机启动默认的是前置,于是屏幕画面中出现了她自己的脸。 右脸上赫然一小块豆沙色的口红印。 冯斯谣愣了愣,良久才反应过来。 朱煦啊朱煦,你回吻的方式,可真够别扭的…… 这一次,她是真的笑得很开心。 第17章 番外1(冯斯谣视角) 【冯斯谣视角番外·一只天使小猪的自白】 1 我是一只天使形状的小猪抱枕,嘴角总是微笑着,有一双可爱的小翅膀,头顶还有金灿灿的光环。 我还有一个,像机器人一样,可以连轴24小时盯着电脑工作,而不知疲倦的主人。 长期以来,我被主人塞进她的被子里,不让任何人看见,也不让我沾上任何灰尘,所以跟着主人八年了,我还是和以前一样新。懒惰的主人给我起名叫了小白——我在心里吐槽了很多次,但看到她那两只先后养在身边,被命名为「笨笨」、「臭臭」的活体小香猪,我又觉得自己的名字,至少还没那么糟糕。 八年前,我被一个可爱的圆脸小姑娘从柜子里夹了起来,然后送给了我现在的主人。这个高个子的女孩子,嘴上嫌弃我看起来蠢蠢的,一边却又抱紧了我,另一只手紧紧地攥住了她旁边的小姑娘。 圆圆脸蛋的女孩子瞅着我笑。她的笑容很阳光,像一朵灿烂的向日葵,她笑得很开心,眼睛里有星星,那些星星也印在了我主人的眼睛里。 可惜后来,它们就消失了。 2 和我美丽但孤独的主人一样,我是一只惨兮兮的单身猪。 和我美丽但孤独的主人一样,我曾经也是有老婆的。 我的老婆是在我之后,被我现在的主人从柜子里夹出来的。她和我一样,也是只小猪抱枕,她不是天使,是可爱的吸血鬼,有一对看起来很吓人,但超级萌人的小尖牙。 她叫小黑。 这个名字也是主人起的。 我和她作为礼物,被交换送给了对方的主人。 我和她挨着,在同一个床头依偎在一起,恩爱地过了三年多。 但已经有六年多没有见过她了。 我不知道她现在在哪——或者说,我可能知道她在谁的手上,但不知道她现在的下落,是在哪个落了灰的箱子里,还是被送到了下一个女孩手上,抑或是早已被丢进垃圾桶,经过一轮又一轮的回收利用,支离破碎,重新拼接,看似完美无损的外表,底下千疮百孔。 就像机器人的心脏一样。 在我被主人带上飞机之前的那个晚上,我看见她们抱在一起,主人正在给粉色圆脸的向日葵女孩擦眼泪,安慰她说,没事的宝宝,我提前三个月过去,在那边等你,到了开学的时候,我们很快就会再见啦。 女孩抽抽搭搭地说好。 知道不是永别,我难过的心情也好了点。 我也学着主人的模样,在她们睡着之后抱抱小黑,安慰她别难过,三个月她的主人就过来了,我们也可以再在一块不分开了。 等到两个月的时候,主人去外面买了一对戒指,我看见她眼睛里亮闪闪的星星——噢,是打算下个月给她的女孩一个惊喜吗? 或许这就是机器人难得一见的浪漫吧。 可是我们又等了三个月,六个月,一年,三年,五年…… 那朵向日葵女孩,她一直都没有来。 3 我才知道她们分开了。 主人没有老婆了。 我也没有老婆了。 4 猪到中年没了老婆,我特别特别想哭,可我只能在心里默默地难过,因为微笑着的抱枕是没有眼泪的。 但是机器人有。 5 我的难过平復得很快,因为有人用她更大的悲伤帮我分担走了很多。 我开始担心起主人的精神状态,因为她面对无数人「这也是难免的」「你要坚强啊」和「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没想到她会误会」的那些,不知含着多少真情的安慰抑或是道歉,主人表面云淡风轻地用「我没事,你走吧」应付了,回到自己的房间,夜深了,她总是抱着我蜷缩在床上,整夜整夜地不说话。 我半个身子都被她的眼泪烫湿了。 她哭着跟我讲对不起。 可是主人啊,你和我说有什么用呢,你要道歉的人又听不见呀。 我看见她寄出又被退回的信件和邮件,永远石沉大海的好友申请,听见电话那头没有尽头的忙音。 好吧,就让我勉为其难地做个代餐吧。 6 虽然她很快有了别的活体小猪做代餐。 有了至少能叫唤的宠物陪伴,主人的脸上开始有了些生气。不管怎样,在傍晚一众遛狗的小区人群中,赫然出现一个遛猪的年轻貌美的女人,无论在哪个国家都会引人注目吧。 第29页 注目的人太多也不是好事。 暧昧的消息多起来之后,主人翻出被她锁进抽屉的戒指盒,戴在了自己的无名指上。 好像她真的已经嫁出去了似的。 7 主人在我眼里,除了爱哭了点之外,已经是个接近完美的人了。 噢,忘了主人的专业是机器学习,她还可以越来越完美。 她天天看那些厚厚的天书,飞来扭去的曲线图、眼花缭乱的代码,吃那些令我毫无食慾的营养餐,在自律到恐怖的健身、睡前雷打不动的按摩动作、和无数次把厨房弄得乌烟瘴气的失败后,她富有了、长高了、长壮了、某些地方丰满了、毁灭级的厨艺进步了、渐渐地也不怎么哭了,越来越像一个外表光鲜却没有灵魂的机器人。 喜欢主人的人越来越多,在看见她的戒指后又一一知难而退。 我想,我还是喜欢初见时,才19岁的主人。 她的眼睛里有光呢。 8 光在沉寂了一千八百多个夜晚后,终于再次闪现了起来。 半夜发来的微信消息震醒了昏昏欲睡的我,也吵醒了趴在办公桌上睡着的主人。她拿起手机只看了一眼,漂亮的眼睛里开始泛起了光。 我知道,主人又要哭了。 主人一哭就喜欢抱我。 我被她抱在怀里,充当她擦眼泪的工具,主人的镜头对着自己的桌面,她把自己这边的视频小窗隐去,这样对面的人的脸就霸占了整个屏幕。 啊,是好久不见的拥有向日葵一样笑容的女孩啊。 现在她的脸怎么瘦成了葵瓜子呢。 她的眼睛里也没了光。 好像也不会笑了。 这个女孩子经歷了什么呢? 一定是主人抽噎得太厉害,连我这个抱枕都想哭了。 9 像很多年前被塞进行李箱一样,在被挤压着的黑暗里,我再一次过了机场的安检,坐上了回国的飞机。 主人扑在充满阳光味道的新被子上,趴着吸了好多口。 然后开始傻傻地笑着,自言自语: 「她给我晒了被子。」 「还喷了香氛。」 「全都是她的味道。」 …… 她自言自语了好多,我大概概括一下,用人类的话语来说,就是两个词: 幸福。 和满足。 10 主人重新拥有了快乐。 她窝在房里对着电脑,看得再也不全是那些乱七八糟的英文和红红绿绿的曲线图…… 她开始看菜谱。 一边看一边很有干劲地做笔记。 主人把手上的戒指摘下来放回盒子,又把盒子重新锁进了最底下的抽屉里。 ——是想被谁亲手给她戴上呢。 而这一次,我没有被她塞进她的被子,她把我重新放在了自己的床头,正对着卧室的大门,只要有人往里瞟一眼,就能看见。 ——又是想被谁发现呢。 我等了大半个月,但似乎还没有往里看的视线发现我。 但已经等了那么多个夜晚了,也不差这短短几天啦。 11 主人可能马上又要有老婆了,现在难过的只剩下我。 好吧,有一件事,其实我骗了大家。 小黑其实不是我的老婆,因为我怂了三年,还没有来得及向她表白,我们就惨遭拆散,所以一切都是可怜的我在单相思罢了。 我感知到她的气息,她就在我隔壁的房间,可是我还没有机会和她见面。 希望我的主人可以努力一点,希望从向日葵变为葵瓜子的女孩可以坦诚一点也勇敢一点,让我拥有一个可以弥补遗憾的机会。 这一次,我一定要告诉她。 我有多爱她。 -番外end- 第18章 17 田螺姑娘发烧了,今天变成了红烧田螺。 红烧田螺姑娘死活不去医院,好赖被劝着吃了药又嚷嚷着口苦,朱煦无奈,只能跑进厨房给她煮听上去很有用实则只能哄小孩的可乐煮姜,为了给天□□不蔽体的红烧田螺一个教训,朱煦毫不手软地放了致死量的姜,一口下去直接能把人送走的那种。 苏丽女士的视频打过来的时候,朱煦正在调小煤气灶的火。在充满生姜味道的雾气中,朱煦擦了擦镜片上的雾气,竖起手机点击接听。 「妈妈,」朱煦一点开,就见苏丽女士涂着一张烈焰红唇,穿着花枝招展的裙子热情地出现在画面里,状态很好的样子,心也安了下来,笑着和她开玩笑,「怎么打扮得这么漂亮呀苏女士,是要去跳舞吗?」 「小宝嘴真甜,」苏丽女士年近花甲,受到爱情的滋润重新焕发青春,笑得有点羞涩,「晚上社区有个中老年华尔兹比赛,你刘叔叔在换衣服,我等他一起出门。」 「挺好的,」是真的挺好的,好到朱煦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问,「最近药有没有按时吃啊?」 「上个月去看医生,说已经可以停药了,现在停了半拉月,感觉很好,」妈妈说着说着开始惋惜,「去年底换了帕罗西汀和碳酸锂(注1),才吃了一半多,早知道不买那么多了。」 苏丽女士说着说着便开始碎碎念,吐槽说现在哪哪都涨价,猪肉白菜就算了,连公墓管理费都涨了10%,怎么不去抢钱;说前几天以前邻家的小儿子因为霸凌跳楼走了,还不到十七岁,她太心痛了现在才缓过来,然而这事还没完,打听才知道,现在买墓穴和买电影票一样都是连号成对的买,隔壁家讨价还价半天,最后只买到一个偏一点的散位…… 第30页 最后说前年朱煦捡回家,送给大姨妈养的那只名叫小橘的橘猫昨天生了,送了一只小奶猫回来,可爱得紧,问朱煦买票了没有,打算什么时候回老家来看看。 「买了4号早上的票,」朱煦听懂妈妈的言外之意,说,「回去看爸爸,我记得的啦妈。」 今年的清明其实在周三,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但国家还是硬生生地调了周一到周三的休息,接着就是连着9天的工作日(注2)。网上抱怨的声音不少,作为清明节必须要回老家的那类人,朱煦对这群年轻人的抗议倒是没什么意见。 反倒有点羡慕,羡慕他们的无忧无虑,家庭幸福。 妈妈开心地说了声好,妈给你做好吃的等你,然后开始继续唠叨: 「宝啊,以前和咱打过官司的金裕厂老闆,上个月被抓了,行贿判了十年。哎虽然不是什么好事,但妈妈真心同情不起来,还有点高兴,你说妈妈这内心是不是阴暗了点哟……」 朱煦维持着无意识的微笑,视线落在小锅子里开始沸腾的绛色液体,顺手关了火,镜片上的雾气消散又升起,她的思绪却渐渐抽离。 苏女士52岁的时候提前从小学老师的岗位上退了休,和大部分的中老年妇女一样,年轻时温柔内敛的小镇之花也拥有了爱唠叨的特质。 其实苏丽以前话并不多,她出生在一个小镇的传统家庭,家里有点小钱,少女时也是镇上有名的大家闺秀,被保护得很好,说话做事都是细声细气的,也不与人争吵。结婚以后被老公呵护着,工作和生活圈子都很单纯,热爱生命、热爱孩子,家里最多的时候种了十几盆植物,每一盆都长得特别茂盛。 可惜和朱煦满柜子的hazel一样,这些植物最后也都不知所踪。 但朱煦觉得,她的母亲可能就是被保护得太好了,才会在给予她庇佑的大树接连崩塌之后,被打击到几乎身心崩溃吧。 去年开始,苏丽才逐渐重拾对植物的热爱,依旧不敢饲养动物。 可喜可贺,现在的苏丽女士终于有勇气开始养猫了。 漫天的唠叨最终走向一个万年不变的母题。 「宝,小橘都生了,你什么时候……」 朱煦连忙:「啊啊,妈,wifi信号突然不怎么好。锅里的东西要煳了妈,没什么事的话我先挂了?」 苏丽的唠叨突然停下了,朱煦看到对面,自己完美继承了的那双弯弯的笑眼,安安静静地看了她一小会儿。 「宝,隔壁家的小儿子走之前,留下封遗书,」苏丽的语速放慢,「……说他喜欢的是男孩子。」 朱煦即将按下挂断的食指停住了。 心脏吊在半空。 她「唔」了声,「太可惜了……真的太可惜了。」 除了表达遗憾和悲伤,朱煦不敢,也不应该表露更多的试探和立场出来。 但她听见自己问:「妈,你……怎么看?」 苏丽摇摇头,面露遗憾:「妈妈不能接受……」 心脏重新坠进谷底。 「但妈妈更不能接受失去孩子的痛苦。」 苏丽女士的鱼尾纹泛起湿润,抬手轻轻地擦掉了它们。 她的声音有点哽咽。 「很多新鲜的事情,妈妈没见过,不了解,也不懂,但是妈妈愿意去学,可能学得慢一点,可能学得有困难,你等一等妈妈,给妈妈一点儿时间。」 「……宝,有什么事儿,咱们商量着来好么?」 …… 朱煦无从得知,母亲是如何察觉出自己的女儿与小镇里其他的女孩不同的,但那应该比她猜想得还要早。 三年前,恼人的官司们告一段落,追债的人少了,家庭情况逐渐转好,苏丽便开始给她安排密集的相亲,朱煦当然懂她的用意——女儿已经超过25岁了,没有过男朋友,平日还对男人兴致缺缺,在偶尔几次争执中,朱煦听到苏丽曾用「不正常」来形容过自己,自那以后她便不再发言,顺从地做一个没有感情的相亲机器,对着一众五官不辨的男人们露出虚假而应付的微笑。 那时,母亲应该就已经有所察觉了,只是仍固执地想要把她往「正路」上拉回来。 朱煦记得,自己在21岁那年的寒假,怀着小小的紧张,关上门,告诉她总是温和宽厚的父亲,她现在有一个喜欢的人了,和自己一样,是个女孩子。 她爸爸似乎苦恼了一小会儿,随后将她搂进了怀里,和她说: 「宝,爸爸支持你,但我们先不要告诉妈妈。等时机成熟了,爸爸会帮你说话的。」 …… 成熟的时机似乎永远无法到来,朱煦又把自己锁回了柜子里。 因为爸爸再也没有机会帮她说话了。 以及那个在转述中,从教学楼上一跃而下的男孩。他也没有机会再和他喜欢的男孩说话了。 朱煦挂掉视频,抱着装满姜味可乐的保温杯,趿拉着拖鞋,走出厨房的时候,镜片上白茫茫的雾气终于消散完毕,世界重新变得清透,就像这个世界的明天,或许真的会慢慢变好。 可惜很多人的生命永远地留在了昨天。 她慢慢地走到冯斯谣房间的门口,抬手准备敲门。自从冯斯谣搬进来,朱煦就没有再进过这间房,像是打破某个平衡的标志,她的心里有一点点紧张。 「进来吧,门没锁。」 第31页 有点沙哑的女声,像是压抑着咳嗽。对方捕捉到她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又是在敲门前就提前向她发出了邀请。 朱煦一眼就看到床头坐着的白色天使小猪。 很快她移开了视线。 「喏,你要的可乐。」 她把保温杯递过去,冯斯谣瓮声瓮气地接过,说了声谢谢。她坐在床上,用笔记本处理些工作,额头贴着退热贴,不停地揪着流出来的鼻水,都是冻出来的清鼻涕。 「在春暖花开的季节感染风寒,冯斯谣你可真行,」朱煦冷着脸向她伸出手,后者很乖巧地把腋下的体温计递过来,朱煦眯眼对着灯光看,神情稍微舒缓,「38.5度,退了点。再观察一下,如果超过39度,必须跟我去医院挂急诊。」 冯斯谣抱着杯子正在喝姜汁,从鼻腔里发出两声哼哼,算是应答,一大口下去,辣得她舌头都麻了,好看的五官痛苦到扭曲: 「嘶,好辣啊!」 朱煦露出了计谋得逞的笑容:「活该,让你不好好穿衣服。我放了整整三颗老姜切片进去煮,三倍的爱心,你就好好受着吧。」 「好吧,」冯斯谣委屈巴巴,「那我受着。」在倒数第二个字加了重音。 朱煦:「……」 这句话是不是怪怪的? 就当她没听懂吧。 在她的勒令下,冯斯谣换了长袖睡衣,前三个扣子开了,朱煦伸手,将开到胸口的衣领从下往上一一扣好,在她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她发出了和苏丽女士如出一辙的温柔碎碎念: 「我早就提醒过你了,偏不听。」 「还敢不敢贪凉穿吊带了?」 「夏天之前不许再穿了知道吗,我见一次打一次。」 冯斯谣一边笑一边说你好兇啊,一口闷掉了整整400ml的姜汁,打了两个小嗝,像猫咪一样,微微低下头,用下巴亲昵地蹭了蹭朱煦停在她领口前的手指,蹭得朱煦的手痒痒的。 心也有点痒。 冯斯谣也有点痒,朱煦离她好近,柑橘味道的沐浴露气息勾得她头晕,高热令她的脑袋也有点煳涂了,迷迷煳煳间,她听见自己黏黏煳煳地说: 「可是怎么办,你这样说的话,我就更想穿了。」 朱煦疑惑地「嗯」了一声,不解:「为什么?」 冯斯谣继续蹭啊蹭:「想被你打……」 「……」 朱煦脸色瞬间翠绿,一掌推开冯斯谣牛皮糖一样蹭过来的绝美脸蛋。 「冯斯谣!」 她发出了低吼。 然后她终于说出了这周每天晚上,都想说出的那句话。 「你能不能别骚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注1:抗抑郁药物; 注2:此处参考了2012年的清明节,在周三,休息周一到周三 第19章 18 付诸「暴力」之后,冯斯谣果然规矩了许多,让喝水就喝水,让张嘴就张嘴,让吃药就吃药,好似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一个,乖巧得甚至都不像本人。 吃完了睡前一副沖剂,也不嚷嚷着口苦了,就用一双大大的眼睛巴巴地望着她,素来白皙的小脸粉扑扑的,既少见又可爱。 朱煦笑着,用食指指背蹭了蹭对方的脸,「怎么这么乖啊。」啊,没忍住,不主动散发骚气的冯斯谣文静又腼腆,看着太好rua了,大概宠物猪养久了,主人也会沾染点宠物的习性吧。 冯斯谣享受着这种安抚,歪着头想了想,指了指自己的脑袋,「cpu温度过高,现在暂时死机一下。」 朱煦给她逗笑了:「哈,高性能机器人也会宕机呀,我以为只有我的电脑才会死机呢。」 机器人和死机是她们之间的一个梗,歷史尤为悠久。 她们大学所在的学院是经管学院,冯斯谣本身就有超强的自我管理能力,她的时间控制可以精确到秒,而辅修的计算机第二专业,又给她增加了更多的数据感知,于是华丽地进阶成了机器人。 机器人的特质,具体体现在生活中,在她们大二下开始确定两个人都要去英国留学的目标后,冯斯谣为两人定下的学习计划,严谨到近乎苛刻的地步,有时候朱煦学不动,就会开玩笑说她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冯斯谣一开始还会反驳,后来也就大方承认了。 「确实,如果情感也有技能点数,假定管理能力是1000分,那么我的情感数值,大概只有它的十分之一,」冯斯谣摊手,「但是100分里面,有99分我都花在喜欢你这件事上了呀。」 「……那剩下的1分呢?」朱煦红着耳朵追问。 冯斯谣就笑着去捏她的脸:「剩下的1分是在烦恼啊,怎么才能让你更喜欢我呢?」 …… 所以机器人不可怕,可怕的是机器人学会了套路。 以前冯斯谣辩称说自己就算是机器人,也是性能最强的那一台,顺带还会揶揄一下朱煦,因为就像冯斯谣总能打成死结一样,朱煦拥有无论换什么电脑,用不到半年必会在桌面堆满垃圾图标,开始越来越卡的奇特能力。 朱煦等着对方接梗,冯斯谣的吐槽果然虽迟但到。 「是机器都会死机的,不过卡成你那样的还是少数,」冯斯谣笑了一下,压抑地咳了两声,「上次看你做ppt,开机时间都快十分钟了。现在这台前年才出的吧,能用成这样也是一种能力呀,需要我帮忙处理么?」 第32页 朱煦不高兴了,嘴巴撅起来一点点,「不需要,我耐心好,乐意等,不行吗?再说了,我要是搞得懂电子产品,大一哪还用得着转专业啊。」 想起曾经被专业课支配的恐惧,3c产品黑洞朱小姐现在想起都还心有余悸,「幸亏转到经管类了,要不我说不定都毕不了业呢。」 冯斯谣「唔」了一声,想起些朱煦可能不太愉快的过去,小心地观察了一下她的表情,才问道,「那你以前填志愿,为什么选去读信息管理呢?」 她很开心,借着生病的契机,她们有了可以亲近的机会,和朱煦的对话能从日常琐碎的「吃什么」「买什么」,进入到稍微深入些的内容。 「从前」这两个字像一根刺,隐隐扎在她们之间,说不清什么时候会提到她们都不愿想起的那个人,然后这根刺狰狞地突然冒出头,将已经长好的伤口重新划开。 朱煦倒是神色如常,一边吐槽「怎么问这么久远的事」,一边取下冯斯谣额前的冰敷贴,换了张新的,低头慢悠悠地给她讲十一年前的故事。 「你也知道嘛,我天赋不足,努力不够,最多有点小聪明,高三成绩本来是上不了w大的。但我那一年的理综特别难,我有七八道选择题不会做,最后时刻蒙的,没想到全都对了,就比平时成绩多出来四五十分。」 冯斯谣「啊」了一声,嘴巴小小地张开:「运气也太好了,以前怎么没听你说啊。」 「胜之不武,又不是什么多光彩的事情,」顿了顿,她的声音低落一些,「我父……我家里人,希望我去学管理,我的分上不了经管,就对着那本志愿书,随便报了四五个名字里带\管理\的,阴差阳错,就去了信管院。后来,嗯……」 想了想,她用了一个词来概括,「学得不太愉快,所以努力转走咯。」 其实朱煦一直是个随遇而安,也没什么抱负的人。转专业的流程很是麻烦,中间还需要打通不少关系,w大的经管又是王牌学院,对转入考试的成绩有很高的要求,所以如果仅仅是学业痛苦,朱煦说不定就硬着头皮去啃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是被人逼走的。 时间太过悠久,再想到这一段,想到某个人,情绪已经变得很淡,冯斯谣好像有点担心她,用掌心覆上了她的手背,朱煦从怔然中回神,沖她心不在焉地笑了笑。 但她确实不太想再继续这些过去的话题了。 接下来聊些什么呢?朱煦正在烦恼这个问题,听见窗外悄然的雨滴声,转瞬间又从润物无声转为了瓢泼大雨,云层间隐约还有亮光闪现,有往雷雨发展的趋势。 很应景的,手机进来气象局的黄色暴雨预警,说还要下整整一天。 冯斯谣看着她:「明早我开车送你。」 朱煦自然是婉拒:「不用,你好好休息,多睡觉才好得快,我早点起来赶地铁就好。」 冯斯谣坚持:「我明天要去朴雨公司那边开会,本来也是睡不成懒觉的。」 「啊,不能请病假,或者视频参会么?」朱煦有点担心,冯斯谣是容易高烧的体质,现在38度多还算低烧,要是晚上没控制住,明天又出去吹了风就不好说了。 冯斯谣摇头:「不行,周一项目启动,我们要回w市出差两天,在这之前得把方案敲定,时间比较紧。」 周一?朱煦在心里掰着指头数了下,「3月29号么?」 冯斯谣「嗯」了声,问:「怎么了?」 朱煦欲言又止了下,还是告诉她:「我这个月工时超额,公司给我安排29和30两天调休。」 加上28号周日的单休,刚好一个三天小长假。 她想着清明节自己得回家,留着平时任劳任怨的冯斯谣独守空房有点不忍心,本来还想问冯斯谣这三天有没有周边哪里想去,可以陪她去转转,现在看来也没有问的必要了。 朱煦有点后悔把自己休息的事告诉她了,因为冯斯谣果然露出了十分痛苦痛心以及痛不欲生的表情,痛惜地吐出四个字: 「怎么这样!」 她抓起手机找到朴雨的号码,说着就给拨了过去:「我就不该答应朴雨,用两个月的宝贵休息时间帮她打工,反正没签劳务合同,我这就去找她辞职。」 噗! 「你干嘛啊,答应人的事怎么能反悔呢?」朱煦哭笑不得,按下她的手机制止了,「这次就去忙工作吧,我下次休息时间再陪你。」 善于抓住每次机会的冯斯谣,最不信的就是「下次」这种说法。 而且这还是太极拳高手朱煦口中的「下次」,听起来更像客套话了。 「我不信,」冯斯谣撇撇嘴,「你搪塞那个相亲男,也说的是『下次』有空吃个饭。」 朱煦语塞:「……」 然后祭出了经典渣男语录:「这是两码事,你们不一样的。」 冯斯谣眼睛亮了亮,拉着她追问:「哪里不一样?」 朱煦再次语塞:「……」 忘了冯斯谣是学霸,最擅长抓重点。 一般情况下,趁着朱煦哑口无言,冯斯谣又会使出得寸进尺的连环计。 这就来了。 冯斯谣扯着她起身欲走的袖口,仰头祈求地望着她:「既然我和他不一样,就别『下次』了,这次你陪我去w市呗。」 朱煦无情拒绝:「不要,你是去工作的,我去干嘛啊。」 第33页 「我出差就是去开个会,没什么事的,我们还可以回母校看看呢,w大的樱花开了。」 得寸进尺完了以后是死缠烂打。 再就是你来我往的顶级推拉。 朱煦推脱:「不要,樱花节人的时候人太多了,谁要去看人挤人啊。」 母校的樱花都看了四年了,再好看也看腻了,朱煦以前还有欣赏自然之美的闲情逸緻,现在生活节奏太快,走在路上就是行色匆匆,压根不会往路边的花花草草看一眼。 冯斯谣往回拉了把:「我们晚上去赏夜樱,那会儿人少。」 朱煦继续推辞:「我才不想在学校碰到熟人。」 冯斯谣继续拉:「我们毕业那么久了,哪还有熟人?大不了我们戴口罩嘛,谁也认不出来。」 朱煦有点推不动了:「……旅游旺季,现在肯定订不着机票了。」 冯斯谣盯着手机看了眼,抬头沖她笑笑:「朴雨说包在她身上。」 朱煦竖起眉毛瞪她:「你怎么先斩后奏!」 冯斯谣笑嘻嘻,对朱煦的控诉置若罔闻:「李未也去,她说好久没见你了,特别想你。」 朱煦胸口一阵起伏:「我……」 「咳咳咳!」冯斯谣用力咳嗽了几声,硬生生挡回了朱煦的下文,咳得眼睛里都出了泪花,可怜兮兮地仰望她,「朱老师,我还发着烧,喉咙也好疼……」 朱煦:「……」 就差把「你忍心拒绝一个病人吗」这句话讲出来了。 这个惨卖得,朱煦都忍不住给她打100分。 她沉着脸不说话,见冯斯谣咳得快要把肺吐出来,又重新坐回了床头,用手一下下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因为心里有气,拍得砰砰作响,冯斯谣的假咳很快被拍成了真咳: 「咳咳咳咳咳,朱老师,咳咳咳,哎呀,轻点,咳咳咳……」 朱煦用力「哼」了一声,手掌拍得更大力了。 「我看你平时天天坐电脑前,给你捶捶背,不行吗?」 冯斯谣这次不叫唤了,一边咳嗽一边笑。 「可以啊,哈哈哈,朱老师,咳咳,殊荣啊,再,再用点力,舒服……」 甚至还发出了愉悦的哼唧声。 朱煦:「?」 妈的,这个死闷骚。 拍死她算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相信很多人已经猜到我的母校了╮(╯▽╰)╭ 毕竟这篇文有很多细节都是作者君大学身边的真实事件演化来的,所以地点也偷一下懒啦,希望你们不要太过带入,以免出戏 我的腰痛没有缓解,此文反正不会v,也没有榜单,今后变为不定期掉落,下次更新时间就随缘了,主要看大家的留言情况~ 第20章 19 冯斯谣今天没法在家办公,得在朴雨公司待一整天。 自成为室友以来已经20多天,冯大厨这才是第二次没法给朱煦做饭,早晨送朱煦上班的时候,还特别做作地扯着她的衣角,饱含热泪地叮嘱她,就算没有爱心便当也一定要好好吃饭,朱煦一边笑着吐槽了句「戏精」,一边答应了,等到了中午,看着面前卖相已经算不错的盒饭…… 对面坐着的小姑娘吃得可香,朱煦却连筷子都不想拆。 呜,好想吃冯斯谣做的红烧肉啊! 真的完了,朱煦为自己默哀,冯斯谣这个阴险的套路王,已经把她的胃牢牢拴住了。 她索性放下筷子看微信。 冯斯谣上午开会似乎很忙,平日动辄十几条消息轰炸,今天整个上午只给她发了五条消息。 -早上8:50- 朱煦:我开始上班啦 朱煦:你到公司了吗?身体怎么样,还难受么? -早上10:30- 冯斯谣:刚在开会,还没完,我好多了已经 冯斯谣:就是昨晚邀请你出游成功,太亢奋了没睡好,有点头疼不碍事 冯斯谣:对了猪~ 冯斯谣:【分享图片】(xx性格色彩测试) 冯斯谣:这个蛮有意思的,你也试试 朱煦戳开冯斯谣的测试结果,上面写着她的主导色是金色,朱煦大略看了下描述,充满领导力、永远可靠、低调沉稳等等形容词,用来描述冯斯谣很是贴切。 看到底下「这些颜色会被你吸引」一栏,朱煦就瞭然了,冯斯谣这是变着法子又来和她玩小学生情侣间的测试游戏呢,无非就是想找到她们有多配的证据罢了。 那就稍微满足一下机器人偶尔的一颗童心吧。 她戴上耳机自己也做了下,没仔细看结果就发了出去。 -中午12:30- 朱煦:【分享图片】 朱煦:我是橙粉双色诶 朱煦:感觉蛮准的 手指往下滑。 「这些颜色和你不合拍:金色,xx……」 朱煦:「……」 这下好了,冯斯谣没找到她们般配的证据,不合适的理由倒是多了一条。 朱煦下意识地想撤回,转念一想又没必要,犹豫之间冯斯谣的回覆已经过来了。 -中午12:31- 冯斯谣:一点都不准 冯斯谣:小孩子才信 冯斯谣:气鼓鼓.jpg 冯斯谣发的表情包是自制的,画面上她那只名叫臭臭的小猪屁股对着镜头,猪鼻子恨不能拱到天上,活生生一副傲娇猪生闷气的模样。 第34页 朱煦就笑。 朱煦:你不就是小孩子? 冯斯谣:? 冯斯谣:朱老师,我年长你两个月别忘了 冯斯谣:以前你还叫过我学霸姐姐 噗! 这个人怎么翻旧帐,还带开黄腔的! 想到那些喊对方「姐姐」的特定场景,朱煦脸红了红,敲出一行字正想回復,坐她对面的小姑娘看着她没拆的盒饭,关切地问她: 「朱老师,你怎么不吃饭呀?不舒服吗?」 朱煦关上手机,沖她笑笑:「还不饿,一会儿就吃。」 小姑娘其实是老总的女儿,但一点也没富二代的架子,现在跟着朱煦干活,圆脸爱笑,工作积极,长相也很舒服,朱煦有时会有种看到了年轻时自己的错觉,因为她无论是性格、外表还是食量,都和21岁的她极为相似。 或许连喜好都是相似的—— 小姑娘和她聊了没两句,面上泛起不自然的红润,有些拘谨地问她:「朱老师,前天中午,那个和你在楼下餐厅里吃饭的小姐姐……」 朱煦的眉峰跳了跳:「嗯?」 小姑娘似乎纠结了一番说辞,才继续问:「是朱老师的妹妹吗?」 朱煦一口花菜噎在喉咙里:「……我看起来比她老很多吗?」 「啊啊,不是不是,我没有那个意思,」小姑娘急得连忙摆手,语速加快,「朱老师就是看着很知性,有社会阅歷的那种熟女大姐姐,那个小姐姐虽然也很有气质,但看着还有点学生气……」 小姑娘继续说:「而且,你们看起来像是生活了很久,又肯定不是情侣,我就猜她是不是你妹妹了。」 花菜咽下去了,却梗在了胸口。 「她不是我妹妹,」朱煦喝下一口白开水,擦擦嘴,结束了中午的进食,看着对方温和地说,「是我室友。」 「朱老师,你跟我关系好,我就不瞒你了,」小姑娘眨眨眼,晃了晃手机微信,「我想认识一下室友姐姐。」 「啊,不是要您现在就把她的微信给我,」小姑娘说完立刻就害羞了,埋头一个劲地扒饭,「朱老师帮忙问问就好啦,如果她不愿意认识我也没关系的。」 …… 真是毫不意外的走向。 不,还是挺意外的,同样是被冯斯谣的外表吸引,当年的她可没这么豪放,前后做了快三四个月的心理建设才决心要追,新时代的小孩够豪放,才远远见了一面,连内在是人是鬼都不清楚,就爱上了。 朱煦最后说了,会问问「室友」小姐的意见,小姑娘开心得笑出了后槽牙,说要从相册里挑一张最满意的自拍发给朱煦,末了看她吃的实在少,担心她下午头晕,塞给她两颗大白兔,然后蹦跳着回工位上休息去了。 两颗大白兔躺在手心,好似还带着年轻人温热的体温。 朱煦想,难怪冯斯谣以前会喜欢自己。 谁会不喜欢温暖爱笑,又充满活力的小太阳呢? 下午上班前,朱煦去了趟洗手间,在镜子前补完妆,又凑近了些。 然后努力地笑了一下。 无论如何都笑不出那种纯粹的感觉,朱煦很快又不笑了,她仔细端详了会儿自己的脸。 眼角开始有并不明显的细纹,法令纹似乎也比去年加深了一丢丢,再仔细看一眼,髮际线是不是也高了0.5毫米了? 在和冯斯谣重逢之前,朱煦没觉得自己比同龄人看着显老,但几乎没有任何岁月腐蚀痕迹的冯斯谣回来了,她的外表似乎和她的感情状态一样,在原地停滞了六年,只为了等候那束她曾留恋的阳光再度升起。 对于拥有金色人生的天之骄子而言,对自己极少数的失败,她们通常怀有格外的执念,并在记忆里加以美化。朱煦不认为,所谓的「爱情」可以跨越失去联络的那么多日夜,所以或许冯斯谣对自己,也只是这种不甘心的执念罢了。 梳妆完毕,走进教室门口之前,看见里面一群刚毕业的青葱大学生,满眼青春无敌的一张张笑脸,刺得朱煦都有点睁不开眼。 她突然想起,「没有人能永远年轻,但永远有人正年轻」这句有点俗气的话。 可惜啊,冯斯谣执着等了六年的小太阳。 她已经不是了。 * 「下班了吗?我马上到你公司楼下,」下班时间,冯斯谣的电话准时打了进来,感冒还没好全,嗓音听着有点哑,语气有些迫不及待,又有稍稍被冷落的委屈,「下午那么忙啊,一条信息都不回我。」 朱煦收拾好包包走到外面接电话,站在20层的阳台,看见冯斯谣白色的车顶反射着橙色的夕阳,缓缓地开到自己脚底,才「嗯」了一声:「下午上课呢,中午也有点事,吃完饭就忙起来了。」 「朱老师辛苦了,中午没准备好吃的,晚上请您吃顿好的补偿您,」冯斯谣笑着问,「晚上想吃什么?」 朱煦按下电梯1楼,捏紧口袋里的两颗奶糖,思索了一会儿:「酸菜鱼?」 冯斯谣:「哈?」 朱煦也笑了笑:「开玩笑的,你决定吧,我都行。」想了想她补充道,「就别去前天中午吃的那家了吧,感觉一般般。」 「行,朴雨今天给我推荐了一家烤肉店,我们今天去试试,要是踩雷就让她付钱。」 朱煦弯了弯眸:「冯小姐好精明啊。」 第35页 「要过日子了,不精明点怎么行?」冯斯谣把这当做夸奖,「我车停好了,你出门就能看见我。」 朱煦眼底泛起很浅的笑意,听见双闪灯响起的声音,然后加紧两步走出玻璃门,正正好照进来的夕阳,让她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 和煦而不刺目的暖黄色匀满了视野,像是铺天盖地的温柔亲吻着她的眼睛。 有人沐浴于温暖的橙色中,在人群里闪耀着灿烂的金色,白皙的脸上浮现淡淡的粉色,大步地向她走来,很轻、也很小心地握住她的手腕。 身上带有阳光的味道的女人抚开她额前的碎发,弯成月牙的眼睛看着她说道: 「走吧。」 「噢,好。」 朱煦跟着她往前走,心里却在想。 谁才是那个太阳呢? --------------------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冯斯谣在没有你的世界,把自己活成了你的样子呀 ps:测试并不准,请勿较真 第21章 20 冯斯谣昨天去医院开的药,有一种是饭前半小时服用的。开车出发之前,朱煦盯着她在车里把药给吃了,冯斯谣艰难地咽下,一张精緻的脸又皱成了苦瓜: 「好苦!」 朱煦手指碰到口袋里的大白兔,犹豫了下,摊开掌心。 「吃糖吗?」 「谢谢!」冯斯谣惊喜地接过,「是特意给我准备的吗?真贴心。」 朱煦没有回答,看着冯斯谣喜滋滋地拆开糖衣,将两颗白色的糖果含入口中,右边的脸鼓起一个小包包,十分满足的模样,却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 她想起来,冯斯谣确实是个甜口,爱吃奶糖,只是因为习惯性克制摄入糖分,每次点奶茶会要求半糖。朱煦就不一样了,她不爱太过甜腻的奶糖,唯独喜欢常见的白色环形的薄荷糖,小时候五毛钱能买一大把,口技了得的孩子还能用它吹出哨响。 所以她们其实连口味都不搭。 「不搭」两个字要放大加粗,外加下划线高亮。 朱煦转头,看了眼窗外加速后退的树,像看到了全力向后倒着跑的自己。 她又看回弹出微信消息的手机。 程贝贝:[照片] 程贝贝:害羞.gif 程贝贝:朱老师,这是我最满意的自拍了!麻烦你啦~~ 程贝贝:虽然只是想认识一下而已,但还是好紧张呀_(:3」∠)_ 字里行间都透露着紧张和羞涩,和当年那个满心想要接近冯小姐的自己如出一辙。 朱煦锁了屏。 黑色的屏幕映出一张实在称不上快乐的脸。 冯斯谣嘴里的苦味,好像跑到她的嘴里来了。 -2分钟后- 朱煦:好的 朱煦:我会转告她的 车里默认的音乐电台适时奏起bgm,今天的节目主题是伤感情歌,于是朱煦听着广播里老掉牙的情歌,从《不搭》、《我不配》最后到《成全》,歌名奇特地和她此时难得矫情而崎岖的心路歷程重叠,在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时,她从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翻页过的手机里抬起头,车子刚好在最后一个红灯前停下。 朱煦转眸,视线与对方交错,对方眉宇间含担忧,似乎也有话要说。 「冯斯谣,」手指蜷了蜷,朱煦缓缓开口,「我有个同事……」 「想认识你」四个字没来得及说出,被人打断了。 「朱煦,」几乎是与此同时,冯斯谣和她说,「以后要经常接你下班,怕你忙的时候联络不上,你有没有关系近点的同事,给个联繫方式我吧。」 …… 冯斯谣觉得今天的朱煦格外反常。 平时再忙,也会在课间休息,或是带薪厕所的时候摸鱼给她回几条消息,有时候是小小的抱怨,有时候是可爱的吐槽,很少会像今天这样杳无音信。 接朱煦下班的时候,冯斯谣明显感到对方有点低落的情绪,这只肉食动物连钟爱的烤肉都提不起兴致了,她开始担心,朱煦是不是最近工作压力太大了,又或者今天上班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而且…… 因为朱煦毕业后就删掉了很多同学的方式,即便现在她的微信好友超过一千个,两人的共同好友还不到五个。 朱煦偶有发工作相关的营业朋友圈,冯斯谣只能看到自己孤零零的一条评论,但她有时瞥到朱煦的手机,能看到满满一屏幕的贊,这让冯斯谣吃味不已,也耿耿于怀。 ——谁知道这群人有没有图谋不轨的男男女女啊! 朴雨给她的第一计「色.诱」,目前看来初见成效,第二计叫「渗入」,冯斯谣琢磨着,她不能光渗入朱煦少得可怜的生活圈,还得渗入占了她绝大部分精力的工作圈。 所以她才会提出,想认识一下和朱煦关系比较好的同事,本来「打好同事关系促进工作和谐」的理由都准备好了,没想到朱煦只是怔了怔,就给她推了一个微信名片: 「这个小姑娘是我老闆的女儿,和我认识快一年多了,现在暂时做我助理,我跟她相处得还不错。人长得挺漂亮的,体贴、也有冲劲,你跟她应该很聊得来。」 朱煦的语气如常,但冯斯谣听出后半句话奇怪的弦外之音,她皱了皱眉。 是她的错觉吗? 她怎么好像捕捉到一点酸味。 第36页 * 和喝醋长大的冯斯谣不一样,在她们彼此唯一的恋情中,「吃醋」这种暧昧兮兮,又做作矫情的心理状态,极少会出现在朱煦身上。 大二的时候,冯斯谣说明天要和辩论队的成员开会,没办法陪她逛街,朱煦就欣然说好,她找自己的闺蜜团逛街,让冯斯谣安心去忙,也不问对面是男是女; 大三的时候,冯斯谣忙着参加一个国家级的竞赛,和第二专业课认识的小组成员(姬佬)熬夜做课题,跟朱煦报备说晚上不回去睡,朱煦还是说好,点了个夜宵让她记得拿一下,然后整个晚上都没有再联络她; 大四的时候,朱煦第一次以委婉的房式,问冯斯谣能不能同某个特定的女生保持距离——当时谁也没有想到,这个人,竟会成为最终点燃引线,炸开并瓦解坚实城堡的那点星火。 冯斯谣的交友、日程,朱煦从不会主动过问,更不会别扭地旁侧敲击,冯斯谣偶尔也会像个傲娇0一样作一作,问朱煦是不是根本就没那么在意她,朱煦每次都会笑眯眯地踮起脚揉她的头髮,用特别软的声音哄她: 「因为,你做什么都会和我报备呀,你给了我很多安全感。」 朱煦的演技很精湛,这句话骗过了冯斯谣,甚至骗过了她自己。 很久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拥有的安全感不是太多,而是太少;她不是不在意,而是太过自卑,觉得自己不配。 当沉默寡言的璞玉洗去浮尘,她得以绽放出夺目耀眼的光,却也令近处的人们黯然失色。 朱煦眼睁睁地看着冯斯谣越来越优秀,看着她身边围绕的新朋友们越来越优秀,再看看原地踏步、资质平庸的自己,她的随波逐流转为了焦虑,甚至恐惧。 她恐惧自己会被丢下,她拼了命想要跟上对方,她恋家,却违心地附和了冯斯谣「是否也想要出国深造」的提议,像牙牙学语的小孩尝试独立行走,跟着冯斯谣的节奏亦步亦趋,最后姑且算是达到了字面上的目标,但也压垮了自己。 那年垮掉的,还有当时的经济环境。因为上游採购方纷纷推迟打款,家里的电子厂资金鍊断裂,父亲生前欠下的不菲民间借贷,成为压垮她的另一座大山。 朱煦想起,毕业第二年,李未为了寻求她消失的真相擅自来到她的老家,看见她糟糕的近况和家徒四壁生活条件,背过身去擦了很久的眼泪,最后意外在她的柜子里,翻出她留着的那些,恋爱期间和冯斯谣相互写给对方的情书时,问过她的问题。 「煦,我真的不懂,」李未很困惑,「明明还相互喜欢,为什么不再给彼此一次机会呢?」 喜欢就一定能在一起吗? 在一起就一定能幸福吗? 当下的幸福就一定意味着所谓的he吗? 这些过于天真的问句,都是小孩子才会产生的疑惑。 朱煦思考许久,最后告诉她: 「这么说吧,如果说\喜欢\这件事,意味着100%的甜,那么\不合适\这个词,就像往百分百甜度的奶糖里,注入了99%的苦味夹心,这颗糖越含到最后,就越苦,从舌尖苦到了心里。」 李未一脸被高僧提点的表情,嘆息着沖她竖起两根大拇指:「人间清醒朱小煦。」 朱煦故作谦虚地摆摆手:「过奖过奖,只是个平平无奇的理智熟女罢了。」 然后两个人笑闹了一阵,最后又抱在一起无声地哭。 …… 那么这位自认「理智熟女」的朱小姐,现在在做什么呢? 朱煦特别特别不愿意承认。 她现在浑身上下都是酸菜鱼的味道。 总之都怪冯斯谣! 「叮——」 提示音一响,顷刻间朱煦就从机械的进食里抬起头,视线看似平淡,却若有似无地在冯斯谣的脸,和她的手机上来回停留。 看到不是微信提示,朱煦松了一口气。 十分钟后。 「叮!」 朱煦又抬眼。 这会她看见了,是程贝贝给她发的消息。 她还看见,冯斯谣甚至放下手里的烤肉钳去回復,打字的时候还挺眉飞色舞。 朱煦垂眸,用自己的筷子从锅子里抢救出几片肥牛,吃进肚子里的时候,望着冯斯谣的眼神里,委屈与怨气更旺了点。 这傢伙,吃饭的时候玩什么手机啊,好好的肥牛都给她烤煳,苦死人了简直。 三十分钟后。 「叮~」 朱煦条件反射般「唰」地看过去。 对方的手机却黑着屏,机主本人双手捧着脸,凑近了点盯着她,笑得促狭: 「朱小姐在看什么?」 被抓现行的朱煦:「……」 「这么在意我和你同事聊了什么?」 朱煦心底「呵」了声,低头吃肉,「我担心你们说我坏话。」 冯斯谣停下翻动烤肉的夹子,低头拿起手机点了两下,然后用挤了挤眼示意朱煦看手机。 朱煦点开微信。 -实习猪场饲养员和是你的贝贝呀的聊天记录- 程贝贝:(表情) 程贝贝:室友小姐姐好! 程贝贝:可以认识一下吗!(/害羞)*3 程贝贝:我是朱老师的小跟班~ 冯斯谣:你好,可以的 冯斯谣:我是朱老师的追求者 第37页 朱煦:「……」 哈??? -------------------- 作者有话要说: 只有贝贝被伤害的世界 腰痛好了一些些,背开始痛了呜呜呜 知道有人在等,我不会坑哒,多多留言支持我好不好呀 第22章 21 「冯斯谣!」 来不及咽下嘴里的烤肉,朱煦鼓着腮帮子,一双圆眼就瞪了过去,「你干嘛和她讲这个?」 还有,「追求者」这是什么老土的讲法啊,这个人都不会害羞的吗? 显然,现在的冯斯谣2.0并不会。 冯斯谣摊手,一脸无辜,「可是我说的是事实呀。」 朱煦「呵」了声,「说好的只是『想跟我过日子呢?」 冯斯谣继续无辜,还有点疑惑,「追求你和跟你过日子,这两个冲突吗?」 「你……」朱煦梗了下,「你动机不纯。」 冯斯谣坦然承认:「是。」 「你居心叵测。」 「是。」 朱煦气结:「你脸皮怎么这么厚?」 冯斯谣眉开眼笑:「朱老师过奖了。」 朱煦:「……」 忘了,机器人的脸是铁皮做的,根本戳不烂。 于是对话陷入短暂的沉寂。 数秒的空隙间,店里的背景音乐放起了一首名为《復刻回忆》的老歌,男女甜腻深情的对唱,平白给略带烟火气的烤肉店增添些许暧昧。 回忆经过美化,固然令人怀念,但人类是活在当下的生物,復刻过去的事物毫无意义。 追回过去的人也是。 「我没说要答应你,」顿了顿,朱煦慢慢开口,低头不去看她,用筷子把面前的蘸料碟搅得乱七八糟,「第一天晚上我就和你说过,不要在可能没有结果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我也没说要你立刻答应,」面对朱煦的接连拒绝,冯斯谣的表情没有丝毫挫败,好整以暇地一一挡回,「追你是我的事,和你关系不大。坦白说,这个过程我乐在其中,而且……」 她笑了笑,笑容中有些怀念,也有些苦涩。 「这件事,十年前我就该做了。」 如果勇敢一点迈出第一步的人是她,结局或许会有天翻地覆的变化。 这是冯斯谣在这些年里,无数次復盘她失败的感情后,尝试代入朱煦的视角,回忆着当时被自己忽略的那些蛛丝马迹,才得出来的最终结论。 她们恋爱接近四年,同居快三年,没有吵过一次架,红过一次脸,如同熨帖到毫无褶皱的精緻礼服,看似完美,却也虚假。或许先追人的那一方总是卑微的,建立在不平等天平上的感情,像一艘歪倒的游轮,在更轻的那一边开始选择迁就的时候,就註定了它终将倾覆的结局。 她敛眉,迅速地藏起眼睛里名为「懊悔」的情绪,向对方的碗碟添了几片肉,抬眼看向朱煦,故作地想说些什么,却见对方咬着筷子盯着自己,犹豫了会儿,伸手拍了拍她的胳膊。 「我当时也没给你机会啊,是我自己先莽上去的。」 好别扭的一句安慰。 却也很暖。 「那么……」冯斯谣眼底泛起一些笑意,反手扣住朱煦想缩回去的手指,暗沉的眸子盯着她: 「这个机会,现在可以给我吗?」 朱煦心里一跳,尝试挣开,对方手腕的力道颇为强硬,无果后她便放弃了,「唔」了声,无奈地笑了。 彼此间把话说开,正视过往的问题,互相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就好像,她们只是吵了一段冗长的架,现在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含蓄又坦诚地向对方表露自己的想法,找到解决问题的答案。 她没有错过冯斯谣眉间一闪而过的情绪,饱含着迁就、遗憾、隐忍以及失而復得的珍惜,让她想起连日来的种种。 她想起车子里自己同款的柑橘味,想起冯斯谣用了快十年的香水,想起那本书上留下的跨越足足六年的批註,想起某人摆在床头一直在等着被她发现,却总被她刻意无视的天使小猪抱枕…… 这个人停在原地,独自等了很久,然后跋山涉水地向她奔赴而来。 坚硬的壳裂开一条缝隙,金色的光便照进心底。 朱煦不确定这是否是个好兆头,但她知道。 她并不想抗拒。 「冯小姐刚才不是说了吗,这是你的事。我虽然没答应,但也没法拦着呀不是……咳咳。」 话一出口,朱煦觉得此番发言好像过于主动,又好像过于渣女,轻咳了两声掩饰一下,说了声「吃饭吃饭」,便埋头继续吃肉。 这回换冯斯谣乐颠颠地来招惹她了。 「嗳,朱煦。」膨胀了的冯斯谣笑眯了眼,挠了挠她的掌心。 朱煦往回一缩:「干什么?」 抬眼就看到冯斯谣得逞的笑,像只骗到了小鱼干的猫。朱煦一直觉得,这人其实不是很典型的好学生长相,眼角略微向上,不笑的时候浑身带着疏离,笑起来的时候有时又会有点邪气。 「我刚才就一直想说了,」冯斯谣露出这样的浅笑望着她,倾身向前,用气音说,「……今天你吃醋的样子,真的很可爱。」 「……………………」 朱煦的耳根唰地爆红。 她在心里愤怒地「草」了声。(一种植物) 第38页 思考了一下,此时反驳「谁吃醋了?」只会显得她很傲娇很受,朱煦放弃嘴硬,怒而夹起一大片杏鲍菇塞进冯斯谣嘴里: 「你别说话了!」 得寸进尺的冯小姐真是太烦人了! 朱煦气死了,可她说也说不过冯小姐,打也打不过冯小姐,唯一能做的就是多点几只烤肉店里最贵的招牌大虾,报復一下冯富婆的钱包,但看到帐单的时候,勤俭持家的朱小姐自个儿又有点心疼了。 「您好,一共消费1288元,请问微信还是支付宝?」 这家确实好吃,贵也是真贵,这顿能抵她半部手机的钱了。 冯斯谣的钱也不是大风颳来的,是复杂的脑力劳动换来的,可能十几年之后还要用来植髮,要是因为钱被她花掉了植不起成了秃顶,还是得她来负责,这买卖不划算。 于是朱煦往前走了步,说:「我来吧。」 冯斯谣从身侧看了她一眼。 朱煦的手机就缩回去了。 冯斯谣对店员颔首:「支付宝,谢谢。」 店员小姐目光如炬,看出这二位与普通闺蜜之间不同寻常的磁场,又来了句:「两位小姐,因为今天是我们老闆的结婚纪念日,所以对同性情侣或是朋友呢会有一个隐藏的优惠活动,只要在我们店的logo前面留下打卡合照发到朋友圈,就可以享受5折优惠……」 老闆大概也是个弯的,朱煦听店员的隐喻,大约能猜到半分。确实是很个性的老闆,结婚纪念日的优惠,异性恋没份。 朱煦想抢先否认不是情侣,听到五折的优惠又犹豫了,想偷看冯斯谣的反应,却恰好发现对方也在偷看自己。 朱煦立刻移开目光,看着店员问:「不是情侣行吗?」 店员:「没关系,闺蜜也可以的。」 「……」 朱煦陷入了沉思。 * 另一边,李未家中。 这对老妇老妻的结婚纪念日过得稀松平常,烛光晚餐吃完后就各干各的去了,朴雨刚从浴室出来,李未瘫在沙发上躺尸,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老婆聊天。 朴雨:「我今天给斯谣推荐了我们开的烤肉店。」 李未「哦」了声,不甚在意地刷着朋友圈:「给她免单了?」 朴雨:「没告诉她是我开的。」 李未惊讶了:「朋友的钱你也赚啊,朴雨你变了。」 朴雨抬头看了下时间,ai一般的大脑精确计算后,擦了擦微湿的头髮,低头拿起手机,高深莫测的语气说:「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话音未落,李未的朋友圈刷出一条动态。 然后她从沙发上蹦了起来。 (一分钟前) 朱煦:闺蜜照(划重点,很重要) [照片] 照片里冯斯谣和朱煦两个人贴着脸,前者目视镜头笑得格外开心,后者半张脸被人用手掌扣着,被迫扭过头来面对镜头,脸上虽然写着一万个不情愿,但整张照片已经足以给李未带来巨大的冲击。 李未整个人都不好了,娇俏的脸上大写的「卧槽」两个字: 「这啥玩意?复合了?这么快?前任变闺蜜?这是什么y?朱煦是不是疯了??」 下一秒,李未发现朱煦的状态秒删了,却刷出来冯斯谣的动态。 一模一样的照片,但冯斯谣没有配文案。 评论区里还没有别人,李未看到朱煦已经秒发了三句评论。 朱煦:闺蜜照。 朱煦:大家不要乱猜。 朱煦:说好的半分钟呢,冯斯谣你快给我删除! 李未:「……」 真不愧是这两人,还没复合就已经能给她撒狗粮了。 看来朱煦真的是气傻了,她把大学同学删得差不多了,评论根本没人能看到的。 冯斯谣这条朋友圈发出来不过两分钟,已经有几十个贊,除了同学还包括老师,底下评论清一色的「恭喜复合」「爷青回」「我又相信爱情了」,冯斯谣这会儿才装模作样地来了句「统一回覆:现在只是朋友而已,谢谢大家关心」,但显然没有人相信,微信的大学班群(不含朱煦)已经炸锅了,还有人来私聊李未询问八卦。 李未一条都没理,默默地戳开朱煦的对话框,又不知道说什么。 她想叫朱煦提防点,别再傻傻地往坑里跳,但她想一想自己,在坑里被埋得死死的,好像也没啥资格劝别人。 最后只发了两个猪猪嘆气的表情包。 「怎么了?」 朴雨的头髮差不多吹干了,见老婆顿足捶胸唉声嘆气,丢下毛巾往她这边走过来。 「还问我怎么了,她俩这齣不是你算计的么,」李未嘆气,给她让出身边的位置,「你这个脑子太绝了,我刚刚在回忆以前,我自己有没有被你算计过。」 朴雨笑:「有结果吗?」 李未摊手:「太多了,数不胜数。你的套路如果出书,得有两本现代汉语词典那么厚。」幸好她以前没少作天作地折磨这个人,要不然现在她得怄死。 朴雨谦虚:「哪有那么多,最多一本半吧。」一边伸手去解她的衣服。 李未象徵性地躲了下,就任由对方上下其手,嘴上还是要讨个公道,「你还很骄傲?我看你别叫朴雨,改名捕鱼算了。」 「……」朴雨欺身压近,眯眸低笑道,「只捕过你一条。」 第39页 「唔……」 反驳的话被堵在嘴里,李未被亲得晕晕乎乎,没一会儿就缴械投降了。 ai摘了眼镜就像解除了封印,工作时的正经做派荡然无存,李未在沙发上被压了一次,在卧室反抗未果被压了第二次,在浴室又被按在墙上来了第三次,直到快11点才有空回去看手机,发现朱煦两个小时前给她回了消息。 -晚上8:10- 李未:[猪猪嘆气.gif]*2 -晚上9:00- 朱煦:不好意思,刚在收拾后天去w市的行李,没看手机 朱煦:怎么啦,为什么嘆气 朱煦:照片你不要误会,为了吃饭打折拍的,付完钱我就删了,我和冯斯谣啥都没有 朱煦:同学们应该没什么人看见吧,要是有人问,你帮我跟她们解释解释 李未嘆口气,恨铁不成钢地敲下一排字。 -晚上11:30- 李未:哎 李未:煦啊,你可长点心吧! --------------------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了! 复合快了! 多多评论谢谢! 第23章 22 朱煦前一晚睡得早,第二天一早才看到李未的消息。 李未为什么突然让她长点心,朱煦一时想不通,但不知为何,今天她特别地想吃点心。 或许是因为明天终于开始休三天假,今天朱煦的胃口格外的好,不仅中午将冯斯谣用番茄酱画了颗爱心的豪华便当吃光了,晚上八点多下了班,她还拉着冯斯谣去家附近的茶餐厅喝晚茶,点了半桌子的茶点,颇为油腻的凤爪、排骨、虾饺,几碟下了肚还不够,要了份冷的双皮奶,又吃了盒冰淇淋,才心满意足地打道回府。 冯斯谣知道朱煦近些日子工作压力大,虽然担心她闹肚子,想着自己前几天给家里的药箱添置过肠胃炎的药了,也就没阻拦,只是默不作声地帮朱煦分担了一半的冰饮。 然而这也于事无补。 朱煦哼着歌进了浴室,洗到一半突然小腹一阵剧痛,疼得她浑身直冒冷汗,眼泪都快出来了。 电光火石间,她才想起…… 今天好像仿佛的确,差不多是她生理期的日子? * 朱煦的痛经和生活习惯无关,是她从她母亲苏女士身上遗传的,其疼痛程度和血崩程度,堪比古装剧里的妃子小产。因为年轻的时候止痛药使用太频繁,现在吃不吃作用已经不大,每一个生理期,对她来说,都像在歷劫。 要命的是她刚吃了冰,还洗了头。 这次的痛是毁灭级的。 扶着墙从浴室里挪出来,朱煦一手扶腰,咬着牙安慰自己,姨妈痛勉强还能忍; 吹完头髮开始头重脚轻,胃部传来阵阵钻心的刺痛,朱煦给自己倒了杯热水,忍下眼角的酸涩,安慰自己,胃痛熬一熬也就过去了; 瘫在沙发上点开手机,是备註为x扒皮的直属领导发来的几条夺命微信: -晚上9:30- 赵扒皮:小朱,还没睡吧? 赵扒皮:有个课件想麻烦你做一下,这个是ppt的要求和要点。 赵扒皮:要得有点急,后天中午之前务必要发给我。 赵扒皮:收到请回復。 朱煦:「……」 拳头硬了。 与此同时,邮箱里的信用卡帐单进来: 【招商银行】您本期待还款金额为3480元…… 朱煦的拳头挥了个空,哽咽了一下,回领导:收到。 唉,生活怎么就这么难。 姨妈痛+胃痛+被工作压榨的肝痛,朱煦的整个腹腔像是有十个哪咤在同时闹海,她肚子里的脏器都痛得快扭曲移位了。 为了不让自己疼出的眼泪掉出来,她还开了一档爆笑综艺转移注意力——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电视机里的画面已经痛到重影了,而她如此面色苍白地在冯斯谣旁边坐了足足五分钟,此人除了在她刚出现的时候敷衍地问了句「洗完了啊?」,往后压根没注意到她的异常,沉浸在自己手机里的世界,时而皱眉时而欣喜时而若有所思,也不知道是在干嘛。 啊,这位冯小姐昨天还深情款款地说是她的「追求者」,哦这就是追人的态度吗? 朱煦有点气,气完又觉得自己莫名其妙,然后开始更莫名其妙的委屈了。 行李还没收拾,工作还没做,帐单还没还,假期还没开始就泡了汤,浑身痛得快死掉,冷漠的室友还对她不闻不问…… 生理期的情绪一上来,她真的有点想哭。 「你在处理工作吗?」朱煦用力地眨了眨眼睛,看着电视问道。 「没呢,已经处理完了,」冯斯谣看着手机,「现在在和,呃,在聊天。」 朱煦:「哦。」 她余光看到了,是程贝贝的名字。 「是你同事,我们……」 冯斯谣自知等不到朱煦追问,摸了摸鼻子打算自己主动交代,放下手机,笑着挪近点想看看朱煦,却瞬间慌了: 「怎么哭了?」 朱煦机械地抬手碰脸,靠太丢人了,她还真哭了。 朱煦你是作精吗?这点破事也哭。 朱煦在脸上胡乱抹了把,淡然道:「困的,没事。明天都得早起,早点睡吧,晚安。」说完就准备站起来往主卧走。 「你脸色好差,」冯斯谣皱眉,不贊同地拉住她,手臂圈住她的腰,一边用手擦掉她眼侧的泪珠,语气充满歉疚,「对不起啊乖,刚才没有注意,哪里不舒服,告诉我好不好?」 第40页 要命啊这个人,道歉就道歉,干嘛对着她耳朵喷气,弄得她好痒。 朱煦耳根软,被冯小姐这么一哄,顿时再起不能。 她的理智告诉她应该很有骨气地推开这个人,但她看见自己娇柔无力的身体甚至没有表现出一丝抗拒,就软倒在冯小姐的怀里…… 然后揪着她的袖口,更丢人地泪目了。 「冯斯谣,我肚子疼……」 * 在冯小姐出现前,朱煦没觉得自己有多娇气。 熬着生理痛,挂着营业微笑给人上课,一站就是两小时也是常有的事,最多的时候她同时兼了三份工,家里最困难的时候她也没哭过,这次连她自己都觉得好意外。 但就像小孩子跌倒了,习惯先张望一下四周,如果四下无人,只能忍住眼泪自己爬起来,但看见妈妈在的时候就会放声大哭,表现出看我摔得多惨啊的可怜模样。 朱煦不敢在苏女士的面前哭,因为苏女士会哭得比她更厉害。 但冯斯谣不会,冯斯谣好像天生就没有泪腺,朱煦不用担心坏情绪感染,她可以放心地在这个人面前显出脆弱,然后等着被搂进怀里,和一句温柔的「怎么哭了」。 可能人就是贪图这点温柔吧。 朱煦很快被人严严实实地塞进被子里,肚脐上贴着暖宫贴,睡衣外头还加了个暖宝宝,喝下200ml的红糖姜茶,听见冯斯谣勒令她不许碰生冷,然后给她计划后面七天的菜谱,什么红枣枸杞桂圆阿胶乌鸡汤…… 她不像来了月经,倒像是在坐月子。 这名专职照料她的月嫂手法了得,隔着一层薄被按揉着她像是被噼碎了的小腹,又轻又柔舒服得很,朱煦横躺在床上半阖着眼,撑不过多久便睡着了。 大概睡了二十分钟,朱煦在深度睡眠中突然想起自己还有很多事没做,倏地惊醒了,醒来看到冯斯谣背对着她在收拾东西,地上的行李箱已经快整理好了。 毛巾、内衣、袜子、外衣外裤收纳得整整齐齐,她常用的化妆品和护肤也被装进精緻的分装瓶,放进镂空的大号化妆包里,除了外出的基本配置,行李箱额外清出两格小正方形,左边的里面放着卫生棉条、卫生巾、安心裤,右边的放着暖宫贴和暖宝宝。 还有小小的药盒,里头贴着手写的标籤,大概是止痛药、胃药、感冒药之类的。 朱煦是很恋家的人,即使是出门三天,也要事无巨细把自己的日用品都带上。冯斯谣则是一个包就能搞定的极简主义者,但她也从来不会嫌朱煦带得多,甚至还进化出了超强的收纳能力,大学时两个人出门旅游,往往到最后她做了甩手掌柜,都是冯斯谣在帮她收拾。 如同昨日重现,朱煦张着嘴,发不出任何声音。 直到她看见,冯斯谣举起一条糖果色的布料,小心翼翼地叠起来…… 「咳咳!」朱煦重重地咳了几声,「这个我自己来吧!」 又问,「你你你怎么知道我内衣放哪里的啊?」 化身收纳机器人的冯小姐给了她一个明知故问的眼神,「你的衣服最近都是我帮你收的,我都知道在哪。」 又说:「你在睡着的时候说要做什么ppt,如果要得急,我明天帮你做吧。」 朱煦:「啊?」 冯斯谣拉上行李箱的拉链,转身坐到她床边,继续给她揉肚子:「内容你口述,要求和模板发给我,两个小时就可以做好。」 啊啊这这这…… 朱煦要被接踵而至的幸福砸晕了:「不不,不太好吧……」 「怎么不好?上大学的时候,我帮你做过多少次作业啊,」冯斯谣笑了,「现在我在追你,理论上来说,你可以要求我做任何事。」 朱煦「唔」了声,小声道,「你已经做了好多了。」 「还不够细心,」顿了顿,冯斯谣按揉的右手放缓,「如果知道你生理期,说什么我都不会让你吃凉的。」冯斯谣说着轻轻嘆了声,「我一直还记的是十号左右,想着我们差不多,也忘记要问了。」 「那都多久了,我已经变成月底了,」朱煦也笑,「哪有人时间那么准啊。」 「有的。」 冯斯谣按揉的动作停下了,抬眸很认真地看着她,轻声说:「我还没变。」 ——她还没变。 然后没有人说话。 过了晚上十点半,主卧的智能灯也暗了。 两个人在黑暗中对视,朱煦抢先移开了目光。她几乎忘记自己□□的疼痛,但如同被蚂蚁咬过的刺痛,却真切地爬上了心脏。 她看见冯斯谣在手机上点了几下,然后自己的手机上收到一列聊天记录。 还是冯斯谣和程贝贝的。 -晚上9:30- 冯斯谣:最近安排给朱老师的工作多吗? 冯斯谣:感觉她的压力很大 程贝贝:嗯嗯,是有一点 程贝贝:因为朱老师能力强,小领导很多事情都安排给她做了,我有尽量帮她分担一点 程贝贝:不过熬过这段应该就好了 冯斯谣:好的,谢谢 -晚上9:58- 程贝贝:啊对了 程贝贝:朱老师的生理期好像就这两天 然后没有下文了。 因为那时的冯斯谣正忙着把痛晕过去的她抱到床上。 而此时的冯斯谣再次拥住了她。 第41页 用一个轻到她随时可以挣脱的力度。 「接下来的话会有点长,可能还会有点肉麻。你如果不喜欢,可以随时打断我。」 到底要说什么啊,这个人。 朱煦觉得自己不应该听,但她又迫切地想听。她耳朵发烫,很细微地「嗯」了一声,甚至还不如她的心跳声大。 对方的鼻尖蹭着她的耳垂,于是心尖上针扎的刺痛,被痒痒的酥麻取代。 好听的嗓音带着一点点鼻音,和一点点湿润: 「我希望你能多一些时间想我,却又总是担心,你会想得太多……」 「所以有些话,我想要清晰地告诉你。」 「朱煦,我喜欢你。」 「从十年前到现在,从来没有变过。」 -------------------- 作者有话要说: 海哪咤:冯小姐的情话虽然肉麻,但是好甜啊 你觉得呢?_(:3」∠)_ 喜欢是需要表达的,谢谢每一个在留言区给我鼓励的人,和推荐这篇文的人们 如果你喜欢它,请让我知道~也欢迎你,让更多的人知道它 第24章 23 李未觉得,大好的休息日,她浪费时间不远千里跟着朴雨来w市,就是个错误。 她此行是为了好姐妹的幸福着想,怀着「将朱煦从重蹈覆辙的悬崖边上拉回来」的强烈使命感,她昂首迈出了家门,却没想到,从登机开始,硬塞到她嘴边的狗粮就没停过。 * 飞机上,朱冯二人坐在她前面。 「困不困?冷不冷?肚子还疼不疼?」 这是冯斯谣肉麻得要命的声音,李未忍不住搓了下自己的胳膊。 朱煦绵软无力但坚决保持距离的回覆:「不困、不冷、不疼。」 哟,看来朱煦这娃还是有救的嘛。 李未欣慰没一会儿,就看见硬说自己不困的朱煦睡着了,脑袋自然往冯斯谣的肩上靠拢,而后者十分体贴地给出了肩膀,怜惜地给她盖了毯子,李未隔着座位缝,看见两个脑袋甜甜蜜蜜地依偎在一起,仿佛周围的空气都冒着粉色的泡泡,而反观自己…… 身边坐着的朴雨已经酣睡如猪。 甚至开始打鼾。 李未咬紧了后槽牙。 * 午饭时间。 一人一盘虾,李未看见冯斯谣放着自己的不动,先把朱煦的那盘抢了过来。 朱煦蹙眉,不贊同的模样:「我自己来吧。」 李未暗自叫了声好。 孰料冯斯谣:「我剥得快。下午会议开得早,吃完好去酒店办入住。」 然后朱煦就:「那好吧……」 李未:「???」你都不挣扎一下的吗妹妹? 十分钟后,朴雨终于后知后觉:「老婆,我也来帮你剥。」 「……」李未面无表情的脸上隐约写着一个「滚」字,「我都快吃完了。」 后槽牙已经被她咬得发酸了。 * 办完入住,两个出差人士外出开会了,留下两名家属在各自的房间里午休。 李未妻妻住的是豪华大床房,朱煦和冯斯谣住一个双人标间(双人标间为双方协商后折中选择)。 李未操心着密友的感情走向,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微信戳了朱煦几下想找她聊聊人生,半天戳不活,心烦意乱之下刷起了朋友圈,刚好刷到一条冯斯谣新鲜出炉的动态。 (两分钟前) 冯斯谣:嘘,室友睡了。 [照片] 【评论区】 冯斯谣:分组发的,她看不见,半小时删 冯斯谣:统一回復,还没有追到,不要再问 李未嘴角抽动片刻。 这毫不掩饰的占有欲哟。 全世界大概只有朱煦一个人还被蒙在鼓里吧。 戳开大图,是朱煦沉睡的侧脸。 搁在枕边的手,搂着一只天使外表的小猪。 看得出来拍的人很用心地调整了光线和角度,甚至还p掉了朱煦的轻度黑眼圈,是专业级别的摄影和修图技术,整张图片看起来美不胜收,把不知情的模特本人拍得像纯洁懵懂的天使。 有对比才有伤害。 下一秒,她刷出朴雨的动态。 朴雨:和老婆重回w市 [照片] 配着朴雨在机场敷衍随手拍的无p高清纯素颜合照,一眼看到自己额头上三颗爆起的痘痘,李未怒从心头起,顿时产生了强烈的家暴冲动。 同样是机器人,机和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李未的后槽牙都快被咬碎了。 晚饭地点在w大附近,饭后冯斯谣提议逛逛校园,顺便看看夜樱。路线从正大门的牌坊步入,顺着主干道走到行政楼,然后再从樱花大道上绕回来,一圈走下来也要至少半小时,懒人李未自然想要反驳,朴雨的手牵过来十指相扣,挠了挠她的掌心,带着安抚的情绪,她瞬间就偃旗息鼓。 唉,她有什么资格嘲笑朱煦啊。 但是。 「不能让我为了你的追人计划,白白贡献这么多步数吧。」 李未向右后方斜睨了一眼,凉凉道,「话说回来,我们学校建校快一百三十年,很多歷史我都还不清楚,既然是冯学霸提议要逛,以前又接待过外宾,不如今天来给我们做一回导游呗。」 因为某个不可说的人,而发生在朱煦和冯斯谣之间的那场误会,让她对后者至今仍存怨念,哪怕心里的分数已经超过了80,李未对冯斯谣依旧没有什么好脸色,她就是想刁难一下这个人。 第42页 冯斯谣「嗯」了声,看了眼前面二人十指相扣的双手,又侧头往左,瞅了瞅距离她一个肩膀宽度的朱煦。 朱煦立刻移开目光向前看去,双手保持着插在外套口袋里的姿势。 冯斯谣眯起了眼睛。 然后才回神,应李未的话:「接待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了,关于学校建筑的歷史和典故,我现在也记不太清。」 李未翻了个白眼:「那就讲你记得的。」 冯斯谣想了想:「只记得和谈恋爱相关的故事了。」 朱煦用很疑惑的语气「哈」了一声:「说什么呢冯斯谣?」 朴雨来了兴致:「我没听过,让我听听?」 朴雨和她们不是一个学院,对冯斯谣失恋的状态比较熟悉,而对她们俩大学期间的恋爱故事知之甚少,所以觉得很是新鲜。 「譬如说,」冯斯谣也学着朱煦刚才故意避开她的样子,不理会朱煦的警告视线,指了指旁边的建筑,「新图书馆一楼的自习室,以前有人为了让我多睡会儿,经常五点半偷偷起床,冒着外头的寒风排队给我占座。」 看了眼面色转红的朱煦,话风一转,「说好要一起自习,结果好不容易占的座,她自己从头睡到尾,一个字都没看,怎么喊都没用,到中午饭点闻着食堂菜香就自然醒。」 「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未爆发出一阵惊天大笑,朴雨也勾起了唇角。 朱煦石化在原地,停步沖她们挥手道别:「你们玩,我走了。」 冯斯谣抬起手里的包包:「你的钱包和房卡在我这。」 无家可归的朱煦:「………………」 「笑死我了,」李未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伸手去薅朱煦好像要炸起来的头髮,「煦宝,我还以为你每天起早贪黑是去做学神了,原来是在图书馆做睡神?」 「我又不喜欢学习,」朱煦皱起小脸,「要不是为了出国刷绩点……」 李未幸灾乐祸:「那没办法啊,谁让你找了个学霸。」 朴雨插嘴:「push人格,跟学霸这种属性没什么关系。」 「确实,」李未点头,妻唱妻随,埋汰这对前情侣,「我就是学渣,也不用多努力,我家老朴还是这么爱我,读了两年研究生就哭唧唧地跑回来求我不要离开她。」然后强行无视朴雨不贊同的眼神,得意地给出总结,「所以说,还是分人。」 「可能吧,」朱煦敲了敲脑袋,脸上故作后悔,「哎,我被美色迷了心窍,昏头了当时。」 冯斯谣:「?」 朱煦紧接着:「噢是我的问题,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 冯斯谣更加:「???」 李未转头看着朴雨,「老朴,相机带了吗?」 朴雨:「带了,要拍什么?」 「可以把冯斯谣现在的表情拍下来吗,」李未擦掉笑出来的眼泪,「真的太好笑了,又委屈又幽怨的,好像刚被渣男始乱终弃的清纯小白花啊。」 第25章 24 四人又一路嬉笑打闹了一会儿,路程刚刚过半,娇生惯养的李未就一屁股坐下了,拉着朴雨上了校巴,说在校门口等她俩,提前结束了自己的饭后散步。 朱煦和冯斯谣接着走完剩下的路。 依旧隔着半个肩膀的距离。 她们路过一颗很大的樱花树。 朱煦想起来,那是她第一次主动强吻冯斯谣的地方。她踮着脚站了五分钟,最后整个人都是麻的,慌里慌张地跑开的时候被地上的树枝绊了一跤,还崴了脚,最后反倒是被强吻的冯斯谣,把她背下了山。 她们路过一个操场。 朱煦想起来,大二上学期,因为可观的身高,冯斯谣曾经被班里拉壮丁,选来做学院女篮3v3的班级队员,赛前一个礼拜在这一块的篮球场加训,朱煦就坐在场边,给她递水递毛巾,被李未戏称为是冯斯谣的小媳妇。 她回忆起来了很多。 但她什么都没有说。 火烧云将天空铺染成红茶的颜色,很快又被暗沉的紫覆盖。 静谧的光线笼罩着校园里古朴的建筑,粉色的樱花花瓣坠落,有难言的情绪流转。带着一点点怀旧,一点点怅然。 一如此时,冯斯谣讲起故事的口吻。 「这个小操场,每周五都会放电影。我们第一次看电影就是在这,」冯斯谣看着她,「那天放的是什么片子,还记得么?」 朱煦摇摇头:「不记得了。」 「山楂树之恋,」冯斯谣笑了一下,「你哭掉了我两包餐巾纸,回去后劲儿还没消,吃了一周的山楂片,连带着我的嘴里都是酸的。」 「……」朱煦一时语塞:「你记性真好。」 冯斯谣短暂驻足,低声道,「关于你的一切,我都记得很牢。」 「……」 这个人真的是,太要命了。 冯斯谣似乎是在履行自己作为「导游」的职责,但她真实的用意,朱煦又怎么会不知道。 她想起昨晚,冯斯谣轻轻地抱着她,除了「喜欢」之外,还说了一些别的。 …… 「你不必给我什么回应,也不用向我许下什么承诺,更不需要再为我勉强你自己。」 「你是自由的。」 「只要允许我,待在你身边……」 「让我继续照顾你。」 第43页 「可以吗?」 冯斯谣的「肉麻预警」很诚实,这一段可谓是相当肉麻了,从头皮到脚趾,朱煦全都是酥麻的。如若不是小腹隐隐的坠痛,提醒她此时是在现实中,并不是身处什么老掉牙的偶像剧白日梦里,朱煦或许一时脑热,当即就会被感动地痛哭流涕,然后哭着回抱说「我也还喜欢你,我们和好吧」。 可她并没有。 她听见自己很冷静地说:「冯斯谣,这对你不公平。」 对方回答:「它不重要。」 「我还有很多问题没有处理好,到处都是一团糟。」 冯斯谣将她抱得更紧,「我们一起解决。」 「我忘了很多事情……」 对方用唇拭去她眼角的泪珠,「我帮你回忆起来。」 「如果我想不起来呢?」 「那就当我们重新认识一次好了,」冯斯谣按掉桌前的夜灯,轻声说,「这一次,换我来追你。」 …… 现在,站在这所学校门口,立在一切开始的地方,她全都回想起来了。 她想起她们一起看过的电影,一起走过的小路,一起赏过的樱花,一起依偎着坐过的教学楼前的草坪,想起她们曾经有多么相爱,曾经多么被所有人艷羡…… 也想起,她们是如何分开。 那些积攒的委屈、不安、疲惫,好似无解的矛盾,如同一道透明的高墙横亘在她身前。她们隔着玻璃相望,掌心相贴,可以看见,可以听到,却无法亲吻,无法拥抱。 朱煦想,她或许拥有了纵身一跃的勇气,却没有可以完美飞跃过去的信心。 如果墙后的人只是幻象,如果她无法达到那个高度,又如果它的背后,又是深不可测的巨坑。 她若再次坠落,将永远失去重新站起的能力。 骑单车的学生们从她们身边飞驰而过,她们清朗的笑声靠近又很快飘远,不时有人,向伫立在原地、相互对视许久的二人投来好奇的视线。 长时间的静默后,冯斯谣轻轻地握住朱煦的手腕。 「回去吧。」 朱煦说:「好。」 * 刚回酒店没多久,朱煦便被李未约到酒店三楼的水吧。 李未翘着二郎腿,双手抱胸,眯眼睨着她,看这阵势,不把她扒掉一层皮是不会罢休的。 「你们真的还没复合吗?无论怎么看都是已经在谈的样子啊。」 第一个问句就直捣黄龙。 「我看起来很好追?」朱煦不直接回答,拉开凳子坐下,只是笑着反问。 李未:「那倒没有,但是追你的这位,水平实在是太高了。」 李未回想起今日目睹的种种一切,以及那张专业级摄影水平的偷拍照,啧啧感嘆,「她完美得跟个二次元纸片人似的,你在这种深情攻势下能坚持半个月,已经很不容易了。」 「我又不喜欢纸片人,」朱煦捧起面前的热可可,正色道,「而且她说,不是来找我复合的。」 李未满脸写着真的吗我不信,「那她回来干嘛,就为了跟你玩假扮闺蜜的过家家?」 朱煦想了想,诚实地回答:「她说,来找我过日子。」 「我靠,」李未一脸痛苦地捂心口,「这女人太会了。」 哎,谁说不是呢。 「那你是什么想法啊?」 朴素的「过日子」击中了李未的心,更别提冯斯谣刚才还托朴雨给她送了礼物,从英国带来的限量款香水,现在她的心已经往踏实型全能女友冯斯谣那边偏了大半,态度也来了个360度大转弯,直接从劝分师重回cp粉。 「我也不知道……我想静下来考虑的时候,在冯斯谣旁边,总是会被她带着跑,」朱煦用手撑着脑袋「唔」了声,是真的很苦恼,「总之没有清晰的想法,先这样吧。」 李未吐槽:「渣女。」 「确实,」朱煦毫不以为意,揪着自己的发梢,顺着李未的吐槽往下开玩笑,「打算烫个渣女专款大波浪,配合一下新人设。」 「好啊,咱俩约个时间一起吧,」李未也笑,然后开始嘆气,「可惜我合作很久的造型会所前几天倒闭了,老闆回了老家,我失去了最合拍的tony老师,现在还没找到合适的。」 朱煦的视线在手机上游移,犹豫着是否要回冯斯谣发来的消息,应得心不在焉,「那就再找找嘛。」 「哎,很难找的,」李未比了个头髮丝一般的宽度,意有所指,「现在是资讯时代,人和人之间的缘分啊,有时候就这么点。煦宝,你得勇敢点,主动点,一秒的不珍惜,可能就是一辈子的错过喽。」 「嗯……」朱煦皱着眉「嗯」了很久,还是有点想笑,「你干嘛肉麻兮兮的,做个头髮也能做成阅读理解,也太牵强了吧。」 「讨厌,我难得玩个深沉,你捧个场会死啊,」李未「哼」了声,一不小心又说出了心声,「讲真的,我一直觉得,要是没有那个谁,你俩当年肯定不至于闹到分开。」 那个谁? 哪个谁? 朱煦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某个模煳的身影。 一个同很多回忆一起,被她有意遗忘的人。 这个人拥有璀璨夺目笑容,享受万人追捧的聚光灯,无论走到何处,都会成为人群焦点。 这个人在初中时曾经是她的同班同学,曾经也是她最好的朋友。 第44页 可惜,老家是座小城,在对方的父亲也入场同一领域创业之后,后来的发展便如同俗套电视剧。在商业竞争中,对方成了输家,家里的公司破产,家道中落,转学去了外地,而少年人的仇恨总是来得莫名,朱煦成了那个承载不甘与恨意的靶子,单方面地被视为了对方的宿敌。 后来,她们阴差阳错地考进同一所大学,分到了同一间宿舍,古早旧怨未消,被处处针对,朱煦多般退让与努力也没有成效,无奈之下,只能选择转专业来避开她。 但当大三时,对方出现在同一节选修课的课堂,坐在冯斯谣右侧的位置,微笑地用口型告诉她「介意我抢走她么?」的时候,朱煦知道,有的人她根本避让不开。 朱煦的大脑没有搜索很久,准确地说出了那个名字。 「裴伊?」 * 这时,朱煦被按在桌面上的手机缓缓亮起,静静地躺着两条刚发来的简讯。 来自通讯录之外的未知号码。 【朱煦,听说你们复合了,恭喜。】 【我现在也在w市,明天有空出来聊聊么?】 -------------------- 作者有话要说: 裴小姐的出现,前面铺垫很多了。 (第17章番外)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没想到她会误会」 (第19章) …… 想了想,她用了一个词来概括,「学得不太愉快,所以努力转走咯。」 其实朱煦一直是个随遇而安,也没什么抱负的人……如果仅仅是学业痛苦,朱煦说不定就硬着头皮去啃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是被人逼走的。 …… (第22章) 大四的时候,朱煦第一次以委婉的方式,问冯斯谣能不能同某个特定的女生保持距离——当时谁也没有想到,这个人,竟会成为最终点燃引线,炸开并瓦解坚实城堡的那点星火。 …… 第26章 25 朱煦提前四十分钟到达了约定的地点。 三月三十一日,w市小雨,天色暗沉。 早上的咖啡厅少有客人,朱煦要了一杯拿铁,然后如同一座静默的雕像坐在窗边,任由它放凉。 她转首,凝视窗外。落地窗的玻璃挂着一颗颗水珠,而不远处的商场写字楼灯牌挂着不曾变过的女明星大头照,她正对着朱煦微笑。 甜美但虚假。 视野的焦距转回近处。 朱煦默然地凝视窗上挂着的那些小水珠,它们在高楼的微风中瑟瑟发抖,好似每一个分子都在拼命抗拒着引力,避免着坠落的宿命。 gg灯牌闪现出五颜六色的霓虹,于是水珠折射出斑斓的花,拥有七彩的花瓣。 然后它随着光线飞入朱煦的眼里。 她好似赤足站在空无一人的黑色,踩着刚没过脚趾的浅浅水面。水面上浮动着七彩的玻璃碎片,朱煦将它们一一拾起,每一块碎片,上演着被她刻意遗忘的所有记忆。 * 第一块碎片,是红色的。 画面定格在试卷,鲜红的60分。 朱煦看到了13岁的自己。 因为摸底考数学全班垫底,正趴在桌子上唉声嘆气。 身侧伸出一只白嫩的手,扯过她的卷子: 「你怎么考得这么差,小学底子很差么?」 那是班长裴伊,正式和她说过的第一句话。 因为对方在学校太过知名,且光芒过于耀眼,朱煦其实有点怕她,盯着对方蓝色的裙角,揪着手指:「呃……」 「不能让你拖累班里的平均分,」三道槓的少女敛去时常挂在嘴角的温柔笑意,抽出纸笔坐下来给她演算,「今天开始我帮你补数学,听见了吗?」 「啊,谢谢……」 朱煦很早开始就发现,自己对学霸型的小美女没有抵抗力,红着脸听了一会儿,才小声问道,「那多不好意思啊……你喜欢吃什么零食,下次我请你吃?」 「我不喜欢吃零食。」 「那你喜欢看动画吗?我有好多守护甜心的周边,你喜欢吗?我们可以做朋友吗?喜欢的话我送给你。」 朱煦拽着和自己并不熟的同桌的衣角。 裴伊愣了愣。 眼底不可见的阴郁好似消散了些,不自然地笑了笑,随口说道: 「不用了小朱同学,我已经把你当朋友了。如果你非要送点什么的话,就先欠着吧。」 努力装作温和的口吻,开启了一段短暂的友谊。 却曾料一语成谶。 * 水波流转,朱煦翻开她的第二块碎片。 画面定格在橙色的夕阳。 蓝色裙子的女孩子小小的身子,抱着大大的箱子,孤独地站在高高的货车旁边。 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朱煦躲在不远处的街角,看见二十分钟前,一辆警车带走了女孩的父亲。 现在,这辆用于搬家的货车,很快也要将女孩从她曾经住过的别墅带走。 她没有家了。 朱煦那时年少,不懂什么叫商业领域的无情竞争,只是班里陆续传出「朱煦爸爸的工厂击垮了裴伊爸爸的公司」、「裴伊的爸爸行贿给人举报要坐牢了」的流言,在同学们不同情绪的眼神中,她顿觉愧疚与不安,但对方一直不给她道歉的机会。 第45页 而在裴伊退学后,朱煦惊讶地发现,对方作文竞赛里被选中的作文印在了作品集里,获奖者署上的却是朱煦的名字。 「对不起啊,你们俩的作文放一起交过来,是老师弄错了,」朱煦跑去询问,老师道歉得也很随意,「不过裴伊已经离开我们学校了,现在恐怕也改不了了。」 在对方要上车之前,朱煦鼓足勇气,从阴影中站了出来。 「对不起。」朱煦说,「但我爸爸不是那样的人,应该是有什么误会……而且我也没有偷你的作文,是老师弄错了……」 「可以了,朱煦,」裴伊打断她,没有笑意地笑了笑,「我们不再是朋友了。」 「……」 她贴在朱煦的耳侧,如吐信的蛇一般,留下一句话。 「你欠我的。」 * 第三块碎片,是暖黄色的朝阳。 w大的开学日,十点钟的阳光,从信管院8号宿舍窄小的窗户照进来,晃得朱煦一阵眼花。 宿舍里已经有人在收拾行李,看清女生的脸,朱煦握着行李箱把手的手指瞬间收紧。 「好久不见。」 裴伊转身,和她打了招唿。比从前更完美和煦的微笑,和温婉动人的样貌,看在朱煦的眼里,却觉得从未有过的冷。 「你欠我的」这句话如同诅咒,是她无论寄去多少书信,表达过多少次忏悔,付出多少努力,都无法化解的怨结。 「好久不见,」朱煦听见自己强装镇定的声音,「裴伊……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还不错,」裴伊接过她的行李箱,然后关上房门,依旧是令人不寒而慄的微笑,告诉她,「我的继父在一家投行工作,他很有钱,所以我和我母亲过得还不错。」 「他对你好吗?」朱煦打着寒颤,却仍努力继续话题。 「不好。」 裴伊还是那样的笑,冰凉的手牵过朱煦的,带着她扯开自己袖口的扣子。 手臂上赫然是一条条青紫色的鞭痕。 朱煦的眼眶瞬间涌起惊惧的泪水,而一片模煳的视线中,她又听见那句,仿佛来自地狱的呢喃: 「还记得么?……都是你欠我的。」 入学最初的半年,朱煦曾努力做了许多用于弥补的事。 学生会的职务,她让了出来;班委竞选两人竞争,她选择退出;参加竞赛的名额,她让了出来;逢年过节的礼物,她从没有落下。 但当对方的控制欲越发可怖,「欠」这个字越发成为压迫她的枷锁,朱煦终于意识到自己是被一段扭曲的友谊pua的事实,为了摆脱这个人,她不动声色地转了专业去了经管。 而不久之后,就读于信息管理专业的裴伊,则被学院安排,去台/湾做了交换生。 * 成功离开阴影,朱煦终于进入到了第四块碎片。 那是一小朵樱花的粉色。 是她美好初恋的颜色。 「小乖猪,这个送给你。」 十点后的校园操场空无一人,冯斯谣消失了一天之后,把朱煦喊到楼下。 然后从背后递给她一小束花,白皙的脸和面前的花一样泛着粉色。 「……情人节快乐。」 九朵粉色的玫瑰。 朱煦抱着花傻笑,笑着笑着开始背过身去擦眼泪。 「哎,怎么哭了啊,」对方把她搂进怀里,好温柔地哄着她,「别哭啦,眼睛要肿了。」 「就是太感动了不行吗,我,我也有礼物要给你,」朱煦吸吸鼻子,拽过冯斯谣的手指,不由分说往她的中指上按下一枚环状物,一边打着哭嗝一边装凶,「锁住你的,不许摘下来。」 戒指是银制的,不贵重,但是朱煦亲手做出来的。其实她每个月有好多零花钱,负担得起数千元的戒指,但冯斯谣大学时还是靠着奖学金和打工费过活的穷学生,她不想给对方太大压力。 「我不摘,」冯斯谣笑着,俯身过来亲她,「等以后我寻到更合适的戒指,我们一人一枚,你再来给我戴好不好?」 「好……」 朱煦想,她真的太喜欢这个人了。 这个可以像太阳一样暖和,也可以像月亮一样温柔的女孩子。 她想和这个人在一起一辈子。 但那个人回来了。 在大三下学期、接近大四的某一堂课上,裴伊坐在冯斯谣的右边,微笑而无声地说要抢走这个人的时候,她的眼神却是看着朱煦的。 那是恨意和掠夺。 朱煦知道她是认真的。 冯斯谣申请到全奖去英国攻读cs硕士。 裴伊也申请同样的学校,同样的导师…… 「那个坐你旁边的女生,以后你可以离她远一点吗?」朱煦头一次告诉冯斯谣她很介意,直白地表示,「……我不喜欢她。」 冯斯谣思考了一会儿,问:「谁啊?没兴趣……而且我已经是有老婆的人了,其他人和我没有关系啊。」 无论冯斯谣对裴伊的接近有多么冷淡,却依旧有难言且复杂的不安,从朱煦心底溢出。 朱煦安慰自己,虽然是自费的,自己也申请到了英国的offer不是吗?只要像一直以来那样,天天和冯斯谣呆在一块,一切都不会改变的。 但,它终究还是变了。 * 第五张碎片,是黑夜的颜色。 第46页 从父亲患病开始,朱煦习惯穿上黑衣服。 患的是胰腺癌,最坏的消息;不是晚期而是中期,算是好消息;病发在朱煦即将开学的前一个月,不好也不坏的消息;她暂时无法出国,但学校破例允许她推迟一年入学,坏消息中的好消息。 朱煦藏起了自己五颜六色的小裙子,可爱的小高跟,换上纯黑色的衣服和素色的球鞋,骑车往返家里和医院。 黑色的衣物有很多好处,譬如夏天经常下雨,身上打湿了不至于走光;譬如很好洗,爸爸因为生病,经常吃着吃着会吐出来,有时候衣服沾到一些,黑色衣服会比较耐脏。 那时候,朱煦微信置顶着两个群,和五个人。 一个是胰腺癌的病友群,一个是抑郁症的交流群。五个人分别是爸爸、妈妈、医院的看护、负责处理父亲工厂破产事务的副经理,和她远在万里之外的女朋友。 身着黑色的她,黑色的一天是这样度过的。 起床先向冯斯谣匆忙地道个早安,然后看一眼诊疗卡的余额,看是否需要为下一轮的治疗经费奔波;戳开多个治疗群瞅一瞅最新的动态,其他病友有时会传来好消息,但多数时候是坏消息;病房里每天都有人离开,朱煦不敢在那里呆太久——她对生活的热情,已经快被磨得所剩无几了。 她去医院送完饭洗完衣服,晚上抽空学习,因为家庭原因,她放弃了今年的offer,选择延期入学,但很多考试她得重考,还得想办法挣明年的学费,还有好多好艰难的事没有处理…… 但她真的好累了。 生活为什么会这么难呢。 明明她已经这么热爱了。 朱煦趴在昏暗的桌子前,无力去翻开习题册的第二页,在一天的这个时候,她才来得及专心去回復冯斯谣的消息。 满满的一整屏。 -下午2:00(英国时间7:00)- 爱人:早安宝宝/亲亲 爱人:今天叔叔的情况好点了吗? 爱人:我打听到有个很好的医生在国内,晚点我把他的微信推给你 -下午3:00- 朱煦:好哒,谢谢 朱煦:刚从医院回来,微波炉坏了。。吃的冷饭 -下午4:00- 爱人:刚下单了个新的微波炉明天到 爱人:我在做实验了 爱人:[照片] 爱人:debug永远出错,崩溃…… -下午8:00- 爱人:做完了~ 爱人:晚上可能有聚会,导师组织的 爱人:我不喜欢那些,很快就会回来的,不用担心,我不跟姓裴的玩 -下午9:00- :回来了 :宝宝睡着了吗 :宝宝今天还好吗 -下午9:50- :现在是英国时间2:50pm :我在上课,你在做什么呢 :朱煦 :我好想你 朱煦眼泪一下就下来了。 泪珠滴在书页上,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哭着,一个字一个字地敲: 「我很好。」 她一点都不好。 可是冯斯谣那么好。 她捨不得让对方陷入这样不对等的感情,但她更捨不得就此放弃这个她爱的人。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两个月后,问题已经越来越多。 她们有时差,恋爱沦为打卡,能对话上的时间少得可怜; 她们报喜不报忧,朱煦不告诉冯斯谣自己有多艰难,冯斯谣不告诉朱煦自己独自在异国他乡,遭遇过盗窃、抢劫和排挤的种种心酸; 她们的共同话题越来越少,好不容易打上电话,却总会被打断。 而与此同时,朱煦开始频繁地,在裴伊的朋友圈看到冯斯谣的身影。 有时是故意偷拍到的,出现在机房里,某个不起眼的角落; 有时是导师组织的聚会,冯斯谣独自坐在暗处的角落,表情有些惆怅地在看手机…… 坏情绪日积月累,朱煦知道,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治疗进行到第三个月的时候,爸爸的病情突然转好,医生说暂时被控制住了,爸爸吃饭也不会吐了,在完成阶段性疗程,即将出院的前一晚,朱煦的心情是三个月来最开心的一次。 她难得地换了一身白色的衣裳,给冯斯谣发了消息。 「乖乖,你明天有空么?我们约个时间好好聊一聊吧,我有话想和你说……」 她们的通话,时间要提前一天说好,才约得上。 冯斯谣很快说好,跟她约了国内时间的下午三点。 朱煦第二天起了个大早,把家里精心收拾了一番,午饭过后,便来到医院乐颠颠地开始和妈妈一起收拾,准备出院的手续。 然后开始等,等啊等。 下午三点过了,四点过了。 五点、六点、七点…… 她没有等到冯斯谣的一条消息,和一个电话。 却等来了爸爸病情突然恶化的消息。 凌晨的手术室外很冷,「手术中」的灯刺目的红。朱煦冷到浑身发抖,她握紧了自己的手机,仿佛那是她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但她始终没有等来一个电话。 最后的最后,她刷开朋友圈,看到的却是裴伊数小时前发的照片。 :宿醉的一夜/和我的同学们 ps:第二天目测直接睡到下午hhh 第47页 【照片】 依旧是没有看到正脸的一张照片,但朱煦一眼就认出,离镜头很近、挨着裴伊坐着的那个侧脸。 朱煦锁了屏。 因为和朋友玩到太晚,所以第二天起不来么? 是这样吗,原来是这样啊。 或许是有什么误会。 然后朱煦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那已经不重要了。 …… 冯斯谣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朱煦刚刚在父亲的死亡告知书上籤完字。 她不是很有时间接这个电话,因为妈妈昏倒了,现在在另一个病房休养。 但她不得不接。 她听到那边非常慌乱的声音。 告诉她,自己前一天晚上参加完应酬,没半个小时就熘了,结果在巷子里被一群人抢劫,手机也摔坏,最终演变为互殴,她把人给刺伤了,在警/局里呆满了24h才被保释出来; 然后一个劲地道歉,末了小心翼翼地问朱煦情况怎么样,如果有要聊的话,现在还来不来得及和她说。 朱煦确认她没有受很严重的伤后,只是细声细气地问:「你现在回家了吗?」 「回了。老婆,对不起,我……」 「回家就好,好好休息吧,你昨天太兇险了。」 朱煦用力眨了眨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她一滴泪都流不出来了。 然后用很平稳的口吻告诉对方:「我很好。」 两天后,冯斯谣的轻伤好全了。 朱煦在和公墓那边讨价还价的间隙,给冯斯谣去了电话,交代了一大通保养伤口的方法,和独身在外的注意事项,整整讲了一个多小时,直讲到她口干舌燥,再无话可说。 然后她听到对面好像有些哽咽的声音。 冯斯谣很哑很低地问她,朱煦,你是不是要和我分手。 朱煦沉默很久,然后很轻地「嗯」了声。 「冯斯谣,」她说,「你要越来越好啊。」 那么就这样。 不要再见了吧。 * 第六块碎片。 那是刺目的白色。 撕裂刚才那冗长到仿佛没有尽头的黑暗。 朱煦眯起了眼。 她看不清对面向她走来的身影是谁,但是她听见自己开口询问的声音。 「我很中意您的房子,请问能便宜点吗?」 「可以,」女人的声音很温柔,「你想要多少?」 「3800?」 「1000吧。」 女人笑了。 然后继续说道。 「我把我自己送给你……也想要你的心。」 她的身影逐渐清晰。 夺目的纯白色逐渐暗下,朱煦终于看清来人的脸。 她踏着微暗的金色,将太阳的色彩,送到朱煦蜷缩着的黑暗里。 * 于是最后一张碎片。 金色的光芒,映照进朱煦的眼里。 朱煦眯眸,长时间陷入回忆,让她需要一段时间来辨别,面前这张她已经许久没见过的脸。 所幸她还记得裴伊的声音。 温和的外表下,尽是嘲讽和扭曲。 「朱煦,你还真是把我忘得很彻底。」 「选择性遗忘症是么?」 「那么我就再提醒你一次,你父亲为了公司借的民间借贷,最大的债主是我们。我宽限了你三年,免去了10%的利息。」 「朱煦,这都是你欠……」 「那些钱,我去年年底已经还清了。」 朱煦打断她,平静地直视对方,目光中一片坦荡。 「裴伊,我不欠你什么。」 甚至还有一丝怜悯,「我现在很幸福。」 对方不出意外地露出了不太愉悦的表情。 「看得出来,你现在过得很幸福,」裴伊还是没有笑意地笑了笑,「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我当然要来。」 朱煦沐浴在阳光里。 迎着来人的目光。 头一次,她没有选择逃避。 她一字一句,沉稳地,以命令的口吻居高临下地告知对方: 「我来听你的道歉。」 -------------------- 作者有话要说: 一口气交代完了,即将完结 第27章 26 「所以那个姓裴的烂人向你道歉了吗?」 李未一边开车,一边听着朱煦给她讲上午在咖啡厅和旧人对峙的故事,朱煦才提了个名字,李未已经开始上头了,浑然忘了这车是她刚从表弟那借来的,把方向盘拍得啪啪作响,好像那是裴伊的脑袋。 朱煦坐在副驾,正气定神闲地补妆,轻描淡写地说了句「当然没有」,李未更气了。 「啊气死我了,傲慢无礼的小贱人,还敢舞到你面前来!还有你啊,你干什么瞒着我?早知道我就带着一面包车的人去堵她,不把她揍成猪头我就不姓李!」 「好啦好啦,」朱煦给她这副气到冒烟模样逗乐了,笑着伸手摸了摸对方头顶气得炸起来的毛,「我又不是真缺她一句对不起,只是跟她做个了结罢了。」 虽然不是多重要的人,但总归是一根扎在肉里的刺。 正式和一些过去的纠葛告别,才好积攒起开启崭新篇章的勇气。 和旧人的对话并不长,且绝对称不上愉快,但结束之后却是超乎想像的轻松。 第48页 朱煦对着小镜子补妆,轻扫眉梢,勾勒出略带上扬的一笔——不同于平日轻描淡写,温顺且毫无攻击性的日常妆,她今天下午尝试了浓颜系偏明丽的风格,李未见后给了六个字的评价,「很姐、很攻,很美」,顶着一副完美的妆容去接开完会的前女友,朱煦现在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好,顺带在车里还把自己和裴伊的前尘旧怨都告诉了李未。 「不指望你给她俩嘴巴子,希望她以后真能别再骚扰你,」李未听完后嘆气:「唉,我原来以为,她就是个想抢别人女友的普通小三,没想到她真正的狙击对象是你。一听说你过得不错,就冷不丁冒出来要来噁心一下,见不得你好,怕不是有那个大病,再不治就没救了。」 「不至于,」朱煦笑,「不过走之前,我把治癒我妈妈的心理医生的名片给了她。」 李未啧了声,「你暗示她有病,她鼻子得气歪了吧。就说你该喊上我一起,一个人去见这名超龄病娇多危险啊。」 「看上去不太爽的样子,但她还是跟我讲了谢谢,」朱煦说,「危险倒也还好吧,我现在在h市工作,离这1000多公里,她手再长也不至于管得上。」 提到h市,李未想起一个一直想问,但一直忘记去问的事。 「说来我很好奇,h市那么热,离你老家也挺远的,怎么想到工作找去那里?工资确实高了点,但s市的工资更高啊,离家还近。」 朴雨的公司是去半年才在h市开的分公司,李未跟着来h市的时间比朱煦早不了多少。h市没有歷史底蕴,除了沿海也没什么景点,没地方吃也没地方玩,所以李未一直对h市没什么好感。 她搞不懂朱煦为什么在28岁的尴尬年纪,选择跨越千里一个人南下打拼,明明朱煦也不是多有奋斗信念的人。换做是她李未,还完债就随便找点清闲的工作养活自己,安心躺平,在家好好休养至少大半年,当做犒劳自己的礼物。 不过大学的时候,她就搞不懂,为什么朱煦跟冯斯谣两个人的第一次双人旅行,选择跑去h市看海——她宁愿加几千块钱去趟三亚。 诶。 等等。 她后知后觉。 「靠,你回h市,该不会是因为……」 「嗯,」朱煦侧头看她,笑得有点羞涩,「因为有个约定,十年前。」(注1) 那片海没有想像中的蓝,海滩上的人很多很挤,天还下着小雨,似乎是个糟糕的旅程,但她们在镜头前亲吻的时候很幸福,也很开心。然后她们拉勾约好,十周年的时候要再来一次。 虽然十年后只剩她一个人。 为了某种仪式感,或是画上一个正式的句号,朱煦还是回到了h市。 面对李未震惊而复杂的表情,朱煦很快补充,「但我不是期待着和谁复合啊,纯粹只是打算兑现一个承诺而已。」 停顿了片刻,她垂眸,脸上的笑深了些,带着些许怀念。 「……毕竟约好了嘛。」 想起她无数次转述冯斯谣「复合」的请求时,朱煦那无数次的「没有结果」,李未无奈地摇头嘆气。 真是口是心非的女人。 但也确实很理智。 深陷泥淖的人们,大部分在抗争无果后会选择放任自己沉沦,也有不少人会如裴伊一样变得扭曲,将自己的愤怒和不屑转嫁给他人,然后拉着别人和自己一起在泥潭里挣扎。 而幸运的是,朱煦不属于二者。 她是那种就算沾满淤泥,被生活这座大山狠狠地压在脚底,也要努力地笑着去给予他人温暖的人。 谁会不喜欢呢? 等红灯的时候,李未从车里的平面镜去看副驾驶位置上正在补妆的友人,产生如上想法的同时,车载广播奏起十年前的流行曲,她也想起了当年的往事。 站在李未的角度,双方的分手,她看到的是另一个故事。 那会儿朱煦的父亲生病,朱煦白天忙前忙后,为了早日出国兑现和冯斯谣的承诺,晚上还得学习,每天都过得很惨,压力也很大,李未和她打电话的时候经常听见她哭。李未觉得,远在海外的冯斯谣关心不够,也没有能力给朱煦足够的支撑,反倒是朱煦经常要考虑到冯斯谣独自在异国的压力,有时还得提供安慰。 李未本来就是唯粉转的cp粉,屁股大半边坐在朱煦这,所以对于冯斯谣的很多表现,她都是不满意的。 先说此人的不成熟。她不仅不够体贴,偶尔还会在朱煦面前表现出低落和想念的情绪,在李未看来,她就是在表达希望朱煦快点过去的期待,给了对方许多无形的压力。 再说这个人忙起来杳无音信,从别人朋友圈发的照片里,还能看到她三不五时地出现在留学生圈子的聚会里。 矛盾爆发的那个晚上,朱煦的父亲被推进去抢救,是李未在微信里陪了她一整晚。她亲眼看着朱煦那天下午,从等候女友电话的雀跃,到长达数小时等候落空的失望,再到,她们一起刷出裴伊那条动态时的死寂,最后是朱煦那一句简短的「我爸走了」。 足足24个小时,正牌女友完全缺位。 李未悲伤的同时,被冯斯谣气了个半死,一时没忍住,微信激情发了长文谴责她。 「你知道朱煦多难吗?她等了你一晚上,你倒好跑去外面寻欢作乐给我玩消失?你是人吗?你的良心呢?被资本主义腐蚀透了吧!我真是看错你了冯斯谣,我先删为敬!」 第49页 误解先入为主,哪怕后来澄清了她压根也不相信。那套被抢劫的说辞也太假了,说不定就是和外国靓妹玩到半夜,睡了大半天,把老婆忘得一干二净了呢? 更别提分手之后,朱煦债务缠身,又拒绝了她的好意,为了避免催债公司骚扰到同学,把同学和老师们的联繫方式都删了,一个人辛辛苦苦地还债,日子过得苦巴巴的,这个时候冯斯谣在国外过得可滋润了,在各种竞赛崭露头角,偶尔还在媒体前抛头露面,那是相当的意气风发。 两相对比之下,李未对冯斯谣莫名的迁怒更甚,加上一直以来的误解,多年来她都没给过冯斯谣什么好脸色。 李未停好车,跟朱煦一起坐在酒店的大堂里,等候从三楼会议室开完会的两位家属,越想越觉得,好像冯斯谣是有点可怜…… 要不她弥补一下? 想了想,她戳开微信,给朴雨发了几条消息,又给冯斯谣发了几条消息。 * 朱煦并不知道李未打算做什么微小的努力,因为她此时正在走神。 ——说来惭愧,继吊带装的冯斯谣之后,她再次对身着正装的冯斯谣投去了过多的视线。 剪裁合体的深蓝色西装外套没有扣上,白衬衣开了三个扣子,恰到好处地露出半截锁骨。一侧的长髮干净利落地拨到耳后,高挺的鼻樑上架着工作时才佩戴的细边眼镜,正在低头专注地和旁边的助理说些什么。用着朱煦平时常用的一款唇膏,冯斯谣的唇色偏淡,涂在她的唇上看起来会更粉一些。 就……怎么说呢…… 怪好看的…… 这次已经不是0.05秒的时长了,从电梯开门到对方往这边走过来,她足足看了5秒还不止。 反应过来之后,朱煦顶着自己气场无比强大的御姐妆淡定喝茶,内心却在疯狂唾弃自己: 朱煦,你已经是个28岁的成熟女性了!不要像15岁的少女一样乱发花痴啊!你清醒一点! 很快她就清醒了。 她看见不知从哪冒出来一个金髮碧眼的外国女人,像是老朋友一样,和冯斯谣一通很热络的聊天,然后临走之前的贴面礼…… 故意偏了下头,唇蹭到了冯斯谣的脸。 * 朱煦的位置前有个很大的花瓶,冯斯谣浑然不觉自己已经被盯上了,跟方才偶遇的研究生同学寒暄完毕之后,也没留意对方往自己脸上蹭了唇膏,就见朴雨跟上她,往她手里敞开的提包里丢了一盒什么东西。 「我老婆让我给你的。」 「什么东西?」 冯斯谣从包里摸出来。 很快她又丢了回去。 盒子上清晰的三个大字「倍力乐」…… 「我腱鞘炎犯了,最近都用不上,」朴雨耸耸肩,「昨晚因为这事刚吵一架,我老婆刚才说正好你和朱煦现在一间房,不如送你以备你不时之需,当做是香水的回礼,让你不要太感谢她。」 冯斯谣:「……其实我也用不上。」 且不说两个人还只是室友关系,就算今天她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她亲爱的前女友还处于生理期,所以从概率学的角度而言,这盒东西用上的概率无限趋近于0。 但因为一盒指/套在公众场合拉拉扯扯无疑是很奇怪的,所以冯斯谣虽然觉得李未这个建议更奇怪,但她也没多说什么。 只是困惑地点开手机微信,想问问李未到底什么意思,给一个还没追到前女友的28岁可怜女人送这玩意是想羞辱她吗?然后就看到李未发来的消息。 -1分钟前- 李未:我带着你(前)老婆来接你们了 李未:刚到,在大堂 李未:她为了见你,化了个贼漂亮的妆,出门前准备了半个多小时呢 李未:等会多夸夸她! -刚刚- 李未:我靠,那个外国辣妹是谁? 李未:冯斯谣你完蛋了 李未:晚上洗干净等着吧 冯斯谣立刻抬头,恰好迎上从不远处往她们这走过来的二人。 看清朱煦的表情后她松了口气——还好,神色如常,看样子应该是没发现什么异常。 然而。 「你脸上这是什么?」朴雨疑惑地瞅着她,递过来一个湿巾,「红了一块,擦擦。」 「……谢谢。」 冯斯谣盯着湿巾上那抹淡淡的红痕。 再看看自己面前那人脸上淡淡的笑容。 心里只有三个字。 ——她凉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注1】关于朱煦来h市,第一章 有暗示: …… 她给自己的28岁生日礼物,就是彻底还清家里的债务,然后跳槽回h市。 …… 这里用的是「回」 而且在h市工作,是她给自己的【礼物】 ps:h市这个地点没有原型,姑且可以带入一下深圳(但深圳没有这么低的房租) pps:说好9万字完结的,大概还剩2章 第28章 27 「那什么,我带朴雨见见我家里人,晚饭就不一起了,你们自己解决一下哈。」 李未丢下一句话,便拽着朴雨熘之大吉,临走前给了冯斯谣一个「好好把握,安心做0」的鼓励眼神。 冯斯谣顺利接收到了信号,但很遗憾,她对自己目前的处境并不抱有积极态度。 第50页 向二人道别后,冯斯谣端着笑,贴过去跟朱煦解释,「刚刚那个是我同学,法国人,她有对象的。」 「好的,」朱煦往后避让半步,很客气地说,「但你不用特意解释这些。」 「……」 完了,真凉了。 为了尝试挽回印象分,冯斯谣使出了浑身解数。 「朱煦,你今天真好看。」先是百试不爽的夸赞。 「谢谢,」朱煦离她两个肩膀那么远,客套疏离地回復,「你也是。」 冯斯谣:「……」 如同陌生直女朋友间的寒暄。 「附近开了家很知名的海鲜馆,听说还不错,你应该喜欢,要不去试试?」再是未尝败绩的食物诱惑。 朱煦还是客气地沖她笑,「今天不太想吃海鲜。」 「那你想吃什么,我来找,」朱煦离她远一点,冯斯谣就往右边挤一点,「今天发工资了,我请你吃大餐。」 「不必了,aa吧。」 朱煦干脆挪到了人行道的马路牙子上。 「……」 冯斯谣心里更凉了。 朱煦不太吃醋,却是那种领地意识很强的女友。她给自己画了一个安全小圈,不会去管对方的正常交友,外出和谁玩,但要是胆敢把别的女人的痕迹带到小圈里,带到她面前,那就凉凉了。 大学的时候,冯斯谣有幸体验过一次,那会儿她出去参加了几天竞赛,巧合的是室友正是大一上学期追过她的同班同学,更巧合的是,回来的时候,冯斯谣不小心把同行室友的香水和bra收进了自己包里,朱煦好心好意想帮她洗衣服,打开背包,却看到其他女人的内衣…… 然后接下来的整整一周,都是这幅和她相敬如宾,看似温和实则无情的模样,冯斯谣还委曲求全地受了几次,朱煦这气才完全消了。 冯斯谣有点伤脑筋,机器学习要有足够的样本和案例才好演练,进化出更优解,朱煦之前就生过这么一次气,现在该怎么哄才能快点熄火呢……? 冯斯谣冥思苦想之际,朱煦的脚步停下了。 「吃这个吧。」 冯斯谣仰头一看—— 「xx酸菜鱼」 「……」 朱煦看见冯斯谣那张好看的脸露出了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仿佛下一秒就要揶揄她「你吃醋的样子真可爱」,她本来就不太爽的心情更不爽了。 「不愿意就算了。」朱煦握紧拳头,抬脚就往楼上走。 「没有不愿意,我很喜欢啊。」冯斯谣笑嘻嘻地过来拉她,「柠檬和酸菜归我,肉归你好不好?」 冯斯谣的手掌包裹着朱煦梆硬的拳头,大拇指在她中指的关节处轻轻一揉,朱煦的拳头就开了,冯斯谣趁虚而入地钻进她的指间,和她十指相扣。 「酸死你得了……」 朱煦做作地逃了一下,自然没有成功挣开。她小声地嘀咕了几句,手却悄悄地握得紧了些。 一顿酸味十足的晚饭结束,冯斯谣这手就像抹了502似的,又自动粘了上来,一直黏到回酒店的电梯。 「今天一缸酸菜都是我吃的,表现还可以吧?」 冯斯谣晃晃两人交握的手,笑得眉眼弯弯: 「还生气吗?」 * 气啊,怎么不气。 朱煦都快气死了。 前有程贝贝,后有外国老同学,敢情这么多年,她朱煦过得和苦行僧似的,冯斯谣却在美女如云的北欧唿风唤雨,不知道还招惹了多少莺莺燕燕,脸上留下过多少女人的唇膏…… 这么想来,她好像漏了很重要的情报没有问? 冯斯谣到底有没有过别的前任? 有过几个?是男是女? 或者被开放的文化薰陶,找过几个床伴? 该不会经常在伦敦做0吧? 不行,冯斯谣都没怎么让她朱煦做过1! 可恶,她对冯斯谣的过去一无所知,自己却在不知情间,被狡猾的「房东」套走了好多话! 之前因为逃避,而没有仔细思考过的话题,在她下定决心要赌一把之后,纷纷涌现出来,朱煦心底那簇本来微弱的小火苗,瞬间被浇上几盆汽油,蹭地就冒了出来。 朱煦洗完了澡,抱着双腿坐在床上,耳朵里传来浴室淅沥的水声,看似聚精会神地看电视,实际上她已经因为自己脑补出来的画面而怒火攻心,半句台词都没听进去。 她的心里,仿佛有一只天使猪和一只恶魔猪正在激情battle。 小白猪扇着翅膀,苦口婆心地劝她,「醒醒!你只是个前女友!就算冯斯谣找过别人也很正常啊!这是吃的哪门子飞醋,完全不讲道理!」 小黑猪冒出来,一拳打飞白色的那只,「别听她瞎说!咱是被追的,气得有理有据!想当年你追了她两个多月她还对你爱答不理,这回她才追了你不到二十天你就要妥协了,冯斯谣这傢伙仗着聪明占了你多少便宜?不要回来你甘心吗!」 好的,鑑于小黑猪才是陪在她身边的那一只,朱裁判单方面宣布它是最后的赢家。 愤怒的情绪上头的时候,人类会做出许多匪夷所思的事情。 比如现在的朱煦。 她干出了自己冷静状态下绝对干不出来的事。 踩着浴室的水声停下的当口,她气势汹汹地推开了浴室的玻璃门。 第51页 气势汹汹地大喊了一声「冯斯谣!」 然后气势汹汹地。 壁咚了她只披了条浴巾的前女友…… 再然后气势汹汹地跟她说: 「我有话要问你。」 拥有上扬眼角的女人眯了眯眼,笑得又清纯又妩媚,配合着她的身高屈了身子,用鼻腔发出一声:「嗯?」 朱煦半个身子都酥了。 热气喷在她耳边,朱煦气势逐渐减弱,但仍在逞强,硬着头皮继续问,「那什么,你前天说的话还算数吗?」 冯斯谣笑得很轻:「嗯……我说了很多句,你指的是哪一句?」 「咳,就是,」怒气逐渐下头,羞意爬上脸颊,朱煦的声音越来越小,「你说……喜欢我那句。」 谁知冯斯谣微微蹙眉,居然露出了思索的表情。 「那句啊,我要好好想一想……」 「喂!」朱煦瞪她。 「好啦,不逗你了,」冯斯谣大笑起来,忍不住用鼻尖蹭了蹭朱煦粉嫩的小肉脸,「那句话当然算数啊,无论过几个十年,答案都是一样的。你如果没听清,我现在再说一遍,朱煦,我喜……」 「好的你不用说了!」 朱煦心底羞愤欲死,于是强行打断,又强行装作镇定给自己挽尊,高冷道,「我已经知道了,没事了,时间不早了,都早点睡觉吧。」 然后就打算心虚地移开自己撑在墙上的胳膊,再从冯斯谣的身上挪下来。 她终于压了冯斯谣,差不多算是报了十年前被壁咚的一箭之仇,所以现在就让她默默地功成身退…… 岂料她的腰又被一双手扣住了。 用了她无论如何都挣不开的力。 「朱老师,撩完就跑有点过分哦,」粉嫩嫩的双唇,隔着浴室湿润而暧昧的白雾,在朱煦的面前一开一合,用蛊惑人心的嗓音告诉她,「我都被你看光了,你要对我负责……」 「唔……」 朱煦听见自己咽了一下口水。 她看见冯斯谣好像也咽了一下口水。 冯斯谣的唇色太诱人了,朱煦还想再咽一次,但她来不及了。 因为,被壁咚的那个人,已经勾起她的下巴,主动亲了上来…… 不知和温软的唇纠缠了多久,不知她是如何被人抱着从浴室跌到了床上,也不知自己身上的衣物和对方身上的浴巾是何时被解开…… 空气变得稀薄,冷气好似失去了作用,朱煦的指尖湿滑,唇间亦然,她热到浑身出汗,在一片混沌的意识之中,闪现过的最后一丝清明,是—— 幸好她们刷了牙。 味道不再是双倍的酸菜鱼,朱小姐的第二次初吻,是牙膏的草莓味。 是甜口的冯斯谣挑的牙膏,果真很甜。 但没有冯斯谣本人甜,朱煦在心里补充。 半夜两点半,朱煦起夜,从卫生间蹑手蹑脚地爬到床上,睡梦中的某人长臂一伸,她便被捞回一个温热的怀抱。 没有布料的干扰,特细腻特光滑特软乎的那种。 「朱煦……」 嗯? 难道把她吵醒了? 朱煦竖起耳朵去听。 「过几天……你给我等着……」咬牙切齿的梦话。 想到刚才的种种,朱煦险些笑出了声。 虽然累了点,但今天这一晚,她算是把先前被欺负的部分,一口气全都挣了回来,好好地扬眉吐气了一把。做到最后某位受君都有点跪不住了,很隐忍地问她「宝宝能不能停一下」,朱煦给了她一个很同情的眼神,然后开心地回了一句「不能」。 之后这位骄傲地以勐1身份自居的冯小姐,就开始不停地復读三句话。 「朱煦你不是人。」 「朱煦你给我等着。」 「朱煦你是不是故意挑的生理期来上我?」 …… 多可爱啊,这个人。 朱煦挂着浅浅的笑,在那颗小小的泪痣上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说了句「晚安」,也沉沉睡去。 今夜的梦,或许也是香甜的。 ------分割线------ 【突然掉落的小剧场】 房间内的两人深、入交流的时候,门口一只路过的李未正携着她亲爱的老婆在听墙角。 酒店的隔音很好,李未猫着腰凑近门把手,也只能听到一点有人在床上翻身的细微声响,但这并不妨碍她脑补出一部限制级大片。 李未听了两分钟,回自己房间的路上依旧亢奋,不住啧啧惊嘆: 「啧啧,挺激烈啊。」 「朱煦翻身做1了,真给姐妹们长脸。」 「明天中午咱们带她俩去吃炭烤猪蹄吧!以形补形!」 「你这腱鞘炎犯得可真及时!」 「……」朴雨眉毛抽了抽:「你昨晚可不是这么说的。」 李未:「还不是因为你不让我攻?」 朴雨表情为难:「你的技术……」 「朴雨!」 朴雨飞快改口:「没什么,当我没说吧。」 又问:「说起来,斯谣是什么时候回国的?」 「朱煦说是14号。」 「今天1号,才半个多月。」朴雨话中有话。 「是啊,可惜我最期待的追妻火葬场没有出现。」李未有点遗憾。 「我们好像赌了三个月。」 「啊?」李未佯装一脸茫然:「什么赌?赌什么?我不记得了诶,就当它不存在吧~」 第52页 朴雨:「……」 「罢了,就让你赖掉吧。」 望着自己打上护具的双手,朴雨有些怅然。 ai只能优化大脑,无法优化身体,要是早知道以后会弯掉,她年轻的时候就少写点代码,少写几篇论文,少画几张设计图了。 重要的工具还是废的,哪来的底气去和老婆聊成年人之间的话题呢? --------------------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完结正文 嗯,如标籤说的,这是一篇互攻文…… 第29章 28 四月的第一天。 远在h市,正在带着新客户看房的顺联房产中介丽华女士,突然收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微信红包。 -4/1上午11:48分- 君昊二期3-1802冯小姐:【微信红包(备註:中介费)】 君昊二期3-1802冯小姐:收下吧,一点小心意 顺联房产丽华:啊这 顺联房产丽华:那个冯小姐,租房的中介费,您之前已经给过了哈 君昊二期3-1802冯小姐:不是房屋中介费,是红娘牵线费 君昊二期3-1802冯小姐:谢谢你的介绍 君昊二期3-1802冯小姐:我和我的房客在一起了 顺联房产丽华:…… 啊??? 这是什么新型的愚人节诈骗玩笑吗? * 「朱小姐,顺联房产全体员工祝您和冯小姐恩恩爱爱,白头偕老。以后房屋买卖或出租找我,我给您免去两个点的佣金。」 「煦煦,祝你们百年好合!」 「老同学,恭喜你们复合!」 「恭喜恭喜,结婚的时候一定要叫上我啊!」 …… 从一号到今天,连着三天了,手里的微信还在不停地弹出祝福她们的简讯,朱煦已经从一开始的礼貌回復变成了无言以对。 她是真没想到,那个十年前高冷、低调、人狠话不多的冯斯谣,现在像是老来得女的中年男人一般,恨不得昭告全世界: 我再也不是孤寡的单身汉了!我和我前女友在一起啦! 明天就是清明节了,在这个节骨眼收到这些祝福简讯,感觉真是难言的微妙呢…… 就在两分钟前,连程贝贝都来找她。 程贝贝:朱老师!您和室友姐姐一定要幸福99!呜呜呜我嗑的cp成真了 程贝贝:我以前的操作请您不要往心里去 朱煦:……没事没事,谢谢你啊 朱煦:不过你怎么知道的呀? 程贝贝:啊,室友小姐姐朋友圈看到的。 程贝贝:[截图] 朱煦戳开一看。 瞬间感觉自己患上了很严重的风湿。 -2小时前- 【猪场唯一指定饲养员】:接老婆下班,老婆又在车上睡着了。 红灯还剩10秒钟,来不来得及偷亲她一下呢?[照片] 朱煦:「……」 很好,拳头又硬了。 但鑑于女朋友把睡着的她偷拍的还算好看,朱煦决定宽宏大度地不和她计较。 不过…… 「……冯斯谣,你真的太夸张了!」 这个人三天至少发了三十条朋友圈,大到牵手合照小到电影票根,连共喝一杯的奶茶都不放过,配的文案也幼稚到不行,哪像是接近而立之年的准熟女,完全就是刚搞对象的小学鸡嘛! 「你不知道,咱们大学班上可多男男女女对你图谋不轨了,我这是让他们提前死心,」冯斯谣振振有词,含着牙刷的声音从浴室传出来,「让大家知道,你还是我老婆。」 「……」朱煦脸红了红,小声嘴硬道,「结了婚才能喊老婆。」 「那我不管,」冯斯谣从浴室出来,笑着凑过来亲她的耳朵,「我早就单方面把自己嫁给你了,休想赖帐。」 朱煦被亲得有点痒,小小躲了一下,嘟囔道,「你戒指都摘了……」 冯斯谣嘴角笑意更深,这别扭的小语气,看来某人嘴上不说,心里一直惦记着自己摘下的戒指。 「你再给我戴上好不好?」 戒指被她用密码,锁在最下面的抽屉。 为了被重新戴上的这一刻,她已经等了好久了。 床头柜在靠近朱煦的外侧,冯斯谣向外侧身,正准备亲手把它再拿出来,就见身旁的人弯眸,说了声「好」,然后像变戏法一样,从自己身后摸出一个黑色的盒子。 金属的光泽有些晃眼,冯斯谣盯着盒子中央小小的两枚对戒看了一会儿,和她的那款样式有点像,但从细节上看,是全新的。 「这是……」 「嗯,我买了新的。过去的东西,我想,就锁在过去吧。」 看了一眼被锁住的床头柜,她的爱人回望着她,很温柔地笑,眼里闪烁着点点星光。 「你还是喜欢把东西放在最后一个抽屉,密码还是我的生日,一点儿也不会藏东西。」 顿了顿,她伸手取出其中一枚崭新的戒指,像十年前那样,套在了同一个人的中指上,说出了同样的台词。 「锁住你的,不许摘下来。」 朱煦很久没有讲过肉麻的情话,28岁的自己复述18岁还是个傻白甜的自己说过的话,难免羞赧,但好像意外的有效果,因为冯斯谣把她紧紧地搂进怀里,很闷地在她耳旁「嗯」了声,然后朱煦的耳后,感受到一些湿湿的凉意。 第53页 原来机器人也会哭么…… 朱煦不知道的是。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机器人还哭过很多很多次。 * 清明节假期第一天,朱煦是早上9点回老家的车票,冯斯谣说自己也要出行,差不多的时间,两个人一起打了辆车到了高铁站。 过了安检,朱煦就打算和冯斯谣道别了,哪知道冯斯谣不仅跟着她进了站,跟着她检了票,跟着她上了高铁…… 然后坐在了她旁边……? 朱煦这才后知后觉。 「等等,你这是要去哪?」 冯斯谣笑得像个狐狸,「y市啊,和你一样,怎么了?」 y市是她们省第三大的地级市,朱煦老家是y市管辖的一个小镇,因为这个镇太不起眼,朱煦以前和冯斯谣提起的时候,一般都直接说,自己是y市人。 虽然觉得不太可能,朱煦还是问了句:「你该不会……是要和我回家吧?」 「我有自己的事,恰好顺路罢了,」冯斯谣瞅着她,眼神有点委屈,「还想说顺便可以见一下阿姨,礼物我都准备好了,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没,没有不愿意,就是,哎呀,」朱煦明显的慌张,然后很快拼命地摇头否决,「不行不行,我还没和我妈妈说……现在太早了,我怕她接受不了。」 她们俩谈了四年,因为各自的家庭原因,一次都没去过对方老家,相互之间也还没见过家长,朱煦原本打算是等稳定一些再尝试告诉她妈妈,没想到阴差阳错下来得这么突然,朱煦都还没做好心理准备,何况恐同了快六十年的苏丽女士。 「我,我先给我妈说,带个朋友回去……」 东道主慌了,冯斯谣反倒开始安慰,说不要急,有个秘密打算告诉她,等会儿她就知道了。 家门从里面被打开的那一刻,秘密揭晓。 面对门内的苏丽,朱煦的一声「妈」还没喊出口,她亲爱的母亲先和她右边这位女士打了招唿,语气是满满的惊喜: 「哎呀!是斯斯啊,你怎么来了?」 「……」 朱煦石化在原地,震惊地看着她的女友和她的亲妈两人言笑晏晏相谈甚欢,整个脸上就是两个大写的「卧槽」。 卧槽,冯斯谣和她妈认识? 卧槽,该不会狗血的剧情出现了,她们其实是什么远房亲戚? 不对啊,冯斯谣老家在遥远的北方…… 可朱煦这些年也都在老家呆着陪妈妈,冯斯谣和她妈又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朱煦满脑门的问号,接着妈妈喊她去超市买调料的机会,拉着冯斯谣出了家门。 「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冯斯谣说:「大概是前年年底,到去年年初那个时间?你刚好出差了,不在家。」 朱煦继续追问:「在哪认识的?怎么认识的?」 「你还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我有一个舅舅,膝下无子,前年过世了,把在h市的房子赠予了我。」 外面下着小雨,冯斯谣从家里带出来一把彩虹色的伞,雨水打在伞上走出一些声响,让冯斯谣轻缓的语气听上去有些不真切的伤感: 「他和男朋友同居了接近二十年,感情很深。可惜他爱人的家庭无法接受他们,后来又不幸罹患癌症,我舅舅没有签字权,对方被家人强行带回y市治疗,直到死前,也没被允许见到他最后一面。 「在爱人过世后一年,我舅舅便过世了。而我遵循舅舅的遗愿,将他的骨灰也葬在了这里。 「落葬那天,我看见了朱叔叔的墓碑……」冯斯谣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朱煦的表情,「然后,我就见到了阿姨。我告诉她,我是你大学同学,因为很久联络不上你,想知道你过得怎么样。」 「我和阿姨一年来,断断续续通过简讯联络着,知道了这些年,你的一些近况,」冯斯谣并不想过多提及这个话题,含煳不清地飞速带过,「我鼓励她重新培养过去的兴趣,还从海外给她邮寄了一些植物的种子。」 怪不得这两年,她妈妈重燃对种植的热爱,原来种的那些奇形怪状的植物,都是冯斯谣寄来的。 「所以你早就知道,我会去h市工作?」朱煦很快发现了盲点,甚至起了点鸡皮疙瘩,「你那个房子租出去条件那么苛刻,难道就是为了守株待兔……」 「你把我当神仙了吗,这种偶发事件哪能算到,」冯斯谣笑着敲敲朱煦的脑袋,「房子去年就装好了,那个时候我已经决定要回国,总得有个落脚的地方吧。但我想万一呢?万一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万一你来了h市呢?你找不到合适的房子怎么办?我就挂了出去。半年多没有蹲到你,所以在中介把我和你拉到同一个群里之前,我本来已经打算找她下架房源了。」 朱煦听完这长长的一大段话,千言万语只能化作一声喟嘆:「冯斯谣,你真是……」 冯斯谣笑着接话:「蓄谋已久?」 朱煦想了想,换了个更合适的词:「用心良苦。」 两人经过一个荒废已久的小巷子,那里高高的大白墙掉了更多的漆。墙外不远处原本是电子厂的废墟,如今已经建设起新的高楼。 她们在此驻足,朱煦转头想去看父亲厂房的旧址,冯斯谣伸手捧住她的脸,强迫她看着自己。 那一刻,望进冯斯谣的眼神里,朱煦知道。 第54页 她那些湿润的、痛苦的、黑暗的回忆。 这个人全部都知道。 「不要想着过去,」这个人撑着彩虹色的伞,凝视着她,一字一句地告诉她,「朱煦,今后你有我。」 你有我。 抱紧这个女人的时候,朱煦想。 何其幸运。 她还有她。 她们还拥有彼此。 * y市的雨停了。 阳光落在地面,透过彩虹色的伞面,落在相拥在一起的人们身上。 阳光扫过千里之外的那座城市,照进那间不大但温馨的房子,照进主卧的床上,均匀地洒在床头,那两只倚偎在一起的黑白小猪身上。 有风从卧室的窗户缝隙吹来,它轻轻地扫过书桌,悄无声息地掀开,那本名为《重逢》的书,它的最后一页。 一米恰到好处的阳光,落在侧栏最后的标註。 娟秀工整的字迹,边角处好似有氤氲的湿痕。 「 2021/4/3 她给我念完了这个故事 我们重新开始了 这一次 一定会是一辈子 」 -end- -------------------- 作者有话要说: 回收了一下前面的伏笔。 1.冯斯谣的舅舅(第六章 ) 2:朴雨当时的回答是:「你要先找到,当初你们分开真正的原因。」 现在冯斯谣回国了,大概是她终于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吧。(12章) 第30章 后记 小朱找回老婆了,小猪也找回老婆了,可以完结了。谢谢陪伴,往后会有不定时掉落的清水追加剧情,和比较频繁的修文,如果看完不喜欢,建议取消收藏。 特别感谢朋友海十八的支持。 构思这个故事的动机,是为了填补大学时作为旁观者见证过的遗憾。 确切的说,我的女主们没有原型,只有部分经歷有所借鑑。 大学毕业后,我的同班同学w,她的父亲因病去世,家道中落,无法出国,无奈之下和她的女友分了手。她今年28岁,年底,她将嫁给一个爱她的男人。 现实总归是缺憾的,但幸好,我还有我的笔,可以给我的女主角们一个完美的结局。 所以这仅仅是个有现实背景的虚构故事,看的时候请不要太带入现实滤镜了,毕竟现实中不存在这么便宜的房租。(笑) 这是海哪咤的第一本百合,应该也会是最后一本。 如果这本9万字的免费小文,给你带来了两小时不错的阅读体验,有让你有一瞬间感觉被「治癒」,我就已经超级开心和满足了。 那么再会。 第31章 番外2 平安夜,朱煦和冯斯谣出去看了场电影。 因为朱煦的泪点实在太低,买票之前,冯斯谣特意看了一些剧评,确认这是一部不会出错的he爱情片,才带着自家女友去看,没想到看到最后,还是收穫了一只哭得眼睛肿肿的小猪。 「好啦,别哭了,他们俩最后不是在一起了嘛。」 「结局是挺美好的……就是,唉,」出了商场,朱煦接过身边人递来的纸,吸了吸鼻子,还带着浓重的鼻音,「太圆满了,感觉有点不真实。」 「破镜重圆,我觉得挺真实的啊。」 「哪有人过了十五年,还想着要来追初恋女友啊,也太勇了吧,要是人家结婚了,又或者有小孩了呢?」 「确实需要勇气,也需要点运气,」冯斯谣点点头,语带庆幸,「幸好我的初恋还没有。」 「诶,万一,我是说万一……」 冯斯谣反问:「你会吗?」 「就……假设一下嘛。」 「还能怎么办,只能祝福你喽。」 「真的吗?」 「当然是假的,」冯斯谣鼻子皱了皱,嘴角垮下来,「这种噩梦我做过很多次了,每次睡醒都想着立刻回国把你追回来,可是你电话不通,地址查无此人,李未也不告诉我你在哪,你消失得那么彻底,我找都不知道从哪找起。」 「不可能啦哈哈哈,我做了一个好烂的假设,」朱煦见冯斯谣这哀哀怨怨的语气,还真的有点惆怅了,伸出两根食指去揪她的脸,强行替对方扯出一个假笑,赶紧很干瘪地哄了两句,「别想这些了,开心一点吧,今天过节呢。」 冯斯谣轻轻「哼」了声,佯装赌气,「某人知道今天过节,还故意提这种让人难过的话题。」 「不提了不提了,我错啦,」朱煦打着哈哈,「对岸有烟花秀,走走,我们去看烟花呀宝贝。」 「我emo了,朱老师就说怎么补偿我吧。」 朱煦很诚恳:「怎么补偿?」 冯斯谣眼睛一亮,迫不及待:「今晚一起洗……」 就知道。朱煦立刻:「天气太冷了,换一个吧。」 「那今晚一起睡……」 朱煦再次:「回去太困了,换一个吧。」 「……朱老师,你补偿的诚意呢?」 「快十一年的老夫老妻了,就饶了我吧,」朱煦就笑,「以后的工资卡给你,退休金也给你,算不算有诚意啊?」 冯斯谣也笑:「什么十一年,明明是才复合8个月零24天的热恋期小情侣好吗。」 「才八个月啊,」朱煦望着远处绽放的烟花,感慨,「可我总感觉,已经可以看到自己八十岁的人生了。」 第55页 「那里面有我吗?」冯斯谣看着她,没有看烟花。 「有啊,一直有,」朱煦也认真地回看对方,「从十八岁开始,在我计划好的未来里,你就是最不可或缺的那块拼图。」 可惜计划总是美好的,而不美好的变化才是世界的常态。 放眼望去,这片江滩这么多对情侣,从十几岁的年轻人到六七十岁的老夫妻,他们相互依偎、相互搀扶,五光十色的烟花倒映在他们的眼底,每个人的脸上写着名为「幸福」的相同情绪。 丢失了一块重要的拼图,朱煦曾以为,自己再也没有机会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但现在—— 「现在你完整了,而我也一样。」 有人从身后,轻轻地环住了她的腰,然后十指交叉地扣上,像是和她融为一体。 「谢谢你愿意等我。」这个从18岁到28岁,依旧没有变过的柔和嗓音贴着她说道。 「也谢谢你愿意回来。」 朱煦向后,倚靠进一个温热柔软的怀抱。 五光十色的烟花同样闪映在她的眼底。 虽然转瞬即逝。 但她们,还有很长很长的以后。 第32章 番外3 小剧场1《浴室·还是浴室》 又跟冯斯谣闹别扭了。 朱煦赤.着身.体拧开浴室水龙头,在等待凉水放完的间隙,几不可闻地嘆了声气。 其实故事的起因特别简单,今天朱煦难得下班早,想着给说要加班到很晚的冯斯谣一个惊喜,便没打招唿就杀到了她办公室,结果惊喜没有,倒是给自己制造了一波惊吓。 冯斯谣那个作风豪迈的法国女同学梅开二度地又来了,也不知是谈合作还是老友叙旧,抱着冯斯谣的胳膊就不撒手,又在人脸上亲出来一个大口红印,整个人都快挂在冯斯谣身上了,关键是后者好像看不出任何抗拒的意思。 好你个冯斯谣,说要加班,一整天都没几条消息,回得也敷衍得很,原来是和老同学在这亲密交流? 朱煦气冯斯谣,更气因为同一个人生了两次气的自己,总之她憋着一肚子气,挤出一个微笑目送着二人走来,等外人离开立刻扭头就走。 「朱煦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冯斯谣飞奔过来追她,「她是海外ai独角兽公司的cto,过来谈合作的。」 「那你快去和老同学谈合作啊,不要跟着我,我要回家了。」 「不谈了,明天再谈,」冯斯谣继续追,「那个,还有就是,人家是直女……」 「哈,重点是这个吗?」朱煦听完更生气了,「而且听你的语气,好像还很遗憾?」 「不遗憾啊,挺开心的。」 朱煦莫名其妙:「开心什么?」 其实她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如果只是这种程度,冯斯谣多哄几句朱煦很快就消气了,问题就是冯斯谣笑嘻嘻地来了句: 「又看到你吃醋了呀~」 吃你个头啊!把她吃定就觉得有恃无恐了是吧! 朱煦半句都不想搭理,回到家把房门狠狠一带,就进了浴室洗澡,她打算洗完就去客房睡,直到明天起床都不要再跟冯斯谣说一句话了,再理她就是猪。 然而事与愿违,朱煦才刚刚开始洗澡,就发现自己的g立得太早了。 因为她怒火攻心,一个不小心用力过勐,不锈钢制的花洒被她的无情铁手拦腰拉断。 望着四分五裂的花洒和四处喷射的水流,朱煦沉默了片刻。 默念了三遍「我是猪」,然后万分不情愿地冲着门外: 「冯斯谣——」 * 仿佛一个月前的场景再现,不同的是,现在修热水器的变成了冯斯谣,而躲在一边的变成了朱煦。 「先警告你,」朱煦裹紧了自己的浴巾,自以为很有气势实则受得要命地横了眼冯斯谣,「修好了就出去,不要看乱七八糟的地方。」 「明白,」冯斯谣忍着笑意,带着家里备用的新花洒头准备装上去,看着地上的残骸「咦」了一声,「怎么碎成这样?」 「谁知道你家东西质量这么差……」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冯姓修理工三两下就把活干完了,冲着朱煦弯眸挤了个wink,「我修好了,不生气啦好不好。」 「我没生气啊,你不要乱讲,」朱煦嘴硬,看着冯斯谣光着的脚,忍不住出声提醒,「你小心点,地上滑。」 「怎么,怕我像你一样滑倒,然后趁机吃你豆腐么?」冯斯谣一边往外走,一边笑道,「我才不会……」 话音未落,便一脚踩空,作势要倒。 「小心!」 因为一直留心冯斯谣这边的情况,朱煦反应很快,赶在冯斯谣看似要跌倒之前抢先扑了出去。 ——刚好掉进了某人早有预备的怀抱里。 顺带还把对方衬衣中间扯开一个大口子,露出不知为何好像又傲人了一些的事业线。 再一看冯斯谣这下盘稳稳噹噹,刚才那要滑倒的架势分明是装出来的。 朱煦这才反应过来。 「冯斯谣,你又耍我……」 「可你还是被我骗到了,」冯斯谣说,「扒了我两次衣服,这次衣服都给你弄湿了,现在怎么办呢。」 朱煦的爪子在冯斯谣白色的衣服上留下很明显的水渍,刚好一个巴掌那么大,挣扎的时候另一只手也贴了上去,现在冯斯谣的白衬衣胸口赫然呈现两只湿淋淋的咸猪手印记,朱煦百口莫辩。 第56页 现在无从闪躲,整个人又被圈住了,埋首在柔.软的触.感之间,就算知道中套了,她还能怎么办呢? 只有无奈投降:「……那你想怎么办嘛,要不我让你先洗咯。」 唉,这种福利真不是白享受的,现在一想,当时开门发现房东小姐就是冯斯谣的那一瞬,自己的第一反应还真贴切,她这可不就是掉进了美女房东的爱情陷阱么。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冯斯谣会提出什么得寸进尺的要求了。 果然听到凑到她耳畔的气音,带着些微的蛊惑: 「一起洗吧。」 朱煦想,这种对己方完全不利的场面,她该怎么拒绝这位自诩是攻君,却十分擅长勾引的美女房东呢? 当然她没有办法想太久。 因为有一双唇,已经提前堵住了她可能说出的任何拒绝…… 好像是没法拒绝了哈? 在轻缓的吻里,朱煦闭上了眼睛。 ——或许,那就妥协吧。 「……转过去,放松一点,宝贝……」 「嗯……」 「喜欢吗?」 「喜欢……」 …… *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水滴的声音越来越响。 浴室内的水声也是。 -小剧场1完- -------------------- 作者有话要说: 失踪人口冒泡,搬运一篇以前写的小剧场混更 第33章 番外4 …… 六年前。 「冯斯谣,最近怎么没见你朋友圈发狗粮啊。」 「跟朱煦吵架了还是闹矛盾了?」 「我天,听李未说你们分手了?不是真的吧!」 …… 在两人分手之后,来自大学同学们那些或善意或八卦的询问纷至沓来,冯斯谣的回覆往往也都只有简短的一句。 「是的,我们分开了。」 「你俩感情那么好,原来连架都没吵过,怎么这么突然就分了?」偶尔的追问,来自大学宿舍的另一位室友,「朱煦联络不上,李未也不愿说,让我来问你。」 冯斯谣的回答也都是:「很抱歉,主要是我的原因,很多事情,是我没有考虑好。」 她们之间的问题发生在内部,和裴伊这种闲杂人等的挑拨没有关系。朱煦承受的太多,而自己能做的太少。冯斯谣復盘了无数次这段感情失败的原因,在无数个过去的场景里发现了那些藏在细枝末节的徵兆,工作习惯下,她列了一个长长的问题清单,最终发现,所有矛盾的癥结,全都源于自己。 她常常想,如果自己不是一心想着要留逃离原生家庭出国留学,如果她能读懂朱煦的勉强和迁就,或者如果至少她在对方最孤立无援的时候及时回国,哪怕休学一阵子也要呆在她的身边,一切会不会都不一样。 但更多的情况下,成年人的生活只有多选一的抉择题。 而有的时候,甚至无从抉择。 就像她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就像她无法阻止因一夜情而勉强结婚的父母早早离异,就像她无法强迫自己装出乖巧甜美的性格去讨大人欢心——成年后,除了偶尔接受疼她的舅舅给她的接济,她没向父母要过一分钱。所以现在才会这么捉襟见肘,数次冲动地想要回国去追回喜欢的人,却发现自己的存款,连一趟旺季的往返机票都负担不起。 就像,在她不知不觉间将女友的付出和陪伴当作了理所应当,潜意识里将「学业」和「理想」的优先级放在所谓的「感情」之前的那一瞬,她就已经彻底失去了当场向对方提出挽回的资格。 「哎,异国恋是比较难……多的就不说了,」电话那头的大学室友嘆了声,继续问,「那你现在状态还好吧?」 「没事,有蒲雨陪我,」冯斯谣礼貌回答,像是回答了很多次,「我还好,谢谢关心。」 * 事实上并不好。 分手的半年内,冯斯谣遭遇了很严重的戒断反应。 从来都被自己规划进未来的人,突然有一天从自己的生活中完全消失,像是身体里空了一块,哪儿哪儿都说不清的难受。 直到分开后的第一百天,冯斯谣睁眼醒来的第一件事,依旧是点开微信去看有没有来自朱煦的未读消息。 她依旧会去拨朱煦的号码,那句「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的英文,她听了不下百遍。 偶然经过街角新开的餐馆,是朱煦会喜欢的类型,想着有机会一定要带她来,冯斯谣下意识拍了照片,却并不知道要发给谁。 电视剧中常有的认错背影,然后追着背影狂奔数百米,结果发现并非思念之人的狗血桥段,是三不五时,发生在她身上的日常。 再也听不见朱煦温软的声音,久违的失眠症捲土重来,冯斯谣开始整夜整夜地睡不着。 在不打算使用任何精神类药物的前提下,失眠似乎是个难解的命题。将近半年的时间里,她将自己麻痹在超量的工作里,全天高强度工作学习时间超过16个小时,累到极致的大脑勉强可以获得5小时左右的浅眠时间,久而久之竟然也习惯了。 她在没去过任何一次社交场合,她甚至失去了维繫任何社交的兴趣。自我封闭的这半年内,冯斯谣了解外界的渠道除了手机,便是自己唯一的室友蒲雨。 蒲雨这人外表看着高冷,其实是外冷内热的那类人,怕她真的从自闭发展为抑郁,强烈建议她养一只宠物重拾对生活的热爱,冯斯谣随口说了句那养只小猪吧,蒲雨还真给她牵上了线,后天小猪就接回来了。 第57页 除此之外,蒲雨还经常鼓励她。 晚饭时间。 「厨艺有进步哦。」 冯斯谣没来得及欣喜,吃了一口红烧肉便皱了眉,「柴了,只能说马马虎虎吧。」 「至少今天的没那么焦,也没那么苦了,」蒲雨笑了笑,「恭喜你啊,『不会做饭』这一条,差不多可以从你的待整改清单里划掉了。」 蒲雨和冯斯谣从大学时期开始合作一些程序类的项目开发,有一个程式设计师专用的协作,里面记录项目开发计划进度和bug修復进度,几个月前蒲雨发现界面里突然多了一个命名为「冯斯谣」的项目,里面列了整整一百条bug,蒲雨粗粗一看,除了「经济基础不足」、「过于自我中心」这种无从评价的问题,连「不会做饭」、「体重太轻」、「身材不好」这种都被列了进去,蒲雨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笑出来。 「划掉一条,还剩九十九条呢。」 「等全部处理掉之后,再回去找小朱么?」 冯斯谣思索了一会儿,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说自己不知道。 「分开的时候,她说,希望我越来越好,」停顿片刻,冯斯谣的声音有点哑,「如果……如果这是她希望的。」 「那你呢,」蒲雨盯着她追问,「你想要的是什么?」 一个远离原生家庭的机会?一个同性婚姻合法的国家里被承认的身份?一个不错的经济能力和社会地位? 还是一个近在身边、陪你看电影的人? 一声夏雷毫无预兆地闷声响起,屋内的电闸被暂时影响,幽黄的餐厅灯暗下,闪了闪缓慢恢復光亮。断掉的wifi还没有復原,于是蓝牙音响里播放的舒缓纯音乐戛然而止,冯斯谣缜密的思绪与低落的情绪好似同时被齐齐斩断,在除去雨声外近乎空白的背景音中,陷入了短暂的空白。 「我们的研究方向是机器学习,不是学习如何成为一台机器。比起照着设定好的程序机械地运转,我更希望,你能找到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 蒲雨转身,从冰箱里拿出两罐啤酒拉开,放了一罐在冯斯谣手边。 wifi恢復正常,蓝牙音箱开始播放新的音乐。 「因为异国,未未前天向我提了第四次分手,所以我决定放弃直博的机会。今年年底硕士毕业,我会听从我父亲的建议,回国开始创业。」蒲雨举杯,轻轻碰了碰另一罐的瓶身,「到时诚邀冯博士您加盟。」 冯斯谣愣了愣,然后笑着说:「好啊。提前恭喜蒲老闆,事业爱情双丰收。」 「不敢当不敢当,」蒲雨也笑,「提前说好,工资给我个友情价?」 「条件呢?」 压低声音:「我去做未未的思想工作,让她把你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还有吗?」 「通过枕头风套取你前女友的最新动态。」 两人愉悦地一拍即合:「成交。」 *** 时间线转回现在。 3.10日,冯斯谣回国前四天。 转眼又是数年过去。 冯斯谣的100条bug早早地修復完毕,蒲雨当年答应的两件事却只做到了一半。在她的多番争取下,冯斯谣终于不再是李未黑名单里的vip席位,但所谓「前女友的最新动态」是压根没有,一方面是李未口风太紧,另一方面则是蒲雨创业后长期操劳,用手过度,从近年开始,腱鞘炎反覆发作,有阵子正赶上左手也骨折,连刷卡都得李未帮忙——身为一个攻君,可谓是颜面扫地,难以启齿。 所以性生活都没有,就更别提枕头风了。 冯斯谣只能採用迂迴战术,小心翼翼地每年通过李未问一次朱煦,还有没有和自己复合的可能。 然后李未将她放置数日后,回以冷冰冰的一句话: 「甭问了,没戏。」 冯斯谣毫不灰心,厚着脸皮继续问:「那她现在有对象吗?」 李未继续没好气:「关你一个前女友什么事?朱煦现在过的好着呢。」 「好吧。无论如何,还是谢谢你。」 出于礼貌,冯斯谣顺口关心了一下对方爱人的身体健康:「顺便问一下,老蒲的手好些了吗?」 「关你什么事!」 于是她再次惨遭拉黑。 当下正值蒲雨来英国出差,两人便约着在咖啡馆见面。冯斯谣出门前想起自己房客朱小姐的叮嘱,穿了件很厚的大衣。今年英国的早春格外冷,前段时间寒潮影响,刚下过大雪,这会儿雪化才是最冷的。 事实上,冯斯谣和蒲雨也许久没有联络过。两个人在不同的国度忙于各自的事业,自蒲雨回国后已过了快五年,这还是两人第二次见面。一阵热切的问候过后,聊天内容逐渐进入正题。 「没想到你会答应回国帮衬我,还以为你会留在国外,或者选择北京的研究所,或是高校。」 「这不是早就答应了么?而且蒲总你工资开得高,还不用我坐班啊。」 「之前说的是七月,前几天听你说打算提前回国过来帮忙,我真是受宠若惊。」 「喔……因为正好有别的事要处理一下,」冯斯谣心说才不是为了你,随便敷衍了一下,目光撇到对方正在搅动咖啡勺的右手,无名指上带碎钻的结婚戒指分外亮眼,装作不经意地问起,「哎,你这戒指不错,在哪家定做的?」 第58页 很快被高智商学霸蒲雨敏锐捕捉到,反问道:「怎么,你有新情况?」 「咳,」冯斯谣被咖啡呛了一下,「没有。」 「在我们聊天的10分钟内,你看了不下8次手机,都是看了一眼锁屏界面就关掉,说明你极有可能是在等某人的消息,」蒲雨推了推眼镜,露出招牌式看穿一切的浅笑,「结合你突然决定要提前回国这条线索,你这个新情况,应该人在国内吧。」 「……我能有什么新情况,这个是我房客。是这样,我在h市三梨路附近不是有套房么,去年投资赚了点小钱装修好就空着了,不久前刚租出去,」冯斯谣晃了晃手机,颇为镇定地解释道,「房客是个单身女生,刚来h市,才住下不久,偶尔会有些问题问我。」 因为蒲雨和李未毕竟还是两口子,和朱煦重新联络上的事,冯斯谣想暂时隐瞒着,至少在回国,悄悄地登堂入室之前,她不太想节外生枝。要是给李未知道了,绝对第一时间就跑去告诉朱煦「快跑!你被骗了!」,那一切就全完了。 岂料蒲雨又发现了华点:「你也没怎么回h市住过,地铁有几条线都不知道,能解答她什么问题呢?这样,你让她加我,我是本地人,有什么急事可以随时帮忙。」 冯斯谣:「……李未把你带坏了,你什么时候变这么八卦了?」 所谓一物降一物,碰上智商比自己还要高上八个点的算计之王蒲雨,素来习惯于攻击其他人逻辑漏洞的冯斯谣,也只有哑口无言的份了。 说谁谁到,此时李未电话插入。 「查岗了啊老蒲,视频怎么不接?在干嘛呢?」 「在谈工作呢。」 「和谁?」 「斯谣,」蒲雨用眼神示意对面,「不信你可以跟她说句话。」 「切,才不要。跟那个没良心的渣女有什么好说的,」李未照例槽了一通,又说,「嗳,和你说件事,朱煦工作换来h市了,上个月在三梨路那边刚找着房子落脚,才告诉我。等你回来了,找个你俩都有空的时间咱们仨约一顿嘛。」 「知道了,我来安排。」 「……」 冯斯谣听不见电话里说的内容,但蒲雨此时更加意味深长的笑容,让她愈发地没有底气。 最后李未还不忘强调:「对了,朱煦的动向你千万不能和冯斯谣说。」 「嗯,好。」 蒲雨应着,挂了电话,看了一眼冯斯谣。 「你的房客?是姓朱的那位女士吗?」 看来是彻底露馅了。 「好吧,是朱煦,」瞒无可瞒,冯斯谣只有承认,「我和她重新联络上了……因为……一些巧合吧,她租了我的房子。 「不是巧合,」蒲雨纠正,「是蓄谋已久。」 「哎,真的是凑巧,」冯斯谣狡辩,「你不要说得我那么心机嘛。」 蒲雨挑眉:「你们聊了多久了?」 「快一个月了。」 「她知道和她聊的房东就是你吗?」 冯斯谣梗了梗:「……现在,应该,还不知道。」 蒲雨很棒读地捧场:「哇喔!不错的套路。」 「什么套路啊,我又不是你,套路之王,」冯斯谣在内心翻了个白眼,翻搅咖啡勺,眉心带些烦闷,微微蹙起,「话说回来,聊了这么久,我总觉得她可能已经有所察觉了。」 「你的意思是,她可能已经猜到是你了?」 「因为,客观来看,不管从哪个角度说,我的行为都很可疑,」冯斯谣自己也承认,同时也有点困惑,「但是如果她猜到是我,为什么不直接找我求证呢?」 蒲雨耸耸肩,一语道破:「说不定,她更喜欢被蒙在鼓里的感觉。」 冯斯谣嘆了口气,「再过四天就见面,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我还是很紧张。」顿了顿,她又赶忙补充,「这事你先不要和李未说,人对我印象可还是渣女呢。」 双面间谍·蒲雨笑了:「好。有需要的时候尽管找我,我会帮你出主意的。」 「谢谢。」 分别之前,蒲雨注意到冯斯谣空空如也的手指。 她记得没错的话,因为烂桃花接连不断,冯斯谣分手之后不久就戴上了戒指,宣告了自己并非单身的状态——哪怕只是单方面的。 「你的戒指取下来了?」 「嗯,」冯斯谣垂眸,浅淡的笑容里有些希冀,有点苦涩,「我想等着那个人……给我重新戴上。」 *** 回到家,冯斯谣习惯性地吹了声口哨,喊了两声臭臭,房内没有任何回应,她才想起臭臭已经暂时送回猪咖老闆那边寄养了。 家里正对着门的柜子,最醒目的地方放着一张相框裱起来的拍立得,那是她们初次旅游时在海边照的,已经快十年了。家中的智能音响开始运作,播放的是她最常听的wav乐队的歌单。 舒缓的鼓点在屋子里迴荡,但和街道的喧嚣繁华相比,仍然有些过于静谧了。 独居多年,冯斯谣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了这种幽闭空间里的静谧,近来习惯了手机里某人的陪伴,在独处的时候,她又开始体会到些许孤独。手机微信弹出几条新消息,那其中没有朱煦的回信。 冯斯谣今日第十四次地戳开对话框,两人今天的对话少得可怜,除了早安午安,只有上班了吃饭了午休了这种打卡式的留言,最后一条信息,停留在朱煦发给她的「我上课去了」,和她回的「去吧,下班和我说」。 第59页 不是不忐忑的。 分开这么多年,现在的她们,真的没有太多共同话题,更没有多少时间可聊。 事隔多年的迟来挽回,她会成功吗? 冯斯谣没有开灯,将自己沉入柔软的沙发里,在黑暗中仰头,凝视着天花板上映照出窗外的星点光斑。 万一再次失败了,或者朱煦已经有了其他喜欢的人,那…… 伴随着两声提示音,手机屏幕亮起,她从消极的幻想中惊醒,慌忙戳开手机,终于等到了来自朱煦的两条消息。 朱煦:冯小姐,凌晨1点,我终于下班回家了 朱煦:你是14号到是吧,航班号是哪一趟?几点落地? 冯斯谣:zh9068,h市时间下午五点半到。 冯斯谣:怎么,朱小姐想过来接我吗? 这当然是一句口嗨,冯斯谣内心忐忑极了,她真的很怕朱煦在机场看到她的那一瞬,就冷下脸来转身逃跑。 岂料朱煦输入半响,回了句:好啊 朱煦:我争取打扮得和我头像一样精緻 冯斯谣就笑。 冯斯谣:不怕我长得很丑? 朱煦秒回:其实更怕你长得很漂亮。 又迅速撤回。 朱煦:怕什么啊,我又不是和你谈恋爱。 像是不想冯斯谣回信,朱煦又飞速发来一句。 朱煦:先去洗澡了 冯斯谣在内心无声嘆气。 可是。 我想和你谈呀。 --------------------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原文太短,先前为广播剧写了一些补充内容,主要是冯斯谣在分手之后经歷过的一些事情,以及冯斯谣的家庭背景。 之前忘记发出了,现在也一併搬运过来。遵循一致性,原文中的朴雨的姓名修正为蒲雨。 第34章 特别番外(上) 【磨合】(上) 狮子月,正值盛夏。 蒲雨公司的新项目就快上线,最近忙得人仰马翻,李未连个斗嘴的人都无,闲到在家抠脚,又不好去骚扰看起来就很忙的朱煦,最后为了打发时间,竟然从家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跑来视察自家烤肉店。 「老闆,」店长急匆匆地端着一盘肉在店内穿梭,看到她一个震惊,「您怎么来了?不好意思啊老闆,现在人手有点不够,您先……」 李未大手一挥,「你们忙你们的,我就是闲得慌,看看就走。最近店里怎么样?」 「好的,老闆您随便看!我们店近期的生意都超级好的!」店长很有干劲地汇报工作,「噢对了老闆,您的朋友朱小姐来了,我本来想给她们那桌免单,但朱小姐同行的另一位小姐坚持要正价……」 「朱小姐?」李未想了半秒,「哦,朱煦啊。」 转头一看,果然在靠窗的位置看到了朱煦。 正想高兴地上去打招唿,走到一半李未发现有点不对劲。 朱煦来吃烤肉不稀奇,稀奇的是她难得的休息日,坐在她对面的,竟然不是她的正牌女友冯斯谣,而是一个李未完全没见过的女人,穿衣打扮都很讲究,像是个30多岁的精緻贵妇。 她猫着腰,寻了个靠近两人的位置坐下,竖起耳朵去听。 「……虽然我平时比较少吃这些,但这家店味道确实不错,朱老师,你也多吃点。」 贵妇言笑晏晏,还给朱煦夹菜? 「对了,上次的事,谢谢你帮我。一点小心意,请你务必要收下。」 还给朱煦送礼?嚯,八千多的表啊! 「这次谢谢朱老师挑的好地方,下次有机会的话,我也想和你分享我私藏的好地方。朱老师如果拒绝,我会很伤心的。」 ……卧槽,这是想干嘛? 被冯斯谣给的多瓶限量款香水收买之后,重新化身复合天使的李未敏锐地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她想了想,找了个角度拍了张照片发给朱煦。 * 此时,蒲雨公司会议室,蒲雨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 李未:[照片] 李未:煦煦,这人谁啊?冯斯谣呢? 蒲雨:? 李未:哦,对不起,发错人了 李未:你就当没看见哈,也别给其他人看到,更不许发给冯斯谣,听到没 蒲雨:…… 蒲雨从手机屏幕抬起头,收回目光的时候,冯斯谣的视线也刚好收回,两双目光很诡异地撞在一块,又默契地移开。 「那个,斯谣……」蒲雨小小声,欲言又止。 「开会中,别说话。」冯斯谣留给她一个冷漠的后脑勺,专心致志地盯着面前还没开机的投影,好像能把空无一字的萤光蓝幕布看出一朵花来。 蒲雨:「……」 冯斯谣已经看到的这件事,要不还是别和未未说了吧。 * 贵妇一走,李未问服务员要了两杯饮品,然后一屁股坐在了朱煦对面。 「我说煦煦,你这什么情况啊?」 朱煦一愣:「什么什么情况?」 「刚才那女的啊!我做姬佬十年经验告诉我,她99%对你有意思。」 「怎么可能,你不要腐眼看人姬嘛。赵小姐是公司大客户,我们关系一直挺好的,而且她结婚好 多年了,孩子都三岁了。」 李未「哦」了一声,小声嘀咕了一句:「一个贵妇,不做美甲,指甲修得那么干净,也没带婚戒……谁知道是不是形婚呢。」 第60页 朱煦还是不信:「你这叫刻板印象啊。」 李未撇了撇嘴,点开手机里一个绿色的软体,刷了刷「附近的人」,然后露出了「果然如此」的微笑。 「吶,你看。刚才你口中那位『三岁小孩的妈』,人还玩同性/交友软体呢。」 朱煦哑口无言。 李未:「我跟你讲,挤眼软体上可多这种已婚女了,她们有直女保护色,套路才是真的多。连我都觉得不对劲,冯斯谣看到还得了啊?煦煦,你不了解这圈子,也没有所谓的姬达,平时还是长点心吧。」 听到「冯斯谣」三个字,朱煦不自觉地拢了拢眉心,语焉不详地「嗯」了一声。 李未正闲得慌,闻到这种经典女同文学相互折磨情感纠葛的味道,顿时来劲了。 「你们怎么了?闹别扭了?冯斯谣又吃醋了?」 朱煦把杯子里的柠檬戳得乱七八糟,才嗯了声,很惆怅地说道: 「我跟她三天没说话了。」 * 朱煦也是不明白,为什么她们复合还不到四个月,闹过的别扭,比大学时恋爱四年加起来还多。 之前的小打小闹,一般很快也能解决,这次比「闹别扭」的程度要深,对于两个都不喜欢提高音量说话的人来说,这种程度的争执,已经可以描述为「吵架」了。 起因是这样的。 双减政策一出台,培训行业大受打击,朱煦所在的子公司虽然影响不大,但集团总公司失去了很大一块盈利,开始大幅裁员,而朱煦刚刚升职,现在一个人得干两个人的活,还兼做一部分市场对接客户的工作,原本还能挤出点时间配冯斯谣,现在基本挤无可挤。 而冯斯谣从以前开始,就是个很容易没安全感的人,朱煦有时候忙到起飞会忘记报备,消失好几个小时杳无音讯,一开始,冯斯谣睡前会抱怨几句「朱老师怎么这么忙啊」「什么时候陪陪我嘛」,撒下娇什么的,后来怨气积累得多了,就会半开玩笑地说要给她工资卡,或是她如果实在太累可以休息一阵子,自己的工资负担两个人的开销还是没问题之类的话。 这样的玩笑开个两三次还好,充其量就是有点不舒服,但到第四次的时候,被忽视太久的冯斯谣一时情急,一不小心泄露出了心里话,说「换个轻松点的工作,没关系啊,我养你」,朱煦当场就生气了。 是那种尊严有点被冒犯到的生气。 「我养你」这句话太轻浮,网上虽然很多梗,但她真的很讨厌这句话。 她经歷过唯一支柱失去后的痛苦和慌乱,在那些孤立无援的岁月里,勤勉和独立,是她支撑自己和妈妈的唯一选择,而冯斯谣这几年的人生太过顺风顺水,靠着学歷和头脑迅速地积累起物质基础,在不一样的赛道上,用更少的辛苦,换来了更多的金钱。 换句话说,赚钱对冯斯谣来说太过轻易,所以她对朱煦为何如此辛苦,却还坚持固守着这样一份工作,哪怕可以理解,却是无法感同身受的。 ——自然也导致了这场争执。 「我有手有脚,不要你养。」 「我开玩笑的,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你只是不能理解罢了。」 「我没有不理解你,我觉得我已经够体谅了,但是你的公司体谅过你吗?我只是心疼你,想让你换个轻松点的公司,这么想也是人之常情吧。」 「行业寒冬,资本和市场可没有会体谅谁的说法,这座城市寸土寸金,在这打拼的大部分人都比我辛苦。」 …… 起初还是关于「我养你啊」的扯皮,争着争着冯斯谣不知怎的开始跑偏了,说昨天看到她跟一个女的吃晚饭,为什么朱煦拒绝了回家跟她吃晚饭却跑去跟别人约会,朱煦无语片刻还是说是陪客户谈合作不是什么约会,然后冯斯谣来了句: 「两个人,『单独』谈合作?她还想送你包包,那个女客户一看就对你动机不纯啊。」 朱煦简直是无语了:「你说什么呢,人结婚有孩了,东西我也没收啊。」 不成熟的冯斯谣开始钻牛角尖。 「要是她为了你离婚了呢,结婚有孩跟人对你有意思有冲突吗?我作为你女朋友有点危机感也很正常吧?」 朱煦:「你能不能讲点道理啊,危机感不要太泛滥,我还不能有点正常的社交了么?男的不行、女的也不行,我总不可能和空气谈合作吧,冯斯谣你能不能成熟一点儿啊?」 朱煦觉得这个人道理简直是讲不通,她做的这行本质处于服务业,加个微信给人答疑解惑,或是私下吃个饭,发展关系网谋求长远合作,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而且平心而论,她和这些人的相处都是没有逾越的社交,冯斯谣就像护着猪崽子的猪妈妈一样,看谁接近都要拱一嘴,搞得她真的很难做。 呸呸,不对,她干嘛说自己是猪,冯斯谣才是猪。 冯猪谣继续振振有词:「你可以跟我谈合作啊,我做你的客户。报个价吧朱老师,我要一份包年套餐。」 「……」 绕来绕去,核心意思还是那句「我养你」。 我同你谈a有问题,你却在跟我争b难道不对吗。两个人鸡同鸭讲,好像在争论一件事,关注的层面却截然不同,问题回到原点,朱煦觉得有点无力。 或许复合只是共同生活的第一步,毕竟这么多年的空缺,和性格的改变,不是同居个几个月就能抹平的,还需要相当一段时间的磨合。 第61页 朱煦觉得,自己就像一桶最高温度只到七十度的水,冯斯谣就像铁桶底下500多度的柴火,拼了命地想把她烧沸,但两个人感情分值的上限不同,哪怕后者再怎么努力,可能也于事无补。 也许是battle得有点上头,朱煦头脑一热,拉出箱子,冷着脸往房间走。 冯斯谣拦着她:「你做什么?」 「你是我客户,我有职业操守,不会和『客户』发展工作以外的关系,更不能住在『客户』家里,」朱煦说,「我搬走,行了吧。」 …… 「搬走」就是句上头了的气话,却是冯斯谣最不能接受的一个词。朱煦说完,看见冯斯谣突然沉下来的脸色,就意识到不对,想缓和一下语气说点别的找补,怎料此时上司的视频电话突然打进来,朱煦错失立刻哄好冯斯谣的机会。 等谈完工作,冯斯谣已经跑回她很久没睡过的客房睡了,朱煦洗完澡想再找对方谈一谈,结果吃了个闭门羹,冯斯谣把房门都关了。 朱煦:「……」 怎么滴,谁先惹谁不开心的啊!凭什么自己先哄! 虽然这么想,朱煦还是拉下了把手,企图进门聊聊,两人之间的问题不要过夜。 然后发现冯斯谣不仅关门,还反锁了。 朱煦「蹭」地恼火起来。 反锁是几个意思?怕她夜袭吗?自作多情! 她要是再主动找冯斯谣,她就是小猪! …… 就这么冷战了两天,到了周五。 唯一一次微信聊天,还是朱煦主动发起的。 周四晚上十一点半,朱煦忍无可忍,问冯斯谣怎么还不回来睡觉。 冯斯谣:房子租给你了,你是我房客,我有职业操守,不能随便和房客住在一起 朱煦要气炸了。 然后蒲雨给她发消息。 蒲雨:小朱,是这样,这几天我们新项目上线,为了加班,斯谣要在公司睡几晚 蒲雨:我替她向你报备,后面一定给她补休 不得不说,朱煦还是心软。 周五她补休,难得空闲,独守空房的一天一夜,朱煦想着冯斯谣这些日子工作也挺辛苦的,自己又确实没好好陪她,最后又讲了那种话,思来想去还是自己理亏,于是沉下气准备了一份便当,打算中午给冯斯谣送去。 冯斯谣的车留在家里的车库,朱煦开着车进了她们公司,一进门就看见冯斯谣的背影,正和一个外国女人谈笑风生,两人一起往公司的餐厅走去,再定睛一看,原来对方还是那个法国同学,这才半年,都梅开三度了。 朱煦立刻转身,面无表情,潇洒离开。 顺便在微信上答应了客户赵小姐的周六邀约。 …… 听完朱煦叙述的前因后果,李未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朱煦满脸期待:「未未,你有什么建议吗?你跟蒲雨吵架,一般都是怎么和好的呀。」 李未:「我们在床上和好的。」 朱煦:「……当我没问。」 李未:「讲道理,我觉得你们俩都有问题。」 朱煦:「好吧。」 李未:「最大的问题是,你们可不可以不要像两个小学鸡谈恋爱啊!」 朱煦:「啥?」 李未:「答应我,成年人的恋爱,用成年人的方式来解决好吗?」 朱煦:「……不要吧,我好忙好累的,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 一顿下午茶吃到晚上八点,李未慷慨激昂地指责了朱煦消极应付成人生活的态度,顺便最后分享了她的典藏资源给朱煦,让朱煦一定要在睡前躲在被窝看,这样会勾起她已经死去的欲望。 朱煦明天得上班,十点钟就洗完澡,上了床,孤枕难眠之下还是点开了一个小视频,果然效果卓越,才看了五分钟,她就开始困了。 也不知道冯斯谣困了没,睡了没,是不是要加班到很晚。 朱煦翻了个身。 管她干什么?说不定和她的法国同学叙旧到天明呢。 朱煦又翻了个身,把微信冯斯谣的置顶取消。 这个人又不会找她了,置顶看着碍眼。 唉…… 最晚明天早上八点,要是冯斯谣再不来找自己,她就,她就…… 就去找她…… 胡思乱想之际,冯斯谣的头像冒出一个红色的「1」,朱煦立刻坐起来戳开对话框,对方给她发语音了。 点开一听,却是蒲雨的声音。 「小朱,你睡了吗?」 朱煦立刻回:还没。冯斯谣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你能来接一下斯谣吗?今晚项目上线庆功宴,她好像有点喝多了。」 第35章 特别番外(下) 【磨合】(下) 朱煦给臭臭留了点食物,然后随便套了件连衣裙就出门了,由于太心急,连扣子都没完全扣好。心浮气躁地按了两次下行按钮,电梯才缓缓地从36层的顶楼往下走,等电梯的间隙,朱煦又戳进冯斯谣的朋友圈,意外地发现,冯斯谣今天中午多出来一条动态。 【对不起,我错了】 【原谅我的话就点个赞吧:(】 【图片】 配图是臭臭穿着唐装作揖的表情包,小粉猪笑得可憨了。 无人评论,无人点赞,发的仅她可见。 第62页 朱煦想笑,又有点心酸。 死傲娇这条挂了快十个小时了,估计看自己没回,以为自己还生气,不敢主动来找她说话。 奇怪了,她这两天明明没事就刷冯斯谣的动态,怎么没刷到这条,那个时候她在干嘛啊? 哦,想起来了,中午那个时候,她在跟客户吃饭…… 朱煦蜜汁心虚,赶紧点了个贊,然后没几秒,冯斯谣这条动态就秒删了。 朱煦:「……」 这傢伙怎么还生气了? 「朱老师,这么晚还出门啊。」门卫大爷跟她打招唿。 「嗯,是啊,」朱煦应了声,「去接室……咳,接我对象。」 门卫大爷露出了姨母笑,给她把大门开了。 开着冯斯谣的车出门,路上左右碰到的其他车主总会多看她几眼,可能对朱煦这样娇小的女生来说,开着辆宽大的越野车总会显得有那么些不协调吧。 还是冯斯谣开着舒坦。 朱煦这个平时40码的稳健选手,今天以平均80码的速度一路飙车,到了最后一个红灯,广播刚好放到某个深夜电台,有个年轻的小姑娘谘询主播,说男朋友工作太忙经常无视自己,准备了很多小惊喜,对方不仅统统没发现,甚至前段时间吵架还提出了分居。小姑娘觉得很沮丧,问主播能不能给点建议,主播说,恋爱需要花精力来经营和维繫,工作忙不是藉口,如果长期感觉被忽视,那么这段令人痛苦的关系不如不要继续。 最后简单粗暴地总结了俩字:劝分。 朱煦也简单粗暴地把广播关掉了。 想了想,借着剩余60秒的红灯时间,朱煦编辑了一条简讯发给她的主管,再次追问自己部门的新员工招聘情况,得到「一个月之内一定安排好」的确切答覆,她长长地出了口气。 歉疚也好,落寞也好,和冯斯谣失联了两天,她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总之现在就是想见她。 * 印象中,冯斯谣很少喝酒,总是那么清醒理智,所以蒲雨的「喝得有点多」在朱煦看来已经是非同小可,她原本想像了很糟糕的场景,比如烂醉如泥或是满嘴胡话,到了饭店大堂,却发现对方神色如常,坐在沙发上还能跟人对话,除了神色有点睏倦,不时要揉一揉太阳穴外,看不出任何不清醒的迹象。 冯斯谣今天穿得很商务,衬衣的袖口挽起半截,领口的扣子解开,露出小半片白皙的锁骨,看上去很干练,又有些疲惫的凌乱。朱煦屏息静气地走近,听见对方逻辑清晰地给下属布置工作,语气没有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温柔,意外地是会给人带来压迫感的那种上司。 就怎么讲,用时下流行的网络词来描述,就……还蛮1的。 冷冰冰,硬邦邦,脾气也臭臭的。 跟多年前喝完啤酒壁咚她那会一毛一样。 冷冰冰的冯斯谣扭头见到了她,眉心一皱,朱煦以为她又要开始旧事重提,正想打断,没料到冯斯谣憋了三天没讲话,冷着脸张嘴,说的却是: 「扣子,没有扣好。」 啥?朱煦一怔,想起自己胸口漏掉的两颗扣子。 「没关系的,马上回去了。」 「有关系,」冯斯谣坚持,「我给你扣。」 然后摇晃着起身,歪歪斜斜地靠过来,要给她扣好裙子。手晃得厉害,不仅该扣的没扣上,还扒拉下来两颗,朱煦哭笑不得。 看来脑子还清醒,身体就不受控制了。 「好,我们先回车里,你再给我扣好不好?」 朱煦跟哄憋气包小孩似的,不自觉地放柔声音,冯斯谣哼哼了两声算回应,朱煦便向蒲雨和其他人道了别,然后将冯斯谣扶进了车后座。 冯斯谣的头好像很痛,斜靠着座椅闭目养神,眉心蹙得很紧,唇也抿得很紧,没再张口说第二句话,朱煦也不想打扰她,无言地发动车子,对着空气轻声说了句: 「回家了。」 冯斯谣:「嗯。」 微妙的沉默持续扩散,车子开出去两分钟,冯斯谣闭着眼睛,又低声说: 「先不回。」 朱煦踩下剎车:「嗯?」 「去海边透透气,我头疼。」 这命令般的祈使句。 行吧,谁让她朱煦理亏,又心软呢。 * 吃饭的地方离海边不远,这片之前是个废弃的码头,岸上没有沙滩,只有碎石,所以不是景点,也少有人来。这会已经快十一点,周围空无一人,但海风裹挟着盛夏的热浪扑来,并没有能让人头脑清醒的功效。 一路无人,朱煦偶尔走神,便透过车内的平面镜去看后座上浅眠的女人,她微仰着头,白皙的脖颈与完美的下颚连接出精妙的弧线;酒精和香水的气息交织,在密闭的车内空间扩散,钻入她的鼻尖,画面与气息一同,唤起了些许久违的躁动。 脑内突然浮现出刚才李未发给她的小片片段,朱煦赶紧甩掉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在脑海的角落里翻出自己躲了很久的老房子,把带颜色的想法全都封印了进去,唿吸稳定后,找了个平稳的地方把车停好,松开安全带,转头去喊冯斯谣。 「我们到海边了。」 冯斯谣过了一会儿才回应:「嗯。」 又说,「我安全带解不开了。」 行,解不开的东西又多了一样。 第63页 「我帮你解。」 朱煦拉开后车门,探进去半个身子,去帮冯斯谣解安全带。 冯斯谣看着她,「好。」 朱煦不敢和她对视,左手撑在靠背上,右手尝试去找锁扣,按了半天也按不开,这才发现冯斯谣脑子不清醒地扣到了另一个锁扣里。 左手撑了半天,有点撑不住,越是靠近,那些令她躁动的气味就越是浓重,朱煦的思绪混乱,气息也不稳得厉害,右手摸索了半天才寻到正确的位置,安全带解开的那一瞬,她的腰却被扣住了。 车内光线昏暗,冯斯谣的眸色同样暗沉,视线交错的剎那,朱煦突然心慌。 「你,你做什么。」 「没什么,」冯斯谣的手指划过她的唇,锁骨,项鍊,停在她的胸口,还是重复那句话,「扣子,没有扣好。我帮你。」 朱煦吞了一下口水,也无意识地重复:「嗯,你帮我扣。」 冯斯谣笑了笑,眼尾微微眯起,像个计谋得逞的小狐狸。 「不,」她说,「我帮你……解。」 「你……」 胸口突然钻进一丝凉意,朱煦努力聚焦视线,发现冯斯谣其实早有动作,竟然在她都没发现的时候,已经把她裙子上半身的扣子解得差不多了。 朱煦一惊,本能地支起身子:「不要……」 姑且算是个「老师」,何况朱煦从小到大的耻度都很有限,她单身六年清心寡欲,自己都不会diy,以前谈恋爱的时候,也从来没在床以外的地方发生过关系,当下的情况属实有点挑战她的底线了。 「不要什么?」 冯斯谣的手指慢条斯理地钻到她背后。 「不要在这,」对方的爱抚轻柔,背上也传来一阵酥麻,朱煦的身体开始有些反应,但理智仍令她在显而易见的危险气氛中强作镇定,甚至试图让步,「至,至少回去……」 「不,」冯斯谣还是无情拒绝,不由分说地命令,还有点蛊惑,「就在这,不会有人来的。」 朱煦挣扎:「这里好窄。」 「我这辆的后座可以放平。这种情况,买的时候我就考虑到了。」 「什么?你……」朱煦羞恼极了,一度气结,「你抱着这种目的买的车?」 「对啊。」 「你怎么会是这种人啊!」 「我是哪种人?」 「不正经,流氓!」 「朱老师教训得对,」冯斯谣浅笑回应,手指继续动作,「再多骂我几句,我爱听。」 「冯斯谣,你真是……」好骚啊! 不能骂,越骂她越兴奋! 朱煦被调戏到哑火,直到她听到极其细微的「咔哒」声,bra也开了。 胸口的束缚在安全范围之外的场所被解除,朱煦差点惊叫出声,而身下人长年健身,上肢力量惊人,托住她的大腿,只一个用力,竟然把她整个人拉了进来。不知冯斯谣按下了什么按钮,车门也被一同关上。朱煦重心不稳地跌进,整个人被迫把冯斯谣压在身下,两个人的身体紧密贴近,不寻常的热度几乎令她窒息。 于是「轰」地一声,带着颜色的思绪像长了翅膀一样从各个角落飞出来,朱煦又得惊慌失措地去脑海中寻找自己的老房子——不锁起来不行,现在的发展,现在的台词,简直太糟糕了。 还有更糟糕的台词。 冯斯谣昂起头,埋首嗅了嗅她的头髮,轻声问。 「洗过澡了么?」 「……嗯。」 「怪不得。」 「什么?」 冯斯谣轻轻笑了声,贴着她的耳朵,用气音说: 「宝宝,你好香啊。」 「……」 救命啊,要死了。 朱煦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脑内的老房子,它着火了。 而朱煦并没有机会将它浇灭。 因为冯斯谣开始亲她了。 * 除开那个洗澡间里生硬的初吻,一直以来,她们之间的吻,都是浅尝辄止,或是温柔缱绻的,但这个吻却截然不同。它显得有些急躁,有些粗暴,还带着清晰的侵略性。 冯斯谣之前开玩笑说,自己在国外进修了厨艺,「手艺」也不曾退化,复合四个月才初次被压,朱煦现在终于有了切身的体验。被迫跨坐在对方的大腿上,单手勾住对方的后颈,一边艰难地回应着这个颇为强硬的吻,一边被灵巧的手安抚得很是舒适,由于太过舒服,朱煦甚至开始走神。 她总以为,冯斯谣从来就是那么温柔,从前也好,现在也罢,对她总是迁就着、微笑着,即使因为乱吃飞醋闹别扭,也总是自个儿消化,一会儿就好了,其实并不是这样的。 这个人,可以在异国独自生活那么多年,可以从那么早开始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生活,可以二十多年来朝着幼时立下的目标坚定不移地前行,又可以为了一个人,坚决地放弃已经拥有的一切选择回来,全部归零,义无反顾。 她是个强大而孤傲的人,骨子里有太多的骄傲、偏执和冷淡,只是在面对自己的时候,她才将自己最温柔的一面释放出来。像呵护一个失而復得的珍宝,小心翼翼地捧在掌心,小心翼翼地靠近,小心翼翼地试探。 但不管是怎样的她。 都是她爱着的人。 在做这种事的时候突然想通,然后豁然开朗,于朱煦而言是次很新奇的体验,但「骄傲」的冯斯谣不干了,朱煦感觉自己胸口一疼,差点叫出来,就见冯斯谣报復性地咬了一口,然后在她心脏的位置吸了一颗硕大的草莓。 第64页 朱煦揪了揪她头髮:「餵……吸得也太用力啦你,好痛哦。」 「哼哼,谁让你走神。」 冯斯谣的手指往深处探去,朱煦咬唇,扣在对方肩头的手收紧,弓起身子。 有所预备的时候,对方的动作却又停了。 ……这个人哪里温柔哪里完美了,明明记仇死了。 朱煦被吊得不上不下的,只能红着脸,蹭了蹭冯斯谣的脸侧,「不走神了,继续嘛……」 冯斯谣故意:「深一点?」 「哎呀……你烦死了……」 「嗯哼,」冯斯谣满意地笑,「叫姐姐。」 「不要,」朱煦扭过头,「你才比我大两个月。」 「大两个月也是姐姐。」 「才不,嗯……」 冯斯谣又挑弄了一下前面,朱煦整个人身子一抖,她又满意地笑了。 「现在呢?」 「咳咳,姐……」朱煦蚊子叫。 「听不见诶。」 「你别弄我了……」 几个敏感点同时被人掌控,哪怕心里无数个草字闪过,朱煦这只砧板上的猪,还是只有被拿捏的份。 她把头埋进对方颈窝,轻轻地喊:「姐姐……」 反正这里没人看到,以前也不是没喊过,丢人就丢人吧…… 电光火石间,朱煦迷迷煳煳地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冯斯谣的车里,怎么会连指套这种东西都有?这个人喝醉了,怎么还记得自动关车门的按键在哪? 她是不是又被两个机器人合伙套路了? 罢了罢了,贼船,不,贼车都上了…… 总有机会报復回来的不是吗?冯斯谣这傢伙,到时最好是不要向她求饶—— 朱煦破罐破摔地闭上眼。 不过当下,享受就好了吧。 …… 指尖翻搅着花心,花朵中央盛满露水,逐渐剧烈地震颤,直至脆弱的花瓣难以维繫,然后它们倾泻而下,流淌,泛滥,沾染指尖,沾湿衣袖,沾透裙摆……最终归于平静。 海风裹挟的空气不再燥热,但子夜时分的暗潮涌起,于是风中捲起海水蒸汽的气息,咸咸的,湿润的。 车里发生了什么呢。 海知道。 她们知道。 你呢。 第36章 番外5 冯斯谣视角短番外:【关于喜欢】 1 排在前面的女生的胃口真的很好。 今天的早餐除了日常的超大碗牛肉粉+牛肉*2+油条+不要钱的葱全套,还加了两个白馒头。 ——请不要误会,这在怎么吃都没法让自己稍微壮一点的冯斯谣的心里,属实是一句带着羡慕的夸赞。 不过军训期间消耗大,吃得多也很正常。 这是冯斯谣第一次注意到这位隔壁学院方阵,爱吃牛肉粉,长得却像个白馒头的女孩,产生了那么一丝若有似无的好奇,但很快就忘在脑后。 直到后来她发现。 朱煦的胃口和军训无关,一直都这么好。 也许是因为吃得饱,声音不仅中气十足,也很有活力。 即使是在军训那么大的操场上,隔着很多个肩膀的距离,中途休息时也能依稀钻进她的耳朵,不经意间,连她也被愉悦的心情感染。 是个在爱中长大,充满幸福也充满自信的女孩子吧。 不像自己,仿佛是割裂而矛盾的物种。 那么骄傲,却又那么自卑。 2 所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呢。 不对,像她这么可爱的女孩,第一眼就能让人喜欢了。 不如换一种说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她的呢。 冯斯谣不能确定具体的时间。只是成为室友后,每经过一天,对她的喜欢好像就加深一分。 譬如说。 每天晚上自习回来后,她还要在宿舍看一会儿书带。戴的耳机降噪效果并不很好,她能听到朱煦往后拖凳子的声音,然后悄悄地走到旁边,小小声地和正在组团打游戏,情绪激动时还会拍桌怒吼的室友们说:小声一点吧?有人在看书呢。 室友的声音小了点,埋怨她「管那个傢伙做什么」,可她却只是笑。 譬如说。 每到周末,她照常去图书馆看到九点半,而朱煦会和宿舍的其他人出去逛街。回来的时间比自己要早上一些,而每次自己的桌上,总会出现来歷不明的可爱小零食。有时是一盒大白兔奶糖,有时是一杯芒果味的奶茶,有时是一袋小猪外形的曲奇。 冯斯谣其实不喜欢吃零食。 但朱煦留下的,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甜。 再譬如说。 每晚睡前,室友们早早地爬到床上去玩手机,而冯斯谣总是那个在床下学习到最晚的人。所以在朱煦转来之前,她已经习惯于去做那个拉灯锁门的守夜人。 可朱煦,总会在床下逗留很久,晚她两分钟才上床。 然后用一双总是笑着的眼睛看着她,轻声说: 我关灯了喔~ 嗯。 晚安~ 嗯。 她还能听到李未不大不小的吐槽。 哎呀,煦煦你干嘛老找她,都说了她不会搭理你的嘛。 其实我就是想…… 朱煦的回答听不真切,但仔细想好像确实,对方转来快半个月了,她似乎还没对朱煦说过语气词以外的话。 第65页 但她也没有办法。 她怕一开口,就会泄露自己既阴暗又註定没有结果的妄想。 3 也许是嗟来之食吃得久了,就爱胡思乱想,不知不觉,朱煦投餵的零食吃多了,冯斯谣会想,朱煦是不是对她,也有那么一丁点不一样的感觉呢? 后来她发现自己想多了。 朱煦有无数的男爱豆,今天是这个,下礼拜又换了新的墙头; 朱煦在宿舍夜聊时,提过高中时自己曾短暂有过好感的男生,讲得眉飞色舞; 朱煦送她的零食,全班女生人手一份。 毕竟是小太阳吧,对谁都一样好。 而她只是被光线照射到的一颗不起眼的草。 并没有任何特别的。 4 这种直女的陷阱,当然是离得越远越好。 恋爱本就是奢侈品,对她这样的人更是。 戴上了精緻的高冷面具,冯斯谣以为自己隔绝了所有不可言喻的自作多情,也阻止了一步步跌入陷阱的可能性,但所谓命中注定的陷阱,就算你拼命地想要躲开,它也会准确无误地出现在你的脚下。 「同学,请问这里有人坐吗?」 当某天清晨,端着两盘牛肉和一碗超大碗牛肉粉的白馒头女孩,绽着无比灿烂的微笑突兀地出现在她面前,冯斯谣嗅到了这个名为陷阱的气息。 而这盘铺满了辣椒的牛肉,大抵就是诱饵。 ——可诱饵又怎么样,她还不是吃了。 5 其实冯斯谣也不喜欢吃肉。 冯斯谣不喜欢的东西多了去了。 不喜欢爸爸,不喜欢妈妈,不喜欢辣椒,不喜欢零食,不喜欢可乐,不喜欢做饭,不喜欢破碎的家庭,不喜欢聒噪的宿舍,不喜欢无效的社交,不喜欢无聊的小说,不喜欢这,不喜欢那…… 她甚至也不是那么喜欢学习,只是除了这条路,她没有其他让自己变得更好、让自己摆脱原生家庭、让自己可以拥有理想中的生活的方法。 她只是喜欢朱煦而已。 那个在她所谓「理想的生活」里,占据了最大篇幅的女孩。 可惜,她从来没有问过。 朱煦喜欢什么。 可惜,她从来没有想过。 有一天,她唯一喜欢的人,也会彻彻底底的离开她。 6 独自在国外生活了很久,冯斯谣发现,原来改变一个成年人的喜好,也不是一件多么难的事情。 以前不太爱看的小说,现在她爱看了; 以前不习惯喷的香水,现在她习惯了; 以前不喜欢做的料理,现在她喜欢了; 以前不擅长说的情话,现在她拼命地想要说出来了。 还来得及吗? 还来得及吗?? 还来得及吗…… 这句话,她在书页上用没有墨的钢笔反覆写过无数次,留下不清晰的划痕。 像极了她们无疾而终的告别。 7 希望她还在,希望自己还没有太晚。 冯斯谣将舅舅留给她的房子装修成自己想要的样子,因为申请了提前毕业,事务繁多,验收完当晚她就回了英国。 在飞机上,她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梦里的女孩子站在并不那么好看的沙滩上,背景是并不那么好看的天空和大海,有些羞涩地看着她的镜头,笑得特别好看。 「等十年后,你再带我来一次,我们去看更多更好看的海,好不好?」 好。 她在梦里回答。 -fin- 第37章 特别篇:【小哭包】 《房东》特别篇——【小哭包】 by海哪咤 (一) 12岁的冯斯谣,没有朋友,没有零花钱,没有可以被称作「家」的地方。 除了一个坚定的「要变得更好」的目标,她一无所有。 但20岁的冯斯谣拥有了很多。 她拥有了一个小家,拥有了全世界最多的爱,拥有了一颗只属于她的小太阳,和一个很喜欢很喜欢的女朋友。 ——虽然她的女朋友,是个小哭包。 看电影会哭,收到礼物会哭,考得不好会哭。 (二) 就连做1的时候,她都爱哭。 (三) 同居半年后,早已在脑内幻想过无数次少儿不宜情节的冯斯谣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的躁动,怀揣着一丝忐忑,爬上了朱煦的床。 因为对自己的「色」相併不自信,这次的「色」诱,来得生涩又尴尬。 但是这只小呆猪,好像真的什么都不懂诶。 她说「我冷」,对方就乖乖地来抱她,手规规矩矩地放在她背后,连一丝多余的地方都不会乱摸; 她只好说「我热,我想脱衣服」,对方开开心心地说「我来帮你」,脱完之后竟然退开了,毫无进一步动作的意思; ——喂喂,要不要这么不解风情啊。 冯斯谣只能无奈地豁出去了。 「我这有点痒……」 然后握住对方的手,往自己的胸//口带。 「这样……会好些吗?」 小呆猪怯生生地挠了两下,似乎是觉得手感还挺柔软,没忍住又捏了两下。 这才终于开始发现不对了,手指瑟缩了一下,立刻便假装成意外的样子,熘到肩膀的位置画了两个圈圈,就想要心虚地弹开。 第66页 但是已经上钩的猎物,又怎么能放她逃走呢? 冯斯谣抬起对方的下巴,将唇贴得很近,却不似以往做了主动的一方,而是发出了祈求。 「宝宝……可以亲亲我么?」 朱煦像是受到蛊惑一般,闭上眼睛主动贴上她的那一瞬,冯斯谣知道自己的计划成功了。 小呆猪也是小乖猪,在她的引导下,亲了她的耳垂,亲了她的脖颈,亲了她的锁骨,然后壮着胆子颤颤巍巍地扯掉了她的底裤,然而,就在一切都仿佛水到渠成的时候,某位今晚註定要做1的攻君,竟然趴在近乎全果的她身上,华丽丽地…… 哭了。 冯斯谣真是哭笑不得。 「宝宝,你哭什么呀。」 小哭包抽噎着,说: 「呜呜,我,我不会……」 「……」 冯斯谣笑了。 捏了捏她湿漉漉的小肉脸,又把她搂得更紧了些。 很低,很轻地说: 「不会没关系啊……姐姐教你。」 …… 所谓的教很简单,不过是发出一些指令: 「宝宝,亲亲这里。」 「宝宝,摸摸我好么?」 「嗯……宝宝,进来吧……」 「没关系,可以再深一些。」 「……哭什么呀,我不会疼的,宝宝你相信我……」 …… 前后花费了大概快两个小时,到达山顶的那一瞬,半年来精心谋划的夜晚终于圆梦,冯斯谣觉得自己的眼眶都有点湿润了。 但小哭包初歷人事,就达成了一项相当厉害的成就,此时非常亢奋,仿佛产生了自己是1的错觉,从底下爬上来,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瞅着她,颇为豪迈地搂住她,然后更加豪迈地许下一句誓言: 「我会对你负责的!」 计谋得逞的某只狐狸心里已经笑死了。 表面还是装模作样地示弱,装成一幅娇0的模样羞涩又虚弱地说:「嗯,好的,你要对我负责哦~」 …… 然而,此后的两年同居生涯。 朱煦「负责」的次数,两只手都数的过来。 (四) 其实朱煦不是没反抗过。 要知道,她一直牢记着自己攻君出道的身份,内心早已把自己界定为一个1——哪有一个1一年365天有281天都在躺0的呢?剩下的84天还是姨妈期!而且,她又不是没有技术,她的技术还是冯斯谣手把手教的呢!不是也还过得去嘛,凭什么压着她不让她翻身! 于是,281天里,有200天的夜晚,会出现以下对话。 被亲得找不着北,朱煦奋力挣扎:「你不要压我!今晚……让我做1!」 冯斯谣一边笑,一边用灵巧的手各种弄她,「不要啦宝宝,做1好辛苦的哦,我捨不得你这么辛苦。」 「我,我信你个鬼……嗯……」朱煦被压得动弹不得,只有嘴上还能愤愤,「不,我就要做1!」 「哈哈,好啊~那……叫声姐姐?」 冯斯谣的语气各种诱惑,朱煦被蛊得叫了声姐姐,说着说着,又觉得自己只是想做个1,还得委屈求全地叫姐姐,天底下哪有这么不平等的事儿啊?真是好委屈好委屈啊! 然后没忍住,就哭了。 「姐姐,呜呜……姐……嗝,姐……」 「哎呀,怎么又哭了呀。」 「冯斯谣,你个大骗子……不光占我便宜,还欺负我……!」 「嗯,那先让姐姐『欺负』一下好不好,一会儿再让你欺负回来……」 「好啊,你说的,不许反悔啊。」 朱煦很天真,每次都信。 但很可惜,她每次都撑不到自己的回合。 夜色深处,冯斯谣总会在女孩子沉沉睡去的脸侧落下一吻,轻声地和她道晚安: 「睡吧,小哭包。」 (五) 小哭包睡着了。 小哭包在梦里骂她欺负人。 小哭包没有如约而至。 小哭包离开了她。 26岁的冯斯谣,有很多欣赏她的导师,有很多追求她的人,有丰厚的银行存款,有两套价格不菲的房子。 但她仍然觉得自己一无所有。 小哭包还在吗? 还在的。 只是那个爱哭鬼…… 变成了她自己。 -特别篇完- 第38章 番外6 副cp短番外——《初恋这件「小」事》 「说起来,老蒲啊,你以前真的没有谈过恋爱,或者对什么人有过好感吗?」 去国外领完证,李未跟着蒲雨回了趟老家,某个晚上趴在床上翻阅蒲雨以前的相册,从高中一直往前翻到初中,她一边在心底「卧槽这ai上学时也太姬圈天菜了吧」,一边忍不住发出上述疑问: 「你学生时代就是个绝美娘t啊,追你的女孩子应该很多吧。哎,你说我是你初恋,到底是不是在骗我噢。」 「我以前专注学习,没想过谈恋爱,」家里的wifi太差,玩不了什么大型网游,蒲雨坐在床边的书桌前开了盘地狱难度的扫雷,依旧是四平八稳的语气,李未却好像读出一丝丝酸味,「可不像某人那么早熟,小学五年级就把初恋送出去了。」 李未讪笑了一下,没接话。 她没好意思说的是,如果暗恋也算的话,那她的初恋并不是在她五年级,而是在她五岁的时候就已经无了。 第67页 …… 这又是一个古早的故事了。 二十多年前的1998年,深圳欢乐谷刚刚竣工开园,小玩咖李未哪有错过的道理,向中年得女因而过度宠爱她的父母撒了个娇,周末她就如愿以偿地飞去了深圳。 可由于游乐场里的人太多太挤,才玩了没几个项目,年仅五岁的李未小朋友就跟父母走散了。 「呜呜……爸爸,妈妈,你们去哪里了……呜呜呜……」 李未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咧开嘴哭得好大声,穿着像公主一样的小粉裙,却哭出了两颗鼻涕泡。 换着台词干嚎了一会儿,李未小朋友的嗓子都喊噼叉了,五分钟后,在她的幻想中前来拯救她的白马王子终于姗姗来迟: 「你,你怎么了呀?」 这位白马王子,不是白雪公主的童话书里画的酷炫大哥哥,而是个和她差不多高的小朋友。小朋友剪着帅气的短髮,穿着帅气的黑色小皮鞋和蓝色的小马甲,帅气地皱起眉,用虽然稚嫩但依旧帅气的声音询问她。 李未一下子就从嚎啕大哭变成了矜持的啜泣。 还有点蜜汁羞涩。 「我,我和爸爸妈妈,走散了……」 「先不哭了哦,我带你去服务点,离这不远,那里会有叔叔阿姨帮你的。」 「嗯嗯,谢谢你……」 五岁的李未其实听不懂服务点这种高级名词,但她莫名觉得,面前这个小朋友,无论谈吐和行为,都特别的成熟可靠,像个小大人。 然后小朋友向她伸出手:「把手给我,先站起来吧,你的小裙子都脏脏了。」 手掌相扣的那一刻,李未的初恋没有了。 她的心中给这位小朋友打上一个标籤——「小白马王子」。 小白马似乎不是很喜欢说话,在前面牵着她的手,一路都走得沉默——幸而李未天生就是善于主动出击的女孩。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小雨,好雨知时节的雨。」 五岁时除了玩啥都不会的李未当然听不懂唐诗,压根不知道到底是哪个yu,但她不会暴露自己的无知,羞羞答答地学着自我介绍,「那,那我叫小未,乌诶wei。」 「哈哈哈。」 小朋友笑了,李未不知道她在笑什么。 然后小朋友开始主动和她说话。 「你是从外地过来的吧,你家在哪里?」 「我家住的可远了,要坐飞机才能到,」李未答非所问,然后补充,「好大好大的飞机,能装一百个人,好多好多呢。」 小朋友又笑了,李未又不知道她在笑什么。在她的认知里,一百已经是最大的数字了。 不过一来二去,总算是熟络了点。 「小雨,你家住在哪里呀?你懂的好多,我觉得你好厉害哦。」 「我家就住附近,经常过来,所以很熟啦,没什么厉害的。」小朋友摆摆手故作谦虚,脸上却有点小骄傲。 「你也是过来玩的吗?」 「不是,我是陪我爸妈过来的,他们非要玩什么过山车海盗船,都是小屁孩才喜欢的东西,我才不玩那么幼稚的呢。」 「那你喜欢玩什么呀?未未喜欢搭积木,和芭比娃娃。」 小朋友答曰:「最近在观察蚂蚁搬家。」 「呃……」 「还有小蝌蚪找妈妈。」 「嗯……」 「噢,我还会玩扫雷!可好玩了,你会玩吗?」 「不会……」李未完全茫然——她们家养了一只小柯基,就叫雷雷,但是雷雷那么可爱,为什么要扫雷雷呢? 「我来教你怎么玩,」小朋友从兜里掏出一个小本本,画了个9x9的方格,兴致勃勃,「先从最初级的开始哦……」 鸡同鸭讲的对话没有持续太久,短短的几百米路途很快走到了尽头。远远地,透过服务站的窗子,李未看见正在里面和工作人员焦急地说些什么的爸妈,她欣喜了一小下,很快又惆怅起来。 「你爸爸妈妈是不是已经在等你了?」小朋友松开了手。 「嗯……」李未更惆怅了。 「快去吧,」小朋友停下脚步,准备折返,「我也回去啦。」 「嗯,那我去啦。」 李未往前走了两步,很快去而復返,郑重其事地给了对方一个大大的熊抱。 「未未会永远记得你的,谢谢你呀!」 「不用……」 五岁的小蒲雨脸皮薄,最后一个「谢」字还没说出口,就被对方的下一句话噎了回去。 「小雨哥哥!」 「……」 望着一熘烟跑掉的粉裙子小公主,这回茫然的变成了蒲雨。 「什么哥哥啊……」她懊恼地抓了抓头髮,「人家明明是女孩子……」 也是自那时起,五岁的蒲雨开始留长髮,这么多年来从没敢剪太短,一直都是过肩长发。 ………… 相册一直往前翻,李未对着小学时代的蒲雨又夸了一通「小美女」「真可爱」「好想揉」,再翻一页到了学龄前的部分。 美女变铁t? 李未盯着照片上画风突变的某人,震惊得大半天都没回过神。 这小孩怎么越看越眼熟? 「蒲雨,你该不会……」 「怎么了?」蒲雨转头,电脑屏幕上是刚刚通关的地狱难度扫雷界面。 第68页 记忆重合,李未千言万语想说,最后也只剩下对所谓「缘分」的感慨了。 「没什么,」李未故弄玄虚,「就是刚刚才发现一个好神奇的秘密。」 「什么秘密?」蒲雨起了好奇心,起身凑过来。 「嘻嘻,不告诉你~」 「干嘛啦,又耍我。」 「没有啊,这个秘密你也知道,就看你什么时候能想起来了~」 「什么啊……」 …… ——就怎么说,还挺甜的。 李未想。 她们原来是双初恋呢。 (全书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