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神侯》 第1章 锦衣亲军 初秋，凉风习习，晚霞西斜，微风抚动轻纱般的薄雾，缭绕着宁静的石门县城。 城南三十里地，苍青色的群山此起彼伏，重重叠叠，因山间多有大大小小的石头疙瘩，石门县的百姓便都管此处叫做石门山，而通往石门县的官道，却正好穿过此处群山。 青瓦屋顶、翅角飞檐、约有两个四合院大小的石门县官驿便依着这石门山脉而建。 石门官驿正门朝西，内庭四方约有二十间房舍，左厅为正殿，供官员办公及接待宾客，右厢则是官舍及卫士住房。 寻常百姓不明深理，只以为此处不过是一寻常驿站罢了，可在官场当中却人人都晓得，大明各地官驿均属锦衣卫亲军都指挥使司管辖......亲军都尉府只抓官不抓民，于百姓无碍，可对大明官员来说，却是谈虎色变！ ********* 傍晚时分，天边已被晚霞染成了一片金色，伴着薄雾秋风，云舒霞卷。 石门官驿后山，一名粗衣白发老者单手拄着根枯木拐杖，独座于崖岸边山石之上，看着随风摇曳的秋柏，静寞不语。 “师尊。” 半晌过后，只见一身着淡青色飞鱼锦衣、腰配绣春寒刀、挂亲军都尉府黑铁腰牌的方脸汉子行到老者身后，抱拳道了一声。 “咳咳~” 白发老者闻声却未做理会，只是背着方脸汉子掩嘴咳了一声，再伸手时，却见袖口之上已染了一滩子血色...... 老者随意将袖口卷起，藏住那滩血水，灰白的目光凝视着随风摇曳的秋柏枝叶，半晌后，自顾着叹声一句：“浮生长作他乡客，白首只身万里归。而今只余山前柏，伴我风中看落晖。” 言辞之间，却尽是落寞之意。 汉子闻言，剑眉微皱，行至老者身旁半蹲下身子，轻声道：“师尊何出此言，弟子和戬师兄，这些年不都一直陪着您老吗？” 老者俯首看了眼自己这名关门弟子杨安，又想起那颇像自己年轻时性子的大弟子杨戬，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半晌后，只见其从衣袖内取出一封黄纸书信递了过去，淡声道了一句：“去做吧，不可带缇骑。主犯要活的，其余人等，杀。” 原来这老者名为杨浦，正是此石门县官驿的驿丞。当然，驿丞一职不过是明面上的，其真正的身份却是京城锦衣卫亲军都指挥使司，分管江浙省嘉禾府石门县的锦衣总旗。 杨安闻言接过书信，翻看一眼后，微微一楞：“狄牧，盗玉？” “这等江湖上的事交给六扇门去做便是了，不过是一名盗玉之匪，何需我锦衣卫出手？” 杨浦摇了摇头，略有深意的看了眼杨安，也不做解释，只是沉声说道：“安儿，这份差事，乃是京师亲军都尉府直接派达至石门县，你只管依令行事便可......” 说到这儿，只见其微微一顿，随即继续道：“记住，此番你只可一人前往。狄牧要活的，其余人等，万万不可放走一个，切记切记！” “京师直派？”听完杨浦之言，杨安神色肃然，心下已明白这盗匪狄牧绝不会简单。 在锦衣卫亲军都尉府的体系中，县级的任务一般都由府城分派，若遇上了重大的案子，撑破天也就到省城千户那一级了，如今日这般从京城锦衣卫亲军都指挥使司直接分派县级任务，至大明立国以来，也不过就三两回！ 可上头既然明知此事非同小可，为何又不直接从京城派人，而是要让石门县的锦衣卫动手呢......按惯例，这等事，石门县官驿的人最多也就负责暗中监视罢了！ 只见杨安浓眉深皱，总总疑虑瞬间涌上了心头。 杨浦见了自己这名关门弟子的神色，摇头暗叹，这杨安的性子到底是差了一些，心思全都写在脸上了，若是换了大弟子杨戬来，即便是心有疑虑，也绝不会有半刻的犹豫...... “安儿，你且用心去做便是，这狄牧身手不凡，你独自一人前往，仅用绣春刀怕是拿不下他，带上桃木枪吧。” “记住为师的话：这份差事，万不可出任何差错，做成了，自有大机缘等着你，可要是办砸了......这官驿，你便不可再继续待下去了！”只见杨浦看着杨安，沉声叮嘱道。 杨安闻言心下一紧，师尊的话已然说的很明白了，且不说差事办好了会如何，只说万一办砸了，那这锦衣卫，他恐怕就再也做不下去了，一个弄不好，只怕还会有性命之忧！ 想到这儿，只见其凝声抱拳应道：“是，弟子领命。” 言罢，自是朝杨浦行了一礼，随即恭身退去。 且说杨安离去小半个时辰后，又有一名身着飞鱼服、腰夸绣春刀的冷峻青年来到这后山，寻上了杨浦。 此人，正是杨浦三年前在石门县所收大弟子，杨戬。 只见其行至杨浦身后，抱拳行礼道：“师尊。” 杨浦微微颔首，从袖中取出同样一份黄纸书信递了过去，冷声道：“京师锦衣卫亲军都尉府所发，你师弟杨安已接下了此份差事，你暗中跟着过去，帮他照看着点。” “是。” 没有片刻的犹豫，没有第二句问话，也没有去翻看书信，只见杨戬接过信件后，径直抱拳回道：“师尊若无他事，弟子这便去准备了。” 杨浦背对着杨戬，点了点头，淡声道：“去吧。” 两名弟子，一个是千叮咛万嘱咐，另一个则是冷言下令，老杨浦对二子的态度可见一斑...... ********* 来到大明已然三年，杨戬本以为凭着自己前世在南非当刀手的手段和对大明历史的一些了解，可以在此世混的风生水起，可时间一久后却发现，此大明，却根本不是自己认知中的那方大明世界。 在他所了解的历史中，大明王朝共有两京一十三省，明思宗朱由检是明朝最后一任皇帝，李自成攻入北京后，朱由检便在景山自缢身亡了。 可此方大明王朝却全然不是如此，“万历”年前，所有的历史全都一样，可在万历之后，继位的却不是明光宗朱常洛，而是明阗宗朱德铭，其后历经数代明主，大明国力不断复苏，至上一任明皇麟宗继位之时，大明朝的国土已然空前辽阔。 北吞北蒙，西灭瓦剌，西北方的领土直达西域外邦，东、南又各有高丽和文安为属国，至于所谓的倭奴国则早被明麟宗灭了国，现如今，曾一度勾结大明人为祸沿海边境的倭寇一族，已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倭奴”......明朝本无奴隶制，可至明麟宗后却有了奴隶，倭奴！ 明麟宗归天之后，年仅十五岁的明玉宗朱琼宇继位，年号“宏业”，改两京一十三省的行省制度为一京十四省和多处直隶州，不断加强中央集权的同时，也在分化地方父母官的权利......如各县府的六扇门便是由原本府衙中的推官分化而来，专门管理刑狱之事。 集权的强化，制度的完善，历史的差异，使得杨戬使尽浑身解数在此世混了三年，却也只混了个大明锦衣卫小旗的身份。 当然，能获得锦衣卫的身份这便是颇为难得了，毕竟锦衣卫乃是当今玉宗皇帝亲军十二卫之首，见官高三分，六扇门和县衙门管不到锦衣卫的头上，可锦衣卫在暗中却负有监察县衙和六扇门的权力。 “京师直派？江湖盗窃案？怪事！” 且说杨戬下了山后也未去官驿，而是进了石门山脉另一处山林，在林内穿行半晌，来到一间十丈见方的竹舍庭院内，脱去官服，藏好绣春刀和锦衣亲军都尉府的腰牌，方才将信件取出翻看。 锦衣卫亲军都尉府内规矩深严，见上官如无特例，都要着正身官服，哪怕杨戬的身份是一名暗探小旗，哪怕他是杨浦的大弟子，去接公事也得按着规矩来。 和杨安一样，杨戬在看了信中的内容后，也觉得此事颇为怪异......一名江湖盗玉窃匪却惊动了京城锦衣卫亲军都指挥使司，这便说明皇帝明玉宗定然已知晓狄牧此人，如此通天的案子岂会交给县级的锦衣卫来办？ 只见其思忖片刻后，换上了夜行衣，转手便想去拿绣春刀，可想了想后，却又径直去取了放置在屋内偏角处的白蜡杆长枪，而后出了门去...... 案子直通顺天府，天子过问，闹不好东厂的人也已暗中盯上，此事非同小可。 杨戬和杨安师从杨浦，学的是正宗的杨家枪法，一身功夫都在一杠长枪之上，携枪前往便是以防万一，此番任务，杨戬却已打了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心思。 第2章 贪狼 古桥乡，位于石门县城东南方五十里外，因乡内有座百年石拱桥而得名。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是大明寻常百姓的常态，不过酉时，乡间便已是一片寂静。 朦胧的月光映照着清澈的小河，河水从拱桥下缓缓流淌，岸边是鳞次栉比的黑瓦小屋，除了河中的蛙声和哗哗的流水声，便再也听不到半分声响，只有村东头一个窄小的纸窗里透出昏黄的灯光，还有一妇人的焦虑之声隐隐传来...... “牧哥，此番你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些，都偷到县城六扇门总捕头的府上去了，此玉虽好，可那也得有命享用啊！” 粗衣妇人年约四旬，虽经历了几许沧桑，可眉宇之间却依稀可辨年轻时不俗的姿容，只见其手中拿着一方以上等羊脂白玉雕刻而成的玉如意，说话间尽是一片愁色：“前些日子进城采买油盐，满街都是六扇门的捕快和帮闲在寻人，依我看，要不了多久，那六扇门的人就该寻到这古桥乡来了，好不容易过了几年安生的日子，你这一闹，只怕你我又得亡命天涯了！” 妇人对面，正坐着一身形魁梧的虬髯汉子，只见汉子毫不在意的笑着应声道：“来便来，我有神通在身，六扇门的人即便真的寻了过来又能如何？” 说到这儿，汉子接过妇人手中的玉如意，满是老茧的粗厚手掌轻抚美玉，继续道：“阿莲，我有预感，最多半年，待我抽尽这玉如意中的灵气，便可获得真正的不死之身。届时神通大成，这天下何处不可去得？便是那皇帝老儿的紫禁城，我狄牧也敢闯上一闯！” 原来这汉子却正是锦衣卫亲军都尉府要拿的那名人犯：狄牧，而妇人则是狄牧之妻季香莲。 二人早年凭着一身不俗的轻身功夫在江湖上闯下了“鸳鸯双盗”的名号，其后狄牧老来得女，便也熄了争斗的心思，靠着点年轻时盗来的积蓄，隐姓埋名在这古桥乡内。 原本日子便这般过下了，虽是枯燥乏味了些，却胜在安稳。毕竟二人行走江湖数十年，曾结下了无数的仇家，而幼女狄青不过五六岁的年纪，夫妇二人心里头有了牵挂和顾忌，自是起了金盆洗手的念头。 然而，就在几月前，狄牧如往常一般，正欲拿着一枚早年盗来的和田玉佩进城去当铺换些银两，行至半途，却骤然觉得手中玉佩之内有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灵力迅速涌进体内，不过一刻钟的功夫，灵力告竭，玉佩化为粉末，而狄牧的身体却生出了惊人的变化......十指指甲往外疯涨了三寸不说，还变得坚硬如铁，随手一挥间便有利刃破空之声响起，巴掌大的大理石也可轻易拍碎，最神动之处，便是这尖锐之爪可随心意随意伸缩，心念不动，平日里看去便和常人一般，毫无异样！ 此番变化却着实将这狄牧给惊着了，只以为那和田玉佩是什么了不得的宝物，一想到这儿，便急忙回到家中将所有玉器尽数翻了出来挨个查看，却发现这些玉器内，竟然或多或少都藏了一些灵气，待吸收完玉中灵力，身体自是又多了几重了不得的变化。 先是嗅觉变得异常敏锐，紧跟着，嘴间可随心意生出獠牙，至最后竟发现早些年闯荡江湖时身上留下的刀疤也消失不见，拿刀子划开臂上肌肤，伤口也能迅速止血结痂。 强大的力量让狄牧越发变得贪婪，他越来越相信，只要不断盗取玉器，吸收玉中灵力，自己早晚能成为神仙般的人物，届时又何需再躲躲藏藏，这枯燥无味的隐世日子，他却早已过够了！ 如此这般，这狄牧便操起了老本行，或是暗中盗取，或是杀人越货，随着力量的不断增强，行事也变得越发肆无忌惮。 可他却不知自己这般行径，终是引来了大明锦衣卫的注意......只因这天下，如狄牧一般可吸收玉中灵力之人，半年前便已开始出现了，远不止他一个！ “糊涂！” 季香莲见狄牧这般狂言，怒极道：“亏你也曾在江湖上闯荡多年，却不想得了些许神通便如此目中无人！” “狄哥儿，你身体上的这番变化虽是不凡，可若是对上真正的内家高手也未必便能占了便宜，而朝廷当中更是藏龙卧虎，能人无数......十年前的慕容山庄如何？雄霸两广，江湖中人提及慕容氏族无不敬畏三分，可即便如此，还不是被朝廷说灭就给灭了！” “况且...” 说到这儿，只见其回首看了眼正在里屋熟睡的幼女狄青，蹙眉轻叱道：“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该替我们娘俩考虑考虑，青儿今年方才五岁，如何能去过那刀口舔血的日子？” 提及幼女，季香莲越说便越发来气：“平日里你劫杀些富户人家便也算了，我都一再忍着，可如今你竟胆大包天，招惹到了六扇门，万一这......” “好了！”被妇人一通数落，狄牧浓眉皱起，怒气渐涌间左手五指伸出了五道墨黑色的幽冷利爪，冷声打断道：“六扇门的人若是真的寻了上来，你只管带着青儿躲在屋内便可，余下的事，自交由我来处理！” “汪，汪汪~” 话音方落，却听村口犬吠之声突然响起，夫妇二人闻声皆是脸色一变......莫不是说曹操曹操到，真被六扇门的捕快给寻了上来？ 别看狄牧说的轻巧，可要真被朝廷的人给围上了，他却实在没把握能带着妻儿跑出多远去...... 一来大明朝廷对民间兵器的管制历来异常严格，如枪矛弓弩之类的沙场利器寻常百姓绝不可私藏，那六扇门的捕快若是以弩箭相攻，他也实在不敢保证能护住妻儿周全。 二来则是因为没有路引，如此一来，每过一处关隘便要动武强闯，天网恢恢之下，又有幼女拖累，他们一家子又能跑出多远去？ ********* 正如狄牧夫妇二人所想，此刻这古桥乡，却已被六扇门的数百衙役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村口处，一名身着灰白色圆领皂衣、腰挂虎头大刀的中年汉子正挺腰座于马上，双眼开阖间精光微闪，冷冷的看着这古桥乡，此人，正是掌管石门县刑狱事宜的六扇门总捕头，赵常青。 “大人！” 少顷，只见一头戴圆顶黑巾，内穿青衣、外罩红布马甲的六扇门捕快迅速跑至中年汉子马下，俯首抱拳道：“已探清了，大盗狄牧便居于村东深巷之内，人还在，弟兄们一直盯着呢。” 赵常青点了点头，冷声道：“在我石门县内连犯多起杀人盗窃之案，本官正寻他呢，未想此人竟狗胆包天，偷到老子的府上来了，今日，便叫这狄牧好好见识下我赵某人的手段！” 言罢，便欲命令麾下捕快进村拿人。却见此时，一骑飞马迅速从不远处飞奔而来...... “什么人，六扇门办案，速速退去！” “混账，鞍挂长枪，公然违背朝廷禁令，快拦住此人......” “禁声，飞鱼服，是锦衣卫的人！” 一片混乱之中，却见来人径直跃马冲至古桥乡村口，一众捕快们看清了飞鱼服，方才纷纷禁声，噤若寒蝉！ 只见来人朝赵常青亮出锦衣卫亲军都尉府的黑铁腰牌，冷声喝道：“赵常青，这案子锦衣卫接手了，带着你的人，滚！” 月色照在来人脸庞上，却不是那杨安又是何人！ 第3章 捕狼 被杨安当着自己下属的面喝叱，赵常青的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大明锦衣卫小旗是从七品的武官，而一县总捕却是正七品，若是以官职论，自己还比这杨安高上半阶，然而人家占了个天子亲军的名头，兼有先捕后奏之权，实在是不好惹，故而也只能强忍怒气，抱拳道： “杨大人，不过是一江湖盗匪罢了，何需劳动锦衣卫大驾？” “这狄牧我六扇门已盯了他不少日子，还是让在下带人出手吧，大人且安候在此，最多一炷香的功夫，在下定可将其捉拿归案，这缉盗之功......当分杨大人一半。” 赵常青这话说的客气至极，却未想杨安恍若未闻，取下马鞍边的长枪直指赵常青，冷声道：“再不滚，本官便以通匪之罪，将你一并拿了！” “你！” 赵常青闻言脸色铁青，右手紧紧把着虎头刀柄，呼吸渐浓...... 顿了半晌后，只见其冷冷的看了眼杨安，怒极而笑：“呵呵，杨大人好大的官威，今日赵某认栽......你我，来日方长！” 言罢，径直朝麾下衙役招呼了一声，策马退出了古桥乡去。 此番变化，却被藏于村口不远处的杨戬看了去，只见其摇了摇头，哑然失笑，自己这位师弟可真是被师尊给惯坏了，这赵常青祖上两代皆在石门县城内为官，根基深厚，上至县衙门下至走卒挑夫皆有其眼线，今日如此得罪，将来怕是少不了要在暗中使绊子。 锦衣卫的地位和权利虽然大过六扇门，可却有人手不足的致命缺陷，故而地方上诸多情报消息时时要从六扇门内调取，同在一县为官，大家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若按着杨戬的意思，方才便定然不会当众落了赵常青的面子。 君子易交，小人难防。 和姓赵的处好关系，关键时候便能帮上大忙。相反，若是仗着锦衣卫的身份与其交恶，那这六扇门可就真应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句老话了......便如今夜捉拿狄牧一事，人家只需暗中给狄牧传信，便可坏了杨安的差事，届时拿不到人，他杨安又该如何交差？ ********* 六扇门的人来时行动还算隐蔽，直至在整个村子外布好了天罗地网，方才惊动了村民豢养的护院犬。 可如今眼看到手的人犯却被杨安半路给摘了桃子，心有不忿的赵常青离去之时便故意命手底下的人将动静闹得大些，如此也算是给那杨安添点堵......我六扇门本来已经将网撒下，你杨安却让撤走，若是惊走了案犯，可就不关他赵常青的事了。 “汪，汪汪~” 村内犬吠之声叫唤的越发厉害，有那惊醒的古桥村村民往院子外探去，待见到满村子的捕快衙役，自是惊得躲回了屋内，将房门紧紧拴住。 而此时的狄牧却也愣住了，他确实看到了六扇门的人，可却发现这些衙役好像根本不是冲着自己来的，路过自家居所时也未做理会，只顾着一波波的往村外头退去...... “莫非不是来抓我的？”狄牧沉吟了一声，正暗自松了口气时，却见一骑飞马径直朝自家院子飞驰而来。 “嗖~” 黑夜当中，狄牧刚看清马上之人的飞鱼服，便听弩箭破空之声已迎面射来...... “锦衣卫！”只见狄牧惊呼一声。 当年朝廷剿灭雄霸两广之地的慕容氏族也不过出动了些府军，亲军十二卫的人根本未曾露面，如今自己不过是劫杀了些富户人家，这锦衣卫的人又怎么会找上门来？ 情急之下，狄牧已来不及多想，偏头躲过弩箭，转身便冲进了屋子内。 “夫人，带上青儿快跑！” 伴着狄牧睚眦俱裂的狂喝，里屋正熟谁的小女娃儿哇的一声便哭了出来：“娘，爹爹~” “轰隆~” 只这片刻的耽搁，杨安已提枪破门而入，冷声道了一句：“走不了了！” 声落，左步跨出如老树盘根，枪随身动，只简简单单的一记横扫，便同时封住了狄牧和季香莲二人的去路。 “嘭~哗啦~” 只见狄牧拦身挡在季香莲身前，被强劲的力道横扫而飞，撞碎屋内桌椅后，体内气血翻涌，忍不住哇的一声呕出一口鲜血。 “牧哥！” 季香莲见状哪还顾得上来者的装束，只见其怒喝一声，纵身飞上屋梁，取下一对凤翅八斩刀，而后落地一个翻滚便朝杨安下盘攻了过去。 “刀婆子，别管我，是锦衣卫的人，带上青儿快走！” 心急之下的狄牧直接喊出了季香莲的外号，而身体也已然施展出“狼化”神通，双眸赤红，十指伸出漆黑如墨的利爪，露出獠牙便朝杨安扑了上去。 “阿娘，爹爹~” 里屋内，幼女狄青哭喊的越发厉害，季香莲闻声回首相望，随即咬了咬牙，不敢再犹豫，顿足喝道：“当家的，北悬梁子十五，活着来见我们娘俩！” 北悬梁子十五，是夫妇二人早年混迹江湖时的黑话，“悬梁子”代表古桥乡的那座百年石桥，“十五”却要反着听，其意是“五十里”，所以整句话合起来，便是：石桥北面五十里处会合。 言罢，只见季香莲随手抄起桌上的玉如意，转身回到里屋抱起幼女便冲出了屋外，遁入黑夜当中。 “妖物？！” 却见杨安见了狄牧的变化，微微皱眉一楞，随即又看了眼遁走的妇人和那女娃儿，心生恻隐，便也不去追赶，只是凝神提枪，招呼起了狄牧来。 杨家枪法是内外合一的一等武学，因舞时如梨花摇摆，又名“杨家梨花枪”，昔年戚继光便曾在《纪效新书》中指出“杨家枪变化莫测，神化无穷，天下咸尚之”。所以若是杨安铁了心留下狄牧一家子，方才那季香莲也绝难逃遁而去，只因五岁女娃哭喊，一念之仁下，便故意放了二人离去，只打算活捉了狄牧了事。 屋内地方狭小，本不利于杨家枪法的施展，那狄牧又有神通在身不怕受伤，然而即便如此，杨安却也能凭借着一手炉火纯青的杨家枪法，逼得狄牧只余招架之力...... ********* 古桥乡外，夜色当中，一名身着大红锦服、服上秀金色麒麟过肩罗、腰系金丝鸾带，下颚留一撮三寸钢胡的中年男子，正负手而立，冷冷的看着古桥乡内的这番变化。 若是杨安或是杨戬在此，便定会认出，在大明王朝锦衣卫亲军都尉府当中，有资格着这锦衣麒麟紫袍的，唯有一人：大明锦衣卫指挥使，胡忠孝！ “大人，跑了两个，属下去抓吧。” 此时，只见胡忠孝身后一名青衣男子朝其俯首抱拳道。 “稍安勿躁，九爷做事，出不了什么岔子......”胡忠孝淡淡一笑，随即朝季香莲逃遁的方向伸手一指，道：“看，这不有人追上去了吗？” 青衣男子闻言看去，月色当中，却正见那杨戬，提枪朝季香莲母女二人追了上去。 第4章 追命 秋静静地来，月色当中带着微凉的寒意，卷起一片片寂寞的落叶，指引人们回归大地...... “这杨安不能用。” 只见胡忠孝冷眼望着正与狄牧缠斗一处的杨安，淡声朝身后下属吩咐道：“跟上那杨戬，且看看此人如何。” “是！” 黑暗当中，自有锦衣缇骑应声离去。 ...... 古桥乡外的山林深处，季香莲抱着幼女亡命奔逃，汗一滴一滴从脸颊上落下，打在干涸苍白的嘴唇上，衣衫不断划过林中荆棘，显得有些破烂，可她却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季香莲不敢走大路，朝廷出动了锦衣卫，自己即便跑的再快也快不过锦衣缇骑的马，唯有入林而逃，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阿娘，阿娘，我要爹爹~”不过五六岁的女娃又如何知道眼下处境的危急之处，只在季香莲怀中不断抽泣着。 “青儿乖，不要出声，爹爹一会儿就来了！”此时的季香莲已然心力交瘁，可见了怀中幼女哭泣，却仍是柔声安慰道。 “狄夫人，留步！” 声落，却见前方不远处，杨戬现身而出，提枪拦住了去路。 夜行锦衣，横枪追命，季香莲脸色一片惨然......逃不掉了，逃不掉了，这天下，何人又能逃过锦衣卫的追杀！ 季香莲心中悲苦，泪水溢满了眼眸，顿了片刻后，只见其缓缓放下怀中幼女，没有做无谓的辩解，只是朝杨戬作礼哀求道：“这位大人，我夫妇二人自知犯了国法，今日难逃一死......可，幼女无辜，大人可否放其一条生路，季香莲，来世愿结草衔环以报大人！” 杨戬闻言，看了眼季氏身旁娇小可怜的女娃儿，心下暗叹口气，随即......缓缓的摇了摇头。 “求大人开恩，求大人开恩呐！”季香莲见状，立时伏地叩首，苦苦哀求。 杨戬神色冷漠，横起七尺长枪直指季香莲，用行动回答了对方。 见苦求无用，季香莲怒红了双眸，悲声道：“小儿何辜？大人竟要下此毒手！” 沉默，寂静。 片刻后，杨戬终是道了一句：“锦衣卫做事，只问何时、何地、何人，不问是非！” 声落，枪出，呼啸之间已封住季香莲周身三尺之地。 “青儿，快跑，快......” “咣当，噗~” 声还未落，杨戬的长枪便已震碎季香莲招架过来的凤翅八斩刀，枪头直接穿透其咽喉，一招夺命！ “呃，呃~” 只见其咽喉不断冒出血水，双手死死抓住枪杆，拼了命的想回首再看幼女一眼......喉管切断，人一时半刻却不会死去，只会渐渐感觉到死亡离自己越来越近，可此时的季香莲心中却无半分他念，一心只顾着幼女的安危！ 杨戬见状，顿了片刻后，终是朝其叹了一声：“安心吧，她不会死。” 言罢，将长枪从其咽喉处抽出，飞溅起了一丝血花..... “呃，呃...谢...” 季香莲的神情当中似宽慰了几分，渐渐的，阖眼而逝。 “呜呜~，阿娘，阿娘~” 女娃儿狄青的哭声不断传来，杨戬俯首看去，摇了摇头，随即缓缓伸出手掌遮住其双眼，沉声道了一句：“闭眼，带你去见你阿爹！” 声落，不等女娃有所反应，指尖用力，内劲自其太阳**狂涌而入，径直结果了女娃儿的性命...... 做完这一切后，只见杨戬背身朝不远处黑暗的山林内瞄了一眼......他不知道盯着他的人是锦衣卫、亦或是东厂，他只知道，自己自一进山林之时便已被人盯上了，若是方才胆敢徇私放人，死的，恐怕就是他杨戬了！ “呼~” 只见杨戬沉呼口气，没有去管地上的两具尸体，也没去理会身后盯着自己的人，他只知道，差事办完了，干净利索，不会让人挑出毛病来......不求有功，但求无过，顺天府的这份差事，接下来如何走向，自由杨浦去安排！ 可当其俯身去拿季香莲怀中的玉如意之时，却骤然又生出了变故，直把杨戬惊得后背直冒冷汗！ 只见三尺白玉如意方一入手，杨戬便察觉到一股莫名的力道径直自掌心穿入，沿着手臂直往眉心印堂穴正上方半寸之处狂涌而去...... “停下，快停下！”杨戬惊得冷汗直冒，心下狂呼。 他不知道为何会生出这种变故，情急之间，他已然想到锦衣卫亲军都尉府拿狄牧的真正原因只怕便是此间变化......身后盯着自己的探子尚未离去，杨戬不想步那狄牧的后尘，更不敢冒然放下手中玉如意切断这股力道的传送，只因如此做法太明显了，任谁都会联想到自己有问题！ 一时间，杨戬只得集中神念，暗暗阻止这股力道涌进眉心。 好在这玉中灵力的吸收似能随心念而动，随着杨戬的一意阻止，灵力终是断了传输，此番变故说来许久，可在杨戬身上做来，却也不过是府身拿玉、再起身，这片刻的功夫罢了，若非有心之人，却绝难看出这当中的不对劲之处。 “呼~” 只见杨戬暗暗松了口气，拿起玉如意不敢再逗留，飞步便朝古桥乡赶了过去。 ********* “嘭~” 与此同时，古桥乡村东头，杨安和狄牧的交手却仍在继续......杨安已记不清自己这是第几次将狄牧给横扫而飞了，更不知自己的长枪已在那狄牧身上戳了多少个血洞，可眼前这“妖人”似乎却有着不死之身，长枪在其身上留下的血洞不到片刻便会自愈，枪劲攻其心肺也未曾建功，这狄牧有此神通，也难怪会引来亲军都尉府的注意！ “变异！” 却说杨戬赶到古桥乡后，见了“狼化”的狄牧，心下却是又惊又喜，同时也在暗暗庆幸自己方才及时止住了玉如意中的那股无名力道的传输......无名灵力、变异狄牧、锦衣卫捉拿，这一系列事件结合起来，杨戬哪还猜不出自见遇上了何等机缘！ 酣斗仍在继续，杨戬见状不敢耽搁，直接上前取出怀中玉如意，冷声朝狄牧喝道：“狄牧，还不束手就擒，不顾你妻女的性命了吗？” “噗呲~” 狄牧见了杨戬手中的玉如意，一个失神之下，却径直被杨安的长枪穿透肩胛骨，直直被钉在了土墙之上。 “啊！” 只见狄牧悲吼一声，拼了命的想拔出枪头，无奈气力不如杨安，被钉在墙上后怒声喝骂道：“混蛋，李家一十六口是老子杀的，赵常青的玉如意是老子偷的，江南镖局的货也是老子劫的......所有事都是我狄牧一人所为，要杀要剐冲我来，放了老子的家小！” 杨安见了玉如意后也是微微皱眉，刚想向杨戬开口质问，却见杨戬径直上前一步行至杨安身旁，悄声示警道：“师弟，不可妄言，咱们被人盯上了！” 言罢，取出勾锁穿透狄牧琵琶骨，冷声说道：“先拿了此人去见师尊。” 残月如血，古桥乡外山林之内，大明锦衣卫指挥使胡忠孝负手而立，神情淡漠的看着杨安三人远离而去，沉默半晌后，淡声说道：“九爷的这两名弟子，杨戬可用，至于杨安......” “大人，如今杨安已见过神力传承之事，是不是要......”身后青衣下属闻言，单掌抬起，做了个“杀”的动作。 却见胡忠孝犹豫了半晌，随即摇了摇头，道：“这杨安毕竟是九爷的关门弟子，先去官驿吧，看看九爷如何安排。” 第5章 十三太保 石门县官驿，后院右厢官舍。 昏暗的小屋内只放了一张简木小床和一把藤椅，点点油灯摆动，驿丞杨浦座于藤椅之上，静静的看着俯首跪在自己跟前的杨安，杨浦身后，大弟子杨戬恭身而立......屋外秋风瑟瑟，屋内三人静默不语，气氛显得有些凝沉。 “咳咳~” 半晌过后，老杨浦掩嘴咳了一声，朝下首跪着的杨安叹声道：“安儿，将飞鱼服、绣春刀还有腰牌留下，去省城吧，老夫已做了安排，你过去之后，自会有人找上你。” “师尊...” 杨安闻言心下一紧，刚想开口，却被杨浦伸手打断，道：“莫再唤老夫师尊了，今日一别，你我再见无期，省城之内，自有其他机缘等着你。” 长师如父，这杨安本是至孝之人，如今听闻杨浦要将自己赶走，一时悲痛莫名，不断叩首恳求：“师尊，弟子知错，弟子知错......办坏了差事弟子认罚，弟子可以不要这锦衣卫的官身、也不要什么机缘，只求师尊不要将弟子赶走，弟子只求能继续留在师尊身边伺候，求师尊开恩......” “咳，咳咳~” 只见老杨浦弯腰咳了几声，推开欲上前搀扶的杨戬，起身来到杨安身旁，轻抚其首，叹声道：“痴儿，你天性本善，何错之有，错的是老夫......当初，老夫本便不该让你入了这亲军都尉府！” 说到这儿，只见杨浦白眉微皱，顿了片刻后，继续道：“只是那狄牧身上的怪异之处你也看见了，此番差事非同小可，你若不走......便是个死啊！” “走吧，走吧，痴儿，莫要再让我这将死之人为难了！” “师尊！”杨安哪里肯听，只是叩首痛哭，不愿起身。 杨戬见状，心下却已然有了几分猜测，只见其上前一步，俯首抱拳道：“师尊，那狄牧已被抓进了诏狱，其妻女亦死，此番差事说来也算如实完成了，依弟子看，事情也未必便坏到了如此地步。” 杨浦闻言，回身淡淡的看了杨戬一眼，冷声笑道：“呵呵，此间利害关系，老夫不信你看不出来。怎么，你就这么想你师弟死？” “弟子不敢！”杨戬闻言心下一惊，急忙跪地叩首道。 杨浦冷冷的看着杨戬，顿了片刻后，淡声道：“放心吧，不必相争，老夫大限将至，这总旗的位子定然是你的，只是......呵呵，但愿你能接的住才好！” 言罢，不再犹豫，神色变冷，抬起手中拐杖点在了杨安的肩上，沉声道：“安儿，你若还认老夫这个师尊，便即刻离去。普天之下，也只有省城的那位敢不卖玉宗的面子，保你一命。” “你若能有缘被那位相中，将来自有大造化，如此，为师也算走的安心了。” 一旁的杨戬听闻此言，心下微微震动，暗自揣测杨浦说的究竟是何人？ 而此时的杨安却早已将额头叩的头破血流，见师尊如此说，便知此事难以挽回。 想到这儿，只见其红着眼，转身朝杨戬伏地拜倒，沉声道：“戬师兄，你我兄弟相交三年，师弟却从未生出与师兄相争之心，今日我杨安奉师命离去，师尊...便拜托师兄照顾了！” 杨戬看着拜倒在自己跟前的杨安，心下摇头暗叹一句：“你若有心与我相争，如何还能活到今日！” 只见其上前托起杨安，凝声道：“师弟不必如此，兄弟相交，贵在知心。师弟知为兄，为兄亦知师弟......今日师弟你且听师命离去，他日，你我兄弟二人定有再见之期。” 杨安闻言，神情悲痛的点了点头，随即不再耽搁，转身朝杨浦重重的叩首三拜，而后离门而去。 ********* 杨安离去之后，却见杨浦慢悠悠的坐回到藤椅之上，阖上双眼，淡声朝杨戬说道：“问吧，把你想知道的都问出来，趁老夫还活着。” 拜师三年，杨戬了解这杨浦的厉害之处，知道自家心思瞒不过对方，便也不再惺惺作态，闻言拜倒在其身前，凝声问道：“弟子想知道师尊的真实身份。” 锦衣卫指挥使胡忠孝现在还在官驿左厅正殿内候着，一名锦衣卫总旗却能让朝廷正三品的锦衣卫指挥使安心恭候，要说杨浦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总旗，打死杨戬也不会相信。 “十三太保，老夫排行第九。”只见杨浦淡淡的回了一声，言辞之间，便似不是在说自己一般。 然而杨戬闻言却着实吃了一惊，十三太保，这可是先帝麟宗在位时期锦衣卫内最神秘的十三个人。 前文说过，麟宗在位时期大明军队曾南征北战，东边灭了倭奴和高丽，西边吞了瓦剌，北边直接把外蒙一族赶到了北冰洋，南边又收了文安为属国......如此丰功伟绩虽说主要是因为明麟宗的雄才伟略和大明朝国力的强盛，可这份功业当中，却也藏了锦衣卫十三太保的影子。 先帝南征北战，锦衣卫十三太保的影子无处不在，可在当时，却少有人知道这十三个人的存在。之后麟宗仙逝，十三太保便也再没传出过什么动静，正如李白《侠客行》当中的那句“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一般。 “怪不得，怪不得，好险......” 知道了杨浦的真正身份之后，杨戬把所有事情前后全部串连起来想了一遍，却已然明白了这次捉拿狄牧的任务，对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 老杨浦大限将至，十三太保老九需寻一衣钵传人，而捉拿狄牧对杨安和杨戬二人来说，与其说是一份差事，更不如说是一次试验。 当然，老杨浦有私心，两名弟子他更偏爱二弟子杨安一些，所以先将任务派给了杨安，而后让杨戬暗中跟着照应，若是杨安能够独自完成此次任务，那么他杨戬的下场......想到杨浦对自己的态度，杨戬心下渐冷。 “怎么，在怪老夫厚此薄彼？”见杨戬半晌沉默不语，杨浦淡声问道。 杨戬回过神来，急忙俯首应声道：“弟子不敢！” “呵呵，这世上只怕没什么事是你杨戬不敢的。”杨浦淡笑一声，不置可否，随即继续说道：“还有什么问题，一并问了吧。” 杨戬微微颔首，沉声问道：“敢问师尊，昔日十三太保，如今还有几人？” 杨浦闻言，灰白的眼眸微微睁开，沉默半晌后，叹声回道：“老三、老五定居在了外邦，这大明境内，还活着的，大概只剩老夫一人了。” 杨戬顿了片刻，话锋一转，继续问道：“这世上为何会出现如狄牧一般的人，像此等身怀神通之人，又还有多少？”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眼下杨戬已然明白，自己既然接了老杨浦的班，那么将来恐怕就免不了不断要和像狄牧一般的“变异人”打交道，所以趁着这次机会，便想一次问个明白。 “这个嘛，将来你若是有能力，亲自去问当今圣上吧。”杨浦淡淡的回了一句。 杨戬闻言微微皱眉，却也不再多问，沉默片刻后，朝杨浦叩首一拜，凝声道：“弟子已无其他问题，只斗胆......再求师尊一事！” “不必相求。”老杨浦嗤笑一声，从怀内取出一封书信递了过去，道：“莫要说老夫厚此薄彼，你师弟杨安要去见的人，便在此信之内，你若是有胆子，他日大可自己找上门去。” 知徒莫若师，杨戬见自己被杨浦猜中心思，却也不觉得惊愕，只是俯首接过书信，拜谢道：“弟子，谢师尊成全。” 第6章 传承者 见杨戬再无问话，老杨浦伸手一指床榻上的一方长形木盒，淡声说道：“那盒子是留给你的，里头除了老夫的无常薄外，还有有当今圣上、太子、宁王和其他几位朝廷重臣的画像。” “过些日子老夫便会书信给嘉禾府城，辞去石门县锦衣卫总旗一职，再将你杨戬的名字报上去，补上这个缺位。” 大明疆域辽阔，以八百里快骑日夜不停飞驰，从江南赶到京师也得三四天的功夫。若是用日行二三百里的寻常马匹，便需十多日方能到达，故而下级官吏根本没什么机会见到京师要员，就更不用说什么一睹天子圣颜了。 而无常薄则是锦衣卫用来记录暗查对象过的话、做过的事的本子，当然，其内也有一些锦衣缇骑打探到的消息，算是每名锦衣卫的信息总和录，杨戬没想到自家师尊除了无常薄外，竟然还有京师要员和天子圣像......这盒子内的东西，对自己将来的发展，却有难以预估的好处。 只见其俯首朝杨浦拜谢道：“弟子，谢师尊厚赐。” 杨浦点了点头，取过放在身旁的三尺白玉如意摆弄一番，沉默片刻后，道：“去左厅请胡大人吧，一起去审一审那狄牧。” “是。”杨戬闻言，自是应声去了驿站左厅。 ********* 锦衣卫的诏狱，便如一个被世界遗忘和唾弃的角落，酸臭糜烂腐朽的味道弥漫了整座地牢，这当中，还夹杂了某个囚犯不甘的嘶吼，犹如唤醒了沉睡经年冤魂厉鬼，刺痛人的耳膜。 “滋啦~” 地牢最深处的一间刑房内，只见杨戬将一桶滚烫的沸水浇在狄牧身上，再用铁刷子把那通红的烂肉一层层的刷下来，和着血水，直到其露出森森白骨...... “啊~啊~，天杀的鹰犬，有种杀了老子，来啊，杀了我！” 杨戬神情冷淡，听着狄牧的嘶吼，看着其身上渐渐愈合的伤口，冷声问道：“说吧，如你这般身具神通之人，你还认识几个，说出来，本官便给你一个痛快。” “呵，呵呵，哈哈哈......无信鹰犬，连五岁小儿也...不放过，如今想让老子开口，做...做梦去吧！老子便是化作厉鬼，也要...将尔等......啊~” 剧痛之下，狄牧已然无法再开口，只因杨戬正拿着一柄铁钩从其下体穿入，缓缓将肠子给钩了出来......“钩肠”，锦衣诏狱七十二道酷刑之一，需要行刑人极高明的技巧，原本杨戬并未掌握这套刑讯手段，然而狄牧的自愈能力，却在此刻“帮上了大忙”！ 隔着一堵木栏牢杠，牢里头的杨戬在不断刑讯着狄牧，而木栏外头，大明锦衣卫指挥使胡忠孝和石门县锦衣卫总旗杨浦二人，却正神情淡漠的看着。 半晌过后，只见胡忠孝摇了摇头，淡声说道：“应是问不出什么了，这狄牧不过是得了一寻常狼妖的传承罢了，没什么价值，杀了吧。” 杨浦闻言，朝胡忠孝微微躬身，道：“如此，劳累胡大人白跑一趟了。” 却见胡忠孝见状，急忙抱拳回礼，道：“九爷言重，晚辈此来主要还是为了看看九爷的传人，至于这狄牧，不过是顺手而为罢了。” 面对着这名曾跟随先帝南征北战的十三太保老九，即便是以胡忠孝的身份，却也不敢以上官自居。 “咳，咳咳~” 杨浦掩嘴咳嗽了几声，随后微微颔首，伸手一指正在刑讯的杨戬，道：“此乃老夫大弟子杨戬，办事还算牢靠，胡大人往后看着使唤吧。” 顿了顿后，继续说道：“至于那不成器的二弟子杨安，此刻已被老夫打发去了省城，办砸了差事，这锦衣亲军都尉府，却是容不下他了。” “省城？！”胡忠孝闻言，脸颊微微抽搐，沉默半晌后，凝声问道：“可是去投了...那位？” 杨浦点了点头，没有回话。 “好大的造化！” 胡忠孝见状，深呼口气，朝杨浦沉声说道：“既如此，这杨安本座便不再追究，只是......既然事情牵扯到了那位，晚辈回京之后，自会如实禀明圣上！” “自然。”杨浦嘴角微扯，毫不在意的回了一句。 二人话至半酣，气氛却陷入了冰点。 当今圣上对胡忠孝早有明言，所有牵扯传承之事的人，除有大能力者外，其余人等皆杀无赦。 而如今老杨浦为保下杨安，竟公然将其弟子介绍给了圣上忌惮之人，如此违背圣令，还真是人之将死，其行无畏了！ 想到这儿，胡忠孝心下微冷，转眼撇见了放置在杨浦身前的那根白玉如意，顿了顿后，上前拿过玉如意摆弄了起来，淡身说道：“这玉如意还算得上是佳品，却不知被那狄牧藏了这些日子，里头还剩下多少混沌之力？” 声落，掌中运力，却见三尺长的白玉如意迅速萎缩，不过片刻的功夫，便已湮灭成了一团粉末...... 杨浦见状淡淡一笑，朝胡忠孝抱拳作礼，道：“恕老朽眼拙了，竟未想胡大人原来也是位传承者，却不知是得了哪位神君的传承？” 胡忠孝冷眼瞥了眼杨浦，淡声道：“虽比不得苏城的那位，却也差不过多少......前辈，这天下，说到底，还是当今圣上做主的！” 只见杨浦微微一笑，面朝北方恭身行了一礼，随即说道：“胡大人言重了，当今圣上年方十五便登临大宝，只一亲政，手段便已渐露端倪，比之先帝麟宗毫不逊色，老朽又如何敢对圣上不敬？” “只是......我那弟子杨安实是心善至孝之人，老朽将其打发到省城去，也不过是为了保其性命罢了，胡大人，你又何需如此咄咄逼人？” “晚辈不敢。”胡忠孝听完杨浦之言，只是负手转身，淡淡的回了一句，行止之间，却又哪里有半分“不敢”之意。 杨浦见此，便也不再多言，看了眼正在刑讯狄牧的杨戬，沉默片刻后，说道：“老夫的这名弟子杨戬，胡大人可自行决定如何处置，若能入大人之眼，便看着使唤，若是不能用......杀之无妨。” 言罢，不再理会胡忠孝，径直转身出了牢房。 第7章 考核 “若不能用，杀之无妨。” 正在刑讯狄牧的杨戬，听到老杨浦离去时的这句话后，惊得后背直冒冷汗！ 没有再去关注狄牧身上的自愈能力，没有去猜测胡忠孝为何也能吸收玉如意中所谓的“混沌之力”，也没有心思去想之前自己眉心处对“混沌之力”的反应......此刻的杨戬心底下早已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凝神应对即将发生的事！ 一个人的能力再强、手段再高明，也不要妄图凭借一己之力去对抗一个庞大的武装组织，这是杨戬前世在南非当刀手时的生存法则。而现在，他要面对却不是什么武装组织，而是国家机器！ “杨戬。”只见胡忠孝淡声对着正在刑讯狄牧的杨戬唤了一句。 杨戬闻声急忙放下刑具，恭身行到胡忠孝身旁，俯首抱拳道：“大人。” 却见胡忠孝似笑非笑的看了眼杨戬，淡声问道：“方才你师父临走时说的话，你可听清了？” “回大人话，小的听清了。”杨戬心下一紧，沉声应道。 胡忠孝点了点头，笑着问了句：“那么你觉得，本座是该用你，还是该杀你呢？” 自己的生死只在眼前之人一念之间，杨戬不敢怠慢，思忖半晌后，神色肃然，躬身抱拳，凝声回道：“杨戬可用！” “喔~，是吗？”只见胡忠孝微微一笑，道：“说说看，你杨戬有何可用之处？” 杨戬闻言，回首看了眼被挂在刑具上的狄牧，而后正色道：“小的师从石门县锦衣卫总旗杨浦，入职亲军都尉府、为朝廷效力已有三年，都尉府的家规小的熟记于心，不敢有片刻相忘。” 杨戬此番作态，便是向胡忠孝说明：我杨戬师从您口中的“九爷”，当锦衣卫已有三年之久，心里很明白什么事情该说，什么事情不该说......这狄牧身上的异常之处，杨戬定会守口如瓶，不敢坏了规矩。 胡忠孝听得明白，微微颔首，随即问道：“三年嘛...也不算短了，九爷的杨家枪法，你学了几成？” “四成。”杨戬不敢相瞒，如实回道。 “四成？”胡忠孝摇了摇头，哑然失笑道：“差太多了，若只凭此，还不足以保下你的性命。” 杨戬点了点头，心下了然，顿了片刻后，沉声说道：“属下师弟杨安，已奉师命去省城投奔了‘那位’，而我师兄弟二人平日里情谊还算不错，属下......愿为指挥使大人效力！” 胡忠孝和杨浦二人的谈话，方才杨戬都听在耳里，当今圣上明显对江南苏城的“那位”有些忌惮......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杨安投靠了圣上忌惮之人，而我杨戬，能联系上杨安！ 杨戬话音一落，胡忠孝神色便已渐渐变冷，冷冷看着杨戬，半晌不语。 一息、二息、三息......时间慢慢流逝，酸臭糜烂的地牢内，气氛显得愈发凝沉，杨戬的额角渗出了一滴汗珠，这已是他最后的保命之言，若是还不够，只怕唯有拼死一战，杀出去了！ “你知道杨安去投靠的是何人？”终于，胡忠孝开口问了一句。 杨戬急忙伏地叩首，凝声回道：“暂时不知，不过属下有信心，他日可利用杨安为圣上除去.....” “哈~”话未说完，便已被胡忠孝的嗤笑声打断：“无知、狂妄！凭你也配去算计苏城‘那位’，若是这么简单，本座早便做成此事了！” 杨戬听闻此言，自是不敢再过多言，只是伏地不语。 少顷，只听胡忠孝的冷笑声传来：“杨戬，你还算有些小聪明，本座便暂且记下你的人头。” 说到这儿，看了眼被挂在刑具之上、伤口已差不多愈合完毕的狄牧，淡声吩咐了一句：“杀了这狄牧，别告诉本座你做不到！” 言罢，不再理会跪在地上的杨戬，径直转身离开了牢房。 “呼~”胡忠孝离去之后，杨戬终是长长的透了口气。 来到大明三年，今日算是自己遇上过的最大的危机，刚才从胡忠孝身上散发出来如实质一般的杀机，绝不是普通武者能做的到的！ “混沌之力，神君，传承，玉器......”只见杨戬仔细拼凑着之前胡忠孝和杨浦二人的对话碎片，结合追杀季香莲时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变故，渐渐的，似把握到了什么。 自己的身上，应该也是有所谓的“神君传承”的，而玉如意中散出的那股灵力，应该便是“混沌之力”......莫非，开启所谓的神君传承，便是需要藏在玉器中的“混沌之力”？此方大明世界，究竟又生出了什么变故？ 没有再过多想，这问题将来找个机会寻一枚玉器来试一试便知，杨戬在锦衣卫内待了三年，知道胡忠孝对自己的试验还没有完全结束，而之前杨浦对自己说的那句“总旗的位子老夫留给你，但愿你能接的住才好”也绝不会是无的放矢......锦衣夜行，还需步步为营，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只见杨戬回身来到狄牧身前，看着其身上早已愈合完毕的多处伤口，微微皱眉，他眼下只在努力回忆一件事......前世电影中的“金刚狼”，最后是怎么被杀死的？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且说胡忠孝回到自己的官舍之后，没有片刻耽搁，第一时间便开始书写奏报，其上主要是向明玉宗奏明了杨浦和杨安之事，至于杨戬，则是简略带过。 混沌重开，天地俱变，如狄牧一般的“传承者”半年前开始陆续出现在大明世界。 老杨浦上书明玉宗，言自己大限将至，锦衣卫指挥使胡忠孝此次亲自来石门县，原本是想替玉宗寻纳一名可以接替杨浦，总领暗中抓捕江南嘉禾府地区“传承者”事宜的人物，而主要考察的目标，便是杨浦的两名弟子：杨戬和杨安。 却没想到这杨浦临死之际，将杨安推荐给了玉宗皇帝最为忌惮之人，而那杨戬，在胡忠孝看来也是难堪大用，原因无他......此人虽有些急智，可实力太差，杨家枪法只习得四成，若是遇上强一点的传承者，只怕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事情既然牵扯到了江浙省省城的那位大能，便已不再是他胡忠孝可以擅自做主的了，故而唯有飞鸽传书回紫禁城，问过玉宗的意见，然后再行决定下一步的计划。 飞鸽传书发出两天之后，明玉宗的圣令便传回到了胡忠孝的手中，其上只有一句：严核杨戬，酌情起用！ “圣上到底还是将苏城的那位，放在了第一位啊！”收到圣令后的胡忠孝暗自叹了一句，显然，当今圣上也不想轻易放弃杨安这条线，杨戬对胡忠孝说的话，终是起到了作用。 第8章 生死一念 “黑豹。”一点点黄晕的烛光辉映着昏暗的官舍，胡忠孝看完玉宗圣令，思忖半晌后，淡声朝门外唤道。 “大人。”只见一名身着紧衣黑甲的青年男子应声而入。 胡忠孝：“你带上几个人，去试一试那杨戬。” “是。”黑甲男子抱拳领命道。 ********* 锦衣卫当中，暗卫小旗和寻常力士、校尉统称缇骑，主要负责执掌廷杖和收集情报，身份不可公开，更不可居住于驿站官舍之内，所以杨戬在砍下狄牧的首级将其处死交差之后，便连夜出了石门县官驿，往自己居住之所赶去。 树木交错，月光穿过枝叶缝隙撒下点点明光，不时有窸窣之声从林内传来，一双双幽绿的眼睛在丛林后蛰伏，黑夜中的山林，充满了无数未知的危险。 杨戬步步行走于山林之内，神情凝重，缓缓解下了背上的长枪......两世刀口舔血的生涯，让他对杀气异常敏感，他知道自己又被盯上了，浓烈的杀意弥漫在林间，显然，这一次对方是想要自己的性命！ “嗖嗖~” 尖锐的破空声响起，五枝三寸长的短箭急速穿过丛林，直往杨戬要害处射去。 “叮叮~” 只见杨戬长枪挥舞，一式梨花漫天拨开短箭，口中惊喝道：“锦衣袖箭！” 胡忠孝到底还是没打算放过自己，欲杀人灭口......情急之下，已不容杨戬多想，只因紧跟着短箭而来的，便是五道深冷寒光，正是那绣春刀的刀芒！ 五名锦衣缇骑显然十分擅长合击之术，五柄绣春刀从前后左右齐袭而至，封锁住杨戬所有退路，配合间如行云流水。 “呼呼~，啪！” 杨戬俯身，双手靠背圈转长枪，一式青龙搅水架住绣春刀后顺势拨开，紧跟着左足立定如老树盘根，右足抬腿平踢的同时，手中长枪向后直刺，一招平地回马攻往身后的那名缇骑。 “叮，嘶~” 刀枪相击发出一声脆响，只见那缇骑提刀横挡住杨戬的红缨枪头，身体吃力不住之下，被击退滑步三尺。 打开缺口后，杨戬不敢再做纠缠，长枪虚晃一招后便直接遁入丛林，亡命而逃...... “呵呵，还不错。” 一株两丈高的大树之上，黑豹淡笑一声，紧跟着身形一闪便追了上去，只见其不断在树木之间提纵穿梭，竟比山猴还迅捷了几分，黑影闪动间，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便已追上了杨戬。 “留下吧！” 黑豹狞笑一声，提气纵身至半空，手中两柄飞刀便直接甩了过去。 “呼~” 奔行中的杨戬偏头躲过飞刀，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击，却见那三寸飞刀已在其身后转了个弯，再次朝后背脊椎骨要害处射来。 听到脑后利刃破空之声，杨戬急忙一个硬板桥堪堪躲过，而那两柄飞刀，却已然回到了黑豹的手中。 “你也是‘传承者’！”杨戬神色难看至极，沉声问道。 黑豹微微一笑，十指微动耍了个刀花，淡声道：“知道的太多，可不是什么好事。” 声落，黑影一闪已然来到杨戬左侧，三寸寒芒直往其左足脚筋处挑去。 “好快！”杨戬心下暗惊，急忙抬足躲避。 高手交锋，寸长寸强，寸短寸险，失了先机的杨戬被黑豹近身缠住，左支右绌，不过数招的功夫便已险象环生。而如此一番耽搁，那五名锦衣缇骑也再次追了上来...... “噗呲，噗呲~” 刀口不断划破身躯，鲜血飞溅，杨戬以一敌六，如何还能再挡得住？ 半晌之后，只见以黑豹为首的六名锦衣卫冷眼看着浑身鲜血淋漓、持枪柱立、大口喘着粗气的杨戬，静默不语。 杨戬：“为什么不杀我？” 黑豹撇了撇嘴，哂然笑道：“能在我等手中撑这么久，你还有些用处，不算废材。”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卷黄纸密令扔了过去，道：“去杀了这个人，石门县锦衣卫总旗的位子，就是你的。” 言罢，只见黑豹似笑非笑的看了眼杨戬，而后领着五名锦衣缇骑转身离去。 ********* 翌日，石门山脉山林，一间十丈见方的竹舍庭院内，杨戬独身而座，手指哒哒地敲打着桌面，显然是正在不断思忖着。 破旧的桃木桌上，正摊放着一卷黄纸，其上只写了两字：“杨浦。” 胡忠孝要杨戬去杀的人，却正是其授业恩师！ “杨浦本便大限将至，胡忠孝却为何还要我去杀他？”只见杨戬剑眉深皱，暗自沉吟道。 “弑师......莫非是要留下我杨戬的把柄，好为他胡忠孝所用？” 杨戬苦笑着摇了摇头，堂堂锦衣卫指挥使要对付他杨戬，何需什么把柄，直接杀了便是，谁又会去在意......等等，把柄！ 一瞬之间，杨戬似是捕捉到了什么，只见其起身回到屋内，取过笔墨，将石门县内所有和“传承者”一事有关的人物一一罗列了出来。 杨安、杨浦、胡忠孝、狄牧、黑豹、还有......当今圣上。 “是不是还少了一个？”杨戬微微皱眉。 将所有人物关系罗列出来后，杨戬看着纸上的名单不断思考着，总感觉还少了一个最关键的人物。 “省城的‘那位’！” 少顷，杨戬脸颊微微抽搐，整个人便如醍醐灌顶一般，终于理顺了整件事最为重要之处......同时也明白了老杨浦的良苦用心！ 胡忠孝来石门县挑选杨浦的继承人，事关“传承者”机密，杨安和杨戬二人，原本只能活一个。 而老杨浦为同时保住自己麾下的两名弟子，便先将杨安托付给了省城的那位，再以杨安为线牵住杨戬，一人活，则二人皆活......杨浦，早在一开始便把握住了当今圣上的要害！ “弑师？” 杨戬心下连连冷笑，胡忠孝早已看出了杨浦的用意，他这是在试探自己，看他杨戬能不能想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是不是一个蠢货！ 假如杨戬真的去将杨浦给杀了，那么其下两点，便足以要了他杨戬的命： 其一，不念师恩、薄情寡义。今日杨戬能杀授业恩师，将来便能再杀上官，天生反骨之人，绝不可为朝廷所用。 其二，不明杨浦用意，不察其中利害关系，其才难堪大用，倒不如早点杀了干净。 “总旗的位子老夫会留给你，但愿你能接的住才好。” 杨戬再次想起老杨浦此前对自己说的这句话，深深的呼了口气，随后起身来到院外，面北而拜：“师尊，弟子......懂了！” 锦衣卫亲军都尉府是个狼窝，以杨安的性子进去了，便如羊入狼群，早晚必为他人所害！所以打从一开始，老杨浦便早已选好了继承人......杨戬！ 第9章 落幕 秋日的阳光温馨静谧，少了夏季的狂野，挂在淡蓝色天空，不温不火，如穿久了的棉质内衣，软绵绵，暖溶溶包裹着躯体，就算凉风掠过，心底却生出舒适、安逸，令人忘记世俗喧嚣，忘却宠辱得失。 “中岁颇好道，晚家南山陲。 兴来每独往，胜事空自知。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 杨戬安逸的躺在自家院子内，晒着秋阳，吟着不合时宜的诗句，每日里只养伤休憩，浑然不去理会胡忠孝交代下来的差事。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既已猜中了那位指挥使大人的用意，自己此时不动，便是最好的应对之策。 “杨哥儿~” 只见院门外，一名身着破旧猎户服，浓眉大眼、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汉推门进入院内，手里还提溜着两只野山鸡，口中招呼着：“几日不见你进山狩猎，我问乡亲们一打听，方知你遇上山匪受了刀伤，今日正好猎了几头山禽给你送来，怎的，伤可好些了？” 此人名为杨旱，乃是这石门山脉杨家村中的猎户，杨戬平日里不出任务时也是猎户身份，期间多与杨旱一道结伴进山狩猎，一来二去，便有了些交情。 杨戬正欲起身相迎，却被杨旱急忙伸手止住，只见其放下山鸡，看着杨戬身上大大小小多处伤口，皱眉啧啧道：“刀口入骨三分，这山匪下手未免也太狠毒了些。” 杨戬淡淡笑着，口中应道：“若不刀刀夺命，他们便不是山匪了，能侥幸保住这条性命，小弟已然知足。” “也是。”杨旱点了点头，又问道：“可让大夫来看了？若是缺银两，兄弟这里多少还能接济些，你的这身伤可大意不得。” “不劳杨兄破费，小弟已问过大夫了，拿了几位山药，再养些日子便无大碍。”杨戬随口应了一句，想了想后，问道：“飞雪妹妹近日可还好，姓赵的没再欺负她吧？” 一听杨戬提起自家小妹，杨旱便气不打一处来，皱眉回道：“做了人家的童养媳，又哪里还能好的了。姓赵的每日里只知吃喝嫖赌，诺大的家业都快被那纨绔子给败光了，如今那赵家，还不是靠飞雪她在撑着，哎......” 原来这杨旱有一同胞妹妹，因在出生之时遇上了十数年未见的鹅毛大雪，便取名唤作杨飞雪，早年石门县一场大旱，饿死了不少人，这当中便包括了杨家兄妹的双亲。 没了双亲，那时的杨旱又年幼不知事，被县城中的富户赵家三言两语，给了几两银子就骗走了杨飞雪做童养媳，待杨旱成年知事后，这桩往事，便成了他的一块心病。 只见杨旱沉默片刻后，凝声道：“石门县此任知县李大人素有清名，这些年我也存了点银子，再存一些，便打算进城去找知县大人，试试能不能请县太爷做主，将飞雪给买回来......” “找知县？” 杨戬闻言心下摇头失笑，这杨旱还是太天真了些，且不说知县会不会为了这芝麻大的小事来助他杨旱，便是真个愿意出面，那赵家有契身在手，若是铁了心不卖，便是知县又能如何，《大明律》可不是摆设......当然，对锦衣卫和东厂除外，这两处行的却不是《大明律》，而是家法。 只见杨戬思忖片刻后，朝杨旱若有深意的说道：“杨兄不必太过忧虑，世事无绝对，飞雪小妹的事，或许他日另有转机也未准。” 石门县锦衣卫总旗的位子，杨戬志在必得，而锦衣卫亲军都尉府却是一个狼窝，其内可信之人少之又少，所以杨戬将来需要找一个能信得过的心腹......而杨旱，就是他的目标。 这杨旱天性淳厚却不愚钝，身子底也不差，这些年来杨戬已将杨家枪法化作刀法有意无意的传给了杨旱，若能收为己用，实是一大助力。 “但愿如此吧。”只听杨旱叹了一声。 而杨戬却只是笑笑，不再多言。 ********** 残月如钩，秋意薄凉。 是夜，杨戬正座于自家屋内床榻之上，宁神静气，吐纳杨家心法。 “啪！” 屋门破碎，一道黑影直闯而入，呼啸间十指如钩便朝杨戬面部抓了过去，而杨戬却恍若未闻，不闪不避，任由来人袭至身前。 “呼~” 狰狞的铁爪堪堪停在杨戬面前一寸处，杨戬睁开双眸看去，却不是那黑豹又是何人。 “伤既已好了七八分，为何还继续留在此处？”只听黑豹冷声问道。 杨戬闭上双眸，淡淡的回了一句：“在此，等死。” “杨戬，你敢抗命不遵？” “师恩如山，弑师之事，杨某宁死不为！” “宁死不为？呵~，你若不做，怕是要生不如死！” “杨某记得家法，任凭大人摆布便是。” 黑豹不再出言，冷冷的看着杨戬，仔细的观察着......是真的不怕死？还是猜出了胡大人的用意？ 半晌过后，他失望了，眼前的杨戬便如老僧入定一般，让人猜之不透。 “起身，跟我去见胡大人。”只见黑豹沉声朝杨戬喝了一句。 “咳咳~” 话音方落，便听院外杨浦的咳嗽之声传来：“不必了，这位大人且先回去吧，老夫与我这弟子谈一谈。” “九爷！” 黑豹心下微惊，凭自己的身手，竟然也未能察觉到这杨浦方才就一直跟在自己后头！ 只见老杨浦拄着拐杖，缓步行进屋内，朝黑豹说道：“回去吧，胡大人那边，老夫自会去说。” “是。”黑豹见此自是不敢在逗留，抱拳行了一礼后，便退出了屋外。 “师尊。”杨戬起身，扶着杨浦坐下，而后俯首静立在旁。 杨浦看了杨戬一眼，微微颔首，道：“生死一念，戬儿，你做的不错。” 三年了，杨戬再次听到杨浦唤自己“戬儿”，饶是他二世为人，却仍难免心中悸动，只见其伏地叩首，道：“徒儿今日能逃过一劫，皆因师尊教诲，师尊厚恩，杨戬永世不敢相忘。” 知徒莫若师，杨戬心里明白，自己的心思能瞒过黑豹、瞒过胡忠孝，却瞒不过杨浦。 杨浦淡淡一笑，摆了摆手，道：“你心思本便玲珑剔透，能猜中那胡忠孝的用意也不意外，又与为师何干？” 顿了顿后，杨浦渐渐收起笑意，俯首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杨戬，话锋一转，叹声道：“为师大限将至，毕生所学皆传给了安儿和你，以你的性子混迹在这亲军都尉府内，为师也算放心的下，至于安儿......” “咳，咳咳~” “戬儿......这三年来，为师知你心中未必将安儿视作师弟，可安儿他却始终认你这个师兄，但愿为师走后，你们两兄弟，将来不要做那同门相残之事才好！” “窥视深渊者，必为深渊所窥视......言尽于此，但愿你能听得进去。” 杨戬闻言沉默半晌，随即神色一肃，抬掌朝杨浦立誓道：“师尊，弟子今日在此立誓，今生今世，无论何时何地、何事何因，弟子，绝不对安师弟出手！” 杨浦见此，终是笑着点了点头，而后从怀中取出一方精雕青玉麒麟递了过去，道：“此玉当中的‘混沌之力’，远胜那狄牧的玉如意，今日给你，拿去用了吧。” “师尊，您...您老知道？！”杨戬见状心下微惊，自己是传承者的事，杨浦又是如何知道的？ 杨浦摇了摇头，叹声道：“半年前为师便看出来了，只是一直未与你说罢了。” 说到这儿，神色渐渐变得凝重，沉声叮嘱道：“记住，你体内神力传承一事，不到万不得已，切不可被他人给探去，尤其是......朝廷的人！” “为何？”杨戬到现在也只是凭直觉和抓捕狄牧一事，知道这件事一定要保密，可对真正的原因却是无从知晓，如今见杨浦叮嘱，自然想要问个明白。 杨浦闻言，缓缓从座椅上起身，来到门前面北而望，只淡声回了三字：“封神榜。” 第10章 二郎显圣 胡忠孝并未再去为难杨戬，却也没有和其明说接替杨浦、官升总旗一事，只是在石门县内待了两日，之后便启程回了京师。 不过杨戬却看得明白，这位指挥使大人既然不杀他，那么官升总旗便已是板上钉钉，左右不过是多等些时日罢了。 石门县官驿平日里还是原来的样子，既不忙碌，也谈不上清闲，大家各司其职，只是这当中，驿丞老杨浦的痨病却越发厉害了。 胡忠孝和其麾下的缇骑探子走了，石门县重新回到杨浦的掌控之下，杨戬这才安下了心来，打算彻底开启体内传承...... ********* 且说这一夜，杨戬在自家院外布满了重重示警机关，而后回到屋内，关上屋门，取出杨浦赠予的青色麒麟玉器，打算吸收里头的混沌之力，开启传承。 昏暗简陋的竹舍内，只见杨戬盘膝座于床榻之上，双掌相叠掌心朝上托住麒麟玉器，凝神静气，缓缓将玉器中的混沌之力送进额间眉心处。 “嗡~嗡~” 随着混沌之力的不断输送，只见杨戬眉心处一道湛蓝色竖痕时隐时现，且不断发出嗡嗡的响声。 内视之下，却见那时隐时现的湛蓝色竖痕深处，从上到下依次悬浮着六件非凡宝物： 这第一件宝物，是一柄长约九尺五寸的银白色奇门兵器，似枪非枪、似戟非戟，七尺枪柄似银似玉，柄上雕有精美龙纹，枪柄端头便是三尺青锋寒芒，寒芒左右两侧如莲花开刃，中间长出一点尖锐银白枪头。此奇门兵器一旁，隐隐闪动着一行注释：三尖两刃刀，重两万五千二百斤。 第二件宝物，乃是一件银叶攒成的龙鳞铠，腰间一条金兽面束带，前后两面白银护心镜，上笼一领金黄云丝从肩部垂至半腰，银铠一旁，亦注释着四字：银龙神甲。 第三件宝物却是一匹通体如白玉雕琢而成、毫无杂色的白马，白马额间一点蓝心闪过，如狮如龙，神驹无比，此马却正是那二郎显圣真君胯下坐骑：银合马。 第四件宝物，是一头透体通红、正展翅高鸣的奇异飞禽，只见飞禽双翅挥动之际，隐隐三字结云而现：逆天鹰。 第五件宝物，是一头貌如麒麟，却有一身白毛的狰狞异兽，只见异兽血盆大口张开之际，一轮圆月自其口中吐出，却正是那吞月哮天犬。 这最后一件宝物，则是一本黄皮书籍，封面写着《大品天仙诀》，其内藏有八九玄功、法天象地等种种非凡仙术。 六件宝物连成一线，贯通眉心竖痕，宝物之下蓝芒闪动，细细看去，却是一句真言：“六宝齐出，天眼即开，二郎显圣，真君临世。” 整整一夜过去，杨戬手中的青玉麒麟早已化作飞灰，只见其缓缓睁开双眸，却正见到自家师尊端坐在了眼前。 “原来竟是二郎显圣神君的传承，戬儿，你运道不凡！” 《西游记》和《封神演义》两部野记小说早已在大明朝现世，虽不如现代世界那样流传广泛，可有心之人却早便观读过，故而有关二郎神的传说，这杨浦也是知道的。 杨戬心下摇头失笑......杨戬得“杨戬”传承，若早知有此机缘，就该给自己再换个厉害点的名字，比如创始元灵、菩提老祖什么的...... 只见其俯首朝杨浦行礼道：“不知师尊到来，弟子失礼了。” 遇上杨浦这样的老锦衣，杨戬摆下的示警机关便如同虚设一般，心神全部沉浸在传承之力时，被自家师尊近身到了面前还不自知，却也不算奇怪。 “无妨。”杨浦摆了摆手，随即问道：“这一夜过去，一尊麒麟玉内的混沌之力都被你吸收殆尽，却不知得了何种神通？” 杨戬闻言苦笑一声，也不相瞒，直接回道：“眉心天眼处藏了六件仙宝，不过所需混沌之力太多，恐怕将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弟子都无法取出其中任何一件仙宝。” 言罢，双眸开阖间精芒微闪，而后眼中两道蓝光闪过，继续道：“如今只能将一丝天眼之力运进双眸之中，实力高不过二郎神君的妖物，弟子可一眼看破其原形。” “却也不凡了。”杨浦微微颔首，想了想后，淡笑一句：“那么，且用你的天眼，看看为师。” 杨戬微微一楞，是了，他昨日还在奇怪，自己体内藏有二郎神的传承，为何胡忠孝都没能看出来，而自己的师尊却在半年前便看到了？ 想到这儿，只见其朝杨浦躬身作揖行了一礼，道：“如此，弟子得罪了！” 声落，双眸微微眯起，眼中蓝芒闪过扫视杨浦，却见到了一名面容苍老乌黑、毫无生机的佝偻老者立身在了自己眼前。 “师尊，你......”杨戬惊呼一声。 杨浦摆了摆手，打断道：“还有多少日？” “七日！”杨戬沉声回道。 原来，这老杨浦得到的传承，正是此石门县土地公的传承，最为要紧之处，便是此间土地只有三百载寿元，七日之后，正是其寿终正寝之时！ 身为石门县土地，县内所有大小事物皆瞒不过杨浦的眼睛，这便恰好诠释了为何胡忠孝看不出杨戬藏有二郎神的传承，而杨浦却能一眼看透。 “只剩下七天了吗？”只见杨浦暗自沉吟了一声，随即说道：“时间虽紧了一些，不过想来应该也来得及。” “紫禁城那边，圣上应是默允了你来接替这石门县总旗的位子，明日老夫便会修书去往嘉禾府城，你也收拾一下，去府城内准备办理交接手续吧。” “左右不过七日的时间，那石门县的官驿，为师便不再回去了，这竹舍就留给为师住上几天，待你领了官服和总旗腰牌后，便直接去石门官驿，接任总旗之位吧。” “是！”杨戬听完杨浦之言，沉默半晌，而后凝声应道。 杨浦微微颔首，想了想后，又道：“你的那位猎户朋友杨旱和其小妹杨飞雪也是不凡，若有机会收他二人为己用，将来或可成为你的左膀右臂。” 杨戬闻言微微一楞，问道：“师尊，莫非他二人也是传承者？” “非也，此二人虽无任何传承，却是天地宠儿，比之仙家人物也差不到哪儿去。”杨浦摇了摇头，淡声回了一句。 第11章 杨家兄妹(一) “师尊，弟子去了。”两日之后，石门山脉竹舍之外，杨戬朝老杨浦叩首三拜，凝声拜别。 府城来信，着令杨戬即刻前往嘉禾府办理接任石门县锦衣卫总旗的入职手续，名案备入兵部，携正七品武官职。 师徒二人心下都明白，此一别后，便是天人永隔，再见无期。 只见杨浦拄着枯木拐杖，弯下身子探手轻抚杨戬之首，叹声道：“去吧，去吧，得二郎神君传承，行乾坤杀伐之道，戬儿，前路荆棘、杀劫不断，往后的路，便要靠你自己去走了。” 杨戬杨戬，戬之字意，便是剪除歼灭，处处透着凌厉杀意......杨浦始终都未告诉杨戬，此前他奉命去抓捕狄牧之时，早已与县城内的一人结下了因果杀劫，只待其坐上总旗的位子后，杀劫便会到来！ 杨浦身为石门县土地，石门县的事便都瞒不过他的眼睛，可他却不能将此杀劫如实告知杨戬，擅自泄露天机，不但不能助杨戬渡过杀劫，反而会激起未知变化，使得杀劫更加厉害几分。 深秋叶落人寂，有情还似无情......老杨浦对麾下二子，实无偏爱之说，不过是因材施教，各有不同罢了。 ********* 宏业二十七年，大明朝国强民富、律法完善，寻常百姓虽织履粗衣，却也耕有其田住有屋，家有恒产。 平静繁华的石门县城内，多有小桥流水，光滑溜溜的青石街面上商铺林立，河上乌蓬船往来如织，看那些身穿长褂布衣的那男女在劳作着，说笑着，间或有女子抬头看一眼凭窗而望的小哥，发出一阵善意的哄笑。 可这盛世之景下，亦免不了会有一二处阴晦之地。 鸿运赌坊，位于石门县北城处，赌坊一间昏暗封闭的木屋内，三五个粗衣大汉，正围着一骨瘦如柴的青年男子爆揍...... “啊~，哎呦~，别打了，别打了，再打要死人了......” 只见那枯瘦男子蜷缩在地，双手抱着头部，不断哀嚎着，而那些围着他的壮汉却恍若未闻，只管将拳脚不断落下，丝毫未见留手。 “好了，停一下吧。” 少顷，壮汉们停下拳脚，分开两侧站立，现出一名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来。 只见这男子端坐在椅上，左手捧起一杯香茶，老神在在的抿了一口后，淡声朝躺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枯瘦男子说道：“赵公子，你欠我们鸿运赌坊的二百两银子，可想好如何归还了？” “秦...秦爷，求您老再宽限些日子，初冬...最多初冬，赵某定能将银子还上！”这赵公子被打之时叫声如杀猪一般响亮，可当拳脚一停下，却又开始变得“气若游丝”了起来。 “啪！”又是狠狠一脚踹中头部。 “啊！”杀猪般的嚎叫再次响起。 只听那秦爷嗤笑道：“还？还初冬再还......呵呵，姓赵的，老子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继续打！” “别，别别别！”赵公子闻言急忙呼喊道：“秦爷，秦爷，我听您的，您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别再打了，不能再打了，撑不住了，真的撑不住了！” 见此，秦爷不屑的瞥了眼躺在地上的赵公子，伸手拿过一纸契书扔了过去，道：“签了它，二百两银子一笔勾销。” 赵公子闻言，颤抖着双手接过契书，看了一番后脸色变得煞白，惊恐着叫道：“秦...秦爷，不过二百两银子，您就要我赵家的宅子，这，这这这....” 原来这赵公子正是此前杨旱口中那家富户的独子赵兴业，这赵家在石门县城本是一地绅富户，可后来赵家家主遭小人算计被抓进了大牢，不过半月的功夫便暴毙在了县牢之内，噩耗传进赵府，又加赵兴业这纨绔子每日只知吃喝嫖赌，其母不久后亦忧郁而亡，如此，几年过去，诺大的家业便被这赵公子给败了个精光，而今只剩下了一处老宅和那十二三岁的童养媳杨飞雪。 这当中，若非靠着杨飞雪一手漂亮的针线活和杨旱的时时接济，恐怕赵兴业这纨绔子，早已饿死在了街头。 “嘿嘿，姓赵的，你小子给我听清楚了，我秦某人不但要你赵家的宅子，那宅子里所有的东西，老子都要了，包括你那可人的童养媳，老子一样吃定了！”只听那秦爷狞笑道。 “飞雪！”赵兴业闻言，顿时惊骇欲绝，慌慌张张的爬到秦爷脚下，语无伦次的颤声道：“秦爷，秦爷......宅子我不要了，只求您不要带走杨家妹子，宅子我不要了，不要了...” 这赵兴业虽是纨绔了些，可却也看得明白，杨家兄妹如今就是自己长期的饭票子，此前有无数人拿银子来买杨飞雪的卖身契都被他给回了，要是没了杨飞雪，他赵兴业早晚得落得个饿死街头的下场！ “嘭~” 只见秦爷一脚踹飞赵兴业，冷声叱骂道：“滚，狗一样的东西也敢跟老子讨价还价！” 说着，拿出赵兴业在鸿运赌坊签下的欠条文书，狞声道：“姓赵的，你可看清楚了，这欠条上白纸黑字写明了，若是逾期未能还上欠下的银子，便拿你的一双招子来抵，你是要招子，还是要宅子？” “我，我...秦爷...”赵兴业苦着红肿的脸颊，一时竟不知如何回话才好。 秦爷冷冷一笑，道：“看来你是要宅子了，来人，把这小子的眼珠子给老子挖出来！” “别，别别......我签，我签！”赵兴业急忙喊道。 赵家公子生平有两怕，其一怕死，其二怕疼，如此性子和混迹江湖的赌坊恶徒相争，自然免不了被人家吃的死死的，设赌做局，威逼......没有利诱，不过一两个月的功夫，便将最后一点家底给败了出去，顺带着，还将那杨家小妹也拉进了火坑！ 第12章 杨家兄妹(二) 江南民居，多以徽派建筑为主，有些闲钱的寻常百姓会建起以小青瓦为特色的三间两搭厢，俗称“天井院”；若是富户之家，则会精心挑选坐北朝南、依山傍水之地搭建几进出的院落，其内再以精致的江南园林装饰体现身份。 石门县南城背依石门山脉，却正是城内官绅富户之家的聚集之所，而这当中，却有一家破落庭院，显得和周边精致的江南园林格格不入......此院，正是那赵兴业赵家府邸。 时至傍晚，赵兴业捂着猪头般的脸颊，刚悄悄推门进入府邸，便见一穿着淡蓝色布衣，脸如白玉，颜若朝华的十二三岁少女迎了上来：“公子，您回来了，今日......” 少女话至一半，看见赵兴业红肿的脸颊，弯弯双眉蹙起便惊呼道：“公子，何人将你伤至这般模样？” “无人伤我，无人伤我，是我自己不小心撞的！”赵兴业手握着脸，低头悻悻回道。 对自家的这名童养媳，此刻的赵兴业多少有了些愧疚，宅子已卖出，明日鸿运赌坊的人便会来收屋子，而这杨飞雪的命运已然可以预见......被那秦爷**糟蹋夺了处子身，而后直接卖进窑子。 “撞的？” 杨飞雪的泪水一下子便溢满了眼眸，她虽只有十二三岁，可又哪里会信如此拙劣的借口：“公子，咱们家这日子本来便已过得很难了，若再与人滋事吃了官司，只怕这诺大的赵府园子也再难保住，老夫人临走时说给公子的话，公子莫要忘了！” 这杨飞雪虽是赵家的童养媳，可平日里乖巧伶俐，颇得赵氏喜爱，赵氏生前一直便把杨飞雪当成女儿养着，且一直盼着赵兴业能够浪子回头，只待杨飞雪十五岁到了出阁的年岁，便让二人圆了房，却未想一番变故后，至今日却连这诺大的赵家宅子都再难保住。 “知道了，知道了，往后不会了......对了，你方才说今日什么来着？”赵兴业心中有鬼，急忙岔开话题道。 杨飞雪闻言伸手拭去泪水，小小的鼻子微微上翘，应声道：“昨日哥哥送来了十两碎银子，今日我便拿着银子去买了些卤味回来，饭菜都已备好，公子快去客堂食用吧。” “今日有卤味？！”赵兴业一听眼神便亮了起来，他可好些日子没吃肉了，闻言急忙便朝客堂小跑去，跑至半途又突然停下，回头对杨飞雪说道：“飞雪，你也一块来吃吧。” “我吃过了，飞雪答应孙大娘的几件布料还未织完，明日便要给人家送去，公子你慢些吃吧，飞雪先回屋了。”只听杨飞雪随口应了一声。 看着杨飞雪转身离去的背影，赵兴业终是忍不住轻声抽泣了起来，而后狠狠甩了自己几记耳光...... ********* “公子，公子，我去孙大娘家了......” 翌日一早，只见杨飞雪抱着几件崭新的布衣，揉了揉带着血丝的双眼，倦意朦胧的冲着赵兴业的屋子喊了一句。 未听到赵兴业回话，杨飞雪无奈的摇了摇头，只以为自家公子还在睡着，便也不再打扰，自顾着打算出门去。 “砰~” 就在此时，只见赵宅大门被轰然推开，鸿运赌坊的秦爷正领着一群帮闲冲进了院子内。 “嘿嘿嘿，杨家妹子，这是要去哪儿啊？”秦爷左手悠闲的把弄着一对铁胆，朝杨飞雪嘲弄着。 杨飞雪见状退了一步，将手中布衣紧紧抱在胸口，怒眉叱道：“你们...你们是什么人？快些出去，不然我要报官了！” 听到杨飞雪的回话，一群人哄的一声便大笑了起来，只见秦爷从怀中取出一纸契书，嗤笑道：“报官？报去啊，看看官府的人来了，到底会将谁给抓去！” “瞧仔细了，这是你家公子在我鸿运赌坊签下的卖房契文，从今日起，这座宅子里的东西，嘿嘿......包括你杨飞雪在内，都是我秦某人的！” “不...不可能，公子，公子你快出来了啊，有人要来抢宅子了！”杨飞雪闻言，惊恐的叫着。 秦爷冷笑一声，亦是高声喝道：“姓赵的，出来回话，看看老子说的是不是真的！” 此时的赵兴业正躲在自己的屋子内瑟瑟发抖，紧锁房门不肯出去，即是怕鸿运赌坊的人再爆揍自己，也是没脸面对杨飞雪，闻声只是蹲在门口，朝外回道：“飞...飞雪，公子，公子对不住你，你便...跟秦爷他们去吧，过了今日，这宅子也不再是赵家的了！” “不，我不信，公子你快出来啊，你跟他们说清楚，你答应过老夫人的，你快出来啊！” 杨飞雪赶织布料一夜未眠，本已疲惫不堪，此刻骤逢惊变，身体哪里还吃得消，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堪堪便要晕倒过去。 然而秦爷却没打算放过她，只见其狂笑一声，上前一步一把拎起杨飞雪抗到肩上，便欲寻间屋子“办事”...... “啊，你干什么~” “公子，公子，你快出来啊！” 杨飞雪哭泣着，叫喊着，赵兴业却只是躲在屋内不肯出去，瑟瑟发抖道：“不能出去，不能出去，现在出去，我会被打死的！” “混账，你们干什么，放下我妹妹！” 赵家大门外，暴起一声惊雷，众人回身看去，却正见一七尺大汉赤手空拳冲打了进来，此人，不是那杨旱又是何人？ “砰砰砰！” 杨旱的功夫是杨戬教的，虽无大刀在手，可此刻以掌带刀亦能使出几分杨家枪法的影子来，这群赌坊的帮闲们又如何敌的过，不过半刻钟的功夫，一众帮闲便已被打翻在地。 “住手！” 那秦爷此刻一手还紧紧抱着杨飞雪，另一只手拿出契书，怒声朝杨旱喝道：“这是赵兴业将这宅子和你家妹妹卖于我鸿运赌坊的契书，杨旱，这契书上白纸黑字都写明了，你若再不住手，便是强夺民财，想吃官司吗！” 杨旱闻言微微一愣，停下拳脚。 秦爷见状心下冷笑，只以为杨旱怕了，开口道：“嘿嘿，杨...” 话方出口，便见杨旱爆喝一声，径直挥拳冲了过去：“我去你娘的契书！” “砰，砰砰！” 只见杨旱抢过自家小妹，而后追上秦爷便是一通拳打脚踢，下手之时直往心房和咽喉等要害处击打而去，显然是想要了这秦爷的性命！ 原来，只这片刻的功夫杨旱便已想明白了......那契书多半是真的，否则这秦爷绝不敢光天化日上门抢人，要是自家小妹落到鸿运赌坊的手里，十有八九逃不过被卖进窑子的命！ 所以，契书要毁去，秦爷也一定要死，若是只毁契书不杀秦爷，等自己被抓进衙门后，此人定会再来寻小妹的麻烦！ “杀...杀人了，杀人啦，快，快去报官，杨旱杀人啦！” 鸿运赌坊的一众帮闲见杨旱抓住秦爷往死里打，直惊得落荒而逃，纷纷叫喊着跑出了赵家院子。 第13章 杀人 赵家老宅，鸿运赌坊的秦爷满脸鲜血倒在地上，口中不断咳着血水，气息有出无进，显然是活不成了...... “哥，你...你杀人了！”一旁的杨飞雪脸上还挂着泪水，脑中早已一片空白。 只见杨旱冷冷瞥了眼还躲在里屋内瑟瑟发抖的赵兴业，思忖片刻后，朝杨飞雪问道：“飞雪，可还记得你戬哥哥的住处？” 杨飞雪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应道：“记得，在南山外的竹林内。” 杨旱微微颔首，沉声说道：“好，飞雪，你现在就去找你戬哥哥，将此间发生的事告诉他，之后听你戬哥哥的安排。” “哥，那...那你呢？”杨飞雪闻言心下一紧，急忙问道。 “我一会儿就过去，你听哥哥的话，快些走！” 杨旱自知打死秦爷犯了国法，那些鸿运赌坊的帮闲已跑去报官，逃是肯定逃不掉的，杀人偿命，杀一个是杀，杀两个也是杀，既然如此，索性便将那赵兴业也杀了，彻底将自家妹妹拉出火坑。 而他认识的人当中，唯与杨戬亦师亦友，交情匪浅，想来那杨哥儿知道此间发生的事后，定会明白自己的心意......动手杀人的是他杨旱，与其小妹无关，往后这杨飞雪，就要拜托杨哥儿照顾了！ “不，雪儿不走，雪儿要与哥哥一起留下！”杨飞雪隐隐猜出自家哥哥的打算，上前一把抓住杨旱手臂，泪眼婆娑的哭泣道。 “糊涂！” 却见杨旱转身皱眉，急叱道：“你杨戬哥哥绝非寻常之辈，如今能救哥哥的人唯有他，你现在跑去将此事告知给你戬哥哥，或许还来得及保住我杨旱一命，还不快走！” 杨旱并不知道杨戬在锦衣卫中当差，此番说辞不过是想将杨飞雪给打发走，不想让鸿运赌坊和官府的人将她拉下水罢了。 然而杨旱却不知，他虽误打误撞说中杨戬的非凡之处，可此刻的杨戬却早已去了嘉禾府城办理总旗交接手续，并不在这石门县境内。 “当...当真？”杨飞雪抽泣着问道。 杨旱急道：“自然是真的，哥哥何时骗过你，快走快走！” “好，哥哥你等着我，雪儿这便去找杨戬哥哥！”不过十二三岁的杨飞雪骤逢惊变早已失了心神，又哪里听得出杨旱话语中的破绽，慌神之下急忙应了一句，而后便径直出了门去，飞奔往南山求救。 杨飞雪离去之后，只见杨旱沉呼口气，而后慢慢地走向了赵兴业所在的屋子，双眼开阖间却已杀意毕露......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且说那鸿运赌坊的一众帮闲们跑出了赵府后，慌不择路的便径直跑去了六扇门衙门内报官，石门县六扇门总捕头赵常青，在他们鸿运赌坊内，可握着六成的干股！ “哟~，我说王哥儿，你们这是怎么了，这一个个跑得跟丧家犬似的？” 城东，朱红气派的六扇门官衙大门外，一名当差衙役见了鸿运赌坊的帮闲头目王小二，戏谑着问了一句。 只见那王小二叉腰俯身，气喘吁吁的应道：“快...快去通知赵大人，我们家大档头，让人给打死了！” “什么，这还了得！”衙役闻言吃了一惊，不敢耽搁，转身便跑进衙门内去通知了赵常青。 少顷，只见那赵常青领着一群衙役，脸色铁青的从衙门内走了出来，口中还吩咐着：“周洪，你领一队人去城门处设卡，其他人，跟老子去赵家宅子！” 没王法了，没王法了，光天化日之下在县城内就敢杀人夺命，最为要紧之处，还是此人竟敢明目张胆的坏了自己的买卖，赵常青实在想不出来，在这石门县境内，除了锦衣卫外，谁还能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和他作对！ 只见其来到王小二身旁，看着早已累倒在地的一群帮闲，没好气的飞脚便踹了过去：“都他娘的给老子起来，跟着去做个人证！” “赵大人，赵大人......您可得为我们家秦爷做主啊，那破落户杨旱...”王小二一见着赵常青，哭天喊地的便爬了过去。 “啪！” 只见其刚哭喊一半，便被那赵常青一个耳光给打懵了：“废他娘的什么话，还不快走，再让人给跑咯！” ********* “哗啦啦~” 赵家大宅，赵常青领着一群人闹哄哄的闯进了院内，只看见那杨旱正神情冷漠的立于大院正中，脚下，秦爷和赵兴业的尸体，瘫倒在一片鲜红刺目的血泊当中。 “就是他，就是他！” 王小二一见着杨旱，口中直嚷嚷着：“赵大人，便是这杨旱打死了我家大档头，好啊，如今连这赵家公子也被他给杀了，两条人命，两条人命啊，山野刁民，简直无法无天了！” “闭嘴！”赵常青被王小二喊得耳膜嗡嗡作响，皱眉呵斥了一句，随即手按刀柄来到杨旱身前，冷声问道：“此二人，是你所杀？” “不错，正是杨某杀的。”杨旱凝声回道。 赵常青点了点头，沉声道：“为何不逃？” 杨旱：“杀人偿命，杨某愿伏国法！” “还算有些担当......”赵常青闻言，刚想叫手下衙役拿人，却见那王小二眼珠子一转，开口喝道：“不对，赵大人，这杨旱还有一同犯妹妹杨飞雪，小的们亲眼所见，是他兄妹二人一并联手杀的人！” 杨旱闻言脸色一变，转首便朝王小二怒目而叱：“你胡说！鼠辈，你敢冤枉我家小妹，老子杀了你！” 言罢，便欲冲上前去搏命。 “铮~” 钢刀出鞘，只见六扇门的一群衙役抽刀便架住了杨旱咽喉，赵常青冷声道：“混账东西，当着本官的面还敢行凶！你说那杨飞雪未曾杀人，那她此刻人又在何处？” “大人，那赵飞雪定是‘畏罪潜逃’了，只留下这杨旱为其顶罪！”王小二在身后叫嚣着。 “混蛋，混蛋！你这小人，老子杀了你！” 杨旱见此哪还能忍得了，无奈被一群六扇门的人死死按住，只得赤红着双眼怒声喝骂。 赵常青冷声喝道：“有罪无罪，等将人抓了回来，公门自定论！” 随即伸手点了四名六扇门的衙役，道：“你们四人将这杨旱押回衙门，其余人等，跟本官去追那杨飞雪。” “赵大人，小的或许知道这杨飞雪跑去何处了，愿为大人领路。”王小二急忙接话道。 鸿运赌场在算计赵兴业之初，早已将其底细和社会关系摸的一清二楚，知道这杨旱有一猎户好友杨戬，此刻不见杨飞雪，自是猜测着她去投奔了那杨戬。 赵常青对赌场的手段自是门儿清，知道这王小二不会无的放矢，闻言点了点头，道：“带路。” 第14章 再收徒 石门县外，南山脚下。 杨飞雪不断的向前跑着，香汗一滴一滴从脸颊上落下，打在干涸、苍白的嘴唇上，衣服也因摔了跟头显得有些破烂，可她却恍若未觉，快些跑、快些跑......杨飞雪心中不断告诉自己，一定要尽快找到杨戬哥哥，将方才的事告诉他！ “砰~” 只见杨飞雪跌倒进杨戬的竹舍庭院，顾不上身上的疼痛，吃力的喊道：“戬...戬哥哥，快，快救救我家哥哥，他...他杀人了！” “吱呀~” 屋门打开，闻声而出的却不是杨戬，而是愈发显老的杨浦，只见其上前扶起杨飞雪，柔声问道：“女娃儿，怎的这般模样了？” “爷爷，您是何人？杨戬哥哥呢？”杨飞雪此刻一心只想着救杨旱，哪里顾得上回话，只是急切的问道。 杨浦拍了拍杨飞雪身上的泥土，道：“老夫是杨戬的师父，你戬哥哥去了府城，再过几日便回来了。” “啊，去了府城！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杨飞雪一听便哭出了声来，脑中一片空白，惶惶不知所措。 杨浦见状，柔声安慰道：“女娃儿，究竟发生何事，你哥哥怎的杀人了？不要慌，慢慢说。” “爷爷，您能不能想法子联系上戬哥哥，我哥哥他，他.....” 此时，只听远处一片嘈杂之声隐隐传来：“赵大人，就是那儿，那竹舍就是杨戬的住处，杨飞雪定是跑这儿来了！” “闭嘴！” 以赵常青的目力，却是早早便看见了竹舍内的杨浦，只见其挥手止住身后众人，吩咐道：“你们在此候着，没本官的吩咐，谁都别过来！” 王小二一听便懵了，只见其悻悻问道：“赵大人，这......” “闭嘴吧，该死的蠢货，老子这次被你害惨了，再敢多嘴一句，老子先砍了你！”赵常青没好气的打断道。 言罢，不再理会王小二，独自朝竹舍走了过去。 “杨大人恭安，晚辈赵常青，见过杨大人。”只见赵常青立在竹院外，朝杨浦作揖行礼道。 “哦，原来是赵大人啊，老夫老了，有些听不清，你进来说话吧。”杨浦拄着拐杖，拉起惊魂未定的杨飞雪，在院中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 “是。”赵常青闻言应了一声，随后恭身进了院内。 想当初捉拿狼妖狄牧之时，连杨安都能强压他赵常青一筹，如今撞上这老杨浦，赵常青真是连死的心都有了，心底下早已将那王小二给骂了个狗血喷头。 只见杨浦看了眼远处的一众帮闲，问道：“赵大人，这女娃儿犯了何事，劳你这么兴师动众的追赶过来？” “这......”赵常青闻言犹豫半晌，随即咬了咬牙，回道：“说是在县城内杀了人，此女有一同胞哥哥名为杨旱，此前已然亲口认罪。” “你胡说！我没有杀人，便是我哥哥他......”杨飞雪一听便急了，刚欲开口辩解，却见老杨浦摆了摆手，打断道：“女娃儿莫急，且听老夫说。” 随即，朝赵常青问道：“你说这十二三岁的女娃儿杀了人，可有何证物？” 赵常青抱拳回道：“虽无物证，却有人证，说是县城鸿运赌坊的帮闲头子王小二亲眼看见这杨家兄妹杀了人。” 说着，伸手指了指远处正在踮脚观望的王小二。 “哦，是吗？” 杨浦点头应了一声，而后脚下微动，掂起一颗碎石，“噗嗤”一声，碎石飞射，如利箭般划过赵常青脸颊，拉出一道血丝，紧跟着，直直穿入远处那王小二的脑门内！ 可怜那王小二骤然遇袭，连惨叫也未来得及发出一声，便径直殒命倒在了地上。 “可还有其他人证？”杨浦看了眼赵常青，淡声问道。 “噗通~” 赵常青见此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哪还敢再说什么，双腿一软便跪了下来，叩首道：“没有人证，没有人证！杨家小妹绝未杀人，那杨旱定然也是被人陷害，晚辈回去之后，定会查明真相，还杨旱兄弟一个清白！” 杨浦淡淡一笑，摇头说道：“那杨旱既已亲口认罪，赵大人又岂能徇私枉法？赵大人，回去再好好想想吧。” “是，是！”赵常青虽不明杨浦之意，可又哪里敢开口相问，只得不断点头应下，而后躬着身子慢慢往院外退去。 “爷爷，求你救救我哥哥，我哥哥是为救我才杀的人，他不是坏人！”此时，只见那杨飞雪却从震惊当中回过了神来，跪倒在杨浦身旁，红着眼哀求道。 堪堪退到院外的赵常青闻言好悬一个趔趄，差点儿没一屁股坐在地上：“爷爷！这杨总旗什么时候多了个孙女儿出来......完了完了，这回篓子捅大了！” 杨浦见状，却没急着去安慰杨飞雪，只是朝院外的赵常青说道：“赵大人，杨旱杀人一事，你依律办案便是。” “依律办案？怎么个依法.......老爷子，是杀是放，您倒是给个明白话啊！”赵常青心下连连叫苦，可面上又不敢相问，只得苦着脸应声退出林外。 赵常青走后，杨飞雪却急了，朝杨浦不断磕着响头，哭声道：“爷爷，求您一定救救我哥哥，他真的不是坏人！” 杨浦微微一笑，起身托起杨飞雪，轻声道：“女娃儿，放心吧，你哥哥不会有事，等你杨戬哥哥回来了，那赵捕头自会放人。” 杨飞雪已经救下，至于那杨旱，这个人情，老杨浦却打算留给杨戬去做......刀剑二灵，也是时候归位了！ “真的吗？”只见那杨飞雪挂着一脸泪珠子，犹疑问道。 杨浦笑道：“自然是真的，你那杨戬哥哥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比我这老头子要强多了！” 杨飞雪听完杨浦之言，只以为那戬哥哥也是个大官，便稍稍安下了心来，可直到多年以后，她方才明白老杨浦的话......自己的这位戬哥哥，却当真是一个非常了不得的人物！ “女娃儿，老夫问你，可愿在此陪着老夫，学些防身的本事？” 杨飞雪闻言，回想起今日的种种磨难，又见那赵捕头对杨浦的恭敬之态，顿了片刻后，重重的点了点头，应道：“飞雪愿意跟爷爷学本领，将来，定不让人再欺负哥哥！” 杨浦摇了摇头，哑然失笑道：“丫头，那你便该改口叫师父了。” 言罢，心下却又暗叹一句：还有三日，此时收徒，却也不算违背天意了！ 第15章 花解语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颉，此物最相思。” 少女一袭红衣拽地，三千青丝披于双肩，双颊泛起嫣红，声音软糯酥甜。 一曲《相思》毕，少女一双凤眸已经水汪汪的，柔情万种的落在塌上中年男子身上，而男子对眼前的香艳之景却恍若未见，只是浓眉深锁，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只见那妖娆少女嫣然一笑，风情万种地行到榻边，而后娇哼一声倒入男子怀内，红衣长裙有意无意间滑落，露出白玉般的素肩：“老爷一夜愁眉不展，想必是遇上了难解之事，可否......说于解语听听。” 原来这中年男子正是石门县六扇门总捕头赵常青，而那妖娆少女，则是赵常青半年前新娶的小妾，花解语。 “唉~”赵常青闻言，沉沉的叹了口气，随即说道：“眼下确有一桩难事，白日里抓了个不该抓的人，老爷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理为好。” 花解语挑了挑秀眉，问道：“敢问老爷，此人犯了何事？” 赵常青：“杀人夺命。” 花解语闻言微微一楞，沉默了半晌后，说道：“杀人夺命，按律当斩......可观今夜老爷的神态，此人因是斩不得的。” “既然不能斩，找个由头说抓错了人，将其放了便是，老爷又何需忧虑？” 赵常青苦笑一声，道：“难处便在此了，此人，不能放。” “不能放？” 花解语立时便明白了赵常青的难处，《礼记·月令》记载：“凉风至，白露降，寒蝉鸣，鹰乃祭鸟，用始行戮。”，所以大明王朝中，每年被定了死刑的囚犯都会在秋分时间统一处斩，是谓“秋后问斩”。 眼下时至九月末，离“秋后”不过几日的功夫，如果不能寻机将那杨旱给放了，待时辰一到，这人便是想保都保不住了！ 只见花解语起身离榻，在屋内来回踱步半晌后，轻声思吟道：“在这石门县境内，能将老爷逼得如此为难之人，怕只有那锦衣卫亲军都尉府的人了......事情牵扯到了锦衣卫，杀不能杀，放又不能放，那死囚关在六扇门的大牢内，便成了一个烫手山芋......” 说到这儿，只见其艳眸微动，稍一思忖间却已有了个主意，朝赵常青说道：“老爷若是觉着为难，何不将这烫手山芋甩给他人呢？” “甩给他人？”赵常青闻言微微一楞，道：“六扇门主掌各地刑名之事，那死囚既已进了六扇门的大牢，老爷我又能将他甩给谁去？” 花解语淡淡一笑，若有深意的说了一句：“人是今日抓的，尚未过审便直接进了大牢，是否......依律不和呢？” “审什么审，那憨货已然亲口认罪伏法，且有鸿运赌坊的人为证，又有那石门县锦衣卫总旗杨浦亲口关照依法办案......等等！” 话至一半，赵常青突然眼前一亮，拍腿叫道：“着啊，哈哈哈，解语果然心思玲珑，死囚尚未过堂便打进了大牢，确是依律不和......嘿嘿，杨旱这个烫手山芋，老爷我还是将其甩给那李知县吧！” 前文说过，当今圣上明玉宗擅使分权手段，落到各级县府境内，便已将那各地知县手中的权利分出了一半，可若是遇上了人命关天之案，依律却当由各级县令定案问罪，六扇门负责执法。 原本这杨旱既已亲口认罪，又有县城鸿运赌坊一众帮闲为人证，便无需再去县衙门过堂，直接打进六扇门的大牢了事，如此也算省了一道手续......可要是较起真来，他赵常青跳过知县将人打入大牢，便是不和规矩流程，确可称的上是依律不和。 花解语一言点透其中关键，将人犯交给知县去审，审成什么样、定了什么罪便都与他赵常青无关了，六扇门充其量也只是依律行事，当了一回刽子手罢了！ 烦扰了去，赵常青心情大好，一把抓过花解语搂进怀中，畅怀笑道：“小妖精果然聪明，三言两语便解了老爷一桩烦心之事，说说，想要什么奖赏？” 只见那花解语顺势倒进赵常青怀中，双手勾住其脖颈，媚眼如烟，娇声道：“老爷说话从不作数，妾身哪还敢再问老爷要奖赏，上回答应给妾身的玉如意被人偷去，落入那锦衣卫的手中，老爷至今还未帮妾身去要回来呢！” 去锦衣卫要回脏物......赵常青闻言浑身打了个激灵，讪讪笑道：“不就是一件玉器嘛，没了便没了，明日解语自去账房取银子，万宝楼的玉器，随你挑选便是。” “咯咯，万宝楼中的物件可贵着呢，老爷舍得吗？”花解语掩嘴娇笑一声，行止之间已然媚意尽显。 赵常青见此哪还再忍得住，一把扯落花解语的红裙，翻身便压了上去，口中直说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千金散尽还复来，明日解语只管拿银子去买便是.......” “咯咯咯，老爷吟的这是什么诗？” “吟诗，淫诗......” 红帐落下，二人一夜云雨，自是略过不提...... ********* 衙门八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 石门县的县衙位于城南，和六扇门官衙只隔了半条街道，漆黑大门面阔三间，门环是一个狰狞兽头，中门开处便是明间过道，到底是总理一县民政之地，端的威严无比。 只见县衙大堂处，一名身着七品青丝鸂鶒服、头戴乌纱帽的长须男子负手而立，神情淡漠地看着告辞离去的赵常青，暗自沉吟道：“明明已经认罪定案，这赵常青却为何还要将那杨旱送来我县衙门过堂，行这多此一举之事？” 原来这男子正是石门县县令李世忠，宏业十七年两榜进士出身，一身学问不俗，早已被京师吏部大员关注，来此石门县做县令亦不过是依例历练罢了，若无意外，将来早晚是要正式进入翰林院的。 也正因如此，这李世忠自担任石门县县令后，行事便愈发小心谨慎，平日里于民秋毫无犯不说，还着实为石门县办了几件能福泽百年的善事，时日一久，便搏了个“李青天”的美名。 事出反常即有妖，今日这赵常青将已定罪的死囚送来县衙门过堂，以李世忠的才情，自然能猜出此事并不简单。 想到这儿，只见其对着身后恭立着的一名老者吩咐道：“周县丞，你去打听一下，这个杨旱因何杀的人，其背后，又牵扯到了什么人。” “是。”周县丞作揖应了一声。 第16章 县令升堂 杨旱杀人一事在石门县城内传的沸沸扬扬，许多路人百姓那一日也曾亲眼看见杨家小妹慌慌张张的跑出了城，而后六扇门的衙役便一并追了过去，所以此事原由并不难查，周县丞不过一打听，便弄清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包括那赵常青在南山脚下捉拿杨家小妹时被杨浦喝退一事...... 弄清了事情原委，知县李世忠哪还不明白自己被那赵常青给摆了一道，接下了个烫手的山芋。只是他毕竟是两榜进士出身，心思绝非赵常青可比，故而只一转念间，便已想出了应对之策。 ********* 翌日，石门县县衙中门大开，门外百姓熙熙攘攘，围观者接踵而至。 只见那县衙大堂，堂上六名如狼似虎的衙役手持水火棍分左右两侧站立，县令李世忠座于正堂之上，头顶一面“虚堂悬镜”匾额，县丞周泰执笔墨座于下端，书记状词，六扇门总捕头赵常青也被唤至中堂，赐座在旁。 “啪，升堂——” “威~武~” 惊堂木一声脆响，左右两侧衙役手中水火棍“咚咚”掷地，声落，案犯杨旱被押解上堂，跪于堂间。 李世忠：“人犯杨旱，本官且问你，本县鸿运赌坊掌柜秦元力、赵家独子赵兴业二人，可是死于你手？” 杨旱：“回知县老爷，此二人确是草民所杀。” 李世忠：“因何杀人？” 杨旱愤然答道：“赵兴业挥霍无度败光家业，秦元力借高利赌据上门夺人，草民心有不忿，又加之护妹心切，因而便杀了此二人。” 李世忠微微颔首，顿了片刻后，继续问道：“本官再问你，那鸿运赌坊的帮闲曾说是你与你家小妹杨飞雪联手杀人，可有此事？” 杨旱听闻此言，急忙叩首回道：“冤枉啊大人，我家小妹年方十二，平日里身体虚弱、手无缚鸡之力，如何又能杀得了寻常成年男子？此言是那鸿运赌坊的帮闲故意捏造加害，望大人明察，望大人明察啊！” 李世忠对此事原由早已心知肚明，只见其拍了一记惊堂木，喝住杨旱后，却不再去询问人犯，而是转首朝堂下坐着的赵常青开口问道：“赵大人，此案一开始是由你立案抓的人，那杨飞雪到底有没有杀人，赵大人当知其中原委，却不知大人可愿为那杨家小妹佐证？” 赵常青被杨浦教训了一顿，脸颊之上现在还挂着一道伤疤，闻言又哪里敢说杨飞雪杀了人，只见其急忙起身回到：“李大人，本官愿为杨飞雪佐证，此女确未杀人。” 李世忠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随后朝杨旱说道：“人犯杨旱，今有六扇门总捕头赵大人为你家小妹佐证，证明杨飞雪并未杀人，那本官便将此案座定，秦元力和赵兴业二人，实为你杨旱一人所杀。” “按《大明律》，杀一人者，断首偿命，杀二人者腰斩，杀三人以上者刑绞刑，今你连杀秦元力和赵兴业二人，本官便依律判你腰斩，只待秋后行刑，人犯杨旱，可有疑议？” 只见杨旱叩首回道：“杀人偿命，草民愿伏国法......谢赵大人为小妹佐证，谢知县老爷明察！” 李世忠点了点头，朝下首一直在记录状词的周县丞示意了一句：“画押吧。” 看着杨旱在状词上按下泥印，一旁的赵常青忍不住脸颊微微抽搐：“就这么判了？不应该啊，这李世忠当能查到那杨飞雪和锦衣卫总旗杨浦的关系，好像哪里不对劲啊......” 人犯一旦画押，案子便成了铁案，除非当今圣上亲下圣旨赦免，否则天下无人可救。 李世忠的能耐赵常青还是知道一二的，他不信这李世忠看不到杨旱背后站着的杨浦，老杨浦此前对自己所说的“依律办案”，莫非就是这么个依法？ ********* 是夜，六扇门总捕头赵家府邸。 一灯如豆，赵常青正和小妾花解语对座而饮。 酒至半酣，只见赵常青将白日县衙门的事和花解语说了一遍后，开口问道：“解语，你帮老爷分析分析，这李世忠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花解语听完赵常青所诉，思忖半晌后，娇声笑道：“‘借势而为，依法断案’，这李知县的用意，却再也明显不过了。” “借势而为......他在借谁的势？”赵常青诧异问道。 花解语微微一笑，拿过酒壶帮赵常青斟了一杯酒，道：“这李世忠乃是两榜进士出身，又曾得过当朝阁老王守正的指点，他所能借之势，自然是那紫禁城内阁之势。” “此言何解？”赵常青还是听不明白，皱眉问道。 花解语摇了摇头，继续解释道：“当今内阁、六部皆推崇以法治国之道，今日那李世忠大开县衙中门，任凭县内百姓观堂，便是为了将来能有个佐证。” “杨旱当堂认罪伏法，签字画押，又有鸿运赌坊帮闲为证人，便连老爷您也亲口言明那杨旱有罪，此案人证物证俱全，案犯供认罪状，已是铁案无疑！” “那李世忠接过此案，根本无需有任何顾虑，只需依法断案，便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那杨浦说到底不过也是一正七品的锦衣卫总旗罢了，若敢仗着亲军都尉府的权势强压他李世忠，逼其放人，便是以权乱法，一名小小的锦衣卫总旗再强，也强不过当今阁老！” “这李世忠，借的是《大明律》之势，借的是内阁推行的依法治国国策之势，大势之下，除了当今圣上，谁又能挡得住？” 听完花解语之言，赵常青一时竟不知该说何是好，半晌之后，只得愣愣开口道：“这......不过是一寻常猎户杀人之案罢了，解语，你这......扯的也太远了吧？当今阁老居庙堂之高，岂会来管这一县之地的小事？” 花解语摇了摇头，似有深意的回了一句：“大风起于青萍之末，老爷，切莫小看了那微末处的修行！” “解语，老爷我发现，你不去做官，当真是可惜了！”赵常青说不过花解语，顿了半晌后，只得无奈苦笑一声。 第17章 刀剑二灵 老杨浦的坟墓只是一座长形的土堆，边上有几株大树遮阴，朴实无华，比寻常百姓家的墓土还简陋了几分。 无人知道，这墓土之下，埋葬的是一位曾经让外邦异族闻风丧胆的人物，也无人再能感受到那墓土之下升腾出来的攫摄人心的力量。 墓碑以简陋桃木刻制而成，没有什么墓志铭，其上只刻了六字：恩师杨浦之墓。 墓碑前，杨飞雪身披麻衣布服，泪眼婆娑，正不断焚烧着雪白的交子，口中吟吟悼念...... “到底还是晚来一步，没能见着恩师最后一面。” 少顷，一道清冷声音在杨飞雪背后响起。 杨飞雪闻声微微一惊，待转身见了杨戬，自是诧异的叫了一声：“戬哥哥，你回来了！” 只见杨戬微微颔首，看了眼墓碑上刻着的“恩师杨浦之墓”六字，沉默片刻后，朝杨飞雪问道：“飞雪，你拜师了？” “嗯！”杨飞雪重重的点了点头，随即拭去脸颊上的泪珠，道：“师尊说，待杨戬哥哥回来之后，让我使一遍他老人家教的剑法给戬哥哥你看，否则，否则......” “否则，你杨戬哥哥便绝不会轻易相信师尊临走之前收了你为徒，对吗？”杨戬苦笑一声，接话道。 杨飞雪红着脸，诺诺应道：“我与师尊说了，戬哥哥你不是这种人。” 杨戬摇了摇头，叹声道：“飞雪你错了，你杨戬哥哥，确是这样的人。” 知徒莫若师，杨戬的性子，说好听点叫小心谨慎，要是说的难听点，便是多疑！ 老杨浦知道，自己这位大弟子绝不会凭着一块刻了“恩师杨浦之墓”的墓碑和杨飞雪天真烂漫的性格，便轻易信了飞雪的话，故而才命飞雪演示剑法，以取信杨戬。 “啪~” 只见杨戬随手折断一根树枝朝杨飞雪递了过去，淡声说道：“将师尊教你的剑法使一遍吧。” “啊？” 杨飞雪见状，有些心虚的道了一句：“可是，可是飞雪没有学好，怕使错了......” “无妨，窥一斑而知全豹，你只管使来便是。”杨戬淡淡的回了一句。 “哦。”杨飞雪闻言诺诺应了一声，随后接过树枝，来到空处，将杨浦去世前交给自己的剑术演练了起来。 杨飞雪剑心未动时，便只是一年方十二的少女，人畜无害，可当其剑心动起，整个人气势便浑然一变，风过天地一片肃杀，只见其提“剑”凝神，剑招未出，剑意先动......风起，落叶“沙沙”作响。 稍顷，剑招舞动，忽顿忽飞、忽疾忽徐，剑头舒展飞动、忽收忽聚，如狂草疾书，如雨打浮萍，“剑器”舞动间，杨飞雪身姿旋转，矫若游龙，白影熠熠间只见剑势，不见人影......十数息后，云卷雨息，剑势散去，重新现出了杨飞雪的身影。 “奇门十三剑，确是师尊的手段。”杨戬微微颔首，朝杨飞雪问道：“飞雪，这套剑法，你学了多久。” 只听杨飞雪脆声回道：“只学了三日，有些地方还未能领会，还请师兄莫要责怪。” 顿了顿后，又道：“师尊说这是入门剑法，将来飞雪自会遇上其他机缘，届时只需以此剑法为基，便可悟得更高明的剑道。” “三日？”杨戬闻言苦笑一声，心下暗道：“这便是师尊说的天地宠儿吗？如此剑道天赋，当真是让人眼红啊！”。 凭杨戬的眼力当能看出，自己若是不开启眉心天眼处的传承仙宝，不出一年，这位小师妹的武道便会赶超自己，届时，起码这石门县境内，没人会是杨飞雪的敌手！ 其实杨戬却是猜错了，眼下这石门县内，武道第一人当属杨飞雪的哥哥杨旱。 那杨旱是刀灵之体，跟着杨戬学了三年，真正实力早已远超杨戬，只因其性子憨厚，凌厉刀意藏于体内未能出鞘，故而才锋芒未露罢了。如前些日县衙门过堂审问杨旱时，那杨旱若是不愿伏法，这石门县内，根本没人能挡得住他。 “戬哥哥，你...你可是认下了我这个师妹？”此时，只听那杨飞雪轻声问了一句。 杨戬微微一笑，道：“奇门十三剑乃师尊早年所创的独门剑法，你既然能使出来，自然便是我杨戬的师妹。” 杨飞雪闻言松了口气，急忙说道：“师尊说，若是戬哥哥......若是师兄认下了我这个师妹，飞雪便可将哥哥的事告诉师兄，届时师兄定会出手相助。” 杨戬挑了挑眉，笑问道：“你哥哥发生了何事，且说与我听听。” “师兄，我哥哥他杀了人，现已被打入大牢，再过几日便要被问斩啦，师兄，求你定要救救我哥哥！”杨飞雪疾步上前，一把拉住杨戬手臂，苦声哀求道。 随后，杨飞雪自是将鸿运赌坊上门抢宅子，而后自家兄长出手相护杀人一事从头到尾和杨戬说了一遍。 “此事容易，你且在这竹院等上几日，师兄自会帮你把哥哥救出来。”杨戬听完之后，毫不在意的回了一句。 ********* “杨大人。” “杨大人安好。” “......” 傍晚时分，杨戬回到了石门县官驿，总旗的任职公文早已先杨戬一步传回了石门县驿站，故而驿站内一众提领、驿卒见了杨戬后，均纷纷恭身问安，却并未过多逢迎拍马。 杨安远走省城，杨戬接任总旗之位，这石门县官驿内，两个小旗的位子便空了出来，这些常驻在驿站内的提领和驿卒看得明白，这从七品小旗的位子按例都会从锦衣暗卫缇骑中挑选提拔，怎么轮也轮不到他们去补缺，这既是不成文的规矩，也是个人实力使然。毕竟暗卫缇骑常年负责搜罗情报，刺杀拿人，故而无论是行事经验还是身手，都远非寻常驿卒可比。 且说杨戬一路穿过官驿正门、左厅正殿、内庭，行至右厢，踏进驿丞官舍后，却早有一人单膝跪地，俯首恭候在了房内。 “大人。” 房内之人名为郝梓，因其身形瘦小，长得獐头鼠目，大家便给他取了个“耗子”的外号，别看此人样貌可憎，可一手分水刺却使得出神入化，实为石门县锦衣缇骑当中数一数二的人物，且跟了杨戬三年，平日里办事也颇为得力。 杨戬微微颔首，淡声问道：“起来吧，消息都发出去了吗？” 郝梓闻言起身，谄笑着来到杨戬身旁，躬身抱拳说道：“都发出去了，二十名暗卫缇骑三日后便会来官驿后山相会，嘿嘿......大人，届时这小旗的缺位......” 说着，只见郝梓从怀内取出两根金条递了过去，用意已然不言而喻。 杨戬瞥了眼郝梓手中的金条，淡淡一笑，道：“放那儿吧。三日后，石门县二十名暗卫缇骑，你和冯勇领从七品小旗职，各带一队，归拢每人手中无常薄内的情报，报于本座。” 两个小旗的缺位，杨戬心中早有人选，这郝梓一直使唤的顺手，故而本便是其中之一，便是不拿金条行贿，杨戬也会提拔他。 “得咧，小的先谢过杨大人您了。”郝梓闻言立马喜笑颜开，将手中金条放在了桌上。 杨戬摆了摆手，道：“今夜本座有事要进一趟县城，冯勇回来后，你负责和他联系。” “明白。”郝梓应了一声，犹豫了片刻后，问道：“敢问大人，您今夜进城，可是为了捞那杨旱？” 杨旱杀人一事闹得满城风雨，而且此事又和杨浦扯上了关系，锦衣卫的人自然不会不知。 却见杨戬哂然一笑，道：“既是捞人，也是捞财。” 郝梓一听便明白了过来，接口道：“鸿运赌坊~” 杨戬嘴角微扬，不做回话。 混沌之力藏于天下玉器之内，想要开启体内传承仙宝，便需要大量的金银购买玉器......这简直就是逼着他杨戬去贪啊！ 第18章 惊魂 是夜，石门县南城。 赵常青的府邸位于南城西北角，坐北朝南，背依石门群山，端的是一处绝佳风水宝地。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其上龙飞凤舞地题着两个大字“赵府”。 “咚咚~” 只见杨戬行至赵府门前，握起铜质兽头门环轻拍朱漆大门。 “吱呀~” 稍顷，赵府偏门开起一角，现出一应门小斯来。 小斯观杨戬气度不凡，不敢怠慢，作揖行礼问道：“尊驾何人？” 杨戬抱了抱拳，道：“劳烦小哥通报一声，石门县驿丞杨戬登门拜访。” 见是公门中人，小斯愈发不敢轻慢了，躬身回礼道：“杨大人还请稍候，小的这便去禀报老爷。” 言罢，自是转身小跑进院内去寻管事通报。 “驿丞！” 正在内院书房观书夜读的赵常青听到管事通报后，浑身一个激灵，径直便起身回了一句：“快，让后厨备好酒菜，大开中门，老爷我要亲自去迎！” 这是石门县新任锦衣卫总旗找上门来了，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此人方一上任便深夜来自家府邸，也不知是为何事，赵常青又哪里敢怠慢了！ 与此同时，赵府后宅一间雅致香房内，那赵常青的小妾花解语正端着一对通体雪白的玉镯子凝神吐纳。 “吱~” 蓦然间，只见其头顶上方现出一头撕裂着尖牙、表情狰狞的七尾赤狐虚影来，赤狐现身后立时张牙舞爪，七条赤色狐尾剧烈摆动，神情惊恐异常！ “神君！有神君登门了！” “好强的神威，三魂七魄都快让他给震散了，莫不是我的身份暴露了......” “要不要逃，要不要逃？如此强大的神威，我便是七尾齐开也绝非他的对手，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狐妖遇上二郎真君，本能驱使下，花解语直惊得瑟瑟发抖，脑中早已一片空白，平日里的智慧半点儿也用不出来。 其实花解语此番却是忧虑过度了，低等妖物天生便对真神有一股莫名的恐惧感，此时杨戬天眼未开，她只要老老实实待在这后院之内，身份便根本不会暴露。 “冷静！花解语，冷静下来......” 稍顷，花解语沉呼着气息，不断强迫自己镇静下来。 “应该不是冲我来的，应该不是冲我来的......若是来抓我的，前院不会如此安静，怕是早已打进内院了！” 想到这儿，只见花解语朝门外呼唤了一声：“小翠，小翠！” “花夫人。”贴身婢女小翠闻声进屋，作礼应道。 花解语：“你去前院看看，府上是否来了贵客？” 却见小翠径直行礼回道：“回夫人话，府上确是来了贵客，说是城外官驿的驿丞登门，老爷已经亲自迎出门去了。” 府门深夜大开，家主亲自迎门，此番动静早已传进了下人们的耳中，却根本无需再去院中询问。 花解语闻言微微颔首，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婢女应声退去后，却见花解语便暗自蹙眉思忖了起来：“这大明锦衣卫当中果真是藏龙卧虎，小小一介总旗便有神君传承，好在我没有学狄牧那头狼妖蛮干，如若不然，只怕同样早已身死道消......” “却不知此人今夜是否是冲着我来的，若说是为了抓我，又岂会依礼叩门？若不是为我而来，那又是为了何事？” “我是这此静观其变，还是趁其没有发难，现在便跑出府去......” 不提花解语这边被杨戬惊了三魂七魄，惶惶不知所措，只说赵府正厅之内，杨戬和赵常青此刻却已对座畅饮，举杯笑谈了起来。 “哈哈哈，未想杨大人如此年少便升任了一县总旗之位，当真是后生可畏啊！” 只见赵常青朝杨戬举杯笑道：“赵某先敬杨大人一杯，一是恭贺杨大人高升之喜，二是替赵某自己赔罪，大人高升，依礼当由赵某亲自上门相贺，未想今日却劳累大人您自己过来了，罪过罪过！” 言罢，一口饮尽杯中酒，随即朝杨戬空杯示意了一番。 杨戬见状，举杯应道：“赵大人言重了，晚辈今夜冒昧打扰，实是有事相求，还望赵大人莫要见怪才是！” 赵常青见杨戬说的客气，心下便是微微一松，大大咧咧的回道：“杨大人这是什么话，你我同在一县为官，理应互相帮衬，杨大人要办何事只管说来便是，在石门县这一亩三分地上，赵某的话还是管些用处的。” 杨戬闻言淡淡一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想请赵大人你高抬贵手，私下免去一人的死罪罢了。” 赵常青：“嗨，我当是什么事呢。此事容易，此人何名杨大人你只管说来，明日赵某便寻个由头将其放了。” 杨戬：“此人名为杨旱，晚辈此前隐瞒身份做锦衣缇骑时，常与此人交往，时日久了，便有了些交情，不想......” “噗~” 杨戬话未说完，便见那赵常青径直呛了一口酒，而后讪讪说道：“杨旱！这...这个嘛....” 杨戬见状微微皱眉，道：“赵大人，可是有什么难处？” “唉~”只见赵常青苦笑一声，反问道：“杨大人，你是否刚从外地归来？” 杨戬点了点头，道：“不错，晚辈此前去府城办理总旗之位的交接手续，今日方才回到石门县。” 赵常青面露难色，叹声道：“这便难怪了。杨大人，不瞒你说，若是其他人，赵某只需一句话就可将其给放了，唯独这个杨旱......” 说着，赵常青便将前些日子知县李世忠公开审理杨旱一事与其说了一遍，这杨戬既然能坐上总旗之位，想来当能明白此间的利害关系。 杨戬听完赵常青所诉，当真是一个头两个大，这杨旱憨就憨在了老老实实认罪伏法，本来对他来说挺简单的一件事，此刻却变得有些棘手了！ 只见其沉默半晌后，朝赵常青再次沉声确认道：“我那杨兄弟，可是当堂签字画押了？” 赵常青点了点头，凝声回道：“众目睽睽，铁证如山！” 杨戬闻言，思忖片刻后，朝赵常青抱拳道：“如此，赵大人的难处，杨某明白了。此事便不再劳烦大人，杨某当另寻他法。” “还真是翻脸无情啊，刚才还以‘晚辈’自居，这一没了用处，转脸就改称‘杨某’了！”赵常青心下苦笑一声，却也不敢表露不满之态。 只是他却不知道，杨戬之所以翻脸改口，却也不全是因为他赵常青救不下杨旱，而是因为接下来......他杨戬要开始为己夺利了！ 第19章 夜宴 淡淡的檀木香充溢在厅堂内，镂空的雕花玉屏映衬着烛火，只见杨戬环顾一眼这雕梁画栋的客堂，独自饮尽一杯酒，而后重重将酒杯放下，叹声道：“世人都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今日杨某观赵大人这奢华府邸，放知此言不虚。” 出言之际，却已将这“奢华”二字故意说重了几分，而后继续愁眉苦脸的叹声道： “唉，我们锦衣卫苦啊，身为皇差，当一心为国，平日里只道为天家办事，日日奔波劳碌，到头来拿到手的俸银却远比不得你们六扇门。” “就拿兄弟我来说吧，方一上任这石门县锦衣卫的总旗之位，手底下的一帮老弟兄们便来叫苦，仗着以前的交情，个个都来问杨某借银子......赵大人，你说杨某也是缇骑出身，那俸银多少一只手都是算的出来的，又哪来的银子往外头借？” 说到这儿，顿了片刻，摇头苦笑道：“唉，不说了不说了，来，赵大人，杨某敬你，今夜你我二人当不醉不休，也好一醉解千愁！” 赵兴业混迹官场多年，如何听不出杨戬话里头的弦外之音，这哪里是叫苦，分明就是向自己要银子来了！ 只见其举杯应道：“杨大人忠心为国，我赵常青自是敬重！” 随即一口饮尽杯中酒，继续道：“既然杨兄弟愿将难处说于我赵某人听，那便是将赵某当成朋友了。杨兄弟，我赵常青这人没什么大的能耐，就是见不得朋友为难！” “不就是银子嘛，小事罢了，赵某这便让人去取来，只是......将来在这石门县内，赵某若是遇上什么难处了，还请杨兄弟在职权范围内多多关照才好啊！” 说着，自是朝门外管事唤了一声，低声吩咐了几句。 “好说好说！”杨戬笑着举杯应声道。 稍顷，有那身形壮硕的家丁捧着一盘雪花白银行进了堂内，粗略看去，竟也有千两之多（约35公斤）。 如今大明朝民富国强，寻常百姓一年收入大至能有四五十两左右，而眼下这赵常青一出手便是千两纹银，却也不可谓不阔气了。 只见赵常青伸手一引盘中纹银，朝杨戬笑道：“杨兄弟，些许碎银且拿去周旋，若是不够，可随时来寻我赵某人！” 杨戬淡淡一笑，举杯道：“如此，小弟在此便先谢过赵兄了。” 赵常青亦是举杯应道：“杨兄弟客气！” 酒至半酣，席间气氛重归融洽，只听杨戬继续叹声说道：“唉，我那杨旱兄弟也实是太憨直了些，不知公门利害，竟当堂画押了状词，如此一来，杨某再想救他，恐怕便要多费一番周折了！” 赵常青闻言微微一楞，顿了片刻后，诧异问道：“怎么，莫非杨兄弟竟然还能有法子将那杨旱给捞出来？” 杨戬淡淡一笑，若有深意的道了一句：“他人或许办不了，锦衣卫......能办！” 以权乱法......赵常青下意识的便想起了自家小妾花解语说过的话，正思忖着，却听那杨戬“啪~”的一声重重将酒杯掷在了檀木桌上，话锋一转，冷脸怒骂道：“最可恨的便是那鸿运赌坊，这帮不知死活的东西，竟趁我不在，算计起我杨戬的兄弟来了！” “哼哼，如此也好，本官正愁没法子吞了那鸿运赌坊的产业呢，这回是可是他自己送上了门来，那就别怪我杨戬手辣了！” “噗~” 赵常青见状，好悬没一口酒呛在杨戬脸上，只见其犹豫片刻，讪讪说道：“杨...杨大人有所不知，那鸿运赌坊......” “嗯~”话未说完，却见杨戬双眼开阖间精芒微闪，杀意有意无意散出，冷声打断道：“怎么，莫非赵大人想为那鸿运赌坊的人求情？” 老子求个屁的情啊，鸿运赌坊里头有我六成干股，老子才是大东家好嘛，你杨戬难道连这点消息都打听不到！赵常青心下大骂杨戬不厚道，刚收了钱，转过脸又来谋算自己的产业，简直不是东西！ “赵大人，杨某奉劝一句，那赌坊之人说到底也不过是些地痞混子罢了，死了不可惜！赵大人......你可别被他们给拉下水啊！” “是是是，那帮地痞死有余辜，死有余辜！” 赵常青嘴上迎合着，心底下却早将杨戬祖宗十八代都给骂了一遍。 杨戬见此，终是轻笑道：“这便对了，这大明天下是当今圣上的天下！无论他人有何势力、财力，只要我锦衣卫想办他，便都能将其给办了......赵大人，你说是不是？” “是，是，杨大人说的在理。”赵常青满嘴应道。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赵常青哪还不知道这杨戬今夜就是为谋自家产业而来......可惜了那一千两银子，白白打了水漂！ 形势比人强，若是花解语今夜一同陪席，便能看出，从始至终，二人的谈话，赵常青便一直被杨戬给牵着鼻子走，毕竟当今官场之中，能稳压锦衣卫一筹的，除了东厂番事之外，便再无他人了！ ********* 是夜，花解语香房内。 “老爷，如此说来，那鸿运赌坊，咱们便真的保不住了？”听完赵常青所诉，花解语蹙眉问道。 “唉~”赵常青叹了口气，道：“怎么保啊？那杨戬说的不错，起码在这小小石门县内，没有他们锦衣卫办不了的人......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破财消灾吧！” 说到这儿，只见赵常青拉过花解语的手，叹声道：“解语，老爷我已命管事连夜将干股契书送回了鸿运赌坊，往后咱们府上没了这项营生，你便要懂事一些了，那无用的玉器，能少买便少买些吧。” 花解语闻言只是绣眉微蹙，不做回话。 事已至此，两条路摆在了花解语面前： 一，狠下心来，藏于暗中和那杨戬斗法，只是此法太过凶险，一招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二，避其锋芒，离开这石门县，去他处谋生。 这第二条路看似安稳，可细细一分析，便会发现同样不容易......首先摆在面前的便是路引和户籍问题，在大明朝，一介女子背景离乡可不像现代世界中出门旅游那么简单，即便能拿到路引，去了其他县城，当地官府也会将花解语查个底儿掉。 其次，她花解语冒然出走，赵常青定会动用自己的势力四处寻找，一个闹不好还会引来锦衣卫的关注，届时这悄然出走，可就变成亡命天涯了！ 硬拼拼不过，势力又不如人，饶是以花解语的聪颖，一时却也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这求道之路果然没有坦途可言，当真是一路荆棘，劫难不断啊！”只见花解语苦笑一声，黯然叹道。 第20章 杨戬捞人 秋夜，天高露浓，一弯月牙在西南天边静静地挂着，清冷的月光洒下大地，显得有些幽黯，而银河的繁星却越发灿烂起来，似是在预示着一个“群星璀璨”的时代已徐徐拉开大幕。 杨戬离开赵常青府邸时已是戌时，夜已漆黑，县城城门早已关闭，可凭其腰间那块黄铜质的锦衣卫总旗腰牌，守夜门人自是不敢为难。 出了城后的杨戬下意识的便往南山脚下自家竹舍行去，可一想到那竹舍内一直在苦候消息的杨飞雪，却又摇头苦笑一声，转道往官驿而去。 “大人，您回来了。哟，这么多银子！”杨戬一回到官舍，郝梓便笑脸迎了上来。 “砰~” 只见杨戬将千两纹银往桌上一扔，道：“这是一千两白银，你先收着，等弟兄们到齐后，分了它。” “另外，去将本县县令李世忠的卷宗找出来。” “得咧~”郝梓笑着应了一声，上前收起白银，而后自去了案卷室。 稍顷，只见郝梓抱着一叠卷宗回到了驿丞官舍内，顿了片刻后，试探着问道：“大人，怎么，您打算动这李世忠？” 杨戬摇了摇头，并未回话，只是自顾着翻看起了这李世忠的生平事迹。 郝梓讨了个没趣，不敢再问，安静的候在一旁。 要说这李世忠却也不凡，宏业九年童子试便得了“案首”，其后参加乡试又取了“解元”，得举人身份参加会试再取“会元”，一路杀到殿试方才无缘一甲，位列二甲第四，不但是正统的进士出身，而且还是一位“连中二元”的进士！ 杨戬对历史多少有些了解，在他的记忆中，至唐朝起，到清末，几千年来科举史上“连中三元”者也不过区区十七位，当中明朝正史记载仅两位。由此可见，这李世忠一身学问非凡，关键是此人还不是一个腐儒，懂得应时而变，为官至今未曾出过半点差错，让人一点儿毛病都挑不出来！ “哒、哒、哒~” 只见杨戬剑眉深锁，手指有规律地敲打着桌面，不断思忖着。 稍顷，只见其双眼开阖间寒芒微闪，朝一旁的郝梓问道：“耗子，本座记得，负责盯梢知县衙门的缇骑，是王林吧？” “不错。”郝梓见了杨戬的神色，不敢再嬉皮笑脸，沉声应道：“大人，若是要动这李世忠，属下今夜便可通知王林动手！” 杨戬摇了摇头，道：“此人非凡，名声早已传进了内阁，他要是出了什么事，不但顺天府会震动，只怕当今圣上都要过问......这样，你去把王林撤回来，将他的无常薄收了。” 郝梓闻言心下一惊，急忙劝道：“大人，您是要......擅改无常薄乃是欺君之罪，若是事机不密走漏了风声，便会招来诛灭九族的祸事，大人，这.......” 却见杨戬摆了摆手，打断道：“放心，本座知道分寸，暂且还不至于走到那一步。” 郝梓这才松了口气，抱拳回道：“如此，属下这便去办。” “等等。”杨戬出声唤住郝梓，继续吩咐道：“县城内有家鸿运赌坊，你带上几个兄弟过去，留两个活口，其他人，杀了！” “是。”郝梓俯首应了一声，而后自是连夜出了官驿。 锦衣缇骑办差，向来雷厉风行，杨戬离开赵常青府邸是戌时（晚九点左右），等回到驿站、看完李世忠的卷宗，再命郝梓连夜动手杀人，等郝梓将两名鸿运赌坊的活口抓回官驿大牢时，时间也不过才到深夜丑时（凌晨一点）...... “啪，啪~” 浸过盐水的皮鞭如雨点般落在两名赌坊帮闲身上，鲜红的血一滴滴落在了地上，新伤覆盖着旧伤，撕心裂肺的疼痛压的二人喘不过气来，终是昏了，随后便是一阵冰凉刺痛了二人的神经，醒来，又是一顿毒鞭...... “大...大人...饶命啊！小的犯了何事，竟被...抓进官府...如此......如此毒打？”浑浑噩噩间，只见一名赌坊帮闲嘶哑着喉咙，气若游丝的求饶道。 “啪~” 又是一记毒鞭，只见那郝梓冷声说道：“睁开狗眼看清了，这里是锦衣卫的诏狱，不是那六扇门的大牢！” “锦...锦衣卫！” 那赌坊帮闲听到“锦衣卫”三字，好悬没再晕厥过去...... 杨戬朝郝梓摆了摆手，示意其暂停用刑，随后踱步上前，淡声朝那赌坊帮闲说道：“勾结白莲邪教，还敢说自己无罪，本官看你们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继续打！” “别...别...大人，小的冤枉，小的冤枉啊！”那赌坊帮闲一听还要打，浑浑噩噩的神智瞬间被激灵起三分，口中直叫唤着。 “哦，怎么冤枉你们了？” 杨戬冷笑一声，随即从袖中取出一朵枯黄的白莲，道：“这可是从你们赌场内搜出来的，听你这话的意思，该不会是觉得本官在栽赃你们鸿运赌坊吧！” 赌坊帮闲混迹江湖多年，一时虽不明白杨戬的意思，却也知道此刻该怎么回话，只见其浑身一颤，急忙道：“没有...大人绝未栽赃......是，是...” 不明杨戬话下之意，帮闲心急之下已然快哭出了声来：“大人，小的就是个帮闲，不知东家牵扯到了白莲邪教......大人，小的真的是冤枉啊！” 杨戬挑了挑眉，道：“是吗？既然你们知道鸿运赌坊的东家牵扯到了白莲教，为何又不去县衙门报官呢？” “报...报官？！” 那帮闲闻言，总算是明白了杨戬的意思......大爷的，你早说让我们去报官不就得了，又何苦将我二人抓来这一通毒打！ “小的明白，小的明白，大人，小的愿意去县衙门报官！” 见此，杨戬终是点了点头，神色变冷，冷声道：“这就对了，记住，明日一早，你二人便带上这朵白莲去县衙门击鼓，就说那鸿运赌坊的掌柜秦元力和赵家公子赵兴业都是白莲教中之人，听明白了吗？” “明白，明白！”那赌坊帮闲急忙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应道。 杨戬冷冷一笑，随即不再理会二人，朝一旁的郝梓吩咐道：“耗子，这两人交给你，本座还要连夜去一趟县衙门。” “是。”郝梓应了一声，顿了顿后，道：“大人，何需如此着急，明日......” 杨戬摆了摆手，打断道：“离秋后问斩之期就剩两日了，救人如救火，未免横生枝节，还是早点将这事了了为好。” 第21章 夜谈 石县的县衙位于城南，主体建筑分县衙正堂、左右侧堂和后堂县宅。正堂为县令升堂断案之所，左右侧堂供三班衙役和县丞办公所用，至于后堂，便是每县县令的居住休憩之地了。 时至寅时，夜已漆黑，只余繁星点点，寂静的深夜，偶有秋风吹过落叶摩挲的细碎声响起，一道黑影至黑夜中闪过，不过几个呼吸间，便翻身进了县衙后堂。 “啪~” 门栓脱落，黑影闪进屋内。 “嘶~” 一灯如豆，昏黄的光辉洒满房间，同时也惊醒了熟睡中的李世忠。 “什么人？！” “李大人勿惊，在下石县锦衣卫总旗杨戬，深夜造访，实有要事相商。” “哒，哒~” 灯油滴落，李世忠自榻上起身眯眼看去，只见烛光辉映下，一名身着墨青色飞鱼锦衣的冷峻男子，静坐在了桌案旁。 “果真是锦衣卫上门！” 李世忠心下微惊，轻舒口气，稍稍稳住心神，而后起身离榻，披衣行至杨戬身旁，拱手施礼道：“杨总旗，敢问本官犯了何事，竟劳动锦衣卫深夜造访？” 杨戬微微一笑，抱拳回道：“李大人勿慌，杨某此来不为拿人。” 随即，不等李世忠发问，便自顾着说道：“一个时辰前，白莲教徒潜入石县城内，灭鸿运赌坊上下二十七条人命，当中唯有两名帮闲侥幸逃脱，我亲军都尉府收到消息，连夜出动缇骑捉拿邪教教徒......经查，鸿运赌坊掌柜秦元力和其手下一众帮闲，实为白莲教分教教徒，因教内利益纠葛，遭主教之人上门夺命。” “那赵家独子赵兴业，便是白莲教主堂教徒，日前所谓赌契争利一事，亦不过是二人掩人耳目的手段罢了。” “此案当中，石县猎户杨旱牵扯其中，事关白莲邪教，我锦衣卫......要调人犯！” “天方夜谭！”听完杨戬所言，李世忠心下已然明白杨戬来意，只见其冷声笑道：“且不提白莲教一事是真是假，若杨大人你真要调人犯，又岂会深夜登门？” “呵呵，杨大人，你......没有刑部手令吧！” 说到这儿，只见李世忠怒声朝杨戬叱道：“什么白莲教徒，什么利益纠葛！只怕杨大人你调人犯是假，想以权谋私，救那死囚杨旱才是真！” “啪啪啪~” “不愧是两榜进士，一语中的。”只见杨戬拍掌赞声道：“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 “李大人，杨某直说了吧，杨旱我保定了，那鸿运赌坊的秦元力和赵家公子赵兴业，杨某也能将白莲教的罪证给他们座实了！” 说到这儿，杨戬淡淡撇了眼李世忠，凝声道：“李大人，杨某说句不中听的话，那白莲教的罪证，我杨戬既能栽赃给死人，同样......也能栽赃给活人！” 李世忠闻言，冷声笑道：“怎么，诓人不成，就改威逼了？” “不敢。”杨戬淡淡一笑，朝李世忠说道：“李大人，那秦元力和赵兴业，一个是赌场恶棍，一个是败家纨绔，本便死不足惜。” “李大人寒窗数载修学不易，如今名声传入内阁，锦绣前程就摆在面前，李大人......你又何苦为这两个猪狗不如的货色，把自己给搭进去呢？” “读书，是为一展生平所学，做官，是为造福一方百姓。那杨旱本是此地一憨厚老实的猎户，李大人既修圣人学，又何忍将其置于死地？” 李世忠听完杨戬所言，皱眉踱步至窗旁，推窗望月，沉默半晌后，摇头说道：“朗朗乾坤，昭昭日月。我李世忠依法断案，不为那秦元力，也不为那赵兴业，只为尊崇当今阁老推行的依法治国之国策！虽有......” “法理不外乎人情。”李世忠话未说完，便被杨戬径直打断道：“李大人既有助当今阁老推行国策之宏愿，便更需权衡官场明哲保身之道，如今宏愿未展，为了两个魍魉货色就先把自己给搭进去，值吗？” 李世忠闻言沉默不语，半晌后，回身看向杨戬，冷言问道：“你就这么有把握，能栽赃给我李世忠？” 杨戬本是心思玲珑之人，见李世忠这般问话，便知其已有妥协之意，闻言微微一笑，拱手施礼，道：“明日一早，鸿运赌坊的两名人证便会携白莲教证物击鼓问堂，人证物证俱全，白莲教祸乱石县一事也会传的满城皆知，李大人只需顺势而为，从宽处理我那杨旱兄弟，杨某，当记下李大人今日的人情，他朝定有厚报！” 李世忠见此，终是苦笑一声，道：“你既已连夜造势，又何苦来求我这七品知县！” 杨戬顿了片刻后，淡笑着回道：“李大人前程似锦，杨某不愿交恶，官场之内步步荆棘，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不是吗？” 李世忠闻言，负手凝视杨戬半晌，随即摇了摇头，沉声道：“锦衣走卒，心思深沉，手段狠辣，这样的朋友，李某还是不交为好！” 杨戬笑了笑，也不在意，目的既已达成，自是施礼告辞离去。 ********* 翌日，天蒙蒙亮时，石县北城处便传起了阵阵哄闹之声，二十七具尸体赫然摆在了鸿运赌坊大门外，直惊得过往百姓夺路而逃。 待消息渐渐传开，有那胆子大些的百姓想去县衙门报官时，却发现早有两名身着血衣的男子先一步跑去了县衙击鼓问堂。 事情便如杨戬预想一般，两名赌坊帮闲携白莲教证物告发鸿运赌坊和赵家公子为白莲邪教教徒，人证物证俱全，县令李世忠重新提审杨旱，念其击杀白莲教徒有功，免其死罪，当堂改判廷杖八十，生死由命。 这衙门里的廷杖却也有讲究，衙役在行刑前，会先暗中观望县丞双足：若是脚尖朝里，则八十记水火棍下去，那杨旱不死也得残废；若是脚尖朝外，则只伤皮肉不伤筋骨，回家养些日子便可无碍。说的是生死由命，可实际上却仍是要看知县老爷的意思。 李世忠既然已和杨戬达成默契，自然不会在这个关头再去为难杨旱，打了其八十大板后，便将那一脸茫然的杨旱给逐出了县衙去。 第22章 羽翼 深秋，大部分树叶都渐渐变黄了，有的已经枯落下来，唯有枫叶通红，红叶晚萧萧，为天地增添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霜叶红于二月花，不外如是。 南山脚下，竹舍庭院。 杨旱和杨飞雪兄妹二人，伏地跪与杨戬身前，叩首拜谢道：“杨哥儿，我杨旱是个粗人，你救了我兄妹二人的性命，恩同再造，漂亮的话我杨旱也不会说......” “唯有一句，若是杨哥儿......若是杨大人你不嫌弃，我杨旱这条命，从今日起便是大人你的了，什么时候命丢了，恩也就还清了！” 杨旱和杨飞雪相会后，杨飞雪便将事情从头至尾和自家兄长说了一遍，这当中，杨戬锦衣卫的身份自然也没再瞒着兄妹二人，杨旱虽然只是一名山野猎户，却也看得明白，自己此次能够死里逃生，全亏了杨戬在当中倾力周旋。 只见杨戬摇了摇头，托住杨旱，哂然笑道：“杨兄言重了，飞雪乃我同门师妹，抛开你我二人的兄弟情义不谈，便是看在先师的面子上，我杨戬定然也会出手相助。” 杨旱本便嘴拙，闻言唯有重重地叩了个响头，也不再多言，只把这份恩情记在了心里。 杨戬淡淡一笑，俯首看去，注意到杨旱后背上的伤痕，微微一楞，讶异道：“杨兄，你背上这伤......好的倒快！” “是，我也奇怪。”只见杨旱拉着妹子起身，而后继续道：“今晨在县衙门挨的板子，眼下时不过正午，身上伤处便已开始结起了血痂，行动间也无大碍，好的确是快了些。” “师兄，我也是如此。” 此时，一旁的杨飞雪突然开口道：“师尊还在时，我随师尊习剑不小心在臂上划开了道口子，随后不过两三个时辰的功夫，伤口便止血结痂，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痕印，师尊说......飞雪这是剑灵之体，天地宠儿呢！” 说到这儿，一双灵动的大眼看向了杨旱，犹疑道：“莫非哥哥你也是那剑灵之体？” “我又不会剑法，哪来的什么剑灵之体！”杨旱憨实的回了一句。 杨戬听这兄妹二人的对话，想起老杨浦生前对自己说过的话，心下了然，随即朝杨旱问道：“杨兄，小弟此前曾教过你的刀法，不知这些年杨兄学得如何了？” “大人万不敢再如此称呼杨旱。”只见杨旱反应过来，朝杨戬躬身抱拳道：“我杨旱早先得大人授业之恩，今又蒙大人相救，若是大人不弃，草民杨旱愿入杨家为长随，终身侍奉！” 杨戬闻言微微一顿，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道：“如此也好，最近我正好得了那鸿运赌坊的营生，你若愿意，可帮忙去照看一番。” “公子，杨旱愿去。”只见杨旱回话间，却已然改了称呼。杀了两个人，经历了这么一番事故，杨旱心性已渐渐开窍，藏于体内的刀锋，也开始慢慢出鞘。 只听其继续说道：“小的随公子学了三年刀法，自问还能震慑住那些泼皮赌客，再去杨家村内招募些青壮，想来便能足够应付赌坊平常事物了。” 杨戬微微颔首，道：“既然你愿去，那鸿运赌坊便交给你来打理。” 言罢，转身回屋取出绣春刀，朝杨旱扔了过去，道：“现在，且将我教你的刀法使来看看。” “好。” 杨旱应声接刀，随即也不多言，行走四身间一套凌厉刀法便施展了开来。 杨旱的刀法由杨家枪法演化而来，与杨飞雪那灵巧多变的“奇门十三剑”不同，此套刀法以大开大阖的沙场招数为主，只见杨旱挥刀舞动间骤如闪电，落叶纷崩，隐隐还有嘶嘶白光破风，斩碎三尺外的碎石，端的霸道无比。 “刀气！” 一旁的杨戬见状心下微惊，他曾预想过这杨旱或许早已实力非凡，可却未曾想此人竟已一步踏入先天境，短短三年时间便修炼出了刀气！ 稍顷，云卷雨息，杨旱收起绣春刀，双手奉还给了杨戬。 杨戬接过绣春刀，摇头苦笑道：“如此实力，只让你去看一个赌坊，却是大材小用了。” “即是公子的产业，便无轻重之分。”杨旱笑着应了一声。 ********* 两日后，杨戬回到了石县官驿，南山脚下的那座竹舍暂时便留给了杨家兄妹居住。至于县城内的那座赵家宅子，却已被官府给贴了封条。 这年头百姓多少还是信奉怪力乱神之说的，赵家宅子内刚死了人，杨戬便是想法子夺了过来，也很难将这阴宅卖出去，至于拿来自己居住就更别提了，赵家早已被赵兴业败的破落的不成样子，杨戬要是拿了过来，不说别的，只重新装饰就要往里贴一大笔钱，要知道，现在他杨戬......可是非常缺钱的！ 秋夜寂静，石县官驿后山内，二十多名锦衣缇骑正凝神恭立。 “哗啦啦~” 只见杨戬将自己从赵常青手上敲来的一千两白银洒落在了二十多名缇骑前，随即朝众人抱拳道：“弟兄们，我杨戬也是暗卫缇骑出身，明白大家的难处。” “这亲军都尉府内，如我等夜行锦衣，平日里干的是那最熬人的活计，拿的却是最低等的俸禄......” 说到这儿，伸手一指队列前头一名身形壮硕的中年汉子，道：“比如说冯勇吧，明里是个挑夫的身份，多脏多累且不说了，估计平日里也没少受他人白眼，可一年的俸禄却不过区区二十多两。” 随即，又指着一位佝偻老汉，继续道：“再说王林，县衙马夫，为锦衣卫当了一辈子的缇骑，又捞了多少油水？” “还有郝梓......” 说到这儿，杨戬却突然打住，随即苦笑一声，朝跟在自己身旁的郝梓摇了摇头，道：“算了，不说你也罢。” “别啊~”郝梓一听就不乐意了，朝杨戬叫屈道：“大人，属下我在那太白酒楼当伙计，平日里也没少挨人打骂啊，怎么一到我这儿您就不说了呢！” “滚！”杨戬闻言一脚便踹了过去，没好气的笑骂道：“你小子偷鸡摸狗惯了，这里头最富的就属你，还有脸来叫屈！” “哈哈哈哈~” 众人见状，哄然大笑开来，原本肃杀的气氛一时融洽不少。 稍顷，杨戬摆手止住，继续说道：“以前杨浦杨总旗在时定下的规矩我便不再多说了，今夜我杨戬只说一点......” 说到这儿，伸手一指地上的千两白银，道：“从今日起，只要有我杨戬一口肉吃，就绝不会只让弟兄们喝汤！这千两白银，今夜弟兄们先分了它......往后，只要大家把差事干稳当了，该给弟兄们的油水，我杨戬，便一分也不会少给了！” “好！”杨戬话音一落，只见那郝梓便带头叫起好来，而其余众人听闻此言，亦是欣喜交加。 老杨浦在位时，根本无心去应酬这石县内的种种人情往来，多少送礼之人都被其给赶了回去，这一来就苦了下面的暗卫缇骑们，摊上个不管事的上司，自家的油水便也没了，在杨浦手底下却着实苦了好多年。 而杨戬的作风却和杨浦截然相反，老杨浦是别人送礼上门还往外推，杨戬却是不等着别人送来，自己就主动上门去抢了......而且因其体内神君传承的缘故，他杨戬只会越来越贪，一座小小的鸿运赌坊，根本不能满足他！ “冯勇，你安排一下，把这些银子给弟兄们分了。” “耗子，你跟我来！” 只见杨戬朝冯勇和郝梓二人吩咐一声，随即便转身往官驿而去。 第23章 狐妖起杀心 要说石县县城内最赚钱的三家买卖，除鸿运赌坊外，便要属太白酒楼和万宝楼了。 太白酒楼座落在石县南城最繁华的街市上，高达五层的大酒楼，气派恢弘。石县城墙高三丈三，可站在“太白酒楼”顶层却可以把城外的山水景色一览无余，由此可见此楼的恢弘之处。 据杨戬所知，这太白酒楼，知县李世忠握有四成干股，赵常青拿三成，剩下三成则是太白酒楼掌柜自己的......杨戬连夜把郝梓唤进驿丞官舍内，便是要和其商量，一口气吞下整座太白酒楼！ 至于万宝楼，杨戬却没打算去动，不是他良心发现，而是这万宝楼并非石县独有，整个大明天下，万宝楼分店数以千计，最为关键之处便是，无论是六扇门还是锦衣卫，都无法摸清这万宝楼的底子......而在大明王朝中，能做到这一点的，除东厂外，再无他家！ “大人，您是要我......”官舍内，只见郝梓双眼放光，朝杨戬兴奋的伸手比划着。 杨戬点了点头，凝声道：“不错！记住，此事亦缓不亦急，那李世忠绝非等闲之辈，你若行事太急，定会被此人看出端倪来。” “嘿嘿，大人您就放心吧，属下在太白酒楼当了五年的伙计，早已将这酒楼给摸透了，出不了岔子。”郝梓拍着胸脯，嘴上连连应声，心下却想着这位杨大人手段着实狠辣，方一上任便夺了赵常青手中的鸿运赌坊，这没过几天，又开始谋算起太白酒楼来了......若不是那万宝楼背后站着东厂，只怕那金玉满堂的宝店，亦难逃这位杨大人的算计。 ********* 南城东市，是石县最为繁华的地段，青石铺成的街面上商铺林立，还有诸多小贩汇集于此贩卖东西，糊口营生，市面上叫卖声、吆喝声、说话声、笑骂声嘈嘈切切，嗡嗡不绝于耳。 诸事落定，谋夺太白酒楼的事又不急于一时，杨戬便将开启自身眉心天眼处传承仙宝的事提上了议程，混沌之力藏于天下玉器之内，此番进城，便是打算去那万宝楼内选购玉器。 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看着形形色色的古人，虽已来到大明三年，可杨戬却少有如今日这般怡然自得之时......锦衣缇骑不好当，平日里一要隐藏身份，二要听训办差，稍一不慎便是个脑袋搬家的下场，又哪来闲情逸致逛街游玩。 稍顷，一座古色古香却又处处透着精致奢华的三层小楼映入眼帘，小楼主体以名贵乌木构建而成，尚未踏进大门，便有淡淡的檀香从大厅内散出，雅致门庭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其上龙飞凤舞地题着三个大字“万宝楼”。 杨戬抬首看了眼“万宝楼”的匾额，正待举步塔进楼内，却见一身着粉色翠烟衫，步态婀娜的艳丽女子低头从楼内快步走了出来，女子身后，还跟了一名样貌清秀的青衣丫鬟。 就在二人方要擦肩而过之际，只见杨戬微微皱眉，淡声朝那艳丽女子喝了一句：“站住。” 多年刀口舔血的敏锐直觉告诉杨戬，此女，有些问题......主仆二人行走之际，见到他杨戬时，那走在前头的艳丽女子明显对自己有些畏惧之心，一味低头躲避，而那跟在后头的青衣丫鬟却好似根本不认识自己，神态自然。如此反常的表现，又岂会不引来杨戬的疑心！ “你这人，好生无礼......” 被杨戬伸手拦住去路，还未等艳丽女子开口，那青衣丫鬟却已先呵斥了起来。 “小翠，不得无礼！”艳丽女子见状，急忙喝止道。 却原来这艳丽女子，正是石县六扇门总捕头赵常青的爱妾花解语，而那青衣丫鬟，自然便是其贴身婢女小翠了。 花解语此前便有预感，自己在这石县之内修行，早晚要和杨戬打照面，只是她却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只见其沉住心神，朝杨戬施礼道：“杨大人有礼了，妾身花解语，见过杨大人。” “你认识我？”杨戬微微一愣。 花解语闻言，朝杨戬屈身行了一礼，道：“妾身乃六扇门总捕赵常青府上侍妾，常听老爷提起您，故而有幸识得杨大人。” 杨戬微微颔首，上下审视着花解语，顿了片刻后，突然探手有意无意间抚过花解语胸脯，笑道：“原来是赵捕头家眷，呵呵，这赵常青倒是艳福不浅。” “放肆，你这登徒子！小心我家老爷......”一旁的丫鬟小翠见状，立马便怒眉呵斥了起来。 “闭嘴！”花解语回身叱了一声，随即急忙朝杨戬作礼道：“丫鬟不知杨大人身份，还望大人莫要责怪。” 杨戬淡淡一笑，没去理会那青衣丫鬟，而是朝花解语眯眼问道：“你好像很怕我？” 花解语闻言微微一惊，沉住心神，应声道：“杨大人乃天子亲军，是这石县的真正主人，妾身自然是要敬畏的。” “是吗？”杨戬笑了笑，不置可否，随即看了眼青衣丫鬟手上捧着的那方精致木盒，随口问了句：“来买玉器啊，挑中什么了？” 花解语见状，急忙从丫鬟小翠手中接过木盒递了过去，道：“一尊青玉花瓶，大人若是喜欢，尽管拿去。” “夺人所爱，好像不太合适吧？”只见杨戬嘴上这般说着，手中却毫不客气的接过木盒，又哪里有半分“不合适”之意。 花解语不自然的笑了笑，道：“些许小玩意儿，大人喜欢便好。” 话虽如此，可心下却又惊又怒又怕，既是心疼诺般混沌之力就这么没了，又害怕稍有抗拒会加重杨戬对自己的疑心，好不容易存了些银子今日来添购玉器，却没想到遇上了这尊煞神。 此时，只听杨戬笑着说道：“如此，杨某便承花姑娘的人情了，回去知会你家老爷一声，明日酉时，杨某在太白酒楼做东，还请赵大人赏脸赴会。” “妾身记下了。”花解语屈身行礼，道：“大人若无他事，妾身这便告辞了。” ...... 看着花解语离去的背影，杨戬双眸微微眯起，虽然没有开启天眼看破花解语的原形，可凭着两世刀口添血的直觉，杨戬心下已然断定，此女......并不简单！ “算了，回去安排缇骑好好查查这个花解语，说不得，能挖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来！” 可杨戬却不知道，今日的这番遭遇，已然让花解语对他起了杀心。 石县内就一家万宝楼，花解语是个明白人，自己若是想要继续修炼，如今日之事将来定然还会再遇上，次数多了，总有被杨戬看破原形的那一天，大道争锋，这求道之路，本便是你死我活，躲，终究是躲不过的！ 第24章 万宝楼交锋 万宝楼共有三层，一层正厅面阔三间，一座座紫檀木架上摆满了各色金玉美器，每座木架旁皆有一名样貌清秀的侍女恭立招待，檀木架上玉器种类琳琅满目，依品质优劣，价格从一二两至百两不等。 二楼不对寻常百姓开放，只留三五雅间招待乡绅富户和官宦家眷，出售的玉器饰品也是以上等羊脂白玉之类为主，如杨戬手中拿着的那青白玉所制花瓶，便是之前花解语在二楼所购。 而第三层便只招待官场中人了，一般会出售由山流水料经冰雪或洪水亿万年冲刷而形成的卵状和田籽料，除此之外，还会提供客人想要的任何服务...... 别了花解语后，杨戬进万宝楼正厅没逛多久，便见一名年约双十、身着一袭拽地烟笼梅花百水裙的貌美女子迎了上来：“杨大人请了，民女谭宛琪，添为此间万宝楼掌柜。” “民女不知杨驿丞到来，有失远迎，还请大人海涵。” 说着，便朝杨戬屈身行了一礼。 这谭宛琪一现身后，正厅内的男子目光便有意无意全都聚焦在了她身上，便连杨戬见了这谭掌柜后，也忍不住心下赞叹......一般来说，人们很难将端庄和妖艳两个词同时放在一个女人身上去形容，可眼前这位谭掌柜，一颦一笑间，却完美融合了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气质！ “谭掌柜客气，杨某就是进来随意逛逛。掌柜的若有其他贵客，可自去相陪，不必特意招呼我。”杨戬施礼回道。 东厂的办事衙门为每府府城的织造局，县级城镇内并无东厂番事坐镇，所以杨戬虽然知道这“万宝楼”背后站着的是东厂，可回话间却也没有太过谦卑，毕竟在石县这一县之地，说到底还是他最大。 只见谭宛琪微微一笑，道：“在这石县县城内，杨大人便是我万宝楼最重要的‘贵客’，民女又岂能将大人您置之不顾？” 说着，朝杨戬伸手引礼，道：“民女已在三楼为杨大人备下雅间，大人，请。” 自谭宛琪出现后，杨戬和谭宛琪二人便成了整个万宝楼一楼正厅的焦点，杨戬见状苦笑着应了一声：“也罢，便先去三楼吧，不过先说明了，杨某身上可没带多少银子。” 鸿运赌坊尚未重新开业，杨戬身上现在除了郝梓送上来的两根金条外，便只有几十两碎银子，要真说在三楼选购玉器，多半是不够的。毕竟明朝时期，金条并不像现代世界中那样值钱。 “杨大人说笑了，凭着大人您驿丞的身份，今日便是在敝店先赊着银子也是无妨的。”谭宛琪微微一笑，随后自是为杨戬在前引路。 “那感情好。”杨戬闻言眼神一亮，心下直道了一句。 ********* 万宝楼三楼，一间精致华丽的雅间内，谭宛琪和杨戬二人相对而座，紫檀木桌正中，放置着几样洁白无瑕、温润如凝的和田玉器。 “杨大人，这些都是取自昆仑山脉的上等和田籽料，凝千百年天地精华，杨大人您若是有看上的，民女可做主替大人打个八折。”只见谭宛琪伸手一引桌上几件玉器，微笑着说道。 杨戬闻言，表面上仔细端详着桌上的几件精美玉器，可心下却犯起了愁来。直到进了万宝楼三楼后，他才发现，自己忽略了两个重要的问题： 其一，这混沌之力藏于天下玉器内，到底是以玉器体积大小为依准，还是以玉器的品质为依准？若是按玉器大小来分，那么眼前这几样价值非凡的和田籽料，在他杨戬眼里便还不如那一楼的几件劣质玉山、玉屏。 其二，自己一个大男人，要是无端大肆收购玉器，落在有心人眼里，难免不会引起他人的怀疑。比如面前这位谭掌柜，经营着东厂的买卖，就绝不可能会是一个好应付的角色。 其实杨戬此刻所忧虑之事，在京师和南直隶等地却早已有人同样经历过。 神力传承一事，在大明朝上层人物当中，早已是一个半公开的秘密，很多基础信息也早被人给摸透。混沌之力藏于天下玉器内，自然是以玉器品质来区别其内混沌之力多寡的，不但如此，依据各人的传承不同，其吸收玉器内混沌之力的速度也大不相同。 比如此前那古桥县的“狼妖”狄牧，得到的是劣等狼妖的传承，吸收完一株白玉如意中的混沌之力便需要几个月之久，而锦衣卫指挥使胡忠孝却在翻掌之间便将整株玉如意内的混沌之力吸收殆尽，原因无他，正是因那胡忠孝体内传承，乃是一尊上古魔君的传承。 而凭他杨戬所获得的二郎神君传承，开启眉心天眼处传承仙宝所需的混沌之力更是海量，其吸收速度亦可用“鲸吞”二字来形容，若是一般的劣质玉器拿到手，其内的混沌之力扔进眉心天眼处，只怕连一朵浪花都掀不起来。 稍顷，只见杨戬拿起桌上一枚白玉扳指，朝谭宛琪试探着问道：“谭掌柜，这枚玉扳指需要多少银子？” 谭宛琪看了眼白玉扳指，思忖片刻后，应道：“这半年来，不知因何缘故，京师和南直隶等地多有达官贵人大肆收购玉器，至使优质玉品的价格连番了好几番。” “若是杨大人半年前来买，这枚玉扳指最多也就是一两千两的价格，现在么......若杨大人真心喜欢，民女可做主将此枚玉扳指作价五千两卖于大人，不为谋利，权当交杨大人您这个朋友了。” “得，买不起。”杨戬苦笑一声，放下玉扳指，起身朝谭宛琪抱拳施礼道：“看来这万宝楼三层真不是我杨戬该来的地方，杨某还是回那官驿去，老老实实做我的驿丞吧。” 这边说着，人便朝门外走了过去。 “杨大人且慢。” 只见谭宛琪拿起桌上的白玉扳指便追了上去，道：“杨......杨总旗莫要见怪，这石县万宝楼的买卖，民女说到底也不过是帮着上头打长工罢了，这优质玉品的价格实在不是民女能定下的，绝不敢有半分坑宰杨大人的意思。” “这枚白玉扳指大人便先拿着，何时有银子了，何时再送过来便是。” 说着，便将白玉扳指往杨戬手中塞了过去......“何时有银子了，何时再送过来便是”，这言下之意，便是告诉杨戬，若是一直没银子，不还亦无妨。 只见杨戬淡淡一笑，探手推回，道：“这个人情太大，杨某受不住。谭‘大人’，告辞。” 言罢，朝谭宛琪抱了抱拳，径直下楼而去。 ********* 谭宛琪立于万宝楼三层窗旁，看着渐渐远去的杨戬，静默不语，似有所思。 “姑娘，此人如何？” 少顷，一名身形佝偻的白发老妇行至谭宛琪身旁，淡声问道。 谭宛琪摇了摇头，蹙眉道：“吃不准。” 白发老妇闻言沉默半晌，想了想后，道：“观其方才的反应，应该不像是得了传承的样子，否则那上等的和田籽料扳指......” 话未说完，便已被谭宛琪淡笑着打断：“姑姑，这石县内刚刚出了一头‘狼妖’，你觉得那胡忠孝会派一名毫无传承的锦衣总旗来坐镇吗？” “杨戬，杨戬......姑姑，你不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吗？” “姑娘说笑了。”只见那白发老妇摇了摇头，哑然失笑道：“他若真得了二郎神君的传承，至不济也是个镇抚使的位子，又岂会来这石县做区区一名总旗？” 谭宛琪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第25章 互相算计 是夜，石县六扇门总捕头赵常青府邸。 太白楼夜宴归来后，赵常青便一直浓眉深锁，唉声叹气，也没了和花解语饮酒作乐的心思。 “老爷，可是那杨戬又来要银子了？” 赵府正堂，花解语步态婀娜地走进堂内，柔声朝赵常青问道。 “唉，他没要银子。”只见赵常青苦笑一声，随即继续说道：“他要的是老爷手中那三成太白酒楼的干股！” 花解语闻言秀眉微皱，亦是忍不住叱了一声：“贪猥无厌，欲壑难填！” “鸿运赌坊已然给了他杨戬，未想此人竟还不知足，又盯上了老爷手中太白酒楼的干股，如此贪婪可恨，他也不怕把自己给撑死！” “解语慎言！慎言！”赵常青闻言浑身一个激灵，下意识的便环顾正堂一圈，见堂内只有自己和花解语二人后，方才舒了口气。 花解语见赵常青如此“畏杨如虎”，没好气的说道：“老爷，咱们府上也就鸿运赌坊和太白酒楼这两处营生，若是全给了那杨戬，光凭着朝廷每年给老爷的那点俸禄，如何维持这诺大府邸的日常用度？还有老爷手下那群衙役，平日里也少不得油水银子打点，这些老爷可曾思虑过？” 听完花解语的一通责备，赵常青心下无奈，却又无计可施，只得苦声叹了一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徒呼奈何啊！” “以前那杨浦做这石县的锦衣卫总旗时，老爷我还曾暗中耻笑那杨浦不通人情事故，不与官场中人往来......现在看来，真还不如让那杨浦继续来管着这石县呢！” 花解语闻言，只是蹙眉沉默不语，起身在堂内来回踱步半晌，不断思忖着，似是在做着什么决定...... 稍顷，只见其双眸开阖间精芒微闪，而后朝赵常青凝声问道：“老爷，您可想要回鸿运赌坊和太白酒楼这两处营生？” “自然是想要回来的。”赵常青脱口而出应了一声，随即反应过来，急忙朝花解语说道：“解语，你想做什么？” “老爷提醒你一句，千万别乱来，大明锦衣卫乃是虎狼之地，那里头可没什么善茬，你......” “老爷勿慌。”只见花解语打断道：“老爷您只需安排几名衙役乔装去那石县官驿外暗中盯着，只待那杨戬离开驿站时，着人来通知妾身一声便可，剩下的事，便都交给妾身来办吧。” “不行！”赵常青闻言，想也不想，直接皱眉回道：“六扇门盯梢锦衣卫，嫌自己命长吗？老爷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胆小如鼷！” 花解语见状心下连连冷笑，只是表面上却毫不着恼，只见其微微一笑，踱步至赵常青身旁，双眼开阖间闪过一抹妖艳红芒，媚声说道：“老爷记住了，明日便安排几名衙役，乔装去城外官驿处盯着，若是发现那杨戬离开了驿站，需立刻着人来通知解语。” 只见赵常青被那妖艳红芒摄住心神，浑浑噩噩间应声道：“是，明日着人去盯着官驿，只待杨戬离开驿站，便来通知解语，老爷我记下了。” 花解语微微颔首，随即不再去理会那呆滞的赵常青，独自行至堂外，朝石县官驿方向看了过去：“杨戬，我花解语本不愿与你为敌，是你逼我的，都是你逼我的！” “大道争锋，神君又如何？既阻我求道，我花解语便舍命与你斗一斗，且看这一回，你我谁死谁活！” ********* 石县官驿，驿丞官舍。 锦衣暗卫小旗郝梓手中拿着一份文卷走进房内，朝杨戬抱拳施礼道：“大人，查清楚了，这是那赵常青小妾花解语的所有资料。” 说着，将手中文卷递了过去，口中回报着： “花解语，宏业五年生人，户籍石县潍乐村，织户出身。” “宏业二十七年入赵府为妾，这花解语入赵府后，颇得赵常青宠爱，在赵家府邸拥有一座独立庭院，其内日常用度的规格不下于正室，平日里但有所求，那赵常青亦无不应允。” “另外，此女平日里深居简出，除了时常会去万宝楼选购玉器之外，并无其他怪异之处。” “万宝楼？”听到这儿，只见杨戬挑了挑眉，思忖片刻后，问道：“可有这花解语近半年来选购玉器的行止记录？” “这......”郝梓闻言微微皱眉，顿了片刻后，俯首回道：“负责盯梢赵府的几名缇骑并未记录具体采买玉器次数，不过文卷中却有所报，花解语半年所购玉器不下数十件，大人若有需要，属下可命缇骑从今日起暗中记录此女所有行止。” “不必了。”杨戬淡淡一笑，朝郝梓摆了摆手，道：“文卷放下，你先出去吧。” “是。”郝梓抱拳应声道。 “半年，购买玉器数十件？”只见杨戬手中拿着那份关于花解语的文卷，淡笑着沉吟了一句。 联系此前花解语遇上自己时的反常表现，杨戬已然可以断定，这花解语十有八九是一位传承者，只要他愿意，现在就可以组织缇骑去赵府抓人，那赵常青就是把诉状递到顺天府去，也不会有人去搭理他。 只是...... 想起自己吸收完那尊青玉花瓶后得到的微薄混沌之力，杨戬苦笑着摇了摇头......抓了花解语对他来说无非是得到上头几句嘉奖罢了，并没有什么实际的好处。最为重要的是，那花解语半年来已然吸收了数十件玉器内的混沌之力，实力绝非“狼妖”狄牧可比，真要动起手来，恐怕自己也未必拿的住她！ “哒，哒，哒~” 只见杨戬手指有规律地敲打着桌面，心中不断思忖着，按照他自己的预算，想要开起眉心天眼处的第一件传承仙宝，恐怕得将石县整座万宝楼的玉器都吸收殆尽方可。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不过半晌后，杨戬心中已然有了一个大胆的计划：血洗万宝楼，嫁祸花解语，之后再吞噬整座万宝楼的玉器为自己开启体内第一件传承仙宝“三尖两刃刀”，而后再诛花解语灭口！ 第26章 风起 时光流逝，两日之后，石县鸿运赌坊重新开业。 毕竟赌坊内刚刚死了数十条人命，所以为避石县众多赌客忌讳，杨戬不但将鸿运赌坊重新装修了一番，且连招牌也一并更换了。 漆红的正门处，左右梁柱上龙飞凤舞的题了一联对联： 小施勇气，得春夏秋冬禄； 大展身手，获东西南北财。 梁柱正中悬挂一方“时来运转”匾额，既当横批，也作招牌。 噼里啪啦的炮竹声震响在赌坊门前的青石街面上，县城内除知县李世忠外，有头有脸的官绅纷纷遣人送礼相贺，当真热闹非凡。 赌坊庄手不变，镇场帮闲则全换成了杨家村的青壮，每月五两银钱，由杨旱率领。 赌徒的性子大多是贪婪、好逸恶劳、偏激，今日见县城内唯一一家赌坊重新开业，门市又办得热热闹闹，哪还管这家赌坊死没死人，只觉得自己当真可以借着新赌坊“否极泰来、时来运转”的噱头大捞一笔，便纷纷涌进店内，叫嚣声、嘈杂声此起彼伏，只一个上午，赌坊大堂内便已人满为患，新旧赌客络绎不绝。 不提赌坊大堂一派热闹景象，只说二楼掌柜房内，杨戬和杨旱二人，此刻却正低语交谈着。 “杨旱，我素知你性子憨厚，做不来违心恶事，只是......如今有一桩难事却逼得我杨戬不得不去做那杀人放火的恶事，此事锦衣卫的人不能用，可若只凭我杨戬一人去做，又恐力有不逮。” 只见杨戬愁眉深皱，顿了片刻后，继续朝杨旱说道：“你的刀法尚在我之上，这石县之内，我又实在想不出还有哪位武道高强的人可以信任，故而想来想去，便只有厚脸来求你了。” 杨旱闻言，朝杨戬抱拳说道：“公子言重了，我杨旱这条命是公子您救下的，一身武道也是公子所传，公子有何难做之事，只管吩咐杨旱去做便是，杨旱，虽死亦往！” 杨戬凝睇着杨旱，沉默片刻后，沉声说道：“此事，需谋财害命、杀人纵火......你也愿做？” 杨旱闻言微微一楞，顿了半晌后，只凝声回了两字：“愿做！” “好！”杨戬赞喝一声，起身拍了拍杨旱的肩膀，叹道：“大事临头方见真情，总算我杨戬没白交你这个兄弟！” “明夜子时，带上你的镔铁刀，在赌坊内等我。” “是。”杨旱沉声应道。 锦衣卫亲军都尉府是虎狼之地，所以血洗万宝楼、嫁祸花解语一事，暗卫缇骑是不能用的。区区一县总旗带人洗劫东厂的买卖，不提那些缇骑有没有这个胆子，便是真有人愿意跟着他杨戬去做，若是事机不密传了出去，那么等待着他杨戬的，便唯有一个“死”字。 ********* 就在杨戬和杨旱交谈的同时，石县城外官驿内，也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偏静的驿站内，一众驿卒、提领各司其职，有条不紊的忙碌着。 “呼~” 驿站三五里外，身着一袭紫色翠烟衫的花解语孤身立于林中，凝神片刻后，抬首轻呼口气，只见一抹桃红烟雾随风飘扬，渐渐地飘出林外，而后散落进了石县官驿之内。 “咦，哪来的红雾？” 少顷，有那驿卒见了随风散进驿站的桃红烟雾，诧异着道了一句。 “还挺好闻的。” “快看，红雾越来越浓密了......” 坐镇官驿的小旗冯勇闻声行出官舍，立时便有一阵芳香扑鼻，只见其眉头微微一皱，冷声朝众人喝道：“各归其位，各司其职，休得鼓噪！” 冯勇乃是暗卫缇骑出身，如今虽已被杨戬提拔为总领驿站琐事的副手小旗，可多年来养成的警惕之心并未消失，见了红雾后本能便觉得不妥，可一时却又不明其理，只得喝住喧哗中的众人。 稍过半晌，只见花解语坦然行出林外，便如进自家庭院一般，大大方方的走进了官驿，拉过一名当差驿卒，淡声问道：“驿丞官舍是哪一间？” “往里走，过左厅正殿后，右厢最里头的那一间便是。”驿卒如实回道。 花解语微微颔首，不理驿卒，自顾着往里走去，而众人便如恍若未见一般，只忙着自己手中的工事。 稍顷，只见花解语来到杨戬官舍外，开门进去，环视一圈，注意到正中桌案上放着的一份文卷，踱步过去拿起翻看后，冷声笑道：“呵呵，此人果然是对我起疑了，如此详细的行止记录，看来赵府之内果真藏了不少双锦衣卫的眼睛，难怪那赵常青会如此惧怕这杨戬！” 言罢，思忖片刻后，将文卷放回原位，来到屋内左角处，拿起刀架上的那把绣春刀，而后径直出了门去。 这一路行出官驿，期间遇上冯勇、驿卒等人对手提绣春刀的花解语又是视而不见，显得颇为怪异...... “赤狐迷心术”，原来这花解语半年来吸收了数十件玉器内的混沌之力，体内七尾狐妖传承已然开启三尾，此妖术正需三尾法力方可施展，迷心红雾遁入人体后，会使普通人暂时将施术人当作同伴，而后忘却半个时辰内发生的一切事情，故而她才敢趁着杨戬不在之时，如此有恃无恐的进入官驿，偷走绣春刀。 ********* 酉时，杨戬离开赌坊，回到石县官驿内，方一来到驿丞官舍外，便是微微皱了皱眉......只见房门右角处，一片不起眼的细碎纸沫赫然入目。 “有人进去过了！” 两世刀口添血的生涯，早已让杨戬在日常生活中养成了超乎常人的警惕之心，房门角落处那张纸片原本是夹在门缝当中的，若是有人开门，纸片便会滑落，花解语只顾着依靠法术进门偷刀，却未注意到藏于门角的这个细节。 待进了房内，见到空空如也的刀架，杨戬更是剑眉深皱。 在大明锦衣卫亲军都尉府内，绣春刀对于锦衣卫来说，便如现代世界中刑警的配枪一般，刀身取材上等钢料不说，且每一柄绣春刀都会配对相对应的锦衣卫，刀柄之上刻有暗记证明归属，他人若是拿去使用被发现了，便是个死罪......同样，丢刀的锦衣卫，亦难逃家法问责！ 第27章 花解语的手段 “冯勇，本座问你，今日可有人来造访过这官驿？”一灯如豆，略显昏暗的官舍内，杨戬唤来冯勇，淡声问道。 冯勇：“回大人话，今日驿站一切事物如常，未曾有人来访。” 杨戬闻言，神情渐渐变冷，淡漠的看着冯勇，仔细的观察着，试图从对方的肢体语言中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大...大人？”冯勇被杨戬看得心里发毛，忍不住出声问了一句。 稍顷，杨戬摇了摇头，摆手道：“没事了，你先出去吧。” “是。”冯勇闻言舒了口气，随即抱拳施礼，退出了房外。 “一切事物如常？呵呵，好一个花解语，本座没去找你，你却先算计起本座来了！” 杨戬心下连连冷笑，直觉和经验告诉他，冯勇并未对自己撒谎，可是房内的绣春刀却不见了。光天化日之下，有能力潜入锦衣卫县级办事处公然盗走绣春刀，且和自己有利益冲突的人，除了那花解语外，杨戬一时还真想不出其他人来！ “呼~，噔！” 就在此时，一道寒芒破窗而入，擦过杨戬脸颊，直直钉入其脑后书架处。 “什么人！” 官舍外，方离去不久的冯勇听到动静，急忙又跑了回来，刚想冲进屋内，便被杨戬出声止住：“无事，有人飞刀投信罢了，不必惊慌。” “是。”冯勇在屋外应声道。 飞刀投信之类的手段，锦衣缇骑们早已司空见惯了，便是他们自己平日里也经常用此类法子互相传信，只是冯勇心下却忍不住奇怪，这石县境内，除了他们锦衣卫自己的人外，还有谁敢在官驿之内用这种手段给杨大人传信？ 喝退冯勇后，只见杨戬取下刀柄上的字条，其上只写了一句：“太白酒楼甲字柒号院，绣春刀，一人独来。” 时值戌时，县城内的太白酒楼并未关门歇业，酒楼内多有官绅富户还在饮酒作乐，花解语选在这个时辰邀自己前往太白酒楼，杨戬一时却想不出其用意何在，只见其冷笑一声：“也罢，本座便看看你在玩什么花样！” 言罢，不再耽搁，径直出了官驿往城内而去。 ******** 石县城南，高达五层的太白酒楼灯火通明，直把门前的青石街面都照亮了三丈远，楼内官绅欢笑作乐之声隐隐传出楼外，一派祥和景象。 杨戬来到太白酒楼后，却并未直接去甲字柒号院，而是先暗中联系上了藏于酒楼内办差的郝梓。 酒楼后院马厩处，只见郝梓朝杨戬抱拳说道：“大人，有些不对劲啊，至酉时起，属下便发现陆陆续续有六扇门的衙役乔装进了酒楼，半个时辰前，那六扇门总捕头赵常青也来了，此刻便在甲字陆号院内。” “属下本以为他们是要抓捕哪位江湖盗匪，现在看来，倒像是冲着大人你来的......这姓赵的疯了不成！” 杨戬并未告诉郝梓自己丢了绣春刀，只说有人飞刀投信，让自己来太白酒楼甲字柒号院，郝梓一听院子的排号，立时便想到了柒号院旁待着的赵常青，这一想却把他给惊懵了......六扇门总捕抓锦衣卫总旗，先不说他赵常青有没有那胆子，关键是你他娘的压根没那个权力好嘛！ 只听郝梓朝杨戬沉声问道：“大人，要不要属下现在去调人手过来？万一那赵常青真得了失心疯当众冒犯天子亲军，咱们便可就地法办了他，正好借此一并夺了他那座赵府园林！” 杨戬闻言沉默不语，思忖良久后，实在想不出那花解语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见其朝郝梓淡声问道：“可曾发现那花解语？” “花解语？没见着她啊。”郝梓微微一楞。 杨戬皱了皱眉，凝声问道：“除了六扇门的人外，可还发现其他生面孔？” 郝梓想了想后，回道：“没有。” 杨戬见此不再发问，皱眉思忖片刻后，朝郝梓吩咐道：“去叫人，让冯勇带上缇骑，暗中围住太白酒楼。” “是！”郝梓俯首应声道。 郝梓离去后，杨戬没做耽搁，径直便朝甲字柒号院行了过去......众目睽睽之下，在这石县县城内，还真找不出一个能让他杨戬感到害怕的人来！ ********* 太白酒楼客房分甲、乙、丙、丁四等，甲字号的客房总共也就七间，位于酒楼第五层，虽说是客房，可无论其房间大小还是装饰规格，都要远胜于寻常百姓家的天井院，故而甲字客房又以院称。 甲字柒号院在酒楼五层最里处，而陆号院便挨在柒号院旁，杨戬一路行过去，待走到陆号院门外时停住脚步，冷笑着朝里头的赵常青道了一句：“赵大人好兴致啊，自家诺大的豪宅庭院不住，却跑来这太白酒楼开客房，莫不是准备着做些‘见不得人的事’？” 声落，半晌不见房内有人回话，杨戬冷笑着摇了摇头，他现在是当真好奇起这花解语的手段来了，此女究竟是用了什么法子说服这么一个胆小如鼠的人横下心来对付自己？柒号院内，在等着他杨戬的又会是什么？ 想到这儿，杨戬不再耽搁，来到柒号院门口，试着推了推门，发现并未上锁后，双眸微微眯起，手上一用力，径直便推门闯进了房内...... “李世忠！” 房内的情景却着实让杨戬吃了一惊，只见装饰华丽的柒号房内，石县县令李世忠的尸体横倒在了血泊当中，尸体左侧心房处，正插着他杨戬的那口绣春刀！ “砰~” 与此同时，隔壁陆号院房门大开，六扇门总捕头赵常青领着一群衙役冲进柒号院，将杨戬团团围住。 “杨驿丞，你杀死本县县令李世忠，人赃俱获，随本官去一趟六扇门吧！”只见赵常青冷声朝杨戬喝道。 “杀人啦~” “驿丞杨戬杀人啦~” “李青天李大人死啦，杨戬将李青天给杀死啦！” 蓦然间，整座太白酒楼呼声四起，一众官绅豪客纷纷闻声跑来五楼，闹哄哄的围在了柒号院门外，朝里头指指点点。 “好手段，当真是好手段！” 只见杨戬双眸微微眯起，冷眼看着赵常青，随即缓缓摘下腰间大明亲军都尉府的总旗腰牌，抬手沉声道：“本座便站在这里，够胆的，上来拿人！” 第28章 连夜动手 花解语无法确定杨戬的神君传承开启了几成，在她想来，那杨戬哪怕只开启了一成的传承之力，自己也绝非是其对手。 况且杨戬乃是一县总旗，无论是地位还是手中的权利都要远胜于赵常青，平日里定然是不缺玉器的，吸收的混沌之力也绝不可能比她少，所以花解语根本没胆子自己去暗杀杨戬。 再一个，拥有神君传承的一县总旗若是陨落在石县内，影响就太大了，甚至可能会比县令李世忠身死的影响更大，届时亲军都尉府定然会彻查到底，把整个石县都翻个底儿朝天。 所以花解语此番用计的目的，便是先将杨戬给抓了关进六扇门的大牢内，其后破去丹田、锁住琵琶骨，废其一身修为，而后再用自己的迷心术去控制住杨戬。 只可惜，花解语不在官场，终究还是低估了锦衣卫亲军都尉府的滔天权势，也低估了杨戬的果决...... “本座便站在这里，够胆的，上来拿人！” 只见杨戬手中拿着锦衣卫亲军都尉府的总旗腰牌，环顾众人，沉声喝道。 一众六扇门衙役见了那锦衣卫总旗腰牌，均是面面相觑，不敢上前一步......他们只听自家总捕头说今夜要在太白酒楼抓人，可谁能想到是来抓锦衣卫的啊！ 赵捕头，不带这么坑人的好嘛！ “都愣着干什么？给老子上啊！” 赵常青见状，双瞳当中闪过一抹桃红，怒声朝麾下衙役叱骂道。 “这...老大，我看着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一名六扇门领班衙役诺诺的回了一句，心下却早已骂了开来：“开玩笑，六扇门衙役抓锦衣卫总旗......你赵常青嫌自己命长，别拉上我们啊！” 赵常青闻言怒极，大声呵道：“人赃俱获，能有什么误会？你们不上，老子我自己动手！” 声落，挥刀便朝杨戬劈了过去。 “好大的狗胆！” 杨戬冷声叱了一句，侧身闪过刀势，紧跟着左步跨出、卷臂托肘，直接将杨家枪法当中的一式“白蛇吐芯”化作擒拿招式，反手扣住赵常青手腕夺下钢刀，而后右腿一记横扫...... “砰~” 不过一招间，只见赵常青身形便径直被扫出了屋外，压倒了门外站着看热闹的一群官绅富户。 “呼~” 杨戬身形紧跟而上，一把扣住赵常青咽喉，而后发力一甩，径直将其给甩下了五楼...... “砰~哗啦~” 却见赵常青从五层高处径直摔落，压碎了太白酒楼大堂的一方桌椅后，整个人便直愣愣地瘫倒在了地上，口中咳着鲜血，死活不知！ 与此同时，太白酒楼外，阵阵马蹄声响起，二十多名锦衣缇骑在郝梓的密令下也及时赶了过来。 只见这一行缇骑身着清一色黑青锦服、面遮白色无常面具、腰挂精巧弩器、手中提着绣春刀便冲进了酒楼大堂内，只一进楼，便各自选定一处角落，隐隐封住了整座酒楼的出入口，行动间配合默契异常，无愧是天子亲军出身。 杨戬见此，行至酒楼五层走廊正中，朝楼内一众官绅抱拳道：“众位乡里，本县县令李世忠身死太白酒楼一事非同小可，本官乃此县锦衣卫总旗杨戬，当有责查明刺死李知县的真凶。” “为防消息走漏，惊走刺杀朝廷命官的真正凶手，在此宣布封锁太白酒楼十二个时辰，十二个时辰内，我杨戬，定会给朝廷、给众位乡里一个交代！” 话音方落，酒楼内众多官绅便嗡嗡低声议论了起来，或有悄声议论杨戬贼喊捉贼的，或有不满杨戬霸道行事的，还有悄然议论怎么溜出太白酒楼，给顺天府上折子拉这位杨总旗下马的.......只是众人都惊惧于那二十多名煞神一般的锦衣卫缇骑，却也无人敢当众回叱杨戬。 没去理会楼内一众官绅的议论声，只见杨戬下楼后直接便找上了领队的郝梓，冷声吩咐道：“盯住这里，十二个时辰内不准任何人出入太白酒楼，有妄图逃匿的，以刺客同谋者论罪，直接杀了！” “是。”郝梓沉声应了一句。 郝梓跟了杨戬三年，为人本就机敏，联系此前杨戬让自己调查花解语，心下已然隐隐有了猜测，只见其犹豫片刻后，朝杨戬抱拳施礼问道：“大人，此事是否是那花解语设计陷害？” 杨戬冷冷一笑，回道：“除了她还能有谁！” 郝梓微微一愣，随即沉声道：“此事是属下和王林失职，竟未能事先察觉这贱货暗中杀了李世忠，还将人搬来了这太白酒楼......王林负责盯梢知县衙门，这差事他是怎么办的，堂堂县令被人刺死了都不知道！” “行了，别忙着推卸责任。”杨戬闻言没好气的看了眼郝梓，道：“此女不简单，你二人会栽在她手里也不奇怪，盯住这太白酒楼，别再出岔子了，本座这便去赵府，会一会那花解语！” 被杨戬道破心思，郝梓讪讪应了一句：“明白，这回肯定不会出岔子了。” ********* 出了太白酒楼后，杨戬却没有去赵常青的府邸找花解语算账，而是先去了鸿运赌坊找杨旱。 原本是打算明夜子时再对万宝楼下手的，可如今花解语针对自己的一番用计，却逼得杨戬不得不提前动手了......如此也好，刺杀县令李世忠嫁祸锦衣卫总旗，血洗万宝楼谋财，两件事全都算到那花解语的头上去，一真一假，反倒让他人更难看出端倪来！ 当然，仓促行事也不是没有风险的，这其中最大的风险便在万宝楼处。 石县的万宝楼内有没有东厂高手坐镇，只凭他杨戬和杨旱二人，又能不能除掉楼内所有目击证人，这些都是未知数。 只是事情已然走到了这一步，却也容不得杨戬再多想了，若是错过了今夜，惊走了花解语，到时候别说洗劫万宝楼了，光李世忠身死一事，就够他杨戬喝一壶的。 第29章 万宝楼东主 亥时，夜漆黑，人已寐，南城静谧的街道上，唯有秋风瑟瑟。 万宝楼三楼厢房内，正在打坐凝息的白发老妇蓦然间睁开双眸，精芒微闪，随即迅速起身离榻，来到隔壁谭宛琪房门外，传声道：“姑娘，有先天高手登门了。” “吱呀~” 房门打开，只见谭宛琪身披一袭紫莲薄纱裙，乌黑的秀发垂于双肩，神色淡然间行出了房外：“点灯，迎客。” 万宝楼外，杨戬立于正门外，刚想招呼一旁的杨旱纵身翻窗入楼，却见三楼处烛火突然亮起，不由得微微一楞，转脸看向了杨旱...... “公子，我感觉自己被人盯上了！”只见杨旱皱眉沉声道。 “先天高手！”杨戬闻言苦笑一声，沉默片刻后，朝杨旱凝声道：“附耳过来......” 杨旱身长九尺，体型壮硕异常，比杨戬足足高出了一个头，闻言俯身过去，凝神听着杨戬的吩咐。 稍顷，杨戬低语完毕，将手中绣春刀交给了杨旱，而后二人行至大门处，依礼叩门。 李世忠不是普通的县令，于上名声传入内阁，被当今阁老重视，于下造福了石县百姓，有着“李青天”的美名，如今却身死在了他杨戬的绣春刀下，这口黑锅太重了，杨戬背不起！ 事已至此，杨戬眼下唯有兵行险招，先夺了万宝楼中的玉器，开启眉心天眼处第一件传承仙宝“三尖两刃刀”，如此才有把握去诛杀那同是传承者的花解语，而后将两件恶事全算到她头上去，方有机会扭转败局。 稍顷，万宝楼大门打开，只见那白发佝偻老妇应门而出，朝杨戬谦身行礼道：“原来是杨驿丞，不知杨大人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杨戬抱拳回礼道：“叨扰前辈了，眼下石县内出了一件通天的案子，杨某无计可施，唯有求到贵楼，此事十万火急，还请前辈即刻引杨某去见谭掌柜。深夜叨扰之处，杨某他日定再登门请罪。” 白发老妇闻言看了眼那手提绣春刀的杨旱，沉默片刻后，伸手一指杨旱，朝杨戬说道：“杨大人见谅，万宝楼贵重玉器繁多，杨大人贵为一县驿丞，哪怕深夜造访老身也是信得过的，只是......这位小兄弟却需暂时留在楼外。” 杨戬微微皱眉，杨旱若是不能跟着进去，那他还怎么动手？ 只见其沉默片刻后，沉声回道：“这位乃是晚辈同姓兄弟杨旱，石县杨家村猎户出身，身家清白。前辈若是信不过，可将谭掌柜唤来此处，晚辈只在门外问两句话便走，不多叨扰。” 白发老妇闻言沉默不语，一时陷入了两难境地，杨戬贵为一县锦衣卫总旗，如此舍下脸面好言相求，自己若是再三出言拒绝，他日石县万宝楼恐怕少不得要被这位杨总旗暗中使绊子，可要是依了杨戬，心下却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妥...... “是裘姑姑失礼了。” 此时，只见那谭宛琪手拿一台灯烛从二楼处走了下来，朝白发老妇轻叱道：“贵客临门，裘姑姑又岂可将二位大人拒之门外？” 说着，朝杨戬淡淡一笑，道：“杨大人有何要事，但请进楼相商。” 古语有云：月下美人，灯下美玉。这谭宛琪本便有着一股子不凡的美人气质，此刻于黑夜中持了一方烛台，却更显美艳三分。 “姑娘......”裘姑姑闻言只觉不妥，刚欲出言相劝，却被谭宛琪淡笑着打断道：“姑姑多心了，莫非以为凭着杨大人的身份，还会深夜在县城当中行那杀人越货的强盗之事不成？” 说着，有意无意的又道了一句：“姑姑别忘了咱们万宝楼的大东家，这天下，谁又敢坏了大东家的买卖？” 杨戬看着那灯下美艳得不可方物的谭掌柜，心下暗叹一句：“真让你给说着了，他人不敢做的事，我杨戬今日却是不得不做了。” 裘姑姑闻言微微一楞，而后无奈，只得让自家姑娘领着杨戬和杨旱二人上了楼去。 万宝楼三层大厅处，烛火通明，杨戬和谭宛琪二人相对而座，杨旱和那裘姑姑则各自恭立在了自家主子身后。 “杨大人深夜造访我万宝楼，定是石县之内出了了不得的大事，却不知杨大人你遇上了什么难处，若有需民女出力之处但请直言，能帮的，我万宝楼一定会帮。”只见谭宛琪朝杨戬淡笑着说道。 杨戬闻言微微颔首，也不再客套，直接沉声说道：“谭‘大人’，事急从权，杨某便直说了......李世忠，死了！” “什么！”谭宛琪和裘姑姑听闻此言，均是忍不住心下一震，杨戬只知道这位李世忠不凡，而她们万宝楼的底蕴却是更深，对这李世忠知道的自然也更多。 只见谭宛琪微微蹙眉，沉默半晌后，突然朝杨戬问道：“可是那花解语干的？” “谭大人知道？”杨戬诧异着道了一句，随即反应过来，道：“是了，连我杨戬都能觉察出那花解语有问题，你们东厂经营着万宝楼，又岂会对此女毫无所觉。” 谭宛琪闻言却并未理会杨戬之言，而是起身在厅内踱步半晌，随即冷声道：“这头狐妖胆子未免太大了，李世忠一死，大东家在江浙地区的布局便少了一个棋子，此事干系太大......” 说到这儿，也不再刻意掩藏自己的身份，朝杨戬沉声问道：“杨大人，民女有一事不明，那李世忠不过是一介凡人，体内并无神力传承，与她花解语毫无利益冲突，为何此女却要将其置于死地？” “这......或许是因为杨某察觉到了她的问题，此女便抢先一步对杨某出手了。” 说着，杨戬便将花解语杀死李世忠，而后嫁祸给自己之事如实说了一遍。 谭宛琪的反应让杨戬暂时按下了性子来，暗中伸手示意身后的杨旱稍安勿躁，看来李世忠身死一事远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这里头的水究竟有多深，杨戬必须先摸清楚了，如若不然，冒然继续往前走，只怕前面就是那万丈深渊！ 听完杨戬所诉，谭宛琪看了眼隐隐露出杀意的杨旱，心念一转间，却已对杨戬的来意猜出了几分，只见其朝杨戬若有深意的问了一句：“只是如此吗？” 随即，不等杨戬回话，便继续问道：“杨大人，你可知这万宝楼，真正的大东家是何人？” “不是东厂吗？”杨戬微微一楞。 谭宛琪摇头笑了笑，直接将话语敞开，凝声道：“不是，万宝楼的真正东家，乃是当今圣上！东厂，亦不过是在替天子做事罢了。” 杨戬何等聪睿之人，闻言稍一思忖，便已然明白了万宝楼对朝廷来说意味着什么！ 传承者遍布天下，混沌之力又藏于天下玉器之内，所以这万宝楼便是当今天子洒落在大明境内的一个个“鱼饵”，而天下传承者便是当今圣上要钓的鱼群！ 一想到这儿，杨戬惊得后背直冒冷汗，他知道，不但那花解语的身份已经暴露了，自己是传承者的秘密......只怕也已经暴露了，只是这谭宛琪没有实证，并未点破罢了。 杀谭宛琪灭口？别闹了！ 当今圣上亲自摆下的龙门阵，谁敢不要命的上去拆了？届时东厂和锦衣卫联手查下来，别说他一个杨戬，十个杨戬都扛不住！ 至于谭宛琪此前所说的那句“李世忠是大东家在江浙地区布局中的一颗棋子”，显然又是另有谋算，谭宛琪不说，杨戬又哪里再敢深问下去！ 第30章 这个...... 大厅之内烛火通明，所有人都沉默不语，屋外秋风扫落叶之声时而隐隐传进屋内，双反把话摊开了说，一时之间，气氛反而略显凝沉。 稍顷，杨戬开口问道：“既然你们东厂......你们万宝楼早知道花解语是传承者，此前为何不动手抓人？” 谭宛琪摇了摇头，回道：“石县万宝楼接到上头的密令，要求我和裘姑姑对花解语是传承者一事暂时故作不知，至于具体原因，宛琪亦是不解。” 说到这儿，顿了片刻后，反问道：“大家都是替当今圣上办差，有关传承者的一切情报，东厂和锦衣卫都是通着的，怎么杨大人没收到关于花解语的任何指示吗？” “没...”杨戬下意识的便开口回了过去，可却又突然反应过来，心下暗骂一句，随即朝谭宛琪苦笑道：“谭大人，事已至此，你我二人眼下最为要紧之事好像是怎么收拾好这烂摊子，而不是互相推诿、尔虞我诈吧？” 杨戬代表着锦衣卫，谭宛琪代表东厂，同是为圣上办差，既然他杨戬没收到上头任何消息，那就代表这花解语是由东厂负责的，不关锦衣卫的事。 所以现在事情闹成这样，说白了还是代表东厂的万宝楼没有盯好花解语，办坏了差事，只是这当中把他杨戬给卷了进去罢了。 “杨大人说的在理，倒是宛琪小气了。”谭宛琪淡淡一笑，随即思忖片刻后，断然说道：“不能让这头狐妖继续乱来了，先抓了再说。” “我们万宝楼没有牢狱，待抓了此女后，得暂时借用你们锦衣卫的诏狱关人。而后你我如实将此事上报给顺天府，看看上头怎么安排吧。” 杨戬闻言微微颔首，花解语落到自己手里，他反而有了可操作的空间，只见其朝谭宛琪问道：“怎么抓？就凭我们四人，有把握吗？” 谭宛琪微微一笑，没有回话，而是看向了杨戬，反问了一句：“杨大人，您也是一位传承者吧？” “不是。”杨戬想也不想直接回道：“杨某若是传承者，何不自己去解决了那花解语，又岂会求到你们万宝楼上来。” 老杨浦临死前曾告诫杨戬，二郎神君传承一事，万不可让朝廷的人知道，杨戬隐隐猜测可能和朝廷手中的“封神榜”有关，故而早已打定主意，只要你谭宛琪没有铁证，自己就抵死不认，了不起将来被东厂的人抓了严刑拷打一番，总比丢了性命好。 “死鸭子嘴硬！”谭宛琪暗骂一句，随即白了杨戬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放心吧，那花解语身边的贴身丫鬟小翠是我们的人，此女得的是一头七尾狐妖传承，眼下只有三尾的实力。” 说着伸手一指一脸茫然的杨旱，继续道：“你、我、还有这位先天境界的大个子，三人联手，有小翠暗中相助，足够抓她花解语了。” “姑娘，为防万无一失，还是让老身去吧。”此时，只见那裘姑姑上前一步，朝谭宛琪说道。 谭宛琪摇了摇头，道：“万宝楼不能有失，那狐妖向来诡计多端，姑姑你需留在此处坐镇。” 言罢，也不去理会杨戬，径直返身回到屋内，取出一枚圆筒状物件，而后行至窗边，朝天而射，只见一朵灿烂烟花闪耀在了夜空当中。 “消息已经传出去，事不宜迟，杨大人，你我这便动身吧。” “好。”杨戬点头应了一声，事情的发展已经完全超出了他能掌控的范围，眼下杨戬只想解决花解语，稳住谭宛琪以防自己传承之密暴露出去，至于抢夺玉器开启第一件传承仙宝的事，只能继续延后了。 ********* 南城，赵府。 西苑一座装饰精美的香房内，花解语正心神不宁地在屋内来回踱步：“这个时辰了，为何太白酒楼那边一点动静都没传出来，莫不是出了什么岔子？” “小翠，小翠！” 隔壁丫鬟房内，婢女小翠听到花解语传唤，急忙应声出了屋去，来到花解语房外，恭身问道：“夫人。” “你去前院看看，老爷是否回府了。” “是。”小翠应了一声，正待转身离去，却见此时夜空当中一朵烟花砰然作响，闪耀在星空当中。 “什么声音？”花解语本便心神不宁，闻声急忙问了一句。 “无事，是城内有人在放烟花。”小翠见了烟火后微微皱眉，口中却淡声回了一句。 花解语蹙眉道：“时近子时，这不过年不过节的，放的什么烟火。” 言罢，略一思忖，不敢再犹豫，朝门外婢女吩咐道：“小翠，你先去前院看看，若是老爷没有回府，你便去太白酒楼打点清淡菜肴回来。” 小翠闻言微微一愣，回道：“夫人，这么晚了，府上后厨有大厨值夜，若是夫人......” “让你去就去，哪来这么多话。”花解语没好气的打断道。 “是。”小翠心下冷笑，口中应了一句，可回身却又返回了自己屋内，从床头取出一张四尺对开的墨宝藏于袖中，而后闭目凝神而座，静静的等待着。 “吱吱~吱吱~” 半晌后，西苑园内偶有秋蝉凄鸣之声响起，秋蝉不似夏蝉，叫声在夜晚当中尤为凄历、长绵，似在悲鸣着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 小翠闻声睁开双眸，深呼口气后，紧了紧藏于衣袖中的墨宝，起身便往隔壁花解语房中行去。 “夫人，老爷回府了，让奴婢来知会夫人去前厅相会。”只见小翠立于门外，恭声朝里头传话道。 “老爷回来了？！”花解语闻言心下一喜，也未多想，急忙便开门迎了出去。 “嘭~” 蓦然间，只见一方水墨诗词凌空而现，浩然正气随诗意砰然散出，直往花解语卷了过去。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正是一首宋时苏轼所作，当朝文渊阁大学士所书的《江城子·密州出猎》。 “吱~” “儒家墨宝！” 刹那间，只见花解语头顶现出一头发出凄厉惨叫的七尾赤狐虚影，赤狐现身之后，神情狰狞异常，七条赤尾剧烈摆动，显得万分痛苦。 “噗~” 只见花解语喷出一口鲜血，一头乌黑长发无风狂舞，十指长出尖锐利爪，怒目便朝身前的婢女抓了过去：“小翠，你敢害我！” “动手！” 与此同时，一道寒芒划破夜空，早已伏于园内的谭宛琪手持一柄精钢软剑径直冲出，于千钧一发之际挡住了花解语的尖抓，救下小翠。 紧跟着，又是一道凌厉刀气直往花解语劈去，却正是那杨旱持绣春刀攻来。而杨戬亦是手持一柄匕首，闪身到了花解语背后，凌厉寒芒直接刺往其咽喉处。 “杨戬！” 花解语见此，哪还不知自己谋算之事败露，被人给杀上了门来。 “赤狐魇道！” 只见其厉喝一声，赤狐虚影三尾疯狂摆动，一阵阵桃红色烟雾于尾部散出，顷刻之间，整座西苑园林已尽是一片雾海。 “小翠，闭气！” 谭宛琪见此急忙高喝一声，而后剑势微转，精钢软剑便犹如一条灵蛇般点往花解语丹田处。 再观杨戬，桃红烟雾散出后，其眉心天眼处便“嗡”的一声，主动激出了一道蓝芒，直接破开红雾，穿入花解语体内，而那杨旱则是狂舞绣春刀，阵阵先天刀气劈出之际，将团团红雾挡在了三尺之外。 “啊！” 不等谭宛琪的剑势刺到，只见花解语被蓝芒射入体内后，立时便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声，而后头顶赤狐虚影顷刻间灰飞湮灭，整个人直愣愣地仰面倒了下去。 此番变化却将众人都给看懵了......就这样了？早知道这么简单，让杨戬一人来也够了啊！ “杨大人，你还说自己不是传承者！”谭宛琪见状，朝杨戬冷笑道。 “这......”杨戬还待再找借口，却听此时院外阵阵呼喊之声传来：“快，在花夫人的西苑，有贼人闯进内府了！” 杨戬见此微微皱眉，取下腰间锦衣卫总旗腰牌朝杨旱扔了过去，道：“杨旱，拿着这面腰牌去院外头看着，谁也不准放进来！” “是。”杨旱闻言接过令牌，自是出了西苑去。 “小翠，你做什么！” 就在此时，只听谭宛琪惊呼一声，杨戬闻声看去，却见那婢女小翠此刻已然瘫倒在了地上，不断将自己身上衣物扒落，浑身通红...... 而那谭宛琪的脸颊之上，亦渐渐开始涌现红云，她和杨戬本便是无比机敏聪睿之人，联想到花解语此前散出的那团红雾，隐隐已知发生了什么...... 只见杨戬看着谭宛琪，谭宛琪也看着杨戬，二人一时相对无言。 第31章 谭宛琪 不过半晌，谭宛琪便只觉得小腹处越发难受，浑身燥热，看着立于眼前的杨戬，欲动情浓。而那婢女小翠，则早已将自己身上的衣物给扒得一干二净，裸身瘫在地上不断呻吟着...... 花解语散出的桃红烟雾，乃是可使人丧失神智的情毒，其本意是迷倒众人后再一一杀之，却未想引出了杨戬体内的神力，反倒把她自己给害死了。 “杨大人，还请施法相救，事后宛琪必有厚报！”看着静立不动、袖手旁观的杨戬，谭宛琪一边强压着小腹处的燥热，一边又忍着怒气，好言相求道。 杨戬闻言苦笑一声，歉然道：“谭大人，不是杨某不救，而是当真不会啊！” “杨大人莫要说笑了，若是不会，方才那道蓝芒又怎么解释？只要大人您出手相救，宛琪可立下毒誓，绝不泄露大人您体内的传承之密，且有价值万两黄金的美玉相赠。”谭宛琪紧捏着拳头，浑身忍不住开始微微颤抖了起来，显然是体内情毒越发厉害了起来。 杨戬耸了耸肩，无奈的道了一句：“如果我说方才那道蓝芒是它自己主动出来，想必谭大人你肯定也是不信。” “信你才有鬼！”谭宛琪怒视着杨戬不语，心下暗骂道。 其实这回杨戬倒是没有说谎，红雾散出时，杨旱以自身先天刀气挡住了红雾，而他杨戬则是体内神力主动护住，至于为什么会出现那道蓝芒，杨戬自己也是闹不明白原理，如此，又怎么可能能向谭宛琪解释清楚？ 这谭宛琪也是个果决之辈，眼下她神智已然开始渐渐模糊，满脑子皆是男欢女爱的画面闪过，只见其咬了咬银牙，凝视杨戬半晌后，沉声问道：“既然杨大人不愿相救，宛琪便也不再强求。只有一个疑惑，若是杨大人能如实相告，宛琪一样愿立毒誓......以石县整座万宝楼相赠！” “什么问题？”杨戬闻言眼神一亮。 谭宛琪：“敢问杨大人，您体内传承的，可是那二郎显圣真君的衣钵？” 看着深深凝视着自己的谭宛琪，杨戬沉默片刻，而后点了点头，应声道：“是！” 他杨戬坏就坏在自己这个名字上，再加上方才眉心天眼处那一道蓝芒，杨戬知道自己骗不过谭宛琪，索性便干脆认了下来，之后再看此女打算如何做，若是她食言，那么自己唯有将其给杀了。 “如此便好！” 正想着，却见那谭宛琪口中道了一句，而后径直欺身缠了上来，香舌已经深入到杨戬的嘴中，那甘甜的香津让杨戬反应过来，原来这谭宛琪却是打的这么一个主意......美人投怀送抱，他杨戬本不是善辈，又岂会拒绝，自然是顺势笑纳了！ ********* 要说女子的贞洁观，当以明清两代时期最为看重，尤其本朝洪武爷朱元璋在位时，更是对女子贞洁一事异常苛刻，《明史.烈女传》中，记载夫死殉节、自身受辱以死保节者不计其数，便是在赋税一项中，朝廷对烈女之户也有优待。 相反，如果女子出嫁前不能守节，那么其下场也是非常凄惨的。据野史记载，明神宗时期，江南有一富户女子出嫁，洞房花烛夜未见落红，被夫家一封休书赶回了娘家去，你若只道这女子回娘家后只是没脸见人，从此足不出户的话就大错特错了......女子被赶回娘家后，娘家人亦是觉得丢脸，故而便将女子当众浸了猪笼，活活淹溺至死，而当地官府竟也对此事不闻不问，以警示百姓女子守节！ 这谭宛琪出身于江浙省嘉禾府慈吉县商户之家，从小便聪颖无比，显露出了过人的经商才干，后随其父经商游走，亲身感受所谓商户在官宦眼中是何等低贱。直到一年前，机缘巧合下进了万宝楼，才勉强算是得了半个官身，虽说是替东厂办事，可一无官职名分，二无公开俸禄，比之杨戬那堂堂正正的朝廷正七品武官，却不知弱了多少。 再后来，隐隐开始接触到神力传承一事，本来以她的才干，起码也会被分配进府城当中坐镇一方，可就是因为她谭宛琪不是传承者，所以才干再好，撑破天也只能做到一县万宝楼的掌柜之位，再往上就别想了，原因无他，就一点：实力不够，镇不住心怀叵测之辈。 谭宛琪不甘心，她知道，“漫天神佛、群星璀璨”的辉煌时代即将到来，大幕已然徐徐拉开，在不久的将来，不再会有所谓的人上人，而是会出现真正的“人上神”，想要在将来的世界中活的有尊严、活的出彩，她别无他法，唯有找一个强硬的靠山...... 而今夜事情已然发展至此，做一方神君的女人，尤其还是二郎神君的女人，好像这结果并不坏。 哪怕因为自己东厂的身份，以后很难得到该有的名分，她谭宛琪也认了......不认也没办法，都已经这样了！ ********* 半晌之后，二人在花解语的香房内云雨稍歇。 杨戬赤身搂着谭宛琪，闻着她乌黑秀发中散出的淡淡香味，二人沉默良久不语。 稍顷，只听杨戬出言问道：“花解语死了，你怎么向上头交差？” 谭宛琪微微思忖片刻，而后嫣然笑道：“杨大...杨郎这是在担心宛琪吗？” “自然。”杨戬径直回了一句，心下却又道......也是在担心我自己啊。 谭宛琪知其心意，也不点破，淡笑着回道：“石县锦衣卫总旗杨戬，疑似先天灵体，为人贪财好色，引来狐妖花解语嫉恨，遂杀死知县李世忠嫁祸之，被杨戬看破后，联手我万宝楼与狐妖斗法，期间失手将此狐妖杀死。” “此套说法，杨郎以为如何？” 谭宛琪此言九真一假，当中只隐瞒了杨戬的真正传承，只见杨戬闻言挑了挑眉，问道：“有什么讲究？” 谭宛琪浅浅一笑，道：“据宛琪所知，朝廷对先天灵体之人行的是拉拢之道，而不是暗中抓捕剿杀之道。说你为人贪财好色，便是让上头觉得你杨戬这人有缺点、好控制，故而此点不但与你无害，还会对你将来升迁有所助力，况且......” 说道这儿，微微抬首看了眼杨戬，打趣道：“宛琪说杨郎你贪财好色，也不算冤枉了你吧？” “不算，你看人很准。”杨戬笑着应了一句，随即问道：“只是这样一来，我这边是没问题了，你那边又该如何交差呢？” 第32章 事了 “只是这样一来，我这边是没问题了，你那边又该如何交差呢？” 谭宛琪闻言浅浅一笑，雪白的香躯紧了紧杨戬，回道：“恐怕杨郎想问的是，若宛琪无法向上头交代，丢了石县万宝楼掌柜的职位，他日还如何为你谋利才是吧？” “......”杨戬被怀中美人一口道破心思，一时竟不知如何回话才好，顿了片刻后，只见其佯怒道：“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杨戬此前既能为同宗兄弟多番奔走救其性命，如今又岂会不管自己女人的死活？” 谭宛琪闻言，嫣然笑道：“有杨郎这句话，宛琪便也知足了。” 随即微微一顿，想了想后，继续说道：“花解语身死已成事实，无论宛琪怎么解释，上头都免不了要进行责罚，若是强行为自己找借口开脱，反而会落入下乘。” 说着，抬首风情万种的看了眼杨戬，道：“只要能保住杨郎你，宛琪便是失这一时之利又何妨？至于万宝楼，宛琪家中还算薄有资产，届时我会回一趟慈吉县，全力说服家父出资助杨郎修行。” “再加上杨郎你自己手中那鸿运赌坊和太白酒楼两处营生，购买修行所需玉器，想来应是够了。” “不过......为掩人耳目，杨郎最好能再另想一法，为自己大肆购买玉器找个合适的理由才好。” 有道是谈利伤情，可是聪明人之间的对话，很多时候却无需把话给挑明了说，如此既能生财，也不会伤了和气。 所以谭宛琪这一番话自然也是有另一层意思的：我谭宛琪一丢官、二出资，在你杨戬身上下重注，舍弃这一时之利，图的是将来，即便上头问责下来丢了万宝楼掌柜之位，我对你一样还是有用处的，杀人灭口和拉做盟友，显然后者更符合你杨戬的利益。 杨戬不是蠢人，谭宛琪话里话外的意思他自然听的出来，而且想的更远：谭宛琪出身东厂，心思玲珑，即便是一时失利丢了饭碗，自己将来却未必不能再助其重回东厂，如此，他杨戬便可在东厂之内安插进自己的人，无论是近利还是远谋，这谭宛琪都是有大用处的。 想到这儿，只见其搂了楼谭宛琪光滑柔嫩的香躯，笑叹道：“有你这么一个聪慧的美人相助，我杨戬又何需再自己动脑子想那购买玉器的由头？宛琪你帮我想个法子吧。” 谭宛琪闻言白了杨戬一眼，思忖片刻后，笑着回道：“却也简单，杨郎只需再寻一个女子做情人便可，借情人的手去收购玉器，宛琪再设法为杨郎遮掩一二，想来便不易引起他人的怀疑了。” “哈，你倒想的开。”杨戬郎笑着应了一句。 “公子~” 此时，门外杨旱的声音传来：“赵府家丁都被驱走了，只留下府中管事在院外候着，还有.....那婢女小翠死了。” “死了？”杨戬闻言微微一楞。 杨旱点了点头，恭身回道：“是，七窍流血，看那样子像是火毒攻心而亡。” “知道了，你稍候片刻，一会儿一起随我回太白酒楼。” 杨戬皱了皱眉，一边起身穿衣，一边朝谭宛琪问道：“这个小翠情毒攻心而亡，不会又生出什么其他变故来吧。” 谭宛琪见状亦是起身穿戴衣物，回道：“无妨，她是上头安排下来的人，死了也好，届时只说是被狐妖花解语所杀便是。” 杨戬点了点头，顿了片刻后，又问道：“李世忠身死，你之前在万宝楼说的那句“坏了大东家在江浙地区布下的一颗棋子”是什么意思，当今圣上.......究竟有些什么打算？” “此事却不能说于杨郎你听。”只见谭宛琪想了想后，回道：“一来我也只是根据种种迹象自己做了一些猜测，究竟圣意如何，宛琪也不敢妄加揣测。二来......” 说到这儿，没好气的白了眼杨戬，继续道：“二来你这人胆子太大，宛琪怕杨郎你只凭一些猜测便去胡乱行事，害了他人不说，还容易将自己给卷进泥潭里去......就像此番你带着那大个子来我万宝楼，原本便是打着谋财害命的主意来的吧？” “哪有的事！”杨戬自是不会承认，正色回了一句。 谭宛琪见状摇头笑了笑，也不去计较。 ********* 没去理会候在赵府西苑外的赵家管事，和谭宛琪分别后，杨戬便带着杨旱直接去了太白酒楼，随后只向楼内石县官绅告知：刺死李知县真凶为六扇门总捕头赵常青的小妾花解语。而后便直接解除封锁，带着二十多名缇骑回了城外官驿去。 时过卯时，天已蒙蒙发亮，这一夜的时间，杨戬先是在太白酒楼遭遇李世忠身死一事，后又在万宝楼内听闻密事惊心，其后连夜诛杀花解语，“战”谭宛琪，饶是以他的精力，这一夜闹腾下来也觉得有些劳累。 然而事情并不算结束，一回到驿丞官舍后，杨戬便直接书信，将此事飞鸽传书发往京师锦衣卫亲军都尉府，至于那些石县官绅会如何议论，会不会有人暗中上折子告他杨戬，这些他却都已不在乎了，有东厂谭宛琪帮着自己，那些人报去顺天府的折子注定会被压下来，翻不起什么浪花。 “大人，今夜之事，就这么报上去了？” 驿丞官舍内，只见郝梓犹豫了片刻，随后朝杨戬开口说道：“县城内的舆论，要不要属下动手段压一压，那几个不知趣的芝麻官......” 杨戬摆了摆手，打断道：“不要节外生枝，此事牵扯甚深，眼下你只需做好自己的差事便可，其他的事，本座自有定计。” 郝梓讨了个没趣，讪讪的应了一声，随即又问道：“那......谋夺太白酒楼的事，属下还要不要跟下去？” 杨戬淡淡一笑，若有深意的撇了眼郝梓，道：“不必了，赵常青的三成干股契文已经到手，李世忠也死了，过几天本座自会去寻那太白酒楼的掌柜，把他的买卖要过来。” “是。”郝梓闻言应了一声，而后恭身退出房外，心下却想着出了这么大的事，这位杨大人居然还有心思去夺太白酒楼的产业，看来多半是已将事情摆平。 事实上，郝梓几个时辰前却还在想，杨戬若是因此事被人拉下马了，那么石县锦衣卫总旗的位子...... 第33章 京师反应 “赫赫京都千百年，钟灵毓秀萃龙渊。” 京城东直门大街，街道两旁店肆林立，薄暮的夕阳余晖淡淡地普洒在红砖绿瓦或者那眼色鲜艳的楼阁飞檐之上，给眼前这一片繁盛的顺天府晚景增添了几分朦胧和诗意。 顺天府的府衙座落在京师东城的鼓楼大街旁，正南面对着紫禁城，往东隔着安定和集贤两条大街，便是京师官宦世家所聚集的南北贤居坊。 南贤居坊内，一座富丽堂皇、器宇轩昂的恢弘府邸占了半条青石街面，漆红的正门上方，悬挂着一方檀木匾额，其上铁画银钩题了两字“王府”，此府正是当朝内阁首辅大臣王守正的府邸。 王府前半部是富丽堂皇的府邸，后半部为幽深秀丽的古典园林，其建筑面积约占两万平，便说是京师第一大府亦不为过。 时近酉时，王府后院嘉乐堂内，一名素衣着身、两鬓斑白、面容略显清瘦却自有一股威严气势的老者座于正堂之上，此老，正是当今阁老王守正。 “恩师。” 堂下，只见一名身着一袭大红花纹锦服、头戴黑色无边纱帽、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正朝其作揖行礼，此人不是他人，正是当朝司礼监掌印太监魏魁，也是东厂的大都督。 很难想象，当朝两位权柄最重的重臣不但出现在了同一间屋子内，而且那权倾天下的东厂首领魏魁，还正对着当朝阁老行师徒之礼。 可若是你了解这位司礼监掌印太监魏魁的发迹史，便也不会觉得奇怪了。 历来天家选用太监，都是自幼便切去男根，而后再送进宫内教导。而这位魏魁却是个例外，其经历却和明英宗时期的大太监王振有些相似，都是读书科考不成，半路“出家”当的太监。 只是魏魁和王振心性却又不同，那王振是出了名的一代奸佞，谄媚天子、祸乱朝纲，乃至后来生出了“土木堡之变”，而这魏魁入宫前曾有幸得王守正指点，却是一名真正想为天下百姓谋福的掌权者，当今圣上所推行的“依法治国”之国策，便是由司礼监和内阁联手促成。 魏魁和王守正于大目标方向都相同，唯一的分歧便在于：这魏魁主张的是真正的依法治国，便连《大明律》中的一些条文也不赞同，力求做到秦朝商君时期所推行的“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而王阁老却认为此法太过极端，踩到了当今圣上的底线，绝不可行。 二人虽有分歧，可毕竟所求之事大致相同，又有着师徒之谊，故而平日相处共事也颇为和气，一应朝政由内阁拟文，司礼监批红，从未闹出过什么不愉快。 “魏大人礼重了，老夫年迈，便不起身还礼了，大人还请自行落座吧。”只见王阁老朝魏魁伸手施礼，淡声道了一句。 魏魁作揖道：“恩师当面，学生不敢失礼，站着回话亦无妨。” 王阁老淡淡一笑，也不坚持，颔首顿了顿后，问道：“魏大人此来，想必是为那石县李世忠身死一事吧？” “是，可惜了那李文泰（李世忠，字文泰），原本是个好苗子，如今身死狐妖之手，我东厂难辞其咎。”魏魁点了点头，叹声道。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王守正摆了摆手，沉默片刻后，又问道：“圣上那边，有什么话传下来？” 魏魁闻言，凝声回道：“石县六扇门总捕头赵常青革职查办，万宝楼谭宛琪留职任用，着石县锦衣卫总旗杨戬即刻进京回话。” 杨戬和谭宛琪到底还是小瞧了京师的反应，原本想着谭宛琪经此一事会被一撸到底，现在看来，谭宛琪没事，将要被查的反而是他杨戬。 王守正笑了笑，道：“看来亲军都尉府那边，也对这个杨戬起了疑心，查查也好。” 魏魁亦是点头附和道：“那花解语我东厂观察了其半年之久，此女非冲动莽撞之辈，日常行事也颇为小心，如非被那杨戬逼迫的太狠了，绝不可能做出刺杀一县县令这等事来。” “若非因这杨戬，再过几月我东厂就可持圣上手谕，将那花解语封入封神榜。谭宛琪在这件事情当中，应该是被那杨戬给无意牵连了，所以学生以为，此事罪魁祸首，不是花解语、不是谭宛琪，而是‘九爷’的这个大弟子，杨戬！” 王守正摇了摇头，淡声笑道：“这件事既然交给锦衣卫去做了，魏大人便不要再去过问了，胡忠孝是个厉害角色，他手底下的人，当交由他自己去解决。” 说着，看了眼恭立在堂间的魏魁，淡声问道：“魏大人此番来老夫府上，可有圣上口谕？” 魏魁闻言微微一顿，随即摇了摇头，沉声道：“没有！” “不得圣上旨意，私下出宫便罢了，还往老夫府上来......魏大人，此事你糊涂了！”只见王守正眯眼看着魏魁，冷声道。 两名掌权重臣私下会面，此事显然已犯了天子忌讳，故而这王阁老闻言，自是心下不喜。 只见魏魁朝王守正作揖施礼道：“恩师教训的是，此事学生确是孟浪了，只是事急从权，锦衣卫的探子已被我东厂拦住了，眼下有一件要事，却要报于恩师知晓。” “李世忠身死，石县县令一职空缺，江浙地区不能出乱子，圣上打算让于千去补那个缺位......其子于毅，这回也会跟着过去。” “于千，那个被革职在家中的直臣？”王守正闻言微微一楞。 “是。”魏魁应了一句，随即犹豫片刻，又道：“学生......学生手底下的人收到消息，恩师的千金已然和于毅联系过，好像......也想一并偷偷跟着过去。” “胡闹！”只见这王阁老闻言作色拍案而起，怒叱一句。随即反应过来，朝魏魁作揖施礼道：“老夫孟浪了，魏大人传信之情，老夫在此谢过，若非大人你及时传信，只怕那丫头便真的要卷进江南的泥潭中去了！” “学生不敢，只要恩师不怪罪学生手底下的人盯着令千金便好。”魏魁见状急忙回礼道。 王守正摆了摆手，毫不在意的道了一句：“你也是奉天子之命办差，何罪之有？” 第34章 人情冷暖 “恩师不怪罪便好。” 只见魏魁朝王守正施礼道：“戌时快到了，学生还要赶回宫内，恩师若无其他吩咐，学生这便先回去了。” 王守正点了点头，道：“回宫之后，圣上若是问起来，你此番来老夫府上所谈之事不可瞒着，当如实回报。” 魏魁：“学生明白。” 言罢，朝堂上王守正作了一揖，便自转身离去。 看着年不过四旬，背影却显得却比自己还要苍老几分的这位记名弟子，王守正终是心感不忍，犹豫了片刻后，开口叫住堪堪跨出堂外的魏魁：“文正。” 魏魁闻声微微一楞，停住脚步，只听身后王守正叹声道：“天下万宝楼多由女辈执掌，宫里面对公公们也愈发严苛了起来，尚衣监、针工局、巾帽局已全换成了女官，天之将变，当今圣上，已然不满足于只做人间的至尊了，早晚会对司礼监出手，你......” “事不可为，若是真有那一天，文正当记得要激流勇退，万万不可逞强，如若不然，只怕到时候老夫也救不了你。” 魏魁听完自家恩师劝诫之言，背对着王守正深呼口气，而后坦然一笑，转身深深作揖行了一礼，道：“生既已矣，魁未有补于当时，死亦徒然，魁......愿无愧于后世。” “学生已是个残人，亦知大限将至，生时也就这点追求了，恩师还是不要再劝了。” 言罢，不再多说，径直转身出门而去。 王守正见此，知道自己再难劝阻，不由得摇头叹声道：“没有超世之才，却有坚忍不拔之志。老夫门下，你魏文正当为第一人。” ********** 石县，万宝楼。 杨戬和谭宛琪几乎在同一时间收到了京城的飞鸽传书，事情的结果显然出乎了他们的预料，眼下二人正对座于万宝楼三楼雅间内，气氛略显凝重。 稍顷，只见谭宛琪开口宽慰道：“杨郎也不必太过忧虑了，宛琪觉得，此事未必便坏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否则的话，亲军都尉府恐怕早已直接上门拿人，而不是只传杨郎去京师问话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杨戬摇了摇头，叹声道：“我感觉自己这次去京师，应是凶多吉少了！” 戬字从戈、七杀命格，花解语不过是一头修成三尾法力的狐妖，凭其实力还无法对二郎神君造成威胁，老杨浦所言的杀劫，虽因花解语起，可真正的杀招却在京城，不渡此劫，终难真正开启第一层传承仙宝，如果杨戬能精通命理学说，此前也不会冒冒失失的去打万宝楼的主意，导致生出一连串的变故来了。 “今日找你......” 只见杨戬正待和谭宛琪细说，房门却突然打开，白发老妇裘姑姑端了一盘精致茶具走了进来，放在了杨戬面前，淡声说道：“杨大人，这是上等的雨前龙井，我家姑娘小门小户出身，经不得大风浪吹打，大人您喝了此茶，便请离去吧。” “端茶送客，好像也不是这么个送法吧~”杨戬闻言心下苦笑一声。 “裘姑姑！” 谭宛琪见状蹙眉轻叱道：“事情结局尚未落定，你又怎可如此失礼，此事宛琪自有主意，您先去隔壁厢房候着吧。” 这裘姑姑乃是谭家老仆，从小看着谭宛琪长大，早已将其视若己出，闻言又哪里肯出去，只是朝杨戬伸手示意，冷声说道：“杨大人若不愿用茶，还请即刻离去，亲军都尉府的事我们谭家不敢插手，更没什么能帮到大人你的。” 杨戬见此心下微冷，也不愿再厚脸继续待下去，只见其起身朝谭宛琪抱拳说道：“谭掌柜，杨某此来别无他求，唯有一点，若是我杨戬此去京城真的回不来了，还请你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代为关照我那同宗兄弟杨旱和其小妹杨飞雪，杨戬泉下有知，定会念着你这番恩情。” 言罢，不再多说，便欲转身离去。 “且慢！” 谭宛琪见状急忙起身，推开欲伸手相拦的白发老妇，来到杨戬身旁，柔声说道：“杨郎莫要太悲观了，宛琪相信你定能渡过此劫。” 说到这儿，微微一顿，咬了咬银牙，凝声道：“明日我便启程去慈吉县，说服父亲大人将家中产业转至石县，我谭宛琪，会在万宝楼等着杨郎你平安归来！” 杨戬闻言微微一楞，转身凝视谭宛琪半晌，随即开口问道：“你就这么相信我？” “姑娘......” 没去理会一旁的裘姑姑，只见谭宛琪回视着杨戬，颔首凝声道：“信，我信我谭宛琪相中的男人，不会如此轻易陨落了！” “哈哈哈，好！”杨戬闻言郎声笑道：“就凭宛琪你这句话，我杨戬若有他日，定不负你谭家！” 言罢，径直出门而去。 “姑娘，你这又是何苦？”身后的裘姑姑见此，忍不住叹声说道：“朝廷手中握着封神榜，那杨戬去了京城后，人家根本无需多问半句，只需拿出封神榜一试，他杨戬便是得了再厉害的传承也将无所遁形，生死早已注定，姑娘又怎可将谭家满门压在此人身上？” 谭宛琪闻言摇了摇头，蹙眉否道：“是姑姑你太急了！” “宛琪且问姑姑，姑姑只知朝廷手中握有封神榜，可这封神榜究竟有何作用，姑姑又曾探得？” 裘姑姑闻言微微一楞，一时语噎，沉默片刻后，沉声回道：“老身虽不知那封神榜的真正作用，可却知道，这半年来，但凡被朝廷收进封神榜的传承者全都消失了，无一例外！” “半年前苏城的那个洪浪生如何？得的是天蓬元帅的传承，位列北斗星宿，可被朝廷盯上后，说不见也就不见了，这半年来，姑娘可曾听过此人的消息？” 谭宛琪闻言也不去反驳，只是行至窗边，思忖半晌后，沉声说道：“我就是不信这个邪，不认这个命！” “天将大变，我谭家生逢其时，既已在‘杨戬’身上下了重注，便需有破釜沉舟的决心。赌赢了光耀满门，福泽百世，若是输了，也不过是早些入土罢了......总比将来被人永远踩在头上要好，若是一辈子那样活着，还不如早些死了！” “你！” 谭宛琪的一番话，在裘姑姑耳中听来却是极端的紧，只见其气苦道：“你这性子，可真不像是老爷教出来的姑娘！” “我也不愿再做父亲那样的人，一辈子看人脸色，卑躬屈膝！”谭宛琪径直冷声回了一句。 第35章 别离 离开了万宝楼后，杨戬直接便去了自家的赌坊找杨旱，而后二人一道出城，往南山脚下的竹舍庭院行去。 竹舍庭院外，只见杨飞雪正持剑而舞，娇小玲珑的身躯时而轻盈如燕，点剑而起，时而骤如闪电，落叶纷崩，当真是一点银光林中起，妙舞此剑神扬扬。 “好剑法！” 只见杨戬拍掌赞喝道：“怪不得师尊临终前还要收你为弟子，飞雪，你在剑道上的天赋，却是比你杨戬哥哥要强了不知几许！” “戬哥哥，旱哥哥，你们回来啦！” 杨飞雪见了二人后，收起剑势，欢快地迎了上去。 杨旱见了自家妹子，亦是心中微暖，笑着回道：“你戬哥哥要出远门了，今日特意回来看看你。” “出远门？”杨飞雪闻言，扑闪着大眼看向杨戬，脆声问道：“戬哥哥，你要去哪儿啊？” 杨戬微微一笑，回道：“京城，顺利的话，半月左右便能回来。” “京城？！”杨飞雪一听眼神便亮了起来，朝杨戬期盼着问道：“京城便是那天子住的地方了，戬哥哥，你能带我一起去吗？” 不等杨戬回话，杨旱便先轻声叱了过去：“莫要胡闹，你戬哥哥去京城是为公事，如何能带上你？” “噢。”杨飞雪闻言诺诺应了一声，显得有些失落，心思全都挂在了脸上。 杨戬见状，揉了揉杨飞雪的脑袋，笑道：“这次确实不能带上你，若有机会的话，将来戬哥哥直接带你住到京城去。” 杨飞雪闻言立时喜笑颜开，道：“戬哥哥这话可得作数。” “自然。”杨戬笑着应道。 当日，三人在院中相处一日，便如家人一般，天伦叙乐，一片温馨之景。 待到天黑时，见杨飞雪于屋内开始凝息入定，杨戬方将杨旱单独唤至了院中，递了两份契文过去，道：“这是太白酒楼和鸿运赌坊的契文，若是我杨戬此去京城回不来了，这两份营生，也足够保你们兄妹二人往后衣食无忧了。” 顿了顿后，又道：“白天我已去了万宝楼找谭姑娘，有她护着你们，想来这石县之内，他人也难以谋去这两份产业。若当真遇上事不可为之处，当遵破财消灾之道，注定留不住的东西，不要逞强强留。” 杨旱见此，却没伸手去接契文，只见其沉默片刻后，沉声说道：“公子，便让我跟着你一起去吧，届时若当真遇上凶险之处也好有个人照应，实在不行，便持刀杀出京城！” “杀出京城？”杨戬闻言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旱哥儿，你是真敢说啊！就凭咱们两个，真要和朝廷作对，别说京城，这嘉禾府内就有大把的人能收拾我们。” 说到这儿，微微一顿，叹声道：“祸是我杨戬一人闯下的，若带着你一起去京城，亦不过是多添一条人命罢了，此事不必再说，让你留在这石县，杨戬却还有一事相求。” 杨旱神色一肃，沉声道：“公子只管吩咐便是。” 杨戬微微颔首，沉默片刻后，问道：“那天晚上发生在赵府西苑的事......你应该知道吧？” 杨旱闻言，神情略显尴尬，他知道杨戬问的自然不是一起诛杀狐妖花解语的事，而是事后公子和谭姑娘在花解语香房内所发生的那件事...... “看你的样子，应是知道的。”杨戬见状笑着摇了摇头，随即凝声说道：“杨某所求之事便在此，那一夜云雨，若是谭姑娘......” 杨旱虽然憨厚了一些，却也不是愚人，闻言立马便明白过来，只见其朝杨戬重重点了点头，沉声道：“若是公子有后，我杨旱往后定舍命护住公子血脉，助其成才！” 虽说几率极小，可眼下杨戬要去京城复命，此去生死难料，万一谭宛琪真的怀上了，便也不枉他杨戬白来此世走上一遭。 见杨旱做出承诺，杨戬微微颔首，拍了拍杨旱的肩膀，叹道：“我杨戬当了三年锦衣卫，能交心的兄弟却不多，我那同门师弟杨安算一个，你杨旱，还在杨安之上！” “公子言重了！”杨旱闻言，朝杨戬抱了抱拳，苦声回道：“杨旱得公子授业活命两重大恩，早已立下誓言誓死跟随，而今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公子独自赴险，我...我......” 说到此处，已然心感羞愧，低下了头去，一时竟不知所言。 杨戬见状微微一笑，摆手道：“不要老把以前的事挂在嘴边，事已至此，多言无益。” “亲军都尉府发的急令，限我七日之内赶到京城，所以今夜我便要出发了，这竹院便交给你了，若真是一去不回，也算留个念想吧。” 言罢，将手中两份契文硬塞了过去，转身摆了摆手，独自行进了黑夜当中。 “吱呀~” 只见竹园内，屋门突然打开，杨飞雪泪眼朦胧地站在了门外。 “飞雪，你......你都听见了？”杨旱见状微微一惊。 “嗯！”杨飞雪重重地点了点头，抽泣着说道：“白天的时候便觉得哥哥你有心事，故而入夜后一直也没真正入定......原来，原来戬哥哥此去京城是有大凶险的！” “两位哥哥已是飞雪在这世上最亲的人了，师尊曾说，将来若是还有人要害两位哥哥，便让飞雪拿剑刺他，可是......可是飞雪此前先不能护着旱哥哥，现在又无法护着杨戬哥哥，飞雪只恨自己本领低微，什么忙都帮不上！”。 不过十二三岁的女娃这边说着，心下便越是难受了起来，抽泣得也越发厉害，不过片刻，便哭成了个泪人。 杨旱见此，上前将自家妹子搂进怀中，看着杨戬离去的方向，柔声安慰道：“放心吧飞雪，你杨戬哥哥是有大福气的人，不会就这么离我们而去的，半月之后，你戬哥哥一定能够平安回来！” “真的吗？”杨飞雪闻言，扑闪着泪眼抬头问道。 杨旱点了点头，道：“一定能平安回来的！明日起，哥哥与你一并习武，总有一日，我们会有那样的实力，能帮上你戬哥哥大忙的！” “嗯！一起练武！”杨飞雪重重地点了点头，脆声应道。 第36章 影踪禅院 暮色向晚时分，橙色的金黄将天边最后一道霞光染尽，秋风吹过，落叶纷纷。 “驾~” 苏城外，一骑飞马扬起路旁落叶，直往官驿而去，夕阳拉长了马上之人的身影，待行到近处，才看清马上之人正是那一袭墨青色锦衣卫总旗官服着身的杨戬。 亲军都尉府限杨戬七日之内从江南赶到京城，且不说到京城以后会如何，只说五百里加急赶路这一项，便是一份苦差事。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杜牧此诗写的可谓是极美，流传千古，只是这绝句当中，透着的却是无情的血色，历来八百里加急都注定是要跑死马的，从岭南往长安送荔枝，人马不歇，吃喝都在马上，等荔枝送到了，骏马已跑死不知几匹，体质弱些的信差，也会随马而亡。 杨戬此番赶路，虽不至于急到那种程度，可这一路上也没什么心情再去欣赏沿途古色古香的景色，每到一处官驿，趁着换马的功夫吃上几口，紧跟着便要继续上路。说七日就是七日，晚一天就是欺君的死罪，若是迟到了一天，人到京城后也不用再审了，直接等着问斩吧。 “吁~” 苏城官驿外，杨戬翻身跳下早已吐着白沫的驿马，将亲军都尉府五百里加急公文取出，示意给迎上来的驿卒看了一眼，而后径直道了一声：“五百里加急，立刻换马！” “是。”驿卒见此，自是不敢耽搁片刻。 趁着驿卒换马的功夫，杨戬也没心思进驿站去拜见上官了，直接便在门外取出包裹内的干粮填腹，正吃着，突然注意到官道旁不远处一堆杂乱的小石堆...... 只见杨戬面上神色不变，心下却思忖了起来，那是他师弟杨安和自己独有的联系暗记，师兄弟二人同出一门，相交三年彼此早已默契无比，很多事情都无需明说，此前杨安遵师嘱来省城投奔了大人物，此刻突然找上自己，定是知道了自己的遭遇。 杨戬相信杨安不会害他，如今在苏城官驿外摆下暗记，立时便使杨戬联想到了师尊口中的“那位”。 “或许......此劫的生机便在这苏城之内。” 心下正思忖着，驿卒已牵马过来，杨戬不动声色地上马离去，待入夜之后，却又悄悄潜回至城外，径直去了暗记中所标注之地。 ********* 雁寒山，位于苏城东南，临着西子湖，有拔地通天之势、擎手捧日之姿，临高绝顶，可俯瞰整座苏城，山间林木成阴，多悬崖陡壁，又有奇虫猛兽，故而寻常猎户根本难以深入到此山当中。 月白风清，雁寒山下，杨安一袭布衣着身，静静的等待着，四周山幽人静，唯有秋风吹过林木，发出“沙沙”的响声。 “安师弟。”稍顷，杨戬依约现身。 见杨戬穿着锦衣卫的官服来会，杨安微微一愣，随即摇了摇头，哑然失笑道：“戬师兄，你不该穿着朝廷的官服来。” 杨戬闻言朝杨安抱了抱拳，歉然道：“时间紧迫，一会儿还要连夜赶路去京城，有这身锦衣卫的官服，路上不会遇阻。” 顿了顿后，凝声问了一句：“师弟，可是有什么问题？” 杨戬自然不会认为杨安能有什么办法助自己渡劫，多半是自己即将要见之人不喜这身朝廷官服，故而忐忑相问。 杨安摇了摇头，苦笑着反问道：“这里是苏城，以师兄的聪睿，当能猜出师弟唤师兄来此的用意。朝廷一直视二师父为眼中钉、肉中刺，师兄以为会有什么问题？” “二师父？”杨戬闻言微微一楞，随即说道：“原来师弟已然再度拜师，为兄在此先恭贺安师弟了。” 顿了顿后，想起那位连当今圣上都忌惮三分的人物，又试着问道：“要不然，我先去换身布衣，再随师弟登门拜访？” 杨安摆了摆手，看了眼杨戬身上的官服，道：“不必了，二师父还在等着，我这便领师兄前去相会，至于能不能得二师父指点，便看师兄你自己的造化了。” 言罢，朝杨戬招呼了一声，而后径直转身遁入山林内。杨戬见此自是不敢耽搁，身形闪动间便跟了上去。 二人穿行于山林之中，一路上所遇蛇虫鸟兽不知几许，若无杨安在前领路，避过几处危险之地，恐怕以他杨戬的身手，也无法轻易登上这雁寒山的最高处。 半晌过后，杨戬随着杨安登上山顶，只见一座朴实无华的古庙独立于崖顶之上，周围参天古樟比比皆是，古庙房顶和屋檐搭着深灰色的瓦，瓦檐向上翘着，正中一方枯木匾额上题着苍劲有力的四字“影踪禅院”。 杨戬来到庙前后，顿足思忖片刻，随后摘去官帽，正欲把身上的官服也脱去，却听庙内一道清郎男声传出：“杨大人不必如此，还请进庙相会便是。” 杨戬闻言朝杨安看去，只见杨安微微一笑，托掌相引，随即便领路去了庙中。 一灯如豆，昏黄的光辉洒落在庙堂之上，堂内并未供奉任何神佛塑像，只有一名年约二十的俊朗白衣僧人端座于蒲团之上，淡笑着看着步入堂间的杨戬。 杨戬见了白衣僧人后却是微微一楞，他本以为能和杨浦有交集之人应是一名老者，却未想眼前之人不但看上去比自己年轻了许多，而且虽身着雪白袈裟，可光滑的头顶上却并无戒疤，且左手还持了一柄道家拂尘，似僧非僧、似道非道的打扮本应是古怪异常，然而看去却又给人一种无比谐和的感觉。 杨戬见此不敢怠慢，正欲朝白衣僧人伏地叩首见礼，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托住了身躯，如何也跪不下去。 只见那白衣僧人端座在蒲团之上，淡声笑道：“杨大人不必多礼，小僧不过是一介寻常布衣之身，当不得大人如此重礼。” 说着，伸手一引身前放着的蒲团，道：“大人还请落座。” “如此，晚辈便失礼了。”杨戬不敢再坚持，颔首应了一声，随即在白衣僧人面前盘膝坐下。 第37章 神兵出世 白衣僧人看着端座在自己面前的杨戬，审视半晌后，突然淡笑着叹了一句：“好一尊七煞凶星。” 言罢，不等杨戬发问，便继续说道：“昔年小僧游历西域之时，曾得杨老九两次出手相救，而今故人西去，此番因果却不能不还，当报于他两名弟子身上。” 说着，伸手朝杨戬眉心处一点。 杨戬见状大惊，本能地便欲格手相挡，却听一道洪音突然响彻在脑海之中：“不必惊慌，凝神静气，内观天眼，可得二郎神君第一件仙宝传承。” 杨戬闻声稳住心神，内视之下往眉心天眼处看去，只见一道拳头般大小的耀眼白芒凌于那“三尖两刃刀”之上，滚滚混沌之力不断从白芒之中散出，落进神兵之内。 再观那“三尖两刃刀”，九尺五寸长的枪身原本只亮起了三寸之地，可如今随着滔滔混沌之力不断涌入，从枪柄末端起，蓝色星芒不断向上蔓延，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整件神兵便溢满了蓝光，而那道拳头大小的耀眼白芒也随之缩小了一半。 “神兵，出！” 只见杨戬双眸骤然睁开，口中断喝一声，那三尖两刃刀便已现身托在了掌中，七尺银色枪柄之上，雕刻了一头栩栩如生的银龙，枪柄端头三尺青锋寒芒如莲花开刃左右散开，神兵出世，嗡嗡自吟，直震得堂内烛火无风摇曳。 “好宝贝！” 一直恭立在白衣僧人身后的杨安见状，亦是忍不住出声赞喝一句。 杨戬闻言微微一笑，将手中神兵递了过去，道：“师弟若喜欢，可拿去细观。” “还以为师兄要将此枪送我呢！”杨安打趣着道了一句，随即也不矫情，上前便欲接过三尖两刃刀，可双手方一摸上枪身，整个人便立时楞住了...... 只见其脸上涨得通红，额间青筋爆起，双手不断用力往上托，似乎连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那神兵却尤自纹丝不动！ 白衣僧人见状，摇了摇头，哑然失笑道：“此枪重两万五千两百斤，比那定海神针还重了一倍有余，在杨大人手中便如寻常银枪般重，可他人去拿，便是真有两万多斤重，安儿你又如何托的起来？” “原来如此，我道师兄怎会有如此力气！”杨安闻言悻悻道了一句，而后不再坚持，退回到了白衣僧人身后。 杨戬亦是微微一楞，顿了片刻后，伸手抚摸枪身上雕刻着的龙鳞，叹声道：“此枪好是好，只是......要是能变化成寻常银枪的模样就好了。” 说到这儿，暗自摇头苦笑，自己这名字本就容易引人关注，要是再被有心之人看到手中神兵样貌，那真是想不让人怀疑都难了！ 心下正这般想着，却见那三尖两刃刀上的银龙发出一声轻吟，而后蓝芒闪过，整个枪身便直接变化成了寻常银枪，再无半分原来样貌。 “......”杨戬见状心下大喜，犹豫片刻后，又道了一句：“可能变化成绣春刀？” 声落，龙吟再现，蓝芒闪过后，银枪不见，化作了一柄锦衣卫所用的绣春刀，其上还刻了他杨戬专属的暗记，于其腰间挂着的那把绣春刀一模一样，只是重量却还是两万五千二百斤。 “咦~” 那白衣僧人见状亦是惊疑了一声，顿了半晌后，诧异道：“三尖两刃刀岂会精通三十六般变化之术？” “看来天机果然不能算尽，此番变化，小僧亦是始料未及。” 说到这儿，凝视杨戬半晌，继续道：“小僧此番助你开启第一件传承仙宝原本是好意，只是现在出了这番变化，是福是祸，小僧却也不好分说了。” “你那天眼之内还留了些许小僧的法力，这些法力当能助你渡过京城杀劫。当然，若是杨大人自有渡劫之法，那么这些法力眼下便可用去，如此，可再助大人开启第二件传承仙宝‘银龙神甲’。” 杨戬听闻此言，不敢失礼，将“三尖两刃刀”收回到眉心天眼内后，朝白衣僧人叩首拜谢道：“晚辈并无渡劫之法，前辈相助之恩，晚辈当铭记于心，永不相忘！” 白衣僧人摆了摆手，笑道：“小僧法号道尘，此番不过是为了了结和杨老九昔年的因果罢了，杨大人无需如此多礼。” 只见其顿了顿后，继续道：“小僧知大人心中尚有疑问，不必顾虑，一并问出来吧，错过今夜，你我再见之时，或许早已是敌非友，更不要提那报恩之言。” “二师父！”杨安听闻此言心下一惊，正欲向道尘分说，却见道尘摇了摇头，道：“天数使然，安儿不必忧虑，亦不必多问。” 杨安跟了道尘这些日子，知道这位二师父的禀性，见此虽然心中忧虑，却也不敢再过多相问，只是皱眉俯首应了一声后，便不再多言。 而杨戬见此，心中却隐隐有了猜测，朝廷一直欲除道尘而后快，只怕这道尘口中的“是敌非友”四字，将来终要落到自己头上。只是，连当今圣上都忌惮三分的人，他杨戬又哪里敢去招惹，若他日真点名到自己了，了不起出工不出力，届时只说打不过便是了...... 想到这儿，杨戬不再犹豫，朝道尘开口问道：“昔日师尊曾告诫晚辈，朝廷手中握有封神榜，似能克制天下传承者。晚辈敢问一句，这封神榜，究竟为何物？” 道尘闻言点了点头，沉默半响后，说道：“人有三魂七魄，传承者亦是如此。入封神榜者，无需汲取藏于天下玉器内的混沌之力，只需在封神榜中留下一魂一魄，便可源源不断地汲取榜中混沌之力，借此开启体内传承。” “只是如此一来，榜中传承者的一言一行便都掌握在了当今天子手中，其生死亦在天子一念之间，永世只为朝廷效力，稍有不满之心便会显于封神榜上，成为天子手中的提线木偶。” 杨戬闻言心下微微一惊：“源源不断汲取混沌之力......如此说来，那紫禁城内岂不是早已仙佛满天？！” 想到这儿，杨戬突然看向了道尘，当今圣上手握封神榜，眼下不知已将多少传承者封进了榜内，可即便如此，却依旧不敢派遣榜中强者来对付这道尘，由此可见，自己眼前这位，其实力该强大到了何等地步...... 却见道尘摇了摇头，似知杨戬心中所想，哑然笑道：“并非如杨大人想的那般。” “封神榜摄取魂魄需要时间，其内的混沌之力也全凭天子赏赐，如榜内强者惹天子不满，那么他便无法从封神榜中汲取到半点的混沌之力，久而久之，魂魄失去给养，整个人便会变得浑浑噩噩，如入无间地狱一般，生不如死。” “好霸道的宝物！”饶是以杨戬的定力，听闻此言后也是忍不住道了一声。 第38章 道尘 只见道尘点了点头，叹声道：“确是霸道了些。” “杨大人此去京城，朝廷定会拿封神榜相试，小僧留在大人天眼处的那些法力，可助大人瞒天过海，魂魄不入封神榜，只以先天灵体天赋示人。” 杨戬闻言，急忙叩首拜谢道：“谢前辈相护之恩。” 顿了顿后，继续问道：“只是敢问前辈，这先天灵体又是什么天赋，为何不惧那封神榜？” 想到恩师杨浦生前所言，那杨家兄妹正是刀剑灵体，杨戬便也不再客套，一股脑儿的将心中疑惑全数问了出来。 道尘：“半年之前，混沌重开，众神陨落，天下生灵有幸，得诸神不朽传承。而这诸多的传承，又可将其细分为三种传承天赋。” “这第一种名为妖体传承，传承的是天下妖神之兽的衣钵，如那斗战胜佛传承，便可归为灵猴传承一类。” “第二种为仙体传承，体内一点本源仙力会指引传承者去寻找仙缘，仙缘没有归位之前，会有护身仙法初显，如上洞八仙之流的传承，便是仙体传承。” “第三种便是神体传承了，如杨大人所得的二郎神君传承便可归为此类，神体传承者，一应传承仙宝都在自身体内，无需去寻找什么仙缘，只需不断汲取混沌之力，便可逐渐开启体内的传承仙宝。” “此三类传承者，在没有全数继承传承之力以前，都逃不过封神榜的镇压。” “唯有第四种天赋，名为先天灵体，也叫人道之体，虽不承任何一位仙神妖魔衣钵，却可凭自身先天灵力锁住三魂七魄，不惧封神榜夺魂。” “故而朝廷每遇先天灵体者，都会以高官厚禄行拉拢之道，而不是拿封神榜强行镇压。” 听完道尘所诉，杨戬心下了然。如此说来，自己此番得道尘相助，去了京城后若是能回应得当，或许还可以转祸为福，被朝廷重视。 只是这道尘为何会知道如此多的密事，此人得的，又是哪一种传承？ 杨戬心下这般想着，嘴上却不好相问，毕竟人家刚刚帮了自己大忙，哪有转脸便去探寻人家秘密的道理。 “二师父，您得的又是哪一类传承呢？” 杨戬不问，一直恭立在道尘身后的杨安却是忍不住开口问了起来，毕竟他也是听这位师父头一次说起这些密闻，心思也没杨戬那么复杂，想到什么，直接便问了出来。 只见道尘闻言微微一笑，也不瞒着，径直回了一句：“四者皆有。” 杨安：“......” 杨戬闻言亦是忍不住脸颊微微抽搐，难怪连当今天子都要忌惮，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观这道尘一身似道非道、似佛非佛的打扮，显然是身怀道、佛两门顶尖神佛人物的传承，除此之外，应该还有一尊上古妖神传承，其本身又是先天灵体......好处都让他一人给占全了！ 这边想着，杨戬心下却已然将这道尘归纳进了绝不可招惹的人物名单中。 只见其沉默半晌后，朝道尘再度作揖施礼，态度更加恭敬了三分：“敢问前辈，混沌重开，风云际会。晚辈得二郎神君传承，身处朝廷漩涡当中，往后又该如何自处为好？” 杨戬可不认为自己渡过了此劫，今后便不会再遇其他难事了，所以如今遇上高人，自然想着趁这次机会，再多求指点。 道尘看着杨戬，顿了片刻后，只叹声道了一句：“好与人争，滋培浅而前程有限；必求自反，蓄积厚而功业能伸。” 杨戬微微一愣，应声道：“前辈......是让晚辈韬光养晦？” 道尘笑了笑，不再回话，而是将手中拂尘一摆，道：“眼下这雁寒山内有一白蛇上山求道，此妖自青城山来，途中已历大小数十劫，颇为不易，今在此山之中尚有最后一劫未渡，杨大人离去之时，何不助其一臂之力，也好结个善缘。” 此言已有送客之意，杨戬见此自是不敢再多问，起身朝道尘抱拳行礼道：“前辈指点之恩，晚辈绝不相忘，今日在此立誓，今世永不......” 话未说完，便已被道尘笑着伸手打断：“杨大人还是不要立誓了，混沌重开，天道昭彰，所立誓言皆会应验，你若在此立誓，便是与小僧再结因果，与你与我，都是有害无益。” 杨戬闻言微微一愣，随即便也不再坚持，抱了抱拳后，告辞离去。 他本想立誓永不与道尘为敌的，无论将来朝廷怎么吩咐，这样的大能还是交给圣上自己去处理为好，反正他杨戬是绝不会去做那先锋的......没见人家得的四种传承吗？如此人物，谁爱出风头谁自己打去！ 看着杨戬身影遁入黑夜当中，道尘微微颔首，自顾着道了一句：“七煞凶星，小僧今夜助其开传承、渡杀劫，结善缘，有此三样，当能抵过杨老九昔年的救命之恩了。” 身后杨安闻言微微一愣，有些不解的问道：“二师父若要了结和师尊的因果，何不将戬师兄也收入门下？” 只见道尘摇了摇头，叹声道：“此子性子好与人争，不似安儿你。为师若将其收入门下，只怕因果更甚。” 顿了顿后，又道：“方才为师向其阐述混沌密闻后，你道你这师兄心中在想些什么？” “弟子又不会二师父的读心术，如何能知道戬师兄心中所想？”杨安苦笑着回道。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不讲道义，不谈忠诚，没有永远的朋友和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和野心......这便是你那戬师兄听闻天地密闻后心中所想，如此人物，小僧又如何敢将其收入门下？” 只见道尘叹声道：“此人口口声声要立誓不与小僧为敌，亦不过是忌惮小僧身兼四门传承天赋罢了！” “便是如此，将来只要利益足够，此人......一样会对小僧起那杀伐之心，七煞凶星，戬之字意，便是‘除尽’！” 杨安听完道尘所言，剑眉微微皱起，一时竟不知如何回话才好。 第39章 青城山下白素贞 黑夜的雁寒山显得过于安静，原本存在的风声、蝉声都仿佛已销声匿迹，淡淡的血腥味飘荡在山林之间，不时伴着几声山禽凶兽的呜咽声，似乎是生命最后的挣扎，亦或是临死前的求救。 乌云将皓月遮住，似在进行最后的酝酿，雁寒山半山腰处，密密麻麻近百头黑熊、山猫、云豹之类的凶兽正围着一条约六尺长、通体雪白的白蛇不断嘶吼着，若再往这些凶兽脚下看去，便更是让人头皮发麻，只见近千条五颜六色的毒蛇正在狰狞地吐着红芯，目标亦是对准了圈子中间的那条白蛇...... 白蛇高昂着身躯、通体血迹斑斑，周身已然瘫倒了无数凶兽毒蛇的尸体，然而远处却还有窸窣之声不断传来，这雁寒山内的毒虫凶兽此时便如遇上了世间至宝一般，违背自然界食物链的法则，“同仇敌忾”，皆欲吞白蛇而后快！ “吼~” “嘶嘶~” 凶兽们似乎越来越不耐烦，不断吼叫着，脚下一步步试探着往白蛇靠近。 “嘶嘶~” 白蛇见状，游上身旁一具凶兽的尸体，挺直身躯，红芯不断吐露，眼中凶芒毕露，似在警告着所有意图靠近自己的凶兽...... 不远处一株参天古樟上，杨戬藏于树间，见了场中景象后忍不住头皮微微发麻，若是第一层传承仙宝未开，他肯定二话不说扭头就走，这样的阵仗，哪怕自己将石县所有锦衣缇骑全都带上，冒然下去相助也定是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现在么......杨戬相信道尘不会无的放矢，这蛇妖既然能引来满山凶禽的觊觎，传承定是不凡，如此，结个善缘也好。 “吼吼！” 这边正想着，场内却已然厮杀了起来，一头云豹仗着自己敏捷的身躯率先冲了上去，其余凶兽见状亦是一涌而上。 一群神智未开的毒虫猛兽只顾着争先恐后冲上去吞食白蛇，混乱当中免不了会互相撕咬、踩踏，即便如此，扑咬到白蛇身旁的毒蛇凶禽也有近数十头，不过眨眼间的功夫，那白蛇身上已然添上了几道狰狞血痕，只见其身躯不断来回游动，在林地间拖出道道血迹，一边躲避着要害处，一边伺机张开俐牙反咬过去，勉力反抗着。 杨戬见此不再耽搁，心念一动之下，从眉心天眼处取出三尖两刃刀，随即身形闪动，一道蓝芒便如滚滚天雷般直击往凶兽群内...... “轰隆~” 两万多斤的神兵直落而下，其威力已根本无需再使出什么不凡的枪术招式，只凭着这份重量便在场中直接砸出了一个深坑，气浪翻涌间无数凶兽被掀飞至半空，而后重重落地身亡，紧跟着只见杨戬长枪横扫而过，凌厉的枪风呼啸间又是一片凶兽被横扫而飞，入场不过区区两三招，其周身数十米内已无凶兽活口。 “哈哈哈，好神兵！” 初试神兵锋芒，其威力却远超杨戬预计，只见其傲然立于场内郎笑一声，而后将手中长枪“咚”地一声重重掷地，大地震动间，又是一片尘土飞扬...... “吼吼~” “嘶嘶~” 侥幸躲过神兵气浪的毒虫凶兽们终是被震慑住了，畏惧的目光纷纷看向杨戬，求生的天性渐渐战胜贪婪的欲望，脚下一步步往后退怯。 “还不滚！”只见杨戬单手持着三尖两刃刀，双眼开阖间寒芒毕露，冷声呵斥道。 声落，手中神兵嗡嗡作响，山中林木无风狂舞，颇有些言出法随之势。 一群凶兽见状哪里还敢再做停留，纷纷嘶吼着转身而逃，不过盏茶的功夫，场内便只剩下了那早已伤痕累累的白蛇和持枪而立的杨戬。 只见白蛇高昂着身躯，红芯不断嘶吐着，警惕的盯着杨戬。 杨戬见状淡淡一笑，顿了片刻后，伸出两指在三尖两刃刀的刀尖上抹过，凝出一颗雷芒闪动的湛蓝色宝珠，随即朝白蛇扔了过去，道：“此珠可保你不再受山中凶兽侵扰，衔上此珠，上山求道去吧。” 言罢，将神兵收回眉心天眼内，郎笑着下山而去。此番下山之后，虽同样着急赶路去京城复命，可却再没了忐忑不安的心情，方才又持神兵在山间大肆杀戮了一番，故而自是畅怀无比。 却见那白蛇见状，好奇的上前叼起雷珠，感应着珠子内那一丝丝雷霆之力，深深望了眼杨戬离去的方向，而后转身朝山顶游去。 ********* 繁星点点，夜近子时。 影踪禅院外，杨安已应师命恭候在了门外，待见到血迹斑斑的白蛇口衔雷珠游至山顶，便踏步迎了上去：“仙子来意，师尊已知，特命弟子在此恭候。” 说着，朝白蛇伸手引礼道：“请。” 一名彪形大汉朝一条六尺长的白蛇行人道之礼，不说他人，便连杨安自己心下也觉得有些不适应，只是他知自家二师父非凡，故而便也不敢失礼。 而那白蛇见了此景后，却似欢快至极，自神智开启后，它从青城山下一路来此寻求道缘，不为其他，只为化形成人，眼下见所求之人的弟子朝自己行人道之礼，便知大事已成，总算没负了自己这一路行来所经历的重重磨难！ 只见白蛇跟随杨安来到道尘身前，依作人状朝其叩首三拜，而后静静的等待着...... “无生老母座下童女转世，至青城山来，半年时间历经七七四十九劫行至小僧庙前，仙缘已然归位，小僧又岂能不成人之美？” 只见道尘淡笑着朝白蛇道了一句，而后单指朝其一点，一道白芒闪过后，白蛇身上伤势尽复，其身躯亦慢慢开始蜷缩成团，随着那白芒越发耀眼，白蛇终于慢慢开始褪去蛇形...... 稍顷，只见一名身着白衣绸缎，肌肤皓如凝脂、滑腻似酥的貌美女子现身在了庙堂之内，朝道尘伏地叩首拜谢道：“青城山下白素贞，拜谢圣僧点化之恩。” 道尘摇了摇头，笑道：“小僧不过依天命之数点化于你，何恩之有？你的因果不在小僧身上，要谢，便去谢那助你渡劫的二郎神君吧！” 第40章 入京 皓日高悬，深秋难得艳阳天，拨去阴霾。 京城正南永定门处，一列又一列驮马拖着沉重的辎车，辎重车里装着的，全都是一车又一车来自各地的商物。 城外官道旁，三三两两行人坐在树下歇息。越过厚厚的城墙，便是四车并驾的青石街面，城中商铺林立，过道行人如云，衣袂如织。 永定门五里外，一老一少正赶着一辆略显破旧的木板车缓缓行走在官道上，板车被一匹瘦骨嶙峋的坡马拖着，老者盘膝座于板车上，身形消瘦、须发皆白。小的年约二十几许，剑眉黑浓、明眸皓齿，显得有几分英武之气，虬劲有力的臂膀牵着缰绳。 “驾~” 不远处，杨戬飞马疾驰，扬起一片尘土迅速往京城之内赶去。待行过老少二人身旁时，似心有所感，转脸朝那板车上的英武少年看了一眼，而那少年似也察觉到了杨戬的目光，回视了过去。 二人目光交错，似能在空气中迸出火花。 “又是一名传承者！”杨戬心下暗道一句，随即朝那少年微微颔首示意，也不上前滋扰，径直马不停蹄进了城去。 “毅儿，何事？” 此时，只见板车上那老者看了少年一眼，开口问道。 少年：“父亲大人，刚才飞马过去的那名锦衣卫，好像颇为不凡。” 老者闻言微微一顿，回首看了眼早已远去的杨戬，摇了摇头，道：“亲军都尉府本便是卧虎藏龙之地，出些人才也不奇怪，不必去理会他。” “是。”少年颔首应道。 二人沉默片刻后，只见那白发老者突然叹了口气，朝少年问道：“毅儿，为父将你得了后羿传承一事主动上报给了朝廷，至使你失去一魂一魄，你心中，可曾埋怨父亲？” 少年闻言楞了片刻，随即坦然一笑，回道：“《幼学》中便说了，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世间最难得者兄弟，父亲大人一心为国，毅儿岂会有相怨之理？” 原来此老者，正是那奉命去石县补缺县令一职的直臣于千，而那少年便是于千独子，于毅。 只见于千摇了摇头，叹道：“话虽如此，只怕你心中却还是有些埋怨的，魂魄被封入封神榜，阁老遣人上门退婚，你那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子如今也被阁老锁在了府内......你若心中有怨气，说出来也无妨。” 于毅闻言淡淡一笑，回道：“有怨便是有怨，无怨便是无怨。儿子心中若真有怨气，不会瞒着父亲，就像父亲心中若是对朝政有怨，同样不会瞒着圣上，直言进谏一般。” 于千听闻此言，沉默片刻，而后苦笑着说道：“你这性子倒和为父有些相似，那王家妹子不入我于家为媳也好，否则的话，只怕终有一日会被你我父子二人给拖累。” “确是如此，退了也好。”于毅闻言，沉默半晌后，亦是点头应了一句。 “驾！驾！” 就在此时，只见一驾华丽马车从身后迅速朝二人赶了上来，座于车前赶马之人，身着一袭大紫织盘蟒补纱，观其衣着，显是紫禁城司礼监的人。 只见来人驱车追至于家父子二人身旁，而后跳下马车，来到于千身前，抱拳作礼道：“于大人，在下司礼监秉笔太监戴宁。” “圣上口谕......” 于家父子二人见此，急忙下车叩首行礼。 戴宁微微颔首，继续说道：“深秋多雨，于千已年近六旬，当乘此车前往江南石县赴任，此行往江南之地，不必着急赶路，当已身体为重。” “另，着于毅一路相护其父，若遇对于知县意图不轨者，准你先斩后奏。” “臣于千。” “臣于毅。” “恭谢圣恩。” 于家父子闻言，叩首拜谢道。 戴宁宣完天子口谕后，立时便换上了一副笑脸，上前托起于千，说道：“于大人，江南局势复杂，大人此行重担在肩，将来官位亦不会止于区区一方县令之位，还望于大人你不要负了圣上的厚望才好啊。” 于千闻言点了点头，抱拳施礼道：“还望戴公公转禀陛下，于千此行，定不负圣恩。”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且说杨戬一进京师后，很快便被锦衣卫的人给找了上来，找上杨戬的也不是他人，正是在石县和其交过手的那名锦衣卫：黑豹。 西城，一幢青石灰瓦修成的独门庭院座落于胡同深处，和周边那些古色古香，流檐碧瓦的建筑格格不入，显得有些阴深静谧。 此地，正是大明锦衣卫的官府，锦衣卫亲军都指挥使司。 杨戬跟着黑豹一路穿过庭院，被带到一间深冷的大厅内后，便被独自扔在了堂内。 稍顷，只见那黑豹手中拿着一面三尺见方的金黄色绢帛步入堂内，朝杨戬冷声说道：“以自身精血，在此绢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杨戬微微一楞，闻言却也不敢犹豫，直接便咬破手指在金绢上写下了“杨戬”二字。 黑豹见此微微颔首，上前取过金绢后，冷声扔下一句“在此等着”，而后便又出了堂去。 后堂一间密室内，锦衣卫指挥使胡忠孝正闭目凝神而座，其面前桌案上，放着一方金光闪闪的五尺长绢，长绢底案绣着祥云瑞鹤，隐隐竟有鹤鸣之声传出，两端以雕刻成神龙模样的凝脂白玉为轴，细往长绢上观去，其上以赤红文字书记着数十个人名，那位在永定门外和杨戬有过一面之缘的于毅，其大名赫然在这长绢之上......此宝不是他物，正是那能克制天下传承者的封神榜！ “大人。” 稍顷，黑豹步入密室内，将记有“杨戬”二字的金帛双手呈了上去。 只见胡忠孝微微颔首，也不多言，接过金帛后，掌间运力，一道黑雾缓缓涌现，往金帛上写着的“杨戬”二字卷了过去，不过片刻间便已将杨戬的名字剥离出了金帛，而后往封神榜上慢慢压了过去。 “砰~” 蓦然间，密室之内一道白芒闪过，而后便见血红色的“杨戬”二字冲破黑雾，化作一团血色，消散在了半空之中。 与此同时，正静立于正厅内的杨戬亦心有所感，思忖片刻后，闭目凝神往眉心天眼处观去，只见道尘留在自己体内的那团白芒已然烟消云散，唯有剩余五件传承仙宝静静地悬于天眼之内...... “先天灵体！” 胡忠孝见此微微皱眉，暗自沉吟道：“莫非是我猜错了？” 第41章 过审 阴冷静谧的大厅内，锦衣卫指挥使胡忠孝座于正堂之上，微眯着双眼凝视着杨戬，沉默不语。而杨戬则俯首恭立于堂下，暗自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准备着应对接下来的问话，本便阴冷的大厅，此刻气氛更显凝沉。 稍顷，只听胡忠孝开口，淡声问道：“杨戬，本座问你，有关传承者一事，你师父杨浦生前有没有和你提起过？”。 杨戬抱拳俯首应道：“回大人话，师尊生前，确和属下提过传承者之事。” “师尊说，朝廷既然同意属下接替他老人家的总旗之位，便是默认了让属下来总领抓捕石县境内的传承者一事。” 胡忠孝点了点头，继续问道：“有关封神榜的事呢？” 杨戬不作犹豫，径直回道：“也曾说起过。” “江浙省城苏城，雁寒山上的道尘，此人你师父也和你说过了？”不等杨戬多想，胡忠孝便紧跟着继续追问，而后眯起双眸，仔细观察起杨戬的反应来。 审讯一个人，不一定要靠严酷的刑罚，很多时候可以凭观察其微表情、身体上的微动作以及反应速度来判断被审讯者有没有说谎，胡忠孝身为锦衣卫指挥使，在这方面是个行家。 只可惜他遇上的是杨戬，杨戬前世在南非当了一辈子的刀手，早已见识过各种五花八门的审讯手段，所以在刑讯这方面，他只会比胡忠孝更加精通。 杨戬知道，如果自己不假思索对胡忠孝的这个问题做出反应，则多半会引来对方的怀疑，因为胡忠孝想要在自己身上“看见”的，是他杨戬以前曾听过道尘这个名字，甚至已经去见过了！ 若真如此，则很难保证胡忠孝不会联想到自己身上已被道尘做过手脚，如此一来，只需拿“封神榜”再试一次，他杨戬就该“原形毕露”了。 只见其故意皱眉楞了片刻，而后抱拳回道：“苏城？大人说的可是属下师弟杨安所去投奔的那位？” 说到这儿，神情略显尴尬的顿了顿，随即继续道：“此事属下确实曾去问过师尊，不过却被师尊喝叱了回来，师尊说......” “你师父和你说了什么？”胡忠孝冷声叱道：“不要含混其词，不可肆意隐瞒，如实报来。” “是。”杨戬悻悻应了一声，回道：“师尊说，若想在锦衣卫亲军都尉府内做的安稳，就不要去沾惹江南省城苏城的事，更不可凭着和你师弟杨安的关系去招惹苏城的‘那位’，如果将来朝廷对你有所差遣，涉及到‘那位’的事，你也应想方设法推脱过去，如若不然，恐有性命之忧。” 听完杨戬所言，胡忠孝冷笑一声：“呵呵，他杨老九倒是护犊子。” 顿了片刻后，话封一转，撇了眼杨戬，问道：“在你谋夺石县六扇门总捕头赵常青的产业之前，可曾察觉到那花解语有问题？” 杨戬：“石县县令李世忠身死之前，属下只在万宝楼外和花解语打过一个照面，除此之外再无交集，所以未曾察觉到此女的问题。” 胡忠孝闻言点了点头，不再发问，看了杨戬半晌，随后淡声说道：“下属私起贪欲，致朝廷一名两榜进士身死，圣上为此龙颜震怒。” “杨戬，本座问你，依着我亲军都尉府的家法，本座该如何处理这名下属？” 杨戬微微一顿，随即沉声回道：“唯有一死，以谢圣恩！” 胡忠孝笑了笑，淡淡地看了眼杨戬，思忖片刻后，朝门外唤了一句：“来人。” 声落，两名当差锦衣提领应声而入。 胡忠孝：“将此人收押进北院，没有本座的手令，不准任何人与其接触。” “是。” 杨戬见胡忠孝这般安排自己，心下却松了口气，他知道自己应该是过关了，否则的话，自己此刻应该去的地方不是什么亲军都尉府的北院，而是锦衣卫的诏狱。 ********** 金碧辉煌紫禁城，红墙宫里万重门。 夕阳西下，最后的一抹余辉斜射在紫禁城金色的琉璃瓦上，虽已黯淡，却丝毫掩饰不住从其内泛出的特有的王者气度。 紫禁城西苑御书房内，当今天子朱琼宇身着一袭明黄色沧海龙腾袍，头戴金丝翼善冠，正执笔伏案挥墨着。下首锦衣卫指挥使胡忠孝则俯首恭立，静默不语。 稍顷，笔落墨停，只见那天子所书的“凤翥龙翔”四字赫然跃于纸上，化作一龙一凤盘旋于御书房内，发出阵阵龙吟凤啼之声，带动屋内烛火无风摇曳，如此持了续盏茶时间后，方重新落回到了纸内。 胡忠孝见此，抱拳施礼贺道：“笔落法随，陛下所修的《玉皇经》，又精进了。” 朱琼宇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徒具其形罢了，还早的很。” 言罢，收起笔墨，看了眼胡忠孝，淡声问道：“那杨戬审的如何了？” 胡忠孝：“已经试过了，确如东厂所报，是先天灵体，魂魄难入封神榜。” “狐妖身死一事，应是此人过度贪财引来那花解语的嫉恨，遂设计杀李世忠陷害。” 朱琼宇闻言微微皱眉，沉默片刻后，道：“可惜了，他若真是‘杨戬’，其价值却要远胜于李世忠和花解语，将其魂魄收入封神榜，当能为我大明再添一员猛将。” 胡忠孝闻言，施礼应道：“天蓬、托塔李天王、后羿等人皆已出世，想来那二郎神君早晚也会现世，属下会严令各地锦衣卫暗中查探，若遇真神，当报于陛下知晓。” 顿了顿后，又问道：“臣下如今已将那杨戬软禁在了亲军都尉府内，具体如何处置，还请陛下示下。” 只见朱琼宇思忖片刻后，道：“毕竟是杨老九的大弟子，天赋也算不错，此人既有追求功名利禄之心，朕便成全他。” “再有，他那师弟杨安不是投奔了道尘吗，将来对付道尘，或许还真用得上此人......小惩大诫吧，罚俸两年，留职任用。” “是。”胡忠孝闻言，抱拳应声道。 第42章 王嫦曦 锦衣卫指挥使胡忠孝施礼退去之后，明皇朱琼宇又将司礼监掌印太监魏魁传进了御书房内。和胡忠孝不同，朱琼宇对魏魁的态度，明显的便要少了几分亲近。 “魏魁，朕听说，昨日印绶监的几名太监居然在当差的时当私斗了起来，几人动手时打翻了烛台，险些烧了通集库内的书卷，可有此事？” 御书房内，朱琼宇神情淡漠的看着躬身静立着的魏魁，不温不火的问了一句。 魏魁闻言心下一沉，昨日之事他本便觉得蹊跷，印绶监负责掌管古今通集库以及铁劵、诰敕、贴黄、印信等重要文卷，所以他安排在印绶监当差的太监向来都是明白事理、有眼力介能办事的，以前也从来没闹出过什么事情。 可此刻听圣上这般发问，魏魁心下猜测，恐怕昨日之事，多半便是圣上有意安排的......看来继尚衣监、针工局、巾帽局后，圣上又打算对印绶监下手了！ 外人只道东厂威风赫赫，朝野侧目，却不知他司礼监早已被当今天子给盯上，危如累卵，摇摇欲倒了！ 想到此处，魏魁越发心下越发谨慎了起来，只见其躬着身子，施礼应道：“是。此事是奴婢监管不力，昨日已将那几名犯事的太监送进刑名厂严惩了一番，明日便准备将其逐出宫去。” 朱琼宇摇了摇头，冷声说道：“印绶监非寻常之地，太监办事到底还是不如女子来的心细，朕的意思，还是从万宝楼内调些能用的人过去，省得将来再闹出什么乱子。” “是，奴婢明白。”魏魁闻言不敢相拒，恭身应道。 朱琼宇见此微微颔首，顿了片刻后，继续问道：“阁老遣人去于家退婚后，那王嫦曦近日如何了，可曾闹出什么事情来？” 魏魁：“王家长女素来知书达理，虽被阁老做主退去了婚事，倒也没生事，不过是损了些名声罢了。” 说到这儿，顿了片刻，而后继续道：“只是......阁老知道她欲私下前往江南一事后，便已着人将其软禁在了家中。” “多事！”朱琼宇听到此处，没好气的朝魏魁骂道：“若非你私自做主将王嫦曦和于毅相会一事告知阁老，此女眼下已然和于家父子一并去了江南，这期间若能将生米煮成熟饭，倒也了了朕的一桩心事。” “你个阉人，自己没了子孙根，还不许他人百年好合，去做那棒打鸳鸯的事！” 当今阁老王守正执掌内阁数十年，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再加上其本身又是誉满天下的大儒，很多时候，朱琼宇要在地方实施一项政令，其手中的圣旨却还远不如王守正的一封书信好用。 而这王守正的独女王嫦曦又得了嫦娥仙子的传承，明皇朱琼宇知道后，碍于当今内阁的影响力，也不好强行将其魂魄封入封神榜，于是便想着那王嫦曦能嫁入于家，如此也算为朝廷再添了一名仙将。 可如今王、于两家的婚事黄了，王嫦曦和于毅私会之事又被魏魁给搅了，朱琼宇的算盘算是彻底落了空，心里自然不会痛快。 只见魏魁闻言，急忙伏地叩首，神情惶恐地朝朱琼宇请罪道：“圣上息怒，奴婢知错了。” “奴婢是想着恩师膝下唯有王嫦曦一女，实在不忍她和于家父子绑到一处，故而才将实情告知给了恩师。坏了圣上的用意，奴婢罪该万死！奴婢罪该万死！” “行了！事情做都做了，你再来请罪又有何用！”朱琼宇皱着剑眉，略显烦躁的摆了摆手，道：“朕在江南谋划的事，将来还要靠你和阁老去办，大局为重，既然阁老不愿让步，封神榜上也不缺她一个王嫦曦。” 说到此处，只见朱琼宇冷冷看着魏魁，沉声道：“盯好江南大局，不要再出乱子了，若是再坏了朕所谋之事......魏魁，你莫不要以为没了东厂和内阁，朕便寸步难行了！” “奴婢不敢！陛下，奴婢万不敢有此不臣之心啊！”魏魁闻言，只将身子趴的更低，叩首悲呼道。 “但愿你是真的不敢才好。”朱琼宇冷笑着回了一句，而后继续说道：“印绶监的事，朕会从万宝楼内调人过去，监印一职也让出来吧，你回去招呼一声，过个两三日，万宝楼的人就会过去。” “尚衣监、针工局、巾帽局，如今再加一个印绶监，不过半年时间，内廷十二监已连失四监......圣上的步子，是越走越快了！”魏魁闻言心下叹了一句，面上却不敢抬头，恭声回道：“是，奴婢回去之后便会着人整理好文卷，办好交接事宜。” ********** 京城南贤居坊，王府。 这王府无愧京师第一大府之名，家眷所居的后院之内，多有亭台水榭，此外琼楼玉宇，一应雕栏玉砌亦无需多做细说。 满园桂香飘荡，含烟亭淼淼立于水榭之上，妙处横生的精巧亭子内，一男一女正对座而谈。 男者年约五旬，剑眉入鬓，着一袭大红长袍，神色无悲无喜，似这世间万般事，都难引起他内心波澜。此人乃当今阁老早年所收的江湖游侠叶知秋，如今添为王府内府护院教头，一手八极拳早已入先天之境，在江湖上亦是声名赫赫。 女子着一袭淡蓝色水烟衫，容貌秀雅绝俗，美目流盼之际自有一股轻灵之态，说不尽的温柔可怜，此女不是他人，正是王守正独女，得嫦娥传承者王嫦曦。 稍顷，只听王嫦曦吐辞间气若幽兰，朝叶知秋说道：“一袭白衣，染就一树芳华，两袖月光，诉说绝世风雅......这是司礼监魏公公对那江南道尘的评语。” “叶叔，你说这世间，真有如此绝代芳华之人吗？” 只听叶知秋淡声回道：“能被当今圣上所重视之人，应是有此风采的。” 王嫦曦微微颔首，应道：“听说这道尘独居于江南雁寒山上，世间生灵但有所闻，寻上门求其点化者，此人无不应允......叶叔，嫦曦，想去见见这道尘。” 叶知秋闻言淡淡一笑，看了眼眼前这位灵动出尘的佳人，笑道：“姑娘是想去见道尘，还是想去江南会于郎？”。 王嫦曦听闻此言，摇了摇头，轻声叹道：“嫦曦不是不明事理之人，父亲遣人去于家退婚，这当中的利害关系嫦曦看得明白，我与于毅，此生注定有缘无分。” “此去江南，只为寻圣僧求道解惑，不见于毅。” 叶知秋从小看着王嫦曦出落成人，对其天赋传承亦是一清二楚，闻言沉默半晌，而后问道：“当真只是去求道？” “只为求道。”王嫦曦回视着叶知秋，眼神当中尽是一片诚恳之色。 叶知秋见此点了点头，思忖片刻后，回道：“江南局势多变，姑娘若非去不可，当先报于阁老知晓。” 王嫦曦闻言苦笑一声：“叶叔若报于家父知晓，家父只会将嫦曦看管的更严，如何还能再出得府去？” “叶叔，这诺大的王府内，嫦曦能信得过的、最亲近的人便只叶叔你一人了。” “日前嫦曦心有所感，此去江南若能得圣僧点化，或可寻得仙缘所在，得尽嫦娥仙缘，回府之后多少也可相助父亲大人，还请叶叔关爱，陪着嫦曦走一趟江南之地。” 听完王嫦曦之言，叶知秋皱眉半晌不语，一时也不知该不该答应，阁老的这位掌上明珠自从被发现得了嫦娥传承后便一直被保护在了府内，仙缘迟迟无法归位，空有无数玉器也是徒然。可眼下江南之地又将风云骤起，冒然前去，难知是福是祸......如此，实在是两难！ 王嫦曦观其神色，思念一番后，继续说道：“叶叔，此去江南最多一月便归，除拜会圣僧外，嫦曦绝不干涉他事。” “江南山雨欲起，若是错过了，他日那道尘不再定居在雁寒山，则嫦曦恐自己此世便再也无法寻得仙缘，若如此，便真辜负了那嫦娥仙子的衣钵传承。” 不得仙家传承，终难逃生老病死......想到此处，叶知秋终是心感不忍，凝声应道：“好，叶叔便陪你走一趟！”。 第43章 利令智昏 时至初冬，夜已微凉。 石县官驿后山，锦衣卫小旗冯勇皱眉看着眼前的郝梓，沉声问道：“耗子，你不在太白酒楼好好当差，深夜唤我来此，究竟所为何事？” 郝梓闻言只是低头不语，沉默半晌后，突然问道：“冯哥儿，都已经十多天了，杨总旗去了京城后，上头至今一点消息也没传下来，你说，咱们头儿......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冯勇闻言顿了片刻，随即回道：“你我跟了大人三年，应该相信大人的能力，更应该相信咱们锦衣卫亲军都尉府的能力。” “那李世忠本便不是大人所杀，我相信上头定能查明此事原委，杨大人他不会有事。” 郝梓摇了摇头，叹道：“我看未必，胳膊拧不过大腿啊......冯哥儿，你可知道那李世忠是什么来头？” 冯勇听闻此言，略有深意的看了眼郝梓，凝声问道：“耗子，你这话什么意思？有话别吞吞吐吐的打哑谜，直说便是！” 只见郝梓顿了半晌后，没有直接道明来意，而是反问道：“冯哥儿，你可知道那太白酒楼每月盈利是多少？” “八百多两！”不等冯勇回话，只听其便自顾着继续说道：“还有那鸿运赌坊，每月更是有上千两的盈利！” “头儿的这两项营生，加起来月月都有至少两千两的银子入账......你我干了大半辈子的锦衣卫，算上捞偏门的银子，能抵过他杨戬一月的收入吗？” 听完郝梓之言，冯勇突然笑了，冷冷的看着郝梓：“你想打咱们杨总旗这两份产业的主意！” “不错！”郝梓点了点头，沉声道：“我看他杨戬这次是逃不过此劫了，进了京师亲军都尉府的衙门，再想活着出来，难！” “太白酒楼和鸿运赌坊，两处营生加起来每日能有上万两银子的流水......上万两的银子，你我干一辈子锦衣卫也未必能赚这么多！” “六扇门的赵常青瘫了，县令李世忠死了，他杨戬也被调入京师查问，生死难料......如今这石县内，就属你我兄弟二人的势力最强！“ “冯哥儿，你我何不趁着上头没安排新的总旗下来之际，带上弟兄们假扮成盗匪，一口气吞了这两份营生！如此，即便将来他杨戬真能活着回到石县，咱们也可将这口黑锅甩给那莫须有的盗匪！” “错过这次机会，等石县新任锦衣卫总旗下来了，石县这两处最赚钱的营生又还有咱们兄弟什么事？！于其将来白白便宜了他人，不如你我带头，现在就为弟兄们谋些福利去！” 冯勇冷笑地看着郝梓，听其一口气将真实用意说完，而后摇了摇头，叹道：“都说胆小如鼠、胆小如鼠，我看你耗子却是利令智昏，贼胆包天！” 说着，收起笑脸，冷冷看了眼郝梓，道：“兄弟一场，今夜之事我冯勇便当没听过。同时也劝你一句，杨大人的手段你郝梓应该比我了解，劝你还是收起那要钱不要命的性子，安分点儿回太白酒楼当差，等着大人回石县！” 言罢，不再理会郝梓，便欲转身离去。 “站住！” 郝梓见状神色一沉，一把拉住冯勇，冷声道：“冯哥儿，做兄弟的已然将事情和你说了，你现在却告诉我不做，就想这么走了？！” “怎么，想灭口？”冯勇回身看了眼郝梓，嗤笑道：“不说亲军都尉府的家法，就凭你这只‘耗子’，自问有把握留下我冯勇吗？” 郝梓闻言脸色连连变化，顿了半晌后，沉声道：“你不做可以......那杨戬的家将杨旱身手不凡，将你手底下的人借我几个！” 只见冯勇像是看白痴一样的表情撇了眼郝梓，摇了摇头，冷笑道：“你自己找死，别拉着我手底下的弟兄。” 言罢，挥手甩开郝梓，不再多言，径直下山离去。 看着冯勇离去的背影，郝梓脸色一片铁青，双眼开阖间杀意毕露，冷声道了一句：“不识好歹的东西！也罢，老子自己带人先解决了杨家兄妹，再来收拾你冯勇！” 郝梓干了十多年的锦衣卫，始终坚信一点，在亲军都尉府内，只有死人才不会泄密！ 单打独斗，他郝梓自问不是冯勇的对手，可若是以有心算无心，他却有一百种办法，能将冯勇置于死地...... ********** 翌日，子时，月黑风高，石县县城外，南山脚下竹舍。 杨旱和杨飞雪兄妹二人，正盘膝静坐于榻上，凝神吐纳...... “叮铃~” 蓦然间，只听屋内西侧角落处一声铃铛脆响，杨家兄妹闻声，双眸乍然睁开。 “哥哥！”只见杨飞雪微微蹙眉，略带些忧虑的朝杨旱唤了一声。 “嘘！” 杨旱伸手示意自家妹子禁声，而后翻身下榻，取过放在床边的镔铁刀来到窗边，眯眼朝竹舍外看去......只见十多名黑衣人手持钢刀，正迅速穿过竹林朝竹舍庭院处奔袭而来。 杨戬两世刀口添血的生涯在这一刻帮了杨家兄妹的大忙，他所居住的这间竹舍，里里外外暗藏了多处示警机关，有些手段是锦衣卫的人能看出来的，可更多的却是杨戬前世在南非战场上学会的，一些个复杂的物理机关设置，本便不应出现在这个时代。 稍顷，只见十多名黑衣人奔袭至竹舍外，领头一名身材瘦小的男子突然抬手示意止住众人，而后细眼观察了一番，心下冷笑一声，独自翻身进院处理掉几处机关陷阱后，朝身后一名黑衣人挥手示意。 那黑衣人见状微微颔首，从怀中取出一根竹筒，悄然行至杨家兄妹所在的屋子外，正欲戳破窗纸将竹筒内的迷烟吹进屋内，却见木窗猛然碎裂，刀声呼啸间一道寒芒闪过，“噗呲”一声便划破了黑衣人的咽喉...... “不好！” 领头的黑衣男子见状心下微微一沉，随即沉声喝道：“点子扎手，后撤用弩！” 连夜来偷袭杨家兄妹之人，正是那石县锦衣卫小旗郝梓和其手下十多名缇骑兄弟，他知道杨旱乃是先天境的高手，原本是想着先用迷烟迷晕二人，然后再动手杀之。 可现在偷袭已然不成，郝梓知道只凭他们这十多个人，正面硬拼根本不可能挡住杨旱的先天刀气，事已至此，唯有暴露身份动用锦衣卫的利器兵行险招。 只见郝梓声落之际，十多名黑衣男子纷纷跑出数十米外，动作整齐划一，取下挂在腰后的强弩，一齐对准备了冲出屋外的杨家兄妹，那弩箭之上隐隐还有一抹抹绿芒闪过，显然是抹了剧毒的。 “神机弩，锦衣卫！” 杨旱见状心下一惊，急忙朝身后妹子喝道：“飞雪，快跑！” 第44章 庇护 “叮叮~” 十二三岁的杨飞雪初遇刀兵，脸色早已吓得煞白，可却仍旧紧紧握着手中的铁剑，勉力拨开射向自己的弩箭，口中倔强地应声道：“我不，哥哥，要走一起走！” 然而只这一会儿功夫的耽搁，郝梓所率领的十多名锦衣缇骑便已将杨家兄妹给团团围住，五六人一组，手中弩箭连发，片刻不间断。 “呼呼~” 杨旱手中镔铁刀连连狂劈，击落毒箭，闻言已来不及多想，只沉声应了一句：“好，跟在我身后，哥哥带你杀出去！” 言罢，选定一名围住自己的黑衣人，先天刀气朝其身前半尺之地狂劈而出......见深夜偷袭者是锦衣卫的人，杨旱动手之时便有了顾忌，不愿再伤人性命。 他知道，石县境内的锦衣卫都是恩公杨戬的人，方才自己贸然出手杀了一个已然心感不安。杨旱不明白为何公子手底下的人要对自己兄妹出手，所以饶是郝梓等人对自己连下杀手，可他心里却也委实难以狠下心来屠戮公子的下属。 为今之计，只有依着公子临走时的吩咐，去县城内找万宝楼的谭掌柜寻求庇护。 “砰~” 只见那名被杨旱盯上的黑衣人见凌厉的先天刀气朝自己劈来，心惊之下急忙一个侧翻躲避，刀气击中泥土，飞溅起一片灰尘。 “走！” 缺口打开，杨旱朝跟在自己身后的杨飞雪断喝一声，挥舞着镔铁刀便杀了出去。 郝梓见状微微眯起双眸，冷声喝道：“飞网！” 声落，只见其中两名黑衣人从怀中取出一方小臂粗的圆筒，朝杨家兄妹二人射了过去。 “嘭，嘭~” 伴着两声脆响，半空之中两张铁网“哗啦”张开，朝杨家兄妹网了过去。 “呼呼~” 杨旱见状，手中镔铁刀挥舞间击出两道刀气，将铁网劈成两半后，朝杨飞雪喝道：“飞雪，你走前头，往县城跑，哥哥会跟着你！” “哥哥......” “听话，他们伤不着你哥，你先跑！” 杨飞雪闻言回头看了眼被自家哥哥的先天刀气震慑住的一群黑衣人，随即不再犹豫，重重点头应了一声，而后率先往县城跑去。 杨旱见此，横刀而立，警惕地盯着一群黑衣男子，亦一步步跟在自家妹子身后，慢慢退去...... 稍顷，只见一名黑衣男子来到郝梓身边，看了眼杨家兄妹逃走的方向，沉声问道：“郝头儿，怎么办，这杨旱太扎手了，咱们还追不追？” 郝梓闻言沉默片刻，而后跺了跺脚，沉声道：“事已至此，没有回头路了。” “杨家兄妹一定要死，否则的话，若那杨戬没被上头处置，等他回来后，咱们谁也活不了！” “一会儿动手之时先抓住那个女娃，逼杨旱自我了断，追！” 言罢，自领着十多名缇骑追了上去。 夜过子时，石县县城城门早已关闭，杨家兄妹跑至城下后，只见杨旱深呼口气，而后抱起身旁的杨飞雪，纵身一跃，在城墙上两番借力之后，便登上了高达数十米的城墙。 “什么人？！” 在城门处守夜的衙役见了杨家兄妹，惊呼一声。 没去理会那县衙门的衙役，杨旱只管领着自家妹子朝万宝楼方向跑去..... “混账，给老子站住！” “击锣，抓飞贼！” 几名衙役见了杨旱的身手，一时也不敢追上前去，只是抽出佩刀不断呼喝着。 “叮铛~” 与此同时，一只只飞爪勾住城墙，郝梓等一行十多人紧跟着便追了上来。 “还有同党！” 一群衙役见状，手提着配刀警惕的盯着郝子等人。 郝梓见状没好气的掏出亲军都尉府的腰牌，冷声叱道：“锦衣卫办差，给老子闪开！” 言罢，不去理会那一群弄不清状况的衙役，自领着手下人朝杨家兄妹追了上去。 ********* 石县南城万宝楼下，杨旱回头看了眼不断朝自己兄妹二人追来的十多名锦衣卫，来不及再上前敲门，直接抱住杨飞雪便纵身上了三楼，“哗啦”一声破窗而入。 “呼！” 方一进楼，便听钝器破空之声传来，正是那裘姑姑举着龙头拐杖，朝二人猛然敲落。 “铛~” 杨旱急忙横刀格挡，而后高呼道：“裘姑姑且慢动手，在下杨旱，乃此县锦衣卫总旗杨戬门人！” “即便是亲军都尉府的人，擅闯万宝楼也是死罪，念在往日的情分上，即刻离去，老身可当此事从未发生过！” 烛火亮起，只见裘姑姑拄着龙头拐，朝杨旱冷声叱道。 与此同时，郝梓等人也追至了万宝楼下，一群人脸色难看的望着三楼，却不敢贸然跟着闯进去......此处毕竟是东厂的买卖，哪怕他郝梓能狠下心追上楼去，其手底下的人也没那个胆子。 万宝楼三楼内，杨旱看了眼守在楼下不敢上前的十多名锦衣卫，心下稍稍松了口气，而后朝裘姑姑抱拳说道：“还请裘姑姑行个方便，眼下我兄妹二人正被人追杀，我家公子曾说，若遇难事，可来万宝楼寻谭掌柜......” 话未说完，只听那裘姑姑便冷着脸打断道：“谭掌柜回慈吉县老家去了，这里如今由老身做主，你家杨公子的事，别扯上我万宝楼，即刻离去！” 原来那谭宛琪早已如约回了慈吉县老家去，劝服家中老父将产业转至石县，至今一样未归。 杨旱听闻此言后，心下连连叫苦，若只有他自己一人还好说，楼底下的那帮人根本拿他没办法，怎么都能应付过去。关键是带了一个杨飞雪，动起手来就难免会有照顾不到的时候，所以急需寻一个庇护之所。 只见其思忖片刻后，心念一转下已然有了主意，朝裘姑姑抱拳求道：“裘姑姑，还请看在我家公子的面子上，暂时让我兄妹二人躲避一夜，待到天亮，杨旱定然不再叨扰！” 杨旱为人虽憨厚，却也不是木讷之人，稍一思忖间却已想出了办法。 此前封锁太白酒楼时，杨旱跟着杨戬见过其手下那二十多名锦衣卫，可今夜却只来了一半。如此说来，另一半人便很可能根本不知道今夜发生的事！ 既然万宝楼一时难以依靠，那么这石县境内，便只有一处还能容下他兄妹二人，此地便是石县官驿......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只要能撑过今夜，杨旱便打算带着自家妹子住到城外官驿去！ 众目睽睽之下，杨旱不信楼下那群锦衣卫敢在官驿之内杀害自己兄妹二人，若真如此，等公子回来后，不把石县官驿查个底儿朝天才怪了！ 只见裘姑姑闻言，沉默半晌不语，而后看了眼那躲在杨旱身后、脸色煞白的小姑娘，心下终是忍不住叹了一声：“罢了罢了，若真将此二人逼死，只怕姑娘回来后，非和我这老婆子翻脸不可！” 想到这儿，只见裘姑姑转身朝里屋走了回去，口中只道了一句：“允你二人待到辰时，待明日万宝楼开门后，即刻离去。” “多谢裘姑姑！”杨旱闻言神色大喜，抱拳谢道。 第45章 无恙 宏业二十七年初冬，迷人的暮秋之景渐渐离去，空气中已有了一丝丝的寒气，百家姓开始踏入冬天的门槛....... “江南水柔人情长，半是凡心半是仙”，这一日，一名貌美绝伦的白衣女子离开了江南苏城，往石县而去。 “金猴奋起千钧棒，不惧虎豹要称王”，这一日，大明东直隶境内，一只猴子啸傲山林，在大鲜卑山中做了山大王。 “纵目千峰翻浪影，两翼似刀剪云烟”，这一日，一头雄鹰翱翔在北蒙大草原上空，嘹亮的鹰啼之声震彻天际，而后往昆仑山脉飞去。 “踏歌而行长天啸，肆意桀骜非蓬蒿”，这一日，杨戬踏出了京师亲军都尉府的大门，仰天呼出胸中郁闷之气......此劫一过，他杨戬便如蛟龙入海，只待风起云涌之时，便可趁势而起！ 胡忠孝自紫禁城内回来后，只通知了杨戬“罚俸两年，留职任用”的处罚结果，却没有提他私吞赵常青产业的事，而且杨戬离开之前，曾央求借用亲军都尉府的信鸽往石县发一封报平安的书信，这位胡大人竟也同意了......如此，朝廷袒护他杨戬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转危为安、化祸为福，这件事的好处还不止如此，杨戬害死了一名两榜进士，却没怎么受到朝廷的处罚，这个消息很快就会流传到整个亲军都尉府的系统中，明眼人都能看出朝廷对杨戬的态度。这对杨戬在亲军都尉府内的发展是有好处的，起码将来若遇上什么事情，大明各县府的锦衣卫头领多少都会卖他杨戬一个面子，不会轻易得罪。 离开了亲军都尉府衙门后，杨戬心情已然放松至极，想起答应过杨飞雪的话，便也没急着赶回石县去，打算在京城逗留几日，好好领略下京师之地的风土人情，毕竟终有一日，他是要在这天下权利中心之城内扎下脚跟的！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且不说大明各地“百花”正迎着初冬悄然绽放，只说石县这边，郝梓领着一群人在万宝楼下守了一夜，也纠结了一夜，想狠下心冲进万宝楼捕杀杨家兄妹，却又实在没那个胆子。 待到天蒙蒙亮之际，路上行人渐多，便也不好在光天化日之下当街动手，无奈不甘心的离去......只是这份不甘心当中，却多少还藏了几分忧虑之心。 杨旱见到楼下追杀自己兄妹的一行人退去后，不再耽搁，再次谢过裘姑姑，而后便领着杨飞雪直接去了城外的官驿驿站。 “此处乃大明官驿重地，来人止步。” 石县官驿大门外，一名当差驿卒皱着眉头，朝杨家兄妹冷声呵斥道。 杨旱见状，上前抱拳施礼道：“草民杨旱，乃此地官驿驿丞杨戬家仆，还请小哥通报上官一声。” 驿卒闻言脸色微微一变，急忙回礼道：“原来是杨大人的门人，还请在此稍候，容小的先去里头只会一声。” 杨旱：“多谢。” 稍顷，只见在官驿内坐镇的冯勇急步迎了出来：“杨旱，你们兄妹二人怎么来了此处？” 这边说着，人已上前拉过杨旱的手，道：“走，进里头说。” 冯勇和郝梓身为杨戬的左右手，自然是见过杨家兄妹的，如今见杨旱领着妹子来了官驿，冯勇心下便已然有了猜测，只是官驿正堂上人多眼杂，一些家丑也不好分说，于是便领着二人往后院官舍之内行去。 “砰~” 驿站后院官舍内，冯勇听完杨旱所诉，重重地拍案怒骂道：“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他还真对你们出手了！” 随即，朝杨旱拱手抱拳，歉然道：“杨兄见谅，昨晚偷袭你们的人名叫郝梓，本是杨总旗的左右手，冯某本以为杨总旗提拔了他，此人多少会念些旧情，不至于立马对你们下杀手谋财......此事是我懈怠了，今日起，你们兄妹二人便在这官驿之内住下，我倒要看看，那只耗子他还敢不敢再当着我冯勇的面对你们下手！” 杨旱见状，施礼回道：“如此，我兄妹二人便谢过冯大人了。” 说到这儿，微微一顿，随即皱眉问道：“敢问冯大人，我家公子他......他在京城不会真出了什么事吧？” 昨夜杨旱心中便有疑虑，他担心杨戬已在京城遭遇不测，否则的话，石县锦衣卫的人又岂敢如此肆无忌惮对自己兄妹二人出手？ 冯勇闻言微微一笑，道：“放心吧，杨大人的能力我冯勇是知道的，定然不会有事。” “你兄妹二人便暂时住在杨大人的官舍内，其他的事，交给我来安排。” 是夜，冯勇连夜将自己手下十多名缇骑召回了官驿内，四人一组轮班守在杨家兄妹房外，而郝梓一行人也收到了消息，聚集在了官驿之外。 两帮人，一在官驿内，一在官驿外，一明一暗，就这么相持了起来......这当中，郝梓也曾冒险安排人手进官驿内刺杀杨家兄妹，只是全被早已有了防备的冯勇给挡了下来…… 两日后，一名锦衣缇骑拿着一封飞鸽传书快步走进了冯勇房内，脸上尽是一片喜色：“大人，京师亲军都尉府的飞鸽传书，杨总旗安然过审，官位不变。” 这名缇骑也不是他人，正是此前在县衙门负责盯梢石县县令李世忠的王林，此刻他脸上那喜色却也不是做作......杨戬既然无恙，那郝梓就死定了，小旗之位空出来一个，而他王林素来和冯勇交好，这空出来的从七品武将官位，这回总该是论到他了！ “当真！”冯勇闻言亦是喜笑颜开，接过书信看了眼后，畅怀笑道：“哈哈哈，耗子，老子倒要看看，这次你怎么和杨大人交代！” 说着，朝王林问道：“耗子呢，还蹲在驿站外？” 王林点了点头，回道：“还在盯着，他现在是骑虎难下，所以一直也没死心。” 冯勇闻言沉默片刻，随即伸手点了点桌上的书信，皱眉问道：“这消息能不能封锁住？” “恐怕很难。”王林摇了摇头，沉声回道：“官驿内有他耗子安排的人手，大家几次交手都在暗中进行，谁也没有明着撕破脸，所以咱们也没权利拦着他手底下的人进官驿。” “大人！” 就在此时，只见冯勇麾下的一名锦衣缇骑疾步行进屋内，俯首报道：“郝大人他们撤了！” “跑了？！” 冯勇闻言，恨恨的骂了一句：“狗日的，真他娘的属耗子的，人倒机灵的紧！” 王林见此亦是皱眉问道：“大人，咱们现在怎么办？” 只见冯勇想了想后，冷笑着说道：“就让他再多活几日吧，这大明天下，还没有咱们锦衣卫抓不到的人！” “亲军都尉府的通缉文书需要杨总旗的手令才能发，等杨大人回来后，如实将此事告知，届时老子倒要看看，他耗子又能跑到哪儿去！” 第46章 胆大包天 “夜市千灯照碧云，高楼红袖客纷纷。” 京师之地不比地方，夜近戌时，城内却依旧灯火通明，一片盛世繁华之景。 南城螺市口，一座飞檐翘角、气势恢宏的建筑座落在青石街面上，其正门匾额上题着“镇威镖局”四字。 阮长风身为天下第一镖局的总镖头，扎根在这顺天府城内，平日里便少了不了要应酬各方权贵。 且说这一夜，这位阮镖头带着一身的酒气回到镖局后院，进了里屋后却发现自家小妾人事不醒地昏倒在了床榻上，而外厢客厅内，正坐着一名红袍着身、气宇不凡的中年男子。 “叶知秋！” 见了这位昔年在江湖上叱咤风云的八极拳宗师，阮长风的酒立时便醒了一半，急忙朝其抱拳行礼道：“晚辈不知叶前辈会深夜造访，这......” 只见阮长风看了眼自己身上一身的酒渍，悻悻道：“失礼之处，还望前辈莫怪。” 叶知秋闻言不做理会，只是冷声道了一句：“五千两，黄金，托你们镖局走一趟江南苏城。” 五千两黄金！那便是将近五六万两的白银了，足抵得上自家镖局三四年的收入。 阮长风闻言精神一振，凝声问道：“敢问叶前辈，红货是？” “随意，我会在你们镖队内安排一个人。”叶知秋淡声说道。 阮长风微微一楞：“阴阳镖？” 所谓阴阳镖，就是镖局走镖之时会有一明一暗两重镖货，明面上拉出镖局旗号，一路护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货物走镖，可真正的红货往往却藏在总镖头的身上，如眼前这般明里走镖、暗里护人之类的事，以前也曾有过几次。 叶知秋有自己的谋算，想要瞒着当今阁老送王嫦曦去江南，路上就一定不能被东厂的人发现，如若不然，即便能顺利潜出顺天府，半路也会被东厂的番事给截回来，委托镖局送阴阳镖，自己再在暗中一路保护，无疑是一种比较稳妥的方式。 只见叶知秋点了点头，没有回话。 “何时出发？”阮长风见状问道。 叶知秋：“后日。” “后日......没问题，这趟镖晚辈接了。”阮长风闻言思忖片刻后，抱拳应道。 两日之后，王嫦曦经过简单的易容，扮成男装，在叶知秋的帮助下顺利潜出王府，混进了镇威镖局数百人的镖队当中，一行人打上“镇威”镖旗，浩浩荡荡出了永定门，南下江南。 同一日，杨戬也单人独骑从永定门处飞马奔出，往江南石县赶回...... ********** 四海酒肆，位于京直隶武远县县城二十里处，酒肆所在之地是一个十字岔口，往南是江南，往东直通东海，往西则是陇西诸省，而往北自然便是京师了。 酒肆座落在此等交通要道，平日里打尖歇息的商客自是络绎不绝。 只说这一日，镇威镖局一行数百人正在酒肆之内歇脚，三五镖师聚做一团，互相饮酒吆喝着，好不热闹。而王嫦曦则和同样易容出行的叶知秋在角落处静静坐着，神色当中略带了一份好奇，打量着来来往往的江湖人物。 “驾~” 此时，只见远处杨戬飞马疾驰，扬起阵阵尘土，直往四海酒肆处奔来。 “吁~” 马蹄落定，尘土飞扬，呛得坐于路旁喝酒的几名镖师一阵咳嗽。 “咳咳~” “姥姥的，锦衣卫了不起啊，青皮官服，撑死也就是个正七品的总旗，蝇头芝麻官，没见这是京直隶嘛，什么大官老子没见过！” 有那脾气不好的镖师立马便小声嘟囔了起来。 总镖头阮长风闻声微微皱眉，轻叱道：“不要惹事，喝你的酒！” “掌柜的，喂马，装酒。” 杨戬也没去理会那群镖师，跳下马后直接便来到柜台上，将酒囊拍在了桌子上。 “得咧，这位官爷，您稍等。”掌柜的吆喝着应了一声，接过酒囊。 趁着这一时半会儿打尖的功夫，杨戬随意观察起了酒肆内的一群人，待注意到角落处坐着的王嫦曦时，突然微微一楞：“竟然是她！” 前文曾说过，老杨浦曾给过杨戬一方长形木盒，里头除了杨浦的无常薄外，还有诸多京师要员和其家中重要人物的画像，当时杨戬便知道这些东西的重要性，故而画像上的每一个人物，他都早已将其深深刻在了脑海中。 这王嫦曦虽然已经过易容，可一双灵动出尘的眼睛却骗不了人，更不可能瞒过杨戬这个行家。 “当今阁老的掌上明珠，怎么会和镖局的人混在一起？” 正这般想着，杨戬猛然察觉到那王嫦曦身旁一道凌厉的目光朝自己看来......先天高手？！ “官爷，您的酒打好了。”此时，酒肆掌柜捧回酒囊，朝杨戬笑道：“本酒肆的规矩，若遇朝中贵人打尖，一律不收银子，这位官爷，您请好咧！” “多谢。”只见杨戬微微颔首，面上不动声色的接过酒囊，而后出门离去。 策马离开四海酒肆之后，杨戬的心思便越发活跃了起来，神兵三尖两刃到早已出世，不要说区区一名先天高手，就是一代宗师也吓不住他...... 当今阁老的掌上明珠乔装出了京城，依着他杨戬胆大包天的性子，遇上这么好的机会，不想法子弄出点事情来才奇怪了！ 当今大明天下共分一京十四省，而阁老王守正门生故吏遍布天下，这一京十四省中，起码有一半多的文官都受过阁老的恩惠，哪怕抛开内阁的影响力不谈，只说那朝中的六部尚书，又有哪一个不是为王阁老马首是瞻？ 这股文官清流的势力有多大，杨戬不涉朝政，无法做出准确的预估。他只知道，如果自己能得这股势力相助...... 想到此处，杨戬勒马而停，脸上神色连连变化，终是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第47章 谋定后动 镇威镖局的镖队昼行夜休，浩浩荡荡往南行了两日，终是出了京直隶，进入屾东省境内，而这期间，杨戬也小心翼翼的在暗中跟了两日。 前文说过，大明女子异常重视自己的贞洁，所以一开始杨戬不是没想过将镇威镖局的人全杀了，然后强行睡了那王嫦曦，可这种想法很快便被他给否决了，原因无他，风险太高、变数太大！ 强行要了王嫦曦，事后无非会有以下两种结果：一是这王嫦曦就此便从了他杨戬，二是寻死守节。 在杨戬看来，王嫦曦既为当今大儒王守正之女，从小知书明理，被自己强行夺了红丸后，选第二种的可能性会远远高于第一种，若真如此，那么他杨戬最后不但什么好处都捞不到，反而会给自己留下极大的隐患。 退一万步说，即便那王嫦曦事后真愿意从了杨戬，内阁阁老王守正那一关又怎么过？直接告诉他：老子把你女儿睡了，从此老子升官发财就靠你了，你自己掂量着办吧...... 别闹了，王阁老何等人物？要是真那么干，恐怕那王阁老情愿自己的女儿守一辈子寡，也要想法子整死他杨戬。 王嫦曦的身份非同寻常，杨戬暗中跟了镖队两日，早已隐隐察觉到此女多半也是一位传承者，甚至极有可能已被朝廷给关注了，想要动她本来就是一件非常冒险的事，所以更需步步为营。 且说这一夜，镇威镖局的镖队进入屾东省临江府府城，包下了一整座客栈入住，而杨戬在仔细观察了一番后，也终于选择在今夜动手...... 是夜，子时。 只见杨戬身着一袭夜行衣潜进镖队所住的客栈内，寻机弄晕了一名起夜的镖师后，又悄然带着人离去。 “啪~” 临江府府城外，一处山林内，杨戬重重一记耳光扇醒那名被自己活捉来的镖师，冷声问道：“你们镇威镖局的这趟镖，目的地是何处？” 只见那镖师被一记耳光扇醒后，认清自身的处境，一时却也未太过慌乱，闻言也不回话，反而朝黑巾遮面的杨戬回视了过去，沉声道：“兄弟，你是哪条道上的？竟想着来打我镇威镖局的主意！” 杨戬闻言冷笑一声，也不多言，直接拿出匕首，拉住那镖师的左耳，而后“噗呲”一声，鲜血飞溅，一只耳朵就这么被割了下来。 “啊~” 剧痛之下，镖师手捂着左耳悲呼一声，而后怒视杨戬。 “再问一遍，你们镇威镖局的这趟镖，目的地是何处？”只听杨戬冷声问道。 “呸！” “见不得人的鼠辈，来啊，有种弄死老子！” 镖师朝杨戬吐了口浓痰，怒声道。 杨戬见状摇了摇头，手中匕首寒光闪过，直刺进镖师左眼内，而后轻轻一搅，一颗黑白分明的眼珠子便已带着血丝滚落在地....... “啊~，苏城，江南苏城！”镖师终于失了骨气，急忙痛呼道。 杨戬淡声问道：“红货是什么？” 镖师：“说是黄金，镖车内装了五万两的黄金！” 杨戬闻言冷冷一笑，匕首寒芒闪过，又将那镖师的鼻子给割了下来。 “啊~，真...真的是黄金，阮总镖头就是这么说的...” 只见那镖师瘫倒在地，鼻孔处冒着血泡，含混不清的悲呼着，生怕杨戬再次动刑。 杨戬见此，皱眉思忖片刻后，点了点头。随即直接结果了镖师的性命，摘去脸上黑巾，朝临江府城冷冷看了一眼，往南离去...... 事情已经差不多弄明白了：当今阁老的掌上明珠，怎么可能会为了区区五万两黄金混进镇威镖局的镖队内？不说别的，只说京城那诺大的王府，其造价便远远要超过这些黄金......这摆明了就是一趟阴阳镖，所谓的黄金或许根本不存在，真正的红货反而是那王嫦曦！ 易容乔装混进镖队前往江南，杨戬一时虽还猜不到王嫦曦的目的，但却已明白了一点：此女此番前往江南，路上一定在躲避着朝廷的人，否则的话为何还要委托镇威镖局走阴阳镖？凭着当今阁老的影响力，请一队朝廷兵马一路护送不是难事，这样也远远要比藏身在镖队之中更加安全。 知道了王嫦曦的目的地，知道了这一路她在害怕什么，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 ********* “咚咚咚~” 一个时辰后，临江府镇威镖局所居住的客栈内，副镖头王安神情凝重地敲开了总镖头阮长风的房门。 “总镖头，四队的马瑞出事了，一个时辰前起夜去了茅厕后，人就失踪了！” 夜近丑时（三点左右），数百人的镖队深夜少了一名镖师，不过一个时辰便被察觉，镇威镖局的反应速度也算得上是快了。 略显昏暗的客房内，只见阮长风肩披一袭外衣，皱眉座于桌案旁，沉声叹道：“阁老府的差事果然是不好接啊，到底还是出事了。” 说到这儿，朝副镖头王安问道：“这件事叶前辈知道了吗？” 王安摇了摇头，回道：“没有，叶前辈的心神全都挂在了王姑娘身上，小弟发现马瑞失踪后便直接来找大哥你了，还没来得及去通知叶前辈。” “好。”阮长风闻言点了点头，随即朝王安说道：“这件事先不要声张，让四队的镖师们把紧口风。” “还有，从明日起镖队暗中加强戒备，即便是有人要起夜，也必须三人一组。” “这......”只见王安皱了皱眉，犹豫了片刻后，说道：“大哥，事关当今阁老千金的安危，咱们镖队如今已然被人盯上......小弟觉得，还是通知王前辈一声为好。” 阮长风摇了摇头，道：“未必便是冲着王姑娘来的，五万两黄金的噱头也足够引来一些宵小之辈，咱们兄弟走镖这么多年，什么场面没遇见过？” “现在不过是折了一名镖师罢了，就先按我的意思去办吧。” “这...行吧。”王安见此叹了口气，随即抱拳离去。 镇威镖局的总镖头阮长风有自己的想法，一来他是想要那五千两黄金的酬金，当家方知柴米贵，五千两黄金，足够他镇远镖局在京城三年的开销，二来这位阮镖头也是想借着这趟镖和阁老府的人攀上交情。 若是贸然将此事告知叶知秋，万一惊走了两位财主，不愿在再托他们镖局走镖去江南，那这单生意也就彻底告吹了。而且能和阁老府的人留下交情，这样的机会，阮长风显然也是不想轻易错过的。 第48章 夺命 杨戬离开临江府后，一路快马加鞭赶到了镇威镖局镖队的前头，来到屾东省嵇南府境内。嵇南府是屾东省的省会，也是去往江南的必经之地。 古代不比现代，没有那么多的高楼大厦，也没那么多的基础建设，所以官道两旁山野丛林比比皆是，如此便也滋生出了诸多的山匪。即便是在大明的盛世之景下，山匪依然剿之不尽，便如野草一般，灭了一波又生出一波。 久而久之，各地官府后来也就放弃剿匪之事了，只要那些躲在深山老林内的山匪能识趣一点，控制自家山寨势力的发展，人数不要太多，不装备弓弩，做事不太出格，官府便也懒得去理会。 而在各路山匪圈子内，渐渐也达成了一种共识，亦或者可以说是一种不成为的规定，三不抢： 这头一个便是不抢官，这点没什么好说的，大明王朝兵强马壮、国库充溢，不招惹官府是他们的生存之道。 第二是不抢境内豪商，因为此等人物多少会和当地官府有些联系。 第三则是不抢知名镖局，原因无他，成本太高、风险太大，贸然去抢镖局的红货，一个弄不好不但货没抢成，还会把自己给搭进去。 此三个不抢总结起来可以归为一句：欺软怕硬，只会去抢一些平头百姓和外境的小商客。 虽然杨戬也是打心底里瞧不上这些山匪，可这一次，他对付王嫦曦的计划中，还真就少不了这帮人。 嵇南府府城东南，晓春山，易峰寨。 略显简陋的山寨大堂内，寨主易天龙座于正堂“高义薄云”匾额下，领着百多名粗衣遮体的山匪正饮酒作欢...... “嗖~~~嘭！” 蓦然间，只见一根约三尺长的铁箭呼啸间带起一阵凌厉的破空声，急速从堂外穿入，而后重重砸落于大堂中央的灰石地面上，一阵爆响后，砂石四溅、尘土飞扬，直把几名粗衣山匪震飞而起！ “啊~” “发生了何事？” “寨主，有人闯山了！” “......” 一片混乱中，尘土慢慢散去，只见杨戬身着一袭墨青色锦衣卫总旗官服，手持一张三尖两刃刀所变化而成的长弓，神色自若地走进了山寨大堂内...... 那易寨主见了杨戬的一身装束，心下微微一凛，急忙朝一众下属高喝道：“都他娘的给老子安静些，有官人登门了！” “王二虎，赵小飞，周东，马三......你们操着把刀子想干嘛，造反啊，给老子滚出去！” 这边说着，人已急步来到杨戬身前，躬身抱拳，忐忑不安的问道：“这...这位官爷，不知我易峰寨犯了什么错，竟劳动锦衣卫亲军都尉府的官人亲自登门？” 这易峰寨在嵇南府境内属于一家中等偏下的山匪势力，人数不过百余出头，杨戬提前赶到嵇南府后，暗中挑选了两三日，便挑中了这座藏于晓峰山内的易峰寨，像这等规模的山匪势力，镇威镖局的人清理起来不算太难，这样......也方便他杨戬事后灭口。 只见杨戬神色淡漠的扫视了眼易天龙，淡声说道：“有桩富贵要送于你。最迟后日，镇威镖局的镖队会经过晓春山，这趟镖的红货是五万两黄金，到时候，带上你的人，去把他们的镖给劫了。” “镇...镇威镖局？！”易天龙闻言神色一苦，讪讪道：“大人，就小的这破落山寨，如何敢去打镇威镖局的主意？到时候劫不了镖损失些弟兄还好说，小的是怕自己力不从心，坏了官府的大事，这才是真正担不起责任啊！” 杨戬：“放心。你只管带人去劫镖，届时本座会在暗中出手相助。” “事成之后，红货全都归你们山寨，本座只要镖队中的一个人。” 易天龙闻言犹自踌躇不决，五万两黄金的红货虽好，可这件事的风险实在太大，一个弄不好，自己几十年打下来的基业都会付诸东流，而且说不准还会有性命之忧。 杨戬见状，冷冷一笑，继续道：“事情既然和你说了，你就是不做也得做。如若不然，为防走漏了风声，本座只好带人先把你们给剿了。” “别别别！”易天龙闻言大惊，随即看了眼杨戬闯山时那一箭造成的威力，咬了咬牙，沉声道：“成，就这么定了，我易峰寨愿听大人差遣！” 杨戬微微颔首：“此事不可让其他山寨的人知道，安心在此等本座消息。” 言罢，径直转身离去。 ********** 两日之后，傍晚，夕阳映照重峦，霞光倾斜万山。嵇南府通往府城的官道上，镇威镖局的镖队正徐徐前行着，晚霞伴着一行人的身影，渐渐迎来黑夜。 “王安，让弟兄们加快些速度，省得入夜后进不了府城，还得在野外风餐露宿。”镖队领头处，阮长风朝身旁的副镖头王安淡声吩咐了一句。 自从在临江府内发现自己的镖队被人盯上后，这一路行来阮长风便异常谨慎。 以前走镖的时候，仗着镇威镖局的名头，他还敢领着镖师在野外露营，可现在却不敢了，毕竟事关当今阁老掌上明珠的安危，容不得出现半分差错。 “是。”王安应了一声，正欲回马去通传身后的镖师。 却见此时，只见那晓春山易峰寨的寨主易天龙领着一群山匪从两旁山林内蜂拥而出，口中断喝道：“呔，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打此过，留下买路财......” “......” 空气中沉默片刻，而后只听一名镖师“噗~”地一声忍不住先笑了出来，紧跟着，一众镖师亦是“哈哈”狂笑不止，像是看傻子般的看着眼前一群不入流的山匪。 而阮长风见此却是微微皱起了眉头，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思忖片刻后，朝王安悄声说道：“王安，你过去给那领头的山匪一些银子，不要多事，打发他们走，咱们尽快进城！” 同样感觉到事情不对劲的，还有一直守护在王嫦曦身旁的叶知秋，只见其皱了皱眉后，身躯微微移动，挡在了王嫦曦的身前。 “嗖！” 蓦然间，只见山林内一枝铁箭急射而出，凌厉的破空之声划破天际，直朝叶知秋咽喉处射去...... 此箭正是藏身于林内的杨戬所射，神兵三尖两刃刀化作长弓，射出去的箭矢便有两万五千两百斤的力道，无论速度还是威力，都不是区区凡体之身能接得下来的......哪怕那叶知秋是宗师级的江湖高手！ “噗呲~” 情急之下，叶知秋一把推开身后的王嫦曦，而铁箭却径直从其咽喉处穿透，带起一道猩红血丝...... “咳～，呃...跑...快！” 只见叶知秋手捂着冒着血水的咽喉，艰难的转过头，朝一脸震惊的王嫦曦呜咽着说道。 “有大宗师出手！全队戒备......噗呲！” 惊骇欲绝的阮长风见此急忙抽刀高喝，然而不等其将话说完，第二枝铁箭已然朝其射来，同样一箭夺命！ 易峰寨寨主易天龙见状神色大喜，举刀高呼道：“弟兄们，五万两黄金的红货，镇威镖局又如何，给老子杀！” 第49章 说好的英雄救美呢? “总镖头！” 王安见阮长风被藏于山林中的神秘射手一箭夺命，怒吼一声，正欲拔刀冲进林内寻凶手拼命，而此时杨戬的第三枝铁箭却已然射向了他！ “噗呲~” 鲜血洒落，一箭封侯，镇威镖局两位当家尽数殒命。再加上一开始便被射死的叶知秋，镇远镖局的镖队已然再无高手坐镇，心神慌乱之下的镖师们和易峰寨的山匪厮杀在一处，一时反而落了下风。 残阳伴着鲜血，腥味弥漫在不算宽敞的官道上，镇远镖局和易峰寨两方共计数百人马不断厮杀着，几乎每一刻都有一具新的尸体倒下。 “叶...叶叔！” 镖队后方，王嫦曦脸色惨白地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叶知秋，明亮的双眸一时仿佛失了魂魄般，呆滞的看着，浑然忘了自己现在同样身处险境，山匪已然不断冲杀进了镖队后方...... 杨戬藏于山林之内，见了王嫦曦这般模样，微微皱眉，再次弯弓搭箭，“噗呲”一声，一箭夺走了其身旁一名镖师的性命！ 鲜血溅在王嫦曦白净的脸颊上，使其身躯忍不住微微一颤，终是反应了过来...... 只见其泪眼红着双眸，再次凝视了眼叶知秋的尸首后，银牙微咬，不再继续耽搁，转身朝远方跑去。 杨戬见此终是松了口气，没有急着去追王嫦曦，而是朝腥味漫天的修罗场内冷视了过去......他还要处理掉正在互相厮杀的这群人，不留一个活口，把现场做成山匪和镇远镖局玉石同烬的局面，当然，这样并不能算是一点破绽都没留下，只是没了活口，即便将来有心之人想查，也很难查出什么来。 想要打王嫦曦的主意，就要先除掉其身旁的一群老江湖，而且还不能引起她的怀疑。利用山匪劫镖，便是为了将此女彻底孤立出去，如此，他杨戬才有机会去接近这位当今阁老的掌上明珠。 厮杀犹在继续，只是杨戬却没有再继续出箭，他在等，等两方人马都死的差不多了，才是他出手收拾残局的时候。 小半个时辰后，场内只剩下了百余人，镇远镖局的镖师们终于重新占据上风，易峰寨这边，只剩下包括寨主易天龙在内区区二三十人在苦苦抵抗着...... “官...前辈，你再不出手，兄弟们可就真挡不住啦！” 只见那易天龙浑身沾满了鲜血，一刀劈死一名镖师后，朝四周高声狂呼道。 “是不能在等了，在等下去，嵇南府的府兵就该来了......” 杨戬暗自道了一句，随即张弓搭箭，一箭一个，先开始收拾起了镇远镖局的人来。 “嗖~~~噗呲！” 一个、两个、三个......一具具尸体不断倒在血泊当中，厮杀到这会儿，镇远镖局幸存的镖师们就是再想跑也来不及了。 没过多久，数百人的镖队便已全数殒命在了杨戬和山匪的手中，而那易天龙看着满地的尸体，神情当中却尽是一片欣喜之色。 虽然这一次他们山寨损失惨重，厮杀到现在只剩下了不到二十人，可一想到那五万两黄金的红货，这位易寨主的心情却实在坏不起来......值了！真的值了！这些钱，足够他带着幸存的弟兄们隐姓埋名，下半辈子都过上富贵人家的日子，再也无需整日刀口添血，战战兢兢的活着。 “哈哈哈，儿郎们，开箱验货，大秤砣分黄金啊！” 只见那易天龙举刀高喝，欢快的大笑着。 然而，不等其继续有所动作，一枝铁箭便已从其咽喉处直穿而过......杨戬，开始收拾残局了！ 逃命呼救声伴着鲜血，不过盏茶的功夫，剩余十多名山匪尽数殒命在铁箭追杀之下。 杨戬将手中三尖两刃刀所化的长弓重新收回眉心天眼后，行出山林，来到镖车旁打开货箱看去，却哪里又有什么黄金，货车之内，装的尽是一些石头木材！ “如此倒也省事了，若真是黄金，我还得再想法子搬走。”只见杨戬冷笑一声，不再理会，看了眼王嫦曦逃走的方向，寻着其留下的痕迹，一路追了上去。 ********** 官道上这一番厮杀耽搁，夜色已然漆黑，嵇南府府城的城门也已关闭。 王嫦曦逃离杀场之后，若能及时往府城方向逃，本来是可以赶在城门关闭之前进城的，而且最稳妥的方法，同样也是进城找到嵇南府知府，表明身份，如此待东厂的人收到消息后，她便可以安然回到京城去。 只是王嫦曦却不甘心就这么回去了，此番若回，从小疼爱她的叶叔白死了不说，将来若想再寻仙缘，只怕难如登天......当今阁老，是根本不可能允许自己的女儿和道尘有任何接触的！ 求仙问道，本就不可能一番风顺，如那青城山下的白素贞，在经历了七七四十九劫之后，方才顺利得到道尘点化。而她王嫦曦身具嫦娥传承，想要仙缘归位一样会有自己的劫数，哪怕没有遇上杨戬，也会有其他仙劫找上门来。 当杨戬寻着踪迹，在深山老林的一座破庙内看到王嫦曦后，他笑了，他知道自己赌对了，这王嫦曦，果然在躲着官府的人，即便是经历了如此一番杀劫，竟也不愿进府城求助。 只是......此女到底还是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不知黑夜山林凶险。入夜之后，深山老林内多有毒虫猛兽出没，江湖中人自有五花八门的办法逐出虫兽，可像王嫦曦这样什么防御措施都不做就躲进山中破庙之内，只怕根本活不过一夜！ “呜~” “嘶嘶~” 只见那漆黑的破庙内，这位千金小姐竟连生火驱兽的法子都未学会，一个人躲在庙内，蜷缩着身子警惕地环视四周...... 而杨戬藏则身于破庙外一株参天樟树之上，静静的等待着，等着凶兽寻着味摸进破庙，那时候，才是他该出场的时刻。 不过多时，终有一头山豹寻着王嫦曦身上沾着的血腥味，一步步来到了破庙外...... 杨戬见状微微一笑，已然准备好及时出手救人，可就在这时，他却突然发现，那原本还躲在庙内的王嫦曦竟主动走了出来，而后，月色洒进林内，一个活生生的美人，就这么消失在了月光之下！ “......”杨戬见状，暗自摇头苦笑道：“怎么把这岔给忘了，这王嫦曦本是一名传承者，又岂会没一点自保的手段？！” 前文说过，仙体传承者，在没有寻到自己的仙缘之前，会有一点护身仙法傍身。 “邀月藏身”，正是这王嫦曦的护身仙法，施术之后可借着一点月光隐去自身踪迹，只是若没了月色，此术便再难施展罢了。 第50章 人生如戏 朦胧月色当中，山林破庙之外，杨戬藏身于参天古樟之上，将眉心天眼处一点混沌之力调入双眸，口中轻喝一声：“现！” 声落，只见其双眼当中闪过一道蓝芒，再往破庙处看去时，便直接窥破了那王嫦曦的“邀月藏身”之术。 只见漆黑的破庙正门外，那王嫦曦乘着月色飘身在庙顶上空，明明是作的男装打扮，可尤是让人觉得美艳的不可方物，当真便如月中仙子一般灵动出尘。 稍顷，闻着血腥味寻到破庙处的那头山豹盘桓片刻，见没了人影，又嗅不到任何猎物的气味，不满地发出一声嘶吼，悻悻离去。 杨戬见此思忖片刻，心下已然有了主意，纵身跃下樟树，神色淡然地朝破庙处走去。 “是他？！” 藏身于月光下的王嫦曦见了杨戬后微微一楞，这名锦衣卫和自己曾在京直隶的四海酒肆内有过一面之缘，未想再见之时，却是在这山野破庙处。 只见杨戬来到破庙后，自顾着寻了些木材，取出火石生火，而后又从包裹内拿出些雄黄粉在破庙四周洒上一圈，做完这一切后，伸了个懒腰开始假寐起来，对藏身在庙外的王嫦曦只做不知，他倒要看看，此女的天赋神通到底能坚持多久...... 时间一点点过去，夜近子时，月色越发浓郁，山林之中虫鸣兽吼之声此起彼伏，王嫦曦已经乘着月光飘了两个时辰左右，体内混沌之力渐渐枯竭，额头沁满了香汗。 “这么久过去了，应该是睡着了吧？”只见王嫦曦看了眼“熟睡”中的杨戬，暗自沉吟了一句。 想到此处，银牙微咬，不再坚持，月光下一道涟漪微动，渐渐现出身形。 “什么人？！” 就在此时，一直在闭目假寐的杨戬双眸乍然睁开，迅速翻身而起，右手按住绣春刀，“警惕”地看向现身在庙外的王嫦曦，沉声道：“传承者！” 而王嫦曦也被杨戬这一连串的动作给惊住了，骇然道：“你...你一直醒着？” “原来是个雏儿~”杨戬闻言，淡淡地看了眼王嫦曦，冷笑道：“可惜了这一身藏匿的神通，正好，抓了你去亲军都尉府领功。” 江湖中人，深夜在山林之中歇脚，又有哪一个敢真正熟睡过去？这位足不出户的千金小姐话一出口，便暴露出了其不识江湖凶险的天性，这也正是杨戬一直在等待的机会，一个双方正式接触的机会......镖队遇山匪劫杀，叶知秋身死，逼得王嫦曦仓皇逃命，然后在山林破庙内“偶遇”他杨戬，这一切都要发生的自然，不能让这位王家千金生出疑心来。 声落，只见杨戬身形闪动间直接欺身到了王嫦曦身旁，不等其反应过来，一式白蛇吐芯便扣住了其双手。 “啊~” 王嫦曦只是身具嫦娥传承，根本没学过什么江湖招式，也从没吃过什么苦头，哪里经得住杨戬这般擒拿，一时忍不住痛呼出声。 杨戬见此冷冷一笑，取出绳索将其捆住后扔在了一旁，便不再去理会。 破庙之内，篝火噼里啪啦作响，二人皆沉默不语。 半晌之后，只见被捆住手脚的王嫦曦凝视了杨戬片刻，犹豫一番后，开口问道：“你...方才一直在庙中假寐，便是在等我现身？” 杨戬嗤笑一声，道：“深山老林当中凶兽遍地，谁又敢真正熟睡过去，若不是因公事延误耽搁了时辰进不了府城，谁又会在深山当中连夜歇脚？” “你若能撑到天亮再现身，便也不会被我给捉住了。” 王嫦曦闻言松了口气：“这么说，你并非是冲我而来的？” 杨戬好笑的看了眼王嫦曦，反问道：“怎么，你很重要吗？听你这话的意思，这回是我捡到宝了？” “是了，此人不过是地方上区区一名锦衣卫总旗，又岂能认的出我来？”王嫦曦闻言，心念微转之下，已然有了主意。 只见其朝杨戬说道：“我知道大明锦衣卫暗中负有抓捕天下传承者的任务。不过我敢保证，你若真将我抓去亲军都尉府内领功，到头来只怕什么功劳都难领到不说，还会有祸事临门。” “可你若能将我松开，并且一路助我去江南苏城，我王...王常可保你在一年之内坐上亲军都尉府千户的位置，坐拥一省之地，如何？” “王常？”只见杨戬摇头失笑道：“你一个女人家却用了一个男人的名字，你觉得我会信你吗？” 王嫦曦闻言心下一惊，骇然变色道：“你...你...” 杨戬见状，笑道：“你的易容术还不错，只可惜忽略了一点，一个大男人......又岂会没有喉结？” 说到这儿，饶有兴致的打量起了王嫦曦来：“能知道亲军都尉府中的事，看来你的身份确实不简单。我杨戬生平不爱高官厚禄，却爱美人......看你的底子应该是个美人坯子，且让我看看你的真容，若你真是个美人，杨某便答应你又何妨！” 言罢，取过身边的酒囊，不顾王嫦曦的拼命反抗直接便将酒水浇到了她的脸上，洗去易容之物。 “啧啧啧~，还真是个大美人！” 只见杨戬看着怒视自己的王嫦曦，笑道：“把你的真实身份告诉我，看在你是个美人的份上，没准我真愿意一路送你去苏城。” “咳~咳~” 王嫦曦被酒水一呛，忍不住咳了几声，闻言怒视杨戬，也不回话，冷声叱道：“总有一日，你会为自己今日的行为付出代价的！” “也许吧。”杨戬毫不在意的道了一句，随即继续笑着打量起了王嫦曦来：“有句话叫做，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既然他日注定要被你报复，今夜我又何不先夺了你的红丸呢！” 言罢，当着王嫦曦的面便开始宽衣解带了起来...... “你...你敢！” “哈，有何不敢！” 王嫦曦见状神色大惊，再也顾不得许多，急忙高喝道：“我乃当今阁老王守正之女，王嫦曦！” 杨戬闻言面色一变，停下手中动作，沉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王嫦曦冷声叱道：“你既在亲军都尉府内当差，当能明白当今阁老的影响力，这大明天下，有谁又敢冒充我王家的人！” 杨戬见此，急忙解开王嫦曦身上的绳索，而后跪地叩首道：“在下嘉禾府石县锦衣卫总旗杨戬，方才不知王姑娘身份，多有得罪，实在是该死，还请王姑娘大人大量，不要与小的计较.......” “你确实该死！”杨戬话未说完，便被王嫦曦冷眉怒斥打断，只见其揉了揉略微酸痛的手腕后，忍住怒气，继续道：“今日起你便跟着我，一路送我去江南苏城，这期间，不可让官府的人察觉到我的身份，若能助我抵达苏城，今日之事，我便当从没发生过。” “是，在下定助王姑娘顺利去往苏城。”杨戬应声回了一句，顿了片刻后，又试探着问道：“那...方才姑娘所应下的千户一事？” “放心吧，我王家的人，诺不轻许，许之必践！”只见王嫦曦没好气的撇了眼杨戬，冷声说道。 杨戬闻言终是松了口气，如此......总该彻底消除这王嫦曦的疑虑了。 大明天下一京十四省，锦衣卫十四所千户，各个坐拥一省之地，说来也称得上是半个封疆大吏了，只是他杨戬费了这么大一番功夫，遇上了这么好的机会，想谋求的，自然是要更多一些的。 毕竟这一路上去往江南苏城，路...还很长！ 第51章 花开两朵 初冬的早晨，寒雾飘荡，浓浓的晨雾像一块巨大的白布把天和地都裹住了，远处群山、古树、河流只能隐隐而现。 翌日一早，深山破庙之外，只见杨戬朝王嫦曦恭身抱拳问道：“不知王姑娘可会骑马？” 王嫦曦闻言微微蹙眉，思忖片刻后，回道：“我不会骑马。你进府城去租一辆马车来，顺带再带上一些易容之物，我的身份不能被官府知道，巳时之前，我会在嵇南府北城外的十里亭处等你。” “好。”杨戬应声道：“最多巳时，在下定会去十里亭处接王姑娘。” 随后，二人在山脚下暂时分别，杨戬进了嵇南府府城，而王嫦曦则大着胆子，去了昨日镇远镖队被劫杀的地方，想找出一些线索，将来好为叶知秋报仇。只是，在离那修罗场数百米外，见到一群嵇南府的衙役正在忙活着搬运尸体、清理官道之后，便又急忙转身离去。 “这天下能一箭夺走叶叔性命的人恐怕不会超过一掌之数，此事应该不难查。” 只见王嫦曦心下这般想着，回首远远凝视了眼那杀场之后，不再耽搁，径直离去。 巳时，嵇南府北城外十里亭，杨戬如约驱赶着马车来见王嫦曦，在车厢内帮其重新易容一番后，二人便驾车往江南赶去。 自从昨夜和王嫦曦相见之后，杨戬并没有再预设任何计划，从屾东省到江浙省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这期间一定会有很多的机会，而他杨戬，非常擅长把握机会......比如眼下正在官道上行驶这的这辆马车，便已然被他动过手脚。 “驾~” 官道之上，杨戬正驾着马车不急不缓地朝南而行，王嫦曦坐于在车厢内思忖半晌后，突然传声问道：“杨戬，你可知江湖之上，有哪些用箭的先天高手？” “果然是想深究下去啊~”杨戬闻言心下暗叹一句，随即回道：“姑娘说笑了，弓弩乃是朝廷禁物，江湖之上又哪里会有什么用箭的高手，倒是陇西边军内有一名用箭的小将军，名为柳白衣，此人一身箭术已至先天境界，是个不可多得的高手。” “至于其他还有什么用箭的高手，在下一时却也想不起来了。” 说到这儿，顿了片刻后，继续道：“今晨进府城租赁马车时，听人议论......说是镇威镖局的镖队于昨日傍晚被山匪给劫了，莫非昨日......” “不错！”只听王嫦曦冷声打断道：“昨日有一用箭的宗师藏于山林之内，配合山匪劫杀镖队，当中一箭夺了我王家教头的性命，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的，我王嫦曦......定要为叶叔讨个公道！” 此言说出时，王嫦曦心下却已有了计划，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回京之后请人出手去查那动手劫镖的山匪，其次去找镇威镖局幸存下来的镖师询问自己逃走后发生的事。至于杨戬口中的那个柳白衣就更加简单了，只需托人问一问此人有没有在近段时间离开过边军便可。 只是她却还不知道，无论是山匪还是镇威镖局的镖师，杨戬一个活口都没留下，想查出个究竟来......难！ 只见杨戬听完王嫦曦之言，沉默片刻后，应道：“江湖之上不太可能会有使用弓弩的高手，若真有这样的人，东厂和锦衣卫都会找上门去。在下估计，昨日出手对付镇威镖局的人，应该是朝廷里的高手。” “姑娘您一直在躲着官府的人，不会是惹上朝中的什么人物了吧？这便怪了，眼下朝廷之内，除了当今圣上、太子和宁王之外，谁又敢招惹王阁老？” “驾你的车，不该问的别问，不该想的别瞎想，此事与你无关，你只管送我到苏城便是。”王嫦曦闻言，冷声道了一句。 “是。”杨戬心下冷笑，口中却恭敬的应了一声。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且不提那杨戬和王嫦曦正一路驾车赶往江南苏城，只说苏城雁寒山上，这一日却又生出了事端。 山顶“影踪禅院”孤庙之内，道尘正盘膝座于蒲团之上，闭目静思，而杨安亦凝神座于道尘身侧，吐纳着这位二师父所传的无上心法。 稍顷，只见道尘蓦然睁开双眸，心下细细推算一番后，朝身旁的杨安说道：“安儿，且随为师走一趟昆仑山。” 声落，手中拂尘一挥，孤庙之内已然不见了师徒二人的身影。 与此同时，京师紫禁城御书房内，明皇朱琼宇也正皱着剑眉，和锦衣卫指挥使胡忠孝商谈着。 “疆藏省那边的锦衣卫千户聂海来报，近日来有一头鹰隼频频攻击昆仑山脉以北的和田玉产地，不过几日的功夫，被其夺走吞噬的和田玉石已达数万石，如此霸道的吸收速度，只怕是有祖神出世了！”只见胡忠孝皱眉朝明皇朱琼宇说道。 朱琼宇闻言点了点头，沉声道：“东直隶那边也出事了，大鲜卑群山内有一只灵猴出世，手持千钧金棒，号令群兽寻找山中玉石，好在此妖猴还算知道分寸，没率群兽冲进省城之内。” “特征如此明显，没猜错的话，那妖猴应是得了斗战胜佛孙悟空的传承，你辛苦一趟，去东直隶州会会这头妖猴，若能将其诓进朝中为官，算你大功一件。” “是。”胡忠孝应了一声，随即俯首施礼问道：“敢问陛下，最高可允其何处官位？” 只见明皇朱琼宇想了想后，凝声道：“江浙苏城，锦衣卫千户。” 胡忠孝闻言微微一楞：“......道尘？” 明皇点了点头，不做回话，顿了片刻后，继续说道：“至于昆仑山的那头鹰隼，朕一时也猜不准其来历，为防万无一失，朕会让定国将军上官靖持封神榜去将其收服。” “你那边手上没了封神榜，自己做事的时候要注意把握分寸，那妖猴能招安就招安，若实在无法将其诓进锦衣卫，也不要强行和他动手，等上官靖回来之后，再另做打算。” “臣明白。”胡忠孝点了点头，抱拳应道。 第52章 逃亡 京城，北贤居坊，内阁次辅徐晋府邸。 后院书房内，一名年约五旬、长着一对三角眼，留着一撮山羊胡的灰衣老者正在书房内审阅着各地报上来的公文。 稍顷，徐府管事叩门而入，朝灰衣老者施礼报道：“老爷，司礼监秉笔戴宁戴公公托人传话，说是王阁老府上的千金不见了。” 正在处理公文的徐晋闻言神情微微一振，顾不得手上的公文，急忙问道：“什么时候的事，眼下人可找到了？” “应是有个三五日了，阁老府上的人两日前便已发现人不见了，一边瞒着消息，一边委托魏公公在调查。直到今日消息才传到戴公公那儿。” 说到这儿，只见管事顿了片刻，继续道：“东厂的人已经查过了，王家姑娘应是几日前藏身在镇威镖局的镖队中出的京，魏公公派人一路追了过去，待追到嵇南府时却又发现那镇威镖局的镖队被人给劫了镖，劫镖的山匪和镖局镖师无一活口，只是一众尸首中却不见那王姑娘，线索便又断了。” “哦，对了，还有那阁老府上的武管事叶知秋也死了，一箭封喉，应是朝廷内有宗师级的先天高手出手了。” 听完管事所言，徐晋微微皱眉，思忖半晌后，暗自沉吟道：“全都死了，却唯独不见那王嫦曦的尸首，这件事摆明了就是冲着王阁老去的。” “那王嫦曦身具嫦娥传承，一路往南多半是要去苏城找道尘......按脚程算，眼下最多也就走到南直隶境内，出了南直隶便是江浙......” “不管藏于暗中出手的人是谁，此人却无意间帮了我一个大忙，这是个好机会。” 想到这儿，只见其朝管事吩咐道：“你去安排下，让剑雨楼的人在屾东省和南直隶两处去找那王嫦曦，发现人后暗中劫回来，要活的。” “是。”管事闻言沉声应了一句，犹豫了片刻后，又问道：“据说魏公公这次派了几个极为擅长追踪术的东厂番事过去，要是和咱们的人撞上了......” 徐晋皱了皱眉，道：“该杀就杀，告诉剑雨楼的人，只管将那王嫦曦给老夫劫回来便是，其他的事，自有我帮他们顶着。” “明白了。”管事闻言，应声退出了房外。 ********** 屾东省寿静府东南，一条延绵的官道直通南直隶，官道之上，偶有来来往往的骏马、板车、骡子从一辆简朴的马车旁路过。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杨戬大概已经摸清了这王嫦曦的性子：此女的长处是明理知事、善断果决，而缺点则是没什么江湖经验，容易被人下套。 只见那马车之上，杨戬换了一身寻常布衣，座于车厢外头赶马，而王嫦曦则在车厢内静静的坐着，二人一路不语，徐徐朝南直隶境内行去。 待马车进入一段略显颠簸的泥石路面后，只见杨戬心念微转，寻到一块凸起的碎石，紧跟着手中缰绳微微一偏，驱赶着马车左轮便往那碎石之上压了过去...... “哗啦~” 蓦然间，只见马车左轴砰然碎裂，整个车身失了平衡径直便要侧翻而倒。 “啊！” 车厢之内，王嫦曦惊呼一声，还未来得及有所反应，便见一道身影急速冲进车厢内，抱起她一个纵身翻滚出马车，而后重重落地...... “杨戬，你放肆！” 泥石路面上，只见那王嫦曦脸颊通红，又急又怒，口中怒喝着，双手用力朝压在自己身上的杨戬推了过去。 杨戬见状悻悻起身，随即朝王嫦曦抱拳道：“姑娘恕罪，方才情况危急，若是姑娘出了什么事......在下实在是担待不起...” “啪~” 只见王嫦曦起身后，也不去整理衣衫，而是径直便一记耳光重重地甩在了杨戬脸上，口中怒斥道：“混账东西，你是如何办差的，好好的马车行在路面上，岂会无端翻裂？” 杨戬被扇了一记耳光后，俯首抱拳，眼中凶芒微闪，随即又迅速隐去，沉声回道：“姑娘稍待。” 言罢，转身来到马车左轮处，蹲下身子查看了一番，随即朝跟上前来的王嫦曦伸手一指，道：“这辆马车左轮承重轴处被人动过了手脚，断裂之处宽平的太过异常，明显是被利刃处理过，行车时只要遇上强烈一点的颠簸，左轮就会塌夸！” “姑娘责备的是，此事确是杨某办差不力，未能在出发前仔细将这马车检查一遍。” 王嫦曦闻言看了眼杨戬所指之处，随即微微蹙眉，沉声问道：“你是说，有人盯上咱们了？” 杨戬闻言，犹豫片刻后，抱拳应了一句：“杨某在屾东省内好像没有什么仇家......” 王嫦曦微微一愣，凝声问道：“你的意思是，在马车上动手脚的人，是冲着我来的？！”。 杨戬：“阁老府上的事，在下不敢妄加揣测，如今只愿能安然将王姑娘护送至苏城。” 顿了片刻后，继续道：“好在杨某知道离此地不远处，有一家供人歇脚的长平客栈，客栈之内应该会有新的马车可以租赁......” “驾~” 话至一半，只见官道不远处两名身着大红锦袍的白面男子正疾速骑马飞奔而来，而王嫦曦见了马上之人的衣着后，急忙朝杨戬喊了一句：“快走，进林子！” “东厂！”杨戬见状微微一楞，随即看了眼早已跑进道旁山林内的王嫦曦，心下已然明白过来，敢情她是在躲着东厂的人。 只是.....这位王家大小姐未免也太蠢了些，如此明目张胆的跑进山林，不引来那两名东厂番事的疑心才怪了！ 果然，只见那两名东厂番事骑在马上，远远看见逃进山林内的王嫦曦后，二话不说，直接便翻身下马追进了林内。 “得，这回不用我再伤脑子去弄出些事情来了！” 杨戬见状苦笑一声，他本来还想将马车弄断，然后带着王嫦曦去那出了名的黑店长平客栈搞些事情出来，可如今既已被东厂的人给盯上，接下来这一路前往江南，恐怕是有的折腾了！ 想到此处，杨戬不再耽搁，拿上自己的绣春刀追进林内后，略一思忖，又迅速选中一株参天古树，将手中绣春刀藏于树枝上，而后取出眉心天眼处的三尖两刃刀，变化作绣春刀的模样，朝王嫦曦逃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第53章 夺命 茂密的山林内，杨戬不断在树间提纵穿梭，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便追上了正在慌不择路而逃的王嫦曦。 足印、折断的树枝、被勾破的衣物......看着这位大小姐在林内一路留下的各种踪迹，杨戬苦笑着摇了摇头，要是继续这么跑下去，不出半柱香的功夫就会被人给追上。 只见其看了眼不远处急速追来的两名东厂番事，不再耽搁，纵身跃到王嫦曦身前拦住去路，而后不等其反应过来，直接便拉着她重新跃上了一株约有三人粗壮的古树。 “杨戬，你方才去哪了？！”王嫦曦说话间胸口不断起伏喘息，吐气如兰，朝杨戬蹙眉质问道。 “嘘~” 杨戬伸手指了下不远处正一路追着踪迹寻上来的两名东厂番事，道：“姑娘留下的行迹太多了，那两名东厂的人一看就是行家，咱们跑不过他们的，早晚会被追上。” 王嫦曦闻言微微蹙眉，道：“我到底还是小看魏公公的人了，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能从京师一路寻过来。” “杨戬，你有没有办法能甩掉他们？” 你不是小看，你是压根就一点都不了解东厂的厉害！ 杨戬心下苦笑，闻言凝声回道：“甩不掉的。即便是杀了那两个东厂番事，最多也不过就是多托一些时间罢了。” 说到此处，微微一顿，犹豫了片刻后，继续沉声道：“东厂之内不缺懂得追踪术的高手，姑娘如果还想继续让杨某一路保你去江南苏城，需先应下两件事。” “你说。”王嫦曦凝声应道。 杨戬点了点头，道：“其一，这一路上，无论我杀了多少东厂的人，事后姑娘都要帮杨某摆平。” 王嫦曦闻言微微一楞，沉默片刻后，开口说道：“魏公公的人对我并无恶意，不过是想将我带回京城罢了，可否不杀他们？” “恐怕不行。”杨戬想也不想，直接回道：“若是一路都留着追踪过来的东厂番事，你我二人别说去江南，只怕连南直隶都跑不出去。” “非杀不可吗？”王嫦曦皱了皱眉。 杨戬微微颔首，凝声应道：“除非姑娘你不想去苏城了。” 这番说话间，那两名东厂番事已然离二人所在之处越来越近，王嫦曦见此，不再犹豫，沉声说道：“好，我答应你。” 杨戬：“其二，这一路上，王姑娘你必须听从杨某的安排，否则的话，一样难逃东厂番事的追捕。” 王嫦曦闻言想了想后，应道：“可以。不过现在魏公公的人既然已经在追踪我了，那么我此行去往江南的目的恐怕便也瞒不过他们。” 说到这儿，看了眼杨戬，随即继续道：“事既至此，到苏城后，你还需再将我送上雁寒山。” 雁寒山？原来她是要去找道尘！ 是了，我早就该想到的，这王嫦曦同样是一名传承者，此行去往江南苏城，不是为了去找道尘寻求点拨又是为何！ 想到此处，只见杨戬沉默片刻，随即摇了摇头，凝声说道：“锦衣卫亲军都尉府内早有严令传下，严禁下面的人踏进苏城雁寒山，如果姑娘是想.......” 话未说完，便见王嫦曦径直开口打断道：“放心，只要你能将我送上雁寒山，将来锦衣卫胡指挥使那边，我会去帮你说话......” “王姑娘，还请下来吧。” 就在此时，只见那两名东厂的番事已然寻到二人所在的古树下，抱拳开口喊道：“在下何泉，乃司礼监掌印魏公公麾下番事，我们兄弟二人没有恶意，姑娘私自出走，王阁老担心的紧，还请姑娘先随我兄弟二人回京......” “姑娘若是要去江南，只需回京征寻阁老同意，届时我东厂定会派人一路护送。” 王嫦曦闻言看了眼守在树下的两名东厂番事，没有回话，而是转头看向了杨戬，一双明眸当中透露出来的意思已然不言而喻。 杨戬见状心下连连苦笑，自己此番设计去动这王嫦曦还是太欠考虑了，没将各方反应都算进去，同样也万万没想到当今阁老会和东厂的人关系非浅......现在好了，骑虎难下，他就是再想抽身而退都难！眼下只有紧紧抱住王阁老千金这颗大树，或许还有机会再次化祸为福。 富贵险中求，想到此处，杨戬不再犹豫，缓缓抽出“绣春刀”，双眼开阖间杀意毕露！ “呼~” 没有半句废话，只见其纵身跃下古树，手中刀势挥起，带着两万多斤的神力直朝那名叫何泉的东厂番事劈了下去！ “绣春刀！好大的狗胆，锦衣卫的人也敢来插手我东厂的事！” 何泉见状心下一凛，急忙抬刀相挡。 “铛~，噗呲！” 只见杨戬手持绣春刀当空劈落，两万多斤的力量直接劈断何泉手中柳叶刀，紧跟着刀势半分不减，径直把那何泉从头到脚劈成了两半！ “老何！” 另一名东厂番事见状悲呼一声，然而还不等其反应过来，杨戬手中的“绣春刀”已然朝他横扫而过，一刀削断了其首级！ “铮~” 两刀夺去二人性命后，宝刀归鞘，杨戬纵上古树将王嫦曦给接了下来，随后淡声朝其说了一句：“走吧。” 王嫦曦闻言却未动身，脸色发白地看了眼那两名惨死在杨戬刀下的东厂番事，沉声说道：“他们对我并无恶意，不过是奉命办差，你需要这么狠吗，连个全尸也不留！” 杨戬闻言微微一愣，随即苦笑道：“刀剑无眼，若是方才动手之时杨某手下留情，那么现在躺在地上的，便该是我杨戬了。” 只见王嫦曦摇了摇头，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叶知秋，镇威镖局数百名镖师，眼下东厂的这两名番事，将来或许还会有更多......自己不过是想去江南求一份仙缘罢了，需要搭上这么多条人命吗？ 想到此处，只见其朝杨戬吩咐道：“你在树上刻几个字吧，让魏公公的人别再追了。” 杨戬闻言挑了挑眉，心下只觉得多此一举，口中却应道：“还请姑娘吩咐。” 王嫦曦：“便写上‘嫦曦无恙，一月归京，追者必死’几字吧。” 杨戬闻言只感无语......还嫌留下的线索不够多吗？这样摆明了就是告诉来人，人是他杨戬杀的，将来她王嫦曦是没事了，自己却注定要和东厂结下仇怨！ “不行。”只见杨戬摇了摇头，朝王嫦曦说道：“姑娘刚刚答应杨某，这一路上都要听在下的安排，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 第54章 剑雨楼 “姑娘刚刚答应杨某，这一路上都要听在下的安排，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 王嫦曦闻言微微一楞，蹙眉顿了片刻后，便也不再坚持，叹声说了一句：“便听你的吧。” 随即二人商量一番后，也不再回官道，直接选择了走小路赶往江南。 所谓的小路就是山路，既然涂在王嫦曦脸上的易容术瞒不过杨戬，那么便同样很难瞒过那些精通追踪术的东厂番事，所以府城是不能再去了，走小路有深山老林做掩护，虽然辛苦了一些，可总算是不用时时刻刻再面对东厂番事的追捕。 在杨戬的掩护下，二人有惊无险地在山中行了两日，进入南直隶境内。 是夜，星月当空，南直隶省一处山涧泉水下，杨戬生起了篝火，和王嫦曦座于篝火旁歇夜。 时值初冬，山中越发寒凉，不通武道的王嫦曦蜷缩于篝火旁，冷风吹过，只见其忍不住将双手抱于胸前，身躯微微发抖。 杨戬见状，脱下自己的外套长袍，上前披在了她的肩上。 “多谢。”王嫦曦紧了紧肩上的长袍，朝杨戬颔首谢了一句。 杨戬微微一笑，打趣道：“倒不用谢，王姑娘你若是冻坏了，我可赔不起。” 王嫦曦闻言浅浅一笑，顿了片刻后，突然问道：“杨戬，石县县令李世忠，真的是因你而死？”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 只见杨戬点了点头，苦笑道：“可以这么说吧......李知县虽因杨某而死，可人却不是我杨戬杀的。” “杨某此趟进京，便是因李世忠身死一事，去接受亲军都尉府的调查。李世忠绝非杨某所杀，如若不然，我杨戬怎么可能安然走出亲军都尉府的衙门，并且在归途中与王姑娘你相遇？” 王嫦曦闻言微微颔首，不再多问，只是说道：“以前的事与我王家无关。只是石县新任知县于千，此人乃是当世大儒，与我王家也是世交。” “这于千生性耿直，将来他和你在一县共事，若是无意间得罪了你，你却不可暗中去为难他。” 杨戬闻言微微一楞，他没想到死了个李世忠，却换来一个来头更大的人物补缺石县知县之位，连当今阁老的千金都为此人提前和自己打招呼...... 只见其沉默片刻后，回道：“亲军都尉府负有监察百官的职责，在下会依公办事，不会去刻意为难。” 王嫦曦点了点头，她知道杨戬说的是锦衣卫必须要在于千的住所安排暗哨缇骑一事。这也没什么，毕竟这是天家的规矩，连她王府之内都有东厂和锦衣卫的人，就更不要说是区区一名县令了。 “只要不去刻意为难便好。”只见王嫦曦应了一声，随后不再多言，紧了紧身上的长袍，闭目小憩了起来。 稍顷，王嫦曦浅浅睡去，杨戬座于篝火旁，看着她安静的睡着、听着她轻柔的呼吸声......如此放心地在自己身旁睡去，杨戬知道，经过这些日子的亡命奔波，此女内心深处，已然开始对他渐渐产生了依赖感。这一点，只怕连王嫦曦自己都没发现。 正这般想着，蓦然间，只见一名有着一头黑白相间的长发，样貌俊美异常的白衣男子手持一柄铁扇，缓缓从黑夜森林当中步出。 “王姑娘，醒来！”杨戬见状，伸手推了推一旁的王嫦曦，神色凝重地轻唤了一声。 王嫦曦闻声惊醒。 此时，只见那白衣男子立在二人约十米之外，朝王嫦曦拱手施礼道：“王姑娘有礼了，在下东方白，受人之托，要请姑娘跟在下走一趟......” “你不是东厂的人？！”王嫦曦看了眼白衣男子，蹙眉问道。 “东厂？”东方白闻言哂然一笑，道：“在下不过是一山野白衣罢了，至于东厂的人嘛，来的时候倒是帮着姑娘杀了几个。” 杨戬这边听着，顿时只觉一阵头疼，本来一个东厂就够他应付的了，谁成想现在又冒出来另一波势力......阁老府的浑水，还真是不好蹚啊！ 而王嫦曦此时却已明白过来，既然不是东厂的人，那么十有八九便是父亲的政敌所遣之人，只见其神色一冷，直接朝杨戬说道：“杨戬，杀了他！” “是。” 只见杨戬应了一声，随即手中绣春刀出鞘，身形提纵间幻出一道道虚影，直接朝十米外的东方白劈了过去。 “好凌厉的刀势，看来我的直觉是对的！” 这东方白此前已在林中观察许久，隐隐察觉到王嫦曦身旁的这名锦衣卫不简单，虽没有先天境的武道实力，可给他带去的压力却尚在宗师级的人物之上，故而现身后便留了一份小心，只在十米外落定，不敢过分靠近。 只见其足下微动，虽然及时劈开了杨戬的绣春刀，可两万多斤重量带起刀风，也刮得他好悬一个趔趄，只见其朝杨戬轻笑道：“可惜，刀势是够了，就是速度慢了些！” 嘴上虽这般说着，可行动间却又径直回身跑进了林内......要不是自己从一开始就一直警惕着杨戬，只凭方才那一刀，他东方白就早已去见阎王了！ 杨戬见状神色一冷，这东方白不知是什么来历，看似竟颇为精通轻身功法，行动间迅捷异常，这样的人绝不能留，否则一路被此人暗中盯着，自己和王嫦曦二人，早晚会吃他的苦头！ 想到此处，杨戬不敢耽搁，径直便提刀追进了林内。 黑夜山林当中，身旁没了王嫦曦，杨戬便也不再有什么顾忌，看了眼不远处正不断提纵奔跑的东方白，杨戬将手中绣春刀化作长弓，而后捡起地上的一颗石子，缓缓对准了其背部...... “呼~~~嘭！” 神兵化作宝弓的张力，射出去的石子威力更是不凡，声落之际，直接炸裂了那东方白身旁的一株樟树，无数木屑爆射开来，径直穿透了一旁东方白的身躯..... “哼！” 只见东方白闷哼一声，倒地一个翻滚后，正欲起身再跑...... “嘭~” 然而此时杨戬的第二颗石子已然射到，凌厉的劲道直接带飞了东方白半边的脑袋，鲜血混着脑浆留了一地！ “杨戬！” 蓦然间，只听林外传来王嫦曦凄厉的呼救声！ “不好，调虎离山！”杨戬闻声神色大变，恨恨跺了跺脚，急忙返身朝林外冲去。 第55章 无名 杨戬闻声冲出林外，隐隐看到一名青衣男子扛着王嫦曦闪身进了山涧对岸的丛林，只见其微微皱眉，随即将手中长弓变化成金钩锁链，急速跃过山涧追了上去。 “嗖嗖~” 方一追进丛林，只见两排尖利木刺便直接射了过来，杨戬心下微惊，情急之下就地一个翻滚堪堪躲过木刺陷阱，而后起身继续追了上去...... 此二人动手之前显然已藏在林中准备了许久，一人负责引开杨戬，另一人则在退路上布满了无数的陷阱。好在杨戬手中神兵不凡，三尖两刃刀化作金钩锁链甩出勾住林中树木之后，心念一动之下锁链迅速缩短，拉着身躯不断穿梭在半空当中，如此一来不但避开了暗藏在林中的陷阱，整个人行动间也迅捷异常，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便追近了那名青衣男子。 青衣男子听闻脑后风声响起，待回头见到杨戬离自己越来越近，心下微微一沉，从袖中取出一枝玉笛，随即，幽扬的笛声响起，无数毒蛇发出“嘶嘶”声，张开利牙，不要命地涌向了杨戬。 竹叶青、过山峰、五步蕲......叫的上名的、叫不上名的，一时间，各类五颜六色的毒蛇喷洒着毒液，违背自然界生存的天性，一条又一条，爬上树梢，片刻不间断地朝杨戬飞扑而去。 而此刻杨戬手中的三尖两刃刀还是钩锁模样，一时回招变化不急之下，终是被一条不知名的毒蛇咬中了肩膀。 “哼~” 只见杨戬闷哼一声，蛇毒入体，气息微微一滞，整个人径直摔落在地，紧跟着便有数条十多米长的过山峰抓住机会，粗壮的身躯缠绕上杨戬，红芯吐露，张开腥臭的血盆大口便欲咬下...... “嗡嗡~” 神兵护主，三尖两刃刀此刻似能感应到杨戬心中的焦急之情，嗡嗡作响下不再随杨戬心意变化，径直化成一柄飞剑，呼啸间带起阵阵破空之声、闪过道道凌厉寒芒，不过眨眼间的功夫，便将周围所有毒物全数绞杀殆尽！ “去救人！” 杨戬见状，顾不上身上的蛇毒，急忙高喝一声。 “嗡嗡~” 神兵嗡嗡应声，随即飞剑闪动间带出一道耀眼银芒，顷刻间便追上了不远处神色骇然的青衣男子，利刃从其胸膛直穿而过，拉出一道血红，一剑夺去其性命！ 稍顷，脸色青黑的杨戬来到那青衣男子尸体身旁，将三尖两刃刀重新化作绣春刀模样，看了眼瘫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王嫦曦，心下松了口气：“好在这些人是要抓活口，提前将她给弄晕了过去。” 言罢，伸出二指点中王嫦曦人中穴。 “嗯~” 只见王嫦曦娇哼一声，幽幽蹙眉醒转后，见了杨戬的脸色，骇然呼道：“杨戬，你...你的脸！” “中了蛇毒。”杨戬苦笑着应了一声。 “能不能救治？”王嫦曦闻言，急忙问道。 眼下东厂和不知名的势力全都盯上了自己，若是之后一路上没了杨戬，后果恐怕不堪设想......被东厂的人先找到还好，了不起不过是老老实实跟着回京城去，可要是自己被那不知名的势力给掳走...... 想到此处，王嫦曦神色越发凝重。 “蛇毒尚未侵入肺腑，若能及时将毒液吸出，应该还来得及救治。” 此时，只见杨戬拉下左袖，露出肩膀上乌黑的伤口，凝声说道。 王嫦曦闻言微微皱了皱眉，看了眼杨戬肩膀上的伤口，犹豫了片刻，随即沉声说道：“闭眼！” 杨戬见此苦笑一声，乖乖闭上双眼。 稍顷，左肩处一股温润流过，杨戬眼眸微动，知道是这位千金小姐在帮他吸出毒液。 “此女倒也果决，晓得利害，没做那女儿家矫揉造作之态。” 想到此处，遂好意提醒道：“小心些，不要将毒液吞下去了，待见到血液由黑转红后便可停止......” “噗......闭嘴！” 王嫦曦闻言吐出一口漆黑的毒液，冷声叱道。 杨戬讨了个没趣，苦笑着摇了摇头，不再多言。 稍顷，毒液慢慢被吸出，杨戬青黑的脸色略微好转，而王嫦曦的一双红唇却略显肿胀了起来。 “山中有许多草药可排解余毒，其中一种名为串心草，复聚伞花呈二叉状分枝，草叶状苞片，不难辨认。” 只见杨戬看着王嫦曦红肿的双唇，继续说道：“这一路上我曾见到许多，一会儿采上一些，涂抹后，几日便可无恙。” 王嫦曦闻言却不做回话，顿了片刻后，冷声说道：“刚才的事......” “明白，杨某定会守口如瓶，绝不与任何人说。”杨戬笑着打断道。 王嫦曦脸颊微微一红，点了点头，随即问道：“现在我已被两方势力给盯上，接下去我们该如何做？” 杨戬想了想后，回道：“眼下我体内余毒未清，若再遇上高手，和其动手之时只怕力有不逮......” 说到这儿，看向王嫦曦，问道：“不知杨某此前教给姑娘的一些扰人视听的法子，姑娘可还记得？” “记得一些。”王嫦曦颔首应道。 杨戬点了点头，道：“好，如此便请姑娘先在林中布下一些假的踪迹，而你我则寻一处隐秘之所，待杨某清除体内余毒，再行上路赶往江南。” 随后，在杨戬的指点下，王嫦曦一路朝南在山林中留下各种踪迹，而自己则和杨戬寻了一处山洞，正准备进入时，却听杨戬开口喝道：“且慢。” “深山石洞阴凉，多为毒虫猛兽栖息之所，需小心一些。” 这边说着，杨戬将王嫦曦拉到身后，自己却慢慢走了过去。 而王嫦曦见杨戬体内余毒未清，脸色苍白却仍挡在自己身前，心下微微悸动，若有所思...... 稍顷，只见杨戬拎了几条毒蛇出来，口中说道：“洞内腐臭，有几具山禽的尸体，想来原本应是这毒物的栖息之所，有毒物将此处山洞划为地盘，如此短期之内倒也不会再有其他山兽寻到此处。” “现在洞内已清理干净了，一会儿再去寻些山木来遮掩住洞口，如此一两日内，应该不至于再生出什么危险来。” “好。”王嫦曦闻言，轻声应了一句。 是夜，寒风呼啸，幽冷的山洞之内，杨戬和王嫦曦二人怕引来追捕之人的注意也不敢生火，唯有各自座于一侧，静默不语。 第56章 万恶的封建社会 时值初冬，山中尤为寒冷，杨戬和王嫦曦二人所在洞口外，不断有寒风呼呼刮着。 蛇毒阴凉，二人体内皆有余毒未清，一时便越发觉得身上冰凉。 只见王嫦曦蜷缩着身子，紧了紧杨戬的外套长袍，沉默片刻后，突然说道：“今夜发生的事......” 话未说完，杨戬见王嫦曦又想开口警告自己，唯有苦笑着打断道：“王姑娘但请放心，今夜之事，杨某往后绝不会和任何人说起。” “不是如此。”王嫦曦见杨戬误会自己，浅笑着摇了摇头，思忖片刻后，便换了一种问法：“杨戬，我且问你，几日前在官道上初遇东厂之人时，你本可抽身而退，继续赶路回石县做你的锦衣卫，不卷进我王家这潭泥水中来......可最后你不但跟了上来，还杀了东厂的人，这般拼命，到底所求为何？” 杨戬闻言微微一楞，沉默半晌后，叹声道：“富贵险中求。或许杨某是想着能结交王姑娘，又或许是想着姑娘此前应下的千户一职，说到底，不过也是追名逐利罢了。” “追名逐利？” 王嫦曦闻言微微一笑，暗自沉吟了一句：“此人的性子，倒和那于毅大有不同。” 想到此处，继续问道：“利者，金数两；名者，纸半张......名利二字，对你来说真的这么重要吗？” 杨戬见王嫦曦这般发问，突然笑了，到底是两个世界的人，对待名利二字的态度，自是截然不同...... 只见其思忖片刻后，也不正面回话，而是说道：“这世间淡泊名利者唯有两种人，第一种是名气小的想出也出不来，想得亦得不到；第二种是名气大的不想出还在出，不想要却偏偏送上来......” “前一种人是不在乎了，反正他们注定得不到，而后一种人则是无所求，因为他们得到的太多了，故而美其名为‘淡泊名利’。” 说到此处，转首看向王嫦曦，继续道：“姑娘生在富贵之家，是第二种人，看不上‘名利’二字也是情理之中。” “而我杨戬却不同，我本是第一种人，如今遇上机会可以去做那第二种人......王姑娘觉得，杨某该就此放弃吗？” 听完杨戬所言，王嫦曦微微颔首，道：“嫦曦有些明白了，追名逐利之心对你来说，便像是嫦曦的求仙问道之心，不达目的，是不会轻言放弃的。” 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啊......天之将变，若不追名逐利，便无法尽占天下宝器，届时又何谈求仙问道？ 杨戬心下暗叹一句，口中却回道：“可以这么说吧。” 王嫦曦闻言点了点头，不再发问，而是蜷缩着身子俯首思忖了起来，像是在做一个重要的决定...... 洞外寒风凛冽，不断刮着山间树木沙沙作响，洞内则是一片漆黑寂静。 稍顷，只见王嫦曦开口，朝杨戬说道：“杨戬，我曾答应你一年之内助你坐上千户之位，可现在改主意了。” 杨戬微微一楞，皱眉问道：“姑娘该不会是想反悔吧？” “非也。”只见王嫦曦摇了摇头，凝声说道：“一年之内，你杨戬若能凭着自己的本事坐上锦衣卫百户的位子，那我王家便会有厚礼相赠，凭借这份礼物，将来你的位置，绝不会止步于区区千户之位！” “什么厚礼？！”杨戬闻言神情一振。 王嫦曦抬首看向杨戬，凝声说道：“当今阁老的掌上明珠，王嫦曦！” “......”杨戬闻言不可思议的看向王嫦曦，楞了片刻后，问道：“王姑娘，你不会是在说笑吧？” 只见王嫦曦摇了摇头，沉声说道：“王家的人，绝不会口出妄言。” 顿了顿后，继续道：“我...我的清白之身已毁于你杨戬，即便你将来不与他人说......” “等等！” 杨戬闻言急忙打断道：“王姑娘，杨某何时毁你清白了？” 这还讲不讲理了，不过就是马车翻后抱了你一下，露个肩膀让你吸了下蛇毒，一起在山洞里过了个夜，连衣服都没脱好嘛......这tm也算毁你清白了！ 杨戬一时有些气苦，虽然自己的目的是得到王嫦曦，可也不是这么个得法啊！ 一年之内坐上锦衣卫百户的位子，谈何容易？没见他杨戬来此世混了三年，到现在还是区区一个锦衣卫的总旗吗! 听到杨戬这般发问，王嫦曦神色微冷，道：“杨戬，你此言何意！” “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加起来，将来若是被嫦曦的夫家知道了，我王嫦曦定逃不过休书一封被赶回王府的下场。世间哪有不透风的墙，即便你我不说，那些追捕我们的人呢，你能保证他们也不去到处宣扬？” “这......”杨戬闻言一时无语，心下只能暗骂一句“万恶的封建社会”，这几天发生的事要是放在现代算个屁啊，谁会去在乎？顶多就是让男女感情升点温，彼此留下些好感罢了！ 可放在眼下的大明王朝，说不得，此事若是传了出去......她王嫦曦的名声恐怕真就毁了！ 想到此处，只见杨戬沉声问道：“王姑娘，若是在下无法在一年内坐上锦衣卫百户的位子，你又待如何？” “你若做不到，将来只怕也难有出息，我王嫦曦不嫁无能之人，所以你杨戬必死无疑！”王嫦曦想也不想，直接回道。 “靠！” 杨戬闻言忍住怒气，苦声说道：“王姑娘，杨某这几天好像救了你好几次吧？” 王嫦曦微微颔首，道：“不错，我王家从不欠人东西。左右名声已毁，所以你死之后，我王嫦曦会把命还给你！” 这tm都什么思维......杨戬心下没好气的骂了一句。 只见其沉默半晌后，咬了咬牙，沉声应道：“富贵险中求！如此，我杨戬便应下姑娘这一年之期！” 王嫦曦闻言微微颔首，不再多言，顿了片刻后，朝杨戬轻声说了一句：“你过来，坐近一些。” 杨戬见此也不做他想，闻声坐了过去。 二人靠近之后，王嫦曦紧了紧身上的长袍，随即银牙一咬，黑暗之中也看不清她脸色已然微红，只见其径直便朝杨戬身上靠了过去，口中诺声说道：“抱着吧，有些冷。” 山洞之外寒风呼啸，洞内二人却各怀复杂的心思，一夜相拥无言。 第57章 金猴和鹰隼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且不提杨戬和王嫦曦二人一路寻着山间小路往江南逃去，只说那大明锦衣卫指挥使胡忠孝，这一日，也奉命赶到了东直隶省大鲜卑山内。 东直隶省地处大明东北边境，比不得中原和江南等地，初冬之时已有小雪纷纷，气候也要严寒许多。 一抹寒烟，云雾缭绕，千里烟波，憔悴凋落。 大鲜卑群山约有二十多万平方公里，初冬时节，山峦起伏间伴着寒雾缭绕，一座座大小山峰穿透云雾，看去便真如人间仙境一般。 这一日，群山深处，一座宽敞的山洞之内，只见一只金猴正学人翘着二郎腿，横躺在山洞平石之上，手中拿着几样鲜果不断啃食着。 金猴一身金毛毫无杂色，雷公嘴，面容赢瘦，尖嘴缩腮，身上挂着一张虎皮遮羞，一对金眸转动间灵性十足，观其神态，显然已是开了灵智的。 “吱吱~~唧唧~~” 稍顷，只见一群山猴神情慌张地呼喝着涌进山洞内，呲牙咧嘴朝金猴不断比划着。 金猴正在惬意的食着鲜果，蓦然被扰，一阵不耐下，起身朝下首一群山猴猛地作势狂喝，便要出手教训...... “在下大明锦衣卫指挥使胡忠孝，求见此间洞主。” 就在此时，洞外一阵黑雾涌动，现出了胡忠孝的身影。 猴子天性本就灵动敏感，察觉到来人身上并无敌意，金猴一时却也不恼，只见其好奇地审视了眼胡忠孝，随即艰难地学起人语，开口道：“进...进来。” 胡忠孝闻言，神色坦然地踏进洞内，再次朝金猴抱拳施礼道：“在下大明锦衣卫指挥使胡忠孝，敢问...阁下如何称呼？” 金猴微微一楞，顿了半晌后方似明白过来，只见其指了指自己，问道：“你...你是问...我？” 胡忠孝见状也是微微一楞，随后似是想到了什么，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敢情这金猴虽已开启灵智，可眼下却尚未成熟，犹如幼儿一般浑浑噩噩，如此，事情便好办了！ 正这般想着，只见那金猴已再度开口，道：“我，好像是叫孙...孙悟空。” 胡忠孝闻言微微一笑，抱拳说道：“见过孙...贤弟，胡某此来并无恶意，只愿请孙贤弟出山，去我大明朝中为官，也好见一见那人世间的繁华之景。” 金猴听闻此言，灵动的金眸四下转动，顿了片刻后，问道：“做官，可有‘石头’拿？” 胡忠孝知道金猴口中的“石头”便是那些藏有混沌之力的山中玉石，闻言哂然笑道：“要多少有多少。” “而且，贤弟若是去朝中为官，当今圣上还可助你化作人形，真正开启灵智！” “吱吱~” 金猴一听有无尽的石头拿，还可以化作人身，一时兴奋地手舞足蹈，口中直接叫唤道：“走走，现在就去拿石头！” 如此，一人一猴当日便出了大鲜卑山，往京师而去，金猴这一离去，却着实解放了一众山中虎豹，天可怜见，它们终于再也不用日日为奴，没日没夜地为那泼猴寻找山石了！ 而在归往京师的这一路上，胡忠孝自是对金猴万般讨好，不断解说着做官的好处......毕竟现在的金猴就像是幼儿一般，犹如一张白纸，你在上面画什么，将来它便会成长为什么模样。 ********** 疆藏省，昆仑山。 昆仑山山脉群山连绵起伏，雪峰突兀林立，四季湿寒，此地以辽阔的雪景和盛产美玉为名，昆仑山麓以东盛产昆仑玉，玉质地细润、淡雅清爽，北麓则盛产天下闻名的和田玉。 这一日，疆藏省锦衣卫千户聂海府邸，迎来了一名方脸阔面、气宇轩昂的中年男子。 千户府正堂座上，只见那中年男子穿着一身紫色直裰华服，腰间扎条同色金丝蛛纹带，黑发束起以镶碧鎏金冠固定着，修长的身体挺的笔直，整个人丰神俊朗中又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恍惚间让人觉得高不可攀、低至尘埃......此人，正是奉圣来昆仑山之地收服鹰妖的大明定国将军上官靖。 下首，疆藏省锦衣卫千户聂海正俯首抱拳朝上官靖禀报着：“那头鹰隼半月前现身于昆仑山脉，只一现身后，便不断攻击昆仑山中的采玉人，在下连同疆藏省总兵多次组织兵力擒拿这头畜生皆无功而返，反倒被它伤了不少兵将。至今日，整座昆仑山脉已被其划为私地，寻常人若贸然闯进去，皆有死无生。” 上官靖听完聂海所报，微微颔首，道：“你们疆藏省的百姓对此可有什么议论？” 聂海闻言心下一紧，急忙回道：“疆藏省的百姓本便信奉怪力乱神之说，鹰妖占山夺玉之事瞒不过他们，如今已然在民间传开，都说是采玉人过渡开采山玉，这才引来了天神降罚......此事是在下办差不力，没能压住住民间舆论，圣上若有降罪，聂海愿一力担责。” 只见上官靖摆了摆手，皱眉道：“这头鹰隼来历不凡，非人力所能相抗，你聂海能及时将事情报回朝廷便算称职，圣上并未降罪于你。” 顿了顿后，继续道：“今日本将便会去将那头鹰隼收服，事后，安抚疆藏省百姓的事还要你配合当地总督去做，鼓励那些采玉人重新进山采玉卖于朝廷。圣上有言，此事过后，朝廷在疆藏省收购玉石的价格可再提高两成。” 聂海闻言，急忙伏地叩首拜谢道：“臣聂海，叩谢圣恩！” 言罢，堂间半晌不见动静，再起身抬首看去时，却已然不见了这位定国将军的身影...... 与此同时，茫茫昆仑雪域之内，道尘和其弟子也来到了昆仑山脚下。 “二师父，朝廷的人还未动手，咱们要不要提前找上那头北蒙雄鹰向其示警？”寒风飞雪当中，只见杨安朝道尘恭敬地问道。 道尘闻言摇了摇头，哂然笑道：“此鹰得洪荒妖祖传承，如今已修得不败金身，性情孤傲的紧，咱们若是贸然闯进这昆仑山脉，只怕要被它给打出来，还是等它先吃些苦头吧。” 第58章 太史帝一 昆仑山之巅，寒风呼啸，飞雪漫天，一头雄鹰却平张着双翅翱翔在这北风吹雪的天际，只见其忽而张翅横飞、忽而扑动双翼箭也似地斜刺天空，似要把这漫天飞雪剪成两半。 昆仑北麓山脚下，上官靖手持神兵翻海三叉戟、身着凤翅紫金甲，宝甲之上大红的披风迎着风雪呼呼作响，双眸开阖间精光微闪，冷冷凝视着那翱翔在天际的雄鹰。 “唳~” 见上官靖闯入昆仑山脉，雄鹰厉啼一声，杀意涌现，扑闪着双翼便朝其直刺而下，一对双爪坚如金钩，便要在这名闯山者身上捅个窟窿。 “好胆！” 上官靖见此冷喝一声，身形不退反进，解开凤翅紫金甲上的大红披风迎风一甩，只见那披风舞动间便裹着上官靖的身躯迎空对上了雄鹰。 “铛！” 神兵翻海三叉戟刺中雄鹰身躯，而雄鹰的厉爪也扑中上官靖身上的凤翅紫金甲，只听金鸣脆响间，滔天气浪搅动起了空中雪花团团飞舞...... 雄鹰修得不败金身，上官靖亦有宝甲护体，一人一鹰这初一交手，却战了个旗鼓相当，谁也奈何不了谁。 “唳！” 只见那雄鹰厉啼一声，一对金色鹰眸冷冷凝视着上官靖，随即竟口吐人言，冷声嗤笑道：“你便是大明皇帝派来的人？” “孽畜！” 上官靖闻言剑眉倒竖，口中爆喝道：“原来你早便知道圣上要抓你，未想竟还敢如此有恃无恐的逗留在这昆仑山脉内，既如此，今日本将便正好将你收进那封神榜中！” 言罢，便要祭出封神榜，锁住那雄鹰的魂魄。 “唳唳~” 雄鹰见此高声鸣啼，随即狂笑道：“北蒙世代与大明为敌，本座又如何会不知当今皇帝老儿的念头？” “区区封神榜还奈何不了本座，你这小将，且回去告知你们家皇帝，吾名，太史帝一！草原儿郎不会败，终有一日，我太史帝一会带着北蒙一族，抢了他的帝皇宝座！” 说到此处，只见那雄鹰狂笑道：“你道本座为何要在这昆仑山脉等你许久？若不如此，大鲜卑山内的那头金猴，只怕便要被你家皇帝给收进封神榜内了！” “哈哈哈哈！” 声落之际，只见雄鹰也不再和上官靖纠缠，双翼一展，瞬息万里朝东而去，顷刻间便不见了身影......只是离去之时，还冷冷回视了眼一直立于昆仑山下的道尘师徒！ “神行万里！” 昆仑山下，道尘见此亦是微微一楞，随即叹声道：“小僧到底还是小瞧了这位妖祖，未想它不但已灵智全开，便连体内第二重传承也已开启了......” 一旁的杨安闻言，犹豫片刻后，问道：“二师父，这头雄鹰究竟得的是那家传承？听其口气似狂傲的紧，根本未将当今天子放在眼里。” 只见道尘摇了摇头，叹声道：“混沌重开，诸神传承皆有定数，这位妖祖有它狂傲的本钱，便是不将天子放在眼里也不奇怪。” 说到这儿，微微一顿，随即继续苦笑道：“小僧本以为能算尽天机，不想此前遇上你那师兄杨戬先算错一着，三尖两刃刀竟得了三十六般变化；今日遇上这位妖祖又算错一着，自作多情从江南赶来相助，倒让这头鹰隼看了笑话。” ********* 京直隶省，通往顺天府的官道上，一辆华丽的马车正徐徐前行。 这一路来，胡忠孝对金猴可谓是百般说好，一应玉器供给从不间断，有求必应。 这当中，这位指挥使大人也不断在向金猴灌输着朝廷的好处，同时也提前给它打了预防针，使其还未去江南苏城上任，心下便先对那雁寒山的道尘起了戒心。 “大哥，你说的京城怎么还没到啊？这都走了多少日了！” 马车之内，只见金猴随手吸尽一颗玉石，紧跟着又拿起身边鲜桃啃了一口，略显不耐的问道。 胡忠孝见状，淡笑着宽慰道：“快了，最多再有两日便可抵达京师，届时为兄定然恳请圣上助贤弟化形成人。” 金猴闻言摆了摆手，不耐的说道：“这话大哥你一路上已说了许多遍了，我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能化形为人自然好，可就是那正五品的千户官位太低了一些，要不是看在大哥你的面子上，我才不去做官呢，在那大山之中，我可是最大的王！” “山里头哪比得过人间繁华，再说五品官位着实不低了，很多人想得还得不到呢，你看为兄我不也才正三品吗？”胡忠孝苦笑着回道。 “啪~” 却见金猴一听此言便来了气性，将手中桃核一甩，没好气的说道：“我正要说这个呢，那皇帝凭什么才给大哥你三品官位，待到了京城见了皇帝，我定要和他说说，怎么也要让他给大哥你一个一品的官职才行！” 此时的金猴便如孩童一般，一路上听完胡忠孝的解说也还弄不清朝廷官位意味着什么，锦衣卫又意味着什么，只知道一品比二品大，二品比三品大......，也只知道胡忠孝对它很好，谁对它好，它就对谁好，故而一直都在埋怨皇帝老儿小气的紧。 胡忠孝见此只能摇头苦笑，左右快到京师了，他便也由得金猴胡闹，届时自己只管把它交给圣上去应付便是......待魂魄入了封神榜，这“孙悟空”便算是戴上了“紧箍咒”，到时候想不听话也不行了！ “那为兄在此便先谢过贤弟了。”只见胡忠孝笑着朝金猴抱拳道。 “嘿嘿，好说好说！”金猴见状双手叉腰，大大咧咧的笑道。 “唳~” 就在此时，施展“神行万里”神通，从昆仑山脉一路赶来的雄鹰现身在马车上空，只一现身，二话不说，一对鹰爪便朝马车抓了过去。 “哗啦~” 车厢遇袭碎裂，却激怒了那金猴，只见其恨恨抬首，呲牙咧嘴地朝雄鹰骂道：“呔！哪来的扁毛畜生，竟敢来惹我！” 声落之际，手中已多了一柄两头金箍、中间是一段乌铁的千钧铁棒，纵身便朝雄鹰挥打了过去。 雄鹰见此也不与金猴交手，空中一个翻滚躲过金箍棒，随即双翼一展，径直便朝那胡忠孝扇了过去...... “休伤我大哥！” 金猴见状大怒，体内混沌之力疯狂涌进金箍棒，只见万余斤的金棒瞬间狂涨，带起一阵破风声便朝雄鹰横扫而去。 “大哥？” 雄鹰闻言微微一楞，双翼连连闪动躲避着金棒的攻势，心下暗叹一句：“到底还是来晚一步！” 想到此处，铁翼挥动间激射出一片银羽，直接打入金猴体内，口中喝道：“不知好歹的猴头，你且记住本座的话：此羽可保你魂魄不入封神榜，将来若是在朝廷中混的不如意，便来北蒙寻我！” 声落，不再纠缠，施展开“神行万里”神通，振翅远遁而去。 第59章 入京 “呸！” 金猴见那雄鹰飞遁“逃走”，收起金箍棒，心有不甘地恨恨骂了一句：“等我哪日得了筋斗云，定要去北蒙寻着这头扁毛畜生，拔光它身上的鸟毛，届时且看它还如何飞遁！” 说完之后，却又是神色一垮，朝一旁的胡忠孝悻悻问道：“大哥，没事吧？” “没事。”胡忠孝此刻心情却是凝重至极，出了这番变故，也还不知道封神榜还能不能再起作用，听到金猴发问，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句。 “不是，我是问......我没事吧？我...我察觉不到体内那片银羽藏在了何处！”金猴垮着脸说道。 胡忠孝闻言微微一愣，随即摇了摇头，笑着宽慰道：“没事的。贤弟且安心，待到了京城，圣上定有法子帮你将那片银羽给取出来。” “哦，那我便放心了。”金猴深信胡忠孝，听他这般说，便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 顿了片刻后，又问道：“对了大哥，刚才那头扁毛畜生说的封神榜是什么东西？” 胡忠孝闻言，想到那鹰妖打入金猴体内的银羽，一时也不敢再确定圣上会不会再祭出封神榜来对付这猴头，只见其思忖片刻后，回道：“没什么，那是用来对付道尘的东西，贤弟莫要听那鹰妖挑唆。” “我呸！” 只见金猴恨恨呸了一口，骂道：“凭它也配来挑唆我和大哥，待我得了筋斗云，定要去寻那扁毛畜生的晦气，出了今日这口恶气！” 其实也怪那太史帝一性子太过孤傲，一上来二话不说就动手。如此一来，先入为主的观念下，金猴自是对它半分好感也无。 ********** 两日之后，胡忠孝领着金猴回到了紫禁城，穿过重重宫门，一路来到乾清宫。 好言将金猴安顿在乾清宫偏殿后，胡忠孝便整了整官服，先自行去见了明皇朱琼宇。 金碧辉煌的乾清宫大殿上，明皇朱琼宇端座正堂，安静的听完胡忠孝所报，思忖半晌后，说道：“此事朕心中有数，金猴的事且先放一边，眼下另有一事要你去做。” “请陛下示下。”胡忠孝俯首回道。 明皇朱琼宇微微颔首，道：“你们亲军都尉府的那个杨戬，却真也是个不安分的主......” 说着，便将杨戬一路护着王嫦曦逃往江南的事说了一遍，随即吩咐道：“此事有三处紧要的地方，朕命你即刻去办。” “其一，那王嫦曦跟着杨戬，孤男寡女在深山老林跑了这么些日子，那丫头名声怕是要毁了。眼下此二人已逃遁至江南，你过去一趟，暗中联系上杨戬，告诉他，要是他杨戬有本事把王嫦曦给娶了，朝廷不会从中为难。” “杨戬此人既喜好追名逐利，朕便给他名利，用他牵住王嫦曦为朝廷所用，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臣明白。”胡忠孝应声道。 朱琼宇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其二，告诉杨戬，送王嫦曦去江南苏城可以，但绝不可让她和道尘见面，这是朕的底线，也是当今阁老的底线。” 胡忠孝：“是。” 朱琼宇：“其三，此番追捕此二人的势力当中，除了东厂的人外，还有一家名为剑雨楼的江湖势力冒出了头来，这剑雨楼只怕和朝中大臣有所牵扯。” “你去查一下，一是摸清那剑雨楼的底细，二是要查清朝中是谁在为他剑雨楼撑腰，敢来插手天家之事！” 胡忠孝闻言微微一顿，江湖势力联系朝中大臣插手朝政，此事已然犯了天子忌讳，胡忠孝心下明白这件事的严重性，凝声应道：“臣领命。一月之内，定将此三件事办妥。” “你做事向来用心，朕信的过。”明皇朱琼宇淡笑着说了一句，随即摆了摆手，道：“去将那金猴领进来吧，朕倒要看看那头鹰妖的手段。” “是。” 胡忠孝闻言，应声施礼而出。来到偏殿见了金猴后，帮其整了整身上的衣衫，细心吩咐道：“贤弟，一会儿见了圣上可千万不要失礼，否则的话，为兄可就要难做了！” “知道啦知道啦，这紫禁城的规矩也忒多了些！”金猴闻言略显不耐的摆了摆手。 胡忠孝见状，笑着宽慰道：“贤弟便忍上这一时半刻，待去了江南，就不会有人再来管着你了。” 稍顷，二人来到乾清宫正殿，金猴学着胡忠孝朝明皇朱琼宇施礼完毕后，便直接忘了方才的嘱咐，难忍天生好动急切的性子，朝端坐在正堂上的朱琼宇嚷嚷了起来：“皇帝老...大明皇帝，我大哥说你能帮我取出体内的银羽，这话可是真的？” “贤弟，不可无礼！”胡忠孝见状神色大变，一时只觉脑仁发疼，急忙在旁说道。 “无妨。”朱琼宇见状淡淡一笑，朝胡忠孝摆手道了一句。 顿了片刻后，朝金猴笑道：“那头鹰妖也不知在你身上埋下了何物，既然你如此忧心，朕便先帮你把它给取出来。” 言罢，伸出两指朝金猴一点，只见大殿之内立时便有一头金龙飞舞盘旋，随即伴着一声龙吟，涌进了金猴体内...... “嘭！” “吼~” 蓦然间，只见那金猴仰头张臂厉啸一声，浑身金毛无风狂舞，整个身躯金银二色不断交相辉映，震动殿内器皿嗡嗡作响，一时气势无两！ 稍顷，金银二色散去，再往那金猴所立之处看去时，只见其气势已然全变，一对黑白分明的双眸转动间灵动非凡，去了猴身，化作人形，口中断喝道：“吾名，孙、悟、空！” “啪~” 正堂之上，明皇见此微微眯起了双眸，心中怒气微涌，左掌用力间不经意地捏碎了座位旁的金龙雕像......冥冥之间，似看到一头雄鹰朝自己露出了讥讽的笑容。 原来，太史帝一打入金猴体内的银羽并不能助其免去封神榜的镇压，那银羽化作至阴之力藏于金猴体内，只待遇上明皇至阳之力的冲撞，便可阴阳相合，助力金猴开启斗战胜佛的第二重传承金刚不坏之身！ 金猴得此神通，金身不败，魂魄不坏，却真正是不再惧怕封神榜了......显然，那太史帝一这一次，是摆了他朱琼宇一道！ 第60章 乾清宫问话 “大明皇帝，谢了！” 乾清宫大殿内，只见孙悟空挺直着身躯，双眼开阖间神光奕奕，朝明皇朱琼宇抱拳谢道。 悟空虽已化作人形，神智成熟，可此刻却只以为方才体内阴阳合力生出的变化，是那明皇朱琼宇帮自己化解银羽的手段......他心中只想着：这位大明皇帝不但帮自己解除了体内鹰妖留下的“隐患”，还助他化形成人，并且开启第二重神力传承，如此，这猴头心下自是对朱琼宇充满了好感。 明皇见状，心中虽然暗恼那鹰妖狡诈，可神色间却是淡淡一笑，摆了摆手，毫不在意的说道：“是悟空你自己当有此造化，朕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孙悟空闻言笑道：“有恩就是有恩，我孙悟空岂是那惺惺作态之辈？原本还想着向你要个正一品的官职，现在嘛......罢了，五品便五品，你要防着道尘，我便帮你去坐镇江南苏城！” 说到这儿，又朝一旁的胡忠孝笑问道：“大哥，如此你总不能再说我是胡闹了吧？” “贤弟，圣上当面，你还是正经些的好。”胡忠孝见状摇头苦笑道。 “无妨，悟空乃真性情之人，朕亦喜欢。” 只见明皇朱琼宇淡笑着道了一句，随即朝孙悟空说道：“锦衣千户之位虽只有五品，可在江浙一省你便是最大，你可以去管他人，但他人却不能来管你，若有事，只需向朕飞鸽报信便可。” “那敢情好，我最怕有人来管着我。”孙悟空闻言欣喜。 朱琼宇微微颔首，继续道：“还有一样，孙悟空此名太过显耳，依朕看......悟空你暂时还是取一个化名吧。” “化名？”孙悟空微微一楞：“我觉得悟空这名字挺好的啊，为何要取化名？” “贤弟。” 此时，只见胡忠孝在一旁苦笑着说道：“《西游记》一书现已在民间广为流传，你也不想人家听了你的名号后，都看猴子似的赶上来围观你吧？” “我本来就是只猴子嘛......”孙悟空闻言小声嘟囔了一句，随即不耐的摆了摆手，朝明皇说道：“罢了罢了，便听皇帝你的，那你说我取个啥名好？” 明皇闻言微微一笑，道：“孙悟空修行者道，依朕看，你便取个孙行者的谐号，叫孙陉哲吧。” “孙陉哲？”只见孙悟空口中喃喃着道了一声，随即说道：“还行，那便叫孙陉哲吧！” “大明锦衣卫千户，孙陉哲，嘿嘿，大哥，你看我这名号威风不？” “威风威风，江南之地，没人能比你更威风了！”胡忠孝哑然失笑道。 明皇见此微微颔首，随后暗中朝胡忠孝使了个眼色，要其安抚笼络好孙悟空这位能战大将，为朝廷所用。胡忠孝明白朱琼宇的心意，随即朝明皇施礼应下，领着孙悟空退出了殿外。 ********** “砰~” 孙悟空和胡忠孝退去之后，朱琼宇想起那摆了自己一道的太史帝一，再难忍胸中怒气，单掌挥起拍断了身前金丝楠木制成的桌案，朝殿外怒喝道：“来人，传司礼监掌印魏魁！” “是。”伺候在殿外的太监闻声心中惊惧，急忙小跑着去司礼监内通传。 稍顷，魏魁奉命来到乾清宫内，只一进殿，不等明皇开口，便自顾着先跪地叩首请罪了起来：“陛下，奴婢有罪！” 方才大殿内发生的事瞒不过司礼监，小太监去通传魏魁之时，早已将陛下盛怒之事和其说了一遍，魏魁听完之后便已了然，暗自叹气，当今圣上的这股无名火，只怕今日又得落在他魏魁身上了...... “呵呵，司礼监的耳报神倒是好用的紧！” 朱琼宇见状冷笑一声，随即问道：“那你且说说，你魏魁罪在何处？” 魏魁闻言，伏着身子，诺声道：“奴婢有罪，不该擅自动用东厂的人去寻那王嫦曦和杨戬，致使东厂损兵折将不说，事后更不该瞒着陛下！” 朱琼宇闻言微微颔首，冷声说道：“魏魁，你要记住，东厂不是你魏魁的，更不是他王守正的！” “这次追捕杨戬和王嫦曦，用的是御马监的人吧？” “是。”魏魁心下明白明皇言下之意，恭声回道：“御马监的人这次被那杨戬斩了许多个，人手已然不够，奴婢已请了万宝楼的姑娘过来帮忙。” “还算机灵。” 朱琼宇心下暗道一句，随即脸色微微好转，继续问道：“剑雨楼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魏魁：“回禀陛下，已有一些眉目了，这剑雨楼......或许牵扯到了内阁中的大臣！” “好啊，区区一家江湖帮会，手都伸进内阁了！” 朱琼宇闻言立时气不打一处来，冷声说道：“这件事，朕已限期胡忠孝一月之内查清，你东厂的人，这段时间要配合亲军都尉府行事，一月之后，如不能将那剑雨楼连根拔起，朕不问胡忠孝的罪，只拿你魏魁开刀！” 东厂的人早已受明皇之令，不再追捕杨戬和王嫦曦，反而将矛头对准备了剑雨楼。 如此一来，这剑雨楼便算是倒了血霉，不但因杨戬连折了几员大将不说，如今又要被锦衣卫和东厂联手追查，现在，却该换成他剑雨楼的人亡命天涯了！ 果然，只听魏魁俯首回道：“是，无需一月，奴婢现已在江南之地布下了天罗地网，最多半月，便可将那剑雨楼楼主捉拿归案，届时只需将此魁首送进东厂刑名司，便不怕问不出来其背后的东家是内阁的哪位大臣。” 明皇闻言点了点头，思忖片刻后，道：“万宝楼这半年来办事还算得力，动手之时把她们也带上，事后给那些姑娘们记上一功。” “是。”只见魏魁恭声应了一句，心下却在苦笑，尚衣监、针工局、巾帽局、御马监，内廷十二监已失了四处，待剿灭剑雨楼，届时论功行赏之下，只怕又要丢去一监......半年，短短半年，这万宝楼便已差不多要和他司礼监分庭抗礼了！ 若不是自己对当今圣上还有一些用处，只怕他这东厂都督的位子，已然先一步换成万宝楼的掌柜来坐了。 第61章 剑雨楼 京城，北贤居坊，内阁次辅徐晋府邸。 后院书房内，年约五旬的徐阁老正负手在房中来回踱步，紧缩的眉头显示着他此刻极为焦虑不安的心情。 “老爷。” 稍顷，徐府管事赵荣恭身进入房内。 “老赵，银子可给剑雨楼的人送去了。”管事一进房中，这位徐阁老便急切的朝其问道。 赵荣：“已经送去了。” “好，让他们赶紧拿着银子离开大明，告诉萧剑，五年之内，剑雨楼的人不可再踏入大明疆域半步。”徐晋闻言松了口气。 却见管事赵荣微微皱眉，沉默片刻后，说道：“这......萧楼主说，这回他们剑雨楼的人损失的有些厉害了，老爷之前应下的银子不够，还要再加五十万两黄金和两万石美玉，还有...还有老爷手中的和氏璧。” “啪~” “愚蠢，得陇望蜀！”徐晋闻言怒极，拍案直骂道：“五十万两黄金！他萧剑也不想想，眼下东厂、锦衣卫、六扇门、万宝楼全都在追捕他们，带着这么多的金子，他剑雨楼的人还走得了吗？！” “还有，你去告诉萧剑，所谓的和氏璧早就失传了，老夫上哪给他弄去！” “老爷说的是。”赵荣闻言诺诺应了一声，顿了片刻后，又道：“只是...只是萧楼主说，如果老爷拿不出来这些东西，那么这些年咱们府上和他剑雨楼所有来往的行止记录，便会出现在当今圣上面前。” “混账！” 徐晋听闻此言，脸色铁青：“他萧剑如今已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竟还想着来威胁老夫！” “那...老爷，咱们是给，还是不给？”管事赵荣小心的问了一句。 只见徐晋沉默片刻后，沉声说道：“给他，传信给湖州知府王坤，让他帮老夫筹措些银子给剑雨楼的人送去，至于所谓的和氏璧，你去告诉萧剑，那都是江湖上的人以讹传讹，老夫手上根本没有，他爱信不信！” “是。”赵荣闻言，正欲恭身退下。 “等等。” 只见徐晋出言唤住，想了想后，道：“你去联系下戴宁戴公公的人，告诉戴公公，若是剑雨楼的人被抓了，请他务必赶在魏魁之前动手灭口，老夫会记着戴公公的人情的。” “是。”赵荣应声退出房外。 ********** 江浙省，湖州府。 湖州府东南临着太湖，群山巍峨，山脉连绵，重峦叠嶂。群山当中，数点山峰平地拔起，剑刃般的插向天空。 这一日，只见一劲装男子拍马进了山区，地势渐转陡峭，沿着一条山中小径向山里行去，经过一条险恶的峡谷后，前方豁然开朗。 首先入目的便是一个方圆几里的大湖，水面凝碧，微风一吹，粼粼荡漾。一条小河蜿蜒流淌，环山漫漫，小河上游左近拔出一座如剑高山，和附近的山脉而言，算不上高大巍峨，不过此地却是剑雨楼藏身所在。 “萧老大。” 只见这劲装男子下马，疾步行到一名白衣胜雪的俊朗中年身前，皱眉沉声报道：“已探清了，东厂、锦衣卫，还有湖州府境内的六扇门衙役、万宝楼的人正冲着此地赶来，府兵已把守住所有出入湖州府的关隘要道，跑不出去了！” “知道了。” 剑雨楼楼主萧剑闻言，淡淡应了一声，沉默片刻后，问道：“剑楼八子，送走了吗？” “送走了，随着徐阁老让人送来的金银，三天前出的东海。”劲装男子应声道。 萧剑点了点头，道：“总算是为我剑雨楼留下了一点血脉。” 说到此处，顿了片刻后，继续道：“你去告诉弟兄们，若有不愿留下的，现在便可易容逃出此地，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大明王朝文治武功，东厂和锦衣卫探子遍布天下，若是同时被这两家势力给盯上，则注定逃不过一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从找上徐阁老开始合作的那一天开始，萧剑就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他只是未曾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 好在他半年前便准备好了退路。当然，所谓的退路，便是将剑雨楼老一辈的高手留下吸引住朝廷的目光，而暗中则将帮会中的好苗子偷偷送出大明境内......若是一起逃，那是肯定逃不掉的，即便出了东海，朝廷一样会派人来追，天涯海角，至死方休！ 这是当今大明皇帝的霸道性子，踩了天家的红线，虽远必诛，虽强亦诛！不要说区区东海，即便是躲去西域外邦，一样会被锦衣卫的人追杀，昔年麟宗圣祖身边的锦衣卫十三太保，便是最好的例子！ 只见那劲转男子闻言，坦然笑道：“萧老大，弟兄们跟了你这么多年，是什么性子老大你还不明白吗？咱们老剑楼的人没有怕死的，更没人会舍弃兄弟独自逃命，这话......我窦碾可不去传，省得白白被那些老家伙们骂一顿。” 萧剑闻言微微一愣，随即摇头苦笑道：“是我失言了。如此，你去让大家准备一下吧，等朝廷的鹰犬来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明白！”窦碾笑着应了一句。 萧剑淡笑着点了点头，拍了拍窦碾的肩膀，随即问道：“那杨戬现在何处？” “刚进湖州府，萧老大，怎么，莫非你还要去寻他？”窦碾皱眉问道。 萧剑闻言点了点头，负手看向湖州府方向，淡声道：“欠债还钱，欠命还命。此人半月来杀了我剑雨楼五名弟兄，这份债，我萧剑要向他去讨回来。” “还有那个徐晋，既然他拿不出和氏璧，你去告诉弟兄们，届时若是被朝廷鹰犬给活捉了，也不必替这位阁老白白挨酷刑，有什么便说什么，全都给他抖出去，如此，也好图个一刀子的痛快！” “明白！”窦碾沉声应道。 第62章 府城夜事 江浙省，湖州府。 薄暮的夕阳余晖淡淡地普洒在白墙黑瓦上，街道两旁店肆林立，杨戬和王嫦曦二人行走在悠长的青石街面上，身前身后是一张张或苍迈、或风雅、或清新、或世故的百姓脸庞，车马粼粼，人流如织，不远处隐隐传来商贩颇具穿透力的吆喝声，偶尔还有一声马嘶长鸣，让人自感犹如置身于一幅色彩斑斓的江南画卷之中。 自从几日前在山林内再度遇上东厂的番子，杨戬和王嫦曦便已知道东厂已不再派人追捕他们了，转而把矛头对准了剑雨楼的人。 如此一来，走官道过府城去苏州对他们二人来说反而更加安全，毕竟众目睽睽之下，剑雨楼的人也不好出手。 且说这一日，杨戬和王嫦曦二人在湖州府城内寻了一间客栈歇脚。入夜，待王嫦曦在自己的房内睡去之后，杨戬却孤身出了客栈，疾步往城南方向而去。 “咚，咚咚~” 城南桃李胡同一间不起眼的民居门外，杨戬有规律地在门上叩了三响。 “进。” 待听到屋内一声淡冷的声音传来，杨戬不敢怠慢，恭身推门入屋。 一灯如豆，昏黄简陋的民居内，大明锦衣卫指挥使胡忠孝正端座于桌旁。 “属下嘉禾府石县锦衣卫总旗杨戬，见过指挥使大人。”只见杨戬朝胡忠孝俯首抱拳道。 胡忠孝淡笑着撇了眼杨戬，随即摇了摇头，道：“不过两月的功夫，你区区一介总旗便与本座见了三次面，在亲军都尉府内有此般机遇的，你杨戬尚属头一个......能如此不消停给本座惹事的人，也只有你杨戬这么一个！” “属下不敢！”杨戬闻言，急忙施礼回道：“属下今日在城门处见了大人留下的暗记，便知大人定是有要事吩咐，这才趁夜前来听命。” “要事？还能有什么要事！在本座面前居然还想着狡辩！”胡忠孝没好气的骂道：“你一路护着当今阁老的掌上明珠去苏城，期间连杀东厂十多名番事，捅了这么大的篓子，你说本座为何要寻上你？” “不知死活的东西，为了攀龙附凤，连魏公公的人你也敢杀，杨戬，你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些！” “属下该死！”杨戬被胡忠孝一语道破心思，早已惊得冷汗直冒，急忙伏地叩首请罪道。 即便是得了神兵三尖两刃刀，杨戬此刻却仍旧看不清这位指挥使大人的深浅。想起初见胡忠孝时，此人片刻间便吸尽一株玉如意的手段，杨戬知道，这位指挥使大人定然也是位传承者，而且所拥有的传承定然也是不凡，体内所开启的传承之力，也一定会比他杨戬要多！ “起来吧。”只见胡忠孝冷冷撇了眼杨戬，冷声说道：“事已至此，有关王嫦曦一事，圣上有两句话要本座带给你。” “属下恭听圣命。”杨戬闻言却不敢起身，只是俯首回道。 胡忠孝见此微微颔首，道：“其一，你心里打的什么算盘，瞒不过本座，更瞒不过当今圣上。圣上有言，你杨戬若是当真有本事将那王嫦曦给娶进门，朝廷，不会为难你。” “臣杨戬，谢陛下天恩！” 杨戬闻言心下微喜，既然当今圣上愿意为自己做靠山，那么他便已无后顾之忧，所为难之事，便只剩下了内阁阁老王守正那一关。 “其二，你送王嫦曦去苏城可以，但却不可让她与道尘会面。如若不然，无论是圣上还是当今阁老，都不会放过你杨戬。” 只见杨戬心中一紧，沉声回道：“属下明白，天子的忌讳，亲军都尉府的规矩，杨戬一直记在心里，片刻不敢相忘！” 胡忠孝点了点头，随即轻叱道：“还有，下次把招子放亮些，来此地见本座，被人跟了一路竟还不自知！” 杨戬闻言微微一楞，诧异道：“不会吧？属下来时一直小心的紧，并未发现有人跟踪啊！” “呵呵，没有吗？你且看着！” 言罢，只见胡忠孝冷笑一声，随即长袖一挥，黑雾涌动间已裹住杨戬来到了屋外：“给本座滚出来！” 声落，一张黑雾所化的大手径直穿透胡同墙壁，呼啸之间直朝藏在墙后之人抓了过去....... “铮~” 蓦然间，剑声轻吟，银芒乍现，一道白衣身影裹着剑芒，凌空飞起，先天剑气劈开黑雾，直朝胡忠孝身旁的杨戬刺了过去。 “我道是谁，原来是剑雨楼楼主萧剑亲至！” 胡忠孝见状冷笑一声，随即身影一闪，竟化出了三个分身，围住萧剑攻了过去。 “叮！” 萧剑的剑口刺中挡在杨戬身前的胡忠孝分身，发出一声金戈脆响，而杨戬则神色凝重的躲到了十米之外......这剑雨楼楼主的剑太快了，好在今日遇上了胡忠孝，否则的话，即便有神兵在手，只怕自己也绝非此人之敌，只因刀未出鞘，他杨戬人头便先落地了！ “呼呼~” 萧剑一剑落空，白影闪动之际身形拔高三尺，躲过了胡忠孝三个分身的围攻，落到一座黑瓦屋顶上，神色凝重地看向胡忠孝，沉声道：“传承者！” 胡忠孝闻言却没去理会萧剑，而是淡声朝杨戬说了一句：“你自去，记住圣上的话。此人交给本座处理。” “是。”杨戬见此，朝胡忠孝抱拳应了句，随即冷冷看了眼萧剑，转身离去。 “嗡嗡嗡~” 没有再去理会远遁而走的杨戬，此时的萧剑已将全部心神放在了胡忠孝神上，手中长剑嗡嗡作响，如临大敌！ “先天剑体？” 胡忠孝见状哂然一笑，道：“有这等剑道天赋也算不错了，可惜，不该与朝廷为敌！” 声落，三个分身合归一处，化作一方魔首骷颅遮住圆月，咆哮间张开黑洞洞的大口，直朝屋顶上的萧剑吞了过去。 “剑陨！” 只见萧剑暗叹一声，轻唤一句后，身随剑动，神色无悲无喜，带着一点耀眼银芒迎上了魔首骷颅...... 魔首骷颅之内，重重魔雾不断翻滚搅动，银光剑芒越来越弱，渐渐的，渐渐的消散无形，不过盏茶的功夫，便已没了动静...... “嘭~” 稍顷，一具白衣尸首从魔雾之内叠落，重重砸在了青石街道上。随即黑雾散去，现出了胡忠孝的身影，只见其冷冷看了眼那萧剑的尸首，自顾着淡声道了一句：“魁首已然伏诛，东南山那边，也是时候动手了......” 声落，单掌吸过萧剑尸体，乘着黑雾去了东南山剑雨楼帮众的藏身之所。 第63章 三个女人一台戏 一说到江南，人们总会想起江南之地人柔水柔，天连碧草，练霞如绮。 冬日的江南不似北方苦寒，树枝上的叶子并没有落尽，寒风吹来也不过是冷上那么几日罢了，等到天空变蓝，冬阳爬上屋檐，依旧会有鸟雀欢叫，老翁孩童又可以在院前晒起太阳，只等来年开春，便又是画船听雨眠的悠然。 朝廷在湖州府东南山剿灭剑雨楼的消息在江湖上传的沸沸扬扬，此后，杨戬和王嫦曦二人自是一路无惊无险的到达了江南苏城。 这期间，杨戬早已暗中收到了亲军都尉的消息：雁寒山的道尘去了疆藏省昆仑山脉，至今未归。所以等到了苏城之后，杨戬便也没了顾忌，直接领着王嫦曦登上了雁寒山顶。 看着山顶上空空如也的孤庙，只见杨戬淡淡一笑，朝身旁蹙眉不语的王嫦曦施礼道：“王姑娘，这一路从京城到苏州，杨某为了送你已耽搁了许多日的脚程，石县内的公事也落下了，这......” 说到此处，顿了顿后，继续道：“如今既然这道尘不在雁寒山，王姑娘不妨便先跟杨某一起去石县暂做落脚，等哪天道尘回来了，杨某再派人护送姑娘来此处见，不知姑娘以为如何？” 王嫦曦闻言不做回话，沉默片刻后，突然好笑的看着杨戬：“你想让我跟你去石县？” 杨戬见状微微一愣，皱眉问道：“可是有何不妥之处？” “你可知那石县新任知县于千，与我王家是何关系？”王嫦曦淡笑着问道。 杨戬：“不是说是世交吗？” 只见王嫦曦摇了摇头，回首看着杨戬，凝声道：“不止如此。几月前，我原本是要嫁入于家的。那于千之子于毅，本来已成嫦曦的夫婿。” 杨戬闻言一时无语，感情如今那石县内，还住着自己的一个情敌！ 只见其沉默片刻后，问道：“后来为何又不嫁了？” “这事不该你问。”王嫦曦淡声回了一句，顿了片刻后，又道：“当然，你若有朝一日能将我王嫦曦娶进家门，那么所有朝中密事，嫦曦自然便不能再瞒着你。” “怎么样，还要领我去石县吗，就不怕那于千之子于毅来找你的麻烦？” 杨戬闻言突然笑了：“王姑娘既然如此说，那杨某便更要请姑娘去石县做客了。” “在石县境内，只有我杨戬去惹别人的份。那于家父子若不来惹我，我自也不会去招惹他们，如若不然......” “不然如何？”王嫦曦蹙眉问道。 只见杨戬淡淡一笑，道：“王姑娘可曾听过一句话，强龙难压地头蛇。” 杨戬说这个话是有底气的，如今的石县，东厂万宝楼、锦衣卫、六扇门都是他杨戬在做主，于家的底蕴再强，在石县境内，杨戬也不会怕了他们。 “观此人一路上各种层出不穷的御敌手段，于家父子若是无意得罪了他，说不得还真要吃大亏。我跟去看着点也好，省得届时再闹出什么事来。” 王嫦曦闻言心下暗道一句，想到此处，只见其颔首应道：“你既然不怕，那嫦曦便随你先去石县落脚。” ********** 石县，东南山脚竹舍。 郝梓和其一众下属逃亡之后，杨家兄妹便搬回了此处。只是......眼下这竹舍庭院内，除了杨家兄妹外，却还多了一位不速之客，一位貌美绝伦的白衣女子，此女不是他人，正是此前杨戬去京城复命时，在雁寒山内救下的千年蛇妖白素贞。 且说这一日午时，杨家兄妹正在庭院内试招习武，而一袭雪白绣衣着身的白素贞则在一旁淡笑的看着。闲庭野外，三人一院，空中雪落纷纷，却自有那“茅檐相对坐终日，一鸟不鸣山更幽”的意思。 “杨戬哥哥，你回来啦！” 稍顷，见到从远处缓缓行来的杨戬和王嫦曦二人，杨飞雪神色欢喜，欢快地便迎了上去。 杨旱和白素贞见状也是神情微动，各自迎出了院外。 “公子终于回来了。” “见过公子。” 杨戬笑着拉过杨飞雪，随即朝杨旱点了点头，又看向了那貌美绝伦的白素贞，诧异问道：“这位是？” “十月暮秋，雁寒山。” 不等杨旱回话，白素贞微微一笑，自顾着朝杨戬躯身行礼道。 此时，只见杨旱看了眼杨戬的身旁的王嫦曦，犹豫片刻后，上前附耳朝杨戬说道：“此女名为白素贞，半月前自己寻上门来的，说是......来报恩的。” “白素贞？！” 杨戬闻言诧异的看了眼白衣女子，他没想到当日道尘让自己去救的白蛇，竟然会是这位！ 西湖断桥相会的神话故事成型于清代中末期，此时的大明百姓还未曾听过，故而杨旱自是不识得眼前这位有着千年道行的蛇妖。 可杨旱不认识，杨戬却是听过的，没想到自己去了趟京城，回来之后竟还能有此际遇！这白素贞已然经历七七四十九劫后得了道尘点化，仙缘归位，其一身实力不凡，若能收为己用...... 想到此处，只见杨戬朝白素贞微微颔首，浅笑道：“白姑娘有礼。” 言罢，又向三人介绍了身旁的王嫦曦，只说是从京城来的贵客，要在石县小住些日子。 随后，王嫦曦一一朝三人行礼，当中若有深意的看了眼白素贞，她身具嫦娥传承，自然能察觉到白素贞的不凡之处，只是也不会当面点破。 是夜，五人在竹舍庭院内聚座交谈，杨旱将郝梓率人夜袭之事告知了杨戬，杨戬听后只是微微皱眉，只道了一句：“此事我已知晓，放心吧，他跑不了的。” 别看他杨戬在胡忠孝面前必恭必敬，可要论在亲军都尉府内，眼下他杨戬可真正是风头正盛。 害死石县原知县李世忠被审查无事，杀了东厂十多个人无事，一路护送当今阁老千金抵达苏城......这些事根本瞒不过那些消息灵通的锦衣卫，如今不要说是明眼人，就是瞎子都看得出这杨总旗将来定是前程似锦，若说以前最多只会卖他杨戬一个面子，可现在，却要改成众人争相来攀交情了！ 如此一来，届时只需一封通缉文书发下去，杨戬可以断定，最多十日左右，那郝梓就会被亲军都尉府的同僚绑到自己面前来。 院内五人正对座相谈着未久，便听院外又是一声银铃般的声音传来：“嫂子，万宝楼今日进了些精巧玉器，我......咦，杨大人回来了！” 众人闻声看去，却不是那万宝楼掌柜谭宛琪又是何人！ 谭宛琪与白素贞几日前便已相识，凭着她的眼力，自是能看出白素贞的不凡之处，等弄清白素贞的来意后，便自行做主帮杨戬收下了这位大能。 如此，既可帮杨戬笼络住一位实力不凡的人物，又可让杨戬他日在万宝楼购买玉器寻着合适的借口，等今日白天收到杨戬回到石县的消息，这位谭掌柜便带了些玉器自己寻了上来，只是...... 果不其然，只见那杨戬一听谭宛琪开口唤白素贞为“嫂子”便知要糟，转眼朝王嫦曦看去，却见此女也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白日里杨戬和白素贞相会之时，明显便是初次见面的样子，如此又何来“嫂子”一说。这位谭掌柜平日里精明无比，可眼下话一出口，却闹出了一个大大的破绽来！ 第64章 三个女人一台戏(二) 竹舍庭院内，空气陷入了寂静，杨家兄妹愣愣的看着院外的谭宛琪，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帮杨戬圆场才好。 杨戬见王嫦曦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只能摇头苦笑...... 稍顷，还是白素贞率先开口打破了僵局：“谭掌柜来的正好，素贞方才还想说明日去万宝楼买些玉器回来呢。” 说着，人便迎了上去，将谭宛琪请入了里屋，口中一边说道：“且让我看看妹妹带了哪些好东西过来。” 待二人进了里屋后，白素贞自是将白日里的事和谭宛琪说了一遍。 谭宛琪听过之后，已然明白自己无意间捅了篓子，遂蹙眉说道：“这冤家一路护送王阁老千金来江南的事我也听说了，谁能想到他竟会把人带回石县来，这下可好，这谎是圆不上了！” 白素贞闻言微微一笑，宽慰道：“妹妹勿忧，依我看，这王家千金对公子并无敌意。孤男寡女，一起亡命逃亡了这些日子，要说没点感情谁也不信，只怕公子将人领来石县落脚，打的便是......” “将这王嫦曦给娶进门！”谭宛琪本便是聪慧至极的人，一听白素贞这般说，立时便反应了过来：“你别说，这还真像是那冤家胆大包天的性子。” 白素贞点了点头，道：“我今日观这位王姑娘的样子，显然也是对公子存了几分好感的，让她听去便听去了，即便将来好事难成，总也不至于恩将仇报去害公子吧。” 谭宛琪闻言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你不知道那冤家的性子......你我日后还是尽力帮他圆成此事为好。否则的话，依着那冤家的手段，只怕他连当今阁老的这位掌上明珠也敢杀了灭口。” “不至于吧！”白素贞微微蹙眉。 谭宛琪苦笑道：“姐姐你虽是来报恩，可却并未与他相处过。只待相处上几日，你便会知道宛琪有没有在危言耸听了。” 稍顷，二人步出屋外，只见谭宛琪朝杨戬屈身施礼道：“杨大人，玉器首饰嫂子已经收下了，没什么事的话，宛琪便先回了。” 说完，暗中朝杨戬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不送！”杨戬见状，没好气的道了一句。 白素贞此时也重新回到了席间，顿了片刻后，朝王嫦曦笑道：“让妹妹见笑了，我与杨公子此前在苏城有过一面之缘，我......” 话未说完，便已被王嫦曦笑着伸手打断道：“‘十月暮秋，雁寒山内’，姐姐白日里说过的，嫦曦听得明白！” 言罢，若有深意的转头看向了杨戬：“杨总旗，嫦曦到底还是小瞧你了。” “咳咳~” 杨戬见此略显窘迫的咳了几声，随即苦笑道：“因缘际会，因缘际会......王姑娘还是不要再来取笑杨某了！” “杨戬哥哥，你跟飞雪说说这一路上都发生了哪些有趣的事吧，那京城到底好不好玩？” 此时，只见杨飞雪眼珠子一转，将话题给岔开...... 杨戬闻言感激地看了眼杨飞雪，王嫦曦见此自也不再纠缠，随后五人在席间闲聊了一番后，各自散去。 ********** 是夜，等杨家兄妹和白素贞都在屋内休息后，杨戬和王嫦曦二人不约而同的来到了院外，毕竟事情是不可能就这么糊弄过去的，该说的一些话，彼此还是要说清楚。 “怪不得你此前那么自信，明知那于家父子和我王家相交匪浅，也丝毫未将他们放在眼里！” 只见王嫦曦淡笑着看着杨戬，摇头叹道：“东厂万宝楼谭掌柜，锦衣卫，再加一个早已废了的六扇门，这石县已然被杨总旗你经营得如铁桶一般！” “至于那位白素贞，嫦曦虽然一时看不透她，不过想来也是个厉害至极的角色。在嫦曦目前所见过的人当中，包括传承者在内，这白姑娘的实力足以排进前三位！” “杨戬......嫦曦还真是太过小瞧你了，有这样的实力，只怕如今这石县之内，别说是于家父子和我王嫦曦，便是大明锦衣卫指挥使胡忠孝来了，若是与你交恶，恐怕也难活着走出石县去吧？” 杨戬闻言苦笑一声，抱拳回道：“王姑娘言重了，杨某不过是亲军都尉府内区区一介总旗，如何有胆子敢和胡大人、王阁老他们交恶。” 王嫦曦摇了摇头，不置可否。沉默片刻后，突然正色说道：“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经营起这般势力，你杨戬身上定然还有其他秘密，你若不愿说，嫦曦也不会多问。” “只是如今嫦曦已然相信，凭你的能力一年内座上锦衣卫百户的位子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说到这儿，微微一顿，随即凝视着杨戬，继续道：“原本我只是想在石县小住几日，等见了道尘后便回京师。现在却改主意了，杨戬，明日你去县城帮我寻一处庭院，我打算长住一段时间。” 杨戬闻言微微一愣，问道：“却不知王姑娘为何突然改了主意？” 只见王嫦曦微微一笑，上前靠近杨戬，抬头看着他，吐气如兰间淡淡笑道：“因为嫦曦想要知道，自己将来的夫婿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身上，又还藏了哪些秘密......是连朝廷也不知道的！” ********** 京师，紫禁城，乾清宫。 幽暗深冷的大殿内，明皇朱琼宇端坐正堂之上，大殿正中，司礼监掌印魏魁正躬身俯首回话着。 只听明皇冷声问道：“杨戬和那王家丫头，现在何处？” “回禀陛下，此二人现已回到石县。”魏魁躬身应道：“今日王阁老已然飞鸽传书给了石县县令于千，请其代为照看一二。” 明皇闻言点了点头，随后似是想了到了什么，摇头失笑道：“爱女之心，人之常情。王阁老向来看不惯锦衣卫的人，只是若那王嫦曦将来真的.......呵呵，若真那样，却真要让阁老为难了！” 魏魁听闻此言也只能心下暗叹，早知如此，还不如此前便让那王家丫头嫁到于家去呢。 稍顷，只见明皇摇了摇头，继续问道：“不提此事了。说说那剑雨楼，内阁当中究竟是谁在给他们撑腰，问出来了吗？” 魏魁闻言微微颔首，从衣袖中取出一份折子呈了上去，道：“问出来了。领头之人乃内阁次辅徐晋，其下还有湖州知府王坤、永州知府谢安、柳门府总兵田礼......” 说着，魏魁报了一连串的名单出来。 只见明皇朱琼宇越听脸色越是难看，待魏魁禀报完毕，这位大明皇帝已然怒极，拍案怒骂道：“大大小小竟有数十名官员，你们东厂是干什么吃的，竟让区区一家江湖帮会渗透的如此厉害，若是再发现的晚一些，是不是大半个江浙地区的官员都要被那剑雨楼给吃尽了？！” “奴婢该死，奴婢有罪！”魏魁见状，急忙伏地叩首请罪道：“陛下，好在此事发现的还不算晚，奴婢已让刑名司的人准备妥当了，要不要即刻动手拿人，还请陛下示下。” “呼~” 朱琼宇闻言，深深呼了口气，沉默片刻后，冷声说道：“徐晋和湖州知府王坤这两个人朕还有用，先不动他们。其他人，全抓了！” “是。”魏魁暗暗皱了皱眉，口中应了一句。 若是按他的意思，这些人犯了国法，是一个也不能放过的，可如今他魏魁自己也处在风口浪尖上，自是不敢去触圣上的霉头。 第65章 于家父子 石县县衙，前衙后宅。 于家父子自上任石县之后，便将县衙后宅简单重新装饰了一番。一进门，便看到花厅正上方悬着块桃木匾额，上书“中和位育”四个古拙有力的大字。 匾额下的白墙装饰典雅，浮刻着行书写的于家家训，两旁对联为“立修齐志，读圣贤书”八字楷书。 一张长木桌立在对联与家训之前，桌上端正供着孔圣人的神位，桌边右首坐着个头乌纱东坡巾，身穿褐色布衣，三缕长须，面容清瘦的老者，此人，正是新任石县知县于千。 正堂下首，其子于毅依礼恭立。 稍顷，只见那于千开口叹道：“导民以德，齐民以礼，顺天应人，革弊鼎新。此乃我于家在朝立身行事之道，未想为父久不入官场，今方一上任石县七品知县之位，为民行政便要受制于那亲军都尉府，真是可笑可哀可叹至极！” 自顾着说叹完之后，沉默片刻，又朝于毅问道：“既然那太白酒楼的掌柜一时不愿状告杨戬，鸿运赌坊那边的事，又进行的如何了？” 原来这于千自上任石县之后，走访民情，待得知县城内两处最大的营生皆为石县驿丞杨戬所有，立时便犯起了性子，认为杨戬为官拿取朝廷俸禄不够，还要去与民争利，实是不该，有违圣人治国之道，一时便要做主，查封了鸿运赌坊，而后将太白酒楼的契文归还给酒楼掌柜。 可大明王朝向来奉行民不举官不究的原则，所以要为太白酒楼掌柜夺回契文，便必须让那掌柜自己先来县衙门击鼓鸣冤，可那掌柜一听要让自己去告杨戬，立时吓得魂都没了，没见那六扇门的总捕头都被杨戬打的半瘫在家吗？让他一个平民布衣去告锦衣卫总旗，他又哪来那个胆子！ 只见于毅闻言，皱眉回道：“一样不顺，县衙衙役们一听要去查封鸿运赌坊，各个都告病回了家中。儿子亲自去请，有些个衙役竟还咬牙说要辞去县衙的差事，如此，县衙门抽不出人来，查封鸿运赌坊的事，一时便耽搁下了。” “混账至极！” 于千听闻此言，直气的拍案怒骂道：“赌坊污秽之地，削民志，剥民财，乃五毒靡乱根源之一。这些衙役身在公门，如何不能知晓此理！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而今人人都行那明哲保身之道，这大明的昌盛之世，早晚要毁在这些人手里！” “既然他们不敢去，毅儿，你带上封文，咱们父子二人，自己去查抄了那家鸿运赌坊！” “父亲！”于毅见状神色一变，咬了咬牙后，皱眉劝道：“父亲大人可是忘了圣上要您来石县补缺县令一职的真正用意？” “大局为重，此时实不可节外生枝！圣上将来是要用父亲去坐镇江南苏城，开启那......” “禁声！”于千闻言急忙皱眉打断，随即迅速起身走到大堂门外，环视一眼，未见到锦衣缇骑的隔墙之耳后，方稍稍松了口气，随即转身朝于毅说道：“为官一任，当造福一方。如今为父身居石县县令之位，便要为这石县的百姓谋利，如果连区区一介锦衣卫的总旗都奈何不了，将来又如何去苏城开.......去苏城为当今圣上造福天下苍生？” 顿了顿后，继续说道：“杨戬此人，为官以权谋私，与民争利，为父是一定要打的。你于毅魂魄既然已入了封神榜，便更需一心为朝廷着想，为天下百姓着想。” “别忘了，来石县之前，圣上可是给了你先斩后奏之权的，怎么，莫非毅儿你也怕了那杨戬？” “我怕他做什么？”于毅见家中老夫如此执拗，心下连连苦笑，想了想后，便劝道：“父亲，那杨戬护着嫦曦妹妹一路从京城赶来江南，途中二人多半是有了些许交情的。” “不如这样，明日儿子先去拜访嫦曦妹妹，请她出面劝说那杨戬主动放弃太白酒楼和鸿运赌坊的两处营生，如此，应该可以不动干戈解决此事，不知父亲以为如何？” 于千闻言，思忖半晌后，颔首说道：“王家丫头乃当今阁老独女，这丫头若能出面，想来那杨戬应该也会有所顾忌......能不动干戈化解了此事自然最好，只是事后，为父却还是要参他杨戬一本的。” “是，全听父亲大人的意思。”于毅作揖苦笑着应了一声，心下却明白，即便这位性格执拗的老父上本参了杨戬，多半也是没什么作用的。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且说杨戬安顿好白素贞和王嫦曦后，却没急着进城去找谭宛琪，而是直接回了官驿。这一去京城一月多，家里面却出了要紧的事，郝梓带人反他，石县的锦衣缇骑少了一半，无论是抓人还是安排人手补缺，这些事都是要尽快处理好的。 “大人，您终于回来了！” 一进入官驿正堂，冯勇便面带喜色的迎了上来：“家里出事了，半月多前，郝梓他......” 只见杨戬冷着脸伸手打断道：“不必多说，此事我已知晓，通缉文书写好了吗？” “已经写好，就等着大人您的官印了！”冯勇闻言，急忙取出一叠文书递了过去。 杨戬微微颔首，取出总旗官印，一边在通缉令上盖章，一边吩咐道：“冯勇，你传出风去，谁能帮我杨戬把耗子抓回来，我杨戬，定会记着他的情，念着他的好。” “放心吧大人，您现在可是咱们亲军都尉府的红人，大家都巴结着您，即便没有此话他们也会出力的。”冯勇笑着应了句。 杨戬淡淡一笑，不置可否，随即问道：“耗子废了，石县小旗的位置空出来一个，你有没有人手推荐？” “有，之前在县衙门当差的王林，此人乃属下同乡，品性信的过，身手也算不错。”冯勇回道。 杨戬闻言看了眼冯勇，摇了摇头，哂然笑道：“你倒是举贤不避亲，行了，就他吧。” “嘿嘿，那属下便代那小子先谢过大人了。” 冯勇憨笑着揉了揉后脑勺，随即似想起了什么，又道：“对了大人，新来的那位石县县令于千好像盯上您了，前几日还说要遣人查封了您在县城的鸿运赌坊呢，县衙衙役们没人敢干，便全都告病回了家中，事情这才耽搁了下来。” “于千？！” 杨戬闻言顿时一阵头疼，随后看了眼冯勇，没好气的骂道：“你是不是当差太闲了，吃饱了撑的，没事去惹他做什么！” “冤枉啊大人，小的连那于千的面都没见上一次，何时惹到他了？”冯勇面色一苦。 “放屁！” 杨戬闻言，拍案怒骂道：“锦衣卫和县衙门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你不去惹他，好好的他干嘛要来封本座的赌场！” “我我我....我哪知道那于千哪根筋不对劲了，大人，您可真是冤死小的了！”冯勇苦声道，心下已然将那于千祖宗八代都给骂了一遍。 第66章 小月居 石县南城，南月牙儿胡同尽头，有一座僻静却又不失雅致的天井院，此院是杨戬近日帮王嫦曦寻得的小住别院，被这王嫦曦取名为“小月居”。 此前这位阁老千金要搬出竹舍独居，如此却也正合了杨戬的意思，若是让她和杨家兄妹、白素贞三人住在一处，指不定将来还会被套出什么话来。 安顿好王嫦曦后，杨戬便自去了万宝楼找谭宛琪，而小月居内，这一日那于千之子于毅也寻上了门来。 只见幽静的院子内，于毅和王嫦曦二人正对座于冬日暖阳下，品茶相谈。 “京师一别，嫦曦本以为再与毅哥哥相见，当要在数年之后了，未想不过月余，便又见着了毅哥哥你。” 看着于毅淡淡的愁眉，王嫦曦摇了摇头，浅笑道：“毅哥哥还是老样子，有什么心事，全都挂在了脸上。” “嫦曦，你不该来江南的，更不该和锦衣卫的人走到一处去。”于毅闻言，沉声叹了一句，随即环视一眼这座雅致的江南小院，问道：“这座院子，是那杨戬帮你安排的吧？” 王嫦曦淡淡一笑，没有回话，而是说道：“该或不该，嫦曦都已来了江南，此事多说无益。” “还是说说毅哥哥所愁之事吧。便如以前那般，嫦曦永远都是毅哥哥的小妹，也永远都愿意帮毅哥哥解忧。” 于毅闻言，没好气的看了眼王嫦曦，随即摇头气苦道：“我最愁之事便是嫦曦你的事！” “如今朝野都在风传你和那杨戬孤男寡女共处了一月，再加上那些别有用心之人添油加醋，这眼看着唾沫星子都快要把阁老府给淹了......嫦曦，你就当真一点也不考虑自己的名声了吗？” 王嫦曦听闻此言，蹙眉沉默半晌后，淡声回了一句：“嫦曦不过是为求道罢了，他人要说，便由得他们说去。” 大明女子把名节看得比性命还重，官宦人家更是如此。人言可畏，王嫦曦并非真正的嫦娥仙子，又哪里能做到一点儿都不在乎？ 只是事情已然发展成这样了，她就是再有能力，眼下也是百口莫辩，唯有更加坚定求道之心。否则的话，这一路上所经历的一切，便都成了徒然。 于毅听闻此言更是气苦，直叱道：“求道求道！你也不想想，封神榜时时刻刻就压在阁老府上头，你不去寻那道尘还罢，可若有朝一日，真让你得了道尘点化，仙缘归位......嫦曦，届时你以为阁老他还能再帮你挡住当今圣上的压力吗？” “毅哥哥，我已然说了，事已至此，嫦曦再无退路！” 见于毅不断数落着自己，王嫦曦终是忍不住蹙眉回叱了起来：“若今日毅哥哥只是来责备嫦曦的，便请早些回去吧！” “你......罢了罢了，你说的不错，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于毅闻言更觉气闷，摇头叹了一句，顿了片刻后，继续说道：“今日来寻你，还另有一事。家父不满那杨戬在石县境内与民争利，打算收了他太白酒楼和鸿运赌坊的两处营生。” “你...你和那杨戬毕竟相处了一月，我的意思......” 不等于毅把话说完，王嫦曦已然听明白了于毅的来意，只见其心下一惊，皱眉道：“于伯伯想动杨戬？” “不行！” 想起这一路行来，那杨戬的各种手段和日前其暴露出来的实力，只见王嫦曦说话间神色愈发凝重了起来：“毅哥哥，此事你一定要听嫦曦的，杨戬此人绝非寻常锦衣卫总旗可比，他的底牌藏的太深，只说凭目前嫦曦所知道的，便已足够对付你们于家父子了！” “毅哥哥，且听嫦曦一句劝，让于伯伯他老人家安安稳稳在此做上一年的知县，不要去打那杨戬的主意。如若不然，只怕在这石县境内，没人能救的了你们！” 听完王嫦曦所言，于毅却是微微一楞，沉默片刻后，凝声叹道：“从小到大，我还从未见嫦曦你如此失态过。看来，杨戬此人远比我想的还要难对付。” 说到此处，顿了片刻，继续道：“只是......我于家家训在前，家父眼里更是容不得半粒沙子。原本我今日来，是想请嫦曦你出面和那杨戬好生分说，劝他主动将太白酒楼的契文归还给酒楼掌柜，关掉那鸿运赌坊，不要再做与民无利之事。” “可现在看来，此人在石县内的根基恐怕比我想象的还要深，便连嫦曦你也心存忌惮......罢了，此事我于家会自行解决，今日，叨扰嫦曦妹妹了！” 言罢，起身朝王嫦曦作揖施礼，便欲离去。 王嫦曦从小便和于毅相识，闻言哪还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只见其沉默片刻后，银牙微咬，突然说道：“毅哥哥，嫦曦已与杨戬私定终身，还请哥哥看在嫦曦的面子上，不要去为难他！” 王嫦曦有她自己的想法，在她看来，如今左右自己的名声已毁，且凭杨戬的实力，一年内坐上锦衣卫百户的位子定然不是什么难事，自己提早将终身大事和于毅说了，或许可以让于家父子投鼠忌器，不去和杨戬为敌，从而保住他们的性命。 却见于毅听闻此言，骤然转身，一脸难以置信的看向王嫦曦，铁青着脸凝视其半晌后，摇了摇头：“嫦曦，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温婉贤淑、明理知事的王嫦曦吗？阁老若是知道此事，你该如何像他老人家交代！” 言罢，恨恨转身离门而去..... 看着于毅离去的背影，王嫦曦神色间闪过一丝失落：“毅哥哥，或许，你从来便也没有真正认识过我吧！” 心下虽是有些失落和无奈，可她深知于家父子的性子，所以也没有十成把握凭着方才的话便劝住于千不去寻那杨戬的麻烦。 “这件事，还是要和杨戬提前去打一声招呼。但愿我担心的事，不要真的发生才好！” 只见王嫦曦喃喃蹙眉沉吟了一句，眼眸之中，不免流露出一丝担忧之色。 第67章 万宝楼相谈 石县万宝楼，一楼大厅内富贵商客络绎不绝，有那样貌秀丽的万宝楼侍女不断为客人解说着各种名贵玉器。而三楼雅间内，绫罗红帐之下，却有一对白花花的胴体正在白日宣淫...... 稍顷，云雨初歇，只见谭宛琪披散着秀发，慵懒地躺在杨戬怀中，伸手抚摸着他宽厚的胸膛，柔声问道：“杨郎，宛琪看人不会出错。白素贞对你并无恶意，而且实力应也不凡，宛琪擅自做主帮你留下她，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杨戬闻言揉了揉谭宛琪滑嫩雪白的肌肤，嗅着她发间的芳香，淡淡笑道：“你是我的智囊，考虑事情很多时候要比我周到，我又岂会怪你。” “那白素贞我曾在雁寒山内助了她一次，如今仙缘已然归位，有着千年道行，只怕动起手来我也未必打的过她，若真能将其收为己用，实为一大助力，此事你做的不错。” 谭宛琪浅浅笑道：“不怪便好。还有那当今阁老的掌上明珠王嫦曦，如今你们俩的事已在朝野当中传开了，更有甚者说你二人已然有了夫妻之实......” 说到这儿，只见谭宛琪俏皮的看了眼杨戬，娇笑道：“杨郎且说说，你们这一路荒山野岭亡命天涯，孤男寡女的，期间到底有没有私定了终身？” 女人的八卦心在这文娱不算发达的时代，远比现代世界中要厉害许多，尤其还是当今阁老之女和锦衣卫间的暧昧之事，在她们看来更是劲爆无比。 和杨戬捅破了那层关系后，谭宛琪说话间便也少了许多顾忌，如此类事平常她就算再好奇，也是不会出口去问的，只是现在嘛......却当真是不问白不问，不听白不听了！ 在她想来，依着杨戬胆大包天的性子，说不准还真就已经把那王嫦曦给吃了，如果真是这样，那对自己男人将来在朝中的发展，却是有着不可估量的好处。 “你想多了！”杨戬闻言没好气的笑骂了一句，随即说道：“王嫦曦的身份非同小可，王阁老的影响力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大，如果没猜错的话，你们东厂的魏公公，只怕也和他相交非浅。” “所以我杨戬就算胆子再大，也不敢强要了那王嫦曦。只是......” “只是如何？”听到此处，谭宛琪眼神一亮，急忙问道。 杨戬微微一笑，道：“只是我和那王嫦曦打了个赌，如果我能在一年内坐上锦衣卫百户的位子，那么便可将此女娶进门中。不过阁老那边，我一时却也没想好要怎么应对，若不是有当今圣上压着，只怕这位王阁老，早已派人来取我杨戬的性命了！” “若不是有当今圣上压着......”谭宛琪本便是聪颖之人，杨戬的一番话说完，她立时便抓住了其话语间最为重要之处，只见其沉吟了一句后，骇然问道：“莫非有关此事，当今圣上竟已派人来和杨郎你打过招呼了？！” 杨戬闻言微微一楞，随即苦笑着摇头道：“你倒是机敏的紧，我无意间说漏了嘴，却被你一语道破了最为紧要之处。” “好在如今你已成我杨戬的女人，否则的话，就算我怜香惜玉不出手对付你，恐怕也会有其他人来取你性命！” “竟然是真的......”谭宛琪心思玲珑至极，闻言没去理会杨戬的威胁之语，想到的却是更多...... 此时，只见杨戬微微颔首，继续说道：“锦衣卫指挥使胡忠孝曾在湖州府找上我，有意无意间言明了圣上对此事的态度，好像也在有意促成我和王嫦曦的婚事。” “杨郎！” 却见谭宛琪听闻此言，蹙眉说道：“此事恐怕未必尽是好事，福祸相依，究竟是福是祸，宛琪一时却也难下断言了。” “怎么说？”杨戬微微皱眉问道。 只见谭宛琪摇了摇头，沉声说道：“万宝楼虽然依附在东厂名下，可真正的东家却是当今圣上。这半年来，万宝楼大掌柜在圣上的帮助下已然取代了紫禁城内廷十二监四五处要紧的部门，圣上对东厂的态度已然很明显了，早晚是要对东厂大都督魏魁下手的。” “我原本以为当今圣上只是想取缔东厂，让万宝楼的姑娘取而代之，可现在看来......当今圣上想要对付恐怕不仅仅是东厂，还有内阁！” 杨戬听完谭宛琪所言，只一思忖间便已明白了过来，骇然道：“你是说......” 谭宛琪点了点头，沉声道：“当今阁老膝下只有王嫦曦一女，并无其他子嗣，所以一直将其视为掌上明珠，关心的紧。如果当今圣上真的和阁老一条心，便绝不可能在这件事上如此纵容你！” “若有朝一日，杨郎你真的将那王嫦曦给娶进门；若有朝一日，圣上收拾完东厂，要对内阁出手......敢问杨郎，届时你又该如何自处？” 杨戬听闻此言，顿时只感一阵头疼，沉默片刻后，摇了摇头，凝声道：“内阁首辅王守正乃当今大儒，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其势绝非魏魁能比。” “不说他人，只说那两江巡抚严宽、陇西总督唐润、两广总督洪武、云贵名儒李成孝......这些人，各个都是封疆大吏，各个都出自阁老门下，紫禁城六部如今也唯王阁老马首是瞻，如果要动王守正，只怕整个大明天下都会动荡不安，这样的影响，圣上不会想不到！” “如果真有那一天呢？”谭宛琪看着杨戬，凝声问道。 杨戬闻言不语，皱眉思忖良久后，径直翻身下榻，一边穿戴起衣物，一边似是做下了决定，只见其冷声说道：“却也简单，如果真有那一天，我杨戬不做墙头草，届时哪家的拳头更硬，我便去借哪家的势！” “终有一日，待我羽翼丰满，我杨戬......只为己谋利，只遵从本心！” 说到这儿，回头看了眼床榻上的谭宛琪，笑道：“生意人从不会将所有的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你父亲不愿在我身上压下全部身家，这点我理解，你也不必去与家人交恶。我杨戬能得你谭宛琪一人相助已然足够，终有那么一天，我会让你家中父老都知道，你谭宛琪，没有压错宝！” 言罢，淡淡一笑，返身离门而去。 第68章 冲突起 冬至，寒月当空，冷风淅淅。石县城外东南山下，竹舍庭院。 杨戬独自盘膝坐于屋内床榻之上，凝神静息，其身前放了数十件精美玉器。随着眉心天眼处的湛蓝色光芒不断闪烁，只见那数十件玉器内的混沌之力不断被其吸入体内...... 内视之下，一件银叶攒成的龙鳞铠静静的悬浮于天眼第二层处，暗淡无光，此物正是二郎神君的第二件传承仙宝：银龙神甲。 稍顷，数十件玉器内的混沌之力被吸收殆尽，再往“银龙神甲”上看去时，却见神甲金丝云履足底，一点点蓝芒微微升起，淹过鞋面左右便又停了下来...... “才这么一点！” 杨戬见状心中微微一沉，缓缓睁开了双眸。 谭宛琪这次送给他的玉器，件件都价值非凡。可即便如此，相比开启整件“银龙神甲”所需的混沌之力，也只是冰山一角。照这么推算下去，恐怕想要得到这“银龙神甲”，估计把石县整座万宝楼的玉器加起来都未必够用！ “怎么会需要这么多？” 只见杨戬苦笑一声，这才开到第二件传承仙宝，后面还有四件，待六宝齐出之后，真正的天赋神通“天眼”才会开启。 如果开启后面四件传承仙宝所需要的混沌之力也是一件比一件多，那么恐怕届时所需要的玉器，将会是一个天文数字！ “杨公子。” 此时，门外传来白素贞的轻唤声。 杨戬闻声下榻，开启屋门。只见月色下，白素贞一袭轻纱白色长裙随风微微起伏，如墨般漆黑的浓厚长发在头上盘出了花式，又倾泻而下，衬这一缕白色貂绒。那身形仿佛下凡的仙子，定睛一看，不施粉黛的面容在月下精致如画，令人勃然心动。 “这么晚了，不知白姑娘有何事？” 面对这位有着千年道行的大妖，杨戬不敢怠慢，作揖施礼问道。 “叨扰杨公子了。”只见白素贞微微屈身回礼，随即说道：“自公子回石县之后，便忙于各种事物，素贞一直也未能寻着机会好好与公子说明来意......” 说到此处，只见其微微一顿，随即继续道：“昔日在雁寒山内，素贞承蒙公子出手相助渡过第四十九劫，终得圣僧点化，化形成人，仙缘归位。” “此番来石县寻公子，一是为报恩不假，二来......道尘圣僧曾有言：素贞虽得仙缘归位，可那最后一劫却并非凭自身道法渡过，而是借了公子之手渡劫。如此，便与公子牵上了因果因缘，于道心内埋下了一处破绽，他日与高手相争，若被其寻着此处破绽，则有身死道消，丧尽千年修为之险。” 听到此处，杨戬皱了皱眉，接话问道：“所以......你此番来石县寻我，既是为报恩，也是为消了此因，了结这段缘而来？” “不错。”白素贞微微颔首应道。 杨戬闻言，沉默片刻后，问道：“如此，你打算如何消因断缘？” “百年之内，公子但有所命，素贞无有不从。百年之后，因消缘断，素贞自会离去。” “百年，这么长？” “不长，百年时光，弹指既过。”白素贞淡笑着说道。 杨戬闻言笑了，百年的时间对这些大妖来说或许真的不长，可对他来说，却足够做很多事情了。 这白素贞本来就极美，且又有着千年道行，本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原则，杨戬暗自打趣着腹诽了一句：“‘百年之内，但有所命，无所不从’......也不知道暖床行不行？”。 却见此时，那白素贞微微一笑，径直开口回道：“自无不可。” 杨戬闻言，皱眉看向白素贞：“你能知道我在想什么？” “不过是‘他心通’类的道法罢了，很多仙家人物都会此法。公子身具二郎神君传承，修的是《大品天仙诀》，等将来修为到了，便也不难修成此神通。届时只要对方修为不超过公子，或者没有其他神通遮掩，公子都可凭借此法一眼窥破其心中所想。”白素贞浅笑着回道。 “《大品天仙诀》。”杨戬闻言，暗自摇头苦笑：“那可是第六层的传承仙宝，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取出来！” 想到这儿，只见杨戬看向白素贞，凝声说道：“如此，杨某便先给素贞你定一条规矩，往后，不可随意对杨某和杨某身边的人使用‘他心通’。” “是。”白素贞浅浅一笑，歉身施礼回道。 杨戬点了点头，随即看着月下这位亭亭玉立，貌美绝伦的大妖。 他本便是胆大至极、见缝插针之辈，沉默片刻后，摇了摇头，哂然笑道：“百年太长，还是只争朝夕为好......” 言罢，让开身子将白素贞迎进了屋内......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感情都是睡出来的，说是百年，可他杨戬要争的，却是千年！ ********** 翌日，天蒙蒙亮时杨旱便独自进县城去了鸿运赌坊，杨飞雪也一早便起来开始打扫庭院。 “飞雪。” 辰时，王嫦曦来到竹舍，想寻杨戬说一说于家父子之事。 “嫦曦姐姐，你怎么来啦。” 正在院子里清扫着积雪的杨家小妹见了王嫦曦后，笑着迎上前打开院门。 进了院子，王嫦曦浅笑着揉了揉杨飞雪的脑袋：“你杨哥哥着实不像话，家务都让你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娃子来做了。杨戬他人呢，可在家中？” 杨飞雪笑道：“没事的，杨哥哥可好了，很多事都帮我和哥哥挡着......” 正说着，只见庭院里屋内，杨戬和白素贞二人先后步出了屋子，待看见院子内的王嫦曦后，苦笑着楞住......得，就差被捉奸在床了！ “咳咳~” 只见杨戬略显尴尬的咳了一声，随即上前抱拳施礼道：“王姑娘今日怎么一早就过来了？”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王嫦曦看了眼屋子内的白素贞，而后撇了眼杨戬，没好气的回道。 随即，不等杨戬开口解释，便继续说道：“有件事要提前和你打声招呼，那于家父子已打算对你出手，估计会从你那太白酒楼和鸿运赌坊两处营生下手。” “我的意思，看在我的面子上，你能让便先让一步，不要去和他们相争。若有什么损失，将来我王家一并补给你。” 杨戬闻言淡淡一笑，想了想后，回道：“这件事我昨日便已知道。不是我不给王姑娘你面子，若那于千真的只是想封杨某的产业，杨某答应王姑娘，先让他一步也无妨......怕就怕，那于千不是冲这两处营生，而是冲着我杨戬这个人来的！” “我杨戬可以先让一步，可王姑娘，你又能保证那于家父子，不会得寸进尺吗？” 王嫦曦闻言微微蹙眉，正欲回话，却见此时远处冯勇正飞马疾驰朝竹舍庭院处赶来...... “吁~” 马蹄急停，溅起片片雪花，只见冯勇一见到杨戬后，顾不得边上他人，径直朝杨戬抱拳说道：“大人，出事了！” “石县县令于千带着其子一早便去了鸿运赌坊，说是要将赌场给封了。杨旱带着杨家村的弟兄相阻，报了大人的名号却反被那于毅打伤，属下已让王林带着弟兄过去相劝，可看那于家父子的意思，只怕王林也拦不住他们！” “呵，不知死活的东西！”杨戬闻言冷笑一声，随即看了眼王嫦曦，不做多言，直接翻身上马，朝冯勇说道：“走，跟本座去会会那于千！” 第69章 冲突起(二) 石县北城，鸿运赌坊。 时近巳时，鸿运赌坊外熙熙攘攘围了一群百姓，不断朝赌坊里头探头张望、指指点点。 只见赌坊大堂内，桌椅板凳碎了一地，十数名杨家村弟子瘫倒在地哀嚎呻吟着，大堂正中，于毅手持一柄县衙水火棍，横指拦在自己身前的王林等人。 “于大人，这鸿运赌坊乃是本相驿丞杨戬杨大人的产业。您和杨大人同县为官，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做事还需为自己留一份余地为好，若是把事情做绝了，恐怕对大家都没什么好处！” 只见王林领着手下十多名弟兄，身着官驿灰色圆领皂衣，拦在于家父子二人身前，冷声说道。 于千闻言，摇了摇头，叹笑道：“呵呵，看来那杨戬平日里在石县还真是作威作福惯了，便连其手下一名不入品秩的驿卒，也敢来教老夫如何做官！” 言罢，神色一冷，也不去理会王林，朝于毅吩咐道：“毅儿，不必留手，若再有人胆敢横加阻拦，一并将其打翻，关进县衙大牢去！” 二人对话间并有说破王林和其一众下属锦衣卫的身份，毕竟门外还有那么多百姓看着。其实王林如今说来也是从七品的锦衣卫小旗，要是单论官职，也就比于千低了半级，且真正论起权利来，王林或许还能压这于千一筹。 只是凭着于千的底蕴和性子，即便是这王林当众亮出了锦衣卫的身份，他也不会怕了。 “你敢！” 王林见状怒喝一声，招手一挥，身后十多名缇骑下属立时便将于毅团团围住，行动站位之际错落有致，却非杨家村的那些乡汉可比。 而杨旱见此，也挣扎着起身，抹去嘴角鲜血来到王林身旁，冷冷的看着于毅。 于毅单手持着水火棍，环视四周一眼，见那些个缇骑汉子步态神情皆深冷无比，便是比之大明边军也不遑多让，还有那杨旱，一身武道显然已至先天之境，心性亦属上佳，心下不由暗叹：“可惜了这些大好儿郎，入了歧途，为虎作伥。” 随即神色一冷，便要动手。 “吁~” 就在此时，赌坊门外马蹄声响起，围观百姓见了杨戬，皆纷纷避让出了一条路来。 “于大人，你这是要做什么？”只见杨戬领着冯勇，一边说着，一边缓步踏入赌坊正堂。 “是他！” 双方这一见面，心中却皆是微微一楞，而那于毅神色间也露出了一丝凝重。原来，这杨戬却正是他们此前在京师永定门外见过的那名锦衣卫！ “我道这于千为何敢如此有恃无恐，愿来此人不但与王家相交非浅，其子于毅，竟也是一名实力不俗的传承者。”只见杨戬心下暗道一句，随即神色一肃，来到于千身前，抱拳说道：“于大人，敢问杨某何处得罪你了，竟然要让你亲自带着儿子来拆我的赌坊？” “父亲......” 此时，于毅来到于千身旁，皱着眉头刚想开口说话，却被于千摇了摇头，伸手打断。 随后，只见于千朝杨戬施礼回道：“杨驿丞，本官初来石县，你我之间亦无私怨。只是本官身为石县县令，所行所言，便要替石县的百姓着想......” “你这座赌坊开在北城闹市之中，乃是一县之地五毒靡乱之根源，于百姓有百害而无一利，本官身为石县县令，自然是要将其给封了的。” “五毒靡乱之根源？”杨戬闻言，哑然失笑道：“于大人此言言过了吧，这鸿运赌坊已在石县开了十多年，若是能把石县搅乱，岂非早就乱了？” “况且我《大明律》中，好像也并没有明文规定，不准商家百姓私设赌坊吧？” 说到此处，神色一冷，继续道：“于大人今日如此毫无缘由的来封杨某的买卖，杨某也不问其他，只问一句：大人你这么干，可算有违大明律法？” 《大明律》中确实没有明文规定不准备商家百姓开设赌坊，也没有明说不准朝廷官员参与其内，只是对赌坊和青楼两项营生，所收取的赋税要比其他买卖高出十倍罢了。当然，以杨戬在石县的地位，这鸿运赌坊的赋税，他自然是一文也没有上交的。 “杨大人......这是要与老夫论《大明律》？” 于千听杨戬这般发问，突然摇头笑了笑，他虽然性子耿直，嫉恶如仇，可却绝非鲁莽之辈，来封这座鸿运赌坊前便早已有了准备。 只见其朝杨戬冷笑道：“不错，大明律文中并没有说不准商民私设赌坊。” “只是却有明文规定，赌坊所有收入，要上交官府六成以作赋税，如遇偷税欺瞒者，轻则封查赌坊、罚百倍所欠税款，重则拿赌坊契主下狱问罪，发配沧州。” “杨大人......不知你是想让本官回县衙好好查一查这鸿运赌坊历年所交的赋税呢，还是就此让本官封了这家赌坊？” 杨戬闻言，面色变冷，凝视着于千，双眼开阖间寒芒微闪，冷声道：“于大人，你这是非要和我杨戬过不去了？需知......与人方便，便是与己方便！” “不是我于千要与杨大人过不去，而是杨大人已和这石县的百姓不过去。”于千见此丝毫不惧，回视杨戬，淡声说道：“而谁和石县百姓过不去，我于千，自然便要同他过不去！” 这刺儿头当包公当到老子的头上来了，杨戬心下暗骂一句，随即冷笑道：“呵呵，这么说来，于大人想封的不仅仅是杨某这一处产业，只怕心中还在想着.......要如何向朝廷参我杨戬一本，让朝廷拿杨某人问罪是吧？” “不错。”于千闻言，淡淡回了一句。 而那于毅，此时也上前一步拦在了自家老父身前，警惕地看着杨戬。 “于伯伯！” 就在此时，王嫦曦也从城外竹舍赶到了鸿运赌坊，见了场中之景后，神色一变，急忙小跑进堂内，拦在了双方中间。 杨戬见此，心念微转之下已然有了主意，只见其收起冷然之色，淡淡一笑，朝王嫦曦作揖施礼道：“王姑娘，你也看见了，不是杨某要找他们于家父子的麻烦，而是这位于县令不想放过我杨某人！” “今日，杨戬便给王姑娘一个面子，先让一步。只是......还请王姑娘好生劝劝你这位于伯伯，不要再得寸进尺，杨某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言罢，不再理会于家父子，朝身后众人冷声说道：“我们走！” “大人，这赌坊......”王林见状微微一楞。 “让他封！” 杨戬没好气的回了一句，随即率先出门离去。 ********** 出了县城之后，杨戬先是让杨旱领着杨家村的兄弟回了村内，并嘱咐杨旱拿些银子安顿好这些弟兄，而自己则带着冯勇和王林回到了官驿。 “大人，这是于家父子所有资料，此人好像来历不凡，资料被上头抹去了很多，并无太多行事记录。”驿丞官舍内，冯勇拿着一份文卷进入房中，朝杨戬递了过去。 只见其犹豫了片刻后，忍不住问道：“大人，今天这件事，咱们不会就这么算了吧？” 杨戬接过文卷随意翻看了一眼后，冷声笑道：“你说呢？” 冯勇见状冷不住打了个寒颤，他跟了杨戬三年，深知这位杨大人的脾性，如此模样便连耗子带人反他之时都未曾见过，冯勇知道......这于家父子，怕是已被自家这位大人给盯上了！ 第70章 雪夜杀机 “冯勇，你去告诉王林，让他安排人手把鸿运赌坊暂时先转到地下。地点不要放在县城内，可在周围村落中挑一处地方。” 驿丞官舍内，只见杨戬朝冯勇淡声吩咐道。 “是。”冯勇俯首应声，顿了片刻后，问道：“大人，那...于家父子那边？” 杨戬闻言，皱眉沉默不语，手指有规律地“哒哒”敲打着桌面，半晌后，突然问道：“我记得去年嘉禾府各县锦衣卫联手围剿白莲教徒时，好像缴获了不少‘神仙醉’，这玩意儿咱们驿站现在还有多少？” 冯勇闻言眼神一亮：“应该还有两箱左右，大人是要......” 杨戬点了点头，淡声道：“这于家父子的底蕴恐怕比那李世忠还要深一些。想动他们，不能来硬的，更不能让他们死在这石县境内，否则到时候只怕本座又得跑一趟京城。” “你先去把那‘神仙醉’取一瓶来，手脚干净些，别让人看见了。” “明白！”冯勇狞笑着应声道。 所谓“神仙醉”，并不是什么毒药，而是一种类似海洛因的罂粟毒品，只不过效果要比海洛因强上很多，麟宗时期从西亚流入大明，原是白莲教控制和发展教徒的一种手段，一直被朝廷列为禁物。 那于千且不说，其子于毅毕竟是一名传承者，所以杨戬也不敢保证此二人会不会对“神仙醉”上瘾从而产生依赖，不过届时只要此物能对于家父子起上一点儿的作用，他的目的也就算是达到了。 此前于千口中的“五毒”，既是“骗、赌、帮（官员之间拉帮结派）、毒、娼”，这位于县令既然把他杨戬的鸿运赌坊列为石县五毒根源，那么他便打算让这于家父子真正见识下什么是五毒！ 只见杨戬朝冯勇吩咐道：“告诉手底下的弟兄们，这段时间都先安分一些，不要去招惹那于家父子，只需让县衙门的缇骑记下此二人平日里都爱吃些什么，有什么喜欢的事物，然后报上来。” “是。”冯勇点了点头，随即退出了门去。 与此同时，石县县衙后宅内，于家父子二人，也正在讨论着杨戬。 “父亲，嫦曦妹妹曾和我说过，这石县锦衣卫总旗杨戬并不简单，儿子今日见着此人，隐隐也察觉到了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只见于毅皱眉顿了顿后，继续说道：“此子绝非善类，其势力在石县境内又根深蒂固。儿子的意思.....既然今日我于家已然得罪了此人，为防此人他日报复，还是应尽早除去为好！” 于千闻言，皱眉抚须思忖半晌后，道：“毅儿，你的意思，是想用圣上给你的权利，直接诛杀了那杨戬？” “不错，越快越好，若是父亲同意，儿子今夜便动手！”于毅沉声回道。 自从今日在鸿运赌坊内和杨戬见了面后，于毅心中总有一股挥之不去的不安之感，他知道，这种感觉源自体内的后羿传承，暗合天数，绝不会出错。 况且凭他父子二人手中掌握的有关杨戬的罪证，便是先斩后奏杀了此人，事后也能向当今圣上有所交代。 只见于千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道：“王阁老在给为父的书信中也曾提起过这杨戬，阁老的意思，若此人乃是怙恶不悛之徒，其信中之意，也是想请为父出手代为除去......” 说到这儿，顿了一顿，随即不再犹豫，断然道：“既然毅儿你今日有此恶感，那便连夜出手吧。” “只是需记住一点，动手之后只除恶首杨戬，不可伤及无辜，若他躲进了官驿之内，你更不可去强闯。否则的话，只怕亲军都尉府那边，会去向圣上讨要说法。” “儿子明白！”于毅颔首应声道。 ********* 是夜，子时，寒风呼啸，星月无光。石县城外，南山脚下竹舍。 里屋之内，杨戬正抱着白素贞在榻上歇息，蓦然间，二人齐齐睁眼...... “好浓烈的杀意！”只见杨戬翻身而起，沉声说道。 此时，白素贞双眸之中闪过一道白芒，一眼看望穿屋门，待见到远处迎着漫天风雪缓缓朝竹舍行来的于毅后，凝声朝身旁的杨戬说道：“公子，是于毅。让我去对付他吧。” “不行，此人现在还不能杀。”杨戬神色凝重至极，摇了摇头后，朝白素贞说道：“贸然出手，若让他知道了你大妖的身份，后果不堪设想！” 只见其思忖片刻后，继续道：“你马上去叫醒杨家兄妹，拿着我的令牌进城去找王姑娘过来，快！” “公子，那你.....”白素贞微微蹙眉。 杨戬：“赌一把吧，就看我能不能撑到王姑娘赶来此地！” “咚咚咚~” 此时，杨旱也察觉到了于毅的杀意，在门外咚咚叩门急切的呼唤道：“公子，快醒来，那于毅......” “吱呀~” 话未说完，屋门便已打开，杨戬和白素贞二人步出门外，看了眼早已将刀剑拿在手中的杨家兄妹，只见杨戬摇了摇头，苦笑道：“杨旱，飞雪，你们不是那于毅的对手，留在此地反而会拖累到我。马上跟白姑娘进城，她会安排。” 只听杨旱沉声说道：“公子，让白姑娘带飞雪进城，我留在此地助你！” “不，我也要留下！”杨飞雪闻言紧了紧手中铁剑，倔强的说道。 杨戬摇了摇头，作色怒声道：“不必多言，再啰嗦下去，咱们谁也走不了！” 言罢，朝白素贞点了点头，道：“素贞，带他们走。” 此时，不远处竹林外，漫天风雪当中，缓缓现出了于毅的身影。 白素贞见状，神色凝重间朝杨戬微微颔首，随即不再耽搁，出手制住杨家兄妹，带着二人从竹舍后门处离去....... “其实你不用着急，于某今夜来此，只为诛你杨戬，不会伤及无辜。” 只见于毅淡淡看了眼不断远去的白素贞三人，一边摇头失笑着，一边慢慢靠近了竹舍。 “呼呼~” 寒风伴着杀气卷起漫天飞雪，于毅的神念已然锁住杨戬，每往前走一步，其身旁的风雪便逆风吹向竹舍更多了一些....... “看来于大人已经连上本参我杨戬都等不及了，白天刚封了杨某的赌场，夜间便派你来夺命。” 杨戬凝神看着于毅，冷声说道：“只是杨某毕竟是亲军都尉府正七品的总旗，不知于大人可曾想过，若是今夜我杨戬身死在此，他又打算怎么向朝廷交代？” 于毅闻言，哂然笑道：“这点就不劳杨大人挂念了。家父来江南之前便已得了圣上的口谕，如遇怙恶不悛之徒，准于毅代家父出手，先斩后奏！” “原来这于家父子背后站着的竟是当今圣上，万幸此前我没有莽撞出手！” 杨戬心下暗自沉吟了一句，而后看向于毅的神色中，也越发凝重了起来........ 第71章 竹林夜事 “呼~” 只见于毅单掌伸出，一把全身燃着烈火，隐隐间还有阵阵凤鸣之声传出的宝弓现于掌心之内，此弓正是其第一件传承仙宝，落日弓。 神弓上浓郁的烈火呼呼作响，直把周围三尺之地的飞雪都融做了白雾。 “后羿，落日。” 只见于毅淡声道了一句，随即看向杨戬，冷声道：“我的感觉不会错......杨戬，把你的传承仙宝也亮出来吧。” 此时的杨戬已然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一只手死死按住三尖两刃刀所化的绣春刀，看向于毅，缓缓摇了摇头：“杨某乃先天灵体，并非传承者，更无什么传承仙宝，此点锦衣卫指挥使胡忠孝胡大人已亲自验过，你也不必再出言试探！” 声落，不等于毅回话，身形朝后一闪，已然翻身进了里屋。 “哗啦~” 紧跟着，伴着一声门窗破裂之声，等于毅反应过来时，杨戬已然从里屋翻窗跑进了竹林内...... 于毅见状微微一楞，随即摇头哑然失笑，也不着急去追，淡声说道：“原来只是先天灵体，如此，且看你又能跑到哪儿去！” 言罢，徐徐拉开落日弓的弓弦，一道火箭缓缓生成，锁住了杨戬的背影。 “追风！” 声落，火箭直射而出，一路融裂无数青竹飞雪，不过眨眼间便已袭至杨戬身后...... 无需什么听声辨位，只凭那股滚烫的灼气，便早已刮得杨戬背部发梢微微融卷，眼看着便要将其整个人给吞噬。 “到了！” 此时，只见杨戬沉声喝了一句，随后足下用力一跺，紧跟着“哗啦”一声，整个身体就掉进了一处数尺深的泥洞内。 原来在于毅刚刚亮出落日弓时，杨戬便已为自己想好了退路，这洞井地下直通竹舍，本是他为自己准备的一处暗道，未想今日终是起了作用。 暗道之内机关陷阱密布，如果于毅贸然追下来，杨戬便有把握让其吃个大亏！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还没等于毅追上前，那道火箭却在半空之中转了一圈，而后冲进地底，继续朝其射了过来。 “靠！” 杨戬见状暗骂一句，此时再跑已然来不及，情急之下只能将手中绣春刀化作一面巨型盾牌挡在身前。 “轰隆~” 伴着一声巨响，地底暗道塌裂，无数泥石轰然落下，掩盖住杨戬的身躯......随即便再没了半点声息。 竹舍庭院外，于毅见状微微皱眉，顿了片刻后往竹林内走去，待一步步走近杨戬被掩埋之地，凝声听到地底下“咚咚”的心跳声后，诧异道：“居然没死！” 言罢，正待再次开弓。 “哗啦~” 就在此时，杨戬持刀掀翻泥石从地底下冲出，当头一刀直朝于毅劈落。 “铛~” 弓刀相击，溅起一片火花。 “嘶~” 紧跟着，只见于毅身形径直被倒击着滑飞，在雪地上拉出一条长长的痕迹......两万多斤的力道，虽然已被落日弓化去不少，可余力却仍不是他能轻易承受得住的。 “这是什么先天灵体？！” 于毅伸手一抹嘴角鲜血，来不及多想，杨戬的刀已然紧跟着劈了上来。 “飞凤啄日！” 声落，只见落日弓发出一声凤鸣，弓身两端涌出一对火翼，将于毅带至半空停顿住，而后连人带弓化作一个巨型火球，径直冲向了地面上的杨戬...... 杨戬见状心下大惊，正欲不顾一切将底牌暴露在于毅面前，变化绣春刀抵挡。 “轰~” 火球落空，激起阵阵落雪。 与此同时，一道月光洒在了杨戬身上，顷刻间将其拉至半空，而后隐去了身形。 “邀月藏身......嫦曦妹妹，你来的倒快！” 看着缓缓从林内踏出的王嫦曦，于毅皱眉叹了一句。 “毅哥哥，杨戬已是嫦曦的未婚夫婿，白日里他已让了你们一步，你又何苦咄咄逼人，非要取其性命不可？” 王嫦曦心下暗恼，此番若非白素贞施法助她赶来此地，恐怕这杨戬此刻已然身死道消，她没想到于家父子根本不理会自己的情面，竟会连夜对杨戬出手！ 只见于毅摇了摇头，叹声道：“嫦曦，你还是太过天真了些。这杨戬绝非什么善辈，我于家既然已和他结仇，自然是要除恶务尽的，如若不然，只怕将来便该换成他杨戬来对付我父子二人了！” 王嫦曦听闻此言，也懒得再做争论，只是说道：“只要有我在，杨戬便绝不会对你们出手。同样，只要我在，毅哥哥便也伤不了他。” “驾~” 就在此时，远处马蹄声响，冯勇也领着十多名锦衣缇骑赶到了现场。 “竟敢私杀我亲军都尉府的人，围起来！” 声落，一行缇骑弓弩拉满，齐齐指向了于毅。 于毅见此，看了眼围在自己四周的十多名锦衣卫，又看了眼一直凝视着自己的王嫦曦，知道今夜已再难除去杨戬，唯有摇了摇头，朝王嫦曦叹声道了一句：“嫦曦，总有一日你会明白，我于毅，到底是错是对！” 言罢，朝冯勇冷声说道：“若不想死，把路让开！” 冯勇闻言冷然一笑，正欲开口。 此时，只见杨戬身形缓缓从月色中现出，淡声朝冯勇说道：“冯勇，让他走。” “是。”冯勇闻言微微皱了皱眉，随即伸手一挥，其手下缇骑便让出了一条路来。 于毅见此，回首冷冷看了杨戬一眼，道：“但愿你能一直有这样的运气才好！” 言罢，不再理会场内诸人，径直转身离去。 看着于毅离去的背影，王嫦曦来到杨戬身旁，摇了摇头，叹道：“其实，他也是个可怜人，因身怀后羿传承，魂魄已入封神榜，成了当今圣上手中的提线木偶......正因如此，家父才会遣人上门退去婚事。” 说到这儿，看了眼杨戬，斟酌片刻后，继续道：“便当是再给我一份情面，今夜之事，还望你不要与他去计较。” 只见杨戬沉默半晌，随即微微一笑，回道：“王姑娘勿忧。今夜发生的事，杨某会如实写信报于京师亲军都尉府衙门。” 王嫦曦闻言微微一愣，随后点了点头，叹声道：“如此也好。” 事已至此，二人眼下都看得明白，想要让于家父子收手，只怕唯有当今圣上出面。 把事情如实报上去，杨戬明里自然不会去动于家父子，而圣上十有八九也会平衡利弊，给那于千传旨意，命其收手......只是如此一来，她王嫦曦和杨戬的事，怕就要被摆在明面上来说了。杨戬此前一直没想出办法，怎么去过内阁阁老王守正那一关，眼下却正好借着此事，让圣上去和王阁老把这件事给摊开。 第72章 无心插柳? 京师，紫禁城。 早朝过后，明皇遣内侍将内阁首辅王守正传进了御书房内。 看着恭立在自己身前的这位白发老人，想起那杨戬所报书信中的内容，朱琼宇嘴角微微扬起，难忍心中一阵快意...... “赐座。” “谢陛下。” 伺候在御书房内的太监端来一方紫檀木椅，放置在王守正身旁。 只见朱琼宇挥手退去房内一众奴婢，随即剑眉挑了挑，朝王守正好言问道：“亲军都尉府内，有一名总旗叫杨戬，想必阁老应该知道吧？” “家丑外扬，让陛下见笑了。”王守正施礼回道。 只见朱琼宇笑着摆了摆手，道：“也未必就是家丑，令千金和那杨戬的事，许是一段佳话也未准。” 王守正闻言面色一变，刚欲开口相问，却见朱琼宇笑着继续说道：“前些日子于家父子在石县和那杨戬闹了点矛盾......” 说到这儿，微微一顿，随即继续道：“这件事还是那杨戬主动报上来的，其中一些夺利相争之事不过是小事，不提也罢，朕已传旨过去令双方各自罢手。” “只是......杨戬在信中还提及了一事，此事与阁老干系颇大，这...呵呵，倒教朕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听到此处，王守正心中已隐隐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只见其皱了皱眉，凝声问道：“敢问陛下，此事可是与小女有所牵扯？” 朱琼宇微微颔首，凝视了王守正半晌后，忍住笑意，说道：“日前，于毅遵其父命，想去夺那杨戬的性命，期间却被令爱舍命相阻，说是...说是令爱已与那杨戬私定了终身，阁老，你看这......” 不等朱琼宇把话说完，王守正听闻此言，顿时只觉脑中一阵天旋地转，脸色煞白之下险些便要晕倒过去。 朱琼宇见状，急忙上前托住，口中好言宽慰道：“阁老放心，朕知道这杨戬着实胆大包天了些，朕昨日已传信过去狠狠叱骂了一顿，且罚了他五年的俸禄，已为阁老出了这口恶气！” 其实杨戬在给亲军都尉府的信中，只是如实把日前竹林相斗一事的前因后果细细说了一遍，当然，还有他和王嫦曦的百户赌约也说了。 朱琼宇看了书信后立时便知道机会来了，左右不过是区区一个锦衣百户的职位罢了，只在自己一句话间便可让杨戬赢下这份赌约，故而今日传王守正来御书房，便添油加醋把事情告知，想座实了那杨戬和王嫦曦的关系。 许久之后，两鬓斑白的王守正方才幽幽缓过劲儿来，沉默半晌后，只见其也不多言，起身朝朱琼宇施礼道：“老臣失礼了，陛下恕罪......还请陛下恩准，老臣，想去一趟江南石县。” “阁老言重，爱子之心乃人之常情，朕明白的，此事都是那杨戬太过可恨！” 朱琼宇闻言作色叱了一声后，思忖片刻，继续说道：“朕知阁老想去石县见一见那杨戬，只是眼下天寒，京师离江南之地又路途偏远......还请阁老稍待些日子，只待开春回暖之际，朕便命胡忠孝亲自护送阁老，去石县找那杨戬问罪！” 王守正闻言，心下暗暗叹了口气，知道这位天子是想为杨戬争取时间。天子若是不准，他是无论如何也离不开京城的，此段孽缘，或许当真已是无解了。 “如此，老臣谢陛下圣恩。”只见王守正无奈点了点头，施礼谢道。 ********** “哈哈哈~” 王守正离去之后，御书房内传来了朱琼宇快意的笑声，黑雾涌现，锦衣卫指挥使胡忠孝也在房内现出了身形。 “两江、两广、陇西、云贵诸省，至朕继位以来，大半个江山，朕的圣意皆不如他王守正一封书信好用。今日，这石县杨戬，总算是为朕出了一口恶气！” 只见朱琼宇摇了摇头，哂然失笑道：“每一个人都有他的弱点，这王守正的弱点便是那王嫦曦。” “朕原本想着让那王嫦曦嫁入于家，如此也好让王阁老投鼠忌器，却未想他王守正也当真豁得出去，不顾爱女名声有损，直接遣使上门退婚......如今无心插柳柳成荫，倒让你们亲军都尉府内区区一名总旗捡了便宜，也不知此老回府之后，该如何作想！” 胡忠孝闻言，抱拳施礼笑道：“此事倒确是击中了王阁老的软肋，只可惜那杨戬并非传承者，魂魄无法被封进封神榜，否则的话，这件事便算是万安了。” 朱琼宇摆了摆手，随意说道：“无妨，不是传承者也能控制，再说先天灵体也算是不错的天赋......他杨戬既然贪官好财，朕满足他便是。” “如今离开春还有两月左右，你去传信告诉杨戬，两月之后王守正便会亲自去江南会他，让他在这段时间内把生米煮成熟饭。只要他杨戬做成此事，朕便升他为百户，让他统领一府之地。” “是。”胡忠孝闻言应声道。 朱琼宇点了点头，随即说起另一件事，朝胡忠孝问道：“那头鹰隼去了北蒙后，可曾闹出什么动静来？” “没有。” 胡忠孝闻言，神色也变的凝重了起来：“属下已命北蒙锦衣卫千户盯住拓跋氏，可自那鹰隼进了北蒙后，便好像消失了一般，再也找不到其半点踪迹！” “呵呵！” 只见朱琼宇冷笑一声，想了想后，双眼开阖间精芒微闪，冷声道：“这头畜生既然躲着不出来，那朕就逼它出来。” “以前麟宗圣祖只是把那北蒙拓跋一族赶出了草原，这一回，朕，要灭了那拓跋部。届时且看这头畜生还如何领着拓跋氏来攻我大明！” 说到这儿，只见其朝胡忠孝吩咐道：“上官靖还在疆藏省等着朕，那头畜生在昆仑山脉大肆吞噬玉器，也不知道有没有将她给惊醒......朕要亲自去一趟昆仑，这段时间京城就交给你，好生看着，别出乱子。” “是。”胡忠孝俯首抱拳应了一声，随即说道：“长孙姑娘所得传承非凡，定然不会受那鹰隼影响，陛下还请勿忧。” 朱琼宇闻言点了点头，随后叹了一句：“半年了，也不知她何时才能出关，来帮着朕统领那万宝楼。” 第73章 玲珑宝塔 疆藏省，昆仑山边境，锦衣卫千户聂海府邸。 是夜，千户府后院客房内，大明定国将军上官靖正盘膝座于房中凝神养息。 稍顷，只见放置在其身旁的至宝封神榜嗡嗡作响，随后屋内一点金芒闪现，紧跟着渐渐化作了一方十数尺高的金色大门。 上官靖见状，神情微微一动，起身拜倒在了金色大门之前：“臣上官靖，恭迎圣驾。” 声落，只见明皇身朱琼宇着一袭黄锦便服，从金门之内缓缓现身而出。 “不必多礼。”明皇淡淡一笑，上前托起上官靖，口中说道：“老将军，劳你久候了。” “臣不敢。”上官靖躬身施礼回道：“此番老臣奉圣命前来昆仑山脉收服鹰妖，未能建功，还请陛下降罪。” 明皇摆了摆手，叹声道：“此事罪不在你，是朕轻敌了。” 说着，翻掌取出一面金色走马兵符递了过去，继续道：“兵部那边朕已打了招呼，明日你便启程去北蒙边境掌军，这一次，朕要你屠灭整个拓跋氏族！” 上官靖闻言微微一楞，随即皱眉道：“麟宗圣祖早年将那拓跋部赶出了草原，此后，有不少拓跋氏族人便往北逃窜进了罗刹国境内。” “这些年来，那些拓跋族人已在罗刹国王庭内经营起了一股不小的势力......” “陛下如要灭拓跋一氏，恐怕届时难免会与罗刹国交恶。” “无妨。”只见明皇冷然说道：“罗刹国境内的拓跋族人亲军都尉府会负责清除，此次将军只需率兵围剿那些游走在我大明和罗刹国边境的拓跋族人便可。” “是。” 上官靖恭身应了一句。心下却不由暗叹，看来这次那头鹰隼算是把圣上给惹毛了，竟不惜代价也要屠灭整个拓跋部族。 不过如今大明王朝的强盛之名远播四海八方，那罗刹国就算倾尽一国的兵力也不及大明一省之地。所以既然圣上要打，他上官靖唯有奉命领军便是，即便届时亲军都尉府的人在罗刹国内清洗拓跋族人引来两国交战，上官靖也不会怕了，罗刹之民虽号称擅战熊族......可大明王朝，却一直都把“熊掌”列为上八珍之一。 其实此事说来也是那太史帝一性子太过孤傲，羽翼尚未丰满便急着去挑衅明皇，想将孙悟空收为己用却又不得其法，反而引来那猴头的敌视......同样一件事，如果换成杨戬来做，只怕这家伙连昆仑山都不会去。 稍顷，只见明皇探手取过封神榜，思忖片刻后，朝上官靖说道：“此番你领兵屠戮拓跋部族，那头鹰隼多半会现身相阻.......” 说到这儿，微微一顿，随即不再犹豫，沉声道：“凝神屏息，朕助你开启第三重传承之力。” “陛下！” 上官靖闻言神色一变，急忙劝道：“封神榜禁制尚未全部解除，老臣这第三重传承仙宝乃是托塔仙王的本命至宝七彩玲珑塔，开启此塔，所需混沌之力便连老臣自己也未能探清......恳请陛下三思，届时若是顷尽封神榜内的混沌之力也不够开启此塔，使封神榜再添一重禁制，这份罪责，老臣实在挡担不起！” 顿了顿后，又拱手谏道：“在京城时，老臣曾去探望洪侍郎，他体内的第二重天蓬传承应该快要苏醒。陛下不妨再等些日子，等洪侍郎觉醒二层天赋传承后，让他与老臣一道去北蒙领兵，如此，有我二人联手，应也够降服那头鹰妖了。” 明皇闻言摇了摇头，道：“那头孽畜所得传承非凡，成才太快，若再等下去，朕只怕将来越发难对付。此事朕意已决，上官将军不必多言！” 言罢，不等上官靖再出言，剑指一点封神榜，赤金色的黄榜便开始嗡嗡震动了起来，只见榜单之上，道道混沌之力开始凝聚，往排行第一位的“上官靖”名字上涌去...... 上官靖见此，心下暗叹一声，随即也不再耽搁，凝声屏息，心神遁入体内，往第三层传承仙宝“七彩玲珑塔”上望去。 只见上官靖丹田处，一座暗淡无光的七层宝塔悬浮于气海之上，随着混沌之力的不断涌入，渐渐的，从底部第一层起，亮起了一道赤色光芒，随后第二层塔身又亮起一道橙色光芒......半晌后，赤、橙、黄、绿、青、蓝、紫，无尽的混沌之力不断点亮宝塔层层塔身，直到第七层处，封神榜内的混沌余力方才稍显不支，赤黄色的榜单开始变得暗淡起来。 “嗡嗡~” 雅致的厢房内，一座九尺高的七彩玲珑宝塔缓缓浮现，七色宝光涟漪辉映，直把明皇手中的封神榜也压的不得寸动。上官靖见此，单掌伸出，只见宝塔体型迅速缩小，落于其掌心之中...... “老臣上官靖，叩谢陛下圣恩！” 虽然自己一魂一魄被封进了封神榜，可眼下，上官靖心中却仍免不了一阵悸动，此刻叩首谢恩却是真情实意，观圣上手中暗淡无光的封神榜，显然是又多了一重禁制，只怕一年之内都再难恢复启用...... “平身吧。” 看了眼自己手中暗淡无光的封神榜，朱琼宇心下暗暗叹了口气，随即朝上官靖笑道：“将军得了此塔，只怕天下传承者一时无人能再敌得过你，便连朕见了此塔后，心中也不免起些忌惮之心。” “上官将军，此去北蒙，可万不要让朕失望才好！” 上官靖闻言神色一肃，凝声回道：“此去北蒙领军，老臣定不负圣恩，屠尽拓跋一族。那头鹰妖若不现身相阻则罢，它若敢再现身，老臣便有十成把握，将其收进玲珑宝塔之内！” 说到此处，顿了片刻后，又道：“待此番事了，回京之后，老臣会将七彩玲珑塔取出体内，敬献于陛下。” 明皇听闻此言，笑着摆了摆手，道：“无需如此，朕信得过你上官靖。且君子不夺人所好，老将军你的东西，朕要来何用？” 言罢，不再等上官靖回话，金门开启，消失在了房内。 第74章 谭宛琪 这世间，总会有一种美人冷若冰霜，她们像冰雪一样美，也像冰雪一样冷......美如冰，冷如刀，不外如是。 白皑皑的昆仑山内腹，冰缩寒流，川凝冻霭，有那一根根冰柱倒刺悬于洞庭四方，既美轮美奂，却又使人心神寒凉。 冰洞正中，一名容貌出尘的白衣女子端坐于冰榻之上，星眸闪烁着点点寒芒，带着几分清冷，浑身透着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明兰，你果然是醒了。” 金芒闪动，十数尺高的金门之内，现出了明皇朱琼宇的身影。 洞内女子名为长孙明兰，朱琼宇还是太子之时便与其相识于江湖，后麟宗仙逝，朱琼宇继位，长孙明兰宁死不愿入宫为妃，随后二人的关系便冷了些，不过却一直也没有真正断了联系。 只见长孙明兰冷冷看了眼朱琼宇，道：“原本已可出关，日前被那鹰隼一扰，便又差了一丝。” 朱琼宇微微颔首，歉然道：“那鹰隼来自拓跋氏族，如今逃回了北蒙，朕已命上官靖前去处理。” 说到此处，犹豫了片刻，随即开口问道：“此前上官靖曾和这孽畜在昆仑山内战了一场，不知明兰你可曾看破其体内的传承天赋？” “妖祖，东皇太一。”长孙明兰淡声回道。 朱琼宇闻言微微一楞，随后点了点头，自顾着沉吟了一句：“怪不得此獠自号太史帝一，确是来历不凡。” “你要立天庭的事，进行的如何了？”慕然，只听长孙明兰开口问道。 朱琼宇点了点头，道：“快了，内廷十二监已被万宝楼取代过半……” 说道此处，微微一顿，像是要做解释，又道：“魏魁执掌东厂这么多年，毕竟有些根基，且他又与当今阁老王守正有着师徒之益，朕也不好太过用强......” 话未说完，便已被长孙明兰打断道：“那就等你何时取缔了东厂，除尽紫禁城内的阴秽，再来此处寻我吧。” 言罢，闭目屏息，碎冰之声吭哧作响，整个人便重新化为了一座毫无生气的冰雕。 朱琼宇见状微微皱眉，顿立半晌后，摇了摇头，叹声离去。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且说这一日，石县万宝楼三楼雅间内，一袭红裘拽地，略显几分妖娆的谭宛琪浅笑着端了一盘茶具，走进房中，来到杨戬身旁：“杨郎今日来此，是想请宛琪出手，帮你对付那于家父子吧？” 杨戬闻言，郎笑着将谭宛琪搂进怀中，揉了揉她丰满的胸部，笑道：“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你，说说，你是怎么想到我会让你出手去对付于家父子的？” 谭宛琪没好气的拍了下杨戬那双不老实的手，柔声应道：“这有何难猜。于家父子和你杨戬的矛盾如今在石县内已是人尽皆知，依着你这冤家的性子，会放过他二人才怪了！” “东厂和锦衣卫向来不和，这点朝野皆知。可却没人能想到，石县万宝楼的掌柜早已是你杨戬的人了，所以这件事由宛琪出手，自是最为合适不过。” 听谭宛琪称自己是他杨戬的人，杨戬心下大为受用，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叹声道：“真是个聪颖的小妖精，可惜没得任何传承天赋，如若不然，此时宛琪你的成就，绝不会只在这区区一县之地。” 谭宛琪闻言浅浅一笑，毫不在意的道了句：“没有传承天赋又如何？只要跟着杨郎你，宛琪将来的成就想必也不会差到哪去。” “说的好！”杨戬笑赞了一句，顿了片刻后，继续道：“只是宛琪你却还少算了一事。今日我来，除了要和你商讨怎么对付于家父子之外，却还有一事要和你说......” “不出意外的话，最多两月左右，我就要升为百户了，届时我离去之后，这石县，宛琪你要帮我打理好。” “这么快？！”谭宛琪闻言吃了一惊，诧异道：“杨郎你升为总旗不过月余，这是又有了什么际遇了？” “此事和那王嫦曦有关......” 说着，杨戬便将亲军都尉府发给自己的密信内容和谭宛琪说了一遍。 毕竟也是女人，谭宛琪听完之后，便明白届时杨戬娶了王嫦曦，再想与自己往来，只怕就没那么方便了。而且她是东厂出身，注定很难真正踏进杨家大门，除非有朝一日杨戬能够权倾天下，否则，朝廷是根本不会允许万宝楼的掌柜嫁给一名锦衣卫的。 只见其沉默片刻，神色当中不免流露出了一丝失落之色，随即又迅速隐去，嫣然笑道：“凭杨郎你的手段，两月之内得到那王嫦曦不是什么难事，宛琪在此先恭喜杨郎了！” 杨戬如何能看不出谭宛琪心中的失落，想了想后，笑着安慰道：“委屈你了。只是宛琪你且记住，终有一日，我杨戬会光明正大的把你娶进杨家，谁也拦不住！” “宛琪自然是信杨郎的。”谭宛琪闻言浅浅一笑，心中却明白此事说来容易，可想真正做到又何其艰难。 只见其顿了片刻后，岔开话题，问道：“说说于家父子的事吧，杨郎可想好了要怎么对付那于千？” 杨戬微微颔首，看了眼桌上放着的茶具，淡声说道：“冯勇已打探清楚了，这于家父子生平无所好，唯独爱茶如痴，想要对付他们，还要从茶道上入手。” 说着，从怀内取出了一瓶白色瓷瓶放在了桌子上。 “神仙醉！” 谭宛琪见状微微一楞，已知杨戬的用意，想了想后，道：“杨郎是想让宛琪去接触于家父子，在茶叶当中抹上这朝廷禁物？” “不错，有把握吗？”杨戬点头问道。 谭宛琪闻言，起身在屋内踱步半晌，随即摇了摇头，道：“想凭此物对付于千，难。不过却可从其子于毅身上下手......” “此言何解？”杨戬微微皱眉。 谭宛琪：“这于千虽无任何传承天赋，可他毕竟是天下名儒，一身儒学修为比之当今阁老也差不了多少，其墨宝更可克制妖道传承者。” “儒家有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一说，杨郎若是直接在茶叶中抹上这神仙醉，届时只怕会被其轻易感知到。” “倒是那个于毅，此人虽得后羿传承，看似厉害的紧，可魂魄却早被封进了封神榜，无论是对恶意的感知还是意志都比常人弱了一些......所以，这神仙醉绝不能进于家家门，想要对付他们，需将那于毅单独诓至一处，而后再徐徐图之......” 说到这儿，只见谭宛琪回身看了眼杨戬，想了想后，道：“此事便交给宛琪来做吧，杨郎明里只需遵从圣上旨意，不去和那于家父子来往便可。” “杨郎放心，在你离开石县之前，宛琪定帮你拿下那于家父子！” 杨戬听完谭宛琪所言，点了点头，沉默片刻后，起身来到她身旁，柔声说道：“你做事，我放心。且记住我的话，终有一日......” 话未说完，谭宛琪便已将手放在了杨戬的唇边，浅笑道：“杨郎不必多说，宛琪会记着的。” 第75章 品茗阁 品茗阁，是石县唯一一家茶楼，位于南城西北偏角之地，小县城内没有太多的文人雅士，故而这座茶楼平日里也是门可罗雀，如此虽少了些许人烟味，却也多了几分闲雅。 和往常一样，于毅独自踏进茶楼后，并无人上来迎门，唯有三五文人雅士对座品茗交谈着。倒不是此家茶楼掌柜故意慢待了他，而是此地向来如此，于毅对此也不在意，他看中的，便是这一份清净。 在二楼选了方空位落座之后，有那样貌清秀的茶楼小厮上前询问：“于公子，今日品甚？” “寻常乌龙便可。”于毅淡声回了一句。 “公子稍待。”小厮应声退去。 稍顷，未等来小厮上茶，却见于毅对面，缓缓落座一名容貌娇美的红裘女子，却不是那谭宛琪又是何人。 只见谭宛琪落座之后，微微一笑：“冬日寒燥，乌龙虽好，却不如小女家乡的祁门红暖胃......” 一边说着，一边已自顾着从袖中取出小包枯红茶叶，拿过桌上的茶具开始温泡了起来。 于毅见状微微皱眉，问道：“姑娘何人？” “万宝楼，谭宛琪。”谭宛琪浅笑着回了一句。 “原来是东厂的人。”于毅心下暗道一句，随即拱手施礼道：“原来是万宝楼的掌柜，在下失礼了。” “于公子客气。” 谭宛琪微微谦身回礼，随即一边温茶浸泡，一边说道：“石县驿丞杨戬有一情人名为白素贞，此女仗着有杨戬撑腰，已在我万宝楼赊了不少银子。” “小女身在东厂，虽不惧那杨戬，可轻易却也不愿与其交恶，本想着过些日子便去寻那杨戬要回银子，却未想于公子先快一步，封了那杨戬的赌场，帮我万宝楼出了口恶气。” 说着，伸手一引桌上已快温好的红茶，笑道：“今日，便以此茶敬公子，寥表谢意。” 只见于毅听完谭宛琪所言，顿了一顿，而后摇头婉拒道：“查封鸿运赌场，祛除石县五毒之源，本是我于家职责所在。且我于家自有家训，在下不敢白饮谭掌柜之茶。” 谭宛琪闻言笑了笑，道：“素文于家清廉，今日一见，确是名不虚传。” 随后便也不再坚持，自顾着将已温润好的香茶倒进自己的茶杯当中。蓦然间，茶香四溢，沁人心脾。 “好茶！” 芳香扑鼻，看着对座杯中如落霞般娇艳的祁门红茶，于毅忍不住叹了一声。 谭宛琪见此浅浅一笑，自顾着帮于毅倒了一杯，随即说道：“此茶乃宛琪家中自煮，一杯本价约莫一两，于公子若不愿白饮，去时留下一两纹银便可，如此，也不算有违于家家训。” “一两一杯？” 只见于毅微微一楞，随即看了眼杯中红茶，颔首叹道：“有些贵了，不过却也值当。” 言罢，取出一两纹银放在桌上，自端起瓷杯品了口身前的红茶。 “好茶，入口满香，沁人心脾，怡人心神，当真是好茶！” 说到此处，犹豫了片刻后，朝谭宛琪问道：“不知此茶谭掌柜还有多少，在下想买些回去赠予家父。” 谭宛琪闻言莞尔一笑，看了眼面前的于毅，笑道：“此茶稀少，若真作价卖出，一小包便值百两......敢问于公子，你还要买吗？” “百两！” 于毅面色一苦，随即摇头叹了口气，道：“还是罢了，买不起。” 谭宛琪见此浅浅一笑，道：“公子若真心喜欢，他日可带上银子去我万宝楼品茶，有一两便品一两的，实在不够银子，便当宛琪请你几杯，权当交个朋友。” 于毅闻言沉默不语，顿了片刻后，摇了摇头，道：“还是算了，家父最恨朝中朋党之辈......” 话未说完，便被谭宛琪给笑着打断道：“于公子言重了，区区几杯香茶，银子照付，何来朋党之说。” “况且......说句公子不爱听的话，以我东厂今日在朝中的权势，又何需去与他人结党营私？” 于毅闻言微微一楞，随即皱眉点了点头，叹声道：“谭掌柜说的不错，当今司礼监掌印魏公公权倾朝野，从来都只有大臣们来求你东厂的份，东厂，确是无需去讨好他人。” 说着，似不愿再与谭宛琪多言，自顾着起身作揖施礼道：“今日谢过谭掌柜之茶，于某先行告辞。” 言罢，自是返身下楼，离门而去。 只是这于毅却自始至终都未曾注意到，那谭宛琪身前的一杯香茶，此女一滴都未曾饮下。 ********* 数日之后，石县县衙后堂，于家宅邸。 只见于毅独自座于正堂八仙桌旁，双眸之中看上去少了一份神采，脑中只不断闪过日前与谭宛琪在品茗阁相会之景，回味着那口香郁的红茶....... “毅儿。” 稍顷，身着一袭淡红色七品飞雀官服的石县县令于千说话间步入后堂，见于毅愣愣出神，又皱眉唤了一句：“毅儿！” 于毅闻声惊醒过来，赶忙起身施礼道：“父亲大人。” “你这几日是怎么了，老神不守舍的？”于千见状，没好气的叱了一声。 “没什么，只是有些心乏罢了。”于毅讪讪回道。 于千闻言微微一愣，只以为自家儿子神魂不全，来石县后又与那杨戬斗了几场，这才导致如此模样，心中不免闪过一丝愧疚，想了想后，问道：“那太白酒楼的掌柜，还是不愿意来县衙状告杨戬吗？” 于毅点了点头，施礼回道：“是。儿子这几日又去了几次，始终未能劝服他。” “哎~” 只见于千叹了口气，随后说道：“罢了，你本便神魂不全，这几日却是难为你了。此事自交由为父来办吧，你先好生歇息几日。” 于毅闻言微微皱眉，沉默片刻后，说道：“父亲，圣上已有旨意，不准我于家再去为难那杨戬。父亲若一味坚持下去，届时只怕会触怒圣意。” “无妨，也不是第一次违背圣意了。”只见于千摆了摆手，毫不在意的说道：“为父的性子你最了解，眼里根本容不下半粒沙子，我于千如今既然身为石县父母官，那杨戬这颗毒瘤，便一定是要帮石县百姓拿掉的。” 于毅见此，只能苦笑着摇了摇头，便也不再多劝。 在他想来，自家父亲敢不顾圣意坚持对付杨戬，可那杨戬却是万万不敢违背圣意的，如此，此人往后便只有挨打的份，已不足为虑。 不再担心杨戬，心神一松之后，便又忍不住想起了那万宝楼谭掌柜的香茶：“一两银子一杯，如此奢侈，父亲若是知道了，只怕又要责备，不准我再与谭掌柜往来......左右无伤大雅，此事，还是要瞒着点他老人家为好。” 第76章 天道算计 石县官驿，驿丞官舍。 冯勇恭身立于杨戬桌案前，俯首报道：“大人，缇骑来报，那于家父子自从收到圣旨之后，好像并未打算收手。几日前于毅和于千，都先后去见了太白酒楼的掌柜白喜。” 说到这儿，微微一顿，继续道：“大人放心，属下已暗中命人去警告了白喜。这家伙一心想着活命，断不会成为于家父子手中之刀。” 杨戬闻言冷笑一声：“呵，还真是一对刺儿头。” 随即摆了摆手，道：“不必理会，还有什么发现？” 冯勇沉默片刻后，回道：“还有，那于毅好像和万宝楼的谭掌柜联系上了，昨日有缇骑发现此人进了万宝楼三楼。” “这是‘小于儿’要上钩了啊。”杨戬心下暗道一句，随后轻笑一声，道：“知道了，此事圣上既已出面，咱们就不必再去管那于家父子了，由得他们去闹腾。” “说说耗子的事，这么多天了，其他县的兄弟还没消息传回来吗？” “没有！” 冯勇对此也颇为奇怪，据他所知，如今整个嘉禾府的锦衣卫都在帮着杨戬挖郝梓，可眼看快小半个月了，楞是一点影子都查不出来，只见其思忖片刻后，问道：“大人，这耗子会不会已经被人给......” 说着，伸掌抹了下脖子。 “不会，锦衣卫的手段没人会比耗子更清楚，况且这家伙机敏的紧，不会轻易被人给做了。”杨戬摇了摇头，随即皱眉骂了一句：“真他娘属耗子的，狗东西比猴还精！” 在杨戬看来，郝梓虽然背景没于家父子强大，可真要对付起来，却比那于家父子还要棘手。 只见其习惯性的探指“哒哒”敲打着桌面，皱眉思忖半晌后，喃喃自语道：“能瞒过锦衣卫的搜捕，普天之下恐怕只有东厂的人能做到......” 说到此处，朝冯勇吩咐道：“冯勇，你辛苦一下，这几天持本座的名帖亲自跑一趟周围兄弟县，问问各位总旗能不能想法子往东厂那边试探着问问，要是本座没猜错的话......耗子这家伙，只怕已经借到东厂的力了！” 冯勇闻言微微一楞，犹豫片刻后，抱拳说道：“大人，若耗子真的被东厂的人庇护，属下只怕那些兄弟县的总旗未必会再卖咱们的面子。” “他们会的！”只见杨戬淡笑着回了一句，随后说道：“告诉那些总旗大人，不出意外的话，两月之后本座便会迎娶当今阁老的掌上明珠，官升百户。两月之内，谁能帮本座把耗子给挖出来，本座便给他一个从六品的副百户之位。” 却见冯勇听闻此言，顿时如遭雷击，呆立当场......他在锦衣卫待了这么多年，知道杨戬这话的份量，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么自己眼前这位杨大人，届时的身份地位便绝不会仅仅是一名正六品的锦衣卫百户这么简单，其另外一重身份，才真正值得天下人都重视：当今内阁首辅王守正的女婿！ 到时候，别说什么两江巡抚、陇西总督、两广总督、云贵名儒这些闻名天下的人物亦或者是其他封疆大吏，只怕大婚当日，连当今圣上、太子和宁王这三位都会遣使来贺.......或者，干脆亲自过来！ 这样的影响力，连他冯勇都能想到，那些早已成了精的锦衣卫总旗们又岂会想不到？ 只怕这消息传出去后，那些人非玩了命的去挖那郝梓不可，相比能搭上杨戬这条线，东厂，已经根本吓不住他们了！ “大...大人，您...您不是在说笑吧？” 只见冯勇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猪脑子！”杨戬闻言没好气的骂道：“那日于毅来杀本座，竹林里发生的事你也看见了，你觉得本座像是在说笑吗？” “......果然是真的！”想起那日竹林内王嫦曦舍命相护杨戬的情景，冯勇心下暗叹一句。 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噗通一声便跪在了杨戬身前，讪讪笑道：“大人，小的跟了您这么多年......” “打住。”话未说完，便已被杨戬伸手打断道：“本座知道你想说什么，想从小旗一步升到副百户？别做梦了！” “安心办差，届时这石县交给你，在底下混些功绩出来，如此，到时候本座才能顺理成章的提拔你。” “明白！” 冯勇闻言神色微喜，重重应了一声，随后说道：“属下这就去跑一趟兄弟县城！” 言罢，便要起身告退。 “等等。”只见杨戬唤住冯勇，淡声说道：“本座和王嫦曦的事，你说话时要注意分寸，不可胡言，点到即止。” 冯勇笑着应声道：“明白。规矩属下都记着，好歹跟大人您学了三年，话该怎么说，属下晓得分寸。”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且不说石县境内的事物，只说这一日，江浙省城苏城，雁寒山内，那道尘师徒也终于从昆仑山回到了影踪禅院之内。 “嗒~” 只见道尘一只脚刚踏入影踪禅院的大门，便立刻停住，而后微微皱眉，阖上双眸。 稍顷，却见杨戬和王嫦曦十数日前在这孤寺前的一言一行，便如一幅幅黑白影像般，缓缓浮现在了道尘的神海之中。 半晌之后，道尘睁开双眸，沉默片刻，叹声道：“妖祖出世，天道将小僧诓去了昆仑，却正好避过了杨大人和王家姑娘......天数冥冥，小僧本以为自己不能算尽天机便罢了，未想此番反倒让天道给算了一回！” 言罢，似心有不甘，再度推指演算了起来。 这一算，便连此前杨戬暗中设计诛杀镇远镖队和叶红秋，而后装作无意间与王嫦曦相会的事也一一看破。 “好一个狠毒的七煞凶星，可怜那王家姑娘，至今还被蒙在鼓里。” 道尘心下暗道一句，思忖片刻后，心下一横，又推演起了杨戬的出身来历...... “噗~” 蓦然间，一口鲜血至道尘口中喷出。 “二师父！”一旁的杨安见状神色大变，急忙上前搀扶。 “安儿。” 只见道尘脸色略显苍白，扶住杨安缓了片刻后，沉声朝其说道：“你去跑一趟石县，寻到那王家姑娘，告诉她，不必再上雁寒山来寻小僧，她的仙缘，便在那杨戬身上。” 说到此处，顿了片刻，随后继续说道：“回来之时，路上帮为师传出话去，今日起，影踪禅院闭门谢客，让天下传承者都不必再来这雁寒山了。” “是！” 杨安闻言虽不明所以，可却仍是俯首应了一声，这点也正是其大师傅杨浦和二师父道尘所看中他的地方，性子憨厚，想不明白的事，便只知依师命去做，从来也不会多问半句。 ...... 看着杨安下山离去的背影，道尘想起那远在紫禁城中的明皇，心中不免泛起了一丝苦笑：这位大明皇帝所谋之事足可称得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更为难得之处是至今已初见雏形......可无论是这位圣主还是自己，终究还是未能逃过天道算计，江南布局半年之久，天道不过是把“杨戬”这颗小石子扔了进来，便搅乱了整个天机，不但使自己连连算错几着，今日更是被天机反噬，道行大减。 吃足了苦头的道尘不敢再去窥视天机，唯有闭寺谢客，接下去事情如何走向，便全看那杨戬可以做到哪一步了。 “易理难算，这位杨大人......似根本不是此界中人，或许正因如此，才会被天道选中，使小僧屡屡失手！” 只见道尘暗叹一句，随即转身行进了孤寺之内，缓缓闭上了大门。 第77章 王嫦曦摊牌 “院下梅，凌寒一枝枝。无意争春群芳妒，冬雪记我一联诗，留待晚香时。” 小月居内，白雪皑皑，梅花盛开，王嫦曦身着一袭雪白绒袍，独立院中，观梅不语。 院中雪，雪中花，花下美人......此景本应是极美，怡人心扉，可近日来发生的事，却尽是些恼人俗事，实难让这王嫦曦超然物外。 朝野疯传她和杨戬的荒诞故事，越说越是离奇，难堪入耳； 于家父子不愿善罢，一直要置杨戬于死地； 老父从京中来信，告其束身自好，只待开春之后便会亲至江南，带她回京； 雁寒山道尘久久不见归来，若是开春之后还不能见，只怕此后再想出京，便要难如登天...... 这一桩桩烦人心事，直将王嫦曦的赏梅之心搅得一丝不剩。 稍顷，只见一方脸阔面的劲装青年现身于小月居门外：“敢问，此处可是王阁老千金住处？” 王嫦曦闻言转身，点了点头，淡声问道：“阁下是？” 劲装青年见此，微微一笑，道：“想必姑娘便是那王嫦曦了，在下杨安，家师道尘。” 王嫦曦听闻此言，神色一喜，急忙施礼说道：“早便听说道尘圣僧收了一名关门弟子杨安，未想今日有幸得见，快快请进。” “不必了。”只见杨安摇了摇头，抱拳施礼回道：“在下此来，不过是替家师传一句话给王姑娘，说完便走。” “圣僧有何言相赠？”王嫦曦神色一凛。 杨安：“家师有言，王姑娘的仙缘便在我师兄杨戬处，不必再去雁寒山。” “今家师已然闭关，不见外客。话已传到，在下告辞。” 言罢，不等王嫦曦多问，便自转身离去。 “我的仙缘便在杨戬身上？！” 王嫦曦微微一楞，追出门外想唤住杨安问个明白，却又哪里还能见着人影。 只见其回到院中，沉默良久后，银牙微咬，似是做了决定，不再犹豫，回屋取了件白绒披风便出门往城外官驿处行去。 ********** 来到城外官驿，守门驿卒见了王嫦曦，自是不敢怠慢，急忙领着她去左厢官舍见了杨戬。 驿丞官舍内，杨戬请王嫦曦落座，命人奉上香茶。 稍顷，见王嫦曦来后只是座于房内蹙眉不语，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杨戬微微一笑，道：“王姑娘今日来此，不会只是想找杨某来讨杯茶喝的吧？” 王嫦曦闻言看了眼杨戬，终是开口说道：“家父来信，开春之际会来江南石县。” “我知道。”杨戬淡笑着应了一声，随即说道：“想必阁老此次是冲着杨某来的。” “你知道？！”王嫦曦微微一惊。 杨戬点了点头，回道：“亲军都尉府给杨某的飞鸽传书中有写明此事，着杨某届时好生招待。” 听完杨戬之言，房中再度陷入沉默，王嫦曦不免心下思忖了起来...... 父亲要出京，杨戬居然能准确知道时间，那么说明此事当今圣上已然插手。没猜错的话，圣上应是站在杨戬那一边的，否则不会提前给杨戬报信。事已至此，那么此前自己和杨戬定下的百户赌约已毫无意义。 再有，那日夜里于毅去杀杨戬，白素贞施法助她赶至竹林，暴露出了一身深不可测的道行。能将如此人物收为己用，这杨戬便绝不可能只是区区一名先天灵体修道者，其真正的天赋传承，恐怕还在白素贞之上。 再加上今日杨安和她说的那些话，王嫦曦已然知道，这杨戬，恐怕就是自己的宿命了！ 想到这儿，只见王嫦曦开口，朝杨戬凝声问道：“杨戬，嫦曦想知道，你的底牌，究竟是什么？” 杨戬将当今圣上的心意委婉告知王嫦曦后，便一直在等着她开口，此刻闻言，淡淡一笑，反问道：“杨某的底牌，对姑娘来说很重要吗？” “很重要！”王嫦曦点了点头，正色回道。 杨戬听其这般回答，便已知这位千金今日的来意了。 这就像现代世界中男女双方谈婚论嫁，女方需要男方亮出所谓的车子、房子和存款，再看看这个人有没有值得托付终身的成长潜力。 东厂万宝楼、白素贞和当今圣上的支持，这些便是杨戬此前一样样亮给王嫦曦看的“房子、车子和存款”，他知道，王嫦曦现在想要看他杨戬自身的潜力，光凭所谓的先天灵体，毕竟还是差了少许。 只见其微微一笑，想了想后，摇头回道：“如非至亲至信之人，杨某又岂敢将姑娘口中所谓的底牌和盘托出？” 说到这儿，顿了片刻，看向王嫦曦，继续道：“便如杨某明知道王姑娘是一名传承者，却从来不做多问一般。” “只因杨某知道，朝廷有封神榜在上头压着，所以牵扯到传承之密，除非对方值得你去信任，否则即便问了也是白问。” 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王嫦曦又如何能听不出杨戬的言下之意？ 只见其微微颔首，凝声说道：“看来，杨大人你果真是一名传承者，此点竟连亲军都尉府都未能查出来，想必所得传承定然不凡！” “能瞒过朝廷，甚至躲过封神榜锁魂......十三太保的弟子，果真是不能小觑。那道尘弟子杨安如是，你杨戬，也是如此。” 杨戬听闻此言，笑着摇了摇头，道：“这些可都是王姑娘你说的，若无实证，杨某还是劝姑娘不要外传。” 王嫦曦闻言微微一笑，也不在意杨戬言下的威胁之意，沉默片刻后，开口说道：“嫦曦传承天赋乃月宫仙子嫦娥。杨......杨戬，在家父来石县之前，你便先搬去小月居内住下吧！” “合适吗？”杨戬笑道：“如此一来，岂不是座实了朝野都在疯传的那些流言蜚语？” 王嫦曦摇了摇头，脸颊微红，随即不再犹豫，正色道：“杨...杨郎，家父那一关不好过。嫦曦如今便是要将这些流言蜚语座实，如此，才好助你渡过家父那一关。” “此女倒也果决。看来，无需再等两月那么久了。”杨戬心下暗道一句，随后笑着点头应下。 只是他却不知道，若非今日杨安悄悄来石县，无意间助了他一把，这件事，恐怕还要再托上一些日子。 第78章 于毅入瓮 腊月二十五，人家拔旧年。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转眼便又到了岁末，大明百姓富足，各家各户都开始忙碌着操办起了年货。这期间，唯有石县县令于千没有消停，搜罗了一堆的罪证，上折子参了杨戬。只是折子经由官驿送往京师，所以还未等送进内阁，便被亲军都尉府给压了下来，如石沉大海，翻不起一点儿浪花。 其子于毅这段时间去万宝楼的频率却是越来越高，而杨戬和王嫦曦同居一院的消息，也慢慢传了开来。 “吱呀~” 这日一早，石县南城，南月牙儿胡同，小月居大门缓缓打开。 杨戬刚准备出门，待见到立在门外脸色铁青的于毅后，微微一楞，随即抱拳笑道：“于公子！” “杨戬，你找死！”于毅冷冷看着杨戬，咬牙切齿的恨声道。 如果眼神能杀死人，估计杨戬此时早已凉透了，于毅没想到传闻竟然是真的，这杨戬果真和嫦曦住到了一起！ “于公子......该不会是想在此处动手杀人吧？” 看了眼于毅略显苍白的脸色，杨戬毫不在意的笑了笑。 其实他和王嫦曦眼下只是住在了一处，并没有发生任何关系，如此既是为了尊重王嫦曦要把落红留在洞房花烛夜的意愿，也是不想将来直接惹怒王阁老，逼得自己没有退路。 只不过......眼下他却并不介意于毅产生误会。 此时，还在院内的王嫦曦见状神色一变，急忙拿起一件外袍疾步行了出来，口中说道：“杨郎，腊月寒凉，把外袍带上，你先去官驿当差。” 杨戬接过外袍，随即又看了眼于毅，笑着摇了摇头：“你们聊。” 言罢，径直出门离去。 没有去理会杨戬，自王嫦曦现身后，于毅的心神便全数落在了她的身上，暗淡无神的眼眸当中却流露出了各种复杂的心思，有失落、有悲愤、更多的是哀怜王嫦曦的不知自爱！ “嫦曦，你太让我失望了！”只见于毅凝视着王嫦曦，恨声道了一句。只不过，就在此时，他却非常不合时宜的打了一口哈欠...... 王嫦曦见状微微蹙眉，懒得去做过多的辩解，注意到于毅略微发黑的眼圈，摇头道：“于毅，你的气色好像不太好，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说到这儿，微微一顿，沉默片刻后，又道：“还有，往后请不要再去为难杨戬了。如若不然，你我间的交情便算尽了，你再与杨戬为难，便是要与嫦曦为敌！” “神仙醉”的毒瘾涌上头，于毅晃了晃神，忍不住想再打一口哈欠，听到王嫦曦如此说，心下微凉，冷声问道：“如果，今夜我便要去杀了那杨戬，嫦曦你又待如何？” 王嫦曦闻言神色变冷，凝视于毅半晌后，摇了摇头，一语双关的回了句：“你杀不了他的！” 言罢，不再多言，径直“砰”的一声关上了院门。 常人听来不过轻轻的一声关门之声，此刻落在于毅耳中却如惊天响雷般震耳......只见其一阵晃神之下，头颅嗡嗡作响，再往周围景物看去，双瞳已然无法聚焦，尽是一片片的重影...... 恍惚之中，在本能的驱使下，于毅失魂落魄地往南城万宝楼处踉跄行去...... ********** 万宝楼三楼雅间，随着一杯艳红色的香茶饮下，于毅渐渐看清了坐在自己对面红衣女子，却不是谭宛琪又是何人。 “石县驿丞杨戬和阁老千金的事，宛琪听说了。于公子和那嫦曦姑娘的交情，宛琪也知道一些。” 只见谭宛琪浅笑着看着于毅，柔声劝道：“说句公子不爱听的话，事已至此，当今阁老的掌上明珠，是注定难入于家的门了，于公子还是想开一些，不要再去纠缠。” “如此，无论是对嫦曦姑娘还是对于公子你来说，都不算恶事。” “你不明白！” 于毅闻言摇了摇头，道：“我对嫦曦早已没了非分之想，只是那杨戬绝非善类，于某是不愿见到她所托非人，误了终身！” 言罢，心下似做了决定，恨恨说道：“这杨戬不能再留，今夜我便去杀了此人！哪怕嫦曦将来恨我一辈子，于某也在所不惜！” 说着，朝谭宛琪报了报拳，便要告辞。 谭宛琪见此心下冷笑，口中却轻声说道：“若能除去杨戬自然最好，于公子的话，宛琪今日便当没听过。” “只是......于公子这便要走了？是不是忘了什么？” 于毅微微一楞，随即反应过来，看了眼桌上的红茶，面色一苦，朝谭宛琪作揖施礼道：“今日未曾带上银子，还请谭掌柜见谅，待下月开春，于某领了俸禄后，便将茶钱如数归还。” 谭宛琪浅浅一笑，回道：“于公子，这已是你第三次欠下茶钱了，算上前两次的，合计白银八十余两。” 说到这儿，微微一顿，笑道：“素闻于家门风清廉，不是宛琪相疑，只是想问公子一句，即便是你下月领了俸禄，又够补上所欠银子吗？” “这......”于毅被谭宛琪问住，一时立在当场，略显尴尬。 谭宛琪见状摇头笑了笑，随即说道：“和于公子开个玩笑罢了，区区几十两银子，宛琪又岂会当真。这几杯茶，便当宛琪请你了。” “不然。”于毅闻言，正色回道：“我于家自有家训，欠谭掌柜的银子于某一定会还。只是......谭掌柜若是不急，还请多宽限几日，待于某筹够了银子，届时连本带利一并还给谭掌柜。” 连本带利？这一杯杯的“神仙醉”喝下去，到时候只怕你越欠越多才是真！ 谭宛琪心下冷笑一句，想了想后，起身来到于毅身旁，浅浅笑道：“不如这样吧，时逢腊月，宛琪每年皆有去府城庙会上香祈福的习惯。于公子身手不错，若是愿意，过几日可一路护送宛琪去趟府城，便当是还了公子欠下的银子，如何？” “只是送谭掌柜去趟府城，便值得几十两纹银？”于毅微微皱眉。 谭宛琪笑道：“以公子的身价，自然是值得的，且只多不少。” 于毅闻言沉默片刻，想了想后，颔首应下：“如此，待于某禀明家父，便陪着谭掌柜走一趟府城。” 言罢，朝谭宛琪抱了抱拳，告辞离去。 三楼雅间窗边，看着于毅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南城大街上，裘姑姑忍不住摇头叹道：“越陷越深，可惜了这么一个大好儿郎。” “没什么可惜的。”此时，谭宛琪来到裘姑姑身旁，冷声说道：“这于毅自魂魄被封进封神榜那一刻起，人就已经废了，只是他最不该的，便是去和杨郎为敌。” 说着，朝裘姑姑吩咐道：“姑姑，你马上跑一趟官驿吧。告诉杨郎，这几日让他先待在驿舍，不要回小月居了，也不要去竹舍。” “好。”裘姑姑颔首应了一声，随即犹豫了片刻，终是忍不住问道：“姑娘，杨大人和那王嫦曦的婚事，只怕当真要被做成了，你......” “姑姑放心，宛琪不会去坏杨郎的事。”说着，来到窗边，远眺城外官驿方向，顿了半晌后，沉声说道：“只是终有一日，我谭宛琪是要堂堂正正踏进那杨家大门的，且地位，也绝不能比她王嫦曦低了！” 第79章 高临县袁昆 石县官驿，驿丞官舍。 看着裘姑姑留下的飞刀传信，杨戬淡淡一笑，想了想后，唤来在驿站内当班的王林......有些事情，也是时候让那王嫦曦知道了。 “王林，你派人去一趟本座的竹舍，告诉杨家兄妹，这几日本座都会住在官舍中，暂时不回了。” 只见杨戬顿了片刻后，继续吩咐道：“另外你再亲自进趟县城，把这件事告诉王姑娘。” 说着，将手中书信递了过去。 王林闻言接过书信看了眼后，俯首应道：“是。” 言罢，恭身退出房外。 石县南城，小月居。 听完王林所诉，王嫦曦微微皱了皱眉，于毅欲再度动手一事，今日一早不过刚刚和自己提了一句，杨戬又是怎么知道的？ “只怕，杨郎他也从未放弃要对付于家父子，一直在派人盯着他们。” 回想起此前自己和杨戬在山林内的逃亡经历，想起他那层出不穷的伤人手段，王嫦曦心下一惊，似是想到什么...... “王大人稍待，嫦曦和你一同去趟官驿。”只见王嫦曦朝王林说了句，随即返身回屋取了外袍，而后便与王林一并去了城外官驿找杨戬。 寂静的驿丞官舍内，杨戬和王嫦曦二人相对而座。 看完裘姑姑留给杨戬的那封书信，王嫦曦蹙眉叹声道：“万宝楼，我早该想到的。” 说完，抬头看向杨戬，凝声道：“杨郎，你果真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于家父子！” “是他们不准备放过我。”杨戬摇了摇头，回道：“那于千前几日已上折子参了杨某，今日又去太白酒楼找了白掌柜，杨某已然一忍再忍，可那于家父子却越来越肆无忌惮，就连圣上的旨意也置若罔闻......” “杨某敢问王姑娘一句，若是有人对你王家这般不依不饶，王阁老他会一直容忍下去吗？” 王嫦曦闻言沉默不语，半晌后，只是问道：“嫦曦只想问杨郎一句，现在收手，还来得及吗？” “晚了。”杨戬如实回道：“万宝楼的谭掌柜已然对于毅有所动作，如果现在收手，且不说届时我杨戬会如何，只怕还会害了谭掌柜。” 说完之后，静静的看着王嫦曦，等待着她的态度。 确如杨戬所言，那于毅如今已经对“神仙醉”上瘾，如果现在收手断了“神仙醉”的供给，等于毅毒瘾一上来，谭宛琪就会暴露在于千的眼皮子底下，此事木已成舟，现在就是想往回收，也很难再收的回来。 王嫦曦见此，摇了摇头，叹声道：“嫦曦原本是想等家父来到石县后，请他老人家出面为你和于家父子说和，现在看来，却是等不到那一天了。” 说着，回视杨戬，表明了自己的立场：“杨郎不必试探嫦曦，那于家父子既然执意要与杨郎为敌，嫦曦自然是会站在你这边的。” 说到此处，微微一顿，随即继续道：“例如此类事，以前我王家也不是没发生过，杨郎放心，嫦曦晓得轻重......从今日起，我不会再见于家父子！” 杨戬闻言微微颔首，笑道：“你能明白就好。我让王林先送你回县城，这几日，我暂时就不回小月居了。” 说着，便要起身去门外唤王林进来。 “不必了。” 只见王嫦曦叫住杨戬，想了想后，道：“你在官舍给我安排间住处吧，这几日，我在驿站陪着你......于，于千知道我在官驿内住下后，自然便会明白嫦曦的立场，约束于毅不再与我往来。” 杨戬闻言微微一愣，随即笑着点了点头：“也好。” ********** 嘉禾府，高临县。 县城官驿之内，一名面戴铁面，浑身透着股阴冷之气的青年男子盘膝座于驿丞官舍内，呼吸吐纳间隐有青黑色毒气环绕其身。此人，正是此县锦衣卫总旗，袁昆。 稍顷，其手下一名缇骑扣门而入，略带些畏惧的朝端坐在榻上的袁昆俯首报道：“大人，探子来报，王阁老的千金，如今已和那杨戬同居在了一处院子内。” 袁昆闻言，骤然睁开双眸，一对绿色瞳孔透过黑铁面具直视着那名缇骑，说话间声音略显沙哑：“当真？” “探子亲眼所见，千真万确！”缇骑见此急忙回道，后背上已然开始浸出了冷汗。 看来传闻竟然是真的，这杨戬，当真是好大的运道！ 只见袁昆心下暗道一句，沉默片刻后，开口问道：“此前本座让你们去查的那个石县家徒郝梓，有线索了吗？” “还没。”缇骑诺声回了一句，随即似是怕袁昆动怒，又急忙说道：“不过已查到了此人大概所在的位子，应是躲进了邻县武青山脉里头，只是这武青山纵深百里有余，想要把人挖出来，恐怕不太容易。” 袁昆闻言皱了皱眉，冷声道：“武青山......此人没进东厂？” “应是和东厂的人没什么关系。不过，肯定有另一股势力在助这郝梓藏遁，否则只凭他一人，躲不了这么久。”缇骑回道。 袁昆微微颔首：“知道了，下去吧。” “是。”缇骑闻言松了口气，恭身施礼退出房外。 是夜，高临县官驿，隔着牢房的一间密室内，袁昆独自来到此处。 只见大小不过十数米的封闭密室之内，竟有近千条毒蝎、毒蛇、蜈蚣等毒物违背自然界的节气，在室内不断游动着，发出“嘶嘶”深冷之声。 而袁昆对眼前之景却好似恍若未见，缓缓伸手取下了一直戴在脸上的黑铁面具......只见其苍白的脸颊下，一条条青黑经络布满了整张脸庞，细细看去，这些青黑色的经络竟如活物一般，不断在其脸皮下蠕动，显得狰狞异常。 稍顷，只见袁昆深吸口气，而后翠绿色的双瞳开阖间精芒微闪，口中冷喝一声：“聚！” 声落，密室内的毒物便如遇上世间至宝一般，纷纷往袁昆所立之处涌去，飞快的爬上了他的身躯，来到头部，而后......从其耳、口、鼻内钻了进去！ “呃...啊！” 毒虫入体，不断开始吸食起了袁昆体内的精血，剧痛之下，袁昆终是忍不住单膝跪地，悲吼了起来...... 半晌后，一只只毒虫饱**血，又从其体内不断钻出，显得兴奋异常。 袁昆见此，勉力起身，踉跄着脚步来到密室门处，将门缓缓打开，气若游丝的道了一句：“去吧。” 声落，只见这些食了他精血的毒物纷纷爬出了密室，游出官驿，往邻县武青山内潜去。 亲军都尉府内无善辈，袁昆不知道那杨戬是用什么手段得到了王嫦曦的青睐，他只知道，既然二人已住到了一处，那么凭着这位杨大人的手段，后续的婚事想来应不再是难事。如此，此人将来的影响力，只怕比江浙省的锦衣卫千户还要大上几分。 他袁昆武道已至先天境界，能力也算出类拔萃，可就是因为修炼五毒邪功，把自己炼的人不人鬼不鬼，这才惹怒上峰不喜，卡在总旗之位十余年不得晋升。 此番那杨戬手底下出了叛徒，袁昆知道，他的机会来了，只要能挖出郝梓，便不愁搭不上这位杨大人的快船！ 亲军都尉府内不乏心思玲珑、见缝插针之辈，可要论对自己的狠辣，他袁昆却有足够的自信。 修炼五毒邪功、把乌金软甲一寸寸镶进自己的身体内，这期间要承受的痛苦绝对不比家法酷刑弱！ 届时只要自己在杨戬面前展现出足够的可利用价值，想来此人也不至于把他拒之门外。哪怕到时候杨戬同样不喜他所修炼的五毒邪功，至不济也能换一个副百户的位子，毕竟那杨戬已经把风声放出来了，要是自食其言，将来又如何在亲军都尉府内立足！ 第80章 郝籽下落 嘉禾府，榆溪县。 白雪皑皑，星月无光，武青山脉一处寂静的山谷内，寒风呼啸，百余名青衣人迎着寒风，正对一名全身都裹在白袍之内，辨不清样貌的女子叩首参拜。 “红阳劫尽，白阳当兴。圣母降临，白莲重生......” 稍顷，一众青衣人参拜完毕，只见那胸口绣着一朵白色莲花、难辨样貌的白袍女子单掌平举，口中传声道：“众青莲弟子起身。” 声落，一行青衣人缓缓平身而起，继续聆听白莲圣母使女教诲。 “嘶嘶~” 山谷入口处，一条寸长青蛇昂首吐芯，双瞳之中隐有道道血丝流动，静静的看着山谷内的这一幕，待见到青衣人中一名身形瘦小的男子样貌后，发出了阵阵欢快的“嘶嘶”轻鸣声。 与此同时，高临县城，官驿驿舍内，正独自盘膝座于榻上的袁昆骤然睁开一对绿眸，皱眉凝声道：“白莲教。” “原来这郝梓竟躲在了白莲教当中，还成了青衣教徒......” 只见其暗自沉吟了一句，心下开始不断思忖了起来：武青山脉内藏了百余名白莲教徒，凭自己手下二三十名锦衣缇骑，有把握全歼了这些白莲教余孽，只是却没把握在混乱当中把那郝梓给活捉了。 至于联手榆溪县的锦衣卫总旗去抓人？这个想法更是直接就被袁昆给否决了......毕竟他是跨境抓人，届时向那杨戬去邀功的时候，说不准这份功劳还会被榆溪县的人给抢了去。 只见袁昆思忖半晌后，心下已有了主意，起身离开屋子，连夜往石县赶了过去。 ********** 翌日，深夜子时，石县官驿。 驿丞官舍内，只见王林朝杨戬俯首报道：“大人，那于毅这几日一直守在官驿十里外，看那样子，应是在等着您出去。” 杨戬冷笑一声，毫不在意的说道：“不必去理会他，谭掌柜那边有什么话传过来？” 王林闻言，顿了片刻，随即靠近杨戬，轻声说道：“谭掌柜说，府城那边她已经快安排好了，还请大人再等上几日，届时只要于毅去了嘉禾府城......” 话未说完，只见外门缇骑来报：“大人，高临县锦衣卫总旗袁昆袁大人求见，说是有郝梓的消息。” 杨戬闻言挑了挑眉，朝王林点了点头，道：“你先去请袁大人过来。” “是。”王林抱拳应了一声，随即退出门外。 稍顷，王林领着袁昆来到左厢，杨戬亲自迎出门外，上下打量了其一眼后，抱拳施礼笑道：“久闻高临县锦衣孤狼、铁面袁昆之名，今日一见，确是名不虚传！” 袁昆抱拳回礼，本就略显沙哑的声音透过黑铁面具传出，便更显低沉了几分：“杨大人客气，什么孤狼，不过是不受同僚待见罢了。” 杨戬闻言淡淡一笑，不置可否，随即伸手将袁昆引进了屋内。 驿丞官舍内，二人各自落座后，杨戬也不客套，朝袁昆抱拳问道：“听说，袁大人帮杨某把那叛徒郝梓给找着了？” “不错。”袁昆点了点头，道：“此人如今就在榆溪县的武青山脉境内，只不过，这郝梓眼下受到了白莲教余孽的庇护，想要活捉他，恐怕需要两县之力的锦衣缇骑联手方有把握。” “白莲教？” 杨戬微微一楞：“未想去年嘉禾府百户周大人刚刚组织人手把他们给剿了，今年这帮妖道便又开始死灰复燃，这样的恢复速度......只怕省城那边，应是藏了白莲教的骨干在里头。” 袁昆微微颔首，道：“在下也是这么认为，若非省城内有白莲教骨干遥控指挥，嘉禾府境内，不可能这么快便又出现白莲教徒的身影。” “只是牵扯到省城千户大人的事，就不是你我这等小小锦衣总旗再能去干涉的了......” 说到这儿，微微一顿，随即歉然笑道：“在下失言，杨大人前程似锦，又岂是袁某可以相提并论的！” 这是向自己要保证来了，杨戬闻言摆了摆手，笑道：“袁大人过讲。” 随即沉默了片刻，朝袁昆抱拳施礼，回道：“郝梓的事，杨某领袁大人的情。我杨戬绝非口出妄言之辈，两月之后，当有厚报于大人！” 此番作态，却是已有了逐客之意，袁昆见状微微一愣，想了想后，道：“杨大人，武青山脉内的白莲教徒不下百余人，若是杨大人人手不够，我高临县的锦衣缇骑，可随杨大人调用。” 杨戬淡淡一笑，道：“不必。只不过是区区一个叛徒罢了，只要知道了他藏在何处，杨某自然有法子能将其给抓回来，无需兴师动众。” “看来还是杨大人手段高明，倒是袁某自作多情了。”只见袁昆苦笑一声，随即便也不再多问，起身告辞道：“如此，袁某便先行回高临县了。” 杨戬起身相送，想了想后，道：“今日袁大人传信之情，杨某铭记在心。只是杨某眼下还有些事物需要连夜布置，就先不留袁大人了，失礼之处还望大人见谅。” 说到这儿，微微一顿，随后施礼说道：“三五日内，杨某或许还有再求到袁大人之处，届时还要请袁大人相助一二。” “好说。”袁昆淡淡一笑，随即朝杨戬报了报拳，告辞离去。 袁昆走后，杨戬立即唤来王林，吩咐道：“王林，你马上出发去请白姑娘和谭掌柜暗中来一趟官驿。路上注意着点，别让那于毅察觉到了。” “是。”王林闻言，领命离去。 杨戬没想到，郝梓没进东厂却进了白莲教，如此一来，他反而不着急去把人给抓回来了。 谭宛琪对付于家父子的计划，杨戬此前知道一些，虽然也觉得不错，可却总感觉欠了点火候。 所以在知道郝籽的下落后，如今杨戬心中隐隐有了个计划，若是能把白莲教这把柴火添到于毅身上去.......届时他倒要看看，那于千还能不能再铁面执法，大公无私！ 第81章 好像不太合适 一灯如豆，略显昏暗的官舍内，杨戬、谭宛琪、白素贞三人相对而座。 稍顷，只见杨戬开口，朝谭宛琪说道：“宛琪，将你打算对付于毅的法子，先同素贞说一遍吧。” 谭宛琪微微一笑，没有急着向白素贞说明，而是朝杨戬说道：“杨郎，你既然已将宛琪和白姐姐都唤来了，不妨也将那王姑娘一并去叫来听听吧。” “宛琪知道，这些日子，这位王姑娘可是一直都在这官驿之内陪着你的。” 杨戬闻言苦笑一声，回道：“你们还没来时我就已经亲自去请过了，嫦曦有言，往后有关那于家父子的事，她都不再参与。” 谭宛琪微微一楞，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道：“是宛琪失言了。这王、于两家毕竟是世交，中间隔着阁老这层关系，王姑娘如此做法，却也算顾得大局。” 言罢，不再耽搁，转首向白素贞说道：“那于家父子一直未曾放弃要将杨郎置于死地，这点想必白姐姐应也知道。” “从来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所以既然那于家父子不愿善罢甘休，我等自然是不能放过他们的......” 听到此处，白素贞淡淡一笑：“妹妹无需多做解释，道理素贞看得明白，在这石县之内，那于家父子一日不倒，公子他便一日不得安宁。妹妹只需将法子说来，若当中有需素贞出手之处，也尽可明言。” 谭宛琪微微颔首，随即继续道：“再过几日，便是岁末之时，届时宛琪会和那于毅一同去往嘉禾府城参加庙会，名为上香祈福，实际上宛琪早已在府城内做了安排.......此番去往嘉禾府城，于毅此人，会在教坊司和赌坊欠下天文数字的银钱，还会犯下几桩人命案子，他身上‘神仙醉’的毒瘾，也会更加严重。” “一月之后，赌坊和教坊司的人、还有那些被于毅所杀之人的亲友，会去府衙击鼓鸣冤。” “而那于千毕竟是天下名儒，所以届时那嘉禾府知府多半会看在于千的面子上，或从轻发落于毅、又或者直接将这烫手山芋转到石县衙门，让于千自己去审他的爱子。” “那于千一身儒道修为不俗，可却也有致命破绽......铁面执法，便是此人的立世之本，也是他的道心。” 白素贞听到此处，蹙眉点了点头，接口道：“用其子于毅逼于千入瓮，届时无论这于千怎么判其子，道心都难免会蒙上俗尘。若是他法外容情轻判了于毅，则道心尽毁，朝中所有他以前得罪过的人，都会抓住此点对其进行攻讦；若是于千铁面执法判了于毅死刑，这一大把的年纪了，亲手将其独子送上断头台......此份打击，恐怕那于县令届时轻易也难承受的住......” 说到这儿，白素贞微微一顿，有些不解的问道：“只是妹妹既然已经做了如此周详的计划，却不知又要素贞做些什么？” 此时，只听杨戬开口道：“宛琪的这份计划虽好，可却还差了些火候，而且容易留下线索，届时只要有心之人顺藤摸瓜，便不难将宛琪给牵出来。” “今夜将你们唤来此处，便是要对这个计划做一些改动。” 随即，转首朝谭宛琪说道：“宛琪，到时候你将那于毅带到府城后，把所有和你相关的线索都清理干净，就尽快脱身吧。接下来的事，我会找人接手。” “杨郎打算找谁接手？”谭宛琪微微一楞，蹙眉道：“此番计划一步牵着一步，中间不可出现半点儿的差错，若是杨郎找的人不够机敏，欠缺一些随机应变的能力，只怕届时一着不慎，就会前功尽弃！” 杨戬微微一笑，道：“放心吧，此人足够机敏，就是我亲自对上他，也会觉得有些头疼。” “杨郎手底下现在还有如此人才吗？”谭宛琪诧异的问了一句，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眸一亮，道：“莫非是此前那个......” “不错，就是那只耗子！”杨戬冷笑一声，道：“此人本座找了他半个多月，原本以为他是借到了东厂的力量才能躲这么久，却没想到这段时间竟是白莲教的人在帮他。” 说着，朝白素贞说道：“需要素贞你出手的地方便在此处。这郝梓如今就躲在榆溪县武青山脉白莲教的分部之内，我需要素贞你连夜赶往榆溪县，将那郝梓不动声色的给抓回来，期间不可让白莲教众察觉，有难度吗？” 白素贞闻言，淡淡一笑，回道：“除非那白莲教的分部内有大罗金仙级的传承者坐镇，且体内传承之力开启在三层以上，否则，素贞就有十成把握把人给带回来。” “如此便好。”杨戬闻言松了口气，笑道。 此时，只见谭宛琪摇头叹笑道：“毒、赌、娼、邪教、命案......如此一来，别说那于千只是一名大儒，就是圣人再世，届时只怕也很难救下这于毅了！” 杨戬淡淡一笑，朝白素贞点了点头，道：“此时夜近亥时，事不宜迟，素贞你这便出发吧。” 白素贞微微颔首，道：“此地距离榆溪县武青山脉不过百里，公子且在官驿内等上一个时辰，子时之前，素贞就会把人给带回来。” 声落之际，只见一道白色漪涟微动，白素贞的身形便已消失在了屋内。 “有如此大妖相助，很多事情，却是方便不少！”杨戬见此微微一愣，随即叹声道。 正如杨戬所言，若是没有白素贞，不说活捉郝梓，只说组织人手赶往榆溪县，便至少要花上一两日的功夫。 而谭宛琪听闻此言，却是忍不住心下微微一黯......杨戬身边的三个女人，白素贞有着千年的道行，那王嫦曦更是不凡，身具嫦娥传承，又是当今阁老的千金，将来对杨戬的帮助只怕还在白素贞之上！ 唯有自己，不过是寻常人家出身，又无任何传承天赋，现在还能帮上杨戬一些忙，可等两月之后，杨戬和王嫦曦完婚，届时只怕自己能帮到他的地方就少之又少了，而自己的肚子又久久不见动静...... 想到此处，谭宛琪心中难免会生出一些不安之感。只见其沉默片刻后，脸颊微红，随即起身来到杨戬身旁，探手勾住了他的后脖，双眸似水，柔声道：“杨郎，被那于毅一扰，你可多日未来万宝楼与宛琪相见了，左右还有一个时辰......” 杨戬听到此处，已然有些明白谭宛琪的心思，笑道：“宛琪不必如此，等我借到王家之势后，会寻机助你在万宝楼内取得更高的地位。” “现在嘛......”说着，看了眼对面房舍处，苦笑道：“好像真的不太合适。” “我不管，再说都过亥时了，王姑娘想必已经睡下......”只见谭宛琪嗔声道了一句，说着便主动帮杨戬宽衣解带了起来...... 第82章 宝莲灯 榆溪县，武青山脉。 月淡风寒，一处三面环山，独留一条狭窄山道出口的山谷内，一座座简陋的木屋鳞次栉比，百余名白莲教的青衣教徒各自躲在屋内熟睡，屋外寒风飞雪刮骨般凛冽，没人愿意在这当口跑出去活受罪。 然而，郝梓作为白莲教新晋的青衣教徒，此刻却被安排在了山谷入口处守夜。 只见其蜷缩着身子躲在山谷入口一处岩壁下，寒风“呼呼”刮着，一时有些听不清其口中骂出的污秽之语。 要说这郝梓，这些日子却早已悔青了肠子，杨戬和王嫦曦的事此时早已传遍天下，想他郝梓本是杨戬的心腹下属，若非一念之错，此时他便是杨戬麾下最当红的锦衣小旗，将来官途更是前程似锦，又岂会像现在这样，如过街老鼠般苟活在这白莲教之内。 “呼呼~” “狗...杨戬...，狗日的...白莲...，总有一天...到时候老子....” 寒风当中夹杂着郝梓不甘的怒骂声，没人去在意他在愤恨着什么，甚至没人在意今夜他会不会被活活冻死，江浙省内白莲教的青衣教徒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冻死一两个，根本无人去理会。 稍顷，只见一道白芒涟漪闪现在郝梓身后：“你就是那个郝梓。” 银铃般清脆的声音穿透寒风，落进郝梓耳中。 郝梓闻声浑身打了个激灵，急忙回身看去，只见一名貌美绝伦的白衣女子神情淡漠的站在自己身后。 “你...你是？” 没有回话，白素贞看清郝梓样貌，对比通缉令中的画像，点了点头，冷声道：“就是你了。” 言罢，不等郝梓反应过来，伸指朝其一点便将人给弄晕了过去，随后，白芒闪过，二人身形消失在了漫天风雪当中...... ********** “哗啦~” 石县官驿刑牢内，随着一桶冰凉刺骨的冷水浇下，郝梓瞬间被泼醒。 “嘿嘿，耗子，挺能耐的啊，居然和白莲教的人勾搭到一处去了。”冯勇放下木桶，冷笑着朝郝梓说道。 “冯.....冯勇！” “杨大人！” 待看清自己身前两人，看着那既熟悉又陌生的墨青色锦衣官服，郝梓心中顿时惊骇欲绝，急忙想跪地叩首求饶，却发现自己早已被扒光衣物绑在了刑具之上。 “耗子，本座自问这几年待你不薄，未想本座刚被调入京师盘问，你便开始忙活着带人造反........怎么，就那么等不及想要坐总旗的位子？”杨戬神色无悲无喜，冷冷的看着郝梓：“亲军都尉府的家法你应该比本座清楚，以下犯上，残害同僚，该怎么处置，就不用本座再向你一一说明了吧？” 郝梓闻言浑身一个颤栗，想起锦衣卫诏狱中的种种手段，来不及多做解释，急忙说道：“大人，大人饶命啊！小的愿意将功赎过，如今小的已打入白莲教，小的......小的愿意做大人的内应，助大人一举铲除嘉禾府境内的白莲教徒！” “铲除白莲教？”杨戬闻言嗤笑一声，摇了摇头，道：“这种事情上头都不急，本座如今不过是区区一县总旗，又岂会吃饱撑的主动去招惹他们？” “况且，托你耗子的福，本座手底下如今只剩下了十多名锦衣缇骑，就是有心想动白莲教的人，也力有不逮，所以......” 说着，双眼开阖间寒芒毕露，冷声道：“相比对付白莲教，本座还是对你郝梓更有兴趣！” “啪~” 一旁的冯勇听闻此言，浸了盐水的鞭子随手一记便狠狠朝郝梓身上抽了过去，瞬间在其身上剌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啊~” 郝梓痛呼一声，脑子却立时清醒了过来，不敢再耍花样，悲呼道：“老冯且慢，别...别打！我，我有重要情报要告诉杨大人！” 说着，不等杨戬发问，便急着高呼道：“小的进白莲教这些日子，偶然得知白莲圣母手中有一件了不得的宝物，名为宝莲灯，据说此灯能助寻常人一步踏入先天境界，甚至堪破生死，习武之人若能得此宝相助，有望破碎虚空......” 说着，也不管是真是假，一股脑儿的编了一堆玄之又玄的功用出来，生怕杨戬看不上。 杨戬一边听郝梓说着，一边心下连连冷笑......什么活死人、肉白骨、重入轮回，甚至连《道德经》中的‘众妙之门’都给编出来了，把宝莲灯说的简直比当今圣上手中的封神榜还要厉害几分。 只见其朝冯勇点了点头，冯勇见状狞笑一声，二话不说又是一鞭子抽在了郝梓身上，打断了他滔滔不绝的瞎话。 “啊~” “老冯，别...别打了，抗不住了！宝莲灯是真的，白莲圣母手中真有这玩意儿！”郝梓悲呼道。 杨戬冷笑道：“是吗？你耗子才进白莲教不过半月，就能把白莲圣母手中的至宝功用打听的这么清楚，这么说来，倒是本座小瞧你了！” 杨戬心下早已明镜似的，有关宝莲灯的传说在明末清初才慢慢流传开来，而且范围极小，此前并无正本野纪记载，这郝梓更是不会去看那些流传在民间的话本小说，所以他能说出“宝莲灯”这三个字，那么白莲圣母手中，只怕就真的掌握着此宝。 但这郝梓估计也就仅仅限于听过“宝莲灯”这个名号，至于具体的功用，杨戬根本不信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可以打听的到。 而且一开始郝梓攒撮着他去剿灭白莲教，未必就没打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心思。 郝梓闻言，终于反应过来，颤声笑道：“小的...小的知错，不该在大人面前卖弄花样。只是那白莲圣母手中确有宝莲灯，神效非凡，至于具体功用，还请大人能给小的一些时间，届时小的定能打探出来，并全力助大人夺得此宝。” 只见杨戬思忖片刻后，朝冯勇冷声吩咐了一句：“看着他。” 言罢，径直起身出了刑牢，去官舍找白素贞。关于宝莲灯的具体功用，杨戬相信，这位有着千年道行的大妖，知道的应该会比郝梓要多一些。 ********** 驿站官舍之内，听完杨戬所诉，只见白素贞沉默片刻后，朝杨戬说道：“有关宝莲灯的具体作用，素贞也不甚清楚，只知此宝当中有八朵白莲护住五颗莲心，每颗莲心应各有一种功能。” 说到这儿，微微一顿，转首看了眼一旁的谭宛琪，随即继续道：“素贞虽不知那五颗莲心具体有何功用，不过有一点却可以肯定，那宝莲灯乃混沌至宝，其内的混沌之力不知几何，价值绝不再封神榜之下。若能将其夺过来，凭借此宝助宛琪妹妹获得先天灵体应不是难事......至不济，灯内的混沌之力也足够助公子开启体内第二、三层传承仙宝。” 听完白素贞所言，不等杨戬开口，谭宛琪便已略显激动了起来，朝杨戬说道：“杨郎......” 杨戬伸手止住谭宛琪，沉默片刻后，道：“宛琪放心，这宝莲灯既然有此功效，我便绝不会轻易放弃。” “只是白莲教传承百余年，连麟宗圣祖和当今圣上也没能将她们给剿干净，咱们想从白莲圣母手中夺过宝莲灯恐非易事。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谭宛琪闻言冷静下来，思忖半晌后，凝声说道：“那于毅虽然已对‘神仙醉’上瘾，可一身实力未损，如能好好利用，再加上白姐姐相助，咱们也未必没有一点机会。” 杨戬微微颔首，道：“不管怎样，都要先利用郝梓牵线，把于毅先安排进白莲教再说。至于宝莲灯......在找到白莲圣母之前，还是先不要轻举妄动为好。” 第83章 猴子当官 和谭宛琪、白素贞二人商谈完毕后，杨戬没有再回刑牢，而是直接让二女去和郝梓联系。 杨戬有自知之明，若论心思细腻，谭宛琪绝对在他之上，所以接下去有关如何合理利用于毅去谋夺宝莲灯一事，杨戬便直接交给了谭宛琪去安排。 此后郝梓若想活命，便需全程按谭宛琪的命令去做事，而白素贞则负责暗中联络和监视...... 郝梓见自己以前的上峰杨戬竟和东厂万宝楼的人有联系，又见了那拥有神仙般手段的白素贞，哪里还敢再耍花样，只能老老实实听命行事。 随后，白素贞在郝梓身上下了一道禁制，便连夜将其给送回了榆溪县武青山脉的白莲教分部去。 又过了几日，一直守在官驿外的于毅见杨戬始终不出来，而此时的谭宛琪也派人来邀请他一道前往嘉禾府城，无奈之下，只能暂且心有不甘地恨恨离去。 于毅和谭宛琪到了府城之后，在谭宛琪的安排下，“意外”结识了郝梓，此后郝梓更是投其所好，有意结交。 因一心想着还谭宛琪的银子，在郝梓的不断怂恿下，于毅进了府城赌坊，不过一两日的功夫便欠下了近千两的银子。 而后，在掺杂了“神仙醉”的茶酒攻势下，这位于公子一步步沦陷堕落，不但进了教坊司赊账，还把郝梓当成了好友并和其一同“卧底”进了白莲教中。 这期间，于毅自知犯下大错，因惧怕其父于千问罪，一时不敢和谭宛琪回石县，便书信回了家中，只说在府城遇上好友要多住几日。心下却想着要帮朝廷挖出白莲教的底细，届时在于千面前也好将功补过......殊不知，自他踏进府城的那一刻起，便早已坠入了黑暗，等待他的结局只有一个，死亡。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转眼岁末已过。 宏业二十八年初月，悟空在紫禁城内经过一段时间官场规矩的学习之后，化名孙陉哲，被派往了江浙省城，出任苏城锦衣卫千户一职。 而这些日子里，王嫦曦和杨家兄妹、白素贞三人的关系也更亲近了几分。 毕竟是大家闺秀出身，王嫦曦心里看得明白，将来这杨家兄妹注定是要和自己成为一家人的，而白素贞更是杨戬的左右手，又先自己一步和杨戬有了肌肤之亲，所以更是不会怠慢了她。 ********** 且说这一日，杨戬一早起来离开小月居，去往官驿之内当班。 一进入官驿正堂，只见平日里各司忙碌的驿卒和提领们却三五成群聚在一处窃窃私语着，竟无一人察觉到自己到来。 杨戬见状微微皱眉，冷声叱道：“混账，都聚在一起做什么，不用当差吗？” 众人闻声吃了一惊，才发现杨驿丞已然到来，急忙告罪各归其位忙碌了起来。 杨戬冷哼一声，没好气的去了后院左厢驿丞官舍。 少顷，冯勇拿着一份材料叩门而入，施礼说道：“大人，苏城锦衣卫千户苗万元被调走了，上头给咱们江浙省派了个大人物，据说来历不凡，和指挥使胡大人都称兄道弟的。” 说着，将手中材料递了过去，道：“这是新任苏城锦衣卫千户大人的简要资料。” 杨戬接过资料，随意翻看了眼后，皱了皱眉，道：“孙陉哲？这名儿怎么这么绕口......” “谁说不是呢！”冯勇回了一句，随即俯身上前，谄笑道：“有关这位孙大人，属下有点儿小道消息，大人要不要听？” “有屁就放。”杨戬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嘿嘿~”只见冯勇讪讪笑道：“据说这位孙大人是个愣头青，来江浙之前，竟在礼部和亲军都尉府内学了月余的官场规矩......” 杨戬微微一楞，皱眉道：“休得胡言！江浙之地何等重要，朝廷又岂会派一名愣头青来坐镇？除非......” 说到这儿，杨戬突然顿住了，心下似想到了什么：能和胡忠孝称兄道弟，并且一上来就破格提拔到一省千户的位子，还偏偏选在江浙如此重要的省份......这个孙陉哲，只怕有八九是一名传承者，而且所传承的人物定然不凡！ “除非什么？”冯勇微微一楞，随即也反应了过来，骇然道：“大人的意思是，咱们新来的这位千户大人，是和白姑娘一样那种神仙般的人物？” “闭嘴！”杨戬闻言皱眉呵斥了一句，随即说道：“传话下去，以后本座麾下，谁也不准再私下议论那位新来的孙千户，否则，别怪本座割了他的舌头！” “明白！”冯勇闻言神色一凛，凝声回道。 杨戬微微颔首，随后问道：“对了，你去前院看看，那些当班的驿卒们都在议论什么，今日怎么一个个都贼眉鼠眼的？” 冯勇楞了一楞，随即似是想起了什么，直接骂了一句：“这帮杂碎！” 说着，朝杨戬抱拳说道：“大人，不用去问，这事儿属下知道。” “咱们驿站内，以前和老总旗交好的那个提领戚正威，今儿一早过世了。” “老戚膝下的那个女娃子大人您以前也见过，人本就长得水灵，如今老戚走了，只怕多少会留下一些银子。这帮杂碎估计都在打着那女娃子和她手中银子的主意！” 杨戬闻言微微皱眉，这戚正威是老杨浦的老下属，年轻时一直跟在杨浦麾下听命，曾随着杨浦闯荡过西域外邦，期间和外邦女子生了个混血女儿，后来舍不得扔下便带回了大明自己养着。 回到大明后，因厌倦了亲军都尉府内的尔虞我诈，便在杨浦的安排下进了石县官驿领了份闲差渡日，未想老杨浦刚刚过世半年左右，此人便也跟着离世。 如今听冯勇提起这个戚正威，杨戬一时不由得想起了自己那位师傅，心下免不了一阵唏嘘。 “坏了！” 蓦然间，只见杨戬似是想到了什么，急忙起身朝冯勇说道：“走，去戚家！” 冯勇见状，知道杨戬是念着其师杨浦的恩情，想要保下那位戚家之女，随即抱拳道：“大人勿忧，这会儿是驿卒们当差的时辰，想必他们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放下手中差事去找那戚家小女的麻烦，一会儿属下过去一趟......” “猪脑子！”话未说完，便被杨戬没好气的打断，朝其骂道：“你就没去前院找当差的提领问问，今日有多少驿卒告假没来当班！” 言罢，懒得再理会冯勇，直接出了门去。 “干，老子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冯勇反应过来，恨恨骂了一句，而后急忙跟着出了门去。 第84章 戚家有女 宏业二十八年初，此季虽还有雪花飞舞，可天气却不算寒凉，再过一月左右，便又是一番春绿江南之景。 “赵掌柜的，帮我拿十份白蜡，线香三扎，裁二十刀黄纸......还有，要一口上等楠木棺材，再帮我联系一队操办白事的伙计，银钱好算。” 一大清晨，一名年约十四，有着一头金色长发、高鼻蓝眼、身材高挑的素衣少女说话间走进了石县西城唯一一家帮人操办白事的寿枋铺。 看到进门这半大姑娘眼圈通红，满脸悲戚的模样，老于世故的掌柜和伙计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连忙点头答应道：“戚家姑娘节哀，午时老夫便领着伙计把东西都送上门去。” “谢谢赵掌柜的。”戚冰莹颔首应了一声，她虽长着一副西域外邦人的模样，可自幼便在石县长大，操着一口流利的江南方言，这么些年了，西城的街坊们也早已熟悉了这戚家小女。 离了寿枋铺后，戚冰莹急匆匆的便朝家中小跑去。家中老夫过世，邻里们听到消息，今日都会过来吊祭，好在有隔壁寡妇王大娘好心帮衬着，否则只凭她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心中本便悲恸莫名，一时又如何照应的过来。 大雪天的，又是初晨之时，狭窄的西城街道上冷冷清清，戚冰莹小跑了一会儿后便开始气喘，不得不放下了脚步。 待离家门不远时，只见简陋的黑白瓦屋前，寡妇王大娘正和三五名身着圆领皂衣的官驿驿卒好言说谈着，劝着这些当差的驿卒不让进门。 戚冰莹见状心下微微一沉：“阿爹果然没有说错，这些人到底还是过来了，只是却没想到他们来的这么急！” 只见其顿了片刻后，收拾心情，缓步行了上去。 “官爷，不是老妇拦着你们不让进门，只是这戚老爷的身子这会儿还凉在屋子里头，家中又没个当家的招待，你们若是这般进去了，实在是于理不合不是！” “这是什么话，我等在戚提领手底下跟了这么些年，如今戚提领过世，自是要一早赶来帮衬戚家姑娘的，再说死人我们见多了，有什么不合适的！” 只见驿卒中领头一名五大三粗的中年汉子皱眉喝道：“倒是你这妇人，百般拦着我们兄弟不让进，莫非打了什么不该打的主意！” “不错，你这妇人，若是再拦着，可休怪哥儿几个不客气了！”另一名驿卒闻言接话道。 官驿驿卒并无任何品级，论地位其实比县衙门的衙役还不如，可到底也是官家的人，王寡妇又哪里惹得起，闻言一时心下便有些怕了，只是心底可怜那戚家小女，尤自咬牙拦着，口中大呼着，想唤来邻里相帮：“官爷冤枉啊，这初凉了身子的人家当真不可去强闯啊，不信问问街坊们，哪有当家的不在，便让你们擅自带人强闯屋门的道理！” 呼声一起，周围邻里人家陆续便有人探出了头来，有那几个胆子大些的还直接来到了王寡妇身后，一起帮着劝说着。 “你...你这老妇，找死不成！”领头的驿卒王二虎见状神色一变，怒目朝王寡妇喝道。 “几位大人。” 此时，戚冰莹急忙赶上前来，朝几人施礼说道：“多谢几位大人一早便过来吊祭家父，只是家父初亡，屋内有些杂乱，还请大人们在门外稍待片刻，待小女先进去收拾一番后，再请几位大人进门。” 说着，便欲径直进屋先准备一番。 那王二虎见状，直以为这戚冰莹是要进去把老提领留下的银子藏好，哪里肯依，心下一横，伸手将那王寡妇推到在地，口中说道：“戚家妹子不必客气，弟兄们今日过来，便是想来帮衬你的，有什么活计咱们一并做了便是。” 说着，便径直跟着闯进了屋去。 “王阿婆！” 戚冰莹见好心帮着自己的王寡妇被推倒在地，哪还顾得其他，急忙转身上前将其扶起，而后回首怒视王二虎：“这位大人，你即便是官家的人，也不可如此强闯我戚家的家门，还请即刻退出去，如若不然，我便要报官了！” 只见王二虎进屋之后，也不去理会那戚冰莹，伸手一挥，身后几名驿卒便肆无忌惮的在屋子里头翻找了起来，而他自己则换上了一副笑脸，来到戚冰莹身旁，笑道：“戚家妹子这是哪里话，弟兄们这不都在帮着你收拾屋子吗？大伙儿可都看着呢，我等可没拿你戚家任何东西！” 话音方落，便见一名驿卒拿着一把造型精美的短铳来到了王二虎身旁，神色间尽是一片喜色：“二哥，你看！” “火器！” 王二虎见状心下大喜，面上却神色一变，收起笑脸朝戚冰莹冷声说道：“好啊，原来你戚家竟还私藏了如此精巧的火器！” “戚家妹子，你不是要报官吗？报去吧，看看官府的人来了，先将谁给抓进牢房去！” 戚冰莹立时小脸煞白，起身便要去夺那驿卒手中的短铳，口中怒喝道：“这火铳是家父遗物，老驿丞杨浦杨大人早已恩准过，你还给我！” “嘿嘿，你说这是遗物，我却说这是你戚家违背朝廷禁令，欲图不轨的铁证，如何能够还你！”王二虎闻言狞笑道。 此时，围在四周的邻里见了朝廷明令禁止百姓私藏的火器，纷纷往后退了几步，不敢再上前多管闲事。 “二哥，快看，还有这些！” 说话间，又有一名驿卒捧着一方木盒上来，打开木盒看去，竟是一整盒子金灿灿的金条。 “发了发了！” 王二虎见此心下早已欣喜若狂，只是口中却仍作色朝戚冰莹冷叱道：“戚提领身前不过一名驿站提领，年俸三十两白银，这么多的金子......定是他此前贪墨下来的，一并扣下了！” “你...你们！”看着屋内一片杂乱，便连老父的尸首也被翻倒在地，可自己却偏偏又说不出什么辩驳的话来，戚冰莹气急之下，心下一横，便要咬牙上前和那王二虎拼命。 “驾！” 就在此时，远处街道上，两匹快马疾驰而来，却正是那杨戬领着冯勇赶了过来。 “吁~” 马蹄急停，飞溅起团团雪花，围在四周的百姓急忙把路让开。 “杨驿丞，冯统领！” 王二虎见状心下叫糟，直以为这两位上官也是来谋夺戚家财产的，苦着脸上前相迎：“两位大人，小的在戚家搜出......” 话未说完，不等杨戬开口，冯勇已然冲上前去将其一脚踹翻在地，口中怒骂道：“你们这帮杂碎，戚老刚刚过世你们就想着来抢他的家业！老子的脸都让你们给丢尽了！” 此时，只见杨戬环视一眼围在四周指指点点的百姓，微微皱眉，冷声道：“冯勇，不要多事，先把人捆回官驿牢房去。” “是！”冯勇闻言应了一声，便欲上前废了几人的手脚把人绑回去。 王二虎几人闻言，立时吓得魂儿都没了，官驿牢房那是什么地方，他们如何会不知！ 只见几人急忙跪地叩首道：“大人，小的们没犯错啊，这戚家父女私藏火器.....啊！” “器你姥姥！” 话未说完，只见冯勇早已上前折断了王二虎几人的手脚，把几人捆上马背，随即朝杨戬抱拳道：“大人，那属下便先将他们带回官驿了。” 杨戬微微颔首，想了想后，道：“事已至此，估计那于县令届时会来官驿要人，你知道该如何做吧？” “属下明白！”冯勇闻言沉声回道：“不与于县令正面冲突，人照给他，但属下保证这帮杂碎到时候什么也说不出来！” 杨戬点了点头，捡起地上的短铳递了过去，道：“人可以给他，但这东西要扣下，去吧。” “是。”冯勇闻言接过短铳，抱拳应了一声，随即牵马离去。 第85章 夺宝(一) “民女戚冰莹，拜谢杨大人。” 戚家屋门外，只见戚冰莹跪在雪地上，朝杨戬叩首拜谢，随后恳求道：“还请杨大人替民女做主，那只短铳是家父早年在外邦所得，这是他老人家留下的唯一一件遗物了，这件火器老驿丞杨浦大人也是知道的......” 一边悲泣的哭诉着，一边拢过装着金条的木盒，而后朝杨戬递了过去：“大人，民女愿将这些银子都奉上，换回家父那件遗物！” 杨戬见状，摇头叹了口气，上前扶起戚冰莹，道：“本官乃是杨老驿丞门下大弟子杨戬，戚姑娘还请放心，戚老留给你的东西，无论是火器还是这些金子，本官都不会要。” 说到此处，微微一顿，随即继续道：“只是这火器乃朝廷禁物，你贸然将它留在身边定是不妥。且等个一两日，待本官将那只短铳标注登记，备案进官驿文档室后，自然便会将火器连带许可文书一并交给你。如此，他日你再遇上官家人物查问这只短铳，便可拿出石县官驿开具的许可文书给他看。” “多谢杨大人。”戚冰莹闻言，急忙施礼谢道。 杨戬微微颔首：“先好生操办你父亲的白事吧，本官身为石县驿丞，按理也应好好给戚老上柱香。” “是。”戚冰莹抹去泪珠，应声道了一句，而后便扶着一旁的王寡妇进屋收拾了起来，待到午时，寿枋铺的伙计过来后，便开始好好办起了丧事来。 午时，简单吃了几口饭菜，戚冰莹穿上孝服跪在了灵案的边上，门口的迎宾伙计高声唱名，一位位宾客进屋来拜祭，孝女一一答谢邻里宾客，这规矩古今如此。 待到傍晚时分，所有人都离去后，只见杨戬朝戚冰莹问道：“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戚冰莹闻言，取过一旁装着金条的木盒，诺声回道：“阿爹曾说，让民女拿着这些金子来找杨大人，请杨大人看在老驿丞的面子上，今后待为关照一二......” 杨戬闻言点了点头，这戚老如此安排却也妥当，否则让一个十三四岁的半大女娃子带着一箱金子远避他乡，只怕走到半路就要被人给劫财劫色了。 想了想后，只见其朝戚冰莹说道：“本官家中有一女名为杨飞雪，和你年纪一般大小，你若愿意的话，就和她去做个伴吧。” 戚冰莹闻言神色微喜，急忙点头应道：“民女愿意，多谢杨大人收留！” 随后，三日守灵日一过，在杨戬的安排下，戚冰莹将父亲下葬入土，而后便跟着杨戬搬进了南山脚下的竹舍。 **********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眼看着已临近大年日，这期间，杨戬除了缓慢吸收万宝楼内各种玉器中的混沌之力外，偶尔也会去问问白素贞有关宝莲灯和于毅的事。 而王嫦曦也察觉到了于毅自从去了嘉禾府城后便一直再也没有回来，且这段时间白素贞总会无端消失个一两日，随后又在石县现身，反倒是那万宝楼的谭掌柜开始没了什么动作....... 看到这些异常之景，王嫦曦心下明白，这多半是杨戬针对于家父子的行动，故而也不想去多问，只做不知。 且说这一日，榆溪县武青山脉，白莲教分部所在山谷内。 郝梓和于毅二人对座于简陋的木舍内相谈。 “郝弟，这眼看都快要到大年日了，你我却迟迟未能见到白莲圣母。”只见于毅顿了片刻后，继续朝郝梓皱眉说道：“恐怕我不能再陪你等下去了，否则大年日也不回石县去，家父那边，我无法向其交代。” “你能不能想个法子，尽快将那白莲圣母给逼出来？” 说完之后，毒瘾上头，忍不住打了口哈欠...... “老子比你还想把这件事给早点了结了！”郝梓闻言心下暗骂一句，面上却故作难色，想了想后，问道：“于兄你回石县过了大年之后，还能再找机会出来吗？” 于毅摇了摇头，道：“恐怕很难。石县县衙内还有一堆事物等着我去做，家父那边也不可缺了帮手。我的意思，最好是能在大年夜之前找到白莲圣母，而后由我出手除掉她，如此方不枉我于毅白进这白莲教一着。” “这就难了......”只见郝梓皱眉沉吟了一句，思忖半晌后，咬了咬牙，道：“不瞒于兄，小弟此前确有一个法子能将那白莲圣母给引出来，只是此法太过凶险，如不能一击除掉这白莲教的魁首，只怕届时将会给于知县和于兄你招来白莲教徒疯狂的报复......” 听到此处，只见于毅笑着打断道：“郝弟有何法子尽管说来便是，我于家在朝中立足这么些年，早已树敌无数，也不差他区区一个白莲教。” 郝梓闻言，凝视于毅半晌，随即点了点头，沉声说道：“好！于兄既然有此魄力，小弟便将这法子先说给于兄听一遍，至于做不做，全凭于兄意愿便是。” 紧跟着，便将自己的法子和于毅说了一遍。 在谭宛琪的介绍下，郝梓早已知道这于毅是和白素贞一样拥有着大神通的人物，所以他的法子便是请于毅寻机在此白莲教分部之内展露自己的神通，好引来白莲教高层的注意......当然，暗地里，郝梓却会自行寻上主管此处分部的白莲教堂主，告知于毅的真正身份，并且向其说明这于毅已对“神仙醉”上瘾，易于控制。 一名拥有神通的大能，又是朝廷大儒独子，而且受到了白莲教“神仙醉”的控制......有此三样，郝梓有九成把握，能将那白莲圣母给引出来。 只见于毅听完郝梓所诉，思忖片刻后，断然说道：“此法可行，就这么办吧！” 是夜，郝梓独自一人来到山谷隐蔽处，探手伸出左掌，心念转动下，只见一道白芒浮现在了掌心之中，这道白芒，正是此前白素贞留在其体内的禁止，郝梓心念触动禁止之后，白素贞那边自然便能感应到。 ********** 夜，石县官驿，驿丞官舍内，白素贞悄然现身在了杨戬身旁：“公子，郝梓那边准备动手了，不出意外的话，这几日那白莲圣母便会现身。” “素贞已和谭姑娘商量过，此番若是想要在不留下任何线索的前提下得到宝莲灯，届时恐怕要把那于毅给一并灭口。” “只是如此一来......咱们此前针对于千的计划，效果只怕就要打上一些折扣了。” 杨戬闻言淡淡一笑，道：“无妨，此番当以夺取宝莲灯为第一要务，至于于千......呵呵，此人没了于毅相助，便已不足为虑。” 白素贞微微颔首，浅浅笑应道：“如此，素贞便先去榆溪县境内候着了，若是事情顺利的话，说不准还来得及赶回来和公子一并过大年夜。” 杨戬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道：“小心一些，若那白莲圣母太过难缠，便不必去强夺她手中的宝莲灯，到时候我会再想办法。记住一点，你和宛琪的身份，绝不能暴露出去。” “明白。”白素贞含笑应了一句，随即白芒闪动间，便离开了官舍。 第86章 夺宝(二) 江浙苏城，临着西子湖一处雅致的江南别院，二楼雅间内，一名身形娇小的女子端坐于里屋床榻上，其正前方的桌案上，放置着一盏雪白的莲灯，八朵洁白莲瓣环绕五颗宝蓝色莲心盛开，只是那花瓣当中的五颗莲心，却只有三颗在不断闪烁着蓝芒，而其余两颗则黯淡无光。 隔着卷帘，雅间外室一名身着雪白绒袍，左侧胸口还印着一朵雪莲的青年女子，朝里屋俯身施礼报道：“回禀圣母，榆溪县堂部内的那个于毅已经查清了。” “此人确是名儒于千之子，且身具传承天赋，而且确如榆溪县堂部堂主所报，这于毅，已中‘神仙醉’毒瘾。” 声落，整座雅间寂静无声，稍顷，卷帘后一道清冷之声响起：“让榆溪县堂部的人把这于毅带过来，本座要见见他。” “是。”屋外白绒女子恭身应了一句。 三日之后，深夜，苏城城郊。 一座僻静的山林深处，横置着一抬造型精致的花轿，花轿四周则恭立四名白纱遮面的莲裙女子。 稍顷，只见于毅跟着白莲教榆溪县堂部的张堂主，一路进了林子，来到花轿跟前。 “这白莲圣母却也谨慎。” 于毅身后不远处，暗中跟了一路的白素贞见白莲圣母并没有在白莲教总部内接见于毅，不由得摇头暗叹了一声。 “于毅，还不快快拜见圣母！” 张堂主领着于毅恭立在花轿跟前，见于毅对花轿无动于衷，不由得皱眉呵斥了一句。 没去理会身旁的张堂主，只见于毅双眼开阖间精芒微闪，凝视着薄纱遮幕的花轿，淡声问道：“你就是白莲圣母？” 话音一落，一旁的张堂主和静立在花轿周围的四名莲裙女子便作色喝了起来： “大胆！” “放肆！” 精致的花轿内，白莲圣母面戴轻纱，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道：“无妨，有大神通在身的人，难免会有几分傲气。” “本座正是白莲圣母，于毅，你既已入我白莲教......” 话未说完，只见于毅确定了白莲圣母的身份后，便也懒得再与其虚与委蛇，直接冷冷一笑，单掌探出，全身燃着烈火的落日弓便已现在掌心。 随即只见他弯弓搭箭，凝出一道火箭，径直便朝花轿之内射了过去。 “呼~” 浓烈的火焰瞬间充溢林中，一旁的张堂主连惨叫也来不及发出一声，便直接被烧成了灰烬，而花轿旁的四名莲裙女子见状，哪还敢继续停留，神色大变之际抬起花轿便欲退去。 “轰~” 熊熊燃烧的火花直冲天际，整抬花轿顷刻间便被火箭给追上，四名莲裙女子同样被烈火焚尽，而白莲圣母周身则现出了八瓣一人身高雪白莲叶，挡下了于毅的这一箭。 “于毅，你找死！” “红莲业火~” 伴着白莲圣母一声怒喝，只见其单指一点，一朵火红的莲火便从指间涌出，往于毅攻了过去。 红莲业火袭身，于毅只感觉自己魂魄之内传来扎心般的灼痛，只见其微微皱眉，冷声道：“好厉害的妖火，只可惜你不过是先天灵体，只能调动天地间的灵气催动业火，否则于某还真拿不下你！” 只一交手，于毅便已探出了这位白莲教魁首的实力，不过先天灵体的天赋却有红莲业火傍身，若这白莲圣母也是传承者，再以体内混沌之力催动红莲业火，则今夜鹿死谁手，还当真不好说...... 其实，在混沌重开之时，这位白莲圣母并未获得任何天赋体质，后机缘巧合下获得了“宝莲灯”，灯内五颗莲心便直接被其用去了两颗，一颗助她获得先天灵体的体质，另一颗则帮其生出了本命法宝红莲业火。 至于剩下三颗莲心，倒不是这白莲圣母不贪多勿得，而是受先天灵体体质所限，却已无法再承受其他仙宝。 只见于毅说完之后，神色一凝，不再耽搁，直接开启了第二重天赋传承之力：“飞凤啄日！” 声落，只见落日弓发出一阵凤鸣之声，弓身两端涌出一对火翼将于毅带至半空停顿住，而后，一团半丈见方的灼热火球汹涌凝出，锁住白莲圣母，呼啸间滚滚朝其攻去。 白莲圣母见状神色大变，急忙祭出宝莲灯，以化作九尺高的八瓣雪白莲叶裹住身躯挡下火球，而后银牙一咬，再度催动红莲业火朝半空中的于毅烧去。 “嘭~” 火球撞上宝莲灯的莲叶溅起阵阵火星，躲在莲叶中的白莲圣母此刻早已香汗淋漓，灼热之气透过莲叶缝隙传进莲心，不断消耗着她体内的先天灵气...... 而另一边，于毅则手持落日弓挡下了红莲业火。 双方一时便这般僵持了下来，只是观于毅神色间却明显仍有余力，只待火球耗尽白莲圣母体内的先天灵气，此番斗法便算是分出了胜负。 “就是此时！” “三昧真火~” 此时，一直藏在于毅身后白素贞见状断喝一声，张口一吐，三道比落日弓发出的火球更灼烈几分的火龙便径直烧往于毅身后，紧跟着只见其也不去看结果，祭出神兵白乙剑，人随剑动化作一道白芒，朝宝莲灯的八瓣莲叶直刺了过去...... “不...” “好”字未出，一心在挡着红莲业火的于毅便径直被三昧真火给吞噬。 “嘭，轰~” 刹那间，只见于毅浑身被燃成火人，不过眨眼间的功夫便被烧成了灰烬，其本命仙宝落日弓也在这一刻化作灰灰，消散在了天地间。 白莲圣母见竟然还有一名大神通者藏于暗处，不敢继续耽搁，银牙一咬，口中断喝一声：“去！” 声落，宝莲灯八瓣莲叶散开，当空罩往白素贞将其裹住，而白莲圣母则略显心痛的看了眼宝莲灯，而后不再犹豫，收回红莲业火，顿足飞快离去...... “砰~” 稍顷，只见白素贞从失去白莲圣母灵力控制的宝莲灯内冲出，而这混沌宝灯也重新化作了一掌大小，落进了白素贞的掌心之内。 只见其看了眼手中的宝莲灯，再环视一眼空空如也的四周，摇头叹道：“好在这白莲圣母天赋一般，如若不然，有此混沌宝灯相助，只怕我和于毅二人联手也拿不下她！” 言罢，不再耽搁，白芒闪动之际身形慢慢消散，去了榆溪县境内的武青山脉......于毅已死，那郝梓自然便不可再留。 第87章 一石激起千层浪 苏城城郊，就在白素贞离去没多久，早已被烧得满目疮痍的山林内，一道金芒闪过。 感受着林子内三种截然不同的火元素残留气息，孙陉哲的脸色难看至极：“狗日的，杀千刀的，混账王八蛋......一群鼠辈，敢在老孙眼皮子底下打架，别让老子把你们给揪出来！！！” 洪亮的咆哮声回荡在整个树林，猴子现在很生气！ 想起离京之时，自己信誓旦旦和胡忠孝保证苏城不会出乱子，没想到刚一上任，就有至少三名能超控火元素的传承者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斗法，关键他连是谁都不知道......这就像他在大鲜卑山内当山大王时，有人在他的山洞内拉了一坨屎，而后扬长而去一般，这对猴子来说，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打脸挑衅！ “啊！” 越想越气之下，只见怒极之下的猴子早已忘了临行前皇帝和胡忠孝嘱咐他的话，径直取出如意金箍棒，重重砸在林子正中，而后口中愤怒的咆哮着：“长，长，长......给老子长到九重天去，让那些鼠辈都看见，他娘的以后谁敢再来闹事，老子一棒子把他砸成肉泥！” 声落之际，只见如意金箍棒疯狂变粗变长，不过眨眼间的功夫便长出了茂密的山林，直冲云霄，一眼望不到尽头！ 猴子抬头看了眼深入云霄的如意金箍棒，口中再度恨恨怒骂一句，尤自不解恨，又连夜命人请来石匠，在金箍棒所立之处立下了一块丈高石碑，石碑上非常嚣张的刻着一行字：“老子的地盘，谁敢再来闹事，一棒砸死！” 落款同样嚣张至极：“大明王朝，江浙省锦衣卫千户孙陉哲.......呸，老子叫齐天大圣，孙悟空！” 做完这一切后，孙悟空方觉得找回了一点面子，在一群目瞪口呆的下属簇拥下，昂首踏步回了苏城去。 一石激起千层浪，孙悟空的这番举动，直接把传承者的事捅得天下尽知，此前朝廷千方百计瞒着大明的百姓，他倒好，一根金箍棒，直接将这层窗户纸给捅了个通透...... 孙悟空这一闹，消息便以前所未闻的速度扩散了出去，东厂、万宝楼、亲军都尉府、六扇门以及各家江湖帮会势力全都在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民间更是传得沸沸扬扬......没人再去关注苏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所有人都把目光聚集在了传承者的相关事宜上。 翌日，天蒙蒙亮时，大明锦衣指挥使胡忠孝便火急火燎的进了紫禁城。 “陛下，出事了！” 御书房内，胡忠孝一见到明皇，顾不得行礼，情急之下也没注意到明皇铁青的脸色，径直便开口道了一句。 只见明皇摆了摆手，目光死死盯着放置在龙案上的封神榜，冷声道了一句：“朕已经知道了，于毅死了！” 胡忠孝闻言微微一楞，随即反应过来，抱拳施礼，沉声道：“不止如此，孙悟空在苏城亮出了名号，如意金箍棒直冲天际，方圆百里皆可遥望，如今下面都乱套了，他这么一闹......传承者的事，已然瞒不住了！” “砰！” 明皇闻言立时拍案而起，剑眉倒竖，怒骂道：“混账！” “离京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让那猴头不要公然显露神通，这才几天，他就把这事儿给抛之脑后了！朝廷辛辛苦苦瞒了半年之久，他倒好，只顾着自己耍威风痛快了，他怎么就想不明白，他这一闹，将会给朕的江山社稷带来什么后果！” 正如明皇所言，大明百姓本来就有些信奉怪力乱神之说，如今孙悟空在苏城公然亮出名号，且不提那些百姓会如何作想，只说藏于暗中的各家邪教势力，届时难免不会借机生事，更会有数之不尽的心怀叵测之辈，借着此势在民间兴风作浪...... 不要以为盛世之景下邪教的危害可以忽略不计，如现代世界中米国的“圣殿教”、倭国的“真理教”，但凡此类邪教，无论教义如何，却都有一个共同点：便是借着怪力乱神之说迷乱百姓，扰乱社会稳定，借此达到对抗统治者，威胁政权的目的。 明皇原本是想着立了天庭震慑四方之后，再将传承者一事昭告天下，如此，届时即便有一两家邪教作祟，也很难再翻起什么浪花来。 可如今孙悟空不计后果公然捅破这层窗户纸，把朝廷的计划全盘打乱，这期间会生出多少乱子来，便连明皇也不敢再去估计了...... “陛下息怒，此事是臣下教导不力！” 胡忠孝见状，急忙叩首请罪，随即说道：“臣进紫禁城前已收到消息，这件事王阁老也知道了，眼下正在召集内阁大臣往皇城赶来。” “王阁老毕竟是闻名天下的大儒，门生故吏遍布朝野，这件事，届时恐怕免不了要请他出面去联系各省大员，稳住人心。” “呼~” 只见明皇深呼了口气，使自己稍稍冷静下来，随即叹声道：“可惜阁老只是大儒，他若能悟道封圣，朕也就不用如此发愁了。” 顿了片刻后，朝胡忠孝说道：“那猴头惹下的祸事暂且放一边，早朝之时朕自会与大臣们商议对策。” “先说说于毅的事，人是怎么死的，可查探到什么消息？该不会又和那个杨戬有关吧？” 杨戬和于家父子的矛盾不是什么秘密，所以下意识之下，明皇自然便先想到了他。 胡忠孝闻言，俯首施礼回道：“属下目前收到的消息，只知于毅是死在苏城境内，而于毅死时杨戬人却还在石县，所以此事应该和他无关。至于具体情况如何，臣已传信给孙.....给那猴头，让他尽快查明。” 从于毅身死到消息传回顺天府不过四五个时辰，胡忠孝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知道于毅身死之地已算难得，这点明皇自然心中有数，故而也未多做为难，闻言微微颔首，道：“那猴头性子实在太差了些，靠他只怕根本查不出什么来。” “左右快开春了，届时你和阁老一道前往江南，亲自去查查这件事。” “是。”胡忠孝俯首应了一声，顿了片刻后，又问道：“陛下，这件事，于知县那边......” 明皇闻言摆了摆手，打断道：“只怕于老现在已经知道消息了，朕会亲自写信宽慰他。你要做的，便是尽快查明于毅的死因，如此，届时朕也好给于老一个交代。” “明白。”胡忠孝应声道。 第88章 新岁 石县官驿，驿丞官舍。 “砰~” 只见冯勇满脸兴奋地闯进了屋内，口中直叫唤道：“大人、大人，了不得了，原来咱们新来的那个......” “放肆！” 话未说完，便已被杨戬皱眉打断：“谁让你进来的，规矩都忘了？出去！” 冯勇闻言微微一楞，这才记起自己好像忘了通报，连忙告罪退出门外，而后沉下性子，在屋外恭身说道：“大人，属下有要事禀报！” 待听见杨戬首肯之后，方才进屋讪讪笑道：“大人，不是小的忘了规矩，而是苏城出大事了！咱们新来的那位千户大人，根本不叫什么孙陉哲，而是......” “孙悟空~”，杨戬没好气的打断道：“如意金箍棒把天都快捅破了，本座又岂会不知！” “原来大人您已经知道了！”冯勇闻言憨笑着摸了摸后脑勺，随后犹豫了片刻，问道：“大人，小的已替您备下了厚礼，咱们要不要找个机会上门去拜访一下？” 孙悟空毕竟是传说中的人物，如今硕大的金箍棒就杵在苏城郊外，眼见为实，如此神仙中人，冯勇自然是满心以为杨戬定会主动上门去苏城拜访。 却见杨戬嗤笑着摇了摇头，道：“那位孙大人的门槛这几天只怕快要被人给踏碎了，现在过去，你觉得孙大人会记得咱们吗？此事本座自有主意，不必着急过去。” “是。”冯勇闻言应了一声。 杨戬点了点头，问道：“于毅死了，这消息那于千知道了吗？” “嘿嘿！”冯勇谄笑一声，随即回道：“已经知道了。两个时辰前苏城知府着人快马报去的，据咱们的人回报，那于老儿听闻爱子身死的消息后，整个人都苍老了不少，反正这老儿今夜肯定是睡不着了！” 杨戬闻言淡淡一笑：“看来咱们这位于知县，注定是过不好这个年了。” 言罢，沉默了片刻，随后朝冯勇吩咐道：“把监视县衙的探子都撤了吧。接下来的事......呵呵，恐怕够那于千喝一壶的！” 虽然于毅已死，可他在嘉禾府城欠下的那些银子和犯下的那几桩命案却不会就此了了，尤其是教坊司的人，说来也隶属朝廷，届时朝中不会有人拿这些事做文章才怪了......落井下石，诸如乘人病、要人命之类的事，那些个官场老油条们向来拿手的很。 “明白！”只见冯勇狞笑着应了一声，随后朝杨戬施礼说道：“大人，明日就是大年夜了，年货小的已帮您备好，您看是帮您送到小月居去，还是直接送去南山竹舍？” “放着吧，明日本座自己带回去。”杨戬淡声说道。 “是。”冯勇应了一声，随即恭身退出房外。 *********** 今岁今宵尽，明年明日催。寒随一夜去，春逐五更来。 新岁至，整个大地都弥漫着喜庆的气息，无论是在县城内还是乡下，都透着一股浓浓的年味，百姓们黎民既起，打扫庭除、操办年货、焚香祭祖......只在这一日，忙活得不可开交。 时近午时，杨戬和杨旱拎着一大堆年货来到南山脚下的竹舍，院子内正在忙活着收拾屋子的两个女娃杨飞雪和戚冰莹欢快地迎了上来。 将东西搬进屋内后，只见杨戬朝杨旱说道：“老杨，你去县城请王姑娘过来吧，一起过个新岁夜。” “好。”杨旱点头应了一声，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犹豫片刻后，朝杨戬问道：“公子，要不要请谭掌柜的也一并过来？” 杨戬闻言沉默片刻，随后摇了摇头，叹声道：“于毅刚死，现在是非常时期，人多眼杂，还是不要去请她了。” “明白。”杨旱微微颔首，随后又摇了摇头，叹道：“只是不知白姑娘她今晚能不能赶回来。” 杨戬听闻此言也是微微皱了皱眉。按理说于毅既死，处理掉郝梓应该不再是难事，只是快两日过去，却仍旧不见白素贞归来，说不好，只怕这当中又是生出了什么变故。 “眼下这江浙省内，除了雁寒山内的道尘，应该没人会是素贞的对手。”只见杨戬皱眉沉吟了一句，随即摇了摇头，朝杨旱说道：“你先去请王姑娘吧，素贞若是能赶回来，晚上自会出现。” “是。”杨旱应了一声，随后自是去了县城请王嫦曦。 是夜，南山脚下竹舍庭院，杨戬和杨旱、杨飞雪、王嫦曦、戚冰莹四人围坐一座，刚准备开席，却见院外竹林白芒闪动间，现出了白素贞的身影。 “白姐姐回来了！”杨飞雪眼尖，看到白素贞，立时便欢快的朝竹林内指着。 而刚入住竹舍不久的戚冰莹见此却是微微一愣，心下只道一句：“原来，这世上真的是有神仙的！” “飞雪，王姑娘，旱哥儿，戚小妹，大家都在了！”只见白素贞缓步踏进竹院，强笑着朝众人一一打了招呼。 杨戬见了白素贞的神色，微微皱眉，随即朝席间众人道了一句：“你们先用席。” “素贞，你跟我来。” 言罢，领着白素贞出了庭院。 来到寂静的竹林内，还未等杨戬开口相问，白素贞已然先说道：“公子，事情没办好。出了点岔子，郝梓不见了！” 杨戬闻言微微一楞，皱眉道：“怎么会？你不是在他身上下了禁制吗？” “此事是素贞疏忽了。”只见白素贞叹了一句，而后继续说道：“我原把禁制下在了郝梓的丹田气海和右手经脉处，只是昨夜寻过去时，却只发现了一只断手和一滩子血迹。” “想必是此人知道自己事后定会被灭口，故而趁着素贞对付于毅之时，破去气海，砍下自己的右臂躲了起来。” “我原本想着此人受了如此重伤，多半跑不远，故而这一日里把整个榆溪县都翻了一遍，却仍未能找到他......素贞知道此事严重，所以不敢再耽搁，便先行回来告知公子！” 说着，翻手探出掌心，一盏半尺高的雪白莲灯便浮现在了掌心之上：“这是白莲圣母手中的宝莲灯，只是灯内五颗莲心已被用去其二，如今却只剩下了三颗。” 杨戬见状，取过宝莲灯，一边皱眉翻看着，一边却在暗自思忖着这郝梓会跑去哪里...... 只见其沉默半响后，突然冷笑一声，朝白素贞问道：“素贞，你说眼下这江浙省内，还有谁能保下那只耗子？” 白素贞闻言微微一楞，随即反应过来，顿足气苦道：“孙悟空！” “该死，我早该想到的，如今那孙悟空在苏城郊外立起金箍棒，放言要寻昨夜在他地盘内生事的人，郝梓只有想办法见到孙悟空，将所有事情和盘告知，才有可能保下一条性命！” 说着，朝杨戬凝声道：“公子，我这便去苏城内等着他！” “不必了。”只见杨戬摇了摇头，叫住白素贞，而后说道：“这郝梓是头耗子精，我能想到的，他自然也能想到。想要在去苏城的路上堵住他，只怕还得我亲自跑一趟才行。” 说到此处，沉默了片刻后，将手中宝莲灯递了过去，道：“这几天你和宛琪都辛苦了，你拿着这宝莲灯去一趟万宝楼吧，助她获得先天灵体，告诉宛琪......” 随即突然顿住，摇头苦笑一声：“罢了，你什么也不用多说，相信宛琪见了你后，自然便会明白我的意思。” 第89章 听雪 大年夜，小雪。 几日前的宿雪还未消融，映着月光，白皑皑的照得整座县城如白昼一般，夜来的朔风又把这满地的残雪吹冻了，打更的衙役踏着雪面簌簌地作响。 石县万宝楼，三楼雅室内，一袭红裘裹身的谭宛琪正与身着雪白纱裙的白素贞对座而谈。 待听到白素贞将那郝梓给跟丢了，只见谭宛琪沉默半晌后，开口分析道：“自废气海，再断一臂，如此重伤别说去苏城，若不及时医治，恐怕连活下去都难。” “在宛琪想来，眼下郝梓能去的地方只有两处：一是各县城内的药铺，二是锦衣卫的官驿。唯有在这两处地方才能找到他所需要的疗伤止血药物。而此人如今还被通缉着......” 说到这儿，只见谭宛琪淡淡一笑，继续道：“灯下黑，最危险的地方有时候反而是最安全之处。姐姐回去之后可告诉杨郎，无需去苏城境内堵那郝梓，只需传信给嘉禾府内的各县官驿，请各家总旗大人仔细巡查自家驿站，便不难找到那郝梓。” 听完谭宛琪所言，白素贞没有回话，而是凝视其半晌，随后摇了摇头，叹声道：“公子能得宛琪妹妹相助，当真是好福气。” 谭宛琪浅浅一笑：“只可惜我的身份，注定在将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无法光明正大的陪在杨郎身边。” 白素贞闻言神色一黯，想了想后，宽慰道：“千载痴心盼，云开见月明。来时公子曾让素贞带话给妹妹：他会和素贞、王姑娘一起，在家中等着妹妹光明正大的进入杨家大门。” 只见谭宛琪听了此言，好笑的看了眼白素贞，摇头说道：“恐怕这话是白姐姐你说的吧，那冤家......呵呵，他才不会说出这些话来。” 被谭宛琪一语戳破谎言，白素贞脸颊微红，随后苦笑道：“真是什么也瞒不过妹妹。” 说着，翻掌取出宝莲灯，继续道：“不过公子一直记惦着妹妹却是真的。这便是白莲圣母手中的混沌至宝宝莲灯，灯内五颗莲心各有妙用，只是现已被那白莲圣母用去了两颗，剩下三颗莲心，公子自己还未用，便着素贞先给妹妹送过来了。” 谭宛琪闻言接过宝莲灯，只见八瓣雪白如玉的莲瓣中间，五颗湛蓝色的莲心呈五行方位依次而列，其中三颗莲心内蓝芒微微闪烁，精美异常，而剩余两颗莲心则暗淡无光，便如寻常蓝色宝石一般。 “只剩三颗可用了吗？”谭宛琪微微蹙眉，沉默片刻后，将宝莲灯递了回去：“既然如此，姐姐便将此灯带回去给杨郎先用了吧。他毕竟得了二郎神君的传承，上头有封神榜压着，早些开启体内剩下的传承仙宝，也好多一些自保之力，宛琪这边暂时不急。” 白素贞笑着摇了摇头，没去接谭宛琪手中的宝莲灯，而是说道：“宛琪妹妹不必推辞，今夜是新岁夜，公子得到宝莲灯后第一时间便让素贞带来万宝楼，其用意已然再明显不过了，妹妹还是不要了辜负公子的一片心意为好。” 谭宛琪闻言微微一楞，随即笑着应了一句：“倒是宛琪矫情了。” 言罢，便也不再多言，捧过宝莲灯来到床榻上盘膝而座，凝神静气，将丹田气海内的一丝内力缓缓运入散发着湛蓝色光芒的莲心当中。 蓦然间，只见莲心当中蓝芒大盛，渐渐将谭宛琪整个身子裹住，谭宛琪此刻虽闭着眼，可却能清晰的感应到屋外雪花漫天卷下来，如鹅毛一般，纷纷扬扬，轻轻地落在屋顶上、落在湿润的青石大街上、落在远处山林里。 只一会儿，便觉得整个世界都是银白色的，闪闪发光，随后这些光点慢慢汇聚在了自己的气海之内，渐渐化作一张雪白如玉的古琴，琴身右侧刻着两道秀丽小篆：听雪。 与此同时，在一旁护法的白素贞往宝莲灯莲心上看去，只见那剩余三颗闪烁着蓝芒的莲心，其中竟有两颗迅速暗淡了下去...... “先得先天灵体，顺势又出本命神兵。” 五颗莲心已去其四，只留一颗可用，白素贞看见了，却并没有去阻止。 一来她不知道自己贸然上前阻止将会生出什么变故；二来心中也有些不忍，公子身边的亲近之人当中，说来只有这谭宛琪对公子帮助最大，可碍于身份，却连新岁夜也不能相伴在一起，付出的最多，得到的却是最少，如今让她多用一颗莲心，想来事后公子也不至于怪罪自己。 稍顷，谭宛琪幽幽醒来，探出掌心，神兵听雪琴悬于掌心之上，右手拨弄琴弦，竟同时有三种不同的玄妙之声震出，摄人心神： 一声泛音如天籁，有一种清冷入仙之感； 二声散音松沉如大地旷远，让人起远古之思； 三声吟猱余韵、细微悠长，时如人语，可以对话，时如人心之绪，缥缈多变； 三音同出，便是天、地、人三籁。 “好琴！”白素贞闻声赞了一句，随即微微一顿，朝谭宛琪笑道：“琴名听雪，成于新岁雪夜，便算是公子他赠予妹妹的定情之物了。” 谭宛琪按住琴弦，浅浅一笑，刚欲回话，注意到宝莲灯上只剩一颗莲心微亮，不由惊呼道：“怎么只剩一颗了？！” “妹妹运道不凡，先得先天灵体，又得本命神兵，姐姐我便是想拦也没能拦住......”白素贞微微一笑，随后便向谭宛琪解释了一番。 只见谭宛琪听完之后，心中忐忑难安，苦笑道：“如今只剩一颗莲心，也不知够不够那冤家开启第二重传承仙宝，更不知他会不会怪我多用了一颗......” “妹妹勿忧。”白素贞浅笑着打断道：“方才素贞已注意到这五颗莲心的妙处，藏于其内的混沌之力被用完之后，只要能将所失混沌之力补回，莲心当可重新点亮，想来公子知道这点后，也不会来怪罪妹妹了。” “但愿如此才好。”谭宛琪苦声回了一句。心下却明白，若想要重新点亮莲心，所需消耗的玉器只怕会是一个天文数字，如若不然，那白莲圣母在用去两颗莲心之后，为何又迟迟不将混沌之力补回？ 第90章 银龙神甲 别了谭宛琪后，白素贞回到了南山竹舍，和大家伙一并团聚吃了年夜饭，随后便同杨戬回到了里屋。 在听完白素贞一番诉说后，杨戬笑了笑，并有没在意宝莲灯只剩下了一颗莲心，毕竟现在他的羽翼已算初成，真正需要亲自动手的时候并不多，所以一时也不急着开启所有的传承仙宝。 至于郝梓......听白素贞转述完谭宛琪的分析，杨戬更是暗叹自己的心思比起谭宛琪到底还是差了一筹，好在此女已是自家人，否则若真遇上这么一个对手，他一时还真想不出什么法子来应对。 “公子。”只见白素贞取出宝莲灯递了过去，口中说道：“如今这宝莲灯内只剩下了一颗莲心，却不知道够不够公子开启第二层传承仙宝。” “够不够用，一试便知。”杨戬淡笑着回了一句。心下却是信心十足，一颗莲心便能逆天改命助凡人获得先天灵体，如今自己不过是用它开启一层传承仙宝，又岂会不够？ 说着，探手接过宝莲灯，也无需凝神静气，直接开启眉心天眼便霸道无比的开始吸收起了最后一颗莲心内的混沌之力。 只见眉心天眼第二层处，原本昏暗无光的银叶龙鳞铠随着混沌之力的不断涌入，迅速从足部开始亮起了蓝芒，蓝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涨过小腿、涨过膝盖、涨过腰部、胸口......不过盏茶的功夫，二郎神君的第二件传承仙宝“银龙神甲”便亮起了耀眼的蓝芒！ “现！” 随着杨戬一声轻喝，一件由银叶攒成的龙鳞铠便自其体内涌现而出，顷刻间覆盖住了全身。神甲着身，杨戬只一用心体念，便已知此甲种种妙用： 只见“银龙神甲”上首银冠如飞凤展翅，一束白丝马尾悬于银冠之后略微蓬散，混沌之力涌动间丝丝吹动，当真便如一头银凤般在飞舞。 此冠妙用：可助其主锁住三魂七魄不被他人他宝勾去，只此一点，杨戬便已无需再惧怕朝廷的封神榜。 神甲胸处是两面白银护心镜，镜中藏了一对仙宝名为“银月翼”，与人交战之时，只需心念一动，由上万柄柳叶银刀组成的双翼便可自后背砰然散开，即可飞出仙刀伤人，又可蜷翼护身，可谓是攻防一体，妙用无穷。 神甲腰间是一条兽面束带，上笼一领金黄云丝从双肩垂至腰带，无风自舞，这金黄云丝却又是一件仙宝，名为“缚神锁”，其威力便是比传说中的“捆仙锁”也不遑多让。 一件“银龙神甲”却暗藏三件仙宝，若是道尘在此，只怕又是免不了一阵唏嘘。 “好神兵！” 此时，一旁的白素贞见状，由衷赞叹道：“公子有此‘银龙神甲’护身，只怕连我的三昧真火也烧不进去了！” 杨戬闻言收起神甲，双眼开阖间精芒微闪，微微颔首，道：“此刻我有三尖两刃刀和银龙神甲傍身，江浙境内，除道尘之外应再无敌手......包括苏城的那只猴子在内！” 知道了神甲的种种妙用之后，此时的杨戬已然有绝对的自信，哪怕郝梓找上那孙悟空他也不会怕了。 “三尖两刃刀刀”本便要比“如意金箍棒”重一倍有余，且又兼有三十六般变化，如今他有神甲护身更是立于不败之地......说句不好听的，就是现在让他杨戬和朝廷翻脸，他也丝毫不惧，只因明皇手中的封神榜，已然对他起不了什么作用了！ “此言不虚。”只见白素贞颔首应了一声，随即说道：“可惜宝莲灯的五颗莲心已被用完，想要恢复不知要何年何月，否则若能再有一颗，助力公子开启第三层传承仙宝，只怕届时就连道尘圣僧也未必会是公子的对手了。” 杨戬听闻此言，随手取过房中一件精美玉器，顷刻间吸尽其内的混沌之力，而后再往第三层传承仙宝“银合马”处看去时，却见那额间一点蓝心、如狮如龙般的神驹半点动静也无，昏昏沉睡在眉心天眼第三层处。 杨戬见此，摇头叹道：“想要开启第三层传承仙宝，只怕一颗莲心也未必够用！” “不会吧？”白素贞闻言诧异的道了一句。 杨戬：“道尘曾说我的六件传承仙宝不知因何缘故，每一件都生出了原本不该有的变化，所以或许正是因为有此变化，才会使得我每开启一件传承仙宝，所需要的混沌之力都会更多一些吧！” 白素贞微微颔首，道：“如此说来，却也算是一件幸事。” 杨戬闻言只是笑了笑，不做回话。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就在杨戬获得第二件传承仙宝“银龙神甲”的同时，高临县官驿马厩之内，却有一名面色苍白，断了一只右臂的瘦弱男子昏倒在了草垛当中，此人却不是那郝梓又是何人？ 正如谭宛琪所料，这郝梓受了如此重伤，早已无力再逃往苏城，而是悄悄躲进了和榆溪县相领的高临县官驿当中。 “哗啦~” 当郝梓被一盆冰凉刺骨的冷水泼醒时，却发现自己又被绑在了刑牢的刑架之上。 “得来全不费工夫......郝大人，实在是太客气了！” 略带些沙哑的声音响起，郝梓幽幽醒来，闻声看去，待见到不是杨戬后，心下微微松了口气，随即有气无力的道了一句：“原来是‘铁面孤狼’袁昆袁大人......” “你好像有些庆幸？”注意到郝梓的神色后，袁昆冷然一笑，随即说道：“只是郝大人未免高兴的有些早了，如今杨戬杨大人可是咱们亲军都尉府内的红人，既然你郝梓主动送进了本座的官驿，说不得，本座还要借你的人头用一用，去和杨大人攀个交情。” “你不会这么做的。”郝梓艰难地抬起苍白的脸颊，看了眼袁昆，露出渗人的笑容：“苏城新来的那位孙悟空孙千户，眼下正在寻找日前在他地盘内撒野的那些人，你把我教给孙大人，得到的好处......会更多！” 袁昆闻言微微眯起了双眸，冷声问道：“你知道那些人是谁？” “自然！”郝梓淡声回道：“我耗子的一条手臂和一身的武道修为，便是因此事被废，只要袁大人把我交给孙千户，这份功劳，届时可算在袁大人你的头上。” 袁昆听闻此言，沉默半晌后，突然笑了，朝郝梓问道：“听你这话里头的意思，这件事......和那杨戬有关？” 郝梓微微一楞，随即反应过来，沉声道：“袁大人不必多问，只需把在下送去省城，届时自可与那孙大人交好！” “看来，此事果真和杨戬有关。”袁昆见状冷笑一声，随即点了点头，起身来到郝梓身旁，淡淡的说了一句：“如此，本座便也不好再问了，既然要交好杨大人，有些不该知道的事，本座还是不知道好一些！” 言罢，径直探出手掌插进了郝梓的咽喉内。 “你...”郝梓惊骇欲绝，瞪大了双眼，咽喉中不断冒出黑色血泡，他想不明白，为何袁昆要杀死自己！ “不明白？” 就在郝籽弥留之际，只听袁昆淡淡一笑，自顾着说道：“孙悟空是咱们锦衣卫的千户，更是神仙般的人物，有些实力不假，可是此人的性子太过跳脱，将来注定在朝中走不了多远，观他此次在苏城郊外立起那金箍棒便可见一斑！” “而杨戬却即将成为当今阁老的女婿，本座和你打个赌：阁老门下，定然也会有其他仙人存在，不比那孙悟空差。只是一时不为我等小人物所知罢了。” 说到此处，再往那郝梓看去时，却见此人早已没了生息。 袁昆见此摇了摇头，冷声笑道：“还真是只耗子，虽有些小聪明，懂得‘灯下黑’的道理冒险躲进本座的官驿，可惜却始终鼠目寸光，当初背叛杨戬如是，如今劝说本座把你送给孙悟空亦如是......” 第91章 戚冰莹 正月初一，千门万户曈曈日，争插新桃换旧符。 清晨，南山竹舍，杨旱刚刚步出自己的屋子，待见到早已立于庭院中的王嫦曦后，略显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而后眼角余光撇了眼杨戬和白素贞所在的屋子，心下苦笑一声：“早该劝公子换个大点的院子了。” 只见其走上前去，朝王嫦曦施礼道：“王姑娘，要不要在下去唤一声公子？” “不必了，走吧。”王嫦曦淡声回了一句，随后自顾着行出了竹舍庭院。 杨旱见状，苦笑着跟了上去。今日，他先要送王嫦曦回到小月居，而后还得去趟杨家村，给村里的弟兄们挨家送去过节的年货。 “走了。”杨戬和白素贞所在的屋子内，只见白素贞好笑的看了杨戬一眼，淡声说道。 杨戬见此，亦是苦笑着摇了摇头：“大意了，昨晚我不该进你屋子的。” 白素贞微微一笑，道：“这竹院确是小了些，公子还需尽快寻一处大点的府邸，否则等将来王姑娘过了门，如今日这般尴尬之景，免不了还得再来几次。” 确如白素贞所言，这竹舍庭院原本是杨戬自己的居所，常住个两三人没什么问题，可如今他身边已有杨家兄妹、戚冰莹、白素贞四人，若再加一个王嫦曦，便显得有些拥挤了点。 “立府之事，还是等升了百户再说吧。”杨戬叹声道。 言罢，和白素贞走出了屋子，今日是正月初一，按行程，他打算先陪着戚冰莹和杨飞雪去戚老坟前上香，随后再回官驿处理公务，至于地下赌坊和杨家村那边，则交给了杨旱去安排。 “吱呀~” 此时，杨飞雪和戚冰莹也行出了里屋。 注意到戚冰莹手中拿着的一叠纸稿，杨戬微微一楞，朝其问道：“冰莹，这些是什么？” “这是冰莹以前答应家父设计出的火器手稿，已画了半年了，昨夜方才画完。”只听戚冰莹脆声回道：“冰莹想带去父亲墓前，给他看一看。” 杨戬闻言接过那些手稿，只一翻看，立时就认出了这火器的原型，竟是毛瑟步枪的雏形图案！ “了不得，天才啊！” 杨戬心下暗叹一句，毛瑟步枪最早成型于1867年，其后经过不断的改进，曾在一战和二战中大放异彩。而如今这戚冰莹却提早两三百年便将其给设计出来了，杨戬没想到自己无意间收留的这位戚家小女，竟在枪械设计方面有如此高的天赋。 虽然将来的大明世界注定是“仙佛满天”的世界，可这并不能说明没有任何传承天赋的凡人就没有用武之地了，毕竟在真正的战场之上，凡人军队还是有着不可或缺的作用的，这就像兵对兵、将对将一般，传承者牵制传承者，下面大规模的战斗，还是要靠凡人军队来完成。 而且杨戬相信，如果天赋差些的传承者被一支火枪队给偷袭，同样会有身死道消的可能。起码他扪心自问，若没有“银龙神甲”护身，在遇上一支上百人的火枪队时，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够全身而退。 想到此处，只见杨戬拿着那叠手稿，朝戚冰莹说道：“冰莹，这些图案你画了半年，如果就这么拿去你父亲坟前烧了，实在有些可惜。” 说到这儿，微微一顿，随后继续道：“而且......你设计的这把火器还有一些地方可以稍加改进，不如先在我这儿存上几天，待到正月十五时，你再拿去给你父亲看可好？” “杨哥哥也懂火器吗？”戚冰莹微微一楞。 杨戬笑了笑，道：“知道一些，不如冰莹你懂的多。” 杨戬前世在南非战场混了大半辈子，自然知道一些简单的枪械和子弹制造原理。他相信，在自己的帮助下，凭着戚冰莹的天赋，早晚能将尖头弹、开花弹、简易瞄具甚至是消声器这些东西都给造出来，如今的大明世界一直保持着和欧洲、西亚等外邦的往来，所以材料方面或许有些难搞，但只要有心想弄，就一定能弄的到。 只见戚冰莹沉默片刻后，脆声应道：“既然这些画纸对杨哥哥有用，那就送给杨哥哥好了。” “倒不必送我。”杨戬摇头笑道：“冰莹且等上几日，届时哥哥定会将这些图纸都还给你。而且你若是有兴趣的话，哥哥还可以给你安排匠师，让他们都听你的吩咐，把这图纸上画的东西给造出来。” “造出来？这......杨哥哥，这恐怕有些困难！” 戚冰莹闻言有些不敢相信，她知道自己画的这把火器有多难造，比如那精细的膛线、撞针等物，若没有相当水准的制造工艺，一般铁匠根本不可能弄的出来。 “无妨，便是真的造不出来，试一试也是好的。”杨戬笑着回了一句。 言罢，便也不再多言，领着两个女娃子出了院子去往戚老的墓地进香拜祭。 ********** 时近午时，将两个女娃送回竹舍后，杨戬便自行去了官驿。 驿丞官舍内，只见冯勇捧着个木盒进了屋子，恭身说道：“大人，早上高临县总旗袁昆袁大人送来了这个盒子，说是给大人您的贺年礼。” 杨戬闻言，打开木盒看去，却见里头放着的正是那郝梓的人头。 “这只耗子，原来是躲到高临县去了。”只见杨戬淡淡一笑，朝冯勇问道：“那袁昆可曾留下什么话来？” “留了。”冯勇见了郝梓的人头，一时也难免心中唏嘘，毕竟一起共事了十多年，听到杨戬发问，急忙回道：“袁大人说，耗子曾在他的刑牢里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袁大人听到了，不过今早起来却又忘了。” “呵~”杨戬闻言轻笑一声：“这袁昆，倒是个趣人。” 言罢，不再理会木盒内的人头，取过戚冰莹画的那叠图纸递了过去，朝冯勇吩咐道：“去安排几个画师，将这些图纸抄录一份。” “是。”冯勇闻言接过图纸，随意翻看了一眼后，微微一楞：“大人，这些是......火器图纸？” “不错。”杨戬点了点头，道：“多请几个画师，把这些图纸拆分开来让他们临摹。还有，这件事，不要对外声张。” “明白！”冯勇凝声应了一句，他在亲军都尉府干了这么多年，自然知道一把新型火器的设计图纸意味着什么，毕竟私造火器是对锦衣卫来说也是违禁的事，又岂会到处去乱说。 第92章 满天仙佛 宏业二十八年正月，自从孙悟空在苏城郊外立起金箍棒，名号传遍天下之后，正如明皇朱琼宇和一众内阁大臣所料那般，大明百姓更加坚信了这世上有妖鬼神佛，得益于此，天下寺庙香火也愈发旺盛...... 借着此势，大明各省府境内，陆续有心怀叵测之徒寻机开立教派，蛊惑人心。这当中，或有几家邪教教派的首领确实得到了传承天赋，而后借着天赋神通卖弄本领，蛊惑百姓为己牟利。 但更多的邪教则是由寻常江湖术士组成，不过会几招骗人的江湖戏法，便也能拉起一堆人来开山立派。 而底蕴最浓、势力最大、藏的最深的白莲教在这个时候却突然沉静了下来......和大明朝廷斗了这么多年，白莲圣母看得明白，越是在这种时候，自己越要隐藏，明皇不可能对那些冒出头来的邪教不闻不问，这位大明皇帝是在等，等更多的邪教冒出来，而后一锅端了！ 确如白莲圣母所料，正月十五，大明各省、府、州、县境内，一家家邪教如雨后春笋般露出头来，朝廷终于不再等待，于元宵之日正式出手...... 这一日，紫禁城内有道道金龙咆哮如雷，冲上云霄，而后往大明各境之内神游而去： 只见其中一道金龙游过顺天府上空之时，立时便有滔滔天河之水横跨全府之境，天河正中端立一名黑衣玄冠、金甲着身的俊朗神将，手持神兵九齿钉钯，双眸炯炯有神，凝视全境。 又有金龙游过北蒙之境，随后一座高达百丈的七色玲珑宝塔冲天而立，借着宝塔之势，北蒙十万边军在定国将军上官靖的率领下，于元宵当日出发，兵压罗刹国境。 与此同时，当朝阁老门下，云贵名儒李成孝和两江巡抚严宽，在金龙游过上空之时，借明皇金龙之势行法，一时一省两江之地风起雨落，行的却正是那“风伯雨师”的道法。 风雨既起，胡广总督杜天宇联手四钏锦衣卫千户周雅迪同借金龙作法，一时两省之地雷电交鸣，两道金龙在漫天雷电之中神游咆哮，震慑全境。此二人，得的正是“雷公电母”传承，行法之时可与“风伯雨师”遥相呼应！ 北海之境，一名头戴紫金高冠、身着蓝白玄纹道衣的俊朗青年盘膝悬浮于北海海面之上，待见到海面上空的神威金龙之后，不由得微微蹙眉：“紫金龙令！父皇竟要我显露道法......朝中这是出什么事了？” 这俊朗青年，正是明玉宗的第二子，宁王朱古陉。 紫金龙令既出，朱古陉心下虽是不解，可却也不敢有违圣令，只见其闭目屏息，双掌不断交错之际画出道道玄符打入空中金龙体内，稍顷，伴着金龙一声震天般的咆哮，一个约有数十丈大小的金色“*”字悬于北海上空，耀眼金芒直射百里之外，北海境内的百姓见去，便犹如真佛出世一般....... 却见朱古陉施展完道法之后，神情微微一动，似有所思，随即起身踏海而行，来到一座无人小岛正前，长揖施礼道：“真武大仙，今我大明紫金神龙出世，想来离那昊天道庭开立也为时不远，大明宁王朱古陉，再请大仙入我仙朝为官，主掌昊天道北门！” 声落，岛内良久不闻半声回应，只余海浪“哗哗”之声。 朱古陉见此，心下暗叹一句，随后也不着急，继续盘膝悬在了海面之上，继续等待着......半年，一年，两年，朱古陉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请动这位大仙，他只知道，自己要让父皇刮目相看，请不动真武大仙，誓不回朝！ 紫禁城内金龙神游天下，大明各境传承者依令施法，一时间，漫天神佛仙迹显露，如此种种，不但惊住了天下百姓，同样也震慑住了那些个魍魉邪教。 然而明玉宗的动作并不止如此，显露朝廷的仙神手段是为安稳民心，至于那些魑魅魍魉，玉宗皇帝却并未就此打算放过他们......一道圣令下，司礼监、亲军都尉府、万宝楼、六扇门四大衙门齐出，指令如雪片般飞出顺天府，大明各省、府、州、县对应衙门全都收到了玉宗旨意，圣意很简单，对冒出头来的这些个邪教，执行“两个不”令：不受招安，不留活口！ ********* 嘉禾府，石县，县衙后宅。 抬首望着那漫天的仙佛神迹，只见满头花白、面容苍老的于知县眼角流下了一滴泪水：“紫金龙令......毅儿，你若还在世，此时应也能顺应圣意，在石县之内显露道法，再也无需藏着掖着了！” “咳咳~” 说完之后，心中越发悲痛，忍不住弯腰咳了几声。 日前嘉禾府知府快马着人来报，说自己的爱子于毅在府城之内流连花舫、赌坊，欠了一堆的银子不说，更犯下了数桩命案，说是过了元宵之后，那些苦主便寻到石县来，找他于千要一个说法！ 自己养的儿子自己清楚，于千断然不会相信于毅会在嘉禾府犯下如此恶事，所以心下根本不惧那些苦主寻上门来。 真正让于千心痛的是，爱子死便死了，连个尸首也没找到不说，那些人竟还不肯放过，还誓要将于家名声搞臭......于千不知道这件事的幕后推手是谁，他只知道，自己定要活下去，哪怕最后不能挖出此事的幕后推手，起码，也要帮于毅保住身后之名！ 与此同时，石县官驿之内，杨戬看着那满天的仙佛神迹，也微微皱起了眉头。 “看来朝廷的实力，远比我预想的还要强大！” 只见杨戬暗自沉吟了一句，他知道，这次朝廷并没有将全部实力展露出来......起码，就他所知，这次锦衣卫指挥使胡忠孝就半点动静也没闹出来。 杨戬本以为自己开启了第二层传承仙宝之后，起码也算是有些自保之力了，可直至今日方知，他还是有些托大了。 “大人，嘉禾府孙百户急令！” 此时，只见冯勇来到杨戬身旁，递过去一份快函，口中说道：“府城那边有几家邪教教众颇多，孙百户令我县调派二十名缇骑赶往相助。” “知道了。”杨戬淡淡应了一声，随即吩咐道：“你带十个弟兄过去，告诉孙百户一声，我县因郝梓叛乱之故，眼下只剩十余名缇骑，还请孙大人包涵一二。” 冯勇闻言微微一愣，问道：“大人，您不亲自带人过去了？只怕......” “怕这孙连成对我心生不满？”杨戬嗤笑一声，打断道：“如果不出意外，再过些日子，本座就会取代了他孙连成的百户之位，所以他早就对本座不满了......如若不然，明明知道我石县只剩十余名缇骑，为何还要让本座出二十人？” 说到这儿，微微一顿，双眼开阖间精芒微闪，冷声道：“本座让你带十个人过去已经给足他面子了，但愿这孙连成，不要不知好歹！” 第93章 天家之事 紫禁城，御书房。 明皇端座于正堂龙案之前，其下锦衣卫指挥使胡忠孝和司礼监掌印魏魁分左右而立。 待询问完二人一些围剿邪教势力的事宜后，只见玉宗皇帝朝胡忠孝开口问道：“忠孝，于毅身死一案，查的如何了？” 胡忠孝闻言，施礼回道：“已经有一些眉目了。” “据苏城那边传回来的消息，于毅身死当晚，案发之地分别有三种不同的火元素气息残留。其中两种，一为于毅的后羿之火，二为白莲圣母的红莲业火，至于第三种，一时还不得而知。” “还有，嘉禾府锦衣卫百户孙连成来报，于毅身死之前，曾在嘉禾府城内的赌坊和花舫欠下了一些银子，还犯下了几桩命案......” “命案、赌场、花舫......没弄错吧？！”说到此处，只见玉宗皱眉打断道：“于毅岂会做这种事！” 胡忠孝点了点头，应道：“臣也觉得蹊跷，以于家的门风和于毅的性子，断不会做出这等事。臣以为......此事应是有人联手白莲教在对付于家。” “所以，只要能查到那第三种火元素的拥有者，又或是将白莲圣母捉拿归案，便可弄清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白莲圣母！”听胡忠孝说起白莲教，玉宗没好气的朝二人骂道：“这么多年了，你们东厂和锦衣卫没能将白莲教连根拔起，朕不怪你们，毕竟此教传承百余年之久，底蕴自然要深厚一些，非一般邪教可比......可你们至今竟连白莲圣母的身份都未能查到，你二人自问，是否太过无能了一些！” “臣有罪！” “奴婢有罪！” 胡忠孝、魏魁二人闻言，急忙伏地叩首，悻悻应道。 稍顷，只见魏魁开口道：“陛下，既然白莲圣母已在苏城境内现身，奴婢恳请同胡大人一起，即刻护送阁老赶往江南，一为查清于毅一案，二来也可顺势挖出白莲教，永除后患！” 明皇闻言，沉默片刻后，颔首应道：“去吧。自那杨戬和王嫦曦同居一院的消息传出后，王阁老已三次来向朕告假前往江南了，朕也不好一直拦着他......” 说到这儿，微微一顿，随即冷声朝二人继续道：“朕给你们三月的时间，如此次还不能将白莲教连根拔起，查不出于毅的死因，你二人，便也不用再回来了！” 只见胡忠孝和魏魁闻言相视一眼，齐声回道：“臣、奴婢领旨！” ********** 紫禁城，东六宫，文华殿。 富丽堂皇的文华殿内，只见一名身着锦绣黄袍、身形略显清瘦的年轻男子，正伏于金丝楠木所制的桌案之上提笔弄墨。 此人，正是当今大明皇帝长子，太子朱古力。 稍顷，一名容貌端美的华衣女子端了一盘玉碗缓缓踏入文华殿，来到朱古力身旁，轻语道：“殿下，该用药了。” 这送药进文华殿的女子名为陶芷婷，正是当今太子的太子妃。 朱古力闻言，朝陶芷婷微微一笑，接过药碗放在桌案上后，沉默片刻，突然说道：“婷儿，等王弟回朝之后，我便打算去告请父皇，辞去太子之位......王弟他，比我更适合主掌东宫，也更需要这个位子。” 却见陶芷婷听闻此言，微微一楞，沉默片刻后，浅笑着回道：“殿下既然不想与宁王殿下相争，臣妾自也不会多言。” “只是，臣妾想问殿下一句，殿下做这个决定之时，可曾与太傅商议过？” 朱古力闻言，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无需去问，太傅他定然是不会同意的！” 只见陶芷婷微微颔首，紧跟着问道：“那殿下以为，太傅为何会不同意殿下辞让太子之位？” 朱古力闻言没有再回话，一时沉默不语。 他知道，当今太傅、也是当朝内阁首辅王守正，一直都是更偏爱于自己的。这些年来，在王阁老的帮助下，自己已渐渐取得了朝中文臣们的拥戴，如果自己擅自做主辞让掉东宫太子之位，那么以前那些文臣们在自己身上花费的心血，便算是付诸东流了。 天家的家事便是国事，东宫易主，自会牵连到满朝文武的前程，所以这件事，朱古力没有事先去和王守正商议，也不敢去商议。 可想到日前那满天神佛显圣的雄伟之景，朱古力不再沉默，开口说道：“我自幼便体弱多病，混沌现世之后，也未能获得任何天赋传承，将来注定岁不过百，而如今父皇又立志开立道庭......所以，相比起我那王弟的超凡天赋，他显然比我更适合继承大统，主掌东宫。想来太傅知道此事后，应能明白我的用意！” 朱古力看得明白，宁王一直都对东宫太子之位虎视眈眈，若是一年前，朱古力自然也不会拱手让出这东宫之位。 可今时不同往日，混沌现世，拥有仙佛传承之人不但道法非凡，更可轻易活上数百年，在见了日前满天神佛显圣的雄伟之景后，朱古力更是意识到了自己的渺小，所以他不敢再和宁王去争了，他怕自己注定争不过拥有传承天赋的弟弟，到头来不但登不上皇位，更会落得个凄凉下场。 所以，在朱古力想来，与其他日兄弟反目斗个你死我活，不如自己现在便出动让出太子之位，如此，至不济将来也能混个闲散王爷，渡过余生。 却见陶芷婷听完朱古力之言，蹙眉摇了摇头，轻言宽慰道：“殿下以为，您能想到的事，太傅大人会想不到吗？即便太傅真的想不到，父皇自也会想到这些。” “父皇为何要将宁王派去北海，太傅为何又迟迟不与殿下您来商议此事，这些，殿下您可曾仔细想过？” 朱古力闻言愣住，思忖半晌后，皱眉问道：“婷儿，你是说......” “臣妾什么也未说，父皇和太傅的心思，臣妾更不敢去妄加揣测。”只见陶芷婷打断道：“臣妾只知道，殿下往后万不可再生出相让之心，该做的事就一定要去做，万事有父皇和太傅在您后面撑着，只要父皇和太傅不点头，宁王的天赋再高，也是枉然。” 第94章 雨中悟道 冬天的雨，湿冷冷的，雨裹着风，风携着雨，穿堂而过，又或是从巷道里斜洒过来。 冬天的雨是最阴冷的，躲开了雨水，却躲不开那股寒凉，寒气是藏在了雨水里，还是雨水里藏着寒气，亦或者两者兼而有之，即便人在屋檐下，浑身也冻得瑟瑟发抖。 少有人会愿意在这种雨天出行，可胡忠孝和魏魁却是例外，圣上只留给他二人三个月的时间，江南一行，刻不容缓...... 顺天府，南贤居坊，王府大门前。 两辆华丽的马车蹚着雨水，一前一后缓缓行至此处，下人为两位大人撑起油伞，胡忠孝和魏魁此来王府，正是奉旨来与阁老商议南行江南一事。 待行至威严的朱红大门前，下人正欲上前拉起门环叩门，却见胡忠孝突然神色一变，急忙开口喝住：“且慢叩门，再等片刻！” 此时，一旁的魏魁也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神色当中微露喜色，颔首和应道：“再等片刻！” ....... 王府后园，满园清香，含烟亭淼淼立于水榭之上，妙趣横生的精巧亭子内，内阁首辅王守正身着一袭儒巾长衫，独自负手立于亭间，观雨不语，这座亭子，正是爱女王嫦曦离京之前最喜之处...... 稍顷，只见王守正心有所叹，开口吟道：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 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院亭下，鬓已星星也。 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一首《听雨》落，丝丝云白之气自其头顶三尺之处凝结，随后缓缓四散而出，再往含烟亭周边看去，雨势渐微，肉眼能见...... 王守正见此，探出一掌伸出亭外，雨落掌心，凉意沁身：“这雨，好凉。” 微顿片刻，又道：“‘心外无物，天地万物皆在吾心中’，此言大谬，见雨便是雨，觉凉便是凉，天地时势不可违。” “善附时势者，可避困境；善度时势者，可言功成；善借时势者，可展才智；善驭时势者，可藏锋芒；善造时势者，可掌天下！” “知行合一，顺势而为，时来天地皆同力，一步一重天，直上九重霄！” 声落，那丝丝云白之气渐盛，融于雨中，一时间，整座后园尽是一片雾雨蒙蒙，犹如人间仙境。 再过盏茶功夫，满园蒙蒙雨雾凝于王府上空，化作一团数十丈大小的云白涟漪，不断旋转...... “混沌之力！” 王府大门前，胡忠孝和魏魁见了此景，皆开口惊呼。 混沌之力本藏于天下玉器之中，凡人肉眼难见，可此时此刻，王府上空的混沌之力却已然浓郁到了一个极点，并且还在不断凝结...... “凡躯化圣！”只见魏魁朝王府大门长揖作礼，口中贺道：“恭贺恩师，悟道成圣！” 一旁，胡忠孝亦急忙跟着行礼：“恭贺阁老，悟道封圣！” 二人话音方落，只见空中那数十丈大小的浓郁混沌之力顷刻间尽数涌进王守正丹田气海之内，化作一支云白仙笔。 含烟亭内，王守正摊开掌心，一支凝脂白玉仙笔缓缓浮现而出，只见其微微一笑，朝万里长空作礼：“学生王守正，谢天道赐礼。” 声落，天道似有回应，散尽漫天寒雨，冬阳露出，光照天地...... 王守正见此，持笔郎笑，于虚空写落一句东坡先生名词：“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笔落之际，微风浮动，托起王守正之身，飞遁出了王府，直往江南而去...... 王府大门之前，只见胡忠孝见了此景，颔首叹道：“不得任何天赋传承，只凭自身儒道修为，借天地混沌重开之势封圣得道......” 说到此处，转首看向魏魁，苦笑道：“魏公公有此恩师，胡某实在羡慕的紧！” 魏魁闻言微微一愣，随即似想到了什么，笑着回道：“胡大人何需来羡慕杂家，你那亲军都尉府内，还有一人，却比杂家的运道要强多了！” “杨戬！”胡忠孝立时反应过来，心下不由暗叹，早知王守正能有今日成就，此前他说什么也不会把这个便宜白白送给那杨戬！ 顺天府，北贤居坊。 内阁次府徐晋负手立于院门之外，望着南贤居坊方向，静立不语......王守正封圣，他知道，自己此生，只怕再也无法坐上那首辅之位了！ 与此同时，紫禁城内，一道金令传出，明皇旨意昭告天下：王阁老封圣，普天同庆，大赦天下，并与今岁之秋开一届恩科秋闱，恩泽大明学子。 北海之上，宁王朱古陉静坐于海面之上，蓦然间双眼睁开，精芒微闪，只见正前孤岛之上，一名粗布灰衫，身形佝偻的白发老者持拐踏浪而来。 “真武大仙！”朱古陉见状，急忙起身施礼。 老者淡淡一笑，道：“吾名玄岳，恭贺殿下，大明朝出了圣人了。” 说到此处，微微一顿，随即唏嘘道：“走吧，老夫随你进朝为官，去北天门做个看门老汉。” “圣人？王阁老！”朱古陉闻言神色间有些阴晴不定，他没想到，自己苦守北海半年之久，最终......却还是落了太子半步！ 江南苏城，雁寒山，影踪禅院。 院门缓缓打开，道尘出关北望，半晌后，叹声朝身后的杨安说道：“安儿，我们该走了。” “王阁老成了入世圣人，玉宗在江南所谋之事已不再需要我道尘相助。再不走，只怕就走不了了！” 杨安闻言，虽不甚其解，却也不做多问，只是说道：“二师父，咱们去哪？” 道尘：“西行。” ********* 江南石县，小月居。 杨戬刚欲出门前往官驿当差，却见王嫦曦突然追了出来，唤住杨戬，凝视其片刻后，开口说道：“杨郎，若官驿今日无事，你便先留在小月居内吧。” 杨戬闻言微微一楞，随后笑着问道：“怎么，可是又遇上什么难事了？” 王嫦曦摇了摇头，神情当中流露出一丝复杂之色，沉默片刻后，道：“不是嫦曦有难事，而是杨郎你有难事了......家父已然封圣，此刻正往石县赶来！” 第95章 成名要趁早 石县南城，小月居。 冬末难得有暄阳，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可此时杨戬的心情却实在有些好不起来，事情总是来的这么触不及防，王守正封圣，千里乘风往江南赶来，让他措手不及。 一旁，王嫦曦蹙眉看着杨戬，思忖片刻后，宽慰道：“杨郎不必太过忧虑，只要嫦曦在这儿，想来家父也不至于太过为难于你。” 杨戬闻言，苦笑着回道：“但愿如此吧。” 稍顷，院中一道清风拂过，现出了王守正的身影：“曦儿。” 王嫦曦见状，急忙起身迎出屋外：“父亲！” 杨戬亦是紧跟而上，来到王守正身旁，作揖施礼道：“见过王阁老。” 王守正闻声看了眼杨戬，道瞳凝视之下，只见杨戬顶头三尺黑云戾气滚滚，不由得微微皱眉，随即先不做理会，而是转首朝王嫦曦笑着叹声道：“曦儿，你到底是长大了，换在几年前，悄悄离门远赴他乡之事，你是断然做不出来的。” “父亲，女儿知错了。”王嫦曦闻言，屈身施礼道。 王守正摇了摇头，上前将王嫦曦托起，随即又看了眼一旁的杨戬，若有所指的叹了一句：“事已至此，为父便是再来责怪，也于事无补。” 说着，朝王嫦曦继续道：“曦儿，你先去他处稍待，为父和杨大人聊几句。” 王嫦曦闻言微微蹙眉，随后似做了决定，朝杨戬点了点头，而后回道：“如此，女儿便先去城外的南山竹舍。父亲与杨......杨郎谈完之后，可来竹舍相会，那里有几位杨郎的至亲家人，父亲可与他们见上一见。这些人，将来也是女儿的家人！” 言罢，再朝王守正行了一礼，随后出门离去。 正如王守正所言，事已至此，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全都已让天下人知道了，王嫦曦心中早有决断，所以离去之前，自是向王守正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女大不中留啊！”看着王嫦曦离门而去的背影，王守正无奈叹了一句。 杨戬听闻此言，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话才好，只能悻悻恭立在其身后。 稍顷，只见王守正回身凝视杨戬半晌，随后摇了摇头，淡声问道：“老夫府上的武管事叶知秋，是你杀的？” 杨戬闻言心下一惊，正惶惶不知该如何回话才好时，只听王守正继续问道：“于家于毅，也是间接死于你手？” 此时的杨戬早已惊得额头冒汗，心念急转之后，俯首沉声应道：“是！” 杨戬不知道王守正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他只知道，此老已然封圣，所以诸如诈言之类的事，是断然不屑去做的，既然此刻能问出来，那么自己此前做下的那些杀戮之事，便定已被其所知。 所以，于其矢口否认落了下乘，不如坦然承认。 “却是个能看清时势，又懂得借势造势之人！” 王守正闻言微微颔首，随即心念一动之下，浩然仙笔落于掌心之中，悬空一点，只见一道圆形涟漪图案浮于二人之前...... 杨戬往那道涟漪上看了片刻后，却直惊得后背发凉，原来那涟漪之内浮现的，正是自己月前设计诛杀叶知秋和于毅等事的影像！ 圣人之前，魍魉难匿。 而王守正修的圣人之道，又不同于那些避世逍遥的虚妄圣道，而是实实在在的入世修行之法，所以在一开始踏入小月居时，便已一眼看破了杨戬的各种借势谋利之事。 “下官自知犯下弥天大错，阁老但有所罚，杨戬愿一力承担！” 只见杨戬单膝跪倒于王守正身前，口中虽说着愿意认罪伏法的话，可眉心天眼之内，混沌之力却已徐徐运转开来。 二世为人，无论前世今生，他杨戬都不是束手就擒之辈，如果自己眼前这位王阁老当真不愿放过他，那么说不得，屠圣之事，今日也要试着做一做了！ “口是心非，也不知曦儿跟了你，将来是福还是祸？”感受到杨戬的杀意，王守正淡淡一笑，摇头叹道。 言罢，不等杨戬开口，便自顾着继续说道：“月余之前，若被老夫知道你杨戬做了如此多的恶事，老夫绝难饶你。” “可如今......” 说到此处，只见王守正看了眼一直跪立在地上的杨戬，叹声道：“起来吧，‘二郎神君’，被你多番借势之下，此刻便连朝廷也轻易不会来动你了！” “如今你体内第二层天赋传承已开，且传承仙宝又生出了诸多变化之力，再加一个千年蛇妖白素贞，眼下即便朝廷真能收了你，只怕也要大伤元气！” 杨戬闻言微微一楞，随即起身施礼，恭立一旁。 此时他心下虽是松了口气，可应对王守正之际，却愈发小心谨慎了起来......只因如眼前这位王阁老一般，能一眼看透自己各种底细之人，杨戬此前只见过一个：道尘！ 似能看出杨戬心中所想，只见王守淡声说道：“老夫与道尘，同修圣人之道。只是不同之处在于，他修的避世之法，而老夫修的却是入世大争之法。” 听到此处，杨戬已然有些明白了，只见其沉默片刻后，壮着胆子沉声应道：“所以，阁老不愿与学生为敌，更不愿朝廷与我杨戬为敌......杨戬与朝廷、与阁老，合则两益，斗则两伤！” 王守正点了点头，补充道：“还有一处原因，曦儿她的仙缘，便在你杨戬身上！” 顿了片刻后，看向杨戬，继续说道：“你能明白此点，便也应该知道，你这一身的传承天赋，眼下已根本无需再瞒着朝廷。” “当今圣上也是知时势之人，如今你杨戬又将与我王家结亲，圣上若是知道了你的天赋，只会更加重用于你，而不是拿封神榜来镇压。” 却见杨戬听闻此言，心下大喜，径直问道：“阁老......同意我与嫦曦的婚事？” 王守正苦笑一声，应道：“其势如此，奈何？” 杨戬闻言，沉默片刻后，朝王守正长揖行了一礼，随即正色道：“多谢阁老成全。杨戬今日愿在阁老当前立誓，无论将来如何，只要朝廷不负我杨戬，杨戬，便定然不负朝廷！” 王守正已然封圣，再加上自己的天赋，强强联姻......杨戬太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了，打个不恰当的例子：别说他杨戬此前设计害死了于毅，便是此刻马上提刀，公然去县衙门斩了那于千，当今圣上只怕也会睁只眼闭只眼，故做不知！ 只见王守正点了点头，道：“去苏城选一座府邸吧，再过几日，老夫便会将你与曦儿的婚事公知天下。” 杨戬微微一楞，诧异道：“苏城？” “不错。”王守正颔首应道：“苏城那位锦衣卫千户孙悟空难堪大用，当今圣上欲开立天庭，此事始于江南之地，你杨戬与我王家的婚事传出之后，圣上定会着你坐镇江南。” “所以苏城立府之事宜早不宜迟，婚讯传出之后，只怕紫禁城城中的诸多贵人、还有老夫那些个弟子，都会上门来贺。” 杨戬听完之后，微微一笑，点头应声道：“明白！” 石县半年精琢玉，登高一举早成名。 杨戬明白，待婚讯传出之后，他这小小的石县锦衣卫总旗，便要正式进入大明权利的中心了，而且一朝得势，便是乘龙之姿，满朝文武之中，难寻敌手！ 第96章 四大天门 小月居内，杨戬和王守正二人继续对座院中交谈着。 察觉到杨戬言辞之中有意无意流露出来的意气风发之色，王守正淡淡一笑，道：“原本只想要个百户，多番因缘得势之下，却即将高登千户之位。年不过三旬，便已是半个封疆大吏，杨大人，是否觉得自己在朝中已再难逢敌手？” 要说杨戬此刻不得意，那肯定是假的，以王阁老在朝中的势力再加上自己的实力，杨戬实在想不出来，普天之下，除了当今圣上之外，谁还能再做自己的对手？ 此刻听王守正这般发问，不由微微一楞，随后讪讪笑了一声。 想到眼前这位既是圣人，又将成为自己的老丈人，杨戬便也不再矫揉造作，厚起脸皮，心中有什么疑惑也不藏着掖着，直接便问了出来：“岳父大人，小婿实在想不出来，以小婿目前的实力再加上岳父您在朝中的势力，这天下，除了当今圣上之外，还有谁可对小婿造成威胁？” 王守正闻言，也不在意杨戬在话语中已对自己改了称呼，叹声道：“一朝得势，到底是让你有些小觑天下人了。” 随即微微一顿，继续说道：“不过你此前未能在朝堂之上久待，有些密闻便连你师尊杨九郎也不知晓，却也怨不得你。” 说着，神色一肃，朝杨戬正色道：“戬儿，你且记住，当今圣上欲在今岁开立道庭，届时会有东西南北四座天门横空立于我大明四方之境，眼下朝中多方势力都在明争暗斗，欲争夺这四方之主的位子，如今你借老夫之势横插了一竿子进来，众敌环视之下，更需步步为营，万不可大意轻敌了！” “四大天门？”杨戬微微一楞，随即皱眉问道：“敢问岳父大人，这所谓的四方之主，是否就是天庭四大天门的守门人？” 说实话，《西游记》这书杨戬前世并没去看过，在他的记忆里，只知道天庭有座南天门，至于具体有什么作用却是一点也不清楚，心中更是认为所谓的南天门守将就是天庭一个看门的，所以一时难免会有些瞧不上眼。 见了杨戬的神色，只见王守正摇了摇头，哑然失笑道：“不错，便是个看门的。你若不屑去做那看门之人，老夫届时当可放出风去，言明你杨戬不会去与他们争抢，如此也省的得罪他人。” 杨戬如何能听不出王守正言语中的打趣讽笑之意，闻言急忙起身施礼，回道：“岳父大人见谅，是小婿不知天高地厚了，还请岳父大人开解，这四方之主的位子，究竟意味着什么？” “天庭并不是那么好立的。”只见王守正朝杨戬压了压手，示意其坐下，随后继续说道：“混沌重开，天地之间其实早已充溢着诸多的混沌之力，只是我朝气运尚且不够，无法镇压住这漫天的混沌之力罢了。” “所以如你等身具天赋传承之辈，便暂时只能吸纳藏于天下玉器中的混沌之力。” “圣上欲立天庭，便是想在大明四方之境立起四座天门，寻四位大能主掌四方，自己则座立中央道庭。如此，五人合力，方能收拢住这满天的混沌之力！” “届时，这一门之主，便可主掌一方之境的风调雨顺，座拥一方天地的混沌之力，戬儿，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听完王守正所诉，杨戬哪还能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心下早已震惊无比，暗叹自己的格局还是太小了些，不过是即将得到区区一个锦衣卫千户的位子，便开始飘飘然了起来...... 座拥一方天地的混沌之力为己用，最直接的好处就是根本无需再担心开启传承天赋的混沌之力不够用，而间接带来的好处则更是不可估计...... 打个比方，假如杨戬成为南天门的门主，则大明南部云贵、南趾、两广、贵州五省之地便算是全都在他的管辖之下了，而这五省之地会有多少仙道传承者？ 这些求道之人要吸收混沌之力修炼，唯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投靠中央道庭或是东、西、北三门之主；二，直接投靠他杨戬。 而有南天门挡着，届时即便是真有修仙者想舍近求远去投靠他人，也要经过杨戬的允许，否则，一座南天门，便可将这些人的求道之路赌得死死的！ 所以，四大天门的门主，届时就像是四方诸侯，在自己境内自成一方势力，说句不好听的话：只要实力足够，届时四大门主完全可以对中央道庭听调不听宣......可也正因为如此，杨戬才明白，自己届时若想要得到一座天门，该有多难！不是因为他的实力不够，而是因为他很难取得当今天子的信任！ 想到此处，只见杨戬起身朝王守正长揖施礼，而后说道：“多谢岳父大人将此密事告知小婿，只是......” 说到这儿，杨戬苦笑一声，随后继续道：“自家事自家知，这四大天门之主的位子，只怕非当今圣上至信之人，不能担任。” “岳父大人以为，以小婿目前的境遇，还有机会去争一争那四大天门门主的位子吗？” 王守正点了点头，回道：“尚有一丝机会。如今西、北、南三座天门早已内定了人选，唯独东天门尚未定主。” “你的优势便在于自身道法浑厚，论单打独斗，朝中只怕唯有定国将军上官靖可与你一争，待你开启第三层传承仙宝，届时恐怕就连上官靖也再非你的对手。” “而有老夫相助，朝中文臣也会站在你这一边，便连当今太子，届时也会为你说话。” “可你唯一的劣势，也是最致命的一点，便是当今圣上的信任！” 说到这儿，微微一顿，随即看向杨戬，凝声道：“所以戬儿，接下去一年的时间内，你要做的事唯有一样：不断向世人展示自己的实力，同时还要为朝廷立下赫赫功勋。并且，尽全力获取其他三大天门门主的支持，唯有如此，以大势相压，方能有一丝机会逼得当今圣上让你主掌东天门！” 只见杨戬听完王守正所言，沉默片刻后，开口问道：“敢问岳父大人，除东天门之外，余下三座天门的门主是哪几位？” 王守正：“南定国、北真武、西瑶池。” 杨戬闻言，思忖片刻后，又问道：“要交好这三位，最大的阻力来自何处？” 王守正见杨戬一言便能出问最关键之处，不由得赞许的点了点头，回道：“圣上第二子，宁王。” 第97章 杨戬vs孙悟空(一) 和杨戬在小月居商谈完毕之后，王守正向杨戬要了十万两银票，随后拿着银票去了石县县衙。 毕竟杨戬害死了于毅，此事王守正不可能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虽不能如实将实情告知给老友于千，可一些善后事宜，他却还是要去做的。 于毅在嘉禾府赌坊和花舫欠下的银子好说，还了就是。至于那几桩命案，恐怕届时还得他亲自跑一趟府城，找到知府把这件事给平息下去，当然......于家素有的清廉门风，这回却是注定保不住了，毕竟谭宛琪在设计于毅之初，就已经把人证物证都给备齐了，铁证如山，于毅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进的赌坊和教坊司，悠悠之口难堵，想帮于毅保住身后之名，自然是难如登天。 石县县衙，后宅略显破旧的大门外，王守正静静的等待着。 稍顷，大门打开，走出一名年约四旬的灰衣家仆，朝王守正施礼道：“王大人，我家老爷让老仆转告大人：道不同不相为谋，相见不如不见，于家的事，就不劳王大人操心了。” 传完话后，老仆再朝王守正作揖行了一礼，随后返身关上了大门。 王守正见状微微一楞，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点开道瞳往后宅上空望去，只见一片灰蒙蒙的乌云压在于家宅子上空，且每一刻都在变得越发浓郁...... “天人五衰！”王守正见此，皱眉说道。 沉默片刻后，又摇头叹了一句：“如此......也好。” 言罢，不再继续逗留，返身离去。 “咳咳~” 后宅正堂之上，察觉到王守正离去，于千忍不住弯腰咳了几声，伸手去捂，却径直咳出一淌鲜血落于掌心，这位于知县本便已近古稀之龄，自爱子身死之后，悲痛之下身体自然每况愈下。 于千知道，自己大限将至，而今唯一的心愿，便是还于毅一个清白，可从这些天打探到的消息上看来，他发现，自己的这个心愿只怕注定是完成不了了！ “群魔乱舞忠良死，千古遗碑夕照明。” 王守正封圣，于千原本比谁都高兴。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位王阁老封圣之后竟会同意那魑魅小人杨戬与王家联姻，这对眼里容不得半粒沙子的于千来说，简直就是一个莫大的打击！ 杨戬得势之后，会将这大明江山祸乱成什么样？！于千不敢去想，也无心力再去想，哀默大于心死，这大致便是于知县此时的心境了...... ********** 两日之后，一封来自石县官驿的飞鸽传书，飞传进了紫禁城。 信是王守正写的，其内写明了如下几点： 其一，将杨戬的传承天赋如实告知给了朝廷，并言明家女王嫦曦将于一月之后和杨戬完婚，地点就放在江浙省城苏城。 其二，向朝廷举荐杨戬，令其查办于毅身死一案和剿灭白莲教之事，两件事同样限期一月，必须在婚事正式举办之前完成。 王阁老此信的用意已然很明白了，向朝廷举荐杨戬，让其负责于毅和白莲教的事、并且把婚事定在了苏城，便是间接替杨戬在向玉宗皇帝要锦衣卫千户之位，让其去苏城坐镇。 杨戬想要在今年夺得东天门门主之位，便需尽快为朝廷立下几件功勋，如此，届时也好凭着这些功勋去堵住他人的嘴。 剿灭白莲教，并且限期一月，即是一份挑战，也是一次机会。 紫禁城，御书房。 看着堂下静立不语的胡忠孝和魏魁，明皇淡淡一笑，道：“王阁老的信，你二人已经看了。如今王阁老的女婿主动站出来替你们抗下调查白莲教和于毅之事，想必你二人此刻，心下都松了口气吧？” “臣下不敢！” “奴婢不敢！” 胡忠孝和魏魁二人闻言，急忙俯首应道。 “没什么好不敢的。”只见明皇淡笑着说道：“王阁老的面子朕不能不给，既然阁老敢替杨戬夸下海口，一月之内剿灭白莲教，朕便让这位‘二郎神君’试试也无妨，只是......呵，真是有些便宜了你们两个！” 胡忠孝和魏魁相视一眼，苦笑一声之后皆悻悻俯首，不敢回话。 稍顷，只见胡忠孝开口，朝明皇施礼说道：“陛下，杨戬此人臣与其接触过几次，此人做事向来胆大心细，如今又有阁老从旁扶持，显然比那孙悟空更适合坐镇江南之地，只是......” 说到此处，微微一顿，随即继续道：“只是苏城千户之位已然被那孙悟空给占着，若是冒然把他换掉，只怕以那猴头的性子，届时非闹出事来不可！” “所以，臣建议，封杨戬为锦衣卫南镇抚使，兼领江浙省事宜。如此，既不得罪那猴头，也卖了杨戬和阁老一个好。” 皇帝没有主动提以前封神榜的事，言辞之间更是对杨戬的超凡传承天赋有意轻轻一语带过，胡忠孝看得明白，这是圣上在给自己台阶下，否则要较起真来，只那未能查出杨戬身具二郎神君传承一事，便够他胡忠孝喝一壶的。 既然圣上不再追究以前的事，胡忠孝自是不会蠢到主动去提起，毕竟今日的杨戬已非昔日能比，算上王阁老的影响力，王、杨一家，眼下已然成为朝中最大的势力之一！ 想要追究杨戬以前的事，真闹翻了，只怕会让朝廷元气大伤。 却见明皇听完胡忠孝所言，思忖片刻后，摇了摇头，道：“从总旗一步升为镇抚使，朝中还从来没有这样的先例......” 说到这儿，微微一顿，随后继续道：“既然那杨戬想做苏城的锦衣卫千户，便让他自己去对付那只猴子！” 说着，朝一旁的魏魁吩咐道：“魏魁，朕给你备下两道圣旨，一道升杨戬为亲军都尉府、嘉禾府锦衣卫百户；另一道则升他做苏城锦衣卫千户。” “朕会让忠孝给杨戬飞鸽传书，如果在你魏魁到达江南之前，杨戬还不能处理好和孙悟空的关系，那么，千户之位便留给孙悟空，让杨戬去做嘉禾府的百户。” “如果杨戬能让孙悟空甘心让出千户之位，那朕便遂了阁老的意愿，让他杨戬来统领江浙一省。” “是。”魏魁闻言，恭身应道。 明皇微微颔首，道：“去吧，晚些时候朕会把圣旨着人送去司礼监，你拿到圣旨后，即刻出发。” “奴婢遵旨。” 魏魁应了一声，随即缓缓退出了御书房。 等魏魁离去之后，明皇屏退左右，朝胡忠孝问道：“忠孝，你觉得魏魁此人如何？” 胡忠孝闻言微微一愣，思忖半晌后，沉声回道：“看不透，臣只知道，魏公公这半年来着实太过低调了一些，甚至......甚至低调的有些逆来顺受，可他越是如此，臣便越发觉得心惊，却又怎么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明皇亦是微微颔首，叹声道：“不但你看不透他，便连朕和阁老也一样看不透他！” “朕要立天庭的事，魏魁是知道的，道庭之内容不下身残有缺的公公，这点只怕魏魁也已知道......只是，这半年来，他却从未表现出半点不安的样子！” “这魏魁究竟在打着什么主意，此番朕让他去往江南传旨，或许能逼其露出一点端倪来！” 说着，拿出一封书信递了过去，继续道：“你暗中亲自跟上去，到了江南后，私下联系王阁老。阁老见了此信，自会知道朕的用意，暗中让杨戬出手助你。” “是！”胡忠孝闻言接过书信，沉声应道。 第98章 杨戬vs孙悟空(二) 江南石县，小月居。 正堂之上，杨戬和王守正对座相谈，而王嫦曦则在一旁帮二人温着茶水。 这些日子里，杨戬没有继续住在小月居，而是住回了南山竹舍，只在白日里偶尔会过来几次。 只见杨戬将京师亲军都尉府发给自己的信报递给了一旁的王守正，皱眉说道：“以魏公公的脚程，大约七日左右当可到达江南，想要在七日之内让那孙悟空甘心让出苏城的锦衣卫千户之位，此事......不易！” 众所周知，那孙悟空可是无法无天惯了，指望他能对当今阁老的势力有所顾忌，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人家可是连皇帝都未必放在眼里的人物，杨戬想要在七日之内让这猴子心甘情愿让出千户之位，自然不会容易。 王守正闻言，摇头失笑道：“此事，不难。” “岳父大人可是有什么主意？”杨戬神情一振，急忙施礼问道。 王守正淡淡一笑，道：“这孙悟空也算是我大明朝的一员骁勇大将，骨子里虽有些傲气，可却也是一位明理之人，你去苏城寻他，可以理服人，届时只需把道理和他讲明白了，想来那猴头也不会赖在千户的位子上不下来。” “和猴子讲道理？”杨戬听完苦笑一声，随即问道：“敢问岳父大人，小婿当用何理说服那孙悟空？” 王守正闻言，接过王嫦曦递上来的香茶，抿了一口后，淡声说道：“用拳头与他把道理讲明白便是。” “用拳头讲道理......” 杨戬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哑然失笑。是了，自己如今根本已无需再将传承天赋藏着掖着，惯性思维下，杨戬本能的便将简单的事情想复杂化了......对付孙悟空，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法子只有一个：用拳头讲道理，那猴子若不服气，就打到他服为止！ 只见杨戬笑着回道：“是小婿想茬了，如此，明日我便去趟苏城，会会那猴子。” 王守正微微颔首，朝一旁的王嫦曦说道：“曦儿，明日你也跟着一并过去吧，在苏城选一处园林，把立府之事定下来。” “待戬儿收服那孙悟空后，为父便会将你二人的婚事正式公诸天下。” “是。”王嫦曦颔首应声道。 此时，杨戬亦起身施礼，口中谢道：“多谢岳父大人。” 杨戬明白，王守正这是在为自己造势，让他携击败孙悟空之势，迎娶王家独女，如此一来，届时他杨戬的威望便会直接上升到一个恐怖至极的高度，成为东天门门主最有力的候选者之一。 ********** “江南忆，最忆是苏州。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朝头。何日更重游。” 江南山水之美，尽在苏城省会。 苏城之西便是闻名天下的西子湖，湖上多画舫琳琅，朝夜不休。 西子湖畔，南、北、西三面环着三座名山，分别为雁寒山、天暮山和西山，东面流淌着西子河水，往东直入銭塘江，每年中秋时节的銭塘大潮，又是一景。 江南之美在苏城，苏城之美临西子，所以朝廷在江南的三座重要官衙和一些富贵人家的居舍，自然便都依着西子湖畔而建。 这江南一省之地的三座官衙，分别为主管一省民政的“承宣布政使司”、统领全省六扇门的“提刑按察使司”和统领一省兵马的“都指挥使司”。 当然，此三座衙门之上，自然还有归属于亲军都尉的苏城官驿和归属于东厂的江南织造局以及万宝楼，此三处衙门虽然不怎么气派，可手中握着的权利，却可稳压苏城三司一筹。 且说这日一早，一辆华丽的马车徐徐来到苏城官驿之外，赶车之人正是杨戬家仆，杨旱。 “公子，王姑娘，到了。” 只见杨旱掀起车帘，将杨戬迎下了马车。 苏城官驿大门处，守门的驿卒见了来人，立时便认出了杨戬的样貌，急忙返身进官驿去通报。 杨戬淡淡一笑，朝杨旱吩咐道：“老杨，你先带王姑娘去西子湖畔挑选院子，我一会儿便过去。” “是。”杨旱应了一声，随即自是重新驾车往西子湖方向而去。 待杨旱离去之后，只见杨戬微微一笑，也不管那之前进门通报的驿卒，心念一动之下，一身银白色的银龙神甲已然着身而出，随即身形闪动间径直冲进了官驿之内。 “孙大人，这是杂家近来刚寻到的一尊玉佛......” 官驿后堂，一名面白无须、身形消瘦的华衣男子正取出一尊精美玉佛，朝对座的孙悟空笑着递了过去。 “砰，砰砰~” “什么人！大胆~” 就在此时，一片喧哗声中，只见一名在官驿内当差的锦衣小旗径直飞躺着跌进了后院之内，重重砸落在正堂之上。 “砰！” 孙悟空见状，立时呲牙怒目，拍案而起：“混账，谁敢来闯老子的衙门！” “呼~” 声落，银芒闪过，杨戬身形现落于正堂之上。 “杨大人！” “杨戬！” 华衣男子和孙悟空见状，均是皱起了眉头，只是二人心中所思却又不同。 那华衣男子乃是苏城江南织造局的总管太监汤德利，此人心下想的是，这杨戬到底抽了哪门子疯，虽说有当朝阁老在背后为其撑腰，可眼下如此做派，却未免太过放肆了一些！ 而孙悟空此刻想的却没那么复杂，他只觉得，自己以前颇为瞧不上眼、爱攀龙附凤的这个杨戬，其一身道法实力竟能压得自己体内气息浮躁难安至极！ “原来汤总管也在。” 见了堂内二人后，杨戬微微一愣，随即朝汤德利笑道：“如此也好，今日，杨某正好要请汤总管做个见证！” “杨大人......要杂家做什么见证？”汤德利皱眉问道。 只见杨戬微微一笑，转首凝视孙悟空，淡声说道：“杨某......看上这位孙大人的位子了，今日想请孙大人挪挪地方，去别处当差吧！” 汤德利闻言，好悬一个趔趄没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在东厂当差这么多年，嚣张的人见多了，可像杨戬这么嚣张的，今日却还是头一回见！ “一个小小的锦衣卫总旗，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拉一省千户下马......杨大人，您这会儿好像还没和王家联姻呢吧？这么干，就不怕把自己的婚事给搅黄了！”汤德利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杨戬，暗自腹诽道。 而一旁的孙悟空听闻此言，更是怒不可遏，指着杨戬的鼻子，咬牙切齿地骂道：“杨戬，你找死！” 声落之际，哪还顾得上其他，身形闪动间带起一道金芒，径直便朝杨戬一拳挥打了过去...... 第99章 爆揍悟空 “铛~” 金色的拳头落在银龙神甲之上，发出一声脆响，强劲的气浪直把满堂桌椅掀得粉碎，好在汤德利也会一些轻身功法，见机不妙之下提早躲了出去，否则只这一记余劲波及，便可将他震成重伤。 “咚咚咚~” 被银龙神甲的力道反震，孙悟空连退三步，骇然望向杨戬。 却见杨戬淡淡一笑，道：“赤手空拳，你这猴子绝非我的对手，你那如意金箍棒不是立在苏城郊外吗？我去那处等你！” 言罢，轻蔑地打量了眼孙悟空，随即心念一动之下，一对由万柄柳叶仙刀构成的“银月翼”砰然自后背散开，双翼挥动间仙刀嗡嗡作响，带起杨戬飞遁出了官驿，朝郊外行去。 “混蛋！杨戬，你给老子等着！” 被杨戬轻蔑的眼神一激，孙悟空哪还再忍得住，跺脚指天骂了一句后，径直便追了上去。 二人离去之后，却见那汤德利愣愣的看着一片狼藉的官驿后堂，心思飞速转动了起来...... “这杨戬怎么会这么厉害？” “在亲军都尉府内，以下犯上是死罪，杨戬绝非鲁莽之徒，他哪来这么大的胆子？” “王阁老如今就在石县，他老人家又岂会容许杨戬这般乱来？” “等等，杨戬......‘杨戬’？！” 霎时间，汤德利想到了什么，骇然道：“杨戬！二郎神......这家伙今日来此，只怕早已得到了当今圣上和阁老的默许！” 想到此处，汤德利顾不上其他，略显心痛的回视了眼被震成稀碎的那尊玉佛，恨恨跺了跺脚，而后飞速行出了官驿，往织造总局内归去......苏城要换主了，自己和那位姘头之前在孙悟空身上花费的心思，算是全打了水漂了！ 苏城郊外，只见原本冲天而立的如意金箍棒迅速缩小，落回到孙悟空的手中。 “混蛋！给老子下来！”看着展开一对银翼静静悬浮在半空之中的杨戬，孙悟空持棍怒骂道。 杨戬闻言，淡笑看着地上的孙悟空，单掌探出，神兵三尖两刃刀落于手中，冷然笑道：“这便来！” 声落，双翼挥动，举起三尖两刃刀，以雷霆万钧之势朝孙悟空当空砸落。 “嘭~” 两万五千斤多斤的三尖两刃刀和一万三千多斤的如意金箍棒相撞，无边气浪直把整座山林大地震得轰隆作响。 杨戬有银龙神甲，孙悟空也得不坏金身，可二人手中神兵实在太过势大力沉，故而谁也不敢以肉身去硬抗，一时间，山林之内金银两道华光不断交错，“铛铛”之声传出百里之外，山林百兽被二人交手的动静波及，纷纷四散奔逃...... “砰，哗啦~” 三尖两刃刀重重砸在如意金箍棒上，不过盏茶的功夫，孙悟空已然是第五次被杨戬给砸飞了出去，身形撞碎巨木，重重跌落在地，若不是他已修成了不坏金身，只这几招的功夫，恐怕便已被杨戬给砸成肉泥了！ “啊！！！” 孙悟空被彻底激怒了，仰天狂啸，化去人身，现出了金猴原形，一身华丽的金毛无风自舞，怒视杨戬，冷然喝道：“再来！” 言罢，拎起金箍棒重新欺身打了过去。 杨戬见此淡淡一笑，银月双翼砰然散开，心念一动之下，万柄柳叶仙刀赫然飞射而出，直往孙悟空身上刮去，而自己则手持三尖两刃刀刀，正面应敌。 “唰唰~” “铛铛~” 二人交手之际，只见寸寸金毛不断被柳叶仙刀刮落，不过片刻，孙悟空那一身华美的猴毛便被飞刀刮得吭哧不整，如烂头落发之徒，显得狼狈异常！ “砰！” 孙悟空第六次被三尖两刃刀给击飞而出，这一次，杨戬没有继续耽搁，口中断喝道：“缚神锁~” 声落，漂浮在银龙神甲上的金黄丝带赫然飞出，还未等孙悟空反应过来，便已将其捆成了一个粽子！ “啊！！！” 只见孙悟空用力挣扎了片刻，却发现自己被“缚神锁”越捆越紧，只能怒视杨戬，口中骂直道：“混蛋，有种把老子松开，你我再战三百回合！” 杨戬闻言冷然一笑，收起神兵三尖两刃刀，行至孙悟空身旁，单拳握起，银色龙鳞裹身的拳头咯吱作响，随后“砰”地一声直接砸在了猴子的脸上...... 一时间，孙悟空只觉得自己鼻梁骨处一阵酸痛，眼冒金星之下，险些便要有酸泪滑落。 “砰！” 还未等孙悟空反应过来，杨戬的第二拳已然落下，口中嗤笑着说道：“看来所谓的斗战胜佛也不过如此，把苏城锦衣卫千户的位子让出来，否则，今日我便将你的猴脸揍成猪头！” “混蛋，你不过是仰仗神兵之利，老子不服！”孙悟空忍着鼻梁处的酸痛，怒声骂道。 方才只一交手，他便觉得杨戬手中的神兵比自己的如意金箍棒要重了许多，故而动起手来时一直便势不如人，被杨戬给压着打，所以认定是自己的兵器不如对方，又哪里会服气。 可杨戬哪会去管这些，更懒得和孙悟空多费口舌，闻言冷笑一声，将早已被捆成粽子的孙悟空给推到在地，而后站起身，一脚踩在了孙悟空的头上，冷声问道：“再问一句，让还是不让？” “不......” 话声方落，杨戬便径直一脚重重踩了下去...... “嘭、嘭、嘭~” 连续数脚落下之后，只见孙悟空的半个身子都被踩到了地底下！ “哗啦~” 杨戬一把将猴子从泥坑之中拉出，冷声问道：“让不让？” “啊吱~，不让！”悟空赤红着双眸，露出一对尖牙，怒声叱道。 杨戬闻言神色一冷，冷然说道：“如此，我倒要看看，你这金刚不坏之身，到底有多硬！” 言罢，展开银月翼，拎起孙悟空直接万米高空上飞去。 “呼呼~” 云层之上，只见杨戬取出神兵三尖两刃刀，随后单手将悟空甩出，自己则双翼一展跟了上去，而后挥起神兵重重砸在了孙悟空的身上...... “砰、砰、砰！” 孙悟空从高空直摔而下，可杨戬的速度却仍比他快了许多，两万多斤的三尖两刃刀不断砸在悟空身上，加速着他的下落速度...... 渐渐的，两道身形从苏城上空飞落，所有人都仰天而望，待见到空中那两道人影后，均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情况，一位长着双翼的银甲神将，正在爆揍传说中的齐天大圣孙悟空！ “轰隆~” 苏城郊外山林内，随着一声震天巨响，孙悟空的身形被三尖两刃刀一路从万米高空砸落，落地之后径直砸出了一个十多米深的巨坑...... “咳，噗~” 如此重击已然能够直击肺腑，落地之后的孙悟空终于忍不住咳出了一口鲜血！ “砰！” 杨戬身形紧跟而上，一脚踩在孙悟空脑袋上，冷声问道：“让不让？” “咳，呵呵，咳咳~” 悟空一边咳着鲜血，一边狰狞笑道：“你打不死老子的，老子是金刚不坏之身，你打不死老子的！来啊，继续啊！” 杨戬见状微微皱眉，思忖片刻后，突然有了主意，冷笑道：“不错，我现在确实没办法能将你杀死，不过......却可以扒光你的衣服，剃光你一身的猴毛，再把你挂到苏城的城墙上去！” 孙悟空听闻此言，脸色终于变了，惊怒着叫道：“杨戬，你敢！” “铮~” 一柄柳叶仙刀落于杨戬掌心，只见其冷然笑道：“你看我敢不敢！” 说着，便要动手去扒悟空身上的衣服...... “等，等等！” 孙悟空急忙喊道：“不就是一个芝麻大点的小官嘛，老子让你就是了！” 被杨戬揍死事小，被裸身示众丢尽颜面事大，好面子的孙悟空总算是屈服了，被杨戬拎回了苏城官驿，逼着写下辞让苏城锦衣卫千户的书文，而后飞鸽传书发往了京师。 第100章 各方反应(一) 杨戬在苏城爆打孙悟空一事闹得沸沸扬扬，一时传得四海皆知，天下人开始渐渐知道，朝廷除了有执掌玲珑宝塔的定国将军上官靖外，还有能呼唤天河之水的“天蓬元帅”，有能呼风唤雨的“风伯雨师”、“雷公电母”，有斗战胜佛“孙悟空”、还有更胜孙悟空一筹的“二郎神君”杨戬等等...... 一时间，一些心怀叵测之辈，都在猜测大明朝廷究竟还有多少“上仙”未曾露面，心惊之下，自是熄了本不该有的心思。 而官场上，一些迟钝愚昧之辈，在初一听到这个消息后，却是不明其中深理，都在等着看杨戬的笑话。毕竟此前谁都知道苏城锦衣卫千户孙悟空来头不小，杨戬以下犯上，自然是要被朝廷问罪的。 可如江南织造局总管太监汤德利之流，却在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了此事的不寻常，不但未轻视杨戬，反而寻机交好，得知杨戬要在苏城开立新府之后，更是主动寻上门为其奔走。 两日之后，内阁首辅王守正正式对外公布家女王嫦曦和杨戬的婚讯，如此一来，便连瞎子都看得出这意味着什么了......杨戬，一个自身实力不俗、又有雄厚政治背景的朝堂新星正在冉冉升起！ 果不其然，七日之后，当朝司礼监掌印太监魏魁亲至江南传旨，封原石县锦衣卫总旗杨戬为苏城正五品锦衣千户，赐“大紫锦衣织盘蟒补纱”，挂白玉牙牌，领兵部正五品武将官印。 而孙悟空在辞去了千户之位后，却是于第二日便留下了一纸文书离去，其上歪歪扭扭写了几行字，大致意思说是要去寻神兵利器，他日再回江南来战杨戬...... ********** “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炷尽沉烟，抛残绣线......” 西子湖畔，江南织造总局，后院雅致的厢房内，一名青衣锦绣戏服扮相的娇小女子正吟唱着昆曲《牡丹亭》的选段“游园惊梦”，而汤德利则半眯着眼躺在房内太师椅上，似在享受那江南昆曲名家杜丽鹃婉约可人的轻吟声，可神情当中却没了往日那般闲雅惬意。 稍顷，只见青衣扮相的杜丽鹃吟唱完毕，见汤德利仍是愁眉不展，不由得浅浅一笑，缓步行上前去帮其揉起了肩膀，好言宽慰道：“朝堂之事本便瞬息万变，那孙悟空会这么快失势我等亦始料难及，好在左右不过就是损了些银子，以老爷在苏城的地位，区区几十万两纹银，早晚也能赚的回来。” 汤德利闻言，苦笑着摇了摇头，回道：“你不懂，这半年来，我东厂在朝中的势力已然一日不如一日了，我本是想着那孙悟空心性憨直，这才会在他身上下重注买个交情，为自己留条后路......” 说到此处，想起那打了水漂的几十万两白银，越发觉得心痛，苦声叹道：“可谁能想到这猴子如此不争气，只当了两三月的千户便被人给赶下去了！” “新上位的那个杨戬......此人可不像孙悟空那么好打交道啊！” 杜丽鹃闻言，蹙眉思忖片刻后，开口说道：“我听说这杨戬乃是贪财好色之徒，或许，咱们可以从此处入手，拉拢此人。” “糊涂！”却见汤德利听闻此言，径直叱道：“贪财好色？那是做给外人看的！” “亲军都尉府内，除了那个愣头青孙悟空外，有几个是好相予的？这杨戬能在短短半年时间凭一己之力闻名天下，就更不可能是易于之辈！” 说着，双眸开阖间精芒微露，冷视了杜丽娟一眼，凝声道：“给你提个醒，我已经收到消息了，这个杨戬上任苏城之后，第一个要抓的人就是你，你自己要注意一些！” 原来，这江南昆曲大家杜丽娟，正是那朝廷一直苦寻不着的白莲教魁首，白莲圣母！ 没人能想到，东厂和锦衣卫一直要抓的白莲圣母便是江南织造局总管太监汤德利的“对食”姘头。 汤德利看得明白，这半年来，老祖宗魏魁在玉宗皇帝身前的地位是一天不如一天了，紫禁城内甚至有“圣上要清除天下所有无根之人”的流言不断传出！ 太监也是人，是人就要为自己谋后路，汤德利不想惹事，他只想为自己找一条后路，平平安安的渡过余生。如果将来圣上真的要诛杀所有太监，他便躲进白莲教中去，毕竟此教传承百余年，底蕴深厚，非一般江湖门派能比。 却见杜丽鹃听闻此言，心下着实吃了一惊，蹙眉说道：“老爷，既然那杨戬要来寻奴家晦气，那老爷这几日为何还要主动去交好此人，为其忙碌奔走挑选府邸？” 汤德利听杜丽鹃这般发问，一时气的直接从太师椅上跳了起来，指着杜丽鹃的鼻子尖声骂道：“无知妇人！那杨戬风头如此之盛，眼下整个苏州城的官吏都在巴结他，我若是反其道而行之不去和此人往来，岂非更加惹人怀疑！” 说着，似是想到了什么，行到桌案前拿出一封请帖扔了过去，冷声道：“诺，这是那杨戬的请帖，三日之后此人会在西子湖畔的烟雨楼宴请苏城重要官员。” “苏城官场上，谁都知道我汤德利爱听昆曲，也知你杜大家之名，说不得，届时还得请你过去献曲助兴......” “到时候你自己要把握好分寸，万不可让那杨戬看出什么端倪来，如若不然，你我皆死无葬身之地！” 顿了片刻后，继续说道：“还有，不要想着告病不去，又或者托言回乡探亲，你若这么干，反而容易引来那杨戬的疑心。” 确如汤德利所言，杨戬自一上任之后，立时便给苏城三司衙门、万宝楼掌柜和江南织造局下发了宴会请帖，不但如此，还调出了这些官员的所有生平资料......还是那句话，白莲教能躲过东厂和锦衣卫两大衙门追查这么些年，若非朝中有人在为其打掩护，定难做到此点！ 一月之内将白莲教连根拔起......海口已经夸下了，杨戬可不想被打脸，想要在岁末角逐东天门门主的位子，就必须尽快做出几件上得了台面的事情来。否则，即便有内阁首辅王守正的顷力相助，只怕届时也很难服众！ 第101章 各方反应(二) 紫禁城，御花园。 时值冬末，淡雅却又不失高贵的御花园内，依旧能见百花齐放，一品红、腊梅、小苍兰、四季海棠......皇家花苑，自是四季芳香不断。 花苑东南，千秋亭内，只见明玉宗朱琼宇正和一名白发佝偻老者对座相谈，观玉宗言辞神态间，竟露出些许恭敬之意。 “去岁钦天监监正曾与朕言，若能得真武大仙入我朝为官，则我大明北方万里之境，皆可稳如泰山。” 只见明皇朝白发老者笑道：“朕原本是想着等开立道庭之后，再亲自去趟北海，请您老出山镇守北天门。” “却未想朕那麟儿竟能有几分薄面，先朕一步请动您老，这......俗事缠身，此番朕未能亲自过去相迎岳老，实是失礼之致。” 说着，起身朝白发老者长揖施了一礼。 这真武大仙玄岳，却并非人身，而是一头得了神兽玄武传承的千年海龟化形成人。因本就活了千岁，底蕴深厚至极，故而只在混沌一开之际便尽得玄武真传，化形为人后自号“玄岳”，隐居北海，一身道法比那神秘莫测的道尘还要强上几分，实为眼下四海八荒第一高手，所以明皇朱琼宇与其交谈之际，自是不会摆什么皇帝架子。 却见玄岳见此，起身回了一礼，口中说道：“陛下礼重了。实不相瞒，老朽此番入朝，却并非因宁王殿下之邀，也无意出任朝堂官职，只因存了几分私心，想入圣人门下聆听教诲......若是有何不当之处，还请陛下勿怪。” “如今圣人之女大婚在即，老朽见过陛下之后，便要离京前往江南相贺。私念如此，老朽又如何受得陛下如此重礼？” 玄岳真身乃是千年海龟，与神兽玄武道法契合度极高，实力浑厚至极，所以自是不愿、也不屑说些客套欺瞒之言，一开口便直接和明皇说明了来意：不做官、不参朝政，就是想入圣人门下聆听教诲，学习儒门之道用以稳住一身的玄武传承。 当然，既然入了大明，便不可能什么也不做，所以只答应明皇为其镇守北天门，而这对玄岳来说不过就是换个地方龟伏罢了，只要人家不去惹他，他就会一直保持中立，比如主动去北蒙助力上官靖之类的事，这玄岳是断然不会做的。 而明皇对此亦是心知肚明，他要的也就是这玄岳帮着自己去镇守北天门，保持中立。否则，以此老的实力，若是贸然加入任何一方，顷刻间就会让天秤彻底失衡，从而引出难以预估的乱子来。 只见明皇闻言，笑着回道：“岳老愿意入我大明，便是大明百姓的福气，朕又岂有相怪之理？” 顿了片刻后，继续说道：“不做官也好。待朕为岳老写上一封引荐信，届时岳老只需持此信去江南，相信王阁老见信之后，自会愿意与您老成为忘年交的。” “老朽，谢陛下成全。”玄岳闻言，施礼应道。 王守正修的是儒家入世大争之道，而他玄岳要上门求学，未曾拜师却先表明了中立之态，在玄岳想来，如此做法自是极为不合适的......收了人家的好处，又不愿意帮人做事，这世间哪有这般道理，虽然人家王阁老未必在意，可玄岳自己心里多少还是会有些过意不去，所以明皇的引荐信，在他看来还是有些作用的。 此时，只见司礼监秉笔太监戴宁恭身来到千秋亭内，朝明皇俯身报道：“陛下，太子殿下求见。” 明皇闻言微微皱眉，刚想开口呵斥，却见对座的玄岳见此，起身施礼道：“如此，今日老朽便先告辞。” 明皇亦是起身，苦笑着回了一句：“今日麟儿来的不是时候。也罢，朕送送岳老。” “不必。”只见玄岳淡淡一笑，回道：“太子殿下此来，定是有要事寻陛下相商，老朽一介布衣，不敢劳陛下亲自相送。” 声落之际，长袖一挥间却已不见了人影。 明皇见此微微皱眉，顿了片刻后，冷冷看了眼恭立在一旁的戴宁，没好气的道了一句：“去让太子过来吧。” “是。”戴宁知自己大意之下触怒了圣颜，急忙应声离去。 稍顷，身形瘦弱的大明太子朱古力随戴宁来到千秋亭前，朝明皇施礼道：“见过父皇。” 看着朱古力那弱不禁风的身子骨，朱琼宇心中怒气渐消，摇了摇头，冷冷瞥乐眼太子身后的戴宁，随即朝朱古力叹声问道：“皇儿，进御花园之前，这戴宁可曾与你说了，今日朕要见一位要客，任何人不得前来相扰？” “砰~” 明皇话音方落，还未等太子开口，戴宁已然径直跪了下来，叩首请罪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奴婢...奴婢见太子来的匆忙，便以为太子殿下是有要事求见，故而一时竟忘了陛下的吩咐！”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啊！” 而太子朱古力见此，哪还不知自己又被人家摆了一道，可他性子向来善良仁厚，知道自己若是不帮着戴宁圆谎，这奴婢今日只怕难逃被打进刑名监的下场，故而一时不忍之下，开口回道：“父皇息怒，皇儿确是有要事求见父皇，此事怨不得戴公公，都是皇儿逼着他来向父皇通报的。” 听着朱古力漏洞百出的谎言，朱琼宇摇头苦笑，也不做回话，而是朝左右侍卫吩咐道：“把戴宁拉下去，杖八十！” “父皇......”朱古力闻言神色一变，却被明皇伸手止住，待见到两名侍卫把哭天喊地的戴宁拖下去后，叹声道：“皇儿，你这性子若是能有陉儿一半的狠辣，这些奴婢便也不敢这般欺负你了！” “人善被人欺，皇家尤如是。这紫禁城太大了，父皇......也总有照顾不到你的时候。” 朱古力闻言，只是悻悻不敢回话，可让他去学宁王朱古陉那般无情狠辣，他却是无论如何也学不来的。 朱琼宇见此，知道自己一时也无力去改变这大儿子善良的有些过头的性子，无奈的摇了摇头，淡声问道：“说吧，你有何要事？” 朱古力见明皇不再相逼，这才松了口气，回道：“皇儿听说，恩师之女要出嫁了，故而想请父皇恩准，允皇儿前往江南苏城相贺。” “这就是你说的要事？”朱琼宇闻言，终是没好气的叱了一句。 朱古力悻悻一笑，回道：“恩师膝下唯有一女，掌上明珠出嫁，在皇儿看来，却是再重要不过之事了。” 朱琼宇听闻此言，一时竟也不知如何回叱才好，顿了半晌后，苦笑道：“去吧去吧，顺带也代朕送上一份贺礼，那杨戬天赋非凡，你能亲自过去也好，算是代表天家给足了他面子。” “谢父皇恩准！”朱古力闻言微微一笑，施礼应道。 ......... 辞别明皇，离开御花园后，朱古力听着不远处戴宁的惨叫声传来，神色却显得有些平静，心下暗叹一句：“任他人有千般魍魉诡计加害，我自持本心不变，这大概便是恩师所言的......不争之争了吧！” “我与皇弟，终究是不一样的。” 第102 各方反应(三) 顺天府正东，邻着南贤居坊便是整座顺天府城最为繁华的正阳门大街，大街南面是黄华坊，而黄华坊中最大的一座府邸，便是宁王府了。 雕栏玉砌的宁王府后园，一栋雅致的阁楼内，宁王朱古陉负手而立，其身后，恭立一名黑甲劲装男子。 “无心，那孙悟空此刻已离开了苏城。据黑云台探子所报，此人眼下应是去了南直隶境内，你过去一趟，找到孙悟空，不必急着拉拢，只需把人盯住便可。”只见朱古陉朝黑甲男子淡声吩咐道。 “是。”无心闻言俯首应了一声，随即出门而去。 稍顷，一名扎着一头乌亮马尾，和无心同样着装的黑甲女子叩门而入，朝朱古陉抱拳说道：“殿下，戴公公托人传话，太子殿下欲往江南，代圣上参加王嫦曦和杨戬的婚礼......还有，玄岳也会去。” 朱古陉闻言，负在身后的双拳不由得微微握紧，沉默片刻后，忍不住皱眉叹了一句：“父皇，未免太过偏爱皇兄了！” 朱古陉并不知道玄岳是以中立之身入朝，所以在他想来，太子有王守正、杨戬和玄岳三人相助，其实力已然要远胜于自己，岁末便要开立道庭，他想要在这一年之内入主东宫，已经基本没什么希望了。 既然注定在短时间内争不过太子，朱古陉自然便将目光转向了东天门门主的位子上，若能得大明一方气运，随后再慢慢经营，如此，将来才有机会再与太子争锋，入主中央道庭。 想到这儿，只见其朝黑甲女子淡声说道：“冷月，你去帮本殿联系下徐阁老，本殿要给父皇上道折子，去北蒙助上官将军征战罗刹国，届时请他在父皇面前助本殿一臂之力。” “是。”名为冷月的黑甲女子闻言，抱拳应道。 ********** 北蒙与罗刹国边境，一边是无际的辽阔草原，另一边却是白皑皑的寒冷冰原，刺骨的寒风从北方吹过，刮得军帐簌簌作响...... 明军大营，中军军帐之内，定国将军上官靖正与几名副将立于沙盘之前，不断商讨着这两国交界之地的地形地貌。这些日子来，在上官靖的指挥下，十万明军已然将游走在两国边境的拓跋氏战士给剿杀的差不多了，剩下的拓跋族人，已数逃进了罗刹国境内。 上官靖知道，自己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圣上的旨意是诛尽拓跋一氏......眼下大明锦衣卫正在罗刹王庭之内掀起血雨腥风，不断诛杀拓跋族人，而他上官靖要负责的便是率十万明军精锐兵临罗刹国王城之下，给那些金发碧眼的外邦人施加压力！ 大明天朝，正在用强大的实力告诉罗刹王室，告诉所有邻国： 我大明天朝要杀的人，谁也不准为其提供庇护； 我大明锦衣卫要在你王庭之内杀人，你罗刹王室便需力进行配合； 犯我大明者，虽远必诛，虽强亦诛......若你罗刹王室敢庇护拓跋族人，则大明朝的十万精锐，便会踏平整个罗刹国！ “报~” 稍顷，一名军侯小跑进中军大帐之内，双手奉上一折红皮书文，朝上官靖施礼报道：“报大将军，兵部行文！” 上官靖接过兵部发来的行文，翻看一眼后，将手中的文书递给一旁的副将，淡声笑道：“朝中有新晋神将出世，咱们的宁王殿下有些坐不住了，要来北蒙领些军功回去。” 副将闻言微微一楞，看完手中文书后，诧异道：“杨戬？！” “二郎神君传承，迎娶圣人之女......呵呵，还真是来头不小，也难怪宁王殿下如此着急，以此人之势，确实足以和殿下相争。” 说到这儿，微微一顿，随后叹声道：“只是如此一来，这罗刹国，只怕要非打不可了！” 确如这位副将所言，宁王朱古陉若来北蒙参军，则攻打罗刹国就成了势在必行之事了，哪怕罗刹王室愿意配合大明锦衣卫剿杀拓跋氏族也不行......宁王要军功，要声望，你罗刹国若是认怂了，让人家宁王上哪领军功去？ 只见上官靖闻言淡淡一笑，双眼开阖间看向了沙盘中的罗刹王城，淡声说道：“打就打吧，自麟宗圣主仙逝之后，我大明边境已数十年没有战事了，那些个邻国国君似乎已忘了麟宗圣主的圣威。如这金发碧眼的罗刹族人，若再不敲打敲打，他们还真把自己当成善战熊族了。” 副将见此，只是摇头笑了笑，不做多言。他知道，自家将军素来偏爱宁王，如今见宁王被太子压过一筹，自然是要想法子拉其一把的。方才所谓的开战之言，不过是为宁王殿下提前找一个能动刀兵的借口罢了......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且不说杨戬得势之后在大明境内引起的一系列连锁反应，只说江南石县境内，却有一人也跟着杨戬之势，在亲军都尉府内混的风生水起...... “砰~” 这日一早，只见冯勇一脚踹开石县官驿大门，大大咧咧的走进了正堂之内，口中直嚷嚷道：“王林，王林！” “哎，来了来了！”正在后院忙活着的王林闻声一个激灵，急忙应声迎了出去，神色间尽是一片谄媚：“冯总旗，您老有什么吩咐？” 杨戬得势，从小小总旗一步升到千户之位，顺带着还把风头正盛的孙悟空给胖揍了一顿，又有当朝阁老做后盾，这样的实力，已绝不是一名普普通通的锦衣卫千户了！ 如今这亲军都尉府内，杨戬的名号甚至压过了锦衣卫指挥使胡忠孝一筹，而冯勇做为杨戬在石县内的亲信，自然也成了众人巴结的对象......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不外如是！ “啪~” 却见冯勇见了王林那一脸谄媚之色，直接一掌甩在了其后脑门上，口中骂道：“去你大爷的，以后别在老子面前学死耗子那一套，把腰杆挺直了，你王林也算是杨千户的老部下，出去别让人家看扁了！” “嘿嘿，明白~”王林讪讪笑应道：“冯总旗，今儿有什么肥差？” 冯勇摇了摇头，没好气的说道：“杨千户在苏城选好府邸了，你带上几个兄弟，去趟南山竹舍和小月居，把里头一些东西搬上，随我去趟苏城。” “另外别忘了把太白酒楼和鸿运赌坊的账本带上，此前王阁老向杨大人要了十万两银子给那于家父子善后，这会儿大人又在苏城买了新的庭院，手头上有些紧，咱们先把这月的红利给大人送过去。” “得咧，小的这便去办。”王林笑着应声道。 第103章 入主苏城 苏城的官驿就建在城外雁行山下，作为一省之地的中枢官衙，其建筑自然不会太过寒碜。 官驿内，除了供官员拜访的左厅正殿、右厢几十间官舍和卫士住房外，穿过后院正堂，东西二角还有两栋独立阁楼。 东角之楼名为“上林阁”，供朝中大员路过之时打尖歇脚。 西角之楼名为“望湖楼”，是驿丞官舍，也就是一省锦衣卫千户办公居住之所。 望湖楼二层，驿丞值房内，杨戬神情淡漠的看着恭谨立在自己身前的高临县锦衣卫总旗袁昆，沉默半晌后，突然开口问道：“你，还能活多久？” 前文说过，这袁昆在亲军都尉府内有“铁面孤狼”的称号，因修炼五毒邪功，并将乌金软甲寸寸镶嵌进了体内，在获得了极强的武道实力同时，也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极速消耗着自己的生命力。 以杨戬的眼力，自是能一眼看出这袁昆身体上的问题，故而传信将其召来苏城后，并没有急着说以前的事，而是先询问起了他身体上的状况。 只见袁昆闻言微微一楞，随即沉声回道：“多则五年，短则两年。” 杨戬点了点头，思忖片刻后，道：“耗子的事，本座欠你一个人情。” “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是本座即刻升你做嘉禾府的锦衣卫百户，如此，你的人情本座便算是还了。” “二，总旗之位不变，把你平调进苏城官驿来帮本座打个下手，三年之后，本座可向朝廷举荐你出任一省千户......当然，前提是你还能再活三年。” 说实话，袁昆这个人，杨戬在对其做了一些了解后，便已有意将其收为己用。 此人身上有两点特质，杨戬非常喜欢：一是识时务，懂得准确把握住机会。便如之前此人在处理耗子一事时，能准确看出孙悟空风光背后藏着的隐患，从而作出了正确的选择。 第二点便是够狠，杨戬很欣赏能对自己都下死手的人，只因诸如此类人，一般用起来都会非常顺手。 当然，坏处也不是没有的，像袁昆这样的人，一般都脑生反骨。 可杨戬二世为人，对诸如此类的事早已见怪不怪了。南非战场上，你指望那些雇佣兵会忠心于雇主那是痴人说梦，无非就是给其足够的利益，再辅以强大的社会背景进行捆绑罢了。 忠良之士要用，奸佞之徒也要用，只有对自己不够自信的人才不敢用奸佞小人......这是杨戬两世为人的生存法则。 比如郝梓，如果有机会让杨戬再选一次，他还是会选择重用郝梓，原因无他，就两字：好用！ 下属心有反意，也可时时让自己保持足够的警惕之心，了不起，用完再杀了便是。他杨戬自己本来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猛虎，永远也不会惧怕豺狼。 只见袁昆听完杨戬给出的两个选择后，立时便反应了过来，径直单膝跪倒在了杨戬身前，微微颤抖的身躯显示着其此刻绝不平静的心情：“多谢杨大人恩典，属下袁昆愿平调苏城，任凭大人差遣！” 杨戬是什么人，这天下又将变成什么样的天下，袁昆早已看的一清二楚，若有机会侍奉在传说中的神将麾下，区区五毒邪功的后遗症，又岂会没有痊愈的希望？ 袁昆知道，眼前这位杨大人是在给自己机会，一个活下去......甚至是化凡为仙的机会！ 只是这些话心里明白便罢，却是不能说出口来的，说出来，就是不懂事了......毕竟人家杨大人只承诺了三年后补一个千户之位，至于能不能活过这三年，就要看他袁昆自己的表现了。 “但愿你今后不要让本座失望才好。”杨戬闻言点了点头，淡声说道：“回去办下交接手续吧，两日后本座会在烟雨楼宴请苏城三司衙门、东厂和万宝楼的几位当家，到时候你跟本座一起去，有差事安排给你。” “是。”袁昆俯首凝声应了一句，随即行礼退出了房外。 待行到一楼时，却撞上了迎面而来的杨旱，袁昆自然识得这位杨大人的家仆，急忙恭身朝其抱拳施礼道：“杨哥儿安好。” “大人客气了。”杨旱乃是先天灵体，自然能一眼看出袁昆的厉害之处，见此抱拳回礼。 二人打了个照面后，便也没再多言什么，袁昆出了官驿，而杨旱则上了望湖楼二楼，来到杨戬跟前说道：“公子，王......夫人她已在西子湖畔选好了新府，让我来寻公子过去看看，若是满意的话，今日便要开始置办新的家具了。” 苏城乃是江浙省城，集江南之秀的宝地，每年都会有外乡商客来此购房长居，所以城中从来也不会缺少现成的江南园林府邸，尤其是临着西子湖的几座大府，更是只对本省要员出售，他人便是有银子也轻易买不到。 杨戬眼下手上现银不多，不够买新府的钱，但是架不住他有权，在大明官场，有权的人，从来不会缺银子！ 果然，只听杨旱继续说道：“江南织造局的汤公公已经和布政使大人打过招呼了，咱们购买新府的银子，织造局那边会补给承宣布政使司衙门。” 杨戬闻言微微颔首，道：“新府的事你们听夫人安排便可，这几日我就不过去了。王阁老可曾说过什么时候会来苏城？” 杨旱：“王阁老现在还在石县小月居住着，说是还有些事要处理。”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递了过去，道：“这是阁老让我带给公子的信，说公子看过之后自会明白。” 杨戬微微皱眉，接过书信拆开翻看了一眼后，神色一变，急忙朝杨旱问道：“这信上的内容，可曾被他人看去过？” “不曾。”杨旱见状凝声回道：“王阁老此前特意叮嘱过，此信除了公子之外不可让第三人看去，所以我一直都小心的紧。” 杨戬闻言松了口气，掌中运力将书信焚毁，而后朝杨旱沉声说道：“老杨，你先回夫人身边去，顺便给素贞带句话，婚宴正式开始之前让她一直待在夫人身边，哪也不要去。” “是。”杨旱见此，虽不知信上的内容，确也明白只怕这一月之内苏城将会有大事发生，故而不敢轻慢，沉声应道。 第104章 世事如棋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且不说杨戬在见了王守正书信中所言之事后，一时难以平复下心中的震骇之情，独自坐在望月楼值房内不断思忖着。 且先将时间推回到两日之前...... 这一日，石县小月居内，王守正和魏魁对座于院中石桌前，温茶对弈。 棋盘之上，黑白二色交缠一处，捭阖纵横。人生如局，世事如棋，看似复杂，其实却也不过就是黑白两色罢了。 棋面上，王守正执白子，魏魁执黑子，而观此棋局，白子已然占尽了上风。 稍顷，只见王守正在棋盘上落下一子，意有所指：“只守不攻，步步为营。虽露败相，却又暗藏绝处逢生之机......” 说到此处，看了眼魏魁，一语双关的问了句：“文正，你与为师这盘棋，究竟要下到何时？” 魏魁淡淡一笑，落下一子后，应声道：“快了。” 王守正闻言微微皱眉，试探着说道：“你在此陪了为师两日，礼数已到。既然已宣完圣旨，还是早些回京为好。” 魏魁沉默片刻，摇了摇头，叹声道：“回不去了，圣上杀意已露，学生若是回京，半年之内，必死无疑......” 顿了片刻后，又道：“学生，尚有心愿为了，一时却还不想死。” 王守正知道自己眼前这位弟子的夙愿，说的好听一点是要还大明天下一个朗朗乾坤，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中间不存灰色地带。 可要说白了，就是这魏魁连当今天子也看不顺眼，要彻底推翻大明体制，要求满朝文武大臣都去做于千那样的人......这种想法，实在是太过不切实际，便是圣人也难做到，又岂是他一个东厂都督能做到的？ 想到此处，只见王守正沉默片刻后，伸手一指棋盘：“这世间之事，便如眼前棋局，白中有黑，黑中有白，万物相生相克，你若心中难容白子，单凭手中黑子，如何能成棋局？” 魏魁闻言，沉默片刻后，凝声回道：“可先成棋局，再吃尽白子。” “吃尽白子？” 王守正摇头失笑：“黑子败相已露，再不激流勇退，只怕反会被白子所害。” 魏魁看了眼盘中之局，一时不再回话，思忖良久之后，终是看向了王守正，起身朝其长揖施礼，凝声道：“白子执在恩师手中......学生的成败，也只在恩师一念之间！” 言罢，单指一沾石桌上的茶水，缓缓在桌面上写下了三字。 王守正见字之后，双眸微微闪动，一时竟也沉默了下来...... 半晌后，只见其扔下手中白子，口中说道：“今日且将残局放于此处，此局究竟如何变化，还是看为师那位女婿的意思吧。” 魏魁闻言微微一楞，随即笑着点头应道：“也好。” 这魏魁说来和那于千是同一类人，所求之事大致相同。 而不同之处便在于于千只凭一腔正气去做事，哪怕撞的头破血流也在所不惜，而魏魁却懂得曲中求直......如今他已将自己的底牌告诉给了王守正，生死成败，可谓在这王阁老一念之间。 可王守正却又把选择权推给了杨戬，如此一来，魏魁所求之事，便要看那杨戬如何抉择了！ ********** 苏城官驿，望湖楼二楼驿丞值房，杨戬手指习惯性地“哒哒”敲打着桌面，心中不断思忖着王守正信中所言之事。 按理说，他如今已是亲军都尉府的锦衣卫千户，是一省大员，是当今阁老的女婿，将来甚至有机会去角逐那东天门门主的位子，成为一方诸侯，可谓前程似锦，实不应、也没必要去做任何兵行险着的事。 可王守正给他的书信之中，所说的事利益实在是太大了，大到足以改变整个世界的格局，要说杨戬不心动绝对是假的......可大利身后却同样也藏着大风险，一着棋错就是满盘皆输，甚至还会牵连到王守正，落得个满门抄斩的结局。 “哒哒~哒哒~” 一灯如豆，昏黄的房间内，杨戬浓眉紧锁，手指有规律地敲打着桌案，一时也不知如何抉择为好。 “呼~” 蓦然间，只见房中黑雾涌过，现出了大明锦衣卫指挥使胡忠孝的身影：“杨千户。” 杨戬见状，急忙收起心神，起身施礼道：“属下苏城锦衣卫千户杨戬，见过胡大人。” 胡忠孝微微颔首，负手淡声问道：“你既将成为当朝阁老的女婿，想必一些朝中密事，王阁老也与你说过了吧？” 胡忠孝并没有因为杨戬得势便刻意交好，言辞神态间，还是如以前那般，不冷不热。 这位大明锦衣卫指挥使将自己的位置摆的很明白，他是当今圣上的人，只忠心于明皇，而且心下对那东天门门主一职也不是没有想法，故而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杨戬还是他的竞争对手，所以更无需刻意去交好。 只见杨戬闻言沉默片刻后，凝声回道：“确是知道了一些。” 胡忠孝点了点头，也懒得与其虚与委蛇，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开立道庭便在今岁，当今圣上有意在半年之内彻底剪除东厂，本座此番来此，主要便为此事......” 说到这儿，顿了片刻，随即继续说道：“圣上，要看魏魁的底牌。可眼下毕竟还没和魏魁彻底撕破脸皮，所以此事我亲军都尉府的人不便出手。” “魏魁一身武道已至大宗师之境，非传承者和先天灵体不能胜之。你的那个家将杨旱不错，找个机会，让他去试试魏魁吧。” 杨戬闻言微微一楞，随即俯首应道：“是。” 胡忠孝点了点头，沉默片刻后，继续说道：“至于剿灭白莲教一事，圣上原本是让本座来负责的。如今你既然接了过去......本座问你，你可想出了什么法子，能在一月之内挖出那白莲教的魁首？” 杨戬淡淡一笑，回道：“无需一月，不出意外的话，两日之后应该便可找到一些线索。” “呵呵，你倒是胸有成竹。”胡忠孝闻言撇了撇嘴，轻笑道：“如此，本座便等着看你如何在两日之后挖出白莲教和藏身在其背后的朝中大员。” 第105章 杨旱试刀 胡忠孝离去之后，杨戬在值房内思忖了一夜，心下考虑的却还是王守正信中所言之事，待到翌日天明时，心中才有了决定...... 清晨，杨戬离开了官驿，往座落在西子湖畔的新府行去，清新的寒风迎面袭来，入眼白蒙蒙的一片暮冬之景中，几抹绿色已悄然攀上了枝头，此季虽冷，可细细体验便会发现，春意已然悄悄藏在了那小儿的笑声里。 冬日的西子湖非常平静，远处湖面上冒出轻轻白烟，湖水依然清澈见底，两岸盛开的腊梅更是娇艳无比。“断桥残雪”，说的就是西子湖美景。 杨戬的新府离断桥不过百米，背靠西子湖，正门临着整座苏城最为繁华的百花巷。 府邸大门处已挂上了小叶紫檀所制的匾额，其上气势恢宏的写了“杨府”二字。 从大门而入，依次是轿厅、客厅、后房，后房两侧有花厅、书房和客室，随后隔着一座玉石屏障，便是后院内室正房、小花园和戏台。 府的建筑是典型的江南园林风格，白墙青瓦、亭台楼阁、雕栏水榭一应俱。 杨戬来到府门前，却见一大清晨便早已有数百工匠在进进出出忙碌着，毕竟下月开春就要在府内举办婚宴，一些名贵家具和府院装饰，都要在一月之内办完，时间说紧不紧，说缓却也不缓。 “公子，您回来了。” 正在指挥着工匠的杨旱见了杨戬，急忙迎了上来：“眼下新府后园已经修缮完成，夫人她们都在后院内，我领公子过去。” 杨戬点了点头，随即跟着杨旱进了新府后园。 后园内室正房，王嫦曦、白素贞、杨飞雪、戚冰莹四女都在一处，待见杨戬到来后，纷纷迎了上去。 几人对座交谈半晌后，只见王嫦曦开口问道：“杨郎，你让素贞这一月都陪在嫦曦身旁，是否苏城将有大事发生？” 杨戬点了点头，看向房中四女，应声道：“不错。如此安排也是为以防万一，这段时间你们都待在府内不要外出，有素贞看着，我也放心的下。” 王嫦曦闻言微微蹙眉，沉默片刻后，问道：“父亲他一直待在石县小月居不来苏城，是否也和此事有关？” 杨戬微微一笑，看向王嫦曦：“不必多问，你眼下仙缘还未归位，帮不上什么忙。此事自有我与岳父大人安排，不会出什么乱子。” 王嫦曦见此便也不再多问，心下却明白，若有一件事能让杨戬和父亲二人联手去做都感到棘手，那么自己若是贸然去插手，届时只怕不但帮不上什么忙，反而容易坏事。 随后，杨戬又好言督促了杨飞雪一番，让其好好练功，毕竟此女也是剑灵之体，这么好的天赋不能浪费了，等婚事过后，诸事落定，杨戬对这杨家兄妹，却还有一番安排。 至于戚冰莹，因受此世的工业水平所限，这女娃儿目前所有的枪械设计便都暂时只能存在于理论当中，真想要制造出威力不凡的火器，恐怕还得等上许久。 离府之时，杨戬将杨旱带回了官驿。 望湖楼驿丞值房内，只见杨戬沉默片刻后，朝杨旱淡声问道：“老杨，你的刀法最近练得如何了？” 杨旱微微一楞，随后笑道：“还行，若此时对上去年石县内的那头狐妖花解语，我自问能有九成把握胜她。” 顿了顿后，又道：“可自公子得势之后，我也一直便也没能寻到一个合适的对手试刀，所以具体练到了何种境界，一时却也不好判断。” 杨戬点了点头，随即沉声道：“既然如此，我便给你寻个对手......你今日便回石县，找到东厂都督魏魁，杀了他！” 杨旱闻言心下一惊，骇然道：“公子......” 只见杨戬伸手打断道：“此事你不必多问，这魏魁武道已至大宗师境界，你对上他时需力出手，能斩便斩，斩不了就退，事后我与阁老自会有其他安排。” 杨旱听此事竟得王阁老首肯，便也不再犹豫，沉声应道：“是。” *********** 翌日，深夜子时，黑幕遮天、寒风呼啸...... 石县太白酒楼，五楼天子号客房内，东厂都督魏魁正座于床榻之上，闭目凝神，调息吐纳。 蓦然间，只见其赫然睁开双眸...... “哗啦~” 一道凌厉至极的刀气破窗而入，径直朝床榻上的魏魁劈落。 “嘭~” 魏魁见状心下一惊，上身横倒险险避过刀气，正松了口气时，只见那刀气却突然一转，再次朝其劈来，与此同时，第二道刀气也已破窗而入，前后夹击往魏魁斩去。 “砰，哗啦~” 情急之下，只见魏魁单掌一拍床榻，而后借着床榻的反震之力，身形拔空而起，撞碎屋顶，却瞧见正有一名黑衣刀客朝自己连连劈刀，数十道刀气“嗡嗡”作响，迎面劈来。 “先天灵体！” 魏魁见状惊喝一声，随即不敢耽搁，身形提纵之际勉强躲过刀气，而后直往县城之外跑去。而黑衣刀客见此，自是提刀追了上去。 “呼~” 二人离去之后，黑雾涌过，现出了胡忠孝的身影，只见其皱眉沉吟道：“没有传承天赋吗？不太像啊……” 言罢，不再耽搁，身化黑雾，径直追了上去。 石县城外山林之内，两道身影正不断追逐着，跑在前头的魏魁见身后黑衣刀客带起一道银芒，离自己越来越近，不由微微皱眉，心念直转下，也不再奔逃，停下身形冷冷看着追上前来的黑衣人。 “暗杀东厂都督，你可知会有什么下场？” “呼呼呼呼！” 回答魏魁的......是四道凌厉至极的刀气，只见黑衣刀客四刀挥落之际，径直锁住魏魁周身，使其只能硬抗，再也无法逃遁。 “嘭~哗啦！” 魏魁运起浑身内劲相抗，衣衫鼓鼓吹动，二人气劲相撞之际掀起阵阵气浪，一片狼藉之后，再往魏魁看去，却见其身已然衣衫寸寸碎裂，四刀狰狞刀痕交错在其上身，鲜血不断淌下...... 黑衣刀客见状，神色微微一凝，沉吸口气后，缓缓举起手中钢刀，刀气未出，刀意已然直透魏魁魂魄，显然是要一刀结果掉魏魁...... “哼~” “嗡嗡~” 魏魁被刀意直透神魂，脑中一时嗡嗡作响，忍不住闷哼一声，屈身跪倒，七窍之中开始缓缓流出鲜血。 “结束了！” 只见黑衣刀客冷然道了一句，正欲一刀劈落...... “吼~” 蓦然间，林中径直冲出一头丈高黑雾骷颅，发出一声巨吼，径直将黑衣刀客的身形撞飞了出去。 “滚！” 声落，黑雾骷颅不断凝聚，缓缓现出了胡忠孝的身影。 黑衣刀客见此浓眉紧锁，犹豫了片刻后，想到杨戬那句“能斩便斩，斩不了就退”，便也不敢耽搁，飞速退出了林外。 “胡大人，这是何意？” 此时，只见一旁的魏魁冷笑一声，开口问道：“这名刀客是你安排的吧，既然要杀杂家，又何必出手相救？” 胡忠孝闻言淡淡一笑，回道：“魏公公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我各掌东厂和锦衣卫，同为圣上效力，本座又岂会派人加害魏公公！” 魏魁冷冷一笑，也懒得与其争论，只是说道：“今日一事，杂家回去之后定会如实禀报圣上！” “魏公公随意。”胡忠孝淡笑一声，毫不在意的回了一句。 第106章 烟雨楼 苏城官驿，望湖楼。 驿丞值房内，只见杨旱俯首立于杨戬跟前，沉声道：“公子恕罪，昨日锦衣卫指挥使胡忠孝胡大人出手了，我未能将那魏魁斩杀。” 杨戬淡淡一笑，道：“无妨。你先回新府去吧，之后只管督促工匠修缮新府，余下的事，自交由我来处理。” 杨旱闻言微微一楞，犹豫片刻后，凝声道：“公子，那魏魁若不死，只怕回京之后会查出我的身份，给公子带来麻烦......” “不会有什么麻烦的。”杨戬笑着打断道，随即顿了片刻，意有所指：“这位东厂大都督，怕是活不过这个冬天了。” 随后似是想起了什么，岔开话题说道：“对了，抽空你还得再回趟石县杨家村去，等新府开立之后，挑些老成的杨家村人来府中做事。” 杨旱闻言神色一喜，急忙应道：“那敢情好，我替杨家村的乡亲们先谢过公子！” 宰相门前七品官，以杨戬今时今日在朝堂中的地位，绝不会比所谓的宰相差到哪儿去，杨家村的人若是能进杨府做事，足可以称得上是一步登天了。 只见杨戬笑了笑，道：“去吧，照顾好夫人和飞雪她们。” “是。”杨旱抱拳应了一声，随即退出了房外。 ********** 烟雨楼，座落在西子湖东岸，是整个苏城乃至江浙省最大的一座酒楼，此楼并非孤楼，几个楼阁亭榭连绵相接，飞檐画角，俯瞰着烟波缥缈的西子湖，景色极佳，一向是江南文人雅客登高饮酒的所在。 “夜上烟雨楼，如迷沿府深。枝歌千调曲，客杂五方音”，此言可诉尽烟雨楼的夜夜繁荣之景。 江南之地多文人雅客，故而烟雨楼金玉奢华的装饰之中，也无不透着些许典雅之处。 进入主楼正门，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方十数米见方的巨大轻纱屏风，屏风木框以小叶紫檀木构建，纱是轻烟白纱，不算奢华，可纱上两江巡抚严宽所留的墨宝，却将整座酒楼的格调径直拉升了几分，细看去，只见轻烟白纱之上，写的正是以“烟雨楼”三字为词牌的十六字令：“ 烟，春色朦胧醉人眼，无觅处，湿袖山水间。 雨，云墨遮天藏白日，细无声，悄把万物润。 楼，多少文人骚客留，念悠悠，纪千载风流。” 词写的只算一般，可配上两江巡抚的身份，便显得弥足珍贵了，尤其是如今天下人都已知道这两江巡抚严宽便是大明“风伯雨师”中的“雨师”之后，就更加无人敢上前去题词对比了。 越过轻纱屏风进入二楼，穿过横空长廊，便是整座烟雨楼中最为奢华的天字号宾宴楼了。 只见天字号宾宴楼五层，宽敞奢华的厢房内，此刻却集聚了江浙一省最为位高权重的六名大员。 紫檀八仙桌前，从杨戬左手座起，第一位是主管一省民政的江浙布政使姚万年，正三品的文官，若只论官职，却比杨戬还要高上两级。江南文员中，此人之上便只有那管着三省民政的两江巡抚严宽了。 第二位就是江南织造局总管太监汤德利了，出身司礼监，江浙一省的东厂番子都听其号令，官职不大，手中权柄却是滔天。 第三位是提刑按察使姬鹏飞，管着一省刑名和各州、府、县的六扇门衙门。 第四位是江浙省都指挥使赵世南，主掌一省军政，虽说如今大明太平盛世重文轻武，可杨戬却也不敢小觑了这位手中握着一省兵权的赵大人。 最后一名娇艳女子座于杨戬右手边，是整个江浙省万宝楼的大掌柜郝连若兰，杨戬他日要想提拔谭宛琪，却需经过此女点头方可。 六人座席后立着一方绣着山水花鸟的紫纱屏风，屏风之后江南昆曲大家杜丽娟领着班子轻歌昆曲，为众人酒宴助兴...... 少顷，酒至半酣处，只见汤德利率先举杯，朝杨戬笑着贺道：“杨千户高升为江浙一省锦衣卫千户，按理说，原本当由杂家做东，邀诸位同僚来为杨大人庆贺，却未想今日先劳杨大人为我等破费，实在是失礼之致。” 说着，一口饮尽杯中酒，随后继续道：“杂家先自罚一杯，再献上一宝赔礼，还望杨大人莫要嫌弃才好。” 言罢，轻轻拍了拍手掌，只见厢房外一名锦衣公公端着一只木盘应声而入，木盘之上，放着一只由和田红玉雕刻而成的锦鲤，于满堂烛火下映着烁烁红芒。 俗谚云：“玉石挂红，价值连城”，而此锦鲤红玉更是艳若鸡冠、油脂光泽，其紫红处如凝血、赤红处如朱砂，质地细腻温润，却足当得起宝物二字。便连杨戬见了此玉，一时竟也不忍吸尽其内的混沌之力，毁去如此美玉！ “好你个汤德利，竟当着奴家的面，拿我万宝楼的镇楼之宝来做人情！” 只见众人见了锦鲤红玉之后，还未等他人开口，那娇艳貌美的万宝楼掌柜郝连若兰已开口向杨戬娇嗔着诉起了苦来：“好教杨大人知道，此玉名为‘锦鲤红’，价值连城，日前被汤公公只以千两黄金诓去，说是观赏几日便还，未想今日却被他拿来献宝，如此借花献佛之法，当真是好没道理！” 说着，白了早已一脸尴尬的汤德利一眼，继续娇声朝杨戬说道：“杨大人可莫要被这汤公公给诓了，这‘锦鲤红’既然已被献出，奴家也断无要回去的道理，只是这人情却不能算在汤公公的头上，杨大人可得念着点奴家的好！” 言罢，从袖中取出一尊以羊脂白玉雕刻而成的精美玉如意献了过去：“此玉乃是奴家为大人准备的贺礼，虽比不得‘锦鲤红’，却也值得几许银子，杨大人可不许再嫌弃了！” 如今杨戬的传承天赋已为天下人所知，故而献上名贵玉器做贺礼自是再为合适不过。 只见杨戬闻言微微一笑，举杯朝二人说道：“汤公公有心了，郝连掌柜客气了，杨某......承二位大人的情！” 说着，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此时，那一袭儒巾长衫打扮的姚万年苦声笑道：“与汤公公和郝连掌柜的重礼一比，姚某的贺礼却有些拿不出手了。” “这样吧，杨大人购买新府的银钱，便由我承宣布政使司衙门补上，倒不必再由汤公公的织造局出钱。” “多谢姚大人。”杨戬闻言，笑着朝其施礼道。 座于第三位的提刑按察使姬鹏飞见状，亦是苦笑道：“有汤公公和郝连掌柜珠玉在前，姬某却和姚大人一样，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来了。” 微微一顿后，唤进一名伺候在外六扇门衙役，从其手中接过一方七尺木盒，朝杨戬笑道：“听闻杨大人有一师妹名为杨飞雪，一身剑术超凡入圣，却一直也未能得件趁手的兵器。” “不巧，去岁我六扇门从蜀门剑派山中寻得一柄由缅钢所制的软剑，剑名‘细雨’，锋利异常，还望杨大人笑纳！” 杨戬微微一笑，施礼回道：“姚大人有心了，杨某代师妹谢过姚大人。” “砰~” 此时，只见那一只未曾开口的虬髯汉子赵世南喝下一口闷酒，将酒杯重重放下后，没好气的念叨了一句：“江浙一省的油水都被你们几个给捞干净了，我们当兵的没银子，也拿不出什么好玩意儿，唯一的长处就是手底下人多了一些。” 说着，朝杨戬抱拳道：“杨大人将来若有用兵之处，只要不碍朝廷大局，我赵某人都可卖杨大人一个面子，借些兵将给你。” 杨戬闻言笑了笑，朝赵世南抱拳回道：“赵大人客气，你我同为朝中武官，同归兵部，说不得将来杨某还真有叨唠之处。” 言罢，起身托起酒杯，朝席间众人环敬一圈，随即说道：“今日杨某承诸位大人的情，一时也拿不出什么好礼回赠，唯有请出一方天地所生的混沌至宝，请各位大人赏鉴一二，以助酒兴。” 说着，一口饮尽杯中酒，而后朝门外唤道：“进来吧。” 声落，只见早已恭候在厢房外的袁昆捧着一尊精美木盒缓缓踏进房内，木盒之上放着的，正是那原本属于白莲圣母的混沌至宝，宝莲灯！ 第107章 鸿门宴 却见宝莲灯一出，还未等席间五人有所反应，那紫纱屏风后，一直在浅声吟唱昆曲的杜丽娟气息却已微微一滞，一时没能守住心神，跟不住一旁班子所弹奏的乐声，乱了唱词节奏。 汤德利见状立时反应过来，暗道一声“不好”，随即急忙作色朝杜丽娟怒斥道：“贱人，众位大人面前竟敢如此失礼，给杂家滚出去！” “唉~” 只见杨戬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笑道：“无妨的，杨某对昆曲本便一窍不通，也没什么失礼一说。” 说着，朝屏风后的杜丽娟说道：“杜大家若是对此灯有兴趣，可一并上前来观看。” 立于屏风后的杜丽娟闻言神色间连连变化，透过轻纱看向杨戬的眼神中忍不住露出一丝怒色，随即迅速隐去，沉住心神，缓步踏出屏风，而后朝席间众人屈身施礼告罪道：“诸位大人见谅，民女因有幸能初次见到这传闻中的混沌至宝，一时乱了心神，没能将曲子唱好，失礼之处，还望几位大人海涵！” 席间几人各掌着一省要害部门，早已成了人精中的人精，见了这番变化后，心下却已然隐隐猜出杨戬今日设宴的目的了......敢情今日此宴，根本就是一场鸿门宴啊！ 只见那万宝楼掌柜郝连若兰娇笑一声，配合着说道：“不怪不怪，反正奴家也听不懂杜大家的曲子，倒是对杨大人请出的这盏宝莲灯有几分兴趣。” “杨大人，不知可否与我们说说此灯究竟有何不凡之处？大人又是从何处得来的？” “自无不可。”只见杨戬郎笑一声，随即取过被袁昆端着的宝莲灯，朝其淡声吩咐了一句：“下去吧。” 袁昆面戴铁具，双眸之中精芒微闪，闻言顿首退出房外。在一出厢房之后，立时便进了隔壁的雅室内，换上了一身夜行衣，而后辨明方位，直朝昆曲大家杜丽娟的居所迅速潜去...... 视线回到厢房，只见杨戬端起宝莲灯，朝席间众人介绍道：“不瞒几位大人，此灯乃是杨某家将月前从那邪教魁首白莲圣母手中抢来的......” 说着，眼眸有意无意间撇过杜丽娟，继续道：“当日，若不是那白莲圣母弃车保帅，用此混沌至宝托住杨某家将，只怕我杨戬此刻早已帮着当今圣上除掉那乱我大明百年之久的邪教了！” 此时，只见一旁的提刑按察使姬鹏飞听闻此言，急忙问道：“敢问杨大人，你那家将可曾看清了白莲圣母的容貌？” 在姬鹏飞想来，杨戬家将既然已和白莲圣母交手，当早已见过那邪教魁首的样貌，说不定亲军都尉府都已将通缉令给暗中发了下去，只是他六扇门一时不得而知罢了，毕竟若能活捉白莲圣母，这份功劳便太大了！ 却见杨戬摇了摇头，朝姬鹏飞抱拳叹声道：“姬大人，不是杨某不愿与你分功，只因我那家将当日确实未能见到白莲圣母的容貌。” 说着，伸手一指宝莲灯，继续道：“这便是此灯的一处厉害之地了。这宝莲灯的八瓣莲叶御敌无双，只需往其内注入天地灵力，便可化作一方莲笼将人困住，便连杨某手中的神兵三尖两刃刀也难轻易刺进去！” “当日，那白莲圣母便是以此灯罩住我那家将，而后方能遁身离去。” “如此，确是可惜了！”只见那主掌江浙省兵权的虬髯汉子赵世南闻言叹声道：“白莲教乱我大明多年，圣上和兵部的大人们一直视其为眼中钉、肉中刺，却苦于迟迟找不到魁首，方才让此邪教逍遥至今。” 说到此处，只见其起身朝杨戬抱拳道：“杨大人，如今这混沌至宝宝莲灯既落入你手，想来那白莲圣母心中定有不甘，早晚会寻上门来夺回去......” “今日我赵世南将话放在这儿，若杨大人再遇白莲圣母，苏城的五万城防守备军，届时杨大人可随意去调遣，赵某也不与杨大人抢功，只求能将那白莲圣母捉拿归案，也好替圣上了却一桩心事！” 杨戬闻言，抱拳回礼道：“赵大人的话，杨某记下了。说不得，他日还真有用到赵大人之处，杨某在此先行谢过！” “咯咯~” 此时，只见那万宝楼掌柜郝连若兰娇笑一声，若有深意的道了一句：“赵大人不必心急，说不定啊，你的这些话，不出几日便要应言了呢！” “那敢情好！”赵世南郎笑道。 “咳咳~” 此时，只见一直未曾开口的汤德利出言道：“好了好了，今日我等是为杨千户高升庆贺，莫要让那白莲教扫了兴致。” 说着，朝静立一旁，心下却早已百味交集的杜丽娟冷声说道：“杜大家，既然已见过宝莲灯了，就早些退去吧，此处不是你一介白衣能久待的地方！” 杜丽娟闻言回过神来，正想屈身应退，却见杨戬淡笑着开口止住，继续道：“汤公公莫急，此宝却还有一处妙用，让杜大家留下听听也无妨。” 说着，伸手一指雪白莲瓣中的五颗莲心，道：“这宝莲灯最宝贵之处，便在这五颗莲心上，凡人只需用去一颗莲心内的混沌之力，便可获得先天灵体，而此莲心对天下传承者来说更是妙用无穷。” “如今五颗莲心虽已被尽数用去，可将来只要能收集到足够的混沌之力，便可重新将其点亮！” 众人闻言神色一变，只见郝连若兰急忙问道：“如此说来，只要有足够的玉器，此灯便可无限制的造出先天灵体之人？” 这万宝楼的郝连掌柜正是先天灵体的天赋，心下明白这等天赋意味着什么，故而一时竟也忍不住有些羡慕起杨戬来了。 “理论上来说，确是如此。”只见杨戬颔首应了一句，随即苦笑道：“只是点亮莲心所需的混沌之力实在太多，哪怕顷尽郝连掌柜所在万宝楼中的所有玉器，也未必够点亮其中一颗莲心，所以杨某一时也无力将此灯内的莲心重新点亮！” 说到此处，似想到了什么，拿过郝连若兰和汤德利所送的两件玉器，朝众人说道：“诸位且看！” 言罢，掌中运力，先将那玉如意中的混沌之力缓缓往其中一颗莲心内注入。稍顷，玉如意化作粉末，而那莲心却丝毫不见动静。 杨戬见此苦笑一声，朝众人无奈地摊手示意，随即又取过那“锦鲤红”，顿了片刻后，便也不再犹豫，径直将红玉内的混沌之力往莲心内注入...... 众人见此，一时皆忍不住脸颊微微抽搐，有些肉痛的看着那宝玉“锦鲤红”。 “嗡嗡~” 片刻之后，只见“锦鲤红”同样化作了粉末，而宝莲灯其中一颗莲心，却已有三分之一处微微闪烁起了蓝芒！ 郝连若兰见此，亦是苦笑道：“连‘锦鲤红’都只能点亮莲心一角，这宝贝......可当真是耗银子！” 而那一直在旁观看的杜丽娟见了此景，心下却越发活络了起来，神色当中有了微微的变化。 注意到杜丽娟的神色，汤德利心中暗骂一声，急忙举杯说道：“今日本是为庆贺杨千户高升，不想却劳累杨大人损了两件宝玉，实是我等的不是，来来来，大家一起敬杨千户一杯，以作赔礼！” 众人闻言，皆起身举杯朝杨戬敬酒，而那杜丽娟正想一同举杯时，却见汤德利作色怒斥道：“混账，你不过一介戏子，有何资格与我等同席敬酒，既已见了宝物开了眼，还不速速退出去！” “无妨无妨！” 不等杜丽鹃有所动作，只见杨戬已笑着将其拉到身旁，郎笑道：“不瞒诸位，杨某虽听不懂杜大家的昆曲，却实是一位好色之人，好酒当有美人相伴才是，今夜杜大家也别唱曲了，坐下来陪杨某好好饮酒便可！” 事至如此，杨戬哪还能看不出这位昆曲大家杜丽娟有问题，眼下袁昆正前往杜丽娟的居所查探，而他杨戬自然是要将人给拖在此处，饮酒作乐。 第108章 山雨已来满楼风(一) 苏城城南，一间寻常的天井院民居内，袁昆身着夜行衣，静静地伏在屋顶黑瓦之上。 他已观察了一会儿，不算太大的天井院内，只有一名灰衣白发的老仆在东侧屋子内闭目休憩。 只见其微微皱了皱眉，心念一转之后，冷冷瞥了眼东侧的那间屋子，而后也不会理会屋内之人，径直翻身潜入正堂。 “哒~” 双足刚一落地，便听见身后一声苍老的声音传来：“此间不过寻常人家住户，也无什么贵重之物，这位‘客人’，还是早些离去为好。” 袁昆闻声缓缓转身看去，只见原本在东屋休憩的那名灰衣白发老者，正静静的立着，看向袁昆的眼眸中，流露出了一丝忌惮之色。 注意到白发老者站立时那微微内扣的双膝，袁昆冷然一笑，随即二话不说，探爪露出乌青色的十指，径直便欺身攻了上去。 “呼~” 爪风呼啸间，隐有青黑色雾气涌动，老者见状心中微惊，骇然喝道：“五毒邪功！” 声落，右手单拳紧握之际凝起丝丝火云气劲，挥拳格挡。 “嘭~哗啦！” 拳爪相击，掀起青红两色气浪，震碎满屋座椅。 “呵呵，一身密宗拳劲已达先天之境，寻常人家岂会有这等人物为仆！” 二人过了一招之后，只见袁昆冷笑一声，随即神色变冷，力运转体内五毒功法，一时只见其周身三尺之内，尽是一片青黑色毒雾..... “嘶嘶~”，“嘭嘭~” 不过盏茶的功夫，不算太大的堂屋内已尽数被毒雾充溢，雾气之内不断有爪风和拳劲破空之声传出。 五毒邪功诡异多变，密宗拳法刚劲延绵，二人都是先天境的高手，实力本在伯仲之间。可袁昆有乌金软甲嵌身，出招之际只攻不守，宝甲能化去白发老者一半的拳劲，而白发老者却难挡住袁昆爪中的剧毒，故而十数招过后，只见那老者脸色已是乌黑一片，显然是毒入肺腑，而袁昆受密宗拳劲所伤，嘴角之上也挂了一丝鲜血...... “乌...乌金软甲，五毒...邪功，你...你是‘铁面孤狼’袁昆！” 只见白发老者双目涣散的看着袁昆，佝偻的身子显得有些站立不稳，说话之际已然气若游丝。 袁昆冷冷一笑，抹去嘴角鲜血，也不去回话，身形闪动间已然再度欺身至白发老者身旁，探出五指一把掐住其咽喉，掌间用力，直接结果了老者的性命。 做完这一切后，袁昆没有耽搁，身形一闪间踏入里屋，不断在屋内翻寻了起来...... 袁昆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并不多，这是杨戬给他安排的第一份差事，他可不想办砸了......三年，三年之内若能入杨戬之眼，则前途一片光明；反之，只怕下场凄凉。 稍顷，只见袁昆将所有屋子都翻遍后，脸色铁青地立在了庭院之内：“所有地方都翻遍了，却找不到任何和白莲教相关之物，这怎么可能？” 在烟雨楼内，当杨戬亮出宝莲灯后，那杜丽娟的反应自己和杨千户都看见了，要说杜丽娟没问题，打死袁昆都不信！ “到底漏下了哪处？” 庭院内，袁昆皱眉静立不语，仔细回忆着方才自己翻过的每一处角落，甚至连机关密室之类的地方他也想到了，却仍旧毫无所获...... “咔嚓咔嚓~哗啦~” 蓦然间，只见天井院四周屋顶上，现出了百名白纱遮面的青衣人，人人手持强弓指向袁昆，紧跟着，庭院北角的水井内，缓缓升起一座石台，石台之上，左右各立着一男一女两名白衣人。 左侧之人白衣胸口前绣着一朵金色莲花，而右侧之人白衣胸口前却绣着一朵银色莲花，此二人，正是白莲教的金银两位护法。 其实这座天井院的正下方，便是白莲教的总部所在，并且不是什么密室，而是一整座地宫，地宫的入口就藏在水井之下，并且直通城外......这也是袁昆唯一忽略的地方，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密室入口竟能设在水中！ 其实当袁昆和白发老者在屋内动手之际，下面就已经知道了，在确定了周围没有暗藏其他锦衣缇骑之后，这白莲教的金银两位护法才放心现身率众而出，想要诛杀袁昆灭口。 只见那金莲护法负手而立，冷冷地看着立于庭院正中的袁昆，摇头说道：“‘铁面孤狼’袁昆名不虚传，果然好胆色，武道实力也算不错......只可惜，今日你不该一个人来此，更不该动手杀我白莲教的人！” 袁昆闻言，没去理会那金莲护法，而是环视一眼屋顶上的百名青衣人，沉默片刻后，冷声说道：“东厂的紫木强弓，原来白莲教竟受着司礼监的庇护......可笑那魏魁这么多年来，竟一直在贼喊捉贼！” 说到此处，袁昆突然笑了，并且越笑越欢：“只是......你们，真的，很蠢！” 声落，探手入怀，便欲取出怀中“穿云箭”传信...... “你没机会的！” 只见那金莲护法淡声道了一句，随即身形一动，带起一道金芒闪过袁昆身旁，再现身立住时，只见袁昆手中的那枚“穿云箭”已然落在了其掌心之中。 “大宗师！” 袁昆心神一凝，冷冷地看向了金莲护法。 而此时，银莲护法也已来到袁昆身后，一前一后将其堵住......两名大宗师，百张强弓，今夜誓要将这袁昆给留下！ 只见袁昆环视众人一眼，随即冷声道了一句：“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看来只能搏一把了！” 声落，只见其周身顷刻间散出大量毒雾，遮住众人视线，而毒雾之内，袁昆的身形却迅速消瘦了下去......五毒邪功，毒只在其次，更诡异的却体现在“邪”之一字上：当初为寻找郝梓，操控百种毒虫是如此，如今用五毒秘法将武道实力短暂提升至大宗师境也是如此！ 只是这“邪”和“毒”，却是要以生命为代价的！ “放箭！” 金莲护法见此，冷喝一声。 声落，百枝强箭呼啸间带起阵阵破空之声冲入毒雾内...... “叮叮！叮叮~” 一声声金戈脆响之后，只见已然消瘦成皮包骨的袁昆迎着箭雨冲出毒雾，纵身跃上屋顶，毒爪横扫而过，立时便有数名青衣教徒殒命跌落房顶...... “拦住他！” 金、银两位护法见状神色一变，急忙纵身追上。 “砰砰~” “噗~” 只见袁昆回身探出双爪与两位护法对了一掌后，口中喷出一口鲜血，身形倒飞而起，可黑筋密布的脸颊上却露出了狰狞的笑容：“嘿嘿，不用拦，老子根本没打算跑！” 言罢，伸手抹去嘴角鲜血，翻身先往那些青衣箭客杀了过去！ 白莲教和东厂勾结，袁昆相信，这座院子底下定然藏有诸多白莲教和东厂来往的账册以及其他秘密文案，所以他不能跑，若是跑了，这金银护法定会及时带着东西转移...... 袁昆是想要凭一己之力杀光院子里所有的人，给杨千户送上一份大礼......当是投名状也罢，当是展现自己的利用价值也罢，五毒邪功已然用了好几次，不舍命去搏，他袁昆将来注定再难活过两年！ 第109章 山雨已来满楼风(二) “砰砰~” 和袁昆对了一掌后，白莲教金、银两位护法只觉掌心之中传来一阵剧痛，抬掌看去，却见从掌心处起，一道黑线正沿着手腕动脉不断向上攀延，直往心脉处袭去......显然，袁昆在将实力短暂提升到大宗师境界后，其修炼的五毒邪功威力便又更加厉害了几分！ 二人见状心下一惊，急忙运功挡住毒素，随后再往袁昆看去时，却见一团滚滚青黑毒雾翻涌之际，每掠过数米，立时便有数名青衣教徒应声倒下。 “混账，死来！” 金莲护法见此怒喝一声，身形闪动间追上袁昆，浑厚的掌劲朝其当空劈落。 “凝！” 只见袁昆爆喝一声，凝聚起身毒雾挡住金莲花护法的掌劲...... 而此时，银莲护法也已来到袁昆身后，双腿连踢之际带起阵阵飓风，直往袁昆后背袭去。 “嘭嘭~噗！” 袁昆不闪不避，任由银莲护法的双腿踢中后背，喷出一口毒血后，借着这股力道欺身往金莲护法探爪袭去。 “找死！” 金莲护法见状，不敢再与袁昆对掌，使出一招“擒龙控鹤”往袁昆手腕处扣去，目的却不是要将其扣住，而是逼其后退。 而袁昆对此却只做不知，任由金莲护法扣住自己手腕，随后双腿一勾翻身缠上金护法，张口便朝其咽喉处狠狠咬去...... “疯子，休想！” 只见金莲护法爆喝一声，手上用力，随后“咔嚓”一声拧断袁昆双手，紧跟着刚想将其身体推开时，却见袁昆已然不管不顾，好似被拧断的双手根本不是自己的一般，一口便咬中了金莲护法的咽喉！ “啊！” 赶上前来的银莲护法见倒在地上不断抽搐悲呼的金莲护法，心下忍不住狠狠一阵悸动，如此以命换命的打法，她以前却是从来也未曾遇上过！ 只见袁昆瘫垂着双手，缓缓起身狞笑着看向银莲护法：“该你了！” “射死他，给我射死他！” 银莲护法见此，哪还敢再和袁昆近身缠斗，心惊之下直接朝余下的几十名青衣教徒凄厉的高呼着！ “叮叮~叮叮~” 箭雨不断落在袁昆身上，可他有乌金软甲护身却是根本不惧，只偏首躲过朝头部射来的几枝箭，而后，双足一蹬，径直欺身朝银莲护法攻了过去...... “给我滚开！” 银莲护法的一身武道都在一双长腿上，见状双腿连动，化出道道腿影朝袁昆踢了过去，凌厉的腿劲径直穿透袁昆五脏六腑！ “砰砰！” “咳，噗~” 袁昆仍旧不闪不避，口中咳着乌黑的鲜血，双手既然已经瘫痪了，便同样以双腿缠上银莲护法身躯...... 银莲护法以为袁昆是依样画葫芦想咬死自己，急忙探出右手往其咽喉处掐去！ 然而袁昆却是狞笑一声，抓准机会，一口咬住银莲护法主动送上来右手动脉，而后任凭银莲护法如何踢打，都死死咬住不松口，运起余劲散出毒雾，如一头疯狗一般，甩动着银莲护法朝那些余下的青衣教徒杀去...... 约一炷香的功夫后，不算太大的天井院内，已然躺满了上百具尸体......包括白莲教金、银两名护法在内！ 而袁昆则单膝跪倒在了庭院中央，瘫痪着双手，大口喘着粗气，整个身体已然布满了黑筋，看不到一寸完整的皮肤，便连乌金软甲也早已变得凹凸不平，七窍之内不断有黑血流出......若不是因五毒邪功独特的心法吊着一口气，却同样早已身死了！ 稍顷，只见其艰难地缓缓站起身子，而后步履蹒跚地一步步走出院子，往烟雨楼方向慢慢行去...... ********** 烟雨楼厢房内，杨戬正搂着心神不宁的杜丽娟同众人饮酒作乐，期间这位杜大家几次想借故离去，却都被杨戬笑着拦住了。 而汤德利却并未再开口，他知道，自己之前不断作色让杜丽娟离席的动作已经引来了杨戬的怀疑，要是再开口......只怕这位杨千户便要直接撕破脸留人了！ 酒宴已持续了两个多时辰，夜色已过子时，按理说早就应该散席了，可郝连若兰、姬鹏飞、姚万年、赵世南四人却都对此事只字不提，只管不断配合着杨戬饮酒取乐......他们在等，他们想看看这位新上任的杨千户今日设下这鸿门宴，究竟意欲何为！ “砰~” 半晌后，只见浑身流淌着黑血的袁昆跌跌撞撞地闯进了厢房内，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艰难地朝杨戬点了点头，而后......便仰面倒了下去！ “哈哈哈，好！” 没去在意浑身伤痕累累、不知死活的袁昆，只见杨戬郎笑一声，朝赵世南抱拳说道：“赵大人，方才席间你说的借兵之言，可还作数？” 只见赵世南听闻此言，看了眼倒在地上的袁昆，似是想到了什么，神色一喜，急忙应道：“自然作数，杨大人，可是找到了那白莲圣母？！” 话音方落，不等杨戬回话，却见那杜丽鹃已然神色一变，身形一闪间径直便朝放在杨戬身前的宝莲灯上抓了过去！ “啪！” 白莲圣母的动作很快，可杨戬却更快，只在她一动身之际，便反手一巴掌甩在了这位杜大家的脸上，径直将其娇小的身躯给甩飞了出去！ “缚神锁~” 声落，一道黄芒闪过，只在眨眼间的功夫便已将这杜丽娟给捆成了粽子！ 只见杨戬伸手一指杜丽娟，朝席间众人笑着说道：“杨某若没猜错的话，那白莲圣母不是他人，正是这位江南昆曲大家，杜丽娟！” 话音一落，众人立时便彻底明白了今日之局，纷纷看向了一旁早已脸色惨白的汤德利...... 谁都知道杜丽娟是这位汤公公的“对食姘头”，白莲教的魁首就藏身在东厂之内，圣上若是知道此事，只怕......没人敢再去想这件事的后果，他们只知道，接下来，会死很多人！ “我这便去城防守备司调兵，省城即刻戒严，在圣上旨意下达之前，除你杨大人的部下之外，任何人不得进出苏城！” 明白此事的严重性，赵世南立即便反应了过来，朝杨戬抱拳道：“杨大人，稍后我会派一名副将去官驿，负者与你联络。” 袁昆在天井院内杀的那些白莲教徒只是常驻总部的一些人，苏城到底还藏了多少白莲教徒、天下白莲教分部的地址和其余白莲教骨干的名单、东厂之内又究竟还有多少人牵扯了进去......如此种种，只有那位被捆成粽子的杜丽娟知道！ “多谢赵大人！”杨戬闻言，抱拳回礼应道。 言罢，转首看向了汤德利，淡淡笑道：“汤公公，只怕要暂时委屈您，去杨某的官驿内小住几日了！” “杨...杨大人，杂家、杂家可真不知道这贱人就是白莲教的魁首啊！”只见汤德利见此，朝杨戬颤颤巍巍的说道：“杨大人，这这这......他日在圣上面前，您可一定要为杂家作证才好啊！” 杨戬闻言微微一笑，应道：“自然自然，杨某又岂会信不过汤公公呢？” 说着，微微顿了片刻后，又略带些警告之意的继续道：“只是这段时间内，还请汤公公别做什么蠢事才好，让你手底下的那些东厂番子、档头们，都安分一些！” 第110章 山雨已来满楼风(三) 是夜，杨戬亲自将汤德利和杜丽娟押解回了苏城官驿，而后连夜带缇骑围住了天井院，并在地宫内翻出了白莲教大量的账册和教徒名单，除此之外，还有数十万两黄金。 至于一直昏迷不醒的袁昆，则请万宝楼掌柜郝连若兰代为安顿在了烟雨楼的客房内。 与此同时，江浙省都指挥使赵世南的副将洪星也很快找到了杨戬，只等杨戬从杜丽娟口中拷问出苏城内的白莲教余孽，届时五万城防守备军便会立刻开始在城内进行大清洗...... 翌日一早，忙活了一夜的杨戬刚刚回到官驿望湖楼，却见锦衣卫指挥使胡忠孝早已神情淡漠的座在了一楼正堂处。 “胡大人！”杨戬见此，急忙上前施礼。 只见胡忠孝微微颔首，淡声说道：“白莲教的差事，你办的不错。走吧，本座与你一起去审一审那杜丽娟。” 胡忠孝没有提宝莲灯的事，并且愿意等杨戬回来之后再一起去审杜丽娟，如此便算是给足了杨戬的面子。 毕竟今时今日的杨戬身份地位已非同寻常，要是闹僵了，对彼此都没什么好处。 “是。”杨戬闻言，抱拳应声道。 ********** 事实证明，所有电视剧中有关审讯女囚犯的画面都是扯淡，刑讯人在动刑时根本不可能给女囚留衣服遮羞，杜丽娟在被送进锦衣卫的诏狱时，身便已被拔得一丝不剩......是真正的一丝不剩：包括一头乌黑的长发和私处的体毛！ 时值冬末，浑身裸的杜丽娟被挑断了手筋和脚筋，沾着血锈的一对铁钩穿过其琵琶骨，将她瑟瑟发抖的身躯挂在了刑具之上，刽子手面无表情的站在刑具前，等候着杨戬和胡忠孝的吩咐。 “白...白莲教的...所有重要文卷，都...都在城南那座院子下的地宫内，求...求求你们，别再折磨我了，杀...杀了我吧！”在杨戬和胡忠孝到来之前，杜丽娟就已被刽子手折磨的体无完肤了，此时见了二人，急忙强打起了精神，气若游丝地说道。 杜丽娟知道自己是不可能活着走出锦衣卫的诏狱的，所以在被捕之后，也无意去做无谓的抵抗了，一心只求个痛快。 杨戬闻言，负手走上前去，冷声说道：“教徒、堂主之间的联络方式，苏城内白莲教徒的名单，朝中除了汤德利之外，还有哪些官员与你白莲教有勾结......如此种种，文卷当中并无记载，‘杜大家’，把这些东西都说出来，本座可答应给你个痛快。” “好...好，我说，我说...” 此前那刽子手居然拿了一条花蛇塞入她的下体，如此酷刑，早已把她折磨得痛不欲生，此时的杜丽娟一心求死，听到杨戬发问，急忙便将白莲教的底子一股脑儿的抖了出来...... 半晌后，胡忠孝和杨戬二人步出了刑房。 只见胡忠孝沉默片刻后，朝杨戬说道：“东厂之内只有一个汤德利与白莲教有所勾结，这样的结果......只怕圣上不会满意。” 杨戬闻言挑了挑眉，问道：“大人的意思是？” 胡忠孝思忖半晌后，不再犹豫，冷声吩咐道：“本座这便启程去石县，亲自盯着魏魁。你去和汤德利谈，务必要让他一口咬定东厂大都督魏魁才是白莲教的幕后主使之人！” 当今圣上想要在半年内彻底剪除东厂势力，杨戬心下明白，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一个清除天下阉人的机会......东厂大都督魏魁勾结白莲教，意图谋反！ “只可惜，无论是圣上还是胡忠孝，都太过小瞧魏魁了！” 只见杨戬心下暗叹一句，面上却沉声应道：“明白！” ********** 苏城官驿，前院左厢一间官舍内，汤德利正在房内不断来回踱步着，煞白的脸色、额间的冷汗、紧皱的眉头，都在显示着他此刻极度焦虑不安的心情。 “吱呀~” 稍顷，杨戬手中拿着一叠文卷进入房内。 “杨大人，杂家何时能够离去？！”一见到杨戬，汤德利立马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只见杨戬神情淡漠的瞥了眼汤德利，冷声回道：“汤公公，只怕你是回不去了！” 说着，将手中文卷往桌案上一扔，随即继续道：“这些便是你这几年和白莲教往来的账目名册，那白莲圣母杜丽娟也已亲口承认，正是因为有你这位东厂大档头的庇护，她们白莲教这些年，才能在朝廷的眼皮子底下躲藏这么久！” “胡说，简直是血口喷人！”汤德利闻言，立马尖叫着跳起脚来，口中直嚷嚷道：“杨大人，这些定是那贱人栽赃给杂家的，大人你可千万不要中了她的挑拨离间之计啊！” “杂家已是坐镇一省之地的东厂档头，又岂会与那白莲教勾结？” “杂家若是知道这贱人就是白莲圣母，第一个便饶不了她......” 汤德利的辩解之言连珠炮似的从嘴中吐出，片刻也不间断。 而杨戬只是静静地看着汤德利的表演，渐渐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汤公公，若是说累了，就歇会吧。” “你我都是明白人，所以你该知道，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根本骗不过圣上。” 汤德利闻言脸色立时变得比死人还要白，随后脚下一软，“嘭”地一声瘫坐在了地上，眼眸空洞无神，双腿之间，径直散出了一股难闻的骚味！ 杨戬见状微微皱眉，伸手捂了捂鼻子，刚想起身出门，却见汤德利似受了什么刺激一般，急忙爬到杨戬脚边，不断磕头求道：“杨大人，杨大人，看在你我相识一场的份上，这次您老一定要出手救救杂家，杂家不想死，杂家真的不想死啊！” 只见杨戬淡淡一笑，起身取过房中的笔墨放在了汤德利身旁，随后蹲下身子拍了拍他的肩膀，淡声说道：“杨某救不了汤公公，能救你的，只有当今圣上......而圣上，想要魏魁死！” 言罢，不再理会早已失了心神的汤德利，起身踏出了房门。 第111章 魏魁 汤德利始终都没能明白，当今圣上要收拾的，并不仅仅是一个魏魁，而是整个东厂、是天下的阉人！又或许他已经明白了，可他却没得选......总之，如杨戬所愿，这位汤公公毫不犹豫的在苏城官驿内给魏魁编了一堆莫须有的罪名，并甘愿充当人证。 诸事落定后，杨戬在当日便将发生在苏城内的事飞鸽传书给了紫禁城。 随后，苏城五万城防守备军连夜出动，开始清洗城内的白莲教余孽，而锦衣卫、六扇门和万宝楼三大部门则联手将江南织造总局给围了起来，等待着紫禁城的圣令传下...... 整座苏城一时风声鹤唳，所有消息只准进不准出，搅得满城之人人心惶惶！ 西子湖畔，杨府。 “杨管事，外面情形现在如何了？”内府后园，只见王嫦曦朝杨旱蹙眉问道。 今日一早，一队城防军士驻扎到了杨府大门外，与此同时，杨戬也从官驿内调了几十名锦衣缇骑回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杨府的人犯了什么事呢。 杨旱闻言，凝声回道：“眼下苏城四门紧闭，满城都在追捕白莲教徒，听说昨夜城东发生了一场血战，连公子手下的人也折了一两个。” “六扇门和万宝楼的人也动了，只是目标却好像并不是白莲教徒，而是冲着江南织造局去的。” “今日一早我出府去看了眼，咱们府前的百花巷，早已没了商户敢开门迎客......连整座苏城最为繁华的街市都如此，想必其他地方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说着，看了杨飞雪等人一眼，继续道：“公子让人传话回来，这几日大家都先不要出府，若实在有要紧的事，也当由我去和公子回话。” 听完杨旱所诉，王嫦曦沉默了片刻后，凝声说道：“锦衣卫、城防军、六扇门、万宝楼都动了，若只是对付白莲教，哪用得着这么大的排场......只怕这场风波，才刚刚开始！” “看来圣上到底是要对东厂下手了，也不知魏公公和父亲那边，现在如何了？” 说到这儿，只见王嫦曦朝杨旱吩咐道：“杨管事，你去官驿跟着公子吧，家里又有素贞姐姐看着，出不了什么事。若有我父亲的消息，便及时回来告知一声。” 杨旱闻言沉默片刻，随即点了点头，应声道：“好！” ********** 杨戬的飞鸽传书进了紫禁城后，整个大明便都开始悄然动了起来。 从紫禁城开始，大明亲军十二卫中的羽林卫径直将整个司礼监都围了起来，统领羽林卫的也不是他人，正是此前在顺天府上空现身过的那位“天蓬元帅”洪浪生。 各地锦衣卫的总旗、百户、千户们，也都陆续收到了顺天府发出的密令：着令各省、州、府、县六扇门和万宝楼配合亲军都尉府行事，剿杀东厂番事和白莲教余孽！ 这当间，司礼监秉笔太监戴宁早已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好不容易命人潜出了宫，去和内阁次府徐晋联系，却被徐晋釜底抽薪，直接将人捆了送回了紫禁城....... 十日之后，一纸圣令下，从紫禁城司礼监开始，当今圣上明玉宗，终于正式对东厂亮出了屠刀......相比之下，剿灭白莲教，反而成了顺手而为之事。 江浙苏城，雁寒山下官驿，望湖楼。 杨戬独自座于驿丞值房内，静静的看着从顺天府传来的圣令，手指习惯性地“哒哒”敲打着桌面...... 圣意简单明了：着令苏城锦衣卫千户杨戬统领各部，负责剿灭江浙省东厂和白莲教余孽一事。 此事简单，江浙省内白莲教的余孽杨戬早已在几日前就杀干净了。 至于剿灭东厂番事，此事也不难，早在圣令下达之前，杨戬便已经下令麾下各府的锦衣卫百户将东厂衙门给监视了起来，便连整个江浙省的东厂大档头汤德利也早已被杨戬给握在了手中，身死只在他一句话之间。 真正让杨戬再起谨慎之心的，还是明玉宗在圣令中特意备注给他的那句：“东厂魏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杨戬不知道此前王守正为什么要把选择权推给自己，他只知道，今日做下的这个决定，可以给他自己、给杨家的人带来天大的好处，但其代价就是......给大明王朝，甚至是将来的大明天庭留下一个巨大隐患！ 稍顷，只见杨戬双眼开阖间精芒微闪，不再犹豫，朝门外唤道：“杨旱。” “公子。”杨旱应声而入。 只见杨戬取下腰间的锦衣卫千户腰牌递了过去，朝其吩咐道：“我要去趟石县。你拿着此令牌去找万宝楼的郝连若兰，让她领队动手，剿杀江南织造局内的人。” “还有，汤德利此刻还在官驿左厢官舍内，你去把他处理了。” “是。”杨旱闻言，抱拳应道。 杨戬点了点头，随即不再耽搁，银龙神甲随心念化出，一对银月翼砰然自后背散开，径直从窗外飞出，直往石县而去。 ********** 江南石县，官驿后山山顶，胡忠孝静静负手立着，遥望着县城内太白酒楼的方向。 与此同时，太白酒楼五楼客房内，魏魁推窗而望，似能感应到胡忠孝的目光，同样遥望官驿后山处，随后淡淡一笑：“虽提前了许多日，不过却也无妨。” “呼呼~嘭！” 稍顷，只见城外官驿后山处，杨戬挥动着一对银月翼，砰然落在了胡忠孝身后，紧跟着朝其抱拳说道：“大人，圣令到了，圣上旨意：东厂魏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胡忠孝点了点头，顿了片刻后，目视石县县城，随后朝杨戬问道：“杨千户，你察觉到了吗？” 杨戬闻言看了眼县城方向，感应到魏魁的目光，颔首应道：“察觉到了，这魏魁，并不简单！” 胡忠孝冷然一笑，道：“上次你那家将杨旱出手试探时，本座没能沉住气，被他给骗了过去......今日，且看他还能再耍什么花样！” 言罢，朝杨戬淡声吩咐道：“走，与本座一起，去斩了此人！” “不用，他已经过来了。”杨戬看向远处正不断朝这边靠近的黑芒，淡笑着回道。 第112章 天、地、人三书 “不用，他已经过来了。” 杨戬话音方落，便见黑影一闪间，魏魁的身影已然现身在了二人身旁。 “魏公公，果然是深藏不露啊！”胡忠孝见状，冷笑着朝魏魁道了一句。 只见魏魁淡淡一笑，若有所指的应声说道：“劳胡大人和圣上久等了！” 胡忠孝闻言微微皱眉，隐隐间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这魏魁的神态之间......未免太过镇定了一些。 “呼~” 还未等胡忠孝再细想，只见后山处一阵清风掠过，又现出了当朝阁老王守正的身影。 “王阁老。” “恩师。” “岳父大人。” 三人见状，齐朝王守正施礼。 王守正微微颔首，随即也不多言，径直朝杨戬问道：“戬儿，你可决定好了？” 杨戬闻言没有回话，而是直接用行动回答了王守正...... “噗哧~” 三尖两刃刀亮出，径直从一脸骇然之色的胡忠孝后背直透而过！ “杨戬，你......你们！” 鲜血从胡忠孝口中狂喷而出，只见其怒目圆睁，指着杨戬、王守正、魏魁三人：“你们、你们......要反？！” “胡大人言重了，求利而已，何谈反明？”杨戬淡声说道，回话之际手中却不断搅动着神兵三尖两刃刀，直把胡忠孝的五脏六腑震得稀碎...... “啊！！！” 剧痛之下，只见胡忠孝爆喝一声：“魔临！” 声落，整个身形径直化作一团黑雾，便欲往山下逃遁而去。 此时，只见王守正微叹口气，浩然仙笔落于掌心，提笔之际，凌空写下一句：“穷途绝粮客，寒狱无灯囚。” 笔落，十字囚诗化作十道纯白光柱，只在顷刻间便将胡忠孝所化黑雾团团困住...... “砰~呲！” 只见黑雾每每撞上光柱之际，立时便被烫出一股黑烟，紧跟着便传来胡忠孝痛苦至极的惨叫声！ 原来这位大明锦衣卫指挥使得的正是魔祖蚩尤的传承，眼下却刚好被王守正的浩然仙笔所写诗词克制。 “呼~嘭！” 稍顷，黑雾散去，现出了胡忠孝狼狈至极的身形，只见其跌落在地，除了胸口被三尖两刃刀刺出的巨大伤口之外，身多处也不断在冒着黑烟，双瞳暗淡无光，弥留之际看向杨戬三人，神情当中尽是一片不甘之色...... “这最后一击便由我来吧，否则只怕杨大人回京之后，不好和明皇交差。” 魏魁见此，朝杨戬和王守正二人微微谦身道了一句，随即探出掌心，凝出一支朱砂红笔，凌空写下了胡忠孝的名字，随后在名下轻轻划叉...... “呃呃～” 再往胡忠孝观去时，却见其身不断有黑雾冒出，渐渐凝成一道虚影魂魄，随着魏魁手中朱笔叉落，虚影魂魄和其肉身顷刻间便化作了一道轻烟，灰飞湮灭！ “魏公公，现在，该兑现你的诺言了！” 杨戬神情淡漠的在一旁观看着，等魏魁做完这一切后，凝声开口说道。 魏魁闻言微微一笑，朝杨戬作揖施礼，道：“杨大人放心，恩师当面，魏魁断不会自食其言！” 言罢，探出左掌掌心，一本闪烁着黑芒的古朴书籍缓缓凝现：“这便是‘生死薄’的母本，魏某阳寿还剩四十载，每在‘生死簿’上划去一个名字，自身便会折寿十年。” “所以，依之前所约，杨大人还可在‘生死簿’内抹去四人之名，其后再拿着我魏魁的肉身尸首，回紫禁城向明皇交差。” 原来，混沌重开之际，分别又有天、地、人三书现世。 天书“封神榜”，可锁天下传承者魂魄，为大明皇帝所得，以此宝为基，开四方天门，可立天庭。 人书“生死簿”，可掌万民生死，为东厂大都督魏魁所得，以此宝为基，寻十殿阎罗，可立地府。 至于地书“山海经”，此时却还下落不明，自然亦难知其功用。 魏魁从来都不惧怕死亡，只因其志早在地府，其身死之时，便是他得道之际......行于黑暗，却忠于光明，寻十殿阎王开立地府，建一方黑白分明、绝对公正的世界，正是此人夙愿！ 可魏魁知道，王守正既然已封圣，那自己便断无可能在其眼皮子底下假死脱身、去寻十殿阎罗开立地府，更何况还有杨戬和胡忠孝在一旁看着...... 所以，当日在小月居内魏魁和王守正对弈棋局，他便干脆将底牌和盘托出，正如他自己说的那句“白子执于恩师之手，学生成败只在恩师一念之间”。 而王守正最后又把选择权推给了杨戬，魏魁当日见此，其实就已经知道王守正已间接同意了......杨戬的性子，魏魁和王守正都有所了解，只“唯利是图”四字便可道尽！ 给其四个不死不灭、不受“生死簿”所制的名额......这样的重利，魏魁和王守正都知道杨戬会怎么选择！ ........ 看着魏魁手中的生死簿，要说杨戬不动心那绝对是假的，可他知道，这生死簿是魏魁的本命至宝，自己就算能强抢过来也没用......就像他手中的神兵三尖两刃刀刀，握在他杨戬手中轻如鸿毛，可别人去拿便会重达两万五千多斤，不但没什么用，反而会成为累赘。 只见杨戬闻言，看了眼一旁静立不语的王守正，沉默片刻后，朝其歉然施礼道：“岳父大人见谅，名额只有四人，您老......” 话还未说完，王守正便已笑着打断道：“无妨，老夫他日自有归处，戬儿无需顾虑。” 杨戬闻言微微一愣，看了眼站在王守正身后的魏魁，心下似有所悟，点了点头后，不再犹豫，朝魏魁施礼道：“还请魏公公出手，在生死薄上抹去杨戬、王嫦曦、谭宛琪、白素贞四人之名。” “谭宛琪？”魏魁闻言愕然，随即摇头笑了笑，道：“原来杨大人早已将手伸进了万宝楼，大明有你杨戬......也不知将来是福是祸！” 言罢，不再多言，转身朝王守正长揖施了一礼。 随后，右手执朱笔，左手捧着生死簿，找到杨戬所说的四人之名，将其一笔笔勾去。每勾一笔，其面容便苍老一分，待勾落最后一笔时，只见生死薄夹住朱笔赫然凌至半空，随着魏魁魂魄的虚影摄入，化作一道黑芒，径直远遁而去...... “砰~” 山顶处，一阵轻风吹过，失了魂魄的魏魁肉身砰然闭目而倒...... 第113章 三女机缘 石县官驿后山，看着魏魁倒下的肉身，王守正摇了摇头，叹声道：“建一方黑白分明的世界，文正，你到底是做到了......” 一旁，杨戬闻言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十殿阎罗？要想找出十个不存私心，还得是阴年、阴时、阴历所生的人来共掌地府，谈何容易？” “也未必就有多难，眼下石县境内就有一位。”王守正看了眼杨戬，淡声道。 “于千！”杨戬闻言双眸微微眯起，心下闪过一丝杀意......若不是他眼下已不受生死薄的制约，只怕立即就会转身去石县县衙，先将那于千打成魂飞魄散再说。 察觉到杨戬身上若有若无的杀意，王守正摇了摇头，叹声道：“戬儿，你如今既已不受生死薄制约，就不要再去招惹那于千了。” “眼下最为要紧之事，便是将这魏魁的肉身送回京城去，圣上此刻......只怕已在紫禁城内大发雷霆之怒了！” 杨戬闻言，刚想应声回话，却骤然感到眉心天眼第三层处传来一阵震动。 只见其神念内视之下往天眼处看去，那原本一直在沉睡的神兽“银合马”突然睁开了双眸，发出一阵轻吼之后，紧跟着环目四顾了一番，随即便又悻悻地躺了下去，虽未再度沉睡，可却摆出了一副懒洋洋的模样...... “......怎会如此？”杨戬见状微微一楞。 一旁的王守正察觉到杨戬身上的变化，微微一笑，淡声说道：“生死薄除名，得不死金身，魂魄不入轮回，所修道法和传承自会更上层楼，这是好事，戬儿不必惊虑。” “原来如此，方才小婿还以为是那第三层处的神兽要出世了呢，却未想得如此机缘，却也只是将它给唤醒罢了。”杨戬苦笑着应了一声。 随后便也不再耽搁，朝王守正施了一礼，而后拎起地上魏魁的尸体，展开银月翼，直朝京城而去。 ....... 与此同时，一同被生死簿勾去姓名的三女，也各自生出了变化...... 石县万宝楼，三楼雅间内。 悠扬的琴音声声响起，只见一袭红裘裹身的谭宛琪正独座于房内，轻抚着“听雪”琴。 “铮~” 蓦然间，琴声微扬，察觉到体内灵力顷刻间爆涨了几倍，谭宛琪心下一惊，探手按住琴弦，沉住心神，内视之下往气海丹田处看去，只见那原本呈紫液状的先天灵力竟突然变得越发浓稠了起来，甚至已渐渐有了往混沌之力转化的迹象...... “怎么会这样？” 谭宛琪微微蹙眉，沉默片刻，随后十指连动，一曲《阳春白雪》缓缓弹奏而出，随着琴声的变化，谭宛琪一时只觉得自己遁入了琴意所奏的世界之中，在这一方世界内，一草一木，一花一鸟，甚至是一点尘埃都由谁自己的心念随意变化...... “一花一世界，此番雪域之内，万物可随我琴意所生，亦可随我琴意所灭！” 稍顷，琴声落，只见谭宛琪轻抚着自己的本命神兵“听雪”，幽然叹道：“今夜境界变化，想必又是与那冤家有关吧！” 苏城，西子湖畔，杨府后园。 王嫦曦、白素贞、杨飞雪、戚冰莹四女正围坐于院子里，随意交谈着。 杨旱传话回来，苏城几大衙门今夜动手剿杀东厂番事，江南织造局离杨府所在之地不远，后院之内隐隐可听到织造局那边的喊杀之声不断传来，整座内府也早已布满了苏城守军兵将和锦衣卫的缇骑......如此这般，几人自是毫无睡意，索性便聚在一起谈论起了家事。 “咦！” 四女以王嫦曦为首，正商讨着一些内府装修之事和月底的婚事，蓦然间，却见白素贞神情微动，翻掌之际凝出一道三昧真火落于掌心，渐渐的，只见真火之内竟凝出了寸寸散发着黄芒的泥土...... “息壤！”白素贞见状心下微惊，蹙眉道：“凭空多出了千年修为不说，三昧真火之内竟也生出了可滋养万物的神土‘息壤’，这......” 话音未落，却见此时已有一轮圆月凌于杨府上空，月色洒落，凝聚于一脸茫然的王嫦曦身上，还未等众人有所反应，便看到已有一只纯白色的玉兔趁月奔向了王嫦曦的怀中...... 白素贞见状神色一喜，起身朝王嫦曦施礼道：“恭喜夫人，玉兔奔月，仙缘归位！” 只见王嫦曦闭目凝神，将怀中玉兔轻抚一番，随后缓缓睁开双眸，起身朝白素贞回礼笑道：“是杨郎和父亲那边得了不凡的机缘，姐姐与我均有受益......” 说到这儿，微微一顿，而后又略显气苦地道了一句：“除了你我之外，石县内还有一女受益，杨......他这情人，可当真是多了一些！” 白素贞闻言微微一楞，想到那还在石县内的谭宛琪，苦笑着问道：“夫人是如何知晓的？” 只见王嫦曦轻抚怀中玉兔，随后看了眼白素贞，摇头叹道：“若非这玉兔相告，姐姐是否便打算将那谭宛琪的事一直向我瞒着不说了？” 白素贞听闻此言，一时竟被问住，也不知该如何回话才好，只能朝其歉然一笑。 此时，一旁的杨飞雪见状，灵动的眼眸微微一转，急忙朝王嫦曦脆声问起了话来，有意将话题给岔开：“夫人，这兔儿便是月宫嫦娥仙子的吗？它还会些什么仙法？” 王嫦曦闻言微微一笑，也无意再去纠结过往之事，揉了揉杨飞雪的脑袋，笑道：“哪有什么仙法，只不过是能保雪儿你往后没那么容易被人欺负罢了。” “有杨哥哥在，他人才不敢来欺负雪儿呢！”杨飞雪脆声应道。 王嫦曦只是浅浅一笑，顿了片刻后，朝白素贞说道：“素贞姐姐，等苏城平静一些之后，你陪我一起回趟石县，我要见见那位谭掌柜。” “夫人，这......”白素贞闻言微微一楞，想开口说些什么。 却见王嫦曦摇了摇头，叹声打断道：“放心吧，嫦曦不会生事，那位谭掌柜......已经有了身孕了！” 第114章 洪浪生 紫禁城，御书房。 金碧辉映的御书房内，气氛却是阴深沉至极，杨戬俯首立于堂间，心下早已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而魏魁的尸首，则横置在了其身旁。 明皇朱琼宇座于紫金龙案前，神色无悲无喜，冷冷地看着魏魁的尸体。 锦衣卫指挥使胡忠孝收到圣令之后，独自前去斩杀魏魁，却被一直藏着传承天赋的魏魁反杀，等杨戬和王阁老赶到时，胡忠孝已然身死，其后杨戬联手王阁老，斩去魏魁肉身，可却被其魂魄却藏入“生死簿”内遁走......这就是杨戬回报给明皇的说法。 此套说法真假掺半，而魏魁要寻十殿阎罗开立地府的事，杨戬没有向明皇隐瞒......毕竟魏魁要做的事动静实在太大了，杨戬知道，瞒是肯定瞒不住的，所以与其等将来被明皇查出来，倒不如眼下自己直接报上去。 “朕，到底还是太过着急了一些，原本是应该彻底探清魏魁的底牌之后再动手的！” 半晌后，只见明皇沉声叹道：“此番剿灭东厂，不但没能将那魏魁彻底斩除，留下了隐患不说，还折了朕的一员大将，此乃朕之过！” 杨戬闻言，急忙抱拳施礼请罪道：“未能及时施援胡大人，臣亦有罪，恳请陛下责罚！” 只见明皇淡淡瞥了眼杨戬，神色无悲无喜，沉默片刻后，冷声说道：“戴罪立功吧！” “魏魁要寻十殿阎罗开立地府，石县于千定在其名单之内，着你即刻赶回石县坐镇，如再遇魏魁，拿着他的魂魄和‘生死簿’回来见朕......别告诉朕，你这‘二郎神君’，做不到此事！” “是！”杨戬沉声应道。 杨戬知道，明皇已经对自己起疑心了，若不是顾忌着他杨戬今时今日的实力，只怕方才就不是让他回去坐镇石县捉拿魏魁以示清白这么简单，而是直接打入诏狱严刑拷问了！ “下去吧。”只见明皇微微颔首，淡声说道。 杨戬闻言，施礼退出了殿外，待行至殿门处时，却见一名身着黑衣玄冠，样貌俊美异常的少年将军正跟在一名宫女身后，缓步朝御书房处行来。 “羽林军统领，天蓬？！” 察觉到俊美少年的不简单，杨戬一时不由得多看了其两眼。 却见少年行至杨戬身旁时，注意到杨戬的目光，不由得嘴角微微扬起，随后径直便瞪了回去，口中还没好气的叱了一句：“看什么看，没见过像我这么帅气的将军吗？” 杨戬闻言微微一楞，忍住心中笑意，施礼道：“想必这位就是月前在顺天府上空划出银河之水的天蓬元帅洪浪生洪将军了，在下江浙省锦衣卫千户杨戬，见过洪将军！” “靠，你就是那个杨戬！”洪浪生闻言睁大双眸，上下打量了杨戬半晌后，没好气的说道：“太丑了，还是没我帅......好菜都让猪给拱了！” 说着，指着杨戬的鼻子，一脸不服气的说道：“你知不知道，要不是此前我还在闭关，不知王阁老退婚之事，那王家妹子王嫦曦又岂会跟了你！” “你长得这么丑，输在你手上，老子实在不服！” 杨戬：“......” “洪大人，圣上还在里头等着呢！”此时，跟在洪浪生身旁的那名宫女小声提醒了一句。 洪浪生闻言反应过来，朝杨戬说道：“在这儿等着，等老子出来好好和你说道说道！” 言罢，径直走进了御书房内。 “真是....病的不轻！” 看了眼洪浪生的背影，杨戬嗤笑着道了一句，随即也不去理会，径直展开银月翼冲入云霄，往江南石县而去。 ...... 御书房内，只见明皇淡笑着朝洪浪生问道：“见过杨戬了？” “恩，看到了，长得实在不怎么样！”洪浪生闻言想也不想，直接回了一句。 明皇闻言微微一楞，随即苦笑道：“没问你这个！朕问你，若与杨戬单独放对，你有几成把握胜他？” 只见洪浪生沉默片刻后，摇了摇头，凝声回道：“要是打架的话，我能赢的几率不到三成！” “怎么，陛下觉得杨戬此人不可信？” 明皇淡淡一笑：“谈不上什么信任，也谈不上不信，这杨戬毕竟是王阁老的人，指望他忠于朝廷，呵呵......” 说到这儿，微顿片刻后，朝洪浪生问道：“浪生，你那三十六般变化之术，练得如何了？” 洪浪生想了想后，回道：“还行，但估计瞒不过杨戬的天眼和王阁老的浩然正气。” 明皇闻言点了点头，思忖片刻后，单指一点，只见殿内立时便有一道金龙咆哮而出，在金碧辉煌的房梁间盘旋一圈后，径直遁入了洪浪生的体内。 “这道九龙真气能保你的三十六般变化之术不被他人看破，朕要你去趟江南，暗中盯着杨戬和王阁老，但不要生事，只需将他们的所言所行如实记下，而后报回来便可。” 洪浪生微微一楞，皱眉问道：“陛下若是不信此二人，只需将他们调回顺天府当差便可，何必如此麻烦？” 只见明皇摇了摇头，叹声道：“你久不在朝堂，不明其中利害，王阁老的势力非同常人，且朕今岁开立道庭也要用到他，眼下实不宜与阁老正面起冲突，况且，胡忠孝身死、东厂覆灭......” 说到这儿，微微一叹，随即继续道：“大明不能再出乱子了，一切，都要等到立完天庭之后再说！” 确如明皇所言，眼下整个东厂被剿灭，虽是肃清了天下阉人，可如此一来也等于是自断了一臂，再加上胡忠孝身死，亲军都尉府群龙无首，大明整个情报部门几近瘫痪，如果这个时候再和王守正、杨戬起冲突，只怕整个天下都要乱了！ “明白了！”洪浪生闻言，施礼应声道：“可惜我这性子陛下您也知道，实在是当不来那锦衣卫的指挥使，也只能替陛下跑跑腿了！” 明皇淡笑着点了点头，道：“去吧。” ......... 洪浪生离去之后，只见明皇独自座于御书房内，思忖片刻后，不再犹豫，单指一点凝出一道金门，而后起身踏入门内，往昆仑山内而去。 第115章 昊天正统 白皑皑的昆仑山脉终年积雪，北麓山腹，一尊冰雕人塑静静地立在冰宫中央，整座冰宫是寒冷透明的，如天池的水一般，澄澈当中又透着刺骨的寒凉，如冰雕塑像内的绝美女子一般，冷若冰霜。 稍顷，一道金门缓缓凝现于冰宫之内，明皇朱琼宇的身形从门内缓步踏出。 “明兰，如你所愿，东厂现已覆灭，你可愿随朕出山？” 寂静、无声，回答明皇的，只有冰宫冰柱内偶尔滴落下“滴答”的水滴声。 明皇见此微微皱眉，犹豫了片刻后，沉声道：“朝局出现问题了，东厂虽灭，魏魁却没死，此人已得人书‘生死簿’，欲寻十殿阎罗开立地府，与朝廷分庭抗礼。” “王守正封圣，其女婿杨戬亦是不凡，待朕开立天庭后，王、杨两门，或将成尾大不掉之势。” “锦衣卫指挥使胡忠孝也已经身死，亲军都尉府群龙无首，朝廷的谍报部门几近瘫痪......” 说到此处，只见明皇顿了片刻，随即继续道：“明兰，朕需要你的帮助，需要你出山为朕执掌万宝楼！” 言罢，静静的看着立于冰宫正中的冰雕人像，静静的等待着...... “咔嚓~” 稍顷，碎冰之声吭哧作响，只见冰雕之内的白衣女子破冰而出，星眸开阖间露出点点寒芒，而后嘴角微扬，看向明皇的眼中露出了几分讥讽之色：“朱琼宇，你也有求人的一天？” 明皇闻言只是微微皱了皱眉，不做回话。 “三个条件，你若应允，我即刻出山。” 只听长孙明兰冷声说道：“其一，万宝楼既由我执掌，则规矩便应由我来定，你不可横加干涉。” 明皇微微颔首，道：“可。” 长孙明兰：“其二，胡忠孝既死，锦衣卫指挥使的位子，需由我指定之人接任。” 明皇闻言微微皱眉，一时却不做回言。 “放心，此人足可信任，若出问题，责任由我担着。”长孙明兰见状，淡声说道。 明皇：“朕......先要知道此人是谁。” 长孙明兰：“蜀门弃徒，昆仑游侠，道号‘酒痴’，传承陆压。” 没有过多的说明，长孙明兰寥寥数语间，只将选定之人的出身来历、传承天赋道尽。 明皇闻言微微一楞，沉默片刻后，皱眉问道：“你何时与江湖上的人有来往了？” “这是我的事。你若不允，我也不强求，只是开立道庭之前，莫要再来昆仑寻我。”长孙明兰淡声回道。 明皇一时不语，思忖半晌后，问道：“此人魂魄，可入封神榜？” 长孙明兰闻言冷冷一笑，随即说道：“只要你有这个能力，大可自己去试一试！” “只是需要提醒你一句，这‘酒痴’道法非凡，连我也未必接得下他一招，别说你那封神榜内的混沌之力眼下已然寥寥无几，就是盛之时，也未必镇得住他。” “一招？！”明皇听闻此言，神色一凝，沉声问道：“你的意思是，这个‘酒痴’，已经得到了陆压道君的传承仙宝......斩仙飞刀？” 长孙明兰的传承和实力明皇是知道的，便是比之手持七彩玲珑塔的上官靖也不遑多让，那“酒痴”既然能一招胜她......只怕除了传说中的斩仙飞刀外，应再无他物了！ 长孙明兰闻言微微颔首，没有回话。 “此人实力如此之强，你......有把握制衡住他吗？”明皇见此，凝声问道。 “有。”长孙明兰没有过多的去解释，只是淡声回了一句。 明皇点了点头，不再犹豫，应声道：“如此，朕信你。说说第三个要求吧。” 长孙明兰：“其三，待你立起天庭之后，东天门门主之位，需交由宁王朱古陉执掌。” “陉儿？”明皇皱了皱眉，思忖半晌后，摇头说道：“陉儿行事太过激进，此前朕命他去北海守了半年，本意便是要磨炼一番他的性子，可未想最终却将他那急功近利的性子激得越发厉害了......” “东天门门主一位主掌江南诸省要地的风调雨顺，此事事关江山社稷，朕，暂时却还不能允诺你，一切都要看陉儿自己这一年的表现。” 说到此处，微顿片刻后，叹声道：“其实他若能收一收那好与人争的性子，这东天门门主之位，谁又争得过他？” 长孙明兰闻言冷然一笑，道：“你若舍得将太子之位允诺给陉儿，他又何至于此？” 明皇摇了摇头，苦笑道：“朕要是将太子之位给他，只怕力儿......” 说到这儿，只见明皇看向长孙明兰，凝声道：“明兰，朕相信，你也不愿见他们二人兄弟相残吧？” “诡辩！”长孙明兰冷声回道：“陉儿若得太子位，又岂会再去加害朱古力？” “说到底，不过是因陉儿庶出之身于礼不合，因那内阁诸臣不允罢了！” 明皇闻言神情一黯，沉默片刻后，叹声道：“王阁老毕竟是三朝元老，得先帝器重，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很多事情，朕一时也不好违了阁老之意！” “况且力儿心性仁厚，抛开王阁老的意思和传承天赋不谈，由力儿执掌东宫，确是比陉儿要合适一些的。” 长孙明兰见此也不再多言，只是冷声说道：“如此说来，这第三点，你不能应我？” 明皇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道：“暂时无法应你。” “如此，请回！”长孙明兰见此，不愿再多言，只淡声道了一句。 言罢，阖上双眸，不再理会明皇。 明皇见状，看了长孙明兰半晌，神色当中一时露出几分犹豫之色，沉默片刻后，终是道了一句：“明兰，眼下朝局艰难，岁末便要开立道庭，诸方势力却难以平衡，朕......确实需要你的帮助！” 而长孙明兰只是不做回话，便如重化冰人一般，对明皇之言充耳不闻。 “哎~” 等了片刻后，只见明皇摇头叹了口气，随即便也不再坚持，打开金门离开了冰宫。 稍顷，长孙明兰缓缓睁开双眸，看了眼明皇离去时金门所开之处，沉默片刻后，蹙眉沉吟道：“能将他逼成这样，看来朝中的局势，应比我想的还要严峻一些......” 言罢，不再耽搁，挥手轻抚衣袖间，人已不见了身影。 明皇心下看得明白，此前杨戬在紫禁城御书房内回报胡忠孝身死一事，疑点颇多，可他明知如此，却也不好当场翻脸，只能故作糊涂......魏魁要立地府，他若是使性子将王守正和杨戬逼到魏魁一方，则整个大明天下立时就会起乱子，更何况还有没了消息的道尘在一旁虎视眈眈。 王守正封圣，二郎神君杨戬现世，魏魁执人书“生死簿”开立地府，如此种种，天秤已然渐渐失衡，这些明皇都看在眼里，可他却不能轻举妄动......想要继承昊天正统，主掌中央道庭统御三界哪有那么简单，明皇要经历的劫数，远比寻常修仙求道的传承者要多的多！ 第116章 酒道人 川蜀多雨，川蜀早雨。 蜀中骤雨，说来便来，如珍珠乱撒，打遍山虫鸟兽，唤起百灵。 集人间山川灵气的川蜀大抵是最早进入春天的地方了，在其他地方还在感受着暮冬的最后一股寒流，松枝上还留着残雪，梅花仍有余香时，蜀中却已迎来了第一声虫鸣，第一场春雨。 蜀道之上，只见一衣衫褴褛、状若痴巅的邋遢道人左手提着一壶酒，右手甩着根破木拐杖，摇摇晃晃地踏歌行于雨中：“ 嗜酒好肉不念经，衣衫褴褛不问道。 千载修行又何用，万古长空付一笑。 提壶鼓腹醉中游，今朝有酒自逍遥。 彼何碌碌我何闲，踏歌而行长天啸。” 雨打在道人身上，一头蓬乱的灰发贴在了额间，遮住了大部分眼睛，末梢还滴滴答答地下着水珠。 脸上也是，一条条的小水线从额角沿到下颚，湿透的破烂道衣紧贴在身上，可道人却浑然不觉有何难受，“高歌一曲”后，意犹未尽，昂首探出舌头接着雨水，随后又煞有介事的品了品，紧跟着便指天怒骂：“贼老天，下的什么酒，都淡出鸟来了！” 路旁偶有蓑衣老翁领着孩童路过，见了道人这痴傻的模样，不由拉着小儿走快了几步，离道人远远的，口中还向孩童谆谆告诫着：“娃儿记住了，疯子大抵就是这模样的，以后见了他们，要躲得远远的......” 酒道人对此浑然不在意，他在意的，唯有这世间美酒......或许便只如此了吧！ “咦~” 蓦然间，只见那道人停下脚步，酒红的鼻头用力嗅了嗅，而后神色一喜，大叫一声：“好酒！” 声落，人已不见，再看去时，只见这道人已现身在山头一座石亭之内。 绵绵的雨丝从天空飘落，雾蒙蒙的水色笼罩着山川，山间石亭内，一袭白衣着身的长孙明兰恬笑着静坐于石桌之前，石桌上放着一壶佳酿和一只玉杯。 “丫头，原来你竟藏有如此好酒，为何此前我竟不知！” 没去管长孙明兰神态间那若有若无的笑意，酒道人自一现身后，目光便再也离不开放在石桌上的那壶酒了..... 只见酒道人双眸闪着精光，直勾勾地盯着长孙明兰手中的酒壶，急切问道：“这酒你还有多少，作价几何？老道拿斩仙飞刀和你换！” 长孙明兰微微一笑，也不回话，只是举壶帮着酒道人倒了一杯。 却见酒入玉杯之际，一缕说不准是醇香、果香、清香浓缩而成的佳酿特有香气，扑鼻而来沁入肺腑，隐隐还有氤氲紫气飘洒而出...... 随后，只见长孙明兰伸手一引玉杯，浅笑说道：“此乃瑶池仙酿，世间独此一份，叔父不妨先试一杯，再与兰儿来论酒钱。” “嘿嘿嘿，好好好！” 酒道人见此哪还再忍得住，急切间便抓过玉杯，一口饮下杯中美酒，一时只觉香醇的仙酿攸然滑过舌尖，润润地过喉，滑滑地入嗓，暖暖地浮动在腹间，徐徐地游离在鼻息里，悄悄地潜进血脉中，连藏于气海丹田内的斩仙飞刀亦“嗡嗡”浮动呼应...... “啧啧啧，好酒好酒！” 只见酒道人“啧啧”抿嘴回味一番后，脸上立时便笑开了花，转首往石桌上的酒壶看去，便欲动手先将其给抢过来再说。 察觉到酒道人的念头，长孙明兰微微一笑，道：“这酒今日就此一壶，叔父若要抢，兰儿不敢拦，也拦不住。” “只是......往后便再也没了。” 酒道人闻言讪讪一笑，道：“嘿嘿，丫头这是说的什么话，叔父岂是那种喝酒不给钱的人。来来来，说说你的酒钱吧！” 说话间，手中却已将那石桌上的酒壶给取了过去。 长孙明兰见状淡淡一笑，也不去拦，只是开口说道：“天地大变，混沌重开，群雄并起。今北有太史帝一，东有王、杨一门，道尘西行不知去处，眼下又出了一个执掌人书‘生死簿’的魏魁......” 说到此处，只见长孙明兰微微一叹，而后继续道：“叔父，他...有些撑不住了，兰儿想请叔父出山，去助他一臂之力，震慑群雄！” 长孙明兰口中的“他”，自然便是当今明皇朱琼宇了，二人因年少时一番孽缘生出间隙，至今这位潜修在昆仑山腹内的冰宫之主也不愿给明皇什么好脸色，可心底深处，毕竟还是存了一份挂念，此前得知明皇的难处后，口中虽无情回绝，然而只一转身，便又忍不住为其出山奔走了。 却见酒道人听闻此言后，微微一楞，随即又恢复醉态朦胧的模样，摇头晃脑地笑着回道：“当官啊？嘿嘿，兰儿，你看老道这模样当得来那大明之官吗？” “你这丫头未免也太瞧得起老道了，还震慑群雄呢，别到时候让人卖了还在帮人家数钱才是！” 长孙明兰闻言淡淡一笑，道：“叔父自幼入蜀门，天资绝顶，十五岁便悟道入先天境，不到而立之年已成剑道宗师，后以合纵连横之法搅动整个川蜀，助蜀门剑派问鼎一方江湖。” “其后......” 说到这儿，长孙明兰摇头笑了笑，不再多言，继续道：“往事不提也罢，兰儿只知道，叔父若是痴傻之辈，只怕这世间便再无聪明之人了。” “区区一省江湖是非，于叔父眼中只怕如小儿游戏一般，不值一提。” “叔父的舞台，不在川蜀，在将来的三界六道，四海八荒！” 说着，起身朝酒道人施了一礼，正色道：“还请叔父出山，助大明朝廷震慑四方，叔父若往，朱琼宇必会以国士待之，只是......届时却不必与他提及叔父和兰儿间的关系。” 见长孙明兰如此，酒道了不由得收起了嬉笑之态，眯着眼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后，摇头叹道：“这么些年了，老道我还是头一回见你如此求人......看来你那情人皇帝，当真是遇上大麻烦咯~” 随即顿了片刻后，苦笑着应道：“罢了罢了，谁让我那兄弟就留了你一个女娃呢！老道便去趟京师，为你走上一遭。” “不过先说好了，大明朝堂上的那套俗礼老道我可做不来，你那情人皇帝若是容不下老道，到时候你这丫头可别怨老道不给他留情面！” 长孙明兰闻言笑道：“放心，他现在缺人的紧，届时叔父只需亮出斩仙飞刀，他自会以重礼相待。” “这还行。”酒道人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朝长孙明兰伸手，口中嚷嚷道：“这酒还有多少，都拿来！” 长孙明兰见状，轻声笑道：“当真便只这一壶了。兰儿那瑶池还有些用处，暂时只能为叔父酿出这些，来日定给叔父补上！” 酒道人听闻此言神色一变，紧跟着就跳起脚来骂道：“你这丫头，当真害苦我也！今日既品此仙酿，寻常人间酒水如何还能再入老道之口！” 说着，举起手中酒壶，苦声怨道：“这这这......就这么一点儿，完咯，完咯！” 第117章 府中商谈 时近二月中旬，苏城杨府的修缮工事已近尾声，工匠们已陆续领了银钱离去，只剩些名贵家具尚未搬进府内。 “你们几个，把这些物件搬进西院，那边的，搬去东院，都仔细着点......” 内府，穿过一面巨大的玉石屏障，只见杨旱正指挥着几名杨家村的青壮，分别将一些名贵家具各自搬进内府东、西两院内。 新府修缮完成，王嫦曦和白素贞自是不能再同居于一院，内府东院以“斓月院为主，搭着石亭、小桥、流水和小花园，供王嫦曦居住。 往西穿过几处水榭长廊便是“雍华阁”，供杨戬办公居住，和“雍华阁”挨着的院子是“玉清小筑”，里头住着杨飞雪和戚冰莹两个丫头，小筑内特意留了一处校练场，供飞雪丫头平日里练剑所用。 最西边的园子取名为“青竹园”，装饰朴素，只栽了一片小竹林，林内搭着竹楼，此地便是白素贞的居所了。 “吁~” 杨府大门前，杨戬拉住马缰，翻身下马，而后往府内行去。 从京师回来后，杨戬先是去了城外官驿关注了下剿灭东厂之事，而后便快马进城赶来了座落在西子湖畔的新府，想问问王嫦曦和白素贞二人在“生死簿”上除名后各自有何际遇...... “老杨。” 穿过前府正堂进入内府，见到正在指挥着下人们的杨旱，杨戬笑着打了声招呼。 “公子，您回来了！” 看见杨戬，杨旱微微一楞，随即似想到了什么，急忙迎了上去，小声说道：“公子，谭姑娘的事，夫人她知道了。” 顿了片刻后，继续道：“还有，我听白夫人说......谭姑娘好像已有了身孕，这事儿还是王夫人先发现的。” “也不知夫人得了何等神通，隔着百里之遥，都能察觉到谭姑娘的事！” “什么？！”杨戬闻言着实吃了一惊。 他没想到，自己去京城一来一回不过两日的功夫，家里头就生出了这番变化，尤其是那谭宛琪...... 想到此处，只见杨戬急忙问道：“没闹出什么事来吧？” 杨旱摇了摇头，回道：“没有，不过王夫人说了，过些日子要回趟石县，去见见谭姑娘。” 杨戬闻言微微皱了皱眉，沉默片刻后，点头说道：“知道了，你先忙着，我去东院见见夫人。” 言罢，径直返身去了斓月院。 *********** “淙淙~” 斓月院内，悠悠琴声延绵，一曲《潇湘水云》缓缓奏来，琴声正如曲意，宁静优雅，奏的是山高水远，可藏的却是以曲抒郁之情。 杨戬不明曲意，只觉琴声温雅好听，心下便不由的先松了口气，缓步踏进房内，静静的坐在了王嫦曦对面，安静的听着。 待听了半晌觉得有些无味后，目光便又注意起了一直伏在王嫦曦身旁的那只雪白玉兔。 “咦~” 只见杨戬心下惊咦一声，随即双瞳内泛出一道蓝芒，再往玉兔身上看去，只见一轮圆月立时便倒映在了其一双蓝瞳内。 “月兔！”杨戬见此，不由轻唤了一声。 再观那玉兔，被杨戬天眼一慑之后，只惊得“嗖”的一声便蹿进了王嫦曦怀内，而后瑟瑟颤抖着身躯，看向杨戬的眼中露出了一丝惧怕之意。 “铮~” 被杨戬一扰，王嫦曦不由得停下琴声，蹙眉看了其一眼，随后没好气的说道：“嫦曦比不得石县万宝楼那位谭掌柜，没有神兵‘听雪琴’傍身，唯这月兔能相助一二，杨郎何必一回来就拿天眼照它！” “抱歉抱歉~”杨戬闻言，急忙起身施礼告罪道：“一时兴起，扰了曦儿的兴致。” 顿了片刻后，又讪讪问道：“曦儿，你......谭姑娘的事，你是如何知道的？” 其实方才天眼一照之下，杨戬便已知道王嫦曦眼下仙缘已经归位，也知道她为何会知道谭宛琪的事了，只是一时尴尬，便故意先问了出来，想缓和下气氛。 原来，自仙缘归位后，王嫦曦除了原本便有的护身仙法“邀月藏身”外，余下两门仙法，便都藏在了这玉兔身上： “月眼”，月圆之夜，玉兔可随意窥视在月光照耀下所有生灵所经历之事，而后再反馈给王嫦曦知道； “月泉”，治愈系仙法，玉兔可口吐一道月泉，只要人还没死透，就都能救得回来。 这就相当于前世的卫星天眼和一整座设备完善的战地医院，虽然没有什么直接的战斗能力，可这两门法术能起到的辅助作用却非常实用。 只见王嫦曦闻言淡淡一笑，看了眼杨戬，道：“你既然已经开天眼见了，又何必明知故问？” 随后微微一顿，继续道：“放心吧，怎么说那谭姑娘腹中怀的也是你的骨肉，嫦曦不会去为难她，只是却也无法故作不知，待过几日，我还是要走一趟石县的。” 杨戬闻言却已隐隐猜到王嫦曦的意思，顿了片刻后，问道：“曦儿，你是想让她退出万宝楼，进杨家的门？” “不然呢？！”却见王嫦曦没好气的回了一句：“谭姑娘的肚子总要一天天大起来的，此事瞒不住他人，总得给她个名分。” 只见杨戬闻言，沉默片刻后，摇了摇头，凝声道：“恐怕，暂时还不能让她进门。” 随后不等王嫦曦皱眉发问，便径直解释道：“如今东厂已经覆灭，锦衣卫群龙无首，朝廷两大情报部门都出现了问题。” “如我所料不差的话，接下来，万宝楼就该正式进入朝堂了，谭宛琪一身能力不俗，如我再能在暗中助她，相信凭她的能力，早晚能挤进万宝楼高层，将来对我助力不小。” 王嫦曦微微蹙眉，问道：“那她的肚子怎么办？总不能让她去打了腹中胎儿吧！” 正如王嫦曦所言，谭宛琪有了身孕，肚子总要一天天大起来的，这种事情瞒不住外人，到时候若让万宝楼告层知道了，别说什么晋升，会不会挨家法处置都还两说！ 杨戬闻言思忖片刻后，道：“此事我会想办法，过些日子你去一趟石县也好，先给她吃颗定心丸。” 第118章 安排 “公子。” 杨戬和王嫦曦正在斓月院内商谈着，此时，只见杨旱来到院门外，恭身说道：“苏城万宝楼的郝连掌柜来府上了，此刻就在前府正堂候着。” “知道了，这就过去。”杨戬淡声应了一句，随即和王嫦曦打了声招呼，而后便随杨旱去了前院。 进了前府会客堂后，杨戬和郝连若兰施礼问安，随后二人分宾主落座。 “杨大人当真是贵人事忙，这两日奴家可寻你三回了，若是再寻不着你，你托付给奴家照料着的那个下属，可就要去见阎王了。”只见一袭紫裘着身的郝连若兰只一落座后，便朝杨戬娇嗔着说道。 “石县那边出了点事情，杨某奉阁老之命回了趟京师，有劳郝连大人了。”杨戬闻言朝郝连若兰抱了抱拳，随即淡声问道：“袁昆怎么了？” 见杨戬不过两日之内就直接在江南和京师之间走了个来回，随后想到他身上的那对银月翼，郝连若兰神情当中不由得露出了几分羡慕之色，此刻听杨戬发问，收起嬉笑之意，叹声回道：“你那名叫袁昆的下属倒也算个人才，抛开天赋不谈，只说其心性，便属上佳......” 说到这儿，只见郝连若兰微微一顿，随即继续道：“只可惜，这次他的伤势实在太重了一些，五脏六腑都已被先天气劲震得稀碎，如今只凭一股求生的意念吊着口气。” “这两日来奴家已寻遍了苏城内的名医，上等的疗伤药物也给他用上了，如此也不过能让他多活个一两日罢了，若是再没什么其他救人法子的话，最多......他也只能撑到明日入夜。” 听郝连若兰说完之后，杨戬点了点头，施礼回道：“这两日有劳郝连大人操心了，此后这袁昆便交由杨某自行处理吧。” 随后微微一顿，意有所指，继续道：“郝连大人今日过来，该不会只是来说袁昆的事吧？” “咯咯~” 只见郝连若兰闻言立时变了神色，娇笑着说道：“自然不是，奴家今日上门要与杨大人说的，自然是大人您最关心的事。” 正如郝连若兰所言，如袁昆之流，在他们这些上层人物眼中，不过是一颗较为好用的棋子罢了，除非是至亲心腹，否则不会有谁真正去关心下面人的死活。 到了杨戬和郝连若兰等人这一层次，能让他们真正关心的，唯有“利益”二字。 果然，只见杨戬闻言淡淡一笑，直接问了句：“多少？” 郝连若兰亦是笑着回道：“苏城织造局加上各府城内的巾帽局，再算上查抄出的白莲教财物，合计白银一千三百余万两。” “几大衙门已经把账目改好了，这些银子，报五成给朝廷户部，余下的五成，杨大人您拿两成，我万宝楼拿一成，都指挥使衙门拿一成，六扇门半成，承宣布政使衙门半成。” 说完看了眼杨戬，随后问道：“这么个分法，不知杨大人可还满意？” “两成？那就是差不多三百多万两白银。”杨戬心下默念一句，随后点了点头，应道：“郝连大人做事，杨某自然是信得过的，便按大人你的意思分吧......杨某的那一份，可归入万宝楼换成同等价值的玉器。” “哟~，这么大一笔买卖！”郝连若兰闻言立时便笑了开来，娇声谢道：“那奴家这厢就先谢过杨大人了，明日便命人把玉器送到您府上来，保证都是最上品的，绝不会让大人您吃亏了！” 杨戬闻言淡笑着点了点头，随后似是想到了什么，抱拳施礼道：“还有件事，杨某想请郝连大人行个方便。” 郝连若兰微微一楞，道：“能让杨大人开口，想来应非什么易事，且先说来听听？” 只见杨戬思忖了片刻后，道：“是这样，杨某在石县当锦衣卫总旗时，曾与贵楼掌柜谭宛琪生出了一些间隙，杨某的意思......若是郝连大人方便的话，可暂时将其停职一年，就当是为杨某出上口气，给那谭宛琪一个教训。” 如今谭宛琪已然怀了身孕，继续留在万宝楼内任职只会有百害而无一利，所以杨戬自然是想着要先助她从万宝楼脱身，随后安顿个一年，再寻机重新进入朝局。 却见郝连若兰听闻此言，沉默了片刻后，蹙眉道：“谭宛琪？怎么会，据我所知，此人的能力是非常不错的，更不会轻易与人交恶......” “敢问杨大人，你二人因何事生的间隙，这当中是否有什么误会？” 杨戬摇了摇头，淡声回道：“些许利益纠葛罢了，郝连大人若是觉得不方便，此事便当杨某没说过。” 话虽如此，可脸上的神情却越发冷淡了下来。 郝连若兰见状，想到这杨戬自身的实力和其背后靠着的那座大山，心下不由苦笑一声，斟酌了片刻后，应道：“是奴家多嘴了，不过是处理区区一县万宝楼的掌柜，奴家又岂敢不卖杨大人您的面子，也罢，此事便应了杨大人的意思！” 杨戬闻言微微一笑，拱手施礼道：“多谢。” ********** 送走了郝连若兰后，杨戬又命杨旱带人去了趟烟雨楼，将那只吊了一口气的袁昆给抬回杨府，随后请王嫦曦出手，为其治疗伤势。 杨府前院客房内，看着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的袁昆，只见杨戬朝一旁的王嫦曦开口说道：“曦儿，此人修的是南疆巫门的五毒邪功，受功法反噬，其命本已不足三年。一会儿你出手之时，只需将他的内伤治好便可，却暂时不必为其根除五毒邪功的后遗症。” 王嫦曦闻言微微一愣，开口说道：“他帮你查白莲教的事我也听说了，敢一人独闯虎穴，以一敌百，也算得上是一个难得的人才，既然要救，何不顺势多给他一份恩惠？” 只见杨戬淡淡一笑，看着昏迷不醒的袁昆，淡声回道：“此人诨号‘铁面孤狼’，行事作风狠辣，实乃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辈。” “这样的狗，你得一直拿骨头在前面吊着他才行，若是一次性让他吃饱了，恐怕他就该想着如何反咬主人一口了！” 王嫦曦闻言摇了摇头，蹙眉道：“以后这样的人，还是少用为好。我看杨旱便挺好，你身边若是缺人，为何不让他进亲军都尉府当差？” “老杨的性子，不适合去锦衣卫里头混，还是留在府上管着些家事吧。”随后，朝恭立在二人身后的杨旱说道：“老杨，袁昆醒后让他即刻出府，回城外官驿当差。” “是。”杨旱点头应声道。 杨戬微微颔首，随即也不再多留，径直返身行出了房去。 王嫦曦见此，自也不再多言，伸手轻抚怀中玉兔，只见玉兔察觉到主人的心意，从口中吐出一道黄色微芒，缓缓撒进了袁昆的五脏六腑之内，随着黄芒在其体内不断流动，原本已破碎不堪的脏腑开始重新凝结，而袁昆的气息也渐渐变得平缓了起来...... 稍顷，只见王嫦曦收起“月泉”术，朝杨旱吩咐道：“此人大约一刻钟后便会醒来，届时不必与他说是我施术相救，只告诉他这是老爷的意思就可。” “是，有劳夫人了。”杨旱颔首应道。 王嫦曦点了点头，随即自转身离去，进了内府。 第119章 三女会面 苏城，雁寒山下，官驿望湖楼。 二楼驿丞值房外，只见伤势已然痊愈的袁昆恭立门前，俯首抱拳唤道：“大人，袁昆求见。” “进来。”杨戬淡声应了一句。 袁昆闻声入门，随后伏地跪倒在了杨戬面前：“属下袁昆，谢杨大人活命之恩。” 自己这次的伤势有多严重，袁昆心里一清二楚，五脏六腑被震碎，换在平时只怕连太医院的人都别想救回来，而自己面前的这位杨大人却只在反手之间就把他的命从鬼门关给拉了回来...... 亲身体会到仙家人物的手段后，袁昆在面对杨戬时，便越发恭谨了起来……他想活下去，他还想要长生，而眼前这位“二郎神君”，正是他将来能否踏入仙道的关键！ 只见杨戬也不去理会一直跪在地上的袁昆，自顾着伏案书写着一封书信。 稍顷，书写完毕后，将信装进信封，用蜜蜡封住，朝袁昆递了过去，淡声吩咐道：“一会儿你跑一趟，将此信快马送去石县小月居，交给王阁老。” 信中写的是有关捉拿魏魁的事。此前帮魏魁诛杀胡忠孝，助其魂魄脱身，在生死簿上换了四个永生名额，这桩交易对杨戬来说便算是做完了。 接下来，一是一，二是二，魏魁如果再度现身，杨戬便不会再留手，定会尽力将其给斩了，因为在大方向上，他杨戬和朝廷的利益是一致的，同样不想看到地府落成。 当然，这件事还是要和王守正先打声招呼，试试那位王阁老的态度，毕竟魏魁也算是阁老门下弟子，而且杨戬猜测，那地府十殿阎罗之中，或许有一个名额，还是留给王守正的！ “是。”只见袁昆恭身应了一句，接过信封后，继续跪地不起，听候吩咐。 杨戬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还有半个月便是本座的婚事，朝中一些贵客要员眼下已经开始陆续出发往江南赶来，接下来本座要负责接待他们，官驿这边由你操持日常，有什么消息，需及时报于本座知晓。” 说着，又递了一份名单过去，道：“让下面的人注意名单上这几位要员，只要发现名单上的人进入江浙省境内，立刻报上来，本座要亲自去迎。” 袁昆闻言接过名单，粗略扫了一眼后，心下不由微微骇然。 只见那名单上，头一位写的便是当朝太子殿下朱古力，其后是真武大仙玄岳、两江巡抚——-“雨师”严宽、雲贵名儒——-“风伯”李成孝、陇西总督唐润、两广总督洪武、湖广总督——-“雷公”杜天宇、川蜀锦衣卫千户——-“电母”周雅迪等等，密密麻麻写了十数人，这还没算上内阁的几位阁老和六部尚书，可以说每一位都是位高权重、威震一方的人物！ 见了名单上的人物后，袁昆算是对自己这位上峰背后的势力有了最直观的了解，怪不得连当今圣上也要敬王阁老三分，这股势力要是闹起来，只怕整个大明天下立刻就会有分崩离析的危险。 想到此处，袁昆不敢怠慢，凝声应道：“明白，这件事属下会亲自盯着，定不会漏下一人。” 杨戬点了点头，淡声道：“下去吧。” “是。”袁昆闻言，起身施礼，退出了房外。 ********** 三五日后，江浙一省东厂和白莲教余孽被彻底清除，主掌一方民政的承宣布政使衙门下发出安民告示，苏城也渐渐恢复了应有的繁荣之景。 待收到王守正的回信，知道这位阁老在魏魁一事上持中立态度后，杨戬便彻底放下了心来，此后一边提前将整座烟雨楼都包下用来接待即将参加婚宴的各方贵客，另一边则传信给石县锦衣卫总旗冯勇，命其时刻盯紧于千，等着魏魁再度现身。 而这一日夜里，王嫦曦和白素贞二人也出了杨府，往石县万宝楼内而去。 白素贞和谭宛琪、王嫦曦两人的交情都算尚可，有她一道跟着，便是为了尽量缓解二女会面时的尴尬之景。 而诸如此类的事，杨戬也都任由王嫦曦去处理，一来是相信她能将事情处理的得体，二来毕竟此事也算是杨府内府之事，由王嫦曦出面，自是比他杨戬自己过去更合适一些。 是夜，圆月当空，只见王嫦曦身着一袭白裘、怀中抱着月兔，和白素贞立在万宝楼大门外，看着三楼处灯火亮起，不由淡淡一笑：“看来，她已知道我们过来了。” 白素贞见状，微顿片刻后，开口说道：“这谭姑娘也是不易，以前公子还在石县当总旗时，她对公子的帮助最多，可如今非但不能名正言顺嫁入杨家大门不说，连怀了身孕也不敢告诉公子，更要瞒着天下人......夫人一会儿还是莫要太过为难于她了。” 王嫦曦闻言转首看了眼白素贞，随后摇头失笑道：“姐姐与嫦曦相处了这么些日子，却还不知嫦曦的性子吗？” “我若要为难她，今夜便不会亲自过来了。” 白素贞微微一愣，随即歉然笑道：“夫人恕罪，是素贞失言了。” “吱呀~” 二人正说着，只见万宝楼大门打开，现出了谭宛琪的身影。 “小女谭宛琪，见过两位姐姐。”只见谭宛琪屈身朝二人施了一礼，随后说道：“深夜天寒，两位姐姐还请进楼相谈吧。” 王嫦曦和白素贞闻言相视一眼，随即点了点头，与谭宛琪一同进了万宝楼。 一灯如豆，三楼略显昏黄的雅间内，三女相对而座，而一直伺候着谭宛琪的裘姑姑，却是神色略显不安的立在了其身后。 稍顷，只见谭宛琪朝身后的裘姑姑轻声说道：“裘姑姑，你先去歇息吧，这里由我来招待。” “姑娘.......”裘姑姑微微皱眉。 “去吧，没事的。”谭宛琪微微一笑，打断道。 裘姑姑见此，看了气质不凡、静坐不语的王嫦曦一眼，也知道自己留在此处帮不上什么忙，无奈轻叹一声，随后朝三人施了一礼，退出了房外。 待裘姑姑离去之后，只见王嫦曦微微一笑，朝谭宛琪说道：“谭姑娘与杨郎的事，白姐姐都已与我说了。” 说到此处，微微一顿，随即继续道：“此前谭姑娘多次相助杨郎，嫦曦在此先替杨郎谢过......” 说着，起身朝谭宛琪施了一礼。 “姐姐不必如此。”谭宛琪见状，急忙起身回礼，随后苦笑了一声，意有所指的叹了一句：“只可惜宛琪出身微寒，到底还是比不过姐姐对杨郎的帮助大。” 王嫦曦闻言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回道：“谭姑娘一直唤我为姐姐，却不称王夫人、也不称王姑娘，想必在心中早已把自己当作了杨家之人，如此，又何必再计较自己的出身？” 谭宛琪闻言心下微惊，暗恼自己竟一开始便乱了方寸，被王嫦曦听出心中所念之事，正不知该如何回话时，只听王嫦曦继续说道：“既如此，嫦曦有一事不明，还请谭姑娘相告。” “姐姐但问便是。”谭宛琪沉住心神，轻声回道。 第120章 安顿 “姐姐但问便是。”谭宛琪沉住心神，轻声回道。 只见王嫦曦点了点头，也不多言其他，径直开门见山问道：“你既已怀了身孕，瞒着他人便罢了，为何连杨郎也要瞒着？” 谭宛琪骤然听闻此言，一时心下骇然，这件事自己连裘姑姑都没告知，这王嫦曦又是如何知道的？ 沉默片刻后，只见其蹙眉问道：“姐姐是如何知道宛琪已怀有身孕的？！” 没有做无谓的否认，谭宛琪相信，王嫦曦既然能问出来，便定是早已确认过了，自己若矢口否认，反而会让人瞧不起。 此时，一旁的白素贞见了谭宛琪的神色，浅浅一笑，解答道：“妹妹不必多虑，此前公子得了些机缘......” 说着，便将生死薄上四个名额的事和谭宛琪说了一遍。 “原来如此。” 只见谭宛琪听完白素贞所诉，暗自沉吟了一句，随即看向王嫦曦，叹声道：“杨郎的性子，想必以姐姐的聪慧，当能知道一二。” 说到此处，微微一顿，犹豫了片刻后，继续道：“宛琪也不瞒姐姐，此前杨郎对宛琪在万宝楼内的发展是有安排的，眼下上头更是隐隐有消息传出，当今圣上欲在今岁开立道庭，宛琪是怕，此时若让杨郎知道我有了身孕......” “你是怕他会让你打掉腹中胎儿？”只见王嫦曦笑着说道。 “不错！”谭宛琪微微点了点头，凝声应道。 王嫦曦闻言，笑着摇了摇头：“谭姑娘多虑了，虎毒尚不食子，如今杨郎得我王家相助，其实力在朝中已鲜有敌手，又岂会为了一个万宝楼大掌柜的位子，狠心来逼迫你？” “看来这王嫦曦还是不太了解那冤家的性子！”谭宛琪闻言只是淡淡一笑，不做回应，心下却是明白，杨戬此人，根本就不是一个会把希望部寄托在他人身上的人...... 王嫦曦见谭宛琪只是淡笑不语，微微皱了皱眉，继续说道：“今日我来此，主要便是要与你商议此事。” “再过几天，省城万宝楼大掌柜郝连若兰会给你发一封辞退令，将你逐出万宝楼......此事对外只说是你得罪了上头的人，因而被踢出朝局，而真正用意却是让你先寻一处僻静之所，在这一年内安心养胎，把杨家的血脉生下来。” “一年之后，只要你显露些自己的天赋，再有杨郎和我王家暗中相助，届时自会助你重入朝局。” 谭宛琪闻言微微蹙眉：“这是......杨郎的意思？” “不错。”王嫦曦颔首应道。 而谭宛琪听闻此言，心下却是感慨良多，一是心中欢喜杨戬对自己毕竟还有些情意，二来也是感叹如自己这等毫无背景的小人物，无论如何努力，其功业前程、甚至是身家性命，却都不过在高层人物的一念之间！ 想到这儿，只见谭宛琪起身朝王嫦曦施礼谢道：“宛琪谢姐姐体念，如此，便按姐姐的意思办吧。” 王嫦曦见此，终是微微一笑，改了对谭宛琪的称呼，上前拉过她的双手，轻语道：“妹妹不必多礼，这一年内，你只需安心养胎把杨郎的血脉生下来，随后养好身子，接下来的事，都听杨郎安排便是。” “是。”见王嫦曦言辞间已接纳了自己，谭宛琪心下松了口气，浅笑着应了一声。 和谭宛琪谈完之后，王嫦曦便去了小月居陪王守正小住，而白素贞则回了苏城，将此间事告知给了杨戬...... 等郝连若兰给谭宛琪下发了辞退令后，杨戬便亲自去寻了过去，连夜将谭宛琪和裘姑姑二人带离了石县。 谭宛琪的隐居之处没有选在其老家慈吉县，而是选在了离苏城不远的一处山谷内......毕竟未婚先孕对大明女子来说可是要人命的事，谭宛琪自然不敢让家中父老知道，又如何敢回慈吉县去？ ********** 苏城郊外，江浙省和南直隶交界处，谭宛琪隐居的山谷。 山谷里绿树成阴，树多得像一片绿色的海洋，参天古樟的叶子撑开，遮天蔽日。 山谷四周是雄伟壮丽的山峰，直冲云霄，春回大地，不远处还可听见瀑布声、流水声“哗哗”传来。 临着谷涧小溪处，一座精致的木屋内，杨戬和谭宛琪二人相对而座。 “你怀了身孕的事，不该瞒着我！” 只见杨戬看着谭宛琪，轻声叹道：“我即便是再心狠，也断不会对自己的至亲骨肉下手，这一次，你对我的判断，却是不如嫦曦了。” 谭宛琪闻言浅浅一笑，也不辩解，径直开口认错道：“杨郎莫怪，宛琪知错了。” 说着，又打趣道：“可杨郎不也罚了宛琪吗？一纸辞令，便让宛琪十多年的努力付诸东流，被踢出了朝局，做了个闲野散人！” 言辞之间，或有微微的不满，但最多也只如此了......谭宛琪心中很明白，自己并没有在杨戬面前耍性子的资格，无论是现在、亦或是将来！ 听出谭宛琪心中的些许委屈之意，杨戬摇了摇头，哑然失笑道：“到底是有了身孕的人，以前的你可不会与我说这般话，更不会在与嫦曦刚见面时，便将心中所念轻易暴露出来。” “放心吧，将来万宝楼高层之内，定会有你谭宛琪一席之地！” 说到此处，微微一顿，随即凝声道：“此前我与阁老曾有过交谈，当今圣上身边，还藏有几位大能人物，这其中有一位现隐居在昆仑山腹之内，将来或许会出山执掌万宝楼，所以......” “所以，不但这一年我无法正式进入杨家大门，甚至在将来许多年内，我都无法将自己早已怀孕生子一事告知家中父老。”只见谭宛琪微微一笑，开口打断道：“因为杨郎需要宛琪养好身子后，再进万宝楼，一步步往上爬，潜伏到那位大能人物的身边去，是吗？” 杨戬闻言点了点头，叹声道：“委屈你了。” 谭宛琪笑了笑，道：“既然嫦曦姐姐已认下了宛琪，那我便也算是杨家的人了，为杨门做事，何谈委屈二字？” 杨戬见此淡淡一笑，虽只谭宛琪心中多少还是会有些怨气，可却也不再多言，岔开话题道：“当今圣上岁末便要开立道庭，朝中多位大能都在为此事准备着，而我在这一年内只怕也会有些忙。” “若有时间，自然会抽空过来看你，而你平日若是有要紧之事，也可让裘姑姑去和杨旱联系，我收到消息后，自会过来。” “好。”谭宛琪闻言点了点头，应声道。 是夜，杨戬在山谷内陪了谭宛琪一晚，于翌日清晨离去。 山谷入口处，看着杨戬离去的背影，谭宛琪探手摸了摸自己的腹部，轻叹道：“但愿是个男孩才好，如此，将来才不枉我今日甘愿如此蛰伏......” 第121章 兵临城下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日子一天天过去，眼看离月底婚宴越来越近，且先不说这期间杨戬在苏城内忙着接待各方人物之事。 只说北蒙这边，宁王朱古陉的到来，却直接把罗刹王室和拓跋氏族给逼到了一处去，大明王朝和罗刹国的战事，正式开启...... 罗刹国位于极寒之地，国内物资生产和兵器冶炼技术都不及大明，所以与其说这是两国间的一场战事，不如说是大明王朝对罗刹国的侵略！ 在十万明军精锐和红衣大炮的强攻之下，罗刹国的防线形同虚设，还是中世纪的古老城门在实心炮弹面前便如纸糊一般，战事开启之后，大明王朝每一刻都在用绝对的国力和军事实力告诉罗刹王庭一个事实：不要轻易试探大明王朝的底线，不要去袒护不该袒护的人......以前曾给过你们机会驱逐拓跋氏，现在，你就是想驱逐也晚了！ ………… 亚丁城，是通往罗刹王庭的最后一道防线，明军的步步紧逼，迫使罗刹国摄政王贝洛伯格直接下令撤回前线兵力，集举国之兵驻守亚丁城，准备与大明军队殊死一战。 古老的亚丁城墙上，白发蓝眼、身着一袭白绒长袍的罗刹国摄政王贝洛伯格神色凝重地看着城下十万明军精锐，沉默片刻后，朝一旁的拓跋部族首领拓跋祁冷声道：“拓跋祁，你这只该死的草原恶狼，看看吧，这就是你给我罗刹国国民带来的‘礼物’，而你的这份‘礼物’，到目前为止，已经害死数万名罗刹军民了！” “如果不能在亚丁城挡住明军的进攻，我罗刹一国数十万军民，都要陪你这该死的家伙一起承受大明皇帝的怒火！” 贝洛伯格此刻胸中的怒火早已滔天，可因语言的不同，他却无法用北蒙语准确的向拓跋祁表达出心中的怒意...... 混沌重开之后，贝洛伯格偶然发现自己竟然得到了光明神的赐福，拥有了种种不可思议的光明法术，强大的力量给贝洛伯格带来了自信，使他此前竟动起了对抗大明朝的念头。 可在几日前和大明定国将军一番交手之后，贝洛伯格发现自己错了，错的太离谱了！ 光明神的力量在七彩玲珑塔前简直不堪一击...... 想到此处，只见贝洛伯格抬头看了眼盘旋在亚丁城上空的那头扁毛畜生，那个号称自己是比大明皇帝还强大的鸟人，太史帝一！ 贝洛伯格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和那鸟人联手，竟也挡不住大明将军上官靖手中的七彩玲珑塔！ 都是这该死的鸟人，都是这该死的拓跋祁，把自己和罗刹国，带向了灭亡的边缘！ “停下你那无用的抱怨吧，贝洛伯格！”只见拓跋祁转头撇了眼贝洛伯格，伸手一指明军军阵，冷声说道：“你还没看明白吗？大明皇帝的第二个儿子朱古陉来北蒙了，他是来领军功的，即便没有我拓跋氏的族人，这位皇子也会找借口攻打你们罗刹国！” “汉人有句俗话：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谁也跑不了！你和我现在就像那绳子上的两只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与其在此向我抱怨，不如多想想接下去该怎么应对明军的进攻吧！” 贝洛伯格闻言神色一黯，沉默片刻后，叹声道：“现在就看佩纶公爵那边了，他得到了战神斯文托维特的赐福，能召唤出三百名善战勇士，如果佩纶公爵和他麾下那三百勇士能冲击明军后方，摧毁明军的补给，或许，我们还有一线生机，去和那上官靖求和！” 拓跋祁闻言只是冷笑不语，心下却明白，如果佩纶公爵真的成功了，只怕他拓跋祁的人头，就会被贝洛伯格给砍下来献给上官靖，以祈求和平。 可拓跋祁却并不打算去破坏贝洛伯格的计划，因为他不需要......太史帝一早已察觉到那宁王朱古陉的厉害之处，他知道，罗刹国的佩纶公爵是不会成功的，罗刹国也注定会灭亡在明军的炮火之下，而他拓跋祁……也没打算陪贝洛伯格战死沙场！ 从战事一开始，拓跋祁和太史帝一就已经打算逃跑了，继续跑......往北跑去极北之地，只有躲到那严寒到极致的气候下，只有跑去那根本不适合人类生存的地方，或许才能让大明皇帝消了杀死自己的念头！ 亚丁城下，十万明军精锐身着亮堂堂的紫花锁棉甲，迎着风雪静静的立着，静静的等待着，等待着上官靖一声令下，红衣大炮就会轰开亚丁城的城门，随后便如之前那般，挡几波罗刹战士的冲击，然后......破城、杀人，就这么简单！ “侵掠如火，不动如山”，十万明军此番进攻罗刹国，算是完美做到了这八个字，两国战事，对罗刹国来说是亡国之祸，可对大明来说，不过是一场稍微麻烦点的练兵罢了！ 中军军阵前，只见上官靖横起马鞭指向亚丁城墙，朝一旁的宁王朱古陉说道：“殿下请看，城墙上那白裘老者，便是罗刹国的摄政王贝洛伯格，他边上那个是拓跋部族的首领，拓跋祁。” 说着，又看了眼在天上不断盘旋的那头鹰隼，嗤笑道：“至于那头扁毛畜生，想必就不用老夫再给殿下介绍了吧。” 朱古陉闻言微微颔首，淡声道：“太史帝一，贝洛伯格，两个传承者......之前北蒙锦衣卫千户田烨不是说，罗刹王庭内还有一个能召唤出三百名不死战士的人吗？” 只见上官靖笑了笑，回道：“那人叫佩纶，是罗刹国大公爵，还算有些本事。眼下既然不见此人露面，估计是在打我军粮草补给的主意。” 说到这儿，顿了片刻后，朝朱古陉笑道：“殿下挑一个吧，战事开启后，太史帝一、贝洛伯格、佩纶三人，殿下选一个挡住他，余下两人，交给老夫处理。” 朱古陉闻言微微眯起双眸，冷眼看了眼盘旋在亚丁城上空的太史帝一，随后淡声道：“此前挑衅父皇的便是此獠，既如此，这头扁毛畜生就交给本殿，余下两人，还请老将军代为诛之。” 上官靖微微一楞，他没想到朱古陉一上来就会挑最为棘手的一个，犹豫了片刻后，开口问道：“这畜生此前老夫与他交过一次手，若无七彩玲珑塔，老夫却也留不住他。殿下你......有把握吗？” 只见朱古陉淡淡一笑，回道：“将军还请放心，本殿日前已习得《圣珠诀》，佛门神通正可克制那鸟人的妖法，这一次......他跑不了的！” 第122章 诛仙四剑 “攻！” 亚丁城下，随着上官靖一声令下，五门红衣大炮被缓缓推到阵前，对准了那古老的城门。 “火营卫就位～，放！” 明军军阵前，火器营旗卫高声指挥，声落之际，五声雷响震彻天际..... “轰轰轰轰轰！” 五发实心炮弹成抛物线远远射落，其中两发正中亚丁城城门，顷刻间便将老旧的木门轰出了两个大洞，木屑四溅而起，余下三颗，两颗径直砸进了城墙，最后一颗落在城墙之上，飞溅起的石子从数十名罗刹国守城兵士的脸颊旁飞过，呼啸间带起阵阵破空之声，若不是这些蛮族兵士有了经验，早早伏身躲避，只怕立时就会被激起的石子射穿脑袋...... 罗刹兵士们早已被明军的红衣大炮打怕了，见机不秒下早早的寻掩体躲避，这还只是专门作攻城用的实心弹，没有火药，由铁和铅铸造而成，若是换成野战时由数斤铅铁小丸构成的霰弹，只消几轮炮火连轰，立时便能将他们的军心给打散！ “红夷大炮者，周而不停，每炮所中，糜烂数十尺，断无生理。” 这是一场不对等的战争，自麟宗圣主之后，大明王朝的文明便高出了周边邻国半个世纪，包括罗刹国在内，与大明为敌，他们便只有挨打的份...... 而上官靖对这一轮炮火的威力却还不甚满意，皱了皱眉后，朝身旁传令兵冷声道：“传令，再射一轮，若还不能彻底击破城门，火器营旗卫军仗八十！” “尊令！” 传令旗手闻令刚想打旗语，却见此时，亚丁城门轰然打开，紧跟着，一排排手持长矛重盾的罗刹战士神色凝重地缓缓踏出城门，静静的立在了亚丁城下。 和明军军阵保持近千米的距离后，罗刹国战士的军阵便不再往前了，前排长盾兵砰然将盾立进雪地之内，而后静静的等待着，等待着明军的冲击......风雪呼啸，可罗刹战士们握着长矛的手心却渗出了汗水，蓝色的瞳孔内透出的，有紧张、惧怕，亦或是视死如归般的绝望！ 上官靖见此淡淡一笑：“呵呵，这些蛮子学聪明了，知道躲在霰弹炮射程之外！” “他们既然不上来，那咱们就过去......传令，强弓营齐射五轮，左右两翼重甲骑兵准备冲锋，中军徐进！” 军令落，箭雨声起，马蹄声震动大地，中军重甲步兵徐如林动......短兵相交，大明边军精锐，一样能够碾压外夷蛮族，准确点说......应该是屠杀！ 而这期间，罗刹王庭的摄政王贝洛伯格并没有动，盘旋在天际的太史帝一也没有动，上官靖同样没动...... 贝洛伯格在等佩纶公爵，在等这位罗刹国战神对明军后军发起冲击。 太史帝一在等贝洛伯格，等他和佩纶出手牵制住上官靖，然后带上拓跋祁逃遁离去。 可宁王朱古陉却动了，只见其冷冷看了眼天上的那头鹰隼，朝一旁的上官靖淡声说道：“老将军坐镇中军，本殿先去斩了那头扁毛畜生！” 声落，不等上官靖回话，体内混沌之力涌动，座下化出一尊金莲，托住身躯往高空升去，找上了那头鹰隼。 太史帝一见状，厉声啼叫一句，随即冷视了眼朱古陉，也不打算与其纠缠，双翼一展间便欲飞遁闪避。 “想走？金莲闪！”只见朱古陉冷喝一声，随即座下金莲闪动，顷刻间便来到了太史帝一身侧，摊掌朝其打出一方金芒万丈的佛门“*”字...... 与此同时，大明军阵后方数十里外，一名身高九尺的裸身壮汉手持长矛圆盾，凝视着站在自己身前的三百名轻甲战士，沉声喝道：“罗刹国的勇士们！风雪女神带领你们来到了这个时刻，战神的鲜血，造就了无畏的你们！” “大明人踏上我们的土地想要奴役我们，但，我有一个更好的主意，我们何不将他们的鲜血，奉献给伟大的战神！” 声落之际，只见三百轻甲战士身上，缓缓升腾起一丝丝鲜红的血雾...... “吼！” 三百战士，发出一声罗刹战吼，血色更甚几分。 “为我们身后的血脉子嗣！” “吼~” “为了罗刹国！” “吼吼~” “为了众神！” “吼吼吼~” “战！”佩纶公爵高举长矛，狂呼之际，足下狠狠一跺，带着三百名战士，身形径直腾空而起，朝大明军阵后方重重落去...... 而一直坐镇中军的上官靖立时便有感应，只见其回首看了眼军阵后方上空那数十丈的血雾，随即淡声笑道：“佩纶大公，本将等你很久了！” 言罢，翻掌凝出七彩玲珑塔，直往那片血雾罩了过去。 “哗~” 只见漫天七彩炫光洒落之际，顷刻便要将那团血雾淹没...... “光明神意！” 此时，一直站在亚丁城墙上的贝洛伯格终于动了，只见其高举手中法杖，身上白袍白发无风自舞，凝出一团耀眼白光，直射百里，穿透重重七彩炫光，落在那佩纶公爵和三百勇士身上之后，立时便使血雾更甚了几分，堪堪挡住七彩玲珑塔的镇压。 “噗呲~” 就在此时，贝洛伯格却骇然发现，自己的胸膛处，一柄亮镗镗的绣春刀直透而出，鲜血浸透了雪白的长袍，还未等他反应过来，耳畔便传来一声声劲弩破空之声和厮杀喊叫声...... “大，大明...锦衣...卫！”贝洛伯格艰难地开口，想回头看偷袭之人一眼，却径直被“咔嚓”一声，削断了首级！ “呵呵，好弱的‘光明神’。”北蒙锦衣卫千户田烨冷笑着拎起贝洛伯格的首级，挂在了腰间。 狮子搏兔，亦用力......上官靖用兵习惯了奇正相合，此前和贝洛伯格一番交手试探之后，他便发现这位罗刹国摄政王在施法之时，其肉身便会虚弱不堪，若是被人近身，凡夫俗子亦能将其斩杀。 所以在大军到达亚丁城之前，上官靖便已和田烨商定，将五百多名锦衣缇骑和斥候安插进了亚丁城内，伺机发难。 贝洛伯格一死，战神佩纶和其麾下三百勇士便径直被收进了七彩玲珑塔内，等待着他们的，是被炼化为虚无......战前气势恢宏，可最终却连一朵浪花都没翻起来！ ……… “太史上尊，救我！” 亚丁城墙上，只见拓跋部首领拓跋祁和残余罗刹士兵勉力抵挡着大明锦衣卫的攻袭，口中高呼道。 可太史帝一此时却早已自顾不暇了，宁王朱古陉至少已经开启两层天赋传承，一身佛门手段也正好克制他的道法，交战至今，别说去救他人，若不是有着不坏金身，肉体强悍无比，只怕他早就被朱古陉给打趴下了！ “圣珠诀.降妖！” 高空之上，宁王朱古陉见大局已定，不再耽搁，探手凝出一串金芒佛珠，随后朝太史帝一撒了过去。 “嘭嘭嘭嘭~” 声落，只见十八颗金芒佛珠化作十八道冲天光柱，顷刻间便将展翼高飞的太史帝一给困在了一处。 “圣珠诀.伏魔！” 紧跟着，随着朱古陉的一声断喝，十八道光柱内便有阵阵摄人神魄的佛吟传出，且光柱渐渐收拢，化作一方囚笼...... “啊~~~~” 太史帝一被佛号声穿透神魂，不由得悲吼出声，卷起双翼捂住头颅，身形跌落在金色囚笼之内，羽翼间立时便有“滋滋”白烟烫出！ 朱古陉见状，冷然笑道：“看来所谓的‘东皇太一’，也不过如此！” 其实前文便有说过，这太史帝一传承非凡，可因性子太过桀骜，羽翼未丰之际便贸然去挑衅大明，殊不知大明朝堂之内藏龙卧虎，连身兼四门传承的道尘都不敢妄动，又何况是它区区一头扁毛畜生呢？ “呼呼呼呼！” 就在朱古陉打算上前收起囚笼、活捉太史帝一之际，只见千里之外有四柄飞剑从东西南北四方破空而来，撞在金芒囚笼之上，掀起滔天气浪，只顷刻间便斩破囚笼，而后架起太一，远遁而去...... “混账！”朱古陉见状大怒，运起座下金莲便要去追。 此时，下方上官靖见状神色大变，急忙高呼喝止道：“诛仙四剑，殿下勿追！” 第123章 道尘来历 摄政王贝洛伯格身死，战神佩纶公爵被七彩玲珑塔炼化，本就不敌明军的罗刹国兵士更加溃不成军，天色方入夜时，明军便在上官靖的率领下长驱直入，打进了罗刹王城。 此战大明耗银百万余两，所以既然打了，那就要把战果尽量扩大，杀鸡儆猴，让四海邻国皆知明朝之威。 所以，破了罗刹王城之后，上官靖便下了屠城令，北蒙拓跋氏灭族，至于罗刹国民能在屠城令下活下来多少，便要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消息传出之后，诸邻国国君纷纷遣使进京，名为道贺，实际上却是要向大明皇帝表明自己的态度：我们很听话，我们不闹事，不要来打我......当然，这些后话，此处自是略过不提。 ********** 是夜，明军大营，中军大帐内，定国将军上官靖和宁王朱古陉对座交谈。 “上官将军，你知道白日里飞剑救下太史帝一之人是谁？”只见朱古陉朝上官靖凝声问道。 此前朱古陉见上官靖一口便能喊出“诛仙四剑”之名，心下其实便已有了一些猜测，所以等战事落定之后，立时便来寻上官靖，想问个究竟。 果然，只见上官靖闻言点了点头，回话间神情之中却是略显凝重：“此人之名，想必殿下应该听过。” “是道尘？”朱古陉倾身上前，沉声问了一句。 上官靖苦笑一声，道：“除了此人，眼下又还有谁能一招破去殿下的‘圣珠诀’？” “还真的是他！”朱古陉闻言暗自沉吟了一声，随即皱眉说道：“可本殿此前曾听说这道尘不喜沾染因果，不会轻易插手他人纠纷，更何况‘诛仙四剑’乃凶戾之器，得此剑者必沾大因果，这......实在是与本殿印象中的道尘不太相符？！” 上官靖闻言摇了摇头，解答道：“殿下可曾听过，这道尘，乃身兼四门传承天赋之人？” 朱古陉微微颔首，应道：“略有耳闻。本殿听说这道尘除了本身是先天灵体之外，其身上还藏了三位上古大能的传承，想必今日所见这‘诛仙四剑’，便是得自那通天教主的传承了。” “殿下此话，只说对了一半！”只见上官靖叹声道：“其实道尘身上所谓的四门传承，除本身先天灵体天赋外，其余三门其实只是他身上的‘贪’、‘嗔’、‘痴’三个分身罢了。” “此前这道尘不喜沾染因果，却又处处帮人点化仙缘，而后将此因果转嫁他处，便是要集他人业力化出‘贪’、‘嗔’、‘痴’这三个分身。” “待三个分身齐出之后，再一一将其斩尽，则此人便可证得大道，同天地一体，届时他的实力，绝不会比圣上的昊天正统弱到哪去。” “而殿下今日所见的‘诛仙四剑’，便是出自道尘‘嗔’分身之手！” 说到此处，只见上官靖微微一顿，随后叹声道：“一个道尘未灭，另一个‘道尘’又出，也不知将来会闹出什么事来！” 听完上官靖所诉，朱古陉沉默片刻后，开口问道：“所以，将军的意思是......今日这‘道尘’和昔日苏城雁寒山上的那个道尘并非一体，甚至还是敌对的？” 上官靖点了点头，回道：“可以这么说，但‘贪’、‘嗔’、‘痴’三个分身出世之后，却不能对道尘本体出手，否则本体若死，则分身亦亡！” “可无论是其本体还是分身，与我大明却都是敌对的，都是要与当今圣上抢夺天地间的混沌之力，尤其是这个‘嗔’分身，心性最为凶戾，比那太史帝一更加不好对付！” 朱古陉闻言，沉声问道：“上官将军手中的‘七彩玲珑塔’，可能斗的过那‘诛仙四剑’？” 上官靖摇了摇头，叹声道：“若只是一两柄诛仙剑，本将有把握将其给收了，可要是四剑其出布下诛仙剑阵，只怕我上官靖也非那‘嗔’分身的对手！” 说到此处，只见上官靖神色一肃，朝朱古陉正色道：“本将还需在此领军修整，所以‘嗔’分身出世的消息，还请殿下即刻回京告知圣上，请圣上做出决断！” “好，本殿今夜便动身赶回京师，将此事告知父皇！”朱古陉闻言，沉声应道。 “报~” 此时，只见一名中军副将手捧一方木盒踏入军帐内，随后朝二人俯首报道：“将军、殿下，北蒙锦衣卫千户田烨献上罗刹国摄政王贝洛伯格首级，说是......宁王殿下可能会需要此物。” 上官靖和朱古陉闻言，相视一笑，随后只听上官靖淡声说道：“知道了，东西放下，你先出去。” “是。”副将闻言放下木盒，随即恭身退出了帐外。 “这田烨倒是个趣人。看来亲军都尉府内，也有很多人看那杨戬不顺眼啊！”只见上官靖看了眼木盒，摇头失笑道。 朱古陉闻言淡淡一笑，顿了片刻后，问道：“那杨戬和王嫦曦的婚事，快要开始了吧？” 上官靖点了点头：“不错，应该就在这几日了。” “呵呵，两江、两广、陇西、雲贵、湖广、川蜀，半个大明江山的封疆大吏都赶去江南赴宴了，本殿又岂能不凑个热闹！”只见朱古陉冷笑一声，随即沉声唤道：“冷月！” 声落，帐内一团黑雾涌动，现出了一袭黑衣劲甲着身的冷艳女子：“殿下！” 只见朱古陉冷声朝其吩咐道：“你去一趟江南苏城，代本殿去参加杨戬和王嫦曦的婚宴，再将这罗刹国摄政王贝洛伯格首级带去做贺礼，告诉杨戬，此番北蒙战事，算他一份军功！” “是。”冷月闻言上前捧过木盒，淡声应道。 一旁的上官靖见此微微一楞，沉默片刻后，开口劝道：“殿下又何必如此，眼下道尘‘嗔’分身出世，想来那‘贪’、‘痴’两位亦离出世不远，杨戬实力不凡，朝廷如今正值用人之际，殿下实不应在此时与那杨戬交恶！” 朱古陉闻言沉默不语，随即起身来到军帐大门处，看着那灯火通明的明军军营，叹声道：“将军所言之理，本殿又何尝不知？” “只是父皇岁末便要开立道庭，时间已不足一年，留给本殿的时间已然不多了，又岂容本殿再徐徐图之？” 第124章 通天 罗刹国再往北就是北极圈，北极的天空有一种奇异的现在，古今不变，那就是北极光。 北极光色彩缤纷，灿烂夺目，赤橙黄绿，瞬息变幻。有时像串串闪烁的珍珠，掠过天际；有时像条条闪光的带子，横贯天空；有时像重重灿烂的帘幕，直垂中天。而今这种变幻内又藏了天地混沌之气，便更显得此界如梦如幻，氤氲缭绕，似天上宫阙。 “嘭~” 只见诛仙四剑裹住太史帝一，千里飞遁至此后，重重地将其砸落在了冰层之上，紧跟着，随着四声铮然之声，四柄形态各异的诛仙剑直插在太一身侧四方，赤橙黄绿四色剑气围成一方，将其死死锁在了方寸之间。 “尊驾何人？” 看着负手立在自己身前的黑袍男子，还是鹰隼形态的太一口吐人言，冷声问道。 只见黑袍男子面无表情的看了眼太一，淡声道：“本座，通天。” “为何救我？”太一凝声问了一句，迟疑片刻后，又皱眉道：“既然救我，此刻为何又以诛仙四剑相困？” 看了眼被困在小诛仙剑阵内的太一，只见通天淡淡一笑：“若想出阵，却也简单。本座只问你一句，可愿为我座下弟子？” “呵，凭你也配！”虽受制于人，可太一此刻看向通天的鹰眸中，却仍透着一丝轻蔑之色。 通天闻言也不在意，只是摇了摇头，道：“传承一流，心性三流。羽翼未丰之际便去行那螳臂当车之事，自以为桀骜，连连碰壁害死拓跋满族却还不知悔改，如此心性，当真是可惜了昔年东皇那一身的本领，所传非人。” 太一对此却不以为然，横眉冷叱道：“大丈夫当雄飞，安能雌伏？” 通天见此轻笑一声，道：“既然如此，本座便让你飞个够，先磨磨你这桀骜不驯的性子！” 言罢，单指朝其一点，一道呈金黄色的长命锁链只在顷刻间便缠绕上了太一的鹰身...... 随着锁链越锁越紧，太一只觉得自己顶上三花隐隐炸裂、胸中五气渐渐消散、三魂七魄开始浑浑噩噩起来，渐渐地便要失去灵智，沦为一头混沌鹰隼！ “你...你要做什么？！”只见太一晃了晃越发昏沉的脑袋，惊骇问道。 通天：“此物名为穿心锁，本座行走天下尚缺一头合适坐骑，你的天赋不错，心性却太差了些，且先做本座百年座驾吧。” “混账，匹夫何敢！”太一闻言立时惊骇欲绝，让他被人骑上百年，却还真不如直接一刀砍了他呢！ 然而，无论太一如何心有不甘，在诛仙剑阵和穿心锁两件混沌至宝的镇压下，终也难免沦为一头真正的混沌畜生，成了通天的代步坐骑。 “通！天！” 意识弥留的最后一刻，太史帝一终发出了自己不甘的怒吼......随后，一对凌厉鹰眸中的唳气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便只剩下了浑噩之色。 只见通天撤去诛仙剑阵，摊手一招，重新沦为鹰隼的太一便乖乖落在了其小臂上：“困你百年，若知悔改，届时再重还你灵智。” “咔嚓...咔嚓咔嚓~” 就在此时，只见通天所立不远处冰川冰层隐隐碎裂，紧跟着，一名手持精铁短锤、身着金色铠甲的金发碧眼壮汉从冰洋内破冰而出，提纵间带起丈高浪花，落在了通天身旁。 “北欧雷神，托儿。”通天见状，微微屈身，朝来人淡笑着行了一礼。 只见托儿现身后，还礼郎笑道：“通天，神王奥丁已同意与你一起组建冰冠寒域，只是那冰冠之王，却需由我王奥丁担任。” 通天闻言微微一笑，道：“冰冠之王，能者当之。烦请雷神转告奥丁神王，待冰冠寒域落成之后，我通天愿已一己之力独战北欧十二主神，若能胜之，届时再请神王与本座重论王位。” 托儿闻言微微皱眉，神色变冷，凝声道：“通天，你未免太过狂妄了些吧！” 此前托儿和通天曾交过一次手，知他实力不凡，能徒手接住自己的雷神之锤，可却无论如何也不愿相信这通天能一打十二，如此，未免也太不将他们十二主神放在眼里了！ “狂妄之人...只怕是奥丁神王吧？”只见通天摇了摇头，哑然失笑道：“奥丁神王心中所念瞒不过本座，他想借本座之力带领北欧之民去侵占大明富饶之土，可本座要告诉神王的是，大明王朝之内，如本座之流不在少数，甚至有多人神力还在本座之上，如过你们十二主神联手连我通天都打不过的话，便请奥丁神王早些熄了这个念头吧。” 托儿闻言，没好气的问道：“既然不能入侵大明，那你与我等组建冰冠寒域意义何在？” “等！” “等什么？” “等天时。”只见通天淡声说道：“尔等远居北欧，不知大明底蕴之强，想凭一己之力入主大明之境，便如痴人说梦。” “而今大明国力强盛，能人众多，绝非外族能破。能败大明王朝者，唯有大明人！” “建冰冠寒域，屯粮养兵，静待大明内乱，届时再出兵踏入明境，方有几分胜算。” 托儿闻言沉默半晌，随后摇了摇头，沉声道：“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去？如果大明永远不生内乱，莫非我北欧诸民，便只能永远居于那苦寒之地不成？” 通天淡淡一笑，道：“物极必反、盛极必衰，古今如此！” 说到此处，想起眼下正在苏城坐镇的那位锦衣卫千户，只见通天转首看向托儿，淡声道：“放心吧，大明......会乱起来的！” 托儿皱了皱眉，道：“通天，你还是没告诉我，大明究竟什么时候会乱起来！” 通天闻言，沉默片刻后，凝声道：“明皇开立道庭之际，便是大明极盛之时......届时，就看我等能不能破了那北方天门了！” 第125章 三份画卷 “二月江南日日风，春寒未了怯园公。 海棠不惜胭脂色，独立濛濛细雨中。” 二月的江南，濛濛细雨淅沥沥地下个不停，一层层的水雾缭绕在空气中，西子湖、杨柳岸，不知陶醉了多少才子佳人。 而苏城的锦衣卫千户杨戬杨大人，却没有这般闲情逸致。 时近月末，婚事将近，以当今太子殿下为首，朝中诸多权贵、各方大吏都已进入苏城，这段时间杨戬只光忙着接待众人了，又哪来的闲情去欣赏这满城春色...... 雁寒山下，苏城官驿，望湖楼。 只见袁昆手里拿着三份画卷，施礼进入驿丞值房内。 “捡要紧的事说，本座只能在驿站待一个时辰。”杨戬伏案处理着这些日子堆积下来的公务，头也不抬，朝袁昆淡声说道。 “是。”袁昆应了一声，随即将手中三份画卷递了过去，回道：“顺天府传信，亲军都尉府有新任锦衣卫指挥使上任，此人名为陆压，道号‘酒痴’......” “谁？！”杨戬闻言微微一愣，开口打断道。 随即，停下手中公务，接过画卷，看着第一份画卷上画着的那位邋遢道人，皱眉问道：“此人就是陆压？” “不错。”袁昆点了点头，回道：“据说这位指挥使大人道法非凡，一口飞刀之术出神入化，初入紫禁城之际，圣上亲自出手相试，此人只用了一招便将当今圣上逼退了三尺。” 袁昆不是传承者，不明道法玄妙，回话之际只能以讹传讹，报些小道消息。 而实际上，却是陆压只在顺天府百里外便祭出了斩仙飞刀，一刀破空直入紫禁城，明皇心有感应之下亲自现身去挡，九龙金身只在这一招间便被破去三头金龙，随后方堪堪挡住，这还是陆压顾及到明皇颜面，没有力出手之故。 “飞刀？”杨戬闻言皱了皱眉，暗自沉吟道：“看来应该就是那陆压散人手中的斩仙飞刀了，怎么现在的传承者都懒得用自己的本名了吗？” 随后又取过第二份画卷，伸手点了点画卷上画着的那名黑袍男子，皱眉问道：“这又是什么人？” 袁昆：“此人道号‘通天’，有神兵‘诛仙四剑’傍身，画像是从京城亲军都尉府内传下来的，并着令各省锦衣千户下发通缉令，民间能提供此人行踪者，赏万金；朝中武将能生擒或斩杀此人者，官升三级。” 杨戬闻言不由得摇了摇头，冷笑道：“呵呵，道庭还没立呢，各路神仙就都急着跳出来了！” 说着，翻出最后一份画卷，看着画卷中那名俊朗青年，问道：“这家伙又是谁？” 袁昆：“这是石县锦衣卫总旗冯勇报上来的，此人名为申岚虹，此前冯总旗觉得此人有些奇怪之处，查了数日却又查不出个所以然来，一时拿不定主意，便将这申岚虹的消息先报了上来。” “有何奇怪之处？”杨戬闻言问道。 “有三点。”只见袁昆回道：“据冯总旗所报，此人约在十日前去到石县县城，随后住进了太白酒楼，此后便鲜见他再外出。” “这又有何奇怪的？”杨戬皱了皱眉。 却见袁昆继续道：“奇怪之处便在此了，自此人入住太白酒楼后，石县之内便多有采花之案发生，此后六扇门的人查到了这申岚虹身上，却始终抓不住他的把柄，负责盯梢的衙役总会在入夜时莫名其妙昏睡过去，冯总旗知道此事后，觉得此人或许有着传承神通，便留意了起来。” 杨戬闻言点了点头，继续问道：“还有呢？” 袁昆：“其二，此人非常爱干净，据太白酒楼的伙计回报，这申岚虹一天要洗三次澡，早中晚各一次，事后却还嫌弃太白酒楼的水不够干净，非要让伙计进山去打山泉水洗澡方才罢休。” 杨戬闻言哑然失笑，摇了摇头，道：“最后一点。” 袁昆：“最后一点应该也和这申岚虹有关......据石县多名被辱妇人报官后传来的消息，据说采花贼在作案之前，时有留下‘你的丈夫长得又没我俊，你这妇人还有何好委屈的’之类的话语，冯总旗联系此人前两样异常之处，推测这申岚虹便是在石县县城内多番作案的采花大盗，且多半身具传承神通。” “采花？俊美，还有些......申岚虹，申岚虹？”听完袁昆所诉，杨戬只一转念间便立时反应了过来，没好气的摇头失笑道：“申岚虹...洪浪生，这个蠢货！” 袁昆闻言微微一楞，诧异道：“洪浪生？！莫非此人就是之前在顺天府上空执掌天河水的那个‘天蓬元帅’？” “除了他还能有谁！”只见杨戬笑着摇了摇头，随即吩咐道：“告诉冯勇，不要生事，由他去闹便是。” “是。”袁昆闻言应了一声，随即有些不解的问道：“据说此人是紫禁城羽林卫统领，羽林卫直属当今圣上统辖，不归任何势力，这位洪统领来江南做什么？” “不该问的别问，不该想的别想，做好你自己的事。”杨戬闻言冷声说道：“下去。” “是。”袁昆见此神色一凛，不敢再多言，急忙施礼退出了房外。 而杨戬心下却是明白，只怕这洪浪生来江南，并住进石县太白酒楼，是奉了明皇之命来监视自己的......于千就在石县县衙内住着，魏魁多半也一直在盯着于千，这洪浪生估计是知道了圣上命他杨戬捉拿魏魁的事，所以干脆连苏城都懒得去了，直接在石县守株待兔，想看他杨戬到时候会不会放水！ 却不知明皇要是知道洪浪生刚进江南不久就被杨戬看破身份，又该如何做想？ 没去理会石县内的那位“天蓬元帅”，处理完公务后，杨戬便直接往杨府赶了回去...... 如今，阁老王守正早已来了苏城，住进了杨府，而且眼下府上还住了两名贵客，一位是当今太子殿下朱古力，另一位则是明皇内定的北天门守门者，真武大仙玄岳。至于其他朝中权贵，则都安排在了烟雨楼内。 这几日，杨戬在烟雨楼和家中两头跑，多方招待，待和众人熟络一些后，便要赶在婚宴前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了......拜师王守正！ 这件事还是王守正首先向杨戬提出来的，其中原因有二： 其一，杨戬若是不拜师取王嫦曦进门，将来充其量也只能算个王党，与王阁老门生故吏们也只是因共同的利益绑在一处，还不能完完称得上是“自己人”。 天地君亲师，儒门之徒尤未看重。 杨戬正式拜师王守正之后，便算是和风伯雨师等人有了同门之宜，平日里可以师兄弟相称，退一万步说，哪怕将来杨戬退出了王家，阁老门下之人也不会对其轻易出手......同门相残，不到万不得已，儒家之人是断然不会做的。 其二，据王守正所言，若能在天庭正式开立之前拜得圣人为师，届时受天地气运福泽，圣人门下之徒都会有大机缘加身。这点王守正只是与杨戬浅谈辄止，并未过多说明。 所以有此两样益处，杨戬自然不会拒绝完婚之前先拜师，而王守正为了扶持这位女婿，却也算是用尽了心思...... 第126章 雍华楼议事 西子湖畔，杨府。 “吁~” 灰蒙蒙的天空还在下着细雨，马蹄急停，溅起一片水花。 杨戬一路飞骑从城外官驿赶回来后，府门前立时便有门卫撑着油伞迎了上来：“老爷。” 杨戬点了点头，快步踏进府门，进入轿厅后，只见杨旱迎上前，口中说道：“老爷回来了。太子殿下和阁老他们现正在内府雍华楼议事，着小人见到老爷后，让老爷即刻过去。” “知道了，更衣。”杨戬甩了甩湿漉漉的衣襟，进入侧厅房内。 不过片刻，自有两名婢女捧着一套崭新的衣物进房，而杨旱则恭候在了门外。 换下早被雨水打透的紫蟒官服后，杨戬随着杨旱一路穿过轿厅，会客堂，待进入前院小花园时，却见一名身着白袍武士服、样貌棱角分明的青年男子横刀屈膝跪在花园边侧，淅沥沥的雨水浸透了他的衣襟，满身的泥泞沾满白袍，一副落魄浪客模样。 “府中怎么会有倭奴？”注意到白袍武士身上极为内敛的锐气，杨戬皱了皱眉。 杨旱闻言，恭身回道：“正要和老爷说呢，此人名为宫本源氏，倭岛宫本家族上忍，渡海来我大明求学，因闻阁老圣人之名便贸然寻到了苏城来，想拜入阁老门下。” “之前他一直在府门外跪着，府上如今多有朝中贵客登门拜访，小的见他一直跪在府门外也不像话，曾想出手将其赶走，却被阁老拦下，说是此人天赋尚可，老爷或许有用，便让他进府侯在了客堂。” “未想此人一意求学想拜圣人为师，不愿在客堂相候，小的便做主允其跪在了前院花园。” 听完杨旱所诉，只见杨戬摇头失笑道：“呵，心气倒高，一来就想进入圣人门下，他要跪就跪着吧，且看他能跪多久。” 言罢，自领着杨旱进了内府。 原来数十年前，自麟宗圣主收服倭奴国后，便在倭岛上定下了规矩，每三年举办一届忍术生死战，所有倭奴上忍必须参战，百人相残，最后活下来的那个可获得来大明求学的机会。 而麟宗圣主定下此规矩的目的，就是要持续消耗掉倭奴国的有生战力，只留最强那个进大明，然后加以同化为大明朝庭所用。 圣主如此用意自然瞒不过有心的倭奴武士，一开始曾有多名上忍隐藏实力不去参加生死战，而麟宗圣主对此也不在意，只下了一道圣令给驻守在倭岛的明军守将：发现一名上忍不参战，取千名倭国百姓首级，发现两名上忍不参战，取五千倭国百姓首级，以此类推......至最后，倭国上忍若不参战，则根本就无法在岛上立足，只因其本国百姓为求保命，自己就会主动把他们给卖了。 最终，三年一届的忍术生死战规矩就这样一代代在倭岛上传了下来。 这源氏来历如此，王守正又岂会将其收入门下？正如杨戬说的那样，要跪就跪着，跪到死也是徒然！ ********** “见过太子殿下、阁老、玄岳前辈。” 内府雍华楼，杨戬施礼进门。 正堂之上，身形略显消瘦的大明太子朱古力身着一袭云锦华服座于主位之上，下首左右各坐着一袭儒巾长衫的王守正和两鬓斑白的真武大仙玄岳。 “哈，本殿的小师弟来了。”朱古力见了杨戬，笑着起身迎了上去，口中说道：“往后私底下杨师弟唤我师兄便可，如此也亲近一些。” 没有什么怀柔手段，朱古力最大的长处便是能以诚待人、不与人争，这也是王守正看中太子之处，虽无任何传承天赋，可凭此一点，便足能使其立于不败之地。 杨戬二世为人，自然能察觉到朱古力的善意，见状笑着应了句：“见过师兄。” 此时，一旁的玄岳亦起身朝杨戬施礼：“杨神君有礼。” 玄岳不在官场，故而只以道号相称。 杨戬微微屈身回礼，入座之后，只见王守正开口说道：“戬儿，老夫已与几位弟子定下，后日在城南夫子庙为你举办入门之礼，届时你众位师兄都会到场见礼，你让下面的人准备一下，不要误了时辰。” “好。”杨戬闻言，颔首应道。 儒门正式的拜师礼仪式并不算简单，毕竟师父担着传道、授业、解惑三重重任，所以弟子拜师之时，依次要进行正衣冠、叩夫子、拜先师、谢师恩、聆听教诲、以茶敬师、礼成等环节，尤其是如今杨戬和王守正的身份都非同寻常，这些繁文缛节就更加只多不少。 王守正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今日唤你过来，主要还是要和你说一声，石县县令于千的大限到了，你有皇命在身，今夜便准备一下，回石县去候着吧。” 杨戬闻言微微一楞，随即颔首应道：“明白，多谢岳父大人。” 于千一死，魏魁必然现身，王守正能提前把消息通知给杨戬，其实却已经有些偏袒自己这位女婿了。 此时，只见太子朱古力叹声说道：“其实老师门下，当以魏师兄的心性最为坚忍，以前他在紫禁城内对本殿也颇有照拂，未想终因理念不同，魏师兄竟要自立一界与我大明分庭抗礼，何至如此！” “‘生既已矣，未有补于当时；死亦徒然，愿无惭于后世’，此乃昔日文正所言，他要走的路，不会比圣上容易多少。殿下身为大明太子，往后此类话，却不可再说。”王守正皱了皱眉。 朱古力闻言，歉然施礼道：“老师教训的是，学生记下了。” 王守正微微颔首，随后又朝杨戬说道：“戬儿，你进来时应也见到那个倭岛上忍了，此人身具白狼妖体传承，能力也算不凡，只是他出身倭岛，老夫却断不会收他入门。” “至于是否要将此人收入亲军都尉府以作己用，戬儿你可自行决定。” “是，弟子会安排此人。”杨戬点头应道。 四人在房内相谈半晌后，杨戬和朱古力先后告辞退去，只留王守正和一直没怎么开口的玄岳在雍华楼内继续交谈...... 离开了雍华楼后，杨戬便去斓月院寻了王嫦曦。通天携诛仙四剑现世，对大明朝廷的威胁不会比魏魁低多少，而王嫦曦的玉兔有着“月眼”神通，杨戬自然是想借此能力，先把那通天给找出来。 第127章 家事 雍华楼内，自杨戬和朱古力离去之后，正堂一时间便陷入了寂然...... 其实方才王守正在说要给杨戬办拜师礼时，玄岳便曾想开口，可毕竟上千岁了，有些放不下脸面，再加上心中一体念这位大明阁老的意思，最终却还是忍了下来。 少顷，只见王守正起身朝玄岳长揖施礼，而后略带些歉意的说道：“玄岳前辈此番来苏城的用意，晚辈心中明白，只是......晚辈与前辈之间，怕是并无师徒之缘。” 玄岳见状起身回礼，道：“阁老不必如此称呼，达者为师，老朽虽痴长阁老千岁，可学问却不如阁老，你我平辈伦交便可。” 说到这儿，微微一顿，随即继续道：“阁老不愿收老朽入门，可是顾忌当今圣上和朝局的平衡？” “此乃原因之一。”王守正微微颔首，随后继续说道：“最为要紧之处，还是守正所修之道，乃入世大争之法，实与前辈道心不符。若前辈一意与守正结下师徒之宜，只怕对前辈的道行修为反而有害无益。” 确如王守正所言，玄岳本体乃是千年神龟，传承的又是玄武道法，天性好静不好动，修行时一睡就是百年，又如何学得来王守正的入世大争之道？ 不等玄岳开口，只见王守正继续说道：“虽无师徒之缘，可守正却愿与玄岳前辈做个万年之交，待小女婚宴之后，守正会与门下几位弟子在西山论道，届时前辈不妨一并参会，当中有些无为不争之法的辩论，或对前辈修为有所助益。” 话已至此，玄岳自然不会死缠烂打，闻言施礼回道：“如此，老朽便在苏城多叨唠些日子，届时去西山做个旁听之客。” “前辈言重了。”王守正微微一笑。 与此同时，杨戬也来到了王嫦曦所居的斓月院。 眼下二人婚宴将近，斓月院内早已挂满了红绸，而王嫦曦和杨戬相处之时，也更加亲近了几分。 “老爷。” 厢房外室，几名正在忙碌着的婢女见了杨戬，纷纷屈身行礼。 杨戬微微颔首，道：“你们先退下。” “是。”婢女们闻言缓缓退出房外。 里屋王嫦曦见状浅浅一笑，迎上前帮杨戬脱去外袍，口中说道：“平日里难得见杨郎你过来，今日一回来便屏退左右，可是又遇上什么难处了？” 杨戬闻言哂然笑道：“也不算什么难处，朝廷发了份通缉令，要抓一个要紧的人物，今日过来就是想请你抽空帮忙看看，看能不能把这人给找出来。” 说着，从怀内取出通天的画像递了过去，道：“此人名为通天，有神兵‘诛仙四剑’傍身，曾在罗刹国战场上公然劫走朝廷指名要诛杀的人，算是把圣上给惹着了......” 说到这儿，微微一顿，随即摇头失笑道：“圣上发话了，朝中文武谁要是能将这通天给办了，官升三级。” “连升三级？”王嫦曦微微一楞，随后亦是笑道：“你如今已是正五品的武官，大明锦衣卫指挥使才不过正三品，真要是让你抓了这通天，只怕届时就该一步登天，封做武侯了。” “虚名罢了。”只见杨戬摇了摇头，道：“升的太快，对我而言有害无益。” “但这通天却不能不找，此人手中的‘诛仙四剑’不容小觑，若任其成长，只怕将来更加不好对付。” 确如杨戬所言，如今他的实力已经根本不需要什么爵位去衬托。官升的太快，除了更加招人嫉恨、更容易引来明皇的忌惮之外，并没有什么实际利益，倒不如踏踏实实先做个锦衣卫千户，慢慢在江南之地经营起自己的势力。 “知道了，待到月圆之夜，我会着玉兔开启‘月眼’，把这通天给找出来。” 王嫦曦浅浅一笑，犹豫了片刻后，继续道：“前些日子......我和飞雪去了趟苏城边界的那处山谷。” 杨戬闻言微微一楞，皱眉道：“你去那儿做什么，谭宛琪现在可未必想见你。” 二人婚事将近，王嫦曦这会儿去找谭宛琪，难免会让人误以为是过去炫耀去了...... 却见王嫦曦见了杨戬的神色，不免有些气苦道：“杨郎莫要误会了，嫦曦是以你的名义过去探望宛琪妹妹的......” “你我婚事就在这几日，嫦曦怕她心中抑郁，于腹中胎儿不利，便寻个借口过去了一趟。与她说的，也都是你二人以前在石县的事！” 杨戬闻言，略显尴尬的笑了笑，歉然道：“是我多想了，嫦曦你又岂是那善妒之人......这，你二人可还说了些什么？” 王嫦曦见状只是没好气的摇了摇头，便也不再计较，随即说道：“嫦曦也曾试探着问了问她孩子生下来后要如何安排之事，可观宛琪妹妹的意思，却是有些不愿多言，之后我便也没再多说。” “怎么，莫非她还想自己带不成？”杨戬皱了皱眉。 依着杨戬的意思，孩子生下来后自然是要先带进杨府，归到王嫦曦或者白素贞名下的，毕竟将来谭宛琪还要进万宝楼，带个娃娃还怎么进去？又怎么向外人解释？ 王嫦曦苦笑着点了点头，应道：“我看她那意思，确是想自己带着。” “胡闹！”杨戬闻言没好气的叱了一句，沉默片刻后，道：“这件事由不得她做主，抽空我会亲自过去一趟！” “还是我去吧。”王嫦曦见杨戬如此模样，叹声道：“你这样子过去，到时候别再把她给逼急了，此事便交由嫦曦安排吧，总会想出个两的法子的。” 杨戬闻言，思忖了半晌后，点头道：“也好。家事交给你，我放心的下。” “于千的大限到了，估计那魏魁会现身，今夜我会带素贞去趟石县，往后内府之事，都由你来安排。” “要斗法？”王嫦曦闻言微微蹙眉，略带些担忧的问了一句。 杨戬点了点头，道：“于千是最适合担任十殿阎罗的人之一，魏魁绝不会轻易放弃。” “而我也不会轻易错过这个机会，将那还未落成的地府彻底扼杀......魏魁多半能猜到我的心思，定会有备而来，今夜一场恶战，怕是免不了的。” “如此，杨郎自己需小心一些。”王嫦曦闻言，凝声说道。 第128章 雾雨朦胧 黑夜，细雨，寒风。 石县南城县衙前的青石街道上，每家每户屋檐下都插了火把，将整条长街照的灯火通明，两侧屋檐下有近千名锦衣卫缇骑一字排开，雨水从黑色的瓦片上滑落，打在飞鱼服上、落在缇骑们的脸颊上，随后缓缓滑到下颚，浸到衣袖内...... 江浙最精锐的锦衣缇骑都被调来了，见惯了生死搏杀的缇骑们，此刻心下却仍免不了有些紧张，不少人都紧了紧手中早已湿透的绣春刀，因为今夜他们要对付的，不是人、也不是鬼，而是阎王！ 雨其实不大，滴滴答答的，不像是在下雨，倒像是在下雾，以石县县衙为中心，整座街道被封锁在密如珠网的雨雾中，从远处看去，街道、楼房、缇骑，都只剩下了一个个有些模糊的轮廊。 “轰隆~” 天上又是几阵闷雷响过，雨水好像被催促似的，大了一阵，似要冲刷掉朦胧雾气。可是不一会儿，又小了下来...... “驾！” 一骑飞马蹄踏间溅起水花，从街道尽头烟雨迷雾内疾驰而来，正是一袭紫蟒锦衣官服着身的杨戬，其边上还有一白纱遮面女子跟着，正是白素贞。 “拜见千户大人！” 千名缇骑齐齐单膝跪地喝迎。 “吁~” 县衙大门前，杨戬翻身下马，早在大门处候着的冯勇立时便迎了上来：“大人！” “人死了没？”杨戬冷声问道。 “还吊着口气。”冯勇沉声答道。 杨戬：“走，去看看。” “是！”冯勇应了一声，随即领着杨戬和白素贞往县衙后宅行去。 石县县衙早已被锦衣卫团团围住，所有衙役都被赶了出去，县衙从正堂到后宅，每隔三五米便有一座火盆，照亮每一处阴暗角落。 县衙后宅，一间略显破旧的屋子内，只见石县县令于千早已没了意识，浑浑噩噩地躺在床榻上，呼吸断断续续，让人只觉得一口气上不来，立时便要过去了...... “见过千户大人！见过白夫人！”房内，十多名各府城的锦衣卫百户见了杨戬和白素贞，俯首行礼道。 杨戬微微颔首，行到床榻旁，伸手探了探于千的鼻息，沉默片刻后，凝声道：“都出去，备战！” 众人闻言皆是一楞，知道杨戬要做什么，不敢耽搁，纷纷退出房外，去统领各自旗下的缇骑。 “素贞，你也去外头看着吧。”杨戬回首朝白素贞说道。 “好！”白素贞点了点头，随后身形化作一道白光消失不见。 看了眼床榻上气若游丝的于千，只见杨戬不再耽搁，朝冯勇淡声吩咐道：“不等了。冯勇，送于大人一程。” 冯勇闻言点了点头，随后面无表情地行上前去，将手掌按在了于千的口鼻之上...... “呜~呜呜~” 鼻息被掩盖住，还在昏迷的于千身体本能地开始奋力挣扎了起来，双腿不断蹬着床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骨瘦如柴的手臂勉力抬起往冯勇抓去，无奈气力不够，渐渐的，渐渐的开始没了生息...... “大人，你说魏魁会来吗？”看了眼床榻上于千的尸体，冯勇凝声问道。 杨戬冷然一笑，道：“用不了多久，他一定会来！” “你也去外面等着吧，记着不要踏进阴暗处，只需躲在火盆旁，寻常鬼魅便奈何不了你。” “是！”冯勇闻言沉声应了一句，随即退出了房外。 “生死簿”勾魂没有头七一说，一个时辰之内，如果魏魁不现身，于千的魂魄便会遁出尸身，烟消云散。所以杨戬也不着急，化出神兵“三尖两刃刀”和“银龙神甲”后，便坐到于千身侧，开始静静地等待了起来...... 稍顷，县衙外，长街之上，雨雾渐渐浓郁起来，开始弥漫住整个街道，偶尔还伴着一道道“呜呜”之声，乍听像是寒风呼啸，可细一听，却又有些不像！ 缇骑们不由地开始握紧了手中的绣春刀，摸了摸腰间的神机弩，身子也下意识地往屋檐下的火把靠近了几分。 又过片刻，黑云遮住月色，本便不大的细雨开始慢慢停下，而雾气却越发浓郁，百米长街上只余下一团团火光，县衙上空更有黑云压顶，若是把火把数灭去，只怕整个南城顷刻间就会伸手不见五指！ “戒备！” 随着一名锦衣百户的高喝，雨雾之内，蓦然冲出一头浑身散着阴气的鬼兵，凄厉的吼叫着，朝长街上一名缇骑撕咬了过去！ “嗬~” “呲！” 能被杨戬调来的都是锦衣暗卫缇骑中的精锐，只见此人虽惊不乱，绣春刀寒芒闪出，刀刃上早已提前涂上了自己的鲜血，阳气颇重，一刀砍中鬼兵后，立时便有一团青雾冒出，只一刀便砍伤鬼兵，将其逼回了漫漫浓雾之内！ “抽刀，火箭准备！” 见杨千户说的法子果然有用，领队的百户见状神色一喜，厉声高呼道。 声落，两侧屋顶之上又闪出千名锦衣卫，手持长弓，弦上搭着火箭，箭头指向长街上漫漫雾气...... “放！” 这一声令下，立时便将整个长街战斗点燃，数不清的鬼兵冲出雨雾，纷纷与街道上的锦衣缇骑们战到了一处！ 与此同时，县衙上空，黑云压顶，白素贞手持神兵白乙剑，闭目立在大堂处，静静的等待着！ “呼呼~” 蓦然间，只见黑云之内冲出一黑一白两道锁链，直往白素贞身上捆了过去，随着锁链闪身而出的，是一黑一白两名长袍男子。 “叮~叮~” 白素贞舞剑荡开两条锁链，冷然看向了从黑云内现身而出的那两名男子，凝声喝道：“黑白无常！” “嘿嘿，还有老婆子我！” 声落，大堂内一阵漪涟水气涌动，现出了一名身形佝偻的白发老妇，只见其冷笑着看白素贞，口中说道：“未想昔年观音座下童女，今日竟在阳间为虎作伥，你这蛇妖，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言罢，手中凝出一碗汤水，朝白素贞泼洒了过去：“且喝了此汤，忘却往事今生，重归混沌去做牲畜吧！” “呼~” 白素贞见状，口中喷出一团三昧真火，将那汤水燃尽，随即来不及再度开口，又舞剑往重新勾过来的黑白无常的勾魂锁链挡了过去...... 于千所在木屋内，杨戬闭目端坐不动，而心神却早已将外面的情况看的一清二楚！ “阴兵，黑白无常，孟婆......不过旬日未见，地府之势竟已初成，魏魁，本座还是小觑了你！” 长街之上、县衙大堂早已战成一团，杨戬却仍旧未动，他倒要看看，这魏魁还有什么底牌没掀出来，又能藏到什么时候才会现身！ 第129章 地府底蕴 长街之上，雾雨朦胧，数不清的火箭穿梭在雨雾之内，伴着阴兵一阵阵凄厉的嘶叫声...... 县衙前堂，白素贞以一敌三，一袭白衣舞动如惊鸿仙子，神兵白乙剑在其手中矫若游龙，每每能在最关键时刺中黑白无常神出鬼没的勾魂锁，将其逼退。又有三昧真火喷出挡下孟婆，火内尚有息壤藏而不发，以一人之力挡住三名鬼差，仍丝毫不落下风！ 鬼吼声、厮杀声几乎传遍了整个南城，人鬼之战，千古未闻，石县百姓们虽心中好奇，可仍是紧闭门窗，躲在家中不敢探身观望，生怕被厉鬼勾去了魂魄。 外头打的热火朝天，而杨戬所在屋子内，却静的出奇！ 稍顷，一涓细流从门外缓缓淌进屋内，诡异之处便在于，看去只不过是几许细流，可流淌之际却发出了阵阵江河奔腾声...... “呵，终于来了！” 杨戬冷笑一声，双眼开阖间闪过一道蓝芒，断喝道：“破！” “哗啦~” 声落，细流散去，现出了一名蓝袍着身的白面中年，只见其朝杨戬谦身施礼，淡笑道：“天眼神通名不虚传，地府二殿楚江王，见过杨神君！” 与此同时，杨戬身后一阵漪涟涌动，又现出了一名黄袍着身的无面男子：“地府四殿五官王，见过杨神君！” 紧跟着，只听“哗啦”一声，风声呼啸，一枚玄黑色大印压迫屋顶，直朝杨戬头顶拍来。 杨戬见状微微眯起双眸，由片片银麟包裹着的拳头握起，一拳凌空击中黑色大印后，身形纹丝不动，凝神看向了被自己击退的那名紫袍男子！ “一殿秦广王，杨神君，幸会了！”只见那紫袍男子接回玄黑色大印，凌空翻身落定后，看向杨戬的神色便不由得凝重了几分，心下暗叹单打独斗，自己到底还是差了杨戬几许。 随即，三人将杨戬团团围住，气氛一时略显凝沉...... “楚江王、五官王、秦广王，地府十殿阎罗已出其三，魏公公他还真是深藏不露啊！”只见杨戬环视三人一眼，而后将手中神兵三尖两刃刀重重钝地，沉声道。 话音方落，只见于千尸首所在之处，魏魁手持生死簿缓缓现身，淡笑着应道：“杨大人过奖了。魏某等人今日来此，不过是为迎十殿转轮王归位罢了，还请杨大人行个方便！” 言罢，也不等杨戬回话，径直便翻开手中生死薄，朝于千魂魄勾了过去...... “休想！” 杨戬见状断喝一声，银芒一闪之际，舞动神兵三尖两刃刀便要朝魏魁攻去。 “杨神君留步！” 随着秦广王声落，只见一名无面鬼王踏着滔滔阴河水、手持玄黑色神兵“六阴玄印”拦住了杨戬的去路。 阴河之水奇重无比，只在顷刻间便淹没了杨戬的膝盖，困住其身，而无面鬼王则手持“六阴玄印”，打出一道墨绿色的“封”字压往杨戬上空......地府三殿阎罗合力出手施法，化出无面鬼王驾驭阴水、玄印，只瞬间便将杨戬身形稳稳压住，不得再进半步！ “银月翼！” 只见杨戬爆喝一声，银龙神甲后背一对银色双翼铮然展开，紧跟着激射出千百道柳叶仙刀，直接射向了正在收取于千魂魄的魏魁。 再以三尖两刃刀架住秦广王的“六阴玄印”，缚神锁捆向无面鬼王，而楚江王那奇重无比的阴河之水，却已淹至杨戬半腰处，不断腐蚀着他的银龙神甲...... 与此同时，太白酒楼天字号客房内，“天蓬元帅”洪浪生正推窗望向县衙方向，皱眉喃喃自语道：“十殿阎罗竟然已经出了三个，事情好像和圣上预计的不太一样啊？” “怎么办，我要不要现身去帮他一把？” “可圣上只让我在暗中看着杨戬，并没说让我暴露身份出手啊？再说这几人道法好像很厉害的样子，我就算过去了，估计也拦不住那魏魁......” “咳咳！”就在此时，只听其背后一声轻咳声传来，洪浪生微惊之下，急忙转身看去，却见一名白袍男子正淡笑地看着他：“地府九殿平等王，见过天蓬上仙！” “居然还有一个？！”洪浪生忍不住骂出了声来。 没去理会洪浪生那惊诧之色，只见平等王微微一笑，淡声说道：“依我看，天蓬上仙还是不要过去了，你我就在此处看着为好。” “你不动身，我便不动手，大家相安无事，如何？” 察觉到平等王身上那丝毫不弱于自己的混沌之力，只见洪浪生苦笑着看了眼县衙方向，叹声道：“看来是帮不了你了，杨戬，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 石县县衙处，杨戬激射出柳叶仙刀后，只见魏魁淡淡一笑，叹声道：“杨大人又何必如此执着？” 声落，只见其身形一闪挡在了于千尸首前，随后左手大袖挥舞卷动，卷住漫天飞刀，而右手却仍持着生死薄，不断将于千魂魄引入薄内...... 杨戬见此，神色渐渐变冷，而后不再去管困住自己的阴河水，将混沌之力尽数涌进三尖两刃刀内，凝声喝道：“给我破！” “咔嚓~咔嚓！” 只见挡住三尖两刃刀的六阴玄印开始不断有裂痕出现，而五官王施法召唤出的无面鬼王也被缚神锁越困越紧，眼看着就要化为灰飞...... “魏兄，还需多久？！”秦广王见状，不由得急喝出色。 “嘭~” 就在此时，只见魏魁合上生死薄，随后凝声道：“成了，诸位贤弟且退，我来断后！” 秦广王闻言，朝四殿五官王喝道：“四弟，你先退！” 此时五官王召唤出的无面鬼王已然濒临崩溃，闻声也不矫情，点头应了一声后，施法将无面鬼王散去，而后身形一闪，已然消失不见。 杨戬见此也不去追，单指一点缚神锁朝魏魁捆去。 “御！” 魏魁见状冷喝一声，手中生死薄飞出，稳稳架住缚神锁，而后朝秦广王和楚江王喝道：“两位贤弟速退，为兄随后便来！” 秦广王和楚江王闻言相视一眼，点了点头后，各自撤去法术，而后遁身离去。 “哗~” 阴河水褪去，六阴玄印亦飞遁而走！ “呲呲~” 再往杨戬身上的银龙神甲上看去，却见神甲被阴河水淹没之处，有阵阵白烟冒出，饶是神甲非凡，被阴气腐蚀了这么久，却也开始出现了一些破损...... 杨戬见状怒气渐涌，微微眯起双眸，展开银月翼飞上上空，神念锁住魏魁，抡起三尖两刃刀便朝其劈落而去：“给本座死来！” “砰~” 只见魏魁手中判官笔和生死薄齐出，架住三尖两刃刀与杨戬对了一记后，郎声笑道：“杨大人神力非凡，魏某自认不如，告辞！” 声落，身形化作一团黑雾迅速朝外头涌去，临走之际，还顺带着还拉上了正堂处和白素贞对阵的黑白无常，想再去拉孟婆时，却发现其足下已被奇重无比的息壤死死困住，不得寸动！ “孟师！”魏魁心下暗呼不好。 而就这眨眼间的功夫，杨戬已然追了上来，手中三尖两刃刀朝魏魁直刺而出。 孟婆见状，急忙喝道：“魏兄自去，不必理会老婆子！” 此时之景，杨戬已然能力施为，白素贞道法也不凡，魏魁若是再耽搁片刻，只怕真的就要被留下了！ “孟师，抱歉了！” 只见魏魁皱眉看了眼孟婆，随即长叹口气，而后不再耽搁，散去一身黑雾，身形消散不见...... “混账！” 杨戬爆喝一声，三尖两刃刀反手从孟婆胸膛处直刺而出。 “噗呲！” “嗬~” 被神兵入体刺破神魂，只见孟婆发出一声厉吼，身开始不断冒出青烟，神情痛苦狰狞异常，而看向杨戬的双眸中却露出了一道讥讽之色：“用我老婆子的命，换地府一个转轮王，值了！” “杨戬，你魂魄虽不入生死薄，可动手诛杀转轮王肉身、再诛我孟老婆子，嘿嘿......哈哈哈....你杀谁不好，偏偏却杀了地府主掌轮回的两位，哈哈哈...哈哈哈！”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老婆子......且看他日你如何还了今日因果！” 第130章 事后 世人对于未知事物，多少存在些恐惧之心，再加上民间素来有不少怪力乱神之说，所以一开始，埋伏在石县县衙周边的这些锦衣卫们，心中对地府阴兵多少存了几分惧怕之心。 可实际上无论是鬼魂还是阴兵，都是被业力凝聚成鬼身，受生前怨气折磨，神魂每时每刻都在受着煎熬，阴兵们发出的“嗬嗬”鬼叫声，便是难忍自身神魂处的痛楚而吼出。 正如杨戬战前和众人所说，人有三魂七魄，有阳气护体，先天优势高于鬼魂太多，只要你心中不惧阴兵，阴兵便反不如你......所以，在亲眼见到阴兵惧怕阳火、惧怕善武之人的精血后，一众锦衣缇骑们便褪了心中惧意，且越杀越欢！ 人，这些锦衣卫精锐杀的太多了，每人手中都至少有数十条人命！ 鬼，还是第一次见，也是第一次杀，待发现杀鬼比杀人还要容易之后，长街之上的那些阴兵几乎便被这些大明锦衣卫们给压着打了！ 而在县衙正堂处，杨戬更是没将孟婆的因果轮回之说放在心上，搅动手中神兵三尖两刃刀将孟婆鬼身打到灰飞湮灭！ 他杨戬今日能杀孟婆，来日便能杀转轮王于千，能杀尽十殿阎罗，踏平整座地府，又何惧什么因果轮回？ “呼~” 杀了孟婆后，只见杨戬展开银月翼，来到长街上空，冷眼看着藏在漫天雨雾内的那些阴兵，随后冷哼一声，神甲双翼挥动，立时便有千百道柳叶仙刀飞射而出...... 一时间，只见长街之上银光飞舞，仙刀破空呼啸声和阴兵凄厉的惨叫声掺杂在一处，不过须臾之间，便斩尽满街地府阴兵！ 雨雾散去，现出了一名名锦衣缇骑的身影，众人抬首望着空中的那位千户大人，寂静片刻后，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神君......” 紧跟着，数千锦衣卫纷纷持刀单膝跪地，齐声高呼道：“神君！神君！神君！” 从来只听鬼吃人，何时见过人诛鬼！ 然而，今夜他们亲身所历，空中的那位杨千户告诉他们，鬼不如人，所谓地狱修罗、十殿阎王，亦不过如此......数千锦衣一人未伤，满街阴兵尽数诛绝，鬼魅如魍魉，只配藏在阴暗处，本不足惧！ 只见杨戬微微颔首，传声道：“各府锦衣百户听令，至今日起，江浙一省，官民皆不可信奉阴神，如有违者，杀无赦！” “尊令！”长街上，十多名锦衣卫百户齐声应道。 其实杨戬此言已然僭越，有代天子传令的嫌疑，可谁也没有出声去质疑，只因这位杨千户的实力和势力都已不容小觑，起码在江浙一省境内，人家有这样的势力、也有这样的实力，根本不怕天子问罪！ ********** 石县南城，太白酒楼。 看着寻上门来的杨戬和白素贞，洪浪生心下苦笑一声，知道自己的身份已被看破，施展神通变化回原身后，朝杨戬抱拳施礼道：“杨大人，又见面了！” “洪统领，戏看够了吧！”只见杨戬冷冷看了眼洪浪生，随后沉声说道：“却不知洪统领，打算如何向圣上回禀今夜之事！” 洪浪生闻言，知道杨戬这是上门问罪来了，因为方才自己若是出手，至少便能留下一名地府阎罗。 只见其苦笑一声，抱拳苦声道：“杨大人，非洪某不愿出手相助，只因方才......我也被人给看住了！” 说着，不等杨戬发问，便继续道：“魏魁身边，除了一殿秦广王、二殿楚江王、四殿五官王外，还有一位九殿平等王，找上洪某的，便是此人！” 杨戬闻言微微一楞，随即凝声道：“如此说来，算上十殿转轮王于千，地府十殿阎罗竟然已经出了五位？！” “只怕不止如此。”洪浪生摇了摇头，叹声道：“我和魏魁在紫禁城共事多年，对他的心性还是知道一些的，此人坚忍善藏，绝不会一次将底牌尽数暴露出来！” “地府之势已然初成，此事洪某需尽快回京报于圣上知晓......” 说到此处，看了眼杨戬身上被阴河水腐蚀的满目疮痍的银龙神甲，凝声道：“杨大人今夜斩了地府孟婆，只怕魏魁不会轻易放过你，往后自己还需小心些好。” “谢洪统领提醒，杨某记下了。”只见杨戬淡淡一笑，随后也不再多言，施礼告辞离去。 魏魁羽翼渐丰，这对杨戬来说既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就是地府有如此实力，明皇更加不会轻易和他杨戬撕破脸，这就代表着他今后行事可以更加大胆一些，顾忌也可以更少一些。 而坏处也很明显，杀了地府孟婆，注定和魏魁是敌非友，眼下杨戬自问有把握独自对付三个阎罗，要是再来一个，只怕打起来就会落入下风，要是来五个，估计就只能先逃命了......当然，这是指在他单独对上五名阎罗的情况下，如果把王守正、王嫦曦和白素贞三人算进去，估计也能和地府斗个旗鼓相当。 ********** 銭塘江，位于苏城之东。 是夜，当月色如洗，江朝忽来时，江面陡寒，水气氤氲，此时若有天眼之类的神通，便隐隐能看见江水下有一座恢宏城池一闪而现...... 任谁也未想到，魏魁所立的地府，就藏在了苏城的正下方！ 只见銭塘江水之下，一座处处升腾着黑色雾气的古老城池自成一界，静静的立着。城池正前十余里，有滔滔浑水奔腾，广至数丈，流西而东，此乃民间所谓“奈河”。 奈河之上，一座石桥横跨两岸，魏魁负手独立桥中央，望着滔滔奈河水，良久不语...... “魏兄。” 蓦然，只见楚江王身形缓缓凝现在了魏魁身侧：“魂灭桥仍在，魏兄还在自责？” 魏魁微微颔首，叹声道：“千算万算，还是少算了一招！” “为兄虽算出了那杨戬的实力，却小瞧了其身旁的那位大妖白素贞，未想此女的三昧真火内竟已凝生出了息壤......孟师之死，我魏魁难辞其咎！” 楚江王闻言张了张口，却又不知如何劝解，沉默片刻后，说道：“再有几月，我那阴河水便能化作黄泉，届时再与魏兄出府一趟，去寻那杨戬，替孟师要个说法！” “不可！”魏魁闻言摇了摇头，凝声道：“今夜一战，地府的一些底牌已暴露给明皇，此后朝廷定会时刻关注杨府，等着我们送上门去。” 说到这儿，顿了片刻后，叹声道：“还是先蛰伏吧。明皇欲开立天庭，这也是福泽苍生之事，总要让他把想做的事先做完的......” “而今极北之地有通天，东海倭岛那边似乎也出了几个了不得的人物，南边道尘的‘贪’分身也即将出世，唯独西边有长孙明兰看着，还算太平......魏某虽对明朝朝局有所不满，却也不愿见大明生出乱子，使天下百姓罹难。我地府，更不能去做那天下祸乱之源！” 楚江王闻言微微一楞：“怎么倭奴岛上也有大能人物出世了吗？” “不是倭人，而是明人。”只见魏魁点了点头，道：“此前魏某奉命和锦衣卫联手剿灭剑雨楼时，当时大意之下漏了八个少年。” “而今半年过去，此八人却已在东海之上成了气候......剑雨楼被大明朝廷诛绝满门，这剑楼八子，又岂会善罢甘休？” 第131章 有教无类 在石县鏖战了大半夜，等杨戬和白素贞回到苏城时，天已蒙蒙发亮。 因是自家府邸，又是光天化日，二人也不会施法飞进飞出，而是一起从正门处进府。 “老爷，白夫人。” 当值负责打扫庭除和服侍主家的仆役们见了二人，自是纷纷行礼。 待路过前院花厅时，见到还在跪着、整个人早已湿透的宫本源氏，只见杨戬停下脚步，微顿片刻后，朝一旁的白素贞说道：“你先回东院，我和他聊聊。” 白素贞闻言看了眼浑身都已湿透的宫本源氏，浅浅一笑，回道：“夫人想必担心了一夜，我还是先去斓月院，把昨夜的事和夫人说一遍吧。” “也好。”杨戬点了点头。 待白素贞离去后，只见杨戬来到宫本源氏身前，淡声道：“起来吧，不要做无谓的坚持。你出身倭岛，非我族类，即便天赋和心性再好，阁老也是不会收你入门的。” 源氏闻言微微皱眉，抬头看向杨戬，用略显些生涩的大明官话开口问道：“为何？汉人儒家，不是有‘有教无类’之说吗？” 只见杨戬摇头笑了笑，道：“你既知道‘有教无类，那可曾听过‘唯上智与下愚不移’之言？” 孔子的“有教无类”其实就是一个千年谎言，所言所论无非就是为了恢复周礼罢了，而恢复周礼的实质便是强化奴隶制统治秩序，确保统治活动和谐有序进行。 昔年孔圣人门下弟子三千，却无一名女子，更无一名奴隶，由此可见一斑。 所以所谓的“有教无类”也是有前提的，否则其后也不会有“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近则不逊远则怨”之说了。 东海倭岛每三年一届忍术生死战，百名上忍只活一个，活下来的那名上忍来大明求学，心中会没点“助倭国百姓摆脱奴籍，光复倭岛”之类的想法？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有的！ 然而大明朝廷却还是敢大胆启用从忍术生死战中活下来的倭岛上忍，原因无他，还是那句话：个人能力再强，永远也不可能和国家机器做对抗！ 数十年来，心怀叵测入大明求学的倭国上忍太多了，可大部分最终却都被大明给同化了，实在不能驯化的几名上忍，最终也死在了刀剑之下...... 就如眼前的这个宫本源氏，口口声声一心要拜入王守正门下，而目的真的只是为了求学吗？不用问也能知道，多半和杨戬一样，打着的是借势的主意！ 见宫本源氏半晌不语，杨戬也懒得多做解释，只是淡淡一笑，道：“入阁老门下你是别想了，不过本座却可做主帮你脱去奴籍，让你进亲军都尉府当差，你可愿意？” 杨戬身边现在的高端战力只有白素贞一人，对上地府略显吃力，这宫本源氏天赋上佳，心性也一流，他自然是想着要将其收为己用的。 至于宫本的动机......杨戬却根本不在乎！ 说句不好听的，亲军都尉府内有几个善茬？杨戬手底下的那些百户、总旗，那个又会真正对他忠心？无非是被王、杨两门的势力压得死死的，一时根本没人有胆子敢在杨戬背后插刀罢了！ 只见宫本源氏闻言，抬头看向杨戬，凝声问道：“源氏若加入亲军都尉府，将来是为朝廷做事？还是为你杨大人做事？” 杨戬笑了笑，道：“有区别吗，这对你来说很重要？” 源氏点了点头，回道：“很重要！” “若为朝廷办事，我宫本源氏便算是大明官身，若为杨大人办事，却与家奴无异，宫本家的男人......此世宁死不做他人家奴！” “呵呵，还挺有骨气。”杨戬闻言，哂然笑道：“既然你不愿入本座麾下，那就别在府上跪着了，继续去江湖上做你的浪客吧。” 顿了片刻后，又看了眼剑眉深皱的宫本源氏，道：“还有，别想着寻机去加入其他官衙当差，在江浙一省境内，只要本座不点头，没有哪家衙门会收你。” 言罢，不再理会宫本，自拂袖往内府行去。 见主家已下了逐客令，宫本源氏也不好继续跪在杨府内，只见其深深看了眼杨戬离去的方向，沉默半晌后，便起身离开了杨府。 进了内府后，只见杨旱迎了上来，朝杨戬恭身说道：“老爷，白夫人已和王夫人谈过昨夜之事了，现去了客院拜访玄岳前辈，说是要请教些修道上的事。” “知道了。”杨戬闻言点了点头，随即说道：“老杨，你去趟官驿，告诉袁昆让他派人盯着点那个宫本源氏，另外安排几个衙役找个借口收了他的路引，不许此人出江浙。” “是。”杨旱应声道。 ********** 内府斓月院，杨戬一进院门，王嫦曦便迎了出来：“昨夜的事我听素贞姐姐说了，先将你那银龙神甲取出来吧，玉兔的月泉术应该能把它修好。” 杨戬微微颔首，探掌凝出早已满目疮痍的银龙神甲递了过去，而后沉声叹道：“其实昨夜之战，与我动手的三位阎罗中，还属一殿秦广王手中的‘六阴玄印’最为难对付，若不是要分出大部分心神去对抗‘六阴玄印’的镇压，楚江王的阴河水，根本伤不了我的银龙神甲！” 王嫦曦闻言皱了皱眉，道：“十殿阎罗只出三人便能伤了你的护身神甲，往后再遇上地府之人，杨郎还是莫要逞强了，你有银月翼傍身，打不过，总能逃的掉的。” “放心吧，往后只怕没那么容易再遇上地府的人了。”只见杨戬淡淡一笑，道：“此番为收于千魂魄，地府已成型的一些力量已经暴露了出来，定会引来圣上的高度重视。” “魏魁生性谨慎，往后没有十成的把握，只怕此人是不会再轻易现身了。” 说到这儿，顿了片刻后，又问道：“对了，让你找的那个通天找到了吗？” 王嫦曦摇了摇头，回道：“没找到人，却大概推测出了其所在的地方。” 说着，不等杨戬发问，便继续说道：“此前通天曾在罗刹国战场上现身，我便以此地为中心，着玉兔施展月眼神通寻他。” “待寻到极北之地时，却被漫天的五彩炫光遮住了视线，而且嫦曦发现此地昼时颇长，玉兔的月眼在此地几乎失效，所以我推测，这通天，多半便藏身在了此处。” “北极光，极昼！”杨戬闻言微微一楞，随即摇了摇头，哑然失笑道：“我怎么把这事给忽略了，呵呵，这个通天倒会挑地方。” 王嫦曦点了点头，道：“此事昨夜我也与父亲说了，父亲的意思，北边的事还是交给上官靖去处理吧，杨郎只需把这消息报给朝廷便可。” “自然。”杨戬亦是颔首说道：“如今我不过是分管江南之地的锦衣卫千户，朝廷总不能把什么事都派到我头上来。” “北边如今有上官靖，将来还有玄岳前辈，这个通天，还是交给他们去应付吧。” 说实话，杨戬自问眼下虽然已开启了两层传承仙宝，可要让他去闯诛仙剑阵，他还真没什么把握。 是夜，杨戬将地府之事和通天的藏身之所飞鸽传书报往了紫禁城，至于接下来明皇会怎么安排，便也懒得去多想了，反正自己最多帮朝廷牵制一下地府，至于通天，谁爱打谁去打，反正他杨戬肯定不会跑去北边凑热闹....... 第132章 入儒门，再得神通 紫禁城，御书房。 看着杨戬报上来的两份消息，明皇剑眉深皱不语。 地府十殿阎罗已出其五，这还只是魏魁目前暴露出来的实力，再加上极北之地的通天，只这两股势力，已经够朱琼宇头疼的了。 “小皇帝，东海倭岛那边有麻烦咯。” 此时，只见“酒道人”陆压手中拿着一份文卷，嚷嚷着踏进了御书房内。 没去在意陆压的不请自入，只见朱琼宇闻言苦笑道：“陆前辈，倭岛又出什么问题了？” 陆压将手中文卷方在了朱琼宇桌案前，说道：“锦衣卫的探子来报，东海有几个身具传承天赋的后生和倭岛将军府的人联系上了，估摸着是想闹出些动静来......” 说到这儿，微顿片刻后，继续道：“这件事老道打算让杨戬过去看看，那小子那么能打，能力也不错，离倭岛又近，他去最合适。” 朱琼宇闻言不禁一阵头疼，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后，将手中的两份消息递了过去，道：“前辈先看看这个吧，朕只怕杨戬眼下未必走得开！” 陆压见状微微一楞，接过杨戬报给紫禁城的两份情报，看了半晌后，不禁啧啧叹声道：“东边、北边，再加一个地府，啧啧啧，可真够乱的！” 说完，只思忖了片刻，便断然说道：“藏身在极北之地的那个通天，交由我和上官靖来对付。” “倭岛还是让杨戬去，至于地府嘛......可让王阁老暂时坐镇江南，不必急着回京，有他在，魏魁暂时闹不出什么事来。” “还有宁王，陛下也别让他闲着了，北嗔南贪，既然道尘的‘嗔’分身已出世，估计与其对望的‘贪’分身也该现身了，让宁王去南边看着吧。” 这酒道人平日里看去好似醉态朦胧、放荡不羁的样子，可每当遇上正事，脑子却比谁都清醒，不过三言两语间，便已将各处安排妥当。 只见朱琼宇微微颔首，道：“今早朕就已经让陉儿去了两广之地，和他一起的还有洪浪生。” “至于杨戬......还是等其婚事过后，朕再给他传旨吧。” 言罢，微顿片刻后，继续道：“等三月开春之后，朕便要闭关一阵子，为岁末开立道庭之事做些准备，届时朕会让太子回朝监国，到时候还请前辈多帮衬着他一点。” “咦，这么快？”只见陆压闻言诧异道：“你的昊天界碑要出世了？” 朱琼宇点了点头，叹声道：“也不算快。为了能凝出昊天界碑镇压四方气运，几代圣主积累下来的钱财都差不多快要让朕给耗尽了。” 说到此处，只见其苦笑一声，继续道：“若是不能在岁末开立道庭，只怕朕便要被后人骂做千古第一昏君了！” 所谓昊天界碑，便是开立道庭时建起东西南北四大天门的奠基之物，一座界碑祭出，便能镇压住一方的气运和混沌之力为天庭独占，四碑齐出，则天下混沌之力尽归天庭，端的霸道无比！ 其实朱琼宇以明皇之身座拥天下财富，若不是为了要立天庭，耗尽了几代明君的积累，只怕其早就成为天下传承者中道法第一高的人了！ “其实当昏君逍遥快活一世也没什么不好的嘛，非要做什么天帝，累的老道也被你托了进来！”只见酒道人闻言，没好气的嘟囔了一句。 朱琼宇见状，苦笑着摇了摇头，起身朝其作揖施礼道：“让前辈受累了。还请陆道君早些启程去北境，朕会给上官将军传旨，届时让他配合前辈行事。” “哎，没得闲咯！”陆压闻言摇头晃脑的叹了一声，随即朝朱琼宇摆了摆手，唉声叹气地往外走去。 ********** 孔庙，又称作文庙，作为儒家文化的发源地，大明多省境内都建有类似的夫子庙。 以苏城孔庙为例，从棂星门起，到拜祭夫子所在的大成殿，建筑布局大多是中轴分明，左右对称，而杨戬拜师王守正入儒门之礼，便在大成殿内举行。 且说这一日，孔庙四周驻满了苏城守备军士，除了来参加杨戬婚宴的朝中一众要员外，寻常百姓这一日皆不得进庙参拜。 而杨戬在今日，也头一回换上了儒巾长衫，正式拜师王守正，加入儒家门下。 只见王守正端坐于大成殿孔圣人神像下，左右赞者两人，左手一名长须老者为“雨师”严宽，双手端礼盘，盘内装龙眼干、红枣和葱；右手一名面容清瘦老者为雲贵名儒“风伯”李成孝，同样双手端着礼盘，盘内装芹菜、莲子和红豆。 而其余如陇西总督、两广总督、川蜀锦衣卫千户、江浙各府要员等大小百余名官吏，皆在殿外静候观礼。 “请学子入席~” 随着“雨师”严宽一声礼赞，杨戬双手执礼平举，正色缓缓从殿外踏进门内。 “请学子向儒门先圣行大礼。” 紧跟着，“风伯”李成孝一声礼赞后，杨戬先拜倒在孔圣人神像下...... “一叩首，华夏文明，德牟天地。” “二叩首，先圣师道，功过古今。” “三叩首，格物致知，修齐治和。” 李成孝赞罢，杨戬三叩首完毕。其后严宽又赞道：“学子向师者行大礼。” 杨戬闻言，再转身朝王守正行师礼...... “一拜，师道尊崇立人立德。” “二拜，传学授业教化解惑。” “三拜，感念师恩天地为鉴。” 三拜之后，左右赞者齐赞：“请师者回礼。” 言罢，二人将盘中之物递给王守正，再由王守正转赠杨戬，龙眼干象征开窍生智，红枣寓意早日高升，葱寓意聪睿...... 一套拜师礼说来繁琐，做起来更加繁琐，直进行了一个多时辰！ 等最后一句“礼成~”唱出之后，杨戬正松了口气时，却见孔圣人神像内隐有一道浩然之气传出，透过王守正之手，传入杨戬眉心天眼处！ 而位于天眼第三层的那头神驹“银合马”一遇浩然之气，立时长啸立蹄而起，紧跟着白马额间那一点蓝心处竟缓缓生出了独角，角上隐有雷电霹雳炸响...... 杨戬见状愣住了，此前他将万宝楼郝连若兰送上来的价值三百多万两的玉器一口气都喂给了这头神驹，这家伙吃尽之后，连理都不带理他的，没想到今日拜个师倒弄出了动静来......早知如此，他就该将那些玉器都扔给宝莲灯的，白白浪费了他三百多万两！ “不会就这么开启第三重传承了吧？！” 杨戬心下正嘀咕着，却见其眉心天眼亮起，随着一声晴空霹雳之后，身上儒袍呼呼作响，银龙神甲主动着身，展开银月翼将杨戬身躯带至半空，而后额间缓缓开出一道蓝色竖芒，其目之所视之地，心念一动之下立时便有一道雷霆霹雳劈落！ 王守正见状，含笑点头朝其说道：“戬儿运道不凡，虽未开启第三重传承，却多得一门雷霆神通，此乃先圣夫子所赐，快快下来谢礼。” “是！”杨戬闻言，挥动银月翼落在夫子神像前，以弟子之礼拜谢。 其实这雷霆神通是“银合马”额间独角内的雷电透过天眼激射而出，只不过其内多了一些儒家的浩然正气，对上鬼魅之物时威力会更盛三分罢了。 “恭喜小师弟！”风伯、雨师见状，亦上前拱手相贺。 只见“风伯”李成孝看了眼杨戬额间那道状如利刃的蓝芒竖横，笑着说道：“这回可好，有此一道蓝芒闪耀在额间，将来想让他人认不出小师弟你来都难了！” 确如李成孝所言，“银合马”生出变化之后，杨戬额头上的蓝芒便收不回去了，除非将来传承六宝齐出，天眼神通彻底大成之后，其额头上的天眼才能随心所欲变化隐藏，在此之前......杨戬的额头上是免不了要多出一道疤痕了，一道耀眼的雷霆之痕！ 第133章 婚宴 三月初，春回大地，垂柳如丝，桃花灼灼，苏城西子湖上的画舫又开始多了起来，才子佳人、江岸钓叟，处处各有不同风景...... 此季，陆压已去了北境，宁王朱古陉也领着洪浪生去了南边两广之地，而杨戬和王嫦曦的婚宴，也在这一日正式举办。 一大早，天还蒙蒙亮时，杨旱便吩咐着府中的下人开始忙碌了起来......也不忙别的，只忙着收礼记册！ 以今日王、杨一门的势力，能收到请帖参加婚宴的，至少都是朝廷正四品府级以上的官员，当然，这当中还有些许虽无官职，可在朝野间却有很大名声的才子或是大儒，便如雲贵名儒“风伯”李成孝之流。 至于府级以下的官吏，虽没资格收到婚宴请帖，可人不到礼却必须要到。所以，只在婚宴当日一早，杨府的门前便已开始车水马龙、门庭若市，送礼者络绎不绝，从卯时天色刚刚发亮开始，到午时暖阳当空，杨府门前的百花巷街道上，送礼者依旧一眼望不到尽头...... “老冯，你说这得排到什么时候去，县里边还一堆公务没办呢，你就不能想想法子，托人先把咱们的礼给送进杨大人府上去？” 队伍中央，看着前头乌泱泱的一片人影，石县锦衣卫小旗王林苦声朝一旁的冯勇说道。 冯勇闻言叹了口气，道：“哎，今时不同往日了。不瞒你说，如今除了一些紧急的公务外，我也很难再见到杨大人了的面了，便连石县太白酒楼和鸿运赌坊两处营生的账目，每月都是由杨旱派人来清点一次......踏实等着吧，你我不过是朝廷七品武官，能排进这送贺礼的队伍里头，已算不错了。” 这边正说着，却见一名华衣少女从远处牵马行来，冯勇见了少女后，神色一喜，急忙高呼道：“杨家妹子，杨家妹子！” 牵马从人群中走来的，正是杨旱的妹妹杨飞雪，只见其听到冯勇的呼唤后，立时便笑着迎了过来：“冯大哥，你怎的也排到队伍里头来了，为何不直接进府去寻我哥哥？” 冯勇憨笑一声，拍了拍手中端着的玉佛，道：“旱哥儿如今贵为杨大人的心腹，我哪敢去叨扰他呀，这不今日杨大人大婚，小的总要给老上峰送点心意，不成想一早便赶来了苏城，到现在却还没轮到咱呢！” “咯咯~”，杨飞雪闻言不由得发出了银铃般的娇笑声，回道：“冯大哥你也太实诚了，我哥哥又岂是那种不念旧情的人，你这便去府上寻他吧，只需告诉家丁石县冯勇来寻，我哥哥他定会迎出来，让你进府参加杨哥哥晚上的婚宴的。” 确如杨飞雪所言，昔日杨戬入京受审时，杨家兄妹被郝梓追杀，还是冯勇带着手下缇骑护住了他们，杨旱今日若是知道冯勇送礼上门，又岂会不诚心相迎？ 不过话说回来，这也正是杨戬没将冯勇调到身边的缘故，此人的忠心是够了，但做事太过循规蹈矩，不够郝梓和袁昆那般狠辣多变，省城以上的明争暗斗，以冯勇的能力却未必能应付的来，提拔他反而是害了他......便如此前袁昆单枪匹马独闯白莲教老巢，这件事换成冯勇去做，只怕早被白莲教的人给杀了。 “唉，得咧，有杨妹子这句话我老冯就放心了！”只见冯勇笑着应了一声，随即问道：“杨家妹子，你这是要去哪儿？我让王林送你吧。” “我去......”话方出口，杨飞雪便俏皮地吐了吐舌头，随即脆声应道：“不能告诉你。冯大哥你快过去寻我哥哥吧，我不用人送，你不许让王林跟来喔！” 说着，还拍了拍手中的细雨剑，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言罢，朝冯勇挥了挥手，牵着小黄马挤出了百花巷街道尽头，而后骑马扬长而去...... ********** 苏城郊界，谭宛琪隐居的山谷。 杨飞雪一路飞马疾驰到此处后，已是傍晚时分。 听到山谷入口马蹄声，只见谭宛琪从木屋内走出，待见了杨飞雪后，诧异问道：“飞雪，你怎么过来了，今日不是你杨哥哥大婚的日子吗？” “谭姐姐，是王夫人让我过来的。”只见杨飞雪飞身下马，笑着迎了上去：“王夫人说今日府上客人太多，我留在那儿也帮不上什么，便让我过来此处待着了。” 谭宛琪闻言，只一转念间便明白了王嫦曦的用意，浅浅一笑，叹声道：“夫人她有心了。” 杨戬今日大婚，府上宾客如云，而谭宛琪却只能和裘姑姑二人藏身于此间山谷，王嫦曦自是担心谭宛琪心中忧郁，这才让杨府内最得人喜爱的杨飞雪过来此处陪着她。 说话间，二人进入木屋，待看到桌案上放着的那张雪白如玉的“听雪琴”后，只见杨飞雪快步走了过去，伸手拨弄琴弦，待听到沁人心脾的悦耳之声，不由得略显羡慕的问道：“谭姐姐，这便是你的本命仙宝‘听雪琴’吗，真好看！” 谭宛琪见状微微一笑，来到杨飞雪身旁，道：“不错，这便是姐姐的‘听雪琴’。” “如我等先天灵体之人，只要能寻到与自己气息相合的本命仙宝，再不断孕养，通过本命仙宝将体内灵力慢慢化作混沌之力，将来的实力，也未必就会比那些仙家人物差到哪儿去。” “这样啊......”只见杨飞雪闻言嘟囔了一句，随后看了眼自己手中的细雨剑，耸了耸眉头，叹声道：“可惜我和哥哥都还没寻到自己的本命仙宝，如若不然，几日前打地府的鬼差时，便能帮上杨哥哥的忙了。” “我听府上的人说，那日夜里有三个鬼王一起联手和杨哥哥对战，将他的护身神甲都打坏了，白夫人也被几名鬼差拦住，当时若是谭姐姐在场，想必地府的人便伤不了杨哥哥了吧？” 石县夜战地府的事，谭宛琪此前已听杨旱说过，此时闻言浅浅一笑，回道：“姐姐眼下的实力也还不够，帮不上什么忙。不过姐姐相信，总有一日，我们几人都能帮上你杨哥哥大忙的。” “真的吗？”杨飞雪闻言眼眸微亮，脆声问道：“谭姐姐，你的意思是将来飞雪也能寻到自己的本命仙宝，去帮杨哥哥？” “自然！”谭宛琪微微一笑。 第134章 婚宴风波 时近酉时，丹霞似锦，杨府大门前依旧车水马龙，宾客络绎不绝，然而迎门的却已不再是寻常家丁，而是换成了杨府管事杨旱，且记册贺礼时也不仅仅是记下来客的名字和所任官职，而是由杨旱高声喝出每一人所送之礼，并作答谢。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从酉时开始，来杨府参宴的宾客便不再是寻常官吏了，而是大明各境府级正四品以上的官员...... “嘉州知府王大人贺杨大人新婚大喜，赠玉麒麟一对，金五千两。” “江浙布政使姚大人贺杨大人新婚大喜，赠玉屏一面，金万两。” “两江巡抚严大人贺杨大人新婚大喜，赠北海异草一株，夜明珠一对。” “雲贵大儒李师贺杨大人新婚大喜，赠唐吴道子《八十七神仙卷》图一幅。” “苏城万宝楼郝连大掌柜贺杨大人新婚大喜，赠玉一车，金五万两，宋《清明上河图》一幅。” “......” 饶是只需喊府级以上的各方要员之名，也足足快喊了一个多时辰，方才堪堪将所有来客迎进府门。 等杨旱正松了口气，打算吩咐下人将贺礼搬进内府时，只见门外迎来一名黑甲劲装、样貌冷峻的女子。 “嘭~” 只见女子将手中木盒重重拍在迎礼桌案上，淡声说道：“宁王门下冷月，代宁王殿下贺杨千户新婚之喜。” 听女子所报来历，杨旱心下微微一惊，不敢怠慢，施礼问道：“敢问冷姑娘，盒中贺礼为何物？” “打开看看便知。”冷月淡声道。 杨旱见状微微皱眉，随即打开木盒，待看到里头装的是一颗血淋淋且已然有些腐烂的人头后，骇然惊呼道：“你！” 只见冷月冷笑着打断道：“此乃罗刹国摄政王贝洛伯格人头，宁王殿下命我送来给杨千户，并言明，此番踏平罗刹国，算杨千户一份军功。” 言罢，淡淡看了眼杨旱，道：“报贺礼吧！” 报贺礼？！ 开什么玩笑，这怎么报？ 人家大婚你送人头做贺礼，这摆明了就是来砸场子的！ 再说军功是说送就能送的吗？没上过战场，没浴血厮杀，哪来的军功！ 杨旱的脸色早已铁青，只见其冷冷看着冷月，沉声道：“冷姑娘今日若是成心来我杨府生事，怕是寻错了地方！” 冷月闻言淡淡一笑，也不去和杨旱纠缠，径直说道：“你若不报，我便自己送进去！” 声落，不等杨旱反应过来，黑影一闪间已取过桌上木盒，而后冲进了府内...... “放肆，站住！”杨旱见状，急忙追了上去。 杨府前院正堂，各省要员正在堂内推杯换盏笑谈着，而杨戬则不断行走在众位官员间招待，只等良时一到，王守正和太子出来主持，届时便会迎出王嫦曦完成婚礼。 “呼~” 蓦然间，只见堂内黑影一闪，现出了冷月的身形...... 一时间，众人纷纷诧异地望了过去。 “老爷，她......”紧跟着，杨旱也一脸焦急地追了进来。 杨戬见状摆了摆手，随后淡淡看了眼冷月，道：“姑娘何人？” 只见冷月也不去回话，打开手中木盒，将贝洛伯格人头高高拎起，环视场内诸人一眼后，淡声道：“宁王麾下冷月，向杨千户和诸位大人报喜：就在几日前，宁王殿下和上官将军已率领我大明将士踏平了罗刹国，为我大明开疆扩土，这便是罗刹国摄政王贝洛伯格的首级！” “宁王得知杨大人今日大婚，特命在下将此人头送来江南，以作贺礼！” 言罢，径直将手中人头扔到了杨戬脚下！ “......” 大堂之内一时寂静无语，这哪是来送贺礼的，分明就是来闹婚顺带宣扬宁王功绩的嘛！ 这宁王怎么会突然和杨戬对上了，还特意挑人家大婚之日来闹事？！ 如江浙万宝楼大掌柜郝连若兰、苏城承宣布政使姚万年之流，一时纷纷看向了杨戬和冷月，一幅等着看好戏的模样，都在静待着看杨戬会如何处理，毕竟来人代表着宁王，身份非同寻常。 ...... 杨府后院，此时却早已有家丁跑来将此事通知给了王守正和太子殿下。 “皇弟怎可如此，太不像话了！”内府雍华楼，只见太子朱古力拍案而起，随后朝王守正说道：“老师，弟子去前院处理一下吧。” “不必。”却见王守正老神在在地抿了口茶，淡声说道：“让戬儿自己处理吧，宁王殿下既已公然上门挑衅，我王、杨一门......便遂了他的意思！” “老师！”朱古力闻言微微皱眉。 只见王守正摇了摇头，叹声道：“该来的总是要来的，不过是早了几月罢了。” “让宁王和戬儿对上，总比让你兄弟二人相残，乱了大明的江山社稷要好。如今戬儿已拜入为师门下，是你的师弟，总该让他为你担着点。” 言罢，探手凝出“浩然仙笔”，凌空写下几字，随后单指一点，所写字意便传入了前院一众弟子神念之内...... 前院正堂，收到王守正意思的“风伯雨师”、“雷公电母”等人微微一楞，随即止下欲上前相助杨戬的念头，纷纷耐心静待了起来。 而杨戬此时也微微眯起了双眸，冷眼看向冷月，思忖片刻后，心下便已有了决意...... “你说你代宁王来为本座送贺礼，可有凭证？” 话音方落，殿内一些心思活络的官员便已明白了杨戬的意思......普天之下，谁敢公然冒充宁王之使，谁又敢当着诸省要员的面，拿朝廷战事扯谎？ 这位杨千户，分明是打算不认这个冷月的身份，要当众落了宁王的脸面！ 如万宝楼郝连若兰、川蜀锦衣卫千户周雅迪之流，看向冷月的眼神中一时便开始透着几分“同情之意”了，杨戬既然已打定主意不给宁王面子，那么这位宁王之使......下场又能好到哪儿去？ 冷月闻言微微皱眉，随即从怀中取出一面黑铁令牌扔了过去：“此乃宁王府出入令牌，杨大人贵为一省锦衣卫千户，该不会不识宁王府的玄铁令吧？” “嘭~” 只见杨戬探手接过令牌，看也不看，径直握拳将其震为粉末，而后淡声说道：“宁王府的玄铁令本座自然认得，可你这面令牌......却是假的！” 说着，不等冷月开口，神色转冷：“大胆刁妇，竟敢随意拿颗外邦蛮夷的首级便来本座府上冒充宁王特使！” “既如此，便去锦衣卫的诏狱内待着吧，你若真是宁王殿下的人，想必他日宁王自会亲自上门来为你佐证！” 言罢，朝一旁的杨旱冷声吩咐道：“杨旱，将此人拿下！” 第135章 杨府 前院正堂处，众人见杨戬二话不说直接下令拿人，一时不由纷纷侧目，开始小声议论了开来...... “虽说以王、杨一门今日之势未必便会怕了宁王殿下，可杨千户眼下如此做派，便等同是和宁王正是宣布对立了，也不知道圣上知道此事后，会如何处理？”只见主掌江浙省军务的都指挥使赵世南开口叹声道。 这位赵将军归属兵部，以前也是定国将军上官靖的部下，此刻见杨戬要抓宁王的人，一时也不知该不该站出去劝阻。 只见一旁的江浙布政使姚万年看了眼堂上几位王守正的弟子，思忖片刻后，开口说道：“眼下王阁老门下几位弟子都没站出来说什么......本官只怕，杨戬如此做法已得王阁老默许。上头的事，我等还是不要参与进去为好。” 而苏城万宝楼大掌柜郝连若兰只是淡笑不语，他们万宝楼只听圣上之意行事，所以宁王也好、杨戬也罢，无论两方怎么斗，只要紫禁城不传话下来，她便只管保持中立之态便可，眼下更是乐得在一旁看戏...... 朝中两大顶尖势力相争，甚至隐隐牵扯到了紫禁城东宫之位，而王阁老和太子也不现身，任由杨戬施为，堂内众人一时又有谁敢贸然站出去？唯有作壁上观，静静的看起了热闹来...... 众人小声嘀咕的同时，冷月却已然和杨旱战到了一处，只见其从衣袖内滑出两柄玄铁匕首，将杨旱逼退半步后，怒声朝杨戬叱道：“杨戬，你好大的狗胆，竟敢不认宁王府的玄铁令！” 杨戬闻言只是冷冷一笑，懒得回话。 而此时，杨旱却从家丁手中取过钢刀，重新朝冷月劈了过去......一时间，正堂之上两道身影不断交错，钢刀和匕首相撞掀起的气浪直接震碎了满屋子的座椅，而围观的一众官吏也都被凌厉的刀剑之气逼退到了堂外。 “未想此女竟也身具先天灵体！” 只见杨戬负手看着缠斗在一处的二人，微微皱起了眉头。 论实力，杨旱和冷月旗鼓相当，可杨旱手中的钢刀却不如冷月的一对玄铁匕首，故而十数招开外后，便渐渐开始落了下风。 “铛~” 稍顷，只听一声脆响，钢刀崩裂，杨旱被冷月逼退数尺，神色之中略显凝重...... 杨戬见此皱了皱眉，随即拳头凝握，手掌上隐现出了银龙神甲上的龙鳞铁爪。 “呼~” 银芒闪动，混沌之力透过神甲涌出，直往冷月后背袭去。 冷月听见脑后破空之声，神色一变之下急忙转身架起玄铁匕首相挡，然而在杨戬绝对实力的碾压之下，她又如何能挡得住？ “噗~” 不过是不轻不重的一拳，便已径直将冷月的身躯给击飞了出去，混沌之力透体而入，将其体内灵力压的死死不得动弹...... “砰~” 只见冷月身躯重重被砸落在地上，杨旱紧跟而上，迅速将其制住。 “唤家丁来收拾一下，再把此人交给袁昆，他会知道怎么处理。”杨戬淡声朝杨旱吩咐了一句。 “是。”杨旱应声道。 此时，人群之外，王守正和太子终于现身，众人纷纷行礼： “参见太子殿下。” “见过王阁老。” 只见王守正行到众人身前，淡淡看了眼被杨旱带出去的冷月，随即开口说道：“诸位莫要让一来历不明的女子搅了兴致，宴席继续。” 话音方落，诸位官吏自是不敢不给王阁老面子，纷纷开口迎合...... 随后自有家丁上来重新将大堂收拾好，摆上酒席，等吉时一到，迎出了新娘王嫦曦，将婚宴办完。 ********** 是夜，斓月院。 里屋厢房内，王嫦曦戴着红盖头，静静的座在床榻上等着杨戬，而杨戬却只是皱眉坐在桌案前，沉默不语...... 今日冷月来婚宴上闹事，却直接把杨府的一些缺陷给暴露了出来：不过是宁王的一名下属上门闹事，就要他杨戬自己亲自动手拿人，府上除了杨旱外，根本没有什么成型的护院武师队伍，杨家村的青壮最多也只能干些杂活。 这样的情况平常还好，可一遇上如冷月这样稍微强点的人物就显得有些尴尬了，得杨戬或是白素贞等主家之人亲自出手方能应付。 可杨戬一时也没什么好的法子，别说诺大的杨府了，他自己身边现在都缺能用的人，总不能将锦衣卫的人调进府内做家丁吧...... “夫君。” 此时，王嫦曦见杨戬久久坐着不动弹，一时便出声唤了一句。 杨戬回过神来，苦笑一声，随即上前帮其掀起盖头，歉然道：“在想些事情，一时倒冷落夫人了。” 王嫦曦浅浅一笑，道：“夫君是在想今日婚宴上发生的事？” 杨戬点了点头，思忖片刻后，看向王嫦曦，道：“夫人，我打算过几日安排飞雪去江湖上历练历练，你觉得怎样，会不会太早了一些，毕竟她还不满十四岁。” 杨飞雪的天赋不再杨旱之下，可毕竟还算是个女娃，没怎么杀过人，心性略差一些，与人动手一身上等的天赋根本发挥不出来......说句不好听的话，有心算无心之下，只怕锦衣卫里头随便拉出一个暗卫缇骑来，都能轻易要了杨飞雪的命。 杨戬现在是想着把她扔到江湖中去，经历一些诡计和厮杀，如此自能帮她迅速成长起来。 只见王嫦曦闻言微微蹙眉：“夫君的意思是，让飞雪一个人去？” “不错，就让她自己一个人去！”杨戬点了点头，道：“不过我会着各地锦衣卫衙门派人暗中守护，并及时回报消息。如此她只要不出江浙省，想来也不至于丢了性命，最多吃点苦头罢了。” 王嫦曦闻言，想了想后，摇头道：“不妥。江湖上鬼祟之徒多如过江之鲫，便连一些成名的先天人物有时也难免阴沟里翻船，更何况飞雪性子天真烂漫，锦衣卫的人看得再牢，只怕也免不了会有意外发生......” 说到这儿，微顿片刻后，继续道：“夫君若想历练飞雪，可先安排她去苏城附近的一些小山寨里闯一闯，再从锦衣卫里头挑几名精干的缇骑乔装陪同，待她亲眼见过山匪势力间的血拼厮杀后，再问问她自己的意思，要不要去更远些的地方走走。” 听完王嫦曦之言，杨戬摇头苦笑道：“这样就太慢了。如此一来，没个一两年的功夫，只怕很难让飞雪真正成长起来。” 只见王嫦曦婉尔一笑，道：“府上如今缺的是成型的护院武师，即便飞雪她能快速成长起来，也不过多出一名得力些的帮手罢了，起不了什么大作用。” “明日我会着玉兔开启月眼，看看江湖上有什么可用的人物能收服，届时再告知夫君便可。” 杨戬闻言眼前一亮，自己怎么把玉兔这颗‘卫星’给忘了？！ 如今天地间的混沌之力越来越多，江湖上定然还会有许多身具传承天赋的人没被发现，让王嫦曦去找现成的战力，确实比拔苗助长杨飞雪更为妥当。 想到此处，只见杨戬笑着应道：“如此，便有劳夫人了。” 第136章 天真的宫本源氏 翌日，宁王之使冷月大闹杨府婚宴的事开始渐渐流传了出去，从苏城开始，慢慢的，越传越广，至最后，便连江湖上的人也都开始知道，坐镇在江南苏城的“二郎神君”杨戬权势滔天，连朝廷的王爷都不放在眼里，敢直接扣下当朝宁王派遣的使者，与宁王殿下公然对抗......如此一来，王、杨一门的名声也渐渐开始从朝堂传入民间，其势如日中天！ 没去理会朝野间的那些闲言闲语，一夜洞房花烛之后，杨戬翌日一早便去了苏城官驿。 “大人。” 一进官驿后院望湖楼，只见袁昆便恭身迎了上来：“杨管事送来的那个冷月昨晚已经废了。不过这女的骨头很硬，属下审了一夜，也未能问出任何宁王府的机密来。” 杨戬闻言淡淡一笑，道：“宁王府黑云台的人，骨头硬些也正常。” “晾着吧，别把人弄死了，且看朱古陉会不会来把人给领回去。” 昨夜婚宴之上杨戬已然当众说了，要宁王亲自上门为冷月佐证才会放人......言下之意就是，除非有明皇圣旨，否则想要从他杨戬手中捞人，得他朱古陉自己过来才行！ 如此做法，便等于是和宁王公然叫板。而且杨戬从王守正口中得知，当今圣上一直想压一压宁王的锐气，所以他就更没了顾忌......朱古陉要是放不下面子，那么这个天赋不凡的冷月，便注定会死在苏城锦衣卫的诏狱之内。 “是。”袁昆闻言俯首应了一声。 杨戬点了点头，随即想起昨夜和王嫦曦聊的事，又朝其吩咐道：“还有，一会儿挑两个激灵点的缇骑过来，本座要用。” “是。”袁昆应声退下。 婚宴办完之后，王守正便和其门下弟子开始准备起了西山论道之事，而谈学论道这种事情杨戬却根本提不起什么兴趣来，所以自不会去参加，只顾着开始在官驿内处理起这些日子堆积下来公务。 稍顷，又有当班小旗来到驿丞值房外，朝杨戬俯首报道：“千户大人，驿站外来了一名倭岛浪客，说是要见大人。” “倭岛浪客？宫本源氏。”杨戬闻言莞尔一笑，随即淡声道：“去领他进来。” “是。” 不过片刻，依旧是一身破烂武士服着身的宫本源氏便在驿站小旗的带领下，来到了杨戬跟前。 只见杨戬淡淡的看了眼宫本源氏，笑道：“不是说什么宫本家的男人宁死不做他人之奴吗，怎么，这么快就改主意了？” 自从安排衙役收了源氏的路引后，杨戬原本以为多少还得再等些日子此人才会自己求上门来，却没想到这家伙连三天都没撑过去！ 注意到其手中已然空空如也，杨戬笑了笑，继续问道：“你的刀呢？” “卖了！”宫本源氏皱了皱眉。 待亲自领会到一名锦衣卫千户的权势之后，源氏方才明白过来，自己此前的想法有多天真！ 杨戬要对付他，根本不用自己动手，只需吩咐袁昆一声，袁昆自然就知道事情该怎么做......让六扇门的衙役收走宫本源氏的路引后，紧跟着便又寻了几名混迹在江湖上的二流子骗光了他身上仅存的一点银子，致源氏在城内连个落脚的地方也寻不着。 当然，以源氏的能力，大可以去当飞贼，去偷去抢，至不济也能遁出城外随便挑一座山匪的寨子洗劫一番。可这法子对寻常江湖人物来说或许好用，官府有时候根本懒得去管，可对源氏却不行......只因他发现自己早就被官府的人给盯上了！ 别说当飞贼了，刚刚离开苏城没多久，立马又有一波新的衙役寻了上来查他，源氏本想动手打翻衙役跑路，可人家却当场喊出了他的名字，如此，源氏哪还不知道自己得罪了谁？敢动手的话，只怕自己第二天就会被大明朝廷给通缉！ 如此，宫本源氏想了两日，也纠结了两日，待今日一早听到杨府传出来的消息后，他才知道，杨戬的势力有多大！ 连当今明皇的第二子都不放在眼里的人物，又岂是他一名外乡人能去抗衡的？ 此时的源氏也想通了，左右自己的目的是为了借势光复倭岛，让倭国百姓摆脱奴籍。借不到大明朝内阁首辅大人的势力，暂时跟着眼前这位杨大人好像也不错......再说，不如此，他又还能有什么其他的法子？ 正这边想着，只听杨戬淡淡一笑，道：“连武士视若性命的刀都能卖了，这么说，你是想通了？” 宫本源氏微微顿首，凝声应道：“想通了，源氏，愿为杨大人效力！” 没去在意宫本源氏的口是心非，只见杨戬点了点头，道：“去找袁昆吧，先跟他学学亲军都尉府的规矩。” “是。”源氏闻言，顿首施礼退出了房外。 看着宫本源氏离去的背影，杨戬笑了笑，他知道，别看源氏刚才在自己面前表现恭谨，可此人身上却多少还有一些傲气，甚至还有一些异想天开的想法......没关系，只要进了锦衣卫，时间一久，再傲的骨头也能磨平，至于那些不该有的想法，待那源氏真正了解到大明朝的底蕴后，早晚也会熄下去！ 倭人永世为奴，此乃麟宗圣主定下来的规矩，几十年过去了，此事已然成为大明王朝不成文的国策，谁敢去违逆？ 让倭国百姓摆脱奴籍，这种事情连杨戬都自问做不到，又何况是这宫本源氏区区一介倭岛上忍？ *********** 廣东慧州，此境背靠浮罗山、南临小亚湾，境内有西江蜿蜒数百里，乃洙三角之地最富裕的州城，也是宁王朱古陉和洪浪生南下首到之处。 二人此番南下暗察道尘“贪”分身，为防打草惊蛇，自然不能向当地官府表明身份，所以平日里都只以布衣着身，住的也是寻常客栈。 且说这一夜，一名黑云台探子现身在宁王朱古陉所住的客房内，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俯首报道：“殿下，黑云台江南分部探子信报。” 只见朱古陉闻言接过信件，打开翻看了一眼后，双眸微微眯起，冷声道：“小人得势，瓦釜雷鸣！不过是仗着背后有王家撑腰，便敢骑到本殿的头上来了！” 言罢，朝探子沉声吩咐道：“通知黑云台分部，安排人手营救冷月。” “是。”探子应声道。 宁王麾下的黑云台已成立十多年，这个势力锦衣卫亲军都尉府也是知道的，因朱古陉组建黑云台前已得明皇默许，故而锦衣卫便一直也没安排缇骑潜到黑云台内部去，所以对黑云台内的人员构成也不甚了解，只知其内能人异士颇多，不容小觑。 只见宁王朱古陉继续道：“还有，给无心传话，让他安心盯着孙悟空，不可贸然独自前往苏城。营救冷月的事，本殿已做安排。” “是。”探子闻言，应声退了出去。 第137章 黑云台 傍晚时分，杨戬带着袁昆挑选出来的两名缇骑回了杨府，而杨旱则早早的候在了大门外。 待见到杨戬回来后，只见杨旱立时便迎了上去：“老爷，阁老让您回来后尽快过去一趟。” 说着，看了眼杨戬身旁的两名缇骑，附身上前悄然说道：“圣上有密旨传下，应是有差事安排给老爷。” “知道了。”杨戬颔首应了一声，随即问道：“飞雪回来了吗？” 杨旱：“今早刚回来，现在玉清小筑内和戚丫头一起。” 杨戬点了点头，随即向杨旱介绍了下身后跟着的两名缇骑，沉默片刻后，又将其拉过一旁，将自己打算安排杨飞雪去城外历练的事和杨旱说了一遍。 听完杨戬之言，只见杨旱沉默了半晌后，凝声说道：“此事但凭老爷安排，杨旱没有疑议。” 杨旱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毕竟飞雪的天赋不凡，差的只是心性，总不能空有一身非凡天赋还老是要人庇护着，将她派到江湖上历练、经历些厮杀是早晚的事。 杨戬的安排已是稳妥至极，杨旱心中虽有些不舍和担忧，却也不会违了杨戬的意思。 杨戬闻言微微一笑，拍了拍杨旱的肩膀，道：“不必太过担心，飞雪出门历练之事还要再过些日子，且到时候暂时只会让她在苏城附近历练，有锦衣卫的人跟着，出不了什么岔子。” “这件事便由你去和飞雪说吧，我去雍华楼找阁老。” “是。”杨旱点头应声道。 ...... 时过酉时，天色已然昏暗，雍华楼正堂内烛火通明，杨戬和王守正二人正对座交谈着。 “戬儿，圣上的密旨你已看了，若无其他要紧事，过几日便寻个时间去趟倭岛看看吧。” 只见王守正朝杨戬说道：“圣上闭关是为了给岁末开立道庭做准备，在此之前，你若能为朝廷多立下几分功劳，届时和宁王争那东天门门主一位，自然便也能多几分胜算。” “好。”杨戬点了点头，应声道：“此前为招待各路宾客，官驿内还堆积了些公务，待戬儿处理完后，即刻便去倭岛。” 王守正闻言微微颔首，随后继续问起了另外一事：“如今你将宁王使者扣住，接下去，打算如何做？” 杨戬想了想后，回道：“宁王麾下的黑云台因得圣上默许，这些年来朝廷一直未去关注。戬儿是想，既然眼下我已与宁王对上，那么这个黑云台的具体实力，总要想法子先弄清楚的。” “冷月被关在官驿大牢内，如果戬儿所料不差的话，宁王定会派遣黑云台的人前来营救。” “我已在官驿内布下天罗地网，届时黑云台的人来一个便会抓一个，待查清黑云台内的人数和具体势力分布之后，若圣上没有其他旨意，戬儿是打算......先将宁王麾下的这个势力连根拔起，断其一臂。” 冷月被关在官驿地牢内日日用刑，到现在也没吐露出半点儿和黑云台有关的信息，不过杨戬也不在意.......因为他相信黑云台内不会每个人都和冷月一样嘴硬，也不信朱古陉会放下面子亲自来苏城求他杨戬放人。 所以冷月更多的作用还是用来“钓鱼”，只要人不死，这个“香饵”还在，届时自然会有其他黑云台的探子不断送上门来，一个问不出就抓两个，两个问不出就抓三个，到时候这当中只要有一人扛不住酷刑，他杨戬的目的便算是达到了。 王守正闻言皱了皱眉，沉默片刻后，道：“戬儿，你万不可小看了这黑云台。早在混沌之力还未重新出现在天地间时，宁王便已搜罗了江湖上不少能人异士加入其内。而今天地间混沌之力愈发浓郁，若是老夫所料不差的话，只怕眼下这黑云台内，不乏还有其他身具传承之辈。” “锦衣缇骑的武道再高明、经验再丰富，也挡不住传承者五花八门的神通法术。戬儿你如今正值用人之际，若是太过大意，只怕反会被黑云台的人先斩去几名得力下属......宁王那性子，可向来都是睚眦必报的紧！” 杨戬闻言淡淡一笑，也未多言什么，只是点头应道：“是，戬儿记下了。” 其实杨戬对冷月这颗“鱼饵”早有安排，黑云台的人不现身则罢，若是现身来苏城，杨戬自然有法子逼得他们先忙着救人，无暇去对自己手底下的人下手。 退一步说，即使到时候黑云台的人救不了冷月，转而把目标对准自己的几名得力下属，杨戬也不会太过在意。 只因如袁昆和宫本源氏之流的死活，杨戬根本不会放在心上，而杨旱和杨飞雪只要待在杨府内，有王守正看着，就更不会出什么事。 随后，二人自在雍华楼内继续交谈了一番，待月色渐浓时，杨戬方回了斓月院去。 ********** 赣州，位于江浙省西南，此地多有名山峻岭，更是人杰地灵之处。 这一日，赣州云河乡一间农舍庭院内，只见一留着山羊胡的粗衣汉子恭身立于一名青衣白发老者身前，抱拳说道：“姜老，人都已经安排好了，我等何时出发去苏城救出冷月姑娘？” 只见白发老者老神在在的抿了口香茶，随后淡声说道：“不急，老夫已命张奎前去苏城探察，且先等他把消息传回来吧。” 粗衣汉子闻言微微皱眉，沉默半响后，凝声道：“锦衣卫诏狱内的酷刑非同寻常，我是怕......要是去晚了，冷姑娘会有性命之忧！” 只见白发老者淡淡一笑，道：“放心吧，我等未现身之前，那位杨千户是不会取冷月性命的。” 粗衣汉子微微一楞：“姜老的意思是......这杨戬是在用冷月为饵，正等着咱们过去？” 说到此处，只见汉子浓眉一皱，沉声问道：“若是如此，姜老，你说杨戬会不会已将冷月姑娘转移至他处了？而苏城的官驿牢房，则根本就是一处陷阱！” “不会。”白发老者闻言摇了摇头，淡声说道：“杨戬本身实力不凡，而今又得王阁老相助，其势正如日中天，起码江南诸省一时无人能与其抗衡。” “眼下此人性子正傲的紧，观他敢公然和宁王殿下叫阵便可见一斑，又岂会将我等无名小卒放在眼里？” “他若要用冷月为饵，便定然不会藏着掖着，不怕我等会去救人，反而怕我们不去！” 粗衣汉子听闻此言，冷声笑道：“这便好，他要是将冷月藏进了杨府之内，有王阁老看着，咱们反而不好下手了。” “既然如此，便让他杨戬看看，自己到底有没有去和宁王殿下叫板的实力！” 白发老者闻言只是淡淡一笑，不再多言。 第138章 初交锋 夜色浓重，星月无光。淅沥的小雨下在黑夜里，打湿了树木和泥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新。 苏城郊外，雁寒山下，官驿后院地牢内，负责守夜值房的宫本源氏已换下了自己那身破烂的武士服，身着一袭灰色圆领皂衣，闭目座于冷月所在的牢房外。 蓦然间，只见宫本源氏左耳微微提动，随即心念一动之下，五感散出方圆数十里......只见苏城郊外山林内，地底十数尺，一道土黄色身影正穿行于层层泥土之间，往官驿牢房处疾行而来！ “哼！” 源氏见此冷哼一声，双眸赫然睁开，只见原本一对黑色瞳孔已然变成雪白，随即神念锁住地底那道土黄色的身影...... 在源氏白瞳注视下，只见那土黄色身影轮廓渐渐清晰，不过眨眼间的功夫，源氏便已看清了其样貌、看清了其四足上延伸出的锋利指甲、甚至看清其身上每一根毛发的微动！ “不好！” 察觉到自己已被人锁定住，张奎心下大惊！ 行动前张奎已经在城外等了一天，特意确定了杨戬已经回到杨府才敢动身前往官驿查探，可他没想到，苏城官驿内除了杨戬外，居然还藏了一位如此厉害的人物。 来不及多想，感应到源氏的实力远在自己之上，只见张奎二话不说，调头便往远处跑去！ 而此时，源氏也缓缓抽出了放在膝上的绣春刀，抽刀的同时，双眼开阖间白瞳微闪，黑夜下的细雨仿佛在这一刻放慢了数十倍，而张奎逃遁的动作在源氏的眼中也变成了极度缓慢的动态影像，刀未出时，源氏的脑海中便已模拟出了那道身影多种闪避的方法，最后微微皱眉，选定其中一种，径直将绣春刀一刀刺入身前的青石地面上...... “呼呼呼~” 刹时间，只见三道凌厉刀气从源氏脚下迅速延伸出去，一路破开地下土石往张奎逃遁的身影追去，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三道刀气便已袭至其身后！ 听见身后刀气破土之声，电光火石间，张奎骇然发现，三道刀气已然将他周身闪避方向部封住，无论自己怎么躲，最终却都难免要挨上一刀！ “噗呲！” 容不得张奎多想，本能反应之下，他只能以后背硬生生接了源氏一刀，而后借着刀劲余力，身子往前急蹿了一段，方才堪堪逼过另外两道刀气。 “哼~噗！” 刀气侵入肺腑，只见张奎闷哼一声，喷出一口鲜血，而后不敢再有片刻的犹豫，黄芒一闪间便已加速远遁而去！ “可惜。” 官驿牢房内，只见宫本源氏将绣春刀从青石地面上抽出，随意挽了记刀花，而后皱眉摇了摇头，归刀入鞘。 锦衣卫的绣春刀比源氏用惯了的武士刀要宽厚了几分，长度也短了几分，方才若是以武士刀激出刀气，刀气便会更加厉害几分，而如此一来，只怕那张奎便走不了了。 ********** 翌日，袁昆来到望湖楼驿丞值房外，施礼进入房内后，朝正在处理公务的杨戬俯首报道：“大人，昨夜黑云台的人现身了，来人身具土遁之术，挨了宫本源氏一刀后，逃遁离去。” “呵呵，来的倒快。”杨戬闻言微微一楞，随即淡声道：“按计划去办吧。” “是。”袁昆应声退出了房外。 午时，苏城外的官道之上架起了一面十字木架，过路商客百姓无不对木架侧目骇然...... 只见那十字架上，身光秃秃的冷月手脚被摊开，钉子从其手掌和脚踝处钉入，将其死死钉在了木架上。 木架旁立着一名戴着头罩的刽子手，大约每隔一刻钟，刽子手便会在冷月身上剌出一道细小的刀痕，鲜血不断从冷月身上流淌而下，洒了一地！ 没有衣物遮羞、一头乌黑秀发已被剃干净、甚至连私处的体毛也被剃的一丝不剩，可冷月的意识却还是清醒的，只不过已被割掉了舌头，嘴上不断发出“呜呜”的怒吼声，一双黑白分明的瞳孔中已溢满了血丝，血泪从其眼眶处不断流落...... 冷月身上的鲜血，一刻都不曾停住，即便是刽子手凌迟手法老到，如此下去，最多不过十二个时辰，她身上的血也会流干，到时候黑云台的人即便是来救人，救下的也只是一具尸体罢了！ 黑云台的姜姓老者没有说错，杨戬不会将冷月藏到他处，可惜他却低估了杨戬的狠辣！ 明皇闭关，太子监国，杨戬行事便更加肆无忌惮了，要是不趁着这段时间闹出点动静来，他就不是杨戬了！ 杨戬确实根本不屑将冷月藏着掖着，你们要救人，他便直接把人摆在光天化日之下让你们救，逼黑云台的人现身！ 十二个时辰内不来劫人，冷月就注定会流干身上的血液死去......而且是以最为屈辱的法子死在众目睽睽之下！ ......... 苏城城墙上，江浙省都指挥使赵世南立在城头上，望着远处被盯在十字木架上的冷月，脸颊冷不住微微抽搐，他万万没想到杨戬行事会如此没有顾忌，这么干，便等于是公然把宁王朱古陉的脸放在地上狠狠地踩，甚至连最基本的礼法都不顾了！ “赵将军，杨大人如此做法会不会太过......太过有伤风化了，要不要派人过去劝劝？”只见一名副将朝赵世南皱眉说道。 “劝什么，你也想被挂上去吗？不要多事！”赵世南没好气的冷哼道。 副将闻言，望了眼被钉在十字架上的冷月，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俯首应声道：“是。” 烟雨楼最高处，只见万宝楼的郝连若兰和江浙布政使姚万年立在窗边，遥望官道方向，良久不语...... 稍顷，姚万年终于开口，叹声道：“只怕黑云台的人是不会再去救人了，这冷月已然如此模样，即便救下来也是一个废人，杨千户这次做的过了！” “不然！”郝连若兰闻言摇了摇头，沉声道：“黑云台的人一定会出手救人，哪怕最后救的是一个死人，也不会任由杨千户如此折辱宁王手下的人！” “宁王那性子想必姚大人也有所耳闻，且看着吧......这两家的争斗，或许才刚刚开始！” 杨府大门前，一脸简朴的马车缓缓停落，随后便见雲贵名儒李成孝快步行下马车，往杨府内行去，只是刚刚行到大门处，便遇上了迎出门来的杨旱。 “杨旱，快领老夫去见阁老！”李成孝急声道。 只见杨旱朝其作揖施礼，随后应声说道：“李师见谅，阁老有言，若李师是来请阁老出面，劝我家老爷收手的，这便请回吧。” 李成孝闻言微微皱眉：“怎么，莫非杨师弟连阁老的话也不听了？！” “他刚刚入我儒家门下，即便是要和宁王对立，行事又怎可如此毫无顾忌！” 杨旱闻言，苦笑着应声道：“不瞒李师，半个时辰前阁老便已遣人去城外官驿给我家老爷传话了，只是却连人也没见着便被挡了出来，只让下人带回一句‘锦衣卫做事，与儒门无关，请阁老不要插手’。” “胡闹！”李成孝闻言怒声叱道：“他说无关便无关了？杨师弟如此做派，损的是儒门礼法的名声，又岂会与我等无关......罢了，既然连阁老也劝不住，我便自己去官驿寻杨戬！” 言罢，也不再理会杨旱，自回到马车上，吩咐车夫往城外赶去。 第139章 计成连环方为计(一) 杨府大门外，杨旱送走了李成孝后，便再也忍不住心中忧虑，开始愁眉不展起来。 杨戬将宁王得罪的这么狠，黑云台的人又岂会不寻机报复？杨旱不怕黑云台的刺客找上自己，但是他怕那些人去打杨飞雪的主意！ “还是得找个机会和老爷说说，让飞雪过几年再去外头历练......起码圣上出关之前，不能让飞雪去外头到处乱跑。” 只见杨旱一边皱眉嘟囔着，一边返身往内府行去。 ...... 内府雍华楼正堂，看着半响沉默不语的王守正，玄岳犹豫了片刻后，开口说道：“杨大人如此做法，已与儒门教义背道而驰，王阁老，当真不再去劝劝了？” 王守正摇了摇头，叹声道：“非不劝，而是劝不住。” 玄岳闻言微微皱眉，沉默片刻后，凝声问道：“阁老......是在担心若强行相阻，会逼得杨大人和王家生出间隙？” 王守正闻言只是笑了笑，端起茶杯抿了口茶，不再多言...... 其实王守正心下明白，自己若是亲自过去找杨戬，杨戬多半也会听话罢手。可他却不能这么做，也不想这么做......之前派人去找杨戬，却不过是做做样子给外人看罢了！ 玄岳不明其中深意，王守正也不好直接与其言明。说句不好听的话，玄岳这是饱汉不知饿汉饥！ 明皇闭关是为了祭炼出立道庭所用的四座界碑，如今眼看着离开立天庭的日子越来越近，届时四大天门一出，天下的混沌之力都会被镇压住！如此杨戬能不着急？王守正能不着急？ 不能取得东天门门主的位置，将来就注定要寄人篱下去修炼，而留给王、杨一门的时间，已经不足一年了！ 所以，宁王朱古陉若是要抢东天门门主的位置，杨戬又岂会容得下他？王家，又岂会容得下他？ 南定国、北真武、西王母，三大内定的天门门主便有两个和王家不是一路人，剩下一个玄岳还是中立的，所以，王守正又岂会真的去挡杨戬的路？！ 而杨戬也正是知道王、杨两家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行事做派才敢如此激进！ 玄岳不明白这当中的道理，“风伯”李成孝也不明其中之意，王守正门下还有多名弟子一时同样没看出这里面的利害关系......可有一个人却看得很明白，此人正是江南文官之首，两江巡抚，“雨师”严宽。 ....... 苏城官驿望湖楼，一楼正堂处，只见严宽正和杨戬对座饮茶相谈着。 “小师弟今日如此做派，虽不敢言后无来者，但也称得上是前无古人了！”只见严宽笑着朝杨戬打趣了一句。 把一名女子扒光衣物，光天化日之下当众处以凌迟极刑，无论从身体还是心理上，对一名古代女子来说，都是一种残酷至极的刑罚，说一句“前无古人”也不为过。若不是明皇已经闭关，监国的太子又是自家人，杨戬顾忌影响之下，还真未必敢这么干。 只见杨戬闻言微微一笑，施礼朝严宽致谢道：“原本以为今日一事之后，我杨戬与众位师兄定会生出间隙。却未想严师兄能明白师弟的难处，主动上门相助，师弟在此先谢过师兄！” 严宽摆了摆手，应道：“小师弟不必如此。” “昔日恩师曾有教导，为官之道与为学之道大不相同，为学有三思，一思德、二思进、三思精；而为官亦有三思，一思危、二思退、三思变。” 说到此处，看了眼杨戬，随后笑道：“恩师门下，得为学三思精意者，如今唯有雲贵名儒李成孝一人。而得为官三思精意者，此前只有一个魏魁，现在看来，却要多算杨师弟一位了！” “严师兄莫要挖苦我了。”杨戬闻言，苦笑着应了一句。 “非也。”只见严宽摇了摇头，正色道：“如今圣上开立道庭在即，恩师门下，却正需要一名敢争、能争的先锋大将去为我等争下一座天门来。” “这件事原本应该由我去做，可惜我的传承道法终究差了一些，力有不逮。” “而今恩师既然已默许杨师弟代我儒门去争，我严宽，自然是要倾力相助的......至于同门那些师兄弟们，届时也都由我去向他们一一分说，总不能让师弟在外头替我等当了先锋，家里头还要被人误解。” 说到这儿，微微一顿，继续道：“即便是有几位说服不了的，等他日小师弟为我等取了东天门，他们得了好处，想必届时自会明白。” 杨戬闻言，起身朝严宽长揖施礼道：“杨戬，再谢严师兄相助！” 此时，只见袁昆快步从外头行来，来到大堂处，朝杨戬抱拳说道：“大人，门外大儒李师求见。” 杨戬闻言，略显无奈的看了眼严宽。 严宽见状微微一笑，道：“李师兄辩才无双，杨师弟定然争不过他，若是让他进来，免不了要被他训一顿。” “还是让我去和他说吧，最坏也不过是再和他吵一架罢了，反正这段日子我二人也没少争论。” 杨戬抱拳谢道：“如此，有劳严师兄了。” ********** 赣州云河乡，黑云台姜姓老者所居农舍庭院内，只见被宫本源氏刀气所伤的张奎此时竟已然生龙活虎，观其气色，已再无半分受伤的模样...... “张奎，谢姜老出手相救！”只见身形壮硕的张奎单膝跪倒在姜姓老者身前，抱拳谢道。 姜姓老者摆了摆手，皱眉叹声道：“起来吧，说来此番还是老夫太过轻敌了。” 言罢，朝一旁的粗衣汉子凝声说道：“眼下冷月命悬一线，若我等晚去片刻，届时只怕连老夫也保不住她的命。申简，你即刻通知江南黑云台的人马到苏城西山下集结。” “既然杨戬已摆明了车马叫阵，我等便也不必再躲躲藏藏了，就去西山下等着他！” “是！”名为申简的粗衣壮汉沉声应道。 姜姓老者点了点头，随即朝张奎说道：“张奎，老夫和申简率领一众黑云台人马在西山现身后，杨戬必会带身旁擅战之人前来围捕，届时你再以土行术去将冷月救下，西山这边，老夫会帮你托住杨戬。” 只见张奎闻言微微皱眉，犹豫了片刻后，问道：“姜老，那杨戬会不会在冷月身边再留一名道法强悍的人物，等着我过去救人？” 张奎此前差点儿被宫本源氏一刀夺去性命，到现在仍心有余悸，一时却不敢领命，毕竟姜老这围魏救赵的计划太明显了！ “不会。”只见姜姓老者摇了摇头，凝声道：“冷月对杨戬来说已毫无价值，与死人无异。此人想要的是整个黑云台，届时只要我等现身在西山，杨戬必会带身旁主要战将前来围剿，你那边，他反而会懒得再去设伏。” “这......好吧。”张奎见此，无奈应声道。 第140章 计成连环方为计(二) 三月初春，江南正是雾雨朦胧之季，青青的石板路上行人总是步履匆匆，油纸伞如雨中鲜花，开遍各地。 苏城郊外官道上，冷月裸.露的身躯在雨中瑟瑟发抖，边上的刽子手已换了一名，雨水冲刷着她身上的鲜血，露出一道道狰狞异常的细小刀痕。 冷月的意识早已模糊，她已经放弃了挣扎、放弃了怒吼，只想自己身上的血快点儿流干。 求死......是冷月在彻底昏迷之前唯一想着的两个字！ 雁寒山下，苏城官驿，望湖楼。 “大人，黑云台的飞石传信。”只见袁昆快步走进驿丞值房内，将手中纸条递了上去，口中报道：“探子已查清了，黑云台此番来人约有两百，眼下都聚集在了西山内，领头的是一位白发老朽，农夫装扮。” 杨戬闻言接过纸条，摊开看去，其上只有一句：“苏城之西，西山半腰，恭候杨千户大驾。黑云台.姜焱。” “西山？”只见杨戬淡淡一笑，道：“这老东西是想调虎离山啊，本座就遂了他的意思！” “去通知缇骑备马，再派人去趟本座府上，让白夫人直接出发，与本座在西山会合。” “是。”袁昆抱拳应声道。 杨戬微微颔首，顿了片刻后，看了眼袁昆，道：“你非修道者，这次就不必跟着过去了，在家里头看着吧。去通知源氏，随本座一道去西山。” 袁昆闻言神色微动，随即俯首谢道：“是，多谢千户大人！” ************ 苏城西郊的西山，乃江浙之地仅次于雁寒山的第二高山，山中多有怪石嶙峋，山瀑流水，其山间之景尤以半山腰处的“卧龙潭”最为出名。 卧龙潭水深百米，北面有飞瀑从山顶直流而下，南面是数十丈见方的黄土石地，可容千人四散站立。 雨，一直在沙沙地下着，卧龙潭前，两百黑衣劲装男子面无表情的静静立在雨中......这两百人以一身农家布衣装扮的白发老者姜焱为首，姜焱身旁左右又各立两名男子。 其中左侧粗衣汉子已经见过，正是一直跟着姜焱的申简。 而右侧男子身形略显消瘦，身着一袭八卦紫绶道衣，手中拿着一面半黑半白的镜子，因知道今日是要与杨戬对阵，神情当中却透着一丝丝的紧张。 稍顷，只见姜焱双眼开阖间精芒微闪，凝声道：“来了！” 声落，手中凝出一柄似刀非刀、似尺非尺的墨绿色神兵，口中喝道：“黑云卫，散入山林挡住那些锦衣缇骑，记住，万不可被活捉！” “申简、赤精子，老夫出手拦住杨戬，他身旁还有两人，你们各自照应着！” “嗖嗖~” 姜焱话音方落，卧龙潭四周山林内便有无数劲弩铁箭飞射而出，两百黑云卫见状，纷纷凝神抽刀格挡，随后一道道黑影提纵间冲入林内，往藏身在山林间的锦衣缇骑杀去！ 没有任何多余的招呼，双方目的都很明确，杨戬要抓人，而姜焱则要托住杨戬好让张奎从容救人，所以还未正式会面，两方人马便立时陷入了厮杀当中。 “神农尺、阴阳镜、八卦紫绶仙衣！”只见正急速朝姜焱三人飞来的白素贞微微皱眉，随即朝一旁的杨戬说道：“老爷，姜焱手中神农尺可借山林草木施法，我三人当中只怕唯有老爷能的挡住！” 杨戬闻言冷然笑道：“怪不得这老东西会选在西山露面，原来是要借此间地利与本座斗法！” 言罢，朝白素贞和宫本源氏凝声道：“素贞，赤精子交给你。源氏，你收拾另外一个！” 声落，不等二人应声回话，手中神兵三尖两刃刀已然祭出，呼啸间带起阵阵破空声，朝姜焱当空劈落。 “神农.云树遥隔！” 姜焱见状轻喝一声，随即手中神农尺挥舞间化出一株株粗壮山木，朝杨戬的三尖两刃刀挡了过去...... 与此同时，白素贞和宫本源氏也各自对上了赤精子和申简。 赤精子有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八卦紫绶仙衣护身，对上白素贞的三昧真火时还略占上风，斗法时只不断间手中阴阳镜“死”面抬起，朝白素贞照去，好在白素贞的三昧真火中已凝练出了息壤，所以一时还能以厚重的息壤牵慢赤精子的动作，这才屡屡避过阴阳镜，只以迅捷身法和赤精子游斗。 再观申简和源氏这边，此时却变成了人兽相斗。 原来这申简是黑虎成精化形，此刻倾力施为下，自是化出本体与源氏相斗，可饶是如此，对战不过数招间，身上便已被源氏的刀气劈中了三刀...... 只见源氏白瞳微眯之际，无论申简所化黑虎的动作有多快，落在源氏的眼中却都放慢了数十倍，要不是杨戬曾有交代尽量留活口，如此近的距离之下，源氏杀申简，只需一招！ “手に剣を握る！” 七八招之后，申简的动作已越来越慢，源氏见此白瞳微闪，身形随四道手里剑而动，划出四道耀眼白芒，人再现身时已是背对着申简，而申简的四肢却在源氏这一招下被尽数砍断，整个人瘫倒在地！ 解决了申简之后，只见宫本源氏不做片刻耽搁，归刀入鞘，可刀意却紧紧锁住了正和白素贞在缠斗的赤精子...... 八卦紫绶仙衣刀枪不入，源氏双眸已然闭起，只以神念在脑海中影射出赤精子的每一个动作，精准的分析其出招间的规律，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源氏便已在脑中模拟出了三十多种的出刀角度，可却没有任何一刀能对赤精子造成有效的伤害......不是这得了白狼大妖传承的源氏道法不够，而是因为他手中握着的，是绣春刀！是凡铁！ “或许我不出刀，只以刀意相迫，便是对白夫人最大的帮助！” “不对，可以出一刀！” “等等，等等，再等等......” 源氏的能力已被发挥到了极致，他甚至已计算出了赤精子后续几十招的每一个动作，精确到了赤精子身上每一根毛发会向哪边摇摆，甚至连其身边每一滴雨水的滴落规律也被一一计算了出来...... “就是现在！” 声落，刀出，白芒闪动间，绣春刀的刀芒已然逼到了赤精子的眼前！ 而八卦紫绶仙衣上立时便有一道紫芒闪出，挡住了绣春刀。 “铛~” 凡铁绣春刀断成了两截，漫天雨水随断刀激射而出，可每一滴雨水却都精准地打进了八卦紫绶仙衣的八卦阵上，落入八卦阵的每一滴雨水中，都含着宫本源氏的白狼妖气，没有一滴雨水浪费，数千道雨滴，都精准的落在了预定的位置上！ “嘭~” 阵法破，紫气翻涌，八卦紫绶仙衣片片碎裂！ “唰，噗呲~” 白素贞手中的神兵白乙剑趁机急速划过赤精子咽喉，鲜血从其大动脉处喷洒而出！ “申简、赤精子！” 正在施法以满山山木困住杨戬的姜焱见此悲吼出声...... “呼，啪~” 就在此时，远处一道烟火冲天而起，姜焱见此知道张奎那边已经得手，看了眼倒地不起的申简和赤精子后，恨恨跺了跺脚，不再停留，迅速远遁离去。 “哗啦！” 姜焱走后，已被整座西山山木压在地底下的杨戬总算得以脱困而出，银月翼挥舞间激起漫山泥流、树木、滚石飞至半空，而后落在了白素贞和宫本源氏身旁。 “老爷，你没事吧？！”白素贞见状，一脸担忧的迎了上来。 杨戬脸色铁青，沉声回道：“没事，不过是被压的气闷了一些。” “此番太过大意了，不该和这姜焱在山林中斗法！” 神农尺集天地草木精华，姜焱实力本不如杨戬，可此番战斗却借助了整座西山山木之力，这才能堪堪将杨戬压制住。 饶是如此，姜焱却也因体内混沌之力有限，压不了杨戬多久，若是再过半个时辰张奎那边还没消息传来，等杨戬一脱困，他就不得不先退走了。 说话间，只见杨戬淡淡看了眼一旁的宫本源氏，开口问道：“你还懂如何破解八卦阵法？” 原来方才杨戬虽然被压在地底，可神念却将每一处战斗尽收眼底。 说实话，这宫本源氏的实力，还真是有些出乎杨戬的意料，看那样子，要是给他一把趁手的兵器，只怕连白素贞也未必是其对手！ “不懂。”宫本源氏闻言，俯首回道：“属下所得白狼传承，能洞悉对手所有弱点，方才破阵，便是用了传承天赋。” 杨戬闻言微微颔首，心下暗道这宫本源氏到底是倭国内最强之人，这样的传承天赋，实为上上等了，也怪不得此人能在忍术生死战中活到最后。 第141章 计成连环方为计(三) 西山山林内，黑云卫和锦衣卫的厮杀还在继续，然而随着杨戬、白素贞、宫本源氏三人的加入，最终两百余名黑云卫，包括申简和赤精子在内，皆落了个身死当场的结局...... 这倒不是杨戬不想留活口，而是这些人在战前便已将姜焱所配的毒药藏在了后牙槽内，为防被锦衣卫生擒，步冷月后尘，幸存下来的黑云卫在知道自己注定逃不走后，便开始纷纷饮毒自尽。 没能留下活口，杨戬也不在意，他真的不在意......因为只要冷月被救走，他的计划，就基本已经成功了！ ...... 苏城官驿，望湖楼，驿丞值房。 看着恭立在自己身前的袁昆，只见杨戬淡声问道：“你下在冷月身上的那些虫卵，大概还有多久会孵化？” “最多两日。”袁昆沉声回道。 杨戬闻言点了点头，沉默片刻后，凝声问道：“有多大概率会引发瘟疫？” 袁昆思忖片刻后，回道：“要看传播的途径，若是冷月饮用活水水源，七成以上概率会诱发地区性瘟疫。” “七成？有些高了！”杨戬皱了皱眉，暗自沉吟了一句。 “母体呢？”只见杨戬冷声问道。 袁昆闻言，从衣袖内取出一方小指大小的木盒，将木盒打开后双手呈了上去，凝声道：“大人放心，已经根除。苏城境内，不会再有此物。” 只见那木盒内，横置着一条约两毫米左右的线形白虫尸体，口线蛊......这便是袁昆下在冷月体内的蛊虫母体！ 这种东西在现代世界有个学名：颚口线虫。属生命力异常顽强的一种寄生虫，以沸水煮几个小时也未必杀的死，平常通过食物、接触和母婴间的胎盘传播，可破坏人体中枢神经系统，严重时可导致癫痫、肢体瘫痪和脑疝。 而这东西落到袁昆手里，经其以五毒邪术进化之后，眼下已然发生了异变，便连寄生方式也变得更加让人毛骨悚然......肉眼难见、数以千万记的虫卵寄生到冷月体内之后，一经孵化，便会以其脑髓、五脏六腑为食开始成长，最终破体而出！ 袁昆下在冷月体内的口线蛊比之颚口线虫，有更强的传染性、更强的生命力和隐蔽性、更短的发病周期和破坏性！ 想知道黑云台的人都在哪，简单！到时候只要看哪一处会出现大规模脑疝、皮肤溃烂的百姓便可，杨戬甚至都不需再去理会宁王麾下的黑云台，七成概率引发瘟疫......只这一点，就足够让黑云台元气大伤了！ 这件事杨戬没有和王守正提前打招呼，因为他知道，自己如此做法，已经触及到这位大明朝内阁首辅的底线了！ 和宁王斗归斗，但有一条，不能殃及百姓，伤了国本......这是王守正此前和杨戬提前说过的。然而事情已然做下，杨戬也不会后悔，反正到时候王守正要是问起来，自己打死不认就行！ 想到此处，只见杨戬淡淡看了眼袁昆，冷声道：“这件事.....” 话未说完，便见袁昆心下一紧，急忙接话道：“大人放心，此事眼下唯有属下和大人两人知道。在冷月体内虫卵彻底孵化之前，外头若有半点儿风声传出，属下愿以死谢罪！” 杨戬闻言微微颔首，道：“很好，下去吧。” “是。”袁昆暗暗松了口气，随即躬身施礼退出了房外。 然而，杨戬并不知道宁王麾下的黑云台在大明诸省都有分部设立，相互之间各有联系和接触，也严重低估了口线蛊的传染性和传播速度...... 此事过后，黑云台几近瘫痪不假，可大明境内诸多省份也陆续爆发了一场场耸人听闻的毒虫瘟疫，大明百姓死伤近数十万人，大大伤了国本不说，还引起了一连串的蝴蝶效应......此番后话，此处暂且略过不提。 ********** 赣州云河乡，姜焱所居农舍庭院内。 只见冷月浑身鲜血淋淋地昏迷在床榻之上，随着姜焱手中神农尺上的绿芒闪过，冷月身上那近百道细小刀痕开始渐渐愈合，至最后，甚至连被割去的舌头也重新开始慢慢长了出来......然而，姜焱却没能发现藏在冷月中枢神经内的那一颗颗肉眼难见的微生物虫卵！ 稍顷，冷月幽幽醒来，待看到姜焱和一旁的张奎后、待发现自己身上已重新穿回了衣物后，冷月渐渐开始蜷缩起了身躯，将头埋进双膝之内，慢慢地躲到了床榻角落处去。 冷月和无心是被朱古陉从小捡回宁王府加以训练的，这些年来，什么样的任务没接过？什么样的人没杀过？什么样的酷刑没挨过？ 然而当冷月回想起这两日所经历的一切，她的心里防线却已然濒临崩溃边缘，此前在十字架上彻底昏迷过去，便是大脑对身体和意识的自我保护。 冷月的脑海中，开始不断浮现出锦衣卫诏狱内那名刽子手的嘴脸，开始浮现出被钉在十字架上时，那一张张过路百姓商客惊诧的嘴脸，最终，这一张张面孔，都化作了杨戬的样貌...... 想到这些，想到那噩梦般的经历，只见冷月开始不由自主地喃喃自语了起来： “我要他死！我要他死！” “我要杨戬死，我要王嫦曦也死，我要王守正也去死，只要看见过我的人，都要死，都要死！” “我的头发呢，我的头发呢！” “那些人为什么要看我，为什么要盯着我看，为什么都指着我？！” “还有宁王，他为什么要让我去对付杨戬！宁王也要死，他最该死......天下的人都要死，你们死了，就没人会记得我了，哈哈哈......哈哈哈，都要死，都要死！” 一旁，张奎见冷月如此模样，冷不住打了个寒颤，朝姜焱开口小声问道：“姜老，冷月姑娘她...她该不会是得了失心疯了吧？” 江南黑云台分部死了这么多人，连申简和赤精子也被杀了，要是换回一个毫无价值的疯子，张奎心下难免会觉得有些不值。 姜焱闻言，看了眼状若疯癫的冷月，叹声道：“无论冷月是疯是死，无论会损失多少人手，我们都是要把她带回来的！” 说到这儿，微微一顿，转首看向张奎，淡声问道：“抛开宁王殿下的脸面不谈，张奎，你也不想自己哪天若是被人抓了，我等对你置之不理吧？” “这......”张奎闻言，看了眼床榻上冷月的那副模样，皱眉沉声道：“若是真有那一天，我张奎被抓之前，定会自我了断，求个痛快！” 冷月确实疯了，不是因她心性不够，而是在她被姜焱带回来时，其脑中的那些虫卵，有的便已然开始孵化，开始啃食她的脑髓，使其不能如常人一般，保持自我意识！ 第142章 多宝道人 阴雨连绵不断，云墨遮白日，连续好几天的天色都是灰蒙蒙的，伴着细雨，压抑得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悄悄的...... 冷月的状态这两日还算稳定，也不闹事，只是嘴上不停地喃喃着要杀了杨家满门，要杀王守正和宁王等等，说累了也知道自己去院中的井里打水喝，饿了也会和姜焱、张奎等人一道用食。 而姜焱也将江南黑云台分部的情况飞鸽传书报给了远在两广之地的朱古陉，并将冷月的情况也报了上去，而后自在赣州等着回信。 这冷月毕竟是宁王的心腹，虽然已没了任何存在的价值，可姜焱也不好擅自做主送她上路，而且黑云台江南分部死了这么多人，也急需调其他分部的人手过来补充，如此种种，都要等宁王做出安排后，他才好开始计划对杨戬展开报复。 宁王的回信很快，不过两日便传回到了姜焱手中，且字里行间难掩滔天怒意，白纸黑字内的杀意几乎可透纸而出，其信所言大致意思便是： 着黑云台闽州分部统领包恒，率麾下人马赶往赣州支援姜焱，杨戬门下，包括其妻王嫦曦在内，有一个算一个，能杀多少就杀多少！ 至于冷月，宁王亦在信末回复将其暗中处死......然而，还没等姜焱对冷月下手，一直藏在她体内的那些口线虫虫卵，便已经开始大规模孵化了！ 云河乡农舍庭院内，只见姜焱脸色铁青的看着床榻上冷月的尸体，半晌沉默不语。 而一旁的张奎更是一脸惨白之色，不忍直视冷月的死状，差点将早间食用的饭食都给吐了出来...... 只见冷月冰凉的身躯之上，从头皮开始，慢慢到脸部、肩部、胸部......大约每隔半刻钟，便有一块尸肉开始腐烂，烂肉内有一团团极为细小的线型白虫不断爬出，慢慢蠕动着......准确点说，是在慢慢食用着冷月的尸体！ “蛊毒！” 姜焱看着冷月早已烂透的尸体，沉声说道：“老夫早该想到的！怪不得张奎你能如此轻易的便把人给带回来，原来那杨戬，早在冷月的身上做了手脚！” 张奎闻言，颤声问道：“姜，姜老，这这...这蛊毒不会传染吧？咱们这些日子，可都是与冷月住在一处的！” 只见姜焱沉默了半晌后，摇了摇头，凝声道：“应该不会，能在人体内传染的下蛊之术此前老夫还未曾听说过。且方才又以神农尺查了一遍你我体内的五脏六腑，也未发现这等虫物，想来应该不至于被冷月给传染了！” 话虽如此，可姜焱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杨戬花了这么大力气在冷月身上做手脚，又岂会甘心没有半点收获？ 可他确实也没能在自己和张奎身上找出口线蛊虫，姜焱一时有些不明白，杨戬这么做的目的何在？ 其实也不怪姜焱查不出体内的口线蛊虫幼卵，只因这些虫卵未孵化前，都蛰伏在了大脑中枢内。人脑是由一万亿个脑细胞构成的，其中有一千亿个活动神经细胞、九千亿个滋润和隔离活动神经细胞的其他细胞，在如此庞大的细胞基数中藏下来的幼卵，姜焱又怎么可能找的出来？ “这便好，这便好！”听姜焱说这些虫子不会传染，张奎心下微微松了口气，若是让他像冷月这样死去，他情愿现在就给自己一刀！ “若这蛊虫无法传染，只怕便是用来追踪的了！”稍顷，只见姜焱暗自沉吟了一句，随后立马朝张奎说道：“此地不能在留了，张奎，马上将这农舍烧了，你我去其他地方等闽州分部的人！” “好！”张奎闻言急忙应声道。 ********** 是夜，离云河乡数十里外的一间山庙内，姜焱和张奎二人升起篝火，静静的对座着，半晌不语。 苏城西山一战，黑云台江南分部两百余名黑云卫尽数被诛，原本姜焱麾下有申简、赤精子和张奎三名传承者，实力在黑云台诸多分部中都属上流，可如今却只剩下了张奎一人，别说去找杨戬报仇了，就是普通的情报传递都无法再做到，黑云台整个江南分部，眼下可以说是彻底瘫痪了。 稍顷，只见山庙外行来一名身着蓝色道袍的儒雅道人：“姜老，好好的农舍不待，怎么躲到山里来了。” “若不是看到你留下的暗记，老道还以为连你也被那杨戬给斩了呢！” 姜焱见了来人，急忙领着张奎起身迎了上去，抱拳施礼道：“姜某无能，劳包兄从闽州远来相助，厚情盛意，不胜感荷！” 儒雅道人见状，摇头失笑道：“黑云台江南分部的人都快被杨戬给杀光了，姜老就不必再与老道弄这些繁文虚礼了。” “此番我从闽州带了三百黑云卫过来，有一半是留给你的。” “眼下这些人都在路上，大概还有几日才能赶到，老道我性子急，等不了他们，收到宁王的传信后，自己便先过来了。” 原来这道人名为包恒，统领黑云台闽州分部，传承多宝道人，一身道法实力不比姜焱差多少，且性情洒脱，素来与姜焱交好，听闻黑云台江南分部出事之后，便急着施法先赶了过来。 只见包恒看了眼姜焱身旁的张奎，微顿片刻后，凝声问道：“闲话且不谈了。既然姜老你和杨戬已交过一次手，你且说说，你、我、张奎三人联手，有没有把握将那杨戬给斩了？” “斩不了！”姜焱闻言摇了摇头，叹声道：“此人有‘银龙神甲’护身，寻常法宝根本伤不了他，再加上其身后一对‘银月翼’进退随心，手中‘三尖两刃刀’威力更是不凡，这还不算他身边那些身具传承之辈......” 说到此处，微微一顿，随后沉声说道：“想要杀杨戬，除非宁王殿下率黑云台倾巢而出，方有五成机会！” “这么棘手！”包恒闻言微微皱眉，随即冷声道：“那便依着宁王的意思，先寻机除掉他身边的那些爪牙！” “冷月被那家伙如此折辱，这个场子，我黑云台总是要找回来的！” 说到这儿，微微一楞，诧异问道：“对了，冷月呢？不是说人已经救回来了吗，怎么没见到她？” 姜焱闻言神色一黯，叹声回道：“死了。冷月她在被救回来之前身上就已经被杨戬下了蛊毒，今早蛊毒发作，连具完整的尸首也没留下。” “蛊毒！”包恒闻言，皱眉怒声叱骂道：“生前极尽折辱还不够，连苗疆的蛊毒邪术也用上了，这杨戬如此行径，简直与魔道无异！” “此人，老道我定要寻个法子将其给除了，否则将来我黑云台还不知有多少人要栽在他手中！” 第143章 送宝道人，日月金轮 是夜，包恒和姜焱、张奎在山庙内商谈了一晚，按着包恒的意思，是想自己单独先去苏城探探，看看有没有机会先除掉杨戬手下那几名爪牙。 包恒得多宝道人传承，乾坤袖内眼下已凝练出了数十件仙宝，对敌时手段繁多，自恃过去即便被杨戬给发现了，也有把握脱身。 而姜焱对此却并不赞同，认为眼下黑云台人手欠缺，包恒一人独自前往苏城实在太过危险，一直劝着他先耐心等待几日，等闽州分部的黑云卫都到达赣州后，再从长计议。 可这位包道人是个急性子，姜焱越是好言相劝，他反而越发待不住，所以翌日一早，也不和二人打招呼，自己便径直先去了江浙省城苏城。 然而包恒却并不知道，就在他和姜焱、张奎二人接触的这一夜当中，体内却已经被感染了口线蛊虫，而感染的途径便是三人同喝的那一壶酒！ 而且无论是姜焱、张奎还是包恒，都没想到杨戬之妻王嫦曦有着“月眼”神通......当夜，三人在山庙内所谈的内容，几乎一字不差的落进了杨戬的耳中！ ********** 苏城官驿，望湖楼，驿丞值房。 袁昆恭身立于杨戬身前，俯首报道：“大人，武远县锦衣卫总旗彭星飞信传报，已发现包恒踪迹！” “呵呵，本座的‘送宝道人’来了。”杨戬闻言哂然一笑，随即朝袁昆问道：“让你给源氏弄的刀，弄到了吗？” 西山一战，待见过宫本源氏的真正实力之后，杨戬便命袁昆帮其弄了一把趁手点的兵器。当然，这里的趁手兵器指的是材质好一点的凡兵，而不是神兵仙器。 袁昆闻言应声回道：“已经给他送去了，是前任倭岛上忍岛田次郎所用的打刀‘破风’，陨铁所铸，锋利异常。” 杨戬点了点头，道：“下去吧，让源氏准备一下，随本座出发。” “是。”袁昆应声退去。 .......... 江浙省武远县，位于苏城东边数十里外，是方圆百里内离省城最近的一座县城，出了武远县，从官道一路往西，便可直达苏城境内。 “呼~呼~” 从武远县去往苏城官道旁的山林内，只见包恒正施展缩地成寸之术，快步向苏城境内行去。 蓦然间，包恒停住了脚步...... 刀意，一道浓郁至极的刀意锁住了他的神魂，包恒知道，只要自己再往前踏一步，这一刀立马就会劈落下来！ 微风吹过林间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随后便见宫本源氏的身形慢慢从林中走出，出现在了包恒的正前方。 只见源氏身着一袭锦衣校尉官服，一对瞳孔已经转化成了煞白之色，凌厉的刀意从其身上喷涌而出，直往包恒所立之处涌去！ “好强！” 一滴冷汗从包恒额头滑落了下来，他突然有些后悔了，他没想到，杨戬身旁的爪牙，其实力竟要远超自己的预估！ 然而就在此时，让包恒感到更加绝望的事发生了...... “呼，嘭！” 银翼挥动间，一道身影从天而降，重重砸落在了包恒身后，气浪翻涌间，漫天飞叶散去之后，现出了一道人影：银龙神甲、三尖两刃刀、眉心那道闪耀着雷霆之力的天眼......却不是杨戬又是何人！ “包恒，黑云台闽州分部统领，传承多宝道人。”只见杨戬淡笑着说了一句，随即双眸微微眯起，冷声道：“但愿你不要让本座失望才好！” 声落，银龙神甲背后银月翼砰然散开，千百道柳叶仙刀径直激射而出，直朝包恒射了过去！ “日金轮！” 包恒见状神色一凝，右手乾坤袖挥舞之际，现出一轮一掌大小的银色圆球，随着体内混沌之力的涌入，银色圆球内立时便有一道湛蓝色屏障激出，挡住了漫天的柳叶仙刀。 “哼！” 只见杨戬冷哼一声，道：“且看你这‘日金轮’能挨本座几刀！” 声落，两万五千多斤的神兵三尖两刃刀刀在杨戬力挥舞之下重重砸在了包恒的蓝色屏障之上......这一记重击，既包含了三尖两刃刀本身的重量，也包含了杨戬注入其内的混沌之力，再以杨家枪法泰山压顶之势劈出，最后落在屏障上时，力道便已达千万斤！ “嘭~” 一时间，方圆百米之内，气浪翻涌之间，无数树木被连根吹起，沙石飞动...... “咔嚓~咔嚓~” 蓝色屏障之上，开始传来一阵阵脆响之声，隐隐竟已有开裂之势！ “就是现在！” 此时，宫本源氏的刀终于出鞘了，凌厉刀芒直接朝屏障最薄弱的那个点上劈了过去...... “月金轮！” 包恒见状惊骇欲绝，乾坤袖急舞间，飞射出一道弯月状的银色飞刃朝源氏的刀气上挡去。 只见源氏白瞳开阖间精芒微闪，断声喝道：“竜神の剣を喰らえ！” 声落，一道青龙刀气涌出，竟直接反卷住‘月金轮’往‘日金轮’上撞去...... 一时间，三尖两刃刀、源氏的青龙刀劲、月金轮，三股力道同时撞在了‘日金轮’激出的蓝色屏障上，彻底破开了包恒的防御！ 包恒见状，哪里还敢再做停留，只见其狠狠一咬舌尖，喷出一口鲜血后，断然喝道：“血魔珠！” 声落，一颗浑身通红的血色珠子从乾坤袖内飞出，裹住包恒的身躯，眨眼间便飞遁出了数十里外，而那日金轮和月金轮两件仙宝却在同一时间被杨戬从其手中给打落了下来！ 原来，这包恒的传承仙宝为乾坤袖，而从乾坤袖内取出的宝物便不再是其本命仙宝，可以被他人所得。不像此前赤精子身上的那阴阳镜和八卦紫绶仙衣，人死宝消，不能为他人所用...... 想来也是，多宝道人号称有宝千件，若每一件都是本命仙宝，只怕包恒的神念早就被撑破了！ 此时，只见源氏看到包恒逃遁，便欲驾起刀光去追。 “不必追。”杨戬挥手收起地上的日月金轮，看了眼包恒逃走的方向后，冷声笑道：“这位‘送宝道人’......真是有些可惜了！” 杨戬知道，包恒昨夜便已被姜焱和张奎感染，眼下脑域内已蛰伏了至少百万只口线虫的虫卵，注定命不久矣。 眼下放此人回去，就是要让他死前去感染另外三百名黑云卫，届时有了那三百病源体，就足够宁王麾下的黑云台喝一壶的了！ 第144章 无题 傍晚时分，苏城西子湖畔，杨府后园。 玉清小筑阁楼前的演武场上，一道银芒飞舞，只见杨飞雪正凝神操控着月金轮，不断往持在杨旱手中的日金轮屏障上撞去...... “嗡嗡~” 弯月状的银色神兵不断飞转在半空当中，如一轮袖珍版的银月，带起一道道气流，击打在日金轮的蓝色屏障上时绽放出一片片绚丽的蓝色漪涟，甚是粲焕。 日月金轮同出一源，此刻“以矛攻盾”，不像是在演武，倒有点像是鸾凤和鸣....... 一旁，杨戬领着戚冰莹静静的观看着，注意到小女孩眼眸中流露出的羡慕之色，只见杨戬微微一笑，朝戚冰莹说道：“冰莹不必羡慕，你的天赋不在寻常仙宝神兵上，将来若有机会，我会带你去大洋彼岸西方诸国看一看，届时总能让你在火器研造上的天赋寻到用武之地的。” 戚冰莹闻言，沉默了片刻后，还是略带些失落的脆声说道：“火器再好，也比不过仙家人物的手段。如旱哥哥手中的日金轮，冰莹的短铳便击不开。” “冰莹不可妄自菲薄，或许等你将来见识过真正的火器后，便不会这么说了。”杨戬淡淡一笑。 极北那边的北欧众神已经现世了，杨戬心下有一种猜测，如今或许西方的一些神明也已现身，如众神之王宙斯、智慧女神雅典娜等等，他甚至怀疑，如果真的有智慧女神雅典娜，那么西方诸国，眼下或许都已经开始进行第一次工业革命了......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到时候估计不用自己上门，人家就先统领海军跨洋打到大明来了！ 杨戬身为现代世界的穿越者，自从知道诸神的力量可以被凡人传承之后，目光自然便不会仅仅局限在大明王朝，否则，固步自封，你不去打人家，人家早晚也会来打你！ 此时，只见杨旱和杨飞雪在熟悉了一番手中的日月金轮后，已各自罢手。 杨戬见状微微颔首，朝二人说道：“这日月金轮与你二人的契合度颇高，只需再好生温养祭炼一番，用来当做本命仙宝却也够了。” 说到此处，顿了片刻后，转首朝杨飞雪说道：“飞雪，好好温养月金轮，再过几日，便先去苏城附近的山寨内走一走吧。” 杨飞雪本就对行侠仗义、除暴安良之类的事颇为期待，此刻听杨戬如此说，立马便笑着应声道：“其实前些日飞雪便想去试试了，可是哥哥他总是拦着不让我出门。” 杨旱闻言没去理会飞雪的埋冤，而是紧了紧手中的日金轮，微微皱眉犹豫了片刻后，来到杨戬身旁，小声说道：“老爷，眼下黑云台的人刚刚落败离去，他们在老爷手中吃了这么大一个亏，难免不会生起报复之心......我是怕，现在若是让飞雪出门，要是让黑云台的人知道了......” “放心吧。”杨戬摆了摆手，笑着打断道：“往后黑云台的人怕是要自顾不暇了，不会再继续出现在苏城境内。” 见杨旱神色当中还是存了几分忧虑，杨戬摇头笑了笑，继续道：“你若实在不放心，把府上的事情安排一下，可亲自陪着飞雪去外面走一趟。” “是。”杨旱见此，总算是稍稍放心了下来。 .......... 离开了玉清小筑，待杨戬回到斓月院时，天色已然入夜。 见杨戬回来，王嫦曦迎出里屋帮其宽衣，而屋内婢女则开始去外头院子内端洗漱用水。 稍顷，里屋内，只见杨戬大马金刀地坐在了床榻旁，待婢女端来洗脚水后，王嫦曦上前接过，朝婢女吩咐道：“下去吧。” “是。”婢女恭身退下。 算上今年，这已是杨戬来到大明世界的第五年了，对这些事情也早已习惯，任由王嫦曦把自己的脚放进温水里。 只见王嫦曦一边帮杨戬温着脚，一边说道：“护院武师的事情，已经有点儿眉目了。” 杨戬闻言微微颔首，问道：“找到合适的人选了？” 王嫦曦浅浅一笑，应声说道：“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夫君打算先听哪个？” “先说说好消息吧。”杨戬挑了挑眉。 王嫦曦：“好消息便是，嫦曦在沿海地区找到了十二名有着传承天赋的人选，这十二人的传承天赋同出一脉，相辅相成，并且能力暂时也还未展露，无人知晓，便连他们自己也未曾发现自己身上的异常之处。” 不等杨戬发问，只见王嫦曦继续道：“这十二人传承为司掌天干地支的神祗，六丁六甲，藏于戚家精锐兵伍之内。” “戚家军的人？！”听到这儿，杨戬便已猜到王嫦曦要说的坏消息是什么了。 果然，只听王嫦曦点了点头，继续道：“坏消息便是这些人都归属兵部，没有皇上的圣旨，你恐怕无法将他们划为杨府私兵。” 万历之后，戚继光虽死，可戚家军却在后续几任明皇手中不断壮大，到了麟宗圣主的手中，戚家军更是成了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强兵，想从他们手中挖人，只怕连王守正都做不到，毕竟王阁老的影响力仅局限在文官体系内。 杨戬闻言微微皱眉，道：“不是让你在江湖上找人吗？怎么去打兵部的主意了。” 王嫦曦摇了摇头，蹙眉回道：“江湖上确实也出了几个天赋不错的人物，可这些人私欲太盛，嫦曦心中不喜，更不想让他们进杨府，引狼入室。” 杨戬用人百无禁忌，可王嫦曦却做不到这一点，把江湖上那些魑魅魍魉拿去和戚家军一相比较，高下立时可见，如此，王嫦曦又岂会再去考虑江湖上的那几个身具传承之辈？ 杨戬知道王嫦曦在挑选杨府私兵一事上有自己的原则，便也没再继续强求，思忖了片刻后，开口说道：“想从戚家军手中要人只怕不太容易，但也未必就一点机会也没有，稍后你将那六丁六甲的资料给我，此事我来想办法吧。” 王嫦曦闻言应下，顿了片刻后，继续说道：“还有一事，父亲让我和你说一声，东海倭岛的事不可再继续托下去了，要是没什么要紧的事，你还是尽快过去一趟看看吧。那边......或许已经出了大乱子。” “大乱子？”杨戬微微一愣，问道：“阁老让你用月眼探过了？” 王嫦曦点了点头，回道：“父亲见你迟迟不去倭岛，前些日便命嫦曦开启月眼先行查探。可倭岛之内似乎已有人知道了我的能力，提前在岛上布下了阵法遮掩天机。” “能在大明驻军和锦衣卫的眼皮子底下布阵，父亲猜测，眼下整座倭岛只怕已被心怀叵测之徒彻底控制，此事事关国事，夫君若无其他要紧的事，还是尽快带人过去看看吧。” 听完王嫦曦所言，杨戬也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毕竟明皇闭关前已有密旨让自己负责倭岛的事，要是这期间倭岛生出了乱子，将来自己难免要被问责，顺带着还得收拾烂摊子，所以闻言自是沉声答应了下来。 第145章 红袖 “呼～呼～” 江浙省边境，去往赣州的山林内，一道血红色身影正飞快穿梭着。 “太轻敌了，太轻敌了！” 只见包恒似乎还在担心杨戬会追上来，一边飞速施法奔逃着，一边不断皱眉自语道：“悔不该不听姜焱之言，没想到连杨戬身边的爪牙竟然也有如此强悍的道法修为！” 待亲自和杨戬交过一次手后，包恒方明白为什么此前姜焱一直说要从长计议......不提杨戬本身的实力，只说他手下那个倭岛浪人，包恒便没有十成的把握能打赢他，这还没算上白素贞和整个江浙省的锦衣缇骑！ 包恒现在算是有了深切的体会，硬碰硬，自己和姜焱等人没有半点儿的机会，想暗杀杨戬更是天方夜谭，如今唯有先逃回赣州，和姜焱、张奎一起好好制定一套完善的计划，方才有几成机会能为黑云台找回一点场子！ 然而，当包恒片刻不停地赶回到姜焱和张奎所在的山庙后，眼前的景象却彻底把他给震住了： 只见张奎的尸体正横倒在山庙正堂之内，鲜血洒了一地，致命的伤口在咽喉动脉处......一刀封喉，刀口上深下窄，看那样子竟是自刎而亡！ 而姜焱也双目无神地瘫坐在大门前，口中喃喃自语着，似乎已预见了某种可怕的结局： “那三百人，那三百人，不能让他们过来！” “包恒，你快走，快走，一个人躲远远的！” “不对，还有宁王，要把这件事告诉给宁王......让他小心杨戬，千万要小心杨戬！” 原来，在包恒前往苏城的第二日，藏于姜焱和张奎脑部的一些口线蛊虫虫卵便开始孵化了！ 张奎在刚刚有所察觉的时候，想起冷月死亡时的惨状，心理防线便彻底崩溃了，不愿活生生忍受口线虫的吞食，张奎不顾姜焱的阻拦，痛快地给了自己一刀........ 张奎死后，姜焱虽然一直努力在保持自己的意识，可很快便也敌不过中枢神经内千百万条口线蛊虫大规模孵化后，不断啃食自己五脏六腑带来的痛苦....... 在意识彻底沦陷前的那一刻，姜焱想到了包恒、想到了那三百名赶来赣州的黑云卫......他终于明白了此前张奎为何能这么轻易的便将冷月给救回来，原来这根本就是杨戬的一条绝户计！ 可惜，姜焱明白的太晚了，他没有像张奎那样自杀，却步上了冷月的后尘……疯了！ “姜老，姜老！” 庙内的景象把包恒给彻底震住了，下意识地，只见其快步向着姜焱走了过去……而画面，也最终停留在了这一刻！ 两日之后，闽州三百名黑云卫找到了同样变成了疯子的包恒，此外，还有姜焱和张奎的两堆白骨！ 没有了分部首领，这些黑云卫不敢擅自去苏城找杨家的麻烦，只能分派几路人马先去寻黑云台其他分部的首领。如此一来，这三百黑云卫便成了拖垮整个黑云台的病源体，成了宏业二十八年，整个大明江山一场大规模毒虫瘟疫爆发的病源体........而其造成的危害之巨，便连杨戬事先也没能预见到！ ********** 东海倭岛，平安京，倭奴首领川崎千绘府邸。 月明星稀，府邸后院客室内灯火通明，只见一名身形有些佝偻的白发少年，正和一名身着武士长袍的中年男子屈膝对座着...... 屋内的气氛有些凝沉，两人对座久久不语，眉宇之间，似乎都藏了一分焦虑。 稍顷，只见驼背少年终于开口，沉声说道：“大明朝的‘二郎神君’现已横渡东海而来，海运衙门的那条漏网之鱼必须尽快除去，如若不然，我剑雨楼所谋之事，终将功亏一篑......而你川崎千绘，满门皆难逃一死！” 川崎千绘闻言沉默半晌，随后顿首凝声道：“那个女人现在就藏在上野郡内，我已命宫本半藏率领百名上忍过去，再加上贵楼的蓝上仙......” 说到这儿，微微顿了顿，而后有些信心不足的继续道：“这次，想来应该是可以把那个女人给留下了！” 驼背少年见状皱了皱眉，沉声道：“即使杀不了她，也要把此女先困在上野郡内，不能让她见到杨戬，否则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 倭岛东部，上野郡。 三月，正是樱花盛开的季节，粉红的樱花有一种极致的美，风吹即碎，而后绚丽地绽开，飘洒在空中，旋转、落下......短暂，却非常的美。 空寂的街道上，漫天樱花飞舞，而此时的红袖却升不起半分欣赏的心情，因为她不想自己如樱花一般，短暂的绽放之后，便是香消玉殒！ “踏、踏~” 长空街道上，一名手里提着个花篮的俊美青年踏花漫行，现身挡在了红袖的正前方。 “呼呼~” 与此同时，长街两侧屋顶上，百名上忍齐齐纵身而出，打刀、手里剑、袖弩......都对准了街道正中的红袖。 街道未端，一名身着武士服、手持长弓、扎着一头马尾的中年男子堵住了红袖的后方。 “剑雨楼蓝采和、川崎家族百名上忍......”只见红袖微微皱了皱眉，暗自沉吟道：“好大的阵仗，看来，朝廷那边的人应该已经动身往倭岛赶来了！” “杀！” 不等红袖再多想，只见百名上忍随着蓝采和的一声令下，立时便各展忍术朝其攻了过去。 “哼！” 红袖见状冷哼一声，双眸微微眯起，摊开一对手掌，左右掌心之内各有一团绯红色雾液凝出，只见绯红色雾液随其双掌不断挥动，每每触碰到一名上忍的身躯，那名忍者立时便会化作一团飞灰彻底消散而亡...... 此时，只见蓝采和看了眼张弓搭箭却一直凝而未发的宫本半藏，朝其微微点头示意之后，将手中花篮径直朝正和百名上忍缠斗的红袖抛了过去。 “镜花水月！” 声落，无尽百花在红袖头顶飘下，瞬间便将其拉进了花海迷阵之内。 “湮灭！”红袖见此丝毫不惊，断喝一声之后，身绯红雾液大涨，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便将整个幻境给彻底湮灭破去...... “竜が我が敌を喰ら！” 然而就在红袖刚刚脱离幻境的那一瞬间，宫本半藏的箭，终于射出！ 声落之际，一条蓝色巨龙锁住红袖神魂，咆哮间朝其汹涌吞噬而去...... “湮灭！” 情急之下，只见红袖娇叱一声，双手匆忙交叉凝出一团巨大的绯红雾液朝蓝色巨龙挡去...... “嘭~” 绯红雾液挡住了蓝龙的吞噬，可巨大的冲击力却任将红袖给撞飞了出去！ “噗！” 半空之中，红袖咳出一口鲜血，不敢继续停留，借着宫本半藏这一箭的力道，加速往外飞遁而去。 “呼呼~” 就在此时，只见上野郡上空，一道银芒一闪而过，直朝平安京方向极速飞了过去。 “杨戬！朝廷的人终于到了！” 红袖见状神色大喜，强忍体内血气翻涌，加速遁身奔逃，往平安京的方向追了过去。 而蓝采和同样也看到了杨戬展开银月翼从上空飞过，只见其凝视了眼远遁而逃的红袖之后，恨恨跺了跺脚，朝一旁的宫本半藏沉声说道：“要坏事了！马上给你主家传信，让他派人把平安京给戒严了，万不可让红袖找上杨戬！” 第146章 破绽百出 平安京，此城虽是倭国的都城，可城内四通八达的泥石街道上，却根本看不到一个倭人。 大明对倭国实行的是奴隶制统治，而奴隶主则大多是大明王朝在倭岛的驻军官士，当然也会有一些个大明海商或者是从江浙沿海地区迁居到倭岛的明人。 倭人奴隶，没有属于自己的财产，没有属于自己的行动自由，甚至没有随意开口说话的自由，他们可以被明人任意买卖、惩处或者屠杀，所以在平安京的街道上看不到一个倭人，便也不奇怪了。 平安京南城，只见杨戬负手立在一座碧瓦朱檐、层楼叠榭的建筑正门前，淡淡地看了眼门上的匾额“大明东洋海务司”，心下不由暗叹道：“这倭岛锦衣卫的官衙，竟比顺天府的那座还要气派上几分。”.......原来此地，正是大明锦衣卫亲军都尉府设立在倭岛的总部官衙。 这次渡海来倭岛，杨戬没有带人，毕竟他这次主要是为过来看看倭岛上发生了什么事，以探查为主，只身一人可进可退，带上下属反而多有不便。 稍顷，只见一名身着纯白色锦衣白蟒官服的中年男子快步迎了出来，恭身行至杨戬身前，俯首抱拳道：“下官江云哲，时任东洋海务司锦衣卫百户。事前不知杨千户会远渡东海而来，未能远迎，还望千户大人恕罪！” 杨戬眉心那道闪耀着雷霆蓝芒的天眼实在太具标志性了，早已传遍天下，他人就是想冒充都很难，故而这江百户只一眼便认了出来。 只见杨戬淡淡瞥了眼江云哲，沉默半晌不语......方才刚到这处衙门时，他便已经察觉到这里的锦衣卫官衙好像气场有些不对：没有其他锦衣卫衙门内那种特有的阴森、让寻常人会觉得气闷的气场，反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怯懦氛围。 看着颤颤巍巍恭立在自己身前的江云哲，杨戬冷声问道：“你们古千户呢，怎么不见他人？” 江云哲闻言好似越发紧张了一些，脑门上开始有一点点冷汗渗出，诺声回道：“古...古大人告病了，现正在家中歇养着。” “告病？”杨戬冷冷一笑，看向江云哲，突然开口凝声道：“你好像很怕本座？” 江云哲闻言心下一紧，急忙应声道：“杨大人神威赫赫，下官自然是怕的！” 听到江云哲如此回话，杨戬双眸微微眯起看了他一眼，心下却已然有了几分猜测！ 在整个锦衣卫亲军都尉府系统中，下属对非直系上峰，即便从来未曾谋面，也应存敬畏之心，而这里的“敬畏”......指的是敬畏家规！ 也就是说，个人的武道实力再高，也不能凌驾在整个亲军都尉府的家规之上，各级锦衣卫之间见面招呼，也早已习惯了这条不成文的规矩，所以对话回话之时，不会去管你个人实力有多强，却会在乎你的官阶有高......而江云哲在回话之时，却隐隐把杨戬的个人实力凌驾在了锦衣卫千户的官位之上。 如果他回答“亲军都尉府内自有家规，下官对杨千户自是要心存敬畏的”之类的话，便算中规中矩，不会引来杨戬的怀疑。 而这江云哲如果真的是一名官至百户的老锦衣卫，又岂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所以，杨戬心下基本已经可以确定，这个江百户，是假的！ 而在朝廷内留有画像备案的那位东洋海务司锦衣卫千户古伊阳，应该是已经被人架空废了，甚至可能已让人给宰了！ 没有急着去戳破江云哲，只见杨戬淡淡一笑，自顾着负手朝官衙内走了进去，而江云哲见状，则急忙恭身跟了上去。 待一踏进官衙，整个衙门的氛围就更加不对了，当差的驿卒、提领、小旗、总旗们就好像是一个个穿着戏服的演员一般，看似各个都异常忙碌，可锦衣卫衙门内该有的规矩却一样也没有，行事毫无章法......驿卒抢了提领的活，总旗在干着小旗的活，而且见了杨戬这位锦衣卫千户进门竟然也不知道该如何列队行礼，只能自顾自的一个个向着杨戬躬身问安...... “整个东洋海务司，从上到下竟然都换了人，朝廷在东海彻底成了瞎子！这背后，究竟是哪家势力在作祟？！”只见杨戬一边不动声色的往里走去，一边暗自沉吟道。 二人进入后院，只见江云哲将杨戬领到一幢独栋木屋居室前，躬身道：“这是给大人准备的居所，杨大人请！” 杨戬闻言没有动身，而是似笑非笑地朝江云哲看了过去，淡声道：“刚才不是说不知道本座会来吗？怎么这么一会儿过去，连本座住的地方都提前准备好了？” 江云哲闻言脸色瞬间煞白，双腿一软，好悬没一屁股座到地上去，两片嘴皮子开始哆哆嗦嗦颤抖了起来：“杨...杨大人，这这这.......小人方才一时嘴误，一时嘴误！这间居所，这间居所......它它它....” “小人？”听到江云哲心神失守之下竟连自己的官称都忘了，杨戬心下连连冷笑，摆了摆手，淡声道：“行了，不必解释，下去吧！” “是，是！多谢杨大人！”江云哲闻言，心下松了口气，连忙躬身应着退了下去。 看着江云哲离去的背影，杨戬的神色渐渐凝重了起来，锦衣卫的官衙都已经这样了，那么负责驻守倭岛的将军府，里面的情况只怕更加不容乐观！ 不管怎么样，他现在已经基本可以确定三点： 其一，倭岛的锦衣卫，如今可能已经死光了......起码平安京的东洋海务司官衙内，已经没有真正的锦衣卫存在了！ 其二，他虽然暂时还不知道藏在背后控制倭岛的人都有谁，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就是这些人非常不会用人......又或者说，他们可能根本无人可用，否则又怎么会挑江云哲这种货色来冒充一名锦衣卫的百户？ 其三，藏在背后控制倭岛的这个势力，并没有十成的把握和自己硬碰硬，起码暂时没有把握留下他杨戬。否则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找一堆不靠谱的人来冒充锦衣卫，直接布下天罗地网等着自己送上门不就完了？ 而杨戬没有当场戳破江云哲，就是在等，等着看他会去和谁联系！ 第147章 卦相大凶 海务司衙门后院，只见江云哲一脸心神不宁地在自己的值房内不断来回踱步着，苍白的脸色、微微颤抖的双手无不显示着他此刻极度不安的心态。 “怎么办，怎么办？！这杨戬会不会已经识破我的身份了，要不要去找张上仙说说？” “可此前张上仙曾再三警告我不得主动去寻他，若我现在找上门去，会不会坏了上仙的大事，被上仙降罪？” “......” 只见江云哲有一句没一句地喃喃自语着，他本来不过是一名从江浙沿海迁居到倭岛的海商，平日里虽有些小聪明，可这大半辈子却从没与锦衣卫的人打过交道，更何况现在是让他冒充一名锦衣卫百户，去当着杨戬的面扯谎......这样的事情，已经远远超出了江云哲能够承受的心理范围。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随着天色渐渐入夜，屋内的气氛也越发凝沉，终于，江云哲再也忍受不了这种压抑不安到快要窒息的情绪，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份早就已经被杨戬给识破了！ 从白日里到现在，江云哲觉得自己一直都在被隔壁楼内的杨戬给盯着，无形的压力每一刻都在增加！ 如果能够内视，江云哲就会发现自己眼下身的血液正以远超常人速度在湍湍流动着，再不动身，只怕血液就会径直冲出七窍，将他给活活逼死在房内...... “干！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你们爱怎么斗怎么斗去吧，老子受不了了！” 少顷，只见江云哲恨恨跺脚怒叱了一声，而后快步行出了房去，出了官衙，直往平安京东城小跑而去。 “太差。”官衙后院居舍内，只见杨戬撤去气场，冷笑着道了一句，而后神念锁住江云哲，静静的等待着。 .......... 夜，死一般的沉寂，四通八达的泥石街道上，只有江云哲一人正“呼呼”喘息小跑着，冷汗不断从其额头上落下...... 太安静了，漆黑的街道上，除了江云哲的喘息声和脚步声外，便再无一点其他声响。 坑坑洼洼的泥石街道仿佛变成了黄泉路，江云哲不敢回头，他只觉得后头有小鬼在催命一般追着..... “快一点，快跑，马上就到了！” “我要回大明，对，明天就随海商的船回去，这里不能待了，再待下去，我会死的，真的会死的！” “嗖~” 蓦然间，一枝三寸弩箭从黑暗当中射出，打断了江云哲的喃喃自语，墨黑色的箭头径直穿透了他的咽喉...... “呃，呃~” 江云哲睁大了瞳孔，双手捂住喉颈，艰难地想出声说点什么，然而，身体终究还是慢慢倒了下去，溅起了一片肮脏的黄水泥。 与此同时，海务司衙门后院，正盘膝等待着的杨戬双眸猛然睁开，冷哼一声后，银芒一闪间已不见了人影。 离江云哲尸身百米外的一处漆黑小巷内，杨戬脸色铁青的看着脚下黑衣忍者的尸体，皱眉冷声道：“死士...还是大意了！” 只见其思忖片刻后，展开背后银月翼，认准方向，往大明在倭岛的驻军将领府邸方向径直飞了过去。 江云哲被灭口，这条线已经断了，现在的线索只剩下将军府一处，虽然杨戬知道这希望同样很渺茫，但总还是要过去看一看的。 *********** 平安京东城，倭奴首领川崎千绘府邸。 “哗，哗” 内府居舍，只见白发驼背少年正神情凝重地缓缓摇着一筒卦签，随着筒内竹签不断摇摆震动，慢慢凝聚出了一团橙色华芒，而一旁，手提百花篮的蓝采和亦是凝神静静等待着。 “啪~” 稍顷，橙色华芒都聚集在了筒内一枝竹签之上，随后将其抽离出签筒，落在了桌案上。 白发少年见状取过掉落下来的竹签，探出两指在其上轻轻一抹，随即便见竹签化作点点黄芒散于半空中，渐渐合成了八字：七煞东来，行走薄冰。 “三师兄，卦相如何？”蓝采和见了这八字，急忙开口问道。 白发少年闻言微顿片刻，随即皱眉叹声回道：“大凶。” “张上师！”就在此时，只见倭奴首领川崎千绘快步从外头走了进来，见了蓝采和与白发少年后，顿首施了一礼，随即沉声说道：“江云哲已死，杨戬现已去了将军府。” “废物，连半日也没撑过去！”蓝采和闻言，忍不住皱眉叱了一句。 白发少年摇了摇头，淡声说道：“死了就死了，本来也没把希望放在他身上。” 随即顿了一顿，转首朝蓝采和问道：“红袖现在何处？” “在参河郡，宫本半藏正领着死士在托着她，但估计托不了多久，最多还有三日此女便会来到平安京。”蓝采和凝声回道。 白发少年闻言微微颔首，起身在房内来回踱步思忖半晌，随后回身朝蓝采和说道：“六师弟，你也走吧，去帮大师兄他们，再把平安京的情况告知给大师兄，这里交给我。” 说到此处，微微一顿，随即继续凝声道：“再给大师兄带句话过去：卦相大凶，为防万一，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挑一个人出来潜进大明去吧，万一事败，总要给我剑雨楼留一个苗子。” 蓝采和闻言皱了皱眉，沉声道：“三师兄，我若是走了，你一人还如何应付的过来？” “那杨戬的天眼内已然有了雷霆之力，你的周易卦理，根本不可能困的住他！” 只见白发少年淡淡一笑，道：“也未必就一定要与他硬碰，我这边，能拖他多久就拖多久......” 说到这儿，微微一顿，随后略带些无奈的叹声道：“若是你和大师兄他们动作快一些，或许还来得及赶回来保我一命！” 白发少年一说完，屋内气氛立时便陷入了沉寂...... 稍顷，只见蓝采和凝声问道：“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白发少年微微颔首，叹声回道：“蚍蜉撼树，我等行的本便是逆天之事，更不可能有什么上上之策，如此应对，已是唯一的法子了。” 蓝采和知道自己这位三师兄的能力，剑楼八子当中唯有他能借卜卦之术运筹帷幄，此刻见他如此说，便知确实已再无更好的法子了！ 只见其沉默片刻后，也不再惺惺作态，重重地点了点头，抱拳凝声说道：“三师兄，你一定要撑到我等回来！” 言罢，不再耽搁，径直返身离门而去。 “张上师......” 此时，只见一直未曾开口的川崎千绘犹豫了半晌后，试探着说道：“那杨戬的实力再强，他也不过是一个人，我扶桑一国足有百郡之地，只要各郡一齐起兵发难，他杨戬也难首尾兼顾，不如......” “你想现在就起事自立吗？”白发少年嗤笑着摇了摇头，打断道：“可以，只要你自认为有把握打赢大明戚家军，我现在就可遂了你的意思。” 川崎千绘闻言微微一顿，随即讪讪笑道：“这，咱们不是有.....” “闭嘴！”白发少年见状神色立变，冷声打断道：“川崎，记住你自己的身份，下次若再敢提及此事，不用等杨戬上门，我张泉便先宰了你，扶宫本家的人上位！” “是！上师息怒，川崎知错！”川崎千绘闻言神色一凛，急忙顿首应声道。 第148章 掣肘 夜近子时，一轮圆月当空，平安京西城，大明驻军守将寇森府邸灯火通明。 将军府上空百米处，杨戬展开银月翼，静静地注视着府内的动静...... “巡逻兵丁、明哨、暗哨，一切都井然有序、颇有章法.....” 只见杨戬观察了一番后，微微皱眉，随即双眼开阖间蓝芒闪动，往正在内府里屋熟睡的寇森身上看了过去。 在杨戬蓝瞳的注视下，只见这位寇将军体内的五脏六腑、甚至是每一滴血液的流动，都清晰呈现在了杨戬的眼中。 “这寇森竟是其本人，非他人以道法变化冒充.....这便怪了？！” 杨戬暗自皱眉沉吟了一句，思忖片刻后，不再耽搁，挥动背后银月翼，径直落在了内府寇森所居住的阁楼大门前。 “什么人？！” “有刺客！” “......” 方一落地，便听守夜兵丁一声声示警高喝声传来，不过盏茶的功夫，杨戬四周，便已围了近百名手持刀盾的护府兵士。 听到外头动静，正在里屋熟睡的寇森也惊醒了过来，只见其急忙起身穿戴好衣物，来到外室，提刀踏出了阁楼。 待见到院子正中负手而立、眉心天眼内闪耀着点点雷霆蓝芒的杨戬后，寇森心下一惊，急忙分开一众兵士，行上前去，凝眉试探着问道：“您是......江浙省的杨大人？！” 没有回话，只见杨戬上下审视了这位年近五旬、两鬓斑白的戍岛老将一眼后，冷声讽刺了一句：“寇将军睡的倒安稳！” “给你一刻钟的时间，把你的家眷都叫上，本座在正堂内等你！” 言罢，不去理会脸色变得难看至极的寇森，分开围着自己的一众兵士，自去了前院正堂。 ....... 半晌后，只见寇森身着一袭淡金色华服长袍，冷着脸独自负手来到了前院会客堂内。 没有依着杨戬的吩咐带上家眷。论官职，大明锦衣卫千户不过正五品，而他寇森却是麟宗圣主亲口赦封的正三品戍岛武将，比杨戬还高了两级。论实力，他手握倭岛八万明军驻兵将士的兵权，根本不怕杨戬硬来。 所以，既然已知道杨戬来者不善，寇森自然不会给其什么好脸色，更不会依着杨戬的吩咐做事。 灯火通明的正堂内，见寇森独自前来，杨戬神色微冷，冷声说道：“还真是山高皇帝远，这么多年来，敢不把我锦衣卫亲军都尉府放在眼里的人，寇将军还是第一个！” 寇森闻言淡淡一笑，回道：“杨大人不必给老夫戴高帽，老夫的至亲家眷都在顺天府内定居着，若无当今圣上旨意，他们谁也出不了京直隶，杨大人.......你让老夫如何把他们领来此处？” 说到这儿，微微一顿，随即毫不在意的继续说道：“当然，这座将军府内也有几名老夫的倭人女眷，杨大人若是要拿她们开刀，大可随意！” 杨戬闻言，神色渐渐变冷，凝视寇森半晌后，沉声说道：“手握兵权，不在乎家眷死活，寇森，这便是你敢在倭岛拥兵自重、意图反明的底气吗？” “杨大人此言何意？！”寇森神色一变，怒声回叱道：“我寇家三代皆为大明之将，家中子弟皆对当今圣上忠心耿耿，杨大人此刻说我寇森意图反明，老夫敢问一句，大人你可拿得出实证？” 说着，冷眼回视杨戬，沉声继续道：“杨大人，杨千户！老夫要提醒你一句，给朝廷正三品以上的边军守将定罪，需经紫禁城三法司会审，若无圣上特旨，锦衣卫的先斩后奏之权，可用不到我寇森的身上！” “砰~” 只见杨戬一掌将身旁桌案拍得粉碎，冷声喝道：“南城海务司衙门内的锦衣卫都已经死绝了，平安京发生如此重大变故，你寇森却不将此事上报朝廷，还敢说自己对朝廷忠心耿耿！” “呵呵，寇老将军......你可别告诉本座，你不知道海务司内的变故！” 却未想寇森听闻此言，径直神情凝重地道了一句：“竟有此事？！” “问的好！” 杨戬冷喝一声，也懒得再做多言，身形一闪间已然来到寇森身旁，探掌一把扣住其咽喉，沉声道：“不是想让三法司一并审你吗？本座这便遂了你的意思，先抓了你去锦衣卫的诏狱里坐坐！” 倭岛出事之前，朝廷能收到密报，这就说明当时至少还有一名锦衣卫活着。而那名侥幸活下来的锦衣卫，又岂会想不到去和倭岛驻军守将寇森取得联系？ 可现在寇森却说自己不知道这件事，如此，杨戬哪还不知这老东西在说谎！ 为防寇森步江云哲的后尘，被人暗中灭口，杨戬已经懒得再和他去虚与委蛇了，打算先将此人抓回到大明再说...... 倭岛之事已然坏到了这个地步，便如此前川崎千绘说言，他杨戬再厉害也只有一个人，展开银月翼从倭岛北面飞到南面一个来回都要飞上大半天，如果整座倭岛一齐反了，他还真没能力凭一己之力去平乱！ “哗啦~” 然而就在杨戬动手的同时，只见大堂内，立时便涌进了一群身着明光铠的大明军士，并且将手中弓弩、火铳都对准了杨戬！ “呵呵，还说自己没有反意！”杨戬见状冷笑一声，神念展开后，发现竟连将军府外的街道上，也早已布满了重兵！ 此时，只见被杨戬扣住咽喉的寇森涨红着脸，勉力说道：“杨大人，老夫劝你还是不要妄动为好！” “怎么，你觉得就凭他们，能留得下本座？”杨戬嗤笑一声。 “咳，咳~” 寇森咳了一声，沙哑着声音回道：“杨大人若是要带老夫走，这些凡人军士自然留不住你，只是......老夫要提醒杨大人的是，只要我寇森一离开倭岛，岛上这八万明军，恐怕立时就会兵变！” “你觉得本座会在乎吗？”杨戬毫不在意的笑了笑。 却见寇森淡声回道：“老夫想来，杨大人你应该是会在乎的。大人莫非忘了，圣上闭关之后，如今在紫禁城内监国的，是何人？” “太子！”杨戬双眸微微眯起，冷声道：“你还真会挑时候！” 杨戬确实犹豫了，眼下太子监国，若是这期间倭岛闹出了兵变，届时难保朱古力不会失势......要说有谁最不想见到太子失势，他杨戬肯定算一个！ 太子若是保不住东宫的位子，得益最大之人，当属宁王......要说有谁最不想见到宁王得势，杨戬肯定也算一个！ 而且娶了王嫦曦之后，他杨戬固然能借到不少助力不假，可很多时候，行事便也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只为自己考虑了。 如果事事都只考虑自己的利益得失，那么早晚会与整个集团的人离心离德，被踢出局，也是迟早的事！ 第149章 红袖的实力 将军府的正堂内，杨戬依旧一手扣住寇森，而围在四周的兵士们则紧紧握着手中的弓弩、火铳，每个人的神情当中都不免流露出了一些紧张之色，更有甚者后背上已浸出了冷汗，灯火通明的大堂一时安静异常，所有人都屏息凝神，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杨戬的选择...... 这些兵士们显然也明白自己等人很难威胁到杨戬，相反，若是杨戬不愿受掣肘，他们今夜反而很难活着离开这里。 而寇森此刻心情也是异常的紧张，他预估自己只有五成左右的概率能保下性命，这一次他是拿自己的命在赌，赌赢了，便有机会追随仙家人物求得长生，若是赌输了，自然是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可对寇森来说，五成的机会，已经足够了。 若能求得长生之道，顺天府内的至亲家小都被朝廷斩了又能如何？只要能长生不死，将来有的是机会再娶妻生子，延续血脉！ 双方就这么对峙了半晌后，只见杨戬冷眼环视了一圈围住自己的一众兵士，冷声开口喝道：“助桀为虐，弃国弃家，尔等知道自己会有什么下场吗？” 寇森虽然手里握着倭岛驻军的兵权，可杨戬不相信，倭岛八万明军将士会都愿意跟着寇森一起谋反，毕竟这可是灭门的重罪！ 杨戬说完之后，只见那些兵士尤自紧握着手中兵器，神情当中却无一人露出半分犹豫之色...... “杨大人不必费心思了。” 寇森见此，艰难地转了转快要被杨戬给掐断脖颈，凝声说道：“老夫在这倭岛上当了几十年的统帅，早已将此岛经营得如铁桶一般，各部将领都是我寇森的心腹，即便有那么一些个不愿追随老夫的将士，也早就已经被处理干净了！” “拥兵自重、划地称王，你还真把自己当成倭国的皇帝了。”杨戬冷笑着道了一句。 倭岛明军不过八万人，除去被寇森清理掉的，再补上倭人武士，满打满算也不会超过十五万人，了不起再加上几个有着传承天赋的修道者暗中相助......就凭这点实力反明？只怕连江浙省的戚家军都打不过！ 这寇森能驻守倭岛几十年，又岂会干这种以卵击石的事？ 杨戬心下猜测，寇森的背后站着的，只怕不仅仅是几名传承者，而是一股极大的势力，一家能让他有底气公然反明自立的势力！ 可如果寇森背后真有这样的势力撑腰，眼下又岂会容许他杨戬在此如此放肆？ 暗中布阵遮掩天机，瞒住王嫦曦月眼的人又会是谁？ 种种疑虑一时在杨戬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不将背后祸首挖出来，只除掉寇森，恐怕对大局根本于事无补！ 想到此处，只见杨戬松开了寇森，冷冷看了他一眼后，沉声说道：“寇森，记住本座的话：悬崖勒马，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如若不然，寇家满门，皆会因你而亡！” 言罢，展开背后银月翼，径直撞破大堂屋顶高飞而去，顺带手的，还震断了整座会客堂的柱梁...... “哗啦~” 被杨戬这么一撞，诺大的屋子瞬间轰然倒塌。 “快躲开！” “保护寇将军！” 一时间，堂内混乱一片，无数兵士涌到寇森身旁以自己的身躯挡住倒塌下来的木石，护着他冲出了堂外。 ******** 参河郡，通往平安京城的乡野小道上，红袖静静的立着，静静的等待着...... 小道两旁，是一望无际的青色麦田，时值开春，绿油油的麦芽一株株地冒出了泥土，望眼尽是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离红袖所立百米处，宫本半藏单手持弓，正神色凝重地望着红袖，一路堵截了此女两日，眼下他麾下的忍士，却都已经被杀光了...... 宫本半藏有一种错觉，他觉得红袖的实力越来越强了，眼下单独与此女对上，他甚至连活命的把握都没有！ 然而他却必须要在此尽力拖住红袖，为平安京的大人物们争取时间，也为了扶桑的百姓，从此不再受他人的奴役...... “竜が我が敌を喰らう！” 没有过多的言语，不需要任何的试探，一上来，宫本便使出了自己最强的箭术。 声出之际，蓝龙涌现，咆哮着冲向了百米外的红袖。 “还是这招。” 只见红袖轻笑一声，右手内凝出一团绯红雾液，而后单手抬起挡了上去。 “哗~” 随着一团红色漪涟涌动，只见宫本半藏所凝聚出的蓝龙气劲，顷刻间便被那团红色漪涟给吞噬殆尽，没有激起半点儿的声响，甚至连红袖的衣角都未能吹动半分！ “怎么会？！”宫本半藏见状骇然惊呼道。 红袖淡淡一笑，神念锁住宫本，而后一步步慢慢往前走了过去，口中说道：“你的实力已经很好，可惜，还不够好！” “交手这么多次，竟还未发现我道法当中藏着的异常之处？” 宫本闻言，想起这几日红袖越战越强的能力，微微一顿，似想到了什么，沉声道：“你的‘湮灭’道法，能吸收他人体内的混沌之力？！” “不然呢？”红袖冷笑道：“你以为就凭你和蓝采和二人，真的能挡住我吗？” 原来这红袖的道法只有两重，第一重名为“湮灭”，可“湮灭”之内却藏着“剥夺”，能夺取他人道法内的混沌之力化为己用；第二重名为“衍生”，“衍生”到极致，便是“创造”！ 虽只两重传承，可传承的却是上古大神女娲的衣钵道法，来历就是比之杨戬，也丝毫不弱！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一直在示弱，为的就是要吸收我和蓝上师体内的混沌之力？！”宫本半藏的脸色开始变得难看了起来，有心想和红袖保持距离，可却被其神念死死锁住，不得寸动...... “现在才明白，有些晚了。”红袖笑了笑，慢慢行至宫本半藏身前：“原本还想陪你再玩几天，可现在朝廷的人过来了，我得赶去平安京见他，不能再继续耽搁下去了。” 说着，伸出单指点往宫本半藏的百会穴要害，淡声说道：“做我的奴隶，或者，死。” 第一次和红袖如此近距离接触，第一次完完整整感受到了红袖的实力，宫本半藏终于认识到了差距，自己体内的混沌之力比之红袖，便像是一汪小水潭比之江河湖泊，悬殊太大了！ “这里，扶桑，曾是我的家......可现在，不再是了。” 只见宫本半藏心若死灰，扔掉了手中的长弓，看了眼那绿油油的一片麦野青田，随后不再做无谓的挣扎，黯然仰首长叹道：“宫本家的男人，永远也不会做别人的奴隶！” 第150章 会面 平安京南城，东洋海务司衙门。 诺大的官衙内，只杨戬一人独自座于正堂之上，暗暗皱眉思忖着。而那些假冒的当差衙役，眼下却早已跑光了。 假冒的锦衣卫百户江云哲被灭口，倭岛驻军守将寇森，此人暂时又动不得，只因动此人毫无意义，反而容易激起兵变......所有的线索断了，杨戬现在只感觉自己空有一身力气却无处施展，好比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劲无处使，烦闷至极！ 按理说，现在杨戬唯一的做法就是即刻启程赶回苏城去，把这里的事情如实告诉给王守正，而后禀明太子，让朝廷发兵倭岛。 然而这样一来，且不说他杨戬在此事上只起到了一个侦查作用，对朝廷的功绩不大。 只说从倭岛赶回江浙，再飞信上报紫禁城，而后紫禁城又命兵部、户部调兵派粮准备战事，这当中还不算两部大臣一阵扯皮商讨的时间，等到真正开始发兵倭岛，最快也要一个月的时间。这么长的一段时间过去，足够寇森和其背后的势力做太多的事情了，说不得到时候不用等朝廷发兵，人家这边早已万事俱备，彻底举旗自立了！ 所以，为求能让王守正一党自己内部消化掉这件事，保住太子东宫的位置，杨戬现在只能想法子自己把这件事给摆平，而摆平这件事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出藏在寇森背后的那股势力，将其铲除。 如此一来，没了仙家势力的支持，再给寇森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再起自立的念头，而且如此对他杨戬的得益也是最大，一人单枪匹马平定倭岛之乱，这份功绩，绝对不比宁王朱古陉随军踏平罗刹国差上多少。 可现在线索断，杨戬的思路，便彻底陷入了死胡同...... “哒，哒，哒~” 只见其手指习惯性地开始敲打起桌面来，不断思忖着破局的法子，海运司、将军府，大明朝廷在倭岛的两大机构废了，现在若想破局，说不得只能从倭人身上下手...... 正这般想着，只见海运司衙门外，一名身着墨绿色锦衣卫总旗官服、样貌棱角分明的女子右手提溜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快步走了进来。 来人正是东洋海务司锦衣卫总旗红袖，此女身上的官服此刻已然有些脏乱破损，官帽也早已不见，散乱的秀发扎成马尾绑在脑后更显几分精炼，其手中提着的那颗人头，正是宫本半藏。 只见红袖行至正堂处，单膝跪倒在杨戬面前，凝声报道：“大明东洋海务司锦衣卫总旗红袖，拜见杨千户！” 说着，将手中人头放置在地，而后从怀中取出一面黑铁腰牌递了过去，继续道：“这是属下的总旗腰牌，而此人头，乃倭岛川崎家武士首领，宫本半藏。” “红袖？” 没有去接腰牌，也没有理会那宫本半藏的人头，只见杨戬冷眼看着跪立在堂下的红袖，沉默片刻后，淡声说道：“怎么东洋海务司的人还没死绝吗？” “仅凭一面腰牌和一颗人头，证明不了你的身份。” 大明锦衣卫亲军都尉府一般不招女流，除非其人能力特别出众，如川蜀锦衣卫千户周雅迪，未得“电母”传承之前，此女的武道修为便已至大宗师之境，且心思缜密，助朝廷屡破奇案，又得湖广总督杜天宇（雷公）作保，这才被胡忠孝特招进锦衣卫，而后一路爬到千户的位置。 在锦衣卫衙门里头待久了，身上或多或少会带几分精干之气，在这红袖一进门时，杨戬虽已注意到此女身上的这股子精干劲儿，可眼下他只身处在倭岛，自然不会就这么信了红袖的话，而且最重要一点就是......他的天眼，居然不能将此女给一眼看穿，能做到此点，便说明此女不但身具传承，而且来历绝不会比“二郎神君”弱！ 所以，下意识的，此刻杨戬非但没把红袖当成自己人，反倒将其当成了藏在寇森背后的仙家人物！ 当然，如果红袖身居千户之位，则顺天府锦衣卫总衙内自然便会备有她的画像，而杨戬也就不必再出言试探了。 见杨戬没有轻信自己的身份，红袖也不着急，凝声回道：“属下乃东洋海务司锦衣卫千户古春鸣古家表亲，因幼时被发现武道天赋上佳，于宏业十一年进古家接受培训，宏业十五年入锦衣卫做暗卫缇骑，宏业二十三年随古千户驻守倭岛，宏业二十七年升任总旗......因以女辈身份入锦衣升任总旗之职，顺天府锦衣卫总衙内，应存有属下的备案资料，大人......” “不够。”杨戬摇了摇头，淡声打断道：“本座不可能现在回顺天府去查调你的身份资料......” 顿了片刻后，继续道：“此前东洋海务司曾给朝廷发了一份密报，密报内的注名便是东洋海务司锦衣卫总旗红袖，你先将密报内容说一遍。” 红袖闻言微微一楞，随即苦笑道：“大人，密报应是属下麾下暗卫小旗王中德所发，此人现已身死。至于密报的内容......当时情况危急，整座海运司被重兵围剿，各人自顾不暇，属下却未能亲自过眼审查。” “哒，哒，哒~” 只见杨戬点了点头，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暗暗思忖了起来。 这红袖能说出王中德的名字，其实杨戬心下便已有三四分相信她的身份了，只是，三四成的把握，毕竟还是太低了...... 稍顷，只见杨戬淡声说道：“将锦衣卫亲军都尉府的家法背一遍。” “......”红袖微微皱眉，心下叫苦不已。 锦衣卫的家法共有六条总纲，总纲之下细条多达百则，这当中还包括了各种量刑规矩细分，说句不好听的话，除了入门时背过一遍，几年过去之后，又有几人能清清楚楚记得每一条家规，便连杨戬自己也不一定会背......事实上，除了六条总纲外，其他细则这家伙确实已经差不多忘干净了！ 现在杨戬让红袖背家规，她却只能努力开始回忆起每一条家规细则来，好在此女自幼天赋不凡，虽不能说过目不忘，可细细回忆一番后，却也能记起每一条细则的大致内容。 “怎么，忘了？”注意到红袖的神色，杨戬冷声问道。 红袖闻言心下一紧，急忙俯首回道：“锦衣家规，属下片刻不敢相忘！” 言罢，理了理思路后，凝声背道：“锦衣家规总纲六杀，一杀违旨抗命，二杀干政弄权，三杀贪赃枉法，四杀通敌叛国，五杀同袍相残，六祭奉天成仁。” “违旨抗命，依忠、义、信、礼四则，量刑而处，违一者，就地正法，违二则，夷三族.......” 洋洋洒洒数千字，约一刻钟后，红袖总算是把家规的内容大致不差的背了一遍。杨戬虽不记得具体内容，可毕竟以前也背过，现在重听一遍，便也知道红袖没有在胡编乱造。 这百条家规连锦衣卫内部自己的人都未必能背，如果藏在寇森背后的那股势力真有这样的能力，把锦衣卫百条家规拿到手并且找人背下来，一开始也就不会让江云哲那种货色来冒充了。 第151章 混元河洛大阵 海务司官衙正堂内，听红袖背完锦衣卫亲军都尉府的家规后，只见杨戬微微颔首，朝其淡声说道：“起来吧，把你目前所知之事，先和本座说一遍。” “是，谢千户大人！” 红袖闻言总算是松了口气，起身抱拳应道：“回千户大人话，目前倭岛要紧之处有三。” “其一，倭岛驻军守将寇森已反，东洋海务司官衙，便是被此人率重兵围剿而灭。” “算上此前海务司登记在册的倭人武士，此番倭岛反明的兵力，总计约有十三万人。” “其二，这寇森背后，有八名身具传承天赋的修道者相助。” “此八人为宏业二十七年朝廷剿灭剑雨楼时留下的余孽，号剑楼八子，传承‘上洞八仙’。” “其三，这剑楼八子之所以敢联系上寇森，怂恿其起兵作乱，所凭着者乃一上古阵法：混元河洛大阵。” “此阵以《河图》、《洛书》两样至宝为阵眼，再辅以其他宝物，可藏山河大川、鸟兽鱼虫，演化上古洪荒世界变化。凡人若入阵内，一息万年，只顷刻便将化作白骨！” “十三万人，再加八个传承者和一座护岛大阵......怪不得嫦曦的月眼看不到倭岛内的玄机。”杨戬闻言皱眉沉吟了一句后，看向红袖，突然凝声问道：“红总旗，你也是传承者吧？” “是。”红袖知道自己的天赋瞒不过杨戬，顿首应声道。 杨戬：“所传何人衣钵？” 红袖闻言，犹豫了片刻后，回道：“女娲氏。” “原来是这位古神，怪不得本座的天眼看不出你的来历。”杨戬微微颔首，随即问道：“如此说来，你的天赋也是不凡了。可曾和剑楼八子交过手？” 红袖点了点头，回道：“和其中两位交过几次手，一为蓝采和，此人擅使百花幻境道法，二为张果老，此人精于卜卦布阵。二人联手，道法相辅相成，不好应付。” 杨戬点了点头，问道：“其他六人呢？” 红袖微微一滞，凝声回道：“不知所踪。” “也就是说，这混元河洛大阵眼下并未布置成功。这不见踪影的六个人，此刻很可能在为彻底布置完成阵法做着某种准备。”杨戬闻言皱了皱眉，沉默片刻后，继续问道：“若是单打独斗，你自认为比剑楼八子如何？” 红袖想了想后，回道：“其他人暂时不知，可若是单独对上蓝采和或者张果老，属下如今有十成胜算。” 杨戬闻言微微颔首，起身在堂内来回踱步半晌后，转身朝红袖问道：“红袖，本座问你，假如你是寇森，在得知剑楼八子的实力和混元河洛大阵后，会不会暗起拥兵自立之心？” “不会。”红袖明白杨戬想问什么，组织了一番语言后，凝声回道：“朝廷的底蕴和实力，绝非一座大阵和十三万凡人兵士就能去抗衡的，即使再加上‘上洞八仙’，属下也自认没有和大明朝廷对抗的实力......” 只见杨戬沉声打断道：“所以，你也认为，这剑楼八子的身后，还藏了一股极大的仙家势力？” “是。”红袖凝声应道：“只是这些日子属下疲于奔命，一时却未能查到剑楼八子背后之人。” 杨戬点了点头，思忖了片刻后，问道：“有没有查到混元河洛大阵布置的进度如何？” 原本杨戬也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毕竟自己到来之前，此女只能自己孤身一人在这倭岛内与几家反明势力周旋，说句难听点的话，能保住自己的小命，就已经非常难能可贵了。 却未想红袖径直应声回道：“查到一些，此阵两大阵眼至宝已出，《河图》、《洛书》主阴阳五行术数之源，藏五星星相，可遮日月，化四季变化。” “这当中，《河图》为不动阵眼，藏于倭岛北部石城郡，《洛书》为移动阵眼，就在张泉的身上。” “属下之前便曾想赶往石城郡，想先抢了《河图》，途径上野郡时被川崎家的武士和蓝采和拦住，后见到杨大人飞往平安京，便又折返了回来。” “张泉又是谁？”杨戬微微皱眉。 红袖回道：“便是得了‘张果老’衣钵传承的那名剑雨楼余孽，此人现就住在川崎千绘的府上。” 顿了片刻后，又道：“此前属下道法实力不够，破不开此人的阵法，故而一直也没去抢他身上的《洛书》，反倒被他用阵法困了一阵子，其后侥幸得以脱身。” “可若是现在去......属下却有把握先拿下此人！” 杨戬闻言微微一愣，诧异道：“被人一路追杀，你还有功夫修炼？” 红袖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后，凝声应道：“属下的传承道法不同于常人，可以以战养战，吸取他人体内的混沌之力化为己用。” “此前，我不如张泉，现在，张泉不如我！” “能化他人混沌之力为己用？！”杨戬闻言心下微微一惊，随即若有深意的看向红袖，玩味笑道：“你倒是一点也不和本座藏着，把自己的家底抖搂了出来。” 却见红袖突然俯首抱拳，正色回道：“红袖，只愿能入杨千户之眼！” 在倭岛待了五年，离开大明的时间太久了，再加上自己最大的靠山古春鸣身亡，红袖看得非常明白，她虽然天赋不凡，可若是背后没有靠山，将来只怕免不了要被他人给算计。 毕竟这天下，不只有她一位传承者，传承天赋的好坏，从某种角度上说也根本意味不了什么，没有资源、被人有意打压，空有好的传承天赋也是枉然...... 如今的天下，将来的天下，都不是一个人就能只手遮天的天下，个人的实力再强，也可能和一个利益集团去对抗！ 凭一己之力纵横四海八荒？不存在的。 便如手持人书《生死簿》的魏魁，也不敢公然一人去和大明王朝对抗，而是要寻十殿阎罗，拉帮结派建立地府，方才有底气和将来的天庭分庭抗礼。 江浙省前任锦衣卫千户孙悟空如何，够能打了吧，现在却连个影也不见了；极北之地的太史帝一如何，传承东皇太一，而今却沦为了一头真正的畜生。 这还没正式开立天庭呢，等将来大明四大天门齐出，明皇以天书《封神榜》为基，以四座昊天界碑为天门，镇压住满天混沌之力和天下气运，届时的明争暗斗只会更加厉害，如散修、散仙之流，根本不可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红袖在锦衣卫里混了这么多年，自然明白这些道理，更不会被那些野记小说误导，认为自己得了女娲的衣钵传承将来就会有多厉害。 所以，杨戬对她来说，正是送上门的最佳选择。 以眼下王、杨一门之势，可以说已经站在了整个大明王朝金字塔的最顶端，把当今明皇也算进去，能与其争锋者，不会超过一掌之数。 这样的靠山送上门，红袖又岂会不牢牢把握住机会？ 杨戬见红袖如此，笑着看了她一眼后，颔首说道：“你的天赋、心性、能力都属上上佳，只论道法实力，本座见过的人当中，你足以排进前三位，便连本座自己，眼下也不敢妄言能胜过你。” “至于今后嘛，便先看你能不能助本座平了此次倭岛之乱吧。” 红袖闻言心下微喜，凝声应道：“属下红袖，谢杨千户成！” 第152章 阵中藏阵(一) 名古町，是平安京都唯一一条以青石铺成的街道，也是平安京内最为宽敞和繁华的一条大街，当然，所谓的宽敞和繁华也是相对倭岛而言。 作为整座平安京城内最为繁荣的地段，这里头居住的大都是明人，或者是一些倭人奴隶头目，如倭奴最大家族川崎家的府邸，便座落在名古町内。 三月正值开春多雨之际，而倭岛又靠海，受季风影响，一下起雨来，有时便是持续半月不断。 天空飘着蒙蒙细雨，略显清冷的暮色下，两道身影从雨雾当中缓缓踏出，出现在了名古町街道南面入口处...... “阵法？！” 只见红袖展开神念，细细探查了四周之后，道：“以名古町为主道，横竖三条街道相互交错，布下井字九宫八卦阵......看来张泉早已有所防备。” 察觉到九宫八卦阵阵中心的那名修道者的气息，杨戬微微皱了皱眉......这张泉明知自己和红袖定会找上门，却没有提前遁走，还在家门口布下阵法迎敌，莫非此人竟以为只凭着这一座阵法，便能挡下自己和红袖二人不成？ 此时，只见红袖淡笑着说道：“是张泉的气息没错。” “此等小阵，翻掌可破，大人请稍后，属下这便去将那张泉给擒来。” 声落，往前一步踏出，所踩之地，正是九宫八卦阵正南坎位...... 张泉所布九宫八卦阵，以“井”字九宫阵图为基，外围各端口辅以乾、震、坎、艮、坤、巽、离、兑八卦道阵，乾为天、坤为地、巽为风、震为雷，坎为水，离为火，艮为山，兑为泽。 故而当红袖一步踏进坎位时，立时便有一道洪浪呼啸间朝其汹涌而来！ “来得好！” 只见红袖轻笑一声，单掌探出凝出一团绯红色雾液漪涟，只顷刻间便将那洪浪给吸收殆尽，谈笑之际已然破去八卦坎位....... 坎位一破，八卦阵图缓缓旋动，等红袖再往前一步时，已对上了艮山之位。 阵法幻境内，只见一座土黄色大山震动大地，缓缓冒出，朝其砰然倾压而去。 “不过是‘无痕真土’所化山岳，正好用来补我体内混沌之力！” 红袖见状郎笑一声，随即双手挥舞间划出一圈绯红道门往大山挡去，不过盏茶的功夫，便又破去八卦艮位...... 而此时，一直静立不动的杨戬却已开启眉心天眼，注意起了红袖的道法变化来......只见在天眼注视下，此女每破去一处阵法，体内的混沌之力便增长了一分，虽然这种增长非常缓慢，可却是实实在在的越战越强，只要一动手，这红袖几乎每一刻都在变强！ “无视天地规则，夺取他人混沌之力化为己用，这样的传承道法，还真是让人羡慕啊！” 想到此处，杨戬不再耽搁，朝红袖冷声喝道：“如此破阵，未免太慢了些，让开！” 声落，手中神兵三尖两刃刀缓缓凝出，而后径直将其飞掷往九宫八卦阵的“井”字中宫之处...... “呼，砰！” 只见在神兵巨大的冲撞之力下，大阵中央处的那座府邸房屋崩塌、泥石飞溅，三尖两刃刀直接入土三分，随后阵阵混沌之力往四周散去，掀起滔天气浪。 “雷霆！” 紧跟着，杨戬双眸阖起，眉间天眼内道道雷霆光芒乍现，引下漫天狂雷，齐往九宫八卦阵多处阵眼内霹雳击打而去。 “轰隆~” 一时间，以川崎千绘府邸所在之处为中心，方圆十数里内尽是阵阵狂风呼啸、雷鸣电掣...... 一旁的红袖见此，蹙眉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最终却还是忍了下来，神情当中略带了几分无奈之色。 这张泉所布的九宫八卦阵内，至少藏了十多样天才地宝作为阵眼，每件宝物被激活后所传出的混沌之力，对红袖来说绝对是大补，可现在杨戬以雷霆之力将这些宝物尽数毁去，她自然便难再捞到什么好处了。 只见杨戬见状，淡笑着看了眼红袖，道：“红袖，这漫天雷霆内也藏了本座的混沌之力，你若能将其化为己用，大可放手施为，不必客气。” “属下不敢！”红袖闻言，急忙俯首应道。 杨戬笑了笑，道：“没什么好不敢的，本座让你试试你就试试。” 红袖微微一楞，沉默片刻后，凝声应道：“如此，属下便放肆了！” 言罢，双手凝出一团绯红雾液，试探着往一道雷霆内抓了过去...... “咔嚓！” 蓦然间，只见红袖闷哼一声，只觉得体内五脏六腑被一道隐雷电流迅速穿过，隐雷之中，还暗藏一丝丝的浩然之气，使得电击之力更甚了几分，一阵气闷间，身形不由得倒退了半步。 与此同时，正负手凝神而立的杨戬也微微皱了皱眉，察觉到自己天眼内的混沌之力确实少了一丝...... 这一番试探交手，杨戬便已知红袖的大致实力。 只论道法，二人很难说谁强谁弱，可红袖吃亏在没有神兵宝甲，要是真的和杨戬交手，多半是敌不过的......可这并不代表杨戬就比红袖强，因为即便杨戬有‘银龙神甲’和‘三尖两刃刀’在手，也不敢说自己一定就能斩了红袖。 红袖最为强大之处便是越战越强，若是不能以绝对实力将她给一击斩杀，此消彼长之下，此女只会越打越厉害，斗到最后，难保没有被其给翻盘反杀的可能！ “大人道法非凡，属下自愧不如！”此时，只见红袖朝杨戬抱拳凝声说道。 杨戬摇了摇头，淡淡地看了眼红袖：“女娲氏的衣钵传承，当真是不容小觑，本座真的有些期待，将来你会走到哪一步了！” “红袖只愿能永远追随在杨大人麾下！”红袖闻言心下一紧，急忙应声道。 杨戬自然不会把这种话当真的听，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后，便也不再多言。 ........ 离名古町百里外的一处山坡上，只见一头白发的张泉神色凝重地望向百里外那漫天的雷云，沉默片刻后，叹声说道：“消耗了这么多的天才地宝，原本以为至少能困住那杨戬和红袖十日的时间，现在看来，却连三天也未必撑得过去！” 说到此处，微顿片刻后，朝一旁的川崎千绘沉声吩咐道：“让你的人准备一下，执行备用计划吧。” “你和我即刻出发赶往石城郡，但愿届时能撑到我那些师兄弟们赶回来相助！” “是。”川崎千绘闻言，亦是神色凝重地应声道。 第153章 阵中藏阵(二) 雨，一直在淅沥沥的下着，伴着漫天的雷霆，使得名古町街道周围数十里处的雨势更大了几分......瓢泼大雨从天空倾泻下来，昏暗的天空击下一道道闪电，犹如银河从天而降。在杨戬的雷霆道法施压下，九宫八卦大阵不过盏茶的功夫，便已被彻底破去！ “不是张泉！” 川崎千绘府邸，看着横倒在一堆屋瓦残骸内的那具倭人尸体，红袖脸色铁青地凝声道了一句。 此时，杨戬皱眉看了眼从东方缓缓升起的绚丽霞光，亦是开口说道：“时间也不对。” 二人进名古町街道时天色刚刚入夜，破阵不过用了盏茶的功夫，眼下又怎么可能见到东方朝霞升起？ “是混元河洛大阵！”红袖意识了过来，沉声说道：“大意了，还是着了张泉的道！” 原来，藏在川崎千绘府邸的人，根本不是张泉，而是一名长得和其有些相似的倭人奴隶，当然，这奴隶的体内，已被张泉打入了自身的精血，这才骗过了杨戬和红袖的神念查探。 从二人踏入九宫八卦阵坎位的那一刻起，张泉就已经在外头以《洛书》挪用了一部分混元河洛大阵的能力，加速了时间流逝，在杨戬和红袖看来不过是盏茶的功夫便破了九宫八卦阵，可实际上，时间却已经不知不觉过去了两日多！ 当然，张泉动用尚未布置完成的混元河洛大阵的能力也不是没有代价的......无痕真土、飘霜秘芝、妖灵玄晶、离火玄乳、幻海神花等大大小小近百件天才地宝，都在这一次布阵中被消耗殆尽，剑雨楼八子此前攒下的家当，几乎被消耗掉了一半多，便是如此，也只拖住了杨戬和红袖两日的时间。 “直接去石城郡吧，那里藏着《河图》，张泉不可能将如此至宝弃之不顾。”只见杨戬凝声说道。 混元河洛大阵以《河图》、《洛书》为阵眼，一静一动，阵眼一旦被布下，便不可随意取出，否则整座大阵不攻自破，剑楼八子此前所有的努力也将化为乌有。 此刻杨戬决意直接去石城郡，却是最为正确的选择，而张泉之所以要想法子拖住杨戬和红袖，为的也是能有足够的时间在石城郡做布置，守住《河图》、《洛书》两件至宝。 “好。”红袖闻言沉声应道。 杨戬点了点头，问道：“可会飞行道法或是缩地成寸之术？” “不会。”红袖神色微微一滞。 杨戬见此也不再多言，径直展开银月翼，拖住红袖腰部，而后直接往倭岛北部的石城郡飞去。 ......... 倭岛北部下野郡，离石城郡还有大约百余里，当杨戬带着红袖从此地上空飞过时，只见下方山林内，一名白发佝偻的少年正领着一群黑衣忍士疾速穿行着。 “张泉？！” 红袖见状微微蹙眉，随即迅速展开神念扫去，凝声道：“是张泉的气息，不会又是替身吧？” 杨戬闻言淡淡看了眼那白发少年，冷声笑道：“是或不是，一试便知。” 言罢，背后银月翼砰然震动，数百道柳叶仙刀呼啸间立时便朝下方山林内的白发少年激射而去。 “呼呼，噗呲......” 百道仙刀从天而降，击碎重重山木，只一瞬间便击杀了数十名黑衣忍者，而其余大多数仙刀，却都对准了那白发少年。 听得身后仙刀破空之声，只见白发少年手中凝出一方竹筒，筒内藏了两片长条竹签，以竹签相击之后，声出法随，立时便有道道青色符阵虚空凝现在了其周身之处，而仙刀一遇符阵，便径直被挡了下来。 “渔鼓！”红袖见状神色微喜，径直说道：“这是张泉的本命仙宝，是他没错了！” 杨戬闻言点了点头，而后银月翼猛然挥动，带着红袖便往张泉所在之处迅速冲了下去。 “嘭嘭嘭嘭~” “空砂防壁！” 只见杨戬身形刚一落地，其所立之处四方立时便有四道丈高土墙嘭然升起，土黄色的华芒闪动间，将二人给团团围了起来。 “哼，给本座破！” 声落，神兵三尖两刃刀呼啸间带起滔天气浪，只一横扫间，便将四面沙石土墙尽数破去。 而此时，杨戬和红袖二人四周，已围满了近千名忍者，领头的两人，其中一人身着一袭红衣，背后背着一尊比人还高的巨大沙石葫芦，另一人为一光头白瞳男子，手无寸铁，可右手的手臂，却明显比常人粗壮了几倍有余。 “是川崎家的两位武士首领，身背葫芦之人名为川崎冥罗，擅使土行忍术；光头男子名为川崎玉，是名体修，右手拳头有万斤之力。” 只见红袖看了眼不断远离逃遁而去的张泉，凝声朝杨戬说道。 杨戬闻言微微颔首，淡声道：“这里交给本座，你去追张泉。” “是！”红袖顿首应了一声，随即足下轻点，左右双手凝出两道绯红雾液，一路击毙悍不畏死冲杀上来忍者，而后朝张泉追了过去。 这期间，那擅使土行忍术川崎冥罗和那体修川崎玉都未曾移动半分，只因杨戬的神念，早已将此二人给牢牢锁住了。 “这里，扶桑，是我们的家乡。明人很强，可我们，不愿再受奴役，哪怕结局是死！” 感受着杨戬的神念威压，感觉到自己明显不如眼前这个明人强大，可川崎冥罗还是以不太流利的汉话开口说道。 此时，只见一旁的川崎玉在杨戬的气息锁定下，身体艰难地往前移动了半分，而后却装作一脸轻松的笑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强得无法想象的恶人存在，敢站出来对抗他们的，就是英雄。” 说着，朝川崎冥罗笑着问道：“冥罗君，你说今天我们要是死了，算是扶桑的英雄吗？” “也许算，也许不算，川崎玉，你会在乎这些吗？” 川崎玉闻言微微一愣，随即哂然笑道：“冥罗君，你说的，我可不是因为需要别人评论几句才去当英雄的，而是因为我想当，所以才去当！” 言罢，举起右手，指向杨戬，狂声说道：“来吧，你这个强大的恶人！” 第154章 屠戮 下野郡郡城外的山林内，只见杨戬冷眼看着围住自己的千名黑衣忍者，听着川崎冥罗和川崎玉的连篇废话，冷然笑道：“一群土鸡瓦狗，昔年麟宗圣主还是太手软，早该将你们这些倭人尽数诛绝的！” “如此，且看尔等今日又能在本座手中活下来多少人吧！” 声落，双眼开阖间精芒微闪，体内混沌之力缓缓调动...... 风起，山林树木开始瑟瑟作响。 紧跟着，三尖两刃刀刀重重掷地，风声大作，激起滔天气浪； 背后银月翼砰然散开，千百柄柳叶仙刀随风激射而出； 眉心天眼内雷霆之力狂涌，云雾遮顶，又有阵阵雷霆霹雳当空劈落...... 一时间，以杨戬所立之处为中心，方圆百米内，雷鸣电闪、沙土飞扬、千百柳叶仙刀银光漫天，只把那些寻常倭人忍者杀得哀嚎之声四起！ “轰隆隆！” “呼呼~” “嗖嗖~” “助けて！” “殺す！” 一柄柄仙刀伴着一条条残肢断骸、一道道雷霆伴着冲天火光、一阵阵沙木搅动着无数黑衣忍者身躯，一声声惨叫伴着一片片鲜血四溢......以凡敌仙便如螳臂当车，绝对不是靠数量就可以弥补的，须臾之间，千名忍者死伤便已不知凡几！ “砂之盾！” 再往那身后背着砂石葫芦的川崎冥罗处看去，只见其整个身体已然遁身在了以层层砂土包裹住的巨大葫芦之内，每有仙刀、雷电击过，便会刮落一阵土石，虽一时无恙，可看那样子，却也撑不了多久...... 而川崎玉却是不管不顾，忍受着仙刀刮体、雷霆击身的痛楚，拖着早已鲜血淋漓的身躯，迎着风沙，一步步往杨戬所立之处慢慢踏去！ “川崎玉，バカ，混蛋，快躲开，找死吗？”漫天风沙中，透过砂石葫芦的缝隙看到川崎玉不知死活的往杨戬走去，川崎冥罗怒声吼道。 没有去理会川崎冥罗的呼喊，只见川崎玉一步步艰难地朝前走去，虽已遍体鳞伤，整个人已成血人，可眼神中却仍透着坚毅： “我，川崎玉，要做扶桑的英雄，在灾难面前，如果连英雄都逃跑了，那我们的家乡，也就真的完了！” “该死，靠近一点、再近一点......让那家伙尝尝我的拳头，在黑暗中寻找光明，给那该死的混蛋千锤百炼的一拳！” “该死，再近一点！你们曾说我已经很强了，可现在，我眼前的这个家伙，他告诉了我现实......为什么，现实，这么让人讨厌！” “......” 终于，川崎玉走到了杨戬的面前，而此时的他，身上下已然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鲜血淋漓中，隐隐还能看到体内的白骨也开始碎裂......除了他那只右手，那只早已变得通红且粗壮的右手！ “没有什么，是一拳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再来一拳！” “死吧，你这个恶魔！” “砰！” 川崎玉的拳头，终于如愿击中了银龙神甲......的手套！ “红袖说的不错，还真是有万钧之力。”只见杨戬淡笑着抬起右手，轻轻松松地握住了川崎玉的拳头，而后淡淡看了他一眼，道：“你这只右手不错，留下吧！” “噗呲~” 声落，风沙卷走飞溅的血液，川崎玉的整条右臂被杨戬给轻易撕了下来。 “砰！” 紧跟着，只见川崎玉的右手，径直穿过了他自己的胸膛.......川崎玉或许如愿做了扶桑的英雄，因为他，最终死在了“自己的拳头下”！ “バカ！川崎玉！”川崎冥罗见状，悲怒地吼叫着。 “嗬，嗬~” “我啊...和宫本大人一样，终于...是个英雄了呢！” 只见川崎玉艰难地转过头去看了眼川崎冥罗，而后，身体慢慢倾倒了下去...... 而此时，近千名黑衣忍者，也早已被杨戬给屠戮殆尽，残尸骨骸，洒便了整座山头。 “该你了。” 杨戬看着仍旧躲在砂石葫芦内的川崎冥罗，淡声说了一句，顺带着，还把川崎玉的那只右手挂到了腰间......正如他说的，这只手臂确实不错，拿回去交给袁昆那个疯子去摆弄，说不定那家伙届时真能倒腾出什么来。 川崎冥罗见此，知道自己终将追寻川崎玉而去。 打不赢的，死亡已经是必然。 然而扶桑的上忍，从来不会放弃抵抗，哪怕敌人强大如神明，不可战胜！ 萤火不如皓月，可萤火，总能在黑暗中带来一点光明....... 只见川崎冥罗慢慢走出了砂石葫芦，双眸渐渐阖起：“死者的血泪混入滚滚流沙之中，将会赐予修罗更强大的力量！” “以我之躯，化作尘土，祭献给修罗沙神！” “砂瀑送葬！” 声落，只见川崎冥罗的身躯一点点化作沙石，随风飘洒...... “轰隆隆！” 山摇地动间，整座山林内的土石开始渐渐凝结，渐渐迎着风雷，击乱了漫天的柳叶仙刀。 “呼呼~” 砂瀑骤起，方圆百里内尘土遮天！ “吼！” 伴着一声巨吼，漫天的砂尘瀑，开始凝聚成了一尊数十丈高的无面沙人！ “呼~” 杨戬展开银月翼躲过无面沙人拍来的巨掌，而后冲上了天际，冷眼看着底下的沙人：“这样的力量，已经远远超过所谓的倭岛第一上忍宫本源氏了。” “藏倭纳寇，寇森，你实在是该死！” 言罢，双翼挥动间，拎起神兵三尖两刃刀，径直朝无面沙人冲了过去。 “劈山断岳！” “嘭嘭嘭~” 无面沙人的力道，根本破不开银龙神甲的防御，然而杨戬以神兵三尖两刃刀使出杨家枪法，不断将沙人击碎之后，这沙人却也总能凝出新的身躯。 如此一来，每当杨戬有心想高飞远遁离去，不再去理会这沙人时，这巨人又会卷起龙卷沙瀑将其给死死拉住。 “吼！” 只见双方就这么相持斗了数十招后，正待杨戬越发觉得不耐烦时，却见“嘭~”的一声，这沙人狂吼一声，自己先化作了一团飞沙，随风消散殆尽了...... 杨戬见状微微一楞，随即摇了摇头，淡声道：“原来是有时限的，怪不得一直打不死。” 言罢，不再继续耽搁，双翼一挥间，径直继续往石城郡方向追了过去...... 第155章 又见悟空 “呼呼~” 离石城郡约数十里外，只见杨戬双翼挥动，落到了红袖身旁，而红袖跟前，正横躺着一具有着八头八尾的巨大蛇身尸体......八岐大蛇。 见杨戬到来，红袖朝其抱拳凝声说道：“大人，此物乃川崎千绘以血祭通灵之术召唤而出，这倭奴首领为了助张泉挡住属下，此刻已然身死。” 杨戬闻言点了点头，淡声问道：“这么说，那张泉身边的倭奴忍者，差不多都已死光了？” “应是如此。”红袖想了想后，应声说道：“能逼着川崎千绘亲自出手，张泉身边，怕是再无其他帮手了，除了......” “寇森！”杨戬冷哼一声，道：“但愿他不要迈出那最后一步，否则的话，谁也救不了他！” 言罢，又看了眼那足有数十丈大小的八岐大蛇，微微颔首，朝红袖赞许道：“你做的不错。走吧，去石城郡。” 杨戬知道，倭奴首领川崎千绘以性命为祭召唤出的八岐大蛇，实力绝不会比川崎冥罗和川崎玉二人弱，而红袖能在他赶到前独自解决这头妖物，确实值得赞许。 .......... 石城郡，位于倭岛北部高地，三面环海，郡城建在临海高崖边，只留一条泥泞山道直通城内，在军事上，是一座典型的易守难攻军事重镇。 然而，这些对杨戬和红袖来说却不是什么问题，当二人到达此城城下之后，真正让他们感到恼火的，是城墙上架着的那四座红夷大炮......大明王朝独有的红夷大炮！还有那漫山遍野，洋洋洒洒数万名明军将士！ “寇森，你很好！”看着城墙上恭立在张泉身后的寇森，杨戬双眼开阖间杀意毕露，冷声说道：“朝廷派给你的红夷火炮你没用来对付倭寇，还将炮口对准了本座，看来是真的打算一意孤行了！” 而一旁的红袖亦是冷声说道：“叛明投寇，弃国弃家，如此败类，依《大明律》论处，当灭十族！” 说着，环视那数万名明军将士一眼，声传场：“尔等身为大明将士，竟也要跟着寇森一并造反吗？就不怕被诛灭族，死后落得个遗臭万年的下场！” “哗~哗~” 没有人去回答红袖的话，只余涛涛海浪拍打岸礁声和淅沥沥的细雨声...... 眼下的局势已超出了杨戬的控制，寇森竟不顾后果，开始公然造反。 如此一来，二人继续留在倭岛，已然意义不大，最佳的选择，当是尽快赶回大明去，通知朝廷备战平乱。 而此时的寇森脸色亦是难看至极，可他已经没有回头路了，自从在将军府内被杨戬当众戳破反意之后，他就根本再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杨戬，这都是你逼老夫的，都是你逼的！” 寇森知道自己身旁的这四门红夷大炮和石城郡内的几万明军根本不可能拦住杨戬和红袖，明知必死之下，此刻整个人已然濒临崩溃的边缘......只见其怒声朝杨戬咆哮道：“杀千刀的杨二郎，你不在苏城好好当你的锦衣卫，跑来倭岛做什么？” “平安京将军府内，你既知道老夫要反，为何又要当众言破？！” “老夫杀了整座东洋海务司衙门的锦衣卫，还能活吗？朱琼宇知道此事后，他能放过我寇森？！” “我寇家满门九十余口人，今日皆要因你杨戬而亡！！！” “杨戬！老夫......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怒极失智下的寇森，一时却把自己的罪过，都归咎到了杨戬身上。 此时，只见那张泉皱眉看了眼身后的寇森，伸手止住其疯癫地怒吼声，叹了口气后，摇头叹道：“我还是太低估这二人的实力了，原本以为凭着名古町内布下的九宫八卦阵，至少能拖住他们十日，却未成想只拖了两日。” “后来又让川崎千绘尽出底牌，以为起码也能为我挡住此二人一两天的时间，却又没想到连半天也没能撑过去......” 言罢，顿了片刻后，仰首长叹道：“一步错，步步错，天亡我剑雨楼，奈何！” 杨戬的到来实在太过突然，其实力也远超张泉的预估，未能做好充分的准备下，他只能见招拆招。 原本张泉是想着以各种手段拖住杨戬和红袖至少五到十日的时间。 如此他便可在石城郡内，借助三面环海的地势布下九曲黄河大阵，再辅以混元河洛阵加速时间流转，这样一来，或许还有几分机会撑到剑雨楼的师兄弟率援军赶来相助。 可现在，前前后后加起来也不过三天的功夫，杨戬和红袖二人几乎就跟在他张泉后面到达石城郡，如此一来，哪还有时间再留给他去布阵？ 此刻把寇森和其麾下的明军将士拉出来，已是没办法下的办法......即便是这样，也不可能拦得住杨戬和红袖，毕竟仙凡之间的差距太大了！ 而此时，红袖也没去理会状若疯癫的寇森和那脸色难看的张泉，而是转首朝杨戬沉声问道：“大人，现在怎么办？毕竟是数万名的明军将士！” 红袖说的没错......毕竟是数万名的明军将士！ 先不提杀光这些叛军需要花费多少时间，只说在圣意未准之下，两人一口气杀掉近万大明将士，无论事情的最终结果如何，朝堂上的有心之人都会给他们二人记上这一笔账！ 锦衣卫有先斩后奏之权没错，倭岛明军将士已反也没错，可这毕竟是万条大明军人的性命！ 这数万大明军士的背后，站着多少大明百姓？要知道，这些人的家小，大部分可都还生活在大明境内呢！ 人言可畏，再加上被有心之人利用，届时这件事一个处理不好，就足够杨戬和红袖二人喝一壶的！ 若是杀倭人，二人自然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和顾忌，杀再多也不会嫌多，多一个人头就多一份功绩，可要是杀自己的同族...... 只见杨戬铁青着脸，沉默片刻后，凝声说道：“寇森要活捉，带回朝廷交给三法司会审。” “至于那张泉.......等抢了他身上的《河图》和《洛书》后再杀，而后你即刻随本座离岛！” “若是这些明军将士以炮火、弓弩、甚至近身以命相搏，属下又该如何？”红袖闻言，闷声问道。 杨戬有银月翼能飞，打起来大不了躲着点，可她红袖却飞不了，要是不能放开手脚，说不得到时候反而会被明军所伤。 可杨戬又能有什么好的办法？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后头还一堆麻烦在等着他呢，他现在一心只想着此事过后该怎么助太子朱古力保住东宫之位，至于红袖...... 只见其思忖片刻后，沉声道：“你去对付张泉和寇森，下手时注意分寸，不可屠戮太多明军将士，以免他日落人口实。叛军的事，要交给兵部自己去处理！” 红袖闻言，总算是松了口气，抱拳谢道：“是，多谢杨大人相护！” 让红袖一人去对付张泉和寇森，看似把事情都扔给她去做了，可杨戬却要负责起去挡住那数万名的明军将士......是挡住，而不是屠戮，也就是说只能伤不能杀！这当中要消耗的心力，绝对不会比红袖一人对上张泉和寇森容易多少！ 只见二人三言两语商讨完毕后，正准备动手时，却见远处海面上，一名身着锁子黄金甲、头戴三花紫金冠、手持如意金箍棒的青年正掀起丈高巨浪，直朝石城郡急速乘浪奔来！ “孙悟空？！”杨戬见状微微皱眉，凝声道：“冤家路窄，这猴头又来此做什么？” 原来此人，正是许久不见的前任苏城锦衣卫千户，孙悟空...... 第156章 背后势力 只说那许久不见的孙悟空踏浪而来后，见到杨戬，想起昔日自己被此人踩在脚下的画面，立时怒从心起，抡棒便打：“三眼怪，今日，老孙要踩烂你这鸟人的头颅，砸碎你的鸟身，把你昔日欠老孙的，双倍奉还给你！” 声落之际，呼啸间已欺身至杨戬跟前。 “铛~” 三尖两刃刀和如意金箍棒相撞一处，火花四溅之际激起一阵气浪，掀飞无数围在四周的大明军士。 而张泉和寇森见此，自是神色大喜，孙悟空现身帮他们缠住了杨戬，只余下一个红袖的话，二人的压力相对而言便少了许多。 只见寇森急忙命令兵士调转红夷火炮的炮口对准红袖，而强弩营的弓弩，一时也都瞄了过去。 “呼！” 杨戬见此，挥舞手中神兵逼退孙悟空后，朝红袖冷然喝道：“红袖，不必再留手，速战速决！” “是！” 红袖闻言神色一凛，力调动体内混沌之力凝出两条七尺长的绯红色雾液长袖，只见长袖舞动之际，卷住漫天的箭雨反甩出去，立时便有成片的明军军士哗啦啦地倒地身亡。 张泉见状冷哼一声，取出本命仙宝渔鼓，凌空画出道道淡青色符阵，而后径直往红袖所在之处压了过去...... 再观杨戬和孙悟空二人，此刻已然缠斗到了海面之上。 有了上次和杨戬交手的经验，此番这猴头似有备而来，不但有了第三层传承仙宝锁子黄金甲和三花紫金冠护身，而且知道自己的如意金箍棒不如三尖两刃刀力道大，交手之际也不和杨戬硬拼，只不断与其游身相斗。 “嘿嘿，三眼怪，你道只有你手中的神兵变化不凡？今日便让你看看，老孙这如意金箍棒，是否真的便不如你的三尖两刃刀！” 只见孙悟空冷笑一声，随即凝声喝道：“共工，给老子出来！” “吼~” 声落之际，如意金箍棒内，现出一名身高数丈、红发披肩、身形魁梧至极的虬髯巨神，此獠，正是被封印在“定海神针”内的水神共工！ 只见共工现身之后，立时便操控起无边无际的东海之水，齐往半空中展翼而飞的杨戬汹涌拍了过去...... “哼！” 杨戬见状双眸微微眯起，伸手一点漂浮在银龙神甲上的缚神黄绫，断喝一声：“去！” “缚神锁”闻声而动，化作一条直线冲破海浪，直往共工身上捆去，而杨戬也挥舞三尖两刃刀，再度迎上了乘着巨浪袭来的孙悟空。 一时间，杨戬一边要分出心神控制“缚神锁”挡下共工，另一边则展开身法，以杨家枪术压制住孙悟空，以一敌二，虽暂时不弱下风，却也难再分出心神去观察红袖那边的进展。 “这猴头也不知得了什么机缘，不过几月未见，实力竟变得如此厉害？！”只见杨戬暗暗皱眉。 眼下孙悟空有了锁子黄金甲和三花紫金冠护身，再加上其本身又有金刚不坏的神通，如此一来，便再也不怕被杨戬手中的三尖两刃刀击中，且又有水神共工在一旁牵制，二人相斗数十招后，竟也打成了个不分胜负的局面。 “哗！吼~” 就在杨戬力与孙悟空相斗之时，蓦然间，只见被二人激起的涛涛海浪之内，一头数十丈长的白色巨龙咆哮冲出！ 白龙现身之后，横扫龙尾，直朝杨戬所在之处重重拍了过去...... 与此同时，孙悟空也狞笑一声，抡起如意金箍棒紧随而上...... “砰！” 骤然被袭，杨戬心下微微一惊，神色一凝间勉力挥动银月翼躲开白龙的龙尾横扫后，后背上却径直挨了孙悟空一棍！ “呼呼~” 银龙神甲虽化去了一点如意金箍棒的力道，可巨大的冲击力，却仍将杨戬打得身形一歪，在空中踉跄震翼，险些被打落进深海之中。 “吼！” 白龙见状趁势而上，咆哮间喷出一口龙息，同样击中了身形尚未落稳的杨戬。 “嘭~” 被两股力道同时击中，华芒闪耀，银龙神甲上的护体银芒一时直接被震散，而杨戬身形也径直被打落进了海水之中。 “就是现在！” 此时，只见杨戬所落之处，一道黑芒闪动间，深海之内冲出了一名手持一柄墨黑色匕首的黑衣劲装男子...... “噗呲！” 随着一声脆响，墨黑色的匕首冲破了银龙神甲的防御，径直插进了杨戬后腰之内！ “噗呲，噗呲，噗呲！” “杨戬，你也有今日！” 只见黑衣劲装男子右手持匕首狠狠在杨戬后腰处连插三记，左手屈臂力缠住其的咽喉，冷声道：“还记得冷月吗？” “记住，杀你的人，叫无心！” “哼~”杨戬闷哼一声，随即双眼开阖间神色微冷，怒声喝道：“找死！” “铮！” 声落，银月翼砰然散出，径直将自己背后的无心给劈成了两半，而后反手拔出后腰处的墨黑色匕首，震翼冲出海底，直朝还在和张泉、寇森以及漫山的明军将士缠斗的红袖飞了过去！ “走！” 只见杨戬一把拖住红袖后，双翼连连挥动，只眨眼间，便已飞遁远去。 海面上，孙悟空驾起海浪立在白龙身旁，凝声朝其问道：“三太子，追不追？” 白龙闻言，身形化作一名身着白衣、额间长着一对龙角的俊朗青年，淡淡看了眼被杨戬劈成两半的无心，随后淡声回道：“不必，噬魂匕专吞人神魂，杨戬被噬魂匕刺入体内，不出三个时辰，定然陨落！” “走，先去见张泉。” 言罢，径直驾起浪头，往石城郡内落了下去。 孙悟空见状，回头看了眼漂浮在海面上的无心尸首，摇了摇头，叹声道：“哎，何苦呢？此番算老孙欠你一个人情，将来找机会，定会还给朱古陉便是！” .......... 石城郡内，一番戮斗之后，此刻早已尸横遍野，军士们正忙着将一具具同袍的尸体抬出城外，而张泉和寇森二人，则将龙王三太子和孙悟空迎进了郡守府内。 正堂之上，只见张泉朝三太子敖丙和孙悟空抱拳谢道：“未想此番东海龙王竟会派三太子和孙大圣前来相助，张泉代剑雨楼的几位师兄弟，在此先行谢过！” 说着，朝敖丙深深作揖行了一礼。 却见敖丙摆了摆手，朝张泉笑道：“不必，该我龙宫谢你们剑雨楼才是。” 张泉闻言微微一楞，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开始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三太子......此言何意？” 敖丙微微一笑，道：“贵楼吕上师，已与我父王达成协议，剑雨楼会彻底放弃地书《山海经》的使用权利。” “待此事过后，我东海龙宫不但会助你剑雨楼在倭岛自立，并且还会再送上三百份天才地宝，助你们布成混元河洛大阵。” 第157章 回马枪 “呼呼~” 离石城郡百里外的下野郡内，只见杨戬带着红袖，径直飞落至一处茂密的山林之内。 “嗡嗡~” 蓦然间，只见银龙神甲的银翼冠上，闪耀起了阵阵华芒。 杨戬微微一楞，随即闭目内视一番后，冷然一笑，反手取过从无心身上抢来的那把墨黑色匕首看了一眼，淡声道：“真是难为他们了，竟找了一把专门吞噬三魂七魄的匕首来对付本座。” 此番与杨戬相斗者，包括被封印在如意金箍棒里的水神共工在内，还有孙悟空、龙王三太子和无心三人，在三太子和无心的先后偷袭之下，总算是把噬魂匕顺利的插进了杨戬体内。 然而他们却不知道，银龙神甲共有三重变化，除了银月翼和缚神锁外，顶戴银冠便是专门用来护住三魂七魄的，连明皇手中的封神榜都奈何不了，更何况是区区一把噬魂匕？ “大人，您的伤势不要紧吧？” 此时，只见一旁的红袖看了眼杨戬后腰处的狰狞伤口，蹙眉问道。 杨戬闻言摇了摇头，淡声道：“无妨，死不了。” 言罢，微顿片刻后，冷然一笑，朝红袖说道：“红袖，你我即刻回石城郡去，杀他们一个回马枪！” “杀回去，现在？”红袖微微一楞。 杨戬笑了笑，看了眼红袖，道：“不错，现在杀回去，正是最好的时机！” 红袖闻言，只一思忖之后，立时便反应了过来......连她都想不到自己和杨戬会在逃遁之后便立时掉头杀回石城去，那张泉他们就更不会想到了！ 在张泉和敖丙看来，杨戬刚刚受了重伤落荒而逃，能保住性命都已经很难了，又哪里还会有心力再战？ 眼下的石城郡，眼下的张泉、寇森、敖丙和孙悟空，正是防备最为松懈之时，如果这个时候骤然被杨戬和红袖偷袭，说不准还真会吃个大亏！ 想明白关键处后，只见红袖看了眼杨戬身上银龙神甲的破损处，犹豫了片刻，随即蹙眉说道：“可大人你的护身宝甲已然被击破，现在回去......” “无妨。”杨戬伸手打断道：“此番回去，无需恋战，你我的任务只有一个，活捉那头白龙！” 事情进展到这一步，杨戬要是还猜不出站在剑雨楼和寇森背后的势力是哪一家，那他就白在锦衣卫混这么多年了......东海龙宫！ 孙悟空身上的第三层传承仙宝，还有那封印在如意金箍棒内的水神共工，想必也是受惠于这东海龙宫，否则，这猴头又岂会无端端突然跑来倭岛？ 活捉东海龙宫内的那头白龙，再带回朝廷，逼问出龙宫的实力和剑雨楼余下几人的下落以及其他机密之事，这样一来，便也不枉他杨戬来这倭岛一趟了...... 当然，杨戬现在并不清楚龙宫的具体实力，所以如何将这件事利益最大化，届时还要先回去和王守正商量着办。 只见红袖思忖片刻后，凝声应道：“只是抓一个人的话，有心算无心之下，应有八成以上的胜算。” 杨戬闻言点了点头，问道：“一会儿由你去挡住那孙悟空和张泉，你能撑多久？” 红袖想了想后，应声道：“最少也能挡住十息！” 红袖的实力不比杨戬差多少，杨戬能在孙悟空和共工联手之下不落下风，即便再加一个张泉，也能再斗上数十招，而杨戬能做到的，红袖自然便也能做到。 “好，就是十息！”只见杨戬沉声说道：“待本座擒住那头恶龙，你我即刻回大明！” “是！”红袖应声道。 ********** 时近亥时，夜已漆黑，天间仍在淅沥沥地下着小雨。 石城郡郡守府后院，孙悟空、寇森、张泉、敖丙分住在四间木屋居舍内。 事实证明，杨戬的判断是完正确的！ 对孙悟空来说，此番满心以为已经除掉了杨戬，总算是为自己出了一口恶气。所以，心满意足之下，他睡的很香......雷鸣般的呼噜声不断从其房内传出，片刻未曾间断。 对寇森来说，见龙宫的人愿意主动站到台前，并且还斩了杨戬，悬在他心头的那块巨石，便算是落了一半。而此人又是凡人之躯，在连日的奔波和提心吊胆之后，他只会比孙悟空睡的更加安稳...... 而张泉却是唯一不能入眠之人，倒不是他猜到了杨戬和红袖会趁夜杀回来......此人是在心痛，他想不通为什么吕师兄竟会彻底放弃了地书《山海经》的使用权益！ 天书《封神榜》，地书《山海经》，人书《生死簿》......剑雨楼内，没人会比他张泉更加了解这三本书意味着什么！ 不提其他作用，只说这“天、地、人”三书的最基本功用，便足以逆天： 天书《封神榜》能直接赐予修道之人海量的混沌之力，如大明王朝定国将军上官靖手中的“七彩玲珑宝塔”，便是得益于《封神榜》； 人书《生死薄》能直接寻到十殿阎罗，赐予神通道法，并且衍生出无尽的阴兵； 而类似这种直接赐予他人道法、化凡为仙的能力，《封神榜》和《生死薄》能做到，《山海经》一样也能做到，这才是他们剑雨楼敢和大明王朝叫板的真正底牌！ 放弃了《山海经》，就意味着彻底放弃了逐鹿天下的席位，仅凭一座混元河洛大阵，将来也只能依附在东海龙宫的庇护下...... 张泉实在想不明白，自己此前明明已经将《山海经》的重要性告诉给了吕师兄，可吕师兄却为何还要将其放弃？！ 就当张泉在自己的屋内皱眉来回踱步，在考虑要不要去一趟龙宫寻吕师兄问话时，蓦然间，只听雨夜之中，道道雷霆霹雳阵阵炸响...... “轰隆隆！” 耀眼的电光把整座郡守府照得通亮，随即雷声轰鸣，群雷落下！ “哗啦！” 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杨戬已手持三尖两刃刀，从空中直接冲了下来，神兵一式横扫千军，径直掀翻了整座后院的屋舍...... “杨戬，你还没死？！” 一时间，孙悟空、寇森、张泉、敖丙都从阵阵瓦砾灰尘当中冲了出来。 “呼呼~” 与此同时，两道绯红长袖径直凝现在了张泉身后，将毫无防备的张泉给捆了个通透！ “湮灭！” 随着红袖一声断喝，只见张泉身形开始慢慢消瘦下去，其体内的混沌之力，正被红袖迅速剥夺...... “大圣，三太子，救我！” 察觉到自己的力量正在迅速流失，张泉神色骇然，急忙朝一旁的孙悟空和敖丙呼救道。 “三太子？！” 杨戬闻言神色一喜，郎声笑道：“哈哈哈！原来竟是龙宫太子亲至，如此天大的功劳，杨某如何能不笑纳！” 声落之际，挥舞着三尖两刃刀便朝一脸铁青之色的敖丙劈落而去...... 第158章 回明 石城郡郡守府后院内，只见杨戬以三尖两刃刀施展开杨家枪法，刺、顶、击、舞、转、颤、挺，时而如白蛇吐信、蛟龙出水，时而如虎啸狼嚎，直将龙宫三太子敖丙压制得节节败退。 敖丙骤然被袭之下，有心想化出本体，变幻成白龙，无奈却被杨戬密不透风的枪法打得根本抽不出身来，不过三五招的功夫，便已被三尖两刃刀刺中了许多处，浑身鲜血淋漓。 另一边，红袖双臂挥舞两道绯红长袖，一道捆住张泉不放，另一道则化作漫天长虹，挡下了孙悟空和其召唤出来的水神共工。 而惊醒过来的寇森，见机不妙之下，则早便往外头跑了出去...... “四息！” “三息！” “嘭！噗呲~” 声落，只见杨戬手中三尖两刃刀一记横扫将敖丙撂翻在地，而后枪头狠狠刺进其肩胛骨内，将其给钉在了地面上。 “缚神锁！” 不等敖丙惨呼出身，杨戬便已催动缚神黄绫将其给死死捆住，而后朝红袖喝道：“走！” 红袖见状轻笑一声，朝被自己绯红长袖捆住的张泉笑道：“你也跟着一并去锦衣卫里头坐坐吧！” 说话之际，体内混沌之力倾力涌动逼退孙悟空，而后长袖拖起张泉，随杨戬高飞远遁离去...... 此番深夜偷袭反击，事情进展的比杨戬预想的还要顺利，不但成功虏到了龙宫三太子，顺带着还将张泉也抓了过来。 此二人，一个是龙宫太子、一个是剑雨楼唯一精通布阵之法的人，把这两人握在手里，就等于是掌握了东海之事的主动权，之后是谈是打，便也不再由龙宫的人说了算了。 ********* 大明江浙省上空，一道银芒飞速从空中掠过，直往苏城方向而去。 这道银芒，正是从东海一路而来的杨戬。 自从进入大明境内后，杨戬的脸色便一直铁青着，只因他从沿海地区一路飞往苏城的途中，所经多处县、府，都爆发了大规模的瘟疫，甚至有些村庄已然是尸横遍野，山林树木光秃秃的一片，一眼望去，满目疮痍，瘟疫所发之地，好似整个天地都是灰色的...... 屋漏偏逢连夜雨，倭岛叛乱的事还没彻底解决，大明境内又爆发了如此严重的瘟疫，杨戬心里有种极不好的预感，他知道这瘟疫的来源，更知道这种毒虫瘟疫非比寻常，传播速度和感染几率要远高于普通的瘟疫，控制起来也更加困难......这还只是江浙省，其他诸省，眼下的情况恐怕更为严重！ “呼~” 苏城雁寒山下，锦衣卫官驿，杨戬一落地之后，在官驿内当值的袁昆便急忙领着宫本源氏和一众小旗、提领迎了出来，列队齐声俯首喝道：“拜见千户大人！” 只见杨戬冷冷瞥了眼神色不太自然的袁昆，随即也先不去理会，而是朝宫本源氏说道：“源氏，这是东洋海务司锦衣卫总旗红袖，你领着她去办一下官籍迁移的手续，归到江浙省名下。” “是。”宫本源氏闻言，略带些心惊地看了眼挂在杨戬腰间的那只粗壮通红的手臂，凝声应了一句。 显然，源氏是认出了这只手臂的原主人...... 杨戬微微颔首，随即又看了眼早已被废了气海的张泉和敖丙，朝红袖吩咐道：“红袖，这两人交给你来审，别弄死了。” “明白。”红袖应声道。 “袁昆，你跟本座过来。” 言罢，只见杨戬径直朝后院望湖楼内行了过去。 一直心神忐忑的袁昆见此，终是咬了咬牙，神情凝重地跟了上去...... 望湖楼，驿丞值房内，杨戬冷冷地看着跪立在自己面前的袁昆，半晌不语。 屋内的气氛，开始变得越发压抑、凝沉..... 口线蛊的后遗症终于彻底爆发，情况显然比袁昆之前预料的还要严重的多。 若是平时，即便是再严重的瘟疫，他袁昆未必也会有多在乎，天塌下来自然有高个子顶着，可眼下却偏偏是太子监国的时期，这件事，最先损害到的便是太子一党的利益......而这当中，自然也包括了杨戬。 “滴答~” 一滴冷汗从袁昆的额角滴落在地板上，打破了屋内的沉寂。 “说吧，死了多少人？”只见杨戬冷声问道。 袁昆抿了抿有些发涩的嘴唇，小心翼翼地回道：“据户部统计，各省感染瘟疫人数，总计约有三十多万，而且......还在不断蔓延！” “啪！” 话音方落，袁昆的身体便径直被杨戬一巴掌甩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了墙壁上。 “咳，噗~” 一口鲜血从袁昆的口中咳出，可他却不敢去擦拭，急忙连滚带爬地跪回到了杨戬身前。 “再报！”只见杨戬冷声说道。 “咳，咳~” 袁昆闻言将头死死磕在地板上，沉声回道：“江浙、两广、两江、湖广八省，多处水源要地均被口线蛊感染，兵部、户部、工部都动了，填湖、焚村、封锁各境要道......三日前，六部尚书联名上书，迫太子下令屠戮流民以控制瘟疫蔓延，算上被误杀的百姓，目前死亡人数应在五十万以上！” 杨戬听完之后，脸色已青的快要凝出水来。 死了五十万人，这还没算赈灾消耗掉的钱财......此事的危害远比倭岛叛乱还要严重，最为关键之处便是，眼下根本想不出什么有效的控制办法，每一天......准确点说，是每一刻，大明朝的死亡人数都在增加！ 现在即便是没有倭岛叛乱之事，杨戬也可以确定，等明皇一出关，朱古力是十有八九保不住东宫的位置了......届时最坏的情况，便是明皇为平众怒，罢黜朱古力的太子之位并将其软禁。 而如此一来，得益最大之人，自然便是宁王朱古陉！ 算是所有坏消息当中唯一的“好消息”，也就是目前还没有人知道，这场瘟疫的罪魁祸首，就是他杨戬！ “阁老有什么动作？”杨戬沉默片刻后，凝声问道。 袁昆：“王阁老已经回紫禁城去助太子稳住朝局了，临走前命人留下话来，让大人回来之后，即刻赶往紫禁城助太子。” 说完，只见袁昆微微抬起早已渗满冷汗的脸颊，犹豫了片刻后，咬了咬牙，朝杨戬凝声道：“大人，此事罪责在属下，若需属下以命相抵......” “杀了你也救不回太子，别多事了！”杨戬冷声打断道。 言罢，淡淡的看了眼袁昆，思忖片刻后，继续道：“把自己的右手砍下来。” “是！” 袁昆闻言微微一楞，虽不明杨戬用意，却也毫不犹豫，左掌成爪扣住右臂肩胛骨，而后微微用力，径直“噗呲”一声将自己的右手给撕了下来..... 而后，也不去管右臂上喷出的鲜血，苍白着脸继续凝神等待杨戬的吩咐。 杨戬见状点了点头，取下腰间的那只川崎玉的手扔了过去，淡声说道：“这是倭岛上忍川崎玉的右臂，你若是有法子装给自己用便装上，若装不回去，取你一臂，便当是此番瘟疫之事的处罚了。” “是，属下袁昆，谢杨大人不杀之恩！”袁昆闻言终是松了口气，看了眼那只粗壮的右臂，叩首应声道。 第159章 山海经 苏城官驿，锦衣卫刑牢内。 浸过盐水的皮鞭声、锈刀刮骨的摩擦声、各个囚犯的惨叫声充溢在阴暗潮湿，腐臭刺鼻的地牢内。 最里间的刑房，只见红袖神情淡漠地座于张泉和敖丙二人身前，没有急着对二人动刑，而是静静地在观察着，观察着两人神态间的微末变化...... “啪~” “啊！杀了我，求求你们，杀了我......” “别打了，我什么都说，什么都说！” “哈哈哈，朝廷鹰犬，有什么招数，尽管朝爷爷身上招呼，来啊，再来啊！” “啪~” “......” 隔壁牢房内的施刑、受刑声，惨叫声，不断传进张泉和敖丙两人的耳中，然而二人却好似根本什么都没有听见，只冷冷地回视着红袖。 可若是再细细观察，便又会发现一些不同......不同之处便在于，敖丙的额间、鼻间、背脊处，比张泉多了一些冷汗，被横钉在木架上的两只手掌，左手小拇指也在微微地颤抖着！ 少顷，只见红袖淡淡一笑，朝立在敖丙身旁的刽子手说道：“把白头发的拖出去，先审这个头上带角的。” “是。” 刽子手闻声上前，“撕剌”一声剥去敖丙身上的衣物，再取过一对生锈的倒钩，勾住敖丙两边的肩胛骨，而后往上轻轻一拉......“啊！”，伴着敖丙的惨叫声，只见其整个人就径直被倒钩给吊了起来。 刽子手见状狞笑道：“嘿嘿，原来妖物也是怕痛的。不急，这还没开始呢。” 说着，回身朝红袖恭身问道：“红大人，先上哪样？” 红袖闻言想了想后，道：“这家伙是海族，想来是不怕寻常毒物的，先用蛇箱给他洗一遍吧。” “是。” 刽子手应了一句，随即走到一旁端来一座木箱放到了敖丙的脚底下...... “噬噬~” 见到自己脚下那满箱子吐着红芯的毒蛇，敖丙顿时惊骇欲绝，终于忍不住开口呼道：“你，你们要做什么！” “嘿嘿，别急别急，这只是开胃菜，不算正式动刑，不要怕。”刽子手狞笑了一句，说着便要动手将敖丙的身子给按到蛇箱里去...... 刽子手没有诓敖丙，此刑确实只是开胃菜，锦衣诏狱内的七十二道酷刑，每一道都比这个厉害，就是寻常的盐鞭，论疼痛程度也要远远高于毒蛇撕咬......可要是论对心里上的冲击，这蛇噬之刑却远高于其他刑罚。 红袖观察的很准，这敖丙就是个银样镴枪头，只要撬开了敖丙的口，再审那个剑雨楼的余孽，就不是什么难事了......因为届时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张泉也会明白这个道理，硬抗下去，不过是白白受些皮肉之苦罢了。 “别，别！” “你们想知道什么，我什么都说！” 只见敖丙不断摇动着自己的身躯，口中惊呼道。 红袖见状，轻蔑地笑了笑，朝刽子手吩咐道：“停，你先出去。” “是。” 待刽子手离去之后，只见红袖踏步到敖丙身前，淡声说道：“说吧，把所有龙宫和剑雨楼在做的事说出来，本座保你不会受任何皮肉之苦。” “呼，呼~” 敖丙闻言，心有余悸的看了眼那一条条不断游动的毒蛇，急忙应声道：“我说，我说，我父王眼下......” *********** 望湖楼，只见红袖手中拿着一本泛着金芒的古籍，快步行到二楼驿丞值房外，忍下心中的兴奋之情，朝屋内凝声报道：“千户大人，红袖求见。” “进来。”屋内，杨戬淡声说道。 看着红袖手中的古籍，杨戬微微一楞，诧异道：“这么快就审完了？” 此时离他处理完袁昆不过半个时辰，杨戬确实没想到，才过去这么会儿功夫，红袖便将消息给带了过来。 “审完了，那敖丙是个软骨头，不难审。”只见红袖笑着应了一句，随即将手中古籍递了上去，继续道：“还有这个，这是从张泉身上搜出的仙家至宝《洛书》。” 说到此处，微微一顿，随后凝声道：“大人，还有更好的消息！” 杨戬闻言微微颔首，叹声道：“朝廷里头出了大乱子，本座马上要去一趟紫禁城。把你的好消息说说吧，也好带去给阁老听听，总不能让本座白跑一趟东海。” “是。”只见红袖顿了片刻，组织了一番言语后，凝声回道：“回大人话，东海之事已彻底查清，要紧之处有二。” “其一便是龙宫的实力，东海龙王的实力并不算强，除了已被咱们带回来的敖丙外，龙宫之内还有一女，以及虾兵蟹将五千。依照属下推算，这东海龙宫的综合实力，应该和剑雨楼八子在伯仲之间。“ 杨戬闻言皱了皱眉，打断道：“怎么会？就凭这点实力，两家联手，又如何敢谈反明？” 只见红袖闻言微微一笑，回道：“因为东海老龙王的传承，是一整座东海龙宫！” “所以，这老东西非常富有，龙宫之内天才地宝足有数千件，而最为要紧的一件，便是地书《山海经》！” 说到此处，微微一顿，随后继续道：“而这《山海经》便是第二处要紧的地方，据敖丙所言，地书《山海经》现藏于龙宫龙棺之内，其内混沌之力浓郁至极，且记载有数之不尽的山川胡海、上古妖兽、灵芝仙草以及金木水火土五行至宝等等，俨然就是另一方仙家世界！” “最为紧要之处便是，寻常凡人，可被收入《山海经》里进行修炼，‘人间一天，经内十年’，将一介凡人扔进去一天，只要没被经书内的妖兽吞入腹内，出来之后最差也可得先天灵体，运气好一些的人服用掉灵芝仙草，实力便会更加强大，更有甚者若能寻得妖兽认主，便可将经书内的妖兽给直接带出来！” 听到此处，只见杨戬微微皱眉，凝声问道：“你的意思是，这《山海经》可以化凡为仙，不断造出仙兵仙将来？” “如此一来，就不怕那些在经书内得了大机缘的人出来后，直接叛主自立吗？” “不怕！”红袖笑了笑，道：“得整部《山海经》认主之人，虽自身不得进入经书内修炼，可却能随时收回经书内的任何一件宝物，包括已被他人吸收进体内的混沌之力！” “怪不得......”杨戬闻言，心下着实惊骇不已！ 怪不得东海龙宫敢扶持寇森反明，只要有这《山海经》，整座倭岛十多万兵士，将来就都可成为天兵天将！ 哪怕凡人进入《山海经》后修炼的死亡率非常高，以数量优势进行淘汰，就算是十多万兵士最后只活下来不到一万人，也足以支撑老龙王反明了！ 想到此处，只见杨戬双眼开阖间精芒微闪，沉声问道：“你刚才说，这《山海经》，还藏在东海龙宫的龙棺之内？！” “不错！”红袖点了点头，凝声应道：“剑雨楼其他七个人，眼下就在东海龙宫内助东海龙王开棺取书，这《山海经》......还没有出世！” 第160章 东海夺经(一) “哒，哒，哒~” 驿丞值房内，听完红袖所诉，只见杨戬手指习惯性地开始敲打起了桌面来。 “剑雨楼七仙、东海龙王、小龙女、五千虾兵蟹将、地书《山海经》......九个传承者加上五千实力强于凡人的兵将，不对，还得把那只猴子也算进去......” 杨戬心里正在默默盘算着，盘算着凭自己的实力，有没有把握去东海抢夺《山海经》。 渐渐的，他的思路开始变得清晰了起来，一个大胆的计划，慢慢浮现在了脑海中...... 一旁，红袖见杨戬半晌不语，忍不住发问道：“大人，咱们要不要...” 说实话，她红袖也是传承者，私底下又岂会对《山海经》没有想法？ 然而红袖也知道自己的实力，只身一人，拼尽力最多也只能勉强挡住两到三个剑雨楼的人，说句不好听的话，若是真让她一个人去抢，只怕连海族五千虾兵蟹将那一关都过不去！ 可杨戬就不一样了，杨戬座拥江浙一省，身后站着的又是当朝阁老，呼朋唤友之下，未必就没有和龙宫一战的实力。 “东海龙王膝下，除了小龙女和敖丙之外，还有无其他子嗣？”只见杨戬问道。 红袖：“还有两个，不过这两人之前在开启深海龙棺之时被棺上的禁止反噬，已经夭折了。” “这么说，老龙王现在就剩敖丙这一个儿子了？” “不错！” 杨戬闻言点了点头，凝声道：“本座先去一趟紫禁城，你留在这里看好张泉和敖丙，万不可出了差错！” “是！”红袖应声道。 随后，杨戬不做耽搁，来到院外展开银月翼，只身前往顺天府。此番他定下的计划，还要先去问问王阁老的意思，主要还是需要取得这位阁老和当今太子的力支持。 ********* 顺天府作为大明王朝的都城，有着重兵把守，百姓自然不会受到瘟疫的影响，青石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各色小贩们在沿街叫卖着，有卖古董的、有卖胭脂水粉的、有卖风筝的、有卖首饰的，从南一路而来，穿过永定门，宽敞的大街上车马粼粼、人流如织，如此繁华之景，直到进入达官贵人所居的南城，方才稍显肃静。 南贤居坊，王府。 内府正堂之上，只见王守正和杨戬二人分主客而座，正不断商谈着。 “瘟疫未平，外乱又起。”听杨戬说完东海龙宫和剑雨楼扶持寇森在倭岛叛乱之事，王守正也是忍不住一阵头疼，叹声说道：“有此二事，只怕圣上出关之后，太子怕是免不了要被幽禁了。” 随即思忖了片刻后，继续道：“你既已将龙宫三太子和张泉握在手中，东海那边，想必老龙王和剑雨楼一时半会儿也不敢太过放肆。” “眼下最为要紧之事，当是止住东南八省之地的瘟疫蔓延，圣上要立天庭，所耗银钱太盛，这一年来国库差不多都已被耗空，户部已经拿不出银子来赈灾了......” 说到此处，微微一顿，朝杨戬凝声说道：“戬儿，老夫知道你想抢那地书《山海经》，可这件事暂时还要放一放，一场瘟疫现已夺去我大明五十余万百姓的性命，再放任瘟疫蔓延下去，只怕届时这大明江山就该叛军四起了！” 王守正此言不虚，瘟疫所带来的危害，不仅仅是最直接的夺人性命，它还会污染大明各州府境的水源，流民一起，庄园荒废，恶性循环之下，死的人只会越来越多，百姓一旦活不下去，就会有人领头开始造反，届时，这大明的天下，就真的该乱了。 杨戬亦是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也没急着将自己的打算说出来，而是开口问道：“却不知岳父大人可想出了控制此场瘟疫的法子？” “填平各处瘟疫所生之地的水源、焚去庄稼、命各地守备明军控制流民，虽治标不治本，可暂时却也只能如此了。”只见王守正叹声回道：“此前太医院院正也曾率一队太医前往瘟疫所生之地，最终却一个也没能活着回来，想要彻底根除这场瘟疫，想来多半也只能寄望于仙家的手段了。“ 话虽如此，可一时之间，却又让王守正上哪去找能克制瘟疫的仙家人物，那姜焱所得乃神农氏传承，连他都死在了口线蛊下，又何况是其他人？ 杨戬闻言，沉默片刻后，凝声道：“据敖丙交代，如今天下最富有之处便是东海龙宫，其内藏着的天才地宝数以千计，戬儿是想......” “你还是想去打那《山海经》的主意？”王守正皱眉打断道。 只见杨戬点了点头，随即起身朝王守正作揖行了一礼，应声道：“不瞒岳父大人，戬儿确实有意去试一试夺取东海龙宫内的宝藏。” “且先不说里头会不会有仙家宝物能根除东南八省境内的瘟疫，便是没有那样的天才地宝，若能夺得地书《山海经》，至不济，届时凭着手中的《山海经》，戬儿也能助太子保住东宫之位！” 说着，便将自己的想法如实告知给了王守正...... 王守正当了数十年的内阁首辅，听完杨戬的计划后，哪还能不知他的目的，只见其皱眉思忖了半晌后，沉声问道：“戬儿，你是想要兵权？！” 只见杨戬正色回道：“不错，此事若成，届时戬儿也无需要太多的兵力，一万戚家军便可。” “不可能！”王守正闻言，想也不想，直接皱眉回绝道：“老夫没有这样的能力，太子也做不到，戚家军乃我大明最精锐的兵士，兵部上官靖的部将和宁王一党，不会容许太子调用这么多精锐兵力去冒险。” 杨戬见此，心下便知王守正已然有些意动，思忖片刻后，道：“八千！” 只见王守正闻言也不急着应声，起身在堂内来回踱步半晌后，沉声说道：“此事风险太高，老夫最多只能给你五千戚家军，这也是太子权利范围内的极限了。” “至于玄岳那边，老夫会亲自动身去请，眼下瘟疫之害已然至此，想必岳老也不至于袖手旁观。” 杨戬闻言神色微喜，作揖拜谢道：“多谢岳父大人成！” 第161章 东海夺经(二) 廣东惠州，清河乡。 乡间小雨淅沥沥的下着，细细的雨丝织成了一张硕大无比的网，从云层一直垂到地面上，远处黛青色的群山、近处粉红的桃花、嫩绿的杨树、柔软的柳枝，都被笼罩在这张无边的雨网里，如春姑娘巧手织成的纱巾，盖在天地间，支在群山上...... 此间雨景，此间山水，恍如世外桃源，让人心情愉悦......起码此时此刻，朱古陉的心情，并未差到哪去。 一场虫瘟遍布东南八省，黑云台首当其冲，被彻底摧毁。 然而，或许是否极泰来，又或许是天意相怜，就在朱古陉被断去左膀右臂之时，道尘的“贪”分身却现身了，且未等朱古陉和洪浪生二人寻上门，这“贪”分身，自己就先死在了道尘的手中！ 凭朱古陉和洪浪生的实力自然是留不住道尘的，好在有道尘亲口承认所斩之人便是“贪”分身，便也算他二人没有白跑廣东一趟。 若只是如此，或许还不能够让朱古陉的心情好起来，真正让这位大明王爷感到自己的机会来了的，还是杨戬弄出来的这场瘟疫....... 这一场横扫大明东南八省之地的虫瘟，太子、王守住和杨戬眼下都没能找到彻底根除的办法，可他朱古陉却找到了。 而法子，就在廣东省惠州清河乡内！ 虫瘟肆虐两广，连多处省会府城都未能幸免，可这一座小小的清河乡却半点儿未见虫瘟的影子......不是瘟疫没有波及到此间乡村，而是这里的虫瘟，被人给彻底根除了！ 一座茅草所盖的简陋庭院外，朱古陉领着洪浪生静静的持伞站着...... 稍顷，只见朱古陉开口朝一旁的洪浪生凝声嘱咐道：“浪生，前头那座院子，便是此间村民所言的观音显圣之地，一会儿进去后，收起你那放荡的性子，万万不可失礼了。” “殿下放心，事关我大明数十万百姓性命，浪生晓得分寸。”洪浪生应声道。 朱古陉闻言微微颔首，随即整了整衣衫，行至院门外，隔着门外的桃木围栏，作揖施礼问道：“敢问，此间主家可在？” 或许是声音有些轻了，被“沙沙”的雨声给遮住，一时却无人回应。 朱古陉见此，提高些声音又问了一句。 “吱呀~” 院内屋门打开，现出一名以木簪挽发、样貌略显清秀的粗衣妇人身影。 天间细雨淋湿了院子里的黄泥地，妇人似不愿出门弄脏过年时刚换上的新靴子，站在门处看了眼院外的朱古陉和洪浪生二人，回话道：“你们是何人？” 还未等朱古陉开口回话，只见屋内又现出一名身着布衣长衫，有着几分书生气的青年男子：“娘子，可是官府的人寻上门了？我便说了，你日前弄出那么大的动静，定会惹来官府之人！” 此时，只见洪浪生感应了一番后，在朱古陉身旁小声说了一句：“传承者为那妇人，书生不过一介凡子。” “知道，你少开口！”朱古陉皱眉白了洪浪生一眼...... 随即朝院里二人作揖行礼，微微一笑道：“小生朱古陉，京直隶顺天府人氏，主家可否让小生进门说话？” “姓朱？！宫里的人！” 书生闻言心下一惊，也顾不得天上的小雨和地上的黄泥，急忙小跑着迎了出去，口中还朝妇人说道：“娘子，是贵客上门了，快快回屋备茶！” “驾！” 就在此时，只见村子外的小道上数匹快马也朝此处疾奔而来，马上之人，清一色的身着墨绿色飞鱼服，腰间还挎着绣春寒刀。 “锦衣卫......好险，差点儿就慢了半步。” 朱古陉见状微微皱眉，随即朝身后洪浪生吩咐道：“浪生，你去拦住他们，告诉他们当家的，这里的事本殿接手了。” “是。”洪浪生闻言应了一声，随后自是转身朝疾奔而来的那几名锦衣缇骑迎了上去。 而那书生见朱古陉竟言辞之间似根本没将锦衣卫放在眼里，便越发猜测来人身份非同小可，急忙笑着将人迎进了屋子里。 .......... 昏暗简陋的茅屋内，只见书生略显拘谨地静立着，看着端坐在破烂桌子前的朱古陉，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开口招待。 这书生虽知朱古陉姓朱，也知道大明有一个宁王殿下，却不知宁王的具体名讳，只猜测来人定是皇亲国戚，故而此刻却显得有些紧张。 朱古陉见状微微一笑，道：“先生贵姓？” “不敢言贵.......这清河乡的乡民大都姓李，小民李达，未有表字。”书生闻言急忙应声回道。 这李达虽出身寒微，见了朱古陉后有几分拘谨，可却也非迂腐书生，平日里也有几分机灵，只见其犹豫了片刻后，开口问道：“贵人自京城来，方才又驱走了锦衣卫......想必是为了我家娘子日前除瘟之事而来吧？” “不错。” 朱古陉闻言点了点头，也不再与李达客套，径直说道：“疫情如火，还请李先生请出贵家夫人，与本...与朱某一并先商讨除瘟之事。” “好，好。”李达闻言自是不敢怠慢，应声回道：“不瞒贵人，小生家中的大事，平日里也都是由夫人来做主的，贵人还请稍待。” 说着，急忙进了里屋，将李氏请了出来。 李达所言不虚，这李氏出了里屋之后，虽是头一次见到国姓贵客，行止之间却也落落大方，不见拘谨，确有一副妇人当家的模样。 “民女李氏，见过朱大人。”只见李氏来到朱古陉身旁，朝其屈身施礼道。 朱古陉知道李氏所得乃观音传承，不敢小觑，见状亦是起身作揖回礼：“夫人礼重，在下朱古陉。” 说着，伸手引礼请李氏入座，随即开口问道：“听此间乡民说，日前清河乡受虫瘟之害时，是夫人出手将此地瘟害除去？” “不错。”李氏闻言微微颔首，随即摊掌凝出一樽半尺来高的洁白色瓶子，口中说道：“以前只听人家说仙家传承一事，却也从未想过这等事情能发生在我这等乡野妇人身上。” “民女幸得观音大士垂青，这羊脂玉净瓶，便是民女的传承仙宝，日前除瘟，便是用了瓶子内的甘露。” 第162章 东海夺经(三) 简陋的茅舍屋子内，只听李氏继续说道：“大人特意从京师来此，想必也是为了虫瘟之事。” “按理说，民女身为明人，食的是大明的米粮，如今得了仙家传承，自该为朝廷分忧解难，可......” 说到此处，微微顿住，随后看了眼一旁一脸拘谨之色的李达，似有些难言之隐。 朱古陉见状，接话道：“疫情如火，李夫人有话但说无妨。” 李氏闻言点了点头，随后略带血难为情的说道：“我夫李达本是诗书人家出身，可早些年因家道中落，为谋生计，这读书求学科考之路，便断了下来。” “自宏业十三年取了秀才的身份后，连连错过了几次的科考，至今日更已将学业彻底荒废。去年王阁老封圣之时，当今圣上曾颁下御旨昭告天下，说是会在今秋加一届恩科......” 说到这儿，只见李氏微微一顿，随后咬了咬牙，朝朱古陉问道：“民女斗胆......想先问问朱贵人的身份？” 而此时，一旁的李达也满眼期盼地看向了朱古陉。 却见朱古陉听完李氏一番话，哪还不明白这妇人的意思： 先说自家丈夫是诗书人家出身，又言明家道中落荒废了学业，再提及金秋恩科，又问自己的身份...... 其言下之意已然昭然若揭了：她夫家李达是个读书人，可现在荒废了学业，去考恩科是肯定已经考不上了，问朱古陉的身份用意说白了就两个字，要官！ 既然考不上科举，这李氏便干脆不让自家夫君去考了，借着这场虫瘟，直接向“朱贵人”要官入仕。 只见朱古陉也没有急着回话，而是饶有兴致地开始打量起了李氏来...... 一介乡野妇人，一个连大字都未必认得的村妇，能有这样的胆魄和见地，敢公然以国之重事做要挟，向他朱古陉要官做......这李氏妇人的身份，怎么看怎么觉得古怪！ 想到此处，只见朱古陉微微一笑，向李氏表明了自己的身份：“本殿朱古陉，封地陇西雍州。” “雍州......宁王？！” 李氏夫妇二人闻言心下一惊，正欲跪地叩首请罪，却见朱古陉伸手止住，随即看向李氏，笑道：“李夫人的意思，本殿已然明白。” “可朝廷自有规矩，自阗宗高祖继位之后，我大明便再无买官卖官之说，至麟宗圣祖起，入仕之途更是越发严谨，这个忙......不是本殿不帮，实是有心无力。” 朱古陉当然有能力安排李达做官，哪怕文官体系都被王守正把控着，可凭他宁王的面子，把李达安排进兵部做个书记还是不难的。 然而李达之妻李氏传承不凡，更难得的是遇事颇有主见，这样的人才，朱古陉却自然是想着要人尽其才，将其给带在身边慢慢培养，以当作心腹使的。 果然，只听其继续说道：“若是李先生和李夫人不嫌弃，却可先来本殿府上做个管事，虽无什么官级品秩，可论起身份来，至少也不会比一府知府差上多少，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这......” 李氏闻言还在犹豫，却见此时，一旁的李达小声嘟囔道：“我辈读圣人书，虽家道中落绝了科举之路，可又如何能去他人的府邸做下人......” “我若真这么做了，先父泉下有知，怕是要被再气死一次。” 话音方落，便见朱古陉神色微微一凝，剑眉皱起。 李氏见状，急忙跪地请罪道：“殿下息怒，殿下息怒。我这夫家说错话了，也不知他今日怎的就犯起了那腐儒的毛病来！” “民女愿无偿助殿下除去各境虫瘟，只求殿下大人有大量，不要与我夫君计较！” “夫人请起。”只见朱古陉淡淡瞥了眼李达，随即上前托起李氏，思忖了片刻后，淡声说道：“既然李先生不愿进宁王府，本殿也不好强求。” “至于夫人之前所求之事......届时本殿再帮李先生想想法子吧，总不至于让夫人失望便是。” 既然不能直接收着李氏入宁王府，朱古陉自然便想着先退一步，卖其一个交情，故而也就先应了下来。 却见李氏听闻此言，神色微喜，急忙拉着李达重新跪倒在了朱古陉身前，连连叩首拜谢道：“李氏夫妇，叩谢宁王千岁天恩......” ********** 是夜，廣东省惠州福来客栈。 一灯如豆，略显昏暗的客房内，只见朱古陉和洪浪生二人正对座相谈着...... “浪生，你觉不觉得这李氏夫妇，有些不同寻常......本殿说的不是那李氏的传承，而是这二人的性子。” 洪浪生闻言点了点头，凝声回道：“确实有点儿不对劲，尤其是那个李氏妇人，虽说这李氏得了观音传承，可观她的言行举止，却根本不像是一介乡野村妇，这种气态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没个十数年养不出来，非传承可得。” 朱古陉亦是微微颔首，随即叹声道：“可惜本殿的黑云台已经被这场虫瘟给弄废了。” 说着，朝洪浪生问道：“浪生，说来你也是亲军十二卫之一的统领，锦衣卫那边......你能不能想法子请人帮本殿去探探那李氏夫妇的路子？” 洪浪生闻言面色一苦，道：“羽林卫和锦衣卫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我在锦衣卫里可没什么面子，尤其现在锦衣卫里最当红的便是那个杨戬......之前因为魏魁的事，我跟他的关系也闹的挺僵的。” “殿下，这事儿吧，我还真是......帮不上什么忙。” 朱古陉见此，皱眉闷声道：“黑云台一垮，数十年心血一朝覆灭，以至于现在想查一介乡野村妇都力有不逮，本殿都快成聋子和瞎子了！”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只见洪浪生笑了笑，应道：“殿下虽没了黑云台，可此番南行，不但助朝廷除掉了道尘的‘贪’分身，还解了祸乱我大明八省之地的虫瘟之害，有此两份功绩......对比紫禁城的那位，可谓是高下立分！” “这么多年了，今番无心插柳柳成荫，洪某在此先恭祝殿下......多年心愿，或将一朝达成！” 朱古陉自然知道洪浪生说的是东宫之事，闻言摆了摆手，道：“事情还未落定，一切皆有变数，王阁老和杨戬，是不会坐视我那皇兄失势的。” “等解决了虫瘟之后，你我还需尽快赶回顺天府去盯着王、杨一党的动作，万不可让他们寻到翻盘的机会。” 洪浪生闻言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无论如何，死了五十多万百姓已是事实，便如木已成舟，他可不信王、杨一党还能想出什么翻盘的法子来，助太子保住东宫之位...... 第163章 玄岳的第一次出手 江浙省，临海县。 圆月当空，繁星点点，临海县县城东部沿海，以当朝阁老王守正为首，海岸边，依次静立着杨戬、白素贞、红袖、“风伯”李成孝、“雨师”严宽、宫本源氏和玄岳七人。 众人身后，张泉和龙宫三太子敖丙被五花大绑地捆在了两根圆柱上。 “哗~哗~” 星月之下，海浪从海平线上滚滚而来，打在了礁石上，浪花碎玉似的乱溅开来，那溅起的浪花，远远望去像一簇簇星梅，微雨似的纷落回海水里。 海浪一浪紧接一浪，一浪高过一浪，好似在赛跑，一个浪花冲过礁石奔向沙滩，另一个浪花紧跟着又冲了过来，似在和礁石搏斗，疯狂地发起猛攻，猛烈地拍打撞击着...... 离一行人约百里外，东海深海之内，一座幽静深邃的古老宫邸吞石为洞、伴珊而生、凝明珠为路，聚水成渊、覆水成瀑...... 正可谓是“天地存玄机，深海隐龙宫。凡尘有奇景，贵在不言中”，此境，正是那藏于深海之内的东海龙宫。 龙宫最深处，只见一座约数十丈长的巨形墨黑色龙棺静静浮于幽遂的深海之中，古老的龙棺之上有千百道浮阵隐隐泛着微芒，似经历了沧海桑田，充满了岁月沉寂感。 而龙棺之旁，亦有八名形态各异的修道之人闭目盘膝静座着，只见八人身上，一道道各色混沌之力不断涌出，往那龙棺上的符阵内注入，每过三五息，便有一座符阵被破开，散去光华...... “哗~” 稍顷，只见一名身背青色龟壳的长须老者劈水为路，迅速从龙宫之外游往龙棺处，来到一名身着金色华服，头长一对龙角的长者身旁，朝其附耳凝声道：“禀龙王，杨戬率七名仙者来袭，当中还有北海真武大仙玄岳......三太子，现正被绑在百里外的东海沿岸上，观太子的模样，似已被破去气海丹田，成了废人！” “轰隆隆！” 老龙王咋闻此言，紧闭的双眸忍不住微微跳动，脸部筋肉抽搐之下，激起嘴角龙须无风自舞，紧跟着体内混沌之力好悬一阵不稳，惹动龙棺轰隆阵阵摇摆...... 此时，只见盘膝座于龙棺正南处，身背一柄玉白色纯阳剑、白袍着身的中年男子微微皱眉，凝声喝道：“龙王，龙棺开启在即，稳住心神，莫要前功尽弃！” “呼！” 东海龙王闻言，沉呼口气，凝神片刻后，朝龟丞相吩咐道：“去请孙大圣领五千精兵迎敌，请他务必要挡住杨戬一个时辰的时间。” “那......三太子他？！”龟丞相微微一楞。 东海龙王沉默片刻后，冷声说道：“既已成废人，便不必再顾忌，龙棺要紧！” “这...是！”龟丞相闻言顿了半晌，随即叹声应道。 ************ “哗~哗~” 圆月悬于高空，海面上依旧滔声阵阵。 稍顷，只见孙悟空身着锁子黄金甲、头戴三花紫金冠、手持一柄如意金箍棒踏浪奔出东海，其身后，还跟了五千名形态各异的虾兵蟹将。 “呔！三眼怪，上回在倭岛让你跑了，未想今日竟还敢带人主动寻上门来！” 悟空口中虽叫唤的厉害，可见了杨戬身旁的一行人后，也是忍不住心中发怵，金瞳微转后，继续喝道：“老孙今日有五千精兵在手，你若留下三太子和张道友，我等便不与你为难，还不速速放人！” 杨戬闻声冷然一笑，也不去理会那猴头，思忖片刻后，朝一旁的王守正抱拳说道：“岳父大人，东海龙王和剑楼七子都未现身，看来龙棺上的禁止还未完解开。” “小婿的意思是，为防横生变故，还是不要继续拖延下去了，实在不行，就先将整座龙棺都抢过来！” 王守正闻言，看了眼被五花大绑捆在圆柱上的敖丙和张泉二人，沉默片刻后，道：“独子和挚友被绑，这老龙王和剑雨楼的当家也不愿现身相谈，看来是真的不顾二人的死活了......如此，事不宜迟，趁着天色未亮，早些动手吧！” 言罢，朝静立在自己身侧的玄岳作揖道：“玄岳前辈，有劳了。” “好！” 只见玄岳沉声应了一句，随即身形提纵间跃入深海...... “轰隆隆！” “哗~” 一时间，只见一座百丈山岳拔海而出，直冲星月，恰如一个巨人矗立在深海之中，俯视万里东海！ “啪~哗啦！” 声落之际，又有一头巨蛟冲出海面，蛟尾狂甩间激起滔天海浪...... “吼！” 伴着一声震天巨吼，两道海浪从中分开，现出一头长着鹰嘴、龙角的巨龟之首，随着巨龟怒吼出声，东海海浪直分而开，隐隐现出了藏在海底龙宫之影...... 玄武过江千尺浪，入海万顷映千秋！ 身为上古四神兽之一，玄岳早已尽得玄武衣钵真传，本体一现，以背伏山岳、以蛟尾镇海、以真武号令，调动东海之水，在大海上，此刻的玄岳便是天下道法第一人！ 若他有心伤人，莫说区区五千虾兵蟹将再加一个只开启了三重传承的孙悟空，便是剑楼八仙齐上，也不够玄岳一个人打的....... “啊！” “大圣救我！” “快跑！ “砰砰~” 只见孙悟空身后的那五千虾兵蟹将在东海万顷之水的倒卷下，一时竟被掀得东倒西歪，阵阵呼嚎，莫说列阵迎敌，便连手中兵刃都再难握住，瞬息之间已被海水卷到千里之外去...... “轰隆隆~” 龙宫深处，东海龙棺被玄武这么一扰，棺上千百道符阵尽数闪耀起各色华芒。 “噗......” 正在破阵的剑雨楼众人和龙宫老龙王、小龙女被龙棺阵法反噬，皆难忍胸中气血翻涌被伤，若非心下早有准备留了一丝气力，只怕实力差些的几人，只这一击便要身陨而亡！ “靠，这还如何斗得？！”孙悟空见状，连连翻了几个跟斗后立住身形，看向玄岳的金眸中尽是惊骇之色。 莫说那猴头，便连杨戬、王守正等人也是头一回见玄岳出手，他们虽然早已知道这真武大仙很强，可却实在未能想到会这么强，强得让人根本生不出半点反抗之心！ 就在杨戬以为大事既定时，却见身化玄武的玄岳口吐人言，朝王守正说道：“王师，老夫已如约出手，剩下的事，我便不再插手了。” 言罢，也不去理会从龙宫底下现出身来的东海龙王一行人，自顾着重新沉入海底，往北而游，归北海而去...... 第164章 战 夜色浓重，万顷东海之水被玄岳从正中倒卷，一分为二，掀起百丈高水瀑，恢宏的海底龙宫映衬在星月下，现出了剑雨楼等一众人狼狈的身影...... 好消息是，让他们最为忌惮的真武大仙玄岳在分开东海水，驱走五千虾兵蟹将后，便归了北海而去。 坏消息是，即便没有玄岳，以东海龙王等人现在的状态，对上杨戬一行人，也很难占到上风。 “轰隆隆~” 此时，只见那数十丈长的墨黑色龙棺发出阵阵轰响，被玄岳一扰，龙棺上的千百道符阵禁止一齐发作，亮起耀眼光华。 此后便如多米诺骨牌，原本已被破去的那些禁止也重新被激活，东海龙宫和剑雨楼数月努力，只在这顷刻间前功尽弃，整座龙棺被彻底封死，想要取出藏在棺内的地书《山海经》，便又得找机会再寻一地闭关重新解开上面的道道符阵...... “如此多的符阵禁止，不说棺内的《山海经》，只这龙棺，便又是一件宝物！” 杨戬见状暗自沉吟了一句，随即不再耽搁，行至被五花大绑捆在圆柱上的张泉和敖丙二人身旁，朝海底龙棺旁一脸铁青之色的东海龙王冷声喝道：“老龙王，眼下形势已然再分明不过，硬碰硬打起来，尔等绝难占到什么好处！” “若尔等愿意弃龙宫离去，本座即刻便将此二人还给你们，如何？” 而今场中形势，杨戬一方有王守正、白素贞、红袖、“风伯”李成孝、“雨师”严宽和宫本源氏七人，每一人不但实力不俗，且气势皆处在盛状态。 而龙宫一方，有东海龙王、小龙女、孙悟空、吕洞宾、曹国舅、铁拐李、蓝采和、钟离权和何仙姑九人，虽人数上比杨戬一方多了两人，可方才在龙棺禁止的反噬之下，每个人或多或少都受了点伤，再加上剑雨楼的人实力本便略显差些，只红袖和源氏二人，便能挡下整个剑雨楼，真打起来，龙宫一方绝非杨戬等人之敌。 未等东海龙王回话，却见白素贞来到杨戬身旁，凝声道：“老爷，剑雨楼八仙，应还少了一人！” 杨戬闻言冷冷一笑，道：“是韩湘子，此人已混入大明境内，嫦曦会把这家伙找出来，暂且不必去理会。” 被捆在圆柱上的张泉听闻此言，一时却是万念俱灰......此前在倭岛推演出大凶之卦时，他虽已让蓝采和转告吕洞宾为剑雨楼留下一个苗子，但却忘了自己被擒之后，便再无人助韩湘子遮掩王嫦曦的月眼，如此一来，将来韩湘子一旦在大明境内施展道法，便很难躲过月眼和整个锦衣卫的抓捕，能保住性命便已不易，更何况是寻机在大明境内生事。 此时，海底龙棺旁，只见东海龙王神情淡漠地看了眼岸上被折磨得体无完肤的敖丙，沉默片刻后，转首朝一旁的八仙之首吕洞宾说道：“事已至此，这座龙棺今日怕是保不住了，吕上仙，带你的人先走吧，无需留在此地为我龙宫死战。”。 “怎么，龙王不打算与杨戬讲和？”却见一袭白袍着身的吕洞宾淡笑着反问了一句，似根本没将眼下的不利形势放在心上。 老龙王闻言微微颔首，叹声道：“这东海龙宫是我海族的立身之根，更是本王的道法传承，若弃之不顾，虽生如死......” 说到此处，凝声一顿，随即道：“事已至此，于其苟活，不如死战！” 吕洞宾闻言，哂然笑道：“既然老龙王都不畏死，我剑雨楼的人又如何能够畏战逃生？” 说着，剑指一指岸边，继续道：“今日我剑雨楼之人已然露相，若是畏死逃遁离去，将来也早晚会被大明朝廷的鹰犬寻上门来一个个诛除。” “于其他日被逐个击破，倒不如今日拼死一战，若能斩去杨戬或是那位大明首辅王守正，便也算是为我剑雨楼的先辈向朝廷要回了一点公道！” 言罢，转身朝立在自己身后的蓝采和等人问道：“诸位师弟，大家以为如何？” 只见手持一根枯木龙拐，满脸胡渣，衣着略显邋遢铁拐李闻言，坦然笑道：“大师兄既然定了主意，又何必再来问我等，打便是了！” “对，打就打，今日，我等师兄弟一起在这东海之上，杀他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余下几人亦是纷纷开口应声。 老龙王见剑雨楼众人如此，不由得微微颔首，随即转首朝立在自己身旁的幼女问道：“龙儿，你可怕死？” 只见一袭白裙着身，看去还不过是十三四岁的小龙女闻言脆声应道：“大哥二哥都死了，若是父王和三哥再离去，龙儿还如何独自苟活在这世上？” “龙儿虽怕死，可更怕这世上再无一个亲人......” 随即微顿片刻后，清澈的双瞳看向老龙王，凝声道：“父王去哪儿，龙儿便跟着去哪儿！” 老龙王闻言幽幽一叹，伸手揉了揉小龙女那一头乌黑的秀发，道：“如此，便随本王一并去见你大哥和二哥吧！” 此时，远处的孙悟空见龙宫和剑雨楼众人半晌不作回应，不由得皱眉喝道：“喂！龙王，到底是打还是走？赶紧给个话啊！” “再不打老孙可先走了啊！” 龙宫和剑雨楼的人欲留下死战，可这猴头却不怎么愿意打，眼下的情势明显就是打不过对方，他怕一打起来届时自己又被杨戬当众爆揍一顿，故而心里却一直在念叨着老龙王赶紧送上龙棺求和！ 然而，老龙王却让孙悟空失望了....... 只见其与吕洞宾相视着点了点头，随即朝孙悟空传声道：“大圣，还请出手挡住那杨戬一时半刻，其余之人，交由我龙宫和剑雨楼来处理！” “干，老子就知道龙宫的东西没这么好拿！”孙悟空闻言恨恨骂了一句，随即沉声回道：“龙王，老孙最多帮你们拖住杨戬一炷香的时间，之后，你龙宫的人情老孙便算是还了！” 言罢，也不多言，径直召出封印在如意金箍棒内的水神共工，而后率先抡棒便朝杨戬打了过去...... 第165章 吕洞宾的剑 就在孙悟空冲向杨戬的同时，龙宫和剑雨楼一众人也动了起来，各自选中对手，迎战上前...... 被捆在柱子上的三太子敖丙见此，不由得惊呼出声： “父，父王...不！” “嘭~” 杨戬见等了半晌，龙宫和剑雨楼的人还是选择了动手交战，不由得冷哼一声，反掌震死一脸惊骇欲绝的龙宫三太子敖丙和略显坦然的张泉，随即凝出银龙神甲和三尖两刃刀，迎上了孙悟空和共工。 与此同时，辽阔的东海海面上，双方也混战在了一处...... 王守正以浩然仙笔迎上了东海龙王，笔落法随，每有一诗落成，立时便有无尽浩然气随诗意化成道法，诗正法亦正，诗诡法亦诡，直打得老龙王左支右绌，不过十数招的功夫，便已落了下风。 白素贞则以一己之力对上了铁拐李和曹国舅，二人传承只开启一层，实力本便比白素贞要差上一筹，再加上那铁拐李的本命仙宝是手中龙木拐杖，五行属木，正被三昧真火克制，而曹国舅的本命仙宝玉圭也被息壤压制，故而两人联手，即便有多年同门师兄弟间的默契，也只能勉强和白素贞斗个旗鼓相当。 红袖则是寻上了自己的老对手蓝采和，以一对一之下，篮彩和却根本不是红袖的对手，不过数招的功夫，体内混沌之力便已被吞噬大半，如此下去，剑雨楼最先陨落的一人，却应是这蓝采和无疑了。 与蓝采和同样身处险境的还有宫龙的小龙女......或者说，这化成人形后只有十三四岁的女娃被宫本源氏拦下后，便已然不再是身处险境那么简单了。 源氏无论是实战经验还是道法传承，都要强过小龙女太多，只凭手中凡兵，只数息间便压制得此女无法化作本体相斗，且每有一刀落下，必定能在龙女身上留下一道狰狞的血痕，若非有龙宫宝物相护，只怕不等他人分出胜负，此刻的龙女便已然身陨而亡了！ 杨戬一方唯一被剑雨楼之人压制的，便是“风伯”李成孝和“雨师”严宽了，此二人因是文官出身，本就不擅长和人相斗，故而对上剑雨楼的钟离权和何仙姑时，便仅能以呼风唤雨之法勉强进行抵挡...... 场之中，唯一没有动作的一个人，便是那八仙之首吕洞宾！ 只见其自开战之后，便一直闭目负手凝立，背后本命仙宝纯阳剑也未出鞘，一袭雪白长袍无风自摆，不去管情况越来越险的东海龙王、蓝采和、小龙女、曹国舅等人，只静静的等待着，等待着宝剑出鞘的最佳时机...... 视线回到杨戬和孙悟空、共工三人相斗之处。 自从上回在倭岛再遇这猴头，并与其交手相斗之后，杨戬却已想出了一套新的应对之法...... 只见其以缚神黄绫困住共工之后，单指点开眉间天眼，将天眼内的雷霆之力引至变幻作银枪的三尖两刃刀上，如此，这杆银枪便成了一把蕴含了雷霆之力神兵...... 随后，只见杨戬力施展出杨家枪法，钩、挂、缠、绞、颤、转、随、合，枪影霍霍间，招法变化莫测，孙悟空虽得三重传承，又有金刚不坏之身兼锁子黄金甲护体，不惧自身不断被银枪刺中，可枪上的雷霆电芒，却能直接透过宝甲传进他的五脏六腑之内！ “嘭~滋滋！” 只见悟空和杨戬交手，每被银枪刺中一次，立时便有电流传进体内，直将这猴头身上寒毛激得根根竖起，痛得呲牙咧嘴。 “吱吱~” “啊！” 不断被电流刺激，猴头终于彻底发怒，现出了本体，朝杨戬怒吼道：“三眼怪，今日老孙与你不死不休！” 随即，只见孙悟空化去人形，开始现出金猴之体，两只黄眼睛、一个磕额头、獠牙往外生，就像是属螃蟹的，肉在里头，骨在外面，黄毛金眼，毛脸雷公嘴。 “金箍棒，给我长！” 声落，如意金箍棒疯长，只顷刻间便变得百丈来高，而后便见猴头双臂青筋根根炸起，爆喝声中，抡起那擎天之柱往杨戬直压了过去。 “哼，蛮力！” 杨戬见状轻蔑地道了一声，不躲不闪，只以三尖两刃刀所化银枪使一式青龙摆尾点中金箍棒末梢三寸处，这看似轻轻一击，却含有万钧之力，只一下便将如意金箍棒给荡了开去。 “咚~” 两柄神兵相交，发出一阵震天轰鸣，激起东海万顷水瀑。 “哗啦~” 就在此时，只见悟空赤手空拳从水瀑之中冲出，金芒一闪间四肢已死死缠上了杨戬后背处，而后张开獠牙便往其咽喉处咬去！ 原来这猴头也知道自己手中神兵力道不如三尖两刃刀，再加不懂得使用武道棍法，以兵器相战，注定是打不过杨戬的，故而方才那一下看似气势充足，实际上却只是虚晃一招，他化出金猴本体，就是要徒手缠身，再以灵猴獠牙去咬，这大概便也是凡人说的那种乱拳打死老师傅了...... “找死~” 猴头的獠牙利，杨戬背上的银月翼更利，只见其怒喝一声，反掌一把扣住猴头下颚，而后银月翼上的柳叶仙刀根根铮然刺出，击中那锁子黄金甲，发出阵阵金铭交锉之声。 而此时，一直闭目静立的吕洞宾双眸乍然睁开，背后纯阳剑铮然出鞘，静如山岳，动若脱兔，飞剑而出，直往杨戬胸口处刺了过去...... 纯阳剑，剑长七尺三寸，以羊脂白玉为柄，以九天玄铁为刃，剑身之上刻有两仪符阵，飞剑出鞘之际，引动天地间的阴阳之力，使得剑势更盛三分，从海面上直飞而过时，飞溅起一条长长的激流水道。 “嗡~” 只见一道耀眼华芒闪过，七尺纯阳剑，最终却死死被定在了银龙神甲前三寸之处，神兵虽利，最终却还差了三寸，未能破开银龙神甲的防御。 吕洞宾见此，微叹一声，随即不做耽搁，断然喝道：“以我之躯，祭纯阳剑意！” “紫金吞日月，秋水烙纯阳，斩！” 声落，身化一道白虹，径直遁入纯阳剑身之内...... “嗡嗡~” 得吕洞宾之躯血祭，只见纯阳剑剑身嗡嗡大作，渐渐的，往前进了一寸，爆出一阵白色华芒...... “快！再刺！” 悟空见状，不顾身上锁子黄金甲越发破损之势，死死抱住杨戬，怒声喝道。 “嗡嗡~” 剑芒越盛，纯阳剑再进一寸。 “薄！” 声落，第三寸，终于破开，以九天玄铁为剑身的寒芒，终于刺破了银龙神甲，渐渐的，一寸寸刺进了杨戬心房之内！ “成了！” 悟空见此，大喜喝道。 与此同时，龙宫一方诸人见状，亦是神色微喜，这一剑若能斩了杨戬，场中情势，或可立转...... “哼！” 却见杨戬被纯阳剑刺中心房，闷哼一声，随即冷声道：“猴头，未免高兴的太早了！” “别忘了，今夜，是月圆之夜！” 声落，便见当空一道月芒洒在了杨戬身上，紧跟着，只见其胸膛处的伤口、破损的银龙神甲在月芒照耀下，瞬息恢复如初！ 王嫦曦，月泉术！ 如此重要的一战，那杨戬之妻王嫦曦又岂会不在？ 只见东海海岸边，月色之下，王嫦曦的身影一步步从黑暗当中踏出，而其身侧，还护卫着杨旱和杨飞雪二人...... 第166章 一夜之后 “啪~” 纯阳剑剑势已尽，只听一身脆响，白玉宝剑断为两截落入大海...... 吕洞宾以自身性命为祭，一剑出鞘险些便斩了杨戬，无奈因王嫦曦现身借圆月施法，以月泉术顷刻便将其恢复到了鼎盛之态。如此一来，场中战局便已不可逆转！ “龙神の剣を喰らえ！” “噗呲！” 与此同时，源氏也以手中凡兵，趁着龙宫小龙女此番楞神之际，一刀削断了其首级！ “嘭~” 雪白的无首身躯跌落进海水之中，激起一团浪花...... “龙儿！” 老龙王见此睚眦俱裂，爆喝出声，心神失守之下，被王守正以浩然仙笔一记重创点中胸口，口喷鲜血狂飞出一丈之外...... 紧随着小龙女被斩的，是与红袖对阵的蓝采和，二人虽都只是开启了第一重传承，可红袖的传承道法实在强过蓝采和太多，戮战至最后，被吞噬尽身混沌之力而亡。 “靠，这还如何打？！” 缠在杨戬身上的孙悟空见状暗骂一声，随即便想抽身离去，无奈下颚被杨戬死死扣住，一时不由得含混不清地开口骂道：“三眼怪，放开老孙，老孙不打了！” 孙悟空一有锁子黄金甲护体，二有金刚不坏之躯，论抗揍程度，便连杨戬也自问不如。 这猴头知道杨戬杀不了自己，故而虽见局势不利，却仍不改凶悍之性，言语间便好似在说：老子想打就打，想走就走，你这三眼怪又能奈我何！ 却见杨戬闻言冷笑一声，道：“你说不打便不打了？想走可以，待本座给你留点纪念！” 声落，手中猛一用力卸掉猴头下巴，而后翻掌取出得自无心身上的“噬魂匕”，“噗呲”一声狠狠插进悟空的猴嘴之中......准确点说，这把墨黑色、专门吞噬三魂七魄的匕首，在杨戬用力一甩之下，径直从猴子的口中射入，穿进了其体内！ “呜呜~” 悟空被“噬魂匕”从嘴中直穿入体，一时直痛得呜呜惨叫不已，赶忙松开杨戬，二话不说立时驾浪远遁而去......至于是死是活，一时却不得而知。 没有去追猴头，杨戬腾出手来后，便寻上了已被王守正重伤的东海龙王，而红袖和宫本源氏则分别去助白素贞和风伯雨师。 场中形势，一时一面倾倒，随后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东海老龙王、铁拐李、曹国舅、钟离权、何仙姑五人便一一身陨而亡...... “哗哗~” 海浪声依旧，圆月之光洒在海面上，一具具尸首随海浪起伏飘荡，须臾之后，便被滔滔浪花卷走，不知所踪，唯有那恢宏的东海龙宫和古老的龙棺，静静立在海底之下...... 看着那沉寂在深海之中、幽遂深远的龙宫，只见王守正叹声说道：“去看看这座龙宫吧，其内或有宝物，可解我大明此番虫瘟之忧......” “轰隆隆~” 话音方落，却见那龙宫一阵轰隆作响，摇摇直欲倾倒。 东海龙宫是老龙王的传承，龙王一死，龙宫自然便难再存继....... “速抢龙棺！” 杨戬见状暴喝一声，随即银月翼一展，率先便朝龙棺所在之处冲了过去。 紧跟在杨戬身后的便是红袖，然而还不等她冲进海底，整座龙宫便已轰然开始倒塌，而此前被玄岳分开的东海水，也开始倒卷回归原位，遮住龙宫所在之处...... “红袖，接住！” 此时，杨戬已然到达龙棺之侧，见机不妙之下，挥舞起三尖两刃刀砰然拍中龙棺，将其击飞出海面，迎着红袖而去。 红袖见状，双臂一展，以手中长袖捆住龙棺稳稳接住，随后再往杨戬处看去时，却见他已然被深埋进了龙宫和滔滔东海水下。 “夫君！” “戬儿！” “......” 就在众人纷纷开始担心起杨戬来时，却听“哗啦”一声，海面之上，一道银芒冲海而出，双手还抱着一件件不知名的天才地宝......却不是那杨戬又是何人！ 只见其来到王守正身旁，将手中数十件天才地宝递了过去，道：“岳父大人，事发突然，一时也只能抢出这些宝物，其余的，都被海流给冲散了。” 见杨戬无恙，众人不由得松了口气，随后便见王守正摇头沉声说道：“戬儿，往后不可再如此，宝物没了将来还有机会再取，命若没了，那便真的什么都没了......记着，如今你的生死，可牵着身后一大群的人！” “是，戬儿记下了。”杨戬闻言笑着应了句。 翌日，朝阳从海平线出升起，光芒四射，染红了辽阔的海面...... 海鸥照样翱翔，渔家如常出海，一切回归平静。 这一夜，临海县的百姓们听到了远处东海上传来的打斗声、呼啸声，有那胆子大些的人想出门去观望，却被锦衣卫暗中拦下，只说朝廷在捉拿海妖，被喝回了自家屋内...... 一夜之间，斩八仙、破龙宫、夺龙棺，经历一番恶战，到第二日却又回归平静......消息，被杨戬提前安排下的锦衣卫死死封锁住，甚至连寇森在倭岛举旗自立的事都被压了下来。 只因夺了龙棺后，他杨戬要做的事，才真正开始！ 兵权！戚家军，大明最精锐军队的兵权，这才是杨戬真正想要的......只要有了兵权，有了足够的实力，即便太子朱古陉犯下再大的过错，明皇也不敢轻易废了太子的东宫之位！ 因为，他杨戬不允！ ********** 苏城官驿，望湖楼，驿丞值房。 “红袖，太子的特使不日便会抵达苏城，届时你陪着他，随海船再去一趟倭岛。” 只见杨戬朝恭立在自己身前的红袖继续说道：“此番去倭岛，你要帮本座办好两件差事。” “其一，取回藏在石城郡内的至宝《河图》，将它带回来。” “其二，留在平安京城，安抚住寇森至少一个月的时间，告诉他，朝廷不会追究此前他谋反之事。” “一月之后，等本座的消息，消息一到，届时本座要你......杀了太子特使，逼寇森起兵反明！” 顿了片刻后，凝声问道：“以你的聪颖，当能猜出本座用意。本座只问一句，这份差事，你能否接的住？” 红袖闻言心下微惊，虽已隐隐猜出杨戬的用意，却不敢说出口来，只是俯首抱拳，沉声应道：“明白，属下定不负大人之托！” 杨戬见状微微一笑，道：“你的能力，本座自然是信得过的，只做一个总旗，委实有些大材小用了。” “此事过后，便委屈你先在本座手底下做个百户吧，届时给你一府之地，做出点功绩来。如此，本座这千户之位，他日便算是有了接手的人选了。” 红袖闻言神色大喜，急忙跪地叩首应声道：“红袖，谢杨大人栽培之恩！此番前往倭岛，定助大人做成要做之事！” 第167章 悲催的悟空 四月的晚风轻轻抚动，温柔如水，暖风徐徐。 西子湖畔，灯火阑珊，星星点点依旧，万千红尘纷纷扰扰，缘来缘去。 商客官吏，欲望金钱，追名逐利；才子佳人，情事浮浮沉沉，聚聚散散。 西子湖一艘艘灯火通明的画舫上，承载着江南四月天的人世百态...... 杨府内府，墨黑色的古老龙棺被置于白素贞所居的青竹院深处。 自龙棺被连夜带回后，杨府便已闭门谢客，内府更是戒备森严，除了至亲至信的几人，莫说外客，便连寻常下人也不得踏进内府半步。 龙棺旁，杨戬、王嫦曦、“风伯”李成孝、白素贞、宫本源氏五人分座在侧，催动体内混沌之力注入龙棺上那一座座符阵禁止处，缓缓破解着龙棺上的封印。 参与东海一战、知道龙棺之人，红袖去了倭岛办差，两江巡抚“严宽”要回任地处理公务，故而这两人便都无法留在杨府助杨戬开启龙棺。 而王守正则要坐镇杨府，一来是助杨戬在闭关期间统筹整个江南事宜，二来也是防止不速之客上门侵扰。 如此一来，仅以五人之力开棺取经书，速度上自然便要慢了许多，可人手不足下，一时却也只能如此了。 诸事平定，四月江南，一时迎来了难得的一段平静时光。 与此同时，宁王朱古陉也带领着李氏夫妇开始奔波于东南八省之地，施法除去各境的虫瘟之害。太子和王守正知道这个消息后也是松了口气，更不会想着去设法从中阻拦，如此，原本浮乱隐现的大明王朝，总算是开始渐渐安稳了下来...... ********** “呼，嘭！” 东海，一座长着茂密丛林的海岛上，一道金芒自高空处狠狠摔落，砸进丛林之中，飞溅起阵阵土石灰尘...... “啊！” 自空中摔落之人，正是那被噬魂匕穿腹入体的孙悟空，只见其双手捂着毛脸雷公头颅，痛呼出声。 噬魂匕专吞人三魂七魄，悟空虽得金刚不坏之身，肉身无敌，却防不住来自神魂处的侵害，从杨戬手中逃遁之后，便越发觉得头痛欲裂，整个脑袋“嗡嗡”作响，只觉得自己的神魂不断被吸入噬魂匕内，如此下去，最多撑不过几个时辰，便要彻底魂飞魄散，身陨而亡了！ “啊！” “天杀的三眼怪，老孙他日便是化作厉鬼，也定不会放过你！” 似是感到自己此番在劫难逃，只见悟空一边以身躯不断撞击着林中的土木，减轻来自神魂处的痛楚，一边厉喝怒骂着。 “唳~” 就在此时，一道鹰啼之声震彻长空，声出之际，只见北方一名样貌冷峻、身着一袭黑色长袍的男子正乘鹰疾驰，须臾之间，便已来到了孙悟空所在的小岛之上。 只见其看着早已痛翻在地，不断蜷缩着身躯打滚的孙悟空，自顾着哂然笑了一句：“三魂七魄被噬，此间厉害，却连也金刚之躯也挡之不住，如此下去，不出三个时辰，便要身死道消了。” 说着，朝地上的孙悟空开口问道：“猴头，天下或有其他道法高明之人能出手救你性命，可如今你只剩三个时辰的时间，眼下，却唯有本座可助你除去体内痛楚。” “你若愿入本座麾下......” 话未说完，便见孙悟空急忙朝来人叩首呼救着应声道：“愿意，愿意！快快出手......啊！” 早已痛得死去活来的孙悟空哪还顾得上来人是谁，如今只要有人能解他痛楚，保他性命，无论有何要求，这猴头便只管想着先应下来再说...... 黑袍男子闻言淡淡一笑，道：“张嘴。” 悟空闻言也未多想，急忙张开那雷公嘴，露出一对狰狞獠牙。 “去！” 黑袍男子见状，单指一点，一道呈金黄色的长命锁链只在眨眼间便滑进了悟空的嘴中。 “呼~” 只见长命锁链穿入悟空体内，在气海丹田处找到那柄蛰伏着的噬魂匕，而后将其捆住，轻轻一甩间，便将此匕首给拉了出来。 只是......噬魂匕虽被甩了出来，可那道金色锁链，却又顺势留在了悟空的体内...... 而黑袍男子座下那头鹰隼见此，一对金眸闪烁间看向孙悟空，却不由得露出了几分怜悯、乃至是同病相怜之色...... 原来这鹰隼不是他人，却正是此前被诛仙剑阵和穿心锁削去神智的太史帝一，而从北而来的黑袍男子，不是那通天又是何人？ 悟空体内的噬魂匕被取出后，三魂七魄便开始渐渐恢复了过来。 “呼，呼~” 只见这猴头喘息着休憩了半晌，待喘过气来后，翻身而起，金眸微转间看向通天，沉声问道：“你这道人，方才在老孙体内留下了何物？” “穿心锁。”通天淡笑着应了一句，随后继续道：“猴头，你既已答应入本座麾下，又何需在意本座在你体内留了何物？” “往后只要你踏实本分一些，那穿心锁自然便不会伤你，如若不然......” “不然又如何？”孙悟空冷言皱眉问道。 他孙悟空的性子向来野惯了，之前被噬魂匕折磨得死去活来，自然便想着诓通天出手助自己先解除痛楚，随后再翻脸不认账便是。 却哪想通天顺带手的又在自己体内下了禁制，如此，这猴头哪里肯依！ 通天见孙悟空如此模样，哪还不知其意，闻言冷冷一笑，也不答话，只是冷声喝了一句：“绞！” 声落，只见悟空体内那道穿心锁迅速缠绕上其心房，随后在通天施法之下，开始不断缩紧绞动...... “啊！” 骤然间，孙悟空只觉得自己心脏被越捆越紧，悲呼一声后，便又翻到在地...... 通天手中的这穿心锁虽不至于让孙悟空丢了性命，可论疼痛程度，却还远在噬魂匕之上。 “便知你这猴头不会老实！” 冷笑着看了眼再次痛倒在地的孙悟空，只见通天继续说道：“穿心锁的功用远不止如此，此番不过是小惩大诫，他日你这猴头若再敢放肆，休怪本座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第168章 陆压归来 残月当空，顺天府西城，以青石灰瓦修建而成的锦衣卫亲军都指挥使司衙门静静的立于胡同深处，衙门内那些身着墨青色锦衣官服的当差各自有条不紊地忙碌着，月色之下，这座让百官闻风丧胆的官衙，更显几分阴森静谧。 “呼~” 蓦然间，只见一道灰色身影划破顺天府长空，径直落入这座官衙院子正中。 “什么人！” “大胆！” “......” 一时间，官衙内道道厉喝之声响起。 可待见到院内那衣衫褴褛的灰衣道人后，持刀涌出来的一众当差缇骑立时却又迅速收刀跪地，齐声拜道：“参见指挥使大人！” 原来这现身在锦衣卫总衙内的道人，正是一路从极北之地赶回来的大明新任锦衣卫指挥使，“酒道人”陆压。 没去理会这些锦衣暗卫缇骑，只见陆压略显不耐的摆了摆手，随后径直快步朝后院值房内行去。 ...... 略显森然的锦衣卫指挥使值房内，陆压静静地座于桌案之后，神色间竟难得的露出了几分凝重之色。 “大人。” 稍顷，只见前任锦衣卫指挥胡忠孝的心腹部将黑豹步入房中，朝陆压俯首报了一声。 没了往常那般的逍遥之态，只见陆压径直朝黑豹冷声说道：“黑豹，马上给川蜀锦衣卫千户周雅迪、江浙锦衣卫千户杨戬飞鸽传信，命二人见信之后即刻进京听令，不得延误！” “这......”黑豹闻言神色微微一顿，犹豫片刻后，凝声回道：“回大人话，江浙省锦衣卫千户杨戬，日前已飞书来了顺天府告假，说是要在家中闭关一月。” “闭关？！” 陆压闻言一时气不打一处来，直接便拍案开口骂了起来：“闭他姥姥的狗儿子混账王八蛋关！老子日他姥姥！” “倭岛的事他查清楚了吗？什么时候闭关不好，偏选在这个要紧的关口，这家伙是不是又得了什么机缘了？！” “老子这回在极北差点儿让人给宰了，他倒好，不过一个正五品的千户，竟在江浙享起了清福来！” 一口气骂完之后，似仍不解气，拿起葫芦给自己灌了一口闷酒，闷声不言。 黑豹见此越发小心了起来，讪讪看了眼陆压后，小心翼翼的回声道：“回...回指挥使大人，杨戬书信中说，倭岛之事已查清，具体事宜已交由王阁老接手处理，近期朝中若有要事，也需等他出关之后再说！” “......”陆压听闻此言好悬没被自己葫芦中的一口酒给呛着，楞了半晌后，沉声道：“好大的口气，听他这话的意思，似连本座也不放在眼里了！” “看来这家伙是真得了了不得的机缘啊，如此，本座倒要亲自过去‘请他一请了’！” 言罢，也不再去理会黑豹，径直起身出了门，施展神通道法往江南苏城赶了过去...... ********** 两日之后，苏城，杨府。 “哒哒哒~” 只见杨府管事杨旱快步穿过前院进入内府，找到在内府雍华楼处坐镇的王守正，凝声说道：“阁老，锦衣卫指挥使陆压上门了，说是找您和老爷有要事相商，人现在就在前院会客堂等着。” 王守正闻言点了点头，淡声道：“知道了，老夫去前院会他。你在此处看着，莫要让人进入青竹院。” “是。”杨旱应声道。 ...... 杨府前院会客堂，只见王守正和陆压见了面后，相互施礼，随即分宾主落座。 “阁老，极北那边的事不能再拖下去了！” 没有过多的寒暄客套，陆压见只有王守正一人迎出来，皱了皱眉后，便径直开门见山地说道：“道尘的‘嗔’分身便是通天，此人持有诛仙四剑，欲在极北之地布下诛仙剑阵与我大明为敌，更甚者此人已与北欧十二主神取得了联系，这十二人的神通都不算太弱......” 说到此处，微微一顿，随即凝声道：“老道我知道杨戬是阁老您的人，所以也就不拿官身相压了。” “可极北的那个通天绝不能再留，否则此人他日必将成为我大明朝的心腹大患。” “老道想趁其诛仙剑阵还未彻底布成之际，问阁老借杨戬和门下弟子一用，而后即刻赶回极北，除去此獠！” 王守正毕竟总理着大明各境的政务，在朝中，无论官职、身份或是影响力都非他陆压可比，故而陆压此刻虽然心急如火，可却也不得不按耐下性子好言相求。 见陆压开门见山地说了一通，王守正笑了笑，应声说道：“陆大人切莫心急，只要是事关我大明江山社稷安危之事，老夫都不会坐视不理。” 说着，微微一顿，而后继续道：“可即便是要召集人手去斩那通天，也得先让老夫对其实力知道个大概吧。” “陆大人，不妨先将此番北行的具体经过与老夫说一遍如何？” “好！”陆压闻言点了点头，随即不做耽搁，将自己和上官靖此番极北之行的经过，如实和王守正说了一遍...... 原来，通天虽得了诛仙四剑，可暂时却还不够实力以诛仙、戮仙、陷仙、绝仙四柄仙剑布成诛仙大阵，只能以四剑之间相辅相成的特性困住一至二人，便如此前抓太史帝一那般。 陆压与通天相遇之后，凭着手中的斩仙飞刀，勉强与诛仙四剑斗了个旗鼓相当，可上官靖却挡不住北欧十二主神的联手围攻，便连手中至宝七彩玲珑塔也被托尔以雷神之锤砸开了一道口子。 其后二人狼狈逃回大明，上官靖先留在了罗刹国境内整顿兵马，而陆压则片刻不歇地赶回了顺天府召集人手。 “没有趁势追击，更没去罗刹国寻上官将军的麻烦......” 只见王守正听完陆压所诉，低眉沉吟了一句后，淡声说道：“看来这通天也知自己实力未稳，不愿彻底惹怒我大明，被我朝以举国之力万里追杀......” “依老夫所见，有了这一次的交手，接下去那通天定然会有所防备，即便陆大人再次召集人手赶回极北，只怕也很难建功。” “阁老此言何意？”陆压闻言微微皱眉。 第169章 紫气东来，白泽出世(一) “阁老此言何意？” 陆压闻言微微皱眉，凝声道：“而今天下皆知。杨戬有银月翼在身，一日之内带上几个人纵横百里不成问题。” “即便那通天想做应对之策，可这么短的时间内，此人又能在那极北之地做出什么准备来？” 如此说着，脸色便开始沉了下来，闷声道：“阁老若是不愿借人大可明言，不必如此推脱！” 王守正见此也不着恼，思忖片刻后，淡淡一笑，反问道：“那么以陆大人之见，若是老夫此刻命戬儿随陆大人前往极北去寻那通天晦气，大人......又有几成把握能斩了此人？” “至少七成把握！”只听陆压径直回道：“以杨戬之力，再带上两三名道法高强之辈随老道即刻走一趟，即便斩不了通天，至不济也能杀几个北欧的传承之辈，断去通天羽翼。” “七成？”王守正闻言笑道：“那么也就是说，还有三成的败率。” “况且在老夫看来，若只是杀几个外邦的传承者，于大局却并无大碍......” 说到此处，只见王守正微微一顿，随即继续说道：“并非老夫借辞推脱，想必大人应也已经知道，戬儿眼下已然闭关。” “不瞒陆大人，戬儿此番闭关，对他的道法实力增长有着莫大的好处，以七成的胜率去逼他即刻出关，却是有些划不来了。” “不若这样，大人便给老夫这女婿一两个月的时间，届时待戬儿出关之后，老夫便着他走一趟极北，虽不敢保证能为朝廷斩杀通天，却可向陆大人允下那北欧十二神的人头，如此，陆大人可满意？” “好大的口气......这杨戬究竟是得了何等际遇，能让王守正说出这种话来？！”陆压闻言微微皱眉，心下暗自沉吟了一句。 陆压和在昆仑山内闭关的长孙明兰有着不凡的血缘关系，而长孙明兰又偏爱宁王朱古陉......如此，这陆压自然是不愿见宁王的潜在对手杨戬变得太过强大的。 想到此处，只见其沉声朝王守正问道：“如此说来，阁老是执意不愿让杨戬出关了？” 却见王守正闻言微微颔首，随后老神在在地端起桌案上的茶杯抿了口茶，淡声说道：“只要老夫在此，谁也不能逼他提前出关。” “锦衣卫，也不行！” 端茶，送客...... 陆压见王守正如此做派，双眼开阖间精芒微闪，冷声道：“王阁老，好大的官威！” “言重了。”王守正淡淡一笑，道：“陆指挥使若是对老夫有所不满，大可在圣上出关之后去告老夫一状嘛。” 话已至此，陆压却听得不由一阵气闷，暗叹自己这回真是被长孙那丫头给拉下水了，放着好好的逍遥日子不过，跑来大明皇家蹚浑水，还偏偏赶在了朝廷内忧外患不断之际！ “哼！” 王守正逐客之意已然很明显，陆压见此自是不会再厚着脸皮继续待下去，冷哼一声之后，便连句客套话也懒得再说，径直起身拂袖而去...... ********** 时光匆匆，转眼间便来到了四月底。 这期间，宁王朱古陉领着李氏夫妇处理完了东南各境的虫瘟之害，并从陆压口中得知了杨戬闭关之事，虽有心去破坏，无奈有王守正在看护着，却也只能干着急。 红袖在倭岛成功控制住了寇森，静静的在平安京城等待着杨戬的命令传过去。 通天制住孙悟空将其带回了极北，并且手中的诛仙剑阵也越发完善，开始联手北欧十二主神，在极北之地构建起了冰冠寒域来。 而魏魁的地府却一如既往的沉寂，便连此前杨戬和王守正在他眼皮子底下带人与东海龙宫大战时，此人也未曾冒头露面，好似被世人遗忘一般。 这家伙总是容易让人忽略他的存在，便如之前他在朝中担任司礼监掌印那般，明明有着不俗的实力，却十分擅长韬光养晦，也让真正有心之人越发忌惮。 而杨戬等人破棺之事，也在这四月底临近了尾声...... 杨府内府，青竹园。 墨黑色的古老龙棺依旧静静立着，而其上的符阵禁止，此刻却只剩下了十多处！ “嗡嗡~啵！” 只见杨戬、王嫦曦、白素贞、李成孝、宫本源氏分座于龙棺周侧，不断以体内混沌之力强行一处处破去棺木上的禁止，每过约半刻钟，便有一道禁止发出微弱的光芒，随着一声脆响之后，轻轻被破去...... “嗡嗡~啵！” 稍顷，最后一处禁止解除，座于龙棺周侧的五人纷纷赫然睁眼，屏息凝神等待了起来！ “轰隆隆~” 随着一声轰隆巨响，硕大的龙棺开始缓缓打开...... “嘭~” 紧跟着，一道耀眼金芒呼啸之间带起阵阵狂风，直冲天际，苏城百里之外，皆清晰可见。 白素贞见此，急声高喝道：“那是地书《山海经》！老爷，快以二郎神君的道法传承逼其认主，莫要让它遁走了！” “明白！” 只见杨戬双眼开阖间精芒微闪，单指点开眉心天眼，断声喝道：“天眼，开！” 声落，一道雷霆蓝芒自眉心竖眼处砰然射出，只瞬息之间便追上了那道金芒，而后将其死死定住，并不断往杨戬体内拖去...... 一时间，却见杨府上空，一蓝一金两道华芒开始相互僵持了起来，迸发出的灵力径直散出方圆百里！ “快看，那是什么？！” “好像是从杨家府邸那传出来的，散出来的那些是什么？是灵气，还是混沌之力？” “......” 一时间，包括主掌江浙省民政的布政使姚万年、万宝楼大掌柜郝连若兰、主掌江浙省兵权的都指挥使赵世南、提刑按察使姬鹏飞四名苏城要员在内，所有百姓客商、画舫名怜等等近万余人，都被天间的那两道华芒给吸引了过去。 “想走，给本座留下！” “银月翼！” 与此同时，只见杨戬爆喝一声，展开银月翼径直飞上半空，一边以天眼中的雷霆蓝芒死死定住那道金光，另一边则欺身探手直接抓了过去...... “嘭！” 待伸手探进金芒内，却见半空迸发出一阵晃得人睁不开眼的华芒后，一本古朴的黄皮书卷，静静地浮在了杨戬的手掌之上。 “收！” 紧跟着，只见杨戬断喝一声，握住手中那本古朴书籍，将其打进了天眼之内。 自此，几经波折，位列天地三大奇书之一的地书《山海经》，终入杨戬之手…… “吼~” 就在此时，却见原本静静趴在天眼第三层处的那头独角银合马猛然起身，昂首狂鸣...... 第170章 紫气东来，白泽出世(二) 察觉到天眼内的异象，杨戬心下一紧，急忙内视看去...... 只见天眼最高层处，浑厚古朴的地书《山海经》书卷已赫然摊开，书卷内有道道金色华芒不断涌出，却原来是藏于经书内的混沌之力，正被那位于第三层处的银合马疯狂吞食着。 杨戬见此神色一喜，他未想到自己得了《山海经》后竟还能有此际遇，使天眼内久久不见动静的异兽生出变化来！ 前文说过，地书之内，便是另一方洪荒世界，所以杨戬自然也不怕这银合马能一口气吞完一方小世界内的混沌之力，只是静静等待着，等待着那家伙吃饱之后出世...... 却见天眼第三层处，银合马不断吞食混沌之力后，身体也开始渐渐生出了变化： 先是躯体不断缓缓增高，直长到三米左右方才停下； 紧跟着，原本洁白无瑕的马身之上，开始长出了一团团蓝色的祥云卷毛，四足处亦是如此，以祥云状蓝色毛发遮住纯白色的蹄子，蹄踏之际还有一朵朵淡蓝色祥云浮现； 而后是胸口，原本光滑无比的胸膛处，此际已布满了一撮撮蓝白相间的绒毛，此处似这异兽的要害，毛发最为茂盛，若有微风吹过，便会轻轻浮动，散出一团团沁人心脾的灵气来。 至最后，异兽蓝白相间的身躯上，唯一不变的，便是额间那一根闪耀着雷霆之力的独角...... “这是羊，还是马？！” 杨戬见了这异兽的样貌后彻底愣住了，这所谓的银合马此刻观去是怎么看怎么无害，浑身上下唯一具备攻击力的，恐怕便是那根雷霆独角了...... 这边正想着，却见“银合马”吸取完混沌之力、彻底长成之后，地书《山海经》便“哗啦”一声径直重新合了起来。 “可惜~~” 看了眼位于第四层处的那头逆天鹰，杨戬心下暗叹一声。 若是有可能，他自然是想着一口气以《山海经》之力，将那二郎神君的第四层传承“逆天鹰”和第五层传承“哮天犬”召出来的，却不知因何缘故，《山海经》助他彻底开启第三重传承后，便不愿再继续提供混沌之力了...... “咩~” 此时，只见彻底长成的“银合马”轻鸣一声，随即蹄踏间踩出步步祥云，径直奔出了眉心天眼。 “......” “不会真是一只羊吧？！” 杨戬闻声苦笑不已，若这异兽只带一些雷霆之力的道法，那他便真的有些失望了。 “哗~” 就在那似马非马、似羊非羊的异兽出世之际，只见东方天际骤然现出了漫天紫云，径直往苏城方向快速飘来，凡紫云飘过之处，皆有无尽灵力自空中洒落，落于人间之后，百花盛开、草木迎扬，鱼儿欢快地跃出水面，鸟儿一路追逐着紫云嬉戏......此番景象，尽显一片祥和之态！ 杨府院落内，一直关注着杨戬变化的王守正见此，不由神态微喜，凝声叹道：“紫气东来，此乃祥瑞神兽出世方才能有的天地异相，戬儿传承不凡！” 与此同时，踏着祥云奔出天眼后的那头神兽也来到了杨戬身侧，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身躯。 “白泽，上古祥瑞神兽，掌雷霆道力，通晓万物之情，趋吉避凶。得白泽者，可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传承道缘之声终于浮响在了杨戬的脑海之内，杨戬得知这白泽的能力之后，自是神色大喜......“趋吉避凶，遇难成祥”，这两样能力可太过逆天了！ 有了这头祥瑞神兽，不说别的，只说藏于山河大川内的那些宝物，便如同明晃晃地摆在了杨戬面前一般，任君索取！ 而白泽额间那根雷霆独角，或许便是这祥瑞之兽唯一能用来自保的天赋了。 没有太过强大的攻击道法，却有让世人都羡慕的趋吉避凶能力。祥瑞之兽不可独存于世，若不寻觅道法强悍之主相护，早晚必为他人所害，得失之间，却尽显天道平衡之意。 而对杨戬来说，这白泽唯一不算坏处的坏处便是，这家伙虽然能凌空踏云而飞，但是速度不快，还不如他身上的银月翼，且出世之后便不可再被收回天眼内，若自己无法一直陪伴在侧，这头神兽他日却难免不会被心怀叵测之徒给惦记上。 “哈哈哈，好一头祥瑞白泽！” 得知了白泽的非凡能力后，只见杨戬郎笑一声，翻身骑上白泽，而后便见此兽踏出朵朵祥云，往杨府后院处遁了下去。 白泽一入内府，众人立时便围观了上来，天生祥瑞之兽，身上自会散出使人亲近的气息，尤其是杨飞雪和戚冰莹两个女娃，见了白泽后更是喜爱的不得了...... “好漂亮的神兽！” 飞雪和杨戬最是熟络亲近，胆子也比戚冰莹大些，一见着白泽落地，嚷嚷着便骑了上去，一边轻抚着神兽的毛发，一边说道：“杨哥哥，他日飞雪去行走江湖，便带着这‘马儿’去可好？” “这可不行，这‘白泽’若是让你带去了，只怕它便回不来了。”杨戬笑着应声道。 此言不虚，有杨戬在白泽身侧，一人一兽便是相辅相成，天下间论单打独斗，能和他杨戬对阵之人本就不会超过一掌之数，再加上白泽趋吉避凶的能力，便足能使他立于不败之地，即便是被人设计埋下陷阱，也能提前预知避开。 可要是换成杨飞雪骑了出去，一着不慎之下，这祥瑞神兽只怕多半就会让人给宰了，好断去杨戬一臂。 “飞雪莫要胡闹，此等祥瑞之兽如何能让你这丫头带出去，快快下来。” 此时，杨旱也跟在王守正身后进了内府，闻言急忙朝杨飞雪喝道。 “哦。”飞雪闻言便也不再纠缠，略显俏皮地吐了吐舌头，而后翻身落地。 与此同时，只见王守正上前看了眼那神兽白泽后，微微颔首，笑道：“天降祥瑞于杨府，戬儿，看来此番或许真要如你心中所愿了......” 杨戬闻言，知道王守正说的是何事，施礼应道：“还要请岳父大人修书给太子，倭岛的事，也是时候去解决了！” 第171章 各方反应 五月的天，正是春末夏初，结束了阴雨连绵，既没有刚入春时的料峭之寒，也没有盛夏时的炎炎浮躁，温和而不疏淡，天清气爽，草木欣然。 江浙省锦衣卫千户杨戬掌地书《山海经》，又得祥瑞神兽白泽，此事传遍朝野，天下震动，杨府门前，自然又是一番车水马龙，宾客如云，贺者络绎不绝。 西子湖畔，杨府对岸，烟雨楼。 五楼赏湖阁，红裙拽地、容貌娇美的苏城万宝楼掌柜郝连若兰立于江浙省都指挥使赵世南身侧，二人静静地俯瞰那烟波缥缈的西子湖，看着对岸杨府门前那络绎不绝的宾客，一时未语...... 稍顷，只见郝连若兰开口，朝身旁的赵世南浅笑着问道：“咱们江浙的布政使姚万年和提刑按察使姬鹏飞都已去了杨府道贺，赵将军，不去凑个热闹？” “没银子。” 身形魁梧、一脸虬髯的赵世南闻言，闷声回道：“赵某养着江浙一省十余万兵丁，囊中拮据的紧，哪来的油水去杨府！” “倒是你郝连掌柜，你们万宝楼可从来不会缺银子，怎么眼下也不上门去寻那杨千户攀个交情？” 郝连若兰闻言淡淡一笑，看了眼那一派兴盛之景的杨府，笑道：“这几日杨府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我现在过去，亦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杨千户是个明白人，将来他若有用得着万宝楼的地方，自会记起我郝连若兰，现在么......着人送一份贺帖过去，心意到了，也就够了。” 赵世南闻言笑了笑，不置可否，淡声说道：“还是你们万宝楼的底气足啊，非我们这些当兵的能比。” 此人虽然样貌长得粗犷了些，却也不是愚钝之辈，万宝楼背后的大东家乃是当今圣上、将来的昊天玉帝，以她们万宝楼的背景，根本无需去刻意讨好任何一人，只要大明朝廷还在，这万宝楼便永远不会失势。 郝连若兰自然能听出赵世南的言中之意，摇了摇头，看向西子湖对岸的杨府，沉默片刻后，正色道：“我万宝楼即便底蕴再厚，将来怕也比不过这位杨二郎了。” “不说祥瑞白泽，只说那位列天、地、人三大奇书之一的《山海经》，便绝非常人可得！” “圣上得了天书《封神榜》，以此为基，开四大天门，可立天庭；魏魁得了人书《生死簿》，寻十殿阎罗，可开立地府与我大明分庭抗礼。” “如此比较，赵将军以为，杨大人手中的地书《山海经》，又会差到哪儿去？” 说到此处，微微一顿，随后凝声叹道：“只怕将来，世人所称的王、杨一门，要改口直接称作杨家了！” 赵世南听闻此言亦是陷入了沉默当中，半晌之后，方开口应了一句：“确是势不可挡......但愿将来杨大人，不要学那魏魁才好！” 杨戬得势，掌地书《山海经》，消息一经传出，自是几家欢喜几家愁。而当中最为高兴的，只怕便要属当今太子朱古力了。 紫禁城，东六宫，文华殿。 金碧辉煌、珠帘翠绕的文华殿内，只见一袭锦绣黄袍着身、体态略显清瘦的朱古力正伏于金丝楠木所制的桌案上提笔弄墨。 其身侧，一名容貌端美的华衣女子正静静端坐等待着，此女，正是当今太子妃陶芷婷。 稍顷，只见朱古力收笔落墨，朝一旁的陶芷婷笑着说道：“婷儿，写好了，你来看看。” “若没问题的话，我便遣使将这份手谕送去江南苏城了。” 观朱古力对陶芷婷的言辞神态间，却尽是一片宠溺之色，便连称呼用的也是寻常百姓恋人间语态，没有一丝太子的架子，亦或是说东宫之座该有的那份威严。 陶芷婷闻言起身上前，接过那份太子手谕，看了一眼后，笑着说道：“戚家军乃大明最精锐兵士，各个以一挡十，便连圣上也宝贝的紧，轻易不会去调动。” “这次给杨千户派五千戚家军过去，想来应也够用了。” 随即微顿片刻，继续道：“但愿杨千户此番能借着倭岛之事再上层楼。如此，只要有他和王阁老在，将来便无人能动的了殿下您的位子。” 此前东南八省虫瘟之害和倭岛叛乱之事一齐发作，直将太子和一众朝臣搅得心神不宁，就在众人都以为这次太子定然保不住东宫之位时，事情却又生出了变化。 先有宁王朱古陉解决了为害八省之地的虫瘟，紧跟着坐镇江浙一省的杨戬又得了地书《山海经》。 论对朝廷的功绩，宁王此番功不可没，圣上出关之后对其嘉奖是必然之事，可功绩再大，也强不过绝对的实力......杨戬手握地书《山海经》，只此一点便足以让明皇生出忌惮之心，不敢轻易废了太子，去触及王、杨一门的利益。 财富积累的原则下，自会生成一条条不成文的游戏规则，在游戏规则之内，不会有绝对的领袖诞生，各人皆是利益共同体，谁违反了游戏规则，谁就会被踢出局，哪怕是当今明皇......或者说是眼下的明皇，也不够实力去违背这份游戏规则。 朱古力闻言，沉默片刻后，凝声说道：“倭岛之事已不足为虑。我担心的是这五千大明精锐，戚家军自成军以来，单次战损从未超过百数，只愿杨师弟这一次，能好好珍惜这五千儿郎。” 陶芷婷对此却不以为然，想了想后，应声说道：“化凡为仙，本便是逆天之事。” “殿下还需为自己多多考虑，只有杨千户和王阁老越来越强，殿下的位置，才会座得越安稳。” 朱古力沉默片刻后，摇了摇头，叹声道：“无奈生在帝王家，这紫禁城内的种种生杀之事，皆非我所喜，可这太子一位牵连之人实在太多，我偏偏却又退不得，奈何！” “若只关我一人生死，皇弟他想要这个位子，我便让给他又何妨......这东宫的位子，实在是没什么好争的，这些事，也无趣的紧！” ......... 顺天府西城，锦衣卫总衙。 略显森然的锦衣卫指挥使值房内，只见“酒道人”陆压慵懒的坐着，拿起葫芦给自己灌了口酒后，摇头叹声道：“白泽、《山海经》，怪不得此前那杨戬和王守正会如此强势......这一回，朱古陉那娃娃，怕是有得头疼咯！” 说着，朝一直静静恭立在自己身前的黑豹问道：“宁王府那边知道这个消息后，有什么动静？” “宁王有些沉不住气了，前日夜里，一口气打死了自家府上十多名下人。”黑豹淡声应道。 陆压闻言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哎......怪不得朱琼宇那家伙不选他。” 顿了片刻后，朝黑豹吩咐道：“找人给那娃娃传个信吧，让他安分一些，别再去招惹那杨戬了，否则到时候吃苦头的是他自己。” “告诉朱古陉那小子，安心等着便是，将来，自会有贵人出山助他。” 黑豹闻言微微一楞，却也不敢多问，只是凝声应道：“是。” 第172章 戚家军 从明朝开国之始，倭寇之乱就连续不绝，据《明史》记载，明朝建国的第二年，沿海地区就开始出现了倭寇，其后为祸大明百姓百余年。 而嘉靖四十年，自戚继光练成了戚家军后，倭寇就开始知道了什么叫做灭顶之灾。 要说戚家军平倭，大大小小战绩当数不胜数，其中最著名的一战，却属台州大捷。 台州大捷从嘉靖四十年四月末开始，到五月底结束，一月之间，戚家军一战宁海、二战雁门岭、三战新河、四战花街、五战上峰岭、六战洋坑、七战长昂洋、八战沙镬洋、九战仰月沙、十战悬山、十一战小藤岭、十二战大藤岭、十三战长沙，平均两天一战，十三战十三捷，阵亡只二十人，歼敌五千五百余，创造了冷兵器时代难以逾越的战损比神话：1:275！ 从此以后，倭寇就达成了一个共识：逢戚必亡！ 扫平倭寇之后，隆庆二年，蒙古朵颜部酋长董狐狸率蒙古铁骑三万入侵大明北境，戚继光便被调到了北边防蒙古铁骑，镇守蓟州、永平、山海等处，而此时的戚家军已扩充到了八千人。 其后二者交手两次，戚家军以八千人对阵三万蒙古铁骑，两番交手，蒙军损失惨重，最后甚至出现了酋长独自逃命，仅以身免的情况。 而蒙军铁骑会输在戚家军手里也不算丢人，当时八千戚家军中，不仅有天下最精锐的步兵，还有铳骑兵，再加上严明的军事纪律和素质，当时的戚家军，已经有了一点现代军队的影子。 万历之后，明阗宗继位，其后历经数代明主，至麟宗圣主后，戚家军便已扩充到了两万五千人。 而经历了近百年的休养生息后，倭寇亦有死灰复燃之势，却无奈遇上了当时有意开疆扩土的明麟宗，直接调回戚家军，不但再次将倭寇打回了倭岛，其后更是派出海军将整座倭岛都给奴役了，更定下了三年一届的倭忍生死战，让实力达到上忍境的武士互相残杀，最后只留一个活口入大明听调的规矩。 纵观大明数十万军士，唯有戚家军有着自己的历史和特殊性，数百年来，世人也习惯了“戚家军”这个称号......大明唯一一支不姓朱的特殊军队。 戚家军自成一军，虽归属兵部，听朝廷调令，可这只军队有它自己的历史，是自戚继光之后，一代代传下来的，因其特殊性，只守大明江山，却未必便会真的忠心于当今明皇，说白了......在戚家军的眼中，戚家后人的威望，才是能真正调动他们的军令。 所以，杨戬虽得了太子手谕，可要从戚家军中调出五千精锐来，却还绕不开一个人......江浙省正六品云骑尉，当代戚家家主，戚威。 五千兵士放在其他军队中或许没什么，可对戚家军来说却不是一个小数目。 所以这件事，要依足了朝廷的规矩来办，若是杨戬私下去找戚威，则非但一人也拿不到，还会落人口实，上官靖和宁王那边，届时更会抓住这一点，调动整个兵部来针对他。 拿太子手谕去找统掌江浙省兵权的都指挥使赵世南，再让赵世南以兵部名义给戚威传令，命他进省城听宣，这当中多了两个步骤，可明面上却是照章办事，如此一来，届时等五千戚家军真正出现战损之后，他人便也很难从条例中挑出杨戬什么毛病来，顶多将他骂一顿。 ………… 苏城官驿，望湖楼。 一楼正堂上，看着不卑不亢，身如渊渟岳峙静立在自己身前的魁梧中年人，只见杨戬微微一笑，朝其伸手引礼道：“戚将军不必拘谨，坐。” “下官不敢。” 戚威闻言，朝杨戬昂首抱拳，淡声说道：“不知杨大人动用兵部调令，将下官传唤进锦衣卫的衙门当中，究竟有何要事？” 面对这位实力不凡，势力又如日中天的江浙省锦衣卫千户，戚威虽面无惧色，可心下却早已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来，毕竟锦衣卫的官衙对大明文官武将来说可不是什么好地方，独身被召了进来，难免会让人生出误会。 杨戬闻言摇了摇头，哑然失笑道：“戚将军怕是误会了。” “锦衣卫若是要动手抓人，向来是直接上门动手拿人，不会牵扯到六部。” “此番请将军过来，也非兵部调令，而是当今太子的意思......” 说着，从一旁桌案上取过太子的手谕递了过去。 戚威闻言微微一楞，上前接过手谕翻看了一眼后，微微皱眉，诧异道：“五千戚家军？！” “杨大人，你要这么多人做什么？” 五千戚家军列出阵来，最少也能挡住五万兵马，而今大明边境却并无战事，戚威一时不解，这位杨千户要这么多精锐兵士，究竟想做何事？ 没有直接去回戚威的话，只见杨戬老神在在的抿了口茶，而后问道：“戚将军，可曾听过《山海经》？” “略有耳闻。”戚威点了点头，回道：“据说此书位列天地人三大奇书之一，不比圣上的《封神榜》差......而今这《山海经》，便在杨大人的手中。” 杨戬微微颔首，道：“不错，地书《山海经》，自成一方混沌世界。其内天材地宝无数，混沌灵力充沛，凡人入经书游历，书内十年，人间一天，只要一日之后能活着从里头走出来，便可得仙人之躯.....” 说到此处，便不再多言。 而戚威听闻此言却是神情一震，急忙问道：“杨大人......愿意让我戚家将士入《山海经》修炼？！” 戚家军从来都是大明最优秀的军队，戚家将士也一直引以为傲。 可他们也知道，这个世界马上就要变了，凡人再强，将来又怎么比得上仙家的手段？ 戚家军已传承了几百年，一直神威赫赫，戚威自然不愿这支闻名天下的精锐军队在自己手中沦为凡庸，最后被时代所淘汰掉。 故而此刻听闻杨戬之言，一时便有些激动了起来。 只见杨戬点了点头，回道：“不错。不过本座需要提醒戚将军一点，《山海经》内灵力充沛不假，有天材地宝无数也不假，可却还有数之不尽的洪荒凶兽！” “五千戚家军一旦进入《山海经》所开辟的世界之后，便连本座也不可再出手干预.......这五千人，在经书之内待上了十年，最后能活下来多少，任何人都无法做出预估。” “说句不中听的话，便连本座进入《山海经》里头去，也不敢保证自己最终能活着走出来......” “所以，本座虽有太子手谕，可究竟要不要让五千戚家的将士入经书修炼，最终却还是要先听听你戚将军的意思。” 第173章 相谈 “去！” 戚威听杨戬问自己的意思，想也不想，径直回道：“戚家军从不畏战，更不惧死，天大的仙缘送上门，哪有往外推的道理。” 说到此处，看向杨戬犹豫了片刻，随即凝声道：“五千人太少，若杨大人没意见，下官可私下做主，把人数再翻一倍！” 戚威此言却是存了私心，不顾朝廷禁令，想以自己在戚家军中的威望私下调兵，好为更多的戚家将士搏一份仙缘。 却未想杨戬直接否道：“不行。” 随即不等戚威发问，便继续说道：“不是本座不想成戚将军。” “一次性调动一万戚家军实在太多，便是隆庆年间北抗蒙古之时，也不过用了八千戚家将士。” “此事需顾忌朝中各方的反应，绝非你戚将军一言可决。” 一万戚家军进《山海经》内待上十年，最终能活下来多少，谁也无法做出预估。万一到时候死的人太多，这笔账，最终却会算在太子、王守正和他杨戬身上。 只见杨戬顿了片刻后，继续道：“本座也不瞒戚将军，《山海经》握在本座的手里，入经修炼、最终又能活着出来的人，无论他在经书所开的世界内获得了何等机缘，只要本座不愿给，只需一念之间，便可将其所得机缘尽数收回......” “若是戚将军你私下再将人数翻上一倍，届时朝廷问罪杨某，而杨某又不愿伏法......戚将军，敢问到时候你戚家的将士，该如何自处？” 说实话，杨戬自得了地书《山海经》后，再加上王守正的影响力，便已有了一些和朝廷做抗衡的本钱了，可他却不愿和整个大明朝廷去闹翻，毕竟两家打起来，对谁也没有好处。 所以，无论是王守正还是杨戬，为自家谋利之时，都会游走在朝廷的底线边缘，把利益最大化，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轻易去踏过朝廷的那条底线的。 杨戬不想做魏魁，王守正也不会同意持《封神榜》、《山海经》、《生死簿》天地人三书者将来去瓜分整个大明王朝，学汉末时的三足鼎力之势。 合《封神榜》与《山海经》之力强压地府，稳固整个大明江山，立不世天庭，使万邦来朝，这才是王守正愿意见到的，也是对他杨戬最为有利的。 听完杨戬一席话，戚威剑眉深皱，一时不语......他却没想到，这《山海经》还有这样的限制！ 沉默半晌后，只见其朝杨戬凝声问道：“那......杨大人他日可会与大明为敌？” 戚家军未必忠于当今明皇，可却一直忠于大明的百姓，保大明江山不乱、百姓丰衣足食，是戚家将士百年来的传承信念。 戚威也知道，一旦他选择让五千将士进入《山海经》，那么整个戚家军，就算是和王、杨一家绑到一处了......而这，也正是杨戬的真正用意，他要的兵权，不是几千天兵天将，而是整个戚家军！ 戚威不愿看到五千将士进入经书，生死拼杀了十年之后，侥幸活下来的那些子弟被杨戬一念之间收回所有神通道法，更不愿见杨戬和朝廷闹翻，因为如此一来，届时最难做的，便是夹在两者中间的戚家将士了。 “只要大明不负本座，本座便不负大明。”杨戬闻言，淡声回了一句。 传说中，二郎神君帐前有梅山七圣相伴，麾下一千二百草头神，自立于灌江口，对天庭听调不听宣。 而他杨戬想要的却是更多，六丁六甲十二神，麾下神兵天将过万，将来对朝廷，既不听调，也不听宣......只保大明不乱，却不保明皇不死！ 戚威闻言点了点头，不再犹豫，断然应道：“好，那便依杨大人的意思，先派五千精锐将士进《山海经》探路！” 言下之意便是，这一次先派五千，若是损失不严重，剩下那两万名戚家军，将来也要找机会让杨戬安排进去。 只见杨戬微微一笑，颔首应道：“如此，戚将军便先回驻地去挑选人手，三日之后本座会带着经书过去。” “《山海经》的具体功用，包括戚将军在内，眼下所知之人并不算多，可等经书开启之后，这消息只怕便瞒不住有心之人了，届时兵部那边......” “明白！”戚威沉声应道：“下官回营之后，会颁下禁令，整座戚家军营，不得太子手令者，任何人不得入内！” 杨戬点了点头，随即似是想起了什么，问道：“戚将军，你们戚家军内，如今好像还有一些女兵吧？” “不错。” 戚威闻言应声道：“确实有十多名女流被特招了进来，这些人的案卷，兵部里都是有备案的。” “杨大人，可是有什么问题？” “没什么问题，是好事。”只见杨戬笑了笑，随即取过一份名单递了过去，道：“你们戚家军内，这十二个人的天赋还算不错，这一次，戚将军不凡让此十二人领头，如此，届时或可减少一些损失。” 戚威闻言微微一楞，接过名单看了一眼后，应道：“好。” 嘴上虽如此说着，可心下却也免不了有些心惊，自己整日里和麾下将士为伍，连他都未能发现这十二人的异常处，而杨戬从未进过戚家军营，眼下却能如此准确的说出这十二人的名字...... 戚威不知道这是锦衣卫的手段还是仙家人物的手段，可无论如何，却更坚定了他要让戚家将士变强的意愿，否则在将来漫天仙神的世界内，凡人，注定便会如他人的砧上鱼肉一般，任人宰割！ 名单内写着的，正是此前王嫦曦告诉杨戬的那六丁六甲，六丁为阴神玉女，六甲为阳神玉男，司掌本命元辰，天干地支。 《山海经》所开混沌世界，是为化凡为仙，所以除了杨戬自己不能进去之外，已开启传承天赋，体内有了混沌之力或者灵力的人也进不去。 而这六丁六甲却刚刚好处在了《山海经》所立世界规则的边缘，有传承天赋，却还没被开启，尚属凡人。 如此，这十二人只要一进入经书内，届时被充裕的混沌灵气一刺激，只怕立时便会开启传承天赋。 有这十二人领头，余下四千九百多人在最开始便算是有了依靠，良性循环之下，自然便能将损失降到最低。 当然，即便是如此，杨戬也不会太过乐观.......人间一日，经内十年！ 毕竟是十年的时间，在那片洪荒凶兽遍地的世界里，谁又敢保证自己能活过十年？ 可以预见的是，这一次，戚家军单次战役战损之人不过百的神话，是一定会被打破了...... 第174章 五千先锋 江浙沿海，龙门府东南约五十里地，便是戚家军的军营所在。 五月的清风抚过，黄沙浮动，戚家军营森严的校场上一面面戚字旌旗迎着风沙招展，两万五千名戚家将士被分成了三队。 左侧方阵五千将士，人人戎装着身，腰配戚家长刀、背挂强弓、手中还持着一把把火铳，身上下都被武装到了极致，这五千人，正是此次率先进入《山海经》试炼的先锋精锐。 右侧一万五千人则身着轻甲，神色凝然，看向左侧方阵兵将的眼神中，透着一丝丝的羡慕，还有一些身为同袍的担忧...... 而最后五千戚家军则被派去了军营外围进行戒严，一日之内，除了杨戬指定的几个人之外，其余人皆不可踏进戚家军营百里之内。 点将台上，戚威座于正中，其两侧，则分别客座了杨戬和王守正。 事关戚家军兵权和大明数千精锐兵将的生死，这位王阁老自然也是要过来看着的。 少顷，只见杨戬看着那准备进入《山海经》内的五千戚家精锐，注意到方阵内除了那六丁六甲外，还有两名容貌俊朗且长相和戚威有几分相似的年轻军士，不由微微一楞。 沉默片刻后，只见其朝戚威凝声说道：“戚将军，此番入《山海经》，凶险莫测。依本座的意思......将军膝下的两名公子，就不必进去了吧！” 原来，那两名年轻军士，正是戚家军首帅戚威的两名爱子，长子戚瀚宇，次子戚纪安。 《山海经》内的世界，无论是这一次还是将来，戚威这名戚家军的主帅都是不可能进去的，因为戚家军之中，谁都可以死，唯独他戚威不能出事。否则的话，群龙无首，没了支撑戚家将士信念的主心骨，将来朝中不知会有多少人来打这戚家军的主意。 与此同理，依着杨戬的意思，最好是戚家直系弟子一个都不要进去，如此，哪怕将来戚威作古百年了，戚家军也后继有人。 可他没想到，此番这戚威竟然打算一口气把两名儿子都送进去，这万一要是死在里头了......到时候那些戚家军的兵将们，不把心中恨意算在他杨戬头上才怪了！ 这两万五千戚家军，可都是认“戚”不认“朱”的大明精锐兵士，要是没了戚家父子，谁也不会服他杨戬。 “不错，老夫也是此意。” 此时，王守正亦是颔首说道：“地书之内洪荒凶兽遍地，凶险之处谁也无法预料，戚将军膝下这两位公子事关戚家军军心，还请将军三思。” 只见戚威听完杨戬和王守正之言，淡淡一笑，起身朝二人抱拳作礼，而后凝声道：“两位大人不必多劝，戚家军内，只有将帅同袍，没有父子。” 说着，伸手一指那五千精锐将士所立之处的方阵，继续道：“这五千戚家军，依军规比武入选，戚瀚宇和戚纪安二人，也绝非本将有意安排。” “此二人凭自己的本事闯进先锋军阵，我戚威虽为主将，却也不绝不会当众徇私破了戚家军的军规。” “他们要去，谁也拦不住。若是不幸身陨，谁也怨不得！” 言辞之间，竟无半分商量余地。 杨戬和王守正见此，无奈相视一眼，随即点了点头......去就去吧，好在这戚威也知道分寸，自己不会进去，否则的话，杨戬情愿把这件事先放一放，也不会拿戚家父子三人的性命去冒险。 “杨千户，时近午时，眼下军心正盛。” 紧跟着，只见戚威看了眼校场上的军士，随即朝杨戬抱拳说道：“若无其他要紧之事，就请大人请出《山海经》，让这些儿郎进去吧。” “好！” 杨戬微微颔首，随后不再耽搁，翻掌从眉心天眼内凝出闪耀着熠熠华芒的地书《山海经》，随后将其抛至半空，轻喝一声：“开！” 声落，只见《山海经》书卷砰然凌空摊开，尽数摊开后的《山海经》约长百尺，便如一幅江山社稷图卷，其内山鸟虫兽栩栩如生，隐隐还有阵阵灵气扑卷而出，洒落在校场之内...... “收~” 紧跟着，只见杨戬单指一点书卷，而后便见百尺图卷飞至那五千先锋戚家军军阵上空，洒下一片华芒，将这五千精锐，尽数收进了《山海经》所开的洪荒世界之中...... “戚将军，贵公子......五千军士已入《山海经》，接下去就要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你我再心忧也无济于事，不妨坐下耐心看着吧。” 言罢，只见杨戬将一道混沌之力打入图卷内，轻喝一声：“现！” 声落，却见那图卷内的山鸟虫兽尽数化去，转而现出了五千戚家军的身影......五千名狼狈至极的戚家将士身影。 “呼~” 戚威见状，沉下心神，座回点将台将军座上，凝神屏息观望了起来。 而一同和戚威、杨戬、王守正三人观看的，还有那留在校场上的一万五千名戚家军，毕竟这些人，将来也是要进去的，五千同袍以自身性命为赌注做先锋，剩下的戚家兵将们，自是各个凝神屏息，生怕自己喘上一口大气，也会影响到正在经书世界内经历生死的那些同袍们...... ******* “烘烘~” 只见山海经所开的洪荒世界内，此时已然不见了那山清水秀、虫鸟争鸣、百花齐放的景象，而是彻底沦为了一片人间炼狱...... 十方烈日当空烘烤着干裂的大地，天地近乎连成一片，一眼望去尽是黄沙漫天、荒芜凋敝，狂风呼啸吹过，滚烫的沙石打在脸上，立时便会烧破肌肤。 之前所见的那方山水世界，竟是一片虚幻假象......而眼下之景，才是真正的洪荒！ 一个根本不适合普通人类生存的世界，别说什么洪荒妖兽食人了，仅仅是那恶劣到至极的自然环境，便能夺人性命！ “烫，太烫了！” 灼烈的阳光射下，军士们的发梢竟开始微微卷起，戎甲内更是滚烫无比，不少兵将呼喝着便要脱去身上的衣物。 此时，却见那戚威长子戚瀚宇顶着狂沙猛然喝道：“不准脱衣，想被烈日活活烧死吗？！都给我忍着！” 第175章 强兵如斯 红褐色的干裂大地一望无际，十日当空，寸草不生，就连空气都好似被蒸发着。五千精锐戚家将士，此刻便如置身在了一座滚滚的火炉当中...... “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派几队斥候去探路找一找水源吧，否则不出几个时辰，弟兄们都会脱水而亡。” 十方烈日当空，方圆百里内的水源恐怕早已被蒸发干净，戚威幼子戚纪安虽然知道找到水源的希望非常渺茫，可还是向戚瀚宇提出了自己的建议，这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了。 戚瀚宇闻言思忖了片刻，随即摇了摇头，沉声道：“不行，此处不比人间，凶险莫测，单独派出斥候，只怕他们有去无回！” 话音方落，却见列阵于最前端的六男六女十二将士身上齐齐绽放出了各色华芒...... 正如杨戬所料，六丁六甲本身便身具传承，所缺者不过是浓郁的混沌之力罢了，故而进入《山海经》不久，在天地混沌之力的刺激下，便率先激发了体内的传承之力，化凡为仙。 而余下一众将士见此，也并未露出太过惊诧的神情。进入《山海经》之前，杨戬便已将这十二人的天赋如实告知给了戚威，并留了三天的时间，好让戚威对这十二人进行针对性的训练，增加五千戚家先锋的存活率。 “六丁六甲，听令！” 戚瀚宇见状，朝十二人断然下令，随即环顾一眼四周，传令军：“六甲列阵前军、六丁守护后军，两翼弓弩手戒备，军朝南徐进！” 军令一落，包括六丁六甲在内，军徐如林动，有条不紊地开始南行。 戚家军内军令如山，不存父子，更不存在仙凡之别，百年传承，早已让这些精锐兵士习惯了各种军令，这种信念是刻进每一名戚家军的骨子里的，六丁六甲，更不会因为自己开启了传承，便敢无视戚瀚宇的军令。 与此同时，《山海经》外校场内，只见戚威剑眉深皱，沉默片刻后，朝一旁的杨戬开口问道：“杨大人，地书之内有十方烈日灼烤大地，此事你事先可知？” 见了《山海经》内之景，这位戚家军首帅也再难故作镇定了，方圆百里内找不到一滴水，五千戚家精锐......包括他戚威两个儿子在内，别说在里头待十年了，只怕连第一天都撑不过去！ “戚将军不必相疑，本座若是有心要害这五千将士，不用这么麻烦！” 杨戬闻言微微皱眉，凝声回道：“此事确是本座疏忽了，若早知地书之内有此变化，就先该扔几个死囚进去探探路的！” “戚将军稍安勿躁，戬儿也无需太过自责。” 此时，只见王守正细细观察了一番地书内的五千戚家军后，伸手指道：“戚将军或许未能看出来，戬儿你且仔细看看，地书之内混沌之力充沛，这五千戚家将士虽一时绝了水源，可他们的身体却每时每刻都在被天地间的混沌灵气洗涤着......” “若老夫所料不差，即便这五千将士眼下找不到水源，可凭着时时刻刻都在被强化的肉身，撑过一两日应无问题。” 二人闻言神色微喜，急忙朝《山海经》图卷内看去，戚威肉体凡胎，一时看不出什么，可杨戬却一眼便看出了五千将士身体上的变化。 “不错！”只见杨戬颔首应道：“确实都在变强，《山海经》本作化凡为仙之用，想来也不至于一开始就对入经修炼之人赶尽杀绝。” 戚威听闻此言，方才稍稍松了口气....... 人间一天，经内十年。 三人不过寥寥数语间，只见经书之内，此时却已至黑夜。 好消息是，五千戚家将士到目前为止，还没出现伤亡； 坏消息是，他们的好运气，似乎已到此为止了...... 地书之内，白日里烈日灼灼，酷热难耐，可到了晚上却又变得异常寒冷，呼气成霜，弓弩之上已凝霜成冰......好在一开始戚瀚宇便断然下令军士不准脱衣，否则的话，这些人没被白天那十个太阳烤死，眼下却定会有人要被活活冻死了。 “嗷呜~” 寒月之下，群狼出没开始觅食......不是寻常山野恶狼，而是一头头状若蛮牛的座狼。人立而起足有四米多高，獠牙比刀锋利，一身灰毛可御极寒，更不惧刀兵！ “列阵！” 戚瀚宇见状，断然下令。 极寒之下，弓弩上的弦绳早已被冻裂，火铳也被冰霜冻住无法再用，索性戚瀚宇在刚入夜之时便已传令军抽出戚家军刀，寒刃不准入鞘，则的话，眼下这五千先锋，连刀也别想拔出鞘来。 旷野之上，百头座狼开始一步步朝列阵迎敌的戚家将士围拢...... 弓弩、火铳被冻住，此际，注定是要短兵相交，看着那一头头高壮的座狼，五千将士却无一人露出惧色。 “两百步！” 斥候兵高喝一声。 戚瀚宇闻声不言，神色无悲无喜。 “一百五十步！” “一百步！” 一百步，大致是座狼冲锋一跃的距离...... 至此，戚瀚宇凝声喝道：“锥形阵，六甲守左翼，六丁守右翼，结阵！” 声落，五千兵士闻令而动，六丁六甲分守在两侧，结成锥形军阵。 “二弟，你注意头狼。” “明白！”戚纪安闻言凝声应道。 “嗷呜~” 与此同时，似乎不满这些弱小的蝼蚁竟敢做出抵抗，头狼发出一声狼嚎，百头座狼一跃而起，百步的距离，眨眼便至...... “铮~” “噗呲、噗呲~” 五千先锋结阵不动如山，戚家长刀齐齐竖斩，对准备了凌空跃来的座狼腹部，一片寒芒闪过、鲜血四溢，座狼亡七头，伤十头，而锥形军阵纹丝不动，五千将士毫发未损...... “东南方向，五百步，头狼所在！” 此时，一直注意着座狼动静的戚纪安断声喝道：“大哥，我领三百斥候出阵，去斩头狼！” “准！” 没有片刻犹豫，只见戚瀚宇凝声道：“丁卯、丁巳、甲辰，命你三人各领一百斥候，随戚纪安出阵斩头狼。中军分出三百补上锥形阵，随斥候军动，掩护！” “注意这些夜狼弱点，应在腹部、双眼和四足处。” 原来方才一方冲阵，戚瀚宇便已看出了这群座狼的弱点来。 “尊令！” 众人齐声应喝，随后，只见戚纪安在中军掩护下，领三百斥候出阵，而后凝声喝道：“结雁行阵，东南方，疾行冲军！” ...... 不动如山，动如雷霆。 五千戚家精锐先锋，算是完美做到了这一点，不过戮战小半时辰，戚家军与百头座狼相斗，在六丁六甲的配合之下，斩杀头狼，斩座狼二十七头，伤十八头，此后群狼逃遁，五千将士轻伤二人，无阵亡！ “强兵如斯！” 窥一斑而知豹，《山海经》外点将台上，杨戬观此一战，不由赞喝出声。 若得戚家军入麾下，再数化成天兵天将，他日谁能又与之争锋......《山海经》内五千精锐，还有校场上那一万五千戚家军和在军营外警戒的那五千人，他杨戬是要定了！ 王守正闻言，亦是颔首应道：“天下第一强兵，却是名不虚传！” 第176章 虽强必诛 一夜戮战，斩杀包括头狼在内的二十八头状比蛮牛的座狼，戚家将士们算是得了一份充足的补给。 虽说座狼血粘稠了一些，可当中却有百分之九十都是水分，这便极大缓解了一众将士的脱水状态；座狼皮毛拔下来后，可御夜晚的极寒天气；而座狼肉自然是被众人给分着吃了。 第二日，依旧是一望无际的红褐色旷野，依旧是十方烈日当空...... 在这片土地上，如座狼一般的低等荒兽都有着自己的生存法则，白日蛰伏，夜间觅食......恶劣到至极的生态环境，总是比凶兽更能夺取万物的生命。 好在戚家将士经历了这一日一夜后，体质都或多或少得到了增强，也得了食物和水分补给，总算不至于如刚开始进来之时那般毫无准备。 然而，神秘莫测的洪荒世界，总是会时不时地给人带来一些“惊喜”！ “吼~” 干裂的旷野上，五千将士正列阵徐徐南行，蓦然间，伴着一声震天巨吼，只见千里高空之上，一头身披金黄麟甲、头生须角、背长双翼的百丈长龙凌空从众人头顶飞过。 应龙，位列《山海经》神兽榜第七，绝对是此方世界内金字塔顶端的存在！ 注意到下方那堆徐徐前行的蝼蚁，应龙虽不屑以这些蝼蚁为食，却并不妨碍它把这五千戚家将士视作自己的玩物...... “呼~” 戏弄心起，一口龙息喷下，熊熊烈火立时随风沙狂卷，直往戚家军阵处迎面扑去！ “啊~” “散开！” “阿狄！” “......” 悲呼声起，大明最优秀的兵士，只在这一息之间，便被活活烧死了数百人！ “快散开！” 戚瀚宇见状怒声狂吼，随即一脚将立在自己身侧的戚纪安踢飞出了百米之外...... “吼！呼~” 又是一道龙息落下，再死百人，而这一次，便连五千戚家军的首将戚瀚宇.......亦未能幸免！ “哥！” “少将军！” “别管我！”戚瀚宇身燃着烈火，痛极之下，仍朝戚纪安狂吼出声：“二弟，跑，快跑！散开跑！” “答应我，一定要带着弟兄们活着出去！” “......” 戚瀚宇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十年之后，侥幸活到最后的戚家将士们，仍清清楚楚的记着今日这一幕： 被烈火着身，一时却未身亡的戚家将士们，仍旧坚定地举起了手中的刀兵，向空中的应龙做出了毫无威慑力的反击； 被烈火着身，一时却未身亡的戚家将士们，仍不忘努力地向着翱翔在天际的神龙做出挑衅，为同袍争那并不存在的逃生机会； 被烈火着身，一时却未身亡的戚瀚宇，努力地张开了弓弩，射向应龙，最终，往北方跑了十八步，倒地身亡！ “啪！” 戚家军营，点将台上，戚威突见长子身亡，难忍心中悲痛，右拳不自觉地用力之下，一把抓碎了座椅的扶手，久久静默不语...... “呼呼~” 校场风沙吹过，“戚”字战旗霍霍作响，场一万五千戚家军却是死一般的寂静！ 杨戬和王守正见此，相视一叹，这才到第二天，五千精锐亡数百，当中还包括了戚家军少将军，戚瀚宇。 十年之后，还能活下多少，他们再也难以做出乐观的预估！ 《山海经》内，喷出三道烈火龙息之后，见这群蝼蚁四散而逃，应龙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响嚏，懒得再去追，晃了晃硕大的龙首后，远飞离去......而这，也是它千百年来做的最错误的一个决定！ 人间一天，经内十年。 这十年来，杨戬亲眼见到了当初从应龙口中活下来的戚家将士是如何一步步成长起来的，亲眼见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同袍之谊，亲眼见识了戚家军的铮铮铁骨...... 这十年，有人得伽蓝佛缘，修得不世佛法； 有人闯荒兽洞府，或屠或收； 有悟性超凡者，食灵果，自成一道，创新派道法； 有人得古经，修得金刚之躯、不灭神魂......如此种种，各得无上机缘，活下来的每一个人，都成了一方地域的超强高手！ 而更多的人，则是身陨在了那洪荒世界之内。 十年之后，戚纪安手持神兵风雷刀，凌空划出千丈“戚”字，一时间，散落各境的戚家将士闻令而往，途中翻千山涉万水，披荆斩棘，无有不至者！ 五千戚家精锐，十年后，余一千九百三十七人...... 而这一千九百三十七人，在最后的一段时间内，找到了十年前的那头应龙。 他们，要为死去的同袍，要为戚瀚宇，讨回一个公道......斩神龙，祭英灵！ 犯戚家军者，虽强必诛！ ...... 如果可以，杨戬一定会提前收起《山海经》，不准这些幸存下来的戚家将士去做这件事。 五千精锐最后只活下来不到两千，如此战损比已经太高了，远远超出了杨戬和王守正可以接受的范围！ 而应龙，位列《山海经》神兽榜第七，乍一听或许没什么，可如果再看第八、第九、第十名，对比之下，便会知道这头应龙有多强！ 第八：饕餮 第九：毕方 第十：勾陈 一千九百三十七人，十年来虽各有不凡仙缘，可要是和活了不知多少年岁的荒古神兽应龙去斗，胜算实在太低，即便打赢了......最后又能活下来多少？ 杨戬有些坐不住了，也尝试了各种法子，试图收回《山海经》，然而最终却也只是徒劳。 王守正也微微皱眉，凝神静默不语...... 而戚威和那校场上的那一万五千戚家将士，却神色不变，好像他们本应如此做......即使幸存之人数战死，即使戚家会绝后！ 大战持续了三天三夜，战斗远比杨戬等人预想的还要惨烈！ 一千九百三十七名幸存将士与应龙一战之后，所存者二十七人，包括天赋最高的六丁六甲在内，数阵亡！ 可他们最终还是将应龙给打爬下了，位列《山海经》神兽榜第七的应龙战至最后，选择了臣服，然而......戚纪安不允，幸存的二十七人都不允！ 他们，砍下了应龙的首级，分食了龙身......犯戚家军者，虽强必诛，不只是说说而已的！ 前文说过，《山海经》内的神兽，是可以认主之后被带出来的，应龙出世之后会有多强？杨戬无法判断！ 他只知道，如果他不收回道缘，这二十七人可以将王、杨一门中的所有强者都给斩了，甚至凭借这头应龙，敢去北海和玄岳叫阵！ 看着在《山海经》内默默分食应龙尸身的那二十七人，只见杨戬沉默片刻后，朝一旁的戚威凝声说道：“戚将军，这二十七名将士，入我杨家门下，你可同意？” 言罢，看向戚威的眼眸之中精芒微闪，静静的等着这位戚家军首帅的回话。 十年历练，结果与杨戬所料相差太大，而这二十七人的威胁，也实在太大了。 如若戚威不允，杨戬会毫不犹豫的收回他们身上的所有神通，并且将来还会想法子屠尽戚家一门，分化整个戚家军！ 绝强之兵，不能为我所用，便要为我所杀！ 第177章 联姻 “戚将军，这二十七名将士，入我杨家门下，你可同意？” 杨戬说的不温不火，可言下的威胁之意却已经很明显了。 五千最精锐的戚家将士，包括戚纪安在内，最后只活下来了二十七人，甚至连戚瀚宇都死在了《山海经》内，戚威如何能不心痛？ 长子戚瀚宇、四千九百七十二名最优秀的戚家将士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成了最后那二十七个人。 就这么把这二十七个幸存者交出去？戚威当然不甘心！ 身为戚家之主，一军主帅，他要考虑的，远比寻常军士更多......有了这二十七名超凡将士，哪怕在将来漫天仙神的世界中，他人也不敢轻易来打他们戚家军的主意。 可这一切都是有前提的，前提就是杨戬不将这二十七人的神通道法收回《山海经》内。 如果他戚威一口回绝，那么这四千九百七十三名儿郎，可就都白死了！ 一时间，戚威陷入了两难之境，场中的气氛，也凝沉至了极点...... 此时，只见王守正微微一笑，打破了场中尴尬的气氛，开口朝戚威问道：“戚将军，若是老夫没记错的话，贵公子戚纪安，今年应有十九岁了吧？” “正是。”戚威一时有些不明这位阁老用意，回道：“下官膝下二子，宇儿二十，安儿十九。” “也未成婚？”王守正紧跟着问了一句。 “从军以来，二子一心在军中磨炼，皆未婚娶。” 听到此处，戚威便有些明白王守正的用意了，联姻！ 可他却未曾听闻杨戬家中有女，也从未听说这位王阁老膝下除了王嫦曦之外，还有其他待字闺中的女儿啊？ 而杨戬此时却猜到了王守正要用的是何人......杨飞雪！ 杨飞雪今岁年芳十五，按《明律》早已到了出嫁的年龄，可平日里杨戬都把她当女娃惯着，一时便未想到这处去。 戚纪安在《山海经》内的表现，杨戬也都看在眼里，可谓是有情有义敢担当，样子也俊朗的紧，放到现代电视剧中去，绝对是鲜肉级别的男主角，最关键的是还非常能打，不是什么小白脸。 把杨飞雪嫁给戚纪安，也不算委屈了她，总比将来这丫头在江湖上去找个凡夫俗子、浪荡游侠强。 只见其思忖了片刻后，接过王守正的话，朝戚威说道：“戚将军，杨某家中有一至亲小妹，乃先天剑灵之体，唤作杨飞雪，无论样貌还是天赋，都非凡间女子可比。” “若是将军同意，长兄为父，杨某可做主把飞雪许配给纪安公子，如此，王、杨、戚三家今后联为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说到此处，微微一顿，随后继续道：“当然，将来生下来的娃儿，还是姓戚，如何？” 杨戬这话可以说已是客气至极，要是戚威还不识好歹，那他杨戬的耐性，也就差不多要被耗光了。 “这......就怕飞雪姑娘瞧不上我那犬子。” 戚威闻言还是有些犹豫，他听得明白，杨戬只说把杨飞雪许配给戚纪安，却不是说的嫁入戚家......说白了，杨戬还是要那二十七个人，成婚之后，是要戚纪安带人进入杨家的，这便算是半入赘了。 此时，王守正笑着接话道：“戚将军何必自谦，纪安公子在《山海经》内的表现如何，我等皆看在眼里，少年英雄，飞雪那丫头又岂会瞧不上。” “况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戬儿作为长兄，既然已拿了主意，便也由不得那丫头胡来了。” 言罢，微微一顿，随即凝声道：“戚将军，戚家军的未来，此刻便在你一念之间。” 杨戬和王守正给戚威指了条道：同意，戚家军将来虽可不断壮大变强，可也再难独立于朝堂之外，早晚会变成杨戬手中之刀；不同意，多半会被王、杨一门联手打压，后果不堪设想......而联姻，便是折中之法，把戚家拉进太子一党的利益共同体中，共享荣华、同担风险。 只见戚威沉默了片刻后，看向杨戬，而后正色问了一句三日前已向杨戬问过的话：“杨大人，下官还是想再问一句，将来，杨家可会站到这大明王朝的对立面去？” 而王守正听闻此言，亦是看向了杨戬，等待着他的回应...... 杨戬见此，不作犹豫，径直回道：“杨某今日愿当着阁老和戚将军的面立誓，杨家，可保大明江山永世不乱！” 言罢，顿了片刻，淡然笑道：“其实戚家军的信条，与杨某心中意愿，并无冲突。” 只保江山不乱，不保明皇不死......屁股决定脑袋，今时今日的杨戬早已今非昔比，当手中的权利和势力越来越大之后，他又岂会甘愿一辈子都做人臣？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此言大谬，既然已有能力做到万人之上，又何必再屈居那一人之下！ “好！” 戚威闻言，不再犹豫，断然应道：“如此，戚某便做主，应下杨大人的这份婚约！” “威武，威武！” 此时，校场之上，一万五千名戚家军士齐声高喝，手中长矛掷地有声、军号震天动地...... 原来，三人在点将台上一番交谈之后，《山海经》内的那二十七名精锐先锋，已然从洪荒世界中历练归来，军将士，正在用戚家军独有的方式，迎接着他们荣归！ 杨戬看向那身如渊渟岳峙、神态坚毅的二十七人，微微颔首，收回《山海经》，随即朝戚威说道：“今日这幸存二十七将方历练归来，宜先明劳军慰赏，抚恤其余阵亡将士。所需银钱，杨某明日便会遣人送来。” “至于婚约之事，七日之后，杨某会再上门与将军商讨具体操办事宜。” “好。”戚威闻言点了点头，顿了片刻后，问道：“那《山海经》中历练之事，是否要戚某传令军禁言？” 此时，王守正开口笑道：“无需刻意隐瞒，也不必主动外传。这件事，等杨、戚两家联姻之后，天下人便都会知道，即便是瞒也瞒不了多久。” 第178章 新娘子要见新郎 回了杨府之后，有关联姻戚家之事，杨戬只与杨旱说了一遍，至于飞雪那边，还是交给了王嫦曦去告知。 没有什么逃婚反抗的桥段，这年月本就没有自由恋爱这种说法，儿女的婚姻大事，大都是由父母或者家中兄长说了算的，便连此前王嫦曦和于毅的婚事也不例外，只不过后来经历一番波折，被杨戬这个另类给截了胡罢了。 对杨旱来说，他也明白自家小妹早晚是要嫁人的，心下自然希望她能找个好人家。而戚家军的名声向来极好，杨戬的眼光更不会错，所以自是欣然同意。 对杨飞雪来说，这丫头向来乖巧，且听王嫦曦说指给自己的又是一位少年将军，心中便也不会生出叛逆之心。 只是......飞雪这两年跟着杨戬跟久了，多少也沾染了一些现代人的观念，虽不至于做出逃婚之类的事，可也不会老老实实待在家中，直到成婚那日方与新郎官见面...... “呼~” 月色之下，一道娇小玲珑的身影遁出了杨府，直往龙门府戚家军营方向而去。 “我就去看看那戚小将长的什么模样，只悄悄看一眼便回来，想来杨哥哥也不会责怪......嗯，杨哥哥他自己便是与大夫人这般见面的，又岂会来怪我？” 只见杨飞雪身着一袭黑衣劲装，一边运起身法飞速疾行着，口中还不忘一边嘟囔着。 然而这丫头却未注意到，天间的那轮圆月，似一直都在看着她...... 杨府，斓月院。 “飞雪这丫头都被你惯坏了，两家尚未定亲，哪有新娘子自己跑去见新郎官的道理。” 只见王嫦曦摇了摇头，朝一旁的杨戬略显无奈地道了一句。 杨戬对此不以为意，笑道：“她要去便去吧，见一见也好，不过是吃点苦头罢了。” 戚家那二十七将的实力，杨戬心下一清二楚，莫说是杨飞雪，便连他自己现在也没把握能悄无声息地摸进戚家军军营里去。 王嫦曦笑了笑，也不再多言，顿了片刻后，与杨戬说起了另外一件家事。 “夫君，以你如今之势，将来也无需宛琪妹妹再入朝中为官辅佐了。” “前些日子我去山谷看了她一趟，其腹中胎儿已微见雏形，可嫦曦观她那意思，却仍是不愿住进府中来......” 说到此处，微微顿了片刻后，继续道：“夫君，我看你还是找个日子亲自过去与宛琪妹妹谈谈吧。她就算不为自己着想，总也该为腹中的小儿寻个名分吧。” “还是不愿住进来吗？” 杨戬闻言微微一楞，随即便有些猜出谭宛琪的用意了，只见其沉默片刻后，叹声道：“既然你都无法说服她，我过去多半也是劝不动的。” “待倭岛之事一了，再安排完飞雪的婚事后，我会过去见见她的。说来，也是许久未与她见面了。” 谭宛琪的心思，杨戬大致能猜出一二来，此女不是不为腹中小儿着想......只怕她想要的，是更多，是一个真正能让她谭宛琪和其幼儿在杨府之中立的住脚的名分！ 想要和王嫦曦平起平座，让腹中的小儿将来能在杨府中抬得起头来，谭宛琪就得为自己谋一份势力，一份不下于当朝阁老王守正的势力！ ********* 一轮圆月当空，唯有春末之季的风声啸啸，整座戚家军军营肃然无声。 “呼~” 只见连夜疾行后的杨飞雪身形一闪，已然来至戚家军军营外头。 “好在龙门府离苏城不远，否则天明之前可就真的赶不回去了。” 挥手抚去额间的香汗之后，杨飞雪轻呼口气，看向了那座肃杀的戚字军营，注意到军营内处处白帆飘摇，只见其绣眉微蹙，凝声道：“果然挂满了白绫思麻，听说这一回戚家将士死了好几千人。” “杨哥哥也真是的，怎的挑在这种时候定下婚事？” 言罢，不再耽搁，寻了个巡逻兵士的空隙，身形一闪间便没头没脑地闯了进去......她却忘了先要探清这一座座军帐内，哪一座才是戚纪安的；更不会想到军营内的守夜哨兵，一般都是明暗两重岗哨...... “嗖！” 却见这丫头身子方一落地，一枝铁箭呼啸间便朝其径直射了过来。 “叮~” 月金轮护主，不等杨飞雪反应过来，便已自行激出，一刀劈断了那支铁箭。 “传承者！” 藏在暗处的哨将见状，不惊反喜，笑道：“合该今夜本将立功！” 言罢，单掌探出，凝出一把闪耀着银芒的华丽长弓和一枝透明的灵箭......原来今夜负责守夜的哨将，却正是从《山海经》内活着出来的那戚家二十七将之一。 “住手~” 正待此将欲开弓搭箭，锁住杨飞雪时，却见其背后凝现出了戚纪安的身影。 “少将军。” 哨将见状，急忙转身朝其抱拳行礼。 只见戚纪安负手看向那一脸戒备之色的杨飞雪，摇了摇头，叹声道：“月金轮，是杨家小妹。去请她到本将帐中来吧。” “......” 这二十七将早已和戚纪安亲如兄弟，自然也是知道杨、戚两家婚事的，此刻闻言一时却有些后怕，心下暗叹这位未来的少夫人好好的正门不走，偏要学那斥候探子做甚，方才那一箭若是射出，非把人给伤了不可！ ...... 灯火通明的军帐内，戚纪安看着立在自己身前，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的杨飞雪，一时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你...你就是戚家的那个小将军？” 稍顷，杨飞雪看了眼座上那剑眉星目，样貌俊朗的戚纪安，壮起胆子脆声问道。 “小将军？” 戚纪安闻言哑然失笑：“如果杨姑娘问的是戚纪安的话，那便是我了。” “不知姑娘深夜跑来我戚家军营内，却又是为了何事？” “我...我...” 杨飞雪一时却有些不好意思说明自己就是跑来看看他长的什么样子，灵机一动下，却有了主意，应声道：“我是想来寻戚威将军的，想自己与他商量着看看，能否把...把婚事推到一年之后。” “飞雪要去江湖上走走，若是许配了人家，往后便不能再随意出门了。” 戚纪安笑道：“既然是来寻家父，为何不去府城？” “况且这样的事......好像你我都无法做主吧？” “我走错了，这便去府城戚家门上找戚将军！还有，还有......我再回家去和杨哥哥说说，让他晚些定下此事。”杨飞雪闻言羞红了脸，急声应了一句，说着便径直转身跑出了帐去。 戚纪安跟出帐外，看着独自往苏城方向跑去的杨飞雪，好笑的摇了摇头，随即凝声道：“牧飞。” “少将军。”一名戎甲军士闻声而出。 “你去护着点这丫头，见她进入苏城便可转回。” “是！” 牧飞闻言，两指并起吹了声口哨，唤来一头数米多高的黑色荒豹，随即翻身上去，径直朝杨飞雪追了过去...... “一年之后吗？也好。” 看了眼牧飞和杨飞雪离去的背影，只见戚纪安轻声道：“大哥刚亡故，此时确是不宜为我操办婚事......就是不知父亲和杨大人会不会同意。” 第179章 未雨绸缪 且说杨飞雪回了苏城杨府后，翌日一早确也去找了杨戬，表明了自己想将婚事推后一年的意愿。 杨戬与王守正一番商议之后，便也应了这丫头，议定两家可以先定下婚约，于一年之后再正式举办婚礼成亲。 如此，一是考虑到戚家长子刚刚身亡，的确不宜在这当口举办婚事，二来飞雪向来乖巧伶俐，讨人喜爱，而此番联姻之事说来也是利用了这丫头一回。给她一年的时间去外头走一走，圆了她的心愿，便当是弥补一份亏欠之意了。 至于戚威那边知道杨戬的意思后，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意见，一口便应了下来。 ...... 三日之后，戚家的订婚聘礼便送到了苏城杨府，一应金银器皿自不必多说，最重要的，便是那二十六名“家丁”......除戚纪安在外的戚家军二十六将！ 而《山海经》神妙之处的消息，也在同一时间不胫而走，传遍朝野，天下震动！ 二十六位顶尖的传承者，再加上两万戚家军，杨戬之势，已经不能用如日中天来形容了，简直就是......恐怖！ 试问而今天下，包括当下的大明朝堂在内，谁能一口气拿出二十位以上顶尖的传承者来？这还不算杨门自身的超凡实力，不算王守正的影响力。 更何况，这位坐镇在江浙苏城的杨千户手握《山海经》，将来只要分批次送两万戚家军进《山海经》历练，便能源源不断的造出更多实力超强之辈来！ 其势如此，不说他人，便连宁王朱古陉也只能强按下心中的嫉妒和嫉恨之意。 以前，仗着宁王的身份，朱古陉在与杨戬明争暗斗之时，即便是知道自己的实力一时不如对方，也不会怕了他杨戬，因为他知道，杨戬再怎么强势，也不敢派人来暗杀自己。 可如今朱古陉却不敢了，他知道，如果自己继续去招惹对方，恐怕届时就不是吃点苦头这么简单了，这家伙，现在真敢杀了自己！ 不但是朱古陉，朝野上下，而今很多人也都在期盼着当今圣上能早日携天书《封神榜》出关，否则这大明朝堂上，可就真的没人能与王、杨一门抗衡了。 ********** 苏城官驿，望湖楼。 只见许久未曾露面的袁昆来到二楼驿丞值房外，摸了摸那只明显与自己的身体不成比例的粗壮右手，随即凝声朝里报道：“大人。” “进来。” 袁昆闻声进入屋内，随后恭立在侧。 只见杨戬上下审视了袁昆一番后，点了点头，笑道：“不错啊，还真被你给摆弄出来了，连体内五毒邪功的后遗症都化解了。” 袁昆的这只右手是从倭岛上忍川崎玉身上断下来移植上去的，所以臂内自然便蕴含了川崎玉的一些道法灵力。 杨戬虽然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把别人的手臂接到自己身上去的，却可一眼看出，受惠于那右臂上蕴含的灵力，这袁昆眼下不但已将自己身上的五毒邪功后遗症给化解了，而且体质也变成了先天灵体。 却见袁昆闻言，抱拳顿首应道：“属下袁昆，谢千户大人恩赐神臂。” 袁昆知道自己的这只右臂是怎么来的，更知道自己面前这位杨千户的实力...... 杨戬既然能救他，并且给他超于凡人的实力，便同样也能轻易将他给打回原形。所以在面对杨戬之时，袁昆只会越发的小心谨慎。 只见杨戬笑了笑，不置可否。 这个袁昆，别人找不到的郝梓他找到了；只身独闯白莲教总堂，以一敌百后又活着杀出了重围；祸乱东南八省的虫瘟之害，也是这家伙弄出来的；还有眼下这在常人看来根本不可能做到的断臂续骨之事......如此种种，凡人、甚至是很多传承者都做不到的事，这家伙做到了。 要问杨戬对袁昆有什么印象，无他，就两个字：好用！ 所以，一些体制内的、上不了台面的事，自然便也要用此人去做...... 只见杨戬淡声说道：“帮本座去查一个人吧，若能查清此人来历，升百户，再赐你一件本命仙宝。若查不到，取你双臂。” 袁昆闻言心下一紧，凝声回道：“敢问大人要查何人？” 杨戬：“锦衣卫指挥使，陆压。” “给你两月时限，两月之后，本座要看到陆压的生平往事、亲眷友人名单，还有此人的要害弱点。” 陆压的性子，杨戬或多或少也有所耳闻，昔日此人千里飞刀与明皇交手亦传得天下皆知。 一个在江湖上逍遥惯了的酒痴，又怎么会突然想起要主动入京出仕，而且一来就座上了锦衣卫指挥使的位子？由此两点，当可推论出，这陆压应是受人之邀进京为官。 杨戬想知道，请陆压出山之人是谁？此人将来又是否会对自己产生威胁？ 未雨绸缪，方能得长盛之势，以前的王守正如是，现在的杨戬亦如是。 “是！” 没有片刻的犹豫，袁昆知道自己对杨戬的用处，简单的差事，从来不用他去做，只有完成一件件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自己才能在杨戬手底下越来越有分量。 以总旗之身去查锦衣卫的指挥使，以再寻常不过的先天灵体去招惹道法非凡的“酒道人”陆压，这就是他袁昆的价值所在......做到了，袁昆便是独一无二的；做不到，便与寻常总旗无异，可有可无。 杨戬见状微微颔首：“下去吧。” “属下告退。” 直到行出官驿大门后，袁昆方才松了口气，随即便又皱起了眉头来。 查陆压......难、险！ 难处自不必多说。 险处便在于，这件事，他袁昆根本没有退路可走，若是直接叛杨戬去投靠陆压，陆压是根本不会和杨戬闹翻来保他袁昆的，届时他袁昆唯有死路一条。 这一点杨戬都懒得向其做出警告，你敢反，我就敢当着陆压的面杀你。今时今日，王、杨、戚三门一体，其势披靡朝野，无人能与其争锋。 而袁昆自然也很明白这点，所以，摆在他面前的路只有一条：两月之内，将陆压和其身旁的所有人，查个底儿掉！ 第180章 觅个封侯 倭岛，平安京，将军府。 红袖座于正堂主位上，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静静的看着皱眉在堂间不断来回踱步的寇森...... “红袖大人，杨千户真的愿意既往不咎，保我寇森性命？！” 没有去回寇森的话，只见红袖淡淡一笑，反问道：“怎么，你觉得自己现在还有得选吗？” 寇森闻言顿了片刻，而后神色惨然地瘫座到了座椅上...... 沉默片刻后，开口说道：“老夫已年逾半百，即便这一次保住了性命，剩下的时日也不多了。” 说到此处，微微一顿，随即凝声道：“若是杨大人愿意遣人去顺天府救下老夫幼子，我寇森，即日便率军入侵江浙沿海！” “拿十万将士，换我那幼子一人性命，如何？” “咯咯~” 红袖闻言嗤笑一声，道：“寇森，你好像弄错了一点，倭岛上的人，无论是倭人还是明人，都不是你的私产，而是我大明王朝的。” “东洋海务司满门锦衣卫的性命，也没那么不值钱！” “杨大人愿意私下保你性命，让你寻个地方隐姓埋名了却残生便已算格外开恩，你若还不知足，我现在就可取了你的人头，回大明交差！” 说着，似懒得再与其费口舌，起身一步步朝寇森走了过去，堂内烛火，随实质般的杀气开始霍霍摇曳...... “咚，咚，咚~” 随着红袖一步步地走近，寇森的心里防线也开始渐渐崩溃，额间与后背上，开始渗出了一片片的冷汗。 死到临头，寇森终于怕了，他虽然年过五旬，可身子骨却还硬朗，若能活命，将来未必不能寻着女子延续血脉......正如红袖所言，他没得选，即便是红袖在拿谎话诓他，他寇森也一样没得选！ “老夫...老夫同意！” 红袖笑了，轻蔑的看了其一眼后，淡声道：“给你十日的时间整顿兵马，十日之后，举兵！” 言罢，径直返身出了正堂去。 ********** 十日之后，五月中旬，倭岛守将寇森率十万大军侵犯江浙沿海，消息一出，朝野上下都惊愕住了......却没有一人生出害怕之心，人人都在错愕，就十万人，这寇森哪来这么大的胆子？！ 哪怕是住在江浙沿海地区的那些百姓脸上，也未见半分慌乱之色，因为他们知道，江浙沿海处，守着戚家军！ ...... 龙门府，戚家军营。 收到消息后，杨戬领着二十六将，径直寻上了已戎甲着身的戚威。 中军军帐之内，戚威座于将军座上，其下左右两侧，以杨戬和戚纪安为首，分座两排戚家将士。 “杨千户，寇森的船队已达东海，若是不遇风浪，约有两三日便会侵抵我大明沿海之境。” 只见戚威朝杨戬凝声说道：“等兵部的军令怕是来不及了，本将的意思，为防叛军滋扰沿海各府百姓，由戚纪安率一万将士主动出海去迎战那寇森，把他们解决在东海之上。” 说到此处，顿了片刻，随即朝杨戬抱拳道：“事后，这私下调兵之罪，还要请杨大人和王阁老在朝中代为周旋一二。” 只见杨戬闻言微微一笑，道：“还是我去吧，也不同一万人那么多。” “三千戚家将士，两艘战船，再加那二十六将，足以。” 众人听闻此言，不由得面面相觑......锦衣卫千户带兵，这可从来没听说过！ 军帐之内，一时陷入了沉寂。 杨戬见状笑了笑，起身环视众将一圈，随后径直朝戚威说道：“戚将军，杨某有话，今日便直说了。” “寇森举兵叛明，不出三日便会抵达江浙沿海。若此番是由你戚将军做主擅自出兵进东海迎敌，即便打赢了，事后朝中最好的结果也就是判个功过相抵。” “可若是由我杨戬私调戚家军，便无人敢来说什么！” “私下调兵之罪，无人敢言；平乱之功，亦无人会不言！” 此言可谓是嚣张跋扈至极，简直就是没把朝廷的规矩法令放在眼里。而事实上，杨戬确实也有能力做到这一点......说白了就一样，奉迎助势的，统统笑纳；敢说坏话的，暗中除掉，杀一儆百！ 可以预见，此事唯有杨戬去做，事后王阁老才会招呼六部文臣为杨戬写请功奏折，并蓄意美化私自调集戚家军的罪责。若是换了他人去做，则截然相反，问罪的折子，一定会比请功的折子多！ 这一文一武之下，却早已将事情给定下了，这份功劳只能杨戬去领，谁也不能去抢，谁也抢不了...... 而戚威听闻此言，哪还不知杨戬想要什么，寇森举兵反明，对他杨戬来说就是一份送上门的功劳，而戚家军，就是他手中的刀！ “罢了罢了，只要大明不乱，百姓安稳，这便足矣。其余之事，便由着他们吧......” 只见戚威心下暗叹一句，随即看向杨戬，道：“如此，便有劳杨大人亲自走一趟了！” 杨戬淡淡一笑，朝戚威抱拳道：“杨某，多谢戚将军成。” ********** 戚家军风，守如山岳，动如雷霆。 戚威一声令下之后，不过半个时辰，三千戚家军，两艘战船，便在杨戬的带领下出了沿海港岸，直往东海而去。 辽阔的东海之上，两艘硕大的福船战舰吃水二丈，破浪疾行。 战舰端首，杨戬负手而立，望着一望无际的东海，朝跟在自己身旁的戚纪安笑着问道：“纪安，据说嘉靖年间，六千戚家军在福建平倭，仅以十三人的代价便攻下了横屿岛，戚继光将军当时曾口述一首《凯歌》，沿用至今，成了戚家军的军歌。” “今日平乱，以三千对十万，不妨再让将士们唱一遍吧。” “是！”戚纪安闻言，挥令旗手，随即，两艘战舰之上，三千戚家将士战歌起：“ 万众一心兮，群山可撼。 惟忠与义兮，气冲斗牛。 主将亲我兮，胜如父母。 干犯军法兮，身不自由。 号令明兮，赏罚信。 赴水火兮，敢迟留！ 上报天子兮，下救黔首。 杀尽倭奴兮，觅个封侯。” 第181章 天帝金书 东海之上，寇森的舰队多达百余艘，船体中等，装有塔轮，速度较快；而戚家军的福舰船高体坚，吃水丈深，虽只两艘，却如虎入羊群。 再加杨戬、戚纪安和二十六将率队，以三千对十万，在这辽阔的海面上打起来，却只需遣二十六将凿沉对方的船体，便可占尽上风。 至于寇森，在交战一开始时，便直接被红袖取下了首级。 海战持续了一日一夜，最终，三千戚家军歼敌四万，余者尽降...... 而就在杨戬率领戚家军出海的同一时间，苏城杨府后园内，向来安安静静待在自己院子内的祥瑞神兽白泽，却在这一日突然显得焦躁了起来。 与此同时，雍华楼内，王守正的手中，也现出了一份三寸金箔。 其上八字：北斩通天，南兴文事，落笔：昊天。 “天帝金旨！” 只见王守正微微皱起了白眉，凝声沉吟了一句。 ********** 杨府内府，雍华楼。 正堂主位上坐着王守正，其下首，则坐着被急召回来的杨戬。 看着王守正递给自己的天地金旨，只见杨戬沉默片刻后，皱眉问道：“岳父以为，圣上眼下实力如何？” “南兴文事”，这件事自然是交给王守正来做，而“北斩通天”，则显然是要让他杨戬去办。 若非对杨戬眼下的实力一清二楚，明皇又岂会给杨戬发这样的命令？ 最为要紧之处便是，这一次圣意昭昭，好似根本不容商量，态度显得非常强硬......无论是对王守正，还是杨戬！ 这种事情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当今圣上突然变得如此强硬，那么或许可以说明一点，眼下的明君......或者说将来正式出关后的明皇，其手中的力量，或许已足能压制住王、杨、戚三家！ “具体的实力还不好判断。” 只见王守正摇了摇头，道：“不过可以确定的一点是，当今圣上已可对老夫和戬儿你，造成足够的威胁。” “否则，昨日白泽不会表现出不安焦躁之态，而且......” 说道此处，微微一顿，随即继续道：“一念之间便可从千里之外凝出金旨，这份能耐，也绝非是一般传承者能做的到的。” 杨戬闻言微微颔首，即便是他自己，也无法做到在一息之间给远在千里之外的人传信。 “若是如此，戬儿便遵从圣上旨意，明日带上二十六将，走一趟极北。” “不。” 只见王守正闻言微微摇头，随即起身在堂内来回踱步半晌后，朝杨戬说道：“通天还是交给上官靖和陆压自己去解决，如此，一来先可以试一试圣上的底线，二来......” “养寇自重！”杨戬微微眯起双眸，接口道。 上官靖和陆压二人要是能解决通天，就不会被人家给灰头土脸的打回来了。 所以王守正的用意，一是想看看这一次若是杨戬不遵旨意，明君会不会对其做出惩罚。若还是小惩大诫，又或者干脆故作不知，那就说明当今圣上即便再实力不俗，也是有上限的，还不敢和王、杨一家彻底闹翻。 二来留着通天，也可以让这家伙去牵制陆压和上官靖，否则此二人若是腾出手来，加上实力不知深浅的明皇，杨戬再应付起来，就会显得有些吃力了。 只听王守正继续说道：“昨日圣上既然已能金书传旨，那么想来离正式出关的日子应该也不远了。” “所以，趁着你眼下的实力还算尚可，无人敢来多言，安排两万戚家军进《山海经》历练一事，还是尽快进行吧......” “昊天的传承再厉害，也架不住数千乃至上万名的神兵天将，戚家军，才是将来你我翁婿一家永世不倒的真正依仗！” “明白！”杨戬点了点头，凝声道：“明日我便去寻戚威，商量再送兵将进《山海经》之事。” 说到此处，顿了片刻，又问道：“岳父大人，敢问圣上所言的‘南兴文事’之事，又说的是何事？” “这是要为岁末的开立天庭做准备。” 只听王守正回道：“《汉书》云，凡以教化不立而万民不正也。夫万民之从利也，如水之走下，不以教化堤防之，不能止也......古之王者明于此。” “以《封神榜》为基，开四大天门，铸教化成堤，方能立天庭，福泽天下苍生。此三者，缺一不可。” “江南之地乃我大明文道最昌盛之处，圣上是要用老夫以圣人之名，召集天下才俊齐聚江南，把江南一地的文事推至鼎盛，而后再延泽其余十三省之地。” 说到此处，顿了片刻后，继续道：“以前，圣上是想请道尘来做这件事。可自从老夫封圣之后，以圣人之名，自然便可比道尘做得更好，所以.....” “所以，当时的道尘已对朝廷无用，便离了雁寒山而去。”杨戬接话道：“他要是不走，只怕朝廷就要不惜代价除掉他了。” “不错。”王守正点了点头，道：“天庭一开，灵气便会洒遍一京十四省，于天下百姓皆有益处。所以圣上派下的这件文事，老夫却会依令去做。” 原来如此...... 杨戬闻言，想起自己刚拜王守正为师之时，此老曾说过，入儒家门下，拜圣人为师，届时自有其他好处......开立天庭三样条件，王守正便占了其中不可或缺的一样，想必这好处，便是藏在了此间。 想到此处，只见杨戬说道：“如此说来，无论圣上的实力如何，起码在正式开立天庭之前，他都不会对岳父大人您出手，而即便戬儿做的再过分，也一样不会受到太重的责罚。” 王守正：“话虽如此，可该做的准备还是要做，否则将来也难逃‘鸟尽弓藏’的下场。” “而且......若老夫所料不差的话，圣上既然已知道外间的事，那么他便绝不会容许戬儿你继续收戚家军士为己用的。” “你若不去极北，不出意外的话，这几日，紫禁城那边应该就会有人过来。” 杨戬闻言笑了笑，道：“谁来也没用。强拦不成，紫禁城的人无非也就是去戚威那边找突破口。” “岳父大人还请放心，明日，戬儿便住进戚家军营里头去亲自盯着，什么时候把余下两万戚家军都收编完了，什么时候再回来便是。” 第182章 冲突渐起 顺天府西城，锦衣卫总衙。 陆压从紫禁城内一路疾行归来后，径直朝在衙门内当差的几名总旗、百户断然下令道：“马上给苏城的杨戬传信，随便找个理由，命他即刻启程来顺天府。” “黑豹，你和老道今日出发，走一趟苏城。” 皇帝给了陆压一份苦差事，让他去直面风头正盛的杨戬，无论用什么法子，都必须阻止这家伙继续收编戚家军。 陆压知道，锦衣卫亲军都尉府的飞鸽传信多半调不动杨戬，可还是存了一些侥幸之心，万一那家伙真的会听话呢......虽然这概率非常渺茫。 ********** 江浙省，龙门府，戚家军营。 两万戚家军，分四批进历练，今日是第一批，余下一万五千人，依旧在校场上静静观看着...... 从理论上来说，越排到后面的人，自然看得越多，进地书后活命的概率也越大。 然而事实上却根本不是如此，比如这一次，尽管五千将士进去之前已经做了各种各样的准备，杨戬和戚威二人也讨论了各种可能出现的情况，可他们却依旧没能想到，这五千人在进地书的第一天，便被扔进了茫茫深海，一次性便淹死了过千的人...... 点将台上，杨戬和戚威二人皆浓眉紧锁，心神全都放在了摊开的图卷上。 此时，只见红袖从军营外疾步进入校场，来到点将台上杨戬身旁，附耳悄声说道：“大人，顺天府传信，说是有案子要请大人进京协助调查，见信即日启程，不得耽搁。” 杨戬闻言冷冷一笑，道：“给顺天府回信，就说本座没空。” 红袖微微一楞，随即凝声应道：“是。” 言罢，看了眼内之景，便欲转身离去。 “等等。” 只见杨戬想了想后，从怀中取出一面令牌递了过去，道：“去把各府百户麾下的精锐缇骑都调到龙门府来，即日起，无论是朝廷的人还是江湖上的人，只要是外省的生面孔，都不得踏入龙门府半步，违令者斩。” “是！”红袖接过令牌，施礼离去。 随即，杨戬又朝立在自己身旁的二十六将之首牧飞吩咐道：“牧飞。” 牧飞闻声抱拳应道：“家主。” 杨戬：“估计这一次陆压会亲自过来，你带上二十六将，六人一组，去守住龙门府境内的各处要道，不准此人靠近戚家军营。” 牧飞闻言犹豫了片刻，道：“这......要是陆指挥使强闯，我等又该如何？” “打出去！”杨戬径直回了一句。 此时，一旁的戚威闻言皱了皱眉：“杨大人，这么干不太合适吧，陆大人他毕竟是你的上峰，又是圣上的亲军首领......” “没什么不合适的。” 只见杨戬伸手一指校场上的万余名戚家将士，一语双关的回道：“若是让陆压闯进戚家军营，你、我、还有这些将士，往后都不得安生！” “哎~” 戚威闻言叹了口气，不再多言。他知道杨戬的言下之意，真闹起来，对谁都没好处。如此，还是让这位指挥使大人知难而退吧...... 四日的时间，转眼即过。 两万戚家军将，分四次进入，并不是就只需要四天的时间。 这当中，杨戬和戚威还要不断总结出各种经验教训，再安排死囚进去探路，极尽所能把所有可能遇到的情况都提前设想到，好减少戚家将士的损失，毕竟每一名进历练的戚家军，无论对杨戬还是戚威来说，都是十分珍贵的。 此外，对已经历练完成的戚家军士，还要做好相应的善后工作。 所以，等陆压和黑豹到达江浙省境内时，戚家军营内，也才不过刚刚开始安排第二批五千军士进入当中去......如果不是顾念时间太紧，杨戬甚至有考虑过每一百人送一次，分几个月的时间去完成。 ********** 江浙省，曲武县西南五十里，通往龙门府的官道之上，看着那一名名乔装成百姓的锦衣卫缇骑，再察觉到官道旁山林内那几股肃杀凌厉的气息，陆压的脸色凝重至极...... “黑豹，两侧山林内藏了几名实力不俗的传承之辈，一会儿你尽量引开他们，老道我要进戚家军营，去会一会那戚威！” 黑豹闻言，刚想凝声应下。 “不必了。” 却见此时，一名剑眉星目的少年将领说话间已闪身到了二人身侧，朝陆压抱拳笑道：“想必这位就是锦衣卫的陆指挥使了吧，在下牧飞，见过陆大人。” “戚家军的人？”陆压微微皱眉。 牧飞点了点头，道：“算是吧。” “戚将军有言，本月月末之前，不见外客，所以陆大人还是不要过去了。” 这牧飞却也看得清朝廷和杨戬间的形势，此刻却直接做主，用戚威的名义回了陆压。 “什么外客？老道找戚威乃是有要紧公务，你这小将莫要相拦！”陆压闻言作色道。 牧飞只是淡淡地笑了笑，身形退开两步拉开了架势，显然是没打算放陆压过去。与此同时，和牧飞一组的五名戚家将士，此刻也赶了过来，站到了牧飞身后....... 而官道上的锦衣卫缇骑见状，自有人飞马去往戚家军营，将此间事告知给了杨戬。 饶是陆压的性子逍遥散漫惯了，见此却也不禁怒气渐涌：“怎么，要造反吗？！” “不敢，只是想请二位止步于此罢了。” “若是老道一定要过去呢？” 牧飞闻言笑了，并起双指，召来自己的荒豹，随即淡声道：“陆大人，您......过不去！” 身后五将见此，亦是各显神通，气息往陆压和黑豹二人锁去。 察觉到六人身上不俗的道法实力，陆压的神情渐渐凝重了起来......这要是只有两三个人还罢了，六人一组，他却确实没把握能强闯过去！ “未想这六人竟比那北欧十二神还强上几许，这才过了多久，戚家军的兵将便变得如此厉害了......的妙处，未免也太过骇人听闻了一些！” “两万戚家军，......” 陆压有些不敢往下想了，怪不得朱琼宇那小子冒着开立天庭一事功败垂成的危险，也要强行往外传信，阻止杨戬继续下去！ ：。： 第183章 其势已成，此局无解 官道之上，陆压和黑豹一时便与牧飞六人僵持了起来...... 有心想用斩仙飞刀试一试强闯吧，没什么把握不说，万一再失手弄死一两个，那么他陆压和杨戬的梁子可就算是彻底结下了......毕竟杨戬那家伙可不是什么好相予的主，而戚家军，从此以后恐怕也会视他陆压为生死仇敌。 可要是就这么退走，朱琼宇那边交不了差不说，最为要紧的是，从此以后，朱古陉那娃娃恐怕就要有大麻烦了！ 是的，非常大的麻烦！ 陆压可以预见，只要杨家的势力一旦稳固，就算太子不杀宁王，杨戬也一定会找机会要了宁王的命......如此一来，长孙丫头那边，他陆压更是无颜再去面对...... “难，两难，实在是太难了！” 此时的陆压便如吃了黄莲一般，真个是有苦难言。 “呼呼~” 两方就这么相持了约有半柱香后，忽闻天际一阵狂风作响，却是收到消息的杨戬展开银月翼径直赶了过来。 “陆大人，什么风把你吹到本座的江浙来了。” 只见杨戬收起银月翼，落在了陆压身前，朝其笑道。 “本座”、“本座的江浙”......当着大明锦衣卫指挥使的面，杨戬一开口便坏了两样规矩，毫无亲军都尉府上下级间的尊卑不说，还已然把江浙省当做了自己的地盘，言辞之间，却隐隐不把朝廷放在眼里了。 然而势不如人，陆压又能奈何，只能装作没听出来，凝声回道：“杨千户，亲军都尉府的书信，你可收到了？” “收到了，也回了信。”杨戬笑了笑，随即淡声道：“没空。” “放肆！” 不等陆压开口，立在其身旁的黑豹却已怒声叱骂了起来。 “不好......” 陆压见状神色一变，刚想喝止黑豹，却见此时，杨戬微微一笑，单指一点黑豹，道：“杀了。” “噗呲~” 声落，一道绯红色长袖所化的利刃，径直从黑豹后背间穿入，直透胸膛而出......却是红袖悄然凝出身形，落在了二人背后，夺去了黑豹的性命。 “杨戬，你......” 饶是陆压再好的脾气，见此也是忍不住想要动手！ 当着他这锦衣卫指挥使的面杀人，杀的还是他带来的人......杨戬这是当众甩了陆压一巴掌，公然把亲军都尉府的家规，当成了狗屎。 然而不待陆压发作，便见杨戬淡淡地看了眼地上进气多、出气少的黑豹，一语双关的道了一句：“一年前你带人追杀本座的账，还没跟你算呢。” “好好活着不好吗？搅进来做什么呢。” 这话，似是在说一年前黑豹奉前任锦衣卫指挥使胡忠孝的命令，深夜带人试探他杨戬之事。可实际上，却是在告诉陆压......别搅进朝堂这蹚浑水里来，踏踏实实的回江湖上，去做你的“酒道人”。如若不然，今日的黑豹，便是榜样！ ...... 官道之上，一片寂静，唯有风声徐徐。 过往行人早已远远绕道而行，而站在远处那些江浙省的锦衣卫缇骑，也骇然看向了杨戬...... 他们知道这位千户大人的势力很强、很大，可却也没想到，会肆无忌惮到了这等地步！ 以千户之身，公然杀了指挥使带来人的，并出言威胁，如此......如此的肆无忌惮，东厂魏魁在时，其势也没到这种地步吧？！ 稍顷，陆压终于开口，双眼开阖间精芒微闪，杀意涌现：“杨戬，你今日如此做为，却已将老道我逼得没了退路！” 杨戬笑了笑：“是吗，你又待如何呢？” “呼~” 陆压沉呼了口气，凝声道：“让我见戚威一面，或者......接我一刀！” “哈，如此，本座便赌你陆压不敢出刀！” 杨戬摇头失笑道：“陆指挥使，你的斩仙飞刀若是祭出，那才是真的没了退路.......本座，保你活不过今日！” 言罢，不再理会陆压，径直返身往远处一步步走去，口中说道：“给你一炷香的时间，滚出江浙。” “否则，就去魏魁的地府做客吧。” 看着杨戬如常人一般一步步地远去，陆压内心不断地挣扎着，纠结着，神情不断变化着，一次次的想出刀，可又一次次的忍了下来...... 他知道，杨戬没有出狂言，在江浙一省，哪怕不用戚家军，杨戬也能杀他陆压，并且，将来朱琼宇那小子......多半还不会为自己讨个公道！ “废物，废物！” “朱家的这帮废物，怎么就养出了这么一个祸害来，还让其成长到了此等地步！” 陆压最终还是忍住了，没有出刀，心下恨恨骂了一句，似是在骂大明天家，又似在骂自己...... “陆大人，走吧。” 此时，只见牧飞叹了一声，犹豫了片刻后，上前说道：“别留在江浙了，也别留在朝堂中了，回江湖上去吧......戚家军的人，都不愿见到大明生出乱子，戚威将军，便是这个意思。” 陆压闻言神情一震，反应了过来，随即急忙问道：“你的意思是，戚将军他，并非是因杨、戚两家的婚事被杨戬给绑住的？！只要大明不乱，你们戚家军......” 牧飞笑了笑，打断道：“陆大人莫要误会了，我牧飞不过是戚家军内再寻常不过的一名小将，如何能去猜戚将军的意思？” “只是......对我等来说，这大明的天下，姓朱还是姓杨，真的无所谓。只要戚家安好，只要天下安稳，这便足够了！” 说到此处，微微一顿，随后凝声道：“小的今日话有些多了，更说了不该说的。” “所以小的要提醒陆大人一句，不要再妄图和杨家抗衡，因为这会害了我身边的弟兄们，若真如此......陆大人，莫说杨千户，便连我牧飞的这些兄弟，也是不会放过你的！” 言罢，招了招手，带着手底下的人退回了山林内。 “原来如此......” 牧飞的一番话，陆压算是彻底听明白了！ 比起杨、戚两家的婚事，戚威更在乎的是大明江山的安稳，更在乎的事戚家将士的安危和未来。 所以，若只是想法子毁掉杨飞雪和戚纪安的婚事，只怕非但没有任何作用，反而会同时激怒两家...... 问题的关键，还是出在杨戬手中的《山海经》上，此局无解。而所谓的联姻，不过也是为了加深杨、戚两家的关系罢了！ “哎~” 只见陆压苦笑着叹声道：“走？！” “老道我若是真能拍拍屁股回去做我的逍遥散人，当初便也不会进紫禁城了......” 第184章 无题 陆压没有继续留在江浙，也没有回顺天府，这老道离了龙门府后，却直接又去了昆仑...... 阻止杨戬收编戚家军的事，他已经尽力了，非不为，而是力不能为。 这件事，换谁来也做不到，起码他陆压还算探出了戚威心下的真正想法，至于朝廷那边，就让朱琼宇自己发愁去吧...... 白皑皑的昆仑山北麓山腹内，陆压与长孙明兰座谈于冰寒透彻的冰宫正殿。 “事情便是如此。” 只见陆压将江南之事说了一遍后，开口劝道：“丫头，而今王、杨、戚三门一体，文武兼备，其势已无人能挡。” “老道今日过来，便是想奉劝你一句，早些让朱古陉那娃娃离开大明吧，如若不然，将来只怕难逃那杨戬的毒手。” 长孙明兰听完陆压所诉，却是淡淡一笑，道：“叔父，这一回，你却是让朱琼宇给诓了。” “怎么说？”陆压微微皱眉。 长孙明兰摇了摇头，笑道：“地书《山海经》固然有自己的神妙之处，可朱琼宇手中的天书《封神榜》，自也不会寻常。” “天地人三大奇书，地书《山海经》的作用，叔父已然亲身领教，而魏魁更是凭借人书《生死薄》开了地府......叔父莫非真的以为，天书《封神榜》，却只能锁人魂魄这么简单吗？” “天地之间能锁人神魂的仙宝多了去了，又岂会差《封神榜》这一样？” 陆压闻言，凝声道：“丫头，你的意思是......朱琼宇那小子，其实根本不惧杨戬持《山海经》将戚家军给收编了？” “也谈不上不惧。” 只见长孙明兰回道：“三大奇书各有妙处，并无优劣之分，若叔父能阻止杨戬收编戚家军自然最好，如此将来便可少了许多的麻烦。可若是不能，亦无妨。” “所以......” “所以，朱琼宇那小子心下早已知道老道这次去江南，多半会无功而返！”陆压闻言怒气渐涌，却是有些明白了过来。 如果说《封神榜》真的另有功用，不惧《山海经》，届时加上长孙明兰从旁相助，以朝廷手中握着的力量，未必便会怕了杨戬。 长孙明兰点了点头，道：“朱琼宇这次让叔父去龙门府的用意，一是为了试一试杨戬的不臣之意，究竟已到了哪一步，二来则是想看看戚家军是否真的甘愿就此助纣为虐，不再听朝廷的调令。” 说到此处，微微一笑，继续道：“现在结果出来了......叔父这一次，也算如实完成了差事。” 陆压闻言怒声道：“奶奶的，这小子连老道也耍，亏得我还一心一意帮他办差！” 长孙明兰见此，笑着宽慰道：“叔父莫气，他向来便是这个样子的，从不会将真正的用意，如实告诉给手底下的人。” “用不了太久，朱琼宇一定会对江南有所动作，届时明兰定让叔父出了这口恶气。” ********* 时光匆匆，转眼便至五月末。而戚家军进《山海经》历练一事，至此也已数完成。 两万名戚家军进地书历练，最终活下来八千人......准确点说，算上第一次，戚家军营内一共两万五千戚家军士，现在却只剩下了八千零二十七人！ 如此战损比，听去有些骇人听闻，可其实却已经很高了。毕竟第一次戚纪安他们是自己寻死，非要去斩应龙为同袍报仇，这才导致最后只活着出来了二十七人。 此后，戚威便向后续进《山海经》历练的戚家将士下了严令，若遇神兽为祸，不准向其寻仇的军令。如此，才大大提高了存活比。 两万五千名大明最精锐的将士，短短半个多月因杨戬死了三分之二，这事换在一年前，他杨戬就是有十颗脑袋也不够砍的。可现在，却没人敢来说什么......起码明君出关之前，无人会嫌自己的命太长。 戚家军营校场之上，看着那八千名气势不凡、锐不可挡的八千名神兵天将，只见戚威叹了一声后，朝身旁杨戬凝声问道：“杨大人，这八千儿郎，你总不会也一并带走吧？” 杨戬当着陆压的面杀黑豹一事，戚威早已知道。说实话，一来他确实是舍不得跟了自己这么多年的戚家儿郎，二来也是真怕杨戬手握如此“杀器”，会对朝廷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自然。” 饶是杨戬此刻的心情还算不错，可却也不敢露出笑意来......没见人戚家军死了这么多的弟兄嘛，沉痛之意，该表现还是要表现出来的！ 只见杨戬继续说道：“戚、杨两门已成一家，杨某自然是信得过戚将军的，这八千将士，便由戚将军你继续统领......” 说到此处，微微一顿，随即看向戚威，正色道：“杨某知道戚将军在顾虑什么......还是那句话，只要朝廷不负我杨戬，杨戬便定然不负朝廷！” 没有急着向戚威要人，一来且不说他杨戬把这些人部带走，杨府装不装的下，只说把戚威弄成光杆司令，也确实不太像话...... 二来，毕竟是八千名实力不俗的神兵天将，这份力量握在谁的手里，谁就有覆灭整个大明王朝的实力。 这八千人便暂时留在戚家军营又能如何？要用时再过来调便是了。 如此也能安戚威的心，表示他杨戬不会拿这些人来对付朝廷，只作自保和抵御外敌之用。 只见戚威闻言微微颔首，道：“杨大人心意如此，戚某便放心了。” “戚某今日也可向杨大人作出保证，这八千戚家军，绝不会助朝廷来对付王、杨一家！” “是王、杨、戚一家！”杨戬微微一笑，顿了片刻后，开口说道：“戚将军，八千将士杨某可以不带走。但是纪安公子，还是与我先一并回杨府吧，如此，也好让他和飞雪那丫头熟络熟络。” 言罢，静静的看着戚威...... “这......也好！”戚威沉默了片刻后，点头应道。 杨戬见此，笑着拍了拍戚威的肩膀，道：“戚将军放心，杨某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让纪安公子陪着飞雪去江湖上逛逛，别让那些江湖浪客把那丫头给算计了，有纪安公子陪着她，我这当兄长的也放心的下。” 说到底，无论是包括戚纪安在内的戚家军二十七将也好，还是这八千军士也罢，现在都只会听戚威的，哪怕被他杨戬收回神通，哪怕是死......这些人也只会听命于戚威。 可杨戬不急，戚威今年已经六十有三了，又还能活多久？ 只要戚纪安入了杨门，这八千人，早晚会被他杨戬给部消化掉！ 第185掌 明君出关 江南六月的雨季有些许的浪漫，时而间断时而绵长，没有春雨般的缠绵，也没有秋雨般的伤感，斜风细雨的日子里，总能招来文人墨客、才子佳人相聚。 云墨藏白日，好雨促成诗绪......圣人在江南大兴文事，论百家之道、办诗词盛会。举国才子，自是纷纷响应，一时间，江南之地，各方名流才俊齐聚，尽是一派书乡之景。 而杨戬对这类事，自然是没什么兴趣去参加的，好不容易抽出点空闲的他，自去了苏城边界处的山谷，见谭宛琪去了。 谭宛琪于去岁岁末之时被王嫦曦看出怀有身孕，时隔六月，小腹却已隆起，只不过她穿了一袭浅红色的宽松长裙，常人若不细看，也不会发现什么异样之处。 精致典雅的木屋内，杨戬和谭宛琪对座相谈，而一直伺候着的裘姑姑，则去了谷口处守着。 “是个男孩儿。”看着谭宛琪隆起的腹部，杨戬笑着道了一句。 六个月的胎儿已在腹内成型，便连五官也微晰可见，无论是杨戬还是谭宛琪自己，自然都可察觉的出来。 “是男儿才好。” 谭宛琪微微一笑，意有所指。 杨戬自然明白她的言下之意，摇了摇头，叹声道：“你又何必如此坚持，嫦曦她对自家的人，向来心善的紧，更不会与你来争什么......” 说到此处，微微一顿，随后继续道：“来此之前，我已与阁老商议过了。你若愿意住进府去，平妻的身份，自然也会给你。” 谭宛琪闻言淡淡一笑，不置可否，道：“若换是一年前，宛琪自然不敢不依杨郎你的意思。” “可现在，不一样了......” 说着，似坐的有些乏了，揉了揉自己的腰身，继续道：“如今，宛琪不是为自己在争，而是为了腹中的胎儿去争。” 杨戬皱了皱眉，道：“只要我在，将来谁又敢轻视了他！你又有何可争？！” 谭宛琪微微摇头，凝声回道：“将来的世界，漫天仙佛，宛琪若不能为自己谋下一份势力来，这孩子他日在杨府，也终会低人一等。” “我们谭家世代为商，与官场中人打交道时，处处低人一等，毫无尊严可言！” “直到宛琪这代，历经几许波折，方有了一分不算官身的官身。” 说着，探手摸了摸隆起的腹部，继续道：“这样的事情，宛琪却不想让这孩子再经历了......” 话虽说得柔声细语，可言辞之间，却显得异常笃定，显然是心意已决。 “你还是想进万宝楼？” 杨戬微微皱眉，沉默了片刻后，沉声说道：“今时不同往日了。以前，你若想在万宝楼发展，无论是我还是阁老，都可为你说得上几句话，可是现在，我们若是出手助你，效果只会适得其反......你的路，会走的很难！” “更何况，届时还会有这孩子拖累......” 现在的杨戬已经差不多和朝廷冷脸相对，两方互相猜忌，拼的是手中的实力，就差没直接打起来了。如此，自然是一点也帮不上谭宛琪的忙。 “再难也要去走！”谭宛琪径直出言回了一句，随后继续道：“至于孩子，宛琪已然想出了法子，杨郎就不必为此烦心了。” 杨戬见此，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苦笑道：“就知道，我是劝不动你的。” 谭宛琪闻言，亦是打趣笑道：“杨郎的说客本领，比起王姐姐来，确是差了不知多少。” “呼呼~” 就在此时，只听山谷之内狂风大作，吹动山林树木硕硕作响...... 二人见状相视一眼，神色一变，随即急忙起身来到房门处，往外看去。 只见万丈长空之上，金光万道滚红霓，瑞气千条喷紫雾，放眼望去，尽是一阵阵肉眼可见的混沌之力，如滚滚长河，正往京直隶方向迅速凝结而去....... 不单是这江南之地，此时此刻，大明一京十四省境内，紫雾遮天，天下的混沌之力，尽往北狂涌，包括杨戬在内的所有传承者，皆感到了一股来自天地间的无形压力！ “朱琼宇出关了！”杨戬见此，浓眉深皱，抬首望眼长空，沉声说道。 如此震天之景，只怕唯有明君手中的天书《封神榜》和魏魁的人书《生死簿》做得到。 以魏魁那性子，绝不可能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所以，促成此番景象之人，唯有明皇朱琼宇！ “看来，圣上的实力，要远超杨郎你的预估。” 此时，只见谭宛琪亦是绣眉深蹙，思忖片刻后，朝杨戬正色说道：“杨郎，圣上出关，实力未明，需防朝廷有那天视地听之术！” “未防横生变故，从今日起，王、杨、戚三家之人，无论是谁，都不要再与宛琪往来了。” “只需记住一样，将来我谭宛琪，定能再助杨家一门！” “那你......”杨戬闻言神色微变，刚想开口。 却听谭宛琪径直打断道：“我自有我的办法能重入万宝楼，腹中孩儿，将来也会自己安排妥当。” “反倒是杨郎你，若是再与宛琪往来，万一不慎被朝廷知晓，反而会坏了我所有的计划。” “眼下圣上一出关便弄出如此大的动静，王阁老那边，怕是正在等着杨郎你回去商议。不要多留了，快些回苏城去吧。” “你需要什么，趁现在还有些时间，数说来，我回去之后马上命人送过来。”杨戬见此微微颔首，随即便也不再多言，只凝声问了一句。 谭宛琪摇了摇头，道：“什么都不需要，要的越多，将来留给他人的线索也会越多！” 杨戬闻言，凝视谭宛琪半晌，又看了眼她那隆起的腹部，沉默片刻后，正色道：“如此，你自己要小心一些，若事不可为，便不要强求。” “记着，只要回到杨府来，天下便无人能再伤你！” “宛琪记下了。”谭宛琪微微一笑。 ...... 天下混沌之力往京直隶集聚之景，足足持续了三天三夜。 然而这还只是开始，三日之后，紫禁城上空金芒大作，天书《封神榜》凌空摊开，一道道混沌紫气不断从中散出，先是聚流往北，再由北东流，过东又流往南边，再由南往西，最后，从西方回归紫禁城......如此，依着北、东、南、西、中央的顺时针方向，形成了一个生生不息的循环。 与此同时，大明东、西、南、北四方，开始凌空生出百丈高的白玉界碑，明霞幌幌映天光，紫雾蒙蒙遮斗口，合中央道庭之力，开始镇压漫天气运...... 至此，定国将军上官靖调往南境，真武大仙玄岳去往北境顶了上官靖的位置，西境昆仑山内瑶池现，坐镇西方界碑...... 南定国、北真武、西王母，三人借白玉界碑施法，以混沌界碑为天基，开始造就三大天门，凡人抬眼望去，每过一日，天门便会长高数丈，好似无穷无尽，要长到天外天去！ 唯有立于东边江南上空的那座界碑，一时却还无人上去坐镇...... 第186章 东天门 “东天门！” 杨府内院，看着立在自己顶头上空那座百丈高的白玉界碑，杨戬的脸色难看至极。 南、北、西三座天门已各得其主，开始凝出天界仙门，而东天门的天基就立在那里，杨戬也不是没试着上去过。 他试了，上不去，被中央道庭内的无尽混沌紫气给挡了下来...... 其余三座天门每一天都在变化增长，唯独江南之地的东天门久久不见动静，如此，江南的官员和百姓自会议论纷纷，而所有的议论，自然也都绕不开“杨府”这两个字。 如此下去，不难预见，江南之地的人员流失，早晚是不可避免的......无论是有着传承天赋的散修、亦或是大明官员、或者是百姓，将来都不会继续留在这被朝廷抛弃的江南之地。 明君只一出关，便直接给了杨戬一个下马威！ “既如此，本座倒要看看，紫禁城内，谁又敢来坐镇这东天门！” 杨戬如今也是破罐子破摔，反正东天门就立在江南上空，届时紫禁城的人来一个他就杀一个。 你朱琼宇不是不给吗？行，老子就让你这东天门开不出来，到时候四门缺一，看你姓朱的还怎么立天庭！ “戬儿。” 此时，只见王守正行了过来，看了眼脸色铁青的杨戬，淡笑着摇了摇头，开口说道：“今日一早，圣上金书传旨，着老夫进紫禁城议事，想必就是为了商议这东天门门主之位。” “明日老夫便会启程，你再安心等个一两日吧，东天门开在江南之地，就注定会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杨戬闻言沉默片刻，随即点了点头，道：“好，我让纪安准备一下，明日让他带上二十六将，随岳父一起进京。” 王守正摆手笑道：“又不是去打仗，带他们做什么，老夫明日只身前往便是。” “不可！”杨戬闻言神色微变，刚想开口。 却见王守正继续道：“戬儿安心，眼下南、北、西三大天门尚未铸就完成，东天门更是毫无动静，天庭未立之前，圣上是不会动老夫的。” “人带多了，反而容易横生枝节。” 确如王守正所言，眼下天庭未立，文道教化之事也刚刚起了个头，朱琼宇即便是再想动王、杨两家，也不会挑在这个时候动手，此番这位阁老进京，多半也是为了和明皇谈些利益分配之事，毕竟总不能让这东天门空落落的一直立在江南之地。 杨戬听明白此点后，自然便也没再坚持。 ********** 王守正自有道法神通，千里乘风，一来一回江南和京师两地，也不过用了两日的功夫。可这位阁老带回来的消息，却着实震动了朝野...... 杨府雍华楼内，听完王守正所言，杨戬连连冷笑不已：“一个神侯的虚名，一座东天门，就想换岳父你数十年经营下来的六部文臣，还外加通天和北欧十二神。” “呵，朱琼宇的算盘，打的也未免太好了些！“ 原来，朱琼宇也知道有杨戬在江南看着，他人想去抢那东天门门主的位置，基本是不可能的，所以这位大明皇帝在和王守正商谈了一番后，最终答应了可以让杨戬主掌东天门，并封赐下神侯爵位。 但却是有条件的，其一，王守正必须辞去内阁首辅之位，归隐江南；其二，杨戬，必须先助朝廷解决掉极北之地的通天。 然而以杨戬今时今日的势力，又岂会在乎那侯爵虚名？ 说白了，明皇就是想以一座东天门，换通天和北欧十二神的人头，最重要的，是想瓦解王守正在朝野间的势力，断去杨戬一臂。 却见王守正毫不在意的笑了笑，道：“即便老夫不归隐，儒家门下的势力，这次也保不住了。” “只要圣上能立起天庭，届时凡入朝为官者，皆可晋升为天官，享用大明气运，岁三百载起！” “重利又如何比得过长生？只此一样，天帝便可稳稳收纳朝中文武官员的人心，他日凡不听天庭号令者，也无需什么处罚，直接贬为凡人即可。” “那也得他立得起天庭再说！”杨戬闻言冷然一笑，随即继续道：“况且，不过是多两百多年的寿元罢了，儒家门下，应也有不少人会念着阁老的师徒情谊，不愿入天庭为官的吧？” 王守正点了点头，道：“所以，圣上不但要老夫辞任内阁首辅之位，还要让老夫手书规劝门下弟子，安心为朝廷效力。” “呵，如此荒唐的条件，也亏朱琼宇提得出口！”杨戬冷笑道。 却见王守正微微一笑，道：“可，老夫却应下了。” 杨戬闻言神色一变，皱眉道：“岳父大人，你......” 王守正摆了摆手，淡声道：“开立天庭乃是福泽天下之事，若此事需老夫退位让贤，便是让了又何妨。” 说着，不等杨戬开口，便继续道：“该退之时，不妨先退一步，如此，方能看见身后之景。” 杨戬听到此处，不由得微微一楞......王守正这话，明显是话里有话啊！ “岳父大人此言何意？” 王守正笑了笑，沉默片刻后，朝杨戬凝声说道：“此事，最终却绕不开戬儿你，如此，便事前告知与你也无妨......” 说着，便将自己的定计，如实和杨戬说了一遍。 半晌之后，只见杨戬听完之后，一脸古怪的看了眼王守正，心下忍不住暗叹一句：“姜......到底还是老的辣啊！” “那，嫦曦那边，要不要提前和她打声招呼？” 王守正摇了摇头，道：“不必，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切记，这件事，一定要等圣上正式立起天庭之后，方能去做。” “明白，戬儿晓得分寸。”杨戬凝声应道。 王守正微微颔首，思忖了片刻后，继续道：“此外，戬儿你还需牢记一点。将来对杨家威胁最大之人，并非明君，而是道尘。” “贪、嗔、痴三大分身已然尽数问世，该与圣上联手之时，戬儿你便要与其联手。” “否则，你与圣上鹬蚌相争，最终得利之人，还是那道人。” 杨戬闻言微微皱眉，道：“道尘的‘贪’分身，不是已经被斩了吗？” 王守正淡淡一笑，道：“金蝉脱壳罢了，毕竟是道尘的三大分身之一，能骗过宁王和洪浪生，也不意外。” “这道人的三大分身，便连老夫目前也只知其已尽数入了大明，除了通天之外，另外二人的身份，一时却不得而知。” ：。： 第187章 故人 辽阔无边的北蒙草原像是一块天工织就的绿色巨毯，绿草与蓝天相接处，隐隐可见牛羊互相追逐，牧人举鞭高歌......除此之外，还有三千余名神兵天将！ 却非什么《西游记》中充当炮灰的那种天兵天将，而是三千余名戚家神兵！ 这一次北上诛杀通天和北欧十二神，杨戬管戚威要了三千人，外加包括戚纪安在内的二十七将。 这三千零二十七名戚家神兵，每一个都不比那北欧十二神的实力差多少！ 狮子搏兔，亦用力......好吧，主要还是他杨戬不想看到戚家军再出现损失，现在每一个戚家将士对杨戬来说，都是宝贝。 以三千打十二，要的就是一个碾压！ 诛仙剑阵很了不起吗？ 《山海经》里头什么宝物没有？十二品莲台、炼妖葫、昆仑镜、破天锥.......这三千多人里面，一半以上的人都各持仙宝，要不就是带了荒兽，亦或是自身肉身强悍至极，甚至有几名将士，连他杨戬自问对付起来都有些吃力！ 以这样的阵容去打通天，杨戬不信拿不下来。最主要的是，他座下神兽白泽，并未发出示警......反而一直惬意的很。 茫茫草原之上，杨戬和戚纪安领着二十六将士慢慢走在最前头，也不着急赶路，杨戬的意思，最好是那通天收到消息直接跑掉算了，这回被朱琼宇当枪使，实在是让他有些憋屈。 “杨......” 戚纪安刚想开口，却被杨戬径直打断：“叫姐夫。” “姐...姐夫。”戚纪安闻言苦笑一声，随即说道：“还是让弟兄们加快些速度吧，不过百里的草原咱们已经走了三天，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再这么走下去，我怕那通天提前收到消息跑了。” “跑了才好呢。” 杨戬心下暗道一句，随即哂然笑道：“皇帝不差饿兵，此番去往极北，朝廷分文不出，又岂能来怪咱们走不动道。” “你还差那点银子？”戚纪安无奈暗叹一句，刚想再开口相劝，却见杨戬的神色，此时突然变得凝重了起来...... 一位故人，拦在了三千余名军阵正前方百米之外。 “纪安，你领弟兄们在此歇脚，我去会个故人。” 言罢，只见杨戬一拍座下白泽，径直往来人迎了上去。 “安师弟，久违了！” 原来，来人正是那许久未曾露面的杨安。 只见杨安看了眼杨戬身后的那三千多名神兵天将，随即抱拳施礼笑道：“一年未见，戬师兄却已今非昔比了。” 杨戬笑了笑，不置可否，而后径直暗中散开神念搜寻四方，片刻之后，微微皱眉：“怎么不见你二师父？” 王守正早已告诫杨戬，道尘此人不得不防，所以若此时遇上道尘，杨戬一定会二话不说，先率领三千将士直接斩了这个潜在的威胁再说。 “二师父他知道戬师兄势不可挡，朝廷也在找他老人家，所以此番自是不会过来的。”杨安微微一笑。 杨戬闻言冷笑道：“他自己不过来，却派你来寻我。看来此人，也未必将你这关门弟子的安危真正放在了心上。” 说话间，心下却已然动起了先拿下杨安的念头......只要能将杨安握在手里，他日未必便不能寻出那道尘来。 然而，却见此时，那祥瑞神兽白泽，突然开始蹄踏不安，朝杨戬示警了起来...... 杨安见此，摇头笑道：“看来戬师兄还是没变，师弟这才与你交谈了两句，师兄便已心生杀念。” “师兄莫非忘了，昔日你在大师父面前，曾立下重誓不对我出手......而今天地已变，师兄若是出手，这份誓言，却是会应验的！” 杨戬被杨安一口道破心中所想，也不觉尴尬，左右彼此二人都已对对方的性子知知甚深。 只见其淡淡一笑，也不再客套，径直问道：“怪不得那道尘敢派你过来。说吧，来此寻我，究竟是为何事？” 杨安闻言，抱拳施礼回道：“无他，二师父知道戬师兄这次要去对付通天，所以特命小弟过来向师兄求情，想让师兄手下留情，留下一人性命。” 杨戬微微一愣，随即皱眉问道：“这人该不会是通天吧？道尘他不是也要斩三尸吗？” “自然不是通天。”杨安摇了摇头，道：“二师父这一次，是想让师兄留通天手中的孙悟空一命。” “那猴头果然没死？！”杨戬双眸微微眯起。 要说起来，孙悟空如今已根本对他造不成什么威胁，无奈这猴子肉身太强不好杀不说，还偏偏特别记仇，杨戬虽不惧，却也实在很烦这猴子时不时的就跳出来招惹自己。 所以，这一次要是能顺带手的把孙悟空也除去，杨戬自然是不会轻易放过的。 更何况，道尘在他杨戬这里又能有什么面子？别说一年前的点化之恩......忘了！ 道尘已被王守正点名，杨戬又岂会留着他，好让此人将来再来算计自己？ 心下虽如此想，可口中也不会一口回绝，只见其沉默片刻后，淡声说道：“那只猴子对我没什么威胁，饶他一命又何妨？” “只是，安师弟，你却要拿东西来换。” 杨安淡淡一笑：“师兄想要什么？” 杨戬：“不想要什么，只想知道道尘另外两个分身的身份，现在人又在何处？” 杨安闻言摇了摇头，道：“非师弟有心相瞒，实是连我二师父也不知剩下两个分身现今去了何处，更不知他们的身份。” “当真？”杨戬微微皱眉。 杨安：“师兄向来知我，杨安本是不善说谎之人。” 言罢，微顿片刻后，看了眼杨戬身后的那三千多名精锐神将，随即说道：“二师父他知道戬师兄不会轻易答应，所以，特命师弟来寻师兄，献上诛仙大阵的破阵之法。” “凭此破阵之法，再加上这些将士本便不凡的实力，师兄此番带兵前往极北斩杀通天，可不损一人。” “通天竟然还没收到消息？”杨戬有些诧异，这“嗔”分身在想什么，莫非真的以为凭诛仙剑阵，就能挡住自己？ 杨安摇了摇头，回道：“已然知道了，可他却走不了。” “诛仙剑阵一旦彻底布下，想要撤除，却非短时间内就能办到的，除非......通天不想要自己的本命仙宝了。” 杨戬闻言点了点头，思忖片刻后，问道：“最快多久能撤除？” 杨安：“至少三两月。” 杨戬见此，一时无语......得，别拖了，真要再走上两三个月的时间，自己和王守正定下的事，也就别做了。 想到此处，只见其径直朝杨安说道：“安师弟，将你的破阵之法说来听听。” 第188章 斩通天 极北之地的黑夜，常会出现各色美丽的光辉，它轻盈地飘荡，同时忽明忽暗，发出红的、蓝的、绿的、紫的光芒，这种壮丽动人的景象，便是极光。 夜空极光之下，耸立一座雄伟壮阔的黑色城堡，城堡以不知名的奇异黑冰铸造而成，城墙高达数十丈，墙面光滑如镜、顶端锋锐如刀，四面城墙上空，还悬着红、蓝、绿、紫四柄熠熠生辉的仙剑，隐隐与天间的四色极光互相辉映。 城墙之上，一袭黑袍的通天神色凝重，其身旁，还立着一名手持长矛金盾的白髯独眼老者......北欧众神之王，奥丁。 二人身后，则静立十一名神貌各异的男女；城墙之下，五万余名身形壮硕的外蛮战士迎风而立，紧握手中长兵，神色坚毅。 极夜之下，寒风呼啸...... “这是我们唯一的家园，也是最后的阵地。今天的一切都会千古流传，无论是生是死，我们都是为荣誉而战，都是为了北欧十万万人民的自由而战！” “记住，英雄们，今夜，恐惧将是你们最大的敌人。勇气将让你们的灵魂比阳光更加明亮！” “敌人会在你们面前溃不成军，众神的光芒将彻底摧毁他们！” 杨戬已率三千戚家神将兵临城下，这些北欧人都知道，这一战，他们很难打赢，甚至很难再活过今夜，可眼下奥丁的激励，还是给他们带来了一些勇气....... “死战！死战！死战！” 外蛮的士兵们疯狂地怒吼着，似乎在宣泄心中的恐惧。 “没有用的，奥丁。” 看着城外那三千多名实力不俗的神兵天将，通天叹声道：“实力的悬殊太大了，这是一场不对等的战争！” “有诛仙剑阵，大明王朝当中，谁来我都有把握挡住他们。唯独这个杨戬，我挡不住！” “他不该来的，杀了我，对他杨戬没有任何好处。” 通天神色凝重的摇了摇头：“朱琼宇，你究竟给了他什么样的利益，竟能驱使这家伙从江南跑来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东天门吗？不应该啊，东天门立在江南，早晚会是他杨戬的，他又何必急在这一时？” 通天到现在还不明白，驱使杨戬真正来此的原由，并不是东天门，而是一份更大的利益......气吞大明十五州！ 整个大明的无冕之王，这是让杨戬无法拒绝的利益。 所以，为了将来，开立天庭之前，大明北境的威胁，一定要除掉。 冰冠堡垒城墙之下，只见杨戬立于军阵前端，斜眼瞄了下北蒙上空那座正在缓缓凝立的北天门，没好气的暗骂道：“光拿好处不干活，没见过这样的！” 来此之前，杨戬去北天门找了玄岳，想让他和自己一并出手。 未想这玄岳竟连顺风战也不愿打，还是那句话：只要别人不去惹他，他就会一直龟伏不动。 “姐夫，动手吧。” 此时，戚纪安来到杨戬身旁，抱拳说道。 杨戬点了点头，探手摸了摸座下神兽白泽，问道：“白泽，杨安所言破阵之法，可有不妥之处？” 白泽闻言，只亲昵地蹭了蹭杨戬的双手...... 杨戬见此微微颔首，放下心来，随即朝戚纪安说道：“纪安，你领五百兵将攻东门，去破绝仙剑，注意天上极光，除紫色剑气外，其余绿、蓝、红三色剑气，皆为虚妄。” “让牧飞领一千兵将攻西门，破陷仙剑，同理，天上红色极光与陷仙剑相辅相成，其余三色，威胁不大。” “让韩柏领一千兵将攻戮仙剑门，我领余下之人，攻南门诛仙剑！” “记着，诛仙四剑以诛仙剑为首，南门不破，你们那边不可率先破城进门，否则，剑阵一起，诛仙四剑生生不息，互相呼应，再破起来，就要多费一番手脚了。” “是！”戚纪安凝声应了一句，随即，自去军阵之中点兵。 稍顷，三军两千五百人，各自去了东、西、北三门，而杨戬亦领着身后二十六将和五百神兵，直冲南门而去...... 一时间，这极北之地，寒冰城下，风声四起、电滚雷鸣、剑气四溢...... 北欧十二神领着五万蛮兵分守四门，弗丽嘉、索尔、西芙、弗雷、洛基、提尔......一名名北欧神将倒在了戚家军的围攻之下，鲜血洒满了这冰冷的城墙，刺骨的寒风吹过，眨眼便化成了血红色的冰晶，而杨戬，则领着二十六将，直面对上了通天和奥丁......还有，那只猴子！ “呼！” 南门处，一道蓝芒剑气直冲杨戬头颅而来。 “叮~” 杨戬挥舞三尖两刃刀架开诛仙剑，随即朝身后众人喝道：“二十六将，一队去斩奥丁，另一队斩金猴，余下五百将士，随本座去斩通天！” 声落，银月翼一展，身形一闪间便已朝通天攻了过去，至于诛仙剑，则被护在杨戬身侧的五百戚家神兵以各种仙宝轻易挡了下来。 “砰砰~” “噗呲~” 通天一身道法，大部分都在诛仙四剑之上，此刻被杨戬手持神兵欺身，又如何挡的住，不过十数招的功夫，身上便已挨了数记枪劲。 “杨戬，杀了本座，与你有何好处？只要我通天在极北，便可帮你牵制明皇的力量......” 只见通天被杨戬一枪击退数尺后，忍下胸口处血气翻涌，随即急忙喝道。 “哗啦~” 杨戬一枪将通天座下的那头鹰隼劈成两半，而后冷声笑道：“就朱琼宇那点人，本座用得着你来牵制？” “通天，你未免太高估自己了。要怪就怪自己生不逢时吧！” 说话间，手中神兵毫不间歇，须臾之间，直将通天上下捅了无数个窟窿...... “诛仙剑！” 已然身血淋淋的通天爆喝一声，想找回诛仙剑抵挡，却见不远处，湛蓝色的诛仙剑已被一座十二品莲台死死困在莲座内，莲台之外，还有数十件洪荒至宝齐齐镇压而去，直将这柄诛仙剑器压得“嗡嗡”悲鸣不已，剑身之上，已然开始裂开了几道口子...... “咔嚓~” “噗呲~” “不......” 几乎在同一时间，通天的首级挂着一脸不甘之色，被杨戬一刀削落，而诛仙剑，也在此刻断为了两截...... 通天一死，诛仙剑碎，余下戮仙、绝仙、陷仙三剑自然不复存在，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诺大的冰冠堡垒内，除了杨戬和一众戚家将士之外，再无一活口......除了那只肉身不坏的金色猴子。 “呵~” 只见杨戬看了眼那头被一众戚家将士死死按在地上的金猴，冷笑一声，正想上前。 却见此时，金猴身旁，虚空开出一道黑色大门，只眨眼间便将金猴收进了门内去，而后黑色大门又迅速开始合上...... 杨戬见状神色一冷，断喝一声：“天眼，开！” 声落，一道雷霆蓝芒至其眉心处砰然射出，直往虚空黑暗处射去...... “道尘！” 黑暗深处，只见手持拂尘、一袭雪白色道袍着身的道尘淡笑着向杨戬顿首施了一礼，随后慢慢隐去了身形...... “第三次了！” 杨戬脸色铁青，细算起来，这孙悟空，已经是第三次从自己手中遁走，而且遁走之后每次再现身，实力都会大增一截。 杨戬虽然不惧，可实在也烦心的紧......比如这一次，通天一死，孙悟空体内的穿心锁自然而然便解开了，且被实力不知深浅的道尘救走之后，将来又不知会得到什么样的机缘！ 第189章 神侯府 日月如流，自杨戬从极北回到江南之后，转眼已过了十多日，六月末时，江南之地文道越发昌盛。 明君的金旨也已下达到了苏城，敕封杨戬为大明神武侯，兼领正五品江浙省锦衣卫千户之位，封王嫦曦为一品诰命。 与此同时，王守正正式辞去内阁首辅之位，归隐江南，并传书门下弟子继续为朝廷效力。 朱琼宇只一出关，便用杨戬除掉了大明北境的钉子，并开始慢慢瓦解王守正数十年经营下来的文臣势力，让杨家的声音，开始在朝堂之上越来越弱......用一座本来就属于杨戬的东天门，换来了大明各境数百名文臣干吏和六部大员，此间之事，看似占尽了上风，却不知这也正是王守正的用意。 明皇的权欲之心太盛了，一旦等他坐稳天帝之位，将来早晚会想法子开始动手收拾王、杨一家，这一点，无论是杨戬还是王守正，都看得出来。 所以，天帝之位嘛，谁都可以座，唯独朱琼宇不行......不过此人得昊天正统，少了他，谁也立不起天庭来，朱琼宇也正是知道此点，此前方才能与王守正提出那并不对等的交易。 朱琼宇也知道，杨戬和王守正，此后定会防着自己，更不会坐以待毙，此番对弈，不过是各有算计，衍化心机为天机，且看将来谁更棋高一筹罢了。 至此，东神侯、西王母、南定国、北真武，四大天门各得其主，大明王朝文盛武昌，各方合力，开始同明君一并开立不世天庭。 ......... 江南苏城，且说杨戬在得了东天门后，却并不着急忙着助明君凝立天门，这家伙......把自己的府邸，搬上了天去！ 东天门界碑高达百丈，宽广无边，杨戬心意一动之下，便打算以天庭界碑为天基，在其上重新建造一座新府，神侯府！ 天上建府，凡人做不到，这家伙却可以去请八千戚家将士过来帮忙。 天帝尚未立天宫，神武侯便先在东天门上铸建天府，满天之下，而今却唯有杨戬能做得到，别人就是想学也学不过来，只因没有那么多的天兵天将来帮忙，更没有那么多的天才地宝用来建府...... 一个月的时间，杨戬骑着祥瑞神兽白泽，领着麾下二十七将，踏便了江南各省山川，搜寻隐藏在各处的天才地宝。江南不够，这家伙就带兵去上官靖的地盘抢，又跑了西昆仑，甚至连两京之地也没放过，便也紫禁城也悄悄默默的摸了一回进去，“偷”了不少宝贝出来......朱琼宇知道了，一时却也无可奈何，只因当日，顺天府外，来了五千戚家神兵！ 要说最终凝建在东天门外的神侯府有多富有，用白玉为堂金作马来形容是不合适的，只因所用建材，片砖寸瓦都不是凡物。 无华宝岩作瓦墙、千年神木为栋梁、昆仑灵玉为地堂、再辅以从玄岳那里弄来的北海仙泉做点缀，又用《河图》、《洛书》为阵眼布下混元河洛护府大阵，新府落成之后，整座神侯府立于层层云海之内，瑞气千条、灵光万道，浓浓天地灵气在界碑的加持下，已然达到了肉眼可见的浓度...... 神侯府内，家丁已无凡人，用的戚家神兵，平日里便连杨旱上去一趟都略显费力，至于杨飞雪，这丫头实力不够，一时却还上不去，杨戬便让她和戚纪安一起去了江湖上游历。当然，戚威那边，自然也遣了一百人过去暗中相护，毕竟杨戬现在的仇家可不算少。 ********** 神侯府，新建的雍华楼正堂处，看着四溢在堂间的天地灵气，王守正苦笑着摇了摇头，朝座在自己下首的杨戬说道：“戬儿，现在都已七月末了，新府也已落成，你打算何时动手凝建天门？” “明日便开始。”杨戬笑道：“岳父大人放心，有神侯府中的无尽灵力做加持，戬儿铸造东天门的速度自会比其余三门快些，最多不过两个月的时间，便能赶上他们。” 王守正微微颔首，道：“只要不误了圣上开立天庭的时机便可。” “不会误事，总要让他先将天庭立起来的。”杨戬应了一声，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朝王守正问道：“岳父大人，徐晋晋升为内阁首辅的事，您听说了吧？” “自是听过的。”王守正笑了笑。 杨戬见此，忍不住问道：“戬儿有些想不明白......” “这个徐晋，毫无道法传承不说，办差也无任何出彩之处，朱琼宇怎么会启用这样的人来主掌内阁？” “而且......” 说到此处，微微一顿，随后继续道：“我听‘雨师’严宽说，此人现今颇得朱琼宇信任，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其手中的权利便一添再添，多名六部大臣，都已为其党羽......而朱琼宇对此事，却恍若未闻？” “岳父大人，戬儿想问问，这朱琼宇，究竟又在打着什么主意？” 这徐晋便是原先的内阁次辅，昔日此人与剑雨楼勾结追杀杨戬和王嫦曦，被明皇知道后，派前任锦衣卫指挥使胡忠孝除掉了剑雨楼，却未对站在剑雨楼背后的徐晋做出任何惩罚。 现在看来，当时的明皇便已有意要留下徐晋，以作今日之用。可杨戬却一时想不明白，朱琼宇究竟想用这徐晋做什么事？ 听杨戬发问，只见王守正淡淡一笑，反问道：“戬儿可记得，我大明王朝立国之初，洪武爷杀胡惟庸一案？” “记得一些，却不明其中深理。”杨戬点了点头，如实回道。 王守正闻言抿了口茶，随即说道：“当日的胡惟庸，便是今天的徐晋。” “我朝立国之初，曾设左右二相，执掌中书省，统领六部，对天子手中的权力造成了极大的限制。” “其后，洪武爷启用胡惟庸为左相，并且任由其在朝中遍植朋党，不遗余力地打击异己，使得淮西朋党势力不断膨胀。” “当时也有许多人不明白，洪武爷为何会对胡惟庸犯下的多件灭族之罪充耳不闻。却不知，当时的洪武爷若要杀胡惟庸，易如反掌。” “之所以放任不管，其目标却不是胡惟庸，而是其背后的淮西朋党，更是要借着剪除淮西朋党一事，彻底废除丞相制。” “此法，是为‘捧杀’。” 听到此处，杨戬明白了过来，凝声道：“朱琼宇是想借徐晋再进一步，废除内阁，独留各部文臣，而后独揽朝政大权？！” “不错。” 王守正微微颔首，道：“圣上很会挑人。” “要行此法，所捧之人便不能太聪明、也不能太蠢；能顺利办成一些事、也能办砸一些事；胆子不能太小、但也不能太大；野心不能太弱、但也不能太强.......这个徐晋嘛，正合各项要求。” 杨戬闻言，沉默片刻后，若有深意的笑了笑：“废了内阁？如此...也好。” 第190章 袁昆 八月盛夏，清晨的川蜀山林，还有些淡淡的薄雾尚未散去，远远看去若有若无，像是仙女舞动的轻纱。 柔柔的阳光洒在山林间，郁郁葱葱的叶子开始摇摆着沐浴晨曦，一簇簇不知名的野花绽放，鸟儿在枝头上欢叫，原本静谧的山林开始焕发勃勃生机。 “啾啾~” 蓦然间，一道墨绿色的身影飞速闪过，惊起了林中鸟儿，扑棱着翅膀四散而飞...... 紧随其后，又有近百名身着淡青色飞鱼服、手持绣春刀、腰挂弓弩的锦衣缇骑迅速追袭而来，彻底打破了林中的静谧。 稍顷，跑在最前头的墨绿色身影停下了，冷冷地看着从正前方三面合围而来的锦衣缇骑，这一番围追堵截，竟出动了数百名的锦衣卫，怕是川蜀一省的精锐缇骑都已过来了。 “袁昆，你跑不掉的，跟本座回去吧。” 说话间，围着袁昆的一众锦衣卫分开一条路来，现出一名紫服锦衣女子，此人，却正是川蜀锦衣卫千户，“电母”周雅迪。 袁昆心下已然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应对，闻言沉声道：“周千户，昔日神武侯入儒家门下之时，你也曾去江南观礼，又与‘雨师’严宽严大人交情匪浅，今日又何必对在下赶尽杀绝？！” 说到此处，微微一顿，随即凝声道：“神武侯的手段，想必周千户也有所耳闻，若今日袁某无法安然离开川蜀，周千户......你该知道自己他日会有什么下场！” 奉命调查锦衣卫指挥使陆压的来历，进了川蜀后，几经波折，袁昆总算是将陆压和其身后之人彻底探清了，眼下他手中握着一份非常重要的情报，这份情报，涉及到了宁王、西天门之主、锦衣卫指挥使陆压乃至当今圣上...... 袁昆知道自己手中这份情报的重要性，更知道这份情报一定会对神武侯杨戬有大用，此功不小，杨戬此人虽说对自己狠辣了些，可只要能办好差事，该给的赏赐却也绝不会差到哪儿去。 天要变了，袁昆想在将来的世界中混出名堂来，要么依附神武侯杨戬，要么依附当今圣上，而这两者之间，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原因无他，拳头就是硬道理，神武侯麾下有八千戚家神将，凭此一点，便足以在此间对弈之中立于不败之地！ 却见周雅迪听完袁昆的威胁之言，也不着恼，沉默片刻后，只是蹙眉叹了一句：“钦命难违！” “我周雅迪身在川蜀，得罪神武侯，或许还有机会再活几年。可若是得罪了陆指挥使，只怕不日便会身亡！” “袁昆，换成是你，你又会怎么选？” “没得商量了？”袁昆皱了皱眉。 周雅迪：“今日若拿不下你，明日本座便会身亡。” “袁昆，本座不愿开罪神武侯，踏踏实实跟本座去见陆指挥使吧，否则，你定无法活着走出此间山林。” “跟你回去，袁某还能活吗？”袁昆冷冷一笑，不再多言，右臂开始紧紧握起，体内灵力散出，缓缓吹动了地上的落叶...... 周雅迪见状微微皱眉，摇了摇头，道：“你没机会的！” 言罢，招手一挥，围住袁昆的百余名锦衣缇骑便渐渐靠了上去，而她自己，也以神念紧紧锁住了袁昆，杀意凝现，一步步走了过去...... “嗖~” 就在此时，一道银芒穿破山林，径直朝袁昆胸膛处直射而去。 “斩仙飞刀！陆......” 袁昆见此惊呼一声，刚刚抬起自己那只粗壮的右臂去挡，却见银芒“噗呲”一声径直穿过其手掌，其势不衰，直透胸膛而过！ 随着一丝墨绿色的血液飘洒，袁昆的身形，紧跟着砰然倒了下去...... “参见指挥使大人！” 周雅迪见状神色一凛，急忙领着一众下属朝陆压抱拳迎道。 “哼，杨戬的一条狗，不过是得了灵体天赋，修道之路刚刚开启便敢来查老道，不知死活的东西！” 没去理会众人，只见陆压冷冷着看了眼袁昆的尸首，似尤不解恨，神念展开之后，寻到在山林中蜷伏的一条巨蟒，而后直接拎起袁昆，身形一闪来到巨蟒身旁，紧跟着将早已没了气息的袁昆给扔了过去...... “嘶嘶~” 巨蟒骤然遇袭，本能之下身躯一卷捆住袁昆，须臾之后，便将其给慢慢吞入了腹内！ “哼！” 陆压见此冷笑着哼了一声，随即也不去管周雅迪等人，身形一闪，径直离去。 “哎~” 周雅迪见状暗叹口气，而后冷眼环视身旁一众锦衣卫一圈，冷声道：“今日之事，谁若是敢传出去，别怪本座把他也宰了拿去喂牲畜！” “是！” 众缇骑闻言心下一紧，齐声抱拳应道。 ........ 夜晚的山林太过于安静，原本存在的风声、蝉声都彷佛已销声匿迹，只有在空荡荡的带有血腥味的空气中不时扩散着几声鸟的呜咽声。 “咕咚，咕咚~” 山林深处，将袁昆吞入腹内的那条巨蟒，鼓起的蟒身处突然响起了一声声微弱的心脏跳动之声。 “呲~” 早已死透的蛇身腹部被破开，袁昆艰难地从其内爬了出来，而此时的他，浑身鲜血淋漓、腥臭无比...... 袁昆没有死，只因他心脏先天异变，不是生在左侧，而是生在了右侧。 陆压“斩仙飞刀”入体的那一刻，袁昆便及时施展了早些年从江湖上学来的假死之术，停下了呼吸和心脏、脉搏的跳动。 而最终使他活下来的，却是这条蟒蛇的胃液。 胃液迅速消化着袁昆的肌体，而正是这胃液，害死了蟒蛇，保住了他袁昆的性命......修炼五毒邪功，袁昆浑身上下早已剧毒无比，毒血流入蟒蛇胃部，没能将人给消化掉，反而让这牲畜搭上了性命。 假死之术持续不了多久，若是陆压不多此一举将袁昆拿去喂了蟒蛇，只需等上一时半刻，便定能察觉到袁昆还没死透，可惜...... “咳咳，噗~” 只见袁昆艰难地喘息着，嘴角咳出几口墨绿色的血液，脸色惨白，手捂着被斩仙飞刀给穿透的左胸，观察了四周一番后，借着月色，一步步往林子外头行了出去...... 第191章 贵圈真乱 八月江南，白日里伏热难耐，暑意蒸腾；黄昏时云霞若锦，点染秋江；月明夜又转微凉，隐约蝉声透碧窗。 苏城上空，神侯府旁，瑞气千条，灵光万丈。 不过一月的时间，杨戬借助中央道庭内那生生不息的无尽灵力，已将东天门凝建至百丈之高，速度直追南、北、西三座天门。 东天门界碑正中处，杨戬盘膝静座，其身前，恭立红袖和袁昆二人。 “请陆压进京出任锦衣卫指挥使之人，便是今日的西天门之主长孙明兰。而宁王朱古陉，也非天家正统，而是庶出......” 只见袁昆俯首立在杨戬身前，一字一句将自己所探得的消息，如实禀报着。 原来，昔日朱琼宇还是太子之身时，游历川蜀，与今日的西王母长孙明兰结缘，但宁王朱古力，却非长孙明兰所生，而是其家中姊妹长孙明月。 换成现代的话说就是，朱琼宇先和长孙明兰勾搭上，其后见到长孙明月，又毫无顾忌的“出轨”了，生下了朱古陉，且将其接入宫中，借名在先皇后膝下。 其后长孙明月病故，至此，长孙明兰对朱琼宇便是又爱又恨，独自隐居去了昆仑苦寒之地。 这样的消息换在现代没什么，不过就是一个私生子罢了。 可放在大明王朝，尤其是放在眼下的朝局中，却足能掀起惊涛骇浪来！ 当今明皇自出关之后，先斩了通天除去北境之危，又逼着王守正归隐，切断了王、杨一门在朝堂上的声音，此后让长孙明兰主掌万宝楼，再加上一个原本就支持宁王的定国将军上官靖。 宁王得西王母、南定国相助，又得锦衣卫指挥使陆压辅佐，而王守正的势力也正在被不断瓦解......如果说此等局面让朱古陉的风头彻底压过了太子，有了一些翻盘的机会，那么袁昆带来的这个消息，却能让他直接断了主掌东宫的念想。 空穴来风，并非无因。明皇子嗣的出身，更是无人敢去随意捏造。 王守正是退出了朝局不假，可其门下的弟子，却都是正统儒家出身......这些人本就更倾向为人随和的太子朱古力，在知道宁王并非先皇后所生后，若是他日明皇敢不顾朝中的声音强行废太子、立宁王，只怕届时一个闹不好，真个便会有人在金殿之上行死谏了！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治江山更不同于打江山，很多事情，是不能只靠拳头去解决的。 当然，如果宁王朱古陉性子能良善一些、权谋手段再老道一些，也未必就一点机会都没有，可此人，注定不是麟宗圣主那样的明主，现在再加上一个庶出的身份，那些儒家弟子和文臣们能甘心让他上位才怪了！ “真够乱的。”杨戬听完之后，嗤笑一声。 随即顿了片刻，朝袁昆问道：“这一次你差点儿便死在了陆压手里，本座眼下更是只能被当今圣上困在这江南之地，怎么，你就没想过去转投朝廷？” “毕竟本座的很多事，你可都是一清二楚的，比如那祸乱东南八省之地虫瘟......把这件事捅给陆压，未必便不能给你带来富贵前程嘛。” 袁昆闻言神色一凛，思忖片刻后，抱拳正色回道：“昔日孙悟空担任江浙省锦衣卫千户时，属下赌了一次，赌侯爷能压过那猴头。” “属下侥幸，赌赢了一次，保住了性命，且还获得了修道的资格。” “而今，属下想再赌一回，一样还赌侯爷赢！” 杨戬笑了笑，淡淡地看了眼袁昆，问道：“就不怕赌输了？” “属下已然多活了一年，即便输了，也不亏。”袁昆凝声回道。 “聪明人......”杨戬双眸微微眯起，顿了片刻后，继续道：“太聪明了！” 而一旁红袖听闻此言亦神色微动，若有所思...... 袁昆见此心下一紧，急忙跪地叩首道：“请侯爷赐罪！” “呵呵，你帮本座立了功，何罪之有。”杨戬淡笑着道了一句，随即，翻掌取出宝莲灯扔了过去，道：“以灯芯中的混沌之力凝出本命仙宝，明日送回来。” “凝出本命仙宝后，去湖州府出任百户之位，去吧。” 有中央道庭内的无尽混沌之力，眼下的宝莲灯早已五芯亮，所以之前答应袁昆之事，杨戬自然也不屑去食言。 “多谢侯爷恩赐。”袁昆闻言神色一喜，随即自是接过宝莲灯，纵身往下方苏城内遁去。 看了眼袁昆离去的背影，只见杨戬沉默片刻后，朝一直未曾开口的红袖说道：“红袖，将来，此人交给你来处理。” “明白！”红袖闻言微微颔首，却并未开口多问。 袁昆和红袖，两人有些相似之处，相似之处便在于，此二人都非常能干，杨戬也用的很顺手。 但这两人的不同处却在于，袁昆的花花肠子和私欲，要远胜于红袖。 所以，杨戬对红袖可以用心培养，将来依为心腹，而袁昆嘛......且看他什么时候会反便是了。 杨戬点了点头，笑道：“说来本座也曾答应给你百户之位，可想好了要去何处？” 红袖笑了笑，道：“现在很多事情，侯爷未必能请动戚家军的人去做，所以，属下还是跟在侯爷身边吧......总旗、百户，虚名罢了。” “也好。” 杨戬应了一句，随即思忖片刻后，道：“眼下，却正有一事要你去做。或许有些难度，若是有什么要求，你可尽管提来。” 红袖：“大人是想动江南各县府内的万宝楼？” “不错。”杨戬微微颔首，道：“眼下朝廷还未与我撕破脸，所以本座也不好用强。” “但万宝楼立在江南，便是一颗钉子，必须拔掉。这件事交给你来做，有问题吗？” 红袖闻言，思忖了片刻后，凝声道：“有些难度，属下需要一点时间。” 杨戬点了点头：“开立天庭之前完成便可。离岁末还有四个月，四个月之内，本座要这江南之地的万宝楼名存实亡。” “是！”红袖凝声应道。 “朱古陉庶出的身份，本座要去告知王老一声。” 只见杨戬起身，负手朝神侯府内行去，口中说道：“这东天门处的混沌之力不少，允你在此修炼三日，三日之后，下去办差。” “谢侯爷！” 红袖的女娲传承只有两重，可无论是第一重的“剥夺”还是第二重的“创造”都非同一般。 以杨戬今日之势，却根本不会担心手下人的实力超过自己，比如那戚家军，只要来上一小队他杨戬便没把握能挡住，所以对于手下真正能用的人，他自然是希望他们越强越好。 第192章 魏魁的建议 神侯府，雍华楼。 听杨戬说完宁王朱古陉的身世后，只见王守正笑了笑，道：“这消息却来的正是时候，原本那件事只有七八分的把握，可若是再加上这个消息，魏魁那边，便应有十成的把握了。” 杨戬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若是岳父大人没意见的话，我便先着人把这消息散出去了，拱一拱那朱古陉的火。” 王守正闻言，思忖片刻后，微微颔首，补充道：“宁王的身世来历，最好不要由江南之地传出。遣人去两京之地散消息吧，地府那边，由老夫去和魏魁谈。” “好。”杨戬应道。 ......... 十多日后，有关宁王朱古陉身世来历的消息传便朝野，天下震动。 朱古陉并非天家正统，而是由江湖女子所生，而后托名在先皇后膝下......这份消息，给风头正盛的宁王泼了一盆透心凉的冰水，也给那些支持太子的儒臣们打了一针强心剂。 更有甚者，消息越传越玄乎，说是那生下大明宁王的江湖女子，在与当今圣上相识之前，还曾与他人苟且怀上孽种，后又打胎，肚子里是死过人后才生下的宁王，对大明王朝来说实为大不吉之兆...... 空穴来风，并非无因。 大明不比现代，没人会吃饱撑的嫌自己命长，拿天家之事来造谣。 有心之人，更是派人去了川蜀查探所谓的长孙家族，得回来的消息却是，这长孙一家确实曾为川蜀之地一霸，但是在数十年前便已莫名其妙的消失了......此地无银三百两，这就更加座实了当今宁王庶出的身份，否则诺大的一个江湖家族，岂会不明原由，说没就没了呢？！ 顺天府，锦衣卫总衙。 “砰~” 只见长孙明兰脸色铁青地闯进锦衣卫指挥使值房内，朝脸色一样难看至极的陆压沉声问道：“叔父，不是说事情已经解决了吗，为何现在会闹成这样？！” “哎~” 陆压见此，拿起葫芦给自己灌了一口闷酒，叹了一声后，回道：“是老道我疏忽了，袁昆没死，让那小子给跑回了江南去。” 在消息传出的第一时间，陆压便组织人手去了昔日袁昆身死之地，待看到那头腹部空空如也的巨蟒之后，哪还不知发生了何事，一时追悔莫及！ “朱琼宇那边有何反应？”陆压问道。 消息传出之后，明皇一直也没传他陆压进宫问话，这让陆压感觉非常不好，总觉得朱琼宇似是有意在任这不利于宁王的消息继续扩散下去...... 长孙明兰闻言，没好气的回道：“他还能做何反应？表面上装作恼怒异常，可心底下，我看他是巴不得借着此事来压一压陉儿的气焰！” “我担心的是陉儿那边，这孩子心性到底还是差了些，我现在真怕他沉不住气，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来！” ********** 月明星稀，顺天府东城，宁王府。 “砰~” 内府宁王所居的雅室内，一只名贵的元青花瓷器被重重摔碎在了地上，朱古陉铁青着脸，也不说话，只是不断一件件地摔着屋里的物件，下人们早已被赶了出去，一个个候在院子外，噤若寒蝉，生怕宁王怒极之下摔东西不够，还要杀人。 朱古陉确实已经怒极，一是恼恨朝野上下对自己身世的议论，二是恨为何父皇要对此事不闻不问，任由不利言论在朝野中不断扩散。 这样的流言蜚语，对他的打击无疑是致命的，而明皇对此事的态度，更是越发让他寒心......可他再恨也不敢骂出声来，他怕自己怒极之下一时失口，说了些不该说的话，然后被有心之人传进宫里。 “哗啦......” 屋子内，家具破碎之声不断传出，而宁王府上空的夜色，也渐渐开始变得愈发浓郁。 稀薄的黑雾，渐渐散落在院子当中，待飘过一众家丁护卫时，将他们尽数迷晕了过去...... “什么人？！” 屋内，传来朱古陉的断喝之声。 “宁王殿下，久违了。” 声落，一道黑影缓缓自黑暗当中踏出，来人长发披散于肩，样貌棱角分明，面色显得有些发白，却正是那许久未曾露面的地府之主，魏魁。 说话间，只见魏魁凝身一闪，已进了屋内。 “魏魁！你竟敢潜进顺天府来？！” 朱古陉双眸微微眯起，强忍住心中愤郁之气，凝神应对了起来。 却见魏魁见状微微一笑，道：“殿下无需如此，魏某今夜虽只身犯险，却并无恶意，前来寻殿下，是想为我地府谋份出路。” “出路？” 朱古陉闻言，似是捕捉到了什么，看向魏魁的双眸中杀意毕露，冷声问道：“本殿的身世，是你散出去的？” “不是，殿下身世消息，乃是杨戬遣人所散。”魏魁摇头回了一句。 朱古陉闻言脸色铁青，恨恨骂道：“杨戬，果然是他！” “其实......殿下又何必如此着恼？”只见魏魁笑了笑，随即说道：“无论是宁王之位也好，亦或是太子也罢，若不得昊天正统，将来注定都无法主掌中央道庭。” “如此，那紫禁城的东宫之位，又有何好争的呢？说到底，不过是一个虚名罢了。” “你什么意思？”朱古陉冷眼看向魏魁。 魏魁闻言，也不去回朱古陉的问话，径直翻掌凝出一尊巴掌大的黑玉石盒，打开盒子看去，只见里头装了一黑一白两只约有半寸大小的虫蝉。 “此物名为日月蝉，一阴一阳，入水即化，无色无味，且无法被神念感知。” “日月蝉本身无毒，却可转移拥有至亲血脉修道之人间的道统......” 说到此处，微微一顿，随即看向朱古陉，凝声道：“殿下若能让明君服下阳蝉，如此，只消三五年的功夫，便可通过阳蝉，将明君身上的昊天道统无声无息地移花接木至阴蝉身上，而届时服下阴蝉之人，便可数继承明君的昊天道统......” “你想借本殿之手弑君！”不等魏魁把话说完，朱古陉便已冷笑着打断道：“魏魁，你将本殿当成了傻子不成？” “弑君嘛......” 魏魁笑了笑，也不解释，而是摇头反问道：“敢问殿下，以眼下之朝局，明君若死，谁将继位？而哪家之人，又将得势？” 不等朱古陉开口回答，便听魏魁继续道：“明君若是身死，继位中央道庭之人，必为当今太子。太子若执掌中央道庭，王、杨一家势必趁势而起，敢问殿下，届时您又将如何自处？” “我地府向来与杨家不和，十殿转轮王于千更是与杨戬有着杀子之仇，此点相信殿下应也有所耳闻。” “而当今明君更是视我地府为眼中钉、肉中刺......所以，我地府唯有与殿下您联手，将来方可有一处谋生之地。” 听完魏魁之言，朱古陉忍不住犹豫了起来。 确如此人所言，明皇不死，他朱古陉一辈子都只能是宁王，一个有着不堪身世的庶出王爷，永远都只能沦为他人茶余饭后的笑谈。这期间，若是杨戬的实力不断增长，将来他甚至还有可能身死道消！ 昊天传承，天帝之位，统御三界六道......这份诱惑对一个有野心的人来说，实在是太大了！ 屋子内，一时陷入了一片寂静...... “本殿如何知道，你这日月蝉内，是否还暗藏了其他玄机，将来连本殿也要受你魏魁所制？” 听朱古陉这般发问，魏魁便已知事成了。 只见其笑了笑，道：“我等阴魂之身，注定已无法活在皓日之下。若存心加害殿下，更是一点益处也无，只能白白便宜了那杨戬而已。” 说到此处，微微一顿，随即摇头失笑道：“魏某即便是现在明告诉殿下，这日月蝉就此一份功效，别无他用，想必殿下也不会相信。” “欲成大事，又岂能一点风险也不挡？魏某今日话已至此，如何抉择，凭殿下做主便是。” 话音落，屋内再次陷入寂静....... 稍顷，朱古陉终是忍不住魏魁的这份诱惑，凝声问道：“若本殿应允，你魏魁想要什么？” “无他，将来天庭执掌阳界，地府执掌阴界，双方井水不犯河水，如此而已。”魏魁淡声笑道。 第193章 徐晋的野望 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人性的黑暗面会暴露的一览无遗，也更容易迷失自己。在“名利”这个残酷的游戏里，想要获得最终的胜利，不仅需要拉拢各方组成利益共同体，还需要步步为营，三思而后行。 显然，朱古陉并不具备这样的潜质，在魏魁抛出的重利面前，他甚至没有去思考：为何魏魁会毫不担心他朱古陉事后过河拆桥，连地府一并灭了？ 而明皇朱琼宇自出关之后，机关算尽，一系列动作下来，效果立竿见影。可千算万算、千防万防，眼睛只盯着道尘、杨戬、王守正、魏魁等人，却万也没有想到亲生儿子会对自己暗中下手...... 神侯府，雍华楼。 “地府那边传来消息，宁王已经得手了。” 只见王守正座于正堂之上，微微叹了口气，随后继续道：“不过是三五年的时间......戬儿，做几年大明的‘忠臣’吧，为大明荡平所有潜在的威胁。” “道尘，此人一定会赶在混沌之力被天庭彻底镇压之前，做出必要的动作来。” “否则，一旦等圣上开立天庭，镇压住漫天的混沌之力和气运，他便再无一点机会了。” “好。”杨戬点头应了一声，神情却显得有些凝重，沉默片刻后，凝声问道：“岳父大人，您......打算什么时候进地府？” 原来魏魁真正要合作的，却并非是朱古陉，而是杨戬！ 当然，无论是魏魁还是杨戬，都不可能真正信任彼此。所以，这当中就需要有一个两家都能信任的人进地府做中间人，入主十殿阎罗之位，而王守正，便是这个保证双方将来能够和平共处，各掌一界的中间人。 换而言之......王守正，很快就要死了，削去圣人之位，入地府当鬼王，从此再也无法生存在皓日之下！ “快了。” 没有说出具体的时间，只见王守正淡淡回了一句后，叹声道：“当今圣上若是身殒，宁王绝非明主，太子的性子又太过柔弱，将来的大明，便要交给你来守护了。” “戬儿，老夫走后，你还需切记一样：事不可做尽，言不可道尽，势不可倚尽，福不可享尽。” “当今圣上便是太过刚强，想占尽天下好处，如此，暗中才会生出诸多反他之人。” “你将来万不可学圣上，该放手时就要放手，总要留些事情，给后人去做的......” 说实话，杨戬的贪欲和野心，不会比朱琼宇或者朱古陉差上多少，万幸的是他有王守正一直辅佐在旁，时不时地耳提面命，这才有了今日之势。 杨戬闻言，点了点头，正色道：“岳父大人放心，戬儿记下了！” ********** 时日匆匆，转眼已至九月中旬，这期间，大明天下表明上风平浪静，实际上却是暗流汹涌。四大天门每日见长，所有人，包括明君自己，都在等着天庭正式开立之时...... 而新任内阁首辅徐晋的势力也日见增长，归附在其门下的朝中文臣不断增多，然而此人却仍不满足，文的一方面够了，他还想要培植自己的武力，想学王、杨一门，文武兼备，好在将来的世界中立于不败之地。 然而，徐晋却不明白，无论是王守正门下的那些儒臣也好，亦或是杨戬麾下的八千戚家神将也罢，这些力量在大明都是独一份的，他人根本不可能复制，即便是真弄出来了，也只是一个山寨品，徒有其表罢了...... 江浙省，湖州府。 锦衣卫官衙前，这一日来了一男一女，男者样貌棱角分明、锐气无双，女者亦是英气逼人，风姿飒爽。 此二人，正是游历在江湖上的杨飞雪和戚纪安。 “戚将军、杨小姐，得知二位来此，下官一早便已命人备好了酒席，这便请内堂相叙吧。” 已经升任为湖州府锦衣卫百户的袁昆听闻二人上门后，一早便已领着下属恭候在了官衙大门外，小心应对着。 “不必了。” 却见经历几许磨炼，越发英气逼人的杨飞雪闻言，不等身旁的戚纪安开口，便径直朝袁昆冷声问道：“袁昆，我且问你，南直隶境内最近出了一个问仙楼，你可知道？” “自然是知道的。”袁昆微微一愣，随即附身上前，悄声说道：“下官还收到消息，这问仙楼，乃是当今内阁首辅徐晋在暗中扶持着，专门收纳江湖上的能力异士，亦或是有传承天赋之人。” 杨飞雪闻言作色道：“我不管这问仙楼背后站着何人。只问你一句，你湖州府就邻着南直隶，我杨哥哥的江浙省内，连月来不断有传承者被此楼挖了过去，经过你湖州府时，你为何不管？” “这......” 袁昆心下暗暗叫苦，这问仙楼牵着眼下风头日盛的徐晋，朝廷没发话，杨戬这边也没命令传下来，他一个小小的锦衣卫百户又如何敢自己做主对问仙楼出手？ 只见袁昆苦声回道：“不瞒两位，这问仙楼之事，下官一早便已报上去了。可侯爷他至今也没指令传下来，没有神武侯的手令，下官实在是不敢私下乱为啊！” “原来杨哥哥他真的早就知道此事了......” 杨飞雪闻言心下暗自沉吟了一句。 此时，只见一旁的戚纪安摇了摇头，苦笑道：“飞雪，我便说这件事神武侯他早就知道了吧。” “你便听我一句，别去打那问仙楼的主意了。朝堂上的事情，牵一发则动身，你我最好还是不要随意卷进去的好。” “不行！”杨飞雪闻言也未多想，径直回道：“飞雪是杨家的人，你将来也是杨家的姑爷，杨哥哥的事情，你我岂能脱身事外？” “杨哥哥他现在定是在忙着铸建东天门，懒得去搭理那个徐晋。” “如此，我便自己去一趟南直隶，找到那个问仙楼，拆了他的总舵！” 言罢，朝戚纪安蹙眉问道：“戚哥哥，你陪不陪我去？！” “这......”戚纪安还是有些犹豫，拆问仙楼容易，可他是怕拆了此楼之后，会给杨戬带去其他不必要的麻烦。 杨飞雪见状恨恨跺了跺脚，怒声道：“亏我杨哥哥还一直说你是少年英雄，既然你不敢去，我便自己过去！” 言罢，也不等戚纪安回话，足下一点，径直便飞身往南直隶方向而去。 “马上给神武侯传信，将此事告诉他！”戚纪安见此神色一变，急忙向袁昆吩咐了一句，随即朝杨飞雪追了过去。 第194章 谭宛琪出山 徐晋的问仙楼开在南直隶首府，不算难找，以杨飞雪和戚纪安的脚程，也不过两日左右便寻上了门去。 这当中，杨戬也收到了消息，知道杨飞雪要去找问仙楼的麻烦，可他却并没有阻拦......所谓的问仙楼，其内传承者不过三五人，而那徐晋更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这个徐晋，从来也没有真正登上过大明名利场的角逐舞台，以前没有，现在更没有。这样的角色，杨戬实在是提不起什么兴趣来去对付他。 所以，那丫头要闹便随她闹去，有戚纪安跟着，出不了什么大事。 事实也如杨戬所料，拆问仙楼总舵，有杨飞雪和戚纪安两人足以，明皇朱琼宇更是懒得去对此事做出反应，身在顺天府的徐晋知道这件事后，有心想组织门下文臣攻讦杨戬吧，更是没什么人愿意站出来，这些墙头草，让他们跟着徐晋一并享福还行，至于上折子弹劾杨戬就算了......没人会嫌自己命长！ ********** 问仙楼一事不过是大明江山这段平和期内的一段小插曲，杨飞雪闹过之后事情也就过去了，引不起局势的变化。 真正推动朝局往前进展的，还是今秋的恩科，以及十月末旬，万宝楼的对外招人事宜...... 江浙省，苏城边界，谭宛琪所居的山谷内。 “哇——哇” 嘹亮的婴啼声响彻在了山谷内，似能感受到离别的悲苦，裘姑姑怀中的清秀男婴，张大着嘴，哇哇地不断啼哭着...... “裘姑姑，孩子......就拜托给你了！” 谭宛琪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身子也显得有几分虚弱，看向那襁褓中的婴儿，眼眸之中更是透着浓浓的不舍之意。 可眼下万宝楼借着恩科之际对外招人，谭宛琪心中即便再有不舍，却也不想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昔日她谭宛琪因得罪杨戬被免去石县万宝楼的掌柜之位，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并不难查，再加上她如今的实力......完美的身份来历掩护再配上不俗的实力，谭宛琪如今有十成把握能重入万宝楼并且迅速站稳脚跟。 只是却苦了裘姑姑怀中那刚刚诞下的婴儿，只一出生，便不见了爹娘。 “姑娘放心，老身还能苟活个几年。” 只见裘姑姑一脸怜惜地看了眼怀中的男婴，顿了片刻后，继续道：“这几年内，只要老身还活着一日，便断然不会委屈了这孩子。” “只是......” 说到此处，微微一顿，随后凝声问道：“姑娘即便要走，也总得先为这孩子定下个名字吧？” 谭宛琪闻言上前一步，探手轻抚襁褓中的婴儿，叹声道：“这孩子将来是要进杨家的。所以孩子的名字，届时便由他父亲去定，姑姑，您往后......便先唤他为无名吧。” “三年！最多三年，我定能在万宝楼内立稳脚跟，届时，自会找个由头将这孩子接进万宝楼来。” 言罢，只见谭宛琪一双明眸之中忍不住泛起了一丝泪花，随即再看了眼那还在啼哭的男婴，朝裘姑姑深深施了一礼，而后头也不回地转身出了山谷离去...... ********** 是夜，神侯府，斓月院。 杨戬、王嫦曦、白素贞三人座于院子内，稍顷，只见王嫦曦收起月眼神通，叹了口气后，朝杨戬说道：“宛琪妹妹现已往京城方向而去，裘姑姑则带着孩子欲往川蜀，那孩子暂且唤作了无名，天赋也不错，是先天灵体。” “夫君，趁着裘姑姑眼下还没出江浙，你要不要去见见那孩子？” 杨戬闻言，沉默了片刻后，摇了摇头，叹声道：“不去了，见了又能如何，还能从裘姑姑手中强抢过来不成？” “既然宛琪要自己带大那孩子，我也不好去违了她的意思......” 说到此处，微微一顿，随即转首朝白素贞说道：“素贞，去联系红袖吧，既然宛琪要重入万宝楼，咱们便再助她一次。” “好。”白素贞颔首应声道。 ...... “驾~” 深夜，湖州府通往南直隶的官道上，一匹快马正疾驰而行，马上之人，正是苏城万宝楼的大掌柜，郝连若兰。 郝连若兰没有想到，得势之后的杨戬会如此毫无顾忌，一点也不念着旧情......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她手低下的精锐探子便已被那杨戬的人暗中给杀的差不多了，现在，更是连自己也不放过！ 事已至此，江南之地的万宝楼是注定保不住了，既便没有上头的命令，她也不能再继续待下去，否则再晚一些，就是想走都走不了了。 “聿聿~” 蓦然间，正在疾奔的骏马马蹄高高抬起，发出一声惊啼。 “咯咯，郝连掌柜，这么晚了，这是要去哪儿啊？”只见官道上，红袖似笑非笑地拦在了郝连若兰身前。 “红袖！” 郝连若兰心下微微一沉，握着马缰的手不由得紧了一紧，沉声道：“杨戬他到底还是不愿放过我，竟派你红袖亲自前来追杀！” “咯咯~” 红袖闻言娇笑一声，道：“郝连掌柜说错了，而今侯爷他可是一心向着朝廷，又岂会对万宝楼的人出手？” “郝连掌柜今夜身死在此，定是那江湖散修所为，亦或是徐阁老的人干的。总之，事后侯爷定会大张旗鼓地严查江浙省各路江湖散修，一定会给郝连掌柜你讨个公道便是了。” “屁话！”郝连若兰知道今夜之事难以善了，冷声回叱道：“今夜我郝连若兰若侥幸不死，定会如实向禀报朝廷杨戬的反意！” 声落之际，双腿一夹马腹，便径直朝红袖冲了过去。 红袖见状，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朝廷知道了又能如何？无兵无将，银样镴枪头罢了！” 言罢，双手舞动间凝出两道绯红长袖，朝郝连若兰捆了过去。 “咚~” 就在此时，只闻不远处一道琴音传来，声出之际，凝出一道纯白色音波，径直挡住了那两道绯红色长袖。 “你是何人？”红袖微微皱眉，凝神看向了从黑暗中缓缓行出的谭宛琪。 “谭宛琪？！”郝连若兰见此亦是诧异地道了一句。 只见谭宛琪一步步行至二人身旁，以自身气息锁住红袖，而后朝郝连若兰微微顿首，凝声道：“大人自去便是，我来挡住此人！” 郝连若兰见状犹豫了片刻，随即也先不去想为何这谭宛琪一年不见，实力便已如此惊人，只是点了点头，朝其沉声道：“此女乃杨戬麾下心腹大将，实力不俗，你自己小心，若能活过今夜，来京城寻我！” 言罢，一拍座下骏马，径直疾驰离去...... 稍顷，待郝连若兰远去之后，只见红袖来到谭宛琪跟前，抱拳凝声道：“神武侯麾下红袖，见过三夫人！” “他到底还是插手了。”谭宛琪看着红袖，摇头叹了一声。 红袖闻言微微一笑，应道：“顺手而为罢了，来此之前侯爷让红袖转告夫人，这是最后一次了。往后的路，便要靠夫人你自己去走了。” 说到此处，微微一顿，随即朝谭宛琪抱拳正色道：“红袖在此，先预祝三夫人将来能取代那西王母之位！” 谭宛琪闻言笑着摇了摇头，看了眼红袖，道：“倒是个趣人，怪不得侯爷会看重你。” 第195章 风无相 紫禁城，仁智殿。 雕栏玉砌的宫殿内寂静无声，大殿两侧各站十余名金甲羽林，百余名儒巾长衫的贡士正端座于一排排桌案前，提笔弄墨，进行着今秋恩科最后一场殿试，大殿之中，三名监考官员徐步于各贡士之间。 这最后一场殿试的策论之题，乃当今明皇亲自定下，考题为“九阍虎豹”，意喻凶残权臣，矛头直指江南之地的东神侯杨戬，很值得玩味。 这道考题本身不算难，难点在于是这些考生敢不敢写，若是敢写，又将如何写......是直接点出杨戬对朝廷的威胁并附上解决办法呢，还是绕过这位实力超凡的侯爷，以古人作喻。 小半晌后，只见座于第三排第七位的一名样貌清秀儒生提笔落墨，举止神态间双眸熠熠生辉，似已成竹在胸，显是已作答完毕。 监考官员见此，正欲上前收卷。 “呼呼~” 却见此时，紫禁城上空蓦然紫气氤氲，无数浩然瑞气凝成一道湍湍长河，直入仁智殿而来，紧跟着，尽数涌进了那清秀儒生体内。 一时间，宫殿之内风声大作，吹动其余儒生案前考卷硕硕作响。 再往那名儒生所座之处观去，只见其身已然开始渐渐凝出一袭雪白色儒袍，白袍上，以文墨书写了一首首浩然诗歌，紫风吹动白袍之际，灵力洒落于整座殿堂之内，沁人心脾...... 与此同时，江南苏城，神侯府。 正端座于内府雍华楼书房内的王守正亦是心有所感，双眼开阖间精芒微闪，随即轻喝一声：“现！” 声落，书生所写策论答卷，一字一句缓缓凌空悬现在了书房之内...... “好文章！” 几目看完之后，只见王守正微微颔首，而后翻掌凝出浩然仙笔，于文章之下写落一句：“兴酣落笔摇五岳，章成笑傲凌九州。” 笔落之际，所言题词亦是同时出现在了千里之外的仁智殿内。 “天地瑞气临身，浩然道衣凝现，圣人提辞作贺......” “这......这是文曲星现世了？！” 有那见识不凡的监考官员见状惊呼道：“此子何名？快去通报圣上！” “......” 且不提那名觉醒了文曲星传承的清秀考生如何在紫禁城殿试上一鸣惊人，只说苏城神侯府这边，王守正在题辞作贺完毕之后，便径直行出了书房外，朝守在雍华楼外的戚家将士吩咐道：“马上去东天门，请神武侯过来一趟。” ...... 神侯府，雍华楼。 正堂之上，看完那考生所写文章，只见杨戬双眼开阖间精芒微闪，冷声笑道：“好一个文曲星风无相，也亏得他能想出这套连环计来！” 金秋恩科殿试考题为“九阍虎豹”，矛头直指他杨戬，显然，那名为风无相的考生，不但文章写的华丽非常，而且还在策论当中向当今圣上提出了压制他杨戬的计策。 眼下杨戬独掌东天门，仅此一门，其实力便压过了南、北、西三座天门的总和，所凭者无他，正是戚家那八千名神将。 而这风无相却在策论之中向当今明君提出了架空八千戚家神将的办法：立天庭之后，立即赦封戚家军主帅戚威为正三品镇国将军。 前文说过，开立天庭之后，凡入朝为官且有品秩者，可享天地气运临身，岁三百载起。 而封戚威为天庭正三品武将，其寿命至少便有五百余年，如此，只要戚威在世，起码五百年内，杨戬根本无法调动戚家军对朝廷出手......五百年，足够当今明皇去做太多的事情了！ 这还只是明面上的压制之法，此计真正的用处，却是离间戚威和杨戬二人的关系！ 说白了，风无相是料定杨戬不会让戚威活上五百年这么久，所以，这当中，杨戬定会千方百计去阻止戚威进天庭为官，甚至有可能暗中派人直接暗杀了戚威，如此一来，那八千名戚家将士，将来如何还会再追随神侯府？ 偏偏此计用的还是阳谋，根本不怕杨戬知道。 明君端坐紫禁城中央道庭，本就有赦封群臣之权，眼下已是十一月入冬，离正式开立天庭不过只剩下一个多月的时间，这么短的时间内，杨戬又该如何处理自己和戚威的关系？ 暗杀？有此一篇策论传遍天下，戚威若死，白痴都能想到是他杨戬干的。 不杀？一月之后，戚威被天庭赦封为镇国将军，岁五百起，那时大局已定，五百年，这么长的时间，足够明君去逐步蚕食八千戚家神将了！ ...... 可惜，风无相并不知道，当今明皇早已被王守正和魏魁联手设计，寿命最多不过五年。如若不然，只此一计，便够他杨戬头疼的了。 “老夫倒不担心这风无相在策论当中提出的计策，却对此人的身份来历，有些好奇。” 正堂之上，只见王守正淡淡一笑。 杨戬闻言点了点头，道：“戬儿也在奇怪，眼下天庭尚未立成，天官寿元之事，所知者不出一掌之数，这风无相乃寒门士子出身，他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天官寿元之事，明皇朱琼宇知道、王守正知道、杨戬知道，除此之外，西王母、南定国、陆压这三人也可能知道，而后便应该没有了...... 不对，还有一人或许也知道。 “道尘？！” 稍顷，只见王守正和杨戬相视一眼，齐声说道。 除了以上几人外，普天之下，或许唯有那精于易理算术的道尘，能衍算出天庭之秘，而道尘若知，其“贪”和“痴”两个分身，自然也会知道......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不费功夫！” 只见杨戬郎笑一声，道：“明日我便安排人手，去将那风无相给活捉了过来。” “不可。” 却见王守正摇了摇头，道：“此篇策论一日之内就会传遍天下，戬儿你若是此时去动那风无相，瞒不过戚家的将士，届时难保这八千将士不会对你生出恶感，毕竟此人提出的法子，能让戚威活上五百余年！” 说到此处，沉默片刻后，继续道：“你我能猜出这风无相的身份，圣上自然也能猜得到。还是等一等吧，且先看看圣上会如何安排这个风无相。” 第196章 明君收网 确如王守正所料，明皇朱琼宇在看了那篇策论之后，同样猜出了风无相的真正身份，可他却并没有急着去对付此人。 恩科结束，时近岁末，另有一事，却先被朱琼宇给提上了日程。 依例，每一届科考结束之后，朝廷最多也就只会录用几十人。而这一次却是例外，无论参加殿试的百余名考生最终成绩如何，明皇竟一口气把人都留了下来，甚至于那些没能进阶到殿试的考生，也被留在了顺天府。 这样的动作，让身在朝堂的内阁首辅徐晋感到了不安......明皇一口气留下这么多的儒生，究竟意欲何为？ 补缺！ 徐晋隐隐想到了这点，他知道，明皇恐怕要准备大开杀戒了，而刀锋，更是隐隐指向了自己！ 之前徐晋也曾害怕过、也曾担心过自己会被明皇问罪开刀。所以，这几月来，徐晋不断拉拢各方朝臣，积极做着应对明皇的准备，六部文臣，十个有七个都进了他的门下。 他不信明皇敢一口气杀死上百名朝臣，若真如此，将来谁来帮他朱琼宇处理朝政？ 现在答案有了......今秋恩科的那些学子！ 这一届恩科，说是为了给王守正封圣道贺，而实际上，早在一年前，当今明皇便已开始为这一日作出了准备。 朱琼宇亮出刀锋的日子很快到来了。 在一日出行中，徐晋的爱子闹市纵马撞死了人，这件事传到了朱琼宇那里，他立刻传令顺天府尹将徐晋之子给抓进了大牢。 收到消息的徐晋急忙进宫求情，他跪在朱琼宇面前，忙不迭地诉苦、求情，说自己膝下唯有这一个儿子，儿子平日里如何孝顺，自己又是如何如何的可怜...... 而这一次朱琼宇再面对徐晋时，态度却一反常态，只是沉默听着，用冰冷的眼光看着徐晋。 徐晋仍不知趣，不停地述说着、求情着，等到他发现森冷的大殿内自己喋喋不休的声音显得异常突兀时，他停住了，壮起胆子抬头看了眼朱琼宇，发现，朱琼宇一直都在冷冷的看着他...... 令人恐惧的沉默，徐晋感到一柄寒刀，已经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朱琼宇终于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到徐晋面前，用不大却十分清楚的声音平静地说了一句：“《明律》，杀人者死。” 言罢，离开了大殿，没有再看徐晋一眼。 徐晋呆住了，一脸死灰地瘫座在了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 稍顷，徐晋的手开始颤抖了起来，下意识的，他用身体压住自己的手，但是没用，肾上腺素激增下，他身都开始不由自主抖动了起来......这是一个人恐惧到极致时身体的自然反应！ 徐晋知道，圣上对自己出手了，杀他儿子，不过刚刚是个开始。 以前，在府上与那些党羽门客商议时，徐晋觉得朱琼宇不过如此，杨戬和王守正能做到的事情，他一样也能做到。 内阁六部都有他徐晋的人，随着党羽越来越多，羽翼越来越丰满，徐晋在一众门客的吹捧下，似乎看到将来自己能够取得比杨戬和王守正还要了不起的成就。 而今天直面真正的朱琼宇时，徐晋才知道自己错了，错的太离谱了！ 那冰冷的目光，如实质般的杀意，直接击溃了他的心里防线...... 不用交手，徐晋已经明白自己上错了擂台，他和朱琼宇、王守正、杨戬等人根本就不是一个重量级的对手！ 然而现在后悔已经晚了，能怎么办？一条路走到黑吧，总比坐以待毙强！ 之后在顺天府内发生的事情有很多不同的版本，有人说是徐晋准备谋反，为人揭发，一夜间被诛了满门；也有人说是明皇主动对徐晋出的手...... 总之，这一次，朱琼宇以徐晋意图谋反的罪名杀了他满门，顺带着诛连到了内阁六部，一口气杀了上百名文臣，顺势之下，废掉了内阁，启用新科儒生，而后独揽朝政大权。 ********** 江浙苏城，神侯府。 “徐晋被杀，内阁已除，接下来，只怕圣上便要对我们出手了。” 雍华楼正堂，只见王守正朝杨戬淡声说道：“风无相被安排进了翰林院，看来，圣上是把戬儿你当成了第一目标，竟不惜与道尘的分身联手，也要先除掉杨家。” “随他去吧。”杨戬毫不在意的笑了笑，道：“戚威也不是愚钝之人，看了风无相那篇策论后，昨日已向朝廷上折子请辞。” “只要八千戚家军在江南，朱琼宇和道尘，就别想翻出什么浪花来。” 说到此处，微微一顿，随即朝王守正凝声问道：“岳父大人，您此前不是说，开立天庭之前，道尘一定会有动作吗？” “眼下已至岁末，离朱琼宇立天庭的日子，可没剩几天了？！” 时至十二月初，到目前也只现身了一个风无相，还不知是“贪”、“痴”中的哪一个，另一个依旧没什么消息，至于道尘本尊，更是一点动静也无。 越是摸不清底细的人，杨戬和王守正才会越发重视，如朱琼宇、长孙明兰、陆压、上官靖这样摆在明白上的力量，他们反倒一点儿也不担心。 “老夫也猜不透此人，这个道尘......究竟在等什么？”王守正闻言微微皱眉。 天庭一立，漫天的混沌之力和气运都会被镇压住，届时天庭内各方强人的心机便是天机，四大天门门主的道就是天道，比如杨戬，他甚至能凭借东天门处镇压的气运，强行解掉不杀杨安的那个誓言，不惧天道反噬。 如此，道尘的易学推衍之术可就彻底被废了，失去这个依仗，此人又还能做出什么事来？ 就在二人不断商谈之时，只见雍华楼外，二十六将之首牧飞神色凝重地进了正堂，朝王守正施了一礼，随即转首向杨戬说道：“家主，戚将军请您去一趟戚家军营。” “戚威？”杨戬闻言顿了顿，朝牧飞问道：“戚将军可说了是什么事？” 牧飞点了点头，道：“戚将军......他想进《山海经》！” “什么？！” 王守正和杨戬听闻此言，皆是吃了一惊。 第197章 兵谏? 戚家军营，略显森然的中军军帐内，只有杨戬和戚威二人对座相谈。 军帐之外，八千戚家神将都凝神静候在了校场上，这些人都进过《山海经》，他们知道那里头有多凶险......只一个人进去，不是九死一生，而是有死无生！ 所以，这八千将士都在等待着，他们希望神武侯能劝服戚将军，消了独自进《山海经》的念头，毕竟戚威早已成了他们的精神领袖...... “我的请辞折子，日前已被朝廷驳回。” 军帐内，只见戚威朝杨戬叹声说道：“离圣上开立天庭的时间只剩十多日，想来想去，眼下也只有这个法子了。” “我已向八千戚家将士说明，要进《山海经》，是我戚威自己的意愿，与侯爷无关。” 在见识过《山海经》内的种种凶险之处后，无论是杨戬还是戚威，早已知道单独进入其内历练，最终存活下来的可能性几乎等于零。 而风无相的那篇策论用心更是险恶至极，戚威不愿自己将来成为神侯府和朝廷相斗的棋子，所以，便决意独自进《山海经》历练，目的却不是为了获得仙缘，而是有心求死！ ...... 说实话，若是朱琼宇没有饮下日月蝉，若是没有风无相的那篇策论，杨戬此刻或许便会直接应了戚威。 因为他知道，无论戚威的武道实力有多强，只要是一个人进《山海经》，基本就是有死无生，如此，八千戚家神将没了主心骨，便宜的是他杨戬。 可眼下情况却不一样了，明皇注定已活不了多久，所以戚威是死是活，对杨戬来说都无所谓。 唯有一点，戚威或许可以死，但是绝不能在这个时候身亡......眼下，新科状元风无相的那篇策论传遍天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苏城和龙门府之间，要是戚威这时候死在了《山海经》里头，他杨戬可就百口莫辩了，便连那八千戚家神将，也会对他心生芥蒂。 与戚威打交道了这么久，杨戬对此人的性子还是有所了解的，定下来的事情，他人去劝，肯定是劝不回来的。 只见其思忖了片刻后，淡淡一笑，应道：“可以。” “只是有一点，戚将军想进《山海经》，杨某不拦着，不过现在却不行。” 戚威微微皱眉：“那要等到何时？” 杨戬笑了笑，回道：“等圣上立天庭、朝廷册封戚将军为镇国将军之后。” “届时，杨某会传告天下，以重利召集至少一万名死士进《山海经》。这些人进去，只有一样任务，保戚将军最终能安然走出《山海经》，只要他们能保将军能活着出来，其所得的仙缘，杨某概不收回！” 戚威闻言微微一楞，沉默片刻后，凝声问道：“侯爷何意？” “别无他意，只是不愿见到八千戚家将士没了主心骨罢了。” 言罢，只见杨戬微顿片刻，随即看向戚威，正色道：“不瞒戚将军，那风无相的真正身份，便是朝廷一直都欲捉拿的道尘分身之一，此人混入紫禁城，用意便是搅乱我大明朝局，挑唆各方明争暗斗。” “只可惜，此人看错了我杨戬！” “他风无相不是在策论中将本侯喻为居心叵测之辈吗？那便让天下人都看看，本侯，到底是不是这样的人！” 说到此处，微微一顿，随即朝戚威抱拳道：“戚将军也大可不必感到为难，以前杨某便说过，只要朝廷不负我杨戬，杨戬便定然不负朝廷。” “若圣上真欲封戚将军为大明镇国将军，将军你大胆接着便是了，能多出五百年寿元，又何乐而不为呢？” 这一席话说出口来，可谓是大义凛然，直将戚威说得一楞一楞的，只感觉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心下暗道这杨戬是不是真转了性子了？ “侯爷，你......” 杨戬摆了摆手，打断道：“将军不要多疑，只需记住一点，真正欲害我大明之人，乃是那道尘和其三个分身！” “本侯既已得了东天门，便已无意再与圣上去争些什么。” “只是那风无相却不能不除，否则若任由他留在紫禁城内，难保此人将来不会挑唆圣上，再出手来对付本侯，乱我大明江山！” 杨戬早已与王守正商议定下，要做几年大明的忠臣，为自己他日入主中央道庭搏一个好名声。 朱琼宇不是要和道尘的分身联起手来对付自己吗？那可太好了！ 杨戬已然打定主意，三五年内，对朝廷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努力营造出一个忠臣、甚至是苦臣的人设，同时借助东天门上的无尽混沌之力，开启体内余下的传承仙宝提升实力。 反正这期间只要有戚家军在，神侯府便早已立于不败之地。 却见戚威听完这一席话后，半晌沉默不语，只是静静的看着杨戬...... 稍顷，只见其开口凝声问道：“神武侯此言，可是由心而发？” “天地可鉴，字字由心！”杨戬断然应道。 “好！” 戚威闻言，凝声道：“如此，明日戚某便上书紫禁城，告知圣上那风无相的真正身份，并请圣上立即除去此人！” “圣上早已看破风无相的真正身份。”只见杨戬摇了摇头，苦笑道：“对圣上来说，大明最大的威胁，不是道尘，而是我杨戬。” “只要神侯府一日不灭，圣上是不会去动风无相的。” 说到此处，微顿片刻后，朝戚威叹声道：“将军且看着吧，这位新科状元此番挑拨你我之计不成，要不了多久，他定然还会再有动作，而圣上，也会一力成此人！” “他不会有机会的！”只见戚威双眼开阖间精芒微闪，凝声道：“明日戚某会先上书请求圣上除去此人，若还是被驳回，我就会带上八千戚家将士，亲自走一趟京师！” “兵谏？这......不太好吧！”杨戬闻言挑了挑眉。 戚威摇头道：“八千神将进京，只为杀风无相，不乱京师。” 杨戬：“若圣上一意相护呢？” 戚威闻言微顿片刻，随即凝声道：“那戚某就做一次不臣之人，兵谏吧！” 第198章 双双中计，渔翁现身(一) 戚威的请谏折子不出意外被明君给驳回了，朱琼宇现在是铁了心要收拾杨戬。 风无相出现的时机把握的非常好，恰当的卡在了朱琼宇废除内阁、大权独揽之时，而此时，除去道尘外，所有挡在朝廷和江南发生正面冲突的障碍，都已被一一清除...... 戚威凡人之躯，没有飞天遁地之术，但是麾下八千戚家神将有......准确点说，是六千九百七十三人，这当中，要除去戚纪安、神侯府二十六将和暗中护卫在戚纪安、杨飞雪身旁的那一百人。 将近七千名实力非凡的神将在如今的大明王朝中就像一颗核武器，一旦用出来了，没人能挡得住。 而杨戬似乎也忘了一点：核武器的真正威力，是它还停在发射架上的时候，一旦真的发出去了，其后果，便很那再掌控了。 顺天府，永定门。 高大的城墙上，明皇朱琼宇神情凝重地看着城下以戚威为首的那七千多名戚家神将，其身旁，上官靖、长孙明兰、陆压、朱古陉、洪浪生以及羽林卫同样严阵以待。 兵谏，到底还是发生了，所有人都知道，若是戚威想要硬来，眼下没人能挡得住他！ 仙凡有别，数十丈高的城墙在戚家神将面前就如纸糊一般，所谓的京师精锐驻兵，更是不堪一击。 唯一能挡一挡七千戚家军的东西，或许便只有凌在紫禁城上空的那卷《封神榜》和布在京师之地的九龙大阵了。 城上城下，此刻加起来将近数万余人，可四周却安静得能听见针落之声，场中的气氛，已凝沉至极点...... 稍顷，朱琼宇终于开口，朝城下的戚威冷声道：“戚威，私调兵将进京，此举已同谋反无异，你想让戚家几百年的忠良声誉，都毁在你手里吗？！” “陛下恕罪！” 戚威闻言，抱拳应道：“事不得已，末将今日只愿清君侧、除奸佞、肃宫廷。戚家军也永远不会做不利于大明之事，末将此番进京，只杀风无相一人，不会伤及他人一分。” “事后，末将亦会独自前往刑部领罪！” 事已至此，人都已经带来了，今日，戚威是非要除掉风无相不可，哪怕事后搭上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混账！” 朱琼宇怒叱一声，横指戚威，道：“你口中所谓的奸佞，乃是今科的状元，我大明朝的文曲星！” “戚威，朕奉劝你一句，莫要受真正的奸人挑唆，让戚家一门从此蒙羞，即刻带兵退回江南，朕可既往不咎！” 朱琼宇口中的奸人，自然指的就是杨戬，戚威如何会听不出来，只见其淡淡一笑，道：“风无相的真正身份，想必陛下心中定然一清二楚，末将只愿陛下能认清是非，不要让真正为我大明立下过功勋的良臣寒了心才好！” 言罢，似不愿再多做口舌之争，径直说道：“还请陛下即刻除掉风无相此人，末将会在此城之下等上一炷香的时间，一炷香之后，若陛下仍不杀风无相，末将......便要自己动手了！” “放肆！戚威，你......” 朱琼宇还欲再说，却见此时，那风无相已然现身在了城门外，随后朝城头上众人长揖施了一礼，声传场：“臣翰林院学子风无相，拜谢圣上维护之恩！” “今日之事，既因我风无相起，当也由我罢止。” “若能舍我一人性命，保大明江山安稳，学生，死得其所！” 言罢，也不再去管城头之上的朱琼宇作何反应，亦不理会长孙明兰、陆压等人暗中松了口气的神色，径直转身，一步步朝戚威行了过去...... 一袭儒巾白袍着身、手无寸铁的风无相，此刻看去便真如莘莘学子一般，让人如沐春风，使众人自然而然的忘了，此人已得文曲星传承，不是凡身，这么近的距离之下，他若要杀戚威，易如反掌！ “止步！” 好在护佑在戚威身旁的戚家将士及时反应了过来，在风无相离戚威约五十步距离时，被生生喝止住了。 风无相见状停下脚步，微微一笑，朝戚威作揖，道：“戚将军，学生已至戚家神将军阵之前，还望将军取了学生首级之后，能信守诺言，带兵退去！” 戚威闻言微微眯起双眸，杀意渐露，冷声喝道：“妖道，本将便如你所愿！” “铮！” 声落，腰间戚家长刀出鞘，呼啸间径直朝风无相掷了过去。 “嘭~” 就在此时，只见原本还静静立在原地的风无相身形突然化作一团白雾消散，再出现时，已然来到了戚威身后...... “嘭！” 一只白净的手掌，与鲜红的脑浆、血液混杂在了一处......戚威没能取下风无相的首级，自己却先被其给拍碎了脑袋！ “将军！” “妖人，死来~” 围在戚威身侧的戚家神将见此，悲吼出声，乱刀之中、众般仙宝之下，饶是风无相再厉害，也没能及时逃脱出去，只在眨眼之间便已身陨而亡！ “不好！” 这一番变故，戚威和风无相先后身死而亡，却让城墙上的朱琼宇首次露出了骇然之色！ 而真正让他感到绝望的，是一个万万不该出现在此时此地的人......戚纪安！ “爹！” 悲吼声中，只见戚纪安的身影迅速从远方疾行而来，待见到戚威身死惨状，哪还顾得上其他，抽出腰刀怒指顺天府永定门，悲愤狂呼：“杀！” “杀！” 主将身死，让早已将戚威视作生父的戚家将士们彻底失去了理智，少将军现身，一声令下之后，场中将士彻底疯狂了…… 若是朱琼宇早些杀了风无相，他们的戚将军又岂会身陨？怒极之下，他们已顾不得其他，他们要除掉昏君，为戚将军报仇！ 这一系列变化，说来很慢，可发生来，却不过只在几息之间......混乱当中，所有人都没注意到，戚纪安手中的军刀，乃是再寻常不过的戚家长刀，而不是其得自《山海经》的那把神兵“风雷刀”。 戚家将士们似乎也忘了，戚纪安的身旁，一直暗中跟着一百人，这一百人见到戚威身死，又岂会不现身以命相拼？ “马上开启九龙大阵，给苏城杨戬传令，命其速来京师！” 朱琼宇第一次感到所有的事情都超出了自己的控制，他相信，收到消息的杨戬，一定也会及时赶来，天庭还没有立起，朝廷和江南有着自己的默契，不会在这种时候发生生死血拼！ 冥冥之中，朱琼宇察觉到，这一次，自己和杨戬二人，都被人给算计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渔翁是何人，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道尘！” 朱琼宇的脸色一片铁青，恨恨道：“悔不该听王守正之言，到底是让那道尘，当了一回渔翁！” 第199章 双双中计，渔翁现身(二) 顺天府上空，天书《封神榜》内的滚滚混沌之力倾泻而下，注入整座府城乾宫、坎宫、艮宫、震宫、中宫、巽宫、离宫、坤宫、兑宫九个方位之中，激出九道金龙抵抗住七千名戚家神将的进攻。 然而这些在《山海经》内历练出来的戚家神将，连真正应龙都能杀死，又岂会怕了这由混沌之力凝出来的虚龙？ “吼~吼~” 五花八门的仙宝不断击打在九道金龙身体上，长空之中，龙声悲鸣不断...... “这九道金龙，最多能挡住戚家军九天！” 只见朱琼宇剑眉紧锁，观察了一番后，凝声叹道：“九天......应该足够杨戬那家伙赶过来了。” 眼下，唯有杨戬能强行收回这七千名戚家神将身上的神通，化解掉这次危机。 然而，朱琼宇却没发现，当求援信鸽从顺天府飞出时，那“戚纪安”看到了，却只是低头邪然一笑，并没有去阻拦...... ********** 两日之后，江浙苏城，神侯府，雍华楼。 “中计了，不该让戚威带人去京师的！”杨戬皱眉道。 和朱琼宇一样，杨戬和王守正知道发生在顺天府的事情之后，立时便明白了过来，并急招红袖、白素贞、王嫦曦来雍华楼内商议对策。 此时，只见红袖凝声说道：“据袁昆所报，纪安公子现正和飞雪在湖州府内。” “如此，顺天府城下的那个‘戚纪安’，又是何人？” “还能有谁！”杨戬冷声笑道：“七十二变，不过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那猴头又变强了！” 白素贞闻言摇了摇头，叹声道：“怪不得此前在极北之地时，那道尘要救走孙悟空。想必当时，此妖道便已为眼下之事做出了准备。” 此时，只见一直沉默不语的王守正皱了皱眉，朝杨戬凝声道：“事不宜迟，眼下我等不宜再多论。” “戬儿，你马上领二十六将去找纪安，带上那一百神将赶去京师。另外让飞雪立刻回神侯府。” “此外，需防道尘调虎离山之计。” “红袖，你配合宫本源氏，命锦衣卫戒严省。素贞、嫦曦与老夫坐镇神侯府，开启混元河洛大阵，以防道尘趁虚来袭！” “是！”众人闻言，齐声应了一句，随后不做耽搁，各自动身忙碌了起来。 只是，这一回，却连王守正也想错了，道尘此番设计同时对付明皇和杨戬，用的却不是调虎离山之计，而是围点打援之法......而且这围点之兵，竟借的还是杨戬麾下的戚家军！ 南直隶，通往京师官道的两侧山林内。 一袭白色袈裟着身、手持拂尘的道尘皱眉看着官道上空那以杨戬和戚纪安为首的一百多名神将，凝声朝身旁一名牛头人身的大妖问道：“不是说杨戬身旁只有那戚家二十六将吗？怎么会突然多出这百人来？” “这......俺也不知道啊？！”只见牛头大妖嗡声回了一句，随即顿了片刻，转身朝身后看了一眼，悻悻问道：“上师，现在多了一百名神将，咱们还要不要上去拦下他们？” 视线转到二人身后，只见茂密的丛林内，此刻竟密密麻麻蛰伏了近千名兽妖......狮驼王、寅虎将军、熊山君、特处士、黑风怪、猕猴王、九头虫等等，都是叫的上号的大妖。 原来道尘的真正实力，早已至此等之境，昔日雁寒山上的影踪禅院，“影踪”二字，道尽此院生存隐忍之道......一个让世人快要遗忘的势力，就在明皇开立天庭的前夕，终于不再蛰伏！ 道尘此番计划不可谓不完美。 先是设计成功挑唆了杨戬和明皇，再用孙悟空变化成戚纪安，借八千戚家军斩杀明皇，而自己则领身后这千名大妖在半途设伏，布下万妖大阵杀杨戬。 如此，既成功调走了杨戬麾下最强的实力，又能同时除去明皇和杨戬，剩下一个王守正，就不足为虑了。 只要杨戬、戚威、戚纪安、朱琼宇四人一死，又加之孙悟空有七十二变之能，八千戚家神将群龙无首，早晚能为他道尘所用，这天下，将来谁还能敌得过他？ 事实也证明，若不是当初戚威无意间派出一百人去暗中保护游历江湖的杨飞雪和戚纪安，道尘的计划就真的成功了......杨戬、戚纪安和那二十六将，即便再加上王守正、白素贞、红袖等人也不过三十多人，绝难挡住千名大妖的围攻！ 可现在，事情却发生了变化，杨戬身旁，多出了一百名戚家神将！ 戚家军，在身为凡人之时便能以一挡十，经历过《山海经》的历练脱去凡身后，活下来的，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其实力更是不容小觑，以一百多人对阵千名大妖，谁胜谁负，眼下还真的不好说！ 只见道尘听得牛头大妖发问，皱眉沉默片刻后，叹声道：“机关算尽，到底还是出了意外！” “眼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错过这一次，将来便很难再找到机会了......” “动手搏一把吧，若赢了，他日便由小僧来立道庭，若是输了......这大明，我等便不能再继续待下去了！” “好！”牛头大妖闻言，嗡着气应了一句，随即朝身后招手一挥，喝道：“儿郎们，随俺老牛，一起去宰了那杨戬！” “杀~” 声落，以牛头大妖为首，千名妖兽尽数飞身出了山林，往杨戬一行人拦了过去。 “敌袭，列阵！” 戚纪安见到群妖出山，神色微微一凝，冷声喝道。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临！” 一百二十六名戚家神将闻令，齐喝一声，摆下锥形军阵，将杨戬和戚纪安护在了正中，正面迎上千名大妖，神色无悲无喜。 以寡敌众，对戚家军来说是家常便饭，《山海经》内，他们更是见识过了无数神兽，就连应龙也杀过，此刻临阵对上群妖，自不会惧怕，却也不会轻视，只作寻常征战便是！ “戚家军威，名不虚传！” 此时，道尘见此心下暗叹一句，赞喝着现出了身来。 道尘知道，想要赢下这场斗阵，便要先破去这百名戚家神将的军心，否则，戚家军有此锐气，自己一方虽有千名大妖，可真打起来，却必败无疑！ 第200章 远行 “戚家军威，名不虚传！” 只见道尘赞喝着现出身来，看了眼列阵以待的百名戚家神将，顿了片刻后，摇头叹道：“只可惜，如此强军，而今却已成了大明的叛军，便连你们戚家军的主将戚威，也已被当今明皇当场击毙！” “现如今顺天府城下，七千余名戚家将士正在攻城，欲为戚威将军报仇。” “怎么，莫非尔等还要赶去维护害死戚将军的元凶，与自己的同袍兄弟兵戎相见不成？” 百名戚家将士听闻此言，一时皆面露悲愤之色。道尘此言可谓切中他们要害，不管怎么说，戚威之死，与当今明皇脱不了干系，而他们如今也确正如道尘所言，不是去杀明皇，反而是要去救人，如此，心中当然是一万个不情愿的。 “好一个妖道，这颠倒是非的手段，本侯真是佩服的紧！” 只见杨戬冷然一笑，心下却不由得真心有些佩服起道尘的手段来，自重生到大明之后，他还是头一次如此被人算计。 只可惜，道尘对戚家军却还是不够了解...... “纪安！” “姐夫，无需多言，纪安明白！” 只见戚纪安看向道尘的双眸之中，满是仇恨，凝声喝道：“弟兄们，杀死家父之人，便是这个妖道！” “今日，谁愿与我戚纪安一起斩杀此人，为家父报仇？！” 话音一落，只见百名戚家将士齐声喝道：“杀！杀！杀！” 冲天的杀气犹如实质，直震的群妖心惊不已。 根本无需多做解释，更不必与道尘作口舌之争，戚家少帅一句话，便能胜过千言万语！ “锥形阵，破军！” 声落，不待道尘有所反应，百名戚家军已然随戚纪安一起，主动向千名大妖冲杀了过去...... 一时间，百余件混沌至宝齐齐祭出，冲杀之际攻防有序，锥形军阵势如破竹，只一交手，便将那一盘散沙般的千名大妖杀得节节败退。 “妖道，死来！” 与此同时，戚纪安断喝一声，祭出神兵风雷刀，便欲亲自去斩那道尘。 “纪安，你非道尘之敌，留在阵中指挥军阵！” 杨戬见状凝出三尖两刃刀拦下戚纪安，这边说着，银月翼展开，径直先朝道尘攻了过去。 “嘭，嘭~” 只见杨戬以手中神兵使出杨家枪法，挑、扎、刺、扫，一路劈飞一头头妖兽，不断朝藏在众妖身后的道尘杀去。 “哼，三眼怪，俺老牛来会会你！” 立在道尘身旁的牛头大妖见此冷哼一声，随即便欲化出原形去斗杨戬。 而此时，道尘的手却按在了他的肩上，只见其扫了眼场中的形势后，叹声道：“蛮牛，事不可为，退吧！” 戚家军的实力和道尘预估的相差太大，场中大妖虽有上千，可与百名戚家神将相斗之际却只顾着自己，毫无章法...... 且，哀兵必胜，这百人现正是群情激愤之时，一味拼死斗下去，只能让自己麾下群妖白白出现损耗。 道尘知道，一番谋算，今日注定是要落空了......事不可为，当退既退，如此方能保存实力留待他日。 只是却不知这他日，又将等到何时...... “退？！” 牛头大妖闻言楞住了，嗡声问道：“上师，不是说要尽力一搏吗，这才刚开始，怎的又要退了？” 没有向蛮牛多做解释，只见道尘摇了摇头，道：“若不退，你手下的儿郎们今日必将死绝！” 言罢，不再去理会蛮牛，身形慢慢消散不见。 “上师，等等老牛！” 牛头大妖见状急呼，随即朝麾下儿郎高喝道：“儿郎们，撤！” “噗呲~” 群妖之中，只见杨戬随手挑死一头欲亡命而逃的妖兽，而后看向道尘消失之处，双眼开阖间寒芒微露：“道尘！” 道尘此人，懂得藏拙、精于谋算，见事不可为，又能果断退去，丝毫不拖泥带水......如此劲敌若不除去，实在是让杨戬有些寝食难安。 ...... 稍顷，群妖四散而逃，只见戚纪安来到杨戬身旁，凝声道：“姐夫。” 杨戬摇了摇头，道：“先去京师解围，待天庭一开，届时且看这妖道还如何藏身！” 这一次，无论是杨戬还是朱琼宇，都吃了道尘一个大亏，若无这百名戚家神将，二人险些全会被此人给害死。 有了此番教训，杨戬相信朱琼宇应能明白道尘对大明的威胁，要远在他杨戬之上！ 再过十多日便是正式开立天庭之时，届时中央道庭联手四大天门，重重天威镇压之下，杨戬相信，这道尘再厉害，终也无法再藏身下去！ ********** 文安省，潍乐阜，南部沿海。 杨安静静的候在海岸边，其身后不愿处浅海之中，停靠着一艘寻常的远洋商船。 “呼~” 一阵清风抚过，现出了道尘的身影。 “二师父。” 杨安见状上前施了一礼，随即问道：“败了？” “败了。”道尘点了点头，叹声道：“千般算计，实力却还相差太多，终是功亏一篑。” “安儿，这大明不能再待下去了，走吧，出海，西行去欧洲。” 杨安闻言微顿片刻，随即开口问道：“不等蛮牛了？” 道尘：“等不了了，杨戬已去了顺天府，待平定京师之乱后，很快就会联同朱琼宇一起追查过来。若是再等他们，只怕最后一个也跑不了。” “如此，悟空那边......”杨安皱了皱眉。 道尘摆手打断道：“这一次，这猴头怕是跑不了了，看他自己的造化吧。” 言罢，不再多言，身形一闪间已落往商船之上。 杨安见状摇了摇头，转身最后看了眼这生养自己的大明土地，叹声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何苦呢？” 落日西下，辽阔的海面上洒下道道金光，海浪起伏，一叶孤舟如晚秋凋零的枯叶摇晃飘零在茫茫深海上，渐行渐远渐...... 杨安和道尘心下都明白，无论是以蛮牛为首的那千名妖兽，亦或是孙悟空，这一次只怕都要凶多吉少了。 而他二人此去外邦，将来想要再回大明，更是难如登天！ 请假一天 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就是太累了，回到家坐在电脑面前，脑袋是空的，一个小时过去一个字也码不出来，请假一天吧…… 《大明神侯》请假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神侯》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第201章 折辱 “轰隆~轰隆~” 五花八门的仙宝轰击在顺天府城墙上，迸发出各色气浪，直将整座京师震的摇摇欲崩...... 待杨戬和戚纪安率领百名戚家将士赶到时，已是四日过去，九道护城金龙此时已然只剩下了五道。 “住手！” 见到场中之景，只见杨戬断喝一声，随后同戚纪安一起跃过众人，落在七千余名戚家将士阵前。 众将士被杨戬一喝，又见到场中出现另一名“戚纪安”，一时有些不知所措，纷纷停下手来。 只见杨戬环视众人一眼，随即目光停留在了孙悟空所立之处，伸手一指，冷声喝道：“好一个妖猴，竟敢冒充戚家军少帅祸乱我大明，本侯倒要看看，今日你还如何脱身！” “该死，那老道不是说杨戬不会过来吗？” 悟空见杨戬和戚纪安突然到来，一时不免有些慌神，心下暗骂一句，口中却装腔作势应声道：“杨...侯爷，我是纪安啊，为何......” “唤我什么？”杨戬冷笑着打断道。 “妖猴，死到临头还敢耍诈！” 此时，只见跟在杨戬身旁的二十六将之首牧飞现出身来，指着孙悟空怒喝道：“你说你是我家少帅，那么且说说，昔日在《山海经》内斩杀应龙，我等用的是何军阵？” “第一个战死在应龙之下的兄弟姓甚名谁？” “你的神兵风雷刀又在何处？” 一番问话，直将孙悟空问的哑口无言。 根本无需上演什么“真假美猴王”的戏码，只因孙悟空假扮成的戚纪安破绽实在太多了...... 如今真正的戚家少帅同杨戬一并现身，手中也握着风雷刀，再加上孙悟空又被牧飞给直接问住，场中八千名戚家将士冷静下来后，哪还能再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众将士，将此妖猴拿下！” 此时，只见戚纪安怒喝一声，紧跟着，围在孙悟空身旁的千名戚家将士齐涌而上，只在眨眼之间，便将悟空给打出了原形，并死死按在了地上...... “道尘，你这死老道害死我也！” 孙悟空被几名戚家神将按在地面上，涨红的猴脸上沾满了泥土，一时悲愤欲绝，呲牙咧嘴地怒骂着。 杨戬见状冷笑一声，也不去理会，只祭出缚神锁将其给捆住。 城墙之上，明皇朱琼宇和身旁一众朝臣见状，终是松了口气...... 只见朱琼宇微微颔首，随即闪身出城，来到杨戬身侧，开口说道：“杨爱卿，此番......” “啪！” 话未说完，却见杨戬反手一记响亮的耳光，径直扇在了朱琼宇的右脸上！ “混账！” “放肆！” “大胆！” “......” 包括上官靖、朱古陉在内的一众朝臣见状，楞了片刻后，纷纷怒骂出声。这当中，唯独长孙明兰和陆压没有开口，只是冷笑着看向杨戬和朱琼宇二人。 事出突然，朱琼宇万万没想到杨戬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自己出手，一时不慎之下被其击中，爆怒之下，杀意如实质一般汹涌凝出：“杨戬，你找死！” “找死？！” 杨戬冷然笑道：“便是找死，你又能如何！” “昏君，王圣一早便提醒过你，风无相此人不可留，你却一意孤行，想用此人来制衡本侯，来杀本侯！” “此刻本侯就站在此地，借你十个胆子，你倒是杀一个看看？” “想杀我，你杀得了吗？！” “杨！戬！”被人如此当众折辱，饶是朱琼宇再能忍，一时却也安奈不住想动手的心思，拳头死死紧握，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而此时，戚纪安和二十六将已然来到了杨戬身后，看向朱琼宇的眼中，无不透着一丝丝恨意，滔天气势齐压而去，硬生生将朱琼宇身上散出的杀意给浇灭了！ “啪~” 又是一记耳光，再次扇在了朱琼宇的右脸上...... 随即，只见杨戬继续说道：“狗屁的明君！” “现在如何？害死了一心维护大明江山的戚家主帅不说，险些连京师也丢了！这就是你想看到的？” 话音落下，全场一片寂静，两个耳光，一通怒叱，直接场中所有人都看得呆住了...... 朱琼宇闻言怒极，杨戬这一番话，却是加深了戚家军队自己的怨恨之心，无奈势不如人，他却只能强行忍下来...... 平心而论，当今明皇还是有些作为的，也不至于像杨戬说的这么不堪。 “呼~” 稍顷，只见朱琼宇沉呼口气，铁青着脸凝声道：“戚威身死，乃朕之过！” “杨......爱卿，责骂的是！” 顿了片刻后，继续道：“朕意，追封戚威为大明忠烈侯，所有戚家将士，官升一级！” 被兵谏，被人打到京师，被杨戬当众折辱扇耳光，事后还得对人家做出封赏......如此，可当真是称得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杨戬闻言心下连连冷笑，道尘这一闹，对朱琼宇是百害而无一利，而对杨戬来说却是百利无一害。戚威因朱琼宇而身亡，众目睽睽之下死在道尘分身手里，如此......却是再好不过了！ 只见杨戬听得朱琼宇欲给戚家军封官，冷然一笑后，也不去理会，只是朝身旁的戚纪安开口问道：“纪安，你要这官吗？” 戚纪安闻言沉默半晌，随即行至被众将士抬着的戚威尸身前，双眸通红，凝声道：“纪安只愿继承家父之志，保大明百姓安稳。至于这朝廷的官......不要也罢！” 与此同时，场中八千戚家军高喝着应声道：“只保百姓安稳，不为大明之官！” 声落，八千将士齐齐脱盔卸甲！ 杨戬见此点了点头，随即朝朱琼宇冷声道：“好好开你的天庭，治你的江山。若还想报仇解恨，待你开立天庭之后，我杨戬，在江南恭候大驾！” 言罢，不再看朱琼宇和群臣一眼，径直领着八千戚家将士，押解着孙悟空离去...... 一时间，顺天府城上城下，诸人相视无言......准确点说，在见识到了江南之地的真正实力后，他们已然是敢怒不敢言！ “紫禁城之君，名存实亡！” 众人之中，长孙明兰身后，谭宛琪看着杨戬离去的方向，心下暗道一句。 第202章 留与后人 顺天府城下发生的事情，震动天下，朝野上下一时不经都在发问：“大明有神侯，帝王姓何家？” 在此之前，天下人都只知道，神侯府的实力很强，但是具体强到了何种程度却不得而知......可现在，他们知道了，神武侯杨戬如果有心要率兵入主紫禁城，易如反掌！ 一时间，大明一京十四省内，悄然遣使前往江南者、有意投靠神侯府者，不胜枚举...... 江浙苏城，神侯府，雍华楼。 “咚~” 只见王守正唤来家丁，托着一方木箱摆在了正堂之上，随后指着箱子向一旁的杨戬说道：“看看吧，这些都是各省正五品以上朝臣的来信，洋洋洒洒数以千计。” “这些人，大都表明待圣上正式立起天庭之后，愿意做神侯府的内应，支持你杨戬率兵入主紫禁城称帝！” 说到此处，只见王守正微顿片刻，随即凝声问道：“戬儿，老夫想问一句，将来那中央道庭的天帝之位，你究竟想不想坐上去？” 杨戬闻言微微一笑，看了眼那一箱子的“投诚”书信，摇了摇头，应道：“江南挺好的，山清水秀、人杰地灵。至于那天帝的位子，这种事情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还是留给后人去做吧。” 听得杨戬如此回答，王守正心下微叹口气...... 现如今，明皇注定已命不久矣，宁王朱古陉更是瓮中之鳖，剩下西王母长孙明兰和南定国上官靖，此二人也不足虑，道尘逃遁外邦，普天之下，已无人能再挡得住他杨戬。 而杨戬口中所言的后人，自然不会是当今太子朱古力......换而言之，等明皇一死，神侯府除掉朱古陉，扫平西、南两座天门之后，紧跟着就会对太子朱古力下手，而后把天帝的位子留给自己的后人！ 想到此处，只见王守正凝声道：“戬儿，怎么说，当今太子也算是你的同门师兄弟，其心性亦属良善，将来......” 话未说完，便见杨戬径直打断道：“岳父无需多言，戬儿明白。” “朱师兄的性子，戬儿也是知道的。他向来无意坐那天帝之位，将来我会去和他谈......江南这方水土，相信朱师兄会喜欢的。” 王守正闻言沉默片刻后，叹声道：“如此，也好！” 自相识以来，杨戬还是第一次打断王守正的话。 王守正知道，杨戬心意已决，自己再难劝住他，也再难拦得住他。 戚威既死，戚家军早晚会被杨戬彻底消化掉，一座东天门的实力，便足够压过南、北、西以及中央道庭四方之力！ 大明有神侯，帝王姓何家？ 这个问题，十多年之后，便有了明确的答案...... 宏业二十九年末，明皇朱琼宇开立天庭，至此，天下气运和漫天混沌之力，尽归中央道庭和东、西、南、北四大天门所有。 宏业三十二年，朱琼宇身上的日月蝉引动，宁王朱古陉确实得到了朱琼宇的昊天传承，然而朱古陉未能想到的是，他夺其父传承的整个过程，直接被映射在了皓月之上，为天下人所见！ 弑君夺位，至此，朝中君臣干脆连样子也懒得做了，或是书信遣使、或是亲自去投了江南，请求大明神武侯杨戬发兵入主紫禁城，问罪朱古陉！ 同年立春，神侯府发兵，八千戚家神将，三千前往南天门盯住了上官靖，三千去了西天门看住长孙明兰，至于杨戬则亲率两千神将攻进了紫禁城，斩了朱古陉，扶太子朱古力继承天帝之位。 一年之后，上官靖死于红袖暗杀之下，神侯府戚纪安入主南天门。 三年之后，长孙明兰死于其心腹谭宛琪之手，在杨戬的一力支持下，谭宛琪接任西天门之主。 同年，朱古力将天帝之位禅位给了杨戬和王嫦曦之子，杨轩。 ...... 十年后，江南苏城边境，昔日谭宛琪隐居的山谷。 已是西天门之主的谭宛琪领着一名容貌坚毅的少年人现身于山谷之内。 “无名，此地便是你出生的地方。” 只见谭宛琪朝身旁少年淡淡的道了一句，而后远眺苏城上空的那座氤氲紫气缭绕的神侯府，顿了片刻后，继续道：“而你的父亲，便在那儿，神侯府！” “你同父异母的弟弟，杨轩，便是当今天帝。” “母亲，我知道。”无名望着苏城上空的神侯府，淡声回道：“三年前，裘姑姑临走之时，便已将此事与我说了。” 谭宛琪闻言微微颔首，对此似乎并不感到意外，沉默了片刻后，问道：“天帝和神侯，无名，你希望将来自己成为两者当中哪一个？” 只见无名笑了笑，回道：“都不愿。” “我只希望自己如这山谷中的一颗颗大树，守静、向光、安然。苍翠的绿叶之上触摸着流云和微风，脚下虽踩着最卑贱的泥土，却很踏实。还有......每一天，都在隐秘的成长！” （全书完）